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拯救美强惨男主》 甜腻小米粥,免费阅读 : 死后,芈陆才知道原来自己活在一本书里,他在书里连配角都不是,只是一个出场不过数次的炮灰。 男主是一个叫做斛律偃的少年,本是修真界四大家族之首斛律家的长子,含着金汤匙出生,风光无限,却在婴孩时期被人送走。 斛律偃从小受尽折辱,摸爬打滚地长大。 忽然有一日,斛律家的人找到他并把他带了回去,原以为他能回到长子的位置上,哪知道他被送上了祭祀台 修真界有一个说法,斛律家的人有着特殊体质,若将其祭祀,以其手、眼、舌等为药引,方能解救数个大能。 而斛律偃,便是药引。 芈陆的灵魂飘荡了数百年,眼睁睁看着斛律偃手刃了所有以他为药引之人,最后在一片血光中自爆而亡。 等他再睁眼,发现自己回到了病重那年,并在不知情时被母亲喂下了那碗以斛律偃心脏为药引的汤汁。 又活过来的芈陆来到深渊,找到残了手、瞎了眼、失了声的斛律偃。 斛律偃生命垂危,他听见声音,空洞的眼睛看向芈陆的方向。 猩红的血从他眼里流出。 他脸上一片茫然。 斛律偃。芈陆蹲下身,抚摸他的脸,我带你走。 阅读须知: 1.古代背景,三观党能不能放过我 2.攻惨是真的惨,疯是真的疯,但所有行为都是为了报仇,不会滥杀无辜(后期有在变好) 3.受不是圣母 4.接受所有建议和指点,但不接受人身攻击和无理由排雷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穿书 搜索关键字:主角:芈陆、斛律偃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见过光明的人怎会甘心留在黑暗里 立意:心若向阳,无畏伤悲 第001章 轮回 纷乱的脚步声快要踏破天际,夹杂着此起彼伏的尖叫声和呐喊声。 这般的情景,谁能想到这里是四大家族之首斛律家所住的神仙谷? 神仙谷原是鄂城县最隐秘之地,外有云天瀑布遮天,内有奇观异景蔽日,高崖巨屏、崔嵬怪石,全不讲章法结构。 可就在半个时辰前,已经将整个修仙界搅得天翻地覆的魔头斛律偃打破结界、强行闯入。 随后,斛律家的人一个接一个地倒下,鲜血溅在汉白玉做成的檐柱上,顺着光滑的表面蜿蜒而下。 大殿里灯火通明,也只有高高的穹顶还未沾染鲜血。 斛律偃停下脚步,看着眼前狼狈倒地的男人,嘴角扯出一丝微笑。 这么多年了,我的东西好用吗? 男人心脏猛地收缩,两手撑地不停后退,他被斛律偃高大的身影笼罩,眼中的恐惧越来越浓厚。 斛律偃,我把你的心脏还给你!你放过我、放过斛律家可好?我们是你的族人!那些被你杀掉的人都是你的族人 话音未落,带血的长鞭噗呲一声刺入男人胸口。 男人的声音戛然而止。 随即,哇地呕出一口血来。 在男人痛苦的目光中,斛律偃脸上的笑容一点点地扩大,他半蹲下身,长睫轻垂,似是愉悦地欣赏着男人痛到极致的表情,他凑近问:我的东西好用吗? 男人张嘴,每吐出一个字都极为艰难:我、我把心脏还给你,你放过、放过斛律家。 斛律偃偏了偏头:都死到临头了,还担心你的族人们。 求你 罢了,看在你替我保存我那东西这么多年的份上,我了你心愿。说罢,斛律偃抽回长鞭。 鲜血涌出,男人被剧痛袭得两眼一黑,身体止不住地痉挛,很快,他被斛律偃用长鞭裹住。 仅是眨眼的功夫,他便被斛律偃拖到殿外。 不久前的脚步声和叫喊声已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令人头皮发麻的咀嚼声和吞咽声。 男人瞪大眼睛看去。 只见一波接着一波干尸傀儡不知从哪儿钻出来,数量多到惊人的地步,如同进军的蚁群,层层叠叠、密密麻麻。 放眼望去,无人生还。 男人的表情从震惊到惊恐,从惊恐到呆滞。 他感觉到温热的液体落到自己的额头上。 他伸手一摸。 是血。 下意识抬头看去 正好对上一张惨白的脸,那个人悬在屋檐上。 刹那间,男人的泪水夺眶而出,愤怒而绝望地大叫:小兰!! 他强忍着胃里的翻腾,倏地扭头,血红的眼睛瞪向斛律偃,滔天的怨恨让他恨不得立即将眼前之人碎尸万段,斛律偃!你竟敢对我儿子 斛律偃毫不废话,长鞭一甩。 男人撞上溅满鲜血的汉白玉檐柱,落到地上,已是有气进没气出。 随着斛律偃的走近,长鞭更紧地缠上来。 斛律偃居高临下地俯视他,弯着唇道:你不是很关心你的族人们吗?快看啊。 说完,斛律偃伸手掌住男人的脑袋,强迫男人转头看向阶梯下的惨状。 男人死死闭上眼。 我让你看。斛律偃声音柔和,看他们是如何死的,看他们的尸体是如何被瓜分的,再看你儿子 停顿片刻,啧了一声,嫌恶道,真是丑死了。 男人的身体抖若筛糠,不知是痛的还是绝望的,亦或两者都有,泪水源源不断地溢出眼角。 被人拿捏的滋味如何?斛律偃轻声问,当初你们便是这样,一样一样地取走了我的东西,如今让你感受了一番,这滋味如何? 即便男人闭着眼,也能猜到斛律偃仍旧在笑,冷眉冷眼的脸上挂着格格不入的笑容,仿佛收割死亡的阎罗。 斛律偃你迟早有一天会后悔男人睁开仇恨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斛律偃,痛苦地喘息道,你坠入魔道你滥杀无辜这世间容不得你 斛律偃笑道:这世间的确容不下我,不过,我也容不下这世间。 男人似乎预感到什么,不可置信地开口:你 所以斛律偃声音渐沉,漆黑的眸中浮现出毁天灭地的癫狂,我死了,便让这世间陪葬,你觉得如何? 你要做什么?你 男人的话还没说完,便彻底没了声音。 斛律偃默然片刻,脸上的笑容如潮水般散去,不一会儿便恢复到了最初面无表情的模样。 他缓缓站直身体,扔掉长鞭,走下阶梯。 看样子剧情接近尾声了。 芈陆从好不容易找着的干净之处爬起来,拍了拍身上莫须有的灰尘,下面的血腥味浓到刺鼻,他没有跟着斛律偃下去,而是站在大殿门口,眼睁睁看着斛律偃走到干尸傀儡群中。 这样的画面,加上这次,他已经看过整整十次了。 对于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事,他也了若指掌。 不出意外的话,等斛律偃自爆而亡后,整个世界将又一次陷入白茫茫的混沌之中,但混沌的状态不会持续多久。 一定时间过后,整个世界将重新洗牌,所有剧情全部归零,所有npc全部刷新一遍。 然后,便开始了又一次的轮回。 芈陆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他只知道自己穿书了。 起初他并不知道自己穿书了,还是第一次死亡后才记起原来的事,才知道自己活在一本书里,并且在书里连个配角都不是,只是一个出场不过数次的炮灰。 他死亡后既没有消失也没有回到原来的家,他始终以灵魂的状态飘荡在斛律偃周围。 他被束缚住了,无法逃离。 他只能以旁观者的姿态看着身为书里男主的斛律偃以极其残忍的手段杀死所有曾经陷害、背叛以及虐待过他的人。 最后,斛律偃在一片血光中自爆而亡。 可这并不是结束,而是下一次轮回的开始。 身为书里炮灰的芈陆失去了死亡后的记忆,和其他npc一起无意识地走剧情,直到再次死亡后,他才记起所有,继续以灵魂的状态飘荡在斛律偃周围,看着斛律偃杀死所有人后再次自爆而亡。 他们就这么周而复始,一遍遍地轮回。 至此,已经轮回到第十次。 芈陆往前走了两步,见以斛律偃为中心的血色不断向四周扩大蔓延,以铺天盖地之势覆盖整片视线。 他便知道 第十一次轮回要来了。 耳边是建筑倒塌时发出的轰隆巨响,那片血色宛若一张血盆大口,速度极快地吞噬整个世界。 眼前是浓郁的红。 再也看不见其他颜色。 芈陆第十次发现,原来红到极致真的会变成黑。 熟悉的吸引力自脚下生出,仿佛要将他卷入某个漩涡中。 那是剧情的漩涡。 即便早已认命,可芈陆在失去意识前还是忍不住爆了粗口。 去他妈的! 这操蛋的剧情! 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轮回轮回轮回,人都要被轮傻了!! 下一刻,黑暗袭来,意识全无。 作者有话要说: 写在前面: 想了想还是说一下我写这篇文的心路历程。 一年前开这个预收的时候,我的想法和很多读者是一样的,想写温润如玉的世家公子受拯救小可怜攻,用爱感化,但一年过去,我的心态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我变得焦灼抑郁,有阵子将近三个月没有走出小区,想出来的内容都是黑暗的消沉的,所以攻受人设和文的核心都产生了变化,攻非常惨,身体心灵都受到严重创伤,但他从没放弃过生存,即便他知道世上没有一个人期待他的存在,他也想活下去,当他好不容易扒住受的时候,他肯定不愿意再放开。而受,就是个普通人,无论在现代还是古代都是病秧子,他对这个世界没有真实感,对身边的人也没有多深的感情,后来遇到攻也经常想到死亡,他心理承受能力一般,总是想用死亡逃避问题,他没有斯德哥尔摩综合征,前期不会对攻产生爱情,后来和攻在一起更多是被攻渴望求生的强烈情感打动。 攻受之间的感情,除了爱情外,还糅合了还有很多杂七杂八的东西,结合起来就是捆绑他们的羁绊,也是让他们在这个不真实或者糟糕的世界里活下去的动力。 我想到去年看过的一部动画电影《心灵奇旅》,22不想投胎到地球,因为它没找到自己的火花也就是自身存在的价值和意义,可一次阴差阳错中,它附到了一个地球人身上,体验了地球人平凡而普通的一天,最后当它在昏黄霞光映照的街道上接到一颗从树上飘落下来的翅果时,它找到了自己的火花。这一段剧情每次想起来都让我感同身受,虽然生活很糟糕,但是生活里还有很多美好值得品味。 这是我写这篇文的初衷,对受而言,世界不真实,人也不真实,除了他都是npc,活着有什么意思?死了算了。对攻而言,所有人都讨厌他憎恨他虐待他侮辱他,但他还是想活下去,并不是生活给他带来了什么,只是不想死而已,所以一开始他扒着受,受去哪儿他就去哪儿。这个世界对他们没有吸引力,可他们还是留下来了,因为他们总能在活着的过程中找到微不足道的火花,那是他们留在这个世界的意义。 也许后面我写着写着会偏题,或者没有把我想写的东西写出来,但我的想法差不多就是这些。 第002章 寻找(修) 芈陆感觉有些恶心。 尽管他不知道作为书里npc的自己为什么会产生这种非常具有主观能动性的感觉,可事实是这种感觉一直在断断续续地刺激着他的大脑神经。 然后 他听见了自己的干呕声。 少爷?熟悉的女声又惊又喜地喊道。 紧接着,女声拉远,伴随着咚咚咚的脚步声,琉璃,快去找老爷和夫人来!就说少爷有动静了! 诶!我这就去! 待琉璃小跑而去,那道女声回到床前,声线颤抖且小心翼翼地一遍遍唤着少爷。 芈陆本在漫无边际的黑暗中沉浮,那一遍遍的少爷仿佛在无形中凝成一根金黄的丝线,悄无声息地引着芈陆往前走。 黑暗褪去。 意识收拢。 耳畔带着哭腔的女声也逐渐清晰起来。 芈陆费力地睁开眼,视线模糊得宛若被笼上一层面纱,哪怕暖黄的光线并不刺眼,他还是感受到有生理泪水从眼角溢出。 少爷!你醒了! 芈陆微微偏头,率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小姑娘泪如雨下的脸。 小姑娘趴在床边哭哭啼啼,而眼里写满了惊喜,显然是喜极而泣。 翡翠芈陆欲张口说话,无奈声音嘶哑,刚喊出小姑娘的名字,就再也挤不出后面的内容了。 少爷。翡翠慌乱抹掉脸上的泪水,冲芈陆笑了笑,翡翠在这儿呢,方才琉璃去找老爷和夫人了,他们很快就来。 芈陆轻轻点头,沉默地闭上眼。 此时此刻,他的思绪混乱极了,用了好一会儿时间才消化完翡翠的话。 可即便如此,依然有诸多疑点存在 剧情走到哪里了? 他怎么突然有了意识? 男主斛律偃呢? 究竟怎么了? 他们不是应该进入第十一次轮回吗?还是说他的戏份已经结束了? 可他的戏份压根不是在床上结束的啊!他分明死在一次出行的路上。 过多的信息量像是一团理不清的毛线,被人一鼓作气地塞进芈陆的大脑里。 芈陆连两端的线头都找不到,更别提理清这团早已缠绕成结的毛线。 他想了许久,想得太阳穴生疼,却始终想不通。 他的大脑被那团毛线堵住了。 只有一股子难受感如海水般淹没了他,不仅是心里难受,身体也难受。 他嘴里有着浓烈的血腥味,仿佛刚喝完一碗血水,又腥又甜,蔓延到喉管里,令他几次想要作呕。 水。他勉强发出一点声音。 翡翠闻言,连忙倒了一杯温水来,用干净的手帕蘸着水一下下地点在芈陆发干的嘴唇上。 芈陆偏头避开手帕:我要喝水。 翡翠只好暂且将水杯和手帕放下,扶起芈陆的上半身靠到她肩上,才端起水杯,递到芈陆的嘴唇前。 芈陆喝下半杯水,尽管嘴里的血腥味仍旧浓烈,可好歹尚能忍受了。 这边翡翠扶着芈陆刚躺下,那边琉璃便领着芈何峰和古秋夫妻俩匆匆忙忙地踏了进来。 古秋一眼瞧见自己儿子苍白的面色,霎时眼眶一红,加快步伐地奔到床边。 六六,你可算醒了,担心死娘了。古秋想碰儿子又不敢碰,只能眼巴巴地望着儿子,一双秋水吟吟的杏眸闪着莹莹泪光。 芈何锋跟在后头,也是满脸动容,但他比妻子古秋冷静不少,待妻子说完,他才出声:这阵子你好生歇着,至于你师尊那边,我已派人传信,等你好起来,再亲自回你宗门向你师尊致歉。 古秋点头,终是没忍住,怜爱地抚摸上芈陆的脸:若有哪里不适,便告诉娘,若娘不在,便告诉翡翠和琉璃,娘会立马赶回来。 古秋的手有些凉,贴在芈陆滚烫的皮肤上,有丝丝缕缕的凉意往下浸。 这舒适的感觉很熟悉。 和眼前发生的一幕幕一样熟悉,经历了十次轮回,有些事早已深深印刻在芈陆的脑海里。 恋耽美 甜腻小米粥,免费阅读(2) 只是一时半会儿没想起来罢了。 包括他刚刚没注意到的嘴里的血腥味。 突然间,他想通了。 就像是一下子理清了堵在大脑里的那团毛线,找到两端的线头后,一切都变得那么清晰明了。 他一把抓住古秋欲收走的手,目光发直地盯着古秋:娘,你是不是喂我喝了什么? 古秋微愣,似是没想到儿子醒来后对她说的第一句话便是这个,她一时没藏住表情,惊惶地看了眼芈何峰。 直到芈何峰对她使了个眼色,她才骤然回升,对芈陆笑道:娘从斛律家为你求来药引,你喝的便是那药引熬成的汤汁,不然你这次怕是挺不过去,娘再也见不到你了。 想到这些,古秋便是一阵后怕。 还好他们芈家在四大世家中占有一席之地,不然就凭那么多对药引虎视眈眈的人,他们也不可能那么快地和斛律家达成交易,从而拿到想要的东西。 然而芈陆脸上并无放松之意,他神情紧绷到了极致,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连呼吸都在跟着颤:什么药引? 古秋含糊其辞:六六,你先把身子养好,这些事等日后娘再细细跟你说。 娘。芈陆猛喘口气,脸色惨白,眼尾却泛着浓烈的红,到底是什么药引?你告诉我。 古秋犯了难。 正在古秋犹豫着是否说出真相时,芈何峰及时打断了这个话题。 药引只是药引,只要能救你,便是好的药引,你何必对药引的来处探究到底?芈何峰沉声道,你刚醒来,精神不济,爹娘便不打扰你歇息了,像你娘说的,等你养好身子,我们再谈。 说罢,芈何峰招呼了古秋一声,转身便走。 古秋很想留下来陪伴儿子,可她深知儿子的性子,只要她在,儿子便一定会打破砂锅问到底。 因此,她只得叮嘱了翡翠和琉璃几句后,依依不舍地跟着芈何峰走了他们还有很多事要忙。 近一年来,因为斛律家那个孩子的出现,整个修真界的局势颇为动荡。 尤其在瓜分完药引后,不少没能占到便宜的宗门世家屡屡制造事端,而他们芈家作为获利者之一,自然会为了这些事忙得焦头烂额。 若非如此,他们也不会撇下还未苏醒的独子不管,整日在外奔波劳碌。 另一边。 芈陆重新闭上眼。 他想他大概捋清楚了一切。 他不知这是重生还是自我意识觉醒,总之他回到了十八岁病重这年,并在不知情时被他娘喂下了以斛律偃一半心脏为药引的汤汁。 可惜他爹娘做梦都没想到,这好不容易求来的药引不仅没能延长他的性命,甚至还为整个芈家带来灭顶之灾。 但仔细想来,他还算幸运。 倘若他没出那个意外,那么他迟早有一天会死在斛律偃手里,到时候可不会死得那么轻松了。 只是可怜了他爹娘,可怜了整个芈家。 虽然芈陆经历了十次轮回,但是这时的他还没死亡,也没变成游魂徘徊在斛律偃左右,他只推算出斛律偃刚被献祭完,在祭祀台上被摘去了眼、耳、舌、手、腿以及心脏等部位。 被献祭完的斛律偃彻底失去作用,连身为人的资格都被剥夺,被斛律家的人扔垃圾一样地扔到深渊里自生自灭。 芈陆认真回想。 好像是寒土深渊。 歇息到夜里,芈陆恢复了些力气,他在翡翠和琉璃的伺候下用过晚膳后,便让翡翠拿来地图。 斛律家在鄂城县的神仙谷,整个神仙谷被瀑布和乱石包围,瀑布是入口,相对方向的尽头则是一面断崖。 断崖之下,便是寒土深渊。 寒土深渊环境恶劣,常年被冰雾笼罩,温度极低,并有大型妖兽出没,是一些大宗门弟子常去历练之地。 但进出人数少说要五人,若是五人以下或独来独往,则极有可能命丧于寒土深渊。 不过斛律偃身为一本升级流书里的美强惨男主,怎么可能轻而易举地丧命于寒土深渊? 芈陆不清楚斛律偃是如何从寒土深渊逃出来的,等他再次从旁人嘴里听说斛律偃的名字时,斛律偃已经入了魔道。 其中过程,想也知道有多艰难。 芈陆垂眸,眼睫遮住了眸里的复杂情绪,他收起地图放到枕边,随即让翡翠和琉璃准备浴桶。 沐浴完,上床歇息。 芈陆在床上躺了整整五天,等一切准备得差不多时,他在某个夜里趁着翡翠和琉璃不注意时悄悄离开了芈家。 身为修真之人,芈陆属于实在没什么天分那种,十二岁拜了大名鼎鼎的普济真人为师,跟着普济真人修炼六年,底下的师弟师妹都已筑基,而他只有区区炼气初期的修为,连御剑飞行都不会。 好在芈家是四大世家之一,最不缺的就是钱财。 芈陆用五千块灵石换来一叶飞舟和一个御舟之人,连夜赶去神仙谷背后的寒土深渊。 那个御舟之人乃一介散修,却已步入结丹中期,虽然比不上元婴往上的大能,但是在危险重重的寒土深渊中护芈陆周全不成问题。 飞行了一宿。 翌日卯时,天边晨光熹微,深浅不一的蓝宛若一层层丝绸叠加,从天边蔓延而来。 他们抵达目的地,飞舟落在寒土深渊的入口处。 芈陆刚下飞舟,便被一阵迎面袭来的寒气冻得打了个哆嗦,他大病未愈,脸色苍白,哪怕穿着厚实的衣裳,也冷得直跺脚。 散修是个身体强壮的中年男人,尽管没被冻得这么结实,却也好不到哪里去,他往自己和芈陆身上贴了数张暖身的符咒。 进去前,散修再次询问芈陆:当真要进去? 符咒在寒土深渊里的用处不大,芈陆的牙齿都在打架,他咬牙道:进去吧。 寒土深渊里树木林立,茂盛到遮天蔽日,加上有冰雾环绕,可见度不高,散修无法御剑飞行,只能领着芈陆徒步前行。 他们走走停停,一路上遇到数只妖兽,都被散修轻松解决。 在冰雾中,他们点不了火,连火折子都用不了。 休息整顿时,芈陆从乾坤袋里拿出一堆衣物和取暖的东西,可仍旧冻得瑟瑟发抖。 散修靠在一棵树下,以他的修为能朦胧地看见芈陆的模样,像只躲在洞里的小鸡仔,冷得身上每一根羽毛都在抖。 散修不禁好笑道:那个人很重要吗?让你豁出到这一步。 芈陆哆哆嗦嗦地说:重要。 书里的男主。 这个世界的中心。 能不重要吗? 散修猜测:爱人? 芈陆反应激烈:怎么可能?! 散修扑哧一笑:亲人? 芈陆摇头:不是。 散修想了想:那就是朋友了? 芈陆也想了想:算是吧。 散修笑道:能让你重视至此的朋友,想必不一般。 芈陆暗叹一声,心想这个散修还是个预言家,今后的斛律偃岂止是不一般? 他问散修:我们何时能到? 快了。散修说,明日吧。 果然,第二天上午,他们来到了断崖下面。 下面怪石嶙峋,寸草不生,没了树木的遮挡,他们很轻易地找到了斛律偃。 如今斛律偃虚岁十四,完全没有今后那个令人闻风丧胆的大魔头的影子,更像个残破的布娃娃,瘫在一块凸起的灰色巨石前面。 一动不动。 仿佛没了声息。 芈陆远远看着,只觉得头皮发麻,他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大步流星地走过去。 很快,他来到巨石旁边。 阴沉的天色衬得他脸色愈发惨白,他攥紧双拳,心脏收紧到让他有种不能呼吸的错觉。 他看见斛律偃残了手、瞎了眼、缺了腿,一个完整的人好像被端到餐桌上,让食客们大快朵颐。 盛宴过后,只剩下一副残缺但还苟延残喘的躯体。 而他 便是那些食客中的一个。 斛律偃似乎感受到了他的到来,空洞的眼睛朝他所在的方向看来。 猩红的血从斛律偃眼里流出。 未满十四的孩子,拖着被啃食过后的残缺躯体,脸上一片茫然。 斛律偃。芈陆蹲下身,伸手抚摸斛律偃的脸,我带你走。 作者有话要说: 下篇开这个,点击专栏可见~ 《小娇夫》 玉谭村里出了个新笑话。 又惨又穷却比姑娘还漂亮水灵的柳玉捡了个汉子回家,还日日夜夜地悉心照料。 村民们都在说柳玉的闲话。 看那汉子连床都下不了,怕是非把柳玉家里吃空不可。 关键是那汉子还失忆了! 以后恢复记忆了,岂不是拍拍屁股就走? 可柳玉乐在其中,简陋的茅草屋里终于多了点人气。 但也多了张吃饭的嘴。 以前他只用养活自己一个人,以后他就要为两个人的口粮努力啦! 京城事变,摄政王宋殊禹领兵逼老皇帝退位,扶持傀儡小皇帝上位,没想到两天后,宋殊禹遭暗算,跌落山崖,从此了无音讯。 那日起,京城和朝堂都乱作一团。 宋殊禹的下属昼夜不息地找人,几乎掘地三尺。 某天,几个下属来到一个名为玉谭村的与世隔绝的村落,瞧见一个身影神似他们摄政王的男人正在用锄头挖土? 他们面面相觑,沉默半晌,派出一人上前:敢问这位大哥 男人闻声转头,露出一张和摄政王一模一样的脸,却是冷漠地将他一打量,随即问道:外乡来的? 下属: 他们这才知道,当他们在京城忙着和老皇帝的旧属争权夺利的时候,他们的摄政王在乡下忙着种田。 第003章 杀意(修) 人在黑暗中容易混淆时间。 自从斛律偃看不见光明后,他再也感受不到了时间的流逝。 他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但刺骨的冷意无不在每时每刻啃食着他残缺的躯体,他像是一个被撕开无数口子的破布袋子,仅存不多的生命力还在源源不断地往外漏。 猩红的血从空洞的眼眶里流出来,在惨白的脸上淌出两条色泽鲜艳的痕迹,那双眼眶里什么都没有因为眼球已被挖去。 他张着嘴,艰难地喘息,嘴里也是什么都没有因为舌头已被割掉。 他没有双手,四肢只剩下一条右腿,勉强支撑着他无比痛苦地、缓慢地往前挪去。 可每挪一寸都犹如在刀尖上滚过,刺骨的疼痛化作一张血盆大口一下又一下地撕咬着他。 身下的土地太冷了,仿佛凝了一层冰霜,多逗留一刻钟都能要了他的命。 他拼尽全力地往前挪。 恍惚间,他似乎听见了那个女人曾经对他说的话。 你就不该出生在这个世上,你看看你害死了多少人。 你死了才是我的解脱。 为什么我要为了你变成这样?我究竟欠了你多少?不如你杀了我吧,我真的坚持不下去了呜呜呜 黑暗中浮现出那个女人的身影,俯趴在地,衣不蔽体,敞露出来的雪白肌肤上遍布暧昧的红痕以及触目惊心的青紫鞭痕。 女人微微抬头,满眼恨意地瞪向他,吐出来的每个字宛若淬了毒的尖针:你怎么不去死? 他从喉咙里挤出沉闷而嘶哑的悲鸣,像极了飞不过雪原的鸟落在皑皑白雪上,扑腾翅膀,凄楚而悲哀地做着最后的挣扎。 他挪不动了,蜷缩起唯一的右腿,身体里的生命力消失殆尽。 他喉咙里再也挤不出任何声音。 朦胧间,斛律偃感受到一只温暖的手抚摸上他的脸颊。 那只手的力道很轻,仿佛在碰触一件珍贵的易碎品。 好温暖 他从来没有被人这般对待过,即便是他那个认了快十年的娘,也没有这般抚摸过他的脸颊。 很快,那只手从他脸颊上拿开,小心翼翼地将他扶起来。 他嗅到了很淡的花香。 斛律偃茫然地睁着眼眶。 那个人喂他吃了几颗丹药,替他包扎了身上的伤口,又用暖和的衣服把他裹起来。 难得的温暖驱散了些许寒意。 待那个人的掌心贴上他的后背,他忽然感受到一股微弱却带着暖意的灵力送入他的身体里。 灵力在他的身体里游窜,像一片细密的血管似的铺开。 以灵力为媒介,他的感官无意识地顺着这条媒介飞快地钻进对方的身体里连对方都没意识到更没反应过来。 紧接着 怦怦 他听见了对方的心跳声。 怦怦 怦怦 那、那是 怦怦 怦怦 他的心脏! 眼眶倏地瞪大,猩红的血如潺潺冒出的泉水,争先恐后地涌出漆黑的眼洞。 他的心脏,在那个人的身体里。 芈陆给斛律偃裹好衣服,正要把人抱起,却一个不注意被斛律偃咬住了脖子,尖利的牙齿穿透他特意裹了三层的衣服、刺破他脆弱的衣服。 芈陆完全没想到看上去只吊着一口气的斛律偃还有力气咬他。 关键是 咬就算了,怎么还吸血啊!! 这小子属蚊子的吗? 芈陆痛得身体都在抽搐,他正要把斛律偃推开,可心脏猛然收缩了一下。 下一瞬,一阵更加尖锐的刺痛在胸口炸开,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四肢百骸蔓延而去。 好、好痛 芈陆眼前一黑,险些痛得当场厥过去。 那张本就苍白的脸霎时血色尽褪,他仿佛被操控了一般,四肢麻木、动弹不得,只有阵阵钻心刺骨的痛重重敲打着他的神经。 仅是刹那间,他脸上冷汗遍布。 更恐怖的是 他的灵力也在若有似无地被斛律偃吸走 显然斛律偃也察觉到了这一点,尝到甜头后,斛律偃几乎是贪婪地、饥渴地、迫不及待地吮吸着他的血。 若不是斛律偃的身体残缺不全,芈陆敢百分百地肯定,他会被斛律偃活生生地吸干。 不光是血,还有灵力。 救命 他是想赎罪来着,可他不想这么快就领便当啊! 他才重生没几天呢! 就在芈陆以为自己这个作死的npc即将丧命于异地他乡时,他和斛律偃被一双有力的手分开了。 那股紧勒着他心脏的痛蓦地消失。 芈陆瘫在地上,一时半会儿连怎么喘气都不知道了,假若他能看见自己的脸,他便知道自己此时此刻的脸色比死人还要苍白。 汗水打湿了他额前的碎发,他四肢仍旧麻木。 散修走过来,一把将他从地上拽起来。 他双腿打着哆嗦,在散修的搀扶下靠到旁边的巨石上才勉强站稳,他连忙看向斛律偃。 斛律偃裹着他带来的衣服,狼狈地倒在地上,嘴角有血溢出都是他的血。 刚刚散修去附近巡逻了,他本想给芈陆和斛律偃独处的机会,谁知回来就瞧见这么惊心动魄的一幕。 散修看了眼芈陆的脖子:你被他咬了? 芈陆口干舌燥,说不出话,只得闭眼示意。 散修拿出一颗止血的丹药喂给芈陆,等芈陆歇息完,又见芈陆从乾坤袋里掏出几颗灵丹一股脑地塞进嘴里。 恋耽美 甜腻小米粥,免费阅读(3) 等芈陆咽下去,散修才问:怎么解决那个人? 尽管芈陆比前一刻好了一些,可过度流失的血和灵力让他大病未愈的身体雪上加霜,他单手撑在巨石上,哑声道:带回去。 散修问:你确定? 芈陆点了点头。 散修还想说些什么,可见芈陆心意已决,而他也是拿钱办事,不好多嘴,于是讪讪闭上嘴巴。 芈陆从乾坤袋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几节白藕,抱着白藕走到斛律偃身旁。 散修担心斛律偃再对芈陆不利,警惕地护在芈陆左右。 斛律偃似乎感受到了芈陆的所在位置,偏过头来,黑洞洞的眼眶直勾勾地盯着芈陆。 不,这不叫盯。 因为斛律偃的眼眶里根本没有眼球。 然而芈陆硬是生出一种被盯梢的错觉。 这种错觉让他头皮发麻,浑身的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抱着白藕的双手微微发颤。 芈陆原打算等出了寒土深渊再拿出白藕,可刚刚斛律偃对他起了杀意,因此他改变了计划。 不知道这些白藕能否消除一些斛律偃对他的敌意。 至少让斛律偃知道,他是来救他的。 芈陆迅速将几节白藕摆好位置,往每节白藕上贴好符纸,最后一张符咒贴在斛律偃的胸口上。 他闭上眼,嘴唇翕动,喃喃自语。 缓和的咒语从他口齿间泄露,裹挟着些微灵力,宛若一层轻柔的薄纱,慢慢地覆盖上斛律偃的身体以及摆放在他四肢位置上的几节白藕。 不多时,白藕发生变化。 其形状变成手和脚,惨白的皮肤像爬山虎一样地包裹上来。 最后,原本残缺不全的斛律偃拥有了完整的四肢。 但也只是看着完整罢了。 芈陆念完咒语,消耗了大半灵力,他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水,缓了片刻,才伸手帮斛律偃把衣服穿好。 尽管斛律偃的伤口已经止血,可他脸上、身上布满了大片凝固的血液,看着又脏又乱又狼狈。 不用凑近,便能闻到令人作呕的刺鼻血腥味。 芈陆不敢随便使用净身术,只能就这样抱起斛律偃,他力气不大,还好斛律偃比同龄人轻很多,抱起来轻飘飘的尽管如此,可他还是抱得颇为吃力。 他喘了口气,对散修抬了抬下巴:我们走吧。 散修见状,问道:需要我帮忙吗? 芈陆摇了摇头。 他担心斛律偃路上又是一个没想通咬人脖子,要是咬到了散修的脖子上,估计散修能当场把斛律偃给扬了。 别看斛律偃今后拥有毁天灭地的本事,可现在也只是个缺胳膊少腿的小孩罢了。 芈陆低头看向怀里的小孩,结果冷不丁撞上斛律偃黑洞洞的眼眶。 斛律偃的脸始终朝着他。 芈陆注意到斛律偃嘴角没被擦掉的血迹,顿时脖子发疼,他下意识把头往后仰了些,以免斛律偃又来咬他脖子。 在方向正确的前提下,他们走出寒土深渊仍旧需要三四天的时间,加上芈陆速度慢,走几步便要歇一下,硬是把三四天的时间拖成了五六天。 他们白天赶路,晚上歇息。 当深渊外的第一缕阳光落到芈陆身上时,他竟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再看怀里的斛律偃。 斛律偃应该是感受到了阳光在脸上游走的暖意,这三四天来一直朝着芈陆的脸终于往旁边偏了些。 灿黄的阳光把斛律偃脸上的血块和脏污照得清晰可见,被挖去眼球的眼眶里有血水溢出,在眼角慢慢汇聚成一滴血色的泪水,蜿蜒着往下落去。 落在芈陆的衣袖上。 雪白的衣袖已被血水浸湿了一大片。 隔得这么近,芈陆不忍再看。 他扭过头,还没迈开步子,忽然听得身后响起散修压低声音的惊呼:有人来了! 散修三步并作两步地走过来,推着芈陆往飞舟的方向走:快快快,来者不善,我们得赶紧离开。 芈陆不作他想,抱着斛律偃匆匆忙忙地和散修一起进了飞舟。 作者有话要说: 第004章 回家(修) 飞舟刚刚升起,芈陆便在飞舟上瞧见几个身强体壮的中年男人从草丛里钻出来,他们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正在东张西望地寻找。 芈陆瞧着那些人的衣着有些眼熟,却一时半会儿想不起他们的身份。 不过散修都说了来者不善,这寒土深渊也不是什么藏着奇珍异宝的好地方,除了需要历练的门派弟子外,根本没人会来这里。 也就是说 那些人极有可能抱着和芈陆相同的想法。 他们是为了斛律偃而来。 芈陆拧起眉头,正要问散修,却忽然听得散修开口道:他们都是药宗堂的弟子。 药宗堂?芈陆诧异道,药宗堂的人为何会来这里?他们不是在九尧县那头吗? 九尧县和鄂城县之间隔了整整一个平原,平时井水不犯河水,若非大事,绝不会轻易踏足对方的领地。 而且 药宗堂 芈陆细细咀嚼这三个字。 他很快回忆起来。 在前面的轮回里,他死亡后被束缚在斛律偃周围,眼睁睁看着斛律偃第一个屠了满门的宗门便是药宗堂。 药宗堂的堂主虽为名门正派,但常年暗地里修炼邪术,炼制干尸傀儡,以至于在一次走火入魔中遭到干尸傀儡的反噬,脖子被啃得只剩下一层皮,从此丧失了说话的能力。 便是他,拿走了斛律偃的舌。 只是药宗堂和斛律家来往甚少,也不知谁在中间搭桥牵线。 想至此,芈陆的眉头越拧越紧。 掌舵的散修意味深长地瞥向被芈陆安放在小床上的斛律偃,并回答了芈陆方才的问题:药宗堂的弟子跋山涉水而来,总归不是来看风景的,除了你这个朋友,放眼寒土深渊,还有哪里吸引他们的地方? 芈陆默然。 散修所说也是他心中所想。 散修目视前方,道:不过你且放心,方才他们并未注意到我们的存在。 顿了顿,散修又道,只是等他们发现你这个朋友已被救走后,恐怕追查起来不会太过困难,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你得提前做好应对措施。 我明白。芈陆道,多谢大哥提醒。 散修嗯了一声,犹豫半晌,欲言又止,还是没忍住把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六公子,别怪我多言,毕竟收了你的灵石,有些事得提前跟你说上一声。 芈陆看向散修:大哥请讲。 散修的目光落到斛律偃身上,郑重道:从药宗堂的行为来看,你这个朋友极有可能不是普通之辈,你救下他,便是替他揽下身后的一堆烂摊子,你可考虑清楚了? 芈陆顺着散修的目光看去,才发现之前昏睡着的斛律偃不知何时醒了过来。 斛律偃睁着一对黑洞洞的眼眶,脑袋不偏不倚地对准芈陆所在的方向,脸上带着茫然的表情。 芈陆走过去。 斛律偃的脑袋随着芈陆的步伐轻微转动。 芈陆分明记得斛律偃的双耳也被献祭,却没想到斛律偃还能准确辨别出他的方位。 他在小床前蹲下,盯着斛律偃的脸看了一会儿,转头对散修说:我已经考清楚了。 他不想再进入第十一次轮回了。 虽然他作为npc走剧情时没有主观意识,但他所经历的苦是真的、痛也是真的。 反正横竖都是一死,不如多尝试一下。 他不奢望自己死后能回到现实世界,只想不再当这个书中世界的炮灰,无意识地重复着同样的剧情。 当然,如果能回到现实世界的话 芈陆心头有些苦涩,时隔数百年,哪怕对于现实世界的记忆已经模糊,可他还是想念他的家人、想念他的朋友和同学、想念信息爆炸的二十一世纪。 另一边,散修只是发出一声叹息,不再多言。 芈家和别的世家有所不同,别的世家图清净,特意把府邸建在依山傍水的无人之地,不受外扰,但芈家和朝廷来往颇多,深受百姓喜爱,因此芈家的府邸坐落在京城里的闹市区。 整个府邸都被郁郁葱葱的竹林包围,从外看不见内,甚至受结界影响,路过的行人听不见里面的丁点声音。 芈陆住在府邸的西北边,地势偏高,房屋被竹林遮掩得密不透风。 堂屋外有个小广场,小广场的正前方建了一个莲花池,如今正是莲花盛开的季节,莲叶碧绿,荷花粉红。 飞舟落下时挟起一阵轻微的风,惹得粉荷直颤。 芈陆在飞舟上帮斛律偃简单擦拭了一下脸上和身上的血块和脏污,尽管斛律偃身上没有干净太多,可好歹脸上白净了。 于是芈陆发现斛律偃这个男主长得真是好看啊,还未满十四岁便能窥见今后是何等的惊为天人。 难怪即便斛律偃黑化成那样,也有一群狂蜂浪蝶不怕死地往他身上扑。 然而此时此刻的男主还没有狂到日天日地的程度。 男主只有小小的一团,被芈陆抱在怀中,没有束起的黑色长发柔软地落下,薄唇微微张着,脆弱得好像芈陆稍作用力就能把一条生命扼杀在自己手里。 但芈陆只是稍微地紧了紧力道,他用外袍挡住斛律偃的身影,向散修告完别后,悄无声息地翻窗进屋。 刚落地,身后蓦地响起琉璃惊讶的声音:少爷? 芈陆吓了一跳,但他并未转身,而是迅速冷静下来,背对着琉璃道:你怎么在这里? 琉璃被芈陆凉飕飕的态度吓到了,结结巴巴地说:奴、奴婢瞧着少爷好些天没有出来走动,一直躺在床上也不是个法子,正好外头的荷花开了,便想来叫少爷出去看看。 我说过芈陆深吸口气,有意训斥,这些天我只想静养,没有我的吩咐,谁都不准踏入屋里半步!你把我的话当耳旁风了?还是我许久不回来,你连我的话都不用听了? 奴婢知错!琉璃惶恐不已,一叠声地求原谅。 芈陆打断她:罢了,你先下去,在外头守着,若是有人来了,先在门口通报我一声。 是。琉璃不敢耽搁,赶紧弓着腰退出去了。 退到门口,芈陆忽然喊住她:对了,你再让人备些吃食来。 琉璃心想少爷不是已经开始为辟谷做准备了吗? 但这些话不好多问,她只好诚惶诚恐地应道:是,少爷。 芈陆叮嘱道:不要大鱼大肉,清粥小菜即可。 是。 琉璃一走,芈陆也迈开步子朝内屋走去。 他轻手轻脚地把斛律偃放到床上,就这么短短一段路,斛律偃已是清醒又昏睡、昏睡又清醒,反反复复了好几次。 这会儿,斛律偃又醒了过来,脑袋向着芈陆,仿佛在无声无息地打量着芈陆。 斛律偃身旁还躺着一个人,穿着白色丝绸做成的里衣里裤,无论是身形还是外表都和芈陆别无二致。 这是芈陆用来骗翡翠和琉璃的幻术。 他伸手摘掉贴在里衣内的符纸。 下一瞬,一个活生生的人立即变成几节摆放成人形的白藕。 芈陆收拾好白藕,又看向斛律偃。 斛律偃仍是将脑袋向着他,黑洞洞的眼眶让他莫名生出一股被凝视的错觉。 芈陆回到床前蹲下,禁不住犯了难。 虽然他从小体弱多病,全靠父母满世界寻来的灵丹妙药吊命,见得多也懂得多,但是他着实不清楚斛律偃这种情况该如何处理。 被献祭过的人和普通受伤的人不可等同而语,也不知他乾坤袋里放着的那些丹药能否用在斛律偃身上。 倒不是芈陆心疼那些丹药,就怕到时候丹药没救到斛律偃不说,反而在斛律偃身上起了副作用。 他想来想去,还是不敢冒险。 最后,只对斛律偃使用了净身术,顺便把被斛律偃弄脏的床单被褥一并清洗了。 琉璃亲自端来膳食,经过不久前的训斥,她不敢随意踏入屋里,便把膳食放在堂屋的桌上。 芈陆也为自己使用了净身术,换了身衣服后把膳食端进内屋。 白粥刚刚熬好,还冒着腾腾热气。 芈陆一边用勺子搅拌白粥一边轻轻吹气,等到白粥尝起来没那么烫了,他才舀起一点递到斛律偃嘴边。 什么都看不见的斛律偃似乎被突然出现的勺子吓到了,脑袋倏地往旁偏去,躲避意味十分明显。 与此同时,斛律偃脸上骤然浮出警惕的神色,夹杂着隐隐约约的阴翳,宛若一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厚重起来的黑云,眨眼间便笼上斛律偃整张脸。 原本对新的手和脚操作无能的斛律偃竟然挣扎着从床上坐了起来,只是他的动作格外僵硬,像极了生锈的机器,每动一下都要卡顿一下。 芈陆眼睁睁看着斛律偃从床上爬起来,心中陡然生出一股不祥的预感。 他还一只手拿着勺子、一只手端着碗,甚至没来得及站起身,就被斛律偃扑了个满怀。 熟悉的刺痛再次在胸口炸开。 一时间,好似有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拧住了他的心脏,并不断收紧、不断用力,将他的心脏挤成一块块。 芈陆无法动弹。 痛苦填充满了他的大脑。 好痛。 快要痛死了。 他眼前一阵阵发黑,再这样下去,他真的会死掉。 尤其是他再次感觉到了灵力的流失,在他的身体里汇聚成一条条金黄的细线,从皮肤底下漫出来,有生命似的缠绕上斛律偃的身体,接着如水碰到海绵般地浸了进去。 直到他手上的碗没拿稳,摔到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惊扰了守在外头的琉璃。 少爷?琉璃的声音从堂屋传来,少爷,你还好吗?出什么事了吗? 琉璃喊了好几声,皆没得到回应,她犹豫片刻,大着胆子朝内屋走来。 脚步声越来越近。 就在这时,斛律偃忽然松开芈陆,随即弯腰扛起芈陆就往窗口窜去。 与此同时,身后响起琉璃震惊的尖叫声:少爷 作者有话要说: 推一下基友的预收文,感兴趣的话可搜文名或者作者名哦~ 《沙雕攻他失忆了》by多金少女猫 乔星云通过父母指腹为婚嫁给了顶级豪门少爷段奕泽,被其捧在掌心要天上的星星对方都能给他摘下来。 好景不长,段奕泽出车祸,失忆了,记忆倒退到他十七岁和乔星云还是死对头的时候。 乔星云本想着失忆了也没事,他有信心让对方重新爱上他。 然而段奕泽出院后找到他,要跟他离婚,并扬言道:和你结婚的是二十四岁的父母傀儡段奕泽,关我清纯男高中生什么事? 乔星云气笑了,当场签字离婚,温馨提示,我们签了婚前协议,你提离婚就得净身出户。 段奕泽震惊卧槽他有病啊? 但是为了清白身,咬咬牙还是离了。 乔星云离婚后拿了巨额财产后,这天身后跟着个小鲜肉,那天给个小狼狗包场庆生,过得好不自在,完全忘了他还有个前夫。 段奕泽重回自由身,乐得在家门口放了三天三夜鞭炮烟花。 有心之人问起会不会后悔,他一脸深沉地说:我和他有血海深仇,我七岁就发誓和乔星云势不两立,绝不握手言和。 此话传到乔星云耳里,他冷笑一声,发信息质问:揭发你尿床的血海深仇? 恋耽美 甜腻小米粥,免费阅读(4) 段奕泽气得摔了手机,他果然很讨厌乔星云,他一辈子都不会后悔离婚的! 后来的段奕泽,浏览器历史搜索逐渐增加 怎样斩断前夫的桃花却不显得想吃回头草? 男人的自尊很重要吗? 怎样挽回一个浪子前夫的心? 哪种搓衣板跪着舒服? 阅读指南: 1.主受,白切黑恶趣味心机受X不是被打脸就是在打脸路上口是心非假笑男孩笨比小学鸡攻 第005章 逃跑 快来人啊! 少爷被人抓走啦! 琉璃带着哭腔的尖叫声在寂静的夜里回荡。 原本已经进入沉睡状态的芈宅顿时沸腾起来,一簇簇陡然燃起的亮黄烛光驱散了浓稠夜色。 脚步声纷沓而来。 不多时,芈陆居住的宅院便被护院们包围得密不透风。 古秋跟在护院们后面赶来,一眼瞧见在小广场上急得团团转的琉璃以及脸色难看的翡翠。 古秋面色一凝,沉声问道:怎么回事?六六呢? 夫人!琉璃泪流满面,扑通一声跪到地上。 翡翠见状,忙不迭跟着跪下。 少爷被一个奴婢从未见过的少年拐走了,那少年在少爷屋里翻窗而出,径直朝着西北方向去了。琉璃哭道,是奴婢没用,奴婢没能救下少爷。 我的六六古秋一口气没提上来,脚下一软。 还好身旁的丫鬟及时扶住了她。 一阵天旋地转过后,古秋勉强稳住心神,但她脸上血色尽褪,扶着眉心,深吸口气才又问道:派人追了吗? 琉璃哽咽着回答:回夫人,张护院已经带人追上去了。 古秋闭了闭眼,喊了一个人的名字。 很快,一抹暗影悄无声息地落在古秋面前,该人一身黑,单膝跪地,低头应道:夫人。 古秋扔了块牌子给他,吩咐道:你拿着这块牌子去找林大将军,让他即时封锁城门,挨家挨户地找! 是。 纵使掘地三尺,也要把我的六六找回来。 是。 还有那个胆敢把六六拐走的贼子。古秋眼神怨恨地盯着西北方向的夜色,咬牙切齿地挤出几个字,我要活的。 是。 暗影嗖的一下,便消失不见了。 芈陆被斛律偃扛在肩上,腹部抵着斛律偃的肩膀,斛律偃太瘦了,浑身皮包骨头一样,坚硬的骨头抵得芈陆腹部阵阵生疼。 这还不是要命的。 要命的是不久前斛律偃吸食了他身体里的太多灵力,让他一时间运转不过来,头晕目眩的感觉一波接着一波地冲击着他的大脑。 他不知道斛律偃要往哪里走,只觉得这个时候的斛律偃像极了斗牛场上癫狂又兴奋的斗牛,前面悬了一块飘扬的红布,吸引着斛律偃不管不顾地横冲直撞。 斛律偃一直往前冲。 脚步不停地往前冲。 不要命似的往前冲。 冲冲冲。 只知道冲。 他们穿过房屋、穿过竹林、穿过深巷。 所过之处响起噼里啪啦瓦片落地的声音以及窸窸窣窣枝叶摇动的声音,还有此起彼伏的惊呼声。 芈陆眼前的小星星直闪,满脑子都是啊啊啊的尖叫声。 他不行了! 再冲下去的话,他就要吐了! 他想叫斛律偃停下来,可他刚张口,就有疾风一股脑地往他嘴巴里灌。 灌得他不仅说不出一个字,连思绪也被搅得一干二净。 就在芈陆快撑不住时,斛律偃突然脚下踩了个空,身体冷不丁地倾斜了一下。 芈陆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就跟着斛律偃一起往前栽去。 啊啊啊这下芈陆终于叫出来了,但已没什么卵用。 前面是个斜坡。 两个人缠绕着往下滚。 坚硬的怪石划穿他们的衣服,锋利的草片割破他们的皮肤,一路滚下来,疼痛伴随着反胃。 芈陆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要被碾碎了。 他的喘息声越来越重,身体好似灌了铅一般,连四肢都被捆上了几百斤重的石头。 他们往下滚的速度渐慢。 接着 砰的一下撞到一棵树上。 芈陆眼前一黑,当场失去意识。 芈陆还没睁开眼,就感受到了阳光在眼皮上游走的灼热温度。 他嘴里溢出一声呻/吟,似是茫然了一会儿,才想起来睁开眼。 下一秒,他就被金灿灿的阳光刺得赶紧眯起眼。 他条件反射性地抬起手挡在眼前。 用了好半天的功夫定了定神,等眼睛适应了大晴天的光线后,他便扭头打量四周。 视线所及之处全是草。 郁郁葱葱的草,将近半人高的草,一层叠着一层,严严实实地挡住了外头的风景。 芈陆瞧了半天,也瞧不出这是在何处,他只得用胳膊肘撑着地面,试图坐起来。 谁知刚起了个身,他就猛然察觉到了什么,起身的动作倏地一顿。 他犹如被一只无形的手点了穴道。 就这么僵硬地支撑了片刻,他的目光从正前方的青青绿草上落到身下有着坚硬触感的东西上。 不 那不是东西。 那是一个人。 定睛一看。 不正是斛律偃吗?! 斛律偃怎么被他当成毯子似的垫在身下了?! 芈陆想到斛律偃缺胳膊少腿的身体以及皮包骨头的状态,又想到这个将来日天日地的男主喜欢记仇且擅长报仇的性格,他吓得噌的一下从斛律偃身上窜起来。 转头看去。 只见斛律偃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薄薄的眼皮遮盖了空洞的眼眶,显然这个男主并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芈陆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 还好斛律偃没醒,不然肯定要在心里的小本子上记他一笔! 然而这口气松到一半,他又想起一点 不对啊。 他好歹一十有八,身为堂堂七尺男儿,也不是纸片人身材,斛律偃被他这么压着都没压醒? 该不会是 被他活生生地压死了吧?! 思及此,方才还卡在中间不上不下的一口气瞬间提到了嗓子眼,芈陆慌张不已,手忙脚乱地凑过去。 阳光下,斛律偃的皮肤惨白到了几近透明的程度,甚至能看见皮肤下面细细的青色血管。 斛律偃削薄的嘴唇微张,脸庞偏向芈陆所在的方向,阳光顺着他线条分明的脸部轮廓静静流淌,也将他面颊上细小的绒毛照得清晰可见。 他当真是无声无息,安静得仿佛连呼吸的起伏都没有。 尽管芈陆知道书里的男主绝不可能轻易狗带,可不得不承认,这一刻的他还是急了。 他伸出食指去探斛律偃的鼻息。 没有一点气儿。 静得令人害怕。 芈陆的手不受控制地抖了抖,被阳光晒着的脸也青了几分。 他不得不凑得更近,指尖在斛律偃的人中处重重怼了下,可仍旧没有感受到一点气儿。 斛律偃?芈陆神色大变,又惊又吓地把脸贴到斛律偃脸前,你醒醒。 芈陆开始摇晃斛律偃的肩膀,越来越用力。 可斛律偃在他这么大幅度的动作下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 芈陆心生绝望。 不是吧。 他这才重生没几天,男主就没了?那接下来的剧情要怎么发展?直接进入第十二次轮回? 芈陆整个人都傻掉了。 不过他很快回过神来,用力甩了甩脑袋。 不行! 趁着世界陷入混沌之前,他得再挣扎一下! 反正他的乾坤袋里放了那么多高阶法器和灵丹妙药,还有数不清的高级灵石,多尝试总比坐以待毙好。 芈陆迫使自己静下心来,正要拉开他和斛律偃之间的距离好摸出乾坤袋,便蓦地瞧见斛律偃的眉头跳了下。 只是轻轻的一下,但被近在咫尺的芈陆精准捕捉到了。 芈陆愣住。 下一瞬,惊喜的表情宛若潮水一般漫过芈陆整张脸,他甚至忘了斛律偃听不见声音,雀跃地喊道:斛律偃!你醒了吗? 斛律偃仿佛感应到了他的呼唤,慢慢抬起眼皮,露出空洞的眼眶。 即便失去了眼球、即便什么都看不见,斛律偃还是会习惯性地睁开眼,用那双空洞的眼眶注视芈陆。 正如此时这般。 恍惚间,芈陆竟然有种自己在和斛律偃对视的感觉。 情绪上的大起大落让芈陆的心脏险些从胸腔里蹦出来,他心有余悸地摸了摸斛律偃的脸:太好了,我还以为你翘辫子了,真是吓死我了,你还活着就好! 斛律偃缓慢地抬起双手,有样学样地摸索着抚上芈陆的脸颊。 芈陆脸上宽慰的笑容还未散去,他不明所以地看着斛律偃。 斛律偃一如既往地安安静静,像个乖巧的孩子,且是带着好奇心的孩子,冰凉的指尖仔仔细细地描绘着芈陆的五官。 当指尖沾上芈陆眼尾的湿意时,忽然停住了。 那是方才吓出来的泪水。 斛律偃歪了歪脑袋,指尖悬空地摩挲着那点湿意,随后贴过来紧紧圈住芈陆的脖子。 这次,芈陆愣了许久才反应过来 斛律偃这是在安慰他? 这个早已被剥掉情感、在不久后的将来只会制造杀戮和血腥的男主居然在安、慰、他?! 芈陆眼尾的泪水更加肆意了他是被感动哭的。 果然啊! 人并非生来就只有阴暗的一面,谁不向往光明?谁不向往真善美? 就算是将来暴戾恣睢、心狠手辣、杀人无数的男主,在少年时也会偶尔对别人展现出温暖而依赖的一面。 看来他做得没错。 男主是可以改变的! 芈陆感动得泪流满面,迫不及待地回抱住了斛律偃。 谁知他的手刚搭上去,斛律偃圈着他脖子的手便骤然收紧,并以几乎令他窒息的力道将他桎梏住。 斛律他只能艰难地挤出这么两个字。 与此同时,大量灵力从他身体里流失,比前两次的任何一次都要夸张,争先恐后地往斛律偃的身体里钻。 斛律偃身上甚至弥漫出了一层浅浅的金色。 而芈陆犹如一个破了大口子的气球,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灵力流失,却束手无策。 这一刻,他终于明白过来 方才斛律偃哪里是在安慰他?分明是在准备吸食他的灵力! 如今他在斛律偃眼里就是个行走的血袋,有事没事喝上一口血补充精力,谁会对血袋产生感情? 都怪他太天真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006章 捆绑 在芈陆的灵力被吸食干净之前,斛律偃放开了他。 倒不是因为斛律偃突然对他起了怜惜之情,而是因为斛律偃坚持不住地倒在了他身上。 芈陆脸色发白、嘴唇发紫,整个人看上去羸弱得仿佛风一吹就倒,尽管他看不见,却能有所感觉。 在斛律偃倒向他的同时,他也撑不起斛律偃身体重量地倒在了地上。 每次被吸食灵力时,他的心脏都会传来剧烈的阵痛。 之前两次他还不明白是何原因,可就在方才,他骤然意识到这应该和他使用了斛律偃的半颗心脏有关。 方才的疼痛几乎要了他的性命。 他艰难地喘了口气,已经没有力气去推搡压在身上的斛律偃,他扭头看去,发现斛律偃又昏迷了过去。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芈陆看着金黄的光线慢慢收拢到茂密的枝叶后面,浓稠的夜色宛若落入清水中的黑墨,一点点地侵染了被树木遮挡得只剩下小片的天空。 不知不觉的。 天黑了。 此时夜色深沉,此起彼伏的虫鸣声在耳旁响起,伴随着风吹动枝叶的哗啦啦声。 初秋的天还没凉下来,仍旧带着夏天的热气,暖烘烘的风吹在芈陆的脸上,吹得他的额头溢出一层浅薄的汗水。 然而他无法动弹。 白天几乎被吸干灵气,他躺了一天也只恢复些许,灵气是修真人士的根本,大量流失灵气不仅会让一个修真人士沦为废人,还极有可能直接丧命。 思及此,芈陆一阵后怕。 紧随而来的是茫然。 刚重生回来,他着实怕了前面十次轮回,为了不重蹈覆辙,他当即决定去救斛律偃。 可这几天的经历和他想象中截然不同。 他不仅没有改变命运,反而使生活变得更为糟糕。 如此一来。 岂不是本末倒置? 他终于想明白了,他之前被数百年围着斛律偃打转的时光禁锢了思维。 他的确想赎罪。 可眼下命都快没了,还拿什么赎? 深思熟虑过后。 芈陆打定主意逃跑。 但他的身体早已透支,恢复灵力也绝非一件易事。 他休息那么久,只能将将保持清醒,又哪儿来的力气推开斛律偃从这个看上去像是深山野林的地方逃走? 他还需要时间。 芈陆闭上眼,调整呼吸,待平心静气后,他开始调动身体里剩余的灵气。 他以前修炼都有师尊帮忙挑选合适的宝地,并有蕴含着浓郁灵气的宝物傍身。 可即便准备得如此充分,他每次修炼也收效甚微。 而这里远远比不上他曾经修炼的环境。 芈陆不禁忧心忡忡。 他无法打坐,只能就这样的姿势修炼。 他以为自己需要很长时间才能入定,甚至不能入定,却不想才过了片刻,他便成功入定了。 刹那间,他看清了周遭。 只见一层淡淡的金色从地面升起,如薄雾那般飘渺,如丝绸那般顺滑,蔓延在融入夜色的树林间。 那便是灵气。 芈陆头一次如此清晰地看见灵气的存在。 以前每次修炼于他而言,无异于隔空探物、隔雾观花,半真半假,虚虚实实,皆成为他修炼的阻碍。 更令他诧异的是,那些灵气好似有生命一般,主动向他围绕而来。 灵气争先恐后地覆盖上他的身体,在他身体上方形成一个小小的漩涡。 越来越多的灵气在漩涡中汇聚。 很快,浓郁到几乎凝为实质的灵气以极快的速度浸入芈陆的身体里。 若说不久前芈陆的身体还是一个被放空了气的皮球,那么现在,这个皮球的裂口不仅得到修补,还被灌入了更多的气。 以至于皮球膨胀到了前所未有的圆度。 身为修真人士,芈陆自然知道修炼的状态有多么难得。 他不舍得错过这么难得的机会,索性咬牙把逃跑的计划往后推了推。 三天后。 他再睁开眼,身体是前所未有的轻盈。 他微微动了下手指,便感觉到了灵气在指尖流动的轨迹。 貌似有哪里不一样了 哦对,他的视觉更明朗了,他的听觉更敏锐了,他全部感官都好似被水洗过一般,洗去了面上蒙着的灰尘。 突然间,整个世界都清晰了。 因为他进入了炼气巅峰,顺利的话,过不了多久便能筑基! 想他六年来始终在炼气初期徘徊,这才三天功夫,竟然一口气达到了炼气巅峰! 芈陆又惊又喜,恨不得再修炼三天。 可他抬头看见暗色的云朵从天边翻滚而来。 要下雨了。 他只好暂时作罢,神清气爽地站起身,使用净身术把自己清洗了一遍。 恋耽美 甜腻小米粥,免费阅读(5) 再观察周遭,发现这里果然是一个荒郊野岭的地方。 虽不知这里是何处,但想来还在京城的范围里,只要走出这片树林,就能找到方向。 芈陆回头看了眼斛律偃。 斛律偃背靠一棵树,歪着脑袋,薄薄的眼皮搭在眼眶上,如他修炼前那般没有一点声息。 芈陆从乾坤袋里拿出厚实的衣服,自己穿上一套,又为斛律偃穿上一套。 为斛律偃穿衣服时,他注意到斛律偃的手和脚都被磕碰得有些畸形了,尤其是左脚,严重到了估计无法站立的地步。 毕竟白藕做成的四肢,加之他的修为有限,不能以假替真。 但他的乾坤袋里没有多余的白藕,想帮忙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芈陆把乾坤袋里的灵石和宝物都拿出来,绕着斛律偃摆放成了一个圈。 等斛律偃醒来,伸手就能摸到其中一样。 他心情复杂地向斛律偃告完别,起身便走。 然而他没看见的是,他转过身后,树下斛律偃的眼皮猛地掀开,露出空洞的眼眶,里面似乎泛着诡谲而幽暗的绿光,一瞬不瞬地冲着芈陆的背影。 芈陆刚刚迈出两步,那阵尖锐的疼痛再次袭来。 他猛地捂住胸口,痛得弯了腰。 他脸上的冷汗涔涔而下,像极了一条搁置在鱼板上快要死去的鱼,张着嘴用力喘气。 下一刻,身后传来动静声。 芈陆艰难地回头,随即震惊地看见斛律偃试图靠着畸形的四肢站起来,可几次都是徒劳,还没站稳又重重摔了回去。 最后,斛律偃放弃了站起来的想法。 可没过一会儿,他竟然伸出双臂,吃力而缓慢地拖着身体往前爬,他硬是爬到了芈陆的脚下。 摆放在地上的灵石和宝物被他的身体撞开。 斛律偃的手摸索到芈陆的脚,他一把握住芈陆的脚踝,几乎要把芈陆的脚踝握碎。 难以想象这惊人的力道是如何从一只畸形的手里传出来的。 芈陆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只听得头顶传来轰隆一声巨响,雨水淅淅沥沥地落了下来。 由小渐大。 眨眼间,雨水打湿了他的头发、模糊了他的视线,毫不留情地砸在他身上,但再痛也没有胸口处那种心脏被细线紧紧勒住的感觉痛。 他痛得快要窒息,差点眼皮一翻地厥过去。 脚下的斛律偃一动不动,露出来的脖颈被雨水淋得惨白。 若非他手上还在使力,看上去真就和死人无异。 但即便如此,他也不肯撒手,恨不得将自己和芈陆融为一体。 芈陆眼前阵阵发黑,他鬼使神差地蹲下身,痛到颤抖的指尖轻轻碰上斛律偃被淋湿的头发。 仅是瞬间。 钻心的痛消失不见了。 芈陆的手心贴上斛律偃的脑袋,雨水淌过的嘴角缓缓扯出一抹苦涩的弧度。 他知道了 原来他修炼能力的提高是源于斛律偃的心脏。 原来他胸口处三番两次的刺痛是源于斛律偃的心脏。 自他喝下那碗药起,他就和所有将来会被斛律偃杀掉的人一样,性命完全地掌控在了斛律偃手里。 想逃? 没门。 他逃不了。 别说逃到天涯海角,哪怕只是逃出这方圆一里,也是痴人说梦。 他有种感觉,要是他敢再朝前走上一步,那阵痛会真正要了他的命。 雨势越来越大,吞没了周遭的一切。 芈陆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了雨水砸在身上的痛,他保持着弯腰的姿势,挥手将地上的灵石和宝物全部收入乾坤袋中。 随后,放在斛律偃脑袋上的手往下滑去,揽过斛律偃的肩膀。 另一只手顺势斛律偃膝下穿过。 他轻而易举地抱起斛律偃。 他垂眸看着斛律偃双眼紧闭,整张脸比死人还要白,停顿一瞬,目光移到斛律偃的手上。 那只白藕做成的手被斛律偃很好地操控着,死死地抓住他的衣服。 芈陆闭了闭眼,运转灵力在他们头顶形成一片小的保护伞。 他认命了。 这是他欠下的债,该由他亲自偿还。 芈陆抱着斛律偃在雨中穿行,约莫一刻钟后,他们出了树林。 雨幕中的能见度极低,许是芈陆即将突破炼气巅峰的缘故,他居然能看见不远处的几家农舍。 这里应该是京城的郊外,除了身后的树林以及前方的几家农舍外,只有不成形的几块农田镶嵌在大片的荒芜之地中。 芈陆不敢随意惊扰那几家农舍,只好绕过农舍继续往前走。 好在没走多久,他找到了一处废弃的房屋。 显然这处房屋已经很久没有住人,外头杂草丛生,长到了半人的高度,掩映着残破的屋门。 走进去后,里面灰尘漫天,墙壁和屋顶皆有损坏,漏了几个大洞,冷风夹着雨水呼呼往里灌。 芈陆在一面墙壁下找到一处勉强遮风挡雨的位置。 他把斛律偃放到地上,先在他们周围布上一层结界,后使用灵力烘干他和斛律偃身上的雨水。 虽然芈陆身体里灵力充沛,但是他仅用三天便从炼气初期达到炼气巅峰,对灵力的掌控还不够到位,烘干衣服的过程着实费了一些功夫。 在这过程中,斛律偃没有任何动作,安安静静地待着不过他的手也没有闲着,再次握住了芈陆的脚踝。 黑暗中,芈陆感觉到了斛律偃的五指紧紧扣上他脚踝的力度。 握得他阵阵生疼。 芈陆从乾坤袋里拿出几件过冬的衣服垫在地上,把斛律偃抱上去后,他也坐到一旁休息。 结界隔绝了一半的风声和雨声,但还是能听见风雨吹打在屋檐上发出的剧烈响动。 宛若魔鬼在张牙舞爪地咆哮。 芈陆喘了口气,才扭头看向躺在身旁的斛律偃。 他隐约看见斛律偃闭着眼,仿佛睡着了。 但斛律偃握着他脚踝的力道丝毫没有减弱。 他毫不怀疑,只要他稍微挪动一下脚,斛律偃便会猛地掀开那层薄薄的眼皮,并毫不留情地给他的心脏来上一击。 那滋味真的太痛了。 痛得他想当场死去算了。 芈陆不想再经历那种痛,便不敢乱动,只能如雕塑似的纹丝不动地坐着。 他想到他跟随了斛律偃数百年,居然等到重生后才知道斛律偃能吸食他人的灵力。 难怪斛律偃杀人的方式如此与众不同。 难怪斛律偃从不打坐修炼。 也难怪整个修真界没有哪个大能可以一眼看出斛律偃的修为。 在所有修真人士眼里,斛律偃就是一个没有修为的普通人不仅没有修为,也没有灵力、没有识海、没有灵府。 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具行走的躯壳。 如今,芈陆总算知晓了这一切的缘由。 想来斛律偃能如此迅速地操控白藕做成的手脚,也是托了他被吸食走的那些灵力的福。 只是斛律偃刚开始吸食他人灵力,业务还不熟练,需要摸索到方法才能消化干净身体里吸食到的灵力。 这也是斛律偃躺了这么久的原因。 外头的风还在吹、雨还在下。 这场风雨来得格外突然,也来得格外持久。 芈陆休息到半夜,又开始打坐修炼。 他只差一点便能突破炼气巅峰了,若是成功筑基,他的修为便能往上增长一大截。 这里的灵气不如树林里充沛,但聊胜于无。 他方才从乾坤袋里拿出不少高级灵石和宝物,有这些东西供着,加之他修炼能力的提升,筑基应该不成问题。 入定后的芈陆已然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他唯一能感受到的是,越往后走,他灵力运转得越吃力。 犹如一个正在朝着山巅攀爬的人。 他的体力即将消失殆尽,他的行动一次比一次艰难。 可巅峰就在眼前。 待他一鼓作气冲破那层壁垒后,眼前出现了长时间的空白。 他睁开眼,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和方才不一样了。 暖意顺着血管冲向四肢百骸,一时间,他的整个身体都被从深处源源不断涌上来的力量填满。 这是 筑基了? 他达到筑基期了! 芈陆惊喜地摊开双手,低头查看自己的掌心。 他从未想过筑基会是如此轻松! 他分明记得和他同门的弟子们筑基过程十分漫长,筑基失败以及反噬都是常有的事。 可他却容易得好似只是吃了口饭、喝了口水那般简单。 对了! 是斛律偃的心脏起了作用! 芈陆听见自己心脏跳动时发出的怦怦声,沉稳而有力,哪里能想到不久前的他还拖着一个病秧子的身体? 是的。 这些天来,他来回奔波、多次受伤、还吹了风、淋了雨,换作往常,他早就一病不起,甚至可能病得一命呼呜。 然而眼下,他在如此恶劣的环境中成功筑基。 他的目光转向斛律偃。 筑基后,蒙在他视线上的那层灰被洗掉,黑暗中,他轻而易举地看清了斛律偃的面容。 怦怦 怦怦 他心跳如雷,可能是被惊喜到了,也可能是被震撼到了。 他脑海里浮现出曾经无数次听说的话斛律家的人有着特殊体质,若将其祭祀,以其手、眼、舌等为药引,方能解救数个大能。 而斛律偃,便是数万年难得一遇的药引。 原来如此。 原来这就是整个修真界争抢得头破血流、你死我活想要得到的东西。 不知何时,外头的风雨停了,汇聚在屋檐上的雨水啪嗒啪嗒地落到泥泞的地上。 透过屋顶的洞,能看见天空的颜色由深过渡到浅,明黄的光线呈放射状地染亮了还未散去的厚重乌云。 天亮了。 芈陆欲起身,却发现斛律偃的五指仍旧紧紧扣着他的脚踝,他犹豫了一下,直接伸手去抱斛律偃。 谁知芈陆的手刚碰到斛律偃的肩膀,原本安静睡着的斛律偃突然睁开眼。 斛律偃以极快的速度松开握着芈陆脚踝的手,随即用力抓住芈陆的手腕。 芈陆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就无比清楚地感觉到他身体里的灵力在迅速流失。 灵力一波接着一波地涌入斛律偃的身体里。 尽管这次芈陆胸口不再疼痛,可他依然动弹不得,他甚至觉得自己又变成了一个皮球,并肉眼可见地干扁下去。 直到斛律偃松开手,他竟然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栽倒在地。 下一瞬,他绝望地发现 他的修为跌回练气初期了! 作者有话要说: 现在 姓名:斛律偃 爱好:吸芈陆灵力 日常:吸芈陆灵力 目标:吸干他! 以后 姓名:斛律偃 爱好:跪搓衣板 日常:跪搓衣板 目标:跪穿它! 第007章 寻人(大修) 此时,外头天色渐亮,可他们所在的角落仍旧光线昏暗。 芈陆浑身绷紧,一颗沉甸甸的心也灌满了冷铅。 他望向斛律偃,只能瞧见一个模糊的轮廓。 也就是说。 回到炼气初期后,他的感官跟着退化了。 不是,灵力被吸食就罢了,为什么连修为也会倒退? 他刚筑基啊! 他还没渡筑基的雷劫啊! 这下好了。 不用渡雷劫了,真是皆大欢喜个屁! 啊啊啊!!! 芈陆内心咆哮完,想哭的心都有了。 他垂头丧气地坐在地上,直到斛律偃再次握住他的手腕,他才如梦初醒一般,慢慢挺直脊背。 最后,他长长叹了口气。 罢了。 打又打不过,逃又逃不掉。 而且他能修炼得如此快也多亏了斛律偃那半颗心脏。 芈陆整理好情绪,这才有精力思考现状。 他和斛律偃自然不可能一直在这里耗着,且不说这里环境糟糕,就修炼而言,也是灵气稀薄,并非良地。 之前芈陆想帮斛律偃找回器官,如今他也没有打消这个想法。 只是分走斛律偃器官的那些人皆非等闲之辈,以他们当前的实力,根本不是那些人的对手,倘若莽莽撞撞地找上门,只会落得千里送人头的下场。 芈陆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先修炼再说。 他原想换个地方,可方才他又被斛律偃吸食灵力,只能等等再做打算。 可惜这里的灵气被吸收过一次。 待芈陆再次入定后,能吸收到的灵气骤减,他的修炼速度也变得非常缓慢。 许是有了之前几次经历,他心里总归是忐忑不安的,因此入定的时间不会维持太久。 几乎每隔几个时辰,他就会苏醒一次。 每次醒来,他便立即看向斛律偃的方向。 起初几次,斛律偃都安安静静地靠坐在对面的墙壁前。 可后来一次,芈陆醒来,发现斛律偃居然悄无声息地靠到了他身上。 斛律偃长得瘦小,尽管前后几次吸食的灵力让他看上去不像之前那般病态,可他的身体依然没什么重量,靠到芈陆身上时,仿佛贴上来了一张轻飘飘的纸片。 然而斛律偃握着芈陆手腕的力道可不是纸片人该有的力道。 有那么一瞬间,芈陆甚至怀疑斛律偃靠过来并非因为靠墙不舒服或者想要取暖,而是更方便控制他。 转眼过去小半个月。 芈陆再次醒来是清晨。 随着外头太阳的升起,明黄的光线穿过屋顶上大大小小的洞口落入这间废弃的房屋,也照亮了他们所在的角落。 芈陆睁开眼便对上斛律偃惨白的脸以及空洞的眼眶,近在咫尺,把他吓了一跳。 他下意识往后仰去。 谁知斛律偃竟然察觉到了他的动作,猛地收手将他拽住。 斛律偃的力道之大,活像是要硬生生地把芈陆的手腕捏碎。 芈陆吃痛,惊呼出声,随即被斛律偃往回拽去,他猝不及防,狠狠撞到了斛律偃身上。 斛律偃纹丝不动。 反倒是芈陆撞得头晕眼花,额头磕在斛律偃的肩膀上,被坚硬的骨头撞得疼痛不已。 芈陆缓了好久才缓过来,可他仍是难受得呼吸直颤。 这次他不敢再轻举妄动了。 但经过方才一事,他可以无比确定 斛律偃成功消化掉了从他身体里吸食的灵力。 不然以斛律偃那瘦小的身板,怎能接住他的撞击? 芈陆有些忧虑。 斛律偃作为书里的美强惨男主,为了夺回自己的器官,自然会越来越强。 可当芈陆低头看见紧紧桎梏着自己手腕的修长五指时,心里难免生出些许不安。 毫无疑问,斛律偃越强,也越难控制。 芈陆叹口气,暂且将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抛到脑后。 眼下还有另一件事要做 这里的灵气已经被他吸收光了,想要继续修炼,就得换地方。 小半个月的修炼下来,他再次来到炼气巅峰,收拾一番后,他轻松抱起斛律偃走出房屋。 夏天一过,秋高气爽。 骤降的气温让风染上了沁人的凉意。 还好芈陆和斛律偃身上的衣服都足够厚实,让他们撑过这个秋天应该不成问题。 只是秋天一来,冬天还会远吗? 虽然京城的冬天不会像斛律家所在的神仙谷那样下鹅毛大雪,但是也不会像闻人家所在的归云山庄那样温暖如春,想要度过冬天,他们得去集市上囤一些过冬的物资。 再者,芈陆和斛律偃只处于半辟谷的状态,没有完全辟谷,还得准备一些干粮,以防在冬天里忍饥挨饿。 芈陆在心里列出一个清单,正犹豫着是回京城还是去其他小镇添补物资。 就在这时,他隐约听见一些人声。 其中居然夹杂着他的名字! 他脚步倏地一顿,大脑还没作出反应,身体已灵活地闪到了一棵大树后面。 恋耽美 甜腻小米粥,免费阅读(6) 但很快,他又意识到自己的举动有些多余。 他是炼气巅峰,听力自然比以前强,既然只能隐约听见,那么说话之人和他还有一定距离。 芈陆稍作犹豫,随即足尖一点,像小鸟一般轻盈地飞上了树枝。 他抱着斛律偃在树木间飞跃,不多时,藏身在了一棵茂密的树丛间。 他眯眼眺望。 没怎么费功夫,就找到了目标。 是东南方向约莫一里外的一家农舍。 农舍的院门半敞,一个抱着孩子的妇人站在门口,正在看一幅画像。 拿着画像的男子身着绛红衣袍,腰带旁侧坠着一块纯白的玉那是芈家人才有的玉。 那身装扮也是芈家人独有的装扮。 显然,芈家人找来了。 只见妇人对着画像仔细辨认了一会儿,摇了摇头。 前来寻人的两个男子没有放弃,又打向妇人听了几句。 妇人伸手指向芈陆和斛律偃这边,并道:那边还有几家可以看看 虽然听得隐约,但是能连蒙带猜出其中意思。 芈陆怔怔望着两个男子谢过妇人后朝这边走来。 他又听见了自己如雷般的心跳声。 可能是紧张,也可能是激动。 他家里人找来了! 这个想法无不刺激着芈陆的神经。 半个月前不得不迫于现实而打消的逃跑念头再次浮现出来。 这个念头迅速膨胀,眨眼间,撑满他的脑海。 他抱着斛律偃跳下树,脚步飞快地回到了他们呆了半个月的废弃房屋。 他把斛律偃放到那个熟悉的角落,半蹲下身,拼命压下语气里的雀跃,对斛律偃解释道:外头有人来了!你在这里别动,我先出去看看。 人在紧张时会下意识忽略一些事。 芈陆亦是如此。 他开口时完全忘了斛律偃根本听不见声音。 等他说完,才想起这一点。 芈陆懊恼地拍了下脑袋,正纠结着如何跟斛律偃解释。 可下一刻,他便惊讶地看见斛律偃放开了始终攥着他衣服的手。 芈陆张了张嘴,却感觉所有的话都卡在喉咙里。 斛律偃他 他这是能听见声音?? 可斛律偃的耳朵不是献祭出去了吗! 芈陆安静了一会儿,只想到一种可能性 斛律偃的耳朵并未献祭成功? 也就是说。 斛律偃一直以来都能听见他在说什么? 但眼下芈陆没有时间确认这个猜测,他听见两个男子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估计要走过来了。 你就在这里等我,我很快回来。芈陆轻声说。 斛律偃没再给出其他反应,安安静静地靠在墙壁前,两只手放在畸形的腿上。 斛律偃面无表情地睁着空洞的眼眶,像是默认了芈陆的话,又像是在等待芈陆自己抉择不过他没有阻拦芈陆的意思。 芈陆见状,突然有一时的心虚。 只是他的心虚没有持续多久便被压了下去。 他咬牙起身,快步走出这栋破败的房屋。 第008章 选择 芈陆没有直接和两个男子打招呼,而是无声无息地躲到一棵树后,看着两个男子敲响一家农舍的院门。 没过多久,院门被打开。 两个男子继续展开画像打听芈陆的踪迹。 芈陆暗自琢磨起来。 他多次想过,斛律偃对他的控制应该存在距离的限制。 若非如此,拿走斛律偃器官的人没有数十也有好几,为何斛律偃只能操控他? 那么换个角度来看 是不是待他走远,便能摆脱斛律偃的控制? 若真是如此,眼下便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有两个男子的帮助,他成功逃跑的几率将会大幅度增加,只要他能撑过斛律偃的控制范围即可。 等到斛律偃发现端倪时,已经无济于事。 芈陆的心脏越跳越快。 紧张到了极致,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只要把握住了这次机会,便能将错误扭转回来,重新开始。 到时候他再从长计议帮斛律偃找回器官的事。 芈陆的思绪百转千回,他压下澎湃的心潮,悄悄尾随两个男子。 瞧见两个男子头也不偏一下地路过那栋废弃房屋后,他不动声色地拉近了自己和两个男子之间的距离。 再走上一段时间就行了。 走远点。 走出斛律偃对他的控制范围。 都是他之前太想当然了,把一切事情想得那么简单。 只有回到芈家,他才能重新想办法。 他想回家! 他要回家!! 这一刻,芈陆仿佛看见了希望的曙光。 唉,找了这么久还是没找到小少爷,也不知小少爷是生是死 呸呸呸,不会说话就别说话!小少爷吉人自有天相,肯定能渡过此次难关,顺利回到我们身边。 可是男子说到一半,蓦地察觉到什么,扭头看向身后。 另一个男子顿时心生警惕,跟着扭头,却没发现任何异样,他问:怎么了? 我方才好似听着了什么声音。男子挠了挠头,许是我听错了吧。 可能是野猫野狗什么的。 也对。 两个男子一边说着一边走远了。 一棵树后,芈陆脸色灰白,单手扶着树干,眼睁睁看着两个男子的身影逐渐变成两个模糊的点。 他想过追上去,可双腿无比沉重。 他脑海里生出了一个漩涡,卷走了所有思绪。 包括那个逃跑的念头。 他不知自己做的是对是错,但这就是他的选择。 大不了一死了之,进入下一个轮回。 反正,他早就习惯轮回了。 芈陆闭了闭眼,等内心翻腾的潮水逐渐归于平静,才收回手,缓缓站直身体。 他准备回去找斛律偃。 可刚转过身,视线里便意料不及地闯入一个熟悉的人。 那个人站在不远处,落在地上的影子被阳光拉得很长,身后是交错的农田以及杂乱的野草,还有被风一吹便抖落枯叶的树木。 秋风萧瑟,衬托得那个人形单影只。 恍惚间,芈陆好似从那个人身上感觉到了孤寂的气息。 但这感觉一闪即逝。 他再定睛看去,只看见那个人惨白无比的面容,以及近乎冷漠的表情。 芈陆无不震惊。 斛律偃怎么跟来了? 他和斛律偃呆了半个月之久,格外清楚斛律偃的手脚畸形到了哪个地步,若不是斛律偃连路都艰难,他也不会一直抱着斛律偃。 可就是这样的斛律偃,竟然拖着畸形的手脚跟来了! 当芈陆看见斛律偃向他走来时,诧异地以为斛律偃手脚的畸形已经被矫正了。 可刚这么想完,便听得一声闷响斛律偃脚步不稳地摔到了地上。 所以,斛律偃畸形的手脚并未被矫正,只是不想放他离开。 斛律偃不久前的放手也不是相信他的话,而是在试探他 试探他会不会就此放弃。 试探他会不会就此离开。 于是斛律偃跟来了。 哪怕拖着畸形的手脚往前爬,也要爬着来。 思及此,芈陆打了个寒颤。 他浑身发冷,大脑失去了指挥能力,整个人犹如磐石一般站在原地不动,只有冷汗顺着他的脊背涔涔而下。 倘若他方才逃跑了,结局可想而知。 不仅他会丢掉性命,而且两个男子乃至整个芈家都会在第一时间受到牵连。 他险些一步迈到深渊。 他跟随了斛律偃数百年,怎么忘了斛律偃本身是个极度记仇的人? 就在芈陆怔愣时,斛律偃跌跌撞撞地走到了他面前,还没稳住身形,便一把握住了芈陆的手腕。 刹那间,剧痛袭来。 芈陆甚至听见自己手腕发出轻微的咔擦声响。 与此同时,斛律偃身形不稳地跌到他身上。 他低头看去,只见斛律偃扣着他手腕的五指几乎嵌进他的皮肤里。 虽然芈陆已经打定主意不再回芈家,但是想到芈家人还在满京城地找他,他不得不远离京城,朝西北方向走。 西北方向地势怪异,既有崎岖的山脉又有幽深的丛林,人烟荒芜,每个小镇以及村落之间相隔甚远,不容易被寻到踪迹。 而且那边灵力充沛,若不考虑环境因素的话,不失为一个修炼宝地。 芈陆白天背着斛律偃赶路,夜晚带着斛律偃寻找合适的地方休息。 他休息时不忘修炼。 不出两天,他再次冲破炼气巅峰、成功筑基。 吸取之前的教训,这次芈陆谨慎了不少,斛律偃醒着时,他便和斛律偃保持距离,等斛律偃睡着了,他才背着斛律偃继续赶路。 谁知赶路到一半,背上的斛律偃神不知鬼不觉地醒了,跟饿死鬼投胎似的,当场把芈陆吸回炼气期。 芈陆: 啊啊啊! 他的修为!! 芈陆悲痛欲绝,终究忍无可忍,把斛律偃丢到地上。 斛律偃跟破布娃娃似的,被丢到地上,便一动不动地躺着。 芈陆见状气急败坏地骂道:你这个人简直贪得无厌!吸一两次就罢了,哪有接二连三地吸? 斛律偃面无表情,连姿势都没变一下。 你别装傻。芈陆掀开衣摆,愤怒地蹲到斛律偃身旁,我知道你能听见我说话。 斛律偃沉默不语。 芈陆见状,这才意识到斛律偃能听见又如何? 斛律偃的舌已被祭祀,哪怕能听见也无法做出回应。 芈陆深吸口气,迫使自己冷静下来,他换了个说法:我跟你打个商量怎么样? 斛律偃还是沉默不语。 芈陆道:要是你听明白了我的意思,便点个头。 斛律偃继续沉默不语。 芈陆仔细观察半天,也没看出斛律偃有点头的意思,不禁有些疑惑。 难道他以为错了? 其实斛律偃听不见他说话? 可几天前斛律偃的的确确就他说出的话做出过反应。 芈陆想不出答案,斛律偃也不肯配合他,无奈之下,他只好接着道:我可以让你吸我的灵力,但我有个条件,你不能把我好不容易提上去的修为全部吸掉,这不仅是为了我,也是为了你。 斛律偃空洞的眼眶对着正上方的天空,像极了一根木头。 你看我每天都要背你赶路,还要帮你驱赶可能出现的坏人和野兽,倘若我的修为始终原地踏步,你也会被置身于危险当中,不是吗?我们属于利益共同体,你不能光顾自己发展呀! 芈陆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说得头头是道。 但凡斛律偃有衡量利弊的能力,就能听明白他的意思、和他达成共识。 除非斛律偃只把他当成一次性血袋。 可斛律偃好歹是个十四岁的少年,应该懂得可持续性发展的道理。 何况斛律偃从小到大经历了那么多,也不是不谙世事的少年。 芈陆期待地望着斛律偃。 结果斛律偃闭上眼。 芈陆:嗯? 什么意思? 这是要考虑一下还是困了? 芈陆摸不清头脑,忙道:你考虑清楚了吗?要是考虑清楚了,便点个头。 斛律偃没搭理他。 斛律偃?芈陆大着胆子凑到斛律偃耳旁,你到底是听不见还是在装傻? 话音未落,他便瞧见斛律偃的耳朵和寻常人的耳朵有些不一样。 斛律偃的耳朵藏在细密的黑发之下,若隐若现。 之前芈陆的修为停在炼气初期,好不容易筑基,结果被斛律偃一口吸回解放前。 他忙着修炼,无暇顾及其他,此时仔细一看,居然发现斛律偃藏在黑发下的耳朵只有半个。 外面的耳廓几乎没了,只剩下中耳和内耳。 若他没猜错的话,这只耳朵是被献祭出去了。 芈陆顿了下,忽然福至心灵,飞快地起身绕到斛律偃的另一侧。 在斛律偃有所反应之前,他伸手撩起斛律偃耳前的黑发。 一只完完整整的耳朵出现在眼前。 芈陆: 好啊! 这个人果然能听见他说话!之前都在故意装傻! 芈陆气不打一处来,不由得感到憋屈。 他想了想,很快想到这些情绪从何而来。 斛律偃好像不把他当成人,只把他当成一个好用的工具。 人需要交流。 而工具不需要交流。 芈陆心里堵得慌,好似有一团棉花卡在喉咙里,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 纵使太阳就在头顶悬着,他也感觉不到丝毫温暖,反而有一丝凉气从脚底生起。 他脸色灰白,麻木地从地上站起,打算找个地方静静。 可他前脚刚起来,斛律偃后脚也跌跌撞撞地起来了。 随着斛律偃消化灵力速度的加快,他畸形的四肢也在肉眼可见地恢复正常。 虽然眼下并未完全恢复正常,但是走起路来已经不如之前那般困难了。 斛律偃站原地,安静地感受了片刻,随即径直朝着一个方向走去。 芈陆不知斛律偃的意图,只是困惑地望着斛律偃的背影。 斛律偃?芈陆出声喊道,你要去哪里? 斛律偃仿佛没听见他的声音事实上,斛律偃一直如此。 装聋作哑是他这些时日以来最擅长的事。 芈陆下意识地想跟上去。 可刚抬起脚,他便想起什么,短暂的犹豫后,他把脚放了回去。 他没有追随斛律偃的步伐,而是定定站在原地。 然而下一瞬,他胸口处骤然传来一阵刺痛。 芈陆身体抽搐,张着嘴猛吸口气。 操! 痛死了! 芈陆暗骂一声,忍痛追上斛律偃的步伐。 一靠近斛律偃,那阵疼痛顷刻间消失。 好一个来无影去无踪! 芈陆满脸绝望。 他果然不该对斛律偃抱有任何期望! 斛律偃行走的速度很慢,为了加快速度,芈陆还是扛上了背起斛律偃的重任。 他们一边走一边修炼,芈陆吸收天地灵气,斛律偃吸食芈陆的灵力。 许是那次苦口婆心的劝导起了作用,斛律偃当真口下留情,让芈陆慢慢把修为提了上去。 尽管进度缓慢,却好歹维持在了炼气巅峰。 再涨涨跌跌几次,他应该能真正达到筑基期了。 想到这里,芈陆莫名有些激动不容易啊! 虽然这般修炼方法着实山路十八弯了些,但是的确刷新了他的最高修为记录,要知道在前面十次轮回里,他连炼气中期都到不了。 就这样走走停停将近一个月。 终于在立冬这天,他们来到了西北境内的一个小镇上。 由于地势的缘故,西北的小镇和京城那边大不相同。 这里远不如京城那边繁华,虽然规模为镇,但是走进去后会发现这里的环境用村形容更为贴切。 一个月的时间足以让斛律偃畸形的手脚完全恢复,待他恢复,芈陆便不再背他。 斛律偃似乎在寻找什么,脚步匆忙,可当他走进镇里后,却蓦地停住脚步。 走在后面的芈陆跟着停下,等待斛律偃的下一步动作。 结果斛律偃纹丝不动。 芈陆见状,特意走到斛律偃完整的那只耳朵旁,问他:怎么不走了? 斛律偃连头都没有偏一下,只是一瞬不瞬地凝望着镇上路人稀少的街道。 恋耽美 甜腻小米粥,免费阅读(7) 芈陆微微蹙起眉。 他突然怀疑斛律偃的眼睛是不是也能看见,不然为何斛律偃总是摆出凝望的架势? 至少有那么几次,芈陆当真感觉斛律偃能看见什么。 比如此时此刻。 他端详片刻斛律偃的眼睛,又发现自己方才的想法实属荒谬。 斛律偃的眼球已被祭祀,只剩下一对黑洞洞的眼眶。 这如何看见? 根本看不见! 想来是他多虑了。 芈陆见斛律偃始终不作反应,又喊了一声:斛律偃? 斛律偃对他的话充耳不闻,仿佛专心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偏偏斛律偃那张惨白的脸上没有丝毫波动,宛若一潭死水,掀不起涟漪,也看不出他究竟在作何想。 芈陆: 他恨斛律偃是块木头。 既如此,你便跟着我走好了。芈陆自作主张地一把拽起斛律偃的手。 来都来了,正好把过冬的物资备好。 但眼下最要紧的事还是尽快找家客栈落脚。 夕阳即将西下,入夜后,不仅行动不便,而且更加危险。 芈陆带着斛律偃找了两条街,才找到一家客栈。 不久前,芈陆便用乾坤袋里多余的衣服把他和斛律偃的脸包裹起来。 他只露出一双眼睛,而斛律偃连眼睛都没露。 两个人怪异的打扮在走进客栈的瞬间吸引来了不少人的注意力。 感受到周围齐刷刷投来的目光,芈陆当即一愣。 他不动声色地环视了一圈客栈内的环境。 想不到外头如此冷清,里头却如此热闹。 只见客栈里三三两两地坐着人,看上去不像是镇上的人,更像是同他们一样来镇上落脚的外地人。 小二肩上挂着帕子,笑容谄媚地迎了上来:两位客官,可有何吩咐?是住店还是用膳? 芈陆言简意赅:我要两间房。 好嘞!小二躬身弯腰,朝楼梯口坐了个请的手势,两位客官这边走。 芈陆点了点头,带着斛律偃跟在小二身后。 他们一走,那些停留在他们身上的目光也接二连三地收回。 除了坐在大厅角落一张桌前的两个人。 那两个人身形枯瘦,垂落的长发勉强遮住似乎只有一层皮的脸,高高的颧骨让他们的长相显得十分怪异。 他们面前摆放了几碟小菜和一壶酒,右手拿筷,左手搭在桌沿边上,指尖若有似无地碰着放在桌上的长鞭和帷帽。 直到芈陆和斛律偃的身影消失在楼梯转角,他们才缓慢地挪开目光,可浑浊的眼里溢满了惊讶和狂喜。 半晌,其中一人轻声开口:是他吧? 另一人回答:绝对是他! 就算那个人化成灰,他们也能认出来那个人便是他们正在找的人。 这叫什么?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不过是有事在这个鸟不拉屎的鬼地方耽搁了半天,居然让他们给撞上了! 连老天爷也在帮助他们! 五毒,你去把这件喜事告诉师兄。最先开口那人又道,堂主两个时辰前才动身前往神仙谷,待堂主落地,我们再为堂主献上这个惊喜。 名为五毒的男子应了声好,转而说道:若堂主晚两个时辰动身,便能亲自抓住他了。 那样一来,意义可就不同了。那人瞥了眼楼上,幽深的目光宛若淬着毒,正是要我们把他送到堂主面前,才能让堂主对我们刮目相看,日后好委以重任,你可想过这点? 五毒恍然,深表赞同:七杀,还是你聪明。 七杀道:事不宜迟,今晚便动手。 对了。五毒话锋一转,他身旁怎么会跟了一个炼气巅峰的修者? 或许当初他并非凭一己之力逃出寒土深渊,而是有人相助。七杀眯起眼,随即嘴角勾起轻蔑的弧度,不过区区炼气巅峰,除掉他不跟踩死一只蚂蚁那样简单? 停顿了下,七杀狠道,别留活口,直接杀掉。 好。 芈陆带着斛律偃在房里休息了一会儿,顺便让小二送了膳食上来。 是简单的清粥小菜。 斛律偃站在窗前,窗户大敞,外头火红的霞光染透了半边天空。 金黄的光线正在一丝丝地收拢到地平线下,余光落在斛律偃脸上,居然把斛律偃惨白的皮肤映得有了一丝血色。 斛律偃应该能感受到光线在脸上游走的温度,可他的表情仍旧没有丝毫变化 不。 细看之下,还是能看出变化。 若说之前斛律偃的面容时常被冰霜笼罩,那么此时,冰霜融化,汇聚成一片厚重的黑云。 黑云层层叠叠,几乎覆盖了斛律偃的整张脸。 压抑、阴郁、暴戾等情绪被掩藏在黑云下面,随着时间的流逝,如高塔一般积累而上。 透过黑云,芈陆似乎看见了暗潮涌动。 但眨下眼,又只能看见斛律偃没有表情的脸,仿佛方才所见只是他的幻觉。 斛律偃不知何时转过头来,面朝芈陆。 有那么一瞬间,芈陆感觉斛律偃像是一只蜷缩起来的穿山甲,坚硬的外壳阻挡了他的靠近。 而外壳里面不是柔软的内里,而是比墨还要浓稠的黑。 里面全是黑。 不知怎的,芈陆突然前面十次轮回里,斛律偃说过了十次的话。 斛律偃说他也想做个好人,可他从小的经历便是一双双无情的手,将他从好人的路上越推越远。 做好人好难、好累、好委屈。 不如做个坏人吧。 只要他不高兴,其他人都别想高兴。 所以,十四岁以前的斛律偃究竟经历了什么? 芈陆收敛了思绪,询问斛律偃:饿了吗?先吃点东西,等会儿我们去外头的街道上看看。 斛律偃沉默片刻,扭头面向窗外。 芈陆自讨没趣,摸了摸鼻子,讪讪坐回桌前。 吃完饭,芈陆便拉着斛律偃出门了。 他向小二询问了一番一些店铺的位置,在小二的指引下,他很快找到一家裁缝店。 这家裁缝店的规模较大,前面卖布匹,后面才是裁缝做工的地方。 老板娘正在为两个女子介绍布匹,瞧见芈陆和斛律偃的身影后,便让两个女子自行看看,她热情地走向芈陆和斛律偃。 两位公子想买些什么? 芈陆问:你们这儿有成衣吗? 有呀。老板娘说罢,转身往右边带路,她走了两步,又回头道,两位公子谁买? 我们都买。 这边请。 芈陆拉着斛律偃跟上去。 这时,芈陆听见了不远处两个女子的低声细语。 斛律家少爷的生辰要下个月去了,我们还能在这边逗留一些时日,好不容易出来走走,可不得多瞧瞧吗? 但也不能太迟了,那么多人都去,我们最后几个才到的话也太丢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 推一下基友的连载文,更新稳定,已肥可宰~ 《灵异爽文中的工具人觉醒了》by兔月关 白湛做了个梦,才知道自己原来活在一本书里。可惜他并不是主角,而是一个工具人。 书里,他原本是富豪家的儿子,结果出生就因为一句算命之言,被自己迷信的亲生父母狠心调换了,好好的富贵少爷命变成了穷人家的苦孩子。 等到长大被找回去,面对的却也不是亲情,而是别有用心。 父亲:裕卿是我们精心培养的继承人,绝对不能动摇裕卿的地位,所以我们只能委屈你了。 母亲:你虽然什么都不会,但爸妈不会嫌弃你,裕卿已经替你撑起家里的公司,你可以直接享受富贵日子。所以,你就顺便给裕卿输点血救一下他的命吧,做人要懂得感恩你知道不? 梦里,未来他会被嫌弃得要死。 后来还因为嫉妒怨恨,跑去搞封.建.迷.信,想害死主角假少爷。 结果最后,愚蠢把自己作死了不说,还给假少爷送了一个千年厉鬼的酷霸老攻,成就了人家美满的人鬼姻缘! 醒过来之后。 白湛: 什么奇葩豪门,他活得潇洒自在,还拥有真心疼爱自己的养父母,不香吗? 于是。 被梦里场景雷坏了的白湛,决定坚决不回什么豪门做工具人,一群脑子有病的奇葩全部滚滚滚。 结果刚做完决定,他就被一个系统砸中。 叮,欢迎你绑定灵异系统。从现在开始,本系统将带领你进行完成系统任务,帮助你赚取信仰值,完成你改变命运的愿望首先,请宿主前往444号乱葬岗进行伴侣申请,选个老攻。 白湛:乱葬岗选老攻这有点上头! 第009章 抓着 那两个女子的修为应该在炼气巅峰之下,她们的说话声十分清晰地传入了芈陆的耳朵里。 当芈陆听见斛律家少爷几个字时,愣了一瞬,下意识回头看向身后的斛律偃。 他发现斛律偃也微微偏过脑袋,朝着两个女子所在的方向,不知是不是听到了什么。 下一刻,斛律偃忽然反手握住芈陆的手腕。 斛律偃的力道极大,仿佛要将芈陆的手腕捏碎一般。 芈陆霎时白了脸,试图挣扎,谁知斛律偃的五指越收越紧,甚至整个人都贴了上来。 这时,那两个女子和走在前面的老板娘都注意到了他们的动静,纷纷扭头看过来。 芈陆还想挣扎,但又不想过多引起那两个女子和老板娘的注意,只得咬着牙,硬生生地忍住了手腕上的阵痛。 他很快尝到了口腔里蔓延开来的一股血腥味。 老板娘怪异的目光从斛律偃包裹严实的脸上扫过,最后落到芈陆只遮了半张的脸上。 虽然芈陆只露出一双眼睛,但老板娘还是敏感地察觉到了什么,她关切地问:这位小公子可是有哪里不舒服? 我无妨。芈陆轻轻摇头,客气地开口,还要劳烦老板娘继续带路。 老板娘见状,不好多问,便收回了目光。 待他们走远后,还在挑选布匹的两个女子才慢腾腾地对望一眼。 有些话不用明说,便彼此心知肚明。 这外面的人真是一个比一个奇怪,性子奇怪也就罢了,连衣着打扮都那么奇怪。 尤其是后头那个连眼睛都捂得严严实实的人,也不知那个人是如何看路的,难道就长得那么见不得人? 两个女子很快将这个小插曲抛之脑后。 她们一边挑选布匹一边接着方才的话题说下去。 话说回来,斛律家那个少爷的生辰一过,也是时候说亲了吧?他和慧慧从小相识,青梅竹马,一起长大,早该定下来了。 是啊,也亏得慧慧能等,这一等便是十来年,换我可等不了。 那不一定哦,斛律家那个少爷可是人中龙凤,才貌双绝不说,还是斛律家唯一的继承人,更是整个修真界里难得一见的火灵根,未满十四便要突破筑基中期,若是这样的对象,你等还是不等? 嗯女子故作犹豫,随即果断点头,当然要等呀,我傻吗?这么好的少年郎拱手让给他人? 哈哈哈哈哈哈我就知道你在口是心非! 哼!你敢说你不是? 两个女子哄笑起来。 打闹到一半,她们倏地想起什么。 对了,慧慧还在客栈里吧?我们要不也替她挑一段? 她方才不舒服,我便让她歇着了,我们直接替她挑一段吧。 唉,慧慧的身体越来越不好了,希望这次去斛律家能寻到合适的解决法子吧。 另一边,芈陆听得皱起眉头。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他们口中的慧慧应该就是在修真界排名前十却从来只收女弟子的云烟教教主的独女倪文慧。 倪文慧这个人于他而言不陌生。 尽管倪文慧在这本无cp升级流的书里也是一个配角,可她的戏份多到说是女主也不为过,书外还有一堆斛律偃和倪文慧的cp粉每天哭着喊着求作者展开描述斛律偃和倪文慧的感情线。 不过现在还是剧情初期,斛律偃和倪文慧连面都没有见着,倪文慧也是斛律偃那个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弟弟斛律兰的心上人。 并且再过不久,倪文慧便要和斛律兰订下亲事。 至于斛律偃和倪文慧的苗头,都是在倪文慧和斛律兰订下亲事之后发展起来的了。 可芈陆分明记得倪文慧要等到很久以后才出场,至少他死亡后被束缚在斛律偃周围的前两年里,斛律偃还不认识倪文慧这个人。 为何现在出场得这么早? 还是说斛律偃和倪文慧早就见过面,只是双方对彼此没有印象罢了? 芈陆拼命回想书里的内容,然而他仍旧什么都想不起来。 他只记得有这么一本书,只记得书里的大概剧情以及书外的读者反应,而其他内容,在他脑海里宛若一片模糊的水蒸气。 芈陆暗叹口气,刚回过神,便对上一颗被他的旧衣服包裹严实的脑袋。 那颗脑袋近在咫尺,几乎贴上来。 芈陆吓了一跳,条件反射性地想往后退,却被那颗脑袋的主人拽得更紧。 与此同时,老板娘半是撒娇半是抱怨的声音耳旁响起:哎呀小公子,你怎么又走神了?刚才喊了你好几遍都没反应。 芈陆这才注意到老板娘手里拿着的两件成衣。 他顿时面露尴尬之色,想伸手摸一摸那两件成衣,却发现斛律偃不知何时握住了他的两只手,还握得很紧,大有一直握下去的架势。 芈陆: 僵持片刻,芈陆低声开口:你先放开我的手。 斛律偃不为所动。 芈陆咬牙切齿地挤出三个字:斛、律、偃。 斛律偃依然一动不动,仿佛在隔着衣服静静地注视着芈陆。 又过了一会儿,芈陆选择投降,妥协地转头对老板娘说:劳烦老板娘先把这两件包起来,我还想看看其他款式。 老板娘开店十几二十年,见过形形色色的人,怎么可能看不出芈陆和斛律偃之间的别扭?但这到底不关她的事,她多看了斛律偃一眼后,表情复杂地转身去包衣服了。 芈陆也看向斛律偃。 只见斛律偃又变成了一根木头。 衣服裹住了斛律偃的脸,让芈陆看不见斛律偃的表情当然,即便斛律偃露脸,估计也是面色冷漠、没有表情。 芈陆真的猜不透斛律偃在想什么。 明明进店前还挺正常。 难道因为他多看了那两个女子几眼就生气了? 芈陆摸不清头脑,他唯一庆幸的是斛律偃终于没再使那么大的力气,不然他怕是坚持不到回客栈的那一刻就要和斛律偃拼命了。 他深吸口气。 心道 再忍忍,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 指不定何时他就为自己忍出一条出路了呢! 芈陆实在被斛律偃缠得紧,便懒得精挑细选,他让老板娘随便拿来一堆适合他们的衣服帮忙装进乾坤袋里。 结完账,他和斛律偃匆匆离开了裁缝店。 谁知刚走出去,斛律偃立即恢复如常,不仅松开了他的双手,还安安静静地跟着他往前走。 恋耽美 甜腻小米粥,免费阅读(8) 芈陆: 罢了,他已经不想去琢磨斛律偃那飘忽不定的情绪了。 买完剩下的物资,外头的天色也彻底暗下来。 芈陆带着斛律偃回到客栈。 过了饭点,客栈一楼早已不见其他人的身影,只有两个小二还在忙碌。 其中一个小二把芈陆和斛律偃领上二楼,等他们回到各自的房间后,便安排人手为他们准备洗浴用的木桶和热水。 本来芈陆还有些担心斛律偃能否习惯独自住房,后来见斛律偃没什么反应,他也没有多想。 两个多月来风餐露宿的生活让芈陆洗完澡后刚沾上柔软的床就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虽然芈陆睡得很沉,但是他睡得并不踏实,还在断断续续地做着噩梦。 他梦见自己回到了灵魂状态,眼睁睁看着斛律偃挨个拿回自己的器官,然后变得越来越疯,杀人的手段也越来越残忍。 斛律偃喜欢鲜血流了满地的场景,浓郁的血腥味刺激着他的神经,但他不喜欢一下子把人杀掉,而是用长鞭在那个人身上抽出一道又一道裂口。 像是猫捉老鼠似的,慢慢地把那个人在极度的恐惧中折磨致死。 芈陆尽量站在离斛律偃最远的位置上,可还是被浓郁到几乎化为实质的血腥味包裹,他胃里翻腾,几次想要作呕。 事实上,他早已弓着腰干呕起来。 等他呕完,抬头冷不丁对上一双血红的眼睛斛律偃竟然能看见他了! 芈陆心里大惊,转身要逃,却蓦地撞上一股无形的力量,犹如一堵横在面前的透明墙壁。 正是这股力量把他束缚在斛律偃周围。 很快,他的手腕被斛律偃握住,斛律偃一把将他扯过去。 斛律偃嘴角牵起讥讽的弧度,俊美的五官配上惨白的脸色,叫人心生骇意,他另一只手捏住芈陆的下巴,狰狞道:想逃?做梦! 芈陆写满惊惧的脸上有冷汗涔涔而下,他的双脚止不住地发颤,整个人陷入一片巨大的恐慌中。 他的下巴开始生疼,可斛律偃的力道还在不断加大。 拿了我的心脏,你还能往哪儿逃?斛律偃眼底的红逐渐加深,漆黑的瞳孔里染上浓重的癫狂之色,他直接捏碎了芈陆的下巴,你也给我死! 芈陆猛地睁开眼。 他心脏跳得厉害,每一下都发出怦怦的声响,伴随着剧烈的喘气声。 眼前是并不纯粹的黑暗,隐约可见房间里简洁的布置。 他的胸口上下起伏,缓了良久,才意识到自己睡在客房的床上,刚刚只是他的一场梦。 脑海里紧绷的弦慢慢放松下来 可放松到一半,他突然嗅到了一股血腥味,刚刚他不曾注意,这会儿才发现整个客房都充斥着一股血腥味。 作者有话要说: 第010章 被袭 浓郁的血腥味争先恐后地钻进芈陆的鼻子里,芈陆胃里翻腾,当即干呕了一声。 他翻身下床,拿起搭在床尾的外衣便飞快地窜出客房。 打开房门,迎面扑来一股更为浓郁的血腥味,好似整个客栈都在血水里浸泡过一番。 然而整个客栈都静悄悄的,别说其他房客,连值夜小二的身影都没瞧见,也不知那些人是睡得太沉还是早被血腥味吓跑了。 无论如何,反正此地不宜久留。 芈陆准备去找斛律偃,却发现斛律偃那边的房门大敞,里面的桌椅和柜子东倒西歪,床上也是空无一人。 斛律偃呢? 人怎么不见了! 芈陆心里一紧,急忙伸手去摸床铺。 可惜凌乱的床铺摸上去冰冰凉凉,上面根本没有斛律偃睡过的温度。 芈陆只好站直身体,环视了一圈整间客房。 即使客房里没有照明的器具,以他炼气巅峰的修为,也能较为清楚地看见整间客房的环境。 于是下一刻,他看见门后悄无声息地立着一道黑影。 那道黑影快要和身后的墙壁融为一体,若不是那个人毫不遮掩自己的面容,芈陆险些以为那个人只是一样摆设。 四目相对的瞬间,那个人便有了动作。 几乎只是眨眼的功夫,那个人便如一阵无声的风一般吹到了芈陆眼前。 好快! 这是芈陆的第一反应。 他从小到大甚少与人交手,拜入师门后的切磋对象都是同为炼气初期的师弟师妹,第一次直面一个他压根感受不到修为的人,才真正意识到炼气期和炼气期以上的差距。 甚至他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只觉得胸口传来一阵剧痛 那个人的手竟然硬生生地剖进他的胸口,并准确地拿捏住了他的心脏。 只要那个人的力道再重上一分,他的心脏就会毫无疑问地被当场捏碎。 芈陆咬牙从乾坤袋里召唤出碧幽剑,手指掐诀,嘴里默念咒语。 悬在半空中的碧幽剑通体泛起一层浅淡的绿光,剑头直指那个人,以极快的速度带着肃杀的剑气刺向那个人的背后。 那个人身形一闪、轻松避开。 芈陆捂住被剖出一个血洞的胸口,脚步踉跄地退到床前,一屁股坐到床上,随即哇地一声呕出一口血来。 痛! 真的好痛! 被剖开胸膛的痛远远大于被斛律偃吸食灵力时的痛,和此时比起来,他之前经历的事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原来斛律偃被拿走器官时这么的痛。 不 斛律偃更痛。 因为斛律偃被拿走了不止一样器官。 而其中一样器官的一半被他吃进了肚子里。 芈陆痛到身体抽搐,几近昏厥,可他嗅着空气中的血腥味,感受着血液流过指缝的黏稠。 他又想作呕。 但他不敢掉以轻心,伸手握住停在半空中的碧幽剑,目光紧紧盯着和他保持了一定距离的那个人。 那个人是谁? 他印象中从来没有见过那个人。 难道是冲着斛律偃来的? 那这漫天的血腥味 是斛律偃出事了? 那个人没再进行下一步动作,而是惊讶地看着芈陆手里的碧幽剑,仿佛在确认什么。 半晌,那个人开口道:碧幽剑? 说罢,他眯起眼将芈陆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番。 血液的过度流失让芈陆脸色惨白,他赶紧吃了两颗止血的丹药。 而后还嫌不够,不停往嘴里塞丹药。 与此同时,那个人枯瘦的脸上荡漾出意味不明的笑容:我还当谁敢偷拿传说中芈家的碧幽剑,敢情是芈家那个跟女人一样弱不禁风的小少爷。 芈陆勉强咽下口中的腥甜,咬牙道:你是谁? 我?我只是一介无名之辈罢了,小少爷怎会认识我?那个人的笑容越发猖狂起来,细长的眼里闪烁着癫狂的色彩,犹如发现宝藏一般,怪我有眼不识泰山,连长得比娇花还美的小少爷都没认出。 那个人的眼神宛若黏腻的爬蛇,从脚踝往上地缠住芈陆,恶心得芈陆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斛律偃呢?芈陆问,他是不是被你杀了? 不,我们怎么舍得杀他?那个人慢慢逼近芈陆,他似乎颇为忌惮芈陆手里的碧幽剑,有意无意地转移着芈陆的注意力,那么好的药材,我们宝贝还来得及,只有斛律家那些人愚蠢又自大,舍得把宝贝扔到寒土深渊 芈陆打断道:他人呢? 那个人步子一顿,阴恻恻地笑道:自然是去了该去的地方,若非你醒得早,被我认出了身份,这会儿你已是隔壁的死尸一具了。 芈陆攥紧碧幽剑,身体紧绷,不动声色地往后靠。 而那个人无知无觉,继续逼近芈陆:小少爷,碰到我算你走运,比起成为一具死尸,还是成为我的傀儡才能让你的美貌保持下去,不是吗?我向你保证,你将会是我最满意的一个作品。 干尸傀儡?原来是药宗堂的人。芈陆冷笑,可惜你太轻敌了。 话音刚落,几根尖细的银针猛地从乾坤袋里破空而出。 那个人猝不及防,被银针没入胸膛,当即闷哼一声,嘴角溢出鲜血。 那几根银针都是从芈家带出来的法器,上面附了灵力,虽不能直接要了那个人的命,但也能拖上一阵。 芈陆不敢耽搁,拿起碧幽剑便从窗户跳下去。 他受了伤,胸口上还没完全止住,平时于他而言没有任何难度的高度让他结结实实地摔了一跟头。 好在那个人并未追上来。 芈陆用剑尖撑地,吃力地站起来,一脚深一脚浅地朝着客栈后面树林的方向跑去。 然而没跑几步,他的心脏再次传来剧痛。 这次是被斛律偃操控的痛。 斛律偃还在附近! 可斛律偃的处境估计不比他刚刚好多少,以他现在这副模样,如何去救斛律偃?去送人头还差不多! 芈陆咬牙接着往前跑。 每跑一步,他的心脏便会痛上一分,又跑了几步,他痛得仰面栽到地上。 芈陆额头上溢出一层细密的汗水,整张脸被月光照得毫无血色,他拧着眉,痛苦地蜷缩成一团。 片刻,他从地上爬起来,颤颤巍巍地感受了一番后,便朝着正南方走去那是与树林相反的方向,也是镇中心的方向。 每走上一段路,他心脏上的痛便会减少一分。 当他来到一条幽深的巷子外时,被斛律偃操控的痛终于消散。 芈陆深吸口气,提着碧幽剑大步朝里走去。 谁知刚走进巷子,他后颈处突然传来一阵剧痛。 紧接着,他眼前一黑,意识全无。 芈陆是在一阵异样的触感中醒来的,睁开眼就看见一双瘦得只剩下皮包骨的手,正在扒他身上的衣服。 操! 芈陆吓了一跳,下意识挣扎,却发现他的手和脚都被绳子绑得结结实实,他手里的碧幽剑早已不知所踪。 连乾坤袋也不见了! 醒了?那只枯瘦的手抚摸上他的脸,粗粝的指腹在他脸上游走。 芈陆恶心得打了个寒颤,抬眸定睛一看。 老面孔了。 眼前的人正是在客栈剖开他胸膛的那个人。 充足的光线下,那个人的五官完完整整地映入芈陆的视线中,包括那个人眼里越积越多的欣喜。 芈陆偏头避开那个人的手,开口便问:我这是在哪儿?斛律偃呢? 那个人收回手,冷笑一声:你的问题也太多了。 说罢,那个人继续扒芈陆身上的衣服。 但芈陆的衣服早已被血液染透,凝固的血液让那个人扒起来异常艰难。 那个人扒得不耐,狠狠瞪了眼芈陆,翻起了旧账:区区几根银针,你以为困得住我?那几根银针在别人手里是夺人性命的凶器,可在你这个只有脸蛋的废物手里,连我一根汗毛都伤不到。 说着,那个人又笑起来,不过也算意外之喜了,等你死了,你的银针、你的碧幽剑以及你的乾坤袋都是我的囊中之物。 芈陆冷冷看着他:若我死在你手里,整个芈家都不会放过你。 可惜谁能知道你死在我手里了?那个人脸上堆满褶子,几乎能夹死苍蝇,他咧嘴笑道,如今芈家还在掘地三尺地找他们家的小少爷,据我所知,芈家的仇敌可不算少,他们又怎会平白无故地怀疑到我身上来? 随着话音的落下,芈陆的外衣被刺啦一声撕开。 就在那个人要进行下一步动作时,芈陆身后响起一阵敲门声,以及另一个人的说话声。 七杀,师兄来了! 那个人也就是七杀顿了下,表情中浮现出些许扫兴,但他很快整理好情绪,把撕下来的衣服往旁一扔,起身快步离开了。 待开门声和关门声先后响起,确定七杀已经离开后,芈陆才开始打量周遭的环境。 这里应该是一间小屋,没有窗户,只有身后的一扇门。 并且小屋里除了他坐在身下的椅子外,再没有其他东西还除了血淋淋躺在地上的一个人。 是斛律偃。 斛律偃身上穿着芈陆新买给他的衣服,本是灰白交错,却被染成大片的暗红,在法器的照明下,红到发黑。 散落的乌黑发丝遮挡了斛律偃的脸,只能看见削尖的下巴和沾着血块的脖颈。 斛律偃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仿佛没了声息,伸出来的手却是朝着芈陆的方向。 第011章 被囚 斛律偃?芈陆颤声喊道,你怎么样了? 可惜斛律偃没有丝毫反应,连手指头都没动一下。 芈陆试图往斛律偃那边挪去,无奈他的手和脚都被捆得结结实实,费了半天力气也只是砰的一声从椅子上摔到地上。 正好撞到伤口。 猛然传来的剧烈疼痛让他倒吸一口凉气,险些当场昏过去。 七杀只想把他做成傀儡,自然不会大费周章地帮他治疗胸口上受的伤,虽然那些伤不至于要了他的性命,但是足以害他元气大伤。 他痛得呼吸都在颤,眼前一阵阵地发黑。 方才发出的动静吸引了外面那些人的注意。 很快,门被推开。 几个人鱼贯而入,为首之人正是那个要把他做成傀儡的七杀。 七杀瞥了眼痛苦地蜷缩成一团的芈陆,又瞥了眼角落里几乎没了声息的斛律偃,瞬间明白方才这里是怎么回事。 七杀冷笑一声,一把拎起芈陆放回椅子上,随即侧身,恭恭敬敬地为后面的人让出空间。 师兄,那小子在这里。 被七杀喊做师兄的是个身形干瘦矮小的男人,约莫二十岁出头的年纪,但从他的气势和神态可以看出来,他绝对不止二十岁出头。 芈陆强忍着身体上的疼痛,感受了一下那个人的修为。 什么都感受不到。 看来又是一个修为远高于他的人。 师兄走进来,先是看了眼奄奄一息靠在椅子上的芈陆。 本来只是随意一看,结果目光就那么硬生生地定住了。 师兄眼里浮现出惊艳之色,紧接着,他居然脚步一拐,径直朝着芈陆走去了。 七杀见状,连忙开口:师兄,他不是斛律偃 话音未落,师兄扭头狠狠瞪向他:你以为我糊涂到连斛律偃那小子都认不出来了吗? 七杀哑然,眼睁睁看着师兄走到芈陆跟前,并弯下腰来打量芈陆的长相,他还想说些什么,却被五毒扯了下衣角。 五毒对七杀摇了摇头。 七杀安静了下,还是把那些话咽了回去。 虽然他很想独占那个小少爷,但是他更加忌惮这个师兄。 他们这个师兄名为嵬生,在修真界内小有名气。 嵬生的修为在药宗堂内排名中上,如今已是筑基巅峰,想必过不了多久便能结丹。 然而他的厉害之处并非于此,而是在于他对傀儡的操控,整个药宗堂上下,除了他们堂主外,也就只有嵬生能够同时操控十个以上的傀儡了。 正因如此,嵬生在很多地方几乎是横着走。 而且嵬生这人贪财好色、男女不忌,被他看上的人向来没有好下场,眼下他又看上了那个小少爷,估计小少爷的下场会比做成傀儡更惨。 嵬生也算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却是头一次看见这般好看的脸。 少年的皮肤嫩得跟刚剥了壳的鸡蛋似的,越发衬得发乌唇红,那眼睫极密,掩着下面漆黑的眸子。 他眼尾弧度微微下拉,使他整个人看上去温良无害,像极了路边的小白花,却远比小白花更夺人眼球。 恋耽美 甜腻小米粥,免费阅读(9) 好,真是抓得好!嵬生好不容易收回思绪,喜道,七杀,五毒,你们真是令我刮目相看! 七杀犹豫着开口:师兄,那斛律偃 嵬生摆了摆手,直接打断他:这人是你们从何处抓来的? 七杀知道嵬生指的是芈陆,只好回答:他同斛律偃是一路的,便被我顺手抓来了,也许上次就是他从寒土深渊里救走了斛律偃。 五毒补充道:他正是芈家近日来日寻夜寻的那个小少爷。 居然是他?嵬生惊讶完,黏腻的目光又在芈陆脸上扫了一遍,最后勾着嘴角笑起来,这相貌果然名不虚传,今晚把他送我房里来吧。 七杀张了张嘴,表现复杂地说了声是。 嵬生注意到芈陆胸口的伤,又皱起眉头:怎么下这么重的手?先帮他把伤治好,再洗一洗,换身新衣服。 七杀道是。 嵬生叮嘱完,这才想起已经被他冷落很久的斛律偃,再看向角落里的斛律偃,顿时眼神嫌恶得仿佛在看一只老鼠臭虫。 堂主去神仙谷了,估计没个十天半个月回不来,我们带着他回去难免引人注意,最近盯着我们药宗堂的豺狼虎豹可不少。嵬生思量片刻,很快作出决定,我们先在这里呆上一阵,看堂主怎么说,若是堂主要我们把他带回去,我们再行动也不迟。 七杀五毒点了点头。 他们师兄说得不无道理。 斛律家举办的生辰宴在即,不少人还在赶往神仙谷的路上,他们这一趟回去极有可能遇到一些意想不到的人。 若是被那些人盯上了,那么他们也有可能失去独享斛律偃的机会。 想来想去,还是在斛律家的生辰宴结束之前静观其变为好。 嵬生吩咐七杀五毒:我来告知堂主,你们只管看着那小子,别再让他找到逃跑的机会。 七杀五毒齐声道是。 嵬生走到斛律偃跟前,想起之前的事,他怒气冲冲地一脚踹到斛律偃身上:跑啊,你不是很会跑吗? 斛律偃浑身是伤,身下淌出大片鲜血,他被嵬生踹得重重撞到墙壁上,喉咙里挤出一些嘶哑难听的闷声。 当初因为你的逃跑,我被处死了二十个手下,还被堂主下令在地牢里关了十多日。嵬生脸上挂着残酷的笑意,一字一顿道,当初你让我受的苦,如今我会挨着从你身上讨回来。 嵬生往地上唾了一口,转身便走。 离开前,他又在余光中瞥见芈陆的脸,心下一动,走过去抚摸上芈陆的脸颊。 芈陆还没来得及作出反应,就感觉到一只手用力捏住了他的下巴,随即迫使他抬起头来。 他冷不丁对上嵬生近在咫尺的面孔。 嵬生毫不掩饰自己内心的欲望,黏腻得几乎凝为实质的目光在芈陆脸上游走,恶心得芈陆头皮发麻,浑身的血管都要炸开。 芈陆下意识把头后仰。 嵬生察觉到他的意图后,猛地加重捏着他下巴的力道。 芈陆嘶地一声,疼得眼眶发红,泪水在眼尾打转。 芈家的小少爷,不知尝起来滋味如何。嵬生慢慢将脸贴近,笑容要多猥琐有多猥琐,想哭就哭,别忍着,或许等会儿你连哭都哭不出来了。 芈陆第一次从一个男人嘴里听到如此露骨的话,想到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事,他一阵头晕目眩。 太恶心了。 他身为男人,有朝一日居然可能被另一个男人 光是想想都要恶心得吐出来了。 他该怎么办? 打也打不过,逃又逃不了,连碧幽剑和乾坤袋都被拿走了。 即便碧幽剑和乾坤袋还在,他也没有胜算因为他根本不会使用那些高阶法器。 各种念头在芈陆脑海里疯狂乱窜,又迅速归为沉寂。 他没有任何办法。 此时此刻的他就是一条被按在案板上的鱼,只有任人宰割的份。 芈陆绝望了。 就在这时,嵬生神情骤变,忽然放开了他的下巴。 该死!嵬生咒骂一声,低头看去,才发现原本躺在角落的斛律偃不知何时爬到他脚下,一只手紧紧握住了他的脚踝。 也不知斛律偃哪儿来那么大的力道,仿佛要活生生地将嵬生的脚踝捏碎。 嵬生五指凭空一抓,掌心运出一股灵力,毫不留情地拍到斛律偃背上。 斛律偃承受不住,呕出一口鲜血,身体止不住地痉挛。 嵬生一脚把斛律偃踹远,再看自己被斛律偃抓过的脚踝,眼神阴沉得吓人。 须臾,嵬生似乎想到什么,阴侧侧地笑了起来,看向斛律偃的目光也多了几分不明的色彩。 不用把那个小少爷送去我房里了,就在这里,我要让那小子亲眼看着我怎么上他在乎的人。嵬生对七杀说,等会儿你们把他洗一洗,再在这里备张床。 七杀只能道是。 嵬生看出了七杀的想法,安慰地拍了拍七杀的肩膀:别想太多,我今晚就让人死在床上,正好给你做傀儡。 嵬生走后,七杀五毒赶紧打来一桶热水,还准备了一套新衣服。 但那套新衣服简直不能称之为衣服,半透明不说,还缺斤少两。 芈陆不敢想象那套新衣服穿在他身上会是什么画面。 他身上还有伤,不能直接下水。 于是七杀五毒备了一些上等的丹药和膏药,把丹药一股脑地塞进他嘴里后,便开始扒他剩下的衣服。 要脱光后才能上药。 无奈芈陆一直挣扎,身上的衣服也不好脱。 七杀五毒不想浪费时间,索性先去调配膏药。 整个过程中,七杀五毒都没有在意过角落里的斛律偃。 而斛律偃也跟破布似的瘫在角落,被血液凝固的黑发遮挡了他那张惨白的脸。 不知他是死是活。 但七杀五毒都没有注意到,斛律偃极为艰难而缓慢地爬到了芈陆脚下,颤颤巍巍的手再次握住了芈陆的脚踝。 此时已经入夜,不算宽敞的屋子被照明法器的白光填满。 一道身影悄无声息地站起来,在墙壁上投下倾斜的黑影。 正在和五毒一起调配膏药的七杀倏地察觉到什么,转头朝芈陆所在的方向看去。 可他还没看清芈陆的身影,便被一张惨白的脸挡住了视线。 下一瞬,胸口传来剧痛。 那个人的手竟然硬生生地剖开他的胸膛、抓住他的心脏,正如他前晚对待芈陆那般。 不一样的是,那个人没有丝毫犹豫,一把将他的心脏从胸腔里扯了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斛律偃:猎杀时刻! 第012章 崛起 滴答。 滴答。 水落在地上,又迅速化为一团冰雾,慢腾腾地往上飘去。 这里是一个位于洞穴深处的寒潭,常年有冰雾缭绕,气温极低,却也是药宗堂弟子修炼的好地方。 寒潭中泡着一个人。 那个人身着一层薄薄的里衣,但里衣都被冰水浸透,紧紧地贴在惨白的皮肤上,唯有垂落下来的乌发带着色彩。 婴儿手腕般粗的铁链缠住了那个人的四肢,并向四方漆黑的墙壁延展而去,那个人垂着脑袋,一动不动,不知是死了还是活着。 但凑近看,便能发现那个人的身体在轻微颤抖。 注意点,别让他死了。有人说道,声音在洞穴里回荡。 嗐,瞧你说的,哪儿有这么容易死?另一个人不以为然地开口,他走到寒潭边上,手中长鞭一挥,鞭子咻的一下缠住了那个人的脖子。 只见那个人的身体猛地抽搐了一下,被迫往前倾去。 然而骤然绷紧的铁链拽住了他,与缠在他脖子上的长鞭形成抗衡的力量。 唔那个人齿间溢出痛苦的闷哼,仿佛终于活过来一般,缓缓抬起头,露出一张惨白却稚嫩的脸。 是斛律偃。 两年前的、年仅十二岁的斛律偃。 看吧?还活着。持鞭的嵬生呲牙咧嘴,对同行之人露出得意洋洋的表情,我们药宗堂要用的人,怎么可能让他轻易死去?那样一来岂不是太便宜他了? 同行之人沉默不语,表情凝重地看着斛律偃。 嵬生又道:燕丰啊燕丰,要说厉害还是你厉害,我们药宗堂寻觅了几十年都没找到合适的人选,反而是你一来就为我们找到了。 说完,嵬生高兴得哈哈大笑,收回长鞭,拍了拍燕丰的背。 燕丰被拍得脚下趔趄,往前走了两步,正好撞上斛律偃看过来的目光。 那双漂亮的凤眸里溢满了鲜红的血丝,漆黑的瞳仁里本是一片死水,但在看见他的刹那,无数情绪如同沸水似的翻腾起来。 痛苦、仇恨、失望等等。 不断交叠。 最后,交织成一片巨大的网,从眼眸覆盖到斛律偃的整张脸。 燕丰斛律偃的声音极为沙哑,吐出来的每个字都宛若泣着血,你骗我 燕丰脸上有心虚之色一闪而过,但他很快恢复镇定,眼神平淡地看着斛律偃:抱歉,阿偃。 斛律偃死死盯着他。 十多年前,我家收留了你们孤儿寡母,若不是我娘冒险骗了追杀你们的那些人,只怕你们早已成为那些人的刀下亡魂,如今你娘死了,正好由你来报答我家的恩情。 燕丰蹲下身,和寒潭中的斛律偃平视。 整个洞穴都被一颗夜明珠照亮,清冷的光落在燕丰越发阴冷的神情上。 燕丰轻声开口:阿偃,你可知你娘是怎么死的? 闻言,斛律偃浑身一震,不知从哪儿来的力气,竟然开始剧烈挣扎起来。 铁链晃动的声音无比刺耳。 嵬生皱起眉头,挥动长鞭甩在斛律偃身上,浸湿的白衣瞬间漫出一层色彩鲜艳的红。 斛律偃猛吸口气。 可他并没有停止挣扎,甚至越发激动地试图挣开铁链扑向燕丰。 然而一切都是徒劳。 嵬生一鞭接着一鞭地甩到斛律偃身上,鲜血在冰水里晕开,很快将那小块地方染成刺目的红。 斛律偃俨然成了一个血人,痛苦地抽搐,随后倒进冰水里,可他仇恨的目光始终没有从燕丰身上挪开。 燕丰,你骗我滚烫的泪水从斛律偃眼里溢出,模糊了他的视线。 十二岁的少年还是太过天真。 在外流浪四年,摸爬打滚,尝尽人间艰辛,因为思念母亲,所以他悄悄地回来了,谁知看到的是母亲被悬挂在高楼上的尸体。 明明他见过形形色色的人,却还是相信了这个曾经的朋友,跟着燕丰逃跑。 结果是被出卖。 泪水源源不断地涌出眼眶,顺着惨白的脸颊往下流。 在越来越模糊的视线中,燕丰的脸也看不太真切。 但燕丰的声音十分清晰地传入他的耳朵里:阿偃,你娘死得那么惨,你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你和你娘一起死吧。 燕丰顿了顿,笑了:阿偃,你去死吧。 阿偃,你去死吧。 你去死吧你去死吧你去死吧 黑暗中,仿佛有无数张嘴围绕着他,那些嘴一张一合,全在说同样的话你去死吧。 可是怎么办? 他不想死,他想活着。 即便不被任何人期待,即便像蝼蚁一样卑微又可怜地苟活,即便无数次从鬼门关前绕过,他也要活下去。 噗呲一声。 手上鲜血飞溅。 破碎的心脏从指缝里挤出去。 这一刻,斛律偃空荡荡的内心被填满,他突然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巨大满足。 所有阻碍他活着的人,都消失吧。 谁也别想拦着他。 芈陆再次一朝回到解放前。 此时此刻,他内心已经毫无波澜,甚至想闭上眼休息一会儿。 罢了。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只要他还能修炼,就能重回练气巅峰。 令他惊讶的是斛律偃的状态,竟然直接捏碎了七杀的心脏。 七杀还没来得及挣扎,便直挺挺地倒到地上,身体抽搐,大量鲜血从被掏空的胸口里涌出来。 修真人士和普通百姓不同,心脏是普通百姓活命的关键,但对修真人士而言,只要得到有效救治,便能活下来。 因此哪怕七杀变成一个血人,却依然活着。 五毒懵了,好半天才从这突如其来的状况中回过神来,他眼眶发红地怒吼:七杀! 七杀张了张嘴,又是一口鲜血从他嘴里涌出。 五毒作势要把七杀拖过来。 然而就在下一刻,一只脚踩上了七杀的胸膛,原本的小洞扩大成了血淋淋的大洞。 七杀发出痛苦的哀嚎。 那只脚并未停下,顺着胸口往上踩去。 五毒身为药宗堂的人,什么样的血腥场面没见过?可眼前的画面让他头皮发麻,眼睛红得几乎能溢出血来。 他掌间运出灵力,抬手便要袭向斛律偃的胸膛。 谁知斛律偃的速度比他更快,抢在他之前动了手。 又是噗呲一声。 胸口传来的剧痛在瞬间侵占了五毒的大脑,五毒身形一晃,就这么倒在了七杀的身体上。 五毒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强烈的危机感笼罩了他。 他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死在这样一个毛头小子手上,并且在这之前,他从未正眼看过这个毛头小子。 为什么? 为什么斛律偃会突然爆发出如此恐怖的力量? 不久前的斛律偃分明还跟一张破布似的,倒在角落,任人宰割。 最让他感到恐惧而震惊的是他压根感觉不到斛律偃身上的灵力,也感觉不到斛律偃的修为。 斛律偃是个再普通不过的普通人。 所以这是为什么?! 可惜五毒再也不可能知道原因了。 他连使用法器救命的机会都被剥夺,当斛律偃一脚踩碎他的胸膛后,他彻底没了呼吸。 只有那双被不甘撑到极致的眼睛还在用力睁着。 斛律偃一口气解决掉两个人,本就不大的屋子一下子被血腥味充斥。 虽然芈陆不是第一次看到斛律偃杀人,但还是被这一幕结结实实地震撼住了,他悄无声息地缩在椅子上,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一时间连身上的疼痛都忘了。 他以为斛律偃会像往常那般忽略他的存在,没想到斛律偃突然转身向他走来。 芈陆呼吸一提,紧张地望着一步步走到他跟前的斛律偃。 斛律偃那头乌黑的发丝重新散落下来,凝结着许多血块,如同杂草一般凌乱地披散在肩头,包裹着中间那张惨白的脸。 他面无表情地睁着黑洞洞的眼眶,沉默地凝视着芈陆。 芈陆也不知道斛律偃在看什么,明明斛律偃连眼珠都没有,却总是这么一动不动地凝视着他。 该不会在判断他是敌是友吧? 这个想法让芈陆的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他想到这一路来斛律偃对他的敌意,越发觉得这个可能性很大。 就在他犹豫着要不要解释一下的时候,斛律偃抬起手抚摸上他的胸口。 芈陆:嗯? 这是要干什么? 芈陆的胸口受了很严重的伤,尽管血已止住,却并未痊愈。 好在斛律偃的力道很轻,说是抚摸,其实是将手指很轻地覆盖上去。 芈陆忐忑得呼吸都快停住了,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斛律偃? 斛律偃的手在芈陆身上摸索,很快摸索到了绑在芈陆手上的绳子,并徒手扯掉。 恋耽美 甜腻小米粥,免费阅读(10) 芈陆的双手得了自由,赶紧弯腰解开绑在自己脚上的绳子。 刚坐起来,便瞧见斛律偃扔过来什么东西。 芈陆伸手接住,定睛一看,是几罐膏药正是不久前七杀五毒调配的膏药。 芈陆惊讶极了,他做梦都没想到斛律偃还会关心他的伤势,他原以为斛律偃会迫不及待地撇下他逃离这个鬼地方。 有些感动是怎么回事? 这居然是未来魔头会做出来的事! 芈陆不敢耽搁,连忙解开衣服给自己上药。 他的衣服不好脱,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勉强把药上完。 当他上药时,斛律偃便跟木头似的在旁边杵着,空洞的眼眶向着他,不知在想些什么,也或许什么都没想。 七杀五毒备来的膏药还有消疼的作用,敷完没多久,胸口的疼痛已经不知不觉地散去了大半。 芈陆手忙脚乱地穿好衣服,在屋里找了一遍,没找到他的碧幽剑和乾坤袋,想来被七杀五毒放在其他地方了。 但眼下活命要紧。 于是芈陆暂时放弃了寻找碧幽剑和乾坤袋的想法,打算先逃出去再说。 可这间屋子只有一扇门,他们要逃出去只能通过这扇门。 芈陆不知他们在何处,也不知外头究竟有多少药宗堂的人,万一出去就碰到那些人,只怕再逃就难了。 不过方才斛律偃制造的动静并未吸引来那些人,那么有可能外头没人看守。 芈陆还在犹豫,却被斛律偃一把握住手腕。 斛律偃扯了扯芈陆的手腕。 不知怎的,芈陆竟然瞬间明白了斛律偃的意思,他把脑袋摇成了拨浪鼓:不不不,这里太危险了,我们逃出去再说。 话音未落,胸口猛地传来一阵疼痛。 其实也没那么痛,更像是一个小小的警告。 可之前深入骨髓的疼痛经历让芈陆想也不想地改了口:好好好,去去去,我带你去找那个师兄。 疼痛蓦地消失。 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芈陆算是明白了。 这个未来魔头之所以关心他的伤势,纯粹是为了把他当眼睛使。 亏他还瞎感动了一回。 第013章 堕落 药宗堂的堂主先前因事在这边逗留了几日,才同其他人一起乘坐飞舟前往神仙谷。 能上那个飞舟的人自然都不是普通的修者,有些人的修为甚至在药宗堂的堂主之上,为了避免消息泄露,药宗堂的人都不会在这段时间里主动联系堂主。 嵬生回到房里使用了传音符,可堂主那边久久没有动静,便知晓堂主那边不方便。 不过有他亲自看着,斛律偃插翅难飞。 想到这里,嵬生那颗着急得想要联络堂主的心也慢慢平复下来。 他转念想到芈家那个好看的小少爷,顿时心神荡漾,头一次如此期待过夜晚的到来。 嵬生心情愉悦地让手下打来热水洗了个澡,换上一套崭新的衣服,才坐到桌前等待七杀五毒的消息。 然而等了许久,七杀五毒那边都没有传来任何消息。 为了保证私密性,所有修真人士在宗门外头过夜时都会使用具有屏蔽功能的符咒。 他们药宗堂不是什么名门正派,为了在关键时刻保命更是如此。 因此当嵬生静下心来感受七杀五毒那边的动静时,并未感受到分毫。 最后,嵬生终于坐不住了,起身准备去找七杀五毒。 结果刚打开门,便冷不丁对上那张心心念念的面孔。 芈陆不知何时走到他的房门外,一只手还举在半空中,一副正要敲门的姿势。 见门突然打开,芈陆吓了一跳,但他不知想到什么,很快稳定情绪,对嵬生笑了笑:找到你了。 芈陆脸色苍白,可那双圆溜溜的桃花眼像是浸过水一般灵动黝黑,笑起来时,眼睛也微微眯起来,屋里的亮光映在他的眼眸里,仿佛比黑夜里的星辰还要闪耀。 嵬生看他这么一笑,竟然感觉心脏跟着漏了一拍。 他赶紧捂住胸口,气息渐渐沉重。 你怎么来了?嵬生说,不知道你在那边等我吗? 芈陆回答道:有人找你,我便带他来了。 嵬生下意识问道:谁找我? 说完,他陡然意识到不对劲,猛地后退一步,表情警惕地将芈陆从头到脚地打量了一遍。 芈陆并未换上他备好的新衣服,也并未沐浴,身上还凝结着脏兮兮的血块,头发也有些凌乱。 嵬生一下子从美色中清醒过来,正要抽出腰间的长鞭,便见芈陆用那只举在半空中的手指了下他身后。 他找你。芈陆说,就是你身后那个人。 嵬生来不及多想,条件反射性地转头看去。 下一刻,腰上骤然一紧。 等他有所意识时,圈在腰间的长鞭已经被人抽走。 鞭子缠上他的脖子,往前一拉,嵬生猝不及防地扑到地上。 嵬生身上只披了一件宽松的外衣,里面未着寸缕,倒地后,外衣散开,露出被养得白花花的肉。 斛、斛律偃?!嵬生脸上的震惊比临死前的五毒有过之而无不及,不一会儿,那些震惊全部转化为滔天的怒火,好你个斛律偃,下作玩意儿,谁给你的熊心豹子胆?你竟敢这样对我! 嵬生咬牙从百锦囊中召唤出五把短剑,用灵力控制短剑,齐刷刷地刺向斛律偃。 斛律偃似乎感受到了剑气,长鞭一松,轻而易举地抽开了那五把短剑。 五把短剑先后落地,发出清脆的声响。 嵬生大为震撼,看向斛律偃的双目几乎瞪成铜铃:你、你竟然 竟然直接抽开了他的剑! 可他完全感受不到斛律偃的修为! 难道是斛律偃的修为已经在他之上? 不 这不可能! 斛律偃一个未满十四的毛头小子,怎么可能在不到两年的时间里修炼上筑基期?何况两年前他抓到斛律偃时,斛律偃还是个并未引气入体的普通人! 嵬生压下心头的震惊,翻身从地上爬起来。 方才斛律偃的举动让他有所反噬,喉头滚动几下,口中已经尝到几分腥甜。 嵬生和七杀五毒不一样,他不是个轻敌之人,不管斛律偃出于何种原因有了和他对抗的本事,他都要警惕起来才行。 他不再废话,手指飞快地掐诀。 须臾,淡紫色的灵力化为实质在他指尖游走,宛若乱窜的闪电,分散出极细的电弧,如蛛网般布满他的掌心。 不过是一些三脚猫功夫,也好意思在我眼前班门弄斧。嵬生冷笑一声,手指狠狠一抓,地上的五把短剑再次腾空而起。 剑身布满电弧一样交错的灵力。 灵力越来越细密。 最后,五把短剑都被包裹成了淡紫色,带着凌厉的杀气,在嵬生的操控下再次破空刺向斛律偃。 斛律偃闪躲不及,硬生生被那五把短剑穿透身体。 鲜血喷涌而出。 本该是如同剥皮抽骨那般的剧痛,却让斛律偃连眉头都没皱一下能有多痛?不过如此。 他早已经历过更痛的痛,比剥皮抽骨还要痛的痛。 这些痛算得了什么? 还记得两年前抽在他身上的那些鞭痕,直至今日也能摸到痕迹,而制造出那些鞭痕的人就在眼前。 嵬生。 对。 就是嵬生。 这个人的名字曾经无数次被他嚼碎咽进肚子里。 他发誓要亲自杀掉嵬生,将这个畜牲碎尸万段。 眼下,机会来了。 嵬生见斛律偃不动,还以为自己一招制敌,窃喜的情绪刚生出来,便诧异地看见斛律偃的嘴角慢慢勾起。 你 嵬生的话还没说出来,就被斛律偃挥动的长鞭打断。 咻的一下。 长鞭缠住了他的一只手。 嵬生瞳孔地震。 怎么会这样? 斛律偃承受了他的五剑,竟然还有力气和他纠缠?! 嵬生连忙掐诀,试图操控短剑,可他还没来得及动作,只听得噗呲一响,似乎有什么东西被扯断了。 片刻后,迟来的剧痛铺天盖地地淹没了他。 他转头一看,只看到一地鲜血,以及他那条被长鞭扯下的断臂。 斛律偃!嵬生从未遭受过如此痛苦,本该因流血过多而变得苍白的脸却因愤怒而涨红不已,他单手迅速掐诀,充血的两眼死死瞪着斛律偃。 刹那间,一片凝聚成网的淡紫色灵力狠狠压下来,并在半空中裹起一阵强烈的劲风,细密的电弧在风中集结。 风势渐大。 屋内的家具无一幸免,被吹得噼里啪啦的摔倒在地。 嵬生唯一的外衣被风吹得翩飞,他表情狰狞,恶毒的眼神宛若淬了毒的尖针:斛律偃,你敢断我一条手臂,我便让你偿命! 带着电弧的劲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压向斛律偃。 斛律偃避也不避,挥鞭甩向嵬生,缠住他另一只手。 又是噗呲一声。 鲜血被风糊了满屋。 那阵劲风似乎没有给斛律偃带来任何伤害,斛律偃一下又一下地将长鞭抽到嵬生身上。 白花花的肉上落下一道道鲜血淋漓的伤口。 嵬生断了双臂,无法反抗,嘴里发出惨痛的哀嚎。 原来被自己的长鞭抽打竟是这么的痛。 不。 是斛律偃的力道太大,像是要把他往死里抽。 他无法相信 斛律偃不仅硬生生扛住了他的招式,还能如此轻易地使用他的长鞭他的长鞭可不是随便一个普通人就能用。 所以 斛律偃他究竟经历了什么?为何会获得这么恐怖的力量? 嵬生生平第一次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也是生平第一次有了对死亡的害怕。 斛律偃的理智离他越来越远,他仿佛沉浸进了沼泽里,无数双手拖住他的身体,拼命将他往下拉。 你和你娘一起死吧。 你去死吧。 不!他不想死! 该死的人不是他啊! 该死的人是那些折磨他、虐待他、让他活得那么痛苦的的畜生! 他只想活下去而已。 他有什么错? 他只是 想活着。 所以,杀光那些人就好了。 所有对他不好的人 通通杀光! 斛律偃放弃挣扎了,他任由自己的身体在沼泽里往下沉,任由无数双手将他往下拉,任由黑暗一点点地从脚吞噬上来。 反正他不被任何人期待,反正岸上没有任何人拉他,反正他从始至终都是孤苦伶仃的一个人。 那他为何要那么辛苦地爬上岸? 怦咚 他听见了熟悉的心跳声。 怦咚怦咚 心跳声很快,心脏的主人似乎很紧张。 那阵心跳声对他而言异常熟悉,是那个偷了他半颗心脏的人身体里发出的声音哦对了,是那个叫芈陆的小少爷。 原来那个小少爷还在这里。 突然间,好似有一根细长的线探入肮脏的泥沼里,圈住了他的手。随后,一股轻微的力道将他往上拽。 芈陆趁着斛律偃和嵬生对峙时,跑去找了他的碧幽剑和乾坤袋,最后分别在两个房间找到他的东西,估计之前被七杀和五毒瓜分了。 他提着碧幽剑轻手轻脚地回到嵬生的房门外,刚看清倒在地上失去了双臂的嵬生,就很突兀地被斛律偃用力抓住手腕。 芈陆瞬间戴上痛苦面具。 不是吧! 他都被吸回炼气初期了,还要吸啊? 游戏里的奶妈都没他这么会奶! 刚这么想完,身上倏地一重。 斛律偃居然直挺挺地倒在了他身上,但那只手还紧紧抓着他的手腕不放。 第014章 偶遇 倪文慧最近有些倒霉。 她从小体弱多病,被母亲养在深闺里,身边不是跟着母亲便是跟着母亲信赖的仆人。 这次好不容易和两个好友偷溜出来,先是路途奔波接二连三地生病,后是好端端地留在客栈里养病却不幸遇到突发事件。 被两个好友护着离开客栈时,她还咳嗽得厉害。 由于她们是脱离了长辈的队伍偷溜出来的缘故,她们不敢明目张胆地乘坐飞舟,便只能接着乘坐马车赶路。 马车摇摇晃晃。 马车里的人也坐不安稳。 倪文慧脸色苍白,垂下的浓睫在眼下落出两片小小的阴影。 她不是一看就叫人觉得惊艳的长相,而是长得小家碧玉眼睛是圆圆的杏眼,鼻头小巧,嘴巴跟樱桃似的,整张脸只有巴掌那么大。 常年抱病让倪文慧的身子骨比普通女子更为单薄,加之她喜欢白色衣裙,以至于看上去仿佛风一吹便倒,咳嗽了这么久都能把肺给咳出来。 景桃轻轻抚着倪文慧的背,担忧道:不然我还是把丹药拿出来给你吃一颗。 倪文慧闻言,赶忙摆了摆手:我不吃。 景桃道:你这么咳下去总归不是办法。 倪文慧扯了下嘴角,虚弱地笑了笑:那些丹药纵然有用,但也只解燃眉之急,治标不治本,师尊有言,水满则溢月盈则亏,一直用丹药养着我这虚弱的身子,也许我这身子虚不受补,浪费那么多天材地宝不说,还起了反作用。 景桃哑然,心头一阵苦涩,她又何尝不知这个道理? 马车里沉默了许久。 最后,还是坐在倪文慧和景桃对面的禹莺打破了沉默:倘若斛律家那个人的半颗心脏给了文慧 话未说完,陡然被倪文慧厉声打断:小莺。 禹莺吓了一跳,说话声戛然而止。 倪文慧拿下挡在嘴前的手帕,对禹莺摇了摇头:莫要这么说。 禹莺咬了咬唇,不甘地开口:可是单论交情,明明是你们云烟教和斛律家的交情更深。 这与两家的交情无关,是我不愿借他人的性命苟活。倪文慧轻声说道。 尽管倪文慧看着弱不禁风,蜷缩着肩膀咳嗽时只有小小的一只,可在这方面的问题上,她向来固执得连她母亲都拿她没辙。 禹莺深知倪文慧的性子,倒也没有非要在这件事上掰扯一下的意思,也就是发发牢骚罢了。 安静了一会儿,禹莺叹气:真是便宜芈家那个人了。 景桃生怕倪文慧多想,赶紧转移话题:对了,你们说闯入客栈的人究竟是何人?我们好歹也有筑基中期的修为,竟然没有察觉到丝毫异样! 肯定是修为在我们之上的人。禹莺道,放眼整个修真界,光是经常出来抛头露脸的那些人里,修为高于我们的人都海了去了,这要从而猜起? 景桃叹道:也是。 何况对方做得神不知鬼不觉,把全客栈的人迷晕不说,还直接掳走了两个人,也不知那两个人是死是活。 唯一庆幸的是对方没有向她们下手,不然以对方的能力,指不定她们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思及此,景桃惊出了一身冷汗,她突然有些后悔和禹莺一起悄悄把倪文慧带出来了。 原以为她和禹莺都是筑基中期的修为,能够轻松护住倪文慧,如今看来,长年生活在长辈羽翼保护下的她们还是太天真了。 可眼下逃都逃出来了,最好的办法也只有不再到处逗留,用最快的速度把倪文慧安全送到神仙谷。 打定主意后,景桃重新规划了一下路线,并跟她们临时找来的车夫打了个招呼。 恋耽美 甜腻小米粥,免费阅读(11) 就这样赶了一天的路。 等马车停下来时,外头的天色已被一望无际的黑暗覆盖,只有几颗星辰零碎地散落在夜空各处。 入冬后,气温骤降。 尤其到了夜晚,冷风刮过能听见呼呼声响,宛若有人在不远处隐隐约约地哭泣,听着极为渗人。 冷风拍打在马车上,发出阵阵声响。 还好外头时不时传来马儿厚重的鼻息,稍微令人心安。 这里地广人稀,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经常有妖兽出没,车夫说那些妖兽都是靠吃人长大,白天睡觉、夜里出没,喜欢攻击在夜里移动的东西。 因此,所有路过这片荒地的人都知道,最好白天赶路、夜里休息。 车夫让三个姑娘睡在马车里,他用符纸将马车和拉车的马儿结结实实地贴了一遍,才寻了处稍高的枝头,一边休息一边放哨。 马车不大,但正好睡下三个姑娘。 景桃和禹莺把倪文慧夹在中间,又在三个人的上下左右四处分别摆了一个高阶法器,才准备入睡不过景桃和禹莺不敢同时睡。 经过客栈一事,她们的警惕性提高了不少。 等倪文慧睡下后,禹莺守上半夜,景桃守下半夜。 时间缓慢流逝。 万籁俱静的夜里,马车外的虫鸣声此起彼伏。 景桃坐在车窗旁边,一刻不停地用神识扫视着附近的动静。 突然,她似乎感觉到什么,原本平静的脸色骤然一变,赶忙转身摇醒还在睡梦中的禹莺。 禹莺眼里还有着朦胧的睡意:怎么了? 景桃表情严肃:貌似有人来了! 与此同时,车窗外响起车夫的说话声:姑娘,有三个人朝着我们这边走来了。 从炼气巅峰退到炼气初期后,芈陆不仅感官上的敏锐度下降了,而且体力也变弱了,每走上一段路就要喘上一阵。 唯一让他有所安慰的是至少昏迷的斛律偃不用让他来抱。 斛律偃可算是在昏迷前干了件人事。 只是斛律偃干的那件人事对于正在吃力地拖动板车的那个人来说,恐怕算不得什么好事。 板车轮子擦过地上的碎石,发出尖锐的声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芈陆听得眉头紧皱,喘着气说:不走了不走了。 前面拖动板车的嵬生立即停下脚步,转过头来,阴恻恻地望着芈陆:这里妖兽众多,且一个比一个凶猛,连我从前经过时都不敢过多在这里逗留,你确定要停下来? 芈陆走上前,直视嵬生的眼睛:那你觉得呢? 我觉得继续赶路为好。嵬生声音沙哑地说,你想早些到达目的地,而我这身体情况也不允许再在路上耗着。 闻言,芈陆的目光不由得往下挪了几分。 嵬生被斛律偃硬生生地用长鞭扯断了双臂,命是保下来了,血是止住了,可情况确实不容乐观。 而且这一路来都是嵬生用身体拖着板车的绳子,板车上还放了一个斛律偃,任谁都吃不消,何况嵬生一个伤者。 但芈陆一点也不同情他。 好吧,既然你都这么说了芈陆缓缓开口。 嵬生心里一紧,眼底流露出不易察觉的期盼。 紧接着,芈陆道:今晚我们就在这里歇着吧,等明儿天亮再赶路。 嵬生期盼落空,表情有瞬间的狰狞,他咬牙切齿地问,你心里已有决策,为何还要多此一举地问我? 芈陆摇了摇头:不,我是在问你之后,心里才有了答案。 他一看嵬生的反应便猜到自己做了正确的决定,顿时心情愉悦,乐呵呵地解释了一下,我怎么可能听取你的意见?你这人满肚子坏水,指不定在打什么主意。 嵬生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什么,不可思议地瞪圆眼睛:所以你方才问我,只是为了有个参考,好作出相反的决定?? 芈陆没有否认。 嵬生这才明白过来自己居然被一个炼气期的毛头小子耍了,刹那间,一股凶猛的血气直冲天灵盖,他抑制不住恨意地怒道:你找死 话刚出口,便听得咻的一声。 只见芈陆从腰间抽出长鞭,往半空中一甩,鞭子甩到地上,扬起数颗碎石。 嵬生瞬间噤声,犹如一只被人抓住了双翅的鸡,再也扑腾不起来。 芈陆笑着看他: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嵬生: 芈陆见嵬生一脸怂样,作罢地叹了口气:行了,你没手也帮不了忙,去旁边呆着吧。 嵬生抖掉身上的绳子,沉默不语地站到边上。 他仿佛融进了黑暗里的鬼魅,眼神阴沉地看芈陆拿着一颗半亮的夜明珠,正在仔仔细细地翻百锦袋里的宝贝。 那颗夜明珠是他的,百锦袋也是他的,就连芈陆刚才抽的鞭子也是他的,都是从他这里抢去的。 斛律偃那十几鞭不仅抽走了他的两臂,还把他抽成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抽得他一个拥有筑基巅峰修为的人竟然被芈陆那个区区炼气期的毛头小子拿捏。 该死! 等他恢复过来,他定将让那两个下作玩意儿后悔今日的行为!让他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嵬生心里恨意澎湃,脑里想了一百种日后折磨芈陆和斛律偃的法子。 可他眼下什么也不能做,只能肉疼地看着芈陆毫不客气地从他的百锦袋里掏出一堆法器。 芈陆刚把法器摆到地上,忽然又是咻的一声这次不再是长鞭挥动的声音。 似乎有什么东西破空而来。 那个东西撞上芈陆脚边的法器,反弹到地上,溅起些许泥土。 芈陆愣了下,定睛看去,发现地上竟然直挺挺地立着一枚箭。 随后,一道沉稳有力的中年男音顺着冬日的冷风飘来:你们是何人? 作者有话要说: 第015章 命运 芈陆知道,倘若暗处的人想要他们的性命,那么早在射箭之前便先下手为强了,根本不会先警告再询问。 想来应该是忌惮他们的到来又不想招惹事端,才主动试探他们。 芈陆犹豫片刻,把手里新拿出来的法器放到板车上。 他对箭飞来的方向抱了抱拳,随即扬声开口:回道友,我们是药宗堂的弟子,奉宗门之命外出历练,但在回去的路上无意撞见大型妖兽,仅凭我们三人之力无法抵挡,险险逃生。 说罢,他分别指了指嵬生和躺在板车上的斛律偃,接着道:现下我的师兄师弟皆已负伤,还望道友高抬贵手,让我等在此地暂歇一宿,今后我们药宗堂必还道友人情。 嵬生: 他被芈陆的不要脸程度震撼到了。 什么我们药宗堂? 药宗堂是他们堂主的药宗堂好吗?关他姓芈的屁事啊! 而且那个姓芈的嘴皮子一张一合,就打着药宗堂的名义欠下一个人情,若是他们堂主知晓这件事,必定气得亲手宰了他们三个人不可。 嵬生也是气得七窍生烟,却无可奈何,他在黑暗中狠狠瞪上芈陆一眼。 姓芈的等着! 此仇不报非药宗堂之人! 谁知刚这么想完,芈陆忽然看过来。 嵬生忙不迭收敛了阴郁的神情,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还对芈陆歪了歪头表示疑惑。 芈陆笑道:师兄,听闻你在修真界里小有名气,指不定对方认识你呢? 嵬生又不是傻子,瞬间听懂了芈陆的言外之意,他抗拒地往后退了退。 芈陆状似无意地摸了摸重新捆在腰间的长鞭。 嵬生霎时一个激灵,猛然拔高声量道:我是药宗堂的嵬生,若道友愿行个方便,我嵬生也记住了道友的人情,今后道友有需要我嵬生的地方,我也义不容辞。 原来是嵬生真人。那个人果然认识嵬生。 话音未落,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落在他们不远处。 芈陆眯起眼看了看,以他现在的修为,只能看清对方是个身量不高的中年男人,至于长相,几乎融入了夜明珠照不到的黑暗里。 他完全探不到对方的修为。 只见那个人对他们抱了抱拳,但话是冲着嵬生说的:我乃太升宗的外门弟子石方,曾在太升山上和嵬生真人有过几面之缘,不知嵬生真人可曾记得。 嵬生自然是记不得了,除了长相出色的美人外,他从来不把这些小喽啰放在眼里,可转念想到自己眼下的情况,他不由得起了一些其他心思。 自然记得。嵬生说完,正要说下一句,便冷不丁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抵到了他的腰窝上。 哦 原来是芈陆不知何时走到他身后,长鞭的握把恰好杵着他的腰窝。 芈陆笑道:师兄,你和师弟都受了伤,歇息要紧,日后寒暄也不迟。 嵬生: 不远处的石方听清了芈陆的话,便道:那我不打扰嵬生真人和师弟们歇息了,改日有机会,再请嵬生真人喝上两杯。 随着话音的落下,石方的身影也消失不见了。 石方回到他们之前落脚的地方。 马车里的三个姑娘早已翘首企盼多时,见他回来,赶紧七嘴八舌地询问情况。 石方等她们问完,才笑着安慰她们:你们暂且放心,对方都是药宗堂的人,在此地路过,才留下来歇息一宿,并且其中两人负了伤,剩下那个没负伤的年轻人只有炼气初期的修为,不足为惧。 闻言,景桃和禹莺同时松了口气。 只有倪文慧的反应不大,但难看的脸色多多少少缓和了些许。 石方道:你们也早些歇息,外头有我看着,不用轮流守夜,后面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景桃点了点头:有劳了。 另一边,芈陆从嵬生的百锦袋里翻出两条毯子,这两条毯子一摸便知不是凡物,裹在身上几乎感受不到冷风的拍打。 芈陆自己裹了一条毯子,又给还在昏迷中的斛律偃裹了一条毯子,剩下嵬生瞪着充血的双眼,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嵬生勉强压下直往天灵盖冲的怒意,沉声道:我呢? 芈陆已经坐到板车上,还把斛律偃往边上挤了挤,他用毯子把自己裹成了粽子,只露出一双圆溜溜的眼睛,轻轻眨了眨:你什么? 嵬生道:我的御寒衣物呢? 芈陆道:可是毯子就两条,我一条他一条,没有你的了。 嵬生闭了闭眼,迫使自己保持冷静:五毒的百锦袋里有一条同样的毯子,你可以把那条毯子拿出来给我。 说到这里,嵬生又是一阵来气。 这个芈陆明明是古秋和芈何峰从小宠到大的独子,却跟没见过世面的乡下小子一样,不仅收走了他们所有人的百锦袋,连他们身上备的符纸和碎银子也不放过。 就没见过像芈陆这么贪婪的人! 芈陆并不知嵬生心里掀起了多大的风浪,他苦恼地说:可是五毒的百锦袋有禁锢,我解不开。 嵬生道:我教你解开。 芈陆眼前一亮:好呀。 药宗堂的禁锢之术说难也难,说容易也容易,难是对宗门之外的人难,容易是对宗门之内的人容易。 嵬生身为药宗堂的元老之一,早把几种禁锢之术烂熟于心,三言两语便教会了芈陆。 然而芈陆在五毒的百锦袋里翻了半天,什么都没翻到。 嵬生被冷风吹得直哆嗦,刺骨的寒气争先恐后地从他的脚底往上钻。 若是以前,他能轻松察觉到不对,可这会儿他的脑子被冻得有些不清醒,又道:你再翻翻七杀的百锦袋。 芈陆道:他的百锦袋也有禁锢。 嵬生咬牙:这是另一种禁锢之术,我再教你。 芈陆眼睛亮得跟天边的星辰似的:好呀。 解开禁锢后,芈陆又翻了半天,居然翻出一条捆仙绳来。 他心下好奇,把捆仙绳朝嵬生身上一扔。 嵬生还没有反应过来,只觉得身上骤然一紧,再下意识挣扎时,已经没了挣扎的余地。 等他看清身上的东西后,顿时额头青筋爆起,看向芈陆的目光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你在做什么! 芈陆把七杀的百锦袋放进自己的乾坤袋里,裹着毯子坐回板车上,他恍然地开口:原来是这个作用啊。 嵬生怒道:给我松绑! 芈陆老实道:可是我不会。 捆仙绳不需要术语,有手就能松绑。嵬生道,这是你给我捆上的,只有你才能给我松绑。 芈陆哦了一声,忽然笑了笑:反正你不老实,把你捆起来,我便放心了。 嵬生目眦欲裂,这才迟钝地意识到什么,一时间整张脸黑得几乎和夜色融为一体,他慢慢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所以你说没从他们的百锦袋找到毯子,都是骗我的? 芈陆闭上眼,不说话了。 安静许久,夜里响起嵬生崩溃的咆哮声:芈陆!! 芈陆蜷缩在斛律偃身边,却不敢让自己入睡。 他脑海里走马观花地浮现出最近发生的桩桩件件,自打他从嵬生嘴里听说药宗堂堂主前不久逗留于此后,一切都有了眉目。 为何斛律偃执意往镇上走。 为何斛律偃去到镇上后又没了方向。 因为那时的斛律偃感受到了他的舌也就是药宗堂堂主的存在,他寻着直觉往前走,却恰巧与药宗堂堂主失之交臂。 药宗堂堂主乘坐飞舟离开,才让斛律偃一下子失去了方向。 芈陆回忆起原剧情,他记得斛律偃第一个拿回器官的对象确实是药宗堂堂主,可那是两年之后才发生的事了。 倘若让这件事提前发生,那么是否能让既定的剧情引发蝴蝶效应? 芈陆不知道。 他只知道自己的心脏跳得很快,他蠢蠢欲动、跃跃欲试,竟然有种看见了希望曙光的感觉。 如今药宗堂堂主去了神仙谷,药宗堂正处于群人无首的分散状态,适合他们先去踩踩点。 去药宗堂的路程不远,但也不近,正好方便他一边走一边修炼。 就是不知斛律偃何时才能醒来。 芈陆想来想去,虽然有向斛律偃坦白的念头,但很快被他压下去了,他跟了斛律偃那么久,深知斛律偃的脾性有多么怪。 多说多错,不如少说多做。 后半夜,芈陆有些昏昏欲睡。 然而没一会儿,他陡然被一阵车轮摩擦地面的剧烈声响惊醒,睁眼一看,便瞧见一辆马车飞快地向他们驶来。 嵬生真人!马车外传来石方又惊又惧的声音,不好!我们遇到妖兽群了! 说来也是倒霉。 尽管这里妖兽众多,可因食物稀少的缘故,妖兽们很少成群结队,然而最近斛律家接二连三地造势,让在外游历的修真者数量暴涨。 修真者一多,那些独来独往的妖兽也就屡屡遭殃。 有些妖兽有了灵识,知道团结力量大,于是开始成群结队地活动。 其实妖兽群不多,可今晚偏偏被他们碰上了。 果不其然,石方的话音刚落,地面隐隐传来震撼,并且震感越来越强似是有一群体型巨大的东西在迎着冷风向他们奔跑而来。 恋耽美 甜腻小米粥,免费阅读(12) 边上的嵬生先是脸色一变,随即咒骂一声:该死,竟然连传闻中的妖兽群也能碰上,真是倒霉透顶! 眨眼间,马车驶到他们面前。 石方拉紧缰绳,嘴里发出吁的一声,马儿前蹄高抬,在月光下扬起一片飞扬的尘土。 快上来!石方急道,里面只有三个姑娘,她们已经同意载你们一程。 第016章 姑娘 石方的马不是普通的马,虽然比不上那些稀有珍贵的飞行法器以及需要大量灵石才能维持运转的飞舟,但是它的奔跑速度肯定比普通的马快得多。 至少不用担心被后面的妖兽群追上。 芈陆瞬间作出决定,以最快的速度从板车上爬起来。 他把身上的毯子连同地上的法器一起全部收进乾坤袋里,随即连毯子带人地抱起斛律偃,转身上了石方的马车。 马车的踏板偏高,芈陆单独上车容易,偏偏这会儿他怀里抱着一个斛律偃,上车难免有些困难。 还好马车里及时伸出几条纤细的手臂拉住了他。 芈陆在倪文慧等人的帮助下上了马车,气喘吁吁地道完谢,忽然听见外头响起嵬生崩溃地吼声:我呢?! 芈陆这才想起还有个嵬生,他回头看去。 只见嵬生从头到脚都被捆仙绳绑得结结实实,根本上不了马车。 嵬生已然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他连蹦带跳地来到马车门外,发红的双目死死瞪着芈陆:你倒是把捆仙绳给我解开啊!不然我怎么上去? 芈陆伸手抽走了嵬生身上的捆仙绳。 嵬生赶紧上车坐下。 马车外的石方见他们都上了车,忙不迭驾了一声,扬起马鞭用力抽打在马儿的屁股上。 马儿发出长啼,带动马车飞快地奔跑起来。 马车行驶在尘土飞扬的荒地上,车身因速度过快而左摇右晃。 本就不大的马车里一下子容纳下六个人,原本还算宽敞的空间猛地变得拥挤起来,坐在一排的人几乎是腿贴着腿、手挨着手。 不过男女有别,倪文慧等三个姑娘坐一排,芈陆抱着斛律偃和嵬生坐一排。 嵬生被方才芈陆扔下他就跑的行径气得头脑发昏,恨不得就地解决掉芈陆和斛律偃这两个麻烦。 但他知道自己也就是想想罢了。 不仅因为此时此刻的他根本不是芈陆和斛律偃的对手,还因为石方等人也在,石方拜入的太升宗不是省油的灯,倘若知道斛律偃还有其他用途,那么和他们药宗堂争抢斛律偃的对手便多了一个。 嵬生思来想去,还是硬生生地忍下了铺天盖地的火气。 忍到后面,他身体微颤,整张脸沉得吓人。 倪文慧等人皆被嵬生阴沉的脸色吓到了,但她们不好多问,便齐刷刷地把目光转向正在调整怀里人的睡姿的芈陆。 光论相貌,芈陆比嵬生好看许多、也更像好人。 至于芈陆怀里的那个人,从她们的角度,只能瞧见那个人散落下来的乌黑长发以及从毯子里滑落出来的一只手。 而其他地方,都被毯子遮掩得严严实实。 倪文慧正好坐在芈陆对面,她的视线微微下垂,便定格在了那只若有似无地碰着她裙摆的手上。 好漂亮的手。 也好白。 倪文慧心想,这只手比她见过的所有姑娘的手都要精致好看,都说以手见人,也不知这只手的主人拥有何等的绝色容颜。 刚想完,对面传来芈陆感激的声音:多谢三位姑娘出手相助,在下感激不尽,若是没有三位姑娘,也许今晚我等便命丧于此了! 倪文慧藏在面巾下的脸挂上客套的笑容,她正要开口,却被身旁的景桃用胳膊肘轻轻撞了下。 倪文慧立即明白了景桃的意思,她轻咳一声,咽下了想说的话。 很快,便听得景桃用另一种声线回答:举手之劳,公子不必介怀。 禹莺也道:但我们前行的方向和药宗堂的方向截然相反,若我没记错的话,药宗堂是在九尧县吧? 是的。芈陆点了点头,才道,目前保命要紧,等摆脱了后面的妖兽群,还要劳烦姑娘们随便找一处地方放我们下去。 禹莺道了声好。 说完,他们都沉默下来。 一时间,只有车身颠簸发出霹雳哐当的声音以及外头狂奔的马蹄声充斥在拥挤的马车里。 后面的妖兽群紧追不舍,从地面传到车身的震感越来越强,石方不得不加快抽鞭的速度。 随着车速的加快,车身左摇右晃的幅度也越来越大。 芈陆担心怀里的斛律偃挤着坐在他对面的姑娘,尽量把斛律偃的手和脚都圈在怀里。 他忍不住用余光多看了对面的姑娘两眼。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 他感觉那个姑娘的穿衣打扮和气质都似曾相识,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 可能真的在哪里见过吧。 只是那个姑娘同其他两个姑娘一样用面巾蒙着脸,发饰也被一条薄毯遮掩,只露出一双漂亮的杏仁眼。 对方如此打扮,让他实在无从辨别。 但芈陆并未将这件事放在心上,眼下除了嵬生和药宗堂堂主,其他人都不太重要。 芈陆不动声色地收回余光。 这时,倪文慧还是没忍住压着嗓音问道:公子,你怀里的姑娘可是出了什么事? 话音未落,嵬生噗嗤一笑:他哪里是个姑娘?他就是个带把的小子。 啊?不仅是倪文慧,连景桃和禹莺的眼里也流露出了几分惊讶。 可还没惊讶完,她们便猛地反应过来嵬生方才说了一句荤话。 刹那间,三个姑娘都闹了个大红脸。 幸好有面巾遮挡,不用担心被对面的人瞧见她们脸上的尴尬和窘迫。 芈陆没想到倪文慧居然把斛律偃认成了姑娘,好笑之余,他编了个理由解释道:我师弟中了妖兽的毒,虽然性命无忧,但是清醒的时候不多,我们别无办法,只有等回到宗门再找人帮他解毒。 嵬生冷笑:呵。 如此蹩脚的理由,鬼才相信。 中毒?景桃皱了皱眉,妖兽的毒需尽快解开,否则随时有性命之忧。 芈陆叹气:是啊,所以我们才急着回宗门。 原来如此。倪文慧心生怜悯,同情地说,倘若有用得上我们的地方,请尽管开口。 芈陆感激地笑了笑:多谢。 嵬生:?? 不是,这三女的看着挺机灵,结果就这么相信了一个生人的说辞? 嵬生看热闹的心情被击散,郁闷至极,索性垮起一张脸,静静看着这个姓芈的表演。 然后就在下一刻,整个马车一阵晃动,外头的马儿发出一串惊惧的啼叫。 芈陆被这突如其来的晃动吓了一跳,险些抱着斛律偃从位置上滑下去。 但此时此刻他们的情况也好不了多少,在车身的剧烈晃动下,他们甚至无法保持基本的平衡。 景桃和禹莺急忙将倪文慧护在中间,景桃扬声问道:石方!出什么事了? 该死!外头传来石方的咒骂声,石方喘着气回答,前方又出现了一群妖兽,貌似是是八目鸡! 话音落下的同时,车顶发出轰的一声巨响。 有什么东西重重落了下来。 下一瞬,车顶竟然被那个东西硬生生地砸出一个大洞,翅膀扑棱的声音占据了整个空间,扇起的风发出呼呼的巨响,好似要把芈陆从马车里扇出去。 芈陆来不及抬头看向罪魁祸首,便听见石方大声喊道:跳车! 景桃和禹莺最先护着倪文慧从车里跳出去,芈陆抱着斛律偃紧随其后,嵬生则落在最后。 嵬生的心脏怦怦直跳,他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果然连老天爷都在帮他! 他跳下车,正要趁乱逃跑,谁知身上骤然一紧那条捆仙绳又被芈陆扔到了他身上,并把他结结实实地绑了起来。 嵬生一个没站稳,直挺挺地栽到地上,他像一条扭动的虫,瞪向芈陆的眼睛红得仿佛能溢出血来:芈、陆! 芈陆冷冷地看着他:别怪我,我在杜绝后患。 嵬生怒道:可你这样会害死我! 芈陆表情漠然:若你跑了,那么我害死的将是我自己。 闻言,嵬生浑身一震,张大嘴巴,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他一直以为芈陆是个被宠坏的天真少爷,没经历过人间险恶,没品尝过痛苦滋味,因此对任何人都抱有一颗单纯的心即便斛律偃拥有那样的身份、即便他差点强占芈陆,芈陆也没有丢下斛律偃不管、没有直接杀掉他。 可眼下看来,原来天真的人是他。 在真正需要作出决定的时候,这个小少爷比他乃至他认识的所有人都要冷漠且不近人情。 其他人无暇关心芈陆这边发生了什么事,他们已经被两群妖兽包围了。 一群是追了他们上百里的赤火狼,一群是闻声赶来的八目鸡,加起来的数量足有三四十只之多! 它们全部虎视眈眈地盯着中间几人,或红或青的瞳孔在浓稠的夜色里时明时灭,泛着贪婪的光泽。 赤火狼和八目鸡向来水火不容,可今晚它们竟然史无前例地达成了默契先解决掉中间几人。 赤火狼属火,八目鸡属水,它们同时发动攻击,一道道或红或青的火焰和水波猛地砸向他们。 混乱的气流中带着令人牙酸的滋滋声。 中间几人慌忙躲避。 景桃叮嘱禹莺护好倪文慧,随后召唤出本命剑,她怒喝一声,同石方一起提剑而上。 禹莺双手掐诀,闭上眼,嘴里念念有词。 不多时,一层淡金色的保护罩在疯狂扭曲的空气中迅速凝结,保护罩从无到有,越来越坚硬厚实。 倪文慧连忙对芈陆招手:快进来。 芈陆抱着斛律偃快步走进保护罩内,把斛律偃放到地上后,他又去把嵬生也拖了进来。 倪文慧欲言又止地看了眼地上的嵬生,似乎想问什么,但终究没有问出口。 作者有话要说: 斛律偃:不好意思,吃得太饱,需要时间消化_(:з」)_ 月底了,求一波营养液嘤 第017章 留下 若芈陆还是炼气巅峰,倒有可能加入景桃和石方的队伍。 可他已经被斛律偃吸回炼气初期了。 而且近两日他忙于奔波,无心修炼,估计这会儿出去也只有送人头的份。 思来想去,芈陆的视线有意无意地朝嵬生身上瞅去。 嵬生刚挣扎着站起来,转头便对上芈陆若有所思的表情,他瞬间猜到这个小少爷在打什么坏主意,霎时脸色一变,哆嗦道:我双手都没了,出去就是送死,你好歹是名门世家出来的人,怎么能把人往绝路上逼?! 闻言,倪文慧和禹莺都看了过来。 芈陆抿了抿唇,在倪文慧和禹莺都看不见的角度,他用平静的眼神注视着嵬生:师兄,你在胡说些什么?我是那种人吗? 嵬生崩溃地心想:难道你不是那种人吗?少在我面前装! 禹莺生怕这对师兄弟在关键时刻起内讧,便赶紧出声打住话题:你们不必担心,妖兽群数量有限,对付起来绰绰有余。 然而话是这么说,景桃和石方那边的情况却明显不容乐观。 群居的妖兽比独来独往的妖兽懂得配合,它们不像独来独往的妖兽那般只会横冲直撞,竟然在发动攻击的同时有意识地慢慢缩紧包围圈。 荒地被赤火狼喷出的火焰烤得开裂,大面积的空气在热流中不断扭曲,火焰吞噬了地方的碎石和枯草,焦灼的气息随着热流隐约穿进保护罩里。 景桃和石方的身影被巨大的火光笼罩,起初影影绰绰,可很快便到了看不见的程度。 倪文慧和禹莺逐渐焦虑,不安的情绪爬上心头。 石方也是筑基中期的修为。 按理来讲,两个筑基中期的修者对付三四十只像赤火狼和八目鸡这种低阶妖兽,尽管不会赢得太轻松,却也不该被它们压着打。 可眼下看来,景桃和石方越来越力不从心,随着时间的拖延,他们极为可能被赤火狼和八目鸡团灭。 突然,有几道水柱撞上保护罩,在保护罩上撞出几团浓重的阴影,居然把坚硬厚实的保护罩撞得往里凹出些许。 还好芈陆事先拿了不少防御法器出来。 保护罩很快恢复原样。 八目鸡喷出的水顺着保护罩往下淌,流进被烤得开裂的地里,冒出白烟,发出滋滋声响。 即便隔着保护罩,那阵声响传到芈陆的耳朵里,仍旧让他牙酸不已。 他们快支撑不住了。芈陆对前面的两个姑娘说,这些妖兽不是普通的妖兽,它们群居久了,懂得配合,加上数量上的压制,我们不是它们的对手。 在芈陆说话的同时,保护罩上方传来翅膀扑棱的声音。 他们抬头望去 只见十来只八目鸡在他们头顶盘旋,尖锐的利爪几次试图袭向他们,好在每次都有保护罩抵挡。 每只八目鸡的个头都有一只金毛犬那般大,它们的双足奇长、爪尖内勾,张开翅膀扑棱时,在他们头顶形成了黑压压的一片,仿佛随时都能倾倒下来,令人窒息。 在它们锲而不舍的攻击下,保护罩有渐渐变薄的趋势。 倪文慧从小被母亲和其他人保护,哪里见过这种阵仗?当即眼里布满了惊恐,她慌乱地问禹莺:接下来怎么办? 禹莺张口欲言,还没来得及说话,便哇的一声吐出一口血来。 八目鸡持续不断的攻击让她遭到反噬,灵力在她身体里乱窜,可在这个节骨眼上,她无法打坐调息,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往保护罩内输入灵力。 倪文慧手持长剑,她在这方面帮不上任何忙,除了干着急外无事可做。 但是具体情况如何,其实保护罩内外的几个人心里都一清二楚说白了,倪文慧等人是受了芈陆等人的连累。 倘若倪文慧等人不接芈陆等人上车,那么他们便不会往这个方向跑,更不会遇到八目鸡。 倘若倪文慧等人不用保护毫无战斗力的芈陆等人,那么他们便可以直接突破重围,而不是在这里耗时间。 倪文慧再不济也有炼气巅峰的修为,在三个筑基中期修者的保护下,逃离这里并非难事。 可一旦有芈陆等人拖后腿,那情况就不一样了。 即便方才倪文慧已经使用传音符请了救兵,那些救兵也不可能在第一时间赶过来救他们。 盘旋在保护罩上方的八目鸡越来越多,翅膀扑棱的声音夹杂着八目鸡刺耳的叫声,在八目鸡一波接一波的撞击中充斥满了整个保护罩。 赤火狼喷出的火焰足有铺天盖地之势,散发着惊人的热量,仿佛把扭曲的空气都烤成了暗沉的红色。 一阵阵热浪穿过保护罩,打在他们身上。 他们的身体被热浪烤得发烫,脚下的土地有如蒸笼一般烫脚。 禹莺肉眼可见地快要坚持不住了。 与此同时,保护罩外头传来景桃剧烈喘息的声音:我不行了!它们数量太多,我根本杀不完! 石方道:我也是! 你们快走!景桃这句话明显是对倪文慧和禹莺说的,再这样下去,我们所有人都要留在这里! 禹莺有些犹豫,但也只犹豫了片刻,她咬牙对保护罩里的其他人道:我们先走。 倪文慧急道:可是景桃 恋耽美 甜腻小米粥,免费阅读(13) 她不会有事的!禹莺见倪文慧说漏嘴,赶紧截住她的话,我们往西边走,找个地方躲起来等他们。 倪文慧不想撇下景桃和石方,可事以至此,他们都没有选择的余地。 禹莺还想再叮嘱芈陆几句,却冷不丁听见芈陆开口:你们和他们一起走吧,我和我师兄师弟留下来。 禹莺闻言一惊,扭头看向芈陆。 她这才注意到芈陆不知何时又将放在地上的斛律偃抱了起来,那张漂亮的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没有慌乱、没有惊恐、也没有对死亡的害怕。 当然,若是禹莺和倪文慧观察仔细,便能发现芈陆抱着斛律偃的双手在抖。 他也是普通人,怎么可能不害怕死亡? 只是他伪装得挺像模像样罢了。 禹莺还未出声,倪文慧便已抢先道:你们不走?你们根本对付不了那些妖兽,留下来只有死路一条! 几位姑娘能在危难时刻想起我们师兄弟,已经让我非常感激了,所以我们不能再连累你们。芈陆语速飞快地说,你们此时离开,尚有一线生机,若是拖着我们三人,只怕过不了多久就要被妖兽群追上。 倪文慧一时语塞。 她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只是不忍心说出来罢了。 芈陆的目光从倪文慧脸上扫过,最后定格在禹莺脸上,他道:事不宜迟,快走吧,我们留下来还能拖上一时半会儿。 禹莺很快挣扎完,对芈陆拱了拱手:保重。 芈陆点了点头。 禹莺将两指放入唇中,吹了声响亮的口哨,随即拽起欲言又止的倪文慧冲出了保护罩。 嵬生见状,急忙蹦蹦跳跳地追上去,结果被芈陆一脚踹倒在地。 嵬生破口大骂:该死,你疯了吗?生路不走走死路!你想死自个儿死去,凭什么拉上我? 滔天的火光映着芈陆那张漂亮的脸,他似笑非笑地勾了勾嘴角:反正你这样跟上去也是死,不如留下来再发挥最后一点作用。 嵬生脸上的愤怒迅速被恐惧代替:你、你要做什么? 禹莺一走,保护罩随之消失不见,仅凭芈陆拿出来的法器根本抵挡不了多久。 原本被困在妖兽群里的景桃和石方听见禹莺的哨声,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想也不想地跟在禹莺和倪文慧的后脚离开了。 他们轻松突出重围,只留下芈陆三人被妖兽群团团包围。 芈陆的想法很简单。 第一,他方才仅凭倪文慧那声景桃便猜出了倪文慧三人的身份。 若是他猜得不假,那么倪文慧请来的救兵毫无疑问都是云烟教的人,且不说原剧情里芈家和云烟教有诸多过节,只说原剧情里云烟教对斛律偃的执着程度,很有可能在识破斛律偃的身份后加快斛律偃的黑化速度这种结局不是他想要的。 第二,他确实不想连累倪文慧等人,换个角度来说,他也不想欠倪文慧等人的人情。 因为倪文慧是云烟教的少教主,而云烟教很大程度上导致了芈家的没落。 第三,他突然很想知道他和男主斛律偃的意外死亡能否改变既定的剧情,从而终止轮回。 只要轮回终止了,那么不管他能否从书里回到现实生活,他的目的都达到了。 然而决定死亡容易,面对死亡时哪儿有想象中那么轻松? 眼见妖兽群快要突破法器撑起的保护层,芈陆终究没藏住从他内心源源不断涌上来的害怕,他把斛律偃放到地上,慌手忙脚地从乾坤袋和几个百锦囊里拿出防御法器。 触目所及都是熊熊燃烧的火光,几乎照亮整片夜空。 扑棱翅膀的声音,火焰燃烧的声音,水混着火焰的滋滋声 越来越刺耳。 仿佛把每一寸空气都填得满满当当。 在耗尽最后一个防御法器的时候,芈陆怂了,他按照原计划把嵬生留在原地拖延时间,抱起斛律偃便要在法器最后的掩护下冲出妖兽群。 可他没想到嵬生一口咬住了他的裤腿。 嵬生的脸被火光照亮,狰狞得宛若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嵬生死死咬住芈陆的裤腿,溢满绝望和仇恨的眼里一丝丝地浸出恶毒之色。 你不是想死吗? 那就别想跑,一起死吧! 就在芈陆踹开嵬生的同时,法器的保护层被妖兽群冲破。 芈陆只看见扑面而来的八目鸡和赤火狼,视线被一片通红占据。 他瞪大眼睛。 这一刻,死神的镰刀挥了下来。 倪文慧等人只跑了一会儿便停了下来,因为妖兽群根本没有追赶他们的意思,而是扑向了留下来的三个人。 景桃身上多处受伤,将剑撑在地上才勉强站直身体,她拧起眉头,沉默地眺望着不远处的火光。 片刻,景桃语气沉重地开口:法器的保护层已破,他们活不了了。 闻言,倪文慧的眼泪簌簌而下,既有同情又有对自己无能为力的愧疚。 景桃安慰地摸了摸倪文慧的肩膀,转头叹道:我们走吧。 等等!禹莺忙道,你们快看! 倪文慧等人转头看去。 下一刻,他们便震惊地看见了他们永生难忘的场景。 第018章 发难 芈陆又一次体验到了那种感觉。 原来当他痛到极致的时候,是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的。 