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蔷薇控》 虚小花- 文案 十年前,温蔷一袭白色纱裙,穿过庭院里青石板路时,那个男生正踩在泥土里修剪蔷薇花。 他瞳仁干净,身形瘦弱,穿着蓝白色校服。 递给她的那支蔷薇花,最终落入了泥土里。 十年后,温蔷也像那支蔷薇花一样,从娇生惯养的富家小姐落入凡尘。 而纪霖深则从当年不值一文的穷小子,变成了炙手可热的商界新贵。表面上斯文清俊,但手腕凌厉,作风狠辣毫不留情。 酒店休息室里,温蔷站在他面前,低垂着头。 纪霖深背靠桌沿,身形修长挺拔,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眉眼冷淡:温小姐,这么多年了,你还是没有学会,求人应该怎么求? 温蔷默了默,上前一步勾上他的后颈,像是被蔷薇花瓣染得嫣红的唇印上了他冰冷的唇角,带着缱绻的香味。 我求你。 一瞬间,纪霖深内心竖起的坚硬高墙轰然倒塌,为她溃不成军。 温柔坚强x偏执阴戾 1v1,双初双c,he 第1章重逢 ◎确实,变化好大。◎ 面前一簇蔷薇花开得正盛,迎风潋滟,像一团淡粉色的烟雾,时聚时散。 身后是来来往往忙碌的人,从别墅大门进进出出,不少身着工作制服。 温蔷没有回头,面朝花丛一个人呆立着。身形清瘦窈窕,柔韧的肩背绷得挺直,发丝被风吹得微微卷翘起来。 这时,一名身着制服的男人走到她身侧:温小姐,别墅中的物件已经全部清算,承接方代表也已经确认。这里还需要原产权人签字,然后手续就算完毕了。 温蔷转头,用手将散落出来的发丝拨回耳后,从他手中接过文件。她盯着最上方的抬头看了几秒,往后翻了几页,在最下方落款处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签完之后似乎不想再看,很快递还了回去。 那名工作人员接过去后,收进文件袋里,又抬头看了眼面前这位年轻女人。 可能是过于漂亮的女人都有一种奇异的魔力,尽管他应当秉公无私,还是忍不住动了恻隐之心,多安慰了一句:温小姐,世事无常,还是要过好当下的生活。 温蔷冲他淡淡一笑,点了点头。 那人即将转身时,温蔷忽而出声叫住了他:徐检察官。 温小姐还有什么事吗? 我想...您能不能对别墅下一位主人说一声,请他保留院子里的花丛?温蔷说出这个请求时,也觉得有些过分了,带着些尴尬的歉意。 那人干咳了声,笑笑:抱歉,这是现产权人自主决定的事,我们作为法院工作人员,不好干涉。 温蔷也淡笑了一下。算了,她在想些什么呢。 嗯,我理解。 那人再次向她致意,便离开了。 温蔷又站了一会,回头眷恋地看了一眼别墅高大的门廊,还是缓缓转身,朝着院子大门走去。 还没有走到门口,忽然,她余光中瞥见雕花铁门外停着一辆黑色轿车。 她猛地看过去,后排车窗的缝隙正缓缓合上。然后汽车发动,消失在视野中。 温蔷身形一震,蓦地停在了原地。 还没来得及细想什么,包里传来了手机振动的响声。 她接起来,那头是母亲的声音:蔷蔷。 妈。温蔷边说边继续朝外走,已经办完了......嗯,我现在要坐地铁回去。嗯嗯,对了,我的面试通过了,那个文星翻译公司通知我下周去报道,然后就正式上班了。 那就好那就好,你一个人要好好照顾自己。我们这边不用担心,平时吃饭也花不了多少,你不用想着省钱给我们用。温母在另一头絮叨着。 挂了电话,温蔷已经来到了院子雕花铁门外的人行道上,驻足左右望了望。 路边只有两辆法院的公务车,别墅区林荫道上很安静,只有两个锻炼的人戴着耳机并排着跑过去。 周一,温蔷去公司办理了入职手续。 她六月份毕业于京市外国语大学法语系,翻译硕士,主攻口译。 前段时间面试上了本地一家中型规模的翻译公司文星翻译,成为欧洲组的一名成员。接下来是三个月的试用期,然后根据她的表现看是否转正。 入职的第二天,温蔷便被安排了第一个外派任务。同去的有欧洲组组长秦琳,还有另一位成员周昱,比她入职早三年。 这次的外派活动本身并不难,不是那种大型的跨国会议,而是公司内部的商讨会。因为涉及到欧洲那边的人员,因此需要同传翻译。 但文星翻译显然对此却尤为重视,因为这次合作的对象是跨国大企业,在欧洲和北美都有分公司,在业界很有分量。 这次算是小试牛刀,如果顺利的话能够签下长期翻译外包合作,那利润就赚翻了。 而且对方公司颇为豪爽,这边开出的翻译价码都没压价就答应了,只提出了一个要求,翻译任务要圆满完成。特别叮嘱这次会议他们老总要参加,那人一向对工作精益求精,所以翻译这块绝对不能出纰漏。 上升的电梯里,秦琳和周昱站在温蔷前方的位置,正聊着天。 今天上午邱总还专门把我叫去谈了一下,总部那边让我们这次一定要拿下这个长期业务。秦琳停顿了一下,又道,其实这次任务本身不难,难在怎样能让他们跟我们后续继续合作。那位总裁自己本身就是技术出身,很重视专业性这块,我们最好也以这方面优势取胜。 哦,理工科男啊。周昱啧啧嘴,我大学时候最怕接触这一类了,呆板又不知道变通。 秦琳笑:谁让人家是甲方呢,想挣人家的钱,当然得投其所好了。 温蔷知道,虽然对方出钱很爽快,但如果不满意也只是一锤子买卖。这块香饽饽能不能吃得下,就看她们今天的表现了。 不知道为何,她都莫名紧张起来。 下了电梯,早有人等在在电梯门口接待,指引他们朝着会议室方向走。 走廊上,秦琳和那位工作人员并排走在前方,时不时交谈两句。 温蔷和周昱稍稍落后了些。 忽然,周昱往她这边挪了小步,低声对她道:小温,这次你上吧。 温蔷一愣:我? 她本来以为她作为试用期新员工,这次只是替补和观摩而已。 对呀,这是个很好的锻炼机会,别错过啦。周昱对她眨眨眼。 周昱已经在文星翻译干了三年了,如果顺利的话,后续秦琳调任主管,她就能升任欧洲组的组长了。 她目前的任务业绩已经基本达标,缺的是高端会议装点门面,所以现在,凡是不能给她履历添彩的一般任务都是能推就推了。更何况这种重要大客户的内部会议翻译,吃力不讨好。 温蔷倒没什么异议,她本来就是新人,有个机会也是好的。想到这种小型会议应该在她能力范围之内,她便应承了下来。 周昱满脸开心,又用胳膊撞了撞她:就这么说定了,别反悔啊。 三人被暂时先安排在了会议室外面的小型休息室里。 趁着空闲时,温蔷打算上网搜一下这家公司的老板。 翻译前的间隙可能会跟客户闲聊片刻,如果网上透露出一些这位总裁的个人喜好之类的,提前了解一下投其所好也有助于留下一个好印象。 毕竟他们这次的任务是拿下整个公司的翻译外包业务。 致远科技。 她打开百度百科,看到上面没有关于创始人的介绍,只有对公司业务和规模的概述。 她简单浏览了一下,确实是一家涉猎广泛的科技公司,主营策划、启动、设计、测试和维护一站式互联网软件研发。除了自己的产业链外,还有对外投资,国内国外都有业务布局。 她退出,又往下翻了翻相关新闻条目。忽然在一则关于公司的板块扩张新闻下面看到一条评论,天惹噜,致远老板也太...... 因为字数限制,后一半没在网页显示出来,她点了进去。 她没有连这里的wifi,用了自己的流量,速度有些慢。 页面显示正在加载...... 这时,会议室门把手往下一动,门开了一个缝隙。 视野中一名衣着正式的工作人员率先走进来,他推着深棕色的实木大门,往两边打开。 温蔷跟着秦琳她们第一时间站起身,手垂在身侧,手机屏幕还在一点点跳跃出来...... 然后她看到,走在正中进来的那位,随着逐渐打开的门扇,面容与手机上的文字同时变得清晰 纪霖深。 温蔷整个人呆愣住。 这位是致远科技的纪总。一名像是助理的工作人员介绍道。 秦琳急忙上前,礼貌地问好,殷勤又热切。然后她转头介绍:这是我们公司的两名译员,周昱,温蔷。温蔷会担任此次会议的翻译工作。 众人闻言,视线自然都顺势朝她这边看过来。 但温蔷依旧愣在原地,从头到脚僵硬得不听使唤,微张着唇,却说不出话。 只有目光机械地扫描着,像手机屏幕一般在头脑中加载着关于眼前这人的面容。 确实,变化好大。 从拔节的身形,到利落的眉眼,都已经褪成了弧线落拓的成熟模样。气质已然与少年时的孤傲不同,更像是经过岁月洗练出的深藏不露,将锋芒都刻意压了下去。 蓦地,她对上纪霖深的视线。瞳仁是漆黑的,有种波澜不惊的沉静,看不出任何异样的情绪。 但笼罩在他的眼神下,却让她有种莫名的惊慌感。这种感觉在双方地位的悬殊下转变为了一种无力感,瞬间袭满了全身。 旁边的秦琳看着她的样子,很是不满。 这是公司非常重视的大客户,所以才会专门派出她这位组长来带队。 温蔷是因为自身履历很好,才专门带她来历练的。刚才周昱力荐这次翻译实战让她上,她也同意了。结果碰到位大人物就这么傻愣愣地站着,真是上不得台面。 她皱了皱眉,用胳膊偷偷碰了她一下。 但温蔷全然没有反应,她还沉浸在自己的千头万绪中。 纪霖深,这个人,这个名字,这个面庞已经好久没有出现在她的生活中了。像是蛰伏在记忆的深处,一下子被唤醒。 他看到她会是什么感想,他是不是已经认不出她了,或者说,他是不是已经不记得温家了。 头脑中千头万绪,一瞬间闪过无数种揣测和可能性。 休息室里安静得半凝固住,为温蔷的沉默。 纪霖深伫立在她面前,他没动,其余人也不敢动。 这时,纪霖深眉眼似松动了一瞬,主动将手伸到她面前,像是善解人意地率先打破僵局: 你好,温小姐。 作者有话说: 本文不长,几乎全文存稿,我想尝试下新风格,算是满足我早就想写个古早狗血风故事的心愿吧。 下一本回归之前的小甜文风。 预收《薄荷甜》 于舒言转学到撷秀一中的第一天,江予归正因为上课躲在教室窗帘后面吃炒米粉被教导主任训斥。 她暗自摇摇头,心想高中三年都不要跟这种男生有交集。 但少女的心事就是这么不受控制,名为暗恋的野草悄无声息地扎根在心里。 最终又因为得不到任何回应而无声无息地枯萎。 再次重逢后,于舒言发现,江予归似乎在有意识地接近她。 但她已经不再抱有任何自作多情的幻想了。 直到有一天,一向随性恣意的江予归难得一本正经地站在她面前:听说你喜欢比较传统的,可能你看不出来,但其实我在家都穿长袍马褂的,拖地两米的那种。 于舒言:? 1v1,双初双c 从校园到职场,前期女暗恋男+后期男追女 娇软乖乖女X恣意大少爷 第2章女友 ◎或许这是他的小女友吧。◎ 纪霖深说话声音平缓低沉,像是例行公事地问好,寡淡而矜礼。 温蔷盯着他修长的指节愣了两秒钟,这才找回了自己的思绪,将手伸过去,艰难地熟悉着这个陌生的称呼:纪、纪总...您好。 两人手心交握,温度还未来得及传递,只一秒便分开了。 纪霖深也随即转身朝着会议室那边走去,身后一群人自然跟了过去。 秦琳见他走远了,这才不满地转向温蔷,压低声音训道:你在出什么神?第一次见面居然让人家先伸手问好,你是紧张还是怎么回事? 抱歉,秦姐,我...... 行了,赶紧调整下状态,快跟过去吧。后面的会议翻译千万不要出岔子,要带脑子。 温蔷急忙点了点头,跟了进去。 里面是一间大会议室,正中央一张椭圆形的漆光面红木桌。桌子中间是镂空的,设置了六个液晶屏幕,分别朝向不同的方向,确保一圈围坐的人都能清晰地看到里面的内容。 纪霖深坐在上端的位置,有一个屏幕是正对着他的。他的侧后方已经设了一把椅子,是温蔷的座位。 其他的高管也渐次入座。 温蔷进入会议室后略停了一步,深吸了一口气,才朝着纪霖深的方向走去,强装镇定地在他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刚才在休息室的时候她去了趟卫生间整理了下仪容,此刻头发服服帖帖地挽到了脑后,连碎发都用夹子别了到了耳后,露出整张白皙精巧的小脸,看起来很是干净利落。 她身上没有饰品,也没有使用香水,保持了一名译者最专业的的姿态。 但纪霖深似乎并没有注意这些,他双肘撑在桌上,墨色的西服臂弯处勾勒出几道痕迹。 面前摊开了一份文件,正低头翻看。 两人几乎没有任何交流。 温蔷拿出笔记本和笔放在膝盖上,犹豫了一番,还是例行倾身向他汇报了一句准备就绪。 纪霖深只淡淡地点了下头算作回应,连话都没有对她多说一句。 温蔷也不再说话,但不受控制地,视线却再次描摹着他浅淡却清绝的眉眼。 平静且沉稳,没有任何异样的情绪。 这样的反应,他到底是认出了她,还是没有? 她多么期望是后者,但是会么...... 温小姐,温小姐。身后的声音响了两遍,才唤回温蔷的思绪。 嗯?她转头,看到刚才那名站在纪霖深身侧的男子正俯身对她说话。 您好,我是纪总的助理陈亮。他自我介绍道。 她立马站了起来,礼貌地回应:陈先生您好。 您请坐。我是来询问一下您是否有忌口或者过敏的食物,公司餐厅那边好为您准备餐食。 哦,我就不需要了。温蔷忙推辞道,她只想结束后尽快离开。 不用客气的,会议结束也是中午了,反正您也是要吃午饭的,不如就在公司用个便餐。 不是,太麻烦贵公司...... 刚才我已经询问过休息室您的两位同事,她们都已经同意留下来用餐了。那就一起吧,不麻烦的。 陈助的姿态恳切,确实并非客套之词,公司一向有一套熟练的招待流程。 但是...... 温蔷余光下意识瞥向纪霖深方向,看到他依旧在专注地看文件,又不紧不慢地往后翻了一页。像是充耳不闻两人的对话,又或者是,对这样不值一提的小事并不关心。 她思考了一下,还是打算快刀斩乱麻:不好意思,我今天确实有事,一会结束后就要赶去另一个地方。 恋耽美 虚小花-(2) 这么急? 对。她又看了一眼纪霖深,而且,其实我今天只是临时替别人上场,后续贵公司的翻译业务应该不会由我负责。 话已至此,陈助也没有再挽留,只说了句那今日就招待不周了,就忙其他事务去了。 温蔷重新坐下。 她盯着笔记本空白页,暗想,这次答应得太贸然了,下次在没有搞清楚服务对象前,绝对不能再这么草率了。 但她也暗暗松了口气。不过还好,后面只要不接触致远科技的业务,应该就不会再见面了。如果纪霖深这次没想起来,那么后面她也不会出现在他面前不断唤醒他的记忆。 这段时间里,工作人员已经开始调试屏幕,与欧洲那边进行信号对接。 很快,屏幕上便出现了人像,背景是各个不同地方的办公室环境,分布在法国、摩纳哥、比利时等地,所以会议统一用法语进行交流。 温蔷轻微甩了下头,高度集中注意力,决心不再去想其他的。 现在是工作环境,她是一名翻译人员。 从屏幕里的人开始说第一句话起,她便一边在本上做着重点标记,一边流利地翻译了起来。 这类小型的内部会议没有配备专门的翻译小黑厢,但空间很安静,温蔷声音清脆,层叠在屏幕的声音上,一圈所有人都能够听得清晰。 这次的会议内容主要是各个分公司负责人简单的业务汇报,因此,纪霖深没怎么说话。 他神色波澜不惊,只安静地听着,手上的钢笔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敲着文件,全程不置可否。既没有对下属的工作进展、也没有对温蔷的翻译提出意见。 会议进行得很顺利。 大约十五分钟过去,门忽然开了,涌入的空气让严肃的氛围松动了一拍。 走进来一位年轻的女子。 脸上妆容精致,金色卷发,高腰裙,闪亮的细高跟咔嗒咔嗒,浑身名牌环绕,手上拎的那个包温蔷一眼认出是某个大牌的经典款。 她不顾一屋子的高管们都在,直接就这么闯了进来,竟也无人阻止。 那女子走向纪霖深,直接拉开他另一侧的椅子坐下。 看起来似乎跟他很熟悉,又似乎在这里很有地位的样子,丝毫不畏惧什么,带着些千金小姐的傲慢神气。 温蔷下意识偏头去看纪霖深,却注意到,他依旧没什么表情。 没有阻止,没有训斥,甚至没有抬头。视线依旧盯着文件,眉目平直,甚至都没有皱一下。 像是很纵容她。 温蔷料想,或许这是他的小女友吧,他愿意宠着她。 周围一圈高管就这么看着,相互微妙地交换了下眼神,但谁也没说话。 不过还好,那女子坐下后也没捣乱,开始拿出手机玩,还很识趣地开了静音。 纪霖深这才微微抬起头,沉声道:继续。 得到指令,屏幕另一方的报告人又接续了被打断的话题。 温蔷也没有再多想,很快重新投入到工作中,一切恢复了刚才的秩序。 半小时后会议结束,视频关闭,屏幕那边的人像消失。 与会高管们同纪霖深打过招呼后也渐渐离席,换工作人员进来收拾桌上的水杯和归置设备。 玩手机的年轻女子伸了个懒腰:哎呀,好累呀,坐这么半天都不能吭声。 声音软绵绵的,带着娇气。 纪霖深没有接话,继续翻看着面前的文件。 女子看到他的样子,撅了下嘴。她倾身过去,干脆挽住了他的胳膊,殷红的亮片美甲按压在他的黑色西装上,格外刺眼:阿深,你别看了,整天忙工作你也不嫌烦的慌么?陪我去逛街吧。 温蔷听得一愣。 果然,确实是纪霖深的小女友。所以才会这么肆无忌惮,所以才会无人敢置喙,所以刚才那些高管才会视若无睹。 她只是没想到,纪霖深喜欢这一款的。 纪霖深没应声,伸手去拿面前的茶杯,顺带将手臂抽了出来。 小女友撇了撇嘴,也拿起自己面前的茶杯。刚想喝口水,却发现里面空了。 于是,她想也不想对温蔷说:你去帮我倒杯水。 说着将茶杯往她的方向一推,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温蔷看了眼纪霖深,见他已经喝完茶继续低头看文件了。照例没什么反应,也没有制止自己的小女友,像是觉得让她伺候她无所谓。 她没说什么,也没有跟那女人争辩,只是放下手上的笔记本,拿起对方的杯子起身朝着饮水机那边走去。 在学校的时候她就听实践指导老师说过,翻译人员经常会被等同于服务人员,被指使端茶倒水的事常有,甚至还有让去跑腿买奶茶的。 如果不是业内有名气的大牌,一般的同声传译员根本没法拒绝。因为拿人钱财,吃人饭碗,自然有时候不得不压着性子。 温蔷对着咕嘟咕嘟作响的饮水机,心里叹了口气,现在便是如此。 她需要这份工作,她不能丢掉这份收入。 她将水倒好回来后,先走向那女子那边,将水杯放到了她面前。 忽地瞥见纪霖深没有在看文件了,而是抬起头正注视看着她,眸色很深,眼里神情玩味。 温蔷抿唇,佯装无谓,又转而对他道:纪总也需要我倒水么? 语气平静又自然,不卑不亢。 纪霖深打量了她的面庞两秒,淡淡吐字:不用。 ◎最新评论: 【所以女的是亲戚还是什么有人先回答一下吗】 【不会真的交了女朋友吧我往后看看】 【撒花】 【哦莫终于等到了】 【现在男主对女主是有感情的吗!!!!啊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 【嘻嘻嘻嘻嘻嘻嘻】 【不用 他不舍得】 【好好看】 【可可可可可可可可可可可可可可可可可可】 【 完 第3章品酒 ◎纪霖深是记得她的?◎ 第一场翻译任务虽然出现了波折,但完成后温蔷还是松了一口气。 有了这次的实践,后续的工作好像都比较顺畅,慢慢地过去了三个月,她也顺利转正步入了职场的正轨。 周一,秦琳召开了例会,布置第二个季度的工作。 前面两三项任务落实到人后,她用笔点了点笔记本,又看向组里的十个人,问道:这个周末在城郊安芙庄园有个品酒会需要一名法语陪同翻译,两三天的时间,有谁愿意去么? 一时没有人答话,其他人都在犹豫。现在大家的履历上都希望能够多写一些公开举办的高端会议,所以对这种私人宴会并不是特别积极。 温蔷出声:我可以。 大家视线都看了过去,见是她,并不意外。 这段时间里,大家都看到了温蔷的拼劲,她什么活都愿意接。好像她的生活里,没有小女生的逛街、恋爱、娱乐、休闲,只沉迷于赚钱。 但没有人会提出质疑。有人自愿接,任务当然就这么定了下来。 周末的时候,有车辆将温蔷带到了安芙庄园。 是一处私人酒庄。除了成垅的葡萄树用于酿酒外,还有度假配套设施。 培育和酿造请的都是法国那边的专家团队,尤其是这次的品酒会,专门邀请了专业酿酒师进行讲解,所以需要法语翻译。 门口又另有工作人员等待,将温蔷引进旁边的侧厅。 这个侧厅面积很大,装饰古典,顶上是欧式流苏吊顶,照得整间房灯火通明。 中心一张仿古工艺的紫檀木桌子,两侧已经坐了十几位西装革履的人。 温蔷的脚步微顿,她发现宴请的人里面有纪霖深。 他的座位就在作为主人的徐总右手边,看起像是邀请的首席贵宾。 两人正在交谈着什么。 像是察觉到她进来,他的眼皮往上掀了掀。顶上耀眼的灯光并没有让他的眸色浅淡半分,依旧是看不出情绪的深。 温蔷的神情微微怔了怔,视线和他有短暂的交汇又镇定地移开。在工作人员的指引下,她坐到了上方徐总的左后侧。 品酒会很快就开始了,流程按部就班地进行着。 侍从从后面的酒窖里将一瓶瓶酒拿出来,依次倒入每位宾客面前的杯中。每瓶酒不过浅尝辄止,便重新被拿走,杯子也即刻被换成新的。 温蔷自然是无福享用,每一瓶酒被拿出来的时候,随着那位酿酒师讲解着葡萄种类、酿造技法、储藏温度等事宜,她忙于实时翻译。 不过,对于宾客来说,这样的知识讲解未免枯燥。 果然,不过五六瓶酒品尝下来,有些人脸上便生出了些不耐。往后靠在椅背上,松了松领带,眼神四处扫视,很快将主意打到了在场这位年轻女性身上。 有人贸然提议:哎呀,我们让这位年轻的美女干坐在旁边看着,多不成敬意,不如一块品酒算了。 有个中年人紧跟着起哄道:对对,既然温小姐会翻译法国红酒,那自然是酒量了得,可要好好展示一番啊。 表面上看是照顾女士,实际上不过是酒局上劝年轻女生喝酒的那一套。即便是换到了这装饰古朴典雅的地窖,也依旧改不了那股味儿。 是啊是啊,翻译厉害,酒量也得跟上才行啊。其他人看热闹不嫌事大。 加座加座,让人家坐后面算是什么礼仪,也坐上桌来。 已经有侍者在徐总的左手方加了一把椅子,示意温蔷过去。 她见徐总也是默许的意思,没办法。起身的时候,表面依旧淡定,但脑中急速在思考怎样应对。 她往纪霖深的方向瞥了一眼。 他垂眼,正抿了一口杯里的红酒。不疾不徐,只有下颌的曲线微微动了一下。 刚才他倒是全程没有开口,没有跟着起哄,也没有吆喝,就好像对劝这位年轻女子喝酒一事不感兴趣。 当然了,也没有出手阻拦的意思。 温蔷不再去看他,坐定后转向徐总礼貌地嫣然一笑,道:徐先生,您看这样可以么?既然光喝酒略显沉闷,那我们就来玩个游戏。您可以让人将任意一种酒拿出来,如果我能品出酒名,就不用喝了;如果猜错了,那么我愿意将整瓶都喝下去。 此话一出,整个场子的氛围都活跃起来。这个提议真是有趣又大胆! 要知道,这次的酒都是从法国空运过来的名酒,温蔷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白领而已,何曾见识过这些。 这个赌注经她自己提出,大家都觉得好玩,当然也就无人反对了。 徐总看了看她,沉吟了片刻。他当然不会心疼这点酒钱,就示意让人去准备了。 温小姐真是女中豪杰,爽快!那位大腹便便的中年人夸赞道。 很快,一名侍者就从后面的酒窖中出来了。 他手上有个托盘,上面是一个红酒杯子,里面倒了五分之一的红酒。旁边还有个用红布罩住的物体,看形状应该就是酒瓶。 其他人都聚焦于温蔷这里,等着看她的好戏。其中不乏有别样意味的眼神,期待着美女醉酒的姿态。 温蔷一脸平静,双臂搭在桌面上。 侍者走到她身后,倾身将托盘里的杯子放在她面前。 深红色液体微微晃动着,有粼粼波光,在顶灯的照耀下尤为闪动。 温蔷托起酒杯,先是置于鼻尖处嗅了嗅,然后送入唇边轻抿了一口。深红色的液体与她淡玫瑰色的唇彩相撞,而后分离,唇瓣只余下些水润。 将酒杯放回桌面后,她略思索了两秒钟,然后对徐总道:是法国波尔多的拉菲堡么? 徐总神色意外又惊喜,差点儿拍了桌子:温小姐还知道这款酒! 身后的侍者也适时揭开了罩住酒瓶的红布,瓶身上的法文正是温蔷所说的那个牌子。 这款酒久负盛名,历史悠远,属于顶级酒类,堪称法国葡萄酒之王。 其余人互视一眼,纷纷啧啧称赞。 厉害! 温小姐深藏不露啊。 快快,再去换一种来。 游戏继续进行,没一会,侍者又接连着拿出了三四种。 都是非常出名的高端酒类品牌,但温蔷无一例外全部猜了出来。每次揭开红布,都引来一阵惊呼。 就这样,明明只是一个配角,温蔷却凭自己的能力惊艳了全场。大家已经无心品酒了,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到了她这里,觉得又惊奇又有趣。 见宾客兴致盎然,徐总自然也开心。他笑吟吟地品了一口面前的红酒,他因为常喝,所以自然能够识别出来。但按理来说,以温蔷的收入来说根本接触不到这些酒类,竟然也能够品出来,还真是让人吃惊。 这时,徐总右手方全程隔岸观火的纪霖深稍稍向后转了下头,身后专程服务于他一个人的侍者立即上前一步,俯身询问有什么要求。 他低声说了句什么,那人就转身准备朝着酒窖方向走去。 但没走两步,纪霖深又叫回了他,重新叮嘱了两句。侍者点头,这才彻底走开。 纪霖深转回头,手肘撑在座椅扶手上,手背虚托着下颌处,这次看向温蔷的眼神淡漠中透出了一丝兴味。 过了一阵子,侍者又从酒窖里端了一杯酒出来。 温蔷照例嗅了一下,却稍稍皱了下眉。仿佛定格了几秒,一时没有将酒杯从鼻尖下拿开,而是又继续闻了闻。瞳仁游移,像是在努力辨认。 全场所有的眼睛都盯着她,安静得鸦雀无声。 有人离得近,注意到温蔷的表情好像跟刚才几杯不太一样,好像有什么不对劲。见她将杯子送到唇边,仰头喝了一小口。与刚才浅抿不同,这次是直接喝了一小口。 放下杯子后,这次温蔷没有立即报出名称,而是沉默了许久。 大家都在等着她,但见她微垂着头,似是在思索,一直没有说话。 终于,还是徐总开口了:温小姐,怎么了? 温蔷这才抬头看向他,神色微赧:不好意思,徐先生,这瓶酒...这酒我辨认不出来。 在场有人窃窃私语,也有人笑了。 终于还是栽了一回,看来还是有她认不出来的酒。这就对了,她哪能什么名贵的酒都尝过呢。 温蔷内心依旧在思索,也很疑惑。 这酒味道着实有些奇怪。不只是奇怪,可以说是难喝。 她搜索她的记忆库,没有任何相关的信息。 是运输过程中温度出了问题导致变质么? 忽然间,温蔷余光注意到,坐在徐总右方的纪霖深也正看着她,唇角似乎微勾了一下。 她心尖一跳。 这时,徐总示意侍者将红布摘下。 众人的视线都聚焦过去,却在看到缓缓露出来的酒瓶时讶然。 这是什么酒?? 这瓶酒完全不同于刚才一系列名贵红酒的类型,而是非常普通的瓶子,上面的标识也是没有见过的。至于牌子,就更没听过了。看起来,倒像是普通超市卖的几十块的劣质低档红酒。 徐总见到,也忍不住咦了一声:这是什么酒?我酒窖里怎么会有这瓶酒? 温蔷看到酒瓶的时候也露出了惊讶之色,但听到徐总的话时,瞬间神色凝滞,看向他的右方 是纪霖深的把戏。 这是他刚才示意侍者去弄来的。 他清楚,以温家之前的家境,她自然是喝过并能够辨识高端红酒的。 但是低端的却不一定了。 这是她的优越,现在也成为了她的弱点。 所以他才会反其道而行之,让侍者拿来了这瓶劣质的低档酒。 明白了这一点后,温蔷背脊暗暗开始发凉,咬了咬下唇。 周围已经有人开始起哄了,不管怎样,她不能违背之前的承诺。侍者也已经适时地将那瓶酒放到了她的面前,一桌人都等着看好戏。 恋耽美 虚小花-(3) 温蔷没有忸怩,也不再注意纪霖深那边。她将面前的酒杯倒满后举起,朝大家说了一声:愿赌服输,我先干为敬了。 然后一仰头,将杯子里的酒全数喝了下去。 她从来没有这样喝过红酒,将红酒当作啤酒喝。但唯有如此,这游戏的乐趣才能淋漓尽致。 在座的人并不是想看她品酒,她自然知道。 好!果然,一杯下肚,有人立马大声叫了起来,还拍了两下掌。 桌上的气氛都热闹了起来,不少人笑出声来。 只有温蔷,眉头微微皱了皱,低着头按压住内里的不适。 这酒确实劣质,只怕在超市都属于低端品。入口没有醇香感,很涩,而且也有些刺喉咙,喝到肚子里引起一阵阵反胃。 虽然一开始夸下海口,但一想到要将这一整瓶全部喝完,她还是有些发憷。 只是现在,已经骑虎难下了。 她盯着看了面前的那瓶红酒几秒,一咬牙,往杯子里倒了第二杯。 又一杯下喉,她的眼角很快有了泪花,胃里难受得厉害,整个人身体都在排斥。 但她没有办法。 这里的人,她一个都得罪不起。 她需要这份工作,她不能失去收入。 而且,她能感觉到,纪霖深的目光一直沉沉地盯着她。 他既然想出这个招数,那他就不会放过她。 想到这里,她又木然地拿着酒瓶准备往杯里倒酒。 忽然,感觉有些异样。她轻微晃了晃酒瓶,刚才没有留意,这下才发现这瓶酒,好像不是满的。 只有三分之一的量。 她下意识稍稍侧头看了眼后方的侍者,见那人严肃正经目不斜视,并没有没什么别的表情,也没有跟她打暗号的意思。 她没有说什么,抿了下唇,又喝下去了另一杯。 就这样,只倒了差不多四杯左右,酒瓶就空了。 她的任务完成了。 其他人并没有细数她到底喝了多少杯,也没有意识到酒瓶未满之事。算是一个助兴游戏,乐呵乐呵也就过了。因此,见她将酒瓶放下也没有计较什么。 酒会就这样结束了。 晚上的时候,温蔷被单独安排了一个房间。 她洗漱完毕躺在房间的床上,身体实际上并没有特别难受,因为喝下去的量在她的能力范围之内。这么说起来,还是应该庆幸了。 她闭着眼,平息着呼吸,按着太阳穴。 但她并不能睡着,满脑子都在想另一个问题:这件事是不是说明,纪霖深是记得她的? ◎最新评论: 【咋自己给自己挖坑】 【撒个花花~】 【好像一般都是落魄女主以为男主不记得她但是其实记得 如果真的不记得还有故事就带感了】 【啊啊啊啊多来点】 【撒花】 【嘟嘟嘟嘟嘟嘟嘟,啦啊】 【可可可可可可可可可可可可】 【狗男人!】 【什么逻辑,会翻译法国红酒就酒量好,这大腹男的劝酒理由也太拉胯了(呆】 【 完 第4章射击 ◎是的。◎ 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时候,温蔷发现身体的不适已经好多了。 有早餐送到房间里来,她吃了煎蛋,又喝了热牛奶,胃也不再难受。画了个淡妆,换上轻便的衣服,便出门来到了通知的集合地点。 今天的活动安排比较简单,主要是在庄园内游览。 因为也带上了法国酿酒团队的人,因此也需温蔷全程陪同。 庄园里植被茂密,曲径通幽,一步一景。 有联排的房舍,装成欧式乡村建筑的模样。能看到低矮的果树,还有成片成片的葡萄种植区域。 树林的小径上布满了秋日金黄的落叶,一群人从林子里穿过,踩得叶片咯吱作响。前面还有两条贵宾犬撒欢儿地跑着,东嗅嗅西嗅嗅,时不时叫上几声,又朝着主人这边跑过来。 温蔷紧随在徐总身后,他的左侧是那名法国酿酒师。如果两人交谈,她就随时翻译。 但显然,徐总对另一侧的纪霖深兴趣更盛,大部分时间都在同他聊天。 今天纪霖深穿了一身休闲装,米色的针织衫,深驼色的直筒裤,和两旁深秋的树木落叶倒是相得映趣,整个人看起来也松散不少。 但也仅限于看起来。 温蔷依旧与他保持着距离,连站位也是在徐总的左后方。 目前她对纪霖深只能敬而远之。 她发现,那位徐总虽然家大业大,但是对纪霖深尤为尊重。 昨晚品酒时便专程让一人站在他身后一对一服务,此刻谈话的态度口气也能体现出来。只要纪霖深一开口,他便会立马认真倾听,像是很在意他的意见。 徐总也算是商界的大佬了,能让他这样低头的也没几个。 走了大概十五分钟,或许是心里作祟,温蔷在旁边待得有些不自在。 眼看着徐总就没跟酿酒师聊上几句,完全不需要她在侧翻译,她便闲庭信步走远了些。看着秋高气爽,远处水塘里野鸭扑棱着翅膀,努力将那一丝不适抛却,也当是秋游了。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轻轻一弯唇。忽然余光与纪霖深的目光相撞,察觉到他正好看过来,弧度顿时又收起。 但再转头往那边看时,纪霖深已经朝着前方走去了。 不知不觉中,一群人就来到了庄园里的马场。 场地很开阔,一大片草地,周围是一圈栅栏,有十余间马舍,饲养员正在打理其中一匹的毛发。 马匹个个身形矫健,高大匀称,精神状态非常昂扬。 众人一见这场景,便有人提出要骑马去溜溜。 徐总当然大方地说请便,吩咐人将马带出来。 温蔷是会骑马的,小时候温父会定期带她去马场玩。 她很聪明,从上马练习到在马背驰骋,也不过一个月的时间。 但现在,她却不敢上马了。不是技艺生疏,而是怕出意外。 因为有纪霖深在。 温蔷用余光看了纪霖深一眼,发现他正眺望着远处草地与天际相交的地平线,脸上的神情依旧讳莫如深,让人看不出他的情绪。 她却不得不多心。 鉴于昨天的红酒事件,她谨慎了很多。 如果、如果昨晚那瓶酒真的是他刻意安排的,那么倘若他今日在马上做了什么手脚,那她岂不是有生命危险。她毫不怀疑,以纪霖深的脑子和手段,这点伎俩对他来说轻而易举。 如果她没有这么幸运,如果不像昨晚一样碰巧那瓶红酒只剩下三分之一了,如果她从马上跌落下来,或是马突然失狂,那么没人能救得了她。 她必须对自己的安全负责,因为现在温家就靠她了,她不能出一点意外。 于是,温蔷转而笑着对徐总道:徐先生,我就不骑了,我不太会。 嗐,不需要你会骑。我这里有驯马员,你就坐上去,他牵着你慢慢逛一圈就行。徐总考虑得很是周全。 还是不用了,我胆子比较小,拍摔疼了。温蔷摆摆手。 见温蔷坚持不肯,徐总也不勉强她,让她去旁边的房舍喝杯茶暂且休息。 两人交谈间,听到旁边一阵马的嘶鸣声。 温蔷看过去,见纪霖深已经翻身上了一匹马。 那匹马非常矫健,棕色的皮毛光亮,腿部结实有力。但他以更有力的姿态将它控制得很好,坐在马背上,身形挺括,腰背处的衣服紧绷着,轮廓充满了力量感。 他双手牵起缰绳,很是熟练地一抖动。马收到信号,便纵身跃了出去。 全程没有看温蔷一眼。 马匹迎风驰骋,扬起一路尘沙。 纪霖深的马技很好,客观来说,各方面都可圈可点。动作干净又利落,看似松松地拉着缰绳,却有一种绝对的掌控力。 温蔷记得,以他小时候的家境是没有条件进行马术训练的,应该是后来才学会的。但这么短的时间里,技术竟然能做到在周围那些人当中一骑绝尘,也算是天赋了。 配合上一副优越的身材,笔挺飒爽,像是天生带着贵族气。 纪霖深纵马朝着地平线奔去,嗒嗒的马蹄声势如破竹,好像没有什么能够阻碍他的目标。 温蔷注意到,一路路过的农场女服务生都盯着他远去的方向看,直到那个身影变得越来越小。 她收回了视线,朝着休息的房舍走去。 马场的后面是一个室内/射击场。 骑马那群人回来之后,徐总便带着所有人来到了这里。这些男士自然对这一项目非常感兴趣,纷纷在安全员的带领下去了各自的靶位。 温蔷也不打算参与这个项目,与骑马不同,即便是以前温家有条件的时候,她都没有尝试过射击。 因为她不敢碰枪,她对这个冷冰冰的致命物体有种莫名的恐惧感。 其他人在安全员的辅助下,很快开了第一枪。一时间,砰砰砰的枪声响彻全场,让她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 忽然,温蔷瞥见,纪霖深站在离她不到三米处的一个靶位前。一名安全员站立在他身后,背着手,看样子似乎对他的技法很有信心,并不需要上前手把手辅导。 纪霖深姿态沉着冷静,鼻梁上架着一副透明的安全护目镜。墨色的瞳孔被遮蔽上一层玻璃,更显得没有温度。 他笔直站立,双手握枪,微眯着瞄准,下一秒开枪。 果断,利落,毫不拖沓。 砰,砰,砰,三下枪响,只看到一些白色的烟雾飘散,空气中也有火药味儿弥漫开来。 温蔷站在后方,能够清晰地闻到那股味道。 不知道为什么,刚才纪霖深开枪的瞬间,她心里也跟着颤动,手指不由自主地蜷缩了一下。 有些心惊。 纪霖深的成绩很快出来了,三个九环,极为优异。 连后面的安全员都很吃惊,上前恭喜了一番。 这时,徐总走过来。 他刚才看到温蔷看得认真,热情地撺掇她也去试试。说不要把自己当成服务人员,她现在就是客人,就当来度假玩玩。而且过了这村可没这店了,也就他这度假村有这个项目,一般来说射击场都审批不下来的。 温蔷犹豫着,又看了眼纪霖深那边,见他正低头熟稔地给手上的枪重新上膛,好像根本就没注意到她这里。 就跟刚才骑马时一样,只有她一个人心绪翻涌。 她想,是不是自己神经太紧张了?太敏感了?他一直在享受郊游,而她一直在无端揣测。 或许,这么多年来,他早就不记得她了,只是她一个人在这里浮想联翩,钻进了死胡同。 她沉了沉气,决定放过自己,不要再去想这事了。 而眼下,最好的转移注意的方式,显然就是这种刺激性的运动了。 想到这里,温蔷收回一直停留在纪霖深那里的视线,对徐总点了点头。 她走到最近的空位上。 一名安全员即刻上前来辅导她,叮嘱了她注意事项,然后为她的枪上膛,开保险,递到她手上。随后往后退了一步,给她留下空间。 枪有些沉,摸起来触感冰凉又坚硬,温蔷双手握着举起,看向正前方。 十米远处有一个靶子,正中的小黑圆点就是靶心。因为是娱乐性而非专业性的,所以靶心比一般赛场上要大很多。 但即便是这样,击中也并非易事。 温蔷对准前方,手臂不由自主地发着颤。 她还是有些恐惧,右手食指放在扳机上,但是因为手总是上下晃动,所以总也瞄不准那个黑点,犹疑着没有开枪。 一分钟,两分钟,时间就这样过去,她的手臂有些酸软,却依旧没有勇气扣动扳机。 正当温蔷咬牙,打算闭上眼 忽然,一股温热的气息从后方包裹住了她。 她刚感觉到背脊抵上了一个坚硬的触感,视野里就看到长臂从两侧环绕过来,然后一双骨节分明的手也覆上了她的手背。 她没有回头,但已经意识到了。 是纪霖深,他从她身后环抱住了她。 温蔷整个人都僵住了,血液似乎停止了流动。 周围砰砰的开枪声顿时消失殆尽,万籁俱寂。她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和耳边他匀净的呼吸声。 突然,砰的一声震耳巨响,指尖被震颤得酥麻。 纪霖深按着她的手指扣动了扳机,正中前方靶心。 子弹飞出的同时,一阵温热的气息吹动着她耳侧的碎发:别猜了,是的。 是回答她的疑问。 他还记得她么? 是的。 第5章巷子 ◎你要吃么?◎ 十年前,纪霖深17岁,温蔷14岁。 那时候温父是一位富甲一方的商人,温家财产丰裕,一家三口住在在那个豪气宽敞的大别墅里。 温蔷作为家里的独生女,是个娇生惯养的小姑娘。 而纪霖深的母亲则是温家的花匠。 温蔷记忆中,第一次见到纪霖深,是有次放学回来。走在通往大门的青石板上,她无意间瞟见院子东南角那边,隐隐约约有个被竹条分隔的人影,像是正在修固篱笆墙。 她又往前走了几步,从交叉的竹条空隙处看到他修长且清瘦的身形,穿着一身蓝白色校服。她认出来,是这附近一所普通高中,供这座城市里没有户籍的打工者孩子就读的学校。 她当时只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脚步未停,并没有太在意。 后来对纪霖深有印象,是因为后面又看到了他几次。他经常会来帮母亲的忙,有时候就站在青石板路两边的泥地上,修剪着灌木丛的枝叶。 印象中,他的身形笔直,能够将一件普通的校服也穿得恰到好处。 明明只是作为她家帮佣的儿子,却像是家里只因闲情逸致才做这个活计的少爷,气质清淡,倒是与花草相衬。 纪霖深明显也看到了她,但与家里其他佣人不同,他从来不会主动跟她问好,叫她温小姐。 连头都不会偏一下,视线也从来目不斜视。眸光清冷,唇线紧绷,沉默不语。 温家对雇员一向很厚道,所以大家都很感激,对温蔷也像小公主一般捧着。她一回家,遇到的佣人都会跟她打招呼,她也会甜甜地回应。 只有纪霖深是个例外。他既不奉承她,也不迎合她,他的态度近乎是漠视她。 因此,两人在温家院子里从未有过任何交流。 第一次勉强有交集,反而是在一条巷子里。 温家虽然对温蔷这个独生女儿很宠,但也管得很严。比如上下学一定会让司机去接送,比如从来不让她在外面买零食吃。 但温蔷也不会完全老老实实听父母的话,偶尔忍不住了,也会跳出那个框架稍稍叛逆一下。 有段时间学校流行上了吃辣条,课间几乎人手一包。学校里面的小卖部被取缔了,同学们都是自己买了带来的。 同桌给了一根让温蔷尝尝。辣中带甜,很有嚼劲,她一吃就爱上了。 但别人的东西,她不好意思多要。 于是一天放学的时候,温蔷借口让司机将她在离家两个街道处放下,说她有份学习资料想买,并拒绝了司机的陪同。 但实际上,她是打算自己去买辣条。 被父母看到她吃这种东西,她一定会挨一顿骂,所以她要偷偷买,在路上吃完再回家。 她家所在的富人别墅区没有卖这种东西的小卖部,但是隔着一条马路远的另外一个街区却有。 这一大片都属于市中心,别墅区是将原本的老房子推倒后重新规划的,但马路另一边却还没有来得及重建,因此旧街道都保留了下来。错落着一些低矮的房屋,夹杂着一些小店,那里就有辣条卖。 这件事她是听同桌说的,她自己从来没有去过那一片。 同桌说,她们别墅区进口超市里卖的那种不行,是经过了改良的,只有那些小店里面卖的才是正宗的。 温蔷在一条条小巷子里绕来绕去,终于找到了一个看起来像同桌所说的小店。她掏出手机看了眼里存的照片确认,阿珍小卖部,就是这个! 恋耽美 虚小花-(4) 她兴奋地直奔里面,迅速买了一包。那时候一包才2.5块,在她看来简直便宜到像是白送的。要不是回家之前吃不完,她简直想一次性买个一箱。 从店里一出来她就将包装袋撕开了,一边抽出一根塞到嘴里,一边往巷口外的方向走去。 途中抬头不经意间环视了下这一片的房屋,看起来已经很老旧了,楼间距很密,将阳光挡了一大半。头顶上是杂乱交叉的电线,缠绕在一起。还有胡乱拉的线上面晾晒着衣服,风一吹就被扬起来,呼啦作响。 温蔷漫不经心地走着,又从包装袋里拿出第二根,还没来得及送入口中,忽然动作停住。 她看到前方不到两米处的一个清瘦身影正是她家花匠的儿子。 纪霖深背着一个蓝色偏灰的书包,身上穿的是校服,应该也是刚放学回来。此刻他也看到了她,视线扫过她手上的辣条。 温蔷手一抖,第一反应是,不好,他看到她吃辣条了!他会给她父母告状的! 她下意识将零食袋放下,想一想又拿起,朝他迈了两步,扬起脸问他:你要吃么? 这是他俩之间的第一句话,还是她主动开口的。 她带着讨好又商量的语气继续道:我再吃一根就够了,把剩下这包都给你,你不要给我家里说。 最后一句话才是重点。 温蔷将那袋辣条递到他面前时,还颇为胸有成竹。 她本来以为纪霖深会答应这个交易,她们学校的人都很爱吃的,之前还有人用一包辣条换别人帮他写作业。 谁知,纪霖深只是垂眸沉默地看了她几秒钟,又扫了一眼她手里的辣条,然后转身就走了。 一句话都没有跟她说。 温蔷就这么怔怔地看着他,看到他清瘦的身影消失在其中一栋楼房的楼梯处,隐没进了狭窄又黑暗的楼道中,逐渐连脚步声都听不到了。 她不明白为什么他不接受这个交易,是不喜欢吃辣条么?那他会去跟她父母告状么? 忽然,手机闹铃声打断了她的思绪。她一看,时间已经快六点了,她得赶紧回家了。 温蔷沿着巷子狭窄的过道往前走,这里离别墅区只隔一条马路,按计划六点半之前就能到家的。但是眼看着快要走到尽头了,却发现面前竟然是条三岔路,并不是她当时进来的那个路口。 刚才七拐八拐地走了好远,加上这里的巷子又深又长,她根本记不得出口了。 她拿出手机搜地图,但是这一片过于老旧,细节在地图上显示不清晰。沿路又问了两位老婆婆,也是指示得云里雾里。 她停了下来,从头顶上方两栋楼的间隙望向天空,日光已褪成浅灰色,正等待着月亮的升起。周围渐渐黯了下来,巷口的角灯已经打开了。 她开始着急起来,也顾不上吃辣条了,就这么攥在手里,急匆匆地往前赶。 两边的房门时不时打开,咯吱一声。有人走出来,也有人从门里面看她,男女都有,打量的眼神让她警惕又胆怯。 她想到电视上播放的拐卖绑架案件,如果她被某道门拽进去,只怕父母报警都不容易找到。心里一悸,脚步加快。 但这一片就像迷宫一样,房子都长一个样子,路也是一个样子。 她在里面转来转去,仿佛又回到了起点。 温蔷的皮鞋带了点儿浅跟,走这么久脚底已经开始疼痛。 她不得已停下来歇息,想着要不要打电话让司机来接她。但是接下来该怎么解释,明明说的买辅导书,为什么她会到这种地方来? 她握着手机,想破了头想不到周全的借口,急得在原地打了个转。 这时,她似乎察觉到什么,猛然抬头,又看到那个身影。 明明没什么交集,在这个陌生的巷子里,却显得莫名熟悉。 纪霖深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那里的,在前方狭小的巷道里,清落又挺拔。一切都跟一小时前一模一样,他身上的校服都还没有换下,只是没有背书包了。 光影昏暗,他立体的眉眼也染上了些许电影里的胶片质感。 温蔷眼神一亮,虽然两人算不上认识,但好歹在这个陌生的地方,他算是唯一一个能说得上话的人了。 现在,也是她的救命稻草。 她不顾脚底的疼痛,急忙朝他快步走过去,想提出让他带她出去。 如果辣条不管用的话,她只能放下身段请求他了。 但是还没走到纪霖深面前,他忽然就转身了。 哎她出声叫他,挥舞着手,脚下也加快速度赶着。 纪霖深人高腿长,已经往另一个巷子里走出去一大截了。 她只能跟在他后面,尽全力不被落下。 就这么一前一后地穿过了那条巷子,她看到纪霖深转而又往另一条走进去。 就这样经过了几个岔路口后,她忽然发现,有的地方,她进来的时候有路过。 好像这次走的是正确的路线! 所以,他该不会是在带领她出去? 温蔷脚疼,再加上刚才耗费了大量体力,始终都没有赶上纪霖深。 而纪霖深也没有停下来等过她。 但有时候,她差得太远几乎都要掉队了,却发现他忽然放慢了脚步,或是在路口处短暂停顿了几秒,像是在等她跟上。 但是他就是不转头,也不跟她说话。 两人一路沉默,过了十五分钟,温蔷看到最后一条巷子的尽头露出了那条熟悉的大马路。 她就是从这里进来的,穿过那条马路,对面就是别墅区了。 她心里一喜,终于咧嘴笑了,不顾疼痛啪嗒啪嗒跑了起来。 纪霖深率先走到巷口,然后即刻转身又往另一边走去。 温蔷想道个谢,但看到他已经重新进了另一条巷子了。 她冲着他的背影,大声喊了句:谢谢你啊! 然后,她看到前方那个身影停顿了一秒,仅仅一秒钟,又继续往前走了。 ◎最新评论: 【55555 时代不一样了我小学时五毛一包 还有一毛一片的散装卖... 】 【是卫龙咩哈哈哈】 【shigdadf】 【撒花】 【嘟嘟嘟嘟嘟嘟,走啦】 【可可可可可可可可可可可可可可可】 【 【哈哈哈撒花花】 完 第6章摘花 ◎我可不是。◎ 第二天,温蔷回家的时候,在院子里又见到了纪霖深,他又来帮他母亲。 他那时候不过高中年纪,却像比一般大人还要沉稳,干活非常利落高效。而且他很聪明,常常能想到熟练的工人都无法想到的方案,解决了院子里大大小小很多问题。 温家不能雇佣童工,但时常会多给纪母打一份钱,心照不宣地将纪霖深的那份也算进去。 关于纪霖深的父亲,温蔷听父母偶尔提起,只说走了。 那时的她,不知道走了是指离家出走还是过世了。但从她对纪霖深有印象起,好像就没见过他父亲露面。 一直都是他和他母亲。 纪母已经在温家做了两三年的花匠了。本来招聘的时候看是一位女性,温母有些犹豫的,不知道对方能不能胜任,但最终还是被说服了试试看。 实际上纪母的工作能力很强,她将温家院子里的花花草草打理得井井有条,一年四季种植了不同的植株,岁岁年年繁花似锦、景色各异。 温蔷最喜欢蔷薇花,纪母就在院子外围种植了一长溜,让她每次路过都能看见。 每逢夏日,蔷薇花开正盛,绿荫浓长。满架蔷薇一院香,温蔷正是在自家院子里第一次体会到这句诗的妙处。 这次温蔷看到纪霖深的时候,脚步下意识慢了两拍。第一反应是,他该不会是来告状的吧? 但她想了想,纪霖深从来不会进别墅宅子,从来都只在院子里忙碌,那么他应该没有机会去给她父母告她偷吃辣条的。 这样想着,她放心下来,视线他身上收回。忽然注意到,院子里的蔷薇花开了,淡粉色的花朵儿迎风绽放,嫩绿的枝条被微风吹得摇曳。 温蔷又惊又喜,直接走下了青石板路,踏着泥土地朝着那簇最盛的花丛走去。 她今天穿了一双带跟的凉鞋,踩在松软的泥土里,有些摇晃。她满心都在那朵开得最明艳的花上,没有顾及脚下。 忽然,正好踩到一处带水的软泥上,右脚往前一滑,直接跌坐了下去。落地的时候只觉得脚踝处生疼,像是硬生生往旁边掰折了一下。 她忍不住叫了出来。 她尝试着抬起右脚,但还未移动分毫,一股又痛又麻的感觉升腾而起,让她的叫声更大了。 她不好意思说自己摔了个屁股墩儿,只能靠叫唤想要引来其他人的主动帮忙。 然后抬头,就看到了纪霖深。 他刚才在篱笆墙那里修剪矮松的枝叶,手上还拿着一把大剪刀,现在已经站在了她的面前。脸庞清净冷白,只是校服外面套着的工作服上沾染了些泥土的痕迹。 周围没有其他佣人,温蔷看到他也不管不顾,直接昂头对他道:我的脚扭到了。 声音细软,又娇又嗔,像是在抱怨因为他她才会扭到的。 纪霖深直立在她面前,垂眸看着她,没有任何想要帮忙的意思,甚至还冷冰冰说了一句:你不该来这片的。 那是温蔷第一次听到他说话。 清冽、干净,很好听的少年音。 但也透着不近乎人情的凉意。 那时候的温蔷承受着疼痛,见他非但不帮忙,还教训她,让她又急又气。她还从来没有受过这个待遇! 她更加委屈了,泪水一下子涌了上来,干脆哭了起来:哇 看到她突如其来的眼泪,纪霖深像是猝不及防,表情产生了细微的裂痕,甚至往后小退了一步。 温蔷哭得更厉害了,边哭边嚎叫:我好痛啊,我好痛 纪霖深看着她,神色出现了明显变化。他眉心皱起来,眼窝处的阴影更深了。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弯腰将手里的工具放在地上。然后将手臂伸到她面前,意思是让她扶着站起来。 他没有直接用手去牵她,因为他的手上有泥。 温蔷伸手搭上他的手臂,身体正想往上使劲,但倏地,一股钻心的疼痛从脚踝处蔓延上来,就像有什么东西撕扯着她的小腿神经。 她哎哟了一声,重新跌坐回地上。这一摔,她觉得更难过,也更加委屈起来。 泪水再次涌了出来,她独自抹着眼泪抽泣。 索性不再看他。 这人真没用! 纪霖深看到她痛苦又执拗着将脸转向一边的表情,像是轻叹了口气,直接上前一步蹲下了。一手从后圈住她肩膀,另一只手抄起她的膝盖窝,将她横抱了起来。 温蔷惊讶之余,手臂顺势挽上他的脖颈,搂得紧紧的。她怕掉下来,那她会疼死的。 纪霖深皱了皱眉,站起身时往后仰了下脖子,想和她的面庞拉开距离。 但温蔷头往他的颈窝处一埋,闷闷道:能不能走快一点。 这一动,她又快疼得受不了了。 纪霖深没应声,只是加快了步伐,往别墅大门走去。 温蔷很轻,他抱起来并不费力,抱得很稳,也走得很稳。像是怕再次伤到她的脚踝,走起来几乎没有晃动。 温蔷只走了两步便摔倒的泥泞路,他却步履轻松。 全程温蔷倒没有再叫嚷了,难得乖乖地靠在他怀里,额头贴在他肩头处。 纪霖深看起来瘦削,但肩膀比她以为的要宽阔很多,手臂也很有力量。有种莫名的踏实感传递过来,减轻了她因疼痛而升起的恐慌。 进了温家别墅的大门,纪霖深先将脚上沾了泥土的鞋脱掉,光脚踩着大理石地面往里走。将她放到了客厅沙发上,转身就想离开。 温蔷没顾上他,只急着叫保姆张姨:张姨,张姨你在楼上么?能不能帮我烧热水敷一下脚踝,我扭到了。 这时,纪霖深的步伐停下了,转头皱着眉问她:你要热敷? 啊,不行么,那应该怎么弄?温蔷问。其实她并不知道扭伤怎么处理,只是下意识觉得热热的敷了会很舒服。 纪霖深微张了下唇又闭上了,像是觉得与其要说这么多话,不如他自己动手比较容易。 他转身在客厅里自如行走起来,没有身为帮佣儿子的不自在,也没有征询温蔷的许可。 他去厨房洗了个手,然后从冰箱里面拿出了一瓶冷藏的罐装可乐,找了一块薄毛巾包裹起来,又回到了沙发处。 温蔷整个人是横坐在沙发上的,腿就搭在坐垫上。她的鞋还没脱,裙子上也有泥土,就这么沾在高档皮质上,她也不在乎。 纪霖深坐到了沙发另一头她的脚边,俯身去为她脱鞋。温蔷这双鞋是环形扣,设计很精巧,她买的时候一眼就看中了。但是不熟悉的人根本不知道关窍,他拨弄了半晌,也没有解开。 温蔷小声吐槽了一句:你会不会解呀,你没有为女生脱过鞋么? 纪霖深转头看她,沉眸抿唇。 温蔷自知理亏,心虚地指了下边扣:你把那个圆形的小环往上提,就可以了...... 纪霖深没有多跟她计较,照做了,解开凉鞋放到地上。然后拎起她的脚踝,放到他膝盖上,将包了毛巾的可乐放了上去。 温蔷忍不住嘶了一声,很冰,她浑身都战栗起来。 纪霖深将可乐抬高,但同时按住了她的脚踝,没让她缩回去。然后缓缓地,又将可乐一点点贴了上去。 这次的动作没有第一次那样简单粗暴。几秒钟后,她逐渐适应了些,皮肤不再抗拒冰冷的触感,反而觉得爽快了许多。 偌大的客厅明亮透彻,整面落地窗滤过阳光里的灼热刺眼,只余暖白色的光束,在大理石地面折射出耀眼的光芒。有风从窗户缝隙吹进来,带来了院子里的蔷薇花香,随着空气浮浮沉沉,萦绕着整个客厅。 客厅里没有其他佣人,只有沙发上坐着的两人。 温蔷的脚搭在纪霖深的膝盖上,很乖巧地让他敷着。她人清瘦苗条,脚踝最纤细处几乎不盈一握,他一只手便能圈住。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除了可乐的冰凉之外,还有来自他手掌的温热触感。 纪霖深的手就这么松松地抓着她的脚踝。 他刚才去拿可乐前洗了手,将手上的泥土洗净了,此刻显露出的手背跟她的皮肤一样白皙,只是多了份属于男生的骨节感。 温蔷皮肤光滑细嫩,连脚踝处也不例外。 但他的指腹正好相反,可能因为干活的缘故,要粗糙很多。上面的茧若有似无地摩挲着她的皮肤,有种微妙的磨砂感。 纪霖深沉默不语,也没什么表情。 他既没有看她,也不去看她的脚踝,而是直直地盯着前方的地面。 那个泥地怎么这么滑呀。温蔷闲坐无聊,干脆躺了下来,嘟囔着抱怨了一句。 纪霖深头也没抬,再次重复了见她时的第一句话:你不该去那边的。 可是那片蔷薇花开得最好看,我想摘一朵...... 为什么要摘下来?纪霖深眼睫动了下,这才转过头看她,反问道。 在他看来,花还是长长久久地在生长在枝头最好看,摘下来离开了土壤就枯萎了。 为什么不能摘?温蔷一个激灵重新坐起来。她以为纪霖深是仗着自己修剪过枝叶,护着院子里的花不让她摘,有些不满,整个院子里的所有都是我的!我!的! 纪霖深视线又垂了下来,浓密的眼睫盖住了墨色的瞳仁。手还握在她纤细的脚踝处,沉默了片刻。 忽然,温蔷像是听到他低低说了声:我可不是。 ◎最新评论: 【小傲娇】 【撒花】 恋耽美 虚小花-(5) 【哈哈哈】 【哈哈哈会是的】 【哈哈哈哈哈以后会是的】 【嘟嘟嘟嘟嘟嘟嘟】 【撒花】 【可可可可可可可可可可可可】 完 第7章生日 ◎她也会像那朵蔷薇花一样。◎ 因为纪霖深的及时处理,温蔷的脚腕伤势并不严重。 当时冷敷了一阵子,她脚踝处的疼痛已经缓解了不少。第二天一早起来,她看了下,没有出现红肿,活动了几下,也不怎么疼了。 她开心地跳下床跑出房间。 好了伤疤忘了疼,她又开始打院子里的花的主意。 温蔷走出别墅大门的时候,一眼就看到纪霖深的身影。 今天是周末,此刻他和母亲正在院子大门口处,手上摆弄着两根枝条,似乎是想做一个牵牛花的花架。 温蔷走过去的时候,是纪母先抬起的头。见到她,对她礼貌笑了笑。 她灵机一动想到了个妙招。她知道,如果开口让纪霖深带她去,他肯定不会同意,那就 阿姨。 她并不知道家里所有佣人的名字,院子里的就更少了,于是采取了这个保守稳妥的叫法。 但这个称呼明显让纪母一愣,连带着纪霖深都抬起头来,看她。 温蔷就这么站在两人面前,巧笑倩兮,尤为乖巧的样子。 我想要一朵蔷薇花,可以去摘么? 她余光注意到纪霖深眯了眯眼。 纪母看了看她,又转头看自己儿子。她想了想,对纪霖深道:阿深,那边泥地滑,你带着温小姐去吧。 纪霖深没有动,但片刻后,终究没有开口拒绝。他将手上的竹条放下,站起身,也不跟温蔷说话,只掠过她一眼,直接转身朝着后院那块走去。 温蔷喜滋滋地跟了过去。 纪霖深步子迈得比较大,温蔷快走两步跟在后面,主动跟他搭话:我这次穿了平底鞋。 纪霖深稍稍侧头,下意识朝她的脚上看去。确实,这次是一双浅口单鞋,平底的。 他视线上移,她脸上的神情很兴奋,又流露出些许骄傲,好像在说自己比上次有了长进,快夸我。 虽然他也不知道这种事有什么值得骄傲的。 而且还是双白色的。 他转回了头,也没回应她,眼神里看到不到任何赞许。 温蔷撇了撇嘴,不太开心。 看他的样子,好像他对她什么都不满意,好像她做什么都是错的。 但没走多久,温蔷发现纪霖深是对的。 她这次确实也没什么长进,鞋跟是对了,但颜色又错了。尤其是白色配漆面,很快她的鞋就弄脏了。白鞋黏上了泥土,整个鞋面都被染了一圈深褐色。 她没法再往前走了。 我的鞋脏了......温蔷对着纪霖深的背影小声道。 纪霖深停下脚步,转头,往她鞋上看了一眼。 那回去?他问。 温蔷站在原地没有动,良久,才嗫嚅道:可是鞋脏了,妈妈会骂我的...... 两人就这样相对而站,接下来是长久的沉默。 一阵风过去,将叶片上的露珠吹落下来,也带起了泥土的味道。 水声哗啦,水花飞溅。 纪霖深也不知道为什么,他要帮温蔷刷鞋。 明明是这个毫无生活常识的娇小姐自己的问题,上次的教训还不够,居然又穿了双白鞋。 但每次承担错误的,都是他。 温蔷坐在后面的一个秋千上,将鞋脱下给他后,两条腿就在空中晃悠着。时不时动了一下身子,秋千前后小幅度摇摆了几下。 她的脚型小巧,脚背白皙,指头灵活地动来动去。 视线越过秋千顶上相互交缠的藤蔓,看向天空,真蓝啊...... 纪霖深站在旁边用石砖堆砌而成的水池处,弯着腰用刷子给她刷鞋面和鞋底。 这鞋肉眼可见很贵,他没有使劲刷,只是用鬃毛将上面的一层泥土弹掉,再用细流水小心地冲洗了一圈。 过了十五分钟,那双鞋被扔到她面前的干地上。 好了。 温蔷仰头看着面无表情的纪霖深,没有动。双手仍抓在秋千的藤条上,两只脚还是抬举在空中。 洗干净了,可以穿了。纪霖深又说了一句,同时皱了皱眉,他以为这位大小姐是嫌弃他刷得不仔细。 可是...温蔷轻声道,我没法踩地没法穿。 她说着将两只脚翘起,晃了两下给他看。 纪霖深在旁边站着,一言未发,就这么垂眸看着她,的脚。 无奈地呼出一口气,他还是蹲下身,拿起一只鞋,另一只手握住她的脚腕,硬塞了进去。动作有些粗暴,温蔷娇气叫了一声你把我脚弄疼了。 纪霖深停了下,这才放慢速度,又将她的后跟拉上了。 穿好之后,他也没有扶她下来,直接起身去洗手台那边开始洗手。像是很嫌弃刚才碰过她的脚,一秒钟都不能等。 温蔷冲他那边喊道:谢谢了。对了,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纪霖深关了水龙头,转身面朝她。面色依旧淡淡的,也没有要跟她做个自我介绍然后交朋友的意思。 沉默片刻,他开口了,没有回答她那个问题,而是问她:你真的那么想要一朵蔷薇花? 时间过得很快,一周后就是温蔷的生日。 家里早已经请了当地有名的宴会承办商,准备为家中这位受宠的独生女儿大肆庆祝一番。 五十多个工作人员,进进出出,来来回回折腾了一上午,将整座房子都装饰了个遍。大厅里铺了新羊毛绒地毯,到处都挂满了粉纱和气球,还有各种各样少女式装饰。 温蔷换上了一袭白色纱裙,头发挽起,顶上还带了一个铂金皇冠发箍,像个小公主。 就像她一直以来一样。 当天来了很多小伙伴,都是一个圈子里的朋友同学。 大家闹哄哄地玩了一通后,一块去二楼温蔷的卧室看她拆礼物。 那里的礼物已经堆成了小山,温蔷坐在地毯上,一个一个拿过礼物盒子拆开。 其余人就围在她的周围。 拆到中途时,温蔷不经意偏头,忽然注意到门口有个身影。 是纪霖深。 那个清瘦倨傲的少年。 她很惊讶,没想到他会来这里。印象中,他从来没有主动进入过别墅里面。从看到他第一次起,他从来都只在院子里。 除了那一次。 周围也渐渐有人注意到了,因为面生,又因为俊秀,所以有小女生一直盯着他看。 温蔷起身走过去,站到他面前。刚想问他有什么事么,就看到他垂在身侧的手上,拿着一只花。 蔷薇花。 淡粉色的花瓣层层叠绕,嫩绿的枝条,叶片舒展,像是刚从枝头剪下来的。 是的,他一向不赞同摘花。 但是她想要,他就摘了。 纪霖深喉结动了几下,才艰涩开口:生日快乐。 温蔷欣喜地接过来嗅了嗅,好香。她邀请他:你也进来一块玩吧。 纪霖深摇摇头,抬步就往外走去,全程没有给其他人任何注意力和眼神。 他的性格一向如此,和他接触了两次后,温蔷也清楚了,并没有强行留下他。 只是想着,过会切蛋糕了,得记着让张姨给纪霖深和他母亲拿两块去。 温蔷将花插进柜子上的瓶子里,又走回了房间中央,继续跟朋友们玩闹嬉戏。 一个下午的时间很快过去了,夜色也在窗外逐渐弥漫了下来。 生日会很顺利,在场的所有小伙伴们也过得很快乐。 本来应该是完美的一天。 如果没有后来,温蔷父亲送她的那块表被发现不见了的话。 那是一块价值10万的手表。精致小巧,周围镶嵌了一圈碎钻,中央还有一颗粉色的宝石。 温蔷爱不释手,但因为戴在手上玩起来不方便,所以暂时放在了客厅的茶几上。 再从卧室下来就看不到了。 大家都帮着寻找了起来,还叫来了家里的佣人一块。但半小时过去了,并没有什么结果。 慢慢的,大家开始冷静下来,分析手表消失的可能性。 渐渐的,又仿佛是自然而然地,大多数人的思绪都逐渐聚焦到了中途进来的那个少年身上,也就是纪霖深身上。 因为在场的人之中,只有他,地位低下,一贫如洗。 连生日礼物也只会送一支花。 还是在花园里现摘的。 就这样,已经有人抢先一步,自作主张让人去将纪霖深叫来询问。 纪霖深被带进客厅的时候,温蔷能明显能看出他神情中的波澜。 他寡淡的表情上第一次有了裂痕。 他同样没有在意其他人,眼神只看向温蔷,眸中那股汹涌愈来愈烈。 他没有对在场的任何人解释,也没有为自己辩解一句,固执地在客厅中央站着。 身形挺拔,神情倨傲。 就好像是一位家中不被理解的贵公子。 而不是一位因家境贫穷而即将被盘问的嫌疑人。 温蔷全程没有说话,甚至没有询问,她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这时,她朋友中有个男生冲出来,率先对纪霖深发难:我说,你要真是拿了,就交出来就行了。我们也不是无理由怀疑你的。我们在场这么多人,就你一个...... 有人开了头,其余人也开始大声小声地加入了。 就是的,我们又不是买不起,没必要拿小蔷的...... 对呀。 温家父母领着前来的亲戚去饭店招待了,现场没有大人执掌全局,只是些十几岁的孩子们七嘴八舌地责难、质问,列举出种种可疑的迹象。 有几个干活的佣人也围过来,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 一片混乱...... 我没偷。 纪霖深终于开口了。 就三个字,语调平缓,简单直接。 他似乎不屑于在这些人面前辩解自己的清白,转身往门口走去。与一贯沉稳的性子稍有出入,脚步很急,像是一秒钟都不像在这里面停留。 其余人都被他的动作搞得怔住了。有人想开口指挥佣人拦住他,但又不敢说出来。 温蔷站在客厅中央,她看到纪霖深走出了温家大门,然后那个身影又继续出了院子,消失在外面的夜色里。 纪母是五分钟后赶来的。 她刚从花鸟市场买种子回来,正在后院安置。听到消息后匆匆赶到别墅里来,焦急地询问事情经过。 得知纪霖深一个人出去后,她也急忙跑出去找他。 那晚月色熹微,树影遮蔽下,别墅区外面的马路很黑。 温蔷只记得,那天她站在客厅里,门大敞开着,听到院子大门外传来一声尖锐的叫声,然后就是车子轮胎摩擦地面刺耳的急刹车声音。 快步走到门口时,她只看到树丛里一只黑猫慌不择路地一跃而过,还有鸟儿被扑棱棱惊起。 随后的场景在温蔷的脑海里已经模糊成混乱的一片了。 她唯一清晰记得的是,那个少年最后一次来温家拿母亲的东西时的眼神,眼底的墨色像是淬了冰。 跟之前那个沉默却清朗的少年不一样。 那时候的他,浑身充满了戾气。 她从来没见过他那样剧烈的情绪,也从来没见过他用那种眼神看她。 是针对她一个人的。 然后她就没再见到过他。 只是两天后,温蔷放学回来穿过院子的青石板路时,忽然看到纪霖深送她的那支蔷薇花躺在院子的泥土里。 花瓣已经枯萎发黑了,沾满了泥泞。 那时的她没有想到,有朝一日,她也会像那朵蔷薇花一样。 ◎最新评论: 【原来梁子是这么结下的】 【其实我还没见过蔷薇】 【啊啊啊】 【加油呀】 【多多更新呀】 【 【多写点吧大大好好好看啊!!呜呜呜呜】 【嘟嘟嘟嘟嘟嘟嘟】 完 第8章会议 ◎她只能遥望他的背影。◎ 温蔷姐,走了。 温蔷的思绪就这样被打断,回头一看,公司新来的实习生小文已经拿好了公文包,并且将她的包也拎过来了。 她道了声谢接过来,最后检查了一遍需要的资料文件,跟小文一块出了公司。 她们这次担任一场会议的同声传译。 之前在学校的时候温蔷就考过了Catti翻译资格证书,也在一些小型或者低级别的会议上实践过。但这还是她第一次在工作场合上的正式同传任务,为此她已经准备了两个多月了。 来到公司大楼下,看起来像是会议方的工作人员已经等在了大门处,对她们示意:车辆已经备齐,请往这边。 两人跟随着那名工作人员来到了路边,那里已经停了几辆黑色的公务车,是专程来接她们这样的辅助类人员去会场的。 那人看了两人一眼,对小文指引道:文小姐,请上这辆车。 然后又对温蔷说:温小姐的车在前面,请跟我来。 她们两人竟然还是不同的车,温蔷有些不解。但想到主办方这样安排一定有理由,也就没有提出异议。 那人带领着温蔷走向一辆黑色轿车,还有两米的距离时,便停止了脚步:您请。 温蔷向他道了谢,走到他所示意的那辆车边。拉开车门,突然停住,看到另一边驾驶座上竟然是纪霖深。 一身正装,面容匿在半明半暗中。 温蔷没有上车,就这样站在路边。手还握在门把手上,也没有将门关上。 温小姐是觉得我给你当司机,降低了你的身份?纪霖深手搭在方向盘上看过来,无不讽刺道。 温蔷没有说什么,想了两秒还是坐了进去。她的身子有些僵硬,就这么背脊笔直地坐在副驾上。 安全带。纪霖深没有开车,先道。 温蔷回神,她确实忘记了,忙拉过来系好。 然后纪霖深这才转动方向盘,朝着马路中央驶出去。 一时间两人都没有说话,车内一片安静。只有周围车流里各种喧嚣声,透过紧闭的玻璃传进来,但似乎又很遥远。 温蔷的余光暗中看向他。 现在的纪霖深,轮廓里是有当年那个清冷少年的影子的,只不过影子里多了一些别的东西,包藏在淡漠无波的皮囊底下,比如阴沉,比如尖锐,比如凌厉。 空气中的温度似乎在悄无声息地升高,明明已入深秋,却灼热得黏腻。 温蔷忍不住按了下车门处的按钮,将窗户开了条缝隙。 纪霖深瞥了她一眼:热? 不是...有点儿闷。 纪霖深不再说什么,视线也不再转移到她这边。 但随手将空调打开了。 温蔷目光不再游移,直视前面的道路,却渐渐发现了不对劲。 按照一贯的严谨作风,她提前一天踩过点,因此知道路线。此刻却看到纪霖深朝着另一条路开上去,并不是通往会场最直接的那条。 纪总。温蔷忍不住叫了出来,看了看前面的路牌标识,又看向他,我今天有翻译工作的,不能迟到,更不能缺席。 我也参会。纪霖深语气平静。 温蔷侧身转向他,很想回复说,我们不一样。她是服务类工作人员,迟到是不被允许的。而他是专门请来的座上宾,就算临时决定不参加,也是随他心意。 好像造化弄人,如今两人的身份天差地别。 她深吸了一口气,平息了下情绪,打算晓之以理:纪总,我...我现在不能失去这份工作。 如果你不满意我,我可以让我们公司派别的人来。见纪霖深没答话,她接着说,以后如果有您出席的场合,我都可以不出现。 恋耽美 虚小花-(6) 纪霖深听了她的话,沉默了两秒,道:这就是你处理问题的方式? 什么? 能逃则逃。 温蔷一时哑口,嘴唇动了动,但什么也没有说。 这辆车的内部空间很大,大到她腿能伸直平躺下去,但是他浑身都散发着阴沉沉的低气压,却让她在这个车里有些喘不过气来。 即便是开了空调,也没能让那股燥热消散殆尽。 温蔷看着外面路过的街景,待到稍稍适应了车内氛围后,又想起刚才纪霖深那句话。 她犹豫了很久,还是艰难地主动开口了:你母亲......她,怎么样了? 她终于问及了这个无法逃避的问题,这是横亘在他们之间的一座大山,一条沟壑,一壁悬崖。 整个车厢顿时一片静默。 好像有风,从十年前吹过来。 听到这个问题,纪霖深沉默了很久,眼眸盯着前方的道路,像是没有听见她说话一般,只有瞳孔中的颜色在不断加深。 最后,他才缓缓开口:这么多年,你终于想起来关心一下了。 温蔷抿着唇,没有答话。 其实那天出事之后,她跟着父母去了医院,但是在外面就被护士阻止了,说家属叮嘱过不接受任何外人探望。她父母表达了承担医药费和后续疗养的意愿,但纪霖深通通回绝了。 再后来他将母亲转了院,她就没有听到消息了。 轮椅。纪霖深道。 简短两个字,回答了温蔷的问题。 她唇抿得更紧了,没有接话。这么久了,此刻说什么都无济于事。而且时过境迁,如果温家依旧还富裕的话,她或许能在经济上弥补。 但是目前的状况,他们已经...... 车内空气凝固得吓人,外面车流的喧嚣好像也被屏蔽了。 温蔷动了动唇:我...... 忽然,一个刹车,让她的身子往前狠狠倾了一下,也打断了她要说的话。 到了,下车。纪霖深语气不太好。 温蔷转头看窗外,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到达会场所在的大厦了。 她反应过来,才明白纪霖深只是选择了另一条路而已,并没有将她带到别的地方的意思。仅仅是,绕了一个大圈而已。 看起来,他自己也并不打算迟到。 温蔷进会场的时候,小文早已经到了,此刻正在会议后方翻译人员的专用小黑箱里忙碌着整理材料。见到温蔷,她问:蔷姐,你怎么才到呀? 温蔷快步走过去,在她旁边的座位上放下包,诌了个谎:司机不认路,绕了个大圈子。 小文不疑有他,将资料递给她,两人一块准备起来。 小黑箱里有一张桌子,两个座位,正对着前面的会场,上面有同传设备。 温蔷熟练地调试着设备,努力让自己的心境平息下来。 她不能出错,这是工作,她一定要拿出最好的水平。 一般这样的会议可能会进行一天到几天不等,小语种的同传费用会比中英同传高一些,她们这样一天下来能拿到40005000。 但同时,工作压力也大。所以很多人都说,同传这个行业是青春饭,趁着年轻多挣点儿钱好养老。 温蔷下定决心,她一定要吃下这口饭。 一切准备就绪后,她们带上麦克风,在座位上坐好。 没过多久,前方的会场里的嘉宾已经开始入座。 温蔷看过去,注意到纪霖深被工作人员指引进来,朝着第一排中央的位置走去。 他跟刚才在车里是完全不同的情绪状态。泰然自若,平静自然。 忽然,温蔷的胳膊被捅了一下。她转头,对上小文兴奋的神情,眉梢高高挑起朝着正前方示意:你看那个人! 她指的是纪霖深。 小文刚才从他一进来,眼睛都盯直了。跟随着他的身影入座,注意到他座位上放置的铭牌,看到了他的名字。 你知道那位大佬么?小文将麦克风掀上去,凑到温蔷耳边道,你听说过一个叫weily的软件么?就是现在国内最大搜索引擎googe的前身,那是他大三的时候独立开发的,厉害吧!而且他一个人包揽了前两代版本的更新。 温蔷沉默着,没有接话。 小文见有机会跟她科普,更来劲了:他毕业后没多久,那个软件就被高价收购了,我记得当时还在《意林》上看到了鸡汤文章,说什么为什么有的人在不到30岁就实现了财务自由...... 然后才是重点:之前我还不知道他居然长这么帅!而且他竟然没秃!! 这时,主席台上传来了话筒的声音,开始试音了。 小文即刻停止了讲话,坐直身子,她还是分得清轻重的。 温蔷也将头上的麦克风位置微调了一下,专心聆听着,好检查收音效果是否正常。 同声传译对分脑能力要求特别高。一方面要聆听发言人讲话,另一方面又要以最小的时间差将语言进行转换,再流利准确地输出。 因此,每个人持续工作的时间通常都不会超过30分钟,两人一组搭档,交替进行。 正好会务组给每位嘉宾的发言时间正好为20分钟,她们两人便以嘉宾为序,进行替换。 主持人邀请纪霖深上台发言的时候,正好轮到温蔷翻译。 耳麦是全程佩戴着的,她将开关打开,立马听到了微弱的电流声,提示她已接通,话筒也调整到了合适的位置。 手上已经将笔和笔记本准备就绪,她视线目随着纪霖深的身影,一边保持着精神的高度集中,等待着耳麦里的第一个音节响起。 终于,她听到纪霖深的声音从耳机里流泻出来,声线略低带有磁性,讲话节奏就像他的性格一样,沉稳严谨,透露着略显冰冷的客观性。 纪霖深说完第一句话的前半句后,温蔷便开始同时翻译了。 意外地,翻译起来并不困难。 实际上,翻译效果除了译者自身的水平外,跟讲话人的水平也密不可分。温蔷之前就遇到过说话毫无章法的发言人,东一榔头西一棒子,她光是理解原话意思就耗费了许多精力,更别提还要有逻辑地进行译述。 但纪霖深的发言不一样,是她听过这么多场会议里最有逻辑的发言人之一了。 两人配合得宜,男声低沉,女声清脆,两种声音像两条毫不错乱的平行线,从电流中流泻而过,传达到在场的每一位听众耳朵里。 在台上人不知情的地方,两人配合得十分融洽。 二十分钟,一分钟都没有超时,纪霖深准时结束讲话,走下台。 翻译对换的间隙,小文朝她挤了挤眉:我男神说话确实有水平啊,难怪我上次听说,就没有他谈不下的项目。 温蔷没应声,她的视线看着纪霖深的背影,沉默着。 实际上,除了准备这次同传必要的功课,她在搜索引擎里搜过纪霖深的名字。 出现的信息并不多,他没有为自己设置一个个人网页,只在一些颁奖新闻中零星地出现他的名字。 世界大学生程序设计大赛金奖 入选青年杰出人才计划 国家创新人才支持计划 获国家高新技术产业专项支持计划特等资助 ...... 她没有再往下翻页了。 之前温蔷觉得,命运是不公平的。纪霖深这样聪颖又有天赋的人,却出生在尘埃里;而她那时一无所长,却从小锦衣玉食。 但现在来看,命运似乎又是公平的。 冥冥中,它会将一切归于正途。 就像现在,她坐在这里,他坐在那里。 她只能遥望他的背影。 ◎最新评论: 【大大写得太好啦~】 【看完啦!等更新! 我都好久没来jj了,今天一打开就看到花花开文儿了,开心!】 【卑微】 【啊啊啊啊啊啊】 【撒花】 【我以为他们两个儿时交集很多呢】 【节日快乐,大大】 【 完 第9章下雨 ◎像是一对情侣的样子。◎ 三个小时后,会议算是圆满结束了。 但会议主席刚致完谢幕词,外面忽然下起了大雨。像是空中的乌云终于兜不住波涛汹涌的瀑布,霎时倾盆而下。 小文一边收拾东西,一边望了眼窗外被呼啸的狂风吹得歪倒的树枝,道:还好结束了,不然不知道信号会不会受干扰。 是啊,顺利举行完就是好事。温蔷应和着,她手上也在整理资料。 哎,蔷姐你怎么回去啊?小文道,可惜我家跟你不在一个方向,不然还能拼个车。这下我只能自己打车了,这天气,估计得加不少钱。 会议方并没有针对译员的车辆送回安排,所以她们需要自行回家。 温蔷自然道:我坐地铁吧。 啊?这附近没有地铁站的,得公交坐个两站路再转呢。 这样啊...那我先出去再看吧。 你也太省了。小文劝道,打个车吧。你能力这么强,加薪只是迟早的事,挣大钱的日子在后头呢,没必要现在把自己勒这么紧的。 温蔷对她笑笑,不置可否。 两人说着就一块坐电梯来到了一楼大厅。 外面雨势并未见小,豆大的雨滴倾斜着一轮接一轮吹过来,拉成一张巨幅的雨幕,几乎完全挡住了五米开外的视野。地上已经积了一层水,眼看着有上涨的趋势。 楼里的人纷纷往外走去,要么走向停车场自己的车,要么去路边招手打出租车。 跟小文告别后,温蔷考虑了一番,还是决定乘公交。她已经看到离大楼门口这里不到五十米的距离有个公交站台了,在手机上查了一下,有一条69号路线可以直达她所住的小区。 从这里打车回去要100多,但是公交只需要2块就够了。虽然时间长了点,但是能省很多钱。 她很庆幸早上出门的时候随手往包里放了把伞,虽然是一把阳伞,小了点儿,但现在也能用上。 她撑着伞,踏着积水,朝着公交站走去。 风吹得厉害,小小的伞面阻挡不了猛烈的风力,被吹得动摇西晃,大片的雨水淋到了她的衣服和包上。这种情况下,那把伞也就是个安慰,堪堪能挡住头顶而已。 就这样艰难地走到了公交站台,顶上有个窄窄的檐遮着,让她能将伞暂且从头顶往后移开去看站牌上的路线表,确认69号车会经过这里。 纪总,车已备好,我们出发么?陈助问了一声,对着旁边那位男士。 纪霖深没有答话,视线一直停留在前方,公交站台上那个身影。 被雨伞挡住了一半的身形,只余黑色一步裙。裙子下半部分的边缘已经浸湿了一片,接连不断的雨水还在一次又一次地拍打着纤细的小腿。脚上一双高跟鞋,或许是进了水有些滑,她往旁边走两步时,还趔趄了一下。 但好像她丝毫不在意,依旧专注地立在站牌前,像是在寻找合适的公交路线。 