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独患者》 分卷阅读-月昼 : 身边的人来来去去,有人爱我的钱,有人爱我的皮囊,唯一爱我恶劣本质的那个人,死在了我们婚礼前夕。 后来我再也不愿意听到爱这个字。 年复一年,我放纵,消沉,游戏人间。 直到一个alpha出现。 他说:如果你只是需要人陪,那么我也可以。 我不喜欢alpha。 你不喜欢任何人,不是吗? 是的,我不喜欢任何人。 依赖是习惯,默契是合拍,肉.体永远与感情无关。 所以后来他对我说爱的时候,我说了拒绝。 再后来,我收到他的结婚请柬。 我用我的遗憾绑架他,用我的过错惩罚他,最终还是反噬给了我自己。 爱而不得的人那么多, 凭什么不能多你一个? 人妻alpha攻渣男beta受 闻路明言乔 追夫火葬场,狗血乱洒 受遇到攻之前一直做攻,自行避雷 beta可以闻到信息素,不会被影响 没有生子 * 文风一贯矫情 没有谁无脑舔谁 极端控什么都不建议看 看不下去及时退出 别为难自己 本质狗血虐文 能he 信我 标签:第一人称、ABO、狗血、虐恋、HE、追夫火葬场 第1章 你知道我今天真的走不开,就当帮兄弟个忙,反正你也顺路。 秦北在电话里不厌其烦地骚扰我。 求你了言乔,言二公子,言言 打住。我被他叫得后背发麻,别恶心我。 小南学校那儿不好打车,你就帮我去接一下吧,今天这么重要的场合他可不能迟到。 你求婚关你弟弟什么事儿啊,为什么他不能迟到?闲着也是闲着,我继续跟秦北扯皮,还有我没记错的话秦南今年二十了吧,驾照呢? 嗐这不是科二挂了嘛。秦北理直气壮地说,行了就这么说定了,你帮我去接小南,等我结婚的时候让我媳妇把捧花儿扔给你。 扔你 话没骂完,那边挂了电话。 大爷的。 顺路接个人而已,不是这么大事,但我这会儿实在是太无聊了。 秦北这个见色忘义的狗东西,为了今晚和女朋友求婚,神神秘秘地忙活了大半个月,我都好几天没有见到他了。 再想想身边同龄的朋友,谈恋爱的谈恋爱,结婚的结婚,过几年别说喝酒蹦迪,聊天约饭可能都找不到人,我现在除了无聊,还很郁闷。 把车开到学校的时候,离秦南下课还有半个多小时。 毕业六七年,学校还是老样子,我熟门熟路地找到他们教学楼,熄了火坐在车里抽烟。 期间林琛给我打了两个电话,我把手机调成静音,没接。 他最近有点太粘我,这不是什么好兆头。 还好他打完两个就没继续再打,不然我可能会直接把他拖进黑名单。 这几年的人来来去去,每个在最开始的时候都说好走肾不走心,最后无一例外的,每个都来跟我要名分。我这人最不喜欢拖泥带水,往往都直接断了,结果几年下来,落了个渣男名声。 开始我还争辩几句,你情我愿的契约关系凭什么说我渣?后来我也认了,但凡人家付出的感情没给到回应,那就是渣。 感情,嘿,多有意思。 怎么会有人放着钻石钞票别墅跑车不要,要这种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 秦北又给我打电话,问我接没接到他的宝贝弟弟。 还有三分钟下课,你催我也没用。 我其实是想说,林琛已经过来了,刚才跟我问起你,我说你去接小南了,他看着有点儿不高兴。 随他去。我无聊地用指节敲方向盘,你忙你的,不用管他。 秦北犹豫了一下,说:我是觉得林琛挺好的,跟你处了有半年了吧?你也老大不小了,该想想以后了。 又来了。 这些爱情美满婚姻幸福的人怎么这么喜欢操闲心? 我一哂,秦北。 电话那边不愧是和我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兄弟,不用多说什么就明白了我的意思。 得,我闭嘴。他叹了口气,懒得管你。 行了我挂了,小南出来了。 秦南随着下课的学生一起出来,我最先看到的却是他身边那个男人。 没办法,太扎眼了。 八月份的天气,那人一丝不苟地穿着米灰色长袖衬衫和西装长裤,比周围的人高出半个头。 他手里拿着一本书,苍白皮肤下青色血管隐隐浮现,往上看,鼻梁上架着一副斯文的银边眼镜,削弱了眉眼的锋利感,然而微抿的薄唇和清冷的下颌线还是透着股生人勿近的劲儿,整个人像是从冬天走出来的一样。 是副万里挑一的好皮囊。 可惜回头的时候露出脖子后面的抑制贴,是个alpha,而且模样看起来比我大,不然我很乐意上去要个联系方式。 秦南走在他旁边,正兴致勃勃地说着什么,嘴巴一刻也没闲过。那人听得认真,偶尔点点头,说话也不超过十个字,看嘴型大概是可以、再想想、不错之类的。 他们快走过来的时候,我按了一下喇叭。 秦南看到我,眼睛亮了亮,然后和那人说了句什么,三步并两步地小跑过来。 我拉开车门下车,站在原地等他。 言哥!他停在我面前,你怎么在这里? 你哥让我来接你。 我的目光越过秦南,看到那个人也走向这边,越近越觉得,这张脸真是了不起。 了不起到我这种审美单一只喜欢漂亮omega的俗人,都差点起了色心。 等他走近,秦南热络地帮我们介绍: 闻老师,这是我哥的朋友,言乔,也是从A大毕业的。 言哥,这是我们学校化学院的闻老师。 啧。 气质这么斯文,我以为会是文科老师,没想到竟然是化学院的。 你好。我伸出手,我叫言乔。 闻路明。他跟我握了握手。 他的指节很硬朗,掌心干燥,可能是刚从空调房里出来的缘故,皮肤有点凉。 握了一下我就放开了。 那闻老师,我们就先走啦,剩下的问题我改天再向您请教。秦南说。 闻路明微微颔首:好。 汽车开出很远,我还能从后视镜里看到那位alpha挺拔的身影,在一众青春靓丽到有点傻缺的大学生中格外出挑。 言乔哥哥,秦南的声音把我的注意力拉回来,我坐你的副驾,林琛哥哥不会生气吧? 我瞟了他一眼,见他正眨巴着大眼睛看我,跟他哥年轻时候一样欠揍。 平常我可能会逗他两句,但今天心情一般,懒得配合他表演。 好好说话。我说。 怎么了,吵架啦?秦南稍微收敛了一点。 没。 秦南扁扁嘴,也是,你从不跟人吵架,看不顺眼就直接踹了。 我没忍住被气笑:听谁说的,我是那么翻脸不认人的人么? 秦南看着我,认真地点了点头;你是。 作者有话说: 我来啦 写在前面: 1.受睡过很多 不滥交不yp但无缝且不负责 2.受有一个死去的初恋 真的初恋 真的死了 3.虐攻虐受都是剧情需要 作者不控任何 4.排雷给有需要的人 接受不了及时弃文止损 5.感谢收藏评论海星投喂 祝看文开心~ 第2章 到码头的时候,太阳才刚刚落山。 秦北包了一座游轮给他女朋友过生日顺便求婚,我看着一船粉色心形气球,心说这也太明显了,傻子都看得出来他要求婚。 可人秦北的女朋友愣是装得像完全不知道一样,只说欢迎来参加她的生日宴会,只字不提求婚的事儿。 可能这就是爱情使人盲目吧。 我和秦南一起上船,看见林琛端着半杯红酒站在窗边,目光越过人群落在我身上。 大厅灯火通明,宾客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说笑,林琛一个人站在那儿,显得有些寂寞。 秦南靠近我,耳语说:林琛哥好像在等你。 我嗯了一声,不动声色地躲开他,说:你去找你哥,我和小琛说几句话。 喔。 林琛是最符合我审美的那种omega,漂亮,温顺,偶尔有点小作,但很懂得分寸,不会惹我烦。所以这半年我们俩相安无事,各取所需。 不过他现在的目光让我觉得,相安无事的日子可能要到头了。 言乔。他走到我身边,没提下午那两个电话的事,问:我今天好看吗? 我揽过他的腰,说:好看,蓝色衬你。 林琛今天穿了身靛蓝色修身礼服,盘靓条顺,像只高贵的天鹅。 你喜欢吗?他又问我。 我从侍者的托盘里拿了杯香槟,碰了碰他的杯子,你穿什么都好看。 他温柔地笑笑:你每次都这么说。 汽笛嗡鸣,船开了。 过了一会儿秦北也过来了。 站这儿干嘛,进去啊,多少人等你呢。他勾住我的肩说。 等我干嘛,今天又不是我的场子。 您言二公子走哪儿不是焦点,谁的场子有关系么,走走走,就等你了。 啧,不知道的以为你要跟我求婚呢。 你愿意的话也不是不行。 秦北今天大概把圈子里的人都请来了,一路过去我看谁都眼熟。 浪名在外就一点好,走哪儿都不寂寞,跟谁都能聊几句,而且不用装模作样地谈股市和生意,反正全世界都知道我是个草包。 只不过今天是个正经场合,没那么多莺莺燕燕,我的乐趣少了一大半。 林琛安安静静跟着我,尽职尽责地扮演一个花瓶。我其实希望他自己去找点乐子,刚认识的时候他明明也有自己的社交圈,不知道为什么现在越来越围着我一个人转。 我找了个窗边的卡座坐下,外面天已经黑了,邮轮驶到江心,两岸灯火辉煌,映照出金色的粼光。 屁股没坐热,又有人过来了,这次是个四十多岁的微胖中年人,我看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这是我去年投资的那部电影的导演,算算日子最近该杀青了。 也不怪我记性不好,这种事都是我哥替我操心,我只负责给钱和收钱。说实话我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手里有几个项目,只知道它们都在赚钱,而且赚得不少。 姓张的导演身后跟着一个模样清秀的年轻omega,看着有点眼熟。 张导。我起身打招呼,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言总。导演满脸堆笑,没想到在这儿遇见您。给您介绍一下,这是姜晗。来,小姜,见过言总。 言总好。小omega乖乖鞠了个躬。 姜晗今年刚考上电影学院,最近在跟着我拍第一部戏,干干净净一小孩儿。 我看这架势就把眼前这老狐狸的心思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林琛还在我身边,他就明目张胆给我送人,看来我的名声比想象中还要差一些。 不用回头也知道林琛现在是什么表情。 张导。他微笑着开口。 欸?小林也在这儿。导演一副才注意到林琛的样子,没记错的话小林刚拿下第一个蓝血代言,恭喜恭喜。 品牌大使而已,没有代言。谢谢张导惦记。 小演员主动和林琛打招呼:林前辈好。 林琛的笑容礼貌而疏离:你好。 我看着面前俩电影圈的和一模特圈的假惺惺没话硬聊,感到有些乏味。 林琛比那小演员高出大半个头,但小演员一点儿也不怯,始终乖乖巧巧的,像朵不谙世事的小白花。 可惜不是真的白。 林前辈登上VOGUE法国版封面那年我才刚上中学,当时就很喜欢林前辈。小演员说,今天见到本人,比杂志封面还好看。 模特这行吃青春饭,对年龄都很敏感。而且圈子里的人都知道,林琛和VOGUE的缘分也就只有那一次,后来再没上过。 小演员这是故意在给林琛找不痛快。 到底是年纪小,沉不住气。 林琛好脾气地笑笑:言乔说我那张照片太稚嫩,不好看。 一句话点明了我俩的亲密关系,顺便暗示面前的小孩儿,我不喜欢太嫩的。 张导。我搭着林琛的肩,我和小琛出去吹吹风,咱们回头再聊? 好好,那随时联系。 林琛自然地往我身边靠了靠,张导再见。 我们上了三楼甲板,今天天气不错,一点微风,万里无云,两岸的辉煌夜景一览无遗。 林琛半路又拿了杯红酒,上去的时候已经见了底。 少喝点,你酒量又不好。我说。 夜风习习,吹散了白天的燥热。 你喜欢他吗?林琛倚着栏杆,突然问,那个omega,姜晗。 这种问法不太礼貌,我皱了皱眉,你想说什么? 林琛似乎是醉了,眼神显得迷离,你会和他上床,对吗?他看起来很年轻,也不知道会不会伺候人 越说越不着调。 林琛。我打断他。 他怔怔看了我一会儿,喃喃说:我不想你和他上床,不要和他上床好不好 说完,他攀着我的脖子吻了上来。 这个吻带着酒味,又甜又涩。我任由他胡闹,没拒绝也没回应。 对不起分开的时候,林琛眼里带着水光。 我知道他为什么道歉。 开始的时候我就说过,我不会对他产生感情,也不会接受他对我产生感情。但今天,他表现出了逾矩的占有欲。 这令我感到厌烦。 身后的游轮传出音乐和喧嚣,夜幕降临,人们开始纵情享乐。 言乔,我们之间有别的可能吗? 没有。 我心里不耐烦,语气也冷了下来。 我说过,我不想要变质的关系。 林琛看着我,神色有些凄然。 可是我好像爱上你了。他轻声说。 爱 又是爱。 这个字让我没忍住笑了一声,林琛,人不可以太贪心。第一次爬我床的时候,你跟我要的可不是爱。 或许是我说话太直,林琛的脸色变得不那么好看。 我以为这么久过去,你对我 恋耽美 分卷阅读-月昼(2) 我对你的纵容让你产生了被偏爱的错觉吗?我打断他,如果你乖一点,藏好你的心思,这种错觉可以持续更久。但现在,你犯规了。 第3章 我犯规了林琛的眼睛红红的,所以我出局了,是吗? 是。我看着他,认真回答。 我就知道。他露出一个苦笑,可我不听劝,非要自己试一试。 这样的林琛有种惹人生怜的脆弱感,如果不是时机不对,我或许会夸他一句宝贝你真漂亮。 然而这么漂亮的omega被我亲自推开,我竟然没觉得有多可惜。 试过了,死心了?我问。 林琛摇摇头,不死心。 我笑了笑没说话。 言乔,小猫小狗养半年也该养出感情了。他勾着我的脖子,几乎要贴到我身上,你的心是什么做的,怎么就捂不热啊 半年半年很久吗? 那么多个半年,不也说没就没了? 你喝多了。我把他拉开,里面有客房,去睡一觉。今天秦北求婚,别扫兴。 不知道是哪个字刺激到了林琛,他突然用力甩开我,厉声说:不用你管! 随后他像是泄了力一样,踉踉跄跄地后退几步,差点摔倒。 有侍者注意到这边的动静,我示意他们来帮忙,于是有两个人过来搀起林琛,把他带了回去。 耳边清静了,但我也没心情再看风景。 面对翻涌的江水,我难得反思了一下自己。 难道是我说得不够清楚吗?还是我面相看起来像一个能回头的浪子? 怎么一个两个都想感化我。 里面的生日派对已经开始,笑闹声点燃了寂寞的夜。秦北今天满心都是女朋友,我出来这么久也不叫人来问问,果然是个没良心的狗alpha。 谁能想到往前推几年他比我还玩得花,天天从不同的床上醒来,我都担心他早晚精尽而亡。结果现在说收心就收心,摇身一变成了模范男友,渣男的名全让我一个人担了。这叫什么事儿? 正想着,从楼梯上来两个人,都是常和我一起鬼混的二世祖。 言二,其中一个喊了我一声,到处找你呢,在这儿干嘛? 没事儿,吹吹风。我说。 有什么好吹的,走走走进去玩儿。另一个过来勾我的肩,诶?林琛呢? 喝多睡觉去了。 那正好,今天玩点新鲜的。 或许是被林琛影响,宴会厅里的热闹喧嚣让我提不起什么兴致。 秦北从翻糖蛋糕里变出一枚钻戒,单膝跪地向女朋友求婚的时候,现场的气氛热烈到顶峰。我仰头咽下半杯红酒,觉得眼前的画面像一帧电影,不像真实的生活。 远处江面上升起绚烂的烟花,大概也是秦北安排好的。 言总。那个omega小演员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我身边。 我垂眸看了他一眼,叫名字就行。 那怎么可以小演员似乎有些惶恐,或者叫您言二公子可以吗 言二公子只有秦北阴阳怪气损我的时候才这么叫。 随你。我说。 说完我又想了想,叫哥也成。 言哥。小演员低头小声说,脸红的样子倒是挺可爱。 我放下酒杯,你叫什么来着? 姜晗。姜子牙的姜,日字旁晗。 嗯。我点点头,没往心里去。 林前辈没和您在一起吗他试探着问。 小演员的心思都写在脸上,让我有点哭笑不得。 怎么,你喜欢三个人一起?我故意问。 不,不是。他急忙否认,脸红得更厉害。 否认完又想起什么似的,说:您喜欢的话我也可以 没看出来,还挺懂事。 不过我看他像是真的没经验的样子,决定还是不吓唬他了。 放心,我不喜欢。我说,太累。 啊?哦,哦 我确实没有这种癖好。 说出去没人信,我并没有很多那方面的需求。大部分时候我只是不想一个人睡,所以总需要人陪着。但所有人都以为我夜夜笙歌,仿佛纨绔子弟就该精力旺盛从早硬到晚再硬到早。 这太为难我了,我只是个beta。 言二! 我正跟姜晗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忽然听见秦北叫我。 言乔,言乔! 只见他急急忙忙地挤开人群,拉起我的胳膊把我从姜晗身边拽走。 怎么了?我问。 你还问我怎么了,秦北压低声音,林琛出事了! 出事? 走过一排客房,我看见某个房间外面围着几个侍应生,探头探脑的都不敢进去。 秦北拉着我过去,一脚踢开房门。刚一进门我就闻到了血液混合信息素的味道,腥甜中带着丝丝缕缕的梨花香。 秦北暗骂一声。 他是alpha,闻不得这些。 外面等着。 我把他推出去,自己循着味道进入浴室,入眼一片狼藉。 林琛闭着眼睛躺在浴缸里,细白的手臂垂在外侧,手腕上流出的血液在地板上形成一滩血泊,浴缸里的水也被染成了浅粉色。 我脑袋轰的一声,大步上前把他打横抱起,从浴室抱到床上。 所幸伤口不深,人还有呼吸。 放下的时候,林琛半睁开眼,有气无力地开口:言乔 这时船上的医生也进来了,我让开床边,让他们给林琛包扎治疗。 林琛是模特,手腕这么明显的地方留下疤痕,以后多少会受到影响。 我走到窗边,烦躁地点了根烟。 身上的衣服被浴缸里的水打湿一大片,夜风一吹,仿佛还能闻到血液的味道。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个医生提着药箱从里面出来,我拦住他,问林琛怎么样。 伤口没有大碍,但病人现在需要输血,我去问一下在场有没有相配的血型。 我已经通知返航了。秦北走过来,也叫了救护车,就等在岸边。 谢了。我拍拍他的肩,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对不住 不说这个。秦北反过来安慰我,你也别太担心。 嗯。 进去看看吧,他现在应该很需要你。 我看着远处黑沉沉的江面,摇了摇头,不了。 第4章 原本是个纵情享乐的夜晚,现在因为一段插曲不得不戛然中止。 我不知道秦北是怎么糊弄一船宾客的,但这种事总归瞒不了太久。 第二天早上,我在微博热搜看到林琛割腕自杀的消息。 匿名爆料人说得有鼻子有眼,开始说是林琛受了情伤冲动寻死,后来因为事发地点是一座豪华三层游轮,被网友传着传着成了某种不可说的淫.乱派对上,林琛不堪受辱选择以死明志。 虽然没有真实姓名流出,但热情高涨的网友还是把自己能想到的富二代骂了个遍。 我看了一会儿觉得无聊,关上手机丢在一边。 一夜没睡又喝了不少酒,我头疼得要爆炸,现在只想回家舒舒服服泡个澡再睡一觉。但林琛还在病房里躺着,我只能继续等在私人医院的贵宾休息室,和对面沙发的秦北大眼瞪小眼。 你女朋友没说什么吧?我问。 说了,他懒洋洋靠在沙发上,说到时候让言乔这祸害随双倍份子钱。 听这意思应该是没介意,我松了口气,放心,少不了你的。唉,热搜怎么回事儿? 人多眼杂的谁知道呢。秦北边说边按手机,我叫人处理了,没事儿。 说着他欸了一声,林琛发微博了? 我拿起手机一刷新,林琛的微博出现在首页。 谢谢大家的关心,我没事。 很抱歉一直以来出于保护隐私的想法,我隐瞒了自己的重度抑郁症。昨天参加完朋友的生日派对后,我病症复发,做出了伤害自己的不理智行为,让大家替我担心了,非常抱歉。 昨天在场都是我非常信任和亲密的朋友,如果不是他们及时将我送到医院,我不会这么快脱离危险。接下来一段时间我会积极配合治疗,暂停其他商业活动,再次感谢大家的关心。 配图是一张诊断书和一张拿药记录。 林琛有抑郁症?秦北懵了。 我仔细想了想,皱着眉说:不知道。 靠,你真是 我确实不知道。 林琛没和我提过,我也没见过他吃什么奇怪的药。 正想着,手机上跳出几条信息。 言乔,我想见你。 我知道错了,我们好好谈谈好吗? 没有你我真的活不下去。 我又开始头疼了。 怎么了?秦北问。 我把手机举到他面前。 这他重重叹了口气,我就说你丫早晚浪里翻船,这下好了吧? 关我什么事儿啊?我不乐意了,他爱我我就必须爱他,他想见我我就必须去见他吗? 那你准备怎么办,不管他让他继续寻死? 我怎么管,这次我去见了他,下次呢,下下次呢?寻死觅活的又不是就他一个,我管得过来么? 秦北大概是被我气到了,噎了半天大手一挥:得,我说不过你,你爱怎么着怎么着吧! 我意识到自己语气不太好,缓了缓说:我跟医院打过招呼了,会有人24小时轮番照看他,不会出事的。 这次秦北没再说什么,但看我的目光还是透露着担忧。 过了一会儿他说:先跟我回家吧,回家休息一下。 我嗯了一声,走之前给林琛回了条消息:等你好了再说。 秦北家里二老不在,回去时只有秦南盘腿坐在客厅沙发上,抱着笔记本电脑做作业。 我跟他打了声招呼,去浴室放水洗澡。 出来的时候秦北不知道去哪了,我一边擦头发一边走到客厅坐下,随口问:你哥呢? 好像遛狗去了。秦南说。 他说完我才注意到笔记本电脑屏幕上有个视频窗口,对面似乎是上次那个姓闻的老师。 与此同时,一道温沉的声音从电脑里传出来:这里用的金属催化剂是Ru/TiO2催化剂,对于乳酸铵的活化有关键作用 没想到闻老师人长得好看,声音也这么好听。 我分神想了一瞬,然后立马反应过来自己现在披着浴袍头发滴水的潦草样子全都被摄像头拍到了。 你怎么开视频不告诉我? 天知道我在陌生美人面前有多注重形象。 虽然对面的美人是个我永远不会碰的alpha。 见我差点从沙发上弹起来,秦南略带歉意地说:我最近跟着闻老师做课题,经常开视频,忘记了言哥你放心,我现在没开麦。 这是开不开麦的问题吗 我心想但愿对面没注意到我,结果一抬头对上一道意味不明的目光。 只见对面淡定地点了下头:言先生,又见面了。 秦南贴心地打开麦克风。 我牵了牵嘴角,说:闻老师好。那,你们继续,我不打扰了。 对面依旧淡定:没有打扰。 秦南看出了我的尴尬,接话说:老师,乳酸铵是在催化剂表面胺化形成丙氨酸吗? 嗯,对。 两人继续刚才的讨论,我悄悄挪开位置,退到沙发另一边。 我从小对数理化不感冒,听他们的对话像在听天书,没多久就开始犯困,于是就这么在沙发上睡了过去,秦北什么时候回来的也不知道。 一觉从上午睡到傍晚,醒来时天色昏黄,我身上盖着薄毯,脑袋下面也多了个枕头。 饭菜香气从餐厅飘来,还有秦北的声音:去叫言乔起来吃饭,真能睡。 好嘞。这是秦南。对了哥,今早热搜是真的吗,林琛哥真的割腕了? 秦北似乎感到无语,过了一会儿才说:小孩子家家别管那么多。 我不小了。秦南不满地嘟囔,他这么一闹,言哥肯定要和他分手吧? 哎我说你成天操心言乔干嘛? 我这不关心一下嘛 我不羡慕别人婚姻美满爱情幸福,但我看眼前这哥俩拌嘴,竟然有点羡慕。 言乔,醒了?秦北注意到我,洗手吃饭。 我伸了个懒腰,来了。 第5章 饭桌上秦北说他一两天要出差,让我照顾着点秦南。 我今天又给他添麻烦又蹭他家的饭,自然不会拒绝这点小小的请求。 吃完饭我没说要走,秦北也没问,而是非常自觉地帮我收拾好了客房。 身边朋友都知道家里没人我睡不着,今天林琛出了这种事,我最近又没找别的伴,自然不愿意回家睡觉。 说起来这毛病也挺丢人的,我一奔三的人还这么矫情,我自己有时候都受不了,还好大家都比较贴心,没有人因为这种事嘲笑过我。 半夜躺在床上,我想是时候再找个人了。 今天那个小演员就不错,是我喜欢的长相,性子看着也还算乖。不过好像没什么经验,头两次免不了哭哭啼啼,想想有点麻烦。 不知道为什么我年纪越大反而耐心越少,现在越来越不愿意花心思哄人,只想对方听话懂事,不吵不闹不作妖,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想着想着我把自己想乐了。 言乔你可真不是个东西。 骂完回头一想,我至少还知道自己不是个东西,那说明我还没有特别不是个东西。 我心安理得地睡了。 第二天下午秦北走了,秦南也回学校了。我给医院打了个电话问林琛的情况,得知他一切正常后便自己回了家。 回家第一件事,联系我那位无所不能的女超人秘书。 喂,言总。Luna永远秒接我的电话。 Luna,我在茶宫是不是还有套房子?我开门见山地问。 是的,在12栋801。 你给张导打个电话,问一下昨天那个小演员的联系方式。 恋耽美 分卷阅读-月昼(3) 小演员?是 呃叫什么我忘了,你问张导吧,他知道。 Luna不愧是我肚子里的蛔虫,明白了,让他搬去茶宫吗? 他愿意的话,今晚就可以搬过去。 好的言总。还有别的吩咐吗? 林琛现在住的那套房子,帮我过到他名下。别的没了,去办吧。 交待完这些事,我的心情好了一点。 生活虽然是个乱七八糟的垃圾堆,但该过的日子还是得过。 都说没情没义的人最快活,我深以为然。 趁没下班,我去公司露了个脸,装模作样地关心了一下最近的经营状况。如我所料,一切都很完美,接下来一周我又可以不用来了。 天黑了,Luna打电话告诉我人已经安置妥当的时候,我正瘫在办公椅上打游戏,手机里不住传来击杀的音效,我抽空看了一眼窗外,发现时间已经很晚了。 你接他过来吧,正好我要吃饭,吃完一起回去。我说。 Luna像个体贴的人工智能:好的言总。 哦对他叫什么来着? 姜晗。 行我知道了。 公司楼下有家私房菜馆,干烧黄鱼和炖花胶做得不错,我吃了几年都没吃腻。考虑到姜晗大小算是个公众人物,我特地给餐厅打了个电话让他们留个包间。 又玩了半个小时游戏,下楼的时候Luna和姜晗正好刚到。 姜晗今天一副学生打扮,头发没做造型,又软又顺,显得人很清秀。 Luna问用不用等我,我说不用,今天不准备喝酒。 于是她把车钥匙给我,说:那我先走了,有什么吩咐随时联系我。 好,辛苦了。 应该的。 Luna离开后,姜晗看起来更加局促,挺直脊背坐在那里,小心翼翼地看我。 别紧张。我叫来服务生点了两个菜,把菜单递给他,顺便又开了把游戏,想吃什么自己点。 也许是看我没个正形,姜晗放松了一点,接过菜单加了个百合炒虾仁和带鱼焖饭。 这家口味淡,不知道你喜不喜欢。我说,下次可以去吃你喜欢的。 我都可以的。他抿着嘴笑了笑。 Luna都和你说清楚了吧?我问。 姜晗点点头:嗯,说清楚了。言总您放心,我都明白。 都说了不用叫言总,你乐意的话直接叫言乔也行。我无奈笑了一下,在我这儿不用拘束,包括以后也是,想要什么直接跟我要,我不喜欢猜人心思。 大概是没见过我这么不解风情的金主,姜晗愣了愣,说:好。 吃完饭我带他去附近商场挑了几身衣服,家里其他东西Luna应该都已经置办好了,这位无所不能的女超人秘书比我自己还要了解我的生活习惯。 出来时我随手搭着姜晗的肩,他比林琛低一些,我刚好能看到他发红的耳朵尖。 他小心地往我身边靠了靠,像只胆小的兔子。 我脑子一抽脱口而出:你成年了吗? 啊?姜晗抬头看我,瞬间反应了过来,成年了,我,我带了驾照。 说着还要找给我看,我没忍住扑哧一声,拦住他说:好了知道了,不用给我看。就是看你长得显小。 因为没化妆嘛他不好意思地摸摸头发,这次我在张导电影里演一个中学生。 你喜欢演戏吗?我随口问。 姜晗用力点了点头:喜欢! 我接触到的基本都是这一行的,不是喜欢唱歌就是喜欢演戏,特别一点的喜欢玩个什么乐器,已经见惯不怪了。 以后有合适的角色我帮你留意着。我说。 谢谢言哥!姜晗一兴奋挽住了我的手臂。 我笑了笑没说话。 正准备取车回家,手机上弹出电话,是秦南。 我接起,喂小南? 那边却不是秦南的声音:言先生,抱歉打扰,我是秦南的老师,闻路明。 我不自觉站正了些,闻老师。 是这样,秦南在实验室不小心被化学试剂烧伤了手背,现在我陪他在医院,他说父母和兄长都不在家,可以请你来接一下他吗? 烧伤?! 这不省心的小屁孩儿,他哥前脚刚走他后脚就给我添乱。 不严重,你先别急。闻路明安慰完我,把手机递到秦南耳边。 言哥。电话里传来秦南惨兮兮的声音,我手包起来动不了了,你来接一下我吧 第6章 挂了电话,我看见等在旁边的姜晗,思考该怎么安置他。 您有事就先去忙吧,我自己回去没关系的。他没让我为难,抢先一步说。 我想了想也没别的办法,带着他去接人显然有点不太合适。 我让Luna来接你。我说,等把秦南安顿好,明天带你出去玩儿。 姜晗乖乖点了点头:好。 赶到医院,秦南正可怜巴巴地坐在病床上,右手包得像个熊掌,左手笨拙地用手机打字,不知道在跟谁聊天。 闻路明抱着胳膊站在不远处,放松地靠着衣柜,肩胛骨将衬衣撑起一个好看的形状。 听见声音,他抬眼看过来,站直身子推了推眼镜,言先生。 闻老师,辛苦你了。我和他打了个招呼,走到秦南病床前。 言哥秦南放下手机,眼睛红红的,疼死我了。 说着还挤出一点眼泪,我无奈叹了口气:哭什么,这么大个alpha不嫌丢人。 说完我看了看他的手,包着纱布也看不出什么门道,怎么回事儿啊? 操作器材的时候不小心还好闻老师在实验室。秦南看向那边的闻路明,医生让我三天后来换药。 我也转头看过去,见闻路明走过来说:这几天好好休息,就不用来实验室了。 谢谢闻老师。我再次道谢,您家住哪,我送您回去。 不用了,我准备回学校。闻路明说,你带秦南回去就好。 那我送你回学校,我脱口而出,正好顺路。 这次闻路明没有拒绝,而是看了我一会儿,说:好。麻烦你了。 车停在楼下,我把秦南安置在后座,帮闻路明拉开副驾的门。靠近的时候闻到他身上阻隔剂的味道,是一种非常温和的木质香调。 只有级别很高的alpha才会日常使用阻隔剂,我却没从眼前这位斯斯文文的老师身上看出任何高等级alpha该有的攻击性。 相反我对他有种毫无来由的好感,或许因为他是我母校的老师。 又或许只是因为他脸长得好看。 我这人特没出息,从小就对长得好看的人格外纵容。 有朋友开玩笑说我月德贵人,捧过的小明星最后都红了。我心说这不废话么,长相能入我的眼,就算我不捧,早晚也能靠脸杀出一条血路。 俗气如我,余光看见坐在旁边的闻老师,心里又有点莫名其妙的悸动。 闪过的路灯在他脸上投下明灭的光,镜片后面是一双没有波澜的眼睛,仿佛在凝神思考什么,又仿佛只是放空休息。 车停在实验楼下,鬼使神差地,我叫住准备下车的闻路明,把手机递到他面前。 闻老师,留个联系方式吧。这段时间秦南他哥不在,学校里有什么事儿我好随时联系你。 闻路明的动作顿了顿,但还是接过手机,输入一串号码。 我把号码拨出去,等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又顺便用这个号码加了他的微信好友。 亲眼看着他通过我的请求,我心满意足地收起手机,对闻路明粲然一笑:今天辛苦闻老师了。闻老师再见。 闻路明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礼貌地对我微微颔首:再见。 路上想起我似乎很久没有主动加过人好友了,又想起我还没有加姜晗,于是我给他打了个电话。 言哥。清亮的声音从耳机里传出来,听起来心情不错。 到家了吗?我问。 回来啦,刚洗完澡在看电视呢。 那就好。早点休息,我今晚可能不回去了,不用等我。 好。姜晗没问别的,乖乖答应,您也早点休息,晚安。 嗯,晚安。 挂了电话,秦南从后面探过头来,谁啊,新的小情儿? 我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坐好。 秦南扁扁嘴,坐回去嘟嘟囔囔地说:说真的言哥,你不嫌累吗,这有什么意思啊 我笑了:不累,你哥我身体好着呢。 我不是那个意思秦南有点不好意思了,我就是唉,算了,我也不知道怎么说。 我看着他欲言又止的样子,多少猜到他想说什么。 这个话题我不想聊,便没接他的话。 秦南家里有照顾起居的阿姨,把他带回家,别的就不用我操心了。 洗完澡躺在床上,我想了想给闻路明发了条消息: 闻老师,我们回来了。 等了将近半小时,在我快要睡着的时候,那边才有回音: 好的。 抱歉刚才在盯实验,没有看手机。 忽然亮起的手机屏幕在黑暗中格外刺眼,我眯起眼睛打字:这么晚还工作。 今晚刚好到一个重要阶段,测完这个反应,明天就可以休息了。 手机里的闻路明比现实里的闻路明话多一些,我不禁想如果他现在在我面前,会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大概是:嗯,最近比较忙。 再聊下去有没话找话的嫌疑,我及时结束了对话:很晚了,我先睡了,闻老师再见。 再见。 今晚我难得做了一个梦,梦到一些模糊的场景。 十年前我还是个傻缺高中生,和所有傻缺高中生一样,睡觉,打球,做题,打游戏,谈恋爱。 梦里的一切都模糊不清,我曾费尽力气忘掉的那些事,仿佛真的被我成功封锁在记忆深处,甚至那个年少傻缺的我,站在灼灼烈日下望着前面的背影,张口想要叫他的名字,也迟迟叫不出口。 我好像忘记了他是谁。 我奋力向他奔跑,但和他之间始终隔着一段无法触碰的距离。 直到他回头看我,笑容明朗,眉眼温柔,所有画面忽然像是擦去水汽的玻璃,完整清晰地呈现在我眼前。 我没有忘记他。 都说梦境没有声音,但我分明听到他笑着向我招手,说:言乔,快跟上! 嗡 手机震动倏然将我拉回现实。我猛地睁开眼坐起来,面前是一堵挂着油画的浅灰色墙壁。 没有烈日下的操场,也没有那个人。 抬手揉了把脸,才发现自己眼角潮湿。 枕边的手机还在震,我摸起来,看见屏幕上闻路明三个字。 第7章 我用三秒钟时间让自己清醒过来,接起电话,喂,闻老师? 言先生,那边的声音略显犹豫,你起床了吗? 我抬头看了眼挂钟,七点半 起来了,您说。 我的职工卡不见了,给医院打电话也说没见到,想问问会不会是落在了你车上。 卡?我从床上起来,边穿衣服边说:我等会儿去看看。 不急。麻烦你了。 客气。 十分钟把自己收拾妥当,秦南还在睡,我没去打扰他,拎着钥匙自己去了车库,在车里翻翻找找,最后从副驾驶座位的缝隙里找到了闻路明的卡。 一张身份证大小的卡片,正面是校名校徽,背面是闻路明的信息: 化学与生物工程学院 教授 闻路明 教授 证件照上的闻路明没戴眼镜,头发一丝不苟地梳起,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比平时少了点温和,多了点隐隐的锐气,看着像一个高等级alpha了。 我给闻路明发消息说找到了,问他在哪,他回答说在学校实验室。 我想了想,决定亲自跑一趟。 这几天真是什么也没干,净给人跑腿了。坐在车里我还在想,换了别人我绝对没这耐心,闻路明这张脸可真够蛊的,我也真够没出息的。 再一想这也不能怪我,平时花枝招展的见多了,突然遇着这么一个,是谁都觉得新鲜。 我这人惯会给自己找补。 到了学校,闻路明站在楼下等我,道谢之后,他问我有没有吃早饭。 还没。我说。 不嫌弃的话一起去吗?我也是早上准备去餐厅才发现自己卡不见了。他说。 好啊。我一口答应,上学的时候最喜欢三食堂的小笼包,毕业之后再没吃过。 话说出口我忽然意识到,这么多年一直逃避的事情,竟然被我轻易说了出来。 我怔了一瞬,又想起早上没做完的那个梦,心里泛起一种难言的情绪。 然而现在反悔也来不及,闻路明已经走在前面了。 我摇摇头,把脑袋里的东西甩开,快步跟上去。 食堂翻修过,桌椅都换了新的,让我少了一些故地重游的不适。 闻路明去窗口买小笼包,我坐在座位上,欣赏他的背影。 周围许多目光遮遮掩掩地在我俩之间逡巡,不用想也知道,像闻路明这样年轻有为又长得帅的教授,在学校里一定是风云人物。 怎么我上学时候的教授不是秃顶老学究就是美但不在我欣赏范围内的智慧女性? 难道是我选错专业了吗 正想着,闻路明端着餐盘回来,把两笼鲜肉小笼包和两碗蛋花汤放在桌上,递给我一副餐具,说:第一次请你吃饭,有点简陋,不好意思。 他说话总是很从容,完全没有因为简陋和不好意思生出窘迫的感觉。 我怀疑哪怕我俩蹲在马路牙子上啃馒头,他也能云淡风轻地说,今天的西北风味道不错。 我被自己不着边际的乱想逗得想乐,掩饰地低头清了清喉咙,笑着看向闻路明:那闻教授下次请我吃点别的? 他愣了一下,似有些无奈地笑了:好,一定。 我问他昨天的实验怎么样,他说一切顺利,今天可以回家休息了。 话音刚落,身后传来一道洪亮的声音:言乔?! 我转过头,看见大学同班同学张文,正端着餐盘找位置。 恋耽美 分卷阅读-月昼(4) 没记错的话,他博士毕业后回到学校,又当了我们专业的老师,算算也好几年没有见过面了。 你怎么在这儿啊?他大咧咧地坐在我旁边。 我来给闻教授送东西。我说。 哟,闻老师。张文这才看见我对面的闻路明,显然他们并不是很熟,早。 闻路明颔首:早。 张文继续转向我:最近忙什么呢? 没忙什么,闲人一个。我说。 张文咂舌:怪不得这么多年没见,还跟大学刚毕业似的又年轻又帅,不像我,都快被生活折磨成糟老头子了。 我笑:你也年轻。 