火舌疯狂地舔向他们,在皮肤撕裂的剧痛中,他闻到了头发和皮肉被烧焦的味道,也不知是他身上的味道还是嵬生身上的味道。 嵬生松开他的裤腿,嘴里发出痛苦的哀嚎。 芈陆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地把斛律偃拢进怀里。 他突然意识到 也许这就是命运吧。 他和斛律偃在一起的时间太长了,即便没有同生,也有十次同亡。 哪怕现在剧情已经发生改变,他们还是即将死在一起。 可能是吊桥效应产生的结果,甚至在有些时候,在这个由作者构造出来的虚假世界里,他竟然只在斛律偃身上感受到了一些真实。 但一切都不重要了。 芈陆心想。 再见,斛律偃 不,是不见。 希望他们打破既定剧情的死亡可以结束轮回,结束他的痛苦,也结束斛律偃永无止境的绝望和仇恨。 所有想法都发生在一瞬间。 因此,芈陆并未注意到,被他护在怀里的斛律偃不知何时在被炙烤得扭曲的空气中抬起了眼皮子。 与此同时,一股惊人的力量在斛律偃的掌心里酝酿起来。 那股力量飞速膨胀,起初只是小小的气流漩涡,很快居然凝结为黑色的实质,宛若涌动的雾气,叫嚣着向四周的空气扩张。 仅是眨眼间,那团黑雾便膨胀到了原本的十倍之大,仿佛一张血盆大口般吞没了斛律偃的手掌,并有顺着斛律偃的手臂往上蔓延之势。 下一刻,那只包裹在黑雾中无力下垂的手缓缓抬了起来。 周围的赤火狼和八目鸡仿佛感觉到了什么,撕咬的动作一顿,几十双泛着诡异光泽的瞳孔里涌出一波波惧意。 不远处的几人愣愣望着前方的奇景,皆是被震撼到说不出话来。 半晌,景桃率先反应过来,拉着倪文慧和禹莺往后退了几步,结结巴巴地开口:那、那是什么? 倪文慧不确定地说:黑雾? 景桃道:哪里来的黑雾? 倪文慧答不上来,又沉默了。 是啊,哪里来的黑雾? 这荒郊野岭的,怎么会凭空多出一团黑雾? 并且那团黑雾的颜色浓到了极致,仿佛有生命似的,如潮水般地、张牙舞爪地淹没了那群赤火狼和八目鸡。 赤火狼喷出的火焰照亮了半边天空,可这会儿,被照亮的天空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黑雾覆盖。 黑雾向四周蔓延,好似有无数双漆黑的手在拼命地往前攀爬,带着兴奋的战栗以及吞噬一切的癫狂。 远远看去,那场面壮观至极,却又骇人至极。 不好,黑雾朝我们这边来了!石方脸色大变,他活了几十年,何曾见过如此诡异的一幕? 简直像极了死神收割生命的现场。 即便还隔着一段距离,他也能隐约嗅到那团黑雾里弥漫着的阴森的、不祥的、死亡的气息,令他心跳加速、双腿发软、呼吸沉重得快要喘不上气来。 石大哥!景桃沉声道,我们快走! 石方猛地回神,点了点头。 倪文慧有些犹豫:那他们三个 我们管不了他们了。景桃攥紧倪文慧的手,拉着倪文慧朝前奔去,那团黑雾定不是普通之物,倘若被它追上,我们极可能会有性命之忧。 话音刚落,他们陡然听见黑雾里传来赤火狼和八目鸡凄厉的叫声,那叫声极为尖锐,刺得他们两耳生疼。 紧随而来的是八目鸡疯狂煽动翅膀的声音。 石方和景桃对视一眼,都清楚看见了彼此眼中的害怕。 他们两个筑基中期的修者对付那群赤火狼和八目鸡都很吃力,那么躲在黑雾中的究竟是什么怪物?竟然能在瞬间压制住赤火狼和八目鸡?甚至追得它们如此仓皇地逃窜。 他们直觉那不是人。 人会有这么恐怖的能力吗?何况他们一直没有感受到任何灵力波动。 而嵬生三人,一个是没有引气入体且还在昏迷状态的普通人,一个是刚到炼气初期的修者,剩下的嵬生倒是接近结丹期,可他两手皆断,连逃跑的能力都没有。 如此三人,怎么可能制造出如此恐怖的黑雾? 一定是哪个怪物! 也许是更高阶的妖兽。 黑雾随风而来,很快追到他们身后。 飞在黑雾前面的几只八目鸡发出惊恐的叫声,它们一只只地被扯进比夜色还浓稠的黑雾里,爆发出更加浓郁的血腥味。 唯一剩下的那只八目鸡似乎感受到了死亡的到来,它方向猛地一转,居然直挺挺地向四个人中修为最弱的倪文慧扑去。 景桃和禹莺脸色骤白,提剑攻去,却被八目鸡灵活避开。 妖兽有高低阶之分。 低阶的妖兽和普通动物没两样,只是普遍比普通动物强壮好战,而高阶的妖兽会逐渐产生意识,懂得团队合作以及揣摩人心,甚至知道以人来填补自身的虚弱。 眼前剩下的八目鸡个头更大、羽翼更丰满,显然是那群八目鸡之首。 它的目标十分明确便是倪文慧。 为了争夺活下去的希望,它不惜硬生生地挺住了石方刺过去的一剑。 倪文慧早已筋疲力尽,尽管手里握着剑,却没了挥剑的力气。 她脸上的面巾被八目鸡煽动翅膀时带起的劲风吹走,露出苍白秀丽的脸,樱桃似的嘴巴紧抿,被绝望填满的瞳孔里映出八目鸡越来越近的巨大身影。 当八目鸡距离她只有两三尺之隔时,几乎大到遮天蔽日的程度。 她当机立断地扔掉剑,咬牙推开欲护到她身前的景桃。 景桃惊道:文慧! 倪文慧身体紧绷,指甲掐得掌心生疼,她抬头看去,眼前是一片浓郁的黑所有光线都被八目鸡挡住了。 滚烫的泪水从她眼角落出来。 对死亡的害怕让她忍不住哭出声,她想闭眼,可她方才推开景桃的动作已经耗尽所有勇气。 要死在这里了吗? 她好害怕。 她不想死。 然而预想中的疼痛没有到来。 只听得刺啦一声,像是有一双手用力撕开了一块布料,随着布料被一分为二,倪文慧眼前的黑暗也被明明灭灭的火光从中间劈开。 被撕开的不是布料,而是袭击她的八目鸡。 稀里哗啦落到地上的也不是其他东西,而是八目鸡的血液和内脏。 带着腥臭味的温热液体溅得倪文慧脸上和身上都是,黏腻、浓稠、恶心,顺着她的脸和身往下滑。 倪文慧杵在原地,像木头似的一动不动,嘴巴微张,瞪圆的眼睛直勾勾地望着徒手撕开八目鸡的少年。 少年散着一头乌黑茂密的长发,被风吹得凌乱,他的下巴很尖,看上去很瘦,却丝毫不影响他那张惊为天人的面容给他人带来的极致震撼。 只是他闭着眼,长睫垂下,不知他的眼睛是否比他的面容还美。 倪文慧缓慢地眨了眨眼,这才意识到这个少年 不正是马车里被那位公子抱着的少年吗?他不是中了妖兽的毒吗?怎么醒来了?他们方才没被妖兽群所伤? 许是刚刚死里逃生的缘故,倪文慧的大脑还有些转不过来,她忍着身上的恶心气味,呐呐开口:你 话刚出口,景桃一个箭步上前,一把将倪文慧拽到身后。 禹莺和石方也疾步走到景桃身旁。 景桃也已经是强弩之末,她咬紧牙关,硬是拿出剩下的气势盯着少年:你究竟是谁?黑雾是你弄出来的? 倪文慧忙道:景桃,黑雾和他应该没什么关系 话未说完,便被景桃打断:你看他身后。 倪文慧闻言看去,等她看清少年身后的景象后,刹那间,她的脸色又白了几分。 那团黑雾竟然在争先恐后地往少年的身体里钻 不,确切来说,应该是少年在不紧不慢地吸收着那团黑雾。 原本几乎覆盖了半边夜空的黑雾被吸收了大半,黑雾散去,一簇簇还在燃烧的火焰以及满地狼藉的妖兽尸体映入眼帘。 所以,那团黑雾真是少年弄出来的? 可她根本感受不到灵力的波动,也探不到少年的修为。 这个少年分明是个普通人! 可他为何拥有这么强大而恐怖的力量? 他们云烟教非绝对的正派,免不了要接触一些邪门歪道,可即便是她曾经见过的那些魔道中人,也绝不可能在不使用灵力的情况下做到这一步。 不多时,黑雾被少年吸收得一干二净。 少年仿佛没听见景桃的质问,转身便朝来时的方向走去。 景桃想拦,却被倪文慧拉住了手臂。 倪文慧的表情略显怪异,她看了两眼少年离开的背影,才对景桃摇了摇头:他方才救了我。 可是他景桃咬了咬牙,转念想到他们几人和对方力量悬殊,犹豫片刻,只得作罢。 这时,石方也道:他们应该不是药宗堂的人。 禹莺惊道:那嵬生呢? 石方神情凝重:只有嵬生是,但嵬生和他们应该不是一伙人。 他们在原处等了一会儿,等到时间差不多了,才悄无声息地回到不久前逃跑的地方,除了满地的鲜血和妖兽尸体外,他们还看见了嵬生的尸体。 嵬生被妖兽啃得只剩下半截身子和一颗脑袋,他脸上的表情定格在最狰狞的那一刻,眼睛几乎从眼眶里凸出来,可见死亡前经受了怎样的痛苦。 至于另外两个人,早已没了踪影。 与此同时。 鄂城县的神仙谷里,原本陷入沉寂的谷内不知为何渐渐喧闹起来,一盏盏灯火亮起,脚步声和说话声由小到大,在夜空中交错。 很快,谷内灯火通明。 华丽的大殿里,刚从睡梦中惊醒的十来个人三三两两而站。 他们有些人衣冠不整、有些人还没来得及打理头发,无一不显狼狈,但他们都神情严肃、眉头紧拧,仿佛刚经历了一件很不好的事。 药宗堂堂主明德义住得偏远,最后一个赶到大殿。 他走进去便听见了那些人窃窃私语的声音。 恋耽美 甜腻小米粥,免费阅读(14) 怎么回事?貌似是九尧县那边传来的动静。 难道是有人突破大乘期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里说明一下,攻由于体质原因,和普通修者不一样,如果祭祀成功,那么拥有金手指的人是受他们,但是祭祀失败了,所以攻成了修真界唯一的bug(私设) 第019章 秘密 要说药宗堂和斛律家之间的渊源,那就说来话长了。 药宗堂堂主明德义和斛律家现任家主斛律幸曾是先后拜入一个师门的师兄弟,当时他们尚且年少,每日同吃同住,自然培养出了一些感情。 可惜后来随着时间的流逝,两个人在身份和地位上的差距逐渐显露出来,加上他人的有意挑拨,两个人便慢慢地疏远了。 尤其是当斛律幸得知明德义是师尊在外游历期间收来的街头小贼时,对明德义的厌恶程度瞬间爬上顶峰。 对出身名门世家的斛律幸而言,和明德义交好的那些日子是他人生中抹不掉的污点,每次旁人为了明德义的事调侃他,他都恨不得从未认识过明德义。 可对从小被父母抛弃、流浪街头、吃百家饭长大的明德义而言,和斛律幸交好的那些日子是他人生中最温暖的时日,即便被斛律幸嫌弃,他也从未埋怨过斛律幸。 直到某天,师门里发生了一次偷窃事件,斛律幸毫不犹豫地引着众人将矛头指向明德义。 那一刻,长期压抑在明德义内心的苦楚和委屈全部爆发,他和斛律幸大打出手,最后浑身是伤地被师尊赶出了师门。 二十几年后再相见,斛律幸已经是名扬修真界的斛律家大公子,而他也坐上了药宗堂堂主的位置。 他们二十几年来相互避讳、井水不犯河水,若非为了那件事,也许他们今生今世都不会再有所往来。 想起那件事,明德义暗地里发出一声冷笑。 谁能想到,表面上光明磊落、刚正不阿、受无数修者爱戴的斛律幸实际上是那样一个残忍且心狠手辣之人。 只是可怜了那个生不逢时的孩子。 叫什么来着? 对了,是斛律偃。 也不知嵬生他们抓到那个孩子没有。 明德义理了理外衣,收敛表情后,戴上了客套假笑的面具,抬脚踏入被几十颗夜明珠照得灯火通明的大殿内。 能在此时进入殿内的人都是在修真界里有一定身份地位的修者,他们连看都没看明德义一眼,仿佛压根不知道明德义的到来一半。 然而以他们的修为,怎么可能察觉不到明德义的到来? 他们摆明是不想搭理明德义罢了。 明德义心里清楚那些人瞧不上从药宗堂出来的自己,他也不打算去攀那些人的高枝,免得热脸贴了冷屁股,便寻了处离人群较远的位置坐下。 他招呼完丫鬟给自己倒了杯热茶,忽然觉得眼前光线一暗,扭头看去,正好对上斛律幸俯视下来的平静目光。 斛律幸向来要脸面,哪怕在如此紧急的情况下,也非得穿戴整齐了才出现。 二十几年的岁月并未在斛律幸脸上留下太多痕迹,但明德义知道斛律幸变了不少,至少比年轻时更沉得住气了,不会直接把对他的厌恶写在脸上。 明堂主,你怎么来了?斛律幸扯了扯嘴角,口吻是温和的,表情却是皮笑肉不笑的,若是我没记错的话,此次犬子生辰,我们斛律家并未邀请明堂主前来。 明德义端起热茶啜了一口,放下杯盏后,他笑呵呵地抬头道:斛律家主此言差矣,你们斛律家的确未对我们药宗堂发出邀约,可你们也未规定我们药宗堂的人不能随他人而来。 斛律幸的脸色沉了沉,低声道:你想要的东西,我都给你了,你还想做什么? 不想做什么,只是来凑凑热闹而已。明德义维持着虚假的笑容,斛律家主,我们多少有几年同门师兄弟的情谊,你就这么不欢迎我? 不提以前的事还好,一提起来,斛律幸佯装平静的脸上便不受控制地多出了几分狰狞,但被他迅速掩饰了下去。 你早被师尊赶出师门,还有脸跟我说情谊?斛律幸一把掐住明德义的脖子,食指和拇指的指甲几乎嵌进明德义的肉里。 明德义仿佛感受不到疼痛,笑容丝毫不变。 斛律幸咬牙切齿:别忘了你这声音是谁给的! 明德义的眼神里带着讽刺:你也别忘了那个可怜孩子的母亲是怎么死的。 闻言,斛律幸浑身一震,仿佛回忆起了某些不堪的事,他脸色发青,张开的嘴唇微微发颤,掐在明德义脖子上的手也不自觉地松开了。 明德义捂着脖子左右动了动,这才片刻功夫,他的脖子两侧已然多出了些许血迹以及乌青的指痕。 可见方才斛律幸用了多大的力气,估计起了杀心。 不过明德义并不在乎,他和斛律幸只是表面上的井水不犯河水,若非他们药宗堂根本得罪不起斛律家,他早就把斛律幸炼成了自己的干尸傀儡。 明德义又啜了口茶水润润嗓子,才哑声开口:斛律家主放心,凡是我做过的事,都会烂在我的肚子里,何况还有林宗主做担保,我再怎么也不会辜负林宗主的信任。 斛律幸深吸口气,正要出声,结果听得明德义话锋一转,但斛律家主也要想清楚,兔子急了都会咬人,我还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我只是念在药宗堂身在你们名门正派之中,却始终被你们名门正派排挤,才想借此机会拉拢一下各位,还望斛律家主看在我不计前嫌为你清除障碍的份上,给我们药宗堂一个机会。 斛律幸冷眼看了明德义半晌,倏地扬唇一笑:好,事已至此,我便给明堂主一个机会。 顿了顿,又意有所指地说,丑话说在前头,明堂主可别做让自个儿后悔的事。 明德义笑道:这是自然。 斛律幸冷哼一声,甩了甩袖子,转身离去。 转过身后,他变脸似的挂上了温润和蔼的笑容,又成了大家眼中风度翩翩的斛律家主,仿佛方才面对明德义时的森冷模样只是一场幻觉。 明德义借着喝茶的动作垂眸敛去眼里的算计。 这么多年来,他都未曾想过讨好其他宗门世家,怎么可能忽然在今日变了主意? 他大费周章地跟着太升宗的林宗主来到神仙谷,自然有他的考量。 如今除了他们药宗堂外,其他人对那个孩子的药引体制一概不知,但纸包不住火,这个秘密迟早会泄露出去。 他不奢望永远藏住这个秘密,只想在其他人发现这个秘密之前,先把那个孩子的所有价值榨干。 他此次过来,便是抱着打探消息的想法,倘若其他人当真发现什么端倪,他也好浑水摸鱼为嵬生他们争取时间。 不过话说回来,九尧县那边传来的动静又是怎么回事? 大殿内除了已经踏入元婴中期的斛律幸外,还有七八个元婴初期的修者,他们比剩下的金丹期的修者们更清楚地感受到了九尧县那边的异动。 仿佛有一股异常强大的能量正在酝酿并聚集。 那股能量产生的波动犹如一圈圈涟漪般在夜晚的空气中荡漾开来,甚至传到了他们所在的神仙谷。 关键是 神仙谷和九尧县之间相隔千万里。 而且他们并未从中感受到任何灵力的波动。 不可能是突破大乘期的修者。有人当场否定了另一个人的结论,当修者突破大乘期时,会立即经历雷劫,天地之间产生巨大的能量,引出大面积的风雨雷电,更甚者,还会搅乱各地灵力的平衡,那么大的动静,不会等到今晚才被我们察觉。 悟启真人所言甚是。有人附和,不知你们是否发现,那股能量的波动一瞬即逝,这才过去半个时辰不到,便已风平浪静,实在不像是哪个大能所为。 站在人群之首的斛律幸安静片刻,温声问道:各位是否感受到了灵力波动呢? 有人摇头:未曾。 其他人见状,也纷纷摇头。 斛律幸慢慢拧起眉头,表情严肃地说:无论如何,这并非一个好兆头,我已派人前去查看,等收到消息,便会告知各位,接下来还要劳烦各位在此处坐上片刻,免得再生异动。 众人纷纷点头。 虽然他们面上不显,但是很多事都心照不宣比如他们知道今晚没有人能睡上一个好觉了。 目前修真界里,所有元婴期修为的人都集中在了这个大殿内,倘若外头还有个他们连姓名和长相都不清楚的元婴期修者突破大乘期,恐怕整个修真界都要为之动荡。 一个没有归属的大能,能被所有宗门世家抢破头,这个过程中又会掀起多大的腥风血雨,光是想象一下就知道有多可怕。 思及此,大殿内的人无一不觉得背脊发凉。 明德义也在思考这件事,他对九尧县的了解比其他人加起来都多,听完其他人的讨论,他立即把近年来九尧县以及附近发生的大事在脑海里过了一遍。 结论是 小事不少,但大事几乎没有。 九尧县位置偏僻,不仅远离神仙谷等山清水秀之地,而且和繁华热闹的京城之间还隔了一片荒地,附近村镇较少,常住人口也不多,但凡有些天赋的修者都往其他地方跑了,剩下来的人哪儿有本事作妖? 难道是有其他地方的人往那边跑了? 这个冷不丁冒出来的想法让明德义的思绪一顿,他瞥了眼还在和其他人低声交谈的斛律幸,不动声色地坐直了身体。 等等 难不成是 大殿内无人在意明德义的离开,只有斛律幸注意到了,但他并未放在心上,只当明德义受不了其他人的冷落灰溜溜地跑了。 明德义以最快的速度回到他在神仙谷的住处,先用结界把房屋笼罩起来,才匆匆踏入屋内。 其实他在飞舟上便收到了嵬生的消息,只是那个时候林宗主也在,他担心林宗主起疑,于是一直忍着没联系嵬生。 当然,他方才提前离场的行为也有可能让林宗主起疑,可他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 他拿出传音符,一把捏碎。 等了许久,也没等到嵬生的回应。 明德义皱了皱眉,又使用了几张传音符,还附了更多的灵力上去,然而他传出去的信号全部石沉大海。 这下明德义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他从白锦囊里拿出一样类似夜明珠的法器,握于掌心,五指微微用力,将灵力灌入。 下一刻,他脸色骤变。 嵬生他 死了? 芈陆睁开眼,率先映入眼帘的是斛律偃近在咫尺的脸。 妈的,芈陆暗骂一声,怎么又进入轮回了? 他累了。 他真的不想再轮回了。 芈陆眼睛发酸,有点想哭。 很快,他猛地意识到一件事不对啊,他不是灵魂状态吗?斛律偃能看见他了? 芈陆下意识要坐起来,谁知刚动了下手脚,便感受到了一阵钻心的疼痛手、脚、身体,哪儿都痛。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遇到斛律偃之前:这恐怖的能量,这骇人的异动,对方肯定是个今后能掀起腥风血雨的强大存在! 大家遇到斛律偃之后: 大家被斛律偃殴打之前:就这?就这? 大家被斛律偃殴打之后:救救我!救救我! 第020章 害怕 嘶 芈陆倒吸一口凉气,整张脸都皱到一块儿了。 他知道他为什么这么痛了! 因为他不仅被赤火狼的火烧、被八目鸡的水喷,他还被那群妖兽撕咬了身体上的好多地方。 伤得这么重,不痛才怪。 但让他想不通的是,他怎么还活着?明明伤得这么重,却还是活了下来,不知该说他幸运还是不幸。 芈陆费了许久的功夫才勉强适应身体上的痛,他的身体无法动弹,只有一双眼睛尚能转动。 他本想看一下周围的环境,无奈斛律偃凑近的脸挡住了全部视线。 斛律偃面无表情,睁着那双空洞洞的眼眶,也不知是否感受到了什么。 芈陆呼吸紊乱,吃力地挤出两个沙哑的音调:让让。 话音未落,斛律偃的表情陡然紧绷起来,仿佛被他突然发出的声音吓了一跳,随即居然伸出手来抚摸他的脸颊。 冰凉的指尖在他脸颊上游走,摸索到人中后,便停了下来。 食指悬在他的人中上面。 芈陆: 他就知道斛律偃做出的行为总能气死人! 把手拿开。芈陆语气虚弱,没好气地说,我还没死,还有呼吸。 斛律偃又恢复到了面无表情的模样,很快收回手。 芈陆见状,忍不住讥讽道:你这个人真是一点常识都没有,你可曾见过会说话的死人? 斛律偃微微偏过脑袋,沉默地凝望着他。 芈陆又道:再说了,我死了岂不是正好?反正你那么讨厌我,还三番两次地想要置我于死地,等我死了,你便去镇上买些鞭炮来庆祝。 芈陆断断续续地说了不少话。 斛律偃似乎听不出他言语间的讽刺之意,从始至终都安安静静地盘腿坐在他身旁。 芈陆一拳打在棉花上,这滋味并不好受。 他看着斛律偃那张布满血污的脸,只见斛律偃的表情没有产生丝毫变化,犹如一潭沉寂多年的死水,连一点波澜都不曾掀起。 片刻,他匆忙挪开目光。 他暗自懊恼 他刚刚在说什么气话呢? 他以为那些话能激到斛律偃吗? 可事实证明,他就是太把自己当回事了,斛律偃只把他当成随身携带的人形血袋,怎么会在意他的想法和感受? 芈陆深吸口气,强行压下那些在心头澎湃的异样情绪。 冷静下来后,他才开始打量周围的环境。 他和斛律偃应该是呆在一个山洞里,但这个山洞不大,并且他们还在通风口的位置上因为山洞里光线明亮,而洞外的寒风直朝他脸上吹。 芈陆冷得直打哆嗦。 他想让斛律偃抱着他换个地方,可转念想到斛律偃不一定会听他的话,便只好打消了这个想法。 他实在是又痛又累又困,脑袋沉重得好像有人往里面塞了一团毛线,思绪堵塞,意识渐渐飘远。 于是他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不知睡了多久,他感觉到吹在身上的寒风越来越刺骨,如有一根根针争先恐后地往他皮肉里钻。 他冷到身体抽搐、手脚麻木。 然而他的意识仍旧沉重,只有痛极了时渗出的冷汗在额头上结了细密的一层。 冷他口齿不清地说,好冷啊 他快要冷死了。 虽然他之前已经做到很坦然地面对死亡,但是他没有死掉,再次面对死亡时,他又情不自禁地觉得害怕。 他不想被活生生地冻死。 这样太痛苦了,跟钝刀割肉似的,将他慢慢地熬到生命的终点。 斛律偃呢? 斛律偃去哪儿了? 斛律偃丢下他跑了吗? 想到这个可能性,芈陆心里竟然生出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慌,那来得猛烈的情绪在瞬间化作一根细细的绳子,猛地勒住了他的心脏。 他想要睁眼,可他的眼皮过于沉重,无论他多么拼命地用力也无法把眼睛睁开。 他从未奢望过斛律偃把他当成朋友或者伙伴,也在最初便做好了随时被斛律偃背叛或者抛弃的准备。 恋耽美 甜腻小米粥,免费阅读(15) 可当这一刻真正到来时,他后悔了。 不。 别丢下他! 他不想一个人孤苦伶仃地在这个狭窄的山洞里等死! 斛律芈陆张着嘴,努力发出声音,斛律偃 突然,一只手轻轻地覆盖上了他的嘴巴。 那只手的皮肤很凉,衬得从手心里流出来的液体格外滚烫,那粘稠的、带着腥味的液体全部流进了芈陆的嘴巴里。 冷不丁充斥满口腔的血腥味令芈陆几欲作呕,但那些液体带来的些许温度又令他格外着迷,甚至贪婪地想要吸取更多。 他下意识地吮吸起来,喉头吞咽时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这阵声音持续了很久。 直到他的身体逐渐温暖起来,麻木的双手终于有了力气,他的第一反应便是抬手抓住那只手。 那只手的手腕很细,被他的五指轻松扣住。 他死死抓着,犹如飘荡在海里的人死死抓着好不容易遇到的一块浮木。 那只手的主人并未挣扎,安安静静地任由他抓着。 芈陆又睡了过去。 等他醒来时,已是翌日清晨。 稍显暗淡的光线勉强照亮山洞里的环境,在这个寒冷的冬季里,连一点虫鸣声都听不见,从头到尾只有寒风在呼呼地吹。 但奇怪的是,寒风吹到身上,芈陆却一点也不冷,反而感觉全身上下都暖暖烘烘,宛若身体里揣着一个烫手的取暖炉子。 他似有所感,垂眼看去,才发现自己身上不知何时搭上了一条毯子正是他从嵬生那里拿来的毯子。 那天夜里他几乎消耗了所有防御法器,不过其他东西都还完好无损地留着,没想到被斛律偃拿出来用了。 只是芈陆怎么总觉得他身体的变化和这条毯子无关。 他不由自主地想起昨晚做的梦。 那个梦太真实了,仿佛他真的喝了斛律偃的血一样。 可是他没有精力多想,整晚休息下来,他的四肢已经能小范围地活动了,他运作灵力在洞口布了一层结界,随后从乾坤袋里找出几颗丹药吃下,开始调理气息。 他身上的伤又多又重,仅靠丹药调养的话,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才能痊愈,所以他也要配合修炼。 在他修炼的同时,斛律偃便靠坐在洞壁上闭目养神。 时间一晃过去五天。 每天夜里,芈陆都会做那个诡异的梦,梦里他被斛律偃喂血,他一边恶心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又一边无法抗拒血液从喉咙里淌过后留下的暖意。 直到他身上的伤以惊人的速度好转起来,他总算意识到了不对劲。 这天,他趁斛律偃不备,一把抓住斛律偃的手。 翻开掌心一看。 上面果然布满乱七八糟的刀痕。 每一道刀痕都很深,好好的掌心被划得皮开肉绽,往外涌着鲜红的血。 芈陆呼吸一滞,又惊又惧地看向斛律偃的脸:你用什么割的手? 斛律偃面无表情地收回手,他无法回答芈陆的问题,但也没有给出其他反应。 芈陆顺着斛律偃抽走的手看去,只见斛律偃搭着手的衣服布料上被染了大片新鲜的血迹,叠在已经凝固的血块上,看着触目惊人。 他们身上的血腥味太重了,以至于这几天来芈陆根本没察觉到斛律偃的行为。 所以他的好转都要归功于斛律偃? 是斛律偃用血救了他吗? 此时此刻,比起斛律偃的血竟然能救人的震惊,他更震惊的是斛律偃竟然愿意用自己的血来救他! 这是斛律偃会做出来的事? 这简直不像他认识的斛律偃! 芈陆心情微妙,忍不住多看了两眼斛律偃,他裹着毯子坐起来,在乾坤袋里翻找了一会儿,很快翻出几块布条和几罐膏药。 多亏了古秋和芈何峰在他上次生辰时送给他这个能容纳下几千物的乾坤袋,不然他和斛律偃野外求生这么久,早就变成两个野人了。 芈陆坐到斛律偃身边,替斛律偃包扎手上的伤口。 斛律偃安安静静的,由着他摆弄。 芈陆嗅着斛律偃身上的血腥味,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斛律偃的血还有这么神奇的功效。 他跟了斛律偃十个轮回,却从未见斛律偃用自己的血救过谁,哪怕是在那些候选女主有生命之忧时,斛律偃也只是在旁边冷眼看着。 所以说 药宗堂的人一直在找斛律偃就是为了这个? 其实药宗堂的人早就知道斛律偃身上的秘密了? 芈陆突然想到一件事。 在前面十个轮回里,他还在走剧情时,被斛律家扔到寒土深渊的斛律偃是不是被药宗堂的人带走了? 后来斛律偃最先灭了药宗堂也是由于他被囚禁在药宗堂里的缘故? 这么一来,一切都说得通了。 也许斛律偃对那些候选女主的见死不救也是受了被囚禁在药宗堂那段经历的影响,害怕自己的秘密曝光,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芈陆不知道自己是否猜得正确,但他想他还是有必要向斛律偃说明一下。 包扎完伤口后,他把剩下的布条和膏药放回乾坤袋里,顺便把身上的毯子也收了进去,他特意绕到斛律偃完好的耳朵旁,郑重其地开口:我不会把你的秘密说出去,不管我活着还是死了,它都会烂在我的肚子里。 斛律偃偏了偏头,没反应。 芈陆早就习惯了斛律偃把他当成透明人的态度,也没奢望斛律偃能给出回应,他顿了顿,又道:无论你出于什么目的,总之,谢谢你救了我。 斛律偃似乎不想听他唠叨,直接闭眼装死。 芈陆: 这个人还是这么讨人厌! 他们又在山洞里呆了两天,芈陆才开始考虑接下来的事。 他依然想去药宗堂那边碰碰运气,之前他打算一边修炼一边赶路,可经过那晚的事后,他又有了新的想法。 斛律偃都能秒杀那群妖兽了,若是再从他这里吸走几次灵力,是不是便能独自从药宗堂堂主那里夺回自己的声音? 而他只要作壁上观即可? 芈陆越想越觉得这个操作可行。 他偷偷摸摸地探了下斛律偃的修为,还是什么都感受不到,在他看来,斛律偃分明是个从未引气入体的普通人。 可身为男主的斛律偃怎么可能是普通人? 芈陆满头雾水,却怎么都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既然想不通,他便不想了。 芈陆在斛律偃之前走出山洞,收起结界后,才发现外头不知何时下起了小雪。 天空暗沉,密密麻麻的雪花随风而落,在地上覆了一层薄薄的毯子,放眼望去,整个世界都成了白色。 他们继续朝西北方向走。 雪越下越大,连着下了两天,踩上去都能听见嘎吱声响。 所幸之前在镇上买来的厚衣服还好好地放在乾坤袋里,穿上后,两个人都裹成了肉粽子。 芈陆没说他要去哪里,斛律偃也不问,只是默默地跟着芈陆。 时间过得很快,在他们的物资快要用完时,他们正好来到下一个镇上。 这次芈陆不得不谨慎起来,和斛律偃在外头观察了两天才敢在镇子边缘找一家生意清冷的小客栈住下。 他们都戴上了面具,是在上个镇子里买的低阶法器,能稍微改变一下他们的面容。 之前和倪文慧等人相遇时,他们也戴了面具,但后来在山洞醒来,他们脸上的面具都被烧坏了。 也不知倪文慧等人是否看见了他们的长相。 想到这里,芈陆有些发愁。 他打算用半天时间购置好接下来三个月的物资,然后赶紧带着斛律偃离开,人多的地方危险多,还是荒郊野岭适合他们。 可这天清晨,他们刚走出客栈,便冷不丁瞧见一群衣着整齐的人从街头走来,那群人兵分两路,一边挨家挨户地搜寻着什么一边打量街上走动的路人。 那群人都穿着一身黑衣,长得也很有共同点,皆是身形消瘦、面色枯黄,一个个几乎是皮包骨头的样子。 芈陆眯眼看了看,居然从那些人身上感觉到了几分熟悉。 他赶忙抓着斛律偃退回客栈,见客栈老板也站在门口探头探脑,于是走过去问道:老板,那些人是什么人? 老板轻叹一声:都是药宗堂的人,估计又来找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 11.6入v 什么时候写完什么时候更新,大家晚上6点来看就行~感谢支持 第021章 生辰 虽然芈陆早就料到药宗堂的人会来找他们, 但是他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而且对方的阵仗这么大。 估计药宗堂堂主已经知道嵬生死亡的事了。 看来此地不宜久留,他们得赶紧离开。 芈陆来时观察过这家客栈的地形, 他知道客栈后面还有一扇门, 通往一条幽深的巷子, 沿着巷子往前走, 便能去到离开镇子的大道上。 只是不知道那边是否也有药宗堂的人。 芈陆思来想去, 还是不敢轻举妄动, 索性挑了个靠近大门的位置,拉着斛律偃走过去坐下。 从他们的角度, 正好可以看见那群人越走越近。 不过街道两边的铺子不少, 还有几家同样规模不大的客栈,那群人找过来的话需要一定时间。 芈陆看了眼坐在对面斛律偃, 发现斛律偃居然拿起了一块方才店小二送来的糕点放进嘴里。 那是一块枣泥酥。 也是客栈里卖得最贵的糕点了。 但芈陆不管是穿书前还是穿书后都过着锦衣玉食的日子, 山珍海味吃得不少, 慢慢养成了嘴挑的毛病,因此在咬下枣泥酥的第一口时, 他便觉得枣泥酥做得有些甜了。 他向来不太喜欢吃甜食,于是直接把装着枣泥酥的碟子推到了一旁。 没想到那个碟子被斛律偃拖了过去, 慢吞吞地吃掉了快一半的枣泥酥。 自他们同行以来, 芈陆很少看到斛律偃进食,即便他把食物送到斛律偃手上,斛律偃也只是象征性地吃一两口, 甚至有时候连碰都不碰一下。 芈陆还是第一次瞧见斛律偃这么有胃口的样子。 见斛律偃把整碟枣泥酥吃完, 芈陆又喊来店小二加了两碟糕点, 顺便把菜谱上的所有甜食全部打包了一份。 他们吃得很快, 等药宗堂的人距离这家客栈只有几个铺子时, 他便招来店小二结账,同时把除订金外的房钱也结了。 临走前,芈陆指着药宗堂的人问店小二:你们老板说那些人都是药宗堂的人,他们貌似在找人,你可知他们在找谁? 店小二顺着芈陆所指的方向看去,挠了挠头:这个嘛,我也不清楚,我只听说他们在找两个人。 顿了顿,店小二又奇怪地说,可说是找人,他们一没有那两个人的画像,二不肯说那两个人的模样,仅靠一双眼睛辨别,着实奇怪。 芈陆心道一点也不奇怪,因为他和斛律偃的身份不方便被外人知晓,所以药宗堂的人才这么小心翼翼。 不过这些话在心里想想便是了,芈陆定了定神,又问店小二:他们找了多久了? 店小二想了想才说:有几日了吧。 芈陆哦了一声,露出唏嘘的表情:这么多人出马,肯定在找两个很重要的人。 可不是吗?店小二大大咧咧地说,你别看他们这么多人,其实也就是分出来的一小撮队伍罢了,听说在东边那头搜寻的人更多。 东边?东边哪里?芈陆心生庆幸,他们在镇子的西南方向,离东边可不近。 你往那头去了就知道了。店小二口气夸张道,那头的人才叫多。 说完,店小二便忙活去了。 芈陆把打包好的吃食装进乾坤袋里,也赶紧拉着斛律偃从后门离开了。 接下来的一路上都畅通无阻,他们没再遇到药宗堂的人。 去不了集市,芈陆只好随便找了几家小铺子购置物资,虽然有部分需要的东西没能买到,但是聊胜于无,总比在什么都缺的情况下开始野外求生强。 仗着乾坤袋和几个百锦囊能容纳下的物品多,芈陆甚至买了一个只要一点灵力便能自燃的炉子以及一些属于低阶法器的锅碗瓢盆,倘若能在野外捉住一两只兔子,便能就地烧烤。 芈陆想得挺美。 可正是因为想得美,他居然有些期盼后面的日子了,不知道能不能捉到兔子。 在芈陆买东西时,斛律偃一如既往安安静静地跟在他身后,但有一次芈陆忙着和老板砍价,慢慢放开了拉着斛律偃衣服的手。 他刚结完账,蓦地感觉手上一重,惊讶地回头看去,原来是斛律偃一把握住了他的手腕。 斛律偃的力道很大,握得芈陆手腕生疼。 芈陆下意识挣扎了两下,没挣开,忍不住开口:你松开些,手腕都要被你抓断了。 斛律偃没反应,又是一秒钟进入木头状态。 芈陆: 他不信邪了,用力去掰斛律偃紧紧扣在他手腕上的五指。 斛律偃面无表情,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可五指的力道却在逐渐加重。 芈陆咬牙掰了半天,不仅没掰动,还让自己的手腕被握得更疼了,他深吸口气,疼得呼吸直颤,额头上迅速凝结出大颗冷汗。 斛律偃似乎感受到了他的异样,但也只是稍作一顿,丝毫没有松手的意思。 芈陆疼得放弃挣扎,把手朝斛律偃那边一递,自暴自弃地说:抓吧抓吧,随便你抓,把我的手抓断了,看你以后还有什么可抓。 他本是随便一说,谁知斛律偃闻言,竟然立即放松了力道。 手腕上的疼痛骤然消失。 芈陆愣了下,一脸惊奇地看向斛律偃。 真是想不到啊。 斛律偃还吃这套? 不过话说回来,这小子抓人可真疼。 嘶 离开镇子后,两个人继续朝着西北方向走。 尽管芈陆轮回了十次,却从来没有踏足过这片区域,看着覆盖在地上的植被越来越少,视线所及之处很快被大片青黄交接的土地占据,他倒是生出一股新奇感。 他想起小时候背过的诗句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眼前的风景让他体会到了几分诗句表达出来的意境。 但他的视线里没有孤烟,也没有长河,只有一轮暖黄的夕阳正在以缓慢的速度落入地平线之下,以及几乎铺满整个世界的皑皑白雪。 雪花落在遥远的山上,落在近处的树上,落在斛律偃乌黑的长发上。 芈陆回头瞥见斛律偃顶着脑袋上的雪,还在非常专注地往前走,不由得笑出声:噗 斛律偃听见声音,不明所以地停下脚步,脑袋朝芈陆的方向偏了偏。 芈陆心道斛律偃也是心大,脑袋上顶着雪都感觉不到吗? 但他不打算提醒斛律偃,让斛律偃自个儿慢慢发现去吧,他看了眼天色,对斛律偃说:天要黑了,我们找个地方歇息吧。 斛律偃没有异议。 当然,即便他有异议也没用他又不会说话,还是个闷葫芦。 等芈陆找到可以歇下的山洞时,外头的天色彻底暗了下来,刚入夜,便有小雪飘落,寒风夹杂着雪花一个劲儿地往山洞里吹。 芈陆在洞口布下一层结界,接着拿出嵬生的夜明珠。 他经常使用这颗夜明珠,原因很简单,这颗夜明珠和其他夜明珠比起来,它的光线并不充足,像是小瓦的灯泡一般,只能照亮方圆四五米以内的范围。 其他夜明珠太亮了,容易吸引其他人或者其他妖兽的注意。 芈陆把夜明珠放在触手可及之处,接着从乾坤袋里拿出今天新买的被褥和枕头,铺在已经打扫过的地上。 恋耽美 甜腻小米粥,免费阅读(16) 虽然野外的环境比不上家里,但是有条件的话,他还是想尽量让自己过得舒适一些。 铺好被褥和枕头,芈陆转身去唤斛律偃。 只见斛律偃背对着他坐在洞口的结界前,发呆地看着外头漆黑的雪幕。 芈陆走过去问他:你在做什么? 可能是习惯了斛律偃对自己爱答不理,冷不丁瞧见斛律偃在自己话音未落时转过头来,芈陆吓了一跳。 斛律偃用那双黑洞洞的眼眶凝视了芈陆一会儿,突然起身往山洞里面走去。 可没走几步,他便不小心踢到了什么东西。 与此同时,身后响起芈陆的惊呼声:哎呀,你踩到枣泥酥了! 斛律偃霎时定在原地,同样面无表情的模样,却隐约比不久前坐在结界前时多出了一丝慌乱。 哟呵? 不得了! 斛律偃这个面瘫还能做出表情? 芈陆惊讶极了,一时间还以为自己看错了,他眨了眨眼,再定睛一看 好吧,果然是他看错了。 他把被斛律偃踩烂的枣泥酥扔到山洞外面,拉着斛律偃在被褥上坐下后,重新捣鼓了一下刚刚拿出来的食物。 也就是一堆糕点。 他用灵力把糕点糅合起来,堆成一个小小的三角形,又在最上方立了一根今天现买的蜡烛。 糅合起来的糕点看上去一言难尽,好在斛律偃看不见。 芈陆点上蜡烛。 小小的椭圆形火光在细长的白色蜡烛上微微跳动,下面是一团外形极不美观的糕点组合这便是芈陆为斛律偃准备的生日蛋糕。 很丑、很简陋、很上不得台面。 但这是他在今天如此匆忙的情况下唯一准备出来的东西。 在这个寒冷的冬季里,在这个弥漫着土腥味的山洞里,在这个安静且尴尬的氛围中,只有他们面对面的两个人,以及被芈陆小心翼翼地捧在手里的生日蛋糕。 芈陆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今天是你十四岁生辰,以我们现在的情况,我没办法给你办个热闹的生辰宴,但稍微庆祝一下还是可行的。 火光映着斛律偃那张漂亮的脸,把他的五官和轮廓都镀上了一层浅浅的金色。 斛律偃良久没有反应,神情微怔,眼皮子半垂,像是在看芈陆,又像是在看芈陆手里的生日蛋糕。 这是我临时做出来的蛋糕,我们将就一下,你对着蛋糕许个愿,然后吹灭蜡烛。芈陆把生日蛋糕递到斛律偃眼前,半开玩笑地说道,听说在生辰当天许下的愿望比在其他时候许下的愿望更灵哦。 说完,芈陆忐忑地观察着斛律偃的反应。 这也是他经历过最寒碜的生辰了。 虽然他早就计划去镇上买些东西来给斛律偃庆祝生辰,但是计划赶不上变化,他也没想到会在镇上碰到药宗堂的人。 不知道斛律偃会不会嫌弃他的蛋糕,可能会吧。 因为他的蛋糕实在太寒碜了。 哪怕这是他的一番心意,也是一番很廉价的心意。 芈陆暗叹口气,忽然有些后悔这么做了。 他本想借着这件事拉拢一下自己和斛律偃的关系,可结果看来,只怕会把斛律偃越推越远。 见斛律偃半天没有动静,芈陆脸上的表情慢慢僵住,他不动声色地把手往回收了手。 就在他准备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地把生日蛋糕收回来时,斛律偃腮帮子轻轻一鼓,朝着前面吹出一口气。 蜡烛上的火光瞬间熄灭。 芈陆猛地一愣,反应过来后,惊喜地勾起嘴角,他问:许愿了吗? 神奇的是,斛律偃点了点头这是他第一次如此迅速地回应芈陆的话。 芈陆顺势又问:许了什么愿? 这句话完全没过脑子,等他说出来,才倏地意识到斛律偃无法回答他的问题,而且哪儿有随便问人生日愿望的? 芈陆颇为懊恼,正要换个话题,却被斛律偃准确无误地抓住了手腕。 斛律偃的力道很轻,五指慢慢圈住芈陆的手腕,一如他以前任何一次动作那样。 可不知为何,这次让芈陆明显感觉到了些许不同,他深入地想,又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他只好问道:你抓我的手做什么? 斛律偃又没了反应,只是默默地、不容抗拒地圈住芈陆的手腕。 其实芈陆不知道的是 这是斛律偃活了十四年以来第一次庆祝生辰,也是他活了十四年以来第一次如此强烈地渴望自己许下的愿望能够成真。 不,定会成真。 终有一日,他要亲手将这个愿望变为现实。 作者有话要说: 第022章 礼物 与此同时, 千里之外的神仙谷里也在庆祝斛律家的小公子斛律兰的十四岁生辰。 斛律兰是斛律家现任家主斛律幸的独子,他的母亲则是同为四大世家之一的司徒家千金司徒温婉,他可谓是含着金汤匙出生, 从小便是受尽整个修真界瞩目的存在。 当然斛律兰自个儿也争气, 六岁时测出稀有的火灵根, 十岁时被斛律幸送入大名鼎鼎的行天派, 顺利引气入体, 十二岁时进入炼气期, 十三岁时突破筑基期,如今刚满十四岁的他已经达到筑基巅峰, 想必过不了多久便能结丹。 一旦成为金丹期修者, 加上斛律家和司徒家源源不断提供的天材地宝,斛律兰的修为将会比以往增进一大截, 并把同龄修者远远甩到身后。 不过即便只是目前这样, 斛律兰的修为也远超同龄修者。 其他人都羡慕极了斛律幸有这么一个争气的好儿子, 每次和斛律幸交谈时,都忍不住把斛律兰翻来覆去地夸赞上好几遍。 这次在这个特意为斛律兰举办的生辰宴上, 众人也不例外,七嘴八舌地把斛律兰吹捧了一番。 偏偏斛律幸这个当父亲的不以为然, 还颇为烦闷道:想当年我未满十四, 便已成功结丹,我和温婉劳神费力地培养出这么一个儿子,就望着他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谁知期望越高失望越大。 说罢, 斛律幸轻叹口气。 其他几人见状, 无奈地相互看了看。 最后, 还是御兽宗的张宗主开口劝道:早听闻斛律家主年轻时天资过人, 可今时不同往日,如今的孩子都娇生惯养着,哪儿能与我们当时相提并论?令郎刚满十四便已达到筑基巅峰,已是许多人难以企及的高度,若我有这么一个好儿子,只怕夜里做梦都要笑醒。 剩下几人纷纷附和。 是啊,整个修真界内,还有谁能在十四岁时达到筑基巅峰? 莫说筑基巅峰了,光是进入筑基期都能难倒一片人。 常言道,龙生龙凤生凤,斛律家主可是当年出了名的修真奇才,斛律小公子作为斛律家主的独子,今后必能挑起大梁。 斛律家主,你便放宽心吧。张宗主又道,斛律小公子乃人中龙凤,何况他还是数十年来难得一遇的火灵单根,再往后走,指不定将来的修真界还要他来坐镇 这话说得严重,斛律幸当即脸色一变,沉声阻止了张宗主接下来的话:张宗主,修真界最不缺的便是能人,还望慎言。 张宗主后知后觉,尴尬地嘶了一声。 不说这个了。斛律幸后退一步,拱了拱手,鄙人还要招待其他宾客,诸位请便。 张宗主等人也拱了拱手。 目送斛律幸走远后,张宗主等人安静了一会儿,终是没忍住议论了几句。 依我看,斛律家主只是口是心非罢了,若他真对斛律小公子感到失望,又怎会耗费如此多的财力和人力筹备斛律小公子的生辰宴? 我倒认为他对斛律小公子过于严苛了。无极阁的陈阁主不赞同地摇了摇头,修为可炼,灵根不可选,虽然火灵根可遇不可求,但是修炼起来往往比拥有其他灵根的修者更为艰难,其过程要经历多少磨难,我们不得而知,所以斛律家主方才那番话着实有些站着说话不腰疼。 陈阁主,说起这个,你便有所不知了。有人左右一看,见四下无人,便压低声音道,曾经斛律家还有一位,也是六岁测出火灵根,不过那位天资更绝,不仅十二岁时成功结丹,还征服了昆仑山上那把千百年来从不认主的神器七星昆仑剑,有那位在脑袋上头压着,斛律家主自然轻松不到哪儿去,对斛律小公子委以重任,也就尚能理解了。 陈阁主倏地一顿,惊诧道:你说的可是斛律 剩下那个字还未出口,便见旁边的张宗主嘘了一声。 张宗主苍老的脸上闪过一抹骇色,他将声音压得极低:那位的名字不可说。 闻言,陈阁主讪讪闭了嘴。 传闻中的那位,早不在斛律家多年,如今不知是生是死。 但自从那位消失后,那位的名字便成了斛律家的不可说,时间长了,提起那位的人也越来越少。 也许过不了百年,那位的名字会淡出众人的记忆。 只是可惜了那把七星昆仑剑,失去主人后自我封印,落在京城那片繁华热闹的土地上,无人能再将它拔出。 生辰宴在神仙谷里的一片桃花林中举办。? 如今寒冬腊月,并非桃花绽放的季节,可斛律家硬是每日用上数以万计的灵石以及数十个高阶法器和数十个木系灵根的修者撑起了这片漂亮的桃花林。 纵使入了夜,随处可见的夜明珠也把这片桃花林映得亮如白昼。 桃花林中央便是举办宴会的地方。 宴会的主人公斛律兰显然经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身着白色衣袍,一头乌黑长发梳理得整整齐齐,乍一看和寻常装扮无异,可有心者便能发现他的衣袍和鞋子都是专人制作出来的高阶法器,就连腰间那块小小的玉佩也散发着一圈淡黄的暖光。 斛律兰出现的瞬间,便成为全场焦点。 倪文慧等人和长辈们打完招呼,也不由自主地被斛律兰吸引了目光。 斛律兰的长相和他的父亲斛律幸有七八的相似,一双剑眉斜飞入鬓,黑眸深邃,鼻梁高挺,下面削薄的嘴唇泛着淡淡的红。 但他不爱笑,总是嘴角轻抿,整个人看上去有几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意思。 然而这并不影响在场少女们对斛律兰的喜欢。 哪怕是相当懂得克制自己的景桃,在冷不丁撞上斛律兰第一时间寻过来的目光时,她的心脏还是不受控制地重重地跳了一下。 她自然知道斛律兰的目光不是在寻自己,便用胳膊肘撞了下身边的倪文慧:看那边。 与此同时,站在倪文慧另一边的禹莺激动得疯狂摇晃倪文慧的手臂:文慧文慧,快看,斛律公子在找你呢! 倪文慧也注意到了斛律兰的目光,霎时脸上一红,条件反射性地撇开视线。 嗐,你害什么羞呀?禹莺发现倪文慧的小动作后,简直恨铁不成钢,斛律公子都表现得这般明显了,你还躲什么躲?你瞧瞧在场还有多少双眼睛盯着斛律公子,小心回头人被你躲没了! 若不是顾及到在场还有那么多双眼睛盯着,禹莺恨不得直接把倪文慧推到斛律兰面前去。 而倪文慧本就脸皮薄,又被禹莺的大嗓门一说,一时间更加无地自容了,她手忙脚乱地捂住禹莺的嘴巴:嘘 唔禹莺发不出声音,只得用挤眉弄眼的方式来表达自己此时此刻的焦灼心情。 别说了,周围那么多人看着呢。倪文慧脸红得几乎能滴出血来,掩映在浓密眼睫下的眸子里写满了无措和慌乱。 唔唔唔禹莺还是发不出声音,索性手舞足蹈起来。 倪文慧细声细气地和她打商量:只要你答应我别说了,我便松手。 禹莺点了点头。 倪文慧慢慢松开手。 谁知她的手刚从禹莺的嘴巴上拿开,就见禹莺张嘴嚷嚷道:你再不主动些小心斛律公子被 倪文慧一把捂住禹莺的嘴巴。 禹莺:唔唔唔 倪文慧咬牙气道:你这个小骗子,我就不该相信你的话。 这时,景桃又用胳膊肘轻轻撞了她一下:斛律公子来了。 倪文慧被景桃这句话吓了一跳,猛地扭头看去,果然看见斛律兰正在穿过人群朝她们这边走来。 两个人四目相对。 斛律兰原本冷冷冰冰的脸上渐渐浮出一丝笑意,他对着倪文慧勾了勾嘴角,情不自禁地加快步伐。 倪文慧忙不迭松开捂着禹莺嘴巴的手,面向斛律兰,站在原地,略显紧张地搅着自己的手指。 不过斛律兰还没走近,便被一个斛律家的人喊住了。 那个人附过去对斛律兰耳语了几句。 斛律兰时不时点头,等那个人说完,斛律兰向倪文慧投来一个无奈的眼神,随后跟着那个人走开了。 景桃和禹莺皆是一脸懵逼。 好一会儿,率先反应过来的景桃郁闷地嘀咕:我都做好回避的准备了。 什么嘛!禹莺沉不住气,捶胸顿足地嚷道,那个人谁啊?也太没眼色了吧!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倪文慧见状,却是暗自松了口气。 她看着斛律兰走远的身影,不知怎的,竟然莫名其妙地想起了另一个人。 那个人和斛律兰一样有着一头乌黑浓密的长发,有着雪白的皮肤和相似的侧脸。 但仔细看去,却又觉得斛律兰和那个人大不一样。 斛律家的那个人找到斛律兰是因为宴会要开始了,需要斛律兰这个主人公坐到主位上去过目宾客送来的礼物这是宴会的第一个环节。 斛律兰眉心微蹙,颇为不愉,坐到主位上后,他始终一声不吭。 仆人们无奈,只得更为谨小慎微地讨好着座椅上面的小祖宗,免得小祖宗发脾气了,把现场闹得难看,老爷和夫人又要拿他们开刀。 第一个是太升宗送来的见梦灯。斛律家的仆人高声说道。 话音未落,另有两个人合力抬着一个笼子上前,其中一人揭开笼子上的黑布,一盏隐隐透着蓝光的半月形灯盏映入众人视线。 现场一片哗然。 斛律家的仆人介绍道:这盏见梦灯 话刚起了个头,座椅上面的斛律兰不感兴趣地摆了摆手:下一个。 仆人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小心翼翼地看了眼边上的斛律幸和司徒温婉,见他们没什么反应,便对抬笼子的两个人使了下眼色。 那两个人心领神会地抬走了见梦灯。 下一个是御兽宗送来的迷雾森鹿 仆人挨着介绍宾客们送来的礼物,可斛律兰似乎都不感兴趣,不停地说着下一个,到后面,他连下一个都懒得说了,只是轻轻晃一下食指。 下面宾客们的脸色都不怎么好看,却敢怒不敢言。 看样子,估计今年斛律公子又收不到满意的礼物了。 倪文慧看着这一幕,心中逐渐了然。 她心想她真是糊涂了,怎么会把斛律兰和那个人联系起来呢? 他们分明是不一样的。 这么想着,她脑海里再次浮现出那个人劈开八目鸡时被鲜血染红的身影以及没有表情却艳丽到极致的面容。 怦怦 恋耽美 甜腻小米粥,免费阅读(17) 怦怦 她赶紧压住自己胸口,却挡不住心脏狂跳。 她看不见自己此时此刻的模样,只觉得浑身发烫,和方才被禹莺说笑她和斛律兰时不同,她身上烫得快要烧起来了。 千里之外的山洞里,芈陆和斛律偃也吃完了一言难尽的生日蛋糕。 确切来说,都是斛律偃吃掉的。 芈陆看着已经光掉的盘子,由衷地感叹道:原来你这么爱吃甜食啊。 不得不说,藏得真够深的,以前一点也看不出来。 吃完糕点的斛律偃又开启了老僧入定的贤者模式。 芈陆收拾完现场,顺便使用净身术把自己和斛律偃清理了一遍,随后脱掉外衣,迫不及待地钻进被窝里。 被窝里凉飕飕的,把芈陆冷得瑟瑟发抖。 芈陆蜷缩了好久才感觉被窝里慢慢有了温度。 他探出半个脑袋去看斛律偃,发现斛律偃仍旧盘腿坐在被褥上,用那双空洞洞眼眶望着他身后的洞壁。 他盯着斛律偃看了半晌,也开始神游天外。 他觉得斛律偃可真是个闷葫芦啊。 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问,让他吹蜡烛便吹,让他吃生日蛋糕便吃,这会儿没事做了,便自个儿安安静静地呆着。 但也有可能是斛律偃对吹蜡烛和生日蛋糕都不感兴趣,所以才懒得问换言之,斛律偃对他整个人都不感兴趣,所以懒得问在他身上发生的任何事。 芈陆: 算了,想这么多不是给自己添堵吗? 还是早些睡吧。 芈陆闭上眼,刚要酝酿睡意,便听见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他连忙睁开眼,只见斛律偃已经从被褥上爬起来,正在被褥周围摸索。 芈陆也裹着被褥坐起来,茫然地问他:你在找什么? 斛律偃没有搭理他,但也没有停下四处摸索的动作。 芈陆只好在旁边看着。 不一会儿,他仿佛意识到了什么,伸手拿过放在被褥一角的夜明珠,递到斛律偃面前:你在找这个? 斛律偃动作一停,转过身来搭上芈陆的手。 芈陆见状,不由得好笑地心想,怎么这个时候就不瞎了? 他总感觉斛律偃在他身上装了雷达似的,找其他东西都要摸索上半天,可找他的话就能准确无误地抓住他。 斛律偃双手包住芈陆的手,很快摸索到芈陆手心里的夜明珠。 虽然芈陆知道斛律偃不会回答自己,但还是下意识地问了一句:你拿夜明珠做什么?这是嵬生的夜明珠。 果不其然,斛律偃压根没有搭理他的意思,拿走夜明珠后,将夜明珠置于掌心,并缓慢地将五指覆盖上去。 这颗夜明珠散发出来的光线很暗,仅能照亮这个不大的山洞。 斛律偃用五指包裹住夜明珠后,光线一下子被遮挡大半,整个山洞都陷入了一片朦胧的暗沉当中。 紧接着,芈陆又听见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可这次的声音和方才不同,方才是斛律偃从被褥上爬起来的声音,而这次像是有什么东西用尖锐的指甲抠着石头的外沿,断断续续地发出那种令人头皮发麻的声音。 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密。 如潮水一般从四面八方涌来,密密麻麻地填满了整个山洞。 芈陆浑身一僵。 刹那间,他头皮炸开,全身的鸡皮疙瘩都立起来了。 原因无他,只因为他对这声音再熟悉不过这是药宗堂炼制的干尸傀儡发出来的声音。 作者有话要说: 斛律偃:这是我收到的第一个生日礼物!谢谢嵬生~ 嵬生:@#¥% 第023章 仇人 所以说 他以为的夜明珠根本不是夜明珠, 而是嵬生操控干尸傀儡的本命法器?! 靠! 居然是这么重要的东西! 难怪之前他把法器拿出来照明的时候,嵬生的表情完全可以用古怪二字来形容,这会儿想来, 估计是既有对他轻视法器的愤怒, 又有害怕他发现端倪的忐忑。 原来如此啊 芈陆又惊又诧, 但令他想不通的是斛律偃如何得知打开法器的方法? 这方法不该是只有药宗堂的人才能知道吗? 芈陆一骨碌地从被褥里爬起来, 凑过去一看, 只见斛律偃已经摊开手掌, 法器安安静静地躺在斛律偃的掌心里。 然而法器不再散发着浅淡柔和的光芒,而是仿佛有一阵波云诡谲的雾气在里面翻腾缭绕。 山洞里的光线也随着法器的变化明明灭灭。 雾气的颜色越来越深, 从青到蓝, 又由蓝变黑。 与此同时,那阵令人牙酸的窸窸窣窣的声音猛然间近在咫尺起来。 芈陆似有所感, 回头一看。 结果不看不要紧, 这一看当场把他吓得心脏险些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原本只有他和斛律偃两个人的山洞里突然间挤满了其他东西那些东西不是别的, 正是从法器里召唤出来的干尸傀儡。 卧槽!芈陆一蹦三尺高,直接蹦到斛律偃身上去了。 斛律偃一动不动, 面无表情地保持着手拿法器的姿势。 芈陆紧紧攀住斛律偃的肩膀,恨不得三两下爬到斛律偃的脑袋上去, 他崩溃地喊道:斛律偃你怎么想的啊?你这个时候把它们召唤出来做什么?有没有考虑过我们还在山洞里! 虽然芈陆不敢朝那边看, 但是挡不住斛律偃召唤出来的干尸傀儡数量众多,黑压压的一片,几乎充斥满了他的余光。 芈陆心脏狂跳, 甚至开始缺氧。 他快不行了。 他快呼吸不上来了。 那些东西真的太吓人了! 芈陆满脑子都是此起彼伏的尖叫声, 再这样下去, 他感觉自己会当场厥过去, 他战战兢兢地把脸埋到斛律偃身后, 声音里也不自觉地带上了一丝哭腔:你赶紧把它们弄回去啊! 斛律偃没反应。 斛律偃! 斛律偃终于有了动作,却是慢慢抬起另一只手圈住了芈陆的腰。 沉浸在恐惧中的芈陆并未注意到斛律偃的动作,他恨不得整个人都钻到斛律偃身后,结果被斛律偃牵制着,情急之下只能往斛律偃身上贴,嘴里生气又无奈地喊着斛律偃的名字。 半晌,斛律偃拿着法器的手重新并拢五指。 挤满山洞的干尸傀儡骤然消失,连带着那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一并消失了。 法器恢复到了原来的模样,散发着淡淡的蓝光,照亮了空空荡荡的山洞。 芈陆僵硬地转头看去,没再看见那些干尸傀儡,一直卡在喉咙里的一口气才缓缓落下来。 他摸了摸自己的脸,全是冷汗。 芈陆放开紧攥着斛律偃衣服的手,动了动发麻的双腿,这才注意到斛律偃的手还圈在他的腰上。 一想到斛律偃刚刚的所作所为,芈陆便气得头脑发晕,啪的一下打在斛律偃的手上:你要吓死我了。 没想到斛律偃看似轻轻圈着他的腰,实际上使了劲儿,只一下根本没打掉斛律偃的手。 就在芈陆要打第二下的时候,斛律偃把手拿开了。 芈陆气急败坏道:我让你把它们弄回去,你非要磨蹭半天才把它们弄回去,你是不是故意的啊? 斛律偃用那双空洞洞的眼眶看了芈陆一会儿,随即向芈陆伸出手。 芈陆拍着胸口喘了两口气,好不容易冷静下来,他垂眸看了眼斛律偃掌心里的法器,没好气地说:不用还我,送给你了,就当是你的生辰礼物了。 本来他没打算给斛律偃送生日礼物,可既然这个法器和斛律偃有缘,那么送给他也没什么。 不得不说,斛律偃不愧是一本升级流书里唯一的男主,在一个破山洞里过生日都能捡到宝贝。 这运气也是没谁了。 不过芈陆倒很好奇一件事。 你怎么知道这是召唤干尸傀儡的法器?你刚刚又是怎么做到的? 斛律偃垂下拿着法器的手,沉默地望着芈陆。 芈陆等了片刻,见斛律偃始终没有反应,只好作罢。 他哆哆嗦嗦地搓了搓手臂,赶紧钻回被窝里。 被斛律偃这么一闹腾,他顿时没了困意,正好闲来无事,便躲在被窝里修炼。 在修炼前,他不忘警告斛律偃:不准随便召唤干尸傀儡了啊,不然我 他我了半天,也没我出个结果来。 仔细想了想,他貌似没有可以威胁斛律偃的地方,倒是斛律偃操控起他来的时候跟玩提线木偶似的。 芈陆: 他丧气地叹了口气。 真是我为鱼肉啊! 芈陆修炼时向来认真,等他睁开眼,山洞外头已经天光大亮。 暖黄的冬阳照耀着铺满大地的皑皑白雪,似乎减轻了几分冬日的寒冷。 芈陆爬出被窝,抬眼瞧见斛律偃盘腿坐在被褥上,薄薄的眼皮子遮住了空洞洞的眼眶,宛若一块木头一般,连灵魂都被抽走。 但他手里还拿着法器,拇指在法器表面缓缓摩挲。 芈陆注意到了斛律偃的小动作,便猜到斛律偃一宿没睡,光顾着琢磨法器去了。 他起来穿好外衣,使用净身术将自己和斛律偃清理一番后,又将两床被褥和枕头一起收进乾坤袋里。 被褥和枕头都脏了,可惜他只会使用净身术,而净身术的清理对象仅限于人。 但即便他会清洁术也没有大用处,被褥和枕头都是低阶法器,需要去村镇上送到专门的铺子里清洗才行。 说起村镇,芈陆已经不抱念想了。 以他和斛律偃目前的处境来看,还是安安分分地当个野人吧。 等芈陆收拾完,斛律偃仍旧呆呆站在山洞角落。 芈陆走过去对他说:我们继续往西北方向走,若是你想停下来歇息,便告知我一声。 斛律偃闭着眼,仿佛没听见芈陆的话。 芈陆看了眼斛律偃手里的法器,心想斛律偃或许需要时间消化一下,便道:不然我们先在这个山洞里住几天?等你琢磨完这个法器的用处,我们再走? 斛律偃还是那副木头样,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就在芈陆以为斛律偃默认了的时候,斛律偃抬脚朝着山洞摸索去了。 芈陆: 他攥紧拳头,忍了又忍,终是把心头的怒火忍下去了。 没礼貌的臭小孩,既要像块牛皮糖一样地赖着他,又要把他当成透明人。 真是好样的。 等以后剧情发生变化,看谁还理那个臭小孩! 反正他是要有多远跑多远了。 芈陆郁闷地走出山洞,便瞧见斛律偃站在洞口等他。 斛律偃总是能准确地感受到他的存在,他还没走近,就被斛律偃伸过来的手抓住了手腕。 芈陆颇为抗拒地甩了甩手。 没甩掉。 臭小孩的手和钳子没两样。 芈陆心道算了,反手牵起斛律偃的手,拉着他迈步踏入松软的积雪上。 斛律偃身上没有放法器的地方,只能把法器拿在手里,他们走了一天一夜,斛律偃便拿了一天一夜。 后来,芈陆实在看不下去,于是腾空了七杀的百锦囊送给斛律偃。 百锦囊只有福袋大小,和落叶一般轻,几乎没有重量,只需放在胸口的衣襟间即可,它不会滑出来,更不会掉落。 除非拥有者主动把它拿出来,或者修为比拥有者更高的人使用灵力将它取出来。 芈陆解除了百锦囊上的禁锢,把百锦囊放于斛律偃胸口,他隔着衣服轻轻拍了拍里面的白锦囊,叮嘱道:平时不要随便把这么重要的法器拿出来,野外可没有城里那些规矩,若是被其他人瞧见,指不定要把你的法器抢走。 斛律偃安静片刻,抬手覆上芈陆的手背。 陡然传来的冰凉触感让芈陆的手无意识地抖了一下,他想收回手,却发现斛律偃按得很紧。 察觉到他的意图后,斛律偃不仅没有松开力道,还强势地将五指嵌入他的指缝间,手心贴手背地紧紧抓住了他的手。 芈陆的手被抓得生疼,忍不住嘶了一声:斛律偃,你松开。 斛律偃不为所动。 斛律偃!芈陆气极了,高声怒道,你再这样我就不管你了! 其实这种话也就是说说而已,在斛律偃身上压根起不到任何威胁作用,且不说想要改变剧情的他不可能丢下斛律偃不管,单说斛律偃能操控他的心脏这点,就足以证明他说的话只是气话。 斛律偃自然也明白。 可让芈陆没想到的是,他的话刚说完,斛律偃忽然放开了他的手。 芈陆一时半会儿还没反应过来,疑惑地看向斛律偃。 下一刻,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看斛律偃时居然需要抬头了? 他需要抬头了! 也就是说,斛律偃的身高超过他了! 可是几个月前他从寒土盛渊里救出斛律偃的时候,斛律偃还是矮矮小小的一只,不仅身高远不及他,而且瘦弱得能被当时还是病秧子的他抱着走上那么远的路。 这才几个月的时间,斛律偃就窜得比他高出一个头顶了。 比斛律偃大了整整四岁的十八岁青年芈陆捂着一颗受伤的心,踉踉跄跄地后退几步,站稳后,他再从头到脚地把斛律偃来回打量了好几遍。 果然比几个月前长高了不少,也没几个月前那么消瘦了。 仿佛整个人一下子长开了,连脸部轮廓都变得清晰明朗起来,唯有他的表情始终不变,冷漠,冰凉,好似这世上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满了十四岁的斛律偃,隐约有了青年人的模样,不再是芈陆心里随便抱起、背起的小孩了。 芈陆的心情有些复杂。 他没想到时间过得这么快,也没想到斛律偃长得这么快。 也许过不了多久,斛律偃便能长成他印象中那副熟悉的模样,那个时候的斛律偃不再是不高兴时不想搭理他这么简单了,随后灭掉一个宗门都只在他的心情转变间。 芈陆暗叹口气,心想还是快些把属于斛律偃的东西从药宗堂堂主身上拿回来吧。 又走了三天三夜,他们终于抵达药宗堂附近的九尧县。 芈陆不敢轻易往县城里跑,便在县城外躲着,他想找个机会进去打听一下有关药宗堂的事。 结果机会还没找到,斛律偃突然像是受到了某种召唤似的笔直地往县城里面走去。 芈陆吓坏了,忙不迭去拽斛律偃。 然而斛律偃铁了心往前走,根本拽不动。 斛律偃,你等等!芈陆吓得脸色煞白,慌慌张张地说,药宗堂那么多人,我们就两个人,这样过去岂不是自投罗网吗?你先冷静一下,我们从长计议,先商量一下对策再说! 斛律偃完全听不进去他的话,脚步越来越快。 有那么一瞬,芈陆都想直接扔下斛律偃转身走掉了。 可在放手前,他的脑海里闪过许多画面,最终还是错过了那股冲动,跟着斛律偃一起进了九尧县。 九尧县名字为县,其规模却一点不比芈陆和斛律偃之前经过的县城小。 这边有药宗堂的庇护,百姓们鲜少遭遇周围妖兽的侵扰,加上左边便是昆仑山,常有历练的宗门弟子和散修经过,便使得九尧县比西北的其他村镇更为繁华热闹。 街道上人来人往,摊贩们的吆喝声络绎不绝。 斛律偃一路上横冲直撞,只知道往前走,因此撞到了不少人。 那些人转过头来骂骂咧咧。 斛律偃把装聋作哑贯彻到底,连头都没偏一下,继续往前走。 恋耽美 甜腻小米粥,免费阅读(18) 被撞到的大汉还想追上去,无奈斛律偃走得太快,一眨眼便消失在人群中。 大汉火冒三丈地往地上唾了一口:那个小子瞎了吗?我一个大活人站在这里都看不见。 你跟年轻人计较什么?许是有什么急事吧。旁边的高个男子说完,倏地话锋一转,对了,你们说最近药宗堂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怎么忽然派出这么多人来? 药宗堂能出什么事?大汉不以为然地说,比起药宗堂,显然他更在意另一件事,拔剑日要来了,你做好准备了吗? 这么快? 是啊,估计这次前往京城的人更多。大汉叹道,每个人都渴望成为七星昆仑剑的天选之子,可惜啊,这世上只有一个斛律婉。 说起传闻中的那位,高个男子不由得流露出向往的神情:你说斛律婉还活着吗? 谁知道呢?这么久没消息,或许死了吧,而且斛律家对斛律婉讳莫如深,可不像是她还活着的表现。说到这里,大汉冷不丁想起什么,对高个男子勾了勾手指头。 高个男子心领神会地附耳过去。 你还记得斛律家之前找到的那个孩子吗?被送上献祭台的那个孩子。大汉悄声说,我之前同药宗堂的人做买卖,从药宗堂的人那里听来了一个小道消息,说那个孩子是斛律婉的孩子。 什么?! 大汉连忙做了个嘘声的动作。 高个男子霎时噤声,只是震惊地盯着大汉。 半晌,终于消化完这个消息的高个男子轻声问:那个孩子的父亲是谁? 这个就不得而知了。大汉耸了耸肩,可能是斛律家的人,也可能是其他人。 顿了顿,大汉无不惋惜道,若传言为真,怕是只有那个孩子才能拔出京城里的七星昆仑剑。 高个男子道:那个孩子死都死了,还拔什么拔? 大汉道:传言罢了,也不一定为真,也许那个孩子真是斛律幸和司徒温婉的大儿子呢? 说完,两个人同时沉默下来。 话虽如此,但又有几个人信以为真呢? 倘若那个孩子真是斛律幸和司徒温婉的亲生儿子,他们又怎么会如此残忍地对待那个孩子?即便那个孩子是难得的药引体质,这世上也少有父母狠得下心来对孩子残忍至此。 何况斛律幸和司徒温婉可是把他们的小儿子斛律兰宠得天上有地下无的,其对比之鲜明。 另一边,明德义站在窗前,猛地一挥手,柜上的数个花瓶应声而落,碎片落得满地都是。 废物,通通都是废物!明德义指着跪了一地的人,火冒三丈地骂道,让你们找两个人都找不到,要你们有何用? 跪趴在地上的人抖成筛糠,为首的人惶恐不安地开口:堂、堂主,我们真有在尽心尽力地挨家盘查,可、可这范围太广了,要找两个人犹如大海捞针,光是几日时间实数不够啊 话音未落,明德义便隔空朝那个人伸出手,五指在空中一抓。 那个人的表情骤然变得痛苦不已,紧缩的喉咙里发出难熬的低吟,他双手捂住脖子,身体一歪,倒在地上,随即张嘴呕出一口血来。 明德义冷漠地俯视着在地上挣扎的那个人,毫无感情的眼神像是在看待一只卑微的蝼蚁。 我不想听原因,我只要结果。明德义的声音和他的脸色一样冷。 那个人闻言,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一边吐血一边保持着跪趴的姿势,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几句话来:堂主饶命,求堂主再给属下一些时日,属下一定找到他们 明德义冷哼一声,收回手。 那个人紧绷的身体慢慢放松下来,仿佛侥幸逃过了一劫。 明德义道:最多十日,我要见到他们,不然你们也别来见我了。 那个人几乎把脸贴到地上:属下明白。 好了。明德义挥了挥手,都下去吧。 是。 一群人悄无声息地离开后,偌大的房间里只剩下明德义一个人。 明德义看着下面街道上络绎不绝的人流,眉头逐渐拧起来。 他放弃了在斛律家的生辰宴上和其他宗门世家深交的大好时机,匆匆忙忙赶回来,便是为了印证他的猜测。 他想知道那晚的事究竟是不是斛律偃所为。 斛律偃没有修为,连修真的门槛都不曾踏入,按理说他无法造成那么大的异动才是。 可除了斛律偃,还有谁拥有那么特殊的体质? 所以 那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嵬生他们又是如何死的? 一下子损失左膀右臂之一,对明德义而言损失不可谓不大,而且嵬生身上还有一颗化尸珠。 整个药宗堂,只有两颗化尸珠,一颗在他身上,一颗在嵬生身上。 若是那颗化尸珠被他人捡到,哪怕那个人不知化尸珠为何物,也会给药宗堂带来不小的麻烦。 嵬生已死,得尽快找到化尸珠才行。 明德义脸色阴沉,寒意笼上了他整张脸,他自言自语道:斛律偃,纵使你在天涯海角,我也一定要找到你。 既然是药引,那就好好发挥药引的作用。 这就是你的命。 想完,明德义收敛了思绪,准备使用传音符联系同在九尧县的儿子。 自从儿子爱上九尧县的一个魔修后,便每天跟在人家屁股后头转,连宗门都不回了,连他这个爹都不认了,气得他临时决定亲自过来把那个不孝子逮回去。 明德义拿出传音符,刚要使用,突然听见一阵敲门声响。 明堂主。门外响起一道清朗悦耳的男声,你在里面吗? 明德义身形一顿,警惕地看向房门:谁在外面? 门外的人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道:你把门打开就知道了。 最近药宗堂找人的事闹得沸沸扬扬,引得许多人不满,明德义为了不落人口舌,只能低调行事,也只在门外安排了两个下属。 可即便这样,有那两个下属看着,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靠近他的房门。 明德义心中生出些许不安,他探了下外面那个人的修为。 只有炼气中期? 奇怪。 明德义的眉头拧得更紧了。 为何炼气中期的人能避开他的两个下属敲响他的房门? 虽然心有疑虑,但是想到区区炼气中期,他碾死那个人就跟碾死一只蚂蚁那般简单,也就不足为惧了。 明德义心里的不安瞬间消散,冷着脸走过去。 打开门,门外站着一个长相精致的少年,少年身着白衣,肌肤胜雪,他抬起一双桃花似明眸看向明德义,轻声喊道:明堂主。 明德义觉得眼前的少年有些眼熟,却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你是谁?明德义问,找我何事? 少年道:我是谁不重要,也不是我找你。 明德义没听明白:什么意思? 只见少年指了下他身后:他找你。 谁? 你身后那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 嵬生:这一幕,何曾熟悉 第024章 声音 闻言, 明德义条件反射性地回头看去。 他只觉眼前光线骤然一暗,等他意识到有个人悄无声息地落到他面前时,那个人的手已经掐住了他的脖子。 甚至连指尖也嵌进了他的肉里。 你明德义刚挤出一个字, 便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来。 胸口处传来撕裂般的疼痛, 仿佛有一双无形的手正在将他整个人活生生地撕开。 他神情痛苦、目眦欲裂。 与此同时, 一阵前所未有的慌乱淹没了他。 这个人是谁? 为何他方才没有察觉到这个人的存在? 明德义睁圆眼睛, 死死瞪着眼前这张陌生又略微熟悉的面孔。 这似曾相识的感觉 他是不是在哪里见过这个人? 但此时此刻的情形容不得他多想, 他强忍下胸口处的剧痛, 咬牙运转身体里的灵力。 呵。 一个炼气中期、一个普通人,怎么可能是他金丹修者的对手? 两个狂妄之徒, 胆敢在他身上打主意?他便叫他们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明德义身体里的灵力在掌心聚集, 很快凝为实质,散发出刺目的金黄光芒。 这就是金丹修者的实力。 一旦结丹, 等同于迈入一个全新的领域, 修为和心境都不可与同日而语。 他甚至连法器都不需要使用, 仅凭一根手指便能当场碾死这两个人。 明德义嘴角挂上一抹冷笑,正要将掌中酝酿起来的灵力打向斛律偃, 却在下一刻震惊地发现他掌中的灵力正在以惊人的速度消散。 不! 不仅是他掌中的灵力,连他身体里的灵力也 明德义两眼几乎瞪成铜铃, 整张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 他的灵力 为何他的灵力在流失?! 胸口处的疼痛骤然加剧, 他两眼一黑,竟然感觉喉间溢出几分腥甜。 你明德义两眼发直地瞪着眼前的人,张着嘴, 半晌才极为艰难地挤出剩下的话, 你是谁 斛律偃没有回答也回答不了他的问题, 但那张没有表情的脸上慢慢掀起的波澜还是暴露了斛律偃内心的情绪。 斛律偃的五指直接嵌进了明德义的肉里, 转身将明德义抵到墙上。 随即听得砰的一声闷响。 鲜红的血从明德义嘴角流出来。 在斛律偃慢慢抬高手的动作间, 明德义犹如一只被拿捏在指间且毫无反抗之力的虫子,双手无力地扒着斛律偃掐住他脖子的手,悬空的两条腿拼了命地来回蹬。 肉眼可见的黑雾在斛律偃周身弥漫开来,有生命力一般地将他包裹。 黑雾顺着斛律偃的手臂往前爬,爬到明德义身上,不一会儿便将明德义整个吞没。 黑雾里充斥着浓烈的死亡气息。 这气息阴森、寒冷,宛若昆仑山上的冬风,刮进了人的骨子里,也刮得明德义的心狠狠地震了一下。 这气息于他而言何曾熟悉。 这不是斛律家举办祭祀时蔓延了整片天空的气息? 那、那么眼前的人是 斛律明德义喘着气道,偃 话音未落,一阵狂暴的风席卷而来,眼前的黑雾被吹得生生变了形,仿佛有无数根尖刺扎进明德义的喉管里。 明德义发出痛苦到极致的嚎叫声。 可他的嚎叫声只持续了一瞬,便戛然而止。 取而代之的是猛然炸开的浓郁血腥味。 眼前的黑雾被狂风吹散些许,隐隐约约露出一张美到惊人的脸,可那张脸上的表情狰狞、癫狂,留着血泪的空洞眼眶直愣愣地冲着他。 没错。沙哑的嗓音传入明德义耳中,是我。 那声音粗粝、干涩,像是一个哑了几十年的人刚开始学说话。 可他每说一个字,明德义的身体便往绝望的盛渊里沉下一分。 最后 震惊、恐惧、惊慌等等情绪在瞬间填充满了明德义的大脑。 斛律偃不是一个普通人吗?怎么会拥有如此强大且可怕的力量?! 难道那晚之事真是斛律偃所为? 难道嵬生他们的死也是斛律偃所为? 为何? 这是为何?! 明德欲开口,却只能发出支支吾吾的声音,他的喉咙像是被人用刀硬生生地挖出一个大洞,鲜血潺潺冒出,似泉水般地往下淌。 他的声音也被夺走了。 刹那间,脑海里最后一根紧绷的弦断裂,明德义张大溢满鲜血的嘴巴,从漏风的喉咙里挤出崩溃的哭声:哇啊啊啊 如今芈陆闻到血腥味就犯恶心,在血腥味占据完整个屋子前,他迅速退了出去,并带上房门。 等了许久,屋子里才归于平静。 芈陆正犹豫着要不要拉开门看一下,便瞧见房门被人从里面推开了。 下一瞬,一股浓郁的血腥味扑得芈陆满脸都是。 芈陆立马捂住口鼻,可还是忍不住地偏过头干呕起来。 斛律偃穿着黑衣,鲜血溅在他身上并不明显,然而他走动时带起一股更为浓郁的血腥味。 至于刚刚屋子里发生了什么事,答案显而易见。 芈陆好不容易将恶心感咽下去,抬眸看去,发现斛律偃不知不觉走到了他的面前。 乍一看,斛律偃和之前好似有哪里不一样了,可仔细看,又没觉得哪里不一样。 还是那张漂亮的面孔,还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模样。 芈陆问他:明德义呢? 斛律偃没有反应。 芈陆盯着斛律偃的脸瞧了一会儿,心中慢慢生出一股不祥的预感,他呐呐开口:你该不会把明德义杀了吧? 斛律偃还是没有反应。 芈陆绝望地往后踉跄一步,目光呆滞地说,你真把他杀了? 不是吧 他们好不容易找到明德义,他本想让斛律偃泄泄愤就行了,结果斛律偃就这么把人杀了?! 那斛律偃的器官要怎么拿回来? 芈陆不太清楚以前的斛律偃具体是如何拿回器官的,他死亡后被束缚在斛律偃身边时,斛律偃早已拿回了自己的声音。 他只知道后面斛律偃拿回器官的过程异常艰难,直到他真正强大起来后,才能轻而易举地拿回自己的器官。 无论如何,只有留下明德义的活口,才能慢慢试验。 不然人都死了,如何拿回器官? 从死人身上拿回器官吗? 芈陆抓狂地扯了扯头发,推开面前的斛律偃便要朝屋子里走。 谁知斛律偃一把抓住他的手。 芈陆甩了甩,没甩掉,顿时控制不住情绪地责备道:你不是能感觉到你的器官在他那儿吗?你就这么把人杀了?那你的器官要怎么拿回来? 芈陆知道斛律偃不能言语,便没奢望斛律偃给出回答。 这下他连挣扎都懒得了,迈开步子径直朝屋子里走去。 结果他刚迈出一步,就感觉斛律偃抓着他的手倏地用力。 他脚下一个趔趄,居然直接被斛律偃往后扯去。 等他有所意识时,他已经被斛律偃用力圈在怀里,一只手冰凉的手抚摸上他的脸颊,指尖从他的眉眼、鼻子、嘴唇上滑过,仿佛在仔细描绘着他五官的形状。 芈陆被斛律偃突如其来的行为惊得半天没能反应过来,他瞪圆眼睛,怔怔望着斛律偃:你 一道沙哑的嗓音打断了他的话:你是谁? 芈陆: 斛律偃张口说话了? 还是他幻听了? 芈陆懵逼地眨了下眼,许久,他才从一团乱麻中找回些许理智。 许是想要的结果来得太突然、太容易,一下子击中他的脑袋,让他一阵晕眩,手足无措,连说起话来都结结巴巴:斛律偃?你、你能说话了? 斛律偃的拇指正好停留在芈陆的嘴唇上,芈陆一张嘴,拇指便陷了进去,抵在芈陆的下排牙齿上。 恋耽美 甜腻小米粥,免费阅读(19) 可斛律偃丝毫没有收手的意思,反而用剩下四指勾住芈陆的下巴,迫使芈陆往上抬了抬头。 你是谁?斛律偃似乎很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没得到答案时,他的眉宇紧蹙,神态间被一层淡淡的焦躁笼罩。 他像是一头不断徘徊的困兽,忐忑、不安等情绪如乌云般沉甸甸地压在他头顶。 他知道自己迟早会拿回自己的声音,也知道自己迟早会和这个人说上话,可当他方才想要说话时,才发现自己竟然连这个人的名字都不知道。 不止如此。 他也不知道这个人的长相、不知道这个人的身世、不知道这个人过去的种种 这个人犹如降落人间的天神,在某一刻来到他身边,陪伴他走过人生中最艰苦难熬的日子。 而他对这个人一无所知。 倘若某一天这个人选择悄无声息地离开,那么他连寻找起来都无从下手。 一想到这种可能性,斛律偃的表情里隐隐透出几分狰狞,他圈在芈陆腰间的手不断用力,捏着芈陆下巴的手也越收越紧。 少爷?斛律偃用空洞的眼眶直视芈陆,他薄唇微张,哑声道,我曾听见有人叫你少爷? 芈陆总算从晕眩状态中缓过神来,他含着斛律偃的拇指,含糊不清地说:我叫芈陆。 芈陆斛律偃重复着这个名字,他说得又缓又轻,像是把这个名字放在舌尖翻来覆去地碾磨。 芈陆点了点头。 他想让斛律偃放开他,却冷不丁瞧见斛律偃扬了扬嘴角,并将脸凑上来,呼吸时喷出的热气全洒在他脸上。 芈陆,你要离开了吗? 什么?芈陆一时半会儿没跟上斛律偃跳跃的话题。 你带我往这边走,就是想让我找到那个人拿回我的声音吧?斛律偃刚拿回声音,大段落地说话时还很吃力,可正是那沙哑且缓慢的声调,叫人听得心里生骇。 芈陆不知道斛律偃想表达什么,他僵着脸,沉默不语。 谁知斛律偃忽然松开了他的下巴和腰,并后退一步和他拉开距离。 你的目标达成了。斛律偃说,你走吧。 作者有话要说: 表面上:你走吧。 实际上:你敢走一步,我就让你和干尸傀儡为伴! 第025章 因为 芈陆完全跟不上斛律偃的思维了。 他目光怔怔地望了斛律偃好一会儿, 直到斛律偃主动偏过身体为他让开道路,他才迟钝地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 他有些懵地说:我没说我要离开。 你不是想过离开吗?斛律偃用十分平静的口吻提醒道,两个月前, 有人来找你, 当时的你想过离开。 芈陆回忆起来了。 的确有那么一回事。 那时芈家的人找到京城郊区, 而他被斛律偃三番两次吸取灵力的行为折磨得几近崩溃, 当时他的确生出了非常强烈的想要从斛律偃身边离开的冲动。 但他没有离开。 可能是不想回去连累芈家, 可能是知道自己跑不掉, 也可能是对斛律偃还抱有一丝侥幸心理 他已经不记得那时的心情了。 这会儿回想起来,忽然感到一丝庆幸。 如今他好不容易跟着斛律偃走到这一步, 看着斛律偃提前拿回自己的声音, 那么他更加不可能离开了。 他还记得前面十次轮回里,斛律偃不仅以相当残忍的手段杀害了明德义, 还血洗了药宗堂, 甚至在短短几日内让在修真界里颇有名气的药宗堂整个团灭。 然而这一世, 剧情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只有明德义落到了斛律偃手里, 其他的一切都还没来得及发生。 不知这是否意味着他的努力已经有所成效。 思及此,芈陆隐隐有些高兴, 他对斛律偃说:我不会离开的。 斛律偃很明显地愣了下, 似乎没想到芈陆会回答得如此果断。 我的目标不止于此,所以我不仅不会离开,我还会一直陪着你。芈陆说完, 便感觉有哪里不妥。 他思虑片刻, 补充道, 当然, 是在你需要我的前提下。 斛律偃沉默许久, 问道: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是我?提出这个问题的斛律偃仿佛非常困惑,他缓缓拧起眉,喉头上下滚动了两下,才吐出剩下的话,那么多人,为什么选择我? 因为你是男主。 因为这个世界里的一切都在以你为中心旋转。 因为 只有你才能终止轮回。 芈陆在心里答道。 可惜这些话都不能说出来,他只是安静地看着斛律偃,在斛律偃等得有些不耐烦时,他道:因为我欠了你的。 听见这个答案,斛律偃拧紧的眉头又慢慢松开了,他倏地上前两步,一把抓起芈陆的手。 那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斛律偃沉声道,你想走便走,只要你离开这里,从今往后,我们两清,互不相欠。 顿了顿,他又道,过了这个村便没这个店,若是你选择留下来,今后再想走的话,纵使我把你的腿打断也不会让你离开一步。 斛律偃的嗓音仍旧沙哑,可他把每个字都咬得十分清晰。 芈陆能听出来,斛律偃没有在说笑,指不定今后斛律偃真的会打断他的腿这绝对是斛律偃能做出来的事。 斛律偃抓着他的五指不断收紧,一字一顿道:芈陆,你可想好了。 芈陆被斛律偃身上浓重的血腥味压得喘不过气来。 他闭了闭眼,下意识往后仰了仰身体,却又在下一刻被斛律偃拽了回去,撞到斛律偃身上。 斛律偃顺势抬手掌住他的后颈,开口道:你可想好了? 这次是疑问句。 不知为何,明明斛律偃看上去很好说话的样子,可芈陆还是胆战心惊。 假如他选择离开,斛律偃会放他走吗? 芈陆猜不到答案,他也没机会证实答案了,他扯了下斛律偃胸口的衣服,轻声说:我想好了,我不走。 斛律偃猛地一震,身体僵得像块木头。 芈陆说:我留下来,陪着你。 斛律偃没说话。 芈陆接着说:至少和你一起把你给出去的器官都找回来。 这下斛律偃终于有了反应,他冷淡地勾了勾嘴角,露出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搭在芈陆后颈的手轻轻捏了捏上面的软肉,他道:好,这可是你说的。 芈陆嗯了一声:我说的。 闻言,斛律偃脸上的笑容加深了几分。 斛律偃长得好看,可由于长时间面瘫加上两颗眼球都被挖去的缘由,导致他笑起来略显奇怪,虽然仍旧好看,但是看着难免叫人胆寒。 不过这一刻,芈陆感觉斛律偃是发自内心地愉悦。 芈陆心里还装着不少疑惑,可他也知道此地不宜久留,何况刚刚他和斛律偃耽搁了那么长的时间。 他赶紧使用净身术将自己和斛律偃清洁了一番,随后问斛律偃:对了,明德义呢? 斛律偃平静道:死了。 芈陆结巴了一下:那、那我们得快些把他的尸体处理掉。 说完,他便要朝屋子里走,谁知又被斛律偃拽了回去。 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斛律偃拿出一直藏在身后的另一只手。 那只手上沾满鲜血,连衣袖都被染成刺目的红色。 斛律偃将手举在芈陆眼前,摊开手掌,露出始终捏在掌心里的暗蓝色珠子。 这颗珠子和嵬生的化尸珠有些相似,但它的体积稍大一些,色彩也更加浓郁一些,珠子的表面上笼罩着一层若有似无的雾气,让珠子里面的色彩变化看不太真切。 显而易见的是,这颗珠子是一个高阶法器,比嵬生的化尸珠不知珍贵上多少倍。 这是芈陆惊讶地瞪着眼前的珠子,脑海里很快浮现出一个猜测,化尸珠? 斛律偃点头道:这是明德义的化尸珠。 末了,他又道,我把明德义的尸体装进去了。 芈陆:哈?! 不是,大哥,你这么快就会使用别人的法器了?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颗化尸珠应该是明德义的本命法器吧? 结果斛律偃不仅抢走了明德义的本命法器,还把明德义的尸体装进去了?明德义居然没气活过来! 不得不说,芈陆被狠狠地震惊到了。 斛律偃不愧为书里的男主,容貌惊为天人不说,连他的一举一动也如此惊为天人。 但让他没想到的还有另一件事。 你是如何得知化尸珠里还能放其他东西的?芈陆不是没见过斛律偃使用化尸珠,只是前面十次轮回里的斛律偃从未往化尸珠里放过除干尸傀儡以外的其他东西。 以至于他还以为化尸珠里只能装干尸傀儡。 闻言,斛律偃抿了抿嘴角,突然不说话了。 斛律偃自然不知化尸珠里还能放其他东西,之所以会知道,是因为他尝试过往里面放东西罢了。 并且他本来想放进去的并非明德义,而是 他面前这个人。 倘若不久前的芈陆选择离开,那么他会毫不犹豫地把芈陆装进这颗化尸珠里。 芈陆可以选择离开。 他也可以选择不让芈陆离开。 可这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他想要芈陆自愿留下来,那样一来,他便能顺理成章地说出接下来的话。 你看,我给过你机会,是你自己不走。 我没有逼迫你。 都是你自愿的。 想到这里,斛律偃仿佛听见了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 沉稳而有力。 他有生以来头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一件事 原来他也不是没人要。 最后,斛律偃没有回答芈陆的问题,他收起化尸珠,难得用轻快的语气对芈陆道:我们去找一个人。 明遂在金凤馆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他刚从床上坐起身,便有一双白嫩的玉手从后面环抱住他。 大人,今儿起得这么早?女人说起话来娇滴滴的,带着困意,小声嘟囔,不如再睡儿吧。 放纵了一宿,明遂身疲力竭,更是头疼得要命,他抬手揉了揉太阳穴的位置,闭眼问道:这会儿什么时辰了? 靠在他身后的女人看了眼外头的天色,不确定道:午时了吧。 午时?明遂猛地睁开眼,翻身便要下床,该死,要迟到了! 冷不丁靠了个空的女人扑倒在床,索性钻回被窝里,半是委屈半是无奈地睨着明遂:大人又要去见那个魔修了? 明遂被冷空气冻得打了个哆嗦,可他顾不了太多,三下五除二地穿上衣服,一边站在铜镜前捣鼓头发一边不耐烦地说:少打听我的事。 女人热脸贴了冷屁股,嘁了一声,不再说话。 待明遂匆匆忙忙地离开后,女人才换成仰躺的姿势。 半晌,她幽幽叹了口气。 这偌大的九尧县,十个男人里有八个男人都心仪魔界之花晚姬,而剩下两个男人则是对女人不感兴趣。 就连向来眼高于顶的药宗堂少堂主明遂也在瞧见晚姬的第一眼就被迷了心窍。 明遂天天嚷着非晚姬不娶,这个曾经的浪子如今跟条狗似的围着晚姬打转。 只可惜呀 晚姬何尝不是一个心高气傲的姑娘?被众星捧月久了,那些平平无奇的男人又如何入得了她的眼? 即便明遂顶着药宗堂少堂主的尊贵身份,在晚姬眼里,也只能落个不过如此的印象。 女人啧了一声,忽然心生好奇。 也不知什么样的男人才入得了晚姬的眼,想必得是个非常特别的男人吧。 另一边,明遂离开金凤馆后,火速前往了九尧县外的万蛇坑。 万蛇坑会叫这个名字,并非那里聚集了成千上万条蛇。 那里是一片丛林,面积不大,可树木长得遮天蔽日,里面满是瘴气和沼泽,普通修者误入丛林后都容易丢失性命,更别说老百姓们,进去后基本上是九死一生。 然而要了修者和百姓性命的东西并非瘴气和沼泽,而是浓度过高的瘴气蔓延时使人产生的幻境。 几乎每个产生幻境的人都能看见无数条蛇。 这便是万蛇坑这个名字的由来。 至于明遂为何会火急火燎地赶去万蛇坑,这就说来话长了。 魔界同那些自诩正派的宗门世家不一样。 正派有个说法,是四宗两派和四家,指的是四个宗门、两个门派以及四大世家,整个正派都以它们为核心,向外分布或大或小的宗门,它们的掌权者所说的话也在整个正派中格外有分量。 而魔界没有核心之说,犹如一盘散沙,宗门零零散散、多如牛毛,甚至还有不少宗门为了利益讨好正派的人,为正派的人办事,加入正派的阵营,药宗堂便是其中一个。 这也是药宗堂为何会将宗门设立在魔修聚集地的原因它本就属于这里。 正是由于魔界的宗门们各干各的、谁也不服谁,因此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在魔修聚集地实乃家常便饭之事。 加上小半年前魔界之花晚姬来九尧县历练,一住便住到了今时,这直接加剧了魔修与魔修之间的摩擦,从前是抢地盘、抢法器、抢女人,如今只有抢晚姬。 怎么抢? 晚姬都放话了。 在大雪覆盖了整个丛林这日,谁能第一个穿过丛林来到晚姬面前,晚姬便答应那个人的一个请求。 且是任何请求。 晚姬没有给自己留退路,因为她知道,要穿过夏日的丛林尚且容易,可一旦鹅毛大雪飘落,封闭了整个丛林,在丛林将会遇到什么,外人无法想象。 能第一个穿过丛林来到她面前的人,绝对是配得上她的人。 可要穿过冬日的丛林何其艰难?不死也要被扒下一层皮来。 众人都说晚姬被追求者打扰得烦不胜烦,才不得不出此下策吓退追求者,但无人知晓的是 其实晚姬也在隐隐期盼着那个人的出现,那个配得上她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本想写到攻的装逼现场,掰着手指头数了数剧情,啊好长,就先到这里吧。 第026章 承诺 明遂赶到万蛇坑时, 万蛇坑边上密密麻麻地挤满了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小,有修真者也有普通人, 但大多是听闻消息后跑来看热闹的人。 甚至有些头脑机灵的摊贩在空地上支起棚子卖上了热茶。 如今天寒地冻, 天上还飘着小雪, 茶棚生意不错, 许多人挤在茶棚里叽叽喳喳地聊天。 今儿摆这么大的阵仗, 也不知谁能抱得美人归。 光是这小半年里, 追求晚姬的男人便多如鸿毛,可你们何时见过晚姬的目光在哪个男人身上停留过?依我看啊, 怕是晚姬早就料到今日不会有任何一个男人能穿过万蛇坑。 此言差矣, 你可别忘了灵丹宗的少宗主和药宗堂的少堂主都来了,听闻还来了不少修为快要突破筑基巅峰的修者。 呵呵, 少堂主?少宗主?以及筑基巅峰?有个男人捧着一杯热茶, 摇头晃脑地讥笑道, 难不成你们忘了晚姬自个儿便是筑基巅峰?你们以为她瞧得上修为不在她之上的人? 恋耽美 甜腻小米粥,免费阅读(20) 旁边的人正要出言反驳,却冷不丁感觉眼前光线一暗。 抬头一看。 原来是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挡在了他们面前。 看清楚男人的面容后, 几个坐在小凳子上捧着热茶的人顿时齐刷刷地变了脸色来者不是别人,正是他们方才提及的药宗堂少堂主明遂。 明遂一脸躁意, 低垂的眼睫遮不住眼里的戾气。 他自然听到这些人谈论他的内容, 若是往常,他早把这些人的骨灰都给扬了,可今日特殊, 他在这里搞事的话, 岂不是不给晚姬面子? 到时候晚姬生起气来, 他又要花上几十个高阶法器和数不清的灵石才能把人哄好。 大出血都不是关键, 关键是还要花费时间, 天知道使起性子来的晚姬有多难哄。 明遂顾虑颇多,只能硬生生地把一肚子怒火压下去,他冷声问道:灵丹宗的那个人也来了? 小凳子上的几个人吓得脸色惨白,战战兢兢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明遂在问话。 回、回少堂主,灵、灵丹宗的少宗主的确来了。 他人呢? 说话之人指了个方向:少、少宗主在两个时辰前便进了万蛇坑。 明遂冷哼一声,甩袖而去。 但走了两步,他蓦地想起什么,回头看向那几个人,今后再让我听到你们这般嚼舌根,我便把你们连同你们老娘和妻儿的舌根一起拔了! 几个人手里的热茶泼得满地都是,哆哆嗦嗦地跪到地上求饶:小人知错,少堂主饶命! 明遂没再看他们一眼,转头离开,想起那几个人方才的话,他眸底的暗色越来越浓。 想不到连齐恒都来了。 齐恒便是灵丹宗宗主齐望天的独子,也是灵丹宗的少宗主。 说起灵丹宗,很多人会拿它和药宗堂相提并论,因为它们都生于魔界,却在后来的发展中慢慢向正派靠拢,既在正派占有一席之地,又未完全脱离魔界。 正因发展历史相同,灵丹宗和药宗堂隐隐约约地存在竞争关系,身为少宗主和少堂主的齐恒和明遂也是相看两厌,加之如今他们都喜欢上了晚姬,为了晚姬大打出手过数次,自然而然也就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 只是齐恒在灵丹宗的处境与他不同,药宗堂相当于他和他爹的一言堂,他们父子俩说什么便是什么,而灵丹宗分支众多,龙盘虎踞,各个长老之间相互牵制,听闻齐恒在九尧县闹出的事已经惹得灵丹宗里各大长老不满,为此齐望天没少收拾齐恒。 结果今日齐恒还是来了。 哈哈,不愧是他明遂喜欢上的女人,魅力竟然如此之大。 可魅力大又如何? 最终她的男人只会是他。 明遂嘴角扬起张狂的笑,他抬手挥开挤在万蛇坑边上的人,一头扎进了早已被大雪封闭的丛林里。 芈陆从斛律偃递来的符纸上感受到了往西南方向走的灵力,至于西南方向有什么,在大街上拉个人一问便知。 芈陆找了个卖糖人的摊贩,付钱时顺便打听了一下。 摊贩闻言,露出耐人寻味的表情,他的目光在芈陆脸上来回转了几圈:你不是本地人吧? 芈陆道:我们从外地来的。 难怪了。摊贩恍然,你要找的地方应该是九尧县外的万蛇坑,朝西南方向直走,若是找不到,任意向人打听一下万蛇坑的位置便是。 说罢,摊贩又挤眉弄眼地问,小公子,你此趟前来也是为了一睹晚姬姑娘的风采吧? 晚姬?芈陆愣了下,随即意识到什么,原本平静的情绪瞬间高涨起来,你说的可是魔修晚姬? 正是她。 晚姬在这里? 是啊。摊贩奇怪地看了芈陆一眼,你不知道吗?可你不是为了晚姬姑娘来的吗? 芈陆表情呆滞,摇头也不是,点头也不是。 晚姬竟然在九尧县! 可他分明记得前面十次轮回里,斛律偃被除芈家外的三大世家联合起来暗算,流落到魔界之都暗都时才偶遇魔修晚姬。 那时的晚姬已到元婴中期,也是魔界出了名的五大高手之一,她对斛律偃一见倾心,甚至不惜抛下现有的一切陪着斛律偃出生入死。 不过那是很久以后的剧情了。 先有倪文慧,后有晚姬,他重生一遭,不仅书里剧情被改变,连带着男主和候选女主们的感情线也发生了变化。 再这样下去,这本书的结局真的会变得不一样也说不定。 芈陆深吸口气,努力克制住汹涌的情绪。 待他缓过神来,面前的摊贩早已自顾自地说了起来。 那你只是听说了晚姬姑娘的名声才跑去试运气?若真是这样,我劝你还是打消这个念头吧,万蛇坑岂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进去的地方?即便在春夏,也多得是人有进无出,何况下了这么大的雪。 摊贩把芈陆从头到脚地打量个遍,摇头叹道,单凭你这身子骨和炼气中期的修为,莫说穿过万深坑了,估计还没进去便折在了万蛇坑边缘。 芈陆哭笑不得,想说他们不是为了晚姬而去,可还没开口,耳畔响起了斛律偃沙哑的嗓音。 明遂在何处? 摊贩这才注意到芈陆身旁还有一个斛律偃。 比起长得白白净净且看上去谦谦有礼的芈陆,穿着一身黑且始终木着一张脸的斛律偃跟个透明人似的。 而且面具遮掩了斛律偃的容颜,从摊贩的角度看去,斛律偃就是个长得平平无奇却浑身散发着一股阴郁气息的怪人。 此时此刻,那个怪人正用一双涣散的眸子冷冷冰冰地看着他。 摊贩是个土生土长的九尧县人,从小到大见过的那些千奇百怪的人没有上千也有数百,却是头一次被一个没有表情的怪人盯得心里发憷。 你问的可是药宗堂的少堂主明遂?摊贩搓了搓起了鸡皮疙瘩的手臂,嘀咕道,今儿这么重要的日子,少堂主肯定早往万蛇坑里跑了,毕竟只有穿过万蛇坑才能得到他心心念念的晚姬姑娘。 斛律偃又问:如何找到他? 等今日一过,你们去金凤馆门口守着,保准能蹲到他。摊贩如实道,少堂主可是金凤馆的常客,把那儿当成了半个家。 谁知摊贩的话音未落,斛律偃猛地上前一步,抬手掐住摊贩的脖子。 摊贩意料不及,整张脸一下子涨成猪肝色,他一边咳嗽一边拼了命地拍打斛律偃的手。 可斛律偃非但没有放开他,还将他凌空举了起来。 斛律偃的脸色冷得像冰:我不要以后,我要立刻找到他。 街上人来人往,路人发现这边的动静后,纷纷驻足围观。 芈陆也被斛律偃突兀的行为吓了一跳,他赶紧抱住斛律偃的手臂,急切地说:你这是在做什么?人家又没招惹你,快把人放下! 斛律偃对芈陆的说话声置若罔闻,寒声对摊贩道:我要如何找到明遂? 摊贩痛苦得直翻白眼,断断续续地说:你你穿过万蛇坑便能找到他咳咳 斛律偃松开手。 摊贩一屁股摔到地上,双手捂着被掐出青色指印的脖子,看向斛律偃的眼神里充满了恐惧。 斛律偃看不见这些,他也不在乎这些,转身朝西南方向去了。 芈陆愧疚地从乾坤袋里摸出一锭银子放在插满糖人的秸秆草上,双手合十地对摊贩说了数声抱歉,随后挤开人群去追斛律偃了。 剩下的摊贩眼前一亮,顾不得脖子上的疼痛,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起来把银子揣进兜里。 再看了眼芈陆和斛律偃离开的方向,摊贩同情地摇了摇头。 多好的小公子呀,长得好看,性子也好,可惜结识了那样一个怪人。 真是倒霉催的。 另一处,浑然不知自己已经被人从头到脚同情个遍的芈陆还在教训斛律偃。 你方才的做法也太过分了,说话便好好说话,怎么突然动起手来了?要是那个人不回答你的问题,你是不是得要了那个人的命? 斛律偃停下脚步,把头偏向芈陆,他一本正经地纠正道:我没有要了他的命。 那是因为那个人回答了你的问题。芈陆也停下脚步,板着脸道,倘若回答不上来呢? 斛律偃沉默了一会儿,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他不知道他会怎么做,可能会放了那个人,也可能会杀了那个人。 他只知道他想要得到答案,若是那个人说不出答案,对他而言便是无用之人,无用之人的生与死,都不在他的考虑范畴内。 他甚至想不明白 为何芈陆要发如此大的脾气,为何芈陆如此看中那个人的生死,为何芈陆如此在意这件事。 这明明是一件那么微不足道的事。 芈陆看着斛律偃茫然的表情,慢慢冷静下来,他拉着斛律偃一边往前走一边摆事实讲道理地劝道:那个人没有做任何错事,也没有对不起我们,他只是一时半会儿没有说出你想要的答案罢了,你直接对他动手未免太不把人命当回事了。 斛律偃反应平淡:这本就是个弱肉强食的世界。 那你也不能视人命如草芥。芈陆道,只有弱者发怒才会拔刀向更弱者,况且那还是一个好意向我们指路的无辜之人。 斛律偃不说话了。 芈陆以为对方将自己的话听进去了,不由得软下声来:事情过了便过了,我只想说,生死有命,无论你多强大多厉害,都不要轻易决定他人的生死。 斛律偃轻声道:那我呢? 芈陆愣道:你什么? 斛律偃拿起芈陆的手,放在自己的眼睛上。 芈陆的手打破了法器制造的幻象,正好覆盖上那双空洞洞的眼眶,一张美到极致的脸,可惜配了一双黑洞般的眼。 我也是无辜之人,为何我的生死一直掌握在他人手里? 芈陆喉头一哽,张了张嘴,却回答不出斛律偃的问题。 半晌,斛律偃放下他的手。 那张好看的脸再次被幻象笼罩,空洞洞的眼眶被一双麻木无神的眼睛代替。 斛律偃的眼睛不长这样,他有一双狭长的凤眸,眼珠呈明黄色,像极了炙热夏日里的一缕骄阳。 这会儿斛律偃的眼睛有多么平凡普通,方才芈陆的那一席话便有多么站着说话不腰疼。 芈陆僵硬许久,缓缓握住了斛律偃的手,他说:从今往后,你的生死只掌握在你自己手里。 说罢,他将另一只手拿着的糖人塞进斛律偃手里:吃这个。 斛律偃接过糖人,放进嘴里,嘎嘣一下咬掉了糖人的脑袋。 芈陆: 他看着可怜巴巴的只剩下一个身子的糖人,在心里叹了口气。 罢了。 改变剧情要紧,其他的,随缘吧。 他们一路询问地来到万蛇坑。 九尧县外无人打扫,积雪没过了芈陆的脚踝,天上不知何时又飘起了小雪,冷风夹着雪花,吹得人面颊生疼。 即便如此,守在万蛇坑边上看热闹的人依然没有散去,茶棚的生意依然红红火火。 芈陆的鞋子踩在积雪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他随意挑了个茶棚走过去,询问坐在茶棚边上的三个男人:请问万蛇坑怎么走? 前面。一个男人抬手指了下,直走便是。 芈陆道了声谢,正要走开,又听得斛律偃问道:明遂在何处? 闻言,三个男人同时呆了下,忍不住多看了斛律偃两眼。 最后,还是那个男人开口:你找药宗堂的少堂主? 斛律偃嗯了一声。 芈陆生怕斛律偃又要一言不合掐人脖子,便有意无意地挡在斛律偃身前。 只见男人不答反问:你找少堂主有事吗? 斛律偃嗯了一声。 男人八卦地问:何事? 斛律偃冷冷淡淡道:有事。 男人: 又等了一会儿,见斛律偃始终不为所动,男人扫兴地摆了摆手:少堂主早就进万蛇坑了,你想找他的话,要么进万蛇坑里找,要么等他从万蛇坑里出来,不过他能否从万蛇坑里出来还是个问题。 话音未落,斛律偃转身便走。 男人见状,顿时气得跳脚:嘿,哪里来的臭小子?居然这么目中无人,亏我还好心跟他说这么多! 芈陆尴尬得又向男人道了数声谢,随后赶紧追上什么都看不见只知道一股劲儿往前撞的斛律偃。 刚追上斛律偃,便听得斛律偃道:你说的话,我都记住了。 芈陆想问记住了什么话,却见斛律偃头也不回地走进了万蛇坑的丛林里,留下万蛇坑边上一群震惊得瞠目结舌的围观群众。 等芈陆跟着进去后,围观群众顷刻间炸开了锅。 我没感觉错吧?方才进去的那个小公子只有炼气中期的修为吧? 什么?炼气中期?你是不是感觉错了!怎么可能只有炼气中期? 没错,不仅他只有炼气中期,而且在他面前进去的那个小子还是个未引气入体的普通人。 他们知不知道万蛇坑是什么地方?他们竟然敢进万蛇坑?这不是找死吗! 为了一个晚姬,连命都不要了,他们真是疯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不久后 晚姬:说吧,你有什么条件? 斛律偃:我想要一个人。 晚姬:何人? 斛律偃指向晚姬:你 晚姬一脸欣喜。 斛律偃:后面那个人。 晚姬: 第027章 丛林 很快, 芈陆和斛律偃进入万蛇坑的事便在附近传了个遍。 不久前被问路的三个男人也是之前嚼舌根被明遂逮个正着的三个男人,当他们听说芈陆和斛律偃已经进入万蛇坑后,皆是一脸菜色。 怔愣好久, 左边的男人用胳膊肘撞了撞站在中间的男人:黑煞, 我瞧那个小公子穿着锦衣华服, 许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公子哥, 你这上下嘴皮子一碰, 便把人骗进了万蛇坑里, 别回头他的家里人来找你算账。 去去去。黑煞骂骂咧咧地说,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把人骗进去了?还不都是那个臭小子问我明遂在哪儿, 我说明遂在万蛇坑, 我回答得有何不对? 白元两边肩膀直颤,笑得幸灾乐祸:对, 你说得都对。 末了, 又补充道, 若那个小公子真是那个大户人家的公子哥,看你到时候还能否这么理直气壮。 这么说着, 站在黑煞右边的青雾突然忧心忡忡起来,他拧起眉头问白元:那个人真有背景? 谁知道呢?白元收敛了笑容, 耸了耸肩道, 反正依那个小公子的衣着打扮来看,不像是寻常人家出来的人,你也知道九尧县里藏龙卧虎, 那些身份尊贵却藏藏掖掖的人多得去了, 指不定那个小公子真有什么身家背景。 此话一出, 青雾的眉头拧得更紧了。 恋耽美 甜腻小米粥,免费阅读(21) 连黑煞也慢慢理不直气不壮了, 他表情讪讪地和青雾你瞅瞅我、我瞅瞅你, 半晌,挠了挠头道:应该不会这么巧吧 话虽这么说,但三人间的气氛还是不知不觉地冷了下来。 等到傍晚,见要进入万蛇坑的人已经走得一干二净后,挤在万蛇坑边上的人才逐渐散去。 若要不绕弯路地穿过万蛇坑,最快也要约莫两日的功夫,这还是一个金丹期修者在化了雪的春夏创下的纪录。 如今大雪封林,万蛇坑里更是险象环生,若要成功出来,怕是得费三四日以上的功夫。 围观群自然众不可能在这大寒天里日夜守在万蛇坑边上,在目送完所有人进入万蛇坑后,他们只需去万蛇坑对面等着便是。 到时候谁能穿过万蛇坑、谁又能第一个穿过万蛇坑,都是一目了然之事。 因此,当黑煞三人看完第一日的热闹后,便直接去了晚姬命人在万蛇坑对面临时搭建的高台上。 来到高台第五层,穿过灯火通明的大厅,便瞧见足以容纳四五人的宽敞矮榻上躺着一个身着轻薄黑纱的美丽女人。 女人侧身而躺,雪白的玉手撑着头,大量乌黑发丝从肩后垂落,即便是如此随意的姿势,也衬得她妩媚妖娆、动人至极,尤其是那凹凸有致的腰线,无不引人注目。 黑煞三人看了第一眼,便再也挪不开目光了。 晚姬察觉到三人的到来,微微睁开那双漂亮的狐狸眼,若有似无地睨向他们:何事? 晚姬天生有着略显沙哑的嗓音,但这不仅不影响她的美,还使她多了几分特殊的风情和性感。 这也成为她的标志之一。 黑煞三人听着晚姬的说话声,三颗心脏在各自的胸膛里怦怦乱跳。 他们相互推搡了半天,最后又是黑煞开口:晚姬姑娘,药宗堂的明遂和灵丹宗的齐恒都进入万蛇坑了。 哦。晚姬不甚在意道,那便让他们去吧。 黑煞又道:还有十来个筑基巅峰的修士,听闻其中两个还是正派那边过来昆仑山附近历练之人。 什么?晚姬惊讶地问,竟有此事? 千真万确! 晚姬坐起身,黑纱未遮挡严实的酥胸半露,她半眯起狐狸眼,认真瞧了黑煞一会儿,倏地轻笑出声:真是有趣呀。 黑煞见状,顿时被迷得五迷三道,他嘿嘿一笑:还是晚姬姑娘声名远扬,人人都望一睹芳泽,才吸引了如此多人哪怕冒着生命危险也要进入万蛇坑碰一碰运气,别说正派之士了,今儿我还撞见两个小子,看上去皆是双十不到,一个区区炼气中期,一个甚至还未引气入体,为了追赶前面的人,他们也是义无反顾地踏入了万蛇坑。 还未引气入体?晚姬道,这不是普通人吗? 黑煞点头:正是普通人。 晚姬啧了一声:普通人还敢往万蛇坑里跑,活得不耐烦了吗? 黑煞立即讨好道:哪个进入万蛇坑的人不是抱着一颗侥幸之心呢?若能走上天大的好运穿过万蛇坑,即便用一条命做赌注也不算什么了。 呵。晚姬躺了回去,重新闭上眼,勾着嘴角,不屑地笑道,想博运气?简直痴心妄想。 就算那个人当真是天选之子又如何? 就算那个人当真凭运气穿过了万蛇坑又如何? 就算那个人当真第一个来到她面前又如何? 她晚姬不想要的人,还有谁能按着她的头让她要不成? 想成为她晚姬的男人,也不掂量一下自己几斤几两。 万蛇坑里。 芈陆和斛律偃走得异常轻松。 斛律偃把明德义的储物戒指占为己有后直接用灵力暴力打开,里面装满了明德义最近十来年攒下的天材地宝和各种高阶法器,随便取几样出来便能保护他们安全走上一段路。 斛律偃丝毫没有勤俭节约的意思,一路走一路用一路扔,仿佛被他扔掉的根本不是人人求知若渴的高阶法器,而是路边一块不起眼的石头。 起初芈陆还觉得肉疼,后来多看了几眼储物戒指里堆得满满当当的东西,便渐渐麻木了。 还有他们从嵬生等人那里抢来的几个百锦囊,除了之前为了对付赤火狼和八目鸡而耗尽的防御法器外,里面的其他东西几乎没怎么动过。 就连今日芈陆给出去的那锭银子,也是嵬生的百锦囊里那堆金山银山的冰山一角。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也是两个身价不菲的富豪了。 他们在万蛇坑里遇到了不少晚姬的其他爱慕者,但那些人都视其他人为仇敌,见面便拔剑相向,非要拼个你死我活。 在那些人厮杀时,芈陆便拉着斛律偃躲藏在暗处。 他看来看去,并没有看见明遂的身影,也不好找那些人打听明遂的去处,只好一直往前走。 虽然万蛇坑里环境恶劣,但奇珍异兽也是真的多。 在万蛇坑里度过的第一夜来临前,斛律偃不知从哪儿抓来一只外形神似兔子的动物,不过这只动物比芈陆见过的兔子大得多,要用两只手才能将它抱住,而且它皮毛的颜色呈灰黑的暗色,两颗眼珠子红到发紫。 芈陆看着在斛律偃怀里扑腾的大兔子,心里有些发憷。 谁知斛律偃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三两下便把大兔子的皮剥了。 芈陆: 斛律偃仿佛闻不到刺鼻的血腥味似的,从芈陆给他的百锦囊里拿出匕首,手起手落,干脆利落地划开了大兔子的肚皮。 芈陆眼睁睁看着斛律偃一阵捣鼓后,从大兔子的肚子里掏出一颗不大不小的金黄珠子,随后头也不偏一下地把那个珠子扔给了他。 他赶紧接过珠子,定睛一看,顿时惊得两手不稳,险些把珠子抛出去。 这颗珠子竟然是妖兽的金丹! 显然是刚结出来的金丹,还没有长到正常大小。 可它也是金丹啊! 所以说那只大兔子其实是一只金丹期的妖兽?而斛律偃方才随手杀掉了一只金丹期的妖兽? 芈陆被震撼到大脑空白。 许久,他才后知后觉地缓过神来,慢吞吞地把妖兽金丹装进乾坤袋里。 一颗正常大小的妖兽金丹可以换取一百颗高级灵石,而一颗高级灵石又可以换取一百锭银子,对普通修者而言,拿到一颗妖兽金丹无异于发了一笔横财。 而这颗刚结出来的金丹,也相当于半笔横财。 结果斛律偃连看都没看一眼,直接扔给了他。 芈陆突然发现斛律偃好像对金钱和财产没什么概念,可能和以前的经历有关,但他对斛律偃以前的经历一无所知。 他只知道斛律偃从小流落在外,直到十三岁那年才被斛律家找到,至于前面十三年发生了什么事,没有人在意。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他想多了,他感觉斛律偃和药宗堂有些渊源,但他分明记得斛律偃是在被献祭后才和药宗堂有所接触。 难道斛律偃和药宗堂的人在之前就认识了? 正在芈陆胡思乱想的时候,斛律偃已经把大兔子处理好了。 斛律偃问他:你的炉子呢? 芈陆这才想起他还买了个能自燃的炉子。 原来斛律偃捉来大兔子是为了这个。 芈陆将买来的炉子和锅碗瓢盆等物品全部从乾坤袋里拿出来,可惜他下厨的次数为零,只隐约记得一些作料的用量。 他笨拙地折腾了半天,终于勉强将兔子肉烤熟。 用刀切了一小块放进嘴里。 味道还行。 他又切了一小块递给斛律偃。 斛律偃面无表情地张嘴,面无表情地咀嚼,最后面无表情地咽下。 芈陆颇为紧张地望着他:口感如何? 斛律偃面无表情地说:能吃。 芈陆: 这个人还是没嘴的时候可爱一些。 完了。 他居然这么快就开始怀念以前不会说话的斛律偃了。 随着夜色的加深,芈陆拉着斛律偃解决掉兔子肉后,便赶紧将炉子和锅碗瓢盆等物品全部收进乾坤袋里。 虽然炉子里的火光不大,但还是容易吸引来一些不好的东西。 夜晚的丛林往往比白天更加危险。 芈陆蜷缩在被褥里,昏昏欲睡地望着斛律偃隐没在夜色中的朦胧身影。 其实他有很多话想问 比如斛律偃为何要找明遂。 比如斛律偃以前和药宗堂的人有过瓜葛吗。 比如斛律偃的修为究竟到了哪个地步。 可他知道问了也是白费力气,因为斛律偃还在防着他,不会回答他的问题。 他闭上眼,依然探不出斛律偃的修为,不知是他的修为太低了还是斛律偃身上根本没有修为可言。 芈陆正昏昏沉沉地想着,冷不丁听见斛律偃起身的声音。 他赶忙睁开眼:斛律偃? 斛律偃以极快的速度钻出被窝,闪身躲到一棵树后,他低声道:有人来了。 芈陆察觉不到任何动静,却不敢掉以轻心,他跟着钻出被窝,轻手轻脚地躲到斛律偃身后。 不一会儿,便听见鞋子摩擦积雪的声音。 果然有人来了。 还不止一个人。 芈陆尽量将自己的气息压到最轻,紧张兮兮地盯着声音的来源处。 没想到脚步声忽然停住了。 芈陆愣了下,心想难道那两个人发现了他们的存在? 万蛇坑不比外面,在外面,高修为者能轻易察觉到低修为者的存在,可在万蛇坑,有诸多外在因素干扰,若是他们静止不动的话,高修为者要察觉到他们的存在也不是一件容易事。 就在芈陆犹豫着是否直接开溜时,那边再次传来声音。 但不是脚步声。 而是 啊妩媚的男声听上去似快乐又似痛苦,带着浓重的鼻音,别、别在这里 芈陆: 他的大脑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身体便条件反射性地抬手捂住了斛律偃的耳朵。 第028章 找人 芈陆整个人都呆住了, 他甚至怀疑自己产生了幻听。 然而事实证明,他没有产生幻听。 随着那边战况程度逐渐激烈,传来的声响也越来越大。 并且很快, 芈陆便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他静下心来认真听了一会儿, 随即尴尬地发现, 那边的两个人似乎不是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 而是 两个男人 也就是说。 是两个男人在做那种事。 芈陆: 刹那间, 他脑海里有什么东西轰的一声炸开了。 卧槽! 居然是两个男人! 虽然他不是没听说过两个男人也能做那种事, 但还是第一次撞见两个男人的活春宫。 若是只有他一个人听墙角也就罢了。 关键是他前面还站着一个斛律偃啊! 想到斛律偃只有刚满十四的年纪,芈陆尴尬得脚趾都能再雪地上抠出一个坑了。 这不是带坏孩子吗? 他正犹豫着要不要离开, 被他捂住耳朵的斛律偃忽的偏了下脑袋。 芈陆吓了一跳, 还以为斛律偃听见了什么,赶紧把斛律偃的耳朵捂得更紧。 与此同时, 那边的两个人情绪高涨, 带动积雪从树枝上掉落发出簌簌声响。 妩媚的男声情不自禁地低喘起来。 芈陆再也听不下去了, 捂着斛律偃耳朵的手往下伸去,一把抓住斛律偃的手腕, 便要拽着人悄悄离开。 就在这时,声音妩媚的男人娇嗔着开了口:哎呀, 明遂, 你能不能轻点。 回答男人的是另一道低哑的男声:装什么装?你不就喜欢我这么待你吗? 呵。男人轻笑一声,在我这里知道强硬了?你敢这么待晚姬吗? 关晚姬何事? 你进入万蛇坑不就是为了晚姬? 我是为晚姬又如何?不为晚姬又如何?明遂语气生硬,显然有些生气了, 你在这个时候说这些扫兴话做什么? 我提晚姬就是扫兴了?那你以前像条狗似的跟在晚姬屁股后头打转又是怎么回事? 话音未落, 明遂陡然暴怒起来, 抓着男人的头发将男人的脑袋往树干上狠狠一撞。 啊!男人吃痛, 尖叫出声, 明遂,你疯了吗! 明遂沉声威胁:就凭你这等下三滥的货色,也敢挑拨我和晚姬之间的关系?你敢再提一次晚姬的名字,信不信我把你的嘴都撕了。 男人被唬住了,沉默了一会儿,开始小声呜咽。 芈陆: 他服了。 怎么做这种事都能吵起来? 不对 明遂? 那个男人是明遂?! 芈陆刚意识到这一点,还没来得及作出反应,他前面的斛律偃便突然迈开脚步,笔直地朝着那两个人走去。 芈陆又诧又异,一时间吓得脸都白了,他急忙跟上去:斛律偃! 可斛律偃对他的说话声置若罔闻,快步走到了那两个人面前。 雪白的地上映出两道纠缠的人影,那两个人皆被他们这两个不速之客吓得不轻,齐刷刷地扭过头来。 芈陆一眼认出了其中的明遂。 明遂和前面十次轮回里的差别不大,尽管长得还算英俊,却由于被酒色掏空身体的缘故,看上去气虚体弱,整体给人的感觉唯有颓废二字可概括。 明遂还保持着将那个男人压在树干上的姿势,一只手死死抓着那个男人的头发,一脸凶相。 即便这样,他们下面仍旧连在一起。 芈陆只看了一眼便跟触电似的挪开了目光。 真辣眼睛。 但明遂浑然不知自个儿此时此刻是什么模样,等他察觉出眼前的两个不速之客只有炼气中期以下的修为后,一股滔天的怒火猛地从他的心窝子里窜出来。 你们是谁?明遂一把将身下的男人推到地上,一边提上裤子一边表情狰狞地骂骂咧咧,谁给你们的胆子来坏我好事?你们找死吗? 不不不。芈陆摆了摆手,我们不找死,我们来找个人。 明遂简直莫名其妙,怒不可遏地吼道:你们找不找人关我们屁事啊! 芈陆不急不躁,耐着性子说道:我们要找的人便是你,自然关你的事。 你们找我?明遂怒极反笑:你们算什么东西? 芈陆: 好家伙。 明遂啊明遂,你竟然敢把男主形容成东西,找死的人应该是你才对。 芈陆清了清嗓子,平静地说:很快你便知道我们算不算东西了。 明遂活了二十来年,从未如此憋屈过。 他在这个鬼地方转了一天,好不容易找到一个眉清目秀、勉强能用的男人,结果刚用上,就被这两个莫名其妙的人坏了好事。 坏了好事不说,还对他说了这么一堆莫名其妙的话。 明遂本就脾气暴躁,这会儿更是怒火中烧,整个人都要燃起来了,他直接召唤出本命法器是一条比嵬生的鞭子更长更结实还带有倒刺的黑鞭。 好啊,那便让我瞧瞧,你们究竟算不算东西。明遂冷笑完,手中长鞭一甩,发出啪的一下清脆声响。 恋耽美 甜腻小米粥,免费阅读(22) 紧接着,长鞭宛若一条在半空中飞速爬行的蛇,裹挟着冷风缠向斛律偃。 明遂哈哈大笑,笑得张狂又肆意,眼里浸着一片毒辣的凉意。 然而他脸上的笑容持续了不过一瞬,就硬生生地僵住了。 紧随而来的是迅速爬满他整张脸的错愕。 他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直愣愣地望着斛律偃抓住他长鞭的手,仿佛见了鬼似的:你、你这是 怎么会这样? 那个人竟能如此轻易地抓住他的本命法器?! 可那个人分明没有修为啊! 还是说那个人的修为在他之上? 不。 不可能。 以他目前的修为,就算对方的修为在他之上,他也不可能完全察觉不出。 对未知的恐惧如潮水一般淹没而来,明遂喉间发涩,颤声道:你 话才起了个头,却见那个人把手往回一收。 猛然绷紧的长鞭拉得明遂往前趔趄,他咬紧牙关,往长鞭里注入灵力,可还没来得及施力,那个人蓦地上前一步,并从另一头将长鞭一甩。 原本属于他的本命法器居然在那个人的力量趋势下疯狂舞动起来,甚至不分敌友地反过来缠上他的手臂。 明遂心头大震,下意识地想要扔掉长鞭。 可长鞭完全不停他的使唤,不仅扔不掉,还顺着他的手臂以极快的速度地往上爬,长鞭上的带刺划破他的衣服、划伤他的皮肤。 不过眨眼间,他整条手臂都变得鲜血淋漓。 明遂痛得脸上的五官全部扭曲了,身体抖如糠筛,偏偏他越是挣扎,手臂上的长鞭就缠得越紧,长鞭上的倒刺也越深地扎进他的血肉里。 最后,明遂滚到地上,痛苦地哀嚎。 斛律偃收紧长鞭,二话不说上前攥起明遂的衣领。 明遂顿时被巨大的恐惧笼罩,顾不上手臂上的疼痛,拼命挣扎起来:你究竟是谁?你放开我! 斛律偃拖起明遂便走。 你干什么?明遂扯着嗓子,无不惊恐地吼道,我爹可是药宗堂的堂主明德义!倘若我有个三长两短,我爹是不会放过你的! 斛律偃仿佛听不见明遂的声音,也感受不到明遂的挣扎,他面无表情地往前走,拖着明遂的样子像极了在拖猎物的猎人。 明遂被拖得留下一路混乱的痕迹。 他无法想象斛律偃看似消瘦的身体里酝酿着如此恐怖的力量,更吓人是 他的灵力呢? 为何他放出去的灵力宛若滴入湖里的水一般悄无声息地消失不见了? 那个人 那个人能吸食他的灵力?! 那个人究竟是谁? 之前被明遂推倒的男人眼睁睁看着明遂被斛律偃拖走,过了许久才从震惊当中回过神来。 男人手脚并用地从雪地上爬起来,跌跌撞撞地想要追上去,却被芈陆拦住了去路。 芈陆道:若是你不想给自己惹麻烦的话,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男人闻言,两行清泪一下子从眼眶里涌出来,他摇头哭道:我不行的,我一个人会死在万蛇坑的。 芈陆皱了皱眉,他这才发现男人只有炼气初期的修为,这样低的修为要穿过万蛇坑简直难于上青天。 你一个人进来的吗? 我和另外四个人一起进来的。男人抱着双臂,呜咽道,但是我们很不走运,刚进来就遇到一群出来觅食的天狼蛛,天狼蛛的数量太多了,我们逃跑时不小心闯入一片沼泽地里,只有我侥幸被明遂救了下来 说到这里,男人再也说不下去了,他忍不住放声大哭,瘦弱的肩膀在他的哭声中直颤。 可芈陆想不明白:你只有炼气初期的修为吧,为何要跟着他们进来? 男人艰难地止住哭声,哽咽着说:他们说他们可以保护我,只要我们让林公子第一个走出万蛇坑,每人都能从林公子那里拿到一千两的酬劳。 芈陆更加想不明白了:可是你这修为要如何保护那个林公子? 我男人咬了咬唇,看上去有些难以启齿,但还是别别扭扭地回答了芈陆的问题,我自然不用保护林公子,我只要让林公子不无聊就行了。 芈陆: 好了。 他明白了。 怪他嘴欠,问这么多做什么? 芈陆尴尬地咳嗽了两声,才道:我们刚进来不久,你这会儿往回走或许来得及。 男人连忙问道:明遂呢? 芈陆道:我们和他有些私人恩怨没解决,反正你是不能再跟着他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029章 关系 男人居然被芈陆这番话吓得一个激灵, 扑通一声跪到地上。 他伸手试图去抱芈陆的腿,却被芈陆匆忙躲开了。 求求你了,公子, 你们带上我好不好?男人跪趴在地, 声泪俱下地哀求道, 我一个人真的会死在万蛇坑的, 我在万蛇坑里寸步难行, 连几只天狼蛛都应付不了, 你叫我如何往回走? 芈陆沉默片刻,发出一声叹息:可是我们情况特殊, 怕是无法带上你。 男人哭道:为什么? 芈陆没有回答男人的问题, 只道:你要么往回走,要么留在这里等其他人经过, 我们确实无法带你, 实在抱歉。 说完, 芈陆转身便走。 谁知他刚走两步,突然听见身后的男人高声喊道:你们不肯带上我, 是嫌我炼气中期的修为太低了?还是担心我拖你们后腿? 芈陆的脚步顿了顿,他本想解释一下不是男人的问题, 而是他们自己的问题, 但想了想还是没有解释。 反正他不打算带上男人,解释再多也无用。 芈陆抿着唇,继续往前走。 男人不甘心地喊道:你也是炼气期啊, 我们同是炼气期, 为何你要这般嫌我?甚至连帮我一个小忙都不肯。 这话让芈陆皱了皱眉。 可芈陆还未开口, 就听得哭哭啼啼的男人倏地话锋一转:我们都是一类人, 你不比我高贵多少, 你好就好在眼光好,你挑选的那个少年比我挑选的林公子厉害太多。 芈陆的眉头已然拧成一个结,他神色不虞地转头看向男人:你在说什么? 男人抬手抹掉脸上的泪痕,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起来,他紧紧盯着芈陆,轻声说道:你和那个少年的关系,不也是我和林公子那样的关系吗? 芈陆诧异地瞪圆眼睛,呆滞了好一会儿,反应过来后,他吓得一下子把脑袋摇成了拨浪鼓。 他第一次听说如此荒谬的话。 他和斛律偃怎么可能是那种关系! 且不说他和斛律偃都不喜欢男人,而且斛律偃刚满十四岁,他是有多丧心病狂才会对一个孩子出手! 你误会了,我和他没有你以为的那层关系,我们只是结伴而行罢了。 男人一脸你看我信吗的表情,意有所指地笑了笑:是吗? 芈陆: 算了,解释不清。 他不解释了! 总之我们不方便带上你,我们就此别过,你自求多福吧。芈陆语速飞快地说完,便赶紧溜了。 他生怕那个男人又说什么奇怪的话,跑得那叫一个快。 很快,他追上了在前面等他的斛律偃。 明遂已经没了挣扎的力气,像条死狗似的躺在地上喘气,雪白的衣服上满是血污和泥土,看上去狼狈至极。 瞧见芈陆的身影后,明遂挣扎着翻了个身,痛苦地从齿缝间挤出求饶的话:你们放过我你们想要什么我都让我爹给你们 芈陆心道,傻孩子,你爹都没了。 他没有理会明遂,走过去问斛律偃: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斛律偃不答反问:你干什么去了? 芈陆想到方才他和那个男人的谈话内容,就尴尬得头皮发麻,那些话是万万不可能说给斛律偃听的,他只好说一半藏一半:那个人想同我们一块儿出去,我拒绝他了。 斛律偃嗯了一声:还有呢? 芈陆说:没了。 斛律偃不说话了,只用那双空洞洞的眼眶凝望着芈陆。 芈陆莫名有些心虚,可转念一想,那些话又不是什么重要的话,说与不说都无妨,即便说了,也只是徒增尴尬罢了。 这么一想,他又慢慢理直气壮起来。 他坦坦荡荡地看着斛律偃的脸,若无其事地把话题掰了回去: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斛律偃言简意赅:药宗堂。 原来是要去药宗堂。 去药宗堂需要往前直走穿过万蛇坑,若是他们不赶时间的话,也可以先往回走,再从万蛇坑边上绕过去。 但看斛律偃的架势,估计不想浪费时间,打算直接穿过万蛇坑。 芈陆点了点头,蓦地想起斛律偃看不见,便道了声好。 说完,他又想起什么,问道,你有没有想过,假如你是第一个穿过万蛇坑的人呢。 斛律偃偏了偏头,不明所以。 芈陆又道:真是这样的话,你会和晚姬在一起吗? 倒不是芈陆不希望斛律偃和晚姬在一起,主要是斛律偃年纪太小,这么早就和晚姬谈情说爱总感觉有些奇怪。 而且他算下来晚姬今年已有二十好几了吧。 他记得晚姬大了斛律偃十岁出头。 不过这是斛律偃的私事,不管斛律偃做出什么决定,都轮不着他来过问。 芈陆这才发现自己方才的问题实在有些无聊,他摸了摸鼻子,正想说些什么岔开话题,就听得斛律偃开口道:晚姬是谁? 芈陆: 斛律偃道:我为何要和她在一起? 芈陆哭笑不得:我只是做个假设,假如你是第一个穿过万蛇坑的人。 斛律偃面无表情道:我是与不是,与她何干? 芈陆: 好吧,是他瞎操心了。 一个刚满十四的孩子懂什么! 他们原地休息半晌,便接着赶路。 由于这次多拖了一个人的缘故,他们的赶路速度骤然变慢,后来斛律偃被明遂吵得烦了,索性把明遂敲得昏死过去。 他们一路走走停停,许是运气好,一直没有遇到高阶妖兽,有些低阶妖兽不小心撞到他们跟前,就跟见了鬼似的,扭头拔足狂奔起来。 芈陆愣了下,茫然地看向斛律偃。 斛律偃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样。 直到第二天晚上,斛律偃又不知从哪儿抓来一只鸟,并熟练地从鸟肚子里挖出一颗金丹递给芈陆。 芈陆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 难怪他们一路畅通无阻,他连妖兽的影子都没看见,原来是有斛律偃这个逆天bug的存在。 万蛇坑里的妖兽们看见他们后跑都来不及。 两天后,他们终于走到万蛇坑边缘。 这边靠近九尧县,妖兽的痕迹相对少了许多,但草木生得更加繁茂,路过时不小心碰到,便会带出一阵哗啦啦的声响。 芈陆听见身后哗啦啦地响个不停,休息时,他走过去,弯腰将半人高的草丛往旁一拨,便和鬼鬼祟祟躲在草丛里的男人撞个面对面。 男人有瞬间的慌乱,但他很快冷静下来,仰着脑袋,对芈陆露出一抹讨好的笑容。 芈陆指了下身后的方向:再走一段路便能走出万蛇坑,这里没有危险,你无须再跟着我们。 哦。男人讪讪地点了点头,好的,多谢。 芈陆嗯了一声,没再多言,转身走开了。 然而当他们继续赶路时,那个男人仍旧不远不近地跟在他们后面,甚至跟着他们走出万蛇坑后,男人也没有离开的意思。 高台第五层。 晚姬等了两天两夜,早就等得不耐烦了,见外头还没有动静,她抬手招来一个魔修,冷声冷气地吩咐道:我先走了,若是真的有人成功穿过万蛇坑,你便告诉那个人,他太慢了,我晚姬可没有那么闲的功夫等下去。 魔修颔首应道:是。 晚姬从矮榻坐起来,刚理了理乌黑的长发,便瞧见黑煞等人连滚带爬地从外头跑进来。 晚姬秀眉轻蹙,责备道:瞧你们这冒冒失失的样儿,急什么急? 黑煞咽了口唾沫,又惊又急地说:晚姬姑娘,有人从万蛇坑里出来了! 晚姬挑了挑眉,不以为然道:迟了。 黑煞愣了下:什么迟了? 自然是他出来得迟了。晚姬拢着胸前的黑纱,轻轻勾着嘴角,皮笑肉不笑,可举手投足间充满了万种风情,让黑煞等人看直了眼。 晚姬笑道:那个人能第一个穿过万蛇坑,的确有些本事,可惜出来得迟了,我已经不想再等下去,就当他时运不佳,我不奉陪了。 说罢,晚姬起身往外走去。 黑煞等人连忙跟上去。 晚姬姑娘,你有所不知。黑煞道,那个人正是我不久前向你提过的人。 晚姬瞥了黑煞一眼:你向我提过的人还少吗? 不,这次不一样。黑煞摇了摇头,晚姬姑娘可还记得我说过的那个还未引气入体的普通人?第一个穿过万蛇坑的人正是那个普通人。 哦?晚姬脚步一停,顿时来了兴趣,真是普通人? 的确是普通人!旁边的白元插嘴道,而且我目测那个人也就十来岁,和他走一起的另外三个人里有两个人只有炼气期的修为,剩下那个人你也认识,是药宗堂的少堂主明遂。 说到这里,白元顿了顿,一头雾水地挠了挠头,可说来奇怪,明遂是被那个少年拖着走出来的。 晚姬安静片刻,脸上的表情逐渐变得玩味起来,她用手捂着嘴,笑得妩媚动人:有趣,看来我得亲自见见那个人了。 他们站在高台上,底下的一切一目了然。 黑煞所说的那几人被前来看热闹的群众围得水泄不通,但大家不敢靠得太近,那几人每往前走几步,大家便拥挤着往后退出一小截路。 晚姬一眼便注意到了其中那个一身黑衣的少年。 作者有话要说: 第030章 难堪 少年面无表情地拖着身量比他还高的明遂, 乌黑的长发高高束于脑后,皮肤被日光映得比脚下的积雪还白。 晚姬眯起一双狐狸眼,一瞬不瞬地盯着少年看了一会儿, 忽然原地足尖一点, 直接从五层高台上飞落下去。 下面的人感受到一阵劲风后, 纷纷抬头看去, 便捕捉到了一抹熟悉的黑纱, 于是吵吵嚷嚷地让出一条道来。 不久前还挤得水泄不通的地方顿时宛若退潮的海水一般往两边散去。 芈陆只感觉眼前光线一暗, 寒风伴随着一股沁人的清香扑面而来,等他有所反应时, 一道曼妙的身影已经挡在他和斛律偃之间。 确切来说, 应该是挡在斛律偃和明遂之间。 恰巧他又跟在明遂后面。 恋耽美 甜腻小米粥,免费阅读(23) 虽然那个女人背对着他,但他还是一眼认出了那个女人的身份。 正是举办此次比赛的魔修晚姬。 和前面十次轮回相比, 芈陆算是提前了七八年见到晚姬, 他印象中三十多岁的晚姬沉熟内敛、善于隐忍蛰伏, 只有在对斛律偃一见钟情后,才跟个恋爱上头的小姑娘似的向斛律偃付诸一腔热血。 如今晚姬只有二十多岁, 张扬热烈,像极了一朵绽放得最为灿烂的黑色玫瑰, 即便淹没在人群中, 也是最引人瞩目的存在。 在场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晚姬身上。 除了一个人。 那便是两眼都瞎的斛律偃。 斛律偃自然感受到了晚姬的到来,落空的手逐渐紧握成拳,他微微皱了皱鼻头, 声音嘶哑地问道:谁? 晚姬愣了下, 随即捂着嘴轻笑出声:你可是第一个达到我要求的人, 连我是谁都不清楚? 斛律偃没说话, 但眉眼间的不耐暴露无遗。 这时, 黑煞等人慌里慌张地从人群外挤进来,小跑到晚姬身旁。 晚姬瞥了眼黑煞:他便是你说的那个普通人? 黑煞点头如捣蒜:正是他。 闻言,晚姬脸上的笑意又深了几分,她将斛律偃从头到脚地打量了一遍,轻轻啧了一声:身体的确是普通人的身体,可这脸应该不是普通人的脸。 话音未落,晚姬倏地倾身逼近斛律偃。 晚姬的动作又轻又快,带起一阵溢满清香的微风,温和地将斛律偃裹挟起来,撩起斛律偃额前细碎的头发,露出雪白且饱满的额头。 仅是眨眼的功夫,晚姬整个人都贴到了斛律偃面前。 晚姬嘴角噙笑,看似随意地扬了下手,竟然就这么凭空捏碎了覆盖在斛律偃脸上的幻象。 下一刻,斛律偃的真实面貌完完全全地展现在了晚姬眼前。 晚姬似乎没想到一个低劣的面具下面还藏着一张如此令人转不开眼的面容,她猛地怔住,眼里浮现出一抹不加掩饰的惊艳:你 话刚出口,斛律偃抬手便朝着晚姬的脖子袭去。 晚姬猝不及防,堪堪避开,狼狈地连连后退。 斛律偃没有和晚姬纠缠的意思,作势要重新拽起明遂。 可晚姬哪儿会如他的意? 他的手还未碰到明遂的衣服,便被晚姬挥袖挡开了。 你急什么?晚姬有意放轻语调,尽管她的嗓音有些沙哑,可轻声细语说话的时候别有一番风情,既然你是第一个达到我要求的人,那么我便履行我的承诺,我晚姬向来是个说话算话之人。 晚姬压根忘了自己不久前还想偷溜的事,说得那叫一个理直气壮。 只有旁边的黑煞三人皆是一脸的欲言又止。 斛律偃安静片刻,问道:什么承诺? 只要是第一个穿过万蛇坑的人,我便答应他任何一个条件。晚姬压低的嗓音里充满了魅惑,那双漂亮的狐狸眼直勾勾地盯着斛律偃,轻声说道,说吧,你想要什么? 此话一出,围观群众瞬间沸腾了。 万蛇坑里的情况一年比一年危险,加上大雪封林,带头进去的几个筑基巅峰修者没有一个活着出来,以至于大家都以为这场比赛会不了了之。 没想到不过两日的功夫,就有人从万蛇坑里出来了。 更令人目瞪口呆的是 居然是晚姬主动提出谈条件的事,而那个少年既不高兴也不激动,平静得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也不知是不是大家的错觉,那个少年似乎对晚姬不感兴趣。 可若是不感兴趣,他怎么会进入万蛇坑呢? 然而换个角度想,若是感兴趣,他又怎么会在晚姬面前连一点反应都不给呢? 就在大家一头雾水的时候,少年道:我想要一个人。 闻言,大家不由得露出了然的表情。 果然如此。 看吧。 这不就提要求了吗? 本来他们还猜测少年可能是在这个特殊时期无意间误入万蛇坑,也误打误撞地从万蛇坑里走了出来。 可眼下看来,还真是他们想多了。 少年就是冲着晚姬来的,只是少年懂得隐藏自己的情绪罢了。 想来也是。 晚姬可是魔界之花,是上天入地都难得一见的美人,这世间有哪个男人能拒绝晚姬的诱惑? 就算有,估计也不是喜欢女人的正常男人。 晚姬也笑成了一朵花,鲜艳又明媚,迷人至极,她眉梢微挑,明知故问道:何人? 斛律偃抬手指向她。 见状,晚姬几乎忍不住从心窝子里漫出来的欣喜,嘴角快要翘到天上去了,可她并不想让斛律偃那么轻松地如意,便故作矜持地咳了一声:你连话都不说,我怎么知道你指的人是谁? 围观群众纷纷起哄。 就是,若想抱得美人归,岂能吝啬几句话的口水? 晚姬姑娘是你随便指一下便能得到的人?好歹说几句话吧。 你要是不说话,我们可不同意你把晚姬姑娘带走。 很快,又有人发现什么。 难道你们没看见他连眼睛都没睁开吗?晚姬姑娘和他说话,他却闭着眼,实在无礼,即便生得一副好相貌又有何用? 怎么没用?接这句话的人正是晚姬。 晚姬颇为不愉地瞥了眼说话的男人,眼里的嫌弃意味十分明显,你要是生出他这般的相貌,即便以你的能力穿不过万蛇坑,我也要把你带回去。 男人没想到晚姬竟然帮着那个少年说话,一时间脸色阵青阵白,急切地开口:晚姬姑娘 行了。晚姬摆了下手,别顶着你那张丑脸跟我说话,修为不行,长相不行,你有什么资格说他? 男人整张脸都黑了。 其他看热闹的人却是哄堂大笑起来,但见晚姬如此护短,再也没有一个人敢出声说少年的不是。 整个过程中,斛律偃都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他不在乎围观群众的讨论,也不在乎晚姬的主动示好。 仿佛这一切都与他无关。 等晚姬把话说完,斛律偃才接着道:你 晚姬一脸欣喜。 斛律偃道:后面那个人。 晚姬: 斛律偃又补充了一句:我想要明遂。 晚姬: 这下不只是晚姬,在场所有人都呆住了。 那个少年说的什么? 他想明遂? 是他们听错了还是少年说错了?可明遂二字和晚姬二字的读音相差巨大,怎会如此容易说错? 若说听错,难不成他们这么多人都听错了? 最后还是黑煞率先反应过来,火冒三丈地冲到已经震惊到呆滞的晚姬身前,指着斛律偃骂骂咧咧地说: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你想要明遂?那你为何参加晚姬姑娘举办的比赛?你这是在故意让晚姬姑娘难堪吗? 斛律偃沉默不语。 黑煞气得跳脚:你说话啊! 这时,晚姬伸手将黑煞推到一旁,尽管她脸上仍旧挂着妩媚动人的笑容,可笑不及眼底,多看上一眼,便叫人心生冷意。 原来你如此大费周折只是为了明遂。说着,晚姬蓦地笑容一敛,冷声道,可你为了一己之私擅自破坏了我的比赛规则,你说我该如何罚你? 斛律偃眉头紧蹙,显然到了忍耐的极限。 随后,他用沙哑的声音喊道:芈陆。 芈陆?晚姬怔愣,什么芈陆? 斛律偃又喊:芈陆。 还没等晚姬意识到这个突然冒出来的芈陆是谁,便瞧见斛律偃绕过她和黑煞笔直地走向一个白衣青年。 斛律偃一把握住了白衣青年的手,他道:芈陆,我想走。 被他握住手腕的白衣青年有瞬间的慌乱,但又很快冷静下来,用另一只手覆上他的手背,轻轻拍了拍。 晚姬这才发现白衣青年的存在。 她的目光在斛律偃和白衣青年交叠的手上停留片刻,眸色逐渐深沉。 冷不丁成为视线焦点的芈陆看似冷静,实际上慌乱得恨不得化作一缕烟当场消失,他只想安安静静地看个热闹,怎么热闹就跑自个儿身上来了? 但事已至此,他也不可能将斛律偃推开,只好硬着头皮拉着斛律偃上前:晚姬姑娘,破坏了你的比赛规则,实属抱歉,但我们进入万蛇坑只是为了寻人,还望晚姬姑娘高抬贵手,放我们一程。 晚姬冷笑:若我说不呢? 芈陆抬眸看向晚姬。 晚姬双手抱臂,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明遂多少算是我的旧识,于情于理,我都不能放任你们带他走。 芈陆有些头疼,还没开口,就听得斛律偃说道:若我执意带他走呢? 晚姬挑眉:你们大可以试试。 随着话音的未落,斛律偃以极快的速度从百锦囊里召唤出匕首,并直接刺向晚姬胸口。 晚姬早有准备,轻松避开。 雕虫小技,也敢在我面前班门弄斧。晚姬嘲讽完,连法器都未使用,如玉般细长的手指轻柔地一动,便有一缕浓郁得几乎凝为实质的灵力在她指尖环绕。 她的骤然变得眼神凌厉起来,猛地张开五指。 便见那一缕灵力犹如蛛网似的在半空中铺陈开来,从天而降地笼罩了斛律偃。 晚姬无不惋惜地摇了摇头:真是可惜了那张脸。 可就在下一刻,她眼睁睁看着自己用灵力织成的巨网在碰到斛律偃身体的瞬间,宛若吹散在风中的蒲公英一般消失不见了。 她的灵力 被那个少年吸收了? 晚姬一下子灰了脸,被震得久久回不过神来。 那个少年是谁? 为何他能吸收别人的灵力? 隐约间,她脑海里浮现出一个人的名字,那个人曾是魔界的首领,却在正派那边掀起一阵腥风血雨,后来又死得轰轰烈烈。 就连死后,当魔界的人谈起那个人的名字时,也是一阵后怕和唏嘘。 黑煞等人并不清楚发生了何事,还以为斛律偃侥幸躲掉了晚姬的一击,便作势要将斛律偃和芈陆包围起来。 谁知晚姬沉声喝道:都给我住手! 黑煞等人愣了下,虽然不解,但还是乖乖往后退去。 晚姬眼里的震惊还未散去,她不可置信地盯着斛律偃的脸,像是要透过斛律偃的脸看透他的灵魂。 不像。 实在不像。 无论是眉眼还是气质,都和那个人没有丝毫相像。 可方才她没有看错,少年的确吸收了她的灵力。 你晚姬将声音传入斛律偃的脑海里,她半是试探半是迟疑地问道,和魔尊蔺崇是什么关系? 作者有话要说: 这篇文的主要内容除了找回器官外,还有一点是慢慢揭开攻的过往和身世。 第031章 顾虑 可惜说出去的话, 迟迟没有得到回应。 晚姬缓缓吐出一口轻微的气流,又道:你究竟是谁? 少年依旧不做回答。 他紧紧握着白衣青年的手,贴着白衣青年而站, 不知是没听见她的话还是单纯地不想搭理她。 晚姬安静许久, 忽然妥协地扬了扬手:罢了, 你们走吧。 黑煞闻言一惊:晚姬姑娘, 你就这么放过他们了? 围观群众也是一脸诧异, 忍不住小声议论起来。 方才还闹得那么厉害! 怎么这才一会儿功夫, 晚姬就妥协了呢? 晚姬没有回答黑煞的话,也仿佛听不见大家的议论, 她用那双漂亮的狐狸眼平静地看着被少年紧贴着的白衣青年, 重复道:你们可以把明遂带走,请便。 说罢, 晚姬往旁一让。 黑煞等人见状, 也赶紧退到晚姬身后。 即便方才闹出如此大的动静, 躺在地上的明遂也未从昏迷状态中醒来,像条死狗似的。 一群人眼睁睁看着少年拖死狗一般地拖起明遂, 和白衣青年一起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顿时心里百感交集。 尤其是黑煞等人。 他们和晚姬相处得久, 可太清楚晚姬是什么样的性子了。 睚眦必报、锱铢必较, 别人伤她一尺,她必定还以一丈,若是曾有人敢像方才那个少年那般待她, 她早把那个人撕成碎片了。 然而晚姬竟然放过了那个少年! 黑煞等人实在想不明白, 你推推我、我推推你, 最后还是黑煞小心翼翼地开口:晚姬姑娘, 可要我们做些什么? 不必。晚姬漫不经心地用手绞着长发, 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少年和青年消失的方向,总有一日,我们再会相见。 黑煞一头雾水:再会相见?这是为何? 晚姬懒得多做解释,轻飘飘地扫了一圈围观群众,随即烦闷地啧了一声:好了,散了吧,全是一群无用的废物,连一个普通人都比不上。 晚姬的声音不大,却在灵力的帮助下清晰传入在场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一时间,大家的表情相当精彩。 直到晚姬头也不回地走掉,大家才慢慢反应过来 那个少年真是普通人? 连晚姬都这么说了,应该就是普通人没错吧。 可普通人又是如何穿过万蛇坑的? 要知道,连那几个筑基巅峰的修者都没能成功出来。 所以那个少年究竟是哪种普通人? 晚姬一走,群众见没热闹可看,便也散得七七八八。 灵丹宗的少宗主齐恒走出万蛇坑时已是傍晚,夕阳西下,天空沦为一片混沌的暗白,偶尔有几只飞鸟划过,发出寂寥的鸣叫。 几个灵丹宗的弟子正探着脑袋焦急地张望,瞧见齐恒狼狈的身影后,纷纷一脸喜色地迎过去。 少宗主! 齐恒身上的白袍已成灰黑色,但他灵力耗尽,连一个小小的净身术都无法使用。 待那些弟子替他使用完净身术后,他赶紧裹上他们递来的大氅,目光在周围搜寻一圈,疑惑地问:为何人这么少?其他人呢? 闻言,几个弟子同时一怔,脸上不由得浮现出尴尬的表情。 沉默了好一会儿,其中一个弟子才道:回少宗主,人都散了。 散了?齐恒懵道,散了是何意思?比赛不作数了? 弟子呐呐:不是 齐恒见弟子吞吞吐吐,顿时急了,一把将弟子推开:我是第一个出来的吧?晚姬呢?我要去找晚姬! 少宗主!几个弟子手忙脚乱地拉住齐恒,结结巴巴地解释,你不是第一个穿过万蛇坑的人。 什么?! 就在两三个时辰前,有人带头穿过了万蛇坑。 齐恒愣在原地,如遭雷劈,脸上的血色也在刹那间散得一干二净。 寒风吹过,冷得齐恒直打哆嗦。 良久,齐恒才从巨大的震惊和绝望中找回自己颤抖的声音:那个人是明遂? 不是。弟子摇了摇头,是一个没有修为的少年。 恋耽美 甜腻小米粥,免费阅读(24) 没有修为? 是的,属下没有感觉错,那个少年的确是个普通人。 弟子没敢说的是,那个少年不仅是个未引气入体的普通人,还在众目睽睽之下拒绝了晚姬的主动示好。 要是说了,只怕他们少宗主拼了命也要把少年找回来。 不过即便他们不说,关于那个少年的事也犹如长了翅膀一般飞遍了整个九尧县,仅半天功夫,几乎传得人尽皆知。 大家都在好奇那个少年究竟是何方神圣,竟然拒绝了魔界之花晚姬。 没想到这世间还有男人抵抗得了晚姬的魅力。 另一边。 斛律偃拖着明遂离开九尧县后,明遂便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模糊的视线里逐渐映出斛律偃的侧脸。 明遂还以为自己在做梦,可身上被拖行的疼痛越来越清晰。 他喘着气,低吟一声,用力闭了闭眼,再睁眼,看见的仍旧是斛律偃的侧脸。 斛斛律偃?明遂一副见了鬼的表情,惊恐地睁圆眼睛,怎么怎么是你? 芈陆有些疑惑,弯腰看向明遂:你认识他? 明遂不管不顾地挣扎起来:放开我 芈陆抬头看向斛律偃:你放开他吧。 结果斛律偃倒是听他的话,二话不说地扔掉了缠着明遂的长鞭。 但斛律偃紧绷了一路的神情并未放松下来,他问芈陆:你生气了吗? 这个问题很是突兀,让芈陆一脸莫名:我为何要生气? 我对那个女人动手了。斛律偃顿了顿,才道,你不喜欢我对人动手。 芈陆恍然,他想起斛律偃之前的犹犹豫豫,还以为斛律偃在忌惮晚姬,现在看来,原来斛律偃只是担心他生气。 可斛律偃为何要顾及他的情绪?这可一点都不像是斛律偃的作风。 芈陆摇了摇头:我没有生气。 斛律偃眉心微蹙,神情里流露出些许不解:为什么? 她拦了我们的去路,是她不对,而且你也没有对她下死手。芈陆不知该如何向斛律偃解释,其实他深居已久,也不太清楚外头的人情事故和社会法则。 他想了想,说道,斛律偃,这个世界并不是非黑即白,也没有一套固定的生存法则,在保护好自己的同时,多留退路,也是给自己留退路。 斛律偃飞快地说:我知道了。 芈陆愣了下,心想斛律偃这么快就消化完他的话了? 斛律偃踱步而来,一如往常那样,五指慢慢扣上他的手腕。 我知道了。斛律偃一字一顿地重复道,只要是你不喜欢的事,我都不会做。 芈陆听着这句话感觉怪怪的。 可没等他问出口,便见斛律偃忽然勾了勾嘴角,做出像是在笑的表情,只是他笑得很诡异,叫人打心底里生出一股寒意。 毕竟我们要一直在一起,不是吗?斛律偃的语气很轻,尽管他的嗓音依然沙哑,却把每一个字都咬得十分清晰,所以我不喜欢的事,你也不要做。 芈陆: 他怔怔看着斛律偃的脸,失去了面具制造的假象,这张脸呈现出了最真实的美,甚至比魔界之花晚姬的脸更为艳丽。 但晚姬宛若一朵黑色玫瑰,每个男人见到都妄想上前将之采撷。 斛律偃则是路边野蛮生长起来的罂/粟,人人都会被他身上鲜明的色彩吸引,却在感受到极端的危险气息后只远观而不靠近。 此时此刻,芈陆便从斛律偃身上嗅到了那股只属于对方的危险气息。 他浑身僵硬,连四肢都处于麻木状态,大脑不断发出危险警告。 他想后退,想远离这个危险源,却又发现自己的双脚根本不听使唤。 扣在他手腕上的五指慢慢松开,顺着他的手臂往上爬去,爬过胸膛、爬过脖颈、爬过下巴 最后,冰凉的手指抚摸上他的脸颊。 知道了吗?斛律偃问。 芈陆咽了口唾沫,小声回答,知道了。 斛律偃满意了,翘着嘴角,看似非常愉悦地放下手。 芈陆在原地呆愣片刻,回过神来,蓦地一脚踹到好不容易从地上爬起来的明遂屁股上。 明遂哀嚎一声,又直挺挺地倒到地上。 芈陆弯腰捡起长鞭的一头,颇为吃力地把明遂往一处草丛前拖动几步,随后往前一抛。 长鞭的一头穿过草丛稳稳当当地落在一个人的脑袋上。 那个人顶着鞭子抬起脑袋,心虚地和芈陆对视半晌,脸上挤出一抹讨好的笑容:公子,我们又见面了。 不是你跟了我们一路吗?芈陆垂眸看着男人,眼睫在他白皙的皮肤上落了小团阴影,没有弧度的嘴角让他的模样看上去有几分冷淡,你都走出万蛇坑了,为何还要跟着我们。 男人吸了吸鼻子,顷刻间红了眼眶:公子,我是随林公子来到九尧县的,可他们都死在了万蛇坑,剩下我在九尧县里无依无靠、人生地不熟,我实在无处可去,只能跟着你们 作者有话要说: 配角都是拿来推进感情线的,这个配角的作用很明显是让攻开窍,就是攻太小了,长个两三年再说。 我现在稳定下来啦,争取每天双更! 最后给我基友的文打个小广告,已经有五万字啦! 《优越感Omega》by寒菽 周念与沈峤青是青梅竹马,在分化前便已经两情相悦。 他同沈峤青说:爱不分性别,不管你分化成什么,我都喜欢你。 等我们一长大就在一起。 其实他心里早认定,自己会是alpha,而沈峤青是omega。 不自觉间对沈峤青充满优越感,认定沈峤青必须由他庇护。 然后分化检查报告出来 周念是omega。沈峤青是alpha。 周念转头就跟沈峤青绝交了。 以后跟谁成为伴侣都行,绝不能是从小被他俯视的沈峤青,太耻辱了。 ATTENTION沈峤青alpha攻X周念omega受 第032章 急切 说着, 眼泪簌簌而下,男人压抑着声音抽噎起来。 能被明遂看上的男人,自然长相不差, 但他哭的次数太多了, 之前得不到芈陆的怜悯, 现在更不会。 你跟着我们可不是什么好决定。芈陆很平静地述说这个事实, 若我是你, 我会选择留在九尧县。 男人急忙把脑袋摇成了拨浪鼓:不行, 我不能留在九尧县。 芈陆沉默地看着他。 男人挣扎片刻,终是小声嗫嚅:实不相瞒, 之前林公子太过招摇, 才到九尧县两三日,便树敌不少, 我又举目无亲, 留在九尧县只有受欺负的份儿。 敢情这才是真实原因。 方才说的无依无靠、人生地不熟都是借口。 男人低声下气地求了半天, 见芈陆始终不为所动,竟然转身跪行到斛律偃脚边, 一边磕头一边哭道:小公子,你就可怜可怜我, 收下我吧, 我真的是无处可去才不得已跟着你们,等我后面找到好去处了,我一定主动离开, 不会再打扰你们。 斛律偃仿佛没听见男人的声音一般, 连脑袋都没偏一下。 男人却以为斛律偃在犹豫, 脑袋磕在地上的力道一下比一下重。 最后, 还是芈陆开了口:行了, 你想跟着我们,那便跟吧,但丑话说在前头,我们不会对你的安全负责。 男人愣了下,随即狂喜道:谢谢公子! 芈陆问:你叫什么名字? 男人小心翼翼地回:公子叫我小圳便是。 好,小圳。芈陆指了下地上的绳子,接下来便由你来拖着明遂。 小圳扭头看了看绳子,又看了看挣扎得气喘吁吁的明遂,一脸懵逼地动了动唇:我? 芈陆道:对,就是你。 小圳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什么,脸色发白地摆了摆手:我、我不行的,我拖不动他 无妨。芈陆拍了拍小圳的肩膀,你慢慢拖,能拖多远是多远,我们可以一边走一边等你。 小圳: 所以对方突然跟他搭话,只是想让他当免费劳动力?! 可事已至此,他连拒绝的余地都没有。 他们离得近,小圳能清楚看见芈陆嘴角微微翘起的弧度,并非在笑,而是无意识做出的微表情。 但乍一看,便给人一种温和无害、十分容易接近的感觉。 小圳发现这个青年天生一张带笑的脸,即便嘴里说着很冷淡的话,也很难让人心生介怀,可不知为何,方才的一番对话下来,让他的心情变得有些微妙。 他想起林公子曾说过的一种人。 那种人在正派那边普遍存在,看上去谦逊有礼,时常退让,不带丝毫攻击性,可偏偏是这种人的心性最为凉薄因为他们在乎的东西少,所以显露出来的情绪也少。 一切都是不在乎的表现罢了。 把明遂交给小圳后,他们的前行速度再次减慢,但已经离药宗堂不远了,看地图的话,估计再过两三日便能达到目的地。 为了使明遂安静下来,芈陆直接让小圳找个东西把明遂敲昏。 小圳都按照做了。 可这天夜里,小圳盯着昏迷不醒的明遂看了一会儿,忍不住好奇地问芈陆:公子,你们是要去药宗堂吗? 芈陆蜷缩在被褥里,听见小圳的声音后,用鼻音嗯了一声。 小圳安静了下,又问:我可以知道你们去药宗堂的原因吗? 芈陆想也不想地回答:不可以。 小圳: 芈陆有些困了,便闭上眼开始酝酿睡意。 就在他半梦半醒的时候,冷不丁听见一些奇怪的声音,像是有人轻手轻脚地从他面前走过,却不小心踩到地上的积雪和碎枝发出嘎吱声响。 芈陆猛地惊醒,睁开眼,只瞧见一道沉浸在朦胧夜色中的纤细身影。 有地上积雪的衬托,即便周遭的光线昏暗不已,芈陆也能将那道身影的一举一动看得一清二楚。 那道身影动作缓慢,似乎害怕吵醒他,每走两步便要回头看他一眼。 芈陆不动声色地眯起眼,假装正在睡熟。 可那道身影还是察觉到了什么,倏地顿了下,扭过脑袋,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芈陆垂着眼眸,保持着蜷缩在被褥里的姿势一动不动。 许久,那道身影才明显地松了口气,继续轻手轻脚地朝着芈陆另一边走去那边是斛律偃休息的地方。 斛律偃连被褥都不用,双手抱臂地往树干上一靠,薄薄的眼皮遮住了空洞的眼眶,也不知是睡了还是在养神。 芈陆用脚指头都能猜出来,那道身影是小圳的身影,而他的目标则是斛律偃。 至于小圳想要做什么。 芈陆觉得他也猜到了一些。 小圳轻手轻脚地来到斛律偃身旁,慢慢蹲下,柔软的手刚要抚上斛律偃的肩膀,就被斛律偃一把抓住手腕。 斛律偃的力道极大,仿佛要硬生生地把小圳的手腕捏碎。 小圳疼得额头上的冷汗瞬间冒了出来,但他强忍着没有叫出声,只用颤抖的气音道:小公子,是我。 斛律偃丝毫没有松手的意思,声音冷得像冰:你要做什么? 我不做什么,我只是过来和你说说话。小圳顺势往斛律偃身旁一贴,宛若没有骨头似的虚靠在斛律偃身上,我的手好疼啊,你先放开我好吗? 小圳从小混迹在男人堆里,知道男人最喜欢听他用什么样的语气说话。 尤其像斛律偃这种一看便知没开过荤的小少年,经过他手的少说也有数十个,他可太清楚对方的软肋在哪里。 可让他没想到的是,对方不仅无动于衷,还加重了几分力道:你要做什么? 小圳没忍住嘶了一声,疼得身体不断打颤,他攥紧拳头,指甲几乎嵌进肉里,可他顾不上这么多,赶紧回头往芈陆那边看了一眼,见芈陆还在睡熟,才又放下心来。 我不骗你,我真的只是过来和你说说话。小圳的声音里染上了哭腔,豆大的泪珠从他眼眶里滚出来。 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可惜表演给了斛律偃一个瞎子看。 小圳见解释不通,只得把芈陆拉出来,你再不放开我的话,大公子就要被我们吵醒了。 话音未落,斛律偃蓦然松手。 小圳感觉自己的手都快断了,他赶忙收回手,轻轻碰了下,疼得直吸气,他酸溜溜地说:说到大公子,你倒是紧张起来了。 斛律偃不做回答,只是重复地问:你要做什么? 小圳抬眼看向斛律偃的脸。 他只有炼气期的修为,隔着夜色看什么都看不真切,好在他和斛律偃靠得很近。 平日里他不敢直视斛律偃的脸,憋了好些天,这会儿终于能借着夜色肆无忌惮地打量对方。 小圳眼里不由得流露出再也掩饰不住的痴迷。 毫无疑问,这张脸是他见过最好看的脸,这个人也是他见过最厉害的人。 倘若林公子还在,只怕这个人稍微动一下手指头,便能将林公子轻松碾死。 慕强是人的本性之一,他也不例外。 他在很小的时候便知晓了弱肉强食的道理,因此他比任何人都要崇拜强者。 在九尧县举目无亲是假,在九尧县树敌多也是假,他连脸都不要了,一路上做贼似的跟着他们。 他都是为了这个人。 得到这个人才是真。 他本想循序渐进、放长线钓大鱼,先培养感情,今后找到合适的机会再下手,然而这些天的相处下来,他发现这个人格外在意那个青年。 只要青年离得稍微远了些,这个人就会变得不安、狂躁、暴戾,犹如笼子里的困兽,嘶吼时的叫声让人头皮发麻。 他不知道这个人对青年究竟存有什么样的感情,他只知道自己有了危机感,自己不能再循序渐进了。 所以他打算把生米煮成熟饭。 依照他的经验,刚开过荤的小少年总会有些雏鸟心性,会有意无意地依赖经历过的第一个人。 小圳打定主意后,咬牙脱掉身上的衣服,他三两下便把自己脱得只剩一层薄薄的里衣。 在这冰天雪地里,他冷得直搓双臂,甚至听见了自己牙齿打架的咯咯声。 小公子,左右你还没个身边人,不如你就收了我吧。小圳颤声道,只要能跟着小公子,我什么都可以做,我愿跟随你到天涯海角。 斛律偃看不见小圳此时此刻的模样,可当他感受到一副柔软且热乎的身体似水一般地覆盖而来时,他整个人如同触电一般噌的一下站起来。 他第一次表现出如此明显的无措,显然是被小圳大胆的举动震惊到了。 小圳见状,忽的不知从哪儿来的勇气,大胆上前缠住斛律偃的手臂:你怎么待我都行,若是你不会,我也可以教你,我教你怎么跟男人做。 小圳的声音又软又柔,仿佛随时都能哭出来,带着一股可怜劲儿。 恋耽美 甜腻小米粥,免费阅读(25) 斛律偃浑身一震。 刹那间,他脑子里翻江倒海,竟然浮现出那天夜里他听见的声音,那时小圳的声音比现在还软还柔,带着浓重的哭腔,像是在被人欺负蹂/躏。 那时他并不知道小圳和明遂在做什么,更未多想。 而现在 他知道了。 作者有话要说: 炮灰作死一小步,主角开窍一大步,下章炮灰就可以功成身退了。 第033章 做梦 突然间, 被斛律偃藏在记忆深处的匣子一下子打开了,无数画面争先恐后地如潮水般涌了上来。 那些画面全部来自于真实发生的事。 画面的主角无一例外都是一个姿容昳丽的女人,女人躺在床上, 随着画面的变化, 她身上的男人也在变化, 未被束缚的乌黑长发散落得满枕头都是。 女人双眸紧闭、眉头紧蹙, 美丽的脸上流露出似痛苦似屈辱的神情, 可即便如此, 她嘴里还是断断续续地溢出低吟。 斛律偃还是小小的一团,能够轻易藏在床对面的木柜里。 柜门无法完全闭合, 露出一条细细的缝。 透过那条缝, 他全程目睹了那张他和那个女人平时睡着的床上发生了什么事。 有次,有个男人发现了他的存在, 不过那个男人非但没有生气, 还笑盈盈地把他从木柜里拽出来。 想不到这柜子里还藏着一个宝贝。男人用食指挑起斛律偃的下巴, 仿佛在打量一件摆在摊位上的商品。 斛律偃害怕极了,小小的身体抖成了筛糠。 他不敢挣扎, 也不敢反抗,只是脸色苍白地将无助的目光投向躺在床上的女人。 女人感受到他的目光后, 慢慢侧过身, 将薄被拢到胸前,随后单手撑起脑袋,眼神冰凉地注视着他。 尽管女人反应冷淡, 可她那张红唇里吐出来的声音却无比娇媚, 甚至带了几分调侃的笑意:哪里是什么宝贝?一个讨人嫌的小叫花子罢了。 哦?男人挑了挑眉, 回头看向女人, 他不是你的儿子? 和男人四目相对后, 女人一扫方才的冷淡,笑靥如花地娇嗔道:公子说笑了,我哪儿来的儿子? 既然不是你的儿子男人意味深长地拖长语调,挑着斛律偃下巴的手势改为捏着下巴,他低声笑道,那便留下来一起玩吧。 斛律偃懵懵懂懂地听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惨白的小脸上霎时生出一阵难以言喻的恐慌,他作势要跑,却被男人的另一只手紧紧拽着手臂。 男人似乎很享受这种你追我赶的乐趣,愉悦地笑道:小孩,你和我们玩一会儿,我给你十两银子如何? 斛律偃慌忙摇头:我不要! 小孩要听大人的话哦。男人轻轻松松地将斛律偃拽到身前,伸手要脱斛律偃的衣服,再说了,要不要可由不得你。 男人的手指刚碰上斛律偃的衣服,倏地有什么东西从他耳旁擦过。 那个东西砸到木柜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落下去散得一地都是。 是床边的花瓶。 原本躺在床上的女人不知何时裹着薄被坐了起来,她重新拿起另一个花瓶,表情几近狰狞地瞪着斛律偃:小叫花子,谁让你进来的?给我滚出去! 斛律偃如梦初醒,猛地张口咬住男人的手臂。 他咬得狠,隔着一层衣服都尝到了血腥味。 男人猝不及防,吃痛地嚎叫起来。 滚出去啊!女人披头散发的样子像个疯子,她扯着嗓子用最尖锐的声音骂道,小叫花子,连我的房间都敢进,你不要命了吗! 在女人癫狂的骂声中,斛律偃松了口,扭头就跑。 男人骂骂咧咧地想追,却被女人从后面一把抱住。 再后来的事,在斛律偃的刻意遗忘下,已经记不太清了。 他想遗忘的不止这些,还有很多。 可此时此刻,他再次清晰地记起那个女人的长相。 以及那个女人发出声音。 和小圳一样,绵软无力,做作恶心,令人作呕。 柔软的触感从手臂爬到胸膛,他一把抓住攀在他胸膛上的那只手。 没有衣服的遮挡,那只手的皮肤摸起来相当嫩滑,犹如一块刚织出来的绸缎,就和那个女人的手一样。 可斛律偃只觉得恶心。 他好像陷入了一片肮脏的泥沼里,淤泥困住他的双腿,黏腻的触感一寸寸地没过他的皮肤。 他恶心得快要吐了。 他手上的力道不断加重。 直到听见小圳求饶的哭声,他才骤然从那种可怖的状态中挣脱出来,随即发现小圳的手腕已经被他硬生生地捏断了。 小圳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身体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也不知是被痛的还是被吓的,他哭道:小公子,我错了,我一时被鬼迷了心窍才做出这种事,求求你放过我吧。 斛律偃嫌恶地扔掉小圳的手:这就是你的目的? 小圳顾不上穿衣保暖,哆哆嗦嗦地跪趴在地上,哭得声音都哑了:我是真的爱慕小公子,可小公子的目光始终追随着大公子,我实在是心急,才不得不出此下策,我没有别的目的,我只想跟在小公子身边。 出了这么大的动静,让本来在装睡的芈陆也装不下去了。 芈陆装出刚醒来的样子,茫然地问道:发生何事了? 小圳闻言,赶紧爬向芈陆:大公子,都怪我,我太喜欢小公子了,我忍了好多天,真的忍不住了呜呜呜 说着,小圳将头埋在雪地里,痛苦地呜咽起来。 芈陆沉默片刻,叹气道:人家才十四岁啊,你也下得去手。 十四岁不正好到了适合婚嫁的年纪吗?小圳哭哭啼啼地说,我也是担心小公子寂寞了。 芈陆道:我看是你寂寞了才对。 大公子,我错了,你帮我说说话吧。小圳卑微地恳求道,以后我再也不做这种事了。 小圳浑身上下只穿了一条薄薄的里裤,在这冰天雪地里冻得随时都能厥过去,再这样下去,他肯定会活生生地冻死。 但他不敢擅自穿衣,他知道斛律偃究竟有多厉害,指不定他连衣服的一角都没碰到,就死在了这片雪地里。 芈陆起身捡起脱在地上的外衣扔到小圳身上。 小圳手忙脚乱地裹紧外衣。 但芈陆没有帮小圳说话的意思,只是以旁观者的角度开口:这是你俩之间的事,你俩如何解决该由你俩自个儿决定,与我无关。 小圳本以为芈陆见他可怜答应了他的请求,可听完芈陆的话后,顿时有一盆冷水从天而降,浇灭了他心底那簇小小的火苗:大公子 芈陆没再理会小圳,重新钻回被褥里,这次他连头也埋了进去,显然不想管这件事。 外头一派安静。 似乎过了很久,没睡着的芈陆终是没忍住好奇地探出头。 却没再看见任何一个人的身影。 小圳不见了。 斛律偃也不见了。 芈陆百无聊赖地等了一会儿,才等到独自回来的斛律偃。 他隐约猜到什么,但想了想,还是问了出来:小圳呢? 斛律偃说:扔了。 扔哪儿了? 很远的地方。 芈陆哦了一声,转眼看见被小圳脱下来的衣裤还安安静静地躺在地上,便猜到小圳只带走了他扔过去的那件外衣。 如今雪越下越大、天越来越冷,也不知小圳能否独自走出这片森林。 不过小圳多少是个修真人士,虽然只有炼气期的修为,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走出这片森林。 至于接下来如何,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然而芈陆不知道的是,斛律偃的确放了小圳,却在放走小圳之前折断了他的四肢,一个四肢尽废的人被扔在森林深处,等待他的只有慢慢到来的死亡。 夜很深,离天亮还早。 闹剧收场后,他们只能继续休息,等天亮后再接着赶路。 芈陆困意来袭,很快睡着了。 倒是靠坐在树干前的斛律偃迟迟无法入睡。 他脑子里塞满了乱七八糟的杂念,从前的、刚才的、未来的,伴随着夜里的风声,被搅动着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斛律偃!他听见芈陆在喊他。 他循着声音往前走。 走了一段路,竟然走出了这片困扰他许久的黑暗。 他看见了翠绿的草地,无边无际。 微风拂过,吹得草地荡漾出一圈圈涟漪,向远处蔚蓝的天空扩散而去。 阳光很刺眼。 他睁着眼,被刺得眼角溢出几滴泪水。 斛律偃!芈陆又在喊他,欢快的声音里溢满了笑意,你还在磨蹭什么?快过来呀! 来了。他下意识应道。 很快,一道身影映入眼帘,那道身影被阳光笼罩,浑身都是黄灿灿的金色,看不真切。 斛律偃知道那个人就是芈陆。 他走过去,半跪在草地上,动作自然地抚摸上芈陆的脸颊。 芈陆的脸很小,他只用一个巴掌便能盖住,芈陆的皮肤很细嫩,像是他小时候摸过的豆腐。 他仍旧看不清芈陆的脸。 仿佛被一层薄雾遮挡,他试图用手擦掉那层薄雾,可惜都是徒劳。 但芈陆的笑声十分清晰,如被风吹动的铃铛一般悦耳。 紧接着,芈陆抬起双手圈住他的脖子,温暖的身体像藤蔓一样地缠了上来。 斛律偃。芈陆软软地说道,我等你好久了。 斛律偃垂下眼睑,目光定格在芈陆发红的脖颈上。 他不受控制地低下头,灼热的气息犹如密密麻麻的雨点,喷洒在芈陆的锁骨处。 他的吻一路往下。 躺在草地上的人发出无措的低吟,似乎找不到身体的支撑点,不得不紧紧攀附着他:斛律偃斛律偃 作者有话要说: 十四岁也是该开窍的年纪了(点烟) 第034章 逃避 一声声的斛律偃, 仿佛一声声的魔咒,在斛律偃耳边回荡。 他喉头滚动。 突然间感觉口干舌燥。 芈陆语不成调,薄弱的胸膛上下起伏, 嘴里求饶地喊着他的名字。 可斛律偃的理智早已被持续不断的微风吹得溃不成军。 他觉得不够。 还是不够。 怎么做都不够一样。 他看不清芈陆的长相。 他只看见一张模糊的、雾里雾气的脸。 此时此刻, 他如此想知道芈陆长什么样, 他想知道能发出这种语调的芈陆究竟长什么样 当黑暗袭来, 重新覆盖整个世界, 斛律偃用了很长时间才从那种状态中抽离出来。 下一刻, 他又听见了芈陆的声音:斛律偃? 声音离得很近,就在耳边响起。 有那么一会儿, 他以为自己又回到方才的梦境。 可显然不是这样。 你怎么了?芈陆慢慢焦急起来, 小心翼翼伸手地推了推斛律偃的肩膀,你没事吧? 眼下已是天光大亮, 芈陆等了许久都没等到斛律偃从睡梦中醒来, 于是他不得不在收拾好东西后过来喊斛律偃。 可斛律偃始终没有反应。 芈陆怀疑斛律偃直接睡死过去了, 毕竟这天寒地冻的,斛律偃睡觉竟然连被褥都不用。 犹豫片刻, 芈陆蹲下身,抬手摸上斛律偃的脸, 对方皮肤的温度比他想象中还冷, 好像在摸一块冰似的。 就在他准备探一下斛律偃的鼻息时,斛律偃搭在膝盖上的手陡然一动,随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抓住他的手腕。 