纪霖深也没有动,他想起之前那个连鞋脏了都会叫唤,崴脚了都会哭泣的女生。 她已经变了许多。 以前的她,虽然娇气但不骄纵。现在,连娇气也没有了。 他莫名想起中学的时候。 那时候的他,时常会有女生前来示好。行走在校园里,也会有目光有意无意地投射过来。 当时他并没有在意,他的所有思绪都在学习上。 他认为其他事情都不重要。 直到有次他无意间经过走廊,听到转角处传来几个女生议论的声音,里面有他的名字。 有人在问:哎,我们的校花大美女,听说你喜欢七班的纪霖深吧?嘻嘻嘻。 紧接着响起了那位被评选为校花的女生的声音:我是觉得他很帅啦...... 你就是馋人家身子吧。 他眉头皱了皱,内心泛起嫌恶,转身想要走开。 忽然,只听说话声又继续下去,依旧是校花的:...但我们也不可能在一起呀。你想想,他家里那么穷,我家肯定不会同意的。 这有什么,他成绩这么好,还怕以后找不到工作养你么? 就是,多少次年级第一了。我听老王说,说不定A大都可以保送的。 那有什么用。我听我妈说,现在出了社会没有背景很吃亏的。即便他是名校出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挣到很多钱。到时候难道我都工作了,下雨天还要去挤公交啊? ...... 那时候的男孩女孩,不过十六七岁的年纪,却已经被社会浸染得现实而理性。 会想到嫁给他这样清贫的学生,将来面临的是怎样的生活。 也会毫不留情地将他的自尊,踩踏得一文不值。 他对所谓的校花没有任何感觉,也丝毫不在意她对他的任何评价,好的或者坏的。 但听到那番话,莫名地,他脑海里浮现出另一个身影。 脚踝纤细,薄纱白裙轻漾着扫来扫去。 那天天空阴霾密布,他转头看向远处天际成片成片的乌云,心中没有来涌起一股酸涩感。 一个连鞋子沾上泥土都会哼哼唧唧抱怨半天的女生。 她也不会受得了在下雨天挤公交吧。 一辆黑色商务车已经停在了门口。 陈助打开车门,见纪霖深迟迟没有坐进去的意思,又顺着他的视线往那边看去。正好看到温蔷收了伞背朝站牌站立,像是在遥望公交车有没有来。 他认出了温蔷就是今天会场上的同传翻译。 陈助考虑一下,试探着询问:要不要,让那位译员搭个便车回去? 他以为自家老板是动了怜悯之心,才会大胆提出这个建议。 但纪霖深却仿佛因为他的问话而回了神,视线瞬时收回,没有丝毫犹豫:不用。 然后就坐进了车内。 陈助怔了一下,有些糊涂,自己老板并没有打算怜香惜玉,也不知道刚才看那么久是在看什么。但他也不好再问,干脆关上车门,自己坐进了副驾驶座。 系好安全带后,陈助一抬头,正好看到前面来了辆公交车。车门打开,那位译员上了车。 这样也好,最起码不会被雨淋了。 陈助不再关注那边,刚想示意司机开车,却听后排的纪霖深道:跟着那辆公交。 他惊讶回头,见纪霖深面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也没有要另解释一句的意思。 呃...... 陈助不敢乱加揣测,顺着老板的意思催促司机跟上。 司机发动了车辆,从门口行驶了出去,朝着那辆已经驶离站点的公交车行进。 一路上很长一段距离雨势都没有变小,就这么呼啦啦地下着,将前面的挡风玻璃笼罩成了一片川流。只有雨刮器不停地来回刮着,才能够勉强看清前面的道路。不过好在司机是训练有素的老手了,依旧开得平稳。 车内一片安静,陈助没敢多问,纪霖深也没有说话。他们的车一直以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跟在那辆公交后面,穿过大大小小的街区。 陈助看着外面这雨势,心里啧啧感叹,还好那位小姐坐的公交看起来是直达,不然这鬼天气要是转车可就麻烦了。 不知道如果转车的过程中重新回到雨里,老板会不会改变主意让她搭个便车? 就这么一路跟着,公交车终于在一处居民小区停了下来。从车上下来了几位乘客,其中就有那位译员。 这一片的雨势已经小很多了,没有刚才狂风乱作的状态,只剩淅淅沥沥的余韵暂未停歇。 纪霖深乘坐的车也跟着停了下来。 恋耽美 虚小花-(7) 前面的公交车下完人,已经重新发动往前离开了站点。 司机从后视镜里观察着纪霖深的反应,等待他下一步指示。 纪霖深靠在后座椅背上看着前方,唇线抿直,没有让开门下车,也没有说继续行驶。 车就这么一直停着。雨滴打在车窗玻璃上,变成水流缓缓淌下,留下一条条痕迹。 温蔷撑伞下车,前面是小区大门,写着安居佳苑,是她居住的地方。 她朝着门口走去,一步一步踩在水泥路上。水滴落在地上的坑里,在她的脚边溅起水花。 陈助刚想询问纪霖深要不要跟过去,或者让他去看看,就看到温蔷停住了脚步,看向路边那里停着一辆轿车。 车门打开,一名年轻男子走了下来。 温蔷对他微笑,招了招手。看起来两人是认识的,而且男人就是来找她的。 年轻男子没有打伞,走到她面前的时候,温蔷将伞举高,罩在了他的头上。 男子顺势接了过来,撑着伞,两人一同进了小区。 过程中说说笑笑,看起来像是一对情侣的样子。 陈助看到两人背影消失,才猛然回过神。 转头看向纪霖深,见他的视线还盯在那个方向,眉目间阴影就像是此刻外面乌云密布的天气一般,瞳仁黑而暗沉。 陈助犹疑着,他像是猜到了一点,最终还是没有开口说什么。默默转回头,眼观鼻鼻观心,装死。 车窗玻璃上已经迷蒙了一层水雾,逐渐模糊了外面景色,也阻隔了里面的视线。 车内一片寂静,空气像凝固了一般,无人说话。 显然司机也看到了。 他们都选择了闭嘴。 良久,听到后方纪霖深命令道:走吧。 ◎最新评论: 【撒花】 【嘿嘿,我喜欢看深深吃醋的亚子】 【哈哈哈哈】 【让狗男人醋吧哈哈哈】 【吃醋了】 【节日快乐,大大】 【来了】 【 完 第10章玩伴 ◎他不允许她再逃避了。◎ 谢谢你,还专程来看我。温蔷对面前的男子淡笑道。 这有什么,如果不是一直在国外,我本来应该早点来的。许逸有些愧疚。 许逸是温蔷儿时玩伴之一。之前大学时出国了,现在刚从国外留学回来,专程赶来见她。 两人走进小区,温蔷缓缓停下了步伐,并没有将他带到家里去。 她想了想,对许逸道:我还没有吃晚饭。 许逸立马道:那我请你吃。 不用了,小区里面有一家面馆我很喜欢,你能陪我去么? 许逸点点头。 面馆很小,是这里的一对老夫妇开的,已经有二十多年的历史了。温蔷自从住到这里后经常来吃,味道很不错。 不过两三百米的距离,几分钟就走到了。 许逸站在小店门口,环视了一圈环境,沉默不语。 里面不过四五张方形小长桌,每张配了四把独凳,堪堪坐得下十几个人。地上铺的是光泽已经被磨损殆尽的瓷砖,整体来说还算干净,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今天外面下雨的缘故,瓷砖有些脏污,有带着泥水的鞋印子。 他愣神的片刻,温蔷已经走进去,在一张桌子前坐下了。她拿过一张简陋的菜单,仰头问他吃什么。 许逸摇摇头,表示自己吃过了。 他磨蹭了一阵,最终还是在她对面的凳子上坐了下来。 温蔷神色自然,转头对那位老妇人点了一碗杂酱面。 在等待的间隙,两人随意地聊着天。 我现在打算接手家里的产业了,我听说了...你家的事,我可以帮你的。许逸率先道,说话的同时眼角余光依旧在整间小店的四周墙壁上打量。 谢谢你,但是我现在还好。有个不错的工作,收入也能够养活自己,还能补贴家里。说到这里温蔷顿了顿,拨弄了一下面前的一次性水杯,至于、至于我家的债务,那也不是我一时半会能解决的,只能量力而行,慢慢来吧。 许逸默然地看着她,温蔷的面庞上有种认命的波澜无惊。就像一滴雨水落在松软的土坑里,丝毫惊不起涟漪。 他有些错愕。 印象中的她,从小就是娇生惯养的。有着浑然天成的公主命,从一出生就是。从来不会吃苦,也没有苦可吃。 他也不知道她一个人在这个大相径庭的环境里是怎么生活下来的,是怎么接受天翻地覆的变化的。 但目前看来,她接受了。 温蔷知道他在想什么,垂下眼睑,避开他的目光。 正好老板将面端了上来,放到她面前。她从旁边抽出一双一次性筷子,掰开,将面简单搅拌了几下后开始吃了起来。 没有再去看对面的许逸,也不去与他对视,去探询他眼中那些探询。 她不想过多地向别人剖白自己的心路历程,也不想去一个一个说明,自己是怎么过来的。 但是,曾经那些让她觉得过不去的坎,真正来临的时候,其实也没有那么难以翻越。 就好像,其实人生中没有什么是不能失去的。 习惯也就好了。 两人就这么相对而坐,很长时间里话都很少。 温蔷吃得很慢,差不多三十分钟后,她吃完了。 许逸帮她付了钱,她没有拒绝,也不想在这个小店里与他争执。 她没有邀请他去家里坐坐,天色已晚,他该离开了。 温蔷将许逸送到了小区大门外,他的车还停在路边。 许逸朝他的车方向走了两步,又回头:小蔷,我说真的,我可以帮你买房,或者帮你长订酒店套房,或者好一点的公寓也行的。 他实在不忍心看她住在这里。 温蔷摇摇头,用轻松的语调笑着开玩笑道:不了,还嫌我家债务不够多么? 钱不算借...... 话没说完就被温蔷打断了,也婉拒了他的好意:那就更不行了,我睡在这里,最起码晚上是踏实的。 说完她催促他赶紧回去了,怕晚上又下暴雨。 许逸没办法,只能说着再联系,就开车走了。 温蔷在路边站了一会,看着那辆车远去的尾灯,一点点融入那个灯火通明的世界。 转身正准备回小区的时候,她忽然一滞,睫毛不自觉地眨了两下。 小区大门旁的一棵树下有个身影。 最近的路灯坏了,所以刚才两人出来路过时并没有发现。 那人一直站着,身形颀长,透露出一种孤高倨傲的感觉。 有一点红色星火明灭,还隐约可见一缕白烟升起。 他在抽烟? 温蔷停住了脚步。 那点火星被按灭了,纪霖深将烟头扔进垃圾桶,朝着她这边走过来,五官逐渐从树影深处显露,立体度被阴影勾勒得愈加明晰。 那人是谁?纪霖深开门见山,没有任何寒暄,声音因为刚才抽烟略有些哑。 温蔷愣了下,才答道:是我儿时的朋友。 儿时......纪霖深玩味着这个词。 他已经站在了她面前。 一股淡淡的烟草味弥漫到空中,和湿漉漉的雨水交织在一起。 温蔷想到了什么,轻声说:与他无关的,他当时什么都没有说。 没有任何明确的指代,但两人都明白对方在说什么。 纪霖深直视她,夜色下眼眸里深得像不见底的暗海。 温蔷站在他面前,没有说话。 晚风从两人之间吹过,吹得周围的树叶刷刷作响。叶片上的雨水被席卷下来,吹落到两人头顶,渗进了发丝里,带来阵阵凉意。 良久,纪霖深忽然开口了:没有说话,就是无辜的么? 温蔷听出他话中的意味,沉默了。 她明白他所指的并不仅仅是许逸。在那个场合,那个指认他为贼的场合,所有沉默的人,都是帮凶。 包括她。 两人之间的风瞬间停止了,重归于平静,连树叶也不再摇晃,脚边投下的影子一动不动。 空气静止得可怕。 如同过了一个世纪,纪霖深才又开口,声音里像是没有重量:其实那天,你也觉得是我是不是? 其实这么多年来,他想问的,就是这句话。 温蔷没有答话,微微垂下的面庞正好藏进了交错的树影里,让她的五官晦暗不明。 周围很安静,安静得能听见呼吸声。 纪霖深等了两秒,也不再等下去,转身朝路边停着的一辆车走去。 已经不是下午那一辆了。 他拉开驾驶座的车门坐进去,随着一声关门声响,车子逐渐驶离。 温蔷站在原地,看那辆车渐渐融入了车流中。 空气中还弥散着一层雨雾,十米开外的物体都融入了灰蒙蒙中,看得不真切。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抽烟的纪霖深。 与十年前印象中的那个清冷少年完全不同。 但说起来,似乎十年前,他也与她想象的并不相同。 温蔷想起放学路上的一件事。 当时她偶然选择走一条稍稍偏僻的巷道,从她所就读的贵族学校出来,能够直接穿到最近的那条大马路上。 那里会有司机来接她。 往里走了不到百米,就看到几个身影。 她认出来,其中三个是她学校的学生,还有一个是...... 她又往前走了几步,看到蓝白色的校服。 是纪霖深。 她认出他的时候,惊呆了。她不知道为什么他会跟自己学校的扯上交集。 那几个人她有所耳闻,是不学无术的混家子,仗着家里有几个钱,整日打架闹事,女朋友换了一个又一个,逃学更是家常便饭。 隐约中,她听到其中一个说:你小子胆子够大,连老子的妞都敢招惹。我说怎么突然要提分手,总算让我查出原因了。 你也真是能耐,那女人就见了你几次就迷得不得了,果然长一张小白脸就是吃香。 另一个人帮着应和:那女人周哥其实也看不上,但分手也只能周哥来提,没有人说为了个穷小子敢甩我们老大的。 温蔷从这边三人的肩膀间隙看到了纪霖深的面庞,脸色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对这种悬殊的人数似乎毫不畏惧,还带着点儿一贯的倨傲和不屑。 他没有辩解什么,似乎连对话都嫌弃。 温蔷犹豫着,要不要跑去叫老师,还是直接报警比较好? 这时,对面三人往纪霖深方向上前了一步,眼看着要扑上去厮打。 她下意识叫了出来:啊 这一尖叫,四人都同时朝她的方向看过来。 纪霖深视线越过那三人,这才看到了她,眉头皱了皱,表情终于有了一丝变化。 温蔷被吓得僵住了。 她想跑,却挪不开步子。 其余三人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反应,纪霖深先开口了,语调很沉:温蔷。 他直接叫了她的名字。 很奇妙的感觉触到耳膜,引得耳尖发麻。 那时候她竟然还有心思想,这好像是他第一次开口叫她名字。 他从来没叫过她温小姐。 你转过去。纪霖深下一句话是生硬的命令。 啊?温蔷愣住。 转过去,别回头。 温蔷不明所以,但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纪霖深语气中的冷静,像是有种莫名的掌控力,让她真的听话转了过去。 巷子深长,她独自面对着另一个尽头站着。并着脚,盯着自己的影子,耳朵却一直在留意身后的动静。 能听到几声拳脚声,有撞到墙上的闷响,还有布料的撕裂声,然后是人的惨叫。 温蔷仔细辨别着是谁的叫声,担忧着身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但是,纪霖深让她转过去,别回头,她就真的一直没有回头。 更重要的一点是,她害怕看到那样的场景,斗殴、厮打、流血。每一个字眼都让她感到恐惧,所以不看,反而是一个更好的选择。 她很怂,想逃避。 秋风卷起地上的落叶,有砂砾被从后方吹过来,落到了她的脚边。 随着夕阳斜下,脚下的影子被拉得越来越长。 直到身后的动静逐渐小了下去。 直到风吹砂砾落地的声音都已经能被听到了。 温蔷才颤颤地轻声问了一声:现在可以回头了么? 身后一阵沉默,忽而听到像是纪霖深的声音:嗯。 温蔷忐忑不安地转回头,看到纪霖深站在她身后,身上的校服依旧好好地穿着,只是领口比刚才开得大了些,露出了里面的白色T恤,上面有些褶皱。 不像是发生了什么激烈的战斗,好像就是嫌太热了,将外套拉开抖了下里面的T恤散散热气。 她的视线越过他的身子往后望去,看到刚才那三个人已经朝着巷口另一端走去。 那个叫周哥的腿脚瘸得厉害,另外两人的衣服又脏又破,相互搀扶着,还不忘勉强小跑着。从背影来看很是狼狈,完全没有刚才的嚣张气焰。 所以,他们刚才真的是打了一架? 温蔷怔愣地看着纪霖深。 她没有亲眼目睹他打架的样子,此刻她也想象不出来。 纪霖深没有作为胜者的骄傲,神情和刚才没什么区别。 站在西斜的夕阳余晖下,影子被拉得跟她的一样长。 他又看了她一眼,弯腰捡起靠在墙壁上的书包,朝她这边走过来。 然后从她身边走过去,没有任何交流,只是衣服面料擦过她的手臂,就这样沉默地离开了。 温蔷在原地站着。 直到他的身影越来越小,她才确定,他确实没想跟她说话,也没想带她一块离开。 收回思绪,温蔷依旧站在路边。 纪霖深的车已经不见踪迹了。 其实关于十年前那次,后来她也懂了,那时候的他让她转过去,从某种程度上说是在保护她,不让她面对那种场面。 但现在的他,却问她是不是只会逃避? 他要让她面对自己的错误。 他不允许她再逃避了。 第11章家里 ◎你是单纯为了我?◎ 周一,温蔷早早来到公司,坐在工位上打开了电脑。她今天没有翻译派出任务,打算整理一天的会议资料。 忽然,听到隔板被敲了几下。 她抬头,看到周昱站在她位子前方。 小温,周昱叫了她一声,脸上带着恳求的意味,我今天上午九点有一个外宾的接机任务,但是突然身体不舒服,你能不能帮忙去接一下?回头我请你吃饭呀。 九点? 温蔷看了眼时间,已经快八点了,现在才跟她说? 她犹豫了一番,又看周昱面色苍白一脸难受的样子,想想确实今天的工作并不多,便答应了。 周昱立刻眉开眼笑了起来:公司会派专车接送的,你只需要跟着就可以了,也不会很累。就是必须十点之前赶到御茶酒店会场,因为嘉宾的主旨发言安排在十点半开始,一分钟都不能迟到。 温蔷没有耽误,乘坐公司安排的接待车辆出发去了机场。 从公司到机场本就不算太远,路途还算顺利,四十分钟就到达了。那位嘉宾是一位很和蔼的法国人,名叫杜马先生。温蔷跟他聊得很好。 回去的路上,车子的速度降了下来。温蔷意识到好像很久都没有动一下,这才往窗外看了一眼,发现不知何时周围的车辆多了起来,他们正挤在洪流之中,前后左右都密不透风,根本动弹不得。 她看了一眼时间,已经九点二十了。 从这里到会场正常应该要四十分钟,如果不堵车的话是刚好的,但是堵车的话...... 恋耽美 虚小花-(8) 她心里焦急起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但车子只前进了不到五百米。已经九点半了,眼看着时间来不及了。 这时,手机忽然响了。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温蔷以为是会议主办方催促,想也不想接了起来。 喂,你好? 但对面却是一阵沉默。 温蔷看了眼屏幕,没有挂断,是在通话中。 是信号不好么? 你好,请问是......温蔷又问了一句。 微凉的屏幕触着她的耳廓,莫名地,让她心跳快了几拍。 此时对面也说话了:是我。 从第一个音节顺着磁性的电流穿透而来那一刻,温蔷几乎是下意识睁大眼,手指捏紧手机,指腹泛白。 是纪霖深的声音。 她不惊讶于对方怎样得到她的号码,她的资料已经提交到了他的公司。 让她吃惊的是,他竟然会主动打电话给她。 用的私人号码。 请问,是有什么事么?温蔷勉强镇定下来,礼貌询问。 对面又顿了顿,才道:这是我的号码。 语气明显不自然,透露出尴尬。 温蔷一愣,也不好问为什么她需要他的号码。嗫嚅了半天,只发出一声哦。 显然对面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又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中。 温蔷拿着手机,木然地贴着耳边。忽然,一阵闹铃响起,让她惊了一惊。是她设置的提醒日历,这个时间应该已经到达会场大楼了。 她这才一个激灵回神,想起来自己的任务,还有尚未解决的困境。 她现在在工作状态,不能再怎么耗费下去了,眼前让嘉宾按时赶到才是重中之重。 想到这里,温蔷对纪霖深道:抱歉,我要挂了。 对面声音沉哑,明显压着气开口:你就这么不想跟我说话? 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不虞。 不是,我现在在赶时间,堵在路上了,但我十点之前得赶到会场。可是车动不了,路上好多车,从这里开过去不知道要什么时候了。温蔷急切得颠三倒四地解释,我真的...... 她真的没有时间来应付他。 对面又沉默了一阵。 忽然,纪霖深道:换地铁。 然后他挂了电话。 很简单的三个字,却像是给了温蔷开了扇天窗,毫无头绪的她突然握住了救命稻草。 对呀!她怎么没想到这个。只会坐在车里干着急,却没有想到更换另一种交通方式。 毕竟眼下最重要的,是让嘉宾按时到达。 她不浪费一分一秒,立即扭头问后座的那位法国人:杜马先生,请问您同意换乘地铁么? 杜马先生脾气很好的样子,估计也是看到了外面堵车的状况,爽朗地答应了。 温蔷立马让司机找个位置靠边停车,然后带着嘉宾一路往地铁口赶去。到会场楼下的时候,她又看了一眼时间,九点五十五。 好险,好险,及时赶到了。 下午,温蔷又回到了公司整理了资料。时间不知不觉过半,眼看临近下班了。忽然 你做了什么?! 温蔷一惊,抬头,看到主管秦琳怒气冲冲的脸。 是你擅自决定让杜马先生坐地铁去会场的是么? 温蔷认为情有可原,想要解释一下:秦姐,因为机场出来堵车严重,如果乘车恐怕不能准时...... 所以你就擅自做主,带着这么重要的嘉宾去挤地铁了是么?秦琳声音里带着火气,你知道你这样的做法会给嘉宾带来多么不专业的印象么?即便是更换交通方式,也应该提前打报告,然后我们再向会议方申请。这样后面即使追责,也不是我们公司的责任。不然你知道会议方有权要求解除合作并索赔的么?到时候你能负担这个后果么? 温蔷张唇,想要继续解释。 当时的情况是,根本不可能有时间一层层报告上去再等待指示。比起迟到的严重后果,暂时委屈嘉宾是最全宜之计,所以她才会自作主张地决定了。 她瞥见不远处工位上的周昱正在往这边偷瞄。看过去的那一刻,对方立马低下了头,在电脑上佯装敲打起来。 当天温蔷是受她所托去接的人,但显然她并不想认下这个责任。因为一旦被记过,后续的升职加薪就会被影响。除了当时的一声谢谢,她什么都不愿意再付出。 是我的错。温蔷收回眼神,不动声色道,但我出发前听昱姐说,杜马先生最看中守时,所以比起迟到,才 什么,周...?秦琳说着往周昱那边瞄了一眼,她在职场也并非一日两日了,立马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周昱见没法再当缩头乌龟,只得硬着头皮接过话去:是我让小温去的,但是我没有说让她...... 但你这样擅自推卸任务而不先报备公司,本身就是大忌!秦琳打断了她,又继续道:你自己回去好好反思,交一份情况检讨上来。这个月的绩效全部扣除,下次再有这种事就记过了。 说着也不再给她机会,直接转身就走了。 这片区域只剩下两人。 周昱也没有看她,直接转身回了工位。 温蔷知道,这下算是把周昱彻底得罪了。但是背锅记过和得罪同事,总得做出选择。 现在,她已经不能再转过身去就能够躲避一切纷争了,她必须学会保护自己。 下班后,温蔷疲惫地离开公司。 初入职场时,她本来以为只要自己加强实力,工作便会顺风顺水。但是她现在才明白,实际上职场有很多的意外,每天都在发生,不得不让人强撑着精神去应付,一不留神就可能跳坑。 可能生活从来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只是从小到大,她被保护得太好了,所以她从来不知道。 这是第一次,她一个人去面对生活中的身不由己。 到门口的时候,她从包里拿出了钥匙,拧开,里面空无一人。 上次许逸来看她,她并没有将他带到家里来。 不完全是为自己的生活境况感到窘迫,更多的是不愿意让许逸进入她的生活空间。她认为他们之间是有距离的,她不想让自己的私密区域被打扰。 进屋脱掉高跟鞋的那一刹那,从身到心都有种松弛的感觉,最起码在这个小天地里,她可以暂时脱离所有的束缚,不去想任何的烦扰。 她换上拖鞋,进了厨房,拧开水龙头开始洗手...... 温蔷的日子过得很简朴。 她一个人在市中心的普通居民区里租了一套一室一厅,周围是老街区,楼房也半旧不新,但好在交通便利,公交地铁都比较近,所以出行还算方便。 她的东西很少,里面的家具都是原房东配置的,她几乎没有自己添置什么。 洗完手后,她又烧了一壶水。刚将水倒进杯子里,就听到手机响了。 是母亲打来的电话,询问她生活是否习惯,他们还没来这里看看。 其实作为高翻,温蔷的收入并不低,平均一天跟会下来也有几千,再加上她接的活比较多,一个月收入算是可观。只是,对她家里的债务而言,一个普通人的高薪显得微不足道。 但不管怎样,她还是会尽力帮助偿还家里的债务,每个月都会固定给父母打钱,余下的再作为自己的生活费。 她没有哭过,她以为她很脆弱,但其实没有。 走到书房,她打开电脑,也摊开笔记本。将公司楼下面包店买的面包拿出来咬着,敲击了一下键盘,流畅的法文新闻播报声响起...... 过了大概一小时左右,她伸了个懒腰,扭动了下酸软的脖子。 今晚的同传练习算是告一段落了。 忽然听到敲门声。 谁会来找她? 温蔷起身去大门口,从猫眼往外一看,竟然看到纪霖深站在那里。 她一怔,犹豫了几秒,还是打开了门。 纪霖深站在门口。身上是休闲西服,肩头稍显松弛,没有之前的墨色西装那么板正,但浑身的压迫感不减。 你怎么找到这里来的?温蔷不明。 那天在小区门口碰到他,她并没有告诉他自己住在哪一栋。 我有办法。纪霖深简短道,没有多解释。 温蔷看他,不再细问了。 她知道权势加金钱,在套取信息的时候有多么容易。 而这这些显然纪霖深都有。 现在的纪霖深都有。 温蔷本来想说不方便,但想到上午他为她解决了一个大危机。想了想,还是弯腰打开鞋柜,拿出一双干净的拖鞋放到他面前。 你就住这里?他换了鞋,扫视了一圈。 嗯。温蔷侧身让他进来。 她没有避讳什么,也不尴尬他审视她的现在处境,也不去想他此行前来的目的。反正她现在就是这样,这就是她一切所有的东西。 纪霖深看了她一眼,沉了沉眸,但没说什么。 忽然,他视线停住,落到了茶几上的一个收纳箱里,那里面有一包辣条。很突兀,也显得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 温蔷注意到他的视线,问:你要吃么? 就像十年前一样,她也对他问出这句话。 对那时候的她来说,辣条这种东西是一件稀罕的零食。不在于价格,而在于难得。因此她宁愿放下家里贵几十倍的高档食品,瞒着父母一个人走好多路去买。 当时为了让他封口,她才勉强愿意割爱给他。 但现在,她拥有吃这些东西的自由了,却没了兴趣。这包只是上次一个朋友带来的,就这么放了两个月也没有动。 生活向来讽刺,在你已经不需要的时候,却给予了你获得这样东西的无限权利。 纪霖深收回视线:不想。 他本身就不爱吃这些。 温蔷不知道他是不是下班了就过来的,想了想,出于礼貌问了一句:你吃饭了么? 你要请我吃饭?纪霖深顺势接下去。 温蔷停顿了一下,没应答。她想起来,这几次见到他,无论是品酒会那次,还是会议方设办的宴席,都已经不是她现在能承担得起的价格了。 纪霖深没有为难她,说:帮我下一包泡面吧。 然后就在沙发上坐下了,长腿弯折,手肘撑在膝盖处。 温蔷惊讶于他这个要求,还站在原地没动。她想,或许纪霖深把她想象得过于穷苦了...... 于是,她道:我帮你下挂面吧。 话语一出,噤声,她才觉得不对劲。看纪霖深也抬头盯着她,这才忙解释: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我这里没有泡面。 纪霖深还是不说话,温蔷又自言自语道:那...还是荞麦面吧。 说着她转身进了厨房。 纪霖深沉默地看着她在厨房里忙碌的身影。背脊瘦削,四肢纤细,看起来无缚鸡之力,但手上动作却很麻利,锅碗瓢盆熟练地操作着,像是下厨过无数次。 这样的生活她适应得很好,已经完全看不出当年那个大小姐的娇气。 没一会,温蔷将一碗面端到了旁边的餐桌上,示意纪霖深过去吃。 纪霖深走过去,看到桌上放了一个白瓷碗。很简单家常的一碗面,淡黄色的细面条,加了些青菜,汤水散发着热气,面条上面还有葱花。 他没说什么,坐下拿起筷子,就这样吃了起来。 温蔷也在他旁边的椅子上坐下,看着他。 纪霖深吃东西很有条理,不发出声音,也不洒出汤汁,从他的表情上看不出对面条的任何评价。 房间里很安静。 温蔷没话找话:面好吃么? 纪霖深淡淡嗯了一声。 温蔷见状连忙道:你如果喜欢,或者没吃饱,我还可以帮你下一碗。 语气和姿态中的殷勤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 纪霖深已经将面吃完了,他用纸巾擦了擦嘴,转头目视她,带着似嘲讽的语调: 你是单纯为了我,还是因为我母亲做这些事? 作者有话说: 这章补昨天的,今晚九点照常更。 ◎最新评论: 【希望看到小姐姐按倒男主求的样子 哈哈哈】 【'我好喜欢女主,小天使】 【 【来了来了来了来了】 完 第12章车祸 ◎所有其他女生都显得寡淡。◎ 纪霖深从温蔷所住的小区出来,就接到了司机的电话:纪总,请问今晚还出行么? 明早在另一个市有一个招商引资会。从这里到临市,开车是最快捷的方式,只是累了点儿。 本来可以早点出发,但是他来了一趟温蔷这里。现在出发的话到达已经是下半夜,睡不到三四个小时,第二天一早又要起来参会。 因此司机专程打电话来询问。 嗯。纪霖深没有犹豫,报了地址。 二十分钟后,便坐上了车。 夜色弥漫,城市却繁华不减,道路上车辆依旧川流不息。 司机觉得他太劳累了,于是提议道:纪总,您可以先睡一会儿,到了我叫您就行了。 纪霖深没有应声,手肘撑在窗沿,看着外面转瞬即逝的夜景。 他并没有感到疲惫,好像这已经成了一种常态。 他一向自律又拼命。 离开温家的那一年,他考上了大学。靠国家贷款入学,从第一天起,他就开始兼职打工,除了要挣自己的生活费,还要挣母亲的医药费。 他什么都做过,从一开始的发传单,到餐馆端盘子,再到接程序设计外包的活,兼职的档次一层层提升。 随着技术含量的上升,挣的钱也越来越多。同时,受到的训斥和白眼也越来越少。 他大学选择的专业是计算机。 无所谓什么喜不喜欢,他当时的想法很简单,什么挣钱选什么。 如今看来,他的判断是正确的,现在已经成为如火如荼、蒸蒸日上的行业,而他优异的成绩和履历无疑是锦上添花。 毕业后很多家公司同时争抢的情况下,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给出薪水最高的一家。 后来光芒初露,就被更大的资本挖去。再后来软件被收购,有了原始资本开始自己创业,发展壮大为如今的公司,又开始涉足其他行业。 他永远不知满足,从受制于资本到操控资本,商业版图不断在扩张。 这一路走来,时间说长不长,他将正常人所需要的时间无限制地浓缩,也将其中的辛酸苦楚在短时间内都尝尽了。 但他从未想过放弃。他不会再屈居人下,不会再有心无力,他要站上顶峰,他要傲视平川。 如此迫不及待地,想要成功。 第二天,温蔷去致远科技送译员考核评价表,这是文星翻译公司要求译员每次出翻译任务后的附加工作。 服务对象给出的评价等级,是对译员的绩效进行评定的最重要标准。 到了办公室,听外面总裁办的秘书处工作人员说,纪总没来公司。 温蔷哦了一声,也不知是不是松了一口气。她本来打算掉头走掉,正面迎上纪霖深的助理。 温小姐。陈助主动跟她打招呼。 陈助你好,我是来送上次会议的考核表的温蔷正准备让他代为转交。 纪总今天没有来公司。 我听说了,所以能否请您 纪总他出了车祸。陈助突然道。 温蔷有一瞬间的怔愣,身子不由自主地震颤了一下,说不出话。 恋耽美 虚小花-(9) 那他 人没事。陈助急忙又补充,现在在市一院住院部12楼的v1203病房。 温蔷放松下来,不管怎样,她也不愿意看到纪霖深有什么意外。 看到陈助说完后并没有走开,像是还有什么事。 怎么?她问。 陈助沉默了。 温蔷明白了他的意思,抿了下唇:陈助可能误会了,我和你们纪总,并不是朋友。而且,他恐怕并不想见我。 她将那份文件拿了出来:这份考核表,能不能请您帮我转交一下? 现在不行,我要赶着去临市。纪总本来就是要去参加那个会议的,现在没法出席了,他要求我代替他去。陈助紧接着又说,要不您亲自去交吧。 温蔷没办法,叹了口气。 陈助出市的途中,顺路带着温蔷。 一路上他一直在说话,温蔷第一次发现这位总助这么健谈,而且话题全部围绕他老板。 他告诉她纪霖深不容易,忙于应酬,忙于研发,是个工作狂,才能一路坐到现在这个位置。他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外面奔波,不是在出行,就是在出行的路上。这次出意外,也只是迟早的事 温蔷沉默着没有接话。 以前的她可能不会理解,那时候她天生拥有一切。她的生活在众星捧月的云层之上,丝毫见不到底下的泥泞。 但现在,她也成为了这茫茫市井中的一员。她知道从底层爬上去要经历多少艰辛,遭受多少白眼。 她知道他不容易,因为生活从来就不容易。 只是,她似乎不是那个适合去安慰他的人。 市一院12层。 雪白的墙壁,空旷的病房,蓝白条纹的帘子从天花板上垂下来。 纪霖深躺在病床上,一只手臂搭在边沿,透明的管道从他的手背蜿蜒到顶上的吊瓶,药水一滴一滴地往下流淌。 昨晚他并没有在车里小憩,所以车祸发生的全程他都清醒地经历了。 那道炫白得几乎刺眼的闪光照射过来的时候,耳边轰隆声几乎穿透耳膜的时候,车身像要被掀翻了的强烈震荡的时候,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前倾的时候,身体像是飘荡在空中的时候,眼前模糊失去知觉的时候。 所有这一切,他都清醒地经历了。 而下一秒,周围的一切都消失了,只刹那间他便和这个世界阴阳两隔。 他身处于何处,将要去何处,他不知道。 更可怕的是那种无助感。生命不再由自己决定,虚无缥缈,怎么都抓不住,只能够任由它游离或残存。 但那一瞬间,他的意识里不是害怕死亡的来临,而是想到了母亲。 母亲当年,是不是也经历了这些?而且更甚他百倍,因为她是以□□面对一辆突如其来的卡车。 比他更恐慌,更绝望,也更痛楚。 这一撞好像将他蛰伏的愤恨又重新撞醒了,将那天忍不住给温蔷打电话和去她家的混沌和犹疑撞得荡然无存。 现在的他,满脑子都是:当年母亲的车祸,是源自于温家。 所以当温蔷出现在门口的时候,他胸口积郁的愧疚和懊悔一下有了发泄的对象。 你来做什么?纪霖深抬眼,眸里一片冷色。 温蔷挪步进来,将买好的一篮水果放到了他房间的茶几上:我听说你...你出了点事,就来看看你。 纪霖深下巴微微昂起,眯眼看她,语调阴沉又嘲讽:是不是很失望我没有被撞死?还是说,十年前,你就希望被撞的是我? 温蔷没想到他的话会如此锋利,忙道:你别这么说,我没这么想。 纪霖深不说话,但面色依旧阴冷。 见他又陷入了自己的偏执中,温蔷抿唇,柔声道:纪霖深,你需要好好休息。 纪霖深没接话,右臂抬起枕在后颈,就这么斜躺在床上。 这间是vip特需病房,像精装修的套间,住宿条件很好,设施也齐备,而且还配备了专门的护工。 刚才护工出去拿新的消毒用品去了,现在回到病房来,看到多了一个年轻女人。 她很有眼力见,将东西放下,本来想直接出去,但碍于义务,还是询问了一下:纪先生,配备好的复合维他命需不需要现在去拿? 由专门的营养师针对每个人的情况开具,每日在护士台处领取。 让她去。纪霖深示意向温蔷。 温蔷一愣,有些意外,但似乎觉得也没有什么。她对护工点了下头:那我去吧。 说着就转身出了门,没有丝毫勉强。 护工见温蔷走远,试探着问纪霖深:那...我出去转转? 纪霖深点了点头。 护工会意,急忙离开了。 温蔷拿着药回到病房,问:你现在要吃么?我帮你倒水。 见他默许了,她就拿着杯子去直饮水机接水。伺候他吃了维生素,又端着水果去水池处洗。 纪霖深就这样躺在病床上,看着温蔷做事。 他没有命令什么,但温蔷能够自己找事做。他也不阻止,好像就想看看,她能做到什么地步。 甚至他都有些惊异于,她的逆来顺受。 这间病房的位置极佳,正对着外面院子里的重重树影。青葱横枝从窗外蔓延而过,阳光穿过树叶缝隙照射进来。光线不强不弱,恰到好处。 窗边的水池处,温蔷的面庞被照得白皙得近乎剔透,唇瓣嫣红。 鬓边有碎发随着她的动作从耳后垂下,她又撩了上去,正好将圆润而小巧的耳垂形状勾勒得更加明晰。 纪霖深的视线一直停在她身上,没有移开过。 恍惚间,他的思绪飘到了很多年前。 那时候的温蔷也是如此,明艳娇俏,肤白如蝉翼,像是一触即碎的水晶。 他会在花园的篱笆墙后偷偷瞄她,却一次也没有被她发现。 因为她的目光不会朝他这里转过来,她也不会朝着他的方向走过来。 但偏偏,少年的情窦初开,心潮涌动,势不可挡。 他长相清俊,成绩又好,在学校很受欢迎。 但是,看到一封封递过来的情书,脑中浮现的,却是温蔷的面庞。 在她的映衬下,所有其他女生的面孔都显得寡淡。 曾经无数次,他告诫自己不要去幻想,却又抑制不住地在意。 对于年少时的他来说,有的事物太过奢侈,比如她,比如感情,比如对她的感情。 即使身处在同一个宅院里,他们也生活于不同的区域。 每次她放学回家,都会从蔷薇丛边路过。但她从来都是走在青石板路上,而他从来都是站在花园的泥土里。 从不逾越,从未交集。 终于有一天,他不安分地想超出自己的限定范围。 就这么一次,就给母亲带来那么大的灾难。 他发誓会好好孝敬的母亲,他从小生命中唯一的亲人。他在学业之余去帮忙干活,怕她累怕她苦,因为他见过母亲受了太多苦了。 但是,最深重的痛苦,却是由他带来的。 他们的生活本就该是清贫的,渴望太过奢侈的东西,于他,于家里,都是灾难。 这件事,已经应验过一次了,不能再有第二次。 纪霖深强迫自己移开了视线。 ◎最新评论: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加油】 【咱就是说啥时候他俩能在一起】 【大家都不容易啊~】 【唉 这是被原生家庭伤害过的孩子】 【我哽住了,害】 【嘟嘟嘟嘟嘟嘟】 【呜呜呜男主真美强惨了】 【男主妈妈会好起来吗??】 【 完 第13章中学 ◎他其实从来就没有放下过?◎ 医院十公里外,栗色酒吧。 灯光斑斓,菱形的光线一圈一圈有节奏地扫过黑色的地板。音乐声很响,舞池男男女女晃动着。 一个卡座上,几名青年闲闲地坐着。桌上开了三四瓶洋酒,酒杯里的余量深浅不一。倒没有人劝酒拼酒,只是随意地饮着。 纪哥怎么样了?一个黑短发青年男子突然问道。 没什么大碍,现在在医院里,昨天我打电话问说过两天就出院了。 那我明天去看看。 别去,你个大老爷们儿去什么去。朋友冲他挤眉弄眼,话中有话,曲凌我说你就是瞎操心。人家现在正温柔富贵乡里,vip特需单间,你去了不反而坏事,嗯~嗯? 靠,你派哪个女的去了,你他妈别瞎安排啊。曲凌知道,纪霖深最讨厌这种事。 我安排什么了我,我问的他助理。纪哥那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自己要不愿意,谁能给安排。你别管了,就看他什么时候自己愿意带出来给我们见见吧。来来来,喝酒喝酒。 ...... 一阵喧闹的音乐声鼓点响起,人声如潮水涌动,将这几人的讲话又冲散了。 第二天傍晚,曲凌下班后还是去了医院。 纪霖深刚出车祸那天,他第一时间赶到了。见他并没有生命危险,为他订了个护工就离开了,这几天也没顾得上再去看看。 本来想着过两天抽空再去一趟的,结果昨晚听朋友暗示的话,就坐不住了。第二天下午忙完工作,他就急急忙忙赶去了市一院住院部。 隔着病房的玻璃看到温蔷的时候,曲凌惊了半晌,差点儿以为看岔眼了。 他跟喝酒的其他两人还不一样,他不只是纪霖深的大学同学,还是高中同学。 他知道这个女生,从中学时起就知道。 中学时的纪霖深少年老成,沉默内敛。他对很多同龄男生喜欢的事物都不感兴趣,比如游戏,比如漫画,比如女生。 他们当时同在一个实验班。纪霖深虽然不喜言辞,但为人很好,宿舍其他几个很愿意跟他一块玩,干什么都非得扯着他一起行动。 那时候曲凌觉得,纪霖深或许只是天然不生七情六欲,他跟他们不一样。 直到有次宿舍深夜卧聊的时候,大家正热火朝天地讨论当时一部很火的玄幻动漫。 里面有个把两人头发用红绳系在一起的玄学之术,说这样就能让无论相隔多远的人都能够一辈子在一起。 虽然听起来不靠谱,但在当时正处于中二期的学生中刮起了一阵流行风潮,男生女生纷纷效仿。或许是高考的压力越大,学生们越想以这种方式来解压。 他们宿舍三个男生也不例外,讨论着讨论着,声音就越来越大,也不惧宿管阿姨来查寝,只觉得被窝里热血的荷尔蒙沸腾不已。 七嘴八舌的吵闹声中,听到纪霖深忽然问了一句:有用么? 他的嗓音清冽,很有辨识度,但当时曲凌和室友都以为自己听错了。 全校出了名的高岭之草竟然会关心这个??? 宿舍一下子安静下来,无人说话。 纪霖深也闭口不再言语,但他们可不会放过这个大新闻。 第二天一大早,他们就集体蹦到他床上去,拉扯着他非要问个明白。但都快把床弦给晃断了,他都不肯透露出一个字。 曲凌跟另一个兄弟开始整日缠着他嚷嚷着要跟去看看那女生,吃饭跟着,回宿舍跟着,连上厕所都跟着他。 纪霖深在厕所隔间门口站了半天,他们两人坚决不退缩,双方僵持不下。 他很清楚,论智商没人能跟纪霖深比,但是论无赖,这人谁也比不过。 果然,最后纪霖深迫不得已只得同意了。 也是在那时候,隔着温家别墅院子周围横斜的篱笆墙,曲凌第一次看到了温蔷。 他当时很意外,没有想到纪霖深竟然会被这样的女生迷住。 院子里的温蔷看起来年龄比他们小一些,明眸皓齿,一身白色裙装,脚下的黑漆单鞋锃亮,正站在台阶上指挥一名佣人帮她抓一只蝴蝶。 看起来就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想来也骄纵得很。 他越看越迷惑不解。他一直以为能将纪霖深吸引住的,一定是像他自己一样行事干净利落又效率极高的吃苦耐劳型女生。 没想到,他竟然好这口。 当时曲凌和室友们都沉默了,纪霖深也沉默。 谁也没有再说什么,大家都心知肚明一点 两人完全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他甚至冒出一个念头,这种情况下,那个红线玄学应该也不管用吧。 也就是那时候曲凌才明白,纪霖深并没有跟他们不一样,他们喜欢的事物,他一样喜欢。 他有七情六欲,有男生的弱点,也会被漂亮的女生所吸引。只是比起他们的放肆恣意,他更多地将自己的感情克制压抑了起来。 就像是在沸腾的荷尔蒙上面,刻意封上了一层薄冰。 回学校后,他们都心照不宣地不谈论这件事。 那时候临近高考,他们不想说错任何话,去影响纪霖深的情绪。他可是他们学校重点培养的好苗子,他应该有远大的前程。 曲凌想,或许根本无需他操心,因为纪霖深会处理得很好。毕竟从他认识他起,他处理一切事宜都游刃有余。没有什么会超出他的掌控之外,那么,感情也不例外。 但是一个月后,某一天纪霖深没有来学校。 一周后,他来了趟宿舍,却只为收拾东西。他们询问,他只说后面这剩下的一个月应该都不会来了。 曲凌记得,即便是那一天,纪霖深的情绪也一如既往地稳定。他之前借了他的物理笔记,纪霖深说不用还了,还鼓励他好好加油。 从那以后纪霖深确实不怎么出现在学校里,以至于好多对他感兴趣的女生整日里想方设法地打听他的动向。 有很多传言。说他已经被A大提前录取去上大学去了,说他招惹了不该招惹的□□大哥所以不敢来了,说有钱人出天价请他去给自己孩子补习冲刺高考最后一个月,也有说这些传言都是假的,他只是单纯地想在家里自己复习而已。 曲凌也是从别的渠道,才得知纪母在温家出了事,现在在医院里。 纪霖深之所以没有来学校,是因为要在医院照顾母亲。家里就他们两人,他不可能丢下不管,也走不开。 当时听说了这个消息后,他整个晚自习都没有看进去一个字,盯着笔记本上纪霖深工整清隽的字迹记录的物理公式,不断地在想这件事。 虽然他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是想到温家,想到那天纪霖深带去看的那位温家小姐,他觉得整个人都难受得厉害。 如果不是在温家还好,如果在别处、在任何地方都好。 曲凌不敢去想象纪霖深的心理。 最后距离高考只有一个月了,为什么这么大的玩笑会开在他头上? 他那么努力,因为以他的家境来说,这几乎是唯一改变他人生轨迹的机会。而且不像班里其他学霸,他并不藏着掖着,学习上的事几乎有求必应。 他什么都没有做错,为什么偏偏要惩罚他? 不过好在,纪霖深没有弃考。 高考那天,曲凌在考点大门口到处张望,终于看到了纪霖深的身影。他依旧穿着校服,看起来跟一个月前没什么两样。神情是一贯的沉静,眉眼间没有消沉和颓丧。 他也看到了他,对他淡淡点了下头,然后就转身朝着考场走去。 也就是那时候,曲凌隐隐约约察觉到,好像他的气质中,有什么不一样了。 但曲凌没有多想,而且纪霖深高考发挥得很好,成为了省理科状元。他也因此被名校争抢,心仪的A大给出了全额奖学金。 只是高中同学最后的聚会纪霖深没有露面,听说他已经去A大所在的城市了。带着母亲一起离开了,因为要安顿母亲,所以提前去找住处和医院了。 曲凌最后上的也是A大,只是专业没有纪霖深的好。在大学里,他终于跟纪霖深重新联系上了。 恋耽美 虚小花-(10) 他看着纪霖深一步步走向了更高的层次,一点点取得了更大的成绩,不再是以前那个穷学生,也不再为钱发愁。他的履历更加金光熠熠,站在让人难以望其项背的高处。 上天把他值得的一切都悉数还给了他。 他为他感到高兴。 让曲凌惊喜的是,纪霖深的脾气秉性还跟高中相似,他当时匆匆一瞥的变化好像发生了,又好像没有发生。 他们之间还是正常聊天,偶尔聚餐。 只是有一点,从来都没有再谈起过温家,更没有提到那位温小姐。 像是一个伤口,心照不宣地,纪霖深不提,他也不揭。 他曾经以为那个女生不过就是一个错误的过客,就这样结束了。 但没想到,温蔷竟然又出现在了纪霖深的身边。 隔着玻璃,曲凌观察了一下她的样貌,侧颜依旧漂亮得惊人。 温家近两年的遭遇他已有所耳闻,但老天夺去了温家的财富,却没有损害她的美貌。而且,完全看不出岁月的划痕,像是未经风雨,依旧纯粹,美得沁人心脾。 他明白却又不明白,纪霖深为什么要让她在他身边。 为美色所重新吸引? 还是因为以前年少时的执念? 又或者,他其实从来就没有放下过? 曲凌在门外站了十分钟,最终还是没有推门进去,转身离开了。 因为他注意到,里面的护工都被支开了,显然纪霖深不太想让第三人打扰他们。 那么他也不去打扰了,白白带来一些尴尬,让纪霖深面对自己年少时的难堪与自卑。 病房里,温蔷全程都在忙碌着。 她为他倒水,拿药,削水果,叫护士,拿检查单,还打扫卫生。全程平静,脸上看不出任何抱怨,就好像是她职责所在。 纪霖深躺在病床上,冷眼看着她忙碌,一直沉默,淡漠无波的表情没有一丝松动。 他知道她在想什么,也知道她为什么会这么勤恳。不是因为她想为他做这些事情,而是出于愧疚,出于义务。 她并不是自愿的,甚至不是愿意的。 这时,温蔷将洗好的青提端了过来:要不要吃点儿水果,医生说你要补充维生...... 纪霖深打断了她,语调平淡,但话里锋利:你以为你做这些,就能弥补了么? 温蔷抿唇,垂下眼睑,轻声道:我没有这么想。 但是,她会好受一些。 纪霖深沉默着,视线在她的面庞逡巡片刻,道:你回去吧。 外面天色已经黯了下来,从窗户看出去,橘色的光晕正在一点点被夜幕吞噬。 她是该回去了。 总不能,一直把她留在这里。 出了医院后,温蔷一个人回到家里。 空空如也的家,可能因为逼仄,倒显得没这么清冷了。 她换了鞋就去了厨房,洗干净手后熟练地从冰箱里拿出几个青椒,再拿出早已解冻的小块猪肉。洗净放在砧板上,开始切丝。 仿佛一切都是习以为常的事,仿佛她从来过的就是这种日子。 曾经她以为,离开了大房子和华丽的衣服,她就会生活不下去,她不敢想象如果没有这一切会怎样。 但当变故真正发生的时候,她比所有人以为的都要接受得快,要适应得好。 仿佛生活中没有什么是不能失去的,就像豪华的房子,就像华丽的裙子,就像满院的蔷薇。 从一个世界到另一个世界,她很好很快地转变了角色。 她比任何人想象的都要坚强。 ◎最新评论: 【啊啊啊啊,,好看】 【造化弄人】 【撒花】 【 【啊啊啊】 【撒花撒花】 【睡觉啦,大大晚安】 【好看好看。我感觉之前一定有误会的 小姐姐用你的青春无敌魅力压倒这个傲娇的男人】 【我真的心疼这俩人,】 【来啦来啦 不够看TVT】 完 第14章报复 ◎还没还清,我说了算。◎ 一周后,温蔷再次拿着考核表去了致远科技公司。纪霖深已经康复出院了。 再次来到这里,望着那栋大楼,她的心里平静了很多,没有去医院看望他时的忐忑惶恐。目前为止,她能做的也只有低眉顺意,接受了这一点,也就放平了心态。 她略微调整了下情绪,进入公司一楼的大厅。 往电梯处走了几步后,忽然听到身后砰地一声。她回头,看到玻璃大门被撞开了,冲进来一个人。 温蔷下意识退后了两步。 大厅里所有人同时看了过去,是一名中年男子,让人惊骇的是他手里一个装着透明液体的矿泉水瓶,和另一手的打火机。 那人看起来有些狼狈的样子,衣服扣子是散开的,头发凌乱,眼里猩红,神情疯狂又迷失。无焦距地扫视着所有的人,嘴里胡乱叫嚷着:要死大家一起死!,公司开不下去我让你也开不下去!! 一时间,周围陷入了混乱。 短暂的震惊过后,在场的人避之不及,四处逃开。那人堵在门口,大家没法逃出去,只能到处乱撞。 周遭充斥高跟鞋踩地的声音,有水杯被碰倒摔落在地,桌椅也被撞得东倒西歪,还有人的尖叫声。 温蔷没有失神乱跑,勉强维持着镇定,手上牢牢地抓着包的肩带,另一只手往里面伸想去翻找手机报警。同时眼神在近处搜寻,想看看有什么可以暂且用来防身的物件。 这时,对方已经往里面冲了进来,像是在找谁。手上的矿泉水瓶盖子并没有盖牢,随着他摇晃的步伐开始往外面洒出来,大理石地面落下一溜水迹。 汽油的味道开始弥漫着整个空间,让人喘不上气。 这时,温蔷注意到,大门外一辆黑色轿车停住。 好像是纪霖深的车。 回来得真不巧。 刹车的声音吸引了那人的注意力,他回过头,像是认出了那辆车车。 猩红的双眼睁得更大了,几乎是立即转身向大门处冲去。口中不断叫喊着:哈哈哈哈,就是你,就是你害得我倾家荡产!我就是来跟你拼命的!反正我他妈的现在什么也没有了,就是贱命一条!! 外面似乎什么都没有察觉到,陈助下车,例行打开后座车门。 纪霖深从车上下来,从大门处往里走。 温蔷看到那人朝着他直冲过去的背影,几乎下意识叫了出来:啊 说时迟那时快,温蔷话音未落,四名男子从侧面冲了进来。他们扑了上去,将那人按在地上,制住他的双手不得动弹。 矿泉水瓶落在地上,瓶盖彻底掉落,里面的汽油汩汩流出。 手上的的打火机也被甩了出去,一个弧线后正好落到温蔷前方。她迅速上前一步,将它捡起来握在手里,以免擦出火花引燃地上的汽油。 地上趴着的中年男子抬头,视线正好落在她手里的打火机上,又与她对视上。那眼神里充满了绝望、痛苦和无奈,看得她心惊。 温蔷下意识将打火机握紧了一些,心跳快到无以复加。 手里的东西,沉甸甸的像一块铁。 眼前的局势已经瞬间逆转。 从这些人敏捷的身手能看出,他们是专业的保镖。 纪霖深的安全被保护得严丝合缝,他连他身边五米以内都进入不了。从一开始,这个人的孤注一掷就注定是失败的。 成王败寇,不过如此。 纪霖深的视线从地上那人身上一秒掠过,立即明白了怎么一回事。 从温蔷的角度能看到他的侧颜,发现他的神情依旧淡淡的,眼睫在眼眶处投下阴影,但是挡不住一种居高临下的冷漠感。 他没说什么,只对着其中一名保镖点了下头。那人明白怎么做后,他便抬步朝着大门里走来。 是会交给警察么?温蔷还在盯着地上那个人看。 给我。纪霖深的声音。 温蔷一愣,这才看到他已经走到了她的面前,向她伸出了手。大脑空白了一秒才反应过来,他是要她将手里的打火机给他。 经过刚才这么激烈的危机后,他的第一句话并不是询问她是否受惊。 她缓缓抬手,将打火机放在了他的掌心。指腹轻擦过他的掌心,有些冰凉。 纪霖深的手掌比她宽大很多,那枚打火机显得更小了。 交接过后,像是终于放下了一个包袱,温蔷紧绷的神经总算是松弛了一些。但仍惊魂未定,微微喘着气。 这时,陈助过来了,耳语道:吴总已经在楼上等您了。 纪霖深点了下头,没有再跟温蔷说话,将打火机交给陈助又叮嘱了两句,转身朝着电梯处走去。 温蔷见他明显有客要会,没有急着跟上去,在大厅里坐着缓了一会,才去乘电梯。 此刻电梯里已经挤满了人,他们自然在议论刚才那件事。 两年前云打车技术刚出来的时候,几家掌握了技术的公司都在抢占市场份额。 当时纪霖深的公司属于后来者,但他一进入这个领域就开始打价格战,以低于成本的价格亏本运营,并持续性地往里面烧钱。 其他的公司为了不让到手的蛋糕被瓜分,不得已陪着。但很快,好几家公司都耗不起了,退出了市场。 刚才那个人的公司为了撑到最后四处借贷,还让自己陷入了不良债务中,但还是撑不过资金雄厚的致远科技,最后血本无归,而且背负了高额巨贷。 这才导致了那人今天的疯狂。 温蔷站在电梯角落里,一言不发。 她早知道纪霖深能将事业做这么大,一定不是慈善之辈。他必须要有过人的狠,才会在商场厮杀中脱颖而出,全身而退。 手心里还余留着那个打火机的触感,像是冰冷的铁,让她背脊生寒。 她不是不理解商场上的斗争,本来就是你死我活的场子,如果不打倒别人,很可能被踩在脚下的人就是自己了。 只是即便理解,也会觉得残酷。 资本底下,都是鲜血涔涔和白骨累累。 她想起电梯里那些人的议论 导致那家公司最后血本无归... 背负了高额巨贷...... 如果换一个主角, 就是她家。 温蔷到达纪霖深办公室所在的22层,门是紧闭的,秘书处工作人员让她去旁边的休息室稍等片刻。 她泡了一杯咖啡,捧在手里安静地坐着,看着那扇深褐色的大门。 过了大概二十分钟,门开了。 温蔷站起身,将咖啡杯扔进垃圾桶,正准备往那边走,却在看到出来之人时顿住了。 那个人...... 她没有想到,陈助口中纪霖深要见的吴总,竟然是他。 她就这么呆立在原地,眼睁睁看着那个人从她面前走过。 说不出是什么感受,仿佛脑中空白了片刻,目光无焦距地跟随着那人身影,直到电梯门缓缓合上,隔绝了她的视线。 纪霖深没有立即回办公室。他顿了一下,朝温蔷这边过来。 有事么?他站到她面前。 温蔷木然地收回视线,没有说自己的来意,而是迫不及待地问:你认识宏盛资本的人? 怎么? 他...他之前是我爸合作伙伴,是他把我爸拉入融资陷阱。 当时温父有一个大项目急于融资,但苦于找不到愿意出资的投资方,于是那个人便介绍了一个资本给他。 最后才知道,那是不良贷款。因为加了三倍的杠杆,后项目又失利,债务积压翻滚,最终导致了温氏的负债和破产。 那个吴总是宏盛资本的执行董事,温蔷有段时间看他跟父亲交往紧密,也经常到家里来,所以一眼认出。 现在,宏盛资本又想要跟致远科技合作? 她想要提醒一下纪霖深,小心那个人。 是么?纪霖深微微俯下身,正对上她的瞳孔,语气近乎淡漠,可这,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我只是想说你要小心 温蔷忽然噤声,就这么看着他。 她想要提醒的话堵在喉咙,再也发不出声音。 紧盯着他的毫不在意的表情和几乎没有温度的眼神,忽然,心里没由来地冒出了一个念头,让她浑身寒凉起来。 她平息着自己愈加急促的心跳,尽量不想往那个方向去想。但一旦有了苗头,就抑制不住地越陷越深。 终于,她还是犹疑着问了出来:纪霖深,你早就认识他? 她顾不得许多,第一次直接叫了他的名字。 纪霖深不置可否,垂眸看着她,相当于默认了。 温蔷声音颤抖:所以该不会是,是不是,你...是你,让我爸公司破产的? 这个念头很恐怖,但似乎并非空穴来风。 纪霖深对她家的恨,他工于心计的谋划,他翻云覆雨的能力,他不择手段的手腕,完全有可能连同那人搞这一系列操作。 联想到温家这两年的颓势和纪霖深公司的上升,在时间上的重合...... 温蔷问出来之后,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只有睫毛抑制不住地微颤着。 纪霖深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只是回看着她,依旧不置可否。 像是在默认,又像是在嘲弄。 眸子像迷蒙着冬日薄雾,从中显露出一直隐忍不发的寒意。 温蔷手指微微开始颤抖,直至整个身子都颤抖起来,愈来愈烈。 头脑中一片空白,眼前被窗外的阳光晃得睁不开。 温蔷还记得,全家陷入债务的时的泥潭困境。银行、债主,还有很多人,隔三差五就会跑来他家,几乎将门槛踏破。 但同时,又有很多人远离了,比如之前跟父亲称兄道弟的朋友,比如逢年过节总在一起聚会的亲戚,比如她的那些小姐妹们...... 所以没有什么人帮他们,拉他们一把。 总是笑颜满面的母亲一夜间愁白了头,巍峨得像永不倒下的父亲瞬间老了十岁。家里该卖的都卖了,包括早年买在她名下的房产,还有金器首饰,她全部都拿了出来,主动提出变卖了还债。 当然,也包括,她从小住到大的那栋别墅。 她每日踏过的青石板路,她最喜爱的蔷薇花丛。 所以这一切,都是纪霖深造成的? 这就是他当年所说的报复? 以纪霖深的性格,她竟然还幻想,他会就这样算了。 蓦地,刚才那个拿着汽油的疯狂之人又浮现在她眼前。 那个男人痛苦的眼神,那人的孤注一掷,那人的歇斯底里。 不知道当年父亲,是否也经历了同样的绝望。 如果他也选择这种方式,那么他们一家三口现在该是何等境地,是不是这辈子都不会有机会再吃到父亲做的饭了? 一小时前,在大厅里,她曾以为自己只是旁观者。 却不知道,早已成为戏中人。 终于,温蔷勉力让自己镇静下来,紧盯着纪霖深,艰涩地发出声音:这样的话,一报还一报,你的债我们不是已经还清了。 那他这段时间又是在做什么? 她又是在做什么? 纪霖深微微俯身,阴影笼罩在她身上压迫下来,眼神微暗,语气也冷:还没还清,我说了算。 ...... 温蔷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到大楼一层的。 她只记得,纪霖深说完那句话后,她对面的电梯门正好开了,她踏了进去。她一刻都不想多呆,不想在这个地方,不想踩在他的地盘上,甚至呼吸着同样的空气。 走在大厅光鉴照人的大理石上,让她有种晕眩的感觉。 这个公司的一切,都让她内心泛起一阵反胃的感觉。 她迫不及待地朝着门口踉踉跄跄地跑过去。 但是刚要出公司大门,手就被拽住了。一股有力的力道握住她的手腕,顷刻止住了她的步伐。 恋耽美 虚小花-(11) 她回头,发现纪霖深竟然追了出来。 就这么当着他的助理、秘书,还有公司其他人,直接跟在后面追她。 你要去哪?纪霖深问道。 温蔷往后扯自己的手,但被他攥得很紧。她不想回答他的问题,她觉得跟他没什么可说的。 自从再次相遇后,这段日子里她为了尽量弥补自己的过失,对他一直都逆来顺受。因为她很愧疚,因为她想要弥补些什么。 但今天才知道,原来他早已经让温家把欠他的还尽了。 他是她家沦落到现在这个境地的罪魁祸首,是他步步为营,将自己的父亲骗进了圈套里,将他大半辈子经营的心血全部都毁灭殆尽。 而她父亲在那件事上,并不曾有愧于他。 他不应当受到这样的报复。 纪霖深看她在那里挣扎了半天,干脆手往回一拉,一把将她拽近了些,箍住她两只胳膊不让她动弹。 周围有不少注视的目光,都是他公司的下属,津津有味地看着自己的铁血老板追着一位年轻美女在门口拉扯。 纪霖深也没有想要避嫌的意思,一把收紧了她 :回去后就回家去,不许去喝酒又去江边撒酒疯。 温蔷瞪他,她什么时候要去酒吧买醉了?又为什么要去江边?他在想象些什么? 我不去,你松手你松手,我什么时候这么想不开了?!温蔷顾不得形象地大叫起来。他都不在乎,她当然就更不顾了。 纪霖深一把松开,让她一时没站稳,又往后踉跄了两步。 他也没去扶她,只拿出手机开始按键:我让司机送你回去。 温蔷站在他对面,咬牙揉着自己的手腕。她还在考虑择时直接跑掉,但车已经开到门口了,是他自己一直用的那辆专车,司机下车为她拉开了车门候着。 她也没有再看纪霖深一眼,转身坐了上去。 回到家里,温蔷直接倒在床上,头埋在枕头里,思绪放空,强迫自己不去想这些。 昏昏沉沉的,睡意很快上来,但睡得并不踏实。那些总让她做噩梦的事,又被从强行压迫的记忆深处翻了出来,缠绕着她,不得喘息。 就这么昏天黑地地睡了一觉,醒来之后看到手机屏幕是亮着的,接到秦琳的消息:【致远有个法国陪同翻译任务,时间一周,你去跟行么?】 温蔷顾不得头疼,急忙敲字回绝:【秦姐,我最近身体不舒服,可以换人么?】 下一秒,就接到了秦琳打来的电话:小温,你不想去?这怎么行,你一直都是跟这个项目的,也最熟悉,现在这么紧的时间,换谁去能来得及熟悉资料。 她劝道:而且你不是一直想多挣钱么?他们公司一向出手很大方的,给的预算也多,而且从来不借故拖款,现在这世道这多难得,其他人眼红都眼红不来呢。 看起来,并不是征求她的意见,而是已经决定了。 不去也得去。 没办法,温蔷深吸了一口气,回复:【好。】 ◎最新评论: 【嗯哼?】 【 【这是误会吧 心疼我们小姐姐一分钟】 【不会吧。。。】 【为啥不解释】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应该不是男主吧】 【加更加更】 【撒花!】 完 第15章合同 ◎不要动一些歪心思。◎ 出发前的一天,下班后温蔷去了趟父母家。 温家父母从别墅搬出来之后,现在住在老城区一栋狭窄的房子里。月租很便宜,一个月只要700,就是环境不太好。 对于以前锦衣玉食的父母来说,无异于从天上降落到地上。 但是他们适应得很好,粗茶淡饭,一日三餐。毕竟一开始白手起家的时候,连地下室都住过。就像忙碌半生,又回到了起点,年过半百的人,什么大起大落都经历过,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温蔷敲门,是母亲来开的门。 房子里有浓浓的炒菜香味,还有抽油烟机呼呼运作的声音。但是母亲并没有急着回到厨房,而是拉着温蔷,往那边指了指,笑道:你爸在做饭呢,说今天要亲自给他宝贝女儿做好吃的。 温蔷往厨房走过去,到门口叫了声:爸。 温父转头,看到她笑了,抹了一把额头渗出的汗:等着爸马上炒好了,你去那边,这油烟机效果不好,特别呛。 温蔷说了声爸别炒太多菜吃不完,就转身去客厅跟母亲聊天了。 没一会儿,温父将四五盘菜都端了出来,放到餐厅桌子上,招呼母女俩来吃。 一家三口围坐下来,温父不停地给温蔷夹菜。 温蔷看着碗里堆成小山的饭菜,夹起排骨咬了一口。她忽然觉得,其实这样的日子也很好,最起码父母都在,而且他们都爱着她。 但蓦地,纪霖深的身影在她脑海里冒了出来。 她停下了筷子,顿了顿,叫了声爸。 怎么?温父抬头。 就是...温蔷抿了下唇,问,你还记不记得...纪霖深? 此言一出,饭桌上安静了一瞬。 没有谁提起,但谁也没有忘记。 终于,温母与温父对视了一眼,问温蔷:怎么突然提起他? 你们后来有见过他么?温蔷问道。 温父筷子停下,轻咳了一声:他母亲...那件事之后,我们提出了几次要赔偿,也去了两次医院,但是在门口就被他赶走了。后来他又来了一趟将他母亲的东西拿走,然后就没有消息了。我后面也打听了几次,但是寄钱过去,都被退回来了。 温蔷垂着眼,没有说话。 怎么突然问起这件事?温母观察着温蔷的表情,问道。 没什么,就是突然想起来,就问问。温蔷掩饰着,埋头扒了几口饭。 因为这个名字,一顿饭的氛围就这样改变了。 余下的晚餐时间里,三人都默不作声地吃着饭,像是各有所思。 出发那天,温蔷按照陈助给她的通知来到了国际机场。 有专人在门口接她,将她带去了一个私人停机坪。 远远地,她看到纪霖深已经到了。 他穿了一身黑色风衣,前襟敞开,身线利落。正被几个人围拥着,其中还有穿制服的,应该是工作人员,此刻正对他汇报着什么。 像是听到动静,他侧头看到她,阳光下眼睛眯了眯,也没有说话,只转身上了飞机。 那些人都进去后,温蔷被人指引着走过去,示意她也可以登机了。 她站在第一阶扶梯处,停住了脚步,仰头望了望。 这是一架大型私人飞机,近两年才出的型号。机身线条流畅,上面有致远科技的特制logo,在蓝天白云下熠熠闪光,恢弘又漂亮。 温蔷抓住扶手的掌心不由自主地收紧。 即便是温家最鼎盛的时期,私人飞机也是一件不敢想的事。不仅是购买的费用,后续的油费、人工费和维护费更是天价。 她知道纪霖深事业有成,但这是第一次,直观地感受到了他现在的财力。 前方有私人空乘礼貌地催促,温蔷回过神,随着工作人员进入机舱。里面的空间很大,分为用餐区、休息区、娱乐区等不同区域。 她看到纪霖深那一行人已经靠后方的位置坐下了。 纪霖深坐在宽大的软皮沙发上,面前的桌子上放着一台电脑,旁边的助理已提前用卡口固定住。他正专注地盯着屏幕,像是在处理什么公事。 温蔷没有去那个区域,而是在前面的用餐区找了张桌子坐下了。 没一会,飞机起飞。过了一开始的颠簸,进入了平流层,渐趋平稳。 温蔷一直看着窗外,大片的白色云雾逐渐让她觉得有些刺眼。不经意间往后瞥了一眼,看到纪霖深依旧对着电脑,不知在敲打着什么,丝毫不受外界的影响,定力十足。 她收回视线。 无论她对他这个人有什么看法,她也不得不承认,没有人能够随随便便就简单成功。 想到这里,她从包里拿出了会议的准备材料,摊开在桌面,开始看了起来。 没一会,听到了轻微的脚步声,她抬头看到陈助走过来了,手里拿着一份文件。 他给她打了个招呼,又将那份文件放到她面前:温小姐,这里有份市场部刚拟定的文件,要得比较紧急,能不能麻烦你翻译一下。 严格来说温蔷的专业是口译,但因为都是翻译,所以很多人并不会去细分,只要是翻译的活都有可能交给她。 之前出陪同翻译任务时,让她顺便做个笔译的客户并不少。通常情况下,为了维护良好的合作关系,她也就应承了。 陈助说完就走开了,又回到了后方的区域。 温蔷将文件翻开简单浏览了一下。是一份购买合同,里面规定了产品数量、规格,以及交付钱款和物品的时间点。后面很大篇幅都是关于双方的职责权限和违约赔偿,可以说这一部分才是重点。 对她来说翻译难度并不大,预计一小时左右就能够完成。 温蔷习惯性地拿出一只红笔,先在文件上将重点词句标注出来。就这样一页一页地扫过去,纸页上也写满了红色的痕迹。 差不多浏览了个大概后,她开始在电脑上敲击起来。 因为提前理清了思路,翻译过程流畅顺利。噼里啪啦的打字声充满了这小片区域,混杂在飞机的轰鸣里。 一行行字从指尖流泻出来,很快空白的文档里就布满一片黑字。 倏地,一个念头从脑中闪过。 像是毫无预兆,却如同闪电一般击中了她。 盯着面前白纸上密密麻麻的字,她的手指怔地停下了。 法语是一门很神奇的语言,它很严谨,根据不同的人称主语,会有不同的阴阳性、动词变位、时态变化,但同样,这些微妙的变化也能够排列组合成无数种可能。 更重要的是,中间的词组稍微变换一下,看起来只有轻微差异,却能够产生完全不同的意思。 之前为了考取那一个又一个的翻译证书,温蔷下了很大的苦功,专程研究过这些细微的变化。 现在,她只要在翻译的过程中将个别词组调整一下,就能够改变句子里的意思,从而将约定的条件彻底改变,搅毁纪霖深的生意。 要是更严重些,还可能让他建立起来的商业版图毁于一旦,让他负债,变得跟她家一样。 她只要... 她只要...... 温蔷的心跳得很快,握住笔的手指都止不住轻颤起来,内心挣扎成一个个旋涡,却迟迟动不了笔。 翻译好了么? 这时,上方传来的低沉声音将她猛地从思绪中惊醒。 她抬头一看,是纪霖深。 他已经脱掉了那件黑色风衣,单穿了一件深灰色的衬衣,从袖口处露出的一小段劲瘦手腕伸过来,将她面前的合同拿起。 他顺势在对面的椅子坐下,漫不经心地翻了几页。 温蔷紧张起来,虽然她还什么都没做,但心跳扑通扑通跳得很快。 先把重点词标出来,后面翻译起来就快了。她解释着,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静。 纪霖深嗯了一声,朝后方示意了一下。 温蔷这才看到,他还带来了一个人,身着正式的西装,正站在桌边。 看到纪霖深的示意,那人上前一步,将另一份文件放到了桌上,推至温蔷面前。 也是一份合同。 温蔷看到封面几个大字时,愣住了。 这是一份职务人员的责任惩定合同。 她目光盯着纸面,听到那人开口了:温小姐您好,我是致远科技的法顾,这是一份需要您个人签署的文件。您可以先看看内容。 温蔷定了定神,这才缓慢翻开。 合同一共有十多页,比需要她翻译的购买合同多出一倍,针对她包括但不仅限于这次陪同出行的职责进行了各种规定。 其中醒目的位置写着,如果因为她的翻译失误导致公司出现损失,将由她个人进行损失款三倍额度的赔偿,并保留其余非物质性损失的追偿权利。 温蔷咬着唇,沉默着没有说话。 那人指了指合同的右下方:您看如果没有问题,请分别在首页、尾页以及骑缝签字。如有异议,可以现在提出,我们再进行协商。 闻言,温蔷忽然觉得想笑。 这样的合同拿过来,本就不是让她提出商榷的意思。 她签也得签,不签也得签。 她重新拿起桌上的笔,移动到那份合同上。这次她的手指不再颤抖了,迅速而麻木地在所有指定位置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那人收好文件后,请示了一番纪霖深,便离开了。 纪霖深依旧坐在他对面,闲闲地靠在椅背上,全程隔岸观火,像是与此事无关。 只剩下他们两人后,他才往前倾身,将手上那份合同放回她面前:现在是不是觉得翻译还应该再润色一遍? 温蔷头依旧微微垂着,碎发挡住了眼,没有接话。 纪霖深越过桌面凑近她耳边,呼吸擦过她的侧颊,沉声道:我建议你最好不要动一些歪心思,否则,温家二老恐怕受不了更多的债务了。 温蔷手指猛地收紧,捏住笔的指尖被挤压得泛白。 纪霖深没有再说什么,深深看了她一眼,起身离开了。 ◎最新评论: 【好无语啊 我感觉女主并没有做错任何啊 男主自己跑出去他妈妈去追出车祸了跟女主有什么关系啊】 【更新吧】 【可以打男主吗】 【啊啊啊啊】 【咋这样真的很气人】 【男主这是要做好追妻火葬场的准备了吗】 【配个男二 让他上线吧】 【艹忽然觉得有点狗是怎么肥四】 【这个城府太深的男人早点送去火葬场 哈哈哈】 【妈呀我有时候觉得两人都这样了还能he吗,真期待看到甜甜甜的画面呀,大大加油哦!!】 【没必要吧】 【为啥要这样】 完 第16章出行 ◎你也不是什么好人。◎ 从国内飞往法国差不多需要十个小时,温蔷翻译完毕后,就这么一直盯着窗外白茫茫一片,漫无目的地发呆。 再后来就睡着了,迷迷糊糊间,听到广播里说:...飞机即将降落,地面温度16摄氏度,当地时间下午16时...... 飞机着陆后一路vip通道,出了机场就有几辆黑色公务车等在路边。 温蔷和随行的工作人员同乘一辆车,一同去往酒店。当地工作人员中有中国人,因此一切事宜都不需要温蔷出面,她只负责专业性的会议翻译。 到酒店后她坐在大厅里刷了会儿手机,跟父母报了个平安,然后房卡就送到了她手上。 她注意到,自己是一个人一间,而且好像还是...豪华房型。 乘电梯上楼的时候,她内心忐忑,不会是跟纪霖深住在同一层吧? 她不想每天早晚都撞见他,如果可以的话,她希望除了必要的工作场合外,其余时间连他的一根头发丝都见不到。 想到这里,她微微转向电梯里旁边一名女工作人员,想委婉打探一下:请问,我们工作人员都是住同一层,对么? 对,贵宾层。那名工作人员带了点儿自豪,我们这一电梯都是,我们公司可大方了,待遇很好的。 她指的是现在电梯里的十几个人,有一同从国内来的,也有法国本地的。 那...其他人也是么? 其他人?哪还有其他......哦,大老板不跟我们住一层,会务组专门给他定了顶层的套房。陈总助也跟着他。 温蔷点点头,这才放心下来。 恋耽美 虚小花-(12) 那名工作人员好像知道得很多,开了话匣就关不上,像是很骄傲又继续道:因为纪总是会议方特邀来的嘛,怎么能住普通套房。 特邀?有人问。 对,因为他研发设计的soppy识别系统获得了全球首发专利,要做智能方向的现在都需要那个技术,所以有好多公司都盯着呢,想要进一步合作。这次会议好多企业负责人还是听说了纪总要来参加才来的,所以主办方当然得好好款待了。听说提前一个月把位置最好的那套房给他定下了,这酒店可难定了...... 温蔷默默听着,未置一言。其他的她并不关心,反正,不是跟她同一层就好...... 但电梯里其他人都很感兴趣: 不过,大老板应该会谈一个好价钱吧,也不能这点儿糖衣炮弹就收买了。 那是,你都能想到人家要是想不到,那咱们公司不会发展成现在这样了。 就是的,听说纪总当年起家的时候,用50万的本金撬动了二十倍的融资,不知道是怎么谈下来的。 突然,有个女同事冷不丁转向温蔷问道:温小姐,你是纪总的陪同翻译吧? 嗯。 那你应该见过他谈生意吧,是不是很有谋略?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投了过来,脸上露出好奇和崇拜,等待她的回答。 这时,叮的一声,电梯到达17层。 温蔷迈步往外走出去,淡淡地随口应付了一句:跟他开车的水平一样吧。 绕来绕去。 此言一出,周围安静了。 温蔷回头一看,见所有人都愣在原地,没下电梯,齐齐看着她。 那名同事:那个,我们没人能坐大老板开的车。 ...... 温蔷好不容易将那一电梯的人应付了过去,终于进了自己的房间。 房间比她想象的还要高档,屋内设施配置齐全,大床宽而柔软。而且外面正对着繁华的大街,远处还能看到埃菲尔铁塔,想来夜景应该是一流。 不过温蔷此刻并没有心情欣赏风景。她将行李简单归置了一下,便拿出电脑和文件资料,打算今天再过一边。 明天就是正式的会议了,无论私人恩怨如何,这是她的工作,她必须认真对待。 因为飞机上没怎么睡觉,晚上温蔷睡得很好。 一觉醒来已经天空大亮,她急忙起来洗漱,准备前往会场。 这次国际人工智能前沿技术高端会议设在这家酒店十五十六层的会议厅,主办方非常阔气地将整整两层都包了下来会为会议使用。 不到八点,温蔷已经到达会场。 她去签到处登记了姓名,领了工作牌,站在会议厅大门口等待着。 过了差不多四十分钟,她看到长廊处纪霖深走过来的身形。 他身边有三四位随行工作人员,他只带了自己的一名助理,其余的都是会议方为他专程安排的服务人员。 纪霖深步履沉稳走在前方,看到温蔷,视线从她身上掠过,未置一言。 她平息了一下呼吸,还是主动走了过去。 纪先生早。 温蔷问了好,视线却没有看他,而是越过他肩头直直地盯着前方。姿态得体又礼貌,看不出任何异样,但也毫无感情。 纪霖深倒是看了她好一会儿,语调缓长回应道:温小姐早。 两人相对而立,气息暗流涌动,但表面波澜无惊。 纪霖深继续朝着会场里面走去,温蔷跟在他身侧。 后面的服务人员全部停在门口。按照规定,他们不能跟进去了,因为里面有严格的人员管控限制。 会议厅往里走几步,纪霖深身边已经只剩下温蔷。 他忽然停下了脚步,转身看向她。她依旧面无表情地站着,脸上的情绪显出一丝不易觉察的隐忍。 我劝你控制一下自己的情绪。在这个暂时无人路过的角落,纪霖深微微低下头对她道,温热的呼吸擦过她的耳侧。 温蔷没有接话,稍稍偏过一些脸,唇抿得很紧,双手掐着手心。 她身着职业套装,上身是一件浅蓝色的衬衣。胸口处挂着一个工作牌,上面是她的一寸照片,还有姓名,以及注明的职务性质。 纪霖深用手指挑起她脖颈上挂着的工作牌绳索,指腹向下滑动,一直到工作牌处,拿起来在手里看了看,淡淡道:你要明白,你现在就算再讨厌我,也不得不为我服务。 温蔷把绳子往后一拉,一把将工作牌从他手上扯了下来。 纪霖深直起身,垂眸看着她刻意偏开的视线和紧闭的双唇。 他似乎还想说什么,被身后一个声音打断了。 纪先生。 两人下意识朝后方看去,有人走了过来。 温蔷认出来,正是那位她带着去坐地铁的大佬,杜马先生。她又看了眼对方的工作牌,这才知道原来他就是这次会议的主席。 杜马先生看到纪霖深到场了,忙率先过来跟他打招呼。 他身边带着一位中国人面孔的男翻译。 纪先生,谢谢您这次赏光。杜马先生很是热情,人还没走到,双手已经伸了出来。 温蔷收敛了神色,对方开口说话后,第一时间以专业又平缓的语调,在纪霖深身侧为他翻译了起来。 纪霖深也回应着对方的问好,眼角余光时不时移向温蔷,隐隐充满了玩味的戏谑。 温蔷只当没看到。 