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荒原》 分卷阅读-金浮云 狂拽酷炫女学霸美弱惨男学渣(他装的 冰川渐融, 草木渐生, 荒原褪去, 爱意遍野。 HE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情有独钟 甜文 校园 搜索关键字:主角:廖原,牧冬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理直气壮地爱你 立意:没有爱不能克服的命运 第1章 chapter 1 傍晚的霞光还未褪尽,明大附中校园广播里响起了菊次郎的夏天钢琴曲。 晚自习开始了。 教室里的喧哗声,随着铃声渐弱,逐渐偃旗息鼓了。 高二三班教室门外,牧冬姿态松垮地靠在墙上,挂在身上的校服外套敞着前襟,颇有几分漫不经心的味道。 她的马尾高高束起,露出光洁的额头,眉宇之间透着一股英气,通透的双眸里尽是淡然。 仿佛现在站在这里被训话的是别人。 牧冬总是擅长以抽离的姿态面对一切她不甚在意的场景。 站在牧冬面前的是高二三班的班主任郭超。 这次训话的主题也没有什么新鲜的,无非是成绩。高二第二学期刚开始,牧冬第一次月考的成绩掉出了年级前五。 高一结束分科,牧冬以文科年级第一名的成绩,分进了高二三班这个文科重点班,郭超担任班主任。 此后的一学期,牧冬的成绩长居班级榜首,稳占年级前三。 牧冬是郭超最得意的学生,也是他最偏爱的学生。 所以,平日里,郭超对牧冬一些越矩的行为也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比如牧冬经常迟到早退。 在郭超的教育理念里,他默认成绩顶好的学生,定不会循规蹈矩。 他不指望像牧冬这样能力强的人,还态度好。 牧冬当然也不负所望不交作业,早课迟到已经是正常操作,最近越发猖狂,开始隔三差五的逃晚自习。 这次,郭超决定敲打敲打她。 郭超在教室门口足足训了牧冬十几分钟,眼看牧冬的表情从开始的淡然,到最后的不耐烦。 最后,郭超只好搬出了杀手锏请家长。 果不其然,牧冬终于有反应了,她默然地看了郭超半天,憋出了一句话:老师,不至于吧 郭超败下阵来。 因为就连请家长这件事,主动权也是在牧冬手上的。 牧冬给郭超留的家长联系方式是一个假号码,打过去是总是无人接听。 郭超问过她几次,但都被她以家长太忙的理由搪塞过去了。 牧冬成绩好,也没犯过什么大错,这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牧冬从出生就没爸,打小跟着外婆在北市的一个小镇上生活,直到上了初中,才被她的妈妈牧迎接到明市来上学。 母女俩虽然不太熟,可是性格却如出一辙,都如火一般烈,每次见面的状态基本就是针尖对麦芒。 好在牧迎整日忙于事业,牧冬又住校,两个人即使在一个城市,见面的机会却并不多。 牧冬在学校就只有一个原则,无论如何,不能让牧迎掺和她的事情。 念及此,牧冬决定暂时先认个怂。 她将校服整理了几下,前襟的拉链规规矩矩地拉上,端正地站在郭超面前,满脸写着真诚,郭老师,对于这次成绩我将深刻反省,我向您保证下次一定考出好成绩,不负您对我的期待,以及绝不会再让您丢脸。 郭超被戳中心事,他作为重点班的班主任,班级第一竟然没进年级前五,确实让他在其他普通班老师面前有点抬不起头。 他看着态度如此好转的牧冬,心中欣慰,一时激动说:好,老师相信你! 说完,朝牧冬重重点头后,步伐轻快地去隔壁班教室上课了。 牧冬松口气,下一秒便转身走向了楼梯口。她从口袋里摸出手机,一边下楼一边飞快打字:【在哪呢?】手机对面回复:【学校超市门口等你。】牧冬收了手机,迈着长腿,飞奔向超市。 暮色渐暗,牧冬边跑边看着腕表,途径小花园时,初春的草木香气混合着傍晚的夜色扑面而来。 牧冬步履不停,顾不得感受这初春的气息。 但是,花园的小径实在太窄,她跑的又急,一不留神竟撞到了人。 只听啪的一声,那人的手机应声落地。 牧冬不得不止了步,她回身捡起手机,就着小花园里微弱的光线翻来覆去检查了一遍,最新款的苹果手机,没有戴保护壳,但是还好机身前后并没有什么明显的裂痕。 牧冬抬起头,将手机递给那人,脱口说道:抱歉。 这一抬头,眼前的身影让她微微一怔。 这人高且清瘦,一头茂盛的头发,如这花园里初春渐生的杂草一般,肆意张扬,和他瘦到毫无生机的骨架比起来,反差太强烈。 他将手机从牧冬手里接过,在自己衣服上蹭了蹭,放进了口袋里,毫不在意地说:没关系。 他的声音低沉但却清润,温温和和的。 牧冬抬头仰视着他,心中只觉得他奇怪,但也来不及多问,她飞快说道:我叫牧冬,高二三班。要是手机有什么问题,你可以来找我。 说完,便急匆匆跑开了,架势风风火火的。 男生也不再多说,拖着步子,跟着牧冬的背影继续往前走着。 不一会儿,牧冬拐了个弯,跑得没影了。 男生这才敛了眼神。 超市门口,孟夕正捧着一杯饮料,见牧冬过来,自然地将饮料递给她,调侃她:今天怎么晚了会儿?被你们班老郭发现啦? 牧冬接过饮料,就着吸管喝了一口,皱眉:什么玩意儿这么难喝她将饮料又塞回孟夕手里,嫌弃地瞥了瞥嘴,刚被老郭逮着训了会儿话,没什么大事 孟夕早就习惯了牧冬这样难伺候,轻笑着喝了口被牧冬嫌弃的饮料,没事就行。 牧冬看了看四周,拖着孟往操场走:快走吧,你弟该等急了。 两人一路小心翼翼地来到操场东南方向的墙角。 孟夕仔细地打量了四周,确认没有可疑的人出现,用下巴指了指墙角处的一个废弃铁高架台:去吧,小心点。 牧冬点点头,双手攀上架子,语气轻松道:放心,熟路了。 她手脚并用,踩着铁架生锈的几根杆,只用几步就坐在了操场的围墙上。 牧冬旋转身体,面对着墙外,修长的双腿垂下,用脚抵着墙面。吊儿郎当地叫了叫墙下的人:孟朝,让开点,我下来了! 孟朝抬头一看,瞪着眼睛开始抱怨:姑奶奶,你可算来了,微信也不回,还以为你被逮着了 牧冬冷冷地吐出两个字:闭嘴! 话音刚落,她手撑着墙头,双臂借力一个起跳,稳稳地落在了地面上。 牧冬拍了拍嵌在掌根处的小沙砾,只听墙里面传出孟夕的声音:孟朝,晚上一定按时把牧冬送回来! 孟朝听见他姐的声音,人高马大的他轻轻一跃双手攀上墙头,一个引体向上后,整个上半身已经探了过去,他欠揍地冲墙里面喊道:你在教我做事? 孟夕从口袋里摸出一个纸团向他砸过去,姐姐教弟弟天经地义。 孟朝刚准备回怼,牧冬站在下面一声厉喝,孟朝!你他妈赶紧给我下来。 孟朝只好悻悻地松手跳下来。 他从小就最怕牧冬。 牧冬小学三年级之前都是在镇上的小学上的,她虽然贪玩,但是成绩很好,班主任多次给牧迎打电话建议将牧冬转到更好的学校去,她说牧冬是个好苗子,镇上的小学会耽误她的。 牧迎那时候在明市的事业刚起步,忙到脚不沾地,没法将牧冬接到自己身边,只好将牧冬转到了老家县城里的私立寄宿学校。 牧冬就是在那里认识孟朝孟夕姐弟两的。 孟家在县城里也算是有头有脸的暴发户。 当年,孟家出了一对龙凤胎的消息还在县城里轰动一时。家里给他们取名一朝一夕,寓意从此朝夕相伴。可没成想,他们离朝夕相伴也就差了一个字。 他们是朝夕相怼。 牧冬之前在镇上念小学时,就不是省油的灯,跟着小男生钻狗洞,爬泥窝,打架生事简直是家常便饭,没有女孩愿意和她玩。 初到县城小学,牧冬迫切地需要融入这里。她想了一个最简单的办法,找一个人单挑。 牧冬从小就明白,小学男生的友谊很简单,谁武力值强,谁就是大哥。 她既然不喜欢玩女生们玩得那些翻花绳,跳皮筋,就得打入男生内部。 而她一个女生,要得和男生玩得好,就得当他们的大哥。 只有当了大哥,她便永远不会受欺负。 那个被牧冬挑中单挑的人就是孟朝,因为他是男生里看起来最壮的一个。 孟朝个头比牧冬高,身材也比牧冬壮,可他最后还是输给了牧冬。 因为牧冬比他狠。十岁的牧冬,将体格足足是她两倍壮的孟朝揍的直流鼻血。 那次大战后,牧冬一举成名,孟朝不但没有记恨上牧冬,反而从此崇拜上了牧冬,整日跟在牧冬身后当小弟。 就这样,一来二去,牧冬最后竟和孟夕走得近了,她有了人生中第一个女生朋友。 孟朝后来问过牧冬,她为什么敢下狠手。牧冬冷笑着回答,因为从她出生起,她面对的对手就比她强大很多倍。 牧迎未婚生子,将牧冬放在老家,自己整日不见人影。小镇上,关于牧迎的传闻有很多个版本,她远在外市,当然听不到。 而流言却生生地裹挟着幼小的牧冬,和她年迈的外婆,一刻不得安生。 牧冬五岁时,就将一个在她面前说牧迎闲话的街坊大妈,生生抓花了脸。 镇上有人说,因为牧迎在外面干了可耻之事,所以生下的牧冬是妖怪转世,小小年纪脸蛋漂亮,心却狠毒。 牧冬不在乎,别人说她是妖怪,那她就做最厉害的妖怪,她要这人间无人能奈她何。 她从小就习得了一个生存技能狂妄。 牧冬固执地相信,只要她以狂妄之姿轻蔑命运,那么便没有狂妄不能克服的命运。 至今为止,她还没服过谁。 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了,学校外的马路上车流熙攘。 牧冬拽着孟朝的胳膊,快走吧,这会儿难打车。 孟朝站着没动,缩回手,等会儿。 牧冬转过头,诧异的看着他,怎么了? 孟朝伸手指了指不远处的路灯下。 牧冬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这才注意到,昏黄的路灯下还站了一个人。这人垂着脑袋,安安静静的,左手上夹着一支烟,那副没什么生机的骨架松垮慵懒地靠在路灯杆上。 再仔细一看,这人好像正是她刚在小花园碰到的那人。 第2章 chapter 2 牧冬心里忽然有些七上八下的,沉声问孟朝:你认识? 孟朝摇摇头,我刚在这儿等你,他先出来的,就聊了两句。哥们儿人挺好,还给我递了支烟。 他抬脚往路灯下走去过去打个招呼再走。。 牧冬也只好跟了过去。 那人斜靠在路灯杆上,额前的头发遮着眼睛。 他头顶的路灯将他的影子缩成小小一团,落在他穿着帆布鞋的脚边。 远看过去,整个人显得沉默又孤独。 他似乎并不关心这里刚发生了什么,只是低着头,驼着背,慢条斯理地抽烟。 孟朝在他面前站定,兄弟,去哪啊? 男孩吸了口烟,缓缓吐出,奶白色的烟雾在他的面前弥漫开来,清润的声音再次响起:还没想好。 牧冬站在孟朝身后侧,视线肆无忌惮的落在他的脸上,七分好奇,再加上三分欣赏。 因为他的脸着实生的漂亮。 可能是瘦的缘故,他的脸轮廓小而清晰,下颌线在光影下有一种少年人独有的清朗感。鼻梁高挺,薄厚适中的唇瓣在略微苍白的脸色衬托下,显得有些粉嫩。 唯独那双眼睛藏在额前的发梢后面,让人看不清楚。 孟朝拍了拍他的肩,憨笑道:得,你先想想,我去打车,这会儿车不好打,我们捎你一段。说着便向马路边跑去。 不用,太麻烦了。他提声对着孟朝的背影说。 孟朝没回头,背对着他,边跑边大声说:不麻烦。 一时间这里就剩下牧冬和他两个人了。 没了孟朝的掩护,牧冬的视线更加地张狂了。 许是初春的晚风有点凉,他将快要燃尽的烟蒂扔在脚下踩灭,而后把挂在臂弯上的外套抖了抖,穿在身上。 是一件西装式的校服。 牧冬心中立刻了然。 她的眼睛快速捕捉到了他外套左胸前的一块校牌,金属的校牌上印着一排黑字:明大附中国际部A01班 廖原牧冬勾起唇角,视线缓缓上移,看向他的脸,语气如那晚风一般,透着轻飘飘的凉意:原来你是国际部的啊 她心底里的那股轻蔑劲儿藏不住了,赤/裸/裸地混在了话语里。 廖原轻笑道:你不都看到了么? 牧冬轻挑着眉,没说话。 明大附中是S省的四大名校之一,无数人削尖脑袋想考进来。可就在两年前,它悄无声息地设立了一个国际部,规则模糊地招了第一批国际部新生。 大家也都明白,美其名曰国际部,不过是借着明大附中的名声搞钱的,这里的学生只有一种人:没考上名校还想上名校,同时,家里非富即贵。 牧冬中考是以全校第四名的成绩考进了明大附中高中部,心中自然对这个国际部是不屑的。面对这种潜规则,她向来接受无能。 她不在意规则,她在意的是打破规则的手段。 就算她嚣张,她也要坦荡磊落的嚣张。 孟朝叫到了车,在马路边喊牧冬过去,牧冬深深地看了廖原一眼,不发一语,继而利落地转身,高马尾在空中甩出了一个高傲的弧度。 廖原脸上依旧挂着清浅的笑意,看着牧冬跨着大步往街边走去,他从口袋里又拿出一支烟,低头点上。 火光嗒的一声从打火机中窜起来,照亮了他的脸,映在他如黑曜石般的眼睛里。 跳动的火花像星星一般,碎在他的眼里。 可惜牧冬并没有看到。 牧冬坐上了车,孟朝见廖原没过去,站在车门边叫廖原:哥们儿,真不用捎你一段吗? 廖原远远地挥了挥手,不用,谢了。 他即使提着嗓子说话,声音也都是清润温和的。 孟朝坐上了车,从车窗里冲廖原挥了挥手。 车子汇入了熙攘的马路中。 孟朝调笑着冲牧冬打趣道:你们学校的学霸们还真是怪,这哥们儿逃课出来也不知道去哪,就站那抽烟。 路上有点堵,车子开的缓慢,牧冬又回头透过后车窗看了一眼,廖原已经不站那了,他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着,指尖的星火被风吹得忽明忽暗,路灯把他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 看上去是有些百无聊赖。 牧冬回过身坐好,脸上还挂着不屑,回孟朝说:是国际部的,哪家少爷呗,人家来上学就图个随心所欲。 孟朝嗤笑一声,接话:你不也是随心所欲么? 恋耽美 分卷阅读-金浮云(2) 牧冬懒得理他,默默在昏暗的车厢里翻了个白眼。 半个小时后,车子停在了南街巷口,明市著名的酒吧一条街。 孟朝在这里一个叫隐域的酒吧里打工当酒保,其实就是看场子的。 两星期前,牧冬连哄带威胁地逼着孟朝也把她介绍了进来,做服务生。 他俩都不缺钱,就是为了玩。 两个人匆匆从隐域的后门溜进去。牧冬直奔着更衣室去换衣服,化妆。 换下了校服,化了浓妆的牧冬看上去成熟不少。但是鹅蛋脸上的婴儿肥隐隐透着的一丝稚气,还是出卖了她。 八点还不到,酒吧里的气氛已经开始躁动起来。刚下班和下课的年轻人三三两两,鱼贯而入,牧冬拿着酒单忙起来了。 不多时,酒吧里已经座无虚席了,舞池里的男女跟着音乐扭动。 突然,舞台上的话筒里传出两声响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去。 经理杨哥站在舞台上,满脸堆笑,举着话筒说道:欢迎大家光临隐域,今天我们老板难得过来小坐,给大家送个小福利,今晚本店所有酒水一律打九折,希望大家喝得尽兴玩得开心! 台下欢呼声掌声一片,场子更加沸腾起来。 牧冬拎着托盘站在一边,听到老板两个字时,不由得犯恶心。 那是牧冬刚来酒吧两三天时,有一次上班途中她回更衣室拿手机,谁知更衣室的门从里面上了锁。 牧冬也没多想,抬手敲门,可门就是敲不开。她有些急了,直接在门口嚷嚷起来。 过了会儿,门终于开了,老板吴志玮站在门里恶狠狠地盯着牧冬,旁边还站着服务生小黑。 小黑头发微乱,衬衫扣子被解开了几颗,口红也花了。 让牧冬震惊的是,小黑的下颌处有一道明显的红痕,被掐的。 第二天,小黑从那里消失了。 牧冬心里一直挺膈应,不知道找谁说,更不知道怎么提醒其他的女孩。 没想到,几天后,吴志玮找上了牧冬。他把牧冬叫到自己的办公室,虽然没有动手动脚,言语之间却尽是轻佻。 牧冬可不是小黑那般唯命是从,不着吴志玮的道。 吴志玮没料到一个高中生,竟是这样难搞,本以为吓唬她几句再说点好听的就拿下了。 那之后,吴志玮几次加牧冬的微信,牧冬都没通过。他又开始给牧冬发短信打电话,牧冬直接把他电话拉黑了。 这些事情,牧冬都没告诉孟朝,怕他冲动之下出事。 她觉得自己应付得了。反正就是来玩玩,原打算下周就不来了。 就在牧冬觉得有些不适时,经理杨哥找到了她。 牧冬,去给吴总办公室送杯香槟。杨哥在震动的音乐声里扯着嗓子喊。 牧冬推辞,杨哥,我今天有点不舒服,想先走了 杨哥拍着她的肩,成,你去给吴总送完就直接回吧。 牧冬无语,她迟迟站着没动。 杨哥催促,快去吧,吴总指名让你去呢。 牧冬心一横,去就去吧,大不了今天干完就不来了。 牧冬端着香槟来到吴志玮办公室门口。她深吸一口气,抬手敲了敲门。 吴志玮坐在沙发椅上,指间夹着一根雪茄。不大的空间里烟雾缭绕。 牧冬皱着眉,将香槟杯从托盘取下放在吴志玮面前的办公桌上。透亮的香槟液体还在往上冒着泡。 吴志玮指了指他对面的双人沙发,狭长的眼睛在牧冬身上来回扫荡,坐。 牧冬后退几步,并没有坐下。 吴总,想必你也知道我在上学,今天过来就是想给你说一声,学校事情多,以后我就不来了。牧冬的声音比他面前的香槟还要冷上几分。 吴志玮勾着唇角,似是没有听牧冬说话,坐会儿吧。 牧冬依然站得笔直,我要说的也说了,没事我就 不等牧冬说完,吴志玮打断了她,他声音玩味道:你跟那个孟朝关系好? 听见孟朝的名字,牧冬猛然抬眼,直视着吴志玮。 你们俩算了,不重要。吴志玮说得很慢,故意吊她。 牧冬不耐烦了,有话直说。 吴志玮起身,绕出椅子,走近牧冬几步靠在桌上,语气依旧不紧不慢的,那小子不老实,在我这帮别人卖酒。 牧冬不语,直勾勾盯着他。 他继续道:员工在我这儿私自卖酒你知道是什么下场吗? 牧冬听出来了,这是想拿孟朝威胁她。 她冷哼一声,罚款吧。 罚呗,反正孟家有的是钱,罚点也好,给他长点脑子。 吴志玮笑了,钱不钱的不重要,主要是人得听话,这不听话的 一语双关,点她呢。牧冬紧紧攥着托盘,心中一万句脏话奔腾而过。 他接着说:这不听话的,安全我就很难保证了。 牧冬火了,她从小吃软不吃硬,还没人能威胁得了她。 她沉声吼道:你他妈敢动孟朝试试! 吴志玮油腻的脸上笑意更深,像是在看一直小野猫发威。 他又走近了几步,整个人俯视着牧冬,你只要乖乖听我话,我当然不动他。 牧冬厌恶地瞪着吴志玮,往后退了一步,听你的话?那我得恶心死。 吴志玮没有反驳,也没有发怒,依旧懒洋洋的看她,仿佛料定牧冬逃不出他的掌心。 牧冬没有耐心了,她不想看见他那副嘴脸,不想在这个空间里多待一秒。 她迅速转身拉开了办公室的门。 站在门外,她背对着吴志玮,沉声道:少来烦我。她顿了一下,又继续,我没什么不敢的。 说完头也不回地去了更衣室。 心里跟吞了一只苍蝇似的,直犯恶心。 牧冬快速地换好衣服,走到大厅里在嘈杂的人群里找孟朝。 孟朝正在一个卡座里坐着,嬉笑着和那桌客人说着什么。 牧冬心里着急,也没细看,从人群中挤过去,走向卡座。 孟朝!牧冬站在卡座前冲里面叫道。 一时间,卡座里的几人齐刷刷地朝牧冬看过来。 清一色的男生,看上去都是高中生模样。 牧冬再一次看见了廖原。他坐在人群正中央,窝在黑色的皮质大沙发里,长腿搭在面前的茶几上,看上去有些醉了。 牧冬直视着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心想这是什么缘分啊,短短几个小时里碰着他三次了。 孟朝讶异起身,走近牧冬,在她耳边扯着嗓子问:怎么了? 牧冬收了视线,拽着孟朝的胳膊不由分说地往外走,你跟我出来。 孟朝一头雾水,措手不及的边走便转身朝卡座里的人摆了摆手。 廖原盯着牧冬的背影看了很久,直到她消失在人群里。 她的背影跟在学校小花园里一样,风风火火的。 坐在廖原身边的康恒新用手肘怼了怼廖原,满脸桃色,诶,刚那妹子不错啊。 廖原将头后仰靠在沙发背上,似是有些累了,没应康恒新的话。 康恒新不依不饶,继续说:这比你那娄琳琳看着带劲多了,真没兴趣? 廖原闭着眼,似乎有些不适地皱了皱眉,回了他一个字:滚! 第3章 chapter 3 此时正是这条街最热闹的时候,灯红酒绿,人来人往。 牧冬将孟朝拽到了隐域的后门口。 孟朝还没察觉到牧冬面色不善,兴奋地告诉牧冬:刚碰到的你们学校那个哥们儿也是来这玩的,早知道就一起过来了。更巧的是,他旁边坐的那个是他发小,也是我们学校的,我们还经常一起打球来着 牧冬心烦意乱,根本没心思听他在讲什么。孟朝还想说什么,被牧冬打断:你是不是在这接私活儿卖酒? 她直视着孟朝,目光凌厉。 孟朝脸色立变,心虚地摸着后脑勺,你怎么知道? 牧冬顿时火冒三丈,一个巴掌落在孟朝的背上,声音清脆,你是不是傻!你他妈缺那点钱? 孟朝支支吾吾的,他知道牧冬这次是真的发火了,不敢狡辩。 牧冬抱着双臂,压着火,强行让自己冷静。 她和孟朝一起长大,虽然平日里总是欺负他,但心里早就当他是和孟夕一样的家人了。情义二字,牧冬看得很重,要不是遇到孟朝孟夕姐弟俩,她可能早就变成别人口中孤僻恶毒的怪人了。 牧冬语气稍缓,不容置疑地说:别做了,最晚到下周,别在这干了,好好回学校上课去。 孟朝有些不情愿,还想争取一下,为什么啊?我那破学校又不上晚自习,平时实在太无聊了。 牧冬瞪着他,没有为什么,你那脑子也想不明白,实在无聊的话随便去哪玩,总之不准再来隐域。 孟朝心里不爽,可他知道牧冬总不会害他,他要是再磨叽下去,牧冬又该上手了,只好嘴上先答应了牧冬。 牧冬拍了拍他的胳膊,不再多说什么,转身往街边走去。 孟朝在她身后叫住她:你今天怎么这么早下班? 牧冬没回头,沉声说:刚刚辞职了。 这好像在孟朝的意料之中,他得意地笑着说:看吧,我说你干不下去的,当初还非要来。你怎么可能会伺候别人呢 牧冬冷哼一声,跨大步往前走去,仿佛不愿在这里多停留一秒。 孟朝回到酒吧里,刚好见杨哥去廖原的卡座上跟他说了一会儿话,离开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有些毕恭毕敬的。 孟朝凑到杨哥面前,指着廖原他们的卡座问:你认识他啊? 杨哥挑着眉,有些神秘地靠近孟朝的耳畔,你知道我们酒吧的老板是吴总吧。 孟朝不明所以,只顾着点点头。 杨哥接着说:其实背后的出资人是吴总的女朋友廖雪。 说着,他伸手往廖原那边比划了两下,那位叫廖原,是廖雪的弟弟,廖家真正的少爷,连吴总都敬着他呢。 孟朝想起牧冬在车上说的那些话,心想还真被她说中了,果然是哪家的少爷。 他脸上挂着了然的笑。跟杨哥打了招呼,先去忙了。 卡座上的廖原在沙发上靠了一会儿,不适感有些缓解了,慢吞吞地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想看看时间。 手机屏幕的光短暂的亮起来,映在他苍白的脸上,遂即又暗下去。 这里多得是醉意满面的脸,他只是其中一个,不过他也是最苍白的那一个。 廖原正想把手机放回去,被眼疾手快地康恒新拦住了,哎,等等,你这手机是怎么了? 廖原有些费力地坐起来了些,将手机举到面前看了看,没看出什么来,头脑发懵地问:怎么了? 康恒新一把把手机拿过来,翻到背面,指着玻璃后盖上的一条裂纹,这都裂了,你没看见啊? 廖原愣了几秒,脑子里快速闪过学校花园里的画面,以及学校围墙外女孩不可一世的那张脸。 他拿回手机,闭着眼睛,抬手揉了几下眉心,漫不经心地说:可能什么时候摔着了。 康恒新一脸无语。 他和廖原从初中算起,已经做了五年朋友了,早就习惯了这样的廖原,好像对什么事情都不上心,活一天算一天,更别提手机摔了这种小事了。 康恒新灌了口酒,拍着廖原的肩说:改天我给你拿几个手机壳送过去,都是粉丝送的,还没拆封过。 康恒新上高中后组了个小乐队,发过几首歌,周末也会在明市的各大livehouse演出。人气还挺高,经常有小迷妹去学校找他,送一些小礼物。 也不知道廖原有没有听见康恒新说话,他喘着气哼唧了一声,算是回了康恒新的话。 牧冬辞去了酒吧的兼职,回到学校里安心上课,虽然早上还是会因为睡过而迟到一会儿,但最起码晚自习都在教室。 郭超对她很是满意,更是坚定那天对她的敲打起了作用。 后来的几天,牧冬在学校里再也没碰上过廖原。 好像他们的缘分在那一天已经用尽了。 很快,周六来临,校园里洋溢的气氛都和平日里有些不同,因为终于迎来了每周的休息日。 明大附中作为省内名校,有一个不成文的惯例,凡无特殊情况,高二高三年级周六上半天课。 周六中午下课,牧冬去理科班楼下等孟夕一起回家。 牧冬也有一个惯例,凡无特殊情况她周末都会住孟夕家。 小学毕业那年暑假,牧迎通知牧冬初中要来明市读,牧冬誓死不从,在家里绝食抗议,闹了整整三天三夜。 后来,牧迎亲自回老家劝说她,可她软硬不吃。 牧迎脾气也上来了,丢下一句不去明市就干脆别上学了,自生自灭去吧,便自己先回了明市。 最终,牧冬还是向她妈妈低头了,她怕牧迎真的说到做到,不再供她上学了。 她从小再顽劣,但都没有落下读书这件事,她把全部的信心和希望都放在了读书上,她坚信只要努力读书,就会彻底逃离那个充满流言蜚语和污秽人心的小镇。 只是,牧冬提了一个条件,要把孟朝和孟夕一起带到明市来上学。 牧迎照办了。 孟家虽然舍不得一双儿女,可是也知道北市的小县城教育资源肯定比不上明市,为了孩子们的未来,又正好有这个机会,他们最终还是同意了。那年暑假就当机立断在明市买了房子,方便姐弟俩周末去住,也方便孟夕父母每个月过来看看孩子。 所以,即使牧迎家离学校并不远,牧冬还是每周都回孟夕家,在孟夕父母来明市时,牧冬宁愿自己在宿舍待着也不回牧迎那。 孟夕老师拖了一会儿堂,姗姗来迟,牧冬拉着她挤在乌泱的校服大军里,顺着人流往校门口涌去。 周末的明大附中校门口,停着各种来接孩子的私家车,马路堵得水泄不通,出租车更是一车难求。两人没法子,只好去马路对面的公交站,等公交车。 牧冬挤在站牌下的人群里,心情有些烦躁,低着头玩手机。 忽然,前面几个女生堆里一阵骚动。 快看快看,那是不是廖原和娄琳琳。 听到这个有些熟悉的名字,牧冬视线从手机上移开,缓缓抬起了头。她凭借着身高优势,越过前面几个女生头顶,往街对面望过去。 还真是他。 廖原没穿校服,安静地站在街边,一身黑衣黑裤,双肩包被他单肩挂着,不知怎的,牧冬脑海中那个靠着路灯杆的身影突然就和此刻的他重叠了,一样的高瘦,一样的沉默,一样的孤独。 牧冬就是执拗的觉得他孤独,无论在街边的路灯下,还是在熙攘的人群里。 如果要用一个字形容他,那就是垮。 廖原身边还站了一个女生,穿着国际部的校服,中等身高,看起来清清秀秀的,戴着一副眼镜,有点文弱的样子。 前面几个女生又开始八卦起来,牧冬敛了视线,默默听着。 我朋友说廖原家巨有钱,他好像还是几分之一的混血。 牧冬挑眉。 你看他旁边那个女生,叫娄琳琳,好像是他女朋友,据说家里也很不一般,她爸爸好像是什么官 恋耽美 分卷阅读-金浮云(3) 啊?有女朋友了啊 你说那娄琳琳真是好命,家里那么厉害,男朋友还这么好看 是啊,廖原虽说不是校草,但他的长相在我们学校也挺出名的,那个娄琳琳最多就是看上去清秀。 我朋友说,他们俩的事家里人也都默许了。你看那个接他们的车,就是娄琳琳家的。 你怎么知道时候娄琳琳家不是廖原家的? 廖原家没这么低调的车 接下来的话题都是围绕着娄琳琳配不上廖原展开的。 牧冬觉得无聊极了。 她又抬眼望过去,廖原和娄琳琳已经坐上了车。她突然不自觉的在心里将自己和娄琳琳放在一起比了比,觉得娄琳琳好像是挺普通。 等她反应过来,立刻荒谬地摇摇头。 她也不知道自己这突如其来的小心思是在抽什么风。 孟夕知道牧冬一直在听前面几个女生讲话,这会儿又看着她们说的那个方向发呆,她笑着碰了碰牧冬的肩:怎么了?认识? 牧冬愣了一下,矢口否认,不认识。 可是她的心脏却还因为刚刚那个荒谬地想法跳的砰砰直响,真是离谱。 第4章 chapter 4 牧冬和孟夕在公交车上挤了一路,一到家,双双累瘫在沙发上。 孟朝周末不用上课,早就叫好了外卖等着她们。此刻,急冲冲地过去拎起两人的胳膊:快去洗手吃饭。 牧冬懒得动,踹了他一脚,表示拒绝。 孟朝也急了,我他妈快成你俩保姆了,你还这样对我,爱吃不吃,不吃拉倒。 说完气呼呼地回餐桌上自己吃起来。 牧冬见状,嬉皮笑脸走过去,从背后掐着孟朝的脸,呦,你知道姐姐们学习多累吗?不就是点个外卖,累着大拇指了? 孟朝不理,继续低头扒饭。 牧冬去洗了手,坐在孟朝旁边,拿起筷子尝了口最喜欢的糖醋鱼,满意地咂咂嘴。 她从小好甜口。 菜点的不错。牧冬跟大爷似的夸奖孟朝。 孟朝瞪他一眼,不理她。 牧冬可不会哄人,依旧扬着下巴,大老爷们儿怎么这么小气,再说了,我们俩努力学习还不是为了你,等你二十多岁还没游进国家队,没饭吃的时候,我们两个当姐姐的总不能看你饿死街头吧。 孟朝咽下口中的饭,恶狠狠地说了句:牧冬,你大爷的! 牧冬也不恼,放下筷子,表情认真地问孟朝:隐域那边你辞掉了吗? 孟朝悻悻地看牧冬一眼,脸色稍缓,边嚼着饭边小声说:你那天说完我就跟杨哥提了,今晚最后一天,明天新招的人到岗我就不去了。 牧冬这才稍作放心地点点头。 孟夕也坐过来,调笑着问:怎么?终于玩够了? 牧冬不太想多说,含糊回答:嗯,没什么意思。 孟夕吃了几口饭,似是有些欣慰道:也好,你们俩都该收收心了,好好在学校上课吧。 牧冬撇撇嘴,抱怨,孟夕,你怎么跟老妈子似的。 孟夕不置可否,过了会儿,轻飘飘地说了句:牧冬,上次月考我年级第二 牧冬立刻放下筷子,瞪着眼睛看孟夕,憋了半天,蹦出一个字:靠! 当时,牧迎把他们三人一起安排进了明大附中的初中部,后来牧冬和孟夕又一起考入了高中部,孟朝学习差,去体校附中练游泳了。 牧冬和孟夕在踏入高中的那一刻就约定了,要一起考去北京。 虽然分科后,孟夕选了理科,牧冬选了文科,但她们的目标从来没有变过,她们要一起奔向最好的未来,谁也不能落下。 周日下午返校,晚上有晚自习。 牧冬到了学校后,去宿舍放了东西,早早去教室学习了。 高二三班教室里已经有几个同学在教室了,牧冬和他们打了招呼,走向自己的座位。 她虽然和班里的同学不亲密,但表面上还算友善和谐。 班里同学对牧冬的态度也很微妙,只可远观,不可近触。全班只有她一个人是单人双桌,她没有同桌。 她身上盛气凌人、生人勿进的意味太浓了,一般人压不住。 所有人都知道,她只有一个好朋友,在理科班。 牧冬坐到座位上,塞上耳机,默默背起了单词。上次考试,就是英语太拉分了。 她一直英语不太好,小时候在镇上的小学,根本没学过英语,直到去了县城才第一次接触英语。 但是她的数学很好,从小到大,常考满分。 牧冬专心背着单词,不知不觉教室里的人多了起来。 她前桌的女生蔡君怡放下书包,惊奇地转过来看着牧冬,满目不可思议,牧冬,你今天怎么来这么早,平时不都是踩着点到教室么? 牧冬看了看腕表,还有二十分钟就上课了,她摘下耳机,冲蔡君怡笑笑,偶尔想刻苦一下。 蔡君怡佯装怒嗔:你成绩都那么好了,还要刻苦,让我们怎么活啊!! 牧冬收拾着书,笑了笑,没再回答。 就在这时,牧冬的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两下。她拿出来在桌子底下看了一眼,是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我在你们学校门口,等你。】牧冬当做是垃圾短信,没理。 接着又是一条:【你要是不出来的话,我就进去找你了,高二三班是吧。】牧冬眉头紧皱,心中升腾起不好的预感,她试探地回:【你有病吧!】那边直接打电话进来了。 牧冬环视教室一周,大家都刚到教室,人声嘈杂。她猫着腰,钻到桌子下面,接起了电话。 电话那边传来一个轻挑的声音。牧冬预感的没错,果然是吴志玮。 她二话没说,直接掐断电话,将陌生号码拉黑。 看来吴志玮已经知道孟朝不干了,他手里没了筹码,急了。 牧冬厌恶地将手机装进书包底层,拿出课本,努力让自己静下心来专心学习。 可是,事情并不遂她愿。 上课前十分钟,郭超举着手机来到教室门口,冲里面喊道:牧冬,牧冬在不在? 牧冬从书里抬起头,蓦然看着郭超。 郭超也看到了她,向她挥了挥手里的电话:你家人打电话过来,说在学校门口等你,有事情找你。 牧冬脸色冷下来,没想到吴志玮竟这么卑鄙,搞到了她们班主任的电话。 她又从书包里拿出手机,装到裤兜里,往门口走去。 牧冬,刚你表哥打电话,说你手机打不通,你快去校门口看看。郭超着急地说。 牧冬犹豫了一瞬,她想说什么,可还是忍住了,向郭超道了谢后,往校门口走去。 她依然觉得,这件事她可以解决。 不到万不得已,她不会惊动学校,因为惊动学校也就意味着会惊动牧迎。 这会儿,正是学生入校的时间,学生纷纷从大门涌进来。 牧冬逆着人流,艰难往出走。 一路上,引起不少人侧目。 她在学校小有名气,名字常出现在年级成绩榜的前几位。而比成绩更出名的是她冷艳的样貌以及冷傲的脾性。 牧冬刚出校门口,一眼就看见了吴志玮,他穿着打扮很夸张,十足的暴发户样,靠在一辆黑色奔驰上。 他也看到牧冬了,高调地向她挥挥手。 此时,周围的学生都怀着一副吃瓜的表情,一步三回头朝牧冬看过来。 牧冬本来有些恼怒,可看见其他人窃窃私语的样子,反而将背挺了起来,高昂着头走到吴志玮面前。 她堂堂正正,不要脸的人是吴志玮,他都没觉得不好意思,牧冬自然更不会低头。 什么事?牧冬侧着身,双手插在校服口袋里,根本没有正脸看吴志玮。 吴志玮似笑非笑,装作和牧冬亲昵的样子,问:怎么孟朝也辞职了? 牧冬冷笑着,还是没有看他,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没事我回去了,快上课了。 牧冬作势要走,吴志玮一把拉住了她的胳膊,不紧不慢地靠近她耳边,你现在给我装什么好学生,你什么样子我不知道啊? 这动作在旁人看起来,暧昧极了。 牧冬嫌恶地往旁边挪了一步,你到底想怎样? 吴志玮勾着唇角,抬手开了副驾驶的门,向牧冬抬抬下巴:你跟我去个地方,到了再慢慢说。 牧冬瞥他一眼,有些不耐烦了,我还要上课。 我已经替你请过假了,就刚刚给你班主任打电话的时候。 牧冬终于将正脸转向他,愤怒与厌恶全都写在了脸上。如果眼神会放箭,吴志玮早已经死一百次了。 气氛僵持着。 吴志玮又指了指副驾驶的位置,做出妥协的姿态:好吧,如果你今天答应跟我走,我保证之后不来烦你了。 牧冬当然知道,他的话一个字也信不得。 上课铃声已经响了,刚刚校门口乌泱的人群转眼间就剩了零星的几个。 门卫处的大爷站在伸缩门前冲牧冬喊着:同学,还进不进?要关门了啊,快点!! 牧冬突然念头一转,钻进了吴志玮的车里。 她牧冬长到现在还没怕过什么,她倒要看看这个人渣能把她怎么样。 在牧冬的生存法则里,对付所有的不怀好意,唯有以暴制暴,以牙还牙。 吴志玮以为自己得逞了,得意地坐上驾驶座,用力踩下油门,车子扬长而去。 此时,停在校门口的另一辆出租车里,廖原坐在副驾驶上,冲前面的黑色奔驰微微抬了抬下巴,沉声道:跟上它。 司机有点推辞:小伙子,这会儿车子不好开啊,下班了,都堵着呢。 廖原没说话,拿出手机扫了扫贴在挡风玻璃下的微信收款码,转了二百过去。 听到,钱到账的提示音,司机默默加足了马力。 十几分钟前,廖原和娄琳琳刚从明大附中对面的高档小区里出来,准备去往教室上晚自习。 他们随着人流过了马路,廖原一抬眼就看到了从门口急匆匆跑出来的牧冬。 与此同时,娄琳琳的声音也在他耳边响起:廖原,那不是志玮哥哥吗?他是来找你的吗? 廖原看过去,整个人愣住了。 他没说话,脚步慢了下来,看着牧冬冷着脸一步步走向吴志玮,接着吴志玮脸上露出了谄媚的笑。 他停下来,站在人群中,脸色阴沉。 廖原盯了会儿吴志玮,对身边的娄琳琳说:你先进去吧。 娄琳琳看了看廖原,想说什么,最终还是噤了声。她点点头,自己进了校门。 娄琳琳走后,廖原不由分说跑向路边拦了辆出租车,然后透过车窗默默看着那辆奔驰旁的两个人。 看到牧冬坐上吴志玮的车时,廖原的眼神刹那间暗了下来。 他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第5章 chapter 5 牧冬坐在吴志玮的车里,看着他渐渐驶离校区,不知道他想开去哪里。 心里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就被她压下去了。 她暗自想着,大不了就鱼死网破。 牧冬拿出手机,几分钟前给孟朝发的消息他没回。 她又发了一条:【过来找我,快点!】,然后打开了实时位置共享。 半小时后,吴志玮将车停在了一个小区的车库里。 牧冬认得这个小区,就在酒吧街旁边,地处市中心,寸土寸金,闹中取静。 吴志玮带着牧冬直接从地库上了七楼,打开了一个房间的门。 他虚伪地冲牧冬弯下腰,展开手臂:请进。 牧冬冷脸抱着双臂站在门口,脚都懒得挪一下。 吴志玮失去了耐心,他将牧冬一把拽进了门里,嘭的一声关上了门。 牧冬被拽了一个趔趄,可她站定后,依然站在门边柜旁没动。 吴志玮进了屋子,她悄悄打量着这个房子。 这个房子看上去像是刚装修好的,北欧极简风,干净亮堂,家具都散发着崭新的气息。 过了会儿,吴志玮端着一杯酒出来了,他坐在沙发上,慵懒地一边小酌,一边看着牧冬。 怎么样这房子?他终于开口了。 牧冬斜了他一眼,语气冰冷:跟我有什么关系? 吴志玮咂嘴:你这孩子,怎么不会好好说话,我又不会吃了你。 你有话快说。牧冬不耐烦道。 吴志玮还是那副不紧不慢的样子,杯中的酒被他轻轻晃动,看得牧冬有些头晕。 他像是在驯服一只宠物,停滞了几秒才缓缓开口:这里送给你怎么样,喜欢吗? 牧冬盯着地板,悄无声息地往后退了一步,冷哼一声:你还挺直接。 吴志玮起身,笑着向她缓步走过来:你不喜欢直接? 牧冬继续往后退了一步,让自己的背靠在门上,嘴上依旧狠厉:人渣,我牧冬这辈子不会正眼看你这种人一眼! 吴志玮端着酒杯逼近牧冬,脸上的笑逐渐消失:是吗? 牧冬没处可退了,她的手在背后搭上了把手。 吴志玮走过来,将酒杯重重砸在门边柜上,玻璃杯发出清脆的撞击声,里面的液体溅了出来,落在雪白的柜台上。 他欺身靠近牧冬,将她紧逼在门与他之间,魅声再一次反问:是吗? 只听咔哒一声,门被他反锁了。 牧冬抬着头,但视线始终向下,一张美艳的脸上透着的尽是英气,她几乎咬着牙说:你给我滚! 吴志玮低头,将带着酒精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脸上,强迫她抬头看着他。 牧冬直犯恶心,一阵阵想吐。 吴志玮一只手搂上了牧冬的腰,继续说:跟我,你想要什么都可以给你 牧冬艰难出声,她咬着牙,一字一顿:我他妈想要你死! 吴志玮轻笑,脸往牧冬耳旁凑去。 牧冬紧紧屏住呼吸,不想让恶心的气息钻进她的鼻子。她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 就在吴志玮的唇快要碰到牧冬耳朵,她打了个冷战,往旁边一躲。 就在这时,牧冬的手无意间碰到了衣兜,里面有一个坚硬的长条。她突然想起来,刚在教室背单词时,裁单词卡纸的小刀用完后被她顺手放进了兜里。 牧冬几乎来不及反应。 几秒钟内,她掏出美工刀,推出刀片,刺向了吴志玮。 她知道美工刀的刀片很短,甚至下意识的用力在吴志伟身上划了一下吴志玮吃痛,猛地弹开。 他不可思议地看着牧冬,没想到她敢下这样的重手。 牧冬看见他下腹部薄薄的T恤被划开,里面有血迹渗出来。 她脑袋懵了,只想赶快离开这里,让那张令人厌恶的脸从她眼前消失。 她机械地回身开门,逃一般地从七楼一路顺着楼梯跑下来。 牧冬推开单元楼的玻璃门,心脏仿佛要从身体里跳出来。 她一步也跑不动了,弯腰撑着膝盖大口的喘粗气。 这时,孟朝拿着手机,对照着共享位置才找过来。 他一脸懵逼看着牧冬的样子,她左手上还拿着一把美工刀,刀刃上还沾着点点血迹。 牧冬喘着气,向孟朝指了指楼上:快上去看看,701,人还还活着没 恋耽美 分卷阅读-金浮云(4) 孟朝吃惊,以为牧冬真惹了事,拔腿往门里面冲。 牧冬缓了一会儿,稍稍直起身子,抬头望了望天。 浓稠的藏黑色扑面压下来,她不由自主地一阵恶寒。 突然,拐角处窜出一个人来,连拖带拽地将牧冬扯向拐角里。 牧冬没了力气,叫不出来,只能任由身体被那个骨瘦如柴的黑色人影拖着走。 牧冬被狠狠甩在一个狭窄通道的墙上,头被磕得生疼,眼前甚至黑了一瞬。 接着,那个黑色身影将她压在墙上,动弹不得。 在头晕眼花中,牧冬好容易看清了,又是廖原。 廖原左胳膊的小臂挡在牧冬脖子前压着她的肩膀,右手在下边捉着牧冬的两只手,单腿死死抵着牧冬的双腿。 他看上去好像只有一副骨架,但是力气却大的惊人,左小臂抵在牧冬的脖子上,让她有些呼吸不上来。 牧冬用力哑声嘶吼着:你他妈放开我! 廖原眼神冷冽,似乎是生了很大的气,用低沉的声音质问:你跟吴志玮什么关系? 牧冬用尽全身的力气挣扎,脖子被廖原压得越来越紧,她的声音也越来越小:放开我 廖原松开她的肩,反手又掐上了她的下颌,咬着牙说:你这种女的,离他远点!! 牧冬眼眶通红,她的下颌骨被廖原快要掐碎了。 廖原眼睛里全是狠厉,又一遍重复道:离他远点。 牧冬快被气笑了,眼神里全部是疏离与轻蔑。 她死盯着他,胃里的酸水一阵阵往上翻,恶狠狠地开口:廖原,你真他吗是个混蛋! 这是她第一次叫他的名字,没想到是在这样的境遇下。 廖原仿佛没听到,继续掐着她。 牧冬用力低下脸,眼神像盯住一个猎物般狠辣,她的脸一丝丝地在廖原的手掌中向下摩擦。 终于当他的手卡在了牧冬的唇上,牧冬毫不留情地狠咬下去,叼住廖原的虎口。 时间一秒一秒过去,两个人就这样对峙。 牧冬舌尖尝到一丝血腥味。 时间仿佛静止了。 疼痛混杂着愤怒与慌乱,飘荡在两人之间。 廖原似乎终于感觉到了疼痛,他微皱眉,右手突然松了力。 就在这时,牧冬抽出自己的双手,毫不犹豫地出拳砸向廖原的胃部。 廖原吃痛,整个人猝不及防往后退了一步,靠在对面的墙壁上。 黑暗里,牧冬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是拖着步子,向他靠近。 她走到廖原面前,微抬着头,看着他似乎有些痛苦的表情。 男生身上清冽的气息一瞬间钻进了牧冬的鼻中,她眼睑微闪,轻轻勾起一边的唇角。 下一秒,她抬手掐上了廖原的下颌,就像他刚刚掐着她那样。 我这种女的?牧冬的语气里染上了凉薄的笑意,我倒要好好问问你,我是哪种女的? 廖原弯腰,单手捂着胃部,神情恍惚。 牧冬压着嗓子,厉声道:我告诉你,就是我这种女的,要让吴志玮那种人渣去死。 她喘了口气,接着说:不仅为我自己,也为其他被那个人渣伤害的女孩,你们以为女孩就这么好被欺负,被侮辱吗? 真他妈恶心。 廖原的眼中露出些许迷茫,他想错了吗? 他努力想看清牧冬的眼睛,可是胃里火烧一般的疼痛,让他有些力不从心。 牧冬猛地放开廖原,他马上又往下垮了一截。 廖原,你要在我面前护着那个人渣,那你就跟他一起去死吧。牧冬决绝地说:你们这种人都不配活着。 牧冬转身走出狭窄的通道。 廖原一点点滑落,蹲坐在地上,久久看着牧冬消失的方向,眼神悲切。 他的左手虎口处一片血肉模糊,可他根本顾不得去看。那句你不配活着像一句咒魇般在他脑子里回荡。 在很久之前,也有一个女孩对他说过这样的话。 牧冬走到小区门口,豁然开朗的晚风忽然向她吹过来,她不禁打了个冷战。 孟朝正焦急地找她,看见她涣散地走过来,赶紧接上去:你去哪了? 牧冬疲惫地摇摇头,问:姓吴的什么情况? 孟朝血气上涌,狠狠往地上啐了一口,你那一小刀能伤他什么?最多见点血,你刚怎么不捅死他? 牧冬静静地靠着孟朝的胳膊,喃喃道:他当然该死 可是她不能。她不能为了那个人渣把自己的人生搭进去,只是现在的她还太弱小,她根本不能拿他怎么样。 所有的狠话,最后都沦为了空话。 孟朝看着她的样子,叹了一口气说:替你出气了,我这么些年体育不是白练的,刚那一顿,够他躺上半个月了。 说完,又紧张的问:他怎么着你了?不行就报警吧。 牧冬平静下来,声音冷冷的说:我没事,划伤他之后就跑了。 孟朝依然担忧的看着她。 牧冬恢复了往常的样子,迈步往街边走去,走吧,先回学校。 孟朝送牧冬回了学校,两人在学校门口的快餐店等孟夕下课出来。 牧冬一直趴在桌子上,不吃东西,也不说话。 孟朝本来想斥责她几句,遇到这种事情都没有第一时间跟他说。可是看到牧冬状态低沉,想了想最后还是闭嘴了。 第6章 chapter 6 晚上九点半,下课铃声响起,明大附中的大门缓缓打开。 走读生三两结伴从校门中走出来。 快餐店里人逐渐多了起来。 几分钟后,孟夕跑着冲进来。 因为跑的急,呼吸急促地她大力拉开牧冬对面的椅子,坐下来。 牧冬听到动静后,从桌子上爬起来,神情恹恹。 孟夕快下课时,才看到孟朝发来的微信,没说什么事情,只说他和牧冬在学校门口的快餐店等她。 孟夕隐隐觉得不对劲,顿时有些焦躁不安,下课铃声刚一响起,她就跑出来了。 此时,看着牧冬和孟朝的表情,更让她不安了。 怎么了?孟夕急切又担心地问。 牧冬还没说话,孟朝把手机上和牧冬的对话框调出来,推到孟夕面前。 下午快上晚自习前,牧冬给孟朝发了两条微信:【吴志玮来学校找我了】、【看到给我回个电话。】孟朝那会儿刚到学校,没顾得看手机,直到十分钟之后,牧冬又发来一条:【过来找我,快点!】,还开启了实时位置共享。 孟朝看到之后,脑子里嗡的一声。 之前在隐域,他就隐约听说过吴志玮的一些传言,可是压根没把这事往牧冬头上想,在他的潜意识里,牧冬一直是一个无坚不摧的存在。 这时,他才终于明白了牧冬为什么那么干脆的辞职了,还让他也别干了。 孟朝反应过来,立刻跑到校门口叫车跟着共享位置。 虽然他把吴志玮揍了,但还是没解气。 当然更是气牧冬没早告诉他这件事。 孟夕看了对话框,继而视线又回到牧冬身上,表情严肃,到底发生了什么? 牧冬冷静平缓地将整件事情从头到尾讲了一遍。 冷静地好像这件事情不是发生在她身上。 孟夕听了后,冷冰冰地看了牧冬一会儿,然后脱口而出:报警吧。 牧冬低着头,用吸管搅动着面前的一杯饮料。 沉默良久,她说:算了,揍也揍了,伤也伤了,他应该也不敢对我怎么样了。 冷静下来的她只是觉得无尽的疲累,刚才的愤怒,厌恶,恨意在此刻归于平静,她清晰地认识到,现在的她,除了真的下狠手至他于死地,否则根本不能拿吴志玮怎么样。 要是再有下一次,你觉得你还能跑出来吗?孟夕抓着牧冬的胳膊。 牧冬摇摇头:不会了,你知道我的,从小到大我挨过谁的欺负?这次就算了,再有下次,我要他死。她说的轻飘又冷漠。 她在安孟夕的心。 她不想报警,只是不想把事情闹大,让牧迎操心。 孟夕担忧的看着她,她还想跟牧冬说些什么,可话到嘴边还是没出口。她知道牧冬不听劝,从小要强惯了的她,自以为自己已经强大到百毒不侵。 殊不知,世界的另一面只是刚刚在她眼前撕开了一角。 孟朝在旁边懊恼说:都怪我,当时就不该带你去隐域。 牧冬面无表情,轻轻摇头:不怪你,我自己要去的,就算你不帮我,我自己也得想办法去。 孟夕斟酌着问:其实我早就想问,上哪玩不好啊,当时为什么非要去打工? 牧冬拿起餐盘里的餐巾纸,一边擦去手上沾到的污渍,一边瓮声说:我就想知道赚钱难不难。 姐弟俩显然是没料到这个答案。 牧冬将纸巾揉搓了几下,丢进了垃圾桶,接着说:就想知道这么多年,我妈一个人赚钱真的有那么难吗 难到必须得靠着男人才行? 以前,关于他妈妈的传言中,几乎每个版本都离不开男人。 孟夕哑然,这么多年,牧冬和她妈妈之间的拧巴她最清楚不过。 过了好一会儿,孟夕才继续问道:所以难不难? 牧冬恢复了没心没肺样,耸肩答道:还没学英语难! 姐弟俩一记白眼送给她。 呵,还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孟朝看到这样的牧冬,心里暗自松了口气,她还是那个无坚不摧的她。 他猛灌了一口可乐,在旁边开始咒骂吴志玮:那个姓吴的真他妈是个渣滓,祸害小姑娘就该天打雷劈,不得好死,也不知道他女朋友眼是怎么瞎的。 牧冬斜眼看过去:你怎么知道他有女朋友? 孟朝顿了一下,眼神无辜道:杨哥说的,对了,他女朋友是酒吧的出资人,好像叫廖雪,是你们学校那个廖原的亲姐姐。 他看了牧冬一眼,后者好像没什么反应,他试探反问:廖原你记得吧,就是上次在你们学校围墙外见过的那个。他的好哥们康恒新是我们学校的,我们还挺熟。 牧冬看着桌面,缓缓靠在椅背上,脸上挂着捉摸不透的笑意,心里早已千回百转。 一切都有了答案。 廖原为什么突然出现在那里,为什么恨不得掐碎她,为什么愤怒,为什么哀伤这一切都有了答案。 他真的以为,她就是那种女的。 这样不分青红皂白的强盗逻辑,在牧冬看来,他助纣为虐,跟吴志玮一样无耻。 甚至,他比无耻还多了一份无知。 牧冬伸着胳膊,将手放在桌上,白皙修长的手指半握,指关节轻叩桌面。 她轻声开口,似是在回答孟朝,记得 过了会儿,又低声喃喃道:他最好不要落在我手上。 廖原从吴志玮的小区直接打车回了郁金庄园。 这里是明市最具盛名的别墅区,也是他的家。 廖家别墅里此时正灯火通明,一楼的餐厅里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在吃晚饭。 廖原推开门的那一刻,餐厅里突然安静了一瞬。 尴尬的气氛在空气里漫延开来。 廖原在门口换了鞋,拖着步子从前厅走进来。 廖永平第一个反应过来,放下筷子,和善招呼着:小原,怎么现在回来了?今天不用上课? 廖原垂着视线,在沙发边上站定,轻声说:回来取个东西。 廖永平继续道:还没吃饭吧,刚好来坐下一起吃。 廖原点点头,他卸下肩上的书包,本想放在沙发上,可看到书包上的泥土时,动作一滞,将书包放在了沙发旁的地上。 刚刚书包在地上扔了太久,沾了土。 廖原入座后,李阿姨帮他摆好碗筷,抱歉地笑笑说:阿姨也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今天的菜是按你姐的口味做的,你想吃什么?我现在去给你做。 廖原拿起碗,扒了两口饭,不用了,我一会儿就回学校了。 此时,坐在他对面的廖雪脸已经完全冷了下来。 李阿姨是两年前才来廖家工作的,彼时,廖家在外面给廖原买了房子,他已经一个人出去生活了,就连寒暑假也很少回廖家,她自然对廖原不甚熟悉。 廖永平在餐桌上努力的想活络气氛,可是姐弟俩都默默扒着饭,谁也不接茬。 葛慧宁坐在丈夫旁边,默默地看一眼廖原,再转眼看看自己的女儿廖雪,想说些什么,最后还是作罢,只能无奈地轻声叹气。 廖永平作为一家之主,此时只好拿出威严,主动盘问起孩子们,小原,最近学习累吗? 廖原埋头吃饭,瓮声说:不累。 听到他的回话,廖雪终于有了反应,她冷哼一声,嘲讽道:考试回回倒数的人有什么累的。 廖永平啧嘴,装作斥责:你怎么这么说弟弟,你有空要多关心关心你弟。 廖雪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说:我当然会关心。 关心两个字说得极其阴阳怪气。 廖原始终沉默着。 廖永平话头转向廖雪:那小雪你呢?工作怎么样。 廖雪不带任何感情,像给老板汇报工作:过几天出趟差,盯南市一个项目。 廖永平欣慰地点头微笑,这几年廖雪工作很拼命,也很出色,他都看在眼里,项目交给廖雪他很放心。 小雪,也不要逼自己太紧,适当给自己休个假,也跟志玮一起出去旅旅游。 提到吴志玮,廖原和廖雪都同时紧张起来。 廖雪烦躁地说:我的事你就别管了,至于吴志玮,你就更别管了。 葛慧宁也出来搭腔道:你的事情妈妈怎么能不管呢?有空也叫志玮跟你一起回来吃顿饭。 廖雪扔下碗筷,声音里带了些怒气:我凭什么带他回来?他谁啊? 葛慧宁哄孩子似的,拍拍廖雪的背:你俩又闹矛盾了啊?你跟他这么多年了,有些地方还是要让一让的。长大了,就不要跟小孩子似的。 廖雪显然不想多说,推开椅子,起身上楼回房间了。 廖原稍稍抬头,看着廖雪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 他快速扒完自己的饭,跟父母打了招呼,也匆匆上楼了。 二楼廖雪的房门外,廖原紧握着双手,犹豫着。 等了一会儿,他才终于鼓起勇气一般,轻轻敲了两下房门。 进。里面传来廖雪的声音。 廖原走进去,又轻轻将门关上,站在门边,不再向里走动。 廖雪坐在书桌前,面前的电脑里打开了一个文档,下面是一份纸质版的合同,她正在工作。看到来人是廖原,眼角微微抽动,脸上写着嫌恶。 廖原咬着唇,斟酌了一下,小声道:姐,你和志玮哥 话音未落,就被廖雪打断:什么时候轮到你来问我的事了。 廖原眼皮微闪,停滞了一瞬,接着说:吴志玮他可能 他再次被打断,廖原站起来,满脸怒意向他走过来:如果没别的事最好赶紧消失在我眼前。 恋耽美 分卷阅读-金浮云(5) 廖原低头站着没动。 廖雪双手抱在胸前,看着他,露出讥讽的笑意:廖原,你就继续好好考倒数,酗酒,逃学你随便。总之,你现在唯一的价值就是把娄琳琳伺候好了,然后陪着她一起出国读书,让她家继续给我提供资源就够了。这还要我一遍遍提醒你吗? 廖原,你只要永远记着,你欠我的,欠我妈的。其他的事情你就别操心了。 这些话,不是廖原第一次听到。 从廖原上初中后,廖雪说过很多次,每一次都像一根针扎进廖原的皮肉里,不致命,但针针刺痛,久而久之,已经千疮百孔了。 廖原双手紧握着,努力压着颤抖的嗓音说:知道了。 然后逃一般的离开了廖雪的房间。 廖原回到自己房间,眼眶微微发酸,他走过去躺倒在自己的床上,静静等待着这一阵酸涩的情绪过去。 突然,那句你不配活着的声音又冒了出来。 牧冬的声音和廖雪的声音交替出现,将他团团围住。 