芈陆心头一颤, 吓得声音都变了调:斛斛斛律偃?! 斛律偃苍白的脸上笼了一层浓郁的戾气, 甚至夹杂着若有似无的杀气, 他没睁开眼皮子, 却是猛地将脸贴近芈陆。 芈陆身体僵硬、一动不动, 睁圆的双眼直勾勾地盯着斛律偃。 他毫不怀疑,若是他再动一下,斛律偃便会毫不迟疑地捏断他的手腕。 两个人就这般僵持了半晌。 直到斛律偃察觉到什么,脸上的戾气混着杀气迅速散去,他愣了下才道:芈陆? 是我。芈陆拧着眉头,嘶着气说,你能松手吗?抓疼我了。 斛律偃立即松手。 芈陆赶忙把手收回去,他握着手腕轻轻转了转,等疼痛有所缓解,才抬眼看向睁开眼皮子后一脸呆滞的斛律偃。 他从没见过斛律偃这么失控的样子,回想起刚刚怎么都喊不醒,不由得猜测道:斛律偃,你做噩梦了? 斛律偃似乎没有听见他的声音,专注地做一块木头。 芈陆见状,只好又伸手扯了下斛律偃的衣服。 结果他刚扯第一下,斛律偃就好似受到巨大的刺激一般,噌的一下弹起来,却又因为冷不丁感受到什么,起身的动作僵硬了一瞬。 但芈陆被斛律偃这突兀的动作吓到了,并未注意到对方僵硬的一瞬,他跟着站起来,匆忙地问:你怎么了? 斛律偃还是没有作答,茫然、无措、惊讶等情绪纷纷从他脸上闪过。 很快,全部化为清醒过后的震惊以及难以接受的狂怒。 芈陆还是第一次在斛律偃脸上看见如此精彩且复杂的表情,正要开口,却见斛律偃惊慌失措地往后退去。 斛律偃仿佛经历了什么极为可怕的事,转身夺命而逃。 留下芈陆一脸莫名。 芈陆摸了摸鼻子,心想他长得有这么吓人吗? 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太对。 斛律偃不是看不见吗?又如何得知他长得是否吓人? 还是说做噩梦了? 芈陆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见斛律偃短时间内不会回来的样子,便找了块地方坐下休息。 约莫一个时辰过去,昏迷了一天多的明遂醒了过来,睁开眼瞧见面对他而坐的芈陆,明遂一时半会儿连芈陆是谁都记不起来了,他头昏脑涨,目眦欲裂,身体也疼得要命。 芈陆正在吃干粮,见明遂眼巴巴地望着自己,想了想后问道:你要吃吗? 明遂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喉咙也干得好似要烧起来。 可比起这个,他更在乎另一件事:你是谁? 芈陆把剩下小半块干粮塞进嘴里,鼓着腮帮子慢慢咀嚼,等咽下去后,他才回答明遂的问题:我是谁不重要。 说完,又补充道,重要的是你和斛律偃以前认识吗? 提起斛律偃,明遂肿胀的眼里有一闪即逝的惊恐,但片刻过后,惊恐散去,只剩滔天的恨意和强挤出来的讥讽。 哈,就凭他,敢找我们药宗堂的麻烦,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明遂激动地喘着气,断断续续地撂狠话,他今日如何待我,以后我必定让他加倍还回来,我们药宗堂有的是折磨人的法子,我要叫他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芈陆还是那句话:你们以前认识吗? 明遂恶狠狠地瞪着他:还有你,你竟敢为了一个小小的斛律偃和我们药宗堂作对,以后我要扒光你的衣服把你捆在我们药宗堂大殿外的柱子上,我们药宗堂里可是有不少人好你这口 话未说完,只听得砰的一声闷响。 明遂两眼一闭,又昏了过去。 恋耽美 甜腻小米粥,免费阅读(26) 芈陆把手里的石头扔到一旁,捡起长鞭的一头,吃力地拖着明遂朝斛律偃先前逃离的方向走去。 在林间的雪地里拖人前行实非易事,芈陆走走停停,累得气喘吁吁。 这个时候,他开始怀念小圳了。 不得不承认,尽管小圳跟踪他们的目的不纯,可在某些时候,还是很有用处。 芈陆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也不知道斛律偃有没有变换方向,他只是一个劲儿地往前走。 总归斛律偃有找到他的法子。 说来也是庆幸,后来他在河边看到了斛律偃的身影。 那条河横在树林中间,河面很宽,有部分水结了冰。 斛律偃便站在没结冰的那部分水里,腰部以下的衣服全被河水打湿。 冬日的河水,可想而知有多冷。 可斛律偃压根感受不到似的,又在河水里当起了木头人。 芈陆把长鞭扔到地上,走到河边,蹲下身,用指尖探了下河水的温度。 冷得他打了个哆嗦。 他噌的手收了回来,用另一只手狠狠搓了两下,才感觉温度回暖。 再抬眼看去,斛律偃应该是察觉到了他的到来,居然径直往河水深处走去。 不多时,河水淹没了斛律偃的肩膀,打湿了斛律偃垂在身后的马尾。 芈陆见势不对,忙不迭站起身,两手放到嘴边,扬声喊道:斛律偃,你要去哪里? 可惜斛律偃连头都没有回, 不过在河水即将没过脖子时,他忽然站住不动了。 斛律偃! 斛律偃终于有了动静,他缓慢地转过身,用那双空洞的眼眶凝望芈陆所在的方向。 芈陆被斛律偃奇怪的行为惊得脸色发白,目不转睛地盯着斛律偃只在河面上露出的一颗脑袋,他好半天才找回自己发虚的声音:你在做什么? 斛律偃没有说话,沉默地凝望着他。 若非十分确定斛律偃的眼眶里没有眼球,芈陆会再次怀疑斛律偃其实看得见。 事已至此,芈陆不打算再多劝,他回到明遂身旁坐下,索性等斛律偃自个儿上岸。 又等了约莫半个时辰,斛律偃终于想通回来了。 原本雪白的脸被冻得白成了一张纸,嘴唇发青,乌黑的头发湿漉漉地贴在湿透的衣服上,整个人看上去狼狈不堪。 芈陆已经不想问其缘由了,一声不吭地从乾坤袋里拿出备用的衣裤塞进斛律偃怀里。 期间,他的指尖无意从斛律偃的手背上擦过。 谁知斛律偃倏地脸色大变,像是碰到了洪水猛兽,急急忙忙地往旁躲去。 芈陆简直一头雾水。 他懵逼地看着往旁躲了少说五六米的斛律偃,愣了许久,喃喃开口:你到底怎么了? 斛律偃飞快地摇了摇头,一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模样。 芈陆心知自己问不出什么,便懒得再问,转而催促道:快把衣服换上,免得着凉了。 这件事过后,芈陆便感觉斛律偃在有意无意地避着他。 别的不说,就说斛律偃尤其喜欢握住他手腕的这个动作,后面基本上没再做过了,甚至连碰他一下都没有。 虽然芈陆心有疑惑,但转念想到这种发展也不失为一件好事,便假装出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再也没有向斛律偃提起过那天发生的事。 又过了两日,他们成功来到药宗堂附近。 药宗堂作为修真界里亦正亦邪、两边都讨好又两边都不讨好的存在,树敌颇多,因此他们的宗门并不像寻常宗门那般大大方方地建立在某个地方,而是用层层叠叠数不清的阵法包裹起来。 若是斛律偃和芈陆直接找来,兴许要费上一些功夫才能找到药宗堂的入口。 但斛律偃手里还拖着一个明遂。 斛律偃攥起明遂的衣领,二话不说地往前一扔。 依然昏迷的明遂在雪地上咕噜咕噜地滚了两圈,停下来后,姿势怪异地躺在雪地上。 躺了片刻,便见不远处的空气开始扭曲变形,并以极快的速度凭空浮现出一面细密的雕花,颜色也由浅变深。 在芈陆惊讶的目光中,那片空气逐渐凝结为一扇深黑的门。 那扇门便是通往药宗堂的门。 斛律偃问:看见门了吗? 芈陆嗯了一声:看见了。 斛律偃道:走吧。 闻言,芈陆心中的猜测一下子确定了七八分。 斛律偃果然和药宗堂有过往来。 所以斛律偃不辞千辛万苦地把明遂从万蛇坑里拖过来,便是为了打开药宗堂的门? 以前的芈陆会这么以为,可这会儿看着那扇黑漆漆的门,他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想。 斛律偃想要的 或许不止这些。 作者有话要说: 我已经吐血了 第035章 闯入 芈陆收敛了思绪, 抬脚走到门前,试探性地往里推了推。 竟然毫不费力地推开了! 门从门框上分离,带出沉闷的咯吱声响。 往里看去, 只看见一条漆黑的甬道, 甬道很长, 不知通向何方, 终点被无限拉长的甬道包成一个小小的光点。 芈陆眯了眯眼, 盯着光点看了一会儿, 不确定地回头问斛律偃:我们这就进去吗? 斛律偃笃定地开口:进去。 这里是药宗堂,自然不可能只有零星几个人在里面, 所以他们冒然闯入的下场极有可能是被里面的人当场活捉。 虽然药宗堂的人普遍修为不高、多是擅长养蛊制毒炼尸等歪门邪道之术, 但是他们胜在人多,又在他们熟悉的地盘上, 和他们对抗也非一件易事。 何况芈陆只有炼气期的修为。 他甚至怀疑当药宗堂的人包围过来的时候, 他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芈陆原本打算先在药宗堂附近观察几天情况再说, 可斛律偃似乎等不及了。 他犹豫片刻,咬了咬牙, 再次抬脚埋进门框里。 斛律偃扛起明遂跟在后面。 等他们走进甬道后,身后的门忽然无风自动, 缓缓合上, 只留下咔嚓一声轻响。 奇异的是,门关上了,甬道里却不是方才所见的漆黑一片, 明明周围没有任何光线来源, 可芈陆能看见脚下的路。 他不用扶着墙摸索, 便能寻着远处的光点径直往前走。 没想到甬道看上去很长, 走起来只用了大约半炷香的功夫。 走出甬道的瞬间, 眼前天光大亮,明媚且温暖的阳光宛若一层薄纱,被一双无形的手轻轻遮盖下来。 率先映入眼帘的是大片的花海,花花绿绿,争相绽放,毫无章法的种植让花草野蛮生长,却展现出了蓬勃的生命力。 芈陆被斑斓绚烂的色彩晃花了眼,直到脚步声来到面前,才发现有人注意到了他们的存在。 那个厉声喝道:你们是谁?你们如何进来的! 那个人应该年纪不大,却同七杀五毒一般消瘦得仿佛只剩下一层皮包骨,他一双眼睛滴溜溜地乱转,警惕地盯着芈陆。 芈陆忙道:我们是明少宗主的朋友,特意把明少宗主送回来。 少宗主的朋友?少宗主何时有你们这样的朋友了?那个人一边说一边看向斛律偃,随即脸色一变,少宗主? 说罢,他赶紧上前,把明遂从斛律偃肩上抱下来。 明遂伤得不轻,已经看不出白色的衣服上遍布凝结的血块,由于脑袋被多次敲打的缘故,他脑袋上也肿起一个大包,鲜血糊了大半头发。 少宗主!那个人小心翼翼地把明遂放到地上,转头质问芈陆,你们把少宗主怎么样了! 你可别污蔑我们,我们没把明少宗主怎么样,说起来,还是我们救了他。芈陆道,若非我们在万蛇坑里遇到他,只怕这会儿他已经在那些妖兽的肚子里了。 万蛇坑? 是啊,万蛇坑。芈陆轻飘飘地反问,你连你们少宗主去了万蛇坑那种危险之地都一概不知吗? 我那个人语塞。 尽管心里有着许多疑虑,可摆在眼前的事实便是这两个奇怪的人将他们少宗主送了回来。 平荣内心经过一番较量,终是没再追问什么,他从百锦囊里拿出几颗丹药塞进明遂嘴里,接着火急火燎地起身去喊人了。 芈陆和斛律偃就在原地等待。 他们进来前用丹药改变了自己的容貌和身形,估摸明遂没个一天半天的也醒不来,短时间内不用担心被药宗堂的人发现端倪。 可一天半天过后呢? 芈陆心里没底,他不知道斛律偃究竟想要做什么。 等了没多久,平荣领着五六个同样消瘦的竹竿子急急忙忙地跑了过来。 一时间,芈陆耳边全是惊慌失措的呼唤声。 老天!少宗主为何会变成这样? 听说是从万蛇坑里出来的。平荣回答。 万蛇坑?果然是万蛇坑!说话的男人眼里迸出恶毒的光芒,晚姬那个蛇蝎心肠的女人,惯会使用魅术迷惑别人,定是她把我们少宗主骗进万蛇坑的! 平荣也恶狠、狠地说:少宗主天真单纯,不谙世事,在男女之事上更是一窍不通,可自从少宗主在九尧县上遇到晚姬后,便被晚姬骗得团团转,晚姬一天不除,我心一天不安! 芈陆: 他想说,你也把你们少宗主想得太无辜了,他不仅精通男女之事,还精通男男之事。 在那方面的事上,就没有你们少宗主不会的地方。 不过这些话在芈陆嘴边溜了一圈,还是被他默默无闻地咽了回去。 他沉默不语地望着药宗堂的人七手八脚地把明遂抬走,只留下最初发现他们的平荣。 平荣不动声色地将他们从头到脚地打量了一遍,拱了拱手道:多谢两位道友不辞辛苦地送我们少宗主回来,我叫平荣,若两位道友不嫌弃的话,随我进去坐坐喝杯茶吧。 芈陆还没开口,蓦地听见身旁的斛律偃嗯了一声。 平荣抬手:请。 但斛律偃没有往前走,而是伸手扯住芈陆的袖口。 芈陆鲜少看见斛律偃这么积极主动的样子,但现在不是好奇的时候,他不得不压下心头的情绪,反手牵住斛律偃的手。 谁知斛律偃的身体明显僵了下,被牵着的手也下意识地往回缩了缩。 芈陆皱了皱眉,垂眸看了眼斛律偃别扭的手。 很快,估计是意识到了自己此时此刻的处境,斛律偃挣扎了一会儿,还是不情不愿地把手塞了回来。 芈陆抿起嘴角,牵着斛律偃往前走。 呵。 这两天避他跟避牛鬼蛇神似的,结果还不是有需要他的时候。 话说回来,斛律偃到底怎么想的?难不成到青春期了? 青春期孩子的心思真是令人捉摸不透。 芈陆暗叹口气。 药宗堂比芈陆想象中大太多,一路走过去,目光所及之处几乎全是花花绿绿的花海。 越往里走,遇到的人越多。 可怪异的是,那些人无一例外都是一副愁眉不展的模样,仿佛被某件事所困扰,压抑的氛围在整个药宗堂内部蔓延开来。 芈陆直接问平荣:你们宗门里可是出了什么事?为何其他人都无精打采的? 闻言,平荣立即警惕起来,斜眼瞥向芈陆:没什么。 芈陆倒不在乎平荣对他的防范,又是一记直球抛出去:明堂主在吗?既然我们已经来到此处,不拜访一下明堂主怕是说不过去。 果不其然,听到明堂主三个字后,平荣勉强维持住的镇静表情出现了瞬间的慌乱,他条件反射性地大声说道:我们明堂主事务繁多,时常外出,你们来得不是时候。 哦。芈陆微微一笑,请问明堂主何时回来? 平荣道:这可说不定。 见状,芈陆便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明德义的失踪引得药宗堂上下动荡,如今身为少宗主的明遂也昏迷不醒,药宗堂群人无首,正处于一盘散沙状态,自然内心难安。 平荣被芈陆几句突兀的话问得心里七上八下,生怕自己不小心露了馅,他试图从芈陆脸上看出些什么,可芈陆始终保持着不咸不淡的微笑,实在看不出在想什么。 思虑片刻,平荣决定拿回主动权,主动开口提问:你们如何结识到我们少宗主的?为何少宗主受了那么严重的伤,还被他的本命法器绑了起来?你们一路上都没替少宗主疗伤 话未说完,便被斛律偃无情地打断:我知道明德义在何处。 斛律偃抛出的球比芈陆还直,惊得平荣呆滞许久,才从全身血液急速上涌而产生的尖锐耳鸣声中找回些许理智。 你你你你说什么?! 斛律偃的声音又冷又哑:带我去寒潭,我便让你们见明德义。 这一刻,平荣心里的疑虑无限放大,他连表面上的平和都做不到了,匆忙后退两步,双眼紧盯斛律偃: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们宗主在哪里! 斛律偃面无表情,一字一顿:我要去寒潭。 你怎么知道我们药宗堂的寒潭?平荣怒喝,还有我们宗主在哪里! 平荣陡然拔高的声音吸引了周围所有人的注意,那些人纷纷围上来。 不多时,一道苍老的声音穿过人群:怎么回事? 随着声音的落下,围上来的药宗堂弟子诚惶诚恐地让出一条道。 只见一个看上去足有七十岁的老人踱步而来,他脸上因极度缺失水分而布满沟壑,浑浊的双眼隐约呈现出白色,整个人背脊佝偻,干枯得像是从土里挖出来的干尸,看着很是骇人。 显然老人在药宗堂里的地位不低,连大声嚷嚷的平荣见到他都跟鹌鹑似的,一下子没了声音。 斛律偃似乎感受到了老人的存在,面向老人,嘴里仍旧重复着那句话:我要去寒潭。 老人略微一探便清楚这两个人的修为。 一个炼气中期。 一个普通人。 在他眼里不过是两只卑微的蝼蚁,就凭他们也敢在药宗堂撒野? 作者有话要说: 芈陆:天上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飘,哦,是炮灰,好多炮灰~ 第036章 好痛 没等老人开口, 斛律偃忽然抬手扔来一个东西。 老人下意识往旁一避,可就在那个东西呈半弧形落下来的瞬间,他便看清楚了那个东西的外形, 顿时两眼一瞪, 赶紧用灵力带起一阵急风。 急风卷起那个险些落到地上的东西, 稳稳当当地送到老人手上。 老人神情肃穆地观察片刻, 脸色骤变, 猛地抬眼看向斛律偃:你哪里来的化尸珠?! 没错! 这颗化尸珠正是药宗堂堂主明德义的化尸珠, 也是他的本命法器。 明德义的修为早有突破金丹期,又是向来小心谨慎之人, 他怎么会允许自己最重要的本命法器落到一个连修为都没有的毛头小子手里? 还有明德义去哪里了? 难不成明德义的失踪和眼前这两个毛头小子有关? 不。 不可能。 老人名为缪阴, 上一任堂主还在时,他便入了药宗堂, 只是那时的他年纪已大, 却没什么身份地位, 始终在宗门里做着打杂的活儿,后来加入明德义的阵营, 为明德义冲锋陷阵,才在明德义坐上堂主之位后顺利成为明德义的左膀右臂。 有了寒潭和明德义送来的各种天材地宝的帮助, 缪阴的修为在短短十来年间扶摇直上, 如今他不仅是药宗堂里说话颇具分量的长老,也是为数不多的金丹期修者之一。 恋耽美 甜腻小米粥,免费阅读(27) 即便是缪阴,也从未碰过明德义的化尸珠, 更不敢和明德义起冲突。 且不说明德义有金丹期的修为, 单凭他能够熟练操控干尸傀儡的能力, 就让很多人望而生畏。 缪阴自然那些人中的一个。 而他相信, 眼前这两个修为加起来都只有炼气期的毛头小子也在那些人之中。 千思万绪在缪阴脑海里炸开, 等他飞快地从一团被揉乱的线球里抓住重点时,只用了眨眼的功夫。 于是缪阴用手指将化尸珠扣在手心里,阴恻恻地换了个问法:这颗珠子是你们在何处捡到的? 芈陆不知道斛律偃想做什么,便抿唇不语,尽量降低自己在人群中的存在感。 斛律偃轻轻皱眉,他似乎不想再这件事上多做纠缠,简洁明了的话里多了几分不耐烦:带我去寒潭,我让你们见明德义。 呵。缪阴冷笑,我们药宗堂的寒潭连我们药宗堂的弟子都没几个能去,你以为你有何资格? 用我们去一次寒潭的机会换回你们的堂主,这个买卖不划算吗? 说到这里,斛律偃停顿片刻,再开口时,语气里夹杂着掩饰不住的讥讽,还是说你觉得一个明德义的价值比不过一样死物? 你缪阴看了眼其他人,难得一次地咬牙解释,你胡说八道! 斛律偃嘴角轻扯,露出皮笑肉不笑的表情:若是明德义知道你在救他的事上如此磨叽,你说他将会如何想你? 缪阴: 不得不说,这个毛头小子的话一击即中地敲碎了他内心最脆弱的地方。 他不是个做事束手束脚的人,若是往常有人敢这般挑衅他,他早就直接掐断了那个人的脖子,可当下正是明德义失踪多日的敏感时期,这个毛头小子又随手扔出了明德义的本命法器,让他不得不多有顾虑。 不过还有一个让他困惑的地方 还是说斛律偃拉长语调,歪头对着缪阴,用半是怀疑半是惊讶的口吻说,你一个金丹期的修者连我一个普通人都忌惮? 对了。 就是这里! 缪阴猛然反应过来。 这个毛头小子怎会知道他有金丹期的修为? 对方早就认识他了? 他总感觉对方了解他的很多事,可他印象中从未见过这张陌生的脸。 也许对方使用了改变容貌的丹药或法器,并且那种丹药或法器的阶级不低,至少他仅凭双眼看不出来。 缪阴还在犹豫,旁边的平荣为难地嗫嚅:缪长老,我们 缪阴很快做出决定:好,我带你们去寒潭。 还想把芈陆和斛律偃关起来的平荣又惊又诧,连忙出声:缪长老! 缪阴挥手打断平荣的话,两眼紧盯斛律偃不放,一字一顿地挤出一句暗含威胁和杀气的话:我倒要看看你究竟在搞什么名堂等到了寒潭,若是我见不到我们堂主,你应该能想到你和你的同伴下场如何。 平荣伸手在空中略微一抓,随即慢慢紧握成拳,指关节发出咯咯声响,他龇牙咧嘴道:我们药宗堂有的是千万种法子折腾你们。 斛律偃仿佛没听见他们的话似的,面不改色,言简意赅:带路。 缪阴: 平荣: 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滋味让他们的表情同时扭曲了一瞬。 但多说无益,纵使心里再憋屈,也只能忍着一口气地转身带路。 缪阴让其他人继续各干各的,只点名了平荣和另外五个人跟他一起。 寒潭在药宗堂的后山高处,由于地势高且正值冬季的缘故,上山的路并不好走,缪阴倒是可以使用飞行法器,可转念想到还要带上这两个讨人厌的毛头小子,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正好他们闲来无事,多得是时间,那就慢慢走上去吧。 结果只有芈陆累得上气不接下气,斛律偃却跟个没事人一样,还有心情向缪阴询问其他事。 你可还记得斛律偃? 斛律偃?缪阴不知黑衣的毛头小子为何忽然提起这个名字,他眉头紧拧,浑浊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对方,你认识他? 斛律偃很平静地回答:明遂提过。 虽然缪阴年事已高,但是毕竟有修为摆在那里,这点上山路对他而言实在不算什么,他每一步都走得格外扎实,还能把全部精力都集中在斛律偃身上:哦?少宗主是如何跟你说的? 他说斛律偃有明显的停顿,才接着开口,药宗堂曾捕捉到一味珍贵的药材,放置于寒潭之中,每日用其血染透寒潭,再使用寒潭之水修炼,即可事半功倍,若是食其肉、引其血,更可得到成倍的效果。 直白的话语,平静的语气,仿佛在说一件和自己毫不相干的事。 然而这番话宛若一道惊雷在芈陆脑子里炸响,炸得他两耳嗡鸣,好似什么都听不见了。 他猛地转头看向斛律偃,一个猜测逐渐在心头浮现。 难道说 这便是斛律偃和药宗堂的过往? 那味药引是人。 而那个人姓斛律名偃。 缪阴没想到斛律偃连如此私密之事都知晓,心下一顿,对斛律偃的警惕竟是慢慢少了几分。 他看了眼身旁的平荣,发现平荣脸上也有着同样的疑惑。 这个人和少宗主真是朋友? 倘若不是,少宗主怎么会连这种事都说出去? 缪阴沉默片刻,点头应道:没错,可惜那味药引的血肉并非常人能用,我们只能日复一日地将他困在寒潭之中,每日在他身上割五十刀小道友,少宗主还跟你说了什么? 他说那味药引就泡在你们的寒潭里,只要我把他送回来,他便将那味药引作为谢礼送给我。 缪阴: 这倒像是他们少宗主会夸下的海口。 一时间,缪阴心里的警惕又少了几分,说起斛律偃,他遗憾地叹了口气:实不相瞒,两年前斛律偃的确在我们药宗堂里,只是后来被他跑掉了。 斛律偃撇下嘴角,似乎很不高兴。 缪阴见状,连忙安慰道:但你放心,如今他已被斛律家抛弃,残手残脚地在外苟活,我们的人正在加紧追捕,想必过不了多久,我们便能将他捉回来,你救了我们少宗主一命,若还能帮我们找回宗主,我们定不会忘记你对我们药宗堂的大恩大德。 随后,缪阴想起什么,忿忿不平地咒骂道,都怪芈家那个小子抢在我们之前去寒土深渊带走了斛律偃,坏了我们的好事,不然我们药宗堂哪儿会落到今日的地步! 芈陆听得心中一寒。 果真如此。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前面十次轮回里,被扔进寒土深渊后的斛律偃应该是被药宗堂的人捡走了。 至于后来发生了什么事,用脚指头都能猜出来。 所以药宗堂也成了斛律偃第一个灭门的宗门。 但芈陆无法想象,被药宗堂的人捡走后的两年多时间里,只有十多岁的斛律偃究竟经历了怎样的折磨。 去寒潭还要往山上走。 走出下面所设的结界后,突然来到一片白茫茫的冰雪世界,天空下着鹅毛般的大雪,脚下的积雪足有成年人的小臂那么厚,踩上去能听见碎冰挤压的声响。 雪花落在斛律偃头发上和睫毛上,尽管他的身形和相貌都被丹药改变,可像睫毛这种细微之处仍旧保持原样。 浓密纤长的睫毛凝结了细碎的冰渣,每眨一下,便会往下抖落一些,看着意外地好看。 只是在丹药作用下幻化出来的眼睛麻木无神,像是一双被忙碌中的工匠随手摁上去的假眼。 此时此刻,斛律偃正用那双假眼定定看着缪阴:你觉得他会痛吗? 缪阴已经走到寒潭洞外,却被斛律偃这个突兀的话题打得措手不及:你说谁? 斛律偃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自言自语地说:每日被割五十刀,用血染透寒潭,你觉得他会痛吗? 缪阴被问得一头雾水:他痛不痛与我何干? 斛律偃说:真的很痛。 他慢慢抱起双臂,身体在飘不尽的鹅毛大雪中颤抖,仿佛完全沉浸进了那个走不出的梦魇中。 好痛啊。他的声音也在抖,真的好痛,也好冷,你知道日夜泡在寒潭里是何滋味吗? 这一刻,缪阴终于察觉到不对劲。 当他对上那双麻木无神的褐色眼眸时,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山上的雪太大太猛,他倏地感觉背脊骤然一凉,刺骨的冷意从脚底窜出。 不对缪阴疾步后退,拉开自己和斛律偃的距离,你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 第037章 寒潭 关于寒潭的秘密, 知道的人不多。 寒潭在药宗堂创立之前便存在了,等药宗堂画地为圈后,他们便向后山开拓领地, 于是无意间寻到了山洞里的寒潭。 寒潭正如其名, 它的水温常年保持在寒冷刺骨的程度, 即便在酷热的夏暑, 也不曾升温。 神奇的是, 寒潭中的水从未结冰, 甚至隐隐有活水涌入的迹象。 药宗堂的人曾潜入寒潭底部探查过,却没有发现丝毫异样。 但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寒潭里不知为何酝酿着充沛的灵气。 那些灵气呈现出淡蓝的色泽, 随着水雾在水面上缭绕翻滚, 宛若沸腾时冒出的水汽,浓郁到几乎凝为实质。 但凡有修真者靠近寒潭, 便能感觉到灵气争先恐后地钻入身体里, 顺着全身的血脉流淌, 仿佛将灵魂洗涤、经脉打通。 从那之后,寒潭自然而然地成为药宗堂长老们的修炼圣地。 直到某日, 有个人在寒潭边上修炼时不小心遭心魔反噬,哇的吐出一口鲜血。 那口鲜血正好吐进寒潭里。 那个人吓坏了, 还以为神圣的寒潭会被自己的鲜血玷污, 却没想到鲜血浸入水里后,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晕染开来。 仅是一会儿的功夫,再也没了任何痕迹。 随之而来的是暴增的灵气, 眨眼间填满整个山洞, 甚至源源不断地向山洞外溢出。 在那之后, 药宗堂的人发现了寒潭的隐藏属性需要血来增长灵气。 实践证明, 人血、动物血都可。 寒潭会自己做出等级划分, 并回以同等分量的灵气。 为了得到更多的灵气,药宗堂的长老们轮流放血,可这样下去终归不是办法,他们必须找到更好的替代品。 然而他们找了许多替代品,都差强人意。 直到有人将斛律偃骗了过来 不过还有一个关于寒潭的秘密,只有斛律偃一个人知道。 寒潭并非形成时便酝酿着充沛的灵气,最初它也许是一个山洞里不足为奇的小水潭,后来有个修者来到山洞里,并死在了山洞里。 修者的尸体浸泡在小水潭里,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小水潭慢慢有了灵性,吞噬了修者的尸体,再逐渐扩散成如今的寒潭。 除了被绑在寒潭中间的斛律偃外,即便是那几个带头放血的药宗堂长老,也未曾踏入过寒潭一步。 毕竟寒潭嗜血,惜命的长老们不敢轻易拿自己的身体试验。 因此,只有斛律偃知道寒潭中间的底部沉着一副没了血肉的骨架,骨架腰部别了一把沉重的剑。 嗜血之物并非寒潭,而是那把剑。 散发灵气之物也非寒潭,而是那把剑的剑灵在引诱别人发现它的存在,可惜它引诱来的是一群惜命的老头。 但泡在寒潭里真的好冷。 每日被割五十刀真的好痛。 一刀又一刀,好像割在斛律偃的灵魂上,永远无法痊愈。 黑暗中,他看见了那个困了他半年之久的寒潭,仍旧冒着森冷的冰雾。 婴儿手腕般粗的铁链从四面八方聚汇到寒潭中间,结结实实地绑住了那道瘦弱的身影。 那个人已是遍体鳞伤。 血液蜿蜒着爬过他的脸,浸入他湿淋淋的领口,在衣摆飘荡的水里晕染出一片暗沉的血色。 那个人似乎死了。 被铁链缠在半空中的双手无力下垂,身体也在缓缓往水里落,可每落一分,便被铁链缠得更紧一分。 铁链越缠越紧,几乎把那个人勒成数块。 就在这时,那个人猛地抬头,如厉鬼般惨白的脸上只有一双空洞洞的眼眶。 他沙哑的声音里含着浓得化不开的恨意:给我死!你们都给我死! 这句话仿佛穿过无数空间,荡出密密麻麻的回音,造成巨大的音浪。 音浪铺天盖地、排山倒海、以雷霆之势而来。 最后,全化为无。 再仔细听,一片寂静。 鹅毛似的雪花落在斛律偃挺拔的鼻梁上,令人吃惊的是,雪花下的皮肤竟然飞快地变得比雪还白。 很快,一张陌生又熟悉的面孔映入缪阴等人视线。 缪阴,你连我是谁都忘了吗?斛律偃用嘴角扯出僵硬的弧度,没了眼珠的眼眶漆黑且怪异,却又笔直地对着缪阴。 宛若在深深凝视着缪阴。 丹药失去作用,斛律偃不仅恢复了原来的相貌,连身形也变高变消瘦。 尽管方才缪阴脑海里闪过了斛律偃的名字,可亲眼看见斛律偃的脸时,他还被狠狠地震撼到了:斛、斛律偃?! 什么?! 斛律偃?他是斛律偃! 躲在缪阴身后的平荣等人闻言,皆是浑身一震,刹那间被缪阴的话冲击得头脑发晕,险些没缓过来。 那个人是斛律偃?! 怎么可能! 难道斛律偃不知道他们药宗堂正在掘地三尺地找他吗?还傻乎乎地自己送上门来? 可不等平荣等人消化完这个事实,便见斛律偃恢复到了面无表情的模样,他对着缪阴歪了歪头:你不是在找明德义吗? 震惊过后,一股前所未有的恼意从缪阴心窝里爬上来。 他想不到自己有生之年还会被斛律偃这样的毛头小子欺骗,想到不久前斛律偃的故弄玄虚和趾高气昂,他更是气得要把一口牙咬碎。 好一个斛律偃! 既然走着上来,就别想走着下去! 缪阴勉强压下内心滔天的怒火,两眼阴沉地紧盯斛律偃:宗主人呢? 在你手里。斛律偃的声音很轻,隐约化作一根丝线牵引着缪阴低头看去。 随后缪阴的目光落在了始终被他拿在手里的化尸珠上。 这颗化尸珠是明德义的本命法器,缪阴没找到机会安置它,也不敢随意把它放进自己的百锦囊里,便只能一直拿着。 尽管这是他第一次触碰明德义的化尸珠,却不是第一次见到明德义的化尸珠,他分明记得明德义的化尸珠和嵬生的化尸珠有所差别,明德义的化尸珠是一颗暗蓝色的珠子,里面色彩渐变,由浅入深,诡异得骇人,并且珠子的表面笼罩着一层淡淡的雾气。 而他手里的化尸珠颜色浓郁到几乎成了黑色,看不清里面渐变的色彩和外面笼罩的雾气。 若非缪阴从上面感受到了明德义的灵力和气息,他都不敢相信这颗陌生的珠子是明德义的化尸珠。 不过斛律偃的话是什么意思? 宗主在这颗化尸珠里? 恋耽美 甜腻小米粥,免费阅读(28) 感觉自己被戏耍的缪阴脸色迅速转为紫红,他另一只手捏得咯吱咯吱地响,咬牙切齿道:我问你宗主在哪里! 在你手里。斛律偃还是那句话,末了,他似是好心地补充了一句,在那颗珠子里。 缪阴嘴角抽搐,牵动脸上干枯的皱褶,形成一个令人头皮发麻的狰狞表情:你耍我? 斛律偃不急不缓:你再仔细看看。 闻言,缪阴还真的低头仔细看去,但他并不是听了斛律偃的话,而是忽然察觉到了手里逐渐增加的重量。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手里的化尸珠好像越来越重了。 还未等他意识到发生了何事,便陡然听见身后响起平荣等人的惊叫声。 缪长老!你看珠子! 天!这是怎么回事! 只见化尸珠的表面再次被雾气笼罩,却是让人胆寒畏惧的黑色,黑色的雾气犹如流水一般从化尸珠里涌出来。 仅是刹那,雾气淌了一地,化为一片已为实质的黑水,盖过了厚厚的积雪。 缪阴拿着化尸珠的手迟钝地感受到了一阵剧痛,他身体猛颤,下意识把化尸珠扔进黑水里。 下一刻,缪阴和平荣等人看见了自己这辈子都不敢想象的画面 数不清的干尸傀儡从黑水里爬出,如枯树般布满裂痕的手上凝结着大片的血污,发黑的长指甲在积雪里抠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干尸傀儡! 是宗主和嵬生的干尸傀儡! 为何他们的干尸傀儡都被装在宗主的化尸珠里?为何他们的干尸傀儡都能被斛律偃召唤出来? 平荣脸色煞白,身体无法抑制地颤抖起来。 没等他想明白这两个问题,脚踝上倏地一紧,低头看去,是一只干尸傀儡的手抓住了他的脚踝,长指甲隔着裤腿划破了他的皮肤。 白色的裤腿立即渗出鲜红的血。 平荣的大脑有瞬间的空白,随即,张嘴发出惊恐的叫声:啊 其他人吓得扭头就跑,却跑不过源源不断地从黑水里爬出来的干尸傀儡,干尸傀儡如潮水般地淹没了他们,黏着血丝的黑牙咬上他们的脸颊和脖颈。 痛苦的尖叫声此起彼伏。 空气中的血腥味渐浓,隐约弥漫上一层薄薄的血雾。 缪阴早已被这一幕震撼得四肢发麻,他虽为金丹修者,但因年事已高,实战的经历少之又少,眼前几乎被鲜血染红的画面让他的理智轰然炸开,冷汗唰的一下爬满整个背脊。 紧接着,他眼睁睁看着斛律偃弯腰从黑水里拖出一具尸体。 那具尸体已被干尸傀儡啃咬得乱七八糟,身上没一处好地方。 尸体的脸朝着缪阴。 因此缪阴很轻易地认出了尸体的身份。 明德义 正是他们药宗堂苦苦寻觅了许多天的明德义。 明德义已经死了,死得不能再死了。 缪阴的脑袋轰的一声炸开了。 他咬牙从百锦囊里召唤出本命锤,提锤要上,却被数个干尸傀儡牵制。 他一锤砸碎一个干尸傀儡的脑袋,又反手锤破一个干尸傀儡的胸膛,他两眼充血,整张脸被愤怒覆盖。 斛律偃!你竟然杀害我们宗主!缪阴怒吼,我要你给我们宗主偿命! 可惜他还没靠近斛律偃,又被扑上来的干尸傀儡包围。 干尸傀儡数量众多,宛若飞蛾扑火,被他一个个的砸碎脑袋。 他累得气喘吁吁,身上沾满了干尸傀儡身体里溅出来的血污。 然而无论他多么卖力,都无法将所有干尸傀儡消灭。 这些恶心的东西甚至越来越多,跟流水似的斩也斩不断。 在一片血红的视线中,缪阴眼睁睁看着斛律偃拖着明德义的尸体走进山洞。 作者有话要说: 第038章 命令 寒潭似乎感觉到了斛律偃的到来, 原本在水面上缓慢缭绕的冰雾忽然间像是煮沸了的开水一样,激动且疯狂地上下翻滚。 冰雾渐浓。 浓到驱散了空气里的血腥味,独自霸占了整个山洞。 不一会儿, 越来越浓的冰雾几乎凝聚成一双雪白的手, 一次又一次地从斛律偃身上掠过, 和斛律偃的碰触使它激动、着迷, 恨不得就此将斛律偃融进自己的雾里。 芈陆不敢一个人待在外面, 只能跟着斛律偃的步伐进入山洞。 当他看见那片冰雾仿佛有生命力一般地缠着斛律偃时, 不由得诧异地瞪大眼睛。 那片冰雾 是寒潭在操控? 寒潭竟然产生了灵识?! 显然,寒潭对斛律偃的喜欢并非来自斛律偃本身, 应该来自斛律偃被囚/禁在寒潭的那段时间里从身体里流出的鲜血。 斛律偃的鲜血令寒潭发狂。 自从斛律偃逃走后, 寒潭便失去了最优质的鲜血供养,于是每日都在怀念斛律偃为它流血的那段时间。 光是想到这个缘由, 芈陆便已不寒而栗, 好像那片冰雾也浸进了他的胸膛里, 刺得他的胸口微微发麻。 他如此深刻地发现 这个世界对斛律偃来说充满了深深的恶意,即便是突然有了灵识的寒潭, 也觊觎着斛律偃身体里的血液。 不。 确切来说,斛律偃的出生, 就是这个世界最大的恶意。 既是如此, 又是什么支撑着斛律偃在这个如泥沼一样的世界里活下去呢? 若是他的话 芈陆想了想,很快得到答案。 也许他早就放弃活下去的念头了,很多时候, 死了不比活着轻松吗? 另一边, 斛律偃自然也感受到了冰雾的触碰, 他在寒潭边上停下脚步, 安静了下, 蓦地出声:一年不见,可有想我? 斛律偃的声音里好似带着笑意,可仔细一听,全是凉飕飕的冷意。 回答斛律偃的是冰雾疯了一般扑向他的景象。 冰雾宛若流动的潮水,又像一张血盆大口似的吞没了斛律偃的头和肩膀,可它的所作所为都是徒劳,它穿过了斛律偃的头和肩膀,在他身后重新聚集。 从始至终,斛律偃都一动不动,没有受到冰雾的丝毫影响。 直到冰雾不甘地反复折腾数次。 斛律偃才娓娓开口:看来你很想我。 紧接着,他的话锋猛地一转,但可惜了,我此趟不是来给你做养料的。 冰雾似乎没听明白斛律偃的意思,在半空中有片刻的停顿。 不过下一刻,它便陡然意识到什么。 从它迅速翻腾的雾气里竟然能看出慌张、无措以及惊吓等情绪,它再次扑向斛律偃,却阻止不了斛律偃拖着明德义的尸体一脚踏入寒潭中。 冰凉的潭水瞬间淹没明德义的尸体,也没到斛律偃的腰间。 斛律偃无视了潭水的阻力,一步步地将明德义沉入水里的尸体拖到寒潭中间。 这一幕完全印证了冰雾的猜测,它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恐惧,仅是刹那间,便全部集中在了斛律偃周围,几乎把自己浓缩成一个巨大的雪球。 雪球严严实实地包裹住了斛律偃。 从岸上芈陆的角度,根本看不清斛律偃的情况如何。 他不知道斛律偃的所作所为出于何意,也不知道冰雾究竟在恐惧什么,他眼睁睁看着那颗雪球继续浓缩,体积越来越小。 与此同时,潭水也成了煮沸了的开水,咕噜咕噜地冒着水泡。 水泡声接连不断,密密麻麻地堵住了芈陆的双耳。 芈陆头皮发麻,不自觉地后退到洞壁前,后背紧贴洞壁。 就在他站稳的刹那,一片红以寒潭中间的斛律偃和雪球为圆心,并以极快的速度向整个寒潭扩散。 仅是眨眼间,潭水被染成刺目的红,随之而来的是浓郁到令人作呕的血腥味以及大到覆盖了整个世界的水泡声。 芈陆压下作呕的欲望,双手向后地紧紧抠着洞壁,脸色惨白地抬眸看向寒潭中间。 他只看见一股股如风般奔腾的灵气争先恐后地涌入那颗雪球里,雪球像是一张拥有无底洞巨胃的嘴巴,被迫大口咽下铺天盖地的灵气。 奇怪的是,雪球咽下的灵力越多,它的体积反而越小。 芈陆甚至从雪球身上感觉到了被强迫的痛苦,此时此刻的雪球犹如狭窄铁笼里的鸭子,被一根塑料管子直抵喉咙,源源不断的食物略过喉管强制性地灌入巨胃里。 咕噜咕噜 咕噜咕噜 除了水泡声,似乎还有雪球痛苦的呜咽。 就在雪球的体积浓缩到只有斛律偃手掌大小时,噗地一声。 雪球消失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缕缕数不清的黑雾饿狼扑食般的涌入斛律偃的身体里,却在下一瞬被斛律偃吸收得一干二净。 斛律偃全身被一层缥缈的黑雾笼罩。 从他踏出寒潭的那刻起,寒潭再也不是拥有灵识的灵潭,它回到最初,变成一片再普通不过的死水。 斛律偃湿漉漉地上岸,随手扔下一样东西,啪的一声落到地上。 芈陆在血腥味中勉强压下几乎填满他整个肺部的恶心感,定了定神,再定睛看去,发现斛律偃扔到地上的东西是一把剑。 却是一把失去光泽、再普通不过的剑。 然而剑柄上刻着的蝴蝶花纹充分表明它并非一把普通的剑。 芈陆记得合欢宗宗主禹不落生来有着一块蝴蝶形状的胎记,那块胎记生在她的蝴蝶骨上,宛若一只因露水停留而敞翅欲飞的真蝶。 因此,禹不落尤其喜爱蝴蝶,不仅将宗门设在偏僻的蝴蝶谷里,还要求宗门内的所有弟子都在自己的本命法器上雕刻蝴蝶。 那把剑的剑身细长,一面刻日月、一面刻流水。 而剑柄上停着一只栩栩如生的蝴蝶。 芈陆在书中见过禹不落的花蝶剑,只是一眼便认出了那把剑。 但令他惊疑的是,禹不落的花蝶剑为何会出现在药宗堂的后山上? 并且他之所以能在书中读到禹不落的相关信息,只因为禹不落是合欢宗的创始人,早在百年前就香消玉损了。 还有一点是,禹不落的花蝶剑可是拥有强大剑灵的神器,为何一把人人趋之若鹜的神器会流落到如今的地步? 他闭上眼,尝试感应。 可他感应不到花蝶剑的剑灵。 那个传说中强大的剑灵去哪里了? 震惊得瞠目结舌的芈陆丝毫不知就在方才,那个剑灵和寒潭孕育出来的弱小灵识一起化作一颗通体发白的雪球,被斛律偃吸收得一干二净。 等他似有所感地抬起头时,才注意到斛律偃已经走到他面前。 斛律偃伸手抚摸上他的脸颊,感受到他绷紧的下颌线在小弧度地发颤,他问:你会生气吗? 这句话,芈陆听过很多遍,也每次都给出了否定的答案。 可这次,他无法给出答案。 他不知道自己是否有资格生气,他只知道自己很惶恐,隐隐约约有种事态正在朝着某个不可控的方向发展的惶恐。 他内心被逐渐膨胀的不安和不适占据,那股糟糕的情绪向着他的四肢百骸蔓延,让他在斛律偃面前肉眼可见地无措起来。 我 然而斛律偃没有给他回答的机会,兀自接过了前面的话题:你不能生气。 芈陆愣愣望着斛律偃的脸,无声地张了张嘴。 斛律偃仍旧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可经过这么久的相处,芈陆已经能够透过表象看清下面酝酿着的狂风暴雨。 这会儿只是狂风暴雨前的宁静罢了。 我只有你了。斛律偃语气平静地叙述着事实,所以不管我做什么,你都不能生气。 说话间,抚摸在芈陆脸颊上的手慢慢下滑,滑到芈陆的脖颈间。 细长且沾着凉意的手指轻易掌住了芈陆的脖子,拇指轻轻按在芈陆的喉结上。 但轻微的力道并未持续太久。 很快,力道加重。 随着窒息感冲上天灵盖,芈陆的呼吸也变得沉重,他像是被斛律偃捻在手指下的木头娃娃,只要力道再次加重,他的呼吸便会停止。 不过斛律偃将力道卡在了一个恰当好处的位置上。 斛律偃的声音很轻,很温和,却带着让人心底发寒的冷然。 他丝毫不给芈陆拒绝的余地他并非在和芈陆商量这件事,只是单方面地将这件事通知到芈陆这里罢了。 芈陆微微仰着头,长睫颤动,失去血色的薄唇张开又合上、合上又张开,最后断断续续地吐出几个字:我不生气 闻言,斛律偃的嘴角缓缓勾起,露出一抹迄今为止最像笑的笑。 可笑到一半,他忽的想起什么,居然触电似的把手收了回去,接着非常迅速地和芈陆拉开距离。 扣着芈陆脖子的力道骤然消失。 芈陆双手捂着脖子,张口剧烈喘气。 他不顾形象地弯腰靠在洞壁上,只用颤抖的双脚撑身体的重量。 半晌,他听见了斛律偃转身向山洞外走去的脚步声。 山洞外不知何时归于平静,没有了打斗声和哀嚎声,仿佛之前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但鲜血浸湿了积雪,入目是被啃得七零八落的尸体。 缪阴的半边身体都被啃没了,他死在洞口,拼命做出往里爬的姿势,一双浑浊的眼睛不瞑地睁成铜铃。 一个金丹期的修者,就这么地憋屈地死在了一群干尸傀儡的嘴里。 说出去或许会让人无法相信,可这就是摆在眼前的事实。 芈陆觉得有些奇怪。 这个药宗堂里,不管是宗主明德义还是长老缪阴还是少宗主明遂,明明他们的修为不低,可似乎都弱得有些过分了。 与此同时,斛律偃的头朝缪阴尸体的方向偏了偏。 那个人曾经于他而言是宛若高山一般的存在,是他每日痛苦的来源,是无论他怎么拼了命地往上爬都企及不到的高度。 现在,那个人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 他曾经惧怕的是什么人? 不过是一群被拔苗助长、自欺欺人的纸老虎罢了。 可就是这群纸老虎,亲手为他创造了这辈子都走不出的梦魇。 斛律偃弯腰捡起感知到他的存在后滚到他脚边的化尸珠。 这颗化尸珠倒是聪明,这么快便为自己更换了主人。 斛律偃用五指扣住化尸珠,下了命令:让药宗堂消失吧。 化尸珠安安静静。 很快,漆黑的内里泛起诡异的光泽。 最近一个月里,九尧县都在沸沸扬扬地传着一件事,那便是魔界之花晚姬被一个连修为都没有的小子拒绝的事。 虽然喜欢晚姬的人多,但是讨厌她的人也不少,听说这件事后,那些人纷纷跳出来冷嘲热讽,试图看晚姬的笑话,最好看到她羞愤狼狈的模样。 谁知晚姬压根不把那些人的话放在心上,照样该吃吃该喝喝,一边修炼一边准备不久后一年一次的拔剑日。 闲暇之余,晚姬躺在矮榻上吃着点心,却感觉自己好似忘记了什么。 她问黑煞:你说我是不是忘了什么? 黑煞抓耳挠腮地想了想,随即猛地拍了下脑袋:对了,明遂! 乍一听这个名字,晚姬险些没能把明遂和记忆中的某张脸对上号,想了一会儿,才恍然地哦了一声:他啊。 黑煞说:他很久没来找你了。 我就说最近清闲了不少,原来是不见了一个讨厌鬼。晚姬对明遂毫不在意,说起这个话题,也只是放松地莞尔一笑,他最好永远别来烦我。 恋耽美 甜腻小米粥,免费阅读(29) 还有齐恒。黑煞又想起一个人,他也很久没来找你了。 晚姬对齐恒的印象没那么糟糕,听闻此话,还是象征性地关心了一下:齐恒在忙什么呢? 黑煞摇了摇头:这个月来我们都没在九尧县见过他。 是吗?晚姬说完,安静了一会儿,才道,罢了,可能是寻着了什么新鲜事儿吧,让他去好了。 就在晚姬和黑煞谈论齐恒的同时,寻儿寻得焦急万分的灵丹宗宗主齐望天收到了明德义的传音符。 说是齐恒正在药宗堂做客,还请齐宗主前去接人。 齐望天当即气得碾碎了整张传音符。 好你个明德义,竟然敢拿我儿子来威胁我,我绝不轻易放过你!齐望天表情狰狞的脸憋成了猪肝色,咬牙切齿地挤出这么一句话。 可下一刻,他眉头一皱,嘶地一声捂住左耳。 不知为何,他近日频频耳疼。 到底不是自己的耳朵,难以适应自己的身体。 作者有话要说: 芈陆(奇怪脸):明德义他们也太弱了吧。 明德义(无能狂怒):妈的明明是你老公太变态好吗!死了还要被你冤枉! 第039章 设套 齐望天向来对明德义有所忌惮, 哪怕有自己儿子在对方手里作为把柄,他肯定也是不敢只身前往药宗堂的。 不过眼下灵丹宗的情况不容乐观,倘若那几个老东西知道齐恒被明德义擒住, 指不定要打着他的旗号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他在灵丹宗里本就根基不稳, 就怕经过此事后, 人心更加偏向那几个老东西。 齐望天思前想后, 只带了两个信得过的下属。 在这个节骨眼上, 他还不想和明德义撕破脸,要是能好好谈, 他和明德义心平气和地坐下来谈谈也不是不可能。 灵丹宗和药宗堂都在九尧县附近, 却在完全相反的两个方向。 从灵丹宗去往药宗堂,直接穿过九尧县更省时省力, 但齐望天为了掩人耳目, 只能选择绕行。 他连宗门里的飞行法器都不敢使用, 偷偷摸摸地带了三只被驯服的灵兽出来,一路上风驰电掣地赶往药宗堂。 等他们到达药宗堂的所在地, 已是两日过后。 明德义似乎算准了他们会在这个时候赶到,特意安排了一个人在外头候着。 那个人应该年纪不大, 却瘦得吓人, 比纸还白的脸上聚满了藏不住的恐惧。 齐望天还未开口,那个人便战战兢兢地看了过来:敢问是灵丹宗的齐宗主? 齐望天皱眉:是我。 我、我奉我们宗主之命在此等待,请、请三位随我来。那个人结结巴巴地说完, 随即在半空中一扬手。 一扇漆黑的门出现在齐望天等人的视线中。 齐望天看着那个人打开门率先走进去, 犹豫片刻, 别无选择地跟了上去。 他的两个下属紧随其后。 齐望天直觉有哪里不对, 可他以往从未正眼瞧见药宗堂的人, 更未踏足过药宗堂的宗门,因此他一时半会儿说不上来哪里不对。 穿过漆黑幽深的甬道,骤然闯入眼帘的是一片色彩斑斓且浓艳的花海。 虽然外头大雪纷飞,但是药宗堂里面有结界护着,仿佛依然停留在春夏三分暖的季节。 灿黄柔和的阳光轻轻覆盖上眼皮子,把整片视线都笼上一层淡淡的暖色。 许是穿得太厚了,齐望天竟然有些热。 他下意识扯了扯衣领。 可心里还是感觉有哪里不对。 这时,他听见前面那个人开口:三、三位这边请。 对了。他喊住那个人,你叫什么名字? 闻言,那个人的脚步一顿,身体也肉眼可见地僵硬起来。 齐望天心生疑虑,眼光冷冷地紧盯着那个人的背影不放。 很快,他便发现那个人在抖,好像听见了什么极为可怕的话一般。 齐望天心头疑虑更甚,他仔细回想了一下自己方才的问题。 只是问了那个人的名字而已。 他的问题有那么可怕吗?居然把那个人吓成如此模样! 还是说那个人本就做贼心虚,才被他无意问出的话吓破胆子? 思及此,齐望天的脸色慢慢难看起来。 他早该想到明德义必定不安好心! 也许明德义连和他谈谈的想法都没有,早就设好圈套,就等着他为了自己傻乎乎地跳进来。 齐望天和两个下属相互看了看,眉头已然拧成一个结,就在他斟酌着是否继续往里走时,冷不丁听见那个人的回答。 燕丰。几乎用的气音,带着某种不可名状的恐惧,回齐宗主,我叫燕丰。 燕丰?!齐望天陡然拔高声量,下意识转头看向两个下属。 只见两个下属也是一脸惊讶。 他们之所以记得燕丰的名字,是因为当初他们和斛律偃家的人一同去醉城寻找斛律偃时,听说斛律偃被一个叫燕丰的人带走了。 燕丰家境贫困,父亲早亡,被母亲拉扯长大,他的母亲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农妇,身无所长,仅仅靠着做针线活养家,可后来还是积劳成疾,缠绵病榻几年后,便撒手人寰。 燕丰和斛律偃从小相识,尽管他比斛律偃大了四五岁,却是斛律偃唯一的朋友,他带着斛律偃在醉城街头摸爬打滚,时常因缺钱而不得不小偷小摸。 直到斛律偃八岁那年,其特殊体质被人发现,斛律偃的母亲才连夜将斛律偃送走。 自那之后,斛律偃在外流浪整整四年,了无音讯。 也正是那四年期间,斛律家的人开始大张旗鼓地寻找斛律偃。 等斛律家好不容易有了斛律偃的消息时,斛律偃已经独自在外长到十二岁,那年,他那个在妓/院接客的母亲被人扒光衣服鞭打致死,尸体挂在高楼上,任由风吹日晒。 斛律偃在高楼下站了两天两夜。 可斛律家的人还没来得及动手,斛律偃就被一个叫燕丰的小子带走了。 齐望天等人和斛律家的人迅速找到燕丰的家,却发现燕丰家里早已人去楼空,值钱的物件全部被收拾走了。 燕丰 两年前他们掘地三尺地搜寻这个人的踪迹,却不想有朝一日能在药宗堂听见这个人的名字。 虽然不知道此燕丰是否为彼燕丰,但是联系上近两年来药宗堂不仅闭门谢客,还大费周章地使用阵法隐藏了整个宗门的行为,齐望天便知道这件事和他猜的八九不离十。 再想到两年前明德义假惺惺地和他们一同寻找燕丰的嘴脸,齐望天顿时怒火丛生,那阵火顺着喉咙一下子窜上天灵盖,烧得他头脑发昏、理智不清。 好啊! 真是好一个明德义! 私自扣下燕丰和斛律偃不说,还装疯卖傻地把他们剩下三宗两派以及斛律家的人骗得团团转,如今更是用他的儿子来威胁他! 齐望天表情一沉,冷冷一笑:你们宗主在哪儿?赶紧带我去见他,正好我也有很多话要问他。 他们随着燕丰穿过花海,又经过数条七拐八弯的回廊,最后在一扇屋门前停下。 燕丰的身体再次不受控地颤抖起来,凝聚在那张皮包骨般灰白脸上的恐惧几乎凝为实质。 他咽了口唾沫,哆哆嗦嗦地觑了眼脸色难看的齐望天,然后抬起手,很是小心翼翼地叩了叩房门。 宗主。燕丰轻声道,他们来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里面传来一道清亮的男声:让他们进来。 燕丰低眉顺眼地推开房门,对里面做了个请的手势:三位请。 齐望天冷哼一声,抬脚往里走去,他的两个下属寸步不离地跟在后面。 既然齐望天敢来药宗堂,那便说明他并非毫无准备,加上这一路走来在心里越积越深的怪异,他在踏入屋内之后,不动声色地召唤出了本命剑。 他的两个下属亦是如此。 三个人手持长剑,走得格外谨慎。 但他们没有看见明德义的身影,只看见一个身着白衣的青年立在一张偌大的案几后面,正在低头翻阅案几上的一本册子。 察觉到他们走近后,青年抬头看过来,目光很快定格在齐望天脸上:你便是齐宗主? 是我。齐望天语气不耐,在察觉到对方只有筑基初期的修为后,心头的恼火一下子爬上巅峰。 他翻转掌心,使用灵力掀掉案几上的那本册子,厉声道,明德义呢?我儿子呢? 芈陆眼睁睁看着册子被齐望天摔到地上,也不恼,上前捡起册子,轻轻拍了拍上面莫须有的灰尘。 齐望天一步上前:说话! 芈陆抬头看向怒气冲天的齐望天,温温和和地开口道:齐宗主,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我再回答你两个问题,可好? 齐望天眼神发狠地瞪着芈陆,本命剑似乎感受到了他的情绪,在他手里震得嗡嗡直响,也震得他手心微微发麻。 若非他在药宗堂的地盘里,他一定直接砍掉那个青年的脑袋。 区区筑基期,蝼蚁不如,竟然敢和他讨价还价! 但眼下疑点颇多,且不说他们这一路走来没再瞧见旁人,单说方才燕丰管那个青年叫宗主这点,就足以使他强迫自己压下心中的所有怨恨和不满。 齐望天深吸口气,一面悄悄观察这间应该是书房的屋子一面冷声冷气地说:你问。 芈陆扬起手里的册子,好奇地问:明德义在这本册子里详细记载了你们各门各派瓜分斛律偃器官的过程,可有个地方让我想不明白。 当齐望天听见斛律偃的名字时,浑身一怔。 紧接着,他的眼神里倏地迸发出腾腾杀气,连面目也逐渐变得狰狞。 然而芈陆无知无觉一般,接着前面的话问道:灵丹宗和药宗堂处于正界和魔界之间,虽然近年来你们两个宗门慢慢被正界所接受,但是距离在正界站稳脚跟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如此一来,你们两个宗门又是如何说服斛律家在斛律偃身上分得一杯羹的? 这个问题,芈陆实在好奇了很久。 按照目前正界的情形来看,需要斛律偃器官的大能多如牛毛,为何斛律家偏偏把斛律偃的舌和耳分别给了明德义和齐望天? 虽然明德义是药宗堂的宗主,但是药宗堂始终被那些正派人士认为是不入流的宗门,上不得台面。 虽然齐望天是灵丹宗的宗主,且灵丹宗在正界比药宗堂洗得更白一些,但是灵丹宗分支众多,各个长老执掌一股势力,衬得齐望天这个宗主像个傀儡宗主,空有名而无实权。 这样的两个人,究竟是如何挤掉其他人得到了斛律家的帮助? 第040章 耳朵 等芈陆说完, 齐望天彻底变了脸色。 毫无疑问,这件事是齐望天身上不可碰的逆鳞,甚至排在他儿子齐恒之前。 你是谁?齐望天手里的长剑震得更加厉害, 他怒目圆睁, 声音冷得像冰, 你为何会有明德义的册子? 芈陆看了眼齐望天的长剑, 收回目光后, 他心平气和地说:我可以知道其中缘由吗?据我所知, 不管是药宗堂还是灵丹宗都和斛律家来往不多,是斛律家欠了你们的人情还是斛律家有何把柄在你们手上? 话刚说完, 齐望天已是勃然大怒, 像是被踩到尾巴似的,爆发出了雷霆之怒, 他猛地抬剑袭向芈陆。 剑身刮起一阵急风。 随风而来的, 是齐望天咬牙切齿挤出来的声音:就凭你一个筑基期的无能小儿, 也敢向我齐望天提问?真是放肆! 齐望天的语速极快,但更快的是他的动作。 在他的话音落下之前, 他的剑尖便已抵在躲闪不及的芈陆胸膛上,可没等他施力, 竟然听得砰的一声脆响, 一股无形的力量将他的剑尖弹开。 剑身宛若水蛇一般颤动起来,震得剑柄险些从他手里脱出。 他赶忙用力掌住剑柄,却在下一刻惊诧地发现附在剑身上面的灵力仿佛化成了一条毒蛇, 张大血口狠狠咬住了他的皮肉。 这是遭到反噬的迹象! 齐望天踉踉跄跄地后退, 直到被两个下属扶住, 他捂住生出刺痛的胸口, 哇的一下呕出一口血来。 宗主! 宗主你怎么了?! 齐望天顾不上满嘴鲜血, 震惊地看向芈陆:那、那是 一个下属沉声接过他的话头:梵悲罩衣。 另一个下属也震惊不已:为何他会有明德义的梵悲罩衣? 梵悲罩衣是一件防御法器,可从另一个角度来讲,它并非只能防御。 它不仅能抵挡所有外在伤害,还能将对方使用的灵力转化为自身攻击的力量,并用其力量吞噬对方的灵力,使对方遭到反噬。 然而梵悲罩衣厉害归厉害,却损耗极大,一件梵悲罩衣只能用上两三次,可要制造出一件梵悲罩衣,大约需要花费上百年的时间,期间消耗的人力物力和财力更是无法想象。 因此明德义格外宝贝这件法器,不到危害性命的时候绝不拿出来。 当然,齐望天等人不知道的是 等到了危害性命的时候,明德义再想拿出来已经来不及了。 齐望天等人只知道,被明德看得和命一样重要的法器居然穿在那个他们从未见过的青年身上。 明德义怎么可能如此大方? 不! 绝对不可能! 那么只有一种可能性 明德义死了?齐望天骇然道。 虽然芈陆没有从齐望天嘴里得到确切的答案,但是从齐望天方才激烈的反应上可以看出来,他应该猜得八/九不离十了。 斛律家果真欠了药宗堂和灵丹宗的人情,或者被他们抓住了把柄。 那么,要是按照这一点深挖下去的话,是否可以得到和斛律家谈判的机会? 斛律幸拿走了斛律偃的另一半心脏,总要找个方法解决这件事才行。 倘若斛律偃像前面十次轮回那般直接屠了整个斛律家,岂不是又回到了轮回的起点? 芈陆收敛了思绪,定了定神,答道:是的,他死了。 齐望天: 不是。 这轻松得好像在说今天阳光不错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他齐望天刚吐出一个字,又猛然想起什么,急不可待地问,我儿子呢?你把我儿子怎么样了! 芈陆沉默了一会儿,解释道:你儿子因我朋友拒绝晚姬的事恼羞成怒,擅自闯入药宗堂,试图杀害我朋友,结果被我朋友反杀了。 齐望天身形一晃,眼前阵阵发黑,他怒火攻心,喉头再次涌上一股腥甜。 下一瞬,更多的鲜血从他嘴里漫出来。 可他仿佛感觉不到任何疼痛,目光中的仇恨浓烈到恨不得将芈陆挫骨扬灰,他气得浑身哆嗦,口齿不清:你、你竟敢杀我儿子! 我没杀你儿子,是我朋友杀的。芈陆把手里的册子扔回案几上,看向齐望天等人的眼神冷淡得犹如在看几个死人,但你放心,过不了多久,你就能见到你儿子了。 齐望天还没从铺天盖地的丧子之痛中缓过来,突然间,一种来源于本能的不寒而栗的感觉爬上心头:什么你朋友是谁? 这时,一道森冷且沙哑的声音轻飘飘地代替青年回答了他的问题:是我。 那道声音竟然是从身后传来! 恋耽美 甜腻小米粥,免费阅读(30) 齐望天怔愣一瞬,随即犹如被火焰烫着似的噌的转身,便瞧见一张近在咫尺的无比熟悉的脸。 对方如同鬼魅,悄无声息地来到他们身后,而他们毫无察觉! 你齐望天脸色发青,嘴唇发白,一时间好似见了鬼般,三魂七魄都从嘴里飞走了,你是斛律偃? 是我。 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已经死了吗?我明明亲眼看着他们把你扔进寒土深渊的齐望天念到一半,蓦地意识到什么,双目睁大,你杀了我儿子和明德义? 不错。斛律偃坦荡承认,是我杀的。 说完,他扬手朝齐望天怀里扔了个东西。 齐望天接过一看,霎时猛吸口气,悲痛填满胸腔,让他险些当场厥过去。 这是他儿子随身携带的玉佩! 他做梦都没想到斛律偃居然没死,不仅没死,还四肢健全地站在他面前,并且杀了他唯一的宝贝儿子! 汹涌的仇恨淹没了方才的心虚和微不足道的愧疚,齐望天的脸肉眼可见地变得扭曲,他把玉佩揣进怀里,目眦欲裂,双颊抽搐:斛律偃,你敢杀我儿子,我就让你偿命! 谁知斛律偃轻巧地挑了挑眉:你大可以试试。 旋即,他话音一转,声线猛地沉了下来,但最后是谁来偿命,还说不准。 斛!律!偃!齐望天狂怒,发了疯的提剑便上。 齐望天的两个下属见状,毫不犹豫地加入战局。 斛律偃没有像对待明德义那般一次性解决齐望天三人,而是跟猫逗老鼠一样地躲着他们,让他们每次攻击都落了空。 屋内灵力乱窜,狂风骤起。 无数书册从书架上落到地上,被风吹得哗啦啦直响。 芈陆赶紧将案几上那本最重要的册子放进乾坤袋里,然后寻了处较为安全的角落躲着。 果不其然,他刚站稳脚跟,就听得轰隆几声接连不断的巨响。 屋子塌了一半。 灰尘在大片落进来的阳光中飞舞。 齐望天丝毫没有收剑的意思,不留余力地对斛律偃发起攻击,甚至不惜使用高阶法器。 可斛律偃躲避的速度极快,让他们连一点影子都捕捉不到。 就这样耗了半会儿功夫,屋子塌了,树被扬了,眼前全是又破又烂的景象,尘土弥漫得满天都是,原本守在屋外的燕丰早已跑得无影无踪。 重新落回地上,被火气冲昏脑头的齐望天才从滔天的愤怒和悲痛中找回一丝理智,他终于发现一个不对之处 他没在斛律偃身上探到一点修为,斛律偃应该是个还未入门的普通人才对。 为何斛律偃能轻而易举地躲过他们的攻击? 还是说斛律偃的修为在他之上才让他探不到? 不可能! 斛律偃就是个十来岁的小子,怎么可能修炼到金丹期之上?! 齐望天内心大震,慌忙扭头看向两个下属。 显然两个下属也想到了这一层,脸上不约而同地浮现出惊恐之色。 隐约间,他们感受到了有什么东西正在失去控制。 原来这便是金丹期修者的真实实力。一道平静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我还以为多少能比明德义那种被拔苗助长的人厉害上一些,现下看来,不过如此。 齐望天三人略有气喘,寻声看去。 只见屋子的断壁残垣上立着一道漆黑的身影,斛律偃双眼紧闭,高高束于脑后的黑发被阳光镀上一层淡淡的暖色,他的皮肤如结界外的雪那般白,削薄的嘴唇扬起讥讽的弧度。 即使闭着眼,斛律偃似乎也能察觉到齐望天三人所在的方向,脑袋不偏不倚地对着他们。 齐望天再次有了那种不寒而栗的感觉,他艰难地咽了口唾沫,试图用拔高的声量壮胆:你不是死在了寒土深渊里吗! 如你所见,我还活着。斛律偃慢条斯理地从百锦囊里拿出明德义的化尸珠,五指覆盖而上,化尸珠的表面立即有黑雾升腾。 齐望天认出了化尸珠,双目重新被震惊填满,他呐呐开口:那不是明德义的化尸珠吗 正是明德义的化尸珠。下属冷汗涔涔,一股冷意顺着脊背往上窜,冰得他声音发颤,宗、宗主,他真的杀了明德义,还、还抢走了明德义的化尸珠。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 斛律偃还会使用明德义的化尸珠! 像是为了印证他们的猜想,化尸珠里有源源不断的黑水涌出,顺着斛律偃的指缝落到断壁残垣里。 不一会儿,一双双干枯发黑的手臂从断壁残垣里伸出。 是干尸傀儡! 斛律偃在操控明德义的干尸傀儡! 这是为何 斛律偃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齐望天生平第一次尝到了双腿发软的滋味。 阳光下的斛律偃睁开黑洞洞的眼眶,漂亮的脸上挤出一抹僵硬而残忍的笑容,他不慌不忙地开口:你们表演完了,该轮到我了。 很快,躲在断壁残垣后面的芈陆便看见了与不久前在后山上相同的一幕 数不清的干尸傀儡从黑水里爬出来,如潮水般扑向齐望天等人。 齐望天的两个下属活生生地被干尸傀儡淹没,剩下修为最高的齐望天倒是能逃,可没走几步,胸口处猛然生出的剧痛硬生生地阻止了他的步伐。 他双腿跪地,双手捂胸,痛得身体直抽。 最让他绝望的还是他发现自己身体里的灵力在迅速流失,随着斛律偃的靠近,流失的速度也越来越快。 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灵力凝为实质,争先恐后地渗进斛律偃的身体里。 这一刻,不需要任何解释和说明,他想通了一切。 先是明德义,后是他。 至于接下来是谁,想必一目了然。 斛律偃没死。 斛律偃活着便是挨着向他们讨债。 他艰难地抬起头,表情痛苦地看向仿佛一座沐浴在阳光下的巨山般俯瞰着他的斛律偃,那双黑洞洞的眼眶宛若深不见底的幽潭,即便里面空无一物,他也隐约从中看见了自己惨白且散发着气死的脸。 突然间,他十分清晰地意识到了一件事 他快死了。 死在斛律偃手里。 对生的渴望瞬间占据了齐望天的脑海,他想起自己和药宗堂以及斛律家之间的纠葛,顿时情绪荡漾,强忍剧痛地伸手抓住斛律偃的脚。 我求你放过我,只要你放过我,我便把你母亲的事一五一十全部告诉你!齐望天蜷缩起身体,卑微地哀求,明德义曾替斛律家主办事解决掉你母亲,斛律家便将你的舌给了他,我无意间得知他们的龌龊事,以此为威胁,才得到你的左耳,我把你的左耳还给你,把所有我知晓的秘密都告诉你,你放过我好不好? 斛律偃脸上清清冷冷,好似在听一件和自己完全不相干的事。 齐望天低声下气地哀求了半天,见斛律偃没有反应,还以为斛律偃默认了他的话,便道:其实你母亲她早就 话没说完,就被斛律偃冷漠打断:我不想听。 齐望天一愣。 还有。斛律偃道,你必须死。 语毕,齐望天左耳上的痛一下子覆盖了胸口处的痛,痛得他忍不住惨叫,条件反射性地伸手去摸耳朵,却只摸到一片空气。 他脖子上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了。 被整个切掉的头颅在地上咕噜噜地滚了几圈,睁圆的眼里除了密密层层的痛苦外,还几分许茫然和不解。 似乎不明白自己的脑袋怎么忽然就没了。 脑袋滚到斛律偃脚边,可斛律偃一动不动,在原地站了半晌,他开口喊道:芈陆。 芈陆小心翼翼地从断壁残垣后面走出来,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感觉周围破烂的景象和方才有了些许不同。 第041章 幻象 他正想把这件事告诉给斛律偃, 就听得斛律偃说道:你观察四周有哪里不对。 芈陆如实道:貌似有些变化。 是何变化? 芈陆想了想,却一时半会儿回答不上来斛律偃的问题。 四周的景象乍一看没有任何变化,可总感觉和方才有了些许不同, 硬要说的话, 便是过于安静了。 虽然现在药宗堂里剩下的人不多, 走在外头几乎听不见其他人声, 但是芈陆在这里住了几日, 从未感觉药宗堂如此寂静过, 仿佛连鸟语声和虫鸣声都一并消失不见了。 你有没有感觉四周过于安静了?芈陆不安地皱起眉,我记得不久前还能听见一些其他声音, 可这会儿一点声音都没有了。 斛律偃没有说话。 芈陆往前走了几步, 陡然意识到不对,他赶忙喊道:斛律偃? 斛律偃背对着他, 连偏一下头的意思都没有。 芈陆看不见斛律偃的表情, 更不知道斛律偃在想些什么。 斛律偃!芈陆不得不加快脚步, 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不对! 刚刚斛律偃分明是转过头来面向他的,为何这才眨眼的功夫, 斛律偃便成了背对着他的姿势? 就算斛律偃重新转了回去也不对! 他的目光一直定格在斛律偃身上,不可能没看见斛律偃的动作。 焦灼的情绪飞快地爬上芈陆心头, 芈陆整颗心都被一股不祥的预感笼罩。 他犹如一只受到惊吓的鸟, 脚步越来越快,最后几乎是朝着斛律偃所在的方向小跑起来。 可不知为何,无论他跑得多快、跑了多久, 他和斛律偃之间的距离始终没有拉近过。 他专注盯着斛律偃的背影, 竟然没有发现周围的景象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生变化。 等他有所察觉时, 他已经闯入一片浓郁的白雾当中。 再转眼, 连前方斛律偃的身影也消失不见了。 斛律偃!你在哪里?芈陆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 心急如焚地呼唤着斛律偃的名字,斛律偃! 然而他的每一次呼唤都石沉大海。 斛律偃不敢再往前走,只得停在原地,脸色发白地环视四周。 谁知白雾越来越浓郁,可见度慢慢缩短到了一条手臂左右的长度。 除了白雾,什么都看不见了。 芈陆用袖口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现在药宗堂里所有人加起来不足十个,高修为的长老全部死在了斛律偃放出的那些干尸傀儡嘴里,剩下的人也被斛律偃的所作所为吓成了行尸走肉,没有丝毫反抗的余力。 好不容易来了齐望天三人,也死得不能再死了。 所以这场异象应该不是人为。 芈陆仔细回忆了一番他曾经听说过的关于药宗堂的小道消息,很快有了一个猜想。 他闭上眼,深呼吸。 如此反复多次,终于静心凝神,随后席地而坐。 他盘着双腿,双手轻轻搭在膝盖上,嘴里默念清心诀。 清心诀是每个修者必学的口诀,也是入门的口诀,口诀内容十分简单,唯一的作用便是帮助修者静心凝神、不受外界因素的干扰。 芈陆不知自己默念了多久,等他再次睁眼时,眼前的景象焕然一新,从浓郁到可见度极低的白雾变成一片萋萋芳草。 暖阳斜落而下,洒在他身上,暖烘烘的感觉从脚底蔓延到心窝。 耳畔有风徐徐吹过,带来一丝清爽的凉意。 这里不像是在冬季,应该是万物复苏的春季。 芈陆眺望远方,半晌,他露出了然的表情。 果然如此 看来他们并非遭到他人的暗算,只是不小心落入药宗堂设计的阵法里罢了。 近两年来,药宗堂不知为何变得格外谨慎,不仅用阵法隐藏了宗门的大门,而且在宗门里面设下无数大大小小的阵法。 听说触发阵法的条件是日常且随机的。 也许今天是往某处扔块石头,明天便是往某处泼点水,甚至无意间踩在了花海里的某个地方都能触发阵法。 不过药宗堂里的人都知道该如何走出阵法,要是不小心走进去了,那么走出来即可,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可这件事对于不知道该如何走出去的芈陆和斛律偃而言,就是一件很要紧的事了。 听说药宗堂里的阵法多是幻境,倘若在里面逗留久了,阵法便会入侵来者的意识,并提取出情绪价值最高的记忆片段,化为幻象,将来者困于幻象之中。 来者逗留的时间越长,幻象的真实度越高。 不出几日,来者会彻底沉溺于幻象之中,从而忘记自己的身份和处境,直到死在阵法里为止。 不得不说,这样的阵法很符合药宗堂一贯的风格阴狠又毒辣。 当然,若有外人误入这样的阵法,也并非完全没有解决的法子。 只要内心保持一定程度上的平静,便能减少被困于幻象之中的几率,只要及时寻到出口,出去即可。 但芈陆也听说,近两年来真正走出阵法的外人数量为零。 执念深的人往往更容易被困。 一旦被困,便再也听不见其他人的声音。 再看这阵法里景象的变换,估计斛律偃已经中招了。 芈陆刚这么想完,忽然听见一阵女子的笑声,随风而来,如银铃撞击般悦耳。 笑声离得不远。 芈陆转头,寻着笑声看去。 只见原本空无一人的草地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大一小的两道身影,是一个身着水蓝色衣裙的女子带着一个约莫四五岁的男孩在玩耍。 男孩穿着颜色和女子衣裙大致相同的衣衫,茂密的黑发高高束在脑袋后面,露出肉嘟嘟的侧脸,细嫩的皮肤被阳光照得雪白。 芈陆仅凭一眼就认出了男孩。 是斛律偃。 那么带着斛律偃玩耍的那个女子,应该就是斛律偃的母亲了。 可惜那个女子始终背对着芈陆。 从芈陆的角度,只能看见女子犹如瀑布似的披散下来的乌黑长发以及窈窕的身形,女子不知从哪里摘来一枝桃花,粉红的花瓣被风吹得摇摇欲坠,细长的枝条衬得女子的手指纤细如玉。 小偃,桃花好看吗?女子将桃花枝递到斛律偃眼前,比流水还温柔的声音里溢满盈盈笑意。 随着女子弯腰的动作,柔顺的黑发从肩后滑落下来,正好遮挡完了女子的侧脸。 小小的斛律偃仰起脑袋,一双比桃花还漂亮的眼睛睁得格外圆溜,他用力点了点头:好看! 那我们多摘几枝带回去好不好? 好! 女子一只手拿着桃花枝,一只手牵起斛律偃小小的手,一边往前走一边温声细语地说:等会儿我们回去,我便将这些桃花拿来做成桃花饼,小偃想吃桃花饼吗? 想!斛律偃大声说完,转而想到什么,小脸骤然拉扯下来,他垂头丧气地说,可是娘亲,若是我们用了李婆婆的小厨房,她肯定又要骂我们。 女子无奈地笑道:那能怎么办呢?我们小偃想吃桃花饼呀。 闻言,斛律偃匆匆停下脚步,张皇失措地抱住女子的腰,他将脸埋进女子的衣裙里,稚嫩的声音里不自觉地带了些许哭腔:娘亲,我不吃桃花饼了,你不要做桃花饼了。 女子轻叹口气,蹲下身,把桃花枝放在一旁的草地上,随后抚摸着斛律偃的背,轻声哄道:小偃想吃桃花饼,娘亲便做桃花饼,只要小偃开心,娘亲被李婆婆说上几句也无妨。 恋耽美 甜腻小米粥,免费阅读(31) 我不要!斛律偃哭出声来,瘦小的肩膀一抽一抽,我不要娘亲被李婆婆骂,我讨厌李婆婆! 女子似乎被斛律偃的话逗得开心了,情不自禁地乐起来,她哎哟一声,直接把哭得伤心不已的斛律偃抱进怀里,像是抱着小婴儿一样轻轻摇晃:娘亲的小偃哦,真是娘亲的宝贝,能做小偃的娘亲,娘亲好高兴。 斛律偃到底是个孩子,情绪来得快也去得快,不一会儿就被女子哄得止住了哭声。 他抬起双手捧住女子的脸颊,一边打着哭嗝一边断断续续地说:有娘亲陪着我,我也好高兴。 女子笑道:那么娘亲永远陪着小偃,小偃愿意吗? 斛律偃郑重其事地点头:愿意! 这可是小偃说的哦,男子汉一言千金,可不许反悔哦。女子的声音越来越温和,宛若一潭春水,即将融入这片温暖的春光里,只要小偃说话算数,娘亲也绝不食言,娘亲会永永远远地陪着小偃。 斛律偃乖巧回答:我也会永远陪着娘亲。 娘亲的小偃真乖。女子摸了摸斛律偃的脑袋,捡起草地上的桃花枝后,起身牵住斛律偃的手,我们接着去摘桃花好吗? 好。 芈陆眼睁睁看着女子牵着斛律偃渐行渐远,这才猛然从某种桎梏中挣扎出来。 不对! 太不对了! 斛律偃!芈陆拔足奔去,嘴里扬声喊道,斛律偃!你等等,你别走! 小小的斛律偃似乎感受到了芈陆的呼唤,脚步稍稍一顿,疑惑地回头看来。 可他的脑袋才回到一半,就被一只白皙的手挡住了。 小偃怎么了?女子问道。 娘亲。斛律偃茫然地眨了眨眼,貌似有人在喊我的名字。 没有呢,你听错了。女子笑了笑,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娘亲没有听见任何声音。 可是 好了,时候不早了。女子和蔼地打断了斛律偃的话,并顺手揽过斛律偃的肩头,我们快些摘了桃花回去吧,不然天都要黑了。 好。 斛律偃!芈陆还在扯着嗓子地喊。 他跑得飞快,甚至使用了灵力,可他和斛律偃之间的距离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无限拉长他根本跑不到斛律偃身旁。 该死! 肯定是这个阵法在捣鬼! 芈陆暗骂一声,他心急如焚,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阵法中设有禁锢,无法打开拥有储物功能的法器,而他送出去灵力也被那股无形的力量消化。 直觉告诉他,倘若他就这么放任那个女子牵着斛律偃离开,只怕过不了多久,斛律偃就会成为这个阵法里一具新的尸体。 哪怕斛律偃身为男主福大命大,暂时死不了,也会永远被困在这个阵法里。 这样的结局不是他想要的! 芈陆脸色一沉,咬了咬牙,再次追了上去:斛律偃! 他在声音中注入了大量灵力。 风吹开了他的声音,犹如湖面上的涟漪,一圈圈地往外扩散。 他听见了自己的回音。 斛律偃斛律偃斛律偃 耳朵里全是斛律偃的名字。 斛律偃!你敢走!你给我站住!! 于是,小小的斛律偃站住了。 这一刻,风停了,被风吹动的草丛静止了,眼前的景象像极了一幅凝固的画,只有斛律偃缓缓回头,和芈□□目相对。 作者有话要说: 对了,推一下我自己的接档文,下篇写,点进专栏可见~ 《卑微的人,爱而不得》 连棠是个乡下孩子,喜欢上了回乡念书的陈矜之。 陈矜之原是城里的大少爷,听说犯了错,才被他父母打发到爷爷所住的乡下。 即便如此,陈矜之依然是学校里最受欢迎的人,长得好看、成绩优异、出手阔绰,喜欢他的人能排长龙。 可陈矜之偏偏喜欢上了平平无奇的连棠,他时常发呆地看着连棠鼻尖的小黑痣。 他告诉连棠:我最喜欢你这颗痣了。 后来,连棠发现了陈矜之的秘密 陈矜之有个姐姐。 陈矜之的姐姐和连棠长得很像,尤其是鼻尖的小黑痣。 陈矜之回乡是因为他父母发现了他对姐姐的心思。 毕业那晚,连棠带陈矜之去了小旅馆,凌晨时分,他问陈矜之:如果我没有鼻尖的痣,你还会喜欢我吗? 陈矜之想了想才说:可能不会。 第二天。 连棠走了,扔下陈矜之,消失得无影无踪。 第042章 过去 芈陆累得气喘吁吁, 胸膛剧烈起伏,但他的眼睛仍在死死盯着斛律偃。 只见斛律偃双眸黝黑,脸上的茫然渗进了眸底。 芈陆好不容易喘过气来, 他对斛律偃伸出手:你过来, 到我这里来。 然而斛律偃没有反应, 他只是眼巴巴地望着芈陆, 随后歪了歪脑袋, 似乎正在努力从记忆中搜寻芈陆的身影。 可惜最后, 斛律偃一无所获。 斛律偃,你先过来再说。芈陆把手往前递了些, 急迫地解释道, 我们落入药宗堂设计的阵法里了,你不能跟着她走, 否则你会在这个阵法里越陷越深! 斛律偃总算有了反应, 张了张嘴, 用稚嫩的声音问道:什么阵法? 这是一个能制造幻象的阵法,它会提取你的记忆, 变幻出你印象深刻的人和物,倘若你被幻象迷惑, 就会越陷越深, 直到死在这个阵法里。芈陆尽量放缓语气,哄劝道,不要相信幻象, 你过来, 我带你走出去。 斛律偃目不转睛地盯着芈陆:你是谁? 我是芈陆话头一顿, 很快没了声音。 他想说他是斛律偃的朋友, 可话到嘴边, 又说不出来,他不知道他和斛律偃的关系能否算得上朋友,也许斛律偃从未把他当成朋友看待。 沉默了一会儿,芈陆只好换了个说法:我叫芈陆,是你认识的人。 芈陆斛律偃咀嚼完芈陆的名字,眼中竟然恢复了几分清醒,他呐呐喊道,芈陆。 我在这里!芈陆趁热打铁地招了招手,你过来。 斛律偃挣开了女子牵着他的手,抬脚朝芈陆这边走来。 可就在斛律偃迈出第一步的同时,女子一把抓住斛律偃的肩膀,低着头,柔声道:小偃要走了吗?小偃不愿意陪着娘亲了吗? 斛律偃小小的身形一僵,在女子的注视下犹豫起来:娘亲,我 女子可怜兮兮地说:小偃不要娘亲了吗? 不!斛律偃把脑袋摇成了拨浪鼓,匆忙解释道,我没有不要娘亲! 女子抓着斛律偃肩膀的手往下落去,重新牵起斛律偃的手,她的声音里没了方才可怜的味道,仿佛在循循善诱着什么:那小偃不要走好不好?和娘亲一起永远呆在这里。 你闭嘴!芈陆火冒三丈地打断女子的话,他掌中运起一股灵力,借风袭向女子。 结果那股灵力在距离女子只有咫尺之遥时再次被那股无形的力量无声无息地化开,连一丝痕迹都未留下,更未对女子造成分毫伤害。 还是不行! 芈陆咬紧牙关,不再做无用功,便扯着嗓子干吼:斛律偃,你不要听她的话,她是假的,她是阵法制造出来的幻象! 女子的脸始终被长发遮挡,她似乎听不见芈陆的声音,只能感觉到斛律偃情绪上的变化,她蹲下身,轻轻抱住斛律偃小小的身体:娘亲好孤独,小偃留下来陪娘亲好不好? 不好!芈陆大声回答,假的就是假的,别搞虚头巴脑的那一套! 小偃 斛律偃! 只要女子说上一句,芈陆就大声喊上一句。 斛律偃夹在中间,却没再看芈陆,而是乖巧地趴在女子肩头,任由女子轻轻抚摸着他的背。 芈陆见势不对,不由得紧张起来。 完了! 他怎么感觉斛律偃要跟着那个女子走了!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他除了干着急以外,已经没有其他法子了。 若是斛律偃不相信他的话,他能做的只有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女子牵着斛律偃离开。 显然那个女子和芈陆有着相同的想法,她慢慢拉开自己和斛律偃之间的距离,温和地摸了摸斛律偃的脸:我们该回家了。 说罢,女子站起身,牵着斛律偃的手要走。 谁知斛律偃用力挣开了女子的手,伸手将女子一推,便转身朝芈陆跑来。 芈陆。斛律偃喊道。 天知道冷不丁瞧见这一幕的芈陆究竟有多欣喜,刹那间,他的呼吸顺畅了,心里的石头落下了,好像整个人都活过来了。 快过来!芈陆对斛律偃伸出手。 神奇的是,刚刚他拼尽全力都无法跑到斛律偃身边,这会儿只是把手伸出去而已,居然直接握住了斛律偃的手! 斛律偃手指冰凉,碰到他的指尖后,便飞快地缠上来。 芈陆不由分说地把斛律偃拽到自己身边。 只有四五岁的斛律偃还是个身高刚及芈陆腰部的孩童,力气小,站不稳,被芈陆拽得一下子撞到芈陆腿上。 芈陆弯腰抱起斛律偃就往反方向走。 斛律偃!女子的声音在身后炸响,不复之前的温柔,听起来尖锐且刺眼,不准走!我让你走了吗! 突然变化的声音把芈陆吓了一跳,他甚至以为那个女子被其他人附了身,才会出现如此大的变化。 被芈陆抱在怀里的斛律偃更是吓得小脸惨白,两只手哆哆嗦嗦地揪着芈陆的衣领。 芈陆没有回头,拔腿就跑。 然而他的脚步再也不似之前那般轻松,沉重得仿佛捆了几大块铅石,每走一步都需要花费巨大的力气。 芈陆越走越慢。 才走五六步,他脑门上便已溢出一层细细的汗水。 这时,女子的声音再次响起,却是在癫狂地咆哮:给我回来,你敢走是吧?我就折断你的腿,看你怎么走! 斛律偃把脸埋进芈陆的颈窝里,身体抖成筛糠,嘴里碎碎念地说着什么。 芈陆仔细一听,才发现全是求饶的话。 我错了,娘亲不要打我,我再也不敢了斛律偃口齿不清地念着,字里行间夹杂着深深的惧意,似乎正在经历着一件极为可怕的事。 芈陆感觉到了脖子上的湿意,怔愣一瞬,抬手拍了拍斛律偃的背。 他的手刚碰到斛律偃,怀里小小的身体就猛地颤抖了一下。 我在这里,我不会让她打你。芈陆轻声安慰。 斛律偃害怕极了,压着声音呜咽。 芈陆停下脚步,垂眸看了眼斛律偃下滑衣袖中露出来的小臂。 白皙的皮肤上布满了青青紫紫的伤痕,也旧伤也有新伤、 有些像是被东西撞出来的,有些像是被鞭子抽出来的,甚至有些伤口还没来得及处理,被打得皮开肉绽,鲜红的血不断从狰狞的肉里浸出来。 芈陆震惊地睁大眼睛,倒吸一口凉气。 他这才明白 原来斛律偃的颤抖不止是被吓的,也是被疼的。 这些伤痕出自于谁之手,答案不言而喻。 可是芈陆想不明白。 为何斛律偃的母亲要这般残忍? 若她不喜欢斛律偃这个孩子,当初别生下他便是,既然生了,那就好好待他,为何要这般虐待他? 而且他不觉得斛律偃的母亲不喜欢斛律偃。 母亲对孩子的爱装不出来。 从方才斛律偃母亲的一举一动中可以看出来,她对斛律偃有着满满的爱意。 所以这是为何? 芈陆呆滞地回头看去,便对上一张充满仇恨的面容。 他终于看清楚那个女子的相貌了。 瓜子脸、柳叶眉以及涂得鲜红的樱桃小唇,乌黑的长发未经任何束缚,凌乱地散在身后。 她身上不再是那件水蓝色的衣裙,而是一件深紫的华丽衣袍,衣袍前面微微敞开,里面只有一件薄纱遮掩。 女子长得极美,可没了方才的温婉和蔼,狰狞的面容让她像极了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连眼神里都淬了毒。 她浑身上下都被一股极重的风尘气笼罩,即便穿着布料昂贵的衣袍,也摆脱不了从骨子里渗透出来的俗。 女子恶狠狠地瞪着芈陆怀里的斛律偃,蔻丹的手指笔直地指向斛律偃。 你这个小畜生,要没有我,你能活到今日?女子扭曲的五官里充满了怨毒,她尖声尖气地呐喊,你竟然敢走?谁都能扔下我不管,但你不可以! 说到最后,女子几乎是尖叫出声。 随着女子声量渐大,斛律偃身体颤抖的幅度也越来越大。 斛律偃不敢扭头看向女子,却一直在自言自语地求饶:娘亲别打了,我错了,我好痛呜呜呜 女子似乎被那股力量困住了,她试图靠近斛律偃,可她的双脚被禁锢在原地,根本无法往前迈出。 她挣扎起来,随后狼狈地跌到地上。 女子的神情有瞬间的怔愣,眨了眨眼,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珍珠一般一颗接着一颗落了下来。 我犯了什么错,为何我要遇见你,为何老天爷要这般待我。女子坐在地上,双手捂脸,哭得随时都能断气,都是你毁了我,你毁了我的修为,毁了我的人生,毁了我的一切,而我 她放下手,哭得通红的双眼再次瞪向斛律偃,而我还要继续养着你,就因为我是你的娘亲,你是我的儿子,就因为这个 芈陆紧紧按住斛律偃的脑袋,将斛律偃的脑袋按在自己的颈窝里。 他平静地看着声泪俱下的女子,片刻后,他神情自若地开了口:你已经死了。 闻言,斛律偃的身体猛地僵住。 那个女子居然像是听见了他的话,略微诧异地看向她。 芈陆重复了方才的话:你已经死了,你只存在于斛律偃的过去,他的现在和将来都不会有你。 说着,他将斛律偃抱得更紧了些,似是在对女子说,其实是在对斛律偃说:别让一个死人左右你的人生。 女子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起来:你 话刚出口,一阵风过,女子宛若那枝被风吹散的桃花,消失在了风中,只留下风吹动青草时发生的窸窸窣窣声。 芈陆沉默地抱着斛律偃往来时的方向走。 走着走着。 四周的景象逐渐发生变化。 阳光没了,青草没了,山清水秀的风景都没了。 只剩下一片浓郁的白雾。 芈陆闭上眼,在白雾中继续往前走。 不知走了多久,他的意识也同那个女子一样,悄无声息地消散在了白雾当中。 芈陆睁开眼。 暖黄的阳光倾泻而下,刺得他眼睛生疼,他下意识抬起手在眼前挡了挡。 恋耽美 甜腻小米粥,免费阅读(32) 宗主?耳旁响起另一个人的声音,你醒了吗? 芈陆缓了一会儿,才转头看去。 视线里很快映出燕丰那张消瘦得过分的脸。 燕丰小心翼翼地蹲在斛律偃身旁,小声问道:宗主,方才你和副宗主不小心进阵法里了? 芈陆嗯了一声,在燕丰畏手畏脚的搀扶下坐起来:斛律偃呢? 在那边呢。燕丰赶紧往前指了下,他生怕芈陆多想,忙不迭地解释,宗主,我们是想把你们抬进屋的,可我们担心自己笨手笨脚的把你们哪里磕着碰着了,只好在这里等你们醒来了。 芈陆这才瞧见燕丰身后还站着几个人都是侥幸在斛律偃手里活下来的人。 那几个人皆是年纪不大,刚拜入药宗堂不久,手上没有沾染一点鲜血。 否则不管芈陆说什么,杀疯了的斛律偃肯定不会放过他们。 至于燕丰这个人。 芈陆忍不住多看了燕丰两眼,他记得那天他压根没有注意到燕丰,是斛律偃自己放过了燕丰。 虽然芈陆不知道斛律偃是出于什么原因才放过燕丰,但是依照他对斛律偃不多的了解,斛律偃绝对不是觉得燕丰这个人不错才将其留下。 有些时候,活得越久,死得越惨。 燕丰捕捉到了芈陆眼里一闪而过的同情,顿时心里生出一股不祥的预感,鸡皮疙瘩也迅速爬了满身,他惶惶不安地喊道:宗、宗主? 芈陆骤然回神,摆了摆手,向斛律偃走去。 斛律偃昏迷了足足十天。 这十天里,闲来无事的芈陆把整个药宗堂都熟悉了一遍,顺便让燕丰等人将齐望天那些人和斛律偃打架时破坏的房屋修缮了。 药宗堂里种满了色彩明艳的花花草草,起初芈陆还以为它们只起到了观赏作用,后来察觉到不对,找燕丰一问,才知晓这些花花草草全是用来制作各种药物的药引。 作者有话要说: 又收到好多雷和营养液,谢谢大家!晚点再更一大章! 第043章 膏药 他让燕丰带他去了药宗堂里存药的地方。 那个地方的入口居然在明德义的书房里面, 燕丰在断壁残垣中敲敲打打寻寻觅觅,费了好一会儿功夫才找到入口。 没想到通过入口进去,里面别有一番洞天。 前宗主在这里设了一个传送阵, 虽然我们是从前宗主的书房里进来, 但其实我们这会儿已经在后山的半山腰上了。燕丰手里拿着一颗夜明珠, 一边引路一边为走在后面的芈陆解释。 芈陆道:你们前宗主可真是谨慎。 是啊, 人心隔肚皮, 若不谨慎些, 指不定哪天被人卖了都不知道。燕丰随口应道,可话音刚落, 他像是冷不丁地想起了什么, 表情逐渐僵硬。 芈陆走在后面,自然注意到了燕丰那张脸在夜明珠光照下的变化, 他问:你怎么了? 没、没什么。燕丰赶紧摇了摇头。 芈陆哦了一声, 没再追问。 但若是他仔细看的话, 便会发现燕丰的额头上溢满了冷汗,密密层层的恐惧在他眼里铺开。 一句无心的话, 倒是提醒了他自己。 他原以为斛律偃是念着往日的情分才留他一条性命,可眼下想来, 这个可能性实在太低了。 斛律偃不是个不谨慎的人, 只是信了他们多年的情分,才会在两年前义无反顾地跟他走。 斛律偃有多恨他,他心里是一清二楚的。 而且如今的斛律偃完全没了曾经的影子, 单凭斛律偃放任干尸傀儡把药宗堂的人几乎杀光这点来看, 斛律偃肯定不会放过他。 那么留他一条性命, 可能是别有所图。 想到这里, 燕丰身上的冷汗涔涔而下, 他忽然有些后悔之前没趁着芈陆和斛律偃昏迷时把他们杀掉。 他修为不高,存下的法器不多,连一样本命法器都没有,倘若和斛律偃硬碰硬,无异于以卵击石。 他真是怕了那群干尸傀儡,因此即便在芈陆和斛律偃昏迷时,也不敢轻举妄动。 想来其他人和他有同样的顾虑。 不过现在的斛律偃尚处于昏迷当中,兴许是他先下手为强的好机会。 燕丰攥紧拳头,打定主意后,他眼神逐渐变得坚定起来。 事不宜迟,最好今天就动手。 至于那个抢走他们宗主位置的新宗主 燕丰想了想,还是决定先不打草惊蛇,虽然芈陆只有筑基期的修为,但是他不知道芈陆的乾坤袋里到底藏着多少宝贝,凡事稳妥一些为好。 假若斛律偃死了,还怕收拾不了一个筑基期的人吗? 燕丰? 芈陆的声音拉回了燕丰的思绪。 燕丰回神看见芈陆站在一个放得满满当当的架子前,手里拿着一盒药物,但芈陆没有打开那盒药物,只是翻来覆去地看着盒上的纹路。 宗主。燕丰连忙走过去,看了眼盒子后,伸手接过。 芈陆顺势松手。 这里面装着七步丹,需要混入清水中让人服下,凡是服下之人,只要走出七步便会七窍流血而亡。燕丰拜入药宗堂六七年,对这些东西多少了解一些。 说完,燕丰打开盒子,双手呈过去。 芈陆接过一看,果然看见里面装着五颗黑色丹药,和他平时服用的灵丹有些相像,只是体积更小,便于隐藏。 燕丰又道:美中不足的是这七步丹混入清水时的气味极大,不利于悄悄使用,多是用在明面上。 哦。芈陆道,好的。 随后,他啪嗒一声合上盒子,并直接把装着七步丹的盒子放进自己的乾坤袋里。 燕丰: 芈陆瞥了眼燕丰五味杂陈的表情,疑惑地问:你有什么想法吗? 燕丰顿时犹如学堂里被夫子点了名的学生,脸色煞白,当场把脑袋晃得跟竹蜻蜓似的:不敢不敢,我没什么想法,还请宗主继续过目。 芈陆笑了笑,和颜悦色地说:我还以为你在不高兴我乱拿你们药宗堂的东西呢。 燕丰: 的确是这样,但他怎么可能承认?! 于是燕丰后退一步,抬手捂嘴,做出一副惊讶至极的模样,接着惶恐道,宗主说笑了,如今整个药宗堂都是宗主的,药宗堂里的东西,自然也都是宗主的,宗主想拿便拿,就算宗主想要搬空整个药宗堂,我也不敢有任何异议,宗主高兴,我便高兴。 别的不说,这个燕丰的嘴还挺滑溜,说得芈陆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讲道理,他哪里是什么宗主?不过是在斛律偃大开杀戒之后捡了个漏罢了。 左右斛律偃不想当药宗堂的宗主,就只有他来当了。 被捧到云端上的芈陆乐得嘴都合不上了,他摸了摸下巴,颇为难为情地说: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就不客气了啊。 燕丰: 接下来,燕丰便眼睁睁地看着芈陆动作麻利地把架子上的盒子一个个地放进自己的乾坤袋里。 不一会儿,库房空了大半。 本来还想等把斛律偃和芈陆依次解决掉后独吞整个库房的燕丰当场绷不住了,表情呆滞地站在原地。 芈陆来到最后一个架子前,正要伸手,便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了燕丰的安静,他扭头看去,只见燕丰一脸被割了肉的痛苦表情。 燕丰?芈陆明知故问,你又怎么了? 燕丰心疼得都快哭出来了,却不得不强撑着摇头:没什么。 芈陆收回手,担忧地看着他:我一下子拿走你们药宗堂这么多东西,你作为药宗堂的老人,不会生气吧? 燕丰: 你拿都拿了! 这个时候才来问有什么用?! 关键是他能点头吗? 哪怕他快气炸了也不敢点头承认啊! 燕丰拨浪鼓似的摇头:只要宗主高兴,我便高兴呜呜呜 你怎么哭了? 我高兴哭了。 芈陆憋笑憋得肚子都痛了,他回头从架子上拿下一个粉色且绘有桃花的盒子,问燕丰:这又是什么? 燕丰流着泪盯了那个盒子一会儿,抬手揉了揉眼睛后,说道:回宗主,此乃万愈膏。 万愈膏?!芈陆惊讶得拿着盒子来回翻看了几遍。 他知道药宗堂的万愈膏。 听说万愈膏是药宗堂里最宝贝的药物,制作过程漫长且艰难,往往需要两年以上的时间才能制造出五盒左右。 不过万愈膏的作用极大,有止血、治伤、阻止灵力流失等功效,不仅如此,它发挥作用的速度还极快,若是一点小伤,那么涂上万愈膏后,只需要眨眼的功夫便能愈合。 在野外受伤的话,时间就是金钱,万愈膏的存在相当于多了一层保险。 因此,药宗堂的万愈膏在外面已经到了千金难求的地步。 芈陆还以为药宗堂的万愈膏早在他们攀关系时就送完了,结果还留了这么一盒。 但在欣喜之余,芈陆还是想到了什么,他眼神复杂地瞥了眼燕丰。 燕丰何等机灵,只要一眼便瞬间明白了芈陆的意思,他上前两步,从芈陆手里拿过盒子。 他用右手的拇指指甲在左手的手背上划出一条血痕,随后打开盒子,又用右手的无名指在盒子里沾了些许晶莹剔透的膏药出来,轻轻涂抹在血痕上。 才片刻功夫,血痕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了。 很快,燕丰的手背恢复到了原样,丝毫看不出方才受过伤。 燕丰合上盒子,低头递给芈陆。 芈陆欢天喜地地把万愈膏放进乾坤袋里,做完这些,他在空气中嗅了嗅,感叹道:好香啊。 是啊,万愈膏的药引本身有着极浓的香味,我们制作时也没有特意去掉那些香味,正好掩盖难闻的血腥味。燕丰解释道。 燕丰的头埋得很低,豆大的汗水在他的额头上凝结,又顺着脸颊往下滑。 他攥成拳的手也在微微发抖。 可惜芈陆并未注意到这些。 将库房扫荡一空后,芈陆才被燕丰引着离开了库房。 芈陆还要去看斛律偃,他对燕丰摆了摆手,示意燕丰自由活动。 燕丰如蒙大赦,溜得比兔子还快。 直到跑出一段距离,他才慢慢停下发软的脚,可还是支撑不住地一屁股摔到地上,他勉强靠坐到旁边的树上,满脸汗水,衣服也被冷汗打湿。 他身上散发出极浓的香味,正是方才那盒万愈膏的香味。 他骗了芈陆。 那盒膏药根本不是万愈膏,而是药宗堂新研究出来用于催/情的膏药。 作者有话要说: 突然困了,今天就这样吧,明天再努努力! 第044章 毒气 那盒膏药的药性极猛, 且发挥作用的速度不比真正的万愈膏慢,方才几乎是在燕丰敷用的瞬间,药效便开始发挥作用了。 不过药宗堂研究出来的催/情药, 岂是市面上那些普普通通的催/情药可以相比的?市面上那些催/情药多是用于在床笫/之欢上助兴, 而药宗堂研究出来的那盒膏药多是用于单方面凌虐的时候。 因此, 除了药性极猛外, 那盒膏药还有一个作用, 那便是和万愈膏一样止血、治伤。 毕竟在那方面的事上, 怎么可能不出血呢? 想到这里,燕丰心里顿时多出几分报复的快感。 不管芈陆是否相信他的说辞, 只要芈陆拿走了那盒膏药, 那么总有一日能用得上。 也不管芈陆把那盒膏药用在何处,只要用了, 那么得到的结果肯定是芈陆不愿得到的。 呵! 一个筑基期的人, 居然有脸坐到他们药宗堂的宗主位置上, 也不嫌屁股下的椅子咯得慌。 没了斛律偃,那个所为的新宗主什么也不是。 燕丰咬紧牙关, 很快尝到了口腔里蔓延的血腥味。 他不敢耽搁,忙不迭从百锦囊里拿出两粒解药塞进嘴里, 随即闭眼打坐。 他服用的解药并非那盒膏药的解药, 只能帮助他延缓药效,给予他充足的时间运功将药效排出去罢了。 其中的过程无疑是煎熬的。 不一会儿,燕丰已是满面潮红, 整个人湿得像是刚被人从水里捞出来。 但他不后悔这么做。 新宗主啊新宗主, 我为了让你相信我的话付出了如此大的代价, 你可要好好利用那盒膏药才行啊。 燕丰如此想完, 心里隐隐多出几分期待。 另一处。 芈陆已经在斛律偃的床边坐了好一会儿了, 他看斛律偃还是没有醒来的意思,索性就在斛律偃的床边打坐修炼。 一个下午一晃而过。 等芈陆睁开眼时,窗外的天色早在不知不觉中临近黄昏。 药宗堂所设的结界完全掩盖了外头的天气,芈陆不知道外头是否还在下着鹅毛大雪,他只能看见结界里面虚幻出来的春日暖阳。 他算了算日子,竟然快到年关了。 没想到他出来了这么久。 无论是穿书前还是穿书后,这都是芈陆头一次在家以外的地方过年,也是他头一次和家人以外的人过年。 以前的他就是个病秧子,即便下了床,也不会去到离床很远的地方,乃至有些时候,他爹娘还会安排一个医修寸步不离地跟着他。 现在想来,那样的日子似乎已经被挤到脑海深处了,不特意回想的话,一时半会儿还真想不起来。 只是现在想起来了,也没什么特殊的感觉。 都是剧情需要罢了。 他甚至不想再回到那个被作者构建出来的虚假的家。 他的父母、朋友以及所有认识的人都是虚构的人物,而他们的人生、选择、一言一行在世界构成之初就明明白白地被作者设定好了,每次想到这些,就有一片无边的落寞淹没了他。 芈陆走出屋子,便瞧见一个年轻姑娘拿着笤帚正在打扫院落。 余光中瞥到芈陆的身影,那个年轻姑娘冷不丁地吓得一个哆嗦。缓过神来后,赶紧颔首问好:宗主好。 芈陆问:燕丰呢? 姑娘神情紧绷地回忆了一下,然后小声回答:不知道燕丰师兄去哪儿了,我貌似有一个下午都没瞧着他了。 芈陆嗯了一声。 姑娘迟疑片刻,小心翼翼地开口说道:宗主,要我去把燕丰师兄喊来吗? 不用了,随他去吧。芈陆摆了摆手,他就是出于习惯地问问,也不是真有事要找燕丰。 察觉到芈陆没有离开的意思,姑娘紧绷的神情始终没有放松过,连打扫院落的动作也变得越来越僵硬。 显然这个姑娘怕极了芈陆。 芈陆仔细观察着姑娘的反应,忽然有些恍惚。 不知是不是在书里呆久了的缘故,他如今看谁都觉得不真实,可看的时间长了,又觉得对方其实是个真真正正、有血有肉的人。 至少这个姑娘对他又惧又怕的模样远没有游戏里只会走剧情的npc那么僵硬且不自然。 他抬头看了眼天色,问道:外头还在下雪吗? 回宗主,还在下很大的雪。姑娘收起笤帚,战战兢兢地说,依照以往的经验,这雪怕是要下到年后才会停。 芈陆沉默了许久,转身往回走。 他没有去斛律偃的那间屋子,而是径直回了他自己休息的屋子。 燕丰费了很大的力气,才将药效从身体里排出去了将近一半。 恋耽美 甜腻小米粥,免费阅读(33) 他跌跌撞撞地回到屋里,满头大汗地躺上床,直到外头的天色彻底暗下去,睡得昏昏沉沉的他不得不咬牙从床上爬起来。 他有意换了一身黑衣,悄悄来到斛律偃屋后的竹林中,他紧张得心脏都快蹦到嗓子眼里了。 入夜后的药宗堂安静得听不见一点人声,其余人干完活后就纷纷躲进了各自的屋里,生怕出来晃悠不小心看见不该看的东西丢了性命。 只有燕丰还在轻手轻脚地往前走。 可每走一步都仿佛踩在他的心尖上,落不稳,好似随时都能摔下去。 他艰涩地咽了口唾沫,捏着烟筒的手心慢慢浸出一层冷汗,以至于烟筒的表面摸上去又滑又腻。 这个烟筒的外表形似毛笔,却比毛笔更细更短,能够轻易隐藏于衣袖之间,而里面装着他自制的毒烟。 毒烟无色无味,只要散入空气中,便会对方圆一里以内的活物造成影响。 这么一筒毒烟,用来对付一个斛律偃足以。 燕丰来到斛律偃所在的屋檐下,绕到窗台外面,往指尖上沾了些唾沫,在窗纸上戳出一个小小的洞。 这种时候,他难免想起他和斛律偃过去相处的点滴。 他很小便认识斛律偃了,他还记得他爹刚死,家里只剩他和他娘相依为命,可他娘还是冒着生命危险藏下了那对来路不明且被人追捕的孤儿寡母。 斛律偃的娘是个年轻又美貌的女子,似乎身子有损,干不得太重的活,但凭着一张美丽的脸,她找到了一份在米庄后院打扫的差事。 那份差事的月钱不多,好在能勉强养活他们母子。 只是好景不长,米庄那个色眯眯的老板看上了斛律偃的娘,并变着法儿地对斛律偃的娘动手动脚,甚至有次险些在后院角落强要了她。 那件事被米庄的老板娘撞破,老板娘当场大发雷霆,命人将斛律偃的娘赶了出去。 自那之后,好运再也没有眷顾过他们母子。 斛律偃的娘找过各种各样的差事,洗衣、做饭、干杂活等等,却又因为各种各样的缘由被打骂驱赶。 她美丽的脸似乎成为她身上最大的污点,随着时间的流逝,污点也越积越多,直到最后,她整个人从里到外都黑了。 她去了醉城最大且最有背景的那家妓/院,一跃成为妓/院里的头牌,只要有人给出足够多的钱,便能和她共度一夜春/宵。 也是从那时起,她性情大变,时而清醒时而疯癫,斛律偃的性格也从活泼开朗慢慢走向沉默寡言,他日渐消瘦,可身上遍布的淤青始终没有消散过。 那些年里,燕丰是斛律偃唯一的朋友,他带着斛律偃为填饱肚子而做过许多偷鸡摸狗的事。 后来,他发现了斛律偃身体上的秘密。 起因是斛律偃在他娘接客时躲在柜子里被客人发现了,还得罪了客人。 那个客人是本地有权有势的官老爷,憋了满肚子的火气,全部发泄了在了斛律偃的娘身上。 等得到消息的斛律偃和燕丰匆匆赶回去时,斛律偃的娘已经被那个客人用鞭子抽得半死不活,妓/院老板以为她活不成了,不舍得在她身上浪费珍贵的丹药,便让两个小厮拿来被褥把她裹起来准备找个地方埋了。 斛律偃冲上去,赶跑了两个小厮,随后当着燕丰的面用牙咬破手腕上的皮肤,将血喂入他娘嘴里。 再后来,他那个被鞭子抽得遍体鳞伤且奄奄一息的娘竟然好转了,甚至只用两天的功夫便养好了身上的伤。 这一切都是注定好了的。 当斛律偃从他娘肚子里出来的那一刻起,他要经历的所有事就被上天安排得明明白白。 要怪就怪他自己吧,天下那么多姓,他偏偏姓了斛律。 也可以怪他娘,明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体质,明知道自己生下来的孩子会面临什么样的危险,却还是把斛律偃生了下来。 反正不怪他燕丰。 就算没有他,还有张丰李丰王丰。 所有想法都发生在刹那间,等燕丰收敛了思绪,他已经将烟筒的一头放入窗纸上的小洞中。 永别了,斛律偃。 他在心里说道。 感谢你在两年过后的今天还留我一条性命,但今日之事,可别怪我,或许你早该死在十多年前被人追捕的那个夜晚。 不。 或许你最初就不该出生于这个世上。 燕丰在冰凉的夜风中深吸口气,正要打开烟筒的盖子,却冷不丁听见一阵咳嗽声。 那阵咳嗽声离得极近,吓得他猛地一个哆嗦,手上的烟筒没拿稳。 啪嗒一声。 烟筒落到了他脚边。 他到底稳不住气,内心的慌张全部写在了脸上,还没来得及弯腰捡起烟筒,就看见一道白影从另一边的屋檐下转弯走了过来。 是穿着白衣的芈陆。 芈陆手里提着一个灯笼,暗黄的火光映着他那张白皙的脸,他的表情有些紧张,待看清窗外之人是燕丰后,才似是松口气一般。 燕丰做贼心虚,立即绷直身体,结结巴巴地喊道:宗、宗主,这么晚了,你怎么出来了? 芈陆不答反问:这么晚了,你怎么还在外头? 燕丰攥紧的手心里出了一层冷汗,他害怕芈陆起疑,拼了命地想要控制自己的脸部表情。 偏偏越想越做不好,即便他看不见自己的脸,也能猜到自己此时此刻的表情一定十分不自然。 我、我来看看斛律偃。燕丰为自己找补道,他昏迷了这么多时日,也不知何时能醒。 芈陆定定望着他:白天不看,夜里来看,还在窗纸上戳个小洞看,你这样能看清吗? 燕丰: 就在燕丰怔愣之时,芈陆眼尖地注意到了被燕丰踢到角落的烟筒。 芈陆走过去,弯腰捡起烟筒。 燕丰见状,顷刻间僵成了一块木头,豆大的冷汗从他额头上滑落,他眼睁睁看着芈陆拿起烟筒上下打量,一时间连如何呼吸都不知道了。 唯一让他庆幸的是,芈陆并未看出烟筒的用途,连如何打开烟筒都没看出来,只能扭头问他:这是什么? 燕丰装傻:回宗主,我从未见过这个东西。 芈陆问:这个东西不是从你身上掉下来的? 燕丰赶紧摇头:不是。 哦~芈陆点了点头,反手把烟筒放进自己的乾坤袋里。 燕丰当场傻眼。 他还以为芈陆多少会问一下其他人,到时候他私底下和其他人说一下,就能名正言顺地把烟筒拿回来了。 结果芈陆直接私吞了他的烟筒! 这个新宗主以前是在街上讨饭的吗?怎么什么都往自己口袋里装? 难道一整个仓库的药物还填不满他的胃吗! 芈陆转眼瞧见燕丰和白天在仓库里如出一辙的崩溃模样,故作担忧地上前一步:你没事吧?你的脸色好难看。 燕丰连忙后退一步:我、我没事。 没事就好。芈陆微微一笑,天色不早了,你快回去歇息吧,等明儿白天再来看斛律偃也不迟。 燕丰痛苦地应了一声,弓着背,脚底抹油似的跑掉了。 芈陆等燕丰跑远,才从乾坤袋里拿出方才的烟筒。 他不是傻子。 尽管他不知道这个东西有何用处,可想来对他和斛律偃而言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若不是他发现得及时,只怕燕丰已经对斛律偃做出些什么了。 其实方才有那么一瞬,芈陆想过要不要就地把燕丰解决了,虽然他的修为比燕丰低了些,但是他从明德义等人那里薅了不少羊毛,解决掉一个燕丰不成问题。 但犹豫过后,他还是没有那样做。 斛律偃留下燕丰自有他的理由,等斛律偃醒来,让他自个儿决定燕丰的去留吧。 芈陆拿着烟筒转身进了斛律偃的屋子,他把灯笼放到桌上,随即坐到斛律偃的床边开始琢磨手里的烟筒。 许是最近琢磨药宗堂的东西琢磨得多了,他居然摸索出了烟筒的用处,甚至找到了烟筒的开关。 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里面应该装着某种毒气,不久前燕丰正是想要把里面的毒气放入斛律偃的屋子里。 芈陆拿着烟筒翻来覆去地看。 他突然有些好奇里面的毒气究竟有多大的威力,才被燕丰拿来对付斛律偃,是不是只要把毒气放出来,屋子里的他和斛律偃就会无声无息地死去。 这个想法一旦冒出来,就再也压不下去了。 犹如星星之火,以迅猛之势点燃整片草原。 他目光怔怔地望着手里的烟筒。 倘若他这会儿把里面的毒气放出来,是不是可以就此解脱? 他解脱了。 斛律偃也解脱了。 尽管他知道自己的想法有些天真,也不太现实,否则他之前在阵法里也不会那般拼命地唤回斛律偃,可颓靡的念头就像爬山虎,眨眼间便长成大片大片,覆盖了他的理智。 此时此刻,他满心只有一个想法 可不可以试一下? 就一下! 左右失败的话,还有重头来过的机会。 只是在下次机会到来之前,他需要熬过前面十多年跟机器人似的走剧情的艰难日子,而且他也不知道自己能否还会像这次一样拥有自主意识。 跳动的烛光在芈陆脸上晃荡,衬得芈陆的脸色时明时灭,也看不清他的表情。 他沉默许久,终是被冲动战胜理智,鬼使神差地用食指去拨烟筒的开关。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碰到开关时,耳边陡然生出一阵急风,那只手的动作太快,划破空气的瞬间有如一把利刃飞来。 下一刻,芈陆的手腕被死死抓住。 芈陆猝不及防,吓得身体一颤,连带着烟筒也没拿稳,咕噜咕噜地滚到了床底下。 安静在空气中蔓延。 芈陆僵住不动。 直到沙哑的声音响起:你在做什么? 芈陆如梦初醒,扭头看去,才发现斛律偃不知何时醒了过来,正睁着那双黑洞洞的眼眶。 斛律偃的黑发散得满枕头都是,相对而言,他的脸色实在惨白,除了眉眼外,没有一点色彩,连嘴唇也发干发白。 然而斛律偃的力气极大,捏得芈陆的手在半空中微微颤抖。 须臾,斛律偃再次问道:你刚刚在做什么? 芈陆心知斛律偃可能察觉到了什么,咬了咬牙,实话实说:我在看燕丰掉落的东西。 什么东西? 不知道。芈陆停了下,又说,可能是一个放毒的东西。 你想要毒死我吗? 芈陆没想到斛律偃会问得如此直接,安静了一会儿,他忽然扬唇笑了起来:不,还有我,我和你一起死。 话音未落,抓着他手腕的力道再次加重。 斛律偃的脸上没有丝毫起伏,好似芈陆只说了一句无足轻重的话,可芈陆能感受到斛律偃胸腔里汹涌的情绪。 斛律偃并不像他表面上看着那般平静,无波无澜的水层下面,是一场欲来的山雨。 我不会死,你也不会死。斛律偃语气坚定,倒像是在向芈陆做出某种承诺,只是这种承诺的话听起来有些可笑。 芈陆并不感动,他问斛律偃:你不觉得这个世界很糟糕吗? 斛律偃说:我从未觉得这个世界不糟糕过。 那么为何你还想活着?芈陆看着他,或许死了才是一种解脱。 斛律偃沉默了。 等了片刻,芈陆反而松口一笑:你看,你也回答不上来。 芈陆没有和斛律偃在这个话题上纠缠下去的意思,既然尝试失败,那便罢了。 他动了动手腕,想让斛律偃放开他,可话未出口,就听得斛律偃说道:我生来不是为了求死。 芈陆顿了顿。 这个世界如何糟糕,都与我无关,只要我还有意识,我便要活下去。斛律偃勾了勾嘴角,似笑非笑的表情里带着讽刺的意味,死有何难?难的是活下去。 斛律偃抓着芈陆的手坐起来,长发顺势落到他的肩头。 他的脸被烛光笼上一层淡淡的暖色,可这点暖抵消不了他眉眼间的冷意,哪怕他嘴角微翘,看似在笑,却笑得人心里发寒,鸡皮疙瘩止不住地往上冒。 纵使天地容不下我又如何?纵使那些人容不下我又如何?只要他们还未将我打倒,我就有站起来的机会。 斛律偃吐出来的每个字都砸在芈陆心上一般。 芈陆张了张嘴,不知该说些什么。 他病了太久,连思想也病了,他从未有过斛律偃的这种念头,哪怕是一秒也没有。 我的命由我,不由其他。斛律偃说完,蓦地松开抓着芈陆手腕的手,往上抬去,抚上芈陆的脸颊。 这些天来,他一直在断断续续地做同一个梦。 他梦见蓝天白云,梦见碧绿草地,梦见徐徐微风吹到身上的清凉感。 他梦得最多的,还是那个笑盈盈地坐在草地上招呼他过去的人。 那个人的脸被光线模糊,只能看见凌乱的黑发和浅色的衣袍。 不过斛律偃知道,那个人就是芈陆。 他无数次想要看清芈陆的长相,却无数次被强烈的光线刺得眼睛发疼。 他的指尖从下往上,滑过芈陆的嘴唇、鼻尖、眼睛,最后轻轻将掌心覆盖上去。 他感受到了芈陆因紧张而急促的呼吸,呼出的热气全部洒在他的掌心里,像有羽毛扫过,很痒。 尽管这个念头早就有了,却在这个时候达到巅峰。 他掌心下的这张脸。 究竟是什么样子。 第045章 眼睛 燕丰回到自己的屋子, 摸了摸颈项,摸到了一手的汗水以及被汗湿的头发。 他连鞋袜和外衣都顾不上脱,便筋疲力尽地躺到了床上。 闭上眼, 黑暗中慢慢浮现出新宗主那张似笑非笑的脸, 以及对方垂眸看着烟筒的微妙表情。 他是不是发现什么了? 不! 应该没那么容易。 烟筒和毒气都是他自制的, 没拿给任何人看过, 况且新宗主曾经并非药宗堂的人, 没那么容易认出他做的东西。 可即便安慰完自己, 燕丰心里依然惶惶不安。 他知道他今晚的所作所为肯定引起了新宗主的怀疑,新宗主没有对他动手, 或许是顾虑到斛律偃还没醒来。 如此一来, 他是否应该先下手为强? 原本燕丰颇为忌惮对方身上的法器,可若是再拖延下去, 指不定他就会变成案板上的鱼肉, 只有任由对方宰割的份。 既然这样, 还不如放手一搏。 想到这里,困扰了燕丰许多天的疑惑再次冒出来新宗主究竟是何身份? 斛律偃无依无靠, 在外漂泊流浪的那几年,连同伴都不曾有过, 又是从哪里认识了这么一个人? 电光火石间, 燕丰突然想起之前宗门里的人去外头寻找斛律偃时,顺带在找另一个和斛律偃同行的人。 那个人叫什么来着? 芈 陆 对! 就是芈陆! 要是他没记错的话,他似乎听宗门里的其他人说过那个叫芈陆的人和四大世家之一的芈家有些联系。 不知这是不是一个突破口。 燕丰想了许久, 实在想得头疼, 索性先躺平歇息。 就在他快要睡着的时候, 忽然听见一阵轻微的敲门声响起。 燕丰吓得一个激灵, 霎时睡意全无, 他噌的一下从床上弹起来,一把抓过放在枕头下面的匕首,两眼死死盯着房门。 谁? 燕丰师兄。门外传来一道哆哆嗦嗦的女声,是我,井兰。 恋耽美 甜腻小米粥,免费阅读(34) 燕丰想了一会儿才想起井兰是谁,原来是那个幸存下来后被新宗主安排到斛律偃屋子附近打扫的小师妹。 然而说是小师妹,其实只是刚拜入药宗堂不到半年的那批新人之一罢了,无论从前还是现在,燕丰都没正眼瞧过那几个新人。 所以那个新人这么晚了还来找他做什么? 虽然燕丰有些怀疑这是新宗主设下的陷阱,但是见井兰始终没有离开的意思,一直在小心翼翼地敲着门,他犹豫片刻,终是下床走到门前。 他把房门打开一条缝,透过缝看到外面站着一道瘦小的身影。 井兰仰着头,轻轻喊了一声:燕丰师兄。 燕丰侧身躲在门后,只露出半张脸和井兰对视,他低声问道:找我有事? 井兰点了点头,惴惴不安地左右一望,确认四下无人后,便将脸往门缝上凑了凑,又畏又怯地开口:白天我打扫的时候,无意间发现了一件事,我不知道该告诉谁,想来想去决定跟燕丰师兄说一下。 何事? 宗主设下的结界,并未完全覆盖我们宗门,也有可能是与前宗主设下的结界相冲。井兰轻声道,就在后山方向的西侧,也就是宗主屋后那头,有个地方的结界缺了一块。 话音未落,燕丰惊喜地瞪圆眼睛:你说什么? 井兰被燕丰激烈的反应吓得缩了缩肩膀,正要后退,却被燕丰从门里伸出来的手猛地抓住了小臂。 燕、燕丰师兄井兰吃痛地嘶了一声,小脸皱成一团。 你说后山那边的结界有缺损的地方?此话当真? 当真。井兰痛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却不敢挣扎,只能忍着痛道,我试验过了,那里的结界确实缺了一块。 闻言,燕丰眼里的惊喜逐渐被狂热代替,他松开井兰的小臂,兴奋地碎碎念:太好了,太好了,真是天无绝人之路 说完,他倏地想起什么,扭头瞪向井兰,你有没有把这件事告诉其他人? 井兰脸色苍白地看着燕丰狰狞的表情,赶紧摇头:没有,我没有告诉任何人,只跟燕丰师兄你说了。 那便好。 燕丰师兄,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做?井兰唯唯诺诺地说,若是我们趁着宗主不注意的时候悄悄从那里离开,不知能不能行。 不行!燕丰想也不想地打断了井兰的话。 井兰又是吓得一抖,可怜兮兮地搓了搓手臂。 燕丰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反应有些夸张了,他有意软下声来,循循善诱道:就算要离开,也不能只有我们两个人离开吧?你忍心抛下其他同门不管吗? 井兰果然犹豫了:这 如今宗门里就剩下我们几个人,倘若只有我们两个人逃出去,那么药宗堂可能真就不复存在了。 井兰急道:燕丰师兄,那我们该怎么办呢? 燕丰安静了下,眼光一闪:我倒是有个好法子 井兰在燕丰的屋门外呆了一刻钟左右,便用衣衫掩着脑袋,做贼似的匆匆忙忙地走开了。 但井兰没有回她自己的屋子,而是径直去了斛律偃的院落。 刚走进院门,就瞧见一道暗影悄无声息地立在阶梯下面的空地上,夜里光线不足,昏暗的月光照不清那个人的脸。 尽管如此,井兰还是感觉到自己的心脏重重跳了一下。 哪怕隔着一段距离,从那个人身上散发出来的低气压也宛若一块沉甸甸的巨石,分毫不动地压在她身上,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她立马站住脚步,卑微地低下头。 很快,那个人开口问道:话都带到了吗? 井兰面如土色,吞吞吐吐地说:带、带到了。 嗯。那个人道,记得把我要的东西都准备好。 是。 临近年关,九尧县里却屡屡传出有人失踪的消息。 先是药宗堂的少宗主明遂,后是灵丹宗的少宗主齐恒,再是出来寻找齐恒的几个灵丹宗弟子,皆没了消息。 有人说是明遂和齐恒平时行事太过嚣张跋扈,才不小心招惹到实力不弱的仇家,也有人说他们的失踪和魔界的晚姬有关,许是晚姬的哪个爱慕者看不惯他们对晚姬的喜欢,才趁着大家都在关注那个拒绝了晚姬的普通人时把他们悄悄解决了。 不过还有人说可能是拒绝了晚姬的那个普通人杀害了明遂,毕竟大家最后一面见到明遂时,明遂正昏迷不醒地被那个人从万蛇坑里拖出来。 传闻越演越烈,甚至传到了其他几个宗门的耳朵里。 太升宗便是其中之一。 林稷作为太升宗的宗主,自然是眼观八路耳听四方,在和明德义失去联系的第一时间,他便察觉到了什么。 只是当时他忙着和斛律家调查那股神秘力量的事,一时半会儿没顾上明德义,结果那件事没调查出个所以然来不说,还错事了寻找明德义的良机。 直到安插在灵丹宗的耳线传来齐望天和他的左膀右臂一同失踪的消息,林稷才开始重视这件事。 偌大的屋里,零零散散地坐着三个人分别是玄云剑派的悟启真人、天命山的秋北真人以及云烟教的大弟子崔忆霜。 虽说修真界有四宗两派以及四大世家之说,但是修真之人何其多,籍籍无名的宗门也何其多,因此除了鼎鼎有名的四宗两派外,还有不少实力仅次于四宗两派却少了些运气的宗门存在。 林稷私底下交好的玄云剑派、天命山、云烟教便是其中之三。 两个时辰前,林稷才把传音符送出去,这会儿他们三个宗门的人便已齐聚一堂。 不过之前为了斛律家找回来的那个小子的事,玄云剑派和云烟教屡屡闹得不愉快,云烟教的教主记仇,接二连三地在背后刺了玄云剑派几次,惹得玄云剑派的人都分外不满。 再瞧这趟来的人是云烟教的大弟子而非云烟教的长老,玄云剑派的悟启一下子来了精神,斜眼瞥向崔亿霜:听闻云烟教近日来好事当头啊。 崔亿霜正端着茶盏撇茶叶沫子,闻言一顿,皮笑肉不笑地看向悟启:悟启真人何出此言? 整个修真界都传遍了,说你们云烟教要和斛律家当亲家了。悟启的话里夹枪带棍,今儿你们教主没来,还望亿霜姑娘回去后代我们玄云剑派同你们教主道声喜,以后攀上了斛律家那根高枝,还怕来年挤不进四宗两派的名单里? 崔亿霜听了这番阴阳怪气的话,也不恼,撇完茶叶沫子,啜了口热茶,才不疾不徐地笑道:瞧悟启真人这话说的,我就说中午用膳不是没加醋吗?怎么就品出了一嘴的酸味儿,原来是从悟启真人这儿来的,你要是羡慕嫉妒恨,你也从你们宗门里找个人攀高枝呗。 悟启没想到崔亿霜居然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还和他嬉皮笑脸,不由得面色铁青,横眉瞪目地讥讽道:亿霜姑娘真是抬举我们玄云剑派了,我们玄云剑派的人哪个不是脚踏实地一步步地修炼上去?攀高枝这种事我们可做不了,也没有那个脸去做。 是吗?崔亿霜将茶盏往旁桌上一放,将纤细的手臂搁上去,一双含羞带媚的桃花眼夹着明显的调侃之意,悟启真人最好是把话说清楚了,到底是你们顾及脸面才做不了还是你们玄云剑派的弟子各个姿色平庸,上不得台面,即便去了,估计斛律家那些眼高于顶的公子哥们也不会多瞧你们玄云剑派的弟子一眼。 悟启气得抬手啪的一声拍到桌上:你 桌上的两盏茶被拍得一阵晃动,滚烫的茶水溅到桌面上。 崔亿霜不动声色地收回手,眉眼含笑地看着悟启:悟启真人何必动怒?这是被我的话戳中痛处了? 悟启说不过嘴皮子利索的崔亿霜,当即破了防,指着崔亿霜骂骂咧咧:你一个云烟教出来的人有什么好嘚瑟的?修真界里有谁不知你们云烟教就是攀着斛律家的关系才混出如今的地位?没了斛律家,你们什么都不是。 崔亿霜的脸色也逐渐冷下来:我们云烟教能攀上斛律家是我们的本事,有本事你们也去攀。 呵。悟启冷笑,正因如此,斛律家压根没把你们云烟教放进眼里,当初分配那个小子时,你们云烟教教主的嘴皮子都快说破了,还不是没能求得那个小子的半颗心脏?而我们玄云剑派不过是没在场上为你们云烟教说几句话,便遭到你们云烟教接二连三的算计,有本事你们也去找斛律家、找芈家算账,揪着我们小门小派不放算什么? 崔亿霜被悟启的话直击要害,表情略显扭曲,她噌的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正要动怒,就听得门外传来一道怒喝声。 吵什么吵?刚见面就吵?我把你们喊来是让你们来我太升宗吵架的吗? 崔亿霜和悟启齐齐一愣,紧接着跟泄了气的皮球似的,满身嚣张的气焰刹那间消散得一干二净,他们忙不迭收敛了情绪,对来者也就是林稷颔首喊道:林宗主。 这时,方才坐在椅子上始终一声不吭的秋北才慢吞吞地站起来,对林稷拱了拱手:林宗主。 林稷已经年过五十,但由于保养得当且修炼得快的缘故,他的长相丝毫看不出真实年龄,倒像是只有三十岁出头的样子。 只是林稷爱穿深色衣袍,又总是沉着一张脸,看上去远比斛律家那个笑面虎斛律幸唬人得多。 经过林稷这么一声呵斥,屋里顿时安静得落针可闻。 后面跟着林稷一起过来的两个太升宗的弟子更是恨不得把脑袋埋进衣领里,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良久,林稷才抬脚迈入屋内,同时说道:都坐下吧,站着像什么话。 紧张得头冒冷汗的崔亿霜和悟启如蒙大赦一般,齐声道:谢林宗主。 说完,便赶紧坐回各自的椅子上了。 秋北也慢吞吞地坐了回去。 林稷用眼神示意一个弟子将门关上并守在门外后,大步流星地走到屋子正中央的主位前坐下。 留在屋里的弟子立马上前为林稷斟了杯茶。 林稷看也没看那盏茶一眼,目光从崔亿霜脸上扫到悟启脸上,又从悟启脸上扫到秋北脸上。 崔亿霜和悟启为方才的事心虚得不敢直视林稷的眼睛,只有秋北面上没什么波澜地看着林稷。 林稷捏紧拳头,恼火道:你们可有听说明德义和齐望天失踪一事? 崔亿霜咬着嘴唇,沉默不语。 悟启也装傻不作答。 屋子里安静了半晌,还是秋北率先开了口:回林宗主,我略有耳闻。 林稷道:你说说。 听闻魔界有个女修为她的爱慕者们举办了一场比赛,药宗堂和灵丹宗的两位少宗主皆在其内,但比赛完后,他们却接连没了踪影,不久后,连药宗堂和灵丹宗的两位宗主也先后失踪了。 话刚说完,崔亿霜便惊讶地转头:竟有此事?! 秋北没把余光落在崔亿霜身上,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的林稷,接着道:估计灵丹宗内部也不得太平,他们甚至没把齐望天失踪的消息放出来,只说灵丹宗没了几个寻找齐恒的弟子。 悟启也怔愣地睁大眼睛:明德义和齐望天皆为金丹期的修者,岂是随便什么人动得了他们的?他们又怎么会无缘无故地失踪? 林稷等他们说完,才冷冷出声:动了他们的那个人,既在我们意料之中,又在我们意料之外。 悟启喃喃道:林宗主的意思是 林稷没有接悟启的话,而是对身旁的弟子抬了抬下巴:把他带进来。 是。 弟子走出屋子,仅用一会儿功夫,便和另一个弟子一同领了一个人进来。 那个人刚在屋子中间站定,忽的扑通一声跪到地上,额头在地上磕得砰砰作响,声音带着哭腔地哀求道:弟子从药宗堂而来,名叫燕丰,还请各位真人看在昔日药宗堂的份上,救弟子一命! 为了不引起芈陆的怀疑,燕丰回去后接着装了两天的病。 没想到芈陆实在闲得无聊,逛着逛着,逛到了燕丰的住处外面。 芈陆推门进去,便看见同样闲得无聊地躺在床上的燕丰。 对上芈陆目光的一瞬,燕丰心虚的冷汗从额头上流了下来,他手忙脚乱地从床上爬起来,还故作虚弱地咳嗽两声:宗主。 不用起来,继续躺着吧。芈陆按着燕丰的肩膀,又把燕丰按了回去,我就是来看看你。 燕丰躺回被窝里,感激地对芈陆笑了笑:劳烦宗主挂记。 芈陆一边环视四周一边漫不经心地说:也不是特意挂记着你,就是无聊得慌,总得找点事做。 燕丰: 他立马收起了感激的表情,连装都不想装了。 见芈陆一直在屋里走来走去地找着什么,燕丰生怕被芈陆发现不对,急切地说道:宗主快坐吧,别累着了。 芈陆道了声好,转身毫不客气地坐到燕丰床边。 燕丰: 偏偏芈陆好像不知道床上的人有多么不情愿似的,随口问道:你们宗门里可有种桃花树? 桃花树?燕丰想了想,很快想起来,啊有的,就在靠近后山的那块地方,那里有一片桃花林,只是现在结界外头天寒地冻,还在寒冬腊月里,并非春暖花开的季节,怕是要等上一阵才能看见桃花盛开。 芈陆毫不在意道:不碍事,先去看看也未尝不可。 宗主,你现在去可能看不到桃花。 那我和斛律偃先去看看桃花树。 也行燕丰说着,猛然意识到什么,表情一僵,不可置信地看向芈陆,你、你和斛律偃? 芈陆笑眯眯地说:是啊,我和斛律偃。 斛律偃他醒了? 嗯,已经醒了。芈陆道,但是刚醒来,精神状态不太好,所以我才想带他出去走走。 燕丰哦了一声,便不说话了。 芈陆看着他:有什么问题吗? 没、没什么问题。燕丰勉强挤出一抹笑容,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等芈陆走后,燕丰飞快地从床上爬起来,他把斛律偃醒来的消息封在传音符中,随后偷偷摸摸地跑到结界外,捏碎了传音符。 往回走时,他发现桃花林居然就在结界缺损处附近,倘若芈陆和斛律偃要来桃花林,就必须经过结界缺损处,那么他们很容易发现结界的异样。 注意到这点后,燕丰惊出了一身的冷汗,紧随而来的是深深的庆幸。 幸好他给太升宗传了消息,想必过不了多久,林宗主就会带人过来。 本来林稷让他回来装作无事人,能拖多久拖多久,毕竟斛律偃不费吹灰之力地杀掉了齐望天三人,还几乎灭了整个药宗堂,林稷不能不谨慎,也不能不提前做准备。 恋耽美 甜腻小米粥,免费阅读(35) 可眼下他们没了准备的时间,要是被芈陆发现结界有所缺损的话,林稷等人再想悄无声息地进来就难了。 到时候难免打草惊蛇、失了先机。 另一边,芈陆牵着斛律偃的手,散着步地把斛律偃往桃花林那边带。 他探了下斛律偃的修为,仍旧探不出分毫。 不过这才没多少天,斛律偃貌似又长高了一截,脸部的轮廓也变得愈发清晰明朗起来,但斛律偃脸上素来没什么表情,乍一看,只觉得他身上的气息又冷了几分。 快到桃花林时,芈陆察觉到一丝不对,蓦地停下脚步。 身后的斛律偃一时不察,直挺挺地撞到芈陆身上。 芈陆下意识稳住脚步,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顿觉身后陡然一空,转头看去,只见斛律偃慌慌张张地往后退了好几步,仿佛方才撞上的人不是他而是洪水猛兽。 你怎么了?芈陆疑惑地问,伸手去牵斛律偃的手,却发现斛律偃的皮肤烫得惊人。 抬眸看去。 斛律偃的脸也红了! 斛律偃自然不知道自己的脸有多红,但他知道自己的脸有多烫,没了视觉之后,其他感官都被无限放大。 就在刚刚撞上芈陆的瞬间,他才发现他之前无数次做的梦没有骗他。 原来芈陆的身体真的很软,有些像小时候那个女人给他买的软糖,指尖稍稍一按,就会陷下去一块。 原来芈陆的身体真的很轻,他只是不小心地撞上去,就能撞得芈陆一个趔趄。 原来芈陆身上很香,像是花香,又像是草木香,和他小时候在许多妓/女身上闻到的那种腻人的胭脂香味完全不同。 若是他有眼睛就好了。 他就能看看芈陆究竟是什么样子。 这个念头被压了无数次,终于像路边杂乱的野草一般闻着空气便发了疯似的往上窜。 他要拿回他的眼睛! 他等不及了! 他的眼睛! 他的眼睛在哪里? 突然间,斛律偃感受到了什么,平静的表情猛地掀起轩然大波,无数浪潮在狂风中翻腾。 他感受到了 他的眼睛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046章 阵法 吸取了明德义和齐望天的教训, 林稷不敢轻举妄动。 将燕丰打发回去后,林稷和其他三个宗门的人一起商议了一宿。 最后,他们决定暂时不把这件事说出去, 他们先去探探斛律偃的底, 再看看是否把这件事告诉斛律幸。 对于另外三个人的同意, 林稷早有预料。 玄云剑派的悟启和他一样是斛律偃事件的受益者, 他拿了斛律偃的双眼, 悟启则是拿了斛律偃的左腿。 那件事在修真界引发了不小的动荡, 也让他们几个受益者结下不少的仇,那些人不敢对太升宗做什么, 并不代表他们也不敢对玄云剑派做什么, 毕竟就连云烟教的大弟子崔亿霜也敢爬到玄云剑派头上冷嘲热讽。 在三人当中,悟启应该是最迫切地想要解决掉这件事的人。 而云烟教的崔亿霜压根没把斛律偃放在眼里, 她纯粹是冲着芈陆去的, 只要抓到芈陆和斛律偃同行的证据, 或许能逼着芈家把吞下去的半颗心脏吐出来给她们云烟教的少教主服用。 至于剩下的天命山。 其实自从一年前天命山传出那个不堪入耳的丑闻过后,林稷对天命山的好感便一跌再跌, 如今已经到了有些厌恶的地步。 只是天命山的实力还算强劲,天命山的宗主也和他有着几十年的交情, 早已成为他的左膀右臂, 这种跟石榴籽似的紧紧抱团的关系并非一朝一夕就能舍弃。 因此即便天命山和斛律偃的事没多大关系,林稷还是把秋北喊来了。 秋北是天命山宗主膝下唯一的弟子,为人稳重, 做事靠谱, 是个非常不错的帮手。 最主要的是秋北嘴巴严实, 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而林稷之所以决定越过斛律幸私下解决掉斛律偃的事, 自然也是因为他有自己的打算 他从燕丰那里听说了所有事。 包括药宗堂曾经偷偷囚/禁斛律偃, 和药宗堂试图在斛律家把斛律偃扔下寒土深渊后将其找回,以及斛律偃身上的种种秘密。 他这才知道,原来所谓的药引并非只用在祭祀上面,而是说斛律偃这个人就是整个修真界内独一无二且珍贵至极的药引。 思及此,林稷眼里的兴奋和癫狂怎么都压不住。 原来如此啊。 难怪虽说斛律家的人体质特殊,但是需要千百年才能遇到最特殊的那一个。 现下看来,岂止是特殊,简直是上天垂帘他们修真界的修者数量激增,过度消耗灵气,导致供小于求且妖兽乱起的现象,从而送来这么一个宝贝。 有了斛律偃这个宝贝,还怕以后修炼不到大乘期吗? 怕就只怕修炼的速度太快,引起了其他人的怀疑。 林稷越想越美,激动到夜里睡觉都睡不着,只要闭上眼,满脑子都是那个孩子血淋淋地躺在祭祀台上的画面。 他是人,也有心虚和愧疚。 然而他的心虚和愧疚并未持续多久,便被对未来的期望和向往取而代之。 就连那个孩子淌在祭祀台上的血,也成为他编织梦境的上等丝线,一左一右、一横一竖,编织了他踩着那个孩子的尸骨血肉走向高处的美好梦境。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就算没有他,也会有其他人对那个孩子出手。 他想这件事错就错在那个孩子被他娘生了下来。 而他那个娘 所得的结局全是自个儿咎由自取,只是可惜了那么好的天赋。 林稷用了三天时间做准备。 这天下午,他收到了燕丰紧急送来的传音符,于是带上五个修为刚刚突破金丹期的心腹和其他三人悄悄赶往药宗堂。 为了不让芈陆和斛律偃察觉到他们的气息,林稷特意让每个人在出发前便服用了隐藏气息的丹药。 他们悄悄来到燕丰所说的结界缺损处外面,燕丰早在那里等候多时。 结界外面不像结界里面那般春暖花开,依然下着鹅毛大雪,寒冷的风吹得呼呼直响,吹在脸上跟针扎似的。 地上的积雪又厚了一层,哪怕在行走时使用了灵力,一脚踩上去也能听见轻微的咯吱声响。 尽管燕丰穿得厚实,却还是冷得直打哆嗦,不停地搓着自己的手臂。 瞧见林稷等人的身影后,燕丰被冻青的脸上才浮现出些许光彩,他跌跌撞撞地迎过去:林宗主! 林稷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和燕丰废话,直接抬手打断了燕丰的话,他问:那两个人呢? 燕丰讪讪地指了下结界里面:在里面了。 嗯。林稷瞥了眼燕丰,你就在这里等着。 说完,他扭头看向其余三人,又吩咐,你们三个先跟我来,剩下的人等我消息。 太升宗的弟子们齐声道好。 燕丰哆哆嗦嗦地躲到太升宗弟子身后,空落落的心里慢慢有种被填满的感觉,像是一个悬在沼泽上方许久的人终于被其他人拉到地面上,再次体会到了什么叫做脚踏实地。 这一刻,燕丰知道自己得救了。 他眼巴巴地望着林稷率领三人走进春暖花开一般的结界里面,恶毒的心思疯狂窜起,犹如一片海藻,爬满了他的整颗心。 斛律偃,你再强又如何,强得过他们三个吗? 你的所作所为都是作茧自缚罢了。 看来不仅上天容不下你,这世上容不下你的人还有很多。 燕丰估计林稷等人进去的时间不会持续太久,他只要安安静静地在这里等着就行了。 他有想过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给药宗堂剩下的那几个人,可想来想去的结果是算了。 反正他和那些人算不上多熟络的关系,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万一那些人事后抢了他去太升宗的位置呢? 又是一阵寒风吹过,争先恐后地钻进燕丰的衣领里和袖子里,燕丰抖得宛若筛糠,嘴唇比脸色还青。 他把双手并拢放在脸前,大口大口地朝手心哈气,却没有一点作用,身体和双手都冷得像冰。 再看挡在他前面的五个太升宗弟子,在寒风中面不改色,身形稳如泰山,仿佛吹在他们身上的不是冬日的寒风而是春日的微风。 燕丰猜到他们可能是服用了避寒的丹药或者使用了避寒的法器,眼前这些寒风对他们而言实在不算什么,便打算厚着脸皮去寻求一些庇佑。 几位道友 话刚出口,就感觉到一样更冷的东西悄无声息地落在了他的后颈上。 似是有人在他身后呼吸,可吐出来的气息比寒风还冷。 燕丰的声音戛然而止,他似有所感,表情一僵,动作麻木且缓慢地转头看去。 下一刻,他对上了斛律偃那张比雪还白的脸,以及比黑洞还幽暗的眼眶。 斛律偃就在他的咫尺之间,面无表情,却好似在深深地凝望着他。 斛、斛律偃?? 他不是在结界里面吗? 他不是被林稷他们包围了吗? 为何他会出现在他身后?! 刹那间,燕丰表情扭曲,一双瞳孔被惊惧的情绪撑到了极致。 他猛地后退,撞到其中一个太升宗弟子身上,随即如同见了鬼似的,张嘴发出尖锐的叫声:啊 几个太升宗的弟子都被燕丰突如其来的行为吓了一跳,齐刷刷地扭过头来,但冷不丁瞧清楚斛律偃的脸后,他们同时眼神一凛。 是斛律偃! 斛律偃不是在里面吗?他为何出来了! 斛律偃对他们的声音置若罔闻,伸手揪住燕丰的头发,就把燕丰往结界里面拖去。 燕丰感觉斛律偃的手和钳子没两样,力道大得好像要把他的头皮都扯下来,疼得他龇牙咧嘴,呼吸直颤,眼角冒起了泪花。 他毫无挣扎的余地,只能用两条腿在雪地上拼命蹬着,扯着嗓子哀嚎:道友救救我!救救我啊!我不想死! 几个太升宗的弟子见势不对,提剑要上,可他们还没靠近燕丰,只觉眼前有什么东西一闪,就在他们本能往后避的瞬间,一股青雾自脚下的雪里生出。 青雾蔓延的速度极快,加上有寒风助阵,仅是眨眼间便犹如一层层丝绸严丝合缝地包裹了他们。 不好!其中一人赶紧用袖口掩住口鼻,厉声说道,这是药宗堂的致幻烟雾,里面掺有令人四肢麻痹的药物! 大家屏住呼吸! 糟糕,燕丰被拖走了! 燕丰吼得嗓子都哑了,可惜那几个人早已自顾不暇,哪儿还有精力来救他? 他硬生生地被斛律偃拖进结界里面。 然而结界里面已经不复之前春暖花开的景象,反而同外面一样弥漫着一阵阵诡异的青雾。 青雾肉眼可见的越来越浓,能见度越来越低。 很快,除了一片青色外,什么都看不见了。 只有纷沓的脚步声不绝于耳。 那些脚步声匆匆忙忙,似近似远,好似向他走来,又好似离他而去,仿佛遭遇了鬼打墙一般,眼前的一切都诡异得让人头皮发麻。 忽然,燕丰发间的力道一松。 等他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狼狈爬起来时,原本走在前面的斛律偃不知何时不见了踪影,眼前空空荡荡,只剩下越收越紧的青雾。 不祥的预感顺着脊背窜上来,惊得燕丰起了一声的冷汗。 他眼里涌动的惊惧强烈到几乎凝为实质,身体颤抖,茫然四顾。 斛律偃?燕丰怕极了,未知的恐惧像山一样地压下来,他双腿发软得险些跌回地上。 斛律偃,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我向你磕头认罪好不好?你别再折磨我了。燕丰哭道。 谁知他的话音刚落,右手不远处传来一道戾气横生的声音:斛律偃!只会装神弄鬼算什么本事?别以为我不知道这青雾不过是你拖延时间的幌子罢了,区区青雾,奈不了我何! 是林稷! 燕丰顿时找着了救命稻草,激动得涕泪横流,他高呼:林宗主! 燕丰?林稷愣了下,恼怒地喝道,我不是让你在外面等着吗?你怎么进来了! 我被斛律偃拖进来的。 怎么回事?!燕丰右手边响起崔亿霜火冒三丈的声音,这青雾是你们药宗堂的东西吗?你们药宗堂的人竟然如此没用,人死也就罢了,连自个儿的东西都管不好! 另一侧的悟启道:崔姑娘,听闻你们云烟教也擅于制作这些药物,这片青雾对你来说岂不是小儿科? 呵呵。崔亿霜逮着机会便反唇相讥,悟启真人真是能耐,上下嘴皮子一张一合,便毫无压力地把担子全部甩到了我肩上,我们云烟教的确在制作药物上略懂皮毛,但俗话说各有所长,你觉得我们云烟教在这方面能和药宗堂相提并论吗?若是能,这里就不叫药宗堂,该改名叫云烟教了。 悟启沉默片刻,凉飕飕地说:看来崔姑娘不急,这种时候还能耍嘴皮子功夫。 悟启真人夸赞了,我怎么比得过悟启真人呢?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谁也不想落了下风。 不一会儿,青雾里充斥着刺鼻的火药味。 直到林稷怒不可遏地吼道:都给我闭嘴! 悟启和崔亿霜瞬间噤声。 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起内讧!吵吵吵,整天就知道吵,等出去了,我找个地方让你们吵个够! 悟启和崔亿霜不做声了。 青雾中传来林稷压着怒火深吸口气的声音,须臾,林稷又道:秋北,你怎么看? 方才在整个过程中始终一声不吭的秋北被林稷点了名后,才平心静气地开口:不知林宗主是否听说过药宗堂内部的阵法? 林稷想了想:略有耳闻。 近几年来,药宗堂不断加多加强内部的阵法,大大小小,层出不穷,听闻甚至有不少药宗堂的弟子丧命其中。秋北道,但有一样阵法,是在药宗堂创立之初便设下的,那就是桃花阵。 桃花阵? 桃花阵这个名字听起来风雅,其内里却残忍又血腥,它的阵法图案是一朵五瓣桃花,这意味着需要四个献祭之人,而被献祭之人要站在桃花的花芯处,以鲜血启动阵法,一旦阵法成功启动,四个献祭之人会进入被献祭之人的潜意识里,如同案板上的鱼肉,被宰割杀害并吸取灵力和修为。 秋北的语速不急不缓,像是在娓娓道来地讲述着一个故事。 但他讲的故事让在场所有人都鸦雀无声,死一般的寂静在青雾中蔓延开来。 半晌,秋北又道:林宗主,难道你没发现我们五个人所站的位置正好对应桃花的五朵花瓣吗? 一语惊醒梦中人。 面如死灰的燕丰赶紧开始判断其他人的位置,随即觉得一盆凉水浇下,将他整个人泼了个透心凉。 果然 他们五个人的位置正好对应五朵花瓣! 燕丰眼前一黑,险些当场厥过去,还好他及时稳住脚步,便要朝其他方向跑。 显然其他人也是相同的想法。 心急如焚的他们并未发现眼前的青雾正如潮水似的退去,等他们有所察觉时,脚下的地上赫然出现了桃花花瓣的印记。 滴答 滴答滴答 有水滴声响起。 他们同时抬头往前看。 慢慢变得稀薄的青雾影影绰绰地映出一道消瘦的身影,青雾散去,只见那个人穿着一身黑衣,黑发高高束于脑后,露出流畅的侧脸轮廓以及惨白的皮肤。 恋耽美 甜腻小米粥,免费阅读(36) 那个人的右手手心被划了一刀,鲜红的血从翻白的皮肉里溢出,顺着食指和中指往下滴落。 血源源不断地滴落进那个人脚下的花芯印记里。 印记被填满,形成血红的、蜿蜒的、纤细的图案,被刺破青雾后洒进来的阳光照得隐隐发亮。 下一瞬,一缕缕的血线发了疯地顺着图案涌向五朵花瓣的印记。 林稷睁圆眼睛看向那个人的脸:斛律偃? 斛律偃闻声抬头,对着林稷勾了勾嘴角,他缓慢说道:你来了。 我的眼睛。 血线以极快的速度填满全部印记。 突然间,风起云涌。 排山倒海般狂啸的风浪把花瓣上的五个人吹得东倒西歪,才眨下眼的功夫,眼前的景象竟是凭空生出变化。 触目所及之处都是红色,鲜艳的红,刺得他们眼睛发疼。 空气中浓到令人窒息的血腥味化作一条粗长的缰绳,死死勒住了他们的脖子。 修为最低的燕丰最先不负其重,双腿一软,跪到地上,单手捂着脖子,痛苦地干呕起来。 悟启脸色铁青:这是哪里? 林稷咬牙道:我们应该是在斛律偃的潜意识里。 依然站在花芯处的斛律偃从胸口的百锦囊里拿出明德义的化尸珠,他熟门熟路地将五指覆盖上去,不一会儿,便有黑水从他指缝间溢出。 数不清的干尸傀儡从大片漫开的黑水里爬出。 一时间,这个被血红包围的小世界宛若人间炼狱。 林稷等人节节败退。 他们甚至从中看见了几张熟悉的面孔。 明、明德义?悟启嘴唇发白,仿佛见到了极为不可思议的一幕,他猛地拔高声量对林稷说,林宗主,是明德义! 林稷的脸色并没有比悟启好上多少,他咬紧牙关:我看见了。 那个张牙舞爪、踉踉跄跄爬在最前面的干尸傀儡不是明德义是谁? 只是明德义全然没了活人的气息,它露出来的皮肤上没有一块好肉,每寸皮肤都发干发黑,脸颊也深深地凹陷下去,隐约可见头骨的形状。 明德义身为炼尸人之首,炼过尸体数之不尽,炼尸的本事无人能及。 可谁曾想,明德义也会有被他人炼成干尸傀儡的一天。 不只是明德义,还有齐望天和他的下属,以及几个药宗堂里经常出去抛头露面的长老,都在其中。 这一幕无不令人毛骨悚然。 怎会如此林稷呐呐,我明明探不到那个小子的修为,他怎会如此厉害 随着他话音的落下,斛律偃抬起头来,那张漂亮的脸上慢慢挤出一抹不伦不类的笑容,他道:我和你们玩个游戏如何?你们跑,我来抓你们,只要你们被我抓到一次,我便去掉你们身上的一个部位。 燕丰身形一晃,发出绝望地喊声:不 芈陆发现药宗堂的东西用起来还挺顺手的,他只用了五个烟筒,就成功困住了那五个太升宗的金丹修者。 但他也只能将他们困在青雾里,以他筑基期的修为,要想在青雾里把他们解决掉还是有些困难。 芈陆不敢贸然动手,便把希望寄托在阵法里的斛律偃身上。 只希望斛律偃能早点出来。 然而芈陆左等右等,就这样等了半个白天加一个晚上,直到翌日结界内的阳光温和地铺陈在他身上,他还是没有等到斛律偃出来。 倒是那五个太升宗的弟子似乎找到了突破青雾的法子,居然提着剑硬生生地从青雾里冲了出来。 芈陆猝不及防地和他们撞个正着,怔愣一瞬后,忙不迭从乾坤袋里拿出几个烟筒扔过去。 结果其中一人两三剑地劈开那几个烟筒,咬牙切齿,对芈陆怒目而视:好你个芈陆,身为芈家的独子,却和斛律家的弃子狼狈为奸,真是丢尽了你们芈家的脸! 芈陆不慌不忙地召唤出本命法器碧幽剑,冷眼看向那个气得跳脚的太升宗弟子:你们宗主和其他人一起瓜分了斛律偃的器官不说,还要赶尽杀绝,我于心不忍帮斛律偃寻出一条退路,却被你们说成和他狼狈为奸,好处被你们拿了,坏话被你们说了,你们太升宗的人都是如此是非不分、颠倒黑白且臭不要脸吗? 另一人气道:你说谁臭不要脸? 谁对号入座了便是谁臭不要脸。芈陆冷冷一笑,你们千里迢迢赶过来的疲惫样把你们的伪善面孔暴露得一干二净,若说我和斛律偃是狼狈为奸,那你们这些伪善之人岂不是生来便是狼狈相依?手里沾尽人血,做尽恶毒之事,却满嘴的仁义道德,我都替你们太升宗感到丢脸! 芈陆!那个人额间青筋毕现,眼里带着戾气地说,倘若你此时迷途知返、悬崖勒马,我们方可看在芈家的面上带你回去。 做梦。 什么? 跟你们走,我不如直接拜入魔界,魔界之人可不像你们有着两幅面孔。 你竟然这般污蔑我们太升宗!那个人勃然而怒:既然如此,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芈陆先下手为强,碧幽剑在手里挽了个剑花,趁那几个人下意识避开时,迅速操控起嵬生的五把短剑刺向他们。 但他们反应及时,扬手用剑挥开短剑,剑面相碰,发出清脆的砰砰声响。 芈陆自知打不过对方,更别说以一敌五,他为自己争取到逃跑的时间后,转身义无反顾地踏入桃花阵中。 那五个人迅速跟上。 作者有话要说: 点进阵法,在线观看葫芦夺眼发疯现场! 第047章 火焰 明亮的光线骤然变暗, 芈陆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便嗅到了一股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芈陆下意识屏住呼吸,强忍着胃里的翻腾, 扭头查看四周的环境。 他好像来到了另一片桃花林。 这里的桃花竞相绽放, 乍一看, 似乎天地间都被绚烂成簇的桃花染成了深深浅浅的粉色。 桃花枝无风自动, 在半空中微微摇曳。 然而这幅景象看不出丝毫美意, 因为它泡在几乎将人溺毙的血腥气中, 桃花树下淌着浓稠黏腻的血。 血水之中,隐约可见一些残肢断臂。 尽管芈陆无数次想象过阵法中的情景, 可冷不丁瞧见这一幕后, 还是没忍住当场干呕起来。 跟随他进来的五个太升宗弟子也被眼前的一幕吓得脸色一青,其中一人忍不住惊叫出声:这是哪里?! 该死, 我们误入阵法了! 你们看!有人指了下血水里的残肢断臂, 瞪着眼睛哆嗦道, 那是不是悟启真人的手臂? 其他人仔细一看,顿时双腿发软, 脸上血色尽褪。 是的 悟启真人他他死了吗? 没有人回答那个人的问题,因为答案显而易见悟启真人不仅死了, 还死得不能再死了。 身体被硬生生地分成好几块, 如同被人随手撕扯下来的破布一般扔在地上,落在桃花树下的头颅缺了一大块,血水潺潺涌出, 浸透了那双不甘瞪大的眼睛。 悟启的表情定格在恐惧巅峰, 仿佛在临死前看见了极为吓人的画面。 滴答滴答 桃花枝上的血水落下, 正好落在五个人的脑袋上。 方才提问的人僵硬地抬起手摸了把头发, 摸到了一手的鲜红液体。 那个人怔愣片刻, 随即转身就要往回跑。 结果他刚转过身,就蓦地看见了什么,瞳孔瞬间被炸裂开来的恐惧撑满,露出了和悟启临死前一模一样的表情。 斛 只来得及吐出一个字,视线中暗光一闪,耳边响起利落地噗呲一声。 他的脑袋从脖子上掉了下去,落在被血色浸得湿润的土地上,咕噜咕噜地滚了两圈,滚到另一个人脚边。 那个人被喷出的血水溅了一脸,大脑还未反应过来,神情呆滞地没有做出任何动作。 直到和脚边头颅上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对上目光,那个人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 啊那个人惊恐又愤怒地大叫,孔兴! 其余几人立马一面转身一面后退。 只见斛律偃不知何时来到他们身后,仍旧是一袭黑衣的模样,但高束的头发披散下来,包裹着惨白的脸。 斛律偃身上没有沾染一点鲜血,可萦绕在他周身的煞气极重,隐隐约约地在半空中凝为一层黑雾。 他几乎和这片炼狱般的场景融为一体。 不。 他和这里本身就是一体的。 即便几个太升宗的弟子不清楚药宗堂的桃花阵之说,却也能猜出来这里的一切都是由斛律偃亲手构造。 只有斛律偃这个满身带煞之人,才能创造出如此阴暗血腥的场景。 几个人眼睁睁看着斛律偃提着他们熟悉的剑踱步而来,凝聚在脸上的恐惧化成一张面具。 怎么办?! 左右出去不了,只能硬上了。其中一人咬牙,他拿了林宗主的龙吟剑又如何?我们四个人还怕对付不了他吗? 芈陆躲在一棵桃花树后,脸色煞白。 他原以为他帮助斛律偃将林稷等人引入阵法只是在加快斛律偃拿回器官的速度,从而达到改变剧情的目的。 可眼下看来,好像事态的发展和他预想中不太一样。 为何斛律偃会创造出如此场景? 为何斛律偃会变成这样? 不是想要拿回器官吗?为何阵法里会出现一场残忍的、血腥的且似是单方面碾压的屠/杀? 他仿佛又回到了每次轮回前斛律偃血洗神仙谷的时候。 混乱的思绪在他脑海里横冲直撞,伴随着胃里的翻腾,让他几次想要蹲下去大吐特吐,可他最近半辟谷不怎么吃东西,吐也吐不出什么来。 在他的大脑运转过来之前,他听见斛律偃在喊他的名字:芈陆。 在万蛇坑的时候,我曾对那个女人动手,你说你没有生气,因为她拦了我们的去路,是她不对。斛律偃轻松避开一个太升宗弟子的攻击,猛地扬手,竟然像是切菜似的从林稷那里抢来的龙吟剑削掉了那个弟子的手臂。 噗呲一声。 鲜血四溅。 那个人痛苦地哀嚎,连剑都拿不稳了,捂着喷血的断臂一屁股栽到地上。 斛律偃平静地闭着眼。 在他的主场,哪怕他没有眼睛,也能格外清晰地感受到那些人的情绪起伏以及一举一动。 空气中织出一张无形的网,密密麻麻的丝线遍布方方面面。 他像是捕猎的蜘蛛,那些人像是被捕的猎物。 但他不喜欢这个比喻,他更想像猫逗老鼠一样地慢慢把自己十多年来经受的折磨一点点地放到那些人身上。 在那个弟子的连连求饶声中,他走过去,再次扬手,削掉了那个弟子的一条腿。 啊啊啊桃花林里回荡着杀猪般的惨叫。 这次也是他们先来找我,是他们不对。斛律偃手起剑落,又是一条手臂落下,所以我的做法,是对的吧? 语毕,他一剑削掉了那个人的脑袋。 剩下三人见势不对,试图拿出法器护命,却发现除了本命法器外,他们无法再次储物戒里拿出任何法器。 来时的准备全部落了空。 他们一下子折损了两个人,自知不是斛律偃的对手,只得分散逃开。 谁能想到斛律偃宛若鬼魅,眨眼闪到一人身前。 一条手臂落下。 你不会生气,对吧? 一条腿落下。 你不会离开,对吧? 一颗脑袋落下。 平缓的声调宛若低声吟唱的恶毒咒语,带来足以毁天灭地的死亡之气。 哀嚎声、惨叫声、求饶声不绝于耳,生生刺痛了芈陆的耳膜。 地上的血水又加了一层。 不知是不是幻境的作用,那五个人死了之后,血水肉眼可见地往上漫,像极了涨潮的海水。 斛律偃站在海水中央,惨白的脸上扯出一抹笑,他穿过一棵棵茂盛的桃花树,来到芈陆身前。 芈陆。斛律偃说,我做得对吧? 芈陆怔怔望着又长高了一些的斛律偃。 若是此时此刻的斛律偃拿回了眼睛,便会发现芈陆眼里盛满了抗拒的情绪。 这和他预想的不一样。 兜兜转转了一圈,仿佛又回到了原地。 不该是这样。 不对。 有哪里不对 芈陆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他能说什么? 让斛律偃放了剩下的人?让斛律偃放弃唾手可得的报仇机会给仇人一条生路?还是让斛律偃选择原谅? 可倘若放任斛律偃这样下去,结局可想而知斛律偃只会在仇恨的泥沼里越陷越深,直到最后连头发丝都被吞噬。 冰凉的手抚摸上芈陆的脸颊,斛律偃低声问道:你为何不说话? 芈陆反手抓住斛律偃的手:林稷呢? 斛律偃冷笑一声:躲起来了,关键时候,他跑得倒快。 我们快点找到林稷吧,把你的眼睛拿回来。 好。斛律偃任由芈陆抓着他的手,他似乎很喜欢芈陆的主动,语气轻快,我听你的。 这样的话,芈陆听过数次,却是头一次生出如此忐忑的心情。 他趁其不备,忽地伸手抢过斛律偃手里的龙吟剑,不等斛律偃开口,便把自己的碧幽剑塞了过去。 你用我的剑。芈陆飞快地说,别用他的。 斛律偃拿着碧幽剑,愣了一瞬。 龙吟剑嗜血,听闻很多时候林稷都在以血养剑,它不适合你。芈陆轻声说。 斛律偃沉吟片刻,声音很低:这是你的本命剑。 本命法器和普通法器不同,本命法器和修者的灵根相连,若是修者的修为上去了,本命法器更是直接和修者的神识捆绑。 换而言之,本命法器相当于修者身体的一部分,既能为修者所用攻击其他人,又能被其他人用于反噬该修者。 没有人会傻到把自己的本命法器递出去,那样无异于将自己藏着心脏的胸膛贴到对方的掌心里。 就连斛律偃这个没有踏入修真界的人都知道这一点。 可芈陆竟然 芈陆并未听出斛律偃的弦外之音,还以为斛律偃在怀疑什么,赶紧解释道:虽然我的碧幽剑抵不上林稷的龙吟剑,但是它至少不会伤害你。 斛律偃手里的碧幽剑好似有千斤重,他轻轻一笑,忽然转身面向芈陆。 芈陆被他突兀的动作吓了一跳,却忍着没躲,眼睁睁看着斛律偃靠近:怎、怎么了? 这里是斛律偃的潜意识,他自然能感受到芈陆的小动作。 知道芈陆不仅站着没动,还安静等着自己靠近时,斛律偃心里那片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海瞬间如沸水一般疯狂滚动。 来势凶猛。 铺天盖地。 他毫无挣扎之力地被淹没了。 一种前所未有的陌生感觉爬上心头,带来膨胀又炙热的触感,被凭空生起的狂风搅乱,旋转的气流推垮了他摇摇欲坠的理智高墙。 在这个不合时宜的时候,他又想起了那个梦。 恋耽美 甜腻小米粥,免费阅读(37) 梦里的芈陆也是这般乖巧,对他不躲不避,甚至有意无意地迎合他。 他有很长时间不能接受那个梦,试图通过躲避芈陆的方法让自己回归现实,可面对现实的芈陆时,他才发现欲望早已在心里埋下一颗种子。 那颗种子生根发芽,又长又细的枝蔓紧紧缠住他的心脏。 每次从梦里回归现实,他都被那些枝蔓勒得心脏发疼。 他越来越不想回归现实。 而这一刻,他就在梦里,他脱离了现实,连芈陆也和梦里一样 欲望覆盖了理智,驱使着他向前倾去。 他准确无误地咬住了芈陆的唇,但没控住力道,咬得芈陆嘶了一声,惊慌失措地伸手推他。 他一把抓住芈陆的手。 果然和梦里一样。 好软。 好热。 让他想这辈子就停在这里了。 斛斛斛律偃!芈陆吓得结巴,口齿不清地喊,他还以为斛律偃又要吸食他的灵力,结果斛律偃只是一动不动地咬着他的嘴巴。 这是在干什么? 如今吸食灵力已经需要嘴对嘴了吗? 芈陆大脑空白,还没来得及朝那个方向想,就听得一阵黏腻的脚步声响起,紧随而来的是林稷愤怒的咆哮声:斛律偃!!你竟敢杀了我的弟子!!我一定要你血债血偿!! 芈陆倏地回神,正要挣扎,身前的斛律偃便已抢先一步地后退。 芈陆抬眼看去,只见林稷浑身是血,披头散发,狼狈不堪。 林稷也断了一条手臂,猩红的血从他捂着断臂的手指缝里溢出,他脖子上沾满血,可脸上毫无血色,同死人一样白,只有一双漆黑的眼眸含着滔天的恨意及怒火,死死瞪着斛律偃。 崔亿霜勉强站在林稷身后,她的状态并不比林稷好多少,看得出来已是强弩之末,虽然她没像林稷那样断了手臂,但是她的修为比来时缩水一大截。 这会儿只有 筑基中期? 芈陆暗自比较了下,发现自己居然不是桃花阵里修为垫底的人了。 至于剩下那个秋北。 芈陆/四下看了看,并未看见秋北的身影。 显然林稷和崔亿霜也顾不上秋北,他们目不转睛地盯着斛律偃,眼神似淬了毒,恨不得将斛律偃抽筋剥骨。 偏偏斛律偃无知无觉,还轻笑一声,淡定地和林稷打招呼:我的眼睛,你终于出现了。 林稷没有回应斛律偃的话,很快把目光转向斛律偃身后的芈陆。 芈小公子,想不到有朝一日你我能在这个鬼地方相遇。 林稷说完,冷不丁注意到了芈陆手里的龙吟剑,又看了眼斛律偃手里的碧幽剑,他的眼神变得怪异起来,你俩关系倒好。 崔亿霜也怨毒地盯着芈陆:你 斛律偃没再给他们说话的机会,提着碧幽剑便冲了上去,他沙哑的声音里带着被人剥夺了重要之物的愤怒,以及即将失而复得的疯狂。 林稷!他的声音乘着风,在这片血色桃花林里回荡,把我的眼睛 碧幽剑泛起幽暗的绿光,似水流涌动,若仔细看,能看见里面掺杂着若有似无的黑雾。 还给我! 碧幽剑比龙吟剑更锋利,当场削掉了林稷的半个肩膀。 林稷痛得惨叫,和崔亿霜一起堪堪接了斛律偃两三招,又被斛律偃一箭穿心。 源源不断的鲜血从林稷身体里喷涌而出,在林稷脚下汇成一个诡异的图案。 斛律偃将碧幽剑的剑身往林稷身上一擦,从他身体里溢出的黑雾仿佛有生命似的吞没了林稷。 林稷痛得在地上翻滚。 黑雾随着林稷剧烈的动作起起伏伏。 芈陆站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切,突然感觉哪里不对。 崔亿霜呢? 方才崔亿霜不是还在跟林稷一起对付斛律偃吗?怎么一下子就消失不见了? 就算要跑也未免跑得太迅速了,像是提前做好了准备。 不对! 林稷和崔亿霜明知自己面对斛律偃是以卵击石,又何必多此一举地出现和斛律偃过了几招后再跑? 他们不是会做这种蠢事的人。 肯定有阴谋! 芈陆心下焦急,张口要喊斛律偃,却猛然间福至心灵。 他面色一僵,赶忙低头看向自己手里的龙吟剑。 龙吟剑的表面不知何时泛起火焰般的红,犹如被烧灼的烫铁,红到微微发亮的地步。 并且剑身的红正以极快的速度向剑柄游窜而来。 果然如此! 芈陆扔掉龙吟剑,一面向斛律偃跑去一面大声喊道:斛律偃!快跑! 是血咒! 太升宗的独门功法。 只要在逆境中通过一个媒介以血点咒,便能燃起熊熊大火,血咒的火焰不是寻常火焰,它既不能被水浇灭,也不能被其他东西扑灭,它的燃烧全靠血咒主人的意志。 倘若被血咒的火焰碰到,最轻都是灵根破裂、当场死亡。 然而芈陆的话音未落,他瞪大的瞳孔里便映出了轰的一声燃起的火焰。 火焰直接盖过了斛律偃的身影。 斛律偃!!!芈陆声嘶力竭,他没想到林稷还有后招,更没想到林稷愿意折一把龙吟剑并自损八千地把血咒用在对付斛律偃上面。 火焰极快地向四周窜去。 哪怕芈陆和火焰之间还隔了一段距离,也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火焰燃烧时通过空气传递而来的滚烫温度。 温度太烫,烧得空气微微扭曲变形。 芈陆稍微靠近一步,就觉得衣服下的皮肤疼得像在被针扎,且疼痛还在逐步升级。 但他只是犹豫了一瞬,接着迈开大步朝火焰里跑去。 斛、斛律偃!他咬牙喊道,斛律偃! 疼! 浑身都疼! 哪儿都疼! 血咒的火焰好像在他的灵魂上燃烧,烧得他每寸内里都散发出焦干的味道,好似有无数张带着尖牙利齿地嘴在疯狂啃咬着他的血肉。 他从未如此疼过,和此时此刻的疼比起来,之前被斛律偃吸食灵力的疼便算不得什么了。 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芈陆疼得在火焰中寸步难行,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如何迈动的脚步。 林稷的惨叫一声比一声高,似乎正在经历难以言喻的酷刑。 想不到血咒的主人竟然无法对血咒免疫。 即便如此,林稷还在笑:斛律偃,就凭你还想拿回你的眼睛?痴心妄想!今天谁都别想走出去了!你就带着你的眼睛死在这里吧! 林稷说得断断续续,又笑又哭。 不远处传来崔亿霜的尖叫声:你说什么?你不是说用血咒杀了斛律偃就可以出去了吗? 林稷! 你给我说话啊! 林稷回答不了崔亿霜的问题。 林稷仿佛没了理智,一会儿痛苦地惨叫一会儿狂笑着骂骂咧咧。 芈陆再也走不动了,扑通一声跪到地上,发软的身体无力地向前倒去。 他倒在了一个人的怀里。 那个人的身体有着惊人的烫度,脸埋在那个人的胸膛上,能闻到明显的皮肉烧焦的味道。 虽然他没了抬头的力气,但是他知道抱着他的人是谁。 斛律偃 他们要死在这里了吗? 之前用毒气自我了结不成,反而在这个桃花阵中等到了机会。 就是好疼。 能不能不要这么疼地死掉。 斛律偃动作缓慢地搂住芈陆的背,试图把芈陆抱起来,可惜身体里的力气在飞速流失,尝试几次,都是徒劳。 明红的火光中,芈陆看见斛律偃的手背烧得发黑,发白的皮肉浸着血,触目全是溃烂猩红的伤口。 那些伤口肉眼可见地越来越严重。 原来这就是血咒的威力。 难怪林稷叫得那么惨烈。 难怪崔亿霜愤怒得发疯。 而他一路走来除了身体里的痛外,皮肉上没有任何损伤 因为他穿了梵悲罩衣! 是梵悲罩衣替他挡了皮肉上的伤害! 芈陆想把梵悲罩衣脱下来,可他还没这么做,就被斛律偃识破了意图当然他也没力气这么做了。 斛律偃勉强拖着他往火焰边缘走。 芈陆的眼睛被火焰的光亮刺得疼痛不已,泪水一颗接着一颗往外冒,他努力睁眼,想看看斛律偃的脸。 别看我。斛律偃用气音说,别看 最后两个字,几乎用了哀求的口吻。 芈陆喉头滚动,却说不出一个好字,他闭上眼,仍旧阻止不了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溢出眼角。 斛律偃走得十分艰难,每往后退一步都要拼尽全力。 他的喘息声夹杂在血咒的火焰接连不断撕破空气的诡异声响中。 芈陆想说算了吧。 太痛了。 太累了。 可这三个字卡在喉管里,有棱有角地卡得他喉咙阵阵发疼。 他在想,这个世界有什么好呢?这个世界值得斛律偃如此拼命吗? 人那么脆弱,破了一点皮就流血,受了一点伤就有性命之危,随便找个高处往下一跳,人就没了。 他病了那么久,他更脆弱,他曾经一度提心吊胆地害怕死神降临,后来几次和死神擦肩而过,他忽然想通了。 与其对自己步步紧逼,不如当自己从未存在过。 生有何欢,死又何惧? 但他从未想过,生命还能那样顽强,求生的渴望战胜了疼痛、疲惫以及堕落的本能,像一棵拼了命地想要冒出土地的小草。 他眼睁睁看着那棵小草撬开土地上的巨石,露出嫩绿的枝叶。 作者有话要说: 一边码字一边想:早晨起来,迎接太阳,满满的正能量! 第048章 意识 血咒的火焰烧得太旺, 即便这里是斛律偃的潜意识,受了重伤的斛律偃也无法再自如地变换场景。 他只能一次次地尝试拖着芈陆往火焰边缘走。 火焰里只有明晃晃的火光,没有其他, 也没有浓烟, 但里面好像有一双无形的手在抽丝剥茧地夺走芈陆肺部的氧气。 窒息感如同一张浸湿了水的纸一般轻轻覆盖在芈陆的脸上。 芈陆不得不张大嘴, 试图从滚烫的空气中得到更多氧气。 他拖后腿了。 如果没有他, 斛律偃应该能走得更快、更远, 而不是一次次地被旁边的火舌碰触, 烧着皮肉,散发出刺鼻且难闻的焦味。 他整张脸都被泪水打湿, 泪水淌进张着的嘴里, 有着咸咸涩涩的味道,慢慢向喉管深处渗去。 这味道似乎唤回了他些许理智。 我身上有梵悲罩衣他声如蚊呐, 也不知斛律偃是否能听见, 若是我死了你把它穿上 斛律偃的喘息声很重, 他没有回应芈陆的话,像是没有听见, 又像是匀不出其他力气了。 但芈陆知道,斛律偃那么聪明, 肯定能猜到他在说什么。 没了我你才可以出去 不。斛律偃终于从牙缝间挤出几个字, 夹杂着越来越重的喘息声,我不要。 斛律偃 不。 你别任性 不。 最后,芈陆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了。 他有些生气, 但更多的是无奈。 斛律偃还是老样子, 是个一点都不听话的怪小孩。 而斛律偃这么做导致的直接结果就是他的力气也被消失殆尽, 先是拽着芈陆的双手从身上脱落, 随后直挺挺地倒在芈陆身上。 他的左腿已经从悟启身上拿回来, 只剩下两只手还是白藕做成,虽然白藕是芈陆精心挑选并请人炼制的上品,但是到底经不住林稷以自身和龙吟剑为代价点燃的血咒火焰。 白藕能坚持到现在,确实很不错了。 它们刚落到地上,就变为两条被烧焦的黑炭,风一吹,化成黑色粉末,消失在滚烫的空气中。 芈陆感觉到斛律偃的气息渐弱。 或许过不了多久,他们就会一起折损在这里。 不知是不是痛到极致的缘故,芈陆在临死前竟然产生了幻觉,包裹着他们的火焰仿佛受到一股无形力量的干扰,被硬生生地从中间分开。 一道人影穿过被劈开的火墙,从高涨的火光中走来。 芈陆的眼睛浸着生理泪水,看不清那个人的身形和面容,甚至那个人的身影映入他的视线后也扭曲成了信号不良的黑色涂鸦。 不过他大概猜到了那个人的身份 秋北。 天命山长老的大弟子秋北。 剧芈陆所知,秋北生来便是水灵独根,天资聪颖,一点就透,十来岁在拔剑日斩头露角,在众目睽睽之下将如泰山般扎根地面的七星昆仑剑拔出一寸左右,当即震撼到了所有在场的人。 芈陆对秋北的了解并非来自前面十次轮回时死亡后的经历,而是来自他当工具人服务剧情时的所见所闻。 秋北是个十分优秀的修真人士。 只是芈陆不明白,为何秋北会与林稷扯上关系? 虽然天命山和太升宗的关系匪浅,但是秋北性格耿直,素来看不惯林稷的伪善面孔,即便身为天命山长老的大弟子,他也对林稷连避带躲。 所以后来在斛律偃的复仇名单上,芈陆并未看见秋北的名字。 为何秋北会在这个时候出现? 难道是他恢复自我意识后无意间改变了属于秋北的那条剧情线? 芈陆想不明白,他只知道秋北可能别有目的。 可能是想杀了斛律偃。 也可能是想趁此机会坐享渔翁之利。 思绪翩飞时,秋北走到他和斛律偃面前。 秋北伸出一只手,食指在芈陆眉心轻轻地点了一下。 刹那间,好似有水纹在芈陆眼前荡开,一圈圈的涟漪由小变大,速度极快地朝四周扩散。 水蓝的波光覆盖了明红的火光。 滚烫的空气像潮水,争先恐后地伴着那一圈圈的涟漪向四周消散。 与此同时,芈陆身体上的痛苦也得到了很大程度的减轻,尖锐得让他想死的疼痛骤然减弱,他猛喘口气,才发现自己的衣衫早已被汗水浸透。 他顾不得思考太多,咬牙撑着剧烈发颤的手脚从地上爬起来,将斛律偃抱在怀里。 斛律偃已经陷入昏迷,可他实在伤得太重了,那张漂亮雪白的脸上布满烧烫出来的猩红伤口。 皮开肉绽,血腥到令人生骇。 还有那头瀑布般的乌黑长发也被烧掉了大半。 尽管芈陆心里清楚斛律偃不可能毫发无损,可当他看清楚斛律偃的脸后,还是觉得脑子里轰的一声。 好像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明明四周的空气那么滚烫,明明他已是满身汗水。 然而就在这一刻,寒意从天而降地笼罩了他,他突然体会到了什么叫做遍体生寒的滋味。 手脚是冷的。 心是冷的。 整个人如坠冰窟。 他无法想象斛律偃究竟有多疼,他不敢想象斛律偃究竟是如何撑过来的。 他只想到他的放弃、他的懦弱、他的逃避,他试图撇下斛律偃率先离开这个世界,他心疼得呼吸直颤。 他后悔了。 或许他应该像斛律偃学习,试着在泥沼中挣扎一下。 芈陆抬手抹掉眼角的泪水。 这下,他总算看清了秋北的脸。 秋北正在运转灵力将血咒的火焰驱散开,他拥有得天独厚的水灵根,加上修炼精进,纵使身处血咒的火焰,也能为自己开辟出一小片得以喘息的空间。 恋耽美 甜腻小米粥,免费阅读(38) 血咒的威力太强,秋北多少有些支撑困难。 芈陆声音嘶哑地问他:你是来救我们的还是来杀我们的? 秋北半蹲在地上,额角渗出些许汗水,他平和的目光始终落在斛律偃身上,指尖也一直点在斛律偃的眉心处。 我没想到林稷居然以身燃咒,他决心太大,我阻止不了他,我也是费了些功夫才找到你们。秋北没有回答芈陆的问题,他如是说道,答案不言而喻。 芈陆心如明镜,但在明镜之外,也有被迷雾笼罩的地方。 他直勾勾地看着秋北:你想说什么? 秋北愣了下,这才舍得抬眼看向芈陆。 芈陆脸色煞白,眉宇间挟着明显的痛苦之色,尽管浑身疼痛难忍,他也小心翼翼地将斛律偃抱在怀中,尽量调整出不碰到斛律偃身上伤口的姿势。 秋北早就知道和斛律偃同行之人是芈家失踪的少爷,从小养尊处优,被芈家夫妇当成易碎品地捧在手心里护着。 他对芈陆的感觉不坏,却也不好。 说白了,就是他从未正眼瞧过芈陆。 一个养尊处优的少爷 这是他对芈陆的评价。 直到他方才听见芈陆的话,才猛然意识到这个他不将其当一回事的少爷比他想象中更聪明、更敏感。 芈陆没有问为什么,直接问他想说什么。 看来芈陆猜出了他和林稷他们不是一路人,也猜出了他大费周章地跟着林稷他们过来是想找到合适的机会跟他们说上话。 