嗐,他摆摆手,甭管长相年不年轻,反正一直待在学校里,心态是挺年轻的。那天碰见大刘,毕业转行去做广告,现在头发都快掉没了。 张文上学时候就话多,现在当了老师,话还是那么多。 欸,那谁呢,最近怎么样了?他又问。 谁?我一时没反应过来。 张文冲我挤眉弄眼,你家那位。不是说毕业就结婚么,我那时候出国读研,也没喝上你俩的喜酒。 结婚 喜酒 我笑了笑,假装喝汤,垂下眼说:挺好的。 你呢,结婚了吗? 结了。张文没看出我的异样,喜滋滋地张开左手给我炫耀他的婚戒,去年结的。 恭喜。 我抽了张纸按了按嘴角,把纸团在手心里放在桌下,不自觉摸了摸自己的无名指。 空空荡荡。 闻老师,我吃好了。 再抬眼时刚好撞上闻路明的目光,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看我的眼神仿佛欲言又止。 嗯,我也吃好了。闻路明收回目光,说。 你们吃完先去忙,我上午没课,还能偷会儿闲。张文依旧大咧咧。 那回见。 回见,改天一起吃饭。 好。 我和闻路明一前一后走出餐厅,我不说话,他也不说。 今天来学校大概是个错误,让我意识到有些事情就算我忘了,也会有人帮我记得。何况我并没有忘。 不知不觉快要走回实验楼,我恍然回头,发现闻路明还跟在我身后。 抱歉我走神了。 没关系,我正好要回来拿点东西。 车停在不远处,现在的我已经没有心情再客套,便说:那我先回去了。 闻路明依旧淡然:好,路上注意安全。 转身的瞬间,我仿佛看见他眼里流露出一丝不一样的情绪,但我不想探究。 我什么也不想干。 我有点累。 第8章 我开车回了茶宫。 进门发现家里没人,掏出手机一看才看到姜晗早上给我的留言,说他去上课了,下午回来。 差点忘了他还是个学生。 所有人都有事忙,这世上好像只有我一个闲人。 早上没睡饱,我决定先补个觉,没成想这一觉直接从上午睡到下午,醒来时墙上挂钟指向五点半。 客厅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我随手把头发扎起,趿着拖鞋出去,看见姜晗蹲在茶几边整理超市购物袋里的食材。 听见我的声音,他转头看过来,欣喜道:言哥你醒啦。 他换了一身柔软的米黄色家居服,笑起来眼睛弯弯的,还有两个浅浅的酒窝。 嗯。我走过去坐在沙发上,问:什么时候回来的? 回来不久,见你还在睡,就出去买了点菜,想做饭给你吃。 说话的时候,姜晗有点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发,不过我会做的不多 没事,我吃什么都行。我说。 我不会做饭,但很巧的是在我身边待过的人都会做饭。 我果然是天生坐享其成的命。 对了,昨天说带你出去玩儿,想好去哪了吗? 我想去滑雪!姜晗想也不想地回答,张导说你滑雪滑得特别好。 他还跟你说这个呢。 滑雪也好,滑雪服穿上谁也不认识谁,省得姜晗被人拍到。 不知道张导说没说过,像我这种不学无术的纨绔其实什么都会玩一点,滑雪并不是我最拿手的。 这样吧,挑个你没课的周末,我带你去。我说。 好!姜晗兴高采烈地点点头,那我先去做饭。 周五下午我接上姜晗,十几个小时后到了马特洪峰山脚。姜晗第一次坐私人飞机,一整夜翻来覆去没睡着,我没告诉他,虽然他竭力小心不吵到我,但我还是被他的动静搞得也一晚上睡不好。 酒店建在半山腰,带露天泳池的山景房,我一落地就去补觉,姜晗年轻精力旺盛,自己换了条泳裤跑出去玩水。等我浅眠醒来出去找他,他还在水里泡着。 他现在已经不怕我了,甚至还学会了主动。 我站在岸边拢着睡袍喝咖啡,姜晗游过来,胳膊搭在泳池边缘,用湿漉漉的手勾我的脚踝。 我垂眼,抬脚勾了一下他的下巴。 他眨了眨眼睛,撑起身子哗啦一声冒出水面,仰头向我索吻。 蓝天白雪,高山湖泊,适合做一些浪费生命的事。 第二天我和姜晗去了雪场,他显然是个新手,勉勉强强能站稳,一滑起来就摔跤。 还好这边的初级道比较平坦,教练也专业,没多久姜晗就学会了慢悠悠地往前滑。我陪他玩了一会儿,遇到两个金发碧眼的白人美女,邀请我一起去滑高级道。 言哥你去玩吧,我自己再练练。姜晗非常懂事地说。 但同时他又眼巴巴地看着我,生怕我看不出来他不想我走。 这种小心思不算讨厌,我捏了一下他的脸,说:不去,又不是没滑过雪。今天陪你。 姜晗果然开心地弯起了眼睛:谢谢言哥! 他在前面滑,我跟在后面,百无聊赖地刷手机。 朋友圈还是那些熟面孔,我机械地往下刷,忽然看见闻路明的名字,发了一张清新朴素的绿植。 点进他头像,发现他最近好像在养花,隔几天发一张照片记录长势,两个月前不起眼的绿苗,现在已经郁郁葱葱的要开花了。 我随手点了个赞。 几分钟后收到闻路明的消息:秦南恢复得怎么样了? 他不说我差点忘了那小兔崽子。我想了想回:在家里养伤,恢复得不错。 闻路明:那就好。 你工作应该也很忙吧,有人照看他吗? 我看了眼表,国内现在正是下班时间,采尔马特的太阳还高高挂在天上。 家里有阿姨,老师放心。 又想起上次不欢而散,我顺便道了个歉:那天我没睡好,人有点恍惚,走得匆忙,抱歉闻老师。 没关系。我以为你发现第三食堂换了厨师,小笼包没有之前好吃,所以不太开心。 看到这条消息我愣了一下。 换了厨师吗我没有发现。 也是,距离大学毕业已经五年多了,我或许会记住一些场景,一些感觉,但具体到吃过的小笼包的味道,我可能真的已经忘了。 我突然又想到一个问题:我上大学的时候,闻老师已经在A大了吗? 聊天框上方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但过了很久闻路明才回了消息过来:在。 看来他不太想聊这个话题,但我这个人一贯不那么善解人意,继续问:你怎么知道我什么时候上大学? 这次闻路明回得很快:猜的,你看起来只有二十多岁。 哦 上次说请我吃饭,还做数吗?我存心问。 当然。明天周末就可以。 不巧了,我在外面玩,明天回不去。 差点手快发出去,我把玩字删掉,改成出差。 闻路明没介意,回道:好,那再说。 言哥!姜晗在前面叫我,我学会转弯了! 我把手机收起来,看见他往前滑了一段距离,然后略显笨拙地转了个大弯,朝我的方向滑过来。 我张开双臂接住他,亲了一下他的鼻尖,真厉害。 姜晗的脸红扑扑的,不知道是累的还是热的。 你刚才在和谁聊天呀,都没看我。 我笑笑,和秦南的老师。 话音刚落手机响了,我拿出来,看见屏幕上林琛的名字。 时间不早不晚,刚好让我上一句话显得像是为了哄人而撒的谎。 姜晗也看到了,但装作没看到的样子,把头转向一边,说:你接吧。 我抬手划掉,不接。 姜晗看向我,试探着小声说:说不定有什么要紧事呢 能有什么要紧事。我把手机装回去,漫不经心道:断了就断了,纠缠不清最没意思。 第9章 听我这么说,姜晗的眼神忽闪了一下,说:其实我可以理解 什么?我问。 你这么好,有人对你念念不忘,也很正常。 我又一次被这小孩儿的天真言论逗笑了,好?抛开钱和脸,我这人和好字沾边儿么? 脸是天生的,钱也不是我赚的,你才认识我几天就说我好,回头我玩儿腻了把你收拾收拾打包给别人,你是不是还要替我数钱啊? 听我这么说,姜晗像是被吓到了,惶惶不安地看着我不敢说话。 我噗嗤一声,逗你的,我不干这种缺德事儿。今天开开心心出来玩,我没准备吓唬他。 不过我不干不代表别人不干,回头跟了别人,自己多留心。我想了想又补充。 我他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哦 不小心说话有点过,晚上我订了烛光晚餐安抚姜晗。小孩儿到底好哄,吃完饭就又没事人一样兴高采烈地跑去露台看风景了。 桌上的手机嗡的一声,我低头看过去,是林琛的微信消息: 你把房子过给我了?为什么? 看看时间,国内现在是深夜,他总不会为了这点事睡不着吧 不为什么,是你应得的。我回。 我不需要。 不给你也会给别人。别倔。 这次林琛不说话了,过了很久才问: 现在又有别人了吗? 是谁,那天那个小演员? 我面无表情地打字:这不是你该问的。 言乔,这么多年,到底有没有人走进过你心里我想知道究竟是我不可以,还是谁都不可以。 这条消息是语音。林琛鼻音很重,不知道是哭过还是生病了。 重要吗?我问。 你回答我,我就再也不烦你了。 听到这句话,我从通讯录里翻出Luna的名字,发了条消息给她:林琛现在在医院还是在家? 那边秒回:前天办了出院,现在在家休养。 你联系他经纪人去他家看看,你也去。确定他没事给我回个消息。 让他经纪人看好他,再出什么事就都收拾东西滚蛋。 女超人Luna言简意赅:明白。 我不知道林琛是不是真的有抑郁症,如果有的话,大半夜说这种话不是什么好兆头。 我没再回他的消息,关了手机回房间睡觉。 玩了几天回国,Luna来机场接我,当着姜晗的面她什么也没说。等司机把姜晗送走,她才说林琛那天吞了十几片安眠药,虽然没有生命危险,但送去洗胃也遭了不少罪。 林琛瘦了很多,状态不是很好。Luna说。 没事就好,其他的不用特意告诉我。我说,林琛的性格,自己想明白就消停了,看着他别让他闹出命来就行。 他这次Luna难得犹豫了一下,说:格外执着。 执着什么?我停下脚步看她。 Luna沉默片刻,低头说:抱歉。 他的执着和我没有关系,和你也没有关系。再说,他想知道的事又不是什么秘密,没必要非跟我问。 你不介意吗?Luna小心地问。 我当然介意。 但或许是出于逞能,或许是最近的事让我意识到逃避无用,我回答说:不介意了。 那一瞬间Luna的表情格外复杂,仿佛不太相信一提起旧事就摆臭脸甚至发飙的我,有朝一日会说出不介意三个字。 我也希望这三个字是真心的。 但我是个色厉内荏的草包,我做不到。 我介意死了。 回去后我想起秦南,感觉自己丢下他出去玩有点不太仗义,于是拎了台新款无人机准备去他家慰问一下,结果到了人不在,阿姨说秦南回学校了。 我无奈,手好了么就瞎跑? 阿姨也无奈:没好呢,小南说他回去看一看,不乱动。 我只好又杀去学校,希望这小兔崽子别再整什么幺蛾子,万一磕着碰着,他哥回头又要数落我。 熟门熟路找到实验楼,上到顶层,电梯右转最大那间实验室是他们系的。 实验室外墙是一块巨大透明玻璃,可以看见里面全貌。几个穿白大褂的学生和助理围着一个试验台各忙各的,秦南手伤不能操作,坐在一旁帮忙记录数据。 再往里看,看见一个高而挺拔的身影能把白大褂穿得像秀场新款一样赏心悦目,除了闻路明没别人了。 我抱着胳膊靠在走廊对面,观察闻路明工作。 他说我上学的时候他就已经在学校了,但我确实没见过他。不然光凭这张脸,我不可能完全没有印象。 看了一会儿,闻路明转头的瞬间注意到我,定睛看了两秒,冲我抬了下眉。 我招手跟他打了个招呼,又指了指秦南。 于是闻路明走过去拍了拍秦南的肩,说了句什么。秦南回头看向我,嘴一咧,放下手里的数据本跑了出来。 言哥你回来了。他倒是什么时候都乐呵呵的。 你不在家好好养伤,怎么又跑学校来了?我问。 我再不来就要跟不上了。秦南扁扁嘴,你不知道闻老师的课题有多难。 闻言我又抬头看了一眼闻路明,他正俯身跟另一个学生讲话,边说边推了推眼镜。 我知道我为什么没见过他了整天泡在实验室的学术大佬,跟我不是一路人。 恋耽美 分卷阅读-月昼(5) 再难也要吃饭吧。我抬手看了看表,十二点了,走,带你去吃饭。 好嘞。秦南一口答应,我去和闻老师打个招呼。 我看着他跑进去和闻路明说了什么,然后闻路明又和别的学生说了什么,接着大家原地解散,除了两个被留下来看门的可怜虫,其他人都零零散散地出来了。 闻路明走在最后,和秦南一起。 闻老师。我上前打招呼,一起吃饭? 闻路明没推辞,好。 我又想到什么,说:这顿不要你请我,我要单独的。 说着我看了一眼秦南,暗示闻路明带着拖油瓶不作数。 什么单独?闻老师答应你什么了?秦南不乐意了。 我摸了一把他的后脑勺:大人的事小孩子别管。 作者有话说: 我的头像好看吗? 第10章 饭吃到一半,秦北打电话说他回来了,半个小时后来接秦南。秦南原本还说不用,结果被他哥劈头盖脸训了一通,老老实实不敢说话了。 等兄弟俩走了,又只剩我和闻路明两个人。 午休时间学校里静悄悄的,我和闻路明坐在咖啡厅的露天座晒太阳。 闻路明拿了本书看,我百无聊赖地靠在藤椅上眯眼小憩。 暖烘烘的阳光令人困顿。半睡半醒间我似乎闻到什么味道,熟悉的气味渐渐唤醒大脑的记忆,我想起那是很多年前我几乎每天都能闻到的香气。 属于春天的月桂木 我又在做梦吗?但我怎么没有梦到他 不,不是梦。 淡雅的香气渐渐变得浓郁,一缕一缕钻进我的鼻腔。我恍惚地睁开眼向周围看去,学校里并没有种月桂树,现在也不是月桂的花期。 目光收回,看到近处的闻路明。 附近没有别的人,他合上了书,趴在桌上一动不动,乍一看像是睡着了,但仔细观察整个人都散发着热气,露在头发外面的耳朵也红得厉害。 闻老师?我不确定地推了推他的肩,然后伸手探了一下他的额头。 好热。 发烧了。 我不免纳闷大夏天的怎么会说感冒就感冒,那股熟悉的月桂香气再次侵入我的神经。 难道 鬼使神差的,我凑上去嗅了嗅闻路明的后颈,还没来得及撤回来,忽然一只手用力抓住了我的肩。 alpha的防备心果然很强。 闻路明艰难地抬起头,脸上一片潮红,目光也有些涣散。尽管如此,他看我的眼神还是充满戒备和敌意,哑声问:你干什么 我是beta,但我上过生理卫生课,知道alpha和omega会有一些特殊时期。 一个隐约的猜测浮现在我脑海里,我试探着问:闻老师,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我他的目光又开始变得呆滞,直勾勾地看着我,好像在分辨我是谁,言言乔? 是我,你好像发烧了。 闻路明用力摇了摇头,想让自己清醒过来,不我可能是易感期 随后他自言自语般喃喃道:应该是最近太忙了,昼夜颠倒,所以提前了 快到上课时间,路上的学生渐渐多了起来。听说高等级alpha的信息素会对周围的omega产生严重的影响,但我没经历过这种事,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左右看看,没找到能帮忙的人,只好说:我帮你叫医生。 不用,闻路明拦住我,有气无力地摇摇头:我办公室有抑制剂,回去打一针就好了。 他像是很有经验的样子,我只能听他的。 我把闻路明架起来,让他靠在我身上,从咖啡厅后面一条人少的路回办公楼。 闻路明虽然不是很壮,但个子比我高,压在身上也是不少的重量,加上夏天天热,等回到办公室,我们两个都是一身的汗。 在路上他的信息素溢出越来越多,我脱了自己的外套盖住他的脖子,几乎可以确定这就是我曾经最熟悉的那种味道。 这个世界上的巧合总是让人猝不及防。 我忍住心理的不适,去给闻路明找抑制剂。 单人办公室干净整洁,木制桌椅和布艺沙发全都一尘不染,唯一的绿色是窗台上那盆经常出现在闻路明朋友圈的花,开了才看出来是盆粉色洋桔梗。 好不容易找到抑制剂,回头看到闻路明仰躺在沙发上,衬衫开了两个扣子,整个人汗涔涔的。 他一只手的手背覆在自己额头上,遮住了眼睛,另一条胳膊垂在半空,看起来既虚弱又燥热。 我走过去,拿着针管和抑制剂不知所措。 我照顾过发.情期的omega,那也是很多年前的事了,至于易感期的alpha,我恨不得他们有多远离我多远。 在我思考该往哪打针的时候,闻路明半睁开眼看向我,眼镜被他摘下来放在茶几上,这是我第一次直接和他对视。 他瞳色很深,我忽然没来由的感到紧张。 言乔闻路明叫我。 我没发现他对我的称呼什么时候从言先生变成了言乔。 你,你自己来还是我我犹豫着问。 闻路明目光下移,看到我手里的抑制剂,我自己来 哦,好。 我正要弯腰把东西给他,脚下不知道被什么绊了一下,整个人忽然向前倒去,眼看要砸到闻路明身上,我一着急去抓沙发靠背,手里的东西不可避免地哗啦啦掉在了地上。 闻路明的脸近在咫尺,我甚至能感受到他身上散发的热气。 抱歉我勉强站稳身子,准备去捡掉落的针管和抑制剂,闻路明却突然抓住了我的手臂。 怎一句话还没来得及问,我整个人忽然被他用力一拽,摔在沙发上。 饶是我对他印象再好,也不能接受自己被这么粗鲁地拉扯,瞬间瞪圆了眼问:你干什么?! 闻路明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变了个人似的大力把我摁在沙发上,甚至一翻身把我压在身下。我的手被他反剪到身后,两条腿也被他的膝盖扣住,咔嚓两声,关节碎了一样的一阵闷痛。 长这么大除了小时候和我哥打架,还没人敢这么对付我,何况我刚刚还好心帮他,他竟然跟我动手?! 我的火气一下子涌到头顶,张口大骂:闻路明!放开我!你吃错药了?! 身后的alpha却像聋了一样充耳不闻。 不仅聋了,还哑了。 我一边挣扎一边骂骂咧咧,闻路明理也不理,扣着我半天不动也不说话。到最后我也懒得扑腾了,破罐破摔往那儿一躺,想看看闻路明到底能把我怎么样。 据说易感期的alpha会像独狼一样扫除所有入侵者,难道他把我当成了闯进他地盘的alpha?那我可他妈太冤了。 事实证明我还是低估了闻路明。 他没把我当成alpha,他把我当成了omega。 束手就擒的下一秒,一件我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闻路明忽然俯下身来,张口咬住了我的后颈。 闻路明,你 锋利的犬牙刺破皮肤,疼痛让我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连骂人的话都堵在喉咙里。 我活了二十八年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自己竟然会被一个alpha咬脖子。还是个看起来连只鸡都不忍心杀的大学教授alpha。 温热的血液从我皮下渗出,我疼得冷汗直冒,张口死死咬住沙发垫的一角。 我不知道alpha是怎么标记omega的,但闻路明显然是想标记我,却因为找不到腺体而停滞不动,仿佛陷入迷茫。 你他妈 起初的疼痛过去,我终于有力气说话。 松口 第11章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纾解了生理本能,闻路明这时候终于听得进去话了。 他松开我缓缓坐起来,好像才反应过来自己干了什么。 我捂着脖子翻身,看见他正幽幽盯着我看,唇上沾着一点鲜红的血,衬得脸越发白。 我掀开他逃离沙发,又气又憋屈。 气的是他莫名其妙咬我,憋屈的是我一个beta被咬了也没什么损失,何况他在易感期,他也不是故意的。 最后我只能抽了张纸按住伤口,恨恨暗骂了一声。 抑制剂和针管还丢在地上,但我已经不想管闻路明了。 见我要走,他终于有了反应:言乔。 我走到门边回头,没好气道:干什么?还没咬够? 不是 闻路明低下头,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打湿,整个人看起来还是很虚弱。 我想不明白他哪来那么大的力气,照理说他这样的我一个能打仨。 没事我走了。 脖子还在疼,我懒得跟他废话。 关门的时候好像听到闻路明说抱歉,我没理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坐在车里我想,果然不该相信alpha,这种生物不管外表看起来多人模人样,内在都是本性难移。 到医院时伤口已经没那么疼了,我不放心,还是让医生看了看。 医生的眼神像在看一个没有常识的弱智,被alpha咬不用打破伤风,也不用打狂犬疫苗,回去睡一觉就没事了。 我还想说什么,医生摆摆手,不知道是在对我说还是在自言自语:现在的小年轻,唉 夏天天热,这段时间我本来扎着头发,现在脖子上多了两个丢人现眼的伤口,我只好又把头发放下来。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总觉得遮住也会被看到,于是我又在伤口上贴了一个创口贴,自欺欺人说是被蚊子咬了。 晚些时候闻路明给我发消息,说对不起。 我正靠在沙发上边吃水果边看比赛,他这三个字不说还好,一说又让我的后颈隐隐作痛。 我没回他,把手机丢到一边。 嗡又有消息。 今天是我不对,抱歉。 伤害到你的话我愿意补偿。 补偿? 他这么一说倒显得我小心眼了。 我放下碗,打字:行啊,你也让我咬一口。 那边沉默了一会儿,回了一个字:好。 好个屁。 我又没有alpha的尖牙。 你打过抑制剂了吗?我问。 闻路明回:打过了。今天真的很谢谢你。 打过就好,别的就不关我的事了。 对话戛然而止,我猜闻路明这种责任心和道德感比较强的人,现在应该在一个人默默反省和后悔,想到这里我的心情好了一点。 第二天我去了趟公司。又到了一周一度刷脸的日子,不同的是平时看见我都笑盈盈的员工,今天目光里总有些意味深长的东西。 是我新染的发色不好看吗,怎么都盯着我的后脑勺? 终于到了办公室,Luna为我解答了疑惑。 言总,你身上有alpha的信息素。 怎么可能,我昨晚洗过澡了。 我抬手闻了闻袖口,说完又想起什么,不确定地问:beta被alpha咬了的话,也会留下信息素吗? Luna冷静回答:会。虽然beta没有腺体,但如果alpha强行标记的话,也会给beta留下短暂的痕迹。 我扶了扶额,短暂是多短? 三到五天。 这下好了,三到五天,我这种闲不住的性格,全世界都要知道我被一个alpha咬了。 言总,您开始对alpha感兴趣了吗?Luna认真地问。 看得出来她不是想八卦,她只是真心实意想要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了解老板的一切喜恶。 没有。我矢口否认,是意外。 Luna点点头,明白。 味道很重吗?我不放心地又问了一句。 对于beta来说只是不明显的香味,对于alpha和omega来说会比较敏感。Luna回答。 标记您的那位alpha,信息素是月桂? 问到这里,她一贯冷静的脸上出现一丝试探和不确定,我知道她在想什么,但懒得解释,点头嗯了一声。 世界上那么多alpha和omega,有人信息素相同并不奇怪。但如果仅仅解释为巧合,说出去恐怕我自己都不会信。 然而这就是巧合。 月桂那么多,刚好又被我碰上一棵。 Luna不敢再问了。 走出公司我接到秦北的电话,说晚上攒了个局,让我带姜晗去玩儿。 什么局啊?我兴致不大,懒洋洋地问。 李伯韬他前女友留学回来了,哥几个看热闹去。 我嘁了一声,无不无聊。 走嘛,闲着也是闲着。秦北又开始缠我,好多人没见过姜晗,顺便带去认识认识。 我顾忌着被咬的后脖子不想去,但这种活动我一般随叫随到,再推辞反而显得可疑。 无奈我只好说:地址发来。 去之前我特意喷了香水,挑了瓶香味馥郁的中性香,把自己搞得像一只开屏的孔雀,期望盖住身上闻路明的味道。 聚会地点在某座酒店楼顶,不知道是谁搞了个露天live灯光秀,来了一堆网红和模特,放眼望去全是白花花的大腿和后背。 哟,头牌来了。秦北在门口接我。 滚。我说。 今天这打扮可不就是头牌么。秦北随手拨了拨我的项链,眉头一皱:欸?你身上这是什么味儿 我把他推开,香水味儿。 姜晗还跟在我身后,秦北见好就收,没有继续开玩笑,招呼我俩进去就去找别人了。 没多久今天的主角,李伯韬的前女友过来了,一群人看热闹不嫌事大,蜜蜂似的往跟前凑。 我也好奇能让一个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alpha心心念念这么多年的omega长什么样,远远看了一眼,漂亮是漂亮,没那么惊艳。 姜晗也好奇。他不了解圈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关系,他纯粹是好奇大家的好奇。 别看了宝贝儿,没你好看。我揽着他坐回沙发,白月光什么的,看不见摸不着才吸引人,落在地上就没那么稀罕了。 那你说他们还会在一起吗?姜晗眨巴着眼睛问我。 我满不在乎地说:也许吧。 言哥姜晗又想到什么,凑近我问,你有这样的白月光吗? 我低头看着他,神色不变,有。 死了。 第12章 姜晗可能是被这两个字唬住了,半信半疑地看着我。 我扑哧一声:逗你的。哪儿有什么白月光。 姜晗扁扁嘴唔了一声,转移话题说:言哥你饿不饿,我去拿点吃的。 恋耽美 分卷阅读-月昼(6) 我笑笑,揉了揉他的头发:去吧。 派对结束已经很晚了,我喝了点酒头晕,就在楼下酒店开了个套房。电梯里碰见烂醉的李伯韬,被他前女友搀着,两人之间的暧昧气氛显而易见,看样子离复合只差临门一脚了。 我扯了扯嘴角,笑不出来。 别人破镜都能重圆,到我这儿直接碎成渣挫骨扬灰,一点儿余地都不留,这是什么道理? 我酒量一般,晚上不注意多喝了点,躺在床上已经昏昏沉沉,看什么都看不清。只看到有个人忙里忙外,帮我脱鞋换衣服。 我拉住他的手把他拽倒,压在床上抱住,模糊不清地喃喃:让我抱一下 怀里的人不动了,没过多久,我开始闻道一股清甜的奶油信息素的味道。 奶油不对。 不对。我推开他,摇了摇头,不是你。 那个人开口,声音也和我记忆里的不一样:言哥你醉了。 我醉了吗? 我是醉了,不然也不会想起他。 我好久没有想起他了。 日子这么过了几天,某天晚上我正在一家熟悉的CLUB和一群熟悉的人厮混,间隙刷了会儿手机,看见姜晗的名字挂在热搜上。 张导那部片子要上了,最近正在巡回路演,姜晗作为主创之一也跟着去,前天我才亲自把他送去机场。 点进词条,竟然和我有关。 姜姓小鲜肉带资进组,幕后金主疑似超模林琛前男友 啧,怎么还把林琛扯进来了。 这个热搜显然预谋已久。从我和姜晗出国玩那次起就有人开始偷拍,到最近共同进出酒店,里里外外攒足了证据。 对方不敢泄露我的信息,只说姜晗插足我和林琛的感情,害林琛抑郁症自杀。 网友的情绪最容易煽动,热搜很快被顶到前排。 不过对方的目的并不是姜晗,话题绕来绕去绕到张导的电影,渐渐变成铺天盖地的抵制《沉默的蓝风铃》。 我这才知道姜晗拍的那部电影叫什么。 Luna的电话适时打进来,说热搜已经在处理了。 查一下是谁在搞鬼。我推开包厢门走到走廊拐角。 在查。 还有公关的时候注意点,不要拉林琛下水。 Luna顿了顿,知道了。 我还准备说什么,又一个电话切进来。我低头,看见屏幕上言颂两个大字。 哟,稀罕了。 我接个电话,回头说。 按下接听,手机里传出两个冰冷的字音:言乔。 听这语气,不太妙。 我倒是不怕,反正从小到大他也没给过我什么好脸色,我早就习惯了。 哥,我摸了摸鼻子,无所谓地开口。 言颂向来不跟我多话,言简意赅地留下一句回家,有事找你就挂了电话。 我看着暗下来的屏幕,耸了耸肩。 从CLUB到家用了半个多小时,回去看见房子里灯火通明,偌大的客厅只有言颂一个人坐在沙发上,仿佛专程在等我。 我走过去站在几步外,叫了声哥。 他淡淡抬眼,问:又喝酒了? 喝了一点。我答。 言乔。言颂起身走到我面前,把一叠厚厚的照片按在我胸口,五年了,玩儿够了吗? 我接过照片草草看了一眼,比热搜上那些清楚得多,有我和姜晗的,也有我和林琛的,再往前还有别人,我已经想不起名字了。 见我不说话,言颂继续说:先不论买这些照片花了多少钱,光说今天的热搜,这部电影我投了一个亿,你知道闹这么一出会让我亏多少吗? 我不觉得言颂会在意这点钱,他今天叫我回来一定有别的话要说。 我把照片丢在茶几上,抬眼跟他对视:亏多少,算我帐上。 算你帐上你的钱又是哪来的! 言颂的音量骤然提高,一把抓住我的衣领,额角青筋凸起,我很久没见过他这么生气的样子。 你说说你这几年都干了什么,花天酒地,混吃等死,公司每个月盈亏多少你知道吗! 你还有脸说算你头上,没有言家,你屁都不是! 都说酒精壮胆。我看着盛怒的言颂,不觉得害怕,也不觉得羞愧,我甚至有点想笑。 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我是个废物。等不了几年,整个言家都是你的,现在跟我计较这点钱干什么。 这句话说完,言颂彻底被激怒了。我还没看清他是怎么出手的,自己就被重重一拳掼倒在地,脑袋嗵的一声撞在实木茶几上。等我反应过来,只听耳边嗡嗡作响,左脸也火辣辣的疼,张口想说话,嘴巴里都是血味。 我他妈跟你计较的是这点破钱吗!言颂指着我破口大骂。 你说你要在国内上学,国外名校offer不要了,行,我同意。 你说你不想要家族联姻,想和一个没权没势的omega结婚,行,我也同意。 从小到大,我哪次没由着你? 许漾死了你心里难受,我理解,我给你时间让你调整,你呢,你他妈都干了什么! 你闭嘴!听到那两个字,我条件反射地吼向言颂。 空气安静了几秒钟,对视之中,我看到言颂眼里的漠然和嘲讽。 只见他冷冷一笑,问:都到这时候了言乔,你他妈还装什么情圣啊? 他往前两步走到我面前,蹲下把我从地上拽起来,你要是真的还记挂他,就不会在他祭日前一天晚上还在外面跟人鬼混! 说着他抓起茶几上的照片摔在我脸上,我真应该把这些照片烧给许漾,让他看看为了他放弃前程放弃家业的那个言乔,没了他还不是照样过得潇洒快活! 照片哗啦啦地散开,模糊了我的视线。像电影里光怪陆离的慢镜头,一帧一帧从我眼前闪过。 言颂松开我的衣服站起来,又变回了平时冷漠的样子,居高临下地看着我,说:滚吧,言家不养废人。 第13章 我抹掉嘴角的血,从地上爬起来,看着言颂,说:哥。 回应我的还是只有一个字:滚。 沉默片刻,我低头说:好。 午夜的街道空空荡荡,我开着车漫无目的地向前行驶,不知不觉开上了南山。 半山腰有一座墓园。 此刻的我本该在酒吧里喝到人事不省,被随便安排在谁的床上,一睁眼就是后天甚至大后天。 或者干脆喝到胃穿孔,被抬进医院输液洗胃,一套折腾下来,一天也就过去了。 我偏偏不该出现在这里。 今晚没有月亮,厚重的云层遮住了全部的光。我顺着路灯的指引走到墓园深处,看见那座熟悉的墓碑。 它立在那里,明明周围也有别的墓碑,却显得孤零零的。 我忽然不敢再向前,仿佛被钉死在原地,心脏也开始隐隐抽疼。 过了很久,我才轻声开口:许漾。 抱歉啊,我努力笑了笑,空着手就来了。 照片上的年轻人眉眼温柔,笑容凝固在那个风里带着阳光的夏末,而他最后留给我的味道,却是浓重得化不开的血腥气。 我忘不了那个下午,我赶到医院的时候,四周嘈杂纷乱,他一个人安安静静躺在角落,身上盖的白布被鲜血浸湿。 而现在,他又变回干干净净的样子,待在一个永远没有危险和烦恼的地方,把我一个人留在这个混乱的世界。 许漾 我已经很久没有发出过这两个字音,久到我以为我会忘了他的名字。 我蹲下来,小心翼翼地擦掉他照片上的灰尘,又用袖口去擦拭整座墓碑。 啪嗒。 一滴液体砸在墓碑上,我抹了把眼睛,是我自己的眼泪。 我今天和我哥吵架了。他以前特别反对我和你在一起,你还记得么? 但他今天替你骂我,还想跟你告我的状,没想到吧。 蹲着腿乏,我干脆坐到地上。 他觉得我对不起你,许漾,咱俩到底谁对不起谁啊? 照片里的人依旧微笑看着我,好像永远不会生气。 你死了一了百了,现在指不定投胎到谁家,开开心心上幼儿园,我呢,我凭什么要经受这些啊?我凭什么,要被你留在这里,经受这些啊! 墓园寂静,我的声音显得格外突兀。 你知道婚礼变葬礼是什么感觉吗?你不知道。你死了,你什么都不知道! 在这一瞬间我心底甚至生出恨意,恨他毫无预兆地离开,也恨我自己什么也做不了。 我一拳砸在石碑上,五指被震得生疼,冲动过后又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急忙俯身去抚摸被我砸过的地方。 对不起我不是怪你,对不起 我用额头抵着许漾的墓碑低声喃喃,可是上面并没有他的温度,只有无望的冰冷。 天上渐渐下起小雨,淋湿了我刚擦干净的照片。 我只是想忘了你,为什么这么难? 你说,是不是要等我们分开的时间和在一起的时间一样长,我才能忘了你? 这对我会不会有点残忍啊 雨越下越大,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酒劲上来了,我的头也开始疼。 许漾我靠着他的墓碑,声音渐渐小了下去,我一点也不快乐。 我好想你 我似乎睡着了,又似乎晕倒了。闭上眼睛,仿佛看到很多很久以前的画面。 我和许漾高中开始谈恋爱,毕业后为了不离他太远,我拒绝了家里的安排,留在国内和他上了同一所大学。 许漾大学学医,平时又忙又累,在学校的那几年总是我迁就他的时间,陪他上课,给他带饭,对此我甘之如饴。 毕业典礼那天,我向他求婚,他答应了。 我一度以为自己是世界上最幸运的人,第一次恋爱就能顺利走入婚姻。 直到一场意外发生。 那时许漾一边读研一边在医院实习,某天晚上他顶替另一位请假的同事值班,没想到遇到了医闹。 刀尖刺向刚做完手术的老医生时,许漾想也不想地扑上去阻拦,一片混乱中,二十厘米长的刀刃整片没入许漾的胸膛。 他还没来得及成为一名优秀的医生,自己的生命就永远结束在了医院。 而一周后的周末,是我们定好的婚礼日期。 那段时间我好像变成了一只游荡的孤魂野鬼,没有知觉,也没有意识。如果不是言颂阻拦,我几次都想要跟许漾一起离开。 我被软禁在家里很久,最后终于接受许漾已经不在了的事实。 再后来,我觉得什么都无所谓了。 活着无所谓,死无所谓。 忘记也无所谓。 许漾 许漾 我神志不清地喃喃,眼睛用力睁开一条缝,看见依旧昏暗的天色和落在地上拥挤的雨滴。 头发是湿的,衣服也是湿的,但好像没有新的雨水落在我身上。 我抬眼看见头顶的伞面,才发现自己正趴在什么人的后背上,稳稳行走在雨中。 许漾 再次晕倒之前,我闻到记忆深处久违的气味。 你回来了吗 第14章 我发烧了。身体忽冷忽热,一会儿像是被人架在炉火上烘烤,一会儿又像是坠入零度的冰窟。 混沌中我说了很多连自己都分辨不出的胡话,我想再看看许漾,可他总是模糊不清。 我感觉到身边有个人一直守着我,给我掖被子,量体温,喂药,用热毛巾擦我的额头。 他的手大而温热,冥冥中令人心安。 但他不是许漾。 会是谁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终于缓缓转醒,朦朦胧胧地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一张陌生的床上。 我在哪 四肢酸痛,浑身上下一点力气也没有,想起身都觉得困难。 我环顾四周,确认自己记忆里没有这样一个房间。 吱 有人推门进来。 我看过去,没想到会是闻路明。 醒了?他手里端着水和药,自然地走过来坐在床边,从床头拿起一支温度计,说:再量一下体温。 我的头还是昏昏沉沉的,想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只是机械地张口,含住他递来的温度计。 饿吗?闻路明问。 我摇了摇头,与此同时,肚子发出咕的一声。 他叹了口气:你烧了两天。 我看着他,用眼神无声地询问。 那天早上我去扫墓,刚好看见你晕倒在那里,你手机没电了,我只好把你带回来。闻路明平静地说。 早上我明明记得睁眼时看到一片漆黑,因为下雨的缘故吗? 说起下雨,为什么要在下暴雨的时候去扫墓 头好疼,越想越疼。 我怀疑自己的记忆出现了错乱,或许没有大雨,或许真的是早上。如果不是脑袋撞在茶几上撞出来的包还在,我甚至怀疑自己只是喝醉了耍酒疯才半夜跑去墓地。 无论如何,闻路明救了我,等他把温度计拿走,我开口向他道谢。 举手之劳。闻路明低头看了看温度计,退烧了。 说完把床头的水杯递给我:来喝点水。 我撑着胳膊坐起来,接过水杯,咕咚咕咚喝完了一大杯水。 锅里煮着粥,我去给你盛一点。闻路明又说。 欸,我想问什么,但他已经出去了。 房间的布置简单干净,像闻路明本人。我躺回被子里,看着天花板,想起那天晕倒前闻到的月桂香气,如果不是幻觉的话,大概率是闻路明的信息素。 太巧了 我没有想很多,因为头疼。 过了一会儿闻路明回来,端着一碗清淡的白粥,闻到米香我才真切感觉到饿,胃也一拧一拧地疼起来。 我坐起来接过碗,说:谢谢。 小心烫。闻路明说。 粥是我最喜欢的那种,米汤柔滑,米花细碎,温度也刚好入口,一点也不烫。 我默默喝粥,闻路明坐在床边不发一言地看着我。 我用余光看清他的打扮,依旧是斯文的银边眼镜,身上穿着一套略旧的浅棕色家居服,阳光照进来,他像一棵秋天里静默的树。 我自己身上也是同样的睡衣,没猜错的话是他帮我换的。 