他的床还是小时候那个汽车造型的,他睁开眼,转头扫过自己的房间。 一切还都是他小时候的样子,低矮的书桌,玻璃柜里陈列着他童年的照片和获得的奖杯,宇宙飞船样式的顶灯,以及星空窗帘。 他绝望地明白,这些都属于那个光彩熠熠的廖原。 而那个廖原永远留在了玻璃柜里。 第7章 chapter 7 四月,气温逐渐攀升,春意渐浓,一切都变得温暖了起来。 牧冬将吴志玮和廖原的那件事先抛之脑后了,她要专心的准备期中考试。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此时,高二三班转来了一个新同学,扰乱了她想要平静的心。 周一早自习刚下,郭超领着一个很高的男生进了教室。 大家安静一下,今天我们班要迎来一位新同学。 刚度过了周末的大家正在适应周一的早晨,每个人都精神不振,昏昏欲睡,没几个人听郭超讲话。 这时,一阵清越的声音响起:大家好,我叫裴丁,从国际部转过来的,很高兴和大家成为同学。 裴丁还穿着国际部的校服,烫了小纹理的头发被精心打理过,皮肤白,高高瘦瘦的,五官清秀,看上去很有阳光帅哥的氛围。 听见是一个男声,女生们纷纷从桌子上爬起来。 等看清讲台上站着的人后,班级里更是一阵骚动。 男这个性别在文科班本就稀缺,更何况还是一个长得不错的男的。 女生们来了兴致,班里突然想起了稀稀拉拉的掌声,接着掌声越来越热烈。 牧冬趴在课桌上用英语书捂着头,指头都没动一下。 最近她为了背单词,开始早起了。跟以前比起来,这些天的她显然有些睡眠不足。 郭超看了一眼班里,向裴丁指了指牧冬旁边的空位:你先坐那里,大课间来我办公室领新校服。 裴丁眯起丹凤眼,乖巧地向郭超道了谢,然后抬步走向了座位。 裴丁走到牧冬的桌子旁,看着被书堆满的空座位,眼神里有隐约的不可思议。 他正想推牧冬,让她起来收拾一下,一堆女生已经向他围了上来。 裴丁,我叫蔡君怡,你好啊。 裴丁,你怎么这个时间转过来了啊? 裴丁,你为什么不在国际部了啊? 裴丁,你 同学们七嘴八舌的展示着自己的热情和好奇。 裴丁有些招架不住,脸上挂着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 他坐在座位上,抱着无处安放的书包,耐着性子跟同学们解释道:呃我不想出国了,所以就转过来本部,想好好复习参加国内的高考。 一女生立马接上话:那你们国际部都是要出国的吗? 裴丁继续礼貌回答:B班应该不是,我之前在A班,A班的基本上就是要本科就打算在国外读的。 蔡君怡干脆直接转了一百八十度,面对着裴丁,双手搭在牧冬的一摞书上,好奇问道:听说A班有四个班,你在几班啊? 裴丁看了眼一动未动的牧冬,只好自己将桌上的书往一边收了收,给自己腾出一小块地方:A01那个,第一节是什么课? 地理!女生二号拿出手机:你加一下我们班群吧,里面有课表和一些学习资料,可以自己下载。 裴丁点点头,也拿出手机。 女生三号继续话题:你在A01班啊,听说你们班大神很多诶 女生二号:欸,那你跟廖原在一个班吧听说他是你们白楼的楼草 女生们提起帅哥神秘的笑作一团。 白楼是明大附中本部学生对国际部的密称,因为学校给国际部新建的教学楼通体白色,有一种欧式的精致堂皇感。 裴丁继续尴尬的笑着,一边从书包里找书,一边回他们:是啊,我和廖原之前在一个班,他不光帅,人也挺好的。 不等女生们再继续发问,旁边的牧冬忽然动了一下。 牧冬把盖在脸上的书拍在桌面上,嘭的一声响。 还让不让人睡觉了?牧冬烦躁地嚷着。 女生们先是一愣,也不再说什么,互相撇撇嘴,讪讪地走开了。 说到底,班里女生对牧冬的感觉很复杂,谈不上亲近,但也不讨厌,因为她数学很好,每一个去问她数学题的女生,她都很耐心的替她解答,一点也没有高高在上的样子。 甚至有几个人在私下里对牧冬还有些敬佩。 只是,没有一个女生真正敢去接近她,去和她做朋友。 她的好和坏,都太强烈了。 人群散开,裴丁终于得救了。 他狗腿地朝牧冬笑:谢谢啊 。 牧冬看都没看裴丁,冰冷地说了三个字:别坐这! 裴丁弱小无助地抱着书包,班里好像就这里一个空位 去找郭超重新给你安排座位,总之,不准坐这里!她说完后,又趴下去将书盖在头上,拒绝交流。 裴丁仿佛被冻在了原地。 接下来的一整天里,牧冬再也没和裴丁说一句话。 第二天,牧冬踩着早自习铃声进了教室。 靠走廊的座位上,裴丁已经拿着书在背古诗词了,见牧冬过来,赶紧起身给她让位置。 牧冬坐到座位上,看见桌面上放了一份早餐。 裴丁乐呵呵地看着她说:同桌,还没吃早餐吧,这是我给你带的。 牧冬嫌弃地用两根手指捏着塑料袋扔在了裴丁桌上,让你找郭超换位置,你怎么还在这儿。 裴丁整个人侧向牧冬,满脸写着真诚:不至于,这点小事没必要麻烦班主任,他老人家多忙啊 牧冬懒得理他。 裴丁又把早饭双手递给她:你说是吧,同桌。 牧冬又把早餐提溜回去,我不吃早饭。然后心无旁骛地背英语了裴丁又一次被冻住。 裴丁这个人表里如一,正如看上去的那般阳光干净,内心里就是一个没什么心思的大男孩。 甚至面对如此冷漠的牧冬,他还暴露了一丝舔狗本质。 他来这个班的第一天就看出来了,他这个同桌不太好惹。 他在心里暗暗做决定,必须尽快搞定牧冬。不然,他在新班级的日子可不太好过。 接下来几天,裴丁愈挫愈勇,每天给牧冬变着法的送东西。 牧冬说她不吃早饭,于是早上送咖啡,下午送零食。 而且一口一个同桌叫的那叫一个亲。 牧冬没办法,只好随他去了,只是不怎么搭理他。 当习题卷发的越来越多,裴丁的桌面上和抽屉里又都是牧冬的书,他不得不在成堆的卷子上趴着时,只好小狗一样的揪了揪牧冬的袖子:同桌,你能不能收一下你的书啊,我真没地方了。 牧冬正在做题,抖了抖手臂,头也不抬地说:别烦我,你自己收。 裴丁仿佛终于得到了恩典,之前牧冬可是坚决不准他碰她的书的。 于是,当天晚上,裴丁就抱了个书箱去教室,给牧冬把书收拾的整整齐齐,各个科目还都分门别类贴了标签。 牧冬见了之后,一如既往的大爷式夸奖:心还挺细,以后这活儿就归你了。 裴丁觉得自己的搞定牧冬计划成功了一大半。 * 温度攀升的速度猝不及防,还未到五一,太阳已经迫不及待地炽烈起来。 高二三班周二下午有体育课。 女生们都全副武装,遮阳帽加防晒衣护地严严实实。 这节是篮球课,老师教了篮球中两人对抗的基本知识和动作要领后,就让大家开始练习。 以座位为单位,两同桌之间进行1v1的对抗练习。 裴丁和牧冬一组。 刚开始两个人还能打几个回合,但过了会儿,裴丁球瘾大发,开始炫技了。 只要球在他手上,那根本就没牧冬什么事了牧冬本来就觉得晒,裴丁这么玩她可不伺候,直接去旁边阴凉地凉快了。 其他女生看见牧冬过去,也都纷纷过去歇着了。 一会儿工夫,还在认真上课的也就剩几个男生了。 体育老师见状,走过去批评女生。 女生们纷纷拿起了杀手锏,向老师撒娇起来。 老师,外面真的太晒了。 对啊,老师,我们去室内体育馆上吧。 老师,你看我都快被晒伤了 老师 体育老师虽面相严肃,但也经不住这个。 最后只好大手一挥,都带上篮球,去室内篮球馆。 话音刚落,瞬间一阵欢呼。 明大附中对这个室内篮球馆宝贝得很,平时只有有比赛的时候才开放。 体育老师算是给她们班开了特例。 高二三班的人兴高采烈地涌进篮球馆,到了门口,都傻眼了。 早就有一个班在这上课了。 再定睛一看,嚯,果然是国际部的。 大家那股兴奋劲瞬间消了一半,心里开始酸了起来。 有人在小声吐槽:果然是人家白楼的金贵。 裴丁进馆就认出来了,另一个上课的班就是他之前所在的A01班。 全校的体育课进度都差不多,高二下学期都是学篮球。 此时,国际A01班的同学也在自由练习篮球对抗。 他心中一阵窃喜,终于有人陪他玩了。 高二三班的体育老师交代了场地注意事项后,让大家自行练习,然后就钻进了体育馆侧面的休息室了。 裴丁抱着篮球对牧冬说:您歇着吧。 牧冬本就没了兴致,给他一白眼,转身往休息区走。 她的脚刚迈出去几步,就听见裴丁冲另一个班的喊道:廖原,来一把。 牧冬脚步一滞,回头望过去。 还真是冤家路窄啊! 第8章 chapter 8 这一回头让牧冬改了主意,转身又往回走。 虽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可这一次,仇人都落在眼前了,她才不会就此放过他。 牧冬的人生信条就是,不怀圣母心,不做窝囊事。 她没那么高尚,对世界也没有岁月静好的滤镜。她就是要清醒地分辨每一颗真心,和每一分不怀好意。 她就是要睚眦必报,否则她小时候早就淹死在那些唾沫星子里了。 裴丁看她又回来了,抱着球一脸紧张:你又不想歇了? 牧冬淡淡回他:你们玩儿,我在旁边看着。 裴丁瞪着眼睛,像看神经病一样看她:同桌,你没事吧? 牧冬不答,抱起胳膊,冷着脸站在一边看着缓步走过来的廖原。 廖原拖着步子走到裴丁身旁,深深地看了牧冬一眼。 两人隔着几步远,他们之间的空气冷的像刚下过冰雹。 裴丁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心里犯嘀咕,这两个人认识吗?这气氛怎么有些剑拔弩张? 他看看牧冬,又看看廖原。最后还是决定要介绍一下。 原哥,这是我新同桌,牧冬。裴丁咧着嘴说道。 廖原收回视线,从裴丁手里拿过篮球,转身运起了球。 裴丁尴尬地挠了挠后脖颈,又冲牧冬说:同桌,这是我同学,廖原。边说还贱兮兮地挑挑眉,帅吧? 牧冬脸更冷了,她也没接裴丁的话,就那么死死地盯着廖原。 这是跟她装不认识?牧冬在心里冷哼一声。 事情在她这里还没过去呢,他怎么能装的跟没事人似的。 气氛被冻住了 不知所措的裴丁继续试探问道:你们认识? 牧冬: 廖原: 再次冷冻。 时间缓缓而过,每一秒都跟慢镜头似的。 突然,廖原清润低沉的声音打破了这冰冻的气氛,他转头看着裴丁,来吧。 裴丁终于得救了,他心怀感激地往廖原身边走过去。 谁知他刚迈出脚,胳膊就被牧冬拖住了。 牧冬视线依然落在廖原身上,开口对裴丁说:我来跟他玩。 她闲庭信步地走到三分线处,不语。 廖原听见牧冬的话后,停下动作,单手端着篮球,背对着她。 他带着发带,额前的头发被箍了上去,露出了眼睛,他的眼里看不出任何情绪。 敢不敢?牧冬对着廖原的背影挑衅道。 她眼尾上扬,眉目之间透着一股肃杀之气。 裴丁还没搞清楚状况,只是本能地退到场边,满脸问号地看着那两人。 旁边已经有几个女生停下来,对着这边窃窃私语。 廖原脊背顿了一下,他定站在原地,似乎在犹豫着。 牧冬在他身后不耐烦催促:你要是不敢 话音未落,廖原终于转过身来。 牧冬满意地勾起不带任何感情的唇角,抬起右手,向廖原勾了勾食指。 这动作,仿佛在招一只狗来她身旁。 廖原抬步走到牧冬面前,视线滑过她的脸继而落在别处,沉声道:怎么玩? 牧冬直视着他,没有丝毫躲避,像是要从他的皮肉看到六腑里去。 她轻蔑一笑,当然是以我的规则玩。 说完,她从廖原手上拿过球,抱在胸前,眼神里的杀气更重了。 廖原站着没动,他转头看了一眼裴丁。 裴丁只是冲他满目疑惑的摇摇头,潜台词说:他也不知道牧冬在搞什么。 廖原收回视线,目光落在篮球上。 他牙齿轻咬着下唇内侧,微微皱眉,仿佛在思索什么。 几秒钟之后,他妥协般地无奈轻笑一声,眨了眨眼,抬脚后撤一步。 他在牧冬一步之外,微微躬身,做了一个防守的姿势。 旁边的同学纷纷看了过来。 牧冬身高矮了廖原很多,但是不知怎的,她气场实在太盛,那眼神像是要杀人似的。 廖原单薄的身板,像是只待宰的狗。 恋耽美 分卷阅读-金浮云(6) 裴丁在场边暗自紧张,他忍不住出声嘱咐牧冬:同桌,你可不能欺负我原哥啊 闭嘴!牧冬轻声呵斥。 牧冬盯着廖原,双脚开立,双腿笔直,有些僵硬地挺着背。 她倏地将手中的篮球扔下,挺着身子,一下一下地拍。 篮球在上好的特质地板上砸出咚、咚的响声。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这哪是打篮球的姿势,运球动作极不规范。 但是让她在廖原面前弯腰,根本不可能。 廖原看了几眼篮球,又看了一眼牧冬,有些无奈。 他想伸手去打掉牧冬手中的球,可牧冬盯着他的眼神太猛烈,让他有些分神。 他刚一伸手,牧冬错身,死死即将篮球抱在怀里。 廖原没招,只好直起身,双手叉腰站立。 就在这时,牧冬突然后退几步,助跑,加速,抱着球直直往廖原身侧撞过去,像一头满身蛮力的小野兽。 廖原没防备,被狠狠撞了一个趔踞。 她故意的太明显。 牧冬虽然不懂什么晃身过人的假动作,但她知道,廖原这身板在篮球场上最不经撞。 越过廖原,牧冬抱着篮球跑到篮筐下,眼看着她要先进一球了。 裴丁在场边叫道:同桌,你不能玩赖啊 牧冬动作一滞,冷哼一声,改了主意。 她转身看着廖原。 他还是保持着刚刚被撞的姿势,侧身站着,步子都没挪过。 牧冬站在篮下,隔着几米冲廖原叫:喂。 廖原转过脸看她。 只见牧冬使出全身力气将篮球扔了出去。 篮球呈抛物线状,精准地砸在了廖原的左肩。 周围传来一阵惊呼。 廖原吃痛,往后退了两步。 周围人看明白了,牧冬虽不会打篮球,但砸人撞人倒是稳准狠。 牧冬得逞了,但依然绷着脸。 她跑去捡回篮球,走到廖原面前,将球递给他,轻声说:该你了,继续。 廖原没看她,只是沉默着接过球,缓缓调整了站位。 牧冬挡在他面前,还是那副宁折不屈的样子。 廖原在原地运了几下球,视线落在地板上,缓缓调整着呼吸。 牧冬压根就没有挡拆的动作,她只是用身体挡着他,死死地挡着。 就在廖原一个跳步往前的时候,牧冬突然抬起了脚。 廖原前脚刚跳出去,后脚就被牧冬狠狠地绊了一下。 接着,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往前扑出去。 篮球飞了出去,廖原整个人跌在地上,身体因为惯性往前还滑了一小段距离。地板上传来一声刺耳的球鞋摩擦声。 这次,周围的惊呼声更大了一些。 裴丁赶紧冲到廖原身边,俯身蹲下,担忧地问道:没事吧? 廖原磕到了手肘,坐在地上半天没缓过来,只是轻轻摇摇头。 牧冬站在原地,居高临下地看着廖原,声音又冷了几分:再来! 裴丁急了,牧冬明显在找事。 他赶紧把廖原从地上拽起来,又跑到牧冬旁,压着声音说:差不多得了。 牧冬推开他,没你的事,起开! 廖原胳膊肘通红,他轻甩了两下,好像这样疼痛能缓解一些。 接着,他去把球捡了回来,拖着步子走近牧冬。 他平静地问牧冬:这样就能消气了? 牧冬没想到他这么快就认怂了,她像是听了一个笑话,讥讽的笑着反问:你说呢? 又是一阵沉默。 两个人的视线像两股绳索般,在沉默里逐渐拧紧。 裴丁觉得再这样下去得打起来,虽然廖原不可能动手,但牧冬却极有可能。 他强行拉着牧冬的胳膊往休息区走,边走边狗腿地说:同桌,走走走,去歇会儿,下课请你吃冰淇淋。 牧冬被他拉着坐到场边的椅子上,脸上还是阴沉沉的。 你们裴丁蹲在她身前试探道。 话还没问完,牧冬沉声打断:别问。 好的。裴丁挤出一个假笑,站起身:您先歇着,我去看看廖原。 廖原没什么大事,只是手肘和膝盖处淤青了。 下课后,大家都陆续回到了教室里。 班里已经有人在讨论牧冬和廖原,大家更多的是好奇,两个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人,怎么像是结了仇。 她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那样让廖原出丑,廖原竟是一句多余话都没说,甚至还有些逆来顺受的意思。 那可是廖原啊,白楼知名的富家帅哥,女朋友还颇有背景,怎么就甘愿被牧冬给欺负了呢。 讨论到最后,大家得出了一个隐约的结论虽不知缘由,但牧冬恨廖原。 牧冬跟裴丁吃完冰淇淋回到教室,几个好奇的女生挪到牧冬座位旁,想探个究竟。但都被裴丁一一挡回去了。 牧冬头也不抬的坐在座位上,翻开单词本。 她脑子里乱哄哄的,此时的英文字母就跟火星文似的,一个都入不了眼。 牧冬百思不得其解,廖原刚刚那是什么意思? 之前在吴志玮家楼下,他恨不得掐死她,怎么刚刚就装孙子了,不还手也不还嘴,好像受了大委屈的人是他。 而牧冬倒成了那个故意找茬的王八蛋。 凭什么呀? 她明明是想出口气,怎么到头来更气了。 想到这,牧冬猛地把单词本合上,轻声骂了句:王八蛋! 裴丁在旁边看着,压下了想劝和两句的冲动。 第9章 chapter 9 四月底,在紧锣密鼓的期中考试过后,明大附中迎来了一年一度的春季运动会。 学校里的气氛明显躁动了起来,只要不上课的日子,就是学生们最兴奋的日子。 运动会的第一天早上,全校师生迎着朝阳,在操场集合,举行运动会开幕仪式。 学校各大领导讲话完毕后,各班回到看台上,运动会这才真正开始了。 气氛松散下来。 除了参加项目的同学要去提前准备,其他回到看台的人纷纷拿出早就准备好的扑克牌,零食,三三两两凑在一起玩了起来,跟春游似的。 此时,太阳已经完全升起来了,女生们也撑起了早就备好的遮阳伞。 牧冬坐在她们班的看台上,没带伞的她只好用双手遮在额前,才不至于被阳光刺了眼。 她百无聊赖地看着塑胶跑道上正在做热身的运动员们。 牧冬从小体育就好,她每年运动会必报的项目就是女生三千米长跑。 长跑的项目安排在第二天的下午,第一天,她只好坐着观战。 坐了一小会儿,牧冬的额前已经渗出细密的汗渍。 这时,她只觉自己上空突然一暗,旁边有人坐了下来。 牧冬放下双手,扭头看过去,是裴丁。 他单手撑着遮阳伞,挨着牧冬坐下。 牧冬又将头转回去,随意问道:怎么才来? 裴丁笑笑地眯着眼,晃了晃手上的麦当劳牛皮纸袋:回教室拿这个去了。 他说完,把伞柄递到牧冬手上,自己从袋子里拿出一个汉堡递给牧冬:给,早上过来专门给你带的。 牧冬本来不习惯吃早餐,可这会儿闲着也没什么事,她便接过了汉堡。 她将遮阳伞放到两人肩膀之间,两个人合力用肩膀撑着伞,腾出手来吃早餐。 牧冬一边拆开包装纸,一边闲聊问裴丁:你早上还专门出学校买这个了? 裴丁答:我上学的路上就路过麦当劳,顺便进去买的。 牧冬咬了口汉堡,诧异问:你没住校啊?你们国际部宿舍不是听说还不错么? 裴丁嘴里塞得满满当当,大口嚼着说:是不错,就是管得太多了,不方便。 咽下去后,他接着说道:不光是我,国际部只有少数住校的,大部分人要么是有司机天天来接,要么是家里为了他们上学方便,直接在学校附近买或者租了房子。 牧冬吃完嘴里的东西,问他:你呢? 我是家离得近,走路二十分钟,骑车十分钟。 话音刚落,裴丁视线落在了操场中央的一处,饶有意味地怼了怼牧冬的胳膊,伸手指过去,说:像他俩,就是家里在学校对面的小区专门买了房的。 牧冬看过去,塑胶跑道中间的偌大绿草地上,除了几个做准备的运动员聚在一起,整个场地看上去很空旷。 唯独有两个人正旁若无人地穿过操场正中心,非常瞩目。 虽然隔得很远,但牧冬还是看清了,是廖原和娄琳琳。 他们并排走着,数道目光落在他们身上,他们没有丝毫躲闪与扭捏。 两人目无旁骛,坦坦荡荡。 裴丁在牧冬耳边八卦地说道:听说娄琳琳在对面小区住的那套房子也是廖原家给买的。 牧冬不说话,冷着脸吃汉堡。 见牧冬没反应,裴丁啧着嘴继续说:大家都说他俩的事家里都给定了,廖原家把娄琳琳当儿媳妇一样,提前培养。但我觉得他们俩关系不是那么简单,不像是谈恋爱。廖原对娄琳琳不亲密,最多是客气和照顾。你说都什么年代了,谁还客客气气谈恋爱啊。 牧冬一直噤声,直到吃完了汉堡,擦了擦嘴,然后气定神闲地说:那就是还没追到呗,当舔狗呢。 裴丁一愣,才反应过来,她这是接他刚才的话呢。他摇摇头:不像,我跟廖原熟,他不是那性格。 牧冬轻蔑一笑:怎么不像,说不定是他全家帮着他一块当舔狗。 裴丁突然想起了体育课,他试探道:你怎么对廖原这么大意见? 牧冬不语。 裴丁继续激她,上次在体育课也是,要不是原哥人好,你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牧冬翻了个白眼:嘁 裴丁撇嘴问道:你跟他有仇啊? 牧冬将胳膊肘撑在膝盖上,表情冷漠又随意。 嗯,有仇。 裴丁斜着眼睛看了她半天,最终还是决定先不问下去了,他表情故作遗憾,还略带点觉得牧冬不识好歹的意味,耸着肩说:哎,那是你不了解廖原,他人挺好的喏,这伞还是我刚从教室过来的路上他给我的呢,不然,你现在还晒着呢。 牧冬身子一僵,机械地转过头认真看着裴丁:这是他的伞? 裴丁点点头,把两人个人的垃圾收拾起来,漫不经心说:是啊,来操场的路上我碰到他俩,跟他打招呼,说是去拿咱俩的早餐了。闲聊了两句,他问我要不要遮阳伞,我也就没跟他客气。 牧冬顿时有些不自在,她心里有些烦乱起来,脸上依然装作不经意地问:他把伞给你了,他和那个女孩用什么? 裴丁摆摆手,没事,他俩就是来签个到,一会儿就回教室了。国际部那边要求的不严格,不参加项目的,基本都是过来签个到就走了。 牧冬讥讽道:果然金贵,晒不得。 裴丁着急辩解:也不是,他们打算毕业出国的,很多从现在开始就要准备语言成绩了,最近都在忙着刷托福雅思呢。 他顿了一下,又小声补充:要不然我怎么着急这个学期转过来了 牧冬垂着脸,不再回他。 * 春季运动会第二天下午,终于接近尾声了,同学们的兴奋劲早已过去,在操场上暴晒两天后,所有人都显出疲态。 大家都在期待着运动会结束,就正式开启五一小长假了。 看台上也没多少人了,乱哄哄的涌在围栏边,更多的人直接将整个塑胶跑道围了一圈,准备围观运动会的最后一项三千米长跑。 牧冬换了运动的速干衣,在检录处领了号码牌挂在身上。 她找了个空地,做起了热身运动,孟夕和裴丁一直陪在她旁边。 十分钟之后,运动员入场,站在自己的跑道上,做最后的准备。 天气燥热难安,风都静止了。跑道边上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所有人都替跑道上的她们紧张着。 牧冬站在最内侧的跑道上,表情淡然,冷静地试着起跑器。 裴丁就站在她旁边,一直在说一些加油打气的话,看起来比她还紧张。 她目不斜视的盯着鲜红的跑道,旁边的一切嘈杂都与她无关。 预备体育老师一声令下,所有人踏上起跑器,做出起跑的姿势。 牧冬半蹲着,双手轻轻触地,抬眼紧盯着前方,她的身形偏瘦,但线条紧致,仿佛一只瞄准目标的健美猎豹。 砰!枪声响起。 所有人齐齐冲了出去。 牧冬因反应快的优势,率先冲入了队伍的前列。 此时,围观的人群里传出阵阵呼声。 两圈过后,场上的差距逐渐拉开。她们这一组有一个体育特长生,领先其他人大半圈。 牧冬保持在二三名的位置,她稳定下来,开始调整着呼吸。 场边不时穿来阵阵加油声。 牧冬只是专注地跑着,面无表情,目光坚定。 三圈、四圈跑过,赛程过半,牧冬已经稳定在第二名的位置。 第一名依然超出她半圈。 牧冬稳定地出奇,她一直在以自己的速度匀速跑着。 无论偶尔超过别人,或是被别人越过,都丝毫不影响她的稳定速度。 终于,到了最后一圈半。所有人即使再累,也都做出了冲刺的姿态,拼着命提高了速度。 牧冬以自己的速度又跑了半圈,她的呼吸很稳,一点没有被打乱。 最后一圈,牧冬开始加速了。 她加快换步频率,越过一个个已经被她超了一圈、甚至两圈的人。 耳边的空气簌簌略过,形成风的呼声,自然屏蔽了场边的欢呼加油声。 牧冬冲得很猛。 最后半圈了。 牧冬又越过一个落后她两圈的女孩。 这时,她忽然慢了下来。 刚刚越过的那个人,呼吸声明显不对,急促,无规律,还伴有很大的嘶声。 在众人的惊呼声中,只见牧冬直接转身往回跑去。 人群里的喧哗声更大了。 牧冬跑到那个女孩身边,一看,竟然是娄琳琳。 一些念头很快冒出,又很快被她压下。她扶住娄琳琳的胳膊肘,问:你还好吗? 娄琳琳脚步已经有些不稳,她已经说不出话了。 牧冬拉着娄琳琳停了下来,变成快步往前走。 如果再跑,娄琳琳甚至有缺氧休克的风险。 呼~吸~呼~吸牧冬不断地在娄琳琳耳边念节奏,努力帮她调整呼吸。 还有一百米,牧冬就要到终点了,刚落后于她的几人早已经冲过了重点县。 娄琳琳终于缓过来一点,她艰难冲牧冬说:头痛。 牧冬扶着她,再慢下来,冷静地说:你有点缺氧,先不要说话,努力拉长呼吸。 娄琳琳表情痛苦,按照牧冬说的做着呼吸。 最后五十米,二十米,十米越来越多的人越过她们冲向终点。 牧冬的脸上看不出来丝毫情绪。 她搀扶着娄琳琳,缓步走向了终点。 体育老师看她一眼,按下了手中的计时器。 裴丁和孟夕拿着牧冬的外套和水,焦急地迎上来。 恋耽美 分卷阅读-金浮云(7) 随在他们身后而来的,还有廖原。 牧冬看了一眼廖原,将娄琳琳交在廖原手上。 廖原扶过娄琳琳,刚要给她递上手中的矿泉水,却被牧冬制止了。 去给她买瓶带糖的水,最好直接喝葡萄糖水。牧冬一边穿着孟夕递过来的外套,一边沉声说着,声音冷冰冰的,听不出任何情绪,还有,先别停,再走一走。 娄琳琳虚弱极了,气若游丝地冲牧冬道了谢。 牧冬穿好外套,呼吸早就平稳了,看不出刚刚长跑过。她不再看廖原,而是低头看娄琳琳说:一会儿喝水最好小口喝,我怀疑你嗓子受伤了。 娄琳琳点点头。 牧冬交代完,作势要离开。 这时,廖原突然沉声叫住了她:牧冬。 原来他一直记得。 那个傍晚的小花园,牧冬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告诉他,她的名字。 牧冬停了下来,但是并没有看廖原。 廖原一手扶着虚弱的娄琳琳,一手将矿泉水递给了牧冬:这个你喝吧。 他的声音也是像第一次听到时那样清润温和。 牧冬冷笑一声,只觉得讽刺。 那个无知,冲动,伤害她的廖原怎么就独独被她撞见了呢。 如果他们之间仅停留在遇见的第一天,她至少会觉得他如一个冰冷精致的易碎瓷瓶,远远地看上两眼也不错。 甚至,她不排斥与一个温和的人成为朋友。 但是。 但是,偏偏那件事发生了。 因缘际会半点不由人。 牧冬抬头看着廖原,脸上又是那副轻蔑的表情。 她总是狂傲,因此常常轻蔑。 她将手伸向裴丁,拿过他手中的水杯,冲廖原冷冰冰道:不用! 太阳偏西而行。 操场上的气氛依然热烈,牧冬转身离开的背影落在廖原眼里,孤傲又决绝。 第10章 chapter 10 运动会结束后,紧接着就是五一假期。 孟夕的父母来明市看望孩子,牧冬不好再去他们家。 学生们陆陆续续回了家,学校里空了下来。 牧冬回了宿舍,舍友们也都走了。 她一个人坐在自己的书桌前,握着手机犹豫着回不回牧迎那里。 正想着用什么理由搪塞牧迎,牧迎的电话先打进来了。 牧冬,你几点回来? 牧冬犹豫着说:我学校还有点事 牧迎态度强硬:放假了能有什么事?赶紧回来! 牧冬还想推脱,只听电话那边又说:你这学期还没回来过,最起码你得让我看到你,让我知道自己女儿是安全健康的!你准备准备,我让司机去接你。 牧冬语气一滞,在心里妥协了。 知道了,我自己打车回。 她无力的长舒了口气。 好像每次回牧迎家,她都要做很久的心理准备,然后又一次地对她妥协,也对自己妥协。 晚上八点,牧冬终于磨磨蹭蹭地回了家。 牧迎早已等她多时,见她进门,帮她拿出拖鞋,又帮她卸下书包。 可嘴里说出来的话还是那么僵硬:怎么这么磨叽,你这坏习惯要赶紧改掉。 牧冬不搭话,径直进了屋子。 餐桌上早已经摆好了菜,保姆张阿姨还在厨房里忙着。 牧迎在餐桌前坐下,继续数落牧冬:赶紧去洗手吃饭,要不是你回来这么晚,张阿姨也不至于把菜又热一遍。 牧冬沉默着去了洗手间。 张阿姨给她们将热好的汤端出来,脱下围裙,跟牧迎说:小牧,你们吃,我就先回去了,剩下了饭菜你就放冰箱,我明天过来收拾。 牧迎准备给司机打电话,让他送张阿姨。 张阿姨连连摆手制止:我坐公交车很快就到了,你快跟孩子吃饭吧,那个糖醋鱼是我特意给小冬做的,你让她多吃点,学习肯定累坏了。 牧迎点头,起身将她送出门。 牧冬从洗手间出来,对着门口张阿姨的背影说:张阿姨再见。 张阿姨站在门口,满脸疼惜地看着牧冬:诶,阿姨回了,你多吃点啊。 牧冬含笑点点头。 张阿姨五十多岁了,在牧迎这干了很多年,不住家,每天就来做饭和打扫卫生,人很和善。 自从牧冬被接来明市上初中后,她在家里的吃喝基本都是张阿姨在照顾,张阿姨很喜欢牧冬,对她有一种说不出的疼爱。 牧冬和牧迎沉默着吃了晚饭。 临睡前,牧迎敲了敲牧冬的房门,然后通知似的说:明天早起,我定了一个度假山庄。 牧冬猛地从床上弹起来,光脚跳下床,打开房门,梗着脖子看着牧迎。 我不去。 牧迎见惯了这样的她,只甩她两个字:不行。 说完,转身回自己房间了,留下牧冬一个人万分抓狂。 可抓狂归抓狂,牧冬为了避免争吵,还是随了牧迎的意。 第二天一早,牧冬为了表示自己的不爽,还是在家里磨磨蹭蹭了一会儿。 临出门前,母女俩又呛了几句,气氛冷到了极点。 车库里,早有一个男人在等着她们。 牧迎走近那辆奔驰,男人殷勤的下车为她开车门。 跟在牧迎身后的牧冬看见那个男人,这才知道,原来在这等着她呢。 本来跟牧迎出去度假已经够让她心烦了,现在还要带上她的新男友。 一路上,牧冬一直在后座闭着眼睛假寐,任凭男人再怎么跟她搭话,她都一言不发。 副驾驶上的牧迎妆容精致,衣着华丽,可脸早就黑得不行了。 到了山庄酒店大厅,牧迎黑着脸递给牧冬一张房卡,并嘱咐她半小时后,去酒店的餐厅吃饭,说完就跟大奔男走了。 牧冬进了房间,心烦意乱的她什么也不想管了,摊在床上昏睡了过去。 这是她从小练就的技能,实在想逃避的时候就睡觉。 一个小时过去,睡得迷迷糊糊的牧冬只听见一阵砸门声。 她昏昏沉沉地去打开门,门口是已经快被她气疯了的牧迎。 牧迎一进门指着牧冬骂:你怎么这么不知好歹!好不容易有空带你出来玩,你在这给我耍什么小孩子脾气。 牧冬才从睡意里清醒,她不耐烦地说:你不就是想跟你新男人出来约会么,非要带着我? 牧迎声音尖厉起来,什么新男人?有女儿这么说她妈的吗?那是我的合作伙伴! 牧冬轻蔑一笑,你的男人那么多,我哪分得清什么是什么? 牧迎气的眼眶都红了,她举起手想打牧冬,可终究还是没下手。 牧冬冷着脸,目光怨恨地盯着牧迎,我一点都不在意你跟谁睡觉,或者跟谁做生意。但是你千万别把我拉进你们的关系中,别让我认识他们,我受不了。 说完,她夺门而出。 临近午饭时间,牧冬还穿着酒店的一次性拖鞋,也没地方可去。 从早上起来就没吃东西的她,此时饿得饥肠辘辘,只好先去自助餐厅拿点吃的。 她用盘子装了几块小蛋糕,又取了杯红酒,然后端着盘子出了酒店的门。 这个酒店在山的半腰处,牧冬从前门出去,绕到酒店后面找了个没人视野还好的地方,坐在石凳上吃起来。 她怕在餐厅里遇见牧迎和那个男人,免得尴尬。 山风徐徐吹过,温柔地拂过牧冬的发梢,她的长发微微飘起。 牧冬一口一口吃着小蛋糕,看着远处山下的一排排小房子,突然就鼻子一酸。 她想起来小时候,她跟外婆还在小镇生活,外婆节俭,从来不给她买零食吃。 牧迎隔很久会回去看她一次,每次回去都会给她带很多好吃的。牧冬最喜欢的就是小蛋糕,奶油很甜很香。 在漫长的童年里,对牧冬来说,妈妈就是小蛋糕味儿的。 一年只能见几面,但每一次见面的时候,她都格外的幸福。 牧冬一边吃,眼泪一边吧嗒吧嗒掉在石桌上,洇出点点水渍。 忽然,她的面前多了一张面巾纸。 牧冬抬起头,隔着水雾,看见了廖原。 山风吹来阵阵花草香气,耳畔是阵阵鸟鸣。一切都有点不真实之感。 牧冬有点恍惚,又有点惊慌失措。 她毫无防备地被廖原看到了她如此狼狈的一刻。 即使之前和廖原在那个狭窄的通道中对峙时,她也不曾掉过一滴泪。 见牧冬不动,廖原走到牧冬对面,在另一块石凳上坐下。 他一手夹着烟,一手举着纸巾。 他将纸巾往牧冬眼前又递了递,说:擦擦吧。 牧冬这才反应过来,怎么哪都能碰上他啊。 羞耻和尴尬让她瞬间耳朵通红。 她努力装作平静的样子,倔强又自欺欺人地说:我没哭。 廖原转过头吸了口烟,说:哦,奶油粘脸上了。 牧冬依然没接那张纸,她伸手迅速在脸上胡乱抹了两下,镇定地继续吃东西。 廖原也不恼,将纸巾放在石桌上,自顾地坐在牧冬对面安静地抽着烟。 两个人相对无言。 牧冬很快吃完了盘子里的食物,又将红酒全数灌入。 眼眶还有些湿润的她,比平日里多了几分柔软。 但她浑然不觉。 廖原的烟也燃尽。 他几次看向牧冬,几次欲言又止。 终于,在牧冬起身时,廖原抬头,沉声道:那个,我 牧冬仿佛已经猜到他要说什么,她端起餐盘,不由分说地打断了他:你现在最好什么都别说。 她顿了一下,平静的说:如果是想道歉的话,那更不必开口了,我不接受! 牧冬说得不卑也不亢,她只是在阐述。 伤害已经造成了,道歉于事无补。 更何况,她就是要他欠她的。 廖原噤了声,看着牧冬转身离开,眉宇间透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凝重感。 或许是对牧冬的歉意,或许是别的更为复杂的情意。 牧冬回到酒店餐厅,将空盘子和酒杯归还后,躲在一处,悄悄打量了一圈。 她并未发现牧迎的身影,看来她还在房间里。 牧冬犯难了,她可不想回去再跟牧迎接着吵。 但眼下也走不了,自己的包和鞋还都在房间里。 就在这时,有人在牧冬背后轻轻拍了拍她的肩。 牧冬回头一看,是娄琳琳。 讶异间,牧冬想起了裴丁给她八卦过的话。 她看着娄琳琳,心中立刻明白了。看来任何八卦消息都并不全是捕风捉影。 娄琳琳礼貌地微笑着看牧冬,言语里止不住的惊喜:真的是你啊,昨天运动会的事情,我都没来得急和你道谢。 牧冬脸上也带着笑意,只是语气还有些疏离,不用谢。 娄琳琳不好意思的搓着手,性格内向的她,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牧冬这时灵光一闪,看着娄琳琳说:你能帮我个忙吗? 娄琳琳正愁不知怎么感谢牧冬,听到这话,连连点头。 牧冬让娄琳琳装作和自己在山上偶遇的同学,去她房间帮她把东西拿出来。 娄琳琳满口答应。 娄琳琳长得乖巧,是长辈们最放心的那种孩子。 她很轻易地就赢得了牧迎的信任,顺利拿出了牧冬的东西。 牧冬换了鞋子,背着包,头也不回地出了酒店大门。 娄琳琳目送着牧冬孤身一人下山的背影,心里生出了一丝佩服和羡慕。 她们虽是同龄、同校,但她们却好像活在两个世界。 第11章 chapter 11 娄琳琳看着牧冬走出了度假酒店的停车场,身影拐入了下山的小路上。 她微微叹息。 她永远都不会,也不敢做出这样的事情。 廖原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娄琳琳身后,他轻轻碰了碰她。 娄琳琳恍然回头,一时间竟有些慌乱,仿佛自己做了坏事被廖原抓包。 廖原抬了抬下巴,示意着牧冬离开的方向,问娄琳琳:她干嘛去了? 娄琳琳不会撒谎,只好一五一十地跟廖原交代:她好像跟她妈妈吵架了,让我帮她拿出东西,自己一个人下山去了。 廖原轻皱着眉,眼底闪过一丝不安。 他快速拿出手机搜索着什么。 搜索完,他的不安更深了。 他抬头看向娄琳琳,语气急促道:她有没有说怎么下山?下山后去哪? 娄琳琳懵懵地看着廖原,茫然摇头:应该就是走路下山吧这会儿酒店没有下去的车。 廖原略显烦躁地捋了一把前额的头发,想了一会儿,他问:你带现金了吗? 娄琳琳继续摇头。 廖原在原地来回踱了几步,瞬时间,他好像想起了什么。 他重新拿出手机,动作迅速地拆掉了手机的保护壳。 手机壳里掉出两个东西。廖原拿起那两个东西,好像轻轻松了口气。 他把东西交给娄琳琳,认真嘱咐她:去把这个给牧冬,告诉她快点下山,山脚下有回市区的小巴车,最后一班是下午五点。只能用现金买车票。 娄琳琳低头看着自己手上的两个小物件,是两颗红色的用百元纸币叠成的心。 她消化着廖原的话,斟酌问道:你怕她没带现金回不了市区? 廖原抿着唇点点头。 娄琳琳看着他的样子,突然觉得好笑。她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揶揄道 :你怎么不自己去? 廖原一时语塞。 想了几秒,他避重就轻道:我不太方便 罢了,又眼神恳切地看着娄琳琳,你就当帮我吧。 娄琳琳莞尔一笑,小跑出去,边跑边回身说:那你算欠我一个人情哦。 廖原站在那,冲娄琳琳重重地点一下头。 看着娄琳琳走远了,他这才低下头,看着手中的手机。 他的手轻滑过手机背部,那里有一条从右下角处一直蜿蜒到中间的细小裂痕,不仔细看的话,也看不出什么。 廖原无奈自嘲般的一笑,将保护壳重新套在手机上。 黑色的保护壳背部印了一个词nothing,这是康恒新他们乐队的名字。 自上次康恒新知道廖原手机摔了之后,没过多久,就给他送去了五六个手机壳。 都是粉丝送的礼物,包装盒都没拆。 廖原闲时,挑了一个图片看上去最素的拆开。 他把手机壳从包装盒里取出时,这才发现这礼物并不简单。 装在包装盒里的,除了手机壳外,还有十个叠成心形的百元钞票,以及一封信。 廖原也不懂,将信直接拆开。 谁知信里面的内容更是另他震惊,看了一半,他已经不好意思再读下去了。 里面是长篇大论的对康恒新的彩虹屁,和麻出天际的表白。 他将信和钞票红心拍了照发给康恒新,问他怎么处置。 康恒新见怪不怪地说他自己也用不上现金,就放廖原那里吧。 廖原忍不住骂了康恒新几句,说他没心没肺。 他直接回廖原:【你要是过意不去,可以直接转账给我,都一样】廖原:【滚!】后来,廖原装手机壳的时候,顺手放了两颗心在手机壳里,想着万一哪天用得上。 那时候,廖原绝对想不到,兜兜转转,塞在手机里的钱,最后还是用给了那个摔了他手机的人。 恋耽美 分卷阅读-金浮云(8) * 娄琳琳小跑着追上牧冬。 牧冬诧异看着急急忙忙追过来的她,问:呃还有事情? 娄琳琳把两颗心形钱交给牧冬,气息微喘着说:你去山脚下坐小巴车回市区,最后一班是五点,只能用现金买票。你别误了时间。 她一口气把廖原嘱咐的话都说给了牧冬。 牧冬看着手上的心,再看看娄琳琳,心中更是疑惑。 娄琳琳老实回她:这是廖原让我给你的。让你坐车用。 她管不了那么多了,反正廖原也没说不能告诉牧冬钱是他给的,小巴车的时间点是他查的。 牧冬听到廖原的名字,明显僵了一瞬。 他这又是搞哪出? 娄琳琳只负责传话,不负责解释,况且她也不知缘由。 她任务完成,冲牧冬摆摆手,转身往回走了。 牧冬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有叫住娄琳琳。 纵使心中千般不解,她还是先收下了那两颗别别扭扭、意味不明的钞票心。 好汉不吃眼前亏,眼下最重要的是先安全回到市区。 至于跟廖原之间的恩恩怨怨,就日后再算吧,反正有的是时间。 牧冬将钞票心放入背包的夹层里,继续往山下去了。 * 牧冬晚上八点才回到城里。 她不想回牧迎家,不然,等牧迎明天回家又得是一顿吵。 她百无聊赖走在喧哗的大街上,各种店里人声鼎沸。 她打开手机,想找个人陪她去吃饭,翻了半天,好像除了孟夕和孟朝,她没有能叫出来约饭的朋友。 牧冬自己去吃了快餐,直接回学校了。 假期留校的人不多,宿舍楼里分外的安静。 牧冬一个人在宿舍,简单洗漱后,爬上床沉沉睡去。 她可累坏了,足足走了好几个小时的山路。 这天晚上,牧冬竟离奇的梦到了廖原。 梦里的场景很混乱。 牧冬只记得她拖着廖原一直在逃命,可廖原还是那么一副垮样子,跑得很慢,气得她对廖原骂了一晚上。 第二天醒来,牧冬全身跟散架了似的,浑身酸痛。 她觉得肯定是因为做梦没睡好的原因,于是又在心里把廖原骂了一通,怎么在梦里他都不放过她。 骂完廖原,牧冬躺在床上,拿出手机看了一眼。 有牧迎发过来的两条微信:【注意安全】下面还有一条转账。 牧冬点了收款,回复牧迎:【我已回校。】她放下手机,心里怏怏的。 她们母女之间总是这样别别扭扭,互相牵挂,也互相折磨。 * 因为前一天的疲累,牧冬懒得出门,也没什么胃口,从床上下来后,就一直窝在书桌前学习。 这一学,便入了神。 直到宿舍突然的开门声才打断她。 来人是她的室友高一菲。 高一菲个子小小的,有点胖,性格很内向。 她在理科班,平时和牧冬交流的很少。 两个人显然都没料到这时能看见对方,一个站着,一个坐着,面面相觑。 愣了一会儿,两人才尴尬地打了招呼。 高一菲把带来的东西归整了一下,拿出一袋腊肠,犹豫着问牧冬:你吃午饭了没?要不要吃腊肠,我妈自己做的 牧冬从书桌里抬起头,看了看时间,不知不觉都中午了,是该吃点东西了。 她放下笔,转过身问高一菲:你有泡面没? 高一菲忙点头说:有。 牧冬从椅子里站起来,借我一盒泡面,下次还你,哪能空口吃腊肠啊 高一菲从柜子里取出一盒泡面递给牧冬,脸有些红:没关系,你吃吧,不用还我,我有很多。 她一开心就上脸,每次脸上顶着两坨高原红。 牧冬拆开泡面,去热水房接了热水,回来给两人泡上泡面,这才对高一菲说:那就不还你泡面了,下次请你去食堂吃,你老吃这个没营养。 高一菲不好意思,只是一直说不用了。 高一菲家是x市农村的,距明市有三百多公里,平时一个月才回一次家。 她是因为省里的春苗计划特招进明大附中的。所以学习很刻苦,周末就在学校里学习。 平时跟宿舍另两个城市里的室友走的也不是很近。 当然,跟牧冬更不近。 她们俩一起在宿舍吃着泡面,就着高一菲妈妈亲手做的腊肠,味道很好。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牧冬: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明天才收假啊? 高一菲:我没回家,去我姑姑那里了,我妈妈托她帮我带了些吃的过来,我去拿过来。刚好也省了火车票钱了。而且,省下的时间我刚好可以再宿舍学学习。 牧冬吸了口面,问她:这么勤学,你一般考多少名? 高一菲小声说:班里大概就三十名左右吧。 牧冬: 班里一共就四十几号人,三十名算是倒数了,这是牧冬没有过的体验。 高一菲又问牧冬:你怎么来这么早? 牧冬沉声道:跟我妈吵架了。 高一菲: 高一菲从小听话懂事,跟家人吵架这事,也是她没有过的体验。 牧冬和高一菲在宿舍待了两天,两个人除了吃饭,基本就是在各自学习。 高一菲有不会的数学题,还会去问牧冬。 她早就知道牧冬学习好,可是这两天才真正领会到了牧冬的聪明。 牧冬虽是文科,但是讲起理科数学完全不在话下,她解题的逻辑性很强,思路很清晰。 高一菲甚至开始崇拜牧冬了。 以前,她则是尽量躲牧冬这样的人,因为牧冬完全是她的反面教材。 高一菲从来秉承着绝不惹事,能忍则忍的生存观念。 而牧冬不同,她很少忍让,高高在上。她敢站在高处接受所有人的审视而毫不在意,也敢对一切看不惯的事情叫嚣。 像夏天最炽烈的太阳,也像冬天最冷冽的冰霜。 一切都是那样分明。 第12章 chapter 12 五一假期结束后,期中考试的成绩出了。 牧冬不负郭超的重望,重回年级第一。导致郭超心情极好,那几天在办公室那叫一个扬眉吐气。 只是牧冬本人并不如郭超那样兴奋,她对比了年级成绩榜的前五名,就她英语考得最低。 牧冬甚至有点沮丧。 因为上次月考没考好,她卯着劲准备这次期中考试。每天有空的时候,不是在背单词,就是在背单词的路上。就连二十分钟的大课间,她都要抽空做一篇阅读题。 但不是努力了就会有结果。 这次她的英语成绩并没有太大的起色。 裴丁自成绩出成绩那天开始,就一直嚷嚷着要牧冬请吃饭,牧冬一直没心情搭理他。 直到某天的课间,裴丁举着手机,饶有兴致地问牧冬:要不要看我们班成绩? 牧冬低着头看杂志,你断网了?前几天不都看了么。 裴丁拍了一下脑门,哎呀,说习惯了现在是我前班了,A01的成绩,你要不要看? 牧冬依然没抬头,翻了一页书,无所谓道:你们班成绩有什么好看的?没有参考价值 她潜意识还是觉得国际部的学生并没有什么真才实学,成绩肯定不如本部的。 裴丁急切得瞪着眼,辩解:切!你别看不起我们国际部的,我当年可也是考上来的! 牧冬终于抬起头,对他翻了个白眼。 裴丁又弱弱地补充道:就是考得成绩比本部低了点嘛 牧冬轻勾唇角,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不错,还要脸。 裴丁还想再挽回一下,逞强地把手机硬塞到牧冬眼前,愤愤说:不过我们班也确实有考得很好的。 牧冬挑眉,看着他拼命挽尊的样子,就当可怜他了。 她的视线轻飘飘地落在面前的手机页面上。 赫然入眼的第一行,是娄琳琳,班级第一,国际部年级第一。 牧冬有些意外,仔细地看着娄琳琳的各科成绩。 看到英语那一栏时,她心里突然咯噔了一下,泛起了一丝酸涩和愧意。 娄琳琳的英语成绩快接近满分了。 顷刻间,牧冬似乎感到有些失光落彩的情绪氤氲在心里。 突然,上课铃声响起了,牧冬像得救一般快速回头,她想隐藏自己这莫名其妙的好胜心。 裴丁收回手机,还得意地撞了撞牧冬,悄声说:怎么样?也差不了多少吧。 牧冬没回他,默默地拿出上课的课本。 这节是历史课。 历史老师是一个年轻的男老师,叫蒋小军,恰好还是裴丁的前班主任。 牧冬这一节课都上的有点心不在焉,只要看到历史老师,就想到了A01班的成绩。 一向觉得分数不重要的她,已经很久没有这种为分数焦虑的心情了。 好不容易熬到下课,这个课间是大课间,有二十分钟的休息时间。 牧冬准备去理科班找孟夕,又被裴丁拦下了。 裴丁拉着她陪他去学校超市买东西,牧冬拗不过,只好被他拖走了。 去超市的路上,裴丁又说起了成绩。 他在手机上打开前班的群,找出成绩表,又接着和牧冬介绍起来,力证他们其实也没有牧冬想象的那么差。 牧冬听得不耐烦,从他手里抢过手机,打断他:得了,我有眼睛,自己会看你们到底是什么水平。 牧冬边走边看着屏幕,往下滑,他们班数学确实都还不错。但还是在心里腹诽:还是跟本部的差一点。 看了会儿,她跟批折子似的,来了句:数学还行。 裴丁得意:那是,A班可是数学班,我们班里的一半多都能上百吧。 牧冬的视线从屏幕上移开,看着熙攘的学生,状似不经意地问他:你们怎么分班的? 说起这个,裴丁可来劲了,这可是个难得的证明他智商的机会:我们分A班和B班,A班是数学班,就是入学考试数学成绩好的,我入学的时候,可是实打实的考进去的。 B班是艺术班,说白了就是数学不好的,以后出国应该就申请一些艺术类的专业。 牧冬问道:你们班都是打算出国的吗? 裴丁想了会儿,说:应该是吧,就算明年申请不上,也会再申一年。总是要去的。他们现在都开始准备语言考试了,期中考试后加了雅思和托福的课。我就是没想好出去读什么专业,就跟家里商量了一下,转过来参加高考了。上大学以后再看吧 牧冬若有所思。 两个人走到超市,里面人有点多,牧冬不愿意进去挤,就在外面等裴丁。 裴丁的手机还在牧冬手上,牧冬站在超市门口,接着看他们班的成绩单。 成绩表的页面翻到底,牧冬终于看到了廖原的名字。 全班倒数第一。 牧冬轻蔑一笑。或许是被好奇心和想扳回一局的心理驱使,她看起了廖原的成绩。 他的各科成绩十分稳定,都在及格线以下,平稳地好像是刻意为之。 牧冬在心里讽刺:能这么不偏科的人真是稀奇,还真是跟他那个人一样,无聊。 此时,看到娄琳琳优异成绩时的那种失落感,在这一刻有些消散了。 甚至还有些快意。 牧冬!手机快给我。裴丁在超市门口的喊声打断了牧冬的思绪,快点,要付钱了,后面一堆人等着呢。 牧冬朝他走过去,边走边说:不用校园卡刷,非得用手机? 裴丁接过手机,脸上堆着笑道:忘带卡了。 牧冬心情大好,从校服口袋里掏出自己的校园卡给他:用我的。 裴丁义正言辞地拒绝了:我裴丁字典里就没有花女生钱这几个字。 牧冬:你不是说要我请你吃饭么? 裴丁急得跺脚:你可别想用这些小零食就把我打发了。 牧冬撇撇嘴:滚,不用算了,少给我装逼。 裴丁悻悻地拿过自己手机滚去结账了。 * 下午下课后,牧冬回宿舍洗头。 一进门,映入她眼前的是一个大号行李箱放在她的桌子边上。 牧冬心中有些奇怪,还以为谁放错了,直接把箱子踢开,取出洗发水和盆去阳台了。 高一菲回来的时候,牧冬正弯着腰,满头的泡沫,看不清是谁回来了,她也就没出声。 牧冬,你中午怎么没回宿舍? 自从上次后,高一菲跟牧冬也亲近了些,偶尔也会在宿舍闲聊几句。 听见是高一菲的声音,牧冬才应道:我中午在孟夕宿舍呢。 哦。高一菲坐在自己椅子上啃面包,面朝着阳台的方向。 牧冬想起来那个大箱子,边搓头发边问高一菲:对了,宿舍那个大箱子是谁的啊?怎么在我那放着。 高一菲这才想起来,急切地起身,靠近了阳台几步说:哎呀,你不说我差点忘了,你父母中午过来了,说是给你送的夏被,还有衣服。你妈妈打你电话没打通,让我转告你来着。 牧冬没说话,起身把盆里的水倒进水池,换了盆清水接着洗。 高一菲靠在阳台门边,说:你妈妈长得真好看,我觉得你和你妈妈长得像。你爸爸看上去也很年轻。 牧冬把盆里水用手一下一下撩到头上冲去泡沫,她动作很大,水全都溅了出来,像在发泄什么,过了会儿,她轻声说:那个男的不是我爸。 高一菲意外又震惊,下意识说出一声:啊? 牧冬沉默着继续手上的动作,阳台的地板已经全是水。 高一菲消化了一下听到的那句话,才反应过来,立刻向牧冬道歉:对不起,我 她觉得应该安慰或是辩解,但又说不出什么,只好默默回到自己椅子上坐下。 牧冬没有应答。 宿舍里只剩下哗哗的水声。 盆里的水几乎全洒在了地上。牧冬干脆直接把头放在水龙头下冲起来,冰凉的水刺激着她的大脑。 泡沫终于冲干净了,她用干毛巾将头发包裹起来,在拐角处拿出拖把,在阳台上胡乱抹了几下。 然后才回到屋子里把箱子拖到自己桌前,放倒在地,打开了箱子扣。 箱子里一侧装了一床薄被子,和两身夏装,一看就是牧迎的品味,淑女风。牧冬嫌弃的看了两眼就塞进了柜子的最深处。 另一侧装了满满的零食,全都是她爱吃的。 牧冬拿出两包薯片给高一菲,指着她手里的面包问她:你晚饭就是这个啊? 高一菲点点头说:我减肥。手中的面包已经啃了一大半。 牧冬盯着那块便宜的面包,心中了然,她扶了扶头发,又去箱子里拿了两袋牛肉干给高一菲。 那你吃这个,挺好吃的,不胖还顶饱。 高一菲有些不好意思,一直向牧冬道谢。 她生活费很少,几乎不吃零食,牛肉干这种东西,她更是从来没买过。 牧冬摆摆手。 总以坚硬示人的她,在此刻,用最炙热的心和最笨拙的技法保护了一个女孩脆弱的自尊心。 恋耽美 分卷阅读-金浮云(9) 牧冬归置好行李箱,从抽屉里取出吹风机,准备去一楼吹头发。 宿舍里用不了大功率电器,学校专门在宿舍楼一楼准备了一排插线板,供大家使用吹风机。 牧冬快走到门口时,脚步突然停下,她犹豫了一下,对高一菲说:你不用跟我道歉,我从出生就没见过我爸,所以无所谓。 说完便大跨步出了门。 这是高一菲第一次听牧冬说起自己的事,虽只有寥寥几句,不曾想却如此令人唏嘘。 高一菲曾羡慕过牧冬这样的女孩。 她觉得,只有显赫的家境,父母全然的爱护才能生养出这样一个生猛的女孩。 是的,生猛。 她应从未经历过疾苦,贫穷与匮乏,生猛地对一切宣战。 她轻视一切,包括滋养她的财富与爱。 她只有一件事要做,就是用自己得天独厚的聪慧,去追至纯至真的梦。 可是此时,牧冬简单的几句话像一支尖锐的针,刺破了幻想中的绚丽泡沫。 原来,现实不曾对任何人网开一面。 第13章 chapter 13 随着教室外的杨树叶逐渐葱郁,浓烈的绿色快要溢了出来,夏天悄然而至。 高二年级快要进行第二次月考了,牧冬欠裴丁的饭还没有吃上。 裴丁整日在牧冬耳边唠唠叨叨,终于,在一个月朗星稀的晚上,牧冬决定请他吃饭以堵住他的嘴,以免她的耳朵要起茧了。 那天下了晚自习后,牧冬和裴丁一起出了校门。 两个人在离学校一站路的地方吃了火锅,一直吃到牧冬宿舍门禁时间快到了才结束。 饭后,裴丁餍足的跟牧冬道别,回家去了。 牧冬一个人乘公交车回学校。 本就一站路,十分钟后,公交到站。 牧冬在学校大门对面的公交站下了车。 此时,街上已经没几个人了,走读的学生早就走光了,校门口的一些小门面商家也都在准备打烊了。 牧冬在车站前后望了望,刚准备抬脚走去斑马线过马路,便看到眼前距她十几米外的小区门口停着一辆车。 那辆车太眼熟了,以至于牧冬犹豫了一下,又缩回了脚,转身躲在了站牌后。 那是吴志玮的车。 牧冬探出眼睛往外看,心里有些忐忑。自从上次过后,吴志玮再也没骚扰过她,她以为那件事终于过去了。 过了会儿,车的后座下来两个人,是娄琳琳和廖原。 他们下车后,廖原走到副驾驶旁敲了敲车窗,娄琳琳乖巧的站在一旁等着。 副驾驶的车门打开,上面下来一个女人,她一身职业装,长发一丝不苟地束起,妆容精致,面容严肃,颇有女强人的风范。 廖原低声在她耳边说了些什么,她回头望车内看了一眼,然后拽着廖原往车站这边走来。 牧冬立刻收回视线,紧紧靠在站牌上,心突然提了起来。 她本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所以才躲在这里,想等他们走了,自己再回学校。 可是现在牧冬有些慌乱。 还好,廖原和那个女人在距离站牌几步之外停了下来,他们并没有察觉到牧冬的存在。 牧冬舒了口气。 下一秒,两人的对话清晰地传进牧冬的耳朵里。 廖原,你最好明白,我加班到这么晚,还去接你们回来,到底是为了什么。女人先开口了,语气里夹杂着几分冷漠和不耐烦。 廖原沉默了一下,沉声回道:我明白 女人冷哼一声,我最近跟的一个项目在最关键的时期,就等娄琳琳她爸那边签字了。你可别把娄琳琳得罪了,给我添乱。 廖原似乎轻声叹了口气,姐,娄琳琳她不是那样的人。 原来这就是廖原的姐姐,孟朝口中吴志玮的女朋友。 牧冬了然地转了转眼。 