确切来说,是跟斛律偃说上话。 也是,能在斛律家的眼皮子底下把斛律偃带走,甚至不露面就把半个修真界搞得鸡飞狗跳的芈陆怎么会是平庸且毫无心思的娇养少爷? 是他先入为主地在门缝里看人了。 如今眼睛和左腿也回来了。秋北想了想,说,那么还差一双手和一颗心脏。 说话间,不断有水蓝的波光从他的食指指尖渡进斛律偃的眉心里。 斛律偃长睫微颤,竟然慢慢地睁开了双眼。 他的眼皮底下不再是空洞洞的眼眶,而是一双涣散的黑眸。 但周围的火光过于刺眼,他仅睁开一瞬,就痛得眼泪一下子从眼角漫出,把浓密的长睫浸得根根分明。 他条件反射性地闭上眼睛。 芈陆见状,赶紧抬起手隔空挡在斛律偃眼前。 秋北收回手,搭在膝盖上,浅浅地笑了笑:不愧是的孩子,就算经历了林稷的血咒,也能坚强地活下来。 秋北说了一个人的名字,可不知为何,当他说到那个人的名字时,他的话仿佛被消了音一样,只剩下几个模糊的口型。 秋北似乎早已习惯,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异样。 只有芈陆一头雾水地问:你说谁? 秋北动了动唇,仍旧发不出任何声音,许是他短时间内说了两遍的缘故,他的口型比方才更模糊不清。 秋北安静了下,无奈地笑道:抱歉,我被施了禁咒,无法说出相关话术,不过我能说的是,我此次除了帮你们把眼睛和左腿带过来外,还想麻烦你们一件事。 他顿了顿,见芈陆和斛律偃都没有反应,才接着说,我有个师兄名为翟凤,他和我自幼相识,先后脚拜入师门,十多年来,他不仅是我的师兄,也是我最为珍重的朋友,但在一年前,他因犯事被长老逐出师门,现下去了金阳寺,削发为僧,我想麻烦你们帮我找到他。 翟凤这个名字对芈陆而言不可谓不熟悉。 毕竟一年前翟凤被天命山长老逐出师门的事闹得沸沸扬扬,关于翟凤的丑闻也在修真界里传了许久才被天命山托人压下去。 虽然大家明面上给天命山几分薄面不再议论此事,但是背地里都把它当成茶余饭后的谈资。 连向来不爱在背后说人私事的芈何峰和古秋也在饭桌上提过几句。 斛律偃闭着眼睛,对秋北的话毫无反应。 芈陆犹豫片刻,又问秋北:翟凤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吗?倘若你想找他,为何不自己去找? 秋北轻轻摇头:不,想找他的人不是我。 那是谁? 或许是得知真相后的你们。 闻言,芈陆眼中茫然更甚。 被施了禁咒的秋北不得不说一半藏一半,以至于他说话犹如在打哑谜,听得芈陆云里雾里。 至于斛律偃。 他似乎完全置身事外。 我这会儿无法跟你们解释清楚,我也必须向你们承认,我所做的一切并非完全为了你们,我也有我的私心,但我觉得,若是你们不按照我的话去做,多年以后必会后悔。秋北额角的汗水凝结成珠,顺着脸颊往下滑我,他有些支撑不住了,于是加快语速,你们还有很多真相未看清,还有很多人未见,还有很多路未走,很多事远不如你们所想的那般简单,按照我的话去做,你们就会看清很多你们有所不知的事。 话音未落,他咬牙看向斛律偃,艰难地挤出两个字:醉城。 斛律偃猛地一僵,身体痉挛般地小幅度颤抖起来。 醉城二字有如一把闪着寒光的利刃,直击斛律偃心灵深处。 秋北道:斛律偃,你若想知道醉城背后的事,就去找翟凤。 说罢,他拔身而起,四下一看,转头对芈陆说,时间不多了,你先带他离开,我垫后。 芈陆匆忙扶着斛律偃站起来。 若我没记错的话,你也是水灵根的修者吧。秋北指了个方向,我已为你们把火焰劈开,你们往前直走即可,水灵根的修者和血咒的火焰相克,即便你修为不高,也能略微抵挡一二,足以保证你们安全走出去。 芈陆焦急地问:那你呢? 秋北扬手,用荡漾的水纹挡开一缕游窜的火舌,他说:我出去后,自会回天命山将今日之事告知师尊,后面的路,得由你们自己走。 芈陆深吸口气,道了声谢,扶起斛律偃便走。 刚走出两步,身后又响起秋北的声音:对了。 芈陆摇摇晃晃地停下脚步。 你住在京城,应当知晓京城的拔剑日之说。秋北的声音略沉,夹杂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若有机会,你们可以去看看。 秋北说的是你们。 但芈陆能听出来,秋北真正想说的是你。 你 斛律偃。 好。芈陆轻声应下,我会提醒他的。 斛律偃失去了双臂,芈陆搀扶着他难免有些困难。 并且才走一段路,斛律偃又失去意识,软软地倒在芈陆身上。 芈陆打横抱起斛律偃,咬紧牙关,脚步沉重且艰难地往前走。 之前是斛律偃拖着他,现在轮到他抱着斛律偃了。 他不清楚要走多久,只得按照秋北的话一直往前直走。 他穿过血咒燃起的熊熊火焰,穿过被鲜血浸透的茂盛桃花林,穿过大片压抑且令人窒息的黑暗。 往前走。 一直走。 他走得双腿痛到麻木,双手累到麻木,却丝毫不敢停下来。 突然间,光亮刺穿黑暗,洒落下来。 随之而来的是暖黄的阳光以及蓝天白云下溪水潺潺的清新场景,远方的山峰连绵起伏,树林被风吹动,从四面八方地发出哗啦啦的声响。 溪水边传来女人的笑声,莫名有些耳熟。 芈陆驻足看去,便看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那个女人穿着藏青色的长裙,黑发全部挽到脑后,衣袖撩起,露出两条白皙纤细的胳膊。 她卷起裙摆,蹲在流动的溪水边,身前的水里浸着一件打湿的衣衫,身旁放了一个木桶,里面满满当当地装着衣服,看样子不是她和斛律偃的衣服,应该是在替别人洗衣服。 芈陆只能看见女人柔和的侧脸,还有那笑得直颤的眼睫,她一面用棍棒敲打水里的衣服一面对着在水里玩闹的小小斛律偃喊道:别把衣服打湿了,娘要洗的衣服可多了,分不出手来多洗你的衣服。 斛律偃的衣袖和裤管都撩了起来,他在水里活蹦乱跳,溅起无数水花。 娘亲,好凉快呀! 那可不,这炎炎夏日里,还是水里最凉快哎呀跟你说过多少遍了,不要打湿衣服,你要气死娘吗! 芈陆继续往前走,眼前山清水秀的画面如云烟般散去。 不一会儿,又汇成了母子俩在山头放风筝的场景。 那个风筝粗制滥造,一看就是出自他们自己的手,在风中打着旋儿跌到地上,怎么都飞不起来。 母子俩垂头丧气地蹲在被石头刮破的风筝前,同时叹了口气。 芈陆依然看不到女人的全脸,好像斛律偃的潜意识里早已忘却女人的长相,只清晰地记得自己和女人相处的片段。 画面散了又聚,聚了又散。 芈陆抱着斛律偃走走停停。 他仿佛在走马观花地浏览斛律偃记忆中为数不多的快乐片段,那些片段多是集中在斛律偃三到五岁的时候。 母子俩一起打水、一起做饭、一起上街吆喝卖东西。 甚至还有母子俩没禁住诱惑悄悄去偷地里的西瓜却被追得满地跑的记忆。 后来,斛律偃终于长大一些,他生了病,脸颊通红,昏昏沉沉地被女人裹在氅衣里。 下雨的夜晚又湿又冷,女人劣质的伞被风吹烂后丢在路边,她用氅衣的帽子遮住斛律偃的脸,抱着斛律偃跪在大夫的院门外瑟瑟发抖。 我求求你了,大夫,你救救我的孩子吧,他烧了两日,我喂了药也不见好,我实在没有法子了,求求你救救他!女人泣不成声地哀求。 大夫不耐烦地甩开被女人腾出手来拽住的衣袖,伞往女人怀中孩子的方向偏了偏,但语气强硬:又是你!你没完没了了是吧?前两次帮你们看病的钱还没结给我,这次又来!你当我是做慈善的吗? 我一定给钱!等工钱下来了,我就把前两次的钱和这次的钱一起给你,求求你了大夫。女人浑身被雨水淋透,单薄的衣服紧紧贴着消瘦的身体。 她瘦了很多。 只看背影,也能看出她的病态和劳累。 芈陆站在雨中,站在女人身后。 雨水伤害不了他分毫,却在一点点地冲垮女人的心理防线。 最后,他不忍直视,转身离开。 淅淅沥沥的的水声骤然消失,耳边传来轻微的风声。 芈陆定睛一看,这才发现自己又来到了那片青青草地上。 他以为自己又回到了斛律偃的幼年记忆,结果四处看了半天也没看到女人的斛律偃的身影。 正疑惑着,他忽然瞧见了自己。 对,就是他。 虽然有些怪怪的,但他还是一下子就认出来了自己的背影因为那个芈陆和他这会儿穿着一模一样的衣服,连腰间的细带都是一样的。 不远处的他懒懒散散地坐在草地上,双手撑在身后,正在惬意地晒着阳光。 芈陆扬了扬嘴角,心中一乐,酸酸胀胀的感觉从心窝里蔓延出来。 原来斛律偃快乐的记忆中还有他。 他原以为自己在斛律偃心里什么也不是来着。 于是他停下脚步,想趁着歇口气的功夫多看几秒。 很快他又看到了斛律偃的身影。 奇怪的是,斛律偃的眼睛已经回来了,漆黑的眸子宛若在水里浸过似的,明亮且无暇,寻不出一点杂质。 斛律偃身形僵硬地站在芈陆面前,紧绷的表情里是肉眼可见的紧张,隐隐有着一丝期待。 至于斛律偃在期待什么。 芈陆不太清楚,他甚至疑惑斛律偃怎么会有这段记忆他和斛律偃压根没去过这种地方。 然而接下来的场景,让芈陆瞬间把这些疑惑抛到脑后。 他眼睁睁看着斛律偃欺/身上前,把芈陆锢在身/下,还强硬地将芈陆胡乱挣扎的双手束于头顶。 芈陆: 斛律偃亲了亲芈陆的额头。 芈陆: 斛律偃吻上芈陆的嘴唇。 芈陆: 斛律偃不老实的手顺着衣摆往里探去。 芈陆: 随后发生的一切,完完全全地超出了芈陆的想象,就在他即将观看到最后一垒时,他才后知后觉地有了一种五雷轰顶的感觉。 他整个人都被惊天巨雷劈得外焦里嫩。 慌忙中,他噌的转身就走。 可他的脑海混乱不堪,方才看到的画面像团杂乱的毛球一样堵在他的心口,他步履飘浮,好似走在云端。 浑身细胞都在叫嚣着不真实。 既然方才的场景不是现实发生,那便是斛律偃做过的梦? 所以斛律偃对他 竟然是 作者有话要说: 即将开启时间大法,毕竟14岁这个年纪干啥都不方便,唉! 我说下我换文案的原因,这个文案是最初的文案,走的是流水账风格,攻受之间没有太多矛盾,但开文的时候发现攻受这性格不可能没有矛盾,就改了下文案,当时还引起了一些读者的讨论,觉得我的新文案偏火葬场风格了,我还在文案上解释不会特意火葬场(因为现在的火葬场文已经自成一个派别了)还是有些读者不解,现在写着写着,又感觉新文案的发展不太对,攻受之间的矛盾可以在外出冲突下化解,实在没必要再写内部矛盾,于是我就把文案改了回来。 说实话,两版文案都不太符合我的设想,要么太平了,要么太偏激了_(:з」)_ 第049章 大事 林稷到底还是留了后手。 太升宗内。 祠堂里整齐排放着八列魂灯, 除了最前排的两列魂灯熄灭了十来盏外,剩下的魂灯都时明时灭地燃着幽蓝的光。 这些都是太升宗长老的魂灯。 灯燃着,便说明人还活着。 通常有四个弟子看守祠堂, 两个一起, 日夜轮班, 但之前经过林稷的叮嘱, 祠堂里也多了一个看守的弟子。 弟子面对一堆关乎宗门长老性命的魂灯, 自然不敢马虎, 只要在看守时间内,便眼睛眨也不眨一下地盯着魂灯。 突然间, 他注意到了第三列中间的一盏魂灯。 那盏魂灯里的幽光像是被微风吹得跳动的烛光似的, 冷不丁地闪了两下。 弟子猛地一愣,随即揉了揉眼睛。 就在他以为自己看错了的时候, 那盏魂灯里的幽光竟然以极快的速度暗了下去, 几乎只是眨眼的功夫, 幽光灭了。 魂灯变成一盏死灯。 弟子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震惊得大脑发麻,表情呆滞地在原地站了许久, 才回了魂儿一般地往前走了一步。 他的目光往下落去,很快落到魂灯下面刻有名字的小木牌上。 小木牌上刻着一个熟悉的名字。 林稷。 弟子瞪圆眼睛, 一时间恍若见了鬼, 惊惧和慌乱等瞬间覆盖了他的整张脸,他惊叫出声:宗、宗主? 随后连滚带爬地往外跑:不好了!宗主出事了! 夜色渐浓,太升宗早已陷入沉睡。 宗门里安静得连虫鸣声都不曾听见, 可这层安静没能持续到深夜, 就被从祠堂传来的叫声打破。 恋耽美 甜腻小米粥,免费阅读(39) 亮光从四面八方聚集而来, 纷乱的脚步声填满了祠堂前方的空地。 宗主出什么事了? 宗主的魂灯熄灭了, 我刚刚试着感受了一下, 没有感受到宗主的存在。 什么意思 宗主他、他可能没了 不可能!林稷的大弟子跪在地上,崩溃地捂着自己的脑袋,师父他那么强,又是太升宗的宗主,高阶法器和符咒应有尽有,为何会死! 有人安慰道:秦学,你冷静一点,也许事态没你想象的那么严重 话音未落,那个人搭在秦学肩膀上的手被秦学一把拍掉,秦学扭头,眼里带着浓烈的不可置信以及扭曲的恨意:冷静?师父的魂灯都熄灭了,你叫我如何冷静? 那人看了眼自己被拍红的手,语气里也多了几分凉意:不然呢?我们还能如何?我们连宗主何时离开了宗门都不清楚,又如何得知宗主身上出了何事? 宋师兄说得对。另一个人道,眼下最重要的还是追踪到宗主的位置,不管宗主出了什么事,我们都必须亲眼见到宗主才行。 两句对话下来,秦学也冷静了一些,他在其他弟子的搀扶下站起来,撑着两条发软的腿走向其中一个长老。 师伯,此事不小,我们得快些联系上斛律家的人。 那个长老正是林稷的师兄,尽管他看上去还算沉稳,可脸色阴郁得仿佛有一团黑云笼罩,他轻松地听出了秦学的弦外之音,沉声问道:你究竟知道些什么?都给我说出来! 秦学扑通一声又跪到地上,他的眼泪夺眶而出,对着长老砰砰磕头:师伯,你一定要替师父报仇啊!师父肯定是被斛律偃那个妖物所杀! 你说什么? 半个时辰后,斛律幸不得不从床上爬起来,手忙脚乱地穿上衣服,接着匆匆往外赶。 床上的司徒温婉也坐起来,她眼里的困意还未散去,焦急地喊住走到外屋的丈夫:相公,你去哪儿? 我收到了云烟教那边传来的紧急消息,过去看看。斛律幸头也不回,随着他步伐的远去,他的声音也越来越弱,你继续睡,不用管我。 司徒温婉的好字还未说出口,外头便响起了砰一下的关门声。 司徒温婉和斛律幸睡在一张床上,自然知道方才斛律幸收到云烟教的传音符一事,许是为了让传音符飞得更快,云烟教的人没有在传音符上附任何内容。 正因如此,司徒温婉才会心神不宁。 云烟教的人曾用传音符找过斛律幸无数次,却从未像今晚这样慌乱过,到底是什么事让他们急成这样? 直觉告诉司徒温婉,肯定不是好事,也不是小事。 那么是什么事呢? 隐约间,司徒温婉的脑海里浮现出一个名字,想到那个孩子,她的神情不由自主地变得凝重起来。 犹豫了一会儿,她还是没忍住下床穿衣。 斛律幸早就走远了,司徒温婉只能向守夜的仆人打听斛律幸的去向。 所幸斛律幸没有离开神仙谷的意思,而是径直去了他们平时议事的大殿,估计云烟教的人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司徒温婉接过丫鬟递来的氅衣,披上后,对丫鬟摆了摆手,独自提着从丫鬟手里接过的灯笼朝大殿走去。 神仙谷布了结界,虽然不像其他宗门那样保持着春暖花开的季节和温度,但是把大雪和寒风都挡在了外面。 即便在夜里,也有透亮的月光照明,脚下的路清晰可见。 司徒温婉动用了灵力,走得极快。 然而走过一处假山的转角时,余光中忽然闪过一抹身影。 司徒温婉吓得身体一紧,条件反射性地便要召唤出本命剑,结果她刚开始动作,就趁着月光看清了来人的长相。 她的动作霎时一停,惊讶道:小兰? 娘。随着话音的落下,对方往前走了两步,俊朗的面容彻底暴露在月光之下。 司徒温婉没想到斛律兰大半夜的不在屋子里休息反而跑来假山后头躲着,还把她吓了一跳,顿时心里冒起一股无名的火气。 你在这里做什么?司徒温婉拉过斛律的手,秀气的细眉蹙得更紧,还穿得这么少,看你的手冷成什么样了,赶紧回去休息,别在外面瞎晃悠。 斛律兰沉默地听着司徒温婉责骂自己,他表情复杂,欲言又止,却始终站在原地不动。 直到司徒温婉察觉出一丝异样,将斛律兰扯到自己身前,面色不愉地问:你有心事? 斛律兰犹豫片刻,轻轻点了点头。 尽管司徒温婉心系斛律幸,可瞧见自己儿子这副模样,她也不能置之不理,便耐着性子缓声道:你有什么心事?告诉娘,也许娘能替你想想法子。 方才我睡不着出来散心,突然瞧见爹火急火燎地朝南门殿那边去了,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可能是出事了,但娘也不太清楚。司徒温婉在大事上向来对斛律兰没有隐瞒,她儿子是要继承斛律家家主之位的人,怎么可能两耳不闻窗外事? 于是司徒温婉解释道,你爹收到了云烟教的传音符,上面没有内容,许是有什么急事需要当面和你爹商讨,我这会儿也要赶过去看看。 云烟教的传音符?!斛律兰脸色骤变,真是云烟教? 司徒温婉有些疑惑,点了点头:确实是云烟教。 斛律兰身形微晃,一时间像是遭受了巨大的打击,整张脸都被月光照得惨白无比。 小兰!司徒温婉扶住斛律兰的肩膀,你怎么了?你别吓唬娘啊。 斛律兰嘴唇微张,眼神放空了一会儿,才重新把目光的焦距定格在司徒温婉那张写满焦急的脸上。 娘斛律兰哽咽了下,眼神里有着肉眼可见的难过,云烟教是不是来取消我和文慧婚事的? 什么? 肯定是的。斛律兰抬手拂开司徒温婉的手,后退两步,自嘲地勾起嘴角,文慧说等她回了云烟教便向她娘告知此事,我原以为她会再拖一拖、等一等,却想不到她竟然如此急迫地想和我撇清关系。 司徒温婉一脸懵逼,听得云里雾里。 半晌,她才从斛律兰这番信息量巨大的话里咂摸出味儿来,霎时漂亮的脸往下一拉,怒气横生地开口:你说倪文慧想取消你们的婚事? 斛律兰颓丧地低着头,不言不语。 实际上他失眠好多天了,自从倪文慧随云烟教的人离开神仙谷那天对他坦白了这番话后,他便一直处于恍惚状态。 此时此刻,他仍旧没有想明白。 他和倪文慧从小相识,也是从小得知两人之间的婚事,来往了十多年,倪文慧从未表现出对这门婚事的抗拒。 可就在他年满十四到了可以成亲的年纪时,倪文慧告诉他,她对他的感情不像是喜欢,更像是妹妹对哥哥的依赖。 因为从小习惯了他的存在,所以下意识地以为这种习惯和依赖是女子对男子的喜欢其实不是。 好一个不是。 打破了他十多年来的期望和幻象,连一点渣都不剩。 斛律兰想笑,可他笑不出来,只能勉强挤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司徒温婉看在眼里,疼在心里,连忙把手里的灯笼放到地上,轻轻抱住自己的儿子。 这是她自己的决定还是她们云烟教的决定?婚姻大事,父母之言,媒妁之命,哪儿有她想要就要、想不要就取消的道理?她把我们斛律家的人当成什么了?司徒温婉气愤的同时,不忘安抚自己的儿子,管他云烟教在搞什么幺蛾子,娘一定帮你讨个说法,正好云烟教的人不是来了吗?娘和你一起去会会她们。 司徒温婉正在气头上,也不顾斛律兰的挣扎,一只手拉着斛律兰,一只手提起地上的灯笼,便揣着一肚子火地朝南门殿走去。 母子俩来到南门殿时,灯火通明的大殿里坐着面色阴沉的斛律幸以及三个忐忑不安的斛律家长辈。 抬眼瞧见司徒温婉拉着斛律兰走进来的身影,斛律幸的眉峰紧紧拧了起来,他猛地起身,毫不客气地对母子俩喝道:你们来这里做什么? 司徒温婉念着儿子和倪文慧的私事,虽然面上不显,但是没什么好气地说:我有些事要找云烟教的人说。 你有什么事? 司徒温婉看了眼坐在斛律幸旁侧的几个长辈,挣扎了下,到底没把这么丢人的事说出来,只道:反正不是小事,等会儿你们说你们的,我们等我们的,等你们说完,我再找他们。 你自个儿胡来就罢了,还带着小兰一起胡来!斛律幸气得吹胡子瞪眼,可见司徒温婉态度强硬,他也不好再说什么,顿了顿道,过来坐下,别在那儿站着。 司徒温婉闻言,立马顺着台阶往下走,拉着斛律兰找个位置坐下了。 他们等了有小半个时辰,殿外的弟子才急急忙忙地跑来通报:老爷,云烟教的人和太升宗的人一起来了。 斛律幸扬手道:让他们进来。 是。 弟子应完,又急急忙忙地跑出去了。 很快,弟子便领着七八个人走进南门殿。 斛律兰一眼从中注意到倪文慧的身影,不由得入了神。 倪文慧穿着石榴红的袄子,黑发简单地挽了个髻,毛茸茸的领子包裹着一张秀丽恬静的小脸。 她并非那种明艳外放的长相,可组合起来的五官叫人看着非常舒服,情不自禁地想一直看下去。 斛律兰真是喜欢极了倪文慧。 她和他从小到大见过的那些千金小姐不同,她没有骄纵的脾气、没有跋扈的性格,她像一朵散发着淡淡清香的水仙花,安安静静地开在花盆里。 倪文慧的温婉、柔弱,都无限激发了他想保护她的欲望。 然而转念想到倪文慧之前说的那番话,斛律兰放在腿上的手又慢慢攥紧了。 许是他的目光过于直白,即便隔着一段距离和几个人,也被倪文慧感受到了。 倪文慧偏过头,恰巧对上他的目光。 他抿着唇,直勾勾地盯着倪文慧。 谁知倪文慧仿佛被他的目光烫着了似的,居然迅速把头扭了过去,甚至往云烟教教主倪姝身旁躲了躲,彻底隔开了他的目光。 斛律兰沉默片刻,深吸口气,勉强压下胸腔里澎湃的情绪。 原本他以为云烟教深夜到访神仙谷是要和他爹商讨取消两家的婚事,可看到太升宗的人后,斛律兰才猜到云烟教应该不是为了两家的婚事而来。 果不其然,云烟教和太升宗的两拨人坐下后,便开门见山地说了他们此行的目的。 我教大弟子崔亿霜死了,死在了药宗堂的桃花阵里。倪姝的长相和倪文慧有七八分的相似,但她气场偏冷,说话时也冷声冷气,这件事,怕是斛律家主还有所不知吧? 斛律幸皱眉问:何时的事? 就在今日。倪姝道,我感受到崔亿霜的死亡后,便第一时间联系上太升宗一起来找你了。 崔亿霜和倪文慧的关系很好,不是姐妹却情同姐妹,听到崔亿霜的名字后,在倪文慧眼眶里打转的泪水倏地簌簌而落。 倪文慧素净的脸上淌满泪水,哭得肩膀直抽。 斛律幸自然不会在乎一个云烟教弟子的死活,只是大殿里沉重的气氛让他品出了几分不对。 他一声不吭,转眼看向太升宗的人。 一般这种事,都是太升宗的人来亲口告诉他。 太升宗来的是林稷的师兄弘思远,他的手用力按着椅子扶手,小臂颤抖,指尖发白,他闭了闭眼,言简意赅地说出了整件事的经过:斛律偃还活着,被芈家的独子芈陆救了。 斛律幸微微一震。 弘思远继续说:他们从京城出发,一路向西北前进,穿过九尧县,去了药宗堂,几乎灭了药宗堂里的所有人,明德义和明遂父子俩都死在了斛律偃的手上,还有灵丹宗的齐望天和齐恒父子俩,也在药宗堂里没了音讯,估计下场和明德义一样。 斛律偃?!斛律家的一个长辈震惊地拍向桌面,刚沏满的茶水溅地满桌都是,你说的那个斛律偃可是我知道的斛律偃? 弘思远点头:正是。 真是荒谬!长辈沉声道,且不说斛律偃是个没了手脚和眼睛的残废,就算他是个健全的人,以他的能耐,也绝对杀不了明德义和齐望天,你以为明德义和齐望天都是傻子吗?站着不动让斛律偃杀他们? 被吼了几嗓子的弘思远也不恼,抬起眼皮,凉飕飕地看向对方:四叔,你觉得我是会在这种事上撒谎的人吗? 四叔一哽。 而且不仅是明德义和齐望天,还有我们太升宗的宗主林稷,以及云烟教的崔亿霜和玄云剑派的悟启,都死在了斛律偃的手上。弘思远停顿了下,目光转向震惊到脸部失了控的斛律幸,斛律家主,你可还记得两个月前我们在你们的神仙谷里感受到的那股神秘力量。 斛律幸两眼怔怔,喃喃说道:记得。 我怀疑弘思远说,那股神秘力量的主人正是斛律偃。 斛律幸噌的起身:不! 不可能! 不可能是那个孩子! 斛律偃都被他们送上祭祀台了,他们不仅瓜分了斛律偃的器官,还瓜分了斛律偃的力量。 如今哪怕斛律偃侥幸活下来,也只是个连独自站立都做不到的废物,斛律偃身上怎么可能产生出那么可怕的力量! 一股对未知的恐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窜上来,宛若爬山虎一般地占据满了斛律幸的脑海。 斛律幸向来自律矜持,以最温和的一面示人,却在这个时候完全失去了控制,甚至表情夸张到略显狰狞。 和那个女人有关的事总能让他破防。 以前是那个女人,现在是那个女人的孩子。 那对母子存心不让他好过! 他都那么努力了,那么努力地把他们从这个家里赶出去,为何这个家里依然四处都有他们的气息? 仿佛他们无处不在。 斛律幸慌了,不断地否认着弘思远的话,他双手撑在桌子边缘,两眼发狠地盯着弘思远:他早就废了,哪儿来的力气杀他们?你确定杀了林稷他们的人是斛律偃而不是芈家那个人请来的帮手? 弘思远脸色发青,却是面无表情地盯着斛律幸。 他沉默了一会儿,在斛律幸越来越紧绷的表情下,温吞地开口:斛律家主,外头的天已经变了。 斛律幸张着嘴,发不出一点声音。 良久,他的身体蓦地软了下来,一屁股坐回椅子上。 斛律兰对他们的谈话内容不感兴趣,他的目光始终落在倪文慧身上。 他左等右等,终于等到倪文慧悲伤的情绪平缓下来,于是悄悄起身走到倪文慧身后,他弯下腰,压低声音对倪文慧说:你出来一下,我有话问你。 说完,斛律兰轻手轻脚地离开了南门殿。 尽管神仙谷的结界挡住了冬日的大雪和寒风,可殿外还是很冷,加上斛律兰衣着单薄,冷风直往他的衣服里钻。 恋耽美 甜腻小米粥,免费阅读(40) 他只在外面站了片刻功夫,就冷得身上好似结了一层冰一样。 斛律兰的储物戒没带在身上,身上也没有保暖的法器,只能硬生生地扛着,时不时往手里吹气。 可他等了许久,都没有等到倪文慧出来。 直到里面的人谈完话,倪姝带着倪文慧和几个云烟教的女弟子准备趁夜离开,斛律兰才等到默不作声跟在倪姝身后的倪文慧。 见倪文慧要走,斛律兰当场傻了,连忙出声喊倪文慧的名字。 结果倪文慧只顾着低头往前走,仿佛没听见他的声音。 倒是倪姝听见了,轻轻拍了下倪文慧的背:小兰喊你。 倪文慧如梦初醒,顺着倪姝所指的方向扭头看向斛律兰。 斛律兰心里不安,生怕被倪文慧拒绝,便抢在倪文慧开口之前说道:我想跟你说几句话,就一会儿,可以吗? 倪文慧咬了咬唇。 去吧。倪姝轻声道,小兰都等你好久了,也不知道你俩在闹什么别扭,若是有误会,说开了也好。 倪文慧看了眼倪姝,点了点头,转身走向斛律兰。 倪姝见状,识趣地带着其余弟子走远了。 倪文慧跟着斛律兰来到一根圆柱后面,浅淡的月光如薄纱般轻轻覆盖在他们身上,由于这边空间较窄,他们不得不挨得较近,彼此之间都能感受到对方呼出来的热气。 若是往常,倪文慧不会觉得有什么,可现下她把话说清楚了,难免有些不自在。 她用指尖绞着衣袖,不自在地往后靠,小声道:你还想说什么? 斛律兰把倪文慧的小动作全部看在眼里,眼神慢慢冷了下来。 之前的他不停钻着牛角尖,身在山中,因此看不清山的全貌。 方才他吹了太久的冷风,突然间,萦绕在脑海里的迷雾被吹散,眼前一亮,一切都豁然开朗。 他想明白了。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倪文慧,声音发冷:你之所以想取消和我的婚事,是不是因为你喜欢上别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 营养液满6000了,等会儿再更一章吧。 这章攻受都没有出场_(:з」)_前面全写他们了,除他们以外的线都处于暂停状态,还是写清楚比较好 第050章 有事 斛律兰以为倪文慧会立即反驳他的话, 因为依照倪文慧害羞且内敛的性子,是不会轻易把这些事表露出来的。 而他很了解倪文慧,只需观察倪文慧的反应即可。 谁曾想他刚把话说完, 倪文慧就愣住了。 倪文慧清秀的脸被月光映得格外白皙, 在月光的照明下, 斛律兰非常清楚地看见了倪文慧表情的变换。 先是惊讶, 后是无措, 接着是仿佛被戳中了秘密似的心虚。 仅是片刻的时间, 倪文慧便变换了好几副表情。 但她很快整理好情绪,收敛了表情后, 故作镇定地看着斛律兰, 她答非所问:我想取消婚事的主要缘由已经告知过你了,我发现我们之间的感情也许不是纯粹的爱情, 只是多年来的习惯罢了, 而你我只有十四岁, 修炼上尚未有所精进,就开始谈论儿女情长, 这难免有些快了,我想慢一些。 斛律兰整张脸都冷了下来, 虽然他的长相更像斛律幸, 但是他不笑时的眼睛和司徒温婉更为相似。 他们的眼尾都微微下垂,明明是没有攻击性的眼睛形状,却因为眼眸里泛着冷淡的光, 让他看上去有种高高在上的距离感。 倪文慧鲜少看到斛律兰的这一面, 不禁害怕起来, 下意识地又往后靠了靠。 斛律兰垂眸看了眼倪文慧后退的脚, 忽然轻笑出声:我明白了。 倪文慧一愣。 她没明白斛律兰究竟明白什么了。 你觉得为时尚早是吧?那我可以等。斛律兰嘴角扯出的弧度驱散了他身上的冷意, 他眯了眯眼,文慧,我当真心悦于你,若你觉得我们年纪太小,我可以等我们长大,等两年、六年、十年甚至是二十年都可以,只要你没有喜欢上别人,我就放心了。 我倪文慧欲言又止。 嗯?斛律兰用几乎温和的目光注视着倪文慧,你什么? 倪文慧眉心微蹙,为难地踌躇了一会儿,摇了摇头:没什么。 有那么一瞬间,她竟然生出了承认的冲动。 好在那股冲动刚冒出头就被她硬生生地按了下去。 她和那个人只有过一面之缘,她连那个人姓甚名谁家住何方都不清楚,又何来喜欢之说? 倘若说出来,恐怕只会给那个人带去麻烦。 想到这里,倪文慧暗自感到庆幸,她对斛律兰说: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没有的话,我就走了,我娘和师姐师妹还在等我,我们教里也有很多事要忙。 斛律兰笑道:去吧,别让她们久等了。 倪文慧向斛律兰告完别,便提着裙摆跑开了。 斛律兰眼睁睁看着倪文慧的身影渐渐远去,不一会儿就和倪姝等人一起消失在了浓稠的夜色中。 下一瞬,他脸上的笑容骤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带着探究的莫测表情。 他盯着倪文慧消失的方向看了半晌,直到听见身后响起脚步声,才久梦乍回般地转过身。 来人是司徒温婉。 司徒温婉全程围观了斛律幸他们商讨如何对付斛律偃的事,此时她心情沉重,神情颇为冷漠。 不过对上斛律兰的视线后,司徒温婉还是吃力地挤出了一抹笑容:你们谈得如何了?要不要娘再找文慧的娘谈谈? 不用,你别找她娘。斛律兰忙道,我们谈得差不多了。 司徒温婉自然而然地以为他们谈论的结果是倪文慧后悔了之前的决定,打算和斛律兰照常举办婚事,便顺势问道:她是否有解释她之前为何想取消婚事? 她说我们太小了,应以修炼为主,儿女情长为辅。斛律兰美化了倪文慧的话,顿了顿又说,娘,我认为文慧所言极是,我们到底太年轻了些,或许多修炼几年再成亲才是最好的选择。 司徒温婉并未听出其中的不对,只是皱眉问道:你不是老早就想满了十四岁过后把文慧娶进门吗?这会儿不急了? 不急了。斛律兰说,多修炼几年也不是坏事。 司徒温婉点头道:娘尊重你的决定,但这件事说来不小,须得跟你爹提几句才行。 我明日一早就去跟爹说。斛律兰说着,面上生出几分犹豫,沉默了下,才接着道,娘,我有个请求。 你说。 我长这么大,却从未出过远门,我想趁着这次师尊给我放长假,出去历练一下。 哦?司徒温婉诧异道,你想去哪儿? 斛律兰想了想:我想往西北方向走,听闻昆仑山在那边,我想走过去看看。 他第一次向司徒温婉提出这种请求,还以为要跟司徒温婉磨上好久才能得到允许,谁知司徒温婉竟然想也不想地当场答应了下来。 正好我和你爹也要往那边走,你就跟我们一起吧,路上我们也好对你有个照顾。 斛律兰愣道:你们也去?你们去做什么? 自然是有事。 真是巧了,斛律兰心想,我也是有事。 他要亲自去打听一下,倪文慧在来神仙谷的路上究竟经历了什么,为何如此突然地就将他推开了。 倘若真是一个男人让倪文慧改变心意的话 斛律兰眼里闪过一抹狠厉之色。 他一定要将那个人折磨到生不如死! 司徒温婉并不知道自己儿子心中所想,她满脑子都是斛律偃的名字。 她后悔了当初一时心软劝斛律幸不要杀掉被人从祭祀台上抬下来的斛律偃,她的确想过给斛律偃留一条活路,却从未想过让斛律偃给他们制造出如此多的麻烦。 如今事态已经朝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而去。 斛律偃 不可不除。 在某个时间点,这对母子的想法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默契程度。 芈陆终于走出了桃花阵。 一宿过去,天光大亮。 但走出结界后,天空一下子变得阴暗起来,整体呈现出压抑的灰白色,还飘着雪。 芈陆抱着斛律偃的双臂麻木到没有知觉了,可被结界外夹着雪的冷风一吹,痛感瞬间如同无数只咬人的蚂蚁一样密密麻麻地爬了上来。 他咬牙站在结界外,挣扎许久,终是决定直接离开。 这时,身后响起有人轻手轻脚地在积雪上踩踏的咯吱声。 他回头看去 只见那几个药宗堂剩下的弟子鬼鬼祟祟地挤成一团,很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躲在一棵细小的树干后面眼巴巴地望着他。 想必他们都知道昨天发生了什么事。 让芈陆没想到的是,他们不仅没有趁乱逃跑或者装作什么事都不知道地躲起来,还偷偷摸摸地跟着他走出了药宗堂的结界。 对上他的目光后,那几个人做贼心虚地缩了缩脖子。 相互推搡了半天,还是那个叫井兰的姑娘小心翼翼地喊道:宗主。 其他人闻言,纷纷鹦鹉学舌地喊了声宗主。 芈陆对那几个人的印象还行,都老实本分且不作妖,尤其是那个叫井兰的姑娘,还帮着他们骗过燕丰一次。 虽说极大可能是迫于斛律偃的威压 但芈陆没有想过对他们做什么,他抬了抬下巴:你们过来一下。 那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在井兰的带领下,他们畏手畏脚地挪到芈陆跟前。 我不会对你们怎么样,也不会左右你们的选择,如今药宗堂没了,你们可以选择留下来重新建立一个新的药宗堂,也可以选择跟着其他宗门的人离开,估计就在今天之内,其他宗门的人会赶到这里。说到这里,芈陆倏地脸色一沉,话锋一转,不过我把丑话说在前头,倘若你们向那些人出卖我们的行踪,今后哪怕你们躲到天涯海角,我也会找到你们。 话音落下,挤成一团的几个人同时打了个哆嗦。 芈陆知道他的威胁见效了。 就算他们看不上他,也不可能不害怕斛律偃,毕竟之前斛律偃血洗药宗堂的行为在修真界里找不到第二个可以做出来的人了。 芈陆问:听明白了吗? 那几个人小鸡啄米似的疯狂点头。 明白便好,我们走了,你们各自保重。芈陆说完欲走。 宗主!井兰忽然大着胆子喊住芈陆,宗主,你已是我们的新宗主,你去哪里,我们便去哪里,药宗堂已是我们的过去,我们不想留下来守着过去。 芈陆脚步一顿,回头看向那几个人,眼里的惊讶掩都掩饰不住。 若不是井兰表情决绝,有意抬手挺胸,全然一副豁出去的样子,他甚至以为自己的耳朵听错了。 可事实上他仍旧不敢相信:你可清楚你在说什么? 回宗主,我十分清楚,这也是我们经过深思熟虑之后得到的统一答案。井兰见芈陆没有当场拒绝她,顿时有了些许底气,宗主有所不知,我们拜入药宗堂并非我们所愿。 芈陆面露疑惑。 回忆起伤心事,井兰悲从中来,眼尾发红,细声细气地说:我们都是被药宗堂的人从其他地方拐来的,他们喂我们吃药,害我们失忆,把我们当成奴役支使,若我们还有利用价值,便能留在宗门里为他们做牛做马,若我们没有利用价值,便 井兰喉头一哽,说不出来了。 一个少年接了她的话:便拿我们炼成干尸傀儡。 说罢,少年又弱弱补充,这些消息都是我们无意间从一个长老那里得知的,听说前宗主的干尸傀儡大多是通过这种途径炼来的,但知道这件事的人不多,很多人还以为我们都是他们的同门弟子。 作者有话要说: 第051章 逃亡 趁着芈陆愣神的功夫, 井兰倏地跪到地上,趴在雪里对芈陆磕了几个头:宗主,你也知道药宗堂的地位尴尬, 既挤不进正派, 又被魔界那些人鄙夷, 若是正派的宗门愿意收下我们还好, 可若是他们对我们弃之不顾, 那我们留在这里也会被魔界那些人欺负。 旁边的少年见状, 也扑通一声跪下去:宗主,你就带上我们吧, 从你成为我们宗主的那时起, 我们就是你的人了,以后我们对做牛做马, 我们的命都是你的。 其他人纷纷跪了一地, 七嘴八舌地喊着宗主。 他们面带恳切, 看着可怜兮兮。 芈陆被喊得头都大了。 听他们的话,他算是明白过来他们为何这么急迫地想要跟他走了。 因为药宗堂在修真界的地位确实尴尬, 夹在正派和魔界中间,左右不是人。 而且九尧县是魔界的地盘, 药宗堂靠近九尧县, 偏偏以斛律家为首的正派宗门又和九尧县有着极为遥远的路程,远水救不了近火,如今药宗堂宛若俎上鱼肉, 只有任人宰割的份。 再说了, 那些正派宗门平日里连明德义都瞧不上, 又怎么瞧得上药宗堂剩下来的几个无名小卒? 所以想来想去, 或许跟着芈陆一起离开才是最好的出路。 毕竟芈陆怀里还抱着一个武力值无上限的斛律偃。 他们都亲眼见识过斛律偃的厉害。 芈陆在他们接连不断的哀求声中沉默下来, 他抿着嘴角,目光从他们苍白的脸上扫过。 良久,轻叹一声:你们的包袱都收拾好了吗? 他们皆是一愣,反应过来后,面色狂喜,井兰率先说道:回宗主,都收拾好了,我们的东西都放在百锦囊里,随身携带。 芈陆恍然地哦了一声,他这才想起药宗堂会给所有入门的弟子分配一个百锦囊,百锦囊的容纳不大,只能装几样法器和一些简单的日常用品,等到该弟子在宗门里的地位提升了,便可去内务堂换个大容量的百锦囊。 于是他问:你们的百锦囊够装吗? 够够够,够装的。井兰点头如捣蒜,随即忙手忙脚地从衣袖里掏出一个黑色的百锦囊。 很快,她又从百锦囊里掏出一个什么东西。 只见那个东西由小变大,咚地一下落在厚重的积雪上。 雪花四溅。 溅到了那个东西金黄的表面上,瞬间被表面存留的温度烫化,化为几滴透明的水蜿蜒而下。 芈陆定睛一看。 他发现那个东西竟然是一个体积不小的炉鼎,鼎内隐隐有火光燃烧,让炉鼎表面微微发亮。 正在芈陆惊诧不已时,井兰又一鼓作气地从百锦囊里掏出几个炉鼎,她累得气喘吁吁,但看向芈陆的眼里闪着捡了漏的兴奋光芒。 宗主,我们身上带了好多百锦囊,都是从其他人身上找来的,昨晚你们还没从阵法里出来,我们便把整个宗门搜寻了几遍,凡是能带走的东西都装进了百锦囊里。她指着面前几个大家伙,小心翼翼地邀功,这几个炉鼎是宗门里最好的几个炉鼎,长老们炼药全靠它们,我们就把它们也装上了。 芈陆瞠目结舌。 还有还有井兰旁边的少年也拿出一个同为黑色的百锦囊,一股脑地从里面掏出一堆东西,除了花瓶摆件外,还有这些锅碗瓢盆,听说是从昆仑山上挖出来的上等灵石炼制而来,都是崭新的。 恋耽美 甜腻小米粥,免费阅读(41) 我还把前宗主的衣物拿上了!后面有个青年急急忙忙地开口,前宗主衣物多,也多是从未穿过的新品,不拿白不拿,我把能拿上的都拿上了! 还有缪阴长老种的花草,我把其中长势不好、用途不多的花草都挑出来了,剩下的全部装进了百锦囊里! 芈陆沉默地心想,难怪不久前他从桃花阵里出来时,没再看见那片鲜艳且显眼的花海,只有一些看上去不太朝气的花草被零零散散地扔在小道边上。 原来都是他们的杰作! 强盗啊! 这才是货真价实的强盗啊! 相较起来,芈陆把明德义和嵬生身上的东西洗劫一空的行为都不算什么了,搬空药宗堂仓库的行为和他们对比更是小巫见大巫。 井兰等人一直在忐忑不安地观察着芈陆的反应,见芈陆始终一声不吭,不由得心慌起来。 宗主,要是你觉得还不够的话,我们再回去看看。 对对对,回去看看!井兰身旁的少年连声附和,我记得前宗主住处的所有屋门都是由上等材料打造,虽说比不上屋里的花瓶摆件,但是聊胜于无。 井兰激动得一拍脑袋:走! 走! 等等等等芈陆赶紧叫住他们,头疼地说,别去了,来不及了。 他们在这里耽搁了不少时间,估计斛律家那边已经得到消息赶过来了。 就是不知芈家如何了。 想到芈何峰和古秋,芈陆心里免不了地感到愧疚。 他原先想过和他们通信,但以他对他们的了解,他们也许永远想不通他带走斛律偃的行为。 从他们在祭祀台前拿走斛律偃的半颗心脏那时起,他们和斛律偃注定站在对立面。 是他对不住他们。 芈陆脸色有些难看,却也只能暗叹口气,他迅速整理好这些乱七八糟的思绪,开口道:把地上的东西收拾好,我们一起离开,再晚一些,那些人就要来了。 井兰等人高兴极了,齐声道是。 其实药宗堂里还有不少飞行法器,就藏在明德义的密室里,可惜密室设了阵法,井兰等人不知如何破解阵法。 不过就算他们拿了那些飞行法器,也不一定有派上用场的机会,使用飞行法器离开的话,无异于空中的活靶子,生怕那些人看不见他们在哪里。 如此一来,那些飞行法器等同鸡肋。 芈陆让井兰等人把东西收拾好后,便带着他们徒步前行。 还好他们人均数个百锦囊,把东西往里面一装,便是轻装上阵,尽管这冰天雪地的环境艰难了些,可胜在走起来轻松。 芈陆带着他们继续往西北方向走。 听说越往西北越荒凉。 若是一直往西北方向走,就彻底踏入了魔界的地盘。 芈陆不敢和魔界的人硬刚,可他更不敢被正派的人追上,那些人知道斛律偃身体上的秘密后会如何对付斛律偃他不敢想象。 外面的生活到底比不上在药宗堂里面,他们白天赶路、晚上歇息,过着风餐露宿的日子。 在这一段时间里,芈陆记住了那八个人的名字。 其中和他互动得最多的人便是井兰和那个叫黎淮的少年了,其余人多少有些畏惧他,和他说话时战战兢兢,甚至有两个年纪偏小的姑娘吓得双腿都在抖。 让芈陆奇怪的是,他们的年纪看着差不多大,应该都在十二岁至十四岁之间,而他们的长相竟然也有几分相似。 若说他们有着沾亲带故的关系,可还是有个地方说不过去哪有全部都长得有几分相似的道理? 芈陆仔细想了想,倒觉得是井兰和黎淮他们被药宗堂的人下了药,才神不知鬼不觉地被改变了相貌。 加上他们失去了记忆,根本不知道自己以前的长相,因此从未在这方面起过疑心。 失忆 改变相貌 芈陆反复咂摸着这两点,终于隐约品出了什么来。 然而他的想法只在福至心灵的一瞬,来得快也去得快,他没来得及抓住那一丝电流的尾巴。 宗主? 芈陆被一道气音拉回思绪,转眼瞧见井兰不知何时蹲在他面前。 他忍不住多凝视了一会儿井兰的脸,直到把井兰看得双颊烫红,逐渐惶恐不安起来时,他才有所反应地轻轻抬起下巴:有事吗? 宗主,我们再往前走就进入魔界的地盘了,我们要接着走吗? 芈陆顿了顿,问:我们出来多久了? 井兰立即掰着手指头算了算:有三个月了。 闻言,芈陆有些恍惚。 他们一路上忙着躲躲藏藏,没想到转眼就过去三个月了。 也是。 他们走过了冰天雪地,走过了鹅毛大雪,走过了悄悄冒出土壤的绿意,如今立春已久,天气回暖,也许过不了多久便能迎接盛夏。 只是斛律偃依然没有醒来。 芈陆找来灵石和良木重新为斛律偃做了一双手臂,斛律偃的脸上和身上都被清洗过,换了一套崭新的衣服,安安静静地躺在黎淮带人铺好的被窝里。 芈陆坐在被窝旁边,转头就能看见斛律偃那张在夜明珠光线映照下的脸。 春天的夜里四处都是虫鸣声,微风习习,吹在脸上带来清爽的凉意。 芈陆伸手将斛律偃额头上被风吹动的碎发捋到耳后,才又接上他和井兰的话题:再等等吧,等个一年半载,我们再进入魔界。 井兰愣道:宗主,我们要在魔界扎根吗? 我也不清楚,只是走一步看一步罢了。芈陆如实回答,但真小人和伪君子比起来,我宁愿面对真小人。 井兰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我们都听宗主的话。 还不急。芈陆对她笑了笑,在那之前,我们还得风餐露宿一段时间,委屈你们跟着我了。 井兰猛地一怔,随即连忙摇头:宗主说哪儿的话?我们生是宗主的人、死是宗主的鬼,自然是宗主在哪儿我们就在哪儿,何来委屈之说。 说完,她犹豫片刻,担忧的目光落到了斛律偃身上,就是他昏迷了这么久,我们在这荒山野岭里也找不到医修,这要如何是好? 你无须担心。芈陆语气平和地说,他睡上一觉就好了。 井兰茫然地眨了下眼睛,啊? 芈陆不好跟井兰解释斛律偃每次吸食完灵力都需要时间消化的事,只好打马虎眼:总之他没什么事。 井兰挠了挠头,眼中疑惑未散。 既然芈陆都这么说了,她也不好多问,于是向芈陆打了声招呼后跑去忙其他事了。 芈陆的目光再次挪到斛律偃脸上。 都三个月了。 也不知斛律偃何时才能醒来。 他原想开了春就去秋北所说的醉城看看,眼下看来,估计要拖上好久了。 唉。 芈陆一面叹气一面摸了摸斛律偃的脸。 经过三个月的治疗,斛律偃脸上和身上的烧伤痊愈了大半,可摸起来手感不好,伤痕坑坑洼洼,有些咯手。 摸着这些伤痕,他不由自主地想起桃花阵里发生的事。 血咒的火焰。 秋北的话。 斛律偃的回忆。 以及 最后那个根本没有发生过的梦境。 芈陆僵硬了好一会儿,才猛然意识到自己在想些什么,霎时臊得面红耳赤,轻轻搭在斛律偃脸上的手也跟触电似的缩了回来。 半晌,他烦闷地抓了下头发。 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要用时间大法,但是也不可能几年间什么事都没发生,直接写到若干年后,斛律偃睁开眼,所以容我过渡一下_(:з」)_ 有些卡,先放个一更,二更的话明早来看 第052章 变天 三个月前。 芈陆他们走后不久, 以斛律家为首的正派人士便包围了药宗堂。 不仅如此,那些所谓的正派人士还大量涌入包括九尧县在内的几个规模不小的西北县城,一时间引发无数人的关注。 九尧县靠近魔界, 多有魔界之人和这里的百姓往来, 久而久之, 这里便成为了魔界的半个驻扎地。 虽然一年下来时不时有正派宗门的弟子过来昆仑山脚下历练, 但是那些弟子基本上隐姓埋名, 和魔界之人互不干扰, 更尽量避免和魔界之人在正面上起冲突。 这是二十年来的第一次,正派人士如此明目张胆地进入魔界的地盘。 百姓们看个热闹, 可魔界之人却是不得不绷紧神经。 黑煞火急火燎地赶到晚姬的住处, 把这件事告诉晚姬时,晚姬正在为自己的出行做准备她打算改头换面地去京城一趟。 听完黑煞的话, 晚姬停下收拾东西的动作, 眉头紧蹙, 脸色一沉地问:又是他们,他们又要做什么? 黑煞挠头:他们一早便到了, 估计是趁着夜色赶来,肯定是十分要紧的事。 呵呵。晚姬冷笑, 二十年前, 那群伪君子也是这般大张旗鼓地踏入我们魔界的地盘,抓了我们的人,逼得当时的魔尊蔺崇 说到这里, 她的话音猛地一顿。 安静了一会儿, 她才意识到自己不小心说了不该说的话, 赶忙讪讪地闭上嘴巴。 黑煞在听见那个人的名字时, 就表情倏地一变, 既惶恐又紧张,额头上的冷汗涔涔而下,他吓得几乎是用气音说道:晚姬姑娘,那个人的事在我们这里可不兴说啊 罢了,都是二十年前的事了。晚姬摆了摆手,她也不想再回忆二十年前的混乱场面,转而接上刚刚的话题,所以二十年后的今天,那群伪君子又要来我们这里抓人了? 黑煞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水,又往自己身上擦了擦,才道:我打听到,他们之中有部分人直接去了药宗堂。 药宗堂?晚姬愣了下,他们去药宗堂做什么? 黑煞斟酌片刻,小声开口:听说药宗堂的人,全没了。 什么?! 不光是明德义和明遂父子俩,还有药宗堂里的其他人黑煞眼神复杂,一个不剩,都没了。 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把晚姬震撼到久久没能回过神来,等她反应过来,她已经一屁股坐到椅子上,手指紧紧抠着桌子边缘: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应该就在前不久。 晚姬沉默半晌,倏地起身:走,出去看看! 他们走出院门,白元和青雾已在外面等待多时。 瞧见晚姬,两人低头喊了声晚姬姑娘。 嗯。晚姬瞥了他们一眼,冷声问道,那群伪君子在何处? 白元道:目前以玄云剑派和太升宗的几人为首,聚集在三楼街的安凤楼,但他们宗门里的弟子正在满大街的乱窜,还到处贴这个东西。 说罢,白元从袖子里摸出一张折叠好的白纸,将白纸打开,上面写满了黑字,还画了两个惟妙惟肖的小人头像。 白元把白纸递给晚姬。 晚姬接过一看,微微瞪大的眼里写满了惊讶,她抬头看向白元:斛律偃? 是的。白元点头。 是那个不久前被斛律家找到又用来祭祀的孩子? 是的。 竟然是他晚姬张着嘴,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怎么会是他 旁边的青雾提醒:晚姬姑娘,你看另一个人。 晚姬垂眼看去:芈陆? 对,没想到他会是芈家那个病恹恹的独子。青雾道,你还记得在那场比赛中第一个走出万蛇坑的队伍吗?芈陆就在其中。 黑煞补充道:这会儿正派那些人正在掘地三尺地寻找他们,说是药宗堂那些人的死和他们有关。 为何这么说?他们有什么依据吗?晚姬一边说一边胡乱把白纸揉成一团,握在掌心片刻,再摊开五指,白纸已被她的灵力烧做灰烬。 晚姬神色凝重地拍了拍手。 之前药宗堂不是也在找人吗?阵仗那般大,虽然他们从未透露过他们在找谁,但是有人传他们要找的人就是斛律偃和芈陆,而且黑煞顿了顿,又道,他们从万蛇坑里出来的时候,斛律偃手里的的确确拖着昏迷不醒的明遂,这是很多人都知道的事。 白元也道:我猜正派那边应该掌握了其他消息,不然他们不敢如此无所忌惮地在我们魔界的地盘上放肆。 这下药宗堂出了事,正派那边又要乱上一阵。青雾幸灾乐祸地扯了扯嘴角,只要那边的火没有烧到我们身上,我们就安安静静地看看热闹吧,左右药宗堂已经是正派的狗,死或活都没我们什么事。 闻言,黑煞和白元脑海里那根绷紧的弦慢慢放松下来,他们同时呼出一口气。 白元,还是你说得对,是我小题大做了。黑煞笑道,正派那些人来我们这里又如何?他们死的是自己人,要找的也是自己人,我们就等着看热闹好了。 黑煞等人很快便想明白了,只有晚姬依然神情凝重,甚至眉头越拧越紧。 黑煞等人察觉出不对劲,脸上的笑意逐渐压了下去,他们相互看了看。 最后,黑煞小声问道:晚姬姑娘,你还在担心什么吗? 晚姬看着眼前没心没肺的三人组,良久,轻叹口气:只怕我们无法在这件事中置身事外。 黑煞等人齐齐一愣。 又是黑煞开口:晚姬姑娘,何出此言? 因为那个斛律偃晚姬说到一半,声音戛然而止。 她想说那个斛律偃可能和魔尊蔺崇有关系。 可她不知道自己猜得对与否,也不知道这种事能否说出来。 然而自从魔尊蔺崇死后,他的名字就成了正派和魔界共同的忌讳,正派不想提蔺崇,魔界不敢提蔺崇。 二十年前的正魔交战过后,蔺崇的死换来了将近二十年的表面和平。 难道说,这二十年的和平终究要被一个和蔺崇有关系的人打破吗? 倘若那个斛律偃真是蔺崇的什么人。 那她绝对不会袖手旁观。 往年风光得一时无两的魔界如今像是一盘散沙,他们魔界之人被所谓的正派人士步步紧逼,逼到这干旱缺水、荒漠广布、灵气稀薄却凶兽遍布的西北地区苟且偷生。 可那些伪君子还不肯放过他们,时不时地打压、找茬,让他们的处境越来越艰难。 倘若她猜得没错的话 那么 他们魔界是否要迎来转机了? 他们魔界 是否要迎来一个新的魔尊? 黑煞,你去找八歧宫的宫主,就说我有非常重要的事与他商讨,让他速速过来找我,白元,你去药宗堂看看。晚姬前后对黑煞和白元说完,又看向一头雾水的青雾,青雾,你和我一起出去看看情况。 恋耽美 甜腻小米粥,免费阅读(42) 黑煞应了一声,忙问:晚姬姑娘,你为何要找八歧宫的宫主? 晚姬不好细说,只道:我们最好赶在正派之前找到斛律偃。 啊? 不,是一定。晚姬眯了眯眼,口吻笃定地说,我们一定要赶在正派之前找到斛律偃。 之前她在万蛇坑外面发现端倪,但她没有急着调查斛律偃的身份,主要是不想打草惊蛇。 而现在,既然对方都是斛律偃了,也就没有打草惊蛇之说了。 早知道该先下手为强! 晚姬懊恼地想。 晚姬带着青雾赶到三楼街的安凤楼外时,整个安凤楼都被玄云剑派和太升宗包下了,两个宗门的弟子分别穿着一青一褐的宗门服装,里三层外三层地把安凤楼看守得严严实实。 安凤楼外也挤满了看热闹的人。 除了百姓外,还有数量极多的魔修混入其中。 晚姬为了不引人瞩目,有意换了一身灰不溜秋的衣裳,脸部被面纱遮挡,只露出一双含羞带媚的狐狸眼。 仅凭一双眼睛,便有一些魔修认出了晚姬,他们纷纷挤向晚姬。 晚姬直截了当地问:这群伪君子的老大呢?出来了吗? 一直在里面,始终没有出来过。其中一个魔修回答,晚姬姑娘,我看他们根本没有要走的意思,许是准备在九尧县留下了。 凭什么!另一个魔修怒气冲天,他们对我们一逼再逼,我们也一退再退,如今我们都退到九尧县了还不够吗? 就是,他们得寸进尺,压根不把我们放在眼里,我们也没必要再给他们脸面! 让他们滚出九尧县,九尧县是我们魔界的地盘! 对!滚出九尧县! 不知是谁带头喊出声,其他人跟着附和。 不一会儿,滚出九尧县的口号就喊了起来。 看守在安凤楼外的弟子们见状,顿时乱了阵脚。 他们到底没见过这种场面,甚至有些人还是有生以来头一次踏足魔修居多的地方,惊慌之余,他们不得不把求助的目光投向各自的师兄师姐。 几个领头弟子的心里也颇为发憷,若是闹事的人数量少,他们还能占据数量上的优势,动用武力让闹事的魔修闭嘴,可眼前聚集起来的人越来越多,乌泱泱的一片。 一眼看去,全是脑袋。 以至于他们都分不清哪些人是魔修、哪些人是被带动起来的百姓。 正派从不对无辜的百姓动手这是千百年来不成文的规定。 可能那些魔修便是看中这点,才有意带动气氛,联合百姓一起排挤他们。 如此一来,他们更不可能动手了。 若是不小心伤到百姓,他们就会一下子从有理变为无理。 可耳边的声音越来越响,不少人被激起反抗的情绪,赫然而怒地冲向最边上的弟子。 正派伪君子滚出九尧县!冲上去的人高声喊道,九尧县风平浪静多年,而你们一来就引起如此多的冲突,你们都滚回你们自己的地盘去! 被袭击的弟子惊呼一声,堪堪避过的同时,忍无可忍地抽出佩剑反击那个人。 那个人立即抽出短刀一挡。 剑刀相碰。 发出砰的清脆声响。 这一声犹如导火线,瞬间点燃了满地的炮火。 大家冲啊!把他们赶出九尧县!有人吼道,他们霸占了那么多地方不说,还想打我们九尧县的主意,我们今儿不反抗,明儿就会成为他们的奴隶! 立马有人附和:把他们赶出九尧县! 话音未落,挤在安凤楼外的人如潮水般涌向安凤楼。 玄云剑派和太升宗的弟子被逼得节节败退,有几个弟子见了血,被其余弟子护到身后。 玄云剑派的大弟子面色阵青阵白,双手持剑,愤怒地扯着嗓子大喊:都站住!你们再敢放肆的话,我们就不客气了! 呵,你们何时对我们客气过?你们对我们不客气的时候多得去了,不差这一回!挤到最前面的青雾毫不客气地嘲讽。 你玄云剑派的大弟子气结。 来啊。青雾嬉皮笑脸地挑衅,让我们看看,你们要怎么个不客气法。 玄云剑派的大弟子咬牙命令道:所有人听我命令,不准这些人靠近安凤楼一步,若他们再敢上前,不用手下留情,都是他们咎由自取的! 所有人听我命令!青雾有样学样,直接冲进安凤把他们的老大揪出来,我们的地盘我们做主,我们再不反抗就没机会反抗了! 混乱的脚步声,刺耳的吼声,以及各种兵器相碰的声音交织成一片巨网。 场面混乱至极。 看热闹的百姓早已惶惶而逃,剩下魔修们和正派宗门的弟子们仿佛两片不同颜色的海水相交,浸染出星星点点的红色。 突然间,安凤楼上有道人影破窗而出,踩着急速涌动的气流翩然而下,挥动的衣袖间落出几个沾着灵力的匕首。 那些匕首似乎被几根无形的线牵引,笔直地刺向快要突破重围碰到安凤楼大门的几个魔修。 就在这时,一缕被灵力推动的劲风打横而过,直接打掉了那几个匕首。 人群后面的晚姬收回手,随即足尖一点,宛若一只翩翩飞舞的蝴蝶,凭风飞到青雾和一个魔修的肩上立稳。 晚姬扯下脸上的面纱,似笑非笑地看向从安凤楼上落下来的人:秦学,好久不见。 秦学也就是林稷的大徒弟在林稷死后消瘦了一大圈,双颊凹陷,眼下发青,哪里还有一点往日的人模狗样? 晚姬嘴角一翘,对秦学抛了个媚眼:你越来越英俊了,叫我好生心动,不如你就留在这里跟我在一起吧。 魔修们闻言,发出此起彼伏的起哄声。 没等秦学说话,晚姬又道:我家里还缺个笤帚,正好你瘦得跟竹竿似的,能拿来充个数。 起哄声一顿。 下一瞬,魔修们狂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其中青雾笑得最为大声,实话实说,他和笤帚真没两样,我家的笤帚就长他那样。 秦学一来就遭到这般羞辱,气得七窍生烟,咬牙切齿地瞪着晚姬:放肆! 晚姬毫不在意,妩媚一笑。 秦学勉强压住胸腔里的怒火,一句一句地从牙齿缝里挤出话来:我们此趟过来没有想过和你们魔界交恶,我们自有我们的事,不会打扰到你们,所以我劝你们好自为之,不要找事,否则我们不会一直忍下去。 哈,好自为之?晚姬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你们在我们的地盘上,劝我们好自为之? 青雾哈哈笑道:笑掉人的大牙了,你们这些人真是一如既往的自信。 秦学冷道:那你们想如何? 晚姬双手抱臂,脸上的波澜慢慢散去,她面无表情地看着秦学:要么滚,要么死。 斛律幸和司徒温婉带人赶到药宗堂时,药宗堂早已人去楼空。 斛律幸让手下的人分为几拨,其中一拨留下来和他们一起在药宗堂内搜寻,剩下几拨则分别朝几个方向追去。 想到这几个月来发生的种种事情,斛律幸的脸色便十分难看。 司徒温婉站在斛律幸身旁,轻轻挽住自己丈夫的手臂,她抬起头,伸手摸了摸斛律幸的脸:他们只有两个人,应该走不了多远。 斛律幸嗯了一声。 就算他们走远了,我们总有一天也能找到他们。司徒温婉温和地笑道,除非他们能躲一辈子。 斛律幸抓住司徒温婉摸他脸的手,问道:芈家那边如何了? 说起芈家,司徒温婉的笑容里不由得浸了几分冷意:他们拒不承认芈陆和斛律偃同流合污的事,一口咬定是斛律偃拐走了芈陆,当时他们还安排了不少人手在京城内外寻找芈陆,这件事被很多人看在眼里,我也不好采取强硬措施,免得坏了你苦心经营起来的名声。 这个屋檐下只有他们夫妻俩,在司徒温婉面前,斛律幸向来懒得伪装,他眼里泛起层层戾气,恼火地磨了磨后槽牙。 半晌,他道:他们不承认就算了,经此一事,想必他们在修真界的威望不复从前,也算是掰掉了他们的手脚,你务必找人看好他们,有任何动静都要向我汇报。 这是自然。司徒温婉迟疑了一会儿,不动声色地转了话题,出了这么大的事,闻人家那边要给个口信吗? 不必。斛律幸不知是想起了什么,本就难看的脸色又黑了几度,他沉默了一下,再开口时,语气里多出些许烦闷,以后不管大事小事,都不必告知他们。 司徒温婉察觉到什么,赶紧抚了抚斛律幸的胸口,安抚道:好,我都记住了。 我说过,那件事过后,我不会再和他们扯上关系了,我们两家的来往也到此为止。斛律幸喃喃说着,不知是在对司徒温婉说还是在自言自语。 司徒温婉还要劝,却陡然感受到一个人的靠近,她连忙把话咽了回去,眼神凛冽地扭头。 老爷,夫人。来者是他们斛律家的人,脚步匆忙,神态慌张,有人来了! 司徒温婉一愣,正要说话,便听得斛律幸厉声问道:谁? 是星月阁的阁主和合欢宗的宗主。 斛律幸和司徒温婉回到之前的空地上,就看见随他们一同前来的几个宗门的几个长老正在跟一群人对峙。 那群人又明显分为两拨人。 一拨人身着暗色服装,头发齐肩,站姿笔挺,应该是星月阁的人,另一拨人身着以粉色为主调的鲜艳服装,多是以女人为主,头发挽成各种各样的花式,各个面若桃花,身上还散发着一股奇异的清香,应该是合欢宗的人。 星月阁的阁主和合欢宗的宗主也是一目了然,应该是为首的一男一女,看上去年纪不大,都在三十岁左右。 合欢宗的宗主率先注意到斛律幸和司徒温婉的到来,眯眼笑道:难得斛律家主和几个长老大驾光临我们魔界,怎么也不提前让人知会我们一声?还得让我们匆匆忙忙赶过来,连口热茶都没来得及替你们准备。 即便面对魔界之人,斛律幸也习以为常地戴上了他的面具,他和善地对郁水卉点了下头:郁宗主,这次我们不请自来是有一些要事不得不办,还望郁宗主和严阁主通融一下,待我们找到我们要找的人便即可离开。 哦?星月阁的阁主严扶挑了挑眉,这里好歹是我们魔界的地盘,诸位哪有我们魔界之人熟悉这里?不如你们说说你们要找的人是谁,兴许我们知道呢。 司徒温婉笑道:我们已经惊扰各位了,哪儿好意思再麻烦各位?我们自个儿随便找找就行,严阁主和郁宗主还是请回吧。 闻言,郁水卉扑哧一声笑出来,狭长的眼眸往周围一扫,讥讽道:你们管这叫随便找找?恕我直言,你们这阵仗说是来药宗堂捡漏寻宝都不为过。 话已至此,司徒温婉也有些绷不住了,尽管她面上带笑,可眼神肉眼可见地冷了下来:郁宗主何必说这些话,伤了我们这边的和气。 哟,原来我们两边还有和气呀?郁水卉看了眼天色,不再和他们磨叽,冷言冷语地说,斛律家主,从二十年前你们联合十多个宗门围剿我们魔界那一刻起,我们两边便没有和气可言了,这些年也辛苦你们忍着野心跟我们周旋。 停顿了下,她的脸色猛地一沉,声音却比方才尖锐起来,不过这二十年来的僵持,怕是要在今日打破了。 作者有话要说: 又卡了 因为背景挺大的,剧情线挺多的,很多攻受之外的事都要交代,我现在是需要把很多零零碎碎的剧情串联起来,今天纠结了一天还是用了这种写法_(:з」)_ 我这会儿继续写吧,写到四年后攻醒来为止。 攻昏迷四年,四年期间肯定发生了很多事。 第053章 为敌 郁阁主,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斛律幸终于掩饰不住内心的不悦,微微沉下脸来问道。 你以为是什么意思,我便是什么意思。郁水卉半眯着眼, 口齿清晰却是恶狠狠地说, 你们心里打的什么算盘, 你们自个儿清楚, 别在这儿跟我装傻。 闻言, 不光是斛律幸, 包括司徒温婉在内的所有正派人士皆是一脸冷色。 可郁水卉不以为然,扭头对身后的大弟子使了个眼色。 合欢宗的大弟子瞬间心领神会, 猛地一扬手, 其余弟子见状,连同星月阁的弟子一起把斛律幸等人团团包围起来。 斛律家主, 我们给你们两个选择。郁水卉轻轻一笑, 却笑不及眼底, 又轻又柔的声音里覆满了凉意,第一, 你们这些人打哪儿来回哪儿去,第二, 你们从我们的尸体上他过去, 继续找你们要找的人。 郁水卉把话说得十分直白,也说得斛律幸眼里的戾气在隐隐翻腾。 斛律幸费了好大劲儿才勉强维持住温文尔雅的表象,但说出来的每个字都显然是从牙齿缝里挤出来的:郁宗主, 我们无意与你们发出冲突, 只要我们找到我们要找的人, 便会立刻离开, 即便这样, 你们还是要如此逼迫我们吗? 郁水卉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如玉般的手在半空中一晃,凭空晃出一把粉色毛绒边的团扇。 她用团扇挡住下半张脸,双肩发抖,笑得花枝乱颤。 哟,原来斛律家主还有如此弱势的时候呢,要不是二十年前亲眼瞧见你带着你的那群狗对我们步步紧逼,我差点就着了你的道呢。笑着笑着,她蓦地收了声,斛律家主,面具戴久了也该累了吧,今儿就让我来做这个好人,帮你把面具撕掉! 话音未落,郁水卉突然将手中的团扇往前一掷。 团扇在半空中飞速旋转,带起一阵凌厉的风刃,直飞斛律幸脸上。 一切发生得太快,即便斛律幸在第一时间便有所防备地推着司徒温婉往旁一躲,却仍旧没能完全躲过。 风刃在他脸上划出一条长长的口子,猩红的血立马从翻开的皮肉里溢出来。 相公!司徒温婉又惊又怒,猛地扭头瞪向郁水卉。 郁水卉轻松接过旋转着飞回去的团扇,团扇边缘沾了血,被她随意扇了扇,衬得她脸上妩媚的笑容血腥又残忍。 你你竟敢对我相公动手司徒温婉气得语不成调,美丽的面容略显扭曲,她抬手指向郁水卉,高声命令道,快!把她给我抓住! 是!斛律家的人纷纷拿出法器,二话不说地扑向郁水卉。 合欢宗的弟子见势反击。 一时间,兵器相撞,灵力乱飞。 郁水卉面不改色地站在大弟子身后,飞快地收敛了笑意,冷声命令:把他们全部抓起来!凡是反抗者,不用留活口! 是,宗主!合欢宗的弟子声音更加高亢。 星月阁的阁主严扶开口:所有人都听郁宗主的指挥。 恋耽美 甜腻小米粥,免费阅读(43) 是,阁主! 星月阁的弟子随即加入混战。 斛律兰跟着斛律幸和司徒温婉抵达九尧县后,便带着两个随从偷偷摸摸地从客栈离开了。 斛律幸和司徒温婉要找斛律偃,可他对那个人的兴趣不大,他还有自己的事要做。 离开九尧县后,斛律兰找了个没人的地方,从芥子袋里摸出寻踪盘。 这个寻踪盘是他从斛律家的仓库里找到的,是被斛律幸好好珍藏起来的宝贝,总共能使用三次,听说斛律幸已经使用过两次了,如今就剩下一次。 寻踪盘只有手掌大小,顾名思义,便是用来寻找某个人踪迹的法器,只要拿来沾有那个人气息的物品,将物品往寻踪盘边上一贴,寻踪盘上面的指针便会指向使用者想要得到答案的方向。 寻踪盘之所以珍贵,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它可以和使用者的心灵相通,并不会只给出表面的答案。 斛律兰摊开左手手心,把寻踪盘置于掌中。 旁边的随从见状,有条不紊地把斛律兰方才递给他的簪子放到寻踪盘边上。 斛律兰咽了口唾沫,颇为紧张地盯着寻踪盘。 只见寻踪盘上面唯一的指针安静了好一会儿,才极为缓慢地向左挪动。 经过刚刚的思考,它似乎已经确定答案,指针没有丝毫摇摆,挪动了小半圈后,稳稳当当地指向了斛律兰身后的方向。 好了。斛律兰拿开簪子,五指猛地一收,紧紧握住了寻踪盘,我们走。 两个随从低头道:是。 为了不被其他人发现他在做什么,他特意低调行事,不仅没有使用飞行法器,连马车都不让随从准备。 左右他父母寻找斛律偃需要一些时间,他慢慢步行过去便是。 斛律兰脚步不停地顺着指针的方向往前走。 途中他遇到了好几只妖兽,但那些妖兽还没来得及伤他分毫,就被保护他的两个随从轻松斩杀。 他们昼夜不分地往前走。 一直走了两个白天加一个晚上。 就在夕阳西下的某一刻,斛律兰看见寻踪盘上的指针忽然一顿,紧接着,它仿佛受到某种干扰一般疯狂旋转起来。 指针的转速极快,转到后面,已然看不清指针的形状。 斛律兰握着寻踪盘的手微微发抖,他感觉到寻踪盘颤得厉害,甚至盘底还在发热。 怎么回事!斛律兰脸色倏地一变,慌张地转头看向两个随从。 他条件反射性地想把寻踪盘扔掉,可寻踪盘像是扎根进他掌中的藤蔓,死死黏住他,无论他如何用力都甩不掉。 该死,你们干站着做什么?还不快把这个鬼东西拿开!斛律兰吓得声音都变了调,平日里冷冷清清的脸上堆满了密密层层的惧意。 少爷,你别担心,这是正常现象。其中一个年纪稍大的随从连忙安慰他,当年老爷用寻踪盘追寻追寻那个人的时候,我也在,我看见寻踪盘就是这样黏在老爷的手上。 那接下来呢?斛律兰急道,接下来我要怎么做? 随从道:等。 怎么等?等多久? 斛律兰的话刚说完,视线中因夜晚降临而变得灰蒙蒙的天空骤然被泼墨似的倾泻而来的黑暗淹没。 与此同时,耳边传来异样的声响。 似乎是有什么东西在拼了命地扑腾翅膀。 这突如其来的状况让斛律兰心里发怵,浑身的鸡皮疙瘩一下子冒了出来,连带着心脏怦怦直跳。 怎么回事! 他在哪里? 谢水!谢冰!斛律兰心下焦急,大喊两个随从的名字。 却没有一个随从回应他。 他正不知所措,眼前冷不丁亮起一些白光,他定睛看去,发现不远处的黑暗里站着几个人的身影。 那缕白光宛若从上方落下的月光,几乎集中在其中一个人身上。 那个人正是倪文慧。 斛律兰尽量稳住心神,抬脚朝倪文慧走去。 可他刚迈出脚步,耳边扑腾翅膀的声响猛然加剧,紧随而来的是倪文慧沉重的喘息声以及景桃撕心裂肺地喊声:文慧 他看见一只巨大的八目鸡扇动着足有半人长的翅膀,用它那尖得足以啄开一切坚硬物体的喙啄向倪文慧。 倪文慧被铺天盖地的恐惧笼罩,身体紧绷,脸色惨白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只有滚烫的泪水争先恐后地从她眼角溢出来。 斛律兰惊恐地瞪大眼睛。 有那么一瞬,他连如何呼吸都忘记了。 文、文慧他声如蚊呐。 他很想冲过去保护倪文慧,可当他注意到八目鸡那大到几乎遮天蔽日的身形时,双腿好似有千斤重,怎么都无法再向前挪动一步。 他眼睁睁看着八目鸡的尖喙离倪文慧越来越近。 直到刺啦一声响起。 八目鸡被一双不知从哪儿来的手一分为二,仿佛一块粗制滥造的布料,被轻而易举地撕开。 有明明灭灭的火光驱散了大片浓稠的黑暗。 八目鸡的血液和内脏稀里哗啦地落了一地。 斛律兰惊得像木头般愣愣地杵在原地,火光让他的视线豁然开朗。 他无比清楚地看见倪文慧同他一样杵在原地,嘴巴微张,又惊又喜又挟着许许多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的双眼直勾勾地盯着那双手的主人也是徒手撕开八目鸡的人。 斛律兰顺着倪文慧的目光看去。 奇怪的是,明明那个人侧身对着他,可当他看过去时,他眼前的画面硬是以那个人为圆心地转了小半圈。 他看清了那个人的脸。 那个人是 斛律偃。 斛律兰心头大震,似乎有一块沉重的石头被人用尽全身力气地砸到他身上,砸得他鲜血飞溅。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发软的腿支撑的身体的重量踉踉跄跄地后退。 最后,他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为何是斛律偃? 他想了那么多人,罗列了那么多名字,可他做梦都没想到那个人会是斛律偃,会是一个从出生起就被他踩在脚下、他多看一眼都嫌脏了眼睛的人。 那个叫花子究竟有哪里好? 竟然迷了倪文慧的心窍,让倪文慧跟被鬼附身一样迫不及待地取消和他的婚事。 斛律偃斛律兰浑身哆嗦,牙齿咬得咯咯直响,我哪里比不上你?我哪里没你好? 可恶! 可恶可恶可恶!!! 他用力握住手里的寻踪盘,力道渐大,寻踪盘时不时发出不负重力的喀嚓声响。 斛律偃 那个叫花子敢抢他的未婚妻,敢这般羞辱他 他一定要让斛律偃付出应有的代价! 砰的一声巨响在天边炸开。 芈陆猝不及防地吓了一跳,抓着木棍的手忍不住地抖了下。 木棍一头串着的鸡腿不小心碰到火堆,沾上些许灰黑的碎末。 芈陆赶紧抬高手,探着脑袋往鸡腿上吹了吹,把碎末吹走后,才转头看向坐在旁边的井兰。 井兰手里也抓着两根串了鸡腿的木棍,察觉到芈陆的目光后,她仰头发出感慨:已经是这个月来的第八次声响了,也不知道外头发生了什么事。 不是。芈陆说,我没想跟你说这个。 井兰疑惑地啊了一声:那宗主想跟我说什么? 芈陆用另一只手指了指木棍一头的鸡腿,馋得吸了口唾沫道:这鸡腿何时烤好啊?我都等不及了。 井兰: 好吧,是她误会了。 她以为宗主比她更关心外头的动静才对,结果宗主只关心手里的鸡腿熟没熟。 宗主,再烤一会儿吧。井兰无奈道,鸡腿要小火慢烤才好吃,你多转几面,让鸡腿表面受热均匀,不然指不定外面熟了里面却没熟呢。 芈陆两眼发热地盯着鸡腿,半晌,他幽幽叹了口气:好吧。 说罢,利索地转了转手里的鸡腿。 这时,黎淮从驻扎地连蹦带跳地小跑过来,他看了眼火堆上烤得金黄冒油的鸡腿,吸了吸口水,抬头问芈陆:宗主,这个月已经有八次了,我们要不要派人出去看看? 芈陆安静了一会儿,才迟缓地把目光从鸡腿上移到黎淮脸上,他眨了眨眼:看什么? 黎淮挠了挠头,不确定地回答:去看看外面是不是发生什么大事了。 芈陆摇了摇头:没必要。 黎淮愣道:啊? 药宗堂没了,几个喊得出名字的宗主都死了,你觉得外面发生的事还不算大吗? 黎淮倒是没想到这一点,顿时有些难为情,撩起衣摆蹲到火堆前,宗主,我们要一直在这里躲着吗? 芈陆认真地反问他:我们在这里躲着不好吗? 这个问题把黎淮问住了,他拧着眉,仔仔细细地思考了许久,然后隔着火堆郑重其事地对芈陆点头:我觉得很好。 他掰着手指头挨着列举起来,我们在这里有吃有住,还有充足的灵气修炼,要是那些人找不到我们的话,或许我们可以永远在这里住下去。 芈陆给了个赞同的眼神,但还是补充了一句:每个地方的灵气都是有限的,我们也不可能永远住在这里,不过暂时躲一躲还是行得通的。 宗主说得对!井兰笑嘻嘻地把一根串着鸡腿的木棍塞进黎淮手里,语气轻快地说,明日事明日想,我们过好今日的生活就行啦,想那么多做什么? 也是。黎淮拿着木棍,释怀地笑了笑,接着话锋一转,对了,宗主,我们不久前在东边发现了一条河,河里好多鱼,等会儿我们去抓鱼吧! 芈陆眼前一亮:好啊! 三个人吃完鸡腿,把现场收拾完一番后,便吆喝着驻扎地里的其他人一起去河里抓鱼了。 去年年末,他们以药宗堂为起点,朝西北方向走,快要接近真正的魔界地盘时,他们在茂密的树林中寻了块较为隐秘的位置布下结界。 这种结界是药宗堂的独门秘籍,芈陆自然不会,他也是花了很长时间才从药宗堂的书籍上学习到。 布下的结界不仅完好地隐藏了他们的踪迹,而且里面始终保持着春暖花开的季节,即便在酷暑盛夏,也丝毫不觉得炎热。 黎淮发现的河在结界东侧的边缘,横穿结界。 河里除了鱼外,还有不少顺着湍急的河水往下流淌去的金黄落叶。 芈陆没有同黎淮他们一样脱了鞋袜下河,而是站在河边看着黎淮他们捉了几桶鱼后还留在河水里嬉戏打闹。 他往前走了一小步,弯腰从河水里捡起一片金黄的落叶。 他举起落叶,和周围的其他树木作对比,发现这片落叶真是格格不入。 不管外面是何季节,结界里的树木永远郁郁葱葱,看不出一点金黄或者要从树干上脱落的痕迹。 井兰走到芈陆身旁,目光在芈陆指尖捻着的落叶上定格片刻,忽的说道:都秋天了啊。 是啊。芈陆把落叶扔回水里,垂眸看着落叶被水流运往结界外面。 他沉默了下,问井兰:我们在这里住多久了? 井兰暗算了一会儿,回答:再有两个月,便是一年了。 哦。芈陆想起什么,拔剑日是不是快到了? 井兰点头:拔剑日就在两个月后的月中。 芈陆叹道:时间过得好快啊。 许是天天混日子的缘故,他对时间的概念渐渐变得模糊起来。 只有再次到来的拔剑日,才让他深刻地感受到了时间的流逝原来距离那次事变都过去一年了。 等黎淮他们在河里嬉闹够了,芈陆才让他们穿上鞋袜、拎着木桶回驻扎地。 说是驻扎地,其实也就是几个临时搭起来的简易帐篷,但经过大半年来的加固加牢,几个简易帐篷隐约有了屋子的雏形。 其中最宽敞的帐篷留给了依然昏迷不醒的斛律偃。 为了方便照顾斛律偃,芈陆和斛律偃睡在一个帐篷里。 斛律偃睡在帐篷里面特意搭的大床上,芈陆则睡在和斛律偃有一帘之隔的外面的小床上。 和其他人分开后,芈陆抱着在河边摘来的野花来到斛律偃的床边。 斛律偃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身体被柔软的被褥包裹,只露出一颗放在枕头上的脑袋以及散得满枕头都是乌黑长发。 芈陆把野花束好后放在床头的地上,随即坐到床边,捻起一缕斛律偃的头发,在夜明珠的照亮下细细打量。 斛律偃的头发长得出人意料的快。 还记得去年他的头发在桃花阵里被血咒的火焰烧掉一大截,结果这才一年不到,又无声无息地长起来了。 几天没注意,貌似又长了一些。 芈陆把头发放回枕头上,低头凝视着斛律偃的脸。 斛律偃的脸色更白了,缺少阳光的照耀,整个人的身上都透着一股隐隐约约且若有似无的死气。 唯一让芈陆欣慰的是,斛律偃皮肤上的烧伤愈合得差不多了。 芈陆摸了摸斛律偃的脸,自言自语地说:好好睡吧,这么久了,也许只有现在才能踏踏实实地睡上一个好觉。 说完,他舒出一口气,在床边找了个位置坐好,闭眼修炼。 每年年末,都将迎来众人最期待的日子一年一度的拔剑日。 拔剑的地点在繁华热闹的京城土地上,拔的是在修真界内外都出了名的七星昆仑剑。 七星昆仑剑之所以出名,是因为它的原料之一是在极度严寒险峻的昆仑山上才有的昆仑石,且昆仑石的数量极少,千百年来才能凝为那么一小颗。 曾经有无数人想打造一把七星昆仑剑,却犹如飞蛾扑火般地丧命在危险的昆仑山上。 不过后来,还是有人成功拿到了昆仑山上的昆仑石。 那个人便是斛律家的第一个继承人斛律婉。 斛律婉用了七七四十九天拿到足以打造一把七星昆仑剑的昆仑石,又踏足了好几处危险之地拿到其他原料。 她用了足足两年的时间,才招募到八位修真界最厉害的工匠打造出了一把七星昆仑剑。 可惜后来在一次暗杀中,斛律婉为了不让对方拿到自己的七星昆仑剑,竟然拼尽全身之力将七星昆仑剑刺入京城的土地上。 翌日,斛律婉失踪。 那把无数人垂涎的七星昆仑剑也就孤零零地留在了京城的土地上。 起初没人敢打七星昆仑剑的主意,毕竟修真界里没几个人敢真正招惹斛律家的大小姐斛律婉。 然而随着斛律婉失踪的消息传来,大家慢慢地把目光放在了那把七星昆仑剑上。 先是做贼一样小心翼翼地拔,后是被人发现了明目张胆地拔。 最后,大家不再掩饰自己的贪婪和欲望,用尽各种手段只为将七星昆仑剑从京城的土地上拔出来。 只是十多年来,没有一个人成功拔出七星昆仑剑。 直到三年前,由于每日前来拔剑的人多之又多,导致道路拥挤,人流不通,不知是谁想了个法子,提出定一个拔剑日,只有在拔剑日当天,所有想得到七星昆仑剑的人才能上手一试。 于是拔剑日就这么定了下来。 恋耽美 甜腻小米粥,免费阅读(44) 第054章 拔剑 不过三年时间, 拔剑日便已经能和其他传统节日相提并论,甚至有四大世家各派几名代表监督秩序并保证拔剑日当天的公平。 而接下来的四年时间,不管修真界里发生了多么翻天覆地的变化, 大家终是迎来了成立以来的第七次拔剑日。 如今正魔交战, 许多地方正处于水深火热之中, 魔界那边频频骚扰, 让许多正派宗门苦不堪言。 为了确保拔剑日顺利进行, 除芈家以外的三大世家派出的代表专门在拔剑日的前一晚抵达京城, 他们默契地集中在了京城最大的客栈里。 四大世家有为首的斛律家、司徒家、闻人家、芈家。 斛律家的代表依然是斛律幸和司徒温婉夫夫妇俩,司徒家的代表是现任司徒家主也是司徒温婉同父异母的弟弟司徒高阳, 闻人家的代表是现任闻人家主闻人正的亲侄子闻人遥。 和斛律、司徒两家比起来, 闻人遥格外低调,只带了四个随从, 一来便关在自个儿的房间里, 直到斛律家的仆人请他前去议事, 他才独自沉默地跟着仆人去了斛律幸专门让店老板腾出来的房间。 偌大的房间里或站或坐了二十多个人,一共分成三拨, 有斛律家的人,有司徒家的人, 剩下那拨是芈家的人。 芈家的代表和斛律家的代表一样, 也是由家主芈何峰携其夫人古秋一起前来,即便在自家地盘上,他们也非常谨慎, 不仅带了快十个随从, 而且那些随从谨慎地拥簇着他们, 绝不让旁人靠近他们一步。 四年前发生了那样大的事, 芈家内部也天翻地覆。 芈何峰和古秋夫妇俩既要忙着找儿子, 又要忙着对付其他人的找茬,四年下来,夫妇俩都分外憔悴。 尤其是古秋,她轻轻靠在椅背上,单手搭着椅子把手,看似安静沉稳,可精致的妆容掩盖不了她神情中的浓浓倦意。 闻人遥作为晚辈,进门后从左往右地挨着向所有长辈问了好。 随后,他随意挑了个靠门的位置坐下。 既然人到齐了,那么我们便说一下明儿拔剑日的流程吧。斛律幸说完,抬手往半空中一挥。 站在斛律幸身后的随从闻声上前,从袖中摸出一本册子打开,开始宣读早已拟定好的流程。 流程不少。 随从一字一句地念下来,用了小半个时辰。 听到后面,古秋脸上泛起困意,用手挡着嘴打了个哈欠。 芈何峰见状,不动声色地握住古秋搭在膝盖上的手,和古秋对了个眼神后,他转头对斛律幸说:几位难得远来,我们应该尽一番地主之责才是,但最近家中事多,我们实在无法抽身,还望几位见谅,至于拔剑日的事,我们全凭几位做主。 司徒高阳懒懒散散地坐在芈何峰对面,一边端着茶盏撇着茶杯里的茶叶沫子,一边吊儿郎当地抬起眼皮子:芈家主和家主夫人的椅子还没坐热呢,就这么快急着走了? 芈何峰道:我们还有事 大晚上的有什么事这么急着赶着?司徒高阳直接打断芈何峰的话,眼里有着嘲弄,还是说你们大晚上的还在找那个背叛我们正派的少爷? 这话一出,芈何峰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旁边的古秋已是神情骤变,啪的一声拍在身侧的桌子上:我原以为你作为司徒家的家主,多少有着分辨是非的能力,想不到你这颗脑袋也是个装饰品,有心之人扔给你一条线,你就心甘情愿地被他们牵着鼻子走,敢情这么多年来都是我们芈家高看你了! 说着,古秋皮笑肉不笑地朝端着茶盏看着热闹的斛律幸和司徒温婉瞥去一眼。 别看古秋平日里少言寡语,可这话题一旦涉及到她儿子,她就跟吃了炸药似的,噼里啪啦就是一顿输出,一句接一句倒豆子一样的话把司徒高阳怼得一阵懵。 司徒高阳表情呆滞。 古秋看着斛律幸和司徒温婉:斛律家主和斛律夫人,你们说是吧? 斛律幸: 司徒温婉: 这和他们有什么关系?他们一个字都没说! 片刻,司徒高阳终于缓过神来,顿时被后知后觉涌上来的火气烫红了脸,他噌的起身,气道:芈夫人,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让你少说话多思考的意思。古秋眉眼一横,跟着起身,持续输出,我们芈家已经澄清过无数次,我儿子是被那个孩子拐走而非自愿离开,为此,这四年来我和我丈夫出了多少人力、财力和物力,来回奔走过多少回! 古秋迈步上前,脸色发寒地盯着结结巴巴得说不出话来的司徒高阳。 可你全部视而不见,上下嘴皮子一碰便是一盆黑水泼到我儿子身上,如此草率、如此人云亦云、如此不长脑子的话竟然从当今司徒家主的嘴里说出来? 司徒高阳哪里有如此利索的嘴皮子,硬是被说得讪讪地闭上了嘴巴。 谁知古秋不依不饶,手心一转,手上多出一张传音符。 司徒高阳惊诧地睁大眼:你要做什么?! 司徒家主如此口无遮拦,与其袖手旁观司徒家主有朝一日祸从口出,不如现在便请来司徒家的几个长老,让他们看看这件事还有没有解决的法子! 话音未落,古秋五指猛地一收,便要捏碎手里的传音符。 但受到严重惊吓的司徒高阳的反应比古秋更快,在古秋捏碎传音符之前,他蓦地以最快的速度冲过去抢走了传音符。 古秋的动作落了空。 她似乎早有预料,不急不恼地放下手,冷眼看向司徒高阳:司徒家主这是何意? 司徒高阳额间渗出些许冷汗,他赶紧处理掉了传音符,却仍旧心有余悸,乃至说话的声音都在发虚:芈夫人有话好好说,何必打扰他人?再说了,我们司徒家的长辈们早就歇下了。 古秋冷笑一声,并不作答。 谁都知道司徒家是四大世家中权力最分散、争斗最频繁的一家,司徒高阳偏向斛律家,那么司徒家的几个长老便有意无意地偏向芈家和闻人家。 不过司徒高阳和斛律家也并非好得毫无嫌隙,瞧瞧这会儿的司徒温婉,不就在装聋作哑完全没有替司徒高阳说话的意思吗? 显然司徒高阳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回头看了看有意避免和他对视的斛律幸和司徒温婉,顿时心中生出几分无名的怒意。 姐姐,姐夫,你们倒是替解释几句呀。司徒高阴阳怪气道,我方才说的那些话,不就是从你们那儿传出来的吗? 斛律幸和司徒温婉闻言,齐刷刷地表情一变。 司徒家主记岔了吧,我们何曾说过那些话?斛律幸脸上挂着挑不出一丝差错的完美笑容,将茶盏放到身侧的桌子上,温声细语地劝道,如今魔界频频犯事,听闻前几日还有人抓着了几个在京城里潜伏的魔修,情况如此紧张,我们再闹内讧,岂不是正好合了对方的心意? 古秋冷哼一声,被身后的芈何峰拍了拍肩膀安慰后,她难看的脸色才好转一些。 司徒高阳也憋着一口气。 一直僵持下去也不是办法,就由我来做主吧。斛律幸望向司徒高阳,司徒家主,这事因你的口不择言而起,你便向芈家主和芈夫人道个歉,芈家主和芈夫人向来宽宏大量,想必他们也不会计较什么。 司徒高阳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指着自己:你让我道歉? 不然只好麻烦司徒家的几个长老过来主持公道了。斛律幸嘴角带笑,可眼里毫无笑意,他直勾勾地盯着司徒高阳,吐出来的话却是一如既往地温和,司徒家主为人孝顺,应该不忍心我们这么晚了还去叨扰几个老人家吧。 司徒高阳自然听出了斛律幸的言外之意,他的脸白了又青、青又红,变换得相当精彩。 挣扎半晌,司徒高阳妥协了,干巴巴地说道:芈家主,芈夫人,方才是我口无遮拦,对不住了。 斛律家主都这么说了,我们还能说什么?古秋道,几位接着聊吧,我们先行告辞了,这就连夜去查魔界的动向,争取早些把斛律偃找回来,免得有些人长了张嘴又在那儿说三道四、颠倒黑白。 你司徒高阳气得一口气险些没提上来。 古秋连看都懒得再看他一眼,和芈何峰一起被芈家的随从拥簇着离开了。 芈家夫妇俩走后,司徒高阳也没坐回去,他眼里聚着沉沉阴气,目光又尖又利地剜向斛律幸和司徒温婉:姐姐和姐夫都这么有主意了,我还瞎掺和什么?我还是回去洗洗睡了。 说完,他便气冲冲地摔门而去。 司徒家的随从们连忙紧随而上。 原本吵吵闹闹的房间一下子被寂静吞噬。 斛律幸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正要和司徒温婉说话,结果冷不丁在余光中瞥见一道沉默的身影。 他这才注意到从头到尾都没吭过一声的闻人遥。 闻人遥只有二十出头的年纪,但到底是闻人正亲手教出来的孩子,他那阴郁且少言的性子几乎和闻人正一模一样,一声不吭地坐在角度时,完全没人发现他的存在。 面对闻人家的人,斛律幸的心情十分复杂,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出于礼貌地问道:今年又是你替闻人家主前来,闻人家主这么多年来都不曾露面,可还安好? 多谢斛律家主关心,叔叔一切安好。闻人遥颔首回答。 斛律幸嗯了一声,又问:对于明天的拔剑日,你可有何看法? 闻人遥拱了拱手:晚辈资历浅、经验少,只怕有了看法也是愚见,还要劳烦斛律家主和斛律夫人多多操心了。 斛律幸哈哈笑道:应该的。 两方又你来我往地客套了一番,闻人遥才起身告辞。 刚打开房门,就迎面撞上站在外面正要抬手敲门的斛律兰。 十八岁的斛律兰早已褪去曾经的青涩,不仅身量猛地拔高、身形越发高大,而且他那英俊的面容像极了年轻时候的斛律幸。 然而斛律兰远没有他父亲那么善于伪装自己。 不 确切来说,应该是斛律兰从不伪装自己,他的心情有多糟糕,脸色便有多冷冽。 和闻人遥撞得面对面后,斛律兰立即眉头一拧,浑身散发出极为不耐的气息,眼神里透着一股恶狠狠的劲儿:滚开。 闻人遥面不改色地退到一旁。 斛律兰抬脚往里走去。 斛律幸和司徒温婉都看到了这一幕,斛律幸假装两耳不闻,只有司徒温婉不轻不重地训斥了一句:你太无礼了,还不快向哥哥道歉。 斛律兰理直气壮:他挡了我的道,凭什么要我道歉? 你这孩子 没事,斛律夫人。闻人遥平淡开口道,的确是我无意挡了斛律少爷的路。 他对司徒温婉点了点头,便抬脚离开了,走时顺带关上房门。 房门合上前,透过越来越狭窄的门缝,他看见斛律兰气势汹汹地问司徒温婉:娘,天命山的秋北的要来吗? 话音落下,门缝合上。 闻人遥在门前驻足片刻,才默不作声地转身走开。 回到房间,他轻声念着秋北的名字,随即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扯了扯嘴角:秋北算什么东西,不过是沾了斛律婉的一点光罢了。 曾经秋北和斛律婉在历练中相识,同生共死多次,便结为了义姐弟。 秋北之所以能将七星昆仑剑拔出一寸,也是仗着他和斛律婉的那点交情被七星昆仑剑的剑灵感受到了而已。 七星昆仑剑的剑灵一直存在。 可它在挑人。 或许在等待斛律婉重新将它拔出的同时,它也在等待一个和斛律婉有关系且受它认同之人将它拔出。 闻人遥眯了眯眼,回头问如影子一般立在墙角的随从:把他们带来让我看看。 是。 随从悄无声息地消失了,等随从再出现时,他领了三个穿着统一随从服装却能一眼看出年纪偏小的少年。 三个少年长相普通,目光无神,行为举止畏畏缩缩,他们似乎很害怕闻人遥,听见闻人遥起身走近的脚步声,便犹如三只胆小的鹌鹑似的直往角落里缩。 感受到闻人遥的气息后,他们面白如纸,身体抖若筛糠。 怎的这么胆小?闻人遥皱起眉头,伸手往其中一个少年脸上一摸,很快摸到什么,刺啦一下扯掉了少年脸上用于遮掩容貌的法器。 一张有些熟悉的面容映入眼帘。 少年吓得连动也不敢动一下,整张脸憋得又青又紫,仿佛随时都能因为过度恐惧而背过气去。 闻人遥似笑非笑地拍了拍少年的脸,半是玩笑半是威胁地说:好歹有着这么相似的脸,明天好好发挥,把你的优势展现出来,知道吗? 少年气若游丝:知道了 闻人遥沉默了下,才自言自语地说:七星昆仑剑是我们闻人家的东西,我们家的东西落在外面太久,引得太多人虎视眈眈,是时候拿回来了。 翌日一早,拔剑队伍便已排起长龙。 以七星昆仑剑为圆点,方圆一里的摊贩和路人都被清空,旁边则搭建了一处临时高台,用于四大世家的代表以及其他宗门的长老弟子们观看下面的人拔剑。 高台下面也设有三圈座椅,方便路人和参赛者围观。 阴沉了许久的天空终于放晴,灿黄的阳光穿透层层白云倾泻而下,暖洋洋地落在大家身上。 有了昨晚的不愉快,古秋今日索性以身体不佳为由留在了家里,只有芈何峰带着家里几个想看热闹的后辈前来。 司徒高阳看了眼芈何峰,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下面拔剑的人一个接着一个,信誓旦旦地来,垂头丧气地走。 七星昆仑剑经过一个又一个人之手,却分毫不动,宛若坚硬的磐石,稳稳当当地吸附在它扎根了十多年的土地上。 虽然时不时有人擦拭保养,但七星昆仑剑露出来的半截剑身还是起了斑斑锈迹,阳光下,那些锈迹被照得微微发红,只有剑柄勉强能够入眼。 乍看之下,这把七星昆仑剑哪里还有传说中随主人一同披荆斩棘、利落得几乎能劈开天下物的样子? 它像极了一把被人随手丢弃的破铜烂铁。 可即便如此,依然有数不清的人为这把破铜烂铁疯狂。 芈何峰神态自若地看着下面的人陆陆续续地上场又离开,他问斛律幸:天命山的秋北今年也没来吗? 斛律幸笑了笑:天命山向来淡泊名利,且他们的法器不主剑,也许他们对七星昆仑剑不感兴趣。 如此说来,我们真是俗人。芈何峰呵呵一笑,倏地话锋一转,又快轮到斛律少爷了,这都是斛律少爷第几次参赛了。。 旁边的司徒高阳还记着昨晚的仇,忙不迭接过话头:仔细数来,已经是第七次了,看来我们当中最俗的那个人非斛律少爷莫属。 斛律幸脸上笑容一顿。 坐在斛律幸身侧的司徒温婉一眼瞪去。 司徒高阳讪讪地抿起嘴唇,安静如鸡地坐着。 说话间,下面轮到了斛律兰上场。 这下不仅是下面的人安静下来,高台上面的人也不约而同地噤了声,斛律幸和司徒温婉更是从座椅上站起来,面色紧张地盯着下面。 恋耽美 甜腻小米粥,免费阅读(45) 只见斛律兰熟门熟路地走到七星昆仑剑前,右脚往前一踏,微微弓起身子,双手的手指一前一后地慢慢握住剑柄。 他摆出一副容易发力的动作。 就这样酝酿了足足有半炷香的时间,在围观群众逐渐等得不耐时,他闭着眼的眼忽的一睁,旋即发力。 七星昆仑剑毫无动静。 斛律兰不甘心,再次发力,力道大得他的四肢都在发颤,脸上迅速涨红。 可七星昆仑剑纹丝不动。 扑哧高台上的一声轻笑打破沉寂,司徒高阳幸灾乐祸地瞅着斛律幸和司徒温婉青白相间的脸,看来得收拾收拾准备第八次喽。 司徒温婉忍无可忍地喝道:你给我闭嘴。 司徒高阳刚闭嘴,下面的围观群众便开口喊道:拔不出来就下去,别耽搁大家的时间! 就是,你拔多少次都是一样的结果。 下去! 在越来越高的呼喊声中,斛律兰整张脸黑得都能滴出墨来,愤怒和羞辱交错着一波波地冲击着他的天灵盖,他恨恨地环视了一圈群众,甩袖而去。 周围发出一片毫不客气的嘲笑声。 负责现场纪律的人正是斛律家的人,他用颤抖的手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水,看着手上的册子道:下面三位,闻人家的闻人晓、闻人青、闻人户。 随着他把话说完,三个看似平平无奇的少年排成一列地走入场内。 高台上,斛律幸和司徒温婉都悻悻地坐了回去,但听见下面报出的名字后,他们同时抬头,满脸不可置信地看向闻人遥。 闻人遥正面无表情地望着下面。 你们闻人家不是从不参与拔剑日吗?斛律幸显然想到了什么,他的情绪有些失控,但仍旧耐着性子指向下面道,他们三个人是怎么回事? 面对斛律幸的质问,闻人遥不卑不亢,平静地回答:闻人家的确说过不参与拔剑日,却从未说过永远不参加拔剑日,现在我们改变主意了,不是很正常吗?斛律家主。 荒谬!斛律幸温文尔雅的面具开始崩裂,他噌的起身,太荒谬了,你们这是作弊! 闻人遥偏过头来,心平气和地反问:拔剑日人人都能参与,为何我们闻人家参与便是作弊?斛律家主作为监督者,带了私心可不行。 我是不是私心你自个儿清楚!斛律幸指向闻人遥,你 话未出口,有只手用力扯了下斛律幸的衣摆。 斛律幸如梦初醒,转眼对上司徒温婉复杂的眼神。 司徒温婉无声地对他摇了摇头。 斛律幸一愣,刚刚填满了他整个胸腔的震惊和恼怒如潮水般散去,他这才注意到芈何峰和司徒高阳以及其余人都神情各异地看着他。 刚刚差点就说漏嘴了! 斛律幸心头一阵懊恼,恨自己还是这么容易被情绪冲昏头脑,他深吸口气,重新挂上招牌式的笑容,尽管这笑容勉强得不能再勉强了。 小遥,出来一下,我有些私事想跟你聊。斛律幸说完,率先拿出法器飞下高台。 闻人遥沉着地向高台上的各位长辈打了声招呼,才拿出法器去追斛律幸。 剩下高台上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各怀心思。 闻人家三个少年在下面同样掀起了不少的风浪,一方面是因为闻人家头一次参赛,另一方面是因为那三个少年靠近七星昆仑剑后,原本稳若泰山的七星昆仑剑竟然开始剧烈地颤动起来。 你们快看,剑有反应了! 还真是 他们是谁?为何七星昆仑剑会对他们有反应?! 高台上的人也无不震惊,纷纷起身走到高台边缘。 那三个少年是谁?他们都是第一次参赛? 闻人家的人居然拔动了斛律婉的七星昆仑剑! 七星昆仑剑沉寂了十多年,这下终是要认主了吗? 七星昆仑剑旁,负责纪律的斛律家的人脸色煞白,结巴到话都说不清了,他亲眼看着一缕如流水般的黑雾从剑身刺入地里渗出,蜿蜒着缠绕而上。 这这这这是斛律家的人一个趔趄,摔倒在地,目瞪口呆地盯着七星昆仑剑,这是七星昆仑剑的剑灵吗? 就是七星昆仑剑的剑灵! 剑灵要认主了! 围观群众无不惊呼。 没有人能想到,有朝一日,会有三个看起来毫不起眼的少年拔动七星昆仑剑,更没想到那三个少年会当场引出剑灵。 这简直让人震惊! 那三个少年究竟是谁?他们是什么来头? 同时握着剑柄的三个少年眼睁睁看着黑雾包裹了半截剑身,宛若爬山虎,顺着剑柄飞快地爬向他们的手。 他们又激动又紧张,停住了拔剑的动作,浑身僵硬地感受着黑雾化作一双无形的手,在他们的手上和身上搜寻着什么。 他们能感受到黑雾的急切和试探,以及迟迟找不到自己想要东西的不耐。 三个少年一动不动,高台上下的人也一动不动。 所有人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一瞬不瞬地紧紧盯着三个少年,生怕眨眼便会错过最精彩的瞬间。 良久,三个少年相互看了看,咬牙一起拔出七星昆仑剑。 就在这时,黑雾从他们身上散去,有如一片炸开的花火,猛然膨胀到了原先的数十倍。 下一瞬,黑雾拧成一缕缕粗壮的黑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冲云霄。 一道道黑线遮掩了所有人的视线。 还有数不清的黑线产生,刺破空气时,似乎发出了隐隐约约的鸣叫,尖锐,锋利。 可乍一听,又似乎什么都没有。 如此壮观的景象,看得所有人头皮发麻。 与此同时,在京城千里之外的西北森林的结界内。 床上白肤黑发的青年骤然睁眼,弹坐起来。 坐在床边替他擦洗手心的芈陆吓了一跳,差点没拿稳手帕:斛、斛律偃? 斛律偃表情麻木,好似刻刀雕琢出来,他转头看向芈陆,漆黑且无光的眼眸里有暗潮缓缓涌动起来。 我听到了。他的声音沙哑得难听,他一字一顿地说,它在呼唤我。 作者有话要说: 斛律偃:睡一觉起来就可以捡装备了,芜湖~ 第055章 苏醒 芈陆手指微张, 帕子从指尖滑落,掉在床上。 他呆若木鸡地望着斛律偃,大脑好似生了锈一般, 许久没能运转起来。 直到斛律偃蓦地握住他的手腕, 将他扯入怀中。 他猝不及防地撞到斛律偃的胸膛上, 下意识想要挣扎, 却被斛律偃的手搂得很紧。 从十四岁长到十八岁的斛律偃已经完成了从少年到青年的过度, 即便这四年来他一直躺在床上, 他的头发也在长、身高也在长、体型也在变,甚至连力道都与往日不同。 芈陆感觉到斛律偃的手在他背上摸索, 从腰间游弋到肩膀, 又从肩后落到腰窝,仿佛在不安定地寻找着什么。 他被搂得有些缺氧, 双手抵在斛律偃的胸膛上, 吃力地推了推。 你刚刚说你听到了什么?芈陆勉强在夹缝中挤出这么一句话。 闻言, 斛律偃的动作一顿,慢慢放松了力道。 芈陆趁机从斛律偃怀里滑出去, 拿起床上的帕子,赶紧起身借着去架子上的盆子前清洗帕子的动作拉远自己和斛律偃之间的距离。 斛律偃坐在床上, 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 又抬头看向芈陆。 他的眼眸极黑,可瞳仁在眼中的占比偏少,抬眸看过来时, 那双狭长的眼散发着无机质的、不近人情的冷感。 哪怕此时此刻的斛律偃并非面无表情, 他那双眼里的漠然还是在无形中浇灭了旁人想要靠近他的念头。 芈陆把拧干的帕子搭到木架上, 眼神平淡地注视着斛律偃。 可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他内心的波浪已经掀起几层楼那么高。 斛律偃仍旧是斛律偃。 是他轮回十次后记忆中的那个斛律偃。 尤其是斛律偃慢慢抬起眼皮子时, 他的表情、眼神、模样和芈陆记忆中的斛律偃重叠。 昏睡四年并未让他改变分毫。 不知是不是方才碰了冷水的缘故,他十指的指尖有凉意生出,悄无声息地向手心窜去,不过片刻,他两只手都凉了。 他搓了搓手,才感觉到些许暖意回升。 我听到它在呼唤我。斛律偃怔愣道。 他?她?芈陆疑惑地皱起眉,你说谁? 斛律偃安静了下,似乎在思考,随即摇头:我不知道,我只听到了一些声音,那些声音让我醒了过来 说着,他这才意识到什么,我睡了多久? 四年了。芈陆说,整整四年。 井兰和黎淮在外面忙了一天,眼见天光渐暗、夜色降临,可芈陆依然没有从帐篷里出来的意思。 以前芈陆不是没有整天呆在帐篷里的时候,只是帐篷里空气沉闷,呆久了难免头晕眼花,芈陆多少还是会出来透透气。 然而今天连半个影子都没瞧见。 井兰和黎淮一边干活一边讨论这件事,讨论到后面,他们一致认为芈陆可能生病了。 于是干完活后,他们结伴来到芈陆所在帐篷外,轻手轻脚地敲了敲木门。 宗主。井兰把脸凑到门前,小声询问,你还好吗? 帐篷里很快传来芈陆的声音:怎么了? 随之响起的是一阵渐近的脚步声。 哦,没什么。井兰局促地摸了摸头发,解释道,我们看宗主一天没有出来,担心宗主是不是身子有所不适,便过来看看。 我没事。芈陆的声音里染上了些笑意,谢谢你们关心。 话音刚落,井兰和黎淮眼前的木门冷不丁被人从里拉开。 他们想当然地以为是芈陆开了门,脸上挂着不好意思的笑容,抬头看去,却在下一刻对上一道足足高出他们一个脑袋的身影。 外面的天空已被浓稠的夜色填满,只有帐篷里的夜明珠亮着柔和的白光。 雪白的光线丝丝缕缕地从那道身影的轮廓边缘溢出来,洒在井兰和黎淮的脸上和身上。 尽管他们已经站直身体,可仍旧要仰起头。 甚至仰得脖子发酸。 他们目光呆滞地望着眼前的身影,张着嘴巴,良久发不出一个音调。 过了好一会儿,他们才听见芈陆的声音再次传来:怎么都不出声了? 芈陆一边说话一边走到门口,便瞧见斛律偃正在面无表情地和门口两个瑟瑟发抖的小鸡崽对视。 井兰和黎淮的脸被夜明珠的光线照得格外苍白,若非他们的双腿抖得厉害,芈陆还以为他们被斛律偃点了穴道。 只见他们转眼对上芈陆的视线,顿时犹如溺水人见到浮木一般,眼里的感激之情迅速增长,快要凝为实质。 宗主! 宗主! 他们齐声喊道。 你们进来吧,正好我也有话要跟你们说。芈陆对他们招了招手。 可井兰和黎淮一动不动。 他们纠结半晌,战战兢兢地看了眼挡在门口的斛律偃。 芈陆恍然,走过去拍了下斛律偃的肩膀:你挡着他们的路了。 斛律偃沉默地往后退了退。 芈陆又道:进来吧。 井兰和黎淮见状,连声向斛律偃道完谢后,忙不迭迈着碎步跟上了芈陆往帐篷里走的步伐。 从斛律偃身旁路过时,井兰和黎淮紧张得身体几乎绷成一根拉满的弦,尤其在感受到斛律偃落在他们身上那道意味不明的目光时,他们的头皮都要炸开了。 这段路无疑是他们走过最难熬且漫长的路。 整个过程中,他们都如芒刺背,好不容易走到椅子前坐下,他们才如释重负地悄悄松了口气。 结果这口气还没完全落下去,就听见斛律偃走过来的脚步声。 井兰: 黎淮: 他们条件反射性地绷直身体。 芈陆坐在他们对面,自然把他们的反应都看在眼里,便安慰他们道:别太紧张,他不会无缘无故地伤害你们。 井兰和黎淮双手放在膝盖上,同时在嘴角扯出一抹勉强的弧度。 虽然芈陆的话无法完全抵消他们对斛律偃的恐惧,但是他们和芈陆共同生活了四年,这四年来朝夕相处的感情让他们选择相信芈陆的话。 既然芈陆都这么说了,那么也许芈陆对斛律偃还是有所了解。 这么想着,他们绷直的身体又如缓缓卸下力道的弦,逐渐放松下来。 结果刚放松完,对面的芈陆倏地话锋一转:但倘若他心情不好的话,我也阻止不了他的行为。 井兰: 黎淮: 他们瞬间绷直身体,并且绷得比之前更直了,额头上也浸出了一层细小的汗珠。 他们想哭的心都有了。 他们人生的大起大落算是全部交代在这里了。 芈陆好笑地看着他们表情的变化,不再逗他们,清了清嗓子,正色道:我找你们来是想跟你们说一些事 他顿了顿,随即把今天思考出来的结果一口气说出来,我和斛律偃决定出去一趟,有些事必须做,顺便看看外面的情形如何,可我们带不了你们这么多人,我想了很久,决定让你们自己选择。 井兰和黎淮怎么都没想到芈陆要说的是这番话,两个人齐齐愣住。 宗主 我这里有三个选择,第一,你们继续留在结界里,等我们办完事便回来找你们,第二,你们各自寻找出路,无论你们去哪里,我都不会干涉,前提是你们不能向外人交代这四年来经历的所有。 听到这些话,井兰和黎淮的表情肉眼可见的慌张起来,甚至掩过了他们对斛律偃的害怕。 他们坐如针毡,索性站起来:宗主 还有第三个选择。芈陆道,第三,和我们一起出去,但我们最多只能带两个人。 井兰和黎淮两眼一亮。 谁知芈陆转而又道:不过关键时刻我们不会保证你们的安全。 井兰和黎淮眼里的亮光一下子黯淡下去,他们失神片刻,默不作声地坐回椅子上。 芈陆给足时间让他们消化这些话,见他们消化得差不多了,才道:我们准备明天一早便启程,有劳你们等会儿出去和大家说一下,你们还有一宿的时间考虑自己的去留。 井兰和黎淮有如做梦,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 离开时,他们注意到斛律偃一直无声无息地站在帐篷里的阴影处,仿佛和那片寂静的空气融为一体。 可斛律偃的目光始终落在他们身上,冷冽、无情、漠然且肆无忌惮地打量着他们。 不知是不是他们的错觉,他们感觉斛律偃打量他们的目光不像是一个人看其他人该有的目光,更像是一个人在观察物品。 这个没来由的想法使他们不寒而栗。 他们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赶紧加快脚步走出帐篷。 外面天色全黑,其他人早早回帐篷里歇下了。 恋耽美 甜腻小米粥,免费阅读(46) 结界里万籁俱寂,连虫鸣声都消失得一干二净。 只有一轮模糊的弯月被缥缈的云雾遮挡,只有点点薄纱般若有似无的月光穿透云层落下来。 眼前可见度极低。 井兰和黎淮在这里生活了四年,早已熟悉这里的一切,哪怕闭着眼也能轻车熟路地找到自己的帐篷。 然而不知为何,他们在驻扎地兜兜转转半天,却一直找不到自己的帐篷。 其他帐篷都安安静静地呆在各自的位置上,乍看之下,竟然像是一只只通体发黑的怪物悄无声息地蛰伏在他们周围,虎视眈眈地望着他们。 井兰和黎淮越走越急。 他们本能地察觉到了不对,可他们不敢深入去想,只能跟两只无头苍蝇似的到处乱转。 转了半晌,冷汗浸湿了他们的衣衫。 他们心里翻腾得厉害,头皮隐隐刺痛,一股难以名状的恐惧化作无数双惨白的手,紧紧缠绕上他们的身体。 他们原地驻足,双腿无力,膝盖发软,随时都要瘫倒在地。 就在这时,一道黑影鬼魅般地来到他们身后。 你们和他是什么关系?刻意压低的嗓音在他们耳畔响起。 即便他们从未听过这道声音,可还是在第一时间猜出了对方的身份。 斛律偃 井兰吓得几欲昏厥,手都在打颤,嘴巴张开又闭、闭了又张,却哆哆嗦嗦地吐不出一个字。 最后,是勉强镇定下来的黎淮气若游丝地回答道:他、他是我们的宗主。 嗯。斛律偃似乎不满意这个答案,还有呢? 还、还有什么? 只是宗主?说话间,隐约有冰凉的气息顺着他们的脊背攀附而上,冻得他们手脚发麻。 他们脸色煞白,听得斛律偃接着道,若只是宗主的话,他为何收留你们?为何唯独对你俩特殊? 井兰和黎淮呼吸艰难,发堵的大脑让他们越发想不明白斛律偃话里的意思。 很快,斛律偃的话题偏到了井兰身上,他冰凉的手指从后面掐住井兰的脖子:我记得还在药宗堂的时候,你便是负责打扫我前院的那个丫头吧? 是的 也是你和他说了最多的话。斛律偃的手指渐渐用力,是不是你和他说了什么,或者你对他做了什么,才让他收留你们? 斛律偃的声音已然冷到极致,他得出结论,你喜欢他? 闻言,井兰脑子里轰的一声。 刹那间,所有迷雾都被拨开,一切都豁然开朗。 她陡然明白了斛律偃的意思,慌里慌张地拉着黎淮跪到地上:真人误会了,我们的确恳求过宗主收留我们,可那是因为我们实在无处可去,不得不跟着宗主走,否则就是死路一条!我也没有喜欢过宗主,我尊敬宗主、崇拜宗主,感激宗主好心收留我们,可我何德何能去喜欢宗主! 斛律偃低头看他们。 井兰仰起淌满泪花的脸,抬手发誓:请真人相信我,我绝对没有对宗主产生过一点私心,倘若我说的话有一个字是假,我愿遭天打雷劈! 斛律偃沉默许久,忽然轻笑一声:起来吧。 井兰不敢起来,但她更不敢违背斛律偃的话,犹豫了下,她手忙脚乱地拉着还在发懵的黎淮站起来。 明天一早,你们应该知道如何回复他的话吧?斛律偃语气轻快地问。 井兰用衣袖抹去脸上的泪水,小鸡啄米地疯狂点头:我们知道的,请真人放心。 斛律偃嗯了一声:去睡吧。 井兰拉着黎淮转身就走。 没想到转身看见他们苦苦寻觅地两个帐篷就在他们面前,他们不敢耽搁,各自进了自己的帐篷。 关上木门后,井兰背靠着门,身体无力地往下滑去。 她嘴里呼出长长的气,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芈陆的脸。 斛律偃对宗主是那种感情吧? 宗主知道吗? 不,宗主应该不知道。 否则宗主不会如此泰然自若地和斛律偃住在一个帐篷里照顾他。 那她该把这件事告诉给宗主吗? 这个想法刚生出来,井兰脑海里便有另一道声音给出了答案除非她不想活了。 芈陆在帐篷里等了好一会儿,才等到斛律偃回来。 他见斛律偃神色如常,便主动问道:如何? 不久前斛律偃说想在驻扎地里转转,看下他躺了四年的地方是什么样子,芈陆本想陪斛律偃出去,无奈斛律偃执意要一个人出去。 斛律偃走到芈陆面前,看芈陆正在替他更换床上的被褥,他云淡风轻地说了句:太黑了,什么都看不见。 芈陆扑哧一笑:我不是让你拿上夜明珠吗?你忘了? 斛律偃理直气壮:忘了。 芈陆: 这个都能忘。 更换完被褥后,芈陆又检查了一番斛律偃的手脚,不仅没有任何肌肉萎缩的迹象,还比四年前更有力结实了些。 芈陆蹲在地上,颇为感慨地看着斛律偃的小腿肌肉:也就是你了,若是我在床上躺个四年,估计四肢的肌肉早就萎缩了,更别提像你这样醒来就能下床。 说着,他忍不住轻轻拍了下。 结果他还没来得及把手收回去,便见斛律偃的身体猛地一僵,紧接着居然像是触电一般踉踉跄跄地往后退去。 斛律偃没注意到后方,砰的一声撞到后面的柜子上。 听着都疼。 芈陆嘶了一声,赶忙起身,伸手要去扶斛律偃。 可斛律偃躲他跟躲鬼似的,慌不择路地继续往旁退去。 芈陆伸出去的手落了空,顿时好气又好笑,他正想问斛律偃怎么了,却转眼发现斛律偃在夜明珠映照下的脸全红了。 斛律偃像极了被大人抓住偷吃糖果的小孩,拼命地想要掩饰自己的慌乱,可他越是拼命,就越是露出马脚。 最后,他忍无可忍地说:你先别碰我。 芈陆没说话,而是用平静的眼神凝视着斛律偃,片刻后,他突然抓住了脑海里一闪而过的某个念头。 他慢慢收敛了表情,开始梳理四年前的一些事。 他记得斛律偃对他态度上的转变是从那个叫小圳的少年离开时起,断断续续,时有时无。 有时候是单纯地避开他。 有时候是排斥和他有身体上的接触。 可有的时候,哪怕斛律偃只是无意间对上他的目光,就会一下子变得格外暴躁。 起初芈陆并不知晓其中缘由。 但经过桃花阵一事后,答案几乎是明明白白地摆在了他的面前。 他转身坐回椅子上,单手搭在交叠的膝盖上,斟酌了一会儿,决定开门见山地和斛律偃说这件事:在药宗堂的桃花阵里,我抱着你出来的时候,不小心闯入了你的记忆。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明早来看,看不到的话就是和明晚的一起更新了~ 第056章 偷看 这话一出, 斛律偃当场愣住。 他用那双黑黢黢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芈陆,姿态僵硬,身体肉眼可见地紧绷, 垂于身侧的双手也不自觉地攥了起来。 帐篷里安静到落针可闻, 甚至能隐约听见空气流动的声音。 哪怕斛律偃没有说话, 芈陆也清楚感受到了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低气压。 那股气压宛若磐石一般沉甸甸地落下来, 让芈陆背脊发凉, 呼吸频率逐渐加快。 芈陆不得不张着嘴巴, 深呼吸,并短暂地闭了下眼, 才接着说道:我不太记得你前面的记忆了, 只记得后面 斛律偃沉默半晌,声音发干地问:你看到了什么? 说来有些难以启齿芈陆想到那个梦境, 忽然耳根发烫, 脸颊上也好似有什么东西在爬似的。 他用手抹了把脸, 尽量把那件事云淡风轻地说出来:我看到你曾经做过的梦了应该是梦吧?毕竟我们没有去草地上玩过,我也没有坐在草地上晒太阳, 而且我们相识时就已经过了夏天。 最重要的是 他们根本没有做过那种事。 斛律偃则是彻底懵了,表情里全是难掩的错愕。 你我都是男人, 如今你也过了十八, 我便没什么不好意思说的了。芈陆指了下对面的椅子,你先坐下来? 斛律偃满脸涨红地站在原地,这下轮到他被点了穴道, 整个人一动不动。 芈陆等待片刻, 见斛律偃始终像块木头, 只好作罢, 收回手, 慢慢摩擦着椅子边缘,他放缓语调地说:我不知道你为何会梦到我,但我想告诉你,不要把那个梦代入现实,那个梦也不该影响到你我的关系。 说着,芈陆在心里算了算,旋即笑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个时候你刚满十四岁吧?十四岁正是半只脚踏入成人世界的年纪,对那方面好奇再正常不过了,做春/梦也是人之常情,可能和你的精神遭遇或者情绪环境有关,当时不是有小圳在吗?或许你做春/梦有部分原因是受了他的影响。 斛律偃张了张嘴,却发现嗓子被堵住,胸口被勒住。 在神经紧绷的状态中,他一个字都挤不出来。 夜明珠就放在旁侧的柜子上,柔和的白光如同涌动的水流,又轻又缓地从芈陆脸上淌过。 芈陆随意将黑发束在脑后,露出白皙漂亮的脖颈,明明他脸上不施任何粉黛,可在白光的映照下,斛律偃感觉他那张脸比小时候在青楼见过的那些浓妆艳抹的脸还要好看上百倍千倍。 以至于他看走了神。 直到芈陆再次开口:你不要太把那个梦当真,它只是你当时心情的隐射罢了。 这时,斛律偃终于费力地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为何我梦到的人是你? 这个问题倒是把芈陆难住了。 芈陆托起下巴,皱眉思考了一会儿,回答道:当时你身边只有我和小圳两人,小圳离开后,便只剩下我了,加上一路走来只有我跟着你,所以你才会下意识地把做梦对象替换成我吧。 芈陆也不清楚。 且不说他压根没有做过场景和对象都如此清晰可见的春/梦,就算做了,也绝不会梦见自己和一个朝日相处的同性做那种事。 不过做春/梦这种行为本来就不是一个人能够轻易控制的,听说有些人的春/梦对象还是走在路上无意间认出来的小学同学。 因此,对于斛律偃梦到他这种事,他也不是不能理解。 再退一步来讲,就算他不能理解又如何?他总不能为了四年前的一个梦就把斛律偃从头到脚地奚落一顿吧? 他哪儿有那个胆子奚落斛律偃? 芈陆想来想去,只能撇开其他想法,耐着性子安慰斛律偃:其实你梦到我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我十四五岁的时候也会做梦,我和你一样,梦到的都是熟悉的人。 闻言,斛律偃猛地一顿,声音蓦地沉了下来:你梦到谁了? 芈陆懒得编造名字,便敷衍道:是你不认识的人。 斛律偃安静了下,还是那个问题:是谁? 芈陆没想到斛律偃在他的事上还有这么重的好奇心,顿时有些哭笑不得:你又不认识人家,即便我说了名字,你也不知道是谁。 斛律偃攥紧的手慢慢松开、又慢慢攥了起来,他的手在抖,似乎在极力压抑着某种情绪。 半晌,他道:那个人叫什么名字? 芈陆只好回答:是我们家里的一个丫鬟,长得挺好看的,我不知道她的名字。 斛律偃死死盯着他:你喜欢她? 哈?芈陆懵逼地眨了眨眼,好半天才消化完斛律偃的话,赶忙摆手,不,我不喜欢她。 你不喜欢她,可你梦到了她。 因为她伺候我的日子最长,除了我的亲朋好友外,我最常见到的人就是她了,所以我才会梦到她,就跟你梦到我一样,这和喜不喜欢没有关系。芈陆认真地看着斛律偃,你明白了吗? 可惜斛律偃没有作答,他嘴唇紧抿,目光又深沉又难以琢磨。 不知是不是芈陆的错觉,此时此刻的斛律偃好像深陷某种情绪,被缠住双脚,拔不出身来。 他转念想到原剧情里的斛律偃尽管受到不少女角色的倾慕,却从始至终没有真正和哪个女角色在一起过。 斛律偃一生背负的东西太多、要做的事情太多,儿女情长于他而言更像是一个累赘。 也许正因如此,斛律偃在这方面才会单纯得如张白纸、才会不停地钻牛角尖。 多说无用,让斛律偃自己去感受吧。 如今书里的剧情线已经发生改变,指不定什么时候斛律偃就会喜欢上一个人,并忘记这些尴尬的事。 这么想着,芈陆便放下心来,起身招呼斛律偃过去休息。 随后他拿起放在柜子上的夜明珠,准备往帘子外面走。 结果刚走出两步,斛律偃伸手拦住了他得去路:若是我一直梦到你呢? 芈陆偏过头,和斛律偃黝黑的双眸对视。 夜明珠的光落在斛律偃眼里,把芈陆映在斛律偃眼里的身影照得一清二楚。 芈陆发现斛律偃的眼着实漂亮,宛若浸了一汪清泉,明亮又透彻,就是在那看着平静的水面下好似有暗流涌动,夹杂着许多他看不懂的情绪。 仿佛有什么东西从芈陆脑海里闪过。 然而等他伸手去抓时,那个东西早已如流星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皱了皱眉,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退这是一个人察觉到危险或者不对后,下意识做出的防备反应。 连芈陆自己都未曾意识到。 不会的。芈陆说,别想太多,早点休息。 说完,他便赶紧走开了。 夜明珠的白光随着芈陆的步伐绕到帘子外面,有了中间的帘子作为遮挡,斛律偃所在的帐篷里面一下子被黑暗吞噬。 可斛律偃无知无觉,依然纹丝不动地站在原地。 直到帘子外面的白光消失,他才迈开步子走到床边。 他脱衣、脱鞋、躺上床,发出不小的动静。 帘子另一边的芈陆已经坐到床上,竖着耳朵听斛律偃那边的声音,听到斛律偃老老实实地上了床后,他才放下心来地躺了下去。 没多久,芈陆的呼吸声变得均匀绵长。 斛律偃并未睡着,他等了很久,等到芈陆完全熟睡,便动作极轻地从床上坐起来,他下了床,走到帘子后面。 一帘之隔的对面,就是芈陆的床。 隔着结实厚重的帘子,他似乎闻到了芈陆身上的清香,和他曾经在黑暗中闻到的味道一模一样。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试图把芈陆身上的味道全部吸进自己的胸腔里。 他的心湖再也无法保持表面上的平静,疯狂涌动的暗流旋转着、交织着,汇聚成一张血盆大口,肆无忌惮地撕咬着他的理智。 他忍了一天、装了一天、憋了一天,害怕自己那些不好的想法吓到芈陆。 这会儿在芈陆看不见的时候,他再也压抑不住内心的澎湃,伸手掀开帘子,抬脚踏过了帐篷中间那根无形的线,也踏过了四年前捆绑着他、束缚着他的那根线。 他走到芈陆床边,蹲下身,在浓稠的暗色中肆意打量着芈陆的脸。 恋耽美 甜腻小米粥,免费阅读(47) 芈陆侧身而睡,一只手垫在脸颊下面,把脸上的肉挤得微微变形。 即便如此,也能看出芈陆面容上的姣好和优越。 斛律偃微微张嘴,吐出的气息被无限拉长,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肌肉因亢奋而绷得微微发颤,浑身的体温也在急速上升。 他的手悬在半空中,指尖隔着一定距离的空气落在芈陆紧闭的双眼上。 先是眼睛。 后是鼻子。 再是嘴巴 他小心翼翼地隔空描绘着芈陆的五官。 原来芈陆长这样。 他紧紧地、几乎是发狠地盯着芈陆的脸,恨不得把这张脸刻在他的皮肉上。 失明过后,他也没了欣赏美与丑的能力,他无数次想象过芈陆的长相,却无数次无疾而终,草地上的那张脸始终是一片空白。 而在这一刻,空白被填满。 这张脸是他见过最特殊的、最好看的、也唯一是彩色的脸。 他呼吸微滞,指尖轻轻点在芈陆的嘴唇上。 睡梦中的芈陆似乎感受到了什么,张开嘴,深吸口气,长睫颤动了几下,又很快归于平静。 可芈陆吐出的热气全部喷在斛律偃的指尖上。 仿佛燃起了一把火。 炙热的火焰瞬间窜起,沿着他的手臂以迅猛之势烧到他的胸膛。 下一瞬,他整个人都被点燃了。 第057章 克制 一股前所未有的陌生感觉猛袭而来。 斛律偃微微低着头, 呼吸沉重,反应过来,他恍若触电一般地缩回手, 随后在黑暗中轻轻捻了捻指尖。 指尖上还有着芈陆呼吸的热度, 指尖的皮肤一阵阵发烫。 他垂下的眼睫抖得厉害。 不多时, 他的整个身体都在发抖。 隐隐约约的, 似乎有一阵热流在他的身体里乱窜, 所到之处, 火势烧得更旺。 他并非对这方面的事一无所知,相反, 由于他从小在青楼长大的缘故, 他甚至连很多细枝末节都懂得。 可他向来对这种事无比排斥。 他记忆中全是包括那个女人在内的一些青楼女子和形形色色的男人在一起黏黏腻腻的画面。 放眼望去,都是白花花的肉。 他每次回想起来, 都觉得恶心。 他厌恶人有这方面的欲望, 使人不像人, 更像生存在野外的动物。 然而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他会对一个同性产生他曾经排斥过、恶心过、甚至希望其永远从人身体里消失的渴望, 他无法忽视在他胸腔里萦绕的强烈情感。 他想要附身上去。 他想要亲吻芈陆。 他想要拥抱芈陆。 这还不够。 远远不够。 他想要更多,他想要对芈陆做出更严重、更跨越底线的事 他喉头发干, 身体发紧, 脑海里浮现出一些低声细语,犹如恶魔的低吟,蛊惑他随心而动。 与此同时, 又有另一道声音响起, 劝他继续隐忍、坚持, 也许他的想法会吓跑芈陆, 他需要温水煮青蛙, 慢慢地让芈陆习惯他的感情。 两种不同的声音相互拉扯。 他脑海里天人交战。 就在这时,睡梦中的芈陆再次感受到了什么,皱了皱眉,接着缓缓睁开眼。 四年过去,他断断续续地修炼,修为早已达到筑基巅峰,虽然几次结丹失败,但是夜间视物的能力不可同日而语。 他一眼便瞧见空空荡荡的床头以及仿佛陷入沉睡状态的帐篷。 芈陆呆愣片刻,还是从床上坐了起来,他摸了摸脸,转头看向旁侧的帘子。 帘子也安安静静地垂着。 芈陆下床穿好鞋子,随意拿起搭在床尾的外衣披上,便走过去掀开帘子。 只见斛律偃的床上空无一人。 芈陆站在原地,又看了好几眼,才确定自己没有看错。 他有些疑惑。 这大晚上的,斛律偃不在帐篷里休息,跑出去做什么? 还是说斛律偃睡了四年睡不着了? 芈陆本想出去寻找斛律偃,但转念想到这片区域已经被他设下结界,要是斛律偃踏出结界的话,他能在第一时间感受到。 于是他放下心来,躺回床上。 之前斛律偃也出去走了一圈,还骗他说外面太黑了什么都没看清。 可斛律偃的能力在他之上,他都能夜间视物,斛律偃又如何不能? 也不知斛律偃究竟在想什么。 芈陆叹了口气,脑子里想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事,想得他翻来覆去睡不着,他索性一边闭目养神一边等待斛律偃回来。 而斛律偃早在芈陆睁眼之前就像一阵风似的躲到了帐篷外面。 他来到距离帐篷不远的一棵树下,背部贴着树干,任由越来越嚣张的邪火在身体里乱窜。 他咬紧牙关,感受着细密的汗水在皮肤上凝结成珠,又缓慢滑下。 夜里静得听不见任何声音。 除了他再怎么压也压不下去的粗重呼吸声。 他控制得住自己的手不往下面探去,却控制不住自己的脑子胡思乱想。 他又想到了那片草地。 暖黄的阳光洒在那个人身上,那个人坐在草地上,头发被微风吹动,露出白净且轮廓分明的侧脸。 听见他的脚步声,那个人转过头来,扬唇一笑,对他招了招手:过来。 于是他过去了。 芈陆这个在舌尖辗转了许久的名字终于从他的齿缝间溢出来。 芈陆。 芈陆。 芈陆 他一遍遍地在心里喊着这个名字。 压抑的情绪刺得他的神经微微发疼,可同时传向四肢百骸的,是失控的欢愉。 最后,芈陆还是没能等到斛律偃回来,便带着困意睡了过去。 千里之外的京城。 即便入了夜,京城的街道依然热闹非凡,灯火阑珊处,是攒动的人头。 白天出了那样的大事,拔剑比赛不得不被迫终止。 当时,大家眼睁睁看着突然出现的黑雾淹没了赛场上的三个少年,又如潮水般从三个少年身上散去。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那三个少年能将七星昆仑剑拔出来的时候,黑雾竟然拧成一条条黑线直冲云霄,随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等了许久,再也没有其他动静。 大家怔愣之时,高台上传来闻人遥高亢的喊声:你们还在等什么?快些把剑拔出来啊! 三个少年同时吓得一个哆嗦,这才被拽回思绪,忙不迭握紧剑柄并使出力气。 然而无事发生。 七星昆仑剑稳稳刺入地里,无论三个少年如何使劲儿,它都巍然不动,仿佛和京城的土地融为一体。 三个少年拔得手都疼了,脸上一片通红,表情中的惊慌和绝望覆盖了不久前的惊喜。 他们看上去害怕极了,视线时不时朝高台看去。 站在高台边缘的闻人遥难得打破往日的沉着,脸色几乎发黑地盯着他们。 直到周围响起此起彼伏的唏嘘声和起哄声,等不及要上场的参赛者高呼让他们走开,负责纪律的斛律家的人才为难地上前把他们带走。 可接下来发生的事超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当下一个人前去拔剑时,那个人的手刚碰到剑柄,就被猛然从地里溢出的黑雾缠上。 那个人先是一愣,接着面部扭曲,以极快的速度放开剑柄,一边后退一边痛苦地哀嚎。 斛律家的人立即上前:怎么了! 我、我的手!那个人举起颤抖的手,只见他手上被黑雾沾过的皮肤已经开始红肿、溃烂,看着简直惨不忍睹。 饶是斛律家的人见过不少大场面,也被这血腥又恶心的一幕吓得面如土色,赶紧挥手喊来其他人拿出药膏为那个人涂上。 那个人被扶走后,虽然其他人有些怯场,但还是不甘愿就此放弃等了一年的机会,便接着上场。 结果陆续上场了三个人,不管修为高低,都和第一个人落得一样的下场。 这下,大家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一件事沉寂了十多年的七星昆仑剑开始反抗了。 时间一晃到了晚上,许多人仍旧不肯离开,他们吵吵嚷嚷地要求闻人家的人给出一个说法。 因为是在闻人家的那三个少年之后,七星昆仑剑才出现这种异样,这件事一定和闻人家脱不了干系! 不然为何七星昆仑剑伤害了那么多人却不伤害闻人家的人? 指不定就是那三个少年对七星昆仑剑做了手脚! 面对下面越来越大的声势,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芈何峰和司徒高阳等人要么撑着脑袋、要么抱着双臂地昏昏欲睡,只有斛律幸和司徒温婉的脸色难看至极。 他们斛律家作为四大世家之首,倘若闻人家同出篓子,他们斛律家也脱不了干系。 事已至此,你打算如何处理?斛律幸冷着脸问闻人遥。 闻人遥颔首站在斛律幸和司徒温婉面前,他攥紧拳头,指甲几乎要陷入肉里,安静良久,他低声回答:还望斛律家主和斛律夫人给我一些时间,我一定会查清楚其中缘由。 斛律幸完全没了平日的温和儒雅,沉着声音一笑:若非你们闻人家不遵守诺言,又岂会突生事变?眼下闹得无法收场,都是你们自作自受。 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啊?醒了又困、困了又醒的司徒高阳忍不住插嘴,什么自作自受啊?为什么闻人家不能参与拔剑日? 说完,他又转向闻人遥,还有你们,你们真的对七星昆仑剑动了手脚?真是的话就坦坦荡荡地承认呗,还要我们这么多人陪你在这里熬着吗? 闻言,其他人纷纷点头附和。 可惜闻人遥始终一声不吭。 斛律幸见状,只道:他们闻人家和七星昆仑剑有些渊源,若是参赛,难免有所暴露,所以他们之前一直没有安排人手参赛。 谁曾想说出来的话还能收回去。司徒温婉轻飘飘地接过话头,也不知他们是怎么想的。 司徒高阳笑呵呵地说:万一是之前没有准备好呢?你们看他们家今年准备好了,这不是兴冲冲的来了吗? 闻人遥: 斛律幸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又气又恼地看向闻人遥:敢情你们之前说对七星昆仑剑不感兴趣的话都是在骗我? 沉默许久,闻人遥终于从紧闭的牙关里挤出一句话:抱歉。 斛律幸两眼发黑,指着闻人遥的手抖个不停:我看你也做不了这么多主,这都是闻人正的主意吧? 闻人遥再次闭嘴。 斛律幸气得脸都歪了,喉管挤了一堆要说的话,可在余光中瞥见那么多双看着他们的眼睛,又不得不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有太多的话不适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来说。 好,我给你一些时间。斛律幸咬牙切齿地说,我替你安抚下面那些人,倘若一个月内你解决不好这件事,我便亲自去找你叔叔闻人正! 说完,斛律幸让闻人遥单独留下来,其余人则先离开。 芈何峰早就想走了,起身告辞完,他走得头也不回。 但刚落地,他就被从后面追上来的司徒高阳叫住了。 别看司徒高阳在高台上表现得云淡风轻,其实心里早就好奇得抓心挠肝,他甚至撇开了司徒家和芈家的恩怨,贼眉鼠眼地问芈何峰:斛律幸说闻人家和七星昆仑剑有渊源,可那把七星昆仑剑不是斛律婉独自打造出来的吗?怎么又和闻人家扯上渊源了? 芈何峰目不斜视地往前走,冷漠开口:若司徒家主想找人聊别人的私事,那你怕是找错人了,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嗐,你别急啊。司徒高阳亦步亦趋地跟上芈何峰的步伐,掰着手指头说,除了斛律家和闻人家,这四大世家就剩我俩,我不找你找谁? 芈何峰冷哼一声,加快步伐朝马车走去。 我唯一想到的渊源就是斛律婉和闻人正是青梅竹马,当初闻人正追求斛律婉那叫一个轰轰烈烈,可惜啊司徒高阳啧了一声,斛律婉居然看上一个没钱没势没背景还是从乡下来的穷小子,为了和那个穷小子在一起不惜搞出私奔这一套。 第058章 魔界 闻言, 芈何峰的脸色陡然一沉,他左右一看,见无人注意他们这边, 才压低嗓音警告道:司徒家主, 望慎言。 司徒高阳见状, 顿时乐呵起来:芈家主, 要我说你也太谨慎了, 那些事都是老黄历了, 修真界里有几个不知道的?我们说说也无妨。 芈何峰看都不看司徒高阳,果断拒绝道:司徒家主要说找别人说去, 你身后有的是人愿意听你说这些。 说完, 芈何峰便在随从的搀扶下上了芈家的马车。 司徒高阳还想跟上去,却被芈家的随从伸手拦住了。 芈家的随从客客气气地指了下旁边的马车:司徒家主, 你的马车在那边。 司徒高阳抿唇看了眼芈何峰上去的马车, 一脸被扫了兴致的不高兴, 他从鼻孔里哼出两声,拂袖往旁边去了。 司徒家的随从寸步不离地跟在司徒高阳身后, 同司徒高阳一起坐上马车后,随从轻声开口:家主, 你的意思是今天闻人家带来的那三个少年可能和斛律婉有关系? 司徒高阳惊讶地看向随从, 旋即笑了起来,倾过身去拍了拍随从的肩膀:看来还是我们自家人聪明。 随从不好意思地颔首:家主过奖了。 你带人去查一下这件事。司徒高阳慢慢坐直身体,眯起眼, 摸了摸下巴, 顺便查一下十多年前闻人正和斛律婉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为何斛律婉出事之后, 闻人正就再也没有现身过了。 是。 哦, 对了。司徒高阳又想起什么,还有那个斛律偃。 随从疑惑地抬头。 司徒高阳表情莫测地问他:斛律幸有意对外散布消息说斛律偃是他和其他女人生下来的私生子,还说那个女人是魔界之人,造孽颇多,他为了还债才狠心把斛律偃送上祭祀台,你相信这个说辞吗? 随从沉默了下,摇了摇头:属下实在不知 我倒觉得那个孩子可能是斛律婉生下来的孩子。司徒高阳道,你把这件事一起查了,最好比他们先找到斛律偃的下落。 是。 斛律偃啊斛律偃司徒高阳双手抱臂,靠回马车上,他的目光似乎穿透马车看向很远的地方,嘴里呢喃,倘若你真是斛律婉的孩子,那么你在修真界里掀起这么大的风浪也不足为奇了。 斛律婉可是当年名扬天下的奇才,是受到万众瞩目的天之娇女,也是第一个打造出七星昆仑剑的人。 如此女人生下来的孩子,又怎么会是平庸之辈? 翌日一早。 天空还是微微亮的状态,芈陆便从睡梦中醒了过来。 没想到井兰和黎淮他们起得更早,等他拉着斛律偃收拾完,井兰和黎淮早已组织好其他人在他们帐篷外面等着了。 面对芈陆询问的目光,井兰和黎淮都显得有些心虚。 宗主,我们考虑了一宿,还是决定一起留在这里等宗主回来。井兰小心翼翼地说,我们就不跟着宗主走了。 听了这个答案,芈陆忍不住心生诧异。 他还以为井兰和黎淮都会选择跟着他们离开,毕竟昨晚的井兰和黎淮已经把自己的想法表现得那么明显了。 恋耽美 甜腻小米粥,免费阅读(48) 虽然芈陆不知道井兰和黎淮为何突然改变主意,但是他们这么选择肯定有他们自己的顾虑,芈陆向来不爱勉强他人,安静片刻,便接着询问井兰和黎淮身后的其他人:你们都做好选择了吗? 其他人纷纷点头。 好,那你们就留在这里吧。芈陆说完,又叮嘱了许多话。 一方面是他和斛律偃此趟出去不知何时才能回来,也许是五年、也许是十年、也许是几十年,倘若剩下的人在结界里生活倦了,也可以走出结界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另一方面是他和斛律偃在修真界里恐怕不像四年前那般籍籍无名了,他们随时都会陷入四面楚歌的境况,能否活着回来还是一个未知数。 总之 哪怕剩下的人选择留在这里,他也不会就此定下他们的去留。 无论何时何地,每个人的选择权都在自己手里,而不是在他人手里。 说到后面,尽管芈陆还算淡定,却有不少人红了眼眶。 井兰哭得两眼通红,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往下掉,她用手背胡乱在脸上抹了抹,吸着气道:宗主,不管怎样,我都会在这里等你,就算你不为自己为了我们,也要千万小心。 说着,她从怀里摸出一条红线穿成的坠子,两手各执一头。 她本想替芈陆戴上坠子,可在余光中碰到站在芈陆旁侧的斛律偃投来的冰冰凉凉的视线时,她霎时心下一凉,双手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 还是芈陆伸手接过了她的坠子,笑道:好漂亮的坠子。 这个坠子是我失忆后唯一留下来的东西,我藏得好,才没被药宗堂的那些人收走。井兰两眼扑闪扑闪地望着芈陆,宗主在路上戴着它,希望宗主每次看到它就能想起我们。 芈陆犹豫了一会儿,坦然收下了:谢谢你。 随后,他转手把坠子递给旁侧的斛律偃,你可以帮我把它戴上吗? 斛律偃一动不动,也一声不吭。 芈陆等了半天,举得手都有些酸了,却迟迟没等来斛律偃的动静,他正想转头看去,斛律偃便忽然拿走了他手里的坠子。 好。斛律偃用干巴巴的声音说。 芈陆没做他想,背对着斛律偃往后靠了靠,同时抬手挽起披散的头发,露出光秃秃的脖颈。 他能感觉到斛律偃就站在他身后,离他很近,甚至呼出的一半气息都落在了他的皮肤上。 像羽毛扫过,有些痒。 芈陆又等了半天,还是没等到斛律偃把坠子挂到他的脖子上。 他愣了下,这才意识到是自己欠考虑了,也许斛律偃不爱为别人做这些事,于是他抬眸看向黎淮。 黎淮,你 话刚出口,斛律偃猛地上前一步,胸膛几乎贴上他的后背,并动作利索地替他戴上坠子。 背对着斛律偃的芈陆自然看不见对方的表情,可面对着斛律偃的井兰和黎淮等人却是看得一清二楚。 只见斛律偃低眉垂眼、嘴角下撇,看上没有一点表情,可有源源不断的低气压从他身体里溢出来。 斛律偃的不愉肉眼可见。 尤其当斛律偃的目光定格在芈陆脖子上那条坠子上时,井兰的神经逐渐紧绷起来,一颗乱蹦的心脏几乎卡到嗓子眼。 有那么一瞬,她甚至感觉到斛律偃在用凉飕飕的眼神注视着自己。 她又懊恼又后悔,恨不得时间倒退。 方才她怎么就忘了斛律偃对芈陆的感情?真是大意了。 可事已至此,她只能硬着头皮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好不容易斛律偃拉开距离,井兰也暗自松了口气。 谁知她的气刚松下去,斛律偃冷不丁地说了句:这条坠子很好看。 井兰: 无知无觉的芈陆低头看了眼坠子,又抬头对斛律偃笑道:是吧?我也觉得。 斛律偃扯了扯嘴角,也笑了起来:很适合你。 说完,他瞥向井兰,尽管脸上笑意更甚,可明眼人都能看出他眼里没有丝毫笑意,你可真是送了个好东西,井兰姑娘。 井兰双腿一软,险些往后栽去,还好后面的姑娘及时扶住她。 只有看不到斛律偃正脸的芈陆对这一切暗潮涌动毫不知情,打点完所有后,他带着斛律偃离开了。 斛律偃并不清楚是什么东西在呼唤它,他只大概感觉出了一个方向是往京城走的方向。 但京城繁华热闹,不比西北地广人稀,若是走到京城,只怕他们想不引人注意也难,改变容貌的法器骗得了一两个人,却骗不了一群人。 芈陆想到四年前秋北说的一席话,决定先去醉城看看。 至于秋北的前师兄翟凤,左右一时半会儿找不到他的踪迹,不如等到了醉城之后再四处打听。 不过醉城在魔界的地盘里,若要去往醉城,就得踏过魔界和外界的分界线。 芈陆和斛律偃继续朝着西北方向前行。 踏入分界线后,便明显感觉到空气中的灵气一下子变得稀薄了不少,天空也不似外界那般明亮,即便没有乌云笼罩,也是灰蒙蒙的一片。 并且视线中花草树木的数量骤减,取而代之的是大块发黄的土石以及发干发裂的焦黄土地。 放眼望去,没有一点人烟。 令芈陆惊奇的是,魔界和外界的天气居然毫不相干,外界早已入冬,除了呼啸的寒风外,还会时不时地下一场小雪,可魔界完全没有下雪的迹象,似乎还处于黄澄澄的秋季。 只是魔界的秋季不代表丰收,而是代表干涸、开裂,连空气中还弥漫着若有似无的死气。 芈陆和斛律偃没走多久,遇到了一只曾经从未见过的妖兽。 妖兽浑身漆黑,只有一双眼睛泛着血红,张嘴咆哮时,嘴里喷出一股让人作呕的浓重腥味。 然而妖兽咆哮到一半,就被斛律偃一刀斩杀。 斛律偃的刀是从明德义的密室里拿来的,明德义十分宝贝这把来之不易的刀,不仅从未舍得上手,还供在密室里以便每天擦拭观摩。 估计明德义到死也不会想到,他那么宝贝的刀会有朝一日被斛律偃随手拿出,又随手砍在妖兽的脑袋上。 妖兽还没来得及作出反应,那把锋利的刀已破开了它的头盖骨,接着一路往下,将它的身体一分为二。 鲜血和内脏洒了一地。 一股浓重得呛人的血腥味犹如一滴黑墨落入水中,瞬间在空气中扩散开来。 芈陆皱眉后退,见妖兽死得不能再死了,便赶紧拉着斛律偃走开。 那只妖兽身上的气味极重,流出来的血也比寻常妖兽的血更腥更难闻,芈陆使用了好几个清洁法器,都没能将刀上的血腥味彻底净化。 他只好用神识扫视了一遍周围,寻了处有水的地方,带着斛律偃先往那个地方走去。 好在那个地方不远。 但等他们到达目的地时,天色也暗了下来。 魔界的天本就比外界的天更为暗沉,光线一收,仿佛有一团黑雾从头罩下,可见度瞬间变得极低。 夜空里寻不到一点光线。 没有月光,没有星光,只有浓稠到像是要吞没这片天地的夜色。 在这片夜色中,尽管芈陆有筑基巅峰的修为,可他夜间视物的能力也大受影响,即便斛律偃就蹲在他身旁,他也只能看到一个朦胧的轮廓。 他们面前是一个小水塘,水又清又凉,正好适合用来清洗刀面。 由于芈陆视力大跌,不便于上手帮忙,便把清洗刀面的任务交给斛律偃自个儿解决。 在一片稀里哗啦的水声中,芈陆从乾坤袋里摸出一颗夜明珠,他把夜明珠递到斛律偃身旁。 白光一下子照亮了他们所在的小片范围。 也是这时,芈陆注意到了斛律偃手背上的伤口。 那伤口一道一道,共有四道,又长又细,抓得还深。 每一道伤口里面都浸着点点血水,皮肉翻出,过了小水塘里的冷水后,倒是不流血了,却整体泛白。 显然,这伤口是被妖兽抓出来的。 斛律偃受伤也就罢了,居然还忍了这么一路都没吭声! 要是他没看到怎么办? 芈陆又恼又急,急忙把夜明珠放到地上,一把抓过斛律偃的手:你受伤了!你怎么也不说一声? 斛律偃下意识想把受伤的手往身后藏,无奈芈陆抓得很紧。 两个人僵持了一会儿,斛律偃先作罢,不甚在意地开口:小伤而已,死不了。 死是死不了,但是疼啊。芈陆见斛律偃不挣扎了,才腾出一只手来在乾坤袋里翻来翻去。 斛律偃垂下视线,长睫遮挡了他的眼眸,看不清他眼里的情绪。 然而他的身体有些僵硬,也有些不知所措,没被抓住的另一只手还拿着刀,在半空中举了一会儿,忽然放进水里洗了洗。 这个时候就别洗刀了。芈陆说。 他翻了半天,也没翻到他想要的那盒膏药,不禁着急起来,口吻里多了几分迫切,把刀放到地上,面向我。 斛律偃怔愣许久,还是照做了。 芈陆百忙之中瞥了眼斛律偃那副雷打不动的冷淡表情,从头到尾,斛律偃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好像受伤的手和他没有关系一样。 芈陆甚至怀疑斛律偃是不是感觉不到痛。 这么想着,他问了出来:痛吗? 斛律偃目光发直地盯着他,安静半晌,终于有了反应:啊? 我问你的手痛吗? 斛律偃又沉默了,并且一沉默就是许久,仿佛回答这个问题对他来说分外艰难。 虽然芈陆早已习惯斛律偃的性格,但还是不想勉强他,便打算换个话题。 谁知下一刻,斛律偃很突兀地回答:痛。 芈陆一愣。 斛律偃又道:好痛。 斛律偃面无表情地说出这两个字,犹如只是在配合芈陆给出一个回答。 可芈陆感受到了斛律偃的手在微微发抖,手腕上的凉意通过相贴的皮肤传递到他的感官神经上。 他回过神来,不由得往斛律偃的方向靠了靠。 下次痛就说出来。芈陆看着斛律偃的眼睛,夜明珠的白光映在斛律偃的眼眸里,好似两颗发光的星辰。 芈陆说:你不说,我便不知道,你说了,我才会知道你的感受,才能做出应对措施。 斛律偃薄唇微张,半晌,他艰涩地吐出一个好字。 他想,或许芈陆这辈子都不会知道,他曾经从未对谁说过一个痛字。 这个字像是封印在他嘴里的结界,存在了十八年,早已如磐石般坚固。 他也以为他这辈子都不会对谁说出自己最真实的感受,可方才他说出这个字时,竟然产生了一种无与伦比的轻松和畅意。 芈陆是第一个。 倘若诉说对象是芈陆的话,似乎也没那么艰难了。 芈陆翻了许久,总算翻到了他在药宗堂的库房里搜刮来的那盒万愈膏,他松开斛律偃的手,打开万愈膏的盒子。 一阵清香扑面而来。 芈陆用食指的指腹沾取些许万愈膏,随后对斛律偃伸出手:把手拿来。 斛律偃正揣着自个儿的心思,格外听话,见芈陆伸手,便乖乖把受伤的手轻轻搭在芈陆的手上。 芈陆顺着伤口边缘、从左往右地挨着涂抹一道道伤口。 他涂得极为小心,也涂得极为缓慢。 放在地上的夜明珠照明有限,芈陆不得不把脸贴到斛律偃的手背上方。 芈陆专心致志地为斛律偃涂抹膏药时,斛律偃便目不转睛地盯着芈陆的脸。 从他的角度,能看到芈陆饱满的额头和笔挺的鼻梁,芈陆的睫毛又长又翘,眨动的时候,像极了翩翩欲飞的蝴蝶。 斛律偃的目光在芈陆的双睫上停留良久,才缓缓往下。 再往下。 很快,游弋到了芈陆因紧张和专注而无意识抿起来的嘴唇上。 芈陆的嘴唇不薄,反而略显丰满,他的唇峰生得明显,让他整张嘴唇看上有些肉,可抿起来时,就只剩下隐隐约约的形状。 昨天夜里,斛律偃便是蹲在芈陆的床边,一瞬不瞬地看着芈陆的嘴唇。 他认为他的自控能力还算好,哪怕不能完全把那些心思压下去,却也不会当着芈陆的面失控。 可不知怎的,这会儿他莫名感受到了一股躁意。 那股躁意来得突然且猛烈,在他的身体里横冲直撞。 他的皮肤逐渐发烫,胸腔里宛若有一团火焰在燃烧。 这一刻,斛律偃再迟钝也意识到了不对,他眉头紧蹙,阴郁的眼神看向自己那只正在被芈陆上药的手。 他把手往回收了收。 芈陆察觉到他的动作,再次飞快地抓住他的手,并抬头问他:怎么了? 斛律偃看见原本狰狞的伤口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不过是芈陆说了一句话的功夫,其中两道伤口便已彻底愈合。 看上去当真干干净净,好似从来没有受过伤。 斛律偃的眉头拧得更紧,张口说话时,他的声音哑得不像话:这是什么? 这是我在药宗堂仓库里找到的万愈膏。芈陆还以为斛律偃在疑心万愈膏,便一边将万愈膏送到斛律偃眼前一边解释道,你听说过药宗堂的万愈膏吗?不仅可以止血,还可以止住灵力的流失,并且它可以让伤口瞬间愈合。 顿了顿,芈陆又道,我让燕丰做过试验,这盒万愈膏没问题。 燕丰斛律偃念着这个名字,心中了然。 芈陆小心观察着斛律偃的反应,说道:若是你不放心这盒万愈膏的话,我重新找一盒膏药出来。 无妨。斛律偃打断了芈陆准备收起万愈膏的动作,他将手往前送了送,重新搭上芈陆的手,就用这个。 芈陆疑惑地看了眼斛律偃。 但斛律偃已经用眼睫挡住了眼里的所有暗涌,没有特殊表情的脸上也看不出他心中所想。 芈陆犹豫片刻,还是继续沾取万愈膏往斛律偃的伤口上涂抹。 等芈陆给斛律偃上完膏药,时间已经过去很久。 芈陆收起万愈膏放回乾坤袋里,再看向斛律偃时,终于发现了什么。 你的脸好红啊! 斛律偃赶忙往后退了退,生怕芈陆不小心碰到他,他语气生硬地说:没关系。 你有哪里不舒服吗?芈陆确实想碰一下斛律偃的手,可见斛律偃反应如此激烈,他也不好再往前。 斛律偃并不做声,好一会儿才摇了摇头。 真的?芈陆不信,他皱着眉,自言自语地说,是不是万愈膏的问题 说着,他又拿出万愈膏仔细看了看,实在看不出任何问题。 万愈膏一直被他放在乾坤袋里,连清香都不曾变淡。 芈陆还想追根究底,却见斛律偃把地上的刀往百锦囊里一收,起身就走。 第059章 心机 夜里到底不安全, 芈陆便提出他们轮流守夜的建议,他守上半夜,斛律偃守下半夜。 当然, 斛律偃想守上半夜也可以。 芈陆说话时, 斛律偃就坐在他对面走神。 夜色浓重, 芈陆看不清斛律偃的脸和表情, 只能隐约感受到斛律偃的目光一直在他的脸上和身上来回徘徊。 芈陆沉默了一会儿, 才问:你想守上半夜还是下半夜? 恋耽美 甜腻小米粥,免费阅读(49) 闻言, 斛律偃肆无忌惮的目光终于有所收敛,他颇为不自在地换了个姿势, 安静片刻, 用极低的嗓音说道:你先休息。 芈陆听着斛律偃的声音有些奇怪,可斛律偃都没说什么, 他也不好多问。 他内心经过一番挣扎, 作了罢, 开口道好。 奔走了一天,芈陆着实疲惫, 哪怕是在危机四伏的魔界,他闭上眼后没多久, 还是沉沉睡了过去。 倘若芈陆在这个时候睁开眼, 便会发现原本和他保持着一定距离的斛律偃正在悄无声息地站起来。 斛律偃的动作极轻,走过来没有产生任何动静。 最后,他在芈陆身旁站定。 斛律偃垂眸看着芈陆的睡颜, 过了许久, 他缓缓蹲下身。 即便他看不到自己此时此刻的模样, 他也能猜到自己的皮肤一定红透了。 不久前在他身体里横冲直撞的那团火焰不仅没有消散, 还随着时间的流逝越烧越猛, 几乎要把他点燃起来。 四处安静得落针可闻,连一点虫鸣声都听不见。 然而斛律偃能清楚听见自己的血液在血管里沸腾的声音。 他浑身发烫,整个人都处在一种极度难熬的状态当中。 让他有些崩溃的是,他竟然无法控制身体里的火焰。 当他意识到那团火焰正朝着某个方向涌去时,他的身体僵硬到了极致。 他努力控制自己的手不向芈陆探去。 可只是就这样看着芈陆的脸,他理智的高墙就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攻击,仿佛有火烧、有水冲、有数不清的声音在他耳边低声细语。 摸一下也没什么。 不必压抑自己。 反正他离不开你。 就算他能离开你又如何?你会让他离开吗? 不,他不会。 斛律偃在心里回答了这个问题。 无论芈陆是否愿意,无论他付出怎样的代价,他都不会让芈陆从自己身边离开,他曾经给过芈陆机会,是芈陆自己选择留下。 今后哪怕他打断芈陆的腿,把芈陆关起来,用绳子把芈陆捆起来,甚至一辈子都要将芈陆放在身上 他也绝不放手。 斛律偃毫不收敛眼中的阴翳,以及随之生出来的强烈占有欲。 他紧紧盯着睡得毫无知觉的芈陆,越来越深沉的眸光顺着芈陆的脖颈往下滑,一点一点,仿佛在为芈陆套上一套无形的枷锁。 但他心里清楚,那套枷锁是双面的,在套住芈陆的同时,也牢牢套住了他自己。 光是想到芈陆会离开的可能性,他就喉头发紧,内心压抑得连呼吸都在发颤。 他还是不敢冒险。 在他起身的瞬间,脑海里那些蛊惑他的声音也一下子全部消失得一干二净。 斛律偃转身,逃也似的走开了。 芈陆并不知道斛律偃在夜里经历了怎样的挣扎,他一觉睡到大天亮。 等他睁开眼,斛律偃早已在周围巡视了一圈回来。 硬生生地熬了一宿过后,膏药在斛律偃身体里的作用已经消失了,可斛律偃的状态看上去很不好,他的眼眶发红、脸色泛白,整个人都被一股若有似无的戾气笼罩。 芈陆被斛律偃这副模样吓了一跳,下意识以为是自己没能起来守夜让斛律偃生气了,便赶忙道歉:抱歉,我昨晚不知怎么回事直接睡过去了 他的声音越来越弱。 他还想问斛律偃为何不喊他起来,但转念想到这个问题有些推卸责任的嫌疑,在舌尖绕了一圈后,只好咽了回去。 结果斛律偃不以为然,冷冷淡淡地问他:休息好了吗? 啊?芈陆愣了下,点头道,休息好了。 走吧。斛律偃抬脚就走。 一路上,芈陆也是个识趣的人,见斛律偃的脸色始终没有缓和,都没怎么敢和斛律偃说话。 他们去醉城少说还要走上三天三夜的路,并且经过三四个城镇,要是走到城镇附近,也会免不了地遇到那些魔界之人。 为了避免惹人瞩目,芈陆果断地放弃了乘坐飞行法器或者马车,他选择和斛律偃一起步行到醉城。 反正已经等了四年,也不怕多等这么一点儿时间。 不过步行的最大坏处便是容易遇到妖兽。 魔界的妖兽和外界的妖兽大不相同,不仅武力值更高,而且它们大多血液里含着剧毒,倘若不小心沾上一点,便会立即皮开肉绽。 斛律偃斩杀妖兽时倒是利落,可他到底实战经验少,不会躲避,只会进攻,以至于妖兽的血液穿透衣服灼烧到他右手小臂的皮肤时,他才后知后觉地有所反应。 斩杀完妖兽,芈陆把斛律偃拉到一旁,用灵力撕开他右手的衣袖,小心翼翼地将血淋淋的伤口敞露出来。 这次伤得比上次还严重。 鲜血源源不断地从伤口里往外冒,落到干裂的黄土地里,在斛律偃的手下染出一小片猩红的阴影。 芈陆看着都觉得疼极了,从乾坤袋里拿出帕子,轻轻地替斛律偃清理伤口。 再拿膏药时,他特意避开了从药宗堂仓库里搜刮来的那些东西,选择了之前还在芈家时所囤的一盒高级膏药。 这盒膏药比起万愈膏自然是差了点,既不能阻止灵力的流失,也不能在极短的时间内让伤口愈合。 但胜在知根知底。 芈陆打开盒子,像上次那样用食指的指腹沾取些许膏药,随后拉过斛律偃的手臂。 他正要往伤口上涂抹。 谁知斛律偃忽然收了下手臂。 不对。斛律偃抢在芈陆前面出声,不是这个。 芈陆手上的动作一顿,疑惑地抬头看去。 只见斛律偃一改之前的面无表情,他眉头紧蹙,脸上写满了明显的抗拒,对上芈陆的目光后,他摇了摇头:上次用的不是这个。 哦芈陆恍然大悟,随即安慰地笑了笑,我感觉那盒膏药不太对,加上又是从药宗堂里拿出来的,索性就不用了,这盒创伤膏是我自己在家时用的,虽然效果不比上次的膏药,但是用得更放心一些。 闻言,斛律偃居然直接把手收了回去。 芈陆拉着斛律偃的手落了空,一时间表情里的疑惑更甚,他眼巴巴地看着斛律偃:怎么了? 我不用这个。斛律偃言简意赅,我要用那个。 芈陆犹豫道:可那盒膏药也许有副作用,我看你的脸色一直不好。 斛律偃说得直截了当:那个更有用。 芈陆: 这让他无法反驳,那盒万愈膏的治愈效果和速度确实是他和斛律偃亲眼所见。 两人僵持半晌,芈陆终是妥协了,把膏药放回乾坤袋里,又重新拿出那盒万愈膏。 打开盒子,沁人的清香争先恐后地钻进鼻子里。 芈陆不做他想,用万愈膏为斛律偃治愈了伤口。 这天夜里,本来要下半夜起来守夜的芈陆再次一觉睡到大天亮。 而斛律偃的脸色竟是比上次还要难看几分。 虽然斛律偃没有明说,但芈陆还是察觉到了斛律偃的不对劲,于是后面斛律偃再受伤,他都坚持给斛律偃涂抹普通膏药。 可这么做导致的直接后果就是斛律偃的旧伤未愈、又添新伤,单是一条手臂就伤痕累累,后背还有被妖兽抓出来的足有半条手臂那么长的爪痕。 一连十天过去,斛律偃身上的伤仍旧不见好。 无奈之下,芈陆只好把那盒万愈膏又拿了出来。 凛冽的寒冬过去,迎来了冰雪消融的春天。 尽管魔界里没有非常明显的四季之分,然而春天到来后,芈陆却是非常明显地感受到了气温在上升。 甚至刚到四月份的时候,芈陆和斛律偃都提前换上了夏季的薄衣。 气温还在持续上升,炎热的阳光炙烤着大地,本就发干发裂的黄土地被明灿灿的阳光一天天地晒着,已然到了拧不出一点水分的地步。 这样的环境显然不适合野外生存,再往后走,环境只会越来越恶劣。 芈陆不得不开始琢磨进城的事。 魔界的城镇和外界的城镇也大不相同。 会踏入魔界的人除了魔修和过来当奸细的正派人士外,就只有不被外界所容的作奸犯科的人或者身败名裂的人,他们当中不管是谁都具有一定的危险性,因此魔界的城镇比外界的城镇看守得更严。 尤其在这个正魔两边关系白热化的特殊时期,魔界的城镇更是严防死守,连一只苍蝇都不能飞进去。 如此情况下,芈陆和斛律偃想要进去的话,想必得费上一番功夫。 可惜芈陆踏足过的地方有限,更是第一次来到魔界,他在魔界里行走就是两眼一摸瞎,对于如何混进魔界的城镇,他连纸上谈兵的经验都没有。 芈陆日思夜想,实在想不出法子,干脆眼一闭、心一横,拉着斛律偃就向最近的城镇走去。 他们去的那个城镇名为齐城,规模不大,却占据了交通要道,千百年来人来人往、络绎不绝,自然而然地造就了齐城里发达的娱乐产业。 哪怕芈陆久居深宅,也从各个地方听说过关于魔界齐城的事。 听说齐城的有个别名叫花城,里面的花楼数量多到每走五步就能看到一家,而且几乎每个花楼里的姑娘都长得国色天香,可以说是各个赛貂蝉。 芈陆还听说,魔界之花晚姬便是从齐城里出来的。 他们来到齐城的城门外,看到城墙高耸入云,十来个魔修正井然有序地城墙上来回行走地巡逻。 城墙下面时不时有人要进城。 但看守城门的魔修们没有下去开门的意思,而是表情严肃地盯着下面的人挨个走入结界。 只要结界没反应,便代表进城的人没有问题。 躲在暗处的芈陆眼睁睁地看到这一幕,一时半会儿心都凉了一截。 倘若齐城是人工放行,他和斛律偃还能找个机会混进去,可眼前齐城使用结界检测路人的身份。 如此高科技的方式 让芈陆想起了乘坐地铁或者登机时过的安检,真是人不在现代,却恍若还在现代。 操 芈陆烦闷地抓了抓头发,忍不住暗骂一声。 他和斛律偃坐在城门外面的一处茶摊上,茶摊生意不错,他们周围的桌子都坐满了人毕竟不能进城的人并非他们两个。 在这里,芈陆多少有了些找到同类的欣慰。 你确定晚姬还会回来?我看不见得,估计晚姬都在外面玩得连自个儿的根在哪里都忘了。 右边的桌上冷不丁传来一个男人抱怨的声音。 你这话就说得有些过了。坐在男人旁侧的白发男人拍了拍男人的肩膀,你也知道晚姬的情况,她的修为停了那么久,再不出去找找机遇的话,难道要在齐城耗到人老珠黄吗? 男人冷笑一声:找机遇?你还真信了她的说辞? 白发男人反问:不然呢? 你怕是没听说过吧,四年前,晚姬还在外面的九尧县里办了一场比赛,谁能第一个穿过九尧县附近的那个万蛇坑,她就答应那个人任何一个条件。 什、什么?白发男人震惊到结巴,此话当真? 我的下属亲眼所见,还会有假?男人道,我的下属还打听到,后来有一个少年第一个走出万蛇坑,被晚姬当场示好,结果那个少年拒绝了。 什么?! 对了,那个少年叫斛律偃来着。男人顿了顿,意味深长地说,知道斛律偃吧?正是近几年来把正派搅得天翻地覆还灭了整个药宗堂的斛律偃。 什么?!!! 白发男人目瞪口呆,良久说不出话来。 坐在对面的男人喝完茶便走了。 不一会儿,另一个和他相识的男人坐到了同样的位置上。 白发男人终于从滔天的震惊当中挣扎出来,他慌忙环顾四周,见无人注意他们这边,便压低声音开口:你知道吗?晚姬曾经在外面办了场招亲大赛,招到了斛律偃,结果被斛律偃拒绝了! 啊?!男人的震惊程度不比白发男人少,当真? 白发男人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我刚听说的,千真万确! 很快,又一个男人坐到他们那桌,其余两个人立马围上前。 大消息大消息!晚姬和斛律偃订过亲! 哈?新来的男人张大嘴巴,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真的假的? 白发男人道:你知道晚姬曾在九尧县附近的万蛇坑里举办招亲大赛的事吧? 招亲大赛?新来的男人回忆了一下,虽然觉得招亲大赛这个形容词有些怪异,但仔细想来也没什么不对,便点了点头,的确听人说过。 他们就是在那场招亲大赛上定情的。白发男人说得绘声绘色,斛律偃是第一个走出万蛇坑的人,晚姬对他一见钟情,展开了疯狂的追求,本来斛律偃拒绝了好几次,可架不住晚姬的热情,便答应了。 旁听的芈陆: 他算是知道谣言是怎么传出来的了。 三人成虎,这话说得一点也不假。 听到后面,隔壁桌已经聚集了七八个凑热闹的人,而晚姬和斛律偃你追我逃、你逼我躲的虐心虐身爱情故事也发展到了他们第五十次分手的节骨眼上。 芈陆有些听不下去了,噌的起身,正想去阻止那个还在胡说八道、胡吹海吹的白发男人,却听得啪的一声响,一条长鞭破空甩去,结结实实地打在外面那个人的背上。 那个人的后背瞬间开花,嘴里发出惨烈的叫声:啊啊啊!是谁! 其余人皆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吓了一跳,就连白发男人的说话声也戛然而止,他们齐刷刷地抬头看去。 只见一个黑发高束、脸色雪白的高个青年手持长鞭站在他们身旁。 青年眼眸乌黑,其中不掺杂任何情感,平静地看向他们时,仿佛在看几个死人。 这样的眼神让他们感到极其不舒服的同时,内心深处也莫名涌出几分畏惧。 几个脸色发青地挤在一起,最后是方才挨了一鞭子的男人愤怒咆哮:你谁啊?你找死吗?你敢打我! 虽然男人的气势很足,但行动上只是反手捂着受伤后流血不止的后背不敢上前。 斛律偃看也没看痛得面部扭曲的男人一眼,冷漠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白发男人:我要打的是他,其他人不想挨打,就给我走开。 白发男人猛地一抖,下意识往其他人身后躲去。 斛律偃抬脚上前,手中长鞭一甩,在半空中发出清脆的声响:谁挡在前面,我就打谁。 说罢,又是一鞭子甩向最近的人。 那个人惨叫着往旁躲去。 白发男人见状,吓得脸上冷汗涔涔而下,他赶紧唤出本命法器,可还没来得及进行下一步动作,便有长鞭缠上他的本命法器。 下一瞬,本命法器从他手里脱离,被长鞭像扔破铜烂铁一般地扔到地上。 白发男人身形一僵,惊恐地看向斛律偃,张嘴刚要开口,就硬生生地迎面挨了一鞭子。 鞭子打在白发男人脸上,抽出一条触目惊心的血痕。 白发男人禁不住剧烈的疼痛,倒在地上,捂住脸左右翻滚,嘴里发出尖锐的嚎叫,猩红的脸从他的指缝间溢出来。 剩下的人本想仗着数量优势上前,可转眼瞧见这幅情景,又不约而同地打起了退堂鼓,就连方才挨了两鞭子的人也只是恶狠狠地瞪着斛律偃。 恋耽美 甜腻小米粥,免费阅读(50) 茶摊里的所有人都被这边的动静吸引,他们仔细打量斛律偃和芈陆的长相,发现他们从来没有见过这两个人。 至少他们在齐城没有见过这两个人。 就在他们对他们的身份议论纷纷的时候,人群中蓦地响起一声惊呼。 你们看!那是不是仰容姑娘的马车? 对对对!我见过仰容姑娘的马车,就是那辆! 我有生之年竟然还能如此近距离地和仰容姑娘擦身而过,我死而无憾了! 原本安静下来的茶摊顿时热闹起来,犹如开水煮沸一般,发出吵吵嚷嚷的声音。 呼唤声此起彼伏,之前还挤在斛律偃周围看热闹的人一哄而散,全部朝着道路边上涌去。 只有几个女魔修一脸似笑非笑地站在后头看热闹。 相较之下,原地不动的芈陆和斛律偃倒是显得有些异类了。 听到仰容这两个字后,躺在地上痛苦哀嚎的白发男人拼尽全力朝路边爬去,他脸上鲜血淋漓,嘴里喊着仰容的名字。 芈陆起身,顺着人群的目光望去。 只见进城的路上缓缓驶来一辆精致的马车,马车外面只有一个车夫,那个车夫似乎对大家的疯狂习以为常,目不斜视地赶着马车往前走。 但从茶摊前面路过时,车夫无意间瞥见了地上满脸鲜血的白发男人,一阵诧异过后,车夫身形一闪,竟然直接出现在了白发男人面前。 车夫二话不说从乾坤袋里拿出药粉洒在白发男人脸上,等白发男人的脸止住了血后,车夫才轻手轻脚地把白发男人扶起来。 你这是怎么了!车夫问道,发生了何事! 白发男人眼泪直流,哭道:阿简哥,我想见仰容姑娘。 车夫有些为难:这 阿简。一道悦耳的声音从马车里传来,应该就是那个仰容姑娘的声音,她道,你把他带上来,让我看看。 车夫正色道:是,仰容姑娘。 说完,车夫抱起白发男人,又倏地身形一闪,抱着白发男人一起进了马车。 路边的人便眼巴巴望着仰容的马车,竖着耳朵听里面的动静,可惜里面一点声音都没有,甚至连一点说话声都听不见。 等了许久,那个叫阿简的车夫再次出现,让众人诧异的是,他居然闪身到了芈陆面前,礼貌地做了个请的手势:这位公子,我家小姐想见你一面,不知公子能否赏脸? 从头到尾都只是个背景板的芈陆愣了半天,指了下自己,我? 是的。阿简口吻笃定,正是公子你。 第060章 仰容 芈陆不知道那个叫仰容的姑娘找他所为何事, 自然也就不可能二话不说地跟着这个叫阿简的车夫上车。 他犹豫片刻,正想向阿简打听一番,忽然有一条长鞭破空而来。 斛律偃挥动长鞭的力道更大、速度更快, 带着凛冽的杀气, 几乎是用了七八分的力气往阿简身上抽去。 结果阿简早就料到斛律偃的动作, 蓦地往旁一闪, 只留下一道虚影, 竟然轻松避开了斛律偃的鞭子。 鞭尾抽在地上, 发出一阵脆响,下一瞬又被斛律偃收了回去。 斛律偃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芈陆面前, 将芈陆护在身后, 摆出一副老鹰护小鸡的姿态,狭长的眼眸里尽是警惕的冷光。 阿简已经退到四五步以外, 略显惊讶地看了眼斛律偃手里的长鞭:这不是明少宗主 说到一半, 他猛然意识到周围还有无数双眼睛盯着, 便硬生生地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转而在嘴角扯出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 阿简似笑非笑地说:小兄弟, 我看你年纪不大,脾气倒是不小。 斛律偃眼里的冷意几乎凝为实质, 他脸色阴沉地吐出一个字:滚。 小兄弟可能误会了, 我家小姐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和公子叙叙旧罢了。说着,阿简的目光绕过斛律偃投向芈陆, 公子, 我家小姐问你屋前的荷花照料得还好吗? 荷花?芈陆怔愣之余, 脑海中冷不丁浮现出一个人的面容, 他霎时一喜, 忙不迭问道,你家小姐可是喜欢粉色? 正是。 原来是她!芈陆赶紧从斛律偃身后走出来,对阿简道,方才是我们误会了,还要有劳阿简大哥引路。 阿简又做了个请的手势:公子这边请。 芈陆拉起斛律偃的手就要走。 谁知斛律偃不仅寸步不动,还反手握住芈陆的手腕,手上稍作用力,便轻而易举地将芈陆拽了回去。 芈陆猝不及防,脚下一个趔趄,直接撞到了斛律偃的胸膛上。 斛律偃顺手搂住他的腰。 阿简转身瞧见这一幕,眼神微动,表情也慢慢变得莫测起来,但他只是沉默地往边上一站,并未多说什么。 倒是挤在周围看热闹的人忍不住发出一阵惊呼。 他们是一对吧?他们是一对吧?他们是一对吧? 绝对是一对! 我瞧着那个白衣服的小哥长得不错,可能是仰容姑娘看上他了,才请他上马车一叙,黑衣服的小哥作为他的伴侣,肯定不能让阿简把他带走。 你确定不是仰容姑娘为了替岑喜讨个说法才请他们上车? 嗐,岑喜算老几?有那么大的面子让仰容姑娘替他讨说法? 话说回来,那个黑衣服的小哥也长得不错啊!我猜他是上面那个。 可我觉得白衣服的小哥更像上面那个。 众人嘀嘀咕咕,话题越说越偏。 芈陆简直服了那些人的想象力,他算是明白为何那个白发男人能在短短几杯茶的功夫里把八卦传开了。 因为这里的人都好八卦! 至少在京城,人们不会见到两个男人就怀疑他们是一对。 芈陆脸上覆了一层急色,试图从斛律偃怀里挣脱出来,无奈斛律偃五指的指尖狠狠按在他的腰侧。 他根本挣脱不了。 你、你先放开。芈陆从未经历过如此尴尬的事,哪怕之前在桃花阵目睹了斛律偃的春/梦内容,他也没像此时这么臊得慌。 可斛律偃对周围窃窃私语的声音置若罔闻,凉飕飕的眼神专注地盯着阿简,他道:不要跟他走。 芈陆脸颊发烫,不得不在斛律偃耳边低声解释:马车里的仰容姑娘可能是我以前认识的一个人,我们过去看看,倘若不是,我们再走也不迟。 斛律偃飞快地垂眸瞥了眼芈陆的脸,许是距离太近了,他不动声色地往后靠了靠,随后挪开视线。 不要。斛律偃言简意赅。 芈陆语塞片刻,选择退让一步,不然你在这里等我,我去看看就回。 闻言,斛律偃按在他腰侧的五指不由得加重几分,连好看的眉头也蹙了起来,却依然是那两个字:不要。 芈陆顿了下,只好换一种说法:那个仰容姑娘应该就是齐城里的人,若是我们搭上她的话,说不定能够顺利混入齐城。 他的话音未落,斛律偃又是那两个字堵过来:不要。 芈陆: 斛律偃低头看他:你喜欢她? 啊?芈陆一脸茫然。 斛律偃郑重其事地问:你喜欢那个仰容? 这都是哪儿跟哪儿啊! 芈陆发现斛律偃在感情的认知上有着很大的问题,似乎觉得在一个异性身上多分出一些注意力就是喜欢对方,即便他连那个异性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 这个习惯不好! 得改! 但不是现在改。 我不喜欢她,我连她是谁都不知道,我怎么喜欢她?芈陆小声说,我只是想去看看她是不是我认识的人而已,是的话,我们便可以找她帮个忙。 见斛律偃始终板着脸一声不吭,芈陆好气又好笑地抬起另一只手轻轻捏了捏斛律偃的脸颊,都长大四岁了,怎么还是这么任性?跟个小孩子似的。 斛律偃浑身一僵,一时间仿佛芈陆的手指有电一般,竟然急忙松开抓着芈陆的手,并迅速往后退去。 芈陆两眼困惑地看着斛律偃,两只手都呆呆地举在半空中。 只见斛律偃气息不稳,胸膛起伏,好像刚刚经历了什么事似的,他看了看芈陆,又看了看芈陆方才捏他脸颊的手。 下一刻,他整张脸肉眼可见地红了起来。 芈陆想上前又不敢上前,只能站在原地问:你没事吧? 斛律偃立即把脑袋摇成了拨浪鼓,好一会儿,他的情绪才趋于稳定,勉强从齿缝间挤出两个字:走吧。 他将长鞭一收,放进百锦囊里,大步流星地走到阿简面前,冷声开口:带路。 阿简也不介意斛律偃的无礼,客客气气地把他们引上马车。 马车看着不大,但由于里面布置了阵法的缘故,面积足抵一间书房,甚至连桌椅、矮榻、茶几和书架都一应俱全。 仰容无视了岑喜在耳边叽叽喳喳的声音,忐忑不安地端着茶盏,听见有人走上马车的声音,她有些慌乱地将茶盏放到旁侧的桌上,紧张地抬眸看去 她看见了一张冷若冰霜的脸。 就在这时,原本在她耳边说话的岑喜愤怒地尖叫起来:仰容姑娘,我说的就是他,他不分青红皂白地一鞭子抽到我脸上,要不是仰容姑娘出现得及时,我怕是就要毁容了,仰容姑娘可要为我做主啊! 