等我喝光一碗粥,闻路明问:还要吗? 我摇了摇头,问:我的手机呢? 闻路明拉开床头柜把手机拿给我,我插上充电器,等了几秒钟屏幕亮起,无数未接电话和消息弹出来,有Luna的,还有姜晗和秦北的,但没有言颂的。 恋耽美 分卷阅读-月昼(7) 看来他是铁了心不管我了。 想起那天言颂对我说的话,我试着用手机给Luna转账,发现自己名下所有账户都被冻结了。 言颂上次这么对我还是十年前,我说我不出国,他一怒之下断了我的生活费。 现在我都二十八了,他还像对付小孩儿一样对付我。 不过这确实是最有效的办法。虽然十年后的我有公司有资产,有住不完的房子和开不完的车,但只要言颂想,他就可以让我一分钱都套不出来,彻底变成一个富贵穷人。 上次我是怎么过的来着 哦对,那时我有许漾,一点儿也没觉得难熬。 现在我什么也没有了。 在想什么?闻路明开口打断我的思绪。 我回过神来,对上他的目光,不知道怎么想的,脱口而出问:你没有话要问我吗?比如我为什么一个人在墓地。 平心而论,我不会随便把人捡回自己家,最多也不过是帮忙送到医院,所以闻路明这么做我不是很能理解。 闻路明神色不变,既像回答又不像回答地说:每个人都有秘密,你说不说都可以。 我解释的话到嘴边又觉得没有必要,最后我说:给你添麻烦了。 不麻烦。闻路明收起碗和勺子,之前我咬了你,就当是赔礼道歉。 我慢半拍地想起这回事,不自觉摸了摸后颈,伤口已经愈合,只留下浅浅的咬痕。 闻路明出去了,把卧室留给我。我对着墙壁发呆到中午,期间Luna给我打了个电话,我说我要休息一段时间,让她有事自己处理,处理不了的找言颂,不用问我。 刚和Luna说完,秦北的电话打进来,开口就问我是不是又惹事了。 你哥下圣旨说谁也不许管你,听起来挺严重的。唉你不会是泡了你嫂子吧? 我没有嫂子。我叹了口气,没心情开玩笑,问:言颂这么说? 原话倒是没这么直白。到底怎么了,你真被扫地出门了? 我嗯了一声,可能他觉得我太丢人了,不配姓言。 嗐,都是气话,再怎么说那也是你哥。秦北没心没肺地安慰我,你现在在哪儿呢,我去接你来我家住段时间吧。 我苦笑了一下,你不怕言颂找你麻烦啊? 那我也不能不管你啊。 秦北从小和我玩到大,每次闯祸我俩都是同伙。这时我忽然庆幸自己还不算是万人嫌。 但我现在出于逃避心理,不想见熟人,也不想让他知道我傻缺一样半夜跑去墓地淋雨差点淋出个好歹,便说:我没事,别担心我。 你回家了?秦北问,还是在哪个小情儿家里? 没,在朋友家。我回答,放心吧,我很好,活不下去的时候会找你的。 秦北想了想,勉为其难地答应了:行吧,有事儿给我打电话。 挂了电话,我感觉身上粘腻腻的,大概是吃下去的粥和药起了作用,退烧发了汗,想洗澡。 闻路明不知道去哪儿了,我走进浴室,看见洗脸台上整整齐齐摆着新的毛巾牙刷剃须刀,再看镜子里的自己,唇色苍白,脸瘦了一圈,头发也乱糟糟的,怪不得闻路明刚才看我的时候总是皱眉。 我受不了自己这么潦倒,也不管是不是在感冒了,脱了衣服走进去拧开花洒。 水声掩盖住了其他的声音,闻路明第三次敲门我才听见。 言乔?他在外面叫我。 我把水拧小,问:什么事? 我给你拿了换洗衣服。 哦我走过去把门拉开一条缝,谢谢 闻路明从外面把衣服递给我,有些无奈地说:洗完早点出来,你感冒还没好。 知道了。我接过正要转身,脚底一滑,不小心趔趄了一下。 闻路明眼疾手快,一把抓住我的手腕,才没让我滑倒。 门敞开一半,外面进来的空气让我冷得打了个哆嗦,我侧身对着闻路明,借力站稳后赶紧关上了门。 谢谢,我马上出来。 第15章 闻路明显然是个很注意养生的人,我洗完出来闻到一股暖融融的姜味,顺着味道找进厨房,发现他在煮姜汤。 他听见我的动静看过来,目光里写满不赞同:去吹一下头发,会着凉。 除了言颂,很少有人对我用这种命令式的语气,但闻路明说出来却并不让人反感。 我听话去吹头发,再回来的时候姜汤已经煮好了。 今天天气很好,窗外照进来的阳光有些晃眼。我顺便观察了一下闻路明家的布置,木质的茶几和家具,灰棕色沙发,米白色地毯,阳台很大,养了几盆阔叶绿植,整间屋子干净舒适,有家的氛围。 我本来想提醒一下你,刚退烧不要洗澡,没想到只是去书房处理了点工作,你就已经洗完了。闻路明把姜汤端给我说。 他不问我接下来的打算,也不问我什么时候走,自然得好像我是他的房客一样。 这样一来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只好端着碗一勺一勺地喝汤。 喝到一半,手机叮叮叮响个不停,看了一眼,是姜晗的信息。 不用回一下吗?闻路明问。 我被他看着,只好拨了个电话回去,因为腾不出手,把手机放在桌上开了免提。 言哥。电话里姜晗的声音可怜巴巴的,你怎么关机这么久,我好担心你。 有事么?我问。 我没注意到自己的声音有点冷漠,姜晗犹豫了一下,小声说:没事之前那个热搜,是我不好,我不够警惕,对不起 这事怨不得他,何况对方也不是冲他来的。我把碗放下,说:不怪你。 姜晗又说:还有经纪人把我关起来了,不让我出门,也不让我见你 我没忍住轻嗤一声,心里再次为言颂的滴水不漏鼓掌。 那你趁这段时间好好看剧本,听经纪人的话。 言哥,姜晗还想再说什么,又不敢多问,只好乖乖答应:我知道了。 嗯,没事我挂了。 挂了电话,我发现闻路明还在看着我。本来没觉得有什么,但对上他的目光,我忽然不自在起来。 他这个人看起来太正经了,显得我很没个正形。 我端起碗喝掉最后一点姜汤,听见闻路明漫不经意地问:男朋友? 不,只是话到嘴边我卡住了。包养?炮.友?听起来都不太好听。 闻路明似乎也不需要我回答,我用余光瞟了他一眼,转移话题问:闻老师平时看微博吗? 偶尔不忙的时候看一看。他说。 随后他好像猜到我的意思,说:前几天那个热搜是你吗? 我心道闻路明好眼力,打那么厚的码都认得我。 但我面上装作淡定无谓的样子,坦然承认说:是我。不过他们说的半真半假。 顿了顿我说:有关系是真的。恋爱是假的。 这样一来,闻路明一定明白了。 果然他若有所思地嗯了一声,没有再多问。 闻老师今天去不去学校?我问。 今天周六。闻路明淡淡回答。 这下我也没话说了。 不尴不尬地对坐半晌,闻路明忽然开口:如果你暂时没有更好的打算,可以住在我这里。 他表情认真不像是开玩笑,我不知道他是怎么看出来我无处可去也无事可做的,难道我的落魄已经写在脸上了吗? 想着我不自觉摸了摸脸,皮肤光洁平滑,就算写字也应该写着一个贵字。 为什么?我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因为之前的事,我一直很抱歉。而且你现在的状态让我不太放心。闻路明说。 我现在的状态? 也是,黑灯瞎火在墓地里捡到一个高烧病人,换谁也不能放心。 至于之前的事 那件事就不要提了。我不在意。 我一个beta被alpha咬脖子实在不是什么值得铭记的事,如果可以,我希望闻路明也不要记得。 没想到他说:但我在意。 我脱口而出:我又不是omega。 这和性别没有关系。我必须要对自己的行为负责。闻路明的语气不算强硬,却透露着一种不容置否的态度,我不能因为你不在意就忽视自己的错误。 他这么严肃,我却没忍住笑了。 怪不得我从小不爱和学习好的玩儿,别看闻路明又年轻又帅,本质还是个死脑筋的古板学究。 郁结了两天的心情放松下来,我双臂交叠放在桌上,身体微微前倾,问:闻老师,你打算怎么负责啊? 四目相对,闻路明的目光闪烁了一下。 热搜你也看到了,我的私生活很乱。我靠回椅子上,故意这么说,别说咬一口,睡一觉在我这儿都不算事儿,所以真的不用在意。 多乱?闻路明问。 我一下没反应过来,什么? 他看着我,镜片后的目光极深,私生活。 我没想到他的重点是这个,一时语塞。 要说乱,跟我认识那些玩儿得花的比起来还真算不上乱,我最多也不过是换得勤,床伴一个一个来得快去得也快。 但闻路明这么问,我只能说:多乱随便谁都可以那么乱。 闻路明抿了抿嘴,不说话了。 我猜在他简单干净的生活里还没有过我这样的人,作为一名教书育人的老师,他可能会暗自鄙夷我的堕落 我这边正在胡思乱想,听见闻路明说:如果是一些开放式关系的话,我可以理解。 我抬眼看向他,面露不解。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他补充说,所以我选择坚持我的原则,希望你也能理解。 你的原则是我琢磨了一下,发现他说来说去又绕回来了,一定要负责? 闻路明点头默认。 我只感慨跟逻辑完整头脑清晰的人说话真的要小心,一不留神就被绕进去了。 成。他要负责,我没理由非拦着不让他负。 那麻烦闻老师再接济我几天吧。 第16章 我其实可以回自己家,房子车子还在,无论如何都饿不死我。再不济还有秦北,张口要他养我个一年半载,他总不会拒绝。 但我就是脑子一抽说了那句话,而闻路明竟然也想也不想地答应了。 闻老师,咱俩素不相识,你真放心我住这儿么?想了想我还是多问了一句。 我认为我们不算素不相识。闻路明面色淡然,你是我学生的朋友,我们一起吃过饭,我还抱歉,咬过你,并且我救过你一次。 他推了推眼镜,我这一生,应该不会再有第二次在墓地里捡到人的机会了。 有理有据,令人信服。 照他这么说,何止不算素不相识,我俩简直可以称作生死之交。 我生着病脑子转不动,讲理讲不过他,再加上闻路明职业的原因,他说什么我都觉得有道理。 想我上学那阵儿天天跟老师对着干,现在年纪大了反倒学会了尊师敬长,言颂说我没长进,看来也不是。 我想抽烟,摸了摸口袋发现身上穿的是闻路明的衣服,算了。 闻路明眼神好得很,看见我的动作说:你的衣服我送去干洗了。 我琢磨着那天又是淋雨又是睡在地上,身上那套衣服肯定不能穿了,于是问:我能让助理送点东西过来么? 闻路明掏出一把钥匙放在桌上推给我,说:回头我再帮你录个指纹。 这架势,怎么像是我要长住一样? 我没好意思多问,收起钥匙道了声谢。 闻路明的生活单调无趣,吃过午饭就又钻进书房不知道干嘛去了,我闲得无聊,只好继续躺回床上睡觉。生病给了我犯懒的理由,感冒药吞下去,我一觉睡到傍晚六点,刚好是吩咐Luna送东西来的时间。 她准时按响门铃,看见门后来开门的我,脸上露出一瞬间没藏好的惊讶。我猜她一定误会了我和闻路明的关系,并且感慨自己的老板为了泡小情儿竟然愿意住一百多平米的房子。 不过Luna的职业素养还是很高的,她什么也没问,眼睛也没乱看,只把手里的提箱放下,说:言总,给您打包了几件衣服,还有一些日用品,缺什么您再跟我说。 带烟了吗?我问。 Luna像个哆啦A梦,变出一盒红色参议院给我:给您。 完事儿还不忘又给我变出一只打火机。 我接过,行了你回去吧。 走之前Luna不放心地看了我一眼,到底没忍住,说:言总,注意身体。 我模棱两可地嗯了一声。 这几年昼夜颠倒地折腾,饭不好好吃觉不好好睡,我这副破骨架子早该歇菜了,注意不注意其实也没什么打紧。 闻路明家没有烟灰缸,我回屋找了张纸折了个简易的,端着去客厅阳台打开窗户抽烟。 夏天过去了,一场秋雨一场凉,楼下的梧桐已经掉了不少叶子。很快,太阳落山,空气也冷了下来。 我想起大学时许漾在外面租房子住,也是这样的小区。我那时厚着脸皮天天往他家跑,时间久了,我对家的想象渐渐变成记忆里那间被他布置得舒适温馨的小房子。他还说过想养猫,于是婚礼前我订了一只雪白漂亮的布偶,结果到最后他都没能见到那只猫。 人说上了年纪的人会越来越爱怀念过去,我想我可能也要老了。 言乔。 烟抽了一半,我听到有人叫我,回头看见闻路明。 他看了眼我手里的烟又看了眼窗户,我以为他闻不惯烟味,正准备道歉,听见他说:你感冒没好,吹风容易着凉。 得,老师发话了。 我掐了烟又关了窗户,把自己叠的简易烟灰缸扔进垃圾桶,说:不吹了。 晚上想吃什么?闻路明边问边走进厨房,拉开冰箱门挑选食材,鸡蛋面可以吗?吃点清淡的。 我跟着走过去,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问:闻老师,你是不是一个人太闷了,所以把我捡回家跟你搭伙过日子啊? 闻路明的动作顿了顿,转头看了我一眼。 我摊手:开玩笑的。 他却不紧不慢地说:这么想也可以。 可我不会做饭。我老实交待,也不会做家务。 恋耽美 分卷阅读-月昼(8) 看得出来。闻路明说着,卷起袖子系上围裙开始切西红柿。 我不好意思干看着,问他我能帮点什么忙,结果他说让我去看电视。 行吧,我去看电视。 电视实在是没什么好看的,千篇一律无聊的综艺节目和偶像剧,里边儿的男主还没厨房里那位养眼。我好奇翻了翻闻路明的播放记录,全都是看标题就很枯燥的纪录片,里头夹杂着几部科幻电影。 我仰倒在沙发上,盯着天花板,开始思考自己是不是不该这么草率地住下。照闻路明这个生活方式,三天就得憋死我。 二十分钟后我打消了这个念头,因为闻路明煮的面太好吃了。 不怪我没出息,早上喝粥中午也喝粥,我的胃早就在抗议了。虽然只是简单一碗面,但鸡蛋炒得外焦里嫩,葱花也切得细细的,刚好安抚了我的胃,我甚至觉得这是我今年吃过最舒服的一顿饭。 最后我连汤底都端起来喝干净了,撑得靠在椅子上揉肚子,闻路明问我还要吗,我摆摆手说吃不下了。 他没戴眼镜,目光在餐厅暖黄色的灯光下显得温和,无奈笑了笑说:饭量这么小。 我随口答:胃不好。 闻路明似乎抿了下唇,但没说什么。 吃完饭他又让我量了一次体温,温度已经彻底恢复正常,我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问他晚上还工作吗,其实是不好意思承认我不想一个人待着,太无聊。 我这人毛病多,就算自己躺在沙发上玩手机也希望旁边有个人陪着,什么也不用干,让我知道有个人在那儿就行。 还好闻路明说:不工作了,晚上休息。 然而 我早该想到的,闻路明说的休息是指下楼散步然后回家看电视。 小区不大,路灯下树影婆娑,在微风里轻轻摇晃。闻路明说这里住的大多是学校的老师,我俩下楼刚走到小花园,就碰见了大学时候教我西方哲学史的老教授。 老人家还记得我,乐呵呵地说我几年没见,模样还是没怎么变。 小闻你们认识呐?老教授问闻路明。 我和言乔是朋友。闻路明答。 唔挺好挺好。老教授端详着我俩,说:你是该交点年轻朋友了,不要成天和我们这些老家伙混在一起,喝茶下棋能有什么意思? 闻路明浅浅一笑,说:我也到了喝茶下棋的年纪了。 老教授笑着横了闻路明一眼,胡说。 正说着,教授夫人牵着一条小泰迪回来了,老两口下来遛狗,到点儿准备回去休息了。 天凉了,你们也早点回去。老教授摆摆手,回头和小言一起来家里吃饭。 好,您慢走。闻路明说。 等二老走了,我撞了撞闻路明的胳膊,咱也回去? 他转头看我,脸上还挂着笑意,嗯,走吧。 第17章 闻路明把卧室让给了我,自己搬去客房睡,我不太好意思,总觉得像是鸠占鹊巢。但闻路明并不在意,说睡哪里都一样。 他对我这个房客是不是太好了点? 关了灯躺在床上,我的感官在黑暗中变得灵敏,白天没有注意到的恬淡气味钻进鼻腔,我用被子蒙住脑袋深吸了一口气,闻到一股令人心安的月桂香味。 忘了这是闻路明的床,有他的气味并不奇怪。 beta就这点好,那些让alpha和omega要死要活的信息素,在我这儿无非是些好闻的或不好闻的味道。 我不喜欢omega们在我身上或床上留下气味,但闻路明的信息素让我厌烦不起来,不知道是因为气味本身,还是因为曾经长久养成的习惯。 总之在月桂的淡淡香气中,我睡得很沉。我以为我会梦到些什么,但我没有。 第二天清早起来,闻路明已经晨跑回来了,还带了小笼包给我当早点。我打着哈欠从卧室出来,抬头看了一眼表,发现不是我起得太晚,而是他太早。 闻老师,您这是什么老头作息?我又打了个哈欠,这才七点半。 我习惯早起。闻路明摘下手表,说:你可以再睡会儿。 我睡不着。 他去冲澡,我走到餐厅坐下,边吃早饭边刷手机。 电影的事儿已经被言颂解决了,网上干干净净,估摸着花了不少钱。言颂办事一向干脆利落,从小到大我四处捅娄子,最后都是他帮我擦屁|股,冲这一点,他打我骂我我都不怨他。 正看着,屏幕上跳出秦北的消息:嘛呢言二? 我打字:吃包子。 大清早的秦少找我什么事儿? 晚上出来喝两杯? 我下午到家,然后去接你。 不去。我想也不想地拒绝,没心情。 秦北喊我出去鬼混的说辞总是一套接一套:没心情才要找乐子啊。开开心心的谁闲得买醉? 我仍旧说不去,秦北继续不依不饶地磨我,来来回回几次之后我没办法答应了他。 刚好闻路明洗完澡出来说他下午要去趟实验室,问我今天有什么打算。 我说朋友叫我出去玩,闻路明想了想说:也好。本来想说你在家无聊的话可以跟我去学校。 我没忍住扑哧一声:闻老师,我又不是小孩儿,家长上班还得跟着。 闻路明也笑了:出门注意安全。 下午闻路明先走,秦北来接我的时候家里只有我一个人,他对我的处境表现出了极大的惊讶,问我是不是荤的吃腻了以后准备改吃斋了。 没看错的话,你这件衬衫穿过一次吧?秦北扯了扯我的袖子,言二公子,咱至于么? 我把他手拍开:难为您还记得我每次穿什么。走不走? 不是,你先告诉我这谁的房子啊?秦北脸上出现警惕,你是不是又被哪个小妖精迷了眼了? 小妖精我脑海中浮现出闻路明那张禁欲的脸,不禁后脖子发凉,你弟弟的老师,唐长老。 秦北显然没反应过来:什么!? 路上我给秦北讲了来龙去脉,省去我在许漾墓地里晕倒那一出,秦北听得一愣一愣的,问:所以你被言颂赶出家门,刚好碰见闻老师,他就把你领回家了? 我坦然点头:没错。 秦北的表情变得复杂,我该说你心大,还是该说闻老师心大? 你什么意思?我不乐意了,他是alpha我是beta,我能吃了他不成? 欸等等,秦北突然想起什么,眉头一皱,我没记错的话那天是 他转头看向我,似乎在观察我的表情,那谁的 我嗯了一声。 见我不生气,秦北放心了,你没去扫墓啊? 我面不改色地说谎:没。 哦哦。这下秦北也没话说了,过了半天才干巴巴地说:这样也,也挺好。 我不免轻声嗤笑:老秦,你觉得许漾对我来说很重要吗? 秦北被我突然的问题问懵了,想答不敢答,嗫嚅了一会儿模棱两可地说:重要吧? 其实没那么重要。我看向窗外,漫不经心地说:你看我现在不也过得挺好的? 这是言颂给我的论断。秦北没接话,我说:以后不用这么小心,该说什么说什么,我没事儿。 车子停了下来,华灯初上,纸醉金迷,又是一个放纵的夜。 今天人不多,我和秦北进去的时候桌上已经摆满了酒,来的只有几个从小跟我玩儿到大的发小。 每年许漾祭日前后他们都要找理由把我叫出来然后没命地灌我,说是朋友小聚,实际上为了什么大家心里门儿清。 我感谢他们什么都明白但什么都不说。 今天还是一样,我还没坐下就有人往我手里塞了个酒杯,迟到罚三杯!。 我自然是不服:光罚我,秦北呢? 你有良心没有?北哥接你才迟到,再废话再罚三杯。 双拳不敌六腿,我只好认命:行我喝。 反正今天注定是要横着出去的,早一时晚一时没什么区别。 只不过我没想到这缺德玩意儿拿了瓶高浓度烈酒让我干喝,三杯下去我胃都要点着了。 唉,唉,悠着点儿。秦北还算有点人性,言乔年初刚住过院。 住院?什么事儿住院? 小毛病。我摆摆手,统共住了三天,不碍事儿。 听我这么说他们也不客气了,一杯接一杯不要钱似得灌我。一搞房地产的哥们儿坐过来勾着我的肩,说:乔儿,我看你也别给你哥打工了,来跟我混吧。我在城东搞了块儿肥地,年底动工建主题乐园,建成就是城市地标。咱不稀罕你哥那几个破公司。 我笑:我可没钱。 不要你钱,给你入干股。 干嘛啊突然无事献殷勤?我戏谑地问,你看上我什么了? 哥们儿眼一瞪:嘿个小没良心的,我看上你八字财气通门户长得像一吉祥物成吗? 我被他逗乐了,成。 开玩笑归开玩笑,我当然知道自己长得不像吉祥物。这几年政策收紧,做一个项目不知道要打点多少关系,刚巧我别的本事没有,唯独关系多得像这哥们儿泡过的妞。 行那这事儿咱回头细说,你别忘了。 好。 谈完正事儿这群人更没顾虑,我酒量再好也经不起他们这么灌,没多久开始脑袋发懵。 不知道谁说了句林琛来了。 我正琢磨这名字有点耳熟,看见一个高挑的人影挡在我眼前。 言乔。 第18章 林琛跟我半年多,我身边的朋友基本都认识他,有几个比如秦北,甚至还异想天开地认为我俩也许能长久。 我看着林琛在我身边坐下,大抵明白过来他想干嘛,但我想不通的是这帮大老爷们儿怎么这么不上道,想给我治情伤至少找几个新鲜面孔来吧,叫个过期的情人是什么意思? 林琛张了张口似乎想说什么,我先他一步问:你来干什么? 说话的时候我目光扫过其他人,果然有人坐不住了,双手合十对我作揖讨饶:我的我的,我说漏嘴了。 我斜睨了那二货一眼,懒得理他。 我想和你好好谈谈。林琛垂着眼帘,说:就一次。 他这副楚楚可怜的样子我以前确实挺喜欢的,不过现在没什么兴趣了。 该说的我都已经说过了。我轻轻晃了晃酒杯,今天我心情不错,别扫兴,乖。 秦北见我不太高兴,第一个冒出来:唉林琛,来晚了还没罚你呢,喝酒喝酒,喝完再说。 林琛接过秦北递来的一杯酒,问我:那我在这里陪你好吗,我怕你喝多了难受。 随你的便。我靠在沙发上,这儿又不是我家开的。 也许是怕我生气发火,这帮人在林琛来了之后玩起了二十一点,好像把自己喝断片儿就能当这事没发生过一样。我乐得看他们撒疯,眼前光怪陆离嬉笑怒骂宛如幻觉,不知不觉我也喝多了。 我没觉得自己醉,但四肢渐渐变得无力,脑袋也有点沉,再看其他人,一个两个都不大清明。 林琛一直陪着我,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整个人都靠在了我身上。 言乔,你醉了。他说。 我垂眸看了林琛一眼,朦朦胧胧的灯光下,他的眼睛很漂亮。 见我好像并不抗拒,林琛大胆跨坐在我腿上,抚摸着我的脸低声说:言乔 然后,他的嘴唇贴了上来。 我眉头一皱想要推开他,但不知道怎么回事,胳膊软得抬不起来。而林琛吻得动情,睫毛忽闪忽闪,仿佛感受不到我冷漠的目光。 周围的人酒精上头,看到我们接吻都开始起哄。林琛终于舍得放开我,花瓣一样的嘴唇还沾染着暧昧的水光。他站起身,对秦北说:言乔喝醉了,我带他上楼休息。 会所楼上有套房,秦北不会不明白林琛的意思。他这会儿也有点喝大了,想也不想就把我给卖了:行,那你们早,早点睡。 我不去 我刚开口就被秦北打断:赶紧睡觉去吧你,醉成什么样儿了都。 那我们先走了。林琛架起浑身无力的我,轻易把我带了出来。 离开光线混乱的包房,我的意识终于不那么混沌,然而没走几步又是一阵天旋地转。 林琛 嘘。林琛竖起食指轻轻按在我唇上,温柔地说:你醉了。 我没醉。 但我的身体不听使唤,脑袋也浑浑噩噩。 回到房间林琛把我放在沙发上就不知道干什么去了,我迷迷糊糊地靠着靠背,半睡不睡的时候感觉到有人摸我的脸。 睁开眼看见林琛,他把一杯水端在我唇边,说:来,喝点醒酒茶。 我闭口不动,林琛笑了笑:要我喂你吗? 说话的同时他开始慢条斯理地解我的纽扣,从脖子往下,一粒接一粒,冰凉的指尖摩梭过我的皮肤,带来异样的触感。 言乔,张口。他柔柔地说。 我的意识好像又脱离了掌控,不自觉张开嘴,一口一口喝完了那杯又苦又涩的水。林琛解开了我所有的扣子,衬衫半敞落在我手臂上,露出整片肩颈和胸膛。 他的五指按着我的心口,轻声问:你这里真的有心吗? 或许是那杯所谓的醒酒茶起了作用,我的头脑清醒了一点,但四肢还是酸软无力。奇怪的是,身体里似乎有一股热流在血液里奔涌,没多久我开始浑身发热。 怎么回事酒有问题,还是茶有问题 反应过来我不禁有些愠怒,这么多年敢给我下药的,林琛还是头一个。 林琛,你想干什么?我终于完整说完了一句话。 我想你多陪陪我。林琛无辜地看着我,说:可是你身边有好多人,分给我的目光太少了。 还有一个许漾。他已经死了这么多年,凭什么还霸占着你? 闭嘴。我警告他说。 对不起。林琛毫不在意地道歉,半跪在我腿间说:我只是太喜欢你了。 说着他凑上来吻我,从嘴唇到喉结,吻得认真而虔诚,仿佛想要这样勾起我的情.欲。 我冷眼旁观,问:你这样做有用么? 林琛停下动作,抬头撞上我的目光,微微一怔。 恋耽美 分卷阅读-月昼(9) 我今天睡你一次又能怎么样?我问,你觉得我在乎吗? 言乔林琛眼里泛起水光,你真的没有一点喜欢过我吗? 这显然是一个不需要答案的问题,如果我有,他现在不会在这里。 凭什么只有我这么爱你林琛的眼泪掉下来落在我胸口,这不公平。 公平我不免想笑,钱货两讫是最公平的。 我尽力让自己显得冷淡,试图把林琛逼走。 身体里那股热流越来越强烈,加上酒精的催化,我的理智已经快到失控边缘,我知道如果林琛再不离开,我可能真的会做些什么。 而林琛完全没有放过我的意思。他伏在我身上,抱着我的腰说:可是我不想要钱货两讫,我想要你爱我。 我咬了咬牙,说:不可能。 言乔,你为什么一定要逼我他的眼泪涌出来,很快打湿了我的皮肤,我们在一起不好吗,为什么要逼我恨你? 话音落下,一枚不知从何而来的尖刃抵住了我的胸膛,冰凉的触感让我瞬间清醒了几分。 我低头,看见林琛手里握着一把薄薄的匕首,正颤抖着对准我的心尖。 他看着我,哽咽地问:你心里是不是永远只有许漾一个人,永远都不会有我? 我原本还在担心自己失控,但看到林琛明明害怕却要强装镇定的样子,我反而变得无所谓起来。 是。我轻笑一声,你准备怎么样,杀了我,你敢吗? 说着我迎向他的匕首,林琛退避不及,锋利的刀尖瞬间刺破我的皮肤,划开一道长长的血口。 血珠渗出来,痛感接踵而至。 我看着自己的血液缓缓溢出,在灯光下闪动着妖冶的光泽,竟然从中获得一种诡异的满足感。 酒精和药物都是虚幻的,在这一刻,唯有疼痛是真实的。 言乔!林琛没想到我会这样,躲也不是不躲也不是,慌乱中伸直胳膊拿匕首对准我,你别动! 我无视他继续靠近,刀刃擦过脖颈,又是一道浅浅的血口。 这就怕了吗? 第19章 可惜我双腿无力,说完这句就跌坐回沙发里。林琛颤抖着退开几步远,握着匕首吓得不敢说话。 我要是你,就干脆对准我心口来一刀,这样说不定我会永远记住你。 我看着林琛,无所谓地笑:你要不要试试? 林琛拼命摇头,匕首掉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 对不起言乔,我不是故意的 我是故意的。我冲他招招手,别怕,过来。 不用想也知道我现在的样子不太雅观。衣服凌乱,血沾了一身,胳膊无力地垂在扶手边,八成很像一个刚刚完成杀人奸尸的罪犯。 林琛怯怯地走过来,跪在我面前,脸上的泪痕还没干,言乔 给我下药的是他,拿刀吓唬我的也是他,我不知道他有什么好哭的。 你给我喝的什么东西?我扣着林琛的脖颈,大拇指按了按他腺体的位置,果然听到他一声闷哼。 只是一点那种药。林琛仿佛羞于启齿,避开我的目光回答,我没有想过要害你。 那种药我深吸一口气,说:为了上个床,至于么? 伤口的痛感减弱了我身体里的燥热,尽管如此,一些难以抵挡的生理本能还是让我浑身难耐,身体如同变成一只被堵死的水阀。 林琛也察觉到我的异样,小心翼翼地抬手握住我的皮带搭扣,问:你是不是很难受 他的眼睛红红的,看我的眼神混杂着愧疚、痴恋和畏惧。 难受我也没力气把你怎么样。我扯了扯嘴角,不然你上来自己动? 我是开玩笑的,但林琛没当作玩笑。 啪嗒一声,皮带被林琛解开,他俯身用脸轻轻蹭了蹭,呼出的热气喷薄在我皮肤上,我 叮咚。 门铃不合时宜地响起,然后是秦北的声音:言乔?言乔! 妈的,狗东西这时候想起我来了。 我拍了拍林琛的脸,去开门。 秦北来了也好,我不想跟林琛再发生多余的关系。 但我没想到进来的是两个人,除了秦北,还有跟在他身后的闻路明。 闻老师刚下班的样子,穿的还是下午出门时的衣服,银边眼镜后面眼神晦暗,嘴唇抿成一条薄薄的线。 我不在意秦北看到我这副潦草的样子,但闻路明不一样,我还要脸。 我操。秦北被眼前的画面吓得酒都醒了,大步跑过来看看我又转头看看林琛,怎么回事儿啊?! 别吵吵。我拉上拉链,只庆幸林琛还没来得及扒我的裤子。 你这血谁弄的?秦北语气不善,话是问我,眼睛却瞪着林琛。 我自个弄的,你别看他。我对秦北伸出胳膊,扶我起来。 秦北正要动,一只手先他一步抓住我的小臂,把我从沙发上拉起来。是闻路明。 闻路明皱着眉头一言不发,脱下自己的外套给我披上,遮住我凌乱不堪的上半身。 谢谢闻老师。我笑了笑。 闻路明没笑,声音喜怒难辨:我送你去医院。 一点儿小伤用不着。 听我的。说这句话的时候,闻路明看向我,目光似乎有点冷。 我不自觉打了个寒颤,但还是硬着头皮说:我真不想去。我想回家。 我身上没力气,嗓子哑,鼻音也重,大概能显得比较像是示弱。 闻路明皱着眉头,也不知道在不高兴什么。对视片刻,他做出让步:行。 唉,唉,等等。秦北拉住我,你真没事儿?我不放心你。 我拍拍他的胳膊,喝醉玩脱了,没事儿。 他还想说什么,被我打断:我头疼,你让我回去歇着吧。 秦北的目光在我和闻路明之间折了几个来回,终于肯放手,那行吧。闻老师拜托你照顾他了。 闻路明淡淡道:放心。 坐进车里我终于放松下来,心想又在闻路明面前丢了次人,他这会儿指不定怎么鄙视我呢。 正想着听见闻路明问:伤口疼吗? 不疼。我回过神来,摇摇头问:你怎么过来了? 出门前说晚上顺路去接你,你忘了吗? 我想了想似乎有这回事,记不太清了。 闻路明继续说:你手机关机,我担心有什么事,打电话问秦南他哥,他说你喝醉了。 我猜可能是秦北后知后觉地察觉到不对,所以让闻路明来接我。 至于其他的我也没兴趣再问了,闻路明似乎也对我的私事不大感兴趣,一路无话。 到家时我的情况变得更糟,酒精和药物使我头痛欲裂,四肢酸软,偏偏没有抒发的欲望又在我体内疯狂叫嚣,仿佛想要撕裂我的身体。 闻路明扶我下车,恍惚中我感到一阵天旋地转,脚下一个不稳瘫倒在他身上。 怎么出了这么多汗?闻路明的声音近在耳边,又好像隔得很远。 我抓紧他的袖子:热 我分不清自己现在是醉了还是没醉,说没醉,我头晕得要死,脑袋里像是有人拿鼓槌把我的头当架子鼓敲,要说醉了,我的感官又异常灵敏,不经意的肌肤触碰都会让我战栗。 我几乎是控制不住地用鼻尖和嘴唇去蹭闻路明颈侧的皮肤,一边蹭一边发出难耐的喘息。 言乔?闻路明把我扶起来,你怎么了? 我朦朦胧胧地睁开眼,勉强辨认出眼前的人是谁,闻老师 闻路明一定有所察觉,因为我明显感觉到自己某个地方顶到了他。但我顾不上考虑他会怎么看我,在这一刻我只想贴紧他,甚至荒唐地想要压倒他。 你喝多了。闻路明的声音听不出情绪,但动作变得不太温柔,多半是因为被冒犯而感到恼怒。 他半拖半抱地把我弄进电梯,回家后又把我扔在床上。见他转身要走,我出于本能地一把抓住他的手用力一拽,闻路明没站稳,趔趄了一下也摔进床里。 我趁势把他压在身下,神志不清地埋头在他颈窝里乱蹭,我难受 身上的伤口还没有结痂,新的血珠渗出来,弄脏了闻路明的白色衬衫。他的衣服在回来的路上已经被我弄得乱七八糟,此刻更像一种暧昧的邀请。 直到清楚摸到闻路明腰腹上的肌肉,我才发现自己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探进了他的衬衫下摆。 闻老师,帮帮我 第20章 比起神智不清的我,闻路明此刻清醒得多。 他的眼镜不知道掉在了哪里,额前的碎发也被我弄得凌乱,但他的表情始终淡漠而克制,眼睛黑沉沉地看着我,不带任何情绪。 怎么帮?闻路明语气平静。 残存的理智告诉我这是一个alpha,我开始后悔没有在酒店把该做的事情做完,我到底还是高估了自己的自控力。 眼前的闻路明像橱窗里的样品蛋糕,外表诱人却不能吃,然而我看着他的脸,依然无可避免地产生了不该有的欲望,甚至脑子一热低头吻住了他的唇。 很热 原来alpha的嘴巴也这么软。 一种陌生又熟悉的荷尔蒙气息在我口腔中蔓延开来,我不自觉加重动作,含住他的唇瓣吮吸啃咬。 闻路明没有推开我。 接吻如同一种饮鸩止渴,我好像忘记了所有技巧,横冲直撞地在他唇舌间掠夺。 闻路明不拒绝也不迎合,任由我放肆胡闹,直到我呼吸困难不住喘息,他仍然是平静的。 这样的对比显得我生涩而急切,但我顾不上那么多,一边亲吻他,一边试图拉扯他的衬衫。 言乔。闻路明终于拦住了我的手。 我抬起头,对上他深潭似的目光。 好点了吗?他看着我问。 我缓缓摇了摇头,不够 不够,远远不够。 说完,眼前景象忽然翻转,闻路明将我推倒在床上。 我不解地看着他,额前垂落的头发挡住了视线,在混沌的欲望中我分神想,好像该剪头发了 闻路明替我将碎发别在耳后,温热的手掌覆在我脸上,大拇指轻轻摩挲过我的眼角。 你还记得自己是谁么?他叹息似的问。 我是谁 闻路明似乎不需要我回答。他深深看了我一眼,低头用嘴唇贴了贴我的额头,表情和声音终于变得比刚才多了温柔。 冒犯了。他说。 我还没来得及细想他冒犯什么,只觉自己腰上一松 整个世界都在旋转。 我恍惚看到墙上的人影亲密相拥,垂落的长发被汗水打湿,水草般黏在我的脸上和脖子上。 所有感官仿佛都悬在半空,一切就像梦境般虚幻而混乱。 我彻底弄脏了闻路明的衬衫。 我失神地躺在床上,余光瞥见暖黄色的灯光下,闻路明抽了一张纸,动作认真地擦拭手上的痕迹。高挺的鼻梁在他脸上投下一片阴影,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觉得眼前的画面格外不真实。 闻老师开口发现自己喉咙干涩,我没忍住咳嗽了几声。 闻路明回头,目光里有一瞬间没藏好的情绪,我还没来得及看清,他就垂下眼帘,避开了我的目光。 喝水吗?他问。 我点了点头。 闻路明端来一杯水,顺手摸了摸我的头顶,头还疼不疼? 我接过水杯,说:疼。 他微微皱起眉头,手掌贴在我额头上一下一下抚摸,像小时候守在我病床边难得温柔一次的言颂。 我眷恋着这样的温存,身体里的躁动也渐渐平息下来。 慢吞吞喝完一杯水,闻路明替我盖上被子,自己去卫生间清理。我累得发困,加上酒精还在血液中肆虐,没多久就昏昏欲睡。半睡半醒间感到有人用热毛巾帮我擦洗身上的污渍,动作轻柔和缓,还小心地避开了伤口。我的眼皮重得睁不开,嘴里发出连自己都听不懂的呢喃。 睡吧。那人叹了口气。 第21章 第二天醒来我浑身哪都不舒服,动了动想起身,胸口传来一阵痒痒的痛。 我低头,看见一道由深至浅的伤口从胸膛蜿蜒到小腹,上面结了一层薄薄的血痂。 操 我他妈都干了些什么? 再一摸,脖子上也有道伤。 我闭眼回想昨晚发生的事,记忆停留在闻路明欲言又止的目光中。昨天我太醉了没有发觉,今天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昨晚自始至终都很奇怪,看我的目光总像藏着什么话要说。 而且他为什么 想起自己把闻路明按在床上,我两眼一黑,恨不得当即挖个洞钻进去。 活到现在二十八年,这是我第一次和alpha接吻,还是和一个看着像性冷淡的alpha。 更何况还不止是接吻 还好闻路明今天不在家。我下床洗漱,见镜子上贴着一张便条: 我去学校了。锅里有煲好的粥,桌上有药和维C。 闻路明字写得好看,我揭了便条多看了两眼,对折两下装进睡衣口袋里。 坐在餐桌前我认真地想,闻路明咬了我一口,我亲了他一次,我俩这算扯平了吧?那我是不是应该趁早搬出去,省得以后见面尴尬? 说曹操曹操到,正想着手机响了,是闻路明。他那边不是很安静,隐隐有嘈杂的声音,我听见他问:言乔,起床了吗? 看了看表,十点。起来了。我说。 早饭在桌上,锅里的粥凉了记得热一热。 嗯,我热过了。药也吃了。 说完我想了想,问:你在学校吗? 刚下课,准备去实验室。闻路明似乎在走廊里,说话间隙还应付了一下路过打招呼的学生,中午我从食堂带饭回去,你等我一起吃。 又是这种温和的祈使句。我发现我总是很容易听闻路明的话,哪怕是这种吩咐的语气,我也不觉得反感。 于是我答应下来,挂了电话才想起自己刚刚还在考虑搬出去的事。 电话里闻路明的声音里没有任何尴尬和不自然,好像昨晚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我不认为自己醉出了幻觉,也不认为他睡一觉就把事情都忘了。 那他这是什么意思?装不在意还是真不在意? 想不明白的事情很快就被我抛在脑后。 恋耽美 分卷阅读-月昼(10) 吃完早饭我给秦北打了个电话,他宿醉未醒,迷迷糊糊地问我什么事儿。 你没把林琛怎么样吧?我问。 你的人我哪儿敢啊。秦北不满地嘟囔,倒是你,你没事儿吧?昨晚可他妈吓死我了。 我看你睡挺沉,不像是吓着了。我奚落了他一句,顿了顿说:林琛不是我的人,你们以后别搞这些。 