她紧张地双手扣着书包带,虽然偷听不对,但是她要是现在出去,更尴尬。 进退两难的她只好先按兵不动。 姐弟俩的对话继续。 我不管她是什么人,总之,这一年你得给我老老实实陪着她,等你们出了国,我自然管不着了。 我想说的不是这个。廖原岔开了话题。 廖雪愈发不耐烦了,你以为我们之间还有什么好说的吗? 廖原哽了一下,隐忍着开口:我上次给你说的吴志玮的事情,他 廖雪厉声打断他:廖原,我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到你管了? 廖原顾不得在意她的冷嘲热讽,像是有些着急,提着嗓音:他不是你想的那样,他就是个人渣。你离他远点! 够了!廖雪再次打断他,他是什么人我自然清楚。轮不到你教我怎么做。 廖原依然不死心,语气里甚至有些哀求的意味:姐,我只是不希望你 他没再说下去。 廖雪有些怒了,廖原,你少在这给我假惺惺的,我这么对你,你巴不得我去死吧。你不希望我什么? 廖原沉默了。 牧冬听着他们俩的对话,脑子里百转千回,之前一些云里雾里的东西在黑暗中逐渐被剥开。 她想起了将她按在墙上的廖原,那张怒气冲冲的脸,那双略带怨恨的眼。 原来,都是为了现在站在他面前的这个人。 而这个人,对他冷漠,愤恨,不屑一顾。将他的好意,狠狠践踏。 牧冬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廖原,一时间不知所措。 廖原沉默了一会儿,又接着说:我不希望你被那个人渣伤害。 他的声音很轻,轻到牧冬以为自己幻听了。 廖雪突然笑了几声,像是听到什么不得了的笑话,伤害?廖原,我活到今天,受到的所有的伤害都是你和那个家庭带来的,你说吴志玮是人渣,那你是什么? 廖原哽咽了一下,鼓起很大的勇气,屏蔽掉廖雪的话中之意,心一横说:我亲眼看到过,那个姓吴的强迫女员工,勾搭女学生,他 别说了,我不想知道,你管好你自己。廖雪再一次打断他,似乎有些冥顽不灵。 姐弟俩一时僵持住了。 躲在暗处的牧冬突然觉得血气上涌。 她不知道廖原和她姐姐之间发生了什么,她只是感到愤怒,因为吴志玮而愤怒。 牧冬被身体里一种本能的冲动驱使,她深吸了一口气,转身从站牌后走了出来。目不斜视地走过廖原姐弟,平静地走向那辆车。 那一刻,空气都安静了。 廖原和廖雪站在原地,呆呆地看着牧冬,对这个突然出现的人有些惊讶。 牧冬在车边站定,抬手敲了敲驾驶座的车窗。 车窗缓缓下降。 牧冬脸上露出一抹蔑视的浅笑,冲车内的人开口道:好巧啊,吴总。 吴志玮也被吓到了,紧绷着脸,慌乱地往车后看了眼,压着声音问:你怎么在这? 牧冬抬眼看了眼廖雪,接着转回来,居高临下看着吴志玮,吴总,恢复得不错啊。 吴志玮脸都是僵的,他打开车门下车。 这时,廖雪终于有了反应,抬脚往牧冬这里走来。 带着一些探寻和盛气凌人的意味。 吴志玮见状,赶紧迎上去,揽住廖雪的肩,脸上挂着讨好的笑意:小雪,这是我之前的一个员工。 廖雪站在几步之外,打量着牧冬,过了会儿,她盯着牧冬,吐出两个字:是吗? 牧冬依旧站在车边,双手环抱在胸前,好整以暇看着吴志玮,调笑:不止吧,吴总。 吴志玮眼神狠厉看着牧冬。 牧冬抬着头回看他,没有躲避,也没有恐惧。 有的尽是玩味与轻蔑。 廖雪微微晃肩,抖落吴志玮的手,朝牧冬走过来。 站在她身后的廖原,以及车子另一边站着的娄琳琳,全都看着牧冬,他们脸上由开始的讶异,转为了隐隐的担忧。 廖雪走近牧冬,伸手拨了拨牧冬的校服,笑着说:明大附中的学生? 牧冬不答,静静地看着她。 廖雪继续笑着:缺钱? 牧冬脸上的笑意消散,她有些不解地看着廖雪。心中对廖雪的话捉摸不透。 廖雪看她不语,继续挑衅般说道:小小年纪心还挺大,怎么?父母供不了你了,得这么捞钱? 牧冬一瞬间被浇了一盆冷水,彻头彻尾的凉意。 她不可思议地看着廖雪,刚才的那股冲动全都化为悔意。 刚刚发生的一切在她的心中逐渐明朗。 廖原的急切提醒,还有她一厢情愿的出头,在廖雪眼中根本不值一顾。 廖雪就是要刻意维护吴志玮。 她和廖原都是她眼中不怀好意的破坏者。 牧冬突然笑了出来,对着廖雪笑得越来越大声,越来越放肆。 或许,有些事情本就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根本轮不到她来提醒别人。 此时的她,就像一个的小丑。 她边笑,视线越过廖雪,看向吴志玮,提着声音,大声道:吴总,女朋友跟你很般配。 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说完,她转身走向斑马线,头也不回地进了学校大门。 廖雪站在那里,始终想维持着自己高高在上的样子,可牧冬跟本不会回头看她一眼。 风水轮流转,她践踏着廖原的好意,而她的高傲,又被牧冬全然鄙视。 吴志玮走上前想搂着廖雪的腰,被廖雪推开。 她带着怒气坐上副驾,车门被摔得震天响。 吴志玮没法子,屁颠屁颠地小跑回到驾驶座。 车子开走后,一切又回归平静。 廖原拖着步子走到娄琳琳身边,脸上像蒙了一层灰色。 他轻声说:回去吧。 娄琳琳忍下了很多想问出口的话,最后只是沉默着跟在廖原身后进了小区的大门。 廖原将娄琳琳送到了4号楼下,跟娄琳琳道了别,转身往自己住的2号楼回去。 他的背影看起来疲惫极了。 娄琳琳踌躇了一下,小声叫住了他,对着他的背影说:廖原,你知道的,不管什么时候,我永远跟你站在一边。 廖原脚步一顿,但没有回身。 接着,他又缓缓启步,瘦条条的背影走出路灯,重新隐没在夜色里。 他边走边抬起手冲身后挥了挥。 一切尽在不言中。 是非对错,恩怨情仇,廖原心里都明白,他只是无能为力。 第14章 chapter 14 高考结束,盛夏来临。 随着高三学生的离校,明大附中校园里显得空旷了许多,连蝉鸣声都更响了些。 明大附中迎来了国外交流访学团。 这是明大附中每年都有的项目,国外的高中生来学校进行为期两周的交流访学。暑假期间,明大附中也会选出十几人的交流团去国外访学。 周五的大课间,郭超把牧冬叫去办公室。 他开门见山,这次学校要成立一个小组,专门迎接国外来的访学团。给了重点班每班一个名额。 牧冬低着头,背着手,一副不感兴趣的表情。 咱们班我打算派你去。郭超探询着说。 牧冬想都没想就直接拒绝:老师,就我那英语水平,读都费劲,更别说去跟人家交流了。 郭超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着急说:就因为你这情况,我才想派你去,这是难得锻炼英语的好机会啊。 牧冬撇撇嘴,不以为意道:有这功夫我还不如去背点单词 郭超快速环视四周,然后压低声音说:你怎么不懂老师苦心呢,别的班都是投票选的。 郭老师,我不是不知好歹,我实在是 郭超气得重拍桌子,你不是不知好歹是什么? 牧冬理亏地低下头。 郭超在班里偏爱她,同学们都看得出来。 但没有人不服气,牧冬的成绩可以让所有人闭嘴。 她习惯了不可一世,满身傲气。 那我去试试吧牧冬妥协般地答应了。 郭超脸色这才好些,对她说:明天中午放学后去行政楼一楼大会议室开会,有老师给你们安排。 牧冬点点头,正要走,郭超又不放心地补充道:你好好珍惜这次机会。 知道啦。牧冬甩着马尾,利落地往教室走去。 周六中午,放学铃声响起。 学生们急切地收拾书包,商量着周末去哪玩。郭超已经出现在教室后门。 牧冬,记得去开会。他提着嗓子,冲嘈杂的教室喊道。 牧冬哼哼唧唧地应了一声,有气无力地整理书包。 裴丁看她那要死不活的样子,假装嫉妒:你别得了便宜还卖乖,老郭钦定啊。 牧冬冷哼一声:这便宜送你了,快去行政一楼 话没说完就被裴丁打断,别,便宜你留着,跟同学约好打球,我先溜了。话音未落,他已经提溜着书包跑到了教室门口。 牧冬磨磨蹭蹭地背上书包,又磨磨蹭蹭地给孟夕发了微信,这才往行政楼走去。 等她到的时候,人已经到的差不多了,负责此次活动的张老师站在会议桌前核对人数。 看见牧冬进门入座后,张老师直起身子,拍拍手:人都到齐了,我先来点一下名。 高二十班,魏泽旭到! 高二五班,杨晨到! 张老师边点名边在名单册上画着勾。 牧冬坐在桌子最后,低着头看手机。 高二三班,牧冬 牧冬这才抬头,到! 就在她想再一次低头时,人群里,她看见了一张不算陌生的脸。 紧接着,张老师就说:本部的点完了,接下来是国际部。 国际高二A01班,娄琳琳。 娄琳琳轻声答,到! 答完后,娄琳琳的视线隔着一段距离投向牧冬,然后向牧冬微笑示意。 牧冬也冲她礼貌地点头。 她脑子里又出现了裴丁手机上的那个成绩单,娄琳琳地名字赫然立在第一行。 第一次见娄琳琳时,牧冬只觉得走在廖原身边的她很普通。后来在山上见她,牧冬对她的印象是温和乖巧。那么这一次,在牧冬心里,她的普通和乖巧之外加上了一层成绩优异的光环。 成绩好像是具有某种说服力的武器。 两分钟后,张老师点完了名。 这次一共有二十二个人参加接待,本部文科班加理科班共有九个实验班,出了九个人。剩下十三个人都来自国际部。 访学团下周一就到,张老师讲了一些注意事项,以及接待团的主要工作内容。 这二十二个人,两人一组,专门负责访学团中的一个人,包括在这期间国外学生的上课,吃饭,参观学校等等活动,让他们更加沉浸式的体验中国的高中生活。 张老师随后宣布了分组,牧冬和娄琳琳一组。 会议结束时,张老师给接待团建了个群,方便之后发布通知。临走时,她叮嘱大家同组的两人最好加上微信,熟悉一下。 牧冬拿起包,刚出了会议室的门,娄琳琳追了过来。 恋耽美 分卷阅读-金浮云(10) 牧冬。 牧冬停下脚步,在走廊上转身。 我在群里加你了,你记得通过一下。娄琳琳还是轻声细语的。 牧冬拿起手机,在屏幕上点了几下,通过了她的好友验证。她冲娄琳琳微笑说道:接下来两周可能要辛苦你了,我英语不太好。 娄琳琳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她没有回答牧冬的话,道了再见就匆匆离开了。 娄琳琳有大多数成绩优异的女生的样子,眉目清秀,内向,害羞,说话轻声细语。 牧冬看着她的背影,挑挑眉。她以前很少会和娄琳琳这样的女生相处,潜意识里将自己和她们划了界限,她的性格太强烈,以至于排除掉一切柔和与内敛。 但这次,她好像并不排斥娄琳琳。 或许是因为之前有过接触,又或许是因为某种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原因,她对娄琳琳是有些好奇的。 * 周日上午,廖原睡得迷迷糊糊,门铃一直在响。 他趿拉着拖鞋去开了门。 娄琳琳站在门外,手里提着一个保温盒,她看着廖原皱了皱眉:你果然还没起,打了好几个电话都不接。 廖原揉着杂乱的头发,侧身让她进来。 早上有英语课你忘了?老师都在我家等了半天了。娄琳琳语气平静,并没有责怪的意思。 廖原昨晚跟康恒新在酒吧待到三点才回家,这会儿脑子还是蒙的,哪记得什么英语课。他走到客卧门口叫了声床上的人:老康,醒醒。 康恒新毫无反应,睡死过去了。 老康 廖原又叫了声,依然无反应。他无奈地把门又关上了。 娄琳琳自从听到廖原叫康恒新后,整个人瞬间紧张起来,她两只手紧抓着保温盒的手提,有点局促。 等廖原把门关上,她才问:康恒新昨晚在你这里睡的啊? 廖原应了声算是回答,转身去卫生间洗漱了。 娄琳琳把保温盒放到餐桌上,坐在沙发上等廖原,她盯着紧闭的客卧门,走了神。 廖原快速的收拾好,换了衣服出来。叫了娄琳琳好几声,她才回过神来。 走吧。廖原说完,便往门口走。 娄琳琳指着保温盒:我妈早上刚做的粥和虾仁包子,你吃点吧。 廖原弯腰在门口换鞋,轻声说:不吃了,留给老康吧。 他昨晚又喝多了,这会儿胃里一阵一阵的烧疼,根本没什么胃口。 娄琳琳出门前,又看了眼客卧的门,里面还是没有任何动静。 两人坐电梯下了楼。 二号楼走到四号楼也就两三分钟的路程。廖原走在前面,娄琳跟在他身后。 到了四号楼下,娄琳琳突然站住,廖原。 廖原刚推开玻璃门,听见声音后,手撑着门回头看她。 娄琳琳依然站在那里,像是犹豫了许久,终于下了决定说:我有事想跟你商量一下。 廖原放开门把手,门弹了回来,关上了。他转身走近她,有些疑惑:什么事? 娄琳琳盯着他的眼睛,快速说:你知道学校有访学团要来的事情吧。 廖原点点头。 接待活动,你替我去吧。说完这句话,娄琳琳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廖原不解:为什么? 娄琳琳缓缓抬头,视线上仰,直视着廖原的眼睛,她的眼神总是这样清澈的,怯弱的。她说:我不想去了。 廖原皱着眉,这个理由并没有说服他。他知道娄琳琳不是一个任性的人。 或者说,他们俩都一样,从来不会因为不想做,就可以不做。 娄琳琳看着廖原懵住的表情,画风突转,轻快地笑了,算了,不逗你了,快要考托福了,我想好好复习,你知道的,我想申请的学校,语言成绩要求挺高的。 廖原没说话,若有所思地看向别处。 娄琳琳突然想起了什么,双手一拍,睁大了眼睛说:你别忘了,五一在山上那次,你还欠我个人情。 廖原无语,表情有些闷闷的。 还有娄琳琳犹疑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我这次的搭档是牧冬。 廖原猛地抬眼,看着娄琳琳。 娄琳琳又急切说道;你先别急着拒绝。虽然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是我想把这个机会给你。 她眨了眨眼,继续说:廖原,我看得出来,牧冬很好,她和我们都不一样。我想你也该给自己一个机会,无论这个机会意味着什么。 自从上次,牧冬和廖雪在校门口正面交锋后,娄琳琳就明白了,有些东西在廖原心里已经开始不一样了。 尽管她从未问过,廖原也从未提过。 我说过,我跟你站一边。所以我们两个人之间,总得有一个人可以有机会踏出去一步。不然我们也太惨了。说到最后,娄琳琳自怜地笑着。 这番话,让廖原心里翻江倒海。 他听进去了。 过了好一会儿,廖远才点点头,算是答应了。 娄琳琳松了口气,谢了,这事儿别让我妈妈知道。她抬手指了指楼上。 廖原又点点头。 娄琳琳微微一笑,推门进去了。 这个有情有义的女孩,将青春最后的希望托付给了她最好的朋友。 纵然有万般无奈,她依然希望,在两个同命相怜的人中,到底,可以有一个人在这个年纪敢去冲破桎梏,不虚此行。 第15章 chapter 15 访学团来的那个周一,全校的面貌都焕然一新,翘首以盼着远道而来的客人。 周一一大早,张老师就通知所有接待组的同学去开会准备,访学团马上就到。 牧冬起床气还没消散,不情不愿地去了会议室。 会议室里,张老师挨个检查了大家的仪容仪表,一会儿是领结带歪了,一会儿又是衣领没翻好。 大家都手忙脚乱地整理着自己。 牧冬穿着本部的运动校服,没什么好整理的,趴在桌子上闭目养神。 哎,趴桌子上那位同学。张老师在前面叫道。 牧冬抬起头,微微皱眉。 你叫什么名字? 牧冬! 你到前面来! 牧冬站起来,沉重的皮面实木椅子在地板上划出一阵沉闷的响声。 她走到前面,在张老师面前站定。会议室里的目光齐刷刷落在她身上。 张老师围着她左看右看,最后说了句:你这头发怎么回事? 牧冬早上走得急,头发是在路上边走边扎的。此时有几缕从额前落下。 毛毛躁躁的,去把头发扎利落点。 牧冬撇嘴,当众直接取下了发圈,五指为梳,扎起头发来。 两三下,就扎了一个利落的高马尾。 张老师满意地勾着唇角。又将牧冬上下左右地打量一番,才说:就你了。 一会儿你负责给领队老师献花,你和你搭档分站在迎接队伍的最前排两侧,等他们进了校门,就上前给领队两个老师分别献花,并说欢迎词,记住了吗? 牧冬点头:记住了。那个欢迎词 她正想问欢迎词是用中文还是英文,要是英文她可不行。 张老师打断她的提问,你搭档呢? 牧冬这才想起来,她刚来的时候就没见娄琳琳,好像还没来。 张老师微怒,翻着点名册,搭档叫什么名字?几班的? 娄琳琳,国际部高二A01 张老师微怔,想起了什么,哦对了,她们班主任今早打电话说他们班换人了。我打电话问问,换的人怎么还不来。 牧冬有些意外,娄琳琳为什么不来了? 张老师正在手机上调出蒋小军的手机号,门口传来声音。 老师,我是高二A01班的。 牧冬转身看过去。 廖原走进会议室,校服穿的很规整。 张老师看了眼他,似乎没挑出什么毛病,拿起名单在上面划掉了娄琳琳的名字,接着问廖原:叫什么名字? 廖原。 哪个原?张老师在名单上登记着。 荒原的原。 廖原静静站在那,眼睑微垂,看着桌面。 张老师登记完,指了指旁边的牧冬,对廖原说:这是你接下来两周的组员,你们俩认识一下。 廖原抬眼看向牧冬。 盛夏的清晨,鸟鸣阵阵,空气都是温热的。 只有沉静的行政楼里还透着些许凉意。 会议室里所有人都看着站在前面的两人。 牧冬抬眼仰视着一步之外的廖原,想从他的脸上发现一些不愉快的蛛丝马迹,但她失败了。 廖原还是贯如往常的样子,没有表情,就连眼神里也空无一物。像一个精致的、漂亮的机器。 我是廖原。希望合作愉快。机器开口了。 牧冬看着他那个样子,白眼快翻上天,我就不介绍了,你知道。 张老师本在手机上发送消息,听见牧冬的话,抬头惊诧问道:你们认识啊? 牧冬盯着廖原,眼神如刀般落在他脸上,认识。 廖原垂着头,不说话。 张老师高兴地说:那太好了,你们俩一会儿好好配合。欢迎词你们现在抓紧想一想,谁该说什么词都分配好,不用太长,意思表达到了就行。回去坐吧。 牧冬扭身往座位上走,廖原拖着步子跟在她身后。 看着廖原的走姿,张老师在他背后调侃:那个什么原,你没吃早饭啊?大小伙子怎么走个路都跟没力气似的。 会议室里发出一阵哄笑。 廖原落座在牧冬旁边的位置上,一手搭在桌子上,垂着头,还是没什么表情。 张老师又说:一会儿可不能这样啊,要拿出我们学校的精神面貌来。明白吗? 下面传来几声憋着笑的明白! 张老师点名道:那个廖原,你明白吗? 廖原转头看向会议桌最前面的张老师,微微点头,轻声说:明白。 牧冬自打回到座位上,就用手撑着头,闭着眼睛假寐。 少女独有的骄傲和微妙的尴尬感作祟,她不想跟廖原说话。 至于欢迎词的事,她早抛在脑后了。 廖原瞟了一眼牧冬,无奈地微微叹气。 这时,在他对面的女孩跃跃欲试地跟他搭话:廖原同学? 廖原抬眼对她点了点头,并没有想说话的意思。 女生锲而不舍,继续搭话:你是不是还没加我们的群啊?所以早上没收到通知才来晚了? 还没等廖原回话,旁边一个女生也开始加入道:是啊是啊。要不咱们加个微信,我拉你进群。接着就拿出手机,点开自己的二维码。 廖原客气微笑道:我们班之前的同学已经拉我进群了。 哦,原来你就是那个荒原啊,我就说昨天怎么突然多了一个人进群。 廖原点点头。 对面的女生立刻在群里找到廖原的头像点开,然后添加好友。 我加你了,你记得通过一下。 旁边的女生也附和道:我也加你了。 廖原被架那了,只好从兜里拿出手机,一一点了通过。 牧冬眼睛微睁,另一只胳膊抬到桌面上,手半握着,指关节轻轻扣响廖原面前的桌面。 你要不上那边坐去。她用下巴指了指对面女生旁边的空椅子。省的隔得太远还得用微信交流,浪费流量。 廖原将手机反扣在桌面上,靠近牧冬的那只胳膊搭在身后的椅背上,身体微侧向她,你要是看我不顺眼可以去跟老师提换组。 别跟我阴阳怪气这四个字还没说出口就被张老师打断了。 张老师在前面拍拍手,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往校门口走吧。 牧冬直接起身,往门口走,留给廖原一个潇洒的背影。 廖原在她身后低头浅笑。 最后,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廖原才准备走。 他前脚刚出去,就被张老师叫住了:廖原,牧冬呢? 廖原回过身,回答:她刚先走了。 张老师从角落里抱出两束花,那你把两束都拿着吧,一会儿过去给牧冬一束。记着啊,提醒她献完花要说欢迎词的,别忘了。 廖原接过,两大束花让他抱了个满怀。 校门口,所有人已经按照分组整齐地站了两列,牧冬站在队伍的最前面。 廖原抱着两束花走过来,队伍里的有几个女生激动地互相揪着袖子窃窃私语。 他走近队伍,越过眼神里饶有意味的同学们,在牧冬面前站定。 牧冬低着头,根本没看他。 廖原居高临下,俯视着牧冬,她半天不抬头,也不接花。 他无奈,只好伸出脚去踢了踢牧冬的脚尖。 牧冬像触电了似的,飞快地退后一步,仰起头梗着脖子问:你干嘛? 廖原把一束花递给牧冬:你刚忘拿了。 牧冬撇了撇嘴,不耐烦地接过。 此时,队伍里几个和廖原相识的国际部的男生嬉笑着起哄起来:哇哦求婚!求婚! 原哥,求婚不得单膝跪地啊。 原本有些紧张的气氛一下热络起来,大家笑做一团。 廖原面无表情,转身走向另一列,跟牧冬正对着的位置。 牧冬眼神凌厉地射向几个起哄的男生。 他们憋着笑噤了声。 过了会儿,看着牧冬和廖原各自抱着一束花,相对而立。几人又忍不住开始小声揶揄。 只是两个当事人,站得像两座雕塑,毫无反应,只是脸一个比一个冷。 八点半,接访学团的车子终于抵达了明大附中校门口。 几个校领导热情地迎上去,两列同学昂首挺胸站在他们身后。 张老师充当翻译,帮着校领导和国外的领队老师寒暄了几句,寒暄之余,张老师找准时机,冲牧冬和廖原使了个眼色。 两人心领神会,捧着花上前去递给国外领队的两个老师,并微微躬身致意。 张老师站在牧冬身旁,看着她的冷漠脸,着急地小声提醒:笑,面带微笑。 牧冬用余光瞥了眼旁边的廖原,只见他上一秒还是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人,下一秒就挂上了得体的微笑。看得校领导很是欢心。 牧冬只好也挤出一个微笑。 献完花,她刚想转身归队,张老师又开始急切提醒:欢迎词,还没致欢迎词。 牧冬当场愣住了,她刚光顾着对廖原摆脸,完全忘了这件事。 以她的英语水平要脱口而出一段有水平的致辞太难为她了。 面前是国际友人和校领导,身后是她的同学们,牧冬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无地自容。 她耳朵瞬间通红,恨不得立刻隐身。 牧冬微微转头瞥了眼身旁的廖原,他气定神闲,仿佛等着看她的笑话。 她更气了,尴尬地咬着唇,在心里骂了句脏话。 恋耽美 分卷阅读-金浮云(11) 所有人都期待的看着她。 牧冬在心里经历了短暂的自我建设后,心一横,憋出一句:Welcome to our school exchange visit 然后,卡住了。 她在脑子里尽力搜刮平日里背的英语范文,但是越紧张越什么都说不出口。 一旁的张老师脸都绿了。 i am pleasured 牧冬又磕磕绊绊地蹦出几个词。 年级主任一脸慈爱的看着牧冬,等着她继续说下去,可她恨不得现在立刻马上原地消失。 身后已经传出了同学们的窃窃私语。 牧冬再次看向旁边站得跟棵树似的廖原,他面色依然平静。 不知怎的,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牧冬脑子里竟然冒出了上次看到的廖原的成绩单,他虽说是国际部的,但那英语成绩惨不忍睹,还不如她呢。 牧冬绝望的低下了头。 就在这绝望之中,她的耳边突然响起一个低沉的声音。 清润温和。 第16章 chapter 16 good morning everyone! welcome to High School Affiliated to Mingde University,my name is LiaoYuan,and her name is MuDong. We are very happy to meet you ,because this is her first time to talk with foreigners,so she have a little nervous and exciting 廖原泰然自若,一口流利的美式英语脱口而出。 他先替牧冬做了解释,接着说了一段简短的欢迎词。 娓娓道来,悦耳动听,这几句下来,他周身仿佛散着光。 廖原话音一落,周围立刻响起一片掌声,年级主任和张老师都对廖原投去赞许的目光。 虽然大家都知道国际部的学生英语水平普遍高一些,但是廖原今天这一番表现,还是令所有人感到惊艳。 几个国际部的同学暗自心想,他成绩平平无奇,没想到是深藏不露。 致欢迎词后,廖原不动声色退到旁边的队伍里,刚刚的神采全然隐去,又回到了平日里沉默,垮垮的样子。 牧冬脸上不由得泛起了浅淡的红晕,许是因为刚才紧张的余韵,又或是因为廖原突然的救场。 这一环节告一段落,访学团在簇拥中往学校里面走去,牧冬走在后面隔着人群观察廖原,现在的他和刚才从容致辞的他判若两人。 张老师组织所有人去开了会,给每个小组分了一个人。 牧冬和廖原分到的是一个十六岁的男孩,他叫Scott。 Scott留着一头中长的金色卷发,浅棕色的瞳孔,全然一副白人帅哥模样。他性格很外向,一直拉着廖原和牧冬说话,即使牧冬大部分都没太听懂。 他们访学的这两周里,除了几节公开课和交流活动需要集体去参加,剩下的时间安排,由各小组成员自行安排。 牧冬没想到这么麻烦,她本以为只是今天迎接一下,接下来不会有太多事。 早知如此,即使郭超再怎么骂她不知好歹,她也不会揽下这个活。 散会后,牧冬直接把Scott扔给廖原,自己转身要回班去上课了。 三个人就在行政楼门口分道扬镳。 Scott追在她后面问为什么。 牧冬此刻跟个哑巴一样,纵使有各种理由就是说不出口。她站定回身看着廖原,他还站在原地,静静看着她。 牧冬冲他挑了挑眉,双手抱在胸前,你给他翻译翻译,就说我不想跟你待着。你不是英语挺行的么。 她又恢复了往日里拽拽的样子,仿佛将刚才的社死瞬间已经忘了。 廖原瞥了她一眼,抬脚走过来,在Scott耳边说了点什么,Scott表情遗憾地点点头,然后又冲牧冬叽里咕噜说了一堆。 牧冬没好气地又对廖原甩出两个:翻译。 廖原面色平静,心里只觉得好笑,她是怎么做到求人求得如此理直气壮。 他拉着Scott往国际部走,边走边背对着牧冬说:你回去上课吧。 牧冬对着他的背影,无声骂了几句。 装吧,她就想看看他到底有多能装。 第一天平静地过去了,牧冬一直在班里上课,廖原和Scott都没有再去打扰她。 晚上,各小组在微信群里汇报着当天的情况。有的组甚至把外国学生中午吃了什么饭都写的清清楚楚。 牧冬他们组安静如鸡。 等到大家都汇报的差不多了,张老师直接在群里@了牧冬和廖原。 过了会儿,廖原在群里发了四个字:【一切正常。】 第二天大课间时,牧冬手机里收到一条好友验证:昵称:荒原验证信息:廖原来源:对方通过群聊添加。 牧冬点开他的头像,是一片星空。 她反复的点开又关上,磨叽了一会儿,才点了添加。 一分钟后,对话框里出现了一行字:【今天中午你带Scott吃饭。】牧冬秒回:【为什么?】廖原:【他要求的。】牧冬无语,他一外国胃不好好留在国际部吃人家的西餐厅,来他们这人满为患的食堂凑什么热闹? 她回道:【我有条件】廖原:【说。】牧冬:【你得一块过来当翻译。】廖原看着这行字,唇角轻轻勾起,脑子里浮现出那张永远目空一切,却又美得凛然的脸。 半天,他才回了一个字:【嗯。】中午放学后,牧冬让孟夕帮忙先去食堂占座位,自己在食堂门口等廖原和Scott。 虽说高三离校之后,食堂的队伍的确短了许多。但是正午饭点时,下课的学生乌泱地都涌向食堂,场面还是挺壮观的。 牧冬站在食堂一楼的台阶上,翘首找着廖原和Scott的身影。 等了半天,他们才姗姗来迟。 还好Scott长得实在出众,隔着十几米远牧冬就看到了他。 两人走近后,牧冬只向Scott打了招呼,就领着他们往食堂里面走,孟夕已经在二楼等着了。 廖原很少来本部的食堂,身边拥挤的人群,和各种饭菜混在一起的气味,让他有些不适,微皱着眉头。 上了二楼,人终于少了一些。 本部二楼食堂算是小灶了,可以自己点菜,还有各种特色的小吃。生活费多的学生偶尔会来这里改善一下。 孟夕早就坐在角落的一张四人桌上,见他们上来,给他们挥了挥手。 牧冬看见孟夕后,领着他们直接过去入座。 Scott见了孟夕有些兴奋,hi ,cool girl! 孟夕也跟他礼貌地扯了两句。 牧冬翻着菜单,问Scott:想吃什么?川菜还是浙菜,吃不吃辣? 问完才反应过来,他听不懂。于是在桌下踢了踢坐在她对面的廖原:问他吃什么? 廖原从她手里拿过菜单,指着上面的菜的跟Scott介绍一番,并询问了他的喜好。 他的口语能力再一次令孟夕惊讶。 点好菜后,四个人有些尴尬地坐着。 牧冬伸着脖子东张西望,脑子里寻思着怎么打破这尴尬的局面。 突然她看到过桥米线的窗口前有一个熟悉的人。她解脱般的挑挑眉,冲孟夕说:我再去点一份过桥米线。 边说边拉开椅子往外走,其他三个人面面相觑。 呦,吃米线呢?牧冬站在裴丁旁边,用肩膀怼了怼他。 裴丁本来专心致志在等他的米线,被突然出现的牧冬吓了一跳,啧,你不是陪那个外国哥们儿吃饭么? 牧冬撇撇嘴,微微往后转了转头:在那边坐着等菜呢我那英语水平坐那有点尴尬,幸好看见你了。 裴丁往后看了看,大笑道:哈哈哈,怪不得跑过来,你仇人也啊。怎么?怕在原哥面前太丢人啊? 牧冬瞪他一眼。 裴丁继续逗她,廖原人很好的,不会轻易嘲笑你的。 牧冬给了他一拳,弯着腰对窗口里面的大妈说:阿姨,我也要一份米线,加辣! 米线阿姨清脆的应声:好嘞。 十几分钟后,牧冬的米线终于做好了。 廖原他们几个人已经吃上了,裴丁也加了个椅子跟他们坐在一起。 牧冬端着一碗热气腾腾满是红油的米线,往座位上走。 因为裴丁加了张椅子的原因,她要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就得从裴丁后面的空隙挤过去。 牧冬小心翼翼地端着碗,一条腿还没伸出去,旁边的廖原站了起来,他想伸手去接过牧冬的碗,先让她过去。 谁知牧冬跟本没领悟到他的意思,就在他的手刚要碰上碗沿,牧冬警惕地往回缩手。 由于牧冬的动作过猛,碗里的红汤因为惯性的作用全扑出来,瞬间撒了廖原满手满身。 廖原被烫的倒吸凉气。 牧冬站在一旁傻眼了。 裴丁气冲冲地站起来,夺过牧冬手上的碗。 他想起了之前牧冬对廖原的种种,还以为她这次也是故意的,你差不多得了,作为你的同桌,我都实在看不下去了,廖原怎么你了,你要这样不依不饶的。 牧冬的火气一下子上来了,她百口莫辩,只好低声骂裴丁:裴丁!我去你大爷的! 她是因为之前的事情记恨廖原,但还不至于在这会儿用这么幼稚的手段报复他。 给别人身上泼脏水的做法,是她小学时候的作风。现在怎么着也得先让他受点皮肉之苦,才能解她心头之气。 等等皮肉之苦? 这米线可是刚出锅的啊。 牧冬回头看向廖原。 他垂着被烫了的手,站在那,不发一语,盯着牧冬。因为疼痛,他的紧咬着牙,侧脸看过去,他的下颌线紧绷成一个好看的线条。 Scott在他旁边着急地用英文提醒:cold water,cold water 廖原深深看了牧冬一眼,转身往洗手间去了。 牧冬看着他离开的方向,有些不知所措。 孟夕碰了碰她的手臂,递给她一包纸巾:让他擦擦吧。 牧冬有些茫然地看着孟夕,孟夕冲她点点头:快去吧。 牧冬接过纸巾,去了洗手间。 食堂二楼的洗手间本就小,外面只有一个洗手池。 廖原弯腰将手放在流水下冲着,校服因为辣椒汤的缘故,已经斑驳不堪。 牧冬走过去,将纸巾递给他。 廖原像没看到似的,没接,也没理牧冬。 牧冬另一只手尴尬地搓了搓鼻头:那个手没事吧。 廖原扭过头,又瞪了她一眼。 牧冬自知理亏,压着心头的火,耐着性子说:擦擦吧你放心,我会赔你医药费的。 廖原直起身子,力道极重地关上了水龙头。 他将烫的有些发红的手举到牧冬眼前,那件事,我向你道歉。 牧冬看着这只手,手背微红,虎口处有一个小月牙一样的疤痕。她几乎立刻想起来了,这个疤痕是她的杰作。 顷刻间那些记忆再次涌入脑中,本是歉疚的情绪生生被她压了回去。 她冷眼看着廖原:上次那件事,是道歉就能了的了? 廖原错开她的视线,胸口微微起伏,他深吸一口气,沉声说:上次的事情,是我太冲动了。我误会你了,向你道歉。 牧冬撇过脸,冷笑一声。 我怎么做你才能消气?廖原又是那副没什么情绪的样子。 牧冬挺直了背,高昂着头,廖原,你们家是不是祖传的脑子不好使? 她将手中的纸巾甩出去。 纸巾砸在廖原胸口,然后跌落在湿漉漉的地上。 离开前,她直视着廖原的眼睛,眼底有些愠色,愤愤说:你跟你姐还真是亲姐弟。 跟他姐一样小人之心,一样不识好意! 廖原呆住了,刚刚还有些委屈生气的情绪,一瞬间化为乌有。 他以为牧冬还在因吴志玮的事耿耿于怀。 过了好一会儿,廖原蹲下去,捡起了那包纸巾,在本就污浊的校服上蹭了蹭,塞进了口袋里。 第17章 chapter 17 在那之后的几天,牧冬再也没有跟廖原说过话。 Scott上课时间基本都跟着廖原,为数不多的几次学校组织的活动上,他们俩各自站在Scott身边,非常默契地都没有跟对方说话。 这对牧冬来讲,兴许是件好事,自从没有廖原给她当翻译后,她只能硬着头皮自己跟Scott交流,手上比划再加上磕磕绊绊地几句英文,竟也没什么障碍。 几天过去,Scott说的慢速简化版英语,她也能听懂个大概。 周末,学校组织访学团和接待团的同学一起去参观本市的博物馆。 结束后已经是下午六点钟了。国外的领队老师给他们放了假,允许他们自由活动,但是晚上十点前必须归队。 接待团成员家离得近的,直接邀请外国朋友去自己家做客了。 Scott求牧冬带他出去玩,感受一下中国人民的夜生活。牧冬一想要跟廖原一块带Scott出去,直接拒绝了Scott。 Scott还是不依不饶,拉着牧冬不让她走。 廖原站在旁边按了会儿手机,才说他家中有事,不能跟他俩玩了,跟Scott打了招呼后,就离开了。 牧冬这才答应了Scott。 * 晚上十点半,牧冬和Scott两人是被廖原从酒吧里拽出来的。 在酒吧门口,廖原对着Scott叽里呱啦狂飙了一串英语,牧冬喝了点酒,脑子晕乎乎的,一句也没听懂,她只觉得廖原吵。 你他妈给我闭嘴! 这是几天以来,牧冬对廖原说的第一句话。 廖原这才将目光转向牧冬。 看着她微醺的脸,以及有些凌乱的头发。身上还散着酒气,廖原莫名的有点发火了。 他冷着脸,声音比平时高了几分:你手机呢? 牧冬上下左右摸了一通,最后才在书包里摸出了手机。 她解开手机屏,突然地亮光让她在黑夜里猝不及防地晃了眼。 她眯着眼睛看见手机上有二十几通未接电话,有张老师的,还有班主任郭超的,剩下十几通都是一个陌生号码。 是廖原的。 她打开微信,里面更是壮观,接待团的群里上百条消息都是在找她和Scott,还有张老师给她打的语音电话,以及廖原给他发的几十条消息。 你们这是干嘛啊?至于吗?牧冬声音有些喏喏的,不像平时那般。 廖原咬着牙说:你看看几点了? 牧冬晃了晃腕表,不才十点多吗?里面场子刚热起来。 你他妈到底还记不记得下午解散之前带队的老师怎么说的?廖原气得开始飙脏话。 牧冬不说话了,她自知理亏,只好低着头。 要是以前,她肯定会跟廖原再顶上几句,可这会儿她实在有点晕。 Scott在一旁打圆场,他虽然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总归是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劝廖原放轻松,他会跟老师好好解释的。 廖原看着牧冬有点晃得脑袋,以及脸上的两朵浅色红晕,也不再多说什么。 他带着两人离开酒吧门口,往外走了一段。 此时的牧冬格外乖巧,什么都不说,只是跟在廖原身后走。Scott人生地不熟,也只能跟着他们走。 廖原将他们带到环城河的桥上,让他俩在桥上等着,自己去了便利店。 牧冬和Scott站在桥的人行道上,胳膊搭在栏杆上。脚下是平静的黑洞洞的河水,背后是时不时疾驰而过的车。 夏季夜晚的风从河面吹过来,带着几分水汽和温热。 牧冬贪婪地深吸一口,是一种好闻的气息,她也被吹醒了一些。 恋耽美 分卷阅读-金浮云(12) 过了会儿,廖原拎着几瓶酸奶、果汁、和水走过来。 他远远看着,牧冬微弓着背,整个人趴在栏杆上,放松下来的她,看上去有些慵懒。城市晚间的微光将她笼罩着,像是一头累了的小兽,俯在那里歇歇脚。坚硬的外壳褪去,但犄角犹在。 霎时间,廖原只觉心头微动。 廖原走近他们,将酸奶分别塞到牧冬和Scott的手里。然后背过身靠在栏杆上,站在Scott身边。 散散酒气,我跟老师解释过了,说你们去吃饭了,手机调静音没听到,别回去让她闻到满身酒气。 他用中文说完后,又用英文给Scott解释了一遍。 Scott不以为意地耸耸肩,他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 夜渐深了,桥上来往的车辆少了许多。倒是人行道上不时有散步的行人路过。 Scott喋喋不休跟牧冬讲着什么,牧冬不怎么回应。她其实已经不晕了,只是有点累了,不想在费脑子去听英语听力。 过了会儿,Scott见牧冬完全不出声了,以为牧冬没听懂。他转身把一直沉默的廖原拉过来跟他换了位置,让廖原帮他翻译。 廖原被强制着站在两人中间,他只好也转过去将胳膊搭在栏杆上,面对着被风吹起小波澜的河面,目光落在远处。 牧冬的余光落在廖原伸出栏杆外的小臂上。 少年的手臂消瘦却充满生机,几根青筋在苍白的皮肤上蜿蜒攀附,一直爬到指骨明显的手背上。绒毛在暗夜微光下朦朦胧胧,给小臂镀上了一层暗金色的光。修长的手指自然地下垂,白皙又单薄,像一件易碎的艺术品。 她想起来那天看到他虎口上的小月牙疤痕,她眯着眼找了半天,可今天在暗处死活也找不到了。 路灯下的画面又开始在她脑中浮现,真是见鬼了,她有些困惑地将脸埋在臂弯中。 此刻,她的脑子里几个场面在打架,一会儿是廖原用那细长有力的手臂将她死死按在墙上,一会儿又是他整个人孤零零地在路灯下抽烟,接着又是他从容不迫地站在访学团前用地道的英语致辞。 牧冬不知道到底哪一个是真实的他,而他又有着怎样的秘密。 喂!Scott叫了牧冬半天,牧冬都没回应,廖原只好碰了碰她的肩。 干嘛!牧冬抬起头,语气不善。 Scott在廖原耳边说了些什么,让他翻译给牧冬听。 可廖原听完之后,迟迟没有问出口,神态扭捏。 Scott在旁边催促,hey ,bro,hurry on! 廖原修长的手指交叉,看着远处的河面,沉声说:Scott问你有没有男朋友 牧冬轻笑,将头抬起来了点,停了一会儿,她说:Boy is bullshit ! Scott 贱兮兮地冲廖原笑,说他觉得牧冬一定是被男孩伤害过,所以才这样说。 廖原轻轻地叹气,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睛里有一丝落寞和无奈一闪而过。 Scott又蹦到牧冬身边,一只手搭上了她的肩,调笑说:you are soooo cute 牧冬站直身子,深吸几口晚间的空气,有些嫌弃地把Scott的手拨开,挑眉,you are soooooo boring! 然后她转身离开栏杆,双手抱在胸前,又换上了高高在上的样子,她戏谑地看着Scott,you are not my type! 说完,她挎着步子往前走去,用中文对身后的两人说:走吧! Scott瘪了瘪嘴,摊着手,有些挫败的看廖原。 廖原脸上挂着清浅的笑意,伸手拍了拍他的背,以示安慰,然后跟着牧冬往前走了。 他们打车将Scott送回酒店,又跟老师报了平安后,这才离开。 牧冬完成了任务,打算从酒店直接去孟夕家。 她出了酒店大门往大街上走,去打车。廖原跟在她身后说了句什么,她没听清,也没理,只顾闷头走。 廖原加快了脚步追上牧冬,伸手拉住她的胳膊:你去哪? 牧冬甩开。 廖原再次追上,挡在她面前:快十二点了后面的字被他吞了回去。 牧冬止步,转头看了看空无一人的大街,眼神愤愤盯着廖原说:现在我身边最不安全的因素就是你。 廖原: 牧冬绕开廖原,疾步往前走。手机上的打车软件一直没有人接单,街上半天也没碰上一辆出租车。 廖原在她身后跟着,手上夹着一根烟,指间的火星在夜里忽明忽暗。 手机上传来提示音,牧冬低头一刷,有人接单了。她索性停下来,蹲在马路牙子上,等着司机过来接。 廖原也停下来在她两米远的地方抽着烟。 手机上传来提示音,牧冬低头一刷,有人接单了。她索性停下来,蹲在马路牙子上,等着司机过来接。 廖原也停下来在她两米远的地方抽着烟。 牧冬转头说:你不觉得你现在像变态吗? 廖原哼笑两声,不说话。 牧冬只好作罢,不再理他。 几分钟后,网约车到了,牧冬迫不及待地冲过去,拉开后座车门坐了进去。 她刚坐稳,拉上车门,只见窗外的廖原弹掉手上的烟头,一个箭步冲过来,拉开副驾驶的门坐了上去。 这是我叫的车!!牧冬瞪着眼睛,不可思议地对廖原低吼道。她没想到廖原半夜跟她玩无赖这一套。 廖原不理她,对身旁的司机说:师傅,走吧。 廖原!你赶紧给我滚下去! 司机在前面坐的稳如泰山,一副吃瓜的表情。 走吧。廖原对司机又说了一遍。 大叔,我不认识他。牧冬从后视镜里看着司机的眼睛。 司机笑得高深莫测,语重心长劝廖原:小兄弟,快点坐后面去哄哄女朋友。可不要搞冷战啊。 廖原扭头看了一眼牧冬。 牧冬回望他,然后气冲冲地下了车。 廖原无奈,只好从兜里摸出一包烟扔给司机,这是他今天从家里出来时随手揣兜里的。 他对司机说了句抱歉,也匆匆下了车。 牧冬在手机上取消了订单,赔了钱。 她转头看了身后的廖原一眼,廖原也看着她,两个人又杠上了,谁也没有先让步。 牧冬觉察到了廖原的好意,可她不知怎么,就是不想在他面前示弱。潜意识里不想给他这个补过的机会,她就是要他欠她的。 僵持之中,牧冬决定走回学校去。 访学团住的酒店离明大附中并不远,车程二十分钟。走路的话一个小时应该能到。 做了这个决定后,牧冬沿着人行道开始闷头往前走。 凌晨的街道四下无人,就连车也见不到几辆。她步履急促,像是憋着一股劲。 廖原见她这样,只好默默地跟了上去。 深夜的明市街头,牧冬走过大大小小已经关门的店铺,走过梧桐葱郁前后无人的人行道,走过深夜依然人声嘈杂的烧烤摊,走过寂静空旷的广场。 廖原一直紧紧地跟在她的身后,眼光追着她跳动的马尾,一刻也没有离开。 在这个不为人知晓的夜里,周围的一切好像都被虚化了,只有牧冬的背影像一颗唯一闪光的星,将廖原的视线牵引。 他在她身后不远处的黑暗里,怀着欲动的心,小心地护送着她往安全的地方去。 然而,这一路上牧冬从未回过头,一次也没有。 一个多小时后,牧冬终于走到了学校门口。 明大附中气派的大门口,灯火通明,牧冬从昏暗的路灯下走进了明亮处。 廖原跟到这儿,放下心来,他站在暗处,目送着牧冬的背影。 牧冬走到电动的伸缩门前停下。 门卫处的看门大爷在打盹,她站在门卫室的窗口前停了几秒,突然回身站在原地,远远看着廖原。 廖原回看着她,刚放下的心,此时又不禁提了起来,胸腔里跟打鼓似的。 牧冬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出口,她就那么静静地看了廖原几秒,然后转身叫醒了门卫大爷。 廖原站在黑暗中,看着伸缩门打开,牧冬依然昂着头,挺着背,走近校门。 他突然觉得牧冬像一个打了胜仗的女将军,杀完敌方最后一滴血,毫不留情转身离去,残破的披风被大风鼓起,滴着血的长剑露出寒光。 没人看得见她脸上到底是胜利后的意得志满,还是从柔软的心底涌出的不忍和挣扎。 牧冬虽没有剑,可她从头到脚都散着凌人的高傲。 这孤傲气,比寒光冷剑更摄人心魄。 这一刻像钉子一般将廖原定在了原地,久久不能回身。 他看着她的背影一点点消失在视线中,心里胀胀的,微酸微甜。 廖原轻咬着内唇,极力克制着内心的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冲动。 作者有话要说:呼~终于改完啦~~ 接下来正常更新友友们可随意收藏、评论 第18章 chapter 18 送走访学团的那天,校门口被一种离别的伤感气氛笼罩着。 访学的国外学生和接待团的学生,在磕磕绊绊地语言中建立了一种短暂又深刻的友谊。 他们眼含热泪,互相祝福,互相道别,在这迢迢人生路上,他们短暂的相遇又别离。 Scott站在牧冬和廖原面前,做出一副要流泪的样子,牧冬嫌弃地锤了他一拳,让他正常一点,Scott只好切换回平日里玩世不恭的样子。 他将廖原和牧冬一把拥进怀里,说他很喜欢这里,但也该回去了,中国的学生不快乐,他祝廖原和牧冬有快乐的人生。 廖原和牧冬放开Scott后,对望了一眼,很快又躲开了彼此的视线。但他们还是看懂了对方的眼神。 快乐对他们来说,不是必需品。 在Scott上飞机前,牧冬收到了他发来的一条消息。 他说,你这样美丽的女孩应该去爱一个男孩,爱将给你带来快乐。 这句话,牧冬记了很久。 * 七月初,明大附中在为期三天的期末考试后,迎来了暑假。 牧冬和孟夕作为明大附中的准高三生,她们的暑假只有一个月。学校规定,高三年级八月一日准时开学。 孟夕和孟朝本打算趁着假期,回老家住上一个月。可在牧冬的软磨硬泡下,迟迟没有动身回北市。 因为他们姐弟俩一走,牧冬只能回去和牧迎同住,这对她来说可是身心的巨大考验。 放假一周后,明大附中的期末考试成绩出炉了。 牧冬早上还睡得正沉,手机里一阵狂轰乱炸。班级群里已经刷了几百条消息,还有几个同学给她发过来的微信。 牧冬迷着眼先点开了裴丁的消息:【冬哥,牛逼!】【不愧是我大哥!】她揉揉眼睛坐起来,手机往上翻班级群里的消息,都是在讨论成绩。她点开群文件里面的高二三班期末考试成绩,几秒种后,素净的脸上笑意渐浓。 她的名字终于回到了成绩表的榜首。 牧冬,班级名次:1 ;年级名次:1 。 牧冬兴奋地光脚奔到客厅,扑到正在沙发上看书的孟夕身上,激动地晃着她的身子。 她向来不是在意名次和分数的人,但是名次和分数带给她的,是关于努力的回馈。 长久以来,付出有回报,努力有结果这两件事,都是她人生中最重要的安慰剂。 孟夕也猜到了,她挣扎着摆脱牧冬的魔掌,揉着被牧冬勒红了的脖颈,声音里都带着笑:说吧,想要什么礼物? 牧冬来不及回答,迫切伸出手,给我看看你的成绩。 孟夕噙着笑把手机扔给她,她火速打开,翻开他们班的群消息,找到成绩表。看了一会儿,一掌拍在孟夕肩上,大叫道:夕姐,你可以啊! 孟夕的成绩班级第一,理科年级第三。这是她上高中后,史上最好的成绩。 此时,孟朝带着起床气从房间里出来了,你俩嚷嚷什么啊? 他发着牢骚,又瘫倒在沙发上。 牧冬心情好,踹踹孟朝,想吃什么?今天我请客。 孟朝懒懒地睁开一只眼,咱能不吃外卖了么这都放假几天了,也该出趟门了吧。 成,今天地儿你随便挑。牧冬故意吊着嗓子说。 这样好说话的牧冬让孟朝一下清醒了。 明市夏天的室外根本不是人能待得住的。牧冬最怕晒了,这几天几乎没怎么出过门,三个人一日三餐叫外卖。 孟朝想方设法拉牧冬出去玩,都没得逞。 今天牧冬终于松了口,孟朝试探道:我看我同学在朋友圈里发的,郊区新开了一个游乐场,咱们也去逛逛? 这几天刷着朋友圈,可把他眼红坏了。 牧冬托着小脸看了眼孟夕,见她也没有拒绝的意思,转身像逗小狗似的摸了摸孟朝的头,好,那就去游乐场。再不出去遛遛狗,小狗该憋坏了。 孟朝一个激灵坐起来,你大爷的!你骂谁呢? 牧冬和孟夕互看一眼,笑做一团。 * 嘉乐世界是明市几年前就已经启动的游乐园项目,终于在今年夏天才正式开始营业。 这里占地三十多万平方米,酒店、餐饮、玩乐各种项目一应俱全。与其他游乐场不同的是,这里用了很大区域,打造了一个独一无二的水上乐园。 孟朝定了三张嘉乐世界的两天一夜通票,晚上可以入住乐园里的主题酒店。 三个人到游乐场的时候,都已经日上三竿了。园里好玩的项目前早已排起了长队。尤其正值暑假,人是以往的好几倍多。 牧冬和孟夕拿着进园时发的小册子研究了半天,最后决定先去玩山洞飞车。她们反其道而行之,从最里面的项目开始玩。 三个人租了小摆渡车,直入游乐园深处。 山洞飞车前果然人很少。没等多久,他们在门口检了票,坐上了开往山洞里的小火车。 山洞仿造的很逼真,横向长出的树,山涧流水声,再配合着幽暗的蓝绿色灯光,颇有几□□临其境之感。 小火车在铁质的轨道上,随着各种坡度和急转弯时而快时而慢,但也没什么刺激之处。只是山洞里配的bgm是一些奇怪的动物叫声,一路上听得牧冬有些瘆人。 十几分钟后,小火车驶出了山洞。 接下来,三人又顺着地图找到了高空秋千。 这次就没有那么好运了,高空秋千检票处排了几十米的队,而且上一轮进去的人才刚开始。 三个人排在队伍末尾,烈日当空,纵使孟朝给牧冬撑着太阳伞,但闷热的空气也让她有些受不住。 队伍以很缓慢的速度往前蠕动,牧冬望着前面人头窜动,紧紧皱着眉,还有小孩从他们身边尖叫着笑着跑过。 在这个天气来游乐场玩,堪比受刑。牧冬突然有些后悔答应孟朝了,早知如此,还不如请他吃一顿,然后老老实实回老家待着。 可是孟朝完全在兴奋头上,纵使这长龙般的队伍和炎热的天气也完全没有消磨掉他的快乐。 他戴着墨镜和遮阳帽,一手给牧冬和孟夕撑着遮阳伞,一边翘首看着队伍前面的情况。 四十分钟后,终于排到了他们。 牧冬坐上了由铁链吊着的座椅,孟朝坐在她的前面,孟夕坐在她的旁边。 工作人员来检查了他们的安全带后,随着一阵铃声响起,吊着他们的圆盘开始缓缓上升,视野变得宽阔起来。 不一会儿,整个游乐场便可尽收眼底,高处有风吹过,牧冬终于露出了笑,她有些惬意的荡着脚。 恋耽美 分卷阅读-金浮云(13) 她从小就喜欢高处。 等到圆盘升至柱子的最顶端,吊椅上有人情不自禁的发出感叹:好漂亮啊 远处的主题酒店矗立在水上乐园的正中间,宫殿造型在阳光照耀下金碧辉煌。环绕着它的泳池水道波光粼粼,盘踞蜿蜒,像一条漂亮的水蛇。 紧接着,圆盘突然开始旋转,吊椅上的人呈散射状被甩了开来,然后越来越快。 几秒钟前还在感叹美景的人,开始发出尖叫声。 牧冬紧抓着把手,感受着风从耳边呼啸而过,听着前面孟朝凄厉的尖叫声,她笑得很大声。 离心力让她觉得自己像一只风筝,肾上腺素刺激着她不由得喊了出来。 几十秒后,旋转渐停。紧接着,猝不及防地又开始反方向旋转。 就这样来来回回转了几圈后,有的人声音都喊得嘶哑了,机器开始停了下来,离心力逐渐消失人们回到原位,顶上的圆盘缓缓下行。 这个项目也玩完了。 真是排队一小时,玩就五分钟。 牧冬他们本就来的晚,玩了两个项目后就已经到了午饭的时间。 游乐场的餐饮区大大小小的店都人山人海,快餐店里更是挤满了人,座位都没有。 他们拿着票先去酒店办入住,之后就可以去酒店内部的餐厅用餐。 乘着摆渡车到了酒店门口,近看这座宫殿,在传统与现代的结合下更是别具一格,因为四面环水,通往酒店的是十几座精致的白色小桥。 牧冬边往进走,边感叹:这老板不仅财大气粗,还挺少女心。 酒店大堂东边的一个角落摆着一排大沙发,和一些水果吃食。牧冬进了门拉着孟夕径直往沙发处去了,把票和证件交给孟朝,让他去办入住。 牧冬和孟夕刚坐了一会儿,吃了几口西瓜,就见孟朝手上拿着票和证件朝她们这边走过来,牧冬心想,这贵有贵的道理啊,工作效率还挺高。 孟朝走近,牧冬想从他手里接过自己的证件,手却一空。孟朝手躲开,面露喜色地小声跟牧冬和他姐说:碰到我们学校一个同学也过来玩,他朋友家里是这个嘉乐世界的股东,说是可以帮我们免费升套房你们觉得怎么样? 牧冬往前台那边看去,有三个和她们差不多年纪的男生,只不过他们背对着,牧冬没看到他们的脸。 孟夕语气中带着质疑问孟朝:你什么同学啊?平时关系好吗?这样麻烦别人不太好 孟朝啧嘴反驳他姐:我们同年级的,平时经常一块打球,熟着呢。再说了,是他主动提出来的,人家大方人好,我们也不能 孟朝在他姐的怒目而视下,声音越来越小。 就在他们三个人还在纠结时,那三个男生办理好了自己的入住手续,朝沙发这边走过来。 走在中间的那人,正是孟朝和牧冬提过的,他的校友,廖原的发小康恒新。 另外两个,是他的乐队成员。 第19章 chapter 19 康恒新隔着几步认出了牧冬,他嬉笑着看向孟朝,嚯,孟朝,有这么漂亮的朋友还不赶紧介绍一下。 孟朝怯怯地看了眼牧冬,她表情冷冷地,又是一副生人勿进的样子。 他连连呵斥康恒新:你正经点啊,这是我姐。 康恒新继续挂着玩世不恭的笑,揶揄孟朝:你跟你姐不是双胞胎嘛,怎么不像啊。 孟朝捶了他一下,指了指孟夕,这是亲的。接着又指了指牧冬,强调道:这不是亲的胜似亲的。 康恒新懂了。 他赶紧向孟夕挥了挥手说:姐好,我是孟朝的同学。 孟夕客气地向他点点头。 紧接着,康恒新又向牧冬伸手,你好,小姐姐,我们见过! 牧冬被油到了,她最讨厌什么小姐姐的称呼了。 她皮笑肉不笑的抱着手臂,没去理会康恒新递过来的手,是吗?对不起,我不记得了。 康恒新急切解释:就上次在酒吧,你突然,他停住了,转而笑了笑,算了,不重要。 认识一下,我叫康恒新。 牧冬看了眼孟朝,给面子的回了康恒新一句:嗯,牧冬。 康恒新暗自打量着牧冬,心里七绕八绕的。 他搭着孟朝的肩,抢过孟朝手里的东西说:得了,也别商量了,我这就去给你们办套房。 孟朝讪讪地看向他姐和牧冬,有点进退两难。 