说话间,岑喜的眼睛和鼻头同时一酸,再次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表情冷若冰霜的少年似乎被岑喜的哭声吵着了耳朵,眉心一拧,声音发寒地说:脸被治好了?若你觉得不够,我可以再抽你一鞭子。 岑喜如同被人掐住脖子的公鸡,哭声戛然而止。 他悄悄伸手拽了下仰容的裙摆。 仰容: 她略微一怔,随即跟只胆小的鹌鹑一样,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地缩在椅子上。 那个青年进来后便往门边一站,冰冷的目光毫不客气地把她从头到脚地打量了一遍。 仰容战战兢兢,吓得一张漂亮的小脸惨白无比。 直到余光中瞥见阿简领着另一个人走上马车,她才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赶忙起身喊道:阿简,把人请来了吗? 小姐,已经请来了。阿简往旁一让。 方才堆积在仰容脸上的惧色瞬间烟消云散,她满脸欢喜地看向芈陆:少爷! 与此同时,芈陆也认出了仰容:明月? 听见这个熟悉的名字,仰容瞬间哽咽了,小鸡啄米地点头:正是奴婢! 芈陆又惊又喜,他做梦都没想到会在魔界遇到认识的人,还是他小时候的玩伴! 时隔七八年不见,明月也就是仰容的容貌和以前的变化不大,却是犹如一朵长开了的牡丹花一般,整个人脱胎换骨,气质和以前大不相同。 若非脸还是那张脸,芈陆险些没把眼前穿金戴银、浓妆艳抹的仰容认出来。 少爷快坐!仰容高兴地让出位置,又吩咐阿简,阿简,快些给少爷倒茶。 阿简颔首道:是,小姐。 哦,对了。仰容对阿简说,阿简,你还不知道吧?他就是我经常跟你提起的少爷,和我一起长大,一直都很照顾我。 阿简站在桌前,手里端着茶壶,闻言和蔼地笑了笑:奴才猜到了,能让小姐如此开心之人,除了芈家的少爷,只怕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人。 仰容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脸。 芈陆在仰容热情的招呼下坐到椅子上,回头发现斛律偃还脸色发黑地杵在门边,于是走过去拉着斛律偃一起坐下。 显然仰容有些害怕斛律偃,见斛律偃坐到芈陆身旁,便在芈陆对面坐下。 至于不久前还哭天抢地要仰容帮忙做主的岑喜,已经一脸懵逼地被阿简赶下马车了。 虽然阿简没在外面,但是拉车的马似乎知道路,一直在有条不紊地往前走。 不多时,整辆马车畅通无阻地进入了齐城的结界。 芈陆和仰容聊了许久,才知道七八年前仰容离开芈家后不久就被闻人家的人追捕,她逃出京城,躲躲藏藏了两年之久,不得已之下逃到了魔界。 可魔界野外的妖兽何其多,又何其凶残,她一个才引气入体不到半年的初学者如何招架得住? 好在她走运遇到了星月阁的阁主严扶,严扶看她可怜,又觉得她的年龄和自己失踪女儿的年龄相仿,便救下并收留了她。 她跟着严扶来到齐城,从此在齐城扎根。 要说仰容离开芈家的原因,直到现在仍旧令人气愤。 仰容是芈何峰已故下属的独女,因为她的身份特殊,所以从小也被芈家特殊对待,懂事时就被芈何峰和古秋安排在芈陆身边照顾他的生活起居。 仰容的长相随了她那个生下她后难产而死的娘,很小的时候就足以窥见长大后的风华绝代,可惜她十四岁那年被闻人家的少爷闻人晓遇见,从此开始了接二连三被骚扰的日子。 当时她年纪尚小,不懂得向他人求助,某天又一次被闻人晓以武力强逼就范时,她冲动之下用匕首划破了闻人晓的手腕。 那件事惊动了很多人。 连闻人家许久不曾对外露面的家主闻人正也亲自带着儿子前来讨要说法。 芈家自是全力维护仰容。 然而芈家还是抵不过闻人家明里暗里地使绊子,为了保护仰容,他们不得不悄悄把仰容送出去。 本来芈何峰和古秋已经为仰容安排好了去处,谁能想到仰容居然半路失踪,从此了无音讯。 不过如今能在魔界遇到安全长大的仰容,芈陆算是了却了一桩心事。 对于芈陆经历了什么事,仰容在魔界还是听得了不少,再听芈陆长话短说地描述了一下这四年来的生活,她也算是放下了一颗悬着的心。 仰容问:那你们接下来有何打算? 实不相瞒,我们此次过来魔界,是想去醉城看看,顺便打听一个人。芈陆顿了顿,才道,你可知道一个叫翟凤的人? 翟凤?仰容托着下巴想了想,若是我想得没错的话,翟凤不是天命山那个犯错后被逐出师门的弟子吗? 芈陆点头:正是他。 可翟凤是正派弟子,少爷你为何来魔界打听呢? 自从翟凤被天命山驱逐后,我就从未再听说过有关于他的消息,正派之人那般好面子,不可能不关注翟凤,我想唯一的可能性便是翟凤没再出现过了,换而言之,翟凤应该来了魔界。 芈陆说完,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当然,这一切都是我的猜测罢了。 斛律偃坐在芈陆身旁,他的目光自始至终都放在芈陆身上。 见芈陆对仰容笑,他眸色暗沉,嘴角明显拉扯下去。 正在和芈陆说话的仰容浑然不觉,她见芈陆笑,自个儿也忍不住捂着嘴乐起来,下意识地附和芈陆的话:少爷想得没错,既然正派那边找不到,那来魔界这边试试运气,指不定什么时候就碰到了呢。 恋耽美 甜腻小米粥,免费阅读(51) 说完,她转头吩咐阿简,阿简,你带人帮少爷留意一下那个叫翟凤的人,有任何消息都随时告知我们。 阿简还在留意斛律偃,冷不丁听见仰容的声音,立马颔首道了声是。 吩咐完后,仰容接着对芈陆说:少爷,左右你们在这边人生地不熟,不如跟我一起回星月阁吧,阁主有事外出了,按照以往的经历,估计没个一年半载的不会回来,只要有我在,你们尽管把星月阁当成自己家就是了。 本来芈陆还在愁落脚地,听仰容这么一说,便顺势答应了下来。 马车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穿行,路边接连不断地传来呼唤仰容名字的声音。 甚至还有人爬上马车试图从门外钻进来,被在外面看着马车的阿简毫不客气地一脚踹了下去。 马车里,仰容颇为难为情地对芈陆说:少爷莫见怪,魔界之人就是这样,心里想什么便做什么,从不顾及其他,想法也很奇怪。 说起这个,芈陆深表赞同:我也觉得。 对了,少爷仰容忽然想起什么,小心翼翼地看向芈陆身旁的斛律偃,魔界里很多人都在传,斛律少爷和晚姬姐姐在外面成亲了,这件事可是真的? 芈陆: 他看向斛律偃,只见斛律偃的表情阴晴不定,尽管脸上在努力维持平静,可眼里已经积起一层怒气。 仰容被斛律偃的模样吓到了,赶紧缩了缩脖子。 芈陆生怕斛律偃又会像对待白发男人那样一言不合就抽鞭,他悄无声息地按住了斛律偃放在膝盖上的手。 没那回事。芈陆代替斛律偃回答,魔界也传得太夸张了吧。 是啊仰容被斛律偃瞥上一眼,脑门上的冷汗都冒出来了,她可怜兮兮地拿起手帕擦了擦冷汗,小声说,传得更甚的都有。 芈陆好奇道:还有什么? 仰容缩着脖子说:有人说斛律少爷和晚姬姐姐早就看对眼了,万蛇坑的那场比赛不过是晚姬姐姐对斛律少爷的试探罢了。 有人说斛律少爷和晚姬姐姐成亲后不久,斛律少爷就另结新欢甩了晚姬姐姐,晚姬姐姐苦苦哀求不成,只得独自伤悲。 还有人说斛律少爷和晚姬姐姐生了一个孩子 芈陆终于听不下去了,出声打断仰容的话:简直越传越离谱了! 如今亲眼见了当事人的反应,谣言也不攻自破,仰容脸上写满了尴尬,挠着头,讪讪道:这些话都是我听别人说的,我一个字都没敢往外面说。 芈陆被谣言的传播力量震惊到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他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地为斛律偃解释道:所有都是假的,只有我们穿过万蛇坑是真的,当时我们也没想过参与晚姬的事,纯粹是歪打正着,再说了,那年的斛律偃只有十四岁,他连男女之事是什么都不清楚呢。 芈陆还想说斛律偃是在晚姬之后才开了窍,可这话怎么想都有些怪。 他一个大男人为何要对斛律偃开不开窍这么清楚? 再想到之前茶摊上那些人的议论内容,他默默地闭上了嘴巴。 话题刚结束,马车也停了下来。 外面的阿简为他们打开车门。 芈陆拉着斛律偃跟在仰容后面下了马车,一眼就瞧见了星月阁那两扇高端洋气上档次的大门。 这里是星月阁的主宅,位于齐城最为繁华热闹的街道上,光是装修得阔绰的大门就吸引了无数路人的注意。 走进大门后,才发现里面别有一番洞天。 阵法无限扩大了星月阁的面积,在这即使是大白天也灯红酒绿的齐城里,星月阁里的建筑居然颇有水乡柔调的风情,蜿蜒的长廊遍布在分裂成不同形状的池塘上,仿佛连空气中也弥漫着一股湿润的气味。 在魔界这片干涸缺水的土地上,星月阁的环境真是像极了魔界里的桃花源。 仰容刚回来,还有些事要办,便让阿简负责安排芈陆和斛律偃的住处。 同仰容告完别后,芈陆和斛律偃跟着阿简朝另一个方向走。 在看不见尽头的水上长廊里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阿简带着他们来到一处别致的院落外。 院落外的四面有三面都是大小不一的池塘,并且里面铺满了碧绿的荷叶。 这会儿还不是荷花绽放的时候,只有数不清的荷叶几乎铺满整个池塘。 阿简注意到芈陆的目光在池塘中多停留了片刻,笑着解释道:小姐说曾经在芈家除了照顾芈公子的生活起居外,还会照顾芈公子屋前的池塘,那个池塘里种满了荷花,初夏一到,荷花盛开,很是养眼。 难为她还记得了。芈陆叹了口气,仔细想来,我也有四年没见到我家的荷花了。 有朝一日会见到的。阿简道。 走进院落,阿简先领着他们去了芈陆的屋子,随后才领着斛律偃一个人去了斛律偃的屋子。 在屋门外,阿简叮嘱斛律偃:小姐有事要忙,估计要晚点才能与你们相见,这是我的传音符,要是有事捏碎传音符即可。 说完,阿简递给斛律偃几张传音符。 斛律偃面无表情地收起传音符:我知道了。 阿简嗯了一声,犹豫了下,再次开口:斛律少爷,我不太清楚你对芈少爷是什么样的感情,但我能看出你很重视芈少爷,同样的,芈少爷也是小姐最珍重的人,她喜爱芈少爷和你喜爱芈少爷不冲突。 第061章 喜欢 虽然阿简对芈陆和斛律偃的了解仅限于仰容的只言片语以及在齐城里的道听途说, 但是他活了几十岁,毕竟比仰容多吃了二三十年的饭,之前注意到芈陆和斛律偃的相处模式时, 便察觉到了些许不对。 然而他无意深究斛律偃对芈陆究竟是什么样的感情, 他只想让斛律偃知道仰容也很看重芈陆。 倘若斛律偃真心在意芈陆, 就不该介意其他人对芈陆的关心。 不过阿简担心斛律偃有所误会, 最后还是解释了一下:我家小姐和芈少爷从小一起长大, 作为婢女伺候了芈少爷十多年, 她一直把芈少爷当做自己的亲哥哥看待。 停顿片刻,阿简郑重道, 这一点, 还望斛律少爷能明白。 谁知他的话音刚落,斛律偃原本没有表情的脸却是逐渐紧绷起来, 他黑黢黢的眼眸里有冷意凝聚, 如此近距离地直勾勾盯着阿简, 让阿简内心有些发毛。 阿简赶紧定了定神。 婢女?斛律偃张了张削薄的嘴唇,用极轻极缓也极为怪异的声调说, 她便是那个伺候芈陆时日最长的婢女? 阿简觉得这个问题很奇怪,可一时半会儿又说不上来哪里奇怪。 或许芈陆对斛律偃提过仰容? 这么说来倒是没错。阿简迟疑地回答, 我家小姐伺候了芈少爷十四年, 应该算是伺候芈少爷时日最长的婢女了。 通常婢女十年一换,年岁大了更要避嫌,听仰容说, 当初芈何峰和古秋夫妇也是有意撮合仰容和芈陆, 才没把仰容换走。 但这些话就没必要说出来了。 阿简回想了一下自己说过的话, 认为自己已经说得足够清楚了, 便问斛律偃:斛律少爷可还有什么想问的事吗? 斛律偃沉默片刻, 蓦地咧嘴一笑:没了。 阿简看着斛律偃的眼睛,发现哪怕斛律偃的嘴角勾起明显的弧度,可他的眼里仍旧没有丝毫笑意。 仿佛凝了一层冰,纵使阳光照进去也化不开。 这皮笑肉不笑的模样,让阿简没来由地感到心慌。 斛律偃使用了改变容貌的法器,当他面无表情地站在那儿时,只会让大家觉得他是个长得不错却性格沉闷的青年。 因为年纪不大,所以不足为惧。 可当他这么一笑,阿简才后知后觉地回想起来 自己眼前的人哪里是个普普通通且不足为惧的青年?分明是仅凭一己之力就灭掉了整个药宗堂还顺带杀掉了林稷和齐望天等人的怪人! 而他,竟然试图仗着这里是星月阁的地盘而在身份上对斛律偃进行压制。 想到这里,阿简心中慌乱更甚,好在他勉强将那股情绪压了下去。 那我先退下了,斛律少爷和芈少爷长途奔波下来,想必需要好好休息才行。阿简说完,见斛律偃没有别的反应,便转身走了。 可离开时,阿简始终没有听见斛律偃进屋的脚步声。 他犹豫了下,悄悄用神识探去,结果发现斛律偃还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手里拿着他给的传音符,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背影。 阿简: 不知是不是斛律偃发现了他偷偷摸摸的行为,冷不丁地眼皮一抬,笔直地看向他的后脑勺。 刹那间,阿简有了一种隔空和斛律偃对视的错觉。 他顿时犹如偷东西被当场抓住的贼,心脏骤停,连呼吸都下意识地屏住了。 他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地继续往前走,同时不动声色地收回神识。 直到走出院落,他才急忙加快脚步。 等他憋在喉管里的一口气慢慢喘出来时,他额间早已渗出一层细密的冷汗,浑身的鸡皮疙瘩都立了起来。 他从未如此失态过 那个斛律偃究竟是什么人? 为何他探不到斛律偃的修为? 为何斛律偃能轻而易举地察觉到他的神识? 另一边,斛律偃目送阿简离开后,也闪身消失在了原处。 仰容在星月阁并非只是养尊处优的大小姐,她作为严扶的义女,也是严扶的半个徒弟,自然要替严扶做不少事。 严扶不在星月阁的时候,便是仰容负责打理星月阁内外大大小小的事务,她此趟离开齐城,是听从严扶临走前的安排去醉城附近寻找白石。 尽管白石的稀有度比不上昆仑山上的昆仑石,却也是极为珍贵少见的原料之一,严扶极度渴望白石,他女儿走丢的十多年来从未停止过寻找白石。 若不是严扶要去京城看看那把七星昆仑剑的话,他就亲自去醉城附近寻找白石了。 但仰容也没辜负严扶的期望,她带着阿简在那边逗留了小半个月,都快掘地三尺了,多少凑到了四小块白石。 因此刚回到星月阁,仰容便急匆匆地把白石交给了副阁主。 副阁主耳听八方,早在仰容在城门外把芈陆和斛律偃请上马车时,便猜到了芈陆和斛律偃的来头以及仰容会他们带回来。 不过副阁主并未说什么,只向仰容询问了一下芈陆和斛律偃来魔界的目的。 仰容如实说了他们要去醉城和要找翟凤的事。 翟凤啊? 仰容见副阁主反应有异,连忙追问:副阁主可是知道些什么? 他们猜得没错,正派那边容不下翟凤,他才来了魔界,只是这不是全部原因。副阁主道,不过这涉及到别人的私事,我也不好妄加议论。 副阁主思虑片刻,给出一个建议,这样吧,若是他们真想找翟凤,你让他们再等等,等到你义父回来,让他们问你义父。 仰容惊讶地问:我义父知道翟凤的去向? 副阁主笑道:你义父是为数不多和翟凤有来往的人,他应该知道在哪里可以找到翟凤。 我明白了!仰容欢喜极了,噌的从椅子上站起来,规规矩矩地向副阁主鞠了一躬,多谢副阁主提点!副阁主你人真好! 你这丫头啊副阁主无奈地摇摇头,好了,我这里没别的事了,你去找他们吧。 好嘞! 仰容提着裙摆跑得飞快,她没打算第一时间去找芈陆和斛律偃,而是想先换身衣服,于是她先回了自己的荷花苑。 她的荷花苑离芈陆和斛律偃居住的院落不远,但她的荷花苑四面都是栽种满了荷花的池塘,大大小小的池塘相互紧靠,将中间的荷花苑围成一座与世隔绝的小岛。 仰容通过传送阵回到荷花苑,院里的丫鬟正在各自忙着自个儿的事,见她回来,纷纷露出欣喜的表情。 小姐回来啦! 你们先忙,我要换身衣服出去一下。仰容笑靥如花,迅速说道,我带了两个客人回来,待会儿同他们一块儿用个膳叙叙旧。 谁知丫鬟们一听这话,更来劲儿了,七嘴八舌地围上来问是哪儿来的客人。 仰容曾经也是丫鬟,来到星月阁后并没端着小姐的架子,很快和丫鬟们打成一片,对于往事,她没有瞒着丫鬟们。 是我曾经伺候的少爷和他的朋友。仰容兴奋得小脸通红,言语间掩饰不住雀跃的心情,我没想到有朝一日还能在这里遇见他,真是上天垂帘,不枉我盼了那么久。 哦~丫鬟们默契地发出古怪的笑声,原来是那个少爷呀。 仰容一看就猜到她们想多了,便赶紧解释道:你们别多想,少爷和他爹娘对我有养育之恩,我心怀感激,也把少爷当成我的亲哥哥看待。 知道啦,知道啦。有个丫鬟嘴上这么说,面上却是挤眉弄眼,可只是哥哥的话,小姐你脸红什么呀? 其他丫鬟叽叽喳喳地开口。 小姐,你脸都红透了! 真是亲哥哥?怕不是情哥哥吧? 哎呀你们快别逗小姐了,小姐都要生气了。 仰容又气又恼,偏偏丫鬟们不听她的解释,她也不舍得对她们发脾气,僵持了好一会儿,仰容跺脚道:你们好烦啊,我不跟你们说了。 说完,便小跑回屋了。 身后传来丫鬟们嘻嘻哈哈的笑声,被她砰咚一声地关在门外。 耳边霎时安静下来。 仰容单薄的背贴在房门上,好久才从那种面红耳赤的状态中抽离出来。 她倒不是真的对芈陆有什么想法,就是二十出头的年纪从未和谁谈过情爱,突然被丫鬟们调侃她和一个异性,不管那个异性是谁,都难免惹得她一阵慌乱。 然而说起芈陆 仰容想起她情窦初开的时候的确隐隐约约地喜欢过芈陆,尤其是感受到芈何峰和古秋在有意无意地撮合她和芈陆后,她对芈陆更是多了几分心思。 可惜后来经历了那么多事,她对芈陆的喜欢也被这几年的时间磨没了。 如今他们意想不到地重逢了,且不说她对芈陆是什么感觉,估计芈陆对她完全不会往男女之事的方面想吧。 仰容暗叹口气。 她还没来得及失落,脑海里冷不丁浮现出一双冷漠的眼睛。 那双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她,仿佛要穿过皮肉看进她的灵魂。 看得她忍不住战栗起来。 那双眼睛正是斛律偃的眼睛。 一想到斛律偃对芈陆若有似无的占有欲以及对她明明白白的敌意,她瞬间什么想法都不敢有了。 她就是个无辜的路人呜呜呜 仰容立即收起所有乱七八糟的思绪,拍了拍自己的脸,抬脚朝内屋走去。 可就在下一刻,她对上了方才浮现在脑海里的那双冷漠双眼。 仰容: 恋耽美 甜腻小米粥,免费阅读(52) 那双眼睛的主人不知何时进了她的屋子,正默不作声地坐在她内屋的桌前,薄薄的眼皮微微抬起,不带任何情绪的目光冷冷淡淡地落在仰容身上。 仰容的双脚又开始不争气地发软了,她连忙扶住旁边的拱门,才保证自己不至于摔倒。 斛律少爷,你怎么来了? 斛律偃看着仰容那张漂亮的脸上挤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居然很淡地笑了下。 他起身走到仰容面前。 仰容不得不抬头仰视比她高了快一个脑袋的斛律偃。 斛律偃垂下眼睑,仔仔细细地打量着仰容的脸,从额头到眼睛、到鼻子、到嘴巴、到下巴 目光缓慢地游弋而下,仿佛在寻找什么。 仰容抬头抬得脖子都酸了,可她不敢轻举妄动,甚至还极为吃力地维持着略显谄媚的、讨好的笑容。 她出生便失去双亲,能够苟活到现在,靠的就是对危险的敏感程度。 眼前这个人看着沉默寡言、呆愣木讷,连修为都探不到,但以她多年来识人辨物的经验,她觉得斛律偃不是个简单的人。 有哪个简单的人能徒手灭掉整个药宗堂?是吧? 于是仰容该怂就怂,弱弱出声:斛律少爷专程找来,是有何事吗? 斛律偃沉默良久,牛头不对马嘴地说了一句:一般般。 仰容愣了愣,啊? 斛律偃没有解释方才的话,而是又莫名其妙地问了一句:你喜欢芈陆? 仰容被斛律偃这一记笔直的球撞得两眼冒金星,表情呆滞地张着嘴,半晌,她艰难地找回自己的声音,为、为何这么问? 回答我。斛律偃道,是,或不是。 在这个节骨眼上,仰容哪儿敢承认? 她赶紧摇头否认:不不不,我不喜欢少爷,我只把少爷当成我的哥哥看待,绝对没有男女之情! 说完,她生怕落后一步地将右手的三根手指竖到耳旁,一本正经道,我发誓,我方才所言绝无半点虚假! 斛律偃歪了歪脑袋,目光专注地看着仰容。 仰容一脸痛苦地接着道:若我撒谎,我愿天打五雷轰,从此再也渡不过雷劫! 这个誓言真的很毒了 我信你。斛律偃笑了笑,黝黑的眸子里好似亮着光,其实你不必发如此毒誓。 仰容:你这会儿才说有个屁用。 斛律偃不知仰容心中所想,倏地话锋一转:我来是想告诉你一件事。 何事? 我喜欢芈陆。 他还不知道我喜欢他,我也暂时不想让他知道,但我会在行动上让他慢慢接受我。斛律偃忽然软了声调,撒娇似的对仰容说,好姐姐,你会帮我的,对吧? 仰容: 芈陆在屋子里等了半天,也不见斛律偃过来,他踌躇半晌,决定直接去找斛律偃。 结果刚下楼,就瞧见斛律偃和仰容肩并肩地从外面走进来。 斛律偃似乎心情不错,脸上挂着笑,相比之下,仰容的笑容就勉强得多了。 看到他后,仰容顿时如释重负一般,迫不及待地喊了声少爷。 芈陆走过去,对仰容点了点头,随即转头问斛律偃:你方才去哪儿了?怎么和仰容一起从外面进来? 我对这里好奇,就出去走了走,正巧碰到仰容姐姐,仰容姐姐带我逛了逛。斛律偃难得这么多话地解释道。 仰容也点头附和:是啊是啊,我们就是出去逛了逛。 芈陆奇怪地看了他们几眼。 他分明记得不久前斛律偃还不喜欢仰容来着,这才多久的功夫就改变看法了? 不过若是斛律偃和仰容能和睦相处的话,他自然是再开心不过了。 因此他没有多想。 为了和芈陆叙叙旧,仰容特意吩咐荷花苑的丫鬟们在小厨房里备好晚膳送过来,他们前脚刚到,丫鬟们后脚便端着各种美味佳肴鱼贯而入。 仰容也没闲着,一个劲儿地招呼芈陆和斛律偃坐下。 一张圆桌前,仰容把芈陆和斛律偃招呼到相挨的位置上,她则在距离他们老远的圆桌对面落座。 芈陆一脸茫然。 仰容笑呵呵地说:我坐这里方便,少爷你瞧,我们还能面对面地说话呢。 芈陆: 他想说仰容坐到他另一边也能和他面对面地说话,可转念想到仰容许是为了避嫌,也就没说什么了。 倒是送菜的几个丫鬟眉飞色舞,调侃的目光在芈陆和斛律偃之间直转。 推推搡搡地离开前,有个丫鬟没忍住笑嘻嘻地说:小姐,这儿有两个公子,你怎么也不介绍一下哪个才是你心心念念的少爷呀。 闻言,仰容脸色骤变,唰的一下弹起来:你别胡说,我没有心心念念! 丫鬟被仰容激烈的反应吓了一跳,回过神来还以为仰容在少爷面前害羞,私心里想帮自家小姐一把,便道:哼,小姐你还说自己没有心心念念呢,少爷没来的时候,你不是整天跟我们念叨着少爷 话未说完,就被仰容铿锵有力的声音打断:我们修真人、修真魂,只谈修真不谈情爱,情爱都是假的,只有修真才是真的,甜言蜜语都是假的,修炼出来的灵力才是真的,任何一个男人都不会爱你一百年,但修真能让你活上一百年! 丫鬟: 仰容看向芈陆,粲然一笑:少爷,我说得对吗? 芈陆沉默地鼓了鼓掌。 一顿饭后,仰容火急火燎地带着前来收拾残局的丫鬟们溜了,留下芈陆和斛律偃坐在桌前大眼瞪小眼。 芈陆想到仰容在用膳时说的话,便问斛律偃:你怎么想的?我们先去醉城还是等严阁主回来再说? 以前芈陆经常问斛律偃这种问题,可每次都得不到答案,斛律偃似乎没有任何计划,他说去哪儿就去哪儿,连去醉城都是他在急着催着。 没想到这次,斛律偃直截了当地给出了答案:我想等那个人回来。 好啊。芈陆说,今晚早点休息吧,剩下的事,我们明天再说。 斛律偃乖乖嗯了一声。 芈陆起身朝楼上走,走到一半,他又想起什么,转身道:对了 斛律偃依然坐在原位,仰头看他。 芈陆对上斛律偃单纯直白的眼神,居然有些不好意思开口了,他往下走了几步阶梯,离斛律偃近了些,才犹豫着说:你觉得仰容怎么样? 斛律偃本是专心致志地等待着他说话,可乍一听仰容的名字,他眼里的光肉眼可见地黯淡下来,连表情都冷了些。 什么怎么样? 你觉得她好看吗? 斛律偃回答得飞快:一般般。 芈陆不可置信地说,她那长相还叫一般般? 我仔细端详过了。斛律偃淡道,就是一般般。 芈陆心道一声好家伙,晚膳前才跟人家姑娘出去逛了逛,一回来就翻脸不认人地说人家长得一般般了。 这小子有够口是心非的! 芈陆懒得和斛律偃绕弯子了,三言两语地切入正题:我觉得仰容这个姑娘还不错,虽然比你大了三四岁,但是我和她一起长大,相处了十来年,对她算是知根知底,若是你想和一个人试试的话,不妨和她试试,我看仰容对你也 斛律偃猛地起身,椅子往后划去发出刺耳的声响。 芈陆一下子没了声音,诧异地望着斛律偃冷着脸扭头就走。 斛律偃?芈陆三步并作两步地追上去,想拉斛律偃的手,可他刚拉上就被斛律偃毫不客气地甩开了。 斛律偃!芈陆喊道,你又怎么了! 斛律偃的声音冷得宛若覆了一层霜,他头也不回地说:我不会和她试,就算我想要找人试,那个人也不是她。 芈陆一听有蹊跷,顺势问道:那你想和谁试?你跟我说说,指不定我能帮上什么忙。 反正斛律偃的后宫成员那么多,要是那个人是斛律偃的后宫之一,那他随随便便地撮合一下就能成功。 谁知斛律偃听了他的话后,脚步突然一顿,转身看向芈陆:我想和 芈陆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姿态。 想和 和你! 只想和你! 那个人只能是你! 斛律偃的内心在呐喊、在咆哮,可他目光怔怔地看着芈陆的脸,张了张嘴,却挤不出一个音。 他在芈陆脸上看不到一点对他的渴望 这无疑于一盆冷水从头泼下,泼灭了他内心那些一浪高过一浪的声音。 他身体僵硬,表情几近麻木。 半晌,他听见自己卸了力的说话声打破沉默:算了,没谁。 再等等。 很快了。 很快他就不用再将自己的感情藏着掖着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062章 暗杀 芈陆回到屋子, 躺下后,他翻来覆去地想斛律偃这几年来接触过的姑娘,可想来想去就是没有想到哪个姑娘和斛律偃走得近。 若非要说出一个人的话 芈陆倒觉得斛律偃和他走得最近。 可斛律偃想要试试的人总归不可能是他。 且不说他们所在的书里根本没有描写过男同性恋的感情线, 就从四年前斛律偃对待小圳的态度来看, 斛律偃也不可能喜欢男人。 难道说斛律偃在遇见他之前喜欢上了哪个姑娘? 可斛律偃在遇见他之前还不超过十四岁, 那太早熟了吧。 芈陆想到半夜, 实在想不出一个结果来, 要说不想了, 也不太可能,这个问题不早点解决的话, 只怕斛律偃今后还会说出许多骇人听闻的话。 不如再尝试一下撮合斛律偃和仰容好了, 毕竟除了仰容外,斛律偃貌似就没和哪个姑娘相处得这么和谐了。 打定主意后, 芈陆翻了个身, 准备酝酿睡意。 他原是侧身面向墙壁, 翻过身后,脸便朝向了通往外屋的拱门。 拱门的高度正好容下一个人, 但它的宽度能够一下子容下四五个人。 因此,当只有一个人站在拱门中间时, 难免显得有些空空荡荡。 屋内没有一点光线, 不过凭着修为,芈陆还是看见了那道隐藏在夜色中的漆黑身影。 那个人面朝着他,站在拱门中间一动不动。 乍一看, 仿佛一个没有灵魂的死物被随意丢放在那里。 然而芈陆知道那个人并非死物。 因为他感受大了那个人在他身上肆意游走的目光。 刹那间, 芈陆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那个人是谁? 那个人何时来的? 为何他完全没有察觉到? 芈陆身体僵持地保持着侧躺的动作, 双眼死死盯着那个人的身影。 那个人丝毫没有进行下一步动作的意思, 在浓重的夜色中, 只是安安静静地和芈陆对视。 半晌,芈陆猛地从床上窜起,并迅速从乾坤袋里召唤出碧幽剑。 就在他动作的同时,那个人竟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地向他扑来,随后挥起手里的短刀刺向芈陆。 芈陆下意识地用碧幽剑去挡。 一刀一剑相碰,发出刺耳的脆响。 那个人的力道之大,甚至往短刀里灌入了一股灵力,震得碧幽剑的剑柄颤个不停,颤得芈陆的整个手心都在发麻。 芈陆深吸口气,举着碧幽剑的手臂险些没了知觉。 还好他反应及时,在快要承受不住的时候抽剑避开了那个人接着短刀压下来的力道。 短刀刺在他睡过的床榻上,瞬间刺进去刀身的一半以上。 很快,被短刀刺破的被褥宛若浸了墨一般晕染出一片比夜色更深更浓的黑色。 芈陆一眼便看出了问题。 短刀的刀身上有毒! 看来那个人是要置他于死地。 芈陆探不到对方的修为,自知打不过对方,匆忙扔下一个烟雾弹后,转身要从窗口逃跑。 却不料那个人识破了他的伎俩,倏地闪身拦住他的去路,手掌一翻,又是一把带毒的短刀狠狠刺向他。 芈陆的修为、力气和速度都在对方之下,即便他拼尽全力地往旁躲去,可依然没有躲过那个人的刀尖。 眼见刀尖即将刺入他的肩膀,一只手突然从旁横了过来。 短刀没入手心。 紧接着。 噗呲一声。 有温热的液体溅到了芈陆的脸上,芈陆还没来得及意识到那些液体所为何物,就闻到了一股浓郁的血腥味。 下一刻,另一只手轻轻搂住芈陆的腰身,将芈陆往后带去。 芈陆诧异地转头,看见了斛律偃的脸。 斛律偃看向那个人的眼神冷若寒冰,嘴角一抿,就着被短刀刺入手心的动作猛地收起五指抓住短刀。 更多的鲜血从斛律偃手心涌出来,啪嗒啪嗒,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往地上落。 那个人似乎没想到斛律偃居然对自己狠心至此,犹豫一瞬,便要放弃第二把短刀。 但斛律偃丝毫不给他后退的机会,用穿过手心的半截刀身划向那个人的喉咙。 那个手忙脚乱,堪堪躲过。 结果斛律偃下一步动作更快,另一只手将短刀拔出后,便以极快的速度逼近那个人。 那个人只来得及看见一道虚影,等他有所反应时,剧烈的疼痛骤然在他的胸膛处炸开。 他的脖子被掐住,浑身灵力都在朝着一个方向涌去,溢出指尖,争先恐后地钻进斛律偃的身体里。 他瞪大眼睛看着斛律偃,惊恐之情溢于言表。 他试图挣扎,可四肢无力,连最后一点灵力都被那股无形力量从他的身体里抽离出来。 斛律偃抬高掐着他脖子的手,被刺穿的手握着短刀的刀柄,直直扎在他胸膛处的心脏位置。 你是谁?斛律偃冷声道,说了,我可以饶你一命。 那个人闻言,神情痛苦地开口:我、我是无妄帮的杀手,接了别人的任务,特意过来刺杀你们 谁的任务? 不、不知道那个人气虚微弱,被斛律偃用短刀刺穿的胸膛晕染出大片黑色,蔓延开来毒液正在吞噬他的生命。 斛律偃面无表情地握着短刀往下一划。 血水潺潺而出。 那个人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他像是来了些力气,喘着粗重的气道:是、是正派那边的人,具体是谁,我、我们不知道,我们收了他们的订金,才来执行任务。 什么任务? 阻、阻止你们去醉城。那个人已是有气进没气出,眼泪簌簌而下,卑微地哀求道,我、我知道的都说了,你、你能否放过我 斛律偃轻轻勾唇:可以。 说罢,他忽然松开了掐着那个人脖子的手。 那个人摔到地上,手脚并用地爬坐起来,随后吃力从百锦囊里拿出几粒丹药囫囵吞下。 恋耽美 甜腻小米粥,免费阅读(53) 他顾不上消化丹药,恢复些许力气后,便起身要跑。 可他刚跑到窗户前面,就听得锋利的刀尖破空而来的尖锐声音。 他条件反射性地转身看去,再次被那把短刀刺入胸膛。 握着短刀的手毫不留情地往下划去,胸口和腹部都被划破,里面装着的东西稀里哗啦地落了一地。 那个人呆滞地低头看去,仿佛还未意识到发生了何事。 这时,斛律偃冰冷的声音响起:你接任务,可以原谅。 一刀挥去。 你执行任务,可以原谅。 又一刀挥去。 但你不杀我,先来杀他。声音一顿,随着话音的消失,短刀直接刺入那个人的脑袋。 骨头碎裂的声音十分沉闷。 那个人缓缓倒地,被恐惧撑到极致的眼睛死死盯着斛律偃垂眸看着他的脸,那张削薄的唇轻轻动了动,吐出寒冷刺骨的刺眼:不可原谅。 仰容和阿简闻讯赶来时,下人们正在收拾那个杀手的尸体。 下人们虽是低修为的魔修,但好歹也是魔修,什么样的场面没见过? 然而收拾杀手零零碎碎的尸体时,有好几个下人没忍住跑到树下干呕起来。 仰容走过去问:他们没事吧? 回小姐,一个没事,一个有事。其中一个下人勉强压住作呕的欲望,可脸色极其难看,他对仰容指了指楼下,副阁主也在里面,小姐进去看看吧。 仰容一听有事二字,顿时焦急起来,提着裙摆匆匆跑进斛律偃的屋子里。 从外屋跑到内屋,一眼便瞧见几个人沉默地站在床边,副阁主严文则是坐在床边,一脸凝重地查看床上那个人伸出来的手。 仰容走近一看,发现躺在床上的人是斛律偃。 可奇怪的是斛律偃双眸紧闭、眉头紧锁,看着十分难受的样子,却整张脸涨得通红,连耳朵和脖子都红透了,而他伸出来的手应该是受了伤,被纱布裹得严严实实。 芈陆见严文欲言又止,不由得问道:副阁主,他的情况很严重吗? 严文叹了口气:还好杀手身上带了解药,他手上的伤倒是不严重了,就是其他方面 其他方面?芈陆问,什么方面? 严文沉默片刻,抬眸扫了一圈芈陆身后的其他人,并挥手让他们退下,只留下芈陆和仰容。 芈公子,你实话告诉我,你是否还为斛律公子上了其他的药? 芈陆想了想,很快想起来,忙不迭从乾坤袋里拿出他刚刚用过的万愈膏,双手将万愈膏递给严文。 刚刚他着实被斛律偃中毒后发黑的手心吓到了,于是病急乱投医地用了万愈膏,直到被斛律偃提醒杀手身上有解药,才急急忙忙地喂斛律偃服下解药。 他以为斛律偃服下解药后便会好了,谁知斛律偃不仅情况越来越严重,还越来越怪异脸颊发红、身体发烫,甚至昏迷不醒。 芈陆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眼巴巴望着严文把万愈膏翻来覆去地看,又打开盒子嗅了嗅里面的膏药。 仰容在旁边皱了皱眉:好香啊。 一般这种玩意儿都会用香味掩盖药味。严文啪嗒一下合上盒子,把盒子还给芈陆,我看里面只剩下一半了,另一半膏药给谁用了? 芈陆茫然地拿着万愈膏,老实回答:我们来齐城的路上遇到不少妖兽,斛律偃解决那些妖兽时多次受伤,我便是用这盒万愈膏替他治愈伤口。 万愈膏?严文呵的一声笑出来,抬手指着芈陆的方向点了点,半是气恼半是无奈,你竟然以为它是万愈膏! 对方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饶是芈陆再迟钝也察觉出了不对劲,他看了看手里的万愈膏,又看了看严文:副阁主的意思是? 严文又挥手让仰容退下。 等到屋子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和昏迷不醒的斛律偃时,严文才叹着气说:芈公子,你真是糊涂啊,别人说什么你便信什么,把催/情的膏药当成万愈膏来使。 芈陆如遭雷劈,当场愣在原地。 他还以为是自己的耳朵出问题了。 什么? 催/情的膏药? 严文说这是催/情的膏药? 可、可我让人做过试验,斛律偃的经历也可以做出证明,它确实能在非常短的时间内治愈伤口,怎么会是催/情的呢?芈陆想要解释。 你以为人只有在和妖兽打斗完后受了伤才会用这些东西吗?严文抿了抿唇,尽管接下来的话有些难以启齿,却还是挤了出来,有部分人在床/事上会有一些独特的癖好,伤人便是其中一种,而你手里的膏药就用在那种时候。 所以它既有治愈伤口的作用,又有催/情的作用。 闻到膏药的清香了吧?严文道,我们闻闻没事,可一旦用了膏药的人闻到,那就要深受折磨喽。 说罢,严文理了理衣摆,从床边站起来。 芈陆见状,赶紧问道:副阁主,我要怎么做才好? 要么帮忙,要么等他自个儿熬过去,总之就这么两个法子,其他的,我也想不出来了,况且他使用次数不少,药效堆积,能忍到现在属实厉害,怕是要熬个三天三夜才能熬过去。严文看芈陆吓得脸都白了,于心不忍地安慰道,不过你可以放心的是,这玩意儿害不死人。 芈陆张了张嘴,可所有的话都结结实实地堵在喉管里。 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作为罪魁祸首的燕丰早就死了,他连个怪罪的人都没有。 他能怪谁? 怪他自己没多长个心眼轻易相信了燕丰的话,还是怪斛律偃明明不舒服了还只字不提? 严文话已至此,说多无益,留下来也只能和芈陆干瞪眼,便借口告辞了。 外面的院里,他带来的几个下属倒是冷静,只有仰容急得团团转,见他出来,赶忙迎过来问:副阁主,斛律少爷如何了? 你放心,他没事。严文笑了笑,歇一宿就好了。 可我看他的情况不太乐观仰容小声嘀咕。 闻言,严文居然哈哈地笑出了声,他一边领着众人往外走一边愉悦地说:他的情况乐观得很呢,怕是盼了好久才盼到这么一宿,你个小丫头片子就别担心太多了。 说到这里,他倏地话锋一转,喜上眉梢,对了,仰容,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仰容立即被转移了注意力:什么好消息? 你义父寻找的白石,我给他凑齐了。 真的?!仰容眼里迸出惊喜的光芒,这么快?剩下的白石都是从哪儿找来的? 别人送的。 严文心想,这也多亏了在中间牵线搭桥的仰容,若不是仰容把斛律偃带到他面前,他就不会和斛律偃达成交易,更不会从斛律偃那里拿到大堆的白石。 而那个交易,也只是找个机会当着芈陆的面把那盒催/情膏药的作用说出来罢了。 他们都没想到机会来得那样快。 当然,为了感谢斛律偃提供的白石,他稍微夸大其词了些。 严文收敛了思绪,低头对上仰容亮晶晶的好奇眼神,和蔼地笑着摸了摸仰容的头发:至于是谁,你就不必知道了,找个时间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给你的义父吧。 这些见不得光的事,还是不要告诉仰容为好。 另一边,芈陆目送严文离开后,发泄地把膏药扔回乾坤袋里,他打算找个地方把膏药埋掉算了,省得看一次糟心一次。 闹出这么一个乌龙事件,他实在没脸再面对斛律偃。 然而这件事因他而起,他总不能弃斛律偃于不顾。 芈陆咬着牙,纠结半晌,还是选择回到内屋。 床上的斛律偃不知何时醒来了,正挣扎着要坐起来。 诶,你小心点。芈陆三步并作两步地走过去扶住斛律偃的肩膀,尽量让斛律偃在自己身上靠得舒服些。 斛律偃的情况似乎更严重了,脸颊红得仿佛能滴出血来,皮肤也一阵阵地发烫,他的睫毛抖得厉害,勉强抬起,黑黢黢的眼眸看向芈陆。 芈陆喉头发紧,目光怔怔地和斛律偃对视半晌,终于艰涩地挤出两个字:抱歉 斛律偃仰头看着他,眼神有些涣散,看得出来斛律偃在很努力地集中精神。 我不是有意给你涂那盒膏药,我不知道那盒膏药是催芈陆卡了壳,催了半天,也没把剩下的情字挤出来。 在这种时候,这两个字代表了无限的尴尬。 最后,芈陆索性绕过了催/情二字,懊恼地继续说道:当时我轻信了燕丰的话,才把它当成万愈膏,都怪我。 话音未落,他的衣袖被轻轻地扯了下。 芈陆斛律偃凑近了些,灼热的气息全部喷在芈陆脸上,黑眸宛若放水里浸过,看着湿漉漉的,不知是屋内夜明珠的白光映上去的还是眼泪染湿的。 芈陆猝不及防地被热气喷了一脸,大脑瞬间宕机。 你帮帮我吧。斛律偃小心翼翼地用没受伤的手揽过芈陆的腰,小猫似的用额头在芈陆胸口上蹭了蹭。 斛律偃的头发很多,又散着,从芈陆的角度看去,正好看见被黑发包裹着的那张漂亮的脸。 你就帮帮我吧。斛律偃贴着往上,滚烫的身体温度透过衣衫传递到芈陆的皮肤上,好似有一团火焰在燃烧,好不好? 芈陆双手举成投降的姿势,连动也不敢动一下。 哪怕此时此刻他的大脑还能运转,也乱成了一团麻。 斛律偃是什么意思? 帮是哪种帮? 他想的那种帮吗? 可他是男的啊! 这种事真的不该由他来做啊! 芈陆感觉自己的世界被斛律偃亲手敲碎、又亲手重组起来,明明眼前的一切都是熟悉的景象,却越看越透着一股陌生劲儿。 身上的火焰燃烧到了他的喉咙里,他口干舌燥,好半天才找回自己低闷的声音:这样不对。 为何不对?斛律偃眉头紧拧,内心翻腾的躁意被他硬生生地压了下去,他忍得十分辛苦,说话时都在喘,我身边只有你,也只有你能帮我。 芈陆摇了摇头:不该是我。 斛律偃笑了笑,尽管眼里时不时有压抑不住的疯狂涌起,可他仍旧在拼命保持平静,他不想吓坏了芈陆。 只能是你。斛律偃拿下芈陆举在半空中的手,贴到自己滚烫的脸颊上,他直勾勾地盯着芈陆,因为我喜欢你。 芈陆: 他再次听见脑海里轰的一声。 又有什么炸开了。 我喜欢你。斛律偃的声音越来越急迫,他紧紧贴着芈陆的手心,芈陆,我喜欢你。 不对啊芈陆愣道,为什么是我?你不是 不是有那么多可以选择的对象吗? 剩下的话还未说出口,斛律偃冷不丁地倾身而上,用嘴唇堵住将芈陆想要说的话全部堵了回去。 芈陆听见自己大脑不堪重负地缓慢挣扎了几下,接着咔嚓一响,彻底罢工,再也转不起来了。 我忍很久了,从我们踏入魔界起,从你给我涂抹那盒膏药起,我以为我能忍下去,可是我高估了我自己。斛律偃贴着芈陆的嘴唇,呼出灼热的气息,他眯了眯眼,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芈陆,你也高估我了,我也是人,我怎么可能抑制得住自己的感情? 芈陆觉得他或许应该说点什么,可他确实不知道说些什么。 他像块石头,连思考都不会了。 这也是你的选择,芈陆。斛律偃说,是你用那盒膏药逼我至此,是你一次次地把我拉到你身边,既然我来了,我就不会走了。 哪怕你赶我、打我,我也不会走。 除非你把用在我身上的膏药全部收回去。 我今生今世不,还有来生来世,我都会和你一起,无论我们走到哪里,无论我们变成什么样,我们永不分离。斛律偃再也压抑不住内心汹涌的情绪,抱着芈陆的手微微颤抖,你听见了吗?芈陆。 芈陆沉默许久,叹了口气,他说:我听见了。 你说的,我都听见了。 第063章 身世 斛律偃猜不到芈陆会作何反应, 他只是在赌。 他赌芈陆能否抗住他的施压。 从他醒来那一刻起,他就确定了自己的的想法,他想把芈陆牢牢绑在自己身边, 让芈陆再也没有逃脱的余地。 所以踏入魔界后, 他一直在寻找机会。 后来芈陆让他用了那盒膏药, 他便知道他的机会来了。 他不仅没有阻止芈陆使用那盒膏药, 还变相地怂恿芈陆继续使用, 用在他身上, 一次又一次,陆陆续续地加起来, 总共有二十三次。 为了更加频繁地使用那盒膏药, 他不惜故意受伤,让妖兽尖利的角刺穿他的背后, 划出一道血淋淋的伤口。 每次用了那盒膏药, 迎接他的都是漫无止境的折磨和欲/火焚身, 可他什么都不能做,他只能硬生生地挺过去。 挺到后面, 火焰燃遍他的身体,他感受到了万蚁噬心的痛, 仿佛身体的每一寸都在遭受无数双尖牙的啃咬。 好在他早已痛过千遍万遍, 这些痛对他来说实在不算什么。 他只需熬过这一次次的痛就行了。 而这一次次的痛,无一例外都是芈陆带给他的。 都怪芈陆轻信他人。 都怪芈陆错误判断。 都怪芈陆自作主张。 若不是芈陆让他用了那盒药膏,他也不会遭受如此折磨。 既然芈陆点燃的火, 那么该由芈陆来灭掉。 倘若芈陆不愿意, 他也不会强迫芈陆, 就让芈陆看着过去二十三次用了那盒膏药的他究竟是如何熬过这场折磨的吧。 让芈陆亲眼看着。 只要芈陆感到了愧疚, 哪怕芈陆的愧疚只有一点点, 他这二十三加一次的折磨也没有白熬。 斛律偃脑海里有万千思绪在肆意膨胀,但他不允许自己表现出来分毫,他甚至在蜻蜓点水般地亲完芈陆的嘴唇后,便拉开了距离。 他整个人都快燃起来了,意志涣散,痛到麻木,似乎痛得没了知觉。 可他强撑着不让自己再往前一步。 他正正好好地站在那条分界线的旁边,等待芈陆的抉择。 当他发现芈陆的手试探性地碰了碰他的脸颊时,他以为自己渴望到产生了幻觉。 可事实证明,这不是幻觉。 夜明珠雪白的光线盖不住芈陆脸上的红,芈陆手指的温度也被斛律偃身上的火焰烤得发烫,有些颤抖。 指尖往下滑去。 滑过斛律偃的嘴唇,来到斛律偃的下巴,随后轻轻捏住。 芈陆小心地、谨慎地、犹豫地上前,很轻很轻地在斛律偃的嘴唇上亲了亲。 恋耽美 甜腻小米粥,免费阅读(54) 斛律偃当场呆住。 刹那间,眼前的一切景象都在褪色,沦为黑白,只有芈陆依然是彩色的,浑身发亮,耀眼得他下意识眯起眼。 温热的液体从眼角溢出。 他突然有种不能呼吸的错觉。 下一刻,他凑过去,发狠地咬住了芈陆的嘴唇。 他的吻没有任何技术含量可言,仅仅凭着最原始的冲动和欲望,几乎可以用撕咬来形容,他用完好的手掌住芈陆的脸,毫不退缩地攻城略地。 他压抑了许久的情感全部宣泄而出,半是疯狂也半是隐忍地发泄在芈陆身上。 芈陆被他的行为吓得睁圆眼睛,一双手条件反射性地抵在他的胸口上。 但芈陆没有做出任何拒绝或者反抗的动作,也许想要做,又忍住了,最后只是艰难地承受他的进攻。 斛律偃用拇指拭去芈陆嘴角溢出的一丝唾液,在芈陆耳畔喘气,发热的气息好似要把芈陆活生生地烫化。 他很想将他的想法、他的欲望宣之于口,让芈陆知道他有多么想用明遂留下的长鞭把芈陆绑起来,或者把芈陆关进明德义留下的化尸珠里,叫芈陆再也不能从他身边走开半步。 但他忍下了。 假若哪一天,芈陆真的毫不犹豫地转头就走,可能他也真的会做出那些不留退路的事来。 不过他希望永远都不会有那一天的到来。 芈陆到底没有经历过那种事,连纸上谈兵的经验也没有,他只能笨拙地按照曾经仅有几次帮助自己的经验来。 他额头上凝结了一层细细的汗珠,汗珠汇聚成汗水,顺着他的脸颊蜿蜒着往下流去。 流到耳畔时,被斛律偃用拇指拭去。 芈陆似有所感地抬眸看去,只见斛律偃动作极其自然地把拇指放进嘴里。 芈陆喉间一哽:你 斛律偃眯着黑黢黢的眸子,歪起脑袋看他,那双漂亮的眸里浮出一片水光,聚成生理泪水从斛律偃的眼角溢出。 斛律偃无知无觉,低低地催促了一声。 芈陆眼睁睁看着这一幕,只觉头皮发麻,一时间连如何呼吸都忘了。 半晌,他喉头才上下滚动两下,却再也发不出一点声音。 他本想说那根拇指貌似擦过他的口水 唉算了。 夜明珠亮了整宿,直到翌日上午,才被斛律偃收起来。 斛律偃已经穿戴整齐,回头看了眼床上还在沉睡中的芈陆,目光不由自主地变得柔和起来。 他坐到床边,摸了摸芈陆的脸颊。 芈陆睡得很沉,长睫在皮肤上落出两团小小的阴影,即便感受到了他的碰触,也没有睁开眼,而是下意识地往旁边躲了躲。 斛律偃的手落了空,但他没有丝毫迟疑,又把手贴了上去。 不知从何时起,只有在和芈陆肌肤相触的时候,他胸腔里那片空空荡荡的地方才能被填满。 一旦离开了芈陆,那里就又空了一片。 斛律偃知道自己病了,可他不想医治。 就这么病下去吧。 只要能和芈陆在一起,病入膏肓又如何? 他心甘情愿在病痛中死去。 斛律偃在床边坐了许久,还是念念不舍地离开了屋子。 出门后,他熟门熟路地找到了严文的住处。 严文住处的环境和其他人住处的环境不一样,周围既没有池塘也没有长廊,连多余的花草树木装饰都没有,只有大大小小的炉鼎。 有的炉鼎放在外面,有的炉鼎放在里面。 严文院里的下人应该是被打过招呼,远远瞧见斛律偃的身影,连忙放下手里的笤帚迎过来。 少爷,我们副阁主久等了,这边请。 斛律偃跟着下人进了二楼的屋子,果然看见严文保持着和昨天一样的姿势坐在屋里最大的金色炉鼎前。 听见他走进来的脚步声,严文头也不回地说:剩下一半的白石,可以给我了吗? 斛律偃走到严文身后,从百锦囊里拿出白石全部放进一旁下人早已准备好的锦袋里。 锦袋一下子从空无一物到装得满满当当。 下人赶紧数了数,约莫有五十块以上的白石,且每块白石都个头圆润、表面光滑,用指腹轻轻一碰,便能感觉到白石里流动的暖意。 每块白石都是他们这么多年来从未见过的佳品! 下人激动极了,嘴巴都快咧到耳根去了,正要把锦袋交给严文,便有一只手冷不丁地拦住了他的去路。 他转头看去,正好对上斛律偃冷冷淡淡的目光。 下人还以为斛律偃反悔了,表情瞬间变得紧张起来。 结果斛律偃连看都没看一眼下人怀里的白石。 那些白石都是斛律偃从齐望天三人身上搜刮来的,跟天上掉下的馅饼似的,还是他连尝都不想尝一口的馅饼。 因此哪怕他一口气把白石全部送出去,也毫不心疼。 他唯一关心的是另一件事 无妄帮在哪里? 下人愣了下,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斛律偃话里的意思,顿时松了口气,脸上的紧张也烟消云散。 就在三叉街尽头,那里离我们星月阁只有四条街之隔,齐城和其他城镇一样,城里不允许使用飞行法器,我们得坐一会儿马车才能到。 斛律偃言简意赅:带我过去。 好好好。下人自是忙不迭点头应下,接着把锦袋交给严文。 临走前,严文叮嘱他:齐城里龙蛇混杂,指不定还埋伏着其他人的眼线,倘若你不想打草惊蛇的话,最好不要闹出太大的动静。 闻言,斛律偃离开的脚步一顿,他偏了偏头:我还怕那几条蛇? 严文: 这狂妄的口吻,叫他不知该如何回答,片刻,他无奈地摆了摆手。 也罢。 人家有狂妄的资本,他瞎操什么心? 虽然无妄帮在整个魔界还排不上号,但是只在齐城里面也算是小有名气,有些人和其他人结了仇又不想杀人脏了自己的手,便会出钱去无妄帮下任务。 无妄帮总共五十几个人,除了帮主已经达到元婴的境地外,剩余人的修为都在元婴以下,且参差不齐。 所以任务失败是常有的事。 不过无妄帮的帮主倒是想得开,胜败乃兵家常事,若是任务失败了,那就换一个人再次执行任务,反正他们无妄帮最不缺的就是要钱不要命的亡命之徒。 这天中午,帮主廖志元用了一堆传音符,却始终没有收到派出去那个杀手的回音,他焦躁不安地负手在大厅里走来走去。 一个下属见状,上前低声道:帮主,我觉得他怕是凶多吉少了。 废物!廖志元气愤地骂道,他都有金丹中期的修为了,我又没让他去对付那个斛律偃,只对付一个还在筑基期的芈陆,他也能失败! 也有可能是被其他人发现了。下属道,毕竟星月阁里人多眼杂,高手也不少,若是被发现,只怕难以少数胜过多数。 廖志元静下心来想了想,发现下属说得有些道理,尽管如此,他的脸色依然十分难看:亏我还给了他一样高阶法器,真是浪费了。 说完,他问下属,星月阁那边有消息吗? 下属摇头:严扶走后,严文突然加强管理,我们的人最多只能混到中间位置,再往里的话就要引起怀疑了。 那就算了。廖志元坐回椅子上,端起下人重新沏好的热茶啜了一口,才对下属吩咐道,你重新挑选一个金丹期的人,擅长偷袭或者下毒都可,手段越毒辣越好。 是。 这次咱们不急于求成了,左右他们要在齐城呆上一段时日。廖志元嘴角挂上阴冷的笑意,眯眼看着前方,只要我们让他们再也不能踏出齐城一步,就算是对那边有了交代。 是。 下属颔首应完,转身要去执行任务。 谁知他刚转过身,蓦地有一道黑影由远及近地投来。 那道黑影的速度极快,他始料未及,没能躲开,被那道黑影砸了正脸,浓重的血腥味在顷刻间堵住了他的鼻子。 他摔到地上,定睛一看,霎时脸色惨白。 砸到他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他们无妄帮的人不,准确来说,是他们无妄帮的人的尸体。 那个人两眼充血,死不瞑目,胸前和腹前的衣服都被划开,里面的东西漏得一干二净。 下属干呕一声,险些当场吐出来。 与此同时,身后传来廖志元又惊又吓的呵斥声:谁?! 我。 随着话音的落下,又一道修长的身影从门后走出来,那个人一身黑,只有一张脸和露出来的双手是雪白的。 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言行举止间也没有骤然闯入别人地盘的紧张和慌乱,仿佛他脚下的路不是无妄帮的地盘,而是随意一条任人踩踏的街道。 廖志元蹭的起身,身体僵硬地站在主位上,他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斛律偃,试图探到斛律偃的修为。 可惜他失败了。 他怎么会探不到对方的修为? 对方的修为在他之上? 不对,放眼整个修真界,修为在元婴之上的人屈指可数,即便有尚未记录在册的散修,也不可能如此轻易地遇见。 你是谁?你凭什么乱闯我们无妄帮!廖志元勉强压住心里的不安,放声吼道,其他人呢?都死了吗?还不快把他赶出去! 然而没有一个人回应他的话。 外面安安静静,不知不觉地连时不时响起的脚步声都消失了。 只有下属咬牙爬起来,将脚下的尸体往旁一踹,迅速召唤出本命法器,便要先下手为强地袭向斛律偃。 他的动作极快,快到了只在空中留下一抹虚影。 可眨眼后,他如同被人点了穴道一般地停在斛律偃面前,持着长剑的手也硬生生地停在半空中。 他像是一个行动迟缓的老人,四肢颤抖,拼命挣扎,想要进行下一步动作,却力不从心,只能从喉管里挤出痛苦的气泡音。 你还在等什么!廖志元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咆哮地喊,赶紧给我杀了他! 我下属开口,我的灵力 廖志元这才看清斛律偃的手刚好掐住下属的脖子,有淡淡的金黄灵力从下属身体里溢出来,拧成一缕缕细长的丝线,钻进斛律偃的身体里。 廖志元大震,脸上血色尽失,踉跄着后退两步,最后一屁股栽回椅子上:蔺、蔺崇 很快,下属身体里的灵力全部流失,斛律偃猛地用力,下属的脑袋无力地朝一边偏去,一双眼睛瞪成铜铃。 下属和地上的尸体一样,死不瞑目。 斛律偃随手把下属的尸体丢到地上,抬脚走向廖志元。 廖志元一个元婴期的高手在魔界的哪个城镇里不是横着走?他从未把任何人放在眼里,就连同在齐城的星月阁阁主严扶也要忌惮他三分。 这是他步入元婴期过后的头一回,被一个看上去不满二十岁的小子吓软了双腿。 你和蔺崇是什么关系?你为何拥有蔺崇的能力? 斛律偃在他面前站定,冷漠地垂眼看着这个震惊至极的男人,问道:让你对芈陆下手的人是谁? 廖志元像是没听清斛律偃的话,颤声追问:你和蔺崇究竟是什么关系?回答我! 斛律偃终于被他神经质的质问吸引了注意力,沉默了一会儿,反问:蔺崇是谁? 斛律少爷,蔺崇大人是上任魔尊。悄无声息跟在一旁的严文下人小心翼翼地解释道,当时蔺崇大人的修为接近化神期,无论是在正派还是魔界都无人能及,不仅正派那边格外忌惮他,整个魔界也只听蔺崇大人发号施令,可惜后来,蔺崇大人隐姓埋名前往正派游历,结识了一个正派那边的女子。 说到伤心处,下人的声音顿了顿,整理好情绪后,才继续道,蔺崇大人爱上了那个女子,为了和那个女子在一起不惜放弃魔尊的位置,但是那个女子的家人知道这件事后,极为反对他们在一起,还把那个女子藏了起来,蔺崇大人只得不停地寻找他 斛律偃打断下人的话:和我有何关系? 斛律少爷,我听说那个女子曾为蔺崇大人生下一个男娃,为了保护男娃,那个女子不得不将男娃送人,虽然后来那个女子和蔺崇大人一起死在了正派那些人的暗算下,但是男娃活了下来,有没有可能 下人说到这里,掐指一算,又觉得不对 蔺崇大人和那个女子死于二十年前,那个男娃则生于三四十年前,倘若那个男娃活下来了,如今也有三四十岁,和斛律偃的年纪对不上啊! 还是说蔺崇大人另外结识了其他女子生下斛律偃? 或者说斛律偃是那个男娃的后代? 下人拿不准,也不敢乱说,于是话锋一转:蔺崇大人所在的蔺家有个说法,便是人丁单薄,且只生男娃,男娃会在父亲死后无师自通地继承一项特殊的能力,便是你方才吸取他人灵力的能力 但对于何时才能无师自通的继承那项能力,也没有一个确切的说法。 可能是几年,可能是十几年。 并且男娃从父亲那里继承的不只有那项能力,还有伴随着一生的、无解的噩运,众叛亲离、家破人亡、孤苦一生都有可能。 天道会同时施以好运和噩运,在蔺姓男娃享受着让整个修真界都为之羡慕的逆天能力的同时,也会承担着常人难以想象的折磨和痛苦。 因此蔺姓的人,几乎没有一个善终。 这些乱七八糟的思绪堵在下人的脑海里,下人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忍心把到了嘴边的话说出去。 斛律偃看了眼下人纠结的表情,又转头看向脸色由白转青的廖志元,直接把话题掰回方才的地方:你背后的人是谁? 这个时候,廖志元也从滔天的震惊当中抽离出来,他咽了口唾沫,一边飞快地动着脑筋一边胡说八道:我们从不和雇主接触,也不知道雇主的身份,而且你觉得雇主会那么轻易地把身份透露给我们吗?你应该回想一下你们一路走来招惹了什么人,是什么样的人才会下重金地要你们的性命。 不。斛律偃眼神淡淡地看着廖志元,他没有被廖志元的一番话绕进去,准确地找到了重点,那个人并非要取我们性命,只是想阻止我们去醉城罢了。 廖志元没想到斛律偃的思路如此清晰,立马讪讪地闭上了嘴巴。 所以斛律偃弯下腰,往前靠了靠,漆黑的眼眸里映出廖志元发僵的面庞,那个人、或者那群人是谁? 廖志元粗着脖子道:我不知道也从不打听雇主的身份,无可奉告。 我数三声,要么你说出答案,要么你死。 我真的不知。 三。 二。 一。 斛律偃的话音未落,廖志元倏地拔身而起,掌中陡然运出一股灵力,他神色一凛,以掌击向斛律偃。 可斛律偃早有准备,竟然身体一偏,轻而易举地避开了他那一掌。 恋耽美 甜腻小米粥,免费阅读(55) 廖志元也做出了二手准备,另一只手不知何时拿出一张网,临头扔向斛律偃。 谁知下一瞬,廖志元便亲眼看着斛律偃徒手撕碎了那张本是世间再尖利的刀都无法将其切断的法器,斛律偃的手穿过零零碎碎往下落的网,直他的心脏。 廖志元连挣扎都还没来得及,就无比惊恐地发现他的灵力正在往外流失,如同从他破了个洞的胸口流出来的鲜血一样,潺潺而出。 他彻底慌了! 我说!我说!廖志元扯着嗓子,急得声音变得无比尖锐,到底是此时此刻的求生欲占了上风,我都说,给我们下任务的人是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倏地一顿,犹如被一只无形的手掐住脖子。 廖志元痛苦地拧起眉,张口:那个人是 他再次没了声音。 作者有话要说: 不止上手,用的脚。 纠结了半天,还是没敢冒险写出来(沧桑脸) 第064章 父母 廖志元的表情扭曲到了极致。 他数次试图说出那个人的名字。 然而每次当他即将吐出关键字眼时, 他的喉咙里都仿佛塞了一团厚实的棉花,无论他如何拼命也发不出一个音。 到了这个节骨眼上,廖志元不可能察觉不出不对劲。 该死, 肯定是他在捣鬼廖志元低声咒骂, 他的胸口处传来一阵难以承受的绞痛, 仅是片刻便让他脸上冷汗涔涔。 他的身体抖若秋风中的落叶, 不得不卑微地向斛律偃求饶。 他对我用了禁言术, 我说不出他的名字, 你要想知道的话,我再想办法告诉你好不好?我和你无冤无仇, 要不是接了他的任务, 我怎么会平白无故地对你下手?冤有头债有主,你放过我吧。 斛律偃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眉眼间充斥着淡漠的气息:你还能如何告诉我? 廖志元艰难地想了想, 断断续续地答道:下完任务的十天后, 他还会联系我一次,让我把过程和结果详细复述给他, 今天是第一天,再等九天, 我就能收到他的传音符。 斛律偃挑起眉。 廖志元抬头, 死死盯着斛律偃皮肤雪白的脸,妄想从上面看出些许和魔尊蔺崇的相似之处,但他也清楚对方肯定使用了改变容貌的法器, 再怎么看都是徒劳。 作罢后, 他接着道:到时候从他的传音符下手, 说不定你就能猜出他的身份。 闻言, 斛律偃嘴角缓缓扬起一抹弧度, 他赞同地笑道:不愧是帮主,脑子就是比其他人灵活。 这个夸奖让廖志元一点也不好受。 他的修为已经从元婴跌到金丹,再这样跌下去的话,他几十年的辛苦和努力都将织成别人的嫁衣。 你、你可以放过我了吗?廖志元虚弱地问。 斛律偃笑着说:不可以。 廖志元: 若是你昨天派出的人先对我下手,或许我可以考虑放你一马,但是斛律偃拉长声调,嘴角笑意更甚,却没有一点笑意渗进他的眼里。 他弯下腰,贴在廖志元耳边说,你动了最不该动的人。 廖志元嘴唇发颤,看向斛律偃的目光里溢满了极度的惊恐。 我只要一想到你打了他的主意,我就不想那么快地杀你了。攥紧心脏的手正在缓慢地将心脏拖出来。 普通人遭受如此伤害毫无疑问会当场没命,而修者不会。 可修者经历的疼痛是货真价实的。 正如此时此刻的廖志元,一阵阵剧痛如巨山一般压下来,撞得他眼前一阵阵发黑,几次险些昏厥过去。 然而疼痛并未在他的惨叫声中停止,反而像一把钝刀,慢慢地、用力地在他血淋淋的伤口上反复碾压。 他做梦都没想到他会被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逼到如此地步。 他可是有元婴期的修为啊! 为何他在斛律偃面前连一点反抗的力气都没有? 斛律偃 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怪物?竟然拥有恐怖如斯的力量。 这一刻,廖志元终于相信了斛律偃徒手灭了整个药宗堂的传言,再这样下去,他便是下一个明德义。 在滔天的惧意笼罩下,廖志元果断做出决策,他咬牙运转身体里所剩不多的灵力,拼尽全身之力地冲破了那层无形的束缚。 强行冲破禁言术会遭到反噬,廖志元也不例外,猩红的鲜血分别从他的眼、耳、口、鼻里涌出来。 不多时,他俨然成了一个血人,连呼吸都费力。 这是他断尾求生的下场。 我把那个人的名字告诉你,你就放过我好不好?廖志元已是出气多进气少,勉强撑着一口气道,他是 说到这里,他的话音猛地一顿。 紧接着,他的脑袋开始变形、膨胀,宛若一只被不断加气的皮球,眉眼间距越拉越远,喉咙里不受控地挤出尖锐的叫声。 旁边严文的下人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得脸色骤白,顿时生出不好的预感:斛律少爷 话刚出口,斛律偃突然揪住他的衣领,拖着他以极快的速度往后退去。 一切事情都发生在眨眼间。 他被斛律偃拖到大厅门口。 与此同时,廖志元的脑袋砰的一声炸开,血水四溅,像是街边上被摊贩吹炸了的糖人,只剩下一具胸口被挖出一个洞的躯体呆呆跪在地上。 随后,躯体倒地,再也没了任何动静。 廖志元死了。 下人怔怔望着一地血腥,好一会儿才被令人作呕的血腥味拉回思绪,转头发现斛律偃揪住他衣领的手正是方才挖了廖志元心脏的手。 那只手跟在血水里泡过似的,凝成滴的血还在往下落。 下人: 他不用看也知道自己的衣领被揪成什么样了。 斛律偃无视了满屋子的血腥味,抬脚走进去,走到廖志元的尸体旁。 下人咬了咬牙,跟着走进去:斛律少爷,你在看什么? 斛律偃将食指和中指放入廖志元被炸得血肉模糊的脖颈里,试探半晌,指尖夹出了一张折叠成方块的黄纸。 下人脸色一变:好像是符咒! 斛律偃起身,把染满血水的黄纸递给下人:打开它。 下人咽了口唾沫,强忍着想要作呕的欲望,伸手接过黄纸,小心翼翼地抹去上面的血水,接着打开。 果然是一张符咒。 上面龙飞凤舞地涂满了黑色印记。 下人拿着符咒的一头一尾,仔细端详过后,小声说道:这是禁言术的符咒,要是我没猜错的话,这种禁言术只被正派那边的四大世家使用。 斛律偃垂眸看着符咒:四大世家 是的,分别是为首的斛律家以及司徒家、闻人家和芈家。下人说完,立即想到斛律偃和芈陆的关系,赶紧挽尊道,不过芈家的家主芈何峰是少有的正直之人,应该不会使用如此歹毒之术。 斛律偃沉默许久,蓦地转身朝外走去。 下人收好符咒后继续跟上去。 外面偌大的空地上依然空空荡荡,瞧不见一个人的身影剩下的人早在斛律偃开始杀人时就作鸟兽散了。 斛律偃在空地中间停下脚步。 这片空地位于无妄帮的正中央,是一个方方正正的形状,四角各立一根两三人才能围住的石柱,石柱上面雕有相同的飞龙,龙腾云绕,栩栩如生。 斛律偃迎着春末夏初的金黄阳光,乌黑的发梢也被染成淡淡的金色。 尽管他整个人都沐浴在阳光中,可他眼里没有一点暖意,仿佛有一层透明的屏障将他和外界彻底隔绝。 他冷冷淡淡地吩咐下人:你去通知其他人,从这一刻起,无妄帮易主,我给他们两个选择,要么回来,要么死在外面。 下人被斛律偃这个决定惊得一愣,结结巴巴道:斛、斛律少爷,你这是要当无妄帮的帮主吗? 斛律偃瞥向他:去吧。 下人冷不丁地打了个哆嗦,不敢再多言,转身就脚底抹油地跑了。 芈陆醒来时,窗外的天色已经接近黄昏,他头昏脑涨,坐在床上走了许久的神才渐渐回想起昨晚的细节。 他们肯定是没有做到最后的。 但对芈陆来说,昨晚的进度和做到最后也没什么区别了,他本来只想用手解决,结果连腿都用了。 下床时,他的两条腿都抖得厉害,昨晚摩擦过度的那块地方,还在隐隐犯疼。 芈陆嘶了口气,眉头拧成一个结,站在原地缓了一会儿,才挥手为自己使用了净身术。 走出屋子,便一眼瞧见包括仰容在内的几个姑娘凑在一起嘀嘀咕咕。 余光中瞥见他的存在,仰容欢喜地扭过头:少爷起啦。 芈陆支支吾吾,不作回答。 仰容不觉有异,一边走过去一边说笑地抱怨道:少爷今儿起得好晚呀,待会儿都该用晚膳了。 芈陆: 下一刻,他的脸一下子变得涨红起来。 他以前病重时整日卧床,黄昏才起来活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可如今他卧床并非因为病重,而是因为 想到自己这么晚才醒的原因,芈陆整张脸都臊得慌,连手脚也不知该如何摆放了,想直接找条地缝钻进去。 可这蓝封个想法显然不现实,他不仅不能钻进地缝里,还要硬着头皮面对走到跟前的仰容。 我太累了,天亮才睡,就不小心睡到这会儿。芈陆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他不擅长说谎,一说谎就脸红。 本来他的脸够红了,此时更是红得能滴出血来。 仰容却不知道芈陆在脸红个什么,她奇怪地看了眼芈陆好几眼,最后还是没有戳穿他,正色说起了正事:对了,少爷,我义父连夜赶回来了,你要去见一下他吗? 芈陆惊讶道:这么快吗? 是啊。仰容摸了摸鼻子,叹了口气,他是为了他女儿的事回来,后面还有的忙,我不久前把你们的事转告给他了,他说他的确知道翟凤的下落,若是你们愿意,他可以即刻带你们去找翟凤。 是吗?那真是多谢了!芈陆实在没想到这件事进行得如此顺利,欣喜之色溢于言表。 很快,他想起什么,左右一看,你可知斛律偃去哪里了? 他出去了,还没回来呢。仰容道,貌似是去找无妄帮的人算账了。 芈陆闻言,心里替无妄帮的人默哀了几秒钟。 仰容问:少爷,你要先去见一下我义父吗? 芈陆点了点头:有劳了。 仰容领着芈陆走出院落,在弯弯曲曲的长廊上走了约莫半炷香的功夫,又经过了一个传送阵法,总算来到星月阁的阁主严扶的院落外。 从外看去,这里和仰容的院落别无二致,连外面池塘的构造都一模一样,可走进去后,才发现里面又布置了一个阵法,空间猛然扩大数十倍。 哗啦啦的水流声占据了整片视线。 芈陆放眼看去,看见一个瀑布。 神奇的是,他跟着仰容横穿瀑布,身上的衣服未被打湿分毫。 走出瀑布,几乎覆盖了整个世界的水流声戛然而止。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位于深山老林的房屋,房屋被大片的竹林和连绵起伏的山脉包裹,清风吹过,竹林代替水流发出哗啦啦的响声。 夹杂着布谷鸟的叫声。 仰容回头解释道:义父住处和阵法和合欢宗的阵法相同,都是在原有的地盘上面开辟出新的地盘,你以为自己踏入了新的地盘,实际上都是幻觉罢了。 芈陆回过神来,感叹道:这里不失为一个躲藏的好地方。 仰容笑得眉眼弯弯:是呀。 他们一路走去,直奔二楼,然后在一扇屋门外停下。 仰容叩门道:义父,芈陆少爷来了。 不一会儿,里面传来一道中年男声:请他进来。 仰容推开门,并没有进去的意思,她无声地对芈陆做了个请的手势。 芈陆颔首表示了谢意,轻手轻脚地走进去,发现这间屋子应该是一间修炼室,摆设极少,只有一面书架零零散散地放着一些书籍。 往里走去,只见中间的矮桌前盘腿坐着一个国字脸的中年男人。 他就是星月阁的阁主严扶了。 严扶伸手为芈陆沏了杯茶,用手背将茶盏慢慢推到矮桌的另一边,他道:请坐。 芈陆颇为拘谨地坐到严扶对面,颇为不好意思地说:有劳严阁主为我们的事费心了,若严阁主有哪里需要我们,还望尽管开口。 你客气了。严扶摆了摆手,我这么做,也不纯粹是为了帮你们。 芈陆愣了下,疑惑地问:那是? 严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倏地话锋一转:斛律偃还未从无妄帮回来吗? 芈陆一口气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他很想追问,可见严扶明显一副不欲多谈的样子,还硬生生地转了话题,他便不好继续追问,只得回道:还未。 严扶端起茶杯,轻啜一口,放下茶杯时,他又问:你听说过无妄帮吗? 虽然芈陆不知道严扶为何忽然说起无妄帮,但是既然对方都这么问了,他仔细想了一下,答道:我小时候曾对无妄帮略有耳闻,听说无妄帮是魔尊蔺崇一手创立起来的杀手帮,拿钱办事,不管对错,在崇蔺的管理下,无妄帮发展到了前所未有的规模,甚至一度成为正派宗门的眼中钉。 严扶嗯了一声:后来呢? 芈陆停顿片刻,无奈摇头:毕竟正魔有隔,后来的事,我就不太清楚了。 严扶笑了笑,自然地接过了芈陆刚刚的话题:后来蔺崇爱上了正派一个宗主的女儿,他和那个女人私奔后不久,女人被她家人用魂灯找了回去,并被关在山顶的一个阵法里,那个时候蔺崇为了寻找女人,随手把无妄帮转给他人,可自从无妄帮换了帮主之后,便一蹶不振,再也不复从前的辉煌。 芈陆微微皱眉,第六感告诉他,严扶想说的话不是这些,于是他问:蔺崇和他爱人如何了? 严扶似乎没想到芈陆的反应居然如此快,赞赏地看了芈陆一眼,又道:蔺崇和那个女人分开后,女人怀孕了,她不想长辈的事连累到孩子身上,就悄悄地把孩子送给了山下的一家农户。 芈陆神情凝重。 蔺崇和那个女人分离了十多年,那十多年里,正魔交战不停,四大世家甚至亲自来魔界抓捕蔺崇,蔺崇为了平息事端,跟着他们离开了。严扶回忆道,可惜离开后不久,便传出蔺崇大闹正派的消息,蔺崇和那个女人一起死在了他们和正派斗争的战场上,好在他们的孩子在那家农户的照顾下平安长大。 芈陆没有说话,安静等待着严扶的下文。 严扶闭眼缓了缓,接着道:可他们的孩子终究没有摆脱命运的漩涡,他们生了一个儿子,继承了父母的优点,尽管是个穷小子,却天赋极高,某天被一个散修相中,一脚踏入了修真的门槛,而后不久,他和斛律家的大小姐斛律婉相识相爱了。 恋耽美 甜腻小米粥,免费阅读(56) 斛律婉?芈陆震惊地出声。 是啊,斛律婉。严扶叹息,正派那边的人都没料到,斛律婉身为斛律家的第一继承人,偏偏放着门当户对的闻人正不喜欢,去喜欢一个什么都没有的穷小子。 芈陆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太震惊了。 他着实想象不到,正魔两边竟然还有这么一层渊源存在,更是想象不到,传说中被神化的斛律婉会和魔尊崇蔺的儿子成为爱人。 这 这真是太匪夷所思了。 严扶轻飘飘地瞥向芈陆:他们不仅在一起了,还走了蔺崇和那个女人的老路,他们偷偷摸摸地生了一个儿子。 儿子芈陆呢喃。 电光火石间,他陡然意识到了什么,霎时背脊发凉,手心直冒冷汗。 他瞪圆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严扶,好半天才无比艰难地挤出一句话:严阁主,他们的儿子可是 他喉头一紧,没能将那三个字的名字吐出来。 不过严扶知道他指的是谁,轻轻点头,随即抬头看向芈陆身后的远方,仿佛正在透过墙壁凝视着某个人的身影:是他。 命运是个环,兜兜转转了一圈,又回到原点。严扶笑道,这是上天的安排,上天如此安排,定有它的道理,不是吗? 芈陆第一次体验到了刺骨寒的感觉,好像内心深处被谁活生生地挖了一个大洞,冬天的雪夹着风直往洞里吹,吹得他遍体生寒。 他从不知道这些事。 不管是穿书前看了原书的部分,还是穿书后跟随斛律偃轮回十次,他都从未踏足过斛律偃的过去,更不了解斛律偃的身世。 他还以为斛律偃是斛律幸的私生子,出现在斛律偃梦境中的女人只是一个被斛律幸抛弃的可怜人罢了。 他怎么都没想到 那个时而正常时而疯癫的女人就是斛律婉,是曾经被无数男人爱慕追求的天之娇女斛律婉。 他一直知道原书的剧情在虐反派虐读者的同时,也在虐男主,却怎么都没想到原书的剧情会虐男主虐到这么丧心病狂。 甚至在斛律偃身上加了这么多乱七八糟、莫名其妙、让他非常想爆粗口的身世背景。 也许对作者而言,虐男主只是为了先抑后扬,为了激起读者愤懑不平的心情,可他云淡风轻的一个想法,放进书里就变成了千斤重的石头沉甸甸地压在斛律偃身上。 斛律偃步履维艰,背负着作者和读者的恶趣味,在这个充满恶意的世界里痛苦前行。 芈陆呆呆看着严扶,脸上好似有些湿意。 他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再看指尖,上面沾着透明的液体。 是他的泪水。 严扶沉默半晌,对他说:这是他的命。 说罢,严扶缓缓站起来,收敛了神色,看向从门外走进来的一道身影。 芈陆感觉到了什么,也站起来,转头顺着严扶的目光看去。 只见斛律偃不知何时来到这里,沉着脸大步向他走来,并带来一身浓重的血腥气味。 斛律 芈陆刚开了口,就被斛律偃一把拽住手臂并拽到身后。 斛律偃把他高出许多,往他面前一站,顿时把他的视线挡得结结实实,只能听见严扶带着笑意的调侃话语:你放心,芈陆再怎么也是我的客人,保护客人的安全是我们星月阁的职责。 斛律偃背对着芈陆。 从芈陆的角度,看不见斛律偃的表情,但斛律偃的声音很冷:让翟凤出来。 听到这话,不仅是芈陆愣了,连严扶也愣了下,反应过来后,哈哈大笑出声:不愧是你,比我想象的聪明。 斛律偃不言不语,只是面无表情地盯着严扶。 严扶收住笑声,以拳抵唇,清了清嗓子,才道:好了,你躲了这么久,也该出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月底了,再求一波营养液,到8k加更! 第065章 开心 严扶的话音刚落, 他身后的墙壁忽然如水波一般地晃动开来,由浅至深的黑色逐渐形成一个人身影。 不过片刻,那个人便从结界里走了出来是一个眉清目秀的光头和尚, 穿着朴实的灰色衣衫, 左手五指并拢竖放在胸前, 右手慢慢地拨动着一串佛珠。 显然, 他就是几年前被天命山逐出师门的翟凤。 翟凤踱步至严扶身旁, 飞快地抬眸看了眼斛律偃, 随即垂眸,略一颔首:阿弥陀佛, 贫僧法号悟德, 便是你们要找的翟凤。 芈陆抓着斛律偃的衣服,从斛律偃身后探出脑袋, 对翟凤说:悟德师父, 天命山的秋北让我们过来找你, 他说你会告诉我们一些事的真相。 确实如此。悟德低声叹道, 可惜不是现在。 闻言, 斛律偃脸色一沉:你耍我们? 芈陆感觉到斛律偃周身气压的降低,连忙轻轻顺了顺斛律偃的背, 示意对方冷静下来。 没想到这招对斛律偃来说格外受用, 仅是眨眼的功夫,斛律偃的表情便已恢复常色,连看向悟德和严扶的眼神也没那么带有攻击性了。 仔细看的话, 还会发现斛律偃的耳朵尖不知不觉地红透了。 悟德和严扶都长了眼睛, 自然没有错过对面两个小年轻的小动作, 严扶一脸了然且略显尴尬地撇开视线, 悟德却是有些茫然。 安抚好斛律偃后, 芈陆才问悟德:为何现在不能说? 悟德的目光在芈陆和斛律偃之间徘徊了一瞬,才又落到芈陆身上,他答道:所有知道往事的人都被下了禁言术,无法说出和真相有关的任何一个字眼,禁言术倒是可以使用灵力强行破解,可破解之后的下场 说到这里,悟德顿了顿,转眼看向斛律偃,你不久前也看到了,不是吗? 斛律偃不言不语,只是冷眼看着悟德。 听完悟德的一番话,芈陆隐约明白了什么,他又问:敢问悟德师父有何打算? 悟德道:想必秋北已经把能说的话都告知你们了,接下来,还要劳烦你们随我去一趟醉城。 何时去? 即刻启程。 出了严扶的住处后,芈陆和斛律偃直接回了他们暂时落脚的院落。 之前芈陆一心想去醉城寻找所谓的真相,从未考虑过斛律偃的感受,加上斛律偃从未有过排斥的行为,他就更是没有多想了。 若在今天之前,他会毫不犹豫地跟着悟德前往醉城。 然而今天他偶然从严扶那里得知了斛律偃的身世,尽管不排除严扶有对他说谎的可能性,可他还是犹豫了。 回到斛律偃的屋子,他把斛律偃按到椅子上,双手搭着斛律偃的肩膀,低头俯视对方。 斛律偃安安静静地仰头看他,黑黢黢的眸子被从窗外洒进来的阳光点亮,斑驳的光点簇拥着他映上去的身影。 感受到芈陆的手搭在自己肩膀上的力度后,斛律偃顺势抬手搂住芈陆的腰。 芈陆的腰被斛律偃不安分的手指摩擦得有些痒,他难耐地动了动,却到底没忍心把斛律偃的手扒拉下去。 芈陆道:我问你个问题。 经过昨晚的事,斛律偃就跟放飞自我了似的,行为一下子变得大胆起来了,他把下巴搁在芈陆的腹部,吊着眼睛看芈陆。 随后,他嗯了一声。 这个对视角度让芈陆颇为别扭,好像所有微表情都被斛律偃看得一清二楚,他不自在地收了收下巴,才道:你想去醉城吗? 提起醉城,斛律偃的眼神果然有了细微的变化。 若是你不想去的话,我们可以暂时不去。 斛律偃安静了下,反问芈陆:你想我去吗? 芈陆笑了笑:这是你的私事,问我做什么? 因为你对我的事很上心。 芈陆脸上的笑容一僵,突然间不知道该作何回答了。 他以为斛律偃从未考虑过这方面的问题,没想到斛律偃心里和明镜一样。 他无法向斛律偃解释他穿书的事,更不敢坦言他用了斛律偃的半颗心脏,他想来想去,只道:都是我欠你的,我 你无需解释。斛律偃似乎看出了他的为难,出声打断他,我不在乎原因。 说着,他抓住芈陆的手,确定芈陆不会挣扎后,五指放入芈陆的指缝间,和芈陆十指相扣。 我不在乎你的过去,也不在乎你留在我身边的原因,只要你一直和我在一起就行了。 斛律偃往后退了退,低头在芈陆的手背上落下一吻,又抬头看芈陆,我喜欢你,芈陆。 芈陆呆愣片刻,暗叹口气,嗯了一声。 斛律偃专注地凝视着他:你也喜欢我吗? 闻言,芈陆张了张嘴,却回答不出来。 他对斛律偃的感情并非纯粹的爱情,这点他可以确定。 至于昨晚为何答应那件事,也许是他从未恋爱过,不知道该如何区分爱情和亲情以外的其他感情。 这个世界上除了他自己,唯一能带给他些许真实感的人也只有斛律偃了,他不介意和斛律偃一起走下去。 而对于他以什么样的身份和斛律偃一起走下去这点,他没有太多要求,友情也好,亲情也罢,亦或爱情,他都能接受。 他都不排斥。 所以斛律偃主动了,他便顺其自然地接受了。 可要说他有多么喜欢斛律偃,那倒不见得。 芈陆心想他这个时候是不是应该撒一下谎,骗斛律偃说自己也是喜欢对方的,可喜欢二字并不轻巧,堵在喉咙里,挤不出来。 斛律偃默不作声地等待着他的回答,等得表情慢慢僵硬,眼里的光也慢慢黯淡下去。 就在芈陆以为斛律偃要说些什么的时候,斛律偃从椅子上站起来,伸手捏住他的下巴,轻轻往上抬。 不一会儿,一个羽毛般轻柔的吻落在芈陆的嘴唇上。 不喜欢也没关系。斛律偃像是在对他说话,又像是在喃喃自语,都没关系,就让我来喜欢你好了,我会一直地、一直地喜欢你。 斛律偃在芈陆的嘴唇上磨蹭半晌,才试探性地用舌头撬开芈陆的齿关,并小心翼翼地往里探索。 虽然斛律偃看上去冷静自持,但是芈陆能感觉到斛律偃掌在他腰间的另一只手在微微发颤,仿佛正极力压抑着某种激烈汹涌的情绪。 是的。 没关系。 反正他从来都不是一个讨人喜欢的人,就连抚养他长大的那个女人都在后来变得那么厌恶他、憎恨他。 他只要芈陆永远和他在一起。 其他的,他不敢奢求。 只是有一点 斛律偃的余光注意到了他捏着芈陆下巴的手。 现在他的一双手都还不是他的,尽管使用自如,却在触感上远不如自己的手来得灵敏。 从前他不觉得有什么,可昨晚一事后,他发现还是得快些把自己的手拿回来。 他不想每次抚摸芈陆都如同隔雾取花,或者是用别的东西进行下一步。 芈陆并不知道斛律偃在想些什么,他被斛律偃亲得头晕眼花、脸颊发红,不得不用双手掌住斛律偃的肩膀。 两人不知不觉地退到床前。 芈陆仰面躺在垫了被褥后软绵绵的床上,他咽了咽唾沫,有些紧张盯着床顶,放在身侧的双手也不自觉地攥紧被褥。 他还以为等会儿斛律偃的脸会出现在上方。 谁知等了半天,都没等到斛律偃的到来。 他刚要起身,就被察觉出他意图的斛律偃伸手按住了胸腔,与此同时,他下面忽的一凉 斛、斛律偃?!芈陆惊得脸色煞白。 可惜他被按在床上,从他的角度,根本看不见斛律偃在做什么。 当然也不用看了。 因为斛律偃用行动回答了他的困惑。 芈陆整个人都石化了。 刹那间,他是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了眼前一黑、所有想法都消失殆尽的感觉,甚至两耳嗡鸣,再也听不见其他声音。 斛律偃在做什么? 斛律偃怎么能做这种事! 这太奇怪了! 有谁会这么做啊? 虽然芈陆曾经生活在信息爆炸的二十一世纪,性教育和相关资料早已普及,但是他常年卧病在床,和那些事几乎绝缘。 在这之前,他都没有想过两人之间竟然还能这么做! 他简直不敢相信此时此刻的事是斛律偃所为,震惊和慌乱等情绪同时涌上来,如一把把巨锤,狠狠撞击着他的三观。 在一片嗡鸣中,他终于听见了其他声音是他三观破裂的声音。 他想要坐起来,可斛律偃的力道很大,按得他动弹不得。 情急之下,他的双手胡乱摸索,摸到了斛律偃的头发,索性一把扯住。 斛律偃芈陆的呼吸乱了,说起话来有些口齿不清,你你别这样 斛律偃任由他揪着自己的头发,不挣扎也不反抗,过了片刻,斛律偃轻笑一声:别哪样? 别别芈陆别了半天,都挤不出剩下的话。 他已经不知道该用怎样的言语形容斛律偃正在做的事了。 他懵了。 言行完全不受自己的控制。 他还在想,斛律偃怎么会知道这些?斛律偃不是比他小了四岁吗?为何斛律偃很熟悉的样子? 芈陆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把自己的想法掰回来,他羞耻得脸颊都快烧起来了,声如蚊呐:太脏了 斛律偃道:不脏。 芈陆要哭了,试图并拢双腿,结果这样的挣扎也是徒劳 时间在这个时候被无限拉长,芈陆好像死了又活、活了又死,等结束时,他身体里再也没了多余的力气。 倒是斛律偃跟个没事人似的,还替他使用了净身术。 芈陆歪着脑袋看去,正好看见斛律偃咕噜一下,把什么东西吞下去了。 芈陆: 真是没眼看了。 他自暴自弃地用双手挡住自己的脸,自欺欺人地为自己挽回最后一点尊严。 斛律偃躺到他身边,拿开他遮挡了下半张脸的一只手,犹豫了下,没亲他的嘴巴,只是小鸡啄米地亲了亲他的脸颊。 芈陆用余光瞅斛律偃,底气不足地教育他:下次别这么做了。 斛律偃撑着脑袋看他:为什么? 芈陆说:这么做不好。 为什么不好?斛律偃表情正经,眉头微拧,一副认真思考的模样,你觉得不舒服吗? 芈陆无语凝噎。 真的不舒服?斛律偃很有求知精神地追问,哪里不舒服? 芈陆喉间堵着一口气,许久,他幽幽把气叹出来:唉 说嘛。斛律偃凑近了些,用半是撒娇的口吻说,你说了,我才知道要如何改进。 说完,他想了想,自言自语地念道,可我看她们就是这么做的。 恋耽美 甜腻小米粥,免费阅读(57) 这句话像根针,扎在芈陆的心尖上,方才就萦绕在心头的不适感瞬间扩大,弥漫出酸酸涩涩肿肿涨涨的异样感。 这让芈陆感到很难受。 他倏地侧过身,用双手捧住斛律偃的脸颊。 他的力气不大但也不小,挤得斛律偃脸上的肉微微往前,那双削薄的嘴唇也不自觉地嘟了起来。 斛律偃茫然地眨了眨眼,然后等待芈陆的下文。 芈陆的目光从斛律偃的嘴唇上掠过,宛若被火焰烫着,赶紧挪开了,他正了正色道:我的意思是你不必做这种事取/悦我,我承认过的事自会做到,除非你不再需要我了,不然我不会离开。 说罢,他扬起下巴,凑上前在斛律偃的脑门上啵唧一口。 芈陆第一次主动做这种事,感觉浑身都在发痒,仿佛有千万只蚂蚁在身上爬来爬去。 可斛律偃的表情从严肃转为呆滞,紧接着,那张漂亮到夺目的面容上有笑意浮现,犹如一朵在春光下肆意绽放的花朵。 笑意爬满了斛律偃的眼角眉梢,连嘴角也被带得上扬。 他也是第一次笑得如此真心实意。 当他笑起来时,整个世界都褪为黑白,只有他拥有最真实、 最鲜艳的色彩,叫人挪不开眼。 这一刻,芈陆突然感受到了男主的魅力,不光是颜值上的冲击,还有一只无形的手悄无声息地探入了他的内心深处。 他知道 无论这个世界有多假,至少现在,斛律偃的笑是真的。 斛律偃也是真的。 我这么做并非想要取/悦你。斛律偃轻轻抱住他,在他耳边说,我想要你舒服,想要你开心,仅此而已。 芈陆愣了愣,反手抱住斛律偃:嗯。 还有斛律偃的话也是真的。 芈陆还是决定去醉城看看,但等他把这个决定告诉给悟德时,天色已晚,他们经过一阵商讨,把出发时间定在了翌日清晨。 翌日清晨,芈陆和斛律偃来到约定地点,悟德早已等候多时。 严扶为他们备了一辆马车,考虑到他们和阿简相熟,便让阿简充当车夫。 临走时,严扶又命下人拿出一堆高阶法器供他们挑选。 芈陆连忙拒绝:严阁主,我们在府上叨扰多日已经很不好意思了,这些法器,你还是收回去吧。 嗐,芈公子还是见外了。严扶劝道,醉城离齐城可不近,你们一路过去,难免遇到妖兽和别有用心之人,把我备的这些法器带上,也好多个保障。 芈陆继续拒绝:严阁主的好意我们心领了,只是这些法器,我们实在不能收。 芈公子 严扶还想再劝,结果被斛律偃的冷言冷语打断:药宗堂和齐望天林稷他们身上的东西能比你这些东西少?你就自个儿收着吧。 严扶: 沉默半晌,严扶尴尬地清了清嗓子,转头命令下人:既然芈公子他们用不上,那便收起来吧。 芈陆见严扶的脸色不太好看,下意识往斛律偃身前挡了挡,抱歉地说:严阁主,他年纪小,说话心直口快,但他没有恶意,你别见怪。 严扶: 都十八岁了还叫年纪小吗?他十八岁时都成亲生女儿了好吗! 然而内心咆哮归咆哮,严扶面上依然滴水不漏,还假装不甚在意地摆了摆手:年轻人嘛,我理解,毕竟我也是过来人。 芈陆笑了笑,不再说话,转身时却冷不丁对上悟德探究的眼神。 悟德一脸莫测,眸色深沉,看不出在想些什么。 和芈陆对视片刻,他不动声色地收起了眼中的探究,开口说道:芈公子,我们该启程了。 躲在严扶身后的仰容一直想找个机会和芈陆说上几句话,好不容易等到芈陆要走,她赶忙往前走了两步,正要出声喊住芈陆,就觉得眼前光线一暗。 等她回过神来,只见斛律偃跟座巨山般地拦在她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面无表情地说道:这次多谢仰容姑娘相助,仰容姑娘的大恩大德,我们必定谨记于心。 仰容小脸一白,霎时像受惊的鹌鹑一样缩了缩身体。 斛律偃问道:仰容姑娘还有什么话想对我们说吗? 仰容立即把脑袋摇成了拨浪鼓:没了没了,你们一路走好。 那么告辞。 斛律偃说完,毫不犹豫地扭头就走。 仰容眼巴巴地望着芈陆在斛律偃的遮挡下上了马车,又眼巴巴地望着马车远去。 良久,她在叹了口气。 叹完气,她才发现身旁的义父居然也在叹气,便问:义父,你叹什么气? 只怕再过不久,我们都要不得安宁喽。严扶意有所指地说完,反问仰容,你又在叹什么气? 仰容憋红了脸,气鼓鼓地说:某人真是个醋坛子! 让她和少爷说几句话都不行! 小气! 严扶备的马自然不是普通的马,听说这匹马的身体里留着四分之一妖兽的血,因此它的脚程比普通的马更快。 不过尽管如此,他们从齐城赶到醉城还是需要花费十多天的功夫。 这十多天里,他们的确遇到了不少妖兽,甚至还遇到了几个靠抢劫为生的魔修,但不等斛律偃出手,阿简和悟德便把一切事情摆平了。 有了阿简和悟德的保护,芈陆和斛律偃倒显得清闲起来,也有了许多黏黏糊糊的时间准确来说,是斛律偃单方面地和芈陆黏黏糊糊。 坐在马车里要贴着芈陆。 下马车遛弯要贴着芈陆。 就连在夜里休憩的时候也要紧紧贴着芈陆。 芈陆倒不排斥斛律偃粘着他,就是悟德时不时投来的探究目光让他有些害臊,不得不时不时地和斛律偃拉开距离。 说来也是奇怪,芈陆感觉悟德不是个好奇心多么旺盛之人,之前面对严扶和仰容父女俩时,他始终垂眼看着地面,目光不会倾斜分毫。 为何到了他和斛律偃这里,悟德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芈陆有心想跟悟德谈谈,可惜一直没能找到机会。 时间不紧不慢地过着,再过一宿,他们便能抵达醉城。 不知是不是醉城将近的缘故,斛律偃的状态肉眼可见地变得糟糕起来,像只被囚在铁笼里的困兽,不停地打转并撞击铁笼,他要嗅着空气中属于自己的熟悉气息,才能勉强压下心中部分的惴惴不安。 因此斛律偃总是在芈陆脖颈间嗅来嗅去。 抵达醉城还要走上一段荒路,路上碎石子多,路面不平整,马车行驶在上面摇摇晃晃得厉害。 阿简出去看着马。 一时间,马车里只剩下芈陆、斛律偃以及悟德三人。 芈陆和斛律偃并排而坐,悟德则坐在他们对面。 起先斛律偃还坐得端端正正,可坐着坐着,他的老毛病就犯了,先是悄悄靠到芈陆身上,后是悄悄伸手搂住芈陆的腰。 情况很快变得一发不可收拾起来。 等斛律偃缠到芈陆身上时,芈陆已经推不开他了。 芈陆象征性地推了几下,没推开,就放弃了,扯了扯自己身上的毯子,把斛律偃和自己一起裹了起来。 斛律偃安安心心地把脸埋在他的静卧里,呼吸均匀。 芈陆哄孩子一样地摸了摸斛律偃的脑袋,随后把手收进毯子里,再抬头,不出意外地对上了对面悟德的目光。 芈陆不再犹豫,开门见山地问道:悟德师父,恕我问得直接,你以前认识斛律偃吗? 第066章 醉城 虽然芈陆嘴上这么问, 但是他心里早已给出了肯定的答案。 他只是想听悟德说下缘由罢了。 当然悟德不一定会说 不过芈陆没想到悟德似乎料到了他会这么问,安静了一会儿后,悟德笑了笑:他刚出生的时候, 贫僧还抱过他。 随着话音的落下, 芈陆感受到了斛律偃身体的僵硬。 显然,风南 斛律偃还没有睡着。 芈陆放在毯子里的手摸索到斛律偃背上, 轻抚了两下, 才接着问悟德: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我认识悟德张了张嘴, 却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悟德尝试数次,可惜都是徒劳。 半晌,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 低声道:你也看见了,很多事都不能经由我的口说出来, 我只能告诉你, 我和他并非陌生人。 说完, 他又安慰芈陆道,最迟再过一宿, 我们就能进入醉城,到时候所有过往都会真相大白。 然后, 悟德便不再言语, 开始闭目养神。 可芈陆睡不着。 他在马车的颠簸中裹紧毯子,不知是不是他想得太多,越是靠近醉城, 萦绕在他心头的那阵不安感就越是强烈。 很多时候, 知道得越多越不好。 他也不知自己这个决定对或不对。 自从剧情偏离原线之后, 他和斛律偃都仿佛在被一只无形的手推着往前走, 秋北的出现、仰容的出现、严扶的出现以及悟德的出现, 都连接得那么严丝合缝,一环扣一环,让他们不由自主地被引导。 芈陆看了眼对面的悟德,确定悟德已经进入休息状态,便往上扯了扯毯子,用毯子把他和斛律偃的脑袋都遮住。 尽管马车里放了数颗夜明珠,可毯子不透光,芈陆在毯子里只能隐约看见斛律偃的脸部轮廓。 他摸了摸斛律偃的脸颊,斛律偃的皮肤和他想象中一样凉。 斛律偃常年体温偏低,无论穿得再厚,整个人都好像冰块似的,怎么也捂不热。 但芈陆摸着摸着,指尖忽然接触到一片热源,紧接着,一个温热濡湿的东西在他指腹上飞快地舔了下。 他愣了一瞬,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斛律偃咬住了他的手指。 舔完过后,斛律偃却没有松口的意思,而是熟络地用牙齿轻轻摩擦芈陆指腹上的皮肤,还时不时再舔一下。 这感觉像极了 昨天晚上 某些记忆不受控制地涌上脑海,在黑暗中,一切画面都变得那么清晰可见。 芈陆脸上一烫,顿时犹如触电一般,赶紧把手收回来。 斛律偃没有阻止,反而轻笑出声。 他们靠得近,斛律偃喷出的热气全部洒在芈陆脸上,刻意压低的笑声也在芈陆耳畔环绕,听得芈陆内心一阵酥麻。 他不自在地摸了摸自己的耳朵,顺势推了下斛律偃的肩膀,蛮不高兴地说:你别闹了,还有人在呢。 斛律偃双手搂住他的腰,将脸往他怀里一埋:好,不闹了。 芈陆嗯了一声,拍了拍斛律偃的背:睡吧。 斛律偃安静片刻,蓦地抬头问道:你刚刚想到什么了? 芈陆僵住了。 说嘛。斛律偃不依不饶,还轻轻捏了下芈陆腰间的软肉,你刚刚想到什么了?嗯? 芈陆被捏得想笑,难受地扭了扭身子,随即一巴掌拍到斛律偃的脸上,佯装镇定道:什么都没想到。 他该庆幸毯子里什么都看不清,不然斛律偃肯定能看见他的大红脸了。 你撒谎。斛律偃压根不信他的话,顿了顿,倏地话锋一转,你是不是想到昨天夜里 听到这话,芈陆心头猛地一跳,他生怕斛律偃说出什么不好的话来,手忙脚乱地捂住斛律偃的嘴巴,语气里带了几分气急败坏:让你睡觉你就睡觉,别乱说话。 话音刚落,车马里冷不丁响起悟德的咳嗽声。 芈陆: 悟德故意咳嗽了好一会儿,才渐渐没了声音。 芈陆已经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一想到方才他和斛律偃的对话可能被悟德听了去,他就尴尬得想化作一阵风从窗户吹出去。 僵硬良久,芈陆咬牙切齿地按住斛律偃的肩膀:快睡。 斛律偃察觉到了芈陆的怒气,一改之前的闹腾,瞬间窝在芈陆怀里安静如鸡。 马车颠簸了一宿。 翌日。 清晨的阳光穿透白色的窗帘,透出的暖光落在马车的地板上,和马车里夜明珠的白光相融。 芈陆醒来时,对面的悟德不知何时早已醒来,他正侧过身子掀起窗帘看着外面的街道和来来往往的路人。 听见芈陆收拾毯子时发出的动静,悟德转过头来:早。 芈陆动作一顿,想起昨晚的咳嗽声,脸上不由自主地染上一层薄红,他尴尬地说:悟德师父早。 嗯。悟德看了眼面无表情立在边上的斛律偃,欲言又止,你们 斛律偃面无表情地扭头看向他。 把毯子放进乾坤袋里的芈陆满脸心虚地看向他。 面对两个人齐刷刷的注视,悟德表情中的为难之色更重,他的嘴巴张了又闭、闭了又张,最后叹气:唉算了 他刚说完,马车停了下来,阿简从门外探进来一个脑袋:咱们到地儿了,都下来吧。 芈陆迫不及待地想要摆脱这尴尬的氛围,忙不迭应了声好,便赶紧拉着斛律偃下马车了。 悟德站在原地,目光定格在芈陆和斛律偃牵着的手上。 许久,他摇了摇头,跟着下了马车。 他们走走停停了太久,需要先在客栈里好好休整才行,于是来到了严扶提前让人安排好的客栈。 阿简向客栈掌柜报了名字,掌柜立即殷勤地将他们请往楼上的客房。 严扶让人定了四间客房,结果只用上了三间斛律偃自然而然地跟着芈陆进了一间客房。 门外的阿简和悟德对视一眼,都读懂了对方眼中无奈的情绪。 一起用过午膳后,悟德告诉芈陆再歇息半个时辰就出门。 芈陆问去哪儿。 悟德没有回答,只道去了就知道了。 回到楼上的客房,芈陆检查了一下自己和斛律偃脸上的法器,确认完好无损后才放下心来。 虽然这些改变容貌的法器在高修为的人眼中只是小儿科的障眼法,但是聊胜于无,斛律偃的长相太过显眼,很容易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他们在客栈里坐了一会儿。 芈陆实在无聊,便询问斛律偃要不要出去走走。 他长这么大,只听说过醉城的名字,却从不知道醉城是什么样子。 斛律偃犹豫了下,没有拒绝。 然而从踏出客栈大门的那一刻起,芈陆明显察觉到了斛律偃的变化。 斛律偃变得格外紧张且敏感,哪怕只是路人的说话声稍微大了些,也会被他冷冷地看上一眼。 芈陆见状,索性和斛律偃十指相扣,他尽量拉着斛律偃远离人群。 魔界和外界到底不一样。 若在外界,芈陆和斛律偃这么手牵手的话,早就引来路人的频频侧目,但在魔界,两个男人牵手似乎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甚至没有一个路人多看他们的手一眼。 醉城和齐城完全是两种相貌,齐城繁华热闹,无论是白天还是黑夜都人声鼎沸,醉城里的人也不少,却只有热闹没有繁华,房屋和街道看上去都稍显破旧。 而且醉城的位置更靠魔界里面,才五月的天,就已如同七八月那般炎热。 芈陆为了避开人群,牵着斛律偃不知不觉地走到一个池塘边上,池塘里铺满了荷叶和荷花,在金黄的阳光下充分舒展枝叶和花瓣。 入目便是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的美景。 恋耽美 甜腻小米粥,免费阅读(58) 芈陆不由得驻足,回头对斛律偃笑道:我住的院子里也有一个池塘,里面种着荷花,之前我还带你回过我家,不知道你出来时有没有看见那个池塘。 说起荷花,斛律偃就想起种荷花的仰容,又想到仰容院落外大大小小的荷花池,顿时拉着一张脸,不愉地摇了摇头:当时光想着跑了,哪儿有功夫注意池塘。 说起往事,芈陆觉得好笑,忍俊不禁地凑近斛律偃:那你还记得你扛着我一口气跑出京城的事吗? 斛律偃沉默了。 哦对了,你还吸我灵力。芈陆倒没有和斛律偃翻旧账的意思,就是想来多少有些神奇。 只怕那个时候的他做梦都不会想到,他和斛律偃竟然会发展到这一步。 斛律偃继续沉默。 你说话呀。芈陆抬起手,用食指的指尖在斛律偃的左边脸颊上按了按,雪白的皮肤被他按得往下凹出一个小窝,你是不是已经把那些事忘了? 闻言,斛律偃终于有了动静,他一把抓住芈陆使坏的手,侧头在芈陆的手背上亲了亲,才道:我没忘。 在大庭广众之下被斛律偃这么亲昵地对待,芈陆一下子别扭起来。 他想抽回手,可斛律偃抓得更紧。 我可以还给你。斛律偃说,若是你想要的话。 芈陆本是想打下趣,谁知斛律偃这么正经地回复他,他便顺着杆子往上爬:好啊,你要如何还给我? 斛律偃松开芈陆的手,后退一步,从百锦囊里取出一把匕首。 在芈陆惊讶的目光中,斛律偃毫不犹豫地用匕首切向自己的手腕。 芈陆吓得心里咯噔一声,心脏险些顺着喉管跳出来,他急忙抓住斛律偃握了匕首的手,可匕首的刀面十分锋利,还是划破了斛律偃的皮肤。 鲜血从皮肤底下喷涌而出,滴答滴答地往地上落。 斛律偃!芈陆脸色惨白,夺过匕首扔到地上,你疯了吗? 斛律偃仿佛感觉不到疼痛,眼神平静地望着芈陆:我可以用这种方式还给你,我的血 我不要你的血。芈陆气血上涌,冲击得他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他板下脸来,用手指堵住斛律偃手腕上的伤口,并从乾坤袋里翻出药粉。 药粉是从芈家带出来的,在乾坤袋里放了许久。 无数人梦寐以求的珍贵药粉就这样被芈陆不要钱似的往斛律偃的伤口上倒。 这时,斛律偃终于感觉到了疼痛,受伤的手下意识地往回缩了下。 芈陆丝毫不给他躲避的机会,用力抓着他的手,继续往伤口上倒药粉。 很快,药粉止住了伤口的血,原本狰狞的伤口也肉眼可见地结了疤。 但这药粉再珍贵,其效果也比不上药宗堂制作出来的药膏,若要伤口痊愈的话,还需养上一段时间。 芈陆用纱布把斛律偃的手腕包好。 整个过程中,斛律偃都安安静静,许是方才芈陆的反应过于激烈,把他吓着了,以至于他这会儿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嘴角紧抿地望着芈陆。 芈陆看了眼地上那摊鲜血,再看向斛律偃,又是气不打一处来。 他许久不说话,让斛律偃的状态逐渐忐忑起来。 斛律偃皱起眉,经过一番挣扎,他还是决定再解释一下自己刚刚的行为:我的血可以帮助你加快修炼的速度。 说着,斛律偃顿了顿,又道,曾经我被药宗堂的人囚在山洞里,他们便是利用我的血来增加灵气。 芈陆沉默地看着斛律偃。 斛律偃竟然有些无措,他上前一步,焦急地用那只没受伤的手握住芈陆的手腕,连语速都变得快了些:把血给你,是我心甘情愿。 芈陆垂下眼睑,目光落在斛律偃握着自己手腕的手上,由于太过用力,他被按住的皮肤和斛律偃的指尖都开始泛白。 斛律偃的手在抖。 芈陆抿了抿唇,转头注意到池塘边上的一朵花苞,他拽着斛律偃走到花苞前,蹲下身,仔细看那朵花苞。 花苞被一层淤泥覆盖,包成小小的一团。 和其他肆意绽放的荷花比起来,这朵小小的花苞是那么不起眼,若不认真看,还以为它和池塘边上脏兮兮的杂草是一起的。 芈陆将手从斛律偃的手里抽回,伸出去揭开花苞上的那层淤泥。 淤泥犹如困住了花苞的网,被从中一点点地撕开,得到自由的花苞也由小渐大地一点点展开。 粉红的花瓣慢慢从里面露出来,层层叠叠,白粉相间。 等芈陆把淤泥全部扯下后,花苞再也不是小小的一团,而是一朵开得极为漂亮且大只的荷花。 芈陆指着荷花对斛律偃说:看它像不像你? 斛律偃看向荷花,露出不明所以的表情。 被淤泥困住不是你的本意,只要把表面的淤泥去掉即可。芈陆用干净的手轻轻摸了摸斛律偃手腕上的纱布,不管别人如何轻贱你,可你不能自己轻贱自己,你和他们不一样,他们始终都是淤泥,剖开表面,内里也是肮脏的黑色,而你能开出好看的花来。 芈陆的手往上抬去,捏了捏斛律偃的脸颊:以后不要这样了。 斛律偃神情呆愣,良久没有回过神来。 醉城的四月是那么炎热,刺眼的阳光炙烤着地面。 阳光模糊了芈陆的脸部轮廓,斛律偃只能看见那张好看的嘴唇在一张一合。 他想芈陆说错了。 他既不是荷花,也不是任何花,他应该是芈陆口中肮脏的淤泥。 他睁眼就沉浸在无边无际的黑暗里,身边没有一点光,只有算计、阴谋、虐待,他无法上岸,唯一能做的便是不让自己一直沉沦。 要是能剖开他。 那么芈陆一定能发现,他的内里也是肮脏的黑色。 不过他愿意为了芈陆改变自己。 只要芈陆愿意去掉他表面的淤泥,他不介意伪装成一朵被淤泥困住的荷花。 前提是 只要芈陆在。 斛律偃用长睫掩去眼底汹涌的暗潮,乖巧地在芈陆的手心里蹭了蹭,他轻声回答:好。 芈陆找了家茶馆洗干净手,和斛律偃准备离开茶馆时,听见茶馆一角传来说书先生愤愤不平的讲话声。 想当初满春园的头牌如柳姑娘可是名扬整个醉城,听说如柳姑娘长得比天仙还美,不少人为了见她一面不惜花费千万灵石,可你们这帮俗人光顾着惦记如柳姑娘怎么死的去了,如柳姑娘生前那些事儿,你们都是一问三不知。 瞧你这话说的,她生前那些事左右不过都是些风流韵事,我们魔界之人,谁还没经历过那档子事吗? 就是。旁人附和,比起那些,我们更想知道如柳姑娘为何而死,听说她被扒光衣服鞭打致死,尸体还被挂在高楼上任人围观,杀她的人究竟是谁?有那么大的恩怨吗? 芈陆停下脚步,闻声看去。 只见一群魔修七嘴八舌地围着一个白发苍苍却精神抖擞的老人。 老人被他们说得烦不胜烦,摆手道:倘若你们想听这些,我就不说了。 魔修见老人作势要走,赶忙七手八脚地拦住老人。 你就说说吧。 我还听说如柳姑娘被处死的原因是她私藏了一个妖怪,有人要她交出那个妖怪,她不肯,还把妖怪送走了,才会死得那么惨,这是不是真的啊? 芈陆隐约听出了什么,转头看向斛律偃,果然看见斛律偃表情紧绷,脸上一片令人发骇的寒意。 斛律偃正要抬脚朝那群人走去,就被一只突然伸来的手拦住了去路。 顺着那只手看去,便对上悟德没有多余表情的脸。 悟德对茶馆一角的吵闹声置若罔闻,语气淡淡地对斛律偃说:时辰到了,你们随我来。 斛律偃浑身散发着冷气,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 芈陆悄悄上前牵住斛律偃的手。 斛律偃这才感受到什么,扭头看了眼芈陆。 芈陆用眼神示意了下已经走出茶馆的悟德。 于是两人跟着走出了茶馆。 没想到悟德所说的地方就在茶馆后面,准确来说,是在茶馆后面的一家妓/院里,而这家妓/院,正巧是芈陆方才有所耳闻的妓/院满春园。 满春园光是门面就装修得十分气派,门口没有揽客的老鸨和姑娘,只有三三两两地进出的客人。 悟德轻车熟路地走在前面。 芈陆略显尴尬地和斛律偃走在后面。 走进大门后,一阵浓烈的脂粉香气扑面而来,两个瞧见他们的姑娘笑盈盈地甩着手帕迎过来。 呀,咱们满春园怎么还来了个和尚? 和尚有什么好稀奇的?来咱们满春园那些稀奇古怪的人多得去了呢。 也是哦。 说话间,两个姑娘走到了他们跟前。 许是被斛律偃冰冷的模样吓到了,两个姑娘不敢近他的身,挑来挑去,挑中了看上去好说话的芈陆。 谁知她们的手刚要搭到芈陆身上,就见芈陆被旁边那个冰冷的青年扯了过去,一只手搂上芈陆的腰,眼神如刀子一般飞过来:想死的话,碰他试试。 两个姑娘齐齐打了个哆嗦,识趣地朝悟德身上贴去了。 结果悟德躲闪技能满点,硬是让她们连一根头发丝都没碰着不对,悟德也没有头发丝。 见两个姑娘面露不满之色,悟德低头道了声阿弥陀佛:两位女施主,贫僧和好友有要事而来,不是来寻欢作乐的。 两个姑娘闻言,圆眼一瞪:不是来寻欢作乐的?那你们是来做什么的?来瞎溜达的? 悟德正色道:我们有要事需办。 有什么要事能办到我们满春园里?你说来大家伙听听呗。姑娘气道,若你们是来捣乱的,我就让人把你们轰出去。 另一个姑娘见状,干脆扬声喊起了其他人:你们快来看看呀 话刚出口,悟德眼色一沉,手起手落,喊人的姑娘软趴趴地倒了下去。 悟德把剩下那个姑娘也敲晕过去。 所幸他们走到了角落了,没人注意到他们这边的动静,但刚刚有个姑娘喊出了声,估计很快就会来人了。 事不宜迟,悟德加快脚步:我们快走! 悟德似乎对满春园的结构分外熟悉,没多久就带着芈陆和斛律偃绕到了一个别院里。 这个别院看上去尘封已久,连空气中都充满了灰尘的气味。 芈陆被灰尘呛得直咳嗽,用手在鼻前挥了挥。 走在他身旁的斛律偃就在这个时候猛地顿住脚步,斛律偃把头扭向悟德,瞬间堆起愤怒的脸变得有些狰狞。 你怎么知道这里?斛律偃速度极快地逼向悟德,单手掐住悟德的脖子,他两眼爬上血丝,一字一顿道,告、诉、我。 悟德躲避不及,窒息感随之而来。 我我悟德满脸涨红,只是片刻,他的脸色便由红变紫,他痛苦地开口,我 悟德的手在半空中胡乱挥舞。 不多时,他的指尖好像触碰到了空气中的某样东西,空气一阵扭曲后,他们周围景色骤然一变 他们来到了一处陌生的宅子里。 第067章 往事 宅子看上去是再普通不过的民宅, 三面都是屋舍,剩下一面是通向外头的门,小院中间种了一棵桂花树。 许是季节到了, 桂花树上面结满了一串串小小黄黄的花, 微风拂过, 吹得桂花香味阵阵扑鼻。 芈陆入阵多次, 一见眼前情形便知晓他们这是又入了阵法。 只是不知道究竟入了什么阵法。 斛律偃依然两眼充血, 单手死死掐住悟德的脖子, 并且那只手越抬越高。 眼见悟德整张脸上血色全无,已是出气多进气少, 芈陆赶紧上前抓住斛律偃的手。 你等等。芈陆说, 我们先看看这里是哪里。 然而斛律偃不为所动,盘旋在眼底的杀意疯狂滚动, 从他身体里溢出来的低气压几乎让周遭的气温都降了几个度。 悟德的双手无力垂下, 闭上眼睛, 连挣扎的力气也消失殆尽。 斛律偃!芈陆脸色惨白,索性松开双手, 转而从后面抱住斛律偃的腰,你这样会掐死他的。 芈陆连声叫着斛律偃的名字。 直到悟德脑袋一歪, 当场昏厥过去, 斛律偃才被芈陆焦急的声音慢慢唤回理智,他五指一松。 悟德砰的一声摔到地上。 芈陆慌忙上前探了下悟德的气息,发现悟德还有一丝微弱的气息, 也不自觉地松了口气。 回头看向斛律偃, 只见斛律偃的表情格外难看, 身形僵硬地站在原地, 黢黑的眸子怔怔望着芈陆。 芈陆扶着悟德靠到桂花树上, 随后起身走到斛律偃身旁,小心翼翼地牵起斛律偃的手。 他的五指还没扣上去,斛律偃便如梦初醒一般,狠狠扣住他的手。 斛律偃的身体在抖,手也在抖,仿佛在害怕什么,又仿佛在压抑和逃避着什么。 过了一会儿,斛律偃开口说道:刚刚那里,是我小时候住过的地方。 芈陆沉默地听着,另一只手伸过去,覆盖上斛律偃的手背。 但斛律偃只说了这么一句,接着也沉默下来了。 根据斛律偃的话,芈陆大概猜到了方才斛律偃那么激动的原因,满春园里被尘封的院落是斛律偃内心最不可碰的伤口。 而悟德不仅碰了那个伤口,还狠心地揭开了并未愈合的伤疤,露出底下血淋淋的伤口。 这么想着,芈陆忽然听见正对面的屋舍里传来些许动静,里面似乎有人,于是他问斛律偃:我们要进去看看吗? 斛律偃不作回答。 芈陆也不催他,安静地陪在他身边。 半晌,斛律偃伸手把他搂进怀里,脸也顺势埋进他的颈窝里。 斛律偃抱得更紧,像是恨不得和他融为一体。 芈陆,我好冷。斛律偃在芈陆的颈窝里闷声闷气地说。 芈陆反手抱住斛律偃,一只手轻轻抚摸着斛律偃的后背。 他不知道这样做能否让斛律偃好受一些,可他能做的事也只有这些。 斛律偃浑身都冷。 说来也是奇怪,阵法外天气炎热,阵法内阳光明媚,可这些东西和他都不沾边,他好像坠入了一个冰窟里,寒气入骨。 他如此清晰地察觉到自己胸口破了一个大洞,黑漆漆的洞,怎么都填不满。 他只能用力、用力再用力地抱住芈陆,试图用芈陆身体上的温度填满那个黑洞。 最后,他们还是踏进了屋舍。 屋里的布置颇为简单,除了桌椅柜子外,中间铺了一张毛茸茸的地毯,上面坐着两个约莫七八岁的小孩,一男一女。 男孩和女孩面对面地坐着,他们之间放着一个半成品的风筝。 男孩拿着白纸,眉头轻蹙,正在小心翼翼地糊着风筝。 女孩长得粉雕玉琢,脑袋上扎了两个一翘一翘的羊角辫,也专心致志地看着男孩糊风筝。 可惜男孩手笨,糊了半天,不是没把白纸粘牢就是不小心戳破了白纸。 女孩等了半天,起初还满眼期待,后来就没了耐心,她捏起拳头气鼓鼓地锤向男孩的肩膀:翟凤,你也太笨啦,糊个风筝都糊不好。 恋耽美 甜腻小米粥,免费阅读(59) 翟凤?芈陆惊讶地看了眼斛律偃,他是翟凤? 斛律偃表情麻木地看着两个小孩,许久才点了点头。 芈陆仗着两个小孩看不见他们,上前仔细瞅了瞅男孩的长相,果然在眉眼间看出了几分熟悉的感觉。 翟凤被锤了一拳头也不恼,吸了吸鼻子,憨憨地笑了起来:柳柳你别生气,我就是手生,多糊几次就好了。 名叫柳柳的女孩重重地哼了一声,抱起双臂佯装生气:你再糊不好,我就不让你糊啦,我找爹爹去! 翟凤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水,一边继续糊风筝一边安慰柳柳:快了快了。 阵法里的时间是错乱的。 就像桂花开在八九月他们却在糊二三月放的风筝一样,不过片刻,时间已从白天走到黑夜。 直到翟夫人过来接翟凤回去,翟凤还是没能把风筝糊好。 觉得自己被骗了的柳柳眼眶一红,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她哭哭啼啼地扑进她娘怀里,她娘略显尴尬地看了看翟夫人,而后蹲下身来温声细语地安慰她。 倒是柳柳的爹面有愠色呵斥道:温柳柳,多大的人了还在胡闹,风筝没糊好就算了,赶明儿爹让人给你们一人糊一个,哭什么哭? 温柳柳被她爹吓得直往她娘怀里躲,躲了一会儿,又心有不甘地探出脑袋对她爹做了一个鬼脸。 黑夜匆匆流逝。 白天再到来时,已是几天过后了。 翟凤终于糊好了一个风筝,亲手交给温柳柳。 虽然之前温柳柳单方面地闹得有些不愉快,但是冷不丁瞧见翟凤从身后摸出的风筝,小姑娘还是笑开了花。 哇温柳柳接过风筝,翻来覆去地打量。 很快,温柳柳想起什么,踮起脚尖,蜻蜓点水地在翟凤脸颊上亲了一下。 小姑娘的声音脆生生地响起,比那市面上的蜜枣还甜:谢谢翟凤哥哥。 翟凤猛地一愣,脸上迅速涨红,等温柳柳退开后,他无措得连话怎么说都忘了:啊?没、没什么 随后两人一起去山坡上放了风筝。 转眼又是几年。 阵法里的幻象时快时慢,没有固定的章法,且有些时候的画面清晰,有些时候的画面极为模糊,连其他人的脸都看不太清。 甚至有些时候的时间都是倒过来的,三天后才会发生的事,在三天前就被翟凤和温柳柳提起了。 芈陆毕竟经历过斛律偃的记忆幻境,想法更多。 看到后面,他可以非常肯定这是一个用来储存已故之人记忆的阵法。 至于那个已故之人。 很明显 她就是温柳柳,也是芈陆在斛律偃的记忆片段中看到的那个女人。 可芈陆想不明白,斛律偃的娘亲不是叫斛律婉吗?为何变成了温柳柳? 而且温柳柳的父母都有明确的姓名,和斛律家沾不上一点关系。 几年过后,十二三岁的温柳柳变成了一个亭亭玉立的小姑娘,她见翟凤被天命山的长老收了去,也吵着闹着要拜入修真宗门。 宠女儿的柳夫人各种托关系,最终幸运地靠钱买来一个进入斛律家的机会但不是当斛律家的弟子,而是进去当大小姐斛律婉的贴身伴读。 当时斛律婉已经是行天派的弟子,长到十几岁的年纪,难免有所不便,斛律家的两口子担心女儿在私底下没个互帮互助的人,便打算挑出一两个资质不错且家世清白的姑娘和斛律婉作伴。 那天清晨,温柳柳第一次见到斛律婉。 比她大了三岁的斛律婉穿着一身白中带粉的衣裳,头上随意绾了个发髻,两耳坠着普通的珍珠耳饰,脸上略施粉黛。 尽管斛律婉打扮得如此随意,却在出场的瞬间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不仅是她那张好看到惊为天人的脸,还有她身上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自信和洒脱。 温柳柳目不转睛地望着斛律婉,眼中尽是羡慕和向往。 巧的是,斛律家的两口子安排了一堆姑娘供斛律婉选择,偏偏斛律婉一眼就看中了温柳柳一人。 斛律婉径直走到温柳柳跟前,蓦地扬手,扔出一样东西。 温柳柳忙不迭地双手接住那样东西,低头一看,是带有斛律家标志的玉佩,在外可卖千金。 就你了。斛律婉嘴角微翘,狭长的眼里漾着盈盈笑意,你叫什么名字? 温柳柳猛地抬头,结结巴巴:我、我姓温,双名柳柳。 嗯,人如其名。斛律婉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目光在温柳柳身上转了一圈,跟柳条似的,细胳膊细腿,得好好练练才行。 温柳柳双手捧着玉佩,霎时脸颊绯红。 旁边的芈陆看呆了。 原来斛律婉另有其人?! 那、那温柳柳又是如何变成了斛律偃的娘? 他分明在斛律偃的记忆片段里听见斛律偃管温柳柳叫娘! 这一刻,芈陆开始怀疑自己听错了。 也许斛律偃并没有把温柳柳喊做娘,一切都是他想多了。 然而再看斛律偃的反应,显然不是那么回事。 斛律偃无不震惊地盯着将温柳柳带回自己院落的斛律婉,笔直的目光像是要看穿斛律婉的灵魂。 第068章 错误 不仅是芈陆, 连斛律偃都以为那个女人是他娘,也是斛律家曾经的大小姐斛律婉。 结果不是。 那个女人的名字叫做温柳柳,是一家生活在鄂城的普通生意人的独女, 在给斛律婉当伴读之前, 她的生活和斛律家毫不相干。 温柳柳 原来她是温柳柳。 她根本不是他娘, 她根本不是斛律婉啊。 可为什么她要带着拖油瓶的他?为什么她要让他把她喊做娘亲?为什么宁愿去妓/院委身人下也要养着他? 都是为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无数个为什么充斥了斛律偃的大脑, 在他脑海里来回搅动, 搅得他头疼欲裂, 大颗的冷汗在他额间凝聚,旋即滑落。 仅是刹那, 冷汗打湿了他的脸和他的衣衫。 温柳柳他狠狠咀嚼着那个女人的名字, 目光从斛律婉脸上游弋到温柳柳脸上,定格许久, 倏地笑出声, 原来你的名字是温柳柳。 芈陆见势不对, 赶紧拉住斛律偃的手,他发现斛律偃皮肤的温度冷得吓人。 眼前的幻象还在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接着变化。 斛律婉拿出一套崭新的衣裳让温柳柳换上, 那套衣裳的颜色和她身上衣裳的颜色相似,都是粉色相见。 温柳柳换上后, 脸颊酡红更深, 难为情得双手都不知该如何摆放。 斛律婉大大咧咧地坐在桌旁,手里端着一盏茶,一边用杯盖撇着茶沫一边瞥向温柳柳, 随后眼里浮现出惊艳之色:好美。 温柳柳一听这话, 更加难为情了。 倒是斛律婉哈哈大笑起来, 似乎觉得温柳柳的反应有趣极了, 将茶盏往桌上一放, 吊儿郎当地走过去,跟市井流氓似的用食指轻轻勾了下温柳柳的下巴,挑起眉梢道:你知道我为何选你吗? 温柳柳呆呆愣愣地抬头望着比她高出一些的斛律婉,满脸涨红地摇了摇头。 因为你美呀。斛律婉勾唇笑道,几十个姑娘里,就属你最好看了,我第一眼瞧见你,便打定主意要选你,不管你资质如何,至少可以让我放个大美人在身边养养眼。 说罢,斛律婉松了手。 温柳柳却是半天没能回过神来,好不容易回过神来,还结巴了:大、大小姐也太抬举我了,我、我一介俗女就怕脏了大小姐的眼。 斛律婉噗嗤一乐:你就别妄自菲薄了,你都能脏了我的眼,岂不是全天下都没有一个干净的人了? 温柳柳脸红道:大小姐别打趣我了。 好了好了,不说这些了。斛律婉正了正色,把温柳柳拉到桌前坐下,左右跟着我没什么规矩可讲,只要不干杀人放火的龌龊勾当,你想怎么来便怎么来,那我跟你讲一下行天派里的规矩好了。 行天派到底是四宗两派之一,建派历史悠久且弟子众多,因此行天派里的规矩又多又杂。 斛律婉絮絮叨叨地讲了许久才把大规矩讲完,她问温柳柳:都听明白了吗? 温柳柳一脸茫然,犹豫片刻,小心翼翼地摇了摇头:有些地方还没听明白 不急。斛律婉笑道,这会儿口头上跟你说确实不容易理解,等过几天我们去了行天派,我再好生跟你说道说道。 温柳柳乖乖应道:好。 几天过去,温柳柳跟着斛律婉去了行天派。 若说斛律婉的好看是女儿家的英姿飒爽和意气风发,来去都像一阵风似的,撩得人心头飞扬,那么温柳柳的好看则是女儿家的温婉可人和亭亭玉立,明艳动人的面容已经初见以后倾国倾城的雏形,一颦一笑足以引人频频侧目。 温柳柳刚到行天派时,风头一下子胜过大小姐斛律婉,成为行天派里备受瞩目的第一人。 还有不少蠢蠢欲动的公子哥试图从斛律婉这里打探到关于温柳柳的消息,但无一例外都被斛律婉凶走了。 与其说是温柳柳陪伴斛律婉学习修炼,不如说是斛律婉保护温顺柔弱的温柳柳的时候更多。 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温柳柳还是在斛律婉的帮助下成功引气入体并开始修炼。 第一次回家探亲时,温柳柳长成了十六七岁的大姑娘,她的五官长开了,原本微胖的身材也抽条了,当真成了斛律婉口中拥有闭月羞花、沉鱼落雁之貌的大美人。 翟凤看走了神,直到被温柳柳捏着拳头锤了下肩膀,他才豁然回神。 紧接着,他不知想到什么,脸上一红,眼神心虚得飘了起来。 可温柳柳未觉有异,欢欢喜喜地和翟凤分享自己的修炼心得。 时隔几年,他们再次放起了自己糊的风筝。 只是翟凤不再是当年那个笨手笨脚的小男孩,温柳柳也不再是当年那个发生一点事就哭鼻子的小女孩。 翟凤牵着风筝跑,他手里的风筝迎着春风飞得老高,他的关注点却不在风筝上面,而在追着风筝活蹦乱跳的温柳柳身上。 温柳柳仰着头、迎着光。 明媚的阳光落在她的脸上和身上,又让翟凤看走了神。 后来,风筝落下。 温柳柳自告奋勇地跑去捡风筝,等她回来,只见翟凤欲言又止地站在原地。 柳柳翟凤犹豫着开口,我有些话想跟你说。 温柳柳好奇地睁着乌黑的眼睛:你说呀。 我翟凤艰难地开口,我 温柳柳隐约间似乎感受到了翟凤想说什么,眼里多出几分期待,她松开手,任由风筝落在脚边,一瞬不瞬地盯着翟凤。 可惜翟凤脸上的红蔓延到了脖子根,仍旧没勇气把准备了好久的话说出来,他摇了摇头,逃避地往后退了退,垂眸道:没什么。 温柳柳沉默良久,哦了一声,用鞋尖踢了踢脚边的风筝。 风筝被鞋尖踢出一个洞。 温柳柳盯着那个洞,突然眼睛酸涩,她眨了眨眼,努力把那阵酸意逼回去。 垂眸看着地面的翟凤并未注意到这些。 两人僵持了一会儿,温柳柳主动道:天色不早了,既然你没什么要说的,那我们回去吧。 说完,温柳柳捡起破损的风筝,拿过翟凤手里的风筝线,收了线后转身先走。 翟凤眼睁睁看着温柳柳的身影越走越远,经过一番挣扎,他咬了咬牙,终于冲破内心的束缚喊道:等我们下次见面,我想给你一样东西。 闻言,温柳柳脚步一顿。 翟凤双手放在嘴边,高声喊道:好吗?柳柳。 温柳柳回眸一笑,点头道:好啊。 自从温柳柳跟了斛律婉后,回家的次数便少得可怜,倒不是斛律婉不让她回家,而是行天派规矩多、看守严,连斛律婉都甚少回家。 只有在斛律婉回去的时候,温柳柳才能回家看看。 温柳柳还以为再次见到翟凤少说得过去两三年了,没想到初秋她跟着斛律婉去昆仑山上历练,便碰到了同样出来历练的翟凤和他的师弟秋北。 于是四人组队,一路过关斩将。 某天晚上,温柳柳悄悄离开驻扎地,趁着夜色见了在远处等了她很久的翟凤。 过了大半年,翟凤已经不像年初那么胆怯,他交给温柳柳一样东西,是他娘给他的金簪。 我娘告诉我,若是我在外面遇到了喜欢的姑娘,就把这支金簪送给他,这支金簪是我奶奶送给我娘的,现在翟凤顿了顿,见温柳柳没有推拒,才接着道,我想把它送给你。 温柳柳好奇地打量着金簪,打量完后,她摸索着发髻将金簪插入其中。 好看吗?温柳柳笑盈盈地晃了晃脑袋。 翟凤一愣,笑了:好看。 他们的终身大事就这么定了下来。 翌日,温柳柳想把这个好消息分享给斛律婉,可还没来得及开口,斛律婉突然冲到树下干呕起来。 秋北略懂医术,他替斛律婉诊了脉,说斛律婉怀了两个多月的身孕,但由于这两个月来的奔波劳碌,斛律婉身子虚弱,随时可能小产,最好是赶紧回去静养。 斛律婉听到这个消息,惊喜交加,第一时间通过传音符把消息告诉给了还在行天派的爱人林颂。 斛律婉让林颂先去神仙谷等着,她带着温柳柳即刻就回。 一路上意外颇多,温柳柳想要把她和翟凤的喜事告诉给斛律婉的事也一拖再拖,她就这么拖回了神仙谷。 然而迎接她们的并不是孩子的父亲林颂,而是斛律婉那对怒气冲冲的父母和她的弟弟斛律幸以及一堆面色凝重的斛律家的人。 原来是不知谁把斛律婉和林颂相爱的事捅到了斛律婉的父母那里,加上斛律婉的父母在自家门外抓到了徘徊的林颂,便更加确定了两人的私情。 好啊你,我让你去行天派修炼,你却和一个不知打哪儿来的野小子私定终身,你真是丢了我们斛律家的脸!斛律婉的父亲气得当场打了斛律婉一巴掌,指着斛律婉骂道,你这个不知廉耻的不孝女,你叫我如何跟闻人家交代? 斛律婉被她父亲一巴掌拍到地上,嘴里涌出一股血腥气味,她扭过头,倔强地直视她父亲:斛律家和闻人家的亲事本就是你们一厢情愿定下的,与我何干? 作者有话要说: 下篇写这个,感兴趣的盆友点个小收藏~ 《小娇夫》 玉谭村里出了个新笑话。 又惨又穷却比姑娘还漂亮水灵的柳玉捡了个汉子回家,还日日夜夜地悉心照料。 村民们都在说柳玉的闲话。 看那汉子连床都下不了,怕是非把柳玉家里吃空不可。 关键是那汉子还失忆了! 以后恢复记忆了,岂不是拍拍屁股就走? 可柳玉乐在其中,简陋的茅草屋里终于多了点人气。 但也多了张吃饭的嘴。 以前他只用养活自己一个人,以后他就要为两个人的口粮努力啦! 京城事变,摄政王宋殊禹领兵逼老皇帝退位,扶持傀儡小皇帝上位,没想到两天后,宋殊禹遭暗算,跌落山崖,从此了无音讯。 那日起,京城和朝堂都乱作一团。 恋耽美 甜腻小米粥,免费阅读(60) 宋殊禹的下属昼夜不息地找人,几乎掘地三尺。 某天,几个下属来到一个名为玉谭村的与世隔绝的村落,瞧见一个身影神似他们摄政王的男人正在用锄头挖土? 他们面面相觑,沉默半晌,派出一人上前:敢问这位大哥 男人闻声转头,露出一张和摄政王一模一样的脸,却是冷漠地将他一打量,随即问道:外乡来的? 下属: 他们这才知道,当他们在京城忙着和老皇帝的旧属争权夺利的时候,他们的摄政王在乡下忙着种田。 第069章 真相 斛律婉的父亲一听这话, 顿时被疯狂往上窜的气血冲得眼前阵阵发晕,他脚步踉跄地往后退,直到被斛律婉的母亲和斛律幸扶住, 才勉强站稳脚跟。 荒唐啊, 真是荒唐啊斛律婉的父亲指着斛律婉, 厉声道, 把她给我关起来, 以后没有我的允许, 谁都不准放她出去! 温柳柳刚把斛律婉从地上扶起来,就眼睁睁看着斛律婉被斛律家的人拖走了。 斛律婉的父母都处于极度悲愤的情绪当中, 谁也没有心情搭理温柳柳, 左右温柳柳在斛律家的待遇不错,还有一处自个儿的小院, 斛律婉被关, 她自己回去便是。 温柳柳无措地站在原地, 焦急的泪水淌了满脸,她左思右想, 实在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先回去联络一下斛律婉的朋友。 斛律家的人拥簇着斛律婉的父母离开了, 只剩下斛律幸没走。 斛律幸的目光始终定格在忐忑不安的温柳柳身上, 就在温柳柳准备离开时,他走过去拦住了温柳柳的去路。 温柳柳抬头看去,便对上斛律幸虚情假意的笑容。 斛律幸意有所指地开口:柳柳, 什么该做, 什么不该做, 你应该清楚。 温柳柳向来不太喜欢斛律婉的这个弟弟, 不由得露出防备的表情。 斛律幸也不介意温柳柳的无礼, 他慢慢向温柳柳靠去,随后压低声音说道:我姐还在我娘的肚子里时就和闻人正订下亲事,不管她是否愿意,总之她生是闻人正的人、死是闻人正的鬼,也是我们大意了,才让那个没名没姓的穷酸修士捡着便宜,以后我们不会再让这样的事发生。 停顿片刻,斛律幸偏头看向温柳柳,眼里写着明晃晃的威胁,所以,不要做多余的事,知道吗? 温柳柳气急败坏地瞪了眼斛律幸,冷声讥讽:你可是婉姐姐善解人意的好弟弟啊。 谁知斛律幸哈哈一笑,不要脸地应下了温柳柳的话:过奖。 温柳柳脸色发青,不再和斛律幸纠缠,绕过斛律幸便朝着自个儿的小院跑去了。 接下来的日子里,温柳柳不停地联系斛律婉和林颂在行天派里关系较为亲近的朋友,连远在天命山的翟凤和秋北都联系上了。 可惜众人绞尽了脑汁,却始终没有想出把斛律婉和林颂救出来的好办法。 他们甚至找到了行天派的长老,希望长老出面施压,逼迫斛律家的人先放了林颂。 谁知斛律家的人铁了心要拆散斛律婉和林颂,他们生怕林颂出去后又会折腾出什么幺蛾子来,于是向行天派的长老承诺,等斛律婉和闻人正成亲后,他们不仅会放了林颂,还会补偿林颂不少的损失。 如此一来,行天派的几个长老也毫无办法。 斛律家和闻人家商量提前了斛律婉和闻人正的亲事,本来订在后年的亲事被他们硬生生地拖到了三个月之后。 然而就在即将举办亲事的前几天,斛律家又发生了一件大事照顾斛律婉的丫鬟发现了斛律婉几个月的孕肚。 之前那些丫鬟就注意到了斛律婉的肚子,只是斛律婉有意遮掩,加上她们不敢往那方面想,就以为斛律婉长胖了而已。 可斛律婉的肚子一天天变大,如今她已有五个多月的身孕,想要遮掩谈何容易? 这件事闹得很大,斛律婉的父亲听到消息后,当场气得昏厥过去。 听说斛律婉的母亲哭了整整一宿,翌日一早,便擦干泪水做出决定。 她决定不要斛律婉腹中的孩子。 反正是那个野小子的孩子,即便生下来也来路不明,不如从源头掐断。 不过斛律婉的母亲没有如意,因为她的一时心软,斛律婉找到机会在她动手之前逃跑了,还顺手带走了同样被关起来的林颂。 斛律婉和林颂悄悄找到温柳柳时,窗户外头夜色正浓。 斛律婉挺着明显的孕肚,尽管人看上去消瘦了一大圈,却并无大碍,而林颂的待遇就不同了,斛律家的人为了逼他离开斛律婉,对他用了极刑,可他不愿意,硬是咬牙挺了下来。 温柳柳瞧见林颂的衣服包不住伤口里的血,难以想象衣服下面是何等遍体鳞伤的情景。 她艰涩地咽了口唾沫,呼吸都在发颤。 斛律婉扶着林颂坐到椅子上,她走过来抓住温柳柳的手,郑重其事地说:柳柳,我们打算离开这里了,我一走,你也没有再留下的必要。 温柳柳喉间一哽,顿时说不出话来,她双目含泪地望着斛律婉。 斛律婉摸了摸她的脸,声音里也带了哭腔:柳柳,你是个好姑娘,跟着我,让你受累了。 温柳柳摇了摇头,泪水也悄然而下。 你回家吧,行天派那边我已经打过招呼,他们会留你一个位置。斛律婉道,你还记得我们经常修炼的那个地方吗?有棵很大的桂花树,你站在桂花树的南方,朝一尺之远的地里挖去,下面埋了一个芥子袋,里面装着我这些年来为你攒的嫁妆,芥子袋认人,只有你我才能打开它。 斛律婉闭了闭眼,敛去眼底的浓重不舍,她对温柳柳说:你和翟凤的事我都猜到了,你去把芥子袋拿了,和翟凤好好过日子吧。 此时此刻,温柳柳已然哭成了泪人。 时不待人,斛律婉和林颂不便久留,他们向温柳柳打完招呼后便趁着夜色离开了。 后路早已安排好,只要他们成功走出神仙谷,就能坐上温柳柳等人为他们准备好的飞行法器。 温柳柳内心既期盼又紧张,独自在夜里等待斛律婉和林颂离开的好消息。 结果她没等来好消息,只等来一个天大的坏消息斛律幸不知从哪儿得知了他们的计划,竟然通知了他们的父母一起堵住了斛律婉和林颂的去路。 斛律婉和林颂再次被抓。 闻讯赶去的温柳柳只来得及看见站在高处的斛律幸,斛律幸面上在笑,眼神很冷,目光平静地注视着相拥哭泣的父母。 温柳柳躲在暗处,成功捕捉到了斛律幸眼里翻腾的嫉恨和杀意。 纵使斛律婉闹出如此大的事,他们的父母还是没有放弃斛律婉,视斛律婉为第一继承人,处处都为斛律婉的名誉着想。 这一刻,斛律幸再也藏不住自己多年来压抑的情绪。 温柳柳看向斛律幸的眼里充满了骇色,她仿佛看见了从地狱爬出来的魔鬼。 后来的事,完全超出了温柳柳的意料。 斛律婉答应和闻人正结婚,条件是放过林颂以及让她腹中的孩子平安出生,斛律婉以生命作要挟,和父母僵持了三四天。 终于,她父母答应了她的条件。 与此同时,温柳柳也收拾包袱回家了,她去行天派拿到了桂花树下的芥子袋,里面被各种各样的灵丹妙药装得满满当当。 温柳柳和世家弟子不同,她出身相对卑微,资质差,再好的法器在她手里都发挥不出三成功力。 正是思及此,斛律婉才搜集了这么多的灵丹妙药,先让温柳柳好好把身子养起来。 温柳柳抱着芥子袋,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她知道,从斛律婉和林颂之间的感情暴露的那一刻起,她们的生活再也回不去从前了。 之后,温柳柳独自在行天派学习,她独来独往,几乎不与人说话,像个闷葫芦似的,得了空就去桂花树下修炼。 四个月的时间在阵法里转瞬即逝。 温柳柳再次见到斛律婉时,刚生产完的斛律婉虚弱地躺在床上,原本漂亮的脸上只有血色尽失的苍白。 斛律婉难产且大出血,拼了命地把孩子生下来,这会儿就吊着一口气。 温柳柳趴在床边,连碰也不敢碰斛律婉一下,任由源源不断涌出来的泪水打湿了整张脸。 孩子呢?温柳柳左右一看,哽咽着问,孩子怎么不见了? 斛律婉艰难地笑了笑,紧蹙的眉头缓慢舒展开来,像是好不容易把一块举了好久的大石头放下,她的语气里有着说不出的轻松:是个男孩,可惜你来晚了一步,没见到他,他刚被我安排的婆子抱走了。 温柳柳心里咯噔一声,直觉斛律婉的话里有言外之意,她慌忙问道:抱去哪儿? 扔了。斛律婉怔怔望着床顶,眼角溢出泪来,我和林颂都养不了他,只能扔了。 扔哪儿了?温柳柳又惊又诧,心里止不住地冒出一股无名的火气,他可是你和林颂的孩子啊,你千辛万苦地怀了他还把他生下来,你怎么能说扔就扔呢! 斛律婉偏头看向她,吃力地笑了笑:其实扔了也好,这里勾心斗角,总是不得太平,身在漩涡中,处处身不由己,不如像他爹那样当个快快乐乐的普通孩子,平安健康地长大。 温柳柳瞪圆红通通的眼睛,沉默了许久,她问:你把孩子扔哪儿了? 我就让婆子扔在山脚下。斛律婉反而安抚起她来,你且放心吧,鄂城里那么多没有孩子的夫妇,捡到他的话,随便给几口饭吃,就能把他养活。 温柳柳抬起手狠狠擦了下脸上的眼泪,说道:倘若捡到他的不是好心人呢?鄂城里还有那么多卖孩子的人牙子。 斛律婉笑道:我相信我的孩子,我的孩子福大命大,无论在何种困境里,都能化险为夷,他所遭受的苦难必定成为他以后披荆斩棘的力量。 温柳柳离开神仙谷后,没有直接回行天派,而是去了神仙谷所在的山脚。 由于天色渐晚,加上斛律婉所说的那番话,她并未寻找太久,眼见夜色越来越浓,她寻找未果,便果断放弃了。 谁知没过几日,正在行天派修炼的温柳柳再次接到噩耗林颂死了,斛律婉失踪了,他俩的孩子被斛律家的人乱棍打死后随便找了个地儿埋了。 听到这个消息时,温柳柳被震撼得久久回不过神来。 她自然不可能冒冒失失地跑去神仙谷找人,一番思虑后,她又想起了斛律婉所说的话。 倘若斛律婉所说的话为真,那么斛律家放出的消息则为假,至少那个孩子不是被乱棍打死的。 而她相信,斛律婉不会对她说谎。 她以最快的速度来到神仙谷所在的山脚下,沿着山脚下一条常有人来往的道路仔细寻找。 无奈山脚下的范围太广了,距离孩子被扔也过去了三四日,温柳柳找了一天一夜,也没能找到那个孩子。 她喊来翟凤帮忙,两个人一起寻找。 孩子没找到,就有数种可能,可能那个孩子被别人捡走了,可能那个孩子被妖兽叼走了,可能那个孩子早已死了。 不管哪种可能,都意味着无限的危险,那个孩子恰巧被一对没有孩子的好心夫妇捡走的可能性实在太小了。 温柳柳焦急万分,恨不得分裂出十几个自己帮着寻找,好在有翟凤在旁安抚她的情绪,才让她数次从崩溃边缘绕回来。 没想到上天还是眷顾他们的,就在孩子被扔的第五日清晨,他们找到了那个孩子。 孩子身上裹着斛律婉的衣服,生得又小又皱,安安静静地躺在草丛深处。 温柳柳小心翼翼地把孩子抱起来时,孩子气息微弱得几乎感受不到。 温柳柳和翟凤急急忙忙地带着孩子找到一个相熟的医修,医修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孩子从鬼门关拉回来。 医修说,还好他们来得及时,若是再晚一步,哪怕医修是华佗再世,怕也无法救回孩子。 温柳柳和翟凤谢过医修后,两个人站在街头相对沉默。 翟凤问温柳柳有何打算。 温柳柳垂眸看着怀里不哭不闹安静沉睡的孩子,挣扎良久,才从牙齿缝里挤出一句话:他到底是婉姐姐的孩子,婉姐姐和林大哥可能都 她顿了顿,不敢说出死字,只道,我想把他抚养成人。 翟凤眉头紧皱,不赞同道:斛律家的人肯定知道孩子被送出去了,他们之所以放出那样的消息,也许是打算后面找回孩子再杀人灭口,你这么做无疑是惹火烧身。 温柳柳急道:可我也不能再把孩子扔了呀,你方才也听着了,要是我们晚送来一些,孩子就没命了,他被扔了一次,我不想他还从我手里被扔二次。 翟凤叹气:柳柳,你听我的 翟凤哥。温柳柳潸然泪下,低声恳求道,你就不要再劝我了。 翟凤神情微怔,张了张嘴,终是沉默了下来。 温柳柳偷偷摸摸地抱着孩子回到家,为了照顾孩子,她向行天派那边告了假。 她毕竟是个十多岁且未经人事的姑娘家,哪里懂得照顾孩子,连抱孩子的动作都僵硬至极。 唯一庆幸的是,孩子很乖,不怎么哭闹,只睁着一双乌溜溜的黑眼珠子好奇地望着温柳柳。 温柳柳伸出食指,轻轻点了下孩子的鼻尖。 孩子小脸一皱,眼珠子跟着温柳柳的指尖转动。 即便有些不舒服,孩子依然没有哭闹,只是紧紧地攥着小拳头。 温柳柳一瞬不瞬地盯着孩子看了半晌,扑哧一笑。 然而这样平静的生活没有持续多久。 某天上午,斛律家的人用蛮力破开了温家的大门,在温家人惊恐的目光中鱼贯而入了一堆人,二话不说开始搜寻。 温柳柳的父母试图劝阻,却被斛律家的人毫不客气地推开了。 我们怀疑你们女儿藏了我们斛律家的小少爷,赶紧让你们女儿把小少爷交出来,不然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斛律家的人凶神恶煞地发出命令。 温柳柳的父母自然是护着自己女儿的,他们咬死不承认自己女儿私藏了别人的孩子。 下场是温家被掀,温家人被擒。 温柳柳在下人的帮助下抱着孩子从偏门逃了出去,没走几步,豁然听见轰的一声巨响,冲天的火舌向空中窜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往四周蔓延。 浓烟扑面而来。 随之而来的,还有包括她父母在内的许多人的惨叫声。 温柳柳脚步踉跄,下意识地想要往回跑,可跑了几步,她想起怀里的孩子,猛地停住脚步。 她的视线被泪水模糊,看不清前方。 呆滞片刻,她扑通一声跪到地上,从怀里摸出翟凤送给她的金簪,她起身,将金簪嵌入墙缝之中,并设下阵法,只有翟凤前来,便能瞧见此处的金簪。 做完这些,她把衣服往孩子脸上捻了捻,带着一脸泪水头也不回地跑开了。 后面的事,芈陆大概猜到了。 温柳柳带着斛律偃东躲西藏,数次被斛律家的人包围,险象环生,甚至有次遭到暗算,中了随斛律家同来的药宗堂弟子的毒,导致经脉尽毁、修为尽失。 逃亡路上,带着孩子的温柳柳过得无比艰难,把身上能变卖的东西都出得差不多时,她也从正派逃到了魔界。 为了躲避斛律家的追捕,她来到魔界深处的醉城,从此开始了一段她人生中更为黑暗且悲惨的生活。 恋耽美 甜腻小米粥,免费阅读(61) 已是废人的她手不能提、肩不能扛,做些轻松的活计却总因外貌招惹事端,斛律偃跟着她时常吃不饱、穿不暖,还遭受街坊邻居的羞辱谩骂。 彼时的斛律偃还是个三四岁的孩子,听不懂街坊邻居骂了他们什么,只知道娘亲被他们骂哭了,他连路都走不太稳,却凶神恶煞地捡起石子去砸那些人。 滚开!你们都滚开!不准你们欺负我娘!斛律偃脸红得跟苹果似的,目露凶光,恶狠狠地瞪着那些人,像极了面对强敌时龇牙咧嘴的小狼。 等那些人讪讪走开后,斛律偃抱住被拉扯得披头散发的温柳柳,看着温柳柳满脸泪痕,斛律偃眼睛一酸,滚烫的泪水夺眶而出,他哭得直打嗝。 娘不要哭了,娘哭,我也想哭。斛律偃抱住温柳柳的脖子。 温柳柳闭上眼睛,由着泪水继续往下淌,她抚了抚斛律偃的背,用带着哭腔的声音说:好好好,娘不哭了。 再后面,迫于讨生计的温柳柳被老鸨哄骗着去了妓/院,身心受创,自尊心被人摔到地上反复地摩擦碾压。 不出半年,温柳柳性情大变,她变得讨厌斛律偃、憎恨斛律偃,有时候失去理智,她会把所有的错都归咎到斛律偃身上。 她从客人那里遭受到的屈辱和打骂,全部加倍地发泄到了斛律偃瘦弱矮小的身体上。 斛律偃也变得阴郁且沉默寡言,时常被打得伤痕累累,两条腿肿得和萝卜没两样,连路都走不了。 最后还是妓/院的老鸨看不下去,就在温柳柳的院落里搭了间堆放杂物的小木屋给斛律偃住。 小木屋冬冷夏热,还有温柳柳时不时的暴打,让斛律偃的日子过得极为难熬。 直到有天,温柳柳被客人打得只剩一口气,斛律偃情急之下把自己的血喂给温柳柳喝下,不出两日,温柳柳竟然恢复到了之前的状态。 温柳柳大为震撼,想到了之前听说过关于斛律家的传闻。 难道说 斛律偃就是千百年来难得一遇的药引体制?! 这个猜测让温柳柳害怕极了,思索过后,她连夜送走了年仅八岁的斛律偃。 可不知怎的,斛律偃特殊体质的消息在醉城里不胫而走,无数被消息吸引来的人想从温柳柳嘴里撬出斛律偃的下落。 温柳柳的嘴巴很紧,不该说的话绝对不说,她还装疯卖傻地敷衍那些人的问话。 四年过去,来找温柳柳的人不仅没有减少,还暴增数倍。 这下哪怕温柳柳有几十张嘴也应付不过来那些人,于是她准备跑路。 结果就在她跑路的前一晚,妓/院老鸨出卖了她,她被一些人抓起来严刑逼供,鞭打致死。 临死前的温柳柳神志不清,疯狂大笑,她用怨毒的目光扫过对她施刑的每个人,嘴里含血地说道:你们都给我等着,总有一天,我儿子会回来替我报仇,他会扒了你们的皮、抽了你们的骨,让你们所有人都不得好死! 看到这里,斛律偃再也坚持不住。 他噗的一声喷出一口鲜血,双腿着地地跪到地上,痛苦、彷徨、怀疑以及深深的不可置信在他脸上交织。 泪水涌出,大颗大颗地落到地上。 为什么是这样斛律偃呢喃,为什么啊 为什么她不是他娘? 为什么这才是真相? 十几年来,他恨之入骨的人,到头来居然是以全家之命保护他的救命恩人。 为什么。 这都是为什么。 为什么他要恨她? 他有什么资格恨她?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节日快乐~天冷注意保暖呀,今天要出去玩就早点更新了嘿嘿。 第070章 结束 斛律偃的胸口疼得快要炸开了。 喉间的腥甜不停往上涌, 从嘴里溢出去,又顺着嘴角滑落,温热、浓稠, 一滴滴地落在地上。 很快, 他的肩膀被扶住。 他能感受到芈陆拥抱自己的力道, 可他好冷, 四肢发寒, 身体仿佛没了一点温度, 哪怕是芈陆将自个儿身上的温度过到他身上,他也感受不到一丝丝的温暖。 那些被他刻意遗忘的记忆如同潮水一般漫进脑海, 小时候发生过桩桩件件的事也走马观花地在眼前浮现。 这一刻, 他突然想起了许多往事。 他想起小时候被温柳柳带着看桂花、放风筝、做桃花糕。 他想起温柳柳开心时抱过他的一次又一次。 他想起有些不怀好意的街坊邻居看他们孤儿寡母好欺负,半夜三更跑来敲他们的房门, 他害怕极了, 躲在温柳柳怀里直哭, 温柳柳不厌其烦地安抚着他。 温柳柳有一双极为漂亮的手,纤纤如玉, 手指细长,肌肤柔嫩。 那双手为他做过饭、为他洗过衣、为他抚过背, 牵着他那时只有小小一团的手, 走过醉城的许多街道。 温柳柳那么羸弱,经脉尽毁,修为尽失, 人人都可踩上一脚。 可温柳柳又是那么高大, 曾经一度占据满了他的整个世界, 只要他睁开眼睛, 他能看见的只有温柳柳。 温柳柳就是他的全世界。 温柳柳就是他的娘亲。 滚烫的泪水接连不断地夺眶而出, 明明斛律偃还未找回心脏,却感觉到了一阵心绞的剧痛。 好像有无数双手从四面八方伸来,拽住他,用力拉扯他,硬生生地把他的皮肉撕开,露出鲜血淋漓的骨头。 他张着嘴巴,用力喘气。 他不能呼吸了。 芈陆的手紧紧搂住他的肩膀,另一只手掌着他的后脑勺,很用力地将他按在自个儿的怀里。 他的呼吸急促,热气和眼泪浸湿了芈陆的衣衫。 喉头滚动,哽咽许久,他终于挤出一个字:娘 娘。 他好痛。 身体各处都痛。 原来他曾经的讨厌、憎恨、甚至是想要逃离的愤懑,都是一场自以为是的笑话。 其实所有灾难的源头就是他。 那么斛律婉为什么要把他生下来? 或许他从一开始就不该存在于这个世上。 这时,身旁传来脚步声,紧接着是悟德说话的声音:温家事故之后,我一直在寻找她,可仅凭我的一人之力根本敌不过斛律家联合其他走狗宗门的力量,我总是慢上他们一步,等我找到这里时,柳柳她 悟德的话头一顿,再也说不下去了,他话语间夹杂的痛苦十分明显,密密麻麻,悄无声息地蚕食着他的情绪。 抱着斛律偃的芈陆转头看去,才发现悟德不知何时醒了过来。 今时今日的悟德已经是个光头和尚,穿着简朴的灰色衣衫,和幻境中那个风度翩翩的剑客判若两人。 芈陆不由得想起之前天命山传出的丑闻,说是弟子翟凤为了一个魔界的妓/女大动干戈,还在斛律幸组织的私晏上袭击了他。 可惜翟凤双拳难敌四手,斛律幸不仅自个儿修为高深,身边还有那么多的高手护着,只是被伤一条手臂就已是翟凤拼尽全力的后果。 偷袭失败的当天晚上,翟凤被他的师父带回了天命山,他的师父豁出去地保住了他的性命,却不得不让他在天命山受了三天三夜的刑罚,随后被驱赶出去。 谁知翟凤一头扎进魔界,竟然削掉一头黑发,成为一个和尚。 他的事迹在正派的各个宗门里流传了很长一段时日,大家在嘲笑他自不量力、飞蛾扑火的同时,也无不感叹他对魔界那个妓/女的用情至深。 区区一个妓/女,值得他付出一切沦落成如今的样子吗? 以前的芈陆不明白,但现在的他明白了。 他还知道悟德并未放弃为温柳柳报仇的想法,无奈他和秋北等人都被下了禁言术,他只能带领斛律偃找回真相,把为温柳柳报仇的希望寄托在斛律偃身上。 不过芈陆觉得悟德想说的不止这些。 果不其然,收拾好情绪后,悟德才又开口:斛律偃,你母亲斛律婉可能还活着,但她不在斛律家,极有可能去了闻人家。 斛律偃浑身僵硬,被芈陆拢在怀里一动不动,犹如一个被抽干了灵魂的木头人。 他仿佛没有听见悟德的话。 但芈陆感觉到了,方才随着悟德话音的落下,斛律偃的身体也微微颤抖了一下。 芈陆代替斛律偃问道:你如何得知这个消息的? 我猜的。悟德道,斛律家早就放出了林颂身亡的消息,却迟迟说不出斛律婉的生或死,只道斛律婉失踪后从未被找到过,依照斛律家那些人的性情来看,斛律婉十有八/九还活着。 顿了下,他接着道,斛律家的两位老人因故去世后,整个神仙谷都成了斛律幸的一言堂,斛律幸向来忌惮斛律婉第一继承人的身份,自然不会把斛律婉留在神仙谷,那么处理斛律婉最好的方式就是把她送去闻人家的闻人正身边了。 芈陆皱眉听着,很快从中找到重点:我听说闻人正和斛律婉是在娘胎里就订下亲事了,可后来折腾出那么多事,闻人正早就知道斛律婉心中另有他人才是,为何他始终对斛律婉念念不忘? 要说闻人正多么爱斛律婉,也不见得。 倘若闻人正真的爱她,应该在她跌落谷底时给予帮助,或者在她经历磨难时放手成全,而不是全程袖手旁观,甚至从头到尾都用一个口头上订下的婚事束缚她。 想到这里,芈陆几乎可以断定闻人正是斛律幸身后隐形的帮凶。 显然他问对话了,悟德嘴角掀起讥讽的弧度,锐利的双眸直勾勾地盯住他:你身在京城,也知道落在京城的七星昆仑剑吧? 芈陆点头:有所耳闻。 在温柳柳的视角下,斛律婉和林颂的故事线是不完整的,实际上斛律婉和林颂并非只出逃过一次。 第一次是林颂带着斛律婉逃出来的。 然而他们刚逃到京城就被追上了,也是在那场打斗中,斛律婉察觉到了有人想趁乱抢夺她的七星昆仑剑,便拼尽全力地把七星昆仑剑刺入土地里。 这会儿想来,估计那个大胆对七星昆仑剑出手的人就是斛律幸。 在温柳柳的记忆中,斛律幸每次看向七星昆仑剑的眼神都十分热烈,明显眼馋已久。 为了能光明正大地拔出斛律婉的七星昆仑剑,那帮人想出了拔剑日的幌子。悟德的声音扯回了芈陆的思绪,他听得悟德冷笑一声,又道,就在前不久的拔剑日上,闻人家安排了三个同姓闻人的少年,并且让那三个少年同时拔剑,你可知当时发生了什么? 芈陆没说话,摸了摸斛律偃的背,安静等待悟德的下文。 悟德的视线在斛律偃身上停留了一会儿,才道:那三个少年惊动了七星昆仑剑的剑灵。 芈陆露出惊讶的表情:可七星昆仑剑不是斛律婉的本命法器吗 没错。悟德沉声道,所以我怀疑斛律婉被困在闻人家,至于那三个少年,估计和斛律婉有着沾亲带故的关系,甚至可能是 斛律婉所出。 介于斛律偃在场,悟德没把剩下的话说完。 但言尽于此,芈陆大概明白了悟德的意思,他环视了一圈还未消散的幻境,转头询问悟德:我们如何出去? 幻境的画面静止在温柳柳被鞭打致死的那一瞬,被扒光衣服的温柳柳狼狈地蜷缩在地上,凌乱的长发遮挡了她身上鲜血淋漓的伤口和刺目的淤青。 当悟德的目光落到温柳柳身上时,眉宇间流露出难以消除的痛苦,他凝望了许久,艰难地闭了闭眼。 这个阵法是我为了保存柳柳的记忆而设下,既然你们已经知晓一切,阵法留着也没什么用处了。悟德指尖运出灵力,猛地扬了下手,周围的幻境顿时宛若朝着四面飞去的萤火虫一般,一点点地开始消散。 最后,一道最亮的金光从群光中脱颖而出,像是被悟德吸引了似的轻轻飞到悟德眼前。 悟德伸出手。 金光缓缓落在他的掌心里。 悟德垂眸注视金光,眼里密密层层的痛苦情绪中终于浮出些许笑意:柳柳,我可以带你回家了。 随着悟德五指的收拢,幻境彻底消失,他们回到了春满园的院落里。 只是耳边嘈杂不堪,院落里已不是他们来时的空无一人,而是挤满了前来搜寻他们的满春园的人。 那些人冷不丁瞧见突然出现的芈陆三人,先是吓了一跳,随即其中一人反应过来,指着他们大喊:他们在这里! 大喊之人声音又尖又细,还有几分耳熟。 芈陆偏头看去,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不正是出卖温柳柳的老鸨吗? 几年过去,岁月并未在老鸨脸上留下痕迹,还有老鸨眼角眉梢的尖刻和算计,比几年前有过之而无不及。 老鸨并未看清芈陆怀里斛律偃的长相,怨毒的目光全部集中在了悟德身上,她骂骂咧咧道:好你个臭和尚,又想来找我们家的麻烦,上次算你走运跑掉了,这次看你还能不能跑掉! 在老鸨说话时,随她一起来的人齐刷刷地拔剑冲向他们。 老鸨在后方喊道:都别手下留情,今儿就让他们死在这里! 第071章 发狂 院落里就这么大点面积, 那些人的速度又快,眨眼间便冲到芈陆跟前。 阳光反射在银白的剑身上,在芈陆脸上晃出一圈圈光晕。 芈陆眼神凛冽, 白净的脸上覆盖了一层薄霜, 他从喉腔里挤出一声冷哼, 斜眼剜向躲在那些人身后的老鸨:想杀我们?那也得看你们有没有那个能耐。 他的话音未落, 碧幽剑蓦然噌的一下从乾坤袋里窜出。 这把碧幽剑已经不是之前的碧幽剑。 在药宗堂的桃花阵里, 芈陆曾把碧幽剑借给斛律偃, 结果被林稷制造出来的血咒火焰所烧。 等芈陆把碧幽剑收回来时,剑身上萦绕的浅淡绿光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烈焰般的明红。 芈陆将灵力灌入剑身当中, 操控着碧幽剑在半空中挽出一个剑花,随即猛地挥向准备袭击他们的那些人。 碧幽剑的速度更快, 剑身闪过, 留下一道刺目的红光。 红光切过那些人的脖子。 那些人挥剑的动作齐刷刷地一顿。 躲在后面的老鸨见状, 跳脚地骂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上啊,把他们都杀了! 老鸨刚把话说完, 就惊恐地看见那些人的脑袋同时从脖子上落下去,咕噜咕噜地滚落在地, 一双双眼睛瞪得极圆。 老鸨怔愣片刻, 张口尖叫,啊 芈陆操控着碧幽剑把纠缠悟德的人全部解决,然后剑头直指老鸨。 老鸨脸色煞白, 连连后退。 就在剑头即将抵达老鸨胸口时, 一股力量轻轻拉住了芈陆的手臂。 芈陆回头看去, 发现原本跪在地上的斛律偃不知何时站了起来, 斛律偃脸上没有一点波澜, 表情接近麻木,他哑声开口:我想亲手解决她。 芈陆仰头看进斛律偃漆黑的瞳仁里,不知怎的,他心里有些不安。 斛律偃的状态很差。 犹如一个被不断充气的皮球,皮球一直在膨胀,膨胀到了一定程度,甚至超出了斛律偃的承受范围。 可皮球并没有因此停下来,它还在继续被充气、继续膨胀。 芈陆想起他们在药宗堂的后山上时,斛律偃也是这样的状态。 不 相较起来,那时还好。 此时此刻的斛律偃,让芈陆有些害怕。 但芈陆犹豫片刻,还是直接收回了碧幽剑,侧身为斛律偃让出道路。 恋耽美 甜腻小米粥,免费阅读(62) 斛律偃面无表情地朝着瘫坐在地上的老鸨走去,他每走一步,就有些许黑雾从他身体里溢出。 走到老鸨面前时,他整个人都被一层若隐若现的黑雾包裹。 老鸨似乎认出了什么,神情呆滞地仰头看他,和长睫下黑眸对视半晌,老鸨终于想起什么,浓妆艳抹的脸上漾开极致的恐惧。 你你你你你老鸨结结巴巴,语不成句,仿佛看到了什么极为恐怖的画面一般,你是那个孩子 斛律偃蹲下身,和老鸨对视:是我。 你不是早就跑了吗?你怎么回来了?老鸨话音一顿,冷不丁地意识到了一件事,刹那间流出泪来,你娘的死与我无关,冤有头债有主,你要报仇也别找我啊,我是无辜的。 斛律偃定定看着她:可你出卖了她。 我我我也是别无办法啊,她是我手下的人,要是她跑了,那些人不就得来找我的麻烦了吗?老鸨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连声哀求,曾经你娘虐待你,还是我好心找人给你搭了一个小木屋,你多少看在当年的情分上,放我一马吧,欺负你娘的人那么多,你别把所有账都算到我头上啊。 我不会全部算到你头上。斛律偃低声说道,所有曾经欺负过我们的人,都得死。 说完,他勾起嘴角,包括你。 老鸨倒吸一口凉气:你 结果老鸨的话也就挤出一个字,便有大片的黑水在她脚下聚集,一双腐烂干枯的手从黑水里伸出,一把抓住老鸨的双腿。 老鸨失声尖叫,胡乱蹬着双腿,试图摆脱那双腐烂干枯的手。 可惜一切都是徒劳。 干尸傀儡从黑水里钻出,张着血盆大口活生生地咬掉了老鸨的一只耳朵,猩红的血水喷涌而出,从老鸨捂着耳朵的手指缝里流下。 老鸨又哭又叫又求饶,扭曲到狰狞的脸上写满了痛苦和煎熬。 干尸傀儡并未要了老鸨的性命,而是一点点地将老鸨拖入黑水里。 斛律偃站在黑水边上,垂眸看着身体一点点往下陷的老鸨:看在你曾经帮过我的份上,我会让你多活一阵,不过是活在我的化尸珠里。 救命老鸨的声音戛然而止,最后挣扎的手指也完完全全地没入沼泽般的黑水当中。 黑水吞噬完老鸨,越收越小,很快凝为一颗化尸珠。 斛律偃捡起化尸珠,偏头看了眼白着脸靠在屋檐下喘气的悟德。 几年前偷袭斛律幸失败后,悟德在天命山受了三天三夜的刑罚,身体大不如从前,方才只是和满春园的几个奴役缠斗,就几乎要了他半条命。 斛律偃走过去,目光落在悟德始终紧握成拳的右手上。 悟德好不容易喘完一口气,声音发干地说:剩下的路我就不陪你走了,我想带着柳柳找个地方安顿下来。 斛律偃怔怔望着悟德的右手,张了张嘴,却再次尝到一阵腥甜。 里面装着柳柳的尸体,但我想,她应该不希望让你看见这个样子的她,我就不让她出来了。悟德安静了下,垂眼看着地面,声音干到发涩,柳柳收养你的时候还是个姑娘,她从未抚养过孩子,也不知该如何抚养孩子,有时候用错了法子 斛律偃不言不语,只有一缕猩红从他嘴角流下。 心绞般的剧痛又开始折磨他了。 悟德抬眼看他:可她曾经真心实意地把你当成她的孩子,哪怕她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她也曾经想要做一个好母亲往事已矣,你莫要再恨她了。 话音落下,斛律偃哇的呕出一口血来。 我会杀光他们的。斛律偃眼里滚出强烈的恨意,宛若淬了毒的刀,他字字铿锵有力,他们都得死。 斛律偃说完,蓦地脚尖在地上一点,便腾空而起。 芈陆紧随其后。 只见斛律偃径直飞出满春园,来到他们不久前落脚的茶馆里。 说书先生早已离开,茶馆一角只剩下一群闲来无事的魔修还在叽叽喳喳地交谈,他们讨论完了曾经名扬醉城的如柳姑娘,这会儿正在说前阵子拔剑日上发生的事。 斛律偃沉着脸走过去,一边走一边抬手摘掉改变容貌的法器。 他异样的行为引来不少茶馆里的人侧目,摘掉法器后艳丽的容貌更是惹得一些人惊呼出声。 茶馆里的动静传到那群魔修的耳朵里,那群魔修纷纷停下说话声,转头看向斛律偃,随即露出惊艳的表情。 最边上的魔修立即从椅子上弹起来:你是? 斛律偃盯他片刻,笑着问道:听闻你想知道如柳为何而死? 魔修被斛律偃好看的笑容晃花了眼,愣愣点头:你知道? 我知道。 此时此刻的魔修哪里还想知道一个妓/女的往事?只是眼前这个不知名的美人都打开话匣子了,他也只好顺势接下去:所以如柳姑娘究竟是为何而死? 斛律偃翘起嘴角,弧度扩大,笑容越发明媚灿烂,像极了天空上挂着的那轮火热骄阳。 他对魔修招了招手。 魔修猥琐地一笑,立马将脑袋凑上前。 没想到那张薄唇间吐出来的话极冷:你死了我便告诉你。 魔修一愣,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一条带刺的长鞭从头劈下,居然把他从头到脚地劈成了两半。 噗呲一声 血水喷出,溅了满地。 后面的魔修皆是怔愣一瞬,反应过来后,既震惊又愤怒,同时恶狠狠地瞪向斛律偃。 你找死吗?竟敢杀我们万变门的人! 大家一起上! 杀了他! 斛律偃站在原地不动,挥鞭甩去,一来一回,又是两个人被看似柔软的长鞭活生生地劈成两半。 剩下的人齐齐后退,面上被深深的惧意填满。 仅是一会儿功夫,茶馆地面淌满鲜血,整个茶馆都浸泡在浓重的血腥味中。 原本打算看热闹的人见势不对,尖叫着往茶馆外面逃跑。 杀人了!有人杀人了! 快跑快跑 斛律偃解决掉剩下的人,拖着长鞭走出茶馆,长鞭在地上拖出一条凌乱的血痕。 茶馆已被众人包围,茶馆老板战战兢兢躲在人群后面,指着斛律偃高声道:就是他就是他,我刚得到消息,他杀了满春园的俞娘! 什么?他杀了俞娘! 他是谁?他为何突然杀人? 难道你们不觉得他的长相有些眼熟吗?一个稍微年长的魔修眯眼看着斛律偃,接着颤声道,十多年前,春满园的如柳姑娘来到醉城,还带着一个孩子,那个孩子的眉眼和他有些相像。 经过那个魔修的提醒,许多人都想起了十年前跟着如柳的那个可怜孩子。 若说长相,还真有些相像。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都在窃窃私语,有高修为的魔修看不下去,起身飞到斛律偃跟前,厉声道:我不管你是谁,又是打哪儿来,既然来了我们醉城就得遵守我们醉城的规矩,否则我们醉城容不下你这个人。 斛律偃看他笑道:若我说,容不下也得容呢? 魔修冷哼一声:那就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了。 魔修探不到斛律偃的修为,再看斛律偃的年纪,还以为斛律偃使用法器隐藏了自己的修为,心中不屑更甚。 他甚至没打算拿出法器。 眼前这个狂妄小儿还不值得他大动干戈。 魔修如此想着,倏地闪身贴近斛律偃,他掌中运出灵力,正要袭向斛律偃,却不料斛律偃一把抓住他的脖子。 魔修心头大震。 这、这个人是怎么回事?为何速度如此快? 连他都没闪躲得过 还是他太轻敌了。 魔修暗自咬牙,正要唤出法器,结果猛然发现灵力正在大量地从他身体里流失 众人眼睁睁看着一个高修为的魔修被斛律偃吸干灵力,都不由自主地往后挤去,每个人的脸上都充斥着震惊、诧异、不可置信。 他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斛律偃扔掉魔修的尸体,冷漠的视线扫过众人:从今以后,醉城城主的位置归我斛律偃。 第072章 报仇 斛律偃云淡风轻的一句话, 犹如将一块巨石掷于水中,只听得哗啦一声,激起了千层浪花。 围观众人从滔天的震惊中抽离出来, 一下子整个人都傻掉了。 他们甚至怀疑自己幻听了。 他、他说什么?他就是斛律家的斛律偃? 不不, 这不是重点, 重点不应该是他说他要当城主吗? 他怎么当城主?我们已经有城主了啊! 众人七嘴八舌地说到一半, 便被一道粗鲁的声音打断:他娘的, 你们的关注点都歪到神仙谷去了!你们没有发现他刚刚吸干了那个人的灵气吗! 经过这么一声提醒, 众人如梦初醒,刹那间, 不可置信的情绪如同爬山虎一样重新覆盖上他们的脸, 并且比之前更甚。 死一般的沉寂后,有个男人倒吸一口气道:他和蔺崇是什么关系 这句话问出了所有人心中的疑问。 斛律偃和蔺崇是什么关系? 为何斛律偃拥有蔺家人的特殊能力? 然而斛律偃没有替他们解惑的意思, 见不再有人站出来, 他随意抬了下手。 在他那只手落下的同时, 一道身影悄无声息地闪到他跟前,那个人半蹲在地上, 弓背颔首,低声喊道:帮主。 众人的目光从斛律偃身上挪到那个人身上, 很快认出了那个人的身份 无妄帮的人。 虽然无妄帮的人参差不齐且散落在魔界或正派的各处, 但是他们有一个共同特点,那就是在不需要隐藏身份的时候都会穿上带着蝎子纹的暗红外衣。 外衣上的蝎子纹越多,代表其在无妄帮的地位越高。 而半跪在斛律偃跟前的那个人, 外衣上全是蝎子纹。 更重要的是 那个人竟然把斛律偃喊做帮主 众人都被这一茬接一茬的消息砸得措手不及, 各个呆成木偶, 巨大的信息量在他们脑海里横冲直撞。 直到他们听见斛律偃吩咐那个人:把我刚刚说的话通知下去, 若是有人不服 他顿了顿, 轻飘飘地抛出四个字,杀掉即可。 那个人将头埋得更低,似乎也被斛律偃的行为震撼到了,片刻之后,他应道:属下遵命。 还有。斛律偃话锋一转,声音沉下,从今往后,不许再提如柳的名字,若有人提,杀掉。 遵命。 把曾经欺负过如柳的人都找出来,轻微者,直接杀掉,更甚者,抓起来带到我这里。 遵命。 把满春园铲平,查查那个老女人的底,但凡是和她沾上一点边的人,全部杀掉。 遵命。那个人撑在地上的手有些发抖,饶是他入无妄帮以来杀过不少人,却从未进行过大规模的杀戮。 这是第一次 但那个人不敢不应。 这时,斛律偃突然沉默了。 就在那个人以为斛律偃说完了的时候,斛律偃转身朝着某个方向去了。 那个人又惊又疑,他不敢抬头,只能用余光看去。 只见斛律偃走到芈陆跟前,拉起芈陆的手,轻声问道:我这么做,你会生气吗? 芈陆也没想到斛律偃会如此问他,怔愣一瞬后,他摇了摇头:你这么问我没有意义。 斛律偃倏地一笑:为何? 芈陆平静地注视斛律偃:我生气与否,你都这么做。 斛律偃脸上挂着浅浅的笑,抬起另一只手摸了摸芈陆的头发,随即回头吩咐那个人:满春园里接客的男女和新来的下人丫鬟,都放了吧。 遵命! 去吧。 那个人闻言,身形一闪,瞬间没了踪影。 斛律偃再看向众人。 众人脸色煞白,连之前躲在人群里面叫嚷的茶馆也跟鹌鹑似的,夹在几个人中间瑟瑟缩缩,再没了一点和斛律偃叫板的力气。 斛律偃嘴角的弧度未散,温温和和地询问他们:你们还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 众人急忙把脑袋摇成拨浪鼓。 一时间,场面甚是壮观。 如此甚好。斛律偃道,我倒有件事要问你们。 闻言,众人立即紧绷起来,面上不自觉地流露出惧怕的表情,他们连逃都不敢逃,唯一能做的就是干巴巴地立在原地。 好在斛律偃只道:城主在何处? 自从魔尊蔺崇去世之后,魔界成了一盘散沙,各个城镇之间相互攀比、较量、暗算,城主之位也失去了从前的威慑力,更像一件物品,有能耐者拿,没能耐者看别人拿。 有能耐者拿到后却失去能耐,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别人从自己手里把城主之位夺走。 醉城的现任城主同是扎根在醉城的最大宗门的门主郝旭日。 郝旭日上位不到十天,两天前来搬走这座城主府,他的上位方式十分简单粗暴,便是趁着前任城主和其他城主打斗得筋疲力尽时趁虚而入。 他杀光了所有拥护前任城主的人,把前任城主杀掉后,他还将其尸体挂在高楼上示众,起到杀鸡儆猴的效果这是他最喜欢且最惯用的手法。 果然,前任城主的尸体挂出去后,之前反对他的声音一下子消失得干干净净。 郝旭日欢欢喜喜地坐在城主府里的主位上,一张肥头大耳的脸笑出了一堆褶子,他装模作样地捧着一盏茶,吹了吹热气,啧啧叹道:这城主府里的茶就是比我们门里的茶好喝,到底是烧茶的地方不一样啊。 属下认为还有一个说法。郝旭日的随从之一恭维道,今时不同往日,城主不光是我们暗鸦门的门主,也是整个醉城的城主,那么城主手里的茶自然水涨船高,正是因为城主你,那盏茶才会好喝,毕竟它是城主喝过的茶啊。 郝旭日被夸得心花怒放,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哈哈笑道:还是你的嘴巴会说话。 说着,他挥了挥手,去去去,去库房里拿赏,只要你喜欢,随便拿。 随从两眼一亮,赶紧往地上一跪:谢城主 起身后,随从一刻也不耽搁地往厅外走去,结果刚走出大门,就撞上一个急急忙忙从外面跑过来的下人。 随从被撞得趔趄了一下,站稳脚跟后,凶神恶煞地推向下人的肩膀:没长眼睛吗? 下人扑通一声跪到地上,磕头认错:大人饶命,是小人糊涂,才不小心冲撞了大人,小人实在是有急事禀报城主大人! 随从又是一脚踹去,骂骂咧咧地说:再急能有多急?要是扰了城主的清净,你脖子上的这颗脑袋也别想要了! 下人闻言,脖子一缩,顿时快被吓哭了。 恋耽美 甜腻小米粥,免费阅读(63) 好了,一点小事,有什么好吵的?郝旭日心情不错,抬手让下人起来,端着茶盏换了个姿势,才道,说吧,何事这么急? 下人的五官都皱成了一团,哆哆嗦嗦地开口:城主大人,外面来了个自称是斛律偃的人,他说要见你。 斛律偃?郝旭日一愣,把茶盏往桌上一放,惊讶道,你说的可是几年前斛律家找回去的那个小孩斛律偃? 下人低头:是他。 是灭了整个药宗堂还杀了正派的齐望天和林稷的斛律偃? 正是他。 他来魔界了?郝旭日说完,眉头一拧,不对啊,他找我做什么? 方才出去的随从悄无声息地走了回来,说道:城主,你说他是不是听闻了我们暗鸦门的名头,又知晓你刚坐上醉城城主之位,便急着赶着来投奔你了? 郝旭日觉得随从说的有些道理,不禁气道:他倒是想得美,如今他已是整个正派的公敌,我又与他素不相识,我会冒着和正派作对的危险收留他? 说到这里,郝旭日呵呵地冷笑一声,不耐烦地挥手道,把他赶走,直接赶出醉城,以后让那些看门的人把门看紧点,别什么阿猫阿狗都往里放。 下人皱着一张苦瓜脸,犹犹豫豫:可是城主大人 听不懂人话吗?随从骂道,城主都吩咐下来了,还不快去! 下人深吸口气,语速极快地说:他还让我代问城主大人,可还记得一个叫如柳的女人? 郝旭日彻底愣住。 当年他亦是寻找那个小怪物的众人之一,只是小怪物藏得深,他翻遍整个魔界都没能瞧见小怪物的影子,气愤之下只得在如柳身上下功夫。 偏偏如柳的嘴巴紧得跟蚌壳似的,他用尽手段都无法将其撬开。 后来他听说如柳招架不住意图逃跑,索性让人把如柳关起来严刑逼问。 谁知如柳那脆弱的身子骨经不起折腾,才过去一宿,如柳就被他用鞭子抽没了。 事后,郝旭日懊悔了几日,就完全把这件事抛之脑后。 若不是下人忽然提起,他连如柳是谁都忘了。 不过当年他严刑逼问如柳的事除了满春园的老鸨外,只有他和他的几个随从知道,那个斛律偃又是如何得知的此事? 郝旭日和随从对视一眼,见随从的表情也是惊诧不已,于是吩咐下人:让他进来。 下人应了一声,慌慌忙忙地跑出去了。 郝旭日把手臂往椅子扶手上一搭,冷笑道:让我看看是谁活腻了,敢来坏了我的心情。 随从也不去库房拿赏了,阴着脸站在郝旭日身侧。 不多时,郝旭日便看到下人领着两个人走进厅内。 那两个人身着一黑一白,身形相差将近一个头,气质也截然不同。 他的目光先在白衣青年身上流连片刻,才游弋到黑衣青年身上,紧接着两眼一瞪,唰的一下从椅子上弹起来,仿佛见了鬼似的。 他身后的随从也不可置信地睁圆眼睛:他、他不是那个小孩吗?! 郝旭日也认出来了。 当年如柳堕入春满园,跟在她身边的孩子也颇受关注,那个孩子虽小,但五官生得极为好看,还有不少人想从如柳手里买走那个孩子,都被如柳拒绝了。 