杜马先生跟纪霖深打完招呼之后,显然也认出来温蔷了,直接就转头冲她笑起来。 嗨,温小姐,还记得我么? 温蔷也回应了一个笑容:当然,杜马先生您好。 杜马先生倒很平易近人,做出愧疚苦恼的表情:听说那天回去后,你被主管训斥了,我很抱歉。 温蔷摆摆手,表示没有关系。 两人就这样闲聊了两句,温蔷没有间隙去给纪霖深翻译,他全程站在一边,神情没有显出不耐烦,就这么安静等待着他俩聊天完毕。 但杜马先生估计也是考虑到纪霖深的身份,并没有晾下他太久,又转头重新与他交谈起来。 温蔷也重新投入译员的工作状态。 上午的会议议程很简单,主办方代表和两三名嘉宾发言后,差不多11点就结束了。 午餐安排的是自助餐形式。 温蔷端了一个餐盘站在自助餐桌前挑选,她扫视了一圈,将一块三文鱼夹入托盘中。忽然,余光瞥见纪霖深在不远处,手里端着盘子,正在应付主动前来搭话的一群人。 温蔷不想离他太近,没有再挑选别的菜式就直接走开了。 就这样越走越远,干脆到了大厅最偏远的一处。 这一处的装潢比那边更为精美,灯光亮度调试得恰到好处,似乎连天花板的吊饰都是经专人悉心搭配,与整体的幽静格调交相辉映。 温蔷去了一个开放式吧台前,这片区域似乎专做更为精致的单人份餐食。大理石台面里站着制服齐备的厨师,负责现场制作菜肴。 她前面正好有一个人在等餐。 温蔷站在后面排队,等着前面那个人端着盘子走后,她对里面的厨师说:你好,要一份牛肝菌慕斯。 厨师对她礼貌应了一声,又示意了下旁边一个机器:好的,请您扫一下这里。 温蔷一愣,这才看到原来吧台上还有一个看起来像是智能机模样的黑盒子。黑色的屏幕上有淡蓝色的led条纹,很高端也富有科技感,但她并不知道这是什么。 厨师看她的样子,像是见怪不怪了,依旧不失礼貌地善意提醒道:不好意思女士,我们这片需要vip客户黑卡才能够点餐的。 听到这话,温蔷才反应过来,是自己越区了。 她知道这样的酒店都会有专门的分区服务,刚才为了躲纪霖深,不知怎的来到了高端客户用餐区域。显然现在的她已经不属于享受专属服务的那一类人群。 她的脸一下红起来,很尴尬,正想解释。 忽然,旁边传来滴的一声。 她转头,看到纪霖深拿着卡的手正从那个黑盒子前收回去。 他很自然地对主厨做了个手势,做刚才温蔷点的那份餐。主厨立即明白,应了声便埋头准备了起来。 吧台里传出了微弱的油滋滋的声音。 一份独家菜肴准备就绪大概需要十分钟,温蔷现在已不好走开,只能站在原地。 纪霖深也在旁边站着,指尖还把玩着他那张专属贵宾卡,嗒嗒嗒,有节奏地旋转着磕着大理石桌面。 不跟我说声谢谢?他道。 温蔷端起台面上刚才她放下的盘子:要不那份给你吧,我也不想吃了。 说着她转身想走,但手腕被纪霖深捉住,一把扯了回去。 在温蔷的意料之中,所以她身形很稳,连盘子里的三文鱼都没有掉落下来。 她知道,他既然都刻意跟到这里来了,肯定不会轻易让她再次走开。 她只是试试而已。 为什么会挨训?纪霖深松开手,开口却是这一句。 温蔷放回去的盘子轻磕在了台面边缘,她抬头看他:什么挨训? 刚才杜马说的。 温蔷这才反应过来,但没料到他居然会好奇这个。所以他特地跟过来,就是为了问这件事? 她想了想,简单解释了几句。也不是多大的事,只是让她长了个教训而已,职场上不要随便帮人忙。 虽然她只道了只言片语,但纪霖深仿佛完全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冷笑了一声,评价道:工作中哪有这么多好人。 温蔷没有接话,她想,你也不是什么好人。 ◎最新评论: 【不够看啊快快更新!】 【撒花!完全不够看!】 【完全不够看鸭!夹,万,100jj币,懂?】 【相爱相杀!我喜欢】 【啊啊啊】 【我觉得拿工作牌的时候???非常???哇?】 【季总 你就傲娇吧 傲娇到火葬场 哈哈哈】 【撒花~】 【哈哈哈哈怎么这么短】 【撒花撒花】 【就是就是】 【 完 第17章争执 ◎水土不服,上火了。◎ 温蔷正准备说什么,忽然听到清脆的一声她的盘子里已经盛放了一块鹅肝慕斯,重新放回面前的大理石台面上。 主厨微笑对她道了一声:女士,用餐愉快。 温蔷也不打算再跟纪霖深在这里纠缠,端起盘子对厨师说了声谢谢,就转身往外面的大厅走去。 等等。身后响起了纪霖深的声音。声音沉顿,是命令式的语气。 温蔷转身:又有什么事? 纪霖深头往主厨方向示意了一下:我也要点,帮我翻译。 那刚才给你你不要。 这份我让给你了。 温蔷停了两秒,没办法,只得折返回来。 她压住气,问:你想吃什么?她打算帮他点完就走,尽快了事。 谁知,纪霖深闲闲靠在台面边缘,不紧不慢道:拿不定主意,让主厨逐一介绍下。 温蔷:! 菜单上二三十种菜肴! 她一口气拥堵在喉咙,却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明知道他是故意的,却没有理由不遵从,为他提供必要的翻译服务。 纪霖深显然也是拿住了这一点,也不催促她,从台面拿了一块湿巾不紧不慢地擦着手,像是在做用餐准备。 两人之间安静了片刻。 吧台里的主厨端正地站在里面看着两人。 你们好。一个声音传来,终于打破了僵持的氛围。 两人转头,见杜马先生那位中国翻译走了过来。 温蔷看到他,眼神一亮。 其实,那天他们走过来的时候,她就已经注意到了。 这位译员之前是欧盟的翻译专员徐亮,也是她的校友,当初她还在京市外国语大学就读时对方曾回母校做过讲座。万里挑一的翻译界人才,也是她的榜样。 纪霖深没有回应,温蔷倒是很愉快地跟他打了招呼。 徐亮见纪霖深面色冷冷淡淡的,似乎并不想跟他交谈。但顾及对方的身份地位,他还是又对他颔首致意了下,这才转向温蔷回应了她的问好。 温蔷很惊喜,没有料到能够在这里碰到他,现在属于自由的时间,所以她也没有顾忌纪霖深在场,直接将他晾到了一边。 徐先生,久仰大名。她满脸笑意。 不敢不敢。徐亮谦虚道,温小姐过奖了。 我没说假话,可能您不知道,其实我们算是校友,您19年回京外演讲的时候我还跟您合了个照。 说到这里,温蔷拿出手机开始翻找相册。 她记得应该是保存了的...... 徐亮见状,当然也很开心,微笑着耐心等她翻找,口中说道:是么,那真是太巧了,看来是有缘分啊。 说完他不经意往纪霖深方向一瞥,正对上他阴沉的视线,略微一怔。 这是,怎么了么? 但温蔷在手机相册里找了半晌也没有见到那张合照。时隔两年多,中间存的乱七八糟图片太多,看得人眼花缭乱。 终于,她放弃了,收起手机略带歉意对徐亮道:我的相册好久没有整理了,之前被我表妹拿去拍了很多花花草草,所以我一时...... 不要紧。徐亮摆摆手,等会议结束后我们可以再合照一张。 他察觉到纪霖深脸色依旧非常不好,思忖着是不是自己贸然前来打招呼耽误了什么事。于是,他礼貌询问了一下他们在这里是有要事在谈么? 不是,只是点菜而已。温蔷解释道,我帮纪...纪先生翻译一下。 哦,那这样的话,温小姐你先去吃吧,我可以帮忙。徐亮豪爽地主动提出,恰好他现在也是闲着的。 温蔷没料到这人会如此热心,这倒是个好提议,正好她早就想走了...... 但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下一秒,温蔷手里的盘子突然被一股力道抽走了。 手中一下子空了,她怔了怔,抬头。 是纪霖深。他拿着盘子直接转身走开了。 我改变主意了。 他不想把这份菜让给她了。 第二天依旧是紧凑的会议议程。 温蔷早达会场所在层的时间比前一天还要早半小时,今天上午一项重要内容是纪霖深的主旨发言,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她先去走廊尽头处的休息室又温习了一遍资料。 出来的时候正好撞见了徐亮,他看到温蔷手里拿着的资料,笑了笑:都要上场了还在准备啊? 嗯,我们老师说过,要奋战到上战场前最后一秒。温蔷笑道,希望哪天能向您一样,随时都胸有成竹。 准备永远不嫌多,我也一样,只不过可能比你们新人要经验丰富一些,我们一般会用记号将半小时以内的发言浓缩在四分之一张A4纸以内。 全部么?温蔷惊讶,看了看自己手中这一整张纸,她都已经精简浓缩到极限了。 是的,等有机会我可以跟你分享一下我的经验。徐亮倒是很爽朗大方。 那我可以留一下您的联系方式么?温蔷见有机会向业界大佬学习,自然高兴得喜不自胜。昨晚因为忙着翻找照片,竟然忘了这么重要的事。 恋耽美 虚小花-(13) 徐亮点点头,掏出了手机。 温蔷扫了他的微信码,然后在自己屏幕上敲击。 发送验证消息,添加备注名....... 她很专注地做着此事。 温蔷。一道低沉的嗓音叫她。 温蔷听到声音后下意识转头,看到纪霖深正站在不远处。 她略微愣住,在公开场合他一贯称呼她为温小姐,重逢之后这是还是第一次,他直接叫了她的名字。 就像十年前一样。 直接叫她温蔷。 纪霖深不知何时到的,而且来跑来了休息室这边,身后没有跟着工作人员。 去会场了。他生硬地催促道,神色显出不耐。 温蔷听罢,没有理他,转回头向徐亮道了别,收起了手机。然后才转身走到纪霖深那边,也没跟他说话,木然地站着。 纪霖深冷哼了一声,转身朝会场走,温蔷也跟了上去。 从休息室去会场需要路过一个走廊通道,两边是深紫色的暗花墙壁,还有镂空的窗户露出院里的植株。四下无人,很是寂静,前面该去的人都已经差不多进会场了。 温蔷忽然意识到,他们确实有些晚了。这样想着,不由得加快了脚步,几乎赶到纪霖深前面去了。 现在知道急了?纪霖深略带嘲讽的声音在侧后方响起,他的步伐速度倒依旧不急不缓。 温蔷没理会他的挑衅,顾自走着路。 但纪霖深却长腿一迈,很轻松地就超到她前面去,拦住了她。 你们翻译都这样,交际能力一流?纪霖深又道,语调依旧讽刺。 温蔷明白,他是在说她刚才跟那位译员交流甚密。 那是我师兄。她没好气道。 他毕业的时候你们还是京市师院,后来合并了两所学校才升级为京市外国语大学,他算你哪门子师兄?纪霖深冷冷道。 温蔷语塞,她没想到纪霖深对她们学校历史还挺了解的。 我愿意叫就叫。温蔷懒得跟他解释,话回得毫不客气,头也下意识地微微昂了起来,仿佛间又成为了温家那骄傲的大小姐,你到底走不走? 你对他很感兴趣?纪霖深没有动,继续问道。 温蔷有些烦躁了,现在是在工作时间,这人在啰嗦些什么,他不是一向很敬业么? 是是是,感兴趣。纪总我们要迟到了,您今天还有主旨发言。 纪霖深眸子中映出她的神情,颜色一点点变得浓郁,像是压着性子,继续调侃道:那要我派人去问他今晚的房间号,然后告诉你么? 温蔷一噎,没想到他竟然会说这样的话,干脆顺着说:行啊。你要是能问到我一定感激你,我读研就崇拜他到现在终于见到真人了,现在这么好机会我当然不能放过。当然要彻、夜、长、谈! 说完她越过他身侧,作势要走。 时间真的来不及了。 但下一秒,纪霖深一把将她胳膊拉住,往后一甩,将她抵在了墙上。 温蔷挣扎,但纪霖深一只手就轻松地牢牢箍住了她的两只手腕,然后腿一压,她的两条腿都不得动弹,连踢他的动作都做不出来,手臂也抽不出来。 纪霖深,你是不是有病...... 话没说完,纪霖深的手指就摁住了她的下唇。 她的嘴唇很软,指尖往下陷,轻触到她的舌尖,更软。 他俯身凑近她:你先来我房间把我伺候好了,我就告诉你。 温蔷受不了他这么暧昧的话语又这么靠近的动作,头猛地往旁边偏转。 下一秒却被抵住了额头。 或者就在这里伺候。 他低头,靠近了她的唇瓣。 温蔷身形一颤,瞳孔霎时睁大,话音刹住。震惊过后回神,意识到他想做什么后,推着他的胸膛极力推开他。 但纪霖深力道加重,下巴被钳住,力量悬殊下她不得法。 纪霖深没有亲下去,嘴唇似碰未碰,就像只隔着一层无形的薄膜,一触即破。 温蔷能感受到他浅淡的气息,混合着微弱的烟草味。 萦绕着她,也灼热着她。 他丝毫没有放开的意思。 她也偏移不了丝毫,只能笼罩在他的影子之下,忍受着逐渐收拢的压迫感。 两人就这么纠结着,较劲着。像是一场交战,唇齿间却丝毫未动,明明没有碰到,但双唇的每一寸都像是被他占尽了便宜。 突然,温蔷倒不反抗了,反而微仰起头,迎合了他。 纪霖深还没反应过来她的突然主动,蓦地感觉到唇角处一阵疼痛,然后是一丝铁锈味弥漫来开。 他头下意识往后仰了一些。 有血丝渗出来,寡淡的薄唇上一抹鲜红。 是温蔷咬的。 她的唇上也沾了些许,紧盯着他,喘息未平息下去,胸脯还起伏着。 纪霖深用指腹摩擦了一下下唇,看到指尖的血迹,抓住她手腕的手松开了。 温蔷见状及时抽手,一闪身往旁边躲开去。 纪霖深转头,见她一脸防备地瞪着他,像是他再过去就会张牙舞爪跟他斗一番。他冷哼了一下,转身,继续往前面的会场走去。 温蔷稍稍整理了一下鬓边刚才松落的碎发,等了好一会,才跟了过去。 走近会场门口的时候,陈助已经站在门口处等他。 他看到纪霖深,急忙三步并作两步过来,例行问了声好,然后欲指引他去前排的座位。 忽然,他怔了下,瞟见自家老板的嘴唇上有个破口,似乎有新鲜的血痕,让原本浅淡的唇色显现出一抹深红。 在会场强烈的灯光下,挺显眼的。 陈助的目光又下意识地扫向跟在纪霖深后方的温蔷,又扫视回来,在两人之间来回转悠,正想细细窥探一番。 纪霖深注意到他的目光,眼里含着些别样的意味,好奇又不敢开口问。 他抬步往前走去,淡淡道:水土不服,上火了。 作者有话说: 此文不长,下章入v,双更 预收《薄荷甜》 于舒言转学到撷秀一中的第一天,江予归正因为上课躲在教室窗帘后面吃炒米粉被教导主任训斥。 她暗自摇摇头,心想高中三年都不要跟这种男生有交集。 但少女的心事就是这么不受控制,名为暗恋的野草悄无声息地扎根在心里。 最终又因为得不到任何回应而无声无息地枯萎。 再次重逢后,于舒言发现,江予归似乎在有意识地接近她。 但她已经不再抱有任何自作多情的幻想了。 直到有一天,一向随性恣意的江予归难得一本正经地站在她面前:听说你喜欢比较传统的,可能你看不出来,但其实我在家都穿长袍马褂的,拖地两米的那种。 于舒言:? 1v1,双初双c 从校园到职场,前期女暗恋男+后期男追女 娇软乖乖女X恣意大少爷 ◎最新评论: 【小温可太A了好喜欢嘿嘿】 【觉得男主有点狗是怎么回事】 【不够看!!!!加更加更!!!】 【嘿嘿,一看就知道吃醋了鸭】 【醋了】 【哇噢,她A上去了】 【啊啊啊啊】 【哈哈哈哈上火了 这个欲盖弥彰 哈哈】 【撒花撒花】 【追妻路漫漫~】 【好带感~I like !】 【哈哈哈哈哈哈哈】 完 ◇ 第18章宴席 ◎怕我给你下毒?◎ 会场里, 因为纪霖深的主旨发言被安排在第一个,所以温蔷一进来就直接去了后面的翻译厢。 她迅速调整了情绪,投入到工作中。 两个人的声音再次在麦克风中重叠。与之前无数次一样, 男声低沉, 女声清脆,像两条毫不错乱的平行线。 除此之外,两人之间没有任何对话,连眼神都错开了。 纪霖深的状态转变得很快,注意力也不再放到她这里。发言完毕后便回到座位上,身边一位中国面孔的男子主动找他搭话, 两人交谈起来。 温蔷全程待在翻译厢中, 不想过去坐到他身边。 上午的会议结束后,主办方组织了欢迎午宴。 因为宴会主持人为自主办方国家法国的杜马先生,还有其他说法语人士赴宴,所以作为翻译,温蔷也必须跟着赴宴。 宴席设置在酒店10层, 早早有工作人员在会场出口处等待纪霖深,为他引路。 纪霖深到门口处, 略站了一会儿。温蔷也从翻译厢里出来, 眼看着还有几步路到达出口,他转头对那名引路人:走吧。 两人一路沉默,前后进了宴会厅。 厅内宽敞明亮,顶上是倒扣的郁金香型琉璃灯,照得天花板上雕刻的中世纪风格壁画熠熠生辉。四周的窗台上皆放置了两盆香根鸢尾, 蓝紫色的花瓣层叠在白条镶边的绿叶顶端, 无声又安静地随着窗户缝隙进来的微风荡漾。 大厅靠后的角落里有一台黑胶机, 胶片快速旋转着, 流泻出轻快手风琴纯音乐《香榭丽舍大道》。 大厅中央是一张古典式烤漆梨花木桌,长方形,一直贯穿整个宴会厅。 纪霖深在那名专员指引下入座了右上方第一的位置,温蔷也就跟着在他下手方坐了下来。 目前时间尚早,落座的人稀稀拉拉,两人旁边都暂时没有人,因此也无人可交谈。周围轻快的音乐像是被隔绝在此区域之外,安静得只剩下呼吸声。 纪霖深面色冷峻,温蔷目光平直。 这么近,那么远。像是有一堵玻璃墙隔在两人中间,气氛降到了冰点。 终于,没过多久杜马先生就带着一群与会受邀人员进来了。他先与纪霖深握了手,说招待不周自己晚到了,也对温蔷点了下头致意。 所有人全部入座后,很快侍者就开始上菜了。 每个人面前都会有个人份的开胃头盘和汤羹,同时对坐四个人中间又会有一道大分量的主菜供自由选用。 菜品很丰盛,基本上各个国家的喜好都考虑到了。 而且,似乎国外对中餐的定义中,一定有北京烤鸭这一道菜。 它被一个硕大的盘子呈上来,正好放到了温蔷前方的桌上。 她扫了一眼,看起来很地道。烤鸭表皮色泽红润,隐约能闻出炭火香味。除了标配的荷叶饼外,旁边的小碟子里还分别盛放了切好的葱条、黄瓜条、萝卜丝以及一盏甜面酱。 旁边一名奥地利人立马熟练地卷了一个,嚼得又香又脆。 坐在主位上方的杜马先生很热情地朝着纪霖深的方向为他推荐这道菜,这是他专门请的中餐厅大厨做的。 纪霖深明显不会动那道菜,他嫌麻烦。 温蔷也没有动那道菜,因为她坐在这人身边没什么胃口,只想简单果腹便罢,因此只安静地一小勺一小勺喝着自己的松茸奶油蘑菇汤。 但杜马先生似乎并不泄气,直接点名对着她开始推荐:温小姐也尝一尝,看看地不地道。我去北京的时候很爱吃,在我看来这和北京的没有差别...... 温蔷没办法,盛情难却,出于礼貌只能伸手卷了一个。 味道其实还可以,就是甜面酱有点腻了。 她将手边的罐装茶饮拿起来,里面是中国的乌龙茶,不知道是哪位人才推销给这些法国佬的。每人面前一个铝制易拉罐,在靛青釉描金瓷器旁边显得格格不入。 但此刻,反而比那奶油蘑菇汤更清爽诱人。 温蔷打算打开喝一口,伸手去扣拉扣。 但不知道为什么,国外的易拉罐似乎特别紧,材质也要更硬一些。再加上她刚才卷了北京烤鸭,手指上有油,尝试了三四次都没有拉开。 嗒嗒的轻微响动,让她在这个桌上有些尴尬。 忽然听到旁边的纪霖深啧了一声,然后她手里的易拉罐就被一把拿了过去。 他食指一扣,轻松地单手拉开,然后又面无表情地放回她的面前。 全程没有跟她说话,只有罐底碰到桌面时哐地一声,不轻不重。 温蔷盯着面前的易拉罐看了片刻,动了动唇,最终还是没说出谢谢两个字。 午餐结束后,稍事休息,又进行了下午的会议议程。 中途茶歇的时候,温蔷收到了那位高翻前辈徐亮的消息。 说今晚晚宴的主持人是主办方大中华区的负责人,是一名中国人,因此饭局上不需要翻译。他还有其他几个翻译同行打算出去觅食,问温蔷要不要一块。 太好了,正合她意。 温蔷几乎不用考虑,她当然愿意了。一是她本来就不想参加应酬,二是有个这么好的同行交流机会。 但她暂时还没有回复,因为这件事她说了还不算。严格来说,她此次任务期间的所有时间都属于公务出差,一切以翻译服务对象的需求为准。 因此,如果想要缺席一次宴会,必须得走请假流程。 她扫视一圈,看到了纪霖深所在的位置。她想了想,鉴于之前他的反应,她决定还是不说跟谁一同出去比较好。 她努力平息了一下呼吸,做了好久的心理建设,才朝着他那边走去。 纪霖深正在跟人谈话,是名中国面孔的人,正是那位大中华区负责人,力邀他今晚一定要赏脸赴宴。那人见到温蔷从他背后走过来,便有眼力见地借故走开了。 温蔷走近后还没开口,纪霖深直接道:不行。 甚至连头都还没回。 温蔷愣住:什么不行? 纪霖深转身:你来找我,不就是为了请假晚上不出席? 温蔷没想到他能料得这么准,惊讶过后干脆也直说了:今晚的饭局不需要翻译,我自己出去去吃饭就行了,也不用报销。 不行。纪霖深语气毫无商量余地,哪儿也不许去,不允许出酒店,否则按照违约处理。 温蔷张了张唇,气得想反驳他这个霸王条款,但转念又想,跟他这样的人似乎也没什么道理可讲。 她想到早上在走廊时的场景,仍心有余悸。这个人发起疯来可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平静淡定,也不是什么道德高尚的正人君子。 她干脆直接转身走了。这是她在工作场合第一次这么任性,也懒得管后续他会不会需要跟其他国家的人交谈。 会议结束后,温蔷发信息回绝了徐亮的邀请,但还是不打算随纪霖深出席晚上的宴席。男人们的酒局,吃着都别扭。 她站在房间门口,对前来叫她的陈助说不去赴宴的时候,对方有些为难,他做不了主。 那让你们老板雇人来绑我去吧。温蔷心里还有气,对这位总助的态度也不是很好,说完头也不回进了房间。 陈助一脸无奈。他能力不差,如果对于其他工作人员,他有一百种方法处理。但此刻一种都派不上用场,因为他明显能看出来,这位小姐在自家老板那里地位不一样。 望着紧闭的房门,他叹了口气,只得认命地回去找老板。 听陈助报告之后,纪霖深没有多说什么,只冷冷地道了句:不用管,饿了是她自己的事。 说着他抬手整理了下袖口,朝着宴会厅方向走去。 这次晚宴与中午的法餐形式不同,是更为轻松自在的圆桌形式,场上也多了很多年轻鲜活的面孔。 大中华区负责人作为一位中国人,深暗国人的审美之道和迎合之道。宴会前他便精心挑选了一位长相完全符合美艳标准的女人,叮嘱她想办法去讨纪霖深的欢心。 一见到纪霖深进来,那人就跟她使了个眼色,让她去坐到他身边去。 纪霖深刚落座,身边的椅子就被拉开了,见一位妆容精致、身材窈窕的女生坐了下来,嫣然笑着跟他打招呼:纪先生好。 他只浅浅撩了一下眼睫,又重新敛下,没有回应。 恋耽美 虚小花-(14) 那负责人坐在两人正对角处,满脸堆笑对纪霖深说话,语气很委婉:纪总今天辛苦了,一会让黎黎陪着您早点回房休息。后面要是有空的话,陪您到处逛逛也可以。 纪霖深没有接话,顾自将桌上的餐巾打开,像是没听见一般。 整个晚宴过程中,黎黎在桌上努力地想找话题,展现她解语花的一面。软玉温香,最是体贴不已。 但是纪霖深全程没有理会过她一次,脸色一直沉着,导致后来她也不敢再多说话。 忽然,她看到纪霖深的助理进来了,走到他身后俯身,小声向他汇报:订的晚餐已经送去房间了。是小杨去市里中餐厅订的。 纪霖深没有应声,而是依旧沉眸看着他。 那位助理似是这才反应过来,又补充道:她接进去了。 她注意到,纪霖深眉目间的阴翳之色像是舒缓了很多,轻微点了下头。 助理好像就为这一件小事专程而来,直起身,又匆匆离去。 没过多久,纪霖深起身,像是要离席了。 他一站起来,一桌的人都接连着起身相送。他对众人点头示意他们继续,他先回房休息了。 负责人对黎黎使了个眼色。她会意,也紧随起身,正准备挽上纪霖深的胳膊时,忽然对上他的视线。对方眼神里的凌厉让她手一抖,又放下了,不敢再轻举妄动。 但是老板的话她又不得不听,只能在后面亦步亦趋地跟着纪霖深走了出去。 走到电梯口的时候,全程只顾自己走路的纪霖深忽而转头,第一次主动跟她说了话:你是一定要跟着我? 他的问话简单生硬,黎黎怔了下才回过神,随即暧昧又娇柔地答道:老板说,今晚一整晚我的时间都是纪先生的...... 纪霖深听了这话神色没什么变化,转头看向电梯门边贴的楼层指示,指向二层的高端水疗会所对她道:那这样吧,你去做一套疗养,费用挂在我房间。 啊?!黎黎没反应过来。 这时,正好电梯到达,叮的一声门开了,纪霖深走了进去。 黎黎就这样呆呆地看着门缓缓合上,但再也抬不起脚步跟进去。 电梯已经向上运行,她站在电梯外许久,也不知道到底该不该听纪霖深的命令,去用疗养打发她的整晚时间。尽管这件事很扯,但看起来他似乎不是在开玩笑...... 想来想去,她还是决定报告给老板:李总,我...我,纪先生他坐电梯回去了...... 那你呢?你干嘛不跟上他?那边一听就急了。 我说了,但他、他好像,他好像不好这个...... 胡扯!是男的就没有不近女色的。那边的声音明显有怒气,连环炮似的训斥着她,明明是你自己哪哪都不行,没讨得人家欢心。让你酒桌上机灵点儿,机灵点儿,你倒好,就在那里傻坐着,都不知道倒个酒夹个菜。怎么,你还指望纪总那样的人物伺候你啊...... 黎黎被劈头盖脸地训斥了一通。 挂了电话,心情很是低落也很委屈,她忽然想到,这个自己长期为他办事的老总,还没有那位一面之缘的纪先生好相处。人家虽然冷漠但最起码彬彬有礼,虚与委蛇间还会考虑给她福利。 想到这里,她按了电梯,干脆破罐子破摔真的听话去二楼做疗养去了。 晚上,温蔷一直待在房间里。 房里只开了一盏小夜灯,昏暗的灯光照得地毯上的玫瑰花纹柔和瑰丽。 她抱膝坐在窗前的飘窗上,身后的餐桌上摆放着三三两两的大小食盒,里面的饭菜剩下三分之一。 虽然纪霖深没有准假,但其实她一整晚的时间都是自由的。只是这片区域比较陌生,谨慎起见,她吃完饭后也没有一个人出去瞎转。 幸运的是,她被安排的房间碰巧朝向和景观都属一流,此刻她正捧着一杯热水,从窗户眺望远处的夜景。 法国的夜没有国内那般灯火通明,大多数区域都是黑压压一片。 从这里能看到埃菲尔铁塔,巍巍屹立,周围房屋的微弱灯火像是一圈光带明灭闪烁。 想想她已经很久没来过法国了。 以前小时候跟随父母来过三四次,那时候什么都不懂,已经没什么记忆了。 唯一印象深刻的,就是有次在街上看到了一家古老的手作店橱窗里一个漂亮的娃娃。但当时坐在车里,又急着去另一个地方,没有停下来。当时父亲答应说隔天再来一次专程给她买娃娃,但后面因急事匆匆回国,就一直都没再有机会。 再后来,家境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她已经无力自行负担出国的费用了。 从她选择了法语作为专业后,这还是第一次来法国。 命运好像很喜欢嘲弄人。 她对一切事物都懵懂未知的时候,有大把大把的机会可以挥霍;但她真正勤学钻研的时候,机会却已经被悉数收回去了。 忽然,放在腿边的手机震动了,微弱的灯光在昏暗的房间里闪烁。 是一个陌生号码的信息:【来一楼酒吧。】 这是从下午后,两人的第一句对话。 温蔷进入酒吧的时候,一眼就纪霖深的身影。 他没有开单独的卡座,而是坐在吧台前。身上穿的是一件黑色衬衣,浑然天成的清冷板正气质在整个酒吧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温蔷穿过舞池走过去,菱形的灯光在她脚下一圈一圈扩大。通道两旁的舞池里有各个肤色和国家的男男女女在尽情摇摆,时不时还会传出一两声尖叫。 走到吧台后,她在他旁边的高脚凳上坐下。一腿收起,踩在下面的拉环处,玉石般的小腿曲线柔和,随着精巧的脚踝向下没入细高跟里。 纪霖深手里拿着一杯酒,没有跟她说话,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低头喝了一口。 温蔷的位子上也有一杯酒,金黄晶亮的液体,到玻璃杯三分一处。不是红酒。 她看了那杯酒一眼,并没有端起来。 她不肯喝。 纪霖深瞟她一眼:怎么,怕我给你下毒? 温蔷:比起下毒,我更怕你下药。 直白,露骨,不留情面地表现着她对他的警惕。 那怎么给你送去的饭菜你不怕?纪霖深问。 温蔷不说话了。 忽然,纪霖深拿过她面前那杯酒,直接仰头一口气喝完。然后再拿过酒瓶,当着她的面又给她倒了一杯,重新推回她面前。 这下放心了? 温蔷没说话,端起酒杯,也仰头一口气喝完。酒水滑过她的喉咙,一直顺延而下,有些微微的灼烧感。是白兰地,葡萄白兰地。 她将酒杯放了回去,用手背沾了沾唇角的余滴。 这个酒杯他刚喝过,她也喝了。 喝了就喝了。 看到她一副英勇就义的神情,纪霖深似乎轻嗤了一声。 他一手随意搭在台面上,另一只手修长的手指在自己那杯酒的杯口漫不经心地打着圈儿,顶上流转的光线有规律地从他劲瘦有力的手腕上划过。 你信不信,我要想得到你,根本不需要用这种手段。 作者有话说: 嘿,突然更新! 晚上九点二更。 ◎最新评论: 【撒花撒花撒家】 【爱了 双更】 【唉 顾先生为什么不能好好舔狗 非要这样子整】 【啊啊啊啊赞!】 【恭喜入v 撒花】 完 ◇ 第19章投标 ◎温小姐未免太看得起自己。◎ 温蔷看他:怎么, 纪总是又想要来强的么? 她托着酒杯:那可得多灌我几杯,让我咬不动你。 音乐鼓点声骤变,灯光也被调试得亮了一度。顶灯的照耀下, 温蔷的双眸染着光晕, 缱绻的光芒像是在无尽的眼波纹中荡漾开去,诱人、蛊惑又尖锐。 纪霖深沉默地看了她片刻,敛了下眼睫,压住目光。 前提是,我想得到你。他唇角扯起,讽刺道, 温小姐未免太看得起自己。 温蔷没回应他的嘲讽, 拿过酒瓶给自己重新倒了满满一杯,然后端起酒杯,一仰头尽数喝了进去,酒里的粼粼波光映在她的眸子里。 她其实明白了纪霖深的心理。 他不见得对她这个人本身多有兴趣,但他希望将一切高高在枝头的东西, 碾碎零落到泥土里。他要将她的清高,她的骄傲, 他她自尊, 全部撕碎。 他想将温家一切美好的东西毁掉,以满足他内心报复的恶趣味。 温蔷将酒杯放下,磕得桌面重重一声,随之而来的声音有点哑:纪霖深,我永远都不会愿意的。 她起身对酒保道:刚才的酒费挂他房间账上。 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吧台。 出差回家, 温蔷像是打了一场大仗一般, 在家里昏天黑地地睡了一个周末。 她将手机关闭了, 现在是完全属于她自己的时间, 谁也别想约束她做什么。 尤其是那个人。 休整后回到公司上班,恰逢周一主管秦琳召集欧洲组的所有人去会议室开季度总结会议。 温蔷和小文坐在一起,后者戳了戳她的胳膊,小声道:这次琳姐应该会宣布一下这个季度的绩效排名,我觉得你应该是很靠前的哎,毕竟现在致远科技的翻译外包活动基本上都是你,那个比重可是很大的。 为了衡量派出译员的工作质量,文星翻译会请甲方对译员的每次表现进行反馈,作为绩效考评的重要标准。评价分为优秀、良好、及格和不合格四个等级。 除了评价外,还有甲方本身的等级也在考评范围之内。两个相乘,才是最终的绩效。 致远科技这样的大型跨国企业自然在文星翻译的客户等级中属于最高级。 但同样,这样重量级的甲方若是给出的评价不好,自然也会对绩效造成严重的影响。 见温蔷没什么表情,小文又继续道:我听说后面遴选组长的话,就是按照绩效排名来的。这么说,有可能就是蔷姐你...... 话说到一半,她忽然瞥见前方周昱投来不善的目光,意识到周围坐着的都是温蔷的竞争对手,自知失言,吐了下舌头,也就噤声了。 温蔷手里握着水杯,温热的杯壁烫得手心微微酥麻。她全程没有说话。 人到齐后,秦琳也端着一杯咖啡推门走了进来。她将咖啡放到桌子上,弯腰将手里的文件夹也在桌上摊开。 然后她清了下嗓子,开始总结:我们上个季度是任务比较重的一季,case数量较去年同比增长了6个点,可见市场对外翻的需求是逐步增长的,而且高端市场的比重有所增加。面对这么重的工作量,大家的表现还是可圈可点的,下面我来具体说说...... 到每个人的绩效情况了。 温蔷不动声色地捏紧了手上的杯子,那股酥麻感变为轻微的刺痛感。 说心里毫无波澜是假的,毕竟这直接关系到她的升职加薪,也关系着她的前途未来。对于现在的她来说,每一个增加收入的机会都至关重要。 但是...... 这个所谓的未来就像是汹涌洪涛里的一叶扁舟,不知前方何方,也不由她来驾驭。 她这个季度的外派任务基本上都来自致远科技,也就是纪霖深的公司。换言之,她的绩效考评几乎都是由他示意做出的。 她根本就不抱幻想,他会对她手软。无论是出于他一贯对工作的严苛态度,还是两人之间剑拔弩张的关系。 温蔷。秦琳忽然叫了她的名字。 她一个激灵回神,看过去。 秦琳的视线落在她身上一瞬,又朝向所有人:温蔷的考评是全优,在我们组排第一。 闻言,温蔷眉心一跳,心里啊了一声,差点儿以为自己听错了。 秦琳的语气里有不加掩饰的赞许:小温虽然来公司不过半年,但作为新人业绩很亮眼,比我们经验丰富的译员也毫不逊色。我上周拿到你的个人任务量化报告的时候,说实话我还反复确认了下...... 温蔷怔愣着,还在缓缓消化着秦琳的话。 小文兴奋地拉扯着她的手臂念叨着太好了,身边也有同事对她表示恭喜,她勉强笑着简单回应了下。 秦琳将绩效报告发到了温蔷手上,她握在手里,垂下眼睑。 报告上,清晰的白纸黑字,她的每一项任务最终评价全部都是最优级,无一例外。 这是纪霖深给她的评分。 握着那张纸,她也不清楚自己是怎样的心情,似乎连情绪都晦暗不明。 会议没有持续太长的时间,秦琳总结了上一季度的工作后,又布置了后续的工作安排,大家也就散开了。 温蔷拿着自己的报告回到了工位。将那张纸放到桌上,看到上面最终评级一栏醒目的优秀,有些晃眼,又有些讽刺。 一瞬间,在会场的无数个片段像是幻灯片一样在脑海里闪过...... 半晌,她将报告收进了抽屉里,决定不再纠结于此事。这段时间因为出差落下了一些工作,需要尽快处理掉。 一个下午的时间,她将后续的会议资料进行了总结归纳。 就这样忙起来,再抬头时已经快到五点了,还有半个小时下班。她活动了一下脖子,从工位上起身,朝着休息间走去。 还没到那边,就听到有说话声。 是周昱的声音:......每次那边给她的派出任务评级都是优秀,这得表现多好才能次次拿到这个等级啊,都怀疑那边到底有没有好好评级...... 大公司老板每天那么多业务,说不定就是随手让下面的人看着办。 那这样多不公平,她绩效那么高。 虽然大多数合作愉快的情况下对方愿意给出好评,但是次次评价都为优秀,即便是在公司成立这十几年来,也很少见。 今年是周昱入职的第三年,顺利的话她是可以升任组长的。前提是同组人员没有人综合绩效能超过她。 像温蔷这样,服务对象本身等级为最高级,对方给出的评价又是最高级,最后的绩效自然亮眼了。 横空出现个强劲的竞争对手,也难怪周昱会阴阳怪气。 因此立马有人接了过去:还不是派给她的任务好,接到了致远科技这样的外包任务。 就是的,光甲方评级这方面就胜过我们一大截了。 给一个新人派这么高等级的活儿,不知道跟我们总监是什么关系。 听说是侄女? ...... 温蔷垂了眼睫,转身朝着离开休息间的方向走。 忽然,她的脚步又止住了。 转回身,嗒嗒几声脚步走过去,推开了休息间虚掩着的双开门。 里面正在聊天的三名女同事都吓了一跳,其中一位没端稳杯子,咖啡洒在了地上。 周昱很快稳住了,表情换成了笑意,刚想开口打招呼:小温...... 周昱,你还记得第一次去致远科技的时候,你将不想接的内部会议翻译任务推给了我么?温蔷直接打断了她的虚假寒暄。 如果不是因为周昱当时的推卸,或许她与纪霖深根本不会碰面,也就不会有后面这么多的纠葛。 这福气送她不知道她要不要? 周昱神色一愣,尴尬地看了眼旁边两位同事。那两人显然并没有听说过这件事,神色意外又饱含意味地交换着眼神。 温蔷直视她: 如果你没有那么多小聪明,不想着投机取巧,把精力用在提升自己身上,或许现在就不用在背后嚼舌根了。 说完她从三人身边走过去,抽了一包茶包放进杯子里,接了热水,将自己想干的事完全做完,然后才捧着茶离开了。 恋耽美 虚小花-(15) 剩下三人怔了片刻,也讪讪地散开。 下班后,温蔷去了父母那里。上周出差,周末没有来看父母,现在正好抽空过来。 温母看到女儿回来,很高兴地去买了菜,准备做一大桌的菜。 温蔷去房间放了包,又换了身居家服后,去厨房洗手然后帮母亲择菜。 温母站在一旁打理买来的鲫鱼,往温蔷这边看了一眼,似乎欲言又止的样子。 温蔷注意到母亲的神情,主动问:怎么了妈? 温母将鲫鱼的内脏往垃圾桶扔去,又拿到水龙头下冲洗了一番,然后像是实在忍不住,还是对温蔷说道:你爸他...想去竞标一块地。 拿地?温蔷讶然,地产项目? 温家以前一直从事地产行业,所以温蔷对竞标、拍地、投建、售卖这一系列流程并不陌生。只是自从这个行业不景气加上家里资金链出问题破产后,父亲就再也没有经营过类似的项目了。 此番重操旧业,让温蔷感到意外。 最主要的是,做生意首先得有本钱。就算是参与竞标的话,首先也要缴纳保证金。 可是,爸从哪里来钱?温蔷问道。 母亲还没来得及回答,身后就传来温父嗔怪的声音:哎呀,你又跟小蔷说这些做什么。 两人转头,看到温父不知何时来到了厨房门口。他明显听到了母女二人的对话,此刻面色不满,像是在埋怨温母将女儿也牵扯进来。 温蔷仰头看着父亲,他的头发经过这两年,已经花白了大片。 她知道,他其实从来没有歇过,一直都在规划着还清家里的贷款,就是不想她把这些都扛在自己身上。他也希望自己女儿有个正常的、轻松的人生。 温母深深地看了温父一眼,也闭口不再谈论这件事,低头继续打理鲫鱼。温父拍了拍温蔷的肩头,让她去客厅休息,上一天班也累了,别一回来就做事,他来洗菜。 温蔷没跟父亲推让,默默地出了厨房。她知道父母一定有一些话要说,她给他们留空间。 但来到客厅,温蔷脑子里还是刚才母亲说的竞标一事。这件事并不容易,要筹集的资金也并非小数额。 她知道,以现在家里的情况,根本拿不出一开始的那笔保证金。 她靠在沙发上,旁边电视开着,电视剧里的人絮絮叨叨地说着话。 客厅很空旷,明明有些嘈杂,周遭却像是被静了音。 终于,温蔷深吸了一口气,从沙发上起身。进屋拿了自己的包,朝着大门走去。 爸妈,我临时有事要走了,晚饭不在家里吃了。 云鼎酒店门口。 恢弘高耸的建筑外立面被夕阳染上了橘色,四周的花坛中嫩芽尖端处有花苞竞相冒出。 金碧辉煌的廊拱,高大的玻璃旋转门缓缓移动着,两边的保安制服工整,鞠躬弯下的身子刚刚抬起。 路边,一辆黑色轿车的门打开。陈助撑着车门,站在一旁。 纪霖深却没有上车,而是伫立在侧。他下午参加完一个商会,刚从酒店里出来,不经意回头瞟过去,在看到前方身影时停住了。 温蔷站在他面前。 她像是急着赶来的,还跑了几步,微微喘着气。白皙的脸颊上透出粉晕,浅浅淡淡地延伸至耳边。两鬓有碎发落下来,拓下的阴影将本就清瘦的脸型轮廓勾勒得更加小巧。 身上穿的是普通的春装,一条腰间系带的素白色长裙,质地很轻很柔,下摆处的边褶在小腿来回荡漾。比平时工作场合板正的职业装少了一份严肃,像是褪去了沉重外壳的束缚,内里的明媚露了出来。 这么些年了,她还是像个小姑娘的模样,浑身有种干净清透的朝气。 纪霖深眉心松动了一瞬,眸中闪过一丝不明情绪,喉咙轻咳一声,语气生硬道:你来做什么? 温蔷看着他,唇微张着,没说话。 有什么事?纪霖深蹙了下眉,问道。 片刻,温蔷才缓缓抬手往后一指。 纪霖深不解回头,看到身后刚从同一家酒店的旋转玻璃门出来的许逸,正朝着这边走来。 温蔷道:我不是来找你的,我是来找他的。 ◇ 第20章求你 ◎求人应该怎么求?◎ 此言一出, 纪霖深的脸色几乎是瞬间阴沉了下去,眉目刚褪去的暗色重新袭上来。 他几近压着气,嘲讽道:你身边三三两两的男人真不少。 温蔷迎上他的目光:你这是把自己也算上了么? ...... 这时, 许逸也走到了两人近处。 小蔷! 他对温蔷招了招手, 刚才还在参会的时候突然收到她的信息,说有急事要来找他,所以他便抽空出来了。 温蔷也没有再顾及纪霖深,直接越过他朝着许逸走去。 两人并排前行,朝着酒店大门进去。 从背影看,也是一对般配的璧人。 纪霖深还站在原地, 清落的弧度嵌在逐渐降下来的夜幕中, 西装上淡薄的光线越来越浅,连侧影都阴森森的。 陈助站在旁边等候片刻,思忖了下,道:听说酒店里还在举行另一个推介会,是一个名叫逸景山水的度假村项目。 度假村?纪霖深默念了下这个名称。 是许氏和云鼎酒店联合开发的, 目前还没有启动,正处于第一轮融资阶段。陈助补充道。 能跟在纪霖深身边这么久, 他自然是随时保持耳聪目明的, 之前第一次在温蔷居住小区见到许逸后,意识到老板对那位小姐异样的情绪,关于这人的信息他早已让人去跟了。 纪霖深听罢表情有了变化,躬身进入车内,道:让开发部也写个企划书, 跟云鼎那边联系一下。 这句话的意味不言而喻。 陈助顿了两秒, 才确认老板是认真的。 纪霖深一向讲求极致的效率, 凡是无法以最小的成本撼动最大利润的领域, 他都不会涉足。早在两年前他便判断了房市的低迷趋势,现如今高端市场更是萎靡不振,这样的地产项目一向连考虑都不会考虑的。 之前开发部负责人失误,做出了类似的投资决策,直接被纪霖深撤了职。 更何谈耗费更高的成本去从别人手里抢这样的项目。 除非失了智。 陈助暗自摇了摇头,关上车门,去前面副驾。 真是色令智昏。 第二天,温蔷没有去文星翻译,而是直接来到了致远科技。 她在准备一周后的一场全球发布会的翻译工作,需要公司近几年的资料。因此,今天跟秦琳请了半天假,来致远的资料库查找需要的文献。 因为之前她跟资料库的管理人员联系过,也提交了自己所需的材料清单,所以到达的时候桌上已经摆放好一厚沓材料了。 温蔷将包放下后去泡了杯茶,便全身心投入了工作中。 说实话,她今天心情不错。昨天去找了许逸之后,她没有拐弯抹角直接说明了用意,对方欣然答应帮忙。 她长舒了一口气,整个人一下子放松下来,心里积压的阴云算是散去了大半。 只要先筹集到那笔钱就好了,因为是一小块地皮,而且位置比较偏,想来大公司不会花费那个精力去竞争。所以,以父亲以前的资质,还是有机会的,甚至是有优势的。 如果迈出了第一步,后续的路或许就好走了。 像是拨开云雾见月明,未来终于有了些曙光。 忙碌了一上午,温蔷终于将自己需要的资料全部整理完毕。伸了个懒腰转了几下脖子后,她站起身,将那一沓资料抱到了管理人员的办公室。 那名工作人员对她很热情,听说她不需要后,说都放到她这里就好,回头她再一一放回库房。 温蔷不好意思让对方劳烦,主动提出她可以帮忙归放。 没事没事,我来就行了。不过有些资料是托陈总助从总裁办公室借出来的,我都没想到能拿到。那名工作人员道,如果你能帮我顺便拿上去就更好了,也省得我去跑,毕竟我跟陈总助也不熟。 温蔷一愣,有些犹豫。但想到刚才是自己主动提出帮忙,现在对方就提了这么一件事,她总不好推脱。她便点点头,答应了。 到达总裁办公室楼层,温蔷向秘书台工作人员说明来意后,去敲了纪霖深办公室的门。 开门进去时,纪霖深正起身,拿着水杯像是要去接水的样子。看到她进来,身形停住。目光落到她身上,锐而利,并不是很友善。 纪总,这些资料我用完了,来还。温蔷避开他的视线,公事公办简要说明了来意。 纪霖深没回应这话,将茶杯放下往她的方向一推: 正好,帮我接水。 理所当然地使唤她,跟第一次见面时假惺惺说不用的姿态判若两人。 温蔷也不知道这算哪门子正好,但她不想跟他做无用的争辩,将手上的资料放到茶几上后拿起那只水杯,去饮水机前为他接了水,然后为他端去了办公桌上。 她并不打算与他多说话,放下水杯后转身想离开。 忽地身后传来一声 小蔷? 温蔷惊了一惊,停住脚步。回过头,以为是自己幻听了。 纪霖深手里拿着一份文件,漫不经心地撩眼看她:他是这么叫你的? 这个他指的谁不言而喻。 ......温蔷沉默片刻,不知道他这问话是何意,对,有什么问题? 纪霖深没回答,几不可闻地冷哼了一声。 温蔷知道这人脾气古怪,趁他还没说更多莫名其妙的话之前,打算赶紧离开。 收回视线时无意中往他办公桌上一扫,看到放在一沓材料最上面的一份竞标文件标识的地点正是父亲想要竞标的那块地。 她身形一颤。 致远也要竞标临江水城的那块地?温蔷下意识脱口而出。 纪霖深为她话锋突转有些意外,但还是嗯了一声回答了她。 可...你不是科技公司么? 有关系么?纪霖深语气很随意。 反正想参与就参与了。 温蔷嗫嚅着唇:那块地面积很小,而且位置也不是很好。 是,但同时价格也不高,买来屯着。纪霖深顺手将一份签署好的文件放到一边。 忽然,他抬眼看到温蔷站到了办公桌面前:怎么? 温蔷犹豫了片刻,才小声道:我父亲也想要竞标...... 纪霖深手上动作停住,这才明白她刚才啰嗦那些话是因为什么。 他眉梢微微挑起,表情有了些兴味。 他不是君子,确实打算暗中阻挠许逸的那个项目,目的为了让许氏资金链出问题。 但当初决定竞标这块地皮是两个月前做出的决策,并不是为了针对温家,只是想要将那块地作为新的工业园区备用地。 一瞬间,他明白了温蔷昨日去找许逸做什么。 这倒是个意外收获。 他浅淡一哂:温小姐这话什么意思? 温蔷犹豫着没有立即接话,如果致远科技这样的公司也参加竞标的话,想也不用想,这块地不会旁落。 她脑海里浮现出母亲担忧的神情和父亲疲惫的身影,终于还是艰涩地开口了:那块地对致远来说并不是什么必争之物,但对我父亲公司起死回生非常紧要,这次可能是最后的机会...... 她想,如果之前纪霖深的报复是一报还一报,那么他的目的早就达到了,没有必要再 所以你的意思是要我公司主动退出竞争?纪霖深不听她卖惨,还没等她说完就直接直截了当地打断了。 虽然是问句,但话语里是明显不会相让的肯定。 温蔷声音停顿,嘴唇抿住。 商场厮杀,胜者为王,她自然知道自己的要求是不合理的。如果现在她父亲的公司没有倒下的话,这块肉他也不见得会拱手让人。 更何况,现在透露出温氏也会去竞标,纪霖深更不可能放手了。 她有些后悔自己的冲动。 办公室安静下来,窗外朝阳透进来的暖白色光束在黄梨花木的每一条纹理里流转,墙角的落地钟发出轻微的滴答响声。 温蔷几乎能听到自己无法平息下去的呼吸声。 忽而,纪霖深又开口了:其实也不是不可以。 他思忖了下又补充道:甚至那份保证金我都可以帮你父亲准备。 温蔷看着他,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着,等待他后面的话。 天下没有白来的午餐,她很清醒。 纪霖深起身走到书桌前,向后倚靠着。他的身高比她高出一大截,即使斜靠的姿势,也将她完全笼罩进了他的影子里。 此刻他正居高临下地看向她,缓缓启唇:温蔷,你求我。 什么? 求我,或许我就答应了。 纪霖深侧对着落地窗,立体的五官让一半面庞都半明半暗地匿在阳光里,唇角罕见地微微勾着,笑意却不及眼底。 温蔷看了他半晌,睫毛的颤动终于抑制了下来。她垂下了头,连带着声音都轻了很多:那...我求你将这次竞标机会让给我父亲。 他想看她低头的样子,她就低头。 她现在已经明白了,有很多东西,比骄傲,比自尊,比脸面,更重要。 她的视线朝下,毫无聚焦地盯着脚边地毯上繁复的纹路。 耳边是指针声音,滴答、滴答、滴答...... 忽而听到纪霖深似笑非笑的语调:温小姐,这么多年了,你还是没有学会,求人应该怎么求? 温蔷猛地抬头,看到他的眼神里充满了戏谑和观赏的味道,漆黑的瞳仁里只有浓郁的寒意,看不到一丝被动摇的痕迹。 她明白了,他是不会轻易让出这块地的。 无论她怎么求。 不知为何,心里紧绷的弦反而松弛了下来。 那就算了。温蔷淡淡道。 反正她还能找许逸帮忙。如果保证金到位,加上父亲之前在这个行业的人脉,兴许还能搏一搏。 不用在这里,被他戏弄一番后,仍旧两手空空。 纪霖深今天似乎脾气倒很好,也不强迫她,道:嗯,你说了算。 晚上回到家,温蔷坐到书桌前,照例对着新闻联播进行了两轮交替式中法同传练习。 夜幕降临,她伸了个懒腰,起来接水的时候,看到客厅茶几上的手机屏幕是亮着的。上面显示有几个未接来电,都是许逸打来的。 她急忙放下水杯,回拨了过去。 许逸,我刚才在书房没有看到,怎么了么?一显示接通,温蔷便忙问道。 冥冥中,她有种不好的预感,心跳得很不踏实。 果然,那头传来许逸吞吐又抱歉的语气:小蔷,是这样的,我之前、之前不是答应有笔资金可以借给你父亲周转么?但我这边...临时出了点儿问题。 什么问题?温蔷捏紧手机,呼吸也重了起来。 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之前明明另一个项目谈得好好的,这两天就该签订合同然后收到一笔定金。结果那边突然通知说需要再考虑考虑,现在不能签了。你知道现在房地产不景气,工程款都是靠项目之间周转的,真正的活动资金很少,所以现在我公司账面上仅剩的只够日常应急,实在是,实在是...... 恋耽美 虚小花-(16) 许逸那边充满了愧疚,温蔷听着也很着急,现在她唯一的救急途径被斩断了。但是没有办法,她总不可能要求他冒着自己公司资金链缺口的风险来顾她这边。 许逸只能保证他尽量为她凑到这笔钱。温蔷知道他也尽力了,道了谢,挂了电话。 第二天在公司忙碌了一天,温蔷努力让自己的所有注意力都被工作充斥着,不让自己有放空的机会。 但下班的那一刻,一种惶恐与焦虑还是不可避免地袭来。 地铁上,温蔷握着中间的栏杆,就这么茫然地站在人群里。 有热心的阿姨点了下她的后背,示意她后面还有座位,她淡笑着摇头拒绝了。 好像是出于某种心理作用似的,她现在就是想站着,紧紧握着这牢固的栏杆。 她需要有一个支撑点,才不会倒下。 两边的长条led屏幕上不断闪现着各种彩色浮夸的广告,广播里清脆的女声通报着即将到达的站点。周围的人来来往往,一些人下去,一些人又上来。 但都与她无关。 她不得不面对现实。 一方面有个强劲的竞争对手,另一方面没有足够的资金来源。 几乎是在提前宣告,父亲孤注一掷的失败。 其实她知道,现在去找谁能够一举解决这两个困难,但是她还没有那个勇气。 她也不是什么都割舍得下的。 这时,铃声响起,地铁停住了,正好在她居住的小区那一站。 她怔怔地看着打开的车门,没有迈步下去。很快门又关上了,她继续站在地铁里,直到最后到达父母所在的那一站。 站在父母租住的居民楼下,温蔷抬头望着窗户的灯光,心情逐渐平静下来。 在最无助的时候,回到这个港湾,让她稍稍得到了些安慰。 她觉得庆幸,最起码,她还有个去处。 她希望永远都有这样一个去处。 蔷薇盛开的院子、恢弘阔大的别墅、宽敞时尚的豪车,这些的失去都并不重要了。 只要父母在的地方,就是她的家。 父母对女儿的到来自然惊喜,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地吃了晚餐后,温蔷早早洗了澡回到房间睡下。 但她并不能睡着,在床上辗转反侧,半夜的时候觉得有些口渴,出了卧室打算喝点儿水。从厨房那边回卧室,手刚放上门把手,突然听到隔壁父母的房间里传来说话声。 她停下了脚步。 租来的房子墙体斑驳,隔音效果很差,温蔷站在门口,能听出地听清里面刻意压低的话语。 老温,你还要贷款啊? 唉,没办法,投标得有本金呐,不然人家那边理都不理你。我知道很冒险,但是不搏一搏,我们家这债务是不可能还清的,难道都压在蔷蔷身上么? 可是风险也太大了,万一没有竞标成功,这贷款可、可怎么还得尽呐...... 我知道。父亲的声音停顿了片刻,不过我想,到时候我们先办个离婚,把债务都移到我头上,你和小蔷就...... 老温!你在想什么? 你不为自己想,也要为女儿想一下,她背着这么多的债务,以后怎么嫁人,难道还要让她把一辈子的幸福都赔上么? ...... 后面母亲还絮絮叨叨地劝了些什么,温蔷没有再听进去。 她呆呆地站了好久,手一直放在门把上,却没有拧动。 直到夜晚的凉意一点点从冰冷的地面渗到她的脚心,最终,才重新回了房。 坐在床上,温蔷抱着膝盖低垂着头,浑身浸泡在黑暗里。 她想到了十年前,那个时候的纪霖深。 那个孤傲清冷的校服少年。 她突然发现,好像纪霖深从来没有拒绝过她的请求。 无论是在巷子里她迷路后让他带她出去,还是在院子里她扭伤了脚让他抱她回去,还是在泥地里她的白鞋脏了让他帮她刷洗,还是她想要去篱笆墙深处摘一朵蔷薇花...... 他尽管嘴上从来没有答应过,但从来都满足了她。 但那个时候,她与其说是请求,不如说是命令。 因为她是温家大小姐,她从来不会求人。 所以今天在办公室里,纪霖深才会问她:这么多年了,你还是没有学会,求人应该怎么求? 求人应该怎么求? 温蔷视线越过窗户玻璃看向外面,琉璃一般的眸子映着茫茫夜景中星点的住家灯火。 蓦地,像云雾散去,有月色照了进来。 她的眸光微闪起来。 ◇ 第21章求人 ◎你想要我么?◎ 第二天, 致远科技公司大楼。 阳光下,玻璃幕墙折射出菱形的白光,却没有显得温暖, 反而像冰柱一般, 透着寒凉。 一辆出租车在路边停下,然后又开走了。 空中几丝薄云,清晨的日光并不太盛,看向那面玻璃幕墙的时候,温蔷却觉得睁不开眼。 她只抬头看了一眼,便一路直行, 快步从四面开合的高大玻璃门走进去。高跟鞋嘀塔嘀塔, 一步一顿地敲打着光滑的大理石地面。 只为不让自己有后悔的机会。 从电梯直接来到总裁办公室所在楼层,刚一走出来,看到秘书台两名工作人员已经在岗了。 他们正忙碌着整理手上的文件,看到温蔷认出了她。 其中一人向她打了招呼:温小姐,是找纪总有事么? 对...温蔷略一敛眸, 找了个借口,是下次会议翻译的事, 需要向他核对一些内容。 可是纪总现在不在办公室, 他今天上午在云鼎酒店谈一个商务合作,估计下午才会回来。那人又问,您着急么?着急的话可以直接去那边找他,我可以把他休息室房间号告诉你。 温蔷只沉默了一秒:好。 云鼎酒店十六层。 会议室内,纪霖深坐于长桌上端, 两手边端坐着十几名西装革履的公司高管。 有来自致远科技方的, 也有来自云鼎酒店方的。 正对面有一个大型的led屏幕, 上面是致远仙境的度假村建筑渲染图。一名工作人员站于屏幕边, 手里握着翻页器,讲解刚告一段落。 纪霖深面前呈放着一沓资料,他正拿起一份费用预算表,专注地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数字公式。 忽然,陈助进来了,到他身边俯身道:小李说有位认识您的女士找您,他先带去了休息室,在那里等着。 纪霖深微挑眉,黑眸中起了微澜。 但他没有表态,低头继续看手里的报表。只是翻来翻去,眼神明显已经不在这上面了。 他有些烦躁地将那份文件扔到了桌面上。 其余人看到,不动声色地交换了下视线。 尤其是云鼎酒店那边的人,面色有些惶恐,不知道做的预算出了什么问题。他们提前就打听到这位纪总对工作精益求精,而且自身运算能力非常强,因此每个项目都核对了三遍才最终敲定那份报表。 会议的主持人察言观色倒很是得宜,询问纪霖深意见后,立马适时提出中场茶歇二十分钟,大厅内备有茶点小食供大家自由取用。 会议室内顿时活泛起来,有起身时椅子推动的声音,有几名高管走了出去。 纪霖深依旧坐在原地。 突然,身边传来嘿嘿两声笑,他眼神向左边投射过去。 左手边位子上坐着曲凌。 他手里拿着茶杯,边笑边吹了吹,仰脖喝了一口。 他大学学习的专业为工商管理,现在就职于一家房地产公司市场部总监。纪霖深将他拉过来,直接扔给了他这个项目。 这次跟云鼎酒店方谈合作的度假村项目,曲凌作为项目的直接执行人自然也与会。 坐收渔翁之利他当然乐意,但也不免好奇其中关窍。问纪霖深他当然不肯说,但他也猜出了一些蛛丝马迹。 因为坐得近,曲凌刚才清楚地听到陈助说的话,此刻笑着问纪霖深:听说致远现在跟那位温小姐所在公司有合作? 纪霖深唇线抿得平直,没答话。 曲凌又往后靠在椅背上,感叹了一句: 还以为你不开窍,你这比谁都精通啊。 纪霖深没有理他,头转了回去。 曲凌将茶杯放下,对门口抬了抬下巴:人家都在休息室等你了,快去吧,心都飞过去了还装什么装。 纪霖深斜了他一眼。 行行行,那你不想见她,我能去找她聊聊天不? 纪霖深终于开口了,语调阴恻恻的:你试试。 曲凌举手投降:我就说说,你看你,吃什么飞醋。 下一刻,纪霖深也不再听他闲扯些有的没的,直接起身,朝着大门外走去。 陈助跟在他身后,看到老板出门后自然地左转那边是休息室方向。 云鼎酒店方面为纪霖深安排了一个专属的休息室。 此休息室环境僻静,位于走廊深处。 在转角处,有一名身着制服的年轻男子站在那里。正是陈助安排在这里把守的工作人员小李,防止有闲杂人等去打扰纪霖深。 看到公司大老板走过来,小李立马并脚肃立,礼貌地问了好,同时主动汇报道那名年轻女子他已经领去休息室里面了。 他这个月刚入职,被陈助作为随行人员带来这里,摩拳擦掌想要大展拳脚,在老板面前挣个好表现。 所以直接将那位小姐领去休息室也是他自己的主意,帮老板安置了重要的贵客,也能显出他颇懂得人情世故。 纪霖深没有回应什么,迈步继续朝着尽头的休息室走去。 陈助快走几步,为他推开了大门 休息室的沙发上,坐着一名身姿窈窕的年轻女子。 身上一袭红色裙装,细腰被勒得很紧,身材曲线毕露。看得出化了精致的妆容,弯眉大眼,红唇潋滟,露出万种风情。 陈助愣住了,握在门把手上的手指下意识一紧。 这...不是温小姐。 这女人是谁? 他心里迅速揣测了一番,转头看向纪霖深。却见老板眼微眯着,眉骨处阴影很深,眸底的墨色涌动。神色里夹杂着一种低沉的情绪,明显从刚才加快脚步的高涨中落下。 那名女人见到纪霖深进来,几乎是瞬间站起身,走过来。 她姿态怯怯中又带点儿努力做出来的妩媚,语调又娇又利:纪霖...纪总,你还记得我么? 看到纪霖深面无表情,脸色一僵,又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我是于茜啊,我们是校友。 说与纪霖深认识,并不是杜撰,她确实与纪霖深是高中校友。她在那所学校很受欢迎,甚至还曾一度被评选为校花。 她也曾经因为纪霖深清俊的外表而倾心过,但同时又看不上他清贫的家境。 皮囊再出众总归是皮囊,放到社会上一文不值,所以她最后还是选择跟一个富二代好上了。 后来被富二代甩了,一个人在社会打拼许久,至今无依无靠。 她现在成为了一名地方杂志社的记者。最近正因为升职的事跟同事在争抢头条版面,每天在主编面前吵得不可开交。 有一次,私底下搜罗采访人选的时候,她不经意看到了纪霖深的信息。 一开始看到他的照片后附录的身家介绍和长串履历时,她还不敢相信。 后来在致远科技大门处蹲守,看到纪霖深从车上下来,这才确定他就是当年高中的那个母亲在别人家做佣人的穷小子。 看到现在的纪霖深事业这么成功,而且相貌比少年时期更加出众,她实在是按捺不住内心激动又忐忑的心情,忍不住想要过去打招呼,但被两边保安拦下了。 现在两人的地位已经是相隔甚远,她连跟他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纪霖深今日的行程还是酒店工作人员透露给她的。顺着找来,在走廊拐角处被小李拦下后,她直接将自己和纪霖深的同窗之情抛出,没想到便立刻被引到休息室内作贵宾招待。 这个待遇让她颇为惊喜和意外。 本来她所在的杂志是没有资格采访到纪霖深的,这下可有戏了。要是能够做成这次专访,下期杂志的头版肯定是她的报道了。 关键是,如果能跟这位老同学搭上旧情,那她还跟那些穷酸同事争什么三瓜两枣的,直接工作都可以辞了。 但此刻...... 休息室内,纪霖深依旧没有做声。 每一丝空气都散发着尴尬,还有来自他身上的寒意。 大门外,小李双手垂立站在那里。他听不到里面的声音,又兴奋又期待,只满心想着会得到怎样的嘉奖。 只过了大约五分钟,门开了,陈助走出来。 小李还没开口问,就发现陈助的脸色尤为难堪,直接对他发难:这怎么回事? 小李忙道:这位小姐就是刚才通报的纪总的高中校...... 什么高中校友,根本没有这回事。陈助厉声道,赶紧让她出去,什么人都放进来! 小李一听简直背脊发凉,这才意识到自己犯了大错。他立马进去将那女人往外请。说是请,实际上就差没伸手拽了。 于茜还想说些什么,提提高中时的老师同学为他找回记忆。但是周围已经有保安在陈助的示意下上前来了,直接围拥着她将她请了出去,赶去了电梯口。 那些保安离开时还告诫她直接乘电梯下一楼出去,不要多做逗留。 休息室门重新合上,将纪霖深背影逐渐遮蔽的时候,于茜还有些恍惚。 纪霖深一点都不记得高中的事了。 但她的记忆是清晰的。 她记得,当时听到七班同学传出,说纪霖深有了喜欢的女生。 以纪霖深的受欢迎程度,当时身边一群女生整日都在议论这件事,说简直不可置信,她们一直以为纪霖深清心寡欲根本不做男女私情之想。 只有她当时非常自信,那个女生就是她。 她从来不信一个男生真的会像唐僧一样,那只是没有遇到能够降服他的那个女妖精。 纪霖深也不例外,他迟早会被勾了魂。 但是,她又犹豫了。 纪霖深的家境清贫,要是跟了他的话,很长一段时间都得过苦日子。而她是受不了那样的苦日子的,再帅气的外表也没有办法弥补物质上的贫瘠。 最终她还是放弃了他。 实际上做这个决定对她而言并不容易,因为她对纪霖深的爱慕并不是靠人为掐断就能够彻底消失的。 很长一段时间里,她一直以为,高中时是自己摇摆不定要不要跟纪霖深好,是她最终没有选择他。 现在才意识到,原来,主动权并不在她这里。 那个勾了他魂的女妖精,从来都不是她。 叮的一声,电梯到达,门开了。 于茜看到,从里面下来了一名年轻女生,长得很漂亮,让她都眼前一亮。 但对方的视线并没有留意到她,步伐很快,直接掠过她朝着走廊那头走去。 温蔷走到拐角处时,一只身穿制服的胳膊伸过来,拦住了她的去路。 哎哎哎,不行啊,里面是私人专属休息室,不能往里面去了。小李制止道。 我找纪总有事。温蔷解释道。 不行不行。小李坚决又果断地摇了摇头,我不能放你进去。 刚才因为将那位所谓的校友放进来,听陈助说纪总非常不高兴后,小李已经是如临大敌、草木皆兵了,此刻哪里还敢放任何人进去。 更何况又是个漂亮女人,比刚才那个还漂亮。 因此,饶是温蔷怎么解释,甚至出示了翻译人员的工作牌,也没法通行。 温蔷有些急躁起来,她甚至想到了给纪霖深打电话。但摸向包里的手机,还是停住了。 恋耽美 虚小花-(17) 在电话里她能说什么?她能说出口么? 她想了想,干脆问小李:那你给他打电话,亲自问问他行么? 闻言,小李明显震惊了,以看怪物的表情看着温蔷。 这女人疯了吧,他怎么会有大老板的电话?而且凭什么她认为这么小一件事纪总也会过问,还会下指示专程给她放行。 休息室里。 纪霖深坐在窗边电脑桌前的皮椅里,手放在鼠标上,却迟迟没有移动。 他一手虚撑着下颌,面容匿在背后透射进来的光影里,下颌线被勾勒得深刻。 陈助在他前面站着,背脊悄悄地渗出了一层薄汗。 刚才的事真的是......他怎么能挑选了这么一个猪下属带过来! 直接将人放进来,而且还让人单独待在里面。如果这里放了公司的重要资料,岂不是全部泄露出去了? 险些酿成大错! 不过话说回来,当时小李来汇报的时候,他以为是温蔷,所以也没有制止。 他偷偷观察着纪霖深的神色,不知道老板是不是在考虑给自己怎样的惩罚。会不会念在自己已经跟了好几年的份上,不会给他降职。 说起来,他并不仅仅是舍不得这个总助位置的高薪,而是跟着纪霖深这样精明实干的老板,能学到不少东西。 而且老板待他不薄,换个地方只怕遇不到这样的了。 唉...... 他正想着,忽然看到纪霖深拿起手机看了一眼,立即从椅子上起身,然后打开大门出去了。 哎? 走廊拐角处,温蔷与工作人员相对而站。 小李还在开口劝离,忽然余光看到纪霖深的身影,立即转身恭敬道:纪总。 温蔷转头,看到纪霖深走了过来。 进来。他直接道,然后转身往回走。 温蔷跟了过去。 小李在后面全程看得目瞪口呆。 这...... 他是不是又错了? 不该放的放进去了,不该拦的被他拦下了。 他抹了把额头上的汗,他可能跟这工作八字不合。 纪霖深进休息室后,坐回了办公桌前,对着电脑屏幕。 温蔷站在进门处,也没有向他走过去,就这么原地站着。胸口有明显的起伏,能看出她在抑制自己的情绪。 她看到陈助也在里面站着,可能正在汇报些什么事宜,看到她进来时惊讶不已。但他看到纪霖深投过来的目光,立马知趣地出去了。 休息室里很快就剩下两人。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空气中只有些许尘埃在光束下浮动。 终于,似乎忙完了刚才的工作,纪霖深从皮椅上站起身,走到办公桌前方,背抵在桌沿,稍稍斜靠着看着她。 又是为了项目的事?这次又有什么说辞? 温蔷微垂着头,没有应声。 纪霖深并没有让安静持续很久,又继续道:你既然都打听到我这里来了,总不是什么想法都没有白来一趟吧? 温蔷睫毛忽扇了一下,这才缓缓抬头与他对视,看到他的神情里,带着嘲讽,带着挑衅。 她的指尖轻微蜷缩了下。 胸膛处像是一波又一波汹涌的潮水在拍打,挣扎的旋涡在心中激荡,又一点点被压抑了着平缓了下去。 终于,她定了定神,深吸口气,快步走过去双臂举起勾住他的脖子。 动作一气呵成,也一言未发。 纪霖深似是惊讶于她的举动,身形僵了一下,但也没有动手扯开她。背脊依旧笔直,丝毫未动摇。 温蔷踮脚,向他的面庞凑了上去,唇吻上他的唇角,吻上她那日咬破的地方。 像是被蔷薇花瓣染得嫣红的唇印上了他冰冷的唇角。 伴随着温软的气息 我求你。 她只轻贴了一下,就松开了。 唇瓣很柔软,带着清晨的凉意,也带着女性的馨香。 和他偏硬的嘴唇是绝佳的对比。 两相触碰,却没有留下对方任何的痕迹。 温蔷唇瓣离开后,手腕依旧松松地搭在他的后颈处。就像是十年前,他将扭伤的她抱进别墅时那样。 两人离得很近,近到呼吸都融合在一起,却都没有下一步动作,也没有人说话。 相互对视着,视线也纠缠着。 太阳已经升至半空中,室内的气温一度度升高,从百合窗的缝隙中射进来的白灼光束一道又一道将室内切割,更增添了一分燥热。 这时,门上响起了两下敲门声,但陈助却没有紧接着拧门进来。估计是因为温蔷在,怕闯进来撞见什么不该看的场面。 但或许是事情实在耽误不起,听到他门外轻咳了一声:纪总,云鼎酒店的齐总来了。 闻言,温蔷手臂从他的领口滑落,收回,后退了一小步。 也从他的气息中退了出来。 纪霖深直起身,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神色平静,转身往门口走。 没有任何的话语,也没有任何的表示。 好像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又仿佛无论如何,他都不会相让的。 他的手握上了门把手,即将转动的前一秒 纪霖深。温蔷在身后叫了他一声。 纪霖深没有应声,但动作停住了。 温蔷声线中有抑制不住的颤抖:纪霖深,你还喜欢我么? 纪霖深松开门把手,转身。 神情里有一瞬间掩盖不住的吃惊,即便在冷淡的面色下也尤为明显。 温蔷看向他的眼神是一种失焦的空洞,又有一种近乎决绝的赤焰在燃烧。刚与他亲吻过的唇此时红得艳丽,连带着脸颊都因为情绪起伏而染出了红晕。 她单薄的唇瓣再次开启,声音很轻: 那我换种问法,你想要我么? 作者有话说: 因为今天上夹子,所以推迟到11点更。 明天恢复9点。 ps:校花第一次提到是在第9章。 ◎最新评论: 【 【还没更新么】 【妈呀太好看了~】 【上啊!!!!!赶紧的】 【呜呜呜呜呜呜,心疼小蔷】 【 【冲啊!】 【男主给我上嘿嘿嘿】 【爪爪】 【啊啊啊啊啊啊!】 【来啦~】 完 ◇ 第22章旅馆 ◎这个地方比较合适。◎ 这句话很轻, 好像一说出口,便消散到空气里。连带着话音中那一抹蛊惑,都被周遭的静谧吞噬了去。 纪霖深站在门口处定了定, 抬步缓缓朝着温蔷走去。 皮鞋踩着橡木地板, 一下一下,每一声闷响都敲击在她心上。 阳光从背后笼罩过来,她的眼神里闪着异样的光芒,脸上红晕渐深。胸口起伏着,明明是语气很轻的一句话,却好像拼尽了全身的力气。 纪霖深站到了她面前, 上下打量了她一阵, 语气凉薄:牺牲这么大? 温蔷没有回答。 纪霖深脚下一动,又往前一步,身体渐渐俯低靠近她。他个子比她高出很多,肩膀宽阔,能将她整个人都笼罩在他的阴影里。 唇到她耳边, 他压低声音暗示道:想在这里? 气息悠长,吹动她耳边的发丝, 倒像是比她刚才那句话更具有蛊惑性。 温蔷身形狠狠地颤了一下, 眼眸垂了垂,落在地上的羊羔毛地毯上。绒毛细软,有微小的飘絮在表面沉沉浮浮。 她死死咬紧齿关,不让面部表情泄露一丝情绪。 是啊,她现在已经不是那个温家大小姐了。 纪霖深没有说话, 等待着, 像是在确认她的默认。 温蔷感受到一种属于男性的压迫感。即便是他站着什么都不动, 什么都不说, 她都能感受到他的气息压在她的胸口。 忽而,纪霖深喉咙发出一声冷笑。 然后他抬手,修长的手指伸过来,落在她锁骨处的扣子上。指尖拨动,开始解她第一颗扣子。 她屏息,坚持住没有往后退。 他的动作不紧不慢,像是狩猎者在享受着猎物。 温蔷身上的衬衣质地柔软轻薄,第一颗扣子解开后,一小片布料耷拉了下来,露出了一抹白皙光润的肌肤。 要是再往下,就能够窥得蜿蜒的曲线。 一阵风就这样从缝隙处吹了进去,让她皮肤生凉。 她垂在身侧的手指尖蜷了蜷,视线越过他的肩膀,一直盯在他身后大门的纹路上,让自己的思绪放空。 她能感受到他的指甲时不时擦过她的皮肤,在心中引起一阵战栗。她强迫自己按压了下去。 外面的太阳已升至正空中,阳光愈来愈烈,从百合窗缝隙泄进来更大片的光束,几乎刺穿了整个房间。有部分光芒正好打在了金属门把手上,反射的六角星亮得刺眼。 温蔷盯着盯着,眼神有片刻的失焦,神情也开始恍惚。 但接下来,她却没有再感受到他任何后续的动作。 时间像是静止了。 温蔷定了定神收回视线,微微往上抬与纪霖深对上,看到他的眼神落在她的面庞,似笑非笑,像是在欣赏她那副隐忍的表情,欣赏她的无奈和她的克制。 他终究能够证明,他可以彻底地压制她,让她打脸于那次在酒吧说的话我永远都不会愿意的。 是的,她并不愿意。但如今却由不得她愿不愿意。 温蔷垂睫一掠,她的衬衣纽扣只松开了最上面的一颗。 她还没说话,就听到纪霖深道:算了,我嫌这地毯脏。 她瞳孔猛地紧缩了一下,眼里有错愕。 纪霖深轻飘飘扫了她一眼,转身,打开门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陈助站在门外,见到纪霖深出来,立马上前一步迎上来:纪总,我先让齐总去那边的会客室等待了,您是现在过去么? 他考虑到,老板会不会临时改变行程,毕竟温小姐来了。 但纪霖深几乎是下一秒就给出了肯定的答复,直接让他领路,这就过去。 他需要立即投入到工作中,才不会心猿意马,才不会胡思乱想,才不会让那个女人占了他理智的上风。 或许是白天在休息室的记忆尤为深刻,被工作强行按压下去的心绪波动,蛰伏到夜里悉数重新袭来。 深夜里,纪霖深又做了噩梦。 梦里面父亲很早就离开了,他在那片棚户区里,被称作是没有爸爸的野孩子。 那时候的他不知道世间解决纠纷的方式有很多,还只会使用武力。他用石子打那些叫嚷的孩子,他们就用更多的石子回击他。 他被砸得头上都是血,回到家门口,正好看到从工厂做工回来的母亲。 他没有说是为什么,但从母亲痛楚的眼神里,他知道她猜到了。 但母亲没有说一句话,也没有安慰他,更没有说什么对不起他之类的愧疚之语。只是拉着他的手,将他带回了家。 只是从此那天起,纪母便开始白天在流水线上做工,晚上熬夜自学园艺。 他每天从早上睁眼到晚上闭眼,一定能看到母亲已经起床的身影。 就这么熬过了两年,有一天纪母找到了一份更好的工作给富人家当花匠,终于带着他离开了那个地方。 他们住上了楼房,他进了公立学校,有了一荤一素,有了冬暖夏凉。 虽然只是拥挤的旧城区,虽然只是普通的学校,虽然不算是珍馐佳肴。 但是日子在一点一点地好起来。 每天早晨醒来,阳光和母亲都在,让他无比憧憬着未来。 他清楚他的生活都是母亲给的,他也发誓一定要让母亲好过。 所以他勤奋刻苦,所以他心无旁骛,他将所有的时间和精力都投入到了学习中。 他一定会出人头地的,会让母亲住进大房子,去全世界周游,享尽所有她前半生没有享受到的锦衣玉食。 但某一天,在他面前那条目的地明确的笔直柏油路突然出现了一个岔路口。 那边有芳草鲜美,有落英缤纷,是他十几年的生命里从未体验到的草长莺飞。 于是他经不住诱惑,开了小差。 也因为他一时的不安分,导致了母亲的悲剧。 梦里紧随而来的是混乱烦扰的嘈杂一片,有刺耳的鸣笛声,有尖锐的呼喊声,有野猫的嘶叫声,还有各种各样的声音。 但那样纷乱的画面却是黑白的。 那个院子,那条路,那些树,那些草,都是黑白的。 只有院子里的蔷薇花,还有地面上的鲜血,是有颜色的...... !!! 纪霖深猛地惊坐起来,撑着床沿大口喘着气。平息了一阵后神志逐渐恢复,这才发现背脊已经汗湿了。 他索性脱掉了上衣,掀开被子下床,去客厅倒了杯凉水,走到落地窗前拉开了窗帘。 从这个角度能够俯瞰整座城市的夜景,外面是最繁华的市中心,交错的高架桥上依旧有川流不息的车灯闪烁,像是流水线上的一条光带,永不停息,永无止境。 永远都有人在路上,在奔波,在忙碌。 曾经他也是其中一员。 现在或许,温蔷是其中一员。 蓦地想到这个名字,纪霖深握着水杯的手心收紧,指腹压在了透明的玻璃杯壁。 视线依旧盯着远处明灭闪烁的光带,思绪随着光圈一圈一圈扩散。 对于温蔷现在的处境,他应该是乐见其成的。 她就像那朵蔷薇花一样,落入了泥土里。BaN 而他应该悠闲自在地站在高地,隔岸观火。 但是现在,内心的矛盾却像翻江倒海的洪水,无时无刻不在企图吞噬他。 一方面他恨她,恨她和那些朋友将他的尊严全部打碎踩在脚底下,他更恨她间接导致了母亲一辈子的伤痛,将他们拼尽全部努力才过上的生活全部毁于一旦 另一方面,那个如蔷薇花瓣一样的笑颜又在他心里挥之不去,从交错的篱笆墙后第一眼见到她起,他便沦陷了。这么多年来,从来没有出来过。 但是,理智没有一秒不在提醒他,他对她的迷恋,是造成母亲祸患的根源。 他不能轻易原谅她,因为他不能原谅自己。 温蔷踏出云鼎酒店休息室的时候,外面正好一阵风扑面而来,将她鬓边的碎发吹落了下来。 她重新将头发撩到耳后,同时浅浅舒了一口气。 但胸膛中的郁结依旧没有消散半分。 从今天决定来找纪霖深起,她便做好了所有的打算。现在面对这样的结果,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轻松多一点,还是难过多一点。 纪霖深扔下她一个人走出去的那一刻,她紧绷的神经下意识松弛了片刻。但想到父亲的债务问题依旧没有实质性的进展,压力又如同灭顶的乌云般压了下来,让她喘不过气。 走出酒店时,晴空朗日,光芒万丈。 前方宽阔笔直的柏油马路被照得一片光明,没有一条岔路,但通向的未来却好似被蒙上了一层雾霭。 就这样过了一周,这段时间里温蔷尽可能接了最多的活,多到连秦琳和组里所有成员都咋舌。 她没有多解释,沉默寡言地从早忙到晚,像一只麻木而不知疲惫的陀螺。 但她知道,这只是杯水车薪。 只是眼看着项目投标日期越来越近,如果不将时间全部填满,她会连一天都支撑不下去。 周五的下午,下班后温蔷走出公司大门,却忽然停住了脚步,视线笔直地看向前方。 路边停着一辆黑色轿车是纪霖深的车。 陈助站在车边,对她挥了挥手示意,看起来像是专门来接她的。 她顿了片刻,好像明白了什么,走了过去。 陈助对她问好后,拉开了车门。 彼此都没有对话,温蔷直接坐了进去,陈助也坐进了副驾。 就像是心照不宣一般,一路上,她并没有询问是去哪里。 三十分钟后,车停下了。 温蔷透过车窗一眼看到一家旅馆的招牌,上面写着安居旅馆。 恋耽美 虚小花-(18) 她略一愣。 温小姐,这边请。陈助已经率先下车,并为她拉开了车门。 这一带是很破旧的老城区,周围都是低矮的居民楼,墙壁已经斑驳得露出了里面灰色的砖头,头顶上方一圈圈电线杂乱缠绕,将蓝天切割成一个个区块。 温蔷跟着陈助从两扇贴着绿色透明纸的玻璃门进去。 这个旅馆很破旧,地上铺着磨损的瓷砖,好几块都缺了边角,还可见未打扫干净的瓜子壳。有一条黄毛土狗从后面跑出来,围着人转来转去,叫了两下,又低头去啃地上的瓜子壳。 前台是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女生,画着烟熏妆,正在嗑瓜子。她往旁边吐了口瓜子壳,看到来人了,甩出一本边角已经卷起来的厚本子让登记信息。 温蔷站在后面等着,陈助在前台办好了入住,就带着她往二楼走。 两人穿过狭窄的走廊,陈助在一处木门前停下了。 温蔷抬头一看,房间号205。 陈助用钥匙打开门,然后退让到一边,示意她进去。 房间狭小,呈设布置都显出年代久远之感。 墙壁有些发黄,地上铺着陈旧的木地板,踩上去咯吱作响。窗户正对着外面的那条街,楼下烧烤摊的烟雾从玻璃外飘上来,让房间里也有些微呛感。 温蔷环视了一圈,咬着下唇,努力将内心的不适感按压了下去。 在房间正中站了两分钟,身后有了动静,她猛地回头,看到纪霖深站在门口。 或许刚从公司过来,他穿的还是一身笔挺的黑色西装,剪裁考究,布料光鉴,与四周泛黄的墙壁格格不入。 纪霖深缓步踏进来,每一步都伴随着地上木地板的咯吱声。 就像在休息室里一样,他停在了她对面。 