孟夕伸手拦住转身要走的康恒新,客气说:这样太麻烦了。 康恒新恭维的笑着:姐,不麻烦不麻烦。 孟夕礼貌地摆了摆手:都是同龄人,叫我孟夕。 她面上客气,是因为他是孟朝的同学。可心里对他的提议还是抗拒的,毕竟升套房可不便宜,她不想让自己弟弟白白落个人情。 康恒新一再解释,孟夕都没有松口。 一时间,气氛在客气中僵持住了。 尴尬之中,康恒新转过身子,他忽然眼睛一亮,对着酒店门口提声叫:原儿,这边! 这边几人视线齐刷刷的转向门口。 廖原和娄琳琳站在门口,也往这边看过来。 他们脚步短暂的停了一下后,迈步朝这边走来。 牧冬站在人群的最后,视线投向走过来的两个人。廖原又是一身黑,背着一个黑色的运动双肩包,他好像酷爱黑色。 他旁边的娄琳琳倒是亮眼一些,米白色的短袖搭配牛仔短裙,脚上是一双限量款的运动鞋,整个人青春活力。 牧冬下意识的有些不想面对廖原,脚步不自觉的往后退了一步。孟夕扶住了她,用眼神询问她怎么了,牧冬摇了摇头。 廖原走近后,并没有看牧冬,侧耳听康恒新给他急切地解释了几句。 娄琳琳含笑冲牧冬招了招手,牧冬站在孟朝后面,也冲她笑了笑以示回应。 康恒新拉着廖原说完后,又转头看向牧冬,话却是对孟朝说的:孟朝,你好像提过你两个姐也是明大附的吧,我发小也是,他们还是校友吧。 牧冬没说话,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她的视线往下,落在明晃晃的大理石地板上。 孟夕看看廖原,又看看牧冬。默契地没有出声。 倒是廖原先看向她,微微点头示意。孟夕也冲他点点头。 康恒新接着说:廖原他姐是这边的股东,升个套房这样的小事一点都不麻烦,孟夕,牧冬,你们就别客气了,难得碰上一起出来玩。 提起廖原他姐,牧冬脸上露出一抹微不可察的讥笑。 娄琳琳见状,上前几步,抓着牧冬的手,语气温柔:牧冬,你和廖原也算认识吧,就不要客气了。 牧冬回握住娄琳琳的手,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是在娄琳琳面前不自觉的温和下来:谢谢你们的好意,还是不要 不等她说完,廖原指了指康恒新手中的东西,轻声问:他们的? 康恒新愣愣地看着他,点点头。 廖原不由分说地从康恒新手里拿过几人的证件,丝毫没有犹豫地转身独自去前台了。 牧冬看着他的动作突然噤了声,她想叫住他,但最终作罢。 廖原很快替牧冬三人办好了入住手续,顶层套房,视野绝佳,配套最高级别的服务。 他把房卡塞回孟朝手里,拍了拍他的肩说:上去吧,我跟康恒新就住隔壁。 孟朝呆看着廖原,他有些混乱了,不知该如何对待廖原的好意。 他本来就是一根筋思维的人,之前因为吴志玮的事,他已经决定要对廖原有所防备了,不可能将他划分到朋友的阵营里。 现如今,廖原待他们热心真诚,看上去和吴志玮那种人渣完全不同孟朝对他有些刮目相看。 酒店大堂的冷气开的很足,像是刻意在给八个人之间微妙的气氛降温。 康恒新出来打圆场,他拖着孟朝往前走,大家先上去放东西吧,一会儿下来吃东西,我都快饿死了。 孟朝挣扎着回头看牧冬,怕牧冬骂他,可是被康恒新一把搂了回去。 娄琳琳也过来挽着牧冬的手臂,走吧。 牧冬也不好再拒绝,只好跟着他们走了。 电梯里,康恒新不断地跟牧冬搭话,献殷勤。牧冬都是一笑置之,没怎么回应他。 只是她忽然察觉,娄琳琳刚刚还放在她臂弯的手,在康恒新的骚操作之后,默不作声的收了回去,脸上似乎有一些落寞的神情。 牧冬有些惊讶,这是第一次在娄琳琳脸上看到这种表情,平时见她,都是笑眼盈盈,温柔可人的样子。 她不得不多想了些什么。 叮的一声,打断了牧冬脑海里涌现的一些关于娄琳琳和康恒新的丝丝绕绕。 电梯到了。 酒店顶层的套房是两室一厅的,牧冬和孟夕一间,孟朝一间。 孟朝放下东西就去隔壁串门了,牧冬和孟夕收拾妥当,正躺在客厅的真皮大沙发上休息时,娄琳琳过来了。 娄琳琳叫她们去吃饭,顺便参观了一下她们的房间。这两间套房布局并无二致,只是阳台是两个朝向,廖原他们那间是绝佳的夜晚烟花表演观景处。 牧冬跟在娄琳琳身后,参观了房间后,犹疑着问:你跟他们住方便吗? 娄琳琳转身看着牧冬,表情吃惊,我才不和他们住呢! 牧冬刚还特意留意了,他们就开了隔壁的套房,没见娄琳琳去别的房间。她疑惑道:那你住哪啊? 娄琳琳敛了眼神,声音很小,遗憾说道:我晚上不住,下午玩一玩就回去了,晚上还要上课。 牧冬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他们午餐去酒店内部的餐厅吃了中餐,味道很好。 饭桌上全程都是康恒新乐队的三人和孟朝在说话,廖原偶尔搭上几句,三个女孩都在默默地吃饭。 廖原和牧冬都有意的避开了彼此的视线。 到了下午,烈日灼灼的天气突然就转了多云,翻滚的洁白云层遮住了热辣的阳光。 游乐场里的人比早上更多了。 牧冬他们跟着康恒新和廖原一起玩。廖原给几个人都办了免排队的vip票,可以直接走快速通道。 有了这个便利,几个人玩得更尽兴了。牧冬一直都在挑刺激的项目玩,激流勇进、过山车统统都玩了一遍。 康恒新本来有轻微的恐高,可为了在牧冬面前逞能,硬着头皮也上了。玩了两个项目,整个人面如死灰,腿都有些站不稳。 到了跳楼机前面,康恒新死都不上去了。 这时,娄琳琳也说自己玩不动了,在下面陪康恒新待着。 廖原犹豫着要不要也留下陪着他们,可最后还是被娄琳琳支走了。 跳楼机是这里除了摩天轮外最高的设施了,牧冬心里隐隐兴奋。 他们一起进来的六人紧挨着坐成一排,牧冬和廖原极有默契的选了最两端的座位,中间隔着四个人像是隔了一条银河。 牧冬紧挨着孟朝坐,他不知道抽什么风,非要坐在牧冬和孟夕的中间,说是这样才有安全感。 机器匀速升高,已经有人开始尖叫了几声。 孟朝紧张地牵住孟夕和牧冬的手,振振有词:你俩要是害怕就掐我手啊。 牧冬转头嗤笑说:大哥,管好你自己,不许掐我! 说话间,她的视线掠过中间几人,落在另一端的廖原身上。他面色看上去挺平静,只是双目紧闭,脸色看起来比平时苍白一些。 牧冬心里突然有些紧张了。 不容她多想,机器上升到三分之二的高度时,猝不及防跌落,空中的惨叫声此起彼伏。接着,机器又若无其事开始上升。 这只是前菜,提醒所有人集中注意力,游戏开始了。 牧冬忍不住视线又偏过去,看向另一端。廖原的嘴唇也有些微微泛白了。 她咬着下唇,心中升起一股担心的情绪。 跳楼机不断地跌落、上升。所有人都被失重感裹挟着发出尖叫,只有牧冬,在这失重感里,夹杂着一种不由自主的担心。 从跳楼机上下来时,牧冬的小臂被孟朝抓出了几道红痕,孟朝心虚地躲开她,可她顾不得管孟朝,视线一直飘向廖原。 廖原整张脸都失了血色,走路有些不稳,可他低着头,像平常一样拖着步子,没人发现他的异常。 出了跳楼机的场地,娄琳琳一个人在长椅上坐着等他们。 廖原走过去,声音虚浮,问她:康恒新呢? 娄琳琳指了指远处的甜品站,他去给你们买冰淇淋了。让我在这等,怕你们出来找不到人。 廖原微微点头,遂转身要走,我过去看看。 娄琳琳这才看出来他有点不对劲,拉住他的手腕:你怎么了? 廖原只是轻轻摆手,接着往甜品站去了。 其他三个男生见状也跟了过去,说帮他们一起拿。 孟夕拍拍牧冬,在她耳边说:我过去买单吧。 牧冬知道孟夕是因为套房的事情心里有些不好意思,想过去请客。她心领神会地点头。 不过一会儿,长椅上就剩下牧冬和娄琳琳两个人了。 娄琳琳转头看向牧冬:你看见了吧,廖原他身体有点弱。 牧冬被问得猝不及防,她惊诧地看着娄琳琳,娄琳琳脸上挂着清浅的笑:我知道你看出来了。 牧冬没有否认。她抿了抿嘴唇,斟酌着问道:你和廖原 娄琳琳笑意加深,不是大家说的那样。 牧冬脸上挂着将信将疑的笑。 娄琳琳急切的说:真的!他根本不是我喜欢的类型,我也不是他喜欢的类型。 牧冬抓住了话口,反问:那你喜欢什么类型? 娄琳琳表情一滞,被问住了。 牧冬试探道:该不会是康恒新? 娄琳琳这才反应过来,牧冬是想套她的话,她把头转向一边,轻舒了口气,说这不重要 牧冬不再追问,心中已了然了七八分。 娄琳琳话头一转,接着说:牧冬,我和廖原之所以能成为朋友,是因为他真的是一个很好的人。 否则,他会是她在这个世界上最想远离的人。 牧冬低下头,轻声说:这关我什么事。 娄琳琳伸手去握住牧冬的手,表情莫测,希望能关你的事。 因为廖原很好,他值得。 第20章 chapter 20 几分钟后,去买冰淇淋的人回来了,独独少了廖原。 大家分了冰淇淋后,康恒新解释说廖原有点中暑,再加上刚刚跳楼机的刺激,人不舒服,先回酒店去休息了。 下午的后半程,牧冬一直都玩的心不在焉,一边想着娄琳琳的话,一边有点隐隐的担心。 玩到六点多,娄琳琳说她该走了,司机已经过来接她了。 康恒新准备打电话叫廖原,被娄琳琳林阻止了,他身体不舒服,就让他在这休息吧,我会帮他和老师请假的。 康恒新作罢,他也想廖原能留下。 牧冬吃了晚饭后,说自己有点累了,孟夕陪她回房间休息,孟朝去康恒新他们房间玩了。 晚上九点,烟花表演开始了。 恋耽美 分卷阅读-金浮云(14) 孟朝给孟夕打电话,叫她们来隔壁房间看烟花。 过了会儿,只有孟夕一个人过来了,她说牧冬太困了,不想看。 康恒新不死心,给牧冬发了几条微信,全都没有回复。 烟花绚烂,游乐场整片天都被染了色,红黄蓝绿不停地变换着。 牧冬躺在黑暗里,听着窗外噼里啪啦的炸裂声,和楼下千百游客的欢呼喝彩声,眼睛盯着天花板发呆。 此时此刻,和她同样的,是躺在隔壁的廖原。 偌大的园区内,就只有他们两人在这场盛大的美妙幻境中置身事外。 接近午夜时,孟朝才从隔壁房间回来,他用房卡开了门,蹑手蹑脚地准备回自己房间,客厅落地窗前的身影吓得他一哆嗦。 牧冬正站在窗前喝一罐啤酒。 孟朝愤愤过去开了灯,你大半夜不睡觉,站这吓人啊。 牧冬白他一眼,睡不着了。 孟朝也站过来,狐疑地看着她,怎么?你还会失眠啊。牧冬在他心里可是典型的没心没肺。 牧冬看着窗外,没好气地说:刚睡醒 孟朝指了指楼下的巨大泳池,眯着眼,有些兴奋道:去游会儿。 牧冬挑眉,下一秒将啤酒罐放在茶几上,走着。 两人换上了泳衣,披着浴袍下楼了。 夜深了,水上乐园里只有零星几人。泳池里淡蓝色的池水被微风吹起了小波纹,池边的灯光散落在水面上,还有一个明晃晃的半月倒影。 牧冬在池边站定,仰头望去,下午漫天的云不知什么时候消散了,此时皓月当空,星星依稀可见。 她深吸一口气,舒展开双臂。郊区的空气好像都带着草木味,让她愉悦了不少。 孟朝迫不及待地将浴袍脱下扔在岸边的躺椅上,一个猛子扎进了泳池里。他庞大的体格令池水漾了出来,牧冬赶忙后退几步。 冬哥,赶紧下来!孟朝高兴地在水里冲牧冬招手。 牧冬转头看了看不远处几个年轻男人,犹豫了一下,还是裹紧了浴袍,坐在躺椅上了。我等会儿。 孟朝见状,又一头扎进了水中,一口气在百米的泳池里游了个来回。 热身完成后,孟朝来劲了,他游至岸边,指着酒店的方向兴致勃勃对牧冬说:我去游一圈。 大泳池和环绕酒店的水道是连通的,都是可游泳的区域。孟朝想游过去环酒店一圈,再游回来。平时在学校的泳池里可没有这条件。 不等牧冬回答,他一个挺身,已经游出去老远。 一会儿工夫,孟朝已经看不见人影了。 泳池里几个年轻男人终于上了岸,嬉笑着从牧冬背后走过。 牧冬看着他们进了酒店的大门,又四下望了望,确定这里只有她一人了,这才脱掉了浴袍。 她穿的是一套纯黑色的分段式泳衣,绑带的上衣,加裙摆式的下装,使她雪白的楚腰一览无余。 这身泳衣是牧迎给她买的,她第一次穿,只是拆开包装才知道是这个款式。 牧冬本无羞怯之心,只是夜深了,旁边又都是男的,防人之心不可无。 牧冬放松下来,先坐在岸边适应了一下水温,才顺着扶梯下了水。虽是夏夜,没了太阳直晒,水还是有些凉意。 她刚游了几下,孟朝已经游了一圈回来了。他远远看到牧冬就打趣起来,面对牧冬的泳装更是毫无波澜,他们从小一起玩泥巴的,在孟朝眼里,牧冬已经没有性别了。 孟朝稍事休息,打算再去游一圈。牧冬有意阻拦,他大言不惭道:这还不到我平时训练强度的一半呢。 话音未落整个人又像大鱼一般溜了出去。 牧冬一个人在泳池里飘了一会儿,想到小时候,她和孟朝孟夕三人一起学游泳,她是学的最快那一个,孟朝老学不会,总被他姐骂,没想到最后他竟是上了体校,专业练游泳。 想到这,牧冬蠢蠢欲动。 她游到泳池的顶端,双手扒着岸,直视着百米之外的对岸。在心里默默地给自己喊了开始后,奋力向前游去。 她的蝶泳姿势十分的标准,修长的双腿拍打着水面,双臂抡起来时有如在水中跳舞一般,面部不时抬起换气,接着再扎下去。长发不知什么时候散了开,随着水波,如海草一般摇曳。 要是有人此刻站在岸边,定会为这画面沉迷。 可就在这时,突然间,牧冬的小腿处突然传来一阵钻心的疼。 她措手不及,又没有保护措施,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往水下坠去。 牧冬立刻反应过来,这是用力过猛,水温太凉导致的小腿抽筋了。 牧冬紧咬着唇,忍受着剧痛,挣扎着双手拍打水面。空无一人的若大泳池,让她无比的慌乱。 她用力喊着:孟朝!!孟朝!!,可是,声音淹没在起伏的池水中。 她心里意识到,孟朝很可能听不到,此时能救她的只有自己。 距她不远处的水面上漂浮着一只巨大的火烈鸟玩具。 牧冬费力的往那里够着。 她手已经拍酸了,另一条好腿也累得快要不听使唤了,可是火烈鸟被水波推得离她更远了。 牧冬大口喘着粗气,求生的本能让她一刻也不停地扑腾着。 就在她已经筋疲力尽时,水面哗的一声响动,一个黑色身影跳入水中,水花四起。 牧冬心头一松,她知道自己要得救了。 牧冬只觉得一个有力的手臂环住了她的腰肢,一只手指修长的手紧紧地握在她的腰侧,将她从水中打捞般的往上拖着。 她终于得以大口呼吸,本能地用手攀上他的肩借力。 然而,面前这张熟悉的脸让她愣住了。 廖原连拖带拽,艰难地将牧冬捞上了岸,牧冬蜷缩着抽筋的左腿,眉头紧皱瘫坐在岸边。 疼痛让她说不出话,只能屏息强忍。 廖原整个人从头到脚都在滴水,他顾不得那么多,整个人湿漉漉的跪在牧冬面前,他开口的第一句话是:腿抽筋吗? 牧冬闭着眼睛,表情痛苦的微微点头。 廖原伸手握住她弯起来的左腿,用力往自己怀里一拉,将她的腿抻直了。 你干嘛?牧冬疼到只能发出气声。 腿伸直,快点! 牧冬任由他摆弄着自己的左腿,现下她只好听他的,只要能缓解疼痛。 廖原将她的左腿拉直,一手用力将她的脚掌往她身体的方向掰,一手不断捋着她的小腿,舒展筋骨。 可是牧冬的疼痛似乎并没有缓解,她掐着自己的大拇指,转移注意力。 廖原见状,竟抬起一边膝盖,用膝盖压着她的脚掌,两只手同时在她的小腿两侧按摩,他一边做动作,一边轻声说:放松,你放松点。 廖原一遍遍地重复这动作,眉头紧皱。 牧冬感到自己僵直的左腿逐渐松弛下来,皮肤被他搓的热热的。 疼痛缓解了,牧冬呆呆地盯着廖原低下的脸,眼睛里泛起了水汽。 过了好一会儿,牧冬低声道:好了,不痛了。 廖原这才停下来,他长松了一口气,双手往后一撑,坐在牧冬对面,你动一动试试。 牧冬抬起左腿,伸展蜷缩,做了几个动作,疼痛消失了。她这时才后知后觉地感到脚被廖原压得有点麻,于是又把左腿轻放下,静静等待着这股酥麻感散去。 廖原后仰着身子,扭头看着水面,头发湿漉漉的贴在前额,水波反射的光映在他的脸上,一道道的亮纹不停地波动,他的胸口随着呼吸上下起伏。 牧冬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像是要把他盯出一个洞。 时间缓缓流淌而过。 第21章 chapter 21 廖原是被烟花声惊醒的。 下午时,他只觉得天旋地转,胃里一阵钻心的痛。自己一人回酒店吃了胃药后,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很沉,疼痛逐渐被驱赶了。 直到晚上烟花表演开始,第一声炸裂声响起,他被惊醒了。 廖原躺在黑洞洞的屋子里,窗帘拉得严实。只依稀听到客厅里其他几人在闹着笑着,他努力的想分辨声音,可是未果。 他摸出手机打开,里面躺着一条廖雪发过来的微信:【明天回家一趟。】廖原静静地看了几秒,看来廖雪已经知道他没跟娄琳琳回去上课的事情了。 他压制着莫名的烦躁情绪回复道:【知道了】烟花表演结束后,廖原才拉开房门走了出去。 客厅里的茶几上摆满了各种食物和啤酒罐,几个男生正窝在沙发上举着手机组队吃鸡。 廖原去冰箱开了一罐冰啤酒,自然地走过去坐在孟朝旁边,跟他打了招呼。孟朝眼睛从手机屏幕上移开,有些不自然的冲他点点头。 他们一局结束,几个人拿起酒干杯庆祝胜利。 下一局,康恒新把廖原也邀了进来。 廖原不太玩手机游戏,可玩起来技术并不差,属于人狠话不多的类型。游戏期间几次帮孟朝掩护,还救了他两命。 玩了一会儿,廖原什么都没说,倒是孟朝有些不好意思了,主动拿起酒,跟他喝了一个。 之后,五个男生又转战扑克牌,玩起了斗地主。一直到将近十二点才散场。 孟朝回了房间,康恒新乐队三人开始了午夜场看恐怖电影。 廖原一个人带着房卡出门了。 他下了楼,在泳池边的躺椅上坐了会儿,夜风吹得他身体舒服多了,一时想抽支烟,可是毕竟还有几人在游泳,他只好从泳池旁边的小径进去,躲在一簇绿化草丛后点燃了一支烟。 绿化从里没有灯光,廖原站在黑暗里,抽着烟,远远地看着泳池里几个戏水的人。 然后,孟朝和牧冬就走进了他的视线。 廖原看了一会儿,站累了索性坐在矮矮的铁栅栏上,一根烟燃尽,他也没有要走的意思,拿出烟盒又点上一根。 他看着先前泳池里的几人上岸远去,看着牧冬四下张往后脱下了浴袍,看着她在水中漂浮像一只快乐的天鹅,看着她修长洁白的双腿拍打水面 他的思绪仿佛陷入了一个有力的旋涡,久久不能抽离。 直到牧冬挣扎着传来惊呼。 廖原脑子里甚至有短暂的空白,他本能地跃起,从绿化从上腾空而过,几步冲到泳池边,纵身跃入。 牧冬在岸边盯着廖原看了很久,肆无忌惮,毫不遮掩。 他的脸在月光下宛如雕塑一般。 牧冬突然想起了什么,蓦然开口,喂,你到底是不是混血啊? 冷冽却微着情愫的声音划破了深夜的宁静。 侧对着她的廖原被这突如其来,不着边际的问题搞蒙了,他微怔片刻,转而脸上染了笑意。 学校里有些关于他的传言他其实有所耳闻,只是不怎么去理会,久而久之,传言也就越来越夸张了。 他笑得低下了脸,用带着笑意的嗓音轻声答道:嗯。 牧冬震惊的坐直了,真的啊?哪混哪的? 廖原转头看了她一眼,又立刻转回来。 牧冬黑色泳衣下的白皙皮肤一览无余,一抹红晕在夜色里悄悄爬上他的耳廓。 廖原故作镇定的清了清嗓,看着水面说:中国南方混北方的。 嘁 牧冬知道自己被耍了,也不生气,自顾的坐在地上笑。 夜色清朗,四下静谧。 牧冬面对着廖原,廖原面对着池水,两个人脸上都挂着清浅的笑,不说话,就十分美好。 自从他们认识以来,两个人之间总是像有一根皮筋绷着,各自绷着劲,谁也不愿先放手,但今夜,那股紧绷着的力量竟神奇的消散了,在松弛之中,一些隐秘的情感在月光里慢慢发酵。 牧冬拨楞着双脚,缕了缕头发上的水,状似不经意地小声嘀咕:不过你长得确实挺有混血感,你姐就不怎么有你们姐弟真是一点都不像,基因的组合可真是神奇啊。 廖原脸上的笑意瞬间收了起来。 牧冬并未察觉,接着说:不过,你比你姐聪明一点 廖原扭头看了牧冬一眼,欲言又止。 牧冬缓缓撑着地站起来,居高临下看他,看我干嘛? 廖原深吸了一口气,背对着牧冬,沉声道:我姐她不是你说的那样,她也许有她的苦衷吧 牧冬看着他的背起伏了一下。顷刻间,刚刚少有的柔软气氛烟消云散,她心里又竖起了一道道刺。 她轻哼一声:你还真是个好弟弟。上次在学校车站边,我全都听到了。她那么说你,你还要维护她。 她那么对我,其实也不怪她。廖原的声音越来越低。 牧冬像听了一个笑话,第一次见这么心甘情愿被人羞辱,反而还替别人开脱的人。 廖原,你是不是在家被她欺负傻了?你就这么喜欢被虐? 你她廖原想辩解,最终还是作罢。 牧冬站在他身后,冷笑一声:算了,我看你需要清醒清醒。 说完,在他身后一脚将他揣进了泳池里。 就用的刚刚被他按摩过的腿。 水花四溅,牧冬站在岸上,脸上露出恶作剧的笑。 她等着看他挣扎,翻滚,呛水,然后灰溜溜地自己游上岸。 她本能瞧不上懦弱的人,但对于廖原,她在心里固执的相信他不是懦弱,只是犯傻了。所以她拒绝再从廖原嘴里听到替他姐辩解的话,只好幼稚的用一种恶作剧的方式表达自己的不满。 然而,一切并未如她所愿。 水花落下,湛蓝的水面剧烈的晃动之后,趋于平静。水下的黑色身影并没有如牧冬所料挣扎着浮出水面。 他在静静沉向池底。 牧冬有些慌了,她试探地叫了几声:廖原!廖原,你听的到吗 水下的人毫无反应,并越沉越深,眼看就要触底了,他平静的出奇。 牧冬彻底地慌了,她焦急地大喊:你别吓我!你不是会游泳吗! 他刚明明不顾一切地将她从水里捞了上来,他水性很好。 可如此这般除非他是故意的! 廖原想淹死他自己? 牧冬的恐惧从心底里弥漫开来,她声音颤抖,嘶吼着:孟朝!!孟朝!!!你快过来!! 她跪在池边,脸贴近水面,用手够着池底的人,眼泪不受控制地吧嗒吧嗒打在水里,嘴里叫着:你快上来,快上来。 游完一圈快要回来的孟朝,这次终于听到了牧冬的叫喊,他以百米冲刺的速度游了回来,怎么了!! 牧冬眼眶微红,瞪着眼睛指着水中,你快救他!!快救他!!!! 孟朝回看一眼,便一头扎进水中。 他三两下游到了廖原处,将他粗壮的臂膀穿过廖原的腋下,一把将廖原捞了起来。接着他的双脚用力蹬水,单臂向上拨动,几秒后,两人的脸终于露出了水面。 廖原睁开眼,大口喘着粗气,原本苍白的脸色被憋得通红。 孟朝将他拖到岸边,扔上岸。然后用手抹去自己脸上的水,这才松了一口气。 廖原坐在泳池边上,低着头喘息,背弓成了虾米状,两只脚还泡在水里,脚上穿着他白天穿的那双球鞋。 水从他的身上淌下来,活像一个从水里捞出来的黑色幽灵。 牧冬疾步跨到廖原的身边,站立着俯视他,声音里的惊恐还未消退,廖原,你是不是有病,你故意吓我? 恋耽美 分卷阅读-金浮云(15) 廖原的背剧烈起伏着,顾不得回答她。 牧冬继续厉声逼问:你说话啊!你这样有意思吗? 廖原的气息逐渐平缓,他的脑中一片空白,不知该如何面对牧冬愤怒又恐惧的质问。 牧冬看了他一会儿,最终转身披上浴袍气冲冲地走了。 孟朝看着牧冬步履生风的窈窕背影逐渐远去,直到她进了酒店,消失在视线中。 他从水中上来,穿上自己的浴袍,然后站在廖原旁边伸出自己的手。 廖原这才缓过神来,用双手覆上自己的脸,用力的搓了两下。他抬起一只胳膊,回握住了孟朝的手。 他脑子里乱哄哄的,像一团乱麻。牧冬惊恐的呼喊,廖雪厉声的呵斥在他的脑里轮番上阵。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有那么一瞬间,他只是想算了吧,不要在挣扎了。 他太累了。无论是今晚,还是长久以来的这么多年,他都太累了。 孟朝将他从地上拉起来,叹息着拍了拍他的肩说:哎不至于,不至于 走吧,回去换件衣服。 廖原拖着步子,跟在孟朝身后回了房间。 夜很静,月亮又往上爬了一点,绿化从里的虫鸣声继续,泳池里湛蓝的水恢复了平静。 一切如常。 仿佛刚刚一个少年的刹那可怖的念头从未出现过。 月光洗刷了一切,那个画面只滞留在牧冬的脑海里,久久萦绕。 第22章 chapter 22 廖原回到酒店房间,找了一身康恒新的衣服换上,花衬衫,牛仔短裤,完全不是他的风格。 他们乐队的几人闹到凌晨三点多才睡去,廖原一个人在偌大的阳台落地窗前坐到了天亮。 这几个小时里,他抽了整整一盒烟。 天光大亮时,廖原起身从换下的湿衣服里掏出手机。 他摁了几秒开机键,泡了水的手机毫无反应,他把手机又扔回湿衣服堆上,背起自己的双肩包去和睡得不省人事的康恒新打了声招呼,便出门了。 廖原出了游乐场的门,闷着头往前走,想找辆出租车,一直未果。 清晨的郊区,马路上空旷的好像进入了无人区。 他一路走到了游乐场的免费大巴车停靠处,车站也空荡荡的,路边的站牌上贴着发车时间,他凑过去看了眼,早晨第一班发往城区的车是八点,还有两个小时。 廖原坐在休息的长凳上,没了烟,也没了手机,只好闭上眼眯了一会儿。 上午十一点多,廖原终于回到了家。 他到家时,廖雪去健身了,只有李阿姨在厨房里忙活。 她客气地打了声招呼:小原,你回来了。 廖原点点头,问:我姐呢? 李阿姨忙擦干手,边开冰箱门,边说:你姐去健身了,她嘱咐过,你回来了,在这等她一会儿。 冰箱里琳琅满目,李阿姨一时拿不定主意,你喜欢喝什么?要是想喝果汁,我现在给你榨? 廖原摇摇头,不用了,我上去换身衣服。说完便两三步跨上了楼梯,去了自己房间。 他回房换上了自己的衣服,在抽屉里翻找了一会儿以前的旧手机,可是怎么都找不到,这时廖雪推门进来了。 姐。廖原关上抽屉,疏离地叫了一声。 廖雪走近他,脸色不善,都懒得坐下,开门见山道:昨天怎么回事? 廖原后退了两步,坐在自己的床沿上,低头说:我身体不舒服,在酒店睡着了。 所以你就让琳琳一个人回来了?你到底有没有脑子?廖雪提高音量,呵斥道。 廖原沉默着,不再辩解。 廖雪咄咄逼人地再一次走近他,伸出食指指着他,廖原,我劝你最好清醒一点,明白自己的处境。 廖原木讷地看着地板。 昨天,牧冬也叫他清醒一点,可是,他要怎样清醒? 廖雪趾高气昂地将廖原骂了一通。 这些年来,廖原已经习惯了,他双手紧握着,眼眶发酸,静静地等待这一刻过去。 廖雪看着他不发一语的样子,失去了耐心,厌恶地看了他一眼,终于转身离去。 廖原在床边保持着同一姿势坐了很久。随后起身,将康恒新的衣服塞进包里,背上包出门了。 刚下到客厅,正好与从厨房出来的葛慧宁打了个照面。 廖原停下脚步,低声叫道:妈。 葛慧宁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指了指旁边的餐桌,去把面吃了再走吧。 廖原表情惊讶地看向餐桌,那里静静摆着一碗西红柿鸡蛋面,那是小时候葛慧宁经常给他做的,他百吃不厌。 下一秒,他又下意识看向二楼廖雪的房间。 葛慧宁淡淡说:去吃吧,你姐已经出门了。 廖原眼神黯淡下来,转身往餐桌去。 他本该明白的,如果廖雪在家,葛慧宁绝不可能这样对他。 她永远只会顾忌廖雪的感受。 廖原三两下吃完了面,顾不得擦嘴,往门外走,边走边问李阿姨:李阿姨,贺叔在哪?今天要麻烦他送我一趟。 贺叔是廖家的司机,廖原出生时,他就在廖家工作。 李阿姨忙应声:呀,你姐要去外地出差,贺叔送她去机场了,刚走一会儿。 廖原没想到这么不巧,此刻他身无分文,也没有手机,连回自己那里都成了难事。 他有些尴尬地搓了搓脖子,悄悄走到厨房,小声对李阿姨说:阿姨,你身上有没有现金,能不能先借我一百。 李阿姨可没想那么多,大嗓门回他:你这孩子出什么事情了啊?没钱了也不知道和你爸爸妈妈打电话说一声阿姨现在都是用手机支付的,早都没用现金了,这可怎么办? 果然,客厅里的葛慧宁闻声赶来,将廖原叫了出去:怎么了?卡里的钱花完了? 廖原摇摇头,小声地老实交代:手机坏了,卡没带在身上我想先打车去学校那边取了卡,再去买手机 葛慧宁停顿了一下,似乎是想说点什么,但最后出口的只有三个字:你等会儿 过了会儿,葛慧宁从楼上下来,将一张百元钞票和一张银行卡放在廖原手里:卡的密码是你生日,你先去把手机买了。 廖原惊诧,葛慧宁竟会拿他的生日做密码? 他睁大了双眼看向葛慧宁,想在她的脸上发现一些蛛丝马迹,但是她除了有一些哀伤之外,并没有别的情绪。 廖原把卡抽出来,重新递给葛慧宁:我卡里钱够花,不用。 葛慧宁低下头,似乎在忍着情绪。她拍了拍廖原的胳膊:拿着吧,你自己一个人在外面万事多留心。 廖原又一次鼻酸了,他握着钱和卡,轻轻点头。 葛慧宁接着说:遇到自己解决不了的事情,就给家里打电话。 廖原再次乖乖点头。 葛慧宁低头转身,去吧。 廖原定在原地看着葛慧宁的背影,百孔千疮的心脏像是被羽毛轻轻拂过,直到葛慧宁上了楼,关上了自己的房门。他才将卡装进包里收好,往门口去了。 * 牧冬从游乐场回来的第二天,就将孟夕孟朝两姐弟送去了高铁站,她自己搬回了牧迎家里住。 牧迎每天忙的脚不沾地,大多数晚上都回来的很晚,有时候甚至直接就在公司过夜了。她们母女二人很少照面。 不过这样也好,家里的氛围终于没有之前那么剑拔弩张了。 牧冬的放假日常基本就是睡到日上三竿起床,吃了午饭后,下午学习,晚上出门溜几圈,回来自己窝在沙发上看一部电影。 一天也就这样过去了。 这天,牧冬晚上刚溜弯回来,牧迎竟破天荒地在沙发上躺着。 牧冬将客厅的灯光调暗,蹑手蹑脚地往自己房间去。 这时,沙发上的牧迎森然开口:去哪儿了? 牧冬被吓了一跳,转身惊恐看着牧迎。 牧迎依然闭着眼睛,皱着眉头,像是有些不舒服。 牧冬缓过来,往沙发边靠了靠:就在楼下走了走。 牧迎睁开眼,一手攀上沙发背挣扎着坐起来:你一天就知道在外面玩,这都几点了才回来。 牧冬哑然,想辩解却突然闻到了牧迎身上的酒气。 牧迎坐直了,眼神迷离,可声音还是那么铿锵有力:你心里到底装没装事?我这样辛苦到底是为了什么呢?牧冬,你有没有心? 牧冬咬着牙,愤恨道:我懒得跟一个醉鬼说话。 牧迎双颊通红:你以为你是什么?你还就是我这个醉鬼生的! 牧冬知道再说下去肯定免不了又是一场战争,她转身走到门口,把刚换下来的鞋又重新穿上,拿着钥匙出门了。 任凭牧迎在门里大声喊叫。 牧冬下了楼,给张阿姨打了电话,请她来帮忙照顾醉酒的牧迎,这才稍微放下心。 在某些时候,牧冬比牧迎更像一个会控制时情绪的大人,在这个本就单薄的家庭里扮演家长的角色。 牧冬走到小区门口,一时不知道该上哪去,索性钻进了街对面的网吧里。 她直接买了包夜,想着实在不行,今天就在网吧里对付一晚。 牧冬开了电脑,随便点开了一部电影页面里推送的电影,窝在沙发椅上看起来。 很少看爱情片的她,今天刚巧点开的是《遇见你之前》。 牧冬本着打发时间的心态没关掉页面,没想到这一看竟给看下去了。 她看着男女主人公从相互排斥到相互依赖,从可怜对方到爱慕对方,生命从美好到衰落,她竟不自觉地掉了眼泪。 电影最后,牧冬几乎哭成了泪人。 旁边打游戏的大叔见状,小心翼翼地给牧冬递了张纸巾,用眼神安慰她,小姑娘,渣男不值得。 牧冬面红耳赤,羞愧难当,逃一般地跑出了网吧。 她什么时候竟会为这样的电影流泪了,她都觉得自己简直不可思议。 正在她站在大马路上深刻反省时,手机传来微信提示音。 是高一菲发来的:【牧冬,宿管阿姨打电话说宿舍楼上水管爆了,水渗到了咱们阳台上,我回家之前刚好把一摞旧课本放在阳台上了,这些课本开学总复习要用的(大哭),你有空的话能不能帮我去看看啊,麻烦你了】牧冬正好没处去,立刻回道:【好,你别着急,我现在就过去。】牧冬在网吧门口叫了车,直奔学校。 到了宿舍楼底下,只有一个值班的宿管阿姨在,牧冬说明了来意,阿姨满脸歉疚地说自己工作失职,过了很久才发现,不过下午已经修好了。 牧冬顾不得听阿姨说话,一口气跑上五楼,开了宿舍门。 阳台顶上已经不漏了,天花板还有点湿。只是地面上积了薄薄的一层水,一摞书整整齐齐地放在拐角处。 牧冬把书搬起来,上面的几本还有下面的几本泡了水,书页粘在了一起,中间的书都还完好。 她把湿掉的书摊在书桌上晾开,用吹风机吹到半干。又去拖了阳台的地板。 忙完这些后,她看了看腕表,已经快十一点了,这才锁了宿舍门,准备回家。 假期的校门口不复往日的熙攘,各种小店已经关了门。 牧冬沿着路边走,视线突然落在了离校门不远处的一个路边石条椅上,一个瘦长的黑色身影瘫倒在上面。 牧冬顿时心生警惕,加快了步伐。 正当她目不斜视地快速路过石条椅时,眼下一个不注意,被那个黑色影子的一场长腿给绊了一下。 牧冬一个趔趄,险些摔倒。 她站稳后,回过身,指着那个身影,大声喝道:你这人有没有素质!大晚上在这吓人。 那人动了一下,将藏在颈窝处的脸挪了出来,闭着眼睛,不发一语,好像睡着了。 牧冬看侧脸觉得熟悉,凑上前去确认。 果真是廖原。 她踢了踢刚把她绊倒的腿,廖原,醒醒! 廖原哼唧了一声,依然没睁眼。 牧冬不耐烦地继续踢了踢他:我叫过你了啊,是你自己不起,出了事不赖我,我走了! 说完后,她刚一转身,手腕被身后的一只手抓住了。 牧冬回头,瞪着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的手腕,他又范什么毛病。 她看向廖原的脸,他好像嘟囔了一句什么,牧冬没听清。 她只好弯腰往廖原脸旁凑了凑,一股酒气钻井她的鼻腔,她嫌弃地皱皱眉,问道:你说什么? 牧冬只觉抓在她腕上的力道重了几分,耳边传来一个气若游丝地声音:牧冬疼 牧冬顿时僵住了。 这句虚弱的求助,仿佛五雷轰顶,牧冬被震碎了。 第23章 chapter 23 盛夏的夜里,一丝风都没有,黏腻的汗紧紧的裹着每一个人。 牧冬弯下腰,缓缓靠近廖原那张苍白到惨淡的脸,哪疼啊? 她还没从刚才的震动中缓过来,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微颤。 廖原轻皱着眉,额角有细密的汗珠渗出来,他一只手紧紧捂着胃,说不出话来。 双唇紧抿成一条线,痛感被写在了脸上。 牧冬向周围望了望,除了来往的车辆,只有零星的路人匆匆走过。 她伸手拉过廖原的胳膊,想把他从石条椅上拉起来,可是失败了。 她有些着急,担忧问道:能站起来吗? 廖原闭着眼,动了动脖子,费力地将上半身挪了挪,整个人终于支起来了一点。 牧冬看着他,心里的担心加重。 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总觉得廖原像一个易碎品,碰也不是,捧也不是,跟她这种从小摔打过来的人仿佛没有活在同一个次元。 面对这样的廖原,她总有些手足无措。 牧冬犹豫着要不要打120。 这时,廖原好像有些缓过来了,他抬起另一只手臂,半睁着眼睛,小声叫牧冬:拉我一把。 牧冬犹疑着拽住了廖原的手。 她用力将廖原从石条椅上拉了起来,可下一秒,虚弱的廖原便摊在了她的身上。 他一个臂膀搭着牧冬的肩,脸靠在牧冬颈窝里,另一只手依然捂着胃。 原本那么高的一个人,此时仿佛被踢了骨头一样,挂在牧冬身上。 牧冬使出全身的力气撑着廖原。急切问他:你怎么了啊? 廖原又是哼唧了几声。 牧冬更急了,一手拽着他搭下来的小臂,一手环住他纤细的腰,拖着他要往路边去,还是送你去医院吧。 廖原终于有了反应,在她耳边弱弱道:不去医院 牧冬停下来,费力地将往下滑的他往上托了托,那你要去哪? 廖原缓缓抬手指了指马路对面,回家,家里有药。 牧冬只好先听他的,拖着他走过斑马线,走近学校对面的小区。 这画面仿佛一个小蚂蚁背着一块巨大的食物,每一步都走的格外艰难,但又不能扔下这个重负。 牧冬在廖原虚弱又迷糊的指引下,一路将他拖回了家里。 一进门,牧冬傻眼了,他家里简直跟个样板间一样。 干净,整齐,没人味。 她来不及仔细打量屋子,径直走向沙发,将身上的重物卸下。 恋耽美 分卷阅读-金浮云(16) 活动了几下被压得酸痛的肩膀和后背,才重新看向廖原。 他不自觉地已经在沙发上蜷成了一个虾米状,白炽的吸顶灯照在他身上,了无生气。 牧冬心头一软,身体的疲累被抛之脑后,她蹲下,拍拍廖原的肩,语气不自觉轻柔下来:药在哪? 廖原头还埋在臂弯里,瓮声瓮气地说:茶几下面的抽屉。 牧冬转身,拉开了抽屉,眼前的场面还是让她吃了一惊满满一抽屉的胃药。 看来他是老毛病了。 在廖原的指示下,她拿了一盒止痛片,和一盒胃药出来。 廖原拿到了药,随手抓起茶几上的半瓶水,将药一口吞下。接着又倒在了沙发里。 这次无论牧冬怎么叫他,他都不出声了。 过了会儿,廖原的呼吸逐渐均匀绵长。 他睡着了。 牧冬放心了一些。 她从小身体很好,几乎没有什么生病的经验,面对这样的廖原,她有些束手无策。 如今看着廖原终于入睡,她想,总归是没有那么疼了吧。 牧冬帮他脱掉了鞋,用纸巾擦掉他额上的汗珠,这才坐在旁边的单人沙发上看着他,心中纠结。 此时,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如果走了,他一会儿再出状况可怎么办?她既然都把人送回来了,也不差这一会儿。但是,留下的话,总感觉哪里不太对劲。 屋子里安静极了,廖原睡得一动不动,也没有一点声音,只有胸腔在微微起伏着。 牧冬在纠结中突然想起了她在网吧里看的电影。 女主伺候着只有头能活动的男主,给他喂饭,给他刮胡子,事无巨细。虽是工作,但她乐在其中,无比享受,甚至最后还爱上了男主。 牧冬本来是有些不能理解的。 走出了那个小镇后,她得到了老师的夸奖,同学的仰视,她习惯了站在高处看一切。她是那个被伺候的人。 她无法想象,怎么会有人心甘情愿的伺候另一个人呢?这样的心甘情愿该抱有如何盛大的爱意? 此时此刻,她看着沉睡的廖原,一些电光火石在她的脑子里噼里啪啦的闪。 她突然间有些明白了,人对美的向往是不由自主的。 这个世界上就是有一些人,让你由不得自己,想去伺候他。 他站在那里,不说一句话,便有人对他心生怜爱。倘若他再流露出哀伤,便有人会为他心碎。 就算你站的再高,遇上这样的人,你还是会为他俯身。 就是这样,半点不由人。 牧冬想着想着,意识逐渐迷离 * 次日清晨,牧冬是被冻醒的。 她窝在单人沙发上,身上盖着一件外套。 廖原已经不见人影,客厅的灯也被关掉了。 牧冬搓了搓起了鸡皮疙瘩的手臂,转头打量屋子,空调的显示屏散发着微弱的亮光,上面的数字显示18度。 她低骂一声,怪不得这么冷。 牧冬站起来跺了跺脚,走去拉开客厅的落地窗帘。 阳光瞬间倾泻而入,她揉了揉颈椎。 逆着光,她看见了一个背影。 窗帘后是一个小阳台,廖原站在那里,背对着客厅,安静地抽着烟。 牧冬眯着眼,晃了神,一切好像有点不真实。 廖原猛吸了几口烟,然后将烟蒂摁灭在窗台上的烟灰缸里,转过身来。奶白色的烟雾糊了他一脸。 待到烟雾散去,他的脸逐渐清晰。 牧冬往前走了几步,恢复了往常的样子,一脸没好气地盯着廖原说:你就这么对你的救命恩人? 廖原走过来,与她擦身而过,一股清冽的烟草气息瞬间钻进她的鼻腔。 他回到客厅,轻笑一声,不然呢? 牧冬也追了过去,转身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转着眼睛想了半天,回他:不然以身相许? 正在冰箱前取水的廖原,动作一滞。 牧冬看着他的样子直笑出声,她往后一仰,靠在沙发背上,两只胳膊搭在扶手上一下一下的敲着,好整以暇地挑着眉说:想什么呢?我昨天那么伺候你,你不得报答我,伺候伺候我? 廖原取出两瓶苏打水,嘭的一声关上冰箱门。趿拉着步子走过来,将一瓶水放在牧冬面前,自己坐在旁边喝起水来。 牧冬靠着没动,用脚踢了踢廖原的腿,下巴微抬,指着面前的水,打开! 廖原没看她,将自己的水放下,乖乖帮她拧开了瓶盖,将水瓶递在她手上。 牧冬接过,满意地嘬了一口。 她又踢了踢廖原,我饿了。 廖原摸出手机,打开外卖软件,用余光撇着牧冬,问她:想吃什么? 牧冬用手使劲攥着水瓶,冷哼两声,昨晚要不是我把你扛回来,你不定得疼晕在街头,你就请我吃外卖啊? 廖原闷闷地不回她的话,低头盯着手机屏幕,手指停住,也不知在想什么。 他今早变得有些奇怪,总是在刻意避开牧冬的视线。整个人总有些不自然的神态。 见他这幅样子,牧冬不悦,起身坐到廖原的旁边,侧着身看他,喂,想赖账啊? 廖原耳根后一直到脖子,全都变得红扑扑的,他摁灭手机,身子小心地往旁边挒了挒,那上次在泳池我还把你捞上来了呢 他声音突然变得喏喏的,完全没了气势。 牧冬气得回身坐好,大大咧咧地摊开手臂,故意拉长嗓音:你这是想跟我算旧账? 廖原不语。 她挑眉,接着说:好,那我们一件一件说。 廖原快速打断她: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什么意思? 想请你吃饭,谢你昨晚救命之恩的意思。 牧冬噎住了。 她从沙发里站起来,在茶几前踱了几步,故作大度的样子,居高临下看着廖原,好,那我就既往不咎。 廖原小心的瞟着牧冬,可每当牧冬回看过去,他又立刻移开视线。 屋子里空调温度开得很低,他总觉得燥热难耐。平静的表面下,早就暗流涌动,让他坐立难安。 他心虚的看了几眼牧冬,支吾着说:那个,要不饭先欠着,我一会儿九点要去上课。 牧冬拿出手机看了眼,已经八点半了,她撇嘴,什么课? 托福 牧冬不假思索地嘲讽:就你那英语成绩,费那劲干嘛? 说完她意识到不对,愣了一下。 廖原也愣了一下,终于抬起头,直视着她,眼里波光转动,你看我成绩了? 牧冬梗着脖子,咬着唇不说话。 廖原悄声笑着,箭头耸动。 牧冬看着他的样子心一横,不装了,干脆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样子。 她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随即脱口而出:你不要报答我吗? 廖原眨眨眼,表示默认。 我不要吃饭了,换个别的吧。 廖原:说来听听。 牧冬蹲下来,面对着廖原双手搭在茶几上,眼睛忽闪地看着他,姿态虽然放低了,但气势却十分地霸道:暑假你教我英语吧。 明明是一句求人的话,被她说的颐指气使。 廖原: 你不说话就当你同意了。她又是一副大爷样,不容别人拒绝,直接安排了。 牧冬得意地起身,捋了捋头发,往门口走去,边走边对廖原说:你去上课吧,等我有时间了,微信通知你。 廖原背对着她,直到听着门被她打开又关上。他松了一口气,从早上醒来就开始的莫名其妙的紧张感,在此刻终于缓解了。 第24章 chapter 24 夏至过后,白天变得很长,整个城市在太阳的炙烤下,每天都热气滚滚。 牧冬发微信通知廖原,以后每天晚上的七点到九点去他们家学习,廖原淡淡地回了一个字:嗯。 牧冬对着他看上去不太情愿的回复,不屑地翻了个白眼。 她才不管那么多,距离高三开学还有两周的时间,牧冬先去廖原家报到了。 那天是个艳阳天,下午六点,她拎着一只保温桶出门了。 牧冬到廖原家时,廖原刚睡醒,洗了个澡。头发湿哒哒的,身上套着睡衣。 牧冬看到这样的廖原,在门口愣神了两秒,反应过来时,急切地拨开他,自己跻身进门,表情有些不大自然。 廖原被她推得靠在门上,看着她进门的背影心里直发笑。 廖原家里没有多余拖鞋,他把自己的拖鞋让给牧冬,自己光着脚。牧冬也不客气,一边穿着廖原的拖鞋,一边嘴上不饶人地嘲讽他没有一点待客之道。 廖原也不回嘴,去冰箱给她拿了饮料,直到看到她放在餐桌上的保温桶,才略带调笑地问道:怎么?怕我这个不懂待客之道的人饿着你?自带晚餐? 牧冬大咧咧地靠在沙发上,感受着空调的凉风将身体的热意一点点驱散,惬意地故意拉长嗓音说:可不嘛?上次我救你一命,你都让我饿着肚子回去了 廖原在心里念叨,她果然记仇属性不改。 他走到沙发边,将打开的橙汁递给牧冬,小声说:今天给你补上。 牧冬瞥了眼廖原手上的橙汁,没接,皱眉说:我不喝酸的,有甜的吗? 廖原无奈盖上盖子,去冰箱重新给她找了一瓶蜜桃汁,打开瓶盖,递给她。 牧冬这才满意地接过喝了一口,大爷似的作风又不由自主地冒出来了,看你表现不错,奖励奖励你。 廖原站在她旁边,好整以暇看着她。 牧冬又喝了一口饮料,抬眼指了指餐桌上的保温桶:给你带的。 廖原愣了一下,往餐桌边走了几步,将信将疑的提起保温桶,给我的? 牧冬点头。 廖原挑眉,试着打开盖子,接着,一股香气扑鼻而入。 保温桶里是还散着热气的粥,各种谷物熬煮在一起,黏黏糊糊的,看起来十分诱人,是外面买不到的味道。 廖原捧着保温桶,盯着牧冬看了半天,没说出话来。 反倒是牧冬先不好意思了,她敛着上眼皮,小声说:你不是胃疼吗,喝这个养胃。就当报酬。 午饭时,牧冬就托张阿姨把粥煮上了,在炖锅了闷了一下午,她出门时才盛到保温桶里,早就糯叽叽了。 廖原听了又凑近保温桶闻了闻,是家常的味道,他已经很久没尝过这样的粥了。 他动容的说:谢 话没说完,被牧冬打断:别,虽说你同意给我补习英语是因为我上次救你,但我还是给你点报酬吧,省得到时候又说不清了。 廖原笑了笑,端着粥过来坐下,直接抱着桶吃了起来。 牧冬看着他的样子,撇着他嫌弃道:好歹盛到碗里啊。 廖原抬起头,鼓着腮帮,我家没碗。 牧冬无语,那勺子总有吧。 不好意思,没有。 牧冬彻底服气了。 她上次来他家,第一印象便是他家跟个样板间似的,今天更加加深了她的感觉,也不知道他一个人是怎么在这里活下来了。 廖原几口喝完了半桶粥,意犹未尽的咂咂嘴。 牧冬靠在沙发背上看他,指着保温桶,洗干净。 廖原乖乖去厨房将保温桶放进了洗碗机,可立刻犯难了,他第一次在这个厨房洗碗,至于这个洗碗机还没打开过。 他捣鼓了半天,从厨房里探头问牧冬:那个你会用洗碗机吗? 牧冬头上掉下三根黑线,抓狂地站起来:廖原!你还真当自己是少爷啊! 廖原站在原地,手足无措,面色尴尬。 最后,牧冬自己洗了保温桶,看白痴似的斜了廖原一眼,走出了厨房。 廖原跟在她身后,犹豫了一下,弱弱问:明天还有粥吗? 牧冬突然转身,盯着他的眼睛,反问道:你说呢? 廖原低下头,瘪着嘴,不再说话。 牧冬看在眼里,突然就噤了声,迅速的转了回去,脑袋里像有电流穿过似的,嗡嗡地响。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廖原在她心中已经从一个又垮又冷漠的家伙,变成了一个可怜兮兮的小狗狗,只要他一示弱,牧冬便泄了气,满身的刺再也竖不起来了。 从那天之后的一个星期,牧冬每天从家里带一盒粥到廖原家里。开始只是一个保温桶,后来换成了一个饭盒,和一只勺子。 牧迎也跟着沾了光,每天很晚下班回去,锅里总保温着一碗粥,她心生感动,别别扭扭的跟牧冬道谢,牧冬心虚,尴尬地岔开话题,只是躲在自己房间里不作声。 廖原每天很忙,白天陪着娄琳琳上托福课,和出国培训的课程。 即便如此,他依然每天在心中隐隐期待着晚上的到来,期待着那一碗粥,和那两个小时的时光。 这种期待让他有些不安,因为,他已经很久没有期待过任何事情了,而今,这个充满着生命色彩的词,让他有些惶恐。 而牧冬不同,她是真的想学一点东西。 事实证明,她的选择没有错。廖原的英语水平对付高考简直绰绰有余。 他给牧冬从最基本的词法讲起,接下来是句法。逻辑清晰,表达详确。他的大脑里好像有自动生成的思维导图,每一类词的用法,特征都梳理的十分清楚。 廖原很少督促牧冬。他的讲述里从来没有说教的意味,更不会以高位者的姿态评价牧冬,他只是在平等的传递。 大多数时候,牧冬都会自觉地背好单词,廖原只是告诉她一些基本的方法和技巧。 廖原在牧冬最薄弱的科目上,游刃有余。渐渐地,牧冬不得不对他产生了一些某方面的慕强心理。 但是她也只是在心里默默感叹,从不表现出来。 又一次,牧冬忍不住问廖原:你说你天天跟你那朋友混酒吧,都喝出胃病了,而且每次陪娄琳琳上课,也一副完成任务的样子,你到底什么时候学的这些啊? 廖原用手中的笔一下一下敲着本子,淡淡地说:这些都是我小学学过的。 牧冬彻底服了。 之前,她还因为廖原的成绩单而鄙夷过他,到头来,小丑竟是她自己。 牧冬心中竟有些羞愧。 这是她第一次为鄙视过别人,而感到羞愧。 离高三开学还有三天时,这天晚上,牧冬照常在廖原家里学习。 廖原指着笔记本电脑上的笔记,正给牧冬讲着。牧冬用笔在本子上时不时地记上两笔。 突然,他电脑的右下角,微信小图标跳动起来,伴随着两声消息提示音。 廖原自动忽略,继续说着屏幕上的一道阅读题。 反倒是牧冬坐不住了,抬抬下巴:有人找你。 廖原顿了一下,舔了舔下唇,视线依然落在题上,专心点。 牧冬干脆放下笔,用一只手托着腮,转脸看着他:看看呗,万一有事呢?如果需要我回避的话 她话虽这么说,可人根本没挪地。 恋耽美 分卷阅读-金浮云(17) 廖原无奈,点开了微信的对话框。 牧冬八卦的小眼神立刻飘了过去。 康恒新:【干嘛呢?】【一会儿克劳德见!】克劳德是明市新开的一家酒吧cloud。 一楼是酒吧,负一层是一个livehouse场地。 廖原扫了一眼,快速打字:【没空。】他正准备把微信退掉,对面又过来几行字:【搞什么?天天没空?】【(坏笑)背着我干坏事?】【哥们今天在这演出。】【你要是不来,我立刻上你家逮你。】康恒新这几天约廖原出去玩,都被他以各种理由推辞了,心里窝火。 牧冬看着屏幕上的字,咯咯直乐。 要是康恒新知道廖原不仅没干坏事,反而正正经经地在家学习,那廖原的人设岂不是要当场崩塌? 廖原斜她一眼,继续打字:【几点?】康恒新秒回:【九点半演出,你现在过来,先喝一会儿。】廖原:【地址发我,九点半见。】发完,果断地点了退出。 下一秒,他的手机便震了起来。廖原不理,想把注意力重新回到阅读题上。 可是坐他旁边的牧冬依然托着腮,没有半点要开始学习的意思。 牧冬嘴角噙着笑,另一只手的指尖敲着桌面,悠然开口:廖老师,不如今天就放假吧。 廖原没动,眼睛看着屏幕,手指拨弄着触控板,你确定? 牧冬站起来,将自己坐过的椅子推进去,俯身在廖原脸侧说:我单方面宣布,今天给你放假。 廖原扭头看她。 两人的脸突然靠近,突如其来的四目相对,让两个人都屏住了呼吸。 牧冬甚至看清了廖原左边眉毛上,藏在发丝下的一颗刚冒出来的青春痘。 她突然恶作剧般的抬起手,想拨开廖原前额挡住眼睛的头发。 就在她快要得逞时,廖原猛地往后一闪,躲开了。 牧冬重新站直身体,装作无所谓的样子皱了皱鼻子,嘁 廖原转过头,眼神恍惚,手指快速的滑动触控板,将电脑关机。 牧冬又说道:我有个条件。 廖原合上电脑,起身将椅子推进去,说。 带我一块去。牧冬的语气不容置疑。 廖原弯腰拔掉电脑的充电器,没有回她。 牧冬急得在一边甩手,你倒是答不答应啊? 廖原依然不语,将电脑放置好后,又走向卧室。 牧冬在他身后提着嗓子嚷嚷:廖原,你忘恩负义,喝了我那么多碗粥,出去玩都不带我? 廖原的手刚搭上卧室的门把手,听见牧冬在身后气急败坏,低头一笑,背着身子说:坐那等会儿,我去换衣服。 牧冬熄火,对着打开又关上的卧室门,半天才回道:哦。 第25章 chapter 25 晚上八点不到,廖原和牧冬坐上了去往酒吧的出租车。 夜幕将将降临,天边还泛着一抹尚未退却的紫红色,整个城市霓虹初上,一切都浪漫的恰到好处。 车子龟速行驶在川流熙攘的宽阔大街上,两人在车子后排各靠近一边窗户,沉默相背,看起来有些不熟的样子。 司机大叔堵车堵得有些无聊,跟他们俩搭起话来,你们是学生吧,高中还是大学啊? 牧冬面对着窗外,没好气地回答:我们看起来那么老? 司机尴尬一笑,解释:现在年轻人啊,看着是都挺成熟的。 牧冬在后排翻白眼。 廖原坐在她旁边,面对着另一侧的车窗,努力憋着笑。 司机继续作死搭话:小兄弟,我看你长得挺显小,上高几了啊? 拉踩!明晃晃的拉踩!牧冬的白眼块翻上天了。 廖原声音里还带着笑意,谦和答道:要升高三了。 司机看向后视镜,激动地说 :准高考生了啊!那可得加油了,以后酒吧这样的地方可不能来,还是要以学习为重,考不上好大学,以后只能干我这种工作的。 廖原没说话,偷偷撇着气鼓鼓地牧冬。 司机继续语重心长地说教道:我的侄女,人家考上交大,毕业直接就进了互联网公司,现在年薪三十多万,可不得了了 牧冬转头,对司机冷冷道:大叔,我爹妈都不这么管我的。 司机讪讪闭了嘴。 车厢内终于又重归安静。 二十多分钟的车程,最后愣是开了四十分钟才到。 下了车,牧冬站在原地,看着出租车重新汇入车流,憋了一路的疑问终于问出口:我看上去真那么老? 廖原浅笑,低声答:那看跟谁比了? 牧冬跟他并肩走着,侧脸抬头看着他,怎么讲? 廖原目不斜视,故意拖着嗓音:跟我比的话是有点 牧冬一脚踢在他的小腿上,去你大爷的! * 他们进到cloud时,酒吧里已经座无虚席。 康恒新先看到了站在门口,眼神迷茫的廖原,他从卡座里站起来,大声朝门口招呼着:原儿!在这! 廖原听到后,抬脚往卡座走去,牧冬跟在他身后。 康恒新这才注意到牧冬,眼神立刻亮了几分。 等他们走近,康恒新直接越过廖原,热情地冲着牧冬打招呼:嗨,又见面了。 牧冬冲他礼貌地笑了笑。 接着,径直越过了他,紧紧跟在廖原身后入座了。 康恒新才不会觉得尴尬,他挤到廖原的另一侧坐下,侧身凑到廖原面前,贱兮兮地眯着眼睛问:你们俩什么时候搞到一起去了? 廖原伸手够桌上的烟盒,漫不经心地回他:不算搞,她最近在我家学习。 康恒新愤愤地瞪着眼睛,廖原,你骗傻逼呢? 廖原从烟盒里取出一支烟,点燃,猛吸了一口,才慢条斯理地说:嗯,骗你呢。 牧冬坐在一边,嘴角噙着笑。 康恒新狐疑地打量着他俩,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锤了廖原一拳,你才是傻逼哦。 廖原不说话,指间夹着烟,看着远处躁动的人群,直笑。 过了会儿,服务生又送上来两个杯子,分别摆在廖原和牧冬面前。 康恒新拿过桌上的一瓶轩尼诗,往两个人的杯子里分别倒上酒。 牧冬看了看廖原,欲言又止。 卡座里坐的是康恒新乐队的三个人,和几个被康恒新叫过来看演出的朋友,两个男生一个女生。 那三个人看上去年纪应该跟他们差不多,但是打扮的倒是很先锋,尤其是那个女生,妆浓的几乎看不出原本的长相,吊带露脐装,加上皮质小短裙,妥妥的夜店风。 