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霁月光风(NPH)》 书房偷情(H) “叔叔,好痒……” “乖芸儿,痒才舒服……” “把腿张开些,你的逼太小了,我捅不进去……” “啊——叔叔,叔叔……” “你的逼还是这么紧这么滑!擦,逼里的水都流到我手上来了,你可真是个天生的小淫娃……” “不是,我不是……叔叔你不要这样说……” “好好……我知道,你只是太喜欢我了,一想到我就水漫金山,哈哈哈哈……” “叔叔你对我太好了,我只是想报答你对我的好……” “我的芸儿你怎么这么惹人喜欢……叔叔以后会对你更好……不过现在你要使足了力‘报答’我,不能再像上次那样晕了……” “……明明是叔叔你太厉害了……” “哈哈哈……你这小嘴真甜,就跟我在肏的这张嘴一样甜……” 随后,便是啧啧作响的亲吻声。 以及男女交换唾液和气体时,从喉间溢出的剧烈喘息与呻吟。 当然,还有那股如同背景音乐一样,一直存在的耻骨碰撞声。 啪啪啪啪啪…… 顾云舒伸手,缓缓掀开窗帘的一角。 印入眼帘的,便是叔叔顾钺贤和表妹安芸交迭重合在一起的身影。 高大的男人将娇小的女孩压在沙发上,一边与女孩动情缠绵地接吻,一边不停用手揉弄女孩白皙柔嫩的双乳。 陶醉恣意地将它们揉捏成各种形状。 “乖芸儿,起来,叔叔想从后面肏你……” “好……” 随后,他们的姿势便调整为了性爱姿势中常见且刺激的跪趴后入式。 顾钺贤先是伸手大力地拍了一下安芸白嫩挺翘的臀瓣,满意地看到被自己拍过的地方下一刻便现出红印后,一边在心里感叹自己真是捡到了一个宝,一边脸上的笑容更深,俯首靠在女孩耳边,低沉蛊惑道,“乖芸儿,大声叫出来,这屋子隔了音,没人听得见……” “关键是,我喜欢听你叫。” 这句话仿若一个开启键,打开了女孩身体的每一处的开关。 让她宛若一个人尽可夫的荡妇,尽情在男人身下展现与她平时显露的清纯娇俏截然不同的风情模样。 “叔叔,叔叔……啊……啊……” “芸儿你的声音比百灵鸟叫得还好听,每一声都让我热血沸腾……” “啊……叔叔……叔叔……” “肏死你,肏死你……呼……我今晚一定要把你的穴肏烂,肏透……” “叔叔,叔叔……啊……不要肏烂我……叔叔,啊,啊……芸儿喜欢……芸儿喜欢叔叔……啊,啊,啊……啊啊——” “叔叔也射了,全都射给我的乖芸儿——” “啊……叔叔射进芸儿子宫里了……好烫好多……” “呼……好爽……你可真是个吸精的妖精……” “把我的精夹好,不许漏出来,今晚必须得含着睡觉听到没?一滴精,十滴血……古人都说了,这精血可是养人的好东西……” “好……” 听着叔叔顾钺贤这番仿若哄骗无知少女一样的话,顾云舒扬起一丝冷笑。 因为—— 这已经是她第叁次“意外”地撞见安芸做爱的场景。 安芸依旧是那个安芸。 但和她偷情做爱的男人,却已经从徐繁祉、顾瞬西,演变成了她的叔叔。 也就是堂哥顾瞬西的爸爸,顾钺贤。 顾云舒也因此渐渐看到了表妹安芸的另一面。 和她平日在自己父母家人面前单纯天真的模样截然不同的另一面。 只是,他们知道自己不是匍匐在安芸白裙下的唯一一个男人吗? 比如,顾瞬西知不知道,他竟然和自己的爸爸上了同一个女人? 顾云舒无声轻笑,随后缓缓松了手,收回视线。 静待这对“午夜幽会”的男女离开。 在一阵窸窸窣窣的穿衣声响中夹杂着几声缠绵的亲吻,以及几句难分难舍的对话后,偌大的书房恢复为了最初的静谧。 顾云舒缓缓从窗帘后显出身影。 身姿纤长窈窕,白皙光洁的面容清冷而又美艳。 宛若踏着月光降临人间的女神,顾云舒一步步走到了还留着温热印记的沙发前。 沙发长且宽大,除了此时明显凹进去还未复原的塌陷痕迹,黑色的表皮上一点都看不出方才曾有一对偷情的男女在这张沙发上火热地交缠缠绵过。 显然是被人小心且仔细地清理过了。 可它,却又是确确实实地被人弄脏了。 被一对用无耻的欢娱践踏婚姻的狗男女给弄脏了。 “真脏。” 清泠的女声宛若载风悬落的竹叶,缓缓悠悠地落在了地上。 只余留一室的寂静与黑暗。 -- 肉文女主安芸 走廊上,顾云舒一人在沉寂无边的黑暗中慢慢行走。 一边走,她一边在想一个人。 安芸。 安芸是她母亲的双胞胎妹妹安茵的女儿,她的表妹。 13岁那年的生日,妈妈安蕙把安芸带进了她的家。 那个时候,顾云舒看到安芸的第一眼,便觉得她像是一只可怜无助的小动物。 仿若街上失去了原本的家园,只能四处流浪的所有流浪动物一样。 无依无靠,让人忍不住想要发自内心地去呵护她,疼爱她。 妈妈告诉顾云舒,她的表妹安芸的身世很可怜。 只因为当年,她的双胞胎妹妹安茵,爱上了她们家街上的一个小混混。 在他们的恋情被家里人发现之后,她义无反顾地选择了和他私奔逃走。 最后,却是惨遭抛弃。 因为她的妹妹安茵把那个男人当作了她下半生的依靠,当作了她获取后半生幸福的来源,但男人却只把她当成了他用甜言蜜语换来的钱包,在用光了她身上的所有钱后,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安茵纵然天真单纯,却又是拥有着异于常人的倔强。 自从抛弃一切和她认定的恋人私奔离开家后,她便一次也没有回来过。 偶尔的一通电话,也都是报喜不报丧,故意让人以为她过得很好。 如果最后不是她的身体实在撑不住了,害怕自己去后二婚的丈夫会对安芸这个不是自己亲生女儿的继女不好,安茵或许都不会给她打电话,然后告诉她这些年来,她所经历的一切。 听完小姨和表妹的故事后,顾云舒流泪了。 但她的眼泪并不是为了这个悲惨的故事而流。 而是因为她的妈妈安蕙哭了。 事实上,从小到大,顾云舒很少会为别人的事情而痛哭不已,或是有情绪上的大幅度波动。 首先看出了这一点的妈妈安蕙,对此没少说她天生没心没肺,铁石心肠。 而她的哥哥顾和光却又总是会这个时候反驳妈妈的话,说她只是因为还小,还没有学会共情而已。 甚至,有一次,一直沉默寡言的爸爸也帮着说了一句。 “静看庭前花开花落,坐望天上云卷云舒。云舒的名字就是这么来的,娴静淡雅,不惊不怒,能有这样的性子挺好。” 可妈妈却是因为他们的话彻底生了怒。 顾云舒不想惹妈妈不喜。 可她学不会共情。 但所幸她学会了看妈妈安蕙的脸色。 所以,她看得出来,妈妈是真的很喜欢很心疼这个叫安芸的妹妹。 只见她搂着安芸,一口一句“我的乖乖”地叫着,然后再和她紧密相拥着抱头痛哭。 末了,她还抬起头来,耐心地用顾云舒方才小跑着递过去的纸巾为安芸一点一点地,仔细擦干了眼泪。 顾云舒站在一旁静静看着这一幕。 但与此同时,她的心里却已经隐隐生出了一种不好的感觉。 可很快,接下来的事实更是让对此猝不及防的顾云舒明白,原来,在安芸失去她的妈妈安茵的这一年,她也同样失去了自己的妈妈安蕙。 因为安蕙已经俨然代替安茵成为了安芸新的母亲。 替她穿衣,替她梳头,把原本朴素不起眼的安芸打扮得像洋娃娃一样漂亮,一样好看。 顾云舒看着这一切,眼眸里情不自禁地流露出羡慕。 在她的记忆里,这样的经历她从未有过。 因为自她有记忆以来,为她穿衣,为她梳头的人,一直都是当时家里聘请的保姆,邹阿姨。 那个时候的妈妈热衷于逛街和打牌,根本没有时间为她打扮。 等到顾云舒大了一点,她学会了像哥哥一样,开始自己独立地完成自己的每一件事后,她就更是再也没有能这样和妈妈母女情深地亲密相处的机会了。 有时候,顾云舒也会忍不住想,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因为自己哪里做得不好,或者是做错了什么事情,所以才会令自己讨不了妈妈的喜欢? 但后来,家里的每一个人都对安芸显而易见的疼爱和喜欢却让顾云舒恍然明白,原来不是因为她做事做得不够好或是做错了事才不讨妈妈喜欢,而是因为她根本不像安芸那样,生来,就令人忍不住发自内心地心生喜爱。 用她的未婚夫傅子聿形容的话来讲,如果顾云舒是静态的虞美人,那么安芸则就是动态的太阳花。 温柔地站在太阳底下随风摇曳,尽己所能地为周围的人传递着美好与温暖。 所以就算安芸长得并没有她精致美丽,但她温柔美好的性格就足以弥补她外表上的一切不足。 因而,她是那么天真而且美好。 美好到家里的每一个人都喜欢她,并且发自内心地呵护她,疼爱她。 美好到—— 和自己从小一起长大,她的未婚夫傅子聿都情不自禁地被这个“单纯天真”的女孩所深深吸引。 也就只是他自己如今还没有察觉到而已。 想到这,顾云舒忍不住嘲讽一笑。 她坐在梳妆镜前,抬头看向镜子里自己的脸。 一张标准的美人脸。 少见的高挺秀鼻,偏薄的淡粉双唇。 弯如柳叶的两道细眉下,更是意外地长了一双仿若潋滟桃花般的狐狸媚眼。 对此,傅子聿曾笑着说过,如果她高中毕业了就去拍电影,则一定能秒杀现在电视里的所有女明星,一枝独秀,艳压群芳。 因为和她差不多同龄的清冷派女星没有她长相艳丽,艳丽派女星则没有她气质出尘。 所以她一定绝胜。 她真的绝胜吗? 顾云舒凝视着镜子里的脸。 明明是灼灼其华,青春正好的美丽容貌,可她自己却从中看出了书本里所说的,华发渐生之下的美人迟暮。 或许,这就是心理学书籍里描述的,心境的影响。 长时间处于极度害怕和恐慌的心境,让自己陷入了无比糟糕的境遇。 可尽管她明知道这样是错的,知道自己不该重蹈覆辙地继续下去,但她也始终抑制不了内心的渴望与不甘。 为什么—— 为什么安芸已经从她身边抢走了她的妈妈,为什么她还要贪心地夺走原本属于她的傅子聿? 傅子聿不仅是她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更是她将会携手步入婚姻殿堂的未婚夫。 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包括后来的安芸,她也知道。 可她依旧甜甜地望着自己未来的表姐夫笑,轻声唤他“子聿哥哥”,甚至还亲手献上她为他煲的汤。 刚才站在书房的窗帘后,有那么一瞬间,顾云舒忍不住想到—— 会不会未来也有一天,她会亲眼看到自己未来的丈夫傅子聿和安芸上床。 就像现在这样,他们躲在一个以为没人的房间里,相互说着刺激动听的情话,然后疯狂肆意地相拥交缠。 又或许,他们其实早就已经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做过了…… 霎时间,顾云舒的心不由地生出一种宛若刀割一般的难受。 直至,眼泪终于不受控制地簇簇落下。 -- 哥哥,我们做吧 “怎么哭了?” 低沉悦耳的男声在顾云舒身后缓缓响起。 闻声,顾云舒止了泪。 “没什么。” 她淡淡开口。 顾和光蹙眉,然后一边凝视着镜子里的清丽少女,一边缓缓俯下身用指尖替她擦去颊边的泪。 动作轻柔得莫名缱绻。 引得顾云舒的心下意识地一颤。 随后,她缓缓垂眸,再不着痕迹地微微侧头。 下一刻,她的面颊便悄然失去了男人的温柔指尖带来的暖意。 顾云舒的眸光不由变得微黯。 不可否认,她贪恋哥哥给予她的温暖。 可她不想自己再如同上瘾一样地迷恋这股温暖。 因为这很容易会养成习惯。 一旦成功养成了习惯,就很难再轻易戒除了。 傅子聿,就是她的前车之鉴。 察觉到顾云舒避开了他的触碰,顾和光微诧,不由得更深地蹙紧了眉头,随后轻声问道。 “刚才去哪儿了?” 顾云舒宛若纤长羽翼的漂亮睫毛轻颤。 “睡不着,去书房看了会儿书。” “遇到了谁?” 闻言,顾云舒不禁猛地抬起头来看向他。 却是望进了一双深若寒潭,却又洞若观火的眼。 顾云舒苦笑。 她怎么忘了哥哥观察入微的能力。 他往往最擅长的,就是旁击侧敲,再抽丝剥茧。 一点一点,极尽耐心地将他想要知道的找出来。 他的这种能力,已经在她身上成功运用过很多次了。 尽管顾云舒每一次都记得吃一堑长一智,可哥哥却也在不断变化,使用越来越让她觉察不了的方式,来获取他想知道的答案。 