知道了知道了。昨天真是意外,我也不知道林琛会来,都怪张皓那孙子嘴上没门。 秦北从床上起来,一阵窸窸簌簌的动静后,说话声音比刚才清楚了点:你和闻老师到底是什么关系?他昨天看你的眼神儿我越想越不对劲。 什么眼神?我昨晚醉得厉害,哪顾得上观察闻路明怎么看我。 秦北啧了一声,说:跟特么正房捉奸似的,站他跟前我腿都打颤。 少胡说八道。 我现在对闻路明有种莫名其妙的心虚感,总觉得自己玷污了他,所以听不得秦北这么编排。 我说真的,你别不是omega玩儿腻了想搞alpha吧?言二,咱可不兴这么玩儿啊。 没有,你想多了。我矢口否认。 alpha一个个僵硬得像板砖,我怎么可能不过昨天摸到闻路明的腰和腹肌,手感似乎还不错。 想着我垂眸看向自己的指尖,捻了捻手指,闻路明的气味和体温仿佛还留在上面。我承认我现在对他的皮囊有点兴趣,但还不至于到见色起意的地步。 那边秦北还在疑神疑鬼地唠叨,我听烦了,敷衍了两句挂了电话。 刚放下手机,门铃响了。 叮咚 我正要过去开门,听见钥匙插进锁孔转动的声音。闻路明回来了吗?按理说不应该这么早。 想着我起身走到客厅,刚好门从外面拉开,一位约莫五六十岁的omega女士提着东西进来,看见我表情一怔。 你是 您是 我们两个同时开口,我见来人五官面熟,灵光一闪猜到她是谁,抢先道:阿姨您好,我叫言乔,我是闻老师的朋友。 面前这位保养得当,举止从容的女士果然是闻路明的妈妈。她眼中仍有疑惑,但对我礼貌地微笑了一下,说:你好,我是闻路明的母亲,我来给他送点东西。 把人请进来我才意识到自己的打扮有些过于随意,穿着睡衣不说,头发也软塌塌的,明显刚刚睡醒。第一次见面就这个样子,多少有点不太礼貌。 闻路明的妈妈也戴眼镜,母子二人有相似的斯文气质。她一边把带来的食材放进冰箱,一边与我搭话:路明去上班了吗? 我点点头:今天周一,闻老师有课。 之前好像没有见过你,你是他学校的同事吗? 不,我和闻老师只是朋友。我不好意思说自己是个坐吃山空的草包富二代,想想挑了个比较好听的名头说:我是做电影的。 难怪,看着年轻。闻路明的妈妈和善地笑了笑,要不是路明现在不带博士生,我差点以为你是他的学生。 我心说学生衣衫不整地出现在老师家不是更不合适么,闻老师的妈妈已经换了话题:路明工作忙,有时候没空做饭,我今天做了糖醋鱼,等他下班回来你们一起吃。 我忙道:谢谢阿姨。您坐,我给您倒杯水。 我凭记忆找出闻路明的茶叶,沏了一杯茶端到客厅,发现闻路明的妈妈似乎在打量我。 她推推眼镜,问:小言今年多大了? 二十八。我回答。 比路明小四岁。阿姨自言自语般点点头,家在这里吗? 我回过味来,知道闻路明的妈妈大概是误会了什么,心里有点哭笑不得,但面上仍配合地回答:是本地人,家住在银湾区。 唔。 又聊了一会儿,阿姨说她下午还有事得先走了,临别前让我有空去家里做客,还说闻路明性格沉闷,让我多担待。 我装出一副听话懂事的样子一一应了,她走后没多久,闻路明回来了,带着从学校食堂打包的两荤两素。 一进门我告诉他他妈妈来过,闻路明没有任何惊讶,走进厨房拉开冰箱门看了看,问:你想中午吃鱼还是晚上吃鱼? 我想了想回答:晚上吧,中午先吃你带回来的。 好。闻路明系上围裙开始热菜,顺便打了个汤。 坐在餐桌前,我说:阿姨好像误会了什么。 闻路明帮我盛了一碗汤,不太在意地说:我平时社交不多,他们可能对这方面比较敏感。你不介意吧? 不介意。 把碗端给我的时候,闻路明修长瘦削的手又在我眼前闪过,使我不可避免地联想到昨晚的一些画面,整个人都不自在起来。 他倒是神色如常,坐下问:今天感觉怎么样,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身上使不上力,脑袋也有点沉。我回答。 闻路明轻叹了口气,昨天带回来的酒杯我拿去化验了,下午出结果。 我没想到闻路明这么谨慎,竟然还把我用过的酒杯带了回来。只听他接着说:按照我的判断应该没什么事,以防万一,还是化验一下比较保险。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迟疑片刻,说:谢谢你。 不客气。闻路明把那盘芦笋炒虾仁移到我面前,喝酒伤胃,这几天少吃刺激的,多吃蔬菜。 我抬眼看过去,差点脱口而出问你是怎么在食堂那么多菜里精准挑出我唯一愿意吃的蔬菜的,然而闻路明没在看我,我又收回目光,把话咽了下去。 大概又是巧合吧。 两个人相对无言地吃饭,我脑袋里却总忍不住乱想。 不知道为什么,我明明希望闻路明把昨晚的事忘个干净,但他真这么无动于衷,我又觉得怪怪的。 虽然我是个beta,但自认身材和脸都还不错,就算闻路明是个只喜欢omega的钢铁直A,也不该在亲完摸完之后对我是这样的态度。 难道他真的性冷淡? 想着我又不自觉看向闻路明,忽然发现他下唇有一块破皮,一看就是被咬的。 昨晚的记忆并不清晰,尤其在床上那一段,现在想起来都很模糊,我不确定自己有没有在接吻的时候咬他。 八成是有的,醉鬼干什么都不稀奇。 刚好闻路明抬眼看过来,对上我的目光,动作一顿,问:怎么了? 一不做二不休,我干脆坦然道:闻老师,你嘴唇破了。 闻路明条件反射地舔了一下自己的下唇,点点头说:嗯,你咬的。 我没想到他比我还要直白,一时无言以对。又听他接着问:你还记得昨天都发生了什么吗? 我当然记得,但这时候我只能装作无辜地说:记不清了。 闻路明没什么表示,抽了张纸擦了擦嘴角,说:记不清也好。 吃完饭闻路明又要回学校,我略带诧异地问他中午时间这么赶还跑这一趟干嘛,他说不放心我,回来看看。 闻老师,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儿。我倚着门框含笑看着他。 闻路明在玄关处换鞋,闻言头也不抬地说:成年人不会让自己喝醉了被下药。 这话夹枪带棒的,不像闻路明平时跟我说话的样子,我咂摸了一下,觉得有点儿意思。 闻老师。我又叫了一声。 嗯?闻路明这回看过来了。 我不紧不慢地走到他面前,一点一点逼近,闻路明原本面色淡然,终于在我的鼻尖几乎要碰到他脸的时候,睫毛轻颤了一下,垂眸看向我的目光也带了点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我清楚看到,他的喉结动了动。 嘴唇停在离他不到两公分的地方,我微微一笑,说:你领带歪了。 说完我抬手扶了一下闻路明的领带,然后退回到安全距离外。闻路明皱了下眉,什么也没说。 昨晚为什么不推开我?我趁势说出自己的疑问。 闻路明看着我,目光像泛着粼光的漆黑海面。 因为不讨厌。 第22章 闻路明的妈妈厨艺很好,怪不得闻路明也这么会做菜。晚餐闲聊时得知,他父母一位是科研所所长,一位是A大附属医院的产科主任,难怪闻路明举手投足都显得家教严格,一看就跟我不是一路人。 我长这么大,从没吃过家里二老亲手做的饭,别说吃饭,一年到头连面都见不着几回。 从前言颂没那么忙的时候,周末回家偶尔亲自下厨,他厨艺也一般,我吃人嘴短,不好挑他什么毛病,得亏我从小不贪嘴,这么糊弄着也长大了。 我第一次觉得吃饭是个事儿是跟许漾在一起之后,他比较讲究,一日三餐都很认真,可没多久他也走了,我又开始糊弄。 后来昼夜不分地酗酒进了几次医院,医生说我胃不好,再这么折腾早晚出事儿。我当他们危言耸听,从没往心里去。这两年情况稍微好转,倒不是我惜命,而是想起许漾的次数越来越少,依靠酒精麻痹自己的次数也跟着变少,最近运气不好,才又把自己给弄病了。 因为这病,闻路明睡前又逼我吃了一把药。可能是受医生母亲的影响,他给我拿药量体温的样子还挺像那么回事儿,我问他怎么不学医,闻路明推推眼镜,说不感兴趣。 我夸他明智,说学医太危险,一不小心连命都搭进去。 闻路明眸光暗了暗,什么也没说。 等我病好利索已经是一个礼拜之后了。我在闻路明家住得格外舒坦,因为不得不跟着他早睡早起,精神比之前好了很多。 某天傍晚闻路明说要去超市采购,我也一起去。他开车太稳,我坐在副驾连连犯困,正快要阖眼,他突然一个急刹,我猝不及防被甩出去又撞回靠背上,瞬间清醒了过来。 怎么了?睁眼看见前面堵了好几辆车,再往前好像还有警车闪烁的红蓝灯。 不知道。闻路明按下车窗,探头出去看了看,可能是车祸。 我们说话的时候后面又上来几辆车,看样子事故发生不久,接下来八成越来越堵,一时半会儿怕是走不了了。 我解开安全带下车,说:我去看看。 前面也有司机下车围观,还有人举着手机拍照,人群窃窃私语,听起来不像是车祸那么简单。 天哪太吓人了,这还能活吗? 这么多血,铁定活不了了。 你们没看见当时那场面,我什么都没反应过来人就躺那儿了,现在越想越后怕。 有俩小姑娘都吓晕了,救护车怎么还不来? 我正疑惑,前面一个女司机突然尖叫一声,转身跑回来一头撞在我身上,把我撞得向后趔趄了两步,条件反射地扶了一下她的肩,说:小心。 女司机满眼惊恐,吓得忘了道歉,一把推开我跑了,我回头,看见她正扶着路旁的树干呕吐。 我走到警戒线边上,正要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眼前的画面便如一道从天而降的雷击,把我死死钉在原地。 血泊中躺着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女性,双眼紧闭,表情痛苦,似乎已经失去了呼吸。 致命伤在左胸,大量涌出的鲜血浸透了她身上的白色连衣裙,从出血量可以判断是利器刺伤,并且一击正中心脏大动脉。 好多血 埋藏在深处的记忆忽然涌出,与眼前的画面交叠在一起,好像过去一个世纪那么久,又好像只有一秒,我的耳边开始出现高速的嗡鸣,眼前也一阵一阵发昏,全世界只剩下刺眼的鲜血,铺开漫天遍地的红。 恍惚中我产生一种错觉,躺在地上的那个人的脸,渐渐变成记忆里熟悉的那一张,而我张口却发不出声音。 救护车从街道另一头驶来,我脚下一软,胃部翻涌起巨大的不适。跌倒的前一秒,一只有力的手忽然抓住了我的肩。 言乔,言乔! 一个高大的人影挡在我面前,阻断了那片浓重的红。 恶心和眩晕感并没有消退,我呼吸急促,抓着他的手臂勉力站稳,强迫自己压下呕吐的欲望。 抬眼看见一张模糊的脸,视线缓缓聚焦,我认出那是闻路明。 言乔?他声音很急,看我的目光充满忧虑。 闻我一开口便忍不住干呕起来。 闻路明半拥着我,一下一下拍我的背。我头重脚轻,额头抵在他肩上艰难呼吸,久久缓不过气,闭上眼仿佛还能看见一片猩红。 救护车很快载着伤者驶离现场,留下的警察开始疏散交通。我被闻路明带回车里,余光看见后视镜里的自己失魂落魄,面色惨白,只剩一双眼睛红得吓人。 闻路明把车停在路边,拧开自己的保温杯递给我:喝点水。 我接过杯子,缓缓喝了一小口,仍旧是反胃。 天黑了下来,街道上恢复车水马龙,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我失神地看着窗外,连闻路明跟我说话都没有听见。 他问我需不需要去医院,我茫然回头,他又重复了一遍。 医院这次我听清了,慌忙摇头说:不,我不去。 现在的我最不想看到的就是医院。说完意识到自己反应太大,我避开闻路明的视线,补充说:我只是晕血休息一下就好了。 闻路明没再强求,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不知道过去多久,夜色渐渐变得深重。我恍然想起今天出门的原因,看向闻路明问:我们还去超市吗? 太晚了,明天吧。他淡淡回答。 嗯我转回头,闭眼靠在车窗上。 回家后我把自己关进浴室,泡了很久的澡。可越是想要放空自己,傍晚那一幕越是清晰地浮现在我脑海里。 我闭眼滑入水底,肺里稀薄的氧气很快耗尽,大脑终于变得纯白一片,濒临窒息边缘我猛地浮出水面,睁开眼睛深吸一口气,再次沉入水中。 重复很多次后,身体和精神的疲倦终于战胜了不肯停歇的意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热气蒸腾的浴室待了太久,出去后我有种头昏脑胀的感觉。 闻路明坐在沙发上看书,抬眼看过来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古怪,随后很快恢复了正常,问:感觉好点了吗? 我走过去正要回答,还没来得及开口,忽然眼前一黑 记忆最后是旋转的空间,和倒下时脑袋撞在什么东西上的闷响。 第23章 最后我还是没有逃过被送去医院。 睁开眼头顶一片虚实难辨的纯白,我看着天花板,过了很久才想起发生了什么。我晕倒了,在闻路明面前。 闻路明呢 转过头看见他坐在床边,支着胳膊闭眼假寐,一只手紧紧握着我放在被子外面的手。我动了动,指尖蹭到他的掌心,闻路明立马睁开眼睛,目光只迷蒙了半秒便恢复清醒,看向我问:言乔?你醒了。 恋耽美 分卷阅读-月昼(11) 我嗯了一声,手心感受到闻路明的体温,不自在地抽动了一下。 闻路明放开我,目光很轻地扫了一眼我的手,说:你晕倒的时候拽着我不放,抱歉。 没关系。我摇摇头,问:我怎么了? 缺氧和低血糖,醒过来就没事了。他回答。 窗外的天黑沉沉的,不知道是几点。病房里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味,令我感到不安难耐。 不好的记忆再次涌出,我张了张口:闻老师,你 怎么了?闻路明温声问。 你能给我一点你的信息素吗我不太好意思地问。 我需要一点气味驱散周围属于医院的味道,在得到回答之前,闻路明的信息素已经慷慨地释放出来,像温暖的风一样将我整个人包裹起来。 可以。他说。 我闭眼深吸了一口气,终于从中获得一丝安宁。我知道omega可以被alpha的信息素安抚,那是一种与生俱来的生理本能,但我没想到的是,我一个beta竟然也会对某种气味产生依赖,甚至难以自制地想要得到更多。 短时间释放大量信息素是一件消耗体力的事,我睁开眼,看见闻路明摘了眼镜握在手里,低头捏了捏自己的眉心。他的睫毛长而浓密,但并不翘,羽毛般投下一片薄薄的阴影,微微皱眉的样子在静谧的深夜中显得心事重重。 谢谢。我轻声说。 今天下午那个女孩子,闻路明重新戴上眼镜,忽然换了话题,新闻说救回来了。 我愣了一瞬,垂下眼说:是么,那就好。 闻路明又握了握我的手,不带任何暧昧地,单纯只是安慰,说:安心休息吧。 单人病房里只有一张床,我问:你呢? 我睡沙发。他回答。 我看向房间另一头的沙发,对于闻路明的身高来说显然过于逼仄,左右我也没什么大碍,便说:我们还是回家好了,我不想住医院。 闻路明想了想,同意了,也好。 要走才发现我身上还是洗完澡出来穿的睡衣,拖鞋也没换,可想而知闻路明当时走得有多急。我不太敢想他是怎么把我弄到医院的,也不太好意思问,因为答案无非是背或者抱,不久前的某个雨天我才刚刚体验过一次。 很奇怪我平时明明能跑能跳的,一到闻路明这里却变成了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废物,八百年发生一次的倒霉事全都被他撞见了。如果我再迷信一点,我可能会怀疑我们两个八字不合。 回家后我翻来覆去怎样都睡不着,闭上眼全都是那些鲜血淋漓的画面,索性坐起来拿起手机看新闻。 下午发生的事是一起无差别杀人案,歹徒和被害人无冤无仇,谁也无法理解他是出于怎样的目的去攻击一个无辜的路人。 因为会引起公共恐慌,网上并没有太多的报道,我好不容易才找到闻路明说的那条新闻,有记者跟到医院采访了参与抢救的医生,医生说多亏了有血型匹配的热心市民及时献血,加上经验丰富的主任医师主刀,才从死神手里抢回一条命。这个结果对于那个姑娘来说也算得上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放下手机,我再一次倍感无力地体会到什么叫做生死有命,有时候不过是差了一点可怜的运气,便会得到天差地别的结果。 如果当初算了。 戏文里总讲善恶有报,小时候我也天真地信过,后来才明白什么因果报应,不过是编戏文的人给普罗大众画的饼。世上最不缺逍遥快活的混蛋和无端受难的善人,说来说去逃不开一个命字。 命又是什么呢,命是不讲道理。 认识的人总说我命好,我问为什么,他们说我生下来什么都有。但没人问我我想要什么,命运把这些东西一股脑塞给我,我说我不想要,它说我得了便宜卖乖。 越胡思乱想越睡不着,越睡不着越胡思乱想。 窗外又开始下雨,淅淅沥沥的声音令人烦闷。我受不了这样压抑的氛围,于是下床去敲闻路明的门。 半夜扰人清梦简直缺了大德,所幸我道德感不高,一点儿也没觉得抱歉。 门很快从里面打开,闻路明一副刚被吵醒的样子,眯着眼睛仔细看了看我,慢半拍地问:言乔? 闻老师,我看他不像是有起床气的样子,放下心来,问:有酒吗?我睡不着。 闻路明站在原地,几秒钟后终于缓缓转醒,说:你现在不能喝酒。 但是我睡不着。我随口扯谎,刚才打雷了,我不敢一个人睡。 在闻路明面前丢了太多次人,我破罐子破摔,已经完全不在乎面子了。 随他怎么看我吧,我就是一个弱鸡废物草包。 闻路明毫不意外相信了我的话,叹了口气拉开门说:进来吧。 我跟着他进去,第一次看清客房的布置,跟主卧差不多的干净色调,普通大小的双人床,只半边有睡过人的痕迹。 闻路明从衣柜里抱出一床新的被子铺开,意思不言而喻。我非常配合地掀开被子躺进去,说:谢谢闻老师。 心理负担这种东西是绝对不可能有的。我们两个一个alpha一个beta,谁也占不着谁便宜。 闻路明看样子是真困了,模模糊糊地嗯了一声,躺回去关掉床头灯,说:睡吧,晚安。 但即便是困成这样,他还是不忘给我放出一点安神助眠的信息素。我在黑暗中转向闻路明的方向,隐约看清面前的人影,虽然有着同样的气味,却是全然不同的轮廓。 我不自觉往他那边靠了靠,安心闭上了眼。 晚安。 第24章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换了床睡,第二天我竟然比闻路明醒得早。 微弱的天光从窗帘缝隙里透进来,给整间屋子蒙上一层毛茸茸的昏暗,昨夜的月桂香气还似有若无地飘散在空气里,与闻路明家的木调香氛混合出一种春日庭院的静谧感。 如果气味也有记忆,我想,很多年后我应该还会记得这一天,睁眼看到第一束天光时所感受到的树木和家的温柔。 意识渐渐转醒,我发现自己腰上搭着一条胳膊。 闻路明昨晚是背对着我睡的,但现在我的后背靠着他的胸膛,以一种过于亲密的姿势。 反应过来我浑身僵硬,不敢动也不敢转身,怕吵醒他后更加尴尬。正准备继续装睡,把这份尴尬留给闻路明来处理,腰上那条胳膊忽然动了动,随即把我搂得更紧。 这是干什么 我深吸一口气屏住呼吸,低头看见闻路明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他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被子和睡衣传递到我皮肤上,成为一处无法忽视的热源。 而手的主人呼吸绵长,显然还在睡梦之中。 我小心地往自己那边挪了挪,试图与闻路明拉开一些距离,然而才刚动了一下,那只手就像察觉到什么似的,不满地把我捞了回去。 算了。我放弃了。 抱就抱吧,又不是没抱过。谁让我半夜发神经非要跟人家挤一张床。 放下心理负担的我安然闭眼,享受清晨的回笼觉。身后的闻路明依然有着极强的存在感,无论是体温还是呼吸,都清楚地告诉我他是一个成熟的alpha,而不是任何一个在我身边躺过的omega。 alpha是人类的好朋友。我对自己说。 没多久闻路明醒了,他也和我一样,僵在原地很久才试着把手轻轻拿起来,小心翼翼地缩回去,然后一点一点退开两掌宽的距离,最后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 我心里想笑,暗暗腹诽他也有这么尴尬的时候。 听他的动静想要下床,我装作刚刚醒来的样子,睁开眼打了个哈欠,揉着眼睛转向他,说:早闻老师 闻路明动作一滞,问:吵醒你了吗? 刚苏醒的声音低沉沙哑,羽毛似的挠了一下我的耳朵。我摇摇头:没有,刚好醒来了。 说着我坐起来,把自己的头发抓成一个小揪扎在脑后,又打了个哈欠,说:昨晚谢谢你。 没关系。闻路明戴上眼镜,走过去拉开窗帘,说:雨停了。 我也看向那边,雨后的天空蓝得透亮,散发着清爽的凉意,像一幅颜料还没干的油画,而窗前的闻路明无疑是这幅画里最养眼的那部分。他转过身看向我,淡淡道:这两天出门加件衣服。 我随口应了一声下床洗漱,等洗完出来闻路明已经把自己收拾妥当,顺便做好了早餐。我看见他站在冰箱前翻翻找找,问他找什么,他转过身来,手里拿着一盒巧克力,说:你低血糖,平时不要让自己空腹太久。 我接过巧克力道了声谢,拆开铁盒挑出一颗,撕掉金色的锡箔纸放进嘴里。 闻路明无奈叹气:不是让你现在吃。 我又撕开一颗递到他嘴边,说:给你一个。 闻路明更加无奈,略微挣扎了一下还是顺从地张嘴含住那颗巧克力,嘴唇似有若无地擦过我的指尖。 我缩回手舔掉指腹上沾的巧克力粉,扣上盒子戏谑道:这该不会是学生送的吧? 闻路明给了我个你胡说什么的眼神,说:今年情人节,院里给单身老师发的。 我若有所思地唔了一声,单身 闻路明抬了下眉毛,无声地问:有问题吗? 他这样的表情很容易让人生出坏心思,我倾身过去停在闻路明面前,目光从他黑沉沉的眼睛下移到嘴唇,轻轻咂舌道:可惜了。 什么?闻路明的眼神不易察觉地闪烁了一下。 我唇角一扬:可惜了这么适合接吻的一张嘴。 对于我的调戏闻路明岿然不动,甚至不紧不慢地反击:单身和接吻并不冲突。 说着他目光低垂,也落在我嘴唇上:你应该最清楚。 寥寥数语让我想起那个离经叛道的夜,不愧是闻老师。 我耸了耸肩退回去,说:你说的没错。 之后某天,茶几上忽然凭空多出一个玻璃糖罐子,里面装满各式各样的糖果和巧克力。 我不嗜甜,低血糖也没那么严重,上次晕倒纯属刚生完病体虚加上泡澡泡太久了,但闻路明认为我是不拿自己当回事儿,非让我口袋里也揣两块糖。 我暗示他比起糖罐子,家里更需要一个烟灰缸。 闻路明充耳不闻。 嗐,这家里果然是谁赚钱谁说了算,吃白食的想要个烟灰缸也不给买,不给买算咯,谁让我这寄人篱下呢我故意在他耳边唉声叹气地念叨。 闻路明头都大了,既无可奈何又充满警告地看了我一眼:言乔。 我立马装乖:唉,闻老师,您说。 你闻路明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没说我什么,你去坐下,别妨碍我做事。 好哦。我从善如流地往沙发上一坐,盘起腿来拽了个抱枕抱在怀里,看闻路明把新买的花一枝一枝挑出来,剪掉一截枝条插进面前的花瓶里。 绿色洋桔梗嫩得出水,在午后的阳光下生意盎然。 闻路明无论做什么都很专注,镜片后的目光宁静沉稳,仿佛手里摆弄的不是花而是什么精密的仪器。 我不自觉看得入神,等他把枯萎的旧花打包起来扔进垃圾桶,我还坐在原处发呆。 言乔?闻路明顺手摸了一把我的头顶,袖口沾的花香钻进我鼻子里,发什么呆? 自从我们两个的关系莫名发展到同床共枕后,闻路明和我之间的拘谨和礼让就烟消云散,随之而来的肢体接触也越来越多。 我回过神来,抬头看向他说:没什么。 下午有事,我晚点回来,闻路明说,你先吃饭不用等我。 我哦了一声,随口问:你要去哪? 闻路明似乎心情不错,微微一笑说:去接一个新朋友。 第25章 闻路明说的新朋友,是一只猫。 门铃响起时我以为他忘了带钥匙,结果打开门先看到一个大箱子,然后才是箱子后面露出来的闻路明的脑袋。 因为这一幕过于突然,我愣在原地一时没反应过来,直到闻路明叫我的名字我才想起给他让道。 箱子上开了一扇圆形玻璃窗,隐约看见里面有只雪白的小家伙。闻路明进来把箱子放下,我凑到跟前去看,刚好对上玻璃后面一双圆溜溜的蓝色大眼睛。 大眼睛的主人是一只漂亮的布偶猫,我蹲下来看看猫再扭头看看闻路明,不可置信地问:你买的? 闻路明用手指点了点玻璃逗那只猫,说:同事家的。她怀孕了不能养猫,这段时间一直在找人收养,我想起你喜欢猫,就把它带回来了。 我说过我喜欢猫吗?我脑海里闪过疑问,大概也许说过? 这个疑问并没有持续多久,我的注意力很快就被那只猫吸引了过去。它似乎对我和闻路明不太感兴趣,自顾自地在狭小的笼子里来回踱步,一条毛茸茸的大尾巴时不时从我眼前晃过。 我问闻路明它叫什么,几岁了,闻路明答:同事说叫贝儿,不到一岁。 贝儿。我戳了戳玻璃,宝贝儿? 里面的猫看过来,奶声奶气地喵了一声。 我留在家里逗猫,闻路明下楼把猫粮罐头和猫砂盆拿上来,暂时放在阳台上。我没有养猫的经验,但看闻路明得心应手的样子,应该是个称职的饲养员。 他把猫从箱子里放出来,对我说头两天可能会怕生,让我不要招惹它,小心被挠。 但没想到贝儿一点儿也不怕生,反而不紧不慢地踱着步子开始巡视自己的新领地,看完客厅看厨房,看完厨房看卧室,里里外外看过一遍后,心满意足地跳上沙发,给自己挑了块舒服的垫子卧下。 我和闻路明面面相觑,我问:它怎么比我还不把自己当外人? 更不把自己当外人的是,这只猫在我窝在沙发里看电视的时候,睁开眼左右环顾一圈,然后伸了个懒腰走过来,踩着我的腿爬进我怀里,又稳稳当当地卧了下去。 目睹这一幕的闻路明用手指轻轻戳了一下猫的脑门,漫不经意地说:你倒是知道哪里舒服。 猫仿佛有所感应,睁着无辜的大眼睛仰头看我,我摸了摸它的脑袋,说:别理他,他嫉妒你。 闻路明难得轻嗤了一声,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第二天上午,我和闻路明去家具城给猫挑了一座豪华三层大别墅,还有一个大型猫爬架。然后逛到宠物店,又买了很多零食和玩具。 我跟在闻路明身后,用他刚好能听到的声音自言自语:有的猫到家第一天就有数不清的玩具,而有的人想要个烟灰缸,闻老师就是不给买 果然,闻路明停下脚步回头,淡淡道:猫不可以闻二手烟。 真的假的?我怀疑闻路明蒙我,你别骗我。 闻路明面不改色:我怎么会骗你。 恋耽美 分卷阅读-月昼(12) 好吧。为了猫的健康,我也不是不能忍。 回家发现阳台上并没有足够大的空间放贝儿的豪华别墅和猫爬架,何况闻路明还养了很多需要晒太阳的绿植。客厅倒是够大,但加上这些东西难免又显得凌乱。 最后闻路明提出把书房改造一下,我想想他那一柜子的书和价值不明的仪器,否决了这个提议。 其实我的卧室最合适。我说,卧室又大又安全。 它可能会吵你睡觉。闻路明说。 那怎么办我沉思片刻,只有两间卧室,难道你和我住一间,猫自己住一间吗? 说完我才发觉这也不太合适,我把闻路明挤到客房就算了,现在猫来了,闻路明连客房也没得睡,这也太欺负人了。 不行不行,我摆摆手,让我再想 我觉得可以。闻路明打断我。 我看向他:嗯? 你不介意的话。他补充说。 房子是闻路明的,床也是闻路明的,我没有立场说介意。况且又不是没一起睡过。 但是 闻老师,我总觉得事情发展到了奇怪的方向,想了想问:咱俩这算同居么? 一般有点眼力见儿的这会儿该考虑自己麻溜搬走了,但我在闻路明家住得安逸,不仅没想搬走,还认真思考起同居的可行性。 可以算也可以不算。闻路明回答了我一句废话。 我立马找到台阶下:那就不算。算拼床。 闻路明表情变得复杂,沉默了两秒钟后点点头说:嗯,拼床。 决定好之后,闻路明叫来搬家公司搬空了客房,然后我们两个开始组装大别墅和猫爬架。 像闻路明这种学习能力比较强的人做什么都上手很快,只看了几眼说明书就干得有模有样。我就不一样了,我长这么大几乎没碰过锤子扳手螺丝刀,连它们谁是谁也分不清,闻路明叫我递工具,我要对着图片辨认半天才挑得出来。 不是这把。闻路明站在梯子上,用下巴点了点地上某处,我要那把十字螺丝刀,这把是一字的。 是吗?我半信半疑地缩回手观察了一下,哦这是扁的。 因为有我这个帮忙不如不帮的副手,闻路明做事的效率慢了很多,我俩从中午忙活到傍晚才勉强装好贝儿的新房间,期间贝儿一直蹲在门口探头探脑地看,好几次我和它目光相撞,都感觉它在质问我: 你到底会不会? 我坦然摇头:我不会。 不会什么?闻路明边收拾工具边问。 地上铺了长毛地毯,我一个大字躺下,舒服地叹了口气:什么都不会。 闻路明回头看了我一眼,说:会添乱。 嘿,我不乐意了,半坐起来一把把闻路明拽倒,翻身撑在他身体上方,你再说? 闻路明猝不及防摔倒,眼睛忽闪了几下,故作镇定道:我说错了吗? 没错,闻老师怎么可能有错。我舔舔后槽牙,饶有兴味地观察闻路明。他脸上沾了点白灰一样的东西,我正准备伸手帮他擦掉,却忽然被抓住了手腕。 闻路明目光深沉,握着我的那只手意味不明地收紧。 门口的猫懒洋洋喵了一声。 气氛莫名变得暧昧,这样的姿势和距离很难不让人多想,我对上闻路明的目光,喉结不自觉滚动了一下。 言乔,闻路明的另一只手覆在我头上,五指缓缓插进我的头发,声音宛若叹息。忽然,他的手不轻不重往下一按,让我的鼻尖碰到他的鼻尖。 嘴唇近在咫尺,我从闻路明的眼睛里看到隐秘的欲望,像是冬夜雪地里静静燃烧的火把。 不剧烈,却诱人靠近。 于是我吻了他。 与第一次混沌的接吻不同,这次我是清醒的。我清楚感受到闻路明如何温柔地迎合我,又如何撬开我的齿关,反客为主。 头发被他抓痛,我轻哼了一声,得到更加炽热的回应。 理智告诉我这不应该,但我忽略了理智。 我想,我愿意,于是我做了。 至于后果 言乔闻路明的声音依然带着沙哑,他抚摸我的头发,用鼻尖蹭我的额头。 和随便什么人都能牵手,拥抱,接吻吗? 他看着我,冰凉的镜框偶尔碰到我的皮肤,像融化的雪落下来。我看到他眼里的火把越来越热,几乎要烧化我的血液。 那么更进一步呢 第26章 更进一步 都是成年人,我不会不明白闻路明说什么。但我拿不准他这是一个单纯的问句,还是在暗示我别的。 仿佛预感到接下来的画面少儿不宜,贝儿及时进来打断了我和闻路明的对话。它绕着我们两个走了一圈,然后停在闻路明肩膀附近,一边用脑袋顶我的脸,一边发出细软的喵喵声。 我只好忍住对闻路明动手动脚的想法,故作轻松道:当然不是谁都可以,我看脸的闻老师。 说完我从闻路明身上起来,重新躺回地毯上去,碰碰他说:猫饿了。 闻路明没再继续刚才的话题,转头看了我一眼,起身去找猫粮。他的嘴唇依然呈现亲吻后的鲜红湿润,在我眼前匆匆一瞥,像一瓣玫瑰划过。 说无动于衷是假的,哪怕他是一个再清楚不过的alpha。 我总在刻意避免心动,事实上也很久没有人值得我心动,但就在不久前的刚才,在表面的假意调笑下,我的心跳真实的失控过,那是一种比欲.望更危险的东西,虽然只有一瞬,但足够让我警铃大作。 我想一定是因为我失业在家的安逸生活过了太久,意志逐渐被消磨,看来是时候找点事做了。 刚好那个搞房地产的哥们儿前几天又找过我,我说我还没歇够,他让我什么时候有心情工作随时联系他。 于是晚上我跟闻路明说了这件事,他没有表态,安静听完后问我:你最近缺钱用吗? 缺啊。我怀里抱着贝儿,有一下没一下地给它顺毛,这不养了个祖宗,我得给它赚猫粮。 闻路明看了一眼猫,淡淡道:我养得起。 我又没忍住嘴欠:养谁?猫还是我? 闻路明的目光从猫移到我身上,神色不变:都养得起。 咱俩非亲非故的,不合适不合适。我依旧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靠在沙发上摆摆手,说:况且我总要找点事做,不然这么白吃白喝地住着,我心里不踏实。 这次闻路明没再反对,思索片刻说:你自己决定。 晚上陪猫多玩了一会儿,洗完澡出来已经超过了平时的睡觉时间,我擦着头发回到卧室,一抬头看见靠在床头看书的闻路明,猝不及防被吓了一跳。 你怎开口才想起他已经失去了自己的卧室,从今天开始都要和我挤一张床了。 闻路明放下书看向我,非常自然地问:你睡左边还是右边? 我看他已经躺到了左边,便说:右边吧,我都可以。 闻路明嗯了一声,摘掉眼镜躺好,说:我先睡了。 我正要解了腰上的浴巾上床,忽然想起自己没穿睡衣,就这么睡跟全裸没什么区别。虽然有两床被子,但联想到上次一起醒来时的样子,我还是打开衣柜找了身睡衣穿上,然后才慢腾腾地上床钻进被子里。 闻路明背对着我,关了灯说:晚安。 我闭上眼轻呼了口气:晚安闻老师。 同床共枕三天后我发现一个规律,无论我和闻路明是以怎样的姿势入睡,早上醒来一定是我的后背贴着他的胸膛,被他用一种抱抱枕的方式抱着。 一回生二回熟,到第三天我已经不尴尬了,我只觉得奇怪。 闻老师,你睡觉一定要抱着什么东西吗?我问。 闻路明面露不解,仿佛第一次思考这个问题: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他也不知道,那就是无意识的本能了。 我捏捏自己的胳膊和腿,自言自语问:我像抱枕吗?我也不胖啊。 你不胖。闻路明把我的自言自语当作提问,你偏瘦。 我瘦归瘦,该有的肉都有好吧?我口无遮拦道,白给你抱你还挑肥拣瘦。 闻路明不说话了,我回过头看,发现他表情像被噎住一样,仿佛听到了什么不该听的东西。 奇怪了,亲也亲了睡也睡了,说两句倒不好意思了。 我最喜欢调戏正人君子,故意凑到他眼前问:不信你摸摸? 闻路明深吸一口气,语气里充满警告:言乔。 叫我干嘛?我知道他是吓唬我,一点儿也不觉得怕,反而抓起他的手放在我小腹上,往上滑了几寸,说:摸吧不要钱,摸过的都说好。 这回闻路明终于不忍了,眸光一暗把我推倒,倾身而上,说:别胡说八道。 我被他的阴影笼罩在身下,终于感受到来自alpha的压迫力,连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变得稀薄。 干嘛这么严肃?我半笑不笑地勾着闻路明的脖子,说:我没胡说,可以摸。 闻路明的目光肉眼可见变得锋利和危险,像一把潮湿的钩子在我身上游移,挑开我睡袍的腰带,再勾开衣领,像剥一块糖一样把我剥干净。明明他什么都还没做,我却好像已经被看了个遍。 闻老师我情不自禁开口。 不是说可以,闻路明按着我胸膛的手移到腰腹,又反悔了? 反悔倒是没有,只是没想到他来真的。 我只是一个普通的alpha,没你想得那么能忍。闻路明缓缓道,所以别总招我。 我被他看得心虚,嘴硬说:我什么时候招你了 现在。 闻路明看着我的眼睛,片刻,低头似有若无地吻了我的嘴唇,轻得像飞鸟掠过水面,我还没来得及感受,他就已经从我身上下去了。 别忘了今天还有正事,快起来洗漱。 我舔舔嘴唇,心想自己刚才难道是被占便宜了吗? 只占这么点,闻老师未免也太客气。 第27章 搞房地产那哥们儿叫韩潜,见面第一句话就问我身上怎么一股乐不思蜀的味儿。 我当你一个人在家黯然神伤呢,没想到你小日子过得挺滋润哈。他又凑上来闻了闻,都被信息素腌入味儿了,怪不得不要林琛。 我一把把人推开,嫌弃道:少说两句吧你。 不说了不说了,韩潜摆摆手,走谈正事儿。 进包间发现秦北也在,正一个人悠闲地喝茶,我问他来干嘛,他瞥我一眼,说:不好意思,在下也是这个项目的合伙人之一。 嗬,我乐了,那拜托秦总多多关照? 秦北一拱手:不敢不敢。 得了啊你俩。韩潜替我拉开椅子,说:老秦听说你在我这儿,哭爹喊娘地非要入股,生怕我赚钱不带他似的。 屁。秦北横了韩潜一眼,说:我是怕言二这傻缺门外汉跟着你吃亏。 这话说的,我哪儿敢啊?我前脚让言乔吃亏,言颂后脚就得生吞活剥了我。得亏这大清亡了,不然我们言二公子妥妥一太子爷,我欺负谁也不敢欺负他啊。 俩人一唱一和跟说相声似的,再聊下去怕是又没边儿了。我及时制止他们,说:打住,你们这些正经生意人怎么比我还能扯。 韩潜搭着我的肩,笑道:就是生意人才能扯,谈生意谈生意,不都是谈出来的。 你跟他说他当然不懂了。秦北接话,他指不定这会儿心里寻思呢,什么生意需要本少爷亲自去谈? 嘿没完了你。我朝秦北丢了颗松子,今天到底来干嘛的? 来看看你呗。秦北说,这么长时间不见人,要不是我相信闻老师的人品,我都怕他给你拐深山老林里卖了。 韩潜捕捉到关键信息,竖起耳朵问:谁是闻老师? 还能有谁?秦北轻嗤一声,他身上的信息素你闻不到么? 有这么明显?我半信半疑地低头闻了闻自己的领口,好像是有一点淡淡的月桂香味,混在沐浴露和洗衣液的味道里很难分辨。 再一想我和闻路明朝夕相对,沾上一点他的气味并不奇怪。 特别明显,三步开外我就闻到了。韩潜说。 我不免震惊:你们alpha都是属狗的吧? 韩潜耸耸肩,说:我也不想,但你身上的信息素太强势了。 强势?