温蔷面朝他站着,没有先开口说话。 纪霖深看到她神情里极力压抑着的恶心感,冷笑一声,仿佛很乐意看到她这样的反应:这个地方比较合适,温小姐认为呢? 温蔷没有回答。 纪霖深语调带着讽刺:温小姐不会还以为,我会把你带到我家里去吧? 温蔷缓缓松开牙关,淡淡道:我没有这么想。 纪霖深眼神掠过她面庞,又开口了:你觉得这个地方怎么样? 凭他现在的经济条件,即使不去家里,也能去最高档的酒店。但他依旧安排她到这里来,自然是有他的用意。 他刻意没有带去家里,因为她的地位名不正言不顺,根本不配登堂入室。 他只是要得到她而已,并不是让她成为他名正言顺的女朋友。 这一点,温蔷也明了。 所以,她没什么可争辩的。 她终于平息了情绪,目光平静如水地环视了一圈,勾唇:抬爱了。 这话让纪霖深出乎意料,他眉心几不可查地跳动了一下。 她倒乐意看到他这个反应,继续:那我们,直接做? 温蔷直白的话语让纪霖深只觉得太阳穴突突地疼,盯着她的眸色晦暗,表情也不可控制地变得阴戾起来,像是内心蛰伏的猛兽逐渐苏醒且变得暴躁。但他却没有真正动她。 温蔷站在原地,迎上他的目光。她想通之后,也不怕了。 像是在对峙,却没有人有下一步的动作。 万物好像静止了。 只有从窗户外升起的烧烤摊炊烟在昭示着时间的流逝。 下一秒,温蔷听到纪霖深冷冷道:这间房是为你一个人准备的。 她一怔,却看到他转身往门口处走去。像是丝毫没有犹豫,连头也不回,直接开门走了出去。 就像在表示,他不屑于睡在这种地方,叫她来只是为了戏弄她。 而且,即便在这种地方,他都不想碰她。 休息室的场景,又重演了一次。 但是这次...... 哎,等等。身后传来温蔷的声音。 纪霖深停下脚步,回头:怎么? 没什么,就是想问一下。温蔷斜倚在身后的圆桌上,唇角微微翘起,像是很自然地询问 这个旅馆,管早餐么? 作者有话说: ◎最新评论: 【气死我了,这个别扭的狗男人!】 【 【哈哈哈 温大小姐果然名不虚传 厉害厉害】 【救命好刺激】 【好的!要我是蔷蔷就当在这里叫了个duck!!】 【好的!要我是蔷蔷就当在这里叫了个duck!!】 【真的很想看hzc 笑死】 【啊啊啊】 【来个火葬场】 【纪总要狠狠追妻了】 【啊啊啊啊啊啊】 【要让纪总追妻火葬场】 完 ◇ 第23章夜晚 ◎怎么哄?◎ 什么?纪霖深蹙眉, 他完全没想到她考虑的竟然是这个。 温蔷的神情露出死水一样的淡然:最近经济上比较拮据,纪先生也知道的,能省一顿是一顿吧。 纪霖深眼神复杂盯着她, 像是看什么怪异的事物一样。 两人像是在平静地对峙, 看似平淡的空气中暗流涌动。 最后,还是纪霖深先有了动作,他似笑非笑地扯了下唇角,也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转身直接走了出去,将门甩上了。 看起来他并不想管她了, 也不会再来了。 但是温蔷并没有紧接着离开, 她缓缓地拉开窗边的椅子上坐下,食指指腹在粗糙的桌缘抚摸了一圈,忽而笑了。 她是真的打算在这里住一晚上。 夜幕降临得很快,温蔷洗漱完毕,和衣躺在床上。 睁着眼, 看着顶上除了一层白色涂漆外毫无装饰的天花板,四角上还有渗水的痕迹, 墙体被泡涨得凸起, 不知何时就会脱落下来。 马路边昏黄的灯光从薄透的窗帘上映了进来,还有楼下烧烤店劣质的炭火散发出来的刺鼻烟雾,也从缝隙飘进了屋里。 她能听到窗外的各种嘈杂声,一刻不停。 有烧烤淋油时木炭发出的滋滋声,有回收啤酒瓶时相碰撞的声音, 有男人们粗哑的划拳声还有吹牛和吵架的声响, 旁边有女人在大声地指使着小孩让去买瓶酱油, 还有各种晚班回来的电动车和还未收活的三轮车滴滴不停的喇叭声。 这里的环境比她所居住的小区更加不堪。 她很少真实地在这种环境里长时间待过, 在社会的最底层,聆听这些真实的声音。 之前的她,一直都生活在云端,从来不知道世间疾苦为何物。 她从出生起就拥有财富和宠爱,她的世界里一直是阔气的房子和漂亮的裙子。 她天生平步青云,天生高高在上。 即便是现在暂时坠落,也没有完全改变她的心性。 其实温家败落以来,她虽然接受现状,虽不怨天尤人,但那份不甘心还是隐隐在心底作祟。像是气泡一般,时不时冒出平静的水面,在无数个深夜里烦扰得她辗转反侧。 直到现在,她才真切地意识到,她不再是那个不接地气的云端大小姐了。而且,她或许永远也回不去了。 那些曾经她以为离她很遥远的人与事,忽然就变得很近了,她真真切切地融入了其中。 她发现,每个人都真实而鲜活地生活着。一日三餐,寻常巷陌,布衣人家。 现在,她也是其中一员了。 她想记住这种感觉。 才能从今往后,脚踏实地生活下去。 夜逐渐深了,外面的路灯关了几盏,黑暗弥漫进来,温蔷也合眼睡去。 起初她睡得并不踏实,有些不安。但随着外面的嘈杂渐渐散去,她的意识也慢慢沉了下去。 睡梦中,她想起了十年前。 那次在小巷子里,她撞见了纪霖深与三名她学校里不学无术的混家子男生之间的打斗。两方散场后,她也独自回了家。 本来以为这件事就这样告一段落,谁知周一的时候,那三名男生竟然跑来她的班级将她堵住了。 或许是因为被她撞见自己三对一还狼狈收场的耻辱,三名男生借故找茬,半威胁半暗示地提醒她,让她在学校嘴巴逼紧一些,不然就在放学的路上小心点儿。 这番恐吓让她惊颤不已,她从未受过这样的待遇。 从小到大,她一直都很受欢迎,周围人喜欢她,朋友也很多。 那是她第一次接触到这个世界上阴暗的一面。像从出生到绽放一直都晴空万里的娇花,忽然见到了密布的乌云。 一时间她非常不知所措,回到家里,她第一时间想要告诉爸爸,但却被佣人告知爸爸出差了,等她生日那天才会回来。 她又看了看母亲纤瘦的身影,想要开口,但还是忍住了。 忽然,她想到了什么,转身朝着房子大门外跑去。 在院子进门口的花坛处,她找到了纪霖深。 他依旧穿着那身蓝白校服,正在修剪芍药的花枝。听到脚步声,像是撩起眼睫瞟了她一眼,却没有抬头,也没有停下动作。 她站在他面前,急切切地开门见山:我们学校那三个人今天来找我了, 哪三个?纪霖深语气淡淡的,像是已经不记得了。 就是巷子里堵你的那三个,他们被你打了,就来找我的麻烦。 纪霖深闻言表情没什么变化,只问:为什么不告诉老师? 老师只会批评教育请家长,根本不管用。 为什么不告诉你父母? 我爸爸出差了,我妈妈肯定打不过他们。 听到这个回答,纪霖深倒是仰起头,漆黑的眼微挑,像是觉得好笑:为什么要跟他们打? 那不然呢?温蔷皱着眉,当时他不也是靠拳头解决的问题么? 纪霖深平静地注视着她,道:去告诉你母亲,她会护着你的。 说完他拿起园艺剪,站起身,朝着后面的工具棚走去。 温蔷见他一副不想管的样子,实在忍不住了,冲着他的背影叫道:你为什么不帮我? 她有些委屈,明明自己是因为他才被麻烦缠上的。 虽然他不是直接原因,但是...但是...... 她忍不住跺了一下脚。 但是再去学校的时候,那三名男生却再也没有来找过她的麻烦。 不仅如此,他们好像还很怕她,偶尔在走廊上撞见,还会立马绕道走。 她也不明白是为什么,她最终没有告诉母亲,也没有告诉老师。她只告诉了纪霖深,因为她以为他会有办法。 但他却转身走开了。 只是隐隐约约的,她觉得他应该做了什么。 蓦地,梦里时间转换得很快,没几天就是她的生日。 金碧辉煌的客厅到处挂满了五颜六色的气球和彩带,中央站立着那个清瘦挺拔的身影。 周围是花团锦簇,中心是寒风彻骨。 只是,无论多少人发难,他的眼神只看向她,清亮的眸子逐渐转深,变幻出波涛汹涌的情绪。 也是现在,温蔷发现,时隔十年她终于读懂了他的神情你为什么不帮我? 朦胧中,听到了咚咚震天响的敲门声,像是连带着地板都在颤动。 温蔷一下子被惊醒了,朝着房门的方向看去。确实是在敲她的门,那扇布满划痕的木门看起来并不结实,每敲一下,就会有种摇摇欲垮的感觉。 这个旅馆并不高档,里面的住客也鱼龙混杂。门外好像还能隐约听到醉汉的胡吣。 她害怕得厉害,慌忙爬起来东找西看,这才发现房间里竟然没有一部座机可打内线电话给前台。于是,她又手忙脚乱地去自己包里摸索,想要拿手机报警。 这时,门外的敲门声突然停止了。 她静止住,认真听了一下,似乎有争斗声。 醉汉大喝了一声,紧接着是碰撞在墙上的闷响,伴随着一声哎哟的□□。然后好像是旅馆的工作人员来了,还有警报声,混乱了一阵后,外面就安静了。 温蔷又等待了一会儿,这才小心翼翼地、蹑手蹑脚地走到门口。木门没有猫眼,她只能从缝隙里往外面看,发现走廊里空无一人。 她终于舒了一口气,提到嗓子眼的心跳逐渐平缓了下来,抖了几下衣服领口,散散背后已经渗出的薄汗。 她重新检查了门锁,又将一张椅子挪动到门上抵住,确认无误后才回到床上。 可能是刚才那番惊扰让她耗费了过多的体力,重新躺下后困意袭来,她很快就睡着了。 晚上的夜很安静,楼下的烧烤摊不知何时已经收了,没有了吵闹声。 间或有一两辆车开过,没有按喇叭,只有灯光从窗帘上一晃而过。 第二天早上,温蔷也是被敲门声吵醒的。 她警觉地下床走过去,从门缝一看,竟然是纪霖深的助理站在门外。 陈助手里提着食盒,像是专程来给她送早餐的。 这十分出乎她的意料,打开门,陈助向她问好,说明了自己的来意,将食盒递了过来。 温蔷道谢后接了过来,进屋放在了窗户边的那张木桌子上。 她打量了下那个盒子,很精致。 桌子表面并不平整,有大大小小的刮痕,露出了红漆下的木屑。但她似乎并不介意,询问了陈助得知他已经吃过之后,就独自在椅子上坐下,吃了起来。 陈助站在一旁等待着,忍不住观察了她两眼,觉得这个女人身上有种很奇妙的气质和韵味。 明明只是一个普通的同传译员,是这座大城市中成千上万个白领中普通一员,却好像不会被淹没在人海里,有一种与生俱来的精致和从骨子里透出的优雅。让人一眼就能看到,且过目不忘。 此刻,她正安静地吃着东西,小口小口的,咀嚼的时候下意识抬头,视线望向窗户外面的梧桐叶,仿佛若有所思。 在这个破旧狭小的旅馆房间内,硬是吃出了一种优雅的法式风情的调子。 过了十多分钟,温蔷吃完了早餐后,将包装袋和食盒都扔进垃圾篓内。然后她去洗漱了一番,从里面出来后,看到陈助仍站在客厅里。 你们老板今天还有什么安排么?她直接问道。 嗯,纪总让我送您回去。 这样就可以了? 温蔷将信将疑地看了他两眼,见确实没有在开玩笑。她拿起包,对他点了下头示意自己已经收拾好了,然后两人走出了房间。 一楼前台,陈助陪同温蔷退房后,又将她送上了路边早已备好的车。 但是,他并没有跟着坐进去,交代了司机两句之后,又对温蔷致意了一下,便为她关上了车门。 那辆车很快启动,消失在马路上的车流之中。 陈助站在原地等了一分钟,眼见那辆车离去,转身又进了旅馆。 他朝着温蔷刚才入住的那间房走去,却没有在门口驻足,而是继续往里走,在隔壁一间房前停下,敲了门。 门开了,是纪霖深。 纪总,温小姐已经离开了。陈助汇报道。 早餐有送到么? 是的,按您的交代,东林食府的早茶套餐,她已经吃过了。 纪霖深点点头,不再继续询问,转身往里走。他身上是一件浅蓝色衬衣,只在后背处有些微褶皱,其余依旧平整。 陈助也跟随着进去。 这间房与隔壁温蔷所住房间并无二异,大小一致,格局一致,布置一致。同样是简陋得除了床就是窗边一张桌子、两把椅子。 现在桌上正放着一台电脑,屏幕是打开的,上面是excel列表的页面,应该是刚才还在看。 旁边的床上,被子没有被掀开,依旧好好地铺展着,只是表面有一些压痕。 陈助不动声色扫了一眼,问道:纪总是去公司还是回家? 公司。 陈助犹豫了一下,还是提议道:您要不要回去休息一下?这种地方,昨晚可能睡得不太好。 恋耽美 虚小花-(19) 不用。纪霖深已经拿起外套穿上,然后朝门口走去。 陈助不再说什么,过去将桌上的电脑收好,跟在后面。 刚走出门,纪霖深像是又想起什么,停住脚步转身看向他,但却没有说话。 陈助一秒了然,主动道:温小姐看起来昨晚休息得还不错。 纪霖深听了这话,简单点了下头,这才继续朝着长廊出口走去。 陈助安排的另一辆公务车已经停在了楼下,两人坐上去后,朝着公司方向驶去。 车辆突出车流重围后上了高架桥,速度提升,两旁的护栏节节倒退,被拉成了一条模糊的灰色长带。 路途中,陈助偷偷瞄着后视镜,瞧见后排的纪霖深似乎心情并不太好。眉心微蹙,唇线抿直,手肘撑在扶手上,虚支着下颌处望向窗外。 而且能明显看出他并没有休息好,眼下有一层薄薄的灰青色。 他想到,老板安排他带温蔷来这个旅馆,又将她一个人撇在房间,自己却也没有离开,而是在另一间房跟着住了一晚上。 这一系列别扭的行为,这种难以名状的纠结,很难看到出现在这位一向杀伐决断雷厉风行的商场精英身上。 或者说,人常道,事业得意,就必定情场失意? 想到这里,陈助觉得对自家老板的心理症结有了点儿数。 他侧过身子,头向后转,小心翼翼地建议道:纪总,您别怪我多嘴啊。其实现在的女人都不吃强硬这一套了,是需要哄的。 话音刚落就看到纪霖深的目光从窗外收回,凌厉地扫射过来,他即刻噤声。 怎么,他猜错了? 他有些后悔,确实,是自己冒失了。老板从来不谈论这些儿女私情的,偶尔听到公司高管的八卦都会皱眉,怎么会允许别人谈论自己的。 车内的气氛变得有些焦灼,窗外的景物一帧一帧地倒退,却没有将凝固的尴尬带走丝毫。 安静片刻后,陈助正想着怎么道歉,却听到纪霖深轻声问了一句:怎么哄? 他眼神瞬间一亮,第一次看到老板这种反应。 看来任何人都不能免俗,只要为了心上的女人,什么样的男人都脱离不了言情剧的套路,放下身段跳出人设,去搞玫瑰烛光游乐场那一套讨对方欢心。 于是,他来了兴致,开始滔滔不绝地阐述自己的想法,提出了一系列的方案和方法,尽数哄人的好处和优点。 十分钟过去了,陈助说完之后,满怀期盼地看着纪霖深。 纪霖深从开始到听完,全程表情都没什么变化。 陈助咽了下口水,最后又强调了一句:两人之间要加深感情,真的是需要哄的。 纪霖深看了他两秒,稍稍换了坐姿往前伸直长腿,又转头看向窗外。 良久,才缓缓开口:那为什么不能她哄我? 陈助:......??? 作者有话说: 关于小巷子那段情节,在第10章。 ◎最新评论: 【男主,你这样会失去女主的,嘻嘻】 【为什么还没有更新?】 【困】 【什么时候更新!】 【更新了吗更新了吗】 【无语,纪总这样你讨不到老婆的】 【下一章,记总被哄】 【小姐姐快哄哄纪总吧~】 【哈哈哈哈哈】 【 【撒花】 【想屁吃的男人,笑死我了】 【哈哈哈哈哈傲娇!】 完 ◇ 第24章他家(双更合一) ◎想来勾引我?◎ 与此同时, 温蔷的车辆已经停下了。 她推开车门下去,面前是文星翻译公司所在的写字楼。她并没有让司机送回家休息。 她朝着那栋那楼走去,周末来这里加班的人不算多, 她是其中一员。 现在秦琳给她派的活儿最多, 所有组里其他人不愿意接的任务都会交给她,而她几乎照接不误。 周六的晚上,温蔷被派去担任一场晚宴的陪同翻译。 她穿了一条米白色的套裙,半礼服半西装的样式。这是她的惯例,比会场里的其他人多了些正式,又不会显得格格不入。 酒店门口, 她被助理指引到了那位翻译服务对象面前是一位车行的老板。 那位老板五六十的年纪, 偏矮挺肚,头发已经秃成了地中海,脸上泛着油光。一看就是常年混迹在酒桌上的那一类,也是大多数这个身家财富值的男性的普遍模样。 纪霖深那样的才是其中的另类。 那人见到温蔷,明显神色变得不一样了, 像是很亢奋。 他第一句话没有跟温蔷打招呼,而是顾自念着:哎呀, 漂亮、漂亮...... 温蔷装作没有看到他眼神里不正常的打量, 还是不卑不亢地向他问了好:王先生您好,我是温蔷。 哎哎,温小姐好啊。王老板呵呵笑了好几声,本来伸出了手,看到温蔷只是微微躬身没有跟他握手的示意, 又收回去抹了把下巴。 温蔷跟随着王老板走进会场。 是一个不大不小的会场, 看起来倒像是私人举办的宴会, 规模不大。里面的装潢倒是华丽, 灯光非常绚烂。 里面宾客不多,三三两两地低声交谈。若不是头顶的灯火通明,会显得有些冷清。 温蔷扫视了一圈,忽然发现了一件事在场并没有外国人。 触目可见的面孔都是黑发黄皮肤,应该都是国人。 那么需要她来翻译什么? 正想着,忽然王老板声音传过来:温小姐,你这跟一场翻译能挣多少钱啊? 这个直白的问题让温蔷微微皱眉,加上行业内收入需保密,她只含糊道:不一定,根据译员自身等级浮动的,三位数到五位数都有。 王老板闻言做出痛惜的样子:这么点儿钱,太辛苦了太辛苦了...... 王老板话还没说完,身边就有个声音响起:王总,好久不见了。 她转头,见一名中年男子正跟王老板打招呼。两人握了手后,那人视线瞟到她身上,像是惊艳地睁了睁眼,又重新转头与王老板相识一笑。 温蔷皱了皱眉,她察觉到两人的笑容里有种心照不宣的低级意味。 果然,下一秒,那人就拍了下王老板的肩:行啊,搞上了这样的尤物。 他的声音没有刻意压低,似乎并不在意温蔷会不会听到。因为她怎么想,高不高兴,并无所谓,她只是被带来的女人。 至此,她也明白了什么。 她偏过头,转开视线,按压着自己的反感,努力保持着专业而克制的姿态。 如果没有需要她出面的翻译任务,那么她就熬过这两个小时就好了。 但明显这两个小时是不会平静过去的。 忽然,那中年男人像是在她后方看到了什么,立刻眉开眼笑。 纪总! 他连忙迎了过去。 听到这个称呼,温蔷心头一颤。像是着了魔一样,听到这个姓,就会起一阵下意识的心理反应。 尤其是在现在这个场景下。 但随着脚步声扣响地面的闷响逐渐靠近,那不紧不缓的态势,和压抑逼人的气息,温蔷缓缓转头的时候已经知道了答案。 她正对上纪霖深的视线。 他的目光没有在她身上停留,而是扫了一眼旁边的王老板。 倒是另外那个中年男子很是殷勤,连忙介绍道: 纪总,这是畅途车行的王总。 纪霖深没有开口,又看了一眼温蔷那边。 哦,那位啊。中年男子头稍稍偏向纪霖深身侧,压低声音道,那是他带出来的情儿。 他向纪霖深挑了挑眉,不需要过多解释,他们男人应该都懂的。这种场合,自然要带个漂亮的女人出来了,不然还能是原配么? 纪总。王老板当然也顾不上介绍温蔷,急急忙忙递上自己的名片,以后有任何需要的地方,我一定尽力,一定尽力。 纪霖深抬手接过名片,眼睫微敛,淡淡问了句:任何都可以么? 哎哎,那当然,纪总一开口我肯定鞠躬尽瘁竭尽全力...... 那人马屁还没有拍完,忽然听到纪霖深道:那我要她。 旁边两个男人都愣住了,齐齐顺着纪霖深示意的方向看去。 温蔷。 王老板嘴角抽了抽,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复。 他是之前听说现在翻译公司漂亮的女译员很多,还能带去参加宴会,所以像是订商品一样订了一名,也不管有没有实际需要。 看到派来的温蔷是个极漂亮的女人,立即动了心思想出点儿钱长长久久养在身边。刚才这提议还没来得及跟这小女人商量,就来了个横刀夺爱的。 这...... 王老板犹豫不定,但另一名中年男子反应倒很快,马上跟他狠狠使了个眼色。 还考虑什么,这样的人物好多人巴结都巴结不到,送上门来的献殷勤机会还不快抓住! 王老板会意,心里也清楚此话不假。 于是,他只能忍痛道:这位是翻译小姐,纪总需要她翻译,呃...那就去为纪总翻译吧。 温蔷安静立在旁边,没有出言反对。 纪霖深视线淡淡睨她一眼,没说什么,转身朝着会场另一边走去。 温蔷也跟上了。 呆在他身边的压抑,总好过忍受这些男人的猥琐。 纪霖深一路直行,穿过会场中央,直接走到了外面的露台。 夜色浓深,空中只缀着几颗疏星。露台上没有灯光,只有会场里面的光线带来半明半暗的光影。 刚往外走两步,纪霖深便转身,直直地拦在了她的面前。 温蔷及时收脚,差点儿撞上他的胸膛。 你是有多缺钱?纪霖深的问话直白又锐利。 我是被公司派来出陪同翻译任务的。温蔷道,我也没有想到这个人心怀鬼胎。 你既然都知道那个人心怀鬼胎,为什么还待在他身边?纪霖深语气里的怨怒几乎不加掩饰。她为什么不走开,或者直接给那个人一巴掌? 我在工作。温蔷面色平静,我需要考虑到后果。 后果?只有金钱损失是后果,别的就不是后果?纪霖深神情失却了平日里的冷静淡漠,语气愈发急躁起来,难得一口气说了很多,你有没有想过,你一味妥协,他又会对你提出什么进一步的要求?你倒时候又怎么拒绝?你会不会答应...... 纪霖深。温蔷叫了他一声,打断了他。 她睫毛忽扇了下,声音又凉又薄: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此言一出,周围骤然陷入死寂。藏青色的苍穹铺天盖地压下来,那一丝云层也被黑色浸染得灰蒙蒙一片,星星已经彻底消失不见了。 纪霖深不再说话,唇线绷直,盯着她。双眸被夜色浸泡着,又暗又深,像是不见底的枯井古潭。 温蔷的话像是直接撕开了一个冷漠的事实。 是的,他们知晓彼此青春年少时期的模样性格,他们有无数次剪不断理还乱的命运交集,他们有过片刻温香软玉与冰冷生硬相碰撞的肌肤之亲。 但本质上,他们毫无关系。 他凭什么来质问她? 他没有资格说这些话。 晚上到家后,温蔷洗了澡,将那一身被迫沾染上的风尘气全部冲掉。 从浴室出来,听到手机响了,是秦琳打来的。她说这次翻译任务是她的失误,此次甲方评价不会算入温蔷的业绩考评中,所以绩效不受影响。 温蔷应了两声,挂了电话。 她猜到是谁去处理的这件事。 因为她说她接受不了金钱损失的后果。 她将手机随手放到茶几上,用毛巾擦着头发,不自觉就走到了阳台处,透过玻璃眺望外面。 这片老小区没有繁华的夜景,也没有车水马龙川流不息,只有一些昏暗的路灯,在树叶的掩映下若影若现。 她的视线收回,又投向了左边的白墙上。 墙上的日历一页页地被撕掉,冷清清的家里似乎只有那一张薄薄的纸页在昭示着时间的流逝,也在提醒着她时间从不为任何人的艰难而停下脚步。 或许,她不应该激怒纪霖深。 忽然,放在茶几上的手机传来了震动声。 她转身进到客厅,拿起手机,看到上面是一个似曾相识的陌生电话。 按下接听键。 接通之后,对面却是一片无声,半晌的寂静。 温蔷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抓住手机的手指紧了紧,依旧贴着耳旁,但也没有主动开口说话。 喂,过来。对面终于传来了声音,冷冷的声调,带着嘶哑。 温蔷一下辨识出了是谁的声音,心突突地跳快了一拍。 和她猜的一样。 什么?她下意识问道。 过来。纪霖深没有解释,只是又重复了一遍那个指令。 哪里?温蔷将毛巾搭在椅背上,深吸了一口气,地址发我。 那边将电话挂断了。 然后手机屏幕上显示收到一条信息,是一串地址。 温蔷攥着手机,盯着那一串地址看了几秒后,熄了屏幕。 然后她进房间,将身上的睡衣换下了。不同于今天在会场时的米白色套装,而是一条红色的裙装,无袖、收腰、开摆,又迅速画了个淡妆。 临出门时,忽地又想起了什么,她重新折回来,拉开抽屉拿了一板早就买好的药片放进了包里。 时间不过十点,温蔷出门拦了一辆车,四十分钟后就到达目的地。 纪霖深发过来的地址是一处公寓。 位于市中心的顶级小区,寸土寸金,安保也森严。 温蔷站在小区外面,仰头望了眼隐蔽在层层密林里的高楼,像是黑暗森林里露出的城堡塔尖,看起来像是纪霖深住的地方。 她其实猜到他让她过来是为了什么,但她没有想到,纪霖深竟然会真的让她到他家里来。 可能小区的保安已经提前接到了通知,所以她一路畅通无阻,电梯入户。 是一个宽敞通透的平层公寓。 里面的面积非常大,光进门处供人挂外衣的步入式壁橱便有十平,抵得上一个普通房间大小。 迎面玄关开阔,黑色大理石地面水光锃亮,在窗户透进来的夜色下显出些阴森森的暗调。 温蔷往里走,视线定格在门口的柜子上。 她一眼认出来,鞋柜的门把手为南非玉石打造,通常只用做吊坠或是戒指类的首饰,价值不下六位数。此刻安静地镶嵌在深灰色的柜门上,散发着冷冷的光。 很豪华,却又毫无温度。 她扫视了一眼,看起来,房子装潢布置似乎并不是纪霖深自己决定的。 她不觉得他有那份闲心自己亲力亲为挑选建材,应该是图省事全包交给装修公司了。整个装修风格冰冷而刻板,没有一丝个性化的气息。 而且,即便是用了最昂贵的材料,也无人可欣赏。因为整个房子看起来没什么人气,像是除了唯一的主人外没有人踏足过此地。 纪霖深已经早早站在玄关往里处等她,穿着灰色居家休闲装。领口处最上方的扣子是解开的,前襟松弛显出几分不易觉察的散漫。 温蔷迎面对上他,闻到一股酒气。 你喝酒了?她问。 纪霖深没有回答,转身回了客厅。 他确实喝了高浓度的威士忌,烈酒,烧心,一股恶心之感现在还在胃里翻涌。 一种久违的感觉。 草根出身,没有背景,早年间一个人摸爬滚打,少不了在酒桌上应酬。 现在地位高了,不是所有的酒都要喝了,也不是任何人都有资格跟他喝酒了。不到迫不得已他不会饮酒,更不会自行饮酒。 恋耽美 虚小花-(20) 但是今天,却迫不及待地,想要麻痹自己。 因为他要主动给一个女人打电话。 一个不想跟他扯上关系的女人。 温蔷跟着走了过去,看到纪霖深坐在客厅中央的长沙发上。半倚半靠着沙发垫,两条长腿向前随意伸着,一手搭着扶手,显得有些懒散。 他在家的样子跟在工作场合看起来完全不一样,头发也没有经过打理,头顶处凌乱地支棱起来一些,额前又垂了一些。 面前的茶几上除了酒瓶子,还有易拉罐、包装袋,乱糟糟的,部分还掉到了地上。 温蔷没有跟着在沙发上坐下,而是站在一边。 纪霖深撩起眼睫,从头到脚缓缓打量了她一番。眉目精致,红裙衬得肤色白润,领口露出的锁骨弧度柔滑,连肩头到手腕的曲线都是迷人的。 他轻嗤出声,语气嘲讽:大半夜的,打扮这么勾人是想做什么? 温蔷并不恼怒,抬手将披肩发拢到脑后,松松地挽成了一个发髻,淡淡一抿唇:即使是来给你当下人,也得做个精致的下人不是? 说着她弯腰拾起垃圾桶,上前一步到茶几前,俯身准备将垃圾抹到垃圾桶里。 她知道纪霖深心里有症结,之前他母亲在温家当佣人,那么现在她就来给他当佣人。 只有这样,才能够给他平衡感,抚慰他积怨已久的怒气。 她现在什么也不顾了,什么面子,什么尊严,什么骄傲,眼看着竞标日期一天天临近,她只想早点儿将父母从沼泽地里拉出来。 她确实不应该激怒他。 但刚抹了一下,温蔷手腕就被纪霖深握住了。一股劲传来,捏得她骨头生疼。 谁让你做这些了?纪霖深半微眯着眼,面露不虞。 然后顺势往后一扯,让她跌落到了沙发上。 温蔷脑后临时挽起来的发髻撞到坐垫上,即刻松落了下来,散在沙发上。头发还没有完全干,有些湿润的水汽,在头顶光线的照射下,盈盈泛着光。 有几根落到了她的唇边。 紧接着纪霖深双肘撑在她的颈侧压了下来,将两人面庞距离拉进,恨恨道:你以为我大半夜把你叫来,就是为了让你给我打扫卫生? 温蔷躺着未动,眼神平静地与他对视:当然不是。 纪霖深垂眸看着她,两人都没有再说话。 忽地,纪霖深眉心一跳,低头凑近她颈窝处,状似吸了一口气:喷香水了? 温蔷没有否认。 纪霖深用手指缓缓将那几根发丝从她唇边拨开,捏着她的下巴:真是来勾引我的? 温蔷咬了下唇,最终那股挣扎的表情还是淡淡地化开:不可以么? 纪霖深哼笑了一声,语气冷淡又讽刺: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你提出把身子给我,我就会放弃竞争那块地?你以为你还是温家那个大小姐,金贵得值三千万的合同? 我是不是大小姐不重要。温蔷直视着他,眼神里有种决绝的光亮,缓缓启唇,你觉得我值,我就值。 纪霖深就这样俯着身子,撑在她的上方,目光毫不掩饰地扫过她的眉眼、唇瓣、脖颈,再往下,眸色深沉起伏,暗流涌动...... 空气中安静得似乎能察觉到风吹过的声音,带来些深深浅浅的欲望气息。 在温蔷即将闭上眼的时候,却感到身下的沙发回弹了些弧度,像是压在她身侧的手收了回去。 她睁开眼,看到纪霖深竟然已经起身站了起来。 他没有再看她一眼,朝着自己卧室走去,进去后砰地关上了门。 第二天,温蔷从客房出来的时候,太阳已经升至半空,明媚的光束从落地窗透进来,洒满了大半个客厅。 暖色的光晕下,家里多了几分烟火,深色系的家具也显得没那么冷清了。 温蔷往纪霖深的房间看了一眼,门是紧闭的。不知道是已经出去了,还是没有起。 她索性自己走到餐厅,从桌子上拿了两片面包,随便吃了两口。 忽然间,她注意到餐椅上搭着他的一件外套,像是换下随手放在这里的。 又往客厅那边扫视了一圈,看到沙发上也扔了两件,还有玄关处的挂钩上也是。 与工作时的严谨不同,生活得很随意。 温蔷想了想,干脆过去把这些衣服都拾起来,抱着进了洗衣房。里面洗衣设备一应俱全,光洗衣机就两台,旁边还有一台烘干机,一台空气干洗机。 顶上有一溜柜子,打开里面是各种洗涤剂,不仅清洁衣物的按照材质分为好几类,还有柔顺剂和漂白剂。 她不相信纪霖深每天这么忙还会抽出时间来专门研究衣物洗涤,所以,他应该是有保姆的。 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来帮他打扫。 她伸手拿了两瓶下来,仔细看着上面的说明。 现在的她,已经不是那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了。 她不会单纯地以为,将衣物脱下随手放到沙发上,第二天便会自动神奇地、干净整洁地、笔直熨帖地出现在衣柜里,她只需要伸手取出来就行了。 现在的她,完全知晓这些洗涤过程,也能看懂那些洗衣剂上繁复的功用说明。 她的双手浸泡过冷水里,她也生活在了烟火里。 温蔷有条不紊地将所有衣物按照颜色深浅和洗涤要求分别进行整理归类,然后放进了不同的洗衣机。 正准备关上舱门的时候,忽然瞥见,纪霖深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洗衣房门口,就这样环抱着手臂沉默地看着她。 温蔷动作停下:你还有衣服要洗么?可以一块拿来。 纪霖深不领她的情:没有。 温蔷转回头,将洗衣机门关上。 纪霖深看到她拿起了一个蓝白色的瓶子,确认了下上面的名称后,打开洗衣机上面的一个小盒盖子,倒了两勺蓝色的液体倒了进去。随后又拿出另一种黄色的瓶子,重复这个过程。 动作熟练而利落,像是做过无数次。 温蔷的头发被一根红色皮筋松松地束在了脑后,鬓边垂下来一些,勾勒得她小脸白皙,侧颜精致。 即便是在做这些充满了烟火气息的家务杂事的时候,都像是带了一种美好纯粹的气质,举手投足间有一种独有的吸引力。 让人忍不住产生了一丝幻觉,现世静好,莫过如此。 更让人忍不住,希望她能够长长久久地留在这里。 渐渐地,纪霖深盯着她出了神。 看着看着,他不免有些意动,俯下身。 察觉到他的身影靠近,温蔷猛地躲开了,动作幅度很大:你做什么? 看到她下意识的动作和眼里不掩饰的拒绝,纪霖深像是从思绪的幻境中清醒,表情恢复了那股冷厉。 他重新直起身,声音像是淬着冰: 你既然这都不愿意,还来谈什么条件? ◎最新评论: 【额,其实感觉女主还是很高高在上哎】 【今晚九点准时更~】 【真的很气啊臭男人!】 【啊啊啊】 【撒花花】 【我有点不清楚女主现在喜欢不喜欢男主呀,后面该怎么转变?】 【撒花】 【 【哈哈哈哈 我们的小姐姐终究是迷人的大小姐】 【希望明天继续更呀,真的好期待女主哄哄男主 ,希望女主父亲破产与男主之间是一场误会。让女主心疼一下男主,男主就会乖乖的了。】 【同居吧】 完 ◇ 第25章卧室 ◎只睡一次?◎ 温蔷愣住了, 这才反应过来,是自己下意识的动作又触到了他的逆鳞。 她搭在洗衣机上的手动了动,但一时又不知道该如何弥补。 她敛眸, 干脆按下洗衣机的启动键。 顿时, 震动声响起,充斥着整个洗衣房,也填补了两人之间尴尬的空白。 终于,温蔷开口:我...... 我今天要去公司。纪霖深打断了她。像是很自然又生硬地转换了一个话题,没有再持续刚才的尴尬。 温蔷稍怔:那我呢? 你想呆就呆着。 说完纪霖深就转身走了。 温蔷站在洗衣房里,听到玄关处传来关门的声音。 一整天, 纪霖深都没有在家。 温蔷从洗衣房出去的时候, 客厅里空无一人,他已经离开了。就这样一直到下午,也没有见到他的身影。 她不知道今晚他还会不会回来,手机放在旁边,她盯着看了很久, 最终还是没有碰。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偌大一间豪华公寓, 却变成她鸠占鹊巢, 将主人赶了出去。 她没有离开。像纪霖深说的,想呆就呆着。 那她就擅自理解为,他想她呆着。 她独自一人坐在客厅沙发上,看到整面落地窗外,日升日落, 云卷云舒。夕阳像流淌出来的蛋黄, 暖橘色调逐渐溢满了整片天空, 延伸至目光所不及的地平线。 这个公寓的视野很好, 能享受到常人所无法享受的美景。只是不知道他一个人坐在这里的时候,是否会觉得孤寂。 她又回想起上午时的场景,自己下意识的反应。 但她是真的讨厌纪霖深么? 她想起十年前那次,她因为摔倒在泥地里而扭伤了脚踝,她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就让纪霖深抱她进去。 她不抗拒他捏住她的脚踝,不抗拒他的掌心贴在她的肌肤上。 他给了她稳稳的安全感,也让她有所依赖。 她也曾经在教室听着课偶尔走神的时候,偷瞄一眼窗外的蓝天白云,头脑中隐隐浮现出那个永远穿着蓝白校服的少年。 如果没有发生后面那一系列的事,会不会他们是另一个走向。 会不会她现在,会以另一个身份出现在他家里,会以另一种关系坐在这里? 更重要的是,不会一个人坐在这里。 夕阳终究完全消失在地平线尽头,将深浅不一的晚霞尽数收了回去。 暮色四合,夜晚起锚,天色逐渐黑了下来,将一切光景都遮蔽其中。 她的视野里,再也看不到了蓝天白云。 温蔷从沙发上起身,去玄关处从自己随身带的包拿出了一些衣物,进了浴室。 她需要好好地冲洗一下头脑,让自己思考一下。 浴室的水流哗啦啦在地面溅起水花,温蔷站在喷头下,闭着眼,忽然听到大门开锁的声音。 她关小了水流,侧耳倾听了一下,好像是纪霖深回来了。她听到了钥匙碰撞到大理石桌面和直饮水机运作的声音,还有轻微的脚步声。 她低头默了默,水流顺着睫毛盖过双眸,然后又重新将花洒开到最大。 浴室里雾气笼罩,让整个玻璃面都蒙上了一层棉花糖一样厚厚的霜。而后凝结成一股股水流,蜿蜒着滑落下来。 温蔷的脸被蒸得发烫,耳边轰轰的,意识也有片刻的放空。 最终,她还是关了花洒,从架子上取下浴巾。 从浴室出来的时候,客厅里却没有人。只有玄关处开了一盏小灯,微弱的灯光让整个客厅镀上了一层清冷色调。 温蔷往里面看去,房间尽头的那间房房门是关闭的,底下有光亮渗透出来。看样子纪霖深并不打算跟她打照面,已经回到他的卧室了。 而且,他还没有睡。 温蔷盯着房门底下那道光亮的缝隙看了许久,直到被灯光虚晃得眼神有些失焦。 而后像是下定了决心,一步一步朝着那扇门走过去。 在门口停下,又静止了片刻,才将手放到门把上往下一压。 门就这样拧开了,静静的,没有一丝声响。 但里面的人却几乎是立即就看了过来。 纪霖深正坐在床上,手里摊开一本书,书页被门带进来的风翻动了一页。床头上一盏台灯开着,是偌大的房间里唯一的光亮。微黄色的缱绻光晕,以床头为中心散发开来。 微光照着他的眸子,眼底渐起微澜,又被压抑着平息。 温蔷与他对视,在身后反手将门关上。 咔嗒一声,像是隔绝了外面所有的干扰。 而后她朝着他那边迈了一步,第二步,第三步...... 随着脚步的移动,她的身形被那簇黄光逐渐照亮。她身上穿了一件烟粉色的丝质睡裙,锁骨处阴影时深时浅,肩膀上的细带摇晃,裙边荡漾出一圈圈波纹。 她走到床边,顿了一下,然后抓住了被沿。 高档平滑的面料顿时褶皱成一朵菊花,她停顿了一下,掀开被子,坐了上去。 纪霖深全程一言不发看着她,眸色晦暗,敛住了所有情绪。 待到温蔷坐到他身边时,属于她身上的清香一下子充斥了床上这片空间,连带着被子都沾染着。他身形一震,唇微微张开,但又没发声,胸膛处起伏一下,堪堪维持着镇静。 温蔷没有说话,侧身伸出双臂勾上了他的脖子,就像她无数次做过的那样。然后身子上提,仰头亲上了他的嘴唇。两相触碰,又柔又软。 像是一片带着温度的羽毛扫过冰块,将其一点点融化成水。 她轻微的呼吸就这样落在在他的肌肤上,连带着她的馨香。 是他无数次,梦寐以求的。 温蔷双手松开他的后颈,落下到睡衣领口处。 从第一颗开始,到第三颗时,已经隐隐露出了他内里的胸型轮廓。 纪霖深确实身材极好,有健身痕迹,却不过度。穿衣时只觉得清瘦,只有露出来的时候才能看清楚明晰的纹理,即使她怀揣着目的,也不免觉得他散发出的荷尔蒙气息诱/惑力十足。 忽然,她的手被纪霖深抓住了。下一秒,她的背脊就紧贴在了床单上,正面是来自他身体的力量,还有从他肌肤传来的源源不断的热感。 你想做什么?纪霖深声音低沉,眸光像是要将她刺穿。 温蔷没有回答他,手轻轻挣脱他的手心,食指指腹直接触到他的肌肤上,划过他的胸口。 一下,两下,三下 手又重新被他抓住了。 你确定?纪霖深的声音蓦地有些哑了,带着犹疑。 温蔷抿唇,与他对视。她也听出了那一丝犹疑,明白他眼神里的探询,如果她摇头,那么他也不会继续下去。 但是...... 她纤长的睫毛颤抖着,像是被风掠过的羽毛。 但终于复归平静。 周围一片寂静,有风吹起窗帘的一角,又缓缓落下。 她淡淡地嗯了一声。 一秒寂静,随即纪霖深喉咙闷哼了一声,拳头猛地打在她耳边的枕头上,深陷下去。她听到,他似乎还暗骂了一句。 但下一秒,就不再是她主动了。 纪霖深的动作有些急躁,也有些粗暴,不顾章法。 伴随着他几乎咬着牙的气息:温蔷,你不要后悔。 温蔷闭上了眼,任凭他的动作,转瞬间两人之间就没有了任何障碍。 但纪霖深却没有下一步行动。她睁开眼,看到他欠身从旁边的抽屉里拿出了什么,打开。 她一怔,第一反应不是为什么他会准备这个东西,而是他竟然会主动用,在她都没有提出来的情况下。 紧接着她已经没有功夫去考虑这些。 尽管她已经做了无数次心理准备,不停地告诫自己:放松,放空,过去了就好了,忍过去就好了。 但身子却忍不住收缩,抵御防线不受控地开启,下意识很想蜷缩起来,表情也随之皱成了一团。 看到她双眼紧闭眉头紧皱的样子,纪霖深内心怒火灼烧,强烈的酸涩感涌上来,一把掐住她的下巴,强行板正,命令道:睁眼! 他不许她这么痛苦,不许她这么厌恶他。 上午在洗衣房里,她下意识的躲避已经让他的情不自禁显得难堪无比。 他去公司,也是想要逃开。生平第一次,没有去直面问题。 恋耽美 虚小花-(21) 但直到进门的前一秒,他都没有勇气问一句,她有没有离开? 他都已经没有去打扰她了,现在她自己主动送上来,却又做出这副表情,就是为了故意来恶心他,折磨他么? 温蔷缓缓睁开眼,眸中含着泪水,应了一声:痛... 尾音颤抖,像是在控诉他的暴戾,又像是带着撒娇求饶的意味。 纪霖深顿住了,双眸暗深盯着她,不再说话。 片刻后,他重新低下头含住了她的唇。 随后,他开始变得温柔,变得有耐心,让她的挡抗反应慢慢减弱。 温柔抚慰之下,温蔷发现,自己好像并没有想象的那样排斥他的接触。反而有种异样的身理上的欢愉感,抑制不住地从内心深处升起。 尽管她不愿意承认。 顶上的台灯黯淡了几度,淡黄色的光晕洒在布料的暗花上,上面的起伏像连绵的山脉,深深浅浅。 有影子映在墙上,隐隐约约的轮廓,但边界却不甚清晰。像是一团黑色的火焰,在燃烧,在跳跃,难以熄灭。 温香软玉间,纪霖深恍惚记起很久之前的一幕。 当时他在温家院子里修剪树枝,忽然,看到温蔷的身影在余光中出现。 她第一次走下了石板路,踏着泥土地往这边过来,看样子想抓一只正停留下花苞上的色彩斑斓的大蝴蝶。 她的手刚伸到半空,咔嚓一声,他举起手里拿着大剪刀,在她面前虚剪了一下。吓了她一跳,下意识缩手,蝴蝶也被惊跑了。 她不满地看向他,嘴撅起,充满了大小姐的嗔怒。 那时候他们还没有任何交集,也没说过一句话。 有毒。他当时只简短蹦了两个字出来,也没看她,继续剪自己的。 温蔷也不感激他,反而瞪了他一眼,哼了一声就扭头走了,又回到了她的青石板路。 他目光往那边偷瞄过去,注意到她的鞋面上沾了些泥土。在一片白色的高档漆皮面上,显得刺眼而突兀。 她不应该踏足这一片的,那才是她应该在的地方。 他踩在泥土里,她走在青石板上。 他想,他们两人之间,有着不该逾越的距离。 但是 纪霖深收回思绪,屏息。温蔷下意识地收紧搂住他后颈的手臂,下巴抵在他的肩窝,将他抱住,眼里汪着水雾,嘤咛了一声。 现在他不这么想了,他和她之间,也是可以没有距离的。 夜色深暗,窗户虚掩着,借着夜风,窗台上盛开的蔷薇花香味被吹了进来。弥漫了整个房间,与一室旖旎纠缠在一起。 终于,那个蔷薇花一样的女孩,也像蔷薇花一样绽放。 第二天醒来后,温蔷略偏了下头,看到自己乌黑的长发散落在枕头上,像是蜿蜒的丝带。 旁边床榻已经空了,只有凌乱的床单,昭示她这一切不是做梦。 另一边有布料的窸窣声,她转头看过去,见纪霖深正站在床侧。裤子已穿好在身,正弯腰拿起衬衣准备套上。 她也撑着手臂强行半坐起来,浑身吃痛。 其实昨晚,纪霖深只要了她一次,但是她自己神经紧张,再加上一系列的心绪激荡,所以整个人还是很累。结束后就直接靠在他胸膛睡着了,就这样一整晚都睡在他的床上。 她低头,看到自己胸前胳膊腿上全是红印。 再一抬头,看到纪霖深正将衬衣套上。布料还没有贴上他肌肤的那个间隙,她看到他白皙的后背上有她手指的抓痕,肩头还有咬的牙印。 像是两人打了一架,而他还是受伤更惨烈的那个。 其实说起来,重逢以来他们之间的这般斗争,并不比真正打一架更轻松。 但好在,终于结束了。 以完全融合,作为彻底割裂。 他和她的纠葛,终于有了个了结。 除了这一身痕迹,什么都不再留下。 想到这里,温蔷叫了他一声,纪霖深转过头来。 这下我们恩怨两清了,你什么时候兑现你的承诺。 恩怨两清?纪霖深系着衬衣扣子,冷冷地笑了下,谁说的? 温蔷瞳孔一睁,坐直了身子,似是不相信他会这么抵赖。她之所以同意这个交易,是因为相信他有这个基本的诚信,最起码说过的话不会食言。 她有些急了,也顾不得什么羞耻:你自己同意的,我们睡过了,就不再计较以前的事了。 纪霖深俯下身直视她,眼神微眯,语调轻却冷:那我有说过,只睡一次? 作者有话说: 已替~ ◇ 第26章晚宴 ◎他放弃抵抗了。◎ 夏日清晨, 天空蓝得几近透明,阳光热烈却不刺眼,致远科技大楼的六角星形光柱也减去了几分冰冷锐利。 纪霖深从办公桌上厚厚一沓文件中起身, 缓缓踱步到落地窗前。 22层的高楼, 有着俯瞰一切的视野,能将外面的车水马龙和川流不息尽收眼底。 也容易让人产生一种错觉,认为自己掌握了予取予夺的生杀大权。 而如今却也不仅仅再是错觉。 他一步步实现了自己的目标,从需要他人资助而到处路演拉投资的创业者,如今也成为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资方大佬了。 窗边有一架紫檀木不规则形高台,上面摆放着一瓶红酒。 名贵的限量牌子, 红色的液体在阳光的照射下, 散发出暗红色的光。 纪霖深视线不经意间扫过,又移开。 他并不是什么出淤泥而不染的君子,他会抽烟,也会喝酒,但只在偶尔的时刻。 他自制力极强, 对任何事物都不会上瘾。 只有对她是例外。 他知道昨晚放任自己的后果是什么。 也知道这种事有了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 无数次。 他会对她上瘾。 而这种瘾, 他戒不掉。 忽然,背后办公桌上的电话响起,他走过去按了接听键。 秘书的声音传来:纪总,温小姐找您。 纪霖深默了一秒:让她进来。 温蔷站在总裁办公室外,看着落地玻璃窗外晃眼的日光发呆。她身形清瘦, 脚踝纤细, 站得笔直。 秘书叫了她两声:温小姐、温小姐, 纪总请您直接进去。 温蔷回过神, 对秘书点了下头,朝着纪霖深办公室大门走过去。 她拧开门把进去,看到纪霖深没有在工作,而是靠在办公桌沿,看着落地窗的方向发呆。就像她刚才在外面时一样。 听到她开门的声音后,纪霖深转回头,凝眸盯着她,视线毫不掩饰。 温蔷有些不自在,昨晚在他卧室的床上一番交缠之后,两人都没了什么秘密。现在,她感觉自己在他的目光中似乎已经完□□/露了一般。 她双臂抬起,欲盖弥彰地环抱在胸前。 纪霖深一直没说话,就这么看着她。 温蔷先开口了:纪总,你知道我来的目的 你来的目的是什么? 我......温蔷开了个头,却又说不下去。 她知道,纪霖深是故意问的。她早上明明已经说过一遍了。 现在这个场所、这个地点,她的自尊、她的骄傲,仿佛在阻挡她将两人之间的交易赤剌剌地说出来,摆在明面上。 温蔷沉了沉气,她是来解决问题的,不是来激化矛盾的。 她试图晓之以理:我以为,作为商人,最重要的就是诚信。 那是说给傻子听的,商人最不重要的就是诚信。纪霖深垂眸,把玩着桌上放着的一支钢笔,点了点旁边的文件,最重要的是利用交易里的漏洞。 温蔷听得气极,性子终于压不住了,脱口而出:你这样无赖的话永远都没完没了了,那你要睡一辈子怎么办。 纪霖深听后,抬头看了她一眼,没有答话。 纪霖深,你还想怎样呢?温蔷情绪有些激动起来,也就不管不顾直呼其名了,你的那些不平衡的心理,你那些报复性的恶趣味,不是都得到满足了? 是么?纪霖深玩味地看着她,语调暧昧又意味深长,只有我一个人满足? 温蔷一顿,听到他说这种话,一时竟不知如何接。 纪霖深眼神里意味加深,语调放缓:那昨晚你在我身下叫得...... 温蔷闻言,浑身颤抖,脑子被冲上来的气血翻涌得有片刻的空白。 为他的轻挑和戏谑。 下一秒,纪霖深的手朝她的脸庞缓缓伸了过来。现在随时随地,他都可以碰她,像是要享受猎物,肆意玩弄。 但她无法做出什么反应。她的底线,在纪霖深的床上,都已经零落成泥了。 从今以后,她都无法拒绝他的触碰。 现在不同往时,纪霖深不会再忍着她的大小姐脾气。不会像十年前一样,帮她刷完鞋后,还会蹲下身帮她穿上。 谁知,等了几秒,感觉到一阵风从耳边掠过,却没有察觉到任何的肌肤接触。 她缓缓睁开眼,看到纪霖深的手臂确实伸了过来,却是从她背后的书架上取下了一个文件夹,然后拿在手里缩回了手臂。 嗯? 温蔷看到,他从里面抽出来一份文件,推到她面前的桌面上:给你。 温蔷怔愣半晌,才拿起来一看,见上面写着临岸水城招标计划。这是那块地的内部资料,获得了这个,那块地基本上就是囊中之物的。 她不惊讶于纪霖深能够弄到这样保密性的内部资料,而是他竟然会把这份资料给她。 对方一时如此轻易的妥协反倒让她怔愣了下。 她不可置信:你...同意不去竞标了? 嗯,而且保证金我也可以代付。纪霖深淡淡道,只是拿到手后能不能顺利运营下去,就看你父亲自己的本事了,我不会再管了。 温蔷双唇微张,手里捏着那份文件,半晌没有反应。 忽而,又听到纪霖深提出了一个要求:今天晚上有个晚宴,你陪我一起参加。 他没有在跟她商量,语气不由分说:我公司的人会给你准备好礼服。 温蔷抿唇,没有开口拒绝。以防他一不乐意,又把这份资料收回去了。 她捏紧了手里的文件,识时务者为俊杰,参加一个晚宴也不是特别的难事,以前她参加过很多次,算是轻车熟路。 温蔷急着将这份文件带回给自己父亲,没有再跟他做无谓的闲聊,也没有假意客套一番,很快便拿着离开了。 看到她的背影消失在合上的办公室门后,纪霖深沉默着。 他转身缓步再次走到落地窗前,俯瞰着楼下的车水马龙。从这个高度看下去,人和车都小得像蝼蚁一般。 终于,他也站到了这样的高度。 有朝一日,他也能够操纵他人的命运。 能够让别人,俯首称臣。 但是唯独对温蔷,他没有办法。 他昨晚决定遵从于身体的渴望的时候,就已经放纵自己上瘾了。 他放弃抵抗了。 傍晚的时候,温蔷被纪霖深公司公关部的一位女总监带到了一家门店。这是经常与纪霖深公司合作的一个奢侈品品牌。 女总监轻车熟路地对迎出来的服务员提出了要求,那人便领着温蔷去试装了。 品牌门店后方是一个宽敞的试衣间,成排的服装挂在移动衣架上,来来往往的工作人员各司其职。 温蔷任凭她们安排,全程没有发表任何意见。无论试哪套礼服,试多少套礼服,她都完全配合。 最后,公关部的女总监为她挑选了一套。 温蔷换上后,又被带去专门的化妆工作室,让一位专业人士设计了妆容。 最后一辆保姆车停在店门口,她坐了上去,前往宴会现场。 路上,坐在副驾负责来接温蔷的另一名小助理忍不住从后视镜打量了她一番。 脸型和五官都是清纯挂的,偏偏这次妆容是烈焰红唇的魅惑妆。 身上的礼服更是一绝,吊带款式,亮片勾绣,锁腰的设计更是让整个人的身材看起来凹凸有致。裙摆部分自大腿中段处开叉,露出大片的腿部肌肤,在车内昏暗的灯光下,都显得肌肤生香。 最性感的部分是裙子的低胸设计,盈盈薄透的布料让胸型曲线若隐若现。如果微微弯身,或许还能够看到一抹香艳。 小助理暗自感叹道,又纯又欲天花板,人间尤物不过如此。 哎,他们大老板每天晚上怎么受得了的。 四十分钟后,车停下了。 温蔷透过车窗往外看,见外面一栋灯火通明的恢宏建筑,大门处五六名服务生身着正装,笔直站立,有章有法地迎来送往。 不少盛装打扮的贵宾们自大门口进入,男士的服装自不必说,女性尤其争奇斗艳,不乏大胆又出挑的,恨不得吸引所有的目光。他们步伐不急不缓,有个别在外面等人,也有人相互打招呼,携手一同进去。 下一秒,车门被拉开了,亮光照了进来。 温蔷看到,纪霖深站在外面,似乎是在等着她。 她朝着车门处移动了一下腿,调整姿势准备下车。 忽然,她注意到,纪霖深的视线扫过她身上的裙子,微眯了一下,眼神里闪过一丝明显的不虞。 是不喜欢她这身装扮? 温蔷不明白他的情绪。他公司的人挑选的,应该会按照他的喜好来吧? 见纪霖深迟迟不动,温蔷端坐在车里,面朝他道:不扶我下车? 纪霖深没有答话,依旧锁眉盯着她。 但不管怎样,片刻后,他还是伸出手臂,温蔷搭着下了车。 外面的光线自然比车内更为亮堂。 站在他面前,温蔷坦然地接受他的审视。 此刻通身看得更加清晰明了,纪霖深的目光从上到下一点点打量,却全程一言不发,眸色更加暗沉,没有丝毫的惊艳或是喜悦。 温蔷并不想管这么多,没解释一句,她又不用对此负责。 她正想往宴会那边走,忽然被拽住了,转眼间身上就搭了一件外套。她低头一看,是他的西装,宽宽松松地搭在她的肩头。 披上。传来纪霖深的声音,简单两个字。 为什么?温蔷疑惑,现在已经初夏了,有必要么?而且这样穿多奇怪啊。 让你披上就披上。纪霖深显然不是在跟她商量。 温蔷也不反抗,乖乖穿上了。 算了,反正就是来完成他的任务,别人怎么看她也无所谓了。就算觉得她是个土包子,那丢的也是他的人。 见她穿好后,纪霖深的胳膊微弯,留出了一个弧度。温蔷明白,顺势挽了上去,指尖压在他的西装上。 两人以这种表面上无比亲昵的姿态朝着会所里面走去。 从门口进入主宴会厅的通道两侧是玻璃镜面,光鉴照人,温蔷往里瞧了一眼。 还好,这条裙子搭配西服外套的效果比她想象的要好得多。 裙子的娇媚性感和西服的冷硬中性结合得恰到好处,还挺有种别样的味道,一下子让她和周围一溜裙装的女人区别开了,歪打正着地显得很出类拔萃。 但纪霖深显然没有这样的欣赏力,一路走着,还不忘冷声教训她:以后不许穿这样的裙子。 他向来懒得操心这些杂事,所以才直接让公关部的人决定。早知道会挑选这种服装,他就亲自去把关了。 温蔷很无语:你讲点道理好不好,选这裙子的人又不是我。 明明是他的人带去试穿的这条裙子,她连决定权都没有。 纪霖深瞟了她一眼:选了你就要穿? 恋耽美 虚小花-(22) ...... 温蔷觉得这人简直不可理喻。她能拒绝么? 她有些生气了,干脆唱反调:我觉得这裙子挺好看的呀,为什么不穿? 这话一出,倒是让纪霖深反应更强烈了些。他直接停住了脚步,将温蔷往他这边一拽,两人贴近,以身高优势压迫着她。 他没有跟她解释,而是嗓音低沉在她耳边强硬道:再穿这种我就给你扯下来。 温蔷一噎,脸色涨红,她没想到纪霖深会在这种地方说这种荤话。余光环视四周,还好暂时无人路过。 她瞪了他一眼,挣开他的手往后退了两步,拉开了与他的距离。 纪霖深还想说什么,迎面走来了几个男人。 纪总,好久不见了。其中有人主动问着好,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来。 纪霖深也没有再跟温蔷说话,恢复寻常冷静神色,握上对方伸过来的手:周总,好久不见。 又迎上来两三个人,将纪霖深围住想要认识他。那位周总一一为他做着介绍,几个人寒暄起来。 温蔷被不自觉地隔离出了他们的小圈子,站在一边,百无聊赖地偷偷用鞋尖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地面。 期间又偷瞄了一眼玻璃镜面,自己的穿着有什么问题? 又过来几个人,逮不到机会跟纪霖深打过招呼,视线自然转向离他不远处他的女伴温蔷。 这还是第一次见纪总带女伴来啊。有人对温蔷半调侃道,这位小姐肯定有什么过人之处。 温蔷见有人跟她说话,礼貌笑笑:他只是找不到人,拉我来充数而已。 哈哈,你在开玩笑么? 你猜猜这一屋子的女人,不愿意当纪总女伴的能不能数出一个手掌。 几个人哈哈笑了起来。 温蔷没说话。 她知道那人说的是实话。纪霖深怎么可能找不到女伴? 但是眼前这些人不知道的是,纪霖深找她来陪,不是因为她有什么过人之处。他只是要让她看清,以前她是温家大小姐,现在只是他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一个女伴而已。 他应该此刻心里暗爽吧。 正在这时,有人转向纪霖深调侃道:纪总,你光顾着自己应酬,把你这位漂亮的女伴都丢下了。人家正有怨气呢,说自己是来充数的。 温蔷微愣,没想到那人会误以为她刚才的话是责怪自己被冷落了,而且还当众对着纪霖深说了出来。 她没有看他的表情,有些不安地咬了下唇。 纪霖深回头看了温蔷一眼,空气似乎有短暂的凝滞。但下一秒,他却上前一步站到了她身侧,揽住她的肩头对她道:抱歉,以后不会了。 他的语气轻柔慢缓,像是在哄她,姿态给足了她面子。 这举动让温蔷忍不住肩膀一颤,眉心跳了跳。 其他人看到纪霖深的态度,眼神交换了一番。 又有人出声道:这位美女看来是纪总的新宠啊,想不到竟然私藏着这样的国色天香。 是啊,不给我们介绍介绍么。其余人跟着起哄。 在这种场合,女性就像是作为附属的装饰物一样,是男人们谈生意做事业的添香剂。因此,即便是她们本人就在场,也丝毫得不到尊重。 温蔷心里生出一阵不舒服的感觉。 纪霖深面朝那些人认真道:温蔷,她是一名法语高翻。 哟,厉害呀。立刻有人夸赞起来,无论是发自内心与否,但从刚才看玩物似的打量目光,多了些许的尊重。 还有几位一改刚才的调侃语气,顺势奉承了她几句,称她为高级知识分子。还有人更离谱,说她端庄大气,长得就像法国路易十六的王后。 温蔷听得想笑,但还是礼貌地一一回应了。 后面的时间里,纪霖深确实没有再将温蔷落下了,全程将她带在身边。她陪着他在宴会厅转了一圈。 宴会还没结束,纪霖深似乎不想待下去了,就带着温蔷往大门外走去。 门口已经有车辆停在那里。 站在车前,温蔷将外套脱下来还给了纪霖深。 那身性感的礼服再次将她曼妙的身姿显露出来,纪霖深的目光不加掩饰地落在她身上。 温蔷能读懂他目光里带着欲/望的味道,往一边不自然地侧了侧身,环抱住双臂。 但纪霖深却很快收回了视线,转身交代司机:送温小姐回家。 温蔷意外,下意识地问:我一个人回? 从刚才纪霖深目光流露出的信息,她以为他今晚是一定会...... 我还有事。纪霖深简短解释完又俯身,低头在她耳畔小声道,要不我跟你走一段,在车里做一次,反正你这裙子也挺方便。 温蔷咬唇瞪他,立马转身就上了车,砰地将门关上了,还落了锁。 纪霖深站在车外,唇角轻扯了下,抬手示意司机开车。 ◇ 第27章母亲 ◎封住了她的唇。◎ 温蔷乘坐的车驶出视线后, 纪霖深转身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那里陈助早已为他备好了另一辆车。 没有司机在里面等候,他直接拉开驾驶座的车门, 坐了进去。 他今晚有意识不沾酒, 独自开着车,朝着另一个方向的道路上驶去。 三十分钟后,在一处居民楼停下。这片是普通住宅区,不算高档,但楼也并不破旧,最重要的是有电梯。 他上了楼, 到一处房门前停下。并未敲门, 而是拿出了钥匙打开。 屋内光线昏暗,客厅没有开灯,只有玄关处留了一盏小夜灯,还有远处厨房那边传来一些微黄的光亮。 纪霖深换了鞋,熟练地将皮鞋收起放进鞋柜, 然后才踏了进去。 忽然,一声咕噜声传来, 有轮子滚过地面的细微的轻响。由远及近, 由小及大,然后一位坐在轮椅上的老妇人身影从厨房出来。 那位老妇人看起来差不多50上下,头发梳得工整,整个人看起来神态温和且清润,并不显得十分苍老, 有一种独特的亲和感。 她控制着电动轮椅朝着客厅玄关处这边过来。 纪霖深叫了一声:妈。 纪母应了一声, 道:饿了吧, 我给你煮了饺子。 纪霖深点了下头。 他开创事业初期, 应酬经常会到很晚才回家。 酒桌上大多数时间都用于交际,一桌人怀揣着各自的目的,觥筹交错,勾心斗角,因此他常常不怎么能吃好,很多时候也没有动几下筷子。 所以纪母便养成了一个习惯,每次纪霖深深夜应酬回来,她都会等在家里,然后在厨房给他下一碗面或者做一顿饺子。 而今天也不例外。 纪母又熟练地转着轮椅重新进入了厨房。 纪霖深倒了杯水喝,然后也往餐厅那方走去。 纪母正好一手端着一碗饺子,一手控制着轮椅出来了。 纪霖深忙快走两步弯腰接过来,将饺子放在了桌子上。温度恰好,他知道,母亲已经提前用冷水降温到了适宜入口的温度。 这个世界上,也只有母亲会如此细心,连这点细节都会为他考虑到。 纪霖深坐下,拿起了筷子往嘴里放了一个。 味道很好,他忍不住舒了一口气。比起宴会上的精致佳肴,他还是最喜欢这种家常的味道。 纪母没有离开,就坐在餐桌旁边默默看着他,目光中是一贯温柔的味道。 纪霖深也没有说话,专心地吃着。 整个餐厅灯光开的并不高,只有头顶一盏黄色的流苏灯,昏暗的光线更增加了一分静谧,只有他吃饭时发出的微弱的咀嚼声。 忽然,纪母温和开口了:阿深,你是不是恋爱了? 纪霖深吃饭的动作猛地顿住,筷子尖端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没有回答,只停了不到两秒,便又将口中的饺子嚼了几下,咽下,却也没有回答,又继续夹起另一个饺子放进嘴里。 纪母神色平静的看着他:你现在也27岁了,事业可以稍稍放缓一些,也是时候该找个人,成个家,让妈抱个孙子也挺好的。 纪霖深不置可否,凝眸盯着碗里,他在想母亲为什么会突然提起这个话题? 忽然间,他似乎有些了然。依依向物华 定定住天涯 从他身穿的西服上,传来一缕清幽的香味儿,极淡极浅,但却极为明显。 是温蔷身上的味道。 他明白过来,母亲也闻到了这香水味儿。 纪母知道纪霖深身边一向没有女性近身。无论是他的助理,或是秘书,或是合作方,他都只与她们保持着纯粹工作性质上的关系,因此身上通常不会沾染上任何属于女性的味道。 但此刻却能明显察觉到,那香味是深深地粘附于他的衣服之上的。 以他的性子,如果不是得到他的许可,不会有女性能够有机会靠他这么近。 于是,纪母才忍不住问了出来。 不知不觉间,碗里只剩下最后一个饺子了。纪霖深猛地把它放进了嘴里,然后起身端起碗朝着厨房走去,准备去洗碗。 纪母见他不愿意回答,也没有勉强,只是在身后又说了一句:要是有个女孩子真的愿意跟你,就好好谈恋爱,要对人家负责。 纪霖深正好走在厨房的门口,脚下顿了一秒,没有回头,又继续走了进去。没一会儿那边传来了洗碗的流水声。 纪母朝着厨房的方向看了一眼,轻叹了口气,转着轮椅缓缓回了卧室。 一周过去,周五下午的时候温蔷被秦琳叫到了办公室。她让她简单收拾一下,陪她一块去谈一个连锁酒店的外包翻译合作。 商谈的地点就定在了那家连锁酒店开在本市的一处选址。 秦琳两人到的比较早,对方还没有来人,便在大厅里等候。 秦琳打算先去卫生间补个妆,剩下温蔷一个人。闲来无事,她缓缓踱步到了偏厅的休息区。 此时午后刚过,酒店并不甚热闹,此处更是。放着舒缓的轻音乐,里面有两三个人稀疏地坐着,或喝着咖啡,或看着杂志,或是闲聊。 温蔷站在门廊处,正想进去喝杯热茶。 这时,有个女人走了过来。 她身上穿了件玫瑰粉色的旗袍,腰肢倒是纤细曼妙,随着走路的姿势摇摆。 温蔷刚想让开进出口,就见一张房卡递到了自己眼前,语调也不太客气:你去帮我把我房间里的那条丝绸披肩拿下来,黄色那条,这里空调开太低了有点冷。 温蔷为这猝不及防的要求一愣,下意识往自己身上看了眼,才反应过来,她今天穿的是正式的工作装。在一群休闲装的酒店客人里,看起来确实很像酒店的工作人员。 她明白这人是误会了,也算是情有可原。 于是,她礼貌解释道:你好女士,我不是酒店客房服务生。 那女人闻言,撩起厚厚的眼睫扫了她一眼:那你穿这身,也是酒店工作人员? 我是一名翻译。温蔷想了想,如果合作谈成的话,或许以后会是酒店的译员吧。 那不就行了。那女人一听,声量提高,表情又变成了理所当然的模样,还不忘补充道,别动我房间里的东西,我回去是要检查的,你赔不起。 温蔷还想解释一番,但嘴张到一半,又噤声。胸脯起伏了一下,是一种充满着愤懑的无奈感。 她们翻译这一行,并不全如外人所理解的,永远身着体面的职业装坐在严肃高大的会议现场,扮演着为位高权重之人传声的重要角色。 更多的时候,她们的工作,她们的劳动,并没有得到应有的尊重。 连带着她们本人也是。 遇到这种事情的次数,多到她已经不想再去数了。 但现在,她已经不再是那个战战兢兢的初出茅庐的职场新人了。 莫名地,她有了底气。 温蔷垂眸扫了一眼那女人手里的房卡,又看向她。不着一语,也没有接过来。 快去呀。女人催促道,将卡在她面前晃了两下。 你自己去吧,另外...温蔷也拿出了自己的饭卡,背面朝上递过去,顺便帮我把房间里的鞋拿去刷了,注意别刷坏了,我回去也是要检查的。 那女人显然是没料到对方一介服务生会这样的回复,震惊之余愣在原地。 这时,旁边有一位中年男子正好走了过来。 你这是什么态度那女人回过神来想要发火,余光看到那名男子,立马换上了笑意,往旁边一侧身,周总。 温蔷也看向那边,发现那名男子有些眼熟,好像是之前宴会上跟纪霖深打过招呼的其中一位。 他也看到了温蔷,像是很惊喜快走两步,没有理那名主动打招呼的女人,反而先对温蔷问好:哟,这不是温小姐么?前几天我们才见过,不知道您还记不记得? 温蔷微笑着回应:记得,在晚宴上对么? 那位女人看得有些呆愣,视线来回打转,这两人怎么还认识? 她是个娱乐圈十八线小演员,因为周总公司最近投资了一部剧,她想去挤一个角色,已经在这酒店里待了好几周了想见上一面,但也难得对方一点回应,没想到他竟然会对一介小服务生如此恭敬。 周总站在温蔷面前,态度异常地好,搓了搓手:温小姐最近在忙什么?有空的话还想请您和纪先生上我那新修的高尔夫球场去玩玩,现在草场正是长得好的时节...... 平日里难得能约到纪霖深,要是能通过温蔷搭个线也是好的。情迷意乱之时,美人在枕边吹几句风,可能比其他人说什么都管用。 温蔷淡淡笑了下,递了个眼神给旁边那位女人:忙着给这位女士回房间取披肩。 此言一出,那女人脸色果然煞白。 周总顺着温蔷的示意瞟了她一眼,在商场摸爬滚打这些年,什么勾心斗角没见识过。温蔷这样一说,他便明白了。 他立马转向那女人,丝毫不给她面子:你算哪根葱你让人家去给你取披巾?人家温小姐是法语高翻,你读过几天书? 那位女人看到他这样,吓得一哆嗦,急忙弯腰对温蔷鞠了几躬,连声道歉,全然不见刚才那盛气凌人的气势。紧接着就找了个借口要走开了。 温蔷摆了摆手,点到即止,她也懒得计较了。 周总又重新转身面向她,再次致歉:抱歉让温小姐受了气,是我这里照顾不周。我要是知道我们合作的翻译公司会派您来,我就亲自去接了...... 温蔷默默地眨了眨眼。 其实那日在宴会时,她对这人的印象并不算太好,在纪霖深没有将她揽过去正式介绍之前,他只在谈话之余轻飘飘瞟了她一眼,眼神流露出不加掩饰的轻蔑和轻挑。 那位周总仍在絮叨,又扯回到希望她能在纪总面前美言几句。 她也渐渐明白过来。 确实,常言道无利不起早,谁是没有怀揣着目的的。 只是,她暗笑,这人怎么会觉得她在纪霖深面前说话有分量。 她含糊地应了两句,正巧这时秦琳也回来了。 周总立即带领两人去楼上酒店的会议室详谈。 在上升的电梯里,秦琳和周总寒暄着。 温蔷没有说话,但她知道,这次的合作几乎是十拿九稳了。 她也知道这是因为谁。 盯着电梯内光滑的不锈钢镜面发呆,那天晚上纪霖深对于她的所有行为举止都一一浮现在了脑海。 那天晚上,她从一进大厅就意识到了,这里表面金碧辉煌,却是个活色生香的场所。 恋耽美 虚小花-(23) 在场的女性衣着清凉,只为男人们的叱咤风云挥斥方遒红袖添香。 更有甚者,故意带着漂亮艳丽的女伴来,目的是为了让更有权势者一览春光。如果对方看得上,那么就即刻拱手奉上换取一方利益。 所谓的上流社交场所,在道貌岸然的名头掩饰下,尽是欲望横流的暗涌。 温蔷认真回想了一下,其实说起来,纪霖深只在两人单独相处时对她说话不太客气,言语之间偶尔会有报复性的恶劣感。 但在有外人在的公开场合,他从来没有像其他男人一样将她视为玩物一样看待,没有一丝轻薄的举动或者语言。 想到这里,她忽然明白了纪霖深的言行举动。 他不允许她衣着暴露,也认真地介绍她的职业。 因为在那种地方,只有身边的男士对女伴尊重了,女伴才会得到其他人的尊重。 从酒店谈完后,周总提出派车送两人回家,但温蔷婉拒了。 她一个人走出酒店,玻璃门刚打开,一股初夏的热风扑面而来。从空调大厅出来,有些不适应这番燥热。 外面天色已经降了下来,空中繁星数点,月并不明朗,路灯也昏暗。 她站在路边,拿出手机借着微光查询附近最近的地铁站。 忽然,不经意间抬头,留意到前方停有一辆熟悉的公务车。 她顿了一下,还是将手机收进口袋里,朝着那辆车走去。 到车前的时候,车门已经自动打开了。温蔷一步跨了进去,车门重新关上。 里面的冷气很足,凉爽的气息一下子包围了她,脸颊上因为燥热而染上的红晕逐渐消退了下去。 她一眼看到了纪霖深。 坐在与她并排的另一个座位上。 她有些意外,没有想到他会来接她。 你 温蔷还没来得及开口,他便倾身过来。 掌心有力地控住了她的后脑勺,让她整个人不得动弹。 然后埋头下来,封住了她的唇。 作者有话说: ◎最新评论: 【大大给我们个惊喜,双更吧。嘻嘻】 【所以母亲会同意吗】 【深深想谈恋爱辽】 【 【啊啊啊啊啊啊啊】 【被剧情勾的心潮涌动】 【啊啊啊啊】 【救命 真的很期待后续发展】 【不够看啊!!!】 【不够看啊啊啊啊啊h越来越期待后续了!!!】 【不够看啊!!!】 【撒花】 完 ◇ 第28章评级 ◎他的耐心全用在了她身上。◎ 纪霖深的性格很冷, 连带着唇都是冷的,甚至是冰的。 但温蔷因为外面的燥热,唇瓣的温度却比平日里高了几度。 辗转研磨着她的唇瓣, 他的冰冷, 她的炙热,温度在两相接触间倏然变得平均。 温蔷没料到他这个举动,双手怔怔地垂在膝盖上,就这么任他索取,回过神来后也毫不抵抗。 反正更亲密的事都已经做过了,这个程度似乎也不算什么了。 但尽管这样, 她的心绪还是不受控地被他带得有些波动。 可能是来自他的气息过于蛊惑人, 她的情绪也被牵扯出来。 她索性闭上了眼,不让眸子泄露出半分。 前排副驾的陈助只瞥了一眼后视镜,就闪电般移开视线。挠了下头,也不好叫司机开车,就这么干巴巴地坐着。 仿佛是从业以来, 最艰难的几分钟。 他经历过这么多的培训,可没学过在老板情场失控的时候该怎么做。 纪霖深终于松开了温蔷。 但视线还停留在她的唇瓣上。整体是软糯的粉色, 唇珠泛着嫣红, 依旧很诱人。 他的上眼睑轻轻一沓,睫毛盖住双眸。 终于,他扶在她后脑勺的手也收了回来。 再睁开时,他的眼神里已没有了太多的情绪波动,看不出纵情后的失控。 仿佛刚才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般, 没有缱绻, 没有体贴, 没有温存。 他只是靠回了椅背, 对前方司机道:开车,送温小姐回家。 温蔷没有说话,脸颊上刚褪去的嫣红因为他刚才的举动悄悄地袭了上来。 她有些不自在,下意识抬起右手,用食指指背擦了擦下嘴唇。 忽地余光瞥见纪霖深正往她这边看。 她动作一顿。 察觉到他眉眼中流露出些微的不悦,像是觉得她在嫌弃他。 温蔷干脆收回手,佯装自然地拿出了手机。 但也没什么信息可回复,又查了下邮箱,也是空的。 眼角偷瞄到纪霖深还在看她,她忽然有些尴尬。 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像是被困住了一般,空气也变得粘稠起来。 彼此之间明明已经没有了最后一层距离,却又像遥远得如同陌生人一般无话可说。 她想了想,干脆调出了填词游戏,打算用这个打发全程的路途,避免相顾无言的尴尬。 打开游戏界面的时候,似乎听到纪霖深轻嗤了一声。 她抿了下唇,装作没听到,玩自己的。BaN 游戏其实并不复杂,也就是不规则的九宫格,用固定给出的字母分别填入以拼成对应的词语。唯一的要求就是字母不能重复使用,而且会有多余的干扰项。 游戏是进阶型,一关关地过,难度也会相应提升。词语到了后面会变得复杂,而且干扰项数量也会越来越多。 这是温蔷在学生时最喜欢玩的小游戏。学习学累了,正好用来考验词汇量,算是劳逸结合。 温蔷本来只是想打发时间,但玩着玩着,就不由自主全神贯注地投入了进去。 随着一关一关地破解,慢慢升到了十几级。 难度增加,她的速度也渐渐减缓下来。最后僵持在了两个词上,眼看着横排已经组成了词语,但竖排那个空格却对应不上。 她的眼神在剩余的字母和空格之间来回扫视,手背托着下巴,咬着嘴唇思考着。 车内开了一盏顶灯,光线微弱,抵挡不住从窗外渗透进来的夜色。 此刻手机屏幕的光成为车内最强的一束光源,直接从正面打到温蔷的脸上。 暖白色的光芒落在她小巧的鼻尖上,挺翘的轮廓被晕染得柔和,能看到细小的绒毛。半咬着的嘴唇泛着一点白色,像是雪融化在草莓酱上。 时间一秒一秒过去,她已经很久没有动一下了。 思考着,整个人静止住了。 这时,一只手从旁边伸了过来,闯入她的视野。 她猝不及防,下意识一抖。 但纪霖深没有将手机夺过去,而是直接在她屏幕上操作起来。 修长的指节干脆利落地点了两下,将三个字母a、e、u分别两两对调了顺序,又拉了一个新的字母下来到另一个空格。 然后他就收了回去。 也没有开口解释什么。 温蔷没顾得上问他干嘛,先看了眼屏幕,惊讶地发现显示出了闪闪发光的Flicitations!字样。 完成了?? 她又仔细看了眼,确实,刚才她怎么摆弄都不对的那几个字母都安安稳稳地落到了相应的位置,词语的顺序也正确了。 这人怎么...... 正当她愣神的时候,忽然听到纪霖深的声音传来:别玩了。 为什么?她下意识反问。 车里光线不好,路也不平,别看手机。 她哦了一声,将手机锁屏放回了口袋里。 倒也不是这么听话,而是她确实意识到眼睛有些花了,而且胃也不太舒服。再这样盯着屏幕,只怕要晕车了。 她靠回椅背,没事可做了,显得有些失落。表情看起来,像是为玩不了这游戏而感到非常遗憾的样子。 下一秒,听到身旁纪霖深似乎轻微啧了一声 人菜瘾还大。 第二天,纪霖深来公司后,习惯性地将西服外套脱下挂到了门口的衣架上。 正想收手,忽然一顿,又拿起袖口闻了下。 经过洗涤后那股香味已经很淡了,像是经历了雨过天晴后的花香。但依然似有若无地萦绕在周遭,就像是刻进了布料纤维里。 这时,门被敲响了。 一打开,陈助领着周昱进来了,介绍说是这次会议的翻译人员。 周一的时候,秦琳忙碌着派遣任务的人员分配。 其中有个致远科技的内部会议翻译任务。 此前致远科技的相关翻译任务一向都是温蔷接手的。 但因为上次去酒店谈外包合作的时候,对方周总看起来像是对温蔷颇为赏识,所以秦琳干脆安排她负责接洽此事。 因此她最近一直忙于酒店的外包协议拟定,一时抽不开身而没办法参加,需要派另外的人来。 秦琳提前挑选了两三名译员放入待选名单,将简历附上,然后发送到致远科技宣传部那边供他们选择。 恰巧的是,周昱在这个名单之列,又跟那边的一位女工作人员关系不错。送了些小东西打点了一下,让她在推荐的名单中选择了自己。 那位女员工本身没有太大的实权,也就是负责一些宣传上的事务。 因为跟文星翻译是长期合作的关系,对方派来的人资历当然都是够格的,选谁其实并没有太大区别,所以这边也不会做过多审核。 因此,那位女员工向上报告说选出来了一位,也就这么定下了。 就这样,周昱顺利地成为纪霖深此次会议的同传翻译。 周昱顺利得到这个任务很开心,拿到相关资料后也没有立马加班加点准备,而是兴奋地去休息区转了一大圈。 在她内心深处,她一直认为就是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自己没有把握住机会,将当时的小型会议同传机会推给了温蔷,这才让她去纪总面前露了脸,导致自己丧失了后面一连串的机遇。 现在,她要夺回本来属于自己的一切。 如果这次的翻译任务顺利完成的话,后续再向秦琳提出接过温蔷致远科技相关的外包任务,就有七八成把握了。 到了出任务这天,周昱刻意精心打扮了一番,挑了件修身的套裙,耳环首饰一应俱全,还化了妆。眼线勾勒到眼角开外,眼睑上和红唇上都加了些闪片。 陈助向纪霖深介绍完毕后,她便热情地迎了上去,笑得灿烂:纪总您好,我是周昱,翻译公司欧洲组的成员。很荣幸这次能够为您担任翻译。 纪霖深对她小幅度点了下头算是回应她的问好,便转身进了会议室内。 他早就得知这次不会派温蔷来,所以是谁都无所谓。他对翻译唯一的要求就是圆满完成任务,不能影响公司的正常工作。 但周昱见他没有太多的表态,心里却暗自有些不爽。不过沉了沉气也暂时安静了,不敢太过造次,只是将一开始准备好的寒暄话术都收进了肚子里。 她跟随着纪霖深进入了会议室。 这件会议室依旧是第一次来的那间,此次例会也与之前是同样的性质。 里面的工作人员都在有条不紊地准备着,很快与会人员入座,欧洲那边的视频连线也接通了。 周昱坐在纪霖深后侧,拿出笔记本,倾身向前开始为他翻译了起来。 她一边翻译,一边偷偷瞄着纪霖深的侧颜,想从他的表情中探寻出关于她的任何端倪。 但失望的是,她怎样都看不出来。 可能位高权重之人都经历过大风大浪,所以喜怒不形于色吧。 她只能够这样安慰自己,没有表情就是最好的赞许,至少说明也没有不满意吧。 一个小时后,会议结束,有行政人员进来收拾会场。 但周昱没有马上离开的意思,笑盈盈地倾身跟纪霖深主动聊了起来。 纪总,您觉得我这次翻译怎么样?询问过后,她又心虚地解释道,我...我按照惯例都会问一下的,这样有助于我提高自己的水平,有批评才能不断进步嘛。 纪霖深淡淡扫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那...后面的评级,可以给我优秀么?周昱见对方没有提出意见,直接说出了自己的请求。 这才是她的惯例,为了绩效考核,她每次都会向客户请求要个优秀,尽管这是公司三令五申不允许的。 她本来以为像纪霖深这样的人物,不会在这种细节琐事上为难她,随便点个头就答应了。 要不温蔷的评级为什么每次都那么高? 谁知,话音刚落,就听到他干脆利落地拒绝了:不能。 周昱的笑容僵在了脸上:什么...... 她还是第一次遇到对女性这样直白的男人。 纪霖深面色依旧没有什么波澜,但第一次开口对她说了一长段话:刚才的翻译中,你把芯片厚度0.005mm翻译成了0.5mm,将2023年底实现量产的可行性翻译成了否定式,将微控技术翻译成了微孔技术,而且连对方的职位都没有说对...... 最后不留情面地评价了一句:错误百出。 周昱听得呆在了原地,像是一盆凉水从头到脚浇下来,一点点渗透到皮肤里。 头皮臊得发麻,脸上也挂不住。 她没有意识到,自己刚才的错误这么多。 但是片刻的错愕后,她更震惊于,眼前这人是懂法语的?他完全能听懂对方在说些什么?! 那...... 她转念一想,既然这样的话,那么温蔷的翻译他也是全程能听懂的。她不相信按照这么严苛的标准,温蔷就没有一点问题。 周昱暗自纠结了一阵,想着反正都得罪了,干脆破罐子破摔:那温蔷之前的翻译,她难道一点没有出错么? 