牧冬反观自己,倒是跟这里有些格格不入,未施粉黛的素脸,马尾松松地绑在脑后,普通的T恤加短裤。 她本来跟其他人也不熟,在唯一的熟人廖原面前更不用拗着了,索性放下包袱,在桌上的果盘里挑了块哈密瓜吃了起来。 这时,康恒新举起酒杯,冲着大家说:感谢各位今天来给我们乐队捧场,我敬大家一个。 大家也都纷纷举杯,晶莹的水晶杯,晃动的棕色液体,在这一刻碰撞在一起,是肆意的声音。 随着康恒新一饮而尽,其他几人也都将杯中的酒灌入口中。 牧冬端着酒杯,看了一眼廖原,眼神里有些担忧。 廖原表情依旧淡淡的,看不出有什么情绪,也将酒杯送至唇边。 就在酒精刚要被他灌入口中,牧冬轻轻撞了一下他的胳膊。 廖原抿了一口,将酒杯放下,偏过头看牧冬。 牧冬斜他一眼,将手中的酒杯举高挡着脸,轻轻凑近廖原耳边,说:下次要是胃疼,倒在路边可没人救你了。 廖原轻笑,一股混杂着酒精的清冽烟草味瞬间涌入牧冬的鼻腔。 他侧着脸,温润的声音带着一丝调笑:你不救我? 牧冬被他的气息冲的昏头巴脑的,用残存的理智高傲地挑了挑眉:那你想多了我就当这些天的粥喂了狗了,还是只记吃不记打的狗! 廖原扭过脸,笑得更浓了,他将烟递到嘴边吸了一口,行,拐着弯骂你老师。 此刻,一抹红晕悄悄地从牧冬的脖子一直爬到耳廓,再慢慢地浸染如凝脂般清透干净的两颊。 他们就那样并肩坐在一起,肩膀不时地摩擦着。 一股犹如酒精般令人迷醉的情绪,在两个人之间氤氲,漫延,萦绕。 接下来的时间里,廖原再也没碰过面前的酒杯。 * 九点刚过,乐队要下去准备了。 康恒新带着大家去往负一层的livehouse场地。 这个场地是一个旧的汽修厂改建的,由铁质的窄楼梯下去后,豁然开朗。 舞台上是一块巨大的电子屏,滚动着乐队的logo,其他三面墙全都被画满了涂鸦,有一面墙还挂着一些旧轮胎和旧车门框,看上去十分街头,十分地下。 康恒新将他们几个朋友安排在了舞台侧面的观看点,然后去调试设备了。 这是牧冬第一次来看地下乐队的现场演出,觉得新奇。 她拉了拉廖原的短袖袖口,问:咱们能不能去观众席啊? 廖原看了眼正在台上忙的康恒新,犹豫了一下。然后带着牧冬从台侧走出去,绕过舞台前挡着的铁栏杆,直接站在第一排的正中间了。 其他三个朋友见状也跟了过来。 此时,观众还没进场,他们五个人霸占了全场最好的位置。 牧冬开心地将胳膊搭在栏杆上,冲着站在她身旁的廖原比了一个大拇指。 过了会儿,观众开始进场了。 他们几人逐渐被越来越多的人群包围了。 年轻的人们拥挤在一起,跳动,欢呼。 牧冬和廖原被挤得不得不紧紧靠在一起,廖原的余光毫不费力地落在牧冬的头顶上。 不一会儿,刚刚还略显得空旷的场地已经被填的满满当当。 演出要开始了。 舞台上的灯光缓缓暗下去,变得漆黑一片。 随着一阵快速得敲击声响起,人群在黑暗里沸腾了。 康恒新的声音从话筒里传出来:欢迎大家来到今天的聚会! 架子鼓声继续,敲醒了每一个躁动不安的灵魂。 大家好!我们是nothing! 康恒新话音刚落,舞台上几束强烈的光线同时骤然亮起。 音乐声起,康恒新在舞台上奋力拨动着琴弦。 这一刻,他们宛若最闪耀的星。 人群里,欢呼声尖叫声一浪高过一浪。 牧冬也被这气氛感染,举起一只胳膊,肆意笑着冲台上欢呼。 廖原也轻轻晃动着身体。 康恒新站在台上,不时地冲台下的他俩挤眉弄眼。 连着几曲唱完,观众的情绪被越推越高。 牧冬在跳动之中,绑着的马尾不知什么时候散开了,皮筋早已不知去向。 她的长发散落在背上,添了几分柔和。 廖原早就注意到了,她晃动的时候,发梢不停地甩在他的身上,痒痒的。 看着她难得的,不同于往日的开心放松,他好像有种说不出的愉悦感。 他的余光依然不时地落在她的头顶,束着的头发散开后,牧冬的头顶上露出了一个小小的旋。 可爱之至。 纵使音乐轰鸣,人群欢腾,廖原的余光紧紧地被牧冬小小的发旋牵引着。 仿佛在这如此热闹纷繁的世界里,这里便是他宇宙中心的锚点。 中场休息,康恒新喘着气跟大家介绍了他的乐队成员。 接着,灯光微暗,他开始走心了。 感谢大家今天前来捧场,我们乐队成立一年半了,我没想过能有今天。当初成立乐队就是为了好玩,谈不上什么热爱啦,坚持啦,如果硬把这些词安在我身上,简直就是玷污了那些美好的词。 台下哄笑。 他接着说:我这个人就是没心没肺,做事情就图自己爽。所以,要不是刚开始就有大家的支持和爱,我根本走不到今天。 突然他眼光一转,落在了廖原身上,我还要特别感谢我最好的兄弟,廖原。他跟我不一样,他这个人活得太有心有肺了,什么事都往心里装。感谢他把我装心里了,要不是他,我走不到音乐这条路上来,指不定早在几年前就走歪了谢了,兄弟。 廖原在台下嫌弃地看着他,沉声说:少矫情! 康恒新听到了,笑了几声,看向牧冬,所以,今天他带着一个姑娘来的时候,我心里说实话还挺复杂的。 台下顿时哇哦~ 几个女生大声喊着:磕到了!!! 康恒新摆摆手,别闹! 我是想说,那个姑娘本来是我先看上的! 牧冬在台下对他做口型:滚!! 康恒新冲她眨眨眼,继续说:不过看到他俩搞一起,我心里还是开心多一点的。替我兄弟开心。 牧冬指着康恒新,小声说:你少造谣! 康恒新两手一摊,做无辜状:怎么了嘛,搞在一起做好朋友嘛。 台下又是一阵笑声。 只有廖原和牧冬低下头,窘得红了脸。 此时,周围的目光都落在了他们身上,气氛变得暧昧了起来。 第26章 chapter 26 台下,人群开始起哄了,在一起!在一起! 康恒新站在台上,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渐渐地,起哄声愈发高涨了,由在一起!变成了亲一个! 全场观众像受过某种特训,场面一度非常壮观。 牧冬本来低着头,长发垂下来,将整张脸遮了个严严实实。连同那些难得的羞涩一起遮了起来。 要放在以前,她指不定得上台去揍康恒新。 可今天,她不知怎么了,好像得了失语症,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觉得自己好像正被一种陌生的情绪淹没。 过了会儿,不知廖原冲台上做了什么动作,康恒新终于有了反应。 他带着笑意的声音从话筒里传出来,好了好了,今天就先放过他们,接下来唱一首我们的新歌 观众的情绪来得快去的也快,乐队音乐声一起,所有人又被带进去了。 大家继续晃动,跳跃,欢呼。 除了廖原和牧冬。 他们好像被装进了一个透明的塑料袋里,任周围再怎么喧闹,他们都沉浸在另一种气氛里。 尴尬或者是甜蜜。 后来,牧冬再也不敢看廖原一眼。 人生第一次,她怂了。 而廖原又何尝不是。 在这肆意张扬的朋克现场,两个人不约而同地胆怯了。 演出结束后,康恒新张罗着一起去吃饭。 可牧冬刚一出cloud的大门,嘴里嘟囔着跟大家打了招呼,说她要回家了,然后逃一般的离开了。 廖原猝不及防,对着她背影提声问:要不我送你? 牧冬头也不回,只是一个劲地冲身后挥着手,表示拒绝。 她刚跑到马路边,正巧有出租车过来,她二话不说便钻了上去。 出租车扬长而去。 廖原和康恒新几人呆呆地站在原地,他还没回过神来。 恋耽美 分卷阅读-金浮云(18) 康恒新撞了撞廖原的肩,问:什么情况啊? 廖原转过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叹气,被你吓跑了。 康恒新反应过来,眼睛里露出八卦的光,唇角高挑,一手勾上廖原的脖子,她不像胆小的人啊,老实交代吧,你把人家怎么了? 廖原从他的臂弯里钻出来,不说话,往前走去了。 其实,他还想问呢,牧冬把他怎么了? 半个小时后,廖原跟大家围坐在烧烤摊里,其他几个男生已经开始对瓶吹了,他愣是一口都没喝。 廖原靠在塑料椅的椅背里,握着手机在桌下打字:【到家了吗?】牧冬秒回:【刚进小区大门。】廖原对着屏幕,眼底泛起笑意,手指在键盘页面上停了好久,最终只打下了一个字:【哦】紧接着,他又补充了句:【我们在吃烧烤】牧冬边走,边低头回:【转场子又喝上了吧。】廖原也秒回:【我没喝】发完,为了增加可信度,他又拍了一张自己面前还满着的酒瓶,给牧冬发了过去。 这次,牧冬没有秒回他。 廖原等了几秒,将页面退出,又点进来。 她还是没回。 廖原又将后台的程序都关掉,只剩下微信。 一番操作后,依然无回复。 他低头,不停地将手机屏幕摁灭又摁亮。 动作不由得急躁起来。 终于,五分钟后,牧冬的消息才再次回过来:【我到家了。】廖原松了一口气,回:【嗯】鬼使神差的,牧冬又发来一条:【回家了也是一个人,早知道再浪会儿】廖原看着这行字,脑子里想象着她此刻的表情,在心里腹诽,谁让你刚跑的那么快? 想归想,手上正正经经地打字道:【你父母不在?】对话框又静止了。 过了会儿,牧冬才发来一行字:【我和我妈住,她工作忙,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廖原盯着这行字怔住了。 他几乎在瞬间就懂了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只是有些意外。 他在心里斟酌着字句,但最终什么也没打出来。 正在他纠结之时,牧冬又发来两条:【后天就开学了,明天我就不去你家了,孟夕从老家来,我去接她。】【去洗澡了。】又过了半小时,牧冬从浴室出来,第一时间就跑到自己房间,打开正在充电的手机。 上面孤零零地躺着一条廖原的回复:【晚安】牧冬盯着这两个字,刚刚看演出时的情绪又从心底泛滥开来。 这两个字像是有魔力一般,万般的温柔从屏幕里涌出来,让她觉得自己好像被今晚的记忆紧紧地环拥住了。 * 翌日,廖原如往常一样,和娄琳琳一起上了一天课。 下午回到家,他自己坐在沙发上,百无聊赖地划拉着手机,心里莫名觉得有些空。 牧冬今晚不来,他倒是有些不习惯了。 此时的牧冬,正在孟夕家躺着吹空调,吃着孟夕给她带过来的家乡特产。 两个人三周不见,好像有说不完的话。 可是这次,姐妹聊天的话题和以往有些不太一样,牧冬老是有意无意地把话题引到年级的八卦上来。 譬如裴丁又看上哪个妹子了,给她发了照片,她觉得长得一般;还有她们班哪个女生前两天跟男朋友去三亚玩了,发的朋友圈可太明目张胆了。 孟夕觉得奇怪,牧冬以前可从来不关心这些事情的,她心思根本没放在这些事情上,所有男生在她眼里基本无差别。 可是几天不见,她仿佛被打通了任督二脉。 孟夕收拾完家,这才站到牧冬面前,表情严肃:交代吧,这些天都干嘛了? 牧冬先是一愣,才察觉到自己是跟平时有点不太一样。 可她也搞不清自己到底怎么了。心中虽有猜测,但她又下意识的否定自己的猜测。 既然孟夕开口问了,牧冬索性将她和廖原发生过的事情前前后后一股脑全讲给孟夕了,让她帮自己理一理。 孟夕听完,沉默了许久。 从上初中开始,追牧冬的男生不算少,但无一例外,全都被牧冬当面拒绝了。过后,孟夕也从来没从牧冬的口中听到过哪个男生的名字。 廖原是第一个。 孟夕太了解牧冬了,她打小就比同龄人聪明,事事拎得清。 只是这一次 过了一会儿,孟夕才斟酌着开口:那个吴志玮的事,话里有隐隐的担忧。 牧冬立刻下意识否认:那件事和廖原没关系。 说完后,她自己都怔住了,又喃喃补充道:他们家的情况有点复杂,我也不是很清楚总之,他跟吴志玮绝对没什么牵扯。 看着牧冬的样子,孟夕想了一会儿,脸上突然有了笑意,没头没尾说了句:挺好的。 牧冬一脸懵,什么挺好的? 孟夕往她身边靠了靠,拿起她手中的包装袋,捏起一根牛肉条放进嘴里,边嚼边说:廖原挺好的,你们俩挺好的。 正是因为孟夕懂牧冬,所以,孟夕很快就明白了,为什么是廖原。 他看上去沉默、温和,与世界保持距离。可实则聪明,克制,做的比说得多。 这每一条,都无比精准地踩在牧冬的点上。 牧冬听了孟夕的回答,整个人变得不自然起来,她将牛肉条的包装袋放下,抽出一张纸,低头擦起手来,尽力掩饰。 她小声说:什么我们俩啊? 孟夕用脚踹她,跟我就别端着了。 牧冬擦完手,将纸扔进垃圾桶,心里竟放松了些。 之前,她对自己的猜测,在此刻被孟夕一一证实了。虽然孟夕并没有那么直白地讲出来,但牧冬听懂了。 这是来自最好的朋友对自己的鼓励。 牧冬扭过身,面对着孟夕:他以后要出国,我要和你考去北京,我们她顿了一下,才继续说下去:我们不会有以后的。 面对着牧冬忐忑的表情,孟夕敛了笑意。 原来,她想的是以后 孟夕坐直了,认真地看着牧冬,我会永远祝你快乐,开心,跟随自己的心意,无论是现在还是以后。 牧冬也看着她,眼神里闪着一些微弱的光。 孟夕接着说:跟以后比起来,还是当下更重要一些。 * 廖原在沙发上玩了一会儿手机,不知怎么就睡了过去。 后来,又被门铃吵醒了。 他脑袋还是蒙的,第一反应想到了牧冬,往常她都是这个点过来的。 廖原边起身往门口走,边在手机上翻着微信。手机里安安静静,并没有牧冬发过来的消息。 他有些纳闷,心逐渐被期待感吊了起来。 可是,下一秒,打开门后,门外的人瞬间给他浇了一盆冷水。 廖雪来了。 廖原侧过身,让廖雪进门,在她身后沉声叫了一声:姐。 廖雪没有应他,拎着包径直进入客厅,坐在沙发上,四下打量。 她很少来这里。算上买房的时候,她总共就来过三次。 屋子里的一切,跟刚交房的时候没什么区别。 廖雪当时图省事,直接买了两套精装房,本想买在同一栋,但廖原这一栋没有好的楼层了,只好给娄琳琳买了别栋。 转眼他们已经在这里住了两年了。 娄琳琳的妈妈经常过来陪她住,而廖原则常年独自一人。 他已经习惯了。 廖雪等廖原走过来,开门见山道:b市的项目已经拿下来了。 廖原坐在单人沙发的扶手上,低头沉默。 我当初承诺娄琳琳她爸的事,你知道的吧?廖雪冷漠的像在问自己的下属。 廖原点头。 廖雪视线落在桌面上,冷声道:到了我该兑现承诺的时候了。这两天我给你们找了老师,辅导你们准备出国材料,学校那边就先不用去了。 廖原依旧机械地点头。 廖雪终于看向他,言语中尽是警告的意味:就剩半年了,你最好心里清楚点。别动其他的心思,别给我添乱。 等把娄琳琳顺利送出国了,我不会再管你。当然,这也遂了你的意,至少四年不用看到我了。你有本事的话,也可以一直待在那里,永远不用看到我了。 廖原一直沉默着,只是头越来越低了。 廖雪临走前,她站在门口,背对着廖原说:我们俩都忍一忍,都快解脱了。 说完,拎着她的托特包,走向了电梯,高跟鞋在安静地楼道里发出响亮铿锵的声音。 廖雪走后,廖原突然脱了力一般,瘫倒在沙发上。 每次都是这样,面对廖雪,他得拿出全部的气力。 爱一个人,或是恨一个人,都好像那么轻而易举。唯独他站在中间,不知道到底该去爱还是恨,这耗尽了他的力气。 廖原躺在沙发上,脑子里跟过电影似的。 这十多天里,跟牧冬相处的每一幕都清晰地在他脑海里闪过,他甚至记得,他给牧冬讲从句时,牧冬念了一句例句:we saw the mountain when the clouds lifted. 一切如梦。 廖雪的出现,叫醒了差一点跌入梦里的他,这美妙的幻境戛然而止。 山就在那里,云雾并未散去。 第27章 chapter 27 八月初,明大附中高三年级提前开学了。 伴随着聒噪的蝉鸣声,牧冬他们搬进了高三了的教室。 教室里还有上一届的毕业生在黑板上留下的临别赠言以及全班签名,黑板旁挂着一个小牌子,鲜红的大字标记着,高考倒计时:3天。 教室后墙挂着几条横幅,态度决定高度、风雨夏秋冬,十年磨一剑、人人争过600分,个个考入985。 从踏入如此的环境中开始,所有人不自觉地便被一种紧张的气氛感染。 对他们来说,高考真的要来了。 裴丁帮着牧冬把两大箱书从高二的教室转移过来,累得汗涔涔的。 牧冬给他递过一瓶冰的脉动和一包纸巾,谢了,老裴。 裴丁灌了几口水,趴在桌子上,面如死灰:你说我们命怎么这么苦啊!!!我的暑假啊!!!! 牧冬早已经把他们俩的桌椅擦干净了,这会儿正靠在椅子上整刚搬过来的书,心绪平静,有条不紊。 他们俩还是坐在靠窗的位置。 此时,盛夏的夕阳斜挂在天边,橙红色的光从窗外照进来,落在他们的课桌上,班级里沉闷的气氛里闯进了一抹鲜活。 虽说高考的战役即将打响,高强度的学习压力令所有人闻风丧胆。可每天迎着朝阳背书,抬眼就能看到夕阳的日子,却是青春赠予他们的独特礼物。 不一会儿,高三三班的人陆陆续续到齐了,大家都没了往日开学的那股新鲜劲,各个都有些神色恹恹。 铃声响起,高三的第一节晚自习开始了。 大家都没什么学习的心思,前后左右地在窃窃私语。 突然,教室前门口传来啪!啪!两声巨大的拍门声。 所有人被吓了一跳,班级里迅速安静了下来,大家不约而同往前门口看去。 一个短发的中年女人挺立在那里,朴素的短袖长裤一丝不苟。她神色肃穆,眼神锐利,看上去十分的不好惹。 待她用那双鹰眼将整个教室环扫一遍后,步伐沉稳地走上了讲台。 接着,用她洪亮的女中音宣布道:我是你们班高三一年的班主任,兼英语老师。 所有人呆滞了两秒,然后又发出私语:啊?没听说换班主任啊。这么突然? 只见她有力的手掌又在讲桌上拍了两下,吼道:安静! 教室里立刻噤了声。 我姓梁,叫梁华。 她转身在黑板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笔锋遒劲,跟她的人一样。 接着,梁华在讲台上踱了几步,看着教室:班长起立。 坐在教室中间的一个女孩站了起来。 梁华问道:叫什么名字? 女生回答:刘书萱 梁华低头在手中的A4纸上找着,不一会儿就看见了班长的名字,接着只见她的手顺着那一行往后缓缓滑动,看完后,她满意地微微点头。 冲着教室里问:你们对刘书萱班长有没有意见? 大家面面相觑,不知怎么回答。 梁华提声道:回答! 这次,班里才传出几声弱弱地回应:没有意见! 梁华点点头,好,接下来一年,继续由她担任班长。 班级里鸦雀无声。 之后,梁华又一一认识了班里的学习委员和各科的课代表。 英语课代表和地理课代表直接当场请辞了,说是因为高三想好好学习,不想分心。 梁华也尊重这两位同学,同意了。 她表示:我们高三三班,这一年只有一个目标,就是人人考入重点大学。凡是有利于学习的行为,我会全力支持,凡是有害于学习的行为,我严惩不贷,绝不姑息。 至于什么是有利,什么是有害,当然是她说了算。 最后,梁华拿着班里的上次期末考成绩单看了好一会儿,才提声叫道:牧冬! 无人回应。 牧冬正坐在座位上愣神。 她最讨厌这种班主任训话的环节了,还不是那些车轱辘话翻来覆去的说,尤其被这个新班主任说出来,其中还夹杂一些恐吓和压迫。 刚开始,梁华出现的时候,她是有些惊讶的,并默默地怀念了一会儿郭超。但也只是一会儿,从梁华开始训话,她的思绪立刻就飞走了。 梁华又叫了一声:牧冬! 牧冬这才回神,慢腾腾地站了起来。 梁华脸上难得露出了讶异之色,眉头微皱,没想到班级第一的人,竟是这样的长得一点不像好学生。 但她又很快回复常色,她走下讲台,靠着讲桌,对着牧冬用不容置疑地口吻说:英语课代表就你来当吧。 牧冬先是一愣,明明她的英语成绩是最差的,一时摸不清梁华的意思。 她轻咬着下唇,短暂的犹豫了一下,然后抬头直视着梁华,不卑不亢地说:老师,我当不了。 梁华被噎了一下,面色一沉,这不是和你商量,这是任命。 不等牧冬再次开口,梁华又叫起了另一个同学,是班里的第三名。她用同样不容反驳的口吻任命他做地理课代表。 一切交代完后,梁华依旧雷厉风行地出了教室门,就像她进来时那样。 可能是梁华的气场实在太过强大,她走后,班级里依然静悄悄的,大家都被这架势镇住了。 直到下课铃声响起,班里传来一声哀嚎:我的老郭啊!!!! 紧接着,哀嚎四起:我们的好日子到头了!!! 牧冬心里也有点不爽,以前老郭带班的时候,她我行我素惯了,谁都不往眼里放,如今这个新班主任刚来就给了她一个下马威。 裴丁看着牧冬闷闷的不说话,在一旁打趣:让你之前不好好对老郭,不懂珍惜啊 牧冬懒得理他,自顾自地低头划拉着手机。 她突然想起了什么,点开廖原的对话框,打字道:【今晚下晚自习我过去。】下面又发了一个小委屈的表情包。 廖原两分钟后回复:【你不是开学了吗?】牧冬:【廖老师,我没说开学了就不用你教了啊】【难道你没开学?】廖原没有回复。 恋耽美 分卷阅读-金浮云(19) 牧冬撇过头问裴丁:国际部没开学吗? 裴丁刷着体育新闻,无精打采道:开了跟没开一样,他们好多直接请假了,准备语言考试,还有在外面上出国班的。 牧冬沉默,想来廖原和娄琳琳应该也请假了吧。 她收起手机,盯着面前摊开的做了一半的文综卷子。 第二节晚自习,牧冬有些心烦意乱的,手握着笔,半天没写下去一个字。卷子里的字进了眼睛却不进脑子。 整个人好像失去了思考能力。 好不容易熬到下课,牧冬突然想通了。 她立刻拿出手机,给廖原发消息道:你别想赖账,以后上课时间改到下晚自习后。 过了会儿,她又暗戳戳地补充了一句:反正你又不用来学校,肯定有时间的吧。 这次,廖原回了她一个无语的表情,说:【知道了】九点半,刚一下课牧冬便拿了两本英语资料从教室后门走了。 她出了学校大门,过了斑马线,走进了对面的小区。 牧冬轻车熟路地来到廖原家楼下,在门禁前输入密码,门应声而开。 她第一次来这里找廖原补习,廖原就把门禁密码告诉了她。 上行的电梯里只有牧冬一人,她对着镜面的电梯壁仔细地将额前掉落的碎发整了整,叮的一声,电梯到达,右拐便是廖原家。 牧冬走过去,他家门是打开的。 牧冬脚步在门前停住,象征地抬手在门上敲了两下,探头往屋子里看。 廖原听到声音,从沙发里站起来,往门边走来,进来吧。 牧冬进门,坐在门边凳上准备换鞋。 廖原替她从鞋柜里拿出拖鞋递给她,顺手接过她手里的书。 这双拖鞋还是牧冬之前来他家时,顺路买的,一双男士拖鞋。牧冬想着,以后她不来的时候,廖原朋友来了也可以用得上。 牧冬低头解鞋带,顺口问他:怎么开着门啊? 廖原皱了皱鼻子,答非所问:你还挺快。 牧冬手上动作一抖,但立刻恢复若无其事。她穿好拖鞋,站起来,边往里走边说:还好吧。 廖原跟在她身后,指了指墙上的挂钟:九点半下课,三十五你就到了。 牧冬一窘,坐在平时学习的椅子里,佯装不耐烦:抓紧时间,快点上课!! 廖原轻笑,将手中的书放在他的面前,拉开她身边的椅子坐了下来。 餐桌上的灯光明亮,照着两个人靠的很近的头顶。 室内很安静,牧冬不时的提问声异常清晰,伴随着的是廖原不疾不徐的解答,他温润的音色在空调吹出来的凉风中缓缓流淌。 此刻的时光像一条藏在夏日深处的涓涓细流,难得的静谧又惬意。 一个小时过去,牧冬看了看腕表,合上笔盖,今天先到这里吧,宿舍十一点关门。 廖原点头,帮她把资料整理好。 犹豫了几秒,他转头看着牧冬,试探问:你今天好像有点心不在焉。 今晚,牧冬确实有些不在状态,好几个明明背过的语法点就是想不起来。 她将整理好的书环抱在胸前,然后抬眼看向廖原。她微微憋着嘴,眼神里尽是无奈,还有一丝丝茫然。 看上去,竟有些委屈。 廖原一手搭在桌上,一手抓着椅背,看着这样的牧冬,他一时哽住了。 第28章 chapter 28 牧冬微微低头,将身子侧向廖原,泄气地说:我太难了 廖原看着她的样子直笑,还以为她在为自己的英语成绩发愁,安慰道:你现在的英语水平虽说不拔尖,但也不至于拖后腿了。 牧冬白了他一眼,瘪嘴,廖老师可真是自信哦。 廖原偏过头继续笑。 哎牧冬叹了口气,沉着嗓音说:我们班换了新班主任,看上去还是个不太好惹的,非得任命我当英语课代表,我哪干的来这种活儿嘛 她的语气里不自觉的带了几分抱怨的意味。 原来她是为这个事情一晚上都不太高兴啊,廖原怔了一下,有些尴尬地抬手搓了搓自己的后脖颈。 他顿了一下,才犹豫着说:其实挺好的。 牧冬抬起脸,瞪着他:什么? 廖原看着桌面,低声道:我说你当英语课代表挺好的,就当督促你对英语上点心 听了这话,牧冬一下挺坐起来,愤愤地说:我怎么不上心了? 我都厚着脸皮来找你补习了!! 廖原倒吸一口凉气嘶,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牧冬腾地一下站起来,抱着书,居高临下地继续瞪廖原以表达自己的不爽。 廖原眼疾手快地扶住了险些被她撞倒的椅子,然后将椅子往后拉了拉。 他低着头,不说话了。 牧冬懒得理他,佯装生气往门口走去,廖原也立刻跟在她身后,跟了过去。 牧冬坐在门边凳上穿鞋,廖原就靠在墙上看她。 等她终于穿好了鞋,转身搭上了门把手。 廖原终于开口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 牧冬止了动作,回头看他,眼神饶有意味,等着看他想说什么。 廖原往前移了两步,抬手又抚了抚自己的眉毛,这才开口道:你别和新老师对着干,实在不行,过个两周再去找她谈。 他是真的有点了解牧冬了。 她就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以前成绩好,老师都顺着她,尤其碰上了郭超,对她更是放养。如今碰上了这样一位刚正不阿的老师,她自然不习惯了。 牧冬遇事总不服软,锋芒尽露。而迂回是廖原的惯用手段。 廖原又皱了皱鼻子,声音更沉了,说:别让这些事影响你,都不重要。 他的声音温润,缓缓流淌在门前的廊道中。是提醒,更是宽慰。 牧冬突然一下没忍住,轻笑了出来,这一晚上的不快都在此刻消解了,廖原好像总有这样的本事。 哦,谢廖老师! 牧冬说完,打开门逃走了。 第二天一早,牧冬照例踩着点进教室。 刚踏进教室的门,发现教室里突然静悄悄的,所有人都齐刷刷对她行注目礼。 牧冬刚睡醒,脑子还是懵的,她走到自己座位边上,碰了碰裴丁的胳膊,示意他让一下。 裴丁坐着没动,一个劲给牧冬使眼色。 牧冬抬了抬眼皮,怎么了? 牧冬! 这时,她的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呵斥。 牧冬转头寻找声音的来源,一回头便对上了梁华的一双怒目。 梁华从教室后面朝她走近,最终在她面前站定,为什么迟到? 她的声音让所有人不寒而栗。 牧冬扭头看了看教室前面黑板正上方挂着的钟,轻飘飘说了句:没迟到啊。这不刚好七点二十。 我昨晚刚讲过班规,我们班的到教室时间是六点四十。梁华手背在身后,微微仰头盯着牧冬,面目肃然。 牧冬愣住了,昨晚讲班规的时候,她心思早不知跑哪去了,一个字都没听着。 她自知理亏,低下头轻声说:知道了。 梁华转身往讲台上走去,边走边说:今天上午的课,你站到教室后面上。 牧冬抬头,下意识想反驳:我 裴丁赶紧拉住了她,悄悄冲她摇了摇头。 梁华站到讲台上,问:你怎么? 牧冬看看裴丁,最终作罢,气冲冲地从自己座位上够过一本笔记,往教室后面走,没怎么。 梁华看着牧冬在教室后黑板前站定,才扫视着全班,说:以后,谁不遵守班规,就自觉遵守惩罚,在我的班里,不允许有任何人为所欲为。 底下鸦雀无声。 所有人每天六点四十必须坐到教室里,当然我也会准时到班。梁华每次说话,声音都有一种自然的威慑力,六点四十到七点二十,由英语课代表组织背英语,七点二十以后,由语文课代表组织背语文。明白没有? 语文课代表弱弱回答:明白! 牧冬站在教室后面,用笔记本挡着脸,没出声。 梁华又问了一遍:听明白了吗? 牧冬只好小声回答:明白。 她的声音里还带着情绪。 好不容易熬到早读课下课后,梁华回了办公室,牧冬拖着发酸的双腿回到座位。 裴丁赶紧给她让开位置,让她坐了进去。 她刚趴在桌上,裴丁便拍了拍前桌女生的肩,迫不及待地说:接着讲。 女生转过来,表情夸张:我给你说啊,我们班这一年可惨了。 牧冬也将脸转过来,听他们讲。 女生接着说:我昨天回去跟上届的学姐打听了,梁华在咱们学校只带高三,怪不得咱们之前没听说过。据说她年轻时候是当兵的,退伍之后自学考入了省师范大学外语系,毕业就来了咱们学校,她带过的毕业班成绩就没有不好的,当然也都被整的挺惨的。 裴丁听完,眼神里露出绝望: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牧冬哼笑一声:我造的孽更深吧,还要当她的课代表。 女生激动地拍着裴丁桌上的书,还有,据说她是军事化带班,一言不合就体罚,罚站还只是轻的,上届学姐说,当时他们又一次没考好,梁华罚全班英语课去操场跑圈,整整跑了一节课。 裴丁面如死灰:别说了,我人没了! 很快,牧冬便成了梁华的重点军事化管理对象,比如 早上没有组织全班听写单词,罚站! 上英语课前没有去办公室把同学们的练习册取过来,罚站! 梁华在教训她的时候她出言反驳了,罚站! 总之,牧冬隔三差五就在教室后面站着上课,两周后,各科的代课老师已经习惯了。 但这也极大程度上影响了她的学习效率。 牧冬心里窝火,几次都差点和梁华争论起来,幸亏被裴丁拦了下来。 班里同学也都看出来了,梁华这是有意在磨牧冬的性子呢。 只有牧冬心中觉得憋屈又不服。 每天晚上,牧冬照例去找廖原,白天英语课她看见梁华就来气,只有晚上在廖原家能静心学一会儿英语。 廖原的私教课也排的很满,但他每晚上完课,总会准时在学校门口等牧冬,有时候在奶茶店帮她买杯奶茶,有时候就站在校外路边的路灯下。 晚上宿舍快要门禁时,他再将牧冬送到校门口。 廖原能感觉到,牧冬的情绪一天不如一天,看起来很疲惫的样子。 牧冬跟他抱怨吐槽,他也只能劝慰她几句,让她忍一忍,跟老师起冲突的话只会更影响学习。 所以牧冬一忍再忍。 可是,大家都忘了,要将一头野狼驯服成家犬,要经历的是怎样的削皮挫骨般的折磨。 天性难改。 牧冬觉得,每天和梁华的博弈对她来说是一种巨大的内耗。 好成绩在梁华这里完全失去了作用,更何况她的英语成绩并不拔尖。 高三的开端,就给了牧冬当头棒喝。 这天早上的大课间,牧冬正趴在桌子上闭目养神,裴丁赶紧来提醒她:下节是英语。 牧冬闷声答:嗯。 裴丁又晃晃她的肩:快去办公室把练习册取回来,不然又要罚站了。 牧冬从桌上抬起头,揉了揉太阳穴站起来,拽着裴丁:跟我一块去。 裴丁满脸写着拒绝,整个人使劲往后缩:别,我可不想在梁子面前晃。 梁子是大家给新班主任起的外号,听起来就不太吉利。 牧冬才不管,拖着他出了教室门,往楼下去了。 两人来到高三教师组的办公室,空空荡荡的,老师们都去上课了,梁华也不在。 他们走到梁华的办公桌前,桌子上放着好几摞同样的练习册。 牧冬挨个翻开最上面一本的扉页看了看名字,都不是她们班的。 她又往周围看了几眼,也没找到。 两个人就在办公桌前站着,想等梁华回来。 等了半天也不见梁华回来,牧冬看了看腕表,还有五分钟就上课了,对裴丁说:你在这等着,我去趟厕所。 裴丁连拉住她:别呀,我害怕 牧冬甩开他的手:你就这点出息?等着吧我就在办公楼的厕所,很快回来。 办公楼一层有两个卫生间,靠近北边尽头的那个楼道灯坏了,不太常用,牧冬便去了那里,她怕去那个老师常用的卫生间万一碰着梁华了,有些尴尬。 牧冬打着手机手电筒,去了黑黢黢的走廊尽头,进了卫生间才亮起来。 她很快用完厕所,正在靠近窗户的洗手台旁洗手,突然隐约听见了梁华的声音。 牧冬往窗户边靠了靠,将关着的窗户小心翼翼地打开了一个小缝,梁华的声音更清晰的传了进来。 紧随其后的是一个语气恭敬的中年男人的声音。 牧冬趴在窗边听了几句,当即拿出手机打开了录音。 梁华:葛亮爸爸,你这样我很为难的。 男人:梁老师,你就收下,这也是我的一点心意,我们葛亮英语确实有点差,在外面给他找了很多老师,都没什么效果。 梁华:我明白,家长都不容易,葛亮我以后会多上点心。 男人:感谢梁老师,这个心意您一定要收啊! 梁华:葛亮爸爸,我冒昧问一下,你和葛亮妈妈是做什么工作? 男人:我做一点药材生意,他妈妈在家带孩子,您放心我们家经济状况还是可以的。 梁华:嗯葛亮这孩子其实也挺认真,平时 牧冬没再听下去了,她收了手机,快步跑向办公室,心中阵阵耻笑。 梁华还真会选地方,厕所后面就是学校围墙,办公楼与围墙之间的小缝隙是监控的死角,恰好这个厕所又没人用。 她跑到办公室门口,叫了等在那里的裴丁:走吧。 裴丁疑惑:不等啦? 牧冬勾起一边唇角,眼里尽是嘲讽,她忙着呢,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两人加快脚步往教室跑去了。 第29章 chapter 29 上课铃声响起,牧冬坐在座位上微微喘息,刚刚跑的有点急了。 方才无意间听到的一切使她有点兴奋,脑子里不断琢磨着梁华这个人。裴丁在她旁边叫了她几声,她都跟没听到似的。 教室里充斥着嗡嗡细语,梁华的迟到让大家觉得反常,以往她都是踩着上课铃声踏上讲台的。 上课五分钟后,梁华抱着一摞练习册姗姗来迟。 她的表情一如往常的肃穆,只是那头利落的短发此刻显得有些许凌乱。 牧冬!梁华将练习册重重地砸在讲桌上,厉声喝道。 牧冬坐在座位上,抬起头,平静地看向梁华。 恋耽美 分卷阅读-金浮云(20) 她平静又略带挑衅的眼神令梁华错愕了一瞬。 遂即,梁华抬高音调,站起来! 牧冬犹豫了一下,微不可察地轻哼一声,接着慢慢悠悠地站了起来。 梁华从讲台上向她走来,沉闷朴素的黑色低跟皮鞋踩在被学生擦得反光的地板上,静默无声。 为什么没有提前去取练习册? 梁华背着手,目光犀利的质问,像是在训她的部下。 牧冬先是沉默着与她对视,然后别开视线,轻飘飘道:去了,你不在,我没找到练习册。 梁华站在离她两排座位距离的过道上,追问道:为什么不等我回到办公室? 牧冬低下头,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轻飘飘道:这不是看您忙嘛,怕您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她的大胆发言让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尤其是裴丁,他甚至悄悄在课桌下碰了碰牧冬的腿,提醒她不要冲动。 裴丁虽然不知道牧冬刚刚到底看到了什么,但他感觉得到,牧冬今天多少是有点不想忍了的意思。 如果说牧冬这些天的忍让除了不想给自己找麻烦的原因,还有一小半是因为她以为梁华会是一个对学生负责任的老师。 即便这种负责的方式她完全不认同。 那么课间看到的那一幕,让她对梁华本就没多少的信任彻底的崩塌了。 不等梁华开口,牧冬抬眼直视着梁华,我这个课代表虽然是被迫当的,但我不是你的手下,更不是跑腿的。 她话音一落,裴丁手中的笔吧嗒掉在了桌上,心颤了一下,想着她终究是没忍住啊。 牧冬的前一句话将梁华噎了一下,而后面这一句实实在在地将梁华激怒了。 梁华几乎是咬牙切齿地沉声道:立刻给我站出去。 牧冬早就习惯了,这次她冷笑一声,不慌不忙地从裴丁身后挤过去,空着手往教室后面走去。 她刚在后墙根站定,只听梁华又吼道:出去! 牧冬没有犹豫,转身拉开教室后门走了出去。 这节课已经过去了十分钟,梁华终于重新回到讲台,开始上课了。 牧冬站在教室外后门边上,上半身整个靠在墙上,一只腿支撑着身体,另一只腿放松地曲着。 教室里传来梁华读阅读题的声音,她的英文口音和她整个人很像,古板又严肃。 牧冬突然觉得这是她这么多天来最轻松的一天。 这种几乎等同于宣战的局面竟会让她轻松。 时间一点点的流逝,之前坐在教室里听课的时候不觉得时间过得慢,现如今站在教室外面,才发觉一节课怎么这么漫长。 牧冬百无聊赖,一会儿站着,一会儿蹲着,隔壁教室数学老师的讲课声也不时落入她的耳中,有几道题她甚至还听进去了。 终于捱到了下课,牧冬锤了几下站得有些酸了的腿,正准备回教室,梁华在教室前门叫住了她。 牧冬回过身,站在原地。 梁华只得向她走过来。 师生二人就这样对峙般地站在教室后门口,教室里很安静,完全没有下课的样子。几个着急去厕所的同学也都悄悄从前门小跑着出去了。 牧冬梁华先开口了,你以为你是谁啊? 她声音不大,但字字铿锵有力,带着压迫感。 教室里的人听了个清楚,裴丁连忙往近走廊的窗户边上靠过去。 牧冬没说话,双手插在校服兜里。 梁华两条浓眉皱在一起,手里卷成筒状的书伸向牧冬的臂弯,将她的手从校服兜里挑了出来,语气轻蔑地说:你到底在嚣张什么? 牧冬不悦地甩了两下手臂,她厌烦这种权力的压制。 或者说她对所有自以为是的高高在上都感到不适。 她冷冰冰地回道:你应该先问问你自己,到底有没有资格为人师表? 梁华瞪着她,气极反笑:我有没有资格不是你说了算。 牧冬:我一个人当然不会说了算,她抬手指向教室,但他们,还有你教过的每一个班,总会说了算。 梁华逼近她,怒视着她反驳道:你以为你们算什么?我带过的每一个毕业班的高考英语成绩,包括你们最后的成绩,这些都会是我的证明。 牧冬只觉得荒谬,在梁华眼里,她还有这个班级里的每一个人都只是产出成绩的工具而已。 她们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最后考出能证明她教学有方的成绩就够了。 如此的大言不惭,如此的冰冷赤/裸。 牧冬看着她,克制着沉声反问:成绩?丢掉师德而换来的成绩吗? 梁华只觉五雷轰顶,从教近二十年来,牧冬是第一个敢在她面前这样说话的学生。 她不可置信,声音甚至有不易察觉的抖动,你再说一遍。 牧冬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从兜里拿出手机,将那段录音调了出来。 就在她要按下播放键时,瞥了一眼窗户。此时的窗户边上全是人,大家的眼神里一半好奇,另一半是担忧,毕竟同学一场。 裴丁在玻璃里面拼命给她比划着,让她冷静。 牧冬迟疑了一下,但很快被心里涌上的莫名其妙的正义感压下去了。 她将音量降了点,按下了播放键。 梁华和葛亮父亲的对话清晰地从手机听筒里流淌而出。 录音很短,不到一分钟。 牧冬看着梁华的表情从惊愕到气愤。 最后,整段录音在梁华说完葛亮这孩子其实也挺认真,平时这句话后戛然而止。 牧冬放下举起的手机,以胜利者的姿态说道:这些就是证据。 梁华呼吸明显地加重了,她转过身,一手拿着书筒拍打着另一只手的手掌,脚下来回踱了几步。 然后她皮笑肉不笑地一字一顿道:牧冬,我真是小看你了。 你以为这就是证据?还真是又愚蠢又自以为是。 话音落下,她快速弯腰从牧冬手上夺过手机,手捏着薄薄的手机拍打着牧冬的胸口,我在第一次班会上明确讲过,班规第一条,禁止将手机等电子产品带进教室。 牧冬撇开头,感觉像听了个笑话,看来她真不拿录音当回事,话头转的如此之快。 她想要拿回手机,但手抓了空。 再说,她哪知道梁华定了什么班规,语气不屑道:校规上没说不让带手机。 梁华继续举着那部装有证据的手机,声音几乎透着肃杀气,在我的班,就得守我的规矩。 牧冬不服:凭什么? 不凭什么。 牧冬再一次伸手想要拿回手机,只见梁华两步跨过过道,手臂探出栏杆,将手机从二楼扔了下去。 两秒后,手机应声落地。 牧冬万万没想到梁华会这么干,她先是惊愕地看了一眼梁华,没想到她能这么疯。 接着绕过她,快步跑下楼去了。 手机躺在花砖铺成的地面上,四分五裂。 楼下班门口几个出来放风的同学面对眼前这一幕纷纷抻着脖子往楼上望。 牧冬疾步过去,将手机的几片尸体捡起来。 后盖摔掉了,电池从里面飞了出来。屏幕更是碎得惨不忍睹。 看这情况,手机肯定是打不开了。 牧冬站在原地,手里无意识地将电池往主机里塞,心里的愤怒越来越盛。 难道证据就这样被销毁了? 楼下班同学在离她几步远的台阶上对着她窃窃私语着,她突然觉得眼圈发涩。 牧冬暴躁地将手机胡乱塞进校服口袋里,拔腿往校门口跑去。 上午最后一节课的上课铃声已经响了,整个校园又恢复了秩序。 牧冬站在伸缩门前,极力跟看门大爷解释着,说自己有急事,必须要出去。 大爷看她的样子确实着急,但也无能为力。上课期间,学生要出校门,他只认出门假条。 牧冬没法子,又跑向操场,想用她的老办法,翻出去。 可到了一看,傻眼了。操场上好几个班正在上体育课,此时翻墙,相当于在众目睽睽之下触犯校规。 本来她有理的事情可能就变得没理了。 这么一圈跑下来,牧冬冷静了些。 她回宿舍去拿了手机的数据线,继续返回教室上课去了。 最后一节是地理课。 地理老师是一个刚从师范学校毕业没几年的小姑娘,跟学生们还没建立起那种老教师的威严与隔离感。 牧冬在教室门口还没开口,老师就招了招手让她进去了。 牧冬一脸平静地走向自己的座位,所有人的视线都不由自主地从板书上移到她的身上了。 令他们失望的是,牧冬身上并没有一点点失落或自惭形秽。她平静的表情下的高高在上和不屑一顾,甚至比平时更甚。 只有裴丁在看到她的那一刻,又焦急,又仿佛松了一口气。 他起身给牧冬让开了位置,待她坐下后,他低头刚想开口问些什么,牧冬往讲台的方向抬了下下巴,示意他认真听讲,他只好暂时压制住好奇心。 一节课下来,裴丁的视线足足往牧冬身上瞟了几十次,并没有看出什么异样。 她一动不动地看着讲台上,就在裴丁以为她是在走神时,她又低头拿笔在习题册上记了几笔。 裴丁心里佩服,都这样了,她竟然还真在聚精会神地听讲。 下课后,班里乱哄哄的,所有人都急着往食堂去抢饭了。 牧冬拉着裴丁,在他面前伸出手,手机给我。 裴丁不明所以,从口袋里掏出手机,但并没有马上递给她。 牧冬接着问:有没有娄琳琳电话? 裴丁之前虽说跟娄琳琳一个班的,但并不熟。 或者说,娄琳琳在那个班里除了廖原,跟谁都不熟。 他先是愣愣地摇了摇头,然后马上又反应过来,补充道:应该能找到。 牧冬收回手,抱着手臂,淡淡说:找吧。 裴丁不知道她想干什么,惊诧反问:现在? 牧冬轻轻点头,现在。 很快,班里的人都走光了,只剩下他们二人还在教室。 裴丁打开A01班的班级群,在群文件里打开班级通讯录,没费工夫就翻到了娄琳琳的电话。 裴丁将手机翻过来给牧冬看,牧冬似乎晃了一下神,遂即像是下了决定般地说:打给她吧。 裴丁拨过去,响了两声,被挂断了。 他又打了一遍,依然被挂断了。 应该是陌生号码的缘故。 牧冬犹豫了一下,说:接着打。 第三遍,电话终于被接通了。 娄琳琳有些试探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你好,找谁? 牧冬连忙从裴丁手里拿过手机,放在耳边,娄琳琳,是我。 我是牧冬。 我想请你帮个忙。 第30章 chapter 30 牧冬没吃中饭就去学校对面的小区门口等着了。 二十多分钟后,一辆出租车在她几步之外停下,娄琳琳和廖原从后座下来。 他们两个一直在外面的机构上出国课程,很久没去学校了。 两人穿着便服,背着书包,竟显得穿校服的牧冬有些格格不入。 牧冬看见廖原时,是有些诧异的。 她想了一节课决定找娄琳琳,就是想避开廖原。 娄琳琳明明在电话里说他们下午还有课的。 牧冬表情不太自然地跟廖原打了招呼,然后伏在娄琳琳耳边问:你们不是下午还有课吗?他怎么也回来了? 娄琳琳不明所以,你打电话的时候他就在我旁边至于下午的课他刚请假了。 牧冬没说话,神色有些难堪。 娄琳琳回头看了一眼走在她们身后的廖原,低声追问:你刚在电话里也没说什么事,不会是有什么要避着廖原吧。 牧冬又沉默了一下,然后轻轻摇了摇头,不是什么大事。停顿了一下,接着说:没必要让他知道。 娄琳琳心领神会,轻握了一下牧冬的手腕,明白。 她回头冲廖原说:我跟牧冬先回去了,你自己回家叫外卖吧,不用管我了。 廖原脚步微滞,发丝下的眉头轻皱。 他刚下车时就觉得牧冬有些不对,但她不说,他也就没主动问。 这一个多月来,牧冬每天晚上都会来他家报到。 两个人偶尔也会天南海北地聊一聊。通常都是牧冬讲她小时候的壮举,廖原在一旁笑。 廖原从不主动讲自己的事。 他不讲,牧冬也不主动问。 这是他们之间诡异的默契。 夏末、夜晚、独处的短暂时光、十七八岁的少年少女 这每一个元素都天然的给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增添着暧昧的气息。 而廖原的心,也在这日渐暧昧的气氛里逐渐拧巴起来。 他一边任由自己沉溺于牧冬带给他的亲密感里,一边又克制着自己,将真心藏起来。 那本就不坦荡的一颗心,只能愈发地东躲西藏起来。 他以为,经过这些天,在牧冬的心里,他总归是有些不一样的。 再不济,他也应该是牧冬排得上号的朋友。 但刚刚一向坦荡的牧冬有意避着他的样子,让他有些怅然若失。 想到这,廖原看着牧冬走在前面的背影自嘲地轻哼了一声,他又有什么资格去希望牧冬对他坦荡。 牧冬跟着娄琳琳回了家。 她家里看起来比廖原那里温馨多了,一看就是有人来打理过的。 牧冬在门口换了鞋,四处看了看,问:你一个人住? 娄琳琳放下书包,从冰箱里拿出两瓶果汁,一瓶递给牧冬,大部分时候都是我妈过来陪我住,今天她正好没来。 牧冬笑了笑。 这样比起来,娄琳琳果真是个公主。 她从口袋里拿出碎成渣的手机和数据线。 用用你电脑。 娄琳琳看着她的手机,眼睛惊诧地瞪了一下:嚯,你这是怎么了? 牧冬皮笑肉不笑地勾了一下唇角:被班主任摔了。 娄琳琳心里对牧冬的佩服又重了一点,她哪敢跟老师这么硬刚。 她去把餐桌上的电脑打开,问:你找我帮忙说的就是这事儿啊? 嗯。牧冬跟着走过去,在电脑前的椅子上坐下:看看还能抢救一下不。 娄琳琳想问她怎么不找廖原,话到嘴边想起了刚在小区门口,他们两个人别别扭扭的样子,只好把话又咽了回去。 电脑打开,牧冬将数据线一端插在电脑上,一端插在被牧冬硬组装起来的手机上。 手机屏幕亮了。 牧冬挑了挑眉,看来这么贵的手机还是有贵的道理的。 只是手机屏完全碎掉了,根本没法触屏。 她打开度娘搜索了一会儿,找到了将手机数据导出来的教程。然后按照教程上讲得,往电脑里装了某款软件,用软件去自动扫描手机里的数据。 扫描数据需要一段时间。 牧冬转头看向坐在身边的娄琳琳,下午几点上课? 两点。 牧冬看了看腕表,十二点四十多一点。时间应该来得及,我一会儿请你吃饭吧。 恋耽美 分卷阅读-金浮云(21) 娄琳琳轻笑,不用跟我这么客气诶,你这手机怎么会被老师摔啊? 牧冬看了一眼屏幕,软件还在平稳运行中。 她哼笑道: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娄琳琳还想说什么,手机响了,是廖原打过来的。 她接起来,廖原的声音从听筒里传过来,我点了外卖,你们俩要不要过来吃饭? 牧冬离得近,她也听到了。 娄琳琳回他:不是说不用管我们了嘛。 电话那边滞了一瞬,又小声说:我点多了。 娄琳琳给牧冬使眼色,问她的意思,牧冬轻轻摇了摇头。 嗯那等会儿吧,我要是时间来得及就过去。 说完,便挂掉了廖原的电话。 娄琳琳扫了眼电脑屏幕上,软件进度条显示扫描的进程还没过半。 不知怎么,她每次看到牧冬总是有一种鲜少的轻松感,在她面前不用端着三好学生那一套,她知道牧冬也根本不在乎这个。 于是她试着捡起刚才的好奇心,试探着问牧冬:你刚刚怎么没先去找廖原啊? 其实牧冬每天晚上找廖原补习这件事,娄琳琳是不知道的,廖原并没有可以跟她提过。 只是有那么一次,娄琳琳无意间听说了廖原带着牧冬去看康恒新演出的事。所以她以为,他们俩的关系应该还进展的不错。 牧冬一手放在桌子上,撑着脸,视线撇开娄琳琳,盯着桌面,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娄琳琳难得打趣道:你在廖原面前还有包袱啊? 牧冬也笑,但没有回她。 大概二十分钟后,牧冬手机里的数据终于扫描完成。 牧冬划着触控板,看着从手机里导出来的照片,聊天记录,还有音频。 当她终于找到那条不到1M的音频时,眼皮轻抬,对娄琳琳说:给你听个好玩的。 娄琳琳将头凑近电脑屏幕,看着牧冬轻点指尖,打开了音频。 很短,只有几十秒。 这几十秒里,娄琳琳的表情变幻莫测,而牧冬一直很平静,这是她今天第二次听到这个录音。 听完后,娄琳琳欲言又止,想问什么,又不知道从哪问起。 牧冬主动解释道:这女的是我们班主任。 聪明如娄琳琳,看着牧冬支离破碎的手机,这一切都串起来了。 她瞪大了眼睛,所以你把录音给她听了?然后手机就被 牧冬笑着挑眉,以示肯定。 娄琳琳知道牧冬刚,但没想到她能这么刚。 心里惊叹的同时,又添了几分后知后觉的担忧。 所以你想怎么做? 牧冬扬手捋了几下马尾,然后将手指停留在发梢把玩了几下,思虑着怎么和娄琳琳开口,或者该不该跟她讲这些。 过了会儿,她放下手,将酝酿了一节课的想法说了出来。 既然她这么硬气,那我就跟她硬到底。我会把这份东西交给教务处。 娄琳琳看着牧冬,她感觉到了牧冬周身透出的肃然,她知道牧冬这是要来真的。 此刻的牧冬,就像娄琳琳第一次见到时那样,什么都不在乎,所以什么都不怕。 娄琳琳突然有些无措,她不知道该劝牧冬冷静,还是该赞扬她的勇气。 她在那样的家庭里长大,从小被教育的是要谨小慎微,察言观色,行事低调。 她清楚地知道,牧冬一旦将这份证据交给学校,而后要面对的未知的麻烦是不可预料的,也不绝是像她如今只和班主任宣战那么简单。 但她心里更清楚,无论如何,牧冬这样做是对的。 娄琳琳生平第一次为该持有什么样的立场而迷茫。 不等她想清楚,牧冬接着说:别告诉廖原。 娄琳琳沉默了,她全明白了,牧冬哪是在廖原面前有包袱,她只是太了解廖原了。 廖原一定会阻止她。 无论是出于自身的性格,或是出于对牧冬的保护,他一定会阻止她。 牧冬明白廖原,但她也有自己的坚持。所以这件事,她压根就不想让他知道。 你想过吗,之后呢?娄琳琳担忧问她。 牧冬手指在桌面上敲了几下,发出细小的嗒,嗒声。 然后她沉声说:之后的事之后再想吧。 你这儿有u盘吗? 娄琳琳站起来,还想说些什么,但最后还是打住了,回屋里给牧冬拿u盘去了。 牧冬将音频拷到u盘上后,又将导出来的数据随手翻了翻。 她这个手机用的时间不长,里面的照片大都是一些和孟夕孟朝吃喝玩乐的,还有就是留学团访问期间,帮Scott拍的一些照片。 她挑了几张Scott的留着。 再翻翻微信聊天记录,也没什么重要的,她顺手点了廖原的名字下载,其他的也都翻过去了。 最后,她将照片和廖原的聊天记录整理成压缩包,发到自己的邮箱。 然后利落的拔掉数据线,又在电脑上删掉了扫描软件,毫无留恋。 她从小就这样,眼睛永远只盯着前面。 完事后,牧冬看了眼时间,一点多。 走吧,请你吃饭。她揽着娄琳琳的肩。 娄琳琳关了电脑,我打车去上课还得二十几分钟呢,今天就算了吧。 牧冬点点头,也行吧,以后有的是机会。 娄琳琳犹疑了一下,接着说:廖原刚说外卖点多了,要不去他那对付一口? 你去吧,我就不去了。 提起廖原,牧冬想起来了,接着问:对了,他下午为什么请假啊? 娄琳琳浅笑了一下,才说:他听到你给我打的电话后,就去请假了,应该是怕你有什么事要帮忙吧。 牧冬愣住了。 第31章 chapter 31 娄琳琳和牧冬一起下楼,这一路上,牧冬都有些闷闷的,两人静默无声。 到了十字口,两人道了别,牧冬往小区门口去,娄琳琳往廖原家去了。 娄琳琳轻车熟路到了廖原家门口,她刚叩了一声门,门就从里面打开了。 廖原穿着外出的运动鞋站在门口,手上还叼着一根燃了一半的烟,门边柜上是用袋子装好的几盒外卖。 看来他在门口有一会儿了。 娄琳琳进了门,调笑道:怎么?这是准备出门? 身后的廖原正探出头往门外面电梯的方向瞅了瞅,看见空无一人,这才关了门,淡淡回应道:嗯,准备给你们送过去,我吃不掉浪费了。 刚不是说不用管我么,怎么还点了这么多。 娄琳琳拎起门边柜上的外卖往客厅走。 廖原又换了鞋,跟在她身后,故作随意问道:怎么就你一个人,那谁呢? 娄琳琳在餐桌上边拆盒子,边笑着装糊涂:哪谁啊? 廖原吸了一口烟又吐掉,这才缓缓道出两个字:牧冬。 娄琳琳也怔住了,他明明知道她在跟他开玩笑,可还是有些郑重的说出了那两个字。 说郑重吧,有些过了。大概是,平静、柔和、克制的,不同于玩笑的,总之,娄琳琳也说不清楚。 但她知道,廖原叫出牧冬名字时,是含着情绪的。 娄琳琳也不跟他开玩笑了,回道:她还有事,先走了。 廖原也不再拐弯抹角,拉出一张椅子坐下,她找你做什么? 娄琳琳扒饭的姿势都比以往粗暴了些,嘴里含糊着说:一点小事。 谁知廖原不依不饶:什么小事? 诶呀,就找我借用一下电脑。 嗯,确实是小事。 即使廖原心里纳闷,怎么不来找他借。但又勉强把念头硬生转了一下行吧,不找他借也合理。 于是他又提出了另一个问题:她电话怎么打不通? 其实刚刚他给娄琳琳打电话之前,是先打给牧冬的。 娄琳琳继续低头扒饭,她手机坏了。 怎么坏的? 摔的。 廖原没有再追问,他又吸了一口快要燃尽的烟,脑子里盘算着牧冬这个人做事情有时候毛毛躁躁,摔了手机,合理。手机坏了需要电脑导出文件,所以找了住在学校对面的娄琳琳借用电脑,合理。 很好,一切都合理。 只有他自己的心,别别扭扭,拧拧巴巴,哪哪都不合理。 娄琳琳完全抛去了往日的斯文,十分钟内结束战斗,赶紧从廖原家溜了。 撒谎这事,她还不怎么熟练。 牧冬回到学校,也没什么心思吃午饭了,带着U盘和没什么用的破手机直接去了政务处大楼。 明大附中的政务大楼在学校的最里面,是一座四层高的老楼。 建校近百年来,教学楼和实验楼等等后来都被陆陆续续翻新过,只有这座大楼巍然不动,静默地彰写着这所名校的历史,历届校长和学校的领导人都是从这里交过接力棒的。 政务处办公室在二楼靠楼梯的那一间,牧冬没去过,但当时接待访学团时,她在这栋楼一楼开过会,大致知道一点。 这会儿是午休时间,整栋楼静悄悄的。