我怀疑他们两个蒙我,闻路明怎么会和强势这两个字联系在一起。 我不像他们alpha能分辨信息素的等级和其中传递的情绪,我只知道好闻和不好闻。闻路明的信息素无疑是好闻的,自从和他住在一起,我就再也没用过香水。 而且,韩潜敲敲桌面,继续说:重点是,你为什么跟alpha在一起?我告你啊乔儿,alpha可没一个好东西。 哎,骂人的时候能不能把咱俩择出去?秦北插嘴道。 择什么择,你自己什么样儿心里没数么?韩潜白他一眼,就是把咱俩算进去才有说服力,是吧乔儿? 是是是。我给他们两个添上茶,说:且不论alpha有没有好东西,我肯定好不到哪去,放心吧我吃不了亏。 韩潜低头一琢磨,说:倒也是。 等会儿,秦北反应过来什么,突然道:这么说你真把人闻老师给还是闻老师把你 仿佛不愿意联想到第二种可能,秦北边说边上下打量我,用一种十分痛心疾首的表情。 没有!我赶忙打断他荒唐的想象,怎么可能?! 虽然几次差点玩出火,但我从来没想过万一发生点什么谁上谁下的问题,因为潜意识里闻路明不是那么随便的人,他不会也不可能和我做到最后一步。 这么久都还没有?!韩潜的反应比我更激动,这还是你吗言乔? 我我想解释,但实在不知道从哪里讲起,最后只好摆摆手说:我和你说不清。 怎么就说不清?韩潜不依不饶地扒着我,你今天必须跟我说清楚。 恋耽美 分卷阅读-月昼(13) 他好像忘了今天叫我出来是为了什么,现在一门心思放在闻路明身上,活像发现学生早恋的班主任。 结果到最后我们仨什么事儿也没谈成,光顾着说闻路明,秦北还说他曾经试图把自己的表妹介绍给闻老师,但被拒绝了。 当时他说工作忙,暂时不考虑这些,我说谈谈也成啊,再忙也得谈恋爱吧?你们猜怎么着,他说他不喜欢omega。 韩潜搭腔:都是借口。 两个人话多又碎,一不小心就聊到天黑,秦北说要送我,刚好闻路明打电话来问我在哪,他下班了可以顺便来接我。 我不太想让秦北送我回去,闻路明家像是一个秘密巢穴,能让我隔绝外界一切光怪陆离和灯红酒绿,我不想在那里也被打扰,于是便说要等闻路明来接。 闻路明很快过来,把车停在茶舍门口。韩潜勾着我的肩出去,开玩笑道:宁坐奔驰也不坐法拉利,这位闻老师魅力够大的。 贫了一下午我也累了,懒洋洋道:是啊,闻老师骑自行车也比你单手开帕拉梅拉帅。 韩潜笑着推了一把我的后脑勺:小没良心的。 临别前秦北又拉着我说了几句话,还傻缺似的重重抱了我一下,我看他是年纪越大越矫情,我只是被赶出家门几天,又不是被流放到埃塞俄比亚。 行了我走了。我敷衍地拍了拍他的背,回见。 拉开车门坐进去,闻路明搭着方向盘,看向窗外的目光透着股生人勿近的冷淡。 抱歉耽搁了一会儿。我随口道。 闻路明淡淡看我一眼,说:没事。 我敏锐地察觉到他不太高兴,试探着问:今天上课累吗? 回答我的又是简短的两个字:不累。 照理说他应该问问我今天谈了什么。但他什么也没问,我也不好意思主动说。 车窗外华灯初上,我们两个像拼车的陌生人,一个沉默地开车,一个沉默地看窗外风景。 我几次想跟闻路明搭话,但他都没在看我,镜片后的目光让人捉摸不透,于是我又几次把话憋回去。 终于不知道过了多久,等红灯的间隙,闻路明漫不经意地开口:你身上有alpha的信息素。 我猝不及防听到他声音,一时面露茫然:啊? 闻路明转头看向我,目光依然淡漠:很多。 是吗?我怎么又没闻到? 疑惑片刻我想起来,alpha之间天生互相排斥,闻路明可能是产生了一些生理上的不适。 你是不是不舒服?我问,要么我先下车? 红灯变绿,闻路明收回目光,说:不用。 第28章 一路上我抱紧胳膊,尽量减少自己和空气接触的面积,但闻路明还是不太高兴,自始至终皱着眉头。 我暗暗腹诽秦北和韩潜不懂事,没事儿乱抱乱蹭什么,净会给我找麻烦。下次我一定记得带瓶阻隔剂,见面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喷他们一顿再说。 回到家里,贝儿蹲在门口,看见我回来喵了一声转头走了,我正不解,听到闻路明说:猫不喜欢陌生气味。 得,又一个难伺候的。我只好先回卧室换衣服,闻路明随后进来,拿起我脱下来扔在椅子上的衬衫,然后等在旁边。我被他看得后背发凉,弯腰脱裤子的手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裸着半身僵在原地。 闻路明提醒我:还有裤子。 我只好慢腾腾地脱了裤子递给他,闻路明接过拿走,几秒钟后浴室传来洗衣机的声音。 还没来得及松口气,闻路明又出现在门口,说:我帮你放好了水。 看来光洗衣服不够,我也得洗。 浴缸和外间只隔了一扇半开放玻璃门,有和没有没什么区别。我在里面泡澡,闻路明在外面进进出出地洗衣服和整理杂物。 闻老师,帮我递一下洗发水。洗发水放在高处的壁龛里,我懒得起身去够。 闻路明过来拿了洗发水给我,又顺便帮我把浴巾和睡衣整理好放在手边的台子上。 这回没味道了吧?我问。 闻路明看了我一眼,嗅了嗅空气说:没有了。 那就好。我扯过浴巾擦头发,说:我都泡饿了。 闻路明没接我的话,而是说:alpha和omega不会随便在公共场合释放信息素,除非有什么特别的目的。 一句话说得突兀,好像在暗示我秦北和韩潜是故意在我身上留下气味的。我又想到那两人闻到闻路明信息素时也都不太高兴的样子,心想这难道是alpha之间的明争暗斗吗,也太幼稚了。 应该不会吧 我的辩解听起来毫无底气。 说完我忽然想到什么,一步迈到闻路明面前,问:等等,这么说你也是故意的? 空气骤然凝滞,闻路明难得露出哑口无言的表情,目光也不自然地从我脸上移开,愈发印证我的猜想是对的。 没想到啊闻老师,我逼近他说,你也会干这种事。 闻路明很快找到说辞:我在自己家当然不会那么注意。 嗯这话倒也没错。房子是他的,别说乱放信息素,乱撒尿我也管不着。 见我无言以对,闻路明又恢复了平时的样子,冷冷清清道:把衣服穿好再说话。 刚洗完澡我只围了块浴巾,但我故意和他对着干,说;该看的不该看的都看过了,穿不穿有什么关系。 闻路明理也懒得理我,留下一句随你就转身出去了。 最后我还是老老实实换了睡衣,去客厅跟贝儿玩了一会儿,等它玩累了我才回卧室睡觉。 闻路明正坐在角落的沙发里,抱着笔记本电脑不知道在写什么东西,听见我进来他抬头看了我一眼,没有说话。 我走过去坐在他对面的脚凳上,用脚尖碰了碰他的腿,问:还不高兴呢闻老师? 闻路明神色不变:没有。 乱放信息素确实不对,我替我朋友跟你道歉。我说。 闻路明说:嗯。 嗯是什么意思?我都道歉了怎么还这么冷淡?我在闻路明看不见的地方瞪了他一眼。 这种时候换别人我早没耐心了,但闻路明到底不一样,我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表情,好声好气地说:秦北跟韩潜都是我发小,平时没遮没拦惯了,而且我是beta,beta你懂吧,没那么多讲究。 闻路明终于肯看我,若有所思地重复我的话:韩潜。 我点点头,嗯哼。 知道了。他收回目光继续自己的工作。 我吃了个闭门羹,继续没话找话:你还不睡啊? 你先睡,我把这份报告写完。闻路明说。 行吧。 我上床躺下,拿起手机发现秦北拉了个小群,还在群里@我问:怎么样,闻老师是不是生气了? 我打了个问号过去,随即猜到一种可能。 什么意思? 你俩真是故意挑事的? 秦北很快回我:不是你说这么久没进展,我帮你试一试他是不是哪方面不行。 生气就好,生气就对了,生气说明生理功能正常。 ? 我看着屏幕上的对话框,恨不得钻进去敲开秦北的头盖骨看看里面装的到底是脑子还是AD钙。 你有毛病吧?我咬牙切齿地打字,你脑子里除了男盗女娼还有别的东西吗? 秦北挨了骂还不反省,狡辩说:试一试又没什么损失。 我怕我再跟他说下去会被气死,关了手机丢在床头柜上,用力拉起被子蒙住自己的脑袋睡觉。 没多久闻路明过来了,仿佛犹豫什么似的在我身边停了一会儿,然后伸手帮我把被子拉下来,手指很小心地没有碰到我的脸。 我压根没睡着,倏地睁开眼对上闻路明的目光。他动作一滞,正要开口,被我用力抓住手掌,问:干什么? 一晚上冷着脸不理人,现在又来招惹我。 闻路明没说话,我用了点力气扔开他的手,说:没事我睡了。 言乔。过了一会儿,闻路明轻声叹了口气,我没有生你的气。 我哦了一声。 是我自己的问题,和你没有关系。他又说。 我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闭上眼睛不说话,把被子重新拉上去埋住自己半张脸。 闻路明依然安静站在床边,直到我泛起困意,他才很轻地碰了碰我的睫毛,说:抱歉。 我被他弄得痒痒的,但困意使我不愿睁眼,只软绵绵地哼了一声当作回应。 闻路明的手还停在我脸颊旁边,碰完我的睫毛又摸我的头发,我几乎能感受到他的目光黏着我,在寂静的深夜无处可藏。 他好像还念了我的名字,但我没有听清。 第29章 我开始了人生中第一份算得上是工作的工作。结果隔天和秦北见面才知道,他之所以投资这个项目,是因为言颂的授意。 你哥一向嘴硬心软你又不是不知道,秦北说,他不放心你又不好意思管你,才让我来替他照看你。 我心里升起一股被轻视的不爽,没好气道:他让你来你就来? 秦北睁圆了眼睛瞪我:那可是言颂啊我的祖宗,我没事儿跟他作对干嘛? 我呸了一声:狗腿子。 随你怎么说。秦北不跟我一般见识,反正你哥说赔了算他的赚了算我的,嘿,有钱不赚王八蛋。 结果你转头就把他给卖了。我毫不留情地戳穿秦北,我哥没说让你把这事儿告诉我吧? 一码归一码,凭咱俩的关系,我肯定不能瞒着你。秦北说,再说了,保密那是另外的价钱。 我算是明白了,人一旦放弃要脸,就能活得潇洒又快乐,眼前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另一个活生生的例子是韩潜,他把我花言巧语地拐过来,面儿上给了我个副总当,实际上却让我干陪酒的活儿。 什么陪酒,那叫应酬。韩潜说,生意人免不了的。 我跟城建的人扯皮扯了一晚上,实在懒得再跟他咬文嚼字,躺在沙发上一边撸猫一边说:反正你交代的我都已经谈妥了,其他的你明天自己去跟那姓王的聊吧。我实在不想再见他了,他妈的也忒能喝。 成,你歇着吧,明天我自己去。挂电话前,韩潜还不忘夸我一句:还得是我们乔儿,手到擒来。 闭嘴吧你。挂了。 放下手机,我把贝儿抱起来放在身上,捧着它的脸说:宝贝儿,爸爸喝多了,好难受啊。 贝儿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似懂非懂地喵了一声。 人家的闺女都是贴心小棉袄,怎么你连杯水都不知道给爸爸倒呢?我继续跟猫说话,什么?你是公主,公主不可以亲自倒水?那你去叫那个姓闻的管家给爸爸倒杯水。 贝儿又喵了一声。 一只玻璃杯放在我面前的茶几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我顺着拿杯子的那只手往上看,看到闻路明流畅的下颌线和薄薄的嘴唇。 胡言乱语什么。闻路明说。 说你好看。我露出一个夜场搭讪必备笑容,说:闻老师,你有心事。 如果我完全喝醉了,我会说不清楚话,只想睡觉。但我现在半醉不醉的,话变得比平时多得多。 闻路明抬了下眉毛,问:我有什么心事? 你在想我坐起来,仰着头眯起眼睛观察闻路明,眼前这位迷人的beta先生怎么还不邀请我一起跳舞。 听我说完,闻路明无动于衷,问:你平时就是这么勾搭人的吗? 客厅明亮的灯光下,闻路明的五官异常清晰,我看到他镜片后深邃的瞳孔,和天鹅羽毛般漆黑浓密的睫毛。 他的鼻梁那么高,凸起的驼峰像一座桀骜的山,很奇怪,这么沉静温和的人,竟然会有这样锋利的骨骼 回过神来我不屑一笑:怎么可能。 从来都是莺莺燕燕前赴后继地往我身边凑,哪有我主动勾搭人的道理? 但闻路明似乎曲解了我的意思,眯了眯眼问:你还有更高明的招数? 当然有。我故作神秘地冲他勾勾手,说:你过来我告诉你。 闻路明不愧是象牙塔里待久了的纯情直A,也太容易上钩,几乎想也不想地俯下身来。我心里暗笑,趁他没有防备,勾住他的脖子吻了上去。 一次两次都被我用同样的方式得手,闻老师真是不长记性。 虽然不长记性,但动作熟练了很多,不再有第一次的犹豫和凝滞,而是配合地张开嘴巴,任我亲吻和舔.弄。 他一只手撑着我身后的沙发,另一只手扣着我的后脑勺,吻着吻着将我禁锢在由他的身体和沙发组成的狭小空间内,用潮湿的目光回应我的燥热。 时针走过零点,而我们仿佛吻了一个世纪。 酒精使我心跳紊乱,呼吸困难,舌头也被亲得发麻,不自觉发出暧昧的水声。闻路明揉乱了我的头发,用指尖挑开我的皮筋,碎发钻进衣领,激起阵阵痒意。 我渴望更激烈的抚摸,也得到了更激烈的抚摸。 这就是你的招数吗亲吻间隙,闻路明沉沉看着我问。炽热的吐息拂进我的耳朵,皮肤像被点燃,从耳垂烧到指尖。 是啊我眯着眼睛轻佻地笑,闻老师中招了吗? 闻路明离我太近,视线里只有两片殷红的唇。我被那抹红勾引,伸出舌头舔了舔他的唇瓣。 如果我说没有,你准备怎么办?他问。 没有没有就算了。我按着闻路明的肩,作势要推开他,又不是非谁不可。 我愿意正视自己的欲望,也愿意承认闻路明的特别,但这不代表他无可替代。 对我来说,无论是alpha,beta还是omega,都是一样的可有可无。就像今晚的酒精,我可以沉醉迷失,但时效只有一夜。 仿佛不满意这个回答,闻路明按在我腰上的手骤然收紧,目光也变得寒冷。 他缓缓开口,声音低哑:现在没有别人。 现在没有,以前有,以后也会有。我目光迷离地笑了笑,趁着酒劲释放自己内心的恶劣,我只是需要人陪,那个人是谁不重要。 说着我重新勾住闻路明的脖子,凑近他的耳朵低喃:闻老师,早说过我不是唔 光线刺眼,我看不到闻路明的表情,但能感受到某处传来的疼痛,丝丝缕缕,像针刺刀割。 恋耽美 分卷阅读-月昼(14) 原来是闻路明又吻了我,还咬破了我的嘴唇 疼痛是快乐的,有时甚至胜过一切欢愉,当虚幻和现实无从辨别,疼痛是唯一的出口。 我尝到血液的腥甜,也尝到汗水的咸涩。 谁都可以吗 第30章 闻路明一字一句地问:谁都可以的话,我呢? 我看着他的脸,缓慢地摇了摇头:我不喜欢alpha。 仿佛料到会是这样的回答,闻路明逼视着我,目光像窗外的夜一样沉:你不喜欢任何人,不是么? 我不喜欢任何人对,我不喜欢任何人。 喜欢是什么,喜欢是从崖边坠落,在高空激荡,短暂燃烧过后消散在无名的风里。 爱又是什么,爱是坠入海中盲目漂流,翻涌沉溺,耗尽全力时幡然清醒,却回头无岸。 我燃烧过也沉没过,早就变成一把潮湿的灰烬,飘不起来,也坠不下去。 不是。我喜欢我伸出食指,抵在闻路明心口上,你。 从我唇上渗出的血沾在闻路明嘴唇上,像鲜红艳丽的玫瑰,俗气又迷人。我捧着他的脸,吻掉那抹红,看到他轻颤的睫毛,低低一笑:骗你的宝贝儿。 说完我抓着闻路明的肩借力起身,摇摇晃晃地走向卧室,我去睡了,晚安闻老师。 言乔。闻路明在我进去之前一把将我拽进怀里,我撞在他胸膛上,又被他堵在门框和墙的角落里。 我没有开玩笑。他说。 我又醉又困,并不太能分辨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我只接受开放的关系我的目光艰难聚焦,停留在闻路明翕张的嘴唇上,摇了摇头说,你不是这种人,闻老师。 你怎么知道不是,闻路明仍不罢休,问:一定要我做些什么吗? 做什么我目光低垂,手放在闻路明胸膛上,缓缓解开他睡衣的纽扣,一粒一粒往下,最终停在他腹肌下方。没有关系也可以做,不用证明谁是谁。 我已经清楚感受到闻路明身体的变化,他却按住了我的手,说:不是现在。 怕我喝醉了不认账啊?我轻笑。 片刻,闻路明放开我,低声说:只是想告诉你,所有你需要的,陪伴,拥抱,亲吻,或是更进一步,都可以。 你忘记也没关系,等你明天清醒,我会再告诉你一遍。 为什么 从前那些人,或是要名,或是要利,总有所图,而闻路明图我什么呢? 我不解地看着他,却在他眼里看不到答案。 过了很久,我听到一声轻微的叹息,闻路明抬起我的下巴,给了我一个温柔到无关情.欲的吻。 因为我要的,和你一样。 这一夜我做了很多很多的梦,十年的时间像一场光怪陆离的电影,我梦到那些来来去去的人,每一个都年轻鲜活,在日光下肆意盛放,只有我日渐枯朽,变成他们生命里模糊不清的过客。 他们都曾炽热地迎接我到来,最后无一例外孤身目送我离开,走着走着我也成为独自一人,生命是一场盛大的孤寂,我是楼顶的风,是风里的云,是云里的雨。 雨落下来淋湿我的皮肤,我睁开眼睛,黑暗中摸到脸上一片潮湿。 我为什么会流泪这些不都是我要的吗? 我翻身将自己蜷曲起来,后背贴上一具炽热的胸膛。 闻路明的表情总是冷淡的,身体却很热,像所有年轻健康的alpha一样,肌肉结实,四肢有力,抱着我的时候让我无法挣脱。 我低下头,在黑暗中隐约看到横在胸前的一条小臂,将我紧紧禁锢在身后那个人的怀中。 我和闻路明的心跳仿佛重叠在一起,他的脉动透过血肉和皮肤传递到我身上,在寂静的深夜攻打我的堤防。我翻身转向他,看到一张安静沉睡的脸。 即便在睡梦里闻路明也微微蹙着眉头,我碰了碰他的眉心,无声地问:你也做梦了吗? 他没有回答我。 床头的电子时钟显示凌晨四点半,我却已经没有了困意。今天周末,闻路明不用去学校,他会在六点半起床去晨跑,回来路上帮我买早餐。 他有规律的生活,稳定的工作,完整的家庭和适当的社交,他怎么会需要我?我们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我睁着眼睛看天色渐明,闹钟响起时,闻路明几乎是同时按掉了手机然后看向我,仿佛怕吵醒我一样。我身体疲乏,有气无力地道了声早。 闻路明没想到我醒着,面露诧异,脸色这么难看,不舒服吗? 累,头疼。我把被子拽上来,准备继续躺着。 什么都没做就喊累。闻路明随口道。 我听懂他意有所指,冷哼一声说:闻老师,你学坏了。 闻路明没有接我的话,而是顿了顿问,言乔,我昨晚说的话你还记得吗? 我当然记得,每个字我都记得,但我不想回答。 闻路明似乎能从我眼神里看到答案,接着说:无论如何你是自由的,开始一段关系也好,维持现状也好,你开心就好。 这回我更听不懂了,不知道是因为他说的太复杂,还是因为我没睡够。 为什么?我躺在被子里皱着眉头看他,这两个有区别吗? 有。闻路明语气淡淡的,一段关系意味着有始有终,而维持现状的话,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会离开。 言乔,他叹了口气,你不需要做任何改变,我不会束缚你。 我试图理解闻路明的话,他是一个alpha,有正常的生理需求,所以他和我一样需要一段稳定的,彼此心知肚明的关系。他没有说过喜欢两个字,我想他也并不喜欢我。 想到这里我心里轻松很多,甚至忽略了alpha和beta该如何进行下一步的问题。闻路明总是纵容我,我以为在这件事情上也是。 如果你觉得这样比较好的话,我没有意见。我转过身背对闻路明,说:只要不是谈情说爱,我无所谓。 说完我想到什么,又转回去说:但是我只能保证这段时间不和别人发生关系,其他的不能保证。 沉默片刻,闻路明说:我知道。 困意再次袭来,我把自己埋进被子里闭上眼睛,听闻路明窸窸簌簌地换衣服。出去前他问我早饭想吃什么,我摇头说不吃了,睡醒再说。 闻路明走过来,俯身探了探我的额头,又摸了摸我的耳朵,确认温度正常才放心离开。我闻着被子里他的气息,重新陷入沉重的睡眠。 第31章 我和闻路明的关系似乎并没有什么改变,他依旧有条不紊地工作和生活,间隙顺便照顾猫和我,我也依旧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地上班,不是在办公室跟韩潜喝茶吹牛,就是在酒局上和各路开发商扯皮。 赚钱的本能大概已经刻在了基因里,我明明一天正经生意没做过,却无师自通地学会了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坐在谈判桌上仿佛言颂附身。 秦北说这是因为我从小耳濡目染,想想也是,我还没背完唐诗三百首,就已经开始旁观言颂日理万机了。 唯一难应付的是这帮老油条都不是什么正经人,从酒局上下来总想继续去搞点纸醉金迷的东西,搁以前我也就跟他们去了,逢场作戏而已。但现在我要考虑家里那位洁癖的教授,要是回去的时候身上沾了什么不该有的味儿,免不了又要遭一夜冷落。 那些人都以为闻路明只是我身边来来去去的情人之一,只有我知道不同。以前那些柔弱可人的omega哪敢给我脸色看,但闻老师是真的会把我堵在浴室不洗干净不许出去。 我曾以为到死我都会温香软玉左拥右抱,没成想现在才不到三十岁,我就要开始学着拒绝一些诱惑了。 一来二去有人好奇闻路明到底什么来头,竟然让我变了这么多。我出于某种微妙的心理不希望他们打听,更不想让闻老师接触到这些乱七八糟的人,便总是打着哈哈糊弄过去。 某次闻路明来接我,有人透过车窗隐约看见他半张脸,从此理解了我为什么天天急着回家。我说我不是那么肤浅的人,但浪名在外,解释也没用。 怪只怪闻老师长得太过分,靠半张脸就让人想入非非。 今天周末,我们两个难得都有空,闻路明的同事给了他两张话剧票,吃过晚饭后,我们一起驱车前往市中心的剧院。 言乔,路上闻路明突然问我,你元旦假期有什么安排? 元旦?我和闻路明认识的时候是夏天,转眼已经到了下雪的季节。 往年跨年我都是和狐朋狗友一起过,不出意外年年身边也都是不同的人,但我当然不能和闻路明这么说,我只能说不知道,没有安排。 去北方玩吗?他问。 我们现在不就在北方吗?我脱口而出。 路上有积雪,闻路明车开得很慢,他抽空看了我一眼,脸上挂着浅淡的笑意:去更北的北方。 哪怕已经朝夕相对这么久,看到闻路明微笑我还是会色令智昏,几乎是想也不想地同意了:好啊。 这段时间工作有点累,刚好我想休息几天。闻路明说。 他带的研究生最近开题,作为导师闻路明也跟着操了不少心,天天早出晚归,周末偶尔还要去学校,我看着都觉得累。在此之前我以为大学老师轻松得很,结果闻路明说他前几年当讲师的时候给两个年级上课,比现在更忙。 前几年当讲师我掰着指头数了数,闻老师,您今年不也才三十三岁吗? 我二十六岁博士毕业就开始工作了。闻路明理所应当地说。 二十六岁博士我二十六岁的时候在干嘛?在辗转于各个夜场寻欢作乐,白天睡觉,晚上蹦迪,凌晨载着刚认识的漂亮omega去海边飙车。 闻路明和我的差别体现在方方面面,愈发让我觉得认识他是一场天降的意外。 而意外无处不在。 当晚的话剧,其中一个演员与我有过一段不可说的短暂关系,我原本只是看他眼熟,直到谢幕时他站在台前鞠躬,目光与观众席第一排中间的我相遇,我才想起他是谁。 显然他也记得我,那一瞬间表情出现愣怔,微微张口发出了言的音。 记得当初他只是一个刚出道的小演员,现在竟然可以在泰斗级导演的剧里挑大梁,我的眼光果然很不错。我跑题地想。 也怪我对闻路明太言听计从,来之前竟然没有仔细看看票面上的演员表,搞得现在这么尴尬。 但愿闻路明没有注意到最后那一幕。 散场后我对闻路明说想吃夜宵,意图拉着他快走,结果还没走出剧场大门就被一个小姑娘拦住了去路。 言先生!小姑娘急匆匆地从人群里找到我,面露愧色道:不好意思打扰您,我是宋浅羽老师的助理,老师想请您到后台去一下。 我条件反射地转头看向闻路明,只见他皱了下眉,问:有事吗? 呃面前的小助理显然并不知道这其中的关系,理由都没想好就被派了出来,那个 小赵,一道清澈的男声及时解救了她的窘况,你先进去吧,麻烦你了。 我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一个清瘦的男生站在那里,妆发还没卸,裹着过膝的黑色羽绒服,戴着鸭舌帽和口罩。 宋老师!小助理急忙跑到他身边,抱歉,我她看看我又看看宋浅羽,说:我,那我先进去了,您有什么需要随时叫我。 宋浅羽点点头:嗯,去吧。 散场的观众基本快要走光,周围只剩零星几个人在讨论刚才的剧情。闻路明的手搭着我的肩,问:你们认识? 我没来由一阵心虚,面上装作云淡风轻地说:认识。 闻路明没再说什么。 宋浅羽的样子和记忆里差别不大,他走过来,拉下口罩灿然一笑:言乔,好久不见。 说着向我伸出手,仿佛老友见面般自然。我看不出他是演的还是真的没有心理负担,敷衍地握了握手说:好久不见。 没想到你会来看我的戏。我很开心。宋浅羽微笑着说,说完注意到我身边的闻路明,微微一怔,试探地问:这位是 我姓闻。闻路明语气礼貌,目光却没有温度,刚才的演出很精彩。 任何人被闻路明这样盯着看都不会无动于衷,宋浅羽也是。他收回目光,不自然地说:谢谢。 没别的事我们就先走了,我说,时间也不早了,你回去吧,别让助理担心。 说完我牵起闻路明准备离开,却没想到宋浅羽一步迈到我面前,抓住我另一只手臂说:等等! 几乎是同时,闻路明握紧了我的手。我用余光看到他正盯着宋浅羽抓我的那只手,嘴唇抿成一条不悦的线。 我一个头两个大,问:有事么? 我有话想对你说,但一直没有机会。宋浅羽抬头看向我,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紧张和哀愁的表情,言乔以前我没有资格,现在,我 我已经不敢去看闻路明了。 也许是碍于周围有人,宋浅羽没有把话说得太明白,而是犹豫了很久问:我想和你从普通朋友做起,可以吗? 他语气真诚,巴掌大的脸被羽绒服的毛领衬得楚楚可怜:我知道你身边不缺人,我只是想偶尔知道你的近况。 老实讲我已经忘记和他相处时的点点滴滴了,就算现在心平气和坐下来叙旧,也没什么话可聊。 不必了吧。我客气地笑了笑,过去的都过去了,你现在的生活不需要我,我也不缺朋友。 可是 宋浅羽还想说什么,被闻路明淡淡打断:这里说话不方便,我和言乔准备去吃宵夜,宋老师一起吗? 一个正儿八经的高校教授叫一个比自己年轻很多的演员老师,怎么听怎么怪异。宋浅羽也察觉到不对,加上拿不准闻路明的身份,此刻也迟疑起来:我还没卸妆,就不去了 那我们先走了。闻路明没再给他犹豫的机会,揽着我的肩往身旁不轻不重地一带,改天再聊。 第32章 我以为闻路明至少会不高兴,但吃饭时他除了话少一点,并没有表现出别的异常。 我们两个没有回家,在附近找了个火锅店打算随便吃点,店里人满为患,基本都是刚才剧场里的观众,邻桌有人讨论宋浅羽扮演的角色,其中一个像是粉丝,兴高采烈地给同伴安利他其他作品。 恋耽美 分卷阅读-月昼(15) 闻路明把烫好的牛肉放进我碗里,又戴上手套帮我剥虾。 他简直是世界上所有alpha的梦中情o!粉丝激动的声音传进我的耳朵。我抬眼看向闻路明,见他剥虾剥得认真,仿佛听不到周围的声音。 闻老师,我没忍住开口。 嗯?闻路明看过来,似乎会错了意,端起桌上的水壶倒了一杯热豆奶给我。 隔壁桌还在讨论: 他平时特别低调,不是在排练就是在演出。而且出道这么多年都没有绯闻! 我好像记得他说过有喜欢的人,暗恋了好多年。 什么喜欢的人,上次合作那个男演员吗? 不是啦,圈外的。 哈,我干笑了一声,大言不惭道:不会是我吧? 原本是想开个玩笑缓和气氛,不料闻路明不仅没笑,还回应了我的话:也许。 他摘掉手套,把一小碗剥好的虾端到我面前,说:好像所有和你在一起过的人,最后都放不下你。 所有?我想了想,自己那些乱七八糟的破事儿闻路明应该不知道吧 只见他面不改色:猜的。 啊可能因为我人傻钱多事儿少吧。我随口瞎扯,试图开玩笑混过去,而且我这么我摊手做了个展示的动作:年轻貌美。 闻路明的脸上终于不再是面无表情,而是出现一丝无奈的笑意。见他笑我终于放下心来,也不知道自己这半天在紧张什么。 回家我先去洗澡,出来看见闻路明坐在沙发上,面前放着笔记本电脑。我走过去坐在他旁边,见电脑屏幕上是航空公司的订票页面。 三十号下午出发可以吗?闻路明问。 我凑过去看了看,可以啊。 闻路明顺手接过毛巾按着我的后脑勺擦了几下,说:又不吹头发。 懒嘛。说起头发我想起来,欸,闻老师,你说我要不要剪个短发? 长发留了三四年,总觉得有点看腻了。 闻路明把我的脸转向他,打量了几眼说:短发也好,短发英气。 长发呢?我又问。 长发闻路明似乎在斟酌用词,仔细端详着我,说:勾人。 说这两个字的时候,他嘴巴微微张开,让我觉得他才应该被这么形容。我好像总是不分时间不分场合地被他吸引,产生想要接吻的冲动。 在我凑近的前一秒,闻路明用大拇指按住了我的嘴唇。 毛巾兜头盖下来,闻路明起身亲了一下我的额头,说:我去洗澡。 我枕着胳膊躺倒在沙发上,不满地嘁了一声,不给亲算了。早晚把你这样那样再这样再那样。 说起来不可思议,同居这么久我竟然还没有和闻路明发生实质性的关系,我知道他能忍,但不知道我也这么能忍。 第二天上午我在办公室看上季度的报表,间隙接了个电话,没想到是言颂。 许久不见,听到他声音我还是不免警惕起来,脑海里快速思索自己最近是不是又闯了什么祸。还好他不是来找我算账的,只言简意赅地说:爸妈回来了,今晚回家吃饭。 这句话还不如找我算账,我摆出一张苦脸问:我能不去吗 不能。言颂拒绝得干脆利落。 哥我继续挣扎,全然忘了几个月前他是怎么把我赶出家门。 电话那边的言颂沉默了一会儿,略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他们下周就走,你也懂点事。 听得出来言颂也不是很期待这次见面,毕竟是我亲哥,我不能让他一个人回去面对压力,想想只好同意了。正好我俩之间缺个台阶下,我过够了卡里没钱的日子,言颂也出够了气,等今晚回去一起吃顿饭,一切就都解决了。 想着我给闻路明打了个电话,告诉他今晚我要回家一趟,不用等我回去了。 什么时候回来,需要我去接你吗?闻路明问。 不用了,明天司机送我。我两条腿搭在办公桌上,有一下没一下地转椅子,寂寞的夜,闻老师别太想我。 我知道闻路明现在在学校,众目睽睽下没办法说什么过分的话,只能任我调戏。但他好像已经习惯了我的不正经,淡定地反击说:你也是。 我不行,我轻飘飘地笑,没有你我睡不着。 厚颜无耻如我,这种话总是张口就来。不用想也知道闻路明现在是什么表情,只听他无可奈何地叫了我的名字,说:工作的时候认真工作。 我见好就收,装乖道:知道了。回家再浪。 不知不觉我开始习惯跟闻路明使用家这个字,而我自己真正的家,我却总是不愿意面对。 下午回去言颂在门口等我,这么冷的天,他裹着大衣,一个人坐在屋檐下的长椅上抽烟。 看见我他站起身来,随手把快要燃尽的烟头扔在地上踩灭,说:回来了。 记得上次回家时庭院里那棵老银杏还枝繁叶茂,现在已经掉光了叶子,光秃秃地伫立在北风里,周围积着一层薄薄的雪。而庭院后面的别墅灯光明亮,在傍晚的天色中像橱窗里虚假的样板模型。 我走过去叫了声哥。 言颂淡淡嗯了一声,进去吧。 客厅里没人,整个一楼除了阿姨在厨房里忙碌都静悄悄的。爸妈呢?我问。 楼上。言颂回答。 哦。那我先回房间了,吃饭的时候叫我。 正准备脚底抹油,言颂叫住了我:言乔。 怎么了?我转头问。 爸妈难得回来一次,别和他们顶嘴。言颂皱着眉头,话里有话地说,你不是小孩子了,有些事要学会妥协。 我预感不妙,试探着问:什么事 空气安静了几秒,言颂面露疲倦,说:他们也许,会和你谈结婚的事。 第33章 躺在房间的大床上我还在想言颂刚才说的话。 结婚或是说联姻,既来得突然,又在意料之中。只是他们对我放任不管太久,让我差点忘了自己也是这座围城里的一员。 从我记事起父母就一直在国外,国内的生意早早交给了言颂,我像是这个家里的透明人,少数几次同桌吃饭都被隔绝在他们的话题之外。他们做的决定从来不需要我参与,父母对我疏离到近乎冷漠,小时候我不懂,后来才知道alpha和omega生出beta的概率极小,我的到来是一场没有人愿意承认的失败。 我是beta,是人群里的大多数,是夏虫不可语冰的普通人。 佣人在外面敲门,说晚饭准备好了。我慢腾腾地起来对着镜子收拾了一下自己,下楼看见他们已经在餐厅落座。两位alpha在聊最近的行业形势,话里都是我半懂不懂的东西,这让我想起闻路明给学生上课的情形。 爸,妈。我走过去拉开椅子坐下。 以往我只要闷头吃饭就好,但今天话题很快转移到我身上。 言乔,明晚把时间空出来。父亲语气很淡却不容置否,程老的孙女刚从国外进修回来,你们见一面。 虽然被言颂打过预防针,我还是没能藏好自己的不乐意。 为什么?我冒失地问。 父亲抬眼看向我,说:程小姐家世容貌都和你很般配,品行修养也没得挑,你二十八岁了,该考虑成家了。 可是我不想结婚。明知道拒绝无用,我还是硬着头皮说,我现在有稳定的关系,暂时不准备结婚。 言乔。言颂压低声音提醒我。 稳定父亲不冷不热地轻哼一声,我们在国外不管你,不代表不知道你每天都在做什么。就算你想继续你那些不三不四的关系,也等结了婚再说。 什么叫不三不四的关系,说我就算了,凭什么连带影射闻路明,反正我不想跟不认识的人结婚。 言乔,一直安静着的母亲也开口了,婚姻没有你想的那么重要,也没有你想的那么神圣,就算不是程小姐,也会是其他人。我和你爸爸专程为了这件事回国,你不要太任性。 只是见面而已,不一定见了就要结婚。言颂也出来当和事佬,边说边给我递眼色,爸,妈,你们也别生气。 父亲脸上愠色稍退,说:都到这时候你哥还在替你说话,你什么时候也能学着懂事一点。 我心里清楚惹恼面前二老对我没有任何好处,并且结果也不会有任何改变。这些年我看着身边的朋友陆续步入婚姻,大多都是听从家里的安排,其实心里早就有过准备。 许漾离开后我不再执着于和爱的人结婚,也想过有朝一日会屈从于现实,娶一个父母眼中合适的omega。那时我是平静的,认为自己完全可以接受这样的结果,但现在我忽然生出反意,脑海里第一次出现除许漾之外的名字。 只有一瞬,我便否定了自己。 他怎么能和许漾一样。 不会再有人爱一个全部的劣迹斑斑的我,我也不会再爱任何人。那么对我来说,和谁结婚似乎没什么差别。 这件事就这么定了。父亲最终拍板,明晚我派人去接你。 三双眼睛看着我,使我不得不低头,知道了。 今晚我原本准备在家里留宿,这里离市区太远了,回去开车要一个多小时,但现在我一刻也不想多待,只想快点逃走。 晚饭后父母上楼休息,我和言颂说我要回家。 他没问我哪个家,而是淡淡瞟了一眼我的裤腿,说:你养猫了吗?我记得你不喜欢小动物。 我一愣,低头看向自己的裤脚,发现上面沾了两根不易察觉的猫毛。 也不是不喜欢我莫名心虚,只是没耐心,怕照顾不好。 现在又有耐心了?言颂继续问。 我拿不准他什么意思,干脆直接问: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提醒你,言颂依旧不动声色,玩一玩就算了,alpha不是明智的选择。 这回我听懂了,腾地站起来问:你查我?!显然这是言颂会做的事,我甚至怀疑这段时间的每一天都在他监控之下。 言颂并不理睬我的质问,而是给了我一个那又怎么样的眼神。 我握了握拳,忍住对他发火的冲动,说:我走了。 我让司机送你。他说。 不用!我没控制好自己的音量,声音爆炸在空气里,我自己会开车! 言颂也不勉强:那路上小心。 一路上我把车开得飞快,公路人烟稀少,一盏盏路灯流星一样从我身侧划过,直到开进市区,我才不得不放慢了速度。 也不知道大半夜为什么会这么堵,途经市中心南路那一段堵得我心烦气躁,到家时车载烟灰缸里堆满了烟蒂。 我满身闻路明和猫讨厌的味道,在冷飕飕的地下车库开窗晾了半个多小时才敢上楼。原本以为闻路明已经睡了,轻手轻脚地打开门发现书房里还亮着灯。 又在加班。 我想先去悄悄洗个澡,闻路明却已经听到动静出来了。 言乔?看见我他面露诧异,怎么回来了? 我牵起嘴角,尽量让自己笑得轻松:家里没意思,想你了。 闻路明走到我面前,微微皱起眉头问:你是走路回来的吗,脸都冻红了。 闻老师,我好歹一富二代,你怎么不想我是开敞篷回来的?我没心没肺地开玩笑。 零下七八度的天开敞篷,哪有你这么蠢的。 话说得不留情面,动作却很温柔。闻路明两只手捂着我的耳朵揉了揉,又拢着我的双手把我整个人拥在怀里,用体温帮我取暖。 隔着一层薄薄的睡衣,我感受到闻路明胸膛下坚实的心跳,还有河流般汩汩的脉动。他的身体像一只火炉,散发着源源不断的炽热温度。 家应该是这种温度。 我不自觉环住闻路明的腰抱紧,脸埋在他肩窝里,闻老师 作者有话说: 下章入v,感谢支持和陪伴 第34章 怎么了?闻路明温声问。 