她凭什么次次都是最高级别的优秀? 闻言,纪霖深的神情倒是出现了些变化,轻哂了一下,直接道:因为我愿意。 ...... 就这样,阴差阳错地,温蔷和周昱相当于交换了一次外派任务。 但最终甲方反馈的评级结果,一个照样得到了优秀,一个只得到了及格。 温蔷用实力狠狠地打了那些背后窃窃私语的女同事的脸,公司里一些针对她的不和谐声音也渐渐消失了。 更大的声音是,温蔷马上就要升任欧洲组的组长了。 风向转变得很快,开始有同事时不时来示好,她感到很无奈,都不卑不亢地应付掉了。 这个插曲很快过去,将酒店的合同落实后,温蔷依旧继续负责致远科技的翻译任务。 周一的上午,温蔷来到了公司大楼,直接上到纪霖深办公室所在楼层。 她这次负责一个见面会谈的陪同翻译任务。 还没有走到门口,就听到一阵喧闹声。 她远远看到前面秘书处的几名工作人员都站起来了,围着一名女人。 那名女人看起来挺年轻,身着职业装还带着胸牌,看起来像是致远的员工。但此刻却有些失态,极力跟周围的人争辩着什么。 旁人顾及体面也不好去拉扯她,只是用身子挡着她不让她进总裁办公室去胡闹。 温蔷没有走过去,远远地看着。 紧接着那名女员工的主管也赶来了,一起劝导起来。 听他们的话语中,好像是这名女员工将宣传资料装订错误,将内部资料混入了公开材料中,差点儿导致虚假宣传被对家抓住把柄而酿成了损失,还好陈助及时发现并且追回了。 正说到这里,忽然旁人一个不留神,总裁办公室的门被那女员工一下子拧开了。 她显然此刻慌张得也不管平日里的规矩了,一冲进去就大声喊起来:那份宣传资料不是我排版的,组长,是组长!是组长给我说就这样可以了。你们不能开除我,我就犯了、犯了这么一个错误......公司是要赔偿的! 她语气急迫,颠三倒四地冲着纪霖深解释。 温蔷从人群的间隙看进去,见纪霖深定定地坐在办公桌后,手里握着钢笔,只浅浅撩了一下眼皮,又将桌上摊开的文件往后翻了一页,在右下方签名。 恋耽美 虚小花-(24) 仿佛丝毫没有受影响,依旧继续刚才的工作。 当那名女员工还想走上前冲到离纪霖深更近的位置时,陈助带着保安及时赶到了,将她强行拖了出去。 门再次关上了。 等到人群都散去后,陈助又重新回来准备汇报后续事宜。看到温蔷站在那里,将她带了进去。 里面,纪霖深一言不发,手指间握着钢笔,嗒、嗒、嗒,一下一下不紧不慢地轻敲着桌面。 陈助也没有多说,只道:人事那边已经在走流程了,我会去催促尽快处理的。 纪霖深点了点头。 陈助向温蔷致意了下,就开门离去了。 办公室内只剩下两人,温蔷站在办公桌前,刚才一直沉默着。等陈助将门关上后,才转回头问纪霖深:那人会怎么处理啊? 她知道如果对于他们翻译人员而言,将材料翻译错误可能会有严重的后果。但是装订错误的话,可大可小吧? 开除、起诉、赔偿。纪霖深简短回答了她的问话,将桌上已经浏览完毕的文件合起来,放到了一边。 赔偿?!那不得一大笔钱? 温蔷想,以纪霖深公司项目的体量来说,即使只赔十分之一,那不都是上百万的债务么? 纪霖深扫了一眼她惊讶的神情,蹙眉,轻扯了下唇角。 什么都不知道,还为别人操心。 那名女员工正是当时利用私权安排周昱填补她空缺的人。这件事是他察觉到不对劲让人去调查的。 但他什么都没说,只是伸手又从旁边拿了另一份文件过来。 温蔷看见他阴沉的脸色,有种这个处理方式不容反驳的武断之意。 她不知道那个女员工的错误怎么就惹得他这么不开心,也不知道他对于底下的员工是不是一向这么苛刻。 将心比心了一下,她在工作中也难免会犯错,如果文星翻译的主管也是这样的行事风格的话,她工作早就丢了。 于是,温蔷忍不住小声嘟囔了一句:你还真是,脾气一点都不好。 纪霖深笔尖一顿,这才抬头看着她,冷冷地哼了一声:我脾气还不好。 他的耐心全用在了她身上。 所以,谁都有资格说这话,就她没资格。 作者有话说: 话说,我一向认为男的都没什么自知之明...... ◎最新评论: 【】 【纪总毫无自知之明哈哈哈哈哈】 【 【可可可可可可可可可可可可可可可】 【撒花】 【哈哈哈啊哈哈 我愿意 好狗】 【哈哈哈哈】 【啊啊啊!没点进来之前看到这个标题我都以为是啥虐_ 结果深哥甜住了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 【啊纪总对周昱翻译的评价让我回到大学学同传的时候,也是那么严格老师呜呜呜】 【哈哈哈哈】 【笑死】 【本来就不好】 完 ◇ 第29章衣服 ◎他还想品尝。◎ 温蔷:...... 她简直又好气又好笑, 盯着纪霖深沉默不语。 像是看出了她眼神里的质询,纪霖深干脆放下了手中的钢笔,头微微偏了些:我脾气好不好, 你还感觉不出来? 温蔷:??? 她张口还想说什么, 这时,响起了敲门声。 纪总。是陈助的声音,照样没有拧开门直接进来。 在老板和温小姐于一个封闭空间里单独相处的时候,他从来都非常识趣,秉承非礼勿视的最高准则。 但正事耽误不起,所以他还是隔着门汇报道, 那位今日与纪霖深约见的欧洲老板已经到了。 那家公司是一家主打芯片研发的龙头企业, 也是致远科技早就有意向合作的企业,就是在具体的价格和供量上没有达成一致。 正巧这次对方老总亲自来中国京市考察,所以便专程前来当面详谈。如果顺利的话,趁着这个机会就可以将订单签定了。 纪霖深从办公桌后起身,扣着手腕处的银质袖扣, 准备朝着门口走去。 呃......温蔷忽然出声。 纪霖深不解转头。 那个...我可以倒杯水喝么?温蔷指了指角落里的直饮水机,征询他的许可。 纪霖深看了她一眼, 没有回答, 但转身走了过去,弯腰从下面的消毒柜里拿出了一个杯子。温蔷正准备上前一步接过来时,却看到他直接将杯子放到出水口下放开始接水。 她的动作顿住。 水流声哗哗作响,很快将那个杯子填满了三分之二。 然后纪霖深拿起杯子直起身,朝她走了两步, 递到她面前。 温蔷微怔, 她没有想到他会亲自帮她倒水, 还亲自端过来。 仿佛受到了从未享受过的优待, 一时甚至觉得无福消受。 还要我喂你喝?纪霖深生硬道。 ......果然撑不过三秒。 温蔷接了过来:谢谢。 去往会议室的路上,温蔷一手端着那杯水,另一只手不由自主摸了摸喉咙处。 前段时间因为谈酒店外包翻译的事,每天都在和各种人沟通交流,说话时间过长,加上有点感冒,导致现在嗓子又干又痛。 最近只要说话一多,喉咙就像是被撕扯着,声带喑哑得很明显。 日常翻译任务中,她只能靠间隙时不断喝水,才能让声音勉强保持在一个正常的状态。 所以刚才她会要一杯水,这样才能不被人察觉出来。 会议室里,那位先生已经在等候了。纪霖深走过去,两人寒暄了两句后分别落座。 温蔷照例坐在纪霖深后侧,将杯子放到旁边的小茶几上,拿出笔记本和笔,开始投入工作。 两人会谈的内容并不算复杂,前期也有资料可供提前准备,因此,温蔷的翻译游刃有余。 只是随着时间拉长,她的嗓子开始痒了起来。 声带不断被拉扯,逐渐变为刺痛感。 她在间隙时赶紧喝了两口水,但也只是杯水车薪。后面实在受不了,甚至间或咳嗽了两声。 纪霖深和那人的会谈开始了不到二十分钟,便视线复杂地瞟了她几眼。 温蔷没有注意到,依旧埋头执笔盯着笔记本,等待着他后面的话。 但纪霖深却忽然噤声了,沉默了两秒,提出:我们进行一次茶歇。 休息时间,温蔷自然也就停下了翻译工作。 她刚准备欠身去够那杯水,忽然听到纪霖深叫了她一声。 她抬头疑惑地看向他。 后面的翻译不需要你陪同了。纪霖深直接道。 为什么?温蔷不解。 纪霖深简单点了出来:你的嗓子。 我没有关系的,喝点儿水就......温蔷自然不会想要被换掉,这会影响她的业绩考核。 她离升任组长就差临门一脚了,升职之后,薪水也会上调20%,对她来说是个很大的诱惑。 但纪霖深显然并不会从她的角度考虑,说得很直白:可是你现在的样子,会影响我公司的工作。 温蔷看了他两秒,轻吐了一口气。 确实,是她不够专业了。只想着自己的升职加薪,忘记了陪同翻译的宗旨是最佳地传达客户的需求。 她起身向那位来自欧洲的先生致了歉,拿着笔记本就离开了。 她被秘书指引到了旁边一间休息室里。又给自己接了杯水后,坐在沙发上发呆 那位欧洲的老板全程侧目看着两人,眉头皱着。 这次会面进展得很顺利,他本来想趁热打铁,在闲谈时将项目定下。但见纪霖深中途却让那位翻译员走开去休息了,非常不解又有些恼怒。 纪霖深却没有怎么在意,让身边的人带领他去另外一间休息室暂做休息。 去的路上,那位老板还通过自己带的翻译对陈助抱怨道:你们中国人都不重视原则的么? 陈助不好说什么,只得赔笑。 他早已看明白了,纪霖深的字典里写满了原则,但是碰上温小姐,前面还得加两个字没有。* 温蔷在休息室里一直待到会谈结束,纪霖深全程没有让人来叫她过去。 或许是找了其他人顶替,或许是对方翻译兼任两方,她不得而知。 大概一个小时后,门打开,纪霖深走了进来。 温蔷从沙发上站起身,第一句话便是询问:项目...... 已经签订了。纪霖深道。 这么高效率? 温蔷惊讶之余也松了口气,放心下来。无论如何,她都不希望自己的突发情况影响工作本身,这是她的职业。 纪霖深看到她紧张后又轻松的神情,不由得暗哂。 其实他提出中途休息,除了她的原因外,也是一种谈判计谋。 对方这次志得意满,为自己手里的筹码而胸有成竹,这种来势汹汹的势头必须及时遏制。 就像是赛场上在对方接连进球时也会提出中场休息一样,目的在于打乱对方的进攻节奏,不让对方有乘胜追击的信心,才能够有谈判的回旋余地。 果然,那位老板在休息室里被好吃好喝地晾了三十分钟后,可能是揣测致远科技另有选择,忍不住主动提出再协商一下价格,他们这边不坚持咬这么死了。 这样一边沉思着,纪霖深的视线一直没有收回,不自觉地停留在温蔷身上。 她今天依旧身着职业装。下身是黑色一步裙,上身是白色衬衣,领口处点缀了一方丝巾。 这几乎成为了她的着装标配,除了颜色和款式的些微变化,基本上没什么改变。 她的身段极好,即便是普普通通的装束,也能显出窈窕的曲线。从领口向下便是蜿蜒起伏的弧度,包覆在简单的白色布料里,莫名有种纯欲的味道。 纪霖深就这么不加掩饰地凝视着她。 温蔷被他的眼神看得有些不舒服。 虽然他什么都没说,但那神情就好像在表示,他已经鉴赏过布料底下的风光,也品尝过了。 而且,他还想品尝。 你想干什么?温蔷往后退了半步,后背死死地抵着一张圆桌,手也不由自主地抓在了桌沿处,提醒他,这里是你公司的休息室。 没想到听了这话,纪霖深反而掀起眼睫,视线往上,审视了一番她的表情,忽而嗤笑了一声。 淫者见淫。他道,温蔷,你应该好好清洗一下你的脑子。 ...... 温蔷没想到自己反而被教育了一番,想要反驳,却又找不到点,毕竟他确实什么都没做。一股气就这么憋闷在胸口,不上不下。 你怎么一直穿这几套衣服?纪霖深问,仿佛这才是他刚才打量的目的。 这几套就够了,我不需要花这么多不必要的钱。温蔷没好气回道。 但纪霖深好像没听到她说话,转身拉开门:走吧,今天正好有点时间。 走?温蔷站着没动,想了想像是猜到了什么,咬了下唇,酒店? ...不是。对于她的猜测,纪霖深语气里有些无奈,我不是天天想着...... 他这句话没说完,止住,算了。 温蔷没有明白他想做什么,但纪霖深已经率先出去了。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跟上,在走廊上听到纪霖深边走边拿出手机让陈助备车。 陈助一向效率极高,待两人到楼下时,一辆黑色轿车已经停在了路边。 纪霖深没有叫司机,拉开驾驶座坐了进去,准备亲自开车。 温蔷也坐进了副驾。她一路往窗外眺望,看到车辆穿过了交错的高架和林立的大厦,最终在一处商场停车场停下。 纪霖深下车,也没有跟她解释或者商量,径直带她进了一家奢牌店。 这个牌子温蔷倒很熟悉,以前她经常逛。里面的环境和服务依旧一流,只是现在她好久都没有进过这些店了。 柜员殷切地过来问好,询问有什么需求。 纪霖深言简意赅:买件衣服。 说完他径直朝着门店大厅中央走去,温蔷一个人留在了原地。 柜员很有眼力见地朝着温蔷围拥过来,询问了一下她的喜好后拿出来好几款,一一挂在移动衣架上,推过来供她挑选。 温蔷站在衣架前,拨动了其中的几件,从衣服缝隙处看了眼纪霖深方向。他已经在大厅中央宽大的沙发上坐下了,手臂悠闲地搭着扶手,正在低头看手机。 他没有看她这边,似乎对她挑选什么衣服并不感兴趣。 温蔷的目光又回到那一排衣服上。 她对这个牌子是了解的,也很喜欢,之前温家没有败落的时候算是常客。她挑选了一阵,最终选中了其中三件,柜员为她拿进试衣间挂好。 没过多久她就穿上了第一件从里面出来。身上的衣服面料考究,剪裁精致,是这个牌子一贯的水平。 只是两年没有穿过,有种莫名的别扭感。在出来之前,她还做了一番心理建设,不知道纪霖深会怎样评价。 但无论如何,依旧是美的。 门一打开,外面等待的柜员就赞叹起来。 她也看向镜子里的自己,肤色被红裙衬得白皙,不是性感的款式,但将纤细的腰身和锁骨都勾勒得恰到好处。 她的视线往镜子右上角移了一些,从里面偷瞄沙发处的纪霖深。 本来她以为,纪霖深会过来评头论足或者至少揶揄她一番,但从试衣间出来到现在,都没见他抬头,像是根本不在意。 就这样试了三件都是如此,温蔷只能自己决定买哪一件。她有点犹豫,看来看去,最后指向其中一件。 那就,这个吧。 好的,我为您包起来。店员说着笑盈盈地去准备手续了。 温蔷站在原地,忽然听到身后响起纪霖深的声音:怎么只选了一件? 她转头,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走过来的,正伸手将一张银行卡递了出去。 她说:一件就够了。 刚才试的其他两件你不喜欢?纪霖深问。 温蔷有点吃惊,她没想到他刚才留意到了这边,她还以为他全程都在看手机忙公事。 她道:你不是说买件衣服么? 纪霖深:那又不代表只买一件。 确实啊,你的量词从来都虚指的。温蔷想都没想,无不讽刺地脱口而出。 她指的是他之前说的没说只睡一次。 ...... 纪霖深抿住唇,眸色转深,没再说话。 气氛顿时有些僵化,温蔷有点后悔口不择言。毕竟他现在确实是在为她买衣服,她没必要这么争锋相对。 她想缓和一下,便转移话题:那你觉得另外两条我穿起来好看么? 纪霖深没有回答,依旧目光沉沉地看着她。 他从来不管别人给的台阶,他不想下就不下,此刻就并不接招。 温蔷也不知道还要说什么,僵持在那里。 女士,您的衣服已经装好了。 还好这时候柜员已经将衣服套好了防尘袋又装进品牌特制的包装盒里送过来,才算打破了冰冷的局面。 柜员笑语盈盈递过来那件衣服的包装盒时,想当然地递到了纪霖深面前。 但这位男士显然没有为女伴提东西的自觉,手依旧揣在兜里纹丝不动,面色冷硬,一点没有接过来的意思。 给我吧,谢谢。温蔷主动伸手,提了过来。 回去的路上,两人没有怎么说话。 恋耽美 虚小花-(25) 一直到将温蔷送到小区门口,纪霖深也只是在她下去前对他说了句拜拜的时候嗯了一声,就开走了。 回到家里后,温蔷将衣服挂进了衣柜里,然后将柜门关上。她也不确定自己会不会穿,就这样似乎告一段落,也没有再去想这件事。 第二天,一大早就听到敲门声。温蔷打开门,看到是品牌方的人员送来了包裹。 她很吃惊地接过来,发现里面是那天试的余下两件衣服。 工作人员让她签字确认收货便离开了,没有谈钱的事,显然是已经付过了。 她将衣服盒子放到了桌子上,打开,里面特制的磨砂纸被窗缝隙吹进来的风吹得沙沙作响。 她盯着看了一会,还是拿起手机,给纪霖深发了个消息:【衣服是你买的?】 虽然这个问题的答案显而易见,但她觉得还是有必要问他一句。最起码借口告诉他一声,衣服她收到了。 她打算,等他回复是的时候,她再跟他说声谢谢。 半晌,手机震动了一下,显示一则消息。 温蔷急忙打开,看到纪霖深回复了,不是这个问题的答案,而是另外一个问题的答案: 【好看。】 作者有话说: 化用自网络段子。 ◎最新评论: 【还不更新嘛】 【什么时候更新啊 等了好久了 下次要延时能不能在评论区说一声啊】 【狗男人果然狗】 【臭男人让你傲!!以后有得你受!】 【哈哈哈 这个内里巨疼媳妇的傲娇的男人】 【 【 【啧啧啧~】 【就嘴硬吧】 【臭男人以后有你受的!!】 【送花花】 【哼哼,死鸭子嘴硬!】 【来啦】 【哈哈哈哈】 完 ◇ 第30章解释 ◎让她放心。◎ 温蔷看到那两个字的瞬间, 心跳砰砰快了一拍。 她想象了一下,实在是想不出来纪霖深是以怎样的表情打出这个评价。 应该还是板着一张脸,或许还在不高兴, 但还是为她补上了迟来的答案 你觉得我穿另外两件好看么? 好看。 她抿了下唇, 将衣服拿了出来,挂在衣架上,收进了柜子里。 和另外一件放在了一起。 第二天,温蔷来公司,刚在工位坐下,就听到旁边几个同事凑在一起聊天。正在讨论股票, 说赶紧买江源实业的股票, 马上就要涨了。 温蔷没有买股票的喜好,但是之前在家没少听父母谈论这些,也知道要有重大利好才能出手。 所以她随口问了一句:那家公司怎么了? 一名同事转过头来,异常兴奋地跟她八卦:听说哈,只是听微博一个财经博主的小道消息, 说裴家千金要跟致远CEO结婚了。 温蔷怔住:哪个致远? 还有哪个,我们不也跟它那边长期合作么?而且不是你一直负责的么? 另一名同事插话道:现在实业都不景气, 但要是江源能够得到致远的资助, 那发展前景可不得了啊。所以那个博主建议现在抄底,因为之前好长一段时间江源发展都不行,所以当前股价正是低迷的时候...... 温蔷听得怔住。 裴家千金...... 倏忽,脑海里浮现出一个人影。 第一次去致远科技的时候,中途闯进会议室的那名年轻女子。她享受到的特殊待遇, 纪霖深对她的宽容和纵容。 她和纪霖深。 结婚? 她从来没有听纪霖深提起过。 温蔷眼睑垂下, 眸子里情绪浮动。 她知道自己跟纪霖深的关系并不是光明正大。但是, 如果纪霖深真的有了法律上的婚姻关系, 那么她同样也不想成为别人见不得天日的情妇。 温蔷、温蔷。 耳边响起同事的声音,将她从出神中唤回:嗯? 你今天下午不就要去致远那边么?你打听下呗,看看是不是真的。然后给我们透露透露,我好决定抄不抄底。那名同事兴致勃勃地跟她商量。 可我只是去查资料而已。 哎呀,你想办法去总裁办溜达一圈嘛。你跟那边大老板都认识了,你就旁敲侧击问问他,就说恭喜恭喜...... 同事还在絮絮叨叨,温蔷只得含糊应了一声,转过身佯装要开始工作了。 下午,温蔷来到致远科技大楼。 从大门进去后,她直接去了一层的资料库,也没有提前跟纪霖深说。 今天上午听到的那个消息依旧如鲠在心没有完全消化,最关键的是,她说不出自己是什么情绪。 因为她已经轻车熟路了,资料库的保管员直接给了她柜子的钥匙,让她随意取用,最后关好门就行了。 她道了谢,便忙碌了起来。 中途,不知道是谁向纪霖深报告她到来的消息,她收到了他的信息,让她帮他找一份前年的关于技术融控的量化报告,然后拿上去给他。 他的语气并不是在征询她的同意。 温蔷没办法,按照他的要求将那份资料找了出来。进了电梯,沉了一口气,这才按下总裁办公室所在楼层。 22层。 咔嗒咔嗒的高跟鞋声音踩得地面清脆作响,纤细的脚腕从裙摆下方露出来,一步一晃地朝着总裁办公室走去。 厚重的深棕色大门被敲响,纪霖深停了下手上的工作,眉眼活泛了些,道直接进来就行。 门打开,却是一名年轻女子走了进来。不是温蔷。 精致的妆容,明艳的裙子,高跟鞋踩得地面嗑嗑作响,直接朝着他办公桌走过去。 纪霖深见到是她,有些意外,眼神瞬间转冷,浑身的气压也沉了下去。 你来做什么? 我这么长时间没见到你,还不能来找你啊。 说着裴思思将手上的包往椅子上一放,绕到办公桌后方,主动挽上了纪霖深的手臂。青葱色的指甲按压上他墨色的膝盖,勾勒出几条皱褶。 纪霖深蹙眉,正想说话。 正巧这时候,门又被打开了,温蔷手上拿着一沓文件站在门口。 在纪霖深还没来得及挣脱之时,她看到了裴思思贴在他身侧亲昵地挽着他的场面。 几乎同第一次在会议室时一模一样。 这段时间发生的所有事,几乎都倒退为零。一切都没有变化。 眼前仿佛一道白光从百合窗投射进来,让温蔷的视线晃了一晃。 突然间,她记得,好像有一份资料落在了资料库的桌上。 于是,还没有踏进去一步,她便扭头朝着电梯口走去。 她确实没想好面对他时会以怎样的情绪,但看到两人在一起,身体仿佛直接替她做了决定。 听到背后传来办公椅挪动的声音,有急促的脚步声,还有几声女人的声音,但她并没有去在意。 在电梯口,温蔷按下了按键。等待的时候,背后脚步声愈渐加大,然后她的手臂就被拽住了。来自他掌心的温度传递到她的肌肤上。 温蔷。纪霖深叫了她的名字。 温蔷回过头,看着他,没有说话。他好像急着赶着过来的,呼吸还有些急促。 我和她没有什么关系。 什么? 我和她,不是你看到的那样。 我看到的那样?温蔷不解,我看得的是什么样? 纪霖深神色一顿:你不是因为这个才扭头走的? 不是,我是因为有一份文件忘拿了。温蔷想也不想。 听到这话,纪霖深抓住她的手臂忽然松了劲,神情空洞了一瞬,又很快恢复了冷肃。 他凝视着她,半晌道:那你去拿吧。 叮的一声,电梯正好到达,门打开了。 温蔷没有再去看他的表情,快步走了进去。 接下来整个下午的时间里,温蔷都在资料库里查阅文件。 忽然,厚重的大门被推开了,咯吱一声响,随即就是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在这个空旷又安静的空间里,显得尤为刺耳。 温蔷有些预感来人是谁,没有抬头。 高跟鞋声在她面前停下。 下一秒,一厚沓文件就被摔在了她面前。 温译员,翻译下呗,挺急的,第二天就得要。裴思思的声音响起。 刚才在办公室里,她几乎是惊滞地看到纪霖深就这么追了出去。 她第一次看到他追在一个女人身后赶。BaN 不顾形象,不要体面,甚至不在意他下属的目光。 所以在走廊上,她将路过的陈助拦截下来,专程询问那个女人是什么身份。 哦,她叫温蔷,是我们公司的译员。陈助斟酌着用词,她所在的公司与致远有长期合作协议。 果然,裴思思咬了咬牙。 她对温蔷印象很深。 从第一次在会议室内看到坐在纪霖深后侧的那个女人起,那个长相和身段,便没由来地让她升起一股恐慌感。 虽然知道纪霖深在工作方面从不纠缠于男女私情,但是这样一个人间尤物整日跟在他身边,让她不由自主地感受到威胁。 裴思思想到刚才纪霖深匆匆赶过去的背影,又问:你们纪总是不是对她很好? 陈助想了想纪霖深做的那些事,很诚实、很客观地答道:也...不太好吧。 裴思思听后,心里总是踏实了一些,忍不住咧嘴笑了下。 那她现在在哪儿? 资料库里。 裴思思站在温蔷面前,居高临下地睨着她。 温蔷扫了一眼那一厚沓文件,认出这些是好几年前的报告书,不知道这位大小姐从档案室哪个角落里翻出来的。现在拿给她翻译,一点用处都没有,完全就是在刻意刁难她。 于是,温蔷没有拿起文件,而是语气平和问了句:是真的需要我翻译么? 对。怎么,你一个打工的,还挑三拣四?裴思思轻蔑地斜了她一眼。 温蔷也浅笑了下,索性将手上的笔放下,往后靠在椅背上闲闲地觑她:是因为纪霖深?你很喜欢他? 她问得很直白。与其两个女人在这里争锋相对,明争暗斗,还不如把背后那个男人放到明面上来。 裴思思听得一愣,见她作为一名职位低下的工作人员竟然直呼纪霖深的全名,皱了下眉。 但她没有回答温蔷的话。 她很喜欢纪霖深这件事,几乎是公开的了。但纪霖深从来没有回应过,所以让她在温蔷面前承认的话,脸上有点挂不住。 你跟他究竟是什么关系?裴思思问。 温蔷的视线掠过她的面庞,淡淡一笑:跟你又有什么关系? 裴思思一听,神色凛住,脸色瞬间变得很差。 你知道我家帮了他多少么?他以前就是个穷小子,如果不是我爸,他大学时开发的那个weily搜索引擎根本就不会被人看到。是我爸决定投资开发,才没有让他的东西被大厂侵蚀。你知道全国有才华的人有多少么?但是能像他一样出头的又有多少?没有伯乐,大多数的人一辈子都碌碌无为,为几千块钱打工奔波,活得就像只蝼蚁一样。 温蔷没有打断她那一连串的话,等她说完之后,才不急不缓道:那你说,是先有鸡,还是先有蛋? 裴思思当然能听懂她话里的偏向性,几乎是默认加坐实了和纪霖深之间非同寻常的关系,更气急败坏了。 她向来忍不了纪霖深身边有别的女人,就连很多公开场合上,好多女人多看了他几眼她都气得要命。 她其实不是没有想过,跟纪霖深生米煮成熟饭。 但是无论如何,她都没有机会。 纪霖深从来不会让自己喝醉,不会让自己迷失,他仿佛永远清醒,永远自控。 但她没有料到,他会让温蔷趁虚而入。 她不知道这女人是用什么手段达到的。 这时,资料库的大门再次打开了。 咯吱一声闷响。 两人同时看过去,纪霖深站在门口。 纪霖深目光不紧不慢地扫过来,眼神里的凌厉让裴思思即刻噤声。 她并不敢在纪霖深面前放肆,因为他从来不吃她这一套,几乎从来没有纵容过她。 除了那一次,唯一一次在会议室,她第一次见到温蔷坐在纪霖深身边翻译的那一次。 纪霖深确实没有理会她,直接掠过她,转头对身后的陈助道:派车送裴小姐回去。 语气冷硬,毫不顾惜。 陈助听命将裴思思送出了公司大门,路边车辆已经安排好了。 裴思思坐上车,还为刚才的事又气又闷。看到陈助站在车门外,即将关门时她叫了他一声:哎,你不是说纪霖深对温蔷不太好么? 那怎么纪霖深反而帮她? 陈助轻咳了一声,圆滑又含混地说那他也不清楚了。 看到车辆逐渐驶远,陈助转身进了大楼。 他没说完整的话是,他们老板只容许自己对温小姐不太好。 资料库里只剩下纪霖深和温蔷两人。 这片区域空旷又静谧,周围都是一排排书架和厚重的资料合集,还有空气中细小的尘埃在天窗照射进来的光束中浮浮沉沉。 纪霖深。温蔷先开口打破了沉默。 纪霖深看着她,等着她的话。 我不当小三。 纪霖深眼睫缓慢眨了下,像是在思考她这句话,一时没有回应。 但温蔷没有再解释更多。 她可以做情人,但不做小三。 她认为纪霖深是懂这两者之间的区别的。 当天晚上,温蔷回家后,按部就班做饭、吃饭、练习、洗澡。 仿佛丝毫不受白天的事影响,她有自己的生活。 但终于,夜深人静的时候,她还是拿起了手机。看幕上一片空白,没有一条消息。 纪霖深并没有联系她。 她没有动,屏幕渐渐暗了下去,映出她染上晦涩情绪的双眸。 第二天,温蔷照常去了公司。 在工位上忙碌到九点,她起身拿着杯子去休息区接咖啡。 忽然,被一个急匆匆奔跑过来的身影撞到了。 是实习生小文。 啊,蔷姐,抱歉。小文连忙道。 没事,什么事这么急啊?温蔷随口问了句。 主管刚才交代我说赶紧把预定的会议室改成最大的那一间,而且配置的茶水饮料都提升到最高级别的接待规格。小文说着又往前跑边嘟囔道,所以我现在赶紧出去买去,让那边送都来不及了...... 为什么? 因为最大的甲方爸爸来啦!小文已经跑出十米开外,回头喊了一声。 温蔷愣了下,思忖着她的话。 忽地一行人映入视野。 她几乎是一眼认出了纪霖深。 他走在前方,旁边是文星翻译的老板,还有一些重要部门的主管。 他们并没有停留,直接进了电梯。 但临进去前,纪霖深的视线掠过她这边,但未做停留。 温蔷捧着咖啡杯,在原地呆愣了半晌,然后疑惑地去找了秦琳,这才得知致远科技那边是来签约的。 上次只是试签了八个月,现在快到时间了。因为对文星的翻译服务非常满意,所以专程过来谈续约。 这个...... 温蔷依旧觉得有些疑惑。虽然这个理由也说得通,但好像还是有哪里不对劲。 这时,她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来休息室。】 是纪霖深发来的消息。 恋耽美 虚小花-(26) 从昨天下午到现在,他这才联系她。 温蔷不紧不慢地去了休息区,接了杯咖啡,这才乘坐电梯去了五楼。 她第一次见到了自家公司的大老板,竟然就在电梯口等着她,见她一出来便开始交代:纪总说想见见你,因为一直都是你为他提供翻译服务,说要好好跟你谈谈下一步合作的事。 说着示意让人带着她去休息室,没进去的时候还不忘叮嘱了几句:好好谈谈,要有规划有条理,展现我们公司译员良好的精神面貌。这次续约对方可是给出了大手笔...... 温蔷应付了两句,敲门走了进去。 纪霖深站在里面,斜靠着桌边,见她进来直接两步走了过来,开门见山直切主题: 裴思思的父亲是给了我启动资金,但这些年,我已经连本带利还回去了。所以我并不欠她家什么,即便是在商言商,我也做到了仁至义尽。 温蔷不明白他长篇大论说这些是为什么,微昂着头,默默地听着。他生意场上的事,跟她有什么关系? 最后,纪霖深顿了下,道:她以后不会再来找你了。 这才是关于她的。 温蔷眨了两下眼睫。 她知道,以纪霖深的行事风格,如果他都这么说了,那么一定是处理好了。 确实,纪霖深昨晚去找了裴思思。 他的来意很明确,言语毫无赘余,也表达得很清晰让她不允许再去找温蔷的麻烦。 裴思思气极,一时也忘却了对他的畏惧,声音变得尖利了起来:你别忘了,是我父亲帮你,你才有今天。 纪霖深神色淡漠:我不否认裴先生的资助。但是裴小姐知道是以什么方式进行的资助么?或许你听说过对赌协议? 对赌协议,本来就是双方两清的事,并不存在单方面的恩惠。 但是顾及当年,不管怎样,纪霖深还是给足了裴思思父亲知遇之恩的面子,甚至在后续的很多项目中都让了利。 他也从来没有拿这件事在裴思思面前说什么。尽管这些年来,她一直以恩人的女儿自诩,提出诸多无理的要求,他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从不置喙。 因此,第一次听闻此事的裴思思哑声,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她一直以为,父亲当初是无条件资助纪霖深的。因为在家里的时候,她曾经无数次听父亲提起过,说纪霖深这个青年多有商业天赋,能力多么出众。 但她从来不曾听父亲谈到,他是以对方风险极大的对赌协议的形式进行赞助的。 如果纪霖深那边出一点差池,就意味着他一辈子背负上巨额负债,可能永远都翻不了身。 震惊之下,裴思思的身子轻颤起来,视线也失去了焦距。不知是为纪霖深当初所冒的风险,还是为从此失去了再缠着他的把柄。 忽地,耳边隐隐约约听到纪霖深疏冷的声音,再次强调了他的来意:所以,如果我再发现你去找她的麻烦,那么我也不会手下留情。 裴思思猛地抬头看向他,看到他看她的眼神里淬了冰,毫无感情。 其实从第一眼见到纪霖深起,她便知道这个男人,不会像其他人一样奉迎她,为她鞍前马后,唯她马首是瞻。不管是贪图她这个人,还是贪图她家的财富和她爸的地位。 她见识了他的偏执,他的韧劲,他的阴戾。 别人不能做到的事,他都能做到。而他想要做到的事,他便一定能做到。 不管用什么方法,无论用什么途径。 甚至于有时候那些手段,也会让她不寒而栗。 但每每就是这种时候,也是他魅力最大的时候。 他的运筹帷幄,他的挥斥方遒,他的意气风发。 她忍不住被他吸引,渐渐变得无法自拔。 但每次出现在他身边,种种迹象都在提醒她,他并不喜欢她。 这一点,会从他的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神态中流露出来。 只是她极力欺骗自己,去忽视这些。 但她却忽视不了他对温蔷的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神态。 因为一点一滴,都在说,他喜欢她。 他也同样无法自拔。 纪霖深该说的都已经说完了。 等温蔷回过神的时候,看到他已经走出了休息室门外。 外面文星翻译的总裁和主管级别以上的人都围拥上来,将他送至一楼大厅,又送到车门边上。他走得很急,简单跟周围送的人致意了一下就坐了进去。然后车启动汇入车流中,飞驰而去。 看起来,像是后面的行程已经安排好了。齿轮运作起来,一刻不得耽误。 温蔷站在二楼的窗边,手里捧着咖啡杯沉默地看着。 直到那辆轿车消失不见,她这才逐渐反应过来,纪霖深为什么这么忙还会亲自来签协议? 文星翻译的外包合作对于致远科技来说只是一个体量微不足道的小项目。这样小的一件事,完全可以派任何一名主管来都行。 蓦地,她的手指在咖啡杯上轻点了下。 脑海中浮现出一个不可能的猜想。 有没有可能,他如此大费周章,就只是为了专程来给她说明裴思思的事。 就只是为了,让她放心? ◎最新评论: 【撒花】 【嗨呀,原来两人都不知道互相喜欢嘛】 【呀呀呀,今晚能看到两个人敞开心扉吗?】 【 】 【温姐姐拿出你的大小姐风范 哈哈哈 他喜欢你】 【开窍啦 撒花】 【纪狗终于上道了点!!不错不错!!希望可以继续甜甜甜!!!】 【快点甜起来】 【像个人了!】 完 ◇ 第31章游戏 ◎她有没有也想到他。◎ 但这个猜想也就在温蔷脑海中一闪而过, 她没有细察,也没机会细察。 因为纪霖深来文星翻译后,紧接着就去德国慕尼黑出差了, 一去就是一周。 她也是后来才知道, 原来那天纪霖深行色匆匆,是因为要赶去机场,申请的私飞航线必须在规定时间内起飞。 他真的是见缝插针来了一趟。 这段时间里,温蔷继续忙于自己的翻译工作。 秦琳交给了她好几项任务,现在是多线并进,从早上到公司一直留到晚上□□点才回家。有时候全天都在在准备需要的会议资料, 连饭都顾不上吃。 当然, 也顾不上同纪霖深联系。 周三的晚上,温蔷又留下来加班。等到她忙完一阵子,抬头看到墙上的钟已经指向了八点二十。 她呼了一口气,打算暂告一段落,收拾东西准备回家。拿起手机的时候, 忽然看到上面已经有七八个纪霖深的未接来电了。 她微挑了下眉,停下拿包的动作, 直接拨了回去。 对面很快接了起来, 语气不太好:怎么不接电话? 说话间背景音中的喧嚣声逐渐变小,纪霖深像是快步换到了一个安静的地方。 我又不是语音答话机器人,你随时打来我就随时能接,我也有工作要忙的。温蔷不满,然后又问道, 你是有什么事么? 纪霖深没有回答。 其实他很想说, 没有事就不能打电话? 而且, 她也不主动打个电话。 但他沉默了一秒, 想了个别的理由岔开。 两人又聊了几句其他的。 夜风在周遭打了个转儿,吹得人身上发凉。 最后,似乎是实在没什么话可说了。 纪霖深敛眸:挂了。 嗯,挂吧。 ...... 手机屏幕刚暗下去,身旁就有个说话声传来:怎么自己一个人躲在这里偷偷打电话啊?也不让哥几个听到。 他回头,见是从包厢里出来的曲凌。 听说纪霖深刚谈成了一个项目,还是之前未涉足的领域,这帮正巧也跑德国来看球赛的哥们闹着一定要为他庆祝一番。 说是庆祝,其实也就是找个由头吃喝玩乐顺便记在他账上。今晚相约来了这个酒吧,刚才一帮人正在里面边看球边闹着。 纪霖深将手机收起,道:没什么,就是打电话问问情况。 曲凌看了他一眼,笑了。 他知道这个电话一定不是公事,要是公事没有老板撵在下属后面追着打电话问情况的,更何况是纪霖深这种管理风格强硬的老板。 这么说来,就只能是问某个人的情况了。 纪总什么时候金屋藏娇了?都不舍得带出来给我们看看。他调侃道。 纪霖深垂了垂眼,沉默片刻,忽地说:你又不是没见过。 曲凌明显有些惊讶,似是脑中盘旋了一阵,猜到了某个答案:不会是..... 纪霖深小幅度点了下头。 真是那位温小姐啊!曲凌叫道。 除了她还有谁。纪霖深往窗户方向转身,手撑在栏杆上,淡淡道。 曲凌又摇摇头,唉了一声:你这人啊...... 他知道,表面上对人和事都很疏冷的纪霖深,实际上内心有着很深的执念。 他是一个不会轻易放手的人。 之前创业初期,他们合作了一次投标,那是纪霖深第一次自己承接项目。 自从笃定要拿下这个项目后,纪霖深亲力亲为地一次又一次调整规划,不厌其烦地精确预算。最后他在这兄弟的电脑上看到上百个投标书版本时,简直都要跪下了。 项目自然以绝对的优势拿下了,也成为纪霖深创业的根基。 然后他开始涉及其他领域,逐渐将投资触角蔓延向各处。 曲凌曾经质疑过,会不会盘子铺得太大了。 但也是现在才明白,那是因为当时的纪霖深不确定温蔷以后会从事哪个领域,所以他才要无限扩张布局让自己更强大,以便无论如何,都能够牢牢地抓住她。 因为,他是一个不会轻易放手的人。 这样想着,曲凌又问道:你们现在是什么情况,在一起了? 纪霖深没有正面回答:算也不算吧。 说起来那温小姐也不容易。曲凌还记得当初第一眼看到她时的场景,温家不是听说败落了么?连住处都抵押了拍卖了。 我想让她搬回去。纪霖深仿佛在说一件很自然的事。 什...曲凌像是想到了什么,随即又恍然大悟,所以你才拍下了温家那栋别墅。我说你孤家寡人一个没事去搞这么大套房子做什么!就是为了这个?! 他还记得,他们当时正在巴黎谈一个收购案,他注意到一向工作严谨专注的纪霖深,竟然破天荒地一心二用,同时在手机上授意国内的助理参加法拍。 嗯。纪霖深毫不避讳地承认了。 得,曲凌算是明白了,那次在医院他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纪霖深不是再次陷进去了,这他妈的从来就没出来过。 他摇了摇头,也说不出什么话来,干脆顺手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烟,抽出一根递过去。 纪霖深没有接:不抽了。 曲凌看着他,视线停顿半拍。 他还记得看到纪霖深在大学时抽烟的样子,和高中时的他判若两人,像是用熏绕的烟雾掩盖他眼里的情绪。 但现在,自从温蔷在他身边后,他就没有再抽过了。 曲凌收回手,自己点上了,呼出了一口烟雾:唉,我们叱咤风云的纪总,遇到温小姐又变回那条舔狗咯。 纪霖深也不管他的揶揄,视线远远望着,像是看向千里之外,那里闪烁着住家灯火。 眸色晦暗,忽明忽灭。 回国当天,纪霖深一下飞机就参加了一个例行会议。紧接着又投入到忙碌紧张的工作中,将这一周国内滞留的事物悉数处理完毕。 紧锣密鼓的一天日程后,周围的人终于散去。他独自坐在办公室,闭目靠在椅背里,像是精密运作的齿轮稍稍停歇。 这时,陈助敲门进来,询问需不需要送便餐来。 纪霖深摆摆手,他现在没有胃口。 又独自坐了一会儿,他的手指在办公桌上无意识地点了点,视线扫向离指尖不到三厘米的手机。 终于,他还是将手机拿了起来,给温蔷发了消息:【我回国了。】 半晌,温蔷像是终于看到了,回了个:【哦。】 纪霖深等了半天就等到这么一个回复,盯着手机屏幕一时不知是气是笑,但一腔怨火,似乎又无处发泄。 这时,屏幕又亮了,温蔷又发来一条消息:【要我过去陪你么?】 纪霖深:【嗯,下班后来我这里。】 这次温蔷回复得很快:【除非你派车来接我。】 语气直接又傲娇,根本不惧他。 纪霖深眼神沉了沉,没有回复她,直接把手机锁屏扔回了桌面。 温蔷发完也没有再管他,继续投入到自己的工作任务中。就这样一直到下班,都没有再收到纪霖深的消息。 傍晚六点的时候,她收拾了东西,背包走出办公楼。 跟她一块的还有一名同事。 两人有说有笑正准备去地铁站。忽然察觉到什么,温蔷停住脚步,往马路边停着的一辆黑色轿车望过去。 那辆车就这么悄无声息地停在路边,掩藏在树影下,仿佛与逐渐降下来的夜色融为一体。有着价格令人咋舌的牌子,但低调得好像不容许人发现它的存在。 怎么了,小温,走啦。同事催促道。 温蔷转头对她露出抱歉的笑容:不好意思哈,我想起来今天临时要去另一个地方有点事,不能跟你一起坐地铁了。 这么突然?那行吧,你一个人注意安全哈。 嗯。 和同事分开后,温蔷朝着那辆车走去。车窗做了隐秘性极好的处理,看不到里面的情形,但她的脚步没有丝毫的犹疑。 走到副驾驶的时候,听到一声开锁的声音,温蔷想也不想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驾驶座果然坐着纪霖深。 他还穿着西装,像是从公司直接过来的。 其实温蔷有些意外,她知道他今天刚回国。本来的意思是让他派个人来接她,没想到他竟然会自己开车来。 但是,就这么停在这里,也不发信息告诉她一声,也不主动行驶到她面前,甚至也不按个喇叭。 要是她没注意到就这么走过去了的话...... 她也不知道纪霖深是怎么想的。 纪霖深一句话都没跟她说,见她系好安全带,直接发动车辆行驶了出去。 目的地是他的那套公寓。 两人有段时间没有见了,温蔷进门的时候滞后了半拍,才踏了进去。 但率先换鞋进去的纪霖深却转头问她:吃饭了么? 没有,刚下班。 纪霖深点了下头,边往客厅方向走边打了个电话,让助理送餐过来。 温蔷有些搞不懂了,让她过来,是让她来这儿吃饭的? 等二十分钟。纪霖深挂上电话对她道,顺带看到她的表情,似乎猜到她在想些什么,直接将上次没说完的话说完了,温蔷,我不是整天只想着上床。 温蔷耸耸肩,没说什么,不是最好。 纪霖深已经在沙发上坐下了,将遥控器拿起来,又给她扔了过来:会开么? 这台电视,他从来没有用过。 温蔷看了他一眼,乖乖地走到机顶盒前,按了电源键。然后又回到沙发这边,在他旁边的位子上坐下,对着前方巨大的屏幕调试着。 你想看什么?她问。 随便。 温蔷左右按着按钮,挑选着上面的项目,电视剧、电影...... 恋耽美 虚小花-(27) 她并不知道纪霖深的喜好,等着他喊停。 但五分钟过去了,纪霖深并没有发表意见的意思。看来是要她自己决定了。 温蔷没心情看冗长的电视剧,她浏览着那些项目,不停地往下滑。 忽然,游戏。 我们玩游戏吧。她脱口而出。 什么游戏?纪霖深有些兴趣地挑了下眉。 我看看......温蔷往下按着按钮,视线一目十行地扫过去,这个! 她挑选了一个自己擅长的,问他:战斗少年,玩过这个没? 没有。 她猜他也没有。 温蔷简单跟他解释了一下规则。是两人pk式的格斗游戏,谁的血条先没谁就输。 就玩这个吧,挺好玩的。她鼓动道。 这游戏她熟,这样她才有胜算。 不知道为什么,跟纪霖深相处中,虽然现实中她处于弱势,但她还是总想着在什么地方扳回一局。 哪怕游戏里把他揍趴下也好。 看他难得吃瘪的样子,想想她就觉得很爽。 纪霖深显然并不清楚前方的雷池,淡淡嗯了一声,同意了。 温蔷从茶几下找出了两个手柄,很快将蓝牙接上了,然后递给纪霖深一个。 第一局,纪霖深并不太熟悉,温蔷也没有要让着新手的意思,很快就将他打得个体无完肤。 屏幕上显示出红方KO的时候,她看向他那边,眉目间有得意之色。但见他依旧神情平淡,似乎挺不在意,她的神色也收敛了些。 确实,游戏而已,也就是等饭菜的间隙打发时间。 自己这么兴奋,反而显得小人得志了。 很快开始了第二局。 这一局,纪霖深明显比第一局上手了一些,基本的操作都会了。而且,中途因为温蔷出现了一个失误,还让他给赢了。 温蔷有些气不过,怪自己太轻敌了。又瞟了他一眼,见他依旧是一副云淡风轻的表情,赢了也没什么似的。 第三局,温蔷铆足了劲,发挥出了一贯的水平,总算是扳回了一局。 这就是了,她应该赢的,上一局只是个偶然。 但第四局,纪霖深又赢了。 这次温蔷并没有失误,而且还比前面操作得更好一些。只是纪霖深好像比之前熟练了,有的技巧她没有教他,被他自己摸索出来了。 第五局,温蔷赢。 第六局,纪霖深赢。 ...... 渐渐地,温蔷琢磨出不对劲了。 她看了一眼旁边的战绩栏,他们的输赢好像很有规矩。 一人胜一局,一人输一局。 丝毫不错乱,像是刻意安排好似的。 但是于她来说,她每一局都是铆足了劲儿打的,她从来没有让过他。 所以,是...... 温蔷转头看向纪霖深,见他往后倚在在沙发靠背上,比平日里在办公室见到的样子松散很多。神情一直没有变化,无论是输是赢,都是一脸淡然。 此刻也是。 你是不是故意的?温蔷忍不住问了出来。 纪霖深没回答她这话,晃了下手柄,反问她:继续? 温蔷抿唇,没说话,又开始了一局。 果不其然,她赢了。 纪霖深在她已经怀疑的情况下,还是毫不避讳地继续着这个规律。就好像明目张胆地回答了她的问题是的,他就是故意的。 让她赢一次,又让她输一次。 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温蔷这才明白过来,其实他从第二局开始就已经摸透这个游戏了,从那以后就操纵着两人之间的节奏。 她就像是他鱼塘里的鱼儿,被他用饵戏弄着。 就像一直以来一样。 她瞬间就不想玩了。 温蔷兴致缺缺地将游戏手柄放下。 不想玩了?纪霖深问。 温蔷撇了下嘴:没意思。 这种竞技类游戏,都知道结果了还有什么意思。 纪霖深见状,也将手柄放下了。 温蔷起身去倒了杯水,回头看到他坐在沙发上,像是在查收邮件。 她问:你都不用倒时差么? 她也是刚意识到这个问题,怎么他精神看起来这么好? 不用,在飞机上调整过来了。纪霖深没抬头,手指在屏幕上滑了一下。 这是他一贯的作法,为了保证工作效率,不过现在是为了来见她。 慕尼黑和这边差几个小时?温蔷随口问道。 7个。纪霖深道。 温蔷哦了一声,没有继续聊下去。知道这个也无益,反正除开公务,短时间内她都是不可能再有机会出国去旅行了。 她捧着水杯,眼神散漫地盯着地板,像是无所事事。 客厅里一阵沉默,阳台上的花香飘进来,弥漫到空气里。 纪霖深没有说话,靠在沙发椅背上,视线落在温蔷身上,从侧方能看到她下颌勾勒的柔美弧度和软白的耳垂。 之所以能将时差记得这么清楚,是因为在慕尼黑的时候,他每次工作间隙的用餐时,都会在想 她在做什么? 也在吃饭么? 工作忙么? 和谁在一起? 再贪心一点,她有没有也想到他。 ◎最新评论: 【啊,男主真的感觉挺舔狗的,不过嘿嘿这样才好,虐一虐他】 【撒花~~~~】 【啊啊啊啊】 【喔哦喔哦】 【请把甜度拉满!!!】 【撒花】 【唉 其实两个人都爱对方 时过境迁依然是那个让自己心动的人】 【他俩什么时候互相坦白呀】 【好甜甜,请继续发展好嘛】 完 ◇ 第32章别墅 ◎搬来跟我住。◎ 属于夏季的风从露台外吹进来, 搅动着室内的空调冷气。 燥热又湿冷,一点点拨动着人皮肤上细小的绒毛。 半晌无人说话。 正好这个时候,门铃响起。 温蔷离门较近, 于是很自然地转身去开门。 外面站着陈助, 手上拎着着四五个保温盒。他看到温蔷的时候,也没多说什么,只向她问了好,进来将餐盒放到餐厅的桌子上就离开了。 温蔷将所有的盒子都揭开,在桌上一一摆好。又打开盛米饭的两个食盒,转头对纪霖深道:过来吃饭么? 纪霖深这才放下手机, 不紧不慢地从沙发上起身。 温蔷拉开椅子, 坐下开始吃起来。 纪霖深坐在她对面,拿起剩下一个食盒。 今晚的饭菜从包装的精致程度就能猜出是昂贵的私厨订来的,菜式尤其丰盛,味道也一流。 只是...... 温蔷中途撩起眼睫偷瞄了眼对面的纪霖深,看到他正将一片鱼肉里一根长刺挑出来, 然后正准备放进嘴里。 意外与她对视上,他动作一顿, 扫了眼那块鱼肉:你要吃? 温蔷连忙摇摇头。她当然没这个意思。 下一秒, 纪霖深就把鱼肉咬进了嘴里。 两人没有相互夹菜的习惯,对于他们来说都太过古怪。 即便是这样面对面坐着吃一顿晚餐,也是第一次。 好像,也太家常了。 温蔷垂下双眸,埋头扒了一口食盒里的米饭, 咀嚼起来。 余下的时间里, 两人都没有说话, 只能听见筷子的轻微声响。 饭很快就吃完了, 桌上摆放着散乱的食盒和里面的残羹。 纪霖深没有要主动收拾的意思,直接进了房间。 温蔷起身,将所有食盒扔到垃圾桶里,顺带着将桌面擦拭干净。 然后她也不知道该做什么了,看了眼纪霖深房间的门,不知道他是去休息还是办公了。一个人坐在餐椅上,翻了几下手机,没有重要消息,又放下了。 这时,纪霖深从房间出来了。 他扫了眼桌面,看出来她打扫了。将手里提着的盒子放了上去,推到她面前。 是一个粉白色的盒子,丝绒材质,条纹状图案,差不多11寸的大小,顶上用丝带系着蝴蝶结的扣子。像是一件精美的礼物,而且是很少女心的礼物。 温蔷面对突如其来的礼盒愣住了。 这是...送她的?他竟然会给她带礼物? 她一时没有动。 打开。纪霖深道,在她对面坐下。 温蔷将顶上的蝴蝶结解开,又将盖子掀起来,看到里面红丝绒布上,静静地躺着一个娃娃。 不是一般的芭比娃娃,金色的蜷发,粉白的皮肤,碧绿色的大眼睛,纤长的睫毛。身上的裙子是三件套式的蓬蓬蕾丝纱裙,连脚上的皮鞋上面都刻了花纹。 很仿真,很精致。 是那种手工作坊特制的娃娃。 是那个她小时候去法国玩阴差阳错没有买到的娃娃。 温蔷想起,上次陪同纪霖深去法国出翻译外派任务的时候,曾经询问过一次陈助日程安排。 当时她想着,如果下午没有临时增加的行程的话,她或许可以赶去买完再回到酒店。 但最终考虑到突发情况的可能,还是没有离开岗位。 就这样一直错过,也一直惦念着。 可能遗憾就是这样,正是因为得不到,所以才会挂念。 那个娃娃并不是什么奇珍异宝,也不具有特殊的稀有价值。 或许它不仅仅是个娃娃,而是代表着她最美好最快乐的那段时光。 那时候的她,还是家里的小公主,生活富足而安乐,有豪宅画栋,有满院蔷薇。 她惦念的不是那个娃娃,而是那段时光。 而这一切,在打开礼盒的一瞬间,伴随着这个娃娃,好像全部都回来了。 温蔷将娃娃拿在手上细细察看了半晌。跟几年前的样式稍有不同,像是做工精进了,肤色透着红晕,身上穿的衣服看起来也华美了一些,上面的金线在灯光照耀下闪着光。 她就这么静静地看着,没说喜欢也没说不喜欢。 客厅里安静了两分钟。 走吧。纪霖深先打破了沉默。 温蔷抬头,疑惑:去哪儿? 她以为,他会留下她。 送你回去。纪霖深说着扯了下唇角,又吃又拿,还打算赖我这儿了? 温蔷动了动唇,但没说话。她觉得奇怪,这么大费周章特地接她过来,就是为了一块吃顿外卖?然后给她送个礼物? 但他愿意让她回去,她也不会与他相争。 温蔷站起身。 突然,纪霖深没由来地又说了一句:回去把东西收拾一下。 ? 搬来跟我住。 为什么? 纪霖深眼神暧昧地一点点在她身上逡巡,语气理所当然:你说为什么? 温蔷不想跟他争锋相对,压了压内心的气涌,没有说话,越过他走到门口。 当然,手里还没忘抱上那个娃娃。 回去后,温蔷考虑了许久。她知道,以纪霖深的性格,他决定的事无论如何都会达到目的,与他强扭只会白费精力。 第二周,她找房东退了现在租住的房子,然后将整个房子的东西收拾了一下。 她的东西并不多,就两个28寸的箱子就能装下。她提前在家里打包收拾完毕,纪霖深派了专门的搬家公司前来。 她的两个箱子由搬家公司的小型货车拉走,但她坐的是纪霖深的车。 车一路前行,温蔷安静地坐在副驾。 她安静地看着前方的错综复杂的道路,时而合拢,时而分流。 恍惚间,她忽然觉得,这十年间她与纪霖深就像两条马路,中间分岔并行,但最终还是阴差阳错交汇到了一起。 温蔷全程都在出神,也不知车行进了多久。忽地瞥向窗外,却发现两旁的林荫道并不是通向他公寓的那条路上的风景。 这一片小区似乎存在的时间更为长久,两旁的树荫密布,在车顶上交织,亭亭如盖,绿影投映在车窗玻璃上。 她刚想开口询问,却被路边恰好出现的路标怔住了。 这是...... 车停下的时候,车窗外正对着一大扇雕花的铁门,而里面那栋三层欧式住宅是温家以前那栋别墅。 温蔷几乎是震惊着下了车,站在门口凝望了许久,迟迟没有往里面的青石板路上踏足一步。 她忽然才回味过来,原来当时法院拍卖,他就是那位没有露面的买主。 想到这里,她内心泛起一些久违的难受感觉。他用手段害她家破产,又买下了她家的房产,然后现在又让她作为他的情人住进去。 纪霖深早已下了车,往里面走了两步,又回头:怎么不进来? 他今天像是不打算去公司,穿了一件普通的白色T恤,下身一条棕色休闲裤,一手随意地揣在口袋里,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纪霖深,你怎么想的?温蔷问他。 费劲周章,绕这么一大圈,究竟是为了满足他什么奇怪的心理? 想买就买了。纪霖深随意道。 见她迟迟不动,他似乎没有耐心再等她,兀自朝里面走去。 温蔷又停了一会,才进了大门。 踏上院子里第一阶青石板时,一股熟悉的感觉涌上来,这种又冰又硬的质地,带着古朴又坚实的触感。 她注意到,院子里的花园依然存在着,连两旁种植的花草树木保留了之前的景观设计。 就好像这里面的一切都跟以前一样,一丝一毫都未曾改变。 就好像她一直住在这里,这几年从未离开。 她只是出去读了研究生,现在重新回到了家里。所有的一切都在迎接着她,它们一直在等她回来。 忽然,温蔷意识到什么,猛地往两旁不远处望去,是蔷薇花。 大片大片的蔷薇花丛,在它们本来应该在的地方,迎风盛开。娇艳的花瓣,像是一团粉色的云雾,笼罩在绿茵之上。 满架蔷薇一院香,风中还能隐约闻到那股清甜的香味,是她最喜欢的味道。 温蔷有些晃神。 但瞬间又回过神,她想到,这一切是纪霖深做的。 重新回到这个地方,他们的地位天差地别。 是要保持原样,才能够彰显出她的时过境迁,与他的衣锦还乡? 进了大厅,果不其然,里面的呈设也是原样保留了下来。 纪霖深站在楼梯扶栏处:去你的卧室看看,行李已经都安置好了。 卧室都在楼上,温蔷沿着楼梯走上去。走廊分别朝着东西两个方向延伸,在分开处她停住脚步。 你的房间还是之前那间。纪霖深在她身后道。 温蔷猜想,里面的陈设应该也同她之前所住时一样。 她回头:那我是不是该对你说声谢谢? 纪霖深饶有兴味地看她:你可以放到以后慢慢说。 温蔷朝着西向走廊走了两步,又停住,忽然想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我们以后都会住在这里? 嗯。 那以后我们下班不要一块回来。 纪霖深微挑眉:我有说要跟你一块? 我是认真的,不要在你的公司公开我们的关系,更不要暴露我们住在一起。 纪霖深打量了下她严肃的神色:怕被人说? 温蔷默认了。 为什么? 闲言碎语最要命。末了温蔷又补充了一句,你是公司老板当然不在乎,又没人敢说你。 那些人的火力只会集中在她身上。她不想每次坐在翻译厢里,都想象大厅里的人在听到她的声音时,会怎样窃窃私语。 纪霖深慢慢踱步走到她面前,微弯下腰靠近她耳畔:你要愿意,整个公司都可以送给你,这样就没人敢说你闲话了。 恋耽美 虚小花-(28) 气息吹得温蔷耳廓有些痒,她惊讶地偏头盯着他,看到他唇边是似笑非笑的戏谑,像是在开玩笑。 她沉了沉气:我说认真的。 纪霖深沉默了两秒,神色正了正:好,我答应你。 温蔷不再说什么,继续往前走,身影消失在走廊深处。 纪霖深依旧站在原地。 半晌,转身面朝栏杆处,手闲闲地搭了上去,俯视着整个大厅。 他忽然想起,这次去德国,除了跟曲凌那帮朋友见面外,还意外碰到了另一个人。 温蔷儿时的玩伴许逸。 这次出差的任务并不算重,只是去考察海外的度假村选址,将之前与云鼎酒店已经差不多达成的协议落实到合同上。 最关键的是,这是从许逸手里抢过来的项目。 这个项目显然对许家、尤其是许逸来说至关重要。 许逸显然并不死心,对方和纪霖深签约的当天他也赶来了,想孤注一掷地再做一番努力。但最终连负责人都没有见到,就被拒之门外。 等到纪霖深完成签约,被对方送到车前的时候,他还在不远处站着。 纪霖深并没有急着上车,罕有耐心地等着他走过去。 许逸站到他面前,握着企划书的手青筋暴起:你把跟云鼎酒店合作的项目夺去,是不是就是针对我而来的? 都是京市一个商圈的,稍微打听一下自然知道纪霖深身份,同时调查的人也拍到了几次他和温蔷走在一起。再稍微一揣测,自然也能猜个大概。 尤其是,纪霖深公司之前从来都不涉足这个领域的,现在却突然来抢这块地盘。 但是他在对方面前又气短了一截。明明是从父辈就开始耕耘的领域,竟然被筹备不过短短半个月的纪霖深给抢了过去。 可能有些人,就是天赋过人吧。 他知道到自己和纪霖深的差距,但这块肥肉真的被截断,是还是忍不住跑来质问一番。 纪霖深面色平静,示意身边助理先行上车,才悠悠道:愿赌服输,许家家训里没有这一条么? 我不是输不起,我是想说,你是不是因为温蔷才会故意跟我作对?所以你不惜大费周章地只为在别处赢回来?许逸忍不住嘲笑道,你是见我跟她关系好所以...... 还没说完,纪霖深生硬地打断了他:你是认为,你跟她关系比我好? 许逸没说话,却疑惑他这样问,难道不是么? 纪霖深冷哼一下,神色淡淡又饱含深意:那你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 什......许逸一时语塞。 实际上,他并不知道这两人到底关系怎样了。 纪霖深也不愿意跟他继续纠缠下去,转身想离开。 身后许逸出声叫他:喂,你跟她到底是什么关系? 纪霖深没有再理会他,坐进了车里。 回去的车上,纪霖深沉默地看着窗外一帧帧闪过的夜景。 坐在副驾的陈助回头,主动搭话道:纪总,刚才曲先生打电话来,说谈下了这个项目,要为您庆祝一番。 纪霖深没答话。 陈助也不再说什么,只让司机直接开到一个会所地址去。 他知道纪霖深对朋友很好,不会拒绝这帮兄弟的好意。虽然在他这里,没有什么是意外之喜。 刚才他也听到了许逸的气急败坏,但只有他目睹了纪霖深为拿下这个项目背后的努力。无论在谈判桌上,还是在会议室里,每一步都有条不紊,所以谈成只是水到渠成。 纪霖深黑眸映出外面闪烁的灯光,头脑中一直盘旋着刚才对许逸说的话。 你跟她到底是什么关系? 他应该怎么回答? 其实,他跟温蔷,也就只有在他家的那一次肌肤之亲。 只因为那次是她自愿的,后来她就再也没有主动过了,而他也没有再碰过她。 但就是那一次,让他在无数个夜晚里惊醒,像是有细小的钩子,钩着在他每一根神经。 让他食髓知味,夜不能寐。 ◎最新评论: 【其实给男主吃的肉也不是不行】 【两个人都好像不在一个频道,看来还需要点时间才能让他俩在一个频道】 【 【好想看女主喜欢男主】 【咱就是说快在一起吧别虐了!】 【好想多看点女主的反应啊,都不知道她怎么想的~】 【啊啊啊啊】 【纪总表达的爱意的能力不太行呀 会让温小姐误会他的本意 估计后面有虐的】 【撒花】 【所以是时候再来一次了可以吗???!!!强烈建议啊嘿嘿嘿】 【撒花】 完 ◇ 第33章草莓 ◎你以为我想对你做什么?◎ 与此同时, 温蔷已经进了卧室。 靠墙处整齐放着她的箱子和其他行李,其余一切未动。 正对面是大面积的玻璃窗,窗户旁边一张梨花木梳妆台, 紧邻着一张大软床, 上面的帐子勾绣着淡黄色的流苏边儿,枕头和被单都是舒适高档的丝光棉。 温蔷往里走了两步,站在了房间中央,环视一圈,说不出什么感受。 像是明明昨天才来过,却有一种沧海桑田的恍惚错觉。 是兴奋么, 好像不是。是难受么, 也不完全是。 忽然,身后传来了敲门声。 回头,是纪霖深。 他站在门口,房门开着,却没有踏进来。 出来, 带你见个人。 温蔷走了出去,跟随着他沿着走廊向东走去。 一个熟悉的人影出现在大厅。 温蔷顿住:张姨? 下面那个人抬头, 是一张熟悉的脸。 是她从小到大的保姆。 张姨看到温蔷, 哟了一声,也快步踏上两层台阶:温小姐。 之前温家家境败落从这里搬出去,她自然也就解雇了。后来挂靠了家政公司,只做做钟点工。 直到突然有一天接到了中介的通知,说有人指明要她。 她一看地址, 正是温家之前的别墅住宅。欣喜地急忙赶过来, 本来以为温氏重新起来了, 却见到了纪霖深。 那时候房子还无人居住, 只有纪霖深一个人站在院子里,对着一片篱笆墙发呆。 她对这个人有着模糊的印象,据他自己介绍是之前家里花匠之子,她才逐渐想起来。但她并不知道其中渊源,只道是温家以前宽待佣人,所以他报恩来了。 纪霖深与她简单谈了下,她自然愿意接受这份工作,更何况他开出的薪水很丰厚。 此刻,张姨抓着温蔷的手,掩饰不住的激动和高兴从脸上的每一条褶皱流露出来,眼都笑成了一条线,连带着她鬓边冒出的白发都在晃动:太好了太好了,温小姐你也回来了。 这些年来,老去的不仅是院子里的一草一木,也有房子里的人。 温蔷看着她,内心五感杂陈,一时不知如何回应。 她或许回来了,但她的父母却可能永远都没有机会再回来了。 移屋易主,时过境迁。 她不恨纪霖深,但她却不想站在这里见证。 张姨。纪霖深忽然插话进来,麻烦你去做饭吧,厨房一切用具都照旧。 适时解除了温蔷的僵局。 张姨哎哎应了两声,就下了台阶,朝着厨房走去。 温蔷又回房间里归置了一下东西。她将箱子打开,把衣服拿出来,用衣架一一挂到柜子里。 最后几件衣服拿起来,箱子底层露出那个娃娃。 她动作停了半拍,半蹲下拿起来,盯着看了片刻,用食指指腹轻轻拨了拨纤长的睫毛,很柔软,挠得她痒痒的。 忽然,没由来地冒出一个念头。 如果当初,她没有去摘那朵蔷薇花就好了。 又或者,如果她当时换双鞋就好了,如果她当时另找个人就好了,如果她当时没有将那块表放到客厅就好了,如果她当时不那么怯懦能站出来说话就好了。 如果,能把一切都纠正过来,就好了。 这时,又是两声敲门声。 她抬头,照例是纪霖深。站在门口,没有进来。 吃饭了。说完他就转身走了。 他确实不会踏进她房间。 尽管在他的房间里他们已经亲密无间,他将她压在身下厮缠予夺;但在她房间的门口,他却谨礼自守着门槛这一道线。 温蔷跟着出来了。 张姨正在餐厅和厨房之间忙碌,将饭菜一一端上桌。然后她跟温蔷打了个招呼,就先走开了。 两人相对而坐。 温蔷拿起面前的筷子,停了一下,看向对面的纪霖深。 他已经开始吃起来了,神色是惯常的平静不惊,没有无谓的寒暄对菜肴进行评价的意思。 温蔷见状,也不打算主动开口。垂下眼,将碗端起来,夹了一夹菜又扒了一口米饭。 张姨做的菜跟她以前习惯的味道一样,好像真的回到了之前的日子,他们一家三口围坐在桌前,一切都没有变。 但又不太一样。 因为对面的人已经换成了纪霖深。 就这样沉默地吃完了饭,温蔷听到对面一声轻微的脆响,抬头,看到纪霖深已经将筷子放下了。 她也将碗里的最后一口饭咽下。 张姨刚才刻意回避了,现在也没有过来。 温蔷想了想,站起身。 她注意到,纪霖深的眼神随着她的身形上移,好像在看她想做什么。 她没跟他说话,甚至走到他面前时也没有看他,只默默地将手里的碗筷和他面前的碗筷都收了起来,再加上面前的三个空盘叠起来,端着进了厨房。 她将那些碗碟放到台面上,然后打开水龙头,从墙上取下洗碗布,拿起一个碗开始冲洗。 水流很大,溅在碗壁上,噼啪作响。水池里积了薄薄一层,打着旋儿进了下水口。 忽然,水流蓦地停了。 温蔷下意识抬眼,看到纪霖深的手从龙头开关处收回。她还没来记得问,手腕就被他拽住了,力道一紧,拉着往厨房外面走。 不用你洗。 没什么的,我也吃饭了,这活也不累...... 让你来,不是让你来干这些的。纪霖深声音偏生硬。 温蔷噤声,也不再坚持了。 纪霖深扯着她出了厨房,就松了手,转身朝着楼梯处走去,看样子是要上楼。 温蔷忙出声:哎。 纪霖深停住:怎么? 我能用一下你的电脑么? 纪霖深看着她,不置可否。 我有一份翻译资料需要处理,但我的电脑落在公司了。温蔷解释道,又提出另一种解决方案,要不今晚你派人把我送公司去? 纪霖深转身,继续朝着楼梯走去:跟我来。 书房里。 温蔷坐在电脑前忙碌,纪霖深也没有离开,而是拿了份文件坐在房间另一头的沙发上看了起来。 温蔷想,估计是为了看着她,怕她乱翻这里的文件,窥探他公司的秘密吧。 她并不在意他在这里,只专注地忙于自己的事务。两人都没有说话,偌大的房间只有她敲击键盘的机械声。 忽然,门上响起了敲门声。是张姨送来了洗好的草莓。 她端着果盘进来,扫视了两人一眼后,犹豫了下,还是朝着纪霖深的方向走去。 刚弯腰想将草莓放在了他前面的茶几上,忽然注意到纪霖深眼神极细微地示意她了一下。 她立马会意,将果盘端起,又朝着温蔷这边走来,放到了书桌上。 温蔷全部心思都在工作上,余光瞟到出现的果盘。正巧她口有些干,也没有多想,直接拿起竹签往嘴里塞,接连吃了两三个。 草莓是优良品种,个大果红,汁水饱满,清甜可口。 温蔷很满意这个味道,舌尖意犹未尽地舔了舔下嘴角的余渍。 纪霖深在沙发处望着她,嘴角勾了勾,然后低头继续看自己的文件。 过了十五分钟,温蔷忽然叫了一声。 纪霖深。 声音不大不小,在书房里荡开。 纪霖深抬眼看过去。 我有个地方不太懂。拟上市公司IPO流程,重组改制中聘请机构进行资产评估的环节温蔷用笔指着文件念出一段专业性的话。 她不太明白文件里这段话的含义,担心翻译出错,犹豫了半晌,还是开口询问纪霖深了。毕竟他的公司走过这个流程。 你是说可行性论证?纪霖深问。 温蔷也说不清楚是不是这个,干脆道:你过来看一下吧。 说着很自然地冲他招了招手,就像在公司让同事来帮忙一样。 纪霖深看到她的动作,将手上的文件合拢放到膝盖上,但身子并没有动,微抬下巴:我为什么要过来帮你看? 温蔷语气稍软:算我请求你,行么? 纪霖深沉默地盯着她几秒钟,还是站起身,朝着她这边走过来。 哪里?他站到书桌边,俯下身。 这里。温蔷用笔点了点,这一整段话我都不太明白。 纪霖深指尖抵上文件,往自己这边挪动了一下,旋转过来,开始看起来。 温蔷闲着无事,干脆又叉了一颗草莓吃起来。 她边嚼边撑着下巴看纪霖深。他看得很专注,而且为了谨慎起见,还往前和往后翻了两页似乎想看看语境和上下文。 从她的角度,她看到他垂下的眼睫浓长,鼻翼剑挺,下颌线流畅。确实骨像绝佳,这种死亡角度看起来都没有任何缺陷。 温蔷不由自主地眨了下眼。 纪霖深大概看了不到一分钟,就将文件重新转回她面前,开始跟她讲解起来。 温蔷对商业方面的知识仅限于之前翻译所接触到的浅表范畴,纪霖深像是照顾到了这一点,讲解并不复杂,深入浅出,由点及面,她全部都听懂了。 完全理解之后,温蔷又将那份文件往自己方向移了移,拿笔在上面标注起来,进一步消化他刚才说的知识点。 她在上面写写划划半天,忽然抬头,才发现纪霖深还站在旁边并没有回到沙发那里。 他依旧保持着微微俯身的状态,却不是在看纸页,而是在看她。 两人视线正好对上,近得鼻尖都快碰到了。 呼吸有一刻凝滞,她在纪霖深眼中明显看到了些微以情|欲为名的波澜。 在这个封闭的空间里,像是自然而然产生的,像他这种克制的人也无法自持。 温蔷手指捏紧了笔,往后倾了倾身子,拉开了与他的距离。 她小声提醒道:我今晚还有工作。 纪霖深像是一瞬间恢复了冷静,眼神转为嘲弄,淡淡哼了一声:你以为我想对你做什么? 温蔷抿着唇,没回答。 她知道他们已经有了那一层关系后,她也无法拒绝第二次。更何况现在两人还住在同一屋檐下,她住在他的屋檐下。 但是,她...... 局面有些僵持,空气也是凝固的,一丝风都没有。桌面暖色的台灯灯光从侧面照过来,两人都浸泡在半明半暗中。 纪霖深像是一定要等到一个答案似的,沉眸看她。 温蔷脑子里千头万绪,纷纷乱乱。 下一秒,鬼使神差的,她拿起叉子插了一颗草莓,递到他唇边。 纪霖深仿佛很意外,微愣了下。 吃草莓么......温蔷小声道,我喂你。 局面并没有因为她做出这个奇异的举动而缓和,反而更诡异了。 她举着的手僵硬在半空中。 半晌,有些酸了,她刚想缩回去,纪霖深一低头,竟然真的咬住了那颗草莓。 恋耽美 虚小花-(29) 只是他也没有道谢,嚼了两下就吞了下去。眼角眉梢没有露出丝毫刚才如她一般的享受,仿佛只是给她个面子。 温蔷正想说什么,只听叮咚一声,收到了一封邮件。她想当然地认为这是客户发过来的,因为两天后的会议有一些软件需要介绍,对方提前将相关资料发过来。 于是,她不假思索地点了一下,随手打开。 忽然,屏幕出现了一些蓝色的色块,还有不明的一行行一个英文字母。 这是什么? 她按了几下回车键,没有反应。屏幕依旧是蓝色一片,还伴随着一些雪花一样的线条抖动。 哎,这是怎么回事啊?她持续按着刷新键。 她刚才整理了一半的资料还在里面,要是坏了她了怎么办。 纪霖深扫了一眼屏幕,淡淡道:你打开的东西有问题。 病毒? 嗯。 温蔷一下子急了:把电脑弄坏了? 纪霖深点点头,看她神色突变又道:能恢复。 那恢复之后刚才的文件还有么? 不一定。 可是我的资料都在里面,我都整理一大半了。温蔷这下是真的焦急起来。 你没有备份? 忘了...... 对于不及时备份这种疏忽,在一向谨慎周密之人眼里简直就是不可思议又十恶不赦的行为。 纪霖深忍不住了,眉心川字皱起:温蔷你到底有没有脑子? 温蔷条件反射般想要反驳,还从来没有人这么说她!但嘴唇动了动,又不占理,只瞪着他,不说话。 纪霖深啧了一声,如果是他公司的人,这种蠢货早就被开除了。 但是现在这个蠢货是她...... 纪霖深的脸色还是嫌弃的,但已经伸手将她面前的键盘拿了过来。 然后他拉过一张椅子坐下,又将电脑屏幕转过来,开始操作起来。 温蔷依旧坐在皮椅里,往他那边侧身过去,看着他从屏幕里调试出来一些密密麻麻的看不懂的字符。都是英文,夹杂着数字,碎片式的段落,还有各种各样的符号。 视线从屏幕移下来,落到键盘上,看到他熟练地敲打着。 纪霖深好像对这番修复操作非常熟悉,修长的手指没有片刻停歇。 这让温蔷有些意外,因为他从自己创业到坐上公司最高位已经有好几年了,这种实际操作竟然一直都没有生疏。 她听说,很多人做到了管理层,基本的编程根本不会自己上手了,但明显纪霖深的技术底子一直都在。 她又想起之前的会场上,听到别人对纪霖深编程功力的赞许...... 温蔷就走了五分钟的神,就听到纪霖深说:好了。 他将屏幕转过来面朝她,她看到屏幕重新清晰起来,确实恢复正常了。她来不及道谢急忙将文档打开,太好了,东西都在,而且速度快了很多。 忽然,她似乎想到了什么。 她头往右偏,越过屏幕将信将疑地看着纪霖深:你没有趁机在文档里面植入什么跟踪软件吧? 纪霖深闻言,睨她一眼:在你眼里我是有多变态? 温蔷没说话。 她埋头点着鼠标,然后快速地进行了云备份。 这时,温蔷随手放在桌上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是消息。 她忙着备份,随手点了一下打开。 也没有马上去看,而是先确认资料全部储存完毕。 但一转头,看到纪霖深正盯着她的屏幕看,眸色幽深看不出情绪。 她也低头,这才看到是母亲的信息:【蔷蔷,什么时候回家一趟啊,爸妈都想你了。】 她抿唇,手指蜷了蜷,但没有动。 纪霖深先开口了:明天我送你回去。 ◎最新评论: 【纪总遇到我们的蔷薇原则总是无下限啊】 【进展有点慢哦,而且女主到底咋想的~】 【想看甜甜的部分呜呜】 【撒花】 【啊啊啊】 【想要看亲亲抱抱举高高】 【进程好慢】 完 ◇ 第34章聚会 ◎你觉得我们还能这样相处多久?◎ 第二天早上, 温蔷出来的时候,看到纪霖深已经在一楼餐厅吃早餐了。 餐桌上的食物琳琅满目,中式西式都有。 纪霖深面前是一盘吐司夹煎蛋, 他已经吃了一半, 正端着一杯牛奶喝。 温蔷拉开他对面的椅子坐下。她平日里喜欢吃热腾腾的中餐,拿起一个花卷,也给自己倒了杯牛奶。 刚咬下第一口,就听到对面纪霖深道:今天下班我会去接你。 嗯? 你不是要回你父母那里一趟? 温蔷嘴型显出一个哦字,没有再说话。 下班时,果然看到了纪霖深在路边, 温蔷坐进去, 给他说了地址。 纪霖深将车开到了温家父母现在租住的小区。车停到路边停车位后,两人步行进去,一路走到了楼下,一直到单元门口。 忽然,纪霖深停住了脚步。 像是意料之内, 又像是戛然而止。 温蔷怔愣着转头:你不上去? 不去了,我就在这里等你。纪霖深语气清淡。 说着他转身往旁边走了两步, 到花坛边。 温蔷没说什么, 拉开了单元大门。 是母亲来开的门。她看到女儿回来,自然是欣喜的,急忙让她去沙发坐下,又端来了一盘橘子。 温蔷注意到,她垂下的鬓边发丝间露出纵深的眼角皱纹, 神色显得比上次回家时见到的疲惫多了。 妈, 你们最近怎么样?她问道。 温母手里剥着一个橘子, 叹了口气:你爸他上次不是竞标成功一个项目么?没高兴两天呢又开始发愁。现在房地产不景气, 那块地位置又偏面积又小,开发也不好开发。现在跟几个开发商谈都没谈下来,完全是亏着的...... 那爸爸现在怎么办? 只有继续试呗,今晚这不是又出去应酬去了么?是南边来了家新的开发商,刚入驻这个城市,估计从小点儿的地块开始入手,或许机会大些。温母将剥好的橘子递到她手里。 还是要提醒爸谨慎点儿,新开发商容易跑路。 对,我一直也在提醒他,不见到担保不能签约。说起来温母停了下,似是想起背负的债务一事,之前就是识人不明啊。要不是宏盛资本那个谁,我们怎么会到现在这个地步,也不知道是做了什么孽...... 说起这件事,是温家每个人心里的结。 但她们都心照不宣地不在温父面前提起,免得他自责愧疚,因为自己的失误将全家人拉下这泥潭。 温蔷安静地听着,眼睫垂下,阴影覆盖上眸子,不露半点情绪。 像是一根刺狠狠地扎了下去,疼得她喘不过气来。 她要如何才能开口说出,其实并不怪父亲。 一小时后,温蔷与母亲道别,关上了门。 她没有乘电梯,就这么一步一步沿着楼梯往下走。 空旷的楼道里,没有任何人影。前面黑黢黢的,只有重重踏上一脚,昏暗的顶灯才会亮起。 耳畔只有她的脚步声,还有穿廊的风声。 到了楼下,她看到了不远处花坛边纪霖深的身影,在黑暗中只余一个浅淡的轮廓。 有一点星火,忽明忽灭。 他在抽烟。 温蔷顿足,她已经很久没看到他抽烟了。 上次是他第一次来找她的时候。 好像,每次都是他郁燥不安的时候,努力用烟雾来强压自己的神经,来掩盖自己的情绪。 袅袅余烟升起,转瞬间便被夜风吹散。 也是这一刻,温蔷发现其实他们并没有和解。或者说,从来都没有。 他没有与她家和解,也没有与自己和解。 所有表面上的风平浪静,都只是心照不宣的避而不谈。 就像是将千疮百孔的根埋在土壤底下,再在上面种上蔷薇花。 每至盛夏,清风徐来,满园蔷薇一院香。 但是她知道,他也知道,这底下是什么。 无论怎样,都会被一次又一次地拉回现实。BaN 纪霖深转头,看到温蔷下来,在垃圾桶的灭烟器上按灭了烟,又扔了进去。 他什么也没问,她也什么都没说。 残余的几缕青烟随着晚夏的风浮动,她闻到了他身上淡淡的烟草味。 两人并排往小区外停车处走去。 上了车,发现纪霖深没有往回去的方向开。 温蔷往窗外望了望。 我们有个同学聚会。像是看出她的疑惑,纪霖深解释道。 温蔷动作顿了下,转回头看他:想让我跟你一块去? 纪霖深垂眼,但微微点了下头。 温蔷也不再说什么。她并不介意,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她现在迫切地,想要用另外的事物转移注意,麻痹自己。 到一栋外壁五彩斑斓的建筑门口停下。 是一家娱乐会所,集吃喝玩乐于一体。顶上的灯牌闪烁,门口有进进出出的人,吵吵嚷嚷,显得尤为热闹。音乐声已经从里面传了出来,伴随着鼓点震动着人的心跳。 温蔷下车后,看到有个男人站在门口,像是纪霖深的同学。 他快步走过来,跟纪霖深拥抱了一下,看起来关系很好的样子。 兄弟,真给哥们儿面子。 然后他又转向温蔷,对她笑笑。 纪霖深简单介绍了下:温蔷,这是我同学,曲凌。今晚是他组的局。 你好。曲凌主动伸手,目光打量了一下她。 你好。温蔷也伸出手,礼貌地回应。 她并不认识这个人,但那人好像知道她:我早就知道你了,听纪哥提过很多次。 温蔷微愣。 纪霖深在旁边,神色略有些不自然:也没有很多次。 然后就迈步往里走。 温蔷跟在他身边。 曲凌嘿嘿笑了两声,也跟了上去。 包厢里已经有十多人了,有男有女。 纪霖深推门进来的那刻,几乎所有人都第一时间看了过来。 他们很快注意到纪霖深带了一个女生,因为他跟她说了句话,带着她去一处角落的位置坐下。 这群人相视几眼,却没人知道她是谁。 他们对纪霖深了解并不多,日常也没有太多联系,谁也没有料到这次能请到他,算是个意外之喜。 纪霖深现在的发展非常好,是同学中最有权势和财富的一位。但他性格一向很淡,很多人想跟他交好,碍于一直找不到机会。 此外,一听说他要来,好多原本没有报名的女生后续都来了。 她们心里怀揣着心思,如果在这里趁机将他拿下,那岂不是一步登天了。 但没想到,他竟然恋爱了。 虽然表面不动声色,但好多女同学的余光都在偷偷朝那边打量。 那个女生不太爱说话,比较文静的样子,低调地坐在纪霖深身边。明明知道全场的目光都注视着她,却面色淡定,好似全然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只有男生们,一眼看到她的脸,心照不宣相互挑眉。 果然,不管什么样的男人都喜欢长得漂亮的。 纪霖深这样的也不能免俗。 一些男生开始起哄,主动过去搭话:纪哥也不介绍一下,这位是...... 还要怎么介绍,你看这都看不出来算是瞎了狗眼了。曲凌插话进来,替纪霖深回答了。 美女一看就是酒量了得的人,一会得让哥们几个敬敬你。 这下,纪霖深就直接替她回绝了:不能灌她。 