牧冬上了楼梯,站在政务处门口,看着那个写着政务处三个字的牌子,停了几秒,然后抬手敲了敲门。 里面没有回应。 隔了一会儿,牧冬又敲了敲,还是没人。 此时隔壁办公室有一个年轻的女老师出来了。 同学,你有什么事? 我找政务处的老师。 那个女老师手上端着杯子,打量了牧冬几眼,还没到上班时间,下午两点再来吧。 说完就转身回了办公室。 牧冬看了眼腕表,一点四十,还有二十分钟。 她靠在政务处门前的栏杆上,静静地等着。 这二十分钟里,她无比冷静,脑子里什么都没想,清清白白的。 两点刚到,校园里响起了上课铃声,下午第一节课开始了。 牧冬依然面对着门,靠着栏杆站着,政务处的老师还没有来。 楼梯不断传来脚步声,路过的来上班的老师或多或少都会带着探究的目光打量牧冬几眼,然后匆匆离开。 牧冬纹丝不动,脸上的表情坦坦荡荡。 过了一会儿,政务处的老师才姗姗来迟,是一位戴眼镜的男老师,年纪看上去不大,三十多岁的样子,身材高大挺拔。 牧冬先是愣了一瞬,这与她想象中的政务处老师形象不太相符啊。 接着她很快反应过来,连忙上前去,老师好。 男老师用钥匙开门的动作有些匆忙,本就来晚了些。 他言简意赅:什么事? 门打开了,牧冬随着老师进门去。 这间办公室就他一个人,中间摆着一张红木的办公桌,后面是黑色的皮质办公椅。靠近门口是一张会客沙发和一张沉稳庄重的茶几。 老师放下手提包,坐在办公椅上,手上一边收拾着桌上的文件纸,一边说:要是不重要的事,就先回去上课,下课再说。 牧冬站在门口犹豫了一下,沉声道:重要。 然后她转身打算将办公室的门关上。虽然她已经走到了这一步,但她还抱着一丝恻隐之心,想着这件事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毕竟梁华也算是明大附中的老教师了。 门还没关上,男老师就在她身后匆匆制止,打开,把门打开,开大! 牧冬反应过来了,唇角微动,然后照着他的话做了。 男老师将办公桌上的一切收拾停当后,起身拿着水杯去饮水机接水:说吧,什么重要的事? 牧冬站在她的办公桌前,沉声说:我要举报。 男老师丝毫不慌,等着她说下去。饮水机上面的桶里传出两声沉闷的冒泡声。 牧冬声音不卑不亢,铿锵有力:我要举报高三三班班主任梁华,私下收学生家长贿赂。 男老师一副司空见惯的样子,将接满水的玻璃杯抬到嘴边呷了一口,同学,这话没有证据可不能乱说啊。 牧冬低头扫了眼桌面,被一摞纸挡住的小牌子上写着团支部书记 薛杰 薛老师,我有证据。 说完,她从口袋里拿出U盘,郑重的放在办公桌的正中间。 薛杰看了眼U盘,站在办公椅旁问她:你是哪个班的,叫什么名字? 高三三班,牧冬。 薛杰若有所思地看了眼她,坐回到办公椅上,两手交扣着,抬眼说道:除非你证据确凿,否则学生诽谤老师有什么后果你清楚吗? 见牧冬沉默,他很快接着补充道:轻则记过处分,重则开除学籍。 牧冬低头盯着那个U盘,没说话。 薛杰突然语气已转,有些好言相劝的意味:高三了,也算是半个准大学生了,我想道理你应该都懂,好不容易快熬出头了,档案记上这么不光彩的一笔总归不好看的。 听到这,牧冬在心里哼笑了一声,她看向薛杰,坚定的说:我不会诽谤她。 薛杰被噎了一下,他工作的时间其实不长,升到这个职位也才短短一年半,虽说各色学生他倒是见多了,但像牧冬这样软硬不吃的,还是头一回碰着。 他轻咳了几声,淸嗓的声音在这栋静谧的楼里显得分外突兀。接着他拿起桌上的U盘,弯腰插在放在办公桌下的电脑主机上。 叮咚一声,电脑里传来提示音,他一边操作鼠标,一边冲牧冬扬了扬下巴:去,把门关上。 牧冬收到指令,心提起来了。她轻手轻脚过去关上了门,然后回来又站在办公桌前。 U盘在电脑上打开,里面孤零零的只躺着一个文件,就是那条录音。 薛杰问道:就这个? 牧冬点头。 录音被打开了,在这间静默的屋子里,牧冬听得更仔细了,背景声里还有课间学生玩闹的声音。 但显然,梁华和葛亮爸爸的声音更清楚了。 几十秒的录音,薛杰反复听了三遍。 听完他双手抱在胸前,目光微垂,思索了一会儿,问牧冬:你觉得这短短几十秒能说明什么? 牧冬心里有些紧张了,面上依然镇定:梁华之前在班里就对葛亮格外照顾,我合理怀疑她和葛亮的家长之前就私下接触过,这次只是被我碰上了。 确切的说,梁华是对班里的男生都比较照顾,她们班本来就没几个男生,梁华的做法在女生眼里看着还挺明显的。 薛杰追问:那你说说,梁老师具体怎么照顾葛亮的? 牧冬语气变得急促了些:她当我们班主任不到一个月的时间,班里很多女生的名字都还没记住,但是她总会叫葛亮回答问题,有时晚自习会单独检查葛亮的作业,甚至给葛亮调了靠前的座位。 薛杰:这并不能说明梁老师收了家长好处。 牧冬仿佛听了个笑话,急切反驳:她没收好处怎么就只偏爱葛亮?你别告诉我她在学生里还搞重男轻女这一套。 恋耽美 分卷阅读-金浮云(22) 薛杰被牧冬的话逗笑了一下。毕竟是年轻老师,没那么古板。 校方肯定是要尊重且保护每一位教职工的。你提供的这份证据我没办法判定什么。 牧冬:怎么就不能判定了?他们话还说的不够明显吗? 薛杰依然态度很好地解释道:家长虽那么说了,但录音里并不能听出来梁华老师就收下了啊。 牧冬冷笑:以她的人品,百分之八十收了。 听到她这样说,薛杰语气严肃起来:不管怎样,你首先应该尊重你的老师。 牧冬面不改色:我只会尊重值得尊重的人。 薛杰知道这样跟她说不会有结果,想把她赶紧打发走。 他轻叹了口气,你先回去上课吧,这件事我们后面会处理。 就这?? 牧冬怔了一下,我大义凛然地来,你就这样打发我走? 她不依不饶:怎么处理? 我们后续会找梁老师谈的。 牧冬勾唇:你们找她一个人谈,她肯定不承认啊。 薛杰后面还有一堆工作要做,他无奈道:那你想怎么办? 牧冬脱口而出:不如,就现在吧,让她现在过来和我对峙。人证物证都在。 薛杰看出来这个学生固执,但没想到她能这么钻牛角尖。 他起身走到牧冬身边,语重心长道:我这样处理也是为了你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高三了,把时间多放在学习上,不要让这些事情影响学习。 牧冬跟本听不进去,她看着薛杰的眼睛,认真说道:我什么都不怕。学习只是我的手段,不是目的,如果要我为了学习而将这样的事情置之不理,我做不到。这样的学习对我来说也没有意义。 这一番话听得薛杰愣住了。 他见过的高三学生哪一个不是争分夺秒,为了一分两分在抠试卷,恨不得世界上的事情都不要关他们的事。 而今,第一次有人在他面前说出这样的言论。 薛杰没有回应牧冬,他在办公室来回踱了几步,然后趴在电脑前调出了教职工通讯录。 几分钟后,他拨通了梁华的电话。 第32章 chapter 32 没过多久,梁华风风火火地赶来了政务处。 她推开门,看到牧冬,第一时间指着她的鼻子呵斥道:好啊,你还敢逃课。 牧冬没说话。 就在梁华接到薛杰电话前,她还在试图联系牧冬家长,因为牧冬下午没来上课,她正火急火燎地找牧冬,就连牧冬的宿舍她都去过了。 薛杰见状,连忙开口:梁老师,你先冷静。 梁华终于注意到了薛杰的存在,她没好脸色地冲薛杰点了下头,算是打过招呼了。 对于薛杰这样的年轻老师,梁华还是有些作为老教职工的优越感在身上的,没太把薛杰放在眼里。 薛杰起身把梁华请到沙发上坐下,解释道:找你来主要是想了解一些情况。 梁华板着脸,不明所以:什么情况? 薛杰推了把眼镜,看了眼牧冬,斟酌着措辞。 梁华有点着急:直说吧。 她反应过来了,大概也猜出了些。 薛杰语态温和,当然这很有可能是误会。他指了指旁边站着的牧冬,这位同学她举报你收学生家长贿赂,对班里某位同学特殊照顾。 梁华轻蔑地一笑,她死死盯着牧冬,咬牙切齿道:她这是污蔑,诽谤我。 薛杰起身,你先别着急,这里有一份录音,你确认一下是否是你本人的。 他回到电脑前,准备打开录音。 听到录音两个字的梁华突然就炸了,她腾地一下站起来,用手指着牧冬,声音都有些抖动了,你本事还不小,你就这么恨我吗? 薛杰点开录音,嘈杂的声音在三个人之间飘荡。 很快,录音播完了。梁华的脸色更黑了。 她箭步冲到低着头的牧冬面前,用手一下一下戳着牧冬的肩膀,你就这么想弄死我?我还真是开眼了,从教这么多年,头一回见你这么恶毒的学生。有人生没人教,教养都喂了狗了吧。 牧冬被她戳的一下一下往后退着,最终整个人都被迫靠在了墙上,她忍无可忍,抬头反击道:你这么狗急跳墙,是被我猜中了吧。 梁华不可置信的看着她,仿佛不相信能从她的学生嘴里听到这么形容她的话。 不等薛杰阻止,一个响亮清脆的巴掌落在了牧冬脸上。 牧冬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愣了两秒。脸上火辣辣的疼痛感让她的眼泪不受控制地往眼眶涌。 梁老师,别冲动。薛杰冲出来拦住梁华的胳膊,把她往后面扯了扯。 别冲动,现在只是在了解情况。 牧冬用袖子抹了把眼睛,情绪有些上头了:还要了解什么情况?我实名指控她收礼,还有你亲眼看到的体罚学生。有辱师德。 学校应该给她处分。 听到牧冬的话,梁华险些又上手,被薛杰拦住了。他扭头训斥牧冬:我看应该先给你处分,有你这样跟老师说话吗? 这一切刺激是的牧冬有些不管不顾了,她大声叫道:凭什么处分我!做错事情的是她! 此时,隔壁办公室的老师听到动静,都纷纷围在门口,想看个究竟。 薛杰也提高了音量,你给我站好!事情没查清楚你再乱说这就叫污蔑! 牧冬气急了,冷笑一声:什么叫没查清楚,我看你就是装看不见这证据。 她顿了一下,恍然大悟般接着说:不就是想包庇她! 薛杰气得脸有些微微发红,他插着腰,又开始踱步,努力想着怎么教训这个学生。 牧冬看着他,重重点了几下头:行,你不处置她,我去找能处置她的人。 说完她疾步跑向门口,从围观的老师里钻出去,往楼上跑去。 她一间一间办公室找过去。抬头仔细看着每间办公室门上的小牌子。 三楼八间办公室,都没有找到她想找的那间。 牧冬继续上到四楼,楼梯口左转,门上的小牌写着明晃晃的三个大字校长室。 她顾不得那么多,抬手敲门。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她敲门的力道很重。 此时,她的心跳的跟打鼓似的。 门里传来一个沉稳的男中音:请进。 牧冬深吸了一口气,推门而入。 校长好,我是高三三班牧冬 几分钟后,校长跟着牧冬下楼了。 刚刚政务处的门口围观的老师已经不见了,隔老远就听到里面传来梁华慷慨激昂的声音:现在的学生,尤其还是一个女生,真是没皮没脸,她以为她是谁啊,敢在我面前嚣张,我看她就是 话还没说完,就被进门的校长打断了:梁老师,你消消气。 梁华回头看是校长,收敛了神色,有些恭敬地和校长打了招呼。一旁的薛杰也赶紧迎了上去。 校长公务繁忙,也不拐弯抹角,语气平和到有些语重心长的意味,说:梁老师,事情我刚听学生也讲了个大概。当然校方肯定不会只听她一面之词,这件事情校方一定会仔细调查,您没有做过的事情,校方也一定会还你一个清白,这点你放心。 听了校长的话,梁华的脸色终于缓和了些,谢谢。 在她心里,校长的身份毕竟还是跟薛杰不同的。 校长面目慈祥地又说了几句,梁老师,学校肯定会首先维护教师的利益。但是咱们作为老师,情绪稳定是必须要做到的,尤其是在面对学生时。咱们教书育人,主要还是以说教为主,你说是吧。 梁华脸上堆了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是,您说的是。 校长拍了拍梁华的肩,说了句:放心吧。接着就把薛杰叫出去了。 过了会儿薛杰回来了,对着师生二人说:行了,你们先回去上课吧。学校这边今天下午会成立调查小组,快的话,今天下班之前,慢的话明天给你们答复。 谢谢薛老师。牧冬说完后率先出了政教处的门。 牧冬往教学楼走去,梁华就跟在她身后。 快走到教学楼了,梁华突然叫住了她:站住。 牧冬停住了脚步,但是没回头。 梁华走到她身旁,不咸不淡来了句:从今天起,只要我还是高三三班的班主任,你就别想进三班的教室门。 牧冬轻嗤了一声,心里嘀咕,看你这班主任还能当几天。 她这会儿又饿又累,懒得跟梁华掰扯,二话没说转身往宿舍楼的方向去了。 牧冬回到宿舍对着她那小镜子看了半天,半边脸都肿起来了,微红。 梁华那一巴掌是真狠啊。她很早就进校了,前些年,老师体罚学生算是家常便饭,那会儿她可是学校出了名的铁娘子,早几届学长留下来的传言说她几乎是一言不合就动手。现在学生变得金贵了,加上互联网发展迅猛,她倒是不再动手了。 牧冬也算把她气急了,让她重操起了就业。 牧冬拿毛巾浸了凉水,给自己肿着的脸敷了敷,没什么效果。她干脆扔了毛巾,爬上床,一头栽进被窝里了。 这一觉睡得昏天暗地,直到下午放学,她被砸门声叫醒了。 牧冬眯着惺忪的眼去开了门,是孟夕。 孟夕一进门,满脸怒火,冲她吼了声:牧冬,你是不是有病!你是不是闲得慌! 牧冬没力气跟她解释,如果说睡前她是饿,那现在可以用饥肠辘辘来形容。 她回到自己椅子上坐下,醒了会儿神,扭头对孟夕说:我饿。 孟夕看她那副样子,那她没办法,嫌弃地摆摆手:赶紧去洗把脸,吃完饭我再好好骂你。 牧冬用梳子扒拉了两下头发,披下来的头发把脸盖了个严严实实,别洗了,一碰还疼着呢。 孟夕上手把她的头发拨开,这才看见左半边脸红肿的厉害。她有点不敢相信谁敢打牧冬:谁干的? 牧冬把头发重归原位,推着孟夕往门外走:你猜猜? 梁华? 牧冬关门的手一滞,你怎么知道? 孟夕用不成器又心疼的眼神瞪了她一眼。 两个人去食堂的路上,牧冬从孟夕的口中对她不在的这个下午发生的事情知道了个大概。 也许是因为校长的授意,薛杰的动作很快,他一下午带着两个秘书室的老师直接杀到高三三班。 班里一小半人都被叫出去问了话,整个下午,班里都没怎么好好上课,所有人的吃瓜心态被点燃了。 有瓜吃谁还能听得进去课啊。 很快消息就在三班所在的楼层传开了。 接着有人又在年级群里发了消息。 结果,没出一节课的时间,全年级都知道了。 所有人一下午都在讨论一个话题:高三三班有个女生把班主任实名举报了。 孟夕得到消息比理科班的其他人要早一点。裴丁作为牧冬的同桌,算是班里前几个被叫出去问话的,他被问完后知道了个大概,于是一下课就赶紧去找了孟夕。 要说这个班里真正担心牧冬的人,也就是裴丁了。 牧冬一下在年级里出名了。文科班的基本都知道她的名字,理科班不知道她名字的竟开始用勇士、女侠代替。 果然,牧冬和孟夕在食堂吃饭的短短二十分钟里,不下三次有人在远处对着她指来指去。 她倒是没所谓,反正事情做都做了。 吃完饭,牧冬终于有了点精神,打算回班里一趟,给裴丁报个平安。 这会儿太阳已经落山了,学校里的路灯亮了起来,孟夕配着牧冬往教学楼走。 刚吃饭的时候,孟夕对着牧冬一顿输出,无非是骂她不该冲动。可她也知道牧冬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可是,不冲动就不是她了。 此刻她走在牧冬身边,心里的火消了大半。她是最明白牧冬的,之前牧冬给她吐槽过无数次梁华怎么折腾她,所以她这次的反击也和她的性子。 这要是放在以前在老家的时候,牧冬比这狠多了。 说是天生的性格也好,或是被欺负怕了本能的自我保护也好,总之牧冬脑子里就没搭上忍一时风平浪静的那根弦。 到了教学楼,孟夕要送牧冬回班,牧冬拒绝了,让她快回去学习,别担心自己。 和孟夕告别后,牧冬站在文科班楼下,看着灯火通明的教室,深吸了一口气,往三班去了。 离上晚自习还有些时间,班里只有四五个人。 牧冬一进去就看见了裴丁。她走过去,拍了一下裴丁的肩:不去吃饭啊? 裴丁被吓得一个激灵,等看清来人后,激动地站起来晃着牧冬的肩:姑奶奶!大哥!大姐!你终于出现了啊!! 牧冬挣脱开,故作嫌弃:起开,让我进去。 裴丁给她让开位置,她回到自己座位前,在抽屉里拿出书包,然后翻着桌面上的书,挑拣着往书包里装。 裴丁在一旁瞪大了眼睛:怎么,你又要逃课啊? 牧冬轻笑了一下,打岔:你不知道啊,我自学效率比在这里高多了。 裴丁佩服她这心态。 他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拍脑门,拉住牧冬胳膊:你先别急,下午政教处的老师走的时候让我见到你跟你说一声,晚自习去趟政教处。 牧冬动作没停:干嘛? 裴丁压低声,神神秘秘道:我猜应该是查的差不多了,你就等着去看梁子怎么被你搞死吧。 牧冬收拾好了,拉上书包拉链,斜裴丁一眼:什么叫我搞死她,是她自己做出哪些事的好吗? 裴丁马上改口,对对对,是她自己作死的。 牧冬没好气的笑了笑,背上书包,拍拍裴丁:走了。 裴丁看着她的背影,一副情深义重的样子:同桌,保重啊。 第33章 chapter 33 牧冬背着书包往学校深处走去。 教务处的整栋楼就只有政务室那间亮着灯,看来他们因为这件事情加班了。 牧冬脚步没有犹豫,直接上了楼。 政务室的门打开着,里面除了薛杰还有两个牧冬下午没见过的老师,想来应该是他们说的秘书室的人。 还有一个人是梁华。 牧冬走到门口,看着薛杰打了个招呼:老师好。 薛杰抬眼看她,面色凝重,轻声说:进来吧。 牧冬走进去,三位老师在沙发上坐着,梁华单独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她压根没拿正眼看牧冬。 牧冬也没理梁华,淡定站在茶几边上。 空气安静了几秒,薛杰开口了:人都到齐了,那我来简单说一下。 其他人继续安静,牧冬低头盯着茶几上那杯冷掉的茶。 薛杰接着说:关于此次事件的调查,我们已经有了初步的结果。 牧冬纹丝不动。 今天下午,我和两位秘书老师走访了高三三班,询问了包括葛亮、班长李书萱等在内的二十几名同学,并对葛亮的父亲进行了电话询访,我们得出最终结论,梁华老师并无收礼受贿等不端行为。 恋耽美 分卷阅读-金浮云(23) 牧冬突然抬头,怀疑自己听错了,不可置信的看着薛杰。 薛杰也看了她一眼,又撇开视线接着说:葛亮父亲确实有过送礼行为,但梁华老师本着为人师表的基本操守,坚决谢绝了葛亮父亲的好意,因此并没有构成违纪。 不可能!牧冬脱口而出反驳道:你们只问了葛亮他爸,他和梁华是一伙的,怎么可能承认。如果她没有收礼,为什么在接手我们班还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就对葛亮处处偏袒? 面对牧冬的质问,薛杰义正言辞道:根据班级同学反应,梁老师虽有偏私行为,但这并不构成违纪。我们就这一点也对梁老师进行了批评,她也意识到了问题,在之后的工作中会多加注意。 牧冬,根据我们现有的所有调查途径,这就是结果。 牧冬甚至觉得有些可笑,为什么不调监控? 监控只看到葛亮父亲来了学校,并未拍到他与梁老师私自交谈的画面。 牧冬气得有些咄咄逼人了:那你们不想想他们为什么要躲着摄像头交谈啊!再说,我的那段录音不就是他们私自交谈的直接证据吗? 我说过了,那段录音并不能直接证明梁老师收礼受贿。薛杰语气坚决。 牧冬嘲讽地笑了一声,在心里骂了无数句脏话。她后悔自己当时怕被梁华发现,没录到最后就急匆匆溜了。 薛杰还想说什么,还不等他开口,牧冬留下了四个字:我不接受!然后就离开了政务室。 牧冬背着沉甸甸的书包直接跑出了校门,她快被气炸了,在校门口拦了辆出租车冲上去对司机说:去市中心。 司机看着这小姑娘一副不好惹的样子,也不敢多问,一脚油门踩了下去。 奈何现在是下班高峰,他这油门踩的极不顺畅。 一路上司机不停地从后视镜里打量牧冬,她沉着脸,定定地看着车窗外,不知在想什么,但看得出来,她现在心情很不好。 几十分钟后,车子终于开到了市中心,牧冬也终于有了动静,她拉开书包拉链,里翻外翻,最后拿出一张银行卡,冲司机师傅说:能刷卡吗? 司机哈哈笑,姑娘,只能微信或者支付宝,或者现金也行。 牧冬撇了下嘴,低头继续在包里找现金,心里腹诽:但凡我能拿出来你说的任何一样,至于跟个傻子似的吗? 翻了半天,她终于在侧面的小兜里摸到了一颗百元红心,上次廖原给的。 牧冬犹豫了,她有点舍不得。 内心挣扎了半天你,又对司机说:师傅,你看能不能这样,你在路边等我五分钟,我肯定来付你钱。 司机不耐烦了:你没钱拦什么出租车啊? 牧冬不得不拉下脸,好言说:你也知道我学校在哪,我肯定不会赖账,就五分钟行不行? 行行行,赶紧去吧。就五分钟啊。 谢谢师傅!牧冬赶紧跳下车,冲进旁边的商场里。 快要到国庆节了,商场里已经提前有了过节的气氛,每家每户都贴着小国旗。 牧冬无暇观赏,直奔目的地手机店。 一进去,店员还没反应过来,牧冬对着柜台里的一个小哥哥说:给我拿一台最新款,最高配置的,快点! 小哥哥一脸懵:稍等我去看看。 很快他回来:抱歉最大容量内存的现在没货,您不如等两天,国庆我们会到新货,也会有活动折扣价,您看 牧冬急躁地打断他:现在有什么拿什么,快! 旁边一个店员看着她穿着校服还背着书包,一副火急火燎的样子,狐疑问她:小妹妹,您是要现在买吗? 牧冬烦死了,从包里拿出银行卡拍在柜台上,声音洪亮地喊出一个字:买! 五分钟后,牧冬终于拿到了新手机。 她提着装着手机盒的购物袋,出了商场门,就把兜里的碎手机扔进垃圾桶了。 司机还在商场门口的停车区等着,远远地看见牧冬,开了车窗对她喊:小姑娘,都快十分钟了。 牧冬走近,坐上了车,都怪那店员太磨叽了。走吧,回学校。 司机回头看她,迟疑道:这次有钱付了吧。 牧冬二话没说,拿出新手机扫了一下贴在前座椅背上的二维码,给司机转账两百。 司机听到微信提示音,乐了。边起步边说:多了,付多了。 明大附中到市中心,单程也就是小几十块。 牧冬手里划着手机屏幕,嘴里不在意地说:应该的,多谢你等我。 到学校的时候还没下晚自习,学校里灯火通明,大门紧闭。 牧冬在校门口下了车,想等下晚自习大门开了再进去,索性去快餐店坐着了。 她点了一杯可乐,漫不经心的喝了两口,视线一直落在手机上。 牧冬在新手机登了自己的ID,旧手机里的文件基本都原封不动的复制过来了,录音也在,虽然它是在旧手机阵亡前不到一个小时在存上去的。 刚刚冲出校门跑去买手机时,牧冬被气昏了头,完全被情绪支配着,她脑子里快速生成着想把事情搞大的念头。 比如去微博发文,比如联系本地媒体曝光,甚至比如给教育厅打举报电话。 可现在她拿到了手机,可以实现她那些疯狂念头的工具有了,而她也冷静了下来,有些犹豫了。 牧冬戴着耳机把那条录音反反复复地听,想从中找出一些可以成为直接证据的蛛丝马迹。 结果,蛛丝马迹没找着,她自己越听越愤怒了。再加上学校的态度,摆明就是要糊弄过去。 刚刚那一丝丝的犹豫被打消了。 牧冬点开她刚下好的知乎APP,登上自己的账号,找到自己很久前就关注过的一个话题在明大附中就读是什么样的体验? 下面有上百条回答,已经毕业的偏多,大都是怀念母校,在读生的回答也都是一些无伤大雅的吐槽。 他们这一代已经没有校内网和贴吧了。校内大家联络除了几个学生自发建的野生□□群微信群外,也没什么别的渠道了。 唯有这条问答,像是一个连接着历届校友的隐秘通道,知道的人不多,但更像是一块自留地。 牧冬斟酌了一下,捧着手机在这条问题下匿名写下了一条回答。 这个回答短短几十字,言简意赅地讲了这次事件,并附上了录音。 这个话题虽然写回答的人少,但关注的人可不少。牧冬刚写完回答没过几分钟,手机就传来提示音,有人评论了。 牧冬点开,【牛哇,我这是赶上吃瓜现场了?】她没回复,不断刷新页面。 搁了几分钟又有新的评论:【咳咳,答主应该就是今天快速走红的那位女侠吧】牧冬皱了下眉,遏制住了想删评的手。 倒是有别人回复了这条评论:【哪位啊?】下面快速传来回复:【班头马上来了,下课说】牧冬满头黑线,直接麻溜的点了删除评论。 后来等了半天,没有新评论了,牧冬看了眼时间,还有五分钟就下晚自习了。她一手端着可乐杯,一手捧着手机,出了快餐店的门。 她一边往学校门口走,一边还在紧紧盯着屏幕,突然就撞在了一堵肉墙上。 不好意思啊。牧冬头都没抬,随口道了歉,接着抬脚往前走。 谁知她刚挪一步,那堵墙又挡了上来。 她阴着脸抬头,看到了廖原比她更阴的脸。 你怎么在这?牧冬嘴角抽了抽,先开口了。 廖原不答,一双眼睛在她的脸上反复打量,像是有很多话要说,但最终也只是化为一声轻轻的叹息,紧接着,他轻声说:来接你。 牧冬满脑子想的都是学校的事,早把晚上去廖原家上课的事情抛之脑后,这会儿经他提醒,终于想起来了。哦对,忘了跟你打招呼,我今天不去了。 廖原停了两秒,为什么? 不等牧冬回答,他又再一次叹气,自顾地说:算了,我送你回去吧。 牧冬看他丧着脸,心有点虚,拒绝道:不用,就过个马路,送什么啊。 廖原不理她,回过身拽了拽她的袖子,走吧,送你到宿舍楼下。 此时,下课铃声响起,大门缓缓打开。 廖原和牧冬并肩站在斑马线前,红灯亮起,川流的车辆逐渐停下来。 牧冬抬脚刚走了几步,又被旁边的人拽住了袖子。下一秒一个骑小黄车的人从她面前飞驰而过。 牧冬嘟囔着解释:不怪我,是他闯红灯。 直到过了马路,廖原才松开她的袖子。 此时已经有零星的学生从校门里出来,两个人并肩无言往学校里面走。 穿过空荡荡的地面停车场时,周身漆黑,只有头顶的弦月发出幽暗的光。 黑暗中,牧冬听到身旁的人冷不丁说道:牧冬,你怎么总是不消停啊? 跟刚刚那阴沉的脸不同,就这一会儿工夫,他的声音竟染上了笑意。 牧冬怀疑自己听错了,这人怎么喜怒无常。她转过脸,努力想在黑暗里看清楚,他是不是真的笑了。 谁知头顶突然多了一只手,硬是将她的脸转了回去,看路! 第34章 chapter 34 牧冬在黑暗里轻笑,拿起手中的可乐杯又嘬了两口。 今天过得格外的漫长,不安、愤怒、疲惫轮番上阵,轰炸着她。 但是此刻,那根弦突然就松了下来。 牧冬感受着可乐的小气泡在舌尖上跳跃,甜滋滋的,冒着泡的,让人上瘾的,一如她现在的感受。 原来有人在身边,是这样的感觉。 到了宿舍楼下,两个人停住脚,相对而立,谁都没有先走开。 身旁是下了晚自习的学生们匆匆而过,有些人没忍住,一步三回头带着打探和八卦的眼光瞄着他俩。 廖原扬了扬下巴:上去吧。 牧冬没动,猛吸了几口可乐,然后冲他晃晃手中的空杯子,走吧,你回,我扔个垃圾。 垃圾桶他们刚路过,就在距她们十几步远的地方。 牧冬还没抬脚,手上的空杯子就被廖原抢了过去,他将杯子往宿舍门的方向晃了晃,回去吧。 牧冬挑眉,饶有意味地看着他,想不到他今天服务做得这么到位。行吧,那我走了? 廖原勾着半边唇,点头。 牧冬也笑着点头,转身迈着轻快的步伐,进了宿舍门。 廖原看着她进去了,这才拎着空纸杯往回走,十几步后,他在垃圾桶旁边驻足,将可乐杯立在满了的垃圾桶顶上,接着闲庭信步往校门口走去了。 晚风轻柔,不起眼的垃圾桶旁人来人往,可乐杯高高地立在夜色中,少年动人的心事,只有它明了。 廖原这一下午也过得有些心神不宁。 他没从娄琳琳嘴里问出任何有关于牧冬的消息后,开始转移目标,给裴丁信息。裴丁给他回信说牧冬下午没去上课,还不知道什么情况。 从这开始,廖原就觉得事情不对劲了。 他给牧冬不停地打电话,手机一直是关机状态,他有些慌了。凭借着对牧冬有限的了解,他脑子里一直过着牧冬能去哪,能干什么去。 到头来,他发现自己几乎什么都想不出来,什么都不了解。 廖原整个人很焦躁,隔五分钟去阳台抽支烟。 三点多,裴丁被政务处的老师问完话回来,第一时间给廖原回了消息。 廖原看到消息后,第一反应就是生气。 生气之后,他紧接着就明白了,牧冬为什么中午的时候不来找他。 看来,她还真是把他摸清了。想到这,廖原在心里止不住地苦笑。 他从小习惯了,习惯了事事忍让。如今遇到事情第一反应也是,忍一忍就过去了,何必那么较真。 可是,不较真她就不是牧冬了。 她和他是如此的不同,她热烈,高傲,狂放,有野心。在尊严与正义面前,她又怎么会忍让? 她坚定地守着自己内心的秩序,她义无反顾地去做她认为对的事情。 廖原趴在阳台上一支接一支的抽烟,他想着可能发生的最坏的结果,手上还在不断地按亮手机屏幕,怕错过任何一条消息。 没过多久,本部的消息就传到了国际部。 A01班的群里也八卦了起来,甚至还有人艾特裴丁,让他展开讲讲。 裴丁一直没有回复。 倒是娄琳琳先给廖原发来了消息,【你都知道了?】廖原搓了搓眉心,打字:【嗯,她中午找你就为这个?】娄琳琳:【】廖原:【为什么不拦着她?你比我更清楚】更清楚老师们都是什么德行,更清楚他们俩当时是怎么进到这所学校的。 他们俩心知肚明,即使牧冬所说的是真的又能怎样呢?学校的那些领导们早就见怪不怪了。 只要不是太过分,学校是不会为了一个学生放弃一个经验丰富,成果累累的老教师的。 名校之所以为名校,根基就是这些强有力的师资。 牧冬这样做,大概率是鸡蛋碰石头,给自己惹一身麻烦。 娄琳琳回复他:【那你应该比我更清楚牧冬,我拦得住她吗?】廖原没再回了。 下午放学前,廖原问裴丁,牧冬去上课没有。裴丁依然给了他否定的回答。 廖原又给牧冬打了电话,还是关机。 廖原没辙了,他恨不得去给牧冬买手机,最起码让他知道她的消息,好消息坏消息都可以。 晚自习,廖原再一次给裴丁发消息:【牧冬去上课了么?】裴丁回复:【下午来了一趟,把书包带走了,我忘告诉你了】廖原:【她去哪了?】裴丁:【政务处的找她,应该还在学校。】廖原松了口气,至少她是安全的。 他想着晚上就能见到了。只要她还在学校,那她晚上应该会照例来他家的吧。 一晚上,廖原数着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快下晚自习的时候,他终于坐不住了,拿了钥匙下楼去了。 他先在小区门口转悠了会儿,看着还有五分钟才下课,他晃悠着往快餐店去,之前总在那里给牧冬买宵夜,顺便等她一起回家。 刚走了两步,就看见牧冬背着书包,一手捧着手机,一手捧着可乐用半边身子顶开了快餐店的玻璃门。 她全程盯着手机,看起来还挺悠闲,跟没事儿人似的。 廖原看着她,继续往前走,跟她相向而行。 直到牧冬撞在了他身上。 他看见牧冬那仿佛无事发生的表情时,真是满肚子来气。气她不计后果,不计前途。他真想当场把她脑子扒开看看到底是什么构造的,怎么就这么会气人。 但是,当牧冬抬起头跟他说了第一句话时,她阴沉的表情还没来得及转换,但她看向他的那一刻,眼神里是有惊喜的。 廖原满肚子的气突然就随着那一声叹息一起撒掉了。 送牧冬回宿舍的路上,廖原听到身旁的她,一小口一小口嘬着可乐,声音细微,但每一下他都听进了心里。 在黑夜里,他终于笑了。折腾吧,她不折腾就不是牧冬了。 但是心里这么想,出口的话却变了。他说:你怎么总是不消停啊? 有假意抱怨,有调侃,又或还有一点撒娇? 而牧冬,也被他这一句给逗乐了。 恋耽美 分卷阅读-金浮云(24) 牧冬回到宿舍,把刚刚那短暂的小甜蜜先抛之脑后了,迫不及待地再次打开自己的那条匿名回答。 评论增加了好多条。 牧冬一条一条翻看着。 【前排吃瓜中】【答主取匿吧,猜到是你了哈哈哈】【支持答主!!为自由公平而战!!】 回复的大都还是在读生,可能是刚下晚自习,大家都有空了吧。 没多久,宿舍的其他人也回来了,高一菲也听说了这件事,过来小心翼翼地拍了拍牧冬的肩:你没事吧? 牧冬忙着看评论,不在意地挥挥手:没事没事,能吃能喝,一切正常! 高一菲看她状态还可以,松了口气,这才洗漱去了。 宿舍另两个人,压根就没理牧冬,唯恐避之不及。 牧冬刷着刷着,进来了一条新评论,她眼疾手快点进去。 【学弟/学妹?你真勇啊,想当年我们被她折磨惨了,没人敢出来说一个字。】牧冬眼睛一亮,直接截图。 马上,那条评论下有了回复:【哇,同是受苦人啊,她当年在我们班打断了两根拖把棍,你敢信?】【(大哭)看来大家都在潜水】一会儿时间,那条评论下的回复越来越多,都是历届被梁华带过的学生的吐槽,牧冬无一例外,全截屏了。 但是在众多的吐槽回复中,也夹杂了一两条中立的:【哎,虽说她变态是变态,但我们班的高考成绩确实还不错。】【是啊,在她的魔爪下,我英语成绩愣是提高了】下一秒,反驳的声音又盖过了这两条:【成绩提再高又个p用,她给我留下的心里阴影可是到现在都还记忆犹新。】【没错,就因为她,我的高中生活全毁了,想到她就想吐。】【因为她我对英语都PTSD了,她欠我的拿什么还(奔溃大哭)!!】下面还有一些评论直接开始骂脏话的。 牧冬看了几条,关了页面。 这条回答下的舆论风向一波是吃瓜的,一波是诉苦的,还有一波是无脑支持牧冬,看热闹不嫌事大的。 牧冬心情复杂,隐隐的只觉得哪里不太对了。 刚开始看到那几条学长学姐的回复时,她有一瞬的兴奋。 看吧,她说的没错吧,梁华就是一个不配当老师的人。 可是当几条辱骂梁华的评论出现时,下面立马开始跟着回复。 很快,这几条下面变成了一个发泄地,各种不堪入目的话印在屏幕上,仿佛跟梁华有着什么深仇大恨。 这不是牧冬想要的。 刚开始她删了几条骂的太过的,后来那人重新评论,竟连她也骂上了:【删评?不是你在这爆料呢,装什么圣母婊??】她懒得管了,直接退出了软件。 第二天一早,宿舍其他三个人早早起床去上课了。 牧冬也不用去教室了,就在床上多躺了一会儿。 她打开手机,被手机上的消息吓了一跳,新增评论99+ 牧冬赶紧点开,想看看还有没有什么用得上的证据,好让她截图,再去找政务处说理去。 这条回答已经一跃成为这个问题下面评论数,点赞数第一的回答了。 一晚上过去,评论的人已经不光是关注这个问题,或是他们学校的人了,竟多了很多外人的评论。 牧冬受宠若惊,这是小范围的出圈了? 牧冬仔仔细细翻着,终于在这众多评论里,看到了那么一条不太起眼的:【哎答主这证据算个毛,当年她直接把我们班的个别人叫去她的宿舍补课,一节课300,收的都是现金,这事儿年头儿都知道,都是同事,也没有利益冲突的,睁只眼闭只眼呗。】下面回复:【哎、、、保不齐年头儿也这么干,大哥不笑二哥。】牧冬傻眼了,梁华是在学校的教室宿舍有房间,谁知道她是干这事儿的。 她把这条匆匆截了图,然后赶紧下床洗漱去了。 牧冬上午也没地去,她背着书包往实验楼走,那里可以从外部楼梯上到楼顶,有些闲置的桌椅。 她打算去那上自习。 路上,她给裴丁发了个消息:【没人找我吧?】裴丁回:【暂时没有。】牧冬把手机装进包里,很好,敌不动我不动,敌若动我就给他们来个大的。 她天真的以为自己手机里的截图,就是她的佐证,凭这些,不说把梁华锤死,那也是个半死。 殊不知,之后事态的发展完完全全脱离了她的掌控。 第35章 chapter 35 牧冬在实验楼楼顶找了个空桌椅自习,这天阳光正好,秋高气爽。 她将手机调至静音,放进书包里,心无旁骛学了起来。 牧冬一进入学习状态,可谓是全然的专注,除非现在天降暴雨,否则她屁股都不带抬一下的。 就这样,两个多小时过去了。 牧冬做完了两套数学试卷,通体舒畅,这才把眼睛移开桌面。 她伸了个懒腰,扭了扭脖子。慢悠悠地从书包里掏出手机,想着休息一会儿。 而当她刚看了一眼手机屏保时,这悠哉的心情瞬时间荡然无存了。 屏幕里赫然躺着消息提示,未接来电12个来电人是牧迎。 牧冬火速回拨过去,心脏不受控制地砰砰直跳,怕是牧迎出了什么事。正常情况下,牧迎不会在这个点给她打电话,而且打了这么多个。 电话接通,牧冬!你是不是存心要气死我!!牧迎的声音以及怒气顺着听筒冲了出来。 牧冬松了一口气,看来她没什么事,还能生气。 牧迎噼里啪啦一顿输出后,说:我还有十分钟到你们学校门口,你给我等着! 牧冬后知后觉道:啊?你来我们学校干嘛? 你们政务处主任给我打的电话,你说我来干什么?牧冬你一天不给我惹事你就难受是吧? 牧冬瘪了瘪嘴,她还惹事?她巴不得牧迎不知道自己的任何事。 薛杰叫你来的?牧冬隐隐觉得不对劲。 牧迎没有多说,直接挂断了电话。 牧冬赶紧打开知乎,消息已经塞满了,不只有评论,还有好多陌生人的私信。 她有些不明所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手里无意识地一滑,界面跳到了知乎热榜页面上。 牧冬随意扫了一眼,就一眼,她被吓到了。 关于明大附中的这条问答上了热榜?! 点进去,牧冬的回答已经8K赞了 这下她明白了,学校为什么要找牧迎来了。 牧冬意识到闯祸了,可她本意不是这样的。 她收拾了书包,心情沉重地往校门口走去。路上,她才有空打开微信翻一翻。 微信里也全是未读消息,有裴丁的,孟夕的,娄琳琳的,廖原的,孟朝的,还有不熟的同学的 等等,孟朝?他怎么知道?他不太用知乎的啊 牧冬点进孟朝的对话框,心更凉了。 有一个营销号把她的知乎回答搬上了微博,现在也已经上了热搜 事情真的闹大了。 牧冬在学校门口接上牧迎,两个人往政务处走去。一路上,牧迎对着牧冬劈头盖脸一顿骂,牧冬闷着头,没有出言反驳。 到了政务处,薛杰和另一个牧冬没见过的老师在等着,梁华不在。 牧迎客气地上前和两位老师握手打了招呼,薛杰也向她介绍了另一位老师。 原来另一位是副校长,她看上去和梁华差不多年纪,发髻低盘在脑后,面相比梁华稍显和善。 副校长一早就接到了校长的电话,指示她来严肃处理此事,而校长现在已经被叫到教育厅去了。 副校长给牧迎详细讲述了牧冬从昨天以来的恶劣行径,言辞官方且犀利,时不时再加上几句自己对牧冬恨铁不成钢的惋惜评语。牧迎的脸在这个过程中,变得比刚来学校时更黑了。 牧冬一直在旁边低头站着,默默听着副校长女士那痛心疾首的表述,一会儿说她恬不知耻,一会儿说她不知感恩,随意破坏学校的声誉,一会儿又说她成绩优异但是品性败坏,要家长好好管教,不然就要走了岔路。 这全程,没提梁华一个错字,好像这事是由牧冬一个人自导自演完成的,就是为了打击报复梁华。 牧冬心里冷笑,果然啊果然,这些人眼里哪有什么真正的是非对错。只要她说你错,你就是错,不可反驳,不可置疑,否则就是要走了岔路。 可什么才是岔路?不顺他们的意就是岔路?想要寻找他们并不在意的真相就是岔路? 讲到最后,副校长女士总结陈词道:此次事件性质极为恶劣,严重损害了学校以及梁华老师的名誉,一定要给你些教训,处分是免不了了,至于是留校察看还是开除学籍,要等学校的最终决议。 牧迎一听处分两个字,慌了,赶紧起身冲着副校长哈着腰:校长,牧冬她知道错了,我回去一定好好批评她,不至于到处分这么严重吧 牧迎还没说完,牧冬插嘴道:对学校名声造成了不利影响,我认。可什么叫损害了梁华的名誉?你们调查清楚了吗?我手上还有证据 她边说边拿出手机,想要给副校长和薛杰看那些评论截图。 牧迎眼疾手快挡住了她:你闭嘴,还不赶紧给老师好好道歉,承认你的错误。 她一边对牧冬呵斥完,转过脸立刻换上笑脸,继续对副校长说:再说,孩子马上就高考了,背个处分不光对她不好,对学校也不是好事情的。 牧冬在明大附中,可是文科里的名校苗子。明大附中每年就靠那几个考上名校的做宣传的。 副校长听出她话中的意思,高傲道:我们明大附中近百年名校,缺你一个好苗子了? 牧迎马上附和:是是是,牧冬她也不算什么,但是 牧迎凭着她这么多年在生意场上练出的嘴上本事,一边吹捧着副校长和学校,一边怒斥着牧冬。姿态卑微又诚恳。 看得牧冬极其不爽,但她还是忍着没插嘴。 谈话进行了一个多小时,副校长暂时被稳住了,话头软了点,答应会帮牧冬尽量争取宽大处理。 到了中午饭点,领导让牧冬娘俩先回去,下午学校会开会决定对牧冬的处置,明天会通知她们结果。 牧迎出了政务室的门,又是对牧冬一顿强力输出,发泄完了之后,匆匆走了,公司还有一堆事儿等着她呢。 牧冬都习惯了,牧迎对她的教育方式从来都是简单粗暴,不愿意把本该花在工作上的时间花在牧冬身上。 有时候,牧冬甚至觉得,牧迎对她只是尽责任,对工作才是爱。 牧迎走了之后,牧冬没胃口吃午饭,自己回了宿舍。 宿舍里依然只有她一个人,她坐在椅子上,开始回微信。 回完孟夕和裴丁的,最后才到廖原。 她点开廖原的对话框,他只问了三个字:【你在哪?】牧冬隔了好几小时后,才回他:【上午在实验楼顶自习,现在回宿舍了。】廖原秒回:【吃饭没?】牧冬:【还没,没胃口。】廖原:【给你叫外卖。】牧冬赶紧制止:【别,外卖送不到学校来,我还得去学校门口拿,懒得动】廖原:【哦,那你想动的时候跟我讲。】牧冬轻笑,心里回他干嘛跟你讲,我又不是没有手。 后来等了半天,廖原没再发消息过来,牧冬不满,她主动发消息过去:【你干嘛呢?】【刚在上课,现在去吃饭。】【哦,那你乖乖学习吧。】牧冬正准备退出对话框,廖原那边又弹出来一条:【那个网上说的你都别往心里去】莫名其妙,牧冬回:【???】【别玩手机了,睡会儿去。】牧冬没回他,她退出微信,打开微博,点开那条热搜。 最上面一条是搬运她回答的那个营销号,过了一上午,那条微博下评论已经四千多条了。 牧冬点开随手翻了翻,几乎所有的网友都是支持她,骂学校骂老师的。 她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很快退出了评论区。 学校其实还挺无辜的。算上初中三年,她在明大附中已经快六年了,总是有些感情的。 她又往这条话题下面划。 整个一画风突变! 网友a:#明大附中学生举报班主任收礼# 现在的中学生真是可怕,当老师也是不容易。 网友b:#明大附中学生举报班主任收礼# 这个女生真恶心,自己黑料一堆,还有脸举报老师。 网友c:#明大附中学生举报班主任收礼# 她同学在知乎都把她锤死了,还在那装正义使者呢哈哈哈哈哈。小小年纪就当小三,不敢想啊 牧冬懵了,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她火速切换到知乎,这一看,看得她血直往脑门上涌。 在她那条高赞回答下,紧接着就有一条回答被顶了上来,匿名爆料她的。 匿名用户:【本人与高赞答主同校。实在看不下去了,过来说两句。她本人在学校很嚣张,根本不把老师放在眼里,更别提尊敬了。她所说的事情,其实昨天下午学校已经调查清楚了,班主任根本就是被冤枉的,而她还在网上爆出来,就是想把事情搞大,报复学校和老师。只因为她的现任班主任不惯她那臭毛病,她不爽了。还有她在学校也人缘极差,三年来只有一个朋友就是她那个老乡,和她同班的都没人搭理她。两个从小城市来的乡巴佬,不知道在学校狂什么。最后,也是最令人恶心的一点,她人品也很差,竟然抢别人的男朋友。我亲眼见过好几次她晚上下了晚自习去国际部某班的帅哥家,那个帅哥有女朋友,国际部的都知道那个帅哥和他女朋友从高一进校就在一起。有时候那个帅哥还亲自在校门口接她,虽说那帅哥肯定也是个渣男,但我猜大概率是她先勾引的。(有人见过她上高二的时候就被一个土大款精神小伙开着奔驰从学校门口接走过) 我就不说她的名字和班级了,都是未成年,给她留点脸。希望大家谨慎吃瓜,不要什么事都往老师和学校头上扣,毕竟学校沾上这么个败类,也很无辜且倒霉啊。】牧冬险些一口气没提上来,直接点开评论,开始打字,把她毕生所学的骂人的话都打上去了,就这也不解恨。可当她点了发送后,系统提示她,恶意评论没发出去。 牧冬的那口气就像吐了一半被硬塞回去了。就俩字,憋屈! 她缓了会儿,往下面评论区扫了眼:【你个sb才是乡巴佬,臭sb,还搁这儿造谣别人呢?你就是这个社会最大的败类!】牧冬扶额,点进这个账号一看,连头像都没有,是个新号。 八成是孟朝,真会抓重点。 她平复了一下,给廖原发消息:【渣男,有什么感想?】廖原回了一个表情包:面壁思过。 接着说:【我的错,以为你看过了】牧冬:【真当我弱小且不堪一击呢?】廖原:【不,我当你是花木兰。】【随时提刀准备上战场。】牧冬看着屏幕咯咯笑。 廖原:【木兰将军,就别跟那些臭鱼烂虾生气了吧?】牧冬嘴硬:【我生气了吗?】廖原:【得,晚上回去投喂你。】牧冬嘴快咧到耳根去了,她扔下手机不看了,爱谁谁去吧。 第36章 chapter 36 下午,牧冬关了手机在宿舍自习,两耳不闻窗外事。 与此同时,有关于她的流言也在校园里肆意蔓延开来。 造谣她的那条爆料贴先被搬到了年级几个小野群里,最后逐渐开始在各个班级群里传播。 全校都在吃高三三班的瓜。只有高三三班的群始终安静如鸡。 开始是裴丁在群里义愤填膺地为牧冬打抱不平了几句,扬言要找到那个造谣的人,非得狠狠教训他不可。 后来高三三班又有几个女生站出来,在各自加的野群里为牧冬说话。 恋耽美 分卷阅读-金浮云(25) 毕竟同学一场,大家其实并不讨厌牧冬,只是跟她不熟而已。 只有高三三班的人最清楚,牧冬平日里表现出来的嚣张,是因为她有嚣张的资本,曾经有很长一段时间,她的成绩都是班里断层第一。 再说,她的嚣张从来都只是针对一些她看不上的老师,并没有瞧不上任何一个成绩不如她的同学。有几位同学甚至还挺喜欢去找牧冬讲题的,觉得她的讲法更能和学生思维共情,比老师讲得更易懂。 但他们与牧冬的交情也就仅限于讲讲题了,其实并不太了解牧冬私下是什么样的人。 尽管如此,大家还是愿意凭着同窗情谊,选择相信牧冬的。 下午饭学,孟夕来给牧冬送了些吃的喝的,看她心情还不错,宽慰了她几句,放心地去上晚自习了。 别人不知道,她最了解牧冬。牧冬虽然遇事冲动易上头,但有一颗强心脏,她可没那么容易因为几句闲言碎语就一蹶不振了。 或者说,这种被唾沫星子溅到的事,她很小的时候早经历过了,练出来的,才有今天的百折不挠,无坚不摧。 从某种意义上说,越早经历坏事,反而不是坏事。 晚上牧冬也不用去上晚自习,下午的时候关了手机学习,效率奇高,该学的也都学完了。 她得了空,打开了手机。 微博上有关于明大附中的热搜已经没有了,早换了一拨明星们的八卦热搜。只是知乎上关于她的话题还热热闹闹的。 只是这会儿围观的路人少了些,爆料贴下面的评论区,大都还是本校的学生。 牧冬经过一下午学习的洗礼,早就不气了。此时翻看着评论,以一个贤者姿态,跟看别人的事似的。 本校学生的评论里,又上来就骂的。有纯粹八卦的,让答主多讲点。当然还有为牧冬说话的,有一个还贴出了牧冬的成绩条,来证明她是一个好学生。 牧冬看了轻笑,贴出来的正是她高二期末的成绩,这肯定是她同班同学。 她给这条评论点了个赞,以示谢意。 看了一会儿后,翻来翻去也就那些话,没什么新鲜的,牧冬不屑地退出了软件。 她切到微信,给廖原发消息:【在哪?】廖原很快恢复:【车上,和娄琳琳正往回走】【你没上晚自习?】牧冬:【我从昨天开始就被剥夺了进教室权】廖原:【那出来?我快到了】接着还发了张照片,两个鼓鼓囊囊的袋子,都是打算投喂牧冬的。 牧冬无语:【大哥,我没假条,只能等下晚自习大门开了】过了几秒,两个人不约而同发出来两个字。 廖原:【操场?】牧冬:【操场。】看到消息,两个人都对着屏幕乐了。 时隔很久,牧冬又一次站在了操场角落的铁架前。她轻车熟路地爬上铁质高架,心里是有些期待的,墙的外面,有一个人在等着她。 而大约在半年前,春天时,也是在这里,她第一次见到了他。 牧冬坐在墙头,转身,面朝着马路,双腿抵着墙面,并没有着急蹦下来。 她冲着路灯下站着玩手机的人叫了一声:喂! 廖原抬头,脸上染了笑意,迈步往墙根下走来。 要不要我接着啊?他笑着说。 闪开,我的身手又不是没见识过。 话音刚落,牧冬纵身一跃,稳稳站在了廖原面前。 廖原夸奖她:嗯,一如既往,不减当年。 牧冬拍拍手上的灰,冲他得意地挑眉:那是~ 诶,娄琳琳呢? 先回去了。 哦,还说要谢谢她呢。 廖原不接话了。 两个人往廖原家走去,一路沉默。 到了楼下,等电梯时,廖原冷不丁地开口了:昨天中午,干嘛不找我? 牧冬还没反应过来,脑子转了一会儿才知道他在说什么。 那什么 叮,电梯到了,两个人进了电梯,小小的空间安静得吓人。 牧冬小声接着说:怕万一到时候别连累到你了。 廖原哼笑一声,那你就不怕连累到娄琳琳? 那不是之前听过你的八卦嘛,你女朋友家位高权重。万一到时候有个什么事,她应该好脱身。 这一句话让牧冬说得阴阳怪气,又有些酸味,尤其还特意强调了女朋友三个字。 廖原啧了一声,一脸严肃:你正经点,我跟娄琳琳什么关系你不知道啊? 电梯到了,廖原拿钥匙开门,牧冬在后面跟着,主动接过他手里拎着的东西,可廖原没松手。 一进门,廖原把拎着的一堆吃的放在餐桌上,牧冬换了鞋,先去卫生间洗手了。 等她出来,廖原懒懒地靠在椅子上,就那么看着她。 牧冬没理他,淡定走过去,坐在对面,伸手拿吃的,纸袋发出哗哗的响声,故意横在两人之间。 廖原和娄琳琳上课的地方在明市著名的商业中心,各种网红吃喝都开在那里。牧冬翻了翻,发现他奶茶小吃什么的买了一堆。几乎把各种网络上年轻人喜欢打卡的都包圆了。 廖原,你真以为我撑不死啊? 廖原不搭腔。 牧冬拿了一瓶奶茶扎开,喝一口,嚯,白桃味儿的。她再次展现大爷式夸奖:还挺会选口味,不错,我喜欢。 廖原继续不说话,看着她。 面对美食,牧冬懒得理他。她中午就没吃,下午孟夕送去的零食也没怎么动,就等他这一顿呢。 直到牧冬干掉了一盒炸酥肉,一盒乳酪蛋糕,外加半份咖喱蛋包饭时,她摸了摸肚子,将手伸向纸巾时。 廖原终于动了。 他扯了一张纸塞在牧冬手里,说:其实,你昨天要是来找我,我不一定会拦你。 牧冬刚吃饱,脑子转的慢,她机械地擦了擦嘴角。 廖原接着说:我知道,在你心里我怕事儿又能忍,我不喜欢惹麻烦,我但是他顿了一下,仿佛给自己蓄了点力,才接着轻声说:牧冬,只要你想做,只要你觉得对的事,我又怎么会拦你呢? 牧冬彻底宕机了。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她才缓缓重启自己的大脑,细细思索着廖原说的每个字,也细细捋顺着自己。 其实,与其说担心他怕事拦着自己,牧冬是因为不确定。 她不确定自己有没有做好准备与廖原有所牵连,所以,在一件可能会产生后果的事情上,她选择避开廖原。 电梯上的话,牧冬并不是在搪塞他。 尽管她总是忍不住地在靠近廖原,但心里始终有一根刺悬着,他们没有未来。 牵着他们的那根线太脆弱了,都不用外力作用,时间一到,自然就断了。 牧冬放下手里的纸巾,对廖原说:你马上要出国了。 廖原反问:那又怎样? 牧冬呼了口气,你说只要我想做你就不会拦着我,所以,我也不会拦着你。 廖原愕然,他听懂了。 有首歌唱的说我们要相互亏欠,我们要藕断丝连。 牧冬说,何必呢。 十七八岁相识一场,如果注定要走散,那就谁也别回头。 我们谁也不欠谁,谁也别惦记着谁。就大大方方,坦坦荡荡地往前走吧。 廖原,你就藏好你自己吧。气氛落得有点低,牧冬话里不知不觉地带上了情绪,你就由着你姐安排,去出国,去混日子,顺流而下多简单啊。但如果有一天,你想暴露真心了,那可就难了。 倘若你非要回头,倘若你硬是惦记,那就大大方方,坦坦荡荡地勇敢一次吧。 廖原垂着头,手下意识地伸向兜里找烟,可找了半天也没找到,最后他丧气地将手搭在腿上,看起来沮丧极了。 牧冬的话,让他无措又沮丧。 可又能怎样?他背负的东西太重了,他永远无法像牧冬那样轻盈坦荡。 顺流而下简单吗,他一点也不觉得。 他只知道,逆着自己的心,每一天都举步维艰。 到最后,牧冬离开的时候,廖原也没抬头。直到关门声响起,他怔怔地看着门的方向,看了很久。 九月的倒数第二天,马上就要迎来国庆七天乐。 牧冬也马上要迎来关于她的最终审判。 学校通知牧迎九点到学校,而她九点一刻才姗姗来迟。 进校后,牧迎照例先数落了牧冬几句,母女俩才往学校通知的会议室走去。 等她们到时,会议室已经坐了五六个人,牧冬站在门口被这阵仗惊了一下,她扫视了一眼,找了个离梁华最远的位置迈步过去,牧迎在她身后用气声喊着:打招呼啊。 见牧冬无动于衷,牧迎也不好动气,只好自己摆笑脸,各位领导,老师,早上好。 待母女俩坐好,坐在会议桌顶端的校长开口了:人到齐了,那我们开始。 校长用他小而犀利的眼睛扫了一遍众人后,郑重道:今天参会的有我们的副校长,团委书记兼政教处主任,以及秘书处两位秘书。还有几位当事人。 此次事件影响极为恶劣,引起了省教育厅高度重视,要求我们校方务必在国庆假期前妥善处理此事,并对外做出通告。因此,经昨天学校紧急开会商讨决议,对此次事件已经有了处理结果。 决定,对梁华老师予批评教育处理,对牧冬同学予开除学籍处分。 第37章 chapter 37 初秋的天气好得令人恍惚,浓稠的热浪褪去,空气变得清冽起来。 在这空荡,庄重,又安静的会议室里,校长还在没有感情地读着面前的稿子,里面详细记录了梁华的职业生涯,她是何时进校,何时获得奖励,又带出了何种成绩。同样里面也记录了牧冬在明大附中高中部以来的种种表现。 牧冬一个字都听不进去了,从那句宣判开始,她仿佛在做一场梦,梦里巨大的挫败感将她团团围住。 此刻,她才意识到,在这场与权力的宣战中,或许真的是因为她的冲动,或许是因为别的总之,她满盘皆输。 从来没想过后果的她,此时被这个后果砸的晕头转向。 她看见旁边的牧迎因为激动,手指紧紧地扣着椅子的扶手。 几分钟后,校长终于读完了他的文件。然后清了清嗓,说:没有异议的话,下午就上报教育厅,晚上就出通告了。 牧冬木木地坐着,她有些心灰意冷,不知该作何反应。整个会议室里,只有牧迎略显激动,她面对着学校的诸位领导,身体前倾着,校长,能不能再给孩子一个机会。 校长冷漠又严厉道:是她自己不给自己机会,事情要是没闹到网上,学校本可以考虑给她一个机会。 牧迎又说了些什么,都被校长简短驳斥回去了。 最后他说:就这样吧,散会。 各位陆陆续续起身,离开会议室。