我摇摇头,说:累了。 去睡觉吧。他拍拍我的背,我还有几篇文献要看。 没洗澡呢。我赖着闻路明不想动,一想到明晚还要去相亲就头疼得厉害。 客厅只开了一盏落地灯,暖黄色的灯光雾蒙蒙的,照出闻路明脸上的细小绒毛。他肩膀很宽,锁骨凸得硌人,我用鼻子蹭了蹭,得到一句无奈的别动。 于是我安静不动了。 过了很久,我自言自语地喃喃:我为什么不是一个alpha,或者omega。 闻路明拥着我,说:alpha没什么好的。 靠在他身上我完全放空自己,整个人都变得懒洋洋的,明明beta才是人群里的大多数,但我身边都是alpha和omega。 你知道么,我抬起头来看闻路明,从这个角度只能看到他的下颌和鼻梁,我十几岁的时候,为了让自己显得特别一点,干了很多蠢事。 闻路明微微低头,目光与我遇到一起,比如呢? 他声音低沉,时间也仿佛变得缓慢。我被他温热的目光注视,犯傻似的笑了笑,说:不告诉你,太丢人了。 但是如果那时候你认识我,一定会喜欢我。在闻路明面前我总忍不住翘尾巴,你也知道,青春期嘛,大家都喜欢人群里最傻缺的那个。比如在教务处门口罚站的蓝毛。 为什么罚站,因为蓝毛?闻路明顺着我的话问,边问边摸了摸我的头发。 不是,因为打架。遥远的往事穿越时空浮现在我脑海里,和一个alpha学长,我拿他当兄弟,他竟然想泡我。 时隔多年,我不再有当初的惊诧和愤怒,反而觉得有点好笑。所以上次你咬我,放在十几年前我一定揍你。 那时候有很多alpha喜欢你吗?闻路明问。 嗯我想了想,回答:比起omega不算多,但也不少。唉,我这么说你会不会觉得我吹牛啊? 闻路明脸上浮现出浅浅的笑意,不会。 因为我缠着他说话,到最后闻路明也没能回去继续看他的文献,而是选择第二天早起一个小时。 恋耽美 分卷阅读-月昼(16) 躺到床上我依然没有困意,继续和他讲了很多很久以前的事,说好不告诉他的那些丢人的事情,最后还是全都讲了出来。 讲到后面我开始犯困,哈欠一个接一个的打,说话也渐渐变得颠三倒四。闻路明关掉床头灯,帮我把被子拉上来,说:好了,该睡觉了,明天再说。 你别走,我怕黑我困得睁不开眼,嘴巴无意识地一张一合,还有一次我和一个学妹去鬼屋玩,进去之前我说别怕我保护你,后来 后来你叫得太大声,把工作人员吓得从楼梯上摔下来骨折了。闻路明叹了口气,这段你已经讲过了。 讲过了?我有点不高兴,好吧 但记忆深处有些东西我一定不会说,比如后来我不再随便和学弟学妹去游乐园,也为了某个人学着成熟和沉稳,之后再去鬼屋,哪怕我吓得要死,也能忍住不逃跑。 我好像已经很久没有说过怕字。 恐惧永远不会消失,只会被成年人藏在面子和责任感的笼子里。八岁的时候我想为什么没有人把我当大人,二十八岁的时候我又想为什么没有人把我当小孩,我也怕黑啊 言乔,熟悉的声音打断我的胡思乱想,你好像有点发烧。 半睡半醒间我不太能分辨他说什么,只感觉有一个人把我抱起来,让我靠在他身上,然后往我嘴里塞了一粒胶囊,说:来,张嘴。 我顺从地张开嘴,就着递到唇边的杯子喝了口水,把胶囊吞下去。 大概是在车库着了凉,我后知后觉感到头有点沉,还好药物很快见效,并没有难受多久就沉沉睡去。等第二天醒来,要不是身上没什么力气,我都要怀疑前一晚的发烧吃药是在做梦。 闻路明去学校了,家里只剩我和贝儿一人一猫。比起闻路明它好像更爱粘我,总是不放过任何机会往我身上蹭。我蹲在地上放猫粮,它就扒着我的腿试图站起来探头看。 再看也只有一勺冻干。闻老师说你太胖了。我转头跟它说话,小姑娘不可以太胖,知道吗? 贝儿拖着长音喵了一声,不知道是在抗议还是在委屈。 我把它抱起来掂了掂,啧,还真是实心的。 贝儿更大声地喵了一声,挥着爪子啪一下打在我脸上。 说你两句还不乐意了。闻路明不在,我只能跟猫斗嘴,你可千万把指甲收好了,不然出去我可没法儿解释。 这回贝儿不喵了,而是张开爪子威胁似的在我脸前晃了晃。我坐下来把它放在腿上,捧着它的脸问:宝贝儿,你想要后妈吗? 废话,哪个小孩儿想要后妈? 我也不想,我叹了口气,晚上我去见个阿姨,我尽量不让她成为你后妈。不过这事儿你得帮我保密,千万不能告诉闻老师。 贝儿哼唧了一声,不情不愿地答应了。 晚上我按时到场,饭局比想象中好应付一些,从始至终我父母和那位叫程妤的omega小姐的父母都在谈别的事情,仿佛相亲只是他们会面的一个无关紧要的由头。直到饭局快结束,我母亲才说:听说酒店顶层正在举办画展,言乔,你和程小姐要不要上去看看? 对面程妤的母亲也微笑道:看你们坐在这里也听困了,不如一起出去逛逛。楼上有酒吧,难得周末休息,去放松一下也好。 话都说到这里,我不得不顺着他们的意思邀请程妤去看画展。程小姐落落大方地接受了我的邀请,离席时非常自然地挽了我的手臂。 靠近时我闻到她身上的阻隔剂,是一种清新柔和的花香。 没猜错的话,言先生也不愿意应付今天这样的场合。观景电梯里只有我们两个人,程妤先开口道,你我都是身不由己,有些话不如放到明面上说。 我垂眸看了身旁精致美丽的omega一眼,淡笑道:程小姐今天的项链很漂亮。 谢谢。程妤不自觉抚摸了一下项链上的宝石,目光里流露出一丝温柔,说:男朋友送的。 漂亮是漂亮,在今天这种场合里,配不上程妤的身价。 我忽然出神地想,从前我身边那些来来去去的情人,别说手表首饰,就是房子车子我也送过不少,但和闻路明认识这么久,我都没送过他什么像样的东西,反而一直给他添麻烦。 没猜错的话,言先生也不是单身吧?程妤问。 我下意识地想要回答我当然是单身,但因为想到闻路明,话到嘴边变成一声意味不明的嗯。 我甚至不知道自己在顾虑什么,明明闻路明都说了我是自由的。 程妤把我的回答当作默认,表情轻松了许多。这样就好办了,整个晚上她第一次露出真实的笑意,你可以继续放心谈你的恋爱,有需要的时候,我们逢场作戏。 我做不到像她这么轻松,皱了皱眉问:你的逢场作戏,包括结婚吗? 当然。程妤脱口而出,仿佛我的问题不值一提。 果然,只有我还对婚姻抱有天真的幻想。 玻璃窗外夜景辉煌,站在百米高空,脚下流动的光河像另一个世界的景象,然而那正是我生活的世界,既喧嚣又冰冷。我抬手看了一眼时间,此刻闻路明应该刚从实验室出来准备回家,或许那些闪烁的光点,有一个是属于他的。 想到这里整条光河仿佛都有了温度,我甚至想假如自己现在纵身一跃,也会被温柔地接纳。 到了。程妤的声音将我拉回现实。 离开几位家长的视线,我们两个不必再互相演戏,进入画廊便各自分开。今天的画展我听秦北提过,是近几年很红的一位年轻画家。我一幅幅看过去,停在角落里不起眼的一幅画面前。 画里只有一朵饱满生动的黄玫瑰,兀自开放在昏暗天色下沼泽地的枯枝败叶中。 看了很久,身后响起一道和煦的声音:我给你早在你出生前多年的一个傍晚,看到的一朵黄玫瑰的记忆。* 我听到声音回头,看见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男生站在我身后,目光望着前面的画。他不紧不慢地念完,看向我微微一笑说:我很喜欢的一首诗。 我不记得自己见过他,问:你是 男生笑容明朗,很高兴你喜欢这幅画。 原来是画家本人,比我想象中还要年轻一些。 虽然音乐和美术是我们这些不学无术的富二代从小的必修课,但我自认造诣不高,并没太看懂画里的深意,只是莫名被它吸引,不知不觉挪不开脚步。 冒昧请问,这幅画可以卖给我吗?我问。刚好卧室墙壁略显空荡,买回去挂起来,闻路明应该也会喜欢。 你是第一个说要买这幅画的人。画家眼里闪过一抹欣喜,这是我最喜欢的一幅作品,但很久无人问津。 为什么?我表示不解。 画家面露怅然,说:因为人们总是更喜欢新鲜独特的事物,而忽略一朵古老的玫瑰。 古老的玫瑰我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人的脸,他伫立在傍晚的天色中,仿佛久久等待着谁的到来。 最后我如愿以偿得到了这幅画。回去路上,我用手机搜索了画家念的那句诗,看到诗的末尾这样写: 我给你我的孤独,我的黑暗,我的渴望。 我试图打动你, 用无常,危险,和失败。* 作者有话说: *博尔赫斯《我用什么才能留住你》 第35章 我比闻路明早些到家,路上收到他的消息说实验出了点问题,晚上可能不回来了。 后面紧跟着又有一条:你早点睡不用等我。 他不在家,我当然不可能老老实实早睡早起。回去我把画挂起来,躺在床上打开投影,挑了一部不费脑的好莱坞大片看。贝儿占了闻路明的位置,把自己团成一团窝在我身边,不一会儿就打起了呼噜。 电影播到结尾,紧张刺激的音效盖住了有人开门的声音,我正聚精会神地看男主和反派决一死战,闻路明推门进来把我吓了一跳。 你怎么回来了?我关掉电影从床上弹起来,吓死我了。 贝儿也被我惊醒,从被窝里探出头来,拖着长音呜了一声。 闻路明看着一人一猫,一时失语,在门口站了半分钟才说:问题解决了。说完他看到墙壁上的画,目光一滞。 我从床上下来走到他旁边,用肩膀碰了碰他问:好看吗? 闻路明身上还带着外面的寒气,他垂眸看向我,缓缓说:我用什么才能留住你。 如果不是知道这是诗的名字,我会以为他在和我说话。他的表情一贯的认真,看得我莫名脸热。 我不自然地笑了笑问:你怎么知道,你认识画家吗? 不认识。闻路明收回目光,上面写了。我定睛一看,才发现左上角有一行小小的西班牙语。 闻路明摘下眼镜,脱掉外套挂起来,说:我去洗澡,你快睡觉。 你也是,他又看向床上发懵的贝儿,淡淡道:该回自己的房间了。 贝儿很懂得察言观色,知道自己睡在了不属于自己的地方,二话不说跳下床,伸长前腿打了个哈欠,慢悠悠地回房间去了。我看着它雪白蓬松的大尾巴,说闻路明:小气鬼。 闻路明没理我。 躺到床上我跟他讲了这幅画的来历,说画家看我投缘,最后用一个便宜到不可置信的价格把画卖给了我。 闻路明眉毛一扬,问:你买的吗? 不然呢?我反问,本来想送给你,你不在家,我就先挂起来了。 我以为闻路明若有所思,摇摇头说:没事了。睡觉吧。 以为什么?我想到一种可能,掰过他的肩问:以为别人送我的? 闻路明显然是个不会撒谎的,一言不发地默认了。我的心情忽然变得很复杂,既有种莫名其妙的暗喜,又觉得哪里不爽。你就这么想我?难得占理一次,我直勾勾看着他问,我是那么随随便便收人礼物的人吗? 闻路明无言以对,半晌叹了口气说:抱歉。 我看他做了一天实验又困又累,决定大度一次不和他一般见识。 你还没说好不好看喜不喜欢。我说。 摘掉眼镜的闻路明眉眼凌厉很多,但此刻他一点锐气也没有,而是在微弱的灯光下因为近视微微眯着眼,语速很慢地说:好看。喜欢。 我得到想要的回答,心满意足地放过了他。 临近期末闻路明格外忙碌,之后几天我都没怎么见到他人,反倒又和程小姐见了两面。不同于以往对我放任自由,这次我父母好像来真的,不仅逼我去约会,还派保镖远远跟着我,生怕我跑了一样。 总算熬到一周后,他们两个打哪来回哪去,我也终于能缓口气。要不是闻路明提醒我准备厚衣服,我都差点忘了要和他去跨年。闻老师的一天仿佛有48小时,一边忙工作一边规划旅程,把一切都安排得妥妥贴贴,相比起来我好像一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废人。 也不是,你至少能自己收拾行李。在飞机上闻路明说,没有我想的那么笨蛋。 闻老师,我心力交瘁地反驳,现在不是在学校,我也不是你的学生,不要用笨蛋这种词形容我。 在远离地球的万丈高空,闻路明的神情比平时轻松很多,这段时间他忙得连轴转,每天从实验室回家几乎都是半夜。有一次我去学校找他,刚好碰到他和两位教授谈专业问题,我第一次知道闻路明也可以滔滔不绝地讲话,哪怕面对年龄和资历都更老的前辈也依旧从容不迫,整个人仿佛发着光。 那几天我看闻路明总有一种滤镜,甚至想把他供起来镀个金身,直到闻路明一句话打碎我的空想: 教授也要吃饭的,我不做你做吗? 我看看自己的手,把围裙给闻路明系上,说:还是你来吧。 落地后我才知道闻路明说的更北的北方是什么意思,舱门打开的瞬间,北风卷着干冷的空气扑面而来,我只是张嘴哈了一口气,睫毛就结上一层冰晶。 抬头看天蓝得透亮,云层被风吹散,像一块触手可及的巨大水晶玻璃。我不自觉伸出手来想要感受来自遥远极地的风,刚一秒就被闻路明抓住按进了自己口袋里。 他皱着眉头看了我一眼,问:你的手套呢? 我捏了捏他的手心,笑着说:闻老师比手套暖和多了。 闻路明早就习惯了我贫嘴,面不改色道:那也得戴手套。 远离城市的边陲小镇人烟稀少,而闻路明找的房子在更偏远的山脚下的村落里,是一座看起来有些年头的红顶白墙小别墅。茫茫雪地里一片这样的建筑,远看像童话故事书里的插图。我问他怎么找到这里的,他说这是在国外读博时一位同学的房子。 而开着笨重越野车来接我们的络腮胡大叔是那位同学的大伯,闻路明说村子里的人都互相认识,每年新年夜大家围在一起举办篝火晚会,那位同学今年忙于科研无暇抽身,让闻路明把这里当成自己家随便玩。 我还是第一次这么深入地亲近大自然,村子背靠山林,不远处有一面结冰的湖泊,积雪像沙粒一样干燥粗犷,在阳光下被风扬起,反射出钻石一样细碎的光芒。 闻路明走在前面和大叔攀谈,我跟在后面努力分辨大叔的口音,最后还是听不懂放弃了,专心致志听踩雪的嘎吱声。 大叔把我们送到门口,说需要帮忙随时去隔壁找他,闻路明道了谢,进屋把行李放好,开始对付客厅的壁炉。房子似乎经常有人打扫,干净得不像是长时间不住人的样子,我脱了鞋盘腿坐在地毯上,阳光照进来,晒得人眼皮红红的。 闻老师什么都会。我说。话音刚落,壁炉燃了起来。 闻路明拍拍手上的灰,说:谁让言乔什么都不会。 我哼了一声,抬眼看见窗外油画一样的景色,不自觉喟叹:这里好漂亮。下次把贝儿也带来。 说完想到什么,我看向闻路明问:这里有手机信号吗? 有,天气差的时候可能不太稳定。闻路明问:怎么了吗? 睡前给我哥打个电话看看贝儿。我回答。 离开前我把贝儿带回家拜托言颂帮忙照看几天,言颂气得够呛,说我自己出去玩就算了还把猫留给他,当他是保姆还是什么。但当他察觉到贝儿身上闻路明的信息素时又忽然噤了声,欲言又止地看着我,半晌半是警告半是劝诫地说: 言乔,有些东西再像也是假的。小心别把自己陷进去。 我知道他误会了,但我从来没有因为信息素而混淆谁和谁,也就懒得多解释。 恋耽美 分卷阅读-月昼(17) 天黑时忽然下起大雪,手机信号变得断断续续,我没能如愿跟贝儿打电话。隔壁络腮胡大叔邀请我和闻路明去家里吃晚餐,他烤了整鸡和羊排,还煮了当地特色的甜奶茶。到他家发现院子里栓着几条哈士奇,大叔说等明天雪停了,带我去湖面上滑雪。 聊久了我终于能勉强听懂他的口音,饭桌上大叔开了一瓶红酒,闻路明正要推拒,我接过杯子说:闻老师不能喝酒,给我吧。 在家时我问过闻路明为什么滴酒不沾,是不是酒精过敏,闻路明摇摇头,回答说比过敏还要严重一些。 大叔没再勉强,给闻路明添了满满一大杯热奶茶。 窗外雪下得大了,聊着聊着,我忽然在食物和奶茶的香气中捕捉到一缕不一样的味道。一转头看见闻路明支着脑袋,喝醉了一样目光涣散,直直盯着空气中不知名的某处。 那缕不一样的味道果然是他的信息素。大叔一家都是beta,此刻也察觉到不对,四处环顾后注意到面色异常的闻路明。 他喝醉了吗?大叔与我面面相觑,他没有喝酒啊。刚说完,他一拍脑袋,糟了! 我也意识到什么,视线锁定在闻路明面前喝了半杯的奶茶上。 我端起他喝剩的奶茶尝了一口,除了牛乳和茶香,还混合着坚果的香气,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力娇酒的甜香。 我忘记奶茶里加了奶油百利甜。大叔面露急色,怎么办? 我也很担心,毕竟闻路明说过比过敏还严重。村子里有医生吗?我问。 有,有。大叔想到什么,正要起身穿衣服,闻路明忽然动了动,伸手拦了一下,说:不用 然后他抓住我的手,力气大得有些失控。 言乔我行李箱里有抑制剂 第36章 院子里积了一层厚厚的雪,我扶着闻路明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雪地里,快要到门口的时候,他忽然脚下一滑向旁边倒去,被他拽着的我也跟着扑通一声摔倒。我摔在闻路明身上,鼻梁撞到他的下巴,疼得差点挤出眼泪。 闻路明天气寒冷,我张嘴哈出一团白气,你大爷 上次易感期被我撞见,这次又是,我到底做了什么孽? 不许说脏话。闻路明丝毫不在意自己倒在地上满身的雪,抬手捂住我的嘴巴认真地说。 我见过太多各式各样的醉鬼,一眼就看出他醉得不轻,哪怕被捂着嘴,我还是忍不住生气地说:怎么会有人一杯倒,你还是不是男人?! 这句话闻路明听懂了,他盯着我,缓缓说:我是。 他的信息素飘散在凛冽的空气中,像来自远山的花香,伴随着风雪卷进我身体里。我一下子没了脾气,撑着他的胸膛试图站起来,说:先起来,回去再说。 不。闻路明像所有醉鬼一样固执且不讲道理,一把把我拖回雪地里,翻身压上来,问:为什么说我不是男人? 院灯投射下来,照出他棱角分明的半张脸,我们两个都穿了厚厚的羽绒服,在零下十几度的雪地里翻滚出一身薄汗。 我知道跟醉鬼讲不清,只好好声好气地说:我胡说的,我知道错了。 你不知道,你每次都骗我。闻路明说。 这个每次实在是没有道理,我被他困在身下,无奈地问:那你想我怎么样? 我闻路明面露困惑,目光茫然地看着我,我想 我看他也不知道自己想什么,醉成这个样子,能不能认出我来都还两说。闻老师,你知道我是谁吗?我问。 你是言乔。闻路明皱起眉头,仿佛不高兴我问这么白痴的问题,忘了谁也不会忘了你。 雪变小了,鹅绒一样飘下来落进我的头发里,睫毛和发梢结了冰,被呼出的热气融化,随后又在冷空气中重新冻住,反反复复几次,我感到额头的皮肤冻得发麻,和闻路明商量说:外面冷,我们先回去好吗? 冷吗?闻路明抬头看了看天,然后俯身抱住我,这样呢? 我们两个在黑夜中的冰天雪地紧紧相拥,像寒冬里依偎着取暖的动物。闻路明的体温总是比我高一些,拥抱的时候将风雪隔绝在外,仿佛全世界只剩他的呼吸。 我的视线被他遮挡,目光里只有一双凝望着我的眼睛,比此刻的夜色还要深沉。 言乔,他又叫了我的名字,我记得你。 或许因为靠得太近,他的心跳太剧烈,又或许因为空气中的信息素浓郁到令人眩晕,我忽然失去说话的能力,呆呆看着近在咫尺的一张脸。 不要这样看我。闻路明遮住我的眼睛,说:我会想要吻你。 最后他还是吻了我,不许我看他,吻得霸道又热烈。我在严寒和炽热的交替中昏沉,分神想如果我们一直这样亲吻下去,最后会不会相拥冻毙于风雪,等明早太阳升起,路过的人们会叹惋说这是一对殉情的怨侣。 而我和闻路明事实上无情可殉,这样结束未免太亏。 在风雪中拥抱了很久,闻路明的身体越来越热,呼吸也变得急促。我出于担心不得不用力将他推开,说:你发烧了,我们先回家。 回家闻路明比刚才还要恍惚,无意识地重复我的话,回家。 我费力地把他从雪地里拽起来,半拖半抱带回屋里,进门还没站稳,又被他压倒在地毯上,两个人接着滚作一团。 闻路明喝醉的人比平时沉得多,我试图把他推开,几次都徒劳无功。 客厅里壁炉烧得正旺,很快我们两个身上的雪就化成水弄湿了地毯。闻路明把我散落的头发胡乱拨开,托着我的后脑勺亲吻我的嘴唇。 他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失控过,好像我不是言乔,而是他饥寒交迫中寻觅到的食物。我也从来没有这么被动过,被他牢牢禁锢在身下,连呼吸都由不得自己。 外套早就不知道脱在哪里,亲吻间隙我艰难地开口:你还打不打抑制剂 闻路明完全忘了这回事,盯着我看了三秒钟后缓缓摇了摇头:不打。 不行。我用手掌拦住他的额头,五指抓进他头发里,会有危险。 闻路明握住我的手,浅浅地亲吻我的手腕内侧的皮肤,说:没关系。 针织衫袖口从我掌根滑落,他的吻沿着小臂往上,电流一样涌过我全身,我不自觉仰起脖颈,呼吸随着他的亲吻变得断断续续。 壁炉里柴火噼啪作响,热浪烘烤着我,成为闻路明的帮凶。我在两处热源的夹击下逐渐晕眩,仿佛变成沙漠里干涸的鱼,连声音也变得沙哑。 残存的理智使我无法放纵自己沉溺,我再次催促闻路明回卧室打抑制剂。他的信息素充满整个房间,横冲直撞地在空气中肆虐,哪怕我是beta,这么久也感到难以承受。 你说过需要我的信息素,闻路明看着我,声音低哑,为什么,因为我,还是因为宇YU溪XI。 说到这里他戛然而止,目光变得愈发深涩,过了很久,他很轻地笑了笑,说:不是因为我。 不知道为什么,看见他笑我竟然觉得难过,像被人抓住心脏用力一拧,呼吸也跟着骤然停滞。闻路明没有给我时间思考这种情绪从何而来,站起来抓了一把头发,说:我去找抑制剂。 我看着他摇摇晃晃的背影,后知后觉地从地上爬起来跟上去,果然看见他踉跄几步后嗵一声摔在卧室的大床上。行李箱展开放在旁边,我从里面翻出医药包,除了之前见过的那种普通抑制剂,还有一种信息素紊乱专用抑制剂。 信息素紊乱我不确定闻路明是不是这样,也不确定一次要打多少,犹豫之中,闻路明从身后抱住我,低声说:言乔 他的吐息拂在我皮肤上,痒痒的。 我被他禁锢着无法回头,犹豫着问:是这个吗? 不是。闻路明似乎反悔了,按住我的手迫使我松开抑制剂。小小的试剂管掉回箱子里,我听到他说:不要这个,要你。 第37章 我我刚发出一个字音,就被闻路明推倒在床上。 不对,就算是要发生什么,也不应该然而他的亲吻很快落下来堵住我的嘴巴,使我无法说出拒绝。我无意识地抓住他的肩膀,稍一用力,就被他用更大的力气牢牢按在身下。 卧室没有开灯,只凭门外照进来的灯光,我看不清闻路明的脸。 他的手掌热得发烫,被触摸到的皮肤仿佛着了火。我像一捧意志薄弱的雪,在他的体温中渐渐融化,变成黑夜中奔涌的浅溪,而照在我身上的月亮,是他的目光。 柔软的羊绒毛衣被褪下时,我的理智终于恢复片刻,抓住闻路明的手说:不行,我不能 你可以,闻路明亲吻我的颈侧,偶尔划过皮肤的尖利犬牙提醒着我他是一个alpha,我似乎应该向他投降,但身体的本能让我不肯投降。 我想要挣开他,几次之后败给我们之间的力量悬殊。言乔,这里只有你和我。闻路明低沉的声音继续蛊惑着我,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 只有他和我在远离所有人际关系的地球北端,被风雪包围的小小房屋里,只有我们两个人。我可以是言乔,也可以不是言乔。 闻路明的吻落到我胸口,潮湿而滚烫,我仍然想要拒绝,张口却发出无法抑制的低喘。 于是不字变成欲拒还迎,我彻底消融在他的亲吻和怀抱中,变成绷紧的弓,又变成盈亏的月,潮水涌上来,我在寂静的冬夜里燃烧。 言乔,你好烫闻路明扣紧我的手,吻掉我的眼泪,低低地说。 我不知道会这么痛,也不知道他会像标记omega那样撕咬我后颈不存在的腺体,血液混合信息素的腥甜弥漫在我鼻尖,我痛到两眼发昏,汗水和泪水一起从脸颊滚落。 永夜漫长,疼痛也无休止。 我开始后悔为什么一时鬼迷心窍让自己陷入这样的境地,可现在已经没有力气再说拒绝的话。闻路明耐心地用亲吻安抚我,我渐渐从疼痛中捕捉到不一样的感觉,像冰雪沸腾,从极寒坠入刺眼的极昼。 不知道过了多久,窗外出现晨光熹微,我累到极致,陷入沉重的睡眠。约好的滑雪没能如愿,再睁眼时,时间已经是第二天的傍晚。 遥远的喧嚣将我唤醒,我听到人们笑闹着准备夜晚的篝火,其中夹杂着羊群和雪橇犬的欢吠。而我躺在一个人的怀中,朦朦胧胧睁开眼睛,看见窗外西沉的落日。 雪晴了,这是一年里最后的余晖。 闻路明半靠在床头看书,一只手搭在我后背上缓慢地拍抚,他好像已经恢复神智清明,目光也重新变得沉静,除此之外,看向我时还有一丝难言的复杂。 醒了,好点了吗?他问。 身体某处依然隐隐作痛,我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感受到alpha和beta的不同,在凌乱的记忆片段里,对于闻路明的进犯,我几乎毫无还手之力。 这也不能怪他,怪只怪我自己意志不坚定,被情/欲冲昏头脑,半推半就地把自己送到他嘴边。 我不愿意示弱,避开他的目光说:还好。 我猜我现在的样子一定很惨淡,不然闻路明的语气里也不会有这么明显的愧疚和怜惜。他迟疑片刻,说:昨天晚上我 你喝醉了,信息素紊乱,控制不住自己。我叹了口气,闻老师,这像是我们渣男会说的话。 我撑着床坐起来,身体除了酸痛之外并没有别的不适,只不过低头看到藏在睡衣领口下的红痕,还是有些心惊。卷起裤腿看,脚踝和膝盖也是青的。 我张了张口,不知道该说什么。 是我不好。闻路明垂着眼帘,握住我的脚放进自己怀里,缓缓揉我的脚踝,痛吗? 痛倒是不痛,只是被他揉过的地方酥酥麻麻,又勾起昨夜混乱的记忆。我别扭地动了动,不小心踢到闻路明的腹肌。 好了,我没有那么不禁话说一半我戛然而止,恨自己嘴上没有把门的,还好闻路明没反应过来,我补救说:总之没怪你。 说完我赶紧从他怀里挣脱出来,穿鞋下床说:我去洗脸,晚上不是还有篝火晚会么。 站在镜子前我解开睡衣,转过身撩起头发看自己后颈的伤口,闻路明昨晚咬了我不止一次,现在贴着创口贴,我也不知道后面到底怎么样。记得第一次被他误伤,整整一周后才看不出痕迹,这次剪头发的计划还是暂时搁置好了。 言乔,带高领毛衣了吗?闻路明进来,刚好看到我敞着衣领衣衫不整的样子。 我把头发扎起来,扣子扣好,说:带了,在行李箱里。 他走过来,微微低头看着我,对视几秒后我不自在地移开目光,问:干嘛? 闻路明捏了捏我的耳朵,说:提醒你穿好衣服。说着手掌移到我的下颌,捧起我的脸,使我不得不再次看向他。 他的吻落到我鼻尖,然后蜻蜓点水地吻了我的嘴唇,说:你这样很好看。 我跟平时不一样么 不一样。闻路明抚摸着我的脸颊,认真看着我说,昨晚不是因为酒精和信息素,是因为你在,所以我才会失控。但弄伤你我很抱歉,下次不会了。 下次?我眉头一皱,谁同意你唔 话没说完又被他吻住,这次的吻漫长缠绵,我被亲得腰酸腿软,不得不抓着他的肩才能借力站稳。闻路明扣着我的脑袋不许我动,似乎从昨天开始,他就不再愿意隐藏alpha强势的本性了。 过了很久,他终于松开我,问:并不是只有疼,对吗? 我的视线被他漆黑的眼睛和湿润的嘴唇占据,恍惚想起昨天他也是这样吻过我身体的每一寸皮肤。当然不只有疼,还有放纵的快活和痛慰的满足。 昨晚你说喜欢,说想要,还说给我。闻路明的声音又低又沉,羽毛一样挠我的心,你还记得吗,言乔。 作者有话说: 给大家拜年啦! 新的一年 无论自在独行还是美满成双 都要快乐~ 第38章 我们两个是最后到的。因为那个吻和闻路明说的那些话,差点又在浴室耽搁到天黑。 村子里的人已经聚集在湖边的空地上,围着篝火坐成一圈,远来是客,我和闻路明被请到最中间,左手边是络腮胡大叔一家。 恋耽美 分卷阅读-月昼(18) 大叔关切地询问闻路明的身体,还问我们为什么一整天都没有出门。闻路明脸不红心不跳地回答说他信息素紊乱,我陪在他身边照顾了他一天。 这话倒也没错,在床上照顾也是照顾。 篝火照亮一小片夜空,每个人的脸都红扑扑的,眼里闪动着明亮的光芒。牧民们唱起少数民族的歌,拉着我和闻路明一起围着篝火跳舞,在雪光和火光的映照下,我看到闻路明眼里快要溢出的情意。 这里没有时钟,没有烟火和万人倒计时,只有头顶高悬的明月和滚滚铺开的银河,还有静默无言的山川河流。食物和酒的香气飘散在森林里,头顶偶尔落下雪花,像来自远方的回应。 我拦下所有热情洋溢的村民,不敢再让闻路明碰到一滴酒,于是本该他喝的都流进我胃里,化作翻涌的醉意。我们两个在冬夜的星空下拥吻,耳畔闻路明的声音低沉却清晰: 言乔,新年快乐。 祝你永远快乐。 闻老师我醉到昏沉,眼前出现他的重影,傻傻一笑说:新年快乐。 一年的最后一天,我和闻路明在一个与世隔绝的地方度过,遇见他之后我的生活仿佛被开了慢速,从前日复一日的纸醉金迷和灯红酒绿,常常不知道今夕何夕,现在却愿意花一整天的时间看一场没有意义的雪。我以为我不会喜欢这样单调平静的生活,但这么久过去,我仍然不觉得厌烦。 篝火仍在燃烧,大家跳舞跳累了,围坐在一起分享食物和酒。我喝了太多,要睡不睡地倒在闻路明身上,头枕着他的大腿,身上盖着他带来的毛毯。耳边的聊天声模糊不清,我把头埋在闻路明腰间,抱住他的腰无意识地哼哼唧唧。 你醉了言乔。闻路明摸着我的头发说。 我被他温热的手掌安抚,发出舒服的鼻音,又把头埋深了点。 醉就醉了,我一直都不太清醒。 后来我好像是被闻路明背回去的,天蒙蒙亮时大家才各自回家,我趴在闻路明背上,给他唱不着调的新年快乐歌。 为什么没有星星了我眯着眼睛使劲看天。 因为天快亮了。闻路明回答。 天亮了?怎么我还没睡觉天就亮了?我打了个哈欠,说:我好困 闻路明叹了口气,回去睡。 回去后他把我放在床上帮我脱衣服,我抓住他的手,模糊不清地喃喃:不许耍流氓 闻路明说了什么我没太听清,隐约像是我碰你不叫耍流氓。 我不乐意了,按住他问:那什么叫耍流氓? 哪怕醉成这样,我还是能感受到闻路明的目光深深凝望着我,他吻了上来,扣着我的下巴迫使我张嘴,暧昧湿热的气息在空气中涌动,吻了很久他才放开我,说:这样才算。 我的眼睛由于他的亲吻蒙上一层水汽,嘴巴也被亲得湿润。我看着闻路明,用脚尖去勾他的小腿,目光落在他不近人情的针织衫前襟,伸手去够。 言乔闻路明出声警告我。 新年的第一天我抬眼与他对视,看见闻路明眼里克制的欲望,不要吗? 酒精使我的语速变得很慢,我不知死活地挑衅他,说:还是说昨天累了一夜,今天不行了 这次闻路明没再与我废话,一把将我掀倒在床上倾身而上,笼罩在自己身下。他幽幽地盯着我,目光仿若今夜守着篝火的高大猎犬。 你说得对,不只有痛我醉眼朦胧,声音也变得粘稠,但痛也很快乐 我的手指触摸到闻路明的皮肤,划过昨夜那些暧昧的痕迹,顺着脖颈和下颌,最终停留在他唇上。闻路明抓住我的手,亲吻我食指的指节,轻轻含住吮吸。 他始终注视着我,不放过我任何一个表情,我的放纵和沉溺都被他看在眼里,变成他眼中燎原的欲.火。 新年的第一轮太阳跃过地平线,一同攀到高空的还有我的灵魂。 如果说昨天的我清醒着感受到那些痛苦和欢愉,那么今天的我则在混沌中翻涌浮沉,灵魂全然被欲望支配。 我听见自己破碎的呜咽和喘息,还有无法控制的短促尖叫,闻路明的声音很近也很远,每次他叫我的名字,我都像过电一般浑身酥麻战栗。 整整一天,我都没有清醒过。 手机一直在响,每年的这一天我要回复无数新年问候,但今天我一眼也不想看,任由它在枕头下嗡鸣,把那些来自城市的喧嚣吵嚷关在扁扁的方盒里。 天快黑时我迷迷糊糊睡了一会儿,睁眼没看到闻路明,便想先去洗个澡。手机从枕头下面跑到了床头柜上,我顺手拿起看了一眼,发现它被闻路明设置成了静音。 通知栏最上方有几条程妤的消息和两个未接电话: 言乔,新年快乐。 最近有空陪我去看看婚纱吗? 上次订的手袋也到了,顺便去取一下。 我酒劲未消,盯着屏幕看了好几秒才看懂这些汉字。 八字还没一撇,现在看婚纱太早了吧。我回。 程妤很快回复:早晚的事嘛。 这种事又不在我的任务范围内,我最后回了一条把手机关机丢进床头柜里:叫你男朋友陪你去吧,我没空。 刚好闻路明进来,端着一杯温吞的蜂蜜水,递给我说:醒了?喝点水。他的目光有意无意地看向床头柜,似乎皱了下眉。 我接过水喝完,把杯子还给他,揉了揉腰说:我想洗澡。连着两天纵欲过度,闻路明行不行我不知道,我已经不太行了。 需要我帮忙吗?闻路明收回目光,垂眼看着我身体某处,问。有过亲密接触后,我更能看懂他目光里的深意,不禁脸一热,不用,我自己可以。 强撑着走到浴室,躺进浴缸我才终于放松下来。牧民家自酿的酒后劲十足,一天过去我仍然醉意昏沉,泡过热水澡后,酒精仿佛更加挥发出来,我骨头发软,皮肤也蒸腾出浅浅的粉红色,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再想到面色如常甚至神清气爽的闻路明,不禁想连alpha和beta都有这么大的差距,那些omega是怎么熬过伴侣的易感期的? 出去看到闻路明坐在壁炉前,手边放着一个浅底藤筐。他拿着一把火钳,正把什么东西从炉子里夹出来放进藤筐里,我走过去坐在旁边,问:这是什么? 土豆和山芋。藤筐冒着热气,闻路明从里面挑了个小的,吹了吹递给我,尝尝熟了没,小心烫。 我两手捧着红薯,笑道:小的时候在爷爷家吃过这个。 外面夜色深沉,我和闻路明围着壁炉,分享一个香甜绵软的烤红薯。我跟他讲小时候的事,说家里人都觉得我像爷爷,随性散漫,老也没个正形,而我爸和我哥的精英做派大概随了女强人奶奶,自从爷爷过世,家里就没有人陪我玩了。 你们alpha是不是天生事业心重不顾家?我靠在闻路明身上,随口问。 他推了推眼镜,平静地说:你对alpha有偏见。 我干脆躺下,头枕在他腿上,看着天花板说:你不也没谈恋爱没结婚,天天泡在实验室? 这次闻路明沉默了一会儿,说:不结婚有很多别的原因。 这种话我听过太多,敷衍地唔了一声,没往心里去。闻路明看出我不信,也没有解释,扯过旁边的薄毯给我盖上,继续拨弄他的红薯。 我想到什么,转向他问:欸,你说咱俩大老远跑来,两天什么也没干净顾着睡觉,为什么不回家睡啊,家里床不舒服么? 闻路明停下动作,从我的角度能看到他嘴角动了动,像是想要开口又把话吞了回去。 我想了一想,这个问题确实不好回答,毕竟他也没想过自己会被一杯奶茶搞出信息素紊乱。 为了不让闻老师难办,我主动说:明天去滑冰吧。 闻路明看向我,眉头舒展了些:嗯,好。 第39章 我和闻路明在村子里玩到假期结束,临走前隔壁大叔给我们带了很多山里的特产,闻路明问我要不要给家里带一些,我摇摇头,想也不想地拒绝:不要。 我连家都不想回,更别说给他们带礼物。而且二老不在,言颂只会说我玩物丧志。 回去后我第一时间把贝儿接了回来,几天不见别说还怪想这个小家伙。贝儿对我积攒了不少怨气,喵喵喵叫个不停,给它开了个罐头还不消停。 没见过嘴这么碎的小猫咪。我蹲在它面前,摸了摸它的鼻尖说,吃都堵不住你的嘴。 贝儿又喵了一声,我说:还敢顶嘴,小心闻老师没收你的毛线球。 你几岁了?闻路明刚好路过听见,问我说。 我抬头故作正经:二十八,身高一米八四,体重六十四,三围986893,这位先生还有别的问题吗? 闻路明随意瞟了我一眼,说:最多95。 看不起谁?我腾地站起来,我每周都去健身。 贝儿也替我帮腔,冲着闻路明喵了一声。这个家里闻路明势单力薄,哪怕自己占理,面对一人一猫也只能妥协,认命地说:知道了,你98。 敷衍。我蹲下来继续跟猫说话:看见了吗宝贝儿,alpha的嘴骗人的鬼,以后离他们远一点。 贝儿吃饱喝足,赞同地晃了晃脑袋。 临近期末,闻路明又有了新的工作。睡前我去书房找他,发现他在给本科生出期末试题,电脑屏幕上满满都是我看不懂的化学反应式,而闻路明眉头紧锁,盯着屏幕一副忧国忧民的样子。 怎么了闻老师?我伸手过去捏了捏他眉心,愁成这样。 他抬头看向我,摘下眼镜按了按太阳穴,说:在想怎么能让学生通过考试。 我想起上学时候流传已久的笑话,打趣着问:化院真的是我们学校毕业率最低的院吗? 闻路明嗯了一声,说:近两年学校有规定,不允许挂科率超过10%,所以题很难出。 我看着面前一脸严肃的年轻教授,忽然产生了多年前被期末考试支配的恐惧,不禁打了个寒颤说:你的学生一定很怕你。 闻路明默认了这个事实,平静地说:他们背后叫我地狱守门员,我都知道。 你要感谢你这张脸。我轻嗤一声,不然你原本该叫伏地魔才对。 闻路明大概也是看试题看烦了,干脆放下手里的事情,好整以暇地看着我,说:我猜你也叫过老师伏地魔。而且是那位没有头发的逻辑学齐教授。 嗯?我捕捉到不对,你知道我是学什么的吗?记忆里我几乎没有谈起过大学时候的事情,更没有说过自己的专业。 闻路明的目光闪躲了一瞬,很快想到回答:我们在小区散步碰到过你的老师,你忘了吗? 我想了想,是有这回事。闻路明接着说:齐教授出了名的给分低,我在化院都听说了。 连你都听说了。虽然已经过去很久,想起当时差点挂科的狼狈模样我还是很愤慨,一个班三十个人,被他挂了十二个! 包括你吗?闻路明问。 我难得有在他面前吹牛的机会,下巴一抬,说:当然不。 闻路明露出一个浅笑,无奈摇了摇头, 第二天上午我去公司,被无所事事来闲逛的秦北逮个正着,他把我堵在办公室里,问我跨年那天为什么不接电话。 一群人攒了局等你一个,你倒好,大过年的玩失踪。秦北气得信息素都飘了出来,要不是有人问了你哥,我都差点要报警了! 我自知理亏,耐着性子说:我手机没信号。 