《被爱是宇宙》 -野以 你听得到 有谁能比我知道 你的温柔像羽毛 & 南方,夏至,雨后的钩卷云暗示接下来都会是晴天。 宋望拘谨的背着小手,周围陌生的环境,让她脑门上出了一层细汗。老师关切的目光时不时探过来,这让刚开始还挺直腰板的宋望,不得不垂下头。 嘿,你叫什么名字呀? 你怎么不动,是在玩什么游戏吗? 男孩用笔捅了捅宋望的后背,见人还是不愿意搭理他,只好又继续问。 你就告诉我名字就成,不用害怕。 想着快点结束这个话题,宋望可不想第一天到新班级就被老师误以为是个不爱学习的坏孩子,于是她轻轻偏头,小心翼翼地开口。 宋望。 男孩立马回过头和其他几个人分享这个消息,在好奇心得到满足后,估计是出于礼貌,他又拿起铅笔头戳了戳宋望。 我叫苏阑安,是卫生委员,你为什么要转学啊? 老师看见这群人来回转头,只好出口打压:够了啊,别吓着小姑娘。 躁动戛然而止,宋望抬眼朝窗外望去,湛蓝的天空夹杂着羽毛般的云,酷热让耳边充斥着大榕树上不知名的虫鸣声,烈阳覆盖了整个校园。 不安而局促的心情疯长。 下课铃后,有几个女生也围过来,平时说话声都大不了多少的宋望轻声地回答同学提出来的问题。毕竟都是小学生,大家其实在知道了叫什么之后就没有那么大的好奇心。这时候最热闹的,还是学校门口的小卖部。 老板娘据说是校长亲戚,三十左右,眉目和蔼,只有在人挤人,话都听不清楚时,才会大声喊几句:你要什么好好念,字都读不准,我拿什么给你? 宋望就呆愣愣地坐在凳子上,课本是妈妈用报纸给她新包的,只是往旁边瞥了一眼,她才看见别人都是一个塑料壳,上面还有些图案,颜色人物都很新奇,瞬间自己的报纸封面就成了独特存在。 嘿,你怎么不出来玩? 声音从头顶传来,宋望吓了一跳,赶紧抬头,见是个小男孩,又低下头:我不想动。 害羞呀难道,我叫顾州,宋望是吧?你有卡牌吗? 没有。宋望摇头,她其实很怕和这些喋喋不休的人打交道,很多不懂的东西万一接不上话,会让她有挫败感。 我有张黑魔尊,到时候给你看 叮铃铃~ 顾州还意犹未尽:下课和你说。 已经是上午的最后一节课,数学老师踩着铃声进来,然后宋望才发现,他们的数学老师和语文老师是同一个人。 宋望,宋望,你有q.q号吗?苏阑安显然是刚运动完回来:你的农场几级了,有人偷你的菜不。 宋望简单回答了几句,就没有继续说下去,专心跟着老师研究这些几何图形要怎么平移,旋转,多少度。这对于天生就方向感贼差,而且还正顺时针不分的宋望来说,是天大的难题。 老师最后留了十五分钟左右,按照她的心情,随机给全班换了位置,由刚开始的单人单桌变成两个人成为同桌,四个人一小组。 这个决定引得全班的尖叫是无可厚非的。 调皮捣蛋的几个男孩子早就密谋着坐在一起后要干嘛,老师也掐着时间回家给孩子做饭,只好赶紧交代:回去小心点,下午我来给你调位置,下课吧。 顾州抱着篮球领着另外两个人过来叫苏阑安。 干啥呢你,等会球场又没了。 等我收拾一下东西。 磨磨唧唧的,天天搞那么整洁干嘛,还不是会乱。 苏阑安也不反驳,把凳子塞好,跟着人就跑出去。 宋望,回家吃饭啦! 有个女同学在她身后喊,关于我的名字只说给了一个人听,为什么全班都会知道这个事情,宋望已经完全接受了。 学校离宋望家有大概十多分钟的路程,因为是第一天上学,所以一出校门就看见爷爷的老式自行车。宋望站在后座上,手搭在爷爷的肩膀,问:爷爷我数到几可以到家呀? 三十,你妈妈这次不出门了,过完年才会走,做好饭菜等你呢。 宋望迎着风,咧开嘴笑,数到十五的时候,她看见隔壁的张大叔骑车摩托追上来,于是甜甜的喊一声,连外人看了都以为是中彩票的原因。 回家后,妈妈关心地问这一早上的情况,老师好不好,同学好不好,上课能不能听懂。在得到肯定的答案后,她才满意地往宋望碗里夹肉。 下午两点,妈妈把宋望送到学校门口,还给她买了一杯珍珠奶茶,其实也就是几块冰加上几勺糖精水,有珍珠。 老师提前到了十五分钟,拿着纸在涂涂改改,她写好字,又看看班里的人,好几次都是看完人后又临时修改。 我们就是男女同桌啊,学习好的多带一带成绩差的,那个谁,顾州,带上你的几个好兄弟留下帮忙搬桌子,其他人先出去。 里面吵吵闹闹了好一会儿,顾州才从后门绕出来:快进来快进来,认领同桌啦! 宋望听见自己的名字,举手示意,老师过来把她带到第四排的位置:有什么事就跟老师说啊,别害怕。 宋望点头,抱着书包就坐好。 嗨,新同学,你好呀。 顾州把书包一甩,撑着脑袋看宋望,露出友好的笑容。 你好。 对了,苏阑安坐我们后面,刚跟老师求完情,本来我想把我其他兄弟叫过来的,老师不让,没办法,只能找了个学习好的。 宋望听着顾州讲话,从他嘴里能知道很多班上的事。 哟,陈婉婉,以后我们四个就是一个小组啦。顾州话锋一转:苏阑安干嘛去了,那么久还不进来? 他拍子落小卖部了。 他去买神厨小福贵了?我去,怎么不叫我?! 陈婉婉把文具摆好,丢了张书壳过来:照着这个买,听见没,下次再拿我的书盖泡面,我打死你。 母老虎一个。顾州收好书壳。 苏阑安迟到了五分钟,手里拿着兵乓球拍回来,气喘吁吁的跟顾州道谢:我的书包还得是你给我拿进来。 下课你不去打球啊? 大球不打,打小球 宋望表面在听讲,其实心思全在两个人的对话上,偶尔陈婉婉还会搭上几句。老师给了几次警告的眼神也都没有用,她只好停下手中的粉笔,看着顾州说:你要不学习也能跟苏阑安的数学分数差不多,那你也别学,跟着他说话。 可能是被点名后的乖巧,顾州安静下来。 但很快,宋望就发现,他的安静是因为他正在抽屉里把墨水挤到涂改液的瓶子里,随后又把瓶子递给陈婉婉。 不出三秒,传来陈婉婉的尖叫。 老师疑惑地问:见鬼了? 顾州和苏阑安都在埋头笑,只有宋望面无表情的梗着脖子,老师只好说:宋望,发生什么事了? 一时之间,全班人的目光都汇聚过来。 宋望如坐针毡,老实交代:他把墨水放别人涂改液瓶子里了。 顾州!老师恨铁不成钢,用粉笔头砸过来:放学来我办公室! 接下来的时间里,顾州一直没有和宋望说话,撑着脑袋背着她,认真看书。宋望内心更加焦灼,她该不会得罪这个第一天的同桌了吧。 苏阑安莫名开始哼歌,一边的陈婉婉用手怼了他一下:周杰伦的青花瓷会吗?我连字都看不懂。 不想唱。 你昨晚上偷了我的菜? 是啊,都熟了我干嘛不收。 陈婉婉别过脸,在新的算术本上工工整整的写名字。每天下午放学后,老师都会在黑板上留下作业,小学生们就会买一个漂亮的小本子,原封不动的抄下来,在那个时候记得越多,就越有成就感,一翻开要是都是满满当当的字迹,心里就会莫名开心。女孩子们少女心泛滥,还会买贴纸装扮。 苏阑安也有一个本子,干干净净,字迹清秀。 到下课,顾州立马活了过来,转身就搂着苏阑安出去,宋望这才看见,顾州的课本里夹了本阿衰漫画。 宋望,你要去上厕所吗? 陈婉婉主动开口,宋望也没有拒绝,两个人穿过走道,来到操场的北边,因为就跟着陈婉婉的脚步走,宋望也没有留意,直到陈婉婉开口:你知道为什么我们学校的女厕所在左边吗? 啊? 这个厕所死过人。 宋望后背一僵,心里有点发怵,老实说她还没从自己到底是在左边还是右边的问号里走出来,就陷进了这个厕所死过人的恐怖场景中。 我妈说世界上没有鬼 那是你妈骗你的,下次让唐加乐来给你讲好了。 唐加乐是谁 就我们班那个小矮子,他可是亲眼见过的。陈婉婉扭开水龙头洗手,对还待在原地的宋望说:快上课了,你赶紧上厕所呀。 你听得到 小学是有免费早餐的,一般就是牛奶和面包,或者换成鸡蛋。宋望第二天早上来的很早,学校大门都还没有开,她看见有个阿姨在卖煎饼,想起早上妈妈给塞的两块钱,还是买了个解馋。 有几个值日的男孩子来的很早,他们说笑着去食堂拿早餐。 顾州意料之外的没有迟到,他拿出练习册,奋笔疾书,都是些两位数乘两位数,鸡兔同笼的问题。 州哥!今天是面包,我给你拿过来啊。 顺便给宋望拿一下。 宋望一惊,差点大喊使不得使不得,立马起身要自己动手。 没事,你就别过去了,我还得起来给你让位置。顾州巍然不动。 新同学你要蓝色盒子的牛奶还是粉色的? 蓝色。宋望十分不自然地和陌生人对话。 想起昨天的出卖,宋望觉得还是道个歉好,未来好几年也不要因为这个事情搞的大家相处都不愉快。 那个老师骂你了是吗? 啊?她骂我的多了去了,你说那一次? 就昨天涂改液的事,我不是故意要说的,对不起 顾州在自己的本子上画了只兔子:你还记着呢,老师问了你肯定要说呀,难道你认为我生气了? 是。 没事没事,先不跟你唠了,我这几只兔子还没搞明白呢。 宋望松口气,连带着接过别人递来的早餐都不那么紧张了。想起昨天陈婉婉说的话,她看了一眼身边的顾州,又怕打扰他赶作业,就没问出口。 顾州,昨晚你在q.q上的话什么意思?居然给我下战书,就你那乒乓球的技术,我打你两个都行。苏阑安人未到,声音先到。 行不行我们放学再说。 又没写作业?我当组长都包庇你多少回了? 顾州:我这不是在给你减轻压力呢嘛。 快点啊,我吃完早点就收作业。 陈婉婉刚进教室,气还没顺下去,一推苏阑安:快让我进去。 这么胖啊。 苏阑安嘴碎了一下,还是站起来让位置,这时候才刚开学,大部分学生还是懒散的状态,大清早一群人低着头补作业。 嘿,你有新卡牌了吗?唐加乐嘴里还嚼着东西,和苏阑安聊起来。 没有,等考完试找我妈要只能。 我跟你说。唐加乐放下手里的牛奶,还拍拍手,宝贝似的从抽屉里掏出一个鞋子盒:我从我哥那里搞来张巨帅的 前排有同学喊:老师来啦! 唐加乐熟练的塞好盒子:下课跟你说。 这时候顾州紧赶慢赶的转过身子把作业本丢过来:好险好险,我的妈。 上节语文课留下的作业是背书,老师推推眼镜,一眼扫中顾州,心里有打算:顾州背不出来的话去楼下把铅球搬进体育器材室。 顾州哗的站起来,笑嘻嘻地就往门外跑。 希望大家多学习这种不懂就不懂的好习惯,好了,把课本翻到 苏阑安偏头望了一眼在窗户边挤眉弄眼的顾州,然后自然地举手:老师,我要上厕所。 老师也没多问,点头表示可以。 老师,我也 唐加乐!你给我坐好! 离下课还有十分钟,顾州和苏阑安才一前一后地走进教室。宋望见顾州从兜里掏出一些稀奇古怪的小物件,组装塑料的某位奥特曼或者勇者战士,两块吸铁石,以及食物的碎渣这些东西把课本都挡的严严实实。 我让苏阑安把你排到我们小组了,以后你和陈婉婉扫地,拖地就我和苏阑安来。 宋望秉承着要认真听讲的良好心态,礼貌的嗯了一声。 你为什么转学呀?你家在哪? 你晚上出来玩吗? 悦耳的下课铃响起,顾州和苏阑安撒手没,两个人搂肩搭背的打闹着出门。 宋望小心翼翼地回头,和陈婉婉搭话:真的有鬼吗? 恋耽美 -野以(2) 啊,对了,唐加乐!陈婉婉还在给纸上的小女孩贴裙子换耳环:你过来! 干嘛? 你给宋望讲一讲你见过的那几个鬼。 唐加乐眼里放光,滔滔不绝起来:就这事?我前几天早上还看见呢,一个女鬼提着自己的脑袋在跳舞 宋望后背一凉,她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开这个口,正打算拒绝这个话题,没想到被唐加乐提前预判到,他噎住宋望的话。 不信是吧?学校附近有块地,下面还有棺材呢,放学我带你去。你见过小鬼吗?专门偷鸡蛋吃,老头老太太特乐意养,它们身上冒着绿光对了,顾州家那条巷子就有很多 晚上走路不能回头,人有三把火,肩膀两边,还有头顶上,你左右上下扭头,火灭了,你就完了 我有次在我家二楼看见有游泳池,里面都是血,还有几个人飘着 顾州一巴掌下来的时候,宋望差点没被吓死。 干嘛呢,回你自己位置去。 我在给宋望讲鬼故事呢,她挺喜欢的。 宋望:大可不必。 还有新鬼没,我听腻了。苏阑安伸腿踢唐加乐的凳子:上次不是说去顾州家探险? 走啊,晚上才有意思。唐加乐说。 去我家干嘛?我家没问题,不过老年公园那边的路口倒是听人说挺奇怪的。顾州问宋望:要不要一起? 不不不。宋望连忙摆手。 陈婉婉收拾好刚完成的作品:你们以为谁都和我一样胆子大啊。 体育课也是宋望的一次陌生环境新奇体验,她跟着做准备运动,毫不费力地跑完三圈。自由活动时,她看见有女孩拿出皮筋,就安静坐在一边看着。 唐加乐显然很喜欢她,没有和男生打篮球,挨着她边上:上次说到那里了?你还有什么想听的,尽管说,我见过的鬼多了去了。 其实我也不是很喜欢 不喜欢体育课是吧,我也是,咋咋呼呼的你看他们,还出汗,黏死了。 宋望: 你知道上次那个女鬼为什么拎着自己的脑袋跳舞吗? 宋望: 因为她是个舞蹈家,车祸被撞断了脑袋,想要跳舞,就找人给她把脑袋装上。 哦。宋望不知道为什么想起来奶奶给她缝衣服的场景,可能是听多了也觉得离谱,她居然能正视这些鬼故事。 唐加乐凑近宋望看:你话一直都这么少吗? 是吧。 我还知道一种鬼,就是不爱说话,然后就被拔掉了舌头,可惨了。 宋望: 球场上顾州一队被换下,他过来扯着唐加乐的帽子:我们差一个人打全场,你在这吓小姑娘? 哥,我腿疼,我不去。 顾州冷哼一声,也没有强求,迈着潇洒的步伐离开。宋望看着这桀骜不驯的背影,说实话,真的是走在街上会被打的人。 他一直都是谁都不怕的吗?宋望问。 顾州? 嗯。 他哥是初中部的扛把子,谁都不敢惹,刀啊什么的,随身带着呢。 宋望盯着苏阑安奔跑的身影,故意找话聊:那我们,卫生委员学习成绩很好吗? 每次第一都是他,不过苏阑安也挺轴的,别看他没有顾洲那么高调,也是个不好对付的人。 宋望感受到耳边吹来的风,远处的山峰还离着很远,热闹的喧哗声和篮球敲击地板的闷重感让她脑子一乱,思绪又飞的很远。 行了,不跟你唠了,我要去跳皮筋。唐加乐像找到组织一样,愉快的融入女生团体。 放学最后三分钟,宋望打算上个厕所,来到门口她看见左边墙上挂了牌写着个女字。本来是觉得离谱的,但还是觉得四肢冰凉,她愣了几秒,站着思考还要不要进去,就听见苏阑安的声音。 怕什么,世界上没有鬼的。 我知道。 我洗个手,在门口等你,快点啊,要回家吃饭了。 宋望心里一颤,有种不明的情愫出现,但她还是淡定地开口:不用了。 那我走了。 好。 宋望这才抬头看苏阑安,虽然是个背影。 总会有人用辞藻华丽的文段来描述令自己心动的事情,读起来美妙无比,共情起来也让人内心翻涌。可宋望没有过,就算时隔多年,她始终如一的认为,这场平静到有人会问这有什么的心动,是不可能被表达出来的。 宋望在水龙头前,听见顾州喊:苏阑安干嘛呢,快走啊!站厕所面前收保护费呢! 顿了几秒。 来啦来啦! 周围的一切戛然而止,宋望跟着人群朝校门口走去,从这天开始,她藏着的秘密又多了一个。 在阳光洒满整个小镇,母亲等她回家,同学和善,人际关系还没有出现问题的时候,宋望以为她的生活已经步入正轨,只要自己再谨慎一点,脑海里和她矛盾,整天争吵不休的怪物就会消失。 你听得到 宋望每天都睡得很晚,她就是待在电视前,就算广告她都要一字不落的看完。爷爷还在院子里清洗下地的工具,叮叮当当的声音传到里屋。墙上有个不知道坚持了多久的老式挂钟,钟摆有规律的来回晃动,天空早就暗了下去。 奶奶,我妈怎么还不回来? 不知道。 电视上放着抗日神剧,主角澎湃激昂的发出狠话,嘴里大喊:只要八年我们就胜利了! 这句话之后如果细品的话,才会知道预言是多么神奇的事情。 奶奶脸色也不太好,就看了几分钟,不耐烦的换台:你妈天天去外面干嘛,不在家照顾你,丢给我们?钱也不给,你吃什么? 刚走到门口的爷爷说话声很弱,不敢反抗的明显:少说几句。 说不了难道?在家闲着一天,做饭也是越来越敷衍,你看看,几点了,还不回来,自己带着个女儿还不知道找个男的,等着我给她娘俩养老送终啊难道 宋望心里很多种感情混在一起,奶奶总是说没关系,她是个小孩子,又听不懂,抱着这样的想法,不管什么话,都可以当着她的面说出来。从有自己的思想开始,指桑骂槐,阴晴不定的某些话就已经开始种下,在整天不太和平的日子里,逐渐成长。 我去睡觉了爷爷,明早记得叫我啊。 行行行,快睡吧,你妈很快就回来了。 在二楼的小房间里,楼下还亮着灯,奶奶有些尖锐的嗓门并没有打算停下来。宋望早上一般六点半不到就得出门,走路大概十多分钟会到学校。她有时候去得早,连校门都没有开,就蹲在小摊旁边,看着其他父母骑着自行车,电瓶车,把孩子送来,他们还能在家吃碗热腾腾的面条。 今早起来的时候,妈妈还没有回来。 唐加乐半睁着眼,还抱着个纸盒子,买了袋辣条,正打算和保安大哥聊几句,看能不能先放他进去,就看见略显猥琐的宋望在蹲着,头就差缩进大腿里,双手搂着小腿。 嘿,你干嘛呢,也是我眼神好,要不谁能认出你。 你好。宋望腿麻,终于站起来。 你家不远吧,来这么早。 你也挺早。 唐加乐掏出钥匙:你们能不能进教室,取决于我,明白吗? 明白。 和宋望聊天是很容易话题终结的,唐加乐深知这个感受,他打开盒子,得意的朝宋望那边递过去一点:我可是我们班卡牌最齐的人了。 我不玩这个。 理解理解,女孩子嘛,那你是不是和陈婉婉一样,天天给芭比娃娃买衣服。 不是。 啊?唐加乐疑惑:那你玩啥呀? 宋望很认真的想了一会,发现好像真的没有这个问题的答案,有点窘迫:我......不知道干嘛。 啧啧啧,你好无聊喔。 门被打开,学生人挤着人,宋望看着唐加乐蹭的窜过去,自来熟的和其他班级的同学打招呼,自己绕到最后,脚步也不急,慢慢到教室。 哎,宋望,今天到你去食堂拿早点! 好。 宋望木讷的自己拎着门口的白色大塑料盒子去食堂,队伍已经很长,她前后左右都站着人,这让她身体有点僵硬,眼神也不知道放那。 阿姨瞟了她一眼:哪个班的? 四年级一班。 三十二个人......阿姨一个劲的往盒子里扔牛奶:就你一个人?拿的动吗? ...... 后面有几个学生对前面的磨磨蹭蹭开始讨论起来,阿姨也不想多操这一份心:赶紧走吧,要上课了。 宋望双手拎不起来,只好先拖出去,虽然是重了点,但是到教室应该是没有什么问题,于是她也不在乎路上人投来探究的目光,一路弯着腰拖着盒子走。 离教室还有三分之一的路程,宋望手里的盒子猛的被拉起来,离开地面,她也跟着立起腰板。 顾州扬起眉毛,嘴角带着笑:怎么就你一个?今天谁和你一起? 盒子就被顾州抱起来几秒,苏阑安走上来拎着另一边,也数落到:拿不动不会回去叫人啊,等你弄回去,都下课了。 宋望乖乖的跟在他们俩身后,不敢发表自己的意见。 顾哥!下个月运动会,你要报什么?李之学兴致很高。 抱牛奶,你想抱什么?顾州把早点往讲台一丢,小跑到座位上,从昨天到现在第一次拉开拉链:昨天数学作业是什么?还有......六分钟,苏阑安!快快快,把本子给我借鉴一下。 宋望慢吞吞的回来,她在犹豫要不要耽误顾州珍贵的几秒时间,站起来给她进去自己的座位,毕竟靠墙的位置,确实没有第二条路。 进去。苏阑安把自己的桌子往后挪,留出空位。 谢谢。 陈婉婉正吃着早点,她拿出作业交给苏阑安:你昨晚和顾州去网吧了? 没有啊,谁说的。 我看见你俩拐进新时代了。 苏阑安哼一声,从书包里拿出钢笔和涂改液:我可不去。 运动会完就快寒假了,你们要去干嘛?陈婉婉把水杯给苏阑安:帮我拧一下。 苏阑安接过来打开,然后靠在凳子后背上,一副大爷晒太阳的架势:不知道。 新时代打游戏吧。顾州加入群聊:机子快到飞起,我来找你。 不去。 陈婉婉拍拍宋望肩膀:你呢,你干嘛去? 在家吧。 顾州无聊的转过头玩自己的小物件,看见老师来,就拿语文课本遮住漫画,结果台上传来隐忍的声音:顾州!这是英语课! 真行。苏阑安戳他的后背:前几天你在我家盖泡面了,让你带走你非要叛逆。 老师又说:下次谁不带课本就去后面站着听!上课忘记带书,怎么不把自己忘了。 顾州不知道是不是老师在点他,自觉的就去后面站着。 你也不给他带来。陈婉婉说。 苏阑安解释:我昨晚在我外婆家。 英语课难免有个环节,叫对话。老师简单给了几句,就让小组内两两练习,到时候再上台,这种东西是宋望永远理解不了的,她只要想到自己面对那么多人,就浑身不舒服。 老师转下来,发现宋望没有同桌,起了关心:你来和老师说吧,新同学好像平时也不怎么发言,哪里不懂就问我。 全班默契的静下声,都把注意点转移过来,宋望磕磕巴巴的张嘴:老师,我......不会说英语。 没事,多练练就熟悉了。 宋望一下子成了老师的重点关注对象,老师也有种我不信我带不好她的信心。 顾州结束罚站,吊儿郎当的走回来,不过他是个闲不住的主,在教室里东跑西走的,逗逗女孩子,拿着人家的文具盒和书包到处晃。整个教室都在叫顾州的名字,宋望实在想不通,这样的脸皮到底是怎样练成的,没有什么东西可以让他稍微羞涩一下。 运动会前一个星期,班级早就热闹起来,体育委员顾州忙前忙后,手握重权一样,得瑟的不行。集体拔河比赛要十五个男孩子,十五个女孩子,顾州挑人就是靠身高和体重。他来到宋望面前,上下打量一番:平时看着你就挺虚弱的,但是......能扛全班的早点,就不是普通人,你来吧。 扛?这个字眼确实容易引起歧义,宋望也没有当时否定,导致听到这句话的人还以为她是个少女大力士。 苏阑安似乎并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自己在看课本,一边的陈婉婉说:老师还没讲呢,你又先学了。 随便看看。 宋望想起前不久的期中考,她排名全班第八,和第一的苏阑安的确差得远。他们这个年纪虽然很小,但是男女之间的喜欢还是会有传言和讨论。期中考后,有人调侃:都说班级里的第一名会喜欢第二名。 恋耽美 -野以(3) 谁说的? 我说的。 苏阑安......喜欢舒念啊? 你不知道吗?他们俩在q.q上天天聊,上次扫地,苏阑安组缺个擦桌子的,不就是把舒念拉过去了吗? ...... 宋望特意观察了舒念,她坐在第二排,头发微卷,很白,笑起来也好看,同学老师都喜欢她,经常都会有新衣服穿。可她们从来没有说过话,宋望的社交范围就没离开过自己的小组。 老师按照顾州给的拔河名单,把选手拉到操场,调整站位,顾州故意把苏阑安拉到舒念旁边:你们俩在一起力气更大。 周边有人开始发出笑声,都当吃瓜群众。顾州走了一圈,绕到宋望身后,对身后的陈婉婉说:你可别踩我脚啊,听见没。 陈婉婉一巴掌拍过来:话真多。 等老师满意后,大家才解散,顾州找到苏阑安,笑得别有深意:怎么样,够不够兄弟? 李之学从小卖铺拿着汽水跑过来,从兜里拿出乒乓球:放学玩不?上次场地被六年级的占了,我们愣是一次都没打过。 真怂。顾州说。 没办法,他们高出我们那么大一截......哎,对了,苏阑安最近怎么连乒乓球也不打了? 他呀?顾州挤眉弄眼:忙着跟舒念聊天呢。 那下次换位置你就和舒念坐一起呗。李之学提议。 苏阑安还是一如既往的淡定:管的可真多你。 顾州啧啧啧几声,看见不远处的宋望刚从厕所出来,迎过去问:吃完了? 你才去吃?宋望瞥了一眼苏阑安,很快别过视线:快上课了,你们快点。 上课不到十分钟,顾州就把头插进桌子抽屉里睡觉,宋望在旁边都替他担心,要么脑袋卡住,要么被老师揪着耳朵再骂几遍。不管结果是什么,宋望还是好心的提醒一句:你快听课吧,老师盯着你了。 我困。 苏阑安眼前视线大好:困着吧你就。 你俩感情真好。陈婉婉侧了一下身子:为了给你看舒念,一天不怕打不怕骂的。 顾州偏过头:我是真困。 下午打扫卫生,苏阑安难得逃跑一次,顾州随便应付了几下:你们俩加油啊,我走啦。 陈婉婉把毛巾洗好,看见宋望老老实实的把教室全部打扫一遍,开口说:你没有报什么兴趣班吗?寒假也不出去玩? 嗯。 你爸妈不给你报吗?还是你有什么计划?陈婉婉也没想听问题的答案,收拾好书包,拿着水杯就走:你拖完地就行,我先回家啦。 宋望应下。 这层楼没有水,宋望跑到三楼,洗好拖把回教室,一进门就看见顾州坐着,直愣愣的看着黑板。宋望还以为他是忘记了什么东西,就没多在意,直到一声响动,她抬头看见顾州一拳把自己的铁皮文具盒砸到变形,才意识到什么,问:你怎么了? 顾州没有说话,眼泪突然就掉了下来。 你没事吧。宋望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 过了一会了,外面有个很高的男孩子敲教室门:哭什么,起来带我去找他们。 顾州也没有矫情,起身就走。 外面还有说话声:下次谁打你就打回去,哭什么,大男人...... 宋望看着背影离开,她也是想不到顾州会哭,刚刚陌生男孩应该就是他的哥哥。还好现在教室里没有人,宋望觉得不管平时顾州再怎么顽皮捣蛋,被教育被骂,这样称得上狼狈的被打事情,他也不会想要被别人知道。 这只是她自己的想法。 本来以为只要她不主动提起,那么是没有人会知道顾州哭过的。可是第二天一大早,人还没来全,就有几个男同学靠在门口的墙边。 顾州!只会哭着叫你哥?拽的跟个什么一样,有本事自己来跟我们说。 苏阑安望了一眼顾州:和谁打架了? 外面叫嚣的声音还持续不断。 后天放学在后面的巷子等好,这次你哥来了也没用。 顾州放下笔,在大家的目光中站起身,不卑不亢:谁怂谁是孙子。 你听得到 老式挂钟在某天凌晨突然罢工,爷爷骑着自行车带去修理,宋望看了眼挤的满满当当的后座,放弃了要跟着一起去的念头。 到了晚上吃饭的时候,爷爷才说起:一个月一千来块钱,有住的地方,挺不错了,你非要说她干什么。 辛辛苦苦送去上了个大学,找个工作都扣扣搜搜的,人家老陆家给自己亲爹送去的地方,一个月三千块钱,还年年带着去旅游。奶奶歪着嘴,说话咄咄逼人,有理有据的列举出其他人家的奢侈生活。 小望你多看着点,她妈过几天也要出去了。 给钱就行。 宋望知道奶奶话里给爷爷找了个抠搜工作的人是姨妈,她在云市当大学老师。至于妈妈过几天又要走的事,她内心反而没有什么波澜。 宋望回到房间,桌子上放着个压扁的文具盒,上面还贴了几个超人图纸,铅笔钢笔倒是还能用,她思索片刻,用力尝试着把它挤回原型。 隔天早起上学的时候,妈妈下楼喝水,宋望从书包兜里拿出一张纸条,塞完就跑。 回家来她是高兴的,分别她也是不难受的。 顾州心情很差,宋望一眼就能看出来,她把自己的鸡蛋递过去。 要不然就跟你妈说,或者跟老师说。苏阑安话传过来。 不可能。 打架是不对的。 不去你就直说,苏阑安。顾州耸肩,一脸不在乎的样子:反正你就这样,做你的好学生吧。 陈婉婉也从别人口中知道了事情的经过:你总不能让人跟着你一起受处分吧。 场面静默下来。 宋望把手伸进包里掏出文具盒,趁着顾州没在意,悄悄给他放了回去。 这次小小的争吵中,顾州和苏阑安开始了冷战,两个人谁都不开口。李之学下课就跑过来:顾州,怎么样,喊了几个人,你真不打算告诉你哥呀。 不跟我哥说,省得他们不服。 李之学没有眼力劲,扭头就问苏阑安:你也去的吧,就今晚放学。 陈婉婉说:他不去。 场面再次无声。 第三节英语课,宋望满脸愁容,她居然有朝一日也会忘记带课本,想起上次老师说要站着听讲她就头皮发麻。 前二十分钟还好,老师只顾着在黑板上写单词,到了默写环节,宋望听见老师的移动高跟鞋声,整个人身体绑紧,像一根随时都会断的弦。 顾州把一直都没打开的课本翻了几页,顺手就推了过来,宋望还没来得及看顾洲,就听见老师生气地说:你又没带课本?!到底一天是在干嘛?不想读就滚回去! 当着全班人的面,顾州自己去罚站。 宋望这节课,一次都没抬过头。她内疚的心理开始涌出,同时也很羞愧,为什么不敢站起来告诉老师,该罚站的人是她。 等下课顾州回来,宋望的语调很轻,闷着头,把课本放在顾州的桌子上:谢谢你。 没事。 其实关于顾州打架的这件事,宋望也分不清是压根就不知道,还是忘记了。反正过了几天,顾州和苏阑安就和好如初。 等宋望决定重新回忆这些往事的时候,她才发现,其实顾州和苏阑安是感性和理性,他们都在用自己的方式来处理遇到的麻烦。 或许顾州当时生气的点并不是苏阑安给他提供的解决方案,而是他很想有人和他站在一起,至于事情到底是打一架还是告诉家长老师,顾州是完全不在意的。 运动会如期举行,宋望回家发现自己还算得上是一双运动鞋的鞋子足尖开胶了。 她询问奶奶可不可以买新的,却被没钱搪塞回来。 无奈之下,她拨通妈妈的电话,那边爽快答应,说先买,过几天会打钱回来。可奶奶没见到钱,自然就不打算买。 宋望当时被下午就是运动会冲昏了头脑,大哭起来,奶奶在家里翻了一圈,也没有找到胶水。 看见楼梯下面有钉子,宋望看着奶奶出门打麻将的身影,拿起锤子就敲。 小步跑到学校,宋望还庆幸没有迟到,插到队伍后面 ,带好红领巾唱国歌。 顾州连着报了好几个项目,活力满满的穿梭在整个操场上。 四点多结束的时候,老师又让几个同学去她宿舍抱来几箱零食,教室里成了个小型聚会。 唐加乐成了卡牌王,谁都赢不了他,宋望还是和平时一样,不说话,哪里热闹就看哪里。 你一张都没有吗?苏阑安手里还拿着战利品,和前面坐着不动的宋望搭话。 没有。 苏阑安挑出几张卡牌,放好:你选一个吧,这些都还挺厉害的。 宋望在拒绝和接受里面承认了后者,她很少拿别人的东西,一是很少有人会跟她分享,二是她真的没什么朋友:这个吧。 行。 李之学冲这边挥手喊:苏阑安,快过来!舒念找你呢! 把卡牌放好,宋望为了不被别人发现,她并没有跟随苏阑安离开的身影,也没有盯着舒念那边看。 顾州从别的班社交回来,路过苏阑安和舒念坐在一起,一副我什么都懂的表情。他回来,给宋望了颗棒棒糖:我们要和别的小学合并了,下学期就分班。 ? 陈婉婉也听见这个消息:你趴哪里听见的? 你管我。顾州说:反正啊,过完年回来,我们估计就不是同班同学了,怎么样?陈婉婉,你会不会舍不得我? 不会。 真没意思。 宋望这才感觉到自己的脚趾有点刺痛,她撕开顾州给的糖,脑子想的都是要和苏阑安在一个班级。 关于宋望为什么会觉得自己脑海里有个怪物,是因为她会比同龄人想的多。顾州哪天要是不高兴了,她第一反应会反省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陈婉婉虽然表面对成绩没有表现出太大的在意,但是数学是她一直都关注的,苏阑安天生就有疏离感,不管靠得再怎么近,都会让你觉得其实你们中间隔了很多东西。当然,宋望这时候还不知道,对于理性至上的苏阑安,他只是还没有遇到例外。 寒假作业边玩边学终于还是出现了,这就意味着春节也快到了。 顾州就差把我很高兴几个大字刻在脸上:两个月假期呐,干点什么好呢。 我打赌你一个半月都在新时代。 不愧是我好兄弟,这都知道。 苏阑安: 还以为会换座位呢,结果直接换班了。陈婉婉在书上写下自己的名字:咱们小组这下彻底没了。 你的书壳。顾州把东西甩到陈婉婉桌上:一模一样的啊。 唐加乐递了几张彩色的纸过来:同学录啊,都认真写。 我家就在你隔壁街,有什么好写的。苏阑安不解。 