于是,顾云舒缴械投降,轻声开口。 “哥哥,我们做吧。” 这是他们彼此之间心照不宣的约定。 如果一方在孤独或是难受的时候产生了“需要”,那么另一方就应该主动配合,用温柔的爱抚与沉沦的情欲来帮助有需要的一方遗忘掉困扰内心的孤独与痛苦。 当然,哥哥往往就只是因为孤独才会有“需要”。 不像她,因为犹豫而徘徊不定的傅子聿让她每时每刻都处在痛苦之中。 因而,她总是会下意识地向哥哥索取“需要”。 因为只有这样,她才能短时间逃避傅子聿带给她的痛苦,遗忘掉她亲眼所见的一切。 这便是顾云舒当初“引诱”顾和光时所说过的话。 两个深受孤独与寂寞的夜行人,彼此在萧瑟沉寂的深夜里相互拥抱,相互慰藉。 无关感情的交织,就只是身体的交缠。 各取所需。 毫无疑问,这俨然是个败坏道德、违背人伦,足以让世人谴责唾弃的荒诞想法。 可哥哥却没有拒绝她。 那一刻,顾云舒便明白,她在平日发现的,觉察到的,读懂的……那些都是对的。 在妈妈心里,哥哥永远都得成为人群之中最为优秀,也最为耀眼的那一个。 哥哥确实也都做到了。 只是他如今拥有的这份无人能比的优秀,却是他夜以继日地认真刻苦学习与工作灌溉出来的。 每当深夜降临,所有人都沉浸在梦乡之中的美好的时候,哥哥的房间里也依旧静静地亮着一盏灯。 一盏和他一样,孤独而寂寞的灯。 坐在淡黄的灯光中,他任由凉如水的夜色一点点缓慢浸满他的全身。 只余留一个孤独寂寥的背影。 对于她而言,哥哥永远都像是一座望不见山顶,更也无法逾越的山峰。 顾云舒伸手,缓缓抱住了这座盛满夜色刺骨凉意的山峰。 顾和光低头静静看着她。 目光沉静,而又悠远。 如同他曾在深夜里回头,望向她离开的背影一样。 然后,他伸出手来,为她解开了上衣的衣扣。 再一点一点,逐步往下。 直至最终,两人赤裸相对。 一丝不挂。 -- 他一直都这么温柔(H) 顾云舒躺在床上,凝视顾和光修长的手轻抚过她白皙柔嫩的身体。 仿若没有丝毫重量的轻羽一般,慢慢地,从她雪白饱满的胸房,再渐渐往下。 最终,停留在了她小巧,却又异常敏感的肚脐上。 下一刻,从腹部的敏感皮肤传来的酥麻痒意使得顾云舒不受控制地仰长仿若天鹅颈般漂亮优美的颈部曲线,同时从喉间溢出一声仿若醉酒一般的动听呻吟。 “哥哥……” 望着干净洁白的天花板,顾云舒忍不住想,或许是他们这么多年来,深夜时分的彼此交缠慰藉,使得哥哥如今俨然已经对她的身体了如指掌。 那双温暖的手能够轻易地准确触碰到隐藏在她身体里的每一个敏感点,然后再一一将它们开启,点燃。 星火点点,却足以燎原。 感官上外在的刺激与内里的舒适不断交织变换,让顾云舒的身体开始逐渐变热变暖。 原本仿佛海边阳光沙滩上的贝壳般白皙透亮的脚趾,如今,也如同一只只熟透弯曲的虾,随着双腿之间炙热外物的缓慢侵入,在醉人的灯光中,一点点蜷缩起来。 直至,终于入了底。 顾云舒绷紧白皙的脚背,宛若花瓣的唇间缓缓泄出一声悠长悦耳的轻吟。 舒适而满足。 因为在她的身体被火热与滚烫的外物填满的同时,她那颗空虚痛苦的心,也在这一刻,终于得到了片刻的平静与安宁。 能让她沉醉在温柔的性欲和无边的情潮里,忘掉外面的世界。 也忘掉自己。 “嗯啊……” 顾云舒不知道其他人做爱是什么样子。 不知道他们做爱的时候是不是和自己一样。 在和自己的亲哥哥顾和光产生这样的“需要”关系前,她见过的所有做爱场景,都是来自安芸。 但几乎每一次,她看到的都是,安芸被身形高大的男人或男生压在身下,然后仿若蹂躏一般地,被用尽各种手段狠狠操弄。 趴在安芸身上的男人或男孩,无一例外都是一脸的高兴恣意与痛快舒爽。 可顾云舒却仔细地看到安芸皱了眉。 尽管微不可察,却依旧反映出了她内心的不适。 既然不适,又为什么要勉强自己? 顾云舒翻身坐在顾和光身上。 凝视他额间生出的汗珠了一瞬,然后便仿若骑马一般,缓缓地在他身上动了起来。 为什么要勉强自己? 顾云舒想过,如果她是安芸,她一定不会勉强自己。 因而她找上了哥哥。 在顾云舒心里,哥哥一直都是一个奇特的存在。 比同龄人优秀,也比一般人更加成熟。 优秀成熟到高不可攀。 可是这样的他,却会在她失意难过的时候,伸出手来,将她拥进怀里。 给予她充满热度的温暖。 顾云舒由此发现了哥哥面冷心热的另一面,并抢夺先机地将它占为了己有。 因为哥哥,一直都是这么温柔。 他温柔地听她哭诉。 温柔地将她拥抱在怀里。 温柔地抚慰她的全身,做足欢爱的前戏。 温柔地任由她以女上位的姿势坐在他的身上,以自己想要的节奏来主导全局。 在她面前,他一直都是这么温柔,而有耐心。 灭顶的高潮来临的刹那,顾云舒不由自主地收紧了拥住哥哥坚挺后背的双手。 倏然,她听见哥哥用低哑动听的男声在右耳旁轻声问道。 “为什么哭?” 为什么哭。 顾云舒睁开沉醉迷蒙的双眼。 缓缓仰头,望向头顶一片冰冷雪白的天花板。 蓦地,苍凉一笑。 到了现在,她还会为了谁而哭? 除了傅子聿,谁还拥有着能牵扯她心弦的能力? 妈妈曾经有过。 只是如今,她已经对自己曾无比期望得到的母爱彻底死心,明白那只是奢求。 但是傅子聿不一样。 他吻过她,他答应过她。 他牵着她的手向她郑重认真地承诺过,他们未来一定会一起牵手步入神圣的婚姻殿堂。 傅子聿亲口告诉过自己,这一生,他就只会把他的喜欢放在她一个人身上。 可是,就在他了解了安芸的凄惨身世,以及在妈妈的引导和安芸的刻意引诱下,和安芸逐渐熟识起来后,他却慢慢地变了。 以着一种顾云舒无法阻止,更也无力改变的方式。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浪潮汹涌,奔腾不绝。 很快,他的目光不再只是聚焦在她一个人身上。 那些曾经温暖了她无数时光的帅气笑容,也不再只是仅仅只对着她一个人。 连带着足以滚烫人心的喜欢—— 也统统一分为二地,给了另一个人。 在他心目中,从始至终,都宛若一株太阳花般纯真美好的安芸。 此时,望着天花板,顾云舒的眼前却又不由自主地再次浮现出了白日里她亲眼所见的那一幕。 打扮得分外精致漂亮的安芸露着甜美动人的微笑,朝正站在屋外树下等她的傅子聿递去一个粉色的保温桶。 一开始,傅子聿并没有接。 顾云舒缓缓松了一口气。 可就在顾云舒不由自主地笑着,正准备抬脚朝前继续走去的时候,她便看见安芸微微垂头,仿若难过一般地说了几句,但却使得,傅子聿随即面露疼惜与不忍地伸出手,迅速从她手里接过了那个盛满热汤的粉色保温桶。 下一刻,安芸的脸上便如同雨过天晴一样,恢复为了往常甜美可人的纯真笑容。 随后她缓缓踮起脚尖,在傅子聿帅气俊美的脸上留下了一个宛若蜻蜓点水般的轻吻。 顾云舒静静站在街对面的拐角,滚烫的排骨汤在地上热气腾腾地倾洒了一地。 目视着眼前令人震惊的一幕,刹那间,她的内心仿佛被人狠狠一把捏碎。 然后,如同枯萎腐烂的落叶,四分五裂地散落在地。 顾云舒看到安芸吻了自己的未婚夫。 可事实上,最重要,也最让她痛苦和绝望的,并不是因为此。 而是她亲眼看到—— 自己的未婚夫傅子聿,并没有拒绝这个不该出现的吻。 没有拒绝这个,来自她以外的,其他女孩的吻。 -- 不再一味索取 “为什么哭?” 或许是长时间没有得到她的回答,顾云舒听见哥哥再次问了一遍。 说完,他用他那双修长温暖的手扶在她的脑后,让她低下头来与他对视。 同时,他还轻轻拨开遮挡住了她眼前视线的颊边头发,凝视着她的双眼,温柔地轻声再次重复了一遍。 “告诉哥哥,刚才是为什么哭?” 顾云舒望着哥哥的眼睛。 仿若深潭的一双黑色眼睛里,此时此刻,一如既往地盛满了关切与温柔。 而她在他面前,却是一如既往的脆弱。 似乎一直以来,她始终都是那只无依无靠,在寂静的深夜里反复流浪,最终在寻找到了比自己更加高大,也更加成熟可靠的至亲哥哥后,便想方设法地靠近他,试图从他身上汲取无尽温暖与疼爱的受伤小兽。 但哥哥,却也从来没有拒绝过自己。 甚至,还对她这样的行为许以纵容。 哥哥伸手摸着她的脸,面露心疼地轻声问道,“是安芸又欺负你了吗?” “还是,妈妈今天又对你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感受着脸颊上的温暖,逐渐生出的温热泪水在顾云舒的眼眶中反复打转。 顾云舒强忍着心里的酸涩,轻轻摇了摇头,“不是……” 没等哥哥说话,她便又佯装平静无事地笑着扬起唇来,反问他。 “为什么哥哥你总是要在我们做爱的时候问我这些问题?” “是为了掩饰你的心不在焉吗?” 顾云舒明显地看到,哥哥在她的话音落后静静地愣了一两秒。 显然,是被她的倒打一耙给惊诧到了。 可她还没来得及因为这仿若恶作剧成功后的一幕而高兴,便看见哥哥蓦地弯唇轻笑,静静看着她。 刹那间,仿若冰雪初融,春暖花开。 可在他们的视线即将触及的刹那,顾云舒却先一步不着痕迹地微微低下了头,避开了这场相遇。 “我只是希望我能为你做点什么,让你能够开心……” 被她遗留在头顶的哥哥发出了一声叹息。 闻言,低着头的顾云舒浑身猛地一颤。 下一刻,她抬起头来,倾身上前。 吻住了哥哥的唇。 这是他们之间做过这么多次以来,产生的第一次亲吻。 却吻得分外默契,和谐。 清冷俊逸的男人睫毛轻垂地静静闭着眼,与她亲吻缠绵,认真学习模仿着她的举动,轻柔地不断吸吮她的双唇。 看着这一幕,顾云舒终于缓缓闭上了眼睛。 却碰掉了一直盈在眼眶中的一滴眼泪。 眼泪顺着她的面颊不断滚落,直至最后,缓缓停留在了她的左胸乳上。 一直以来,她和哥哥都很清楚。 他们之间不过是一场需求的交换。 她向他寻求温暖,他用她排解寂寞。 无关感情,无关爱。 因而,她必须时刻提醒自己,不能过于贪婪。 因为过于贪婪的下场,往往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她读过的一本心理学书籍里曾告诉过她这样一句话,“在任何一种感情里,如果只是一味地向对方索取,那么,这段感情最终必将走向消亡。” 所以她不能再像对着傅子聿那样,再一次毫无节制地逐渐消耗掉哥哥对她的爱。 尽管她知道,那只是衍于哥哥对妹妹的爱。 但那也不行。 因为顾云舒是如此地珍惜自己真心爱着的每一个人对自己的爱,她不愿看到他们对她的爱像烈日底下干涸的湖水一样慢慢枯竭。 如果可以,她希望他们的爱就像“春风吹又生”的青草。 一年复一年,永远都存在。 所以,她要开始学会主动一点。 付出多一些。 而不再只是一味索取。 或许…… 安芸就是用这样的方法抓住了那些男人的心。 于是,顾云舒缓缓伸手朝他们交迭相错的底下摸去。 她想用她曾在网络上意外浏览到,从而得知了解过的方法让哥哥也舒服快乐一些。 可就在指尖轻触到哥哥身体的瞬间,哥哥却像是已经洞悉察觉到了她的意图一样,双唇从她的嘴上悄然离开,同时,也伸出手来制止住了她的手。 顾云舒不禁一愣。 随后,她睁开双眼,在触及哥哥视线的刹那,又猛地垂下眼眸。 借以掩饰内心顿生的不安与尴尬。 “哥哥……对不起,我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我只是……” 顾云舒第一次发现哥哥的目光是如此地让人有压力。 只是像这样被他静静地凝视着,她却觉得他竟是已经透过她包裹在外的皮肤看到了里面的那颗心。 一颗卑鄙不堪,正在渐渐腐朽的心。 顾云舒不由得越发难过羞愧地低下了头。 但一双温暖的大手却比她的动作更快,哥哥用他的双手捧着她的脸,让她抬起头来。 让她只能无可逃避地,直直看向他的眼睛。 “云舒,如果你想获得我的爱……” 顾云舒猛地僵住了身体。 哥哥在说什么…… 她不受控制一般地瞪大了眼睛,却是在那双幽深静远的眼里看到了一如既往的温柔笑意。 他是已经知道了自己当初的不怀好意了吗? 还是,他想表达的,其实是另一个意思—— 一个她从未设想过的意思。 “那你也应该让我走进你的心。” 