后来郝旭日听说了那个孩子的特殊体质,更是对那个孩子的长相和特征铭记于心。 他不会认错! 即便过去十年,即便那个孩子化成灰,他也能把那个孩子认出来。 可是那个孩子怎么变成斛律偃了? 一连串的问号把郝旭日的脑海挤得满满当当,他指着斛律偃,正要把心中所想问出来,就见斛律偃甩出一条带刺的长鞭,直直抽向他的脑门。 啪的一声脆响。 连带着长鞭抽碎骨头的声音。 在安静的厅内显得格外清晰,令人头皮发麻。 郝旭日旁侧的随从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就被浓稠且猩红的血水溅了满脸,血水流进唇缝里,恶心得随从头发根都立起来了。 你敢伤我们城主?! 随从的脸肉眼可见地抽搐起来,脖子上青筋暴起,他以最快的速度唤出法器,二话不说袭向斛律偃执鞭的手。 却不想刀在疯狂涌动的气流中碰到其他东西,猛地一震,随即被弹开。 随从的手被震得发麻,灵力反噬,喉间涌出一阵腥甜,他急忙后退,再定睛一看 刚刚弹在他刀上的是一个飞镖。 射出飞镖的人悄无声息地落在斛律偃身前,下一刻分成数道身影,那数道身影再次一分为二。 如此几次下来,竟然分出了二十多个人! 随从被震住,连连后退,当他看清楚那二十多个人外衣上的花纹时,忍不住惊道:无妄帮! 什么脑袋上被抽出一条裂缝的郝旭日还活着,他趴在地上吐出一口鲜血,他、他们是无妄帮的人? 随从紧握法器,怒气横生:你们无妄帮的人疯了吗?敢和斛律偃同流合污! 没有一个人回应他的话。 只有斛律偃拖着长鞭上前,他把长鞭扔给其中一人,冷淡开口:用这个打他,打死为止。 遵命。那人起身接过长鞭,转身向郝旭日走去。 其余人斛律偃用那双狭长漂亮的眼睛瞥向随从,他安静了下,最后抛出一句话,都杀掉吧。 剩下的人齐声道:遵命! 随从见状,准备逃跑,可刚要行动,腹部传来一阵剧痛他已被无妄帮的人用剑划破了肚子。 解决掉随从和下人后,无妄帮的人眨眼间消失不见了,只剩下一人用长鞭一下又一下地抽打着在第一鞭之后就没了反抗能力的郝旭日。 郝旭日在血水中蜷缩成一团,嘴里不停发出惨叫。 斛律偃踩过血水,在主位前干净的地面上留了一串血脚印,他在主位前站定,然后,转身坐下。 这是醉城城主之位。 从今以后,就是他的位置了,连这个偌大的城主府也是他的掌中物。 都是他的。 全部都是他的了。 斛律偃从喉腔里挤出一串意味不明的笑声,他对仍旧站在门前的芈陆招手:过来。 芈陆呆若木鸡地望着他,半天没有反应。 斛律偃逐渐收起笑容,眼色随之暗下去:芈陆。 芈陆终于有了反应,慢慢绕过中间的郝旭日和那滩还在朝四周扩流的血水,走到斛律偃面前。 斛律偃仰头看着芈陆,熟门熟路地拉起芈陆的手,他问:你还在生气吗? 芈陆的眼神和表情都很平静,看不出喜怒,更看不出生气的情绪,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可纠结了下,还是把那些话咽下去了。 没有。芈陆摇了摇头,我没有生气。 闻言,斛律偃重新露出笑容,他笑得极为好看,狭长的眼眸微微眯起,形状像是天边的弯月,眼里和脸上都溢满了笑意。 仿佛之前的冷眉冷眼都是芈陆的错觉。 你没生我的气就好。斛律偃松开芈陆的手,改为双手搂住芈陆的腰。 斛律偃用脸在芈陆腰间蹭了蹭,像只撒娇的小猫,而后他抬头看向芈陆,要是你生气了,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我好怕你生气,好怕你离开。 说完,他在芈陆身上深深地嗅了一下,好似芈陆身上有着某种极其吸引他的味道,令他着迷且沉醉其中。 芈陆咽下了很多话,把手搭在斛律偃乌黑的发间,轻轻揉了揉。 斛律偃很配合地蹭了蹭他的手心。 芈陆看着斛律偃饱满的额头和挺拔的鼻梁,鬼使神差地问了句:若是有天我离开了呢? 斛律偃的身体骤然僵住。 芈陆问:你会如何? 第073章 报应 斛律偃沉默许久, 缓缓翘起嘴角,笑着和芈陆对视:你为何离开? 芈陆想了想:也许出于某些不可抗力的因素。 那是什么原因?显然斛律偃没有听明白芈陆的意思,他茫然地望着芈陆, 不可抗力是何意思? 就是说不能预见、不能避免并且也不能克服的原因。芈陆说, 比如狂风、暴雨、地震、妖兽这些人力不可抗拒的因素 话未说完, 就被斛律偃匆忙打断:不会的! 芈陆愣了下, 没再出声。 我不会允许这些小事把你从我身边带走, 不, 任何人或事,都不能分开我们, 我们会一直在一起。斛律偃拿过芈陆放在他发间的手, 除非你自己离开。 芈陆,我可以放你做任何事。斛律偃抓着芈陆的手逐渐攥紧, 要是你不开心了, 你骂我、打我吧, 甚至吃我的肉、喝我的血,只要你想, 我都愿意。 芈陆喃喃:我 但你不能离开,哪怕是因为生我的气而离开也不行。斛律偃脸上挂着好看的笑容, 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说, 你离开的话,我也会生气,到时候我无法保证我不会做出伤害你的事。 芈陆话音一顿, 再次把已经涌到嘴边的话吞下肚子。 我可能会折断你的手脚, 可能会找条铁链把你套牢, 可能会将你装进法器里随身携带斛律偃深吸口气, 及时打住了源源不断从心里冒出来的可怕想法, 即便这些想法早已在他脑海里来回出现过千遍万遍。 他亲了亲芈陆的手背,把腿上的衣摆往旁一掀,拉着芈陆坐到他的一边腿上。 芈陆脸色苍白,却格外听话,乖乖坐在他腿上。 斛律偃见状,忽然开始心疼,他懊恼地拍了下自己的脑袋,随后摸上芈陆冰凉的脸颊,像哄孩子似的:抱歉,我说笑的,我就是想吓吓你,这样你就不会想着离开了。 芈陆叹了口气。 我不会那样对你,我怎么会那样对你,我舍不得,我宁愿那样对我自己。斛律偃收敛了笑容,低声念叨。 斛律偃!芈陆蓦地双手捧住斛律偃的脸,迫使斛律偃和他对视,他认真地说,我从来没有想过离开你。 斛律偃的表情有些呆滞,似乎难以相信芈陆的话。 芈陆抿了抿唇,面对斛律偃那张近在咫尺的艳丽脸庞,竟然感觉心跳变快,连呼吸也略微急促起来。 好在这些变化并未持续太久,片刻,他的心湖中的涟漪荡完,便回恢复到了之前的平静。 我说过,除非你赶我走,不然我不会走。 离开了斛律偃,他没有了目标,连方向都找不到了。 所以不管斛律偃好与不好,在这个世界里,斛律偃就是他唯一的归宿。 芈陆说完,低头亲了亲斛律偃的嘴唇,别想太多了。 闻言,斛律偃仿佛渐渐放下了心里的包袱,他靠近芈陆,小心翼翼地碰了下芈陆的下嘴唇。 气息喷在芈陆的脸颊上,有些痒,有些烫。 尽管斛律偃紧张到身体绷得笔直,可他的动作又轻又缓,缠着芈陆慢慢厮磨。 芈陆坐在斛律偃的一条腿上,又被斛律偃搂着腰,怎么都感觉这个姿势不太对,当他往后退时,险些从斛律偃的腿上栽下去。 他不得不用双手圈住斛律偃的脖子。 不一会儿,斛律偃的态度越来越强势,几乎让芈陆退无可退,芈陆的手指搅紧斛律偃的后领,白皙的腕上青筋毕现。 随后,他整个下嘴唇都被轻轻咬住。 唔芈陆不适应地皱起眉,忍不住用一只手推了推斛律偃的胸膛,含糊不清地说,你别这样 斛律偃弯起眼,看着芈陆的脸越来越红,红得犹如能滴出血来,他却是眼里的笑意更甚了。 对于芈陆的求饶,斛律偃不仅没有退让,还得寸进尺了。 芈陆察觉到斛律偃的动作后,霎时浑身一震,随即吓得立即要从斛律偃的腿上站起来。 谁知斛律偃似乎预料到了他的行为,搂在他腰间的手猛然用力。 芈陆刚起了一些,就被斛律偃用力按了回去。 下一瞬 芈陆明显感觉到撞到了什么东西。 你芈陆只来得及挤出一个字,他的声音戛然而止,他大概猜到了那是什么。 芈陆完全僵住了。 斛律偃从后面将他抱住,习惯性地把脸埋进他的颈窝里,喘息声十分沉重,仿佛在极力压抑着什么:芈陆 芈陆喉头发干:你先松开。 芈陆。斛律偃的声音很闷,又在他的颈窝里吸了几口气。 芈陆别扭得身体直往前倾。 几个无妄帮的人在门外等了良久,见主位上的两个人还没有腻歪完,可外头情况紧急,他们商量片刻,咬着牙一起走进去。 厅里的郝旭日死在血泊之中,手持长鞭的无妄帮弟子安安静静地垂首站在一旁,宛若听不见主位上两个人的说话声。 直到那几个人走进来,他才略微抬了下眼皮子。 那几个人走到芈陆和斛律偃跟前,不约而同地屈膝半跪。 有人开口:帮主。 芈陆好似看到救星一般,赶忙说道:有人找你! 斛律偃不安分的双手终于停了下来,面色冷淡地从芈陆的肩膀后头探出一个脑袋,他双手仍旧搂着芈陆的腰,下巴亲昵地搁在芈陆的肩膀上。 半晌,斛律偃才懒懒地问:何事? 有五个城镇的城主知道了醉城易主的事,这会儿正在赶来的路上。 斛律偃嗯了一声。 那人继续道:属下会随时让人盯着,有任何变故都会第一时间告诉帮主。 斛律偃嗯了一声。 那人安静了下,才忐忑问道:帮主,那几个城主乘坐的是飞行法器,约莫四五日便能赶到醉城,我们是否需要提前做准备? 斛律偃想也不想地说:你问他们是否愿意归附于我,愿意者,带来见我,不愿意者,全部杀掉。 这话一出,不光那人,连同其他人也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 但他们很快齐声道:遵命。 那几个人走后,斛律偃终于有闲工夫瞥向郝旭日的尸体,他冷冷淡淡地下了吩咐:把他的衣服扒光,尸体挂在城门口,挂到腐烂为止。 守在尸体旁的无妄帮弟子赶紧半跪应道:遵命。 随后尸体也被拖走了,偌大的厅里只剩下芈陆和斛律偃两个人,以及淌了满地的血水和浓重到快要凝为实质的血腥味。 芈陆掰开斛律偃搂在他腰间的手,起身拽了拽斛律偃的袖口:这里味道好重,我们出去走走吧。 斛律偃很容易就被他的动作取悦了,笑着起身:好啊。 还有悟德和阿简那边。芈陆说,估计悟德已经走了,但我们还要去跟阿简打声招呼,他在客栈里等着我们,而且他也要回去向严阁主复命。 恋耽美 甜腻小米粥,免费阅读(64) 好。斛律偃看上去很好说话的样子。 芈陆不动声色地看了眼斛律偃下面,可惜有外衣遮挡,看不出什么。 罢了。 就算那里依然精神着,他不可能再把自己的两条腿贡献出去。 精神着就精神着吧,反正又不是他的老二精神。 芈陆尽量不去想那些奇奇怪怪的事情,拉着斛律偃走出城主府后,才发现外面早已大变样。 接近黄昏的天空遍布火烧云,明艳的红由深至浅的递进,层层叠叠,犹如一片片巨大的鱼鳞。 在如此美丽的景色下,脚步声、尖叫声、兵器撞击的声音混作一团,哪怕没有发生大规模的战争,无声的硝烟也在醉城里蔓延开来了。 往日的醉城容纳了数股势力,有依附郝旭日的势力,有忠于前任城主的势力,还有自发凝聚起来虎视眈眈盯着城主之位的分散势力。 今日,无妄帮的弟子将所有势力全部打破,只给他们两个选择要么活着效忠新任城主,要么死了效忠前任主子。 反抗者,杀。 犹豫者,杀。 挣扎者,杀。 逃亡者,杀。 心术不正者,全部杀掉。 只有顺从、归附、听话,才能保住自己的性命。 无妄帮的人拿着药宗堂、灵丹宗甚至是太升宗的法器,像是收割生命的镰刀,双手染满鲜血。 这一天,必定是醉城史上最沉重血腥的一天。 芈陆和斛律偃从城主府走到他们昨日下榻的客栈,鞋底不知何时被血水染透,走进客栈时,在干净的地面上印下一堆杂乱的脚印。 客栈掌柜和食堂的客人们脸色煞白,惊惧不已地跪到地上:拜见城主大人! 斛律偃很好的适应了这个新身份,淡道:起吧。 那些人起来后,慌不择路地跑出了客栈。 芈陆和斛律偃上楼时,正好碰到阿简从二楼下来。 若说之前阿简对待他们的态度稍显随意,那么这会儿便已变得恭恭敬敬,立马弓腰颔首道:芈公子,城主大人,老仆也要回去向老爷复命了,若两位没有需要老仆的地方,老仆就先告辞了。 芈陆客气道:路上舟车劳顿,阿简大哥不在醉城歇息一段时日再走吗? 阿简摆了摆手,话里有话:今日过后,两位怕是有得忙,老仆留下来也是增添麻烦,不如早些回去把事情办了。 也行。芈陆说,有劳阿简大哥代我们向严阁主打声招呼,多谢严阁主的收留和帮忙,日后有空,我们必定亲自上门道谢。 阿简笑了笑:老爷说了,帮你们也是帮他自己。 之前芈陆也听严扶说过同样的话,那个时候他还听不明白,眼下倒是明白了 如今正魔两边的矛盾越来越激烈,正派以四宗两派和四大世家为首,几乎拧成一股绳,可魔界力量分散,且还在不断地制造内乱。 如果芈陆没猜错的话,悟德只是希望斛律偃知道关于他娘的真相,而严扶则是希望斛律偃能够代替他爷爷蔺崇再次将魔界团结起来。 可这件事何其艰难。 更让芈陆多想的是 前面十次轮回里,斛律偃的生活只有找回器官、复仇、找回器官、复仇、找回器官、复仇 最后自爆而亡。 斛律偃何曾被卷进过这么多的纷争里? 到死为止,斛律偃连自己的身世都不知晓。 隐约间,那种熟悉的感觉又来了。 被一双无形的手推着走的感觉,好像所有的一切都在那双手的主人的安排之下,而他们都是被那双手操控的棋子。 回到城主府,这种感觉仍旧没有从芈陆心头消散。 好在大厅的血水和血腥味都被处理干净了。 城主府里的奴仆都是聪明人,在短短几年时间里经历过数任城主后,他们学会了如何迅速投靠新任城主并讨新任城主的欢心。 天空刚刚擦黑时,他们便为芈陆和斛律偃准备好了全新的住处和洗浴池。 洗浴池在一座高台上,四座黑色雕塑各立一角,皆是模样狰狞凶兽,凶兽龇牙咧嘴,喷出冒着热气的水柱。 中间是一个原形的池子,已被热水填满,热气氤氲其上,人迈进去后,只能瞧见朦胧的身影。 芈陆谢绝了意图伺候他脱衣沐浴的下人,独自来到洗浴池边。 他发现边上还放了一盏矮几,矮几不大,正中央燃着一碟香。 缭绕的白色烟雾形成一条细细的丝线,弯弯曲曲地往上延伸。 芈陆从乾坤袋里拿出银针,在香里停了下,确定这碟香无害后,遂放下心来,脱衣沉入热水中。 他靠坐在池边,闭上眼睛,脑子里想着乱七八糟的事。 许久,暗叹口气。 水里应该放有很多药物,泡久了有舒经活血的作用,芈陆慢慢放松身体,仿佛卸下了一身疲惫。 不过就在他打算起来的时候,他突然察觉到了一丝异样。 不知是泡久了热水还是怎么的,他浑身发热,全身的血液似乎沸腾起来了一般,连下面的东西也跟着起来了。 芈陆起来的动作一顿,尴尬地看了眼身下。 还真就 很精神 芈陆有些绝望。 这是下午幸灾乐祸完斛律偃后得到的报应吗? 他拧起眉,正纠结着等老二自己躺下去还是就地解决时,冷不丁听到些许声音有人来了! 芈陆神色一慌,条件反射性地重新坐回水里。 为了遮掩身体上的异样,他尽量抱着双臂蜷缩起来。 安静地等了一会儿,果然透过氤氲的热气瞧见一道影影绰绰的身影。 那个人正悄无声息地向他走来。 芈陆的背贴着池边,不动声色地往池子另一边绕去,两眼定定地望着那道穿过层层热气走来的身影。 很快,那道身影便穿过了热气,走到芈陆对面的池边。 芈陆问:你怎么来了? 第074章 内心 斛律偃只穿了一身里衣, 乌黑的长发披散在身后,他表情紧绷,眸色深沉, 似乎在着急地寻找什么。 然而当他的目光落到池子里面的芈陆身上时, 堆积在他眼里的戾气肉眼可见地消散了。 很快, 他便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这话该是我问你。斛律偃的语气里有着明显的不愉, 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芈陆解释道:左右我也睡不着, 听下人说这上面有个池子, 便上来看看了,而且你不是睡着了吗?我也不好把你喊醒。 其实芈陆没说实话。 回来时听下人说起这上面的池子, 他就存了心思想要上来。 无奈斛律偃一直粘着他, 他在哪儿斛律偃就在哪儿,他还不想和斛律偃一起做沐浴这么亲密的事, 只能等斛律偃睡着后再偷偷摸摸地上来。 谁知斛律偃竟然追了上来。 芈陆暗叹口气, 懊恼自己不该贪恋这里的水温, 要是早些穿上衣服下去就好了。 这会儿他尴尬得脸都热了,尽管他不是没在斛律偃面前脱过衣服, 可上次的情况到底与这次不同,上次模模糊糊的, 大脑像是被浆糊堵住了一般, 这次的他是相当清醒了。 倘若斛律偃是其他人,他还能大大方方地起身穿衣,可斛律偃他 更重要的是 他下面那个精神的玩意儿还没消沉下去。 芈陆张了张嘴, 犹豫着开口:你转过身去, 我要穿衣了。 斛律偃没动, 目光在芈陆沉在水里的身体上扫了一圈, 牛头不对马嘴地问道:你完事了? 芈陆呆了一瞬, 啊? 斛律偃没再说话,又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后,居然抬脚走进池子里。 芈陆这才看见斛律偃没有穿鞋。 不 这不是重点! 你进来做什么?我都要出去了!芈陆脸上浮现出几分慌张,他急忙抬手用灵力卷起一阵风。 风刮起搭在架子上的衣服,吹落到他的手里。 芈陆见斛律偃还在朝这边走来,不做多想,起身便要背对斛律偃穿上衣服。 然而他的动作才进行到第一步,斛律偃就已经走到他身后,并伸手拿走了他手里的衣服。 芈陆惊呼一声,转身想要抢回自己的衣服。 可斛律偃把手举得笔直,衣服被他裹成一团地抓在手里。 芈陆脚底打滑,一只手扯着斛律偃胸前的衣服,一只手抬高去够,他不敢有大幅度的动作,因此他如何努力都够不着自己的衣服。 可惜乾坤袋也在衣服里,不然他就可以直接从乾坤袋里拿一套新的衣服了。 斛律偃!芈陆眼里覆上一层薄薄的愠色,他又气又恼地喊道,你别闹了。 结果斛律偃不仅不为所动,还轻轻摸索到他下面那个精神的玩意儿。 芈陆努力够衣服的动作一顿。 下一刻,他整个人都僵住了。 一直忍着可不好。斛律偃低头在芈陆红得跟苹果似的脸上温和地一啄,声音里满是笑意,我帮你解决? 芈陆唰的一下收回手,他本想用力拍掉斛律偃的手,但是考虑到斛律偃还抓着他的命根子,他只能握住斛律偃的手腕并拿到一旁扔开。 做完这些,芈陆赶紧转身背对斛律偃。 他试图用干巴巴的咳嗽声来掩饰自己的尴尬,可脸上滚烫的温度骗不了人,他强作镇定道:不用你帮忙,我自己可以解决。 斛律偃好奇地问:你要如何解决? 当然是芈陆话到一半,便戛然而止。 他意识到自己似乎被斛律偃牵着鼻子走了,一时间心头恼怒更甚,口吻里也带了不少的火气,你管我怎么解决,你先下去吧,你就在这里看着不适合。 哪里不合适了?斛律偃笑道,我看合适得很。 哪里合适了! 我们都这样的关系了,还有哪里不合适吗? 我们芈陆想反驳,却发现斛律偃说得没错。 刚才有那么一会儿,他甚至忘了他和斛律偃已经发展到什么地步了。 他平常接受斛律偃的搂搂抱抱亲亲蹭蹭习惯了,反正隔着衣服,也不会擦出火花来,可坦诚相对就大不相同了。 芈陆咽了口唾沫,想到那天晚上的情景,顿时觉得双腿隐隐泛疼。 也不知道斛律偃怎么长出来的。 不行。 真的不行。 他就会痛死的。 芈陆心里充满抗拒,见斛律偃始终没有把衣服还给他的打算,索性扑通一声坐回水里,自暴自弃地抱起双膝,试图用动作来隐藏下面的万恶之源。 斛律偃把衣服搭上架子,而后回到池子里。 他没有走到芈陆身边,而是在芈陆对面坐下,身上的上衣裤子全被热水浸湿,变得半透明起来,紧紧地贴在身体上。 芈陆一眼就瞧见斛律偃胸前格外明显的两点以及腹前起伏的肌肉块。 不得不说,斛律偃的身材很好,穿上衣服时颀长高瘦,根本看不出来脱掉衣服后还有这么匀称的肌肉。 芈陆还想看看自己的。 可转念一想,看了也是自取其辱。 罢了。 他更加用力地抱着双膝。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芈陆意图让那个精神的玩意儿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沉下去,谁知它不仅没有消沉,还隐隐向着更加兴奋的趋势去了。 高台上设了阵法,池水的温度会一直保持在一定程度上面,氤氲的热气在芈陆脸上凝结成一颗颗汗珠滑落。 芈陆越来越觉得池水滚烫,让他浑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了。 当他后知后觉地发现不对劲时,已是很久之后,热气里混着矮几上的香气,熏得他头昏脑涨。 他用手扶在池子边缘,才勉强稳住自己摇摇欲倒的身形。 那碟香有问题。 意识到这个想法后,芈陆心头警铃大作,也顾不上羞耻不羞耻的问题了,起身要向斛律偃走去:斛、斛律偃。 他霍地起身,带起水流哗啦啦地往下掉,身体沉重得好像有许多双手拼命地把他往下拽。 这种感觉很糟糕,也让他心生急切,他向斛律偃伸手:斛律偃! 话音刚落,脚下一个趔趄,他一时没站稳,身体笔直地朝前栽去。 紧接着,他栽入一个熟悉的怀抱中,一双手轻车驾熟地搂在了他的腰间。 那碟香有问题。芈陆揪住斛律偃的衣服,焦急地说,快、快把那碟香扔掉。 斛律偃搂在芈陆腰间的手慢慢磨蹭,他云淡风轻地嗯了一声,才道:那碟香的确有问题。 芈陆愣了下,猛地抬头:你知道? 许是芈陆的反应太过激烈,逗得斛律偃噗嗤一笑,用手摸了摸芈陆发烫的脸颊,无奈地笑了笑:傻六六,你都上过一回当了,还不引以为戒。 芈陆感觉自己的大脑已经变成一滩浆糊,无论他再努力地拿着棍子往里搅,也搅动不了分毫。 但他很生气,揪着斛律偃衣服的力道紧了些,气势汹汹地质问:你早就知道那碟香有问题?你为何不告知我一声! 我以为你知道呢。斛律偃停顿了下,意味深长地说,也以为你很享受。 享受什么?芈陆推了推斛律偃,快把它扔掉。 它是催/情用的香,哪怕你一开始不知道,后面也该知道了吧。斛律偃叹了口气,弯腰将芈陆打横抱了起来。 芈陆浑身都是水,没穿衣服,抱起来滑溜溜的。 偏偏他还要挣扎,两条又长又白的腿在斛律偃的臂弯里晃来晃去。 即便脑里已成浆糊,芈陆依然十分有危机意识,固执地喊道:放我下去,我要把那个东西拿去扔了。 斛律偃不让,抱着他朝外走。 斛律偃!芈陆继续挣扎,甚至一只手在胡乱挥舞中扯住了斛律偃的头发,放我下去啊。 斛律偃被扯得头往后仰了仰,不得不一巴掌拍在芈陆的屁股上:安静。 芈陆霎时呆住,然后真的如鹌鹑般地安静下来了。 只是他身体上的温度似乎比下面的池水还烫。 斛律偃走出水池,来到搭着衣服的架子前,他腾出半只手来扯下衣服垫在架子中间的那层木板上,接着把芈陆放了上去。 芈陆不自在极了,下意识想要并拢双腿,却被斛律偃强制性地分开一些。 清风拂过,明明不冷,还带了一丝燥热,可吹得芈陆硬生生地打了个哆嗦。 斛律偃蹲下身,往中间瞥了眼,再抬头看向芈陆,漂亮的脸上带着揶揄的笑意:这么久了,还很精神。 芈陆: 他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那碟香对人体无害,你都已经吸了这么多进去,扔与不扔都没差别了。斛律偃仰着脑袋,双眸晶亮地望着芈陆,不过我听下人说,那碟香还有一个作用,便是毫无防备的人吸进去越多,就越无法反抗自己的内心。 说着,他上了手。 芈陆一个激灵,刹那间,他全身的鸡皮疙瘩都立起来了,一股电流迅速窜遍全身。 斛律偃笑道:就像这样。 说罢,斛律偃低下头,以口代手。 最后,芈陆还是没能把那碟香扔掉,他的身体绵软无力,剩余的力气都集中在了双手上面,紧紧扣住身下的架子。 恋耽美 甜腻小米粥,免费阅读(65) 不知是不是吸入了太多香的缘故,他的反应越来越迟钝,大脑到了无法运转的地步。 对比之下,他的感官世界竟然无比清晰。 从巅峰下来时,集中在他双手的力气也消失殆尽,他弓着腰,把脑袋抵在斛律偃的肩膀上。 安静得落针可闻的高台上除了轻微的风声,就只有他沉重的呼吸声了。 不一会儿,他感觉到斛律偃用手抚上他的脸,并亲了亲他的眉心。 斛律偃问:他们为何叫你六六? 芈陆也不知道斛律偃打哪儿听说家里人叫他六六的,既然斛律偃问了,他便如实回答:我在平辈里排行老六,所以都叫我六六,我名的陆也是这么来的。 原来如此。斛律偃说完,喊了一声,六六。 芈陆有好多年没有听过这个称呼了,乍一听,还有些生疏感觉冒出来。 斛律偃又喊:六六。 芈陆无奈,诶地应了一声。 六六。斛律偃另一只手也抚上他的脸,变成双手捧着他脸颊的姿势,轻声问道,你喜欢我吗? 芈陆被迫对上斛律偃的视线。 夜明珠的白光落在斛律偃眼里,清晰地映出芈陆的面容。 芈陆呆呆望着斛律偃,也呆呆望着斛律偃眼中的自己,他张着嘴,有些想回答喜欢。 可不知怎的,喜欢两个字像是两颗石子,有棱有角地卡在他的喉咙里,他怎么都挤不出来。 第075章 城主 喜 芈陆再次尝试, 毫无意外的,他的声音再次卡住。 他难受地皱起眉,想了想, 询问斛律偃, 怎么回事?我刚刚说不出话了。 随着话音的落下, 他惊讶地意识到他其实说得出话, 便又一次地进行尝试。 我喜 又一次地卡住。 芈陆晃了晃脑袋, 还以为自己的喉咙出问题了, 他正要再尝试一下说其他话,却被斛律偃抬手捂住了嘴巴。 斛律偃脸上的笑意消散了不少, 即便他看上去还是在笑, 可笑容中似乎多出几分勉强和僵硬。 别说了。斛律偃松开手,原先他还有所顾忌, 可这会儿已经想不了那么多了, 他直接用嘴堵住了芈陆接下来的话。 芈陆迷迷糊糊地由着斛律偃亲, 直到从斛律偃嘴里尝到一股又腥又涩的味道,他才如梦初醒地一把推开斛律偃。 你先别亲我。芈陆的眉头皱得更厉害了, 眼角眉梢间都写满了抗拒,他用手背擦了擦自己的嘴。 斛律偃被推得愣了下, 问道:怎么了? 芈陆的耳朵泛起一层薄红, 他小声嘀咕:有味儿。 斛律偃了然:你连自己的东西都嫌弃。 那种东西谁不嫌弃? 我就不嫌弃。斛律偃坦坦荡荡地说出无比羞耻的话,只要是你的,我都喜欢。 芈陆都想扯下衣服堵住斛律偃的嘴了, 但想到衣服不干净, 他只能用手心去堵:你快别说了。 斛律偃眯眼一笑, 伸舌舔了下芈陆的手心。 芈陆: 他二话不说地收回手。 斛律偃顺势贴上来, 像是小孩抱住自己心爱的玩具一般, 从腰间到背后,用一双手紧紧贴于其上。 我喜欢你,六六,我好喜欢你啊。斛律偃的声音很轻,似在喃喃自语,你看我也闻了那碟香,我不能对你说谎,我喜欢你,我真的好喜欢、好喜欢、好喜欢你。 芈陆终于明白过来 他无法对斛律偃说出喜欢二字竟然是因为那碟香? 虽然他知道自己对斛律偃的感情不一定是爱情,但是他绝不可能对斛律偃毫无感情,不然他根本不会和斛律偃发展到这一步。 芈陆试图解释:我 别再说了。斛律偃脸上重新浮起笑容,他将下巴抵在芈陆胸口,痴迷的目光在芈陆眉眼间流连,他说,没关系的,我喜欢你就好了。 芈陆不喜欢他,没关系。 芈陆讨厌他,没关系。 甚至是芈陆想要离开他,也没关系。 他不需要芈陆的喜欢,从他确定自己心意的那一刻起,他便知道自己注定要以歪门邪道的方式得到芈陆。 只要芈陆在他身边,他就知足了。 其他的。 他都可以不要。 等两人穿好衣服下了高台时,已是三更天了。 他们回到新住处,躺到被下人们特意布置得红艳艳地柔软大床上。 芈陆刚躺下去,便感觉到斛律偃的手脚又缠了上来。 斛律偃很喜欢用这样的姿势拥着芈陆入睡,手贴着手,脚贴着脚,好像他们生来就是一对永远都分离不了的连体婴儿。 斛律偃轻轻摸了摸芈陆的脸:睡吧。 起初芈陆还觉得这样的姿势勒得慌,睡觉的时候总在断断续续地做噩梦,后来习惯了,居然觉得被斛律偃这么缠着还挺有安全感。 不多时,他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然而他并没有一觉睡到大天亮。 约莫四更天的时候,他隐约有种被盯梢的感觉,并且那种感觉随着他的置之不理变得越来越强烈。 芈陆不得不睁开眼,顺着那股盯梢感的来源处看去。 下一瞬,他对上一双暗沉的眼。 隔着浓稠的夜色,他清楚看见斛律偃睁着那双狭长好看的眼眸,安安静静且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芈陆猝不及防地被吓了一跳,条件反射性地要从床上坐起来,却被斛律偃用手按住。 斛律偃安抚地在他腰间拍了拍:怎么醒了? 芈陆惊魂未定地看着斛律偃,喘了口气,才道:你不睡吗? 快睡了。 芈陆换了个方式问:睡不着? 不是。斛律偃慢慢凑过来,在芈陆的嘴唇上蜻蜓点水地啄了下,就是想看看你。 芈陆失笑:看我做什么? 看你有没有跑。 芈陆: 似乎察觉到了芈陆的无语,斛律偃闭上眼,靠近了贴上芈陆的身体,他把脸埋进芈陆的颈窝,冷不丁地说道:以前我娘对我很好。 芈陆叹息一声,五指探入斛律偃的发间,一下又一下地顺着。 慢慢地,她对我不好了。斛律偃在芈陆的颈窝里抬起下巴,他紧紧盯着芈陆的侧脸,你不要这样对我。 芈陆顺着斛律偃头发的手指顿了下,很快,他又接着顺了下去:不会。 不要骗我。 嗯。芈陆说,我不骗你。 斛律偃高兴了,啄了下芈陆的下巴:我的好六六。 芈陆被亲得有些痒,又不忍心抬高下巴,只能忍着斛律偃的磨蹭,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把在心里压了很久的话问了出来:你想不想去找你的亲娘? 正在磨蹭他的斛律偃闻言一愣。 就是斛律婉。芈陆低头看着斛律偃的眼睛,委婉地说,我在想,斛律婉可能仍旧被困在闻人家,经历了那么多的事,不知道她过得好不好,若是你愿意的话,我陪你去找她。 斛律偃沉默了下,竟然反问:你想我去找她吗? 为何又这么问我?芈陆感到好笑,这是你自己的事,不是应该你自己拿主意吗? 斛律偃想也不想地说:我听你的。 那就去吧。芈陆说。 他想看看,究竟是谁在背后安排这一切。 既然那股力量如此强势地揭开了斛律偃身世的真相,那么他们便顺着台阶往上走,想必过不了多久,他们便能迎来下一个真相。 左右剧情早已偏离原线,那就让它偏得更猛些吧。 四日过后,其他城镇的城主陆续赶到醉城。 经过一番大清洗后,醉城里蔓延着死一般的沉寂,虽然街道上的尸体和血水早已被收拾干净,但是乱斗后留下的死气还深深笼罩着这座再一次革新换代的醉城。 通过了看门人的检查后,最先赶到的玉城城主和章城城主分别坐上了为他们备好的两辆马车。 马车一前一后地平稳架势,几盏茶的功夫后,两辆马车并排地在城主府大门外停下。 跟随在马车后面的两路随从立即上前,拥簇着各自的城主从马车上下来。 两路人浩浩荡荡地走进城主府。 玉城城主和章城城主在十几年前为了资源的划分问题产生矛盾,相互斗了好多年,今儿在醉城城主府里倒是各个如同鹌鹑般老实本分,连目光都不敢往旁边斜一下。 早在四五年前,正魔两界将仇恨搬到台面上后,他们便隐隐约约地听说了一些事。 一是蔺家的后人出现了。 二是蔺家的后人可能是那个叫斛律偃的孩子。 正是因为那个孩子,晚姬才成功说服八歧宫的宫主联合星月阁和合欢宗等十多个门派同正派翻脸。 当时他们以为魔界的风光时日能在蔺家后人的带领下实现,谁曾想那个传说中的后人在魔界开始行动后就平白无故地消失了。 并且一消失就是四年。 这四年间,当初信了晚姬片面之词的人受到了数不清的冷嘲热讽,甚至有人断言晚姬妄想一统魔界才会编造出如此荒唐的理由来,还骗过了那么信任她的几个门派长老。 但还是有人继续相信着晚姬的话,尽管晚姬这个人浪荡骄纵了些,却从来不是满口胡话之人。 最重要的是 如今魔界内讧不断,斗得你死我活的事情时有发生,若是正派那边的宗门团结起来攻打过来,只怕他们毫无还击之力。 只要蔺家的后人出现,带领魔界重现当日辉煌,他们还会怕正派那些面和心不和的伪君子不成? 思及此,玉城城主和章城城主都激动得面红耳赤。 他们等了四五年,终是等到了! 一路奔走到会客大厅,他们远远瞧见前方的椅子上坐了个人,当即想也不想,领着两路随从扑通地跪了一地。 小人玉城城主荆子昂 小人章城城主卢海 拜见城主大人。 被他们拜了一地的芈陆表情僵硬,沉默半晌,用胳膊肘撞了撞身后的斛律偃。 斛律偃抱着芈陆坐在自己腿上,懒散地把下巴搁在芈陆的肩膀上,好一会儿才说了句:跪什么?都起来。 荆子昂和卢海慢慢起身,脸上挂着讨好的笑,抬眼看去,却是齐齐一愣 那张椅子上怎么坐着两个人? 还、还是那种坐法! 那他们要找的蔺家后人究竟是哪个人? 他们来不及多做思考,城主府里的下人们便拿了两把椅子过来,还端了两壶沏好的茶。 卢海见状,灵机一动,坐下后,他装模作样地端起茶盏嗅了嗅,然后露出很没见识的夸张表情:好香啊,小人喝了这么多年的茶,还是大人府中的茶香最得我心。 说罢,卢海向芈陆和斛律偃投来等待得到回应的渴望目光。 芈陆见斛律偃又不想搭理他们了,为了不让卢海尴尬,他只好笑了笑地应道:都是前任城主留下来的旧茶,我们没什么讲究,便拿来招待两位城主了,如有招待不周的地方,还望两位城主多多体谅。 嗐,大人哪里的话?哪有大人招待不周?该是我们多有冒犯才是。卢海摆了摆手,经此对话,他心中确定下来,顿时甚是满意。 不愧是蔺崇大人的后人,虽然随了斛律的姓氏,但是和他想象中一样生得清秀俊逸,看着知书达理。 和他们这些舞刀弄棍的粗鲁人比起来就是不一样! 卢海在心里啧了一声,真是越看越满意。 很快,他的目光从芈陆身上移到斛律偃身上,眉头微微一皱,斟酌片刻,小心翼翼地问道:请问大人,这位就是城主夫人了? 第076章 继续 芈陆: 城主夫人是什么鬼? 他正想把这个说法纠正过来, 却听得身后的斛律偃哈哈大笑起来。 一时间,安静的厅内只有斛律偃的笑声回荡。 斛律偃笑得肆意,也笑得卢海和荆子昂一脸懵逼。 卢海和荆子昂见芈陆没有任何不适的反应, 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便知道他们猜对了, 而且那个长相艳丽的青年不仅是城主夫人, 还是深受城主宠爱的城主夫人。 一抹多的想法在卢海和荆子昂的脑袋里转了一圈, 他们慢慢坐直身体, 不动声色地对视一眼,似乎都从彼此眼神中领悟到什么, 于是跟着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 笑得一个比一个夸张。 只剩下芈陆仍旧保持着一头雾水的模样, 看了看卢海,看了看荆子昂, 又回头看了看斛律偃。 看得出来斛律偃高兴极了, 内心的愉悦全部洋溢在了眼角眉梢之间, 那双黑亮的眼睛像是会说话一般,定定看着芈陆, 眼里直白和爱恋和欢喜不加丝毫掩饰。 他低声问道:城主大人,何时才能让我当上有名有实的城主夫人? 斛律偃揽着芈陆的腰, 贴着芈陆的身, 从口鼻中呼出的温热气流全部从芈陆脸上淌过。 芈陆望着斛律偃眼中的自己,忽然有些晕眩。 那些气流撩拨起了他的体温,让血液在他的身体里加速流动。 被气流碰触过的皮肤竟然有着丝丝烧灼的感觉。 仿佛有蚂蚁爬过 酥酥的。 麻麻的。 痒痒的。 这种感觉当真是奇异又陌生。 芈陆从晕眩中抽离出来, 稍作停顿, 试图从已经紊乱的思绪中寻找到一个合适的答案:我 话未出口, 便被一根微凉的手指轻轻堵住双唇。 随后, 他看见那双薄唇一张一合:你不用现在告诉我答案, 我可以等。 说罢,那根手指在芈陆的嘴唇上稍微用力地按了下,又很快收走。 芈陆嘴唇微张,怔愣片刻,他无声地闭上了嘴巴。 可不知怎的,他想起了昨天夜里在高台上斛律偃抱着他说喜欢他的情景,突然有一片酸涩悄无声息地在心尖上蔓延开来。 另一边,卢海和荆子昂都收住了干巴巴的笑声,并你一句我一句地拍起了斛律偃的马屁。 城主夫人的性子如此爽朗,难怪深得城主大人喜爱。 是啊,城主大人和城主夫人不仅性格上一静一动,一个霁月清风,一个飞扬夺目,恰好相得益彰,连外貌上也都仪表堂堂,实属人中龙凤,不可谓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啊。 他们搜肠刮肚,活了几十年累积起来的马屁全部在今儿用在芈陆和斛律偃身上了。 就在他们说得口干舌燥时,斛律偃蓦地开口催促道:继续说,我喜欢听。 卢海: 荆子昂: 瞧着卢海和荆子昂眼里不自觉流露出来的苦楚,芈陆不得不咳嗽一声打断他们:好了,都正午了,两位城主远道而来,还是先用膳吧,有什么事等用完膳再说。 恋耽美 甜腻小米粥,免费阅读(66) 卢海和荆子昂纷纷向芈陆投来感激的眼神,忙不迭颔首应道:听从城主大人安排。 还是蔺家的后人好相处啊! 那性格和已故的蔺崇大人一模一样,都那么平易近人、善解人意,也不会仗着强权欺压下面的人。 至于那个城主夫人 究竟是斛律偃从哪儿找来的人?! 简直恃宠而骄,仗着斛律偃对他的宠爱和纵容越来越放肆,甚至在斛律偃面前都能如此不守礼节! 起身时,他们暗戳戳地瞧来瞧去,实在不觉得那个城主夫人有哪里好的,也就是一张脸吸引人。 可他们魔界从来不缺靠脸为生的人,单说他们的魔界之花晚姬,也不比那个城主夫人差多少 好吧,他们承认是差得挺多 不过晚姬好歹是个女人啊,修为高、长得美不说,还能为斛律偃延续蔺家的香火。 而那个城主夫人摆明了就是一个大男人,哪儿能为斛律偃生儿育女? 卢海和荆子昂脑海里塞满了乱七八糟的想法,说来说去都是对城主夫人的不满,偏偏斛律偃喜欢,他们作为旁观者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两人暗叹口气,抬头看去,结果冷不丁对上一道阴郁的视线。 斛律偃压下嘴角,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你们在想什么? 卢海: 荆子昂: 豆大的冷汗从他们额角滑下。 斛律偃抱着芈陆起身,将芈陆放置一旁,迈开步子缓缓走向他们。 卢海和荆子昂这才发现城主夫人的身量极其高,居然比城主还高出了将近一个脑袋,走到他们面前时,犹如一座巍峨的山峰,咄咄逼人的气息临头而来。 斛律偃的头发高束,露出清晰流畅的面部轮廓,浓黑的眼睫在他雪白的皮肤上落出两团小小的阴影。 他垂眸看向卢海和荆子昂,平淡的声音里听不出一点情绪,可说出来的话让卢海和荆子昂瞬间汗毛竖立:你们在心里说我的坏话? 闻言,卢海和荆子昂同时倒吸一口凉气,双腿一软,险些从椅子上滑下去。 他怎么知道他们在想什么? 不 斛律偃还在后面看着呢。 他们不能让斛律偃知道他们在心里这么编排城主夫人! 别看斛律偃表面上斯斯文文,发起疯来还真没几个人招架得住。 卢海抹了把额角的汗水,扯了扯嘴角,强行挤出一抹极为勉强的笑来:城主夫人说笑了,我们哪儿敢说城主夫人的坏话?再说了,城主夫人和城主大人如此般配,就算我们想说也找不到地方说啊。 是啊是啊。旁边的荆子昂连忙附和,我们想着城主夫人的好都来不及呢。 斛律偃面无表情,冷飕飕的目光在他们之间徘徊了几圈。 卢海和荆子昂战战兢兢,眨眼间已是满脸冷汗。 说来也是奇怪,眼前的城主夫人只是依附斛律偃的菟丝花而已,自个儿没有多少能耐不说,连修为都探不到,为何他们还会如此害怕他呢? 那种害怕并非修为和气势上的以高胜低,而是如同老鼠见了猫、兔子见了狼一样,当人面对强敌时,内心不由自主地产生战栗、惶恐以及想要退缩的心理。 但卢海和荆子昂都没想得那么深,只要斛律偃没有否认城主夫人的身份,那么眼前的城主夫人便是他们惹不起的人。 僵持许久,气氛骤然一松。 斛律偃后退一步,脸上一扫方才的阴霾,眉开眼笑地说道:城主说得对,两位远道而来,想必满身疲乏,还是快些用完膳去房里歇歇脚吧。 卢海和荆子昂紧绷的神经跟着一松。 刹那间,他们的呼吸都顺畅了不少,齐声应道:多谢城主夫人。 两位客气了。斛律偃似乎很享受城主夫人的称呼,趁着卢海和荆子昂不注意时,转头对芈陆飞快地眨了下眼。 芈陆一脸无奈。 他想了想,终是没有拆穿斛律偃恶趣味的把戏。 就是可怜了卢海和荆子昂 城主府的下人们早已备好晚膳,为了招待卢海和荆子昂这些不远千里赶来的客人,城主府的管家特意设了一场小宴,地点定在一片露天的空地上。 由于干旱少雨的缘故,醉城很是缺少绿植,偌大的醉城里,大部分绿色都集中在了芈陆和斛律偃之前去过的荷花池里了。 但城主府里和外面几乎是两个天地,灵石培育出来的树木繁盛,花团锦簇,绿意盎然,设宴的空地周围种满了柳树,清风拂过,吹得柳条哗啦啦地作响。 夜色降临,下人们在空地和柳树林的交界处放了一圈夜明珠。 有了夜明珠的照明,这一小片天地亮如白昼。 芈陆和斛律偃并排坐于上位,卢海和荆子昂便分别坐于两侧。 用膳时,管家来报 又有三个其他城镇的城主携带了一群随从进入醉城,这会儿已经到达城主府的大门外。 芈陆道:让他们进来吧。 管家自然知道两人当中谁才是真正的斛律偃,可经过一段时间的察言观色后,管家发现他们的新城主除了在大事上做决策外,似乎不爱处理这些小事,基本上都是交给姓芈的少爷解决。 至于那些大事 无外乎都是些打打杀杀的事。 慢慢地,管家识趣地将重心偏移,只要芈少爷说话了,就相当于他们的新城主也说话了。 是。管家低头应完,默默地退了下去。 半炷香的时间过后,管家领来了新来的三个城主。 那三个城主皆是在魔界颇有名望的三个宗门的掌门人,但无论是他们掌管的宗门还是管理的城镇和卢海、荆子昂两人手下的宗门和城镇比起来都差了一截,因此在宴上瞧见卢海和荆子昂的身影时,三个城主不约而同地愣了下。 他们还以为凭卢海和荆子昂如今的地位,用不着屈人一等地跑来巴结蔺家的后人。 想不到这两个老家伙跑得比他们还快! 三个城主有些心梗,又不约而同地加快脚步走到芈陆和斛律偃面前。 紧接着,他们就犯难了。 眼前坐了两个人,还是看上去都很年轻的两个人,哪个人才是蔺家的后人斛律偃? 若是往常,他们随意探一下对方的修为便能知晓答案,然而此时此刻坐在他们眼前的两个人当中可是有斛律偃,他们哪儿敢探对方的修为? 除非他们活得不耐烦也想尝试一下被吸走灵力的滋味了。 卢海和荆子昂见三人的表情肉眼可见地紧张起来,就猜到三人陷入了他们白天经历过的困境里。 还好他们聪明懂得试探。 但他们是绝对不会出声提醒的。 卢海和荆子昂眼里写满了幸灾乐祸,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地看热闹。 最后,还是芈陆替那三个人解了围,摆了摆手道:不用拘束,随便找位置坐着吧。 三人闻言,如释重负,齐声开口:谢城主大人。 等他们落座后,芈陆让他们挨着自我介绍了一下。 往日高高在上的三个城主在这个时候犹如三只听话乖巧的小鸡仔似的,依次仔仔细细地将自个儿从头到脚地说了一遍。 听他们说完,芈陆总算有机会问出心里的疑惑了:既然你们都坐在这里了,那我也就不绕弯子了,我想知道你们此趟过来的缘由。 地位较低的三个新来城主自然不好吭声,分别将目光投向卢海和荆子昂。 卢海和荆子昂对着沉默了一会儿,又是卢海带头说道:城主大人,实不相瞒,我们等这一天已经等很久了! 芈陆顿了下:什么意思? 自从蔺崇大人去世后,魔界便一直处于群人无首的状态,大家你争我斗、尔虞我诈,仅是内讧引发的乱斗就夺走了无数人的性命,倘若正派那些人在这时攻打过来,我们魔界岂不是毫无还手之力?卢海绕过长桌走到空地中间,跪下磕了一记响头,小人斗胆恳请城主大人带领魔界与正派相敌。 卢海句句铿锵有力,字字言真意切,竟然说得荆子昂两眼发酸,他起身走到卢海身旁,跟着跪下。 这对斗了多年的死对头,在今夜破天荒头一回地站在了统一战线上。 恳请城主大人带领魔界重新拿回我们的地盘,我们已被那些人逼到如此境地,在这寸草不生的黄土上苟且偷生,这样窝囊的日子,我实在过够了! 那三个人见状,纷纷跪到卢海和荆子昂身后。 恳请城主大人胜任魔尊之位 五个城主跪下后,守在周围的随从也跪得一地都是,他们用额头抵着冰凉的土地,扬声附和:恳请城主大人胜任魔尊之位 这场面着实把芈陆震撼住了,他扭头看向斛律偃,却发现斛律偃不知何时又靠在了他身上。 斛律偃的手悄悄来到他搭在膝盖上的手上,五指嵌入他的指缝,紧紧握住。 芈陆注意到斛律偃冷淡的面容以及平静的反应,忽然明白了什么。 原来很多人都知道斛律偃是蔺崇后人的事。 也许连斛律偃自己也知道了。 就在他怔愣之时,他听见斛律偃轻松应道:好啊。 听到这两个字,跪在地上的众人也是齐刷刷一愣。 他们没想到旁边那个人会代替城主应下如此严肃的事,而且城主还一点反应都没有! 我们城主大人可以如你们所愿坐上魔尊之位,不过在那之前,还有一件事要做斛律偃松开芈陆的手,慢条斯理地站起来,他一步步地绕过长桌走到卢海和荆子昂面前。 拖长的语调在安静的夜里荡出些许回音,听得所有人心惊胆寒。 他们同时产生一种不好的预感。 卢海和荆子昂下意识绷紧背部,甚至不敢抬头直视斛律偃的眼睛。 他们睁大眼睛瞪着地面,余光中扫到斛律偃的身影从他们面前走过,绕过他们又去了那三个人面前。 那三个人皆是不明所以,但坐在主位上的城主都没出声阻止,他们就更加不敢说话了。 谁知下一刻,跪在中间的人陡然拔地而起。 两边的人都吓了一跳,条件反射性地抬头看去,随即惊恐地看见斛律偃单手揪住那个人的衣领将其举到半空中,那个人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斛律偃的另一只手便硬生生地戳破了那个人的胸膛。 噗嗤一声响起,潺潺血水源源不断地从破了个洞的胸膛里涌出来。 那个人的脸上先是不可置信,后是震惊,再是痛苦,短短一瞬,变换了好几个模样。 斛律偃没有给他反抗的机会,直接抽回手。 那个人闷哼一声,呕出一口血来。 血水溅到边上两人仰着的脸上,他们浑身发抖,却连动也不敢动一下,一只名为恐惧的手死死捏住了他们的神经,他们的身体僵成了石头,眼睁睁看着斛律偃把那个人当成破布一样扔掉。 斛律偃手里抓着一颗血淋淋的心脏,心脏上黏着一张叠成方块的符咒。 修长五指猛地一收。 那颗心脏被捏成一团团的碎块,黏在心脏上的符纸居然呲啦一声从中间裂开了,一缕更为鲜红的血从中溢出。 与此同时 闻人家的书房里。 闻人正噗地喷出一口血来,他仿佛正在遭受极大的痛苦,从椅子上滑到地上,手指死命抠着地上的毯子。 爹!闻人晓急忙上前,试图把闻人正扶回椅子上,爹,你怎么了? 闻人正深喘口气,颤声说道:他知道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077章 囚人 他?闻人晓惊讶道, 你说谁? 闻人正被闻人晓扶回椅子上,在闻人晓的灵力灌输中,他勉强恢复一些力气, 可被符咒反噬的剧痛仍旧如同刀尖一般在他的肺腑里胡搅蛮缠。 他闭了闭眼, 吃力地挤出剩下的话:斛律偃他知道是我们了 闻人晓将掌心贴于闻人正的后背, 一边为闻人正输送灵力一边皱眉说道:可我们从未露过面, 他为何知道是我们? 他发现了我们的符纸闻人正虚弱地解释, 他只有准确地知道符纸背后的人是谁才能将符纸的力量反弹回来 换而言之 正是由于斛律偃知道符纸背后的人是他, 才能如此精准地让符纸的力量反噬到他身上。 闻人晓这才明白了闻人正的意思,顿时眉头皱得更紧, 待闻人正身体里反噬的力量消散些许后, 他才沉声开口:早知道就让阿遥继续给无妄帮送传音符了,许是我们发现端倪后断了给无妄帮的传音符, 才让他注意到了我们的存在。 不闻人正摇了摇头。 闻人晓见闻人正的模样痛苦不堪, 自己也很不好受, 他不忍心再说话,扶着闻人正坐端正后, 从百锦囊里拿出一颗丹药递到闻人正嘴边。 闻人正咽下丹药。 片刻过后,他难看到狰狞的脸色终于有所好转。 虽然那颗丹药带来的副作用不小, 但是好歹暂时封住了他的疼痛, 也能让他静下心来多做思考了。 无妄帮一事应该没有暴露我们的存在,只是让他起了疑心而已。闻人正的话音一顿,又缓了一会儿, 才接着说, 真正让他知道我们的存在的事, 十有八/九是他从那个温柳柳的记忆中窥见了什么。 温柳柳!闻人晓低声咒骂, 那个该死的女人, 死了都不让我们清净。 闻人正沉默半晌,忽然话锋一转:你不觉得这一切都发生得太顺利了吗? 闻人晓愣了下,不明所以地看着闻人正。 他们灭掉药宗堂,杀了林稷他们,蛰伏四年,接着直奔魔界,抵达齐城,在城门外遇见严扶的养女,又从严扶那里得到翟凤的下落闻人正的脸色越来越沉,眉眼间充斥着深深的鸷气,不对,太不对了 好像有谁在背地里操控着这一切。 倘若斛律偃的寻亲路如此顺利,为何他之前还会三番两次被人抓住羞辱并折磨?为何斛律偃和那个温柳柳在一起生活了八年却从不知道自己的亲生母亲另有其人? 一定是有人在背后推着斛律偃往前走! 可闻人正想不出那个人是谁,更想不出那个人有何目的。 闻人晓到底经验不足,绞尽脑汁地想了半天,也没能从闻人正的话里领悟出些许含义。 爹,什么不对?哪里不对?闻人晓搭住闻人正的肩膀,焦急地问道,不是翟凤带着斛律偃去找温柳柳的记忆的吗? 闻人正死死盯着闻人晓:你仔细想想,在遇到翟凤之前,斛律偃为何前往魔界? 闻人晓愣道:不是去找翟凤的吗? 谁让他们去找翟凤的? 那个天命山的秋北闻人晓拍了下脑袋,语速极快地说,桃花阵一战后,除了斛律偃和芈陆,只有天命山的秋北活了下来,正好秋北和翟凤曾有同门师兄弟的情谊,极有可能是他让斛律偃去找翟凤。 恋耽美 甜腻小米粥,免费阅读(67) 那么又是谁让秋北这么做的?在和儿子的一问一答中,闻人正很快从中理出思绪,且不说秋北和斛律婉的交情不深,没必要为了斛律婉牵连进往事里,就算他想让斛律偃知道真相,也该在早几年就开始行动了,而非硬生生地拖到现在。 听了这话,闻人晓的表情逐渐变得怪异起来,他迟疑地张了张嘴:爹的意思是 斛律偃背后的人闻人正用极轻的语气说道,也许不止我们。 闻人晓眼里闪过一抹惶恐,慌忙问道:爹,那我们该如何? 先按兵不动。闻人正拿下闻人晓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并在儿子的手背上轻轻拍了拍,虽然我们对那个人一无所知,但是那个人也不一定全然了解我们,我们并非胜算全无。 闻人晓反手握住闻人正的手,笃定地点了点头:爹,你说得对。 离开闻人正的书房后,闻人晓抬手招来站在木柱旁边等待的闻人遥。 斛律婉呢? 闻人遥回答:一个时辰前我去看了一眼,听下人说她一直呆在屋里,没有出来过。 闻人晓安静了下,从鼻子里发出一道冷冽的哼声:我去看看她。 好。 表哥,你随我一起吧。 是。 闻人晓只让闻人遥一个人跟着他,两人来到一处荒凉的院落,推开嘎吱作响的木门,迎面扑来一股带着尘埃的腐朽气味。 闻人晓抿起嘴角,黑着脸走进去。 院里没有下人伺候,只安排了二十多个人在院落外面轮流看守,除了闻人正和闻人晓父子外,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四月天还没热起来,夜晚的凉风刮过,吹在脸上宛若针扎似的。 闻人晓目不斜视地穿过安静的庭院,笔直地走到屋门外。 刚靠近,便嗅到一阵血腥味。 血腥味浓得仿佛整间屋子都在血水里泡过一样。 好在闻人晓闻惯了这里的血腥味,尽管依然觉得恶心,却已经不似第一次闻见那般反应强烈了。 表哥。闻人晓偏头道,你在外面等着,我进去看看那她。 闻人遥点头:好。 闻人晓不想碰那脏兮兮的屋门,如往常一样一脚踹开。 屋门猛地撞上里面的墙壁,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里面没有任何光线,连一颗最差的夜明珠都没有摆放,不过以闻人晓的修为,看清里面的环境不是什么难事。 走进去后,血腥味瞬间加重几倍,好像整个人直接泡进了血水里。 闻人晓不自觉地放慢脚步,来到坐在桌边的纤细身影后面。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那道身影。 显然那道身影也听见了他走近的脚步声,却犹如什么都没听见一般,单手搭在桌子边缘,一动不动地如雕塑似的坐着。 她就是失踪了许多年的斛律婉。 任谁都没想到,斛律婉并未下落不明,也并未生死不明,而是多年来如一日地被他们父子俩困在这个荒凉破败的别院里。 凌乱的长发披散在斛律婉身后,斛律婉早已没有打理它的心思,任由自己看上去肮脏狼狈。 而整个院落里的血腥味,都是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 闻人晓没有说话,斛律婉也没有说话。 他们就这么无声地僵持着。 最后,一如既往地是闻人晓率先败下阵来:娘。 斛律婉身形一僵,讥讽地笑道:别乱喊娘,我可当不起你闻人少爷的娘。 闻人晓闻言,表情狰狞了一瞬,他骤然攥紧拳头,咬牙切齿地说:数十日过去,你还是这样,你不是我的娘是谁的娘?你还妄想当那个野种的娘吗? 话音未落,斛律婉拿起桌上的茶碗掷向闻人晓。 茶碗里的茶水早已凉透,洒在闻人晓身上,在他胸口浸湿了一大片。 闻人晓呆愣在原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口,又看了看噌的起身冷眉冷眼面对他的斛律婉,腾腾怒火自眼底生出。 谁才是野种,你还搞不明白吗?我斛律婉从未生过你这么一个儿子,也不知道你是被闻人正从哪个女人那里抱来的。斛律婉抬手指向屋门,给我滚,找你自己去的娘去,别来烦我。 怒火彻底扭曲了闻人晓的脸,心里好不容易燃起的希望再次被打破,愤怒、怨恨以及嫉妒重新占领高地。 他恶狠狠地瞪着斛律婉。 你就心系那个野种是吧?我就要让你看看,将来我是如何把那个野种踩在脚下的,到时候我一定要把他的脑袋割下来,和他那个无能亲爹的脑袋一起挂在你床头! 斛律婉眼神生寒,掌中生风,倏地凑近闻人晓,伸手拔出闻人晓腰间的剑便要刺向闻人晓的胸膛。 可惜闻人晓早有准备,偏身避开剑头后,手腕一转,轻巧地夺回了自己的剑,随即一脚踹到斛律婉的小腿上。 斛律婉闷哼一声,重重倒地,发红的眼睛里仍旧充满仇恨,她对闻人晓道:给我滚! 闻人晓将剑放回腰间,盯了斛律婉片刻,怒极反笑道:我过段时间再来看你,娘。 滚啊 醉城的城主府里。 管家面不改色地指使下人们清理完尸体和血迹,在其余人心有余悸的眼神里,管家重新上了几壶好酒,让大家别把方才发生的事放在心上。 众人: 他们哪儿再说什么?全部灰溜溜地回到了各自的位置上。 只有芈陆走过来替斛律偃使用了净身术,又让管家端了盆热水来,一声不吭地帮斛律偃洗干净双手。 整个过程中,斛律偃都很安静、很配合,完全没了刚刚掏人心脏那副冷血又吓人的样子。 可在场众人战战兢兢。 这下他们终于知道为何斛律偃那般宠爱城主夫人了。 战斗力如此强悍的城主夫人,怕是城主不敢不宠啊! 第078章 魔尊 虽然以卢海和荆子昂为首的一些人都希望斛律偃赶紧坐上魔尊之位, 但是自从蔺崇去世以来,魔尊之位就荒废已久,若要重新扶人上去, 自然不是一件易事。 不过卢海和荆子昂早已有了准备, 待斛律偃同意之后, 他们便在第一时间安排人手通知到魔界的各个城主那里, 叫他们速速前来醉城。 与此同时, 芈陆也在做离开醉城的准备。 他的确有和斛律偃一起去闻人家看看的打算, 只是在那之前,他还有一件事要做不知井兰和黎淮他们是否还在阵法里等着他, 无论如何, 他都得回去看看才行。 倘若井兰和黎淮他们铁了心要跟着他,那么他只能先将他们安置在醉城。 还有遗落在京城的那把七星昆仑剑。 芈陆不确定之前唤醒斛律偃的声音是否为那把七星昆仑剑发出来的, 可就冲着悟德所说的那三个闻人家的少年, 他和斛律偃也得顺便过去看看。 事情堆多了, 倒也不急了。 芈陆索性一边为出行做准备一边等待其他城主的到来,至于醉城城主的事务 他也是才发现城主的工作量居然如此之多! 不仅是醉城里大大小小的事, 还有醉城和其他城镇的往来以及正魔两边的动向都会被管家事无巨细地汇报上来。 斛律偃把大部分的事都交给管家处理了,而无妄帮抓到的那些曾经欺负过温柳柳的人, 都毫无遗漏地被带到了斛律偃面前。 斛律偃让无妄帮的弟子用长鞭把那些人抽打致死, 随后将尸体挂在高楼上的郝旭日尸体旁边,一字排开,并列而挂。 进入五月的魔界越来越炎热干旱。 郝旭日的尸体经过一段时间的风吹日晒, 已经开始腐烂发臭, 浓郁得令人反胃作呕的尸臭味在城门内外的那片空气中弥漫开来, 每当路人经历, 都不得不捏着鼻子快速前行。 尽管如此, 却无一人敢说一句怨言,对于新城主的所作所为,众人不敢反抗分毫,脑海里只有服从二字。 眼睁睁看着挂在高楼上的尸体越来越多,众人心里的恐惧再次占领高地,他们无不庆幸自己当初没有对那对可怜的母子下手。 同样忐忑不安的,还有住在城主府里的几个城主。 他们亲眼瞧见那些人被无妄帮的弟子抽打致死,接着那些人的尸体被无妄帮的弟子如同拖死猪一般地拖了出去,只留下一地血污。 这一刻,饶是他们经历了再多的大风大浪,也不自觉地双腿发软。 再看向那个生得又高挑又漂亮的城主夫人时,他们眼里都无意识地蒙上了一层浅浅的惧意。 斛律偃感受到了他们的目光,掀起薄薄的眼皮,转了视线看过来:诸位可是有什么话想说吗? 几个城主立即把脑袋摇得几乎飞起来。 他们欲哭无泪。 他们哪儿敢说什么啊! 没有就好。斛律偃眯眼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他笑得好看又无辜,可眼里的凉意做不了假,若是有了,我真怕府里的鞭子不够用呢。 几人: 他们可怜兮兮地望向芈陆。 芈陆装模作样地端着茶盏,一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模样。 实际上他也爱莫能助,谁叫他不是真正的斛律偃呢? 好在这时,悄无声息出现的管家打破了凝重的氛围,管家低头说道:城主 斛律偃冷飕飕的一眼瞥过去:嗯? 管家脸上的冷汗霎时涔涔而下,他打了个结巴,条件反射性地改了口,夫人,齐城城主严扶和晚姬一道来了。 让他们进来。 是。 等下斛律偃忽然喊住转身要走的管家,安静了下,莫名其妙地问出一句,只有他俩? 管家疑惑了一瞬,揣摩片刻后,他小心翼翼地回答:还有跟随他们而来的十多个下人,但领头人只有他俩。 斛律偃挑了挑眉:严扶那个养女没来? 管家摇头:据老仆所见,除了晚姬外,严城主身边并未出现其他姑娘。 闻言,斛律偃的神色肉眼可见地愉悦起来,他笑道:如此甚好,快请他们进来吧。 管家被斛律偃的请字吓得不轻,战战兢兢地走开了。 虽然严扶和晚姬都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一路走来观察到醉城里的情况后,他们的表情不可谓不严肃。 被管家领着走进城主府后,严扶和晚姬对视一眼,都差不多明白了彼此的意思。 他们的确有把斛律偃扶上位的想法,可眼下看来,事态貌似超出了他们的预料范围。 一方面,他们低估了斛律偃的实力。 另一方面,他们似乎把斛律偃想得有些好了 可事已至此,也容不得他们过多置喙,毕竟主动权早已从他们手里交出去。 穿过花繁叶茂的园林以及弯弯绕绕的长廊,他们终于跟着管家来到城主府里的会客大厅。 厅内的血污已被清理干净,却还是留下了些许血腥味。 严扶的目光从大厅中间的地面上扫过,顿时眉头微蹙,不过他并未多说什么,抬脚往里走去。 晚姬紧随其后。 厅内坐满了人,都是在他们之前赶到这里的其他城主,粗略一看,所有魔界城镇的城主都来了,加上严扶和斛律偃在内,总共有三十个人。 严扶和晚姬刚走进去,城主们的视线便齐刷刷地投了过来。 坐在主位上的斛律偃和芈陆也同时看向他们。 注意到芈陆的存在后,严扶没什么反应,晚姬倒是略微诧异地多看了他两眼。 要是她没记错的话,被斛律偃拥着的那个青年应该就是当年和斛律偃一起走出万蛇坑的那个青年吧,貌似是芈家的少爷。 没想到四五年过去,那个芈少爷依然跟随在斛律偃左右。 再瞧他们那般亲密的姿势 晚姬到底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一下子就从中看出了些许端倪。 一时间,她心中诧异更甚。 难怪当年斛律偃毫不留情地拒绝了她的示好不说,还和那个芈少爷处得黏黏糊糊暧昧不明,原来他俩之间还有这层关系 晚姬想得入神,情不自禁地看芈陆看得久了些,结果她刚要收回眼神,就冷不丁地撞上了斛律偃直勾勾看着她的冰冷目光。 晚姬: 好了好了。 她不看就是了! 做贼心虚的晚姬赶紧垂眼看向地面。 在晚姬眼中,这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小插曲罢了,然而对在场的城主们而言,这可不是一件小事! 早就听闻斛律偃和晚姬之间有着不同寻常的关系,甚至还有人说他们不仅私底下定了亲,连孩子都有了。 尽管这种夸张说法的真实性有待考证,可这世上没有空穴来风的道理,倘若斛律偃和晚姬之间真的什么关系都没有,又怎么会传出如此多的风言风语呢? 当然,大家想是这么想,却也不敢太过确定。 直到方才瞧见晚姬和上面那个城主大人对视的眼神后,众人纷纷明了,他们面上毫不做声,可心里早已掀起千层浪。 果然如此! 看来传言并非空穴来风,都是实打实的真事! 瞧晚姬那惊讶的眼神,瞧城主大人那躲闪的目光,再瞧城主夫人那如同捉/奸在床一般的冰冷神情。 真是好一出大戏啊!! 可惜作为当事人之一的晚姬对众人的想法毫不知情,她和严扶一起走到斛律偃面前,颔首道:城主 斛律偃打断他们:城主在这里。 晚姬和严扶齐齐一愣,抬头顺着斛律偃的目光看去,只见斛律偃的目光落在一脸麻木的芈陆身上。 芈陆叹了口气,说道:你们是不是认错人了?我才是醉城城主斛律偃。 严扶震惊地把视线转回斛律偃身上,那他是? 斛律偃喜滋滋地攀住芈陆的手臂,下巴搁在芈陆的肩头,狭长的眼眸不由自主地弯起来,嘴角上扬,仿佛整个人都沉浸在一罐甜腻的蜜糖里,连说话声也带着前所未有的轻快:我是城主夫人。 严扶: 晚姬: 两人皆是一脸被雷劈过的表情。 站在边上的管家同情地看了眼他们,无奈地轻轻摇头。 呆滞许久,晚姬和严扶僵住的大脑才开始重新运转。 他们搞不懂斛律偃和芈陆究竟在唱哪出戏,但想了想还是配合地喊道:城主大人,城主夫人。 芈陆嗯了一声:先坐吧。 晚姬和严扶表情呆滞地坐到了各自的位置上。 见所有人都到齐了,提前被打过招呼的卢海主动站了出来,高声说道:想必在场诸位都知道了我们此次叫大家过来所为何事,如今魔正两界互不相容,随时可能引发战乱,我们魔界赢了倒还好说,若是输了,诸位可有想过等待我们的是何下场? 厅内一片安静。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没有在这个节骨眼上冒头的意思。 坐在主位上的斛律偃就更加显得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了,他一只手扣着芈陆的手心,另一只手隔着薄薄的衣衫摩挲着芈陆消瘦的背脊,好像芈陆身上有着极为吸引他的东西一般,让他连卢海在说什么都不想听了。 恋耽美 甜腻小米粥,免费阅读(68) 芈陆极不自在地扭了扭身子。 哪怕下面的城主们表面上在认真听卢海说话,可芈陆能感受到,那些人八卦的余光在时不时地悄悄瞥向他和斛律偃。 偏偏斛律偃的手跟燃着一簇火似的,在他身上胡乱游走,让他浑身上下的皮肤都隐隐约约地痒了起来。 忍了一会儿,芈陆忍无可忍,一把抓住斛律偃不安分的两只手,合并起来握在自己的掌心里。 他低头瞪了斛律偃一眼:你老实点。 斛律偃任由他抓着双手,把下巴靠到他的肩膀上,低声笑了起来:我很老实了。 芈陆郁闷地反驳:你哪里老实了? 斛律偃沉默了下,随即将唇贴到芈陆耳边,用只有他俩才能听见的声音说道:难道说你想看我不老实的样子吗? 说话时,灼热的气息吹到芈陆耳畔。 刹那间,芈陆感觉心里有块地方被斛律偃的气息唰的一下点燃了,滚烫的温度一下子蔓延到了他的全身。 他下意识地握紧斛律偃的手,心跳猛跳,睫毛抖得厉害。 可他仍旧规规矩矩地看着前方,生怕不小心转头对上斛律偃那双漆黑的眸子,又要从中瞧见自个儿涨红的脸。 好在斛律偃没有拆穿他的自欺欺人,低声笑完,便安安静静地靠在了他身上,像只乖顺的大狗。 半晌,还是芈陆忍不住开了口:以后别在外面说这些话了,别人能听见。 斛律偃忍笑道:好。 芈陆轻哼一声,不再说话。 而斛律偃看似把目光投到了卢海身上,实际上他的余光始终定格在芈陆脸上,他看得极其专注,连芈陆的睫毛都能一根根地耐心数过去。 当然,这也不是他第一次数芈陆的睫毛了。 他觉得芈陆真是好看极了,五官恰当好处,皮肤白皙嫩滑,每一处地方都长进了他的心窝里,比他见过的任何人都要好看。 他怎么都看不够一样。 他甚至想要把芈陆关起来,关在一个任何人都找不到的地方,只有他才能看着芈陆、抚摸芈陆、拥抱芈陆。 不过他心里清楚 倘若他真的这么做了,他和芈陆之间就再也回不去从前了。 因此,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他会一直压抑着这股欲念和冲动。 他得像个正常人。 不然芈陆会生气。 尽管芈陆并不知道斛律偃在想些什么,却多多少少地察觉到了斛律偃在经历温柳柳那件事之后的变化。 斛律偃似乎变得更加敏感、更加多疑了,并且十分没有安全感,即便只是醒来后没有第一时间看到他,也会焦急地起来找他。 对此,芈陆除了适应,别无办法。 他抿了抿唇,收敛了思绪。 正好卢海已经把话说完,荆子昂接过卢海的话题慷慨激昂地说道:往年我们一退再退,退到了这个寸草不生的荒地上,可我们得到的结果是什么?是他们的得寸进尺!他们妄想将我们赶尽杀绝,把我们最后一块安宁之地也占为己有,若是我们再不为所动,就会变成案板上的鱼肉,只有任他们宰割的份! 荆子昂噼里啪啦地说了一大堆,最后终于说到重点,综上,我提议斛律城主坐上魔尊之位,带领我们魔界拿回曾经失去的地盘! 话音刚落,严扶起身说道:我赞同卢城主和荆城主的说法,魔界不可一日无主,或许斛律城主的出现,便是我们魔界掰回一局的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严城主说得对。卢海说着,目光在现场梭巡一圈,沉声问道,在场诸位可有异议? 众人神态各异,相顾无言。 他们交头接耳了好一会儿,一个看着年事尚高的城主出声打破了厅内的沉默:我倒认为几位城主所言差矣。 康城主?卢海皮笑肉不笑地看向康城主,眼里有着不加掩饰的同情,敢问康城主有何高见? 高见不敢当,只是一些小小的疑惑罢了。康城主慢吞吞地把视线转向芈陆和斛律偃之间,打量片刻,才接着说道,魔尊之位并非随随便便的一个位置,也非随随便便的一个人便能坐上去,往年蔺崇大人成为魔尊是凭借了自个儿的本事,才让各个掌门人和城主心服口服,如今蔺崇大人去世多年,魔界也比当年壮大不少,不说藏龙卧虎,至少人才辈出,而几位城主仅凭一些片面之词就草率地确定了魔尊的人选,其中究竟有没有出于私心,我们大家也不得而知。 这话一出,犹如一颗石子掷于水中,让原本平静的湖面荡起了层层涟漪。 虽然在场没人敢明目张胆地附和康城主的话,但不得不承认的是,康城主的确说出了他们内心共同的疑惑。 见没人反驳自己,康城主气焰略涨,连背脊都稍微挺直了些,他向卢海回以讥讽的笑容:卢城主,你说我这些话是不是个理儿? 卢海噗嗤一笑。 他摆了摆手,没有回应康城主的问话,但眼里的同情之色不由自主地加重几分。 连坐在卢海对面的荆子昂也是一脸看傻瓜地看着康城主。 康城主被他俩的反应弄得一头雾水,看了看卢海,又看了看荆子昂,追问:我说得不对吗? 对。主位上传来的声音回答了他,你说得很对。 闻言,康城主紧绷的神情慢慢放松下来,他寻着声音看去,看到那张漂亮到连花容都会被衬得失色的面容时,眉头又明显地皱了起来。 他记得那个漂亮青年是斛律偃的男宠来着。 虽说斛律偃宠爱他、纵容他,不仅把他带到台面上,还让所有人尊称他一句城主夫人,但男宠终究是男宠,和八抬大轿取回来的正妻不同,又如何能登上大雅之堂? 况且斛律偃都没说话,何时轮到一个男宠说话了? 城主夫人,我们讨论的是事关魔界的大事,城主夫人不懂其中细节,怕还是不要胡乱参与的好。康城主藏起了眼里的不屑,却依然有些轻视之意从话里行间流露出来。 谁知斛律偃倏地嘴角一撇,扭头询问芈陆:城主大人,我不能参与你们的议事吗? 芈陆: 斛律偃从芈陆的掌心里抽出双手,飞快地缠上芈陆的胳膊,再开口时,故作委屈的语调里掺杂了一丝可怜:就因为我不懂,我连说道一下都不被允许吗? 芈陆头疼地扶额:说说说,你随便说。 斛律偃两眼一亮,高兴道:此话当真? 自然是真,你是城主夫人,若你都不能说了,还有谁能说?芈陆装模作样地拍了拍斛律偃缠着自己一条胳膊的手,安抚完斛律偃,他眼神凛冽地扫向下面众人,从今往后,他的话就是我的话,他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都明白了吗? 众人悻悻应道:明白了。 全场只有严扶和晚姬一脸懵逼。 懵逼完后,他们十分默契地同时端起茶盏啜了一口,有些事,还是装作不知道为好。 康城主没想到斛律偃竟然如此抬举一个男宠,也没想到自己会被一个男宠抵得下不了台,顿时脸色难看极了。 康城主噎了半天,从喉管里挤出一声冷笑:既然城主大人都如此表态了,我不听城主夫人说道一下的话,倒显得我小气了,城主夫人可有什么想说的吗? 斛律偃徐徐起身,沿着几层阶梯走向康城主,他脸上挂着合适的笑容,不急不缓地说道:康城主所言极是,立魔尊不是小事,随便找来一个人可不行。 康城主看着斛律偃走到他面前,才发现这个自己瞧不上的男宠竟然比他高出一个脑袋,他需要仰头才能直视斛律偃的眼睛。 但仰头的姿势让他很不舒服,他下意识地往后退了退。 原来城主夫人也是同样的想法。康城主冷冷道。 所以我这不是来让大家看看我们城主大人到底能否胜任魔尊之位嘛。斛律偃的眼眸笑成了弯弯的月亮形状,他拿出化尸珠递向康城主,在那之前,你先看看这个 康城主抬头一看,随即惊讶出声:这不是明德义的 化尸珠三个字还没来得及从康城主嘴里说出来,就见斛律偃的手心里蓦地淌出黑水,滴滴答答地落到地上。 下一刻,几双腐烂的手从黑水里伸出,直接把康城主拖进了黑水里。 康城主连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就这么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中。 一个金丹巅峰的魔修 就这么没了。 众人无不震惊,眼睛发直地盯着斛律偃手里的化尸珠。 直到这时,他们才后知后觉地想起关于斛律偃的种种传言,以及进入醉城时亲眼瞧见的那些腐烂尸体。 当中就有郝旭日的尸体。 铺天盖地的恐惧汹涌而来,瞬间淹没了所有人。 他们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方才萌生了多么危险的想法,竟然被那个没脑子的康城主带得险些也丧命于那摊吓人的黑水里。 想到这些,不少人心有余悸,四肢阵阵发麻。 光是一个城主夫人就让他们难以招架,那么坐在主位上那个看着平易近人且面不改色地目睹康城主惨死的斛律偃又该如何厉害 答案可想而知。 厅内的空气都凝固了。 再也没有人敢站出来说反对的话。 然而斛律偃并未收起化尸珠,而是拿着化尸珠在厅内踱步一圈,但凡他走过的地方,都有黑水汇聚,无数双带着腐臭味的手试图从黑水里爬出来。 整个大厅都充斥着难闻至极的气味。 其中最震惊的人莫过于晚姬,由于明遂的关系,她和药宗堂打过的交道不少,对化尸珠的了解也比其他人更多。 在她的印象中,明德义的化尸珠何曾有过如此威力? 斛律偃抬了抬下巴,声音带笑地问:还有谁不服? 众人鸦雀无声。 许久,在卢海和荆子昂的带头下,如梦初醒般的众人纷纷起身跪下,声音如撞钟般洪亮:拜见魔尊大人! 第079章 真话 夜里。 天命山。 秋北刚结束为时小半年的闭关修炼, 一身衣服还没来得及换下,就被一把匕首悄无声息地抵在了脖子上。 别动。陌生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这把匕首上面沾了毒, 一旦见了血, 哪怕侥幸活了下来, 你这小半年的修炼怕是也白炼了。 秋北身体僵硬, 却是厉声呵道:来者何人?竟敢私闯我们天命山! 身后的人回答:自然是有事找你的人。 说罢, 原本漆黑一片的屋子骤然亮起夜明珠的白光。 方才秋北的注意力始终放在身后那个人的身上, 直到视线中的黑暗被白光驱散,他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屋子的桌边还坐着一个人。 那个人一动不动, 平静的脸上看不出喜怒哀乐。 秋北不可能不认识那个人。 闻人家主。秋北两眼死死盯着闻人正, 咬牙切齿道,三更半夜私闯天命山不说, 还让下人如此待我, 闻人家主行事可真叫一个光明磊落啊。 闻人正并不在意秋北的冷嘲热讽, 也没有让闻人遥放开秋北的意思,他的手指在桌上轻轻点了两下, 斟酌片刻后,他开门见山地问道:秋北, 我有一事要问你, 只要你如实回答,我就放了你,你只需当做今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即可。 呵。秋北冷笑, 原来向来人淡如菊、鲜少在外人面前露脸的闻人家主也有为了一件事大动干戈的时候。 当然, 你也可以选择不回答。闻人正没有理会秋北的话, 兀自说道, 只是我这侄儿性子冲动, 还粗心大意,到时候他不小心对你做出什么,我这个当长辈的可就说不准了。 随着闻人正话音的落下,秋北明显感觉到脖子上的匕首收紧了一些,只怕闻人遥再使力一些,他的脖子就能见血了。 如此情况下,秋北心里终是发了憷,他紧张地咽了口唾沫,目光一瞬不瞬地瞪在闻人正身上。 闻人正也没有和秋北兜圈子的意思,见威胁效果达到,他便接着开口:是你让斛律偃去找翟凤的? 闻言,秋北的眼睫几不可见地抖动了下,他尽量保持面部的平衡,用不带感情的语调回答: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闻人正在桌上点着的手指一顿,慢慢眯起眼来:秋北,我想你应该是个聪明人,斛律偃去了魔界,占了醉城城主之位,这几日还在召集其他城主前往醉城,怕是有意坐上魔尊之位,不过短短几个月的时间,魔界内部便已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可追究到源头,都是你一手造就了如今的局面,若你如实相告,我还能护你一下,不然你也别怪我将这件事捅出去了。 面对闻人正的威逼利诱,秋北始终不为所动,他微微抬起下巴,坦坦荡荡地说:不知道就是不知道,我和翟凤早已断了师兄弟的情谊,他失踪多年,也不曾联系过我,我为何要为了区区一个翟凤以身犯险? 听到这里,闻人正再也压不住心头的焦躁和怒意,眼神渐渐冷了下来,面上好似覆盖了一层寒霜。 再说了,当时进入桃花阵的人并非我一人。秋北道,说到底,若非林稷组织我们前去药宗堂围剿斛律偃,我又怎么会在桃花阵中和斛律偃相遇?并且要说接触,林稷才是和斛律偃接触得最多的人,你为何不怀疑林稷反而怀疑我?就因为我侥幸逃了出来吗?闻人家主的判断未免太过主观。 闻人正冷冷看着秋北。 秋北无意识地抿紧嘴角,尽量无所畏惧地和闻人正对视。 半晌,闻人正低声笑了出来,但他眼里没有一点笑意,脸上的笑容看上去也略显渗人,他笑道:说来说去,解释了这么多,左右都是一个贪生怕死。 被拆穿内心想法的秋北整张脸唰的一下白了。 既然我肯来到这里,那便做好了撬开你这张嘴的准备。闻人正话头一顿,抬起眼皮子瞥向秋北身后的闻人遥。 闻人遥心领神会,立即从胸口摸出一颗早已准备好的丹药。 闻人正眼神发寒,再开口时,声音冷到了极致:你不说是吧?我有的是办法让你说。 秋北霎时被一股不祥的预感从头浇下,罩了个全身,他咬紧牙根,不管不顾地用后肘袭向身后的闻人遥。 谁知闻人遥的速度居然快了他一步,抢在他行动之前嗖的一下收回匕首,随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住他的下巴用力一捏。 秋北被迫张开嘴巴。 下一瞬,一颗黑色丹药被闻人遥塞进他嘴里。 秋北心头大震,下意识地运转用力要将已经顺着喉管滑下去的丹药逼出来,可闻人遥预料到了他的意图,抓着他下巴的手猛地往下,一把掐住他的脖子。 窒息感紧随而来。 虽然秋北身为天命山长老的大弟子,但是论修为和武力,他终究比不过年长他数岁的闻人遥。 仅是眨眼的功夫,那颗丹药便悄无声息地融化在了秋北的喉管里。 闻人遥见状,五指一松。 几乎失去一半意识的秋北摔到地上,他神情呆滞,双眼微睁,涣散的目光直愣愣地望着前方。 等药效发挥后,闻人遥弯腰攥起秋北的衣领,将秋北拖到闻人正面前。 恋耽美 甜腻小米粥,免费阅读(69) 闻人正俯视着面色惨白的秋北,重复了之前的问题:是你让斛律偃去找翟凤的? 秋北眉心紧拧,似乎正在和身体里的某股力量抗衡,他的模样时而纠结、时而痛苦,可最后还是败下阵来。 是秋北微弱地点了点头,是的 闻人正看了眼闻人遥。 闻人遥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 闻人正又问:为何这么做? 我秋北虚弱地躺在地上,嘴唇嗫嚅了许久,才迷茫地吐出剩下的话,我不知道 什么不知道?闻人正被这个回答气笑了,你连你这么做的原因都不知道吗? 秋北无声地张着嘴巴。 那你告诉我闻人正微微弯腰,向秋北凑近了些,他半是哄劝半是引导地问,究竟是你自己想要帮助斛律婉和斛律偃母子还是你受了别人的唆使? 秋北又卡壳了。 闻人正定定望着秋北的脸,生怕错过一点细微的变化。 显然秋北又开始和身体里的那股力量抗衡了,只是没过多久,他再次败下阵来:有人让我这么做 闻人正眼神一沉,不自觉地拔高声量:谁?! 我不知道他是谁他让我告诉斛律偃真相叫斛律偃去往醉城秋北断断续续地说,可我被你们下了禁言术很多话都无法说出口他又让我叫斛律偃先去找翟凤 闻人正和闻人遥对视一眼,叔侄俩的脸色都分外难看。 秋北说的那个人到底是谁?居然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操控这一切! 以及 那个人有什么目的? 那个人的本事明显在他们之上,如今他们在明,那个人在暗,倘若那个人要帮助斛律偃对他们下手的话,恐怕他们只有任人宰割的份! 而且 那个人似乎知道他们所做的一切。 思及此,闻人正第一次感受到了真真切切的惧怕,仿佛被人扒干净了衣服扔在大街上,在众目睽睽之下无处藏身的恐慌如同撞钟的杵,一下又一下地撞击着他的大脑。 他噌的起身,踹掉身后的椅子,蹲到秋北面前:你仔细想想,那个人有何特征?他是如何联系到你的?快想想! 秋北想得脑袋都快炸开了,他声音里带着颤意: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了他的声音就那么平白无故地出现在我耳朵里 何时出现的?! 我忘了我真的忘了 给我想! 我想不到 闻人正揪住秋北胸口的衣服,眼里堆满了鸷气,表情扭曲到狰狞的地步,他低头瞪着秋北,从牙齿缝里挤出一番话来:倘若你想不到,明年的今日便是你的祭日。 说完,他把秋北往闻人遥的腿上一扔,闻人遥迅速抽出那把沾毒的匕首,重新抵到秋北的脖子上。 我给你半炷香的时间回想。闻人正慢慢起身,努力压下澎湃的情绪,冷声威胁,不然你就等着你师父来替你收尸吧。 然而秋北搭耸着脑袋,好像没了气息,也没有回应闻人正的话。 闻人遥察觉不对,扶起秋北的下巴,迫使秋北抬头正视闻人正。 却不想秋北一脸麻木,跟提线木偶似的皮动肉不动地张了张嘴:从那个姓芈的身上下手。 闻人正愣了下,一时半会儿没反应过来:你说什么? 秋北脸上再没了刚刚的纠结和痛苦,他面无表情地注视着错愕不已的闻人正,吐出来的声音似是他自己的声音,又似是他人通过他的嘴巴发出来的声音。 想要对付斛律偃,就从他身边那个姓芈的身上下手。 闻人正终于意识到什么,眯眼看向秋北,用笃定的口吻道:你不是秋北! 秋北并不作答。 你就是怂恿秋北的那个人!闻人正一个箭步上前,哗的一声抽出长剑直抵秋北胸口,你是谁?你有什么目的? 谁知秋北并不畏惧他的剑头,甚至略显不耐地撇了撇嘴角:你不必知道我是谁,你只需按照我所说的话去做,便可从里到外地彻底摧毁斛律偃。 闻人正的目光里挟了几分警惕:我凭什么听你的话? 就凭你想解决掉斛律偃,正好我也想帮你。 闻人正好歹经历过那么多大风大浪,自然不会轻易相信那个人的话,但他也不敢轻易对那个人动手。 一方面是那个人似乎知道他们闻人家的所有秘密,另一方面是那个人的本体并不在这里,那个人只是暂时借用秋北的身体罢了,若他动手,受伤的人只有秋北。 所有想法都在瞬间进行,仅是片刻,闻人正便收敛了思绪,他毫不隐藏自己对那个人的防备,沉声开口:你与斛律偃有何恩怨?竟然想借我之手杀了斛律偃。 不,我的目标不是斛律偃。 闻人正眼里闪过一抹惊讶:你是这么做是为了谁? 芈陆。从嘴里挤出这个名字时,秋北的脸上浮现出了丝丝缕缕的怨恨,像蛛网一样遍布他整张脸。 芈陆? 你可知一种名为藤壶的东西?秋北娓娓道来,那是寄生在龟壳上面的一种东西,它紧紧攀附着龟壳,从上面汲取它需要的养分,可被寄生的乌龟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藤壶一点点地蔓延到龟壳之下,长进它的肉里。 闻人正莫名地皱起眉头。 你知道乌龟的感受吗?它好痛苦,每天亲眼看着自己的身体被藤壶吞噬,它伤心欲绝,便一直在寻找能够帮助它清理掉藤壶的人。 闻人正仿佛从秋北的话里听明白了什么,脸上的莫名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掩饰不住的震惊。 他往后一个趔趄,一时没站稳,坐回之前的椅子上,手里握不住的长剑也啪嗒一声落在地上。 闻人正,按照我所说的话去做吧,你方能心想事成,到时候,那把七星昆仑剑失去了它苦苦等待的人,自会成为你的囊中之物,你再也不用以斛律婉的血养育你和其他女人的孩子。说着,秋北蓦地一笑,那些孩子到底不是斛律婉所出,喝了斛律婉再多的血,也拔不出你想要的七星昆仑剑。 闻人正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他抬手指着秋北,胸膛剧烈起伏,声音颤抖不止:你怎么会知道那些事 他从来没有把那些事告诉过任何人,连闻人晓和闻人遥都不知道! 所有人都以为那些孩子是斛律婉所出,时间久了,说的人多了,连他自己也欺骗过去了。 秋北笑道:我无所不知。 闻人正犹如被抽了魂,怔愣许久,都没从那阵铺天盖地而来的震惊当中回过神来。 直到听见闻人遥不明所以地喊了一声小叔,他骤然坐直身体,双目炯炯地盯着秋北:你说从芈陆身上下手,那我要如何下手? 你作为家主最为见多识广,应当知道异世魂魄的下场如何。 异世?! 闻人正猛然拔高声量。 良久,他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弧度。 难怪他一直觉得那个芈家继承人的行径奇怪,抛下亲生父母和整个家族不说,还跟随斛律偃一起坠入魔道。 原来如此 原来是异世魂魄啊。 这么一来,一切都说得通了。 两日后,芈陆和斛律偃准备离开醉城。 同他们一路离开的人还有严扶、晚姬以及合欢宗的宗主郁水卉。 虽然芈陆和斛律偃携带的人不多,但是加上其余三人和他们携带的随从,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坐了四个飞行法器。 维持飞行法器的运转需要大量灵石,并且飞行法器无法长时间地负重飞行,需要每隔两三天便停下来休整半天。 他们第一次的休整地点是在一小片绿洲上,鲜绿的花草植物围绕着中间那片被阳光照得波光粼粼的湖泊。 在荒凉干旱的魔界,找到这么一个地方属实不易。 芈陆和斛律偃下了飞行法器,才注意到不光是他们在这片绿洲上休整,还有数量不少的妖兽三三两两地围在湖泊边饮水。 严扶跟在他们后面,见芈陆的目光落在那些妖兽身上,于是解释道:魔界的妖兽也不全部都是凶残嗜血的性格,有些妖兽靠草木为生,喜欢聚集在水源处,若无意外,它们基本上不会主动攻击路人。 芈陆问道:这里的妖兽全是以草木为食的妖兽吗? 是的。严扶点了点头,正是如此,它们才能在这里和谐共处。 芈陆拉着斛律偃走了近些,发现那些妖兽长得可爱多了,外形和兔子、羚羊等动物有些相像,只是个头更大,身上的颜色更多。 听见他们走近的脚步声后,原本趴在湖泊边饮水的妖兽纷纷停下动作。 它们转过头来,圆溜溜的黑眼珠子警惕地盯着他们。 这时,严扶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城主大人,那种外形神似兔子的妖兽并非我们寻常见到的兔子,它叫大脚兔,平常不会轻易招惹路人,但要是被惹急了,就会胡乱踹人。 你们可得小心些。晚姬嘀嘀咕咕地抱怨,那些大脚兔的脚真是大,踹起人来可疼了。 严扶哭笑不得地看向晚姬:谁让你总是喜欢招惹它们。 晚姬轻哼一声:还不是看它们可爱才想摸摸它们,哪知道它们的脾气那么暴躁,连摸一下都不行。 说起这个,晚姬忿忿不平。 尽管她经历得多,可她也是个二十多岁还未成婚的姑娘,对那些可可爱爱的东西丝毫没有抵抗之力。 每次瞧见那些大脚兔,她都会手痒地想要摸上一摸。 结果可想而知。 每次她都被那些大脚兔追得到处乱蹿。 别的不说,那些大脚兔是真的记仇,摸它们一下就跟要了它们几两肉似的,非要逮着人踹上好几脚才肯罢休。 偏偏它们数量众多,一般还真惹不起。 想到这里,晚姬又有些幸灾乐祸起来。 估计等会儿又会有两个人步入她的后尘、被那些大脚兔追得满地乱跑了,到时候她就等着看热闹吧。 她就喜欢看斛律偃的笑话。 谁让斛律偃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拒绝她、让她下不了台! 晚姬的嘴角止不住地往上翘,直到严扶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想什么呢? 啊?哦晚姬猛地收回思绪,用捂嘴的动作掩饰自己嘴角的笑意,没什么。 严扶见状,并未想太多,只道:你看他们。 闻言,晚姬顺着严扶的视线看去,随即惊讶地张大嘴巴。 她没看错吧?! 那些大脚兔居然安安静静地呆在芈陆和斛律偃脚边,任凭蹲着的芈陆在它们蓬松的白毛上揉来揉去。 什么鬼! 那些大脚兔往日追着她踹的气势去哪儿了? 也不带这么看人下菜的啊! 晚姬想起自己曾被大脚兔追得狼狈不已的往事,心中的郁闷一下子攀上了巅峰,她那张漂亮的脸蛋涨得通红,抬脚朝着芈陆和斛律偃走去。 严扶忙道:诶晚姬 晚姬没有理会严扶,甚至不动声色地加快了脚步。 芈陆也没想到大脚兔们会如此亲他,被他揉了一身毛也不反抗。 不得不说,大脚兔的毛摸起来就是舒服啊,像摸宠物猫一样。 芈陆眉眼舒展,开心的情绪全部写在脸上,他偏头问斛律偃:你说我能抱一下它吗? 抱吧。斛律偃专心注视着芈陆的脸,见芈陆眼角眉梢间全是笑意,自个儿也情不自禁地心情飞扬。 斛律偃随意拎起一只大脚兔的后颈,大脚兔如同拎起的猪肉一般,四肢无力地往前垂着,尾巴哆哆嗦嗦地夹在两条腿的中间,一双黑眼珠子紧张地瞪着前方。 不知是不是芈陆的错觉,他貌似从大脚兔的眼里看出了一些恐惧。 斛律偃把大脚兔递给芈陆,口吻轻松地说道:随便摸,它不会咬人。 有了斛律偃的保证,芈陆放心大胆地把大脚兔抱进怀里,摸了摸大脚兔的脑袋后,他疑惑地咦了一声:它怎么在抖? 斛律偃微笑地看着芈陆,浑然不在意地回答:许是冷了吧。 芈陆抬头看了下亮得扎眼的太阳,不可思议地说,冷? 这个天哪里冷了! 热都来不及呢。 斛律偃没再解释什么,伸手轻轻拍了下芈陆怀里瑟瑟发抖的大脚兔的背部,轻声细语道:别抖了。 果然,大脚兔身体一僵,再也不抖了。 芈陆正撸大脚兔撸得高兴,眼前光线倏地一暗,他抬头看去,便对上晚姬那张气鼓鼓的脸。 虽然晚姬一脸不平,但当着斛律偃的面,她还是不敢太过放肆,平复了一下情绪后,她冲着芈陆粲然一笑:城主,我可以抱抱这只大脚兔吗? 可以。芈陆抱着大脚兔起身,把大脚兔放进晚姬怀里。 晚姬多年愿望得以实现,当即又惊又喜。 她小心翼翼地接过大脚兔,轻轻摸了摸大脚兔的脑袋,见大脚兔安安静静并不挣扎后,她笑得比花儿还灿烂:我居然摸到大脚兔了! 芈陆被晚姬夸张的反应逗得噗嗤一笑。 严阁主,你看!晚姬转身对不远处的严扶喊道,大脚兔在我怀里! 严扶无奈地摇头。 它好听话啊,我从没见过这么听话的大脚兔!晚姬回头看向芈陆,眼里溢满了敬佩和崇拜之情,往日高傲矜持的魔界之花在这时像个只有几岁的小丫头,你是如何做到的? 芈陆尴尬地摸了摸的鼻子:我什么都没做,应该是它们本来就听话吧。 晚姬眼睛亮晶晶的:城主大人,你好厉害! 芈陆正想解释一下,却在余光中瞧见斛律偃冷眉冷眼地站了起来,斛律偃伸手搂过他的腰,习惯性地把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 你该说的话也说了,想抱的东西也抱了,能让我们独处一会儿了吗?斛律偃冷声冷气地说。 晚姬好不容易抱到了心心念念的大脚兔,才不和斛律偃计较,她欢天喜地地向芈陆道了声谢后,抱着大脚兔转身小跑开了。 芈陆还在看着晚姬的背影,忽然有双手从旁捧住了他的脸颊。 那双手稍作使劲,芈陆被迫偏头和斛律偃对视。 见斛律偃嘴角微微下撇,眉头轻轻蹙起,就差把我不高兴四个大字写到脸上,他不由得叹气:你又怎么了? 不准看着她笑。 芈陆点头,好好好,以后不对她笑了。 恋耽美 甜腻小米粥,免费阅读(70) 然而斛律偃依然没有松手,他目不转睛地盯着芈陆看了半天,牛头不对马嘴地问了一句:你喜欢晚姬? 芈陆吓了一跳,赶紧瞪了斛律偃一眼:别瞎说,我怎么可能喜欢晚姬! 那你方才一直看着她笑。 我是觉得她的反应很有趣。 哦?斛律偃扬起眉梢,话锋一转,那这样呢?她这样的反应还有趣吗? 话音刚落,不远处冷不丁响起晚姬的一声尖叫。 芈陆想要转头看去,结果斛律偃察觉出了他的动作,再次将他的脸扭向另一边,同时使气地说道:不准看她! 芈陆: 尽管芈陆没看到晚姬那边的情景,却也能根据声音猜到估计是晚姬怀里的大脚兔发了难,正在凶神恶煞地追着晚姬跑。 晚姬一路尖叫:严扶!郁水卉!你们还愣着做什么?没瞧见这只臭兔子在追我吗?快点帮我把它赶走! 严扶没吭声。 郁水卉表示自己爱莫能助:晚姬姑娘,你也不看看追着你踹的哪儿是一只大脚兔?分明是一群大脚兔,我们哪儿敢招惹这么记仇的妖兽。 啊啊啊晚姬尖叫着飞远了。 芈陆拿起斛律偃捧着自己脸颊的双手,郁闷地问道:是不是你在捣鬼? 我什么都没做。斛律偃眨了眨眼,他本就长得出色夺目,配上这副无辜的表情,让芈陆一点都说不出指责的话来。 芈陆语塞片刻,说道:不久前那只大脚兔在我这里还好好的,怎么到了晚姬那里就又凶又恶的了? 斛律偃眯着眼睛笑了笑,凑近了在芈陆的嘴唇上轻啄一下:因为你好看,所以它们都喜欢你们。 芈陆剜了眼斛律偃:跟你说正经的呢。 斛律偃当场一怔,感觉芈陆那一眼好似剜进了他的心窝里,酥麻发痒的热气顺着血管急速上涌,他雪白的皮肤一点点地染上一层薄红。 他不受控制地用手指勾住芈陆的小拇指,仅是这么一下的碰触,他理智的天空便豁然塌了一角。 阳光如水,倾斜而下,笼罩了芈陆的全身,连一根根披散在肩头的发丝也染成了淡淡的暖黄色。 一圈圈光晕包裹了他们。 在这片小小的天地里,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斛律偃多么希望时间就此停止。 他可以放弃寻找剩下的双手,他可以放弃寻找他那个从未见过面的亲生母亲,他可以放弃一切 唯独芈陆。 我用了这个。斛律偃摊开手心,上面放着一个方形的香块。 芈陆嗅着空气中浅淡的香气,拧眉道:这不是城主府里放在浴池边上那碟香的气味吗? 我让人把里面催/情的几味药草去掉了,才做出这种香块,它能让人遵循本能,就像那些大脚兔一样,否则早在我们过去的时候,那些大脚兔就跑得无影无踪了。 所以说,那些大脚兔乖巧听话并非因为它们性格使然,只是害怕极了斛律偃而已。 知道真相的芈陆哭笑不得,一时间不知道是该同情被斛律偃吓坏了的大脚兔还是该同情被大脚兔泄愤般追着跑的晚姬。 芈陆看了看天色,叮嘱道:把香块收起来吧,我们也该走了。 斛律偃忽然问:你喜欢我吗? 芈陆愣了一瞬,想到那天夜里发生的事,下意识地换了个答案:我不能喜欢你。 这次说得非常顺利。 斛律偃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期盼骤然落空,他不死心地追问:为什么?为什么不能喜欢我? 因为芈陆的嘴巴快于大脑,顺势回答,我迟早会离开这里。 说完,芈陆心里一惊,急忙捂住嘴巴。 可说出去的话便是泼出去的水,再也收不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推一下基友的文,已经开始连载了哦~ 《废太子重生成了作精》by南陶 文案: 如果游玉岁彻彻底底地死了,那么他就是史书上一个普普通通夺嫡失败的废太子,顶着父皇给的顶级恶谥躺在小坟墓里任由后世八卦。 但是他重生了!而且还不停重生。 第一世,他夺权失败被自己亲爹赐死,谥号厉太子。 第二世,他兢兢业业如履薄冰最后病重而亡。 第三世,他韬光养晦收拢人才,最后被三皇弟带兵斩杀,全尸都没留一个。 第十五世,他小心翼翼只图苟活,结果被派去安抚流民,最后被乱刀砍死。 第十六世,睁开眼睛的废太子:爷累了,谁让我不爽,我就让他更不爽,去他妈的礼贤下士,温润贤良。 于是睁开眼睛的游玉岁第一时间给自己置办了最昂贵的金丝楠木棺材,然后尽情作死。 骂宠妃、罚幼弟、殴打官员,在皇帝的底线上反复横跳。 看着哭哭啼啼的后宫和朝堂,游玉岁拿着长柄烟杆坐在肩舆上轻笑道:人嘛,应该做一点符合自己谥号的事。 游玉岁以为自己这样又杠又作,蹬鼻子上脸,他爹会立马废太子并赐他毒酒一杯,结果他成了他爹最宠爱的儿子。 游玉岁:我爹约摸是有点病的。 而那些还没有从太子温润贤良的画风转过来的大臣们:太子大概是疯了。 谥号厉:杀戮无辜曰厉;暴虐无亲曰厉;愎狠无礼曰厉;扶邪违正曰厉;长舌阶祸曰厉 第080章 送你 斛律偃先是一怔, 紧接着,他的脸色以极快的速度变得难看起来。 离开这里?斛律偃猛地抓住芈陆的手,他的眼里和脸上都充斥着极度的恐惧, 你要离开这里?你要去哪里! 斛律偃很是激动, 没控制住力道, 捏得芈陆的手疼痛不已。 芈陆脸色发白, 想要把手抽回来, 可是斛律偃抓得太紧了, 仿佛要把他的手骨捏碎一般,看向他的眼神慢慢被一层层的戾气覆盖:回答我, 你要离开我吗? 芈陆挣扎无效, 便不再挣扎了,他不由自主地忍着手上的疼痛开口:我我要回我该回的地方 该死! 他依然受那阵气味的影响, 违心地说着实话。 芈陆咬紧牙关, 试图让自己闭上嘴巴。 可斛律偃不会轻易罢休, 颇有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你该回的地方在哪里? 芈陆闭了闭眼,又违心地开了口:在一个你永远去不了的地方。 斛律偃整个人都僵住了, 如遭雷劈,抓着芈陆的手在剧烈颤抖。 惶恐、害怕、无助、痛苦等情绪接连在他脸上出现, 他的眉头拧成一团, 用了很长时间才消化完芈陆的话。 然而下一刻,他蓦地扬起嘴角,绽放出了一抹极为灿烂的笑容。 六六, 你又在跟我说笑了, 这个笑话一点也不好笑, 以后不要再说了好不好?斛律偃松开芈陆的手, 抬起来哈了口气, 心疼地轻轻揉着,刚刚抓疼你了吧?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我又犯浑了。 斛律偃说着,转头把手里的香块扔进湖泊里。 咚的一声轻响过后。 香块往下沉去。 我不用那个了,我再也不用那个了。斛律偃将芈陆搂入怀中,下巴抵着芈陆的发丝,双手紧紧锢着芈陆的背脊。 只有这样做,他心里的大窟窿才被堵住大半,冷风吹不进来,他也终于没那么冷了。 我们不是说好要永永远远地在一起吗?生离和死别都不会出现在我们身上,我们会一直在一起,也会一直活下去。斛律偃一边抱紧芈陆一边念念叨叨,似乎这样做就能催眠自己忘记刚刚发生的事。 芈陆沉默许久,缓缓伸手回抱住斛律偃的腰。 他闭上眼,在心里叹了口气。 另一边,晚姬总算摆脱了大脚兔群的紧追,但衣服和头发都被风吹得凌乱不堪,脸色阵青阵白。 那群死兔子,看我什么时候非得回来拔干净它们的毛不可,谁稀罕抱它们啊!晚姬气愤地骂道。 严扶继续保持沉默。 站在最边上的郁水卉盯着不远处相拥的两个人看了好一会儿,然后笑着调侃道:都说小别胜新婚,可城主大人和城主夫人天天黏在一起都跟新婚似的,想不到他们之间的感情这么好。 晚姬切了一声:郁宗主,你这看人的眼光也太差了吧。 郁水卉挑眉看向晚姬。 晚姬冷冷说道:他们哪里像新婚了?依我看呀,都是那个城主夫人不分昼夜地缠着城主大人,你没看到我们城主大人的表情十分勉强吗? 郁水卉闻言,认真打量了一下芈陆的表情,顿时发现还真如晚姬所说的那样,芈陆看上去并没有多么高兴的样子。 收回目光后,郁水卉若有所思地撑起下巴:原来城主夫人那么喜欢城主大人。 可不是吗? 晚姬嘴上附和完,心里恶狠狠地想着,斛律偃又疯癫又小气,还时时刻刻地爱吃醋,她不就是和芈陆多说了几句话嘛,居然遭到斛律偃那样的对待。 真是谁被斛律偃那个疯子看上谁倒霉! 晚姬冷哼一声,转身走进飞行法器。 严扶见状,也跟着进去了。 只有郁水卉留在原地,眼神莫测地多看了斛律偃几眼。 他们先抵达了郁水卉要去的辉城,和郁水卉等人告别时,郁水卉突然开口:城主夫人,我有一事想与你商量,可否借一步说话? 斛律偃面无表情地看着郁水卉。 郁水卉笑道:只用一会儿功夫。 斛律偃犹豫片刻,抬脚走向郁水卉。 郁水卉领着斛律偃走到一处其他人看不到的偏僻之地,并挥手设下结界。 待她转身,便瞧见斛律偃抱着双臂、眉眼清冷,完全不见了之前面对芈陆时温和又黏人的性子。 郁水卉不禁在心里感慨这个城主夫人真是两副面孔,怪不得能一直缠着城主大人呢,也许城主大人就吃这一套。 不过虽然对方只是城主夫人,但是当郁水卉单独面对对方时,还是会感到些许担忧和害怕,毕竟那天,这个城主夫人拿出来的化尸珠着实震撼了全场。 想到这些,郁水卉有意挂上了讨好的笑容:城主夫人,我要跟你说的便是你和城主大人之间的事。 离开了芈陆的视线,斛律偃整个人都仿佛覆上了一层薄冰,看上去冷冷淡淡,连伪装一下都懒得。 他表情不太友好地瞥着郁水卉,言简意赅:说。 郁水卉和斛律偃站得近,隐约间感受到了从斛律偃身上散发出来的威压,那阵威压犹如一块笨重的石头,沉甸甸地压在她的肩膀上,让她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她往后退了退,才好受一些。 一路走来,我看着城主大人和城主夫人的感情好得让人羡慕,便想着也许城主夫人需要这些东西。 郁水卉说完,将手往半空中一摊,一盒精致的药粉出现在她的手心里。 斛律偃不为所动,垂眸看着那盒药粉。 这是我们合欢宗特有的助/性药物,增加那方面的情/趣。到底是合欢宗的宗主,郁水卉在这方面见多识广,说起这些话来丝毫不会脸红心跳。 斛律偃的眼神从狐疑变成好奇,他拿过药粉,打开盒子看了看。 郁水卉见斛律偃没有拒绝她的东西,表情中不由得多出几分高兴,便多介绍了几句:我们合欢宗的药物不会对身体造成任何伤害,还请城主夫人放心使用,我以性命担保它的安全。 斛律偃啪嗒一声合上盒子:何时用? 郁水卉回答:做之前和做之中都可以使用,用在对方或自己身上都可。 斛律偃哦了一声,又问:用多少? 依群主大人的时间长短而定。郁水卉毫无保留地说道,若是时间长,便多用一些,反正对身体无害,只是用来助/性罢了。 真是个好东西。斛律偃毫不客气地把药粉盒子放进百锦囊中,他的心情肉眼可见地愉悦起来,还对郁水卉亲切地笑了笑,那我们怕是要一次用得不少了。 郁水卉: 在不知道多少个男人面前说过不知道多少句荤话的郁水卉史无前例地脸红了。 她连看也不敢看一眼斛律偃的脸,眼神飘忽不定,飞快地拿出另外几样东西:这些都是送给城主夫人的见面礼,还请城主夫人笑纳。 她送的东西不多,但能看出来都是经过精心准备。 尤其是那件镂空的衣衫,在阳光下泛着明黄的光点,乍一看只是昂贵的装饰物而已,可一旦穿到人的身上,就会变得不一样。 斛律偃非常直白地问:哪里不一样? 郁水卉顿了顿,飘忽的目光终于落在斛律偃那张漂亮的脸上,她沉默一会儿,到底没好意思说出口:城主夫人试了便知。 好。斛律偃把所有东西一股脑地装进百锦囊里,又问,还有吗? 郁水卉难得结巴了下,没、没了。 她担心斛律偃不高兴,说完之后,赶紧补充道,若是城主夫人还想要其他物件,可随我去合欢宗里挑上一挑。 斛律偃摆了摆手:不必了。 郁水卉讪讪一笑。 你的好意,我全部心领了,多谢。斛律偃敷衍地道完谢,转身就走。 留下郁水卉脸颊发烫地愣在原地。 斛律偃走得很快,三步并作两步,一下子就从郁水卉的视线中消失了。 收拾好情绪后,郁水卉才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地回到原地,一眼便瞧见斛律偃又黏黏糊糊地缠到了芈陆身上。 尽管芈陆没有拒绝斛律偃的纠缠,却也没有主动一下,脸上都是无奈的表情。 斛律偃好像注意不到芈陆的无奈似的,恨不得整个人都贴到芈陆身上,而他脸上的笑容灿烂而又满足。 芈陆等人特意等到郁水卉回来,和郁水卉告完别,才准备一起乘坐飞行法器离开。 许是觉得斛律偃的双手勒得太紧,芈陆态度强硬地把斛律偃的双手从自己身上扯下来,为了让斛律偃的双手老实一些,他索性和斛律偃十指相扣。 被拉着往飞行法器里走时,斛律偃愣愣看着自己和芈陆十指相扣的手。 紧接着,他高束黑发下的耳朵染上了一层薄红。 郁水卉和随从们眼睁睁看着飞行法器起飞,确定里面的人听不见她们的说话声后,一个随从才出声叹道:城主夫人可真是容易害羞啊。 另一个随从笑着附和:是啊,毕竟在喜欢的人面前嘛。 郁水卉慢慢露出了然的表情。 不久前斛律偃坦坦荡荡地在她一个女人面前说出那些话,我还以为斛律偃在那方面的事上所知甚少,才连一点害臊都感觉不到。 现在看来,人家哪里是不懂?只是在喜欢的人之外的人面前毫无感觉罢了。 虽然芈陆面上没有表现出来,但是斛律偃和郁水卉悄悄说了那么久的话,他还是多少有些好奇。 可要他问出口的话,他又实在拉不下脸来。 剩下的路途中,芈陆一想到斛律偃和郁水卉说的那些悄悄话,就忍不住地好奇。 恋耽美 甜腻小米粥,免费阅读(71) 他仔细回忆了一遍原书的剧情,斛律偃的后宫成员确实不少,可怎么着也和郁水卉沾不上边,要知道郁水卉已经三十多岁了,斛律偃才十八九岁呢! 但合欢宗里确实有个斛律偃的后宫成员之一,倘若他没有搅乱剧情的话,也许斛律偃和那个合欢宗的姑娘早已牵扯不清了。 难道是郁水卉想要把那个姑娘介绍给斛律偃? 这么想也不对 斛律偃好歹还顶着城主夫人的名头! 芈陆想来想去,始终想不出一个合适的答案。 抵达齐城后,芈陆和斛律偃要先去无妄帮看看情况,颠簸的马车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芈陆等到机会,扭扭捏捏地开了口:那天郁宗主把你单独喊走,是跟你说了什么吗? 听他这么一问,斛律偃竟然愉快地笑了:你吃醋了? 芈陆猛地一愣,脸上唰的一下红透了,条件反射性地摇头否认,没有! 斛律偃歪头看他,眼中笑意多得似乎快要溢出来:那你为何问我这些? 芈陆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这么在乎这件事,甚至一路上都在想这件事,他让这件事占去了他太多的心神,可他根本左右不了自己的想法。 他只能左右自己的死鸭子嘴硬:我就是好奇,随便问问。 斛律偃一声不吭地看着他。 芈陆为了让自己看上去不那么心虚,强迫自己直视斛律偃的眼睛。 他们四目相对。 良久,斛律偃哦了一声。 芈陆等了半天也没等到下文,顿时满头问号:还有呢? 斛律偃看上去比他还疑惑,反问道:还有什么? 芈陆抿了抿唇,经过一番纠结后,他豁出去了:那天郁宗主究竟跟你说了什么? 他有些紧张,五指紧攥外衣,把本来平整的布料抓得一团乱,生出许许多多的皱褶。 就在这时,一只手轻轻覆盖上了他的手背,手指嵌入他的指缝之间,让他攥紧的五指缓缓松开。 斛律偃的拇指在芈陆的小拇指旁侧若有似无地摩擦,略微冰凉的触感起到了很好的降火作用。 在斛律偃的小动作下,芈陆心里那团横冲直撞的火焰居然消停了下来。 我怎么会有事瞒着你?只要你想知道,我都会告诉你,我的所有,你都可以看得一清二楚。斛律偃情不自禁地亲了亲芈陆的脸颊,低声说道,但现在还不是时候,等时候到了,我再给你看她给我的那些东西,好吗? 东西?芈陆惊讶道,她给了你东西? 斛律偃笑着嗯了一声。 芈陆好奇极了。 郁水卉给了斛律偃什么东西?似乎也没什么好给的东西。 而且郁水卉为何突然给斛律偃送东西?明明他们之前毫无瓜葛。 芈陆感觉抓心挠肺,恨不得直接钻进斛律偃的脑子里寻找答案,斛律偃不说,他也毫无办法。 他唯一能够安慰自己的是 幸好郁水卉没有给斛律偃和那个合欢宗姑娘做媒的意思。 不然 芈陆顿了许久,都想不出不然后面的话。 他也只有眼巴巴地望着了。 他们在无妄帮呆了几天才打算接着离开。 离开那天,严扶和仰容特意过来送别他们。 严扶还以为他们计划直接去京城拿回七星昆仑剑,却听芈陆说先要去接一些人。 仰容躲在严扶身后,只露出半颗脑袋,她好奇地问:少爷,你们要去接谁? 芈陆道:原是药宗堂的一些新弟子,跟着我们离开药宗堂后,便一直跟随我们左右,我们向他们承诺过安定下来后会把他们接走。 原来是药宗堂的旧人,难得城主大人如此费心了。严扶提醒道,恕我多嘴一句,药宗堂立场不明,一边自诩魔界宗门,一边跑前跑后地为正派办事,哪怕只是入门不久的新弟子,也不一定毫无异心。 芈陆点了点头:我们懂的,多谢严阁主提醒。 严扶见状,便知芈陆早已做好打算,也就不再多劝,他后退一步,朝芈陆拱了拱手道:前方路途凶险,城主大人和城主夫人还得多加小心才行,我还有要事需办,就不陪两位前行了,我在这里等待两位回来,并事先替城主大人安排好坐上魔尊之位的大典。 芈陆感激道:有劳。 走时,仰容突然冒出一句:少爷,你可以帮我们留意一下外面的白石吗?若有多的,还要麻烦少爷帮我们带回来。 芈陆不是第一次从仰容嘴里听到白石这种东西,应下之后,他问道:你们需要多少白石? 其实我们手上的白石差不多够了,只是炼制白石的过程难免出现差错,会浪费一些白石,所以我们得再备一些,多多益善。严扶回答了芈陆的话。 芈陆道了声好。 实在抱歉,为了一些私事麻烦你。严扶垂眼看着地面,语气里有着掩饰不住的失落,我女儿失踪多年,如今不知道是生是死,她身上唯一带着的便是她母亲留下的白石坠子,她一般不会轻易将坠子送给旁人,左右我找不到其他寻找她的法子,便炼制一条一样的坠子感应一下她的位置。 原来是这样。 芈陆低叹口气。 严扶故作轻松地笑了笑,试图打破凝重的氛围:不只是我的女儿,听闻司徒家的小少爷也在同一时间且同一地点和我女儿一起失踪了,当年失踪的孩子不少,若是他们都被有心人带去了一个地方,希望他们能相互帮助一下吧 话音未落,芈陆猛然想起什么:对了 他忙不迭从衣领里拽出一条一直戴着的坠子,递到严扶眼前,我也有这么一条坠子,是一个小姑娘送给我的,正是白玉炼制而成的坠子。 严扶浑身一震,死死盯着坠子,反应过来后,他的眼泪夺眶而出:就是它!就是它! 严扶激动之下想要拿走芈陆脖子上的坠子,可他的手指还没碰到坠子,就感受到了一阵利风刮过。 出自本能的胆颤让他硬生生地停住了伸出去的手。 只见一把闪着寒光的短刀凭空横在了他和芈陆中间,只要他稍微把手往前伸出一点点,锋利的刀刃便会毫不留情地切断他的手指。 严扶脸上瞬间冒出冷汗,劫后余生的庆幸让他心脏狂跳。 还好还好。 还好他停下了。 他咽了口唾沫,顺着拿着短刀的那条手臂看去,冷不丁对上斛律偃阴寒的视线。 斛律偃冷道:退后。 仰容吓得当场缩成一只鹌鹑,赶紧扶着严扶的手臂一起战战兢兢地往后退去。 等他们退出一定距离后,斛律偃利索地收起短刀,随后扯断了芈陆脖子上的红绳,随手扔给严扶。 严扶接过红绳,霎时热泪盈眶:这就是我女儿随身携带的坠子啊! 他看向芈陆,扑通一声跪到地上,芈少爷,你知道我女儿的下落吗? 知道。斛律偃抢在芈陆之前回答了严扶的问题,但他没有急着说出井兰的下落,而是冷声问道,你方才说,司徒家的小少爷也和你女儿一起失踪了? 作者有话要说: 跨年啦!祝大家2022新年快乐,新的一年大家都要开开心心平平安安健健康康,愿好心情永远伴随你们~~ 第081章 变脸 严扶心急如焚, 恨不得立马打听到女儿的下落好飞去女儿身边,无奈眼前站着的人是斛律偃,对方软硬不吃, 他也无可奈何, 只能压下已经烧到心头的焦躁, 耐着性子回答:司徒家失踪的人是现任司徒家主司徒高阳一母同胞的小弟弟司徒淮, 这么多年来, 司徒家的人也从未放弃过寻找司徒淮, 只是一直和我一样,连孩子的一点音讯都未曾得到。 斛律偃神情莫测, 低声念了句司徒淮的名字。 严扶眼巴巴地望着他, 脸上写满了恳求:城主夫人 闻言,斛律偃的目光重新集中在严扶脸上, 蓦地粲然一笑:走吧, 我们先去找你女儿。 自从芈陆和斛律偃走后, 井兰和黎淮便带着剩下的人继续住在结界里,他们没有约束那些人的去留, 要是那些人想离开这里了,和他们打一声招呼即可。 但让井兰和黎淮都没有想到的是, 连着过去了大半年, 居然没有一个人说出想离开的话。 时间长了,他们突然感觉这种与世无争的日子还挺有意思的,左右他们出去后既被魔界排斥又不被正派接纳, 不如在这个灵气充沛且物资丰富的地方慢慢修炼、好好地过日子。 这天, 井兰和黎淮照常很早便起来了, 他们正要开始一天的任务, 却被一阵怪异的声响吸引了注意力。 其他人也听见了那阵声响, 纷纷转头朝声源处看去。 大家不由自主地露出惊恐的表情。 井兰神情紧绷地看了眼黎淮:貌似有人来了。 黎淮也很紧张,可眼见其他人比他更紧张,于是他不得不打起精神来,干巴巴地开口说道:你们都在这里等着,我过去看看。 井兰忙道:我跟你一起! 好。 两个人叮嘱好其他人后,便结伴朝声源处走去。 结果刚走到结界边缘,就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从飞行法器里出来。 井兰和黎淮见状,先是齐齐一愣,从震惊当中反应过来后,他们同时红了眼眶,一前一后地跑过去。 宗主! 宗主你回来了! 井兰跑在前面,还没在芈陆面前站定,就猝不及防地被一双从旁伸来的手掌住了双肩。 井兰吓得身体一僵,刚想开口说话,又被那双手的主人抱了个满怀。 女儿,我的女儿啊,爹终于找到你了!严扶激动得声音都在颤抖,眼泪不自觉地夺眶而出。 然而井兰一脸的莫名其妙,她没了记忆,根本不认识这个抱着她、把她喊做女儿的人。 随即跑来的黎淮见状,愣了一会儿,便试图把井兰从严扶怀里拽出来。 不过芈陆阻止了他的动作。 这位是星月阁的阁主严扶,应该也是井兰的亲生父亲。芈陆对黎淮介绍道。 他是井兰的爹?黎淮又惊又诧。 芈陆点了点头。 黎淮用了许久才消化完这个事实,他歪着脑袋看了眼后面的飞行法器,除了几个衣着统一的城主府下人和无妄帮弟子并排而立外,只有斛律偃抱着双臂用意味不明的目光注视着他。 显然他眼中的失落全被斛律偃看去了。 黎淮脸上一臊,急忙掩去眼中多余的情绪,假装若无其事地站在芈陆身旁。 严扶抱着失而复得的女儿哭了好一会儿才舍得放手,他抬手抹去眼角的泪水,将井兰从头到脚又从脚到头地反复打量了好几遍。 最后,他哽咽道:我女儿瘦了好多。 可惜井兰始终处于懵逼状态,她甚至不知该如何回应严扶的话,便求助地看向芈陆。 芈陆只好对严扶说:严阁主,你也知道井兰已经失去记忆,不如我们进去了再慢慢说,兴趣能想到帮助他们恢复记忆的法子。 严扶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忙不迭点头道:好好好。 进入结界后,其他人一窝蜂地围了上来,左一声宗主右一声宗主,热热闹闹地叫着。 黎淮走在最后,目光怔怔地望着严扶和井兰的背影。 冷不丁的,耳畔响起一道清冷的声音:羡慕了? 黎淮被这道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转头看去,居然是不知何时走到他身旁的斛律偃。 这才大半年不见,斛律偃似乎又比离开时高了一截,十八岁过后,斛律偃的五官长得越发精致,脸部轮廓也生得越发清晰,尤其是那双漆黑的眼眸,宛若在水里洗过的琉璃一般,映着清晨的曦光,隐约绘出他呆滞的面庞。 嗯?斛律偃歪了歪头,怎么不说话? 黎淮猛然从怔愣当中抽离出来,一时间,他脸烫得好似要烧起来这是被斛律偃毫不留情戳破内心的恼羞。 他自然不会承认:没有。 斛律偃一笑,眼尾飞扬,嘴角微翘,各处都散发着张扬且引人注目的光彩,可他吐出来的声音有些凉:撒谎可不是好习惯哦。 黎淮不知道斛律偃和他说这些话是为了什么,但他心里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挥之不去。 他和斛律偃的接触甚少,加上之前斛律偃仅凭一己之力灭了整个药宗堂,他便对这个人有着深深的忌惮和恐惧。 他不明白芈陆为何要拼死救下斛律偃,不明白芈陆为何要照顾昏迷不醒的斛律偃整整四年,不明白芈陆为何心甘情愿地被斛律偃纠缠。 明明在他看来 斛律偃这个人如此危险,就像一只蛰伏在丛林里的凶兽,双目血红,呲着尖利的獠牙,随时都会扑上来将人咬上一口。 仅是一口,便足以致命。 芈陆那么好的一个人,竟然会被斛律偃这种人缠上。 黎淮想不明白。 他怎么都想不明白。 只是现在也由不得他想明白了,他不知道斛律偃为何会注意到他,生存的本能让他下意识地想离远一点。 可他刚要加快步伐,就被斛律偃一眼识破了意图。 斛律偃伸手扯住他的衣领,稍作用力,便扯得他往后一个踉跄,若不是斛律偃拎着他,只怕他已经一屁股摔坐到地上了。 怕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斛律偃用凉飕飕的语调说道。 黎淮战战兢兢地缩了缩脖子。 斛律偃安静片刻,嗤笑一声道:也许我知道你爹娘是谁,你只需回答我一个问题,我便能确认。 听到这话,黎淮霎时僵住,接着猛地回头:你、你说什么? 斛律偃仗着身高腿长,似笑非笑地俯视着黎淮震惊的面孔:你身上某处是否有单翼蝴蝶的印记? 黎淮张着嘴巴,彻底挤不出任何声音了。 斛律偃等了一会儿,迟迟没等到黎淮的回答,顿时不耐烦起来:有或者没有? 黎淮有些犹豫:我 你不回答也没关系,我随便找个人来把你的衣服一扒便知。斛律偃那双澄澈的黑眸里闪着恶毒的光,他毫不掩饰自己眼底的恶意和威胁,语气森冷地说,要不是看在芈陆的面子上,你以为我会对你这么客气吗?这是我给你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机会 停顿片刻,斛律偃声音中的冷意骤然加重,甚至夹杂着些许杀意,有、或者、没有。 随着斛律偃话音的落下,拎着黎淮衣领的手指也在慢慢收紧。 不多时,窒息感如同爬山虎一般悄无声息地圈住了黎淮的脖子。 黎淮难受咳嗽了两声,想挣扎却不敢挣扎,光是感受到斛律偃喷在他颈后的热气,他就忍不住战栗,恐惧的情绪在这一刻爬上了巅峰。 他不敢不说。 即便芈陆就在前方不远处,可他知道,斛律偃敢如此待他,便是有信心在芈陆的眼皮子底下对他动手。 有黎淮脸色发白,气息不稳地说,我左边腰侧的确有一处蝴蝶的印记 恋耽美 甜腻小米粥,免费阅读(72) 什么颜色? 暗红色。 哈哈。斛律偃低笑出声,松开了黎淮的衣领。 黎淮发软的双腿早已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歪歪斜斜地瘫倒在地。 斛律偃嘴角勾着愉悦的笑容,垂下的长睫遮挡了那双漆黑的眸子,尽管如此,黎淮仍旧能感受到斛律偃的凝视。 果然是你。 你知道我的身份?黎淮连忙追问,你方才说也许你知道我爹娘是谁,你可以告诉我他们是谁吗? 斛律偃回答:可以。 黎淮神色一喜,连手脚都恢复了些许力气,他正要从地上爬起来,却忽然听得斛律偃喊了一声他的名字。 他一边应着一边抬头看去。 可就在下一刻,蹲下身来的斛律偃速度极快地将一颗丹药塞进他还未闭合的嘴里。 紧接着,那只微凉的手捏住了他的下颚。 稍一用力 丹药便顺着喉管下滑。 等黎淮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后,喉间只剩下一片苦涩。 刹那间,他脸上的血色全部褪去,瞪大双眼,几近惊恐地望着斛律偃:你给我吃了什么?! 斛律偃云淡风轻地说:毒药。 你 只要你在见到你爹娘之前都给我老老实实地呆着,我便会把解药给你。斛律偃捏住黎淮下颚的手指微收,变成捏住黎淮下巴的手势。 虽然斛律偃收敛了力道,但是黎淮能感觉出来斛律偃只需使出一两分的力气,就能轻而易举地捏碎他的下巴。 愤怒和惧意等情绪在黎淮的脑海里横冲直撞,好在最后还是理智占了上风。 他不得不把剩下的话全部咽了回去,他身体发颤,撑在地上的双手死死抠进泥土里。 斛律偃问他:明白了吗? 黎淮点了点头,安静了下,又道:那我爹娘 斛律偃打断他:很快你就会知道他们是谁了。 这时,发现他们不在的芈陆找了回来,远远瞧见他们一个瘫着、一个蹲着地说着什么,赶紧喊了一声:斛律偃! 斛律偃立即松开黎淮的下巴,当他转头面向迎面走来的芈陆时,原本聚集在脸上的阴寒唰的一下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春阳般灿烂的笑容。 斛律偃站起身,随意地理了理衣摆,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脸上的表情那叫一个自然。 黎淮: 要不是下巴上的疼痛感还在,他差点以为刚刚的事都是自己的幻觉。 这家伙变脸也变得太快了吧! 芈陆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斛律偃面前,眼神狐疑地打量了斛律偃几眼:你们在说什么? 没什么。斛律偃习惯性地往芈陆身上黏,两只手在芈陆腰间摸来摸去,下巴搁在芈陆的肩膀上。 芈陆才不信:没什么是什么?我分明看见你们在说话。 斛律偃抱着芈陆哼哼唧唧了一会儿,才含糊其辞地回答:叙叙旧罢了。 芈陆更不信了。 斛律偃和黎淮压根不熟,哪儿来的旧可叙? 他推开黏在身上的斛律偃,直接越过斛律偃向还呆呆瘫在地上的黎淮走去。 黎淮,你没事吧? 黎淮抿着唇,摇了摇头。 芈陆见状,对黎淮伸出手:我拉你起来。 黎淮下意识抬手想要搭上芈陆的手,可他的手还没放上去,就硬生生地被一道冰凉的视线冻得冷不丁地打了个哆嗦。 他的动作一顿,顺着那道视线往芈陆身后看去。 只见斛律偃面无表情地站在芈陆身后,脸上全然没了刚刚灿烂明媚的笑容,只剩下熟悉的阴寒,那双漂亮至极也冰凉至极的眼眸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确切来说,是盯着他即将搭上芈陆的手。 黎淮: 他突然觉得手背针扎似的疼。 他哪里敢再碰芈陆一下,嗖的一下把手收了回来,随即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芈陆心生怪异,回头看了眼斛律偃。 斛律偃无辜地对他眨了下眼:怎么了? 芈陆沉默了一会儿,没说什么,只对黎淮道:你先去找井兰吧,接下来我们还有其他安排,把人凑齐后,我再一起说。 好。黎淮逃命一般飞快地跑掉了。 直到黎淮跑得没影了,芈陆才伸手轻轻捏了捏斛律偃的一边脸颊:你怀疑黎淮是司徒高阳的弟弟? 不是怀疑,是已经确定了。斛律偃低头亲了亲芈陆的嘴巴,就是他。 你有何打算? 要是司徒家识相一些,我可以不找他们的麻烦。说着,斛律偃顿了顿,又低声道,倘若他们执意和我作对,我也不会对他们轻拿轻放。 芈陆嗯了一声,只道:你别太欺负黎淮了,他还是个小孩子。 斛律偃拿下芈陆捏着他脸颊的手,用手背抵着嘴唇,又轻啄一下,他眯眼笑道:那我也是个小孩子。 芈陆下意识反驳:你哪里小了? 斛律偃理直气壮地说:他十八岁,我也十八岁,既然他是小孩子,为何我不能也是小孩子? 芈陆这才回想起来,黎淮和斛律偃貌似差不多大。 许是斛律偃的身高和外貌变化太大,很多时候他甚至以为斛律偃和他同龄。 原来斛律偃只是个十八岁的青年。 是是是。芈陆叹道,你也是个小孩子,行了吧? 谁知斛律偃忽然想到什么,反驳道:不对,我不是小孩子了。 芈陆疑惑地看着他:嗯? 斛律偃笑道:小孩子可不会做那种事。 芈陆一时半会儿没反应过来:哪种事? 你说呢?斛律偃低头抵住芈陆的额头,他双颊微微发红,可一双黑眸亮若星辰,要在这里试试吗? 不要把我当小孩子。 滚蛋! 第082章 变化 严扶和井兰说了不少过去的事, 可井兰什么都不记得了,全程保持着一脸茫然的状态。 严扶见状,眼眶又不自觉地红了好几次。 最后还是芈陆站出来打圆场, 让严扶先把井兰等人带回去, 左右他们一时半会儿想不出帮助井兰等人恢复记忆的法子, 只能先把井兰等人安定下来再说。 井兰自然是要跟着严扶回齐城的, 本来芈陆打算把剩余的人全部送到醉城, 但严扶主动包揽了帮助剩余的人找回记忆和家人的任务, 芈陆便剩余的人随井兰一起跟着严扶回齐城。 至于黎淮,他则要跟着芈陆和斛律偃前往京城。 严扶似乎猜到了什么, 并未发表任何看法, 倒是井兰和黎淮相处了好几年,早已相处出感情, 临别时, 她多少有些担心黎淮。 黎淮也是有苦在心口难开, 想到早上咽进肚子里的毒药,他不得不强行挤出一抹笑容, 并安慰井兰道:你放心啦,有宗主和斛律大人在, 我不会有事的。 井兰点了点头, 却依然不放心地叮嘱道:正派那边的人并非都是正人君子,你千万不要轻易他人的话。 黎淮面上嗯了一声,心里却是痛苦地想着魔界这边的人也坏得叫人害怕啊! 比如 芈陆旁边那位。 井兰叮嘱完黎淮, 又想叮嘱芈陆, 可转眼接触到靠在芈陆身上的斛律偃投来的目光, 她咽了口唾沫, 硬生生地把想说的话一起咽了下去。 算了。 有些话也不是一定要说出口, 毕竟性命更重要。 严扶和井兰等人一起乘坐飞行法器离开,芈陆和斛律偃等人便步行出森林,去到最近的九尧县再买几辆马车赶路。 虽然九尧县基本上成了魔界的地盘,但是仍然有不少正派那边的人过来游历视察,再往东南方向走便踏入正派的地盘,一直乘坐飞行法器的话难免惹人注目。 路上,城主府的下人和无妄帮的弟子都不说话,只有斛律偃缠着芈陆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 黎淮想搭腔又不敢搭腔,便从头到尾都在边上眼巴巴地望着。 于是他发现了一个问题。 芈陆和斛律偃之间的关系是不是过于亲密了? 他不止一次看见斛律偃偷亲芈陆的脸颊,而芈陆毫无反应,好不容易有一次斛律偃偷亲的次数太多惹恼了芈陆,只见芈陆的表情肉眼可见的烦躁起来。 黎淮还以为芈陆会大发雷霆,结果芈陆只是轻轻推了一下斛律偃的肩膀。 芈陆:好热,别抱太紧。 斛律偃不仅不松手,还更紧地缠住芈陆,哼哼唧唧地撒着娇:哪里热了,一点都不热。 芈陆:可是我热啊。 斛律偃:那我帮你吹吹? 芈陆:怎么吹? 斛律偃:呼呼呼~ 芈陆: 躲在树后的黎淮: 趁着芈陆和斛律偃还在说话,黎淮赶紧蹲在溪水边洗完手跑开了。 谁知刚跑出一段路,就猝不及防地撞上了从另一棵树后闪出来的一个人。 黎淮被撞得头晕眼花,踉踉跄跄地后退了好几步才勉强稳住身形。 他抬头看去,发现眼前的男人长得高大威猛,手臂上的肌肉几乎结成一块一块,且面上有三道刀疤,眼中带煞,看上去竟然比斛律偃那个两面派还要吓人。 黎淮认识这个男人,既是无妄帮的弟子也是斛律偃的左膀右臂之一,似乎叫周尚来着。 周尚垂眼凝视两条腿都在打着哆嗦的黎淮,冷声问道:你刚刚听见什么了吗? 黎淮跟摇拨浪鼓似的摇晃脑袋:没有没有没有我什么都没有听见 当真? 千真万确 周尚身上的煞气太重,压得黎淮才吐出几个字就已经气息微弱得呼吸不上来了。 好在周尚并未多问什么,目光深沉地看了黎淮一会儿,随后往旁让出道路:去吧。 黎淮脚底抹油地跑掉了。 从那以后,黎淮再也不敢多看多听,只要瞧见斛律偃和芈陆黏在一起,他便识趣地远远跑开了。 偏偏斛律偃每时每刻都黏着芈陆,哪怕睡觉都要和芈陆一起,黎淮实在找不到和芈陆单独相处的空隙,等来等去只好放弃,自闭地跟在队伍后面。 芈陆哪儿会不明白斛律偃的小心思? 有时候斛律偃还真是小孩子心性,哪怕他和黎淮只是从前关系好了些也会让斛律偃醋性大发,不允许黎淮靠近他一步。 事实上黎淮也就是雏鸟心性罢了,这么多人里,黎淮只和他相熟,自然会下意识地想要亲近他。 每次芈陆看到黎淮孤零零地跟在队伍后面,都会忍不住地动了恻隐之心,可转念想到自己身边还有个虎视眈眈的斛律偃,那点恻隐之心瞬间消失得一干二净。 等回到京城好了。 到时候通知司徒家来接人,黎淮回到家人怀抱,便再也不用孤零零地跟着他们流浪了。 一行人走走停停地赶路,终于赶在一年一度的拔剑日到来之前抵达京城。 入冬之后,天气越来越凉。 以往这个时候是京城最人多热闹的时候,不仅由于临近年关、商贸增多的缘故,还由于许许多多的人从四面八方赶来参加拔剑日的缘故。 为此,城门堵塞的情况时有发生,看门的士兵不得不放松进城的条件。 没想到今年一下子就萧条起来了。 在靠近城门的路上,他们没有瞧见其他路人的身影,连往日摆在城门两旁的茶摊都撤得无影无踪。 加高加固的城墙几乎到了遮天蔽日的程度,上面每隔几步就有一个全副武装的士兵看守,甚至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架炮台对准下面。 秋风萧瑟,在空气中刮出呼呼的声响,拍打在马车上格外大声。 芈陆掀开窗帘看着外面的景象,心中察觉不对,他赶忙叫在外面驱车的周尚停下马车。 周尚拽紧缰绳,嘴里发出吁的声音,他脸色难看,沉声对马车里的芈陆和斛律偃道:我们貌似中埋伏了。 他的话音刚落,周围突然唰唰唰地闪出无数道身影,那些身影密密麻麻地组成好几个圆形,密不透风地包围了他们几辆马车。 与此同时,城墙上面的炮台齐刷刷地对准他们。 斛律偃,你身为我们斛律家的后人,不仅心甘情愿地堕入魔道,还被那些魔修扶上了魔尊之位,你对得起你骨子里斛律家的血吗!一道怒喝从城墙上面传来,你竟然还有脸回来,今天我就要替斛律家铲除你这个异类! 芈陆从车窗循声望去。 只见斛律幸被拥簇在几个士兵之中,正满脸怒气地瞪着他们。 一个看着年纪和斛律偃相仿的青年站在斛律幸右侧不远处,衣着打扮都是贵公子的模样,可一双仿佛淬了毒的眼睛幽怨且笔直地盯着斛律偃,被嫉恨扭曲了的面容让他看上去极为可怖。 毫无疑问,那个青年便是斛律兰了。 芈陆看得皱了皱眉。 虽然他对斛律兰没什么好印象,但是他记得斛律兰和斛律幸一样偶像包袱极重,还特别喜欢立人设,斛律幸喜欢立人淡如菊的人设,斛律兰则喜欢立高岭之花的人设,父子俩一比一个会装。 然而这会儿,阴毒之色简直要在他们脸上凝为实质。 那模样看着真是 像蛇一样。 黏腻又恶心。 想到这里,芈陆不由自主地转头看了眼斛律偃。 斛律偃皮肤雪白,眼眸乌黑,尽管嘴角很是不悦地往下撇着,可脸上的表情远不及斛律幸和斛律兰父子那般夸张,只是有些冷罢了。 对上芈陆目光的刹那,斛律偃立即收起眉眼间的凉意,嘴角微翘地对着芈陆笑了笑。 在如此紧张的氛围中,芈陆也情不自禁地笑出声来。 他终于明白了。 为何倪文慧宁愿悔婚也要放纵自己喜欢上斛律偃。 斛律偃他值得别人喜欢。 至少值得他喜欢。 芈陆心头有些痒,伸手勾住斛律偃的手指,问他:直接闯进去拿剑? 斛律偃:好。 芈陆:接着去闻人家? 斛律偃:好。 芈陆犹豫片刻,垂眸道:我还想回家看看。 他一走就是五年,甩了一堆烂摊子给家里,期间他不是没有想过联系一下芈何峰和古秋,只是他心里背负得太多,又做好了随时赴死的准备,害怕一旦和书里的父母产生感情上的纠葛就生出了留恋的心思。 他不敢对这个世界有所留恋,这会成为他摆脱剧情的绊脚石。 如今难得回来一趟京城,他还是想见上他们一面,也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因为他而被其他人刁难。 想到这种可能性,芈陆心里开始发堵。 这时,一双手拥抱住了他,将他揉进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我陪你去看他们。斛律偃的下巴抵着芈陆的头顶,说话时产生的震感从头顶传下,宛若一只无形的手,悄无声息地拨动了两下芈陆的心弦。 恋耽美 甜腻小米粥,免费阅读(73) 芈陆张了张嘴,似乎有很多话想说。 可最后,他也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 第083章 危机 黎淮笔直地坐在马车角落, 眼观鼻口关心,假装自己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听见,可实际上他心里早已在叫苦不迭。 若说之前他还担心斛律偃对芈陆强取豪夺, 那么现在他完全相信了这两个人就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罢了。 看芈陆那心甘情愿的样子, 哪儿有一点被强迫的感觉?! 黎淮暗地里唉声叹气。 他真是不明白芈陆怎么想的! 芈陆身为四大世家之一的继承人, 可谓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什么样的姑娘找不到?为何就偏偏载到了斛律偃手里? 那个斛律偃看上去着实不是个好人, 还长得那么招蜂引蝶, 指不定真正坐上魔尊之位后就移情别恋、另结新欢了。 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芈陆跟着斛律偃都像是一朵鲜花插在牛 后面那个字还没来得及在脑海里冒出来, 一道冷飕飕的视线瞥了过来。 黎淮抬眼便对上一双黑眸。 只见斛律偃不知何时看了过来, 尽管斛律偃嘴角下压的弧度不是很明显,可他面上的冷意厚得几乎能凝成一层冰。 斛律偃直勾勾地盯着黎淮, 仿佛看穿了黎淮内心的想法。 黎淮: 黎淮秒怂, 跟鹌鹑似的缩起脖子, 向斛律偃挤出一抹谄媚又讨好的笑容。 他错了他错了 斛律偃长得那么好看,怎么可能是牛粪?他才是牛粪! 呜呜呜 黎淮承认自己害怕极了。 但他并不觉得丢脸, 要怪就怪斛律偃太吓人了,若是井兰在这里, 估计早就被斛律偃的眼神吓僵了。 他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有些人的眼神犹如要吃人一般。 就在黎淮无比煎熬的时候, 斛律偃出声打破了马车内令人窒息的沉寂:你 无须点名道姓,黎淮下意识地绷紧身体。 斛律偃道:出去。 啊? 你不是想知道你爹娘是谁吗?等你出去了,便能知道。斛律偃扬起一边眉梢, 他的语气十分正常, 可在芈陆看不见的地方, 他看向黎淮的眉眼间尽是不耐。 黎淮有些懵。 他想知道他爹娘是谁和他出去有何关系?难道他出去了, 外面那些人就会告诉他爹娘的身份吗? 可外面那些人明显来者不善啊! 他甚至听见有人说要在今日铲除了斛律偃, 若他就这么出去了,岂不是活生生地给斛律偃当靶子了? 这个时候,纵使黎淮再害怕斛律偃,也万万不敢就这么不明不白地出了马车,他脸色煞白,整个人蜷缩成了一团,不得不把求助的目光投向旁边的芈陆。 谁知芈陆对斛律偃的话毫无反应,丝毫没有阻止一下斛律偃的意思。 黎淮弱弱开口:宗主 你先出去看看吧。芈陆安慰他说,也许你爹娘就在外面。 芈陆试图起身走向黎淮,无奈斛律偃依然死死攥着他的手,硬是不允许他朝黎淮走近一步。 无奈之下,芈陆只好和黎淮保持着马车内对角线的最长距离。 黎淮勉强挤出的声音里透着几分可怜兮兮:宗主 芈陆道:去吧。 黎淮挣扎许久,最后还是起身走向车门。 外面的人早就等得心浮气躁,但出于谨慎,他们不敢轻举妄动,包括斛律幸和斛律兰在内的所有人都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芈陆和斛律偃所在的马车,生怕不小心错过他们的一点动静。 就在他们以为芈陆和斛律偃即将憋出什么大招的时候,车门打开,一道消瘦的身影从马车里出来。 显然,那并不是斛律偃的身影。 城墙上的斛律幸和斛律兰同时一愣,斛律幸尚且沉得住气,可斛律兰已是忍无可忍,厉声骂道:你是谁?给我滚开,让斛律偃滚出来! 黎淮被斛律兰的呵斥声吓得一个激灵,下意识地往后退去,却一个不注意撞上身后的马车。 背部的疼痛让黎淮龇牙咧嘴,可他此时此刻顾不上那么多因为他看见斛律兰从城墙上面飞身而下。 斛律兰满面寒霜,飞快地召唤出长剑,直刺黎淮胸口。 尖利的剑头破空而来,带起迅猛的劲风,竟然在黎淮脸上刮出了一道小小的口子。 鲜血溢出,猩红的颜色衬得黎淮的脸越发惨白。 黎淮自知打不过斛律兰,转过便要往马车里跑。 可他哪里比得过斛律兰的速度? 他刚转过半个身子,就无比惊恐地在余光中瞥见斛律兰已经逼到他身前,带起更强烈的阵风如刀子般吹在他脸上。 斛律兰凌厉的眼神里堆满杀意,风自他的掌中生,连同一缕缕金黄的灵力随风窜出。 灵力像爬山虎似的缠着长剑蜿蜒而上,铺陈开来后,化作细密的蛛网,几乎将整个剑身笼上一层金光。 金光占据了黎淮的全部视线。 这一刻,黎淮再也看不见其他东西,只有斛律兰那张几近狰狞的面孔破开金光,恶毒的话从斛律兰嘴里说出:真是找死! 话音未落,剑头稳准狠地刺向黎淮胸口。 黎淮被铺天盖地的恐惧情绪淹没,直挺挺地愣在原地,身体僵硬得连往旁边躲避都做不到。 他绝望地闭上眼,心想这下完了。 看来他要交代在这里了。 然而预想中的疼痛没有到来,啪的一声脆响过后,接着响起的是斛律兰气急败坏的说话声:该死,谁在坏事?! 黎淮还没来得及睁开眼,就被一双有力的手猛地掰过身体。 小淮?!那个人不可置信地开口,真是你! 刚从鬼门关转了一圈回来的黎淮还处于呆若木鸡的状态,他睁开眼,神情呆滞地望着眼前高大的男人。 司徒高阳?被挤到边上的斛律兰咬牙切齿,愤怒冲昏了他的头脑,他直接撕开了平日里虚假的面具,你在干什么?给我让开! 司徒高阳对斛律兰的说话声置若罔闻,他面上惊喜交加,将黎淮狠狠按进自己怀里,过了好一会儿,才松开黎淮,又摸了摸黎淮的脸:你这些年去哪里了?我们一直在找你,都快掘地三尺了。 斛律兰怒道:司徒高阳! 司徒高阳把斛律兰无视得彻彻底底,眼眶泛红、鼻尖发酸地打量着黎淮:好久不见,你长大了,也瘦了。 斛律兰忍无可忍,提剑再次刺向黎淮。 可他刚开始动作,就见司徒高阳脑袋一偏,骤然冷冽的目光从他脸上扫过,紧接着,司徒高阳猛地抬手,带动的灵力撞上斛律兰胸口。 斛律兰痛苦地闷哼一声,居然被撞得凌空往后摔去。 小兰!斛律幸焦急地吼道,妄想从城墙上面飞下来接住斛律兰。 可惜父子俩相隔太远,斛律幸只能眼睁睁看着斛律兰摔了个狗吃屎,好不容易从地上爬起来,斛律兰捂着胸口,哇地一声呕出一大口鲜血。 斛律幸的脸都青了,以最快的速度飞到斛律兰身旁,一边往斛律兰的身体里渡去灵力一边对司徒高阳怒目而视:司徒高阳,你真是反了!你也想学那个姓芈的当我们正派的叛徒吗? 司徒高阳把黎淮往身后一护,看着父子俩冷笑:反了的人是你儿子才对,我好歹是你儿子名义上的舅舅,他便是如此直呼我的名讳?这就是你们斛律家教出来的人吗? 斛律幸辩驳道:若你不护着那个魔修,我儿子又怎么会怒火攻心地失了礼仪?你错在前,才导致我儿子错在后,可你却倒打一耙! 魔修?司徒高阳好似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一样,那张脸上再也不见吊儿郎当之色,有的只是深深的嘲讽,亲家,你对我们的家事可真是一点都不关心呢,若要论辈分,你儿子还得叫我身后的魔修一声小舅舅! 斛律幸一愣,蓦然睁大眼睛:你、你说什么? 司徒高阳怒极反笑:他就是我那个走丢多年的弟弟。 你说他 司徒高阳一把拽过黎淮的手,举高说道:他就是司徒淮! 不光是斛律幸和斛律兰父子俩,连黎淮本人也被震惊到了,他怔怔望着自己被司徒高阳握住的手腕,那片皮肤有着酥酥麻麻的触感,顺着血液涌进他的心窝里。 他的目光慢慢转到司徒高阳的脸上。 虽然只看见司徒高阳的侧脸,但是司徒高阳紧拧的眉心和气愤的表情无不表明了对他的维护。 这个人是他的哥哥。 这个人是他的家人。 酸涩铺满心头,他突然有种想哭的冲动,这股冲动鼓舞着他反手抓住司徒高阳的手。 司徒高阳感受到他的动作后,浑身一僵,霎时收敛了全部的煞气,回过头,目光温和地看着黎淮。 黎淮怯怯喊道:哥。 嗯!司徒高阳欢喜地应道,他有很多想问的话,可这会儿还不是坐下来细说的时候,于是他挑出最关键的话问道,你这些年去哪儿了? 黎淮也言简意赅地回答:我和很多人一起被药宗堂的人拐走了,药宗堂的人把我们关了两三年才放出来,后来我们遇到宗主和斛律大人,他们把我们救出来了。 宗主? 就是芈陆大人。 司徒高阳乍一听这个熟悉的名字,顿时难掩心中的诧异,转头朝马车看去。 斛律偃不知何时倚靠在车门前,双手抱臂,看热闹似的看着他们兄弟情深,随后扬手将一颗丹药扔给司徒高阳。 司徒高阳赶忙接住,低头一看,很快认出了手里的丹药。 是一颗解药。 准确来说,是药宗堂特制毒药的解药,需要一月一颗地服下,并且连着服用十二月,否则将会七窍流血而亡。 斛律偃为何把这颗解药扔给他,答案不言而喻。 司徒高阳的脸色难看至极,眼中冒出腾腾怒火,他怒瞪斛律偃,你竟敢 斛律偃把食指竖于唇前,用一个嘘字轻飘飘地打断了他的话。 时间快到了。斛律偃嘴角上扬,看着像是在笑,可谁也感觉不出他眼里的笑意,他歪了歪头,你应该不想好不容易找到的弟弟转眼间就和你天人永隔了吧。 司徒高阳沉默片刻,硬生生把满腹的火气压了下去,他将解药塞进黎淮嘴里。 面对黎淮,司徒高阳的态度柔和了不少:先把解药吃了。 黎淮咕噜一声咽下解药。 司徒高阳这才重新看向斛律偃:你想如何? 斛律偃冷冷开口:别碍事。 司徒高阳瞬间明白了斛律偃的意思,非常识时务地弯腰扛起还一头雾水的黎淮,便闪身消失得无影无踪。 不远处的斛律幸和斛律兰父子俩全然懵了。 司徒高阳就这么跑了? 明明来之前司徒高阳还兴致冲冲地说要活捉斛律偃,结果司徒高阳莫名其妙找回那个不知从哪儿钻出来的弟弟后就这么抛下所有人跑了? 不 司徒高阳没有抛下所有人,而是带走了一半左右司徒家的人,原本层层叠叠包围了他们几个圈的人散去一半后,只剩下稀稀拉拉的几个圈 斛律兰咽下嘴里的血腥味,又惊又怒地看向斛律幸:他们就这么跑了? 斛律幸也气得咬牙切齿:我早该知道司徒家的人不靠谱,当时就不该信了他们的鬼话! 斛律兰道:爹,那我们怎么办? 斛律幸呵呵一笑,眼中尽是肃杀之气:既然是从我手里逃出去的人,便由我来亲自解决他! 说完,斛律幸将受伤的斛律兰交给身后的人,他目光阴沉地望着斛律偃从马车里走出来。 五年不见,斛律偃早已不是他印象中那个缺胳膊少腿的瘦弱男孩,甚至眉眼长得和他那个讨人厌的姐姐越发相似。 斛律幸直勾勾地盯着斛律偃的脸,那张既像林颂又像斛律婉的脸。 他突然后悔当初听了司徒温婉妇人之仁的话没有要了斛律偃的性命,他就不该把斛律偃扔到寒土深渊自生自灭,他应该亲手了结了斛律偃。 他怎么没有想到 林颂和斛律婉结合生出的孩子,一定比他的爹娘更碍眼。 斛律幸努力控制住抽搐的表情,皮笑肉不笑地牵了下嘴角:五年不见了,你也长大了。 事实证明,斛律偃不仅长大了,而且和斛律幸相对而立时,几乎高出斛律幸半个脑袋。 斛律偃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会儿,忽然轻笑出声。 他笑得分外好看,眼睛微眯,露出洁白的牙齿,仿佛所有阳光都集中在了他身上,让他那般耀眼夺目。 可斛律幸只感受到了一阵毛骨悚然。 原因无他,只因长大后的斛律偃笑起来和斛律婉实在太像了,简直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自己见到了斛律婉。 是啊,我长大了,我可以独立行走了,还可以说话了。斛律偃笑着说道,斛律幸,你把林颂和斛律婉害得好惨啊。 闻言,斛律幸的呼吸猛然一滞,声音一下子变了调:你、你怎么知道 斛律偃抽出长鞭,啪的一声甩向斛律幸。 斛律幸动作敏捷地偏身往旁避去。 谁知那条长鞭犹如长了眼睛一般,竟然在半空中硬生生地拐了一个弯,接着死死地缠住了他的手臂。 长鞭上的倒刺扎进肉里,往下一拉,整条手臂都鲜血淋漓。 斛律偃借力飞身而来:斛律幸,我们该来好好地算下账了。 斛律幸脸上血色尽失,咬牙吼道:都给我上! 芈陆躲在马车里,听见外面噼里哐当地响成一片,他想出去帮忙,可周尚得了斛律偃的吩咐不让他出去。 他便只能一直在马车里等着。 不多时,浓郁的血腥气从门窗缝里钻进来。 芈陆闻着作呕,不得不退到马车角落。 然而包括他在内的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一片墨汁般漆黑的浓雾悄无声息地沿着土地来到马车下面。 浓雾试探性地伸出一角碰了下马车,随后全部贴了上去,它缓慢地浸入马车内部。 很快,浓雾出现在了芈陆的脚底下。 作者有话要说: 没剩多少剧情了,顺利的话,月中就能完结。 还有,附身秋北的人不是原主,你们都猜错了哈哈哈哈 第084章 偷袭 等芈陆后知后觉地发现浓雾的存在时, 浓雾已经凝为实质地缠住了他的双脚。 芈陆顿感不对,抬脚就要往前面走去,谁知浓雾的动作比他更快, 竟然如同爬山虎一般扶摇直上, 眨眼间就包裹到了他的膝盖之上。 浓雾化作冰凉的液体浸入芈陆的衣摆和裤腿, 宛若一张细密的网, 严丝合缝地紧贴着芈陆的皮肤, 甚至试图往里钻去。 仿佛有无数只蚂蚁在皮肉伤啃咬。 芈陆咬紧牙关, 下意识地想要运转灵力,却震惊地发现他身体里的灵力好似被什么东西束缚住了一样, 不仅运转不开, 还变成了一潭死水。 可恶 恋耽美 甜腻小米粥,免费阅读(74) 这东西有禁锢灵力的效果! 芈陆瞬间想到了闻人家。 只有姓闻人的那些人才会如此喜欢使用这些阴毒之物,而他们自个儿则像是阴沟里的老鼠, 暗戳戳地躲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 真是恶心至极! 芈陆不知道闻人家的那些人为何会如此大费周章地对他一个小喽啰下手, 当务之急他得赶紧离开马车。 这么想着, 他已经从乾坤袋里唤出碧幽剑。 他拿剑挥向脚边凝为实质的浓雾。 浓雾顿时断为两截,和剑身相触的地方还残留着碧幽剑上暗红的幽光, 浓雾似乎害怕极了碧幽剑上的红光,如潮水般争先恐后地从芈陆腿上退散开来。 那阵钻心刺骨的疼痛也在刹那间消失不见。 芈陆见状, 面上一愣, 心头却是冷笑一声。 看来闻人家并未料到他的碧幽剑上有血咒的火焰,偏偏闻人家操控的这个傀儡最怕血咒的火焰。 闻人正,你还真是一如既往的胆小如鼠, 除了躲在别人背后放阴招外便没其他本事了, 所以教出一个儿子也跟你一样只会躲在阴沟里当老鼠。芈陆毫不客气地嘲讽道。 那片浓雾偷袭失败, 本要渗出马车离开, 冷不丁听见芈陆的话后, 浓雾十分明显地僵了一下。 果然是他。 闻人正。 芈陆眼中轻蔑之色更重,不知想到什么,他讥笑出声:难怪斛律婉没有选择你,我要是斛律婉,我也不会喜欢一个毫无担当、只会暗中使坏且两面三刀的人。 浓雾被他的话激怒了,疯狂扭曲成不同的形状,还想趁芈陆不注意时再次缠上芈陆的脚。 好在芈陆早有准备,他的眸色猛沉,将灵力注入碧幽剑之后,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挥剑砍向浓雾。 浓雾整个被一分为二。 下一瞬,一股更为刺鼻的血腥味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鲜血从浓雾被切开的缝隙里潺潺涌出。 芈陆没有丝毫迟疑,反手又挥剑砍向浓雾被切开的半边,他的动作快准狠,完全不给幕后的闻人正反应的机会。 闻人正做梦都没有想到芈陆的剑上会残留着血咒的火焰,那东西极为克制他的傀儡术,哪怕只是沾上一点,也会使他元气大伤,甚至遭受灵力反噬之痛。 汹涌肆意的火气直往天灵盖上冲,陌生的剧痛犹如一双巨大且有力的手,活生生地将他的胸口撕开。 他闷哼一声,喉间溢出一阵极浓的血腥气味,眉头也痛苦地拧了起来。 旁边的闻人晓见势不对,急忙上前扶住闻人正的手臂:爹! 闻人正蓦然睁开眼,并噗地一声喷出一口血来。 爹!闻人晓吓了一跳,拔高声量,你没事吧? 闻人正被灵力反噬,浑身气血上涌,在他的胸腔里横冲直撞,犹如一把把利刃刮破他的血肉,疼得他四肢抽搐,整个身体都在颤抖。 快把符纸拿掉闻人正虚弱地说。 什么? 他身上有血咒 闻人晓脸色骤变,二话不说从一个装满墨汁的铜盆里拿出浸泡在里面的明黄符纸。 与此同时,马车里的芈陆正要挥出最后一剑,却见浓雾的颜色在以极快的速度变淡,像是不断被清水稀释的墨汁。 不多时,浓雾便在空气中稀释得一干二净。 若非地上还有一滩血迹,刚刚发生的一切似乎只是芈陆的幻觉。 芈陆垂下眼睑,沉默地看着那滩血迹,嘴角抿成一条直线。 他知道闻人正这是跑掉了。 不过依刚刚的情形来看,估计闻人正受伤不轻。 芈陆攥紧碧幽剑,转身朝着车门走去。 推开车门,便见周尚神情凝重地守在外面,听见身后的动静,周尚回头看了过来:城主大人,你怎么出来了? 芈陆问:斛律偃呢? 周尚指了个方向:帮主在那边。 芈陆顺着周尚所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见斛律偃被斛律幸和斛律兰父子俩领着十多个人包围了起来。 斛律家的人落了下风,各个衣服都被鲜血浸染,模样狼狈不堪,尤其是领头的斛律幸,几乎成了一个血人。 斛律偃高束的黑发散落下来,披在肩头,表情冷冽到了极点,他手持长鞭,鞭头在地上拖出长长的血痕。 寒冬的冷风吹动斛律偃的衣摆,斛律偃迎风而立,衣服勾勒出他高瘦却力量勃发的身形。 这一刻,斛律偃像极了挥动镰刀收割生命的死神。 斛律幸失去了整条右臂,只能左手执剑,血液的过度流失让他脸色惨白如纸,慌张和恐惧在他眼底交织。 他从未想过斛律偃能成长到如此地步。 如此骇人。 如此厉害。 如此不可理喻 对方早已不是五年前任他拿捏的小孩了,他在对方身上拿走的一针一线,如今对方都要加倍从他身上讨回去。 时隔多年,熟悉的情绪重新占领了斛律幸心中的高地曾经他有多么嫉恨斛律婉,现在他就有多么厌恶斛律婉生下的小孩。 为什么 曾经他比不过斛律婉,如今他的儿子还要败在斛律婉的儿子手下,他们父子哪里不如斛律婉母子? 凭什么? 究竟凭什么! 何况斛律偃还是千百年难得一遇的药引体质,这种体质的人安安心心地当个药引发挥自己唯一的用处便是,凭什么来威胁他儿子的继承人之位? 斛律幸心有不甘。 斛律家的继承人只能是他的儿子斛律兰! 至于斛律偃,想都不要想! 十多年前他有能力把斛律婉从继承人的位置上挤下来,现在他也有能力把斛律偃这个绊脚石一脚踹开。 爹,我们该怎么办?斛律兰喘着粗气开口,他也受了很重的伤,将剑抵在地上才勉强稳住身形。 斛律兰对斛律偃的仇恨不比斛律幸少,他恨不得当场撕了斛律偃的皮,可连斛律幸都近不了斛律偃的身,更别说他了。 斛律幸偏头问道:闻人家呢? 提起那些人,斛律兰的眼神倏地一沉,冷声回答:我看他们完全没有对付斛律偃的意思,早就躲起来了。 闻言,斛律幸的脸色也难看得厉害。 闻人家最会在中间挑拨好让他们自个儿分毫力气不出便坐享渔翁之利了,指不定我们这般卖力都是为他们做嫁衣。斛律兰道,爹,我们还要继续坚持下去吗? 斛律幸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 可这会儿由不得他们做出其他选择,眼下斛律偃已经强到他们一群人应付都极为吃力,倘若再给斛律偃一段成长的时间,只怕到时候再也没人能控制住斛律偃。 然而芈家早已被他们控制,司徒家选择作壁上观,闻人家一直在躲躲藏藏,四大世家中只有他们斛律家选择正面迎战斛律偃,仅凭他们一家之力根本无法制服斛律偃。 再这样下去,只怕他们父子俩都会折在这里。 短暂的思考过后,斛律幸还是认为保命要紧。 他咬牙吩咐:撤。 斛律兰扬声对其他人道:都撤! 谁知话音未落,一条长鞭啪的一声甩来,鞭头才碰到斛律兰的手,整条长鞭就跟有意识似的爬上斛律兰的手臂。 斛律兰惊叫一声,条件反射性地要把手臂抽出来,结果鞭上的倒刺深深扎进他的肉里,他这么一个动作让倒刺硬生生地刮下一大片皮肉来。 冷汗瞬间布满斛律兰的面颊,他疼得险些当场晕过去。 小兰!斛律幸倒吸一口凉气,立即扔掉手中的剑,要替斛律兰解开手臂上的长鞭。 可他还没碰到斛律兰,就眼睁睁看着斛律兰被长鞭卷得凌空飞起。 斛律兰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弧形,随后重重落地。 斛律幸刚要过去,就有一抹黑影从眼前闪过,斛律偃带笑的声音随风而来:想跑? 随着话音的落下,斛律偃稳稳当当地落在他面前,尽管面上带笑,可眼中没有一点笑意,他外头看着斛律幸,冷冷淡淡地吐出接下来的话:做梦。 说罢,斛律偃猛地抽回长鞭,手臂一扬,长鞭直挺挺地扑向斛律幸的脖子。 其他人见状,果断提剑刺向斛律偃。 斛律偃早有预料,用长鞭缠住斛律幸扔向其中几人,另一只手则掌住了其中一人的脑袋。 那个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觉得身体一软。 紧接着,灵力开始流失。 我那个人仿佛见了鬼一般,瞪大的双眼被对未知的恐惧填满,我的灵力 话未说完,灵力被吸干,掌着他脑袋的手一个用力 只听得噗呲的脆响。 那个人的脑袋宛若西瓜似的爆开了。 一时间,全场寂静。 连斛律幸都被方才的一幕震惊到了,他不可置信地望着斛律偃,眼里充斥着深深的诧异:蔺崇 斛律偃他 他为何会拥有蔺崇的招式? 另一头,芈陆和周尚等人还在跟另一拨人纠缠。 埋伏他们的人已经被解决掉了,只剩下城墙上面的士兵。 那些士兵擅长使用弓箭远攻,每一支弓箭都由特殊材料特殊制作,不可和普通弓箭相提并论,他们一边避开弓箭一边向城墙上面飞去,这个过程实在有些艰难。 城墙上面的士兵仗着人多势众,沾了毒液的弓箭如雨点般落下,似乎有慢慢耗尽他们力气的打算。 显然对方都是有备而来。 芈陆直觉这样下去不行,与其想着先解决掉城墙上面的士兵,不如直接攻破城门、强行闯入。 到时候城墙上面的排兵布阵自然不攻自破,那些士兵也会自乱阵脚。 周尚。芈陆头也不回地喊道,我们往城门那边走,等会儿我负责炸开城门,你们强行闯入便是。 周尚就在芈陆身后,和芈陆背抵着背。 按理说,周尚能把芈陆的话听得一清二楚才是,可芈陆等了许久,都没有等到周尚的回应。 芈陆喊道:周尚! 周尚仍旧没有回应。 不过周尚躲箭的动作没有停下,因为芈陆还能听见周尚用剑挥开弓箭的清脆声响。 芈陆察觉不对,躲避弓箭的间隙回头看去。 下一刻,他便看见了让他毛骨悚然的一幕 虽然周尚持剑的双手在动,但是他的脖子几乎往后扭出了七十度,以一种极为怪异的姿势直勾勾地盯着他。 冷不丁对上那张快要贴上来的脸,芈陆的心脏险些骤停。 他全身的汗毛都立起来了。 这个人不是周尚! 这是芈陆的第一感觉。 可不是周尚还能是谁? 对方有着周尚的身体、顶着周尚的脸,分明就是周尚。 除非是其他人在不知不觉间占用了周尚的这副躯壳。 无论如何,芈陆都感受到了此时此刻周尚对他揣着的巨大恶意,他飞快地将剑一收,便要离周尚越远越好。 没想到周尚忽然伸手将他一推。 芈陆的表情还停在错愕当中,身体就被地心引力拽着往前栽去,栽到一半,一支弓箭破空而来,准确无误地穿过他的胸口 时间慢放。 胸口被撕裂的痛苦犹如晃动的水纹,缓慢地、一圈圈地往外扩去。 芈陆还是懵的。 直到身体沉重倒地,剧痛覆盖了整片意识,他才真真正正地看见了死神的降临。 第085章 不准 一切来得太快, 让他来不及思考太多。 他只是有些疑惑 到底是谁占据了周尚的身体? 那个人为何要杀他? 早在很久之前,他就隐隐约约地察觉出了不对劲,可他并未将原因归咎到自己身上来, 他一直以为幕后那个人的目标是斛律偃。 因为斛律偃才是这个世界的主角, 所有事物都在围绕斛律偃而转。 然而就在他倒下的瞬间, 他忽然明白了更重要的一件事 那个人的目标并非斛律偃。 而是他。 是的。 那个人从始至终想要杀掉的人只有他芈陆。 无论是在桃花阵里被林稷捉住, 还是在齐城里被无妄帮的弟子偷袭, 纵使他躲得再远, 危险都会如期而至,悄无声息地从斛律偃身边绕到他面前。 原先他以为自己遭受的一切都是受了剧情的连累, 可眼下看来, 也许剧情是因为他才会发生如此巨大的改变。 他何德何能 竟然让那个人如此大动干戈。 倒下后,芈陆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在抽搐, 尤其是被弓箭穿透的胸口, 疼得好似有无数张利嘴在疯狂撕咬上面的血肉。 好疼。 黑暗如流水般扭曲着覆盖而来。 芈陆眼前是黑白灰三种颜色的交织, 千变万化,宛若半透明的万花筒, 遮掩了后面的景象。 他尝到了腥甜的味道,是血液一股股地从喉咙里冒出来, 不受控制地溢出口腔。 他知道自己在吐血, 却没有太多感觉。 有那么一会儿,他的意识甚至从身体里抽离开来。 好像疼痛不再是自己的,身体不再是自己的, 连生命也不再是自己的了。 他不怕死。 他唯一在乎的是那个人的身份。 那个人想要做什么? 杀掉他之后呢 还要对斛律偃动手吗? 许许多多的疑惑在芈陆的脑海里堆积, 可惜他想不出答案。 他吃力地回头看向周尚。 显然周尚已经抢回了对自己身体的控制权。 周尚双目瞪得极大, 满脸震惊地望着芈陆, 随后低头看了眼自己推了芈陆的手, 似乎还不敢确定刚刚发生了什么事。 直到斛律偃高昂的声音响起:六六 斛律偃扔掉长鞭,犹如掠过海面的飞鸟,眨眼间便飞来芈陆面前。 那张本就雪白的脸在这一刻更是白得毫无血色,黝黑的瞳仁里充斥着震惊、愤怒以及滔天的杀意。 他的身体在肉眼可见地发抖,软了的膝盖扑通一声跪到地上,小心翼翼地将芈陆抱进怀里。 芈陆的胸口被弓箭射穿了一个洞,鲜血浸湿了整个胸膛,还有源源不断的血液往外涌。 好多血。 视线里全是血。 斛律偃才抱了芈陆一会儿,双手就染满了从芈陆身体里流出来的血。 原来一个人能有这么多血。 可是怎么会这样? 他明明让芈陆好好地待在马车里,明明让那么多人护着芈陆,明明一直在余光中注意芈陆的动向 为什么还是发生了这样的事? 斛律偃很久没有掉过眼泪了,他甚至忘了哭是什么感觉,可这会儿抱着几乎没了气息的芈陆,冲天的酸意一下子爬了上来。 滚烫的液体从他眼角滑落。 他手忙脚乱地从乾坤袋里拿出止血的丹药喂进芈陆嘴里,他的胸膛剧烈起伏,声音也抖得厉害:六六,你坚持住,会没事的,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说完,他抽出匕首划开手腕,猩红的鲜血潺潺而出。 他仿佛感觉不到疼痛,把手腕抵在芈陆的唇边,尽量让血液流进芈陆嘴里。 芈陆伤得太重了。 弓箭上沾了毒,以至于胸口上被破开的血肉开始腐烂发黑,一股难以言喻的腐烂气味随着血腥味一起蔓延。 斛律偃一边给芈陆喂血一边往芈陆的身体里注入灵力。 铺天盖地的恐惧如海水般淹没了他。 恍惚间,他似乎回到了十二岁那年,他被温柳柳赶走,在外流浪四年,终是没忍住对母亲的思念,他悄悄回到了醉城。 恋耽美 甜腻小米粥,免费阅读(75) 然而他没能见到活着的温柳柳,等待他的是一具淌满鲜血的尸体。 温柳柳的尸体被挂在城门前的高楼上,在阳光下白到几近透明,衬得上面青青紫紫的鞭痕越发骇人。 血液从一道道伤痕里溢出,顺着惨白的皮肤往下流,在脚尖凝聚成滴,一滴滴地落在地上。 好多血啊。 尸体上都是血。 地上都是血。 而他眼里也都是血。 正是从那时起,他连温柳柳也失去了,他变成了真真正正的一个人,孤苦伶仃且无依无靠的一个人。 忽然,一道虚弱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斛律偃 斛律偃泪眼朦胧地看见芈陆睁开眼,对他张了张嘴。 他眨了眨眼,两颗豆大的泪珠落在芈陆惨白的脸上,顺着芈陆的脸颊滑下去,淌出两条明显的泪痕。 这么看,好像芈陆在哭一样。 但斛律偃很清楚地知道芈陆没哭,哪怕快要死了,芈陆也不会掉一滴眼泪,死亡对芈陆而言是种解脱,芈陆早就想要用这种方式离开他了。 只有他在挣扎、在痛苦。 芈陆的死亡会就地形成一滩沼泽,慢慢把他吞噬。 他曾经想过画地为牢,永远地将芈陆困在其中,可他后来才发现,他的牢只能困住他自己。 他困不住芈陆。 芈陆就是他手中的流沙,无声无息地从他指缝间流走,他再拼尽全力也无法把握住芈陆。 这么想来,他曾经用死亡威胁芈陆的行为真是一场笑话。 芈陆怎么会怕死呢? 他才怕死。 但他也不会允许芈陆死。 他们都得活着。 斛律偃把芈陆紧紧抱在怀里,嘴角掀起自嘲的弧度,可他眼里的泪水始终没有断过,滴滴答答地落在芈陆的脸上。 六六,很快就好了。斛律偃低头在芈陆发间亲了亲,温声细语地哄道,若你觉得累,便睡上一觉,等你醒来,一切都会好起来。 芈陆偏头避开斛律偃的手腕,他又张了张嘴,显然有话要对斛律偃说。 斛律偃配合地将耳朵附上去:你要说什么? 芈陆用尽最后的力气一把揪住斛律偃的衣领,他感觉自己像是一个漏气的风箱,一边说话一边呕血,话说得艰难,也说得口齿不清。 不不是周尚的错芈陆痛苦地挤出解释的话,是其他人附了周尚的身你别怪周尚 斛律偃怔了一下,转头直愣愣地看向芈陆的眼睛。 芈陆把想说的话说完,无憾地闭上眼。 斛律偃安静片刻,却是噗嗤一声笑出来。 他又哭又笑,看着怪异至极。 周尚? 这个时候芈陆担心的人居然是周尚。 那他呢? 他以后该如何? 芈陆就没有想过这些吗? 这一刻,斛律偃如坠冰窟,寒风宛若刮在了他的骨头上,刺骨的冷爬遍他的全身,他的四肢是冷的,身体是冷的,血液也是冷的。 甚至有那么一瞬,他眼前被黑暗覆盖,挣扎过来后,整个天地都在旋转。 周尚正带领剩下的人和斛律幸的人纠缠,听见斛律偃又哭又笑的声音,周尚吓得不轻,颤声喊道:帮主。 斛律偃脱下衣服裹住芈陆鲜血淋漓的身体,他用鼻尖在芈陆的脸颊上轻轻蹭了两下:我答应你,我不会怪周尚,你也答应我,好好休息,坚持下来。 说着,他在芈陆的嘴唇上轻啄一下,你不会死,你不能死,我不允许你死。 没有他的允许,谁也不能把芈陆从他身边夺走。 谁、也、不、能。 阴云笼罩了斛律偃的脸,即便他没有表现出明显的生气或者恼怒,可他那暗沉的眸色仍旧看得心头一悸。 隐约间,似乎有什么变得不一样了。 斛律幸和斛律兰父子已经退到城墙下面,他们面色发青,眼睁睁看着斛律偃把芈陆装进一颗化尸珠里,不由得露出诧异的表情。 爹,他在做什么?斛律兰惊道。 疯了,他真是疯了。斛律幸的脑袋里嗡嗡作响,仿佛被人塞进了一个马蜂窝,他不可置信地喃喃自语,果然是斛律婉生下的孩子,和斛律婉一样疯。 竟然把一个活生生的人藏进化尸珠里,只有疯子才会做出这种事! 眼见斛律偃拿着化尸珠站起来,斛律幸陡然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他连忙转头吩咐斛律兰:让他们打开城门。 打开城门?斛律兰眉头紧锁地说,可城门一旦打开,斛律偃他们也极有可能攻进京城。 除此之外,我们别无办法。斛律幸死死捂住一边断臂,喘了口气说,若不进去,我们都会死在这里。 斛律兰衡量片刻,尽管心有不甘,却不得不屈服现实,他点了点头:好! 话音未落,他便摸出一把银哨,正要放在嘴边吹响,忽然有粘稠的雨水落下,稀里哗啦地淋得他和斛律幸满身都是。 父子俩瞬间满身通红。 令人作呕的血腥味扑鼻而来。 他们同时一愣,目光在彼此身上停留了一会儿,才意识到淋在他们身上的液体哪里是雨水? 分明是血水! 父子俩下意识抬头看去,正好看到一堆断臂残肢跟下冰雹似的往地上落都是城墙上面那些士兵的断臂残肢。 随它们一起下落的还有满身血气的斛律偃。 斛律偃的黑发被风吹得凌乱不堪,只有一张面无表情的脸雪白至极,不断有流水一样的黑雾从他身体里溢出,化作一团黑云将他若隐若现地包裹。 他猛地落下。 父子俩都没反应过来。 斛律幸只觉得有什么东西溅到了自己的脸上和身上,他浑身一颤,睁眼看去,只见和他相对而立的斛律兰满脸惊恐地瞪圆双眼。 下一刻,蛛网般密集的红色丝线在斛律兰脸上浮现。 鲜血喷涌而出。 斛律兰如同被人击碎的泥土娃娃,豁然垮下。 斛律幸嘴里尝到了斛律兰血液的味道,他被一只手扼住喉管,沉寂许久,发出撕心裂肺的吼声,小兰啊 与此同时,被关在自家院里的芈何峰也察觉到了一丝异样。 芈何峰站在窗前,盯着一个方向皱眉看了半晌,随后抬手招呼古秋过去:你过来看看。 坐在桌边的古秋起身走了过去:怎么了? 芈何峰指了下窗外:你看那边的天上。 古秋顺着芈何峰所指的方向看去,很快看见一缕黑雾自某个地方升起,打着旋儿地朝空中汇集而去。 黑雾越积越多,形成了一个不小的漩涡中心。 那不是古秋心中一惊,回头看向芈何峰,七星昆仑剑所在的位置吗? 芈何峰神情凝重地点头:七星昆仑剑等到它在等的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下篇可能写这个,大家感兴趣的话收藏一个呀~ 《小娇夫》 玉谭村里出了个新笑话。 又惨又穷却比姑娘还漂亮水灵的柳玉捡了个汉子回家,还日日夜夜地悉心照料。 村民们都在说柳玉的闲话。 看那汉子连床都下不了,怕是非把柳玉家里吃空不可。 关键是那汉子还失忆了! 以后恢复记忆了,岂不是拍拍屁股就走? 可柳玉乐在其中,简陋的茅草屋里终于多了点人气。 但也多了张吃饭的嘴。 以前他只用养活自己一个人,以后他就要为两个人的口粮努力啦! 京城事变,摄政王宋殊禹领兵逼老皇帝退位,扶持傀儡小皇帝上位,没想到两天后,宋殊禹遭暗算,跌落山崖,从此了无音讯。 那日起,京城和朝堂都乱作一团。 宋殊禹的下属昼夜不息地找人,几乎掘地三尺。 某天,几个下属来到一个名为玉谭村的与世隔绝的村落,瞧见一个身影神似他们摄政王的男人正在用锄头挖土? 他们面面相觑,沉默半晌,派出一人上前:敢问这位大哥 男人闻声转头,露出一张和摄政王一模一样的脸,却是冷漠地将他一打量,随即问道:外乡来的? 下属: 他们这才知道,当他们在京城忙着和老皇帝的旧属争权夺利的时候,他们的摄政王在乡下忙着种田。 第086章 主人 怎么回事? 你们看到天上那团黑雾没有?貌似就在七星昆仑剑的正上方! 我见过那团黑雾!有个男人大声说道, 去年的拔剑日上,闻人家安排了三个少年拔剑,当时七星昆仑剑上就有黑雾生出, 但凡沾上黑雾的人, 轻则皮开肉绽, 重则当场没了性命。 旁边立马有人附和:我也见过那团黑雾, 听说是七星昆仑剑的剑灵在作祟。 真的假的? 此事还能有假? 黑雾在半空汇聚成龙卷风的形状, 并且不断卷走周围的空气, 大有覆盖整片天空的架势。 风声轰轰作响。 天上的景象正在发生着肉眼可见的变化。 原本躲在屋里的百姓纷纷从门窗探出脑袋,惊恐万状地望着天上的景象。 黑雾逐渐向四周蔓延, 遮挡了白日的光线, 以至于正午时分看上去竟然和黄昏时分没两样。 突如其来的异变让所有人都坐不住了,有些胆子稍大的人组队跑去七星昆仑剑那边查看, 便发现安静了整整一年的七星昆仑剑不知何时开始剧烈地颤动起来。 七星昆仑剑有反应了!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难道有人碰了它吗? 哪儿有人敢碰它?肯定是它自己产生反应的。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 众人七嘴八舌地讨论着。 这时, 不知谁说了句:你们说是不是外面那个魔头让七星昆仑剑产生反应了? 立即有人反驳:怎么可能?七星昆仑剑是我们正派的宝物,在京城封闭了十多年, 怎么可能和那个魔头扯上关系! 可那个魔头也是斛律家的人啊。 此话一出,反驳的人沉默了。 半晌, 才有人不太确定地接过这个话头:七星昆仑剑是斛律婉的本命剑, 斛律婉身为正派第一世家的大小姐,向来是个侠胆心肠、是非分明之人,断不会和魔界产生任何瓜葛, 她的本命剑更不会违背她的意志臣服于一个魔头。 就是, 那个魔头姓斛律又如何?从他踏入魔界的那一刻起, 他便和我们正派不再相干, 更不再是斛律家的人。 然而话是这么说, 可七星昆仑剑非但没有停止颤动,还隐隐有要从土地里挣脱出来的感觉。 很快,有人意识到不对,一边拽着身边的人匆忙后退一边扬声说道:七星昆仑剑要出来了,大家注意避让! 话音未落,震感陡然延伸到众人脚下,甚至有大半的人还未作出反应,一阵浓郁的黑雾猛地从土地里喷涌而出。 刹那间,血腥味弥漫,哀嚎声此起彼伏。 