那算了,还我。 这个年纪,大家的交往都很纯粹,也不过是些十岁不到的孩子,喜欢谁就和谁在一起,整个班级三十几号人,每个人的名字默写都能写下来。 宋望在q.q这栏停了几秒,她看见顾州和陈婉婉都没在,转头问苏阑安:q.q号要怎么弄? 注册一下就行。 电脑? 手机也行啊。 知道了。 宋望的寒假作业被顾州拿去上课挡着看漫画,他随手就放在桌子一边,被打闹的同学撞掉,苏阑安帮她捡起来,用铅笔在封面空白处写下自己的q.q号:你弄好了加我。 嗯。 期末考试后有个家长会,宋望第一次见到苏阑安的妈妈,很漂亮,对谁都是带着笑。在你儿子又是第一,真争气,将来一定考清华北大的称赞中,依然谦虚的摆手。 宋望的奶奶没有来,她只能自己坐在位置上,顾州还用羡慕的眼神看她:我妈要是不来就好了。 成绩单每位家长人手一份,苏阑安出现在第一个,舒念第二个,宋望在数字六后看到自己的名字。 二十二?!你怎么还越来越倒退呢,顾州,你天天和苏阑安在一起,就不能多跟人家学学。 妈,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我就没见他读书,他肯定晚上背着我学习。 那我也没见你晚上读过书啊。 苏阑安跟他妈妈说了句先回家,背着书包就走,顾州好像得到了什么暗示,立马说:我也先走了,拜拜。 家长会其实老师也没打什么小报告,就是嘱咐了些安全问题。 陈婉婉拉着宋望出来上厕所,然后两个人就坐在篮球架下等着结束。 你有喜欢的人吗? 宋望一僵,没有答话。 和我说说呗。 像是鼓起很大的勇气,连着声音都变得异常坚定:我喜欢苏阑安。 你也喜欢他啊,舒念也喜欢。 宋望回到家,没有人,只能蹲门口。她拿出寒假作业,看了上面的数字,家里只有奶奶有一部按键手机,也不知道能不能行。要是注册不了,她还计划着怎么存钱去网吧。 恋耽美 -野以(4) 你听得到 春节前一天,宋望的妈妈回来,她张罗着做了一顿饭。奶奶拿到钱,脸色也好看一些:小望考试全班第六,人老张家外孙子原来和她在一个班,现在都第二了,下课回来还跟着去田里 爷爷出来打个岔:今年给小望买衣服没? 我买来了,在袋子里,明天给她穿上。妈妈说。 宋望晚上搬个小椅子在阳台上写作业。南方的冬天没有那么刺骨,她身上盖着小毯子,就着月光摸黑做题。外面有人拿着一根点燃的香在放炮仗,嘴里还喊着快跑。这种那么晚了还能出门玩的情况,只有过年才有特例。 到了快十点,就有人开始放烟花。她合上本子,看见上面的一串数字,用铅笔在旁边写了句新年快乐。 正是懵懂年龄的时刻,只要有其他事情做,关于苏阑安,宋望也是很快就抛之脑后。 宋望的姨妈带着儿子回家过年,表弟就比她小两个月,关系很好,也会经常吵架,但当天就能和好。 宋望,我的炮仗肯定比你的响。 你要叫我姐姐。 宋望。 两个人吵的面红耳赤,谁也不能说服谁。都嘟着嘴回家吃年夜饭,一家人也见怪不怪。 客厅被爷爷用块布遮起来,还打开了取暖器,整个屋子特别暖和,宋望把身上的小毯子分了一半给表弟:姐姐要照顾好你。 表弟小脚一蹬:我不冷。 春晚刚进行一半,宋望和表弟就互相靠着睡的香,大人只好把他们抱回床上睡觉。 天还没完全亮,宋望就被门外吵骂的声音惊醒,她辨别出嗓门最大的是奶奶,还有些很小的说话声,听不清是在说什么。 其实这天发生的事,大摆钟好像提前预料到一样,暂时逃离家里,如果还在的话,估计奶奶第一个就会想砸了它,而不是扔些锅瓦瓢盆,这个时候,破裂的声音越大,就越能表达出她内心的不满。 状况持续到下午,表弟被吓哭,宋望就爬在窗户边,冷漠的看着这一切。 是习惯,也是自保。只要她一个不小心,奶奶刚下去的火气,又会被挑的万丈高。 姨妈要带着表弟去婆家吃饭,以为没事后,匆匆收拾好东西,赶去坐大巴。 晚上十一点左右,妈妈推开宋望的卧室门,朝袋子里装进几件衣服,把宋望拉起来,披上外套:跟妈妈走啊,没事,别出声。 宋望还没清醒过来,头搭在妈妈肩膀上睡觉。 汽车的颠簸和四周传来的冷气让宋望睁开眼,她看见妈妈已经睡着,又偏头看正在开车的司机,是村里的一个叔叔。 她不知道为什么要半夜离开家,连跟爷爷说再见的机会都没有。而刚刚妈妈抱着她出门的时候,她听见了妈妈的哭泣声。 车停在一个十字路口,妈妈检查好东西都拿完,跟村里的叔叔道谢,然后牵着宋望的手,她吃力的背着个很大的袋子,低下头问:你想吃什么?妈妈带你去。 都行。 当时宋望还不知道离家出走意味着什么,她还以为是妈妈要带着她一起出去打工。 吃完东西,妈妈走了几家旅馆,找到一家最便宜的,墙纸有点发霉,不朝阳,窗户也很小,连门看起来都像随时会倒下一样。 以后就我们俩一起过,谁也不用挨你奶奶的骂,妈妈下午去找工作,你自己在这里待着,谁来也别开门,记住了吗? 宋望点点头,她把床单捏的很紧,只要外面有其他人的说话声,身体精神就高度紧张,眼睛瞪得很大,不冷不困不饿。 天色渐晚,春节的余温还没有散去,楼下还有小孩子放鞭炮烟花。宋望只能扒开窗帘的一条缝,偷窥着这座城市的一个小角落。 家庭的原因让宋望从小就很内敛,而且很害怕人多的环境,很严重的时候,右手会轻微发抖。转学的原因她从来没有跟别人说过,不是她开不了口,只是在有限的年龄内,她也不明白妈妈再一次失败的婚姻,给母女俩人带来了什么。 因为三个女儿,按照农村的说法来,必须要留一个在家,所以亲生爸爸是入赘的。他整日里游手好闲,不上班不赚钱,喝几次酒还回家撒泼,在法院时扬言,只要妈妈离婚,那么宋望他是不会管的。 于是,从出生到现在,宋望一次都没有见过这个男人,更没有主动问起这个话题。 妈妈的第二次婚姻,宋望多了个爸爸和姐姐,完整的家庭持续了不到两年,大人口中的你太自私,怎么只考虑自己的孩子,你永远不会为别人着想这一系列吵架的话术,在一个夏天终于爆发,关系决裂。 宋望被转学,也没有人告诉她为什么。这个问题其实并没有困扰到宋望,毕竟是转学不是辍学。 快到十点,妈妈带来饭和一件新衣服,脸色疲惫:你先吃饭,我睡了。 如果说是十分制,那么宋望只了解妈妈两分。两个人相处的时间很少,也不怎么沟通。这时她有了安全感,自己搬着凳子在窗户边吃饭,时不时看看熟睡的妈妈。 出来两个月,宋望一大半时间都是待在出租屋,妈妈找了份在公司打扫的工作,早出晚归。 后来所有痛苦的根源,内心的煎熬,都可以追溯到这个春天。原本好不容易适应的生活,被一通电话完全杀死,就算寄予希望的火苗,它也不可能重新被点燃。 那边的声音很尖锐,看得出来是用尽全力在吼,妈妈刚开始还能回嘴几句,后来气势越来越小,直到呜咽声响起,宋望的右手才抑制不住的发抖。 凝固的时间死寂般几秒,妈妈深呼一口气,起身开门要走,又想起什么,折过身抱住宋望:你可怎么办啊,也不知道你爷爷会不会养你 宋望还不知道自杀意味什么,是妈妈终于想明白了,还是没有想明白。平日里被最亲近的人用最恶毒的语言来攻击心理的防线。压抑着的情绪也找不到地方发泄,就尝试着用极端的方式来结束这种生活。 医院的病房内,妈妈痛苦的喊出声,她吞了一大把药,被赶来的朋友发现。 来来往往的路人偶尔会抬头看那边发生的情况,宋望就站在不远处,双手发抖,可是一滴眼泪都没有掉。 重获新生的妈妈在出租屋里意志消沉,也是自此之后,宋望脑海里的怪物变得愈发难以控制。她开始把这一切归咎于奶奶,计划着自己的离家出走,走一条妈妈的当时选择的路。 没等计划实施,某一天早上,宋望听见有敲门声,妈妈没有管,但是外面似乎并不打算放弃,一阵熟悉的声音传进来。 小望,我是爷爷。 这瞬间,宋望湿了眼眶,她小跑过去打开门,一头扎进爷爷的怀里。睡的迷迷糊糊之中,她没有听清大人们聊了什么,只是在当天晚上,她就回了家。 也许是离开的时间太久,宋望变得很拘谨,奶奶喊了几次宋望的名字,都没有得到回应。 姨妈也喊着表弟回来,大人们坐在一起说了很多话。 宋望就在院子里发呆,脚边是姨妈刚刚给她买的芭比娃娃,还没有打开,不知道为什么,她并不是很喜欢这个礼物。 你去哪儿了?表弟问。 不告诉你。 这娃娃是我挑的,喜欢不。表弟拿起来打开,金发碧眼,化妆也好看,裙子都亮闪闪的。 不喜欢。 你生气了吗? 宋望没有说话,她的语气是有点不耐烦,可她不知道这个情绪是从哪里来的,有点无理取闹的意思。 你拿回去自己玩吧。 姨妈还要上课,就是过来吃了顿晚饭,匆匆告别后就离开了。 宋望晚上洗漱好回房间,在床头看见又重新放进去装好的芭比娃娃。她没有犹豫,塞进柜子。 原本宋望的话就少,这次回来后,变得更加严重,用奶奶嫌弃的话来说就是,三锤打不出个冷屁。 耽误了这几个月后,宋望去学校就只能赶上这学期的最后两个礼拜。 妈妈去小学找到校长解释了旷课的理由,是因为家里有事,具体的原因不方便说出口。对方刚开始还不同意,经过几天的考虑,最后还是松了口,要以学生为主。 明天去见到你的小朋友,高不高兴呀? 宋望嗯了一声,爷爷找出其他话题来聊,并没有引起宋望的兴趣,只好作罢。 快去睡吧,明天我叫你起来上学。爷爷说。 到了凌晨,宋望这才想起来自己的寒假作业,她跑到客厅把书包拎上来。里面的东西一样不少,但是多了个新的转笔刀和几只铅笔,还有一支钢笔。 想起昨天下午骑车出门的爷爷,她心里有了底。 宋望把铅笔都削好,钢笔放在枕头下,不打算用。经济大权永远在奶奶手里,她知道这些东西对爷爷来说意味着什么,要知道哪里少一块钱,奶奶都能给算出来。 作业上的一串数字宋望没有想起来,她下楼直接扔进灶台里,点火烧完。 你听得到 本来要加上其他学校的学生一起分班的事情被延迟,宋望看着四年一班的牌子,在教室门口停住脚步,她掐着自己的虎口,想过要逃跑。 踏进门的一刻,她感觉到很多人的目光,老师也是提前就知道了消息:我们现在是分开坐,没有同桌,你去苏阑安前面的那张桌子吧。 宋望迎着全班人对立的目光找到坐在最后排的苏阑安,来到座位坐下。 这次苏阑安没有和她打招呼,两个人都沉默着不开口,隔了一排的唐加乐伸着脑袋看她,还和周围的人说着什么。这样的情况算是正常的,宋望心想。 捱过被探究的四十五分钟,到了宋望最怕的下课时间。不出所料,好几个同学围着她,问题都是千篇一律,你去哪里了,为什么不来上学,在家干什么那么长时间。宋望感觉到身后的苏阑安离开,她耳边又飘进一句,原来你喜欢和苏阑安一块玩啊,这句话激起她本来就拉紧的神经,宋望脸一红,就好像自己打算藏一辈子的秘密,在万千人群面前被当众揭穿。 顾州还啃着早上剩下的一半面包,晃到宋望身边:是不是没和我坐同桌了,觉得很伤心? 人家是因为苏阑安,有你什么事。唐加乐接话。 宋望只能装作听不懂他们的话,来回翻这几页课本。到了下午放学,宋望都没有回过头,她想起化作灰烬的数字,难受感涌上心头。 前面少了一大块的知识,宋望不知道要怎么应对接下来的期末考,老师过来简单安慰宋望几句,让她不要纠结这次的分数,下回好好考就行,临走前嘱咐苏阑安:你多给她讲讲,别天天跟着顾州瞎跑。 早上交作业,宋望把练习册摊开,全是空白,她趁着苏阑安还没来,把本子放在他桌子上,又回头开始自己看课本。 唐加乐来她面前,絮絮叨叨地讲了好多事,添油加醋的把见过鬼又提升到和它见过面这一阶段,宋望就这么安静的听他说,看着几个公式发愁。 离上课还有十多分钟,苏阑安看见桌面上横放竖放的作业,顿时头疼,他拿出白纸,认真记录交了作业的名字。 突然,宋望感觉到有人在踢自己的椅子,她刚开始并没有在意,埋头沉默,重新见面后,苏阑安第一次和她说话:你在想什么呢到底? 宋望错愕地转身,脸上还是发懵的表情。 不会写怎么不说,你这么交上去,不怕被骂吗? 顾州离他们也不怎么远,歪出个头打趣道:宋望,你不会在家待几个月变傻了吧。 老师在打铃前走进教室:苏阑安,把昨天我布置的作业抱去办公室,今天我们来讲 宋望憋着气,不敢和老师对视,想要逃跑的想法快要占满她的整个大脑。苏阑安回来后,从后面又踢她一脚:下课我教你。 本来这两个人就有些流言蜚语,还面对面的你说我听,很快就有人注意到这边。顾州拉着凳子靠过来,左看看右看看:宋望,你现在是不是很高兴? 苏阑安啧一声:要不你来教? 我来就我来,谁不会似的。顾州抢过笔,还真的有模有样:这个呢,你就设它为未知数x 苏阑安听完,确定没什么毛病:那以后你来教。 那可别,我最近在冲分呢,新时代根据地被我妈一锅端了,我现在要跑到城南上网,麻烦死了。 唐加乐听到自己感兴趣的话题,也插过来:顾州,你还有钱吗?晚上我和你一起去。 走呗,你可别坑我。 宋望尴尬的保持着刚刚的姿势,没有乱动,她看着眼前的景象,好像一切都没有变,又好像很多事情已经和她没有什么联系了。 顾州扔下笔:要上课了,我走了啊,晚上记得出来玩,舒念也在呢。 嗯。苏阑安把笔收好。 宋望看见人都散开,很快就回到原位,她包里带了几颗糖,在掌心都快被捏的融化,也没有拿出来给苏阑安,她叹口气,注意力又看向黑板。 本来离期末考放假就还只有两天,老师们围在一起闲聊分班的事,不知道被那个学生听到,很快就被传开。舒念作为班长,拿了本纪念手册给宋望:已经写了好几个了,你快写,我到时候给老师。 宋望疑惑:写什么? 下学期分班,我们给老师留祝福语呢。 好。 苏阑安等她们说完话,叫住舒念:周末你过生日我估计去不了,要去外婆家。 舒念点头,开口道:没事,顾州他们来也有很多人了。 纪念手册上有很多好看的字迹,舒念大课间回来后,和一个女同学过来拿,刚好碰上还在苦思冥想的宋望在写字。 你看她也歪着本子写,和刘馨一样,是不是觉得这样写字也会好看。 我哪知道。舒念说。 宋望不知道自己成了别人的讨论对象,低着头写的认真。顾州从外面回来,拿着装水的气球就朝宋望脚下扔:你还没弄完啊,随便写几个字就行,反正老师也不一定会看。 恋耽美 -野以(5) 有水渍溅到纸上,宋望用袖口把它弄干,舒念一把抽过:还有几个同学没写呢,有空再给你吧。 那个宋望从书包侧边拿出块巧克力:我今天什么都没带,只有这个,祝你生日快乐。既然今天有机会就给吧,要不然过几天要重新开口对于宋望来说,确实是有点难。 舒念接下,露出笑脸:谢谢你,那你明天来参加我的生日聚会吗? 不来了,谢谢。 顾州问:怎么不去呢宋望,一起来玩呀。 我家有点远,晚上回去晚了要挨骂。宋望拒绝。 打扫卫生是按照老师亲自安排的值班表来,苏阑安负责把名字写在后黑板。宋望想着快点结束回家多做几道题,要是不及格,那真是快丢死人。 值班表其实没有太多的变动,只是把原来苏阑安自己做决定换的那些人都调开了。顾州还是擦了桌子的,他连书包都没带:我要去打游戏了,你们辛苦哈。 陈婉婉抱怨:我们就苏阑安一个男的,谁去拖地。 话音未落,顾州早就不见踪影。宋望把自己负责的区域都打扫好,才拿着拖把出门,陈婉婉也拿着毛巾跟上:你不做也没人看得出来。 没事。 舒念说她其实不想喊你,是因为你送了她糖。 宋望本就没有期盼着舒念是拿出真心想邀请她的,不在意道:我知道了。 我去,我妈怎么在校门口!顾州去而复返,拿过宋望的拖把:我说了我打扫卫生,她为啥不信? 陈婉婉:鬼信你说的话。 真行,肯定是唐加乐又打小报告了,我的分啊啊啊啊啊啊!楼道上一阵呐喊,其他班级还在教室的人都露出小脑袋,看看是发生了什么,但是只看见一个拎着拖把疯跑的身影。 顾州妈妈看见自家的孩子真在老实的拖地,一脸欣慰:今晚回去给你炒肉,妈妈在门口等你啊,不忙,好好打扫。 我是真服了。顾州撂下拖把:天天和我妈斗智斗勇,等我以后有钱了,我要买十台电脑,天天给我妈打游戏,让她明白这是多么快乐的一件事。 苏安阑帮他捡起拖把,塞到手里:你快点,我还等着回家呢。 你明天真不去啊?舒念她妈妈买了好多吃的,她家还有电脑。顾州说。 不去。 下学期我们五年级,分班后就不能一起玩了。 苏阑安:要么我在你隔壁,最远就是隔壁的隔壁,为什么不能? 这话堵得顾州反驳不了,他冷哼一声:你是真的无情。 你也是真的无理取闹。苏阑安仔细检查好自己的书包,确保没有落下东西:走吧,我还要赶车去外婆家。 这个周末天气很不错,爷爷也有时间回家一趟,他和朋友约好要去家里买盆君子兰回来,宋望坐在爷爷自行车的后座,跟着一块去,因为回来的路程也不太远,需要半个小时左右,所以回家的时候,他们打算步行。 两个老朋友见面,自然是聊的时间长一些,宋望就自己来不远处的湖边玩。太阳还没完全掉下去,远方橙色夹杂着粉色的晚霞格外引人注目。风带着湖边一起跳动,陆陆续续有人扛着下地工具从半山腰回家。 宋望正要回去叫爷爷回家,别过头就看见苏阑安牵着位老婆婆在散步,她往一边的树下走,想要躲过这次相遇。自从有关他们俩的传言被闹得沸沸腾腾之后,两个人都没有互相开过口。 宋望?苏阑安试探的问。 晚上好。宋望站得笔直,很困难的挤出一个笑脸,最怕什么来什么原来是真的。不过更让她想不到的是,苏阑安会叫出名字。 你不回家在这干嘛? 我爷爷来买花。 老婆婆也温和开口:小姑娘快去找你爷爷,妖魔鬼怪专抓天黑不回家的小朋友。 苏阑安看了一眼宋望:外婆你别吓她。 你听得到 学校把分班的名单都贴在告示栏上,宋望看着乌泱泱的学生和家长,找了个墙边等着,在哪个班实在影响不到她什么。 顾州很扎眼,他在人群里东窜西跑,到处寻问看到消息的同学,这样的活泼份子在宋望眼里,就是高难度的数学题,想要去解开,只是没能力。 混乱的场面终于在吃饭时间得到片刻安宁,宋望摸过去,在五张纸上一个挨一个的找自己的名字。她把为数不多想要知道的人都记了一遍,陈婉婉和顾洲在一起,唐加乐在隔壁,舒念和李之学苏阑安宋望握紧拳头,她面露喜色,心满意足的离开。 第二天正式开学,大家都照着牌子走进教室。 苏阑安和原先的几个同学占据后排,正愉快的分享着假期生活。有些新面孔是完全没有见过的,宋望找了个靠窗的位置,没有想要社交的想法。 宋望!你们班主任是个男的,听说是他们原来学校的校长!唐加乐一副八卦脸的样子。 好的。 唐加乐深感无聊,知道对宋望来说这没有什么吸引力:算了算了,我走啦苏阑安!你也在这呢,你们班主任是个校长! 显然这些人的反应更加给力,唐加乐小嘴叭叭个不停,很快就和这个班级的大部分人打成一片,还热情邀请他们去隔壁串门。 新老师提前十五分钟就来到教室,唐加乐从后门悄悄溜出去,苏阑安周围基本上都是熟人,他倒是显得很轻松,宋望余光只要朝左偏一点就能看见他。 小学生的忘性其实很大,前几天还嘴上挂着的饭后闲聊,要不了多久就会被新的替代。 简单官方的自我介绍后,一节课也快结束,顾州抱着篮球在门口:苏阑安!快点!天天这么磨蹭! 刚组合的新班级被这声喊带走注意力,没看见是谁开了口,八卦起顾州来。 听说很拽,谁都不怕。 个子也还行,不高。 初中部都能看见他去打篮球。 他哥好像和我姐是一个班的。 哎,你说和江边谁厉害? 宋望离八卦闲聊地很近,一字一句都听的清楚,她看见苏阑安打完球回来,立马用手撑着脑袋,故意背着他。 那你们说我们班班长会选谁? 不知道啊。 你们回家远不远? 这学校真大! 合并之后的半个月,宋望依旧还是独来独往,不过难免还是会有人跟她说话,就是你问我答,宋望唯唯诺诺又不爱聊天的模样成功劝退好多人。 有次下午放学,宋望在离厕所不到三米的小道上听见有哭声,她周围都环顾一圈,才确定源头就是女厕所。于是忐忑不安的走进去。 真是烦人!你以为你是谁 啪啪! 宋望亲眼看见扎着马尾的女生两巴掌把另一个女生打翻在地,然后有人把她扶起来:站好,抖什么! 站着愣了几秒的宋望被发现,这场暴力才被临时叫停:你老实点,听见没!扎着马尾的女生从宋望身边走过,带着威胁的意思:还有你,要是说出去,我把你嘴巴缝上。 被打的女同学红着脸,没掉眼泪,也不看宋望一眼,直接就走出去。 晚上睡觉的时候,宋望一直想着这件事,她也才领会到开学时大家讨论的那几个人,为什么会那么出名会打架,有帮手。 宋望班上有两个比一般人要高要壮的女孩,她们上课就算被老师警告之后也依然大吵大闹,成了问题少年。一直听别人提起的江边偶尔会过来找她们玩,几个人无视班级里的一切,我行我素。 那时候正赶上学校举办的乒乓球比赛,顾州先是在门口喊了几声苏阑安,都被江边几个人的声音压下来,他拉过离他不远的凳子,重重的砸向教室铁门:没有自己班级是不是,跟几百年没说过话一样,一群傻逼! 有病?江边也不是个好惹的主,对着顾州就走过去:管那么宽? 来别人班级影响别人,真有本事。 江边对顾州也有耳闻,但他也不忌惮什么:不要以为随便有个哥,谁都怕你。 氛围被点燃,苏阑安来到顾州身边,伸手按着顾州的肩膀,问江边:他那里说的不对? 宋望看完全部过程,她心里一直在祈祷快上课,或者老师下一秒就出现。班上也没有人出面劝阻,都在看这几个人会不会打起来。要是这时候谁出门,静态的所有同学都能猜到是要去干什么。只要打小报告,就会成为众矢之的。 其实江边来这里吵闹的时间并不是只有这次,有时候自习或者早读都会过来,有些同学只能私下抱怨,没有人敢真正站出来。 顾州就算被苏阑安扯着袖子,也和江边针锋相对:要是你是在我们班瞎闹,你看我不打死你。 来呀!你到底算个什么东西! 宋望听见江边提高语调,双方已经开始动手,她在心里自己对话好久,见上课铃迟迟没有动静,蹭的就跑出门,快要到老师办公室,就听见铃声响起,她只好掉头回去上课。 刚坐下,身边就有人问:宋望,你去叫老师了吗? 没有。 那你和顾州熟吗?他是不是真的很厉害? 我不知道。 第二天早上上学,宋望很敏锐的感觉到有人在议论她。昨天那两个女孩子来到宋望面前,一脸不屑:除了告嘴你还会干嘛,这次老师没找我们麻烦,算你命大,都是同学,你可别当叛徒。 宋望原以为被教训一次就结束了。 有天升旗后的大课间,宋望在抽屉里发现还活着的大绿虫,这并没有吓到她,而是拿手纸裹着送进垃圾桶。 自己的成果并没有见效,江边在身后藏了个装水的气球,还和宋望说话:你好,我是江边。 说完,抬手就把气球扔向宋望的身上,他带头开始笑,其他同学也跟着笑起来。宋望看见水顺着裤腿滴到地上,无意识的看向苏阑安的方向,他不在。 说对不起,快!江边抱着手,居高临上。 不说是吧,行,宋望,我记住了。 苏阑安踩着铃声进来,听别人说了几句,抬头看宋望的背影,然后又低下头看书。 班上大部分同学都已经回家,宋望还在等自己的衣服再干一点,只能在教室先写作业。 大叔,就这么个洞,钱咱们可以再唠唠嘛,你可别跟我妈说啊,除非你明天想见我横死街头。 顾州,你平时和别人打架就算了,怎么连门也不放过 顾州挠头:我不小心摔倒,给它砸成这样了哎,宋望,你还没回家啊,干嘛呢你在。 宋望把书包扯下来,盖在自己的大腿上:我写完作业就走。 你们班的大门被我砸了,不修好挺内疚的。 谢谢。 顾州过去当监工:叔,就十块钱行不,我兜里就这点钱,要不你见到苏阑安再跟他要点。 还有小安的事?我跟你说,人家可是读书人,别带坏人家。 知道了知道了。 门虽然还有点坑洼,但是比原来平整不少,顾州忙着去网吧,匆忙和宋望告别:你回去小心点啊,我走啦。 好。 裤腿还有点湿,但总这样也不是什么好办法,宋望见外面也没什么人,就决定回家。 学校选出了个卫生小组,负责留到最后检查全校班级的卫生打扫情况。苏阑安是组长,他拿着评分表回来的时候,宋望还在收拾书包:别人打架知道去找老师,自己受欺负怎么就忍着呢。 宋望不用看都知道是苏阑安,心里本就委屈,听到这话,态度也不怎么好:我下次不会管了,你们打去吧。 过来。 把我外套拿去,该遮裤子遮裤子,难不成真打算搁这坐一天?苏阑安放好外套就走出教室,意思就是爱要不要。 宋望慢慢回头,想了几秒,还是拿过来系在腰上,一路小跑回家。 洗好晒干后,为了还苏阑安,她还起了个大早,立志成为第一个到教室的人,这样就不会被发现她拿了苏阑安的衣服。 江边的高调行事,已经成功让大部分人认识他,可能是还有其他更好玩的事,宋望居然没有被欺负,安安静静的度过了这个学期。 最后一天,全校同学都在忙着把东西搬回家,顾州一行人还在打篮球。唐加乐看见独自穿过人群的宋望,叫住她:过来!宋望,过来一下! 唐加乐见她不为所动,只好自己跑过去:我下周五生日,已经放假了,你可以来吧?我有好多鬼故事要和你说。 我不去了。 为啥,要是晚了,我爸可以送你回去。 下次吧。 不行,你要来。唐加乐缠人还是有一套的,只是顾州队因为少人要输比赛,恨不得冲过来绑走他。 那好吧 宋望。唐加乐边跑边回头:你要是不来,我就一辈子不和你玩了。 在校门口拐弯处,宋望看见上次在厕所被打的女生,她的帆布袋好像坏了一根绳子,掉出大部分的课本。 恋耽美 -野以(6) 我还有个袋子,你等会,我拿给你啊。 女生很不习惯有人搭话,木木的不知道说什么。 给你,你把我的套在你那袋子外面,要不然等会再坏了,也不好办。 谢谢你。 那我先走了。 你听得到 宋望是第一次参加生日聚会,她在精品店逛了半天,挑选礼物原来也是一门学问。想起唐加乐喜欢听故事,她来到书店,找了本天方奇谭,还买了张卡片,用毕生最好看的字写下生日快乐。 约定的地点是在小学门口,宋望没有等到唐加乐,反而把江边等来了。他们几个男孩子过来找保安求情,想要进去打球。 哟,宋望,干嘛呢,来找我们玩? 不是。 江边从其他人手里拿过篮球,直直的就丢向宋望:快捡过来,小心揍你。 这是你自己故意扔的。 一句话,激怒了江边,他伸手一推宋望:拽什么拽,能喊谁,几个人,给你点时间,叫了人赶紧滚回来。 宋望还是不软下态度:我不喊人。 我江边的脚还没踹下来,就听见有人说:打一个女生?你就这本事? 顾州把宋望往身后一拉,迎着江边就顶上去:真是不嫌丢脸,她是我罩着的人,怎么了?下次要打她就先来问我。 后面跟上的苏阑安问宋望:没事吧。 宋望轻声回:嗯。 原来她上次要找老师告状是因为你啊,怎么?打不过我,就让人去叫老师?江边挑衅道。 苏阑安目光很坚定,这是宋望从来没有见过的样子:后面巷子看见没,明天见,新帐旧账一起理理看。 可以,苏阑安是吧,我看你也挺不老实的。 待人走远后,顾州语气才放松,就好像刚刚什么都没发生:宋望,你能不能好好学学说话,有什么事也不见来找我们。 我会说话。 会个屁。顾州带着人去唐加乐家:对了,苏阑安,你刚刚说的旧账是什么?他也打你了难道?不是吧,连你都能被人欺负? 我瞎说的。 切。 唐加乐的生日聚会大部分都是原来班级的人,舒念,陈婉婉,李之学 宋望心思不在这个生日聚会上,想起刚刚苏阑安说的明天巷子见,难不成真的是要打一架?她转换目标,找到顾州,开口问:明天你们 话都没说利索,就被顾州打断:干嘛?别告诉我你要去啊,当啦啦队吗? 不是当啦啦队 那就别来,你要是悄悄自己跑过来,我就当你是江边喊来的人,连着他们一起打你。 唐加乐的生日蛋糕很大,十几个小朋友就算吃饱再一人一份打包带走都不成问题。 听说江边老欺负你。陈婉婉挨着宋望坐下:上次他还来我们班打人,被顾州吓回去了。 快毕业了,而且也没有老欺负我。 陈婉婉看宋望面无表情,又继续说:苏阑安不是和你在一个班,他没帮你吗? 当时他也没在。 那你还是小心点。 宋望嗯一声,她永远猜不透陈婉婉,就好像明明两个人本来有条件可以更亲近的,但中间老是有什么隔着一样,只剩下没有感情的关心,做表面的朋友。 对面苏阑安和舒念坐在一起,两个人笑着对话。苏阑安笑起来的时候是弯弯眼,宋望一直觉得很好看。 聚会进行到一半,唐加乐嘴又开始叨叨着讲故事,只有宋望愿意捧场。 我们学校这次有新的鬼,它们来自很远的地方,不过我觉得脾气特别好,没有害过人宋望!你干嘛呢!为什么不给我一点反应。 唐加乐!唐妈妈怒吼道:过生日你就不能吉利一点! 怕时间太晚,到了七点左右,唐爸爸就陆续把孩子们送回家,宋望想要先走,唐妈妈拿个塑料袋给她装了些零食:下次再来啊。 假期里宋望做最多的事情就是蹲家门口,妈妈又出去打工赚钱,爷爷也不在,只剩下爱打麻将的奶奶照顾她。有时间会打通宵,宋望一个人在家很害怕,只能把全部的灯都打开,院子里刮风的时候,她就算闷出全身汗,也不敢把头露出来。有了自己的钥匙后,她蹲门口的次数才减少很多。 苏阑安和江边约的那场架,宋望不知道后续是怎么解决的。反正一直到六年级下学期,临近毕业还有两个月,她都没有被谁欺负过。 在这段时间里,她交到一个好朋友在厕所被打的女生,她叫龙筱时,和唐加乐在一个班。因为家里重男轻女,她时常穿的很单薄或者寒酸。也是这个原因,导致她被人看不起。 宋望听见她若无其事的描述,不解开口:好好的衣服,为什么要说你寒酸? 不好看呗,你看我领口的污渍,不是我不洗,是我洗不掉。 我觉得挺好的,你这个图案我都没见过,真可爱。 龙筱时笑:我们要一直在一起。 拍毕业照的时候,每个班级都留下一节课的准备时间,说白了就是自由活动。 宋望没有走到教室门口,就在楼梯间等龙筱时出来,等了大概十分钟,她都没有见到人,想着她们班的同学估计也走的差不多,才慢慢来到后门。 已经没有其他人,只有龙筱时,宋望见她桌边散落一地的东西,桌子上的课本早就被撕碎。龙筱时正抽泣着捡地上的铅笔和算数棒。 等会咱俩拍个合照吧。 龙筱时知道是宋望,忍住了眼泪:挺贵的,我没有一块钱。 我有啊。宋望拿扫把过来收拾干净,看见无比熟悉的气球残骸,她就知道这里刚刚是发生了什么:我付照片钱,但你以后要给我买煎饼。 唐加乐回来拿乒乓球拍,他也是很意外宋望居然会串班:宋望,你明天要和我们一起去爬山吗。 不去。 江边弄的吧。唐加乐帮忙把歪七竖八的桌子搬回原位:除了顾州苏阑安他们,真的是没有谁敢和他对着来。 龙筱时沉默着,她和唐加乐平时也没有什么交流。 他们之前是不是打了一架? 对啊,就在我过生日第二天,听说苏阑安也去了。真可惜我没去看,说老实话,我觉得苏阑安发火比顾州吓人多了虽然他不怎么生气。唐加乐自己纳闷半天,连他都不知道那次打架的理由是什么,反正之后江边就没有去苏阑安的班级打闹过。想起还有兄弟在等着他,唐加乐赶紧跑:我走啦,拜拜。 宋望听完唐加乐说的话,仿佛没听过一样。 你为什么不去啊,有朋友叫你出去玩,真好。龙筱时心疼的把解体的课本都装进书包。 我和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 集体拍照结束后,会有关系好的几个人找摄影师单独拍照,排队很难,于是宋望和龙筱时找了个空地,两个人也不说话,一起看着热闹非凡的校园。 这个小镇只有一所初中,所以升上去大概率都会在一起,只是不同班罢了。毕业这两个字,对于十岁刚出头的学生来说,很难会有什么情怀,所以拍照聚会什么的弄起来也潦草很多。 