闻言,顾云舒狠狠怔住。 此时此刻,她就像是陡然化作了一具石像,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话来回应。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哥哥缓缓俯下头来。 然后,吻住了她的唇。 他给予她的这个吻温柔至极。 一如他此时注视着她的眸光。 让人沉醉。 让人忍不住深陷于此。 在里面永远沉沦。 -- 也都不算什么 第二天的清晨,顾云舒起晚了。 昨晚原本,她应该在慰藉的需求得到满足后,很快进入梦乡,然后安然入睡。 可她却失眠了。 一个人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辗转难眠。 脑子里想的,却都是哥哥的身影。 第一次破天荒地。 哥哥取代了傅子聿的影子。 以至于最后,顾云舒还做了一个有关于哥哥的梦。 梦里,哥哥静静看着她,脸上的笑容温柔得宛若白梅枝头的一抹初雪,纯白而明净。 随后,他轻轻张口。 “云舒,我爱你。” 闻言,顾云舒的心骤然一颤。 下一刻,她仿佛不受控制一样地轻声回答。 湿润的睫毛轻颤。 “哥哥……” “我也爱你。” 顾云舒猛地从睡梦中醒来。 很快,她便意识到自己比以往的起床时间晚起了十叁分钟。 随后,她以着一种有条不紊的稍快节奏收拾妥当,再拿着书包匆匆下楼。 “急急忙忙地像个什么样子?” 正在吃早餐的母亲动作不疾不徐,和步履迅疾的顾云舒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安蕙抬眼看向自己比起妹妹的女儿芸儿差了不知道多少的亲生女儿,既是失望又是无奈地摇了摇头,“明明你才是姐姐……算了,我也懒得说了,芸儿有事我就让她先坐车走了,你自己出去打车去上学吧!” 顾云舒缓缓停了下来,然后站在餐桌边,微微抿唇,答道,“嗯。” 从小到大,在母亲这里,自己已经体会过太多悲观的负面情绪。 以至于到了如今,她已经不想再为此难过或是心痛了。 顾云舒转身抬脚朝门口走。 还有半年。 她在心里默念。 半年后,她就会从这个家出去。 离开这里。 永远不再回来。 从此往后,她不想再回到这个地方,也不想再见到待在这里的每一个人。 只除了…… “不急,先把早餐吃了,我送你去上学。” 闻言,顾云舒猛地一怔。 为什么他还在这里。 哥哥他,没有走吗…… 她转头向后看去,顾云舒看见哥哥从楼梯口大步走过来。 然后站在她的面前,朝她伸出了手。 顾云舒怔然。 似乎一直都是这样。 从小到大,哥哥就总是会像现在这样。 出其不意地出现在她的身边。 恍若一个蓦然降临人世的天使。 看着愣在原地的妹妹,顾和光温柔一笑,笑着再说了一遍。 “云舒听话,把早餐吃了,一会儿我送你去上学。” 他的笑容就像昨晚梦里那般,如同白梅枝头上的一抹初雪,纯白而又明净。 而他的声音也仿若一股蕴含着奇异酒香的潺潺清流。 温柔动听得令人沉醉。 望着哥哥的温柔笑脸,顾云舒不受控制一般地缓缓伸出了手。 但她的指尖还未轻触到哥哥的手,顾云舒便听见母亲在一旁冷冷出声道。 “和光,不用管你妹妹,你忙你自己的事去。” “是她自己起晚了,就该受到相应的惩罚。” 顾云舒顿时收回了手。 同时,在心里轻嘲。 母亲总是这样。 以至于有些时候,她都忍不住怀疑自己和哥哥究竟是不是她的亲生孩子。 不然,为什么她总能对自己和哥哥如此严苛。 越渐严苛到了一种近乎于刻薄的程度。 不过,顾云舒也不在乎了。 不再期望,便不会再有伤害。 只要隐藏掉压抑在心底里的那抹隐隐的痛。 “不用了,哥哥……” 顾云舒将视线从那只还未收回的修长手臂上移开,朝哥哥顾和光露出一个微笑,“你去忙吧,我自己打车去学校就好。” 以她现在的成绩,就算是最后还是迟到了,相信老师也不会说什么。 毕竟他们的利益和自己紧密相连。 所以他们也总是比她的父亲母亲都还要关注她的身心健康。 想到这里,顾云舒不由抬眼看向一直保持着脊背笔直的姿势,端正地坐在餐桌座位上的母亲。 果然,她方才说的话让母亲满意地微微点了点头,随后她便不再说话,继续仪态优雅地静静喝粥。 ……很讽刺不是吗? 明明身边站着两个与她有着浓厚的血缘关系的人,可她却能够做到眼里从未有过他们的那般毫不在乎。 不过,如果现在站在这里的人是安芸,母亲的表现则就会完全不同。 顾云舒厌倦地闭上了眼,下一刻又缓缓睁开。 她在想一种合适的说法。 这个说法需要在不辜负哥哥一番好意的前提下,打消他的念头,同时让他放开—— 现在紧握着她手腕的手。 不可否认,哥哥那只修长如玉的手方才握上自己的手腕的那一刻,顾云舒的心霎时间漏了一拍。 尽管很快便恢复为了往日那样的平静,但曾有过的那种悸动的感觉却不能不让她在意。 因为就和此时足以灼烧她皮肤的温暖热度一样。 炙热灼人。 “哥……” “云舒……” 没想到,他们兄妹俩竟会在同一时间里同时开口出声。 而且还都是不约而同唤的对方。 因而也引得正在喝粥的母亲诧异地抬起头来,分了一丝关注在他们身上,“你们在打什么哑谜呢?你不去上学了?” 霎时间,心底里的那抹口子撕裂得更大了。 然而,也是在这个时候,顾云舒发现自己竟被拥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哥哥的温柔气息宛若一缕盛满清风的阳光,从后缓缓包围向她。 “我刚才是想说,我们今早出去吃吧。” 顾云舒听见哥哥在自己耳旁轻声道。 此时此刻,两人骤然变得异常亲密的姿势让顾云舒心弦一紧,下意识地回头看向坐在身后餐桌旁的母亲。 母亲现在没有在看他们。 顾云舒在心里无声松了一口气。 但她知道,这是因为和他们相比,母亲她明显更在意她身前的那碗,她从一开始慢条斯理地喝到了现在的燕窝粥。 其实,这样也好。 如果不是因为她的不在意,自己应该也没有办法长时间和哥哥一直保持这样长期的“慰藉关系”。 所以她该庆幸妈妈的不在意。 毕竟,比起自己现在切切实实得到和拥有的,那些和卖火柴的小女孩虚无缥缈的梦境一样,始终未能得到的—— 也就都,不算什么了。 开年上班事情比较多,而且我也还得继续往医院跑……更新可能不稳定,请见谅,有时间会尽可能码字 -- 她的婉拒 “叁明治是金枪鱼口味的。” “牛奶等会儿再喝,有一点烫。” 顾云舒微微点头,从哥哥手里接过叁明治和一盒鲜牛奶。 刚才上车时哥哥问她想吃什么,顾云舒看见路边新开的一家烘焙店,便随口回答说,想吃叁明治。 可她没想到,哥哥竟会为了她回答的这句话,反而特意绕远路去他们原来最喜欢去的那家私人烘焙店里替她买叁明治。 而且,他还记得她喜欢吃金枪鱼口味的叁明治。 顾云舒想,毫无疑问,这就是她现在切切实实拥有的。 独属于哥哥的,温暖与温柔。 哥哥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都饱含他对妹妹无私包容和关爱。 只是,“爱”这个字,却又让顾云舒不可避免地想到了昨晚。 昨晚哥哥说的那句话。 以及,昨晚的梦。 渐渐地,顾云舒发觉自己有些如坐针毡。 然而,哥哥却在红灯路口停车的这个时候,转过头来看向她,笑着开口问道。 “怎么不吃早餐?” 顾云舒正准备回答,可哥哥却伸手过来,微微倾身,温柔说道,“我来替你拆。” 刹那间,那股足以触人心弦的熟悉感觉再一次涌上了顾云舒的心尖。 仿若顽强的爬山虎一样,密密麻麻地爬满了她的心房。 “哥哥,不用了,我自己已经会拆了……” 顾云舒凝视着那个像以前被牛皮纸仔细密封好的叁明治,然后将心里准备好的回答说了出来,“而且,我现在也不想吃,我想拿去学校吃。” 同时,像是为了验证自己说的这番话,她拉开放在大腿上的书包的拉链,迅速地将叁明治和牛奶一齐放了进去。 不留给他一丝机会。 “哥哥,亮绿灯了。” 耳旁特意微扬的提醒让顾和光无奈一笑,只好转回头去继续开车。 黑色的SUV在道路上平稳前行。 顾云舒的心也随着平稳的车速渐渐平静下来。 逐渐沉寂。 即使就是她想的那样—— 哥哥对她,意外地生出了别样的情愫…… 可这又能怎样? 他们是血浓于水的亲兄妹,这是任何人都无法改变的事实。 所以她和哥哥不可能在一起。 只是这再简单不过的一点,就让顾云舒已然失去了踏出第一步的勇气。 这一刻,她觉得自己就像是正站在一个陡峭的悬崖边。 一侧是如同死水一样,寂静无澜,只有悲而没有喜的生活。 而另一侧,则是飘浮着数朵柔软白云的万丈深渊。 然而,顾云舒发现自己竟做不出来选择。 因为一贯冷静的理智想让她选择走回到原本的生活里。 可内心那股隐秘的渴望与期盼,却贪婪无比,仿若一头头饥肠辘辘的野兽,不停叫嚣着,它们想得到更多。 ——多到能够攫取哥哥全部的爱。 就像现在这样,从始至终都只偏爱她一个人的,全心全意的爱。 车缓缓地停了下来。 窗边熟悉的景物让顾云舒明白,目的地到了,自己该下车了。 她低头解开安全带,然后抬起头来,对着哥哥,嘴角轻扬,微笑说道,“哥哥再见。” 随后伸手去打开车门,准备拿着书包下车。 但哥哥却也是在这个时候伸出手来,握住了她的另一只手。 左手的小手臂传来的骤然力度让顾云舒转过头来,诧异地出声询问道。 “哥哥,怎么了?” 哥哥缓缓松了手,双眼却紧紧注视着她。 “……云舒,你想和哥哥单独住在一起吗?” 和哥哥单独住在一起? 顿时,顾云舒想到了一个可能性。 “哥哥,你买房了?” 可话一出,她便意识到自己大概是问了一句废话。 哥哥在大学二年级的时候就已经成立了自己的投资公司,现在两年过去,他也该买一套属于他自己的房子了。 只是—— 等到自己上了大学,她也能拥有像哥哥现在这样的能力,买一套属于她自己的房子吗? 顾云舒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大概是很难。 因为哥哥是她从小到大见过的所有人中,不管是德智体美劳,还是学习工作、人际交流各方面的能力,都是最强的。 所以尽管她将哥哥当做了追随的目标,可她终究也难以企及哥哥所站立的高度。 事实上,她或许连哥哥的一半都比不了。 “嗯,我在去年年底买的。就在距离这里大概两百米的位置,离你的学校很近,离我的公司也不算远。” “是一个新修的楼盘,楼下是一个正在装修的大型超市,方便未来购物。” “楼盘后面有一个小花园,环境清新,适合晨跑散步。” 顾云舒愣了许久,最终扑哧一笑。 “哥哥,你是想把你的房子卖给我吗?” 待笑完,她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然后说道,“可是我现在还只是个高中生,买不起呀。” 顾和光对自己相处相伴了无数个日夜的人无比熟悉。 熟悉到,他了解她的每一个神情和动作。 因此,也很明白她现在是在做什么。 ——她在婉拒。 以一种迂回婉转的方式。 因为这样,她就能够在既巧妙地避开这个话题的同时,又顾全了他作为提出方的自尊心。 就像往常那样,一个很讨巧的做法。 曾经,云舒就用这种做法避开了自己的很多次刻意触碰。 今天,不过是再一次。 -- 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中午,顾云舒坐在学校食堂里。 四周一片喧嚣和吵闹。 望着不远处墙上那幅泼墨而成的水彩画中的东升太阳,她定定地陷入了沉思。 今早临下车前,哥哥拉住了她的手,邀请她搬去他的新家和他一起住。 不可否认,当时顾云舒的心曾有过不解和犹豫。 但最终,她还是拒绝了。 因为理智告诉她,她和哥哥之间早晚都有这一天。 他们总会分别。 只是谁先离开,和或早或晚的问题而已。 所以,她选择了踏回原地,回归到原本的生活。 只是,在哥哥缓缓松开了她的手,笑着让她去上学,轻声叮嘱不然该迟到了后,顾云舒还是忍不住回了头。 