只要是沾上黑雾的人都一下子皮开肉绽,方才说得有多激烈,现在叫得就有多惨烈。 死亡之气在半空中铺陈开来,裹挟着冲天的怒意和恨意,和黑雾相互交织、缠绕,化作一声声风嚎鬼泣。 日光骤暗。 只有强烈的风吹得众人东倒西歪。 仿佛灾难来临。 脚步声、尖叫声、呼喊声奔袭而来,如一个坚固结实且密不透风的罐子牢牢地盖住了这片土地。 绝望和震惊在每个人脸上浮现。 他们亲眼看着七星昆仑剑被一股无形的力量从土地里拔出,黑雾沿着颤动的剑身翻腾。 似乎有一道声音夹杂在颤动的嗡鸣中。 低沉,喑哑。 并且在呼唤着什么。 看到这一幕的众人都觉得头皮发麻,甚至喉管被扼住,快要不能呼吸了。 那可是七星昆仑剑! 那可是斛律婉的本命剑! 为何上面沾染了如此重的魔气和杀气? 它不再是正义之剑,而是经过鲜血洗礼的屠命之剑。 众人再也不敢在此处逗留,争先恐后地想要逃离。 混乱之中,七星昆仑剑被卷入黑雾的漩涡中心。 下一瞬,狂风如海啸般扑来,原本集中的黑雾在天上炸开。 白天变成黑夜。 一时间什么都看不见了。 斛律幸以为自己在做梦。 他怎么会输得如此容易? 他的儿子怎么会死得如此容易? 倘若是梦,那必定是他这辈子都不想再回忆起来的噩梦。 此时此刻,他只想赶紧从梦中醒来。 可事实证明,他没有做梦。 因为斛律偃眼中的仇恨是如此真实,那双黝黑的瞳孔一瞬不瞬地盯着他,几乎和十多年前斛律婉的眼睛一模一样。 而他最讨厌的就是那双眼睛。 那双眼睛目睹了他的狼狈、他的不堪、他的求而不得,他拼尽全力都无法得到的东西却通通被他的父母摆放在了那双眼睛的主人唾手可得之处。 斛律婉。 又是斛律婉。 十多年过去了,他仍旧生活在斛律婉带来的阴影之下。 斛律婉这个名字在不知不觉中成为他至今无法走出的梦魇。 鲜血模糊了他的视线,他两臂皆失,只能躲不能攻。 斛律偃也没有直接杀掉他的意思,像是猫逗老鼠一样,慢吞吞地逗着他,嘲讽地看着他拼命躲避的样子。 他似乎回到了多年以前。 十多岁的他只是个资质平庸的少年,早早拜入名门,日以继夜地修炼,却被斛律婉用一根细细的树枝打得落花流水。 他狼狈地倒在地上,头发凌乱,衣服沾满尘土,脸颊臊得发烫。 他艰难地抬头,然后看到了斛律婉亭亭玉立的身影。 斛律婉穿着藕粉色的衣衫,裙摆被微风吹拂,乌黑的发丝规整贴合地梳成漂亮的发髻。 和他的狼狈比起来,斛律婉则像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连那根把他打得毫无还手之力的树枝也玷污了她五指的洁白。 他听见他们娘的笑声传来:小婉,快把那根树枝扔掉,多脏呀。 斛律婉嘻嘻一笑,听话地扔掉树枝,转身投入他们娘的怀抱,撒娇地说:树枝不好用,还是剑好用。 他们娘宠溺地点了下斛律婉的鼻子:不是你说要让着弟弟吗? 弟弟入门得比我晚,是该让着,等以后弟弟比我厉害了,就该弟弟让着我了。斛律婉在他们娘的怀里扭过脑袋,对着斛律幸粲然一笑,是吧? 不是! 我不需要你让! 我也不会让着你! 斛律幸眼角溢出几滴血泪,忽然脚上一疼,整个人直挺挺地往前栽去。 他低头一看。 左脚没了。 斛律偃如鬼魅般地落在他面前,嘴角微翘,垂眸看他。 这一刻,斛律偃的脸穿过了二十多年的时间,严丝合缝地和斛律婉的脸重叠,连垂下眼睑的弧度都如出一辙。 斛律幸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疼痛使他几次几近昏厥,他没了双臂和左脚,只能坐在地上往后挪去。 他的目光死死定格在斛律偃的脸上。 斛律婉。 真是斛律婉。 那个女人回来了。 恋耽美 甜腻小米粥,免费阅读(76) 他往后挪,斛律偃便往前走,等他实在挪不动了,斛律偃便扬唇笑道:曾经我就是这样在寒土深渊里苟且偷生,这样的滋味,你觉得如何? 斛律幸两眼血红,嘴唇哆嗦,已经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斛律偃慢慢蹲下身:不过我比你惨多了,我没有了眼睛、耳朵和舌头,至少你现在还能看、能听和能说不是吗? 说着,他微微一顿,对着斛律幸粲然一笑,但我们来日方长,有的是时间拿掉你身上剩下的东西,是吧? 是吧? 一模一样的脸。 一模一样的语气。 一模一样的两个字。 冷不丁的,斛律幸脑海里绷到极致的弦啪的一声 断了。 不是!不是!不是斛律幸愤然而起,表情狰狞地唤出最后一样法器,是一张用于束缚的网。 他语速飞快地念着口诀。 只见那张网由小变大,接着以铺天盖地之势向斛律偃罩去。 斛律偃想要徒手撕掉那张网的话,怕是得费上一番功夫。 这正好让他有机可乘。 斛律偃杀了他的儿子,他便要斛律偃以命相偿,哪怕豁出他这条性命,他也要斛律偃付出血的代价! 把网扔出去的瞬间,斛律幸立即变了口诀。 他的语速越来越快,到后面,已然听不清他在念什么。 但他惨白的皮肤开始散发出微弱的金光。 不好!不远处传来周尚的呐喊,帮主小心,他要自爆! 然而斛律偃被网困住,越是用力挣扎就越是束缚得紧。 周尚将拦在身前的人一脚踹开,转身朝斛律偃奔去。 可来不及了。 斛律幸身上的金光由弱变强,显然累积到了一定力量,一触即发。 斛律婉,我不需要你让,是你输了,你输得彻彻底底。斛律幸忽然仰头发出张狂的笑声,他眼里带恨,我就算死了也是斛律家的家主,而你,什么都不是。 说完,他的笑声渐渐收住。 他麻木地望着被网束缚的斛律偃,自言自语地呢喃:我才是斛律家最厉害的人,我不比斛律婉差。 斛律婉再得他们爹娘喜欢又如何?还不是毁在了他手上。 他才是最后的赢家。 他们爹娘在天上看见了吗? 他们爹娘可有后悔过当初对他的轻视? 斛律幸内心生出一阵前所未有的愉悦,几十年来被比较、被打压、被按在地上反复摩擦的痛苦在这个时候得到了全部宣泄。 和精神上的愉悦比起来,身体上的疼痛算得了什么?死亡算得了什么? 终究 他还是赢了。 斛律幸做好了心平气和迎接死亡到来的准备。 但死亡还没等来,便等来了一片面积大到足以覆盖整片天空的黑雾。 黑雾拧成无数根黑线,直冲斛律偃身上。 斛律幸甚至有种地动山摇地错觉。 他震惊地看着包裹着斛律偃的黑雾越来越浓,在他身体周围疯狂翻腾、滚动,仿佛在表达激动的情绪。 等黑雾散去,斛律偃手里赫然多了一把崭新的剑七星昆仑剑。 作者有话要说: 哇!收到浅水炸弹了!!!呜呜呜让小可爱破费了,于是作者决定熬夜加更一章!!(此处附上兴奋大母猴的图片) 第087章 附体 七星昆仑剑是斛律婉的本命剑, 斛律婉为人刚直,性情豪爽,七星昆仑剑也就随了她的心性, 剑身表面隐隐泛着白光, 大力之下可以劈开一切黑暗物质。 因此, 七星昆仑剑也被所有正派人士视为最神圣的剑。 然而斛律偃手里的七星昆仑剑和斛律幸印象中的七星昆仑剑截然不同, 它的剑身被一层若有似无的黑雾包裹, 原本雪白的剑柄也不知何时变成了暗沉的黑色。 七星昆仑剑不再是往日最神圣的剑, 它通体散发着死亡且不详的气息,几乎和斛律偃融为一体。 斛律偃惊讶地低头看了眼自己手里忽然出现的长剑。 很快, 了然之色爬上他的双眸。 原来是你斛律偃低声说道, 说完,他沉默片刻, 居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哈, 原来是你。 原来那道唤醒他的声音是七星昆仑剑发出来的。 原来是七星昆仑剑在呼唤他。 斛律偃猛地收住笑声,冷眼看向整张脸上都写着不可置信的斛律幸, 他抬手挥动七星昆仑剑。 不久前还牢不可破的网就这么在七星昆仑剑的利刃下变成碎片。 碎片落了一地。 网成了废网。 斛律幸被打断的自爆也无疾而终,金光以极快的速度从他身上消散。 他仅剩的右脚再也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 砰的一声倒地。 斛律婉, 又是你,怎么又是你斛律幸的双眼瞪得跟铜铃似的,目光死死黏在七星昆仑剑上。 那把剑沉寂了快二十年, 宁愿自我封印, 也不想被任何人染指。 他做梦都想让自己的儿子得到那把剑, 他以最严苛的态度要求斛律兰, 原以为斛律兰达到曾经斛律婉的地步, 便能轻而易举地征服七星昆仑剑。 结果他错了。 七星昆仑剑苦苦等待了快二十年,甚至心甘情愿地染上魔气,它也毫不犹豫地跟随了斛律婉的儿子。 剑身上的黑雾似乎很喜欢斛律偃,温和地抚摸着斛律偃执剑的手,还亲昵地顺着斛律偃的手臂往上爬去。 斛律偃面无表情地走到斛律幸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 随后,斛律偃开口:周尚。 周尚闪身而来,身体紧绷地半跪在斛律偃脚边:帮主。 斛律偃冷冷吩咐:把他的舌头拔了。 是。 周尚立即动手,不顾斛律幸的挣扎活生生地扯掉了他的舌头。 肉红的舌头被扔在地上。 斛律幸险些疼晕过去,他满嘴鲜血,可目光仍旧定格在七星昆仑剑上。 他真的错了。 最后还是斛律婉赢了,哪怕他绞尽脑汁地毁掉了斛律婉的生活,哪怕他费尽心机地把斛律婉从斛律家驱逐出去,哪怕他把斛律婉的儿子当成药引分割 可他从始至终都没有赢过斛律婉。 他比不过斛律婉。 他的儿子比不过斛律婉的儿子。 他们父子俩输得如此彻底。 在滔天的剧痛中,斛律幸眼前阵阵发黑,身体里的所有气血都在一股脑地往上冲去。 有那么一瞬间,他双目失明、双耳失聪,大脑停止了思考。 黑暗中浮现出斛律婉的脸。 斛律婉漂亮的脸上带着俏皮的笑容,她对着斛律幸眨了眨眼,声音里满含笑意:以后就是弟弟让着我了。 弟弟。 凭什么他是弟弟? 只因他比斛律婉晚出生两年,他就要处处被斛律婉压上一头。 若有来生,惟愿他的父母只有他一个孩子。 他再也不要当别人的弟弟。 他再也不要有一个处处比他强的姐姐。 斛律幸闭上眼,猩红的血泪溢出眼角,等他睁开眼,里面什么都没有了,只剩一片茫然。 周尚表情怪异地盯着斛律幸看了一会儿,转头皱眉说道:帮主,他是不是疯了? 斛律偃没什么特殊反应,只是对着模样痴呆的斛律幸浅浅一笑:你以为你这样就能躲过去吗?我说过,我们来日方长。 说完,他吩咐周尚,看着他,别让他轻易死了。 是。 其他人见斛律幸和斛律兰父子俩一死一疯,顿时没了士气,不多时便缴械投降了。 天空中的黑雾散去,日光重新笼罩京城。 然而天色阴沉,大片乌云沉甸甸地坠在京城上方,让本就压抑的氛围化作一张无形的网,密不透风地罩住了整个京城。 京城城门大开,以斛律偃为首的人马挟着一片血腥之气踏上京城的街道。 街道上空无一人。 街道两旁的房屋也门窗紧闭。 没有人敢出来。 但有不少人看见了斛律偃手里的七星昆仑剑,他们连一下都碰不得的七星昆仑剑正安安静静地呆在斛律偃手里。 这一刻,所有人都知道 京城变天了。 整个世界都变天了。 闻人正在闻人晓和闻人遥等人的护送下连夜离开了京城。 不过他们没有急着回闻人家,而是先去了云烟教和无极阁暂时所在的鄂城。 他们不敢乘坐飞行法器,那东西太引人注目,只能在马车上忍受一路的颠簸。 尽管他们有意快马加鞭,却还是耗时数十日才赶到鄂城,他们没有在其他地方多加逗留,进入鄂城后便马不停蹄地去了东北方向的一处废宅。 宅门前有两个人看守,见他们从马车里出来,急忙迎了过来。 闻人遥动作飞快地将一个令牌递了上去。 守门人拿着令牌感受片刻,随后对同伴使了个眼色,把令牌还给闻人遥后,他们带着闻人家的人进入废宅。 废宅里设有结界,从外面看荒凉寂静,可里面别有一番天地。 闻人正被灵力反噬,受到重创,即便吃了不少灵丹妙药,也依然虚弱不堪,需要闻人晓和闻人遥双双搀扶才能勉强往前走。 走了几步,他又尝到了一股腥甜的味道,他的眉头拧成一个结,面上全是不加掩饰的痛苦。 闻人晓见状,语气慌乱地喊道:爹! 闻人正还没来得及作出反应,就哇地呕出一口血来。 鲜血喷到地上。 包括闻人遥在内的其他闻人家的人皆是脸色发青,眉眼间充斥着深深的恐惧和担忧。 不然我们先找间屋子歇下吧。闻人遥提议,小叔情况不佳,依我看,得尽快找个医修来替小叔调理一下才行。 话音未落,就见闻人正轻轻摇头:先去见他们。 闻人晓和闻人遥对视一眼,虽然他们都不太赞同闻人正的决定,但是在深知闻人正脾性的情况下,他们也都没有出声阻止闻人正的决定。 在守门人的带领下,一行人很快来到一间屋外。 推开屋门,只见里面已经坐了四五个人。 那几个人都没有说话,神情凝重地各自沉思,估计想的都是同一件事。 瞧见闻人正被闻人晓和闻人遥搀扶着进屋,那几个人纷纷露出诧异的表情。 闻人家主,你这是怎么了?倪姝起身问道。 闻人正摆了摆手,吃力地走到一把椅子前坐下,时间急迫,他不得不直接切入正题:如今京城沦陷,想必周围的城镇也坚持不了多久,斛律幸和斛律兰一疯一死,司徒家和芈家态度不明,你们有何打算? 倪姝慢慢坐了回去,沉声问道:芈家那个好儿子跟着斛律偃堕入魔道,芈何峰和古秋的态度棱模两可也就罢了,可司徒家又在折腾什么幺蛾子?难道他们想眼睁睁地看着斛律偃把整个正派全部吞掉吗? 闻人遥适时插嘴:你们怕是还不知道,司徒高阳那个丢失多年的亲弟弟就在斛律偃的手里。 倪姝惊道:什么? 无极阁的阁主陈衬也皱紧了双眉:据我所知,司徒家的小儿子是在昆仑山脚下历练时失踪,并且早已失踪多年,又怎么会落在斛律偃的手里? 还不都是明德义惹的祸。闻人晓冷笑一声,用讥讽的口吻说道,他看中那些人的血脉,趁着他们落单时将人拐走,还给人灌了药把他们囚/禁起来,打算以后炼成干尸傀儡,这下好了,帮斛律偃卖了个大人情给司徒家。 闻言,陈衬脸色难看地咒骂一声:明德义这个家伙,都死了还尽给人添乱。 对了。闻人正的目光在屋内扫了一圈,这才清点到人数不对,其他人呢? 说起这个话题,倪姝和陈衬纷纷噤声。 闻人正等待半晌,见两个人都顾左右而言他,并没有说话的意思,不由得心头窜出一股无名的火气,他一巴掌拍到椅子的扶手上:我问其他人去哪儿了! 倪姝没好气地说:能去哪儿?都没来呗。 火气一下下地撞击着闻人正的天灵盖,闻人正感觉自己太阳穴边的青筋突突直跳,他用力压下仿佛要把他的胸腔烧坏的愤怒,一字一顿地问:太升宗呢? 没来。 御兽宗呢? 没来。 四方派和行天派呢?闻人正的指甲抠进扶手的木头里,搭在扶手上的整条手臂都在抖,他们身为四宗两派之一,在这么关键的时候都不出来表示一下吗? 倪姝安静许久,才道:他们要出来早出来了,还会等到现在吗? 该死!闻人正终于忍无可忍,挥手把桌上的茶壶和茶杯通通扫到地上,废物,都是一群废物! 倪文慧始终一声不吭地坐在倪姝身旁,直到听见茶壶和茶杯噼里啪啦地碎了一地的声音,她才被吓了一跳似的缩了缩肩膀。 倪姝在余光中注意到倪文慧的反应,安抚地拍了拍倪文慧的手背。 娘倪文慧小声说道,我想出去透透气。 倪姝也担心闻人正的疯狂举动再次吓到自己的女儿,便点了点头: 别走远了,记得让人跟着。 倪文慧应下后,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屋子。 同她一起来的景桃和禹莺都守在屋外,见她出来,先后向她奔去。 景桃问:情况如何了?我方才瞧见闻人家主被闻人晓和闻人遥搀扶着进去,好像不太乐观。 禹莺也眼巴巴地望着倪文慧。 倪文慧摇了摇头,她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形容屋里的情况,憋了一会儿,她才憋出一句话来:我想去京城看看。 景桃和禹莺齐齐一愣,两个人脸上同时浮现出不可思议的神色。 若非倪文慧看上去一本正经,她们还以为倪文慧在说笑。 去京城?你为何突然想到去京城?景桃赶紧劝道,早在十天前,整个京城都被斛律偃占去了,你这一去不是自投罗网吗? 倪文慧垂下眼睑,细声细气地说:既然斛律偃已经攻下京城,他攻打过来也是迟早的事,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先去探探他的底。 这话让景桃一噎。 其实从某个角度上来看,倪文慧说得没错,斛律偃几乎到了无敌的状态,连斛律幸和闻人正都不是斛律偃的对手,倘若斛律偃真有攻打过来的想法,那么他们再怎么挣扎都是一群秋后蚂蚱罢了。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另辟蹊径。 想到这里,景桃意外地选择了沉默。 倒是一直没出声的禹莺冷不丁地问了一句:文慧,你实话告诉我们,你是不是还对斛律偃抱有念想? 自从她们猜到那天夜里救下倪文慧的少年是斛律偃后,倪文慧对斛律偃的态度越来越模糊不清。 大家对斛律偃是又恨又怕,虽然不敢主动招惹斛律偃,但是没有一个人不希望斛律偃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然而倪文慧从未对此表过态。 每当大家情绪激动地说起斛律偃时,倪文慧都是安安静静地坐在最边缘的位置,既不参与话题也没有任何表示。 禹莺关注了倪文慧很长一段时间。 这一刻,她总算把藏在心里的疑惑问了出来。 恋耽美 甜腻小米粥,免费阅读(77) 果然,听了她的话,倪文慧猛地一怔,表情肉眼可见地变得奇怪起来。 我、我的确有些事没来得及告诉你们。倪文慧避开禹莺直勾勾的目光,吞吞吐吐地说,但我向你们保证,我这么做并非是为了斛律偃,等到时机成熟,我一定会告诉你们缘由,到时候你们会理解我的决定。 倪文慧点到即止,不管禹莺如何追问,她都不再多说。 她相信景桃和禹莺不会向她娘告密,她这么说也不是想要征询她们的意见,只是告知她们一声罢了。 向景桃和禹莺告完别后,倪文慧独自回到自己屋里。 她准备收拾一下再走。 刚收拾完,忽然有一个人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 倪文慧吓了一跳,条件反射性地抽出长剑,正要进行下一步动作,却发现那个人竟然是禹莺。 不过禹莺神情呆滞,像是被谁附了体。 倪文慧习以为常地收起长剑,颇为警惕地盯着禹莺:你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已经被富婆们的霸王砸晕了,下午睡了一觉都觉得无比愧疚!我下章就把大家想看的剧情安排上呜呜呜 我保证一点之前更新!!! 谢谢大家的霸王,作者已经幸福哭了,贴贴富婆们~! 第088章 裂缝 禹莺没有说话, 只是目光怔怔地望着倪文慧。 倪文慧知道,那个人在通过禹莺的眼睛凝视她。 不 不是那个人,而是那个东西。 因为它根本不是人。 倪文慧忘了它是何时开始出现在她身边的了, 当她意识到它的存在时, 它已经附身了她身边的不少人。 它知道她所有的事, 有别人知道的, 也有别人不知道的。 它告诉她, 它是这个世界的主意识, 它需要借助别人之手完成一件事,那就是把原本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东西清除出去。 但它不能直接杀掉那个人, 它需要维持这个世界的平衡, 它要的是那个人在某次意外中顺理成章地死掉。 虽然它没有指名道姓,但是倪文慧很容易地就猜到了。 那个人是芈陆。 身在正派却不管不顾地跟着斛律偃去了魔界的芈陆。 它说, 一切事情都因芈陆而起, 是芈陆的出现让事态朝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 若是芈陆消失, 它便会恢复掌控世界的力量,到时候, 它可以轻松阻止即将发生的劫难。 倪文慧自然没有轻信它的话。 可事已至此,她再也没有选择的余地。 如今云烟教和闻人家捆绑, 早已成了一根绳上的蚂蚱, 她无法说服她娘远离这场争斗,却也做不到眼睁睁看着云烟教像斛律家那般以卵击石。 这是她唯一可以尝试一下的选择。 倪文慧整理完脑海里乱七八糟的思绪,她深吸口气, 抬眼看向禹莺, 轻声说道:我会按照你所说的话做, 你也要牢记你的承诺。 我一直记着, 你放心地去吧。禹莺用奇怪的语调回答。 倪文慧低低地嗯了一声。 禹莺没有离开, 依然站在原地。 倪文慧等待片刻,忍不住问道:你还有什么要说的话吗? 禹莺的目光分外直白,死死定格在倪文慧的脸上,仿佛透过表象看见了倪文慧内心深处的真实想法。 倪文慧被她看得有些别扭,摸了摸自己的脸。 然后,便见禹莺慢慢挤出一抹僵硬的笑容,她说:你无须产生负罪感,你只是在拿回属于你自己的东西罢了。 倪文慧闻言一愣。 我不是跟你说过吗?斛律偃和芈陆本该是毫无交集的两个人,而你才是斛律偃身边最亲近的那个人,结果芈陆霸占了你的位置,把你挤走了。禹莺奇怪的语调里充满了蛊惑的味道,芈陆就是个小偷,偷走了你的东西,你赶走小偷还要顾及小偷的心情吗? 倪文慧摇了摇头:我没有在想这个。 那你还在犹豫什么? 我只是倪文慧蓦地顿住,她表情纠结地沉默了一会儿,到底没有把内心的担忧说出来。 她只是担心这么做非但没有改变现状,还让事态朝着更加糟糕的方向发展。 不知怎的,她总有种不好的预感,她总觉得这件事没有它说的这么轻松。 只是她也没有其他选择了。 芈陆睡了很长一觉。 他的意识很沉,像是沉到了水池底部,不断有水波冲刷,在他的意识上落下一层接一层的重压。 不知过了多久,才有一阵若有似无的浮力托起他的意识。 往上。 往上。 再往上。 终于露出水面。 这个时候,芈陆也有了真真切切的感觉,他感觉到一只手在他的脸颊上缓慢游走,似乎在仔细描绘着他的五官,指尖在他的嘴唇上顿了好久才接着往下。 芈陆的大脑还没来得及运转,身体便已出于条件反射地张口咬住了那根手指。 手指的主人十分明显地愣了一下。 芈陆的眼睫抖了抖,挣扎片刻,才慢吞吞地睁开眼。 眼前是一张放大的脸,近在咫尺,鼻尖几乎贴到他的鼻尖。 四目相对。 那双黝黑的瞳仁里映出芈陆苍白茫然的脸,紧接着,一阵名为欢喜的情绪涌上来,极快地填满了那双黑眸。 漂亮的脸猛地凑近,有些凉的嘴唇在芈陆的脸颊上亲了亲。 芈陆愣愣松开齿关。 可方才被他咬住的拇指并没有拿开的意思,而是轻轻抵在了他的嘴唇上,其他四指顺势往下,兜住了他的下巴。 斛律 芈陆才挤出两个字,就被斛律偃亲上了嘴角。 斛律偃滚烫的呼吸全部洒在他的脸上,宛若小鸡啄米一般,在他嘴角轻轻地、细细地啄。 只是这样的状态没有持续太久。 当芈陆试图再次开口时,斛律偃的拇指退了出来,随即结结实实地堵住了他的嘴唇。 芈陆被亲得晕晕乎乎,口鼻间的氧气全被斛律偃夺走,窒息感油然而生,他不得不抬手抵住斛律偃的胸腔。 好不容易等到斛律偃拉开距离,他张着嘴巴用力喘了口气。 仿佛才活过来一般。 可由于缺氧,他眼里溢出生理泪水,使得眼前一片水汪汪,连看斛律偃的脸也看不清楚。 他刚把泪水往斛律偃身上擦了下,就冷不丁地被斛律偃抱了个满怀。 斛律偃就这么不动了。 只有一双有力的手紧紧地桎梏着他。 芈陆在斛律偃怀里寻了个合适的位置,把脸颊贴在斛律偃的胸膛上,安安静静地任由斛律偃抱着。 但抱了没多久,他忽然想到什么,伸手在自己的胸口上摸了摸。 没有疼痛。 也没有摸到伤口。 被士兵用弓箭射穿的胸口一点事儿都没有,好像之前的事都不曾发生过一样。 芈陆隔着衣服探了半天,还是有些不确定,便要把手从底下探进去继续查看一下之前的伤口,结果手碰到衣服边缘时,被斛律偃一把抓住了。 斛律偃抬头看了他一眼:你在摸什么? 芈陆说:我的伤口怎么没了。 已经好了。斛律偃抱住芈陆,将脸埋进芈陆的颈窝里,安抚地拍了拍芈陆的背,没事了,都没事了。 芈陆察觉到些许不对,开始在斛律偃怀里挣扎。 斛律偃本想抱着芈陆好好休息一下,哪知道芈陆醒来后就这么不安分,一直在他怀里动来动去。 好了。斛律偃翻身压到芈陆身上,搭在芈陆腰间的手警告地捏了捏,别闹了,我想睡一会儿。 芈陆努力在斛律偃怀里扬起下巴:让我看看你。 斛律偃很不情愿:我有什么好看的。 快些!芈陆一巴掌拍在斛律偃的背上,拍得毫不客气,嘴里还在大声催促,我想看看你! 斛律偃被拍得闷哼一声,彻底僵住不动了。 此时此刻的芈陆哪儿有一点刚从昏迷中醒来的样子?不仅精神头十足,还能扒拉到斛律偃的脸。 刚醒来时没注意到,这会儿定睛一看,他才发现斛律偃的脸色惨白得吓人,眼下还有一层淡淡的乌青,显然没有休息好过。 并且斛律偃肉眼可见地消瘦了不少,甚至颧骨微凸,嘴唇也泛着浅浅的青色。 芈陆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这般狼狈的斛律偃了。 他眉心一拧,摸索到斛律偃的手腕,拿到眼前,将袖口往上一捋,顿时有一条条骇人的伤痕映入眼帘。 伤痕从手腕起,以极窄的间距整齐排列而上,犹如一圈圈往上绕的粗线,隐没在捋到臂弯的袖口当中。 这些伤痕都是刀伤。 虽然早已止血,但是一眼就能看出当时的模样有多么狰狞,估计每道伤口都深可见骨。 芈陆倒吸一口凉气,抓着斛律偃手腕的五指隐隐发颤。 他猛地抬眸看向斛律偃。 然而斛律偃没有任何反应,仿佛这些伤痕压根不在他身上似的,他云淡风轻地把手抽走,轻轻搭上芈陆的背:都过去了。 芈陆不是傻子,他自然能猜到斛律偃手臂上的伤痕都是他自个儿割出来的。 为何要割手臂? 当然是为了放血。 为何要放血? 答案更加显而易见。 芈陆嘴里没有半分血腥味,应该是被清洗过了,但他知道他喝了斛律偃的血,还喝了不少。 从他生龙活虎的状态就能看出来。 从斛律偃无精打采且颓靡的状态也能看出来。 芈陆喉间一哽。 刹那间,一种非常陌生的感觉如乌云般笼罩下来,如同一大团棉花硬生生地卡在了他的心口上。 他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响起:你不是很惜命吗?让自己流着么多血,也不怕失血过多而亡? 斛律偃勉强扯了下嘴角,冰凉的嘴唇在芈陆的额头上碰了下:我不会死,你也不会死。 芈陆愣住。 斛律偃重新把芈陆拥进怀里:我们都要好好活着。 顿了顿,继续说,外面下雪了,我们睡一觉起来看雪。 芈陆眨了眨眼:雪有什么好看的。 好看。斛律偃闷声说,小时候不觉得好看,后来失去了眼睛,才知道雪很好看。 芈陆慢慢抿紧嘴唇。 斛律偃闭上眼,在芈陆的颈窝里叹息一声:很白,很软,摸上去很凉,和你一起看,更好看了。 说到这里,芈陆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下一瞬。 很突兀的 泪水从他眼角滑落,然后一发不可收拾起来。 那团卡在他心口上的棉花骤然膨胀,一下子吞没了他。 肿胀和酸涩迅速蔓延开来,刺得他的胸口微微发麻。 原先禁锢了他的那个黑暗、幽静且逼仄的小黑屋发出啪的一声脆响,无数蜿蜒交织的裂缝在墙面上如花一般绽放开来。 芈陆猛吸口气,忽地翻身而上,他表情紧张,几乎是发狠地用双手按住斛律偃的肩膀,声线略抖地说:你别看雪了,看看我吧。 说完,一只手微微松开,放在了自己的衣衫上。 第089章 主动 可能是第一次做这种事的缘故, 芈陆的手抖得厉害,因此他的衣服脱得并不顺利,好不容易把仅有一层的里衣扯开, 结果发现腰带还紧紧勒在腰上。 芈陆愣了一下, 只好暂时放弃拉扯衣服, 转而笨手笨脚地去解自己的腰带。 他不敢直视斛律偃的眼睛, 却能清楚感受到斛律偃充满震惊的视线一直死死地定格在他的身上。 他脸颊臊得发烫, 有一股火顺着喉管直往上窜。 他整个人都要烧起来了。 偏偏越急越容易出乱子, 原本随意系上的腰带在这个时候好像被打了死结一般,无论他多么用力都扯不开。 扯了半天, 还把腰带扯得更紧, 勒得他的腰有些疼。 芈陆坚持了半天,累得手脚发酸, 他不得不换了个跪在床上的姿势, 这样才能稍微舒服一些。 他没想到这种事还能卡在开头, 除了臊意外,心里慢慢生出几分烦躁。 靠芈陆低骂一声, 只能向斛律偃寻求帮助,你帮我一下。 谁知斛律偃毫无反应。 斛律偃。芈陆还是不敢往斛律偃那边看, 他垂着眼睫, 深吸口气,声音发虚地说,你帮我把腰带解一下。 斛律偃仍旧没有说话, 甚至连动都没有动一下。 这下芈陆终于察觉出不对, 硬着头皮向斛律偃看去。 只见斛律偃嘴巴微张, 表情呆滞地望着他, 一副被震撼到无以复加的模样。 下一刻, 芈陆便眼睁睁看着一缕鲜红的血液缓慢地从他的鼻子里流出来。 芈陆: 然而斛律偃无知无觉,双眸睁得极大,像是被谁点了穴道。 两个人就这么四目相对。 僵持半晌。 芈陆已经尴尬到头皮发麻,他感觉自己的脚趾都蜷缩起来了。 直到斛律偃的手在床上抓了一下,他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后,赶紧用衣袖在斛律偃的人中上擦了擦,又惊又急地说:你流鼻血了! 不擦不要紧,这么一擦,不仅他的衣袖染上了一块血污,连斛律偃也被他擦成了花猫,鼻血糊得满下巴都是。 这下芈陆再也顾不上那些花花心思,手忙脚乱地爬起来在床上找了一圈,最后在床边的架子上找到一件斛律偃的外衣。 他不管三七二十一地把外衣往斛律偃脸上一塞,再用力擦了擦。 擦了好一会儿,总算把斛律偃脸上的鼻血擦干净了。 经过这个小插曲,芈陆尴尬的心情消散大半,他身体发软地坐到床边,气冲冲地把手里沾满鼻血的外衣往地上一扔,又横眉竖眼地瞪向斛律偃:你怎么回事啊?也太煞风景了。 虽然芈陆嘴里说着抱怨的话,但是他脸上的热度始终没有褪去,剜向斛律偃的那一眼里更是羞意比恼意多。 斛律偃张了张嘴,却没能挤出一个字来。 他只觉得呼吸一紧,芈陆的那一眼仿佛剜进了他的心窝子里。 从他的角度,正好能看见芈陆被黑发衬得格外白皙的漂亮脸蛋以及被扯开衣服后大片敞露出来的胸膛。 芈陆刚刚反应剧烈,以至于现在还喘,胸膛随着他喘气的频率微微起伏,鼓起来的喉结也在他吞咽口水的动作中上下滚了滚。 斛律偃慢慢闭上张着的嘴。 突然间,他口干舌燥。 他摸了摸自己的脸。 上面的鼻血早已被芈陆用外衣擦干净了,只剩下一片烫手的热意。 芈陆和斛律偃大眼瞪小眼地坐了一会儿,到底没有绷住,他噗嗤一笑,拢了拢身上的衣服,随后轻轻推了下斛律偃的肩膀:你怎么在关键时候掉链子啊?我好不容易鼓起勇气的。 不知为何,明明芈陆推他的力道不大,可他硬是被推出了头晕眼花的错觉,呐呐开口:我 顿了下,他竟然颇为难为情地说,我没控制住。 芈陆仔细观察着斛律偃的表情,一时间感觉新奇极了。 之前哪次不是斛律偃主动缠着他腻歪? 他还以为斛律偃早就对这种事轻车驾熟,没想到斛律偃还有不好意思的时候! 太难得了。 真是太少见了。 他这才发现以往的斛律偃不过是伪装出来的纸老虎罢了。 恋耽美 甜腻小米粥,免费阅读(78) 只有在他一步步退让的情况下,斛律偃才会装腔作势地露出獠牙,展现出老司机般的熟练。 可一旦他弃守为攻,斛律偃就会立即原形毕露。 而斛律偃的原型不过是一只看上去蠢蠢的兔子罢了。 就像他之前抱过的大脚兔。 想到那些大脚兔,芈陆忽然生出几分逗弄的心思,他在继续和退缩之间犹豫片刻,果断选择了前者。 斛律偃。芈陆轻喊一声。 斛律偃冷不丁被点了名,有些紧张地看着芈陆。 芈陆抿了抿唇,飞快地凑了上去,在他的鼻尖快要碰到斛律偃的鼻尖时,他猛地停住,小声发问:你还在流鼻血吗? 斛律偃麻木地眨了下眼,顿时肉眼可见地更加紧张了,他抬手揉了揉鼻子,如实回答:貌似没有了。 那我们还要继续吗?尽管已经做好心理准备,可说出这番话后,芈陆还是听见了自己心脏狂跳的声音。 事已至此,他不想退缩。 他知道自己是个多么容易打退堂鼓的人,逃避和退缩几乎成了他的人生本能,倘若今天没有付诸实际行动,只怕他后面再也不会产生这样的冲动了。 于是他再次深吸口气,一边拼命迫使自己冷静下来一边佯装淡定地继续解自己的腰带。 这次腰带很容易地就解开了。 芈陆看向斛律偃,郑重其事地说:我准备好了。 斛律偃十分明显地咽了口唾沫。 芈陆考虑到斛律偃的情况,贴心地安慰他:你不用动,我来。 虽然斛律偃的情况看着不太乐观,但是做那种事应该没什么吧?毕竟只要躺着就行了,也不需要斛律偃出力。 芈陆的脑海里塞满了乱七八糟的想法。 就算斛律偃不行,他也不会就这么算了,箭在弦上,哪儿有不发的道理? 芈陆低头亲了亲斛律偃的嘴唇。 刚才还气血上涌想要一鼓作气,这会儿真正行动起来,他一下子就开始紧张了。 斛律偃芈陆扯了扯斛律偃的衣服,往外扒的同时,他嘴里也没闲着,我好紧张啊不过你的衣服怎么这么难脱。 斛律偃动作僵硬地掌着芈陆的腰,干巴巴地嗯了一声。 显然,斛律偃的紧张不比他少。 斛律偃甚至觉得自己的脑袋里装满了浆糊,他连手脚应该如何摆放都不知道了,他满心满眼都是芈陆。 他从未见过如此模样的芈陆。 明明害怕得不行,却依然假装老手地占据主导地位,可不管芈陆如何伪装,那些不小心表露出来的小动作都骗不了人。 芈陆的耳朵全部红透了,眼睫直颤,连还带着呼吸也在颤。 还有眼尾也泛起了小片的红。 芈陆平时穿着衣服看不出来什么,眼下衣衫大敞,才看见里面的身体又白又瘦,宛若被风雨吹得不稳的桃花,每一根头发丝都在细微地抖动。 斛律偃看得入了神,连自己越来越重的呼吸声都没有听见。 他如此庆幸自己拿回了眼睛。 他想他永远不会忘记这个画面,只有他才能欣赏的画面 他恨不得直接将那朵桃花摘下,狠狠地揉进自己怀里。 可他不能这么做。 他拼命压抑着内心肆意翻滚的欲/望,压得胸口隐隐发疼。 他不能吓到芈陆。 他必须忍耐。 芈陆丝毫不知斛律偃心中所想,他认真且小心翼翼地扒开斛律偃的衣服,正要进行下一步动作时,却突然听见门外传来一阵声响。 是有人走近的脚步声。 芈陆吓得双手一抖,大脑还没来得及思考,身体便要出于本能地从斛律偃上面下来。 谁知外面那些人的动作那么快,他还没下来,就在余光中瞥见了那些人的身影。 芈陆霎时僵住。 还是斛律偃反应迅速,一把扯过身旁的被褥盖在他和芈陆身上,并用另一只手在被褥中将芈陆结结实实地搂在怀里。 谁让你们进来的?斛律偃的声音冷得能掉冰渣子。 我们司徒高阳尴尬地开口。 可话刚起了个头,就被斛律偃冷声打断:出去! 司徒高阳见状,也知道自己来得不是时候,便赶紧催着身后的人出去了。 许久,斛律偃掀开被褥,轻轻拍了下芈陆的背:他们走了。 芈陆抬头看向斛律偃,绝望地说:完了,刚刚我爹娘也在! 方才司徒高阳为首,身后跟了五六个人,其中两个人就是芈何峰和古秋。 一想到自己和书中的爹娘阔别几年后以这样的方式见面,芈陆就尴尬得想找条地缝钻进去。 还不知道芈何峰和古秋要怎么想他! 斛律偃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他把芈陆送回来后,芈家人会时不时地来看芈陆,斛律偃怕芈陆醒来后不高兴,便没有让人拦着他们。 结果就让芈何峰和古秋撞见了这一幕。 但事情都发生了,他只能安慰芈陆:这么多天了,他们应该猜到我们的关系了,你别担心,无论他们是否同意我们在一起,我都会和他们好好说道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 第090章 误会 芈陆一听斛律偃的说道两个字, 就感觉到了不对劲。 他表情复杂地看了斛律偃一眼,小声问道:你要如何说道? 斛律偃似乎看出了他的担忧,摸了摸他的脸, 又捏了捏他的鼻子, 笑着回答:你放心, 我用嘴说道。 被看穿小心思的芈陆尴尬地想摸一下自己的鼻子, 结果摸到斛律偃捏在他鼻尖上的手。 芈陆正要把手收回来, 却被斛律偃一把抓住。 斛律偃习以为常地把他的手背递到唇前亲了亲, 随后作出保证:至少对你爹娘,我是用嘴说道。 至于其他人 能用手解决的事, 他何必浪费口舌? 芈陆闻言, 竟然有些同情其他人。 尽管斛律偃的保证听上去不太靠谱,可多少给了芈陆一个可以当缩头乌龟的机会, 芈陆本就不愿再回想这件社死的事, 听斛律偃这么一说, 他便飞快地把脑海里乱七八糟的想法全部抛了出去。 这种事被人打断后,芈陆和斛律偃都没有了继续下去的心情。 芈陆无精打采地在斛律偃身上趴了一会儿, 发现斛律偃的手先是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他的背部,后来就慢慢没了动静。 他抬头看去, 只见斛律偃眉头轻拧, 长睫毛遮掩了漆黑的眼眸,呼吸绵长。 没想到斛律偃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看样子还睡得挺沉。 只是芈陆刚想从斛律偃身上爬起来,就被斛律偃察觉到了动作。 斛律偃立即睁开眼, 条件反射性地将芈陆搂得更紧:你要去哪里? 芈陆被斛律偃敏感到了极点的反应吓了一跳, 慌忙解释:我就是下去。 斛律偃的目光中透着警惕之色, 他沉着脸追问:去哪里? 我哪里也不去。芈陆继续解释, 我就在这里陪你。 既然陪我, 为什么还要从我身上下去? 芈陆这才听懂斛律偃话里的意思,顿时哭笑不得,他安抚地摸了摸斛律偃的胸口:我看你睡着了,怕压得你不舒服,就想下去让你好好睡一觉。 斛律偃的眼神从惺忪过度到清醒,一瞬不瞬地观察着芈陆。 芈陆郑重说道:真的。 然而斛律偃拧着的两条黑眉依然没有松开的意思。 又这样大眼瞪小眼了半天,直到斛律偃从芈陆的表情中确定对方没有说谎,才格外明显地松了口气。 你哪里都别去,就在这里。斛律偃把脸埋进芈陆的颈窝里,深吸口气。 一时间,一股独属芈陆的气味充盈了斛律偃的整个感官世界,那股气味像花香又像草木香,淡淡的,很好闻。 斛律偃忽然产生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只要芈陆在他身边,那么一切都很好。 即便他们没有躺在这个舒适柔软的被窝里,即便他们还在浪迹天涯的路上,即便他们仍旧过着居无定所的生活,他也会觉得幸福。 早在四五岁的时候,他的心口上就破了一个大洞。 只有芈陆才能严丝合缝地填上那个洞。 只有芈陆 芈陆被斛律偃搂得动弹不得,安静片刻,再转头看去 斛律偃如意料中那样又睡着了。 这次芈陆不敢随意乱动,他像只鹌鹑似的乖顺地趴在斛律偃身上,趴得身体有些麻了,便轻手轻脚地换了个舒服些的姿势继续趴。 许是之前睡了太久,这会儿芈陆毫无睡意,眼珠子无聊地乱转。 之前他还没有注意到,他居然被斛律偃送回了曾经在芈家住过的屋子。 一别数年,这间屋子的摆设和布局却跟他记忆中一模一样,连桌上放着的茶杯花纹都和以前相差无几。 难怪刚刚他爹娘就这么风风火火地进来了,由于他身体不好且常年卧病在床的缘故,他爹娘时常得了空就来看望他、照料他。 日子久了,芈何峰和古秋都养成了想来便来、想走便走的习惯,连琉璃和翡翠都养成了惰性,懒得浪费口水地通报。 结果数年过去,他爹娘真是一点都没变。 芈陆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以为自己对书中的爹娘没有太多感情,可冷不丁瞧见这些熟悉的物件时,他的心还是被一股莫名的力道轻轻戳了一下。 心尖上传来一阵紧缩感。 这感觉既奇妙、又陌生。 好在他并不排斥。 芈陆的视线在屋子里来来回回地转了几圈,最后悄无声息地落在了斛律偃脸上。 他仰头看向斛律偃,脸颊正好贴在斛律偃的胸口上。 随着斛律偃均匀地呼吸,胸膛也在轻微地起伏,芈陆的脑袋跟着斛律偃的胸膛小幅度地上下。 这一刻,他仿佛在和斛律偃一同呼吸。 哪怕隔着衣服,斛律偃身体上的温度也能如此清晰地传递到他的脸上和手上。 芈陆实在无聊得慌,手指隔着衣服在斛律偃的身体上游走。 他想检查一下斛律偃身上是否还有其他伤口。 所幸他没有检查到其他伤口。 在他接连不断的小动作下,斛律偃始终没有醒来的迹象,有一次他不小心下手重了,斛律偃的眼睫猛颤了一下,缓缓睁开眼。 芈陆一脸做错事的心虚样子,连忙往斛律偃的胸口上一趴,一双眼睛睁得圆溜溜的,眼巴巴地望着斛律偃。 斛律偃低头亲了下芈陆的嘴唇。 不一会儿,斛律偃便闭上眼,又睡了过去。 芈陆看着斛律偃消瘦的脸颊以及眼下明显的乌青,这才意识到自己不久前的行为有多么离谱。 他当时真是被某种情绪冲昏了头脑,只想现在、立刻、马上地和斛律偃发生实质性的关系,他害怕自己过了冲动劲儿后又会像乌龟一样躲进壳里。 可他都没在意过斛律偃的情况。 偏偏斛律偃不仅不拒绝,还在尽量地配合他。 想到这里,芈陆的大脑开始放空。 他好像经常这样,间接性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无法自拔,对身边的人不管不顾。 直到那股上头的情绪爬上巅峰,再也无法往上爬,他才犹如技能冷却一般,慢慢地回归到原来的位置上。 从前他不觉得这样有哪里不好,因为拥有这样性格的人不止他一个,他曾经在医院结识到了一个表面朋友,那个人的情况比他更为严重,甚至伤害到了身边的人。 但他不会。 他只会伤害自己。 他是死是活、是痛苦是快乐,都和其他人没有一点关系。 这个其他人里,有他的朋友,有他的同学,还有和他有血缘关系的父母。 他认为自己会一直保持这种状态,前提是他没有伤害到斛律偃。 芈陆抬起手,食指的指尖轻轻落在斛律偃的嘴唇上。 抱歉,伤害到你了。 芈陆在心里说。 他会努力做出改变。 为了斛律偃,也是为了他自己。 斛律偃睡了很久。 芈陆无聊得小睡一会儿都起来了,斛律偃还是没有醒来。 芈陆伸手在斛律偃眼前挥了挥,见斛律偃毫无反应,便试图从斛律偃双手的桎梏里脱身。 谁知他刚动一下,斛律偃唰的一下睁开眼。 芈陆: 斛律偃看清楚眼前芈陆的脸后,紧了紧搂在芈陆腰间的手,蛮不高兴地问道:你又要去哪里? 我渴了,想喝水。芈陆有些委屈地说,而且我在你身上躺了一天,手脚都躺麻了,我想下床走走。 斛律偃道:我和你一起。 芈陆见斛律偃作势要起,赶紧把斛律偃往下按:你继续睡吧,我看你都没有休息好过。 斛律偃一脸的不情愿,依然想要起来。 芈陆只好向他承诺:我就在床边,不走远了,要是我出去的话,一定会跟你说一声。 说完,他主动凑上去亲了两下斛律偃的嘴巴。 斛律偃确实很累、很困。 在芈陆昏迷不醒的小半个月里,他不仅每天都要给芈陆喂血,还要衣不解带地照顾芈陆,几乎没有合过眼睛。 可一想到芈陆不在自己身边,他就难掩内心的焦躁。 斛律偃恨不得把芈陆变成一个小物件装在自己的衣袖里,这样芈陆就不会跑出他的视线范围了。 铺天盖地的焦躁让他合不上眼睛,他紧抓芈陆的手,两眼布着血丝地望着芈陆:我和你一起。 我都说了我就在床边,你的脸色太难看了,需要好好休息。芈陆又亲了两下斛律偃的嘴唇,眨了眨眼,乖一点。 斛律偃没有作答,但表情肉眼可见地软化下来。 芈陆见状,趁热打铁地在斛律偃的嘴唇上啵唧一大口。 斛律偃被亲得晕晕乎乎,竟然就这么被亲服了。 芈陆从斛律偃身上爬下床,先整理了一下自身的衣服,才蹲到床边看了看斛律偃的鼻子,确定鼻血已经止住后,他又撩起斛律偃的衣袖看了看手臂上的伤痕。 近看之下,比之前狰狞多了。 芈陆在身上摸了摸,没摸到乾坤袋,屋子里也没看到乾坤袋的影子,于是他起身轻手轻脚地朝屋外走去。 屋外空无一人,也没有看到琉璃和翡翠的身影。 芈陆犹豫片刻,正要继续往外走,却突然被一只手抓住了手腕。 他吓得一个激灵,猛地转头看去。 原来是古秋一直守在屏风后面,见他出来,便神情凝重地拽着他往外走。 走到一根柱子后面,古秋才放开芈陆的手。 芈陆揉着自己被古秋拽疼的手腕,不敢抬眼直视古秋的眼睛。 虽然古秋直勾勾地盯着他,但是她仿佛在赌气一样,硬是哽着一口气不说话。 僵持半晌,芈陆抿了抿唇,气势虚弱地喊道:娘。 呵,你还知道有我这个娘。古秋冷笑一声,你跟着斛律偃跑了几年,连一个口信都没有捎回来,我还以为你早就忘了我和你爹呢。 芈陆自知有错,脑袋都快要埋进衣领里了,任凭古秋如何发泄自己的不满,他都全部受着。 这些年来发生的事着实不少,古秋委屈得狠了,连说带骂,把憋在心里的话痛痛快快地吐了出来。 说到后面,她两眼一热,眼泪就这么顺着脸颊淌了下来。 芈陆又惊又吓,连忙扯着衣袖替古秋擦拭眼泪,看着古秋泪流满面的模样,他心里也很不好受。 恋耽美 甜腻小米粥,免费阅读(79) 娘,我错了,都是我的错。芈陆一边替古秋擦拭眼泪一边难受地道歉,你骂我打我都好,都是应该的,但你别哭了,别伤着自个儿的身体。 古秋啪的一声拍掉芈陆的手,用手背胡乱在脸上抹了抹,随后用通红的眼睛凶巴巴地瞪向芈陆:本来就是你的错,还算你有自知之明。 说着,她倏地话锋一转,指着芈陆指责起来,你在外面找了个伴侣就罢了,你找的伴侣是斛律偃也罢了,结果你还这么禽/兽! 芈陆愣住:什么? 你没看见斛律偃为了救你把自个儿折腾成什么样子了吗?你是毫发无损了,可人家元气大伤啊。古秋越说越气,一巴掌拍在芈陆的肩膀上。 古秋力气不小,拍得芈陆身体往下一沉,顿时肩膀震得隐隐作疼。 结果你呢?你一醒来就对他古秋说不下去了,脸上全是难以启齿的表情。 最后,古秋恶狠狠地骂道,你可真是个禽/兽。 芈陆:啊?! 第091章 放弃 芈陆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被骂禽/兽, 并且骂他的人还是他娘。 关键是 他确实有意对斛律偃做那种事。 芈陆连反驳都反驳不了,一张俊脸涨得通红,尴尬地嗫嚅了半天, 也没挤出一句像样的话来。 本来古秋还抱有一丝自己误会了的侥幸心理, 结果一看芈陆这反应, 便知道自己没有误会, 顿时除了恼怒外, 还有一股震惊的情绪直往天灵盖上冲。 古秋左右一看, 见四下无人,把芈陆往柱子后面拉了拉, 压低声音问道:你和他到底是什么关系?你们真的结成了伴侣? 芈陆多少有些难为情, 但犹豫了一会儿,他不得不硬着头皮回答:就是你看到的那种关系。 古秋沉默片刻, 幽幽说道, 我看到的可不是什么正经关系。 芈陆: 古秋松开芈陆的手臂, 后退一步,双手抱胸, 表情颇为地打量了芈陆一眼:我看到你无视人家的反抗对人家采用强取豪夺的手段。 芈陆轻叹一声,哭笑不得地说:娘, 你误会了, 我没有 没有你还骑人家身上去了?古秋毫不客气地打断芈陆无力又苍白的解释。 那是因为芈陆说到一半就卡了壳。 因为剩下的话实在太难以启齿。 古秋哪里知道他要说什么,脸色难看地瞪着他:因为什么? 芈陆深吸口气,语速飞快地说:因为我比他有力气一些, 自然是我在上面出力气。 说完, 芈陆的脸已经红到能滴出血来的地步, 他垂在身侧的双手攥紧又松开、松开又攥紧, 可见内心有多忐忑。 听了他的话, 古秋微微一愣,紧接着,她意外地安静了下来。 古秋眼里有着显而易见的惊讶,她不着痕迹地把芈陆从头到脚地扫视了一遍,张着嘴,欲言又止,似乎想问些什么。 然而她没有问出口。 如今正值深冬,芈家修建在京城里最繁华的地段,为了不显得铺张浪费,芈家没有像其他世家或者宗门那样大范围地设下结界。 站在二楼的围栏前往下望去,只见下面的地上早已铺了一层浅浅的白雪。 荷花池也干枯了,看上去颇有几分萧瑟。 身为这处院落主人的芈陆一走数年,尽管这处院落每天都有下人过来打扫,可终究少了人气,使得院落肉眼可见地荒凉起来。 如今主人回来了,哪怕院落里的冷风吹得再厉害,古秋也感觉眼热得紧。 这才一会儿,又有滚烫的液体跃跃欲试地想从她的眼眶里涌出来。 古秋低眼看向芈陆垂着的双手,那双白皙漂亮的手被外面的冷空气冻得有些发抖,凸起的手指关节也被冻得微微发红。 看到这里,古秋心软了。 她走上前替芈陆拢了拢搭在肩头的外衣,虽然嘴里依然说着责备的话,但语气缓和了不少:你这孩子真是一点分寸都没有,没瞧见人家还很虚弱吗?往后的日子还长得很,不愁没机会做那些事。 芈陆喉头一哽,随即叹道,是我冲动了。 古秋替芈陆拢完衣服,抬眼见芈陆垂头丧气的模样,禁不住噗嗤一声乐出来,她轻轻拍了下芈陆的脑袋:你们都是年轻人,也不是不能理解,以后多注意些,就算冲动了,也要看看场合。 芈陆虚心接受教训:是,娘。 古秋悄悄抹掉眼角溢出的几滴泪水,眼神复杂地看了芈陆一会儿,才道:你们何时结成伴侣的? 还不算伴侣呢,我们连伴侣绳都没有。芈陆小声说,只是一起度过了这么些年罢了。 修者之间结成伴侣比普通百姓成亲更为复杂,不仅要举办仪式,还要花费大量的钱财和精力打磨伴侣绳。 仅是打磨出两条伴侣绳就需要十几名工匠以及许多天材地宝,一旦伴侣绳系上手腕,便很难解开,而戴上伴侣绳的两个修者既能互通心意,又能在第一时间感受到彼此的位置。 不过考虑到时间和金钱以及其他大大小小的问题,选择打磨伴侣绳的修者不多,多是芈何峰和古秋这种大家族之间指腹为婚的伴侣。 古秋道:谁说结成伴侣就一定要伴侣绳了? 芈陆奇怪地挠了挠头:结成伴侣不就要伴侣绳吗? 他一直觉得伴侣绳这个东西就跟现代的结婚证似的。 尽管结婚证无法完全保证两个人的婚姻会永远持续下去,却也在一定程度上束缚了两个人和其他人的关系发展。 有些人需要,有些人不需要,伴侣绳又不是市集上的普通绳子,那些倾家荡产都打磨不出一条伴侣绳的修者,难道他们就一辈子不找伴侣了吗?古秋点了点芈陆的胸口,意味深长地说,重要的是你自己的心意,你如何看待这段关系。 古秋使出的力道很小,可她的指尖仿佛有着某种魔力一般,重重地敲击在芈陆的心尖上。 刹那间,一种莫名的情绪在芈陆的胸腔里荡漾开来。 不断蔓延,无法缓解。 他的心意 他想他是喜欢斛律偃的。 不管他的喜欢出于哪种喜欢,是对朋友的喜欢,是对恋人的喜欢,还是相互依靠了这么多年类似依赖的喜欢,他都对斛律偃有着不可分割的感情。 他没有经历过爱情。 但是他愿意把自己对斛律偃的感情归类于爱情。 这就是他的心意。 堵在胸口上那团被扯得杂乱不堪的毛线球一下子理顺了,芈陆忽然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急速上涌的血液冲击着他的耳膜。 他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 一下比一下快。 娘。芈陆情不自禁地拥抱了一下古秋,谢谢你。 古秋抚着芈陆的背,温声细语地说:你长大了,很多事都有了自己的决断,娘不会干涉你的决定,娘只希望你能平安健康。 闻言,芈陆鼻尖一酸。 下一瞬,控制不住的眼泪夺眶而出。 娘,对不起芈陆拼命绷着,好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没有抖得那么厉害,我应该早些回来看看的,我就是 他猛地一噎,我就是 他就是太冷漠了。 他就是太自私了。 他就是太不把包括自己在内的所有人当回事了。 答案如此简单。 然而它们犹如一根根尖利的针,结结实实地卡在芈陆的喉咙里。 好在古秋没有让他说下去,一边抚着他的背一边转移了话题:你爹那边还要跟他说说,他已经回去了,你这会儿要去找他吗? 芈陆吸了吸鼻子,努力压下心头那阵酸意后,他气息不稳地嗯了一声,缓了缓才说:我等会儿再去跟爹说。 好。古秋以为芈陆放不下斛律偃,便道,你先去看看他吧。 芈陆想到自己出来的时间不短了,也不知道斛律偃醒来没有,便打算回屋子里看看。 走了几步,他突然想到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娘。芈陆回头喊了一声,迟疑着问道,你不反对我们吗? 他原以为芈何峰和古秋知道他们在一起后会很激烈地反对他们,可方才古秋的态度明显不是那么回事。 古秋笑了笑说:若是四五年前,我和你爹无论如何都不会同意你们,你这一走就是四五年,我和你爹就算再想不通也必须得想通了,只要你回来就好,我们别无所求。 芈陆愣愣开口:娘 何况他还先后两次救了你的性命,你们爱怎么来就怎么来吧。古秋顿了顿,又道,话说回来 什么? 他还不知道你拿了他半颗心脏的事吧?古秋看了眼芈陆的胸口,眸色慢慢沉了下来,你打算把这件事告诉给他吗? 芈陆这才想起还有这回事,眉眼间的喜悦也慢慢压了下去,他沉默许久,说道:他知道。 知道?他居然知道!古秋没想到会得到这个答案,巨大的震惊冲击得她的脸色猛地一变。 对。芈陆点了点头,他知道。 他何时知道的? 他从一开始就知道了。 他如何知道的? 他感受得到。芈陆如实回答,我和他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就感受到了。 那、那他还古秋似乎难以消化这个事实,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她做梦都没想到斛律偃知道自己的半颗心脏在芈陆的身体里。 以斛律偃所做的事来看,他不该喜欢上芈陆才对,他应该第一个拿回自己的半颗心脏才对。 可斛律偃什么都没做 斛律偃他 他究竟是怎么想的?他真的会喜欢上用了自己半颗心脏的人? 古秋脸上堆满了不可置信,她噎了半天,终是艰难地挤出了后面的话,那他还跟你 芈陆想起他和斛律偃在这一世的初识,当时斛律偃的确非常厌恶他的存在,因为他拿走了斛律偃的心脏,斛律偃对他百般刁难,甚至用性命威胁他。 至于后来斛律偃为何喜欢上他。 说实话,他也不是很清楚。 和斛律偃在一起时,他几乎没有考虑过心脏的事,若不是古秋提起来,他险些忘了他还用着斛律偃的半颗心脏。 芈陆怔怔望着古秋,一时间不知该如何言语。 古秋上前两步,附在芈陆耳边说:纵使他现在再强,没有心脏便是那没有灯芯的灯火,当他快要燃尽时,可能就会要回自己的心脏续命了。 芈陆的脸渐渐发白。 而你和他不一样,你没有他那样特殊的体质,你也没有上过祭祀台,他的半颗心脏是吊着你性命的最后一根线,要是那根线断了 芈陆眼睫一颤,打断了古秋的话:娘。 古秋的声音也有些抖,她定定看了芈陆良久,轻声问道:娘不是想离间你们的关系,若他不知道这件事还好,知道的话,总有一些芥蒂存在于你们之间,也许现在没什么影响,可以后若是被人一挑拨这些后果,你可都考虑清楚了? 我不知道。芈陆艰涩地咽了口唾沫,下意识地选择了逃避,我想再说吧,以后的事,就等以后再说吧。 他说完便转身朝屋里走去,仿佛在躲避洪水猛兽一般。 谁知刚推开房门进去,就冷不丁地被一个人抱了满怀。 那个人轻车驾熟地把脸埋进他的颈窝里,轻轻蹭了蹭,说话声听起来有些闷:你去了好久。 芈陆的双手抬在半空中僵了片刻,随后慢慢攀上斛律偃的背。 他假装若无其事地回答:我在跟我娘说话呢。 我知道。斛律偃说,所以我没有去打扰你们。 芈陆听着斛律偃那像是小孩子做了事后向家长讨要夸张的语气,心头的抑郁蓦地消散了大半,他忍俊不禁地摸了摸斛律偃的脑袋:这次这么听话? 斛律偃哼唧一声:我不能破坏你娘对我的好印象。 芈陆好笑地往后退了退,捧着斛律偃的脸亲了下:还想睡吗? 不睡了。斛律偃说,睡得够久了。 芈陆问:对了,我的乾坤袋呢?我记得里面有几盒膏药,正好给你的手臂抹抹。 我收拾到柜子里了。 你帮我拿一下。 芈陆被斛律偃牵着进了里屋,柜子里的衣物叠放得整整齐齐,斛律偃十分熟练地从最底下翻出芈陆熟悉的乾坤袋。 以前屋子都是由琉璃和翡翠收拾的,现在芈陆一直没看到琉璃和翡翠的身影,再看斛律偃跟在自个儿家似的样子,心里不由得冒出一个想法:我们回来后,我这屋子都是谁在打扫? 我。斛律偃关上柜门,走到床边坐下。 你?芈陆站在床边,手里拿着膏药盒子,他惊奇地扫了斛律偃好几眼,你怎么自己动手了?这些活交给琉璃和翡翠就是了。 斛律偃顺势抱住芈陆的腰,他抬头看着芈陆,眼里有温和的波光流转:以后我们就住在这里吧。 芈陆打开膏药盒子的动作一顿:什么意思? 斛律偃直视芈陆的眼睛,口吻坚定地说:我放弃了。 放弃什么? 我不想找剩下的东西了。斛律偃说,我都放弃了。 第092章 决定 乍一听这番话, 芈陆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怔愣良久,他反应过来后,脸色唰的一下变了。 放弃?为何要放弃?我们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芈陆不知道斛律偃为何突然产生这个想法, 但他知道这个想法是错误的。 斛律偃怎么能不找回剩下的器官? 且不说斛律偃放弃的行为会大大折损自己的寿命, 就算斛律偃放弃了, 可那些人不会就此放过他。 尤其是闻人家和剩下的司徒温婉, 他们绝对不会放过斛律偃。 芈陆把膏药盒子放到床上, 伸手捧住斛律偃的脸, 他想起不久前他和古秋的对话,顿时皱了皱眉:你是不是听到什么了? 斛律偃仰头望着芈陆, 漆黑的眼眸里映出芈陆焦急的脸庞, 他不答反问:是不是有人想要除掉你? 芈陆心里一惊,表面故作淡定地说:为何这么问? 我原以为那些人都是冲着我来的, 可经过上次的事, 我慢慢发觉不对。斛律偃有些害怕, 搂在芈陆腰间的手不自觉地加重力道,既然目标是我, 为什么每次你都要和我一起处于危险之中? 恋耽美 甜腻小米粥,免费阅读(80) 芈陆沉默不语。 那个人的目标是你,对吧?斛律偃缓慢地说出了内心的猜测, 那个人真正想要除掉的人是你。 芈陆勾了勾嘴角, 笑容里全是苦涩,他安抚地摸了摸斛律偃的背:是我。 尽管心里早有猜测,可真正得到这个答案时, 斛律偃还是没能压住内心翻腾而起的恐惧。 那阵恐惧如浪潮似的地扑了过来, 发出难听且刺耳的尖笑声。 哪怕他没有心脏, 他好像也感受到了心脏骤缩的窒息感。 没有人能从他手里抢走芈陆。 没、有、人! 他决不允许! 倘若有人敢打芈陆的主意, 他就把那个人一点、一点、一点地撕成碎片, 他不介意浪费这些力气,他要让所有人知道 芈陆不能碰。 斛律偃双手抖得厉害,几乎脱缰的理智在芈陆一下又一下地安抚中逐渐回笼,他敛去眼中沸腾的杀意,沉静地看向芈陆:你知道那个人是谁吗? 芈陆不知道短短瞬间里,斛律偃的思绪便已经过千变万化,他茫然地摇了摇头:我只知道他能附着人身,并且对我有着很深的恶意。 斛律偃把下巴搁在芈陆的腹部,这样亲密的接触能让他心里好受一些,他又问:你心里有怀疑的人选吗? 芈陆摇了摇头:我从小到大接触过的人不多,在遇见你之前,我除了京城外呆得最久的地方便是行天派了,不过我的师尊和行天派的联系并不紧密,我们修炼多是在行天派外的巨横峰,和行天派的人来往甚少,更没有结仇的机会。 斛律偃问:你师门下的其他人呢? 芈陆道:我师门下的人不多,加上我在内只有七个,虽然我没有常住在巨横峰,但是我和他们相处融洽,也都是知根知底,他们没有非要杀我的理由。 斛律偃沉默了一会儿,眼神沉了沉:那你家里的人呢? 尽管觉得不太可能,可听了斛律偃的话后,芈陆还是认真地想了下,这么一想,就更加觉得不太可能了。 我爷爷那脉传下来的孩子只有我一个,我是芈家唯一的继承人,若是我没了,还有我爹在,无论如何都轮不到旁人。说到这里,芈陆叹了口气,我不觉得会是他们当中的一个,我已经是这一代里年纪最小的了,我前面有五个哥哥姐姐,他们早已成家立业,膝下儿女成双,断不会为了一己私欲做出如此冒险之事来。 那会是谁?猜不到答案的斛律偃变得急躁起来,眼里不受控制地浮现出层层戾气,是闻人正?是司徒温婉?还是林稷的亲信? 芈陆感受到了斛律偃情绪的起伏,一把将人抱进怀里,轻声说:别猜了。 斛律偃仿佛听不见芈陆的声音,嘴里自言自语地说:或者是灵丹宗的人? 说完,他似乎确信了这个猜测,声音猛地一冷,我早该把那个宗门的人全部杀掉。 别猜了。芈陆索性用手捂住斛律偃的嘴巴。 斛律偃的嘴唇在芈陆的手心里张了张,他还想说些什么,可到底忍住了。 应该不关灵丹宗的事,自从得知齐望天和齐恒双双死亡的消息,灵丹宗便一直处于内斗的状态下,别说他们没有精力顾及其他,他们本就是见风使舵的墙头草,在事态确定下来之前,他们不可能也没有胆量去当那个出头鸟。芈陆低头在斛律偃的眉心处亲了亲,哄道,那个人的目标是我,这次失败了,下次还会再来,我们做好准备,总能识出那个人的身份。 斛律偃应了声好,但看着垂头丧气,心情很不愉快。 对了,倒是你的事。芈陆话锋一转,语气也沉重了几分,你只剩下一双手和一颗心脏没有拿回来,怎么能在这个时候放弃? 斛律偃闷声道:我不敢了。 不敢什么? 我不敢再从你身边走开了。斛律偃拉起芈陆的一只手,强硬地和芈陆十指相扣,我害怕我一转身,你就没了,同样的事我不想再经历第二次。 没人知道。 当他转身看见芈陆倒在血泊中时的心情。 当时他自己整个人都快裂开了,仿佛全身都在遭受着天雷的积压,剧烈的疼痛从四面八方汇聚到胸膛深处。 那一刻,他真的险些死掉。 即便是当初躺在祭祀台上也没有那般痛苦和难熬。 他死了就死了。 可要是芈陆死了 他将会重新跌入深渊,重新体会到被绝望包围的感觉,重新独自在漫无边际的黑暗中前行。 孤独、寂寞和茫然等情绪重新淹没了他。 他就是死了,也会在死前经历一段他这辈子都排斥、抗拒且恐惧的过去。 我可以没有双手,我可以没有心脏,我甚至可以不要这条命,但你必须在。斛律偃加重力气,恨不得永远都不松开芈陆的手,他直勾勾地看着芈陆,眼里尽是偏执和倔强,我有你就够了,其他的,我都可以不要。 芈陆一时愣住。 所以你不能死。说到后面,斛律偃的声音有些抖,你必须活着,知道吗? 芈陆愣道:那你娘呢?也许她还活着,还在闻人家等着你去找他。 我会去的。斛律偃说,在我安顿好你之后。 芈陆没再说什么,重新拿起药膏盒子。 他刚要给斛律偃的手臂上药,就被斛律偃冷不丁地抓住了手腕。 你答应我,你要努力活着。 芈陆和斛律偃对视片刻,扯着嘴角,轻轻一笑:好,我答应你。 给斛律偃涂完膏药后,芈陆便带着斛律偃去见了芈何峰和古秋。 虽然他很想躲在斛律偃身后当个缩头乌龟,但见爹娘毕竟是件大事,他总不能真的连个面都不露。 他想来想去,最后硬着头皮带着斛律偃去了。 至于司徒高阳那些人 就交给斛律偃处理吧。 然而让芈陆没想到的是,芈何峰和古秋对斛律偃的印象似乎不错,和和气气地让斛律偃坐到椅子上,还让丫鬟替他倒了杯茶。 而斛律偃的表现更是颠覆了芈陆的认知,全程收敛了身上的倒刺儿,像个乖孩子似的规规矩矩地坐着。 芈何峰和古秋问什么,他便答什么,毫不扭捏作态。 芈陆震惊不已,甚至怀疑斛律偃是不是换了个人。 难怪之前他娘帮着斛律偃说话,因为斛律偃确实装得挺像。 芈陆不得不服。 芈何峰和古秋大概问了一下他们这四年的经历,问完之后,芈何峰顺势展望未来:你对今后有何打算? 被问到的斛律偃如实回答:我打算在京城定居。 这是个不错的选择芈何峰拖长语调,摸了摸下巴,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内心的疑惑问了出来,可闻人家和斛律家不会轻易作罢,虽然剩下的四宗两派都选择作壁上观,不参与这些事,但是选择跟随他们的小门小户也有不少,若是你不一次性将此事解决的话,恐怕后患无穷。 斛律偃点了点头:我知道。 芈何峰本想劝斛律偃乘胜追击,把闻人家和斛律家一举拿下,可见斛律偃如此态度,便知对方主意已定。 他暗自叹气,不好再劝。 既然他们芈家和司徒家在这场战事中选择袖手旁观,那么在闻人家和斛律家眼里,他们就是投奔了斛律偃的叛徒。 倘若今后闻人家和斛律家绝境逢生,找着机会反败为胜,那么他们芈家和司徒家自然会成为前两个被制裁的对象。 因此无论是芈家和司徒家还是选择作壁上观的其他世家和宗门,都迫切地希望斛律偃把闻人家和斛律家一网打尽。 偏偏芈陆受伤后,斛律偃便寸步不离地守在芈陆床前,对闻人家和斛律家的事完全不管不顾。 如今闻人家和斛律家团结起来占据了神仙谷和鄂城县所在的那片区域,也不知道正在谋划什么。 若斛律偃在这个节骨眼上停步不前,怕是又要给闻人家和斛律家创造机会。 但芈何峰心里多少有些忌惮斛律偃的能力,见斛律偃不肯,他便不敢把手伸得太长。 芈何峰又说了些其他的,便招呼芈陆和斛律偃一起去正厅用膳。 几人到达正厅时,已经有几个人坐在椅子上翘首以盼。 其中一人便是司徒高阳。 司徒高阳一见斛律偃,顿时就跟见了猫的老鼠一样,飞快地缩回了脑袋,满脸心虚地对芈何峰和古秋拱了拱手:芈家主,芈夫人。 芈何峰摆手道:不必拘礼,都坐吧。 司徒高阳赶紧回到原位正襟危坐,连看都不敢朝芈陆和斛律偃所在的方向看一眼。 倒是其他人好奇地向芈陆和斛律偃看了好几眼。 芈何峰很快领悟到了众人的意思,坐下后,他便对众人介绍芈陆道:这是家子芈陆。 说完,他飞快地看了眼芈陆旁边的斛律偃,咳嗽一声道,那是家子的伴侣斛律偃。 芈陆被芈何峰这番话惊出了一脸骇色,猛地扭头看向芈何峰:爹! 倒是斛律偃心安理得地承受了这个称呼,乖乖巧巧地喊道:各位叔伯好。 其他人: 别以为他们没听说过斛律偃的另一个身份。 几个被喊到的叔伯纷纷汗如雨下,他们是想结识一下斛律偃不假,可他们的本意是让芈何峰介绍完斛律偃的姓名和身份后,他们便顺理成章地恭维一番,好在斛律偃心里留下一个好印象。 结果斛律偃开口就把他们架到了叔伯的位置上,这让他们如何恭维? 不对 伴侣? 斛律偃竟然是芈何峰独子的伴侣?! 一时间,几个人脸上的汗水如同瀑布一般流了下来。 他们怎么都没想到斛律偃和芈陆会是那种关系,难怪芈陆有家不回非要跟着斛律偃流浪吃苦。 如此一来。 他们岂不是知道了一些不该知道的事 想到这里,几个人心头瞬间覆上一层惧怕的阴影,原想在斛律偃那里刷好感的想法也消失得一干二净。 他们脸上带着讨好的假笑,忙不迭点了点头:好好好。 其中最为如坐针毡的人非司徒高阳莫属,他不仅知道了这件事,还在不久前作死地坏了人家的好事,若是斛律偃想拿他们开涮,肯定会第一个对他下手。 司徒高阳想哭的心都有了。 这都什么事儿啊! 斛律偃堂堂一个魔尊,想要什么样的女人就有什么样的女人,他却什么样的女人都不要,跑去喜欢一个男人! 男人有什么好喜欢的。 他今天就是想去看看芈陆有没有好转而已,他哪儿知道里面正在发生那种事! 司徒高阳心里真是有一万个委屈,然而他一个字也不敢说。 他知道,要是他说了,可能他就是下一个斛律幸或者斛律兰了。 芈陆醒来后的第一顿庆祝饭,本该吃得欢欢喜喜、高高兴兴,可请来的几个客人都吃得愁云惨雾、心事重重。 好不容易用完膳,司徒高阳等人逮着机会便要开溜。 司徒家主。斛律偃忽然喊住司徒高阳,我有一事要和司徒家主说。 司徒高阳: 斛律偃用那张漂亮的脸微笑道:可否借一步说话? 司徒高阳把求助的目光投向芈何峰。 谁知芈何峰非常识趣地抬手指了个方向:那边面向庭院,风景雅致,正好这会儿天还没黑,你们可以去那边说。 司徒高阳: 最后,司徒高阳一脸苦相地跟着斛律偃走了。 其他人见状,满脸庆幸地作鸟兽散。 司徒高阳早在斛律幸和斛律兰父子俩死时就见识过斛律偃的厉害,他自知招惹不起斛律偃,脚步刚停便分外坦诚地承认了错误:我错了,我道歉,我今天不该闯入芈陆的屋子,我就是太过心急,才没想那么多 没有芈陆和他爹娘在场,斛律偃直接卸下了全部的伪装,神情冷得像冰,眼里也覆了一层寒霜,仿佛之前在饭桌前那副平易近人的模样只是司徒高阳的幻觉。 他冷冷打断了司徒高阳的话:好了,我不是为这个找你。 司徒高阳一顿,讪讪摸了摸鼻子:那你找我是为了? 你不是想让我快点铲除掉闻人家和斛律家剩下的司徒温婉吗?既然如此,你去帮我做一件事。 何事? 斛律偃定定看了司徒高阳一会儿,咧嘴一笑:你去帮我杀了他们。 司徒高阳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不可思议地眨了眨眼睛,随后指着自己的胸口,我? 对,你。 你太高估我了,我觉得我有那个能耐吗?司徒高阳乐道,若是我们司徒家拥有和斛律家抗衡的能力,还用得着把司徒温婉送过去?何况对方不止斛律家,还有闻人家、云烟教、无极阁等等,仅凭我们司徒家一己之力怎么对付得了他们? 斛律偃抬眼看他:谁让你们司徒家去对付他们了? 司徒高阳一脸困惑。 我会通知到魔界的各个宗主和城主那里,你则帮我联系正派的宗门,等他们到齐了,你们司徒家便带着他们去杀掉那些人。 这番话被斛律偃云淡风轻地说出来,可听到司徒高阳的耳朵里,却引发了瞳孔地震。 司徒高阳再也压不住内心的震惊,几乎是惶恐又惧怕地望着斛律偃。 如果他没有理解错的话,斛律偃的意思是发动正魔两界的力量去围剿闻人家和斛律家等人 这可不是一件小事啊! 不 起止不是一件小事,简直是惊天动地、轰轰烈烈的大事! 正魔两界向来水火不容,不管是之前正派欺压魔界,还是后来魔界反抗正派,一堆桩桩件件的事都让正魔两界的关系越来越极端化。 如今要让正魔两界联合起来对抗闻人家和斛律家,根本是破天荒以来的头一次,魔界怎么可能干涉正派的事?正派又怎么可能自甘堕落地和魔界合作? 不对。 也是有可能的。 因为魔界里的魔尊是斛律偃,而正派里最有说话权的人也是斛律偃。 哪怕斛律偃让正派和魔界握手言和,估计也没有人敢提出一个不字。 直到这一刻,司徒高阳才真真正正地打量了斛律偃一回。 之前他只觉得斛律偃可怕,只凭自己的双手把整个修真界搅得天翻地覆,这会儿仔细一看,他才惊觉斛律偃更是过分年轻。 斛律偃还不到双十的年纪啊! 当然这也不是重点。 重点是斛律偃的决定太疯狂了,倘若正魔两界真的这么做了,必定会掀起一场血淋淋的战争,到时候百姓们苦不堪言,也是谋逆之心崛起的最好时机。 即便是斛律家风头最盛时,也不敢如此把两界的性命视为草芥。 你真要这么做?司徒高阳猛吸口气,声音微颤道,你可想清楚这么做的后果了?你刚坐上魔尊之位,刚占领了京城这片土地,若在这个时候挑起战争,极有可能激起下面人的谋逆之心。 恋耽美 甜腻小米粥,免费阅读(81) 斛律偃笑了笑,可眼中并无笑意:我不需要权力,也不需要地位,我只要他们去死。 司徒高阳沉默许久,突然想起一件事:你的双手还在闻人晓那里,还有你的心脏,听说被一分为二了,也不知去了谁那里 我不需要。斛律偃打断了他话,杀了他们便是。 外头天色渐暗,只有屋内的夜明珠白光在他们脸上缓缓流淌,司徒高阳看着斛律偃那张漂亮的脸,心里生出一阵彻骨的寒意:若是有人不肯呢?你也知道有些宗门不表态就是为了避战。 斛律偃道:我会亲手杀了他们。 司徒高阳: 不过在那之前斛律偃话头一顿,对司徒高阳笑道,我会先杀了办事不利的你,司徒家主。 说着,斛律偃将手搭上司徒高阳的肩膀。 下一瞬,司徒高阳便明显感受到了灵力正在缓慢地从身体里流失。 铺天盖地的惊恐扑了上来,扑得司徒高阳脸色惨白,他下意识地想要挣扎,绝望的是他的四肢无法动弹。 他只能像个被控制的木偶一样,身体僵硬地站在原地。 与此同时,他心头猛震。 斛律偃他 你司徒高阳瞪大双眼,勉强从嘴里挤出几个字,你是蔺崇的后人 斛律偃笑容灿烂,毫不隐瞒自己的身世:我是他儿子林颂和斛律婉之子。 斛律婉司徒高阳被震惊得无以复加,就这么短短一会儿的时间,他的认知接二连三地受到冲击,你竟然是斛律婉的孩子 他一直以为斛律偃是斛律幸和其他女人的私生子。 没等司徒高阳从巨大的震惊当中缓过神来,斛律偃搭在他肩膀上的手蓦地一松。 灵力流失的痛苦随之消失。 司徒高阳踉踉跄跄地后退两步,张着嘴大口喘气,在寒冷的冬风里,他渗出了一脸的冷汗。 再次抬头看向斛律偃时,他眼里多了一层更深的惧意。 斛律偃已经收敛了虚情假意的笑,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若在闻人家找到了斛律婉,你知道该怎么做吧? 斛律婉在闻人家? 司徒高阳没敢问出来看,点头如捣蒜:知道了。 斛律偃嗯了一声:去吧。 司徒高阳揣着满肚子的震惊,脚底抹油地开溜了。 第093章 吃醋 斛律偃等司徒高阳溜得没影儿后, 才慢条斯理地抬脚往回走。 厅内只有几个下人在收拾残局。 可走到屋外时,却瞧见一道裹着椒褐色氅衣的身影静静地伫立在落满白雪的池塘边。 听见他走近的脚步声后,那道身影连忙转过头来, 见来人是他, 原本平静无波的脸上骤然铺陈开来一片喜色。 你怎么才来, 司徒家主都走有一会儿了。尽管芈陆嘴上说着抱怨的话, 可他眼里溢满了盈盈笑意, 并无抱怨的意思。 斛律偃脚步一顿, 神情微怔。 芈陆在外头等了有些功夫,冻得瑟瑟发抖, 鼻头也微微发红, 可他笑起来时,嘴角上翘, 眼尾上扬。 一时间, 似乎整片暗沉的天色都变得明亮起来了。 斛律偃觉得芈陆笑得好好看。 在他昏迷四年醒来的第一眼看到芈陆时, 他就觉得芈陆长得无与伦比的好看,尤其是笑起来时, 整个世界都黯然失色,只有芈陆是彩色。 芈陆的笑像暖流, 涌进他的心窝里。 奇怪的是。 明明那不是酒, 却让他醉得不轻。 为了这个,他甘愿放弃还未找到的双手和半颗心脏。 不过这不代表他就会让那些人带着他的双手和半颗心脏继续活下去。 让他们一起死吧。 斛律偃想着 不管他的双手和半颗心脏的拥有者是谁,总归都和闻人家有着脱不开的关系, 他能感受到它们的大概位置, 就在闻人家的地盘上。 那么只要是和闻人家沾亲带故的人, 他都会一个不落地解决掉。 他的东西, 即便他不要了, 其他人也别想得到。 而他唯一要做的事,就是寸步不离地守在芈陆身边,不让那个人有任何可乘之机。 他的人。 谁都别想夺走。 脸上忽然传来温热的触感,斛律偃思绪猛收,如梦初醒一般,这才发现芈陆不知何时走到他面前,正将两只手的手心紧紧贴在他的双颊上。 在想什么呢?想得这么入神。芈陆凑近问道,灼热的呼吸全部喷在斛律偃脸上。 刹那间,斛律偃的体温急速上升,和芈陆手心相触的脸颊烫得好似随时都能烧起来一样。 没什么。斛律偃拿下芈陆的手,放在掌心里轻轻搓了搓,你的手好冷,怎么不在里面等? 芈陆笑道:我在里面守着,下人们不太自在,反正穿得多,便出来等了。 斛律偃把芈陆的双手搓得没那么凉后,抬手碰了碰芈陆的鼻尖。 像碰着冰似的。 难怪被冻得那么红。 都怪我,说得太久了。斛律偃重新拉过芈陆的手,低头在手背上亲了亲,我们回去吧。 芈陆笑眯眯地嗯了一声。 芈陆的院落里还有不少空着的屋子,但肯定不可能把斛律偃赶去那些空屋里住,于是芈陆直接带着斛律偃回了自己的屋子。 虽然他们不是没有同床共枕过,但是如今回了自己家,在没有得到伴侣绳或者举办仪式前就像老夫老妻似的同吃同住难免有些难为情。 尤其是回去后撞见多年不见的琉璃和翡翠时,芈陆脸上的尴尬更为明显了。 好在琉璃和翡翠都没有察觉出他的情绪,两个姑娘在五年不见的少爷面前哭得稀里哗啦。 琉璃和翡翠都是从小进入芈家,一边伺候芈陆一边和芈陆一起长大,她们跟芈陆之间的感情不可谓不深厚,几乎把芈陆当成自己的哥哥看待。 谁知自己的哥哥莫名被人拐走,一消失就是五年,好不容易回来却是受了危及性命的重伤。 这会儿她们终于见着了醒来的芈陆,情不受控,哭着哭着就要习惯性地哭到芈陆身上去了。 结果她们还没碰到芈陆,就被一记冰冷的眼刀硬生生地劫住了动作。 她们本能打了个哆嗦,地往后退了两步。 抬眼看去。 正好对上站在芈陆身后的斛律偃的阴郁至极的神情。 琉璃: 翡翠: 若眼神是刀,只怕她们已经被斛律偃的眼神千刀万剐了。 这个说法毫不夸张。 她们亲眼目睹了斛律偃如何在芈陆的床边忙前忙后,一个人承包了照顾芈陆的所有事务,甚至包括打扫和洗衣。 而这么做的目的,只是为了不让她们碰到芈陆以及和芈陆相关的物件。 想到斛律偃对自家少爷霸道到几近变态的占有欲,琉璃和翡翠同时怂了。 然而芈陆丝毫不知身后的斛律偃摆着怎样的脸色,他满脸无措,笨拙地安慰着两个姑娘。 很快,琉璃和翡翠便慢慢地收住了哭声。 时候不早了,两位少爷还是早些歇下吧。琉璃胡乱抹去脸上的泪水,勉强挤出一抹笑容,明早我们会为两位少爷备好早膳。 翡翠闻言,也忙道:我们就不打扰两位少爷歇息了。 嗯。芈陆关心地说,你们也早点休息。 两个姑娘连声说好。 说完,她们向芈陆和斛律偃行了个礼,然后匆匆忙忙地消失在了漆黑的长廊尽头。 芈陆奇怪地看了眼琉璃和翡翠离开的方向,再转头看向斛律偃时,只见斛律偃笑得如沐春风。 斛律偃一边拉着芈陆往里走一边温和地说道:她们都很在乎你。 是啊。芈陆含糊地应着,想来想去还是有些疑惑,我怎么感觉她们都很怕你? 斛律偃面不改色:是吗? 芈陆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我感觉到了。 斛律偃拉着芈陆坐到桌前,转身去拿叠放在柜子上面的衣物,他的声音听上去没什么波澜:我怎么没有感觉到。 若在和斛律偃相处之前,兴许芈陆还会认为是自己想多了,可他和斛律偃相处了这么久,早就清楚斛律偃是个白切黑的性格。 芈陆一只手搭在桌子边缘,五指攥紧,眯眼盯着斛律偃忙碌的背影:你是不是对她们做什么了? 斛律偃的身形顿了片刻,回过神来看着芈陆的眼睛,他手里还拿着刚刚翻出的衣服:你觉得我会对她们做什么吗? 芈陆十分坦诚地回答:我是有这么觉得。 这句话让斛律偃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不多时,便到了面无表情的程度,但他的眉眼间并无冷意,看上去只是再也笑不出来了而已。 原来你是这么想我的。斛律偃说。 芈陆起身走到斛律偃面前,拿过对方手里的衣服扔到床上,他轻轻捏了捏斛律偃的脸:不是我这么想你,而是你本来就是这样的人。 斛律偃抿了抿唇,表情里透出几分不高兴。 我认识你这么久了,还不了解吗?芈陆继续捏着斛律偃的脸,还往外扯了扯。 斛律偃的脸被扯得微微变形,但仍旧一声不吭,眼里还透出几分委屈。 芈陆倒不生气斛律偃对琉璃和翡翠做了什么,他相信斛律偃是个有分寸的人,即便不喜欢琉璃和翡翠,也会看在他的面子上不那么刁难她们。 他就是气斛律偃把什么想法都藏着掖着,明明都那么在乎了,却对他只字不提。 这样的话,他要如何得知斛律偃的想法? 他又没有读心术。 你肯定对她们做了什么,不然她们怎么会无缘无故地那么怕你?芈陆跟教训不听话的小孩一样,口吻严肃地说,而且你还不说实话。 斛律偃的脸被芈陆当成橡皮泥地捏了半天,终是忍不住开口:原来我在你心里竟然是这般形象。 芈陆道:你就告诉我,你是不是对她们做什么了? 斛律偃再次没了声儿。 快说快说。 芈陆催了半天,可斛律偃始终装聋作哑。 最后,芈陆索性凑上前在斛律偃嘴上啵唧一口,捏着斛律偃脸颊的双手顺势搂上斛律偃的脖子,他放轻语调地说,你就说说呗。 斛律偃的表情一下子就僵住了,紧接着,脸颊和耳根都肉眼可见地红了起来。 明亮的光线落入芈陆的双眸中,衬得那双水灵灵的眸子仿佛在清澈的泉水中浸过一样,里面清晰地映出斛律偃怔愣的面庞。 突然间,斛律偃脑海里紧绷的弦啪的一声 断了。 他再也绷不住了。 斛律偃捏住芈陆的下巴,低头用舌尖撬开芈陆的齿关,他缠着芈陆厮磨了许久,才用喑哑的声音说道:我的确没对她们做什么,只是说了一些话罢了。 芈陆被亲得晕晕乎乎,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说了什么话? 斛律偃轻哼一声:自然是不好的话、威胁的话。 果然如此 芈陆有些生气,但比生气更多的是无奈,他磨了磨后槽牙,重新捏住斛律偃的脸往外扯:你跟人家两个小姑娘过不去做什么?她们也没招你惹你,而且她们从小就跟着我了,一直都在照顾我的饮食起居,你多少对她们好点。 从小就跟着你了?斛律偃眯了眯眼,直勾勾地盯着芈陆,语气也不自觉地冷了下来,她们和那个叫仰容的女人是一起的吗? 芈陆一看斛律偃这副模样,便知道斛律偃绝对又在胡思乱想了,他赶忙解释:她们是在仰容之后进来的,她们和仰容不一样,仰容是我爹旧友的女儿,我们家并不完全把仰容当丫鬟对待,琉璃和翡翠进来就只是为了照顾我的饮食起居。 芈陆从小体弱多病,在床上的时间比在床下多,有几次天气骤凉,一个小小的风寒都险些要了他的性命。 所以琉璃和翡翠都不干别的活,几乎是昼夜轮休地贴身照顾着他。 不过这些往事就没必要说出来了。 以斛律偃的性子来看,若是听了这些往事,指不定又要打翻一缸子的醋。 也不知斛律偃是否听明白了芈陆的意思,芈陆观察了片刻斛律偃的反应,只见斛律偃眉心微蹙,眼中的怀疑之色并未散去。 芈陆问他:你是不是吃醋了? 这次斛律偃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你吃她们的醋有什么用?芈陆好笑道,我和她们又没什么关系,往低了说是主仆关系,往高了说算是半个亲人,你看看你这醋真是白吃了。 斛律偃冷静下来,冷不丁地问:你以前梦到过她们吗? 芈陆并未听出斛律偃的弦外之音,认真想了一下,随即回答:很少。 闻言,斛律偃更加不高兴了:那就是梦到过了? 芈陆奇怪道:我和她们朝夕相处,做梦时梦到她们不是很正常的事吗?我还梦到了我爹娘和我师尊他们呢。 斛律偃这才明白芈陆会错意了,立即打了个补丁:我不是说普通的梦,我是说那种梦。 哪种梦?芈陆一时半会儿还真没反应过来。 斛律偃犹豫了下,声音冷冽、语速飞快地说:就是你梦仰容那个女人的那种梦。 你到底在说哪种芈陆说到一半,话音猛地一顿,他后知后觉地领悟到了斛律偃的意思,怔愣过后,他轻声问道,你说春/梦? 斛律偃又不说话了,神情紧绷地看着芈陆。 等等等等芈陆准确地从方才那句话中揪住了重点,他满脸不可思议地问斛律偃,我何时说过我在春/梦里梦到仰容了? 斛律偃说:你说过。 芈陆想也不想地反驳:没有。 你肯定说过。 我绝对没有说过。芈陆分外笃定地说,我怎么可能不记得我自己说过的话? 斛律偃也分外笃定:可你就是说过。 芈陆感觉这么下去和斛律偃掰扯不清,于是放下捏着斛律偃脸颊的手,他选择退让一步,换了一个切入点:那你说说,我何时说的? 就在去年这个时候,我刚醒来的时候,你跟我说做那种梦很常见,你也做过,还梦到了仰容。斛律偃垂着眼睫,说话声越来越低。 他不愿再回想当时的对话和场景。 尽管他一直记得芈陆说过的每一句话,可不可否认的是,芈陆说过的每一句话都像尖针一般刺入他的胸口。 特别疼。 特别难受。 光是想想芈陆在自己的梦里和其他女人做那种事,他就感觉自己快要呼吸不上来了。 第094章 好笑 斛律偃闭了闭眼, 努力让自己不去回想当时的画面。 恋耽美 甜腻小米粥,免费阅读(82) 然而芈陆说过的每句话、每个字都不受控制地往他的耳朵里钻、在他的脑海里浮现。 一遍遍的。 一次次的。 好像有一个巨大的梵钟从天而降,结结实实地把他和无边的痛苦一起罩住。 他多么想要质问芈陆 为何他梦到的人是芈陆,可芈陆梦到的人却是仰容? 明明芈陆不喜欢那个仰容! 就不能不做那种梦吗? 为何要做那种梦? 为何要梦到和仰容做那种事! 斛律偃胸口处传来密密麻麻的疼, 他知道自己还是非常在意这件事, 虽然这一年来他尽量逼迫自己不去想这件事, 但是一旦想起来就会特别痛苦。 可他也知道自己怪不了芈陆。 他都无法控制自己不做那种梦, 芈陆又如何能控制得了自己呢? 要怪只能怪仰容。 都怪仰容从小就在芈陆眼前转悠, 都怪仰容对芈陆存有非分之想, 都怪仰容那个女人 就在斛律偃快要压不住身体里沸腾的酸意时,嘴上冷不丁传来软软的触感, 他凝神看去, 便看见了芈陆近在咫尺的白净脸庞。 芈陆亲完他,表情复杂地用食指点了下他的额头:你在想什么呢?我压根没有说过那些话。 斛律偃一脸怀疑。 他不可能记错那么重要的事, 即便他不愿回想, 也时常在午夜梦回时情不自禁地回想起来。 每次回想起来, 都像是自虐一般。 他的全身各处都在隐隐抽痛。 斛律偃。芈陆再次打断他的思绪,轻轻喊着他的名字, 语气听起来很无奈,你真的记错了。 斛律偃难受地摇了摇头:我没有记错。 我应该只对你说过我做过那种梦, 并且梦到了我身边的人。这么说着, 芈陆想起来了当时的对话,越发肯定道,我从来没有说过那个人就是仰容。 斛律偃深吸口气, 把已经窜上喉管的情绪压下去:是, 你的确没有说过那个人就是仰容, 可你说那个人是你们家里的丫鬟, 不仅长得好看, 而且伺候你的日子最长,那个人不是仰容是谁? 芈陆真没想到斛律偃的思维能发散到这一步。 就算真的不是仰容,那也是琉璃或者翡翠,反正总有那么一个人窒息的感觉重新包裹住了斛律偃,他的脸色极为难看。 没有!芈陆重重叹了口气,没有那个人! 斛律偃一时愣住。 芈陆看着他道:那个人既不是仰容,也不是琉璃,更也不是翡翠,因为根本没有那个人。 斛律偃整个人都被这个回答震住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那你说 我骗你的。芈陆理直气壮地说,我只是想让你知道做春/梦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无论男女都有可能做春/梦,梦到的对象也千奇百怪,可能是喜欢的人,可能是有过一面之缘的人,甚至可能是仇人,所以我才胡编乱造那么一个人出来,实际上我没有梦到过谁。 斛律偃怔怔望着芈陆,迟钝地消化完芈陆的话后,他的嘴角不由自主地往上翘。 不对芈陆想了想,纠正道,其实我没有做过那种梦,我以前是个病秧子,每日和药罐为伍,哪儿有精力做那种梦。 说着,芈陆眯了眯眼,笑盈盈地抬手捏了下斛律偃的鼻子,要梦也是梦你呀。 就是那个时候的斛律偃太小了,才十四岁呢,他哪儿敢梦。 显然这句话成功哄到了斛律偃,只见斛律偃的脸颊一下子烧得通红。 但芈陆不知道的是,这句话究竟在斛律偃内心造成了多大的轰动。 刹那间,说是天旋地转也不为过。 斛律偃被滔天的惊喜冲倒。 他好幸福。 好幸福好幸福好幸福! 仿佛整颗心都泡进了装满蜜糖的罐子里,每呼吸一口气都能尝到满满的甜味。 哪怕被溺死也心甘情愿了。 听说倪文慧要去京城后,景桃和禹莺经过一番深思熟虑,还是决定和倪文慧一起去。 谁知倪文慧的动作比她们想象中快得多,等她们赶到倪文慧的住处时,倪文慧已经离开了鄂城县。 这次倪文慧没让任何人跟着她。 倪文慧乔装成了一个赶路的普通妇人,在鄂城县找了个要去京城附近的马车队伍,便跟着队伍一起摇摇晃晃地往京城方向赶去。 坐马车的速度远远比不上坐飞行法器的速度,可坐飞行法器太显眼了,倪文慧不敢冒险。 为了避免被人识破身份,一路上,倪文慧都没和任何人说话。 倒是那个人趁着所有人下车休息时,好几次随意附到一个人的身上来找她说话。 那个人问她:你想好要怎么做了吗? 倪文慧茫然地摇头。 这么多天了,你什么都没想出来?那个人颇为恨铁不成钢。 我并不了解京城那边的情况,即便想了也是空想。倪文慧看了眼正在咬牙切齿的那个人,尽管有些气恼,却还是客客气气地强调道,你别把全部希望都寄托在我身上,我只能尽力而为,不能保证让你得到想要的结果。 闻言,那个人的反应突然激烈起来:什么叫尽力而为?难道我要你做的事很难吗?让你除掉一个人而已,哪怕你和他同归于尽,我也有能力让你复活,只要你让他顺理成章地死去。 可是我 有什么好可是的?那个人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它从未在倪文慧面前表现得如此暴躁过,此时此刻实在是忍无可忍了。 它看着倪文慧赶了一路犹豫了一路,婆婆妈妈、瞻前顾后、摇摆不定。 早知道它就找其他人了! 要不是闻人正那边的进度跟蜗牛爬行一样,它也不会急不可待地找上倪文慧,它哪儿知道倪文慧比闻人正还不中用! 这一个个的 行动力还比不上芈陆那个外来者! 它真是气死了。 很多次它都想亲自上场除掉芈陆,可事实上除了上次外,它都没敢轻举妄动过。 俗话说牵一发则动全身,倘若芈陆毫无缘由的意外死亡在这个世界引发蝴蝶效应,那么它将会面临比穿书者在自己这本书里逗留更不好的下场。 也许世界直接崩盘。 而它彻底化为虚无。 它想了一堆事,终是逼迫自己冷静下来,再看倪文慧,那个姑娘不知何时发起呆来了。 我也不说别的了,若是你达不到我的要求,你就等着给你娘和你的师姐师妹们收尸吧,她们和闻人家为伍,你觉得斛律偃会放过她们吗? 它森然一笑,眉眼中全是幸灾乐祸的意思。 眨了眨眼,那个人眼中的恶毒骤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迷茫。 奇怪,我怎么跑这里来了?那个人挠了挠脑袋,怎么想都觉得诡异,连一句话都没跟倪文慧说,便赶紧跑上马车了。 倪文慧神情凝重地看着远方埋没在夜色中的树林。 冬日的夜里看不到一点月色,只有寒冷的夜风像刀子似的地刮在脸上。 倪文慧的衣服和头发都被吹得凌乱不堪。 她心里也很乱。 它说她只有除掉芈陆这一条路可走。 可凭她的本事,如何能在斛律偃的眼皮子底下除掉芈陆? 倪文慧在马车上度过了小半个月,等她跟随马车抵达京城附近时,已经临近年关了。 许是京城那边安定下来了的缘故,京城附近的村庄里居然有不少人家挂上了红灯笼庆祝新年。 同行的人瞧见这一幕幕,也不由自主地发出感叹:我还以为今年出了这么大的事,大家都别想过个好年,没想到上面那些位置易了主,并未波及到百姓这里。 旁边有人道:还不是那个人太厉害了,但凡四大世家和四宗两派有一点反抗的能力,你说咱们老百姓还能过太平日子吗? 之前的人点了点头:你说得有道理。 越靠近京城,挂红灯的人家就越多,俨然一派庆祝新年到来的景象。 京城这边的降雪量不多,却也连着好几天下了小雪,积雪覆盖了大地,宛若一层薄薄的白色地毯。 不过各家各户门前和通往京城主道上的积雪都被清扫得干干净净,主道上车来车往,城门两旁还有支着棚子的茶摊,看上去竟然比以往还热闹了。 倪文慧惊讶于这些变化。 她原以为斛律偃占领京城后,会短时间内在京城里造成巨大的恐慌,可眼下看着貌似和以往并无不同。 不 应该说更热闹了。 大家都在兴高采烈地盼着新年。 虽然马车从京城的城门外经过,但是它并不会驶入京城,倪文慧和两个要进京城的人一同下了马车,告完别后便分道扬镳了。 她暂时没有想到除掉芈陆的法子,连怎么接近斛律偃都没有想好,只能先找家客栈落脚,明后两日去打听一下京城的情况。 倪文慧找了家看着不起眼的客栈,开了间最靠里的房。 连着十多天的奔波劳碌,她几乎没有休息好过,这会儿有了张床,她躺上去不过片刻就睡着了。 倪文慧自然不会睡得太沉。 休息的同时,她也分出了小部分的神识留意房间里的动静,一旦有任何异样,她就会立马惊醒。 结果她中途丝毫没醒,就这么一觉睡到了深夜。 她的意识逐渐回笼,眼皮下的眼珠晃动两圈。 随后慢慢睁开眼。 倪文慧没有休息时用夜明珠的习惯,房里一片漆黑。 但以她的修为,能清楚看见房里的任何摆件。 于是在她睁开眼的下一瞬,就看见一道高大的身影一动不动地伫立在自己的床头。 记忆中那张怎么都抹不掉的面容甩掉了原先的稚气,变得成熟了许多,不过堆积在眼角眉梢间的阴郁仍旧那么明显。 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倪文慧,眼中没有一点情感的起伏。 仿佛他们从未见过一样。 即便上次见面已是数年之前,再次见到他,倪文慧的表情中依然浮现出了掩饰不住的惊艳。 无论多少年过去,他还是这么好看。 好看到几近完美的程度。 因为来时做了充分的心理准备,所以被斛律偃突袭的倪文慧并未感受多少害怕。 有的只是诧异。 没想到斛律偃的消息这么灵通,这么快就得知她的到来,还找到她这里来了。 倪文慧莫名地感到些许庆幸。 比起如今和过街老鼠没两样的闻人家,或许投奔斛律偃才是比较正确的选择。 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侍。 斛律偃的确是整个修真界里最厉害的存在。 倪文慧一骨碌地从床上爬起来,她悄悄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说出斟酌了十多天的话:斛律偃,我们五年前见过一面,不知你是否还记得我 记得。斛律偃冷淡地打断了她的话,你是云烟教教主的女儿。 斛律偃的语气很沉、声线很冷,听着让人手心冒汗、倍感紧张,实际上并无太多压迫感。 这让倪文慧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脑海里紧绷的弦也稍微松了松。 看来接近斛律偃这件事没有她以为的那么艰难。 也是 尽管她是云烟教教主的女儿,可她曾和斛律偃有过一面之缘,也没有做过任何对不住斛律偃的事。 不知斛律偃会不会看在这些份上对她产生些许好感。 至少不把她当成敌人。 倪文慧扯着嘴角笑了笑:是我,我叫倪文慧。 她刚说完,斛律偃忽然弯腰凑近,在黑暗中仔仔细细地打量起她的长相来。 倪文慧被斛律偃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往后避了些。 如此近距离地和那张在梦里出现了无数次的面容对视,她似乎听见了自己心脏激烈跳动的声音。 有那么一瞬,她好像回到了五年前的那个夜里。 斛律偃徒手撕开了扑向她的八目鸡,时明时灭的火光从被一分为二的八目鸡中间渗透而来。 斛律偃逆光而立。 他那头乌黑茂密的长发被风吹得凌乱,下巴很尖,看上去很瘦,纵使闭着眼,也不影响他当时那种惊为天人的美。 从那一刻起。 倪文慧整颗心都被斛律偃装得满满当当,再也容不下其他。 思绪回笼,再看眼前的脸,她心跳的速度不减反增。 她已然失去了说话的能力。 她呆呆看着斛律偃越凑越近的脸。 在距离她咫尺之遥时,斛律偃停了下来,嘴角翘起一抹带着恶意的弧度,直白地问道:你喜欢我? 倪文慧的大脑空白了一瞬,她险些没能明白过来喜欢两个字的含义。 明白过来后,她的脸颊一下子滚烫起来。 她从未如此直白地和异性说起这方面的话题,就算是她和斛律兰之间,也从未说过喜欢两个字。 这两个字太私密了,哪儿能随随便便地挂在嘴上? 因此倪文慧被斛律偃问懵了,她本能地想要否认,可脑海中出现的画面硬生生劫住了她否认的话。 她 并非完全对斛律偃无感。 这一点她无法欺骗自己,不然她也不会怀着侥幸的心理瞒过她娘千里迢迢地跑来了。 可要她承认自己对斛律偃的那点心思,她也点不下这个头。 就在她纠结不定的时候,冷不丁听见噗嗤的笑声。 只见斛律偃猛地拉远了和她之间的距离。 你还真的喜欢我啊?斛律偃笑得大声,又惊讶又开心,几种不同的情绪从他脸上闪过。 仿佛这是一件很好笑、很滑稽的事。 倪文慧当场愣住。 斛律偃笑得太突然,她甚至不知道斛律偃为何要笑。 你倪文慧呐呐,为何要笑? 斛律偃收住笑声,可脸上笑容依旧,他歪了歪脑袋,似是真的疑惑:你为什么喜欢我? 倪文慧咬唇不语。 说。随着斛律偃话音的落下,一把锋利的短刀横在了倪文慧白皙纤细的脖颈前,短刀后面是斛律偃明艳的笑脸,你的理由让我满意了,我就放过你。 倪文慧浑身一僵,完全没料到事态会朝着这个方向发展。 说啊。脖颈上传来尖锐的刺痛。 倪文慧声音发颤,说什么? 说你为什么喜欢我。 我倪文慧顿了一下,双手攥紧,闭了闭眼,我一直记得五年前你救了我的事。 就这? 就这。 哈。斛律偃笑道,这么容易就喜欢上了,你的喜欢还真容易得到呢。 倪文慧猛地睁开眼,眼神微恼地看向斛律偃:你、你怎么能说这种话?! 斛律偃似笑非笑:所以你带着你一厢情愿的喜欢来找我是为了什么?感化我?让我放过云烟教?还是自以为可以拯救我?把我深渊中拉出来? 倪文慧瞪圆眼睛,又惊又诧。 斛律偃怎么会这么说? 关键是 斛律偃说对了。 恋耽美 甜腻小米粥,免费阅读(83) 虽然她很不想承认,但是她确实有过这些想法。 她在想,斛律偃的残忍都是受到了童年经历的影响,要是她对斛律偃好一些,斛律偃能否回到正常人的生活? 她相信自己有足够的耐心对待斛律偃,只要她得到一次机会。 再说了,当初只有她主动放弃了斛律偃的半颗心脏。 芈陆跟着斛律偃再久,不是也拿走了斛律偃的半颗心脏吗? 若你愿意,我可以 剩下的话还没从倪文慧嘴里说出来,她脖颈上的疼痛骤然加剧。 倪文慧撕了一声,声音戛然而止,脸色惨白无比。 斛律偃云淡风轻地笑道:继续说,你可以什么? 我可以疼痛再次加剧,倪文慧整个人都抖个不停,再也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她面带恐惧地望着斛律偃。 斛律偃还在笑:可以什么?不怎么说了? 倪文慧脸上的惧意渗进眼里,层层叠叠,堆满瞳孔。 疯子。 斛律偃就是个疯子。 不想说了吗?斛律偃的语气冷了下来,眼睫低垂,笑容里充满了讽刺,原来这就是你的喜欢,真廉价啊。 倪文慧僵硬片刻,唰的一下抽出长剑,便要从旁逃走。 谁知斛律偃预判到了她的动作,短刀抽离,冰凉的五指狠狠地掐住了她流血不止的脖颈。 倪文慧从喉管里挤出痛苦的声音,窒息感淹没而来,她一张漂亮的脸涨得通红。 你说我五年前救了你,正好如今你还上这一命。斛律偃从百锦囊里摸出化尸珠。 倪文慧看见化尸珠,眼中的惧意瞬间爬上巅峰,她拼命挣扎:不不要 斛律偃欣赏着她扭曲的表情,开心地笑道:谢谢你的喜欢,可惜我已经不需要了。 他有芈陆喜欢。 这就够了。 想到芈陆,斛律偃才发现自己在这里浪费了太多时间。 于是他直接把倪文慧装进化尸珠里。 芈陆睡觉从未没有半夜醒来的习惯,都是一觉睡到天亮。 可能是最近被斛律偃缠得紧了,没被缠时就浑身不自在,居然硬是从睡梦中醒了过来。 他下意识地伸手往旁摸去。 什么都没摸到。 芈陆愣了下,正要睁眼看去,伸出去的那只手就被一只冰凉的手抓住,紧接着,一具带着凉气的身体靠了过来。 斛律偃习以为常地像只八爪鱼似的用手脚把芈陆缠得结结实实。 芈陆困顿得没有睁眼,只是用手在斛律偃身上摸来摸去。 你出去了? 斛律偃把脸埋在他颈窝里,深吸口气,闷闷地嗯了一声。 还真出去了? 芈陆连忙睁开眼,无奈斛律偃把他缠得很紧,即使他睁着眼也无法看见斛律偃的模样。 他只好问:你去哪里了? 就在外面。斛律偃说,透了透气。 芈陆才不信。 哪有人大晚上睡得好好的跑出去透气? 可斛律偃摆明了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他知道自己问得再多也无济于事,便放弃浪费这些口舌。 下次出去记得多穿件衣服,夜里容易着凉。芈陆拉着斛律偃的手放在自己的肚皮上,试图用肚皮的温度替斛律偃暖一暖手,看你手凉的。 结果才放上去一会儿,斛律偃就嗖的一下把手缩了回去。 芈陆疑惑:嗯? 斛律偃说:别凉着你了。 这被窝暖烘烘的,我一直睡在被窝里,不怕凉。芈陆一边说着一边摸索斛律偃的手。 他刚摸索到,就被斛律偃反手抓住。 芈陆。斛律偃和他面对面,黑黢黢的眼眸在黑暗里定定望着芈陆,他小声且小心翼翼地问,你爱我吗? 作者有话要说: 要收尾了,就写得特别慢o(╥﹏╥)o 第095章 猜测 斛律偃一直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可他就是忍不住地想问。 问完之后,没有得到想要的回答,又开始自我折磨。 他在这两点之间反反复复, 始终找不到平衡点。 他甚至有些后悔之前扔掉了从城主府里带出来的香块, 不然他就可以得到芈陆最诚实的回答了。 可他明明知道最诚实的回答是什么。 想到那个答案, 他全部的思绪都揪了起来。 算了。在芈陆开口之前, 他匆忙地出声阻止, 你别说了, 我应该知道答案。 斛律偃的声音越说越低,带着明显的忐忑和不自信, 他像是在躲避什么的鸵鸟一样抱住芈陆。 他把脸埋进芈陆的颈窝里, 深深地吸了口气。 鼻腔中顿时被属于芈陆的气息填满。 他很喜欢这样做。 不仅是因为他喜欢芈陆身上的气息,还是因为这样做让他很有安全感, 有种芈陆和他犹如两条藤蔓一般相互缠绕、永远不分离的感觉。 曾经芈陆气虚体弱、吹不得冷风, 古秋便让下人把屋里的窗户重新修缮了一番, 缩小了窗户的整体面积,也在外面加了一层挡风的木板。 如此一来, 每当入夜,屋里的光线都会变得十分昏暗。 尤其是昼短夜长的冬季, 白日阴云笼罩, 夜里月黑星稀,只要没有用上烛台或者夜明珠,屋里都是漆黑一片。 在这样的环境中, 芈陆却瞧见了斛律偃脸上的慌张。 斛律偃以为黑暗能掩饰他的情绪。 实则被芈陆瞧得一清二楚。 芈陆顺毛地摸了摸斛律偃的头发, 他被斛律偃抱得紧, 稍微偏一下头, 嘴唇正好从斛律偃的耳朵尖上擦过。 那你说说, 答案是什么。 不想说。 芈陆一看斛律偃这反应,就知道这个人又在胡思乱想了,本来他还有些睡意,经过斛律偃这么一问,睡意全部没了。 说说呗。芈陆在斛律偃的怀里扭来扭去,好不容易扭出一点缝隙,他啪的一下用两个手掌拍住斛律偃的脸颊。 斛律偃满脸的无措和别扭,还想往芈陆的颈窝里躲,可芈陆早有准备,硬是往后靠地和斛律偃拉开距离。 快说说。芈陆好整以暇地欣赏着斛律偃的慌张,看戏似的。 以前他不觉得有什么,这会儿突然觉得斛律偃为他烦恼的样子还挺可爱的。 他跟着斛律偃轮回了那么多次,亲眼目睹斛律偃遇神杀神、遇佛杀佛,像个没有感情的报仇机器一样,那么多后宫都不曾让他皱一下眉头。 结果到了这一世,斛律偃不知为他皱过多少次眉头。 尽管斛律偃的所作所为多少有些自寻烦恼,可芈陆回想起来,竟然品出一些甜腻的滋味。 他没谈过恋爱,更没体会过情侣间小打小闹的乐趣。 他不清楚这些事算不算,但于他而言,相当于和曾经在网上看到那些秀恩爱的帖子产生些许共鸣了。 只是把这些共鸣说给外人听的话,估计只剩矫情和牙酸。 芈陆的拇指在斛律偃的嘴唇上轻轻按了按,他笑得眼睛微眯,露出来的一半眸子在黑夜里似乎有着晶亮的色彩:我的答案和你想的可能不一样。 斛律偃呆呆看着芈陆。 许久,他才发现真的有光渗进芈陆的眼眸里。 应该下面巡逻的人拿着夜明珠,夜明珠的白光映在花草上、树木上以及地上一层薄薄的积雪上。 最后,只有一点微弱的光透过略窄且半敞开的窗户落进芈陆的眼睛里。 然而那点光在芈陆的眼眸里无限放大,仿佛晃动的水波,当初一片波光粼粼。 斛律偃从未觉得芈陆的笑容如此耀眼过。 他的呼吸骤然一紧。 许久 他的大脑才开始迟钝地分析芈陆那句话的意思。 不一样是什么意思? 芈陆猜到他在想什么了吗? 还是说 他又在自作多情了? 每次事关芈陆,斛律偃就跟失了智一般,他明知道会撞墙、明知道会受伤、明知道会痛苦 可他只要得到一点侥幸,哪怕只是一点点,他也想要尝试一下。 你斛律偃听见自己的声音由于过度紧张而变得喑哑,他的呼吸不受控,情绪也宛若受到某种蛊/惑,情不自禁地往高处攀升。 他的喉结上下滚动,终是问出了剩下的话,的答案是什么? 芈陆眨了眨眼,二话不说地凑过去亲吻斛律偃的唇。 他接过吻的对象只有斛律偃,且几乎每次都处于被动位置,因此即便他接过很多次吻,技术仍旧很烂。 他尝试像斛律偃之前亲他一样地循序渐进地侵占对方的口腔,可他的技术实在不佳,亲了半天,没感觉到一点爽,只感觉到腮帮子又酸又麻。 在腮帮子废掉之前,他收回舌,有些不甘地在斛律偃的嘴唇边缘咬了一口。 他的力道很轻。 说是咬,其实更像是在用牙齿磨。 斛律偃僵着不动,他脑海里有一面高墙,原本有如铜墙铁壁,坚不可摧,在芈陆的齿关下却成了软软的棉花糖。 一咬,就塌了。 一抿,就化了。 嘴唇上传来柔软的触感,原来是芈陆悄悄贴上了他的嘴唇。 比起牙碰牙、舌碰舌,芈陆似乎更喜欢这么贴着他。 虽然只是唇碰唇,可呼吸缠绕,视线被彼此的面孔占据得满满当当,这样一来,仿佛全世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这样的亲密氛围让人心跳加速。 这种感觉 真的很好。 在遇见你之前,我生了很严重的病,不仅是身体上,还有心理上。芈陆很小声地说,我病入膏肓了。 再次说起这个话题,芈陆有种非常陌生的感觉。 他不是一个会随便把自己的伤疤敞给别人看的人,相反,他喜欢伪装起来,尽量让自己看上去像一个正常人。 因为他觉得累。 只要开了口,就意味着他会无数次向别人解释他为何生病、为何久治不愈、为何病情反反复复、为何明明看着没病却像个病人。 太累了。 所以他总是选择逃避,逃避面对这个世界的父母,逃避这个世界的剧情,逃避斛律偃的感情。 甚至逃避生存。 他时常觉得自己处于亏空状态,他的灵魂吃力地拖着空空荡荡的躯壳,当他累了,他会选择放弃拖行。 事实上,他也放弃了好几次。 可就在这一刻,有一股力量悄无声息地注入被拖行着的空空荡荡的躯壳里。 他忽然来了力气。 尽管微不足道,却足以支撑他的躯壳爬起来独立行走几步。 他对斛律偃说:生病的日子真难熬,直到有了你,才没那么难熬,或许我说爱这个字,你会觉得言重了,但你是唯一让我有所治愈的人。 斛律偃。芈陆郑重其事地说,不管是在我的生活中还是在我的心里,你都是最特殊的人。 顿了顿,又补充道,没有之一,永远都是。 斛律偃已经呼吸不上来了。 黑暗中有一汪幽深的潭水,里面有个旋涡,将他的思绪卷入其中。 他情难自控,也无法思考。 他用力喘了两口气,才问出那个憋了很久的问题:你生了什么病? 以后慢慢跟你说芈陆舔了舔说得有些发干的嘴唇,更深地亲了上去,他的声音在接吻时变得含糊不清,现在我们做点别的 虽然芈陆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那种事可不是做好了心理准备就能完全无痛。 好在只是一开始不适应了些,后来时间长了,也就没那么难受了。 第二天醒来时,芈陆的眼睛又疼又痒,有什么冰冰凉凉的东西贴在他的眼皮上,睁开眼只看见一片模糊的灰色。 他心下一惊,赶紧伸手去摸,却被旁边的一只手按住了。 别动,这是敷眼睛的药包。斛律偃把他的手放到一旁,用被褥盖住,并细心地捻了捻。 听见斛律偃的声音,芈陆不安悬着的心也就放了下来,他听话地躺着:我的眼睛怎么了? 肿了。 肿了啊?难怪那么疼。 嗯。斛律偃犹豫了下,如实回答,昨夜哭肿的。 这种原因就不必说了。 芈陆的眼睛着实肿得厉害,斛律偃前前后后换了三次药包,他眼睛上又疼又痒的感觉才逐渐散去。 可他还是不能动,只能在床上躺着休息。 左右他的身体也不太舒服,就当是缓一缓好了。 斛律偃也没去忙,安安静静地坐在床边陪伴他,五指轻轻压着他的五指。 两个人十指相扣, 尽管斛律偃没有说话,可芈陆能明显感受到对方的存在。 百无聊赖的芈陆有一搭没一搭地用拇指摩擦斛律偃的手背,他对斛律偃说:我们先把双手拿回来吧。 斛律偃附身亲了亲他的额头,很好说话地应道:好。 当真? 嗯。 芈陆仔细品了品斛律偃的语气,感觉斛律偃没有在敷衍他,才松了口气地回忆起来:我记得你的双手是在闻人家的一个老人身上。 可惜他不记得那个老人的名字了,需要向古秋询问一下才行。 他印象最深的人是斛律幸。 因为斛律偃的另外半颗心脏在斛律幸身上,每次轮回都是以斛律偃拿回那半颗心脏后自爆而亡的方式结束 等等 斛律幸?! 芈陆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敷在眼睛上的药包随着他的动作落到被褥上,他满脸震惊地呆望着斛律偃。 对了,还有斛律幸。 斛律幸也分走了斛律偃的器官。 可斛律偃为何没说这件事?斛律偃好像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半颗心脏在斛律幸身上一样。 他有种不好的预感。 一直以来所以为的事竟然悄无声息地发生了变化,而他毫无察觉,直到现在才反应过来。 他抱着一丝侥幸地问斛律偃:你的半颗心脏不在斛律幸身上吗? 斛律偃不知道芈陆为什么这么激动,看着芈陆神情紧绷的模样,他也不自觉地紧张起来,捡起两个药包分别按在芈陆的眼皮上,随后摇了摇头:不在他身上。 芈陆脑海里轰的一声。 有持续数秒的耳鸣。 是不是你没感觉到?或是斛律幸藏得太深?芈陆拧起眉头,看上去有些痛苦,你的半颗心脏绝对在他身上,这么重要的事我怎么会记错。 没有,真的没有。斛律偃说,若是在他身上,我隔得老远便能感觉到,而且我能感觉到我的心脏在另一个人身上,那个人和我的双手拥有者一样,都在闻人家的地盘里。 斛律偃放下药包,搂过芈陆,温和地抚了抚芈陆的背,怎么了?怎么突然这么说? 芈陆抿着唇。 他心乱如麻,一时半会儿不知该如何向斛律偃解释。 但他知道斛律偃不会对他说谎,更不会感觉出错。 之前的明德义和齐望天他们,哪个不是被斛律偃亲自抓到的?斛律偃好像在他们身上安了雷达,只要进入一定范围内就能精准地追踪到那些人的方向和位置。 恋耽美 甜腻小米粥,免费阅读(84) 所以那半颗心脏是怎么回事? 书里的剧情早在他重生前就改变了?改变的还是如此重要的剧情。 芈陆心中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 之前他就觉得有一双无形的手在背后操控着这一切,起初他不清楚幕后之人的真正目的,只以为幕后之人的所作所为都是冲着斛律偃来的,后来才意识到幕后之人所有的恶意都集中在他身上。 有那么一个人 对这个世界的布局了若指掌,对斛律偃的身世一清二楚,对他这个穿书者揣着极大的恶意。 还能附人身。 甚至于改变斛律偃那半颗心脏的拥有者。 那个人是谁? 书里最厉害的反派就是斛律幸了,显然斛律幸做不到这些事,并且斛律幸早已死得不能再死了。 那么是谁? 是谁能凌驾于所有人和所有真相之上?是谁比斛律幸还要厉害出千倍万倍? 芈陆的脑海里缓缓浮现出一个答案幕后之人会不会就是他们所在的这本书? 作者有话要说: 好好上班的米粥 第096章 新年 这只是芈陆的一个猜测罢了。 然而这个猜测刚从他的脑袋里冒出来, 就把他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若想杀他的那个人是旁人还好,至少是人,有人的躯壳, 有人的弱点, 可若是他们所在的这本书的话, 只怕他们连应对的办法都没有。 到底怎么了?斛律偃的声音拽回了芈陆的思绪。 很快, 芈陆被拥入一个怀抱当中。 斛律偃感受到了芈陆的异常, 可芈陆不肯说, 即便他再想知道答案,也没有追问下去的意思, 只是抬起手轻轻抚着芈陆的头发。 芈陆把脸颊贴在斛律偃的肩膀上, 咽了口唾沫,等待激烈跳动的心脏缓缓平复下来。 许是有斛律偃陪着的缘故, 他没有在糟糕的情绪中沉浸太久。 不得不说, 被人往上拽着的感觉真好很好。 有那么一瞬间, 芈陆心里涌出一股冲动 他想把所有的事都告诉给斛律偃。 让斛律偃知道自己所在的世界其实是一本书。 让斛律偃知道自己是书中的男主角。 让斛律偃知道他是一个穿书者。 芈陆不自觉地攥紧斛律偃的衣服,可当所有想说的话一齐挤到喉咙里时, 突然就有些说不出口了。 他安静了一会儿,很轻声地喊:斛律偃。 斛律偃嗯了一声:我在呢。 那些话在芈陆舌尖滚了一圈, 终是没能说出来。 他顾及得太多了。 一方面是他的猜测不一定是正确, 一方面是他觉得真相对斛律偃而言太残忍了。 这本书所有设定的存在都是为了折磨斛律偃、突出斛律偃的惨,可斛律偃并非书中的纸片人,而是有血有肉且活生生的人。 犹如楚门的世界, 他的过往经历和一举一动都是书外读者们茶余饭后打发时间的娱乐 这个真相实在太残忍了。 芈陆欲言又止, 目光在斛律偃削薄的嘴唇上停留片刻, 叹气道:想杀我的那个人貌似和另外半颗心脏的拥有者有关系。 斛律偃顿住, 眉头慢慢地拧了起来:为什么这么说? 芈陆摇头:只是有这种直觉而已。 我的心脏和双手都在那些姓闻人的人身上, 若是你的直觉没错,那就是他们在对你下手。 芈陆问:你能感觉到你的心脏和双手在谁身上吗? 相隔太远了,我感觉不到。斛律偃回答,除非我亲自过去,走到他们面前,才能辨别出是哪两个人。 不过斛律偃已经放弃了。 去找到那两个人,就意味着他要把注意力从芈陆身上分散出去,无论是带着芈陆一起上路,还是把芈陆留在京城,都会给那个人留下可乘之机。 他可以不要心脏和双手,但他不能失去芈陆。 这是他左右权衡之后没有太过纠结就做出的决定。 他不打算把这个决定告诉给芈陆了。 不然芈陆又要时时刻刻地念叨,好让他改变主意。 为了安抚芈陆,斛律偃承诺道:我会找人打听一下,你别太担心。 芈陆不知道斛律偃有没有找人打听,反正他是安排了不少人去打听斛律偃剩下的双手和心脏。 可惜闻人家防得太紧,估计短时间内打听不到什么消息。 转眼到了大年三十这天,京城上下一扫前段时日的冷清,到处洋溢着欢腾和喜气,张灯结彩,敲锣打鼓,满耳都是欢声笑语。 芈家也早早地挂上了红灯笼,却是等到大年三十的清早才开始贴对联。 一般来说,贴对联的时间和贴对联的地方都要有所讲究,以前芈家也会讲究这些细节,可自从经历芈陆失踪的事后,每次过年时,芈家上上下下都噤若寒蝉,哪儿会再做这些多余之事? 如今好不容易一家团聚,芈何峰和古秋都不讲究那么多了,让琉璃把斛律偃和芈陆喊起来换上一身新衣服,又让家里的婆子带着他们去贴对联走走过场。 琉璃和翡翠跟着他们,各自手里都拿了一叠对联。 他们先贴了自己院落的几扇大门,随后跟着婆子去贴其他门。 芈陆从小贴对联贴到大,即便中间有五年时间没碰过对联,这会儿一摸到那粗粝咯手的红纸,以前的记忆就如流水一般地涌了上来。 他想起每次过年时,古秋都会亲手为他缝制新的荷包,上面是绿莲红荷的刺绣,每个荷包的刺绣都会有所不同。 而荷包里无一例外地装着古秋去山上寺庙里求来的符纸。 芈陆整年地把荷包戴在身上,在外想家了就拿出来看看,摸旧了也舍不得换,直到过年古秋再给他缝制一个新的荷包。 可惜那些荷包都没了。 旧的换掉了,五年前的新的在他有了自主意识后就取下来了。 他摸了摸空荡荡的腰间,感觉少了什么一样。 这种感觉像根刺似的扎在他的心口上。 他浑浑噩噩地和斛律偃一起贴完里面所有门的对联,贴到正大门时,芈何峰和古秋都在那里等着了。 见他们过来,古秋笑盈盈地从袖中摸出两个缝制精致的荷包,一手一个地递给芈陆和斛律偃。 从你们回来那日起,我就在紧赶慢赶地缝了,可时间还是短了些,缝得粗糙了些,你们先将就用着,回头娘给你们缝两个更好看的荷包。 虽然古秋的话是这么说,但是她缝制的荷包并不粗糙,反而还十分好看,明显是费了心思的,绿莲和红荷之中掩映着一双小小的且相互依靠着的红黑鸳鸯。 芈陆呆呆接过荷包,目光落在那双鸳鸯上。 冷不丁的,他的视线被泪雾模糊。 酸意来得又急又快,让他猝不及防地抽噎出声,他赶紧捂住嘴巴,脸颊不受控制地烧灼起来。 你这孩子古秋被他的反应逗得哭笑不得,可下一刻,她的眼眶也隐隐泛红。 芈陆上前拥抱住了古秋:谢谢你,娘。 古秋摸了摸芈陆的脑袋:都是一家人,说什么谢字。 芈陆说:谢谢你们一直在等我。 古秋听得莫名其妙,佯装生气地拍了下芈陆的背:你在说什么话呢?你是我和你爹的孩子,我们不等你等谁?等别人的孩子吗? 芈陆放开古秋,很不正经地揽过斛律偃的肩膀,笑得一双圆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看,你们这不就等来了别人的孩子吗? 古秋点了下芈陆的额头:人是长大了,却学得这么没脸没皮了。 芈陆嘿嘿一笑,把荷包塞进衣袖里面,拉着斛律偃贴完剩下的对联就开溜了。 接下来还有很多事要做,但都不关他们的事,他们可以找个地方躲起来享清闲。 最好躲的地方就是他们自个儿的住处了。 芈陆坐在屋檐下面,脚边摆着一个琉璃特意搬来的炉子。 院里的积雪已经被扫得干干净净,炉子里的炭火也被烤得通红发亮,暖洋洋地烘着芈陆和斛律偃的脚。 芈陆拆开荷包,低头往里一看,果然看见一张折叠成块的明黄色符纸。 这种符纸并非出自普通僧人之手,听说在外头能卖出五千块灵石的高价。 芈陆看了一眼便重新系上荷包,转头看向斛律偃,好奇地问:你的荷包里面也装着符纸吗? 斛律偃摸出自己的荷包递给芈陆:我的可以拆吗? 当然可以。芈陆隔着荷包捏了捏,分明不是符纸的触感,捏着像是一块玉佩。 难怪他之前看着斛律偃的荷包比他的荷包大一些。 果然不一样啊。 芈陆拆开一看,发现里面还真装着一块玉佩。 只是这块玉佩瞧着有些眼熟。 斛律偃也很好奇地凑过来看,脑袋抵着芈陆的脑袋,看了一会儿,他问:这是什么玉佩? 芈陆忍着笑:你猜一下? 闻言,斛律偃坐直身体,非常配合地冥思苦想起来。 可他想了半天也没能想出一个答案。 芈陆也不是真的想要斛律偃猜出答案,他就是逗一逗斛律偃,看斛律偃想得那么认真,两条剑眉都紧拧起来,他心头仿佛被什么东西轻轻地撞了一下,情不自禁地凑了过去。 他一只手拿着荷包和玉佩,另一只手直接扣上斛律偃的后脑勺。 骤然拉近的距离让两个人的呼吸交缠,似乎快要融为一体。 屋檐外还在吹着冷风,零碎的细小雪花打着旋儿地在风中飘荡。 没有结界的院里一副冬日凄凄凉凉的景象。 不知是不是脚边的炉子烧得太旺,竟然让芈陆感受到了热意。 他蜻蜓点水地吻了一下斛律偃,嘴唇碰着嘴唇。 明明两个人的嘴唇都很凉,可轻轻一碰,都变得灼热起来。 芈陆的五指深深埋入斛律偃松散的发间,亲吻也随之深入,他们早上都喝了杏仁露,尽管漱过口,可还是有淡淡的杏仁味在唇齿间弥漫开来。 芈陆第一次觉得杏仁的味道像酒,有些醉人。 许久,他才拉开距离,看着斛律偃已然红透的脸颊,轻笑出声:这是我娘原先打算送给我妻子的玉佩,现在它是你的了。 作者有话要说: 预计五万字以内完结,结局都有,就是要把所有零碎的剧情串联起来有点艰难,所以最近更新会比较慢,大家见谅一下QAQ 谢谢姐妹的雷!比个大心~ 第097章 谣言 芈陆把玉佩放回荷包里, 又把荷包塞回斛律偃手里。 斛律偃出神地盯着荷包看了一会儿,收起荷包后,他突然开口:我也有东西要给你。 什么东西? 斛律偃从胸口的衣衫间摸出两条细细的红绳, 红绳自然不是普通的红绳, 色泽偏暗, 中间坠着一小颗被磨得圆圆的雪白灵石。 芈陆眼睁睁看着斛律偃郑重其事地将一条红绳系到他的手腕上, 随后伸出自己的手腕:你帮我一下。 芈陆哦了一声, 二话不说地接过红绳系到斛律偃的手腕上。 仅是眨了下眼的功夫, 系在他们手腕上的红绳就消失不见了。 芈陆大吃一惊,赶紧把自己放在腿上的荷包塞进衣袖里, 慌里慌张地往手腕上一摸。 他很快摸到了红绳。 可只是摸到而已, 抬高手腕,凑近了看, 仍旧什么都看不到。 红绳仿佛隐形了一般, 只能摸到不能看到。 这是芈陆心里有了猜测, 伴侣绳? 斛律偃抿了抿唇,长睫在眼下落出的阴影轻微颤动, 他很紧张,那股期盼的情绪怎么都压不住。 听说你们京城里的修者结为伴侣都要找专门的工匠打磨伴侣绳, 不知是不是这个。斛律偃说。 芈陆又惊又诧。 他做梦都想不到斛律偃竟然会特意去打磨一对伴侣绳, 关键是谁给斛律偃说了伴侣绳的事? 你听谁说的? 别人。斛律偃垂着眼睑,拇指在芈陆手腕上那条看不见的伴侣绳上轻轻摩擦。 从某个角度来看,这样也算是用绳索将芈陆套牢了。 他很喜欢。 他甚至在想为什么没有早点得知伴侣绳这种东西。 芈陆被斛律偃的小动作撩得心头痒痒, 欢喜之情后知后觉地覆盖而来, 他的心脏开始剧烈跳动。 本来他还想问那个别人是哪个人来着, 结果一下子把这件事忘得一干二净。 谢谢你, 我很喜欢。芈陆突然想起伴侣绳的作用, 好奇地问斛律偃,这么戴上就是了吗?还要不要做些什么? 不用。 芈陆眼眸发亮:然后呢? 嗯?斛律偃问,什么然后? 不是说戴上伴侣绳的两个人能做到心灵相通吗?芈陆一直很好奇这件事,倘若心灵相通的话,岂不是他心里在想什么都能被斛律偃察觉出来? 斛律偃想了想:是有这个说法,但具体如何还不清楚,只有我们自己去探索。 芈陆应了一声,低头摸着手腕上的伴侣绳,尽管他没有表现得太明显,可两边嘴角翘起的弧度怎么都压不下去。 看得出来他很高兴,洁净的脸颊爬上一片浅浅的潮红。 斛律偃凝视芈陆片刻,情不自禁地倾身含住芈陆的嘴唇。 芈陆一愣,双手不由自主地攀上斛律偃的后背。 然而这个意料之外的亲吻还没来得及深入,就被一道咳嗽声打断。 突如其来的咳嗽声惊得芈陆下意识往后一靠,满脸涨红地扭头看去,对上了表情颇为尴尬的严扶和无措得连手脚如何摆放都不知道了的仰容。 方才的咳嗽声正是领路的琉璃发出来的。 琉璃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规规矩矩地说道:少爷,严阁主说有要事找你,我便带他来了。 哦,好芈陆不好意思当着外人的面和斛律偃亲热地搂搂抱抱,于是他赶紧推了推斛律偃,并拉着斛律偃站起来。 斛律偃向来不会掩饰自己的情绪,被打扰了好事的他直截了当地把不高兴三个字写在脸上,阴恻恻的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严扶和仰容。 严扶: 仰容: 父女俩同时打了个寒颤,他们实在无奈,只得眼观鼻口关心,假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他们哪儿知道芈陆和斛律偃在里面做这种事?! 要是知道的话,打死他们都不会踏进这里一步! 芈陆飞快地整理好心情,客套地对父女俩做了个手势:外面天寒地冻,里面请吧。 说完,他又吩咐,琉璃,你去烧一壶热茶来。 是。琉璃立即远离了这块是非之地,溜得比兔子还快。 剩下严扶和仰容父女俩一脸苦相地跟着芈陆和斛律偃进了正厅。 所幸有芈陆在场,即便斛律偃再不高兴,也只是板着一张脸,不会轻易发作,这倒让父女俩松了口气。 四个人两两面对而坐。 想到等会儿要说的话,刚松了口气的父女俩又本能地紧绷起来,他们不动声色地对视一眼,随后是严扶先开了口。 芈少爷,近日来正魔两界都在传一些不太好的话,不知你是否有所耳闻 芈陆悄悄捏了捏斛律偃的手,这才把注意力从斛律偃的身上收回来,他沉默了一下,皱起眉头:什么话? 恋耽美 甜腻小米粥,免费阅读(85) 他们说严扶欲言又止,虽然他心知肚明那些话都是空穴来风的谣言,但要在当事人面前说出来,还是有些难以启齿。 仰容见状,就更加不敢出声了,跟鹌鹑似的缩着脖子,小心翼翼的目光在芈陆和斛律偃之间扫来扫去。 芈陆等了一会儿,也没等到严扶的下文,便宽慰道:严阁主尽管说,清者自清,我芈陆近段时日连芈家的大门都未曾迈出过,那些流言蜚语自然不能伤我分毫。 芈少爷说得极是。严扶用衣袖擦了擦额间的冷汗,一口气地说道,有人故意放出消息,说芈少爷早已不是从前的芈少爷,而是被异界来的孤魂野鬼附了身。 芈陆眼皮一跳,放在腿上的手骤然攥成拳头。 下一瞬,一只冰凉的手覆上他的手背,温和地包住了他那只攥成拳头的手。 芈陆抬头看去,正好撞入斛律偃漆黑的眸子里。 斛律偃本是面无表情,冷峻的面容被厅内暗沉的光线镀上一层淡淡的冷意,可对上他的视线后,冷光在斛律偃眼里慢慢有了暖意。 芈陆看了眼斛律偃握着自己的手,莫名有了些许信心。 他清了清嗓子,对严扶道:严阁主继续。 我们这些和芈少爷有过往来的人肯定是不相信那些话,然而也有些人连芈少爷的面都未曾见到,更不了解芈少爷的为人,他们听风就是雨,内心多少有些摇摆。严扶微微抬头,看看芈陆,又看看斛律偃,补充说道,谣言的力量不可谓不惊人,估计芈家主和芈夫人早就听说了,只是担心芈少爷才没说出来,可我以为,这些事还是今早澄清解决为好,不然火势越烧越大,星星之火足以燎原啊。 芈陆深吸口气,点头道:我知道了。 他压下内心澎湃的海潮,表情颇为僵硬。 厅内安静了片刻,忽然响起斛律偃的声音:你方才说有人故意放出消息,你可有查到那个人是谁? 严扶不太确定地说:应该是闻人家的人,消息是从鄂城县那边传出,而鄂城县已经沦为闻人家的掌权之地。 闻人家。 又是闻人家。 斛律偃没有生气或者恼怒,可眼睫遮掩下的黑眸几乎掀起滔天的巨浪。 他似乎听见了自己内心排山倒海的声音,那些声音密密麻麻地响起,仿佛有一千张嘴在同时开口。 杀了他们。 必须杀了他们。 芈陆说得没错,就算他放弃寻找自己的双手和剩下半颗心脏,那些人也未必会就此罢休。 那些人真是像极了烦人又黏人的苍蝇,在半空中转来转去,嗡嗡嗡地叫个不停,时不时地寻找合适的时机来恶心他一下。 斛律偃将五指放入芈陆蜷起的手指间,和芈陆十指相扣,这才发现芈陆的手心里全是汗水。 他用手抹去芈陆手心里的汗水,接着抬眸看了芈陆一眼。 只见芈陆的脸色苍白得吓人,仿佛深陷于某种糟糕的情绪中,额间有大颗的汗珠凝结。 芈陆并未注意到斛律偃的小动作,始终紧张兮兮地盯着严扶。 斛律偃顿了一下,伸手用袖口替芈陆擦去额间的汗水。 芈陆吓了一跳,条件反射性地往旁躲去,转头看见斛律偃后,他的神情才有些许松懈。 斛律偃说:你脸上好多汗。 芈陆不自在地抿了抿唇,摸出帕子在额间胡乱擦了擦:有些热了。 少爷觉得热吗?刚沏完茶的琉璃端起盘子道,也许是炭火烧得太旺了,奴婢担心少爷冷,让人放了三个炉子,若是少爷觉得热,奴婢这就拿走一个炉子。 芈陆忙道:不必了。 琉璃疑惑地望着芈陆。 这会儿不是很热了,不必麻烦。芈陆对琉璃摆了下手,琉璃,你去忙你的吧。 琉璃端着盘子出去了。 一时间,厅内又剩下各揣心事的四个人。 严扶来到这里不光是为了和芈陆说这些,他还有别的事要和斛律偃谈,可眼前芈陆的脸色难看极了,以至于斛律偃周身气压偏低。 见此情况,严扶不敢多言,只能时不时地看向斛律偃。 斛律偃后来在外面守着的琉璃和翡翠,让他们把芈陆带回屋里休息。 正好芈陆想要一个人静一下,向严扶告完别后,便出去了。 芈陆一走,斛律偃连假笑都懒得维持了,表情冷得像冰,凉飕飕的眼神瞥向仍旧坐在椅子上的仰容。 仰容还在安安静静地当个木头,冷不丁对上斛律偃的视线,顿时吓得打了个寒颤。 她赶紧把脑袋一缩。 斛律偃冷声吩咐:你也出去。 好、好的。仰容毫不犹豫地起身跑了。 第098章 不安 仰容刚跑出去, 就看见芈陆在外面等着。 芈陆猜到了她会被斛律偃赶出来,对她笑了笑说:去我那里坐坐吧。 有斛律偃那个醋坛子盯着,仰容哪儿敢和芈陆孤男寡女地共处一室? 可瞧着芈陆脸色苍白, 似乎心事很重, 仰容还是不忍心拒绝, 便点了点头:行。 芈陆没让琉璃和翡翠跟着, 独自带着仰容上了二楼。 但他没有带仰容去他和斛律偃平时休息的屋子, 而是去了旁边的会客室, 也是一间较小的书房。 尽管这里的布局一直以来没有变过,可仰容离开芈家多年, 早已对这里陌生不已。 看看周围的景象, 又看看走在前面的芈陆。 不知怎的,仰容心里莫名生出了一种怪异的感觉。 仔细说来的话, 应该就是陌生感。 她曾经以为, 即便最后她和芈陆不会走到一起, 芈陆也会找一个知书达理、善解人意的大户人家姑娘生儿育女。 然而芈陆竟然接受了斛律偃。 这太出乎她的意料了。 虽然之前她迫不得已答应了斛律偃给他们制造机会的请求,但是她始终坚信芈陆不会轻易地喜欢上斛律偃。 因为斛律偃是个男人。 而芈陆又不喜欢男人。 结果事实就是出乎了她的意料。 直至今日, 她依然在想 芈陆怎么会喜欢上斛律偃呢? 明明芈陆不喜欢男人啊。 仰容? 仰容如梦初醒,只见芈陆伸来的手上端着一杯热茶。 她赶紧抬起双手接过热茶:谢谢少爷。 不客气。芈陆笑道, 转而替自己倒了一杯热茶。 仰容一边小口啜茶一边悄悄看着芈陆微笑的面容。 芈陆笑起来很好看, 嘴角翘起并不夸张的弧度,牵动整个面部都微微上扬,温和又亲切, 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 不过芈陆确实是这么一个人, 很好说话的一个人。 仰容看了一会儿才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 与此同时, 一股名为心虚的情绪悄无声息地爬上心头。 她方才居然那样想芈陆! 实在不该! 不管芈陆喜欢上谁, 芈陆就是芈陆,是她在很小的时候就认识了的芈家少爷,这一点永远不会变。 仰容把茶杯放到桌上,脸颊有些发烫,她摸了摸自己的脸,尴尬地挑起话题:少爷,你说闻人家为何要造那些谣呀?你都没有和他们碰过面,他们却那样污蔑你,简直不可理喻! 想到那些莫名其妙的谣言,仰容又是一阵气恼。 谣言这种东西最难控制,还能杀人于无形,就怕有些人被谣言蒙蔽了心智,当真以为芈陆是被孤魂野鬼附了身。 那样一来,即便他们有一百张嘴巴也解释不清。 何况他们不可能完全堵住所有人的嘴巴。 仰容真想把躲在幕后的那个人揪出来打一顿,实在太气人了。 对比她的愤怒,作为当事人的芈陆反而冷静得多,他问:除了你不久前说的那些内容,还有什么传言吗? 仰容静下心来想了想,随即摇头:差不多只有那些。 也就是说,那个人大费周章地散播谣言,只是为了让百姓们相信我是一个从异界而来的孤魂野鬼? 是的。仰容感觉奇怪极了,他们是不是过于小题大做了?而且话说回来,如今风头正盛的人是斛律偃,那个人为何要在你身上花费心思呢? 就算斛律偃和芈陆的关系已经到了人尽皆知的地步,那个人直接绕过斛律偃把主意打在芈陆身上,也太找不着痛点了。 除非那个人的目标就是芈陆。 少爷,你仔细想想你和闻人家的哪个人有过往来。仰容蹙起秀气的细眉,斟酌着说,我总觉得那个人不会无缘无故地针对你,应该有什么缘由才对。 芈陆心中早有猜测,可惜那个猜测无法直截了当地从他嘴里说出来。 他沉默了下,语气严肃地说:我也不太清楚,不过既然那个人的目标是我,在谣言真正中伤我之前,那个人肯定不会就此罢休,指不定在他下次行动的时候,我就能识破他的身份了。 说起这个,仰容突然想起前阵子芈陆还受了伤,顿时心惊胆战起来:少爷,我们来时的路上听闻你受了箭伤,你还好吗? 芈陆说:已经无碍了。 仰容还想关心几句,却听得身后响起一阵脚步声,她的身体蓦地一僵,扭头看去,果然是斛律偃来了。 斛律偃的表情冷冷淡淡,许是从丫鬟口中知道了她和芈陆在这里交谈的事,瞧见她时,斛律偃没有表现出任何意外。 尽管如此,仰容还是噌地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慌忙开口:少爷,那我先走了,以后有机会再来看你。 芈陆嗯了一声,跟着起身问:你们的住处安排好了吗? 仰容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已经安排好了,就在和这里有两街之隔的杨春楼。 好。芈陆说,那我送你出去。 仰容哪儿敢再让芈陆送她?忙不迭地摆手拒绝,不等芈陆说话,她便跟受到惊吓的兔子一样急急忙忙地跑掉了。 从斛律偃身旁经过时,她明显感觉到斛律偃面无表情地瞥了她一眼。 那一眼怎么说呢? 像是夹着威胁、警告,裹着冰霜,让她遍体生寒。 这一刻,她真是十分庆幸当初没有坚持喜欢芈陆,不然以斛律偃这记仇的性子,还不知道会如何对付她呢。 斛律偃这个人太可怕了。 芈陆眼睁睁看着仰容的身影消失在门后,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并未注意到斛律偃瞥向仰容的那一眼,等他看向斛律偃时,斛律偃早已恢复到平常的表情。 转眼和他对视后,斛律偃牵起嘴角轻轻一笑,并向他走来。 斛律偃问:你们说了什么? 简单聊了一下传言的事。 芈陆一边说着一边拉过斛律偃的手摸了摸,不知是不是才从外面进来的缘故,斛律偃的手比平时更凉。 他索性拉着斛律偃在炉子旁坐下。 严阁主和仰容怎么来了?芈陆问斛律偃。 我让他们来的。 芈陆正在炉子前搓着斛律偃的手,闻言疑惑地抬了下眼。 外面天色阴沉,以至于屋子里的光线也昏暗,炉子里透出暖红的光,由下往上地映在斛律偃脸上。 斛律偃脸上没了之前面对仰容的冷淡,而是带着浅浅的笑意,黑眸里有火光时明时暗,他一瞬不瞬地注视着芈陆。 芈陆不小心撞进斛律偃的视线里,斛律偃的表情专注又认真,在这片狭小温暖的天地里,他有片刻的愣神。 斛律偃眼里笑意更甚,像个旋涡,随时都能将芈陆卷入其中。 我觉得你说得对,我不能放任他们继续糟蹋我的双手和心脏。斛律偃低头在斛律偃的嘴唇上轻啄一下。 本来只想蜻蜓点水地亲一亲,可尝到甜头后就不舍得分开了,他情不自禁地用手揽过芈陆的腰,慢慢加深这个吻。 厮磨了一会儿,两个人的呼吸都不由自主地变得粗重。 斛律偃的拇指抹过芈陆嘴唇上残留的液体,随后接着刚刚的话题说:我打算让司徒高阳帮我做这件事,帮我把双手和心脏拿回来。 芈陆脸色一喜:真的吗? 斛律偃笑着点了点头。 太好了!芈陆高兴得捧住斛律偃的脸颊,凑上去重重亲了一口,你能这么想就好,那可是你的东西,当然得要回来,闻人家那些人不是什么善茬,没必要对他们客气。 斛律偃抱住芈陆,在芈陆的颈窝里深吸口气,闷闷地嗯了一声。 其实他没有说完。 若是司徒高阳能顺利带回拥有他双手和心脏的那两个人,自然是最好不过的了,若是不能,他也不会强求。 只要让他和芈陆分开,哪怕只分开一会儿,他都会果断选择放弃双手和心脏。 这些想法就不必让芈陆知道了。 对了!芈陆突然想起来一件事,他推了推斛律偃的胸膛,别忘了找你娘,她很大可能还在闻人家。 嗯。斛律偃说,我记着的。 过完年,来京城的人急剧增多,随之而来的是扩散到了京城的谣言。 虽然芈家一直在有意压制那些谣言,但是芈陆始终没有正面澄清过,所谓三人成虎,假事说多了也成真事,谣言传得那么广,百姓们免不得人心惶惶。 芈何峰和古秋何其敏感,很快便察觉出了异样。 这天,趁着斛律偃不在,古秋悄悄过来找芈陆。 听了太多风言风语,古秋的脸色相当凝重,她把琉璃和翡翠都支了出去,确定四下无人后,开门见山地问了芈陆:六六,你实话告诉娘,你是不是得罪了闻人家? 芈陆老实摇头:我和闻人家的人从未有过交集。 可要是放出谣言的人真是闻人家的人,那你显然是被他们针对了。古秋抓起芈陆的手,表情中堆满了紧张和担忧,你再想想,是不是你忘记了什么事。 芈陆反手握住古秋的手:也许另有隐情。 什么隐情? 芈陆安抚地拍了拍古秋的手背:娘,你先别急,等这次的事过去再说,既然是闻人家放出的消息,那么我们只要抓住他们一问便知。 古秋沉默许久,长长地叹了口气:眼下看来,也只有如此了。 芈陆瞧着古秋仍旧一副惴惴不安的模样,便替她斟了一杯热茶。 古秋捧着热茶,却没有喝一口的意思,她垂眸看着茶面上荡起的微微波痕,语气充满了浓重的不安:六六,娘不知为何有一种很不好的感觉。 第099章 坦白 古秋从未这么不安过, 仿佛即将有大事发生一般。 她甚至连着很多个晚上没睡好觉了,左眼皮跳完右眼皮跳,也不知即将迎来的是好事还是坏事。 她原想从芈陆这里问出一些话来, 结果芈陆也是一问三不知的样子。 母子俩相对无言地喝了半杯茶, 最后以古秋的叹气离去结束了这场短暂的对话。 入春之后, 气温回暖。 芈陆在家里宅了许久, 突然想出去走走。 斛律偃得知了他的想法后, 立即撇开手头上的所有事务, 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陪同他一起出行。 他们两个人像以前那样戴上了改变容貌的面具,牵着手走在街上。 其实芈陆多少有些难为情, 在自己家乡不比在外面, 很容易遇到熟人,可斛律偃不在乎, 不仅要牵着芈陆的手, 还要和芈陆十指相扣。 恋耽美 甜腻小米粥,免费阅读(86) 芈陆低头看了眼斛律偃不自觉地轻轻摇晃的手, 忍不住抿嘴一笑。 他心里甜滋滋的,好像泡进了蜜罐里一样。 他以前没有谈过恋爱, 不明白那些在公共场合腻歪的情侣怎么想的,如今和斛律偃确定关系后, 倒是一下子明白了。 喜欢的人就在自己眼前, 怎么可能忍得住不去触碰? 哪怕不做其他,只是牵个手而已,也感觉心里幸福的泡泡快要漫出来了。 这种感觉很奇妙。 仿佛整个人都处于飘浮状态。 他抬起被斛律偃牵着的手, 拇指在斛律偃的手背上按了按。 炼制斛律偃双手的材料已经变成更高级的灵石, 灵石比白藕更冷更硬, 摸上去更带凉意。 芈陆一直觉得斛律偃的手很凉, 却从未深入想过其中的缘由。 这会儿看着斛律偃雪白的手, 他才蓦然意识到斛律偃的手从来不是真正的手,怎么可能有着人/体的温度? 平静的生活太过安逸,让他本能地选择逃避即将发生的危险,可某些事并非他闭上眼睛、捂住耳朵就能躲过去。 芈陆慢慢放下斛律偃的手,问道:闻人家那边如何了? 趁着四下无人,斛律偃低头在芈陆的脸颊上亲了一下,他简洁明了地回答:都是秋后蚂蚱罢了。 你要多加注意,或许闻人家背后还有某个更有能力的人。 嗯。斛律偃道,我会的。 芈陆捏了捏斛律偃的手,眨眼道:那你的双手是不是也能拿回来了? 斛律偃安静了下,才道:我不会让那些人继续糟蹋我的双手和心脏。 芈陆没有听出斛律偃的言外之意,只是叮嘱道:若是有我帮得上忙的地方,一定要告诉我。 我会的。斛律偃还是那句话,他看着芈陆被春风吹眯了眼,浓密的长睫在风中轻颤,犹如羽毛似的,从他心头扫过。 斛律偃心头一动,压下了想要亲吻芈陆的想法,他更紧地握住了芈陆的手,你要站在我能看见的地方,保护好自己。 他们漫无目的地走着,走过了四五条街。 按理说开春的京城应该热闹起来了才是,然而他们走过的街都冷冷清清,两旁铺子多是门窗紧闭,街上的行人也屈指可数。 金黄灿烂的阳光落在没有几个行人的街上,优哉游哉的他们反而成了脚步匆匆的行人当中的异类。 芈陆早就听说魔修大量涌入京城害得全城上下人心惶惶,许多百姓为了躲避灾难选择离开京城投奔其他地方的亲戚,而留下来的百姓也多是宅在家中闭门不出。 可他未曾想过京城竟然已经萧条至此,难怪上次京城城主来找斛律偃说事时一副萎靡不振的模样。 虽然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当芈陆亲眼看见这些画面时,心理仍旧有些不是滋味。 现在的京城和平日的京城差别太大,方才一路走来,他甚至以为自己身处其他地方。 只要这件事快点过去就好了。 倘若闻人家背后的那个人真是他们所在的这本书,那么他可以去其他地方慢慢和它周旋,不必一直留在京城里。 所以他们现在只要解决掉闻人家和斛律家那些人即可。 芈陆以为那个人还会对他出手,结果一晃又是三四个月过去,那个人却没有丝毫动作。 随着炎热夏季的到来,芈陆屋前的池塘也被琉璃和翡翠找人重新清扫了一遍,并填满了清水,种上了荷花。 七月正是荷花盛开的季节,不久前还只露了尖尖角的荷花竞相开放,被接天的碧叶衬得格外粉嫩。 芈陆向来爱惜池塘里的荷花,只远观不近碰,更没有上前采摘过。 不过这天清晨,他拿着剪子剪了一朵开在池塘边上却是开得最漂亮的荷花,把荷花放入装了些许水的花瓶里,将花瓶放在床头。 这么做有些奇怪。 但芈陆只是想把开得最漂亮的荷花送给斛律偃。 尽管荷花在池塘里也能被斛律偃看见,可看见荷花的人不止是斛律偃,还有琉璃和翡翠以及其他丫鬟和下人。 只有放在他们的屋子里,才只有斛律偃能看见。 以前的芈陆并不觉得自己是个多么不善言辞的人,结果当斛律偃回来看见荷花时,他瞬间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犹豫了一会儿,他颇为难为情地开口:我曾经把荷花比作你,直至今日,我依然觉得荷花和你十分相像,这是池塘里栽种出来我认为开得最漂亮的一枝荷花,与其让它在池塘里凋零,不如让它在我们的床头腐败,我会经常看着它,我会比任何人都花时间地欣赏它。 斛律偃的脸被烛光铺上一层暖色,他微微诧异地看着芈陆。 芈陆上前对着斛律偃的嘴巴就是一啄,他分外认真地说:你也是那朵被我欣赏着的荷花。 斛律偃的嘴角逐渐有了弧度,烛光在他漆黑的双眸里跳动,他眼里浮出光,比群星还要闪亮,宛若午后的阳光洒入湖面那般波光粼粼。 谢谢你欣赏我。斛律偃伸手搂过芈陆的腰,低头轻轻地含住芈陆的嘴唇,许久才松开,他用额头抵着芈陆的额头。 他心潮澎湃,胸腔里有巨浪涌动。 他又不敢表现得太明显,生怕自己冲动的情绪吓着了芈陆。 可是不表现出来,芈陆又如何得知自己对他的喜欢? 谢谢你,六六。斛律偃有些失控,难得失了力道地掐着芈陆的腰,他发狠地吻住了芈陆的嘴唇。 芈陆被吻得头晕目眩,缺乏经验的他持续缺氧,不得不挂在斛律偃身上大口喘气。 斛律偃好笑地摸了摸他的脸:记得呼吸,别一直憋着气。 芈陆攀着斛律偃的肩膀,胸膛起伏,闻言没好气地看了斛律偃一眼:是你亲的时间太长了,让我没功夫呼吸。 好吧。斛律偃啄了下他的嘴唇,以后亲的时间短一些。 那还成。 斛律偃顿了顿说:少量多餐。 芈陆还是第一次听说少量多餐这个词还能用在这个地方。 接下来发生的事就很顺理成章了。 完事后接近四更天,芈陆早已手脚发软,没了力气,像滩泥一样地被斛律偃抱在怀里。 斛律偃的手还是不安分,一会儿捋一捋他的头发,一会儿摸一摸他的背,在熄了烛火的夜里一瞬不瞬地盯了他半天,忽然凑上来亲了亲他的脸颊。 芈陆都睡了一会儿了,结果被斛律偃的腻歪劲儿弄醒。 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正好对上斛律偃的目光。 六六。斛律偃喊他。 嗯芈陆从被窝里伸出手,摸了摸斛律偃的脸颊和脖子,怎么还不睡? 斛律偃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冷不丁地问道:你是异界来的孤魂野鬼吗? 突如其来的问话让芈陆一下子没了睡意,他惊讶地望着斛律偃,很快便想到了斛律偃这么问的原因。 他还记得他上次在魔界说漏了嘴。 也许斛律偃一直记着那件事,也许斛律偃一直在意着外面的传言,也许斛律偃一直在等他的解释。 如今斛律偃终于憋不住了,才主动开口问他。 芈陆收回手,重新放进被窝里,却被斛律偃一把抓住,他下意识地蜷了蜷手指,不知是紧张还是忐忑,他内心七上八下。 他在很早的时候就想把真相告诉斛律偃,只是害怕承担不好的后果。 他以为自己说出真相需要很大的勇气,谁知事到临头,竟然比想象中容易太多。 我不是真正的芈陆。他看着斛律偃的眼睛,看见了里面的情绪波动,不过我曾经也叫芈陆,在我那个世界。 斛律偃眼中情绪翻滚,很快透出一层名为恐惧的情绪。 芈陆还想继续说:我 斛律偃飞快地在他的嘴唇上亲了下,几乎是逃避地打断了他的话:你是芈陆。 芈陆微微张着嘴,声音戛然而止。 你就是芈陆。斛律偃抱着他,把脸埋在他的颈窝里,头发蹭着他的皮肤。 虽然斛律偃很想知道答案,但在真正面对答案的这一刻,他还是退缩了。 他甚至有些后悔问出这么多余的问题。 因为他心中的答案是否定句,他想要亲耳听见芈陆否认外面的传言,哪怕芈陆说了谎,他也不会去深究。 没想到芈陆如此实诚,这让他乱了阵脚。 你骗骗我也好,骗我说那些传言都是空穴来风。 芈陆用下巴蹭了蹭斛律偃的脑袋,他在斛律偃耳边说:这件事很重要,我不想骗你,等你想听的时候,我再把其他事一起告诉你吧。 第100章 逼问 尽管芈陆的话是这么说, 可具体要如何把真相告诉给斛律偃,他心中还没有一个想法。 炎热的夏日一过,天气很快变凉。 丰收的季节本该是京城里一年四季之中最热闹的时候, 可随着时间的流逝, 却变得越来越萧条寂静, 甚至有时候在大街上寻不到一个路人的身影。 涌入京城的魔修数量日渐增多, 百姓们都闭门不出, 即便是迫不得已地出了门, 也远远绕着魔修而行,惊吓和害怕全部写在脸上。 虽然斛律偃依然时常陪伴在芈陆左右, 但是芈陆能明显感觉出来, 外面应该是发生了什么变动。 斛律偃时而冷静时而紧张,每当他紧张起来时, 便抱着芈陆不撒手。 我不管你是不是真正的芈陆, 总之你不能离开。斛律偃强硬地将五指扣入芈陆的指缝中, 语气认真地说,你哪儿都不许去, 你只能留在我身边。 芈陆用另一只手摸了摸斛律偃的脑袋:我就在这里呢。 斛律偃直勾勾地盯着芈陆的眼睛,他眼里有着强烈的偏执, 情绪浓烈得几乎名为实质:我也不会让别人把你带走。 芈陆本想说没有人可以带走他, 可转念想到还有一个不知是何身份的人时刻想要杀掉他,于是话到了嘴边,硬生生地变了样:不会的。 斛律偃看了芈陆半晌, 凑上来亲了亲芈陆的嘴巴。 没有深入, 只是蜻蜓点水地啄了几下, 让彼此都染上对方的温度。 他很喜欢这样和芈陆亲热, 哪怕什么都不做, 也觉得洋溢在胸腔里的幸福感满得快要溢出来了。 他多么庆幸曾经的坚持。 幸好他从那滩淤泥里爬了出来,紧紧地抓住了芈陆的手。 幸好他抓住了芈陆。 斛律偃的吻从芈陆的嘴巴上游弋到脸颊上,最后亲了亲那对颤得他心痒的长睫:司徒高阳帮我抓住了一个人,我带你去看看? 芈陆问:谁啊? 闻人晓。 闻人晓?芈陆惊讶了一下,他不是闻人正的儿子吗? 想起闻人正和斛律婉的关系,芈陆心里咯噔一声 他隐约有了一个猜测。 对了。他抬眸看向斛律偃,你说闻人晓是不是你娘和闻人正的孩子? 芈陆以为斛律偃会比较介意这件事,结果斛律偃听完他的话后,并没有多余的表情,只道:也许吧。 若真是的话,那他就是你同母异父的弟弟了。 斛律偃轻笑一声,牵起芈陆的手,一边往外走一边回应了芈陆的话:我连爹娘都没有,又何来的弟弟? 他看着芈陆,声音很轻,却分外的冷,他只是吸引闻人正过来的工具罢了。 芈陆没再说什么,更紧地握住了斛律偃的手。 芈家没有地牢或者关押人的地方,斛律偃便把闻人晓囚在一处荒凉的院子里,周围有人轮流看守,严实得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刚走进院中,芈陆就闻到了一股浓烈的血腥气味。 他向来讨厌这种气味,暗自皱了皱眉。 斛律偃看了他一眼,并未停下脚步,牵着他继续往里走。 领路的下人见状,连忙小跑上去推开前方的屋门。 刹那间,血腥气味浓烈了数倍。 芈陆被斛律偃牵着的手微微一抖,下意识地屏住呼吸。 他朝屋里一看。 明明外面天光大亮,可屋里的光线昏暗得他的目光搜寻了好一会儿才找到并排坐在角落的两个人。 对。 有两个人。 其中一个是闻人晓。 而另一个 芈陆定睛一看,不由得露出震惊的表情,他转头问斛律偃:倪文慧为何会在这里? 斛律偃云淡风轻地说:她自己找来的。 说罢,斛律偃牵着芈陆走过去。 越是靠得近,刺激着鼻子的血腥气味就越是浓烈,直到在他们面前站定,芈陆才发现屋子里的血腥气味都是从闻人晓身上散发出来的。 闻人晓身上的衣服破烂不堪,浑身都是被鞭打出来的痕迹,旧的、新的叠在一起,血淋淋的,看得人触目惊心。 闻人晓似乎只吊着一口气,叉开双腿坐在地上,背靠着墙,双手搭在膝盖上,脖子像是要勾进胸膛里,连喘气都格外费力。 旁边的倪文慧倒是完好无损,却显然吓得不轻。 尤其是瞧见斛律偃走近的时候,倪文慧又惊又惧到了极点,一个劲儿地往墙上贴,恨不得当场钻进墙缝里,仿佛斛律偃是个吃人的妖怪一般。 芈陆目瞪口呆地看着倪文慧夸张的反应,好半天才想起来问斛律偃:她自己找来的?你是说她自己跑来找你的? 没错。斛律偃点了点头,再看向闻人晓和倪文慧时,眼神肉眼可见地冷了下来。 倪文慧。斛律偃冷冷淡淡地喊道,你不是有话要跟我说吗?现在你可以说了。 倪文慧战战兢兢地抱着双臂,她眼神复杂地看了眼芈陆,似乎有什么话想说,但还是被对斛律偃的恐惧压了下去。 犹豫半晌,她哑声开口:我知道你娘在哪里。 话音未落,一股力量猛地掐住了她的喉咙。 骤然传来的疼痛让她的两条细眉紧拧起来,痛苦的神情在她脸上蔓延开来,她呻/吟一声,孱弱的身体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 她勉强睁开双眼。 被泪水朦胧的视线里映出斛律偃狰狞的面孔。 斛律偃眼中杀意毕现,滔天的怒意犹如铺天盖地的海啸,连声音也裹着一层寒霜:你知道我娘是谁? 倪文慧眼前阵阵发黑,痛苦得不停地大喘气:知、知道一些。 谁告诉你的? 我、我娘倪文慧口齿不清地说,上一辈的事,我娘多少知道一些。 斛律偃恶狠狠地盯着倪文慧。 倪文慧挣扎着将双手攀上斛律偃掐着自己脖子的手,尽量长段落地说出剩下的话:但我只知道你娘是斛律婉,剩下的事都是闻人晓告诉我的。 站在斛律偃身后的芈陆闻言看向闻人晓。 可惜闻人晓实在太虚弱了,连作出反应的力气都没有,他微微偏着脑袋,笔直的目光定格在芈陆身上,其中夹杂着芈陆看不懂的晦涩情绪。 你娘是斛律幸的亲姐姐斛律婉,她没有死,也没有失踪,她一直都在闻人家。倪文慧艰难地说,若是你不相信我的话,我们可以带你去找她,她会告诉你一切。 恋耽美 甜腻小米粥,免费阅读(87) 芈陆瞳孔微缩,站在原地说不出话来。 果然 斛律婉果然还活着,斛律婉果然在闻人家。 也就是说 这么多年来,一直是闻人正囚/禁了斛律婉。 闻人正明知道斛律偃是斛律婉的孩子,却阻止他们母子相认,不仅如此,还唆使斛律幸连同其他人一起把年仅十四岁的斛律偃送上祭祀台。 这是何等的残忍、何等的恶心,更讽刺的是,如今这件事还成为了闻人晓和斛律偃交换条件的筹码。 芈陆胸口抽得发疼,他上前拉过斛律偃垂在身侧的另一只手,主动和斛律偃十指相扣。 斛律偃身形一愣,眉眼间的戾气迅速退去,有些诧异地回头看他。 芈陆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最后,他对倪文慧说:斛律婉在何处? 倪文慧喘着气道:只要你放了我们,我们就带你去找她。 话刚说完,掐着她脖子的力道蓦然收紧,斛律偃看着她的目光里只有寒意和杀意:你跟我谈条件? 倪文慧整张秀气的脸都扭曲起来了,她拼命挣扎、拼命咳嗽,剧烈起伏的胸膛像破败的风箱。 她不敢再说什么了,在黑暗彻底覆盖而来之前,她断断续续地求饶:我、我这就告诉你求、求你放过我 芈陆和斛律偃刚走出屋门,就看见周尚急急忙忙地向他们走来。 帮主。周尚严肃道,闻人正又派人来了,说是想亲自和你谈谈。 斛律偃问:司徒高阳呢? 司徒家主还在和闻人正那些人周旋,如今所有事情都准备妥当,就等帮主发布命令了。 斛律偃安静片刻,嘲弄地笑了笑:倪姝丢了女儿,他半点不急,还说服倪姝蛰伏了大半年,这会儿他丢了儿子,就这么快地按捺不住了。 周尚也笑:他还是自乱阵脚了。 你去告诉司徒高阳,可以开始行动了。斛律偃吩咐完,又道,我打算去鄂城县一趟,你找十个人随我一起,路上负责保护芈陆。 周尚不知道斛律偃去那么远的鄂城县做什么,他也不敢问,但当他知道芈陆也要去时,不由得错愕了一下:芈陆少爷也去吗? 说完,周尚就意识到自己问了一句废话。 他颇为懊恼,正想转移话题,却听见斛律偃回答了他的话:我在哪里,他在哪里。 周尚微愣,反应过来后注意到了芈陆和斛律偃始终十指相扣的手,顿时心中了然。 也是。 他们帮主怎么可能把芈陆少爷独自留在京城里? 以他们帮主的性子来看,怕是就算下地狱也要拉着芈陆少爷一起。 若是哪天他们帮主和芈陆少爷分开了。 估计他们帮主这个人也就完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新年快乐! 第101章 残忍 倪文慧说斛律婉被闻人正带到了鄂城县, 如今藏在一处宅子里,不过闻人正已经为了斛律偃的事来到京城,只让几个下属带人守着斛律婉。 斛律婉自然还活着。 可她离死也不远了。 闻人晓没有细说斛律婉的状态, 倪文慧也只能一两句话地带过。 斛律偃和芈陆回去准备了一下便要出发了。 出发前, 芈陆特意找到芈何峰和古秋告别。 若是他们顺利的话, 只需十来日的功夫即可返程, 听完他的话, 古秋还是未能忍住心中的担忧哭成了一个泪人。 六六, 你听娘的话,别去了。古秋拽着芈陆的手不肯松开, 她泪眼朦胧地望着芈陆, 几乎是用恳求的语气说道,曾经你也是这么突然离开, 一走就是五年, 我和你爹日夜盼着你回来, 望眼欲穿,那样的日子太难熬了, 娘不想再经历一回了。 随着话音的落下,又有大颗的泪珠从古秋眼里涌出来。 芈何峰沉默地站在古秋身后, 虽然他一只手揽着古秋的肩膀, 但是他并没有阻止古秋的意思。 芈陆被古秋拽着手,等古秋的情绪稍微缓和一些,他才开口:娘, 我总不能躲一辈子。 为何不能躲一辈子?只要你在我和你爹的眼皮子底下, 就没人动得了你。古秋深吸口气, 声音还在发颤, 难道你忘了之前周尚是如何在背后捅你一刀的吗?若非他推你一把, 你根本不会受如此重伤,甚至险些丢了性命。 娘。芈陆蹙起眉头,轻轻拍了拍古秋的手背,我已经解释过了,不是周尚推了我,而是附在周尚身上的那个人推了我。 古秋道:既然那个人能附到周尚身上,那么他附到别人身上不也是轻而易举的事? 芈陆一噎。 古秋见状,紧绷的神情逐渐放松下来,她语重心长道:至少在家里,有这么多人看着,那个人不会轻易动你。 你娘说得没错。沉默了许久的芈何峰终于说话,斛律偃那个孩子的确很强,可他护得了你一时,护不了你一世,你总要习惯没有他的日子才行,为了他的事不顾性命的东奔西跑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何峰!古秋脸色一变,赶紧打断了芈何峰的话,别胡说! 芈何峰也意识到自己失了言,抿了抿唇,不再多言。 然而说出去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芈陆自然是听得一清二楚,也听得他当即一愣,表情直接僵在脸上。 爹,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芈陆敛去神色,慢慢拉开古秋拽着他的手,强装镇定地问芈何峰,斛律偃他怎么了? 芈何峰偏头避开芈陆的目光,犹豫片刻,还是没有回答芈陆的问题。 芈陆安静了一会儿,只得把目光投向两眼通红的古秋:娘,你告诉我是怎么回事。 古秋也很犹豫,模样纠结到了极致,她转头看向芈何峰。 芈何峰叹了口气:我们也是瞒得了他一时,可瞒不了他一世,你就跟他说吧。 盘旋在芈陆心头上那股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哪怕他已经非常拼命地将自己的情绪往下压,却依然有丝丝缕缕的躁意从他的眉眼间泄露出来。 娘,到底是怎么回事?芈陆拉过古秋的手,他再也无法保持冷静的外表,语气急切地问,斛律偃他怎么了?为何我要习惯没有他的日子? 古秋反手抓住芈陆的手,她的眼神里有着深深的怜悯。 六六,我早就跟你说过了,斛律偃那个孩子被献祭过,他是不完整的,能活到今日甚至拥有如此可怕的力量是他最大的幸运了。古秋紧紧抓着芈陆的手,言辞恳切,那个祭祀台上前前后后躺过那么多斛律家的孩子,你看哪个活过了二十岁? 芈陆脸色有些发白,两眼死死盯着古秋,他听见自己的声音轻飘飘的:所以呢?他会怎样? 古秋扒着芈陆的手臂,嘴唇微张,欲言又止。 最后,她闭了闭眼,说道:倘若他拿回属于自己的所有东西,尚且还有一线生机,倘若拿回不了,就会像那燃了大半的烛台,只等着被耗尽的一刻。 这一刻,芈陆感觉脑海里嗡地一声,好似有什么东西炸开了一般。 他心想不对啊。 在前面的轮回里,他早早地就没了,斛律偃不可能从他的尸体上拿回自己的半颗心脏,后来斛律偃不也活得好好的吗? 然而仔细一想,又察觉到了不对之处。 他貌似一直以来都以为错了。 斛律偃根本没有活得好好的! 相反,斛律偃活得非常糟糕,他犹如一具行尸走肉,日复一日地过着自/残式的痛苦日子。 若非有报仇的心念支撑着斛律偃,只怕他早就倒下了。 而且斛律偃没有活得很久,他自爆而亡时正值壮年。 想到这里,一股子由心而生的凉意窜向芈陆的四肢百骸,他手脚冰凉,仿佛连呼吸都带着寒气。 六六,他还有半颗心脏在你这里啊。芈何峰神情凝重地出声提醒,无论他想不想拿回去,你们都不会长久的,与其分开时那么痛苦,不如早些将这段感情淡化下去! 芈陆麻木地望着芈何峰,当浑身凉到极致时,他的一颗心也慢慢地冷了下来。 为何会这样呢? 太残忍了。 这对斛律偃来说真的太残忍了。 他甚至觉得斛律偃不是原书的男主,他从未见过如此惨的男主。 六六,你就别去了好吗?古秋轻声开口,你留在家里陪陪我和你爹,我们一家人分开这么多年,都没有一起过过舒坦日子,等斛律偃那个孩子回来了,等这件事解决了,不管是什么结果,我和你爹都认了。 芈陆垂眸看着古秋拉着自己的手,那双手的皮肤十分白皙,手指格外细长,由于长年累月练剑磨药的缘故,指尖和指腹生出了细微的茧子,皮肤也略微松弛。 可就是这双手,亲自将他抚养成人。 即便曾经的他没有自主意识,无法控制自己的言行,却也切切实实地感受到了这双手给他穿衣梳发时的温柔和爱意。 虽然这是一个虚假的世界,但是在那个真实的世界里,从未有人如此对待过他。 他血缘上的父母视他为无物,从他出生开始,连多看他一眼都不曾有过。 如果可以,他是愿意留在这里的。 芈陆倾身而去,轻轻抱过古秋,他叹息道:娘,是儿子对不住你。 出去时,外面阳光正好。 斛律偃只身站在阳光下面,乌黑的长发梳成高马尾,末端被阳光染成了淡淡的金黄,露出线条流畅的侧颜。 他身形笔直,本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地面,听见芈陆走近的脚步声后,他立即转过头来,对着芈陆展颜一笑。 阳光把斛律偃的皮肤衬得洁白如雪,嘴角勾起的弧度盛满了无限笑意,他喊道:六六。 芈陆心头微动,很快,绷在他喉管里的那口气缓缓吐了出来。 让你久等了。芈陆走过去牵起斛律偃的手,在这么暖和的天气里,斛律偃的手仍旧泛着凉。 芈陆忍不住抬起斛律偃的手搓了搓。 斛律偃问他:你跟他们说好了吗? 芈陆点头,眯眼笑道:说好了,他们同意了。 嗯。斛律偃说,我们走吧。 这次他们还是选择乘坐马车。 车夫是周尚,马车里只有斛律偃和芈陆两个人。 一路上马车颠簸,掀开窗帘往外瞧,几乎瞧不见什么人,只有金黄的落叶铺得满地都是,被秋风吹拂,打着旋儿在地上起舞。 等马车驶出京城的大门后,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放眼望去,是广阔的土地和金黄的麦田。 秋风从窗外灌进来,撩起芈陆额前的碎发。 斛律偃目不转睛地盯着芈陆看了一会儿,忽然凑过来在芈陆的唇畔上亲了一下。 马车里没有他人,这会儿芈陆倒是不害羞了,转头含住斛律偃的嘴唇。 斛律偃愣了下,抬手就要禁锢住芈陆的后脑勺,试图加深这个吻。 谁知芈陆一下子往后靠去,直接拉开了两人间的距离,他笑着对斛律偃眨了眨眼:看风景。 斛律偃自然不觉得外面的风景有什么好看的,可芈陆都这么说了,他也不会扫了芈陆的兴致,便和芈陆一起挤在窗前。 芈陆把脸颊搁在他的肩膀上,半是感慨半是遗憾地说:我从小在京城长大,竟不知京城外面还有如此养眼的景色,二十多年真是白活了。 斛律偃用下巴蹭了蹭芈陆的脑袋,无声地安慰着他。 其实芈陆也很喜欢这样和斛律偃贴在一起,身边有个人和自己靠着,也就没那么孤单了。 他不由自主地抱紧斛律偃,抱着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东西,他说:我还有一些话想问闻人正,你别让他死了。 好。斛律偃在芈陆的发旋上亲了亲,我已经叮嘱过司徒高阳了,会留闻人正的活口。 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因为心理负担太重了,所以产生了逃避心理,过年一直龟缩着,我近几天就把结尾写完,不管写得怎么样,我都按照之前的想法全部写出来! 第102章 猜想 一路上他们走走停停, 并非一直呆在马车里。 随着时间的流逝,季节从深秋慢慢过度到初冬。 越是往神仙谷的方向走,冬天的温度就越高, 因此即便入了冬, 他们经过的地方却始终没有下雪的迹象, 冬天的阳光带着一股暖意, 犹如轻纱一般覆盖在他们身上。 芈陆突然想起他和斛律偃一起度过的第一个冬天, 那个冬天十分寒冬, 飘着鹅毛大雪,一脚踩在地上, 都能陷入厚厚的积雪里。 他的指尖绕过斛律偃的发丝, 抬眼看向斛律偃:你的生辰快到了。 斛律偃眼里盛满了笑意,他拉过芈陆的手, 放在唇前, 在手背上亲了亲:嗯。 可惜了, 这里荒郊野岭的,没办法给你好好庆祝。 有你在就够了。斛律偃回答得很真诚, 他从来不在乎生辰这样的日子,在他过往的经历中, 他的出生意味着斛律婉正常生活的结束, 也意味着温柳柳痛苦日子的开始。 那一天如同魔咒,让一切变得物是人非。 唯有那次在大雪天的山洞里,芈陆用一堆点心拼凑出来的所谓蛋糕, 让他在漫无边际的黑暗中捕捉到了一点点的光亮。 俗话说先苦后甜, 他无比庆幸自己撑过了前面的苦。 如今他终于迎来后面的甜。 斛律偃引着芈陆的手搭到自己肩上, 随后捏着芈陆的下巴, 情不自禁地低头吻了下去。 他含着芈陆的双唇辗转地磨了许久, 才用舌尖将其撬开,并熟练地探了进去。 芈陆的身体微微后仰,另一只手也摸索到了斛律偃的肩上,亲了一会儿后,他索性用双手圈住斛律偃的脖子。 尽管斛律偃吻得不急不躁,可芈陆还是被斛律偃从骨子里透出来的霸道感和侵略性压得有些喘不过气。 不过芈陆没有躲避,而是配合地双唇微张。 亲了半天,两个人的气息都粗重起来。 直到马车的另一边有脚步声响起,芈陆赶紧推了推斛律偃的胸膛。 两个人刚分开,周尚便适时出现,他没敢抬头看黏黏糊糊的两个人,几乎把脑袋埋进胸口里,低声说道:帮主,我们可以启程了。 芈陆也没敢看周尚,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好烫。 上了马车后,他们继续朝鄂城县的方向前行。 可随着他们距离目的地越来越近,芈陆心头竟然越来越不安,在无事可做的时候,他想了许多乱七八糟的事。 不知是不是远离了纷扰的缘故,他的思路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晰。 之前他还想从闻人正嘴里打探到一些消息,这会儿再次想来,才发现其实很多事都有迹可循。 比如闻人家为何会知道他的秘密? 比如闻人家为何会四处散播他是异世魂魄的消息? 再比如闻人家为何会绕过中间的斛律偃选择针对他? 若非闻人家背后有人指使,他们绝对不会如此有目的性地做这些事。 至于在背后指使闻人家的那个人 其身份真是太容易猜出来了。 恋耽美 甜腻小米粥,免费阅读(88) 看来就算那个人没有在他身上动手脚,也并非完全没有动作,估计是斛律偃他们看他看得太紧了,才让那个人不得不采取其他措施。 芈陆心里焦灼难耐,却也没有别的办法。 他在明、敌在暗。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等待那个人自己现身。 即将抵达鄂城县的前天晚上,芈陆难得主动了一回,他在车厢里设下结界,对外屏蔽了里面的所有声音。 吻上斛律偃的嘴唇时,他突然想起一件事:到时候见到你娘了,你娘肯定能看出来我们之间的关系。 斛律偃笑着亲了亲他的鼻尖:那又如何? 芈陆皱眉:要是你娘介意的话 那又如何?斛律偃伸手捏住芈陆的下巴,让芈陆抬起头来与他对视,他眸光深沉,仿佛能看进芈陆的心底里,而且我喜欢你就行了,无论别人怎么看,我都喜欢你,我也只喜欢你。 芈陆愣了愣,反应过来后,凑过去抱住斛律偃的腰:我也喜欢你。 斛律偃将芈陆搂在怀里,轻轻地嗯了一声。 芈陆安静了下,没来由地说了句:早知道你别把那块香丢了。 什么香? 你从城主府里带出来的那块香。芈陆在斛律偃的怀里仰头,认真地注视着斛律偃,倘若那块香还在,你就会知道我说的是真话了。 这下轮到斛律偃愣住了。 我喜欢你,斛律偃。芈陆再次亲了亲斛律偃的嘴唇,他的声音很轻,几乎是贴在斛律偃的耳畔说道,这是真话,不掺一点假。 斛律偃愣愣地看着芈陆。 半晌,他眼中的茫然宛若被阳光驱散的晨雾,一点点地朝四周散去,留下的只有慢慢浮上来的欢喜。 芈陆甚至看见斛律偃的眼眶逐渐泛红,微微张开的嘴唇有些颤抖。 就在芈陆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斛律偃的吻犹如狂风暴雨一般地骤落而下,他搂在芈陆腰间的手也顺势往上,不轻不重地捏住芈陆的后颈。 芈陆感觉自己像是一只被人捏住后颈的猫,浑身的神经都在这一刻紧绷起来,他伸手扯住斛律偃胸前的衣衫。 片刻,他将衣衫往两旁扯去。 车厢外面夜色浓重,周尚正专注地驱赶着马车。 就在这时,他忽然感受到身后的车厢里传来些许动静,他眼神一凛,下意识地绷直身体。 再仔细一听,又没有动静了。 周尚拽紧缰绳,犹豫片刻,起身要进车厢里看看。 可还没进去,便发现了车厢里设下的结界。 这下饶是周尚再迟钝也意识到了什么,他猛地把脸往旁扭去,僵硬许久,在凉飕飕的夜风中,一阵明显的热意爬上他的脸颊。 他赶紧回到原来的位置上坐好,假装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漫长的黑夜过去后,周尚终于迎来清晨的第一缕阳光。 与此同时,身后的结界被人撤下,斛律偃的声音响起:到了吗? 周尚连忙回道:回帮主,快到了,已经能看见鄂城县了。 斛律偃抬头朝前方看去,果然看见了鄂城县淹没在晨曦中的朦胧轮廓,他点了点头:加快速度。 是。 自从闻人家被逼来鄂城县投靠斛律家后,鄂城县的看守便越来越严格,如今甚至到了每个进入县城的人以及每辆进入县城的马车都要登记的地步。 好在周尚早有准备,在几个埋伏于鄂城县的无妄帮弟子帮助下,轻轻松松地用假身份蒙混过关。 相较于京城,地理位置偏远的鄂城县就要热闹得多了,大街上人来人往,街边的铺子门庭若市。 马车一路上慢慢悠悠地穿过闹市。 最后,他们来到一处闹中取静的宅子前。 这里是无妄帮的地盘,在蔺崇还是无妄帮的帮主时,便让手下的人修建了这处宅子,蔺崇本想带着妻子搬来这里远离正魔两界的是非纷扰,谁知宅子修建好了,他的妻子却被抢走了。 时隔三四十年,这处宅子一直空着,直到斛律偃和芈陆从京城出发,收到消息的无妄帮弟子才将这处宅子里里外外地打扫了一遍。 奔波了两三个月加上昨夜一宿没睡,芈陆实在疲惫,刚沾上床就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不知睡了多久,等他醒来时,窗外的天色已经由亮变暗。 斛律偃坐在床边,轻轻拉着他的一只手,正在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可沉思的目光又像是在透过他看着别的什么东西。 芈陆动了动被斛律偃拉着的手。 斛律偃这才如梦初醒一般,看着芈陆的目光一下子有了焦距,连嘴角的弧度也被带了起来。 这么快就醒了。斛律偃附身亲了亲芈陆的额头,紧接着他的吻往下落去,落在了芈陆的嘴唇上。 