宋望在老师的祝福语中,最后一堂课上,内心没有任何波澜,直到放学铃声响起,所有人都笑着往外冲的时候,她才望了一眼在讲台上坐着不动的老师。明天早上,假期结束,以后的时间,好像都回不到这里了。 真正遗憾的是,她连一个正式的告别都没有。和龙筱时的合照也会慢慢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没了记忆。 这亲切的看班级环节,让宋望再次无语,初中实行阳光分班,也就是随机,交给电脑来决定。这次的同学和家长显然比小学的时候更有力量,宋望亲眼看见有个男人轻松的扒拉开一个小孩的脑袋。 这种阵仗,宋望只好买个雪糕站在旁边,继续做一个观察者。唐加乐戴上了眼镜,看起来的确斯文了不少,他早就打探到好多消息,见到宋望就像开了话匣子。 我们都分开了可真行,不过你和陈婉婉在一个班,顾州和江边就是邻居,我们有八个班,你想想,那得多少人 宋望和龙筱时都没有q.q号,联系起来全靠运气,在这等了半天,也没见到:龙筱时在哪个班? 不知道,我关心她干啥。 顾州的人际关系也是出了名,其他小学过来的也知道他,全程身边都围着几个人,聊的热火朝天。 他们看似平稳的关系都在初一下学期变得紧张起来。学校会有个光荣榜,贴着年级前五十同学的名字,宋望一般就是七八十左右,但她还是会去看告示。 苏阑安没在。 学校的人很多,地方也大,和小学部就隔着一条马路。几个不同班但是认识的人光相遇就已经够困难的了,宋望一直维持着的关系也只有龙筱时,其他人的现状,她完全不知道。 时间久了,不管抱着什么样的感情,都被冲淡了。宋望意外的和现在的班级融入的还不错,这里没有谁欺负谁,甚至在一些事情上还可以一致对外。 陈婉婉还是很受欢迎,根据成绩自己选位置的时候,她和宋望成了前后桌,只不过没有什么深入的交往。 到了运动周,就篮球赛这个项目,把全班男生的积极性都调动了起来,上课下课都不忘研究战术。 趁有休闲的时间,宋望和龙筱时牵着手在跑道上散步,她们靠着最外侧走,里侧有篮球队的在训练。 下午三点是揭幕赛,顾州班级和隔壁的打,唐加乐李之学早早的就占好场地,等着给顾州加油。 宋望看了一圈,没见到苏阑安。唐加乐朝着这边挥手:宋望!快过来好久不见你啦,你是来给顾州加油的吗? 是。 还是你好,不错,我们这还是有很多人的。 李之学接过话:苏阑安真不来啊,也不知道他和顾州是吵什么,好久没见他们俩说过话了。 谁知道呢,苏阑安好像要学习了吧,小时候性格就挺独的,到现在还是这样,地震只要不把他家震塌了,我看他什么都不会在乎。 宋望插一句:我看他天天都和你们在一起玩啊。 肉.体是在一起,但谁知道他在想什么。 顾州热完身,过来换衣服,他冲宋望挑眉:真不愧是我的好同桌。 晚上出去吃烧烤不。李之学问。 要是我等会赢了,小二大排档,我请客!顾州豪气一撩袖子:还是看着你们我安心呐。 关于啦啦队,比赛刚开始,宋望几个人的加油声就被淹没了。以顾州的影响力,宋望不明白唐加乐是在担心什么。 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描述外貌已经成了常态。 顾州真的帅! 看见没,八号。 人也幽默,还特拽。 也挺高的,反正我觉得我们年级就他最帅。 宋望和唐加乐对视一眼,互相都明白对方要说什么这小子不错啊,居然有小迷妹了。 球场上的规则,宋望反正是看不懂,只能跟着李之学,他鼓掌就鼓掌,喊加油就喊加油。 顾州在运动这方面是长项,整个场上就看见他跑的欢。计分器很快就被翻到六十五比三十二,哨声一响,唐加乐欢快的跑过去搂着顾州。 宋望没有去参加晚上顾州准备的庆功宴,也没有人看到苏阑安离开的背影。 你听得到 宋望的同桌是个胖胖的女孩子,家里条件允许,给她买了个智能手机,知道宋望没有q.q号后,立马帮忙注册了一个。 初二下学期已经到了紧张的时刻,学习成绩成了老师的重点关注。宋望就算有个q.q号,也觉得没什么用。期中考后,她在年级第八见到了苏阑安的名字。 听唐加乐说了顾州的厌学情绪,宋望在整个学生时代最后一次见他是在期末考后的一个下午。 基本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模式和想法,不可能还会有一条大致相同的轨道。顾州一个人在街道走着,看起来又是要去网吧打游戏,宋望就跟在他身后,再过两个路口,两个人就会分道扬镳。 这是宋望第一次出声叫住顾州:你不念高中了吗? 顾州回头:没什么兴趣。 他们俩脚步逐渐一致,宋望发现顾州变了很多,原先吊儿郎当的模样也变得越发沉默:那我就先走了,我家不在这边。 行,你好好念书啊。 从此之后,初中校园里,宋望再也没有见过顾州。 后来开始流行创建q.q群,宋望的号才算是有用起来,班里大部分的人都会互相添加,宋望一天之内就有快几十个好友。说起来还是挺难相信的,身边就那么几个从小学开始就愿意和她做朋友的人,愣是一个都没联络方式。宋望给自己找了个借口都有新的朋友了。 体考时间确定下来,他们的考试场地是在其他高中,这就意味着要有一段路程,学校给了一个下午的时间,让学生自己回家准备。 宋望和龙筱时去买了盒葡萄糖,又逛到超市挑了些饱腹的东西,八百米长跑可是女孩子心里的一道大难关。 你要苏阑安的q.q号吗? ? 恋耽美 -野以(7) 龙筱时说:我有个朋友和他在一个班,到时候帮你要。 算了吧,加了我说什么?宋望打退堂鼓,又给自己辩解:你不会以为我还喜欢他吧? 那是你自己说了算。 宋望严肃起来:我早就不喜欢他了。 行行行。 小镇上的大型超市就这一个,遇见唐加乐的概率就跟二选一的正确答案一样。 宋望!你们班明天几点上跑道? 下午四点左右吧大概。 我去,垫底啊你们。唐加乐推着个购物车:初三了,你们老师划线没? 宋望:什么线? 能上高中的分数线啊,我跟你说,最低分刚好卡我这。对了,你上次年级排名第几? 六十二。 唐加乐把龙筱时和宋望手里拿着的东西都丢到自己车里:等会苏阑安来买单。 为什么? 他写的作文拿奖了呀,好几百块钱呢。 龙筱时不好意思,想把自己的拿出来单独付款,唐加乐一拍她的手腕:别给我苏哥省钱,听见没,还有你,宋望,谁见外我跟谁急。 不知名的冤主苏阑安从老师办公室出来,看着满的要溢出来的购物车,上下打量着唐加乐:要不要把你那小组里的人都喊过来? 真的?唐加乐问。 宋望生怕苏阑安把兜里的乒乓球拍甩到唐加乐脸上:等会看小票,我把和我朋友的钱一起给你吧。 不用,我开玩笑的。 把各自的东西都分好,唐加乐又擅作主张组了个米粉局:我掏钱,这便宜不会有人不占吧?苏阑安看得出来是想拒绝,被唐加乐捂住嘴:你不占也得占,快走。 老板娘家的店就在校门口,学生多了去,也许是唐加乐长的可爱讨人喜欢他自己的原话,所以老板娘格外照顾这一桌。 苏阑安,你真要冲市重点啊?唐加乐说。 嗯。 按照前几年的战况来看,年级前十,希望还是挺大的。 龙筱时开口:市里离家也挺远的。 这有什么?苏阑安姑姑不是在那有房吗?好像还没人住,他去了正好。 苏阑安掀起眼皮看唐加乐:你还挺了解我家的情况。 哎呀,你妈和我妈可是老姐妹,这有什么?我还知道你待在家天天看美剧,你妈喊你出来玩都喊不动。 宋望埋着头吃粉,听他们聊快要到来的高中生活。 这种一张桌子坐在一起吃饭说话的机会从认识到现在也没有几回,反正在宋望的记忆里,这就是最后一次。 苏阑安班级的男子长跑在早上,太阳刚出来,宋望连龙筱时都瞒着,悄悄来看苏阑安,她还拿了瓶矿泉水和葡萄糖。 当看见有个女孩在终点等苏阑安,把他扶到跑道外的时候,宋望扭头就走,也就是这一刻,她开始故意把苏阑安这个人压在内心最深处,任何关于他的消息,都不去接触。 体考之后的时间就像沙漏,流逝的很快,试卷覆盖满桌面,和其他学校的联考也一次接着一次。 最后四个月,年级前三十被加了晚自习,宋望刚好就在二十八名,也被规划到重点冲刺班上。这里的座位都是自己选,每晚都会发一套卷子,当时做完当时讲。 苏阑安还是老样子,坐在最后一排,有个女生选择和他当同桌,看起来关系很好。 时不时会遇到李之学和唐加乐,宋望都能从他们的口中得知很多人的情况。舒念学习成绩不如原来,一直在两三百名开外,而且还和社会上的人有了交道。顾州因为是单亲家庭,去了北方跟着父亲过日子。江边成了所有老师关注的问题学生。至于陈婉婉,身边还是有很多朋友,和谁都能聊在一起。 宋望找了个和苏阑安对角线的第一排,服从学校管理,按部就班的等着中考。 倒计时一个星期,整个学校的氛围都很紧张,初一初二的在食堂要是见到初三的,肯定要被值班老师拉开让位子,连吃饭的时间都不能浪费。 龙筱时的成绩一百名左右,上一中是没有问题的,她每周都会带两个煮熟的鸡蛋给宋望:你呀,好好补补脑,别给自己太大的压力。 有天晚自习刚好赶上下雨,老师只好继续讲题,半天不见停,想着知识太多也不好消化,干脆开起了动员大会。 坐第前排的宋望被点名开了个头阵:你来说说你的梦想是上那个高中。 都可以。 老师推推眼镜,对这个回答不是很满意:那这个冲刺班对你来说不就没什么意思了吗? 我重新说吧。 你说。老师抬抬手,给了个肯定的眼神。 我要去最好的高中。 有志气!同学们啊,不到最后一刻,谁都不知道谁是黑马。上一届有个女同学,最后一次模拟考都还排三十多名,连冲刺班都没来过,结果呢,人家以全市第八的成绩进了市重点,最好的高中啊,你们想想,这是真实的故事,可不是我瞎编的 宋望有点困,耳边还有雨拍打窗户的声音,不通风的教室温度很快就升了起来。 那个谁苏阑安,你的梦想是什么? 宋望脑子开始清醒,从身后传来苏阑安清冷的回答:我想现在的雨赶紧停。 布置完考场,教学楼都被封上,所有教室关了灯,没有一丝亮光,宋望用纸箱子把初中三年的课本试卷都丢进垃圾桶,浑身轻松的在校门口等龙筱时。 陈婉婉和舒念几个女孩子从宋望身边经过:宋望,你在等人啊? 对。 听说你成绩特别好。舒念停住脚步:后天加油。 你们也是。 便利店前有几个染着头发的男男女女,舒念认识他们,直接就上了一个男孩子的摩托车后座,然后宋望只看见空气中的一股黑烟还没有完全散开。 龙筱时手里还拿着几个气球,她找到宋望:我们班主任给的,我特意带个好运给你。 宋望接过气球,发现上面用记号笔写了好运两个字:我们都要是黑马,然后在最好的高中相见。 我尽力。 学校门口的小饭馆,精品店,奶茶店,早就挤满了人,还有几个男生直接拎起啤酒瓶就喝,就好像这辈子该做的事都做完了一样,身心无比放松。 宋望看见苏阑安正独自穿过拥挤的人群,他不在意身边的快乐和喧闹,就是格格不入。 你还说不喜欢他,眼睛都快掉苏阑安身上了。 我没有。 龙筱时不追根到底,适可而止的调侃:女人的第六感告诉我,他以后啊,肯定有好多女孩子围着。 关我什么事,别说了,你要喝什么奶茶? 留着吧,等中考成绩出来,我们再决定吃什么喝什么。龙筱时给宋望递了张纸条:虽然我起步是晚了点,不过也算是有q.q的人了。 我还以为我俩以后联系全靠信鸽呢。宋望看见蓝色的涂鸦墙:要不要去小学看看? 现在这些小屁孩估计还没我当时高。 宋望笑出声:我记得我刚来这个学校的时候,被别人说的鬼故事吓得忘记上厕所。 是不是什么男左女右,可我们学校的女厕所在左边。 对啊。 龙筱时一副你真没见过世面的表情:你这也信?那女鬼提着自己脑袋跳舞呢?有没有被吓到? 原来唐加乐的鬼故事是通用的啊。 两个人还在讲几年前的趣事,来到保安室,没想到以外校人的身份被拒之门外。天色也不早,重返母校的计划失败,只好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中考的前一天,宋望睡的特别好,提前来学校后,她在考场楼下和苏阑安撞个正着。 早上好。 苏阑安走到宋望身边:早上好。 你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还好。 我听说你因为不剪刘海被班主任罚了一百块钱?宋望想起前几天唐加乐的碎碎念。 嗯。 真厉害。 苏阑安也不管宋望是夸他什么厉害,有钱还是有胆,反正只要是褒义词,统统都收下:是吧。 本来就不擅长聊天的宋望对这个氛围抱着没希望的心态,干脆也闭嘴不说话。 来人渐渐多了起来,苏阑安很快就被朋友喊走。 各班班主任让学生整队集合,开始分发准考证,提前二十分钟进考场。宋望来到二楼的时候,才惊觉自己的铅笔不知道在哪里丢了,还是根本就没带。于是只能逆着人流,要下楼去找老师帮忙。秩序很乱,所有人都是忙着往上赶,只有宋望硬着头皮从小缝隙里反方向走。 突然,一只手拉住宋望的背包:你干嘛去。 宋望抬起头,和苏阑安面对面站着,她声音都有点发抖:等会画图我没铅笔怎么办? 转过去继续走,现在你怎么下得去楼。苏阑安从侧边把铅笔塞给宋望:拿好,再丢我也没有了。 你听得到 中考分数下来,宋望没有变成黑马,和平时成绩差不了多少,虽然考上了第一梯队的市重点,但属于末端水平。龙筱时倒是考上了小镇上最好的高中,姐妹俩虽然有了距离,可约定一有时间就会联系。 苏阑安也不负众望,成了他们之中最有出息的,去了全市升学率最高的学校,按照他们的宣传来说,985211是基本,考不上就是另类的人。宋望和苏阑安其实也就隔了三个公交车站,要是想见面并不难,只是没有人主动。 开学一个星期后,宋望坐大巴回家,在车站遇到了陈婉婉,身边还有个男孩子。 听说你在市里上学?陈婉婉挽上宋望的胳膊。 对。 真厉害,那你是住校吗? 嗯。 陈婉婉看见宋望敞开的帆布袋里有本书,封面是红色的,名字叫《我独自》,便开口的问:这是你喜欢的小说吗? 我比较喜欢作者本人。宋望回答。 人肯定很好看,是不是? 宋望默认,不想打扰陈婉婉和另一个男孩子坐在一起,只好找到位小姑娘身边的空位置。 因为是在外地上高中,妈妈贴心给宋望买了个手机,方便和家里联系。她平时也不是低头党,不怎么喜欢这些电子产品,手机对于宋望来说,就是听歌的工具。 那时候什么南山南,傲寒一系列的民谣大火,加上歌词很符合年轻人的躁动和多愁善感,就连学校课间跑操放的都是这些歌。 宋望戴上耳机,单曲循环jam的《不露声色》。正值秋天,路两边的落叶被堆到一旁,有些刚下课的初中生在人行道上追逐打闹,脸上的表情和在教室里完全不是一个样子。车子过了收费站,晚霞也毫不吝啬的展现它的色调美,一丝一杂都像是精心设计的。 周末回家也没什么事,因为龙筱时还没有联系工具,宋望只好去她家,准备一起出去吃饭。 巷子很深很旧,二楼晾晒的衣服还在滴水,沿着墙边的缝里还有不知道停留了多久的饭菜蔬果,不明来路的霉味势不可挡,更加要命的是,本就不怎么宽敞的公共街道,被私自征收,养了些鸡鸭狗猪。男人女人的咒骂,麻将扑克的声音都混杂在一起,就好像谁喊的越大声,好运就会附体在谁身上。 上次跟着龙筱时来过一次,进出还没有那么困难,现在自己冒冒失失的走进来,没有人领路,连脚都不知道放在哪。 有两个妇女嗑着瓜子盘腿坐在大石凳上,对刚刚见到的事还意犹未尽:造孽哟造孽,这家人天天这么闹,街坊邻居都等着看笑话呢,也不怕丢脸。小儿子才几岁,知道什么,就会跟着哭,叽叽哇哇起来听着也烦人 听说大姑娘刚考上高中,去了两天,没钱买校服,收着书包就回来了,啧啧啧,一条巷子就出那么几个会读书的娃,他家还不知足,整天闹什么呢。 宋望有种强烈的个人直觉,她们是在说龙筱时。没来得及管脚下是不是踩到什么动物的粪便,她就开始小跑,迷糊了大半天,才找对路线。 原本颜色都分不清的木门前围着一圈人,看样子热闹的高潮已经过了,就剩下几个人还在关注后续发展。发青的石阶上跪坐着一个中年女人,她发髻松散,面色发白,咬牙切齿的又哭又喊:我嫁你龙锦国二十年!没有吃过一天的饱饭,身上的衣服比你儿子的岁数都大。我图什么?我图什么!要离婚是吧离!这糟心的鬼日子你看还有谁愿意陪你过! 男人肩膀上还有补丁,他一言不发,抽着旱烟。龙筱时忽视现在所处的环境,把父母打架生气都扔出来的东西都搬回家,整个过程没有哭没有抬头。 筱时宋望不知道是不是不合时宜。 大人们只是象征性的看了一眼宋望,又继续扭过头看眼前的烂摊子。 龙筱时把宋望带离这里,和往日不同,她独自走在前面。路过街坊邻居的时候,宋望看见他们的眼神都落在龙筱时身上。 你不上学了吗? 宋望。龙筱时停住脚步:你说我要怎么走出这个巷子? 会有办法的。宋望知道龙筱时的情绪不对,可没有什么办法能够说出真正安慰到她的话:但你不能不上学。 我和你不一样,真的。以前你说你和唐加乐苏阑安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我还不能理解,现在发生在我身上,我才明白,宋望。 恋耽美 -野以(8) 我们是好朋友你校服的事,我可以找我妈妈要钱给你 龙筱时转身当面和宋望对话,眼眶发红:我更希望你说让我赶紧逃跑。 那你可以考个外地的大学。宋望一直自诩是个能看懂别人想什么的人,哪怕是小小的表情,她都能察觉到别人的不高兴。可就是这样的自以为是,让她和龙筱时在以后的几年里完全失联。 原生家庭的畸变,同学的捉弄和嘲笑,十多年都活在邻居的讨论中,龙筱时心理最后的溃败是什么? 父母吵架打架闹离婚本就是家常便饭,就算是当着众人的面,拿到明面上来,也不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偏偏是宋望,她见到了最狼狈的龙筱时,还站在一块干净洁白的空地上,说出最理智的话。 上学?龙筱时心里只是觉得可笑,一家四口的一顿饭钱可能连本复习资料都买不起,父母恨不得她会走路就赶紧赚钱撑起这个家,这个世界上最恶毒,最脏的话,居然是最亲近的人对她说的。 我妈在北方给我找了个工作,后天就走,宋望龙筱时没有把她送出这个巷子,两个人都害怕自己说的话会伤到对方:再见。 宋望愣了好一会儿,把这段关系搞砸的原因都归咎于自己,或许刚才应该抱一抱她。 周围议论的说话声还清晰可辨。 她爹一喝酒就打人,这次还把家里的电视机都摔了出来,估计也是真的不想过了 四五岁就自己带弟弟,人还没灶台高,爹不疼妈不爱的,老龙家这小丫头也是可怜。 去年冬天还穿着件薄长袖呢,脸都冻红了。 高中的第一次考试,全班三十八人,宋望排在二十九,成绩和刚进来的时候相比掉了十多名。老师把她叫去简单的了解了一下情况,也没说什么重话,让她尽快适应新的阶段。 离家有点远,宋望干脆连周末都待在寝室,傍晚会下去跑个步。附近还有两所高中,所以商业街广场成了学生放假休息的地方。 奶茶店这种地方是不可能会有空位的,消费较高的休闲吧都人满为患。宋望捧着排队一小时才买到的柠檬汁,在书店闲逛。她喜欢的作者叫长安,《我独自》这本书记录了旅行中的人物故事和感悟。一个女孩去非洲,去看海,去祈福,去纹身,向往自由,渴望得到灵魂的救赎。 宋望看见有新的修订版,长安加入了一些当时没放进去的文字图片,还换了新的封面。考虑到价格,做好三天三顿的准备,果断下手。 在公交车站,宋望拆开保护壳,靠在路灯上看新添的内容。错过的车她也不懊恼,老老实实等下一班。 苏阑安!你还有硬币没,快给我一个。 宋望猛地抬头,手的姿势都没变。初中毕业后的这几个月,她想起苏阑安的次数很少,原本以为自己的感情会被时间消磨掉,没想到只是个名字,就让她感觉重新活过来一次。 接好了,我今晚不回寝室,等会坐853走。苏阑安抛过去一枚硬币,和上了车的同学挥手。 宋望还在纠结要不要打个招呼,或者找个死角躲一会儿,阴差阳错间居然和苏阑安的眼神对视上了,只好尴尬的微笑:周末愉快。 你也是。 要回家吗? 去姑姑家。266公交车到站,苏阑安提醒:你不回学校? 我去找亲戚,坐853。 和我一样。 宋望说完谎有点心虚,她把书放进包里,双手插进外衣的口袋:你们考试没? 考了。 应该不错吧。 还行。苏阑安掏出手机看时间:你到哪个站? 终点站。事已至此,宋望也不想挣扎。 挺远的,有人来接你吗? 有。 苏阑安嗯一声,上前走了几步,看见宋望一动不动,开口问:你打算跟着车跑? !宋望看着陌生的853三个数字,突然感觉吃了一筐的黄连:不是不是。 这个时间段的人很多,宋望跟着苏阑安站在后门,两个人互不搭话。刹车一急,宋望半边身子都朝苏阑安的方向靠过去,凭借着不错的体力,宋望死抓住扶手,尽量控制住了自己,稳稳当当的没有和苏阑安有身体接触。 我下个站就到了,你回去自己小心点。苏阑安说。 好。 从商场到苏阑安下车的地方,一共有六个站。宋望多坐了一个站后,马上跑到对面,搭反方向的车。等她脑子清醒后,十分鄙夷自己的所作所为,她想不明白这么做的意义是什么。 你听得到 十一小长假,宋望拎着行李回家。在中学门口遇到了愁眉苦脸的唐加乐,后者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国庆大礼包收到没? ? 快二十套试卷,各科的练习手册,还有作文。我看学校是想培养我考清华北大呗。 有没有一种可能宋望说:考清华北大的会觉得这都不算什么。 望姐,你帮我写几套吧,我请你吃炸鸡。唐加乐双手呈上书包:这清华北大我就觉得你来考比较合适。 老实说我是全班倒数,能做完自己的就很不错了。 唐加乐找到道友,舒展了眉头:呜呜呜呜,宋望,你也不行了是不是?我这次考试是我们班倒数第四,太打击自尊心了,害得我吃不好睡不香,都瘦了。看见你也因为学习而苦恼我就好受多了 一只够不够? 什么? 宋望说:炸鸡。 两只!唐加乐正经起来,全然没了刚刚哭天喊地的模样:走,等我吃饱再跟你聊。 被炸鸡安慰到的唐加乐早就忘了大礼包这回事,扯着可乐吸管,腮帮子也鼓的满:现在也只有我们两个还能在一起玩耍了。我们的兄弟群也没几个人说话,顾州就跟失踪了一样,还有苏阑安,也不冒泡了。 可能忙吧。宋望想起龙筱时,一边拥有一边清零这句话好像是对的。 那你呢,新高中怎么样?我试卷上的学校名字都还会写成我初中的信息。 我还行。 唐加乐接到李之学的电话,临走前抢着买单,为了凑个吉利的六十六块钱,还给宋望买了个冰淇淋。 元旦前一个星期,学校才松口,允许学生有一天半的时间举办晚会,宋望重金花钱下了五部电影,打算窝在寝室追完。恰好赶上老师有空,有的是闲工夫盯着全班人按时排练按时到场。 班级硬是组出一个舞蹈队,每天晚自习都不用上,拿着食堂阿姨跳广场舞的移动小电视,在舞蹈室认真抠动作。 宋望的同桌是个积极的活跃分子,这种场面肯定少不了她。寝室十点左右关门,有天晚上一个舞蹈队成员临时请假回家,空了个位置,同桌拍着胸脯:我保证给你们拉来一个四肢协调的好苗子。 四肢协调的宋望临危受命:付新月姐姐,你可真是看得起我。 你就跟着我们排排队形就行,洗脸没?快走。 我要是拒绝会怎么样? 付新月做了个割喉的手势:毁尸灭迹。 怂恿之下,宋望只能屈服,她很少照镜子,当看到舞蹈室几米高的全身镜时,虽然有点不争气,但她确实腿软了。 望啊望!我的望,逆时针走位,做完动作再顺时针回来,你怎么还同手同脚?!付新月恨铁不成钢,拍了宋望的屁股:你醒醒,这是元旦晚会的舞台。 那估计我得吓晕过去 在同学们手把手的教导下,宋望觉得自己的方向感都有了质的飞跃。 最后三分钟,大家都熟练的收拾好东西准备冲回寝室,要赶在宿管阿姨关门前进去,要不然就得在外面当看门神。宋望跟在人群后面奔跑,不小心被停车场的铁栏杆绊倒。 你没事吧?付新月很快就发现摔倒在地的人影。 我好像站不起来了。宋望侧着身子,想用右手撑着地板站起来,可左脚传来刺痛,她只好保持这个姿势不敢动。 那怎么办啊,你等着,我去给你找医生。付新月朝前面的人摆手:你们快回去,我陪着她。 班里有个打完球的男孩子正拎着大桶矿泉水一路狂奔,看见赖在地上不动的宋望,关心问:你怎么了? 脚崴了。 崴了?男孩蹲下来,伸手就解她的鞋带:打算穿着过年吗? 别别别宋望赶紧阻止,慌乱之中甚至忘了自己崴了脚,逞强似的要证明自己:我好,好了,你看。人还没离地,就被男孩一把压下去:害羞什么,我不告诉别人就行。 宋望还在嘴硬:我没有害羞 行行行,我背你去医务室还是抱你? 宋望头摇的像拨浪鼓:我同桌去叫医生了。 男孩盯着她的脸看了几秒,问:付新月? 对。 真能折腾你俩。男孩把水扭开,递给宋望:渴不渴? 看着半米高的水瓶,宋望再次婉拒:谢谢你,不用了。 真是娇气。 医生摸黑来到停车场,嘴里还在数落:你们这些学生真是找事做,路都走不好,大晚上的,不拍片,谁知道骨头有没有问题。 付新月急的团团转,这些话根本没有听进去,她见有个男孩在陪着宋望,还把人鞋子脱了:季楠?你怎么在这? 路见不平。 医生看着肿的老高的脚踝,什么都没做,直接开口:联系班主任,去医院吧。 季楠起身蹲到宋望面前:听见没,快点。 付新月见宋望没动静,上去把人抱起来,推到季楠背上:姐妹,特殊情况,别讲究这些。 医生见三个人去校门口,自己还抽了支烟,裹紧外套回值班室。 给班主任打完电话,在路口等出租车,到急诊室,季楠一直背着宋望,没有让她下来过。 小姑娘打个石膏,半个月后再过来拍片子。医生缠好绑带:倒是不严重,静养就行。 季楠去医院门口小卖部找来一副拐杖:明天下楼自己练练。 那个,今晚的医药费还有拐杖的钱,我明天给你。 不急,小爷有的是钱。 付新月这才把心放回肚子里:要是你出点什么事,我这辈子都要内疚死了。 已经快十二点,班主任才匆匆赶来,她见宋望吊着半条腿,胳肢窝下还夹着拐杖:没事吧没事吧,医生怎么说? 先打石膏两个月。季楠弯着手臂,离宋望很近,只要一伸手就能扶到:老师,我今晚还能回宿舍睡觉吗? 我等会去跟你们管理人员说明情况,宋望寝室在几楼? 四楼。付新月替她回答。 还好,等会我和付新月轮流背你。老师说。 宋望这才发现,季楠一直帮她拿着脱下来的鞋子,不好意思的开口:我来拿吧,太麻烦你了。 拿好你的拐杖老铁就行。 因为老师是开着车来的,所以回学校很快,季楠还不忘去停车场拿回自己的矿泉水。 宋望给在外面上班的妈妈打电话说明了情况,妈妈把钱汇到银行卡上,还关心的说了好多话,承诺有时间就会回来。隔天早上,宋望就拜托老师取出钱给了季楠。 和老师商量过后,宋望还是决定不回家,就在寝室待着,饭菜就麻烦付新月和其他室友带回来。但宋望就是个不喜欢麻烦别人的主,一般都会提前两个小时就开始下楼,摇摇晃晃的去食堂。 有次来的特别早,她干脆坐在外面椅子上晒太阳,铃声刚响完没到一分钟,就看见道黑影遥遥领先,奥运会拿金牌的气势跑向食堂。 你自己下来的?季楠还喘着粗气。 嗯。 八中第一碗就是我,看见没。 宋望眼看后面的人就要追上来:等会再说,你快去打饭。 后来居上的两人给了宋望个友善的眼神。 季楠拎着两个盒饭出来,就着宋望身边的空位置坐下:你吃饭应该不娇气吧,给你带了红烧肉。 谢谢,我晚上把钱给你。 刚才后脚跟着的人是经常和季楠在一起的同学,他们站着吃饭,对宋望说:虽然都是一个班的,但我们一直以为你特别难相处。 ? 你从来不参加集体活动,也不说话,季楠还开玩笑说你这样子,一个人能打四个壮汉。 付新月拿着保温袋要去打饭,大老远就看见几个男的围着宋望,还以为是什么大型校园暴力现场,还给自己壮壮胆:干嘛呢你们?围着我们家小宋望干嘛? 哟,付大胆,吃饭那么慢呢你。 恋耽美 -野以(9) 谁跟你们一样,巴不得从五楼跳下来吃饭。 季楠闷着头扒拉完饭,从兜里掏出瓶钙片给宋望:我奶奶经常吃,骨头脆,缺钙。 你这玩意儿有没有什么科学依据。付新月问。 反正我奶奶现在是健步如飞。季楠让朋友去占球场,自己去寝室拿球,他跟宋望说:你等我一会儿。 不到五分钟,季楠拿着个礼品袋回来:那晚我回去没找到鞋带,给你买双颜色差不多的。 谢谢,我 季楠赶着去打球,没等她说完:不急不急。 宋望回寝室扫了一下这钙片的价格,加上今天的钱,她一起给了付新月,让她下午帮忙带去教室给季楠。 你和季楠原来就认识吗还是? 没有。 那你有初中同学一起考上来的吗? 没有。 付新月不知道跟那个电视剧学的桥段,拿出马克笔在宋望的石膏上画些涂鸦:隔壁班的学习委员初中是我们班班长,现在成绩还是好,年级前二十呢。 真厉害。 话说季楠人挺好的,平时看他四五不着调,关键时刻还挺靠谱的哈。 宋望对后面的男生都不怎么了解,她连人名都还没认全,平时考试的成绩单也不在乎,看完自己的分数就行:你也挺好的,谢谢你那天晚上帮我去找医生。 !付新月记忆被唤醒:这个不负责的庸医,拿笔来,小望子,我要赐他一封举报信。 你听得到 元旦晚会弄的还是有模有样,大礼堂被批下来给全校使用,高三的同学禁足在教室写试卷,所以两个年级的人数还是能够塞下的。 付新月换好服装,和其他同学在化妆,宋望被叫来给她们举补光灯,临出发前拍张合照:望,你真不去啊?说不定还能碰个瓷。 我暂时放过人家吧。 那行,你自己在寝室小心点。 音响调设备的时候,声音就爆炸开来,整个八中上空都回荡着社会摇这首洗脑歌。 宋望拉上床帘在看电影,消息框跳出,宋望被拉进一个名叫兄弟连的群,都是小学没分班前的人。然后有人加她为好友是陈婉婉,作为万年潜水员的宋望,静静窥屏。 唐加乐:春节前聚会,有没有人来(可爱) 李之学:11111111 学生a:来,看看哥几个长高没 唐加乐:你爹我一八三 陈婉婉:大型打假现场 学生b:笑死我了 李之学:剩下的人呢,怎么还玩沉默 顾州:(我瞅瞅) 唐加乐:!!!这是州哥,我没看错吧家人们 顾州:来不了啊,在大城市混饭吃呢 李之学:别呀,真见外 顾州:不说了,搬砖去了 唐加乐:哥,你一定要来,听见没! 冒出来说了两句话的顾州把好多人都炸了出来,在唐加乐和李之学的双人相声下,成功拉到了在线的大部分同学,只有苏阑安和宋望还未开口。 唐加乐:这俩真行,还嫌绯闻不够多 李之学:@苏阑安@宋望 唐加乐:群里的兄弟姐妹都给他们打电话 陈婉婉:大家怎么都这么闲? 唐加乐:台上正在跳舞呢 同学a:我们放假回家了 同学b:初中就没读了,大把时间呢我有 唐加乐:这几天我看所有人都给了个准信,就这俩逆子在耗着呢 本想着看能不能蒙混过关,谁知道唐加乐这件事已经谋划了快一周,所有人都给了答案,宋望再这样下去显得实在是太过刻意。 宋望:假期要补课,我就不来了 唐加乐:! 唐加乐:别呀,你不能偷偷努力,要陪我一起倒数 陈婉婉:人家倒数都比你厉害 李之学:谁再说学习的事我就跟谁急 唐加乐:@苏阑安,这哥们干嘛呢 同学a:看美女跳舞呢吧 唐加乐:@宋望,你知道他在干嘛吗 宋望:不知道 在群里寻找苏阑安已经持续了快一个小时,大家就差组成敢死队连夜去苏阑安学校找人了。