她看见哥哥坐在驾驶位上,微微垂眸,神情难辨。 却莫名给人一种落寞的萧瑟之感。 一如曾经那抹,坐在寂静的深夜,令人难忘的孤寂背影。 ……所以,她终究还是伤到了他吗? 想到这里,顾云舒的心不由倏然一紧。 随后,她取出了手机。 但让她惊讶的是,没等她想好究竟该和哥哥说什么,哥哥却早已先一步给她发来了消息。 就在刚才不久前。 【云舒,你是我的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印入眼帘的刹那,顾云舒不受控制地睁大了眼睛。 同时,全身猛地一颤。 此时此刻,她的心中仿若山间清泉一般,缓缓流淌过一阵奇异的暖流。 潺潺淙淙,在她的心上荡出阵阵波澜。 她是哥哥的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比爸爸妈妈都要重要? ——比世界上,其他的所有人,都要重要吗? 内心那只名为贪婪的巨兽驱使着她缓缓按下了拨给哥哥的通话键,可等回神反应过来时,顾云舒却发现来不及了。 因为电话已经接通了。 顾云舒听见电话那端传来独属于哥哥的声音。 “云舒,你现在是在学校的食堂吃饭吗?” 清冷,却从来都不失醉人的温柔。 “……嗯。” 顾云舒答道。 但出声的刹那,她便意识到自己的声音似乎太小了,而周围的环境却又过于吵闹和嘈杂。 在这种情况下,哥哥很可能根本无法听清她说了什么。 于是,她快速起身,朝外走去。 很快,便走到了食堂外的一块僻静处。 叁叁两两的一片小竹林。 清幽且安静。 安静到,顾云舒似乎能听见自己和哥哥的呼吸。 莫名的,此时此刻,他们陷入了一种奇异的安静。 终于,顾云舒听见哥哥开口。 “云舒,你应该学过庄子的《逍遥游》。” “庄子在《逍遥游》里描述了一种很神奇的鱼。它的身形很大,大到能盖住天穹。而当它展翅翱翔的时候,它的翅膀就好像挂在天边的云彩,宽大辽阔,美不胜收。” 纵然她不知道哥哥为什么会突然提起自己曾经学过的这篇古文,但顾云舒还是忍不住顺着哥哥描绘出的景象,想起了高二学过的《逍遥游》。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 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 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 哥哥轻笑,“在我看来,云舒你就是《逍遥游》里的能化作鹏鸟自由翱翔的鲲。” “所以我只想竭尽一切,不遗余力地帮助你。” “因为我期望你能够展翅飞翔,终有一天飞往理想的天池。” 闻言,心中的默背戛然停止。 顾云舒缓缓垂眸。 《逍遥游》她学过,背过,也被老师点名起来赏析过。 所以她现在知道了—— 原来,哥哥是在借用庄子的《逍遥游》,来勉励她努力学习,越发勤奋刻苦。 因为哥哥已经用他的亲身实践和经历向她证明了,只有像他当初一样刻苦努力,她才有可能在将来获得像他现在一样的成功。 只是,巨大的失落却在这一刻席卷了她的全身。 仿若从西伯利亚吹来的寒风一样,灌满了顾云舒的内心。 冰冷刺骨。 原来,是她自以为是地多想了。 哥哥自始至终都是在关心着她,爱护着她。 只是她自己太过贪心。 顾云舒不由得苦笑。 或许,自己那颗贪婪的内心才像是《逍遥游》里的鲲。 仿若一个无穷无尽的黑洞,巨大无比。 哥哥给予她的再多关爱也无法填满这颗从始至终都贪婪无餍的心。 甚至,在她用肉体的欢娱玷污哥哥神圣的外衣后,她还妄图用不伦的情爱为哥哥的精神染上脏污,从而彻底将他拉下高贵圣洁的神坛,让他永世只能与她这般卑鄙不堪的邪恶灵魂交缠在一起,一同相拥着堕入罪恶无尽的深渊里…… 可事实注定,她的幻想不过和昨晚的梦境一样。 就只是梦而已。 “你现在是高叁冲刺的重要时期,但家里的环境并不适合你学习,所以我早晨才会……希望你能搬来和我一起住。我也同样经历过这个时期,所以我想我有能力在各个方面都照顾好你。” “云舒,你是我唯一的妹妹,我希望你能够展翅翱翔,努力去追寻你想要的一切。” “然后无忧无虑,自在快乐地生活。” “我会保护你,让你没有任何顾虑,而你唯一需要做的——” “就是追寻你的理想,成为你自己。” 哥哥这番突如其来的自我剖白让顾云舒陷入了久久的怔愣。 许久,顾云舒听见自己回答哥哥,“好。” “我会的。” “所以你也愿意搬来和我一起住……让我照顾你吗?” 哥哥的声音一如既往的轻柔,轻柔到令人想要落泪。 顾云舒答道,“……嗯。” 说完,她又补充道,“谢谢哥哥。” 哥哥在电话那端沉默了一会儿,随后,他温柔地笑道,“云舒,我们是兄妹,你不需要和我说谢谢。后天就是周末,我们后天搬吧。另外,爸爸妈妈那里你不用担心,我一会儿会和他们谈。” “好,谢——”险些脱口而出的“谢谢”被顾云舒换作了,“我去吃饭了。” 哥哥轻笑出声,“好。” -- 他已经不爱你了「po1⒏homes」 顾云舒转身往回走。 然而此时,那副温柔低沉的嗓音仿佛还在她的耳边回响。 “然后无忧无虑,自在快乐地生活。” “我会保护你,让你没有任何顾虑,而你唯一需要做的,就是追寻你的理想,成为你自己。” 萦绕回旋。 余音不绝。 顾云舒缓缓站定,露出一个苍白无力的勉强微笑。 她不明白—— 为什么这个世界上,会有哥哥这样的人? 他们的母亲能为了她自己将来不可预知的金钱利益,自私地要求自己的儿子必须学习金融和管理。 而他们的父亲,则是为了他自己的厨艺理想,一连半年不曾回家,对自己的子女不闻不问,也少有关心。 至于她,被他称作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则也一直秘密地谋划着,只盼望着有一天能够早日离家,从此天高海阔,永远逃离。 毫无疑问,他们都是自私自利的人。 因为他们的世界都自私地只有他们自己。 可是,哥哥却不一样。 他不仅听从了母亲的话,学习金融和管理,甚至于现在,还开了一家属于他自己的投资公司。 而在对待她这个妹妹上,他也向来都是温柔耐心,关怀备至。 甚至,现在还说出了“我会保护你,让你没有任何顾虑,而你唯一需要做的,就是追寻你的理想,成为你自己”这样的话来。 不计代价,予取予求。 ——为什么这个世界上会有这样的一个人? 就像天使一样,他会在她悲伤哭泣的时候,在她被母亲批评责备的时候,在她孤独脆弱的时候…… 来到她的身边。 牵着她的手,朝她露着温柔至极的笑容,给予她无尽的温暖和包容。 这样的人,真的很难不让人心生贪恋。 也很难不让人为此感到,动心。 只是,这样一个比太阳神阿波罗还要温暖耀眼的人,是她的亲生哥哥。 更重要的是,即使他们有过身体上最亲密的接触和交缠,但他对她,也一如她刚刚知晓的那样—— 从来都只有兄妹之情。 丝毫没有一丝机会的可能,注定了让顾云舒无法心生觊觎。 或许今后的某一天,哥哥他会牵起他的妻子的手,朝他的妻子露出温柔的笑容,并给予对方无穷更无尽的温暖。 但都与她这个局外人无关了。 又或许,身为他的妹妹,自己到时候也会到场,站在一旁鼓掌微笑着送上祝福。 衷心地祝福哥哥永远幸福。 顾云舒抬头望向天空中的太阳。 正午时的阳光为它蒙上了一层轻纱一般的温柔光晕。 看起来唯美而迷人。 望着这一幕,她的脑海里倏然浮现出一句话: “温柔美好的人永远值得被更加美好的人温柔相待。” 对于哥哥,他值得。 他值得和这个世界上最美好最温柔的人在一起。 许久,顾云舒缓缓释然一笑。 随后,她迈开脚步继续向前走。 当顾云舒返回到食堂时,许多人都已经吃完了饭,正成群结伴地嬉闹着离开。 随着学生们相继不断的离开,偌大的食堂餐厅一下子变得有些空旷起来。 因而使得,顾云舒很轻易地就看见了此时正坐在她的座位上的那个人。 她的未婚夫。 傅子聿。 站在餐桌旁,顾云舒轻声开口。 “有事吗?” “云舒,你来啦。” 男生俊朗帅气的脸庞上闪过一丝惊喜,随后他迅速站起身来,坐到了旁边的椅子上。 同时,笑着朝她说道,“你去哪儿了,怎么这么久,我刚才把你的饭拿去给阿姨们帮忙加热了,现在吃正好。” 说完,俊秀阳光的男生正襟危坐,然后将餐盘朝她的方向轻轻推了推。 “吃吧,我陪你。” 温柔调笑的语气一如既往。 可只是这一句话,顾云舒便失了胃口。 他也这样耐心周到地对待过安芸吗? 如今,她很难不去这样想。 望着眼前还冒着些许热气的饭菜,她不由得想到了昨天被自己打翻的那盅排骨汤。 绿白相间地洒了一地。 地被弄脏的同时,原本新鲜干净的排骨也被弄脏了。 都脏了。 “对不起。” 闻言,顾云舒转头。 她看见,此时此刻,傅子聿的脸上不复以往的俊秀绝伦的自信笑容,取而代之的是心疼、难过,以及后悔。 顾云舒想,其实她该高兴她现在还能在傅子聿的脸上看到心疼、难过的情绪。 这说明,他的心里还是有她的。 可事实上,顾云舒却没办法高兴。 因为,如今只要她看着傅子聿的脸,她的脑海里便会不自觉地回现出安芸亲吻他的那一幕。 那一幕,也是他选择了不拒绝,坦然接受的一幕。 至于后悔? 他究竟是后悔让她看见了,还是后悔选择和她一起蹲在地上清理,却没来得及追回他的安芸妹妹? 顾云舒在心里沉沉地呼出一口气。 难忍不堪的痛楚如潮水般在她的心上缓缓退去。 许久,她敛眸轻声道。 “这句道歉你昨天已经说过了。” 她已经不想再听第二次。 但有可能,他今天其实是来告诉她另一件事。 所以才会这样愧疚,而又无奈。 闻言,傅子聿无奈地笑了笑。 她总有这样堵人的本事。 随后,他缓缓呼出一口气,同时忍不住在心中暗笑自己突如其来的紧张和恐慌,但脸上却是一片尽然的认真和严肃,“云舒,我承认,安芸对我来说或许是有些特别,但是我能保证,我自始至终都只把她当做我的妹妹看待。” 妹妹。 可以亲吻的妹妹吗? 就像哥哥对她那样。 倏然,顾云舒意识到一个问题。 一个被她忽略,而没有思考过的问题。 昨晚,哥哥主动吻了她…… 在她仰头主动亲吻了他的唇之后,他也低下头来吻了自己。 同时,还说了那句让她辗转反侧的话—— “如果你想获得我的爱,那你也应该让我走进你的心。” 这究竟是哥哥的无意之举,还是,他的暗示…… “云舒,云舒……” 耳旁传来的喊声让顾云舒回过神来。 “云舒……你刚才有在听吗?” “不好意思,你刚才在说什么?” 闻言,傅子聿再次无奈一笑。 他刚才其实是在问,不知道她还记不记得,他们曾经做过的高中毕业就结婚的约定。 可他查过了,他们现在就算是毕业了,年龄也还没到,不能登记结婚。 所以他们得等到大学毕业才能办结婚。 不过,那个时候距离现在还很久……因而不说似乎也没有什么关系。 只要他记得就好。 想明白后,傅子聿便看着眼前的清冷少女轻声道,“现在学习是很关键,但你也要注意身体,多休息。” “莘学其实也很不错,你没有必要非要走你哥哥走过的路。” 曾经,傅子聿也这样劝过她,没必要非得为了得到他妈妈的喜欢,而让自己成为另一个人。 现在,他也是这样。 坚持地让她只做她自己就好。 原来—— 在这一点上,他没有改变啊。 那究竟是什么变了? 顾云舒想,应该是他那颗曾经坚定专一的心改变了。 在装了自己一个人的同时,还硬塞了另一个女孩进来。 从此,让她逼仄地活在他的心上。 几欲窒息。 “嗯,我知道。” 说完,顾云舒却在心里告诉自己—— 不要再爱他了。 尽管傅子聿是你的未婚夫,但你也不要再继续爱他了。 如今,他说的每一句话很可能都是谎言。 因为流逝的时间和不久的将来就能证明。 证明,他早已经不爱你了。 免费精彩在线:「po1⒏homes」 -- 原谅我好吗 傅子聿看见女孩仿若远山黛的秀眉轻蹙,心里不由下意识地一疼。 随后,出声开口,“云舒……” 你是还在难过吗? 话却又在即将出口的刹那,猛地堵在了喉间。 