梁华走之前,狠狠地等了一眼牧冬。即使牧冬马上就要永远离开她的视线了,她心里依然难解对牧冬的恨意。 等前面的人走的差不多了,牧迎突然拉住了走在最后面的副校长。 她神神秘秘地把副校长拉到会议室的门后,手速非常快地从包里掏出两沓百元大钞就往副校长手里的笔记本里面塞。 副校长意识到牧迎想干嘛,她慌乱地推牧迎的手。 牧迎不依不饶,仿佛在抓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的使劲塞回去。 就在这一推一拉,来回之间,钱掉在了地上。 牧冬坐在椅子上一直没动,她扫过去一眼,心里自嘲般的冷笑。 两摞钱还被白色封条捆着,应该是刚从银行取出来的,整整两万。 牧迎还真是出手大方。 副校长面上挂了愠色,她把钱捡起来,重重地放在牧迎手里,抬手指了指会议室前面的摄像头,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我们刚开完会,你就忘了? 牧迎此时露出了作为一个母亲,深深地无奈与卑微,她搭上副校长的手,恳切说:严校长,你就再给她一个机会吧,就快要高考报名了,现在开除她的学籍,她可怎么办啊。 同为母亲,副校长语气也软了下来:这件事,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的。主要是这次受网络舆论的影响,教育厅过问了。 牧迎马上说:严校长,求你在帮她争取一下吧,只要学校愿意给她机会,我去找梁华老师,我给她赔礼道歉,我去网络上承认错误。 副校长深深叹息:没那个时间了,这不刚好赶上了国庆,教育厅要求我们学校必须在节前出通报,解决此事。 严校长,真就没一点回旋余地了吗? 副校长轻轻摇头,一会儿去政务处办一下手续吧。说完,她绕开牧迎出去了。 牧迎神色焦虑,咬着下唇,用两摞钱轻轻拍打着手掌。 显然,她还在想着办法。 牧迎的词典里没有放弃这俩字,既然副校长这条路走不通,那就换一条。她心里想着只要通报还没出,她们就还有机会。 牧冬看出来她的意思了,走过去从她手里拿过钱,塞进她的LV里,轻声说:走吧。 问题还没解决,牧迎这会儿不想跟牧冬多说,她把牧冬往门外推:你先回宿舍去等着。 牧冬不动,反问她:你还想干嘛? 牧迎插着腰,言语间冷静了下来:我去找校长,校长不行我就去找梁华。总之我今天不能又把这两万带走。只要钱送出去了,就好办了。 牧冬只觉得荒唐。她苦笑着问牧迎:你当我是什么啊?我刚义正言辞地举报班主任受贿,转头我妈就来行贿。你真就当我是biao子呗,又当又立啊? 牧迎一把抡在她身上,你还有脸提你干的蠢事。我就想不通我怎么会生出你这个没脑子的蠢货。 牧冬,你还当自己是三岁小孩呢,在这跟我天真?就这个世道,给钱办事,天经地义! 好一个天经地义,可去他妈的天经地义! 牧冬面红耳赤,别拿你生意场上的那一套跟我说事,这里是学校。教书不是做生意,老师教书育人,一视同仁,才是天经地义。 牧迎冷笑着摇头:牧冬,你总有一天会知道你错的多离谱。这世上,所有事情的本质都只是一场生意。 牧冬眼眶有些泛红,她认真看着牧迎,说:至少我知道,公平不是,正义不是,爱也不是。 这场架吵得牧迎无力又疲惫,最后她虚扶着额头,语气失望地说:牧冬,我真是低估了遗传基因地可怕程度,你和你那生物学上的爹还真是一个德行。 说完,牧迎拎着包,走出了会议室。 牧冬好像被钉在了原地,动弹不得。 她们母女之间提到爹这个字眼的次数用两根手指头就数完了,刚才是第三次。 小时候,牧冬刚刚能听懂大人话的时候,她就为自己一年到头见不到几次的妈,和从没见过的爸之间的流言蜚语困惑过。 她经常缠着外婆问爸爸妈妈的事情,外婆总是长吁短叹,闭口不谈。 有一次,牧冬把一个碎嘴大妈抠花了脸,气冲冲地回家问外婆:我到底是不是野种? 外婆也是个彪悍的女人,拿起锅铲要去找那个大妈,牧冬怕了,抱着外婆的腿死不撒手,最后婆孙两人都累了,外婆才坐下来,第一次给牧冬讲了关于她爸妈的事。 恋耽美 分卷阅读-金浮云(26) 牧迎是镇上少有的大学生,刚从明大毕业,她就回家告诉父母,她怀孕了,要结婚了。父母气她,但也没办法,只知道那个男的比她大几岁,在明市的一所高中教书。 后来又过了一年,牧迎抱着刚出生没几个月的牧冬回了老家,整个人精神恍惚。父母才知道,原来那个男人已经有了家室,原配生的是女儿,他出来找牧迎是想要个儿子。等牧冬出生后,他对牧迎态度大变,根本不提结婚的事。再后来,那个男人在学校犯了事,被开除了,就彻底消失了。 牧迎刚毕业,连工作都没有,根本没法养活孩子,只得把牧冬送回老家,自己一个人在明市打拼。 也是因为这件事,牧冬的外公被气得得了癌症,没过多久就去世了。 从此,牧迎就被钉在了家乡的耻辱柱上,所以她很少回老家。 之后,牧冬在长大一点的时候,无意间听到了牧迎和外婆聊天,才知道,她那个神秘的爸当年是因为举报校长与某集团老总勾结,受贿,最后举报不成,把自己搭进去了。 那时开始,父亲的形象在牧冬的心里变得复杂起来。不负责任,思想封建,以及正义凛然同时出现在了那个给了她一半基因的人身上。 牧冬很久没有想这些事了,要不是今天牧迎提及,她压根不会想到这上面去。 可牧迎提了之后,牧冬开始有一种不寒而栗之感。 基因到底传递了什么?或许事件的结果,或许是她的命运,早在冥冥之中写好了结局。 牧冬拖着脚步回了宿舍。 那一下午,牧迎没有联系牧冬。 牧冬自己在宿舍整了整东西,她做好了离开的准备。 前几天那些死磕到底的决心在听到开除学籍四个字时,全被浇灭了。她意识到了自己的莽撞,也意识到了公平正义不全是靠一腔热血来捍卫。 牧冬把衣服和书整理了两个行李箱,剩下的一些生活用品,七零八碎的装了两个手提袋。 教室里还有一些书,她本想发消息给裴丁,让他帮忙送过来。但又不想和他过多解释,只能等学校的通报出来。 牧冬在宿舍里边做卷子,边等。 可都等到上晚自习了,通报还没出来。牧冬做两道题就看一眼手机,心神不宁。 又等到了晚自习都下了,通报还没出。 牧冬笔一扔,看来今天还得在这儿住一晚。 她看着已经收拾得空荡荡的桌面,发了会儿呆。 突然,手机传来微信提示音让她回了神。 廖原:【在哪?】牧冬只觉得恍若隔世,自昨天晚上尴尬散场后,廖原今天一天都没联系她。而牧冬跟她妈大吵一架后,更没心思想着他了。 现在看到廖原的消息,心情复杂。 是该跟他告别了。 牧冬回道:【宿舍】廖原秒回:【下楼。等你。】靠!他这是哪一出?他们还正传着绯闻呢,他就这么光明正大来宿舍楼下找她了?不符合他的人物性格啊。 牧冬烦躁地在宿舍打了几圈转,抓起一件薄外套出门了。 刚下晚自习,楼下一如往常的人来人往。牧冬刚下了楼梯,就透过宿舍的玻璃门看到了他。 廖原穿着一件灰色卫衣,帽子扣在头上。他站在来往的女生中,瘦高但不挺拔。像一棵在风吹日晒中还没长成的树干似的,因为有根在,一时半会儿还到不了,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长点嫩芽出来,好添上点生气。 但是,在一群小花小草中,这棵树干总归是最醒目的。 牧冬朝他走去,看着有女生不时回头打量他,她知道等她走出这道门,她即将也成为被打量的对象。 但那又怎样? 廖原先站在这里了,她又怎么会退缩。 牧冬大跨着步子跑到廖原面前,故意板着脸,干嘛? 廖原有些不自在地抬手摸了下鼻头,另一只手将一杯奶茶拎到她面前:看你昨天挺喜欢这个的。 牧冬没接,问他:我昨晚那么说,你不生气啊? 廖原不说话,低着头,眼睛盯着地上看了半天,良久,他说:你也没说错什么。 这次轮到牧冬沉默了。 她努力想去看廖原的眼睛,但他一直不抬头,视线只能落到他挺直的鼻梁上。她套上手里拿着的薄外套,说:跟我去走走吧。 说完,牧冬先转身往外面走。 廖原跟在她身后,顺手将手中的奶茶插上吸管,从身后递给她。 第38章 chapter 38 两个人一直出了校门,顺着围着校园的人行道走着。 学校外面,落在他们身上的目光终于消失了。牧冬这才沉着声音问道:真就为了这个?边说边冲他晃了晃奶茶杯。 廖原快走两步,追上她,嘴里含糊不清地应了声。 牧冬又喝了几口奶茶,声音很平静:廖原,我明天就要离开这里了。 廖原不明所以,歪头看她。 牧冬深吸了一口清冽的空气,依旧直视着前方,学校通知我了,我被开除了。 廖原哑然,他虽然想过这个结果,但他以为凭牧冬的成绩,学校不会做的这么绝。 他伸手想碰触牧冬的肩,但又缩了回去。他觉得自己此刻应该说些什么来安慰她,但她的脸异常地冷静,好像说任何安慰的话都多此一举。 最终,廖原犹疑着问道:那之后打算 说了一半,他又一次停下了。 他总是这样,犹豫,斟酌,顾虑很多。 两个人走啊走啊,绕着学校走了大半圈。等到路上的车流也变少了,周围人也少了,牧冬突然停住了脚,她看着不远处的路灯,唇角勾了勾,问廖原:诶,你当时是怎么发现这儿的啊? 廖原一路上注意力都在牧冬身上,猛地一抬头,这才发现他们已经走到这里了啊,他们第一次见到的路灯下。 廖原也驻足,视线落到学校的围墙上,那里面是寂静无声的操场。 只要你想从里面出来,还不简单啊。 牧冬笑,是哦,以后我连这么简单的办法也用不着了。 她笑着说的,可廖原从她的话里听出了掩饰不住的失落。 这次,廖原的手终于搭上了她的肩,用力地握了握,像是传递给她力量的那样。 牧冬转头看他,这次也终于看清了他的眼睛,如她第一次见到的那样,澄澈清明,在黑夜里藏着光。 牧冬迈步往路边的石凳走过去,歇会儿吧。 廖原也跟过去。 坐下后,她接着刚才的话头问廖原:你干嘛想出来啊?还靠在那边抽烟,我第一次见你真觉得你可太装了。 廖原哼笑两声:嫌我装还躲孟朝后面盯着我看? 牧冬不搭理他。 廖原摸出一根烟点上,看着远处,像是回忆般地说道:那天晚上,我姐有一个大项目在娄琳琳她爸的协助下审批通过了。 牧冬反应了一下,话不过脑子就出来了:就因为这个你对你姐言听计从?你姐还真有意思,大清早亡了,还把你卖给娄家当童养婿呢 空气安静了。 廖原反问:那你翻出来干嘛呢? 牧冬:你看到了啊,去打工赚钱。 廖原怼了怼她的胳膊,你就知道糊弄我。 牧冬敛了脸色,将奶茶杯放在一边,沉静地看着偶尔有车飞驰过的马路,那会儿我真不爱在学校待。我老是想真有必要那么用功吗,白天认真学,晚上就该认真玩。一天到晚那么紧绷真是无聊透了。 但是我忘了,可能因为在明市待久了,我忘了在B市的小镇上,我也用功过,紧绷过。 廖原听牧冬提起过她小时候和外婆在B市的小镇上生活,她讲给他的都是一些美好的回忆,不好的东西一个字都没提过。 他静静地看着她,等她说下去。 很小的时候,我就知道我妈妈是镇上为数不多的大学生,所以她离开了那里,去了更大的地方。当时我是把读书当成救命稻草的,只要我努力用功读书,我就能从那个落后,破败,污秽的满是闲言碎语的地方逃出来。到时候我会成为和妈妈一样的大学生,天高海阔任我闯荡,谁也不敢瞧不起我。 说到这,牧冬嗤笑了一声,我真是在明市舒服日子过久了,得意忘形了。还考大学,现在顶多是个高中肄业。早上我妈说我,基因早就把我注定了。现在想想,我还真就烂泥扶不上墙,一辈子逃不出那个阴沟 她停了一下,懊恼地低下头,胳膊撑在膝盖上,双手抵着额头。 而后,她有气无力地说:廖原,我是不是做错了?你说,我是不是错了? 廖原被烟雾熏得半眯着眼睛,他的心里像是被万只蚂蚁噬咬着。这两天来,牧冬第一次流露出痛苦,而他却无能为力。 他抬手覆上牧冬的背,掌心的温热感透过薄薄的外套渗进她的皮肤,直达她的胸腔。 过了良久,廖原才开口道:不是你的错。 牧冬扭头看他,眼神里尽是茫然,怀疑,以及挫败。 廖原轻轻抚了几下她的背,接着说:你知道我和娄琳琳怎么进国际部的? 当时我还在上初中,跟娄琳琳不在一个学校。我姐那会儿得知明大附中要建国际部,就给明大附中捐了七位数的建校费。为了收买娄琳琳她爸,把娄琳琳送进来。 至于我,就是个陪读的,帮她看着娄琳琳和她们家。 这两年,娄琳琳他爸也确实给了她很多资源,她的胃口也越来越大,娄琳琳去国外的费用也全是她付。她甚至打算,以后我和娄琳琳成立家庭,她就一劳永逸了。 在这所学校里,像我姐这么做的家长,不止一个。毕竟这是全省最好的中学,这一切不是我们能左右的。 牧冬,你没错。脏的是他们。 牧冬眨巴了两下眼睛,突然有种想掉眼泪的冲动,她拼命忍住。 他说她没错。 所有人都说她错了,连牧迎都骂她蠢,他却说她没错。 真的没错吗?可我搭上了自己的前程 廖原侧过身,双手扶在牧冬的肩,将她的身体转向自己,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温和又郑重地说:你会考上大学,你会去到更大的地方,天高海阔任你闯荡。牧冬,明大附中太小,它装不下你的前程,也定不了你的前程。 牧冬有些鼻酸。 她这个人心劲很强,从小到大很少有怀疑自己的时候。 就在这为数不多的,她对世界有所怀疑的时刻,是他站出来告诉她,错的不是你,是这个世界。 是他保护了她摇摇欲坠的,被牧迎嘲讽的天真。 幸好,幸亏。 就在今天下楼之前,牧冬想的是她要如何与廖原告别。 而此刻,她突然就讲不出就此别过的话了。 也好,可能有些话本就不必讲。 她打心底谢谢廖原,谢谢廖原,令这个她本该黯然离场的时刻变得充满了力量。 风轻柔地掠过人行道边上的绿化带,也掠过两个人的心。 后来,廖原将牧冬送回学校门口,快到宿舍门关闭的时间了,大门只留了一个只能一人通过的小缝,门卫大爷催促着夜宵归来,匆促进门的学生。 牧冬回身对廖原说:再见。 廖原一手插兜,另一只手冲她轻轻挥动了两下,他没有说出哪两个字。 目送着牧冬走进校门,他转身拿出手机,拨通了廖雪的电话。 姐,你在哪? 公司加班。 我过去找你,有些事情想请你帮忙 挂了电话,廖原拦了辆车直奔自己家公司。 第二天牧冬起了个大早。 她将被褥卷好,将没吃完的零食全放在了高一菲桌上。 然后她坐在椅子上静静等着。 手机里还是没有牧迎的消息,也不知她是忙还是真被气的不管自己了。 牧冬微微叹气,自己给牧迎的司机发了消息,让他上午有空了来学校接一趟她。 司机爽快答应了。 九点多,学校的通报终于出来了。 牧冬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平静地点开了手机上那张蓝底白字的图片。 她粗略地扫过去,通报上的内容和昨天校长说的差不多。扫到最后一段,她的目光突然定住了。 上面清清楚楚写着:给与高三三班牧冬同学退学处理。 退学处理?? 昨天明明不是义正言辞且不留余地地说要开除学籍吗?而且是开除学籍的处分。 这才过了一晚,变得这么快。 牧冬瞪着眼睛又把通报从头到尾读了两遍,确定自己没看错。 什么情况?难道是牧迎的两万送出去了? 牧冬嘲讽地笑了一声,心想,在档案上消除处分不至于才两万吧。 出通报没过五分钟,孟夕的消息立马过来了。 牧冬只好安抚她好好上课,明天假期去她家再说。 接着,裴丁的消息也来了。 他连着发了一大串,牧冬都来不及看,她在对话框打字道:【下课帮我把教室里剩的书送到实验楼来。】裴丁:【实验楼?】牧冬:【嗯,要走了。带你看个好地方。】裴丁发了两个大哭的表情,牧冬没再回他。 可还没等到下课,学校的各个群里同时开始疯传一张图片。 这张图的内容让牧冬开始不淡定了。 图片是知乎回答的截图,内容如下:【我是廖原,澄清一些事情。一娄琳琳不是我女朋友。二牧冬不是小三。三关于这几天学校发生的事情,各位带着脑子吃瓜吧,说不定下一个就轮到你了。】牧冬火速退出群聊,点开知乎上明大附中的那条问答。 她把所有的回答上上下下翻了三遍,都没有找到廖原的回答。她当自己网坏了,将数据流量开了又关,再上软件使劲刷新了几遍,还是没找到。 看来是被删了。 牧冬又回到群里找到那张图。截图里显示,那条回答的创作时间是昨晚凌晨一点半。 牧冬困惑,她不知道廖原这是怎么了,本以为一切已经尘埃落定,他又是在发什么疯? 她给廖原不停地发消息,可一直无人回应。 迫不得已,牧冬只好去向娄琳琳打听。 【廖原在你旁边吗?】娄琳琳还在上课,她过了一会儿才回道:【在,上课中。】牧冬:【他怎么不回消息?】【没带手机?】娄琳琳又隔了一会儿才回:【他手机被他姐收了】【哦对,还有银行卡】牧冬:【】牧冬脑子里瞬间闪过一个念头,今早这通报突然改了,不会跟他有关吧? 第39章 chapter 39 事实是,牧冬两个原因都猜对了。 学校的通报突然改了,一是因为牧迎的钱在副校长那里碰壁后,在校长那里送出去了,至于到底送出去了多少,牧冬就不得而知了。 这二嘛,是因为廖原昨晚见完牧冬后,去找廖雪了,求她帮帮牧冬。 廖雪晚上十一点多,还在公司加班。廖原去的时候,正是她焦头烂额,疲惫不堪的时候。 廖原既然都踏出这一步了,也没什么掩饰,直接向廖雪说明了来意。 廖雪平时工作很忙,没空关注什么热搜,直到后来爆料里隐约提到了廖原和娄琳琳,学校里和她相熟的老师,将截图发给了她。 她看了之后也没太放在心上,在她心里早就认定了廖原没什么好德行,跟那些不怎么样的女生有染实属意料之中,只要爆料没真的写出廖娄两人的名字,只要廖原还在按部就班准备出国,没打乱她的计划,她根本懒得理廖原。 恋耽美 分卷阅读-金浮云(27) 直到廖原大半夜出现在她的公司里,廖雪才意识到,事情没她想的那么简单。 廖原生平第一次,来求廖雪,是为了一个女孩。 从初中开始,廖原就成为了廖雪的提线木偶,他从不违抗廖雪的任何要求,他把自己藏起来,亦步亦趋,小心翼翼。他认了,因为廖雪说这是他欠她和她妈母女俩的。 他知道,廖雪恨他。 所以,在廖原平静又毫无犹疑地说出他的请求时,廖雪简直怀疑自己听错了。 疲惫与恼怒让她口不择言,冷嘲热讽,污言秽语毫不留情地砸向廖原。 在以往无数次这样的对峙里,廖原总是很快就溃不成军,落荒而逃。他做不到以同样的方式回击廖雪,就只好把她的恶意照单全收。 可是今天,廖原意外的坚持。任由廖雪怎么羞辱他,他站在那里,不吭一声,脚都没挪一下。 廖雪骂累了,嘲笑着问他:你不会是真喜欢上那女的了吧? 廖原没说话,默认了。 廖原像是突然得知了一个天大的笑话,她在办公桌前笑得直不起腰了,笑完之后,她说:廖原,怎么都到今天了,你还在做梦呢? 小时候,你仗着我妈心软,做梦把她当亲妈,把自己当廖家小少爷呢。 如今,怎么年龄长了,智商一点没涨。仗着我和老头供你吃穿不愁,还真就做梦能有人爱你啊。 廖原,我早提醒过你了,做梦之前先掂量掂量,自己配不配。 廖原,你出生在这个世界上就已经够荒唐了,你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提喜欢呢? 廖原低着头,紧闭着双眼,任由这些话一刀一刀凌迟般割着自己的血肉。等廖雪终于停下,他才咬着牙,沉声再一次说:帮帮她,只要让她不耽误高考。 就这一次,以后,我不会对你再提任何请求。你想让我看住娄家,我就跟娄琳琳好。你想让我再也不要出现在廖家,那我就不回国。你想让我烂在泥里,我就绝不站起来挡你的路。 你想要什么,我都配合你。 廖雪说:我想要你死。 廖原顿了一下,说:那就死。 最后,廖雪还是没有松口会帮牧冬,即使这件事对她来说就是打一个电话的事。当年拿笔七位数的建校费,让她在明大附中甚至教育厅里结交了一批人脉。 廖原从公司出来,在空无一人的大马路上坐了很久。 一点半,他在网上写下了那个简短的所谓澄清贴。 这是他能想到的,唯一能逼到廖雪的办法。 只要提了娄琳琳,廖雪绝不会不管。 廖原在发出之前,本想知会娄琳琳一声的。但时间实在太晚了,再者,他知道娄琳琳心里比他更清楚,他们都是棋子,被谁利用其实都一样。 果然,第二天早上廖原是被廖雪的电话叫醒的。 七点多,廖雪对他一顿骂,勒令他赶紧删了那条回答。 廖原没答应,依然坚持只要她给学校打个电话,他立刻就删帖。 廖雪骂骂咧咧挂了电话。 八点多,廖原和娄琳琳到了机构上课,廖雪就在教室门口等着。 时隔八小时后,姐弟俩又一次剑拔弩张对立着。 廖原这次出乎廖雪意料的坚定。只要廖雪不打电话,他就死不删帖。 眼看着就要到上班时间了,意味着,娄琳琳她爸也快要看到了。廖雪被逼的走投无路,她必须得趁着事情还没发酵之前解决掉,不能影响到娄琳琳,或者说,绝对不能影响到娄琳琳她爸。 她当着廖原的面,给明大附中校长办公室去了电话。 廖原没猜错,他摸准了廖雪的软肋。 廖雪刚打完电话,廖原利索地拿出手机,删掉回答。这会儿,那条回答也就被学校的一些人看到了,还没造成多大影响。 廖雪就这么被他轻易坑了一把,快气炸了。她不想跟廖原多待一秒,等廖原删了回答,她二话没说从廖原手里抽走手机,转身就走。 回了公司,廖雪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冻结了廖原的银行卡。 就这一会儿工夫,形势急转直下,廖原狠狠被制裁了。 学校里,小长假前最后一天了。牧冬的通报和廖原的澄清使本就躁动的气氛更躁动了,这种瓜有的人在这学校待了快三年了,才吃上这一次。 各年级的主任工作量也被迫增加了,不得不在上课时,到各班后门巡视,专抓那些上课还在抱着手机吃瓜的人。 终于熬到了大课间,牧冬早早去了实验楼等裴丁。 很快,裴丁抱着书箱上来了,负重爬楼让他气喘吁吁的。 冬哥,你这是故意惩罚我吧。 牧冬跟看傻子似的看他:谁让你抱着书上来了,又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就在一楼放一放怎么了? 教室里剩的书都是一些高一高二的旧课本,那些有用的练习册试卷牧冬上次都收走了。 裴丁被怼得没话说,不满道:都要走了,还不好好对我。 牧冬轻笑,拍了拍靠着的栏杆,示意裴丁过去。 裴丁放下书箱,走过去,眼前豁然开朗,阵阵秋风吹来,他的发丝舞动着。 嚯,这地儿真不错,你什么时候发现的,今天才告诉我 牧冬也眺望远处,说:这应该是整个明市最高的地方了吧。 明大附中的初中部和高中部不在同个校区,牧冬上初中的时候就期望着搬来高中部。因为那时候她听说,二十几年前高中部要搬新址,老校长专门请风水先生看过,足足选了半年才定下现在这个校址。 风水先生说办学的根本是育人,人往高处走,而这里就是整个明市地势最高的地方。 牧冬喜欢高处。 现在,她站在明大附中最高的一栋楼楼顶,俯瞰整个校园,却不再有当初第一次站在这里时的志得意满了,取而代之的是比志得意满更难得的从容,坦然与平静。 楼顶风大,吹一会儿就有了凉意。 裴丁心里关于离别的哀愁突然就涌上来了,他问牧冬:后面打算怎么办? 牧冬回:学籍还在这,高考总是要考的。大不了就在家自学呗,以我这水平对付高考那还不是洒洒水。 她的情绪来得快去的也快,所有的不安犹疑也就只一天,过了昨晚,她又是一条好汉。自信,坚定,高高在上。 裴丁又说:你可是说过,你是要去北京上大学的,别忘了。 清风拂面,牧冬动了动唇角,声音散在风中:要真去不了其他地儿也不错,我又不是只活四年,路长着呢,是吧? 她坚定,但也坦然。从此之后,目标不在他处,只在我心。 裴丁问了最后一个问题:牧冬,后悔吗? 这次,牧冬的嘴角咧得更开了,她对着风,对着整个明大附中校园,轻声道:老裴,你记着,我的人设永远不变,那就是从不后悔! 裴丁也笑,风将他的校服轻鼓。 牧冬拍拍手上的土,说:同桌,最后一次叫你同桌了。回去吧,快上课了。 裴丁随着她一同转身,急切道:什么最后一次,一日为同桌终身为同桌。 牧冬推了他一把:得,真要上课了,快回去吧,以后一个人享用一张桌子,好好加油啊。 裴丁退着往楼梯边走,边走边说:同桌,你也要加油啊。 牧冬笑着点头。 裴丁快走到楼梯口了,又冲着牧冬大声喊:以后我给你发消息不准不回我! 牧冬冲他挥了挥手。 再见,同桌。 我们来日方长,后会有期。 牧冬卷铺盖回家后,总以为她就要过上和牧迎每天一小吵,三天一大抄吵的生活了。 可是自从她进了家门,就没看见过牧迎。整个国庆假期牧迎都没出现。 孟夕父母趁着小长假来明市看望姐弟俩,牧冬只好打消了去找孟夕的想法。 整整七天,在这个举国欢庆的日子里,牧冬独守空房度过的。 就连廖原在那天之后,也彻底失联了。 这七天里,牧冬从娄琳琳那里旁敲侧击地打听过廖原消息。娄琳琳只告诉她廖原搬回家住了,其他的也没有多说。 娄琳琳最近学习很忙,给牧冬会消息一个就是几小时,后来牧冬也不好再去打扰她了,只能自己在家瞎琢磨。 假期第四天的时候,牧冬实在憋不住了。在微博上找到康恒新乐队nothing的微博账号,翻了翻,最近的条消息还是一个月前的演出时间通知。 她抱着一丝希望,给乐队微博发了一条私信。对方过了一晚才回复了她。 回微信的人正是康恒新本人。他告诉牧冬五号晚上在克劳德有演出,就是廖原带她去过的那家,请牧冬过去一起玩一玩。 牧冬答应了。 到了晚上,牧冬没有先去找康恒新,她自己在livehouse门口买了门票,又排了很长时间的队,跟着歌迷们一起进去。 这一次,牧冬一个人混在人群里看了一场nothing的演出。唱的歌还是上次那些,但她的心境却和上次完全不同了。 才过了一个月,竟有些物是人非之感。 演出结束后,待到人群散去,牧冬这才凑上前去给正在舞台上收拾乐器的康恒新打了招呼。 康恒新看到牧冬,激动地嘴里的烟差点没叼住,牧大美女,怎么还让你买票了呢。 牧冬趴在前排的铁栏杆上仰望着台上的康恒新,应该的。支持支持你呗。 康恒新哈哈笑了几声,伸手指了指栏杆旁边的小缝隙,示意牧冬进去:多谢哈,进来请你喝一杯。 牧冬挑眉,顺着他示意的地方挤了进去。 康恒新收完乐器,让乐队的人先去吃饭了,他带着牧冬上了二楼。 Cloud一楼这会儿正热闹,二楼卡座少,相对安静点。 上了楼,康恒新坐下后,给牧冬点了杯气泡饮料,全然没了牧冬第一次见他时那又痞又油的样子。 许是因为,他现在完全不把牧冬当自己要攻略的目标了。 牧冬喝了口饮料,心想,男生正常起来那还真是挺正常的。 牧冬也就不绕弯子了,单刀直入道:你最近见廖原没?他什么情况啊? 康恒新得逞般地嘿嘿笑了两声,贱兮兮说:小牧啊,亏我前阵子还嘲笑廖原,我看你这也是被我兄弟拿捏住了呀。 牧冬翻个白眼,放屁! 康恒新灌了口啤酒,砸吧几下嘴,你啊,真是找罪受,不选我选廖原,这下栽了吧。 说正事。 你的事在网上我多多少少也看了,牛哇。我真没看出来你骨头还挺硬。可惜了,我那怨种兄弟可做不到你这么硬气,这不,成苦命鸳鸯了 牧冬语气急了:说重点!! 康恒新灌完一杯啤酒,打了个酒嗝,才说:他失联后,第二天我就上他家去了。他现在可以说是被他姐软禁了,手机没收,卡也停了。处境艰难啊 听说就因为你,你说苦不苦? 牧冬咬着唇,不知该作何回答。 康恒新接着说:廖原他姐算了不提了,总之廖原不可能翻得过他姐的手掌心。 你知道他平时上课的具体地方吗? 牧冬想至少还应该见他一面。 康恒新摆了摆手,别费那劲了,他现在不去上课了。他姐给他在家里安排了私教,就是要把他看在家里,免得他再整出什么事来节外生枝。 我那天去的时候,他姐虽然不在,但那个私教就跟他姐眼线差不多,一直给他姐汇报情况。 牧冬握着玻璃杯,沉思了一会儿,问:他们家到底发生过什么事?他姐为什么要那么对他。 康恒新也沉下脸,摇了摇头,具体的我也不是很清楚。其实小时候,我跟他关系一般。我是学渣,他可是学霸,样样优秀。那会儿他可算是众星捧月般的存在,一副小少爷的劲儿,我们班小姑娘就没不喜欢他的,他家里也是把他宝贝的不行。我们俩就不是一个阵营的。 升初中后,他整个人就变了。习也不学了,课也不听了,每天就趴在教室后面睡觉,不跟任何人说话,周围好像散着一股黑气,跟之前的小少爷简直判若两人。成绩也不行了,就那会儿我才跟他熟起来。 那时候我去他家玩,他妈跟他姐也对他爱搭不理的。我还纳闷了好久,他妈以前明明宝贝他宝贝的要死,怎么突然就变了,哎 听着康恒新讲出这些,牧冬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究竟有着如何破碎的过往,又承受着多么沉重的现在,牧冬忍不住细想,可一想心里便会有钝钝的疼。 第40章 chapter 40 十一假期最后一天,孟夕父母回了B市,她也要返校了。 回学校前,孟夕把牧冬叫出来吃饭。 两姐妹去吃火锅,滚烫的辣锅横在两人之间,两人都有些神色恹恹。 孟夕是因为牧冬退学的事,她心里一直过不去一个坎,她觉得是自己高三后心思都放在学习上了,太少关心牧冬,她才冲动行事,要是自己当初能拦着她一点,也不会有这档事了。 而牧冬则是因为廖原。 自从见了康恒新后,仅是得知关于廖原过去的只言片语,她已觉得触目惊心。这些天,她时常有自责与心疼的情绪交替涌上来,总归是为了她的事,廖原才彻底地没了自由。 而现在,牧冬只能压着自己的担心,先宽慰孟夕。 牧冬一再向孟夕保证,虽然不去学校了,但这一年她一定努力学习,不会忘了和孟夕的约定。她让孟夕也不要担心她,专心学习,分开只是暂时的,等高考过后,一切都是新的开始。 事到如今,孟夕纵然再担心,也只能再一次选择相信牧冬。 送走孟夕去上学后,牧冬一个人回了家。明天就收假了,她依然没见牧迎的人影。 牧冬把自己的房间收了收,腾出了一块学习区。她已经做好打算,离高考还不到一年,不如就自学吧。 她本身也更喜欢自学。 就这样,牧冬过了一周独自在家学习的日子。每天自己叫外卖,自己学习,学到晚上困了就睡。 就连之前做饭收拾屋子的张阿姨也不来了,牧冬每天唯一说话的活人,就是外卖小哥。 一周后,牧迎终于拖着行李箱回家了,她去外省出差了。 那天夜里十点多,牧冬学完习,洗了澡,正准备刷会儿手机就睡觉,门口突然有了响动。 她立马警觉起来,下床将耳朵贴在门边仔细听着,即使她将门已经反锁了。 门口的钥匙响了一会儿,没打开门,就停下了。下一秒,牧冬的手机响了。 牧冬这才反应过来,是牧迎回来了。她赶紧跑到门口,给牧迎开了门。 牧迎站在门口看见牧冬后,愣住了。这是她们母女自上次在学校吵完之后第一次见,两人都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好。 面面相觑了一会儿后,牧冬侧身,给牧迎让路进门。 牧冬站在客厅,手足无措地看着牧迎放下行李,脱下风衣,又去卫生间洗了手出来,半天她憋了一句出来:要不要帮你叫外卖。 牧迎忙忙碌碌的身影一滞,没回她,打开行李箱整理东西。边整边说:你收拾收拾,明天早上去吉尔报到。 恋耽美 分卷阅读-金浮云(28) 吉尔,全名吉尔中学,是明市有名的吉尔集团办的贵族私立高中,以多样化教学著称,就突出一个字贵! 这所学校就在牧冬家旁边,走路过去五分钟。 牧冬没想到牧迎什么搞得这一出,她怀疑自己听错了:去吉尔报到? 牧迎停下手上的动作,看她:你还真打算蹲家里?就算你受得了,不想想我受得了么? 牧冬这么一想,也是。她们俩要长时间同处一个屋檐下,指不定得吵成什么样,到时候她这高考还怎么考啊。 牧迎转过头继续做事,我一生意上的朋友帮你办的,你去安安分分待到高考,到时候,我就再也不管你了。 你也解放了,我也解放了。 当初,牧迎找各种关系打听,都说高三转学不好转,马上高考报名了,大部分学校都不接受学籍变动了。 后来,牧迎才下决心去找校长,花了大价钱才把牧冬的学籍留在了明大附中。 现在,牧冬去吉尔算是借读。就去听听课而已,她的一切档案关系还在明大附中,以后考出的成绩也算是明大附中的。 牧冬想说牧迎要是不想看到自己,她可以搬出去住,实在不行孟夕家也空着。但当她看到牧迎出差回来那张疲惫的脸时,还是噤了声。 知道了。说完,牧冬回了自己房间。 第二天一早,张阿姨就来给母女二人做早饭。 牧冬洗漱好,背着书包正准备出门,看到久违了的张阿姨,还有点惊讶。之前还以为她不做了,现在看来,是牧迎特意跟张阿姨打了招呼,让她前些天没来。 小冬,快来趁热吃。张阿姨看到牧冬,乐呵呵地招呼她。 牧冬看了眼时间,放下书包坐在餐桌前。 张阿姨给她盛上一碗热乎乎的瘦肉粥,还配了面包,鸡蛋,香煎鱼,很丰盛。 小冬,你学习辛苦,多吃点蛋白质,有营养。张阿姨给她加了条小鱼放在碟子里,一脸疼惜地看她:现在上学也离得近了,以后晚上放学想吃什么了,就提前和阿姨说。 牧冬被她照顾的有些不好意思,阿姨,我住校的,晚上不回来。 张阿姨拍着她的肩,你妈妈说过的呀,以后让我晚上过来给你准备饭,还给我加工钱了。怎么不回来啊? 牧冬愕然看了眼牧迎紧闭的房门,她还没起床。牧迎昨晚明明说受不了她整天住家里的啊。 牧冬心里别别扭扭的,火速吃完粥赶紧离开了。 刚下了楼,她就收到了牧迎发来的消息:【308班,直接去教室,已经和老师打好招呼了。你要是想住校就住校吧。】牧冬看完后把手机塞进兜里,有些无奈地瘪了瘪嘴。 五分钟后,牧冬站在了吉尔中学的大门口。 贵族学校就是气派,校园面积足足是明大附中的两倍。里面的教学楼都是三层一栋的小红楼,错落有致的分布在校园里,连接各小红楼的是两边种着法国梧桐的小径。在学校正中心的图书馆外,还有一个偌大的草坪,清晨有一群一群的学生在那讨论着什么,十分有学术气氛。 可惜牧冬并没有被这所学校华丽的外表所迷惑,她早就听说过,这所学校的名声不太好。标榜着贵族中学,多样化教学模式,其实就是学费死贵,然后上一些别的学校没有的艺术类体育类人文类课程。 况且这所学校的升学率跟明大附中完全不是一个水平线的,在全市的高中里应该都是排下游的。据说这所学校的毕业生基本就两个去处,一是国外的一些三流大学,二是国内的一些三流大学。 牧冬在那极有学术氛围的梧桐小径上绕了半天才找到308班,此时已经上了早课了。 教室里闹哄哄的也不知道在干什么,年轻的女班主任站在讲台上,百无聊赖地看着大家。 牧冬站在门口,提声叫了声:老师好。 班主任马上换上笑脸,笑意盈盈地迎上来,牧冬是吧,你好啊,我是班主任李乐英。 牧冬皮笑肉不笑:李老师好。 李乐英冲牧冬背后看了看,讶异道:你家长没送你过来啊? 这是这所学校班主任的必备功课,不仅要掌握每个学生的学习情况,更要掌握每个学生的家长情况。毕竟在这里念书的,家里多少都是有产业的,最不济的也是开厂子的。 在这群学生的家长中,保不齐就会有能成为学校股东的可能。因此,维护学校的大客户是班主任的工作之一。 牧冬被李乐英问得一头问号,笑都懒得摆了:为什么要家长送?我认路。 李乐英尴尬一笑:是是,家长工作都忙。你放心,老师会帮你安排好一切的。来吧,进来吧。 牧冬跟着李乐英进了教室站在讲台上,她用没什么威慑力的语气叫大家安静一下。 等了半天,教室里终于安静了,但这种安静可不是以前明大附中的安静,这里所说的安静点,就是比刚刚的声音小一点,能听清老师在讲台上说什么。 同学们,我们班今天迎来了新同学,大家欢迎。 下面稀稀拉拉有几声掌声。 来,牧冬,跟大家介绍一下自己。李乐英热情洋溢冲牧冬说。 牧冬站在她旁边,面无表情,简简单单说了句:牧冬。 下面竟然比刚刚还安静了一些。 在这尴尬的气氛中,牧冬冷着脸扫视教室。她发现教室里除了班主任穿的职业装,竟没有一个人穿校服,少男少女们各种大牌潮牌加身,有几个头发还染得花花绿绿的。 更有意思的是,教室里后排的座位都满满登登,倒是前几排还空着几个座位。 此时,下面的男生女生也都以一种玩味的眼神回看牧冬。 李乐英努力想带动气氛,刚想开口,被牧冬打断了。 我坐哪? 此时,李乐英的气场比牧冬还弱一点,她指了指前排的几个空座:你自己挑一个吧。 话音一落,牧冬自顾走向了第三排中间的一个座位。 她座位的前后左右一圈两男两女,他们看着牧冬走过去,谁也没和牧冬先打招呼,牧冬当然也懒得理他们。一坐下,就拿出自己的练习册,塞上耳机,开始了自己的自学时间。 第一天下来,牧冬给这所学校的教学方式总结了四个字花里胡哨。 两节主课之间夹着一节副课,一般都是些什么,艺术鉴赏课、网球课、攀岩课,最离谱的竟然还有电影赏析课。 在传统教育中出来的牧冬不敢想,都高三了还有专门给你看电影的时间。 这里的学生完全没有要高考的氛围,一整天都是闹哄哄的,活力四射的,甚至还有点悠闲的。 还有主课,更是让牧冬一言难尽。一开始,牧冬本是打算听一听讲的,可听过五分钟,她就放弃了。这里的老师为了配合学生的水平,讲得内容非常基础。大概是牧冬高一的水平? 这里晚上也没有晚自习,晚上就是学生的social时间。 牧冬可没时间social,第一天晚上,她还是犹犹豫豫地回家了。 第二天,牧冬重新开始了自己的自学计划。一天里,只有那节户外运动课她去上课,其他时间,无论主课副课,她都闷着头自己在座位上做题。 就这样,足足两周过去,牧冬和同班的同学基本不熟。 鉴于她第一天在讲台上过于拽的表现,自然也没人来主动搭理她。 转机发生在一节户外运动课上。 平时上户外运动课时,像攀岩这种一个人的项目,牧冬就自己玩一玩,活动活动。可到了网球,羽毛球等等需要合作的项目,没人跟她组队,她就自己在操场上跑跑步。 而今天这节户外运动课的项目是田径。学校为了给并没有什么学习压力的高三学子们减减压,决定举行一次高三年级4*100接力赛。 以班为单位,每班要各派出两男两女参赛。308班女生都不怎么积极,迟迟还差一个女生,于是,牧冬顶上了。 她想着自己来上这课也就是为了出来活动一下,不比赛也是要去跑步的,那就顺道比个赛来完成自己今天的运动量。 这一比,令牧冬的形象在全班人心里急速攀升。 牧冬是她们班的最后一棒,在他们班前三个人有些失误,落别的班一大截的时候,牧冬力挽狂澜,充分发挥自己的长腿优势,让308班挺进前三。 在第二轮决赛时,牧冬更是敏锐观察出了她们班参赛四人的各自优势,在她的一通排兵布阵下,308班在全年级接力赛中勇夺冠军。 虽然这各学校里的人文化课成绩不怎么样,但集体荣誉感不是一般的强,牧冬从此成了他们班的大功臣。 之后,课间的时候也会有人主动来找牧冬侃两句。这时候,牧冬也不扭捏,放下自己的笔,跟大家一起嘻嘻哈哈说两句,也算是放松放松脑子。 渐渐地,牧冬发现。比起明大附中的三班,她好像更容易跟这个班的人聊得来。 这里的同学各个从小家庭富裕,多才多艺。家里送他们来这里,自然也不会给他们学习上的压力。他们每天过的都很放松,没什么远大理想,也不苦大仇深,心思浅,好相处。 他们被排除在精英教育外,每天就是玩儿,高中毕业就去上一个无所谓的大学,接着玩。等玩到了时间,就回家继承家业。 他们的人生,不用努力也不用发愁,顺着走就好了。 很快到了冬天,十一月底了。 牧冬已经在这里待了快两个月,习惯是习惯了,但她还是每天走读,偶尔回家碰上不加班的牧迎,总归是没什么好脸色给她看。 一次数学课,牧冬正做着自己的题,下面的同学该干嘛干嘛。 数学老师不知突然抽什么风,说要讲一道数学压轴题。牧冬听到后,注意力就往讲台上分了些。可是十分钟后,只听讲台上老师的声音越来越小,嘴越来越磕磕绊绊,最后竟彻底沉默了,对着白板上自己写的东西沉默了。 许是太久没讲这种有难度的题,老师有些手生,一不小心把自己挂上面了。 下面的学生才不管这个,都低着头,有的还凑一起在聊着天。 牧冬等了一会儿,看老师还是没动静,无奈叹了口气,放下笔走上讲台。 她拿过老师的马克笔,把她的过程擦掉几步,然后接着往下写。只用了不到一分钟,她行云流水般的将这道压轴题写完了。 数学老师由于尴尬,脸色有点红红的。他许是不想让自己太难看,强装镇定,指着牧冬写的其中一步提出了质疑。 牧冬不紧不慢开始跟她讲解自己的思路。 教室里逐渐安静,所有人都抬头看着讲台上的牧冬。而牧冬并没有面对大家,她只是对着数学老师讲。最后,牧冬讲完,只见数学老师赞许地点头。 就在牧冬转身走回自己的座位时,班里忽然此起彼伏的发出了赞叹声。 从这之后,牧冬在全班人心里的地位又一次跃升,从大功臣直接升为女神。 大家也是这次才真正明白,牧冬平日里的刻苦学习并不是在装逼,人家真是个学霸啊,人家真是想要考大学的啊。 一个不矫情,不做作,运动细胞和头脑一样发达的人,在308班简直就是一个另类的存在。他们班简直要把牧冬供起来了,在她学习的时候绝不打扰她,有些副课的小组作业都轮流着替她做了。 大家心照不宣都默默开始护着牧冬,像保护一个稀有物种似的。 因为,她极有可能成为308班唯一一个考上重点大学的人。 班里的女生给牧冬腾出了一个双人宿舍,于是,牧冬在冬天的时候,顺理成章搬到宿舍住了。 牧冬这一住,直到放了寒假才又回到她五分钟脚程外的家。 以前,总听过来人说高三一年虽然苦,但过得很快。但自己身处其中的时候,却浑然不觉时间的流逝。 牧冬在家和牧迎两人过了个年,学校刚一开学,她就迫不及待拖着行李回宿舍了。 这是她高中生涯的最后一学期了,也意味着离高考越来越近了。 牧冬早已融入了吉尔中学的生活,她在这里学习,玩乐,自由自在。她很少想起明大附中,即使才过去了几个月,她却觉得在那里的日子仿佛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当然她也很少想起那里的人。除了孟夕,也就和裴丁有很偶尔的联系。 而廖原是例外。 就算他们已失去了联系,他还是会经常跑进牧冬的思绪里。有时候是在她户外课跑步的时候,也有在电影课看电影的时候,当然最经常的,还是在牧冬每天学完习,躺在床上准备入睡的时候。 这让牧冬有些闹心,毕竟她认为,他们之间总归是还缺了些什么,至于是什么她也没想清楚。说了断吧,有点严重,说告别吧,又太轻。 或许是一些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新学期了,牧冬觉得自己这样不行,太让她分心了。她决定先把廖原抛之脑后,要全力备考。 就在这时,廖原终于出现了。 第41章 chapter 41 新学期开学的第一个周五,是二月十四号。 吉尔中学里,这一天都闹哄哄的。 中午休息的时候,308班有个男生从学校门口抱了一大捧玫瑰进来送给另一个女生,这时,牧冬才反应过来这一天是什么日子。 下午放学后,牧冬座位周围几个平日跟她相熟的同学打算去吃火锅,一来说是庆祝新学期,二来也算是大家一起过节了。 牧冬这几个月都在闷头学习,从不参加大家的课后社交活动。但是今天,几个同学叫她,她答应了。 虽说这个节日跟她没什么关系,但不知道为什么,她不太想自己一个人冷冷清清的待着。 给学校附近的火锅店打了电话订位后,他们一伙七八个人热热闹闹的往校外走去。 牧冬走在一行人的正中间,快到校门口时,大家正嘻嘻哈哈地调笑着,她的视线突然定住了。 穿过校门口的人群,穿过气派的学校大门,穿过门口的大马路,即使看不清脸,牧冬几乎可以确定,马路对面站在公交站遮雨棚下的人,就是那个她拼命控制自己不去想的人。 他一如当初站在她宿舍楼下的那样,静止的,松垮的,但却又高耸的,让她移不开眼的。 牧冬随着人潮缓慢向外移动,每向前走一步,她的心都提上来一点,激动和羞怯同时翻涌。 出了学校大门,大家左转正准备往火锅店的方向去,牧冬停下了脚步,她站在原地,隔着马路终于看清了他的脸。 其他人后知后觉地发现了异样,挽着牧冬手臂的女生被迫也停下来了,她诧异问牧冬:怎么啦? 牧冬不答,依然眼神炽热地望向对面,对面的人也回望向她。 女生松开牧冬,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瞬间眼睛一亮,脸上浮现了八卦专属的笑意:怎么?认识啊? 牧冬目光不移,轻笑:嗯。 其他人这才也都看过去,一时间大家都明白了,开始揶揄她:牧冬,你可以啊? 一男生大声道:怪不得平时都不搭理我们,原来是外面有帅哥了啊。 女生也笑着附和:牧冬,你不够意思,有这么帅的男朋友不早拿出来让我们开开眼。 牧冬没心思和他们闹,脸上挂着笑,步子往右边的斑马线挪着:今天我就不去了,你们快去吧。 几个人不走,看着牧冬再看看对面的廖原故意打趣:别啊,带着一起来呗。 牧冬转身,小跑了几步,回头冲他们摆摆手:下回我请。 几人这才罢休,继续往前走,边走还边冲跑向斑马线的牧冬吹了几声口哨。 恋耽美 分卷阅读-金浮云(29) 牧冬当没听见,她跑到斑马线站定,对面的红灯上显示着倒计时23秒。 他们一直望着彼此,交汇的视线被中间来往的车辆不断隔开又接上,像割不断的细流,绵长,纯粹,又饱含情谊。 这二十多秒在此刻显得无比漫长,绿灯刚一亮,牧冬迫不及待地拔脚向前。 她走在所有人的前面,一路小跑。由于穿着羽绒外套,还背着书包,最后她终于气喘吁吁地站在了廖原面前。 廖原看着她,眼神里带着笑意。 牧冬气还没喘匀,迫不及待问他:你怎么来了?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等很久了吧?怎么不提前跟我说一声? 廖原低头浅笑,你着什么急啊? 牧冬脸上出现难得的害羞,也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公交站人很多,一辆辆地公交停靠又开走。他们挤在人群的角落里,心也满满登登的。 过了会儿,牧冬终于平复了呼吸,她打量了一下四周的人群,拽着廖原的胳膊将他拖了出去。 廖原被她拖着往前走,沿着街边一家家小店走了一会儿,在一个卖装饰品的小屋旁刚好有一条两人宽的窄巷,牧冬毫不犹豫拽着他走了进去。 巷口,牧冬停下来,才说:这人少,安静点。 廖原靠在墙上,点点头。 牧冬搓了搓冻红了的手,说说吧。 廖原视线落在她的手上,他缩在袖子里的手抬了抬,又放下了,低声说:我问裴丁了,才知道你在这。 你应该听老康说了,我没法联系你。 看来康恒新告诉他了,她去找过他。 牧冬抿了抿嘴唇,抬眼看他,这是她第一次看见穿冬装的廖原。裹着黑色棉服的他,看起来更瘦了。 那你今天怎么 牧冬还没问完,廖原将肩头的书包取下,他拉开拉链从,里面拿出一沓A4纸交给牧冬。 什么啊?牧冬一边接过,一边好奇翻看。 原来是英语笔记。前面几个章节是之前廖原给她讲过的,后面又补充了很多内容。整理地很详细,有几个地方还有手写上去的标注。 牧冬觉得意外又心中惊喜,就为了送这个?你自己整的? 廖原重新将书包挂在肩上,搓了一下鼻子,瓮声答:哦。 牧冬咧着嘴笑得更开了,你还挺够意思嘛,廖老师。 这种小事,你让裴丁或者娄琳琳告诉我就好了,我去找你,怎么能劳烦你亲自送嘛? 廖原听她这么说,视线突然转开了,没搭话。 牧冬不明所以,也随着他看过去。这一看,让两个人都瞬间红了耳根。 在巷子深处,离他们七八米远的地方,一男一女正忘我地接吻。女的抱着一束花有些力不从心了,男的一手搂着她,一手正从她的短貂大衣下摆探进去。 两个人默契地立刻收回视线。 廖原掩饰地咬了下嘴唇,说:以后不能帮你了,这个也还能凑合用用。 牧冬也掩饰般的打哈哈:廖老师都把武林秘籍给我了,怎么能凑合用呢?你放心,我必须得对得起你这千里迢迢送来的秘籍啊。 廖原欲言又止。 牧冬把笔记抱在胸前,眼神里期待问道:谢了啊那个你什么时候有空,请你吃饭? 廖原低头,脚下踢了踢并不存在的小石子,然后又转头看了眼巷口来往的人,整个人显得有些不安。 过了半天他说:牧冬,我马上要走了。 霎时间,牧冬眼神黯淡下来,她脸上清浅的笑意还来不及收,只能以一种无比诡异的表情故作轻松回他:这么快啊 那个什么时候走? 明天上午十点的飞机。 冷风穿堂而过,瞬间将两个人冻结在了原地。 就在这时,他们头顶突然亮了起来。巷子里,大街上的路灯都亮了起来。 牧冬抬头向上看,黄色的灯光昏暗又温暖。天空已经是极深的藏蓝色,不时地,有白色的小点从空中飘下来。 下雪了,小雪。 又有一对情侣从巷口进来,他们路过牧冬,从她身后过时将她往前挤了一下。牧冬一下贴在了靠在墙上的廖原身上。 廖原的黑色羽绒服外套前襟敞开着,牧冬清楚地感受到了他的味道和温度。 他的味道说不上香,是清淡的,温热的,混杂着烟草和洗衣液的味道。 这一瞬间,牧冬第一次产生了眷恋的感觉,她真希望时间就在此刻停住。 等身后的人走远了,牧冬这才退后了半步,她缓缓抬头,视线落在廖原有些干裂的唇上,她说:下雪了,廖原。 廖原歪着头,从袖子里伸出四指,像是想要接住雪花。可米粒般大小的雪落下来很快就化了,等了一会儿,一无所获,他又缩回手。 突然,巷口装饰品店门外的音响响起,音乐声飘了过来。 If i could take you awayPretend i was queen在这落雪的傍晚,在这暧昧的歌声里,牧冬的一颗心变得摇摇欲坠,冲动,不舍,又或是不甘随着她的血液不断升温。 她试探着往前挪了一小步,视线从他的唇下移到了他的下巴,最后又落在他的喉结上。他太瘦了,喉结高高突起。 牧冬伸出手,够向他缩在袖子里的指尖。 everybodys talking how i cant be your love女歌手的磁性嗓音婉转凄美。 牧冬摸到他的袖口,接着一点点探进去,最后轻轻地攥住了廖原的指尖。 他的手即使一直缩在袖子里,但还是冰冰凉凉的。 But i want to be your loveWant to be your love for real每一句歌词都像在牧冬心上敲打,她感受到廖原的指尖在微微颤抖。他将手一点点伸出来,然后回握住她。 廖原,我 她还没说完,廖原喉结微动,轻声说:我知道。 许是因为冷的原因,牧冬鼻尖泛红,她说:你才不知道。 话音刚落,牧冬用力握住他的手,踮起脚尖,在他的下巴上落下一个凉凉的轻吻。 廖原呼吸有些加深了,胸膛明显地起伏着,他垂下眼睑,睫毛微微抖动看着牧冬的头顶。 那个发旋还是那么动人可爱。 please\ sir\ don\'t you walk awaydon\'t you walk awaydon\'t you walk away歌词替她唱出了请求。 廖原眼睛在暗处也亮晶晶的,不知是水汽还是别的。牧冬不敢多看。 他将指尖从牧冬的手掌里抽出来,然后在她的手背上向上游走,直到他的大手将牧冬的手整个包裹住。 牧冬,我最不想说再见的人就是你。 牧冬看着他的胸膛,吸了吸鼻子,负气答:那你干嘛来这里? 廖原叹息,呼出的气洒在牧冬的头顶,痒痒的。 你好好考,高考加油。 牧冬:我想听的不是这个。 廖原不做声了,他比谁都明白她想听什么,但他不能说出口。 廖原,我之前说过,你想做什么我不会拦着你,现在我有点后悔了。 所以我给自己一个补救的机会,只要你开口,我就等你。 牧冬此刻心里只有一个想法,让那些故作洒脱的心思见鬼去吧。 如果有一个人明知前路未卜,但在临行前,他唯一想的是想来见她一面,那么她必须要握住他的手。 她没办法看着他孤独上路。 只要廖原开口,她就留一个念想给他,也给自己。 廖原手上稍稍用力,一把将她扯进了怀里。他双手拥住牧冬,将下巴抵在牧冬耳边。 牧冬,别犯傻。 牧冬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往脑袋上涌,让她想掉眼泪。 她的嘴巴和鼻子都被廖原的肩捂着,只有眼睛留在外面,里面水汽逐渐凝结,你知道的,我说到做到。 第42章 chapter 42 雪渐渐大了起来,雪粒变成了雪片,洋洋洒洒落下来。 冰天雪地里,廖原觉得自己的心仿佛是被那冰冷的匕首搅动着,又冷又疼,让他快要喘不过气。 他只能紧紧拥住牧冬,好来攫取一丝暖意。 好几次,他欲言又止,但总是无法说出比天地更冷的,一刀两断的话。 过了好一会儿,廖原终于下定决心般的松开了牧冬,他低着头,不敢看向目光灼灼的牧冬。 他吸了一下鼻子,说道:牧冬,好好考试,你值得去更好的地方。 牧冬双手紧握成拳,她认真又热烈的看着廖原低下的脸,声音颤抖:你也值得。 廖原不语,提了提挂在肩上的书包带,眼神躲避:回去吧,外面冷。 大雪落在他们的头顶上,在他们的头顶积了薄薄的一层白。 牧冬那股劲儿又上来了,她说:廖原,我只祝你一路平安。你去完成你的任务,我会做好我的事,等她本想说等一切结束,可她顿了一下,柔声说:只要我想,总有一天我们会再见面的。 她就是这样,只要她想,没有事情是做不到的。 对于未来,她温柔又笃定。 廖原转身往巷子外走,他慌乱到不敢在牧冬身边再多待一秒。面对牧冬的坚定,他甚至开始鄙视自己的软弱。 牧冬没走,她站在原地,看着廖原缓步离开。她在心里轻声说加油,说给那个即将启程的廖原,也说给自己。 总要有人勇敢,坚定,义无反顾。牧冬知道,这个人必须是她自己,因为比起廖原,她最不想辜负的人,首先是自己。 雪越下越大,这是农历新年的第一场大雪,瑞雪兆丰年。 有人在漫天大雪里紧紧相依偎,也有人在天寒地冻里不忍道别离。 只有牧冬一人相信着,别离之后,会再次相依。 那天之后,牧冬更彻底的失去了廖原的消息。到了国外后,娄琳琳停了国内用的手机号,微信也没有了回复。 牧冬从裴丁那里要来了廖原的□□号和邮箱,但她从没给他发过任何消息。 她固执地又虔诚地践行着自己的诺言。 日子在日复一日的单调重复中过得很快。 冬去春来,春去夏至。 高考在万众瞩目又普通平常的两天中落下了帷幕。 考完试,牧冬和孟夕孟朝天南地北地出去玩了半个月,将两姐弟送回老家后,牧冬一个人回到了明市的家。 查成绩这天,牧冬睡到十一点多才醒,起床随便洗漱之后,去厨房想找点吃的,却意外发现牧迎竟然没去上班。 牧迎本窝在沙发上看电视,看到牧冬从房间出来,突然坐起来了,假装清了清嗓说:张姨今天有事,你想吃什么,等会儿叫外卖。 