唐加乐直接开始发自拍,后来字也懒得打了,一分钟的语音都接连着有好几条。 有宋望联系方式的人很少,这下进了群,就有五六个同学加了她为好友。 陈婉婉:你和苏阑安怎么了吗? 群里基本上也没有人在发言了,看着陈婉婉的私信,宋望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只好敲个问号过去。 陈婉婉:我还以为你们吵架了,都不说话 宋望:我也好久没见他了 陈婉婉:不是离得不远吗? 宋望:我为什么一定要和他有联系呢? 陈婉婉:我看你挺在意他的 宋望哽住,她的感情其实一直都被自己压抑着,并没有展现出来过。因为这算是她自己的一个秘密,而且知道的人从来都只有陈婉婉和龙筱时。 小学重新回到学校的时候,她清楚的感受到苏阑安对她的态度比起之前冷漠很多,两个人非必要情况下是不会有什么交流的,也是很久之后才反应过来,苏阑安是在避嫌。 既然有了要放下过去的决心,宋望干脆给陈婉婉回:小时候不懂事,瞎说的 电影还没结束,外面的音响就跟罢工了似的,突然没了响动。宋望探出头看窗外,大礼堂还亮着灯,只是人都跑到操场,不知道有什么特殊表演。 寝室门被付新月一脚踢开,她满头大汗:望,快,有个班的节目居然是放烟花,真是离谱他妈给离谱开门,离谱到家了。 那你快去看啊。 我来叫你啊,你别愣着,快下来! 宋望知道这种做法是很浪漫,虽然身残,但她还是以矫健的身姿自己单腿跳出寝室:这些仁兄遗言写了没,被教导员逮住,那可不就完了。 所以速战速决呀,来来来,我背你,快上来。付新月勒住宋望的大腿:我付某人佩服这群勇士。 操场上一开始还只有几个学生,眼看着人越来越多,带头的男孩当下立断:快点!点了我们就跑! 学校的安全检查还是严,烟花的数量没有很多,从墙角同时发出火药的气味,然后三颗满天星以及一些零零碎碎的小烟花在上空炸开,色彩绚丽,照亮了整个操场上空。 付新月和宋望刚冲出女寝,正当适宜的看见最美的一幕。伴随着黑暗重新回归大地,身后的老师保安破口大骂:看监控看监控!是那个小崽子,不要命啦!这他妈别把消防队招来! 路上还张着嘴巴惊讶的同学,立马吓得离开案发现场。 我也帮不了什么,只能晚上睡觉的时候,心里帮他们默念一百遍没事。付新月放下宋望:真长见识。 到底为什么要顶风作案? 付新月凑近宋望的耳朵:为了爱情呗,我听说 姐妹俩站路中间干嘛呢?季楠斜挎着包,双手插兜,痞里痞气的破坏人家小女生之间的悄悄话:收过路费呢。 你可真会挑时间和我们说话。付新月翻了个白眼:你呢?大爷遛弯呢? 晚会都停了,我当然是回寝室睡觉。 季楠身边的男生开口:都站着干嘛呀,一起宵夜约不约? 得了吧,被值班老师看见我们两个貌美如花的大姑娘和你们在一起,明天就得去班主任办公室。 付新月扶着宋望慢慢跳回寝室,季楠从宋望身边擦肩而过,声音压的很低,说话范围只有他们俩能听见:你貌美如花倒是真的。 来到楼下,大灯照得很亮,付新月盯着宋望的脸蛋问:很累吗?还是你发烧了呀,怎么脸那么红? 没事。 付新月用手摸上去:真烫啊啊啊啊啊啊! 烟花事件的第二天,始作俑者就被揪了出来,专门为他们开了个检讨会,一千五百字的手写稿,当众念出来,从不遵守规章制度上升到影响社会公共安全秩序。 做这件事的初衷也被传的沸沸扬扬,这种光荣的事件差点被载入八中史册。在肉眼可见的地方,学校都贴上禁止燃放烟花爆竹的标志。 宋望的石膏两个月才能拆除,期间还参加了次周考,全班倒数第五,沾了伤腿的光,老师都没有说什么打击她自信心的话。室友们只要谁有时间,就会给宋望补课,还分享自己的笔记。 期末考怎么办?我啥都不会啊。付新月把橡皮写上abcd,准备蹭一蹭玄学:我要是不会做,就让它来吧,反正比我靠谱。 室友:我听老师说下学期位置是按成绩来选的。 付新月抓狂:不可能吧,万一季楠他们一米八的大高个坐第一排怎么办? 室友:问题是现在我们班最后一排那几个一米八的大高个,成绩都还挺不错的。 宋望位置是在第三排,她很少会关注身后的人,过得很封闭,不爱说话不爱笑,要不然也不会被季楠说像是能打倒四个大汉的危险分子。 季楠宋望想起放烟花那晚他说的话,怎么老是感觉浑身不得劲呢? 望?你在发什么呆?付新月看卫生间的指示灯红了:要不要给你打桶水洗个头? 不用不用,谢谢。宋望拉回思绪,继续刷试卷。 你放心,谁都不能拆散我们俩。 宋望早上第一节课迟到或者不去都是可以的,她不想耽误室友的上课时间,所以都是自己去教室。 期末考临近,班上的氛围都很紧张,大家都待在座位上背书写题,只有以季楠为首的几个男同学还天天抱着篮球跑操场。偶尔会转角遇到爱,被老师当场抓到,一整天都站着听讲。 哎哎哎,付大胆,上节课老师讲的偶函数听懂没?前桌是个戴眼镜的小胖,热爱学习,活泼开朗,励志将来成为一个手底下有五百员工的大老板。 朱总,你问我?我怀疑你在内涵什么。 下学期换位置我一定要挨着学霸坐。 和我们在一起真是委屈你了。付新月戳他手臂。 季楠被老师用眼神盯着送到教室门口,朱总一把拉住救星:哥,救命,你给我讲讲这题是什么意思。 你下次多看看我。季楠补充:我上节课在球场。 这样都还能考班级前十呢。付新月对朱总摇头:果然还是人的问题。 几分钟后,季楠在宋望桌子上放了四瓶牛奶:买多了,给你们。 宋望回头看季楠坐回原位,很快又转过身。朱总扯开吸管就喝:上次选班长我还投了他一票呢,人真的是超nice,爱了爱了。 看见他一身的勾没?付新月推推宋望:不是高仿的话,那就是家里有矿。 他爸是开公司的,妈妈好像是大学老师,还有个哥哥,前年高考全市第一呢。朱总理清时间线和记忆:好像叫季燃。 既然?宋望问。 别玩谐音梗啊,燃,燃烧的燃。 付新月示意朱总看讲台上的老师:又提前三分钟上课了。 朱总:我的偶函数还没学会呢! 中午的最后一节课,季楠居然放弃了八中第一碗的荣誉称号,跟着宋望和付新月一起下楼。 季楠问:你们假期补课吗? 付新月虎躯一震:你变成陈述句,就是我妈天天跟我说的话。 宋望呢? 不补吧。宋望的动作比起之前快了很多,只是中途拐杖撑的手臂疼,需要停下来休息一下。 季楠也不急,很有耐心的等着宋望:你有计划自己把成绩提上去吗? 嗯。 付新月看见食堂的队伍就跟马拉松一样长,忍不住叹气:也不知道我亲爱的室友们能不能给我们带到饭,一人一餐的规定是挺讨人厌的。 没事,我让人多带了两份。 付新月惊呼:季楠!你就是我丢失多年的亲哥哥!这次是不是又有土豆牛肉啦? 又?宋望想起之前自己的饭盒里荤素搭配得当,还有汤加水果,语气十分肯定的问季楠:你一直都在帮我们打饭吗? 季楠也不躲避,大方承认:是。 啊,对了,我一直忘了跟你说这个事情。付新月道。 你听得到 考前一周,就连平时老往球场跑的季楠都老实待在教室写作业。老师不操这份心,瞬间觉得自己年轻了十岁:试卷不会太难,都是上课讲过的,毕竟也是过年,谁也不想让你们回家挨骂,都好好复习。还有一件事,这个假期关于分科的事就跟父母提一提,自己拿好主意。 付新月给宋望写小纸条:你选文科还是理科 宋望回:文科。 晚自习的时候,老师们都去开会,朱总拿着数学试卷的最后几个大题翻来覆去的写过程,人也逐渐暴躁。付新月狠狠的拧了他一把:做法呢?能不能动静小点? 太难了,太难了。 恋耽美 -野以(10) 宋望还停滞在前几章,体会不到函数是怎么折磨到朱总的。她心思还有点乱,集中不了注意力在学习上。还有大概一个半小时下课,保安大叔来教室门口喊:谁是宋望?你爷爷来看你了,快下去。 已经是晚上快八点,学校离爷爷上班的地方坐大巴车大概需要四十分钟,再加上换乘公交,来来回回也得两个小时。宋望皱眉,这么晚过来,难道是家里出什么事了? 怎么受伤了也不给我打个电话,一个人在学校有人照顾你吗,啊,孩子。爷爷这些年老了很多,原来半百的头发现在已经看不见黑发的踪迹,脸上肆无忌惮的爬满皱纹,皮肤黝黑,枯木般的手指正抱着个保温壶。 这么晚了,你怎么不提前跟我说你要来。宋望上前拉着爷爷的衣角,强忍着内心的酸楚。 怕你在上课,我也是刚下班有点时间,这是我熬的排骨汤,你回去赶紧喝,过几天我再给你送。 不用了,我们快放假了,这么晚你还能赶上末班车吗? 爷爷停留时间很短,推搡之间硬是塞了五百块给宋望:钱不够就说,女孩子一个人在外面,有钱腰杆子都能挺直,别省,听见没。 从小到大,能让宋望流泪的事情很少,任何时候都能把自己包装的很坚强,即使会有退却,她也能做到不动声色。 看着爷爷越来越弯的后背,她抱紧怀里的保温杯,渐渐湿了眼眶,而后礼貌的感谢保安大叔,自己走回教室。 期末考后的家长会,是妈妈来开,宋望这时候已经卸下石膏,可以走一小段路。成绩单刚发下来,妈妈就拍拍宋望:没事,才高一,这个分数我很满意。 接下来是家长的单独会议,学生都被叫到外面等候。朱总扶额,生无可恋:来世再见吧姐妹们。 我英语居然那么多分,看吧,我就说橡皮比我靠谱。付新月及时收起高兴的模样,安慰一旁不说话的宋望:你都休息了那么久,下次好好上课,名次绝对比这高多了。 宋望本就不伤心,露出一个你看我像有事吗的表情:我没什么追求,有大学上就行。 不,望,我们不能做咸鱼,要热爱学习,有目标有追求,做个新时代的 这季楠,嘿,脑子和我们不一样吗难道?朱总一个一个比对自己的分数:我就没一科高过他的。 第八名,物理满分,牛哇牛哇。付新月不知道哪里掏出来一把瓜子:刚刚站在他旁边那男的是谁?真帅,不会是他哥吧?这一家子的基因,逆天了都。 他哥是搞音乐的好像。 宋望先回寝室搬东西,按照她的速度,得要个两三趟才能拿到楼下,她给妈妈发了条消息,在校门口汇合。背包里光假期作业就重的跟山一样,宋望还是求稳,宁愿多跑几次。 颤颤巍巍的刚到楼下,就看见季楠站在门口,宋望hi都没hi出来。 你怎么老是单独行动呢,就你这小体格子,精卫填海似的。季楠顺手就拿过宋望的包:我跟你上去吧,我就在楼道,你把东西拿出来就行。 看着这边动静的宿管阿姨也劝:小姑娘就别犟了,让他帮你拿吧,反正现在也没什么人,动作快点啊。 季楠轻轻一推宋望:别愣着,快走啊。 宋望十分不满这个举动:你凶我干嘛? 季楠顿了顿,态度诚恳:我错了。 宿管阿姨见季楠乖乖跟在宋望身后,又开始织毛衣:现在这些孩子 宋望反省刚刚自己是不是有点不知好歹,毕竟人家帮她的事情可不止这一次,于是稍微放慢脚步:不好意思,我脾气有点急。 不急不急。季楠把宋望准备跑三趟的东西一次就扛了下来:在我面前放下包袱也没事。 谢谢。宋望在门口等妈妈开完会下来,她见季楠没有想走的意思,主动找话题:那是你哥哥吗? 对啊,我爸妈旅游还没回来,你看不出我很不情愿吗? 为什么?你考的很好啊。 别提了。季楠抱着手,绕到宋望左边,给她遮住太阳:你要选文科还是理科? 文科吧,我物化生不太行。 那我也选文科。 宋望怔住,在这方面她确实不太在乎,可并不代表到了麻木的状态,沉默半晌,她才缓缓开口:季楠,不管你选什么,我希望你是为了你自己。万一是自作多情,宋望也认了。 你一直都这么理性吗?宋望。 这样才会活的更好。 季楠看见自家哥哥不急不忙的跟着人流走过来,对宋望说:我加你好友记得要同意,要不然我开学就天天跟着你。 英语才一百分,季楠,过完年我给你找个班上吧。季燃的声线很低,五官立体,脖子上有个彩虹的挂坠,压迫感很强。 就你最厉害,行了吧。 季燃还想吐槽,被眼疾手快的季楠捂住嘴:你再说!以后的大嫂永远都过不了我这关,你别想把她娶进门。 宋望接到妈妈电话,说了自己的大概位置。她多看了几眼季楠离开的方向,在班群里找到他的账号,头像是只柯基的屁股,还抹了腮红,这是什么癖好? 加好友这件事一直到年后第七天季楠才实施,宋望同意后,对面发来一个害羞的表情包。 宋望:? 季楠:我哥有个路演,你要不要来? 宋望:什么路演? 季楠:他是个歌手 季楠:不是很晚,我会送你回去的 季楠:五点,我在学校门口等你,不说了,手机要到晚上才有电 宋望: 这种不见不散的架势,宋望只能被迫无奈默认,她跟家里人打了个招呼,再三保证晚上九点之前一定会到家。 付新月在空间里天天控诉她的假期培训班,不知道哪里来的缘分,她居然和朱总是同一个补习老师。 宋望在她的说说下面评论:摸摸头 路上还挂着红灯笼,公交车上也是欢声笑语。宋望戴着耳机在听歌,到了半路,她隐隐约约看见有个熟悉的面孔要上车。 唐加乐也注意到宋望,笑着走过来:好久不见呀,这么巧,你干嘛去? 和朋友看个路演。 我去!唐加乐看了一眼站在车门口的苏阑安:我们不会看的是同一个吧? 宋望:不知道。 叫啥来着这个歌手 苏阑安回答:好几个人呢,你说哪一个? 湾里广场是不是?唐加乐问宋望。 我不知道在哪。 ?唐加乐竖起大拇指:人家一叫你就出来?就不怕把你卖了? 不会吧 唐加乐和蔼的看着宋望:你还小,不懂社会的险恶。 下车后,宋望没有和他们同行,自己坐公交来学校门口找季楠。 晚饭吃了没?季楠看宋望走路挺稳当的:脚好了? 吃了,好了。 季楠从路边骑出来一张小摩托,手里拿着顶蓝色的头盔,递给宋望,又拍拍后座:放心,安全的很。 我听朱总说,你比我们还小两岁? !季楠嘿一声:这家伙怎么什么都往外说,年龄有什么问题吗?没有,好吧。 宋望把人拽起来,嘱咐季楠也戴好头盔:我来骑吧。 行吗你? 行。宋望家里有张妈妈以前留下的电瓶摩托车,怕放着没人用坏了以后可惜,就拿出来当代步车,骑龄还挺长。 那我给你导航。 路演尚未开始,就已经里三层外三层的围满了人,还在简易的小黑板上写了句话:我在等你出现。 宋望在视频里看的路演大部分都是抒情歌或者民谣,要是再有一两样乐器,那么就会吸引更多的人。像今晚的这个说唱现场,她是没有接触过的。 季燃来了没?我在火龙果音乐把他的歌都听了八百遍了。 听说真人更帅。 年龄也小,刚大学吧。 他的声音我爱了。 现场女孩子很多,还有的带着季燃的应援手幅,宋望拿出手机在火龙果音乐搜索季燃,是官方认证音乐人。 唐加乐带着苏阑安成功找到宋望:你朋友呢? 放摩托车去了。 男的还是哟,兄弟你好。唐加乐看见季楠站在宋望身后,八.九成就是他:宋望朋友吧,我们是她小学同学。 季楠来了几句简洁的自我介绍后看向苏阑安:你也去参加物理竞赛了是不是? 对,我好像也见过你。 唐加乐真想无视这俩人的对话:组队成功了呗,我和宋望是低智商组的。 宋望: 你们俩怎么回事?唐加乐左看看宋望右看看苏阑安:一句话都不说吗? 宋望还是按照老惯例,陪着苏阑安沉默。但这次苏阑安居然先开了口:都说了不要老关注我们,闲的? 哎哟,知道了知道了。 路演开始,唐加乐搂着苏阑安挤到前面,还不忘回头对宋望说:等会一起回去,我和苏阑安送你回家,你和你朋友玩吧。 苏阑安是站在自己面前,可宋望为什么会觉得他那么陌生?好像从始自终,苏阑安的任何一句话,一个动作,她都看不懂。 有故事的男女同学啊你们俩。季楠低头踢开脚边的石子:还给我碰见了。 你听得到 宋望成绩一直都是中下游水平,换位置和付新月隔了左右两排,前后三排。姐妹俩隔岸相望,竟无语凝噎。 学期过半,老师拿来了文理分班表,多次强调要慎重。宋望也没什么好考虑的,果断填了文科。 朱总也不想和数学这个小妖精过不去,选了文科。付新月还在摇摆不定,终于在吃完两份红烧肉后,做出了坚定的选择: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 拍分班照当天,季楠晃到宋望身后,站的笔直:就算不能天天见面,我们还是会有机会的,对吧? 这句话没有指定的对象,宋望当然不会去接这个茬。站在季楠旁边的男同学笑嘻嘻地回:咱俩这关系,你瞎想什么呢? 季楠眼光收回来,看着镜头露出笑容。 高二刚开始,老师就单方面宣布进入倒计时,宋望自己在心里不以为然:不还有两年吗? 周末晚上,宋望在刷手机的时候,看见陈婉婉发了长安的照片,配文:好喜欢这个作者啊啊啊啊啊,我也想到处旅行。 室友在写作业,看到饭点,抬头问宋望:今天我们要吃什么? 宋望给陈婉婉点了个赞,收起手机:盖浇饭怎么样? 行,半小时后出发。 饭馆开在商业圈附近,室友出门的时候还带了政治的速记小手册,她问宋望:你一点都不紧张吗? 我也没想考太好的学校。 为什么? 因为我自己好像没什么远大的理想。 舍友把这和你不好好学习有什么关系咽下去,算了下时间:我等会去图书馆,你自己先回去。 宋望在前面精品店的拐角处看见陈婉婉和几个女孩子,应该是周末来聚会的。她就在这个路口要拐弯,没想着要上去打个招呼。 但是陈婉婉也看见她,还举手挥了挥:宋望! 你朋友吗?室友问。 嗯,你先去小饭馆,我一会儿就来。 陈婉婉走过来把宋望喊去:一起玩吧,舒念也在呢。 不了,我是和我室友一起来的。宋望看见舒念还化了个淡妆,看起来很成熟,不过还是一如既往的漂亮。 可以让她和我们一起呀。 下次吧。 舒念把手里未开封的奶茶递给宋望,脸上挂着笑,言行举止都很得体:好久没见了,最近怎么样? 还行。宋望摆摆手:你喝吧,谢谢。 我们班上高中的也没几个人,更何况是考到市里的,宋望,你是有前途的人啊。陈婉婉说。 还没等宋望接下这阿谀奉承的话,她就看见有几个男孩子正走过来,为首的是江边。 舒念看见他们姗姗来迟,开口道:你们来的真早,让女孩子等,真没风度。 错了错了,今天吃饭我请客哎,宋望吗这不是? 被认出来的宋望只能点头:是。 你也在啊,比小时候好看多了,潜力股啊你是。 谁都没有出来解决这俩人之间不对的气氛,场面沉默了几秒,宋望说:你们好好玩,我去找我朋友了。 干嘛?不给我面子?江边变脸很快,发出的疑问都在表现他的不好惹。 恋耽美 -野以(11) 宋望说:也不是很熟我们。 哎哎哎,难得的假期,一个男孩子脾气这么凶,以后老婆都找不到。舒念对宋望说:快走吧,不然你朋友该着急了。 宋望和舒念的眼神对上,也没再待下去,头也不回的就走了。出了众人的视野,她才找到舒念的对话框,给她发:谢谢。 怎么?还以为顾州和苏阑安罩着她呢,都什么世道了,也不看看我现在什么地位,我会怕他们? 陈婉婉抓住重点:谁罩着她? 顾州苏阑安啊,不然就她?还想平平安安过完小学,真搞笑。 宋望来到小饭馆,室友给老板娘留了口信,说自己先去书店了,晚上学校见。老板娘是个快四十的外地人,性格脾气都很好,像宋望这些熟面孔,一般都是会记住的。 丫头,高二了吧? 是。 可得好好学啊,学历高以后才能赚钱,我家那不成器的儿子,高中就跑出去打工,现在天天熬夜加班,过年都不见回家。老板娘用围裙擦擦饮料外边的水:来,阿姨请你喝,明年等你的好消息啊。 宋望低下头,把饮料喝完,在取餐台上放了钱:谢谢阿姨,记得收钱,我走啦。 八中的高考成绩这几年都不怎么好,所以学校决定拉长战线,从高二开始,基本上就没有什么娱乐性的活动。 朱总端着餐盘加入宋望和付新月的饭局,他把鸡蛋敲的稀碎,深吐一口气:我废了,世界不美好了。 得了吧。付新月抢过他刚剥好的鸡蛋:我可以后悔吗?最近掉头发,太吓人了。 你不是在季楠隔壁吗?嚯这人都出名到竞赛班了。朱总咂咂嘴:我前几天还看见他抱着球被教导主任追的到处跑。 付新月:人家和我们不在一个维度,上次问他道题,瞄了几眼,给我几个公式答案就出来了,我不理解。 朱总:小屁孩,一生要强的中国男人。 宋望也是经常看着班里的几位神仙打架,她开口:我们班居然有人数学考满分,然后对自己的英语不满意。 英语满分了,其他科又不满意了呗。付新月用下巴指指离他们不远的一桌:季楠现在身边一大波小迷妹,送水送零食的。 班里有同学是艺考生,晚自习会去钢琴教室练习,宋望叛逆了一把,悄悄跟着人出去。她找了个空位,趴着睡觉,钢琴声很好听,困意渐渐涌上来。 第二节课快过去,宋望从袖子里拿出手机,翻看空间一些人近况。她在之前唐加乐组建的群里找到了苏阑安的id,手指一直腾空。琴音开始变得跌宕起伏,转折过渡的时候,宋望狠下心,按下添加对方为好友。 高中一般是不让带手机的,宋望也是偷偷藏着,苏阑安很大概率是周末才会看手机。但这次的猜测被五分钟后的好友通过推翻。 宋望:不上晚自习吗? 苏阑安:好像你也是 宋望:(尴尬)你选的文科还是理科? 苏阑安:理科 宋望:我是文科 苏阑安:嗯 外面第三节晚自习的上课铃声响起,宋望看这简短的一个字,也不想继续尬聊下去。在回去的路上,她突然想起龙筱时以前问过的问题:你为什么喜欢他? 这种要个具体答案的问题,她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回答。反正在所有人中,只有苏阑安给她的感觉是不一样的。很想接近他,脑海里时不时都会有他的身影。都说时间会冲淡一切,可有关苏阑安的记忆,却在脑海里越来越清晰。 在教学楼前的雕塑下,宋望心里正乱的一团糟,没有在意身后跟着个人。 季楠抬脚跟着走了几步,伸手拍宋望的肩膀:低头捡钱呢? 没有。 我听说你数学不太好? 宋望啊一声:什么? 文科数学不难吧,你怎么老在两百名徘徊? 已经是上课时间,宋望怕再晚一点,上厕所这个借口就要被怀疑,只好边走边跟季楠说:我会好好学的,快回去吧你干嘛?! 真是个慢性子。季楠扯着她的手腕上楼梯,从兜里拿出一张被对折了两次的a4纸:都是我自己整理的典型题,知识点基本都有,你做完我给你讲。 季楠。宋望扯着和她对抗的力气,停下脚步,一脸严肃:我们不要走那么近好吗?我很感谢你一直对我的照顾,但你有自己的事要做,我也有。 祝你前程似锦。宋望把纸还给季楠:之前真的很谢谢你,要是你有什么需要我 不用。季楠比宋望少站了两个台阶,但还是能够和她平视:宋望,要是我给你的生活带来了影响算了,我需要一点时间,上课去吧。 好。 季楠绕过宋望,第一次,背对着她走在前面。 这件事宋望并没有放在心上,过了几天就完全抛之脑后。 苏阑安高二下学期有个集训,在准备一个保送名额,学校在南方,全国排名前十。在社交软件上消失了快一个月后,他才发了条说说:疲惫。配图是个躺在地上的史迪仔。 下面的唐加乐评论:男人不能说不行! 陈婉婉:大学霸怎么啦? 好友1:哥们题目怎么样?求分享 宋望本来想发个加油的表情,但在输入框里修修改改的,后来就不想评论了。干脆抛直球,她点开苏阑安的对话框:逢考必过! 快两个小时,苏阑安才回:谢谢 宋望:我明天要早起看日出,给你看看呗 宋望:我觉得数学好难呀 宋望:你忙吧 高二整个学年结束,宋望都没有等到苏阑安的回复。无数次点开他的资料卡,偶尔还能看见他发说说,可就是没有消息。 内心的冲动未曾冷却,辗转反侧的深夜里,宋望终于在高三的最后一个寒假,起了要告白的决心。 苏阑安,我不是一直都勇敢的。 你听得到 升到高三,所有老师恨不得把自己的毕生所学都植入学生脑袋。他们不理解为什么一道题换个数字,换个问法,把条件调个位置就算不出正确答案。 付新月两条眉毛都拧到一起了,吃饭也不能让她高兴:望啊,我觉得我没学上了,怎么办? 别那么多压力,相信自己。 你说要是我有季楠那智商,高考什么的,都是小儿科。 嗯。宋望也不愿多提这个人,想起之前的事,还是有点心虚。 我可听说有女孩给他递情书,结果信封都没打开,直接就拒绝了。这小子,真行,不过就他的条件,眼光说不定高着呢,看着就挺会摆谱。付新月看见食堂的电视在放新闻联播:哎我们班还有女孩子知道我原来和他是一个班的,问我要季楠的联系方式呢。 宋望夹着一块红烧肉来回在餐盘上翻滚:辛苦你了。 我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消息,听说他有喜欢的人,保密工作还整的挺到位,到现在都没被曝出来。付新月咬着筷子,突然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宋望,从头顶开始往下打量:不会是年级第一那姑娘吧?我有次见他屁颠屁颠地跟着个女孩走,一抹影的事,和你倒是大同小异,年级第一那姑娘,现在想想,也不是不可能。 那他肯定喜欢优秀的呀。宋望吞下红烧肉,眼神也有点飘,这么窘迫,她怎么感觉好像是自己自作多情了?季楠好像真的对每个人都挺好的。 上次陪你去医院,给我们打饭,我就知道,这人能处。 对吧,我也觉得他对每个人都好。 付新月的腕表震动起来,她催宋望:你快吃,我们赶紧去上完这两节课就周末了。 在三楼楼梯学习角的休闲厅里,朱总正在和季楠密谋着什么,前者确定来人后,紧忙推了一把季楠:目标出现,目标出现,要不要我把她喊过来? 季楠没有完全把脸转过去,侧了一下身子,等宋望快要到四楼的缝隙处,他才开口:人要走了,你快喊。 宋望!朱总收到指令,立马执行。 付新月往后倒退了一步,循着声音来源看到人:你们也没有回寝室睡午觉吗? 谁还睡得着啊,我们过来多做几道题。 行啊,季楠呢?也来做题?付新月挽着宋望的手走过来:你不是参加竞赛都保送了吗? 那我回家干嘛?在这还有人陪我打球。季楠把手放在桌子上,有规律的拍打着节奏。 你看看谁敢陪你打球,人家不学习呀。付新月心里还想着自己的五三:我们走啦,你们俩好好做题吧。 那个朱总挠头,目标快被带走了,他欲言又止。借口没想出来,一边的季楠倒是及时说:宋望,有时间吗?我有话要跟你说。 肇事者付新月作为一线吃瓜群众,脑子难得灵光一回:合着你们不是找我呀? 宋望接到付新月投来的目光,开口道:走吧我们,别耽误他们刷题。 你看这俩人手边干干净净的,一本书没有,怎么刷题?付新月剜了朱总一眼:到底要干嘛你们? 朱总也恨这个木头疙瘩不开窍,上前就使眼色:你上次不是说要教我历史吗?走吧,待这干嘛? 你有病?我学的理科,我教你历史?付新月还想继续深究这个问题,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气势:你要跟我家望聊什么?你说出来我听听,合不合法 哎哟,我的祖宗。朱总拉上付新月的袖子就往楼上走:怎么那么不会察言观色呢,你看题目能看得懂吗?知道最后求什么吗? 宋望也反应过来,跟着朱总付新月就要走,被季楠叫住:宋望,就几句话,时间不会太久的。 季楠站在椅子旁边,又劝:坐下说吧,不然咱俩跟罚站一样。 好。 空气凝固了几秒,季楠才慢慢开口道:我知道现在是关键时期,我这样做会打扰你,我们也好久没说话了,这对我来说不是件好事。虽然我心里有答案,但我还是想亲口听你说,这样我也不算有遗憾。 季楠左手抓住裤缝,抿了好几次嘴唇,先是半垂着头,后来直接看向宋望,眼神坚定,语气温柔:我喜欢你,要是你现在要以学习为重的话,我可以等到毕业。这么久没有说话,我也没有来找过你,不是代表我放弃了,而是有了时间更加明确我自己的心,宋望 不可能。宋望斩钉截铁,没有留一丝希望,态度近乎冰冷:你比我们小,思维可能会活跃一点,对新鲜事物总是有好奇心的。不好意思,季楠,我要回教室了,再见。 毫无挽留的余地,季楠往后一靠,双眼盯着天花板放空。分不清是挫败感还是苦涩,反正这段自我心动的初恋,好像从来没有被宋望注意过。 高考前三个月,李之学给宋望发了个链接,她点开,是小学的毕业照合集。班长花时间做了个视频,有大合照,有小群体自费拍的照片,看得出来是真的很用心在怀念。 这样一群纯粹毫无杂念的小朋友,被冠以天真灿烂的名号,喜欢和不喜欢都挂在脸上。 长大就是,从本来可以默写出全班的名字,到分别时有的人甚至都没有说几句话。 宋望心里知道,高中结束后,她和苏阑安的距离只会越来越远,远到未来某一天,他们不会再有任何联系,远到苏阑安记忆里可能不会再有宋望这个人。 季楠说的遗憾两个字,让宋望从深坑里爬起来,能够喘口气,脑子清醒的过滤了一遍自己的现况,好像得到一个答案会好一点不管是什么答案。 她找到没有回复消息的对话框,打字。 宋望:苏阑安,我喜欢你 宋望:其实他们一直说的都是对的 宋望:那你呢? 宋望:你是怎么想的? 不管是普通的日常分享,还是告白,都石沉大海。宋望这个时候是没有勇气去见一面苏阑安的,一个连消息都不愿回复的人,到底还在奢求什么? 还好,她向来擅长隐忍。 高考前三天,妈妈去庙里求了张符给宋望,把各路神仙都拜了一遍,要求也不高,能上个公办本科就行。这样的家庭氛围确实没有给到宋望什么压力,所以她也没有复习,考前一天还在看电影。 快九点的时候,她收到舒念的消息:祝你金榜题名。 宋望回了句谢谢,点开舒念的空间,都是一些自拍和吃喝玩乐,动态下面时不时还有唐加乐一众人的评论。看见舒念第一条说说是爬山拍到的日出,宋望点了赞。 苏阑安好像消失在所有人的世界里。 两天就结束这三年的所有苦日子,为这些时光划上了句号。付新月当晚把宋望拉去大排档,憋着气喝了一大杯啤酒。吐槽完试卷的难度和出题思路,她就像一只泄了气的气球,喃喃道:我十八了!我居然十八了!望啊,我们要成为一个大人了。 成为大人,宋望没想到这句话应验的这么快。七八岁的时候,天天盼着长大,巴不得一觉醒来自己就离开家乡,奔着伟大理想去往更大的城市,可当身后的手一松开,瞬间又不想动弹。 恋耽美 -野以(12) 望,我嘴里说着公式难背,过程难写,但是我做出一道题,我就很有成就感。每天三点一线,就算你有再多是烦恼,你根本就没时间来理它,活的特充实我今天下午待在家,我爸妈跟人聊外省学校的时候,你知道吗?我居然有点难过。付新月抱着啤酒瓶,红着脸蛋:要是我们俩不在一个城市,你再崴脚,谁帮你叫医生啊啊啊啊,呜呜呜呜呜。 宋望正共情着,被这句话劝退:我有手机,我知道120是干嘛的,你怎么能老想着我崴脚呢? 呜呜呜呜呜,我化妆的时候再也没有人帮我举补光灯了。 宋望叹口气,实在不想在这个大好的日子里见血,只能尝试着让付新月跳过这个话题:那你想好去哪个城市了吗? 没有人崴脚,让我享受不用排队打饭的快乐。 想学什么专业? 没有人举补光灯,我的自拍就不好看。 以后想做什么? 没有人陪我晚自习逃课被保安追。 付新月,我怀疑你是第一次喝酒,你还骗我你千杯不倒。 宋望这么呆呆傻傻的朋友太难找了,呜呜呜呜。 老板!宋望忍无可忍:有胶带吗? 查完录取志愿后,宋望去了个还可以的南方一本学校读汉语言学,付新月跑到零下的北方读财务金融。姐妹俩再次相隔千里,实力演绎了一把什么叫无缘无份。 晴天 等到放晴的那天 也许我会比较好一点 你这图案,挺酷啊。纹身师把图片设计好大小,又询问宋望的意见:我觉得不用上色,就在手臂侧边挺好看的。 行。 成年了吧?别怪我没眼力劲啊,上次被一早熟未成年骗了,他老母亲差点把我这工作室掀喽。 宋望有点好笑,眼尾的弧度加深:要不要看身份证? 随口一说嘛,那你都提出来了,我只好看看。 22了,放心。