仿若千钧重一般,沉重得无法开口。 原本清朗湛然的神情渐渐黯淡。 ……也对。 如果换成了是他,他也一定会是这样。 无法轻易原谅。 可是纵使傅子聿想了一夜,他也始终想不明白—— 自己昨天究竟为什么会做出那样离谱且荒谬的事来。 毫无疑问,昨天他和云舒都没有去上晚自习。 因为这是他们提前约好的。 包括云舒会带来他爱喝的海带排骨汤,傅子聿也都知道。 所以他才会一早就在拐角那里等。 可傅子聿意想不到的是,他怀着满心欢喜等来的人并不是他想见到的人,竟却是不约而至的安芸。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一切,更是出乎了他的所有安排和预料。 就一如云舒看到的那样,他没有拒绝安芸不合适的好意,更没有在安芸踮脚上前的时候……侧身避开。 现在回想起来,傅子聿仍然觉得不可思议。 因为昨天傍晚那会儿的他简直不像是他自己。 他竟然会变成一个轻浮随便而又叁心二意的人。 叁心二意到,不仅纵容了一个善良单纯的女孩在大庭广众之下做出这样逾矩出格的举动,更重要的是,他伤害了他的云舒。 云舒当时究竟是有多难过,才会恍惚到不慎打翻手里的保温桶? 昨天的他沉浸在一片没能理清的震惊和难以置信之中,无法自拔,解释不清,也就无从开口。 但内心难以忍受的焦急却驱使着傅子聿俯下身去和云舒一起捡拾清理了地上的海带和排骨,然后再满腹心绪地目送着云舒起身离开。 一个人满身伤痕地逐渐远去。 想到这里,傅子聿的眼前似乎又出现了昨天傍晚那抹仿若秋空孤雁的清冷背影,心顿时微微抽疼,如同被人用凿冰的冰锥凿开了一个小孔,正汩汩地流出血来。 “云舒……原谅我好吗?” 傅子聿缓缓开口,声音清润而低醇。 仿若搭弦拉开的小提琴音,优雅华丽,令人如沐春风。 也如同他所给予别人的舒适感觉一样。 顾云舒抬起头来静静看着他。 视线却清冷淡漠。 仿佛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傅子聿被这样的视线灼伤了眼,忍不住伸出手来,将少女纤细白净的双手紧紧握住,语气恳求,“我向你保证,一定不会再有像昨天那样的事情发生了,因为我的心里从来都——” 只有你,没有别人。 然而,没等傅子聿把话说完,一道柔美灵动的女声蓦然在他的身侧响起,打断了他的说话。 “子聿哥哥,原来你在这里呀。” 听清女声的刹那间,顾云舒微动的心重新冷凝。 宛若千里飘雪的北原,冰封万里。 转头看去,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安芸正站在桌边,笑意盈盈地露着甜美可人的笑。 “姐姐,你也在呢,你们约好的吗?” 顾云舒没有说话。 她将被捂得温热的手从傅子聿手里抽出,然后端着餐盘,起身离开。 蓝白色的裙摆在空中轻拂,仿若一只翩跹的蝴蝶。 干净且自由。 “云舒——” 她把傅子聿抛下了。 这是从来没有的事。 顾云舒敛眸。 所以身后的男声才会如此惊讶和慌乱。 方才她起身的刹那,其实也没有想到—— 自己竟然会如此干脆。 从常年缠绕着她的深深泥淖里站起身来,却没有一丝拖泥带水。 只是,顾云舒忍不住苦笑。 ——以前的自己究竟是有多傻? 才会傻到让傅子聿坚定不移地以为她会一直喜欢他。 一直爱他。 像一个为爱盲目,不疯魔不成活的傻子一样。 “云舒,你还没有吃午饭……” 傅子聿追出了食堂,赶在顾云舒身旁,牵起顾云舒的手,把一个叁明治放进了她的手心,“我刚刚在超市买的,你喜欢的金枪鱼口味。” 顾云舒缓缓停了下来,低头看了一眼手心,然后把它递还给他,淡淡道,“不用了,我已经不喜欢吃了。” 可事实上,今早她才吃过。 话音落地的那一刻,顾云舒如愿看到了那张明朗帅气的脸庞上毫无遮掩的失望和低落。 她的心里忍不住闪过一丝快意。 但下一刻,巨大的悲哀仿若浪潮般涌来,直直将她的全身盖满。 这算是她对傅子聿的又一次报复吗? 利用他残存的些许在乎,来报复他所给予自己的一切痛苦和难过。 可是这样,还会有用吗? 自欺欺人的最后往往是一无所有。 这个道理顾云舒知道,也懂得。 可她仍旧还是忍不住一次又一次地剜肉补疮,饮鸩止渴。 或许这就只是因为她忘不了,也忘不掉傅子聿曾亲口对自己做出的每一句承诺。 尽管,当初做出承诺的这个人,他早就已经忘了。 “我傅子聿,会一辈子誓死保护我的云舒公主。” 不知不觉,她的耳旁又回响起了傅子聿当初对她说的这句话。 顾云舒记得说这句话的时候,她还很年幼。 那天,她正穿着保姆邹阿姨为她打理熨烫好的洁白公主裙,站在傅子聿的木屋树下等他下来。 过了一会儿,他终于从木屋里出来了。 却是左手拿着一把超级逼真的冲锋玩具枪,右手握着“光剑”,见到她,扬唇灿烂一笑,然后抬脚潇洒地往下跳,再潇洒地—— 啪叽落地。 但落地之后,他却显然不甘于这个尴尬的着陆姿势,一个及时且快速的帅气打滚和翻身起跳后,傅子聿最终以单膝跪地的骑士姿态定格在了她的身前。 阳光下,顾云舒看着淘气的帅气男孩顶着一头的草叶细屑,倏然露齿一笑,朝她缓缓伸出手来。 “我,傅子聿,会一辈子誓死保护我的云舒公主。” “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那是傅子聿第一次对她许下承诺。 带着独属于幼小年纪才会有的纯真和夸张。 却是分外热烈与动人。 后来,也有了第二次、第叁次…… 而在她十五岁那年,傅子聿更是握着她的手,凝视向她的双眼,对她许下了有史以来最重的承诺。 “云舒,我们高中毕业结束就在一起吧。” “我们结婚,然后永远在一起,绝不分开。” “就像现在这样,我们手牵着手,白头偕老,相爱一生。” 第一次,傅子聿对她提起了“爱”这个字。 甚至,连他刚才未尽的那句“我的心里从来都只有你,没有别人”,傅子聿也不止一次说过。 因而也都让顾云舒误以为,在那一幕幕瞬间,他的诚恳语气里迸发出的,凝视视线里聚集到的—— 仿若鲜艳玫瑰般的浓烈爱意。 便是能够像相片一样永远定格的永恒。 直至后来,傅子聿将这束,从来只会照耀她一人的炙热阳光转而洒照到了安芸身上时,顾云舒才发现原来一心相信的自己竟是错得离谱。 于是,在万念俱灰之下,她诱惑与勾引了她的亲哥哥。 从此,在开启了一段违背伦理和道德的肉体关系的同时——顾云舒也开始了她的第一次报复。 把身体的初次交给哥哥。 而不是她的未婚夫傅子聿。 甚至到了后来,这场明面上是“孤独慰藉的交易”,但暗地里却是她对傅子聿的变心展开的报复,也渐渐有了第二次、第叁次…… 可不管是故意带着胸前的吻痕赶往和傅子聿的约会,还是在与傅子聿分别后却在上楼关门后拥抱哥哥,一次又一次的报复之后,顾云舒疼痛的内心却并没有好转。 反而如同一个病入膏肓的病人,痛症与日俱增。 沉浸在日益增加的痛楚和麻木中,渐渐地,顾云舒开始学会了静心。 学着入定的僧人,耐心等待内心那泉沸腾的水逐渐冷却下来。 最终,一点一点回归起初的冰冷。 而到了现在,顾云舒也已经能将心中那句翻来覆去想过无数遍的话,终于说出口。 “傅子聿,我们解除婚约吧。” -- 是他做错了 “傅子聿,我们解除婚约吧。” 绚丽耀眼的阳光下,站在高大繁茂的树旁,清冷美丽的少女凝视着俊朗少年的双眼,轻声道。 闻言,傅子聿愕然。 刹那间,那张帅气英俊的脸庞上布满了无数的惊慌和错愕。 “……云舒,你为什么突然这样说?” 随后,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勉强笑着开口道,“我知道你是还在生我的气……但是云舒,不要开这样的玩笑好不好,我保证以后不会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了……” “原谅我好吗?” 然而绕来绕去还是这些话。 可傅子聿也不想这样。 但事实上,他根本无法向云舒解释清楚昨天的事。 而且他也知道,如果一味地为解释而解释,反倒容易越描越黑。 这也造成了他此时的无力。 就像他无从得知那股突如其来的感觉究竟从何而来一样。 为此,昨晚他曾想了很久。 但最终,也只能无奈地像往常一样,把它们一律归为他对安芸这个小妹妹所怀有的那颗恻隐之心。 因为安芸的确是一个单纯而又可怜的女孩。 无法不让人心生怜悯。 可是现在,如果是因为他的这份怜悯和纵容让自己将失去他认定的今生所爱,那么—— 再单纯可怜的女孩也会在傅子聿的心里变得面目可憎起来。 人都有阴暗的一面。 在这一点上,傅子聿也不例外。 这个时候,一道熟悉至极的柔美女声又一次适时地插了进来。 带着不安、紧张和慌张。 “姐姐,对不起,是我的错,我没想到我昨天一时间难能自已的举动会造成这样的后果,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子聿哥哥,对不起……” 紧跟而来的安芸就像撕不掉的狗皮膏药,在听清他们的对话后,顿时眉眼一暗,泫然欲泣。 抬头的刹那,晶莹的泪珠在阳光下扑闪着滑落,同时说出了令顾云舒无比熟悉的台词。 那张甜美动人的面容上也随之缓缓露出了和以往一样,一副楚楚可怜的无辜模样。 无法不让人心生爱怜。 “没关系了。” 顾云舒敛眸,淡淡打断了她的话。 她不想再继续站在这里,把时间无谓地浪费掉。 也没有兴趣再次观摩一遍安芸的“拙劣表演”。 只是如今,她的心境已经和过去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甚至,在转身离开的一瞬间,顾云舒还有心情在心里评判一句—— 表演得很成功,成功做到了何为“我见犹怜”。 事实上,安芸的演技也一直都很成功。 因为也只有这样,她才会更加地讨人喜欢,不是吗? 就像是昨晚,不管她的心里面究竟有多么不情愿,却也要笑着接受她的叔叔如同暴风雨般的蹂躏和肏弄一样。 曾经,顾云舒羡慕过,也憧憬过安芸这样的讨人喜欢。 甚至还想学会她的这种讨人喜欢。 但是现在看来,顾云舒该庆幸自己没有学会。 因为她学不会像安芸一样抛弃廉耻和自尊地“跪舔”在男人面前。 哪怕这个人,是她曾经深爱过的人。 顾云舒渴望他们的爱不假。 但她从来都不会跪在地上乞求他们的爱。 换而言之,她需要的从来都是他们的真心。 而不是施舍。 更何况,她是一个真正的人。 不是一条狗。 “云舒……” 转身的刹那,顾云舒的手腕被人猛然握住,随之响起的是傅子聿的低声哀求。 “你不要走。” 安芸的声音也在这一刻适时响起。 “姐姐,你不要生子聿哥哥的气,都是我的错……” “滚开。” 如果这句冷酷无情的斥责是从她那故作姿态的表姐口中吐露出来的,安芸想那她一定会忍不住在心里暗喜。 可事实上,吐出这句话的,是傅子聿。 一个阳光俊朗,却又无比绅士有礼,仿若宫廷贵族般的英俊少年。 也是安芸曾无数次幻想过,在成功拆散他们后,自己将接替表姐的位置而获得的未婚夫。 “子聿哥哥……” 安芸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眼眶也如受惊了的小白兔,委屈得越来越红。 然而,她的委屈也只换来了傅子聿冷冷的眼神和再一遍的重复。 “我再说一遍,滚开。” “我和云舒在处理我们未婚夫妻之间的私事,你站在这里算什么?” ——算什么? 毫无疑问,这叁个字狠狠地伤到了安芸。 刹那间,大颗大颗的眼泪仿若雨滴一样从她的双眼里涌出,她狼狈地用手背擦掉眼泪,然后万分哀伤地抬头说道,“我知道我在你心里永远都比不过姐姐,但是我一直都存着企盼,企盼有一天,子聿哥哥你也能看到我的好……” 说着,她的眼泪越流越多,心如同碎了一地,“可我没想到,我在你的心里竟然从始至终就跟只渺小的蚂蚁一样,根本不值一提——” 傅子聿,你TM就是一个渣男! 凄凉地大声说完,安芸梨花带雨地迅速转身跑开。 