我看你是色迷心窍。秦北发完了火,皱着眉头说:你不是要结婚了么,怎么还和闻老师 谁说我要结婚?我打断他,不悦地问。 秦北冷哼一声,这圈子就这么大,有什么事儿瞒得住? 听他这么说,我竟然第一时间担心闻路明会不会知道。随后我打消了这个顾虑,闻路明一个生活在象牙塔里的大学教授,怎么会知道这些八卦。 我没准备结。我推开挡在面前的秦北,说。 秦北欠嗖嗖地又跟上来,问:闻老师知道吗? 不知道。我说,大过节的你就别给我添堵了成吗? 这回秦北不说话了,面色复杂地看着我,半晌重重叹了口气,你自己想吧,我管不着。 被他这么一搅合,我开始思考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闻路明。但我怎么说呢 刚好闻路明下午没课,我决定去接他下班,见了面再想。 我之前看过闻路明的课表,知道他在哪个教室上课。熟门熟路地找过去,到门外听见他讲话的声音。 大教室门半开着,里面从第一排到最后一排都坐得满满当当,很可惜,从我的角度看不到讲台上的闻老师。闻路明上课时和平时很不一样,会和学生开玩笑,也会事无巨细地讲一个问题,我站在门外,竟然有点羡慕里面听课的学生。 下课铃响前我离开教室附近,到走廊拐角的楼梯间等闻路明。他最后出来,学生都快要走光才出现在我视线中。看着闻老师目不斜视的样子,我有意使坏,在他路过楼梯间时闪身出去,一把拉住他的围巾将他拽进来,转了半圈推在墙角。 闻路明脸上出现一瞬间的错愕,紧接着看到是我后放松下来,任由我施展这种老土的恶作剧。 怎么过来了?他不紧不慢地推了推眼镜问。 闻到他衣服上淡淡的香味,我的心情好了很多,笑着问:惊喜吗? 闻路明与我对视几秒,扣着我的后脑勺在我额头烙下浅浅一吻,用行动回答了这个问题。我仍旧不太习惯这样无关情.欲的温情触碰,略有些不自在地说:不怕人看到啊? 没关系,学生都走了。也许因为讲课讲了太久,他的声音有些低哑,看到也没关系,你毕业了,不算违纪。 我们两个挤在小小的楼梯间角落里,身后随时有可能路过其他学生或老师,这种在公共场所尤其是在学校偷偷约会的感觉既紧张又刺激,我的心跳扑通扑通快得要跳出胸膛。 闻路明偏要戳穿:言乔,你心跳好快。 我这不是我嗫嚅着找理由,担心你清誉受损,晚节不保。 闻路明垂眸,目光落在我抓着他大衣衣领的手上,意味不明地反问:是么?现在的姿势,更像是我轻薄他。 我悻悻地收回手,正要退开一点,闻路明忽然揽着我的腰往前一带,给了我一个漫长缠绵的亲吻。我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只听他说:晚节不保至少要这样才可以。 恋耽美 分卷阅读-月昼(19) 第40章 闻路明!我压着嗓子左右看看,还好没人。 闻路明倒是毫不在意的样子,问:怎么了? 我想谴责这种行为,但再一想他当老师的都不介意,我有什么好怕的?反正哲院离化院十万八千里,被人撞见也不丢我的人。 没事。我躲开他的目光,清了清喉咙说:回家吧。 还有点东西在办公室。闻路明说。 我忘了自己已经毕业很多年,回到熟悉的学校仍然有种还是学生的错觉,跟着闻路明走在安静空旷的走廊里,心情就好像上学时去找老师谈话,充满未知的忐忑。 进来吧。闻路明的声音叫回走神的我。他的办公室还是老样子,进门先是一个小会客厅,后面才是办公桌。我正要问他回来拿什么,还没开口,就被他转身堵在门框的墙角。 闻路明比我高一些,肩宽腿长,挡在面前让人无处可躲。 我愣了一下,半笑不笑地看着他,干嘛,报仇啊? 闻路明表情里却没有开玩笑的意思,目光沉沉地看着我,说:言乔。 这样的姿势,这样的氛围,叫名字是很明显的暗示,我垂眼挑了下眉,说:办公室play玩得够花的闻老师 话音刚落,被他封住了唇。 在自己的办公室闻路明更加肆无忌惮,大手扣着我的后脑勺,五指插进我头发里抓紧,迫使我贴近他。我想起上次易感期的时候,也是在这间办公室,闻路明不由分说地咬了我,让我生平第一次体会到被alpha标记的错觉。 不知不觉我被他推倒在沙发上,闻路明撑在我身体上方,缓缓说:我的标记消失了。 我张口,因为他的亲吻而气息不稳:我是beta,不能被标记。 闻路明不易察觉地皱了皱眉,仿佛对这个显而易见的事实感到不悦,他的手护着我的后颈,有意无意地摩挲,低声说:我想咬你,但你会痛。 我当然会痛。我没有腺体,也无法产生缓解疼痛的信息素,他所认为的标记,对我来说是皮肉生生被撕咬,怎么可能不痛? 但我给过闻路明太多特例,这次也没能例外。 小孩子才说想不想,成年人都直接做。我看着他说。 闻路明眸光一暗,问:对别人也这么说吗? 这句话似曾相识,以往有人这么问我,我的回答都是肯定。大部分时候我没有撒谎哄谁开心的耐性,但今天我说:没有,只对你说过。 闻路明显然是不信的。我们两个之间有一条彼此心知肚明的界线,跨过这条线叫恋人,所以他就算不信,也不会深究我话里的真假。 但他的心情表现在行动上,咬上我的后颈时,比从前更重更痛。我被逼出眼泪,用力抓紧身下的沙发,而嘴巴被捂着,只能发出不成声的低哼。 信息素强硬注入到不该容纳它们的地方,一些溢出在空气里,熟悉的味道令我精神恍惚。这种味道很久之前给过我温柔的安慰,而现在,它让我疼痛。 别哭。闻路明亲吻我脸颊落下的泪。 我果然还是不喜欢alpha,这种生物,独断强势,心口不一,以观赏弱者的痛苦为乐,却假慈悲地说同情。我更不喜欢自己,明明已经体会过这种痛,却一次又一次地纵容它的始作俑者。 出于报复我张口咬住闻路明的虎口,狠狠一用力,感受到按着我腰的那只手骤然收紧。然而只有一瞬便松开,然后默不作声地承受了我的动作。 这一场虚假的标记持续了很久,最后我精疲力尽仰躺在沙发上,近乎失神地看着天花板。闻路明手上的牙印格外明显,隐约还有血珠渗出。咬的时候我没有多想,现在才恍然想起他是老师。 你我看向他的手,明天上班怎么办? 闻路明摸了摸那圈咬痕,淡淡地说:家里猫咬的。 我轻笑了下:贝儿在家该打喷嚏了。 你和它没什么分别。闻路明的目光瞟过来,一样的养不熟。 这话听着稀罕,我不以为意地笑了笑,说:头回被人养,没经验。 光知道贫嘴。闻路明拦腰把我抱起来放在沙发上,两只胳膊绕过我的脖子后面给我贴创可贴。 我的脸正对着他的领口,喉咙不自觉滚了一滚,自言自语说:这下好了,都知道我又被咬了唉,闻老师,我好歹一总裁,成天贴一创可贴叫什么事儿啊? 你咬我的时候,也没想过我是老师。闻路明说。 成。我无话可说,一起丢人吧。 贴好创可贴穿好衣服,闻路明说他年前要出差一趟,参加一个一年一度的学术会议。我靠在沙发上,懒洋洋地问:什么时候,去多久? 下周日,三四天。闻路明回答。 我算了算时间,扁扁嘴说:好久。 这半年时间生活在一起,我已经习惯了每天睁眼看到闻路明,一想到他要有几天不在家,我竟然开始提前感到不自在。 从前我是不缺乐子的,但现在不知不觉间,我好像已经离那些声色犬马的生活很远很远,偶尔参加朋友的聚会,也觉得自己并不属于他们。 我同样不属于闻路明,此刻的安宁像是我偷来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消失。我明白那些家的错觉只是错觉,总有一天,我要回去继续过纸醉金迷的腐朽人生。 每靠近一点,每剖开自己的外壳一点,头顶高悬的红灯就闪烁一下,它照出脚下四个大字:危险,止步。 我停在那四个字旁边,看着远处的闻路明,最终没有迈过去。 照顾好猫。闻路明随手摸了摸我的头发,还有自己。 我抬头看他,问:怎么不问我愿不愿意陪你出差? 闻路明很轻地蹙起眉头,像是感到难办,说:那几天行程安排很满,我怕没有时间陪你 看着他认真的样子,我扑哧一声说:开玩笑的。我才不跟你去开什么无聊的会。 我不知道闻路明脚下有没有写危险止步,看他的反应,也许也是有的。 我伸了个懒腰,说:年底了我也很忙的,你放心去吧,不用担心我。 第41章 或许我应该早点适应没有闻路明的生活。 他去出差的第一天,刚好有个朋友过生日,牌桌上两个胸大腿长的美女端着酒杯坐在我身边,秦北看见正要阻拦,我抬了抬眼说:没事儿,坐吧。 怎么着,今天不用回家?秦北问。 是哈,另一个朋友也说,搁平时这点儿言乔该走了,今儿怎么这么稀罕? 我看了他们一眼,坦然道:闻老师出差了。 难怪,正房不在才有空陪我们这些小的。 明白了,今天说什么也不能放过言乔。 不知道是因为心不在焉还是太久不玩手生,一晚上我输了不少。周围所有人都在笑,在酒精的怂恿下各自暴露本性,我觉得挺没意思的,甚至有点想回家睡觉,但想到闻路明不在家,我离开沙发的半截屁.股又坐了回去。 秦北看见我打哈欠,坐过来按下我的酒杯,说:差不多得了,不回家也不用这么喝吧? 我皱了皱眉,问:我喝多了? 反正不少。 你现在怎么婆婆妈妈的。我无奈叹了口气,没劲。 但我好像确实喝多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困意袭来,再睁眼已经是第二天早上。我睡在秦北家的卧室,对着墙壁懵了半分钟,才隐约想起昨晚有人架着我回房间来着。 出去没看到秦北,只看到秦南在客厅做作业。不同于以往一见我就乐呵呵地凑上来,今天的秦南有点奇怪,看向我时表情欲言又止,眼睛也不肯和我对视。 我心里疑惑,走过去问:你哥呢? 去公司了。秦南老老实实回答。 昨晚他带我回来的吗?我又问。 秦南摇了摇头,说:不是,我哥也喝了酒,打电话叫我去接你们的。 我忽然想到什么,眼睛一瞪:你有驾照了?! 这回秦南终于愿意看我的眼睛,语气严肃地说:言哥,我已经是大人了,你不要总把我当小孩儿。 这跟大人小孩儿有什么关系,明明是秦北之前跟我说他挂了科二。我还没开口,秦南又说:言哥,我有事想问你。 嗯?我看他面色凝重,心里疑惑起来,什么事? 秦南犹豫了一会儿,问:你你和闻老师在一起了吗? 我差点忘了,眼前这个毛头小子是闻路明的学生,要不是他,我也不会认识闻路明。 我忽然生出一种离谱的长了辈分的感觉,看着秦南一时失语。秦南也不催,一直耐心地等着我回答,我没办法,最后模棱两可地说:也不算在一起你放心,我没准备当你师娘。 我哥说你们都住在一起了。秦南眉头一皱脱口而出,你之前不是说不会喜欢alpha吗,闻老师也是alpha! 我发现我们两个关注的重点不太一样,秦南好像更在意闻路明的性别,而不是老师的身份。 我没太明白这其中的逻辑,问:alpha怎么了? alpha秦南瞪圆眼睛,几次张口想说话,却像无法说出口一样又憋了回去。如果目光有实质,我恐怕已经被他戳了几个窟窿。 最后他脸憋得通红,冲我大声说:总之alpha就是不行! 我没忍住扑哧一声,揉了一把他的后脑勺说:小兔崽子管起你哥来了。 我和秦北从小一起长大,自然也把秦南当成自己的弟弟,在我记忆里他一直都是个小屁孩儿,但他今天异常严肃,不仅躲开了我的手,还往后撤了一步,说:我没有开玩笑。 我一头雾水,也不知道alpha怎么碍了这位祖宗的事儿,无奈地问:你自己不也是alpha,怎么还搞起性别歧视来了? 就因为我话说一半秦南戛然而止,直勾勾地盯着我看了半天,最后咬了咬牙说:算了,你不用知道。说完抱着笔记本电脑腾地站起来,我回房间做作业了。 我看着他的背影更加摸不着头脑,自言自语嘀咕了一句:吃错药了? 下午约了几个开发商见面,我没等到秦北回家就走了,这件事很快忘到脑后。 年前到处都忙,自己做了生意才知道,逢年过节的人情世故最劳心费力,加上干这行的人都迷信,跟人打交道就算了,还要打点各路神佛,见完开发商,第二天我又去观里见了韩潜请的师父。 我心疼一年七位数的香火钱,问完开工动土的事情又顺嘴问了问自己。老道士看了我的生辰八字,说:小友极贵之命,一生富贵自不必说,只不过命里两次情劫,就算顺利化解,也会元气大伤。 两次?我皱着眉头想了想,怎么会有两次? 老道士摸着胡须摇了摇头,抬眼望着天,说:切记,情之一事,不可过分执著。 我一向不太信这些玄乎的东西,听一听也就罢了,半懂不懂地对道士一拱手说:知道了,谢谢师父。 道观建在半山腰,雪天路难走,我不得不留宿一晚。观里的客房不比酒店,夜里我躺在床上久久无法入眠,漫无目的地刷着手机,不知不觉停在和闻路明的聊天窗口上。 上一段对话是今天上午,他说准备去开会。再上一段是昨晚,他说回酒店了。而我前天彻夜不归没告诉他,只今天上山敬香前跟他说了一声。 闻路明让我穿好衣服,注意安全。 他的头像换成了贝儿的照片,照片里露出来的抱猫的半只手是我的。两天没见而已,我看着闻路明的头像,竟然生出一种复杂难言的近似于想念的情绪。 我忘了自己说要用这几天习惯他不在的生活,手指放在输入框上,犹豫了一下发了一句闻老师过去。 几秒后闻路明的视频电话打了过来。我坐起来接起电话,戴着眼镜的闻路明的脸出现在屏幕里。他穿着我熟悉的睡衣,问:怎么了言乔? 睡不着,看看你在干什么。我说。 闻路明似乎在用电脑写什么东西,间隙瞟了一眼摄像头,说:整理会议记录,你呢,怎么还不睡? 说完他注意到我身后的背景,抬了抬眉毛,问:今天没回家吗? 我自己开车来的,下雪了,山路不好走。我老实回答。 视频里的闻路明头发潮湿,睡衣随意地开了两粒纽扣,好像刚洗完澡的样子。他认真做着手里的工作,唔了一声问:怎么不带司机? 我笑了笑,这样显得心诚嘛。 闻路明也笑了,笑意很淡,无奈摇了摇头。我看着他想起老道士的话,不知道为什么,忽然生出一种患得患失的感觉,好像隔着屏幕看得见摸不着,他就不是我的了。 但我忘了他本来就不是我的。 闻老师我不自觉开口。 闻路明抬眼看过来,正要问什么,身后忽然传来敲门的声音。我摆出一个笑容,说:没事,你先去开门。 等我一下。闻路明站起来,消失在摄像头的视野里。 敲门的应该是熟人,他在门口耽搁了很久。我百无聊赖地看着空白墙壁,听不清他们聊什么,竖起耳朵仔细辨别,大概能从声音判断出对方年纪不大。 回来后闻路明主动交代说:是学生,来还下午借的钢笔。 我揶揄道:开会还带学生吗? 准备继续升博的研究生,参加这种学术会议对履历有帮助。闻路明公事公办地说。 我点点头,哦 外面夜深了,我重新躺回被子里,看着屏幕里安静工作的闻路明,渐渐有了睡意。他偶尔看一眼摄像头,目光温柔沉静,好像此刻并不是相隔两千公里,而是就陪在我身边。 半睡半醒时,我忽然冒出一个不着边际的想法想见他。 我忘了自己是怎么睡着的,早上醒来时手机已经没电了,插上充电器的第一时间,我打开航空公司的软件订了下午的机票,然后联系秘书,让她把能推的工作推到下周,不能推的都安排在今天下午三点之前。 做完这一切,我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好像有些冲动。 许久没有给谁准备过惊喜的我,坐在床上忽然感到一丝紧张,不由得想我对闻路明是不是太不一样了只是几天没见而已,我为什么会这么想见他? 想什么来什么,嗡的一声,手机里跳出两条消息: 恋耽美 分卷阅读-月昼(20) 言乔,起床了吗? 贝儿的猫砂该换了,今天回去别忘了。 我看着闻路明的头像,纠结片刻,最后还是把脑袋里那些乱七八糟的顾虑抛到一边,回复说:知道了闻老师。 第42章 韩潜听说我要扔下工作去找闻路明,对着我啧啧啧了半天,然后想起什么似的说:刚好我在S市有个项目明年动工,你帮我去看看,这趟就当是出差。 我嘁了一声:万恶的资本家,一天都不让人歇着。 回头把你派到南非监工,让你看看什么叫万恶的资本家。韩潜笑骂着说,去吧,小没良心的。 登机前我想要不要跟闻路明说一声,再一想他现在开着会,说了也不一定看得到,就干脆没讲。 到S市的飞机三个小时,落地时七点多,等辗转坐车再到闻路明住的酒店,已经将近晚上九点。我行李不多,脚步轻快地找到闻路明的房间,敲了敲门,人却不在。 我想他可能洗澡没听见,在门外等了一会儿再敲门,仍是没有应答。 不会还没回来吧?我一边嘀咕一边拿出手机拨了闻路明的号码,接通后那边传来熟悉的声音:喂,言乔? 闻老师。听到他的声音,舟车劳顿的疲惫和等待的困倦神奇地烟消云散,我问:我到你酒店了,你不在房间吗? 电话里出现几秒钟的空白,再开口时,闻路明声音里透着一丝不敢置信:你在S市? 我忽然有点不好意思,摸摸头发说:我出差,顺便来看看你。 这样闻路明的声音恢复平静,我在楼下咖啡厅,你等我一下。 不用了,我下去找你吧。我说。 闻路明想了想,也好。 下去大堂,我一眼就望见坐在窗边的闻路明,他也看见了我,从座位上站起来,唇角含笑,冲我勾了勾手。我三步并两步地过去,落进他张开的怀抱里,仰头一笑:闻老师,想我了没? 闻路明很刻意地清了清喉咙,然后含糊不清地发出一个嗯字,我这才注意到他对面还坐着一个人,二十三四岁的样子,白白净净,没来得及收回去的目光正落在我脸上。 这是我学生,夏奕。闻路明说。 学生不会是昨晚大半夜跑去闻路明房间还钢笔那个吧?我心里莫名涌起一种奇怪的情绪,在闻路明旁边坐下,点了点头,说:你好。 面前桌上有两台笔记本电脑,还散落着一些纸张,看样子不是约会是开会,我感到稍微放心了点。闻路明的学生收回打量的目光,礼貌微笑说:你好。 你们忙你们的,不用管我。我说。 闻路明叫来侍应生要了一杯热牛奶,我说我要喝咖啡,他不许。 坐飞机困死了闻老师。我试图耍赖,但闻路明不吃这套,手放在我后颈上揉了揉,说:我马上就好,或者你先回房间。 我还是等你吧。我打了个哈欠,戴上耳机打开手机游戏,正准备开一局,听见闻路明叫我的名字:言乔。 我抬眼看过去:嗯? 只见他目光有意无意地看向我的领口,淡淡地说:衣服扣上。 S市冬天气温十几度,我穿了一件绸缎面料的衬衫,领口很低。被闻路明看着,我只好乖乖扣上两粒扣子,用眼神问他这样可以了吗? 闻路明没说话,收回目光重新看向他的电脑屏幕。我耸耸肩,屏蔽掉耳边其他的声音,专心致志玩自己的游戏。 两局结束,刚好看见闻路明合上了电脑,对面的学生也开始整理自己的东西。我摘下耳机,问:完事儿了? 嗯。闻路明顺手提过我的皮箱,走吧。 正好,我两手空空,还能再开一局。电梯里听见闻路明的学生问:闻老师,明天早上我 你自己先去,不用等我。闻路明说。 学生看了我一眼,似乎不大高兴地哦了一声。我忙着打游戏,没空看他的表情,但听他们话里的意思,明天原本是准备一起走的。 回到房间我把剩下的半局游戏打完,才放下手机看向闻路明,说:闻老师。 闻路明正在帮我收拾行李,听到声音回过头来,怎么了? 我走过去坐在床边,想了想问:你们刚才在聊什么? 讨论近年新兴的一种化学技术。闻路明把最后一件衣服挂起来,合上箱子说:最近几天开会也主要说这个。 昨晚也是这个学生吗?我又问。 闻路明说嗯。 看着他一派坦然的样子,我凑到跟前,与他面对着面,问:为什么不在房间说啊? 闻路明和我对视,半晌,很轻地叹了口气:因为夏奕是omega,要避嫌。 你呢,出什么差?他又问。 我差点忘了这回事,懵了两秒才想起回答:哦韩潜看中一块儿地,准备明年建度假酒店,让我来帮他看看,跟这边的负责人吃顿饭。 闻路明不置可否地点点头,过了一会儿问:电影做得好好的,怎么突然开始对地产感兴趣了? 也不是感兴趣就是想自己赚钱。我说。 至于为什么,一开始是为了和言颂赌气,现在是为了早点摆脱家里的控制,在那个什么狗屁联姻找上门之前,攒够说不的底气。 自从得知秦北都听说了我要结婚的消息,我就知道这次没那么好糊弄过去,如果我咬死不结,最后很有可能是鱼死网破的结局。我被赶出家门无所谓,但我不能让我的猫跟着我流落街头。 再说还有闻路明 你开心就好。闻路明摸了摸我的头发,别累到自己。 我仰着头看他,故意撇撇嘴说:我不开心。 闻路明抬了下眉毛,面露询问。 见面到现在,你都没有给过我一个久别重逢的吻。我叹着气摇了摇头,大家说的没错,alpha都是睡过就腻唔 嘴唇触碰到熟悉的温度,我如愿以偿得到一个炙热的亲吻。 闻路明俯身吻我,手指灵巧地勾开被他勒令要求系上的扣子,缓缓抚摸我的脖颈和肩,另一只手扶着我的腰,有意无意地揉捏我腰上的软肉。 我抓住他的手臂,发出含糊不清的低哼:嗯痒 胖了点。闻路明低低地说。 闻老师养得好。我说。 言乔闻路明的嘴唇游移到我鼻尖,很轻地吻了吻,说:只是来出差吗? 我没听懂这句话的意思,眼神中出现茫然。而接下来的话似乎不好说出口,闻路明看了我很久,才问:有没有一点是因为想我? 我看着他浓密睫毛下的漆黑双眼,在即将要深深陷入的前一秒垂下眼帘,说: 有。 一点点。 第43章 酒店的床不够软,枕头也不够舒适,但我睡了几天来最安稳的一觉。甚至不需要信息素,只要闻路明的呼吸和体温,我就能在睡梦里也感到踏实和安心。 闻路明醒得很早,没有叫我,自己轻手轻脚地起来洗漱换衣服,临出门前才到床边摸了摸我的头顶,温柔地亲了一下,说:我走了。今天会议最后一天,下午我早点回来。 我迷迷糊糊嗯了一声,喃喃说:知道了闻老师。再见。 等他出门,我慢吞吞地起来收拾自己,站在镜子前刷牙时,隐约看见宽松的睡衣领口下还有些没消的红痕。 昨晚我说今天要见政府的人,不许闻路明咬我的脖子,但他还是在我锁骨和胸口弄出了一些痕迹,说这样我就必须把衬衫扣到最上面一粒纽扣了。 上一个管我怎么扣扣子的是中学的教导主任,我想闻路明这么执着于要我规规矩矩地穿衣服,多半也归结于他的职业和年龄,再过十年,他也许会逼我穿保暖内衣。 想到三十多岁的自己和四十多岁的闻路明,我差点把嘴巴里的牙膏泡沫喷出来。 就算到了闻路明的年纪,我大概也做不到和他一样稳重。我只会继续戴着墨镜开敞蓬,对街边的漂亮omega吹口哨,然后被闻路明说年纪越大越不正经。 想到这里,我不自觉对着镜子露出一个微笑。 有他在的地方,一整天我心情都很好。 上午先去工地看了看,中午约好和当地的负责人吃饭,饭后他们提出也想去看看那片地,于是一行几人又返回去,在那里耽搁到傍晚。 太阳落山时下起雨来,我坐在车里给闻路明发消息,告诉他自己在回去的路上,闻路明说他也快到酒店了,叮嘱我海边风大,让司机慢点开车。 我抬眼望向窗外,不知道什么时候刮起了大风,云层很低,摇晃的树影在路灯下像一个个张牙舞爪的怪物。 你们这儿总是这种鬼天气吗?我问司机。 司机尴尬地笑了笑,说:言总您来得不巧,刚好遇上了大风天。 哦 我正要说话,身后忽然出现一道刺眼白光。还没来得及作出反应,下一秒,两车相撞的砰砰声直冲我耳膜,我从后座甩飞出去,撞到什么东西后被安全气囊死死顶住,血腥气瞬间从喉口涌出,肋骨处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 有血液从我头顶流下,缓缓模糊了视线,余光看见司机猛打方向盘,轻盈的轿车在湿滑的道路上打了几个转,一头撞进路边的绿化带里。 救护车的鸣笛穿透雨夜,在记忆的最后,我握着手机拨了闻路明的电话。记不清自己说了什么,又好像什么也没有说,听着电话里焦急的声音,我渐渐失去了意识。 很痛。 所有感觉都消失了,只剩下痛。 我从小都不是一个坚强的人,饿了会喊,痛了会哭,但现在我的喉咙好像被什么东西堵住,想哭却发不出声音。 昏迷中我仍然想着一个人的名字,想我痛成这样,他怎么还不来安慰我 仿佛有所感应,我听到了他的声音,很轻地叫我的名字。缓缓睁开眼睛,视线聚焦,看到面前熟悉的脸,我以为自己痛出了幻觉。 惨白的灯光下,闻路明坐在床边,脸色从未有过的难看。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我,直到看到我睁开眼睛动了动嘴唇,紧皱的眉头才微微舒展了一些。 还痛吗?他声音干涩,仿佛很久没有喝过水。 我点点头,想说话发现自己胸腔闷闷的,需要很用力才发得出声音,然而只要稍一用力,胸口就会传来一阵钝痛。 你肋骨骨折,需要静养。闻路明皱着眉说,万幸没伤到内脏。 我垂眼看向自己的胸口,看见病号服下绑着固定带,试着说话,只能发出微弱的气声。司机呢?我问。 司机没你伤得重,已经出院了。闻路明说。 闻老师我注意到闻路明眼底的血丝,心脏某处泛起密密麻麻的酸涩,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我毫不怀疑自己躺了多久,闻路明就在旁边守了多久。他轻轻地摇了摇头,说:你没事就好。 我头疼 除了肋骨的疼痛,脑袋也又晕又痛,没记错的话,晕倒前我的头撞到了什么东西,还流了血。 闻路明握住我的手,安抚地揉了揉,我回报给他一个努力挤出的笑容,说:想回家。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眸光暗了暗,说:你家里人打过电话,会派人来接你。 家里人我哥吗?我皱着眉头自言自语,他怎么知道我受伤然后我想到什么,又看向闻路明,问:那你呢? 闻路明看着我,沉默片刻,说:我陪你一起。 我没想到言颂这么急,连夜派了一架私人飞机过来把我接了回去。因为肋骨骨折,一路上我只能仰躺在病床上看天花板,从病房到飞机,从飞机到车里,再从车里到病房。 我听到闻路明打电话跟学校请假,又打电话给助手叮嘱实验室的事,虽然内心自责,但让他不用管我回去上班的话却说不出口。 我到底还是自私的,脆弱的时候总希望有人陪在身边。 闻老师天蒙蒙亮时,病房里终于只剩我们两个人。你一晚上没合眼了。我说。 闻路明摇摇头,没事,做实验的时候也经常熬夜。 他坐在床边,衬衫起了褶皱,头发也乱了,我心里莫名痒痒的,冲他很轻地勾了勾手,说:闻老师。 嗯?闻路明俯身过来。 我用只有我们两个能听到的声音小声问:我的脸上有伤吗? 没有。闻路明摸了摸我的额头,你还是很好看。 我没有告诉他,在危险来临的那一刻,我第一个想到的是他的名字。 大部分时候我厌倦这个世界,我不止一次幻想过一场意外降临,把我带去另一个人的身边。但当意外真正到来的时候,因为想到闻路明,我竟然生出对这个世界的不舍。 闻老师,我轻声说,谢谢你。 第44章 敲门声打断了我和闻路明的对话。他去开门,奇怪的是外面的人不说话,他也不说话,两个人在门口对峙很久,我才听见闻路明说:进来吧。 接着言颂出现在我视线里,穿着一件冷漠的黑大衣,看见我眉头一皱,问:怎么搞的? 闻路明跟在他身后,脸色也不太好看。我的目光停在两人中间,正要回答,闻路明先我开口,平静地说:雨天追尾,伤到了头和肋骨。 言颂闻声回头,闻路明又说:他肋骨骨折,说话会痛。 言颂冷哼一声,收回目光看向我,说:疼才好,不疼不长记性。 我敏锐地察觉到面前两人互相看不顺眼,言颂也就罢了,他看谁都不顺眼,但闻路明很少会直白地表现出对一个人的反感。虽然言颂确实是挺招人烦的。 哥,我试图转移话题,你怎么过来了? 来接你回家。言颂说。 我不 由不得你说不。言颂冷冷地打断我,婚礼之前,你在家乖乖待着哪也别想去。 婚礼?!我被这一道晴天霹雳砸得懵住,什么婚礼 言颂却没理我,转身对闻路明说:闻教授,我有话想跟你聊聊,方便移步吗? 恋耽美 分卷阅读-月昼(21) 我又看向闻路明,他也没有看我,嘴唇紧紧抿成一条线,沉默着与言颂对峙,半晌,很慢地吐出一个字:好。 等一下!我心里一急,用自己能发出的最大声音冲他们喊去,紧接着胸腔传来一阵碎裂般的疼痛,我两眼一昏,疼得倒抽一口凉气,抓住手边的床单,竭力平缓地说:有什么话不能在这儿说? 言颂看我一眼,漠然道:你最好不听。 可是我无措地看向闻路明,然而他移开了目光,不肯与我对视。 房门砰的关上,我一个人半靠在床头,对着面前的空白墙壁,脑袋里一团乱麻。 闻路明最后的目光令我感到深深的不安,我想知道言颂跟他说什么,试着动了动,又被疼痛逼回床上。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我的焦虑不断累积。 我再次强忍着疼痛试着起身,努力了很久,终于让自己坐在床沿,双脚够到地上的拖鞋。 我深吸一口气,抓住床尾的栏杆一点一点站起来,然后慢慢去扶对面的墙壁,每挪动一下,都是一阵难挨的剧痛。 言颂和闻路明没有走远,就在病房外间的小客厅。终于靠近房门时,我听见他们两个说话的声音。 言颂像每一次在谈判桌上那样,语气漫不经心又充满压迫感,说:闻教授,你是聪明人,有些话不用我说得太明白。 闻路明一贯平静,淡淡地说:嗯,我知道。 知道什么我没听懂。 你们的关系可以继续,前提是他必须结婚。言颂说,这次出了这样的意外,原则上不能怪你,但我很难当作与你无关。所以这段时间我会带言乔回家养伤,希望你理解。 这次闻路明沉默了很久,再开口时声音中有种莫名的释然。我甚至能想象到他勾唇淡笑的样子。 既然要结婚他说,我们的关系就不必再继续了。你带他走吧。 什么叫不必再继续我分不清自己哪里在痛,拉开门的瞬间,差点脚下一软摔倒在地上。 言颂腾地站起来,问:谁让你出来的? 我没有看他,眼睛直直望着闻路明,说:我没有要结婚。 你不要任性。言颂说。 除了这句话,你还会说什么?我看向言颂,从小到大,你们做的所有决定都不和我商量,就只会叫我不要任性,凭什么?! 一口气说完,我再也支撑不住,弯下腰没命一样地咳起来,咳嗽震得胸腔愈发疼痛,我额头冒汗,眼前一阵天旋地转。 恍惚中有人扶住了我的肩膀,让我靠在他身上。我抬起头,看见一张熟悉的脸,但他眼里的温柔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我不愿意看到的疏离。 闻老师我像做错事的小孩,蓦地鼻子一酸,你生气了吗 以往这时候闻路明会安慰我,会温柔地拥抱我说没关系。但现在他只是看着我,缓缓问: 我用什么身份生气? 言乔,我算你的谁? 我张了张口,发现自己答不上来。 闻路明似乎也不需要我回答,他把我带回病房,抱起来稳稳放在床上,期间一个眼神都没有给过我。 我怕他离开,一着急抓住他的手臂,说:你先别走。 闻路明停下动作,等待我的下文,我却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站在床边看着我,过了很久,说:你要结婚的事,很早我就知道了。我在等你对我坦白,但你一直都没有说。 你,知道了?我彻底慌了神,完全忘了向他解释。闻路明依然冷淡,说:我明白,我们两个之间的关系,不值得你专门向我坦白。 不,不是 言乔,你和我在一起这么久,是因为我的信息素,对吗?说到这里,闻路明脸上的冷静终于撕开一个裂口,否则的话,我和你身边那些人其实没什么分别。我不是第一个,不是最后一个,更不是最特别的一个,对吗? 我大脑一片空白,只剩机械地摇头:不,不对这也是言颂告诉你的吗? 不需要谁告诉,我什么都知道。 言乔。 我在闻路明的表情中看到一丝压抑的痛苦,他叫我的名字,竟然让我想要捂住耳朵,不敢听接下来的话。 他的声音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艰涩过,看着我一字一句地说:如果我说,我们之间没有偶然,所有发生的一切,都是因为我爱你。 轰地一声,有什么东西在我心里骤然坍塌。 我说了爱你,你和我,是不是就该永远结束了? 闻路明说爱我。 我最不愿意听到的两个字,从他口中说了出来。 这两个字往往意味着开始,但在我这里,它总是预告结束。 我本能地竖起满身堤防,看着闻路明没有说话。也许是我的反应表明了态度,他露出一个苦涩的微笑,垂下眼帘说:我就知道。 你好好养伤,不要让家里人担心。他最后摸了摸我的头发,说:我先走了。 等一等我心里忽然涌起巨大的不安,拦住他语无伦次地说:为什么一定要我们现在不也好好的吗?就这样不可以吗? 闻路明语气平静,藏住了眼底翻涌的情绪。最开始我以为我可以,但现在我越来越贪心,除了想和你在一起,还想要别的。 言乔,他看着我,我不想和别人分享,所以我不要了。 病房门很轻地关上,我听见言颂在外面说:这段时间谢谢你照顾他。 闻路明什么也没说。我仍旧不明白为什么突然变成这样,昨天我们说好一起回家,今天我却一个人躺在病床上,而他好像已经不想要我了。 他不想要我了这个认知让我喉间一哽,眼眶蒙上一层水雾。 言颂进来看见我失神的样子,皱了皱眉,说:先跟我回去。 我没有看他,说:不。 为什么,因为那个教授?言颂更加不悦,你为了他一个人跑去S市,差点出了意外,现在又为了他和家里作对。言乔,你这一谈恋爱就不管不顾的毛病到底是跟了谁? 我出车祸和他没有关系。不结婚也和他没有关系。我心里空荡荡的,情绪反而平静下来,我也没有谈恋爱。 仿佛听到什么笑话,言颂冷笑一声,对,你没有谈恋爱,你只是把闻路明当成许漾的替代品。醒一醒吧,人已经死了,你抓着一个信息素不放有什么用? 我把闻路明当替代品?我发现自己好像听不懂言颂的话,茫然摇了摇头说:不是,他不是任何人的替代品。 随后我反应过来,难道闻路明也是这样认为的吗? 他一定是误会了,不行,我要向他解释。我自言自语着翻身找手机,被言颂一把按住,恨铁不成钢地说:跟我回家,伤好之前谁也别想见! 说完他没再给我反抗的机会,从门外叫来保镖,连人带床把我推出去抬进保姆车里。到家后我继续被看管起来,言颂没有没收我的手机,我试着给闻路明打电话,几次后发现他设置了免打扰。 头晕和疼痛使我很快耗尽力气,我虚脱般躺在床上,双眼无神地盯着手机屏幕,试图等到闻路明的回音。然而所有电话和消息都石沉大海,他说了结束,就好像真的可以干干脆脆地结束。 后来我不知道是晕倒还是睡着,再次睁眼时手上插着针管。言颂坐在床边,疲倦地捏着眉心。 哥我已经没有力气再和他争吵,声音微弱地问:你到底和闻老师说了什么? 言颂看向我,目光依然冷漠,一个alpha而已,值得你这样吗? 我摇摇头,他不一样。 我没看出你对他哪里不一样。言颂站起来,仿佛耗尽了耐心,与其问我说了什么,不如问问自己做了什么。 还有,订婚宴暂时定在年后,在这之前,你不要再给我添麻烦了。 作者有话说: 情人节快乐... 第45章 一连几天,我昼夜颠倒无法入睡,闭上眼总想起闻路明的背影和言颂对我说的那些话。 我真的做错了吗?我只想要安稳的陪伴,不想要越线的爱,这样为什么不可以? 手机没电关机很久,我不想看,也不想和任何人说话。我仍旧想不通闻路明为什么说爱我,也想不通自己为什么因为他的离开而魂不守舍。 想到最后,我甚至怀疑闻路明说的那些话,只是为了结束这段关系而找的借口。 或许他只是腻了,就像我每一次那样。 咚咚,敲门声响了两下,有人推门进来。 程妤和身后的佣人说了声谢谢,径直进来坐在我床边,面色复杂地看着我,说:听说你出车祸了。 我没有说话。 脸色这么难看。她不在意我的沉默,接着说:订婚的事,我来对你说声抱歉,我父母催得急,和叔叔阿姨商量过后决定提前一些。 我看向她,提不起任何情绪,过了一会儿,问:程小姐,你真的能没有负担地和我结婚吗? 程妤微微一怔,随即露出一抹苦笑,反问说:不然呢?我是omega,比你更身不由己。 但我不能。我半靠在床头,目光落在自己交握的指尖,又想起一整个冬天里握着我的手帮我取暖的闻路明。如果结婚的话,我可能要永远失去他了。 所以如果我做了什么出格的事,先提前对你说声抱歉。 这次程妤没有说话,过了很久才很轻地叹了口气,说:你和我听说的不太一样。 她站起来,如果你有别的打算,我愿意配合你。 祝你早日康复。 仿佛只是为了确认我的死活,程妤把带来的花放在我床头,然后便安静地离开了。 就这样卧床休息半个月,我终于被允许踏出家门。我了解言颂的性格,每次气头上说了狠话,最后却不会真的把我怎么样,这次也是,我摆脱保镖自己开车出去,走在街上才发现,路边已经挂满了红灯笼。 原来这么快就要过年了。 我仍然想见闻路明,想问他我们之间究竟有什么误会。这段时间昏昏沉沉,我差点忘了自己有他家的钥匙。 站在门外,我没来由感到一阵紧张,对着手机屏幕整理了很久头发和衣服,然后抬手敲了敲门。 我做好了闻路明不在家的准备,但却没有想到,来开门的会是他的学生。 我站在门外懵了两秒,想起面前的人好像叫夏奕。而他也同样错愕,没来得及收回的微笑凝固在嘴角,表情不自然地问:你好来找闻老师吗? 我和闻路明一起生活这么久,从来没有过学生到家里拜访,何况夏奕脚上穿的是一双我没有见过的新的拖鞋。 我忽然很想逃,可是身体僵在原地,连一句从容不迫的你好都说不出口。 是谁?熟悉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夏奕侧身让开,我就这样毫无防备地对上闻路明的目光。 他的样子没变,剪了头发,穿了新的大衣,明明只是半个月没见,我们之间的距离却好像隔了很远很远,远到我竟然觉得他陌生。 