宋望指了自己的黑色小挎包:左边兜里,一拿就有。 看在你这么漂亮成熟的份上,就算了。 刚值夏天的酷暑,宋望穿了件漏肩的小吊带和垂感高腰阔腿裤,比列非常好,脸上的妆容也看得出来是精心化过的。她的脸有点圆,可是五官很好,属于耐看型的,第一眼不是特别惊艳。 纹身师开始自来熟的唠嗑:这有什么寓意吗?我也是很少见这种可爱的小幽灵。 没有,我也是图个新鲜。宋望环顾这个工作室,最后定睛在门后的宠物饭碗上:怎么不见你的小伙伴? 对面几个小姑娘绑架了。纹身师理解这个小伙伴的意思:我可比不过他,比我受欢迎多了。 因为图案也不大,几厘米而已,所以结束的时间会快一点。宋望看着自己的手上被缠了保鲜膜,记住几个重要的注意事项:拆下来后要用酒精擦吗? 又不是中毒,你别太紧张。 谢谢。宋望付完钱,整理好东西,从包里拿出轻薄的防晒衣穿上,要不然这保鲜膜她自己看着都奇怪。 纹身师看宋望要出门,开口道:你那小幽灵挺孤独的,以后让它开心点。 这座城市没有秋天这个概念,宋望来这四年,要么就是被热死,要么就是冷死,反正没有一天的天气是正常人类能接受的。 多年挚友付新月在零下世界熬得哭爹喊娘,她不止一次跟宋望发誓:我这辈子再来这个鬼地方,我的名字就倒过来叫! 宋望深表同情,找了个好看的角度和光线,她把自己的纹身成品发给付新月:姐也是社会人了。 付新月:! 付新月:你的叛逆期是比普通人来得晚是不是? 付新月:疼不疼啊 付新月:看着倒是挺可爱的 宋望: 宋望:按照恐怖的思路来看 宋望:这是黑白无常 付新月:不就是一个没长大的幽灵崽崽嘛 付新月:要是黑白无常长这样 付新月:那也没什么吓人的 宋望揭下了保鲜膜,仔细端详半天,不管怎么说,也是千挑万选才决定的,怎么样都不能嫌弃它。 论文已经开始选题,宋望整天泡在图书馆,写会字看会电影,独处已经成为一种习惯,很难和别人有共同的生活轨迹。 晚上回到宿舍,她看见室友都围着一起开心的说话,自己桌面上放了些小零食。 宋望回来啦,小菲男朋友给我们买了吃的,标准男德班的。 宋望道谢,坐在一边听她们闲聊。话题来到单身的时候,有室友提起宋望就问:万能寡王代表,能不能争口气,跨年之前脱个单。 我尽量。宋望耸肩:我可是寝室独秀,稀有物种。 居然真的有人能母胎solo到现在,我也是第一次见。 另外一个室友搭话:那是人家不想谈,你真以为没人喜欢宋望啊? 八卦之魂燃起,整个寝室气氛被炒热。 要我说,宋望你就毕业之前谈了恋爱,实在不行一毕业就分。 这年代,人还是多情一点好。 大街上一块砖头砸十个男人,九个都是海王。 别啊,我男朋友可不是。 我男朋友也不是。 谁男朋友是? 宋望看见聊天跨入死循环,起身要去洗澡:姐妹们,我今年必搞对象,明年结婚,后年抱娃。 哈哈哈哈哈哈哈。 还得是你,宋望。 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在床上敷面膜准备打会斗地主睡觉的宋望被付新月的来电吓了一跳,她的手机万年静音,刚刚不小心打开忘了关,系统的铃声让她暂时没有反应过来。 有生之年居然还能接到号码打来的电话。 望!付新月撕心裂肺:我刚刚写了三千字的论文,突然断电,一字都没给我留啊啊啊啊啊啊。要不是这里的湖面都结冰了,我就跳下去了。 冷静啊宝。反正时间也还早,你就当练习打字了。 你最近干嘛呢,都不主动关心一下人家。 宋望撕下面膜,把遮光帘拉好:早睡早起呢,有什么话你快说啊,我十点半必须要睡觉。 朱总前两天过来找我玩,说季楠他哥在你们城市有个音乐节,要了几张票,到时候我们过来找你啊,去感受一下说唱现场。 可以,把你们的航班信息发给我就行。我肯定亲自去机场恭候你们的到来。 付新月十分满意这个回答,再次抱怨她的破电脑,然后才挂了电话。 宋望打开小程序,查了一下最近的演出,在合伙音乐节的嘉宾名单里找到了季燃的名字。 miss?宋望在火龙果音乐搜索季燃的单曲。 《miss》RAN 宋望戴上耳机听这首歌,hook部分很温柔,跟平时完全不是一个风格。她看评论有好多粉丝都怀疑季燃沦陷在爱情里了。 季燃的歌词一直都很出色,宋望还用作自己的个性签名。没有到死忠粉的地步,但她还是一直都在关注季燃的新歌曲,只是不会准时听罢了。 周末晚上,有人约宋望出去喝酒,她也没什么事,就答应了,约好十点见面。 快傍晚时分,太阳就算落下去了,这热气还是没有一丝消减的意思。宋望穿了条紧身露背的裙子坐在镜子前化妆,手机屏幕亮起,她看见付新月发了两张机票的图片,都是后天到,但时间不一样,下午三点和晚上九点。 紧接着跟过来几句话:季楠说就这两天会过去,我刚刚发消息问他时间,还没回我,不知道在干嘛。 宋望手里的眉笔停住,想了几秒给付新月打字:他和你们还有联系? 付新月:和朱总吧应该是 快四年没见,宋望想起季楠,记忆里的人脸变得模糊,要不是这突然被付新月提起,她应该是很难会想起这个人的。 Mmax酒吧的dj是个身材火辣的年轻女孩,所以这里的生意很火爆,大多男人都是听着名号来的。 宋望大学玩的很开,这种聚会她一般不会拒绝,当然前提是现场得有她信赖的人在酒肉朋友方童。 此女子是出了名的能喝,踩箱喝趴一堆男人都不在话下。生性放荡不羁爱自由,比宋望大两岁,酒吧销售届的天花板,有人说她:半年不开张,开张喝半年。 妥妥的带货王牌。 和她混在一起,其实挺狗血的。宋望刚上大学,离家也有距离,一个人懒散惯了,在陌生的环境反而没有了什么枷锁,社恐奇迹般的消失不见。 十多年固定的生活模式被打破,天性里就带着叛逆的血液被唤醒,宋望的佛性思想转变成趁年轻要及时行乐。 于是闲暇时都会积极参加聚会,也不再抵触交朋友,只是在自己想要独处的时候,才会切断和外界的联系。 她世界里的孤独和热闹是不矛盾的。 宋望有次和朋友出去喝酒,因为和朋友是老熟人,方童就多送了几瓶酒。本着顾客不嫌多的理念,方童加了宋望的微信,还抛出诱惑:下次你来,我给你打七折,就当交个朋友。 于是,方童在宋望的好友列表里静静躺尸。 后来就是跨年的聚会上,宋望看着一瓶接一瓶灌进肚子的啤酒,在心里给方童默默竖起大拇指。 一回生二回熟,两个人居然在某天晚上灵魂接洽成功,聊的不亦乐乎,每句话每个梗对方都能接住。 此后就延续了快四年的友情。 十二点左右,整个场子的气氛只增不减。方童一指宋望的纹身:时间到了没,你就喝酒。 半个多月了。 第一次见你,挺乖一小女孩,事实说明,看外貌是无法了解一个人的。 宋望手里转着打火机,手摸向方童的裤兜:实不相瞒,这次我快半年没抽了。 就不能再多忍忍。方童拍开宋望的手,顺带着抢过打火机:也不大,明天我给你个地址,去把它洗了。 我闲的呀。宋望有点晕,刚刚的酒现在才上头:合着就是个体验卡呗。 等你毕业找工作,以后找对象,都会有影响的。 我管那么多干嘛。 方童也没有再劝,注意到宋望的难受,把手里的烟和打火机一并给了她:去外面清醒一下,别跟其他人要烟抽,小心抽到人家床上去。 酒吧门口也不冷清,喝吐的,耍酒疯的大有人在。宋望稳住脚步,等视线变得清晰,才靠在墙边抽烟。 拿出手机看见有人给她发消息。 季楠:我晚上十一点到 季楠:你在哪 季楠:手机没用就扔了吧 季楠:再等你半小时,不来我就跟别人说你耍大牌 晴天 付新月打来视频,堪比免提的声音传来:望!你是不是又喝得烂醉?季楠到了快两个小时了,晚上坏人又多,现在还等着你呢,你还不赶紧去接他。 一个大男人宋望胃有点不舒服:知道了知道了,我现在就去。 你行不行,可别人没接到,你先倒下了。 放心。 宋望重新回到酒吧,跟方童打了个招呼,然后去卫生间简单梳理了形象,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像是刚泡完吧的人。 路上大概需要花三十分钟,宋望找了家二十四小时便利店,买了杯热奶茶来缓解胃疼。她坐上车才回季楠:我现在过来。 季楠秒回:见你一面可真难 已经是快凌晨一点,街边基本上是没有人了,只有间隔整齐的路灯还在发着光。两边的樟树筛漏出奇奇怪怪的空白地,光线填满后,变成抽象的画作。 机场两个字映入眼帘,宋望才给季楠发消息:拍张你附近建筑物的照片给我。 季楠:你拍给我吧,我来找你 宋望:行 这时候的游客不是很多,宋望下车后就待在原地没动,她接到方童打来的语音。 到哪了?接到你朋友没? 刚到,还没见到人呢。 男的是吧,自己注意点。不说了,我们才刚开始呢,那你等会还要不要过来? 宋望揉揉胃,正想答应,就看见有个欣长的影子出现在自己身后,她敷衍几句:等会看吧,我先挂了。 怎么着?这么晚了还有局啊?季楠把行李箱一停,皱起眉头:不好好睡觉,整天瞎混什么。 宋望发现季楠比几年前还要高出一截,光洁白皙的脸上现在有点冷峻。难怪付新月之前一直说有女孩子给他递情书,现在看来,原来是有道理的。 住附近吗?我给你订酒店? 不用了,我来之前就找好了。 宋望一时语塞,怼他:那你到了就自己打车过去啊,非要在这耗几个小时干嘛? 我乐意。季楠把行李箱推到宋望跟前:你要送我。 恋耽美 -野以(13) ? 季楠见宋望四处张望着找出租车,不经意瞥见她的后背,很快又别开目光,就差把我不高兴四个字写在脸上了,他故意咳嗽几声,懒懒开口:抽烟喝酒蹦迪你是一样不差啊,宋望。 就当个乐趣嘛。 宋望还想着帮忙把行李放到后备箱,手还没使劲,就被男人先拿了过去,季楠扣下门,扯过宋望的小臂,眸子一沉:你到底要干什么?嗯? 时隔多年的见面,两个人都没想到会是那么沉重的场景。宋望看着窗外,留给季楠一个后脑勺,把这尊大神送回去后,实在没有精力再跑回酒吧,她掏出手机给方童回了个信。 等待红绿灯时,离季楠自己订的酒店还有不到一公里,两个人还没有开口说话。 司机时不时从后视镜看他们,还以为是机场临时拼车的,或者是闹别扭的小情侣。 到达目的地,季楠先下车把行李拿下来,又折回来打开宋望这边的车门:有两个房间,你也上去吧,太晚了。 寝室是回不了的,反正也是去找地方住,宋望就没有矫情,跟着季楠就上楼。 这次是要和新月还有朱总一起去看演唱会的,别因为咱们俩,让别人也感觉不自在。 季楠找到前台拿房卡,他没有第一时间就回复宋望的话,过了好一会,才低声说:看来我这次又打扰到你的生活了。 房间是二十二层,主卧有个飘窗,还带着个小的洗手间,季楠拉着行李就去了侧卧。 宋望先是在沙发上瘫坐了几分钟,从她这里,刚好能够看见这座城市的夜晚,一块黑幕布中,点缀着几处星光。她用食指使劲按住隐隐作痛的太阳穴,一旦沾到柔软的地方,就没有毅力再站起来。 洗澡睡觉去,坐这想什么呢?季楠自带牙刷毛巾,换了身暗色的睡衣,本来是朝着卫生间走去的,脚步一顿,还是有点不放心,他问宋望:哪里不舒服吗? 没事。长痛不如短痛,宋望快速起身,把卧室门反锁。 季楠在客厅等了快半个小时,服务人员才按响门铃。从小到大,他所有东西的牌子基本都是固定的,很难再花时间去适应另一个东西的特性。像酒店的什么一次性用品,和朋友没有隔阂的穿同一件衣服,和同一瓶水,这些都是他接受不了的。 环保袋里是胃药和一些吃的,季楠五点的时候还在实验室,快七点才结束,飞机八点起飞,十一点落地,这一天当中他只吃了早餐。 当时离得很远,可季楠还是一眼就能认出来,是宋望。 待走近后,宋望的裙子把她整个人的身形都勾勒出来,头发微卷,随着夏日的晚风来回飘动。侧脸很柔和,橘色的光线给她平添几分婉约的风姿。季楠视线停在宋望的后背上,一直往下,是极细的腰。 这好像是另一个模样的宋望。 高中的时候,她害羞内敛,连和男孩子说话都支支吾吾没有重点,如今已经变得和他对视都游刃有余。 季楠知道,苏阑安是她的心结。 当时两个人一起去了集训,苏阑安的物理成绩并没有拿到奖,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可他的数学却是出了名的厉害。季楠故意把位置选的离他很近,然后还主动搭讪。 还记得我吗?上次我和宋望去看路演。 记得记得。苏阑安笑起来眼睛是弯弯的,比起那天晚上,现在却像个开朗的大男孩,他和身边的人在聊NBA,看样子都是老熟人。 集训时间快结束,老师一改往日正襟危坐的气势,难得和他们开玩笑:你们都是我们市里的希望啊,好好念书,你们有个学长,靠读书给家里赚了一套房呢。 有同学一边举起右手,一边问:老师,你带过最聪明的学生有多厉害? 老师也玩极限拉扯:说不定在你们里面呢,我还要带好几届呢,这哪说的准? 苏阑安在后面悄悄说话:兄弟,你可真行,推个公式你都费劲。 被说的人还有点小倔强:我生平第一次超常发挥就来这了,哪跟得上你们。 物理我是帮不了你,昨天那个压轴的题,我早都放弃了,没事,咱俩一起菜着。苏阑安还是有点谦虚在身上的。 可我从来没有做到过压轴题,我连题目都没时间看。 季楠下课后跟上他们的步伐,一起去吃饭。班上有个直率的北方人,性格风风火火,整天在班上咋咋呼呼,很难有人不认识他。 到食堂有个快捷途径,要过一个窄的通道,两个人并排走还能接受。北方人在和同伴闹,拍了一下脑袋后就先跑开,同伴在后面骂娘。 玩得正起兴,他也就没顾得上礼貌什么的,手劲也大,推了毫无防备的季楠一踉跄。北方人还无关紧要,想继续往前跑。 苏阑安还没等季楠站稳回身看是谁,就先开口:这么大点位置耍什么疯,操场不够你跑? 北方人愣住,随后不甘示弱:你什么意思? 撞了人不道歉你要干嘛? 一句接一句的反问,让北方人面子有点挂不住。季楠站正身子,其实苏阑安还没他高,和身强力壮的北方人相比,也显得瘦弱很多,但他就这么一直不低头的模样,活像古代誓不投降,要和城池共存亡的将军。 我是不小心的。 季楠也不是什么随便让人捏的软柿子,他往前站了一步,双手插兜:赶紧道完歉去吃饭,别耽误大家,都饿着呢。 北方人已经感受到周围的人在看笑话,这么示弱的话好像有点难堪,干脆坚持到底:我还没说你撞着我呢,怎么了,难不成 季楠也不想多费口舌,撞着北方人的肩膀就直接走,两个人身高差不多,就是体重有点差距,但实在是没人会想到,季楠会硬碰硬。 你北方人被撞的朝一侧挪了几步,迎上季楠不屑的眼神,也没有再说下去。 季楠对着苏阑安扬起嘴角:走,吃饭去。 想起以前的一些往事,季楠复而看向宋望的卧室门,他把脚搭在桌子上,好几股情绪在心里翻涌。 不管是什么样子的宋望,他好像都抵抗不了。有那么一瞬间,季楠有点怀疑这次跑来见面的决定是错误的。要用朋友的心态来和宋望相处,是不可能的。他偏头看向镜子,暗自嘲讽自己的做法。 宋望就在你面前,季楠,你怎么可能做到无动于衷? 第二天是周末,宋望没有课,所以就没设置闹钟,一觉睡到中午十二点,她抱着头哼唧几声,不情不愿的起床。 客厅里没有人,侧卧的门也是开着的,宋望试探性的喊:季楠? 没有回应。 宋望回卧室给季楠发消息:你去哪了? 那边回的很快:我有事要回学校,你醒了? 宋望:嗯 季楠:下次有机会在一起看演出吧 宋望熄灭手机屏,去卫生间洗漱,她每次喝完酒都感觉自己嘴里有股奇怪的味道。 叮咚~ 门铃声响起,宋望在衣服上擦擦手上的水渍,小跑着去看来人。 早上好,季先生,您点的早餐和外卖到了。 宋望道谢,接过还热乎乎的粥和一个袋子,里面有条新的白色裙子。 餐桌上还有一盒胃药,季楠昨晚没有送进去。 机场旁边的咖啡店。 季楠收到宋望万年不变的谢谢,才打开app订机票。 还要再等两个小时,他给朱总打了电话:实验室还有事,这次鸽了你们,有时间一定请你们吃饭。 见到宋望啦?朱总一针见血。 嗯。 哎朱总叹气:你说你到底执着啥呢,这不是跟自己过不去吗。 哟,朱总不也默默守护不敢开口。季楠及时打断朱总接下来的万字辩解:我好歹还说出口,你看看你。 得得得,兄弟继续潜入敌人内部,给你捎宋望的消息。 晴天 方童照着宋望给的地址打车过来,一进门看见这里的装潢,不由得感叹:有个富二代朋友就是好,自己走了还给你续租,怎么着,这两天就躺着不出门了? 我问了服务员,把钱转给我朋友了,相当于是我租的,你就陪我一起躺着吧,也别浪费。 你这个人就是缺心眼,他自己乐意给你花钱,你就受着。价格也不便宜吧,又要去做兼职? 宋望窝在沙发上,灵魂出窍,睡意袭来:要是他不收这笔钱,我就要支付宝账号转。 死脑筋。方童不打扰她休息,找地方坐着给客户回消息。 岁月静好了一下午,宋望身体一抖,忽而惊醒,她试着让自己平静下来,陌生的环境让她有点喘不过来气。 年纪轻轻的,就这么虚。 宋望来厨房接杯冷水喝,她看见季楠还没有收款,只好找朱总要账号,谁知连朱总都不回消息。 你以为谁都像你?千杯不倒,钢铁般的身体。 爹妈给的,羡慕不来。方童把电脑合上,要点外卖:啤酒炸鸡?还是汉堡可乐? 大姐,你稍微健康一点,天天这么搞,顶不住的。 方童就是年轻人的现状,熬夜喝酒蹦迪,吃饭不规律,天天低头党,蔬菜水果也不沾,日夜颠倒。用她自己的话来说就是,酒是这个世界最治愈人的东西。 第二天还要去接付新月,宋望把房卡给了方童:该歇着就歇着,调调生物钟,也过一下白天的生活。 这哪改得了?方童从储物柜居然还翻出来香薰灯:都是睡八小时,我也没少啊。 还是不能和女人讲道理。 方童轻笑,手上的工作到这个点才算真正开始,她用手指敲着手机屏幕给宋望看:就为了享受你这大酒店,我可推了好几个单呐。 宋望做出受宠若惊的模样:真是不好意思,耽误您赚钱了。 知道就行,今晚你请客吧哎,对了,等你毕业,咱们去西藏呗,净化心灵,看我们能不能结束这浑浑噩噩的日子。 好。 凌晨四点,方童被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吵醒,然后身侧就多了个人,手脚冰凉。 宋望? 嗯。 没事,睡吧。 宋望右手不可抑制的发抖,她攥紧衣角,一声不吭。 半年都没抽烟,为什么又开始了?方童的嗓音很细,在黑暗中就像一盏明灯,温暖又坚定。 我看见他的近况了。 这其实是怪宋望手贱。 高考毕业后,她删除了大部分人的联系方式,其中就包括苏阑安,q.q上现在也只有不到二十人。 可是没什么用,苏阑安的账号她背的滚瓜烂熟。 有天晚上,她在q.q音乐的搜索栏里输入了苏阑安的账号,果然看到了主页里有他在歌曲下面的评论。 【这首歌太棒了】 【永远期待,永远热爱】 【我与谈恋爱这件事隔了整个太平洋】 【这专辑评论怎么这么少?!!】 【单身贵族yyds】 这个人只要不出现,或者不提起,宋望也就是平稳的。但没爆发的火山,并不代表它是安全的。 宋望有时候也调侃自己:怎么跟个恋爱脑一样? 性格上的别扭和缺陷,宋望在家人面前一直都隐藏的很好。当年妈妈的离家出走,在很大程度上,给宋望造成了伤害。 可是到现在,她都没说出来过当时的一些情况,比如妈妈吞过药,自己亲眼目睹医生把妈妈从死门关拉回来回家后她也没哭诉,睡一觉起来就服从安排重新回学校。和妈妈也保持着一种奇怪的默契,互不开口说这些早就该被遗忘的事。 随着时间越拉越长,宋望已经几近病态的在圈子里出不来。 出生就被爸爸抛弃,被带到一个陌生的环境后,又要被妈妈丢弃。从小看到其他小朋友都有爸爸,她也不会哭喊着问我为什么没有爸爸这种问题,在内心被强行灌注伤害的时候,她也没想过用眼泪来发泄。 所有被封在地底的痛苦在这个时刻被释放出来,宋望的胸口已经被挤的很重,每个字都说的异常艰难:可是我不知道我一天到底在难过什么。 方童握住宋望的右手,把被子大部分都匀给她:人没有过去是不完整的,你要试着跟自己和解,再苦再累,我们都无法回头的,只能向前走,才会找到能让你原谅过去的事情。 我好累呀,方童。 我知道我知道。 天色刚刚破晓,到处洋溢着生机。 宋望睡梦中还皱着眉头,整个身体蜷缩起来,毫无安全感。 姐妹!呜呜呜呜呜,抱抱。付新月把手里的行李箱直接撒手,冲上来就抱住宋望:我可太想你了。 我看你又圆润了一圈,吃的挺多。 你不懂,微胖女生才好看。付新月伸手掐宋望的腰:你看你,天哪,风一吹就跟着飞起来了吧。 宋望拿过箱子,任由付新月抱着她的手,后者语气欢快的停不下来嘴:望,你论文怎么样?要去哪实习呀,这次咱们俩就去一个地方,别分开了。季楠居然放我们鸽子,不过有票就行,他也不怎么重要。你们这天气真好,我终于可以穿新买的小裙子了 宝,稍微歇一歇,你要吃什么? 你带我去吧,都听你的。 那就附近找家餐馆,坐着等朱总。 恋耽美 -野以(14) 行。付新月拎起宋望的手臂,十分好奇这个纹身:到底疼不疼啊,这对你来说有什么意义吗?被你妈看见怎么办? 不疼,没什么意义,就觉得好看,至于我妈嘛我回家就穿长袖,也不想跟家里人说。 付新月放心跟着宋望走,连路都不看:人家的青春叛逆期都是十六七岁,就你,都到领证的年纪了,才开始反应过来。 你过来是要劝我从良啊。 没有,我也没说你现在不良啊。付新月见宋望的通身打扮:多漂亮啊你现在,不用从良,不用从良。 餐馆都是老招牌,客流量很大,排了快一小时,才等到一张空出的桌子。 付新月嘴就没停下过,说着说着还考起古来:学校门口那个米粉店好像没开了,老板回家养老去了。上个月班长还问要不要举办一次同学聚会,在联系老师呢,也不知道能不能成。还有那个谁,李雯丹,快结婚了,这速度真快 你自己的感情生活都整不明白,还关心别人呢。 啧。付新月翻了个白眼:大二的时候我不是搞过一个对象吗? 一个星期就分手那个?你们拉过手没? 付新月揭竿而起:你好意思说我呢,你个万年老寡王。 非得戳人家痛处是不是? 那,那还不是你先开始的。 宋望把先上来的饭给付新月推过去:快吃吧,坐那么久飞机。 对了,季楠昨天来你认真看了没?是不是比小时候帅多了?他朋友圈也不发照片,但是我看朱总发过,他们一起打球,就一个背影,不过看起来好像还不错。 姐妹,饭菜都快凉了。 付新月的眼镜蒙上层白雾,她索性摘下来放在一边:老实说你们这酒吧的男孩子帅不帅,我跟室友去过一次,北边的人喝酒跟喝白开水一样,样貌嘛嘿嘿嘿,还行。 那等朱总来,我带你们俩一起去。 必须的呀。我昨晚看了季燃的微博,他好像提前就说了这次演唱的歌曲。miss上周才出的吧,我看他的女粉都炸了,第一次见他写这么甜蜜的歌。 宋望就着这个话题,跟付新月聊了快两个小时,猛然一看手机:朱总快到了,赶紧走赶紧走。 演唱会当天,人潮拥挤,商家也抓住机会,在附近卖些什么手幅,发卡发箍,贴纸。宋望和付新月买了一队蓝粉色的猫耳朵,朱总也自娱自乐地买了个爱心贴纸。 宋望,这里一直这么热吗?我去,三十六度,都快熟了我。朱总撑着把大伞给两位女孩遮太阳,近乎圆形的脸上流下豆大的汗水:想来想去,还是家里舒服。 付新月从包里拿出湿纸巾,递给朱总:要不你去阴凉处避一避吧,不受热体质,等会再中暑。 还有一会呢,也别在这干等,我先去个洗手间。宋望别有深意的看了一眼朱总:你们俩去买杯冷饮,树下坐一坐? 也行,要不要我陪你去啊。付新月提议。 宋望连忙摆手:不用不用,你们快去吧。 看演唱会是个幌子,朱总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只是付新月这个局中人好像到现在都还没有看清眼前的形势。宋望倒不是想在他们中间插手什么,只是想让付新月能够自己有决定,要怎么处理她和朱总的关系。 晴天 离开学校的这天,宋望一个人在楼道抽了半包烟。爷爷最近几年苍老很多,小脑萎缩,偶尔会出现头晕的情况,所以实习期,宋望准备先回家上班。 她没有和家里人说自己的车票的信息,把大部分东西都扔了之后,只整理出来一个24寸的行李箱。 出发前一天晚上,方童在家里煮好火锅等宋望来,两个人并没有把这次相聚当成离别。 那谁,老王总,记得吗,就上次在酒吧喝醉了非要扛着桌子跑的神人。昨晚上带着几个妹子来开台,银行卡被他老婆冻结了,我们这才知道方童挑眉,看热闹不嫌事大:他啊,是吃软饭的。 你这工作吃瓜倒是永远冲在第一线。 嘿嘿嘿,是吧。 宋望脱下大衣,挽起袖子就去帮忙处理配菜小料:我刚刚上来看见你们北门那边的路灯都没有人修,你一个女孩子,还是找个安全的小区。 得了吧,方圆百里,我就是最危险的。 跟你说正事呢。宋望回到客厅把空调的温度又降了几度:我以后每周打视频,督促你换房子。 方童嘴上答应,不想听宋望的唠叨:等我忙完这一波,就来找你玩。 直接来我家过年吧,反正你也是一个人。宋望话刚出口,意识到什么,看了方童一眼:不过这年也没什么特别的,看看春晚也和普通礼拜五没什么区别。 行,到时候有空我一定来。 小区的位置离市中心这种繁华地段还是有点距离,建筑什么的也有点年头。一大早楼下就能看见起早贪黑卖蔬菜瓜果的。每家每户也挨得近,方童对门就是个独自在外打工的年轻女孩。 在生活节奏快到离谱的城市里,他们这些微小的剪影就是分子式的分母。 上次你去接的那男的,不会是你老相好吧? 人家才几岁,嘴下留情啊。 方童更加不淡定了,手上的活都停了下来:宋望你好这口啊? 成年了成年了,我的祖宗,你别瞎猜。 岁数小没事,别的地儿不小就行。方童给了宋望一个鼓励性的眼神,说的头头是道:成年人的爱情,就不能搞你学生时代那一出了。什么你不说我不说,你害羞我害羞的。到这个年纪,只有多谈恋爱,才能成熟,明白不? 宋望半信半疑:那你不也单了那么多年。 你不懂,我现在是沉淀期,必须要以 锅锅锅!水都烧干了! 赶上高铁后,宋望跟方童说了一声,然后就闭目养神,要不是自己意志力坚定,宿醉的滋味也够她一路吐着回去的了。 刚进老家的站口,宋望就收到移动发来的欢迎祝福,她点开付新月差一点就到九十九加的对话框,拍了张窗外的风景图给她。 宋望:我要是司机,我就油门踩到底来见你 付新月:行车不规范,闺蜜两行泪 宋望:你和朱总在一块呢? 付新月:对呀,我们还有二十分钟到高铁站接你 宋望:收到 自从上次看完季燃的演唱会,宋望老是能听见付新月在电话里提起朱总,也不知道这俩人是到了什么程度。有天晚上,睡的迷迷瞪瞪的宋望被付新月叫起来深度探讨了爱情这个话题。 两个人真的是,一个敢说一个敢听。 据理力争无果后,宋望下了一个定论,付新月和朱总正处在暧昧期,就是最让人上头的阶段。 付新月似懂非懂,问宋望:那我要不要主动告个白? 这宋望哑口无言。 然后就一直到了现在。宋望不断告诉自己要做个局外人,不要过度去追问别人的感情问题。 付新月穿的很喜庆,生怕宋望找不到她,大红色的暗面羽绒服,一出站口就能看见:望!这呢这呢! 回家就是好。 我找了一家大排档,你肯定喜欢。付新月把行李箱甩给身后的朱总,抱着宋望笑道:今天有点晚了,明天啊,明天,我们不醉不归。 从高铁站到市里也就半个小时,就是停停走走的红绿灯和一辆接一辆的车耽误了点时间。宋望也不好意思让朱总再把她送回镇上,坚持要自己坐大巴家回去。 最后一趟是八点四十五,宋望赶上车后松口气,她看见保安室旁边多了几盆花,以前熟悉的看门大爷也不见踪影。整个停车场重新刷漆装修,和以前的格局分布完全不同。 焕然一新。 最后十分钟,刷卡器响起,几个女孩说说笑笑的上车,宋望整理好自己的背包,抬起头刚好看见陈婉婉一边走一边找位置。 今年这冬天,我看天气预报说还得下雪,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南方人,终于有机会看看雪花长什么样了吗? 陈婉婉说完,这才看见坐在角落的宋望:啊啊啊啊,宋望是吗?你回来啦?好像好多年都没见你了,还在上学吗? 准备回来找工作了。 哦,我忘了,你们念本科的是今年才毕业。陈婉婉顺势就坐在宋望旁边,对自己的朋友说:我和我小学同学叙叙旧啊。 你也是回来过年吗?宋望把外套的扣子解开,这样坐着舒服一点,然后主动开始聊。 什么回不回来,我就没出去,去年毕业学校分配到市里上班,哪像你们,都是见过大城市的。 也没什么,现在还不是要从头开始找工作。 陈婉婉极细微的脸色有点变化,随后又恢复正常,健谈起来:上次去菜市场见到个熟人,我们小学的,高中也没念,现在都结婚生孩子了。你说说,二十刚出头就天天围着老公孩子转,遭罪不。 每个人选的路都不一样嘛。宋望其实也没听进去多少,但嘴上还是得有点回应,她向来就不是个一有空就东家长西家短的人。 舒念倒是还行,不过人家里本来就不差,给她找份工作也是挺容易的。我们小镇就那么大,多走走就能碰到些同学什么的。去年吧应该是,我在市里见到顾州了,现在变得可帅了,穿衣打扮什么的还挺时髦。 宋望这才知道顾州回来了,于是就多问了一嘴:他在哪呢? 就黄金商业街那边,好像开了个工作室,搞纹身的。陈婉婉拿出手机,翻开自己的微信二维码:你扫扫,到时候有空一起吃个饭什么的,等会我把你推给顾州。 宋望添加完,关于苏阑安的近况她欲言欲止,这个大家都知道的秘密,要是就这么问出口,好像又得被拿出来调侃。 那你找什么工作想好没?也来市里吧,好多人都在呢。 过完年就去看看。 要说起我们班最有出息的 宋望身体一僵,脑子短暂的空白了几秒。然后她听见陈婉婉继续说。 那就是苏阑安了,大学就没靠家里,自己赚钱,还考了研究生。我看他朋友圈国内国外的跑,这生活质量和我们就不是一个档次的。 陈婉婉见宋望没说话,轻轻用肩膀碰了她一下:你不会还喜欢他吧? 没有。宋望矢口否认。 那就行,你现在这么漂亮,有没有男朋友啊? 没有。 不应该呀,是不是要求太高啦。陈婉婉看了眼窗外,已经快到终点站了:你和苏阑安挺像的。 天快黑了,你打车回去吧,等过完年我们再联系啊,到时候看看有没有人愿意出来聚会。 宋望看着陈婉婉和她的朋友离开,正打算往外面走,突然在候车室的椅子上看见个熟悉的背影,她拎着箱子准备过去确认一下,那人就回过头看这边刚到站的大巴。 估计是视力问题,老人只好走出来趴在栏杆上看早就没有乘客的大巴车。随后一脸懊悔,跟刚刚还在一起说话的人抱怨:这车到站都没有个提醒,万一我孙女是这张车怎么办? 等了五六天都没来,就错过了这一辆,难不成会是? 宋望鼻子发酸,现在还是最冷的几天,爷爷瘦弱的身体因为好几件棉衣显得有点臃肿。黝黑的脸庞也松垮下来,他早年劳累留下的病根也治愈不了,所以走起路来还是有点跛腿。 也许是宋望注视了很久,有人拍了拍爷爷:那小姑娘一直在看你呢,是不是你孙女? 爷爷顺着手指的方向看过来,目光聚焦片刻,慢慢露出笑脸。宋望从一边的旅客区绕过去,她拉上爷爷冰凉的手,才发现,原来需要仰头看的人,现在在她面前,也没有那么高大了。 在外面是不是不吃肉,脸都瘦了一圈了。衣服呢,也不多穿几件。现在什么什么网络转钱,爷爷也不会弄,给别人我又不放心。每次打电话你就那么几句,都不知道你是不是真的过得好 天色暗下来,宋望就跟着爷爷走,两个人的身影被拉得很长。 