语气果断由不得商量,护人的姿态毫不掩饰。 那群男生又涎笑着转向他。 纪霖深:我也不替她喝。 男生们:...... 只是个小插曲,没一会儿大家又在里面乱成了一团,点了一桌的酒水饮料和小食水果,由服务员一趟又一趟地送进来。 有几个人一直霸占着点歌台,一首接一首地唱着,最后嗓子嘶哑到唱出了一种荒野孤狼的感觉。 有三四个男人在另一角拼酒,乒乒乓乓的响声和叫喊声交杂在嘶哑的歌声中。 头上灯光五颜六色,无数光点在地上深灰色的地板上跳动,晃得人眼花。 纪霖深什么都没有参与,就这么在沙发上坐着,没有去任何一群人中凑热闹,在一片纸醉金迷中硬是坐出了一种曲高和寡的清贵感。 温蔷自然是在她身边,她也没有提出提前回去。 突然,纪霖深的手机震动了。是工作电话,不得不接。 但他没有马上起身,而是问了下温蔷:我有电话要接,你跟我一块出去? 温蔷不解:你的工作电话,我跟出去做什么? 你一个人留在里面不会不自在? 我出去不把你公司机密都听完了? 纪霖深直接道:我不介意。 温蔷一愣,还是摇了摇头,表示没关系,她还好。 纪霖深点了下头,一个人拿着电话推门出去了。 温蔷依旧在沙发上坐着,其实晚上大半的时间里她都是晃神的。此时盯着地板上跳动的光斑,继续陷入了自己的思绪。 忽然,察觉到一些动静,她转头,看到纪霖深那位朋友坐到了她旁边的座位上。 不打算去唱一首?曲凌随意地寒暄道。 温蔷笑笑,摇了摇头。 霖深呢? 他好像公司有点事,出去接电话了。 曲凌笑了下:那个工作狂,带妹子出来玩也不肯放松。 他手里拿着个酒杯,里面盛着半杯酒,但没有向温蔷劝酒的意思,只是自己喝了一口。 我认识他以来,就没有看到一天他不在忙碌的。曲凌说着又解释了一句,哦,我跟他从中学起就是同学了,后来上了一个大学,认识十多年了。 温蔷安静地听着,心想,难怪这么熟。纪霖深性格这么内敛的人,能跟他拥抱,说明这人跟他的关系很有份量了。 曲凌又继续道: 你看他的长相也知道,他在大学特别受欢迎。从大一刚入校的军训开始,告白的女生就多得不得了,还不算没胆的。还有学校的告白墙,每周他的名字都会出现在上面。 那些女生有的还挺疯狂的,爱他爱得死去活来,有个还惊动了当地媒体。我们哥几个看着,都觉得招架不住,但纪哥硬是像块石头一样不为所动。 他一个都不喜欢,像是没有七情六欲,从开学第一天其就专注于打工,各种打工挣钱。他的目标很明确,一心只想搞钱,是当代年轻人的典范了。 ...... 包厢里的灯光昏暗,周围的喧嚣就在耳畔,歌声时不时冲刺着耳膜,但又好像隔得很遥远。 温蔷一言不发地听着,没有打断他,也没有发问。 像是听进去了,有些疑惑为什么他会专程来给她说这些,又似乎明白是为什么。 纪霖深的努力,他的奋进,他的坚韧,他的执着,都有着明确的目的。 只是她无法回应这样的目的。 良久,拥堵了半日的胸口实在太闷了,她实在无法清醒地喘过气。 这样想着,温蔷拿起面前的酒瓶,往自己杯里倒了杯酒。 曲凌手伸了下,想劝,但是没劝住。他挠了下头,也不知道温蔷的酒量如何,或许很好呢。 恋耽美 虚小花-(30) 实际上,很不好。 所以等到纪霖深回来的时候,温蔷已经半阖着眼靠在了沙发上。白皙的脸颊馨红,连带着唇瓣和耳垂都染着红晕。 他皱眉,不虞地往曲凌递了个眼神。 曲凌摊手,真是又无辜背锅又百口莫辩。 纪霖深将温蔷扶起来,又拿上她的包,准备往外走。 哎,纪哥,这就走了?有人叫住了他。 有人喝醉了。纪霖深带着温蔷出了门,见曲凌送出来,低声对他又补充了一句,今晚账我已经付过了。 曲凌拍了下他的肩膀,兄弟不说谢,不然就俗了。他转身先去外面让侍者把纪霖深的车开过来了。 走出去的长廊中,就剩下两人。 温蔷头靠在纪霖深的肩膀处,嘴里含糊不清地在念叨些什么,嘟嘟囔囔的。气息从她唇瓣吐出,喷在他脖颈处,带着酒气,让人微醺。 纪霖深沉了沉气,将扶在她腰间的手臂向上提了下,让她走得轻松些。 纪霖深。温蔷忽然头昂起,与他对视,问,你恨我家么? 这个问题来得猝不及防,又毫无铺垫。 纪霖深能感受到,自己的胸膛处像是被撞击了一下。他难得地心绪波动,连呼吸都急促了一拍。 他沉默良久,避开了这个问题:先回去。 但温蔷像是一定要得到一个答案,视线毫不偏移,直愣愣地盯着他,又换了种问法:你怨过我么? 纪霖深手臂忽地一紧,片刻后松了劲,像是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我很想怨你。 此言一出,温蔷倒是安静了下来,琉璃似的眸子并不清明,蒙着一层雾,但仍在努力地盯着他看。 像是听懂了,又像是没有。 此刻,两人已从会所狭长昏暗的长廊中走出来,头上的灯牌闪烁着霓虹光芒,一圈一圈地照耀下来。 照得温蔷脸颊透着粉色,连唇瓣都是嫣红的,慢慢张开,酒气伴随着微弱的声音传来: 纪霖深,你觉得我们还能这样相处多久? 纪霖深猛地顿住了脚步。 他目光在她的面庞逡巡,一圈灯光正好打到她的脸上,倒影在她眸子里。 半晌,他才缓缓开口: 你想说什么? ◎最新评论: 【快12点了还不更吗】 【今晚要晚些,但12点前一定会更的(因为我要全勤小花花】 【终于追平了,不要别扭了,赶紧甜甜甜】 【相处一辈子 哈哈哈哈 好好爱 不要辜负自己】 【总觉得女主太矜了 但是跟男主在一起时又莫名的傲 不知道她到底喜不喜欢男主呀】 【可可可可可可可可可可可可可可可可】 【女主喜欢男主吗?】 【能不能进度快一点,每次都卡在点上,真的好着急】 【能不能加更啊!】 【能不能说清楚呜呜把双方的都喜欢说清楚喜欢甜蜜蜜啊啊啊啊】 【能不能说清楚呜呜把双方的都喜欢说清楚喜欢甜蜜蜜啊啊啊啊】 【咱就是说一点虐都看不得呜呜】 【撒花】 完 ◇ 第35章离开 ◎内里一片漆黑。◎ 夏天的风带着暑气的燥热吹拂过来, 在两人身边打着旋儿,又沉静下来。 头顶的霓虹灯牌流光细碎,让温蔷眸中朦胧的雾气逐渐消褪。 她偏开了与他对视的目光, 头垂了下去, 声音闷闷的:...因为连我也不知道答案。 她只是觉得,需要一个答案。 总不能,一直这样下去。 其实一周前,之前去法国认识的翻译前辈徐亮给她发了一封邮件。 里面是关于欧盟同声传译培训项目招收新一轮学员的通知,每年一期,每期15名, 入选者将会前往比利时布鲁塞尔进行为期5个月的培训学习。* 这个项目名声在外且影响力大, 通过考核并顺利结业对于一名译员是很大的加持。 徐亮自己就参加过这个培训,并成为优秀学员,顺利获得了欧盟的一个翻译席位。 他在邮件里极力劝温蔷也去试试,说以她的实力入选是没有问题的,他也会帮她写推荐信。 这一步踏出去职业生涯会迈上一个新台阶, 是一个辉煌的履历。 当时温蔷没有给出肯定的答复,只说会考虑一下。 她有太多要顾虑的东西, 她也曾经想过, 就这样将现在的日子过下去。 她在纪霖深身边,至远至近,至疏至亲。 直到今天,看到母亲叹气时眼里的忧愁,看到纪霖深抽烟时缭绕的烟雾。 她忽然觉得, 必须迫使自己给出一个答案了。 长久以来, 她都处在一个两难的境地。 对于纪霖深所做的事, 她确实不恨他。 但如果她遵从自己的内心, 那么她无法面对父亲母亲。 她发现了,人总是没有办法和解的。 就像她与自己,就像她与纪霖深。 夜晚很深,到家的时候已经午夜将过。一步步穿过院子时,能听到两旁草丛里窸窸窣窣的蟋蟀叫声。 进了家门,纪霖深叫来了张姨帮忙。 温蔷最后躺上床的时候,侧头看了眼窗台方向。 薄纱一样的窗帘随着微风飘荡,让她的视线时遮时显。 间或一秒,能够窥得院子里笔直的梧桐木和高耸的青松。 暖风熏得人醉,在上眼睑支撑不住耷下来的最后一刻,她还在想 如果当初,她穿一双不会滑倒的鞋,就好了。 第二天下班的时候,温蔷没有直接回别墅,而是去了一趟附近的大超市。 她推了一辆购物车,步履缓缓在不同货架之间穿梭,逐渐往里面放了很多东西,有鸡蛋、有蔬菜、有鱼有肉。 最后购物车已经很满了,推起来有些吃力。 她想到,以前有纪霖深在的时候,很多东西都是他拿的。在她察觉不到的地方,他为她承担了很多的负重,很多的压力,尽管他什么都没说过。 纪霖深是一个很要强的人。 她还记得,十年前,八月份暑假的一天。当时快要开学了,她抓紧机会和同学约出去玩。 傍晚回到家里,听到偏厅传来了一阵说话声。 她踮着脚悄悄往那边走了两步,看到母亲坐在桌边椅子上,正前方站着的是纪霖深的母亲。她身上没有穿一贯在院子里种花时的围裙,只是家常的衣服。 站在温母面前,像是在商量着什么,微微弯着腰。 又走近了几步,温蔷才听清: 温太太,就是这一次,预支两个月的,后面就不会了...... 阿深马上开学要交下学期的学费了,还有些班主任要收的学杂费和班费之类的,因为之前他姥姥住了院,所以手里才会短了些...... 如果这次能预支的话,下个月我可以干两倍的活,把西园那边也种上...... 纪母一口气说了很多,然后温母才打断了她。 答应得很爽快,因为并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而且学费本身就是必须开销,温母说她作为一名母亲也理解。她说,这笔钱不算预支下个月工资,就作为这个月的奖金了。 温蔷听到这里,舒了一口气。 母亲要是再不答话,她都要冲过去说她可以把零花钱借给纪母了。 但是后来,她才得知,纪母最终没有要那笔钱。 是纪霖深独自一人去了校长办公室,在里面谈了一下午,最终说服了学校的领导层,同意为他减免从今往后高中阶段的学费和杂费。 当然他也用自己高中时期的成绩和最终考上的学校做出了保证。 那是他人生中第一次谈判。 毫无经验,一腔孤勇。 温蔷想,他那个时候那么心疼自己的母亲,连向温家求情的事都舍不得让她去做。 年仅十几岁,已经会站在校长办公室里,与一群成年人交涉协商,以义务交换权益。 所以她也不知道,他是以怎样的心情,来面对母亲的出事。 又是以怎样的痛苦,强行压下去对这栋温家宅子的满腔愤怒。 带着她,重新住回了这里。 从超市回去之后,温蔷让张姨去休息,她打算亲自下厨。 带上围裙,将手洗净,然后将蔬菜从购物袋里拿出来,一叶一叶拨开。 ...... 一个小时过后,流理台上已经摆放了四五个盘子,芹菜小炒肉、番茄鸡蛋、肉末茄子、清炒芦笋。 很简单的家常便饭,不需要太多技术含量,这些年来她也只学会了这些。平日里忙碌起来,没有时间精进厨艺,但她自己吃足够了。 这也是她第一次做给别人吃。 她将饭菜端上桌的时候,纪霖深正好从公司回来。 玄关处,他换鞋的动作稍滞,视线掠过饭菜,又停留在她身上。眸子里没有一丝惊喜的亮光,反而有种深不可测的幽黑。 温蔷端着两碗米饭从厨房出来,将一碗放到他一直坐的位置,招手让他过来坐下。 然后又进去为他拿来了筷子。 纪霖深敛眸,顿了半秒,还是接了过来。 温蔷在他对面坐下。 她看到纪霖深夹了一块鸡蛋。 她也拿起筷子,却没有夹菜,只弄了点儿米饭放进嘴里,犹豫着开口:你尝尝看,我做得不太好...... 很好吃。纪霖深回答了她。 然后又是长久的沉默。 纪霖深。温蔷终于还是叫了他一声,我得到了一个机会,去欧盟培训的机会。我想...我想去试试。 纪霖深没说话,但吃饭的动作停下了。 为期5个月。说着温蔷咽了下喉咙,声音莫名变得艰涩起来,如果成为优秀学员,还能获得留在欧盟做高翻的机会。 纪霖深眼睑微垂,视线像是凝聚在眼前餐碟上。半晌后掀起来看她,眼底的波澜已被压了下去。 你想说什么? 温蔷眨了下眼,放下了筷子,轻呼了一口气。 是时候了,如果现在不说出来,那么可能永远都只能这样下去。 纪霖深,我家害你母亲残疾,你害我家破产负债。温蔷拼劲所有力气直视着他,目光中盈盈有水光,波澜四起,我们是不可能和平共处的。 纪霖深看着她,没有回应。 她明白,他也知道这一点。 她很想视而不见,避而不谈。 如果那片土地上开满了蔷薇花,那就赏花就好了。不用去想,地底下腐烂的根基。 但这样的纠葛,何时能有个结局? 总不可能,一直这样下去。 所以,我们两清,好么?温蔷声音很轻。 我会向你保证,我出国了之后,我家也会搬离这个城市。我会到你永远看不到的地方,从此不再出现在你的视野里面。你从今往后,再也不会听到一个叫温蔷的名字。 你继续做你的青年才俊,天之骄子。你还是那个商界精英。 我也会恢复我平静的生活。 周围一片寂静,只有微凉的空气缓缓地沉浮着。 餐桌上的饭菜没有动多少,已经逐渐冷了下去,上面不见了升腾的热气。 温蔷的声音最后一点点弱下去,几乎轻不可闻:我会努力把你忘了,也不会再打扰你。你也一样,可以么? 纪霖深全程沉默。 他想起那晚,温蔷问他的那句:我们还能这样相处多久? 此刻,两人相对而坐,明明相距不过一米,却像隔着银河,千里万里。 中间是斑驳碎星,无边夜阑。 命运的捉弄,让他们的交集失之毫厘,差之千里。 终于,他点了头。 温蔷没有再说话。 空气有片刻的凝滞,陷入了死寂。 良久,她才开口:你的饭吃完了,还要我帮你盛么? 纪霖深目光逡巡在她面庞,喉结明显滚动了一下,最终淡淡道:帮我最后再下碗荞麦面吧。 第二天,纪霖深一大早就出门去了公司,像是在逃避什么,但他不愿意承认。 一整天他都让自己全身心投入到工作中,处理完了一份又一份文件,然后一个会议接着一个会议,将手下的人折腾得午饭都没有时间吃。 但终于,暮色收合,夜幕一点点浸染开来。 他还是回到了这里。 从冷冰冰的雕花铁门望进去,青石板路蜿蜒延伸,院子里面一片悄寂。 两旁的灌木丛幽黑一片,能隐隐约约看到夹杂其间的花朵的轮廓。 黑暗里蔷薇花依旧绽放着,风裹挟着香味飘过来,却没有在他身畔停留,转瞬即逝。 他一步一步朝里面走去,微沉的步伐敲击着青石板路坚实的表面。 进了门,恢弘的宅子显得空旷无比,明明只是少了一个人而已,却好像带走了所有的生命力。 他想起来,十年前也是如此。 每次站在院子里,无论周围多少佣人来来往往,他都会觉得这栋宅子本就是寂寞而寥落的。 也就是在那个女生放学回来的时候,一切的花花草草才会刹那间鲜活起来。 上了二楼,他停了一下,还是转身朝着温蔷的房间走去。 门是开着的,里面已经没有了人影。 他在门槛处站了一会,踏了进去。 停在衣柜前,打开,看到里面她的东西全部消失了,只有空荡荡的紫檀木板和金属挂杆。 她好像下了决心要将自己在这里的痕迹抹除一般,不留下分毫,连空气中似乎都不再有属于她的气息。 纪霖深平静地关上柜门,转身出去。 回到了客厅里,正对面是一个用上好的斧凿印刻石材砌成的壁炉。 里面还有很久之前燃尽的黑炭留下的痕迹,好似从那以后就没有再使用过了。即便靠得再近,也感受不到丝毫热气,阴冷而幽黑,毫无生机。 好像,又回归了他本来的生活。 表面花团锦簇,内里一片漆黑。 作者有话说: *信息来自网络 ◎最新评论: 【可可可可可可可可可可可可】 【撒花】 【好虐】 【老婆都走了还干站着干啥呢】 【最后会不会,女主没上飞机,然后有个第三人告诉女主,男主很爱女主,女主恍然大悟,回去找男主。】 【 【撒花】 【难道这就是结局???这也太】 【啊啊啊啊啊】 【虐虐女主吧!!】 【完结了吗】 【撒花撒花】 【呜呜呜】 完 ◇ 第36章私厨 ◎因为你瘦了。◎ 周一的时候, 温蔷跟秦琳提了想去参加欧盟培训一事。 秦琳没有反对,只是说让她自己好好考虑清楚,不用先忙着办离职手续。 下班后, 温蔷打算晚上先回父母家一趟, 跟他们提一下这件事。 这两天她住在朋友家,免得突然回去怕父母担心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情况。 进入父母居住的楼栋,进电梯的时候,不知为何,她的心跳得很不平静。 数字一层层往上跳,她平息了一下心绪, 打算慢慢跟他们解释自己的职业规划。 下了电梯往左第一户就是父母租住的房子。 她往那边走了两步, 忽然发现大门是虚掩着的,并没有关上。她略一惊滞,察觉到似乎有些不对劲。 这时,里面也传出来乒乒乓乓的声音,还有人粗着嗓子在说话。 随着步伐临近, 从门缝里看到地上散落了一些纸片,还有盘子的碎片。 温蔷心头一紧, 一把拉开门。 房子里场景悉数尽收眼里, 她这才看到,客厅里挤满了她不认识的人。个个身形魁梧,留着光头和寸头,还有的嘴里叼着烟。 恋耽美 虚小花-(31) 家里一片狼藉,电视柜的抽屉是拉开的, 似乎已经被翻找了一遍了。 温蔷呆立在门口, 看到客厅里站着的脸色发白的父母, 良久才动了下嘴唇:爸, 妈,出什么事了? 温母没有回答,而是先看了一眼温父。温父脸上的皱纹更深了,吞吞吐吐,正欲答话。 这时,从屋里出来了一个男人,长得五大三粗,粗短的脖子上有根金项链,随着他外八字的步伐滚动着。 他看到了温蔷,停住脚,□□裸地目光定在她身上,上下扫视着。 温父忙走过来,将温蔷挡在身后:这个,请您转告孙先生,钱我会尽量凑齐送过去的,不用担心。 温父从商多年,也算是见过大风大浪,所以姿态还算稳重。只是涉及自己女儿,声音不由自主地还是显出些微的颤抖。 那个金链子男人并没有理会温父,而是越过他的肩膀,将目光径直朝着温蔷这里投来,眼神饱含下流的欲望。忽然咧嘴一笑,往地下啐了一口,哑着烟嗓问:这位,是温老的女儿? 温蔷没有搭理那个人,径直看向自己的父亲:爸,他们是谁? 温父缓缓转身,面色饱含歉意:他们是...是借贷公司的。 爸温蔷瞬间明白了,惊叫出声。 哼,这样,我们也别在这里耗着了。正好你家女儿也回来了,就商量一下吧。金链子不耐烦地打断了父女俩的对话,要是不行把你这漂亮女儿赔给我们也算两清了。 不、不不。温父胳膊下意识张开挡住身后的温蔷,背脊下意识佝偻了下去,我一定尽快还清,一定,一定。 一贯身居高位的温父,第一次这样低声下气地求人,最后就只剩下气音。 金链子似乎根本不相信这话,挂着嘲讽的笑容:你拿什么还?你公司还欠一屁股债你他妈还个屁! 温蔷忍不下去了,出声:我来还,我来想办法。 金链子没理她,反而先跟周围兄弟对视了一眼,嗤笑:这小娘们儿她说她来还。 那些寸头们也发出嘲笑的声音,在这个环境下听起来饱含深意又刺耳恶心。 你来还?金链子点了根烟,夹在手指间冲她点了点,这位美女,你知道你爸欠我们孙总的是多少钱么?听说你是翻译啊,这行这么挣钱? 温蔷沉了沉气,暗暗掐着手心努力让自己的声音镇定下来:我会想办法的。 金链子哼笑了声,眼神一直在温蔷脸上打转:行,那今天就给美女一个面子。我们下个月再来,但是如果让我发现你家跑了,就不是这么容易的事了。 说着他一招手,底下一帮人就乌泱泱地跟着走了。 屋里只剩下温家一家三口。 还有一室的狼藉。 妈!温蔷眼见温母要晕倒,急忙扶住了她的胳膊。 温父也过来,两人一边架着一个胳膊,托着她坐到了沙发上。 作孽啊......温母刚开口,一行泪就流了下来。 温蔷抚着母亲的背,其实她心里也烦乱无头绪,但不能在父母面前表现出来。 她打算先问清楚缘由,转向父亲:爸,上次竞标不是中了么?怎么还需要贷款呢?而且还是找这种不正规的借贷公司。 温父给温母端来了一杯水,递过去后,自己像是也失去了精神,整个人蜷着坐在矮凳上。 上次竞标的地一直都没有找到开发商,运转需要资金,我没有办法,所以又贷了款。谁知道,项目的钱一时收不回来...... 温蔷看着他,没有说话。 我没有办法,从银行已经没法借钱了,但是好不容易拍下的地,不能就这么弃掉......温父双手托着,沟壑纵横的脸庞布满痛苦和无奈,如果不靠项目,你这样一个月万把块钱,什么时候才能还清家里的债。我总不能让你到时候都三十好几了,还一个月几千几千地去填家里的大窟窿吧。 爸......温蔷叫了一声,但又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 但是温父似是想到了什么,突然站起来,认真对她道:蔷蔷,听我说,你今晚就赶紧走,去外地躲一躲。或者就在那里,别回来,他们找不到你的。 温蔷显然不会同意:不行,如果他们下次来没看到我的话,更会找你们的事了。 我们都老了,他们能怎么办呢。大不了把我这把老骨头打 说到这里,温父止住了。他知道这么一说,温蔷更不可能走了。 温蔷没有再跟他争执这件事,平静地拍了拍他的背:爸,今天先睡吧。你们太累了。 她环视了家里一圈,又道:这些烂摊子,明天再收拾。 温蔷又安抚了一阵母亲,让他们都先洗漱睡了。 待父母回房后,她一个人在满是狼藉的客厅里待了一阵,将落到地上的抽屉一一归置回去。 现在这种状况,她也不可能提出要去欧盟培训这件事了。 正好撞上这个突发情况,没有早一天,也没有晚一天,是机缘巧合,也是命中注定。 她觉得,可能是冥冥之中,上天自有安排。 让她明白,她不可能靠逃避解决问题。 夜凉如水,月色从窗户玻璃倾泻进来,洒满了一方书桌。 电脑屏幕莹莹亮着光,照映着温蔷的眸子。她的手指在键盘上快速敲打着,然后,毫无停顿地按下了发送键。 【徐亮学长您好,我认真考虑了一下,我暂时还是不申请欧盟培训项目了。我想现在国内多历练,把国内的事务先处理好,或许以后有机会再去深造吧。温蔷】 电脑屏幕许久未动,逐渐暗了下去。 蓦地,她忽然想起,很早之前纪霖深问她的那句:能逃则逃,这就是你处理问题的方式? 是啊,总不能一个人岁月静好,让周围的人都负重前行。 眼下温家一家三口都没有办法离开这座城市了。 温蔷唯一庆幸的是,她没有先办离职,现在还能够继续工作。毕竟债务必须偿还,她不能倒下。 但即便是这样,温蔷本来要走的消息还是露了出去。 在卫生间隔间里,她听到外面的议论声。 周昱语调冷嘲热讽:不知道被哪个猎头挖了,还自以为攀上了高枝儿呢,结果现在又灰溜溜的回来了。 就是的,也就是秦姐善良,这都要收留。 是啊,要是我,这种身在曹营心在汉的人,根本不会重用的。 可不是。 ...... 温蔷直接从隔间里出去。 看到她突然出现,那些人都吓了一跳。 无论她们怎样在背后议论,在她面前还是多少有些忌惮。因为她实力太强,上次致远来续约总助专程向文星大老板说明了是因为她的翻译服务质量高,所以保不齐哪一天就被提拔为组长了,甚至总监都不是不可能。 但温蔷没有理会她们尴尬的找补,目不斜视地走到水池边,打开水龙头开始洗手。 然后抽了一张纸,走了出去。 她知道现阶段什么最重要,不愿意在这些人身上浪费一分一秒。 向秦琳说明自己不会走之后,她又申请了尽可能多的同传派遣工作。 她需要挣更多的钱,其余的都不重要。 第一场会议安排在一周后的上午,是一场商务会谈。 圆桌式的会议讨论模式。 温蔷提前在门口与甲方那位张总见了面,自我介绍简单寒暄后,会议方便派人来通知该过去了。 她跟随着张总走进会议室,那人坐在指定的位子上,她坐在后侧的椅子上。拿出了笔记本和笔,做好了准备。 这时,又进来了别的一些人。 温蔷一抬头,正好看到对面的纪霖深。 他身侧有两三名工作人员陪同,有专人指引到右侧上方的位置。 他没有回应身边的工作人员,也没有在为他拉开的椅子上坐下,而是定定地朝着这边看过来。 两人对视上,纪霖深的目光探询般在她脸上逡巡,又扫过她前方的张总,薄唇紧抿,神色不明。 温蔷终于还是低下头,佯装整理笔记本避开了他的视线。 耳畔听到一声轻微的椅子摩擦地面的声响,她知道他坐下了。 其实,接这样的会议翻译任务,她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撞见他几乎是必然的事。 只是真的遇见了,却没有她想象的那样云淡风轻。 她冒出一个念头,纪霖深会不会惊异于她竟然还在照常工作。他会不会认为,她实际上不是想离开这座城市,只是想离开他? 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这个可能,她的心情有种莫名的难受感。 但她也不知道该怎样解释,更无法主动走过去向他解释。 于情不合,不理不合。 会议很快就开始了,温蔷也投入到了工作中。她的翻译水平依旧在线,表达流利,语调清晰。 但全程,她的视线都避开了纪霖深的方向。 就连会议结束后,那位张总主动朝着纪霖深走过去问好,她也没有跟过去。 纪霖深被一群人围簇在中间,都盼着能跟他说上两句话,介绍下自己和公司,露露脸好谋求未来的合作机会。 纪霖深淡定而熟稔地回应着。一手揣在口袋里,姿态清落,手臂处的西装面料依旧是几条恰到好处的褶皱。 温蔷站在角落里,看着那几条皱褶发呆。 但两人没有任何交集,像是毫不相识。 工作结束后,温蔷跟张总道了别,并婉拒了会议方晚饭的邀请。 她走到酒店的大门处,却脚步滞住。看到纪霖深站在在那里,在侧门处,身影隐在一棵树下,不张扬,但她却一眼看到了。 看起来,他同样回绝了别人一同进餐的邀请。 温蔷犹豫了下,还是走了过去。 纪 她刚开口,手腕忽然被他抓住了。依旧是熟悉的触感,宽大的掌心轻松地包覆住她纤细的腕骨。 走吧。纪霖深只简短说了两个字,就牵着她朝路边一辆黑色轿车走去。 温蔷尝试着挣了一下,但他的力道大,挣脱不了。 还有与会的其他人络绎不绝从酒店门口出来,她也不知道有没有人看到,但是他好像并不在意。 纪霖深没有要司机,是亲自开的车,二十分钟后停下。 温蔷惊讶地发现竟然是一家高档私厨门口。门口已经站着一名侍者,看到纪霖深的车停下,立马上前来,殷勤地为温蔷拉开了车门。 然后他对纪霖深问了好,将两人带进去。 温蔷知道这家餐厅,之前他们公司接待非常重要的贵宾的时候,她来订过一次餐。需要提前一个月预订,而且也不会有专人在门口接待。 往里的通道曲径通幽,古拙的青石墙、红檐廊,底下是一汪清泉,走过的时候还能听到底下潺潺的溪流淌过鹅卵石的声音,舒缓又治愈。 侍者在一扇山水浮雕木门前停下,请两人进去。 包厢里,红木漆面小圆桌,上面已经摆了满满一桌的菜。 很幽静,只有袅袅的饭菜香气萦绕。 两人相对而坐。 侍者很快就关门出去了。 温蔷扫视了一圈桌上的菜。以前她也是跟随父母出入这类餐厅的常客,所以仅仅看摆盘和食材,就能大致猜到价格。 在许久不过这种奢靡生活之后,她忍不住轻咬了下唇,随之又不明所以:还有其他人么? 没有。 那...怎么点了这么多菜? 纪霖深替她将筷子从竹篾筷套中抽出来,放到她面前的瓷盘上:又没让你吃完,能吃多少吃多少。 温蔷不再言语,低头吃了起来。 纪霖深没有说话,她也没有,全程两人安静地吃完了饭。 最后温蔷停下筷子。菜太多了,她很努力也才只吃了一半而已。 吃完了?纪霖深问。 温蔷抬头,这才发现不知何时,他早已放下了筷子。 他好像没有怎么动。 她点点头。 纪霖深直视她,语气沉缓:这下可以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 温蔷稍怔,没想到他会这么直接地问出来,眼神下意识游移了一下:没...... 说真话。他打断了她。 温蔷对上他严肃的目光,他难得这样看她,已经笃定她有什么事没有告诉他。 她垂了垂眼睫,默了一下,还是开口道:我、我家里欠了债。因为我爸为了上次那个项目的后续经费问题借了高利贷,还不上,所以被人追到了家里来。所以我现在也没法去培训了,得想办法把这个窟窿堵上。 纪霖深安静地听她说完之后,也没有即刻表态。 温蔷见他不是很吃惊,问:你怎么知道我家里出事了? 纪霖深目光一寸寸在她的面庞上逡巡,忽然身子略前倾,手越过桌面伸过来,捏住她的下巴:因为你瘦了。 ◎最新评论: 【既然作者有存稿,就不能按固定一下更新时间吗?】 【妈耶天知道我有多羡慕蔷蔷那个欧盟翻译的机会,当初学口译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出现在国际性会议的同传厢里,呜呜呜,继续努力吧】 【嘿嘿,】 【撒花】 【 【其实我想的是两清了深深就可以正式追求蔷蔷了,嗐呀,逃不脱逃不脱】 【不够看 呜呜呜】 【哎女主快强大起来吧】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唉】 【我也想让女主能够像小女生一样,和纪总撒撒娇。(后期)感觉女主真的很让人心疼】 【还是希望女主能去进修~】 【太短小了不够看呜呜呜呜】 【哈哈啊哈哈 纪总你这样子还要加油 老婆要哄的】 【呜呜呜呜呜呜】 完 ◇ 第37章酒吧 ◎不哭了。◎ 纪霖深的指腹微凉, 触到她的肌肤上,有种不真实感。 温蔷睫毛不由自主地闪忽了一下,没有偏开, 也没有挣脱。 真回忆起来, 他们之间其实并没有多少亲密的举动。 要么是深入骨髓的抵死交缠,要么是互无交集的形同陌路。 但是那种情侣之间的暧昧、亲昵,对他们来说仿佛是很陌生的一件事。 他们很少牵手,几无接吻,从未拥抱。 所以之前,说断, 也就这么断了。 片刻后, 纪霖深已经收回了手。 他没有对刚才温蔷说的事做过多的评价,也没有帮她出主意,甚至没有安慰一句。只是问了句:还要吃么? 嗯?温蔷没反应过来。 菜,还需要么? 温蔷摇了摇头,她已经吃饱了。 那走吧。说完纪霖深站起身, 朝着门口走去。 他拉开门,回头看她。 温蔷这才快步走了过去。 回去的路上, 两人沉默地坐在车里。 温蔷没有告诉他自己要去哪里, 纪霖深也没有问。 但停下的时候,她往窗外看过去,发现是父母居住小区大门。 咔嗒一声,她这边的车门解锁了。 你怎么知道我住在这里?温蔷问道。自从上次撞见那场意外后,她都搬回来跟父母一块住了, 防止那伙人再来找麻烦。 纪霖深目光投在前方的道路上, 双手松松地搭在方向盘边缘, 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只淡淡说了句:下去吧。 恋耽美 虚小花-(32) 他没有带她回家,而是送回了她父母家。 因为他答应了她,让她离开。 温蔷上眼睑轻轻耷了下来,也不再追问。她侧身打开了车门,最后回头看了他一眼:那我下去了? 纪霖深嗯了一声。 车门关上后,纪霖深很快发动了车子。车身飞驰出去,汇入夜晚的马路上由尾灯串联成的光带中。 温蔷还站在路边,轮胎扬起的尘埃在她脚边缓缓落下。 一场短暂的相见后,好像一切又回到了原点。 她知道他不喜欢漫长的告别,所以什么都不会说。 连那天晚上也是,他只点了下头而已。 往回走的路上,温蔷想,或许她下次接任务,还是应该避开本地的商会活动。 第二天,温蔷没有外派任务,一整天都在工位上整理之前的翻译材料。 下班时间不知不觉已经过了,窗外夜色渐渐起锚,夕阳的轮廓像是宣纸上晕染的水彩,逐渐变得不清晰。 周围的工位一一空了下来,剩下为数不多的几盏孤灯。 终于,温蔷关掉了她位子上的那盏,将文件放回抽屉里,拿起包起身。 走出公司大门的时候,一轮圆月高悬于藏青色的天幕中,像是比平日里明亮很多。 她忍不住停住脚步,多看了几眼。 像是难得从日常挥散不去躲避不开的重重雾霾中偷得片刻喘息,虽然不合时宜,但她竟然冒出了一个念头 这样好的月色,要是能有人一起欣赏就好了。 忽然,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她猛地朝路边望去。 看到了那辆熟悉的黑色轿车。 后排一扇车窗是摇下来的,纪霖深并不打算掩藏自己,直接露了脸。而且对她招了下手,示意她过去。 温蔷走近后,才发现前方驾驶座是有司机的,这次他没有亲自开车。 但她没有多问,直接上了车。 一路上,纪霖深没有说话,手肘撑在扶手上,虚托着下颌侧过去看着窗外。 玻璃掠过的浮光在他的轮廓上晃动,眼窝深邃,唇线抿直,半明半暗间让他整个人的表情都显出一种紧绷感。 温蔷没有询问他。 但是莫名地,她心里暗暗叹了口气,说不出是酸涩涌动还是解脱舒心。 她想,如果注定断不了,那就算了吧。 三十分钟后,车忽然停住了。 温蔷这才从晃神的思绪中清醒,往外面一看,这是....... 既不是父母居住的小区,也不是以前去过的饭店。 而是酒吧? 看起来是一个不太正规的酒吧,开在市中心的一处街角。 那些人每晚都在这里。纪霖深开口了。 那些......温蔷刚想问,突然明白过来。 那家借贷公司的人。 要去找他们? 纪霖深嗯了一声,又补充道:你不用跟我一起去,里面太乱了。 温蔷怔了一瞬。 她没想到纪霖深会专门去调查这件事情,而且还会着手来处理。 她还记得当时在他办公室里,纪霖深将那份竞标的内部资料交给她的时候,说后续运营得怎样就是你父亲自己的本事了,他不会再管了。 但是现在,她瘦了。 所以他就管了。 隔着玻璃,她愣愣地看着那个充斥着各种饱和度色彩的酒吧灯牌。 时不时有喝得醉醺醺的人从灯牌下走出来,间或撞到了旁人,开始骂骂咧咧地拉扯起来。 还有人甚至直接走到路边,开始松皮带...... 她迅速转回头。 她又打量了一下纪霖深。 看到他穿了一身偏休闲的藏青色T恤和黑色裤子,简单干净,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她没有经历过这些,二十多年来她被保护得很好,从未见过社会的黑暗面,更没有来过这些地方。 但凭借着仅有的看电视剧的经验而言,她知道如果跟□□的人谈判的话,不能这么赤手空拳。 于是,她问道:你还带了什么么? 纪霖深闲觑她一眼:带了脑子。 ...... 纪霖深说着已经解锁了车门。 他打算下车的时候,温蔷叫了他一声。 他转头,看到她欲言又止。眼神里充满了不安,嘴唇微张,颤抖着。 怎么?他问。 你打算怎么解决?温蔷还是问了出来,她想要知道他的方案,不然她心里不踏实。 她并不希望他去冒险,换取她家危机的解除。 她不要以一换一,这样她宁可他不要管。 他们是□□,不讲道理的。你不要去硬碰硬,他们真的会伤人的。她想到当时那些人在她家那凶神恶煞的样子。 纪霖深听后,饶有兴味地看着她:怎么,你还在关心我么? 温蔷没说话。然后,她点了点头。 承认了。 纪霖深微微挑眉,像是有些意外。 看到她脸上露出的慌张表情,手下意识抬起,似乎想掐一下她的脸。但顿了一下最终还是放下了,没有碰她。 他不再浪费时间,直接转身打开车门下去,只说了两个字 放心。 车门又重新关上了,刚流泻进来的光影和喧嚣被隔绝在玻璃外。 温蔷坐在车内。垂着头,双膝并拢,手放在膝盖处,绞动着手指。 她没有往酒吧门口那边望,但是盯着自己的脚尖。但窗户玻璃上反射的灯红酒绿,一直在余光中跳跃。 时间就这样过去,一秒、两秒、三秒...... 像是过得无比的慢,每一秒都伴随着她胸脯的起伏,和沉闷的呼吸。 心跳的鼓点,从纪霖深消失在视野的那一刹那,就没有缓下来过。 过了十分钟,坐在前面的司机转回头,询问了句:温小姐,需要我下去为您买点喝的么? 温蔷摇了摇头。 司机也不再言语。 酒吧强烈刺耳的音乐声从玻璃缝隙中传进来,还有衣着夸张暴露的男男女女笑声走过去,从车窗玻璃缝隙透了进来,与车内的静谧形成了对比。 忽然,耳边传来了警鸣声。很刺耳,像是要将耳膜划破。 温蔷猛地从晃神中惊醒,睁大眼,望窗外看去。 玻璃上照映出与酒吧门口霓虹灯明显不同的红色灯光。晃眼地闪烁着,像是在昭示什么。 她猛地坐直身子,摇下车窗,往后看去。 酒吧门口来了两辆警车,后面跟着的,还有一辆救护车。 她下意识张大了嘴。 这是什么?发生了什么事? 一个念头从她脑海里闪过是纪霖深跟那拨人起了冲突么? 他动手了?他受伤了? 她忽然非常后悔,不该这么让他一个人进去的。她怎么这么轻易相信,他只会用脑子而不是武力解决问题。 就像十年前在巷子里,她也未曾料到,他会靠拳头解决那三个拦下他的混混。 但是现在不同于往日,面临的对手完全不是一个层级的。 她怎么能让他,一个人去承受这些。 她打开车门,直接朝着酒吧冲了过去。 司机在身后着急地叫她,她也顾不上理。 等到司机将车锁好再从驾驶座下来的时候,温蔷的身影已经融入了混乱的人群中。 踏进酒吧的一瞬间,一股浓烈呛鼻的香烟和酒精味扑面而来。 温蔷忍不住咳嗽了两声,几乎晕眩过去。但她没有停留,努力适应着令人作呕的氛围,脚步不停往里面快步走去。 酒吧里人熙熙攘攘,在头顶五彩斑斓变幻着的光线下,舞池里很多人在尽情地摇摆,丝毫看不出任何异样。 仿佛出事的只是那几个人,只要与自己无关,就只管享乐。 温蔷挤过重重人群,在里面穿梭,不停地来回张望。 但是没有,没有看到她最想看到的那个面孔。 每个人的脸上都写着光怪陆离,视线扫过去,千篇一律。 耳畔仿佛又响起救护车的声音,尖锐又高亢。每一声都在提醒着她,如果晚到一秒,可能纪霖深就危在旦夕。 眼前的灯红酒绿霎时变成了黑白色,但她觉得自己好像看到了鲜血。 从地板上流淌过来,沿着纹路,一直漫延到她的脚尖。 是纪霖深的鲜血。 温蔷终于忍不住了,一股钻心的疼痛感涌起,瞬间将她侵蚀。 眼泪不受控地流了下来,一滴一滴模糊了她的视线。 她努力睁大眼,还在疯狂地扫视着成片成片的人群。 她一定要看到那个身影。 忽然,后衣领被一股力道拽了一下,她往后退了一步,撞到了一个人身上。 回头,是纪霖深。 昏暗的灯光勾勒着他的剪影,挺拔又清落,笔直又矜贵。 席卷全身的飘渺无依感瞬间有了着落。 是啊,他与那些人都不一样,怎么她用了这么长时间才找到他。 你怎么进来了?他蹙着眉,语气不虞。 温蔷没有回答他,迅速打量着他,从上到下,不肯放过任何一点蛛丝马迹。 面庞洁净,眉眼如初,衣衫整齐,最重要的是毫发无伤。 她胸膛狠狠地起伏了一下。 像是沸腾得快溢出来的沸水,忽然被注入了冰川,恢复了平静。 不是他。温蔷想,那就好。 二十分钟前,酒吧深处的一间包厢里。 背后五大三粗的纹身青年站了一排。 纪霖深镇定从容地坐着,将一张支票放到面前的黑色茶几上。 对面坐着的中年男人不是上次去温家的金链子,而是比他更高一级,背后真正的老大。 是个大块头,长得很魁梧,皮肤黝黑,脖子上和下颌处有两道伤疤。 他接过支票,一眼看到上面的那行数额,喜色还没有从脸上滑过,却发现支票的生效时间写的一周以后。 这什么意思?他立马神色不悦起来。 纪霖深神情淡定:这是为你留的时间。这期间将温家的东西全部放回,不然我会取消这张支票。 你凭什么认为我们会听你的安排?那人嗤笑,食指和中指夹着那张支票,轻飘飘地晃着。 凭你是生意人,清楚是这张支票值钱,还是你从温家搬走的那些东西值钱。 那人一怔,又咧嘴笑了:纪先生果真愿意出这么大血救那位美女啊? 纪霖深没说话。 这年头像纪先生这么痴情的人不好找了吧。 过奖了。纪霖深并不理会他的嘲讽,神色依旧淡淡的,又开口了,对了,还有一件事...... 纪霖深处理完毕也不过半小时不到,刚走出来,就看到了温蔷在人群里磕磕绊绊地横冲直撞。 他走过去,将她从人群中扯了出去。此刻垂眸看着她,层层叠叠的光影下,她脸颊上的泪痕倒是尤为明显,像是两行细钻带着闪。 你哭了? 温蔷用手背抹了下眼尾,含糊道:没、没有...... 她想要掩饰自己的失态,但一开口就抑制不住地抽泣了一下,哭腔的余韵就这样不受控制地从喉咙渗了出来,将那三个字的尾音拖得很长。 纪霖深像是不可置信又哭笑不得:温蔷,你多大了? 他手揣在裤子口袋里,就这么垂眼看着她。话语中有一丝若有似无的嫌弃,连带着他的表情也是。 温蔷站在他面前,没有再解释。 她努力平息着自己的情绪,在此之前不想发声。不然又像刚才一样,才说了三个字,就抽抽泣泣的,平白被他笑话。 身旁已经吵嚷起来,路过的人也越来越多,脚步声此起彼伏。 刚才进来的医生抬着一个担架匆匆出去,周围人群乱糟糟的散开,还在议论发生了什么。 温蔷听到,好像是里面发生了一起斗殴事件,见血了。所以酒吧里有人报了警,还打了救护车。 但是与他们无关,与纪霖深无关。 余光扫了一眼担架上的人,纪霖深像是明白过来:你是以为我受伤了? 温蔷没说话,默认了。 但她已经明白了,十年后的纪霖深确实不一样了。 他不会再采取武力这种简单粗暴却又毫无技术含量的方式。 他来之前,就已经想好策略了。 是她莽撞了,就这么冲了进来。 是她这么多年了还没有长进。 而他早就将她甩下了一大截,所以才会笑话她。 重金属音乐声又响了起来,引起一阵不适感。 纪霖深转身往门口走去,温蔷也跟了上去。 她一路垂着头,呼吸渐渐平息下来,脸上的泪痕也擦得差不多了。 刚出大门,她的身子忽然被往前一带,正好跌入了他的怀里,额头撞到胸膛处。 她还没来得及直起身,忽然,感到一张宽大的手掌隔着头发一下一下地轻拍她的后脑。 与指腹不一样,他掌心的温度很高,像是铺天盖地的温暖包裹过来。 一抹淡而轻的声音传来,带着不易觉察的温柔: 好了,好了,不哭了。 ◎最新评论: 【今天更新会晚一些,12点前。我们全员核酸,我排队去了】 【 【撒花】 【嗷呜!要意识到纪总的重要性了吗】 【别虐了在一起吧就是说】 【啥时候恋爱!】 【纪总抱抱】 【呜呜呜,开始恋爱吧!求求了!!】 【呜呜呜永远臣服温柔】 【啊啊啊啊】 【哈哈哈哈 所以纪总要放下心结了吗 好好爱护自己的女人不香吗】 【快给我谈恋爱!!恋爱搞起来!!】 完 ◇ 第38章圈子 ◎我能搬回来住么?◎ 很奇妙的感觉。 温蔷记得, 也就是昨天,她还在想,他们从未拥抱过。 现在倚在纪霖深的怀里, 额头的肌肤紧贴着他柔软的T恤面料, 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洗衣液味道,是她在他那里用过的那种。 那这件衣服是她当时帮他洗过的么?她不记得了。 他的温度和气息包缠着她,像是冥冥之中激荡起一股冲动,她忍不住手臂抬起,环住了他劲瘦的腰身。 纪霖深看起来清瘦,但实际上腰腹壁垒分明, 隔着衣服都能感受到肌理曲线的紧绷。 忽然, 她想到,她怎么会觉得他瘦? 她明明已经见过他的全部了,而且还触摸过。 温蔷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她没有动,纪霖深也就没有动。 他的手还停留在她的头顶, 被风吹拂四散的发丝时不时挠着他的掌心。 很软,很痒。 从酒吧里走出来一些男男女女, 从旁边道上路过, 像是见怪不怪,没有人打扰他们。 这时,司机也从酒吧里出来了。 刚才他跟进去找了一圈,实在是没见到人,不得已打算干脆来门口蹲守。 谁知刚一出门就看到两人的身影, 他急忙快步走过去, 解释道:纪总, 我刚才想劝温小姐别进去的, 但是刚下车就...... 温蔷闻言,直起身往后小退一步,脱离了纪霖深的怀中。 她不太好意思在外人面前作忸怩小女儿态。小时候最为擅长的一面,现在反而最不适应。 她的面色恢复了平静,但没有回头,还是有些羞赧。因为她脸颊还有泪痕,她不想让人看到自己哭过。 纪霖深对司机简单点了下头,没说什么。 随后手越过温蔷的肩膀,伸到她身后,将她穿的休闲衫的帽子撩起来,扣在她的头顶。边沿耷下来正好挡住眉毛,在眼周投下阴影。 这样就看不出来了。 恋耽美 虚小花-(33) 温蔷半垂着头,跟着他朝车的方向走去。 坐上去后,纪霖深对司机道:去四季小苑。 温蔷眉眼微张,这是她父母居住的小区。 但她没有说什么。 半小时后到达小区门口。 纪霖深下车陪温蔷走进去,一直将她送到单元楼门口。 然后两人都心照不宣地止住了脚步。 温蔷知道他不会再往里走了。 今晚的事先不要对你父母说,还有些没有收尾,等全部处理完毕再说。纪霖深道。 温蔷点点头。 快上去吧,已经很晚了。 纪霖深为她拉开了单元门,温蔷走了进去。一直走进电梯里,回头看到他还站在单元门外,直到最后电梯渐渐合上...... 回到家的时候,温蔷发现,客厅亮着灯。温母还没有睡,在沙发上坐着。 她进门之前已经用湿巾将脸上的泪痕擦干净了,以免让他们看到后多想,担忧得睡不着觉。 将包随手放到柜子上,她很自然地跟母亲打了声招呼:妈,还没睡啊。 温母点点头,从茶几上拿起一张红色的纸笺递过来。 这是什么? 这是许逸派人送来的邀请函,他爷爷七十大寿。 温蔷哦了声,接过来。 是一封精美的烫染鎏金信函,里面写着: 【兹定于八月十五日晚六时、于清溪林国际酒店三楼郁金香厅举行寿诞贺家严许清朗先生七十寿辰,恭候温先生及全家光临。】 温蔷刚看完,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母亲道:你爸说他就不去了,但是我们全家都不出席于礼节上过不去,所以让你去一趟。你如果不愿意待在那里,去带一份礼就行了。 温蔷自然明白父亲的顾虑,中年落魄,全盘皆输,任谁都无法再坦然面对诸多昔日好友的风光依旧。 尤其是,那些好友在最危难的时刻纷纷远离。 此刻再度相见,不过平添几分尴尬和难堪罢了。 让她带礼,自然也有父母的考量。 他们已经淡于圈子之外,但没必要牵连到温蔷。 她有她自己的交际,以后或许也会有自己的机遇,去参加些社交场合也是好的。 温蔷垂眸盯着信笺上的红纸黑字看了片刻,点点头,同意了。 不为别的,许逸是她那些朋友中,唯一一个主动来看她的,也曾对她的请求伸出过援手。 其他的,比如利益,比如人脉,她并不在意。 清溪林酒店是当地最豪华的五星级酒店之一,寿宴就设在其中一个最大的宴会厅。 温蔷到达的时候,门口两名身着黑色制度的侍者分别将双开门朝旁边拉开,她往里走进去。 大厅宽敞阔气,顶上是硕大的水晶吊灯,明晃晃的光线将云纹石地板照得发亮。 里面已经有不少人了。男男女女,衣香鬓影,觥筹交错,大家缓缓地走动着,四处打着招呼。 是温蔷以前熟悉的一套流程。 当了陪同翻译后,她偶尔也会出入于这样的场所。 但是很久没有作为宾客自行来参加了。 她发现,自己其实并不怀念。 站在这样光亮的地板上,并不出租房里耐磨的板石地面更为踏实。 不远处,温蔷看到了当年那些男生。 他们已经长成了高大的模样,穿上了品牌西装,正聚在一起。也没有好好站着,而是相互推搡,不时传来些笑声,粗着嗓子在玩笑。 周围站了几名年轻女子,身姿曼妙,化着精致的妆容,贴在一些男性身上,跟着一块调笑。 温蔷间或听说过一些传闻,知道这些儿时玩伴大多数家庭依旧富裕,但是没几个好好继承家业的。不是玩跑车,就是泡美女,游戏人生,而且还以享受为豪。 温蔷之前不觉得什么,但现在从圈子里抽离出来,远远看过去,却觉得,她已经不想融入那个圈子了。 她从他们的眼中,看不到丝毫斗志,看不到半点希望,甚至看不到任何积极的东西让她觉得他们的人生充满阳光和期待。 就好像是别墅里那个废弃不用的壁炉一样,空洞又黑暗。 这样的世界里,只有颓靡、奢侈、荒废。 温蔷收回视线,沿着大厅边缘往里走了两步,忽然被叫住了:是温蔷么? 她回头一看,是三个跟她年纪相仿的年轻女子。 虽然容貌打扮都有了变化,但她依旧认出来:是之前交好的那几个女生,她曾经的所谓闺蜜们。 她们一起拥了上来,将她团团围住,脸上绽开笑颜,声音蜜里调油: 蔷蔷,你好久都没跟我们出来玩了。 就是的,CoCo春季新品发布会还想约你的,结果都联系不上你。 你是不是换号了呀?我还碰到过一次你家保姆,结果她说不在你家别墅干了。 上次我生日就想请你来着,一块出海去的,结果忘了~~你不会怪我吧...... 这些女生明里说着些叙旧言辞,暗自却各有各的小算盘。 都曾经是一个圈子里的人,从父辈到平辈都有交集,怎么可能不知道温家出事。 只是她家突然就从视野里消失了,现在好不容易这才见到一次,怎么能不一吐为快。 因为温蔷太漂亮了,从小到大都美得惊人,在任何场合都是众星捧月的存在,所以她们常常只能作为陪衬。 现在好不容易风水轮流转,温家败落,这只凤凰也从枝头跌落下来变成了土鸡,她们似乎终于可以扬眉吐气了。 温蔷定定地站着,平淡地一一扫视过她们的面庞。 外表带着很精致的妆容,但也就仅限于此了。 看到她平静从容地面对她们的模样,那三个女生暗暗交换了下视线,多多少少流露出些失望。 之前问到许逸说温蔷这次会来,她们专门等在门口。想象着她会如何悄悄地从角落入场,还盼着欣赏她卑微落魄的窘态。 结果好像没有任何变化,至少不是她们想看到的那种变化。 除了身上的衣服确实不是奢牌,但别的,没有一点土鸡的影子。 眼看着刚才她们口中的发布会、别墅、出海,似乎激不起她半点兴趣。 其中一名女生又开口了,换了个话题: 小蔷,听说你现在进了一家公司工作,你好厉害呀,都自己挣钱了。 另外一名女生会意,接了过去:就是的,不像我,还整天在家里躺着。 你每□□九晚五的,应该很累吧,还要挤地铁。 对呀,我跟我爸妈说起你,他们都说让我也学学,下个月就把我安排到公司去做事,我说我可起不来...... 她们说着说着,看着她的目光中竟然真的流露出几分真情实感的怜悯。 曾经可是比她们还要娇养的人儿啊,如今也过上了这样的苦日子。 温蔷轻呼了一口气,差不多了,她的戏也看够了。 刚想开口,一道声音抢在了前。 温小姐? 温蔷回头一看,是陈助。 他怎么会在这里? 她下意识往旁边扫视,搜寻着那个身影。 纪总不在这里,让我来带个礼。陈助明白她在找谁,压低声音解释道,他和许老有些交集,但是和小许总又......呃,所以礼到就行。 温蔷哦了一声,收回视线。 陈助正准备抽身走开,忽然被叫住了:陈总?是致远科技的陈总么? 他回头,是刚才正跟温蔷说话的一位年轻女子。 其中一位闺蜜看到他,认出他是纪霖深身边的总助,急忙叫住了他。 您好。陈助礼貌地向她问好。 温蔷很意外这两人居然认识,不知道他们又是什么关系。 这时,听到那位闺蜜直接问道:你们纪总来了么? 她的眼神露出兴奋之色,声音也提高了很多。 温蔷瞬间明白了。 陈助眼神掠过闺蜜的面庞,不卑不亢地回答:纪总没有到,让我代为上礼。 然后他随即转向了温蔷,道:温小姐,纪总托我转达,说夏末秋初天气转凉,请您一定注意保暖,不要让他担心。 跟刚才不一样,这次他的说话声大了些,不止温蔷,另外三人也能听得见。 温蔷微微张唇,但什么也没说,只点了下头。 陈助再次向她们四人致意,这才转身朝着大门离去。 温蔷转头再看向面前三人时,发现那位女生脸色青白,整个人都没了刚才的神气。 她咬着唇问道:你是纪霖深女朋友? 纪霖深是她父亲想要合作的人,在一次宴会上父亲专程将她介绍给了他。 当时面对面站着,她被他的长相惊艳了一番,却早已经不记得这就是十年前的那个清贫少年了。 现在,她只知道眼前这人长相出众,身家显赫,年轻有为到父亲想方设法地牵线让他成为自己的女婿。 在家里父亲已经对她叮嘱过多次了,如果她能跟他结合,这对家里企业的发展助力极大。 但刻意安排偶遇的宴会上,纪霖深根本没给她面子。 她还记得,父亲介绍完毕后,他只简单地跟她点了个头,眼神里看不出丝毫对她的兴趣。 随后两人为时不长的单独交谈中,他直接向她表示已经有了心仪的女生,然后他就率先走开了。 现在她才知道,原来他口中的那位女生就是温蔷,是落魄的温家小姐。 他并不在意她的家境对他的生意毫无助力,也不在意她只是个朝九晚五的上班族。 他只关心她,春捂秋冻,注意保暖。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指尖掐进掌心。 她真的不忿,温蔷无论什么时候都命好!上天凭什么单独眷顾她?! 即使家庭败落至此,也没有如她所愿一般,落入尘埃泥泞里。 甚至只要她愿意,随时可以青云直上,重新回到比以往更盛的高处。 但周围并不是所有人都知道纪霖深的身份。 旁边有另一位闺蜜,见到这个场面半猜到是怎么回事,问:那男人是哪家的呀? 她确信这位没什么背景,要不怎么没一块混过。这些世家子弟,哪个她没一起喝过酒,泡过吧,这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暴发户? 哪家的?温蔷重复了一遍她这个问法。 对,就是那人家里是做什么的? 这个问题让温蔷下意识皱眉,抑制不住地生出鄙夷,神情里也充满了嘲讽。 已经二十好几的人了,竟然还觉得靠家里坐吃山空理所当然,并且想当然地认为所有人都这样。 那人要真的这么厉害,一定是家里厉害。 自力更生这种事,从来没有一瞬间出现在她们的认知里。 顶上的吊灯光线像是被调亮了几度,白灼的光线从头顶笼罩下来,照得她刺目又晕眩,生出一丝恶心感。 以前她不曾想过这些,现在跳出这个圈子,她发现,这里面充满了虚荣浮夸,充满了不学无术。 竟然没有一件是她所留恋的。 她们确实不是同一个圈子的人。 但真正将她们分隔的,不是财富的多少,而是价值观。 对他人,对自己,对世界的评判与观念,从内到外,都不是同一类人。 她这才醒悟过来,十年前温家别墅那个阔气的客厅,最为矜贵的,是那个穿着蓝白校服的少年。 但是当年,她没有站在纪霖深那边。 是啊,多么可笑啊,当年她,竟然没有站在纪霖深那边。 忽然,一股气血涌上来,像是冲昏了头,温蔷内心生出了一阵冲动。 她转头,快步向门口走去。 没有理会任何人,也没有向任何人解释。 出了门,一阵风扑面而来。 夏末的风温温热热的,扑打在她全身的肌肤上,没有室内空调的凉快,却让她觉得清爽无比。 她终于能够畅快地、大口地、独立地呼吸了。 紧接着,她走向路边,拦下一辆出租车。 几乎没有犹豫,报了一串地址。 车一路奔驰,穿过高架,穿过大厦,飞驰在柏油马路上,也驶进了林荫小道。 最终到了一处幽静之地,车顶上是层层叠叠的树枝,相互交错着枝蔓,投下斑驳的影子。 靠在车窗上,她看着外面那条越来越熟悉的路,还有那个熟悉的路标。 终于,车停下了。 温蔷走下来。 面前正对着一扇浮空雕花铁门,里面的青石板路,浸泡在夜色里,延伸到一栋三层欧式宅子的大门口。 她推开铁门,踏上第一块青石板。 坚实的触感,让她的心里一下子踏实了下来。 顺着一阶一阶走进去,这条走过无数次的路,与以往的感觉都不一样。 像是很短,又像是无比漫长。 她一个人走在青石板路上,重复着这些日子里,他一个人走过的路。 终于,在大门前停下,她按了门铃。 心跳得很快。 风忽然变得喧嚣起来,吹得两边的灌木丛簌簌作响,惊起了蟋蟀蝉鸣,也送来了花草幽香。 她回头扫视了一圈院子,能看到篱笆墙隐隐约约的轮廓。 依旧是当初的模样。 咔嗒一声,门开了。 明明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却在开门见到那个面孔的一刹那全身静止住。 像是血液也不再沸腾,心跳莫名缓了下来。 周遭的风细纱似的散开,不再将她团团围住。耳畔的声音变得遥远,天地间霎时宁静无比。 纪霖深看到她,像是意外至极,一向清冷的表情有了波动。那双墨色的眸子依旧幽黑,但像是隐含了一丝细碎的光,亮得摄人心魄。 但他一时没有说话。 一个站在门内,一个站在门外。 就这么默默地伫立着。 温蔷头微微昂起,凝视着他黑亮的眸子,声音伴着夏夜的晚风,很柔很轻: 纪霖深,我能搬回来住么? ◎最新评论: 【撒花撒过撒花】 【纪总心花怒放】 【 【哈哈哈哈哈 求之不得的纪总】 【蔷蔷要哄纪总了吗撒花撒花】 【 【嗷呜嗷呜嗷呜~】 【嘿嘿,谈恋爱呀】 【可以!】 【啊啊啊】 【唉】 完 ◇ 第39章噩梦 ◎找到了归宿。◎ 鸦青色的天幕映衬下, 温蔷的眸子亮得出奇,像是有斑驳碎星,又像是有银河万里, 带着一种决绝的勇气, 在这个深夜里,独自一人站在他面前。 纪霖深也这么垂眸看着她,眼底波澜四起。 晚夏的风又飘拂了过来,四周的虫鸣鸟叫被风吹散,潜藏进了无边夜色里。 一点清淡的花草木香留了下来,萦绕在两人之间。 进来。纪霖深终于开口了, 声音有点哑。 同时将门拉开得更大了些, 然后侧身。 温蔷往前一小步,踏入玄关处,纪霖深在她身后将门关上了。 咔嗒一声,将浓郁的黑夜尽数锁在了外面。 大厅里光线明亮,温蔷看到, 她的拖鞋还安安稳稳地放在门口的鞋架上。弯下腰换鞋时,注意到地上的影子, 纪霖深朝她这边跨过一步。 她心跳不自觉快了一拍。 只是一时冲动就跑过来了, 但随后怎样,她也没想好。 但下一秒,他越过她走过去,衣角擦过她的手背,留下一句:你来得正好, 跟我来书房。 温蔷:? 她迷惑不解地跟着上了二楼。 书房的台灯亮着, 看起来刚才纪霖深应该一直在这里。 他走到书桌边, 拿起一个文件夹, 递过来。 恋耽美 虚小花-(34) 这是什么?温蔷接了过来,一捏,里面厚厚的一沓。 里面是宏盛资本进行资金转移的流水记录。纪霖深解释了一句,又补充道,交给你父亲,他会知道怎么用的。 宏盛资本?温蔷重复了一遍,手不由自主握紧。 这个名字像是一根刺,听到一次就会被扎疼一次。 纪霖深嗯了一声:是不是你父亲跟宏盛资本合作后,温氏的情况开始恶化的? 温蔷点了点头。 之前,温父之所以让温氏陷入债务中,是因为听信了当时的合伙人、也就是宏盛资本的意见,引入了不良资产,最终导致信贷破产。在银行停贷后,整个温氏的资金链便陷入了困境。 而宏盛那边又趁机提出让温父将温氏底下的优质项目低价打包售卖,最后手上只剩下劣质无法回本或正常运营的项目,导致恶性循环。 但是,温蔷凝望着纪霖深,他不是也参与到宏盛针对他父亲的计划中么? 宏盛资本的执行董事吴总,正是那天在纪霖深办公室外看到的那个人。 还是说,其实他真正的目的同她以为的正好相反,他是为了...... 想到这里,温蔷胸脯狠狠起伏了一下,像是郁结的一口气缓缓地呼出来:你是想要弄清楚这件事,所以才...... 她想起那天,她愤慨不已地质问纪霖深时,他近乎淡漠的眼神,他冰冷裹雪的语气。 他反问她:她的父亲怎么样,跟他又有什么关系? 原来,从那个时候起,他就一直在调查,想办法弄清楚宏盛资本违法乱纪的线索轨迹。 这才是他当初和宏盛资本接触的目的。 纪霖深背靠桌沿,薄瘦的背脊弯成一条弧线。不像她,他的情绪没什么起伏,也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继续道:宏盛资本既然一直在暗地里做不良贷款的业务,那么这么大的资金流一定是有去处的。 你已经弄清楚去处了?温蔷问,又低头看了眼手上拿的文件夹。 嗯,就是上次去那家酒吧才彻底解决了这个问题。 温蔷不解:这跟那天去酒吧找那伙借贷的人有什么关系? 也是巧合,我先派人调查过那个借贷公司,发现他们与宏盛资本暗中有资金往来......纪霖深耐心向她解释。 宏盛资本也是实力颇为雄厚的大公司,这些事都有专人打理,一向做得颇为隐秘。之前纪霖深采取过各种方法,也动用了大量资源和人脉,但都窥探不得他们的资金去向。 也是这次偶然获知他们和这家民间借贷公司有往来,他才突然意识到,之前的思路错了。他一直以为他们会尽可能把这些钱藏起来,但实际上,只需要将其纳入正常渠道就好了也就是洗钱。 而这样不正规的借贷公司是处理大额资金的最佳帮手。 所以,那天他去谈判的目的,不仅是将温家从债务中摘脱出来,还拿到了宏盛资本违法的证据。 短短半个小时内。 一举两得,干净利落。 温蔷明白过来。 半晌,她又问道:那个借贷公司,你打算怎么办? 这次纪霖深给了他们太多的利益,做了单方面的退让。她总觉得,这不是他的行事风格。 一件一件来,等把宏盛资本那边解决后,再来解决这边。他们很好处理。纪霖深淡淡道。 那个公司本身资历就不正,又有涉黑背景,跟不法民企沆瀣一气,让温父这样的民营企业家进行不良融资,隐瞒投资方的风险背景,然后导致债务缠身。 这些证据一搜集,他们跑不掉。 温蔷沉默了良久,视线下移,又盯着手中的文件夹,沉甸甸的。指腹在文件夹的磨砂表面无意识地摩挲着,内心情绪翻涌,还在慢慢消化着短时间内接收到的大量信息。 台灯的光照在她的侧颜上,以鼻尖为界,半明半暗,勾勒得线条柔韧又纤细易折。 终于,逐渐从一系列情绪中理清过来,她又看向纪霖深,轻声问道:你为什么不告诉我这些? 为什么上次在她质问他的时候不反驳?为什么故意让她误会这么久?为什么一直忍受着她的敌意? 一直以来,她都以为他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所以才会对他言辞不善,才会对他心怀戒备,才会对他毫不客气。 如果,如果他能解释哪怕一句...... 纪霖深头微偏着,浓黑的眼睫压着眸光,唇线抿直,没有回答她。 为什么没有告诉她? 因为内心深处,他想让她恨他。因为他怕自己控制不住就跟她在一起了。 只有让她也恨他,才能给他阻力。让他在意识晃动的时候,被她迎头一盆冷水变得清醒。 他急需这样的清醒,他们是不能如此轻易地相爱的。 在和她相处的过程中,似近实远,似亲实疏。 伴随着挣扎,也伴随着痛苦,无时不刻不在矛盾又纠结的旋涡中。 如果他对得起自己的心,那么他将无法面对母亲;如果对得起母亲,那么他无法面对自己的心。 如果受伤的是他,他应该早就原谅了她;但是是他母亲,他不能替母亲原谅。 所以他才会痛苦,才会纠葛,才会在无数个夜晚从噩梦中惊醒,随后整夜辗转难眠。 那为什么现在告诉她了? 是因为,他打算放下了。 在她离开后又出现在门口的那一刻,他与自己和解了。 有一种浑身脱力的轻松感,像是黑暗冰冷的壁炉燃烧起灼热的火焰,像是遍地刺骨的荆棘铺满了柔软的落叶。 他发现,这是他打开门,最想见到的面庞。 他决定屈从于现实,不再受困于过去。 突然,书房里的钟有节奏地响起,铛铛铛 两人同时抬头看过去,指针正好指向11点。时钟旁边的窗帘恰巧被风掀起,窗外的漆黑将天幕笼罩得密不透风,连几颗疏星的光影都被遮蔽了去。 夜已经很深了。 确定回来住了?纪霖深开口了,嗓音微沉。 温蔷看着他,轻点了下头。 那去睡觉吧。纪霖深很自然道,你的床张姨一直铺好的。 温蔷微微张唇,似是有些惊讶,但良久,却没有说什么。 她拿着文件转身出了书房,沿着走廊朝自己的卧室走去。 确实,一切都跟她在这里时一模一样。 从布局,到家具,再到床单被罩。 就像她早上才从这张床上醒来,就像她没有离开过一样。 她很快就洗漱睡上了床。 躺在熟悉的枕巾上,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呼吸也逐渐沉了下去。 今晚有些疲惫,她入睡很快,但不知道为什么,睡得并不踏实,反而做了噩梦。 她梦到父亲生意败落、债台高筑的那一年。 这栋别墅里,每天都有几波人来,东西都快要被抢光了。随时下一秒,就可能会有好多彪形大汉闯进来,横冲直撞,她吓得缩在沙发里。 母亲在她身边紧紧抱着她,安慰她别害怕,他们拿完东西就走了。这是他们欠的债,他们理应还的。 虽然母亲的语气尽量温和平静,温蔷还是能感受到她身体止不住的颤抖。 突然,不知道谁先动手的,那伙人在家里砸了起来,将不能带走的东西都打碎在地。玻璃四溅,木板割裂,石材倒塌,砰砰乓乓的声音充斥着耳膜。 然后,客厅天花板上那盏流苏吊灯从她头顶落了下来,直直坠进她睁大的眼里 她吓得大声叫了起来,额上浮出了汗珠,眼角渗出了泪水。 整个人蜷缩成一团,手里紧紧拽着被子,将自己包裹得密不透风,像是母亲抱着她那样。 朦胧中,听到隐约的脚步声,似乎有人来到了她的床前。 床头的小夜灯被打开了,然后一股温暖的气息涌进了被子里。 像是独自在漫无边际的寒冷冬夜看到了旭日升起的方向,温蔷忍不住往前挪了挪身子,然后伸手一把抱住,腿也顺势缠了上去。 脸颊贴上了一个温热又坚实的胸膛,背脊也被轻轻拍着,她半梦半醒间不明所以,但害怕这种感觉消失,更加收紧了手臂。 像是忽然间寻求到了一种安全感,那种久违的、踏实的感觉让她觉得很舒服,不安的心跳也渐渐平息了下来。 她很快就重新睡着了,而且再也没有做噩梦。 这个夜晚似乎尤其漫长。 等到温蔷感受到白光照到眼皮上,终于从沉睡中转醒后,动一下胳膊都觉得有酸楚感,浑身几乎没有了力气。 迷迷糊糊一睁眼,霎时愣住,发现旁边睡着纪霖深。 他是侧卧的姿势,一手松松地揽着她的腰际,而她则是整个人贴在他身上,手还吊在他的脖颈处。 看起来似乎,两人一直是这样亲昵的姿态,整晚搂在一起。 纪霖深还没有醒,没有任何动静。 他的眼睛是闭着的,睫毛贴合在下眼睑上,随着均匀的呼吸轻微起伏着,整个人看起来很安谧。 温蔷没有再动了,而是静静地观察着他。 他们的距离很近,进到往前两厘米就会亲上去。她用目光在他脸上逡巡,能看清他眼皮上干净的线条,能看清他鼻翼处晃动的阴影,能看清他薄唇上细小的褶皱。 说起来,她还从来没见过他睡着的样子。 上次在他的床上,他们唯一的那次肌肤相亲,当时她精疲力竭累得昏睡了过去,白天醒来的时候纪霖深已经起床了。 等等,她瞳孔忽然睁大,这才意识到这是在她的床上! 所以,昨晚是他? 噩梦里那个温暖的感觉,是来自于他身上? 是他半夜来到她这里,然后让她抱着睡了一整个晚上? 这时,纪霖深的睫毛颤动了一下。 温蔷吓了一跳,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第一句话,干脆往后挪了挪身子,脱离他的怀抱,然后转过身闭上眼开始装睡。 本来是想等他醒来后自行离开,这样她就不用尴尬地面对她了。 没想到这一闭眼,竟然又沉沉地睡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阳光透过薄纱似的窗帘照进来几缕白光,整间卧室都明晃晃的。 她再回头一看,身边已经没了人。他睡过的地方床单已经渐凉,没有了温度。 说不出为什么,好像有些失落,她呆呆地在床上坐了几分钟。 温蔷换好衣服从卧室出去的时候,正好碰上纪霖深从书房里出来。 视线隔空相撞,两人都愣在原地,心照不宣地保持了沉默,谁也没有提起昨晚的事。 温蔷只和他对视了一秒,便移开了视线。目光无处安放,自然而然地滑落到他的衣襟处。 他身上穿的还是睡衣,宽宽松松的棉质布料,领口处第一颗扣子没有扣上,微敞开了些,显得很比平日里松散随意。 温蔷记得,昨晚她将脸埋在他胸口蹭来蹭去时,鼻尖正压着他这件睡衣。是很柔软的材质,上面细密的绒毛挠得她又痒又舒服。 当时一呼吸就是他身上的味道,那股太阳晒过的青草香蒸腾到衣服上的味道。让她身心舒坦,只想再更多一些。 这样想着,她的心尖好像又有细密的绒毛挠过,痒痒的。莫名涌起一股冲动,垂在两侧的手指也忍不住蜷了蜷。 这时,纪霖深开口了,很简短:下去吃饭。 温蔷一下子回了神,点点头,转身往楼梯下走。 纪霖深仍在原地站了片刻,看着她往下走的背影。纤细单薄但背脊直挺,看似不经风雨,却又坚强沉静。 昨晚,他听到了温蔷半夜的叫喊声,于是立即下床去到了她的卧室门口。 本来想敲门问一下她便罢了,但走近后似乎听到她的哭喊声,他几乎是下意识开门进去,上床搂住她,想让她镇定下来。 他这一抱,确实让她不再做噩梦了。 她的身子微微蜷起,很小一只,缩在他的怀里,还时不时用鼻尖蹭着他的胸膛。 像是一直在寻找一个最舒服的姿势,也像是一直都没有找到安全感。 他轻拍了拍她的背部,同时将双臂收紧,让她好好待在他怀里。 温蔷的不安好像一下子平息了下来,依旧紧搂着他的腰不放开,但不再乱动了,呼吸也渐渐趋于平缓。 就像是一只盘旋于荆棘丛之上一直无法栖息的鸟儿找到了归宿。 他又何尝不是。 ◎最新评论: 【今天啥时候更新啊】 【还有多少章完结啊?】 【 【啊呀,快谈恋爱吧】 【看不够】 【求求了,在一起吧!!!!】 【在一起在一起555】 【赶紧结婚】 【啊啊啊】 【撒花】 【什么时候在一起】 【呜呜呜呜呜快在一起吧两个宝!!】 【撒花撒花 相互治愈的两小只】 【撒花!!!】 完 ◇ 第40章壁炉 ◎温柔地对待这个世界。◎ 楼下的餐厅里, 张姨已经做了满满一桌的早餐。 早上听到纪先生吩咐中式西式早点各多做一人份的,她惊讶之余,小心翼翼地试探道, 是来客人了么? 看到张姨忐忑不安的模样, 纪霖深哑然失笑,道:没有,是女主人。 所以等到温蔷来到餐桌前的时候,被琳琅满目的餐点震惊到了:蟹黄汤包、三鲜拌面、鲜肉笋包、水晶虾饺、干蒸烧麦、生滚鱼片粥......还有吐司可颂蛋挞提拉米苏一类的西式糕点。 她眉尾扬起,转头问纪霖深:我们是有客人要招待么? 纪霖深正在手机上查看邮件箱,听到她的问话, 手指一顿, 不经意间弯唇。 这个我们倒真有几分女主人的口气。 没有。他收起手机,拉开椅子坐下,就我们自己吃。 温蔷哦了一声,也坐了下来。 食物太多,她扫视了一圈, 竟然还需要挑挑拣拣,才从中选出了鱼片粥和蛋黄流沙包, 小口小口地品尝了起来。 偶尔抬起头, 看到纪霖深在对面咬着吐司面包翻看今日的晨报。 那是他的习惯,趁着这一小段时间高效吸收信息,然后开始一天的忙碌。 所以他通常吃饭时都不会跟她聊天。 但是,温蔷又低下头小啜了一口粥,扑鼻的香气, 让她满足又欣喜。 她发现, 自己贪恋这样的美好。 就这样, 早餐的时光安谧又清静地过去。 像是察觉到了什么, 猛地往窗外望去,看到玻璃上蒙了一层白茫茫的雾气。 外面有什么黄澄澄的东西滑落下来。 那是落叶? 温蔷急忙起身走到窗边,从客厅整面落地窗向外看出去,院子里已经层林尽染、落叶纷飞。 地上的草坪已经被金灿灿的色泽刷了一层,植株表面已经光秃秃的了,尖端细小的枝桠上挂着一片片摇摇欲坠的小圆点儿似的枯叶。偶尔风刮过来,枫糖浆一样地洒洒洋洋漫天飞舞。 温蔷在窗边站了许久,直到视线被大片的金色刺得失焦才收回。 一转头,正好就看到客厅正前方一处黑漆漆的空洞。 是那方壁炉。 那是温父当初装修的时候专门让人开凿在这里的,上好红砖修砌,又外面围上了精致雕刻的铁栏。 每逢秋冬时节,温母便会早早让佣人在这里生起火来。然后一家人围坐在前方沙发上或聊天说笑,或看电视。 温蔷很喜欢这个壁炉,差不多是整间客厅里她最喜欢的家饰。 她喜欢盯着里面的火苗噼里啪啦地燃烧,喜欢让那红红火火的火光烤得她面颊发烫。捧着咖啡坐在沙发上,时不时扭头转向窗外,能看到大朵大朵的雪花飘落下来,院子里的松树上,远处的木屋屋顶上,厚厚地积了一层。 恋耽美 虚小花-(35) 窗外雪白,屋内红火。其乐融融,是暖冬最好的状态。 她很怀念。 忽然,听到脚步声。 她回头,看到纪霖深放下了手中的报纸,也起身走了过来。 不吃了?他问道。 温蔷点了下头,又重新转回面对窗外:秋天到了。 纪霖深淡淡嗯了一声,不急不缓地走到她身边,与她并肩站立在落地窗前。 今天的秋天似乎比往年更早一些,明明还在晚夏的燥热里,不知何时,外面已经落叶满地,声草木萧萧了。 温蔷又叫了纪霖深一声,朝着壁炉指了指:这个好久没用了。 纪霖深问:觉得屋里冷? 温蔷摇摇头。整栋房子常年保持着恒温,这个天气,即使穿着单衣也不会觉得任何不适。 她只是怀念这个壁炉带来的温暖而已。 纪霖深盯着那个壁炉看了一会儿。 这时,张姨走过来,说司机已经在门外等候了。 纪霖深朝着二楼走去,洗漱换衣服。 温蔷也没再提壁炉的事,准备回房间收拾一下去公司。 下班回到家的时候,温蔷在院门口驻足了一会儿,看到枯叶已经不再如雨水般飘零。 院子里的青石板路被清扫了出来,还铺了一层鬃毛软垫。 她踩在上面,一步步穿过院子。 地上依旧覆盖着金黄色泽落叶,有些地方比较薄,露出了底下枯草的浅黄色。整个院子里只有松柏巍巍挺立,在一片金灿灿中画了一抹绿色。 院子里的植被一直都没有改变,依旧是之前的格局。甚至保留了纪母之前的设计,春夏秋冬,季季有景观,处处有风景。 温蔷进了大门,看到玄关处的衣架上挂着纪霖深出门时穿的黑色大衣。 他已经回来了? 她往里面环视了一圈,没有看到他的身影。 这时张姨正端着一盆盆栽从院子里进来,看到温蔷后说了一句:温小姐回来啦,纪先生在后院的柴房里呢。 温蔷一愣,有些意外。 像是又猜到了什么。 她冲张姨点了下头,就快步朝着后方的柴房走去。 温家的柴房与别墅后门相连,当时修建除了为放置些工具杂物以外,主要也就是堆放干草柴木以备不时之需。 比如为受寒的植被,比如为院子里的烧烤。 比如,为别墅里的壁炉。 温蔷走到柴房门口的时候,看到地上散落着一些木柴,有整根的,也有被劈开的木条。 纪霖深确实在里面。 他身上穿了件单毛衣,羊绒材质,浅灰色。 这里没有暖气,但看起来他似乎并不觉得冷,冷白的肤色上透出些红潮,颈侧有薄汗流下来。 他正靠在柱子上,脚边是一把斧头。 纪霖深看到她,直起身。 温蔷走过去,示意了地上的木柴:你劈的? 纪霖深没回答,只弯腰将斧头拎起递给她:要不要试试? 温蔷接了过来,比她想象的重,掂在手里有些沉。 正中央有一墩矮木桩,上面立着一根粗木柴。 她往那边上前一步。 虽然这些年她已经亲力亲为生活中的很多事,但是砍柴显然并不属于其中之一。 她双手握住斧头把手,有些笨拙地扬起手臂,用尽全力挥了下去。 唰的一声。 但没有劈开,甚至没有劈到斧头从木柴边缘擦过,整根倒了下来。 温蔷有些尴尬。 纪霖深在她身后嘲弄地笑了一声,走过去从她手里将斧头拿了过去,又将那根柴立好,扬斧熟练又利落地砍了下去,木柴瞬间劈成两半。 温蔷很是吃惊:你还会这个? 我很早以前就做过。纪霖深直起身淡淡道,将斧头又递了过来,还想不想试一次? 温蔷再次接过来的时候,忽然想起,之前在她家的时候,好像见过他在后院里劈柴。 不是他的任务,只是家里的其他人走不开、屋里壁炉又想要生火的时候,他就接下了这个活。然后就一直这么默默地做着,每次也不会知会任何人,独自将劈完的柴码放好,再从柴房里出去。 十年前,温蔷从以为是她们温家宽待佣人,给了纪霖深和他母亲宽厚的优待。 但其实,年少时的他,也在用自己的方式,回馈着温家给的善意。 不敢劈了?纪霖深的声音响起。 温蔷回过神,发现他已经走到了她的身后,气息包裹上来,双臂从她的背后伸过来环住她。 他宽大的手掌叠在她的手背上的瞬间,温蔷头皮酥麻,身子也颤了一下,迅速地眨了两下眼。 两人一同握住了斧柄。 她的后背贴着他的胸膛,能感受到透过薄薄的羊绒单衣显出来的排列分明的肌肉纹理,很坚硬,正正抵在她的蝴蝶骨上。 但他没有让她的心旌荡漾持续多久,一股力道带着她将斧头抬起。 他就这样握着她的手举起手臂,斧头扬起,急速地一下子劈了下去。 耳畔有风掠过,咔嚓一声。 温蔷的思绪再次出笼。 这种感觉,就像是他们刚重逢时,在射击场的靶位上,他也是这样从背后环住她,在她害怕犹豫不决时带着她开了那一枪。 让她魂飞魄散,让她心有余悸。 但这次不一样。 随着斧头的高举,落下,他带给她的全部是正面力量。 他手心的温度传递给了她,像是坚实有力的后盾一般,灌满了无尽的底气和充足的信心。让她知道,每一下都不会白费力气,每一下都会是恰到好处。 外面一阵狂风刮过,初秋的凉意在外面打着旋儿不肯离去,但柴房里的温度却是正好。 就好像独有阳光眷顾此处,枯叶落尽时,举起斧头,恍惚间能看到光晕映入眸中。 一下、两下、三下...... 干脆利落的劈柴声一次次有节奏地响起。 一番忙碌下来,两人的掌心黑乎乎一片,裤腿上沾了些碎木屑,身上的衣服也变得脏兮兮的。 温蔷的额头上渗出了汗水,她感觉到后背也被打湿了。 但是,有种久违的畅快感。 在那一下又一下挥舞下去的斧头中,好像蕴含了无尽的力量。 它劈开了压抑在她心里挥不开散不去的团团雾霾,劈开了堆积在她前方躲不开避不了的重重难处。 好像生活中没有什么是无法克服的,好像生命是充满希望的。 眼前这堆柴还堆放在脚下。 但壁炉的火已经在她心里燃烧了起来。 晚上的时候,别墅客厅里的壁炉真的生起了火。 下午两人劈好的木柴被放了进去,点燃,火焰就这样瞬时扑棱了起来。橘红色的火苗跳动,一刻不停,整栋别墅刹那间有了生机。 外面狂风阵阵,屋内暖意盎然。 温蔷去卧室洗完了澡下到一楼,手里捧着一杯热水,站在壁炉前凝视着火焰噼里啪啦蹦跳。火光映得她面色白里透红,双眸焕发着光彩。 她从小就喜欢盯着壁炉里的火焰看,就好像那里面充斥着无穷无尽的生命力,从那漆黑的炭火中迸发出来。 会让人感觉,生活是充满活力的,是势不可挡的,是汹涌澎湃的。 看着看着,她干净清透的眸子里逐渐浮起了一层水雾。 此刻,如果这个景象,能让父母看见,就好了。 这时,忽然听到偏厅那边传来纪霖深断断续续的声音:......不必见,也不要透露...嗯,你找个理由推脱一下...... 嗯?他也在一楼?她刚才都没注意。 她往那边走了两步,又探身看了一眼,确实看到罗马柱后纪霖深若隐若现的颀长身形。 她并无有意偷听他的电话,只是刚才听到的只言片语,让她忍不住有些疑惑。 通话时间并不长,纪霖深就挂了电话,像他一贯的风格一样,简要高效。 放下电话后,他回头,才看到她站在那里。 是有什么麻烦么?温蔷问。 其实她一般不会主动打听纪霖深的私事,但刚才电话的内容,却让她下意识忘记了避讳问了出来。 没有。纪霖深简要答了句,转移了话题,壁炉的火怎么样? 温蔷意识到自己有些逾越了,也就不再追问,顺着他的话回答:挺好的,你要不要来看看? 纪霖深点点头,两人并排着朝客厅走过去。 接下来的话题,温蔷没有再继续追问,这件事就这样过去。 直到第二天,她下班回来的时候,瞥见正好张姨放到茶几上的快件。 路过的时候扫了一眼,是一份文件袋,有一定的厚度。上面写着纪霖深先生收,除此之外还黏贴了一张白条,写着星火助学计划。 