顾云舒将视线从安芸离开的方向收回来,转投到身边人身上。 “又不去追吗?” “这样下去,你很可能会失去她的。” 谁也接受不了一而再,再而叁。 就算再喜欢。 顾云舒原本以为在她提醒过后,傅子聿就会立马抬脚去追安芸。 然而,傅子聿却像是毫不在意安芸的离开一样,视线一直都只紧紧凝视着自己,许久,慢慢吐露出叁个字。 “对不起。” 这叁个字不同于之前的任何一句歉言。 因为,它要比它们都要沉重得多。 就在刚才,傅子聿忍不住开始心生魔障,憎恨一切想要将他和云舒分开的人时,内心宛若刀刺的骤然剧痛却让他恍然明白—— 原来,一直以来,都是他做错了。 明明一开始,他其实就只是想在自己喜欢的女孩面前永远保持自己最完美的一面。 所以他耐心认真地对待每一个出现在云舒身边的人。 可是后来,他却做错了。 在他第一次察觉到安芸不怀好意的僭越开始,自己就做错了。 面对女孩眼中的期冀和刻意讨好,他该示以坚定的拒绝。 只是那个时候,每当他看见安芸,傅子聿的脑海里便会不受控制地浮现出安姨描述过的安芸的可怜身世。 和生活富足的自己比起来,安芸真的很可怜。 毫无疑问,他对安芸产生了恻隐之心。 但这并不是导致他默许甚至纵容安芸的最终原因。 最终原因是—— 那会儿的他恰好正在吃云舒和裴骄的醋。 他见不了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的裴骄装作人畜无害的模样,却像张狗皮膏药一样,不时地黏在云舒的身边。 傅子聿忍受不了这样的场景,因为这只会一次又一次地激起他内心里对云舒再难压制的疯狂占有欲。 两方原因迭加,最终,傅子聿选择了“配合”安芸,利用她来成功唤回云舒的注意力。 傅子聿想,或许他是成功挽回了云舒的注意。 但与此同时,他却是错误地亲手将自己的所爱之人越推越远。 甚至,在每一次利用安芸之后,傅子聿总会忍不住下意识地倍感歉疚。 然后不受控制地越发同情和可怜安芸。 最后,彻底地搞砸了一切。 直至现在,事情也开始越发偏离原先的设定轨线,然后在今天,傅子聿才恍然发觉,竟然是因为自己一开始做的错误决定让他如今失去了云舒的心。 然而,这却是傅子聿一开始做出这个决定时,从未预想到的最终结果。 -- 狠狠打一顿 “对不起。” 傅子聿艰涩地再一次开口。 事实上,他还想说第叁次、第四次……说无数遍。 只要有用,只要能够减轻他对云舒造成的伤害,那他说多少遍都可以。 刹那间,顾云舒觉得自己似乎读懂了傅子聿的眼神。 饱含浓郁愧疚的后悔与心疼。 却是不仅仅为了昨天。 还为了许许多多难以追溯和改变的从前。 霎时间,她只觉得可笑。 随后,顾云舒敛眸,微微一笑。 内心却是一片仿若覆满冰霜的波澜不惊。 “你是在为把我的手腕握疼了道歉吗?” 说着,她看向自己仍被傅子聿紧紧握着的手腕。 然后开口静静说道。 “那我接受你的道歉,你现在可以放开我的手了。” 闻言,傅子聿原本苍白的脸越发惨白。 “云舒,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话音落地的同时,傅子聿下意识地微微松了松手,但却也仍旧没有放开紧握着少女的手。 因为傅子聿很清楚,自己绝对不能放手。 一旦放了手,她一定会再次头也不回地离开。 就像刚才在食堂里那样。 冷漠而淡然。 仿佛被她撇下的自己,就只是一个和她从头到尾没有什么关联的陌生人。 而不是她在这个世界上最为亲密的那个人。 想到这里,傅子聿的心脏猛地揪紧,狠狠一疼。 纵然他知道自己做错了,可他却没有办法接受这样的结果。 他不会接受。 因为这根本就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傅子聿微哑着声,急切开口,“云舒,你打我骂我,让我做什么都可以,但是就是不能……解除婚约。” 如果时光可以回流,那傅子聿一定会赶回去制止当初的自己。 制止了,就不会再有现在的这一幕。 云舒也不会像现在这样,站在他的面前,用他曾膜拜亲吻过无数遍的唇,对自己说出这番决然无情的话来。 可事实上,时间不会回流。 既然如此,他也就只能想尽一切办法来弥补自己的过错。 让云舒回心转意。 那双悲伤和歉疚的眼里充满了恳求。 眼神也一如既往的专注和认真。 但却难以再在顾云舒的心里泛起一丝波澜。 在她看来,傅子聿不过是因为不甘而已。 明明他是首先变心的人。 但提出解除婚约的人,却是自己。 随后,顾云舒轻声开口,“你还记得我们当初正式在一起的时候,我跟你说的那句话吗?” 傅子聿闻言一怔。 他怎么会忘记,他记得云舒对自己说的每一句话…… 可下一瞬,傅子聿却是蓦地变了脸色。 与此同时,顾云舒开口说出了他在这一刻想到的那句话—— “从今天开始,我会一心一意对你,但我希望你也能够做到和我一样,如果你做不到的话,那我们就分开吧。” 高大的榆树下,清冷美丽的少女如是说道。 傅子聿顿时全身猛地一震。 一心一意…… 随后,傅子聿的心里涌上了浓浓的苦涩。 “对不起。” 他再一次说道。 “云舒,你原谅我好不好?就只原谅我这一次……” 目视眼前的清冷女生,傅子聿帅气俊朗的双眼里盛满了无声的哀求。 傅子聿紧紧握住心爱之人的手。 他想把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胸膛处,让她触碰感受自己那颗,永远都只会为她一人起伏跳动的心。 但却在移动的过程中,落了空。 顾云舒从傅子聿手中成功抽回了自己的手,然后静静说道。 “我已经原谅了你一次又一次。” “每一次,我都告诉自己,我相信你,我也相信,这一定会是最后一次。” “可是,却总是会出现下一次。” “一直到昨天……” 说着,蝴蝶羽翼般的睫毛渐渐沾上了些许宛如晶莹露珠的湿意。 从睫毛梢头缓缓垂落,最终在苍白的脸颊上一点点氤氲。 “傅子聿,我已经没有办法再继续坚持下去了。” …… 我已经原谅了你一次又一次。 我已经没有办法再继续坚持下去了…… 清冷的女声回响在耳边。 一如既往的动听而且悦耳。 可却让傅子聿的心里生出密密麻麻的仿似剜心一样的深深痛楚。 这一刻,傅子聿感觉自己像是突然置身在了严寒的冬季。 整个人如同猛然掉进了最为冰冷的河水里。 稍微动一下,便是如同刺入骨髓的剧烈疼痛。 以至于他只能像是一个无力行动的木偶,僵硬地呆在原地。 然后眼睁睁看着云舒转身离开。 逐渐越走越远。 凝视远处的背影,刹那间,偌大的恐慌与空落席卷傅子聿的全身。 内心不断叫嚣与呐喊,催促着他一定要追上去。 可是,傅子聿刚迈出脚,一个人却大张双臂,以拦路虎的姿态倏然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不许去追!” 裴骄死死盯着眼前的人,坚决不给他一丝一毫逃脱的可能。 不过,他不仅要拦住傅子聿,他还要狠狠地骂他一顿。 他要把他偷听了那么久,心中不断越积越高,如今已然爆表的怒气痛痛快快地给一股脑发泄出来。 云舒明明那么好,却为了这个朝叁暮四的死渣男受尽了数不清的委屈,甚至还一忍再忍…… 好,既然她不忍心骂,那就让他来替她骂! 于是,裴骄随即恶狠狠出声道,“傅子聿你怎么就这么卑鄙无耻,你一次又一次地背叛云舒,在云舒的伤口上使劲蹦跶,使劲撒盐,你现在怎么还有脸去挽回云舒!” “你是不是觉得云舒喜欢你,那她就该永远让着你?然后让你一辈子?” “那你应该想办法让玛利亚喜欢你,因为只有圣母才会宽容你一辈子!” …… 裴骄的嘴仿似一个上了充足弹药的机关枪,噼里啪啦一直响。 傅子聿不耐地紧蹙眉头,深深压抑心底被引燃的怒气,开口道。 “你说够没有,给我让开!” 裴骄随即大声反击,“我为什么要让?是你不懂得珍惜好好的鲜花,反而要朝叁暮四去出轨一坨狗屎。” “所以我看你傅子聿也一定是一坨狗屎,和那个什么安芸一样,是一坨臭气熏天的脏狗屎!” 闻言,傅子聿怒极,咬牙切齿,“我没有出轨——” “哈,就算你身体没有出轨,你的精神出轨了那也是出轨!”裴骄不留一丝余地地狠狠嘲弄他,“你敢说你没有背着云舒和安芸干那种见不得人的事吗?” “你敢说你没有吗!” “我没有!” 话音还未落地,傅子聿终于忍无可忍,迅速挥拳朝眼前那张欠揍至极的脸打了过去。 如果说安芸是他现在在这个世界上最为厌恶的人,那么裴骄一定就是紧随其后的第二个。 因为如果不是他当初每天死皮赖脸地缠着云舒,自己也就不会昏了头地答应安芸和她做戏,以至于最后,险些假戏成真。 都是他! 都是他们! 他和安芸都是害云舒离开自己的帮凶—— 内心深涌而出的巨大痛楚让傅子聿不禁加重了下一拳出拳的力道。 可下一瞬,却又被对面突如其来的回拳一下打偏了头。 裴骄看着眼前自己亲手造成的“杰作”,用手背随便擦了擦嘴角流出的血,然后咧嘴一笑。 先动手的那个人才有错。 他没错。 秉着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的念头,裴骄化作一匹凶悍至极的狼,狠狠扑了上去。 不管怎样,他今天一定要趁这个机会好好把傅子聿给打一顿。 因为早在很早以前,他就忍不住想要动手打傅子聿了。 …… -- 系统,你给我出来 “系统,你给我出来!” 站立在空无一人的花园里,安芸在心里大声喊道。 “系统——” “系统——” 喊了叁遍后,她脑海里的系统方才终于姗姗来迟。 “亲爱的宿主,请问您需要我为您做什么?” 安芸冷笑。 别听它现在对自己这么客气,早在6年前,它救了本来应该在车祸中丧生的她,从而绑定自己这个宿主的时候,它可是一点不客气! 完全就跟古代青楼里的老鸨一样,逼着她去卖,它好得到它需要的男人精液,来给它自己补充能量,修补不足。 原本,安芸念及它的救命之情,想到它告诉自己,她是一本肉文小说里的女主角,它是来帮助自己的,因为等它修补好,有足够能量了,它就可以帮助她得到她一切想要的。 于是,她便答应了系统让她去勾引一两个男人,从他们身上获取精液的要求。 可谁知道,这天杀的破系统压根就是个吃精液的无底洞! 这么多年,她勾引了那么多男人,成功从他们身上得到了数不清的精液。 结果绝大部分都通通进了系统的肚子里,只留了极小极小的一部分来让自己慢慢积攒,用来以后兑换道具。 而第一次兑换道具的时候,安芸少不更事,听了系统的谗言,花光了所有内存,甚至还欠了外债,才兑换了一个肉文女主通常都会具备的“无痕体质”。 无痕体质,顾名思义就是哪怕是摔倒流血,做手术划开一大道口子,都不会留下一丝疤痕。 因而也就极为方便她周转于多个男人之间,而不会留下痕迹,从而被人发现。 可这并不是安芸真正想要的。 如果说,曾经的自己因为生活在一个偏远落后的山区小镇里,所以不得不目光短浅,胸无大志的话,那在她来到荣城,见证了何为繁华的大都市,享受了何为精致漂亮的舒适生活后,安芸便不再允许自己再像以前那样,跟只井底之蛙似的思考了。 越是看多了,经历得多了,她心中早在一开始就猛然植入的信念便越发坚不可摧。 ——她今后一定要让自己过上让所有人羡慕的“人上人”的生活。 就像她的大姨,和那位就从小养尊处优,与她贫瘠的生活有着天壤之别的表姐一样。 但如今的她,却一贫如洗,寄人篱下,连吃饭都要看主人家的脸色。 为了早日达成自己的目标,安芸在认清了自己的处境后,便开始装乖扮可怜,伏低做小地处处讨好大姨。 而另一边,则高高挥起了锄头,不遗余力地挖表姐的“墙角”—— 表姐才刚订下婚约不久的未婚夫,傅子聿。 为此,安芸不惜和系统签订借债协议,以求得一个能让她如愿以偿,一步登天的完美道具。 系统得知她的想法,给她推荐了“动人诱香”这款香水道具。 一开始,安芸没放在心中,只把它当做了系统为了它自己的私心,特意给她挖的一个坑。 直到她听了系统的介绍和说明后,她才半信半疑地兑换了它。 