晴天 宋望怎么也想不到,回家后的第一件事会是妈妈吵架。 我发现真的不能用正常人的思维来想你,你纹个这种鬼东西干嘛?不干不净的,明天我就带你去洗了,听见没! 上班穿个长袖不就看不见了。 那你到底要纹它干什么?妈妈见宋望低着头不说话,火气愈发变大:不洗是吧?觉得自己没错?整天丧着个脸,家里谁欠你似的,不想跟我们过就滚,还得看你脸色了现在。 宋望拿起包就要走,爷爷连忙拉住,对妈妈说:大过年的,娃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你非要这么做是吗? 那你看看她一天都在干些什么事! 母女之间的关系在这几年里都是很僵硬的,两三个月也不见得有通电话,就算能说上一两句,大多是以争吵结尾。 从小就是一副乖乖模样的宋望,在离家上学之后,性情大变,妈妈把这一切解释为,在外面学坏了。 恋耽美 -野以(15) 可是真正让自己对妈妈失去耐心的根本原因,宋望也不知道是什么。 跟着地图在目的地附近转了快二十分钟,宋望才在二楼伸出的阳台上看见一块小小的广告牌,上面写着:老林烧烤。 从超市旁边生锈了的楼梯爬上去,才算是找到入口。这里的老板在墙角处种了好几颗爬山虎,上面还挂了氛围灯。 哎!望!付新月站起身,试图引起门外宋望的注意,她见对方并没有反应,把手里的扑克一丢:我去接她,你们玩你们玩。 朱总很早就注意到季楠的眼神,他笑:你身上是安装了宋望的定位器吧,只要人一来你就知道。 彼此彼此,你能好到哪里去? 我和你可不一样,你的成功还指不定什么时候到呢,我可快了啊。 季楠把这句话理解为下战书,把人连着凳子一推:你要挨着我坐干嘛? 朱总会意,在宋望进门的前一刻,立马挪个位置,还贴心的说:宋望,这里空着,你就坐这吧。 不行!我的姐妹就要和我在一起。付新月拉着宋望就近原则坐下。 真是应了句话,有人欢喜有人忧。 家教不严,对不住了兄弟。朱总真诚道歉。 你们俩嘀嘀咕咕干嘛呢。付新月一记眼神扫过去:四个人还要整两个群是吧。 朱总说:没没没,夸你们俩好看呢。 事实罢了。 听到宋望一改往日的说话风格,付新月托着脸,道:我家望越来越自信了,真好。 房间里面的几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在聊毕业后的事。这时老板娘特意端来了几碗热茶,她眉目和蔼,跟家里的长辈没什么区别:你们学校门口这几年的店铺都快关完了,听说是要往外扩,正在占地呢,打算每年多招几个学生。搬过来是费了点劲,但好多学生都过来聚会吃饭什么的,也不舍得关你们毕业多少年啦? 阿姨,我们大学都毕业了。付新月答。 哎哟哟,都是大人了 新的客人来点餐,阿姨也就没有待下去,吩咐她的小孙子多送了几串烤肉进来。 宋望,这次回来怎么考虑的?我听新月说你要回来找工作啊?朱总晚上要开车,没敢喝酒,一直在喝茶:也不打算继续读书啊?考个研或者公务员什么的。 算了吧,也不是什么学习的料。 付新月就几杯啤酒,脸颊已经开始变红,但脑子还是挺在线的:不行,我要给我姐妹找个男人,快二十三了,还没谈过恋爱,太惨啦,呜呜呜呜呜。 这句话让在场的人都面面相觑,朱总战术性的喝水,然后轻咳几声:咱就是说,都是不争气的人才凑一块的吗? 我!付新月加高音调,隐隐还有点骄傲:我可是有恋爱经验的! 宋望不敢恭维。 在酒杯的碰撞声中,不知是谁先喊了句:下雪啦下雪啦! 然后就是一阵惊呼和吵闹。 我去。付新月最先往外跑,她扒开门帘,还记得回头喊:你们快点啊,坐着干嘛。 朱总:在北方看了四年雪的人,怎么比我们还激动? 这场雪不是很大,准确点来说是雨里夹杂着几朵雪花。不到十分钟,二楼这个小阳台就站满了人,他们举着手机拍视频,就是这几朵雪花,让他们忘记刚刚还在吐槽的天气。 今年第一场雪欸,望,这是什么好运气,能和我在乎的人一起看初雪。付新月给宋望的侧脸拍了张照,然后把镜头对着走过来的两个人:晚上还有没有其他安排? 朱总紧着眉头:还要干嘛?你都快醉了,等会送你回家睡觉。 不行,我要把望送回去。 人家轮得到你?朱总看见付新月的围巾掉下一大半,上前帮她围好:咱们要懂点事。 宋望正在给方童回信息,没注意这边的动静。 季楠你可得把我好闺蜜安全送回家,听见没?付新月深吸一口气,把手揣进兜里,红着鼻子:我在外面冷就算了,怎么回家也冷。 这座城市的雪也就是稍微意思一下,很快就没了,只有雨还在淅淅沥沥的不见停。 四个人慢悠悠的行走在人行道上。朱总撑伞扶着付新月,脚步很小,自己的左肩早就被淋湿。宋望和季楠倒是轻松的各自一把伞。 行了行了,你们俩自己玩去吧,我们就不陪着了,慢走再见。朱总是担心付新月的鞋子进水,这样走下去难免会被雨淋,只好提前先结束这次聚会。 你车放哪?要不要帮你?宋望问。 不用,先走了啊,有事打电话。 季楠主动走近宋望,把中间的距离拉短,前面有几个和他们同一家烧烤店出来的顾客。 上次我哥的演唱会怎么样? 挺热的。 宋望我下个月会去沙漠待一段时间。 嗯。 已经快十二点,天气的原因,整个街上除了这前后的两拨人,早就冷冷清清。 要不我打个车回去吧。宋望见季楠要去开车,这样一来一回怎么着也得一个多小时,大晚上的也不安全,只好提议:你拍个车牌照就行。 那明天付新月知道了,得打死我。 前面几个人在红绿灯的十字路口停下,围在一起抽烟,说话声在整个空旷的街道听的清清楚楚,加上宋望离他们也不远。 苏阑安这小子,不来吃夜宵就算了,接个人还这么磨磨蹭蹭。 打电话没,多久到? 这时有个人看见十几米外的宋望,先是不确定的盯着分辨了几秒,然后才试探着出声:宋望?! 是李之学。 宋望固住,她此刻的想法里只有苏阑安这三个字,意思就是等会可以见到这个人。 是宋望吧?李之学走过来几步,更加确定:好久不见你,都不敢认,什么时候回来的? 就这几天。另外一些人里都是些不太熟悉的面孔,估计是李之学苏阑安的朋友,小学或者初中都有可能。 那你现在是李之学看向一旁的季楠:和男朋友约会呢? 宋望解释:不不不,同学聚会,他送我回家。 季楠眼色一暗,攥紧雨伞的把手,没说话。 等会苏阑安过来,你要回镇上是吧?我们这里只有两个人坐车回去,要不要一起? 好。宋望转个身对季楠说:我跟朋友一起走,你快回去吧。 李之学小跑着先离开,去找同伴说遇到老同学的事。 苏阑安学的翻译专业,考上了北华的研究生。季楠语调很低,面色也不好,让人联想起在雨天里的流浪猫。 宋望旁敲侧击的跟为数不多的几个同学聊过,还有就是翻看过他的q.q资料卡,虽然对面设置了权限,陌生人看不了空间,但有段时间他的学校什么的还没隐藏。大多时候,她甚至觉得自己有点病态,这么不遗余力的挖一个人的消息,很像一个不礼貌的跟踪狂。 我知道。 可是宋望,你从来没问过我是干嘛的,最近怎么样,去沙漠做什么。季楠有点责怪的意思,但很快就调整好自己:祝你得偿所愿,我先走了。 宋望并不是一个圆滑的人,她爱恨分明,从来不会给出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大大方方的和季楠相处,这种必要的聚会场合不逃避,只是想告诉他,我没有想要试着去喜欢你。 有辆车停在路口,李之学对宋望喊:我们要走啦! 季楠也走远。宋望深吸一口气,大步走过去,纵使现在风声呼啸而过,可心里按耐不住的情愫,让宋望感觉快喘不上来气。右手还在轻微的发抖,这真是特别不争气的一件事。 车窗的口子越来越大,男人柔和的脸部线条出现在眼前,和十几岁的苏阑安相比,此刻的他成熟了不少。眉眼之间的疏离感愈发明显,可他是在笑着的。很奇怪,宋望从来没有觉得这样的矛盾感是一种虚伪,反而像是他的保护壳。 宋望坐前面吧,我们俩大男人在后面。李之学说。 苏阑安从始至终就只看了宋望一次,不带任何感情,仿佛就是走个过场。 你是不是故意的,让哥几个在这里又冷又被雨淋。 我从我外婆家洗把脸就来接你们,她老人家还以为我深更半夜出来做坏事呢。 李之学挑了几首歌放:约你们这些大忙人吃顿饭,真是够难的。哎,宋望,你也是,这么多年没个信,刚刚那男的谁啊?暧昧对象吧? 不是,高中同学。 你看看你,高中同学聚会就来,我们这你一次都不露面。 宋望没有把身体坐直,朝窗边歪了一点:那你们下次叫我。 不来是小狗啊。唐加乐这小子我也是服了,车票都能买错,三字是怎么看成二的,三月份回来,都可以准备明年的春节了。 苏阑安把温度调高:多亏你们,让我半夜起来看了场雪。 这雪就是有点敷衍。李之学跟着歌哼了几句:咱这伙人啊,能聚齐就好了。 晴天 车子行驶的很平缓,雨也没有方才的大,整个空气都安静下来。 月初的时候见到顾州一次,这人跑外地去了以后就没跟谁联系过,本来今晚是要叫他的,但我看他朋友圈好像跟谁出去玩了。 苏阑安从后视镜看李之学:你不是说要投简历去深圳,走之前记得call我。 你又不喝酒,烟也不抽,男人的乐趣你是一样不沾。 怎么?我惜命不可以? 可以可以。李之学指前面的巷子口:就这吧,不用进去了哦,对了,宋望,加个微信好友,到时候叫你出来吃饭。 宋望的手很凉,手机滑了好几次才打开二维码:那你小心点。 收到,再见。 后座的另一个同学在半路就下车了,现在只有宋望和苏阑安两个常年静音的人。 你家在哪边? 掉头左转就行。 苏阑安轻点头,这种时候,要想指望他说几句什么,宋望只想背篇蜀道难。 几年前的告白,在无心之人面前,可能还没有一张试卷的某道题记得清楚,也有可能他当时根本就没看到。要是现在提起,这个本就尴尬的关系估计就要成破冰行动了。 宋望好歹也是在外面历练过的人,找话聊并没有什么问题:最近怎么样? 标准的客套话,以及最真诚的发问。 还行,你呢? 忙着找工作,准备踏入社会了。 苏阑安嗯一声,到了岔路,问:走哪边? 右边。 这就是公事公办的态度,就好像要不是他们之前认识,根本不可能会有今晚的相处。宋望慢慢把身子挪正,说话间还偏头看了一眼苏阑安:你也不经常和他们聚会吗? 嗯。苏阑安的手骨节分明,他把音乐调小:接了几个兼职,这段时间会有点忙。 前面那个路口就是。宋望移开视线,此时正在放一首英文歌,可她也不关心内容是什么:很高兴见到你,那你 苏阑安停下车,也在等宋望继续说。 那你,回去小心点。 嗯。 这或许是唯一一次可以当面得到苏阑安答案的机会,但偏偏宋望没有问出口。 为什么喜欢他呀?你怎么还没有忘记他? 这样的自我设问是常态。 宋望走了几步,发现苏阑安还开着车灯,眼前的路很明亮。这时候的雨已经完全停了,她身上传来一阵寒意,脚下的水洼被踩的发出声音,裤腿湿了一大半。 苏阑安! 喊出这个名字的一瞬间,宋望眼里蕴含着海啸,内心翻涌着火山。 路滑,你慢点。 苏阑安从车窗伸出手,表示自己听到。车灯充斥着整个视野,宋望面带微笑的和车里这个男孩挥手,洒脱转身,极其别扭的两个对话在她脑海里一较高下。 你那么想知道为什么不问? 我是喜欢学生时代某个时期的他,还是后来一直没有交集的他? 不管是谁,他都是苏阑安。 在我们还有话题互相了解的时候,我喜欢他的开朗聪明,喜欢他给我的安全感。在感情还没有那么充沛的少年身上,他当时对我的态度也是对别人的态度。你知道吗?我并不是例外。 墙上最后一抹车灯消失,宋望的烟也抽完。 手机屏幕亮起。 季楠:你回家了吗? 春节前几天,宋望刚把自己的简历做好,她打算年后先看看市里有没有岗位适合,最好离家里近一点。 爷爷自从上次去医院检查出来小脑萎缩后,很多事情也印证了这个说法。比如他经常忘记关上抽屉,找不到假牙放在哪,逻辑很乱,但也有比较正常的时候。 宋望晚上会陪着奶奶去散步,和她几个老姐妹跳跳广场舞。 以前的事,没有人提起。 有天晚上方童给她打了视频,在街上早就是红色的一片,宋望劝她:回家看看吧,一个人老在外面干嘛。 恋耽美 -野以(16) 我爸妈都有自己的家庭,我回去不是添堵吗? 那你现在买票来我家。 明年行不,我现在还有好几桌生意呢。我的身体也不行了,熬不动,等攒够钱就开个小店,结婚生子了。 宋望把手机放在支架上,笑:天天喊着不婚主义,行动上倒是挺诚实。 别调侃我,你呢,怎么样,回去有没有见到你的小情郎?方童桌子上一大堆烟蒂,地毯上还摆着几瓶未开封的酒:照我说的听见没,你别躲躲闪闪的,大人就要成熟一点。 好好好,我听你的。宋望又说:你要慢慢把你的生物钟调回来,找男人也要擦亮眼。 行,不说了啊,我去超市买点年货什么的,虽然一个人,但仪式感也得有。 挂断连线,宋望才发现付新月给她发了一大段语音。 望!朱于洋跟我告白啦!他今天约我出去吃饭,结果就送了我花,说喜欢我。啊啊啊啊啊,他再不开口,我就憋不住啦!望,你干嘛呢?大年初一我们俩请你们吃饭。 付新月言语之间都是抑制不住的激动。 陷入恋爱的女孩子,知道啦。宋望松开语音按钮,看了一眼上方跳出来的对话框,又回付新月:到时候见。 是条好友请求。 宋望皱眉,看到是好友陈婉婉分享的名片后,她才想起来上次两人相遇时,说要把自己推给顾州。 同意之后,对面很快就发来一个可爱的表情包。 顾州:听说你回来找工作啦 宋望:对啊 然后顾州就一直没回消息,估计是在上班。宋望卷起袖子看自己的纹身,她打开电脑,找出一张手画稿,是朵彩色的花,比例很小。 她打算纹在侧腰。 这个想法就在第二天一大早就付诸行动,这时候距离过年还有两天,不知道顾州还会不会在店里。 上次她好像隐约听见陈婉婉说顾州的店名叫GZ,就是他名字的缩写,很好记。为了不白跑一趟,宋望还打开app搜索,果然显示还在营业中。 跟着导航下了公交后还得再走几百米,位置在一个商场的五楼。 在路标一览处,宋望找到具体的方位。 门前被装饰过,玻璃上还贴了几个福字,刚进门,就闻到淡淡的清香。 顾州只是粗略的抬头看了眼,并没有认出宋望。遂而低下头画自己的手稿,他稍微意思一下:欢迎。 从房间内推门而出一个性感妩媚的女人,她来到顾州面前,说话也是暧昧至极:又不是老顾客了,打个折吧,这次都到胸前了,下次你猜我会纹在哪? 难道不是因为我技术好?顾州的桃花眼十分勾人,他熟练接住女人的所有话。 转了啊。女人这才当着顾州的面系好腰前的束带:既然你有客人我就先走了,我觉得和你晚上见会更好。 顾州扬起嘴角,埋头把手里的画继续填色,等女人摇着曼妙的身姿出门,他才注意到宋望还在。 刚刚在和顾客聊天,你来有什么宋望? 魅力不减当年啊。 你千万别误会,我这可正经了。顾州眉眼之间流露出几分风情,还是一贯的痞气。 上次见到陈婉婉,她说你开了个纹身店,我就过来看看。宋望从包里拿出自己的稿纸:自己瞎画的。 你要纹身啊?这是要想清楚的,对你以后工作生活什么的别有影响。 不会。 顾州端来热水,在宋望旁边坐下,他的眼神永远都是看着一个人。 还是一如既往的真诚。 宋望想。 顾州把稿纸摊开:下定决心啦? 嗯。 那你要纹在什么地方? 宋望朝自己的右腰一指:就这吧。 挺快的,都不用半小时。顾州在准备东西,和坐在沙发上的宋望说:这几年在读书吗? 嗯,在外地。 前不久唐加乐他们也来了,怎么感觉就我一个文化水平低的。 这怎么还开始自我怀疑了? 顾州轻笑:也是,你看我哪像读书的人。 这种对话是宋望很不习惯的,用学历工作现状来开启多年后的见面,于是她干脆不接:你在这里开多久了? 两年吧,还好你今天来,我明天就回家过年了。怎么也不在微信上说一声。 说了你就能认出我了? 我眼拙,谁叫你现在这么好看。 顾州,我原来不好看呗? 这个死亡问答终于还是逃脱不了,典型的脑子跟不上嘴:我错了,等会给你免费,这朵花绝对是我从业那么多年来,最好的手艺。 房间开着空调,还摆了几盆绿植,不过大部分都是些好养活仙人掌。 宋望脱下外套,把包什么的放在椅子上:你这品味,挺别致。 第一天认识我?顾州的手机有消息响起,他略感抱歉:这个手机忘了静音。 不简单呐。宋望暗示他说的有两个手机。 成年男人嘛,不得养养鱼? 晴天 结束以后,顾州去外面接了个电话,时间还挺长。宋望照着镜子看自己的新纹身,还没有掉疤之前是不能看出它的效果的。 她按照第一个纹身的价格大概增加了一下,找到付款码后给顾州转了账。 本来说请你吃个饭的。顾州有点可惜:家里有点事。 不急,下次再说,你快去忙吧。 你回家还是? 我要去见个朋友。 还说给你搭个顺风车。 顾州穿着件薄外衣,在空调房里刚刚合适,因为要出门,他也不拘小节,当着宋望的面脱下,里面只有一件老头衫。 左边手臂上的拼图是由无数个小纹身组成的,毫无章法,有点像小孩子的随手涂鸦,颜色也很明艳。 后背肩膀处还露出半串英文字母。 只有胸上锁骨处的藤蔓她认识。 走吧。顾州加上一件长袖卫衣和皮夹克:我们先下楼。 没事吧家里? 我爸回来看我,被我妈堵门口呢。 宋望也大概知道点顾州的家庭情况,也没多问。 两个人坐上观光梯,顾州撑着身后的扶手,光是站着就让人想要上去把他的身子板正。 老实说,我没想过会再见到你们。 当时你走的不也挺潇洒的。宋望问。 小孩子哪懂什么情怀,说走不就走了。顾州噙着笑,把手塞回兜里:倒是你啊,宋望,变化真大。 怎么老是感慨这个。 我记得你原来可胆小了,随便谁都能唬住你。 宋望显然对这个评价不是很满意:我现在镇上第一霸好吧。 行。顾州先让宋望出电梯,一起走到商场的出口:你要去哪见你朋友?我送你。 你快回去吧,我倒个公交就到。 那你小心,我怕这天气我爸没带伞,我先走啦。 宋望紧紧外套重新回到商场,给付新月发了个定位:我在这呢,快来逛街。 付新月:带其他人不 宋望:姐妹空间,谢谢 付新月:可是我和季楠都在朱总家呢,他们俩在打游戏 宋望: 付新月:我总觉得他们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付新月:会不会不行,我要看好朱总 宋望: 姐妹俩还是聊了很久才达成共识。 四个人去吃火锅。 宋望找了家咖啡店给手机充电,顾州还贴心发了纹身后的注意事项给她。 又没忍住点开苏阑安的资料卡。 还是老样子。 有个长相秀气的小男孩轻轻碰了碰宋望的手,然后把一个小本子递到她眼前。 残疾儿童协会捐赠名单。 上面有几个不同的字迹,都是人名,紧接着是RMB的数额。 宋望领悟,她从侧兜里拿出一把零钱,十块二十块不等,一并给了小男孩。 名字我就不写了,新年快乐! 想着怕他是聋哑孩童,宋望拿过笔,在餐巾纸上写下这几个字,还在新年快乐后面画了个小爱心。 小男孩把钱装好,对着宋望笑,从自己随身的袋子里掏出一根红绳,给她戴上。 谢谢。 宋望见他又去其他客人桌前重复着这件事。 哎哟,现在的年轻人呐,不好好爱惜自己的身体。 才多大岁数,突然间就没了。 造孽造孽,我回去要给我家姑娘好好说这件事,看她还敢不敢天天凌晨两点半还不睡。 临近的几位叔叔阿姨在说话,看样子是过来休息的。宋望打开火龙果音乐,找找最近的歌单,RAN从来没有如此高产过。 新歌《有话》很快就冲到榜一。 评论区已经十万+。 网友1:他谈恋爱不是真的,我就是假的 网友2:快把时柔的身份证号告诉我们吧 网友3:我老公抢了我老婆(微笑) 网友4:我磕的第一对cp居然是真的 宋望看得正起兴,就被付新月喊回现实:望!订好座了,我们快走! 外面下雨了?宋望见朱总和季楠都拿着伞。 是啊。没事,我们在六楼吃。付新月拉着宋望的手:这顿就算大年初一的了啊,说好了。 朱总使了眼色,付新月立马get,上前牵着自家男朋友就走:在几楼来着? 这刻意的宋望有点想笑。这年代连暗示都是光明正大的了吗? 季楠始终和宋望隔了个身位:下次你到家记得回我个消息。 嗯。 你和苏阑安 你哥的绯闻是不是真的?宋望还沉浸在这个瓜田里,遇到家属了,她实在忍不住要求证一下。 我哥?季楠让宋望走靠墙的一面,帮她挡住行人:什么绯闻?和谁的? 时柔。 我们俩几个月都不见得有个问候,这我还真不知道。你的意思是时柔和我哥 宋望打开火龙果音乐的评论区给季楠看:我也不确定。 他明晚回来,我问问看。 对了,你上次说要去沙漠,去干嘛? 季楠怔住,这突然的关心让他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应对:我去和朋友去看星星。 对了,付新月说你是天文学专业的。 沙漠昼夜温差大,空气相对纯净,光污染也不严重,看到银河的概率很大季楠连为什么会选择去沙漠,而不是待在通讯发达的城市都解释的很清楚。 万一什么时候联系不上,他也不想宋望多想。 那肯定很漂亮。宋望第一次对着季楠笑:你们这个职业真是浪漫啊。 是啊,挺浪漫的。 付新月自己做主,差不多把菜单都点了一遍:等我这次回学校答完辩,老娘就解放了,也算是正儿八经的打工人了。那个你们俩离那么远干嘛!宋望!给我坐过去! 朱总无奈:我们矜持一下。 我去趟洗手间。宋望老是感觉纹过身的地方保鲜膜掉了下来,她怕血渗到衣服上,只好去处理。 我陪你去。付新月跟上脚步,刚离开餐桌没几多远,她就唠叨起来:可以呀,小宋望,你这事也太不够姐妹了,季楠喜欢你这么久,也没见你跟我通个气,你是真能憋啊。 我怕你天天劝我,万一我一上头,答应了怎么办? 那不更好吗?季楠我看好了,这小伙太有前途了。你想想,家庭优渥,脑袋灵光,现在人家直接保研了,好几个单位都要他呢。而且为人嘛,也不错,你忘了你崴脚的时候我去!我就说为什么他对我们那么好,又是帮忙又是打饭的,原来在这等着呢。宋望!要不是我今天威逼利诱朱总,你要瞒我到什么时候,太过分啦! 宋望找到卫生间的标识:我今天搞了个新纹身。 还有那次在楼梯口,他们俩说是在写题,朱总还把我拉走了。付新月的记忆点全部涌上心头。 是朵花,我自己画的。 我们看演唱会,他提前过去找你了,你们还待了一个晚上我的天哪,宋望,你到底还有多少事情是我不知道的? 宋望掀起衣服,检查纹身有没有问题。 所以为什么呢?你为什么不喜欢季楠。付新月惊呼:你今天纹身了?什么花?怎么又来一个? 我真是爱死你这个反应了。 付新月弯腰仔细看宋望的纹身:你不会沉迷上这个东西了吧,到时候弄个大花臂什么的,就可以蹲学校门口收保护费了。 恋耽美 -野以(17) 接受这个提议。宋望顺便洗了个手:也感谢你帮我回忆我崴脚这件事。 要不你跟季楠试一试?真的,你相信我,绝对靠谱。 宋望搂住付新月的肩膀,把人带出卫生间:知道啦知道啦,你就别操心了。 我可不想让我的好闺蜜成为大龄剩女。 服务员推来两个小餐车,食物都摆的整整齐齐。朱总开玩笑道:等会吃不完就全都扔付新月碗里。 就是要分家了呗。付新月扭朱总的胳膊:我的是不是你的? 迫于暴.力之下,朱总只好承认:是是是。 那就扔你碗里。 宋望看着这俩人的互动,突然感觉像回到每天为成绩发愁的高中时代。 对于今天反常的行为,宋望也有点不明所以。她之前对季楠的态度算得上是不亲近,就算认识很多年,也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友好交谈过。 可现在她突然有了想要多认识他一点的冲动。 或许是在她输入苏阑安滚瓜烂熟的账号时有了犹豫,她才更想要明白自己到底是求而不得的喜欢还是执念。 季楠注意到宋望的放空,偷偷把她面前的啤酒换成汽水。 这一幕被朱总看到,他起头:宋望就没有谈恋爱的想法吗? 我?宋望回过神:新时代的女性不为情情爱爱所低头好吧。 付新月冲她翻了个白眼:你要尝尝爱情的滋味,好吗,我的宝。 大家都打明牌后,这个场合就愈发不受控制。 我是挺想尝尝这里贼贵的牛肉的。季楠重新要了份菜单:放朱总碗里是吧?那不得多来几份? 晴天 宋望大学有段时间经常睡不着,导致第二天整个人都是浑浑噩噩的。很奇怪,她并没有遇到什么困难或者烦恼,这样的生活让她有了极大的落差感。知识进不了脑子,和朋友的分享欲也在逐渐下降。 这几年和家里的关系也很紧张。其实宋望是跟妈妈求助过的,可那边也没当回事,每次都是用你想太多了来搪塞。久而久之,宋望就真的开始往自己身上找原因。 然后就陷入越来越抑郁的情绪中。 最严重的时候,宋望甚至完完全全否认自己存在的价值。念这么多年书,家里的情况算不上富裕,都靠妈妈一个人常年在外打工来维持。要钱张不了口,只能做兼职,认识到上班这个阶层形形色色的人,他们无时无刻都在抱怨工作带来的劳累,总觉得自己的能力不应该只拿这么点钱。 宋望兼职听到最多的一句话就是:你都念过大学了,还不是和我们做同样的活,所以说,学历真的没什么用。 对于世界的认知和自身一直以来都奉行的生活方式,宋望想要转变,或者说是自救。加社团,拓宽交际圈,从来没有经历过的酒桌文化,把这些都归为日常生活一部分的时候,她觉得自己得救了。 可她还是会从深夜惊醒,发现泪流不止。 奶奶侮辱性的言语在脑海里越来越清晰,差点被妈妈放弃,以及学生时代经历过的欺凌。 无一忘记。 除了这些,还有她天生的悲观主义。 灯红酒绿之下,她才知道,这不是得救,是迷失。 宋望在桥上看着灰蒙蒙的湖面,身后还有行色匆匆的路人小跑着赶公交回家。到了梅雨时节,这个城市却不见一场雨,只有快半个月不见太阳的天空。 精神上无法走出的狭小黑洞还有肉.体上的疲惫,让宋望萌生了死亡的想法。她右手在发抖,但还是假装很冷静的趴在围栏上,不让路人生疑。 脚下已经开始轻飘飘的无力,她突然想起很多年前的夏天。知了声,读书声,拥有自由活动在操场上疯跑的孩童声。 还有顾州,苏阑安,陈婉婉,龙筱时。 每一帧都高清的不可思议。宋望老是问自己,为什么老是执着于这个时期不放呢? 明明是最黑暗的。 方童赶来时,宋望只有一个孤独的身影,称不上照亮整座大桥的路灯还在坚持,它似乎也是黑暗里的救赎。 你听我说,宋望,没事没事,咱们回去喝杯热牛奶,然后睡一觉,很快就是新的一天了,好吗? 宋望开始抽泣,脸色发白,长期的失眠已经让她的身体超负荷运转。 别人说你不好的话都是错误的,你是我见过最坚强善良的女孩,宋望。 她们之间发生的这些事,只有彼此知道。 方童不止一次强调:任何时候,你都可以给我打电话,哪怕就是一件小小的事情,好喝的酒啊,你发现了一部好看的剧啊,都行。 总是在方童的治愈下活着。 宋望想。 两个人曾围炉夜话,发现痛苦的根源大部分都是来自原生家庭。 支离破碎的关系,让方童的叛逆期来的很早,初中以后就独自北上,在大城市站不稳脚跟,只好往南回来。 父母对她没什么要求,只要按时把钱寄回家,多一句话都不会说。她曾评价自己的生活是被迫的自由。 二十岁,爱上了一个比她大十五岁的男人,对方英俊帅气,饱读诗书,事业有成,在温柔乡的不断进攻下,方童觉得这就是她的爱情。 没想到当了次小三,被正室在路边指着鼻子骂。 真是晦气啊,方童感慨。 从小在嗜赌如命的父亲面前耳濡目染,自然是对这方面了如指掌,所以选择在酒吧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也算没有浪费天赋。 方童平时对自己不大方,她只有看着卡里的余额才有短暂的安全感。也就是说,钱是她唯一的支撑。 但她还是会每个月匿名给当地的动保协会捐赠一笔钱,她说这不是做好事,只是为了铭记陪她长大的一条狗罢了。这条狗在她外出打工的时候,被家人当做了一顿晚餐,讨好追债人,宽限时间。 方童泪中带笑,对宋望说:你是第一个听我讲这些事的人。 还在下雨,宋望径直往前跑,不顾游客对她投来生气的目光。 【Mmax营销招牌的事我也是看了有人发帖才知道,怎么说呢,世事无常吧,希望她一路走好(双手合十)】 链接点开,里面有方童的黑白照和事情的来龙去脉。 这是十分钟前宋望在朋友圈看见的,是个酒友发的。 下面留言的网友仿佛为了证明这件事的真实性,纷纷评论。 【喝死的,医院都没送到】 【一桌子的人都吓死了】 【看照片还挺年轻一姑娘,可惜可惜】 【心梗猝死,我在现场】 【她死之前还上台唱了首歌呢】 【大过年的】 宋望先是打语音,随后才拨通电话,对方毫无反应。微信上两个人的对话还停留在前天晚上。 方童:我买了些水果,还有对联 方童:刚刚在网上淘了几件衣服 方童:你回家还好吗 方童:妈妈奶奶没有说你什么吧 方童:晚安 宋望:我很好,你放心 宋望:下次我们俩一起过年 宋望:我刚学会包饺子 宋望:照顾好自己哟 宋望:晚安 最近的机票要到明天早上,只有高铁是在两个小时后。宋望没有带伞,直接冲到路边拦出租车。 季楠追上来,拉住失控的宋望:怎么了? 方童方童她内心并没有相信这件事,只是不断喊着名字。 你要去哪,你说,我来想办法。 回学校季楠,我要赶高铁。 季楠把宋望拉到一边的公交站下躲雨,他把外套脱下给宋望披上,开始订高铁票。 这样的天气,就算全身淋湿也不会引起注意,只是宋望止不住的眼泪让人过来寻问情况。 我我有个家姐出事了,对不起,我是真的忍不住,我不是故意在这里吵你们的 季楠从附近买来新衣服,他没有过安慰女孩子的经验,只能在旁边坐着不停的递纸巾。 离发车还有不到一个小时,季楠轻声哄:我们先去换衣服,好不好? 到了卫生间门口,季楠还是不放心,只好求助清洁的阿姨,让她帮忙看着点。 和女朋友吵架啦?还是做什么对不起人家小姑娘的事,你听听,哭的多伤心。 季楠一边承认是自己的错,一边心疼的看着女厕门口。 上了高铁,宋望的头发还是湿的,宽松的毛衣让她看起来就像个高中没毕业的小女孩。眼泪止住后,她开始盯着一个地方发呆,双手交握,咬紧下嘴唇,似乎在克制着什么。 朱总和付新月轮番打电话,后来干脆全都打到季楠这里。他借口自己上卫生间,解释了现在的情况。 方童?望的好朋友啊,这个我知道,她出什么事了吗?付新月问。 她没说,心情也不太好。季楠答。 那你们注意安全。付新月补充:到了给我们报平安。 宋望试想过很多次,要是回到她们最后一次见面的那天晚上,她会和方童说什么。 只是口头形式的说你要多休息,还是不管方童的反对,把她带回家过年。 在大家都向往团圆,渴求感情宽慰的时候,方童倒在了异乡,甚至连一个真正爱她的人都没有陪在身边。心脏骤停的一瞬间,耳边说话声都模糊的一瞬间,怎么努力都无法保持清醒的一瞬间,她会不会害怕? 宋望打开方童的对话框,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就和往常一样:你在干嘛呢?我还是决定要来陪你过年,要不然你自己孤孤单单的多可怜。那边在下雨吗?我现在冒雨要来找你,客人什么的都放一边,我们俩去网红店打卡怎么样?你最喜欢的刀削面,加煎蛋方童你可不可以回我个消息? 到这里宋望已经哽咽,好像真正的疼痛现在才开始,右手在抖,她还故作没事的把额前的碎发别到耳后,转身对季楠说:谢谢你。 