温蔷停下了脚步,将文件夹拿起来准备仔细察看上面的字。 谁知,封口处没有完全封闭,直接大开,里面的几页纸顺势掉了出来,滑落到地面上。 她弯腰捡起来,注意到最上面一张是一份机构提供的资助款发放到位的证明。 但被资助人姓名那一栏却是隐去的,只有几个星号。 她瞬间明了,因为以前温家也做过这样的公益。 双盲资助,这是最为稳妥的一种方式,也是最能保证匿名的一种方式。 资助者与受资助者相互不知道对方信息,只由机构坐中间传递的桥梁,将捐助的钱落到实处即可。 所以,昨天的电话,应该是受资助方想要通过机构亲自表示感谢,但纪霖深回绝了。 温蔷忍不住又往后翻了翻。 从材料上看,他已经资助了五年了。对象都是中学生,资助的额度适当,能够保证在他们考上上大学前的这段时间里吃饱穿暖,但又不至于助长奢侈浪费好逸恶劳。 而且里面写明,一旦考上大学资助就会停止,因为成年人可以用自己的双手创造生活。 温蔷拿着纸上的手轻颤了下。 里面被资助人的信息,有着似曾相识的种种熟悉感。 就好像是在重复纪霖深自己的经历,却又不完全是他的经历。 因为他没有这么幸运。 她又想起了当年纪母站在她母亲面前请求预支两个月工资去为他交学费的场景,也想起第二天就将奖金归还说纪霖深已经自己争取到了时的自豪。 他的学费减免是自己孤身一人去争取的,没有人主动资助,他也拒绝了这样的资助。 但是之前他没有得到的,却希望那些小孩能够得到。 不要像他一样,活在别人的眼色底下。 温蔷发现自己并不了解纪霖深。 曾经她认为他浑身的气压阴沉,内里好像隐隐对命运的不公充满了戾气。 曾经她以为他厌恶这个社会,想要与全世界对抗。 但到头来却发现,他会帮助别人摆脱这样的厄运,不让别人尝到他所遭遇的不公与不平。 他用他曾经受过的委屈,扎根长成为一颗亭亭如盖的大树,供有着相同境遇的人遮风避雨。 他也在用自己的方式,努力温柔地对待这个世界。 莫名地,温蔷忽然想到那句话:以我来时路,赠你沿途灯。* 作者有话说: 此句引自网络。 ◎最新评论: 【可可可可可可可可可可可可】 【以我来时路,赠你沿途灯】 【哇】 【撒花】 【在一起在一起在一起在一起在一起】 【之所以追这本,是因为作者不随波逐流搞什么追妻火葬场,写的是实实在在两个情绪自洽的人的故事,而不是模式化的人设堆砌。】 【正经去谈恋爱吧】 【看不够呀】 【蔷蔷哄哄纪总】 【温柔内敛真的很爱】 【男主很坚毅很温柔真的很好啊TT这一对是我看过最温柔的了TT】 【啊啊啊啊】 【爱了】 【不错不错 女主终于了却过往的误会了】 完 ◇ 第41章吃面 ◎还是他伺候她。◎ 第二天下班的时候, 温蔷回了趟父母家。 之前她已经将纪霖深给的文件第一时间交到了父亲手里,或许是有了些进展,所以父亲打电话让她回家一趟。 到家的时候, 六点刚过, 正是家家炊烟四起的时候。 温家也不例外,而且比她以往每次来都多了些生机,像是注入了一缕名为平安喜乐的烟火。 温蔷在玄关处换鞋,扫视了一圈。 家里已经恢复了往日的秩序,那天被金链子那伙人打砸的东西悉数赔了回来。 客厅里整洁明亮,连地砖被砸出的坑洼都得到了修复。墙壁上新刷了一层涂料, 那些漏水的印迹都不见了。 这时, 温母正好从厨房那边走了出来,手里端着一盆鱼。 妈。温蔷叫了一声。 快去洗手,吃饭了。温母将鱼放到了餐桌上。 温蔷应了声,卷起袖子朝着厨房走去。 里面温父还在灶台前忙碌着,正将一钵西红柿鸡蛋汤盛起来。 回头看到女儿回来了, 笑容满面:哟,蔷蔷, 回来的正好, 爸爸刚好把最后一个汤菜做好了,快来吃。 我来端。温蔷洗完手,将汤钵从父亲手里接了过去。 一家三口在餐桌前围坐了下来。 温蔷夹了一块鱼肉,慢慢地理着刺。 温父在旁边兴致勃勃地对她说着手上项目的最新进展。 自从温氏的债务摘除有了些眉目之后,愿意合作的公司也逐渐多了起来。最近几日他一直在接洽, 目前已经筛选出两个, 准备进一步商谈敲定合同。 一团阴霾眼看着变得日渐淡薄, 不日便可消散, 温父心里的那座大山也被一点一点地移了去。 说到高兴处,直接让温母拿了坛白酒出来,倒了二两在空碗里,对着凉菜自斟自酌起来。 温母用筷子点了点温父,朝温蔷道:你看看你爸,有点儿好兆头就得意忘形。 温蔷笑了,看到父亲终于不再疲于自责,她也轻松多了。 妈,就别管爸了,多久都没喝过了。现在债务快搞定了,是得庆祝一下。 提起这个,温母沉吟了片刻,开口了:蔷蔷,你是怎么弄到的那些材料的啊? 当时他们打开那份文件夹一看,里面悉数是宏盛资本的资产转移路径。一条条列得非常明晰,除了对公账户,还有不少是地下的私人账户。 这些记录,若非非常强大的人脉资源,一般人根本不可能接触到,更不可能拿到一手的资料。 当时温蔷没提纪霖深,怕会让他们多心,只轻描淡写地说成是一个朋友帮忙。 但显然,母亲并不好糊弄,此刻温蔷还没想好理由,又道:你当时说是朋友,但普通人能弄到这些?你那朋友可不简单。 他、他很厉害......温蔷微垂着头,声音低低的。 此言一出,温家夫妇都安静了一瞬。 两人心照不宣地交换了一下眼神。 他们都看出了些许端倪,温父不好问什么,只轻咳了一声。 只有温母追问道:蔷蔷,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温蔷拿着筷子,戳在饭里没有动,也没有回答。 她没承认。 严格来说,不算吧。 他们住在同一屋檐,有过肌肤之亲,但从来没有确认过什么。 更重要的是,她不知道纪霖深是怎么想的。 以前她之所以提出那个交易,不是她还确信他对她仍存有感情,而是在赌,赌他因为年少时的求而不得,所以出于报复性补偿的心理会同意。 但是他对她这个人本身到底还有多少感情,她也不确定。 他从来没有直接承认过。 或者说,他们都避开了这个话题。 恋耽美 虚小花-(36) 饭桌上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温母夹了口菜,不再追问,温父又往碗里倒了些酒。 温蔷坐在两人对面,垂眸不与他们对视。 吃完饭后,温蔷帮母亲收拾了碗,拿去厨房洗净。 她没有马上回客厅,而是在阳台上待了会儿。 夜幕已经降了下来,苍穹辽阔,头上是疏星几颗,远处是重峦叠嶂。往楼下的马路上看,能看到夜归的尾灯拉出的长长光带。 旁边楼栋的窗户成片成片地亮着,每个明亮的小方框都昭示着一户人间烟火。 温蔷目光凝视着其中一格,思绪飘远。 一整晚,她都没有收到纪霖深的任何消息,不知道是不想打扰她与父母的共处时光,还是说他 只是不想这么做而已。 她将胳膊撑在阳台冰凉的瓷砖上,托着腮。 不知道纪霖深此刻在做什么? 在吃饭么? 在忙工作么? 再贪心一点,他有没有也想到她。 现在,她愿意站在他那边了。 但是,他还会愿意去为她摘一支蔷薇花么? 晚上的时候,温蔷直接在父母家睡了。 她担心这么晚了还执意要走,又会被父母追问,她也不好辩白。 躺在床上,她盯着头顶雪白的天花板,视线跟着照射进来的影子晃动着。 她发现,她还是怀念别墅那件卧室柔软的床榻。 第二天,温蔷回到别墅的时候已经快中午了,正好碰上陈助被派来取一份文件。 纪霖深已经早早去公司了,也无暇回来亲自取。 看到温蔷熟稔地换鞋走进来,似乎知道老板跟温小姐又重新住在一起了,陈助的脸上没有显出任何异样之色,而是很礼貌地向她打了个招呼。 温蔷也回应了他,同时问他要不要喝水,对方回答不要后自己接了一杯,拿去沙发那边坐下。 张姨去书房拿文件,一时还没有下来,温蔷便随意地跟陈助聊了几句。 忽然,她问道:平时纪霖深打游戏么? 她还记得第一次去纪霖深家的时候跟他打游戏的情形。他那么快就掌握了一个新上手游戏的关窍,那个敏锐程度没有一年半载的练习不可能做到。 但是在她跟纪霖深在一起的时间里,她从来没有看到他玩过游戏。无论是电脑还是手机上,没有任何和游戏软件的影子,从来都是工作相关的画面。 纪总他不打游戏。陈助理顿了一下又补充道,但是以前做过游戏开发。 游戏开发? 对,我们老板一开始编程涉及的领域就是游戏软件,现在市面上的游戏大厂里都还在沿用部分他之前编创的程序。只不过后来他自己创业就没有主攻那个领域了,转而做适配范围更广的软件开发。 温蔷暗自哦了一声。 难怪,那次玩游戏也这么厉害。 但她又迷惑了,只是开发但自己不玩,也能够随便哪一款游戏一上手就能熟练操作吗? 她又问:那他为什么打游戏也那么厉害? 陈助笑了,语气颇有些自豪:当然厉害了,因为他是用脑子玩游戏的。 温蔷没接话,拿了个抱枕垫在下巴,忽然感觉自己被内涵到了。 这时,张姨已经去拿了文件下来了。 陈助道了谢,接了过去。 温蔷随口问了一句:纪霖深中午会回来么? 纪总今天上午有个会谈,中午应该会有宴请饭局。 温蔷哦了一声。她有些失落,但也明白生意场上的身不由己:所以他要请人吃饭是么? 陈助默了默,道:严格来说是对方想要请纪总。 他没有详细说明什么,但女性的直觉让温蔷坐直了身子,下意识追问:对方是...女性? 话已至此,陈助也不隐瞒,只得点了下头。 温蔷重新将下巴枕在了抱枕上,语气有些幽幽的:是么?他是不是一向很受欢迎? 陈助已经头皮发麻骑虎难下了,斟酌了半天吐一个词:还好。 此地不宜久待,说多错多,于是他赶紧告辞走掉了。 温蔷一个人在客厅里,今天她轮休不用去公司。 此刻也不想做什么正事,就这样坐着,手指漫无目的地一圈一圈描着抱枕上的花纹。 十分钟之后,她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 是纪霖深的信息,只有言简意赅的两个字:【出门】。 温蔷疑惑,出门?出哪个门?他是不是搞错了以为她在公司,趁她中午下班去接她了? 这样想着,她漫不经心走到窗边,竟然看到别墅院子铁门外,有那辆黑色轿车的影子。 她明白过来,是让她从家里出去。 她拿了外套,走出院落大门来到车边,看到驾驶座窗户摇下一半,露出纪霖深的面庞。看到她之后,他也不说话,又将玻璃摇了上去。 温蔷停了半拍,也走了过去,拉开副驾坐了进去。 你怎么回来了? 带你去吃饭。 温蔷一愣:你不是今天有会客么? 已经会完了。纪霖深简短道,没请那边吃饭。 补充的那句像是在解释什么,但他又没明说。 温蔷抿了下唇。 纪霖深手松松地握着方向盘,目视前方:想去哪里吃? 温蔷思考了一下,忽然有了个想法:我想去之前租的那个小区里面的面馆吃面,好久没去了,我以前很喜欢的。 纪霖深瞟了她一眼,嗯了声,算是同意了。 纪霖深将车停在安居佳苑小区的大门外,两人一块去了那家小面馆。 看起来还是跟以前一样,还是那对老夫妇,还是那些桌子凳子,地上的瓷砖也没有变化。 温蔷自然是熟悉的,但是纪霖深是第一次来。走到门口的时候,她没有马上进去,而是有些担忧地回头看了他一眼,怕他嫌弃这个环境。 她记得,当时许逸站在门口,迟疑了好一会儿才踏进去。 就吃面?身后响起纪霖深的声音。 温蔷心里一咯噔。果然,他嫌弃这里。 她转头询问他的意见:你不喜欢这里?那我们换个地方。 不是。关键是这你能吃饱? 能啊,我二两的就行了。 难怪这么瘦。纪霖深终于抬起手,掐了一下她的脸。 这是第一次纪霖深对她有这么亲昵的举动。 他没有很使劲,一点儿也不疼。但是那种力道,是真实的。 温蔷呆怔了一瞬。 想吃就进去吧,堵在门口做什么?纪霖深说着轻推了一把她的肩膀,自己也跟进来。 然后他随意走到最近的一张桌子前,拉开底下的独凳,坐了下来。 温蔷就这么站在旁边。她有些惊讶,以为他会不适应,但看起来,他比她还要熟练。 纪霖深见她迟迟不坐,抬头看她,微微挑眉:怎么,想坐跟我坐一边? 温蔷撇了下嘴,这才拉开一张独凳,在他对面坐下。 老板拿着个记账小本子过来了,站在两人面前不住地热情推销,说他们新进了热干面,问要不要试试。 温蔷来这里一直点的都是普通的杂酱面,但是看到老板眼神里的期盼,盛情难却下点头答应了。 纪霖深不为所动,点了一碗清汤面。 很快两碗面端了上来。 温蔷面前的那碗里面条稍粗,看起来很劲道的样子。上面淋了一层厚厚的芝麻酱,还有辣萝卜干和香菜碎。 她试着搅拌了几下,不太能拌得开。 可能因为老板还是新手,掌握不了佐料的多少,芝麻酱放得太多了,而且太稠了,将面条都粘黏到了一起。 她使劲拌了一阵子,轻叹了口气,动作也缓下来,她觉得胳膊好酸。但里面还有三分之一的面条没有沾染上任何的酱汁。 她后悔了,早知道就应该像纪霖深一样,无情无义。 忽然,碗被从视野里抽走了。 温蔷举着一次性筷子愣了下,就看到纪霖深拿到了自己面前,用筷子将底下的面条掀上来,再重复了一次。 同样的动作,他看起来明显要轻松很多。 温蔷也没推让客气,就让他这么做着。胳膊肘靠在桌沿,撑着下巴,舔了下筷子尖端上的芝麻酱汁。 嗯,味道其实还可以,她真有些饿了...... 纪霖深沉默地为温蔷搅拌碗里的面条,渐渐地,每一根面条上都均匀地沾上了浅棕色的芝麻酱汁。 蓦地,余光瞥见她在对面托着腮,百无聊赖地等待的样子。 他恍然想起,十年前他忙于为她冷敷脚踝的时候,她也是这副百无聊赖的神情。 那个明亮透彻的客厅,那个暖白光束的落地窗,那个耀眼光洁的地面。 有风吹进来,满园蔷薇一院香。 他还记得,那个时候他面无表情地反驳她:他才不是她的。 恍如隔世,却又近在眼前。 以前他们处境悬殊,是他伺候她;现在他们处境依旧悬殊,还是他伺候她。 纪霖深唇角扯出浅淡的弧度,内心轻哂了一下。 可能这就是命吧。 他服了。 ◎最新评论: 【可可可可可可可可可】 【啥时候更新哦】 【快点在一起!!!不过我喜欢女主先表白!!!!】 【撒花】 【哈哈哈哈哈哈哈】 【赶紧更吧】 【 【哈哈哈 季总裁 你不服不行啊】 【温蔷快主动点吼!!】 【好甜】 【啊啊啊啊啊】 【哈哈哈快点甜甜甜】 【蔷蔷撒撒娇,嘿嘿】 【还不修成正果?】 完 ◇ 第42章展会 ◎向她认输了。◎ 过了没一会, 纪霖深将热干面搅拌均匀,放回了温蔷面前。 谢谢。温蔷说着挑起来几根吃了一口。 味道确实不错,她突然也不后悔盛情难却点了这个面。 如果下次再来, 她还想点这个。 这样想着, 她偷瞄了一眼对面的纪霖深,看到他活动了一下手指。 唔,就是有点费人...... 纪霖深也开始吃自己那碗清汤面。 忽然注意到温蔷在看他,扫了一眼自己面,问:你想这个? 不是,温蔷见被发现了, 随口掩饰道, 你觉得这家面好吃么? 不如你做的好吃。纪霖深很诚实地评价道。 哦。温蔷应了一声,唇角弯起一个小小的弧度。 氛围忽然变得家常又暧昧,在这家不起眼的小面馆里。 默了默,纪霖深轻咳了下,转移了话题:你昨晚回家, 你父母那边怎么样? 挺好的,有了宏盛资本违法的证据后, 我父亲去...去处理了一下, 现在温氏的债务已经有些眉目了。可能需要一些时间吧,但是我爸妈现在的状态好多了。 纪霖深点了下头,不再说什么。 但提起这个,不知怎的,温蔷莫名想起那次在致远科技大厦的一楼大厅里, 那个拿着汽油和打火机的男人。 当时她觉得那人跟他父亲同病相怜, 她父亲快柳暗花明了, 但不知道那个人现在怎么样了。 于是, 她问:上次那个人,还好吧? 纪霖深疑惑地看了她一眼。 就是那个提着汽油闯进致远科技的。温蔷见他已经不记得了,提醒道。 纪霖深见她还记挂着这件事,还关心着那个人,心里觉得有些好笑。 目睹过温家的起起伏伏,这姑娘还是这么天真,就像是从来没有经历过风雨。她不知道商界的厮杀就是这样,如果不把别人彻底打败下去,那么今天可能走入绝境的就是自己。 不清楚,有人去处理了。他简要道。 抬头见温蔷神情依旧是担忧的,又补充道:那个人是自己参与赌博,并不是完全由于生意失利。 那人是个赌徒?! 纪霖深嗯了一声:我没有完全占尽云打车市场,后期只做高端业务,将底下的拼车份额全部让出。 但那个人将最后的本金全部投入了赌博,才彻底丧失了东山再起的机会。同时又不肯承认自己失败的真正原因,最后变成那个疯狂的样子。 温蔷沉沉地舒了一口气,原来如此。 那件事,他不说,她误会了这么久。 她就知道,纪霖深或许比表面上看起来要温柔很多,他才不会赶尽杀绝。 愣神中,听到纪霖深问:明天什么时候上班? 嗯? 我让司机先送你。 我明天不去公司。温蔷道,我有个国际展销会的陪同翻译任务。 那个科技创新展销会?纪霖深问道。 你也要去? 纪霖深没说话。他很早就接到了主办方邀请函,但本来并没有参加的打算。 因为那种展销会对他公司来说,格局...太小了。 嗯,是打算去。纪霖深开口。 温蔷吃惊:那怎么我们公司这边没有接到通知啊? 一般来说这种国际展销会都会带上翻译人员,如果是致远科技需要的话,基本上文星翻译这边派的都是她。 还是说,另有人选了? 想到这里,她心里沉了一下,一种异样的不舒服感冒了出来。 暂时不需要翻译人员。纪霖深道,去走个流程而已。 温蔷哦了一声,又问:那你会亲自去么? 纪霖深掠了她一眼,点头。 可是我已经有其他人的翻译任务了,就没法去给你翻译了。 他会不高兴么?温蔷突然冒出了这个想法,说话间佯装漫不经心却又留意着他的神情。 但纪霖深没表现出任何情绪,嗯了一声表示理解,又低头吃了一口面。 温蔷也低下头继续吃起来,同时暗自责备了下自己。这是工作,她在想些什么? 第二天的科技创新技术展销会是由本省的商务厅主办、市商务局承办的产品、技术交互式体验交流介绍会。规模盛大,涉及面广,全国好多省份相关技术的公司都赶来参加。 地点定在市里的博览中心,温蔷到达的时候,里面已经人头攒动,熙熙攘攘。一眼望进去,除了展板就是黑压压的人影。 她身着工作装,带上了工作证,再次确认了一眼邮件里的展位方位,就朝着里面走去。 空气有些闷,虽是凉爽的秋日,却也能让人渗出薄汗。 她边走边想着,难怪纪霖深说只是走个过程,连翻译都不需要。这样的场合,他应该也待不了多久吧。 这次的外派任务来自本市一名主打家居智能产品的企业老板。 这位秦总是一名中年男子,有成熟的气度,人也比较健谈。 总体来说,相处还比较融洽。 温蔷全程陪同在他身边,有潜在的外国用户对展位的技术或产品感兴趣进来观看,秦总负责介绍,她便同时译介。 半天下来,两人合作算是愉快。 快中午的时候,博览会里人逐渐少了下来。 闲暇片刻,那位秦总跟温蔷闲聊了两句。 秦总对温蔷的欣赏不加掩饰,夸赞道:温小姐这么年轻,专业能力这么好,厉害呀。 秦总过奖了。温蔷谦逊地笑笑。 温小姐是本市人么? 恋耽美 虚小花-(37) 对,读完研就回来工作了。 平日里工作忙么? 还可以,而且挣钱哪有嫌工作多的。温蔷玩笑道。 秦总不动声色打量了她一下,叹了口气:人还是要劳逸结合。我早年的时候就是拼事业,其他什么都没顾得上,所以个人问题才一直都没有解决,这些年也没有遇到个合适的...... 温蔷察觉到他话里的意味,稍微思忖下后对他粲然一笑,落落大方道:那我可比秦总您幸运多了。 秦总也是知人识趣之人,听到她的话,立即明白了她的意思。他也笑了笑,闭口不再谈及这个话题。 谁也没有察觉到,一道目光从上方扫射下来。 二楼是休息厅。 纪霖深站在扶栏处,能一览下面会场的全部光景。 他的旁边站着一人,是本市商务局有相当级别的人员。 致远科技作为本市乃至本省的纳税大户,要来参观自然是有人陪同的。 一楼会场太吵闹,那人直接将纪霖深带到了二楼。 纪霖深的目光聚焦在一处,温蔷正与那位中年男人聊得很开心。 他皱了皱眉。 但温蔷丝毫没有注意到上方。 之前进会场的时候她还特意扫视了一眼,没有看到致远科技的logo,更没有看到纪霖深的身影。想来可能展位被安排在别处挡住了,她也没有细找,而是专心投入了工作中。 正与秦总聊着,忽然,对方停了下来,往她身后示意了下。 有人找她。 温蔷几乎立刻转头 却看到是许逸。 他站在她身后两米远处,对她招了招手。 看神色,明显是找温蔷有事。 秦总非常善解人意,看许逸的年轻面貌,又想到刚才温蔷的话,以为这就是是她口中的幸运的人。正好现在一时半会也没有潜在客户需要交谈,就让温蔷去休息十分钟。 于是,温蔷回头跟秦总说了声抱歉,转身跟着许逸走了。 纪霖深远远地看着,视线一直紧随着温蔷跟许逸,两人走出了会场,应该是想要私底下谈些什么。 他明显露出不虞的神情,瞳仁黑压压的。 温蔷跟那个男人走出去的时候,竟然都没有尝试着找找他在哪里。 从刚才到现在,一次都没有。 两人走到会场外的一处角落里,许逸迫不及待地对温蔷道出了此来的缘由。 他是来求她帮忙的。 之前跟云鼎酒店磨合了大半年的一个项目,因为纪霖深公司的干涉搞黄了。现在好不容易由许老爷子出面与云鼎谈了另一个项目,眼看到了签约的临门一脚,对方忽然又开始犹豫推脱了。 这个项目是他公司的年度重点项目,几乎整年的时间和精力全部都耗费在这上面了。 本身公司资金就比较紧张,如果谈成会让公司如鱼得水;但是一旦失败,可能就是压垮最后一根稻草。 许逸说,鉴于纪霖深对他的不友善,很大可能又是他出的手。 温蔷听他说完后,沉默了一阵。 她想,或许纪霖深确实在针对许逸。 她之前准备同传资料的时候,专门查找过关于纪霖深公司的背景资料。 她知道他麾下已经不光光是致远科技这一家公司了,甚至不仅是科技行业这一个领域。 实际上,纪霖深布局的商业版图之大,根本不用在意这样的地产小项目的。 所以,他之所以会出手,只能是因为...许逸是她的儿时玩伴之一,那次生日会上或沉默或开口的人之一。 想到这里,她垂在身侧的手不由自主地紧了紧。 这是不是说明,纪霖深其实从来就没过放下过那件事? 忽然,听到许逸问:小蔷,我听说,你现在跟他在一起了是么? 温蔷默了默,没有否认。 还没等许逸继续开口,她便道:我也不知道有没有用,但我会试着帮你说说看的。 许逸张了下唇,想要说声谢谢,却没有发声。 像是过了半晌,他忽然问道:小蔷,他对你好么? 温蔷愣住,看着他。 许逸挠了下头,似乎觉得自己说这些不好,但还是艰难开口了:我没有别的意思,你不要误会。但是,十年前,他母亲的腿......你确定他真的放下了么? 温蔷轻轻咬了下唇。 确实,这是一个避不开的事实。 她也没有问过他,现在的他,是怎么想这件事的。 他从小就和母亲相依为命,他真的能完全放下么? 如果没有,那么这件事会成为一根毒刺,一直扎在他心里,血流下来,直到生出暗疮。 她有些害怕,她什么都可以面对,但唯独对这件事...... 所以如果我的事会太让你为难的话许逸又开口了。 说实话,但凡有一点办法,他都不会来找她开口。 温蔷摇了摇头:没关系,我会尽可能帮你的。至于其他...我和他之间的事,你先不用操心了。 晚上,纪霖深回到家的时候,餐厅那边暖橘色的灯光亮着。 温蔷正坐在餐桌前,上面摆放了三五菜式,用保温的锅炉热着。 纪霖深看过去,眉眼稍稍动了动:没吃饭,还等着我? 嗯,想跟你一起吃饭。 纪霖深脱下外套挂到玄关处的落地衣架上,去洗了手,然后拉开餐椅坐下。 他今天外面穿了一件深灰色的大衣,里面是白色的针织毛衣。 温蔷记得,与他性格不同,他里面的衣服一向颜色比较浅。像是细软的羊绒料织成的,莫名多了一些秋冬季的温暖感。 温蔷为他舀了饭,放到他面前,也递了双筷子过去。然后又盛了一碗汤,放到了他手边,再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 她挑了一块排骨,慢慢地啃着。撩眼看了下对面的纪霖深,见他正安静地喝着汤。 今天工作累么?温蔷找了个话题。 还好。 纪霖深放下勺子,也夹了一块排骨。 温蔷有些紧张地盯着他,看他咬了一口,细细地嚼着。照样没有发出什么声音,也没有任何的表情泄露。 好、好吃么?她忍不住问道。 纪霖深的表情这才发生了些微的变化:你做的? 温蔷轻轻点了下头。 纪霖深闻言,又咬了一口,嚼了两下,评价道:不错。 温蔷唇角翘了翘。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白色毛衣的缘故,她觉得今天的纪霖深眉眼看起来温和许多,连带着性格都变温柔了,相处起来有一种轻松感。 她的心也放松了不少,看起来选择这个时机跟他提许逸的事,可能会比平时会多一层把握。 但尽管这样,她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干脆也不说话,夹了些青菜放到碗里,埋头扒了几口饭。 纪霖深又吃了几口,忽然道:有什么事,说吧。 温蔷吃饭的动作一顿:你怎么知道...... 纪霖深示意了下满桌的菜肴:不是显而易见? 他今天的心情似乎并不太好,语气里听不出是嘲讽还是什么,但刚才的温润假象一扫而空。 温蔷将碗放下,直视着他,认真道:我想请求你,能不能不要插手许逸公司的项目? 纪霖深像是已经猜到了,听后表情没有什么变化。 今天看到许逸去找温蔷,他就大概知道是什么事了。 其实那件事他并没有蓄意插手,但之前跟云鼎酒店合作的时候,那边提出可以三方共同开发,但当时他本来就是想破坏许氏的项目,自然直接否定了。 云鼎老板估计以为他对许氏有些意见,所以再次合作的时候,也拖延了一下,先来询问致远这边的意见。 只不过,这些,他暂时不想告诉她。 这不是重点。 纪霖深只冷冷问了句:我为什么要答应你? 温蔷不知道说什么。 她知道提出这样的请求很过分,她只是想试一试。 她考虑了一下,他是个商人,最会计算得失利益,显然不会做赔本的买卖。 他不同意,可能是觉得,自己在利益方面亏了。 于是,她又开口了,缓缓劝说道:你的公司应该没有必要去争抢那样规模的项目,利润你应该也看不上。但是这个项目对许逸来说却很重要。然后他也说,之前拿下的一块地可以让渡给你作为交换...... 她从他的角度提出诸多好处,比如这块地的前景如何,对他公司的发展又怎样的益处,而且与许氏交好对于他人脉的积累又有怎样的加持。 纪霖深听后没有太大反应,只淡淡反问了句:那又如何? 语气带着生硬的棱角。 温蔷见他油盐不进,有些无法。 她自然没有他站得高,可能她所认为的那些益处,在他眼里不过九牛一毛,不值一提。 她便不再白费口舌了。 两人继续吃饭,全程都无人发一言,沉默而安静。 温蔷低着头,碗里的白米饭眼看着快吃尽了,忽然听到纪霖深冷不丁冒出一句:你一个下午都没看我一眼。 嗯?温蔷愣住。 我也在会场,你都没注意到。 纪霖深的语气闷闷的,像是在跟她抱怨,又像是刻意含糊着声音不让她听清。 你说什么?她确认道。 纪霖深却不再说话了,他也将自己碗里最后一口吃了下去,然后放下了碗。 温蔷盯着他,等了一会,见他没有再开口说话的意思。她也不再追问,站起身打算将碗收进厨房去。 正伸手去拿他面前的那只碗时,忽然,手腕抓住了。 纪霖深抓住了她的手腕。 温蔷,我吃醋了。 温蔷惊讶抬头。 纪霖深的声音很清晰,这次她听清楚了。 心跳慢了一拍,又急速跳了起来。 忽然间,她明白了纪霖深的意思。 刚才他不愿意,跟利益得失无关,跟人脉资源无关。 那些好处在他眼里根本不值得一提。 他不愿意,仅仅是因为,不想她为了别的男人来求他。 他直接在她面前承认了这一点。 连带着,向她认输了。 ◎最新评论: 【今天啥时候更新】 【今天什么时候更新?】 【竟然有点心疼男主】 【 【撒花】 【快在一起求求了】 【对温蔷有点无语啊】 【好甜这句话我说累了】 【别闹别扭了 我真的心碎】 【呜呜呜呜呜哄哄纪总 太卑微了】 【女主给我往死里宠男主!】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对我们纪总好一点吧】 完 ◇ 第43章住院 ◎我想去看看你母亲,可以么?◎ 很安静, 空气湿湿凉凉的。 有风从院子里吹进来,带来了深秋枯木落叶的味道,在餐厅里氤氲开来。 从纪霖深的手心传来温热的暖意, 和他微哑的声线一起, 让她的肌肤一阵战栗,甚至有些发烫。 温蔷站在他身侧,低头看着他。 她另一只手上还拿着自己的碗,悬在空中。 她刚想开口说什么,忽然,茶几上的手机震动了。 两人都回过神。 纪霖深松开手, 温蔷将碗放下, 转身朝着客厅走过去。 接起电话,是温父打来的。 温蔷听那边说了第一句话,就猛地神色惊变:好好,我马上过去。 挂了电话,她急忙蹬蹬蹬跑上二楼去拿包。 下来的时候, 纪霖深正站在楼梯口:出什么事了? 我妈、我妈她,突然晕倒了, 说是心血管方面的问题。温蔷边往玄关处换鞋, 边解释道,我要去医院看看,现在就我爸一个人在那里。 纪霖深已经走到了她前面,拿起车钥匙:我送你。 市第一人民医院。 急诊病区。 已经晚上九点,日暮归息。 但还未靠近, 已经能听到各种按铃声, 脚步声, 还有轮子滑过地面的声音。 仿佛一座城市中, 只有这个地方永不停歇。即便是晚上,也有人来去匆匆。 温蔷坐在长廊里冰凉的蓝色椅子上,眼神毫无焦距地看着地面没有规则的花纹。各种各样的人从她前面走过,掠过一道道黑影。 纪霖深站在离她不远处,沉眸看着她,没有过去打扰。 时间像是无比漫长,一分一秒都不肯轻易过隙,天地万物好似已经凝固了。 终于,四十分钟后,旁边诊疗室的门打开了。 温蔷几乎是立刻起身,朝着走出来的医生迎了上去。两人简单说了两句,随后都进去了。 病房门重新被关上。 病房里,温母躺在床上。 面色看起来很苍白,眼窝有些深。病号服袖口露出的一截削瘦手腕上,正打着点滴。 上方的支架上倒挂着一个透明吊瓶,无色的液体正均匀地往下滴着。 温母见到温蔷,勉强露出了一个笑容。 妈,你感觉怎么样了?温蔷急急赶到她病床旁。 还好,我没事。其实也没什么,就是今天我坐着择了半天菜,起的时候起猛了,就突然晕倒了。温母缓慢道,尽力宽慰她。 温蔷担忧地打量着她的面庞,又看了一眼顶上的吊瓶,没有再说什么。 你爸呢?温母又问道。 他刚才说回家一趟去拿点衣服,因为今晚要在这里陪床。顺便也给妈拿些日常用品来。 温母微点了下头,视线越过她的肩膀,忽然在后方停顿了片刻。随后又看了看温蔷,道:你先回去吧,太晚了。我这里不用你担心,还有你爸呢。 温蔷提出,今晚她也想守在这里。但温母坚决不同意,说她明天还要上班,不能这么熬着。 最终,说好了明天她下班就来换父亲后,她只得无奈地出了病房。 从病房里走出来,温蔷一眼就看到站在面前的纪霖深。 他刚才一直在门后等着。 伯母还好么? 温蔷点点头。 纪霖深征询她意见:回去? 温蔷答了声好。 两人并肩走出医院,去停车场方向。 路上,纪霖深问道:要住多久院? 医生说看情况,至少一周吧。 纪霖深点了下头,说:我可以给伯母雇一名护工。 不用麻烦你。温蔷想都没想就拒绝了,转头看到纪霖深脸色不太好,解释道,我父亲可以照顾的,而且我下班也可以来。我们还是想自己照顾,别人我也不放心。 纪霖深没有再坚持。 到家的时候,温蔷对纪霖深道:我明天下班直接去医院,后天我会请个假,我打算明晚在医院陪床。 纪霖深嗯了一声,示意她上楼:好好休息。 第二天,温蔷下班从公司大楼出来的时候,看到纪霖深的车停在正前方。 这次他没有像上次一样,要来接她又别别扭扭地去树荫下掩藏着,直接将车停在了公司门口正对着的马路边。 最醒目的位置,让她看到。 身边跟她一块坐电梯下来的同事看到那辆车的牌子,对温蔷饱含深意地哇了一声:你交的这个男朋友可真有钱。 温蔷淡抿了下唇,没解释什么,跟同事道别,就朝着纪霖深的车走去。 她打开车门,坐进了副驾:你怎么来了? 恋耽美 虚小花-(38) 先带你去吃饭,再去医院。纪霖深道。 不用,医院有订餐。温蔷想早点去医院,打算自己随便吃点儿。 给你母亲从酒店带饭吧,医院伙食不好。 温蔷想了下,这才没有反对。 两人先去吃了饭,然后打包了一些清淡又营养的菜品,拎着去了医院。 在门口处,纪霖深停下了脚步。 就像每次在温家父母居住的单元门前一样。 温蔷明白他的意思,对他点了下头,叮嘱他回去路上慢点开,就推门进去了。 病房是单人间,依旧像昨日一样冷清,白色的床单、窗帘和天花板。 但温母看起来精神恢复了一些。 她正捧着一杯热茶,看着前方的电视屏幕。 温父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手撑着太阳穴正在打瞌睡,头时不时往下跌。 温蔷走过去,将餐盒放到床头柜上。 怎么买了这么多?浪费了。温母看了一眼,嗔怪道。 没事,妈,生病就是要吃好一点才能好得快些。说着温蔷将饭盒一一拿了出来,摆放在温母面前的床上桌上,又将米饭和筷子拿起递了过去。 然后她又将父亲轻轻推醒,递了份米饭给他。 温蔷刚才路上给温父打了电话,让他们不用订餐,她给他们带饭菜来。 温父吃完饭后,就被女儿给赶回家了。昨晚陪床,一整晚没怎么休息好,今晚温蔷说什么也不让他守在这里了。 病房里只剩下温蔷和母亲两个人。 电视依旧开着,放着某部家长里短的电视剧,里面的人絮絮叨叨地念着台词。 温蔷没太有兴趣,但还是坐在病床边,陪母亲看着。 忽然,温母开口:蔷蔷,陪你来医院那位是你男朋友么? 温蔷一怔,惊讶转头。 她以为母亲没有看到纪霖深,但没想到她竟然注意到了。 不过,或许只是瞥到了一个模糊的身影,或许是时间太久忘记了他的长相,看样子母亲并没有认出来。 温蔷没有答话,双唇紧抿着。 她仍有些顾虑。 最起码短时间里,她还没有将纪霖深带到父母面前的打算。 至少不是在医院里,不是在病床边,不是在母亲身体如此虚弱的情况下。 还有,至少,她应该先跟纪霖深确认一下。 温母看到温蔷支支吾吾不肯细说的模样,道:藏着掖着做什么,谈恋爱又不是见不得人。你本身也到年龄了,妈妈还盼着早点把你嫁出去呢。 这样一说,温蔷更不知如何开口了,嗫嚅着,半天吭不出一个字。 温母也没有为难她,只道:算了,这里也不方便。等妈妈病好了,带家里来我看看。 温蔷默然点了点头。 没过一会,住院医师来进行最后一次查房,叮嘱病人早点休息。 门再次关上,温蔷也将电视关了。 夜晚降临,住院区也沉寂了下来。 公共区域的顶灯被调暗了些,只有病房门口猩红的指示灯依旧闪亮着。 温蔷伺候母亲睡下后,自己也在旁边的陪床上躺下。 陪床也就是一把不到一米宽的椅子,偏硬的海绵,普通的皮质,仅供人勉强躺着而已。 她没有熟睡,也没敢熟睡,就这么半睁半醒地看着天花板。视野里一片昏暗,只有窗户缝隙的风吹鼓着窗帘的影子在飘荡。 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间,她忽然听到母亲病床上传来动静。 她猛地弹起来,来不及穿鞋就快步上前去查看。 打开床头灯,看到温母捂着胸口处似乎很痛苦的模样,眉头皱得很紧,额心形成川字,鬓边发着虚汗,口中喃喃道很痛。 妈,你怎么了?妈!妈! 温蔷唤了两声,同时手忙脚乱地按床头铃。然后又拉开病房门,朝着护士台跑去。 忙乱的脚步声踩在冰冷的走廊地面,心跳急速得快到窒息。 一阵混乱后,她终于将值班医生和护士都叫到了病房。 他们将温母的病床围住,用仪器检查着母亲的情况,又将旁边的氧气管推了一个过来。人和仪器,将温母围得黑压压的密不透风。 温蔷就这么呆怔地站在人群外面,看着前方忙碌的医生,白大褂交错的窸窣声,口罩下的商量低语,从间隙处偶尔能瞥见母亲苍白的面容。 顶上的日光灯光线刺眼,将她孤立的身影拉得很长,间或随着病房里流动而急促的空气几不可查地摇曳着。 她恐慌又恐惧,茫然又无措,脑子一片空白。 纷繁杂乱的念头一个接着一个: 她会失去母亲么? 母亲会抛下她离开么? 那她怎么办,她要成为没有妈妈的孩子了。 她还什么成就都没有,她还什么都没有让母亲享受到。 但是,此刻,她什么都做不了。 过了一会儿,蓦地,她像是想到了什么。 掏出了手机,下意识地翻开通讯录,一个个名字滑过,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找什么。 直到看到纪霖深三个字,好像是丛林乱步找到了目的地,她毫不犹豫地按了下去。 电话接通了,温蔷听到对面传来低沉沙哑的声音:温蔷,怎么了? 听到他叫出她名字的一瞬间,好像有无数感情从心底四面八方宣泄出来,通通堵在喉咙,说不出一句话来。 她几乎快哭出来,呜咽着,从咬得很紧的齿关泻出一丝喑哑。 与其他任何人都不同,他从来都是叫她全名。 每一次他叫她名字的语气都不一样,或严肃,或慢淡,或温柔。 她发现,她其实很喜欢听他叫她。 对面一直没听到回答,又问了两遍。 然后电话就被挂断了。 眼见着屏幕一点点黑了下去,温蔷像是被摇醒了一样回到现实的病房中,浑身脱力地背靠着墙壁,捂着嘴,一点点蹲下去。 几乎快要失去意识时,听到病床那边传来了动静。 人群散开,一名医生走了过来。 温小姐,你母亲没事,只是夜晚温度骤降导致的心悸。后面把门窗关好,注意一下就行了。医生对她道。 温蔷抬眼看着那名医生,慢慢理解着他的话,一直紊乱的心跳逐渐恢复了节奏。 随后,她跟着医生去了一趟值班室,登记相关事宜。 然后又一个人来往于护士台之间,签字,交费。又去开水间打了一瓶热水,想为母亲擦拭一下额头和背上的汗,免得夜晚着凉感冒。 等到母亲终于重新睡下后,她又拿着水瓶出去了。打算再打一瓶热水放在旁边,万一母亲半夜口渴随时能喝到。 夜深人静,住院区的长廊上见不到人,深蓝色的地砖更添了几分幽静,只有路过的病房外面的牌子闪着莹莹的红光。 温蔷独自一人走着,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微弱的脚步声。 这个走廊好似没有尽头,这条路上就她一个人,只有她一个人。 忽然,看到长廊前方出现了一个身影。 一个挺拔又熟悉的身影。 温蔷眼睛一睁,瞳仁瞬间亮了起来。 像是这个走廊突然有了尽头,也有了方向。 纪霖深赶到了。他身上随意穿了件休闲款大衣,看起来头发稍显凌乱,神色也有些疲惫。 她算了算时间,所以他是挂了电话之后,就立马出发的? 怎么样了?纪霖深朝她走过来。 还、还好...已经没事了。温蔷强压住莫名产生的哽咽感。 她大口呼吸着,浑身是一种轻松感。 从开始到刚才,她的情绪一直是紧绷的,像一根拉到极限的弦。 因为她不能倒下。 但在看到他的那一刹那,忽然有种席卷全身的踏实感,好像终于可以暂时松弛下来,她有了喘息的空隙。 那就好。 纪霖深弯腰,很自然地接过她手里的水壶,两人并肩朝着病房方向走去。 前方的走廊依旧是悄寂无声的,只是时不时会从两边的病房里传来一声咳嗽,或者呻/吟声。 让路过的人猝不及防,猛然被吓一跳,却又理解般地跟着叹一口气。 这条长廊的每一块瓷砖,每一寸墙壁,都记录着生老病死,伴随着喜怒哀伤。 有黑发人送白发人,也有子欲养而亲不待。 这里走过千千万万的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这里凝结了太多人的悲痛和遗憾,后悔和绝望。 突然,温蔷想到,十年前,纪霖深是不是也是这样? 一个人照顾医院里的母亲。 一个人在夜晚惊醒。 一个人应付所有可能的突发情况。 一个人穿过这个冰冷又狭长的走廊,跑去叫医生,去交费签字。 然后一个人拎着热水瓶,独自再走回来。 不同的是,那时候的他,年纪更小,更困顿,更无助。 他连个打电话的人都没有。 一个念头闪过。 纪霖深。温蔷放缓了步伐,叫了一声。 嗓音很轻,在空旷的走廊里激起微弱的回音。 怎么? 我能去一趟你家里么? 纪霖深没有答话,停下脚步,眼神平直地看着她。 温蔷面朝他,仰起头,瞳仁里燃着细碎的火光。 等我母亲好一些了,我想有时间去看看你母亲......温蔷轻声问道,可以么? ◎最新评论: 【终于要打开心结了】 【撒花】 【我就想看蔷蔷哄哄男主,亲亲男主,亲亲抱抱举高高】 【好看】 【啊啊啊啊】 【媳妇主动见婆婆 是不是要帮忙解开心结 好好在一起】 【倒是抱一个啊呜呜】 【呜呜,蔷蔷快点哄哄男主】 【哎呀,快点哄哄男主,好着急】 【快点在一起吧!!!!】 完 ◇ 第44章纪母 ◎这声道歉,迟到了十年。◎ 温蔷说出来的时候, 余音带着轻微的颤抖。 周遭很安静,她的声音不大,却像是充斥着整个空间, 与长廊深处吹过来的风一起浮浮沉沉。 我母亲?纪霖深的声线有些喑哑。 嗯。 沉默了一瞬。 好。纪霖深道, 我来安排。 温蔷不知道纪霖深说他来安排的意思,是指去征询母亲的意见,还是去说服母亲。 但是第二天,纪霖深就告诉她,可以了。 她看着手机上的信息,胸口轻微起伏了一下。 确实, 纪霖深从来没有拒绝过她的请求。 去看纪母的时间定在温母出院后, 一个周五的晚上。 很平常的一天,下班的时候,温蔷看到纪霖深的车停在了她公司楼下,他专程来接她。 温蔷坐上了车,提出想先去买点儿东西。 纪霖深同意了, 开车带她去了附近的一个大型超市。 在门口的时候,温蔷提出想推一个购物车。纪霖深拿出一枚硬币, 取了一辆过来。 两人一进超市便径直来到了保健品的货架处。上面摆放着琳琅满目的各种礼品盒, 还有条幅宣传着各种营养价值,适合哪个年龄阶层。 温蔷在老年人专区驻足,目光一排排扫过,认真地挑选着。 纪霖深推着车跟在她身边,也不催促, 耐心地等着她。 温蔷时不时也会回过头征求他的意见。尽管他没什么兴趣, 但只要她询问, 他都会给出意见。 两人并肩站在一块, 距离靠得很近,时不时凑在一起低语。 像是寻常情侣一般,在某一个平常的傍晚来到超市给家里的长辈采购营养品,过着富有烟火气息的日子。 这时,一名售货员走了过来,笑盈盈道:请问两位是给老人购买保健品么? 两人同时转过头。 温蔷又瞄了眼纪霖深,见他没有接话的意思,于是她自己答了一声:是的。 那名售货员很有眼力见,能看出这两人虽然是一对,但并非夫妻,因此揣测道:是见家长对么? 这问话让温蔷一愣,她的食指在正拿着的礼盒表面滑动了两下,却不知该怎么回答。 这时,却听到旁边的纪霖深不轻不重地嗯了一声。 还没有等温蔷好好思考一下他的反应,就听到售货员开始热情地推销上了:那这位小姐手上拿的这盒桃花阿胶膏正好啊,补血养颜,最适合中老年妇女。这见家长啊,就得首先讨好婆婆...... 一连串的词炮弹似的不停歇,温蔷的注意力被岔开,只能毫无招架之力地站在那里听她介绍。 介绍完阿胶膏后,售货员又拿起一罐蛋□□开始给纪霖深推销起来。 你的意见?纪霖深询问温蔷。 我觉得阿胶膏就挺好的,然后另外的话......温蔷说着往右又移了一步,拿下来另一个包装精致的金灿灿大盒子,再买一盒燕窝吧。 好。纪霖深只简短应了一个字,直接将两盒礼品都从她手里接了过来。 然后他全部放进购物车里,推着转身朝收银台方向走去。 温蔷也急忙跟了上去。 到收银台处,眼见着纪霖深将两个盒子都放了上去,然后手伸进口袋里,看起来要去拿钱包。她急忙道:我来付,我有支付宝。 纪霖深停下拿卡的动作,改为拿出了手机。那边收银员已经扫完了所有商品的条形码,他将手机屏幕递过去,滴的一声付款完毕。 我也有支付宝。 然后他面不改色地将两盒礼品提起朝外面走去。 ...... 温蔷不知道他是在呈述事实,还是在揶揄她。 但是纪霖深确实没有让她出钱,虽然礼品名义上是她送的。 纪霖深开车带温蔷来到了一处老小区。 他将车停在外面马路边划出来的车位里,两人下了车,朝小区里面走去。 温蔷环顾了一圈周围的环境,小区看起来有些年头了,两旁的树木高大植被茂密,环境倒还不错,只是楼是半旧不新的。 她没有料到,纪霖深如今事业做这么大,但纪母却住在这样的地方。 我母亲念旧。纪霖深好像知道她在想什么,只简单解释了句。 他在一处单元楼入口停了下来,将手上提的礼盒递给她,然后将门拉开撑着,示意她先进去。 两人乘坐电梯上楼,到一处朱漆色的防盗门前。 纪霖深按了门铃。 老房子隔音效果并不好,温蔷站在门外,能听到里面传来轮子滚动的声音。然后门锁响了一声,门朝外缓缓开了个缝隙。 纪霖深拉住门把,将门开得更大了些。 温蔷逐渐看清了门内那个身影。 是一位妇人,坐在轮椅上。 实际上,纪母和十年前她印象中的并没有太大的变化,只是皱纹深了点,再加上头发花白了些。眉目没有因为岁月的磨砺而变得尖利,神情是平和而安谧的。 伯母。温蔷主动问了声好。 纪母的眼神在她脸上停留了片刻,才缓缓点了下头,回应她的问好。随后她就操纵着轮椅,转身朝着里面走去。 纪霖深示意温蔷先进去,他跟在后面将门带上了。 纪母的身影消失在厨房那边,听声音好像在里面忙碌着。 温蔷环视了一下房子,简单的小两室,好像没有其他佣人,看起来纪母像是一个人住。 她下意识看向纪霖深,还没开口,就听他道:她不愿意请人。 他又猜到了她想问什么。 实际上,纪霖深提出过很多次想为母亲请两个保姆,但是母亲不愿意家里多几个外人。而且她的性子一向很要强,力所能及的事样样都要自己亲力亲为,以证明自己不比正常人差。 恋耽美 虚小花-(39) 有时连自己儿子回来,都不允许他搭把手。 纪霖深明白母亲的性子,也就不再坚持了。 所以此刻,两人在客厅沙发上坐下,让纪母一个人在厨房忙碌。 纪霖深将电视打开了,又将遥控器放到温蔷手上,让她自己换台。 她没有动,也无心看电视,转头怔怔地望着厨房的方向。 里面传出炒菜的油烟味,还有抽油烟机呼呼运作的响动,和铁铲与锅底摩擦的声音。 温蔷想到刚才纪母缓慢操纵着轮椅的动作,心底一下子涌出一股酸楚的滋味。 她从来不曾想到,纪母的生活状态会是这样。 之前温家金碧辉煌,她得以养尊处优的时候,她是云端的大小姐。 是的,她是对所有人都亲和温柔,但内心深处,她从来不曾以真正平视的视角去审视家里那些佣人。 她也从来没有想过,那些随口无端的指责,会给人的一辈子带来多大的伤害。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重逢当初,纪霖深问她,没有说话的人,就是无辜的么? 纪霖深看着她的样子,没说什么,沉默了良久。直到那边油烟机的声音停止,他才碰了下她的胳膊,说:饭做好了,去帮我妈端菜。 温蔷应了一声,起身朝着厨房走去。 她进厨房的时候,纪母正一手端着一盘菜,另一手准备按动轮椅手柄。 她急忙上前一步:伯母我来。 说着她接过纪母手里的盘子,又另外端了一盘灶台上的,转身往餐厅走。 纪母没有阻止她帮忙,只是从架子上另抽了把汤勺,也出了厨房。 温蔷又往返两趟,将所有饭菜都摆上桌后,纪霖深这才从沙发上起身走过来。 三人围着桌子坐了下来,各坐一边,拿起筷子开始吃起来。 桌上大部分时间都安静得诡异,三个人话都很少。 纪母没有询问温蔷太多问题,只偶尔问了她一下能不能吃得惯。温蔷回答她很爱吃后,她就不做声了。 温蔷全程低着头,吃得很慢,慢慢地咀嚼出很多滋味。 其实,这并不是她第一次吃纪母做的饭。 她记得,那还是小学的时候。 有一天傍晚,父母工作忙碌还没回家,张姨好像有事出去了。 她一个人在门廊下跳格子。渐渐的天色暗下来,顶灯不够亮,地面的线条变得模糊,她也停下了。 一个人在台阶上坐着,托着腮帮子。 这时,从院子后面的工具棚里走出来一个身影。 是纪母。 她刚把工作处理完,脱下工作服,将工具放好,正准备回家。 路过门廊前的时候,看到温蔷一个人坐在那里。小小的一个人影儿,缩成一团。 她停下了脚步。 随后纪母朝门廊这边走了两步,柔声问道:温小姐,你怎么不进去啊? 温蔷摇摇头:里面没人。 房子太大太空了,即使开着灯,她都有些害怕。 纪母站在她面前,像是考虑了几秒,又道:你吃饭了么? 温蔷又摇摇头。 那我给你做饭吃,好么? 温蔷仰起小脸儿,圆溜溜的眼睛一亮。 她确实饿了。 两人进到宅子里。 纪母去厨房查看了一下有什么食材,然后询问了温蔷的喜好,在灶台前开始忙碌起来。 里面传来咚咚咚切菜的声音,温蔷就坐在流理台前的高凳上,继续托着腮帮子等着,百无聊赖地晃着两条细腿。 过了不到三十分钟,纪母将饭菜端了过来。 她只拿了一副碗筷,放到温蔷面前。 温蔷接过筷子,没有动:您不一起吃么? 纪母笑了笑,解释道:我一会儿回家吃,我家里还有个哥哥,我跟他一起吃。 温蔷哦了一声,这才低头开吃起来。 那天纪母做的是蟹黄豆腐,西红柿炒蛋,还有清炒菜心。 她的做菜风格没有张姨精细,很家常的模样,大火烹饪,也没有精致的摆盘。 但是味道很好,她吃得很香。 很快温蔷就将饭吃完了,然后从书包里拿出了作业本开始做起来。 她今天放学到现在光顾着玩了,还一点都没动呢。 纪母没有马上离开,就在旁边看着她。 偌大的别墅里就这一片是亮堂的,厨房的顶灯照耀下来,暖橘色的光芒笼罩着两个人。 有种静谧又安稳的感觉。 温蔷被一道题难住了,咬着笔头,开始走神。忽然,她想起来,纪母刚才说的话。 她偏头问道:您不用回家去看着哥哥么? 纪母笑笑,眉眼慈和:没关系,哥哥比你大,他会自己做饭,吃完后也会自己写作业。 温蔷没说话,听起来,那位哥哥很懂事,比她自觉多了。 而现在,那位哥哥就坐在她旁边。 时光好似重叠了起来。 就好像那个时候,纪母不是在别墅里给她做饭吃,而是将她带回了家,跟家里的哥哥一起吃饭。 三个人一起,坐在桌上吃饭。 哥哥不用因为她,一个人在家里等着妈妈,一个人做饭,再一个人写作业。 回忆逐渐褪去,吃完饭后,纪霖深去厨房洗碗。 餐厅里只剩下温蔷和纪母两人单独待在一起。 她有些局促。 厨房那边传来哗啦啦的流水声,客厅也有电视的声音,但并没有为餐厅这小片区域增添多少热闹的氛围。 这片空气似乎凝固得肃静,丝毫激荡不起涟漪。 她眼神游移,不经意间又瞥到了纪母的腿部,安安稳稳地放在轮椅上,一动不动,好似没有任何知觉。 她的难受与时剧增。 虽然饭桌上,纪母并没有像一般长辈那样热络地劝她多吃菜,但实际上今天她布置的饭菜很丰盛,摆了满满一桌,明显是特意为她准备的。 想到这里,她不由自主地捏了捏衣角。 她觉得很不好,纪母估计以为她是自己儿子带来的一个很重要的人,所以才会给她这样的待遇。 但她并不知道,她亲手做的饭,是其实是给了间接伤害他们的人吃。 厨房那边的水流声似是低缓了些,温蔷沉了沉气,终于朝着纪母缓缓叫了一声:伯母。 纪母目光看向她,眼神平和,似乎在等着她说下去。 温蔷咽了下口水,艰涩地继续道:其实,我...我是温蔷。 她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说到自己名字的时候,已经近乎气音。 她想,以进门时纪母的反应,应该没有认出她来,毕竟已经过了十年了。 谁知,纪母脸色没有丝毫波澜,并没有显出惊异,平静道:我知道。 温蔷吃惊:您知道我是谁? 她记得,纪霖深进门的时候并没有介绍她的名字。 而且,更重要的是您还记得我? 纪母语调依旧平静无波:我知道,因为除了你,我儿子不会带别的女人来见我。 温蔷沉默了。 纪母又张口,似乎还想说什么:你 这时,纪霖深从厨房走出来,打断了两人的谈话。 他走到温蔷身侧站立:妈,没事的话,我就先送她回去了。 纪母微微仰起头,看了自己儿子一眼,点了下头。 温蔷起身,对纪母道别,跟着纪霖深往门口走。 两人在玄关处换了鞋,踏出了门框。 身后门关上的时候,咔嗒一声,像是关闭了另一个世界。 有晚风从小区花坛里的树梢间吹过来,穿过狭长的楼道,将墙皮吹得呼呼作响。 有细小的尘埃落在脚边。 温蔷停住,没有往电梯间移动,静默地立在那里。楼梯口暗下来,将她的面庞和发间洒落了一层阴影。 怎么,忘带东西了?纪霖深问。 温蔷摇了摇头。 纪霖深没有伸手按电梯,安静地等待着。 纪霖深...温蔷小幅度地挪动了一下脚步,叫了声他的名字。 她突然意识到,她还没有,好好地,向他道歉,向他的母亲道歉。 她仰起头,直视着他的目光: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 这声道歉,迟到了十年。 作者有话说: ◇ 第45章出国 ◎他眼角余光里都是她。◎ 温蔷话音落下, 整个走廊又安静了下来。 此刻电梯没有人使用,数字一直停留在一楼,明晃晃的亮着。 纪霖深听了她的道歉, 半垂下眼睑, 眸色在幽深的楼道间晦暗不明。默了默,道:怎么不跟我母亲说? 温蔷没有答话。 因为对于纪母,她要做的不只是道歉而已。 她不回答,纪霖深也不追问,抬手按了电梯按钮。 没过多久,叮的一声, 电梯到达。门打开, 光线照进了走廊里,整片区域都亮了起来。 走吧。纪霖深淡淡道,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僵持,抬步朝着电梯里走去。 进去后按住电梯开门键,等她。 温蔷抿了下唇, 也跟了进去。 出了小区,两人坐回到车上。 纪霖深沉默地发动着着车, 目光全程直视前方。 从这里到别墅的这段路途, 两人都没有说话。 到达之后,两人前后进了院子里,走在青石板路上。 月色冷清,两旁高耸的树木枯叶落尽,显出清瘦的枝干剪影, 草丛里的小夜灯星星点点散落, 光影交错, 伴随着走过去的步伐摇曳。 温蔷先行进了别墅大门, 在玄关处正低头换鞋。 温蔷。纪霖深忽然叫了她一句。 温蔷转头,他的神色匿在门廊处的明暗交织里,低沉的嗓音传过来:不要想太多。 温蔷听到这句话,唇抿着,没有接话。随后,轻微地点了点头,转身进了里面,又朝着楼上走去。 纪霖深看着她逐渐消失在走廊转角的身影,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才转去了餐厅处接了杯水。仰脖一口气灌下,弧度深刻的喉结随着水流上下滚动。 他确实有些渴了,明明整晚没说几句话,却喉咙干涩得厉害。或许更多的是出于心理原因,为了今天的见面,他枕着手臂,躺了一整晚。 刚才他没有说完的话是,不要想太多,也不要再离开了。 他不是不在意母亲,但这世间很多事,本就难以两全。 他已经屈从于现在的安定,他认输了。 目光投向院子的方向,夜色中的篱笆墙横斜,影影绰绰。 上面的蔷薇花早已凋零,但下一个盛开的季节,他还想她在身边。 第二天,纪霖深正在办公室里埋头于新一天忙碌的事务中,忽然,桌上的电话响了。秘书台的内线打进来说温小姐等在外面,想要见他。 他停住了手中签字的笔,沉默了两秒才道:让她进来。 温蔷推门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份文件。 纪霖深靠在办公椅里,沉沉地看着她,瞳仁幽深,在等她先开口说第一句话。 温蔷的表情严肃认真,带着一种已经做出了决定的笃定。 纪霖深的视线一直在她的面庞逡巡,眉梢不自觉地抬起,像是在揣测她的来意,却又害怕她会说出来。 温蔷走过去,站在他的办公桌前,将手上的那份文件正正方方地放到他面前。 纪霖深垂眸扫了一眼,并没有打开,只问:这是什么? 是美国一家医疗康复机构的宣传资料。温蔷说着自己将文件里的宣传册还有其他一些资料拿了出来,一一摊开,他们那边对下肢神经坏死导致的截瘫很有研究。 纪霖深神色霎时有了变化,像是怔愣住,随即又缓和过来。脸上不再那么阴沉,视线盯在宣传册上放大字体的机构名称上,又扯了下唇角:你以为这些年,我没有带我母亲去看病? 从他上大学开始算起,这些年,国内外的专家几乎都找遍了。 这个不一样,这是我父亲以前的一位朋友开的。他那里有位专家,已经退休了,被这家疗养院聘任了去,所以你在其他医院的在职医生当中是找不到他的。温蔷急忙解释道。 纪霖深没说话,像是在考虑。 见他一时没有答应,温蔷又劝说道:而且,去看看也没有什么损失。你抽不开身,我陪伯母去,我可以留在国外照看伯母。 纪霖深抬头,盯着她片刻,开口道:你过去陪着?你工作怎么办? 这才是温蔷做出的决定她决定将工作辞掉。 她想过了,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得到是不需要失去的,也没有什么过错可以轻易抹去的。 这是她以前欠下的责任,她必须自己来承担。 而且,已经拖了太久了。 那晚在医院里,独自陪在母亲床边时,她思考了很多。 她在想,如果母亲真的有什么,她会怎么办。 世间所有的一切,都换不回亲人的安康。 事业随时都可以再拾起来,但是亲人失去了,就真的失去了。 这个下午,冬日阳光笼罩的办公室里,她跟纪霖深好好谈了自己的想法。 最终,他同意了。 将自己母亲交给她,她会尽最大努力交还他一个健全的母亲。 温蔷在周一的时候将辞职手续办理完毕。她去意坚决,因此,秦琳和文星老板皆来挽留也没有成功。 回到工位,面对周昱等人含义不明的审视目光,她也不在意了。 温蔷没有告诉自己父母这些事,只说是工作调动,需要外派出国一段时间。 其他出国手续由纪霖深全权负责,没有让她操心。 其余也就是一些零零碎碎的杂事需要处理了。 在这样的琐碎中,时间仿佛流逝得很快,出发的日子也来临了。 离开的前一天,温蔷去市里的人才交流中心办理完毕档案托管手续后,纪霖深来接她。 两人去以前去过的那家私厨吃了饭,没有说什么特别的话语,像是很平常的一顿饭。 回去的时候车停在院子门口,他们一块走进去。 初冬的夜晚寒风四起,连呼吸都有了白气。被风一吹,就消散在空气里。 浅黄色的路灯将两人的身影拉得很长,两旁的枯草上已经凝结了一层霜。 青石板路上,他们之间一直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就这样一路沉默进了大门,再到上楼的楼梯处,他们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脚步。 两人的房间在不同的方向。 要分开了。 走廊的墙壁有一盏镂空浮木的壁灯,外面漆成了古旧的黄色,灯光也是昏黄的,洒在深棕色的木地板上。 家里唯一一位佣人张姨已经睡下了,四周一片安静。 温蔷先开口:那我去休息了。 纪霖深的眸光错过她身侧落到地板上,良久,才嗯了一声。 温蔷转身,缓缓挪步,朝着卧室的方向一步步走过去。 她能感受到纪霖深还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 但他没有叫住她,也没有跟上她。 最后一晚,他没有要提出跟她一起睡的意思,甚至没有任何的表示。 她记得,被这一连串的事打断之前。 最后一次,是他握着她的手腕告诉她,他吃醋了。 然后,时间就停留在了那里。 走到卧室门口,手握住门把手的一刹那,温蔷突然冒出一个想法,让她心头颤动了一下。 她离开之后,纪霖深身边可能会出现别的女人,或许,他也会让别的女人住进这里来。 她还没有来得及告诉他 她也会吃醋。 视野中忽然莫名地蒙起了一层雾气。 恋耽美 虚小花-(40) 铜制的门把手带着冷意,让她的指尖也发凉。 停了两秒,她往下一压,打开门进了卧室,随后将门在身后关上。 隔绝了背后的一切视线。 他会不会有其他女人,他会让谁住进来。 那不是她有资格管的事了。 出发当日,温蔷与纪母乘坐的是纪霖深公司的私人飞机。 纪霖深将两人送上飞机,又叮嘱了随行机组人员和医护人员一番。然后他来到纪母身边,再次弯腰向她确认一切无碍后,终于放心下来。 直起身,纪霖深的视线扫过一旁正在安置行李的温蔷。她正在将自己的手提包举起来想放到顶上的行李箱里。 他伸手过去,直接拿过她的包,帮她放了上去。 温蔷转头,两人对视上。 纪霖深站在她面前,比她高出一个头,影子笼罩着她。 谢谢。温蔷道。 纪霖深微微张口,似乎想说什么,顿了片刻,只说了句:出去之后每天都要跟我报告我母亲的状况。 温蔷点头答应:我会每天跟你打电话的。 好。 温蔷飞快往纪母那边瞥了眼,她正看向窗外,似乎没有注意到两人之间微妙的气氛。 最后,纪霖深还是下去了。他要赶往公司,还有个会议需要出席。 飞机上,温蔷和纪母并排坐在两侧靠窗的软皮沙发上,中间只隔了一个过道。 像是心照不宣,只在见面时相互简单打了个招呼后,就没有了对话。 起飞半小时后,待到进入了平流层,温蔷往纪母那边看了一眼,见她并没有睡觉。 她想了想,解开安全带,下了座位往那边走了一步,蹲下询问道:伯母,你感觉怎么样,还好么? 纪母对她点点头,示意了一下自己旁边的空位:你坐这儿吧,我们聊聊天。 温蔷坐了下来,重新系上了安全带。 你和阿深什么时候联系上的?纪母问道。 大半年前...... 纪母淡淡地哦了一声,又问:你一直在这座城市? 本科的时候不是,读研...因为我家里出了点状况,就决定考这边的研究生离家里近些,后面也就在这里留下工作了。温蔷老老实实答道。 纪母则像明白了什么:难怪了,他突然提出要回到这座城市。 温蔷微垂着眼,没有接话。 其实阿深会去找你,我一点也不意外。纪母又道,我知道他这些年都在做些什么,在想些什么。 温蔷动了动唇。 她想说,其实一开始的时候,纪霖深是出于想要报复的原因才会来接近她的,并不是因为对她有感情。 但随即又觉得,在纪母面前说这些不好。 毕竟他报复的起因在于那次事故,之前的那些恩怨都牵扯进来,就没完没了了。 仿佛是看出了温蔷的意思,纪母不急不缓道:你别看他好像脑子挺聪明,但感情上是个很拗的人,一根筋,一头钻进去就出不来。这么多年了,他的心思还是一直都放在你身上。 伯母,其实...见纪母一直朝着这个方向猜测,温蔷忍不住道,其实他一开始对我不是...... 纪母没有被温蔷的否认打断,而是继续说了下去:我儿子的心思,我怎么会不明白,从十几岁的时候我就知道了。因为家庭的原因,他一向性子很淡,又很要强,所以无论干什么都很认真...... 在温家的时候,那是我第一次看到,他在做事时眼神还能游离开,落在另一个女生身上的。 温宅院子里,在修剪枝叶的时候,在扎桩篱笆的时候 只要温蔷路过,他眼角余光里都是她。 作者有话说: 没了没了,后面再也不没有一点儿虐了! ◎最新评论: 【快在一起!!】 【 【在一起谈恋爱了吧,求求了,剧情真的已经很拖了!】 【呜呜呜,来谈恋爱呀】 【撒花要一直甜哦】 【撒花】 【果然知子莫若母 妈妈还是了解儿子的】 【什么时候开始甜甜的恋爱呀,大大加更加更!】 【甜甜的爱情赶快来吧】 【求加更 】 【作者大大你骗我,你前面也说没有虐的了,呜呜,哼,(虽然我感觉后面就是没有虐的了),我就想看看蔷蔷哄哄男主,亲亲男主】 完 ◇ 第46章美国 ◎不是couple么?◎ 十个多小时的航程后便到达了美国西海岸。 落地出舱的时候, 澄空碧蓝,万里无云,冬日的暖阳熨帖而不过分热烈。 纪霖深早已提前安排妥当, 机场外有司机在路边接应, 直接带着两人去了疗养院。 温蔷提前一周联系了那位专家,跑前跑后办手续,再加上那里纪霖深也安排了人照料,很快就在这个异国他乡安顿了下来。 纪母入住了疗养院,进行了一系列病理评估后敲定了治疗方案,每日按部就班地按照流程进行诊疗。 大概两个月后, 治疗的效果就开始初步显露出来, 状况在一天天改善。 温蔷为此很惊喜,按照承诺的每天给纪霖深打电话汇报情况。 纪霖深依旧行程紧锣密鼓,但在忙碌之余,仍会密切关注着了解母亲的病情。 每日的电话里,温蔷会事无巨细地跟他汇报。 她兴奋于纪母的一点点好转, 每次都像只邀功的喜鹊一样,叽叽喳喳一说就是一个多小时。 全程纪霖深都没有半分不耐烦, 从不打断她, 在那头安静地听着,时不时回应一两句。 只是有一天,温蔷汇报完之后觉得有些渴了,起身去餐桌边接了杯水喝,润润嗓子。 她听到电话那头的纪霖深忽然问:还有么? 嗯?她将水咽下, 想了想, 没有了, 这个阶段的治疗方案就是这样。医生说先看看效果, 下个月可能会微调。医生很乐观的,所以你不用担心。 晚风习习,吹动着窗帘。 那边沉默了两秒,忽而开口:那你呢? 温蔷端着水杯的手一顿。 你怎么样? 晚上,温蔷躺上床,却迟迟没有睡着。 月色弥漫进来,天花板上有浅灰色的影子摇曳,她的视线就这么毫无目的地盯在影子模糊的边缘上。 不知道为什么,纪霖深那句简短的问话却让她心潮翻涌,久久不能平息。 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从心底深处弥漫开来。 像是酸楚,又像是甘甜,像是道不尽,又像是不可说。 她侧了个身,对着窗户,外面一片漆黑。 她怎么样? 如果没有他这句问话,她本来应该是很平静的。 一个人度过,第73个夜晚。 时间在每个不经意的瞬间流逝得很快,过了三天,温蔷一早照例来到疗养院,敲了纪母的房门。 门很快就开了。 温蔷正惊异于纪母这次轮椅操纵的迅速,刚想开口,忽然怔住了。 开门的是纪霖深。 他一手扶在门把手上,站在门后。 修剪得很短的黑发,五官轮廓挺傲,但脸上的神情却是清淡的。 与两个月前没什么变化,像是从来没有分开过,就自然而然地,下班回到了这里。 好半晌,温蔷一动未动。 看到他出现在病房里的一刹那,不知怎的,有一丝情绪像泉眼细小的汩汩泉水涌出。那种连她自己也不明白的情绪,在此刻像加了一滴蜂蜜一样,抑制不住地在心底深处淡淡地化开。 你怎么......她只能吞吐出几个字。 最近有空,我来看看我母亲。纪霖深很自然道,顺带将门拉开了些,然后往里走去。 温蔷跟着进来,向纪母问了好。 纪母今日看起来气色不错,因为儿子的到来,这位一向内敛的老人也忍不住眼角眉梢都挂着笑意。 纪霖深走到母亲身边,从果盘里拿起刚才削了一半的苹果,继续削了起来。 阿深,你先回去休息吧,你刚下飞机就赶过来,哪里就这么急了。纪母对儿子关切道。 温蔷也走了过去,跟着劝纪霖深:你先去酒店休息吧,你时差应该还没倒过来。你不用担心,这里有我照顾。 纪霖深没抬头:不用。 三分钟,纪霖深将手上的苹果削好,递给了纪母。 然后他并没有将刀放下,伸手又去拿了另一个苹果,转头对温蔷问了句:你要吃么? 温蔷颇感意外,快速往纪母方向看了一眼,摇摇头:不用,谢谢。 她可承受不起他亲自为她削水果。 谁知,话音刚落刀柄就递到了她眼前,是纪霖深:那你帮我削,我要吃。 ...... 纪霖深全程没有离开,一直待到了傍晚,疗养院的探望时间结束。 温蔷和他一同出门。 走到疗养院围栏外面,路边有一辆七座商务车在等候。 纪霖深这次来,带了两位随行的工作人员,出了公务相关的人员外,还有一名司机,供他出行方便。 两人一起坐上了车,纪霖深让司机开车先去温蔷那里送她。 到达之后,纪霖深也跟着下了车,看样子想去她住处看看。 温蔷租住的是当地居民的房子里的一间。房子位于普通街区,是两层的联排式住宅。她住一楼,房东家自己住二楼。 纪霖深跟着她穿过小区的草坪,进到家里。 房东不在,温蔷带他进去后又让他进了自己的房间,拉过一把椅子让他坐,又给他倒了杯水。 然后她出去了一趟,将出门前放进烘干机里的衣服拿出来整理。 纪霖深环视了一圈。这间房狭小且简陋,里面只有一张床和一张桌子,墙壁上有一个嵌入式的衣柜。 之前说好,她在这里的所有费用都由他承担。 他没有给预算,只给了她一张没有限额的信用卡。她花费,他还款。 但实际上,她每个月的花销都很有限,像是在刻意控制。她不想花他太多钱,因此,在租房这项大头开支上,她就尽量压缩了。 他知道她有自己的原则和傲气,所以没有事无巨细地过问,从来也不知道,她住在这样的地方。 纪霖深沉默地坐了一会,站起身。 温蔷见他要走了,也跟着起身:你要回酒店了是么? 纪霖深点点头,温蔷正准备送他出去的时候,他忽然开口道:你也跟我去酒店。 温蔷愣了一下,垂在身侧的手指不由自主地一蜷。 温蔷正要说什么,听到纪霖深又道:把你所有行李都带上。 嗯?为什么?这下她更不解了。 搬去酒店住。以后都住酒店,我会把套房长期包下来。纪霖深语气不容商量,将水杯放到桌上,你二十分钟之内收拾好,我去外面等你。 说着他自己拉开门出去了。 温蔷站在房间里,犹豫了一阵,还是打算顺着他的安排,迅速收拾了东西。 因为平时大多数时间都在医院,她的日常生活也很简单,所以东西并不多,差不多一个28寸的箱子和一个手提袋就装完了。发短信跟房东说了退租的事,她就来到了门口。 纪霖深替她拎起行李,两人重新穿过草坪,又回到了停车场。 司机将行李放好之后,就载着两人来到附近一家高档的五星级酒店。 纪霖深拿过温蔷的护照,去前台登记了入住。 随后两人乘坐电梯,来到了18层。 温蔷全程跟着他,踩着厚重的地毯穿过走廊,停在一处房门前。 纪霖深拿出一张房卡递给她:你房间的门卡。 温蔷接过来,看到上面写的正是面前对应的门号。她正想刷卡开门,却突然发现,纪霖深也拿着一张房卡,却走向隔壁的房门。 他不跟自己住一间房?她滞了片刻。 纪霖深已经刷了卡,两声滴滴声,锁开了。他拧动门把手,回头注意到她还没进去,问:有什么问题?房门打不开? 哦,不是。温蔷回过神,也刷了卡,推门进去。 里面是一个套房,空间非常宽敞。 外面客厅里带着大理石面小型吧台和环绕式家庭影音,里面的卧室触目即是全景落地窗,往下能看到还未落尽的银杏叶。窗边有小片办公区域,浴室里各种设施一应俱全。 无论是环境还是条件,都比她住家好多了。 行李早已被酒店服务人员运送了上来,安安稳稳地摆放在墙角。 温蔷走过去,打开箱子摊在地上,收拾了一阵。 没一会,纪霖深发了个消息,叫她去他的房间吃饭,他订了餐。 纪霖深的房间格局设施跟她的一模一样,两人在落地窗边的小型吧台相对而坐。 温蔷拿起筷子,迅速扫了一眼桌面。纪霖深订的是中餐,菜式丰富多样,比她自己吃的好得多。 平日里,纪母的餐食由医院提供,她就每周买一次菜随便在家里做一些,通常不会在外面下馆子。 好久没有尝到祖国菜肴的美味,温蔷吃得有些不拘束,夹了好多块水煮鱼片,吃得很香。 纪霖深倒还是和以前一样,对饮食方面说不上兴趣浓厚,坐在她对面,大部分时间是安静地看着她吃。 窗外夕阳的余晖几乎散尽,仅剩的一点晚霞隐藏在银杏叶树稍,风一吹,弥漫开来,温柔又缱绻。 你自己平时都吃些什么?纪霖深突然问道。 温蔷抬头,咽下嘴里的鱼肉:就,自己买菜做饭。 纪霖深默了默,道:以后你的餐食也会由酒店送来。 不用,其实...... 我会去订好。纪霖深不由分说。 温蔷不再说话。纪霖深也没再开口。 两人继续安静地吃完了饭。 第二天一早,两人又去疗养院看望纪母。 纪母不让他们整日耗在她这里了,对温蔷道:小温,你陪阿深去市中心转转吧。你也去走走,整日憋在这郊区都没怎么出门逛过。 温蔷正想找个合适的理由说自己愿意待着,就听到纪霖深先行应了声:好。 她诧异地回头看他。他什么时候喜欢逛街了? 纪霖深已经从椅子上拿起了她的包:走吧。 这座城市算是美国西部的一座中型城市,市中心面积并不大,所谓的商圈也不过就是几座商厦而已。 温蔷带着纪霖深随意进了其中一座。 里面上下三层,与国内的布局没有太大差别。一楼一半是鞋包和化妆品,另一半是男士的服饰。 温蔷直接去了男士区这一边,他们没什么具体的购买目标,就随意在琳琅的商品中穿梭行走。 今天不是周末,商场里人不算多,三三两两地逛着,售货员也不急于上前推销,整个氛围闲适且松弛。 纪霖深确实对购物这件事不感兴趣,全程手揣在大衣口袋里,目光无差别地遍扫所有路过的商品。最后干脆目不斜视,看都懒得看了。 倒是温蔷,本来只是想打发时间完成纪母交代的任务,但边走竟忍不住留意起来。 一个接着一个念头在脑海里闪过,全部是,这件衣服穿在纪霖深身上会怎样? 她的视线掠过一套套颜色暗沉、版型生硬的西装衬衣,突然,在旁边的卫衣上停了下来,脚步也放缓。 盯着那排卫衣看了一阵,温蔷转头对纪霖深道:你...要不要试试这个? 恋耽美 虚小花-(41) 纪霖深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看到挂在最前面那件高饱和度橙色卫衣,下意识皱了皱眉。 温蔷又道:我看到这边美国人挺喜欢穿卫衣的,他们的款式也多,你要不也买一件吧。 印象中,她只见过他穿严肃的正装和偏休闲的正装两种,平日里的衣服从来没有卫衣这一类活力满满的类型。 她也是看到满架子的卫衣临时起意。说实话,她想象不出他穿这种松懒又张扬的衣服是什么样子。确实跟他整个人的气质格格不入,但不知为何,她就是很好奇。 纪霖深目光凝视在那排卫衣上半晌,又看了她几秒,然后竟然同意了:那你帮我挑一件。 温蔷惊喜,急忙跑去那边一件一件拨开认真挑选起来。 款式确实很多,多到能挑花眼。 不过好在纪霖深身材标准,肩宽腰窄,穿什么都能撑得起来,她根本不用管版型,只需要将注意力放在图案花样上就行了。 十五分钟后,她真的选出来了一件,天蓝色的,胸口处印着硕大的单词Sunshine。 确实不是他日常所穿的类型,从颜色到图案。 但她就是想看他穿这个。 纪霖深盯着她手里的衣服,神情复杂地看了十几秒钟,像是在经历什么天人交战的心理斗争。 但与她期待的目光对视后,他还是接了过来,进了试衣间。 过了十多分钟他才从试衣间推门出来。 温蔷眼前一亮。 不违和呀! 褪去了一身暗沉,整个人有了一抹温暖阳光的感觉。 温蔷看着他,忽然在想,她没有见过他大学时期是什么样子,大抵就是这样吧。 连帽兜的款式,柔和的淡蓝色,衬得他五官线条干净,从眉目到下颌的骨骼都极其漂亮,清冷感也被中和了一些。 难怪那天在ktv,他那个同学说他在大学有多受女生欢迎。 如果那个时候,她也碰到了他,不知道会不会动心。 这时,一名金发碧眼的营业员走过来,盯着纪霖深看了又看,又对温蔷说这一款还有个女士款,问她要不要试试。 温蔷犹豫了下,那人已经到另一片衣服堆里翻找了起来,很快拿出一件。 那件是同样的款式,颜色是淡紫色的,上面的字母是Moonlight,与他的正好凑成一对。 她看向纪霖深,见他手闲闲地揣在兜里往后方墙上一靠,朝着试衣间微抬下巴:去试试。 温蔷拿着衣服进了试衣间。里面有一扇镜子,她很快换好了,却又花了十多分钟对着镜子左看右看。 衣服本身没什么问题,很合身,也衬肤色。如果将发型扎成马尾辫,或许还能谎称自己还是学生。 但是... 跟纪霖深的那件...... 她磨蹭了半天,最终还是推门出去。 好不容易抬头,对上纪霖深的视线。见他微偏着头,唇角带着似有似无地弧度,神色轻松地打量着她。 还可以。他最终评价了一句。 两件都决定买下来。 收银台处,里面的柜员扫了码,屏幕上蹦出一个四位数字。 我来......温蔷本来想说她付钱,但纪霖深已经掏出卡递了过去。 他将两件一块付了钱。 那名柜员悉心将衣服包了起来,递给他们的时候还飞快地打趣了一句:You guys make a cute couple。 温蔷抿唇回应了一个微笑,下意识道:Thank you。 话音一出,她才突然意识到不太对劲。 她看向纪霖深,见他将袋子接了过来,神色没什么波动,提着朝门口走去。 他刚才听清那名柜员说什么了么? 温蔷不太清楚他的英文水平怎么样。 那名柜员带着墨西哥裔的口音,语速也快,说得含含糊糊,或许他没听懂吧。 她也跟着出了商场大门。 纪霖深正在打电话让司机过来接。她站在他身边安静地等着,视线停留在他手上提着的购物袋上。 她忽然意识到,好像又和在国内时一样了。他们一块出门,东西从来都是由他提的。 确实,就像纪母说的,出来逛逛街,也挺好的。如果能继续这样下去,就更好了。 这时,纪霖深已经打完了电话。 温蔷主动叫了他一声,对他道:这件衣服,我回去会把钱转给你的。 虽然出发前纪霖深说好会承担她在国外的一切费用,但衣服不算必要开支,不能算在内。 不用。纪霖深将手机收起。 买衣服算是额外的花销,你不用帮我出。温蔷坚持,她不想占便宜。 跟我算这么清?纪霖深转过头看她,唇角略微扬起,不是couple么? 作者有话说: 滴滴滴,明晚九点准时更。 ◎最新评论: 【最新的被锁了吗】 【咱就是说什么时候有加更呀】 【 【感觉太女主卑微了 好别扭啊真的】 【啊森气 温蔷为什么可以这么别扭!!】 【从此奔向幸福生活 小两口恩恩爱爱】 【啊啊啊啊啊啊啊gkdgkd在一起在一起在一起在一起亲亲抱抱举高高安排起来!!】 【什么时候嘴一个】 【在一起吧】 【快在一起吧】 【两个别扭的人】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完 ◇ 第47章吹风 ◎想我了?◎ 什么?温蔷一时没反应过来。 纪霖深神情意味深长:刚才那个柜员说了什么? 温蔷这才明白, 他听懂了。一时不好意思重复,只道:我没听清...... 那你说谢谢。 ...... 这时,一辆车停在前面。他们的车到了。 纪霖深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拉开车门, 示意她先上去。 两人在后排落座后,车朝着疗养院行驶而去。 路上,温蔷看着窗外一闪而过的一排排银杏树,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 她转回头,见纪霖深正在查看邮件。即便是来国外,他的工作也几乎一刻不停。 察觉到她的目光, 他抬起头:怎么? 你这次来...多久回去?温蔷问。 