所幸,最后事实也成功向自己证明,“动人诱香”一点也没有没有辜负它的这个名字。 在安芸日日夜夜地在自己身上喷洒这款无色无味的香水道具,然后跑到傅子聿身边不停溜达,接机搭讪后,一开始满心满眼里都只有另一个人,而对她从来都只是不理不睬、不言辞色的人终于也在她不遗余力的努力下渐渐卸下了心房,愿意和她愉快地交谈起来。 甚至昨天,他们之间还有了飞跃式的巨大进展。 可是一到今天,她的美梦却又沦为了虚幻的泡影。 安芸很是不解。 可任她怎么想,她也想不出变化的源头,只能无奈归结于“动人诱香”失去效用了。 想到这里,安芸不由得更加生气。 本来香水就没剩几滴了,她还想省着点用,多用几天,结果谁知道,说没效就没效,还是在这种关键时候! 再说,这可是她回购的第二瓶“动人诱香”。 当初第一瓶快要用完的时候,安芸那段时间碰巧得到了不少精液,准备换个道具用用。 结果系统跟她说什么要坚持使用,说不定会有迭加的效果。 她信了。 结果现在好了—— 用到最后,直接给她整无效了! “系统,你给我解释一下,为什么刚才‘动人诱香’会失效?” 安芸语气不佳地在心里问系统。 “不是失效,是对你选定的那个人暂时没有用。” 系统答道。 “什么叫暂时没有用?”安芸觉得系统的解释很离谱,在她看来,完全就跟一句废话没什么区别,“你今天必须给我解释清楚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系统无奈深深叹气。 它早就跟它的宿主说过,它不看精液的质量,就只要数量。 所以它从不建议,更不推崇她去勾引一些在它分析后认为完全不应该去勾引的男人。 因为不仅有极大可能会竹篮打水一场空,甚至,还有可能会适得其反,惹来一身骚。 傅子聿就是它当初第一个认为的不该去勾引的男人。 只是它的宿主偏偏就昏了头,非要一意孤行,还单方面地跟自己签订协议,要兑换道具去勾引。 甚至还能生命来威胁它。 它无奈想办法匀出了不少给她。 这下,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不过,这也并不算完全是坏事。 毕竟它早在一开始,就已经预见到了这个结果。 “我曾经跟宿主您说过,系统里的所有道具均来源于未来科技,不管是您现在拥有的‘无痕体质’,还是‘动人诱香’,它们都只是物理和化学作用下的加工品,只会停留在表层,而不会触及人类的心里。所以,‘动人诱香’作用在内心坚定的人身上,是会失效的。” 都只是物理和化学作用下的加工品,只会停留在表层,而不会触及人类的心里。 安芸不断想着这句话。 “照你的意思说……傅子聿现在的心里只有顾云舒,根本就没有我,所以‘动人诱香’才会不起效用?” “就是这个意思。” 闻言,安芸顿时出离愤怒。 她勤勤恳恳挖墙角了这么多年,结果没能上位不说,还不幸成为了帮助傅子聿坚定自己的内心,促进他和顾云舒感情的推进器! 靠,去他妈的大渣男—— 去他妈的那对狗男女! 简直就是欺人太甚,让她呕心沥血做了这么多年白工,最后反倒是给别人做了嫁衣! -- 不是什么肉文女主角 “宿主,我也早跟您说过,傅子聿不值得您去费心费力勾引,最后容易竹篮打水一场空……” “你说得很对!傅子聿他奶奶的完全就是一根又臭又难啃的狗骨头,谁啃谁他妈倒霉——” 这一次,安芸罕见地附和了早被她认定为是“坑货”的系统的话。 这让系统感到十分高兴。 因为在它看来,只要宿主不再执着于勾引傅子聿,也不再继续在他身上浪费数不尽的宝贵时间,那它的宿主就能有更多的时间和精力去勾引其他男人,从而替自己获得精液。 这样一来,离它补充完能量的时间距离就能缩短很大一截。 启程回去也便指日可待。 毕竟,它终究不属于这里。 更不属于它现在的“宿主”,安芸。 虽然系统一直在安芸面前称呼她为自己的宿主,但是事实上它很清楚,自己真正的宿主其实另有其人。 只是它当初在跟随她跳跃时空的时候,不幸受到了未知磁场的干扰,因而不慎脱离,最后才意外独自坠落到了这个未知的平行世界里。 所以究其根本,它其实就是一个不小心误入这个世界的“外来入境者”。 而不是安芸所一直坚信不疑的,它是特意被派来帮助她的。 因为,根本就没有什么系统商城。 不管是“无痕体质”还是“动人诱香”,其实都不是它为安芸从“系统商城”里兑换到的。 它们实际上是系统从自己宿主曾经看不上,或是嫌弃的“鸡肋物品”里找出安芸能用的来给她用的。 而安芸也不是什么命中注定最终能让无数男人败在裙下的肉文女主角。 说到底,她其实就只是一个在它刚刚坠入这个世界开启自救模式时,意外被它纳入了保护范围,因而碰巧救下并无奈绑定的,生活在这个世界里的渺小普通人而已。 只是它当初为了取信于她,并说服她未来能为自己取得源源不断的能量,才不得已撒下了那样的谎言。 所幸,安芸相信了它的谎言。 并且这么多年来一直深信不疑。 系统也才得以获得源源不断的精液供自己慢慢修补漏洞,补充能量,直到它等来自己最终成功返程的那一天。 原本,它给自己定下的返程期限是以这个世界的时间为计量单位的15至20年左右。 但是现在它却等不了那么久了。 因为越是在这个世界里待的时间越长,系统便是越能感应到这个世界对于它这个“外来者”的不满。 种种磁场的反馈都在向它表明,不知不觉,它竟已经从一开始被这个世界认定的“外来入境者”,变成了如今的“外来入侵者”。 这个世界对它采取的“措施”也因此从一开始温和的排斥,演变为了如今的严厉驱除。 因而也就使得系统不得不大部分时间都只能让自己被迫进入强制休眠状态,除非获得大量精液,或是得到宿主的“必要召唤”,它便不会醒来。 可是这样的方法并不是长久之计。 系统深知,如果自己再在这个未知的平行世界里继续耗下去,它终究有一天会被这个世界以最强劲也是最为严厉的方法驱除—— 消杀。 就像是杀死存在于身体里的一个顽固病毒一样。 彻彻底底,永久地清除。 对此,系统无比恐惧这一天的到来。 所以在这之前,它一定会尽早离开,无论如何,它都绝不会让那样可怕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 “真是真心喂给了狗吃,越想越气,妈的,我一定要报复这对狗男女!” 安芸只要一想到自己这么多年,为了得到傅子聿投入了那么多的心血与精力,她就气打不出一处来。 自己当初怎么就偏偏瞎了眼,看上了傅子聿? 要换作其他男人,不说一天,给她三天时间,他底下那根东西到底有多长,自己都能翻来覆去看得清清楚楚,量得明明白白。 哪里像傅子聿那个该死的家伙,天知道到了今天,她甚至连他的手都没有摸到过,甚至连昨天好不容易碰到的那下,都还是她自己看准时机,主动踮起脚尖去亲的! 靠—— 傅子聿那个大渣男,简直就是浪费了她的大好青春! 他奶奶的,自己要是不报复回去,她就是乌龟王八蛋! 安芸随即在心里恨恨说道,“系统,商城里还有没有什么比较好用的道具?” “像是可以伤人、电人,或者是给人下药的那种,只要相关类似的,就都行!” 既然系统说商城里的东西都是用未来科技制作的产品,那未来的人制作的伤人利器一定会比现在外面卖的更高级吧。 伤了人,不留下一滴血。 脑海里的幻想让安芸的嘴角缓缓上扬。 等她兑换到了自己想要的,她就会让傅子聿和顾云舒知道,自己绝不是他们可以随意利用欺负的人。谁敢利用或是欺负自己,她就一定会以十倍百倍的方式狠狠报复回去! “亲爱的宿主,很抱歉,商城里并没有您所需要的那些道具。” 系统想也不想地立马拒绝了她。 只是它有些担心安芸会因此多疑,随即便像往常那样套用自己一直沿用的“系统设定”,想出了一个完美且合理的理由来。 “因为我的设定是来帮助你成为肉文女主角,所以商城里的所有道具也都只能用来帮助您勾引男人,而绝对不会对人体造成任何伤害。” 但说真的,哪怕自己是真的有,它也不会拿出来给安芸用。 因为安芸现在的想法在系统看来,简直就是有些不可理喻。 既然傅子聿这个男人她注定勾引不了,那她换个人勾引不就好了,为什么就非要在他身上继续白白浪费时间? 于是,系统紧接着便开口说道,“亲爱的宿主,建议您干脆换个男人勾引,没必要在无谓的人身上继续浪费……” 然而,它的话还未说完,就被安芸给狠狠打断了。 “系统你什么意思?” “这些年,我听你的话和那些男人上床,提供了那么多精液给你,现在我被其中的一个男人欺负了,你竟然连匀一点精液给我,让我买件用来复仇的道具都不肯吗!” ……但傅子聿可不是我让你去勾引的。 我反而还对你一劝再劝,让你不要去勾引他。 不过这些话系统并没有说出来。 因为它知道,现在的她正在气头上,说什么也没有用。 反倒还容易火上添油。 要是安芸因此一气之下不再给自己提供精液,那它就是惹火上身,从而变得对自己彻底不利了。 系统幽幽叹了一口气,然后回头开始挨个翻看被它的宿主标注为“都是鸡肋”这一栏下面的所有物品。 它翻看得格外认真且仔细。 因为它想找出一个既能够让安芸,也就是自己如今的合作伙伴满意,又能够巧妙避开这个世界无处不在的窥伺的“完美道具”。 系统分析过,这个未知的平行世界之所以会在短短时间里对自己生出这么大的敌意,它原本不属于这个世界固然是其中的一个重要原因,而另一个更重要的原因则是—— 它违背了这个世界的规则。 源头便是它所给予安芸的那些“道具”。 因为它们是根本不应该在这个世界里存在的外来物品。 而它却把它们交给了安芸,安芸又将它们作用在了自己和其他人的身上。 进而对这个世界造成了影响。 所以,它现在一定要慎重又慎重…… 倏然,一个极其微小的物件吸引了它的注意。 系统顿时眼前一亮。 有了。 等了许久也没有等来系统的回应,安芸既是生气,又难免心生不安与忐忑,只能色厉内荏地不耐催促道,“系统,你在干嘛?” “你现在是在商城里帮我找我想要的道具吗?” 问完,安芸便感觉自己的语气有些过重,又赶快急急忙忙找补,“哪怕是没有能伤人的,别的道具也行啊——” 只要这件道具对她有用,还有关键是,系统愿意给她…… “找到了!” 系统将视线从眼前的物品上移开,心情颇为愉悦自得地回应了安芸。 安芸兴奋冲冲地问,“是什么?” “它就是——” 然而,还未等系统高兴地说出这件“道具”的名字,安芸便慌张地急急说道,“等等,你先别说话,好像有人来了。” 系统顿时噤声。 随即在安芸不知情的情况下,悄无声息地进入了休眠。 -- 变形窃听 顾云舒一直往走。 直到绕过食堂,走进食堂旁边的一个花园里,她才逐渐慢下了脚步。 随后,顾云舒伸出食指,用指尖缓缓抹去脸上的眼泪。 眼泪是真的。 不过,难过却是假的。 因为她不会再为傅子聿感到伤心,抑或是难过了。 哪怕自己曾深深地喜欢过他,哪怕自己曾经以为,他便是自己能够全然交付所有信任的那个人。 但是最终,他却用事实向她表明—— 他并不值得。 傅子聿根本就不值得她的信任和喜欢。 顾云舒转身,正欲走回教学楼,下一秒却听见一道女声在身后叫道。 “云舒姐姐。” 只是听见声音,顾云舒便知道来人是谁。 ——安芸。 因为除了她,整个学校里就不可能再有别人会用这种方式说话。 就好像,她的鼻子被人捏住了一样。 因而发出的声音又尖又细。 和她原本的声音完全不同。 顾云舒没有理会安芸。 继续迈开脚步,往前走。 因为在她看来,自己和安芸根本没有什么可说的。 她已经跟傅子聿提出了解除婚约,等回去告诉双方父母后,自己就将不再是他的未婚妻。 那也就不用再继续像以往那样,必须履行属于未婚妻的义务和职责—— 浪费时间应付傅子聿喜欢的另一个女孩。 戴上坚不可摧的虚假面具,与她虚与委蛇。 如果说一分钟前顾云舒来到花园,出现在了安芸的视线里,就只是助燃了她心中一缕愤怒的火焰的话,那顾云舒此时明显刻意至极的忽视则如同一桶从上往下哗哗倾倒而出的汽油,轰地在安芸的心田上一下子炸开。 成功将她炸得四分五裂。 