要不要睡一会? 不用。宋望靠在椅背上,声音很轻:要不然等会醒来我就更难受了。 关于方童猝死的帖子还在扩散,一些不友好的话语也层出不穷。 【是她活该,干这行的,有几个是干净的】 【看模样就不是良家妇女】 【谁知道背地里接什么活呢】 【居然还有人希望她一路走好】 【自己作的,怪不得别人】 光是看这些话,宋望就感觉自己的心在被刀绞。她为方童发声,下面的评论就更加恶毒。 在别人生命中充当着救世主的人,为什么死后也不能得到安宁。 Mmax还在营业,一个女孩子意外的死亡根本影响不到什么。 有了新的营销王牌,方童逐渐被所有人遗忘。 可宋望记得。 晴天 宋望就蹲在Mmax门口的花坛上抽烟,纤细的手还在转着打火机。整个人在深夜的时间点毫不违和,几个纨绔子弟冲着这边吹了个口哨,被季楠一记眼神杀憋回去。 距离方童死亡已经过了二十四小时,她的尸体还在医院,家里人还没出现。 这是最后一面,宋望也不再逃避,把打火机随便丢在一边的长椅上:这爹妈就算在国外都回来了。 季楠导航好刚刚酒吧老板说的医院位置,看向宋望:去好好告个别。 音乐声还是穿过加厚的隔音墙传出来,也许昨天还有人在为有人死去而感到遗憾,但现在大家都在互相调侃你可别喝了,小心下一个死的是你玩大一点就是要命原来只是听说过,第一次见喝酒喝死的。 以前宋望会来等方童下班,然后两个人一起吃晚饭看电影,在离家上千公里的栖身城市,她们互相取暖,坚信黑暗之后就是光明。 宋望吐出一口烟,眼前的景象变得模糊,她上车之前看见酒吧门口放了捧玫瑰花。 可能是某人不小心的丢弃物,也有可能是给方童的离别礼。 返家路上,宋望睡的很熟,她还握着手机,关闭了静音,对话框就永远停在了这个冬天。 登录了方童的几个社交平台,发现她很喜欢在半夜听FM,然后十分真诚的发布自己的评论。内容很丧,怀疑过自己,讨厌过世界,就连几年前别人一个嫌弃的眼神她都能记好久。 在私密相册里,有很多自拍,脸庞青涩,还画着烟熏妆,就是个无畏世俗的勇敢女孩。关于她描述的破烂爱情,不管怎么表现出释怀,和那个男人的合照都没有完全删掉。 宋望落泪,把相册翻到底,最新上传的是她和方童半醉不醉时互相为对方拍的照。 213张图片的简介:无路可走的时候,就不断回到原点 回看方童这些无眠的夜晚,她似乎每时每刻都在等待救援。 FM的作者是个温柔治愈的女生,宋望点开主页,从第一期开始听,她并不想让方童的这个号从此消失在世界上。 妈妈见宋望颓废的精神状态,不由得有些生气:一天哭丧着个脸,这家里有谁欠你的吗难道。脾气阴晴不定,跟家里人说话也是这样,我辛辛苦苦供你上大学,供你吃喝,你在学校里就学到这些东西吗?你觉得谁的日子是好过的?是我还是你爷爷奶奶? 那你选择抛弃我的时候,我好过吗? 什么意思?母女俩也很久没有说过心里话,抛弃这个字眼有点过激:你一天到底在想些什么?能不能说一点大家都能听得懂的话。 你还记得你原来离家出走吗?原因呢? 妈妈身体一顿,有点手足无措,说话断断续续:当时你奶奶说了特别难听的话,我有什么办法?那你现在想要什么? 宋望想说,她知道后来妈妈谈过一次恋爱,因为争吵甚至跟对方说要zi杀,这是第二次抛弃。她永远不明白一个母亲为什么每次都把自己的孩子放在最容易丢下的地方。 恋耽美 -野以(18) 小时候跟着妈妈出门,会被嫌弃穿着打扮不得体,在朋友面前也会直接数落和破口大骂。作为一个女孩子,男性来到家里时,妈妈也不在乎宋望是不是需要隐私。 记忆里都是这些不好的事情吗?宋望很快否认这个想法,就算有很多的不满,可她还是相信,妈妈是爱她的。 缺少什么呢? 宋望,你已经成年了,能不能懂点事,全部都是我的问题吗?失败的婚姻,对你失败的教育,难道这是老天对我的惩罚?接下来的路,我们就不能好好一起走吗?啊?宋望? 宋望低着头,这灿烂里的腐败终于重见天日,她想说的话还有很多,无法忘却的记忆也还清晰,数年折磨着她的过往在今天还是没有完全爆发出来。 是啊,谁的日子是好过的呢。 春节当天,宋望到了中午才起床,她看着微信上发来的祝福,不管是不是群发,都很认真的给他们回复消息。祝福身体健康,家庭和睦,万事胜意,大多千篇一律。 宋望看着置顶的方童,一个红色数字都没有。 她的朋友圈还停留在出事的那一天,和朋友约酒,以及最后的自拍。 家里的气氛自从母女二人坦诚之后就一直不对,见面不说话,就连吃饭时间都要故意错开。爷爷奶奶刚开始并没有放在心上,后来也逐渐意识到这个问题。 爷爷腿脚不好,宋望的房间在二楼,他上楼梯其实是很费劲的,但还是一脸轻松的来到宋望卧室。 你和你妈妈都是一个性子。她二十几岁的时候死活要嫁给你那个不争气的爹,我和你奶奶怎么都劝不住。因为我们有三个女儿,所以你妈被留在家,当个男孩一样,是我宋家人,你爹就是个入赘的。现在,你也姓宋,我们就是一家人。你妈妈她要是哪里对不住你,只要本质上是爱你的,就当给她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嘛。 宋望坐在书桌前滑着鼠标,目不斜视,没有给出反应。 爷爷继续说:你妈妈生你的时候才二十出头,硬是从法院门口抱着你跑回家,为什么?怕你被人家抢走跟着你爹没出息,怕你没饭吃没书念。你奶奶这些年对你的态度你也知道,是我们当中最好的了,有点什么好的东西也会念着你。我们这家三口,没有谁盼着你以后赚多少钱,只要平平安安的就够了。 也算是说了几句心里话,爷爷撑着桌子站起来,从兜里掏出一瓶可乐:都互相理解一下,小望,你们母女俩还有大把时间呢。 宋望没听见关门的声音,爷爷又折回来帮忙把窗帘拉开:多晒晒太阳,还能长个。 这顿肺腑之言,宋望是没有想到的,她从来都认为只有自己活在阴霾下,身边的人都好像集体失忆,没有谁记得这些她想用恶臭来描述的事情。 原来大家都在往前走,只有她被枷锁绊住,想喊救命,却又无法开口。 与深渊长伴,只会泯灭希望。 姨妈带着弟弟回来过年,他们并不知道家里的发生的事,都在很热情的忙里忙外,就六个人的饭,非要做出连饭桌都放不下的菜。 同学群有人在发红包,宋望随便瞟了一眼,并不想参加。但是桌面对话框一行行跳过祝福,改日再聚,你们俩真行的字眼。 宋望怀着好奇的心点开这个热火朝天的群。 李之学:唐加乐真行 舒念:666,早婚第一人 顾州:新娘是不是在学校和宋望关系特好那个? 李之学:对呀,宋望好朋友啊这是 陈婉婉:我来晚了吗?你们在干嘛? 顾州:我们的唐同学求婚成功了 陈婉婉:!!!!!!!!什么鬼?!和谁?! 李之学:龙筱时,咱们小学的。作为第一个知道这件事的人,我表示我也是这个反应。 舒念:你怎么知道的? 李之学:我去他家找他放炮仗,她妈高兴的拉着人姑娘手不放,我一问,才知道,刚求婚成功。 陈婉婉:可以啊你,要不是被你撞见,他还不告诉我们呢。 宋望拉回去把龙筱时这个名字看了好几遍,和印象中的女孩对上,她忽然有点难过。 唐加乐和龙筱时,没有一个人告诉她的。 转念又觉得自己有点可笑,难道还以为她们俩是无话不谈的好朋友吗? 群里还在挖八卦。 陈婉婉:什么时候参加婚礼@唐加乐 李之学:估计忙着和老婆贴贴呢,没时间管我们 陈婉婉:说好了啊,唐加乐婚礼上咱们不见不散@全体成员 顾州:行 李之学:宋望哪去了?@宋望,前几天才刚见面 陈婉婉:@宋望,姐妹,吱个声 顾州:陪我爸喝酒去了,你们聊 舒念:我也帮我姐带孩子去了(挥手) 大部分人都在等着唐加乐的婚礼,除了沾沾喜气外,同学聚会好像才是最大目的。 宋望在唐加乐的对话框犹豫很久,她把你和龙筱时在一起啦换成龙筱时最近怎么样又换成恭喜你们。 怎么组织的语言都被否认,宋望干脆息屏,思绪回到春晚上。 季楠的审美一直都很奇怪,他这次发了几个阿姨在跳广场舞的表情包过来:我拍到猎户座星云和昴宿星团,你快看,是不是超级美 宋望把图片放大:很美 然后对面就给了一个链接,宋望点开,是一个观看流星雨的直播。这是新年第一场流星雨。还没等到,就有很多人在弹幕上许愿。 季楠:进来了吗? 季楠:这是双子座流星雨 宋望:你每天都在看这些星星吗? 季楠:还有宇宙。宋望,下次你有时间的话,我带你去看我喜欢的世界。 宋望:好 难忘今宵准时响起,空中散落满天星。 季楠:新年快乐! 宋望:新年快乐 季楠:我还有件事要跟你说 季楠:我哥的绯闻好像是真的,也不知道时柔为什么那么想不开,要和我哥谈恋爱 晴天 季楠这几天一直都很规律的给宋望发信息,他白天会和实验室开会,只有到了晚上十点以后才能躺在床上和宋望聊天。 你知道我们在宇宙中的具体位置吗?就好像我们身份证上的地址,我们是地球上的一个小集合体,而地球也是宇宙中的一个小集合体怎么感觉我在俄罗斯套娃一样 宋望,你睡了没? 要是你不喜欢这些,我们可以说别的。 宋望刚喝完一瓶啤酒,她用被子捂住头,还开着床头灯,奶奶在楼下和几个长辈打麻将。外面也落了雨,窗外呼啸而过的风把树叶摇的沙沙作响。 地球在宇宙中的具体位置是什么? 拉尼亚凯亚超星系团,室女座星系团,本星系群,银河系,猎户臂,古尔德带,本地泡,本星系云,奥尔特云,太阳系第三行星。季楠很细心的用逗号隔开这些名词:不过都是按照人类命名来的,谁也不知道它们的真名叫什么。 你什么时候去沙漠? 我下个月八号回学校,然后去天文台,等实验结束,我再和同学一起去。 宋望看季楠把他自己的行程安排说的的十分具体,礼尚往来的回:之前给公众号投了几篇稿,和号主有长期的合作,现在她在准备出实体杂志,暂时就先以这个为生吧。 公众号叫什么? 银河邮递员。 那你笔名叫什么? 啊望。 一来一回,已经快接近十二点,宋望等了十分钟,那边没了音信。她戴好刚到货的眼罩,把音乐设置到一小时后自动关闭,顺便把社交软件的消息提醒都关了,试着一觉到天明。 过了一会季楠回:刚刚被我妈拉出去换阳台的灯泡了。在家就是不能待太久,我妈已经快要嫌弃死我了。宋望,你心情有没有好一点? 公众号关注后的自动回复就是你最近好吗? 季楠看见下面有四个板块,其中有一个叫被爱是宇宙。 他的第一直觉是宋望。 果不其然。 模板里最近的更新是在她见完方童回来的第二天,标题是:你没有如期归来,而这正是离别的意义 全文都是第一视角,她写了很多和方童以前的故事,文风很轻松,没有暗示明示出方童的最后遭遇。 就算到了结尾,宋望也只是写:我们明年春节见。 公众号开通了留言板功能,评论大概一百条,其中有几个能看出来是老粉,他们打出自己的故事,在这里分享一个又一个关于好朋友的留言。 往期还有十几篇的文章,季楠发现都是宋望的真实经历,换句话说,这里很像宋望的日记本。 她去其他城市旅游,因为资金问题,宁愿买火车的坐票,全程二十个小时,只要两百块钱。为了第二天能看到日出,她坐上末班车,没有座位,只好站着,旅途不长不短,但还是很累,中途还坐在垃圾桶上。 如愿看到日出,拍下照片,一时间又不知道该给谁,那时候她还不认识方童。 在偏远城市的火车轨道,她遇见一群流浪的小狗,这里没有什么公共治安,原住民连喝水都是问题。 小狗很明显对这一带十分熟悉,撒开欢的跑,遇到过路的游客还十分大胆的凑上去卖乖,以此获得食物。 在两边还有上了年纪的女人在摆地摊,她们手里也不休息,做一些手工活。长时间的暴晒和风餐露宿,让她们看起来年龄要比实际的大。 宋望买了几个苹果,不是很新鲜,甚至也不算完好无整。她撑起伞,随便找了个空地就地休息,然后小狗就跑过来,翻起肚皮让人摸。 你很漂亮。是个年纪十五六的小男孩。 在这个时候,宋望第一反应该是提高警惕,毕竟在安全不能保证的陌生地方,这种话在一定意义上应该被归为耍流氓。 谢谢。 你是要去山顶吗? 嗯,去看日出。 小男孩的衣角少了一块,脸上也不是很干净,只有熠熠生光的眼睛让他看起来还有丝稚气:如果可以的话,当然你要是愿意,可以送我一件衣服吗?我妹妹这个冬天还没有衣服。 宋望见小男孩身上的补丁,鞋底看起来让人不得不怀疑是不是已经被磨坏。可能他也觉得有点唐突,从不知道哪里捡来的超市环保袋里掏出一把破旧的玩具手qiang:这是我最好的东西,可以跟你换一件衣服吗? 你等等。宋望打开行李箱,就留下一件毛衣,然后把自己带来的所有衣服都给了小男孩:用这些换你的玩具。 会不会很贵?你的衣服。 你的这把手qiang可是限量版,在我们那里值很多钱呢。宋望从衣服内兜掏出一个手工的小包,拿出几张大面值的RMB:你都拿着。 小男孩把衣服往环保袋里装,迟迟没有接下这笔钱:美女姐姐不是还要回家吗?不用给我。 拿好。别给别人抢了去。宋望看了周围,把钱折的很小,趁没人看见,塞进小男孩的环保袋:快回去吧。 走了快二十分钟,到半山腰已经和其他要看日出的游客相遇,路上大家也算有个伴,其中有人还在感叹刚刚见过的本地人。 一杯水要我五块钱,真是敢开口。 行了吧,我就吃了根不知道过没过期的火腿肠就是十块钱,要是在家里,这钱都够我吃到吐了。 你们住旅馆没有?隔壁大哥打呼就像在我耳边一样。 要不是能看到喜马拉雅山,谁愿意来这。 宋望一个人在后面跟着,手机信号很弱,时不时才会有信息传进来。她也没有打算一口气走上去,在旁边的休息区坐了一会。 她看见眼前绵延不绝的山峰,快接近傍晚,晚霞很近,仿佛触手可及。颜色就像洒落的调料盘,没带人的主观想法,杂乱无章,没有逻辑和审美的参与,是大自然的馈赠。 她在苏阑安的对话框停留了很久,要么就是没信号,要么就是有信号没决心,反正怎么样都发不出去。 美女姐姐你好。 宋望看见刚刚的小男孩左手牵着位四五岁小女孩的手,右手用塑料袋拎了些水煮的土豆玉米。 你好。 上面吃的东西很贵,我怕你到时候饿肚子,就来了。 小女孩胆怯的躲在哥哥身后,露出半张脸,身上穿着宋望的外套,因为很长,她还得提着衣服。面部圆润,鞋子也不旧。 谢谢,那你们有吃的吗? 这些钱已经够我们用好久了。 宋望伸手想要接过袋子,被小男孩阻止:我和妹妹经常爬山,不用担心。我们带你走条近路,肯定比他们快。 好。 美女姐姐一个人来吗? 对啊。 村里老人说上面的许愿池可灵了,会保佑诚心的人永远在一起的。小男孩为了追上宋望的脚步,在山下背了妹妹一段路,但还是没有表现出来劳累:美女姐姐,有人爱你吗? 宋望还是拿过土豆和玉米,把它们放在行李箱里:有啊。 我听说宇宙很大,根本走不出去,连边际都望不到。所以我就在想,被爱是不是宇宙,我和妹妹永远都没有。 那你妹妹爱你吗? 嗯。 你爱妹妹吗? 看吧。宋望笑:你们都有。 季楠快到凌晨两点才把宋望写的文章看完,每一篇他都有留言,或许没有人会注意,但自己真的很遗憾没有陪她走完这些路。 雨声愈来愈急,打雷也接踵而至。 客厅里窸窸窣窣的有动静,季楠开门看见季燃抽完最后一口烟,然后开始收东西。 恋耽美 -野以(19) 这么早?你这机票买的,跟离家出走一样。 见女朋友。季燃胸口的项链碰到桌子,发出清脆的响动:别玩什么兄弟情深啊,不用送。 闲的吧?这么大雨我送你,我有病啊。 季燃早年去北京学音乐,毕业后也是北上,一直待到现在,说话难免有点京腔,劲劲的:屁大点儿孩子,快滚回去睡觉。 你就大我几岁,有意思吗? 没空跟你瞎掰扯,走了。 季楠一副你爱走不走的模样:你是怎么追到时柔的? 怎么?季燃没有着急出门:你高中带来看我路演那女孩儿? 嗯。 多少年了,还没结果呢,你可真行。 滚吧。 季燃顺手从冰箱拿了瓶水:最好自己动动脑子想想问题出在哪儿,解决得了就别拖,解决不了那你就自己哭吧。 你赶紧走,再见。 季楠重新躺回被窝,他点开苏阑安的朋友圈,寥寥几条动态,怎么看也不像有女朋友的。 虽然自己晚一步遇到宋望,但并不代表没有机会,他看了看自己回学校的时间,心里盘算着走之前一定要再试一次。 刚想闭眼,就看见季燃发来微信:压岁钱在你抽屉里。你最好在我们下次见面前追上人女孩儿,别丢人现眼。 晴天 作为传闻的正中心,唐加乐第二天立马给了回复。 唐加乐:不好意思了兄弟姐妹们,我就先结一步 唐加乐:婚礼目前定在初夏,到时候都来捧场啊 陈婉婉:你怎么不直接有了孩子再通知我们 顾州:来来来,我给你搞个大红包 唐加乐:我看你们几个单身狗倒是挺活跃的 陈婉婉:人身攻击?告辞! 李之学:别呀,唐加乐,带你老婆出来吃饭,咱们北广场的烧烤店见 陈婉婉:行啊,正好大家都回来过年了 李之学:来的扣1 宋望看见唐加乐会带龙筱时来,思考再三,还是跟着回了个1。 因为方童和妈妈的事,宋望这几天状态都不太好,她把之前和方童的聊天记录翻了一遍,发现最多的话竟然是挺好的,你也要快乐,我很好。 两个怕黑的人在一起,总要有一个装作不怕黑。 Mmax预购app上的一些恶意评论被刷下去。因为这几年年轻人猝死的社会关注度很高,难免会有些消息扩散。 宋望在微博上找到关于方童的帖子,快一万评论,讨论的两极分化。在这个话题里,还有人把死者生前的照片发出来。 不忍心看下去,宋望干脆点了个举报,然后就退回主页。 群里快讨论了半小时,才把时间定在后天下午。 十分意外的是,这次苏阑安也会去。 宋望选了身黑色的衣服,没化妆,因为没下雨,所以她选择步行。 还没到约定的时间,但是已经有人坐在里面了。宋望从前台这边看过去,帘子后面的人很眼熟,只是一时间想不起名字。 你纹身怎么样了?顾州走到宋望身边,轻轻撞了一下她肩膀,想让她回过神。 啊,挺好的。 你是不是也觉得挺尴尬的? 宋望侧过头看顾州:有点,都好久没联系了。 到时候最多的问题就是,你上班没,在哪,工资多少,最近有没有什么赚钱的路子。 看来你早就想好怎么回答了。 顾州让宋望先走,自己跟在身后:还行吧,我可比你多进入社会几年。 包间应该是收拾过,里面放了两张桌子,看起来有点挤,但吃顿饭倒是没什么问题。 哟呵,这不州哥吗,难得露个面。一个有点小胖的男孩子眯着眼睛笑,热络的把顾州拉过去:坐这坐这,怎么样?最近在哪发财呢? 宋望给了顾州一个你可真行的表情,然后随便在墙角边坐下,和身边的女孩子说些护肤品什么的。 高跟鞋声离得很近,陈婉婉和舒念一起进来,后面几米远就是苏阑安,这三个人的出现很快就把大家的目光吸引过去。 当年的风光人物,现在依然走路带风啊。有人打趣。 陈婉婉和舒念挨着坐,苏阑安坐到对桌。 唐加乐这小子,还有十分钟啊,等会晚一分钟一杯酒。 重要人物嘛,总得压轴。 我看你们这些老同学混的都不错呀,就没有人和我一起工地搬砖的。 顾州喝了三杯酒,拍拍身边的人,就来到宋望身边坐下:还是和我同桌一起尴尬着好。 我看你挺开放的。 顾州想起那天在店里被宋望撞见的事情:你还小,别瞎想啊。 宋望这才反应过来手机app的消息提醒还没打开,刚点进微信的页面,她就看见季楠的红色数字五分钟前刚发来。 前面发了些视频和链接,都是关于他专业的。而最新一条是季楠约她出去吃饭。 交男朋友了?顾州问。 不是,一个同学。 暧昧对象吧,你也太不礼貌了,怎么不给人家回消息。 我现在才看到。宋望说出来自己都觉得有点不礼貌。 门口的同学开始热闹起来,看见迟到的唐加乐和龙筱时,一脸看好戏的样子:八杯啊,少一杯都不行,你自己定的时间还迟到,唐加乐,你真够大牌的。 就是就是。 长这么高啦,原来你矮我半个头呢。 这就是唐太太吧,来来来,我们女孩子坐一起。 唐加乐拉着龙筱时的手:宋望来了没?我老婆跟她可是好朋友,给宋望我才放心。 怎么?我们会吃了你老婆? 哎哟,看你宝贝的。 不灌酒不灌酒,我们喝茶叶。 宋望站起身,其他人也看过来。龙筱时先是怔住,随后才露出笑脸,眼底含着泪,她缓缓开口:这么多年没见,都快认不出了。 是多久了呢? 就好像记忆还停留在分别的那日,龙筱时满怀期望的问,宋望,你说我要怎么走出这个巷子? 那年的苔藓疯长,贴满整个路边,被压出车轴印,路过的人也拿农活工具铲除一些,家家户户走路踏平,残留下的绿色青苔竟景上添花,漂亮不少。 乘凉的老人就搬个摇椅坐门口,手边放着收音机,就算人睡着了,这个戏曲都不能停,这么一待,就是一天。 这些都是她们学生时代的最后一次见面。 快过来。宋望推推顾州:来这坐。 顾州也知道是什么意思,很快就跑到李之学那边。 龙筱时没有刘海,美人尖很显眼,一头黑发,身上莫名多了股岁月静好的感觉。 你上班了吧今年? 对,但是论文到时候还要回去一趟。 怎么样?这些年还好吧。 宋望托着脸,细看的话,她其实有个小梨涡:挺好的,你怎么和唐加乐在一起啦,不是,我的意思是 我知道。龙筱时把打火机递给走过来的唐加乐:我一年前就回来了,搬家的时候遇到他,就帮我拿东西什么的。本来就认识,也没有什么隔阂。 你幸福就好。 宋望 怎么了? 龙筱时也不好在这种场合公然指着苏阑安问你和他现在什么情况,只好放低声音,小心翼翼的说了苏阑安三个字。 没戏呗。 那你说出来没? 说了,虽然不是当面说的,但也没憋着。 龙筱时点头:没事,总会有人是为你而来。 男孩子一桌基本已经喝嗨,开始放声高歌,划拳瞎聊什么都有。 宋望这才转头看苏阑安,他是整张桌子上最安静的,喝着白开水看周围的人,并没有融入这个环境。 顾州从啤酒换成白酒,就没有倒下的时候,他突然朝着宋望这边招手:那个,陈婉婉,宋望,过来,咱们哥四个拍张照。 你是不是醉了,哪里有拉着女同学喊哥们的。陈婉婉问。 我们深厚的革命友情,到现在都多少年了。顾州今晚第一次和苏阑安说话:拍完照,以后还一起打球。 陈婉婉给了宋望个眼神:你想拍吗? 好。 顾州还非要挑个风水宝地,手机不要,直接找到老板借了个相机。仪式感拉满后,四个人来到烧烤店门口的路灯下。 你们女孩子来说这个光要怎么利用起来。 我来拍吧。陈婉婉打开相机:虽然站前面显脸大,但毕竟我貌美如花。 真会夸人。顾州看见镜头里隔了很远的宋望和苏阑安只有半个身子:你们俩中间再放一个我都行。好歹亲密一点,不要让别人觉得我们F4有什么私人恩怨。 宋望脚下就是胶水,加强502,根本动不了。 我真的是服了陈婉婉直接上手,把俩人按在一起:大大方方才是真友谊,你们这么一搞,没事都要变有事。 苏阑安看向镜头,还特别懂事的给了个微笑。 照片得来的十分不容易,陈婉婉没穿外套出来,没抗多久就自己先回去了。 忙什么呢最近?明天晚上去打乒乓球不。顾州摸摸口袋的烟,并没有拿出来。 要翻译论文,明晚我弄好给你打电话。苏阑安实在不认为这个风口是适合聊天的地方:先走吧。 宋望抬脚就走,顾州和苏阑安也跟上。 老板,来三罐啤酒。顾州在门口的椅子上坐下来:我们玩我们的,我可喝不过里面那群人。 我还以为你挺行的。宋望说。 啧,这种话对一个正值壮年的男人来说,是一种侮辱。 你等会怎么回去?苏阑安问宋望。 打车吧,或者走路。 顾州和苏阑安家里就是镇上的,而宋望家离镇上还有一公里左右。 我俩送你,大半夜的也压压马路。顾州看表上的时间:十分钟后就出发,我们提前溜,直接 几个客人不知道从哪里抱来一个音响,一插上电就是凤凰传奇。 在你的心上~自由的飞翔~ 也不怕人起来打死他,这都几点了,还鬼火少年呢。顾州举起啤酒:来来来,咱们喝一口就撤。 宋望的酒罐和苏阑安的碰上,她看见对面的男孩,又想起那个夏天的相遇。什么都变了,又好像没有,就在这霎那,脑海里的碎片开始变得模糊。 还喜欢吗?是喜欢吗? 不,这个冬天,宋望释怀了。 也不会再去纠结这两个问题的答案。 爱的飞行日记 爱你的事情 说了千遍有回音 & 宋望回家洗漱后,已经快凌晨两点。她把季楠的分享都看了一遍,有些是他自己拍的银河,还有很浪漫的地球之外。 答应了季楠出去吃饭,宋望正要睡觉,就看见有微信传来。 季楠:这几天很忙吗 宋望:我忘了打开消息提醒 季楠:睡吧,晚安 走之前加了龙筱时的微信,宋望点开她的朋友圈,基本上都是一天一条。内容很日常,买到个很好吃的零食都会分享,最新一条还是唐加乐给她买的戒指。 宋望有点恍惚,仿佛那段小心翼翼的时光就在昨天。因为包的书皮没有别人的好看会感到自卑,说话不敢对视,就连受了欺负都得自己咽下。 到了后来,离开家乡,北上求学,和妈妈有了隔阂,行为也变得大胆,做了平常不敢的事,她以为,所有的一切都会有变化。 大学选修课,宋望选了十分感兴趣的插花,她打电话给妈妈分享,谁知道对方只是草草一句:学这些有什么用,我从来不觉得这东西以后对你有什么帮助。 还有就是后来她坦白自己的睡眠,意识到心理可能出了问题,宋望在求救。妈妈也是毫不关心:你想的太多了,过几天就会好的。 这条路被切断,宋望唯一想到的办法就是自杀。 有其母必有其女。 可宋望却还是觉得自己很懦弱。解决不了困难,只能用这种方式来逃避。 外面已经破晓,爷爷早起在给院子里的君子兰浇水,奶奶提着篮子跟着邻居阿姨去山上捡蘑菇。 宋望收到季楠发来的早安,她回:我们去图书馆吧。 公交车里的上班族昏昏欲睡,太阳刚升起来没一会,光线还没有完全出来。 季楠接过宋望手里的电脑包:我也刚好要写个论文,去图书馆还安静一些。 家里网太差了,我去追个剧。 行。 什么时候回学校? 下周四。 我送你吧。宋望路过咖啡店,停下脚步:你喝什么,我请客。 和你一样就行。 恋耽美 -野以(20) 季楠。宋望忽而开口:你以后会去天文台工作吗? 我接下来会去国外再学习几年,以后做科研。 研究宇宙吗?还是 宋望季楠可能自己都不知道,他现在眼睛里的爱意根本瞒不住任何人,差点脱口而出的话被生生拽住,重新换了个话题:晚上你想吃什么? 盖浇面吧。宋望转身去买咖啡,对于今天的主动邀约,她可以说是冲动占了上风。也许是最近遇到好坏参半的事情太多,大脑已经失去理性。 季楠还找了几本书,他把外套给宋望,又从包里拿出个ipad:我做了几个视频,还有我之前拍到的银河和星星,你要是无聊就自己翻着看。 你忙吧。宋望发现ipad没有设置密码,壁纸什么的也全都是系统默认,就连好像还没有完成的课题报告和一些实验数据都明目张胆的放着。 真是不怕她泄露。 ppt是关于宇宙起源的,里面的内容也都是大爆炸,还有一些什么宇宙中星球发出来的谱线,宇宙的中心在何处等等一些词汇。 宋望突然看了眼季楠的头发,还好没秃顶。 坐久了确实有点冷,宋望用季楠的衣服盖住腿,她趴在桌子上歪头看视频。 一觉醒来已经快下午四点,对面的季楠也不见踪影,宋望猛地直起身,环顾四周,并没有发现人。 但是她手边有杯热水。 季楠还完书回来,看见宋望乖乖的坐着,声音很轻:饿了吗? 你的论文写好没? 好了。季楠收拾好东西,拿过衣服,然后示意宋望抬手:外面太冷了,你下次出门能不能看看天气预报。 那你冷怎么办? 就我这身体,出去裸奔都没问题。季楠拉好拉链,低头凑近宋望:怎么那么瘦,我的衣服都够塞两个你了。 这叫身材好。宋望掉头就走。 出了图书馆,外面倒是没下雨,只是刮起了大风。季楠跟过来,把外套的帽子给宋望扣上:我今晚有点事,等会吃完饭就送你回家。 什么事?宋望下意识的反问。 季楠眼色都不对了,心里暗喜:你也会查岗啊? 我妈要给我大嫂买见面礼,非要拉着我去。 宋望噗嗤一声笑出来:阿姨这么相信你的眼光啊。 没办法,我们家就没有一个女儿,这种事情我一个大男人去了也就只能帮忙刷卡了季楠眼里含着笑看宋望:女儿是没有但是儿媳女同学有啊。 ? 宋望坐上副驾驶还在埋怨自己,这么草率的答应,会不会有点不太妥当,她刚想发表自己的看法,季楠的电话来电就被他外放。 小楠到哪了?不是约好晚上六点吗?我已经到珠宝店了,你快过来看看哪个好看,你爸我已经不相信他了,我选什么他都说行,就没点主见。我可跟你说啊,你们哥俩难得有一个有点出息,知道带女朋友回家,要是 妈,我去接我一个朋友,耽误点时间,还有十分钟就到了。 要是这次你大嫂不喜欢我送的礼物,就是怪你,整天到处忙,不是写论文就是看论文,好不容易家里要有个女孩子陪我逛逛街养养花什么的等一下,你朋友?男孩吧,算了,说不定人家眼光比你好,你们快过来 妈,是女孩子。 那边静默了一会,随后才说:儿子,妈妈不急,你慢慢开车,小心点啊。 嘟嘟嘟。 宋望握紧安全带,抿着嘴唇,刚刚季楠妈妈说话的时候,她连大气都不敢喘,生怕暴露。 别紧张,我妈又不会吃人。 要不 到了。季楠先下车给宋望开门,颇有赶鸭子上架的气势:没事,走吧。 季楠有没有一种可能,你等会可以跟你妈妈说我先回家了。 季楠拉住宋望的手腕,径直走进商场大门,中途他还是停了下来:要实在不愿意,我就送你回家。 走吧。宋望这次没有拒绝。 季母穿的端庄,保养的很好,完全看不出来是有两个成年儿子的人。她虽然在跟工作人员聊珠宝,但眼神还是时不时的看向门外。 妈。 这就是你朋友吧,哎哟,真漂亮。季母目光在宋望身上停留几秒,又移开视线,热情的拉着宋望的手:今天是来给季楠他大嫂选礼物的,正好你来了,快来看看,你喜欢什么。 阿姨宋望话都还没说完,就被季母拉到专柜前。 这手镯我觉得太老气,年轻人应该不会喜欢,这项链呢,过于朴素了,怕到时候遇到同款,还有这对耳环,形状也不太行。季母和蔼的看着宋望:你觉得哪个好看? 宋望看到这些饰品价格不菲,都是六位数以上,有点窘迫,但还是很认真的选出一条彩虹样式的项链:这个很漂亮。 工作人员立马附和:小姐真是好眼光,这项链很符合当下年轻人的审美,数量也不多,不用担心会和别人撞上。而且设计师年龄也不大,据说正在热恋中,所以这个作品的寓意也很美好。 季母对工作人员点头,又看向宋望:那就这个吧,麻烦帮我包起来。 妈。季楠从季母手里夺回宋望:冷静点,你别吓着她。 看着眼前登对的两个人,季母喜悦溢于言表:你爸等会来接我,快把人家姑娘送回去,这么晚了。 宋望快要到家才发现自己还穿着季楠的衣服,突然明白刚刚季母的表情是什么意思,晚来的后知后觉让宋望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 前面路口就行,你回去小心点。 到家记得跟我说一声。 好。刚走两步,宋望又返回来:谢谢你的衣服,洗完后再还给你。 不急不急。 季母在客厅喝茶,跟着电视哼小曲,摆明了就是在等季楠回来。 开门声响起,她一路盯着自家有出息的二儿子来到沙发前:这姑娘看面相就心善,你怎么不早跟我说,要知道你们今天在约会,我就不给你打电话了。 是我高中同学,这不是还在追的路上吗。 加油,争取早日脱单,这姑娘可是合我的眼缘啊。季母拿过今晚刚带回来的礼盒,包装的很精致,花雕也很讲究,通体红色,看起来就喜庆:这是她挑的,找个机会送给她。 季楠手机震动,是宋望发来的:到家没 知道啦妈,早点睡,我回房间了。 看着儿子像焊在脸上的笑容,季母继续看电视,嘴里的小曲更加欢快。 季楠躺在床上,给宋望报完平安,又打开app,看了机票信息。 