闻言, 纪霖深单手将手机锁屏,置于膝盖处,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急着想让我走? 不是,就问问。 纪霖深往后一靠,语气云淡风轻:明天。 明天?!温蔷意外。 对, 明晚的航线。 温蔷不再做声,她没有想到, 他好不容易来一趟, 就待这么短的时间。轻咬了一下嘴唇,她又转回头,去看窗外的银杏树。 凛冬将至,叶片已经几乎凋零了,剩下为数不多的蜷缩在枝头, 风一吹就哗啦啦落下来, 从她的视野里划过。 国内也是冬天了, 也有高大且凋敝的银杏树。 但是这个寒冬, 她会一个人在异国他乡度过。 第二天便是回国的归期。 中午的时候,纪霖深在疗养院陪纪母吃了顿饭,便同母亲道要回酒店拿行李,然后再来同她道别。 随后他就要出发前往机场,申请的私人飞机航线是晚上七点十分。 温蔷也一块在疗养院吃的午餐,三人围坐,和那次在纪母家一样。 然后她同纪霖深一块回了酒店,回自己房间休息。 中午的时候她通常会午睡一小会儿,免得下午没有精神照顾。 卧室空旷且安静,暖气充足,有轻微的凉风从窗户缝隙进来,吹鼓着窗帘一角。 她躺在自己房间的大床上,思忖着,要不要过去帮纪霖深收拾东西。但又犹豫了,怕主动提出这样的建议会被误会为有其他含义。 这两天时间里,他们每晚都会一同回酒店住。两人住在一墙之隔的房间里,却没有任何交集。 纪霖深从来没有要求她去他房间,好像已经没有了这方面的兴趣。 或许是她对他已经失去了之前的吸引力,也或许是他的需求在国内已经得到了满足。毕竟以他现在所处的地位,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呢。 想到这个可能,温蔷莫名地吸了下鼻子,心里有些酸酸的。 她将脸埋在枕头里,把被子扯起来罩在头上。 好烦。 这时,床头柜上的手机震动了。 温蔷露出脑袋,将纷乱的散发拨开,拿起来一看,是纪霖深的信息:【有吹风机的转换插头么?】 温蔷回复:【你从国内带来的吹风机?】 纪霖深:【嗯。我不会用,你来弄。】 温蔷起身出门,去隔壁房间敲了门,很快便打开了。 纪霖深站在玄关处,看起来像是刚洗完澡,身上穿的是白色的浴袍,头发湿漉漉的。 本就短而硬的头发支棱棱的竖起,发梢还淌着水,时不时滴落到脖颈处,划出一道水痕,再滑落到浴袍里。 许是浑身水汽都未全部消散的缘故,衬得皮肤更为冷白了些。 他的骨像一向精致出众,此刻更为清晰。 温蔷忍不住盯着看了他两秒,才移开视线,踏进房间。 吹风呢?我看看。她没忘自己是为什么事而来的。 纪霖深往里走去,一手用毛巾胡乱搓着发顶,另一手指了指卧室床头柜上。 温蔷走过去,拿起那个吹风机左看右看。 确实是从国内带来的,虽然她不明白,他这种一向对除工作外的事物都很散漫的人为什么会专程带一个吹风机来。 摆弄了一会儿,忽然她才想起来,美国和国内都是220v,根本不需要转换插头啊! 她直接将电源插上了。 按下开关,吹风机呼呼地运作了起来。 这不是能用么?温蔷又将开关关上,对他扬了扬。 纪霖深没有接,而是在床沿坐下了:那你帮我吹。 他一副理所当然的口吻。 温蔷顿了下,还是同意了,拿着吹风机往他那边走了两步,站在他身侧。 按动了开关,热风再次呼呼地响了起来,她举到纪霖深头顶,吹动着他的头发。 纪霖深的头发短且浓密,温蔷一边吹一边拨弄着他的发梢。 她站起来比他高,能看到他乌黑的发顶。 她蓦地回想起,第一次会议同传时,小文对着他惊呼的那句:他竟然没秃!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笑出来。 听到笑声,纪霖深眼睫掀起,看向她。 温蔷同他对视上,稍微有些尴尬。 为我吹个头发,值得这么高兴? ...... 温蔷敛住表情,不再看他,只当是一件任务来完成。 热风一阵又一阵地扫过发顶,逐渐将水汽蒸腾出去,发丝变得蓬松起来。 她的手掌触在上面,发现其实干了之后他的发质没有看起来的那么硬,而是偏细软的,跟他这个人的性格完全相反。 不知不觉间,她的视线又往下移。 扫过他高挺的眉骨正对上他的目光,发现他还一直在看她。 两人离得很近,一站一坐,他的双眼平行处正对着她的...... 温蔷这才意识到这一点,脸有些红,正准备往后小退一步。 快吹好了,你自己...... 话没说完,纪霖深忽然抓住了她的手腕。 他的手很有力道,她脚下一趔趄就摔在了床上。 吹风机从她手里滑落,落在了地毯上,依旧呼呼直响。热风正对着脚踝处,她被烫得一缩,小腿顺势收到了床上。 纪霖深伸手抓住电源线,往后一扯,插头摔到地上。 风声消失,房间顿时安静了下来。 下一秒,纪霖深搂住温蔷的腰,翻滚了一圈。 两相对视,谁也没说什么。 纪霖深直接亲吻下来,含住了她的唇。温蔷双臂举起,手交叉着勾在他的后颈。 像是一切都有预兆,像是从来心照不宣。 下午的阳光正好,酒店的玻璃正对着西面,由一帘薄薄的细绒布遮蔽。暖橘色的光晕落在窗帘上,深浅不一,有着像油画一样的质感。 随着风吹动,窗帘摇漾起来,仿佛在配合屋内的缱绻暖意。 温蔷皮肤雪白,在同样雪白的床单衬托下唇瓣像盛开的蔷薇花一样鲜艳。 她的喉咙发干,终于勉强找回了声音:我都陪你母亲来治疗了,而且她好了很多了...... 剩下的话没有说完:你还要睡我,是不是说不过去了? 温蔷的声音绵软,像是嗔怒,但尾音又像是带着撒娇似的小勾子 纪霖深埋下头,声音闷闷的,打算彻底无赖下去:我不管。 外面冬意渐凉,房间里温暖如春。 冷暖之间,中和出许多种味道,渴望的,暧昧的,强烈的...... 偶尔间隙片刻,也没有想要结束的意思。 这次怎么回事...纪霖深抓着温蔷的手去触他锁骨上被她咬出来的牙印,额头抵着她额头,嗓音沙哑,想我了? 温蔷抿了下唇,别开眼,脸上的红晕加深,没有接话。 纪霖深似乎并不着急,尤其有耐心。 嗯?回答我。 他嗓音低缓,和风一起,声声灌入她的耳廓。 最终,温蔷终于忍不住将手指伸进他的头发里,然后主动吻上他的唇。 嗯,想你了...... 这句话像是打开了一个闸口,之前不愿承认不想承认的情绪,犹如洪水一般倾泻而出。 在这里的78个日夜里,每一天,都很想他。 四五个小时后,之前的澡都白洗了。 纪霖深起身下床,他的胸膛密布着细小的汗珠,额发也湿了,得重新去洗个澡。 但他没有马上去浴室,而是转头对温蔷邀约道:一起洗? 温蔷好不容易撑着手臂坐起来,瞪了他一眼,一口回绝:你自己洗,我回我房间洗。 说着她就去摸索自己的衣物,在被子上翻找了半天没有看到踪迹,掀开之后才看到已经散乱在床单上,而且变得皱兮兮的了。 而且还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 总之完全没法穿出门。 温蔷懊恼,将衣服重新扔回了床上。 早知道,刚才应该让他叠放好放在床头柜上的。但那时候注意力都在别的地方,完全没有脑子顾得上这些。 她又怪到纪霖深头上:你看看我的衣服,这下我穿什么出去? 穿我的。纪霖深说着,将被踢到床尾而幸免于难的浴袍拾起,坐回床沿,打开披到她的身上。 因为他刚才穿过,此刻还有沐浴露的芬芳和他身上的味道,全部包裹住了她。 温蔷也不争辩,乖乖伸出手,让他帮她穿了进去。 然后纪霖深将两襟拉好,在她腰间系了个结。 温蔷纤瘦的身躯就这样被裹在男士大号浴袍里,显露的手腕和脖颈都异常纤细,小片锁骨上面还有蔷薇花瓣的印迹。 纪霖深就这样不动声色地凝视着。 刚才为她穿的时候没觉得什么,现在看到她肌肤上他留下的痕迹,又想到她里面是真空的,心中刚褪去的潮水像是重新高涨了起来。 他的喉结不自觉地上下滚动了一下,眸色也浓郁起来。 温蔷一看他直勾勾地盯着她脖颈处看,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她将领口一抓,警惕地瞪他:我要过去了。 纪霖深收敛住思绪,故意逗她:我送你过去。 不要不要,你自己洗澡去。温蔷连声拒绝,你洗个凉水澡。 再来一轮,只怕直接在这里过夜了。 纪霖深笑笑,起身往浴室里走去。 恋耽美 虚小花-(42) 温蔷也回房间里洗了个澡,又换了身衣服,吹干了头发。 出门的时候,正好看到纪霖深从隔壁出来。 他的行李已经交给酒店工作人员送到车上了,此刻轻装简行,一身清爽。 温蔷从头到脚打量了他一下,外面依然是之前的黑色大衣,里面换了件浅灰色的针织毛衣。头发不像刚吹干时那么细软,变成又短又硬的状态。 纪霖深见她迟迟不动:怎么了? 你真的会穿那件卫衣么?温蔷问道。 纪霖深默了默。如果穿去公司,他应该会生平第一次尝到被下属背地里指指点点的感受。 但是对上温蔷期待的眼神,他又改口了:你想看我穿么? 温蔷点点头,那当然了。 好,那我就穿。 温蔷满意地弯了弯唇。 两人出了酒店,司机已经将行李放置完毕,在路边等待。 他们乘车匆匆赶往疗养院。纪霖深去跟母亲道别。 到达时,夕阳斜下,在天边将落未落,泛着仅剩不多的几缕橘光。 还有几步到门口,温蔷一直用手背贴着自己的脸颊。 纪霖深瞥了她几眼:你在做什么? 温蔷闷闷道:...没干嘛。 出发前她照了下镜子,脸上的红晕还没有消退,太明显了。只有用冰冷的手背紧急降降温,希望不要被看出来他们刚才在酒店干嘛。 但这些小心思,她不好意思说。 纪霖深似是嗤笑了一下:看出来又怎么样。 什么?温蔷扯住他的胳膊不让他再往前走,真的能看出来?能看出来?? 纪霖深垂眸看着她一副前功尽弃的慌张表情,沉默了一秒,道:看不出来。 温蔷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两人开门的时候,纪母坐在窗边,正看着一只在外面树梢上蹦跳的松鼠。 她听到声音回头,见两人并排站在门口。明明声称只回去拿个行李,却去了那么长时间,还双双换了身衣服。 纪母的眼波微微动了下,却也没有说什么。 温蔷没敢对上她的视线,正想往旁边挪动一下,给母子留个空间。 但纪霖深却手扶着她后腰推到纪母面前,然后弯下身:妈,温蔷在这里照顾你,我就回去了。改时间我再来,您好好休养。 纪母的眼神从他的面庞缓缓移向他落在温蔷腰上的手,再移回他的面庞,微微点头,应了一声。 纪霖深这才直起身,手还搂着她的腰。 温蔷不太习惯在纪母面前跟他太亲热,不动声色地将他的手拨了下去。 纪先生,我送你出去。她低低道。 纪霖深见她这副欲盖弥彰的样子,淡笑了一下: 好。 两人并肩走出疗养院,路边已经有一辆车在等待了。见到纪霖深出来,司机下车为他拉开车门。 已经六点半了,现在出发去机场正好。也不能再耽误了。 一路平安。温蔷道。 纪霖深没有马上上车,而是问她:没有别的了? 还有什么? 你不问问我下次什么时候再来? 温蔷不自然地别开眼:随便你,爱来不来。 好。纪霖深倒很洒脱,转身准备坐进了车里。 哎温蔷叫住了他。 怎么?纪霖深回头。 温蔷动了动唇,但没有说话。她说不出口,他怎么能真的就这么走了? 她的情绪忽地有些低落,他就要走了,但还什么话都没跟她说清楚。 她不想一切又回到原点。 怎么了?纪霖深打量着她的神情,问道。 温蔷嗫嚅了半天,终于还是鼓起勇气开口了:那你回去后,会不会...想我? 看她纠结半天竟然是在纠结这个,纪霖深对小女生的心思也是觉得好笑。 他停下要上车的动作,往她的方向走了一步,站到了她面前。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很自然地反问:我想不想你,你感觉不出来? ...... 又来了! 温蔷一口气涌上来,简直想跺脚。 他为什么总是这么自信? 上次说自己脾气好也是,这次又这样,从来都不肯直接承认。 说是就这么难么?!! 感觉不出来。温蔷板着脸,没好气道。 她才懒得跟他打哑谜。 纪霖深颇有兴味地打量了一番她的表情,随即俯身在她耳畔,气息撩动着她的耳廓:是么?在床上的时候也没感觉出来? !!!! 温蔷眼睛睁大。 这人光天化日之下都说些什么?! 关键是不只他们两人啊,不远处还站着司机。 她猛地仰头,正对上纪霖深含笑的表情,似乎好整以暇地欣赏着她脸红窘迫的模样。 臭流氓!就知道调戏她!! 温蔷气急败坏,手握成拳头,一下一下开始打他。 纪霖深站着,也不抵挡,就让她捶打着他的胸口、手臂。反正她的拳头软绵绵的,敲在身上也 没什么感觉。 她开心就好。 后面司机刻意背过身去,望着远处的风景。 他是被从国内带来的,跟随纪霖深也有三年了,很少看到自家老板有感情这么外放的时刻。 作为一名历经沧桑的中年男人,他感觉自己脸上都奇怪地跟着红了起来。 让她打了一阵子后,纪霖深轻松一抓,就将她的两只手腕都握在了掌心:别打了。 温蔷瞪他:干嘛,我又没有很使劲。 这个程度他都不肯让着她。 不是。纪霖深朝着后方疗养院的一扇窗户对她示意了下,淡淡道,刚才我母亲应该全都看到了。 ...... 她看到你打我了。 ............ 作者有话说: 纪:妈,你看有人打我。 纪母(拉上窗帘):没眼看。 ps.之所以强调这章9点准时更,就是因为我已经做好了修文的准备。不过剧情没有变化,就是具体描写删掉了,但是我用另外的补上了,字数也是不变的。 ◎最新评论: 【哈哈哈哈哈哈欲盖弥彰】 【今晚还更吗?】 【好久更新啊】 【呜呜呜呜,我才两天天没看吧?就被锁了??为什么开车又没事,审核员真是的】 【甜!所以请看过未锁的小姐妹来描述一下具体描写都是什么哈哈哈】 【太甜啦!】 【我想看具体描写呜呜呜呜大大看看我看看孩子呜呜呜】 【好下次一定准时收看】 【啊啊啊,我要哭了,终于出来了,从昨晚12点锁到现在】 【此评论超时未审,暂被系统自动屏蔽,审核通过后即可展示!】 【啊啊啊啊啊啊啊追了这么久我都忍着没评论这次忍不住了请你们俩继续给我甜!!!!!!!!!】 【哈哈哈哈 我不尴尬 尴尬的就是别人 论一个司机的】 完 ◇ 第48章告白 ◎我爱你。◎ 温蔷闻言, 整个人动作停顿了一秒。 脖颈僵住,没有回头去看一眼纪母房间的窗户。 刚才一路上那么多欲盖弥彰的努力,都在这一刻都化为泡影。 纪霖深松开她的手, 清浅的气息从她的发顶吹过:放心, 我会尽早来的。 然后他转身上了车。 司机将门关上,发动,车辆变得越来越小。 温蔷站在路边,看着车辆逐渐驶离了视线,心里空落落的。 她安慰自己,还好, 他说了会尽早来的。 但这个尽早, 温蔷怎么也没有想到,竟然指的是一周后。 这次回国后刚过一周,纪霖深就又跑来了。 而且带来了陈助,看起来是需要在这里协助他工作。 温蔷没有直接询问纪霖深他这次会待多久,而是跑去问陈助。 陈助诚实答道:不确定, 因为出发前纪总没有让申请回国的航线。 温蔷眼神一亮:真的? 她知道以纪霖深事事妥当的性子,每次行程的归期都会提前确认。如果没有的话...... 陈助:嗯。 温蔷没说什么, 只是面色平静地哦了一声, 然后转身走开。 但是步伐轻快,整个人都轻飘飘的,像在飞。 陈助站在原地,目视她的背影,忍不住以拳捂嘴轻咳了一下。 他一直觉得这位未来的老板娘跟老板性格极其相似, 都属于沉稳内敛而不露声色型。 现在看来确实是这样, 连失态时也是一模一样。 每天早上看到纪总从温小姐房里出来, 都带着一脸满足和神清气爽。 签署文件时, 笔迹龙飞凤舞,也像在飞。 这一次,纪霖深也不再像第一次来时那样,还装模作样地定两间房。 他直接就让酒店人员将行李送至温蔷房间里,然后睡在她床上,或者她身上。 早上醒来的时候,纪霖深睁开眼,看到从窗帘边缘泻进来的几缕白光,亮得晃眼。 想动身,忽然察觉到腰上有些重量,这才发现原来温蔷将腿横跨了过来,正好搭在他的腰腹上。 他往旁边偏头,看到她睡得正香,头发凌乱地散落在枕头上,还有几根被她咬进了嘴里。 跟昨晚他们最欢愉的时刻一模一样。 不同的是,现在她脸上的馨红已经褪去,眼紧闭着,看不到眸子里迷蒙的水汽。 他就这么静静地看了她半分钟,忍不住伸手,触碰了一下她纤长的眼睫毛,然后指背在她的脸颊上轻轻滑动了两下。 又柔又软。 他的胸膛很重地起伏了一下,将内心所有沉郁都纾解了出去,呼吸进清晨的松懒美好。 如果每一天早上都是这样,那么,他别无所求。 温蔷被他弄醒了,缓缓睁开眼。像是还没有适应白日的光线,眼睛眯成一条缝。 她哼哼唧唧地扭了两下身子,干脆整个人都扑了过来,手勾在他脖子后,头埋在他的臂弯里。 不想起?纪霖深语调平缓,伸臂顺势将她收进了怀里。 温蔷唔唔了两声。 不是你昨天提出的,今天要去陪我妈吃早饭。纪霖深道。 温蔷也想起来,在心底叹了口气。早知道昨晚他精力这么旺盛,她就不把话说这么早了。 可是她真的好累,浑身都酸痛,不想起,一点都不想起...... 那我打电话给我妈说换成吃午饭?纪霖深又问。 不要了,伯母肯定也没吃早饭在等着我们。温蔷声音发哑,语调也懒洋洋的,但还是坚持着。 那就起来吧。 纪霖深拍了拍她的后脑勺,坐起了身。 昨晚结束后他就没有穿上衣,此刻从床头拿过衬衣套上,纯白的布料一寸寸覆盖在他线条流畅的背脊上。 温蔷睁着眼,盯着他光洁的后背看了一阵,上面有很醒目的两道印子,她抓的。 直到她的视线全部被布料遮挡,彻底看不到了,她这才酸软地爬起来。甩了两下胳膊,也从床尾的春凳上拿过自己的衣服。 这次她没忘记让纪霖深扯下来后扔远一点。 手一抬起来,她下意识哎哟了一声,嘟嘟囔囔:我容易么我,白天照顾你母亲,晚上还要伺候你。 纪霖深本来在扣衬衣扣子,听到这话后一顿,像是觉得好笑,回头道:那我给我母亲再请个护工,以后你只伺候我一个人就行了。 ......温蔷白了他一眼,我替伯母谢谢你了,你真是个大孝子。 说归说,温蔷到底还是没打算让他请。 本来疗养院也有护士了,剩下的杂事她可以做,别人总是不放心。 而且她觉得自己也不是来度假的,干嘛还来个人伺候。 况且,随着纪母一天天在恢复,现在已经不需要人搀扶都能直立行走二十分钟左右了。纪母很要强,能自己做的事都不会让她来做,所以她每天的活并不辛苦,更多的是一种陪伴。 但随着纪母在疗养院认识的老人们越来越多,她的陪伴也不是那么的必要了。 两人收拾完毕后,去了疗养院。 早饭已经订好并送达了,纪霖深端着托盘,三人去了院子里找了一处松柏掩映的亭子处坐下。 难得冬日暖阳正盛,仰目即是六角星形的光柱。好在柏枝浓阴长,稀稀疏疏地交错在头顶上,隔绝了刺眼的阳光。 间或微风拂面,裹挟着一股枯草晒干后的味道,很是惬意。 温蔷帮纪母剥着鸡蛋,纪霖深看到后,也拿起一个剥了起来。 温蔷刚把剥好的放到纪母碗里,纪霖深就往她碗里放了一个。 温蔷一愣,瞟了纪母那边一眼,见她神色没什么异样。 但她还是欲盖弥彰地问纪霖深:你是不是不爱吃这个? 不是,给你剥的。纪霖深倒是毫不避讳,说完拿起剩下那颗剥了起来。 温蔷没再说话,低下头,咬了一口鸡蛋。 嗯...很香。 这次纪霖深待的时间比以往都要长,已经五天了,也没见他提出要回去。 白天在疗养院陪着母亲,晚上同温蔷一起回酒店。 日子渐渐过成了平常。 中午的时候,温蔷发现纪母房间的消毒液没有了,便去护士台处领取新的一瓶。 护士台有一名中国来的护士,跟她比较熟悉了,递给她消毒液瓶的时候,顺带说了句:恭喜啊,温小姐。 恭喜?温蔷疑惑,恭喜我什么? 您不是要和纪先生结婚了吗?那名护士笑道。 什么?温蔷讶然,你听谁说的? 难道不是么?护士低头又在登记表上确认了一下,可是,今天新一季度交费的登记表上,纪先生给您填写的身份是...未婚妻。fiancee,没错呀。 温蔷侧头看过去,一眼看到纪霖深的字迹。 那个单词,确实是他写的。 眼睛下意识眨了几下,说不出什么情绪。 温蔷只能对那位护士含糊地笑了笑,没再分辨什么。 回到纪母房间的时候,纪霖深正好出去了。 里面只有纪母一个人,她正站在窗边,望着外面。 听到门开的动静,纪母回过头,冲温蔷微微一笑:谢谢了。 温蔷摆摆手,将消毒液放到水池边。 纪母拉开窗边的椅子坐下,示意她也过去。 温蔷坐到了她对面,听她道:小温,我这里其实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有护工就行了。你这次就跟着阿深回国吧,不用待在这里照顾我了,也省得他跑来跑去的太辛苦。 温蔷有些意外,顿了顿,道:他跑来跑去也不是为了见我,是为了看望您。 接着她面不改色地说出和早上截然不同的话:毕竟他是个很孝顺的人。 纪母笑了笑,表情饱含意味揶揄道:是么?那只有他自己知道是来看谁的吧。 温蔷有些不好意思,头往下垂了垂,没接话。 纪母轻叹了口气,又转回头去看窗外那只在马路上跳跃的松鼠。 她想,血缘这个东西也是奇怪,纪霖深父亲对家庭毫无责任感可言,生出来的儿子倒是个痴情种子。 这么多年来,自始至终,就爱着这么一个女人,无时无刻,念念不忘。 恋耽美 虚小花-(43) 正当这时,房门又打开了,纪霖深走了进来。 他手上拿着一沓账单,交给母亲:妈,下个季度的费用我已经预交了。 纪母点点头,将这些凭证收好放到抽屉里。 随后,她说自己要休息了,建议两人出去转转。 两人一块走到医院外面花坛处。 时间已至孟冬,两旁的草地上凝结了一层薄薄的白霜。除了青松傲然挺立外,其余树木几乎已经完全凋零,仅剩几片枯叶稀稀疏疏地挂在枝头,自下而上由浅灰过渡到深褐。 景色虽寒冷却不凄凉,倒是有种别样的静谧感。 两人漫无目的地随意闲逛着,脚下将枯叶踩得咯吱作响。 周围人不多,远处有三三两两的人也在散步,成为一个个模糊的剪影。 温蔷走在纪霖深身侧,看似亲密无间,却又离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她余光偷偷瞄了一眼他的手,在他身侧随意地垂着。掌心宽大,骨节青白,看起来很温暖。 她唇角向下狠狠一撇。 真是的,明明两人都两手空空,都不知道主动来牵她。 她觉得也是很奇怪。 他们的关系,跟一般情侣不同,不是一点点靠近,而是从最高亲密值往低处倒退着进展。 这次他来,几乎每晚他们都深入交缠,无间嵌合。 但在白天,却连牵手都...小鹿乱撞。 她的手也垂着,步伐悄悄往他那边靠了一些。 两人的距离很近了,十厘米、九厘米...两厘米、一厘米...... 温蔷装作不经意的样子,让自己的手背触到了纪霖深的手背,肌肤擦过去。 有一瞬温度的交换,却又不着痕迹。 嗯,他应该感觉不出是故意的。 但能给他提个醒。 但是,一秒,两秒,过去了。 纪霖深依旧没什么反应,眉眼间都是松散,视线漫无目的看着前方。 就好像刚才没有碰到她的手,只是一阵风吹过一样。 温蔷有些生气了。 她干脆大步朝前走,不跟他并排了。 这个榆木脑袋。 商场上勾心斗角的聪明劲儿都到哪里去了。 但很快,纪霖深又跟她平行了。 他腿比她长很多,她走了这么一会儿的距离,他没两步就追上了。 是不是想我牵你?纪霖深语气里含着浅淡的笑意。 温蔷没回答。 爱牵不牵。 下一秒,一双修长的手摊开,伸到她面前:那我自己想牵你,行么? 温蔷按耐住内心的欣喜,强行将弯起的嘴角压了下去。然后她伸出自己的小拇指,面无表情道:只能牵我一根手指。 因为他刚才的表现让她很不满意,不配牵她整只手。 纪霖深压住笑,真的将她的小拇指拉了过来,握在手心里。 然后两人继续往前走。 温蔷如愿以偿地抿了下嘴。 嗯,不别扭,就是有点疼。 小路上,正面走来一对美国人情侣,从他们身侧过去,叽里呱啦地说着英文。 忽然,温蔷想起早上护士台那件事。 她的步伐越来越慢,半咬着唇,终于还是试探着开口了:今天,那个中国来的护士小姐,把我、把我当成你未婚妻了...... 纪霖深也减缓步伐配合着她的速度,偏头看她。 温蔷慢吞吞:她说,是你登记的...... 然后她就停下了,她想看看纪霖深的反应。但她的视线落在了地上枯黄的叶片,没有与他对视。 耳边有风吹过,枯叶簌簌作响,花坛外的马路上还有汽车驶过的声音,时不时传来一阵鸣笛。 但这些喧嚣似乎都被屏蔽在远处,近处一片安静。 她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终于,她听到纪霖深语气自然地解释道:哦,因为疗养院规定非亲属不能频繁出入探望...... ...... 只是因为这个。 温蔷脚步滞住,耳畔嗡嗡的。 心里的期待狠狠地沉到了谷底。 还因为,我希望你是。纪霖深将话说完。 ...... 刹那间,周遭又安静了下来。 温蔷猛地转过头看他,张口声音却发不出来,喉咙忽然干哑得厉害。 纪霖深站在她面前,眼神认真,语气恳切:我今天早上来见母亲的时候,我问她能不能接受我们结婚,我母亲没有意见。 温蔷怔怔的没有回应,有无数种心绪在胸口/交织荡漾,憋了半天,才终于一把打掉他的手:你以为这样就算求婚了? 这短短的时间里,是她的情绪转化最复杂也最迅速的时刻,从一开始的酸涩难受,到刚才的震惊哑口,再到现在满心怨气。 你从来都没说过喜欢我......她愤愤道,白润的脸颊从耳侧起弥漫出嫣红。 温蔷想,虽然现在身处异国他乡,又加上是她母亲的疗养院,确实没有太多的条件。 但是最起码,最最起码,也得有个正式的表态吧。 凭什么,她就这么不清不楚地就成了他的人了。 但转念一想,她也知道纪霖深不是个生性浪漫的人。 无论是年少时那个孤傲清高的少年,还是成年后这个偏执内敛的青年,眼前这个人,从来不懂得表现出哄女生的温柔。 果然,纪霖深闲闲地嗤笑了下:还喜欢这种调调? !!! 这叫什么话! 温蔷气血上涌,一下子被他轻描淡写的态度气到了。 她甩开他的手,愤愤地独自往前走去,再也不想跟他说话了。 这是态度问题。 但没走两步,纪霖深照例赶了上来,直接握住了她的手。 温蔷挣了两下没挣脱掉,他掌心宽大骨节又硬,力量悬殊下她只能由着他。 远处暖阳光芒四溅,照得树梢都泛白。 他们恰好迎着光走,踏在人行小径上,像是踏着一路碎影。 纪霖深像是没察觉到她的情绪,紧握着她的手,语调依旧是跟她漫不经心地闲聊着:我这次回去,可能要两个月后再来了。 哦。温蔷没什么表情。 下个季度春季会很忙。 哦。她还是不想理他。 开春就有个招商会,然后要去趟堪培拉的达沃斯论坛,接着是公司的全球推介会和新品发布会,温蔷,我爱你,后面还有跟云鼎合作的项目开始投入运营...... 温蔷怔住,脚步一滞,感到头脑中好像有一道闪电划过,浑身激起一阵战栗。 什么什么?你说什么?她转向他,扯着他的衣襟追问。 跟云鼎的项目...... 不是,不是这个,你中间说了几个字,是什么? ...没说什么。 我都听到了!! 纪霖深闲觑她一眼:那不就行了? 不行不行,你再重复一次。温蔷拦在他面前,他不好好说她就不让走。 但是纪霖深不肯再好好说一次,而是双手揣进裤子口袋里,好整以暇地垂眸看着她,问:你为什么不能先对我说? 他的表情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执拗。 温蔷站在他对面,盯着他,僵持了很久。 最后,她像是妥协了下来,叹了口气:好吧。 纪霖深眉尾稍挑,似是很意外她会同意。 随即眉目间又严肃起来,下颌线紧绷,神情中掩饰不住地流露出期待。 纪霖深,我...... 温蔷缓缓开口了,语气轻慢又真挚。 澄空碧蓝像透明方糖,几丝薄云移动,将笼罩在两人脸颊上的阴影移开来。 纪霖深看着她的漆眸里暗藏着斑驳星点。 就没见过你这么小肚鸡肠的男人! 作者有话说: ◎最新评论: 【冲冲冲】 【万水千山总是情,多给一瓶行不行?行!】 【 【哈哈哈哈哈哈哈】 【小温太可爱了】 【哈哈哈哈】 【啊啊啊啊好甜】 【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的妈呀第一次看到这么特别的表白哈哈哈哈哈哈我们纪总好狗哈哈哈哈】 【一起走下去吧】 【哈哈哈哈哈一块回去吧】 完 ◇ 第49章回国 ◎你是不是忍得很难受啊?◎ 温蔷吼出来之后, 忽然觉得身心舒畅了许多。 就这还想娶她,想都别想! 她正观察着纪霖深接下来的反应,却见他的视线越过她肩头, 往她身后看了一眼, 叫道:妈。 温蔷:...... 不会吧。 她缓缓扭过头,看到不知何时纪母走到了他们这里,正站在她身后。 没有坐轮椅,手里柱了一把拐杖。 她现在双腿恢复得一天比一天好,出来活动大多数时间都已经不需要轮椅了。医生说,拐杖看时间也可以慢慢弃掉了。 但此刻温蔷没有功夫去想那些, 她讪讪地面对着纪母, 嘴唇动了动,却不知道说什么。 自己留下的印象有多坏呢,又是打她儿子,又是骂她儿子。 偏偏都被她逮了个正着。 温蔷想起来刚才纪霖深说的,问过他母亲的意见, 说同意他们结婚。 但是现在...... 纪母神色没什么波动,淡淡道:来叫你们吃饭, 餐已经送到了。 纪霖深应了一声。 走回去的路上, 三人在小径上并行。 纪母的步伐缓慢,其余两人也减慢速度陪着她。 这次,除了枯叶被踩碎的清脆断裂声外,还夹杂了拐杖一下一下地敲击着地面的声响。 咚咚咚,不急不缓, 沉稳而从容。 途中, 纪母忽然开口了:阿深, 这次把小温带上, 你们一起回去吧。 纪霖深点点头:好。 温蔷没做声。 看起来,纪母是打定主意要让她回去了,不让她在这里陪着她了。 十分钟后,走到了疗养院门口。 小温。纪母忽然停下脚步,叫了她一声。 温蔷:嗯? 纪母平视着她,语气沉缓:回去后代我问你父母好。 温蔷怔了一下,随即明白了纪母的意思。 无需多言,她对十年前那场事故的态度,都在这句话里了。 有种酸涩又柔软的感觉堵在胸口,又被风一秒吹散。 纪母率先推门进去了,她要先去护士台处例行量一次体温。 门口,剩下两人。 温蔷转头去看站在身侧的纪霖深,他往门口示意:不进去? 她没有回答,张开双臂抱住了他,鼻尖在他胸膛处的衣服上蹭来蹭去。 纪霖深拍拍她的后脑勺,轻声道:公共场合,大家都看着。 我不管。她就是想抱。 纪霖深也不再说什么,就这么让她抱着。 温蔷深吸了一口气,是纪霖深身上特有的味道。 她早就想抱他了。 在这个异国他乡,从看到他的那一刻,她就想抱他了。 这么久以来,他们终于可以,心无芥蒂地拥抱了。 在纪母的坚持下,温蔷同纪霖深一起回国。 因为纪霖深留在美国的时间没有提前确认,私人飞机的航线来不及报备审批,回去两人坐的是客机商务舱。 两个位子并排在一起,坐下后温蔷便将头靠在他的肩膀处,随手拿起安全册子漫不经心地翻看着。 她现在已经习惯于这样的亲昵了,听着他坚实有力的心跳声,很安心。 他们所坐的区域用帘子与后面完全隔开,现在并非旺季,差不多只坐了一半人,过道右侧的位子都是空的。 剩下的几名旅客稀稀疏疏地坐在远处,这边只有专属服务的空姐会时不时走过来。 温蔷安全手册看腻了,塞回座椅前方,不经意间抬眼,看到纪霖深单手撑着侧颊,正在翻看一本杂志。 他坐在靠窗的一边,遮光板没有拉下来,外面的白光照射进来,衬得他侧颜线条流畅而清绝,勾勒出出众的眉骨、鼻翼,还有唇形。 温蔷就这样盯着看了一会儿,忽然倾身过去,迅速地在他的唇角啄了一下。 又软,又轻。 纪霖深明显为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意外得身形一顿,翻杂志的手也停住了,侧头看向她这边。 温蔷笑嘻嘻地示意在前面忙碌着记录什么的空姐,用口型道:没人看到。 在公众眼皮底下偷偷摸摸地做这些亲昵的事,有些莫名的小刺激。 温蔷笑起来的时候眉眼弯弯,像猫系笑眼,瞳仁是琥珀色,又清又亮,透着丝丝狡黠。 纪霖深看得出神。 好像很久没见过她这个模样了,又娇又俏,像是又回到了十几岁的时候,作为温家大小姐时的温蔷。 像满园的蔷薇花一样,肆意烂漫地迎风绽放。 他的眸色随着思绪的浮动逐渐变得加深,忽然手伸到她的后颈处,身体也前倾过去,然后直接低头吻上了她的唇。 不是稍纵即逝,而是长长的吻。 横驱直入,肆无忌惮。 温蔷一时没反应过来,直到属于他的气息全数灌入她的所有感官,才清晰地明白发生了什么。 但她的理智还没有完全迷失,她还记得这是在飞机上,耳旁似乎听到前面传来空姐走过来的脚步声,和她询问前两排客人食物忌口的对话声。 她呜呜地提醒着纪霖深,同时推了推他的胸膛。 纪霖深力道大,甚至还收紧了捏在她后颈处的手,像是故意似的。 她挣扎不脱,没办法,只有撑着他的胸膛承受着。 最终,当纪霖深松开她的时候,空姐正好走到他们身侧,带着一脸职业微笑,有礼貌地蹲下身询问两人的用餐喜好。 温蔷不知道她看到了没有,大概率是看到了,但她也不想管了。她将头埋在纪霖深的右肩膀处装睡,脸恨不得钻进布料里。 只有纪霖深,一手依旧按在她的后颈处,一边淡定地回答着空姐的问题,为两个人都点了餐。 空姐走后,纪霖深偏头,唇正好对上她的耳朵:好了,人已经走了。 温蔷没有回答,也没有抬头,只愤愤地掐了一把他的胳膊。 纪霖深笑了下:你不是喜欢刺激? ...... 那她也不要这样的! 以为谁都像他一样,没羞没臊,不知廉耻。 见温蔷迟迟不肯抬起头,纪霖深也不催促她,就让她这么埋在他身上,又对她耳边道:想睡就睡一觉,一会吃饭了我叫你。 谁要睡觉了!温蔷猛地直起身。 不想睡。纪霖深饱含深意地放低声音,那再亲一会? 十几个小时的长途飞机后,终于回到了国内。 陈助早已提前安排了车辆在机场外接机,将两人送到了别墅。 温蔷已经离开几个月了。 走进别墅时,房子里呈设一如既往,一切都没有变样。 她忽然想起,好像无论什么时候回来,都是她记忆里的模样。 好像每次都从未离开,好像每次都并非远行,只是出去跟闺蜜聚了个餐,只是逛了逛街。这里还属于她,还是她的家,永远欢迎着她回来。 换了鞋进去,走到楼梯处时,温蔷却停住了。 她发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现在该怎么睡? 恋耽美 虚小花-(44) 怎么,还不累?不想休息?纪霖深在她后面进来,看她站在那里,问道。 温蔷犹豫了下,还是打算问出来:我们...怎么睡? 纪霖深一下明白了她的意思,意有所指道:你是问,是睡你房间,还是睡我房间? 温蔷脸上一红:我当然是回自己房间。 她作势上楼往自己房间的方向走,听到身后纪霖深轻笑了一声。再回头时,见他已经朝着楼梯另一个方向走去了,看样子是要去自己的房间。 竟然没有留她?! 温蔷气得直接转头走了。 晚上,温蔷洗漱完毕,换上了睡衣,躺在自己的大床上。 一切都是照旧,熟悉的床单、被罩,连枕头上的香味都是宜人的。 按理来说,她应该很容易入睡的。但不知为何,却辗转反侧,迟迟无法入眠。 侧了个身,望着窗户,银辉洒落进来,窗帘轻薄缥缈,有清冷的月色在上面流动。 再仔细观察,会发现院子里的枯枝剪影隐隐约约地印在了薄纱似的布料上,莫名有些狰狞。 忽然,温蔷觉得有些孤单,也有些凄凉。 一开始去美国的时候,她租住在别人家里一楼那个狭小的房间里,也是每晚这样一个人入睡。 甚至之前她工作时,在那个租住的小房子里,也是如此。 但那些时候,她好像并没有觉得什么,因为她一直是一个人。 没有对比,没有落差。 可这段时间在美国,纪霖深让一切都变了样。 甜腻的痴缠过后,她夜夜被他搂在怀里入睡。 她感受到了另一个人的体温,这个男人有着宽阔的肩膀和精实的胸膛,可以让她的周遭瞬间变得火热,让她得以在一个安稳的温柔乡里酣然入眠。 从未得到,或许还可以接受。 但一旦得到,就无法忍受失去。 夜深人静的时候,墙上壁挂钟的指针终于指向了11点整。 温蔷也终于打定主意起身,捻手捻脚地走出房间。 外面一片寂静,借着走廊昏暗的壁灯,她走到了纪霖深房门口。 门一拧,没有锁。 她探头进去,意外发现里面不是漆黑一片,而是有微弱的光亮。 纪霖深已经躺在了床上,但是不知为何,床头却留着一盏夜灯未关。 他还醒着,看到她也没问为什么,只是伸出手臂。 温蔷上前几步,掀开被子熟练地滚进了他的怀里。 双臂直接抱住了他的腰,脸贴在他的胸膛上,感受着他呼吸时起伏的弧度,和身上源源不断的热流,瞬间整个人都踏实了下来。 但她还是闷闷地抱怨了句:你居然都不去找我,你就这么忍心让我一个人孤零零地睡在那里。 看似坚强的女生,一旦有了盔甲之后,也变得很会撒娇。 纪霖深环住了她的后背,手在她纤薄的背脊上来回抚着:我给自己设了一个时间点,如果十一点半你还没有过来,我就会去了。 心里有些欣喜,但温蔷还是对他设置的时间点太晚表示不满,又哼唧了两声。 身子无意识地又蹭了蹭他,柔软地弧度直接往他身上贴,纪霖深感觉到体内燥火被点燃,有些难耐。 温蔷也感受到他呼吸的升温,下意识往后缩了缩想拉开距离,但被他重新拽了回去。 纪霖深低头,咬着她的耳垂:想做么? 温蔷脸上一赧。 这人告白时别别扭扭,但在这方面一向直白。 不要了,今天坐飞机太累了。温蔷推了他一把,拒绝了。 可能确实考虑到今天行程比较劳累,纪霖深也没有再坚持。 他努力平息着自己的呼吸,闭上了眼。 温蔷依旧缩在他的怀里,能感觉到他刻意的压抑。 黑暗中,她亮晶晶的眼珠子转了转。 她听说,男人一旦开荤,就很难再素下去。 尤其是,纪霖深正处在二三十岁的青壮年时期。 忽然,她想到,那他们之前...... 纪霖深。她轻声叫了一声。 什么? 我们...那次、就是在你家的第一次之后,你应该没有找过别的女人吧? 纪霖深睁眼,沉眸看她:你觉得呢。 那...温蔷手指在他胳膊上轻轻划着圈,你怎么、怎么受得了的? 纪霖深沉默,没回答。 他要怎么说? 他要告诉她,那次过后,他每次跟她相处,都是靠自己的仁义礼智信,才没有动她的? 但偏偏温蔷还在火上浇油:你是不是忍得很难受啊? 第一次过后,大半年,才有第二次。 纪霖深语气沉沉,带着威胁:你是不是不累? ......温蔷噤声。 纪霖深拍了拍她的脑袋,温声道:快睡了。 温蔷也不再说话,被他搂着,很快就入睡着了。 一夜无梦,踏实又安稳。 第二天早上,温蔷醒来的时候,旁边已经空了。 环视四周,确认是在纪霖深房间。昨晚并非做梦,她确实来找他了。 她知道纪霖深一早起来会去锻炼,现在应该已经在健身房了。 她在床上翻滚了几圈,困意完全消散后,才缓缓坐起来,找拖鞋下床。 从纪霖深房间出来的时候,正好与在走廊上打扫的张姨撞了个照面。 两相对视,张姨拖地的动作滞住了。 温蔷忽然觉得有些尴尬。 张姨还不知道两人的关系,之前在这栋别墅里,他们都是分房睡的。 她正想解释什么,张姨向她笑着问了好,又低头继续拖地了。 温蔷张了一半的唇形滞住,又闭上。 好像也没必要了,何必欲盖弥彰,在一起了就在一起了。 她下楼的时候,纪霖深正好晨练回来。 两人在餐厅坐下吃早饭。 纪霖深的行程一向忙碌,他很快吃完了饭,就出发去公司了。剩下温蔷还坐在餐桌前,一边刷着手机,一边喝着燕麦牛奶。 她翻找着网上的招聘信息,打算重新找一份翻译的工作。 旁边有些清脆的碗碟碰撞声,她抬头,看到张姨正在收拾纪霖深座位上的餐盘。 她想了想,还是叫了一声:张姨... 张姨看她,对她一笑:小姐怎么了? 呃,就是...温蔷忽然不知道怎么开口,虽然都被看在了眼里,但是真的要说出来还有些...... 其实你能跟纪先生在一起,挺好的。张姨仿佛明白她的难处,抢先道,他之前来找我回来做事的时候就明确说了的,是回来照顾你。我其实,也听说了小姐你这些年的处境,真没想到他会把房子买下来,把你接回来...... 温蔷抿唇。 温先生公司破产后,也只有他能护着你了。 早餐过后,温蔷去书房发了几份简历。 一时无事可做,她就在客厅沙发上看综艺。 这样消磨时间到了晚上,晚餐也是一个人吃的,纪霖深提前跟她说了会有一个应酬。 九点刚过,纪霖深进家门的时候,温蔷正盘腿坐在沙发上,端着一杯热茶在喝。 客厅里的壁炉又升起了火,是早上他出发前让人弄的。 此刻火光映着她的脸颊,连唇色都透着一抹嫣。 温蔷听到动静,看了他一眼,又继续看自己的综艺。 忽然,纪霖深站在她面前,挡住了屏幕。 我没吃饱。 开门见山,语气直愣愣的。 温蔷一愣,思忖了一阵才反应过来:你是要我再给你做点儿夜宵? 我以前每次晚上应酬回来,我妈都会给我做的。纪霖深像是在叙述一件平常不过的事情,但温蔷却从中听出了一丝暗示的意味。 纪霖深说完后,就这么看着她。 冷风从露台落地窗缝隙吹进来,压过了壁炉的火,身上凉嗖嗖的。 有一种无形的压迫感,让她综艺都看不进去了。 终于,温蔷起身进了厨房。 将荞麦面端上桌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吐槽了一句:纪霖深,看不出来,你还是个妈宝男。 纪霖深没跟她争执,拿起筷子埋头吃了起来。 两口之后,看到温蔷站在桌边,直勾勾地盯着他碗里的面。 怎么? 真的好吃么?温蔷问。 她记得,为数不多的几次给纪霖深下面,他的评价都很好。 搞得她都忍不住有些馋了。 以前忙起来,经常就这么给自己下一碗面,但从来没觉得有多好吃。 现在看纪霖深吃得这么香的样子,忽然还有些后悔,刚才怎么不多下一点。 纪霖深扫了她一眼,把碗往自己方向一拉:不给。 ...... 温蔷哼了一声,扭头就走开了,继续去沙发上看综艺。 纪霖深埋下头,又吃了一口。 他没有骗她,他从来都觉得她做的,味道都很好。 在这栋房子里,终于他回家也有了一份热热的宵夜。 夜幕彻底降了下来,睡觉的时间到了。 温蔷从沙发上站起身,直接对纪霖深说:我今晚可不会再过去了。 那样她可太卑微了。 纪霖深吃完面后就在餐桌上看文件,闻声从纸页中抬起头,扫了她一眼,淡淡嗯了一声。 见他这个无所谓的态度,温蔷气极,转身朝着二楼走去:你有本事、你有本事就别来找我! 说完嗒嗒嗒快速跑进自己的卧室,砰地关上门。 深夜,躺在床上,温蔷一直睁着眼,毫无睡意。 一会侧身朝着窗户方向睡,一会又翻了个身去听门的动静。 但门口迟迟没有动静。 也不知道纪霖深到底睡没睡。 他是没有听懂她的意思么?还是说他懒得过来? 但是,如果自己又跑过去找他,只怕他要得意忘形了。 不行不行,她不能这么没出息。 终于,墙上的钟指向11点的时候,她听到敲门声。 几乎是下一秒就从床上蹦下来,穿上拖鞋踮着脚跑到房门处。 但握上门把手的那刻,她的理智恢复了些。 不行,不能显得这么急切。 于是,她等了好一会儿,才打开。 门外是纪霖深。 他已经洗完澡换好了睡衣,额前的头发有些湿润,肤色是冷白的,在外面走廊昏黄的灯光照射下带着懒散的意味。 温蔷微微昂着下巴得意地看着他,手扶在门把手上,也没有主动开口让他进来。 纪霖深眉眼深邃,垂眸凝视了她良久,才开口: 我没本事,行了吧。 作者有话说: 那个,还有两章左右我要正文完结了...... 有什么想看的番外么? ◎最新评论: 【想看崽崽!!!】 【想看男主怎么忍一年半的】 【 【甜甜甜 主动的温蔷我爱了!】 【蹲一个恋爱日常】 【哈哈哈哈别扭的男人】 【小宝宝】 【结婚,怀孕,生孩子】 【太甜了吧】 【哎嘿嘿】 【想看结婚生宝宝大大看看我!!!】 【正文完结以后,番外就写点婚后日常还有怀孕生子之类的吧。】 完 ◇ 第50章家居 ◎你今晚不碰我了?◎ 纪霖深的语调稍显无奈, 带着夜晚雾气深重染上的喑哑。 一说出口,有种撩人的磁性。 温蔷微微张唇,心里酥酥麻麻的, 看着他难得低头的模样。 但还没等她好好审视一番, 纪霖深就抓住了她的手腕,跻身进了房间。 砰地关上门,然后一把将她横抱起来,朝着她的床走去。 温蔷陷在他怀里,能感受到他肌理的紧绷和身体的炙热。 她从腾空的失重中反应过来后,挣扎了起来, 抓住了他的胳膊想拉开。 纪霖深将她扔到床上, 直接倾身压上来。 温蔷急忙伸手抵住他的胸膛往后推:哎,不行、不行...... 纪霖深面露不虞,眼眸中波涛汹涌,掩盖不住的欲/望泄露出来。他不由分说地将她的手腕一抓,往上压在枕头上, 开始半解半扯她的睡衣纽扣。 不行也得行。 勾着他今晚过来,又不让他碰, 是想让他被折磨死? 力量悬殊, 温蔷根本无法抵挡。 只一瞬间,前襟的纽扣有几颗甚至直接散落滚到了床下,白皙的肌肤一点点从布料的遮蔽下透出来。 肤色莹白,弧度柔而美。 阿深。温蔷急了,忙叫了一声, 我来例假了。 纪霖深的动作蓦然停住。 他盯着她, 看到她点了点头。她没有骗他。 胸膛依旧狠狠地起伏着, 像是在和自己体内翻涌的暗流在作斗争, 但是最终他还是松开了她的手腕。 温蔷的手重获自由,抚上他的胸膛,带着歉意轻轻地来回摩挲着:唔...我没有想到是今天,晚上才发现的...... 别乱摸。纪霖深哑声道,语气硬邦邦的。 他翻身从她身上下去,平躺在床上,喘着气,有些烦躁地挠了把头发。 温蔷也平躺在床上,稍稍缓了缓呼吸,然后转身侧过来,用食指点了点他的肩头:那你今晚都不碰我了? 纪霖深没好气:你要我怎么碰你? 不卫生,她也会疼。 他又没有别的乱七八糟的嗜好。 房间里安静了下来,过会儿,听到温蔷在耳旁低低问道:那你还抱着我睡么? 就像昨晚一样,也像那次她做噩梦一样,她希望他抱着她睡觉。 他身上好像有种强大又安心的力量,只单纯地搂着她,不带任何情/欲,就会让她睡得很安稳。 纪霖深沉默了片刻,侧身,什么话也没说,只伸手将她搂了过来,按进怀里。 他将手贴到她的后腰处,很温热,像是有源源不断的暖流不断灌入她的体内。 温蔷也伸手勾住了他的后背,枕在他的臂窝,闭上了眼。 夜晚很安静,只有窗外偶尔传进来枯枝掉落的声音,还有风扫过灌木丛的窸窣声。 空气中刚才那股被强行中断的欢爱气息像是还未散尽,黏黏腻腻,伴随着沉重的呼吸声,萦绕着整个房间。 忽而,温蔷从他怀里昂起头,轻轻地问:你难受么? 纪霖深皱眉,将她的头重新按回怀里:睡觉。 第二天,纪霖深一早便去了公司。 温蔷知道,他那样的工作狂,一定是在加班加点地补之前落下的进度。 出国那段时间里,他虽然也在处理公事,但总有顾不暇的地方。因此回来之后一直非常繁忙,即使周末也不例外。 但她暂时不用工作,之前发出去的简历暂时还没有回音。 只是即便这样,她还是去书房进行了每日例行的同声传译练习。 任务完成后,她整日乐得清闲自在。去厨房给自己煮了一杯咖啡,然后回到客厅,随意翻找出一部老电影开始看起来。 傍晚六点,纪霖深下班后,来接她出去吃饭。 但是两人吃完后,纪霖深却没有开车往回别墅的路上行驶,而是去了另一个方向。 直到最终停在了一处家居中心。 为什么来这里?你是需要买什么东西么?温蔷问。 进去看看。纪霖深淡淡应了一句,先行开门下了车。 进去之后,纪霖深从旁边拉过来一个大型购物车,然后对温蔷示意了下:走吧。 恋耽美 虚小花-(45) 温蔷不明白他到底想买什么,但还是跟着往里面走去。 其实想想,纪霖深一向对生活散漫无所谓,也难得有这样的闲情逸致,会想到要装饰家里。 她倒是很愿意。 以前不觉得什么,现在这次回来后,她其实早有想法,将两人居住的地方装饰一下,一点点添上属于他们的用品。 这是一家非常高档的家居市场,几乎全是国内外的知名设计师产品。 从上到下一共四层,区域分门别类,货品井井有条。每一层空间都很宽阔,装潢精美而富有艺术气息,点缀着各种奇思妙想。 天花板上的嵌入式音响播放着舒缓的轻音乐,整个氛围显得悠闲又自在。 但或许是因为价格过于昂贵的缘故,来逛的人很少,视野里只有稀稀拉拉的几个人影。 纪霖深不紧不慢地推着购物车,径直往前走。温蔷走在他旁边,一路也没见他往里面装什么东西。 终于,到了一处,纪霖深停了下来。 你自己选。 嗯? 床单、被罩,挑你喜欢的。 温蔷环视四周,这才发现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床上用品区。 货架上整齐而有规律地陈列着各类四件套装,包装盒精美,鎏金烫印着各种品牌名称,下面还有令人咋舌的价格标签。 低处有枕头,也是严密包装起来的,中间露出透明的一部分,得以让人窥见里面的不同花色、材质和大小。 她又转头看向纪霖深,见他闲闲地站在一边,确实是在等着她。 她没有动,不明所以:我房间里不是有么?我一直睡的都是那种啊。 她现在的卧室一切呈设都跟以前一样。她偏好于粉色印花系,因此现在的四件套也沿用了这个风格。 纪霖深:太丑。 ...... 温蔷暗自在心里愤愤,就你审美好看! 局面不知怎的就变得僵持起来,空气静止凝固,连轻音乐也不再舒缓。 温蔷依旧站着没动,微撇着嘴角,神色不虞。 这是一场品味高下的较量。 也是一场家庭地位的较劲。 纪霖深等了她一阵,像是轻若未闻地叹了口气,略弯下腰凑近:再挑一套好换洗,好不好。 语气软下来很多,像是在好好跟她讲道理。 温蔷的表情这才有所松动,不经意扬了扬眉。 算了,她大人有大量,懒得跟他计较。 她在货架上认真扫视了一圈,挑中了一个浅米色的桑蚕丝精密棉四件套装。 她认出来是与国外一位很知名的设计师的合作款。整体颜色浅淡单一,图案线条简单明快,风格设计也偏中性。 虽然不服气纪霖深说她现在用的太丑,但考虑了一下,还是决定顾及他的喜好,选了个不那么花也不那么粉的。 毕竟,万一,他要过来睡呢...... 这个念头从脑海中闪过,温蔷有些羞涩地眨了眨眼。 怕被看出了心思,也没有细看价格,赶紧把那个套盒拿下来放进了购物车里。 然后她站到购物车把手的地方,想从他手里接过来。 她可以自己来推,反正也是她要用的东西。 但纪霖深没有松手,将购物车放自己的方向小幅度带了一下,隔开她的手:还有枕头,继续挑。 温蔷见他要帮她推的样子,也没有跟他争执。 她又弯下腰,从下面的枕头货架当中挑出来一个看起来棉花比较蓬松的,扔了进去。 选好了。 她说完,就看到纪霖深垂眸盯着购物车里看。 枕头她只拿了一个。 她现在卧室的床上是两个枕头,尽管她名义上是一个人睡。 但她还为刚才的事有一丢丢的不开心,并不打算再多拿一个,索性装傻。就这么原地站在一边,没有更多的动作。 纪霖深视线抬起,将购物车往前一推动,语气平淡:走吧。 见他没有提出任何异议,温蔷稍有些吃惊。 她本来的打算是,先跟他争执一番,然后再让他求着她另拿一个给他睡。 但这下子,反而有些覆水难收了。 总不可能,她现在主动提出,你来我这里还没有枕头,咱们要不再拿一个吧? 怀揣着复杂的心思,温蔷边走边眼神到处乱瞄,想找个合适的理由,看看怎么圆这个场。 没走多远,忽然,她瞥见过道另一边一个年轻女子的身影。 裴思思。 她手上推着一辆购物车。 她也正往这边看过来,看到两人并排,视线又落在温蔷挽着纪霖深胳膊的手上。 再往上拉,这片区域上空的标签上四个大字醒目刺眼床上用品。 裴思思的眼神一下变得晦涩起来,脸色也有些僵硬,明明是往这边走的步伐,瞬间止住了。 但是没有之前嚣张的气焰,也没有过来挑衅,而是推着自己的购物车快步转身离开了。 温蔷收回视线,往购物车里的床单被罩瞟了一眼。 确实,信息量有些丰富了。 但怎么回事,明明他们是正大光明的情侣关系,怎么好像非法同居被人抓包了一样? 纪霖深没有注意到这个插曲,依旧推着车目不斜视往前走。 温蔷拉了一把他的手臂:哎,我刚才看到裴思思了。 纪霖深没太有兴趣:所以? 温蔷观察了下他的表情,想了想试探道:我记得,我第一次跟你见面的时候,她中途闯进会议室,就坐在你身边...... 话没说完,就见纪霖深缓缓转头,沉眸看着她。 温蔷莫名心虚:怎么了,我说的是实话啊。 你想说什么?纪霖深语气直白。 他的坦荡让温蔷反而生出了一种小气促狭翻旧账的内疚感,低声把后半句话嘟囔完:你当时明明就让她挽着你的胳膊。 纪霖深沉默一秒,道:你反射弧会不会太长了点? ...... 温蔷一时语塞。 确实,八百年前的醋,八百年后才开始吃。 可是,那也改变不了这就是事实啊。温蔷不服气,你不是一向洁身自好么?怎么允许她这么亲近地挨着你的? 纪霖深停下步伐,直视她:你说是因为什么? 温蔷一顿,猜测:因为我坐在另一边? 纪霖深没回答,不置可否。 哦,你那是故意气我呀。温蔷觉得他的脑回路简直不可思议,想也不想脱口而出, 但当时我都对你没感觉,能气到我什么?还白白出卖了色相。 此言一出,她注意到纪霖深脸色蓦地阴沉了下来。 好啦好啦,我被气到啦,我那天气得回家都吃不下饭。她挽紧他的胳膊,哄道。 纪霖深轻嗤一声,继续推着购物车往出口收银处走去。 这个小插曲,也让温蔷彻底忘记了枕头的事。 回去之后,这一堆东西都被张姨接了过去。 温蔷很快将床上用品的事抛到了脑后,因为也不是她自己提出要买的,所以并不上心。 直到第二天晚上的时候,她吃完饭后坐在客厅里,听到张姨对纪霖深道:纪先生,新的床单被罩已经铺好了。 纪霖深点点头:好,谢谢。 哦,温蔷才想起来。 这么快就换上了,她都差点儿忘了。 夜深准备睡觉,温蔷走上二楼的时候,正准备朝自己房间方向转身,却忽然被纪霖深拉住了手腕,他将她往另一个方向带。 不去看你自己挑的床单被罩么? ? 温蔷迷惑地被他牵着来到他的卧室门口。 纪霖深推开门,她惊异地发现,那一套四件套安安稳稳地铺在了他的床上。 纪霖深的房间不比温蔷的豪华,是一间客房,面积中等,没有太多的繁复呈设,装饰也不够华丽,而他自己也懒得添置。 整体风格简单,线条偏冷硬,从墙壁到柜子再到床板都是一溜的黑白灰三色。 唯有正中央那张床上。 铺着温蔷亲自挑选的浅米色床单被罩,还有那个蓬松的枕头。 一种格格不入的风格,突兀又强行地嵌在了这里面。 温蔷怔怔地盯着被罩上的设计师图案。 不是让她换洗的么,为什么会用在这里? 温蔷还没来得及开口发问,感觉到纪霖深揽着她的肩膀,将她推进了房里:你自己选的,以后自己来睡。 ...... 温蔷惊讶之余恍然大悟,看着他,简直瞠目结舌。 这才是他的目的! 她就说他整天工作这么忙,怎么好心饭后带她去逛家居市场。 什么让她挑选自己喜欢的四件套,什么为了让她有床单被罩可换洗,都是冠冕堂皇的借口。 从一开始打定的主意,就只是为了让她以后都来他的房间睡。 阴险,狡诈,步步为营。 温蔷忽然有种被他算计了的感觉。 难怪他不在乎她只拿了一个枕头,她人都被他抓过来了,还在乎什么枕头! 你为什么非得用尽心机让我来你房里睡,你怎么不能去我房间?温蔷回过神来后,愤愤不平地质问道。 对呀,他们俩要睡在一起,凭什么非得睡在他房间。 仔细回想了一下,她发现,其实纪霖深这人还挺大男子主义的,行事也挺霸道的。 在两人漫长的过程中,不管采用什么方式,他都必须占据主导权。 虽然,也不是说她就没有爽到的意思....... 但是,这不公平啊! 凭什么他不能屈尊去她房间睡? 她正想着,忽听到纪霖深开口解释了。 你房间太粉了。他语气平直,会做噩梦。 ...... 作者有话说: 明晚九点准时更。 ◎最新评论: 【这个有戳到我笑点】 【搬好小板凳】 【番外还想看纪总吃醋hhh】 【今晚我一定守着九点!】 【好看】 【???】 【我明天一定一定一定会准时来看的!!!!期待期待】 【哈哈哈哈哈】 【懂了懂了】 完 ◇ 第51章同传 ◎谢谢在场的翻译。◎ 太粉了... 会做噩梦...... 温蔷眉心下意识抽动了一下。 之前跑到她床上来搂着她睡的时候怎么没见他嫌弃呢? 她板着脸:我还没好呢。 她的例假前天才来。 我没说想怎么样。纪霖深又将她往前带了一把, 彻底挡住了她出去的路,换洗衣服已经给你拿过来了,今晚先在这边睡, 明天再把你别的东西搬过来。 温蔷唇开了又合, 合了又开,最终也没说出反对的话。 唉,她意志力真是太薄弱了。 洗完澡后,温蔷用毛巾搓着头发从房间自带的浴室出来,看到纪霖深已经坐在床上。 床头灯亮着,是高饱和度的白光。 洒在他棱角分明的线条上, 晕出一圈冷白的边儿。 他正在翻看一份会议手册, 是后面要出席的,主办方提前一周送到了他桌上。 温蔷掀开另一侧的被子坐上床,也挤到了他那边,下巴枕在他肩头,跟他一块看。 纪霖深已经先行洗了澡, 肌肤上凉凉的,她挪动了一下, 贴着他穿睡衣的部分。睡衣材质很软, 深吸一口,又是在他家时那股洗衣液的味道。 你把你家那瓶洗衣液都拿来了?温蔷问。 嗯,让张姨去拿了一趟。 你就这么喜欢这个牌子? 纪霖深没答话。 其实他根本不知道是什么牌子,只是她那次在他家为他洗过的衣服上,都是这个味道。 温蔷对这个话题也不是多有兴趣, 没再追问。 忽然, 她想起来一件重要的事情。 转身从床头柜上拿起手机, 打开邮件, 递到纪霖深眼前:你看看这个,我最近不是在找工作么?投了几份简历,有两个公司给我回了。 纪霖深闻言放下手里的册子,拿过她的手机认真看起来。 这个是本地的,规模跟之前的文星翻译差不多大,待遇是底薪加绩效,福利5+2。然后还有个海市的法资公司......温蔷在一边解释着,示意他往下翻另一封邮件。 纪霖深打开另一封回信,迅速扫了一眼,又返回第一封。 选第一家,第二家要求去当地工作。 他毫不犹豫替她做出了决定。 分居两地,想都不行。 正准备将手机递回去,却看到温蔷怔怔地看着他。 怎么?他不虞,难道她还真想跑那么远? 温蔷直视他:你什么时候学的法语? ...... 空气有片刻的寂静。 也是一瞬间,纪霖深才反应过来。 刚才第二封邮件,那个法资公司,是用法语写的回函。 温蔷直勾勾地盯着他。 刚才让他打开第二封邮件时,本来还想翻译一下内容,结果还没开口,他就已经看完了。 忽然就想到那次在车上他帮她完成的填词游戏,速度跟他刚才看邮件有得一拼。 温蔷不打算跟他拐弯抹角了:你会法语? 纪霖深微怔,承认了:嗯,会一点。 见她良久不说话,又补充道:之前简单学了一些。 有多简单,不需要翻译都能听懂的那种?温蔷不留情面。 纪霖深没答话了。 那你还骗我,你还装听不懂,你还要什么翻译?!温蔷愤愤的。 她回想着以前跟在他身边为他翻译的种种场景,觉得自己就像个小丑一样被他居高临下地审视着。 这个翻译得不行,那个词用得不准确,我是这个意思么,都没表达完整。 脑补了一番他的想法后,胸腔里像是一团火气窜了上来。 纪霖深薄唇抿着,没回答。 还能因为什么? 他想让她待在他身边,无论什么形式都好。 纪霖深你这个大骗子,我不跟你睡一起了,我要过去了,你别拦着我。 温蔷嚷嚷着要掀被子下床,结果回头,看到纪霖深一脸镇定地看着他。 她又扑打过去:你竟然真的不来拦我!你这个大骗子! 下一秒,温蔷的手腕被纪霖深握住,压在了枕头上。 周遭只剩窗外传进来的风声。 忽然,温蔷听到纪霖深的声音:我的错,别生气了,行么? 她微微仰头,看到他弯腰冲她说话的姿势,带着点示好的意思。 她从来没有见过他这样的态度。 她愣着神,一时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所以,纪霖深这是在服软? 她嗫嚅了下,其实,也没有很生气...... 两个公司都不要去入职了,尝试一下个人单干。纪霖深继续道,这个月底我公司有个新品发布会,会有各国的与会人员,法语部还差一名同传,能请你去么? 温蔷哼了下:那要看我档期满不满。 纪霖深亲了一下她的手指,语气充满商量的意味:那我们这种关系,是不是能享受一些优先权? 月底是致远科技新品上市的日子,这次新品发布会规模盛大,邀请了全球各国的有联系合作的公司代表莅临。 恋耽美 虚小花-(46) 因为是下一个季度主推的新品,所以纪霖深会亲自上台做展示。 而那几名来自法语国家的代表,便由温蔷全权负责。 温蔷算是第一次以个人的名义接活。 纪霖深这个提议实则给了她一个念头,如果后续不打算入职公司,自己成立翻译工作室或许也是一条可行的道路。 纪霖深支持她的决定,反正资金他有的是,她愿意闯自己的事业,他随她开心。 这次的机会也是纪霖深给她的一条试路石。 温蔷第二天就拿到了资料,开始了紧锣密鼓的准备。 节奏仿佛回到以前在翻译公司上班的日子,有目标有希望,每天过得充实而有条不紊。 就这样准备了一周,纪霖深每天下班,都能看到她在客厅窗边的小方几上写写划划。 他基本上不会过问她的进度,因为他对她的能力完全信任。 只有偶尔见她坐得太久了,会过去捏几下她的脖子,随口问句:怎么样,还能胜任么? 温蔷仰头冲他一笑,阳光正好照进眸子里,自信灿烂:当然。 在美国的那段时间里,她并没有放弃自己的专业。 在那些夜晚,她每每回到自己租住的小房间里,都会拿出纸笔,带上耳机,听着国内的新闻,同时再以流利地法语说出来,然后再反过来法翻中。 一遍一遍,循环往复,不知疲倦。 这是她赖以傍身的依靠,她不能松懈。 这两年来她明白了,所谓的金钱与大房子,不过是过眼云烟,随时都可能被夺去。 只有自己的才能,只有自己的实力,才真正属于自己。 才能让她熬过那无数个迷惘又痛苦的夜晚,才能让她平稳地度过人生随时可能遇到的低谷期。 发布会前一天,温蔷依然坐在那个小方几上忙碌着。 面前放着一个笔记本电脑,上面密密麻麻的都是纪霖深公司产品的资料。 作为翻译,准备工作会持续到最后一刻是常有之事,以防现场出现意想不到的意外。 她面前有个笔记本,正在上面写写划划,记录着重点。 纪霖深走了过去,站在她身后的位置,低头看她。 温蔷很认真专注,没有发现他站在那里。 从他的角度,能看到她一截细白的手腕。她的皮肤纤细又白嫩,似乎一点都没有被生活所摧残得粗糙。 他低下头,下巴枕到她的肩窝。 温蔷被吓了一跳,身子下意识一颤,侧头嗔怪了他一句。 就是这样一侧,她的唇正好亲上他的唇角。 一触即离。 他唇角弯起,天降福利,防不胜防。 温蔷见让他白白占了便宜,立马转了回去。 但纪霖深却不想这样浅尝辄止,她的唇瓣又软又甜,勾得他心潮澎湃。 只一下怎么能够。 他的下巴依旧枕在他的肩头,手将她的披肩发撩开,然后顺着锁骨就这么滑了下去。 落于某处时,轻轻一捏。 直白露骨,毫不避讳。 温蔷忍不住身子一跳,扭了下肩膀想要躲开他的骚扰:哎,我在忙正事。 你不是早已经看完这些资料了?纪霖深跟她说话的同时,手并没有停下,已经单手解开了她胸口处的纽扣。 温蔷还是想抵抗一下,抓住他的手指:再、再看一遍,万一明天有什么超纲的刁钻问题呢?我总得能翻译出来。 纪霖深却不管这么多,另一只手勾住她的膝盖内侧直接将她抱起来。自己坐到了椅子上,然后将她放到自己腿上。 头低下,温热的唇在她的锁骨处轻咬啃噬,手也更加肆无忌惮。 他宽慰她:别担心,要是问题超纲了,我就直接用法语回答,不用你翻译。 温蔷握着笔的手指紧了又松,松了又紧,最终还是让笔掉落到了地上,滚到了茶几底下。 被纪霖深横抱起来朝着卧室走去的路上,她想,自己确实是意志力太薄弱了。 被扔到了床上后,一切都是理所当然。 这是回来后第一次,素了半个月,两人都有些失控。 正值厮缠碰撞之际,床头的手机突然响了。 纪霖深本来不想管,他现在的全部热情都在温蔷身上。 但响声一直不停,誓不罢休。 他似乎觉得很打扰兴致,眉头紧锁着伸手拿了过来。 温蔷以为他要接听,急忙把嘴闭得紧紧的,又用手挡上,唯恐发出一丝不该被听到的声音。 但纪霖深似乎没有接,点了一下,铃声就消失了。 他又划了下屏幕,看了几秒,按键回了个什么信息。 与此同时,温蔷抓着他的肩膀,指甲掐着他的肌肉想让他慢一点。 她怕被他弄出声。 但是一波又一波的动荡汹涌而来,让她呼吸不畅。 她不受控制地朝两边摆了摆头,眼角都憋出了泪水。 十几秒后,纪霖深直接关机了,将手机倒扣到一边。 然后才将注意力又全数转回温蔷这里,看到她将自己嘴死死捂住的样子,眉尾稍挑,觉得好笑:你在干什么? 温蔷没回答,红着眼角看着他,眨巴了两下。 纪霖深凝视她片刻,将她的手拨开,俯身亲吻下去。 他用舌尖撬开了她的唇,声音蛊惑:嗯...现在可以叫了...... ...... 第二天下楼,温蔷看到张姨已经做了满桌子的早饭。 是家常青菜小粥,但是配菜摆了满满的一桌,有秋葵,有海参,尤其丰盛。 虽然张姨面上没有说什么,但看起来大有给纪霖深补补的意思。 温蔷扫了一圈,不安:不会是...我们昨晚动静太大了? 纪霖深没有说话,默认了,端起碗不紧不慢地喝了一口粥,又淡定地夹了一根秋葵。 他倒是脸不红心不跳。 但是温蔷脸上火辣辣的,局促得很,抬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都怪他! 两人就这么吃完了早饭,准备出发一同前往会场。 玄关处,纪霖深拿了根领带,直接放到温蔷手里,一副再自然不过的模样。 温蔷悄悄白了他一眼,还是将领带搭过他的后颈,为他系了起来。 纪霖深双手揣在兜里无事可做,随口跟温蔷闲聊:这次发布会结束后,我们这边应该就就能跟法国歇尔公司签协议了。 这么快?歇尔公司是法国芯片行业龙头,温蔷以为要跟这种公司合作都要拉锯很久。 嗯。公司市场部的人昨晚紧急加了个班,讨论了两个小时,做出了一个报价提案。趁着他们总裁亲自来国内,赶紧落实比较好。 昨晚? 温蔷立马想到:所以那时候打电话是为这事? 纪霖深嗯了一声。 ......这么重要的事,那你怎么都不跟他们一块协商?还有功夫来骚扰她。 我在他们最后计算出的价格上做了微调。 温蔷动作略停顿了下,所以当时,他是在用手机回复这个? 他是怎么做到,在那种时刻还能同时思考出一个更合理的报价的? 她简直惊呆了:你怎么能、怎么能...这么一心两用的? 纪霖深笑着垂了垂眼,低头在她的嘴唇上亲了一口:嫌我没伺候好你,那今晚再给我一次机会? 温蔷放开他的领带,身子往后缩了缩:不要了不要了。 她拿了大衣,转身就逃出家门。 温蔷刻意没有跟纪霖深乘同一辆车,而是自己去别墅区外的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 坐在后排,不经意间扫到后视镜里自己的模样,她视线停顿了半晌。 穿上了许久未碰的职业套装,头发服服帖帖地挽到了脑后,连碎发都用夹子别了到了耳后,露出整张白皙精巧的小脸,看起来很是干净利落。 她身上没有饰品,也没有使用香水,保持了一名译者最专业的的姿态。 再次拾起本行,像是如初入行时满腔热爱又赤忱,又好像有了岁月留下的积淀。 致远科技的发布会就设置在公司总部的大厦会议厅层。 温蔷好久没有踏入过这里了。 玻璃幕墙在冬日暖阳下熠熠生辉,六角星柱落在她眼里不再冰冷刺眼,而有了一种钻石般的光彩。 这是她职业生涯开始的地方,现在又成为她重新出发的起点。 不过短短一年,竟有种时过境迁的感觉。 大门处,有专门的工作人员等待着她。 一路带领到达会议层,温蔷轻车熟路地走进了后方的翻译厢。 落座后,她往前方一望,看到了纪霖深的背影。 刚才带领她进来的工作人员已经朝着他走过去,似乎在通知他人已经带到。 但还没等纪霖深转头,温蔷已经垂下了眼,避开与他接触的视线。 她现在是一名工作人员。 她开始熟练地调试着设备,努力让自己的心境平息下来。 这时,主席台上传来了话筒的声音,开始试音了。 她也将头上的麦克风位置微调了一下,专心聆听着,好检查收音效果是否正常。 产品发布会很快就开始了。 纪霖深一身墨色的考究西装,站在台上进行着展示。 温蔷坐在下面的翻译专属小隔间里,身着深蓝色工作制服,带着耳麦,手里握着笔,边记录边流利地输出。 纪霖深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沉静,条理清晰,有条不紊。 温蔷的同传嗓音清脆,咬字分明,不急不缓。 两股声音再次重叠起来,像是一条河流被礁石分截为支流,经过了起伏跌宕,又再次交汇。 后面回答问题的环节也很顺利,都是温蔷有所准备的,没有任何知识点超纲。 她一边记录着,一边流畅地表达着。 四十分钟的发布会仿佛转瞬即逝,信息量丰富而表达言简意赅,切中肯綮。 结束时,纪霖深再次上台,简单进行了致谢。 现在的他,已经历练得愈发沉稳,但冰冷的外壳似是被一点点剥离,谈吐间挥洒自如,多了几分鲜活。 顶灯投射下来,整个人都嵌在光影里。 沉缓的嗓音从话筒里流泻出来 非常感谢此次莅临产品发布会的各公司代表、同僚、记者,还有...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又继续,尤其谢谢在场的翻译,谢谢你们的付出。 最后一句话让温蔷一顿。 笔尖在笔记本上划了长长一道。 这句再平常不过的话落到其他众人的耳朵里,不过就是句处处周到的官方感谢词,最多觉得稍稍赘述了一些。 只有她知道这里面的含义。 是对她说的。 温蔷唇角微微勾起,抬头。 发布会结束了,现在她可以看他了。 她不再是一名专业的工作人员,而是他的爱人。 恰好对上纪霖深的目光。 心照不宣,遥遥相望。 ◇ 第52章求婚(正文完) ◎满园蔷薇一院香。◎ 周末的时候, 温蔷回了一趟父母家。 温父正巧没有出去谈项目,张罗着要给她做一桌好吃的,乐呵呵地拿着推车去门口农贸市场买菜去了。 温母拉着温蔷在客厅沙发上坐下, 又给她洗了一盘个儿大又饱满的草莓出来。 温蔷拿起一颗, 一口咬掉了草莓尖。 温母在她身边坐下,笑着跟她嗔怨道:你爸呀现在又开始忙工作了,干劲大得很,整天见不到人。我还说好不容易过了阵清静日子,结果这没两年就又回去了。 口中怨着,语气却是欣慰, 连眼角眉梢的皱纹都舒展开了。 温蔷注意到, 父亲和母亲的状态都好多了。 压在温家头上的债务得到解决,有意向的合作方又找上了门来。 有希望的忙碌,胜过一眼看不到头的绝望。 她正低头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忽然,听到母亲转了话题:对了蔷蔷, 你那个男朋友...... 她猛地抬起头。 温母:之前不是说,等妈出院, 就带来家里看看么? 温蔷怔了怔, 眼神游移,将手中吃剩下的草莓蒂扔进了垃圾桶里。 温母见她不答话,玩笑道:怎么,找了个长得很丑的,不好意思带回来? 温蔷又拿起一颗, 塞进嘴里。一口咬下去, 甜腻的汁水盈满口腔。 她家阿深才不丑。 只是这件事, 她还没有对纪霖深说过。 回去的路上, 温蔷坐在出租车里,一直眺望着窗外的风景。 时间似乎一眨眼便不知不觉过去,路边已经绿意盎然,生机勃勃。 别墅区道路两侧高大的梧桐树亭亭如盖,枝干遮蔽在头顶,阴影落在车窗玻璃上,影影绰绰。 盯着盯着,她的眼神失了焦。 又想到了母亲的话...... 或许,她应该将纪霖深带到家里来好好让父母看看的。 毕竟,连纪母都说,回去代我向你父母问好。 出租车停下了,温蔷扫码付了钱后下车。 眼前是熟悉的雕花铁门,推开便是一路延伸到门口的青石板路,上面有一道又一道踏过的足迹。 她一步步朝着大门口走去。 忽然,蓦地停下了脚步。 一股幽香从鼻尖微弱地飘过去。 温蔷下意识朝一个方向望去院子里的蔷薇花开了。 在东南角的篱笆墙处,攀附蔓延,枝蔓横生,交错成一堵绿色的墙。在绿叶最为细密处,一朵朵蔷薇花苞竞相探出头。 风摇曳,花瓣轻颤。 她未曾发现,原来纪霖深让人在院子里种了这么多的蔷薇花。 远远望去,像是一团粉色的云雾,笼罩在层层叠叠的绿色叶片上,时聚时散。 不知何时,春夏悄然交织。 他们已经一起走过了严秋寒冬,迎来了万物初生,转眼间已经春褪夏长。 他们都已经,在一起这么久了。 忽然,她好像看到了什么。 干净的琥珀色眸子里一抹清光闪过。 几乎不加犹豫,她从青石板路上踏了下来,踩入了泥土地里。 白净的鞋面瞬间沾上了褐色的泥泞,但她毫不在意。 穿越错落的植株,一步一步靠近 院子东南角的篱笆墙边,一张质璞不加修饰圆形石桌上,放着一支沾着露水的蔷薇花。 花瓣饱满,蜷曲得恰到好处,露水点缀下显得娇艳欲滴。 而盛开的花苞中心,放着一枚戒指。 切割成六菱星形状,蕴藏着八星八箭,流光洒在每一个晶莹剔透的钻面上,像是有无数的星星在跳跃。 在蔷薇花瓣的衬托下,连光芒都氤氲着粉色。 温蔷将那支蔷薇花和那枚戒指同时拿了起来。 一眨也不眨地凝视着,眼底泛着柔光,后又微澜四起。 她没有注意到,不远处纪霖深一直凝神看着她。 他已经在这里等了很久了。 这片篱笆墙之前因为年久失于修砌而倒下了,是他后来亲手重新扎上的。 很久没有干这样的体力活了,像是陌生,又像是熟悉。 好像那段最纯粹又最隐忍的时光,一点一点再次被从记忆里拉了回来。 修好之后,又咨询了母亲,种上了蔷薇花苗。 等到第一朵花苞开放的时候,一向耐心又内敛的他竟然有些沉不住性子,迫不及待地,想让她看到。 就像此刻一般。 有人在看风景,而看风景的人在看她。 花瓣娇艳,但不及她半分。 很久以前,他也是在这样的衬托下,第一次对她动心。 是的,之前他想过,希望下一次蔷薇盛开的时候,她还能在他身边。 现在,他希望以后无数个日月里,每一次蔷薇盛开的时候,她都能在他身边。 岁岁年年花相似,岁岁年年人相同。 恋耽美 虚小花-(47) 抬头看到纪霖深站在前方,温蔷稍怔,有些恍惚。 像是十年前的旧时光与现实重叠,瞬间忘了今夕何夕。 她仔细地描摹着他,想从他身上看到一丝当年那个孤傲少年的影子。 眉眼之间似乎留存了一些痕迹,但浑身更多的是成熟的男人气息,从骨架到样貌,都多了棱角,也多了沉稳。 仿佛一夜之间,他已经长成了。 但她能够想象,这中间经历了多么漫长而难熬的时光。 温蔷鼻尖一酸,忽然觉得很难过。 在他最艰难的蜕变时期,她却没有陪在他身边,陪他一起度过。 如果有共苦的经历,或许现在,她也不会一想到就会抽疼一下。 终究来说,还是她亏欠他的更多。 两相凝视下,她开口了:纪霖深,我...... 像是知道她要说什么,纪霖深伸手按在她唇上,没让她继续说完。 她的唇瓣柔软,指尖陷下去,白皙的指节衬得唇色嫣红。 其实那个时候,他怨过她,怨过温家。 但夜深人静的时候,他更恨自己。 没有能力,满足他的清高,匹配他的野心。 那个最无助的年纪,所有的骄傲,所有的不屈,都变成利刃,反向扎向了自己。 不过还好,现在一切又回到了原点。 她在眼前,他便觉得什么都没有失去。 纪霖深松开了自己的手指,道:其实这样更好,因为我也舍不得。 那段最艰难的日子,连他也偶尔会觉得熬不下去。所以即便是她要陪着他度过,他都不会愿意。 温蔷心尖不自觉一颤,眼底的水雾一秒涌起,又一秒被吹散。 微风再次将手里的蔷薇花香送到她的鼻尖。 她低头,那枚钻戒再次映入视野。 忽然,肩膀被握住,她抬起头,对视上纪霖深那双好看得异常的眼。 如果真的觉得亏欠我,就把你自己补偿给我。他嗓音低缓,顿了一下又道,嫁给我。 他的双手搭在她肩膀上,微微俯身与她平视。 阳光从树影间隙投射下来,照得他的瞳仁前所未有的黑亮,像是一滴墨水化进了清潭里。 温蔷再次失了神。 但是声音已经先于她给出了答案:好。 几乎是同时,纪霖深唇角明显弯起,笑意染上了眼角。 那是温蔷第一次听他笑出了声,挣脱所有的桎梏,连胸腔都在微颤。 好像历经这么多困难,他终于能够得偿所愿。 好像挡在两人之间的所有礁石与岩壁,都在刹那间被浪花冲荡得无影无踪。 春来江水晚来急,而轻舟已过万重山。 纪霖深将温蔷往自己方向一拉,拥进了怀里。 他的动作很轻,像是很小心翼翼,但手臂又一点点收紧。 温蔷整个人埋在了他的怀里,他身上很温暖,有混合着沐浴露与花草香的味道,是她早已熟悉的味道。 她也不由自主抬手,回抱住了他。 阳光静谧,碧空晴朗,有几份薄云在天边拉成长长的丝线。 他们拥抱过无数次,但每一次都会生出新的悸动。 像是刚恋爱的少女,让人心跳不已,让人小鹿乱撞。 不掺杂任何别念,也没有任何的较量。 温蔷耳廓有细微的气息吹动,听到纪霖深清冽的声音: 这一次不带任何隐晦,没有遮掩。 温蔷,我爱你。 晚上,在纪霖深怀里入眠时,温蔷又梦到了小时候。 记忆被拉成旧时光胶片,随着投影仪一张张播放出来。 那时候的她,幼稚,天真,不谙世事。 她以为世事从来不会变幻,她以为她会永远高坐云端。 那时候的她,不知道一切命运的馈赠,都在暗中标好了价码。 直到有一天,她发现所谓的地位,财富,都是虚妄。 直到有一天,她发现她精美的卧室,满院的蔷薇,转瞬即逝。 直到有一天,她被从云端拉了下来,狠狠地摔在了地上,摔进了她曾经都不会触碰的淤泥里。 从此以后,梦也醒了。 她是温室里的一朵蔷薇花,从小到大都被呵护得很好。 但直到那层塑料膜被掀开后,她才发现,稍微刮风下雨,就会让她支离破碎。 从藤条上凋零,往泥泞的土地上落去。 就像那一支,他曾经送给她的蔷薇花一样。 但是,纪霖深稳稳地接住了她。 他让她躺在他的呵护里,重回枝头迎风拔节生长,不惹尘埃,恣意绽放。 雨落下来,都不在花瓣上染上一滴痕迹。 是的,他一向不赞同摘花。 十年前,他就亲口告诉了她这一点。 在他看来,花还是长在枝头好看,摘下来,就枯萎了。 所以,他不会让她零落,更不会让她枯萎。 戒指带上了温蔷纤细白嫩的指节,细碎耀眼,稍一偏转,便像是有银河从她指尖滑落。 她的十指与他的交错在一起,携手并肩而立。 风吹过,满园蔷薇一院香。 未来,他们会一起,看蔷薇盛开,看细水流长。 (2022.3.29正文完)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