但斛律偃没有深吻的意思,只是蜻蜓点水地碰了碰芈陆的嘴唇。 斛律偃问:饿了吗? 芈陆摇了摇头,他和很多修者一样处于半辟谷的状态,十天半个月不进食都是常态,有时候一日三餐的次数多了反而有所影响。 这才说了几句话的功夫,窗外的天色又暗了一些。 斛律偃松开芈陆的手,起身点亮屋里的烛台。 芈陆从床上坐起来,看在床头看着斛律偃的身影:你方才在想什么? 斛律偃回到床前,重新坐到床边,他牵起芈陆的手,眉头微蹙地说:我在想一件很奇怪的事。 什么事? 我感觉到了我的心脏也在鄂城县,而且它所在的方向正是斛律婉所在的方向。说到这里,斛律偃的眉头蹙得更紧了些,他似乎有些犹豫,不过犹豫过后,他还是把自己的猜想说了出来,我怀疑我的心脏和斛律婉有关。 其实斛律偃早就知道他的心脏在鄂城县。 以前他只能模糊地判断出那些人的大概方向,如今他的功力大涨,自然能轻松感知到那些人的具体位置和行动轨迹。 不久前他的双手跟着持有者来到了京城,然而他的心脏分毫不动,始终安安静静地呆在鄂城县。 他原以为他的心脏持有者是闻人正部署在鄂城县的心腹,打算等到处理完斛律婉的事后再去找那个人。 可就在芈陆休息时,他让周尚去探了一下斛律婉的位置,结果发现斛律婉所在的方向和他的半颗心脏所在的方向完全一致。 这让他不得不产生猜想。 第103章 救人 这番话把芈陆说愣住了。 好一会儿, 芈陆才反应过来,结结巴巴地问:和斛律婉有关?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是说她可能也参与了那件事? 不是的。斛律偃察觉到了芈陆的紧张,拇指轻抚芈陆的手背, 他慢吞吞地说, 我是怀疑我那半颗心脏在斛律婉的身体里。 斛律婉?芈陆惊道, 为何是斛律婉?怎么是斛律婉?不应该是她啊! 就算原书的剧情发生改变, 本该被斛律幸拿走的心脏被另外的人拿走了, 可那个人也不该是斛律婉啊! 斛律婉不是斛律偃的亲娘吗? 斛律婉怎么会对自己曾经豁出性命生下来的孩子做出如此残忍又可怕的事? 除非斛律婉并非自愿。 可倘若此事为真, 那么无论斛律婉是否自愿,都不重要了, 因为斛律婉已经对斛律偃造成不可逆的伤害。 斛律婉 为什么是她? 难道这就是原书对他们的恶意吗?不仅要害他的性命, 还要一次次地把斛律偃推入深渊? 芈陆被斛律偃牵着的手在发抖。 他看不见自己的惨白脸色,只能觉得一阵阵名为惊慌和恐惧的情绪从心底深处蔓延而上, 如同一双双冰冷细长的手, 死死地揪住了他的心脏。 他头一次如此难受。 他明明清楚地察觉到了某种危机, 并且那个危机近在咫尺、触手可及,可他什么都做不了, 宛若案板上任人宰割的鱼肉。 这种无能为力深深地镶嵌进了他的内心。 没事的。斛律偃将他搂入怀中,温和地摸了摸他的脑袋, 这只是我的猜想罢了, 不一定为真,我们还是得过去看看,眼见为实。 芈陆攥紧斛律偃胸前的衣衫。 半晌, 他问斛律偃:你打算何时出发? 现在。斛律偃把手覆上芈陆的手背, 口吻里充满了不容拒绝的强硬, 你和我一起去。 芈陆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好。 外面的天色逐渐从灰白过渡到暗蓝, 待他们上马车时, 宅门前的两个灯笼已经亮了起来,散发着幽暗的黄光,在初冬的冷风中摇摇晃晃。 鄂城县的夜晚远不及白天那么热闹,才刚刚入夜,街道上就不见了摊贩和路人的身影,只有一些铺子还亮着火光,但也离关门不远了。 马车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摇摇晃晃。 想到即将见到斛律偃的亲生母亲,芈陆突然有些紧张,他下意识地整理了一下头发和衣服。 还没整理完,他的手就被斛律偃牵住。 斛律偃拉过他的手,放在自己的掌心里,轻轻搓了搓,又低头哈了口气:你的手好凉。 芈陆笑了笑:我好紧张。 紧张什么? 马上就要见到你娘了。芈陆说,若非情况特殊,我实在不该空手见她。 她应该不会在乎这些。斛律偃像是被芈陆的笑容感染,嘴角一勾,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笑意,他凑近亲了亲芈陆的脸颊,才道,都是些多余累赘的礼节罢了,我觉得她只看到你的人就会很高兴了。 芈陆摸了摸斛律偃的脸颊,许久,他轻叹一声:希望如此吧。 马车停下时,夜已深了。 芈陆被斛律偃牵着下了马车,抬头看见两扇厚重的木门在浓稠的夜色中安安静静地立着,被周尚等人推开,发出吱呀的沉闷声响。 奇怪的是,推开木门后,门外竟然空无一人,甚至连一个守夜人都未曾出现。 不过芈陆刚跟着斛律偃踏进去,就感受到一阵夜风拂过,夹杂着极为浓郁的血腥气味。 那股血腥气味几乎是在瞬间扑了芈陆满脸。 芈陆喉头滚动,险些当场呕吐出来。 突然,一只手拿着帕子轻轻地捂住了他的口鼻。 帕子上带着淡淡的香气 是荷花香。 以往每年荷花盛开时,他在屋里都能闻到那股熟悉且浸人心脾的香味。 手帕上的荷花香着实不浓,却仿佛渗透进了芈陆的心窝里,一下子把那些令人作呕的气味扫去了大半。 芈陆伸手按住帕子,随后对斛律偃说:我没事。 斛律偃低头用嘴唇碰了碰芈陆的脸颊,呼出的热气全部落在芈陆的脸颊上。 芈陆痒得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但反应过来后,他又将脸颊朝斛律偃的方向探了探。 斛律偃被他的小动作逗得轻笑一声,索性直接捏住他的下巴,在他的嘴唇上用力亲了一下。 他们比我们先到,所以这里已经被他们清理过了,只是还有一些异味没来得及处理,你暂且忍忍,我们接到斛律婉就走。 随着话音的落下,芈陆的手再次被斛律偃牵住。 芈陆看了眼自己和斛律偃十指相扣的手,点头嗯了一声。 宅子里也是一片寂静,还能清楚听见夜风拍打树叶的声音,窸窸窣窣,实在有些骇人。 他们一路往前,却未曾瞧见一盏照明的灯笼,整个宅子犹如匍匐在黑夜里的巨大凶兽,对着他们虎视眈眈,伺机而动。 芈陆不知道斛律婉被关在何处,他只能一直跟着斛律偃往前走,周尚等人则在前方引路。 他们穿过大大小小的庭院和长廊,走了许久,最后才来到一栋屋外。 周尚等人停住脚步,他们没有急着开门,而是不约而同地往两旁退去,接着回头看向斛律偃。 斛律偃也停了下来。 尽管斛律偃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的屋门,可芈陆明显感觉到斛律偃牵着他的手紧了紧。 帮主。周尚按捺不住地小声开口,她就在里面了。 嗯。斛律偃顿了顿,才道,我知道。 周尚见状,也不好再说什么,讪讪地闭上了嘴巴。 然而斛律偃始终没有往前迈出一步,他怔怔望着屋门,表情逐渐变得僵硬,仿佛里面关着什么怪物一般。 直到这时,芈陆终于发现不对,他把手帕塞进衣衫里,才将另一只手覆上斛律偃的手背,小声问道:你的心脏是不是也在里面? 闻言,斛律偃慢慢转头看向芈陆。 芈陆这才注意到斛律偃的眉头紧拧,眸色沉得吓人。 是在里面。斛律偃扯了扯嘴角,看着在笑,可他的眼里没有一点笑意,反而凝了一层寒冰。 斛律偃垂眸看着芈陆,六六,看来我猜得没错。 芈陆呆愣地张了张嘴,却一时半会儿不知该说些什么。 他的大脑一片混乱。 好似有无数杂乱的情绪充斥其中,理不清也剪不断,交织成一股股力量在他的脑海里横冲直撞,撞得他头疼不已。 他忍不住攥紧斛律偃的手:我们进去看看吧。 斛律偃安静片刻,虽然他的眉头仍旧皱得厉害,但经过一番犹豫后,他终是点了点头:好。 周尚听了这话,赶紧上前将门推开。 谁知下一刻,一股难以言喻的气味顺着推开的屋门蔓延而出,那股气味极为刺鼻,像是血腥味夹杂着药味,还有一些辨别不出来源的难闻气味。 许多气味混杂起来,宛若一张无形的网,把门前的几个人笼罩得严严实实。 芈陆的脸色白了几分。 他扭头看去,只见斛律偃的脸色也十分难看,他迈出去的脚在半空中迟疑了好一会儿才徐徐落地,接着继续往里走。 芈陆一声不吭地跟在斛律偃身旁。 这间屋子不小,分为里外两屋,外屋的木桌上燃着一支烧了一半的蜡烛,蜡烛很小,烛光幽暗,被从屋外涌进来的夜风吹得来回跳动。 芈陆看着跳动的烛火,一股名为不安的情绪再次袭上他的心头。 他心想这一切会不会进行得太顺利了。 从他们得知斛律婉的下落起,到他们抵达鄂城县并来到这里,一路上完全可以用畅通无阻来形容,连一颗像样的绊脚石都没有遇到。 就好像 就好像有谁在背后推波助澜一样。 熟悉的感觉又回来了。 那种隐隐约约被某个人当成棋子来操控的感觉。 不知怎的,芈陆心头一慌,忽然怯场了,他赶紧拉住斛律偃的手。 斛律偃立即停下脚步,回头看他:怎么了? 我、我感觉很不好。芈陆发白的脸上溢出一层冷汗。 斛律偃闻言,很快面露忧色,他抬起另一只手,耐心地用衣袖替芈陆擦去脸上的冷汗:你有哪里不舒服吗? 芈陆摇了摇头:我只是有种很不好的感觉。 他结结巴巴地说着,甚至想说不要进去了,让周尚他们进去把斛律婉接出来。 可是他们已经走到这里,不亲自进去见斛律婉的话,难免有些失礼。 芈陆咬了咬牙,左思右想后还是决定进去。 结果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斛律偃拉着往回走。 恋耽美 甜腻小米粥,免费阅读(89) 芈陆愣道:斛律偃? 既然你不想进去,那我们便不进去了。斛律偃想也不想地说出这句话,转身的动作毫不拖泥带水。 可是你娘 斛律偃喊道:周尚。 守在门外的周尚赶忙疾步走了过来:帮主。 你们把她带出来吧。 是。 周尚带着人进去了。 芈陆和斛律偃在外面等了没多久,就看见周尚匆匆忙忙地抱着一个人走了出来,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周尚罕见地表现出了一脸的慌张之色:帮主!她、她貌似没气息了! 第104章 陷阱 周尚抱着斛律婉还未靠近, 芈陆就闻到了一股更加浓郁的血腥味,不像是斛律婉在这里呆久了沾染上的气味,倒更像是从斛律婉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味。 那股气味也让斛律偃不自觉地皱了皱眉。 斛律偃一瞬不瞬地盯着周尚怀里的斛律婉, 似乎想碰一下对方, 可他的手抬到一半, 又仿佛在忌惮什么一般, 触电似的收了回去。 周尚呐呐道:帮主。 斛律偃放下手, 深深看了斛律婉一眼后, 他收回目光:回去。 可是帮主周尚道,她貌似快不行了 周尚不敢告诉斛律偃他方才在屋内见到的画面。 那间屋子简直像是在血水缸子里泡过一样, 他刚走进去就被迎面扑来的血腥味恶心得胃里直翻腾, 在一盏昏黄烛灯的照明中,瘦得只剩皮包骨头的斛律婉倒在床边的地上, 身边七零八落地散着各种瓶瓶罐罐。 临走时, 周尚特意查看了一番那些瓶瓶罐, 才发现里面竟然都装着用来续命的禁药。 那些禁药往好了说是续命,可往坏了说是给死人吊着一口气, 好让死人嘴里吐出更多东西,就连他们魔界之人在逼供时使用那些禁药都要掂量一下。 结果斛律婉的屋子里全是那些禁药 周尚闭了闭眼, 实在想不下去了, 等他睁开眼,只见斛律偃的脸色冷得像冰。 我说回去。斛律偃的声音很沉,周身的威压滚滚而来, 还要我再重复一遍吗? 周尚在巨大的威压下险些没站稳脚跟, 他稳了稳脚步, 连忙低头:是。 周尚哪儿能不理解斛律偃的意思? 斛律偃之所以这么急着回去, 不过是害怕芈陆在这里出意外罢了。 从始至终, 斛律偃的目的只是接回斛律婉,至于被接回的斛律婉是死是活,都不在斛律偃的关心范畴内。 甚至于 斛律偃过来接回斛律婉也只是习惯性地听从芈陆的劝说。 想到这里,周尚不再多言,抬脚朝前走去。 然而刚迈出一步,一只手忽然拦住了他的去路。 周尚抬眼看去。 那只手正是斛律偃的手。 斛律偃比周尚高出一截,垂眸看过来时,眼底尽是长睫遮不住的冷光, 周尚再次感受到了熟悉的威压,他双腿发软,看了斛律偃一眼后便飞快地撇下目光。 在周尚低垂的目光中,可以看见斛律偃仍旧紧紧牵着芈陆的手,并和芈陆十指相扣,哪怕向自己和斛律婉走近一步,他也要把芈陆拉到身边。 斛律偃站定后,就沉默下来了,似乎在观察周尚怀里的斛律婉。 过了一会儿,他终于松开芈陆的手,却是摸出一把匕首。 斛律偃将匕首锋利的那面抵在自己的手腕上。 玉器做成的手腕被清冷的月色覆上一层银白的浅光,刀面往下轻轻一划,便有鲜血争先恐后地溢了出来。 周尚见状,张了张嘴:帮主 斛律偃没有理会他,只是收起匕首,随后将手腕递向斛律婉。 谁知斛律婉还有意识,她应该是感受到了斛律偃的靠近,居然把头往旁一偏,吃力地避开了斛律偃的手腕。 斛律偃的动作一顿,那只流着血的手硬生生地停在半空中。 芈陆也愣了一下,回过神后,他下意识地拉了拉斛律偃的衣袖:斛律偃,你娘她 话才起了个头,就被斛律婉从喉管里挤出来的沙哑声音打断:别管我。 斛律婉似乎处于半清醒半迷糊的状态,说完那句话后,她闭眼缓了片刻,才又说出后面的话。 这是陷阱。 闻言,斛律偃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再次冷了下来,他不顾斛律婉的抗拒,强行把手腕上的血喂入斛律婉口中。 斛律婉的呼吸越来越轻,可声音越来越急:走,你们快走。 说着,便有晶莹的泪水宛若断了线的珠子一般从斛律婉眼角滚出,一颗接着一颗地往下落。 斛律婉那双和斛律偃有十分相似的狭长眼眸全部被泪水打湿,她哭得无声无息,可说出来的每个字都在抖。 何必呢?斛律婉说,何必冒着如此大的风险来救我一个垂死之人。 斛律偃垂眸凝视斛律婉的面庞。 这个女人才是他的亲娘。 虽然来之前就知道这一点,但是他对这件事的认知也仅限于知道而已,他的内心毫无波动,不管斛律婉曾经多么拼命地生下他,他们到底分离了快二十年。 这个女人对他而言,更像是一个陌生人。 可这会儿看着这个女人泪流满面的模样,他内心的某根弦宛若被轻轻地拨动了一般。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 然而最后,他什么都没说,只对周尚道:走。 至于斛律婉所说的陷阱,斛律偃早有预料闻人正不可能什么准备都没有地把斛律婉留在这里。 可当他们第三次绕回原处时,一缕名为不安的情绪悄无声息地爬上了斛律偃的心头,他下意识攥紧芈陆的手,眉头也不自觉地拧了起来。 帮主。跟在后面的周尚低声开口,我们貌似进阵了。 一个无妄帮的弟子咒骂道:该死,闻人家就喜欢干这些偷鸡摸狗的事儿,跟见不得光的老鼠似的,只知道玩阴的。 另一个弟子道:你们不觉得这个阵很奇怪吗?倘若只是想把我们困在这里的话,未免太小儿科了,区区一个鬼打墙,困得住我们帮主吗 话音未落,便被周尚打断:闻人正那个人阴险狡诈、诡计多端,断不会做无用功,我们切莫掉以轻心。 弟子们微微一顿,随后齐声应道:是。 语毕,周尚把目光投向前方身形逐渐紧绷的斛律偃:帮主。 斛律偃安静片刻,吩咐道:周尚和我们一同原地等待,其余人去破阵。 闻言,包括周尚在内的所有无妄帮弟子都有一瞬的困惑。 闻人家的阵法对他们而言不简单,可对斛律偃而言确实小儿科,几乎是斛律偃翻一翻手掌便能把这个奇怪的阵法破掉。 结果斛律偃自个儿不动,只是让他们去破阵。 不过困惑归困惑,没有人敢违抗斛律偃的命令。 很快,他们都消失在了浓稠的夜色中。 芈陆一直紧挨着斛律偃,自然察觉到了斛律偃的异样,他抬手摸了摸斛律偃的脸,被夜风吹得很凉。 怎么了?芈陆问,你是不是感觉到了什么? 斛律偃拿下芈陆的手,和被他牵着的另一只手一起握在掌心里,好像这样就能牢牢地把芈陆抓在手里。 不。 还是差了点什么。 他总觉得芈陆是天上的风筝,乘着风飞得很高,只有一根细细的线被他拽在手里,尽管他能掌控芈陆飞行的高度,可他无法掌控芈陆飞行的方向。 那根线太细了,细得随时都能啪的一下断掉。 到时候他和芈陆唯一的联系也断掉了。 这让斛律偃感到无比恐慌。 他这辈子已经失去太多,他还可以失去更多,却唯独不能失去芈陆。 我在想斛律偃说,或许我们不该过来。 芈陆愣了下才问:为何这么说? 他们的目标是你,从头到尾都是你。斛律偃内心的焦躁慢慢浮现在脸上,他眼底笼上一层明显的阴霾,这个阵就是冲你来的。 闻人正果真是老奸巨猾,哪怕没见过几面也如此了解他,知道他会随时将芈陆带在身边,于是故意设下这么一个局,以斛律婉为诱饵,等着他和芈陆跳进来。 好一个闻人正。 真是把他们耍得团团转。 斛律偃胸腔里戾气横生,仿佛有无数团气焰在不受控制地横冲直撞。 他之所以能想明白,是因为在这个看似普通且对其余人没有任何影响的阵法里,他感受到了一阵来自身体本能的呼唤。 他的心脏就在这里。 一颗完整的心脏。 只要把心脏从芈陆和斛律婉身上拿回来,他就能拥有自己的心脏。 他甚至能听见心脏砰通砰通跳动的声音这无疑是巨大的诱惑。 和身体本能抗争产生的阵痛让斛律偃脸上布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他更紧地抓住芈陆的手,与此同时,那些被他刻意压在脑海深处的问题再次涌了上来。 芈陆真是异世之魂? 芈陆曾经生活在哪里? 芈陆为何来到这里? 种种问题堵得他头疼不已,他紧紧盯着芈陆,似乎要把芈陆的模样刻进自己的眼里。 芈陆被斛律偃盯得惴惴不安,不知该说些什么,便凑上来亲了亲斛律偃的嘴角。 蜻蜓点水过后,斛律偃说,我带你们离开这里。 这时,后方忽然传来周尚急切的声音:帮主,她真的快不行了! 芈陆跟着斛律偃走过去一看,只见斛律婉已经没了意识,气息微弱得几乎感受不到。 显然,斛律偃的血不足以抵消这么多年来斛律婉身体上的损耗,她需要一个良好的救治环境,要是再这样耗下去,只怕她真的会被耗死在这里。 斛律偃收回探鼻息的时候,掌心朝上一翻,一股威压自掌中生出。 肉眼可见的更深沉的黑雾流水一般地从他的掌心里漫出来,紧接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四面扩散而去。 破阵很简单。 只要斛律偃动一动手指头即可。 然而随着黑雾的扩散,等待他们的并非阵法的破裂,而是突如其来的天光大亮。 第105章 回去 刹那间, 仿佛有一阵极强的光覆盖了整个世界。 眼前白到极致,几乎成为黑色。 斛律偃还未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就感觉到胸口处传来一阵钻心的剧痛, 好似从骨髓深处蔓延出来。 他有片刻的恍惚, 随后条件发射性地抓紧芈陆的手。 谁知抓了个空。 回头看去, 只见原本紧挨着他的芈陆不知何时不见了踪影, 他的身旁空空荡荡, 连周尚和斛律婉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胸口处的剧痛越来越强烈, 逐渐吞噬他的神志。 有那么一会儿,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在不断地下坠, 脚下是不见底的深渊, 犹如一张龇牙咧嘴的血盆大口,随时都会把他一口吞掉。 白光淹没了他。 随之而来的是快要将他整个儿撕裂的疼痛。 这一刻, 他再次清楚地感知到 他们果然着了闻人正的道。 不过闻人正并非想要直接取走芈陆的性命, 而是利用这个阵法强迫他收回分别放在芈陆和斛律婉身体里的心脏。 若他没猜错的话, 这应该是一个祭祀的阵法,祭品是他的心脏, 而被祭祀的对象则是他。 斛律偃曾听说过这个阵法,尽管被用到的地方极多, 却始终属于歪门邪道的范畴, 损人不利己,因此一直被那些所谓的正派宗门禁止使用。 想不到身为四大世家之一的闻人家竟然能如此熟练地使用这个禁术。 哈。 正派人士? 都是一群伪君子罢了。 戴着虚假的面具,说着冠冕堂皇的话语, 做着令人作呕的行为。 表面光鲜亮丽, 实则早已烂进骨子里。 闻人正啊闻人正。 前有私囚斛律婉, 后有滥用禁术, 那些崇尚你的修真人士可曾见过你如此丑陋不堪的真面目? 满嘴仁义道德, 都是吃人的幌子。 一股怒火油然而生。 斛律偃仿佛感受不到了胸口处的疼痛,只有在脑海里横冲直撞的怒气让他耳边回荡起刺耳的嗡鸣声。 他的东西,他想给谁便给谁,还轮不到闻人正一个外人替他做主。 凡是敢打芈陆主意的人。 都去死吧。 闻人正。 你去死吧。 萦绕在他周身的黑雾骤然暴涨,张牙舞爪地向四周扩散,与此同时,一阵无形的威压化作一把利刃,自上而下地劈开了眼前漫无边际的白。 那片白一分为二,真实的景象飞快地在被劈开的裂缝中显露出来。 呵。斛律偃冷笑一声,眼底尽是阴霾之色,三脚猫功夫,也敢拿出来丢人现眼。 说罢,他抽出长鞭,提鞭而上。 长鞭裹挟着厉风,凌空甩向那条裂缝。 裂缝两边的白似乎禁不住长鞭的抽打,宛若沸水一般翻腾起来,并由深至浅,颜色迅速淡去。 没了障眼法后,斛律偃便看见了焦急万分地抱着斛律婉在原地打转的周尚。 帮主!周尚高声喊道。 这下不用周尚的提醒,斛律偃也注意到了斛律婉的异样,她白皙的皮肤已然变成骇人的青色,似乎正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一张漂亮却消瘦的脸几乎拧成一团。 显然阵法也在她身上起了作用。 斛律偃眯了眯眼,沉声开口:西南方向,去吧。 是。周尚应完,又想起什么,帮主,芈少爷不见了。 方才那阵白来得太过突然,等周尚能看清周围时,身边已经没了芈陆的身影。 我知道。斛律偃俊美的面容笼上了一层明显的杀气,他攥紧手里的长鞭,雪白的手背上青筋毕现。 但他看上去还算冷静,你们先出去,我们随后就到。 是。 周尚不敢耽搁,赶紧抱着斛律婉朝西南方向跑了。 斛律偃原地足尖一点,宛若一条游龙窜上半空,源源不断的黑气从他身体里漫出,化成一条条漆黑的藤蔓,蜿蜒着缠绕上了他手里的长鞭。 长鞭甩出,发出清脆的声响。 很快,伴随着一道痛苦的闷哼声,竟然有一片血雾在半空氤氲开来。 斛律偃眸光骤寒,照着那一处又是一鞭。 闷哼声变成惨叫声。 赫然是闻人正的声音。 斛律偃冷道:把芈陆还给我! 与此同时 京城的一处住宅内。 鲜红从闻人正的眼耳口鼻中溢出,不一会儿便把他浸得像个血人,他浑身抖若筛糠,面部痛苦到扭曲。 小叔!旁边的闻人遥又想上前搀扶闻人正又不敢乱碰对方,便只能瞪大眼干着急。 直到闻人正猛地偏头往地上吐了一口血,并颤颤巍巍地向闻人遥伸出手,闻人遥才如梦初醒一般,忙不迭上前扶住闻人正的肩膀。 小叔,那边情况如何了? 闻人正闭眼靠在闻人遥身上,许久才从几乎将他淹没的痛苦当中挣扎出来,他缓缓睁开浸满血的双眼,声音嘶哑:只要拖住他就行了。 恋耽美 甜腻小米粥,免费阅读(90) 闻人遥忙道:那个人呢? 闻人正摇了摇头。 他们冒着如此大的风险、花费如此大的力气,甚至不惜拿最后的筹码斛律婉做鱼饵来引诱斛律偃上钩。 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那个人创造机会罢了。 那个人需要一个能够接近芈陆的机会。 那个人说,只要芈陆死了,那么他们便能扭转乾坤、反败为胜。 其实闻人正不愿意相信一个连身份都不清不楚的陌生人,可他实在别无选择,眼下摆在他面前的路只有两条 要么被斛律偃逼上绝路,要么孤注一掷帮助那个人除掉芈陆。 事已至此,我们能做的都做了,接下来就好好等待那个人的消息吧。闻人正说着,又是一口血呕出来,他咬了咬牙,眼底尽是恨意,就算那个人除不掉斛律偃又如何?芈陆一死,不也相当于拿了斛律偃的半条命? 斛律偃。 那个不该出生的野种。 因为那个野种,斛律婉和他犟了二十年。 因为那个野种,他连七星昆仑剑的剑柄都不曾摸到。 因为那个野种,他沦落到了如今狼狈不堪的地步。 倘若这世上没有斛律偃的存在该多好,是斛律偃的存在让斛律婉的心变成了一颗石头,叫他捂了二十年也捂不热。 要是斛律偃死不掉,就让那个小子代替斛律偃去死好了。 斛律偃不是很在意那个小子吗? 他要让斛律偃尝到再次失去的滋味。 芈陆好像来到了一个平行世界。 这里没有斛律偃、没有周尚和斛律婉、也没有他之前见过的任何景色,只有一片在隐约流动的白。 芈陆四处张望了一番,并未瞧见什么特殊之处。 他站在原地,试图用神识探查四周,可奇怪的是,他无法引出自己的神识,连灵力也无法动用半分。 这个地方似乎有着某种禁锢,把他变回了一个普通人。 芈陆稍愣,随后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双手,慢慢地,一圈圈涟漪从他的心湖中央荡漾开来。 他有些慌了。 斛律偃!芈陆大喊,斛律偃! 回答他的是一片安静。 只有不远处那片白的流速越来越快。 芈陆自然注意到了那处异样,他脑海中的弦倏地紧绷起来,后退两步,急忙翻找身上的乾坤袋。 乾坤袋是有,却怎么都打不开。 就在这时,那片白居然逐渐汇成一道人形,那个人睁开眼,抬脚向芈陆走来。 芈陆神情怔愣,连续后退。 那个人的外貌和身材是他再熟悉不过的了,和斛律偃一模一样,连身上穿着的衣服也和不久前斛律偃穿着的衣服如出一辙。 然而那个人看向芈陆的眼神是陌生的,带着显而易见的敌意、防备以及憎恨,就这样一瞬不瞬地盯着芈陆。 芈陆从未被斛律偃用带着如此大恶意的目光注视过,即便知道对方不是斛律偃,可对方顶着斛律偃的脸,仍旧让他产生了十分强烈的不适感。 他张了张嘴:是你。 那个人在距离芈陆只有三四步之遥时停下脚步,安静片刻,坦坦荡荡地承认了:没错,是我。 芈陆警惕地问道:你究竟是谁? 那个人敛去眼中复杂的情绪,面无表情地看了芈陆一会儿,蓦地歪头笑了笑:你不是已经猜到我的身份了吗? 你芈陆微微一震,诧异在他的瞳孔里不断放大,他好半天才找回剩下的话,你就是这本书 那个人点头:没错。 尽管心里早有猜测,可亲耳听见这个回答时,芈陆强装出来的镇定还是没能掩饰住内心的惊涛骇浪。 他只觉双腿发软,双手也麻得厉害。 还真是这样。 这本书真的有自主意识。 芈陆头晕目眩,强忍着内心的不适继续说道:让闻人正利用斛律婉把我们引来这里的人也是你吧?你无法光明正大地杀我,就只能想出这些旁门左道的法子。 那个人继续点头:没错,是我。 你究竟想要干什么?芈陆攥紧双拳,发狠地盯着那张和斛律偃一模一样却能明显区分开来的脸,你为何要杀我? 理由很简单。那个人说,你不属于这里。 顿了顿,那个人又是微微一笑,而且你也很想回去,不是吗? 芈陆没有说话,只是直勾勾地盯着那个人的脸。 斛律偃从来不会露出这样的笑容,哪怕内心十分欢喜,表现出来也是十分内敛,斛律偃只会把自己的好心情放在细节上面,比如话多,比如缠人,比如更加活泼了。 而眼前的人。 明明和斛律偃拥有着同样的脸,明明笑起来也是那么好看,却叫芈陆发自内心地感觉到了恶心。 你错了。芈陆纠正他的说法,我是很想回去,但那已经是过去式了,现在我想留下来。 闻言,那个人的笑容肉眼可见地僵住了。 芈陆坚定地重复道:我想留下来陪斛律偃。 话音未落,那个人的脸一下子变得扭曲起来,愤怒冲散了他脸上虚假的笑容。 他几个箭步上前,猛然逼近芈陆。 你当我这里是客栈吗?你想走就走、想留想留?那个人恶狠狠地说,我不需要你,斛律偃也不需要你,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你留下来只会毁了他的人生! 芈陆看着那张近在咫尺的脸,忽然就冷静下来了,他嘲讽地勾了勾嘴角:更重要的事?什么事?是走火入魔还是杀光所有人?或者是自爆而死? 那个人愣了下,紧接着,愤怒的火焰蔓延到了他的整张脸上。 芈陆问:这就是你所说的更重要的事吗? 不,不是这样的!那个人气急败坏和芈陆拉开距离,他面目逐渐狰狞,指着芈陆说,都是因为你!之所以发生那些事都是因为你的到来! 芈陆嘲讽的表情凝固了一瞬: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的到来让我的剧情发生了细微的改变,从而引发了蝴蝶效应,你的早死、斛律偃的走火入魔以及你在轮回里经历的结局都是蝴蝶效应之下的产物,我的剧情、我的结局都不该是那样。那个人抱头蹲下,痛苦地咆哮,斛律偃应该走上权力巅峰,他是男主,他是中心人物,他是至高无上的强者,他应该遵循我的剧情走完他传奇的一生,而不是被你的到来所影响! 那个人倏地起身,转头看向芈陆,眼里布满血丝,看着相当骇人。 我们本来是一台非常完美的机器,可你这颗碍事的螺丝钉卡在了某个不起眼的角落,你影响了我们的运作,你让我们这台机器几乎报废!那个人猛喘口气,憎恨的情绪再次爬上那双狭长的漂亮眼眸,你说我是不是应该把你这颗螺丝钉拔出去? 芈陆嘴巴微张,在震惊当中久久回不过神来。 半晌,他终于听见自己微弱的声音响起:我不觉得自己是你口中的螺丝钉,我也不觉得斛律偃是机器的一部分,我们都是人,我可以选择自己的生活方式,他也可以选择自己的生活方式。 那个人死死盯着芈陆:斛律偃不该喜欢男人,更不该喜欢上你芈陆。 没等芈陆说话,那个人又开口道,你忘了他的半颗心脏还在你这里吗?你们之间终究只能留一人。 说罢,他重新逼近芈陆。 芈陆预感不对,转身要走。 谁知那个人的声音仿佛在他耳畔响起一般,带着深深的恶意:你以为拖延时间就能等到斛律偃来救你吗?你以为我费尽心思地找到你只是为了跟你说这些话吗? 你太天真了,小少爷。 回去吧,回到属于你的世界。 你不在了,斛律偃会变得更好。 然后,芈陆再也听不见任何声音了。 第106章 醒来 似乎有阳光淌过, 在眼皮上覆了一层温和却模糊的金色。 芈陆听见了风从耳畔吹过的声音。 哦,还有人的呼吸声。 呼吸声离得很近,好像那个人正在亲昵地挨着他。 小陆, 快醒醒, 都什么时候了, 你还睡。那个人一边说着一边捏住了芈陆的鼻子。 窒息感立马困住了芈陆。 芈陆下意识地皱起眉。 他仿佛陷进了一片意识的沼泽里, 四肢都被松软的泥土缠住, 越是挣扎就陷得越深。 我们还要去天台看看呢, 你再睡下去的话,天台下面就有人守着了, 我好不容易搞到天台的钥匙, 你可别在关键时刻掉链子啊。那个人仍在他耳边絮絮叨叨,小陆, 起来了。 芈陆拼命往上。 不一会儿, 他竟然从沼泽里爬出来了, 他的眼球在薄薄的眼皮下动了动。 那个人注意到了这一点,原本满是埋怨的声音一下子充满惊喜:小陆! 随着那个人靠近的动作, 阳光被遮挡,落在芈陆身上的暖意淡去些许。 芈陆吃力地睁开眼皮, 而后又被明亮的光线刺激得赶紧闭上眼睛。 他张了张嘴, 听见自己的声音沙哑得不像话:我 小陆!那个人喊道,你终于醒了,你再不醒, 我就要叫人来了。 芈陆抬手搭在额前, 勉强睁开的眼里有泪水溢出, 等他艰难地适应了光线后, 已有大颗大颗的泪珠从他眼角滑落。 我他语气微弱地说, 我在哪儿。 那个人闻言一愣,随即扑哧一声笑出来:你在说什么呢?你是不是睡傻了呀?你起来看看你在哪儿! 芈陆被那个人扶起来靠在床头,他用手背擦掉眼角的泪痕,抬头看去,总算看清了那个人的长相。 脸圆圆的、眼睛大大的。 是个长得很可爱的男生。 芈陆呆滞的目光在男生脸上停顿片刻,而后往下挪去。 他注意到男生穿着蓝白相间的春秋季校服,胸口别着一个小小的长方形名牌,上面以红色打底,用鎏金色的字体写着高二2班宋屿。 芈陆眉心微蹙,抿了抿唇,他迟钝地从一团混沌中寻找到什么,再次抬眸看向男生:宋屿? 在呢。宋屿侧身坐在床边,双手撑在薄薄的被褥上,他勾起嘴角,粲然一笑,你到底怎么了啊?不就是睡个午觉,怎么醒来后这么奇怪。 芈陆摇了摇头:我没事。 宋屿倏地凑近,仔细观察了一番芈陆的表情:真没事? 芈陆无奈地笑道:真没事。 他想起来了。 他叫芈陆,这个男生叫宋屿,他们从小一起长大,不仅是同班同学,而且是关系非常要好的朋友。 他们昨天约定好今天下午去天台看看,结果他一个午觉睡到了现在。 不过看窗外天色还早,灿烂的阳光一束束地落在洁白的瓷砖地板上,把整个房间都照得通明透亮。 芈陆看了眼墙壁上的挂钟。 果然才下午三点。 他单手揉了揉太阳穴,想躺回去,却被宋屿眼疾手快地拉住了胳膊。 你还睡?宋屿气愤地瞪圆眼睛,我们不去天台了吗? 被抓着胳膊的芈陆躺不下去,只能继续靠在床头,他虚弱地解释道:我做了一个很不好的梦,感觉好累,我想休息一会儿。 宋屿问:什么梦? 就是芈陆话音一顿,脸上逐渐浮现出些许茫然,他愣愣看着白得发光的地砖,良久才说,我忘了。 哈?宋屿横眉竖眼,你耍我是吧? 我没有耍你,我真忘了。芈陆揉太阳穴的动作变成拉扯头发,他很努力地回想那个梦,可他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 他只知道那个梦很不好,让他感觉非常糟糕。 同时,他似乎还忘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至于是什么事。 他真的想不起来了。 芈陆头疼得慌,此时此刻他哪儿都不想去,只想躺在这张床上安安静静地呆一会儿。 然而十分迫切地想要去天台的宋屿并不能理解他的心情,见他一脸抗拒的模样,多次劝说无果的宋屿顿时怒火中烧。 芈陆,你这个骗子,你骗我!宋屿噌的一下从床上站起来,气急败坏地指着芈陆说,你知道我花了多大的功夫才搞来天台的钥匙吗? 芈陆眼睁睁看着宋屿的脸变得扭曲,心里一阵无力:我们改天再去可以吗? 不可以!宋屿仿佛遭到了天大的背叛,他咆哮道,你背叛了我们之间的约定! 芈陆被宋屿吼得晕晕乎乎。 他的确记得他和宋屿要去天台做什么来着,可具体要做什么,他也忘了个一干二净。 反正天大的事也就那回事。 他只想躺下。 芈陆这么想着,也就这么做了,他不仅躺下了,还重新把被褥捻好。 宋屿见状,气得满脸通红,对着芈陆又是一顿输出。 芈陆左耳进右耳出,毫不在意宋屿说了什么,反而认真观察起了宋屿生气的样子。 很快,他平静地做出总结:宋屿,我以前都没发现你的脾气这么暴躁。 宋屿猛地一怔,脸上的愤怒随之凝固,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不可思议,他似乎想不到这种话有朝一日会从芈陆的嘴里说出来。 半晌,宋屿才开口:芈陆,你变了。 芈陆笑了笑:也许我在朝着好的方向变呢。 宋屿一时语塞,他神情微妙地看了芈陆将近半分钟,最后一言不发地扭头走出了房间。 芈陆发现宋屿真的很奇怪,不仅性格上阴晴不定,而且总是会拉着他做一些令人匪夷所思的事。 为什么以前的他就没发现这些呢? 也许以前的他也是一个很奇怪的人。 躺在床上的芈陆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这些事,想着想着,他又想到了那个梦,他试图回忆梦境,却仍旧一无所获。 窗外的阳光随着时间的流逝黯淡下去,墙壁上的挂钟缓缓走向下午六点。 芈陆躺了许久,可惜头疼的毛病并不见好,他从床上坐起来,刚穿好鞋,就听见有人敲响房门的声音。 少爷。门外的人说,我们该回去了。 芈陆走过去,打开门。 只见门外站着三个身形高大的西装男,他们每个人都板着脸,俨然一副黑/社会的派头。 芈陆从记忆中翻出他们的身份和名字,为首的西装男姓李,他都称呼对方为李哥,他们都是他爸妈安排过来看着他的保镖,无论在学校还是在家里都和他形影不离。 芈陆有气无力地喊了声李哥。 李哥点了点头:走吧。 离开时,芈陆发现原来他一直躺在学校的医务室里,校医就在外面,见他要走,只是微笑着和他说了再见。 放学铃声早就响过了,学生们已经散了个七七八八,剩下的人踩着夕阳的余晖慢腾腾地朝学校门口走去。 芈陆被李哥等人拥簇着,他习惯性地把头埋得很低。 恋耽美 甜腻小米粥,免费阅读(91) 走到学校门口时,他遇见了几个熟人,有男有女,都是班上的同学。 有个女生调侃道:少爷要坐豪车回家啦? 话音未落,一片笑声响起。 他们经常拿这个话题打趣芈陆,有时候会说什么学还要少爷亲自来上,有时候会说老奴看见少爷就高兴了,经常少爷长少爷短,因为李哥一直把芈陆喊做少爷,而少爷这个词像极了封建社会里地主家的儿子。 其实他们并无恶意,在调侃芈陆的同时,言语间多少夹杂着一些不易察觉的谄媚和讨好。 可芈陆不喜欢。 芈陆面无表情地把头埋得更低了,并加快步伐走到车旁,待李哥打开后座的车门后,他一骨碌地钻了进去。 车门未关,他听见了那些人调侃那个女生的话。 看你把少爷吓跑了吧! 女生不服气:什么叫我把少爷吓跑了啊?你们又不是不知道少爷有多孤僻,只有宋屿才能跟少爷玩到一块儿了吧。 说起宋屿,那些人的反应都很奇怪。 我觉得宋屿对少爷就没安好心。 是吧?你也这么觉得吧?听说上次少爷在酒店割腕都是宋屿怂恿的。 宋屿不是被送进医院了吗?怎么又出来了? 砰的一下轻响。 车门关上,也把那些人的说话声隔绝在了外面。 芈陆忽然有些喘不上气来,他的背紧贴座椅,闭上眼,猛地吸了两口气,才感觉整个意识回笼。 他从衣兜里摸出手机,摁亮屏幕,看见了宋屿几分钟前发来的短信。 【宋屿:我在天台等你。】 【宋屿:我知道你也是想和我一起的。】 【宋屿:别忘了我们之间的约定。】 约定。 又是约定。 芈陆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他和宋屿究竟约定了什么?他真的想不起来了。 坐在副驾驶座位上的李叔从后视镜中注意到了芈陆的异常,他观察了几秒,随后问道:少爷,你怎么了? 芈陆收起手机,摇了摇头。 李叔又问:是不是什么东西落在学校了? 芈陆粗声粗气地说:没有。 李叔顿了顿,没再说话了。 车子一路驶进城郊的别墅区,夕阳的余晖被别墅区里茂密的树冠遮挡,只在地上映出暗黄的斑驳光点。 微风吹拂树冠,光点也在跳跃。 第107章 遗忘 道路两旁的灯很早就亮起来了, 一直延伸到树林深处。 车子沿着道路行驶了约莫十分钟,最后在一栋别墅前停下。 芈陆和李叔先下车,剩下两个人则直接把车开去别墅的私人车库里。 芈陆熟门熟路地走进别墅大门, 一个满脸笑容的阿姨拿着拖鞋迎了过来。 少爷, 你回来啦。阿姨弯腰把拖鞋放到芈陆脚边。 芈陆低头看了拖鞋一会儿, 才沉默地换上拖鞋。 阿姨习以为常地帮芈陆收起鞋子, 并叮嘱道:晚饭已经做好了, 你先上楼换身衣服吧, 下来就可以吃饭了。 芈陆道了声好。 他上楼换衣服,李叔自然不会跟着, 便在客厅等着。 阿姨自然而然地向李叔问起了芈陆在学校里的情况。 先生和太太可是叮嘱过了, 在外面你们更要看好少爷,不要让少爷做傻事, 更不要让少爷随便跟着什么人走了, 要是少爷再有什么三长两短, 你我可担不起责任。阿姨说得心有戚戚。 我知道。李叔回。 你知道就好。阿姨不厌其烦地说,千万要把少爷看紧了, 可不是什么街边上的阿猫阿狗都能靠近少爷。 李叔嗯了一声。 芈陆把手搭在楼梯间的扶手上,安静地听了一会儿阿姨和李叔的对话, 才转身继续朝楼上走去。 他回到房间, 脱下校服,换了身居家服。 去卫生间洗手时,他看见镜子里的自己脸色惨白, 眼下有着浓重的乌青, 整个人瘦得好像风一吹就会倒。 凉水哗啦啦地从他指缝间淌过, 水流很大, 慢慢浸到他的手腕位置。 他的左手手腕上有几条刚刚愈合的割伤, 凌乱地分布在雪白的皮肤上,看着有些骇人。 芈陆盯着那几条割伤看了很久,才后知后觉地想起前段时间他和宋屿相约去酒店的事。 可惜事没成。 李叔太谨慎了,察觉到他的不对劲后便在第一时间带着保镖和酒店的工作人员闯进房间,当时他坐在沙发上,血流了一地,整个人都痛得麻木了。 芈陆摸了摸割伤。 还好现在已经没有感觉了。 他关上水龙头,擦干双手,走出卫生间后,从脱下来的校服口袋里摸出手机,摁亮屏幕,正好有新的短信进来。 依然是宋屿发来的短信。 【宋屿:你怎么还没来?我们说好了的。】 【宋屿:芈陆,你想反悔吗?】 芈陆点进短信,点开输入框,一番犹豫后,他回了宋屿的短信。 他说:嗯,我反悔了。 短信刚发过去,宋屿风南的电话立马打了过来,明明是欢快的手机铃声,却像极了一道催命符。 芈陆平静地接通了电话,他把手机举在耳边,但没有说话。 芈陆!你怎么能反悔?!宋屿愤怒的声音从手机对面传来,他似乎不能接受芈陆的这个决定,几乎要崩溃了,甚至声音里带了哭腔。 芈陆坐到单人沙发上,等宋屿咆哮完了,他语气淡淡地开口:宋屿,死亡的确是解脱,可我们都忽略了一点,死亡的过程很痛苦,无论哪种死亡方式都一样。 什么?宋屿诧异道,你居然在意这个? 对。芈陆坦荡承认,他告诉宋屿,我不怕死亡,可我怕痛。 宋屿被芈陆出其不意的回答噎得沉默了许久,而后嘲讽地笑了笑,你觉得有意思吗?小陆,你说我们的生活有意思吗?我好久没看到外面的蓝天了,我好久没闻到外面的空气了,日复一日的枯燥生活,一眼望得到头的无聊日子,我们哪里是人,我们分明是工厂里的机器人。 芈陆没说话,但放在膝盖上的手缓缓攥紧。 有我在,你怕什么?即便是痛苦,也有我和你一起承受。宋屿语调一变,变成了哀求,小陆,你是我唯一的朋友,你来陪我好吗? 芈陆喉头滚动,声音发干:我 来陪我好吗? 不行。芈陆闭上眼,抵在手机边缘的指尖逐渐泛白,他说,至少现在不行。 说罢,他不等宋屿有所反应,飞快地挂断了电话。 接着把手机关机。 吃饭时,落地窗外的天色彻底暗了下来,漆黑的夜幕宛若一块铅石,随时都有可能沉甸甸地压下来。 在浓稠的夜色中,庭院里那些照明的白光惨淡得可怜。 与之对应的是芈陆家的餐桌,偌大的长方形餐桌上摆放着丰盛的菜肴,阿姨和李叔等人分别站在餐桌两旁,只有芈陆独自坐在餐桌的一端。 整个画面安静、清冷、孤寂。 若非芈陆身在其中,他都想拿一个画框将这一幕裱起来了,真是像极了一副死气沉沉的画。 芈陆没什么胃口,吃了几口就放下了碗筷,他扯来纸巾擦了擦嘴巴,起身准备上楼休息。 李叔忽然喊住他:少爷。 芈陆脚步一顿,回头看向李叔:李叔有事吗? 李叔欲言又止,经过一番挣扎后,他还是选择开口:人死不能复生,少爷还是节哀顺变吧。 闻言,芈陆看向李叔的眼神慢慢充满困惑,他歪了歪头,问道:李叔你在说什么啊?什么人死不能复生?谁死了? 少爷李叔的表情一下子变得悲伤起来,他抹了把脸,宋屿是你的好朋友,即便他他不在了,他肯定也不希望你一直沉浸在过去当中,而且先生和太太也很担心你。 这么一说,芈陆就更加莫名其妙了,他迅速从李叔的话里提取出几个重点,随即微微睁大眼睛:你是说宋屿死了? 李叔沉默地看着芈陆,眼神极其复杂。 不对,宋屿不是好好的吗?他怎么会死了?芈陆懵道,我今天还和宋屿见了面说了话,他一个大活人好端端地站在我面前,他怎么会死了呢? 李叔的眼眶隐隐发红,他张嘴还想说些什么,却被从旁走来的阿姨一把拽住。 阿姨给李叔使了个眼色,低声道:别说了。 李叔低头擦了下眼角的泪水。 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啊?为什么要说宋屿死了?芈陆困惑极了,心情也焦躁到了极点。 他不明白。 为什么他只是睡了一觉起来而已,身边的一切就变得不一样了。 没什么没什么。阿姨走过来,宽慰地拍了拍芈陆的背,你在学校忙了一天也累了,快上楼洗个澡休息吧。 芈陆不安地问阿姨:是不是宋屿出什么事了? 阿姨摇头叹道:没有,刚刚都是你李叔在胡说八道,你别往心里去。 不对啊。芈陆冷不丁想起什么,不久前我才和宋屿通过电话,他说他在学校天台等我,这么短的时间内,他不可能出事。 听到这番话的阿姨脸色猛变,她不再多说什么,和李叔一起把芈陆带回卧室。 芈陆连澡都没洗,就这样被他们按在床上强制入睡。 神奇的是。 芈陆还真的睡着了。 许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的缘故,芈陆梦到了很多和宋屿有关的事,可那些事多是伴随着压抑的气氛,像有一团气堵在芈陆的喉管里,让他连呼吸都十分困难。 哦对了。 他还梦到一件事。 他梦到他和宋屿在酒店的房间里,他们吃了不少安/眠药,没起作用,于是宋屿提议使用物理方法帮助他们达到目的。 刀片是宋屿提前准备好的,有整整一盒。 芈陆坐在沙发上,宋屿坐在床上,房间的地毯被他们的鲜血染透。 这样的死亡方式无疑是痛苦的,但宋屿脸上丝毫不见痛苦之色,他歪着身子倒在床上,脸上是释然的、放松的、解脱的笑容。 他对芈陆笑道:我们终于可以摆脱这个糟糕的世界了。 芈陆的身体被禁锢在沙发上,他眼睁睁看着宋屿的气息越来越微弱,他的心脏在狂跳。 他想起来了。 他全部想起来了。 宋屿的确不在了,但宋屿不是死了,而是自/杀未果后被父母带去国外进行心理治疗。 在酒店的那晚是他们相处的最后一晚。 那么在学校天台等他的那个宋屿是谁?李叔口中已经死掉的那个宋屿又是谁? 芈陆混乱了,他第一次产生了如此强烈的割裂感,仿佛他所在的世界是由几个碎片拼接而成,不完整也不真实。 小陆。床上的宋屿虚弱地说道,谢谢你来陪我,我们一起走,谁也不会孤单。 芈陆的手指抠进沙发皮里,他死死盯着宋屿那张毫无血色的脸,语气里有着前所未有的坚定:我说我反悔了。 宋屿神情微愣:什么? 宋屿,我反悔了,我想活下去。 与此同时,他脑海深处传来一道陌生的男声。 那道男声说,他从不觉得这个世界不糟糕,可尽管如此,他还是想活着,他生来不是为了求死。 死有何难? 难的是活下去。 绵密的疼痛自脑海深处生出,芈陆试图分辨那道男声,却在下一瞬被浪潮般汹涌的疼痛淹没。 刚才是谁在说话? 为什么那个人的声音听起来那么熟悉? 是他认识的人吗? 可他没有一点印象。 他什么都想不起来。 好痛。 他的头好痛啊。 泪水模糊了芈陆的视线,哪怕他看不到自己此时此刻的模样,也能猜到自己一定哭得非常狼狈。 他抬手摸了摸脸,果然摸到了一手的泪水。 他从小不是个爱哭鼻子的人,却在这个时候哭得怎么都停不下来,他已经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哭,是因为头痛而哭还是因为想不起来那个人而哭。 又或许是 他好像弄丢了一样非常重要的东西。 第108章 放手 周尚把斛律婉交给一个无妄帮弟子后, 便毫不犹豫地冲进了阵法里。 谁知阵法里的情况和他想象中不太一样,漆黑的雾气在空气中张牙舞爪地蔓延,还有一团团来路不明的血雾凝固在半空中。 在浓郁得令人作呕的血腥味里, 触目所及都是会毁坏的断壁残垣。 周尚看得心惊肉跳, 小心翼翼地来到黑雾最深处。 黑雾包裹着一道高大的身影, 如沸水般在那个人的周身翻滚流动, 似是从那个人的身体里溢出来, 又缓慢地回到那个人的身体里。 周尚一眼认出了那个人手里的长鞭, 他咽了口唾沫,犹如被一只无形的手掐住了喉咙, 很是吃力地挤出两个字来:帮主 斛律偃听见声音, 偏了偏头。 周尚深吸口气,轻声问道:帮主, 你找着芈陆少爷了吗? 斛律偃没有出声, 只是转身朝着周尚走来。 待他走近了, 周尚才发现斛律偃单手抱着一个人,正是不久前消失不见的芈陆, 但芈陆似乎没了声息,安安静静地被斛律偃扛在肩上, 一双手无力地垂下。 周尚见状, 微微睁大眼睛,心里猛地涌出一股不好的感觉,他又结结巴巴地喊了声帮主。 可惜斛律偃连看都没看他一眼, 抱着芈陆和他擦肩而过。 周尚赶紧转身。 斛律偃头也不回地甩下一句:回去。 是。 周尚不清楚芈陆身上发生了什么事, 更不敢多说多看, 他埋头如同鬼魅一般地跟在斛律偃身后。 走出宅子后, 他心里提着的那口气仍旧没有放松下来。 其余人都在外面等着, 感受到氛围不对后,一个个宛若鹌鹑似的,缩着脖子不敢说话。 最后,还是周尚打破了沉默的空气:启程回去。 他们回到暂住的宅子,周尚等人安顿斛律婉,斛律偃便抱着芈陆径直回了自个儿的院落。 周尚马不停蹄地请来医修查看斛律婉的身体状况,医修是他提前安排好了的,修为不比他低多少,一直留在宅子里候命。 许是斛律婉的情况不容乐观,医修不断地摇头叹气。 周尚看着这一幕,整颗心都揪了起来。 待斛律婉睡下后,医修把周尚喊到屋外,他语气发愁地告诉周尚:虽然她的性命是保住了,但是她的身子着实亏空得厉害,需要长年累月地养着,至于能养多久,也是看命了。 周尚沉默下来。 医修问他:这些话要告诉帮主吗? 周尚想到芈陆那边的情况,心头一阵烦闷,犹豫过后,他正想让医修再等等,结果冷不丁听见斛律偃的声音从旁传来:什么话? 周尚和医修都被吓了一跳,同时身体一僵,扭头看去。 只见斛律偃不知何时来到他们身旁。 斛律偃还是穿着那套衣裳,乌黑的长发束于脑后,只有两缕不听话的发丝被风吹拂在他光洁的额前。 恋耽美 甜腻小米粥,免费阅读(92) 没了那些诡异的黑雾环绕,即便是浓稠的夜色也遮不住斛律偃雪白的皮肤,他脸上没有一点表情,平静得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也正是这样的反应,让周尚和医修心头生骇。 医修不敢直视斛律偃的眼睛,他颔首重复了一遍方才告诉周尚的那些话。 医修越说越忐忑。 说完,令人窒息的沉默在空气中蔓延开来。 医修额头上冒出豆大的冷汗,他想用衣袖擦拭,却不敢在斛律偃开口之前有所动作。 旁边的周尚也跟个哑巴似的没了声音。 过了一会儿,他们终于听见斛律偃嗯了一声。 斛律偃道:有劳。 医修松了口气,如释重负一般:都是属下该做的。 斛律偃又道:跟我来一趟。 医修忙道:是。 走前,斛律偃顺便叮嘱周尚:等她醒了,再来告诉我。 医修不知道他们外出一趟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他明显察觉到了斛律偃的变化,犹如一片正在酝酿巨大风暴的湖面,前奏的宁静散发着无比压抑的死亡气息。 甚至有那么一瞬,他感觉走在自己前面的人不是斛律偃,而是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是一具行尸走肉。 直到前面的斛律偃停下脚步,医修才从那阵让他头皮发麻的感觉中挣扎出来。 斛律偃站在床边,垂眸看着躺在床上的人,他连余光都没有分给医修,只道:你过来看看。 医修自然认得躺在床上的人,不就是被他们帮主当成眼珠子护着的芈家少爷吗? 只是这才出去一趟回来,芈家少爷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医修不敢多问,压下心里的疑惑后,他弓着腰小心翼翼地走到床边。 为修者疗伤和为普通人疗伤大不相同,普通人会伤及身体以及五脏六腑,外伤止血去脓,内伤调息静养,而这些伤放在修真身上都成了不起眼的小问题。 作为修者,最怕的是伤及神识,一旦神识出现问题,那么所留下来的身体真就成为一副空壳了。 因此不久前医修也是先探查了斛律婉的神识。 医修半蹲在床边,闭上眼,静气凝神。 很快,他身体里的灵力都朝着一处涌去。 他尝试用神识寻找芈陆的神识。 按理说,无论芈陆的神识出现什么问题,就算是被别人强制打开并破坏,他也会寻找到剩下的痕迹。 可他没有发现任何蛛丝马迹。 若非他能探到芈陆的修为,他还以为芈陆是个没有踏入修真界的普通人。 既然不是普通人,那么一定会有神识的存在。 然而他始终寻找不到芈陆的神识。 这是怎么回事? 芈陆的神识呢? 医修的眉头越皱越紧,再次有豆大的汗珠从他额头上冒出,顺着脸颊直往下流。 俗话说对症下药,他是个医修,自然需要找到对方的神识才能采取对应措施,若他连对方的神识都找不到的话,岂不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可每个修者都有神识,芈陆怎么会没有呢? 医修收回灵力,一时间仿佛有沉重的石块压在他的背脊上,他的呼吸无比沉重,放在膝盖上的手也在微微发抖。 他伸手探了下芈陆的脉搏。 一切正常。 芈陆似乎只是陷入沉睡而已,连呼吸声都那么均匀。 斛律偃的目光落在医修身上,垂下的长睫遮挡了他的眼眸,看不清他眸子里是何情绪,只能看见他的表情很淡、也只能听见他的声音很平:如何? 医修再也承受不住巨大的压力,双腿跪地,并趴在地上把头磕得砰砰作响:属下无能,属下实在找不到芈少爷的神识,属下也无能为力。 斛律偃听着砰砰磕头的声音,静了许久,才道:行了,起来吧。 医修哪里敢起来,他吓得泪流满面,哆哆嗦嗦地继续跪在地上。 斛律偃没再理会医修,走上前,坐到床边,抬手摸了摸芈陆的脸。 沉睡中的芈陆一脸祥和,没有痛苦,没有不安,连皮肤都还有着温热的触感,摸上去软软的。 斛律偃的食指停在芈陆的脸颊上,轻轻一按,脸颊便陷下去一些。 以前他这么做时,总会被芈陆不耐烦地把他的手拍掉,芈陆说手要碰很多东西,再去碰脸很不讲究。 可这会儿,不管他碰多久,都不会被芈陆拍掉手了。 斛律偃想起以前的事,想起他和芈陆刚认识时,芈陆又忌惮他又不断地靠近他,像只胆小的兔子,在他身边窜来窜去,稍微一吓,就蹦得三尺高。 后来他向芈陆表明了心迹,芈陆就仗着他的喜欢越来越有恃无恐了,经常对他横眉竖眼、对他打打骂骂,稍不高兴就蹬鼻子上脸。 以前他怎么没发现呢? 芈陆居然是这么一个喜欢得寸进尺的两面派。 斛律偃想着想着,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跪在地上的医修浑身一个哆嗦,下意识地抬头看去。 他看见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似的从斛律偃眼里涌出来。 斛律偃笑着笑着就哭了。 他的眼泪怎么都止不住,落在被褥上,晕出一朵朵深色的小花。 他自言自语地问芈陆:你回去了吗?这下你总该高兴了。 医修不知道斛律偃在说什么,等他反应过来时,斛律偃已经起身走出屋子。 医修愣了下,随即连滚带爬地跟了出去。 外面不见了斛律偃的身影,倒是夜色不知何时淡去不少。 只见原本暗黑的天空呈现出深浅不一的蓝,一缕曦光穿过一叠叠鳞次栉比的云层落到地面上,正好染亮了医修的脚尖。 医修怔怔望着逐渐明亮的天空。 原来一宿过去了。 天亮了。 他往前迈出一步,让自己整个人都沐浴在晨曦中。 可他丝毫感受不到阳光带来的暖意。 相反,清晨的风有些凉,吹打在他的脸上和身上,让他忍不住地打了个哆嗦。 他突然觉得好冷。 这时,周尚从外面进来,一眼就瞧见了站在空地上走神的医修,他问医修:芈少爷如何了? 医修慢慢回神,呆愣的目光落到周尚脸上,他没有回答周尚的问题,只道:要变天了。 周尚皱眉:不是早就变天了吗?不然你我也不会出现在这鄂城县。 不医修摇了摇头,我的意思是 周尚看着他:是什么? 医修沉默片刻,实在不知该如何向周尚说出他心中的不安。 最后,他只得把那些糟糕的情绪都压下去,又摇了摇头:没什么。 周尚把医修的欲言又止都看在眼里,尽管他很想问个清楚,可思虑过后还是作罢了,他转身朝屋内走去,准备去看看芈陆。 半个时辰后,无妄帮的弟子匆匆忙忙传来消息,说是斛律偃独自找到闻人家部署在鄂城县的人,并把那些人清除干净了。 斛律偃的所作所为完全没有避讳任何人,被许多鄂城县的百姓看在眼里,引起了一定程度上的恐慌。 得到消息的周尚赶紧去找斛律偃,结果还没走出大门,就迎面撞上满身血腥味的斛律偃。 斛律偃还是老样子,还是马尾高束,还是那套衣裳,只是黑色的布料被鲜血染透,颜色又深了一层。 周尚浑身一震,愣愣看着斛律偃:帮主。 斛律偃没什么表情,语气平静地问他:我娘醒了吗? 不、不久前醒过一次。 我去看看她。斛律偃说完,又吩咐道,你让他们收拾一下,准备回京。 说完,斛律偃连净身术都懒得使用,带着一身血腥味直接去见了斛律婉。 斛律婉果然醒了,虽然有些意识模糊,但当她看见斛律偃的身影时,浑浊的眼神瞬间亮了几分。 斛律婉挣扎着想从床上坐起来,却被斛律偃轻轻按了回去。 斛律偃顺势坐到床边,他替斛律婉捻了捻被褥:你大伤未愈,不必勉强自己。 斛律婉热切的目光紧紧追随着斛律偃,她把斛律偃来来回回地打量了好几遍,还未张嘴,就有滚烫的泪水从她眼角溢出。 第109章 谢谢 之前斛律婉没来得及好好看一下自己的儿子, 这会儿仔细打量起来,才发现这个孩子已经长大了。 想当年她和斛律偃他爹相遇时,斛律偃他爹差不多也是这般大的年纪。 可惜如今时过境迁, 当年和她许下海誓山盟的男子早已化为黄土一捧。 想到这里, 斛律婉心里针扎似的疼。 她颤颤巍巍地抬起手, 试图抚摸斛律偃的脸。 斛律偃配合地往下倾了倾身子, 将脸颊贴上斛律婉的手心。 斛律婉微微一顿, 一时间, 她的眼泪更加汹涌。 儿子,是娘对不住你。斛律婉用发颤的声音说道, 娘把你生下来, 却没有能力把你抚养成人,让你吃了那么多苦头, 还有柳柳 说起温柳柳, 斛律婉猛地哽咽了一下, 她抚摸斛律偃脸颊的手忽然往下落去,捂着胸口, 开始剧烈咳嗽起来。 斛律偃没有反应,安静地看了斛律婉好一会儿, 才摸出一张手帕递给她。 斛律婉接过手帕继续咳嗽。 很快, 有鲜血浸湿手帕,把雪白的手帕中间染上一团刺目的红。 然而斛律婉无知无觉,好像已经习以为常, 并不觉得她咳出这么多血有什么问题, 她看了眼手帕, 对着斛律偃讪讪一笑:把你的手帕弄脏了。 斛律偃道:无妨。 斛律婉想起温柳柳, 勉强的笑容顿时凝固在脸上。 她连自欺欺人都做不到了。 温柳柳的遭遇宛若一把利剑, 深深刺入她的心脏,根本拔不出来,稍微一碰,便是浸入骨髓的剧痛。 都是我的错,都是我一意孤行造成的后果。斛律婉闭上眼,任由悔恨的泪水往下淌。 她从未想过这件事会把温柳柳牵扯进来,她从未想过温柳柳会为了他们母子做出如此大的牺牲。 倘若时间可以倒流,她宁愿不再认识温柳柳。 柳柳啊 是她对不住她。 即便把她千刀万剐了,也弥补不了她曾经经历过的痛。 斛律婉的心好痛,痛得她快要呼吸不上来了,痛得她的身体都在抽搐了,痛得她快要死了。 她攥紧手帕,已然哭成了一个泪人。 斛律偃不会安慰人,他似乎也没打算安慰斛律婉,他只是安安静静地坐在床边,神色平静地注视着斛律婉。 直到窗外天光大亮,斛律偃才不疾不徐地站起身,他俯视着斛律婉:都过去了。 这句不痛不痒的话并没有安慰到斛律婉。 不过斛律婉还是从斛律偃的行为中察觉出一丝异样,她抬起浸满泪水的眼眸看向斛律偃。 斛律偃一瞬不瞬地和她对视,他对她说:我会替温柳柳报仇,我准备今日启程回京,去找闻人正。 停顿片刻,他又说,你留在这里吧,我会安排人照顾你。 他们母子刚刚重逢,还有太多事没做,还有太多话没说,空缺的二十年在他们之间形成一条巨大的鸿沟,哪怕斛律婉很想和斛律偃好好谈谈,却也一时半会儿找不到合适的切入点。 可这会儿看着斛律偃如死水般平静的面容,斛律婉心里没来由地生出一阵恐慌,她连忙抓住斛律偃垂在身侧的手,仿佛急急忙忙地想要抓住其他什么东西。 斛律偃看了眼被她抓住的手,没有挣扎,也没有出声。 斛律婉张着嘴,许久才挤出一句话来:你的心脏在我这里。 曾有一次她实在受不了闻人正取血养人的折磨,拿了匕首试图自裁,结果人没死掉,反而让闻人正把主意打到了斛律偃身上。 闻人正费尽心机、机关算尽,不就为了她那把七星昆仑剑吗? 为此,他甚至长年累月地取了她的血喂给那些孩子,他以为那些孩子身上沾染了她的气息就能迷惑到七星昆仑剑。 真是太愚蠢了。 她的七星昆仑剑怎么可能连这点判断能力都没有? 斛律婉不是没有想过妥协,用一把七星昆仑剑换取他们母子的平安,可后来她发现七星昆仑剑只是开始罢了。 闻人正的野心不仅于此。 先是七星昆仑剑,后是斛律家,再是四大世家和四宗两派,最后是整个修真界。 闻人正就是一条蜷缩在阴影处的蛇,一边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一边慢慢吞食掉周围的一切,他的胃口宛若不见底的深渊,也许整个修真界都填满不了。 这些话都是斛律婉想要说给斛律偃听的,可要说的话太多了,让她不知从哪儿下口。 一番欲言又止后,她重复了方才的话:你的半颗心脏在我这里。 斛律偃道:我知道。 斛律婉用通红的眼睛看着他:若是你要去找闻人正报仇,就先把这半颗心脏拿回去吧。 半颗心脏没了,她也就死了。 但她不怕死。 若不是牵挂着唯一的儿子,她早就随斛律偃他爹和温柳柳一起去了。 斛律婉抓着斛律偃的手的力道紧了几分,她一字一顿地说:把它拿回去。 斛律偃沉默片刻,蓦地嘴角一勾,就这么笑了起来,他的长相随斛律婉,面无表情时看着十分冷艳,可一旦笑起来,就一下子多了几分媚态。 可他此时双眸微眯,嘴角翘起不大的弧度,竟然透出一些未经世事的天真无邪来。 像个高兴的孩子。 仔细一想,他才二十岁,的确算是大孩子,当年斛律婉和斛律偃他爹在这个年纪时也还在谈情说爱的阶段。 斛律偃蹲下身,把斛律婉的手贴到自己的脸颊上,他像小猫一样地轻轻蹭了蹭,口吻里有着撒娇的意味:娘,无论我做什么,你都会支持我的吧? 斛律婉想也不想地点头:这是自然。 我有你这句话就够了。斛律偃把斛律婉的手放回被褥里,他捻了捻被褥,你把心脏留着,我不需要它了。 斛律婉愣住。 斛律偃道:快了,一切都要结束了。 斛律婉表情呆滞,你在说什么?娘听不明白。 然而斛律偃并未做过多的解释,他无比认真地看着斛律婉,郑重其事地开口:以前我怪过你,但现在我不怪你了,我反而非常感激你把我带到这个世上,你让我经历了人世间的酸甜苦辣,让我尝到了爱恨情仇的滋味,若我不在这世上,我也遇不到我最爱的那个人。 儿子斛律婉的内心再次被恐慌淹,她想要去抓斛律偃的手,却被斛律偃不动声色地躲开了。 斛律偃倾身亲了亲她的额头:珍重。 儿子! 斛律偃放开斛律婉,起身离开。 斛律偃! 斛律偃仿佛听不见她的声音,头也不回地消失在了她的视线中。 随着时间的流逝,闻人正也越来越惶惶不安。 按理说事成了,那个人也该兑现自己的诺言了,可自从那天之后,那个人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了。 闻人正联系不到那个人,只能一边躺在床上养伤一边干着急。 偏偏司徒高阳对他们越逼越紧,他们再不采取措施的话,就会成为瓮中之鳖,等待他们的只怕不是什么好下场。 同样焦急的还有云烟教的教主倪姝。 恋耽美 甜腻小米粥,免费阅读(93) 这几天来,倪姝已是第五次强闯闻人正的屋子。 你不是说解决掉那个姓芈的小子就行了吗?到底行在哪里?我们的人快要支撑不住了,你再不想办法的话,我们就一起等死吧! 闻人正被闻人遥扶着坐起来,前几天阵法的反噬使他元气大伤,时不时就要咳嗽,有时候咳得厉害了,几乎要把五脏六腑都给咳出来。 我闻人正刚开口又开始咳了。 倪姝不耐地皱起眉头,愈发糟糕的境况让她完全失去了平日里的端庄大方和云淡风轻。 她眉眼间散发着深深的戾气,整个人犹如一只面临危险的刺猬,浑身的尖刺都竖了起来。 你快点想办法啊,当初是你为了设计那个阵法才带着我们所有人来到京城,现在我们所有人都指望你了,难道你要坐以待毙吗? 倪姝的问话一句比一句刻薄,声音也一句比一句尖锐。 可惜正在咳嗽的闻人正回答不了她的话。 最后是忍无可忍的闻人遥出声打断她:够了!在这个节骨眼上,你要闹到什么时候? 倪姝的声音戛然而止,她诧异地盯着闻人遥,随即讽刺道:你算什么东西?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 闻人遥不甘示弱,冷言冷语道:倪教主,我小叔所做的一切不只是为了我们闻人家,还是为了联合起来抵抗斛律偃那个魔头的大家,现在只是出了一点差错而已,你就不顾我小叔还卧病在床把我小叔往死里逼,你以为逼死了我小叔,斛律偃那个魔头就会轻易放过你们吗? 倪姝愣了下,顿时被说得哑口无言, 半晌,她咬了咬唇,表情逐渐变得狰狞。 闻人遥见倪姝不再反驳,便顺势给了对方台阶下:如今我们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你急,我们也急,但急有何用?急过头了只会让我们起内讧,你身为一教之主,先稳定一下人心吧,至于剩下的,我们会想办法。 倪姝冷笑一声:还记得你们家少爷才被抓去的时候,闻人家主信誓旦旦地说要让斛律偃付出血的代价,结果呢?斛律偃有没有付出血的代价不清楚,倒是你们家少爷估计快被折腾没了吧? 闻人遥冷眼瞪着倪姝。 看在我们相识多年的份上,我再好心告诉你们一个消息。倪姝又道,斛律偃已经回京了,他不会放过我们的,我不打算再逗留下去,你们自求多福吧。 说罢,倪姝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出了屋子。 云烟教的几个弟子都在外面候着,见倪姝匆匆出来,忙不迭迎了过去。 教主。其中一个弟子问道,闻人家主如何了? 提起跟病秧子似的闻人正,倪姝就是一阵气恼。 她原想和闻人正商量一下对付斛律偃的事,结果闻人正已经重伤到连床都下不了,受了伤的狮子哪里还有成为狮群领袖的资格?闻人正亦是如此。 再这样耗下去,估计他们所有人都会耗死在这里。 因此方才倪姝果断做出了决定,她吩咐几个弟子:闻人正没指望了,你们几个去通知剩下的人,赶紧收拾东西,即刻离开京城。 她眯了眯眼,眼底尽是算计,一切事端皆由闻人正引发,斛律偃肯定恨透了闻人正,在闻人正应付斛律偃时,我们再集中起来从长计议。 事已至此,希望闻人正能发挥出最后的作用当一个好的挡箭牌。 倪姝无不恶毒地想着。 教主另一个弟子犹豫道,那少教主呢?少教主还在斛律偃手里。 倪姝气道:那个不成器的死丫头,谁让她自投罗网?如今我也是自身难保顾不上她了,任她自生自灭吧。 时间不等人,倪姝吩咐完几个弟子后,便准备趁着弟子们忙活的功夫去探一下外面的情况。 谁知她们刚要散开,突然有一把通体漆黑的剑由上而下地破空而来。 只听得噗呲一声。 倪姝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就感觉到有温热的液体从旁溅到了她的脸上和身上。 她整个人都僵住了。 直到被弟子的惊叫声唤醒,她扭头看去,只见距离她最近的弟子微微仰着头,像个木桩一样地立在原地,那把通体漆黑的剑刺入她仰起的面部,贯穿了她的脖颈和胸膛。 鲜血汩汩而出。 仿佛喷涌的泉水,眨眼间把弟子染成了一个血人。 弟子连挣扎都没有,砰的一下倒地。 倪姝一双眼睛睁到极致,恐惧的表情迅速爬满她整张脸。 她认出了那把剑。 是斛律偃的七星昆仑剑。 第110章 清醒 芈陆猛地睁开眼。 他的呼吸太过急促, 以至于剧烈起伏的胸膛都在隐隐犯疼。 他怔怔望着雪白的天花板,好半天才意识到自己躺在卧室里的床上。 卧室的窗帘分为两层,每一层都拉得严严实实, 透不进来一点外面的光, 但芈陆脑袋上方的壁灯开着, 惨白的灯光映在墙壁和天花板上, 把整间卧室照得通明透亮。 芈陆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脸上全是汗水。 他意识到自己做了一个梦。 除了梦见他和宋屿相约在酒店的那晚外, 他还梦到了很多别的内容。 然而他全部想不起来了。 拼命地想了一会儿,熟悉的疼痛又占据了他的大脑。 芈陆抱着脑袋蜷缩起来, 直到疼痛逐渐散去, 他才找回力气摸索到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 手机是关机状态。 芈陆一边开机一边迷迷糊糊地从床上爬起来。 很快,就有一条接一条的消息在手机上弹出来。 乍眼一看, 全是宋屿发来的短信以及宋屿打来的未接来电的短信提示。 芈陆没有细看那些短信, 他把手机扔到床上, 起身关了壁灯,随后走到窗前, 刷啦一声把窗帘拉开。 刹那间,大片大片黄灿灿的阳光从窗外洒落进来。 芈陆被阳光刺得眯起眼。 没想到他一觉睡到了大白天, 而且今天还是这么晴朗的好天气。 芈陆不太清楚现在的季节, 不过根据自己穿衣的薄厚程度,他猜测现在应该是春秋季节。 春秋季节的阳光没有夏天那么炙热、也不像冬天那么微不足道,它的温度正好, 仿佛有一双暖和的手温和地将芈陆环绕。 不知怎的, 芈陆忽上忽下的的情绪慢慢地变得平静了。 他用手背抹掉眼角溢出的生理泪水, 尝试着睁开眼。 适应了光线后, 隔着干净到几乎透明的玻璃, 他看见外面微风吹动树枝,阳光穿过层层叠叠的枝叶在草坪上投下斑驳的光点。 阿姨正在拖着水管浇灌草坪,这一下那一下,有一搭没一搭。 缠满藤萝的铁栏外有熟人经过,热情地喊了阿姨一声。 阿姨立马关上水龙头,拖着水管走过去和那个熟人交谈起来。 两个人隔着铁栏不知说了什么,捂着嘴笑得东倒西歪。 她们的声音有些细碎,传到芈陆耳朵里就变得模糊不清了。 但芈陆还是听见了一些话。 阿姨告诉那个熟人,他爸妈会在今年过年前回来,他们这个有大半年没有见面的三口之家终于可以团聚了。 阿姨还说,他爸妈决定忙完手里的事就空闲下来,不再做不着家的空中飞人,留在家里专心陪伴孩子。 熟人听完阿姨的话,笑着说道:要是小陆知道这件事,肯定得高兴坏了。 阿姨乐不可支:可不是吗? 芈陆盯着下面的两个人看了许久,在她们的谈话接近尾声时,他才转身去了卫生间洗漱。 镜子里映出他消瘦的面颊,他似乎比昨天又瘦了一点,甚至能感受到微微凸出的颧骨,皮肤也更白了,眼下的乌青也更重了,看上去和电视里的行尸走肉没两样。 他还发现自己眼睛红肿,眼里布满血丝,像是哭了一宿。 芈陆用沾湿的毛巾擦了擦自己的眼睛。 很疼。 疼得他直吸气。 芈陆在卧室里磨蹭了很久,出去时已是下午两点钟。 他特意看了下手机上的时间2021年4月13日,周二。 今天没有放假,他应该去学校的。 可不知为何,李叔和阿姨都没有来喊醒他,他也就懒得多想了。 芈陆下楼正好撞见忙完的阿姨从外面回来,阿姨瞧见芈陆的身影,脸上立马绽放出比外面的阳光还要灿烂的笑容。 少爷醒啦,饿了吗?我已经把午饭做好了,都在厨房里煨着呢,你先去餐厅等着。阿姨说。 芈陆问:李叔他们呢? 看你没醒,就出去办事了,很快回来。阿姨说完,顺口问了一句,你找他有事吗? 芈陆摇了摇头。 虽然阿姨感觉芈陆的表情和眼神都有些奇怪,但她了解芈陆的性格,知道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小孩就是这么奇怪,也就没有多问。 芈陆来到餐厅,坐在偌大的长方形餐桌一角,目光直勾勾地盯着捧着餐盘从厨房走来的阿姨。 待阿姨放下餐盘,他忽然说道:阿姨,我想抽空去看看宋屿。 听见宋屿的名字,阿姨果然脸色骤变。 芈陆没有给阿姨拒绝的机会,不等阿姨开口,便顺着刚才的话往下说,就当是告个别。 闻言,阿姨惊讶地看向芈陆。 芈陆抿着唇,露出一抹很浅的笑容:可以吗? 阿姨站直身体,神态复杂地思考了一会儿,并未给出一个准确的答复,她只道:抱歉,少爷,我在这件事上做不了主,不过我可以帮你向你李叔提一下,如果你李叔同意的话,他们会带你去看宋屿。 芈陆哦了一声。 阿姨爱莫能助地耸了耸肩,转身要去厨房。 芈陆又问:那你知道宋屿葬在哪里吗? 这个我确实不太清楚。阿姨说,宋屿的死给他家人造成了很大的打击,连后事都是简简单单地操办,听说他父母已经搬去其他城市了。 芈陆放在餐桌上的手慢慢攥紧,他低下头,没再说话。 阿姨不觉有异,接着去厨房端菜。 芈陆前脚刚吃完午饭,李叔他们后脚就办完事回来了,瞧见坐在餐厅里的芈陆,李叔脸上有一闪即逝的惊讶。 少爷,你起来了。李叔抬起手,看了眼手表上的时间,往常你要睡到傍晚才醒。 芈陆没有回应他的话,直接提出要求:李叔,麻烦你送我去一趟学校。 去学校?李叔更惊讶了,现在都快三点了,你去学校的话也上不了什么课了。 芈陆说:我要去学校。 李叔还想说他们早就替芈陆请过假了,只要芈陆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去不去学校也无所谓,毕竟比起芈陆的性命,成绩什么的实在太不值一提了。 可见芈陆态度坚决,似乎铁了心要去学校,李叔找不到理由拒绝,只好答应下来。 下午三点正是让人犯困的时候,保安坐在学校正大门旁的保安亭里打着哈欠。 芈陆过去跟保安打了声招呼。 保安被学校领导叮嘱过,知道学校里有这么一个不受约束且可以来去自如的大少爷,听见芈陆的声音,保安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就放人进去了。 阳光笼罩着整个学校,此时的校园宽敞又寂静,走了一路都没看见几个人的身影。 只有靠近教学楼了,才能听见班级里老师们的讲课声以及同学们的读书声。 芈陆故意和李叔他们拉开了一段距离,他在教学楼下等了一会儿,等到下课铃声响起,班级里的学生蜂拥而出。 他随手拉住一个学生:宋屿呢? 学生一愣:啊? 芈陆继续问道:宋屿今天来学校了吗?他在哪里? 学生哦了一声,恍然地回答:你说宋屿啊,他一直都在学校呢,这会儿应该是在天台等你。 得到回答的芈陆安静片刻,紧盯学生的目光瞬间变得尖利起来:你不是我们班的同学,你怎么认识宋屿?你怎么知道宋屿在天台等我。 学生一下子被芈陆问住了,呆愣过后,紧随而来的就是明显的慌乱,他用力挣开芈陆抓着他的手,大声嚷道:你哪儿来那么多问题?我就是认识宋屿怎么了,反正他在天台等你,你爱去不去。 说完,学生脚底抹油地溜了。 芈陆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中站了约莫半分钟的时间,他的目光从茫然到清明,仿佛拂开了眼前的沙层。 想清楚后,一切都那么清晰明了。 原来是这样。 原来他被骗了。 芈陆勾了勾嘴角,眼里全是讽刺的意味,他的目光扫过周围的人群,最后落在不远处盯着他的李叔等人身上。 他冲着李叔笑了笑,随后沿着楼梯走向天台。 走到第二层时,他留意了一下楼下的李叔等人,只见他们一瞬不瞬地抬头看来,即便看着他越走越远,他们也没有追上来的意思。 一时间,芈陆愈发确定心中的猜测,他的步伐越来越快。 最后,他几乎是跑着上了天台。 整个天台没有一处避阳的地方,全部暴露在阳光之下,迎着有些刺眼的阳光,芈陆看见一道颀长的身影立在天台边缘。 微风吹拂那个人的头发和衣摆,那个人慢慢转过身来,宛若一只即将随风飞走的蝴蝶。 小陆,你终于来了。宋屿脸上挂着满足的笑容,我等你好久了。 芈陆一步步地走过去。 不过在距离宋屿还有一米之遥时,他停住了脚步。 宋屿对他伸出手:小陆,别站那么远,过来。 芈陆面无表情地看着宋屿的笑脸。 那张脸很熟悉。 那张脸的确是他好朋友宋屿的脸。 可惜那张脸再像,眼前的人也不是他的好朋友宋屿。 宋屿原本以为芈陆想通了才来找他,心情别提有多雀跃,可此时芈陆的反应渐渐让他感觉不对劲。 小陆? 你不是宋屿。 宋屿的笑容凝固了,他嘴角抽搐了两下,很快,笑容消失了,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芈陆缓慢开口:你是假的,阿姨和李叔是假的,保安和同学是假的,通通都是假的。 第111章 记忆 芈陆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这一切, 他感觉他仿佛置身于一个别有目的的梦境当中。 这个梦境以他和宋屿为圆心,所有事情都在围绕着他们两个人发展。 所以他不管在学校还是在家里总能听见宋屿的名字。 所以他随便抓住的一个学生都认识宋屿。 所以李叔他们并不阻拦他和宋屿见面。 因为他和宋屿就是这个梦境的主角。 至于这个梦境的目的 芈陆的目光绕过宋屿朝后面看去,宋屿就站在天台边缘, 只要再往后挪上一点点, 毫无疑问就会从十六楼高的天台上掉下去。 十六楼应该能摔死一个人了。 即便芈陆没有像宋屿那样站在天台边缘, 可当他看见远处低矮的楼房以及蚂蚁般大小的行人时, 还是不由自主地心生畏惧。 虽然他不恐高, 但是十六楼的高度足以让他害怕。 这就是这个梦境的目的吧。 让宋屿怂恿他一起从十六楼高的天台上跳下去。 让宋屿怂恿他一起结束这枯燥无味的人生。 灿烂的阳光有些晃眼, 芈陆抬手挡在眼前,他眯眼看着宋屿因诧异而精彩多变的表情, 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弧度:你们真是漏洞百出。 恋耽美 甜腻小米粥,免费阅读(94) 宋屿整张脸都青了:什么? 这是你们根据我的记忆和经历打造出来的世界吗?不得不说的确很真实, 可惜也有太多漏洞。和宋屿的激动比起来,芈陆看上去很平静, 他云淡风轻地说, 你们把我拉入这个世界之前应该先做好功课才对, 很多事情都和我的记忆对不上号,叫我如何相信你们呢? 小陆, 你在说什么啊?尽管宋屿的脸色已经变得非常难看,可他还在装傻, 什么这个世界那个世界?我们又是谁?这里从始至终只有我一个人在等你。 芈陆看着宋屿不说话, 微妙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小丑的表演。 显然他并不相信宋屿的卖力演出。 宋屿成功被他的眼神激怒了,倏地往前迈出一步,伸手想要抓住芈陆的手臂。 谁知芈陆的反应更快, 在宋屿的手碰到他的衣服之前便灵活地往旁躲开了。 宋屿伸出去的手抓了个空, 他身形一顿, 僵在半空中的手猛地攥紧成拳, 他扭头对芈陆怒目而视:你背叛了我们之间的约定! 芈陆并不害怕宋屿。 如果宋屿有超乎寻常的力量可以伤害他, 也就不会对他进行电话和短信轰炸了,既然他们在这里都是普通人,那么以宋屿的身材和力气不一定压制得住他。 因此芈陆没有选择逃避,他站在原地,对宋屿说:我觉得你有必要知道两件事。 宋屿恶狠狠地瞪着芈陆。 芈陆说:第一,你口中的约定是我和真正的宋屿的约定,不是我和你的约定,你没有资格和义务逼着我履行约定。 他停顿了下,又说,第二,就算你是真正的宋屿,我也有反悔的权利,我说过我反悔了。 不知是不是被芈陆的情绪感染,宋屿安静了一会儿后,脸上的狰狞之色竟然慢慢散去,他收回手、站直身体。 为什么反悔?宋屿声音发沉地问,你不是早就厌倦这个世界了吗? 我不否认以前的我确实很讨厌这个世界,但现在我突然发现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些让我留恋的地方。 闻言,宋屿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随即嘲讽地笑出声:让你留恋的地方?什么地方? 芈陆心想很多地方。 比如像今天这么灿烂的阳光,比如庭院里被阿姨浇灌过的草坪,比如阿姨亲手烧的饭 再比如即将回来过年的父母。 很多很多。 虽然都是不值一提的小事,但就是这么一件件小事,让他的生活有了盼头。 哦对了。 还有那个梦。 他觉得他需要时间回忆起来那个梦的内容,也许那个梦才是他应该回去的真实世界。 太多的话没必要说出来,芈陆直勾勾地盯着那张属于他最好朋友的脸,也是嘲讽地一笑:如果你们制造这个梦境的目的是引诱我从天台上跳下去,那么很遗憾你们失败了,真实的世界再糟糕也不足以让我放弃生命。 宋屿的表情慢慢复杂:芈陆,你变了。 芈陆回答:是的,我变了。 他已经能够清楚记起以前的他是什么样子。 因为常年卧病在床的缘故,他瘦骨如柴、弱不禁风,他父母为了给他创造更好的生活环境,几乎是拼了命地赚钱,以至于他整个童年时期都和保镖保姆为伴,和父母团聚的日子少得可怜。 随着年纪的增长,他却越来越沉默寡言,他阴郁、暴躁、消沉、颓废,后来连学校都不曾踏入,整日被困在医院里。 对了! 医院! 他记起来了! 他应该在医院里! 他和宋屿在高一的时候就办理了休学手续,接着被各自的家长送进同一家医院进行治疗。 在他和宋屿约在酒店之前,他们的确有约在天台上过,然而他和宋屿没有约在学校的天台上,而是约在医院的天台上。 那么这里不该是学校。 这里应该是 医院才对。 他刚这么想完,周围的景色骤然扭曲起来,犹如被夏日烈阳炙烤的空气,在他怔愣的同时,扭曲的幅度越来越大。 这突如其来的情况把毫无防备的芈陆吓得连连后退,他慌忙环视四周,发现周围的景色像是正在褪皮的墙壁一般迅速发生着变化。 学校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医院。 斜对面那栋楼最上方挂着硕大的住院部三个字,下面是往来的人群以及缓慢驶过的车辆。 就连宋屿身上的校服也不知何时变成了医院的病服。 芈陆蓦地意识到了什么,赶紧低头一看他也穿着蓝白条纹的病服。 还真是这样 芈陆又惊又喜地看着自己身上的病服。 他猜对了! 这才是他最真实的样子! 就在这时,原本晴朗的天气陡然间变得暗沉起来,一条极细的裂缝由南向北地贯穿了整片天空。 裂缝在肉眼可见地变宽。 不一会儿,仿佛有一条黑色的鸿沟将整片天空一分为二。 不知何处刮来一阵烈风,吹得芈陆东倒西歪,等他有所察觉时,站在天台边缘的宋屿已经不知所踪。 芈陆耳边全是呼呼的风声。 他将双手挡在脸前,勉强在烈风中稳住身形。 可烈风渐大,像是被什么东西吸引着似的通通刮向天空中那条巨大的裂缝,那条裂缝在不断变宽的同时,也犹如能吸纳万物的黑洞,吸引芈陆一点点地向它靠去。 就在这时,芈陆听见了混合在风声中的人声。 夫人,我们还是快些离开京城吧,此地不宜久留,斛律偃已经不是我们之前认识的斛律偃了! 我们的根就扎在京城,离开了京城又能去哪儿? 不管去哪儿,暂时躲一下总好过坐以待毙。 明明风声那么大,可那些人声还是清楚地传进了芈陆的耳朵里。 芈陆听见了斛律偃这个名字,冷不丁感觉心头一跳。 斛律偃。 斛律偃 这个名字好熟悉。 他是不是在哪里听过? 他又想不起来了。 他这该死的记忆,为什么总是东缺一块西少一块。 斛律偃是谁? 斛律偃是很重要的人吗? 正在说话的两个女人又是谁? 为什么他能听见她们交谈的内容? 他又开始头疼了。 他的视线被泪水模糊,泪水滚出眼眶,很快被风吹散。 他鼻尖发酸,一声抽噎后,竟然控制不住地哭出声来。 这是倪姝时隔多年第一次见到长大成人的斛律偃,也是倪姝第一次真真切切地从斛律偃身上感受到了恐惧。 她甚至无法使用灵力,在被七星昆仑剑贯穿身体的弟子们尸体的包围下,她一屁股栽到地上。 仅是眨眼间,斛律偃便已来到她面前。 斛律偃面无表情地俯视着她,高大的身形几乎到了遮天蔽日的地步,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威压沉甸甸地落在倪姝身上。 倪姝的四肢都在颤抖,她的脑子想逃,可她的身体压根不听使唤。 很快,斛律偃开口道:那个人是谁? 倪姝愣了下,结结巴巴地回:哪、哪个人? 指使你们的那个人。 你、你是说闻人正吗?说到这里,倪姝脑海里灵光一闪,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股脑地把闻人正拽了出来,这一切都是闻人正的主意,是闻人正逼着我们和你作对啊,不然我们小小云烟教哪有那个胆子?来京城也是闻人正提出的,闻人正说在除掉你之前先除掉你身边那个姓芈的,等你受创时再趁虚而入,就能把你们所有人一举拿下,都是闻人正说的啊! 倪姝眼里溢满了恐惧的泪水,她卑微地趴在斛律偃脚边求饶。 可惜她的一番话并未让斛律偃有所动容。 沉默片刻,斛律偃对她伸出手:你可以去死了。 说罢,张牙舞爪的黑雾自他手心生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淹没了倪姝。 倪姝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整个人就被黑雾淹没了。 下一刻,黑雾中传出她凄惨的叫声,并有鲜红的血液在地上流淌开来。 斛律偃没有多看倪姝一眼,转身走进闻人正所在的屋子。 屋子里空无一人。 斛律偃走到床边,摸了下凌乱的床面。 还是温热的。 看来躺在上面的人刚走不久。 斛律偃并未急着去追逃走的闻人正和闻人遥,而是慢条斯理地走出屋子,随后在闻人正这处临时住宅里闲逛起来。 与此同时,最后一批留在魔界的城主也赶到了京城,他们之间相识已久,刚下飞行法器便聚集到了一块儿。 初来京城的郁水卉略显激动,眉飞色舞地说:等我们魔尊掌控了整个修真界,那京城也是我们魔界的地盘了! 旁边的严扶还算淡定,安静地听着郁水卉滔滔不绝的话。 反倒是年纪最大的卢海和荆子昂受到郁水卉的影响,欢喜之色逐渐填满他们的眉眼。 他们想象了一下今后的日子,脸上挂满笑容。 以前那些正派人士处处欺压我们,把我们赶到荒蛮之地不说,还妄想压榨我们最后一个生存环境,他们也想不到自己会有今天吧。卢海无不恶毒地说。 即便荆子昂和卢海向来水火不容,在这个时候也赞同地点了点头。 不过话说回来卢海倏地话锋一转,他摸了摸下巴,语气里多了几分疑惑,诸位可曾听见一些传闻? 闻言,严扶眼神一沉,表情颇为凝重。 郁水卉看了眼严扶,见严扶不吭声,她便接过了卢海的话题:卢城主说的可是和芈陆少爷有关的传闻? 卢海点头:正是。 郁水卉道:略有耳闻。 卢海又问:诸位怎么看? 你又不是没见过城主夫人,怎么就如此没头没脑地听信了那些捕风捉影的话?荆子昂嗤笑一声,不甚在意地说,我看城主夫人也就是个儿高了些、身体壮了些、长得凶了些、看上去吓人了些,其他的哪儿像那什么异世之魂了?你们见过长得那么好看的异世之魂吗? 被冷嘲热讽了一通的卢海挠了挠脑袋,有些不爽地说:我还不清楚你说的那些理儿吗?我就是担心那些传闻在今后给咱们城主夫人造成不好的影响! 荆子昂呵呵一笑:你当城主不在了呢?需要你来担心? 卢海: 刚见面就跟斗鸡似的两个人唇枪舌战了一番后不欢而散,剩下无奈的严扶和郁水卉结伴去找其他城主。 路上,郁水卉也对严扶说出了自己的担忧:我们到底是魔界中人,本来就不受那些百姓喜欢,若是那种莫须有的话传得厉害了,多少还是会拌住魔尊和芈陆少爷的脚步,我认为此时不可不重视。 严扶眼神微妙地看向郁水卉:有些事和你们想象中不一样。 郁水卉问:何事? 严扶摇了摇头:我不方便告诉你,但你们应该过不了多久便能知晓。 郁水卉实在好奇,可听严扶这么说,她也不好再多问。 他们来到司徒高阳的住宅,还没进去,就听见轰隆一声巨响。 紧接着,一阵巨大的灵力波动如同在湖面上荡开的波纹,以极快的速度穿过他们的身体朝着更远处扩散开去。 严扶和郁水卉皆是猝不及防,一下子被这阵灵力的波动撞得呕出一口鲜血来。 那几个看门的下人更是经受不住,鲜红从他们的眼耳口鼻中溢出,他们身形一晃,砰咚一声倒在地上。 严扶连忙过去探他们的鼻息。 虽然都还活着,但是气息非常微弱,怕是元气大伤,需要养很久才能养回来了。 严扶动作麻利地拿出几颗丹药分别塞入几个下人口中,做完这些,他转头问脸色发青的郁水卉:这是出什么事了? 郁水卉皱眉看向西边:我们得先过去看看。 第112章 心死 严扶和郁水卉不清楚那阵灵力波动的范围有多广, 然而这突如其来的异动在京城引起了不小的恐慌,过去的路上,他们看见的全是收拾好了行囊正在匆忙逃窜的百姓。 他们无暇顾及那些百姓, 直接拿出飞行法器以最快的速度前往事发地。 谁知越是靠近那个地方, 令他们感到不适的灵力波动就越是强烈。 那些灵力不知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极具攻击性和排斥性, 他们两个修为不低的人在波动的灵力中都颇为痛苦, 更别说街道上的普通百姓了。 严扶和郁水卉看到下面的百姓一个接一个地倒下, 轻则口吐鲜血,重则昏迷不醒, 犹如田地里被收割的韭菜一般, 那场面看上去残忍又壮观。 饶是严扶和郁水卉身为魔界之人,见惯了血腥场面, 此时此刻也生出了一些于心不忍。 严扶撇过头, 不愿再看。 郁水卉则是凝重的神情始终没有放松过。 半晌, 郁水卉才将目光转向严扶,她犹豫着说:京城的情况貌似和我想象中有些不一样。 严扶抿着唇, 沉默了一会儿才说:具体情况如何,我们到了便知。 接近目的地时, 街道上已经没有了百姓的身影, 只有一栋栋大门敞开却毫无人迹的房屋以及还没来得及撤去的摊车,许多东西凌乱地撒了一地,可见百姓们逃跑时的慌乱。 再往前, 终于能看到人影。 不过那些人并非普通人, 而是闻声赶来的修者, 其中既有聚集在京城的魔界之人, 也有已经投靠了斛律偃的正派人士。 严扶和郁水卉对视一眼, 随后降落在站在人群边缘的卢海和荆子昂身旁。 郁水卉收起法器便急匆匆地问:这里发生了何事? 卢海和荆子昂这对冤家早已没了吵闹的心思,他们的脸色都难看至极。 司徒温婉真是疯了!卢海回答了郁水卉的问题,她布置了一个绝命阵,以自己为阵眼,把闻人正那个老贼当成诱饵,引斛律城主入阵。 绝命阵?郁水卉惊道,可绝命阵不是有着极强的破坏力吗?她把绝命阵布置在这京城里,岂不是想要拉上一些人为她陪葬? 荆子昂眼神凉飕飕地看向郁水卉:卢海说得没错,司徒温婉已经疯了,估计她现在只想替她丈夫儿子找报仇,至于其他人的性命,她压根不关心。 卢海冷笑:她丈夫儿子都是黑心黑肺的东西,死了活该,也不知她哪儿来的脸找斛律城主报仇。 眼见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却都是一副束手无策的模样,严扶直觉这样等下去不是办法,便穿过人群往里走。 郁水卉见状,连忙跟上严扶的步伐。 走到里面,才发现被围着的是一处住宅,宅门大敞,然而奇怪的是明亮的光线仿佛照不进宅子里面,明明宅子上方没有任何物体遮挡,可宅子里面看上去极其昏暗,只能隐约瞧见前庭的轮廓。 严扶和郁水卉还没靠近,就嗅到了一股刺鼻的血腥味。 血腥味是从宅子里面传出来的。 严扶皱了皱眉,看了眼郁水卉:卢海所说的绝命阵应该就在这里面了。 郁水卉问:进去吗? 严扶正要说话,却听见有声音从身后传来:严城主,郁城主,且慢。 恋耽美 甜腻小米粥,免费阅读(95) 他们转头看去,见来人是个相貌英俊的年轻男人,显然年轻男人认识他俩,三步并作两步地走近后,便对他们拱了拱手,并自我介绍道:司徒高阳。 严扶道:原来是司徒家主。 司徒高阳点了点头,也没多绕弯子,直截了当地告诉他们:里面是司徒温婉布下的绝命阵,此绝命阵非寻常绝命阵,司徒温婉以自己为阵眼,以血祭阵,凡是入阵的人都极有可能被当成养料吸食,直到再无可吸食之物,绝命阵才会如同一朵花慢慢枯萎凋零。 郁水卉一听急了:那我们魔尊呢? 司徒高阳愣了会儿才反应过来郁水卉说的魔尊是斛律偃。 如门指不定今天就被灭门了,因此许多事都产生了一些微妙的今正魔两界局势不稳,昨天还风光无限的宗变化,人与人之间的信任也变得脆弱起来。 没想到在这个节骨眼上,这些魔修倒是很把斛律偃放在心里。 司徒高阳敛了敛心思,心想斛律偃不愧是斛律婉的儿子。 从前是所有人都小瞧了他。 我们已经派了不少人入阵查看,可那些人皆是有去无回,事已至此,我们也不清楚阵里是什么情况。说完,司徒高阳烦闷地叹了口气。 倘若绝命阵真是死阵,那么他只能想尽办法从外面破阵,绝不可能再派人进去送死了。 谁知他刚这么想完,便听见严扶沉声开口:我去。 郁水卉比司徒高阳率先反应过来,猛地扭头看去:严城主? 司徒高阳这才诧异地看向严扶。 斛律偃是被我们拥护上去的魔尊,我也是当事人之一,不能在这种情况下弃他于不顾,再者严扶顿了顿,目光投向昏暗的宅子里面,他曾救了我女儿的命,这是我欠他的。 郁水卉似乎想说些什么,可张了张嘴后,她又无声无息地把嘴闭上了。 她和严扶不同,虽然她崇拜斛律偃强大的实力,也真心实意地把斛律偃捧上魔尊之位,但是她并不欠斛律偃一条命,她也不想为了斛律偃就轻而易举地把自己的命豁出去。 何况,要是斛律偃能凭一己之力从绝命阵里走出来,不是更加表明斛律偃比任何人都强大也比任何人都适合魔尊之位? 到时候谁还敢对斛律偃有一点微词? 尽管郁水卉想得有条有理,可说白了全部都是自私自利的想法,她自然不敢说出来,于是沉默地躲开了严扶的目光。 严扶又是何等的人精,一眼便看出了郁水卉心里在想些什么,他了然地笑了笑,随后对司徒高阳说:司徒家主,有劳你送我入阵。 司徒高阳见严扶主意已定,也就不再挽留,他交代完一些事后,抬手喊来两个人把严扶送进阵里。 严扶很快跟着那两个人走开了。 原地只剩下郁水卉和司徒高阳各怀心思地面对面而立。 司徒高阳意味深长地笑道:既然郁城主不愿随严城主一同进去,便留下来帮我吧,正好我这里需要人手,捕捉闻人正养的那群狗可比入阵安全多了,那群狗顶多只是咬你一口,断不会要了你的命。 这番阴阳怪气的话听得郁水卉直皱眉头。 她在魔界扎根多年,可不是什么任人揉捏的软柿子,之前愿意在斛律偃面前伏低做小是因为她本质慕强,可这个司徒高阳又算什么东西?不过躲在斛律偃名字下面狐假虎威的无名之辈罢了。 从前的四大世家,都在说斛律家、闻人家和芈家,谁在意过他们司徒家? 没了斛律偃的幌子,恐怕在场有一半以上的人都不会再听从司徒高阳的命令。 想到这里,郁水卉面上露出一抹冷笑,她毫不客气地反唇相讥道:司徒家主这不是五十步笑百步吗?倘若司徒家主真的在意魔尊,估计早就带人入阵了吧。 闻言,司徒高阳脸色一变,急忙朝周围看去。 见没人注意他们这边,才放下心来。 司徒高阳眼神阴冷,将声音压得更低:郁城主,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我对斛律公子绝无二心,不然我也不会放着好端端的家主身份不要来为斛律公子做事。 郁水卉抬手凭空一捏,不知从何处变出一把粉白的团扇,她的纤纤玉指捏着团扇轻轻扇了扇,姿态妖娆妩媚,可眉眼间尽是冷意:司徒家主也有私心不是吗?如今你们的四宗两派各个不顶事,四大世家直接废了俩,剩下的芈家已经渐渐淡出众人视野,要是魔尊当真折在了绝命阵里,那么最大受益人不就是身为司徒家主的你吗? 司徒高阳的眼神已经阴冷到了极致,他一瞬不瞬地盯着郁水卉,却没有说话,只有垂在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 可见郁水卉的话都一字一句地戳到了他内心最深处。 我自然不会怀疑司徒家主对魔尊的真心,但这世上没有一个人能对另一个人做到毫无保留,你为自己留退路的事,我就当做全然不知,但也请你在这件事尘埃落定前做好自个儿的本分事。 郁水卉语气严厉地说完,冷哼一声,随即拂袖而去。 司徒高阳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才目光阴霾地转头看了一眼郁水卉走远的身影。 其实郁水卉说得没错。 他的确有私心。 可在场哪个人没有私心? 若是斛律偃活了下来还好说,可一旦斛律偃死了,别说牵在正魔两界之间那条唯一的线断了,就说他们正派内部,极有可能也会产生权力的纷争。 四宗两派和四大世家重新规划,捡漏的小门小户跃跃欲试。 到那时候,谁拥有更大的权力就能抢占最好的先机。 他的种种打算都是为了他们司徒家。 他敢说,在场的人都各怀鬼胎,既想从斛律偃身上分得一杯羹又害怕自己在斛律偃死后成为案板上的鱼俎。 像严扶那种人真的不多了。 司徒高阳暗叹口气,回头看向已经将严扶的身影吞噬得干干净净的宅子,心道斛律偃,希望你福大命大。 严扶刚入阵就被扑面而来的黑雾遮挡了视线,黑雾宛若清水里丝滑飘荡的墨汁一般,在他眼前缓慢游走,时浓时淡,让他看不清周遭的景物。 他只能一边分辨四周的声响一边谨慎前行。 不知走了多久,眼前的黑雾逐渐渗透出丝丝缕缕的红色,仿佛连空气都被染成了黑一块红一块,两种颜色缠绕交叠,看上去极为诡异。 许是这里的血腥味太浓了,刺激得严扶几乎到了麻木的地步,看到这一幕后,他竟然没有多想。 直到又往前走了一段路,他终于后知后觉地察觉出一丝不对劲,便伸手沾取了些许红雾,用拇指和食指捻了捻,才发现那些红色的雾气是血。 他心头一震,连忙停下脚步环视四周。 只见血雾的蔓延速度极快,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几乎吞噬了他入阵时看见的黑雾,周围肉眼可见地变得一片通红。 与此同时,严扶感觉到了刺痛。 刺痛从全身各处传来,只要是被血雾碰着的地方,即便隔了两层衣衫,也如同尖针似的扎着他的皮肤。 这血雾绝不可能是普通的血雾。 严扶一边后退一边想到一个猜测,司徒高阳把绝命阵比作一朵花,入阵的人则是喂养给花的养料,那么这片血雾就是花消化养料的器官。 难怪司徒高阳派进来的人都有来无回,他们根本不知道绝命阵里面是什么情况,没有充足的准备,只怕刚进来就没了。 严扶飞快地从百锦囊里拿出一件防御的法衣穿上,这件法衣是一个高阶法器,却也是一个消耗品。 但无论如何,这件法衣能在一定时间内替他抵挡血雾的伤害。 穿上之后,刺痛立即消失。 严扶心知自己不能再耽搁下去,便冒险用神识探查周围,结果后退的脚冷不丁踢到了什么东西。 他低头看去。 可惜隔着通红的血雾,即便他身为修者的视力比普通人好上千倍万倍,也看不见方才踢到了什么东西。 他只觉得软软的、圆圆的 像一颗球。 更确切地说,应该是像一个人的脑袋。 严扶思虑片刻,决定蹲下身细看。 随着他蹲下身的动作,他眼前的血雾也不断变淡。 他看见了一张惨白的脸,那张脸面朝上,嘴巴微张,双目睁圆,犹如在直勾勾地瞪着严扶。 四目相对。 对方早已没了气息,眼里一片死沉。 饶是严扶见惯了死人,在如此猝不及防的情况下,还是被惊得往后仰了仰。 他呼吸不稳,胸膛有些起伏。 很快,他认出了那张脸。 竟然是 司徒温婉的脸。 当年司徒温婉随斛律幸去魔界抓斛律偃时,他和司徒温婉有过一面之缘,如今几年过去,岁月没有在司徒温婉脸上留下任何痕迹。 但她已经死了。 她的脸色白中泛青,透着一股子死气,双目凹陷下去,嘴唇毫无血色,表情凝固在恐惧和痛苦交织巅峰的那一瞬。 真正让严扶内心发骇的是,他看见血雾包裹了司徒温婉的尸体,像是正在进食的虫子一般,小幅度地蠕动着。 露出来的脖颈已是血淋淋的样子,血肉模糊,分外恶心。 看来他的猜测是对的。 严扶的胸膛起伏不定,赶紧拉开自己和这具尸体之间的距离,他有些艰难地喘息起来,正要犹豫着要不要先离开这个鬼地方,却转头看见了更多的尸体。 原来这里的地上躺满了尸体,横七竖八,密密麻麻,只是方才他隔着血雾没有看见。 这会儿蹲下身,突然就看见了。 并且每具尸体都被血雾包裹,血雾在尸体身上大快朵颐,仿佛许多年没有进食的饿汉,大口大口地吞噬着尸体的血肉。 严扶怔愣地看了一会儿,再也忍不住猛地冲上喉咙的恶心,偏过头剧烈地干呕起来。 这哪里是阵法? 这个绝命阵简直是吃人的妖兽! 所以司徒高阳派进来的人不仅死了,还会以如此残忍的方式成为这个绝命阵的养料。 严扶的眼眶隐隐发红,几近愤怒地盯着司徒温婉那张惨白的脸。 司徒温婉啊司徒温婉。 你可真是心肠狠毒,为了一己之私,竟然忍心拖这么多无辜之人下水,你才是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妖兽! 严扶支撑着发软的双脚站起来,刚往回走出一步,他蓦地想起一件事 对了,斛律偃呢! 斛律偃他 他是不是也死在了这里? 血雾带来的刺痛慢慢穿透身上的防御法衣,严扶攥紧的手背上青筋凸起,进来前他设想过无数情况,却怎么都没想到绝命阵里会是如此血腥、如此残忍、如此令人绝望的情况。 斛律偃那个孩子再厉害也是一具凡人之躯,如何抵挡得住司徒温婉那个毒妇用命换来的绝命阵? 严扶心头逐渐发凉,他开始逐一分辨那些尸体的相貌。 都不是斛律偃。 这个不是。 这个也不是。 都是年轻的陌生面孔。 不过从他们的衣着打扮可以看出来,他们要么是闻人家的人,要么是斛律家的人。 严扶松开手,没了支撑力的尸体便往前偏去。 红雾一拥而上,很快就覆盖了尸体的整张脸。 严扶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没有法衣的保护,加上方才他不断翻找尸体,以至于有源源不断的鲜血从他的皮肤下面溢出来。 他的手俨然成了一双血手。 再这样下去,别说找到斛律偃了,恐怕他也要折在这里。 倘若现在就往回走,兴许还有出去的机会。 严扶闭了闭眼,他胸口贴着一颗感应石,他能明显感觉到感应石散发出来的能量越来越微弱。 这颗感应石是他连接外界的唯一物品,要是能量被耗完的话,那么等待他的下场只有像地上的尸体一样成为绝命阵的养料。 他经过一番挣扎,在紧张和恐惧的双重压迫下没有选择转头就走,而是站在原地用神识探查四周。 不管斛律偃是死是活,他都要把斛律偃带出去。 否则就一起留下来吧。 然而血雾不仅遮挡了严扶的视线,还在干扰他的神识。 他的神识刚探出去,似有所感的血雾顿时如同爬山虎一般地倾覆而来。 一阵钝痛从脑海深处传来。 严扶倒吸一口凉气,忍着钝痛继续将神识朝更远处探去。 就在这时,他似乎感应到了什么。 他猛地一愣,反应过来后急忙睁开眼朝那个方向看去。 原本浓郁的血雾不知不觉变淡了些,一道高大的模糊身影缓缓显现出来。 那道身影正在向他走来。 随着血雾自中间分开往两边散去,身影的轮廓也越来越清晰。 不多时,来人走到严扶面前。 熟悉的一身黑衣,熟悉的黑发高束,熟悉的冷眉冷眼,甚至连对方身上的血腥气都那么熟悉。 只是许久不见,对方又长高了,以前只比他高出一些,现在已经比他高出半个脑袋,他需要抬头才能平视对方的眼睛。 那双眼睛长得很是好看,眼眸狭长,眼尾轻挑,有着凤眸的妩媚,又比凤眸多出几分清冷。 以前那双眼睛的目光总是离不开和对方同行的芈陆,现在芈陆不在,那双眼睛里的光没了,只剩一片寂静的死灰色。 这让严扶想起了不久前看见的司徒温婉的眼睛。 可司徒温婉已经死了啊! 严扶张了张嘴,还没说话,就听得斛律偃低声喊道:严叔。 严扶安静过后,把涌到嘴边的话全部咽了下去,他问,你没事吧? 斛律偃轻轻摇头,反问:你怎么进来了? 我进来找你。说话间,严扶才发现自己几乎感受不到了感应石的能量,眉眼间霎时染上几分急色,他匆忙开口,我带你出去,大家都在外面等你。 严扶说完便走,可走了几步后,他并未听见斛律偃跟上来的脚步声。 他回头看去。 只见斛律偃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脸上没什么表情地注视着他。 严扶和斛律偃对视片刻,他仿佛从斛律偃的眼神中读懂了什么,表情一下子变得复杂起来。 你怎么不走?连严扶自己都没意识到他的语气也变得慌乱起来,他向斛律偃走近两步,走啊,我们先出去。 斛律偃仍旧不为所动。 正在严扶惊疑不定的时候,斛律偃俊美的脸上慢慢浮现出一抹很浅的笑容,他笑起来很好看,可在这样的情况下怎么看都透着一丝诡异。 大家都在等我?斛律偃微微歪头,似乎很好奇这件事,你说的大家都有谁? 严扶不明白斛律偃为何这么问,但他还是如实回答:很多人,司徒家主也在外面。 既然有很多人,那么怎么只有你一个人进来? 严扶被问住了。 斛律偃从严扶为难的神色中寻找到了答案,眼中讥讽之色渐浓。 下一刻,他噗嗤一声笑出来,笑声越来越大,最后竟然成了哈哈大笑。 严扶第一次有了无措的心理,茫然地望着笑得停不下来的斛律偃,与此同时,不安的感觉在他心头盘踞。 严叔,看来只有你愿意进来找我了,可惜你跑这么一趟也是白费力气。斛律偃眯起眼眸,嘴角上翘,他笑得非常开心。 可严扶丝毫感受不到斛律偃的愉悦。 无论斛律偃看上去笑得多么开心,那双狭长的眼眸里始终覆着一层冷意。 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严扶愣道,我怎么白费力气了? 恋耽美 甜腻小米粥,免费阅读(96) 斛律偃笑着解释:即便你不进来找我,我也可以出去。 严扶皱眉:你如何出去? 很快你就知道了。斛律偃神秘地笑了笑,紧接着话锋一转,但在那之前,我要先找到两个人。 谁? 斛律偃没有回答严扶的问题,他随意抬了下手,只听得嗖的一声,一把漆黑的剑划破弥漫在空气中的血雾直冲他们而来。 正是七星昆仑剑。 那把七星昆仑剑稳稳地停在斛律偃眼前,剑身剧烈颤动,发出嗡嗡声响。 斛律偃看向七星昆仑剑,笑道:这么快就找到他们了吗? 闻言,剑身颤动得更加厉害了,像是在回应斛律偃的话。 斛律偃伸手握住剑柄,转身朝着一个方向走去。 此时的严扶已是浑身发寒,可他别无选择,只能跟在斛律偃身后。 周围的血雾好像非常忌惮斛律偃,斛律偃所到之处,弥漫在那片空气中的血雾便仿佛是见了猫的耗子似的往两旁散去。 甚至跟在斛律偃身后的严扶也和血雾拉开了一定距离。 这下严扶终于能看清周遭的景物他们应该是在一栋房屋前的空地上,再往前走几步就能沿着阶梯走进屋内。 屋门大敞,里面的光线更为昏暗。 斛律偃刚一脚踏进去,他手里的七星昆仑剑就按捺不住地飞到半空中。 七星昆仑剑盘旋一圈后,笔直地飞向里屋。 斛律偃大步流星地跟上去。 里屋的陈设十分简单,除了床和桌椅外,便只有一个目测可以容纳下两个成年男子的木柜。 七星昆仑剑一把扎进木柜中间,随着一声惨叫响起,鲜血从下面的门缝里渗透出来。 斛律偃走过去,却没有打开柜门的意思。 直到柜门被人从里推开,两个人咕噜噜地滚了出来,跟在斛律偃身后的严扶也勉强看清了那两个人的模样。 刹那间,他呼吸一紧,整片头发都在发麻。 一股强烈的恶心感飞快地顺着喉管往上爬。 那哪里还是两个人? 他们的眼睛被挖、鼻子被割、耳朵被切,光是露出来的脸就没有一块完好的地方,下面的衣服更是被血染透,两个人凑不出一双完好的手臂。 严扶急忙后退,若非他用尚且干净的手背堵住嘴巴,只怕真的要当场吐出来。 反观斛律偃对这一切毫无知觉,还云淡风轻地蹲下身,似乎在近距离地欣赏那两个人的惨状。 我不是让你们躲好一点吗?结果又是这么快被找到。斛律偃用颇为惋惜的口吻说道。 虽然那两个人的耳朵被切,但是他们依然能听见斛律偃的声音。 然而他们没有任何反应,一直在地上痛苦地翻滚,牙齿咯咯打颤,滚过的地面映出一道道触目惊心的血痕。 良久,模糊不清地字眼从其中一人的嘴里吐出:斛律斛律偃你杀了我 斛律偃用剑挑起那个人的下巴。 那个人张着嘴,他的舌头也被割了一半,粘稠的鲜血大口大口喷涌而出,许是被折磨得太久了,他浑身透着一股子麻木和绝望。 杀了我他艰难地说,我求你 斛律偃轻快地回答:你迟早会死,但不是现在。 那个人喉咙滚动,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 斛律偃收回剑,将剑头抵在地上站起身,他心情不错地回头为严扶介绍道:严叔,你还没见过他吧?他就是闻人家的家主闻人正。 严扶身体僵硬地站在门口,脸色发白。 斛律偃又用剑指了下另一人:他是闻人正的侄子闻人遥,出了名的青年才俊。 严扶看都不敢看一眼那个躺在地上苟延残喘的青年才俊,他声音发干地说:我们是不是该出去了? 啊对。斛律偃勾起嘴角,笑了笑说,也是时候了。 听见这句话,盘踞在严扶心头的不安瞬间爬上巅峰,冲动战胜了他对斛律偃的惧怕,他直截了当地问:什么是时候了?斛律偃,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在计划什么? 斛律偃并不作答,只是微笑地看着严扶。 严扶怒了:斛律偃! 严叔,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还能计划什么呢?斛律偃举起七星昆仑剑,强大的剑气围绕着剑身盘旋而上,冲破屋顶,直达苍穹。 劲风凭空而生,吹得严扶不得不扶住墙壁。 而斛律偃犹如一棵松柏,笔直地立于风中。 严扶猜到了斛律偃要做什么,眼中流露出惊恐之色,他拼了命地在劲风中吼道:斛律偃!快停下!你这样会害死外面的所有人! 破阵有几种方法,其一是解开阵法,其二是强行打破阵法,其三是消除阵法和外界之间的屏障,让阵法反作用于外界。 若无特殊情况,无论是正派的人还是魔界的人都不会使用第三种方法,因为谁也不知道第三种方法的涉及范围有多广,倘若破开的阵法极难对付,那么外界无异于即将经历一场浩劫。 因此大家宁愿折损被困在阵法中的人,也不愿祸水东引。 显然,斛律偃没有这层顾虑,他使用了第三种方法破阵。 劲风吹乱了斛律偃的头发,他脸上的笑意蔓延进了眼里,他说:严叔,我们出去吧。 话音刚落,严扶眼前骤然一亮。 外界的亮光争先恐后地从门窗外透进来,驱散了弥漫在阵法中的血雾,一切都豁然开朗。 但严扶知道 他即将看到真正的地狱。 第113章 灾难 芈陆鼻尖发酸, 不时有泪水不受控制地溢出眼眶,又被人用手绢轻轻拭去。 他很想睁眼看看旁边的人是谁,可他的身体仿佛被什么东西束缚住了一般, 不仅无法动弹分毫, 连眼睛也无法睁开。 不知过了多久, 他听见了一声叹息。 夫人。一道年轻女声说, 你都几天没合眼了, 这么下去可不行, 还是回去歇歇吧。 为芈陆擦拭眼泪的女人叹道:如今这种局势,我怎么睡得着? 睡不着也得睡呀。年轻女声无不担忧地说, 万一哪天少爷醒了, 你却垮了,这不是让少爷担心吗? 女人沉默了一会儿, 才道:也是。 年轻女人见女人的态度有所松动, 便趁热打铁地说:夫人, 奴婢扶你回去休息,这里有翡翠看着少爷, 不会出问题的。 另一道年轻女声忙道:夫人放心,奴婢一定守在少爷床边寸步不离, 若是少爷醒了, 奴婢也会第一时间告知夫人。 女人得了保证,这才稍微放心地起身:那就走吧。 琉璃连忙上前扶住古秋的手,和古秋一起走出屋子。 这会儿刚到正午, 按理说应是天光大亮, 可屋外比屋内还要昏暗上几分, 因为屋内放着夜明珠, 而屋外的天空则被一片红雾遮挡。 那片红雾犹如密密麻麻聚集起来的细小飞虫, 不仅在诡异地流动着,而且范围广到覆盖了整片天空。 连空气都被染成了红色。 红光映照到古秋和琉璃的脸上,颇有几分诡异之色,她们神情凝重地仰头看着红雾。 看来事态不会有好起来的时候。古秋低声开口。 琉璃张嘴想说些什么,可话到了嘴边又说不出来。 如今京城里的人死的死、逃的逃,剩下他们这些不愿挪窝的人掰着手指头数日子。 可任谁都清楚,绝命阵已破,不管逃到何处,都难逃一死,顶多是再苟延残喘一些时日罢了。 所有人都会死。 所有人都在劫难逃。 可这个世界为何会变成这样? 貌似从昏迷不醒的少爷被斛律偃的手下周尚送回来的那一刻起,事态便朝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去了。 琉璃面若死灰,身体在巨大的恐惧笼罩下簌簌发抖。 直到被古秋很轻地拍了下手背,她才像是一下子从噩梦中惊醒似的,扭头看向古秋。 古秋的轻拍变成轻抚,待琉璃冷静下来后,她才道:我一时半会儿也睡不着,你先陪我去看看何峰吧。 琉璃气虚说了声好。 自从红雾扩散,芈何峰便经常把自己关在书房里。 芈何峰试图找到解决红雾的办法,可绝命阵还在就已是不可解的绝阵,如今阵法已破,最后一股可以束缚红雾的力量也消失殆尽,他们能做的只有选择让自己死得不那么痛苦。 古秋来到书房时,同样几天没有合眼的芈何峰不知何时趴在案几睡了过去。 芈何峰眼下青得严重,即便在睡梦中也愁得眉头紧锁。 古秋在案几旁站了一会儿,随后拿来一件外衣披到芈何峰身上。 谁知芈何峰睡得很浅,外衣刚披到他身上,感受到动静的他就冷不丁地醒了过来,他猛地睁开布满血丝的眼睛,见来人是古秋,眼中的警惕才逐渐散去。 是你啊。芈何峰摸了摸身上的外衣,猜到古秋方才在做什么后,他又揉了揉隐隐发疼的太阳穴。 古秋见状,不动声色地绕到芈何峰身后,有一下没一下地替他揉着太阳穴。 别太累着自己了,身子最重要。古秋语气温和地说。 芈何峰闭上眼往后靠了靠。 半晌,他叹了口气:你决定好留在京城了吗? 不然我们还能去哪儿?古秋说,我们在京城出生、在京城长大、在京城生根发芽,若是要死,我不想死在京城以外的地方。 芈何峰沉默片刻,也下定决心:你是一家之主,我和六六都听你的。 别贫。古秋噗嗤一笑,重重拍了下芈何峰的脑袋。 芈何峰哎哟一声,赶紧抓住古秋作乱的手:我哪里贫了? 我才不是一家之主,谁敢在堂堂芈家主面前当芈家的一家之主呀? 芈家主怎么了?芈家主还不是要听家主夫人的话?再说了,现在芈家的人走的走、散的散,剩下的人用两只手都能数过来,我又算什么家主?芈何峰一边说着一边摸了摸古秋的手,这只手早已不似年轻时候那般白皙嫩滑,却是他牵了几十年的手,直到这会儿也舍不得放开。 芈何峰翻过古秋的手,低头在手背上印下蜻蜓点水的一吻。 古秋当场愣住,回过神后,她顿时不自在起来:你这是在干什么呢?都一把年纪的人了 你说得对,去哪儿也比不上留在家里好。芈何峰用力握住古秋的手,再次感受到古秋的怔愣后,他抬头望向古秋的眼睛,只要我们一家人在一起,我就满足了,现在我有你、有六六,还在我们熟悉的家里,我真的很幸福。 古秋抿了抿唇,半天没能说出话来。 在芈何峰专注的目光中,她的眼眶迅速泛红,两滴泪从她眼中流出,啪嗒啪嗒地掉在她和芈何峰交握的手上。 她俯身亲了亲芈何峰的额头:我也是。 等古秋和芈何峰走出书房时,天上的红雾似乎又浓郁了几分,之前还能看清远处的景象,现在只能看见一些模糊的轮廓了。 偌大的庭院里没了往日下人们忙碌的身影,只有琉璃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屋檐下发呆。 芈何峰让琉璃自个儿去休息,随后牵起古秋的手:别看了,我们也回屋好好睡上一觉吧。 古秋点了点头:好。 芈家这个有结界和法器抵挡的地方尚且如此,可见外面的情况该有多么糟糕。 血红的迷雾已经淹没了整个京城,每条街道上都空无一人,且可见度极低。 曾经繁华热闹的京城俨然成了一座废城。 街道上随时可见被血雾当成养料吞食的尸体的残肢断臂,或者只剩一颗光秃秃的头颅,表情惊骇到了极致,一双死不瞑目的眼睛睁到最大。 到处都是鲜血淋漓的景象。 地面上未干的血液粘稠到了举步维艰的地步。 斛律偃最后一次去看了被遗忘在那间屋子里的闻人正。 没想到闻人正还活着,但气若游丝,也离死不远了。 倒是闻人遥死得不能再死了,僵硬的尸体蜷缩成一个自我保护的姿势,紧紧依靠在闻人正身旁。 斛律偃将闻人遥的尸体从闻人正身旁踢开,他蹲下身,面无表情地看着已然看不出人形的闻人正。 你这辈子机关算尽,结果还是落得如此下场,滋味如何? 闻人正无声无息地趴在地上,死亡的气息深深地笼罩了他,他连稍微挪动一下的力气都没有。 不过斛律偃并不需要闻人正回应他的话,只需他说着、闻人正听着就行了 。 对了,你把我的半颗心脏给了斛律婉是想看我们母子相残吗?可惜你要失望了,我不会把那半颗心脏拿回来。斛律偃自言自语地说着,就算斛律婉要死,也不是死在我手上,更不是死在你手上。 他安静了下,又开口,对了,还有你唯一的儿子 话音未落,闻人正的身体蓦地一抖,吃力地抬起头来。 斛律偃见闻人正有了反应,眉眼一弯,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果然你最关心的人还是你那个没用的儿子。 这一刻,闻人正如死水一样的脸上终于浮现出愤怒的情绪,他痉挛的双手死死撑地,勉强抬起半个身子,喉咙里断断续续地挤出沙哑却绝望的低吼。 斛律偃你把我儿子 我没有对你儿子下手,他比你幸运多了,至少四肢健在。斛律偃忽然凑近了些,他对闻人正说,我们做个交易如何?你回答我几个问题,我留你儿子一条性命。 闻人正的面部因痛苦而扭曲变形,他被挖去了眼睛,只能依靠依稀的声音分辨斛律偃的位置。 也不知他是否听清了斛律偃的话。 于是斛律偃耐心地重复了一遍方才的话,接着又说:要是你不肯就罢了,黄泉路上有你儿子陪着你,想必你也不会太孤单。 说完,他便要起身。 闻人正却慌了,在地上蠕动着寻找斛律偃所在的方向:好我答应 斛律偃欣赏了一会儿闻人正的丑态,才重新蹲下身,他直勾勾地盯着闻人正那张惨不忍睹的脸,问道:那个人在哪儿? 闻人正自然知道斛律偃说的是哪个人,他自嘲地勾起一边嘴角:他他无处不在 他是谁? 他是天道 天道?斛律偃冷笑,天道岂会揪着一个小小的修士不放?狗屁天道,也就你这个蠢货会信他的胡言乱语。 不闻人正虚弱得几乎只能发出气音,他知晓一切他就是天道 天道怂恿他对付芈陆。 天道还告诉他,只要芈陆死了,那么一切都会回到正轨 斛律偃依然是多年前在大街上摸爬打滚的小乞丐,而他依然是风光无限的闻人家主,七星昆仑剑是他的、斛律婉是他的、甚至斛律家乃至整个修真界都有可能成为他的囊中之物。 恋耽美 甜腻小米粥,免费阅读(97) 可为什么 为什么一切都和天道说的不一样。 究竟是哪一步错了? 也许从一开始就是错的,从一开始他就不该听信天道的话。 若是天道厌恶斛律偃,怎么会扭转斛律偃的人生? 若是天道厌恶斛律偃,怎么会将那么宝贵的七星昆仑剑交到斛律偃的手上? 若是天道厌恶斛律偃,又怎么会一次次地帮助斛律偃往上爬? 斛律偃才是天道的宠儿。 而他很不幸地成为了斛律偃脚下那颗微不足道的垫脚石。 此时此刻,纵使闻人正心里装了再多的恨也无济于事了,他无法扭转乾坤,只能将最后的希望寄托在唯一的儿子闻人晓身上。 我我儿子 最后一个问题。斛律偃冷漠地打断他,我如何找到那个人? 闻人正痛苦摇头:我不知道都是他找我我从未找过他 斛律偃缓缓站起身:哦。 闻人正感受到斛律偃的动作,再次强调:我儿子 斛律偃恢复到了面无表情的模样,他冷冷俯视着宛若一摊烂肉似的趴在地上的闻人正:我的确留了你儿子一条性命,但那是很久之前的事了,不知他现在是否还活着。 顿了顿,他轻轻地啧了一声,根据目前这情况来看,他十有八/九已经死了吧。 十分轻松的话语,却有如晴天霹雳一般在闻人正的脑海里炸响。 你你闻人正愤怒得想要咆哮,斛律偃你 斛律偃并未给他说话的机会:你放心,我把他和云烟教的一个女人关在了一起,即便是死,他也是和那个女人成双成对地死。 你 闻人正的气刚喘到一半,声音却猛地戛然而止。 下一瞬,他的身体砰地一声倒地,再也没了声息。 谁能想到,最后闻人正竟然是被活生生地死气的。 第114章 终点 闻人正死后, 斛律偃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屋子。 他已经决定好了接下来要做什么。 或许真相不止闻人正一个人知道,斛律偃的直觉告诉他,那个叫倪文慧的女人也知道些什么。 可他不想去问了。 至于那个女人的生与死, 更加不在他关心的范畴内。 走到门外, 一道灰不溜秋的身影连滚带爬地扑了过来。 斛律偃步伐一顿, 垂眸看去。 扑在他脚下的人是个垂暮的老者, 衣衫褴褛, 形态狼狈, 脸上和身上都沾满了血污,若非血雾吞城, 他怕是连大街上的叫花子都不如。 不过斛律偃知道这个老者是谁。 并且他早就感受到了这个老者的行动轨迹。 绝命阵刚破时, 这个老者便被闻人家的小辈们秘密送去了自以为安全的地方,可血雾蔓延的速度比他们想象中更快, 他们仓皇逃窜, 却一路上损兵折将。 于是这个老者又被闻人家的小辈们送了回来。 老者已经不是从前闻人家里德高望重的长老, 他成为了一颗弃子,仅有的作用就是拿来讨好斛律偃。 老者知道自己即将面对什么样的下场, 他连求饶的勇气都没有,从前受人敬重、眼高于顶的他这会儿像条狗似的趴在地上瑟瑟发抖。 斛律偃的目光在老者的双臂上停顿片刻, 随即微微皱眉:滚开。 老者骨瘦如柴的身体剧烈地抖动了下, 他连忙手脚并用地往旁爬去,后来不知是哪儿来的勇气,他突然把脑袋往地上磕得砰砰作响。 从前都怪我被猪油蒙了心, 轻易听信了闻人正那个小儿的花言巧语, 才用半生的积蓄换取了你的一双手臂, 我这就把它还给你! 老者话音未落, 竟然直接用灵力震掉了自己的一双手臂。 干枯的手臂掉落在地, 粘稠的血液再次浸湿了老者的衣衫。 老者眼前一阵昏黑,颓然坐地,呼吸艰难而微弱,他气息奄奄地抬头看向斛律偃,绝望的泪水从眼中溢出: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我拿了不该拿的东西,我为自己的行为请罪,可我们闻人家的小辈是无辜啊。 斛律偃冷漠地看着哭得老泪纵横的老者:所以呢? 所以我恳请你帮他们一次,只有你才不受红雾的影响。老者痛苦地蜷缩着身体,几乎卑微到了尘埃里,若你愿意帮他们一次,你要什么我都给你,哪怕你要我这条命都行。 这番话把斛律偃逗笑了,他眯了眯眼,语气轻松地问道:他们亲手把你送来找死,你非但不怪他们,还为他们寻找生路,这是为何? 老者苦笑:不是不怪他们,而是我们闻人家就剩那么几根苗了,我作为长辈,总不能眼睁睁看着我们闻人家绝后。 斛律偃似笑非笑:你可真是伟大。 小公子,我把双手还给你了,你能否答应我这个不情之请?老者苦苦哀求,只要你能帮我们闻人家度过这一劫,你就是闻人家的大恩人,闻人家的东西任你拿取,闻人家的人任你差遣 老者的胸膛起伏得厉害,他闭眼缓了一会儿,才说出剩下的话,我也愿意把我这条命给你。 把命给我?斛律偃轻笑一声,歪了歪脑袋,你觉得你的命能值几个钱? 老者一愣,又惧又怕地仰头望向斛律偃。 斛律偃看似在笑,可他脸上的笑意并未渗进眼中,他略带嫌恶的目光从那双断臂上扫过,接着说道:这么肮脏的一双手,就不必还给我了。 老者呐呐出声:我 我答应你的请求了。斛律偃倏地话锋一转,在老者呆滞的注视下,他半蹲下来直视老者的眼睛,看在你这么自觉的份上,我可以帮你们闻人家度过这次难关。 被震惊冲昏了头脑的老者半天才有所反应,好不容易止住的泪水再次汹涌而出,即使没了双臂,他也拼命地把脑袋往地上磕:多谢小公子,小公子就是我们闻人家的大恩人。 斛律偃笑着看了老者一眼,转头将目光投向不远处躲在几棵苟延残喘的树后偷听这边动静的几个年轻人身上。 他对几个年轻人招手:过来。 几个年轻人将这边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虽然有些犹豫,但还是磨磨蹭蹭地走了过来。 他们刚靠近斛律偃,如蚂蚁般无时无刻不在啃咬着他们皮肤的血雾便立即往后散去。 密密麻麻的疼痛骤然消失。 他们总算得到喘息,痛苦到麻木的脸上也难得出现一丝解脱。 斛律偃保持着半蹲的姿势,即便抬头看着他们,也让他们躲躲闪闪地不敢与其对视。 还是斛律偃先开口问了其中一个男子:几岁了? 男子左顾右盼,确认斛律偃在跟他说话后,身体瞬间紧绷起来:二、二十有一了。 斛律偃安静片刻,吐出一句:比我还年长一岁。 男子脸色发青,哆哆嗦嗦,不敢再吭声了。 老者涕泪横流地对斛律偃说了一堆感谢的话,随即便要以命请罪。 谁知斛律偃看出了他的想法,轻声细语地阻止了他:我也不要你的命,一条贱命罢了,你留着吧。 老者又惊又喜,挣扎从地上坐起来。 斛律偃也缓慢站起身。 多谢小公子,小公子的大恩大德老者激动的话才说到一半,就见斛律偃抬手唤出七星昆仑剑。 七星昆仑剑的速度极快,剑身在空气中留下一道道黑色的残影。 只听得嗖嗖几声。 一片温热的液体飞溅到老者的脸上和身上正是从男子脖颈间喷出来的鲜血。 血液在老者脸上汇成一股股,沿着老者脸上的纹路蜿蜒而下。 老者目瞪口呆地看着小辈们接连倒下,前一刻还活生生的人,在这一刻就这么没了声息,未能闭上的眼里充斥着深深的惊讶和不解。 一时间好似有一座巨山压下,沉甸甸地压在老者的背脊之上。 老者既是不可置信又是痛苦至极,事情发生得如此突兀,叫他连哭都哭不出来。 半晌,一阵悲鸣从老者喉咙里挤出。 老者两眼血红,脸上如蛛网般遍布着仇恨的情绪,他崩溃地朝着斛律偃咆哮:你杀了他们!你竟然杀了他们?! 斛律偃手握七星昆仑剑,连看都没看一眼旁边的几具尸体,仿佛躺在那里的不是人的尸体,只是几只被他无意间碾死的虫子而已。 你不是不想他们死在雾里吗?那就让他们死在我的剑下吧。斛律偃歪着头笑,亲眼目睹闻人家绝后的滋味如何? 老者试图扑向斛律偃,却被斛律偃一脚踹翻在地,他的脸抵在肮脏的地面上,眼神极为怨毒地盯着斛律偃:你就是个魔鬼 对,我是魔鬼。斛律偃笑道,可我之前也是一个人,你说是谁把我变成魔鬼的呢? 不等老者说话,斛律偃又道,是你们。 老者喉头一哽,顿时尝到了一股腥甜。 他又悔又恨。 他真是瞎了双眼才把希望寄托到斛律偃身上,斛律偃如此残忍,又怎么会善待他们闻人家的小辈? 然而他更恨自己和闻人正当年利欲熏心,竟然在不知不觉间埋下如此大的隐患。 他们不该招惹斛律偃。 都是他们害了整个闻人家啊! 斛律偃收回目光,抬脚迈过地上那双原本属于他的断臂,独自离开了这处寂静的住宅。 弥漫在空气中的血雾肉眼可见地变得浓郁,但血雾依然不敢靠近他分毫,主动为他散出一条清晰的道路。 他一直往前走。 不知走了多久,直至天色渐暗,他来到了芈家的府邸外面。 芈家布下的结界已经快被血雾消耗干净,只剩下薄薄的一层若有似无地笼罩着整个芈家。 斛律偃抬手用指尖轻轻一碰。 结界碎了。 失去了最后一层保护,血雾再无忌惮之物,疯狂涌向整个京城里的最后一片净地。 斛律偃不急不缓地行走在血雾当中,他对这里很熟悉,轻车驾熟地走到了芈陆居住的院落。 又上楼走到芈陆的屋外。 屋门敞着,里面的桌上趴着两个人,是古秋和芈何峰,他们两眼紧闭,已经没了生命特征,唯有放在桌上的手十指相扣。 斛律偃走进里屋,一眼看见了躺在床上的芈陆。 他走过去,没有脱掉鞋袜也没有脱掉外衣,直接上床躺在芈陆身旁,双手环在芈陆腰间。 他像以前一样地把脸埋进芈陆的颈窝里,深吸口气,鼻尖全是芈陆身上特有的气味。 这一刻,他感觉到了幸福。 至少他们还在一起。 从今以后,所有痛苦都会远离他们。 我貌似还没说过我爱你。斛律偃亲了亲芈陆的嘴角,用额头轻轻抵着芈陆的脸颊,我爱你,六六。 他喉头滚了滚,许久才说出后面的话,陪我走这么一遭,辛苦你了。 闭上眼睛的斛律偃没有看见泪水从芈陆眼角溢出,悄无声息地在枕头上落出一朵小小的花。 接着是第二朵、第三朵。 芈陆能感受到斛律偃抱着自己的力度、能感受到斛律偃贴着自己的温度、也能感受到斛律偃环在他腰间的双手在微微发抖。 可他不能动弹。 他连勉强睁开眼都做不到。 好像他的灵魂被困在这具已经死去的躯壳里,他找不到出去的路,四面都是封死的墙壁。 他还能感受到他的眼泪在不断地往外涌。 他想起来了! 他想起来了他是谁、想起来了斛律偃是谁、想起来了之前在他床边说话的人是谁、他想起来了一切! 可他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他爹娘呢? 琉璃和翡翠呢? 为什么斛律偃要说这些话? 芈陆慌张极了,不祥的预感填满了他的胸腔,他总觉得这样的预感似曾相识。 斛律偃在干什么? 斛律偃怎么不说话? 斛律偃! 他在心里呐喊,直至感受到斛律偃身体的温度在急剧升高,他才终于确定了自己的猜测斛律偃又要重蹈覆辙了。 不! 怎么会这样? 不该是这样! 他明明改变了剧情,为什么斛律偃还是走向了同样的结局? 斛律偃!! 下个瞬间,一阵嗡鸣,他的意识全部被黑暗吞没。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完结 第115章 成全 黑暗如流水一般地包裹着芈陆。 芈陆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 他只觉得自己非常疲惫,不仅头脑沉重,而且浑身上下的没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困顿。 他尝试着睁眼。 可惜失败了。 没过多久, 他的意识又逐渐变得模糊。 在这里, 芈陆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 等他慢慢将零碎的意识凝聚起来时, 眼前依然是一片黑暗。 他什么都看不见。 他试探性地往前迈出一条腿, 没想到原本像是在空中悬浮的他竟然能稳稳地踩在一块地上, 他愣了下,随后赶忙将另一条腿也迈了上去。 他摸索着往前走。 走了很久, 遥远的前方出现一点隐约的光亮。 芈陆立即站住脚步, 他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用力揉了揉眼睛, 再次看去 虽然那点光亮若隐若现、看得十分不真切, 但是它真真实实地存在着。 芈陆心头一喜, 加快脚步地朝着光亮走去。 谁知这一走又是很久。 走到后面,他几乎只是机械地迈动着双腿, 两眼一瞬不瞬地盯着远处那点隐约的光亮。 可惜光亮并没有因为他的行走而被拉近分毫。 光亮还是那么远,仿佛遥遥挂在天边的星辰, 无论他多么努力地向前行走, 就无法靠近它、触摸它。 意识到这一点后,芈陆再次站住脚步。 他开始用迟钝的大脑思考恢复意识以来的第一个问题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这里是哪里? 这里好黑。 他不该在这里才对。 他的大脑如同一个已经生锈的机器,运转时十分艰难、也十分缓慢。 好在他没有灰心, 努力回忆起来了之前的事。 他记得他被那本书困在幻境当中, 那本书试图引导他在幻境当中了结自己的生命, 却被他拆穿了。 他凭一己之力摆脱幻境并回到原来的身体里。 然后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他只知道斛律偃再次自爆而亡。 随着斛律偃的自爆, 整个世界都崩塌了。 想到这里, 芈陆鼻头一酸,毫无预兆的,有温热的液体从他眼里滚落而出,他抬手一摸,指尖全是湿润的触感。 其实死亡对他而言只是一瞬间的事,其过程太短暂了,让他感受不到丝毫痛苦。 可这会儿的他还是感觉到了疼痛。 那阵疼痛绵绵密密地以心脏为中心扩散开来,很快就遍布了他的胸膛。 他抱起双臂,身体簌簌发抖,似乎整个人都在承受着巨大且无法忍受的疼痛,连灵魂也被伤得千疮百孔。 他急促地呼吸着,可他呼吸的声音越来越微弱。 恋耽美 甜腻小米粥,免费阅读(98) 不过他没有留在原地,而是撑着发软的双腿、迈着虚浮的步伐继续艰难前行。 他一脚深一脚浅地往前走,眼泪流个不停。 他用手背抹去脸上的泪痕。 接着往前走。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一定要靠近那点光亮,他只知道自己需要做点什么事,在这片深海一样恐怖又寂静的黑暗里,他能做的只有追寻那点光亮。 走着走着,他又想起了斛律偃。 他的大脑变得迟钝之后,脑海里浮现的画面都宛若被按下了慢放键,每一帧的镜头都那么清晰。 与此同时,回忆带来的痛苦也在加倍。 一波接一波涌向他的痛苦在黑暗中化作实质,成为束缚他双脚的力量,让他连行走的动作都变得迟缓起来。 他每迈出一步都要用上很大的力气。 不多时,他已是气喘吁吁。 然而他依旧没有停下脚步。 这次他终于感受到了时间的流逝,却又觉得时间流逝得极为缓慢,被黑暗无限拉长,甚至让他产生了一种自己永远也走不到黑暗尽头的感觉。 他就这么走啊、走啊。 走到绝望。 走到麻木。 走到脑海里再也想不起其他东西。 突然,他发现那点光亮在不知不觉间变大了一些也就是说他走到了那点光亮的附近! 铺天盖地的喜悦一下子淹没了芈陆,他激动得奔跑起来。 只见光亮越来越大 最后,他来到光亮面前,他也看清了光亮究竟所为何物。 原来一直以来吸引着他的光亮是一个浑身散发着白色光芒的人,待他靠近,白色光芒逐渐散去,只留下一层浅浅的光晕笼罩着那个人。 那个人身高腿长,一头乌黑的长发随意披散下来。 而中间的那张脸则是芈陆最熟悉的脸。 是斛律偃的脸。 但芈陆一眼看出对方不是斛律偃,而是之前和他有过一面之缘的那个人准切来说,对方压根不是人,而是由那本书的主意识幻化出来的虚拟形象。 芈陆攥紧手指,勉强压下内心滔天的怒意,随后从喉管里挤出一句凉飕飕的话来:又想困住我?第一次不行就来第二次,你真是锲而不舍啊。 再次相见,那个人看上去平静了不少,眼里没了直白的憎恶和仇恨,让他和斛律偃多了几分相似。 那个人说:不是我困住的你。 芈陆警惕地看着那个人:什么意思? 那个人沉默了一会儿,自嘲地笑了笑:你知道斛律偃每次死亡后会经历什么吗?便是在这里和你做着同样的事,只要他还抱有一点期望,就会跨越千里地一步步走向我。 芈陆身形微晃,似乎从那个人的话里明白了什么。 斛律偃呢?芈陆绷着一口气,斛律偃是不是还活着? 那个人答:他没有死。 刹那间,芈陆听见了自己心脏猛跳一下的声音。 他还没来得及消化这个消息,又听得那个人说:却也没有活着。 芈陆的神经重新绷紧,如此大起大落让他险些承受不住,太阳穴突突直跳,既没有死也没有活是什么意思?到底是死了还是活着? 那个人没有回答芈陆的问题,他的眉头慢慢皱了起来,目光像是在看芈陆,又像是在看芈陆身后那片黑暗中的什么东西。 我原以为只要让你消失,我的世界就可以恢复正常,脱离剧情又如何?秩序大乱又如何?所有人都死了又如何?我拥有让一切回到原点的能力。那个人说,斛律偃就是世界的中心,所有事物都以他为轴,只要他还能支棱起来,我们就有重开的机会。 随着话音的落下,那个人闭上眼,仿佛在压抑汹涌的情绪。 半晌,他才把眼睁开。 那个人直勾勾地盯着芈陆:可又是你打破了我的计划。 芈陆薄唇紧抿,面无表情地和那个人对视。 为什么找到我的人是你?为什么是你?那个人再也无法用伪装出来的平静掩饰自己的抓狂,他扯着头发,不停地原地转圈,为什么斛律偃没来?该来的人是他! 这一刻,芈陆明白了那个人的意思,他看着那个人脸上的不甘之色,蓦地噗嗤一声笑出来。 闻声,那个人的动作一顿,猛地扭头看向他。 芈陆笑不及眼底,开口讽刺道:为什么?你问为什么?你不是很清楚吗? 那个人抿唇不语。 你应该比我更了解斛律偃,他是个合格的爽文男主,百折不屈、坚韧不拔,就像路边的野草一样怎么踩都踩不死,他在你的操控下轮回了十次,每次都没有让你失望,因为他是一个工具人,是被你操控的棋子,他当然不会违背你的意思。芈陆脸上的假笑渐渐消失,他看着那个人说,可你为什么没有等到他?原因也很简单,因为他已经不是你手里的工具人、不是被你操控的棋子了,你的所作所为只会一点点地磋磨掉他生存下去的信念,他是活生生的人,他不是路边的野草,他也不是任你如何折腾、如何摧残都能保持你想要的那个初心的纸片人! 话音未落,那个人的瞳孔微微一震,一时间竟然有些站不稳。 芈陆向那个人走近一步,眼中带着明显的憎恨:当初你种下了因,这便是你结下的果,你等到的人只能是我,不管你重开多少次,都是我。 那个人神情恍惚地看了芈陆一会儿,忽然喃喃说道,明明求死的人是你,怎么求生的人也是你 他没有告诉芈陆。 要在这片茫茫黑暗中看见他并找到他是一件极不容易的事,一旦稍有失神,便有可能永远消失在这片黑暗中。 所以芈陆到底是怎么找到他的? 他窥探过芈陆的内心。 他了解的芈陆明明是个懦弱、无能、连面对生活的勇气都没有的胆小鬼。 芈陆在那个人茫然地注视下轻轻笑了笑:从前是斛律偃拖着我,现在轮到我拖着他了,若是没有遇到斛律偃,我都不会知道原来活着还有这么多事可做。 人生不就是由甜酸苦辣构成吗? 就像爬山一样,经历了漫长的酸和苦,在爬上巅峰的时候终于品尝到胜利的甜,那么之前的酸和苦都不算什么了。 也许这就是爬山的意义,来之不易的甜总会显得弥足珍贵。 也许这也是他人生的意义,之前经历的种种磨难都是为了有朝一日和斛律偃相遇。 这时,芈陆突然感觉到了真真正正的轻松,好像一下子卸下了全部负担,连手脚也有了舒展的空间。 他二话不说地伸手搭上那个人的肩膀。 就在他碰到那个人的瞬间,笼罩着那个人的浅淡光晕骤然变亮,仅是眨眼间,便亮成了不久前的白色光芒。 芈陆被光芒刺得眯起眼。 但他完全没有要把手拿开的意思。 光芒以极快的速度朝四周扩散,宛若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撕开一条狰狞的口子。 口子肉眼可见地越来越大。 很快,口子变成一张龇着獠牙的利嘴,并一口吞掉了芈陆。 极致的黑过渡到极致的白,芈陆一时半会儿适应不了,眼前开花似的浮现出花花绿绿的色彩。 他的眼睛酸涩得发疼,不得不在眼泪漫出来之前赶紧闭上,随后迈开步子径直往前走。 走了没多久,他手里貌似被谁塞了什么东西。 他轻轻一捏。 貌似是手绳一类的东西。 芈陆没有睁眼去看,他捏紧手里的东西,大步流星地往前走。 冷不丁的,他耳边响起那个人的声音:我恨你。 芈陆没有说话。 你破坏了我的世界,你破坏了我的规则,芈家不是你的归宿,芈何峰和古秋也不是你的父母,你就是个孤苦伶仃的外来者! 芈陆沉默片刻,低声说道:我很抱歉。 此话一出,那个人没了动静。 不过谢谢你。芈陆手中的力道不断收紧,手绳中间套着一颗坚硬的东西,咯得他手心生疼,他重复说道,谢谢你。 那个人安静了很长时间,才说:我这么做不是为了你,是为了斛律偃,他想要的,我成全他。 顿了顿,又说,好好珍惜最后一世吧,没了我,你们再没了重来的机会。 那个人的声音渐渐微弱。 直到最后一个字也被微风吹散,芈陆耳边只剩一片寂静。 但寂静没有持续多久,就被一阵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的吵闹声代替。 芈陆睁眼看见许多张陌生面孔,那些人都被他这个不速之客吓了一跳,齐刷刷地扭头看来。 没等芈陆反应过来,一道男声在他身后炸响:你们怎么回事?怎么还有条漏网之鱼?赶紧把他抓下! 是!那些人同时扑向芈陆。 芈陆眼疾身快地往旁一避,立马唤出碧幽剑。 碧幽剑的剑身散发着幽幽红光,在夜里格外夺人眼目,往他周身一扫,顿时把那些人逼得连连后退。 方才说话的男人似乎看出了碧幽剑的不凡,三步并作两步地从人群外挤进来,他警惕地冲着芈陆呵斥:你是何人?! 芈陆闻声看去。 又是一张陌生面孔。 他不认识那个男人,也从未见过那个男人。 他将碧幽剑垂于身侧,做出防御的姿态,皱眉扫了一圈周围,才发现他不仅不认识这里的人,也不清楚这里是何处。 不过对方人多势众,一旦交起手来,他肯定不占上风。 极短的思量过后,芈陆打算先离开这里。 他运转灵力想要腾空而起,却在余光中瞥见一把利剑笔直地向他袭来。 显然利剑主人的修为远在他之下,那把利剑的速度看上去是快,可在他眼里如同缓慢地晃过来一般,轻而易举地被他用双指夹住。 利剑在他指尖无法动弹,开始剧烈颤动,发出响亮的嗡鸣。 周围此起彼伏地响起那些人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 那把剑可是一把神剑,是他们这里最稀罕的宝贝,居然被那个年轻男子仅用两根手指就控制住了。 正在所有人都目瞪口呆时,芈陆双指猛然用力。 啪的一声脆响。 剑身断成两截,落在芈陆脚下。 周围则是死一般的寂静,落针可闻。 芈陆诧异地看了眼自己的手,他的修为到达一定境界后就再也没有往上提升了,没想到有朝一日能起到如此大的作用。 刚这么想完,一道带着哭腔的咆哮声打破了寂静。 啊啊啊我的剑!一个人疯了似的冲过来,你竟敢你竟敢把我的剑 这略微熟悉的声音让芈陆的脸色唰的一下沉了下来。 芈陆抬眸看去 他终于看见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斛律幸。 不对,是年轻时候的斛律幸。 眼前这个面容扭曲的斛律幸看上去只有十多岁的年纪,一副被怒火冲昏头脑的模样。 斛律幸?芈陆整个人都呆住了。 然而很快,各种情绪从他眼里漫出来。 原来是这样! 竟然是这样! 他回到了从前! 他回到了斛律婉还年轻的时候! 震惊、兴奋、激动、狂喜等情绪在他的胸腔里不断扩大,几乎把他整个人都填得满满当当,他满脸的不可置信,连呼吸都乱了。 斛律幸到底年轻,一下子就被芈陆又哭又笑的癫狂样子吓到了,可看了眼地上的断剑,他心中的怒火噌的一下又燃烧起来。 你竟敢毁了我的剑,我要你拿命偿还! 芈陆敛去表情,眼神发寒地看向斛律幸,他冷笑一声:就凭你? 说罢,他顺着风的轨迹将碧幽剑往前一送。 斛律幸甚至没来得及看清碧幽剑是何时过来的,只听得噗呲一声响起,紧随而来的胸口处的剧痛以及他爹娘撕心裂肺的吼声。 幸儿! 我儿啊! 斛律幸一脸懵色,张开嘴想说话,却有一股鲜血从他嘴里喷出。 然后,他直挺挺地倒在地上。 不一会儿,他没了声息。 芈陆看都没看一眼抱着斛律幸尸体痛苦的斛律家主和斛律夫人,飞身穿过人群,不费吹灰之力地找到了被人控制着的斛律婉和林颂。 斛律婉和林颂都不知道方才发生了什么事,见芈陆带着一身冷气地落到自己面前并挥手解决掉了控制着他们的人,心里顿生防备之意。 林颂下意识地将已经孕肚明显的斛律婉往身后拉。 但芈陆没有给他们挣扎的机会,在斛律家主和斛律夫人带人包围过来之前,他拎着林颂和斛律婉趁着夜色离开了斛律家所在的神仙谷。 作者有话要说: 越写越长,下章完结 第116章 重来 芈陆对鄂城县不怎么熟悉, 便不敢直接往县里走,他在县外找了一会儿,终于找到一家生意冷清的客栈。 他走到柜台前, 向老板要了一间房。 老板怪异的目光不停地在芈陆以及他身后的林颂和斛律婉之间扫来扫去, 随后小声确认:只要一间? 一间。 闻言, 老板的表情瞬间变得微妙起来, 这三更半夜的, 两男一女跑来荒郊野岭的客栈只要一间房, 怎么想都觉得奇怪。 可瞧着芈陆一脸冷意,雪白的衣衫上还沾了星星点点的血液, 即便老板想多问也着实不敢多问。 于是老板叫来小厮领他们上楼了。 这边老板拖着下巴打量他们的背影, 那边林颂和斛律婉的脸色也很不好看。 林颂和斛律婉浑身紧绷地跟在芈陆身后,直到小厮把他们送进屋里又小心翼翼地关门离开之后, 林颂才赶紧将斛律婉护到身后。 芈陆一声不吭地掀开衣摆坐到桌前, 伸手给自己倒了一杯凉茶。 你是谁?你要带我们去哪里?林颂警惕地看着那个年纪和自己差不多大却在修为上遥遥领先自己的年轻男子。 虽然那个年轻男子出手帮助他们脱了困, 但是从对方杀人不眨眼的行为来看,也许不是一个善茬, 甚至帮助他和小婉也是别有目的。 然而芈陆没有说话,只是把手里的凉茶一饮而尽。 林颂和斛律婉目不转睛地盯着芈陆的侧脸, 大气不敢喘一下, 他们也不敢和芈陆靠得太近,芈陆坐在桌前,他们便像两只鹌鹑似的贴着站在门前。 一时间, 屋里安静得只能听见他们两人的呼吸声。 过了一会儿, 芈陆似乎从某种神游状态中脱离出来, 他放下茶杯, 侧头看了眼斛律婉微微隆起的腹部:几个月了? 斛律婉下意识将手挡在腹前, 沉默了下,她老实回答:五月有余。 芈陆想了想:快了。 斛律婉不知芈陆所说的快了是什么意思,她眼里露出些许疑惑,很快又被她敛了下去。 林颂悄悄握住她放在腹前的手,和她十指相扣后,转头问芈陆:你的目的是什么?要是你想从我们身上得到什么,你现在就可以说出来。 谁知芈陆仿佛没听见林颂说话一样,呆愣的目光集中在斛律婉腹部。 任谁被一个陌生异性这么看着都会觉得不适,何况斛律婉还怀有身孕,她眉心微蹙,不动声色地往林颂身后躲了躲。 林颂索性站到斛律婉身前,把芈陆的目光挡了个严严实实。 恋耽美 甜腻小米粥,免费阅读(99) 芈陆这才反应过来,对林颂招手:你过来。 林颂站着不动:你想干什么? 芈陆不想重复同样的话,便起身朝林颂走去。 林颂脸色发白,蓦地拔高声音:你要干什么! 话音未落,芈陆已经三两步地走到了他的面前,并抬手抓住他的手臂。 林颂刚要挣扎,结果冷不丁地感受到一股不属于他的灵力正在顺着芈陆的手掌缓缓过渡而来,那股灵力不带丝毫攻击性,反而像是一只温暖的大手,温和地抚摸着他身上的伤口。 折磨了他许久的疼痛竟然开始减轻。 斛律家对林颂用刑的工具并非普通工具,每一样都是专门用来折磨修者的灵器,那些灵器不仅会在他身上造成永久伤害,而且每一鞭、每一棍都仿佛抽打在了他的灵魂上,让他的灵力逐渐涣散并流失。 从神仙谷一路走来,每一步都是他咬着牙在硬撑。 他也知道自己撑不了多久了。 可他怎么都没想到芈陆会这么做,他几乎是满脸震惊地看着芈陆:你 别说话。芈陆打断他。 林颂立马噤声。 芈陆也闭上眼睛,专心为林颂输送灵力,随着时间的流逝,他的脸色越来越苍白难看,等他睁开眼睛时,脸上多了一层明显的疲色。 林颂却是肉眼可见地好了起来。 你林颂完全呆住了,讷讷问道,你为何要救我? 芈陆随意用手背擦掉额间溢出的冷汗,他的气虚比之前虚弱了不少:你可知你快死了? 林颂噎了下:我知道。 知道还硬撑。芈陆摸了摸乾坤袋,从里面摸出几盒膏药递给林颂,去休息吧,有什么事等明早起来再说。 若说之前林颂还对芈陆有着警惕和防备,那么经历了方才的事后,他心里更多的是困惑,瞧着芈陆白得有些发青的脸色,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伸手接过了那几盒膏药。 既然要救我,为何之前又要让我吃下那颗毒药? 这是他们跟着芈陆来到这里的主要原因。 芈陆前脚才从斛律家那些人的手里带走林颂,后脚就往林颂嘴里塞了一颗黑色药丸。 那颗黑色药丸是什么,答案不言而喻。 芈陆倒是愣了下。 难怪这两个人还没怎么威胁就乖乖跟着他走了,原来是托了那颗丹药的福。 其实那颗丹药不是什么毒药,只是芈陆在看见林颂的第一眼就发现对方身体里的灵力正在飞快地流失,一直这样下去肯定会有生命危险,他才拿出那颗丹药稍微稳住林颂身体里的灵力。 没想到林颂和斛律婉都误会了。 不过芈陆不打算解释什么,他心想误会了也好,省得他再花费精力和口舌获取林颂和斛律婉的信任。 那不是毒药,是用来稳住灵力的丹药。芈陆微微一笑,但若你们有了逃跑的心思,会不会变成毒药就说不定了。 林颂不再言语,无声地捏紧了手里的膏药。 快休息吧。芈陆说着,看了眼斛律婉,就算你不为自己考虑,也该为你肚子里的孩子考虑一下。 说起孩子,斛律婉的眉眼间多了几分忧愁,她不敢在芈陆这个陌生人面前表露得太明显,只得垂眸看着地面。 芈陆自然不会和他们在一间房休息,他还有别的事要做。 临走前,芈陆叮嘱他们:没有我的允许,你们谁都不能踏出这间房一步,否则后果自负。 顿了顿,他的语气严厉了几分,你们可别忘了斛律家那些人是怎么对待你们的,要是再被那些人抓住,只怕你就真得死了。 说完,芈陆暗沉的目光在林颂身上略微停顿,随后转身飞出了窗户。 夜里万籁俱寂。 风声呼呼地吹在芈陆耳畔,夹杂着时不时响起的虫鸣声。 芈陆无声无息地落在客栈的屋顶上,挑了处最隐蔽的位置坐下,从他的角度往下看去,正好可以看见客栈大门前的那片空地。 这会儿已是两更天,又是荒郊野岭的地方,别说没几个人来客栈落脚,估计住在客栈里的人也没几个。 芈陆唤出碧幽剑放在身旁,又从贴近心脏位置的衣衫里摸出那个人消失在之前送给他的东西的确是手绳,还是两条手绳。 但这不是普通的手绳。 这是他和斛律偃的伴侣绳。 芈陆只觉眼眶一热,下一瞬,便有泪水落在他放着两条伴侣绳的掌心里。 他收拢五指,抬起手用力地擦了擦泪水。 他自认不是个爱哭的人,可最近不知怎么回事,动不动就有眼泪流下来,尤其是想起斛律偃的时候,总觉得心脏在被一双无形的手撕扯。 他太疼了。 以前的他从不知道连回忆都能成为一件如此痛苦的事。 他闭了闭眼,尽量让自己不去多想。 迫使自己冷静下来后,他把两条伴侣绳放回了贴近心脏的位置。 刚做完这些,下面忽然传来一些动静。 芈陆表情一沉,立即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拿起碧幽剑轻手轻脚地来到屋顶边缘,他探头往下一看,果然看见了两个穿着相同服装的人从大门走进客栈。 夜深人静,客栈里只有老板和小厮两个人,小厮还在忙活白天没干完的事,老板则坐在柜台后面撑着下巴打盹。 冷不丁地咚咚两声。 老板吓得一个激灵弹起来,揉了揉眼,定睛一看,只见柜台前面站着两个长相凶煞、一看就不好招惹的男人。 其中一人粗声粗气地问道:你这里可有两男一女过来住店? 两男一女?老板很快回忆起那三个奇怪的人,但出于忌惮,他不敢这么快地出卖那三个人,于是装傻地挠了挠头,我这里人来人往的,实在有些记不清 话音未落,又是啪的一声。 那个男人扬手扔了个小布袋子过来,里面沉甸甸地装着什么东西。 老板怎么可能看不出里面装着什么,惊讶过后,喜悦之色一下子在他脸上铺陈开来,他连忙双手捧起小布袋子,拆开一条缝隙往里一瞧,顿时一张脸都笑出了褶子。 这下记清楚了吗? 记清楚了记清楚了,客官要找的人,我即便是抓破脑袋也要给客官想出来。老板将小布袋子一收,又抬手往楼上一指,他们 话才起了个头,一把利剑唰的飞来。 老板眼睁睁看着面前两个男人的脑袋如同被人摘掉的西瓜似的,直接从他们身上掉了下来,滚落在地,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鲜血溅到老板脸上。 老板震惊之余,嘴里尝到了又腥又苦的恶心味道。 但他连动也不敢动一下,鼓着眼珠子,惊惧不已地望着站在两具尸体后面的年轻男人,尸体倒下,年轻男人伸手握住了那把沾了鲜血的红剑。 饶、饶命大侠饶命老板吓软了腿,砰咚一下跪地,又颤颤巍巍地爬起来,把还没揣热的小布袋子用双手捧过去,小人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这些钱全给大侠求求大侠放小人一条狗命 芈陆连一点余光都没分给已经被吓破胆的老板,他从老板手里拿走小布袋子,一言不发地转身走出了客栈。 他一边朝着那两个男人来时的方向飞奔而去一边用神识探查四周。 最后,他找到了停在一片小树林里的马车。 马不是普通的马,拉的车也不是普通人坐得起的车,之所以没有使用飞行法器,估计是马车的主人不想声张。 芈陆讥讽地勾了勾嘴角,悄无声息地落在马车外面。 马车里的人察觉到了外面有人,急忙出来一个人进行查看,结果双脚还没落到地上,就被一把飞驰而来的利剑割掉了脑袋。 芈陆踩着那个人的尸体上了马车。 马车不大,里面也没有布阵,他一眼看见了满脸慌张地躲在马车角落的闻人正。 闻人正怎么都没想到自己如此隐秘地行事也会被人发现,慌张之外,眼里充斥着被撞破秘密的愤怒和恼羞。 你是谁?给我出去!闻人正探不到芈陆的修为,便不敢轻易对芈陆动手,他只能冲着芈陆咆哮。 可惜芈陆压根没有被他吓到,面无表情地一步步逼近他。 原来你这么早就在参与这些事了。芈陆说,闻人正,看来是大家小瞧了你。 闻人正浑身一震:你知道我是谁? 知道。芈陆走到闻人正面前,眼神阴寒地俯视着闻人正,他说,我不仅知道你是谁,我还知道你做过的所有龌龊事。 你是谁?闻人正被芈陆的眼神吓得不轻,他绞尽脑汁也无法将芈陆的脸和记忆中哪个人对上号,你怎么找到这里来的?你想要做什么? 芈陆反问他:你已经收到斛律幸的死讯了吧? 闻人正睁圆眼睛,他突然产生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强烈恐惧,他甚至从芈陆身上嗅到了死亡的气息。 他不作他想,赶紧拿出法器护身。 可芈陆哪儿会让他如愿? 接下来轮到你了。芈陆的语气很平,就在这份平静之中,他的碧幽剑干脆利落地切掉了闻人正的脑袋。 鲜血溅到他雪白的衣摆上,他浑然不觉,只把目光落到闻人正那张死不瞑目的脸上。 看了一会儿,他没来由地感觉到了一阵轻松。 最大两个蛀虫没了。 剩下的,慢慢解决吧。 第117章 完结 翌日清晨。 小憩了一会儿的斛律婉在一宿没合眼的林颂怀里醒来, 经历了那么多的事,重新回到林颂怀抱的斛律婉有种很不真实的感觉。 她抬手摸了摸林颂的脸,正要说话, 却听见屋门吱呀一声打开的声音。 只见芈陆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 斛律婉赶紧把手放下, 被林颂扶着坐到床上。 她发现芈陆换了身衣服, 没了昨晚溅到衣服上的血, 看上去也没那么不近人情了, 只是那张俊脸依然很冷。 芈陆看了眼斛律婉的腹部, 又很快收回目光,他语气平淡地对坐在床上的两人说:休息够了就下楼吃点东西, 我们今天就要开始赶路了。 赶路?林颂忙问, 赶什么路?我们要去哪里? 芈陆说:去哪里都行,只要不是在这里。 他稍作停顿, 目光从林颂紧绷的面部扫过, 除非你还想被斛律家的人抓住。 林颂哑然。 芈陆问他:你有想去的地方吗? 林颂不说话。 芈陆也没有真的要对方给出一个答案来, 他兀自说道:既然你们没有,那就全听我的安排了。 这时, 一直沉默着的斛律婉忽然开口:我不明白。 转身要走的芈陆顿住脚步,回头用疑惑的眼神询问斛律婉。 斛律婉皱着眉头, 却没有避开芈陆的视线:我们和你无亲无故, 你为何要做这些事? 若说芈陆要害他们,那不对,因为芈陆的所作所为确实帮了他们, 还帮林颂捡回了一条命。 若说芈陆要帮他们, 那也不对, 哪有喂人吃毒药的帮法?这分明是想控制他们。 可芈陆图啥呢? 斛律婉是真的不明白。 芈陆没有急着回答, 他似乎在思考斛律婉的问题。 不多时, 他思考出了结果:我可以直接告诉你们,我所做的一切不是为了你们,是为了你们的孩子。 斛律婉呆呆看着芈陆。 你们信也好,不信也罢。芈陆的目光不自觉地在斛律婉的腹部定格片刻,才接着说,你们要问我什么目的,我唯一的目的就是看着你们的孩子平安降生。 斛律婉已经不知该如何反应了,她更不知该不该相信芈陆的话。 她看了眼林颂。 林颂也是一脸诧异。 显然他们两个人都没想到芈陆会给出这么让人出乎意料的答案。 对了,我叫芈陆。芈陆见他们没有其他要问的话了,便道,收拾一下下楼吧,我在下面等你们。 说完就出去了。 楼下的老板早已不见踪影,就剩下小厮忙得脚不沾地。 幸运的小厮没撞见芈陆解决那两个男人的凶残场面,见芈陆从楼上下来,忙不迭笑盈盈地迎过去。 芈陆找了个位置坐下,点了几个菜,又等了一会儿,终于等到林颂和斛律婉下楼。 他们的表情都颇为沉重,应该是经过一番商量后选择接受现实也就是跟着芈陆离开鄂城县。 目前看来,他们没有多余的选择。 三个人的第一顿饭吃得格外安静,林颂和斛律婉没什么胃口,芈陆则是不太需要吃饭,一顿饭下来,三个人都没怎么动过筷子。 最后,还是不想浪费食物的林颂把一桌子饭菜解决了。 芈陆让小厮帮忙买了一辆马车,里面铺了许多层软垫,又放了一张小桌子,至于买来的干粮,全部装进了他的乾坤袋里。 马车走在不平坦的小路上,晃晃悠悠,离鄂城县和神仙谷越来越远。 不出几日,斛律幸和闻人正双双死亡的消息在整个修真界传了个遍,斛律家主和斛律夫人还放话一定要抓住杀了他们儿子的那个人。 一时间,修真界各种传言四起。 众人纷纷猜测能在斛律家主和斛律夫人的眼皮子底下杀了他们儿子的人究竟是谁,竟然有着如此大的能耐。 不过任凭修真界的事闹得再大,都和芈陆没有一点关系了。 芈陆驾着马车来到山林深处一个与世隔绝的村落,他带着林颂和斛律婉就在村落里住了下来。 虽然林颂的伤势有所好转,但是那段时间的遭遇几乎要了他一条命,估计接下来的几年他都需要好好调养才行。 他们的屋子都是村民帮忙修建的,芈陆的屋子就在林颂和斛律婉的屋子旁边,方便他随时去看斛律婉。 时间转瞬即逝,斛律婉的肚子也越来越大。 芈陆经常无事可做,便望着斛律婉的肚子走神。 起初斛律婉还有些抵触芈陆直白的目光,后来渐渐习惯了,也就不说什么了,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问芈陆道:你觉得这孩子是男孩还是女孩? 芈陆回神,说道:男孩。 斛律婉好奇地问:你怎么就看出是男孩了? 芈陆没有回答斛律婉的问题,只是轻轻笑了笑。 男孩也好,女孩也罢,只要这孩子能平安出生,我就心满意足了。斛律婉安静片刻,叹了口气,可惜我已经离开斛律家,没有办法让他过上锦衣玉食的生活。 芈陆闻言,多看了斛律婉一眼。 斛律婉笑道:怎么了? 锦衣玉食只是锦上添花的东西罢了,父母的陪伴才是必需品,有你和林颂陪伴着他,他自然不会在意那些身外之物。 斛律婉说:你似乎很了解这孩子? 芈陆抿了抿唇,顿时没了声音。 他的确了解斛律偃,可他不一定了解斛律婉肚子里的这个斛律偃,毕竟从头开始,一切都会变得不一样。 他甚至担心这个斛律偃还会不会是他认识的斛律偃。 芈陆沐浴在夏末秋初的阳光中,却感觉到有些冷。 恋耽美 甜腻小米粥,免费阅读(100) 他噌的从凳子上站起来,转身要回自己的屋子。 斛律婉见状,连忙喊住他:芈陆,你等等。 芈陆脚步不停。 芈陆!斛律婉还是追了上来。 芈陆担心斛律婉的身子,不得不放慢步伐,很快便停下脚步,他近乎冷漠地回头看向斛律婉。 斛律婉挺着大肚子,方才走得急了,哪怕只走了几步,也让她这会儿喘个不行,她深吸了好几口气,一边打量芈陆的表情一边问道:是不是我说错话了?你怎么一下子就不高兴了? 芈陆摇头:我没有。 你有。斛律婉口吻笃定,我看出来了。 真的没有。 还没有?你把所有情绪都写在脸上了! 芈陆哽了下,又不说话了。 斛律婉坚持不懈地追问:你到底怎么了? 芈陆垂眼躲开了和斛律婉的对视,许久,他还是摇头:没事。 斛律婉沉默了一会儿,冷不丁地冒出一句话来:你是不是在害怕我把这孩子生下来? 这话叫芈陆浑身一震,看向斛律婉的目光中充满了惊诧。 斛律婉却很平静,她眼神直勾勾地盯着芈陆:近段时间你越来越奇怪了,我和林颂都看出来了。 芈陆低声说了句抱歉。 你不必对我说这两个字,你没有任何对不住我的地方,反倒是我和林颂该好好感谢你。斛律婉犹豫了下,终是说出了她一直以来最想说的问题,你喂给林颂的那颗药丸,其实不是毒药吧? 不是。芈陆如实回答,那是阻止灵力流失的丹药。 果然如此。斛律婉的笑容中多了几分释然。 但很快,她收敛了表情,郑重其事地向芈陆说了一声谢谢,若是没有你的帮助,恐怕我和林颂早已天人两隔了,我们这辈子都会记着你的恩情。 芈陆冷漠的模样逐渐崩裂,他难得一次表现出了手足无措。 斛律婉趁热打铁地问:就算我们要分开,也是等这孩子生下来之后吧? 芈陆喉间干涩,愣了半晌,艰难地挤出一个嗯字。 后面,他几乎是落荒而逃地回了自己的屋子。 他没想到斛律婉看出了他离开这里的打算。 斛律婉说得没错,随着生产日子的临近,他开始恐慌、开始害怕、开始不敢面对即将出生的斛律偃。 他无法面对他和斛律偃之间二十几岁的年纪差距,更无法面对一个没有从前记忆的全新斛律偃。 最重要的是 斛律偃是否还会喜欢上他 好像只有他停留在了过去,而包括斛律偃在内的其他人都同时迈开步子走向了崭新的未来。 斛律偃拥有了新的人生、拥有了新的际遇、还会拥有新认识的人和物,他不再是唯一陪伴斛律偃的人,他只是围绕着斛律偃的众人亲友之一。 他甚至不敢让林颂和斛律婉知道他对他们即将出生的孩子有着如此羞耻且龌龊的想法。 这件事击垮了芈陆。 他渴望成为一只鸵鸟,把脑袋埋进沙子,从此对所有事不管不顾。 然而现实并非如此。 当天夜里,他便收到了斛律婉快要临盆的消息。 赶来帮忙的妇女围满了屋子,林颂和芈陆两个男人被她们赶到屋外等着。 明明天也没那么冷,可抱着双臂的芈陆只觉遍体生寒,他不住地搓着手臂。 林颂就站在他身旁,也丝毫没有闲聊的心情。 两个人各怀心思,在夜风中沉默了将近一宿。 直到晨曦穿透云层往他们身上落下第一缕光辉,他们听见了屋里传来妇女们欢喜的说话声。 哎呀!生啦生啦! 是个带把的! 林颂高兴极了,抹了把脸,没等妇女们出来喊他就急吼吼地跑了进去。 芈陆跟在林颂后面,但他没有进去,他站在门口远远地看着被妇女们裹在襁褓里的小孩。 显然林颂更关心大人,只是匆忙瞥了小孩一眼,连抱一下的意思都没有,他不顾妇女们的劝阻,径直进了产房去看斛律婉。 好在村里的人不多,也没那么多的规矩,妇女们无奈地指责了几句后,注意力集中到了小孩身上。 多么可爱的男孩啊,又白又瘦,跟他娘一模一样。 长大后肯定是个俊公子。 从他爹娘的长相就能看出来,这孩子今后肯定和我们不一样。 对了,小芈呢?他不是也在外面吗?怎么都不进来看看孩子? 说话间,几个妇女齐齐望向门口。 那里已经没了芈陆的身影。 芈陆只留下一封信便不告而别了,他没有带走任何东西,徒步离开了村落。 过了几个月与世隔绝的生活,他和外界断了层,一回归人群,所有消息都爆/炸般地涌来 比如闻人家的权力纷争。 比如斛律家又在大张旗鼓地寻找女儿。 比如一些宗门的明争暗斗。 在修真界的局势变幻莫测时,芈陆开始了他四处游荡的日子。 他先去看了京城的芈家,虽然没见到芈何峰和古秋,但还是从别人口中打听到了他们的消息。 听说古秋四年前怀上的第一个孩子小产后就再也没有怀上过孩子了,不过夫妻俩似乎接受了这个事实,准备从亲戚那里过继一个孩子。 他又去看了斛律婉落在京城的七星昆仑剑。 拔剑日还没兴起,任谁都可以上前一试,一天下来,无数人斗志昂扬地上去,失魂落魄地下来。 芈陆也试了一下。 可惜这一世的七星昆仑剑和他完全不熟,压根不给他一点面子。 芈陆还去了很多地方。 他发现他在上一世不怎么够看的修为到了这一世居然让他成为了修真界里的佼佼者,目前剧情才走到斛律偃出生这一年,大家的修为普遍不高,一时间他有种带着苹果13闯进诺基亚时代的感觉。 难怪他之前那么轻易地杀掉了斛律幸和闻人正。 原来不是他太强,而是对方太弱了。 芈陆在外游荡了将近一年,仗着自身修为高,活得可谓是顺风顺水。 在即将满一年的前几天,他突然收到了斛律婉第一次送来的传音符,说是孩子要满周岁了,问他会不会回去参加孩子的周岁宴。 芈陆没有给出回复。 但在周岁宴举办的当天,他还是临时起意地赶回了那个村落。 原本安静的村落一下子来了许多人,都是林颂和斛律婉邀请过来的好友,热热闹闹地围着林颂和斛律婉。 芈陆从中认出了温柳柳,那个容貌明艳动人却咋咋呼呼、上蹿下跳的粉衣姑娘,正慌手慌脚地抱着一个哭闹不止的孩子。 那个孩子皮肤雪白,长得可爱极了,可哭起来也很是闹人,不管旁边的林颂和斛律婉怎么哄都哭得停不下来。 温柳柳尴尬极了,想把孩子往翟凤怀里送。 谁知翟凤灵活地躲开了。 翟凤!你见死不救算什么好汉?!温柳柳被翟凤的行为气得直跺脚。 翟凤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地抱着双臂,挑了挑眉说:刚刚我不让你抱,你非要抱,你把他从别人那儿抢来,那就这么抱下去吧。 好你个翟凤,我不理你了!温柳柳气道,随后又苦着张脸向林颂和斛律婉解释,我是看他一直在哭才想抱抱他的,不是我弄哭了他。 斛律婉也很无奈,哄孩子的同时还要安慰温柳柳:这不关你的事,小偃就是爱哭,也不知随了谁,动不动就哭 她叹了口气,一脸愁色。 这时,一双手从旁伸出,抱走了温柳柳怀里的小孩。 小孩的哭闹声也戛然而止。 斛律婉和温柳柳同时愣了下,随众人一起转头看向来人。 来人身着一袭白衣,乌黑发丝随意束起,他垂下眼睫,十分专注地看着怀里的小孩,小孩也仰起脑袋,呆头呆脑地看着他。 一大一小对视半天。 小孩咯咯地笑了起来,明亮又漂亮的眼眸眯成了弯弯的月亮,他用肉肉的小手抓住芈陆胸前的衣襟,依赖地往芈陆身上靠了靠。 亲眼瞧见这一幕的温柳柳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她来到这里有四五天了,何时看见这个小祖宗笑过? 这是第一次啊! 却是对着一个她不认识的男人笑! 小坏蛋小坏蛋小坏蛋,这么小就知道喜欢长得好看的! 温柳柳无不酸溜溜地想。 斛律婉倒是又惊又喜,既惊喜芈陆的到来,又惊喜小孩对芈陆的喜欢,她看了看芈陆,又看了看小孩,笑道:看来小偃很喜欢你。 小偃?芈陆愣道,这是他的名吗? 斛律婉点了点头:我本想让你帮忙取名,可你走得急,我便自己取了,他姓林名偃,林偃,你觉得如何? 林偃念着这个完全陌生的名字,芈陆还没来得及品出心中是何滋味,就感觉到那只小手从他胸口的衣衫间拽出了什么东西。 低头一看。 是他一年以来都贴身放着的伴侣绳。 只有一条,是斛律婉的那条,他的那条则一直戴在手上。 伴侣绳被芈陆找工匠重新打磨过一次,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样子,更像是一条普通手绳。 然而就在那只小手抓住伴侣绳的瞬间,芈陆无比清楚感受到了来自戴在手腕上那条自己的伴侣绳的颤动。 那颤动越来越明显。 不是他的错觉。 芈陆整个人都僵住了,无比震惊地望向对着咯咯直笑的小孩。 斛律婉后知后觉地发现小孩手里拽着什么,连忙伸手去扯,并向芈陆道歉:抱歉,小偃他 她的话音一顿,全部卡主了。 只见芈陆眼眶发红,泪水迅速聚集,大颗大颗地从他眼里滚落出来。 芈陆?斛律婉张了张嘴,你 芈陆内心汹涌的情绪决了堤,一年以来的担惊受怕和自我折磨在这一刻通通化为绝处逢生的喜悦。 他在众目睽睽之下像个疯子似的又哭又笑。 没事。他眼里流着泪,却是笑着对斛律婉说,这本来就是他的东西。 他单手替小孩戴上伴侣绳。 原本比小孩手腕大出不少的伴侣绳仿佛能缩水一般,戴上去后便正好套住了小孩的手腕。 小孩一点也不排斥手腕上多出来的东西,好奇地扯来扯去。 两条伴侣绳之间若有似无地相互感应着,芈陆能感觉到,他知道斛律偃一定也能感觉到。 他的情绪尘埃落定。 斛律偃终究还是那个斛律偃。 这一世,就由他来守着斛律偃。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啦! 本来是想写一个向阳的故事,结果差点把我写抑郁了,以后不会想写这么惨的男主了,但希望大家能感受到我的初心,能在生活中不断发现美好、创造美好。 祝大家都能成为更好的自己~ 不会有番外了,故事到此结束。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