可宋望这一夜又是未眠,她今天在图书馆偷看过季楠几眼,给她的感觉和在高中是完全不一样的。 那时候她心里除了对苏阑安有男女之间的感情,对其他人真的是没有一点想法,她以为这是爱情,可离开家上大学后,她才发现,只要不想起他,就是十分普通的日子。会觉得才华横溢的学长很帅,会和室友去给篮球场上的同学加油,会觉得某个新晋小鲜肉挺有魅力的。 换句话说就是,没有苏阑安,她也不会太难过。 那么,什么才是喜欢呢? 爱的飞行日记 公众号更新频率慢了快一个周期,号主在忙实体杂志的事情,只好把运营管理交给了宋望。 新文章是一篇躺平日常,宋望有自己的社交平台,也积累小几千粉丝。她之前有个妆小小的火了一把,还在纠结要不要尝试一下这个新方向。 她自己调侃自己,没什么远大理想,能赚生活费就行。 评论区这次异常活跃,被点赞顶上来的一个读者说出了大家的心声:这文字怎么变得轻松活泼了? 宋望硬是折回去看了好几遍,也没觉得哪里不同。 断断续续下了快半个月的雨,难得天气晴朗,万里无云。 付新月夺命连环call,让宋望一度怀疑这是绑架电话。 望!快出来喝奶茶! 我不太想动。 你快发霉啦,快来晒晒太阳。 就我俩?宋望说:还是非得要我去当个电灯泡。 朱总去他表姐家了,就我们姐妹的二人世界。 宋望做好心理建设,十分艰难的去洗了个头,化好妆才出门。 她站在拐角处,给季楠发了条信息:等会出来喝奶茶吗 那边回的很快:行 宋望只好又回家里拿衣服。 车站的人很挤,应该也是难得见到阳光,趁着现在出去玩。座位基本上是抢不到的,宋望干脆慢吞吞的跟在最后,随着人流上车。 好不容易找到个把手,因为被旁边的高大男人挡住了,宋望只能扶着椅子。她感受到手机的震动,可是也不方便拿出来,就连纸质的袋子都已经被挤的变形。 过了快五六个站,才好不容易松动一点,宋望往后走,这才有机会拿出手机。 季楠:朱总临时叫我出去 季楠:要准备求婚,你别告诉付新月他回来了 宋望找了个好的表情包回过去。 求婚?这是什么情况?想起龙筱时,宋望瞬间感觉自己拖狗腿了。大学毕业就成家,现在的婚姻已经卷到这个地步了吗? 估计她以后结婚,人家的孩子都会背九九乘法表了。 付新月找了家休闲吧,在宋望来之前她已经喝了一杯新品。店里的音乐跟催眠一样,这时候就算看见有老年人进来下棋喝茶,宋望都觉得是正常的。 怎么样,什么时候回学校准备毕业的事。 月底吧。室内温度刚刚好,宋望有点犯困。 我给C市投的简历让我去面试。付新月苦恼的撑着脑袋,皱着眉头:当时也没想到会和朱总谈恋爱,我难道要开始异地了吗? 朱总在哪? 市里的公司。 你们两个人好好聊一聊不就行了,别在这瞎想。 付新月趴倒在桌子上:C市那公司挺好的,我也不能要求朱总跟我一起去吧。 打住啊打住,大白天别emo,沟通一下就解决的事。对了,你上次不是说想买条裙子吗,等会我陪你去。 望,那你呢,恋爱跟事业你总得搞一个吧。付新月坐起身,审视的眼神:季楠怎么样你觉得。 宋望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你看人家多专一,从高中到现在,身边就没别的女孩子。有能力有样貌,家庭条件也好,最最最关键的是,人品好。你为啥就是看不见他呢? 新月,我好像还没有跟你说过苏阑安的事。 谁是苏阑安? 一个我很喜欢的男孩子。 !付新月就差原地蹦起来:哪里的?我们年级的?还是你大学同学?青梅竹马?什么鬼东西,宋望,等等朱总之前说你有喜欢的人我还不信,总觉得你是个无欲无求的性子,原来是藏的好啊 小学同学。 ! 不过现在已经不喜欢了。 我的天哪,宋望,你可真恋爱思想觉悟早啊。付新月知道这个惊天大瓜后似乎明白了为什么季楠成功不了的原因:长啥样啊他,高不高,帅不帅,读书厉不厉害。 一中的。 学霸学霸!什么叫现在不喜欢了?你告白过没有,单恋吗还是他对你也有意思。 单恋。 你这小学同学,都多长时间了。不不不,当时你还小,明白吗,压根就不知道喜欢是什么感觉,充其量就是对人家有好感。要我说,还是季楠靠谱。 宋望其实有点摸不透自己的想法,按理来说,她已经知道季楠的心意,那么主动约他,还陪他去帮忙选礼物这种事情是断然不可能会做的。 可偏偏她都做了。 好像有点渣。 那个我要是突然跟季楠说我想和他在一起,会不会有点 ?付新月看见宋望支支吾吾的样子:草率?还是你怕他觉得他是备胎,或者是你分不清是感动还是爱。 宋望默认。 喜欢哪有这么较真的啊,再说了,他对你的好,我就不信你自己没点感觉。而且你现在开始考虑这个问题,而不是感性冲动上头,就证明你也想给他个确定的答案啊。付新月分析的头头是道。 受教了,付老师。 唉所以说,我要开始异地恋了吗? 宋望没想到这个话题转换的毫无破绽,只好安慰回去:相信你们俩情比金坚,就算是异球恋都不会有问题的。 等你长大了就会明白,成年人太多无奈了。 能不能聊,不能聊我就撤了。 别呀,我还没买裙子呢。 恋耽美 -野以(21) 宋望和付新月拎着大包小包站在停车场,看见季楠的那一刻,宋望才知道自己一直不安的感觉是什么衣服落在奶茶店了。 行行行,天还没黑呢,我坐公交回去了,你们快去拿。付新月把自己的袋子挑出来:把我望安全送回去哦,拜拜。 季楠主动接过宋望手里的东西:我明晚就回学校,临时有点事。 机票买了吗? 买了,下午五点的。 一直不知道你的研究方向。 宇宙的起源。季楠帮忙打开推拉门:明年我会去夏威夷,老师推荐我去一个实验室。 宋望仔细一算,好像两个人可以在一起相处的日子不太多。要是这么突兀的说出自己的想法,就好像是因为时间太紧,被迫做的决定。 坐大巴吧,我送你回去,还能赶上末班车回来。季楠把袋子里的衣服给宋望穿上:下次再还给我吧。 宋望假装不经意的看了一眼季楠,等对方目光迎过来的时候,她下意识的有点慌张,像被人撞破什么秘密,只好找个话题来掩饰:司机开的快的话,要不了半小时就可以到家。 我倒是希望慢一点。 那个宋望想要帮季楠分担一点手里的东西:我来拿这个白袋子吧。 这太轻了,给你拿个重的。 ? 季楠灰色里衬外套了件大衣,他侧过身,:我兜里,你摸摸看。 装了坨金子吗你。宋望听话地伸手摸。 我妈就是个热心的人,见到漂亮女孩就爱瞎勾搭,这东西她说一定要送给你,因为你是她见过最好看的。 是个正正方方的小盒子,刚好手能握住,宋望没有拿出来。她有点逃避,也没有抬头看季楠的表情,而是转身要上车:坐后排吗?我先去占位子。 季楠看见人躲避式的走开,心里一沉,他在下面待了好几分钟,才来到宋望身边坐下。 大巴里出奇的安静,游客很少,也可能是距离发车时间还有点久,前前后后一共就四五个人。大家都戴着耳机玩手机,没人出声。 宋望想缓和一下和季楠之间尴尬的气氛:朱总打算什么时候求婚? 付新月生日。 那还有不到一个月。他们俩工作离得有点远,朱总是怎么考虑的。 肯定是跟着女朋友走呗,他自己也想去其他城市看看。季楠接着又说:不会付新月也想着留在这陪朱总吧。 我让他们两个人聊一聊,多沟通总是没错的。 也对。 对话终止。 宋望把头靠在玻璃上,脑子里很乱,没有一件事是想得通的。她最近认识的季楠,都是正能量爆棚的积极青年,从来不会拘于琐事,目标明确,保持热爱。 和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三百六十天都在emo的自己,完全是不一样的人生态度。 大巴启动,季楠反应很快,用手拖住宋望的脸:你怎么最近老是呆呆的。 季楠,你觉得异地恋会影响感情吗? 不会。季楠的呼吸离宋望很近。 为什么? 只要她介意的因素,我都不会让它产生。 光明正大的答非所问。 宋望见季楠的手抽开,这时候她突然转头,炽热的眼神和季楠撞上。 时间静止,心跳加速。 沉默片刻,宋望的小梨涡若隐若现:季楠,我们谈一场恋爱吧。 大巴内还充斥着杂音,身边还有人在外放刷视频,早上刚说完今天是难得一见的好天气,现在窗外就下起小雨。 干嘛?宋望轻车熟路的从季楠兜里掏出小盒子,粉色,上面还有一圈星星围着一个星球:你为什么犹豫啊? 季楠眼底笑意逐渐散开:我在想,宋望现在说的话我到底等了多久。 可你还是没回答我。 好。季楠的目光就像长在宋望身上一样,完全不挪开。 但是这盒子为什么打不开。 声控的,你要说我喜欢季楠。 你骗我。 ? 你刚刚说了,可它还是没打开。 宋望。季楠笑:你好没情趣喔。 理工男的动手能力宋望是不怀疑的,她拿着这盒子重量就不太对,排除里面不是金子的话,就说明装了些花里胡哨的零件。 根据电视剧里的情节,我们俩差距很大,作为女孩子我会很自卑。加上你现在学业有成,还要出国,一般来说,在我们的爱情里,我会选择放弃你,让你的生活更加美好。 季楠听着宋望滔滔不绝,没有打断,而是等她都说完了,才开口:两年后怎么样? 什么? 我们结婚生子。 ? 你永远在我的计划里。 暗号 别离开身边 拥有你我的世界才能完美 & 1 那你为什么喜欢我呀? 宋望这个人的脑回路有时候很令季楠抓狂,这个问题一般女孩子不是都会问的吗? 可是宋望没有。 满满的倾诉欲得不到释放。 正在忙着做饭的宋望冲客厅喊:季楠,你把调料放那么高干嘛? 季楠兴冲冲的跑进来,从后面抱住宋望:什么?我为什么喜欢你? ? 我跟你说,那是一个风和日丽的上午 调料! 我在校门口看见一个白白嫩嫩的小女孩 她个子不高,看起来也很乖,书包拉链没拉好,一路走一路掉速溶咖啡条,当时季楠觉得这是个熬夜小能手,因为他只要一喝咖啡,绝对能清醒两天两夜。 季楠一度以为所有人都是这样。 还没等季楠做好事开口叫住小女孩,人家回过头自己就捡了起来。 这是第一次见面,虽然是单方面的。 到班级报道的那一天,季楠意外发现这个小女孩和自己同班。自我介绍时,他听见小女孩软软糯糯的声音:我叫宋望。 后来他就把大部分注意力都放在这个叫宋望的女孩身上。 饭后,两个人窝在沙发上看电视,季楠本来想跟宋望继续说一些令他心动的事,但最后开口就只有一句话:是一见钟情。 2 在一起的第二年,季楠结束了国外实验,刚出机场,就有个身影冲过来抱住他。 宋望的头还在他胸口蹭一蹭。 这种粘人时刻,季楠真是太喜欢了。 家里的装修是他们亲自动手设计的,进门玄关处有星空的暗纹。阳台朝向也很好,地势宽广,视野开阔,平时宋望就把花放在这,现在季楠回来后,就成了两个人夜观天象的地方。 季楠把望远镜拿出来,客厅一大堆器材等着处理。但他还是先把卫生间只亮一半的灯修好,又把家里的电器都检查一遍,才开始动手处理他自己的东西。 你都没有抱抱我。宋望没穿鞋,眼睛像小鹿,从进门就跟着季楠,陪他忙前忙后。 听到撒娇似的抱怨,季楠立马低头认错,他搂着宋望,轻声哄:我在。 宋望的不安感立马烟消云散。 3 季楠每次都会吻一遍宋望腰间的纹身,他喘着粗气,把头埋进宋望的肩窝:说你永远爱我。 我永远爱你。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这篇小说刚开始的定义是be,因为我是站在自己的角度,现实里根本没有季楠这个人,所以也想让宋望和我一样,高中毕业后就没了苏阑安的消息 包括后来和顾州龙筱时重逢,付新月结婚,都是在小说里的虚构 既然我还是念念不忘,那么就让宋望得偿所愿。 总不能大家都be ps 真心希望大家所爱之人常伴身边 # 与正文有关无关都可 写信 高二四校联考放榜。 这逼怎么又多我六分? 齐颜紧跟潮流,发缝里挑染几根紫色,痞里痞气的看着在她上面的江炽两个大字。 我还能一辈子翻不了身?说着掏出手机计算器,把两个人的分数都加一遍。 身边的霍成卯说:口算不就出来了吗?用什么计算器。 万一老师也是口算,差了这六分怎么办,我们要相信科学,实践出 齐颜看见数字,只能改口:我语文比他高十分。 霍成卯在年级第五十八看见自己名字,小跑着跟上走远的齐颜:网吧去不去,今晚老徐的自习,没什么事。 我要回去听课,谁像你,天天就会玩。 ?霍成卯国粹脱口而出:你他妈为了六分成魔了是不是。 江炽桌子上很干净,左邻右舍复习参考书都堆了半米高,老师在讲台上只能看见江炽完整的脸。 A市重点高中有两个重点关照对象。 一个就是好学生江炽,还有一个是不光折腾自己,还要折腾老师的齐颜。说白了就是大考联考永远全市第一和第二的学霸。 这俩人从高一入学就神仙打架,凭借二人之力,把分数提到一个新的高度。 齐颜哐当拉开凳子,把桌面上的纸飞机和零食袋子一起扔进垃圾桶,倒头就睡。 晚自习一向神龙不见摆尾的逆子齐颜十分罕见的出现了。 几个女同学小声嘀咕。 学校这次的保送名额好像有三个。 听说齐颜去物理竞赛了。 学到现在加速度我都求不明白。 这个理科真不是人学的。 江炽好像从来没有参加过竞赛。 听说也没有考虑保送名额。 果然,大神还是要靠自己的实力才有意思。 老徐胳肢窝下夹着化学课本进来,偏两次头,确定没看走眼,才打趣道:哟,稀客呀,年级第二都来听我讲课了。 齐颜换了个姿势,埋头睡觉。 江炽把你上次做的那几个化学式推理题过程写在黑板上,其他同学这次考试有问题的可以来问我。 齐颜蹭的站起来,拿着答题卡就上去:我这个电离方程式为什么不对? 选修只对了一个空,你再多跑几次网吧就能全对了。 老徐嘴上数落着,但还是在白纸上写出解题思路。 拿出点心思花在学习上,下课过来填这次化学竞赛的报名表。 齐颜发现自己漏了个产物,导致氢离子没有写上去,伸手抓了抓自己的呆毛:化学太难了,我不去。 下面的同学:? 高级凡尔赛嘲讽? 江炽字很好看,又写的工整,他侧身从齐颜身后走过:老师,我写完了。 老徐:你们俩真是一样的犟脾气。 同学心里都有数,说的是谁。 江炽性格就是这样,只有被动,很少主动,所以很难和人有话题,齐颜幽怨的小眼神,环着手臂:喂。 ? 你以后去哪个学校? 公安大学。 齐颜从抽屉里拿出蛋挞,弯着脖子偷偷摸摸地吃,另一只手里还提着三个,犹豫过后,她放进江炽的抽屉:我买多了,吃不下,给你。 谢谢。 班上都是年级前三十的同学,自习纪律很好,对于齐颜来说就是一个睡觉的好机会。 更何况,旁边还坐着江炽。 晚上九点,学生们得以解放,背着书包就往外冲,回家上补习班的,要熬夜写卷子的,就为了快要到来的期末考分数好看一点,争取过个开心的春节。 齐颜肩膀被碰了一下,江炽独有的低音传来:下课了,回家睡。 然后她就感到自己身边的位置一空。 霍成卯从三楼上来,扒在门口,眉飞色舞:快,酒局四缺我俩了。 带好扑克听见没,别到时候无聊的围着江边晃,人家还以为我们组队殉情呢。 齐颜走的时候瞄了一眼江炽的抽屉,三个蛋挞纹丝不动。 嘿,这呢!可真行,还跑去上晚自习,怎么?晚年老二憋不住了? 霍成卯看见酒友挥手,还精准吐槽,连忙说:谁知道她想什么,稳定发挥,去北京的名额就是她的,瞎闹啥呢。 这地方安全不,上次转角遇到老徐也是惊喜,鬼知道老师举办同学聚会也喜欢闹腾的地方。齐颜当时和老徐互相对视的精彩一幕还刻骨铭心:幸好我爹妈死的早,要不然叫家长的次数都够他们处成兄弟的了。 几个人还是有点不太敢拿齐颜的家庭情况开玩笑,就没接这话。 话说回来,齐总,到时候直接收拾东西,也不用担心高考,爽不爽。 一般般吧,主要是回家躺着不知道干嘛。 恋耽美 -野以(22) 霍成卯一杯酒下肚,舒坦的吐口气:你不是说要去一趟西藏,怎么说来着?哦哦哦,净化心灵,净化自己。 齐颜从兜里掏出打火机,在手指上来回翻转,还做些新样式出来:路费都不够,哪里来的钱?我这厉害的肾我可舍不得卖。 哥几个众筹给你,助你圆梦。 四个人算是酒场老手,喝到凌晨都不见有谁倒下,齐颜手里夹着烟,扯扯脖子上的银链子。 我喜欢我同桌怎么办? 谁?霍成卯想了几秒:初中长头发还是短头发那个?还是高一被你气哭的? 齐颜嘴巴发出噗噗噗声,眼底笑意更浓:现任同桌。 ???! 不止霍成卯,另外两个人也竖起耳朵,愣了几秒,笑着说:齐总不行啊,这才多少,脑子就发懵啦。 高二1班江炽不就是我同桌吗,我没醉。 隔天的早课,齐颜踏着最后一节课的铃声进来。 任课老师早就放弃了给这个逆子讲道理,不管怎么说,齐颜就好像屁股上随时都有钉子似的,在教室里坐不久,一个劲的往外跑。 江炽只有简单的一支笔和本子,上面也没写多少字,不打瞌睡,不说话,可以认真的上完一天的课。 他每天都在想什么,没有人知道。 下午体育课选修你报什么? 篮球。 齐颜不以为然,她也没想过江炽会选别的:要是你到时候分数考得高,报公安大学,你爸妈同意吗? 他们都挺支持我的。 真好。 江炽很干净,不管是穿着还是样貌,神情孤傲,疏离这两个字就好像是与生俱来。平时不听八卦不谈八卦,问个问题他都会用最短的话来回答,可就算这样的拒人千里之外,也没有人会觉得他是自视清高。 你有红色的笔没。 齐颜在乱七八糟的桌面上,找出一支不知道什么时候买的红笔:有。 再借我几本书。 江炽把书挡在桌子前,又从课本里拿出一张素描纸,上面有个六边形的图案,轮廓刚画好,间隔一个三角形就用红色的笔填满,还剩下最后一个,他的红笔芯也宣布罢工。 干嘛呢?你还会画符辟邪? 总有一天我会让这个图案出现在世界上。 齐颜切一声,表现地不在意:你要拿着这个图案抓坏人呀难道。 任课老师看不下去:齐颜,你不学,别耽误别人学。 其实时间追溯到两年前,年级第一和年级第二关系不好是众所周知的,不过在外人看来,都是齐颜单方面的作,倒是没发展到动手,就是口头上,齐颜永远不能吃亏。 自从做了同桌后,关系才开始缓和。 偶尔还能看到两人在食堂和谐的吃饭,操场上组队打篮球。 老师把这个现象归纳为:齐颜长大了。 高一的时候上数学课,同学开玩笑称,不小心捡个橡皮回来就不知道老师在说什么了。 齐颜逃完课回来,问自己的女生同桌:今天数学你听懂没? 女生点点头:今天的能听懂。 你都能听懂,那我就不学了。 这句话很成功的把齐颜送到老师办公室。 于是从此冠上了不好相处的名号。 很多人放学后都会看见齐颜坐上一些没读书混社会的人的摩托车,或者就是酒吧KTV,还有台球室。加上她是个女生,不怀好意的传言数不胜数。 老师每次都亲自去逮人,跟自己亲生孩子一样苦口婆心的开导,想要让她走上正轨。 显而易见,没什么用。 偏偏成绩还不错,除了江炽能压住她,第三名都差她好几十分。 没有办法,老师们只有一个要求,有能力就要考个好大学,平时只要不太过分,不犯法,就随着她去。 齐颜就在争气和不争气之间反复试探。 争气的是成绩没有落下,不争气的是生活习惯怎么也改不过来。 下课最后五分钟,江炽画完,对折之后夹进自己的笔记本,整理好东西,等放学。 齐颜问:你空间怎么什么都没有,是不是拿个小号敷衍我? 没有,不喜欢发。 那就是说,你能收到消息是吧。 可以。 就等老师一声令下,齐颜第一个冲出教室,她看见和她一样快的霍成卯在楼下等着,上前楼住肩膀:我们去逛书店吧,我想买个信纸。 我喜欢现任的同桌,这句话无疑是个炸弹,落在了波澜不惊的水平面上。 霍成卯缩手缩脚的吃着煎饼在学校门口等齐颜,离上课还有五分钟,也没见人影。 昨天买完信纸,齐颜就不知所踪,从她嘴里也问不出什么。 霍成卯进教室门口最后三秒给齐颜发了条语音消息。 齐总忙啥呢?你是不是在写遗书? 不管当时说出这事情的原因是不是酒精上脑,对于自打一开学就不怎么对付的两个人竞争对手来说。 怎么想齐颜都没有理由会喜欢上江炽。 老徐看见空着的座位,趁大家都在做题的时候说:好好学,到时候都超过齐颜,等她回来就是年级三十一名了,我们就合力把她挤出这个班。 有人来一句:不是我想不想,是我能不能。 老徐:那我还是指望江炽再高她个十分吧。 距离期末考还有半个月,学校这次出题是花钱找了高考名师。难度不是最大,但题型很新颖,目的就是为了锻炼一下逻辑思维。 所以这次考试也算是个考验。 下学期都上点心,竞赛能去的就去,名额能拿的就拿,只要熬过最后这一关,大学你们就轻松了。 老徐听见下课铃,对江炽说:你来我办公室一趟。 霍成卯正等着老师来检查他的卷子,看见老徐和江炽一前一后走进办公室,注意力移了过去。 人有理想是好事,该说的我都跟你说过了,既然你还是执意要去公安大学,名额什么的也不考虑给你了,也给其他同学一点机会。 好的老师。 老徐还是可惜,也没有办法:好好准备体检和高考吧。 老师我下周要请一个礼拜的假。 怎么了? 我有点事。 江炽就是普通的带帽卫衣和校服,不知道里面有没有加秋衣,戴着耳机,自己设置了歌单列表循环,沿着人行道走,露出一大截脖颈,和打着围巾,捂的严严实实的路人格格不入。 难道是真的老人说的小孩屁股里三把火吗? 齐颜蹲在路口抽烟,见到江炽,踩灭了刚抽一半的烟头。她用手指指江炽的耳机,示意他摘下来。 你下周要去干嘛? 听演唱会。江炽和齐颜开始并排往前走:周杰伦的。 远吗? 两个小时飞机吧。 周围都是吵杂的说话声,这条街再走个几百米就是江炽家。 百货超市,小饭馆,躲着城管的小摊,齐颜第一次说话被盖住,江炽根本就没有听到。 两层的小楼出现在眼前,齐颜只能加大音量:我和你一起去吧,我也挺喜欢他的。 周一,老徐见空着的位置,感叹到:嘿,这俩人真行,越是会读书的人越不读书。 机票时间是晚上六点,齐颜斜挎个包,把头发染回来,脖子上叮里当啷的项链也没有了,抽空还去剪了个头,这么一收拾,还有点高中生的样子。 毕竟也是第一次出远门,难免有点心虚。 你说会不会有人以为我们俩私下互相把对方干掉了。 江炽淡然:我是第一,要干掉你干嘛? 齐颜受挫:我超过你可别哭鼻子。 不可能。 没准你就是个小哭包。 我的意思是,你不可能超过我。 落地已经天黑,江炽提前预定了酒店,找到服务台的时候,工作人员给了两把钥匙。 齐颜突然开口:我要出去买点东西,你先回去。 嗯。江炽没有深究这么做的意义,独自乘电梯回房。 在不远处的化妆品店,齐颜买了条口红。 演唱会当天,齐颜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水土不服,有点发烧,她还以为是昨晚熬夜的原因,所以头才会有点闷,并没有把自己身体不舒服放在心上。 由于交通问题,出租车不能直达体育馆,只能选择步行。 你抢的票那么靠后,人都看不到。 江炽佛系回答:听歌就行。 走了快二十分钟,还好赶上,检票安检后,他们找到座位号。 不远处的女孩还买了周边和应援棒,几个人兴奋的以歌会友,唱出来都是耳熟能详的旋律。 齐颜假装淡定,不经意地开口:喂,你喜欢的女孩子是不是也得和你一样,疯狂迷恋周杰伦? 她没出现之前,我都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样的。 难道你还相信一见钟情这种梗啊。 相信。 整个体育馆就是人挨着人,钢琴声优雅的响起,掌声呼喊声经久不息,江炽还是和平时一样,脸上没有一点波澜,既没有激动的大喊大叫,也没有站起身来跟着音乐晃动身体。 有无数个瞬间,齐颜是真的很想知道,江炽每天都在想什么。 这样的情形之中,所有思念和告白都藏在这场声势浩大的喧闹声下。 到了尾声,齐颜头很重,思绪万千,可她脑海里一直回荡着一句歌词。 还要多久我才能在你身边。 晚风刺骨,连江炽都拢了拢衣领。 齐颜还在强撑着,干脆用围巾把耳朵也遮起来:三天就够了,你要请七天假干嘛。 回家躺着,不想上课。 好学生居然也会有厌学心理。 两个人离得很近,齐颜都能感受到江炽的手臂和她有轻微的碰撞。 今晚你开心吗? 挺开心的。 齐颜早就习惯了这种一问一答的相处模式,她嘴里还哼了几句歌,给自己打打劲,然后才缓缓开口:记得刚开学的时候,我一个人坐在窗边打游戏,大家都在挑桌子椅子,其实对我来说,有没有桌子不重要,但你还是帮我搬了一张过来。 ? 篮球男女队的大合照,你会发现,我侧着头在看你。 江炽停下脚步想问点什么,但齐颜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 不好意思和你聊天,还申请了个小号,你问我为什么加你,我说,学长好帅。 齐颜走近一步,她从来没有这么明目张胆的看过江炽,这时候,连耳边呼呼而过的风声都听不见,还有顽强到现在树叶,也慢慢飘下来。 路灯下两个人的身影拉的很长,暖黄色的氛围此时有点微妙。 江炽也开始意识到事情的转变,他没有着急开口,反而还在等齐颜。 你肯定不会懂,这种想要勇敢却胆小的想法,江炽,如果,如果能再活一次,我一定不会和你遇见。中考前的最后一个月,我就不会努力冲刺,或者,开学的时候,我就故意黑着脸不和你说话,反正总会有办法会避开你的。 心里的烟花随着高度炸开,在黑暗中短暂的美丽了一下。湿冷的空气中,齐颜听见自己的心跳,当四面八方生活的声音重新出现时,她没来由的有股失落感。 我喜欢你。 江炽的表情终于有了变化,他看着齐颜发红的脸颊,始终没有给出回应。 齐颜第二天一大早就自己买票回了A市。 哎哟,齐总,怎么搞的,再烧下去,你怕是要变傻子。给你发了多少条消息,好歹回个话。霍成卯又给她加一条被子:怎么样?还冷不冷? 不冷。 这几天跑哪去了,我的游戏段位现在可比你高了啊,昨天月考,物理大题,真晦气,写个解字都已经够态度端正了。不过这次,你和江炽都没来考试,也好,让别人感受一下年级第一第二的乐趣。 感冒发烧也不是什么大病,齐颜坐起身,喝霍成卯带来的粥:期末考之前我都不去学校了,试卷资料什么的,到时候你带给我。 怎么?要废寝忘食打游戏了?我不就比你高一个段位吗,不至于不至于。 齐颜喝碗粥,往后一躺:谁还上赶着喜欢他。 从良上岸啦?霍成卯说:江炽这人怪得很,独来独往惯了,天天修仙成佛,不问红尘凡事,该不会真的在练什么独门绝技吧? 我不想知道,随便他。 霍成卯还赶着回学校应付班主任的查岗:你好好睡一觉啊,我晚上再过来看你,哪里不舒服也不用给我打电话,直接120就行。 接下来的一个月,齐颜和江炽都没有见过面。 期末考试的座位是按照考号排的,齐颜踩着最后一分钟进考场,她自动忽略江炽,表现的无所谓,专心答题。 恋耽美 -野以(23) 上次江炽的不回应之后,两个人都没有站出来解决这个问题。而齐颜把这个情况当做是拒绝,她心里其实是憋着一股气的。 高三上学期,齐颜拿到保送名额,回学校收拾东西后就再没有出现。 最后一次见面之前,两个人都没有开口说过话。 齐颜还把江炽的联系方式删了,下定决心重新开始。 其实在后来的几年里,齐颜心智逐渐成熟,她还是会和霍成卯说自己很遗憾,为什么就不能再多走一步,不管从江炽口中得到什么答案,总比没有得到而胡乱猜测的好。 难受的就是,万一十七岁的江炽会给一个肯定的回答呢? 毕业后,霍成卯憋了好久的问题,终于在快分别的最后一次聚会上问出口。 你到底图他什么? 图什么呢? 这个问题不论是用文字还是语言,都无法准确的表达出来齐颜的喜欢。 高一开学,学校弄了次阳光分班,学生名单用电脑随机安排,江炽和齐颜成了前后桌。 文理分科之前,齐颜还不认识霍成卯,身边也没有朋友,初中和她一起升上来的人也没有什么交际,我行我素惯了,是很容易自成一派的。 上课小组之间讨论问题,其他人发言完毕,都自动的忽略过齐颜。 只有江炽:齐颜还没说呢。 第一次,齐颜觉得别人其实是能看到自己的。 成绩出来,因为是上高中的首次模拟考,所以大家很重视。 榜上第一江炽,没有人意外,反倒是接下来齐颜的名字,让人眼前一亮。 也没见她听课呀。 不会是回家悄悄补课了吧。 我记得她中考成绩没这么好。 进来的时候好像是第八。 运气吧,我这次选择题涂错了,她就高我十二分。 齐颜扭过头:喂。 ? 好好学,下次就是你在我下面了。 你也加油。 江炽在看课外书,他专注力一直都很好,所以每次齐颜絮絮叨叨地说一些下战书的话,都被略过。 看NBA吗?敢不敢单挑一场。 喝酒牛逼不。 一天几根烟。 吃饭三碗行吗。 你要比什么,你说。 江炽:真麻烦。 江炽有个同校的亲姐姐,大他们两届,正是高考的关键时期。 高三的晚自习会延迟一点,江炽每次都会在教室里等姐姐下课,然后一起回去。 齐颜见江炽每次都磨磨蹭蹭的待在教室里不走,就装睡陪他,想知道他一个人干嘛。 姐姐提前了几分钟,自己来教室找江炽。 回家吧,呀,还有人也没走呢。 齐颜抬头,又看看江炽。 居然早恋?! 江炽收拾书包:不知道她今天怎么叫不醒。 我有点饿,想吃汉堡,我们悄悄吃完再回去。这是你同学吧,要不要和我们一起? 齐颜:我会不会是个大灯泡? ? 姐弟俩人发出同款问号表情。 我是他姐姐,一个爹妈生的。 齐颜没有来过肯德基,平时吃的汉堡也就是路边包子铺里,老板娘随手捏的,中间加几片生菜。 所以她就指着菜单上最便宜的汉堡:这个就行。 江炽姐姐:这里有个套餐比单点更划算,我们买三个。 齐颜不好意思说兜里的钱是她一个星期的零花钱,这个套餐的价格已经快要超过一大半了,只能点头:行。 我弟话很少,但是人挺好的,周末你也可以来我家玩。江炽姐姐的声音很好听,她掏出粉色的钱包,态度很强硬:我来请客,稿费刚下来,不花掉我难受。 要指着江炽抛出话题来聊,无疑是最不值得期待的事。 你叫什么名字?江炽姐姐问。 齐颜。 你家在哪,等会我们送你回去吧。 不用不用,我送你们回去还差不多。齐颜说:这片地方我一个人摸爬滚打十来年了。 江炽姐姐被逗笑:那以后还要拜托你罩着我们俩。 行。 江炽爸妈已经打电话来催,让他们早点回家,汉堡局只能就地解散。 我们走啦,你注意安全,到家记得和江炽说一声。 齐颜听话地点头。 看着人走远,她才从灯火通明的广场,绕到路灯都在滋滋响的暗巷回家。 爸妈死后,上学问题有人解决,每个月还能领到几百块的生活费。好在也不是一无所有,爸妈还留下城中村的一个不到十五平的房子。这个家里,除了自己,就只有涂涂改改数不清的卷子和习题。 初中的时候经常逃课,谎报年纪,做各种体力活的兼职,超市搬运,工厂帮忙。 自卑心理最强烈的一次是在操场看球赛时听见几个男生的闲聊。 这勾真的吧,不得千八百的。 你看十号那正版球衣。 江炽不也打球吗,上次见他的装备,家里是真有钱。 他姐姐随便一个书包都是四五百。 命呐,你看看人家,学习又好,又有钱,长得也帅。 我看他球鞋还不止一两双。 齐颜没有等到球赛结束就先走了,回到教室,她看见江炽在看课外书。 我想买双鞋,你有推荐吗? 去店里看看吧,自己穿着舒适才行。 齐颜在老家的书柜里找到几年前在路边文具店买的最好看,最贵的信纸。 看着青涩而真挚的文字,热泪盈眶。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