安芸随即猛地抬高了声音大声喊道,“顾云舒,你给我站住!” 这一次安芸用的是自己的原声。 微沉,低哑,和她一贯刻意吊高声线,借以凸显出的娇柔截然不同。 可安芸却管不了那么多了。 管它什么萝莉音少女音,管它什么楚楚可怜的小白花人设,在这一刻,她都通通不想再去管,再继续费心力去演了! 现在,她的脑海里就只有一个念头—— 她一定要让顾云舒停下来! 然后她要好好地审问顾云舒,她凭什么可以这么得意。 得意到像现在这样嚣张,得意到像现在这样目中无人! 但令安芸越发气恼的是,她撕破伪装的喊声依旧拦不下顾云舒离开的脚步。 见状,安芸只好匆匆跑到顾云舒的前面,以极其蛮横的姿态堵住了顾云舒前面必经的路。 与此同时,她的脸庞不再甜美动人,而是出现了些许狰狞和扭曲。 映照出她此时内心盛怒之下的极度气愤。 安芸怒火中烧地看着眼前人,开口厉声质问,“顾云舒,你是耳聋了吗,我叫那么大声你当作听不见!” 顾云舒淡淡瞥她一眼。 依旧沉默不语。 自己没有必要在这里跟一个疯子纠缠。 随后,顾云舒微微转身,转而朝着左侧前方走。 安芸意识到她的举动,顿时想也不想地迅速伸出手去—— 却是抓了一个空。 另一边,顾云舒低头看向自己险些被抓住的右小手臂,眼底缓缓浮现出一丝恶心与厌恶。 随后,她伸出左手,在上面仿若掸灰似的轻轻拍了拍。 拍完后,顾云舒抬起头来,美丽的眼里像是结了一层冰霜。 声音冰冷刺骨。 “你想做什么?” 然而,她刚才仿若拍灰一样的举动却是深深刺痛了安芸的双眼。 ——她当自己是什么? 究竟是渺小的灰尘,还是又脏又臭的垃圾? 不用想,这一定就是顾云舒自认为她已经成为最终的获胜者,所以故意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的表现。 再明显不过的嘲弄表现! 这一刻,新仇旧恨迭加,使得安芸内心早已喷薄不息的怒火,唰唰一下便陡然彻底达到了忍无可忍无须再忍的爆发临界线。 问她想做什么? 她现在就只想让顾云舒为她今天对自己所做出的一切,付出最为惨烈的代价! 安芸死死盯着顾云舒,怒极反笑地说道,“顾云舒,你会后悔的,我一定会让你知道得罪我的下场究竟是什么——” “我敢保证,到了那一天你一定会后悔,我们就走着瞧吧!” 饱含怒意地说完,安芸随即转身扬长而去。 独留顾云舒静静站在原地,凝视她怒气冲冲离去的背影。 许久之后,顾云舒清冷淡然的脸上缓缓勾勒出了一抹极具嘲讽意味的轻笑。 走着瞧吗? 那再好不过。 既然自己选择了冷待和漠视安芸的存在,那就必然不会害怕会因此迎来她的报复。 所以何来后悔。 如果说,曾经的她会因为顾虑太多而总是迫使自己一再忍让。 可事实上,她的一再忍让却也注定只会换来安芸一次又一次的得寸进尺。 既然这样,自己又何必逼迫自己继续再忍。 她不会再继续忍下去,继续傻傻地做一只引颈受戮的羔羊。 任人宰割。 如今的她已经孑然一身,从今往后,再不会有任何人值得自己去忍。 也再不会有任何人,值得自己不想失去。 “系统——” “系统——” “系统——” …… 靠,这个该死的系统死哪儿去了! 安芸躲在一个无人的角落里,在心中唤了系统无数次也没能得到它的一句回应后,原本心情就十分不美妙的她在这一刻简直烦躁到了顶。 就在安芸在脑海里设想要把这个该死的系统和顾云舒那个该死的女人一起揪出来,一齐狠狠大卸八块的时候,系统终于出声。 “亲爱的宿主,您的事处理完了吗?” “你去哪儿了?” 安芸语气极冲地问它。 当然是去休眠了。 不过系统从不会傻到把真话说出来。 于是,它答,“亲爱的宿主,我当然是去修补漏洞了,这样我也能早日连上主机来更新系统商城,完善面向地球的优质服务,为您提供更多便宜好用的系统道具。” 利用“道具”来转移话题这一招百试百灵。 这一点,系统在安芸身上成功验证了无数次。 果不其然,安芸立马被它的最后一句话吸引了全部注意力,“更多便宜好用的系统道具?” 安芸随即高兴地吩咐系统道,“那你要快点修补完漏洞,我现在想要的就是便宜好用的道具!” 什么优质服务安芸都通通不感兴趣,如今她就只想多要些道具。 最好到时候多来一点像是催情药、迷魂药的那种,最好价格也是最低的,那自己就干脆买上一大口袋放着备用。 看以后谁敢再惹她—— 她就敢整死谁! 不过现在,得先把傅子聿和顾云舒这对不要脸的狗男女解决了再说。 一定要替自己狠狠出了这口恶气! 安芸立即开口问道,“系统,你刚刚替我找到的道具是什么?兑换这个道具需要多少精液?” 闻言,系统微愣。 原本它还想着把这个道具白送给安芸。 就当是用来缓和自己跟安芸之间岌岌可危的合作伙伴关系。 但是既然安芸现在都主动提出了,它也就顺水推舟好了。 “这个道具是你喜欢的实用型,价格也不贵,只需要五人次量的精液。” 系统考虑到它和安芸的关系还未得到真正缓和,便不再像往常那样狮子大开口,而是特意把量往最小的说。 五人次,换而言之,也就是只需要和男人做爱做5次。 和之前动不动就是几百次,甚至上千次的价钱相比,简直是再便宜不过了! 安芸顿时兴奋道,“是什么道具,我要兑换!” “等我晚上回去就把五份精液给你!” 系统对她的这种“赖账”行为早已习惯,因为在它看来,做“债主”,也比什么也不是要好。 不过她要是最后不想还,那它也有的是手段逼她还。 系统嗯了一声,然后开口说出了这个“新道具”的名称。 “变形窃听。” “变形……窃听?是个窃听器?” 安芸皱眉问道。 “对,它的功能跟窃听器的功能几乎一样,不过它比窃听器更安全,不会被人轻易发现。因为它可以变成任何微小的东西附着在你想窃听的那个人的衣服上,口袋里,甚至是头发中……” “遇水不湿,遇火不燃……” 安芸出声打断了系统一贯天花乱坠的“极力推荐”。 “你说得这么好,那它也只是一个没用的窃听器。算了,我不要了——” 只是这话刚一出,安芸又立马后悔,“等等,我还是换吧……” 毕竟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商城里的其他道具都一个比一个贵,简直贵得要死—— 当初自己为了那个“无痕体质”被逼还债还了一年多的精液就是活生生的鲜明例子。 再说了,不管怎样,有总比没有要强。 窃听器这种东西用好了,说不定还能在无意之中帮上自己的大忙。 比如像电影里那样,偷听到绝不会有任何人知道的隐私和秘密…… 这样一想,安芸顿时又露出得意的笑来,觉得自己捡到宝了。 然后,高兴地喃喃自语道,“那我把它放在他俩谁身上好呢……” -- 她贪恋这样的感觉 悠长的下课铃声响起,代表一天的学习结束了。 同学们三三两两地结对离开。 有的是相约着一起回家。 而有的,则是一起去吃饭,然后再一起回来继续上自愿参加的晚自习。 顾云舒没有上晚自习的习惯。 所以她像往常一样收拾好了书包,便缓缓起身离开了教室。 然后接下来,她也会继续像以往那样—— 坐上黄师傅的车,和安芸一同回去。 一如一个被押解的犯人一样。 然而,顾云舒对此却无从选择。 因为这源自母亲的强制命令。 就只为特意凸显出她和安芸之间的关系极好。 好到“形影不离”,“情同手足”。 从而借以满足她那颗喜欢处处彰显,虚荣骄傲的心而已。 但所幸—— “黑暗不会持续到永久,黎明终将来到。” 她终将会得到自己想要的自由。 顾云舒缓缓往前走。 却在逐渐走近学校大门口的位置倏然停下了脚步。 “哥哥。” 顾云舒出声唤道。 语气难掩意外。 哥哥为什么现在会出现在这里? 他是特意来接她放学的吗? 可是早上的时候,他分明没有跟她说…… 但顾云舒还是迈着脚步,一步步向他走近。 与此同时,她也看见,哥哥正抬脚朝她走来。 顾云舒不自觉地慢下了脚步。 随后,她便看见,漫天的迷人绯色霞光中,哥哥带着宛若初雪般的温柔笑容,踏过夕阳的余晖,一步步地向着自己走来。 绚丽的霞光把他高大颀长的身影拉得很长。 他的步伐沉着而坚定。 仿若一首迷人璀璨的钢琴曲。 顺着流泻一地的耀眼夕阳,最终一步一步地踏在了她的心上。 顾云舒的心顿时不受控制地微微一颤。 扑通—— 扑通—— 是从未有过的奇妙感受。 她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直至顾和光站立在了她的身前,顾云舒方才如梦初醒,“哥哥……你怎么来了?” 顾和光笑,“我来接你一起回家。” 说完,他低下头来,同时伸出左手,从她的手心里拿过她的书包。 然后抬头朝顾云舒露出一个温柔至极的笑。 “我们走吧。” “……嗯。” 闻言,顾和光脸上的笑容更深了几分。 随后,顾和光伸出右手,牵起顾云舒的右手,牵着她慢慢朝前走去。 顾云舒浑身猛地一僵。 从右手心传来的温暖仿佛滚烫的烈日,灼化了她的心,让她有些无所适从。 忍不住想要退缩。 顾和光感觉到了她的僵硬和退缩,不由停下来,问她,“是觉得不习惯吗?” “可能是我太久没有牵你的手,所以才会让你突然感觉不习惯。” 顾和光仿若自问自答一样的话让顾云舒蓦地一怔。 太久没有牵你的手…… 她怎么忘了,在哥哥上大学前,他们每天都是早上一起去上学,晚上再一起回家。 而每当人潮拥挤的时候,黑夜降临的时候,冬雪落下的时候……很多时候,哥哥就会像现在这样牵着她的手,带着她慢慢朝前走。 他的身影就像是一座高大挺拔的雪松,以保护者的姿态静静矗立在她的前面,于无声无息间,为她抵挡来自外界的一切危险。 想到这里,顾云舒不禁鼻尖微酸。 从内心深处涌出一股想要落泪的冲动。 这种从内心深处突然涌出的感觉实在太过强烈,以至于使得顾云舒控制不住地出声问道。 “哥哥,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好到她根本不知道究竟该怎么来回报他的好,好到,她根本不值得他对自己这么好…… 顾和光慢慢停了下来。 他转过身来,微微俯身,注视着眼前清冷美丽的少女,认真说道。 “因为你是我的妹妹,更是我的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是我的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哥哥再一次对自己说了这句话。 热泪顿时晕湿了顾云舒的眼眶,她下意识地垂下眼眸,却是给了眼泪争相倾泻而出的机会。 泪珠一串接一串在她精致如玉的脸颊上滚落。 如同一颗颗晶莹剔透的珍珠。 “是我把你惹哭了吗?” 头顶响起了哥哥略显慌张的歉语,“对不起,我只是希望你能够明白,云舒你对我来说,究竟有多么重要……” 说话的同时,哥哥低下头来用纸巾温柔地为她一点点擦去脸颊上的眼泪。 动作细致而极有耐心。 仿佛在对待一件对他而言极为珍贵重要的宝物。 顾云舒静静看着他在自己的脸上动作。 沉默不语。 因为此时此刻,她不想出声破坏眼前近在咫尺的这份美好。 甚至如果可以,她希望这份美好能够在自己的身上停留得越久越好。 因为她贪恋这样的感觉。 贪恋哥哥给予自己的每一缕温柔,贪恋哥哥专注地看向自己的每一抹目光,贪恋像现在这样,自己仿佛是在被他珍视的这种感觉。 所以,她才总是会在他一个人面前哭泣,亦或是掉眼泪。 并在哥哥日复一日的无限温柔与包容下,渐渐养成了一种不良的陋习。 事实上,频繁的哭泣终究只会惹来旁人的不耐和厌烦。 顾云舒不想收获哥哥的厌烦。 因而她很快便止住了眼泪,学着刚才哥哥对自己那样,分外自然地牵起他的手,同时抬头对他笑道,“哥哥,我们回去吧,要是晚了,母亲又该问了。” “不是回到母亲那里,是回我们的家。” 顾和光轻笑说道,同时微微收紧了自己正被牵着的那只手。 “我们的家?” 顾云舒微愣。 “对,只属于我和你的家。” 顾和光笑,答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