牧冬去冰箱翻了几下,找了片面包叼在嘴里,回房间时,路过客厅,应道:唔,下午饿了再叫吧。 说完,她又想起什么,随口问:你怎么没去上班? 在她的印象里,牧迎的世界里是不存在休息日这一概念的,只要没什么大事,她永远都在公司。 牧冬刚问完,就意识到了原因。她止住脚步,回头悄悄打量牧迎。 只见牧迎也变得不自然起来,正襟危坐,眼睛瞟向电视墙边上挂的钟,那个,你打算几点查成绩? 牧冬眨巴着眼,她好整以暇看着自己妈,这样紧张的牧迎还真不多见。 十二点吧,成绩出了就查呗。 习惯作祟,牧迎免不了又是那个随时想要说教她两句的样子,那你快去电脑前等着,多刷新网页,别到时候卡住了,进不去页面。 牧冬无声轻笑,卡就卡呗,早晚查都一样,成绩又不会变。 牧迎语气急了:我说你这人怎么就这么皮皮赖赖呢,你知不知道好事赶早不赶晚啊? 牧冬在她背后憋着嘴做鬼脸,嘴里塞着面包说:你怎么知道就一定是好事呢? 哎,你又成心气我是吧 趁牧迎还没骂出口,牧冬快步溜回房间去了。 牧冬刷了会儿手机,各种群里,社交媒体里,关于高考成绩即将揭晓的紧张氛围铺天盖地地涌现在手机屏幕上。 倒是吉尔308班的班级群显得格外反常。群里没人提查分的事,大家还都在世界各地游玩,时不时发上来几张美食照,风景照。 十二点整点刚一过,牧冬点进查分网站。 不出意外,网页果然崩了。 她也不着急,拿起手机边刷边等。 两分钟后,她收到了孟夕的微信,一张高考成绩的截图。 牧冬这一刻才真实地感到了紧张,她飞速点开孟夕的成绩,上面清清楚楚写着她的各科成绩,以及总分677分。 牧冬激动地从座椅上跳起来,将截图放大又缩小,认认真真地看了好几遍。 确认自己没看错后,她按捺着想要尖叫的心情,给孟夕发消息:【牛逼!!!!】孟夕也很快回过来:【你呢?】牧冬:【卡着呢,还没查到。】虽说孟夕的分数也算是意料之中,但当这一刻真实地到来时,由衷地兴奋和激动还是难以自抑的。 受到孟夕成绩的鼓舞后,牧冬迫不及待地重新进入页面。 看着网页上的字一点点显现,她的心不停地打鼓。 640分! 牧冬摒住的呼吸松懈下来,对着屏幕咧着嘴露出一个眉飞色舞的笑。 她给孟夕截图过去,孟夕回复她:【虽然比你平时差了点,但够用了。】牧冬给她发过去几个得意的表情包。 对她来说,分数确实不重要,够用就行。 之前在明大附中时,牧冬文科班第一的成绩其实是要被当成清北苗子培养的,虽说她不在意这些,但总归是一层无形的压力。 自从到了吉尔后,之前关于成绩的一切都变得不再重要,牧冬仿佛在学习的世界里进入到了一片新天地。 她完全按照自己的喜好和能力自学,那些原本被灌输的学科知识,都变成了她主动去探索的世界。她更沉迷于数学的逻辑之美,也更喜欢理清历史的宏大脉络带给她的兴奋感。就连以前最差的英语,也逐渐变成了她通往陌生世界的钥匙。 所以,在体验到了这一切后,分数于她而言早已不能定义学习了。 牧冬心情大好,准备去告诉牧迎成绩。 她走到门边,刚打开门,就见牧迎交握着双手,局促地在门外站着。 牧迎看到牧冬后,急切问道:查到了吗?怎么样? 牧冬靠在门边,把手机上的截图拿给牧迎看。 牧迎定睛看了好一会儿,手指在屏幕上小心翼翼地放大,活动,将每一科成绩都看了个仔细。 看完后,牧迎将手机还给牧冬,脸上挂了个难得的笑:你等会儿自己叫外卖啊,我去公司了。 说完,挺着背,走到沙发旁拎起包,笑着出门去了。 牧冬看着她妈那高傲的背影,简直和自己如出一辙,脸上的笑意更深了。 高考志愿牧冬填的很快,她毫不犹豫的填上了明大新闻与传播专业。 学新闻是她很早就定下的目标和梦想,至于明大,是她从廖原离开后慎重考虑的决定。 以前,她有很多理由不去明大。即使明大是明市乃至全省最好的大学。 恋耽美 分卷阅读-金浮云(30) 其中最主要的原因有两个,一是因为明大是牧迎的母校,在和牧迎拧巴较劲的这些年里,牧冬鼓着劲要考去北京,上一个比明大更好的大学。 二是因为,身为明大附中的学生,考去明大算是差强人意的归宿,人总是想要往上够一够的。所以牧冬和孟夕约定,她们要去北京读更好的大学。 她们一路从b市的小县城来到明市最好的中学,她们想要并肩去往更高的地方。 而如今,这一切都变了。 牧冬不再幼稚地和牧迎较那些根本分不出胜负的劲,而孟夕也理解了她要抛下自己,留在原地的决定。 两个人出去玩的那半个月,孟夕已经察觉到了牧冬的心思。最开始她是有过失落和不解的。直到旅程结束,回程的飞机上,她看到牧冬透过小小的机窗望向云层,眼神无比温柔,她懂了,那叫念想。 那一刻,孟夕终于释怀了,她不怪牧冬,她知道牧冬这一次的违背,是为了忠于自己。 因为懂得,所以祝福。 孟夕祝福着牧冬,祝福着她最好的朋友。 孟夕的志愿填了北航,她也要去追寻她的梦想了,一个关于宇宙的梦想。 再一次回到明大附中,是在牧冬已经收到录取通知书的时候。 她和孟夕一起去学校取回自己的档案,要交到大学了。 学校里正值暑假,寂静空荡。档案室的值班老师百无聊赖,手机里播放着连续剧打发时间。 牧冬和孟夕出示了自己的通知书和调档函后,很快就拿到了自己被密封的档案。 牧冬看着手中的牛皮纸袋,心中感慨万千。当初废了那么多劲就是为了把这个东西留在这里,而现在,只凭着一纸录取通知书,轻易地又回到了自己手里。 而这其中经历,只有她自己明白。 她不后悔,但如果可以再来一次,她也许不会那样做了。 如果可以再来一次,她不会那么冲动,那么尖锐,那么激烈。她不是向那些肮脏认输,只是可以用一种更温和的方式宣战。 如果可以再来一次,她想把那个如枯树一般的男孩留在身边更久一点,哪怕几个月也好。她想再走近他一点,再明白他一点,再抚平他一点。 他几次鼓励她,安抚她。 而她,总是在向他索取,却不曾给过他一句安慰。 可是,永远没有再来一次。他们都只能随着时间的洪流,永不停息地向前奔走。 幸运的是,他们还有很长的人生要走。总有机会,总来得及。 从忠于自己开始,缺憾会被弥补,伤疤会被治愈,念想会有回应,所愿终会实现。 第43章 chapter 43 八月底,是一年一度的大一新生开学季。 孟夕要启程去北京了。 明大比北航晚开学两天,牧冬和孟朝一起去机场送孟夕。 孟朝顺利保送了明市体大,高三下学期,他就已经开始跟着教练去全国各地参加大小比赛了。 虽说孟夕叮嘱孟朝要顾着点牧冬,但也就说说而已,孟朝一学期有大半时间都不在学校。 从此,他们三人可真的是天南海北了。 孟夕上飞机前,把自己家的钥匙给了牧冬,嘴上说让牧冬有空了去帮他姐弟俩照顾房子,好让她放假的时候回来住。 可牧冬心里明白,实际上,孟夕是怕她去了大学跟舍友处不好,刚好那所房子里明大不远,让她万一真有什么事情了,别委屈自己。 孟夕的顾虑不是没有原因的,毕竟十八年来,牧冬除了她姐弟俩,还真没什么能交心的朋友了。 送走孟夕后,牧冬回家收了收行李,也要准备开始她的大学生活了。 开学那天,牧冬特意起了个大早,去问牧迎要不要送她去学校,顺便回她的母校看看。 牧迎拒绝了,她好像刻意在回避母校这个字眼。只说让司机王叔一会儿来接牧冬,然后就自己上班去了。 牧冬也不强求,毕竟她从小到大自立惯了。 上午十一点多,牧冬到了学校。 她自己拖着行李箱穿过一众家长和迎新的学长学姐,自己看着学校发的指南手册顺利地去学院办公室注册入学,接着去领了军训服,并很快找到了自己的宿舍。 这一路上,不乏几个姿色还不错的学长主动找上来要帮她拿行李,但都被她目不斜视的拒绝了。 后来也就没人敢上来搭话了,因为在外貌以及服装打扮的加持下,她现在看起来,气场比高中时候强了起码五倍。 事情是这样的,牧冬等通知书的时候,跟裴丁约过一次饭,饭后裴丁要牧冬陪他去搞个发型来迎接新生活。牧冬在等他烫头的过程中实在过于无聊,于是自己也加入了 牧冬半年都没空剪头发,头发长长了许多,发型师索性给她烫了个大卷。烫完后,牧冬觉得太普通,又给左右两边各挑染了一缕火红色。 今天开学,牧冬穿了一件条纹贴身无袖背心,下边配了一条阔腿长裤。她本是随便穿的,可无心插柳,这身衣服将她的大长腿和胸线腰线尽显。再加上她那张扬的发型和英气的脸,整个人就是四个大字攻气十足。 宿舍里,其他室友都还没到,牧冬一个人拾掇着自己的床铺,开始有些懊悔了,早知道就精心打扮一下,毕竟开学第一天,还是应该看起来随和一些的。 半小时后,牧冬就打小了这个懊悔,因为宿舍来了一个比她看起来更不随和的。 来人名叫王舒钰,高高瘦瘦的,戴黑框眼镜,身着宽大的oversize卫衣,下身及膝牛仔短裤,篮球鞋。重点是,她一头利落的短发整个染成了蓝色。 她进门冲正在整自己柜子的牧冬机械的挥了挥手,报上自己的名字,然后就默默做事了。 牧冬心里冒汗,回了声自己的名字,不再搭话。 两人就这样默默无声收拾了一会儿后,第三个人的到来终于让她们得救了。 第三个来的是何薇,一个矮矮胖胖的女孩,性格极活泼。从她跟着她爸妈进门后,嘴就没听过,没一会儿就把牧冬和王舒钰的底摸了个清。 她爸妈开始给她收拾床铺,何薇也开始了自己的零食社交。 她拿着一堆零食和老家特产给牧冬和王舒钰一样一样开始分,不管她们怎么拒绝,何薇都跟没听见似的。 分完之后,何薇似乎有了重大发现,她站在牧冬和王舒钰的中间,看来看去,突然大呵一声:哇靠!你俩 其他两人不解看她:怎么了? 何薇拍着手,兴奋的说:自古红蓝出cp啊! 毫不意外,牧冬和王舒钰两人脸上同事露出了尴尬的微笑。 下午,何薇带着她爸妈去学校转了转,就送她爸妈走了。她是隔壁省的,她爸妈自驾来送她上大学,还得再赶路回去。 王舒钰也不见人了。就剩牧冬一个人在宿舍。 她把行李整好后,带着自己的新饭卡去逛食堂了。 明大一共有三个食堂。牧冬打算去离宿舍最远的那个,反正也没什么事,就当熟悉环境了。 牧冬走在学校的林荫路上,燥热的风抚动她的发丝,她心里感慨万千。 去年此时,她和廖原度过了一段无比快乐的时光。 正在她思绪飘远时,一个人突然挡住了她的去路。 学姐,学校超市怎么走? 问话的人是一个长得奶白的男生,身上都换上了军训服。 牧冬无奈一笑:我也是新生。 男生明显眼睛亮了一下,他拿出手机,那同学,你哪个院的,加个微信认识一下吧。 牧冬敛了笑意,敷衍说:不用了。 然后绕开他继续往前走。 男生在她身后穷追不舍,嘴里不停叭叭。牧冬嫌烦,冷着脸,语气不善强调道:没兴趣,别跟着我了。 男生见状,这才悻悻而返了。 这之后,牧冬直到走到食堂,吃了饭,并返回宿舍,这一路上面向看起来都极为不善。 所以虽然还是有不少注视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但再也没有敢上来打扰她的了。 晚上,是所有参加军训的大一新生见教官。大家都在宿舍换了军训服,整装待发。 就在出发要去集合地前十分钟,牧冬宿舍的最后一位室友才姗姗来迟。 女孩叫杨兰兰,长得很漂亮,黑长直,清秀得很。她家是s省下面一个地级市县城的,赶火车晚点了。 宿舍其他三个人跟杨兰兰打了招呼,也不再多寒暄,准备出门去集合了。杨兰兰这才怯怯的小声开口问:集合地在哪?怎么走? 看得出来,陌生的环境里,她有点怕。 牧冬站在最后面,她对前面的两个说:那你们俩先去吧,我等她会儿。 杨兰兰攥着还没拆封的军训服,感激地看着牧冬。 何薇揽着王舒钰往外走,那行,我们先去探路,你们一会儿找不到给我发消息啊。她边说边晃晃手中的手机。 联系方式是她们刚才加上的。 牧冬在宿舍陪着杨兰兰换军训服,杨兰兰太瘦了,裤子大了两圈,牧冬给她找了根自己的鞋带才勒住。穿上衣腰带的时候,因为着急,杨兰兰半天都弄不好,又是牧冬上手帮忙才穿上的。 最后,等两个人急匆匆喘着粗气跑到集合点的时候,别人已经站好方队了。 两个人站在自己院队伍旁,进退两难。杨兰兰吓得不敢说话,牧冬抬着头,平复了呼吸,对着站在队伍前面,第一次见的年轻教官喊了一声:报告! 教官板着脸走过来,一看牧冬和杨兰兰的脸,神色明显缓和。问了两个人的名字后,又假模假式地批评了两句,就让她们入列了。 而这小插曲,竟也成了牧冬舒坦的军训生活的开端。 由于在教官还没来得及认识其他人的时候,就先记住了牧冬和杨兰兰。后来她们俩顺理成章地就被教官选成了她们方队的棋手,可以跟着副教官去特训。 至于特训嘛,自然就有了更多偷懒的空子钻。 等牧冬和副教官混熟了后,每次还没练几分钟,她就给教官摆笑脸:歇会儿呗,太阳太毒了。 副教官每次也都遂了她的意。 有时候到了饭点,教练也都会给她们提前五分钟解散,牧冬和杨兰兰总会早早冲到食堂给宿舍四个人打好饭,等着另两个人来。 至于杨兰兰,彻底沦为了牧冬的拥护者,她不怎么说话,牧冬说什么她只管跟着做。 军训了三周,牧冬就这么悠哉悠哉地过了三周。 而她们宿舍四人的关系,也在军训期间变得亲密起来。 在这种日渐亲密中,她们也得知了一个惊人的消息。她们四个人中看起来最不可能有男朋友的人王舒钰,竟是她们宿舍唯一有男朋友的人,而且她男朋友正是她们学校的同级校友,一个计算机系的理工男。 距王舒钰交代,两人竟是从高三就在一起了,最终考到了同一所大学。 每当四个人晚上在宿舍闲聊时,王舒钰提起男友,脸上会出现一丝难得的害羞。而每次当牧冬看到时,心里也会生出一丝难得的艳羡。 到了大学后,许是因为彻底的放松,牧冬心态有了些许的变化,她开始常常想象她和廖原的另一种结局。 他们本可以 军训结束后,迎来了中秋小长假。 其他三个室友家离得远都不回家,约了各自的在明市的同学,打算趁着假期在明市逛一逛。 牧冬回家过节。 可说是中秋,团圆的日子,牧迎万年不变的在加班,孟夕在北京,孟朝在外地比赛。最终中秋夜牧冬还是一个人在家过的。 假期最后一天,牧冬百无聊赖,决定自己去家附近新开的商场逛逛,买点秋装,下午该回学校了。 新商场才开业没多久,正在搞开业活动,里面人山人海。 牧冬捧了被奶茶,一个人穿梭在人群里,悠哉的一家店一家店逛过去。 过了会儿,她有点累了,趴在商场三楼的玻璃围挡前歇脚。她的眼神落在一楼的大厅里,看着人们三三两两结着伴,步态悠闲。俯视过去,像在观赏某种被养在一个偌大水池里的浮游动物。 时间变得嘈杂又缓慢。 忽然,一个熟悉的人影闯进了牧冬的视线。 是裴丁。 牧冬想起来,裴丁读的H大播音主持,H大离这个商场就两站公交的距离。 他们两个人虽都在明市,但自从开学后,她还没和裴丁联系过。 牧冬轻笑,从包里拿出手机给裴丁发了条消息:【干嘛呢?出来约饭。】然后她好整以暇地俯看着裴丁站在大厅的景观绿植前低头回消息。 几秒后,裴丁发来:【今天不行,改天吧。】牧冬轻哼,他明明一个人。 她佯装阴阳怪气:【还挺忙啊?】裴丁低着头继续回:【我错了冬哥,改天一定请你顿大的。今天真得陪一个朋友。】牧冬回了个滚吧的表情包,然后继续在楼上偷看着裴丁。她倒是要看看,他到底在等哪位人物。 大概十分钟后,牧冬看见裴丁冲门口挥了挥手,然后提声道:原,这里! 牧冬还没来得及反应他这声称呼,目光本能地移向裴丁挥手的方向。 门口那人浅灰T恤,黑长裤,头上戴着一顶黑色鸭舌帽。听见裴丁的声音后,他听了一会儿的脚步重新抬起,走向裴丁。 牧冬彻底怔住。 即使被帽檐遮着,她从上面看不到他的脸,但他的身形,他迈步的姿势,牧冬再熟悉不过,这几乎是她刻在记忆里的画面。 是廖原。 牧冬不假思索地确定,他就是廖原。 牧冬紧紧攥住玻璃围栏上面的木质扶手,视线紧紧跟随着楼下两人。 她克制着自己想要冲上前去的冲动,残存的理智提醒着她,既然裴丁刚没有给她明说,那就是他刻意要瞒着她。 此时若是她突然出现并质问他,场面只会十分尴尬。 牧冬看着他们随着扶梯一层层往上,纵使她站得地方其实并不隐蔽,但是廖原带着帽子,一直低着头,一次也没有抬起来。 他们一直上到六楼,最后消失在了牧冬的视线中。 牧冬脑子里像是有一百只鸟在叽叽喳喳,完全乱套了。她无法抑制地胡思乱想起来。 当初,他离开的没有任何犹豫,如今又突然回来,除非是有什么比离开更迫不得已的原因。 比起疑惑和愤怒,此时的牧冬,第一反应竟是担心。 牧冬拖着脱力的身体走出商场,在门口的Costa找了个落地窗旁的位置坐下。她发呆盯着商场门口的行人进进出出,络绎不绝。 正值节假日,商场门口热闹繁华,此时的牧冬只觉得心乱如麻。 她面前的冰美式杯子外结了细密的水珠,里面的冰块早都融化的一干二净。 不久后,裴丁和廖原两人再次出现在了牧冬的视野中。 这一次,牧冬看见了他帽檐下的脸。 廖原又瘦了,整个人看起来憔悴了很多。他从商场出来,手里拎了好几个购物袋。牧冬认得,有一袋是很有名的一家杯具餐具品牌,还有一袋是一个高档的家居品牌。 牧冬的目光随着两人移动。 他们俩走到商场门口的路边,上了一辆出租车。 日暮西沉,金色的光落在牧冬身前的单人木桌上,面前的咖啡杯还是满满登登的。 过了会儿,桌上夕阳的余烬也完全消失了,咖啡光里柔和的黄色光线洒在牧冬头顶,而窗外也早已换了副光景。 牧冬就这样呆坐了一下午。 廖原离开时,她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坚定。她坚定地站在原地等待,等他们都长大,等他们都有足够的勇气来面对过往和未来,等他们都能毫无顾忌地牵起对方的手。 她知道他会来,所以她会等。 这是她在自己心里默默给廖原的承诺。 恋耽美 分卷阅读-金浮云(31) 可万万没想到,重逢来的如此猝不及防。 第44章 chapter 44 之后的一周,牧冬回到学校正式开始了真正的大学生活。 大一的课排的很满,所有人都在努力适应着大学的上课节奏,牧冬也不例外。 除此之外,军训的时候学校广播台招新,牧冬报名参加了。因为加入广播台就可以不用上新生特有的晚自习。 但令她失算的是,之所以不用上晚自习,是因为广播站新人每天晚上都要集训。 因此,牧冬白天要上课,晚上还要去参加广播台的集训活动。 她努力地将廖原的事情抛之脑后。 但很无奈,纵使事情再多,每晚睡前躺在床上时,廖原这个名字还是会第一时间钻进她的脑子里。 甚至这一周里,牧冬睡得都不怎么安稳。有时候会做关于廖原的梦,可梦的内容她大多醒来就不记得了。 大学的开始,牧冬的生活只能用两个字形容,混乱。 生活本身有它的秩序,混乱的是牧冬自己。 廖原毫无预兆的突然出现,打碎了牧冬原本固执坚守的一切,如今,她不知该怎么踏出一步。 第一次,在与廖原的关系中,牧冬感觉到了胆怯。 她觉得自己被蒙上了眼睛,她怕若是贸然踏出脚步,等着她的会是万丈深渊。 周末,牧冬浑浑噩噩地回了家。 这晚,她又做梦了。凌晨三点,牧冬被惊醒了。醒来之后,她在黑暗里努力拼凑着断断续续的梦的碎片。 好不容易,她拼出了个大概:在一片荒凉的大漠上,她和廖原似乎在被追杀,他们拼命地向前跑着,突然一条湍急的河拦住了他们的去路。接着牧冬独自跳进了河里,在被水流淹没时,她清楚地听到岸上的廖原在向她求救,可她无能为力。 在梦里,牧冬觉得自己马上要被淹死时,终于惊醒了。 梦里的画面很模糊,但惊恐的感受实在太真实了。 后来,牧冬再也没法入睡,她就这么熬着,一直熬到了早上八点。 终于,担忧战胜了胆怯。牧冬拨通了裴丁的电话。 裴丁显然没睡醒,声音还哑着。怎么了冬哥? 牧冬开门见山道:廖原是不是回来了? 电话那边足足安静了十秒。 牧冬接着说:别否认,上周我在商场看到你们了。 裴丁传来一阵长长的叹息,才咕哝着说:那你还真能忍,今天才来问 牧冬不接茬,接着问:他出什么事了?什么时候回来的?为什么回来?现在在哪? 诶,你一下这么多问题,我得缓缓。 牧冬噤声,等着裴丁。 只听手机里传来窸窸窣窣几声,裴丁的声音才又缓缓而出:他回来快两个月了,你别怪他没联系啊,实在是他家实在是事情太多了。 他家出设么事了? 一两句也说不清,总之就是他妈和他姐都住院了,他家公司也出了问题。他爸现在忙公司的事情都分身乏术,他回来照顾他妈和他姐。你上次见我俩时,就是他来找我帮忙,他姐就在我们学校附属医院住着,他想借住在我们宿舍,方便点。 H大第一附属医院?明市人都知道,这所医院的精神科闻名全市。 牧冬不安起来,她舔了下干涸的嘴唇,问:他姐得的什么病? 裴丁又轻声叹息,抑郁症复发,貌似还挺严重的。他姐应该是跟他关系一般,不让他在医院陪着,所以他才来找我,我们宿舍到隔壁医院住院部,跑过去五分钟。他怕万一有什么危险了,他能尽快过去。 牧冬心惊,只隔了几月而已,廖雪怎么落得这样的境地。 你们宿舍住得下吗? 我住的双人间,另一个室友是大三的学长,跟他女朋友搬出去住了,不怎么回来。这几天就我和廖原住。 牧冬紧闭着眼睛,心揪着疼。 他现在在哪? 医院陪她妈呢吧,我回家了,今晚应该就他一个人在宿舍。 牧冬迅速下床洗漱,把他电话发给我。说完便摁断了电话。 裴丁那边话还说了半截:欸,我们宿舍女生进不去 牧冬下楼,看着裴丁发来的十一位数字,良久后,才锁了屏。 她在小区门口等了半天,叫不到车。 情急之下,她索性沿着人行道往H大的方向走去。 可今天不知怎么回事和,牧冬一路上愣是没打到车。 就这样,她连走带小跑,半个小时后,气喘吁吁地站在了H大一附院门口。 这医院平时算是冷清,但今天是周末,有些年头的门诊楼前竟也热络了些。 牧冬走进去站在保安亭前愣了半天,这一会儿工夫,她完全是本能驱使。 保安亭里的年轻小伙观察了牧冬好一会儿,看她一个人站在那里双目茫然,便主动过来搭话:小胡娘,你是过来看病?找哪一科啊? 牧冬走得急,有点岔气了,胃下面生疼。她单手叉腰按压着疼痛的部位,另一只手摆了摆:不是,我来看病人。 保安看着她有些痛苦的表情,半信半疑地将手指向医院斜后面:住院部在那边,过了门诊楼你就能看到。 牧冬看了眼,点点头道了声谢,然后忍着疼往住院部走去。 绕过门诊楼后,气氛一下子清净下来。 住院部的楼看上去比门诊楼新一点,门口断断续续有人进出,看上去应该是家属。 牧冬站在楼下,踌躇了好一会儿。待到腰上的疼劲儿过去了,她才踏上住院部门口的几层台阶。 一进去,一楼大厅里,映入眼帘的就是贴在墙上的指路标大字。牧冬毫不费力的就看到了精神科四楼那一行。 往里面接着走,拐个弯就是电梯。 牧冬走过去,犹豫了一下,又折返回来,顺着正对着大门的楼梯往上爬。 越往上越安静,而越往上,牧冬的心也提起来。 四楼,更安静了。完全不像传说中的精神病病房。 牧冬鼓足勇气,去护士台询问:你好,我来看病人。 里面的护士正玩手机,抬起头没精打采的问:名字。 廖雪。 护士动了下手边的鼠标,电脑屏幕亮起来。她点击了几下,鼠标的声音格外响。 过了会儿,她抬头回牧冬:她不在这儿,在楼上vip呢。 牧冬道谢,顺便问VIP病房在几楼。 护士又低下头,回:7楼。 牧冬顺着楼梯继续往上爬,到了七楼,装潢瞬间变得不一样了。柔和微黄的灯光,淡粉色的墙壁,走廊里擦得锃光瓦亮的白色地板上还铺了层浅色地毯,走上去没有一点声响。 牧冬照例在护士台前去询问,没想到这层的护士都和之前的不一样。具体说来,就是长得更漂亮,说话更亲切,工作状态看起来更有精神些。 待她报上廖雪的名字后,护士打量了她几眼,继续以亲和的语气盘问:你是她什么人? 牧冬想了一下,答:她弟弟的朋友。 护士又看了她几眼,估计是在判断她话语的真实性。而后才说:哦,廖雪她刚刚有些不稳定,给了镇定,现在睡着了。已经通知了她弟弟,他弟弟正往过来赶。要不你登记一下,去她病房里等会儿吧。 牧冬还正在反应护士口中的不稳定三个字,只听护士接着说:B09病房,左转倒数第二间。 此刻,她反应有点迟缓,站着没动。 护士见状又说:需要我带你过去吗? 牧冬忙摇了摇头,快速在护士递过来的登记本上填写了信息。然后踩着轻柔的地毯小心又紧张地顺着护士说的方向走。 B09病房里灯关着,窗帘半掩,看上去比外面暗了许多。 牧冬站在门口,透过门上的窄条玻璃往里面看。 廖雪安静的躺在一米八的病床上,床头立着点滴架。她整个人瘦瘦小小的被薄被子裹着,就连呼吸都特别的微弱,腹部甚至看不到什么起伏。 毫无生气。 牧冬的心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地冲击了一下。 怎么会这样,她可是廖雪,以前多么嚣张拨扈,盛气凌人,甚至咄咄逼人。如今她躺在那里被镇定剂控制着,像是一株丢了灵魂的、枯萎了的植物。 牧冬又想到了那个词枯树。 以前她用来形容廖原的词,如今竟变本加厉的投射在了廖雪身上。 那廖雪都如此了,廖原呢? 牧冬的手不自觉的发抖,她用大拇指用力扣着手心。 她根本没有勇气推开这扇门。 她只是隔着玻璃看了很久。 廖雪躺的床上,床单被罩明显不是医院的风格,借着半边窗户投过的光,牧冬看到了被子上绣的logo,正是廖原那天在商场买的那个家居品牌。廖雪露出被子的胳膊看出,她穿的家居服也是那个牌子的。 牧冬眼底泛起湿意,廖原就是这样,无论对谁,他总是这么周到,唯独除了他自己。 不等廖原回来,牧冬先离开了。 走到护士台时,护士还惊讶问她:不等了吗? 牧冬点头示意:突然有点急事。 她依旧顺着楼梯一级一级往下走,仿佛这样才能把她心底的很多疑问、震惊与心痛冲散一些。 作为一个旁观者,她都深切体会到了悲凉与痛。 所以她不忍心了,不忍心去面对廖原,让廖原将一切都讲与她听。 对廖原来说,这太残忍了。 第45章 chapter 45 牧冬从住院部出来后,看着明朗的天色,深深地呼了口气以平复自己的心绪。 她没有急着离开,而是四处观望了一下。 这个医院并不大,主体大楼就三栋,住院部大楼的旁边还有一栋检验楼,再往后面就是一些食堂之类的后勤部门。 医院唯一的一角休憩处,就在检验楼前,是一个与这老旧的环境相得益彰的小凉亭。 牧冬目测了一下,凉亭距住院部门口并不远,中间也没什么遮挡物,于是她迈步往凉亭走去。 刚在凉亭坐下没多久,廖原就风尘仆仆地出现了。他依然穿着上周那身衣服,连黑色的帽子都没变。 不同的是,他今天背了个双肩包,手上还拎着一个保温盒。 牧冬远远地看着廖原步履匆匆地进了住院部大楼。 接下来,又是漫长地等待。 她一直盯着住院部门口,这一盯就是几个小时,廖原一直没出来。 牧冬一大早出来,到现在已经过了中午,她滴水未进。可她并没有感到饥饿,或许是持续的神经紧绷,她只察觉到额头和背上出了一层薄汗。 下午两点多,廖原终于拖着疲惫的步子出来了。他并没有离开,而是转身往检验楼这边走过来。 再往前走,凉亭是他的必经之路。 牧冬顿时慌了,她顾不得多想,慌不择路地想跑进距她最近的检验楼里去躲一躲。 她噌地一下站起来,三步并作两步跨向凉亭的台阶。 正是因为太着急了,就在这个时候,她前脚还没站稳,后脚又急着迈出去,整个人一下失了重心,从三四节台阶上直挺挺地摔了下来。 这突如其来地意外让牧冬吃痛惊呼出声。 这么大动静惹得路上仅有的五六个行人纷纷侧目,当然也包括十几步外的廖原。 由于牧冬正个人趴在地面上,廖原没认出来她。他只是脚步微滞了一下,然后加快了步子,想过来扶一把。 离牧冬更近点的两个人也围过来,像翻咸鱼一样先一步将她翻过来,坐在地上。 牧冬由于早上出门急,胡乱穿了一件短裤和T恤,膝盖和小臂全都在水泥地上擦破了,视觉冲击十分强烈。 火辣辣地痛感一阵一阵袭击着牧冬,她只是低头摆着手,示意旁边的人先不要碰她,让她坐在地上缓一缓。 这时,廖原走过来,他先看了眼地上坐着的,脸被大波浪发型挡了严实的女孩,犹豫了一下,然后在她面前蹲了下来。 他卸下双肩包,从里面取出保温杯。他一边打开保温杯盖,一边说:我先帮你把伤口上的砂砾冲一下,缓一缓,你一会儿去前面急诊消个毒。 时隔几个月,牧冬再一次听见廖原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温和,清润。顿时,她就觉得委屈。 疼痛和委屈让她的眼泪一下子涌上来,积在眼眶里。 牧冬的脸慢慢从长发里抬起来。 廖原的端着杯子的手刚伸到她的膝盖前,只是一抬眼,就这样僵住了。 他看着她,先是错愕,然后是反应过来的了然,最后是藏不住的心疼。 牧冬眼眶含泪看着他,时隔这么久再相见,即使她现在如此狼狈,她也想给廖原一个重逢的笑脸。 她努力提起嘴角。 这一笑,不仅让廖原从僵硬中回了神,更让旁边的人惊呼出来,天呐,姑娘,你快去急诊看看。 此时的牧冬,满嘴的鲜血,配合着那两缕火红的头发,画面简直堪比鬼片现场。 廖原整个人也慌了神,他火速将杯子重新盖好装进包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牧冬从地上捞了起来,快步往前面急诊跑去。 牧冬在他怀里,被颠得头晕眼花,她气若游丝地说:慢点。 廖原喘着粗气,声音都发颤了,回她:先别说话。 牧冬又说:想吐。 这回,廖原终于慢了下来,他由快跑模式转成了快走模式。 还好是在医院里,即使是快走,没两步就到了急诊室。 这医院急诊还算不忙,牧冬一进去就有空着的床位。 戴着橡胶手套的医生过来,先打量了一下,然后气定神闲问:怎么回事啊? 不等牧冬开口,廖原抢先开口:从后面的凉亭摔下来了。 医生一听,竟然乐了一下。他可太熟悉那个凉亭了,总共没几节台阶高,在一附院从医也快十年了,第一次听说有人从那摔下来了。 他问牧冬:还能说话吧,说说摔到哪了? 牧冬在疼痛中翻了个白眼,嘴里含糊着说:膝盖,小臂,还有嘴。 医生先看了看她膝盖和小臂的擦伤,问题不大,最后才让她把嘴张开检查。一见这满嘴的血,医生又是一乐:嚯!他赶紧指了指旁边的洗手池:去吐吐血。 牧冬灰溜溜下床,走到水池边。 医生又指着纹丝不动的廖原:愣着干嘛,给她拿水冲冲啊。 廖原刚确实被吓了一跳,反应有些迟钝,他从包里又拿出保温瓶。 医生嫌弃道:纯净水,门口自助机就有,去买一个。 等廖原买水回来,牧冬已经把血吐得差不多了。廖原刚要过来,牧冬赶紧把手伸向背后制止:水给我就行,你别过来。 血迹吐在白色的盥洗盆里着实过于渗人。 廖原照做,将瓶盖拧开递到她的手上。 牧冬终于把嘴里的血清理干净了,重新回到小床上坐下。 医生站在她身前,一手拿着小灯筒,一手扒开她嘴唇检查伤口。三两下,出血点就被找到了。 她扑着摔下来时,下巴磕在了地面上。于是,下唇磕在了上门牙,唇内侧磕了条口子。 医生闭了小灯,云淡风轻说:得缝个两针。不过你那是在口腔里面,我这缝不了,得去口腔科找颌面专科的医生。 恋耽美 分卷阅读-金浮云(32) 牧冬无语。不就是缝两针么,用得着分那么细,还不就是不想担责任。 急诊医生给牧冬的其他伤口简单做了清创包扎,就把病例本,给她让她走了。 牧冬嘴里虽然已经止了血,但毕竟受着伤,没法和他多掰扯,气鼓鼓地拉着廖原出了急诊室。 可出了急诊室,一打听才知道,一附院这座小庙,根本没有口腔科。 牧冬无奈,只能拿出手机查了查,距离最近的口腔专科医院还在两站路之外。她回头看着站在她身侧疲态难掩的廖原,说:你先去忙你的吧,我自己可以。 廖原瞪着眼,眼神□□裸地看了她一会儿,千言万语都在此刻了。 最后他轻轻牵起牧冬的手,说:走吧。 牧冬就这样被他牵着,整个人又回到了浆糊状,完全丧失了自主思考能力,只好亦步亦趋地跟着廖原走。 廖原叫了辆车,带着牧冬去了明市最权威的一个私立口腔医院。 周末,口腔医院不比一附院,简直是人满为患。更要命的是,还有好多小孩趁着放假来看牙,场面一度宛如大型游乐场。 廖原去分诊台说明了情况,挂了个专家号,带着牧冬去大厅等着叫号了。 刚一坐下,牧冬就迫不及待地侧身,想解释一下:廖原,我 还没说完,廖原就打断了她:歇会儿吧,先别讲话。 牧冬听话地噤了声,乖乖坐在旁边等。 在等待中,廖原靠在椅子背上,垂着头,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他们的号挂的晚,一直到下午快下班了才叫到牧冬的名字。 牧冬拿着病历本,轻轻碰了下廖原的肩,他立刻就醒了。打了个盹后,他看起来比刚刚有了点精神。 廖原站起来,抬脚走在前面,先找到了诊室。 专家看起来很年轻,他看了眼牧冬的伤口,轻笑:你这个在门诊就缝了,用不着专门折腾过来。 牧冬无语。 专家叫来他的学生,说:给她开单子,去拿缝合工具和药。 学生在电脑前操作,过了会儿,抬头问牧冬:你要美容线还是一般线,美容线贵 她还没说完,就被廖原打断了:美容线。 学生眯着眼睛笑,边打字边对牧冬打趣说:你男朋友比你更在意啊。 牧冬坐在椅子上,悄悄抬头看廖原,他站在那,没什么特别的表情。 取药单开好后,廖原让牧冬在诊室等着,自己去缴费,拿药。 很快他就回来了。不得不说,经过这两个月,廖原已经对医院里的各种流程轻车熟路了。 牧冬坐在看牙的椅子上,专家坐在她旁边,脚踩开关,椅子缓缓放平。 专家把无影灯拉到牧冬的脸上方,用一张布盖住了她的脸,只留出要缝合的位置。 没有了视觉感官,牧冬忽然不安起来。她从小身体就好,没病没灾,在她的记忆里,除了打疫苗,她就没进过医院。 这回,可以说是她的手术初体验了,不紧张都是她硬装出来的。 牧冬听着剪刀镊子碰撞的声音,以及唇上消毒的冰凉触感,要不是嘴被固定起来了,她觉得自己现在牙齿都得打颤。 她本能的将手摸向躺椅的边缘,想抓住点什么。 一切准备工作就绪,医生提醒她,不要动,要开始缝合了。突然,一只手放进了她的手心,轻轻地抓住了她。 牧冬用力捏了捏那只手,骨骼分明,五指修长,是刚刚来的路上一直牵着她的那只手。 专家不到一分钟解决战斗,留下观摩的学生给牧冬伤口上贴了块纱布,又给她打了针破伤风,让她去外面留观半小时。 折腾一天了,这会儿终于结束了。 口腔医院也到了下班时间,没了病患,医院里清净下来了。 廖原陪着牧冬坐在走廊的长椅上留观。 牧冬此刻精疲力尽,她虚弱的靠在椅背上,半晌,冒出了一句:廖原,我一天没吃饭了,好饿。 廖原侧脸,斜眼看她:再忍忍。 牧冬又说:你说我这会不会留疤啊? 廖原回:放心,自己咬自己不会留疤,咬别人才会。 牧冬知道他在说什么,想笑但又怕扯到伤口。她顺手捞起旁边廖原的手,在虎口处仔细端详了一会儿,小月牙疤还在那。 她说:我的牙好像还真挺厉害。 廖原任由她捧着自己的手,没好气地说:可不是么。 牧冬观赏完自己的杰作后,将廖原的手牵住,过了会儿,她觉得这样好像还不够,她拿出另一只手,用两只手将廖原的手包裹住,放在自己的身上。 廖原垂下眼,觉得有一些力量从他被包裹的手开始,逐渐爬上胳膊,然后缓缓流进心脏。 第46章 chapter 46 留观结束后,廖原去给牧冬买了点流食吃,然后要送她回家。牧冬磨磨唧唧地不想走,问廖原:那你呢,你晚上去哪? 廖原站在路边拿手机叫车,轻声说:我得去趟医院。 牧冬说:我陪你吧。 廖原的视线从屏幕上移开,看了她一会儿,勾着唇无奈地笑了:那地方不是你该去的。 一语双关,他是想说,其实她早上就不应该去的。 牧冬没办法,只好不再说话。 车子到了,牧冬不发一语上了车,廖原跟在她身后坐上去。 到了牧冬家小区门口,牧冬先下车,廖原在车上隔着车窗跟她道别,牧冬站那低着头,不出声。廖原见状,只好说:过一阵吧,我会联系你。 牧冬抬头,紧盯着廖原的眼睛,说:我能信你么? 这次,轮到廖原沉默了。 最终就在这不清不楚的沉默中,车子迎着夕阳余晖开走了。 牧冬回到家,觉得自己憋了一肚子委屈。她回床上躺了会,委屈越攒越多,演变成了怒气。 以前廖原总说牧冬最知道怎么气他,现在牧冬细细一想,每次到最后生闷气的总是她。 她可以对任何让她不爽的人撒气,唯独拿廖原没办法。 他总是无可奈何,总是迫不得已,因此总是让牧冬不忍心。 牧冬躺在被窝里,伤口隐隐作痛,她气得开始鼻酸。 外面天已经完全黑了,牧冬又一次被冲动支配了,她起身换了身衣服,打车去H大了。 裴丁所在的校区是老校区,教学楼和宿舍楼都很老旧,路旁的梧桐树干云蔽日,彰显着这所百年名校的深厚根基。 牧冬不费吹灰之力就打听到了裴丁的宿舍。播音系新生不多,和博士生在一栋宿舍楼,因此沾了光,也住上了双人间。 牧冬到了那栋男生宿舍楼下,找了个长椅,好整以暇坐着开始等。 她用微信搜了廖原的新号码,头像是一片黑,名字只有一个点,是他新注册的微信号。牧冬点了添加,等了半天后,并没有回应。 来往进出宿舍的学生多数都会看她几眼,实在是因为她今天的造型实在太引人注目,唇上贴着一个显眼的纱布。 初秋的晚上渐渐有了凉意,牧冬穿了一件薄T恤,牧冬坐了一会儿,打了好几个喷嚏。 夜越来越深,路过的学生也逐渐稀少。到最后,陪着牧冬的只有几步之外楼口的路灯,以及初秋还在蹦跶的不知名小飞虫。 快十二点的时候,廖原回来了。 此时方圆几十米内,就只有他们两个人,所以不等牧冬叫他,他已经先看见了牧冬。 廖原还是惊讶了一下,但很快恢复了表情。牧冬不按常理出牌的性格,他早就体验过,只是几个月没见,还要适应适应。 他什么也没说,走到长椅旁,在牧冬身边默默坐下。 过了会儿,廖原好像也感受到了凉意,他瞟了眼牧冬,开口道:冷么? 牧冬回:有点。 廖原又打开了他那个双肩包,从里面翻出一件薄卫衣外套,转身正面给牧冬盖在身上。 牧冬一动不动,双手也被盖在了外套下,只好悄悄低下头,嗅了嗅外套的领口。一秒后,她嫌弃地低吼:廖原!你这外套多久没洗了!! 廖原笑得抖了抖肩,边从裤兜里拿烟边说:一个星期吧,不记得了。 牧冬被噎住了,她又想起了廖原身上穿的衣服,心中有了不详的预感,试探问:你身上这套不会一周都没换过吧? 廖原已经点燃了一支烟,正吸了一口,没答她的话。牧冬急忙提出补充证据:我上周见你你就穿的这身! 廖原挑眉,把烟从嘴边拿开:上周?然后他反应过来,又笑:原来是上周啊。 早上裴丁给他打电话他还纳闷来着,牧冬怎么知道的。后来到了医院,护士给他看访客记录,牧冬在姓名那栏只留了一个姓,他就知道,瞒不住她了。 廖原静静抽了会儿烟,轻声解释说:平时没时间洗衣服,你就将就着委屈会儿。 牧冬又听到了委屈二字,一口气终于憋不住了,咕哝着说:我还不够委屈吗? 因为受伤的缘故,她咬字不是很清楚,话一出口,像是在抱怨,又像是在撒娇。 廖原一下子被烟呛到了,弯着腰剧烈地咳嗽,像是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 牧冬赌气,手还盖在外套下面,不去管他。 廖原咳完重新坐起来,眼圈被咳得发红。 平复了良久之后,廖原好像终于攒够了力气,清润的的声音再次在夜色中缓缓淌出,这一次,他开始了漫长的讲述。 故事从他还没满月开始讲起。 廖原出生二十几天的时候,被他的父亲廖永平抱回廖家。他满月时,他的爷爷便病危去世了。 廖永平是个大孝子,为了纪念父亲,他给这个刚到来的孩子取名廖原,寓意了愿。意思是了了爷爷的愿。而了的这个愿望极其朴实无华他们廖家终于后继有人了。 关于廖原的身世,廖家内部的所有人都默认,他是一个弃婴,被好心的廖永平收养了。 自打廖原有记忆起,他就知道,他是全世界最幸福的小孩,妈妈对她无微不至,姐姐对他宠爱有加。如果有人问他在这个世界上最爱谁,那他一定第一个说出廖雪的名字,第二个是葛慧宁。而廖永平因为工作忙,几乎不在家。每个月难得看见他爸的时候,廖原也是有点怕他爸的,他一直觉得,比起自己,爸爸更爱姐姐。 小时候的廖原,不仅在家里备受宠爱,在学校里也如众星捧月般的存在。他聪明,开朗,长得漂亮。在各种各样的小学生竞赛中拿奖,家里专门为他定制了柜子来摆放奖杯。那些年,他的妈妈葛慧宁作为一个全职主妇,唯一的工作就是培养他。葛慧宁几乎将全部的心血都倾注在了廖原身上,以至于忽视了自己的亲生女儿。 可是变故来的猝不及防。 那年廖原读六年级,廖雪读高三。有一天,廖雪无意间听到了家里做饭的阿姨和两个临时请来的钟点工在八卦廖家。阿姨说廖原其实并不是弃婴,他是廖永平在外面的私生子。廖永平在知道有了廖原后,就提出和葛慧宁离婚,她要多钱就给多钱。他说为了完成他爸的嘱托,为了廖家后继有人,他要娶廖原的生母。 葛慧宁作为没有任何生存能力的人,她除了紧紧攀住廖永平这颗大树,想不出别的活法。她当然不同意离婚,软硬兼施,又是央求廖永平,又是以死相逼。最终,她答应廖永平,把孩子接回来,她会视如己出,好好抚养。于是,廖永平给了廖原生母一笔钱让她永远不要再出现,并抱回了刚出生二十多天的廖原。 廖雪听到这些简直像听了一个笑话,她当即去质问葛慧宁和廖永平,两个人都坦坦荡荡地向她承认了这一事实。葛慧宁甚至告诉廖雪,早在她生廖雪时,因为难产身体受损,她之后就再无生育的可能性。不能为廖家在添丁,是她的遗憾。所以廖原的到来,算是一定程度上弥补了她的遗憾。 廖雪的整个世界崩塌了,她不能想象,一直爱她的父亲竟是有如此迂腐思想的人。她也不能接受她的母亲是如此的懦弱无能,任人宰割。她在家里大闹一场,开始变着法的欺负廖原,对廖原破口大骂,她将所有的错都推给了廖原,只有这样,她才能骗自己继续维护着心中最好的父母的形象。 只有十一岁的廖原被迫承受着这一切。他最爱的姐姐一夕之间变成了全世界对他怀有最大恶意的人,对他最好的妈妈原来跟他毫无血缘关系。小小的他每天面对着家里的鸡飞狗跳手足无措。他开始变得沉闷,内向,不发一语。 廖雪也变了,她从一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变成了一个抽样,逃学,染发的太妹。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她认识了吴飞。吴飞是已经辍学的混混,廖雪不喜欢他,但和他谈起了恋爱。她只知道要报复,但不知道要报复谁。 临近高考时,廖雪得了抑郁症。她在教室里将手臂割了十几刀,血迹滴了一地。学校通知家长将她接了回去。 廖雪休学了一年。 后来葛慧宁答应廖雪,再也不管廖原。廖永平也答应她,让廖原搬出去住。之后,廖雪的病情才慢慢好转。而让她好起来的代价,就是廖原。 廖原从初中开始,彻底被那个家放逐了。 廖雪重新回到学校,参加高考,进入大学。大二时她要求进到廖家公司开始实习。在这期间,她一直都和吴飞没有断过,并将吴飞也安排进了廖家的公司。她从来没有喜欢过吴飞,只是因为,吴飞陪她度过了一段最难的时光。 廖雪的能力很强,大三时廖永平给她开了子公司,让她开始自己独当一面。为了拓展自己公司的业务,时隔三年,她去找了廖原。 她要去攀娄琳琳她爸的关系,她要利用廖原。只有将廖原和娄琳琳绑在一条绳子上,她和娄家才能缔结更深层的关系,才能达成更深度的合作。 廖原答应了。无论廖雪提什么要求,廖原都会答应她。因为他也认同,是他欠廖雪的,他就该任由廖雪摆布。 就这样,廖原在廖雪的摆布中度过了高中三年。高中毕业,他终于遂了廖雪的意,和娄琳琳顺利出国了。却在出国四个月后,听到了家中传来噩耗葛慧宁体检查出了淋巴癌早期,廖雪的公司倒了,吴飞拿着钱消失了,廖雪抑郁症复发。 廖原还没踏进大学的门,便和娄琳琳道了别,收拾行李回国了。 回国后,廖原承担起了一切。这两个月里,他陪着葛慧宁做了手术,然后开始化疗,又陪着廖雪住院治疗。他每天分身乏术,上午在肿瘤医院陪葛慧宁,下午到一附院陪着廖雪。 前一阵子,廖雪的状态已经有所好转,只是近一周又不太好了。一天夜里,她用餐具砸了病房里的窗户玻璃试图轻生,医院连夜将廖原和廖永平叫了过去。 医院提出最好有家属晚上陪在她身边,可廖雪不同意,歇斯底里地将廖原往出赶。廖原找了找医院附近能住的酒店,最近的不行也要近二十分钟。无奈,只好出此下策,找裴丁借住。 这血淋淋的十八年的人生,廖原平静地用了二十分钟就讲完了。 安静地听着的牧冬早已泪流满面。 廖原将触目惊心的伤口摊在了牧冬的眼前,她不敢细想,仅是如此,就已经让她心痛到无以复加。 她终于得知,他的生命力被如何消耗殆尽。那些莫名的恶意,那些独自生活的日子,那些无情的摆布利用,一步步地将他推进不见天日的黑暗里。 在那漫长的青春岁月里,他的世界一片荒芜,寂寥无声。 牧冬眼泪像断了线似的往下淌,控制不住地开始抽泣。 恋耽美 分卷阅读-金浮云(33) 廖原伸手揽过她的肩,将她的头轻靠在自己肩头,然后他的手覆在她的头上,一下一下的轻抚。 他侧着脸,一边边地对牧冬说:没事,我没事。 这晚,牧冬哭了很久很久,廖原一直轻声安抚。她的双眼肿胀,唇上的纱布被浸湿,从伤口上脱落了。 可她就是停不下来,一想到这是廖原正在实实在在经历的人生,她就一阵钝痛。 最后,牧冬抽噎着将头从廖原肩头抬起,她侧身向着廖原,缓缓举起双手,然后捧着廖原的脸,她用通红的双眼看着他,说:廖原,让我来爱你吧。以后,就让我来爱你,好不好? 在远处路灯传来的光线下,廖原的眼角,泪光微闪。 第47章 chapter 47 秋末初冬之时,上天终于给廖原带来了一些好消息。 葛慧宁化疗完后三个月体检,体内暂未发现癌细胞的迹象,医生宣告她康复了。还有,廖雪终于要出院了。 这一天,牧冬陪着廖原一起来接廖雪出院。 廖原带着廖雪从楼上下来,后面跟着两个护士帮她拿着一些行李。牧冬站在住院部的门口等着。 牧冬一见廖雪出来,自然地走上前去。跟上次见到的躺着的廖雪比起来,她的气色好了很多,只是皮肤看起来比以前白了。 我是牧冬。牧冬主动跟廖雪打招呼。 廖雪反应变得迟钝,整个人没了以前的攻击性,看起来甚至有点平易近人。她打量了牧冬一会儿,终于想起来了,转头看了看站在身边的廖原,一切不言自明。 廖雪又回头来看着牧冬,脸上多了抹微笑,她向牧冬道谢:谢谢,今天麻烦你了。 牧冬也笑着回她:不麻烦,恭喜你可以回家了。 她从身后的包里拿出一个盒子递给廖雪,这是送她的出院礼物。 廖雪接过,眼神有惊喜之意,她很久没有收到过礼物了。她小心翼翼地打开盖子,里面竟是一本书,黑白配色的封面上写着几个大字:《我要快乐,不必正常》。 这是牧冬很喜欢的一位女作家的书。 她看着廖雪说:都会好起来的。 廖雪盯着那些字看了一会儿,然后重新盖上盖子,将盒子仅仅抱在胸前。她重重地点头,说:会的,谢谢。 廖原揽住廖雪,握着她的肩,无言的鼓励。 几个人继续往外走,牧冬去接过护士手上的行李,护士一边摆手说送他们上车,一边乐呵地打趣牧冬:上次来你说是弟弟的朋友,没想到是女朋友啊。 护士们和廖原待熟了,都自然而然称呼他叫弟弟。 牧冬故作惊讶:你们怎么知道? 两个护士笑着说:我们昨天刚问他有没有女朋友,他说有。 牧冬的脸一下红了。 她从斜后面去看廖原,他的耳朵也红扑扑的。 廖雪坚持回到自己的公寓休养,这些年她和廖家的关系实在拧巴,她爱所有的家人,同时也恨所有人。此后,她想要放下一切恩怨,认认真真地去爱自己了。 廖原跟家里商量后,决定留在国内继续读书,他要重新回到明大附中,准备高考。 一切都好起来了。 十一月中旬的一个周末,牧冬送廖原回学校,顺便帮他整理许久未住的房间。 时隔近一年,他们俩又一起回到了明大附中对面的小区。 两个人站在熟悉的家门口,相视而笑。廖原两手推着两只行李箱,牧冬打开了密码锁。 推开门,这里跟她最后一次来的时候一模一样,什么都没变。打开这扇门好像打开了一年前的记忆,只是空气里多了一些陈旧的气息。 牧冬打开鞋柜,里面的两双拖鞋还在原来的位置摆着,其中属于她的那一双是廖原特意买的。 她把鞋抽出来,放在廖原脚边,示意他换鞋。 廖原没动,把身后的门关上,坐在行李箱上咯咯笑。 牧冬斜他一眼,笑什么? 廖原继续坐着,抱着双臂好整以暇看牧冬,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还有贤妻良母的潜质。 牧冬换了鞋,把包摘下来放在柜子上,顺着他的话摆出一个谄媚的表情,蹲下后抬头看着廖原,假笑道:那廖少爷,我帮你换鞋? 廖原吓得噌一下站起来,俯身拽着牧冬的胳膊将她捞起来,接着顺势揽进自己怀里,他弓着背,将下巴搭在牧冬的颈窝里,说:以后还是我伺候你吧。 牧冬轻笑,双臂环住他的腰,那说好了。 廖原懒懒地回她:嗯,说好了。 然后他用脸蹭蹭牧冬的耳朵,接着挪到前面来,用鼻子蹭蹭牧冬的眼睛,再往下,覆上了她的唇。 他先是轻吮了两下,牧冬故意逗他,紧闭着双唇。廖原也不急,又去亲亲她的脸颊和鼻子,然后回来继续吻她的唇。 牧冬还是不理,廖原伸出舌尖,轻轻舔舐她的嘴角。牧冬招架不住,全身都酥酥麻麻的。哪知她刚一张嘴,下唇立刻就被廖原咬住了。牧冬不满的唔哝两声,廖原用气声笑,然后在她的唇内侧舔了舔。 舔完他放开牧冬说:我帮你检查检查,上次缝的针留疤没。 牧冬大翻白眼,上次的伤早好了。 这还得追溯到她上次受伤一周后,嘴唇里的美容线自动脱落了。牧冬晚上去找廖原,跟他报告这个喜讯,廖原听闻后,用手扒着她的嘴说要检查检查。 由于实在离得太近,牧冬一个没忍住,主动吻了上去。过后,对着廖原羞涩和震惊参半的表情,牧冬大言不惭地说:你不是要检查嘛,这样方便点。 那次之后,这成了廖原一个梗了。 两人在门口腻歪了一会儿,牧冬才拖着廖原进房间去整理。 廖原上次从这里离开的时候,本以为自己再也不会回来了,没想到不仅回来了,还跟牧冬一起回来了。 他带的两个行李箱,一箱是一些应季的衣服和几本书。另一箱是早上牧冬才送给他的,他也不知里面装了什么。 这会儿牧冬把箱子放在地上打开,廖原看呆了。各种生活用品,小到牙刷,大到床上四件套,整一个应有尽有。 廖原啧啧嘴,赞叹说:牧冬,我刚没说错,你就是贤惠。他用手摸摸牧冬下巴,接着嘚瑟:真是便宜我了。 牧冬边把东西一样一样拿出来,边抽空邪恶地看他一眼,说:这才哪到哪啊,你最好先别太嘚瑟,我本性还没完全暴露呢。 牧冬拿完东西,站起来,逼近廖原,一步步把他逼到沙发扶手上跌坐下来,拍着他的肩故作警告:别到时候见识到了我另一面,后悔可来不及了。 廖原睨着眼,将脸贴近她,压着嗓音一字一句说:你什么样我不知道?以后,无论你怎么对我,我绝不后悔。 牧冬,我把自己交给你了,所以任你处置。 牧冬听得脸一红,在他脸颊轻啄一下,当做奖励了。 冬意渐浓,风凛冽得毫不讲理,随着天气越来越冷,廖原也逐渐适应了备战高考的学习生活。 他三门主课都没什么问题,英语甚至常常接近满分。只是理综有些吃力,当初选科的时候老师和家里人都建议他选文科,毕竟他之前没什么基础,文科比较好上手,可他还是坚持选了理科。 只有牧冬知道,廖原的手机里藏着一张照片,是他的奖杯陈列柜。仔细看去,里面一半的奖杯都是小学生物理竞赛所得。 之前两个人闲聊,牧冬问廖原加入在国内读大学最想读什么专业,廖原几乎不假思索地回答是物理,他说,他想弄清楚这宇宙万物周而复始的规则,他想知道所谓的永恒到底是什么。 从他开始在明大附中学习,牧冬没有一刻质疑过他。她相信他,支持他,然后拥抱他,爱他。 牧冬平日在学校上课,但每个周末一定会第一时间来找廖原。有时候廖原得忙着学习,牧冬也不打扰他,就坐在他旁边看自己的书。 比起以前不能相见的日子,现在可以安安静静地坐在一起就很好。 初雪这天,牧冬翘了近代史课,去明大附中找廖原。 牧冬站在明大附中校门口的马路对面,以前晚上廖原经常站在那里等她下晚自习。下午放学的铃声一响,伸缩门缓缓打开,没过几分钟,三三两两结伴的穿着校服的高中生从里面走出来,所有人见到雪都兴奋起来,不停抬头往天上看,互相笑着闹着。 不一会儿,学生越来越多,黑压压一片从学校里面涌出。因为下雪,天气阴沉沉的,可将暗未暗的天空下,笼罩着的是一颗颗年轻又躁动的心。 几分钟后,在乌泱的人群中,她一眼看到了廖原。 廖原剪了短发,头发一根一根直愣愣地竖着,露出了那张五官深邃地脸。以前总有传言说他是混血,牧冬前几天才知道,廖原长大后其实去打听过自己的生母,但只知道他的生母是新疆人,再无其他消息了。 牧冬心想,他高挺的鼻子和深邃的眼窝,应该是长得像妈妈的吧。 廖原走在人群中,和其他学生一样,穿着黑色的冬季冲锋衣校服,但不同的是,他出众又挺拔。以前,牧冬老觉得他像棵枯树,唯有那一头茂盛的头发有点生命力。但自从他剪了头发后,牧冬觉得,他反而活过来了。 这一刻,她突然和一年前的廖原共情了。第一次站在廖原的视角上,她终于明白了等待所爱之人从人群之中走向自己,是多么令人心潮澎湃的事。 她咧着嘴笑,白茫茫的雪花落在她火红的发丝上,张扬一如往常。 廖原隔着马路也冲她笑。他随着人流走过马路,走近牧冬,伸手拂去她头上落着的雪花,怜惜地摸了摸她的脸,冷么? 牧冬摇头,去够他的手,将他的双手捧着搓了搓:你手怎么这么凉? 廖原不语,拉过牧冬的手,连同他的手一起放进校服外套的大口袋里,暖烘烘的。 牧冬心里也暖和起来,她紧紧挨到廖原身边,踮起脚凑近他的耳朵说:告诉你个秘密。 廖原温柔地笑着看她,她悄悄说:我刚仔细看过了,刚刚走出来的所有人里,你是最帅的。 廖原不好意思,伸手蹭了蹭鼻尖,回她 :嗯你也不赖。 牧冬佯装生气,另一只手握拳锤他胳膊:你最好给我说清楚,什么叫不赖!! 廖原笑着躲开她的袭击,由着她闹了一会儿,才箍住她的手腕,也弯腰凑近她的耳边,悄声说:不赖的意思就是我没工夫看别人。 于是,牧冬又被猝不及防地撩了一把。 两人回身,并排挤在一起往家的方向走去。 天地间茫茫一片,周围人笑着闹着感叹着,他们就那样相依偎着一直走向前去,直到皑皑白雪将他们凝结成一体,再也分不清彼此。 过往已逝,未来很长。 在那片沉寂许久的荒原中,有一颗玫瑰的种子破土而生。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有缘再见啦~~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