我想起第一次见面,闻路明也是这样,在人群里淡漠,疏离,仿佛身旁有一道透明的墙,隔开了周遭的喧嚣。 原来他一直这样生人勿近,对我的温柔才是不为人知的短暂泡影。 看到是我,他的语气全无波澜,进来吧。 我像一个闯进别人家里的不速之客,让原本温馨和谐的氛围变得骤然尴尬。 进门发现客厅茶几上放着猫包,贝儿蹲在里面,隔着圆形玻璃仰头看我。一瞬间我以为闻路明要抛弃它,心里一急挡在猫包前面,问:你要干什么? 闻路明愣了一下,随后无奈地皱了皱眉,说:带它去我父母家过年。 见我面露茫然,他又补充说:今天除夕。 我不知道今天除夕 余光看见安静等在一旁的夏奕,我忽然冒出一个荒唐的念头,不确定地看向闻路明,问:你们一起? 闻路明淡淡地说:嗯。 轰。 有什么东西当头砸下,让我瞬间失去思考的能力,连呼吸都骤然停滞。我怔怔看着闻路明,张了张口,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 在除夕这一天,他要带另一个人,回家见父母。 哪怕是在我们最亲密的时候,他也没有说过要带我回家。 对,也对,我们不过是炮.友,哪有带炮.友回家的道理,我也没有想过要带他见我爸妈,对,是这样没错可是我在难过什么啊? 我知道自己的表情一定很丑,但仍然努力牵起嘴角,说:哦。 说完我就低下头躲开了闻路明的目光,害怕自己再看他,会忍不住在外人面前出丑。 或许我应该听我哥的话,老老实实躺在家里养伤,而不是大老远跑来这里,用自己的狼狈给别人的节日增添笑料。 我变成了自己最讨厌的那种人,纠缠不清,自以为是。 你的东西我帮你收好了,放在书房里。闻路明的声音唤回出神的我,原本准备寄给你,既然你过来了 视线尽头是他的大衣下摆,我摇摇头,轻声打断说:我不要了。你帮我扔了吧。 等了很久,闻路明都没有说话,我深吸一口气,平复过后抬头看向他,问:我想要猫,可以吗? 这次他有所反应,语气平淡地说:你照顾不好。 我张口想要反驳,却挫败地发现他说的是事实。 我连自己都照顾不好,就算把贝儿带回去,也是交给保姆照看,还不如留给闻路明。 闻老师。身后的夏奕忽然出声,仿佛在提醒什么。闻路明看了一眼时间,然后目光转向我,你 有朝一日,他竟然会对我下逐客令。我心底苦笑,正想说我就不打扰了,闻路明犹豫了一下,问:和我们一起去吗? 毕竟除夕,还是人多一点好。仿佛怕我误会,他又补充说。 我愣在原地,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无意识地点了点头说:嗯,好 闻路明和夏奕走在前面,我抱着猫包跟在他们身后。看着他们的背影,我心里泛起一阵酸涩,开始后悔自己贸然的答应。 你开车了吗?到了车库,闻路明忽然回头问我。 恋耽美 分卷阅读-月昼(22) 我的车就停在不远处,然而我却不假思索地撒谎说:没有,司机送我来的。 于是我如愿以偿坐上了闻路明的车,只是这次,副驾上的人变成了夏奕,而我抱着贝儿坐到了后座。 一路无话,到家后闻路明拉开后备箱,拿了两个礼盒给我,我这才反应过来今天是除夕,而我两手空空。 他什么也没说,我却感到一阵脸热,懊恼自己明明什么都懂,在他面前却总是像一个没有常识的笨蛋。 他不该喜欢这样的我,和他站在一起的人应该知性,博学,矜持,高贵,而不是我这样性格恶劣,作风败坏,空有一副没用的烂皮囊。 他看清了,所以他不要我了。 我强忍住鼻酸,在闻路明的妈妈来开门时摆出一个尽可能灿烂的笑容。 小言也来啦。阿姨很惊喜,快进来,怎么瘦了这么多? 阿姨新年快乐。我说。 她注意到我抱的猫,问:这是贝儿吧?路明说你们养了猫,哎哟,真乖。 妈,这是我学生,夏奕。闻路明说。 阿姨新年好。夏奕乖巧地说。 你好,新年好。闻路明的妈妈招呼我们进去,都坐,晚饭马上就好。 我去看看能帮什么忙。闻路明脱了外套走去厨房,不一会儿闻叔叔从里面出来,对闻阿姨笑着摇了摇头,说:儿子回来了,我歇会儿。 我和夏奕正要起身,他看见冲我们摆了摆手,说:坐,坐,就当是自己家。 贝儿这时也巡视自己的新领地回来了,轻巧地一跃而起,跳上我的大腿舒舒服服卧好。闻路明的爸爸和妈妈都很喜欢这只大眼睛长尾巴的小东西,拿了小皮球逗它,但贝儿好像认生,赖在我腿上不肯动。 它只黏你。闻路明的妈妈下结论说。 闻叔叔接话:谁养的跟谁亲嘛。欸,小言,路明说你会下围棋,来陪我下一局。 我没有闻老师下得好。我实话实说。 我也下不过他。闻叔叔摇了摇手,不爱跟他玩儿。 二老都这样和善,我久违地感受到新年和家的氛围,露出很久以来第一个发自内心的微笑,说:那我陪您下一局。 作者有话说: 求作者关注qaq 第46章 席间气氛融洽,除了闻路明始终不理我。 他不喝酒,我陪闻叔叔喝了两杯,在准备倒第三杯的时候,他终于愿意分一个目光给我,淡淡地问:你的伤好了吗? 我愣了愣,低头说:没关系 受伤了?阿姨面色担忧,哪里受伤了? 骨折。闻路明替我回答。 怎么不早说?阿姨责怪地收走我的杯子,不许再喝了。 我只好呐呐地答应:我忘记了 我当然没有忘记。 说话和咳嗽时,胸腔仍会隐隐作痛,只是我想给他的父母留下最好的印象,整整一晚都装作若无其事。 饭后不久夏奕起身告辞,我没藏好自己的诧异,目光倏地看向闻路明。 他正在穿外套,边穿边对闻阿姨说:我送夏奕回学校。说完似乎看了我一眼,我不知道这道目光是什么意思,或许是叫我也走吗 我我张了张口。 小言今晚就在这里吧。闻阿姨说,房间已经帮你收拾好了。 我不敢擅自答应,又看向闻路明。闻路明没有表态,阿姨发现我的动作,揽过我说:看他干什么,就这么定了。 于是闻路明去送夏奕,我一脸懵地留下,坐在二老中间陪他们看春晚。贝儿早就困了,窝在另一张沙发上呼呼大睡。 等到闻路明回来,闻叔叔已经支撑不住,打着哈欠摆摆手说:我先去睡了,老了,熬不动了。 把我安置好,闻阿姨也回房间去睡觉。我一个人坐在陌生的床上,想着一墙之隔的闻路明,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喝了酒,胃一拧一拧地疼。 他回来后也没有理我。阿姨找了他的睡衣给我穿,可是上面没有熟悉的温度和气味,冰冷得像窗外的天气。 我没有睡意,起身下床,想去客厅阳台偷偷抽根烟。刚迈出房门,迎面撞见在门口准备进去的闻路明。 闻老师。我不自觉往后退了一小步。 闻路明目光淡漠,说:嗯。 不尴不尬地对视片刻,我想起不久前他送夏奕离开的背影,试着问:夏奕回去了吗,你们 仿佛能看透我想什么,他说:他只是我的学生。今年学校有事没能回家过年,所以让他来家里吃年夜饭。 我心里松了一口气,我以为 以为什么?闻路明语气里带着不易察觉的不快,言乔,我不是你。 这几个字像突如其来的巴掌抽在我脸上,没记错的话,这是闻路明第一次对我说这种话。 是,你不是我,我和随便什么人都能上床。我忽然不知道该笑自己还是笑谁,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我不在乎现在是不是伤敌八百自损一千,我不好受,也不想让闻路明痛快。 我记得你问过我,把你当成什么,我无所谓地笑了笑,继续说,当然是炮.友。不然还能是什么,恋人吗?我说过不会和任何人谈恋爱。 闻路明的脸色肉眼可见变得难看,我心里又痛又爽快,强迫自己看着他说:以后有需要还可以找我。我虽然私生活很乱,但是没有病。 言乔,闻路明终于还是生气了,不会说话就闭嘴。 我没有见过他真正生气的样子,心里不免感到害怕,但跟其他情绪比起来,这点害怕微不足道。 借着酒劲,我走到他面前,手掌放在他胸膛上,垂眸说:现在也可以。 再次触碰到熟悉的体温,我鼻子一酸,差点没忍住落下眼泪。 那些逞强的外壳都是假的,我一点也不想和他吵架,忍受了这么久卧病在床的日子,我不是来和他吵架的。 可是我为什么管不住自己 言乔。闻路明握住我的手腕,阻止了我的动作。 他的力气大得有些失控,仿佛想要揉碎我的骨头。我抬起头,忍着痛把眼泪硬生生逼回去,对他很轻地笑了笑说:可是我想。不可以吗? 闻路明低头看着我,不知道是生气还是什么,缓缓说:我们已经 我们不是炮.友吗?我不想听到那两个字,近乎央求地看着他,就一次。求你了。 他到底没有拒绝我。 我不敢确定闻路明说过的爱,但我能确定身体反应不会骗人,他对我仍然有冲动。 我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紧张,以至于很难获得除疼痛以外的快.感。顾虑到我没长好的骨头,他动得小心,一下一下缓慢地折磨我,无限拉长我的痛苦。我终于可以放任眼泪流出,他却以为那是和从前一样,因为快慰而落下的泪水。 闻路明我叫他的名字,呜咽着说不要。他没有安慰我,更不会亲吻我,他只是像完成任务那样,沉默着和我做.爱。 我知道有些东西不一样了,在他说了爱我之后,他的爱消失了。 闻路明。我的眼眶里滚出一大颗眼泪,终于没忍住问出这些天来日日夜夜纠缠我的疑问:你真的爱我吗? 他坐在床尾,沉默地穿好衣服,回头看着我,说:我爱你又怎么样呢? 言乔,他的目光深沉,语气平静,就好像那天在医院里那样, 我从始至终都知道我们两个不合适,短暂地拥有过你,我已经心满意足。 至于结束在这里是我意料之中,我没有遗憾了,你也往前走吧。 什么叫从始至终,什么叫意料之中 我一定是被车祸伤到了脑袋,为什么总是听不懂他说的话? 在我们相拥而眠的每一个夜晚,在我们一起度过的每一个白天,他在想什么,他在计划着和我的结束吗? 而那时的我又在想什么,我在想路口花店来了新的洋桔梗,明天记得要带一束回家。 第47章 我浑浑噩噩地过了一个年,用受伤的理由推掉了所有聚会和拜访,除了去南山墓园看过一次许漾,哪里都没去。 去看他那天天气很好,阳光晒得人暖融融的。我穿着厚厚的羽绒服,坐在墓碑前陪他说了很久的话。 我和他聊起闻路明,说我遇到一个和他有一样信息素的alpha,也和他一样让我很难过。 你说我是不是和月桂犯冲啊,我对着墓碑苦笑,一个两个都来折磨我。 你也就算了,这事儿怨不得你,他凭什么也这么对我? 照片上的人面带微笑,始终安静无言。 我心口酸酸的,不知道是因为许漾还是因为闻路明,摸了摸照片说:算了,世界上的人那么多,连你都可以从我生命里走出去,他也不算什么。 下山时我忽然想起闻路明捡到我的那个雨天,为什么那么巧他会在那一天上山扫墓?后来我忘了问,他也从来没有提起过。 又想起他说的那句我什么都知道,我脑海里冒出一个不切实际的想法:难道他认识许漾吗 不,不会的,接着我摇摇头否定了自己。如果他们认识,我不会没有见过他。 人在陷入执拗的困境时,往往只需要打开心门迈出一步,就会看开很多事情。和许漾独处的一个下午让我不再执着于钻牛角尖,我开始捡起工作,让自己重新变得忙碌。 只是夜深人静时我仍然会感到孤单寂寞,想起闻路明,心脏总是呼啦啦地漏风。就好像他离开了我,顺手剜走了我心口一块血肉。 我回到自己的房子,像蜗牛缩进壳里,终于明白孤独才是人生常态,从前那些来来去去的热闹喧嚣,不过是我为自己构筑的虚假泡影,一戳就破,什么都没有留下。 隔了一周我父母回国,干脆利落地定下了订婚宴的时间。两家联姻不是小事,第二天媒体纷纷报道,点开任何一个网站,都可以看到相关的消息。 某个瞬间我想,闻路明看到这些会怎么想呢,会不会有一点点在意,还是会漠然划走? 也许会划走吧,反正都已经知道了。 订婚宴前一晚,几个熟悉的朋友叫我出去喝酒,说是为我准备的告别单身派对。我强打起精神和他们笑闹,开玩笑说还没到结婚,这场派对是不是来得太早了? 结婚再攒一局呗,兄弟们只是想喝酒,谁管你结几次?秦北勾着我的脖子说。 有人提起闻路明,说原本以为这次我是认真的,结果没想到我转头和别人订了婚。 傻了吧,你什么时候见言乔认真过?另一个人说。 话是这么说,我还是觉得这位闻老师不太一样乔儿,你怎么想的,这婚你真要结啊? 话锋突然转向我,我愣了愣,说:再说吧。 哎,你跟我说实话,秦北看出我的异样,问:你这段时间萎靡不振的,是不是因为闻老师? 我哪里萎靡不振,我这不好好的么?我笑了笑。 秦北毫不客气地推了我一把,好个屁,你下巴都快能戳死人了。我问你,你今天吃饭了吗? 我想了想,回答说:没有。没胃口。 昨天呢? 昨天?忘了。 你气死我吧你! 怎么回事儿?韩潜也坐过来,真失恋了?去S市之前不还好好的? 他陪家人出国过年最近才刚回来,不知道我和闻路明之间发生了什么,只知道我出差期间受了伤,吓得一下飞机就去找言颂赔礼道歉。 不是失恋。我没有失恋。我说。 我和闻路明之间没有过恋爱关系,现在这样,只能叫分道扬镳。或者说得再直白一点,叫他抛弃我。 因果报应不爽,终于轮到了我被抛弃。 韩潜没理会我的否认,继续说:你要是舍不得,就去把人追回来。在这儿顾影自怜可不像你。 我怎么追?想到闻路明决绝的样子,我露出一个苦笑,砸钱吗?他不稀罕我的钱。 你满脑子除了钱色交易能不能想点别的?韩潜竟然好意思训我,他之前怎么被你吸引,你现在就怎么去追。 之前我垂下眼帘,说:我不知道我哪里吸引他。 韩潜恨铁不成钢:我求求你照照镜子吧言乔,你就顶着这张脸天天去他眼前晃,我不信他能无动于衷。这样,你先拍个照发朋友圈,写告别单身,我打赌他今晚一定坐不住。 我半信半疑地看向他,问:真的吗拍什么? 随便。 最后我听他的随便拍了一张桌上的酒,发出去忽然又感到一阵挫败:算了吧,他不会在乎的。 唉,别删。韩潜夺走我的手机,先试试,不行再想下一招。 我内心深处觉得闻路明不会在意这些小把戏,甚至会不会刷朋友圈都两说。而且他和我分开也是因为我的婚约,现在婚礼板上钉钉,他更不可能回头找我。 我任由韩潜拿走我的手机,沉默地喝掉杯子里的酒,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没有吃饭,胃里一阵灼痛。 今天我醉得格外快,散场也比平时早一点。司机问我去哪,我下意识地想说闻路明家的地址,话到嘴边哽住,改口说:去茶宫吧。 我不想再一个人面对空荡的房子,无论谁也好,今天能陪着我就好。 和闻路明在一起后我没有再见过姜晗,只让Luna找认识的导演帮他安排了一个角色,隐约记得年前杀青,现在应该在家。 茶宫的房子我没来过几次,凭着记忆找过去,用指纹开了锁,发现姜晗并不在。 我心里一阵烦躁,翻出他的电话拨过去,接通后那边的声音带着明显的诧异:言,言总? 你人呢?我问。 我在公司宿舍姜晗小心翼翼地说。 放着家里不住住公司宿舍?我没忍住语气有点不耐烦,叫司机送你回来。 那边犹豫了一下,说:哦 夜已经深了,我身体困顿,因为喝多了酒难受得睡不着。躺在沙发上等了半个多小时,姜晗终于回来了,身上带着外面的寒气,急急忙忙地进来,问:言哥你怎么过来了? 喝多了。我躺着没动,摆摆手说:帮我倒杯水。 恋耽美 分卷阅读-月昼(23) 噢。姜晗赶紧脱了外套去倒水,不一会儿端着一杯温吞的蜂蜜水过来,递到我唇边,慢点喝。 我坐起来,就着他的手喝了两口水。 姜晗帮我拿来热毛巾和拖鞋,又去煮醒酒汤,看着他跑前跑后的身影,我心里的烦闷终于消散了些。要什么闻路明,只要我想,有的是人愿意陪我,我才不需要闻路明 正想着,丢在茶几上的手机忽然响起,我低头看去,看到屏幕上闻路明的名字。 一瞬间我下意识地想要挂掉,因为知道现在的我听到他的声音一定不会好受,但挣扎过后,我还是接了起来。 喂,我故作镇定的开口,闻老师? 闻路明嗯了一声,平静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 有事吗?我问。 那边安静了一会儿,说:想问问你那幅画还要吗? 画我想起来了,那是我送给闻路明唯一一件像样的礼物。 只有一件,他都不想要了。 我勾起唇角,想笑,鼻子却发酸。先放着吧,我说,回头我让人去拿。 那边又是一阵沉默,正当我以为他要挂电话的时候,他问:订婚宴在明天吗? 言哥,洗澡水放好了。姜晗从浴室出来,没看见我在打电话,声音轻快地说。 我看过去,淡淡应了一声:知道了,等我一下。 你家里有人是谁?再开口时闻路明声音里多了一丝隐怒,我愈发觉得想笑,于是也就笑了:关你什么事? 言乔,你明天就要订婚了,今天还 是啊,你也知道我明天就要订婚了。我笑着打断他,就算我今天还在和别人鬼混,也应该是我未婚妻来管我,和你有什么关系? 那边果然不说话了。 闻路明,你我还想说什么,胃里忽然一阵抽搐,疼得我皱起眉头,声音也轻了下去,你想约我的话,改天吧,今天我没空。 嘟手机里传来忙音,闻路明挂了电话。 很好,我又搞砸了。 看着暗下去的屏幕,胃里翻涌的酒精越发肆虐,我感到一阵难以抵挡的恶心,跌跌撞撞地冲进卫生间,抱着马桶吐了个天昏地暗。 姜晗吓坏了,守在旁边给我递水递毛巾,声音都吓出了哭腔:言哥你没事吧?我,我帮你叫医生 不用我摇摇头,胃里又涌起酸水。 我没有吃饭,除了酒和胃酸没东西可吐,终于把胃吐空,我几乎快要脱力,撑着洗手台站起来,缓了缓说:我没事了,你先出去。 姜晗担忧地看着我,不敢多问,犹豫片刻听话出去带上了门。 我把自己泡进浴缸,缓缓沉入水底。皮肤被水流温柔地抚慰,我闭上眼睛,想起闻路明电话里充满厌恶的语气。 他开始讨厌我了。明知道这是自找的,我还是感到痛苦。 太没用了言乔。我对自己说。 为了这点事,把自己搞成这样。你太没用了。 第48章 泡完澡出来,姜晗煮好了山药薏仁粥,盛了一碗端在餐桌上,叫我说:言哥,吃点东西吧,不然胃会不舒服的。 我走过去坐下,看见桌上还有一盘虾仁炒鸡蛋和一碟小菜,恍惚生出闻路明还在错觉,垂下眼帘说:谢谢。 不客气。姜晗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笑容,你不嫌弃我厨艺差就好。 我沉默地喝粥,姜晗坐在我对面,犹豫片刻,试探着问:言哥,要是没别的吩咐,要么我,我就回公司了 我没想到他要走,抬眼看过去,问:回去干什么,这儿没你睡觉的地方? 不,不是,姜晗一紧张说话变得磕磕巴巴,就是,上次,上次热搜那件事言总找过我,不许我再给你添麻烦 言颂?我皱了皱眉,手伸得倒是长。 说完我想起什么,问姜晗:所以你住在公司不敢回来? 姜晗没说话,像是默认了。 我心头冒起一股无名火,冷冷说:不许走。 可是姜晗吓得一颤,看见我脸色不对又生生把话吞回去,像只胆小的兔子。 过了一会儿,他小声说:我今天没做准备 我差点没听懂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直到看见他耳朵越来越红,我才突然反应过来,不知道该气还是该笑,说:我没想把你怎么样。 别说我现在体力不支,就算有精力,我也没心情做那种事。 两间卧室,你睡一间,我睡一间。我说。 姜晗肉眼可见的松了口气,小声说:谢谢言哥。 我睡了不算踏实的一觉。半夜又忽然胃痛,迷蒙中醒来想叫闻路明,想起他不在身边,只好自己爬起来找了一片止痛药吞下。 第二天顶着黑眼圈回家,父母虽然没说什么,但眼神分明是在指责。只有言颂不冷不热地看我一眼,问:又去哪儿鬼混了? 想起他威胁姜晗的事,我语气不善,问:我在哪儿鬼混,你不应该比我更清楚么? 这次言颂反常的没有呛我,而是说:我做什么都是为了你好。 别。我冷笑一声,我不需要。 晚上的订婚宴没有邀请别的宾客,只有双方的父母兄长出席,他们商讨婚礼的安排,我和程妤反倒成了席间最无关紧要的人。 中途程妤说要去洗手间,离席前给我递了个眼色,于是隔了两分钟我借口出去抽烟,也离开了座位。 她在酒店观景台等我,我走过去,问:介意我抽烟吗? 程妤摇摇头:随意。 我点了一支烟慢慢地抽,半晌静默无言,程妤忽然说:我男朋友,是一个alpha。 她没有看我,仿佛在自言自语,在一起四年我经常会想,如果他真的爱我,为什么不肯标记我。 你知道alpha和omega在一起的时候,需要多大的毅力才能控制住自己不去标记吗?她转向我,说:那是世界上最不讲道理的本能,但他忍住了。 我想到闻路明。 我不是omega,但他仍然想要为我打上烙印,如果不是本能的话,那是什么,是爱吗? 为什么跟我说这些?我问。 程妤微微笑了笑,说:因为我们分手了。原本我以为,他会因为我要结婚而有一些改变,但是没有。我累了,我不想再试探他究竟爱不爱我了。 顿了顿她说:其实我有点羡慕你。至少你的那个人是真的在乎你。 争吵也好,互相伤害也好,都证明你们还热烈地相爱。 相爱我和闻路明相爱吗?我不知道。 我以为我早已经丧失了爱人的能力,这些年来,我对情感的感知渐渐变得迟钝,也很少有剧烈的情绪起伏。 直到闻路明的到来,像一场春夜里无声的雨,把我从冬眠中唤醒,窥见荒原上重新抽枝的鲜活。 我因为他找回失落的心跳,但那是爱吗? 我不愿正视这个问题。 晚上我仍旧回茶宫的房子,姜晗今天早早回来等我,煮了清淡的夜宵,说怕我又喝酒。 我靠在沙发上,半笑不笑地说:今天有喜事,没喝酒。 什么喜事?姜晗把水杯放到我手边,蹲下来问。 我顺手摸了摸他头顶软软的头发,说:我订婚了。 听到这几个字,姜晗先是惊讶地微微张口,然后眨了眨眼睛,说:可是我觉得你好像不太开心。 为什么这么说?我问。 因为他观察着我的脸色,小心翼翼地说:你如果开心的话,就不会来找我了。 我扑哧一声:把你委屈的。我就不能是想你了吗? 姜晗认真地摇摇头,说:其实我都知道,你只是在需要一个人的时候,刚好我出现了,换成别人也是一样的。我没有觉得委屈,你给我的比从我这里拿走的要多得多,我真的很感谢你。别的忙我帮不上,但是如果你不开心的话,我愿意陪你说说话。 他目光真诚,我没办法再继续开玩笑,但也做不到对他敞开心扉。最后只好摸了摸他的头说:我没有不开心,别担心了。 姜晗大概也猜到我是不愿意和他讲,随即换了话题,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说:那我去给你拿草莓蛋糕,我下午自己做的。 我笑了笑:嗯。 看着他轻快的背影,我想,也许这才是适合我的生活。一个漂亮的,不需要太聪明的omega陪在身边,大部分时候听话懂事,偶尔撒撒娇,不用让我费太多心思,也不会给我带来困扰,就算我订婚结婚,也不会和我闹脾气。 但是这样的话,我还会期待遥远的未来吗?也许不会了。 我会继续在大火焚烧过的荒原冬眠,然后忘记那场让我苏醒的雨。 雨落在地上,本来就是要消失的。 姜晗做的蛋糕小巧可爱,但是味道太甜,我吃了两口就放下了。 我不嗜甜,倒是闻路明喜欢吃甜的。虽然他平时生活规律,饮食健康,但偶尔工作疲惫的时候,会放纵自己吃一些糖分超标的食物,比如冰激凌,巧克力,奶油蛋糕。 记得年夜饭那天,他吃了两块闻阿姨做的桂花糖藕,看到他认真品尝的样子,我第一次对这种从不感兴趣的江南甜食产生了尝试的欲望。 但到最后我也没有吃到,糖藕放在闻路明面前,我不好伸手去夹,更不好麻烦他。后来他用公筷帮夏奕夹了一个,也没有问我吃不吃。 那盘没吃到的糖藕成了梗在我心口的一根刺,我不是不可以自己在外面点一份,也不是不可以叫家里的阿姨做,但我就是莫名和自己较劲,固执地想如果不是闻路明夹给我,我就不吃了。 第49章 我在姜晗那里住了下来,无论如何,房子里有个人,总比住酒店的感觉好一些。 但我仍旧和他分房睡,没有发生任何关系,他也看出我不想,很懂事地保持着距离,给我足够放松的空间。 我知道现在的自己很懦弱,白天拼命找事干,晚上要么找理由赖在公司,要么流连在各个夜场,累得精疲力尽才回去睡觉,第二天起来再继续忙碌。 我不给自己空闲的时间,这样就可以自欺欺人地不去想闻路明。但是身体终归吃不消,忙了小半个月,我在冷热无常的初春感冒了。 上午出门只是有点头痛鼻塞,午休时变成了低烧,晚上有个很重要的饭局,我权衡再三决定先不回去休息,只叫助理买了药,吃过之后在办公室睡了一觉。 醒来后感觉稍微好了点,我便没当回事,下午按照安排完成了一些工作,然后前往订好的餐厅。 没想到饭局上喝了点酒我忽然难受得厉害,强撑着谈完事情,等到散场的时候,我又晕又醉,几乎快要站不稳。 餐厅在一条安静的使馆街上,来往车辆很少,只有道旁的梧桐在昏暗的路灯下影影绰绰。 Luna今天没跟着我,司机等在外面,我因为包厢里沉闷的香薰味头昏脑胀,不想坐车,便让他先走不用管我。 司机离开后,我沿着马路歪歪斜斜地走了几步,没多久因为头晕跌坐在路边的长椅上,仰头看天上的月亮,眼前越来越模糊。 城市的夜空没有星星,月亮也雾蒙蒙的,不像我和闻路明在北方小镇看到过的那样,夜空像一匹铺开的靛蓝绸缎,上面撒满比碎钻还亮的星星。 那个夜晚,闻路明在星空下亲吻我,说我的眼睛比星星还要漂亮。 也许因为性格内敛,他很少直白地夸我的样貌,所以听到他说漂亮这个词,我的血液连同情.欲难以自制地沸腾奔涌,好像自己变成了一只发.情的孔雀,迫不及待地展开尾羽问他:真的吗? 真的。全世界你最漂亮。那时闻路明说。 只不过现在 我的眼前起了雾,月亮变成一团灰白的光,冷冷地照下来,把我的脸颊照得冰凉。 我好像变得很迟钝,不知道自己在哪,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更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拨出了闻路明的电话。 听筒里传出熟悉的声音,我想,我大概是发烧出现了幻觉。 闻老师我傻傻笑了笑,你猜我在干什么? 那边没有搭话,我也不在意。 我在看月亮但是今天的月亮很暗,也不圆,不太好看 言乔,我好像又听到了闻路明的声音,你喝多了吗?你在哪? 我没有喝多,我在外面看月亮。我无意识地乖乖回答他的问题。 只有你自己,司机呢? 司机好像回家了 初春的夜晚仍然很冷,我裹紧大衣,还是不小心打了个喷嚏。 好冷,我不自觉地喃喃,头好疼 电话那边的声音变得严肃:叫司机接你回去,别再胡闹了。 为什么这个人,在我的幻觉里都不肯对我温柔一点?我没来由一阵委屈,故意闹脾气说:我不要司机,我要你来接我,现在就来。 那边没有说话,我察觉到他生气,又不自觉紧张起来,声音也弱了下去:闻老师,我好像发烧了你真的不管我了吗 过了很久,闻路明终于说:地址发我。 我迷迷糊糊地开了位置共享,也不管他有没有看到就关掉了手机,心想反正他也不会来。 再坐十分钟就回家。我对自己说。 喝醉的人当然不可能知道十分钟有多久,我靠在长椅上看头顶抽芽的梧桐,一片一片数那些新长出的叶子,数到自己记不清就从头再数,渐渐有了睡意。 直到车灯照亮前面的路,我的眼睛因为刺眼的灯光微微眯起,转过头看到一辆熟悉的黑色轿车。 闻路明从车上下来,表情晦暗不明。 我已经醉到昏沉,头晕得无法思考,看着他一步一步走近,也无法做出任何反应。 他好像不太高兴,一言不发地架起我准备丢进后座,我忽然掰紧门框,喃喃说:不。 我要坐前面我说。 闻路明没问我为什么,或许也不在乎,他重新拉开副驾的门,把我放进去扣上安全带,然后自己上了车。 你发烧了,我送你去医院。他说。 不去,我下意识地摇头,我要回家。 听话。 我说了不去!我不知道哪来的脾气,大声冲他吼道,吼完我就泄了气,靠回座椅上小声说:我不想去医院,你知道我不喜欢医院,我没事,我只是感冒,回去吃个药就好了 恋耽美 分卷阅读-月昼(24) 这次闻路明没再强迫我,过了一会儿,缓缓发动车子问:你住在哪? 我愣了愣,随后反应过来他并不准备带我回家。 莫名的失落像一只大手抓紧我的心脏,闻路明一言不发地等着我的回答,过了很久,我说了茶宫的地址,然后靠在车窗上,看着窗外的夜色发呆。 为什么突然变成这样 我不知道在问他还是在自言自语,你一直都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为什么以前可以和我在一起,现在不可以? 你一点准备都不给我,说不要我就不要我了。 我到底哪里做得不对 说累了我渐渐闭上眼睛,闻路明始终没有回答我,快到家的时候我听到他说:你没有哪里不对,是我坚持不下去了。 原来和我在一起需要苦苦坚持吗。 是我的错,我以为他也很快乐。 我想自己上楼,但刚下车就腿一软,差点在平地上摔倒。闻路明眼疾手快地扶住我,把我带进电梯,我感到冷,神志不清地靠在他身上,低声说难受。 他仿佛犹豫了很久,才把手放在我背上,安抚地拍了拍。 我头晕得厉害,忘了家门密码,也忘了自己能用指纹开锁,好不容易摸到门铃按下去,听见闻路明问:家里有人吗? 我迷茫地看向他,正要说不知道,门从里面打开,姜晗穿着一身柔和的婴儿蓝色睡衣,看见我微微一怔:言哥? 说着就要从闻路明手里接过我,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感到揽着我的那只手蓦地收紧,随后又不动声色地松开。 你是言哥的朋友吗?请进。姜晗说。 我没心思去看两个人的表情,被搀到沙发上躺下,忽然想起那天去闻路明家,进门看到夏奕时自己的难堪和窘迫。 现在的闻路明,会不会也有同样的在意 想到这里我生出一种报复的快.感,对姜晗勾了勾手,醉眼惺忪地说:宝贝儿帮闻老师倒杯水。 不用了,闻路明语气冷淡,有医药箱吗? 啊?有。姜晗小跑着去把医药箱拿来,放在茶几上,似乎有些紧张:这里。 谢谢。闻路明从里面找出温度计,淡淡看向我:张嘴。 我在他的目光中看到隐藏的愠怒,明明应该感到痛快,却无论如何开心不起来,顺从地张嘴咬住温度计,没有说话。 37.7。看到温度计上的数字闻路明更加生气,病成这样还出去喝酒,言乔,你一定要这么作践自己吗? 我 我张了张口,想告诉他我是为了工作才出去应酬,今天见的是很重要的人,谈的也是很重要的事,必须我亲自去但是他还会在乎吗? 在他眼里,我恐怕不学无术,只知道花天酒地,得不到想要的东西便胡闹耍赖,完全没有一个成年人应该有的智慧和冷静。 想到这儿,我赌气地别开眼,说:不用你管。 闻路明眸光暗了暗,没说什么。 闻先生,姜晗看出气氛不对,大着胆子过来,说:这里有我,要么 闻路明抬眼看去,姜晗立马噤了声,目光不自觉地瞟向我,仿佛拿不准该怎么办。还好只有一眼,闻路明便收回目光,把温度计放回医药箱里,从里面找出几种药,说:这个一天三次,一次一粒,这两个睡前吃,一次各两粒,如果夜里还没有退烧的话,记得去医院。 顿了顿他又补充:不去也可以。与我无关。 姜晗认认真真地记下,接过药说:谢谢。 我先走了。闻路明站起来。 姜晗立马说:我送您。 不用。闻路明看向他,这次的眼神中有更加无法忽视的寒意,连我都觉得陌生。 紧接着他目光又转向我,皱了皱眉,冷冷地说:既然不用我管,下次遇到这种事,就不要再找我了。 房门砰地关上,我第一次直面生气的闻路明,不敢确定他是因为我不爱惜自己的身体生气,还是因为我说的那些话生气,或者是因为姜晗生气 头痛,嗓子也痛,我抽了抽鼻子,抱紧怀里的抱枕,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又做了错事。 他说我没有哪里不对,一定是骗我的我明明一直都在犯错。由/公/众/号/风/吹/皮/皮/凉/分/享 第50章 这一场感冒来势汹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体质变差,竟然过了两天都不见好,发烧反反复复,嗓子也痛得说不出话,无奈只好推了工作在家休息。 周五下午,Luna把需要签字的文件送过来,认真地建议我去医院就诊或者请医生来看。 我真没事儿。我叹了口气,刷刷签好文件递给她,说,今天已经好多了。 言总Luna知道我不喜欢别人多管闲事,思虑再三,说:您最近的状态让我不太放心。 我最近的状态?我最近不是挺好的么,长这么大没这么努力地赚钱过。作为助理看到自己的老板这么上进,应该感到欣慰才对吧? Luna仿佛能看穿我想什么,沉默片刻,忽然没头没尾地说:五年前我从言总身边调来,当时是不太愿意的。 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提这么久之前的事,我还是接话说:理解,从我哥那儿调到我这儿,感觉和被贬下凡差不多吧? Luna好像陷入遥远的回忆,淡淡笑了笑说:也没有,工作在哪都是一样的。只是当时言总说你情绪不太稳定,我怕你被家里宠坏,无缘无故迁怒身边的人。还好,你难过的时候只折腾自己,从不给我们添麻烦。 说着她看向我,那时候你对什么事情都提不起兴趣,厌倦写在脸上,现在虽然看起来在认真工作,生活过得忙碌充实,但我看得出来,你的难过不比那时少。可是言总,难过的事情积累太多,会把人压垮的。 我看着你好不容易走出来,不希望再看着你陷进去了。 Luna很少这样感性,我看着她一时失语,半晌闷闷地说:不一样。 许漾曾经是我准备相伴走入婚姻的恋人,而闻路明我们之间甚至没有恋爱关系。 只是失去一个床伴,我 我不难过吗?我好像骗不了自己。 如果只是床伴,我就不会逾矩说这些话了。Luna轻叹了口气,我的工作是为你解决任何问题,如果有什么事情困扰你,我愿意为你分忧。 我知道自己可以相信Luna,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她比我父母都要了解我,但是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我到现在都还是懵的。我摇摇头说。 闻路明突然的冷漠和排斥令我猝不及防,这段时间我无数次回想我们之间发生的点滴,仍旧无法找到他准备离开我的预兆。 不会没有预兆,只是你不够在意。Luna说。 说得好像你很懂一样。我故作轻松地笑了笑,也没见过你谈恋爱。 Luna就事论事地说:旁观者清,不一定要谈恋爱才明白。 我抱着膝盖窝在沙发上,端起水杯又放下,看着对面的Luna欲言又止。 想了很久,我问:如果一个人,真的爱另一个人的话,不应该执着地追求吗?为什么会放弃? 他真的放弃了吗?Luna反问我。 我我犹豫了一下,不知道,也许。 第一次的时候,闻教授提出结束这段关系,并且很长时间不接你的电话。Luna开始帮我分析,像他对你说的,这是他早就做好的决定。 这么久过去,想起闻路明当时对我说的话,我还是感到心口闷闷的,端起茶几上的水杯紧紧握住,垂着眼帘说:嗯。 Luna接着说:我想,正是因为他准备了很久,所以这次显得格外唐突和坚决。但是第二次,除夕那天,分开半个多月后,闻教授的态度已经不那么强硬,因为不忍心你自己孤单地过节,所以邀请你和他一起回父母家。 是这样吗Luna的话给了我一丝安慰。 我没有告诉她我们那天也发生了关系,加上这一点,闻路明对我或许还有留恋。 然后你要订婚,他主动给你打电话,并且生气了。Luna说。 他只是问我还要不要那幅画。 言乔言总,Luna又叹了一口气,你没有想过吗,为什么早不问晚不问,偏偏在你订婚的前一天问? 我想过,但是那天不欢而散,我没敢继续想下去。 你再想一想,闻教授那天有没有提过你订婚的事。 提过你的意思是,他忍不住了?我半信半疑地问。 Luna点点头,再然后,你深夜打电话要他去接你,他没有拒绝。经过这一个多月,他对你不再是最开始的冷漠,而是慢慢愿意向你展露情绪。 言总,Luna把所有事抽丝剥茧地摆在我面前,说:冷漠可以伪装,但装不久,如果闻教授真的放弃了你,他不会在乎你订婚,也不会因为姜晗生气。 这些天我过得混乱不堪,直到现在听Luna说完,才发现自己忽视了很多细节。 最开始闻路明说的是不要了,第二次见面变成了不合适,而最后一次见面,他拒绝回答我的质问,只说是自己坚持不下去了。 他在守着自己的防线一步一步后退,无论退到哪里,从始至终都没有否认过爱我。 我好像已经不再抗拒他爱我的事实,事隔经年,再次触碰到爱这个字,我竟然从中感到一丝庆幸。 庆幸闻路明哪怕在想要放弃我的时候,都没有放弃过爱我。 但是他为什么我求助地看向Luna。 我不知道。Luna诚恳地说,你们之间究竟出了什么问题,或许只有你和闻教授才知道。如果你想把他追回来,不如先想清楚他最在乎的是什么。 我想把他追回来吗我忽然感到一阵紧张,就好像自己回到了最青涩的年纪,第一次面临喜欢和爱时所感到的手足无措。 有什么东西破开积年的雪,从我心底重新活了过来。 在一起的时候总是他照顾我,迁就我的感受,我好像从来没有在意过他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想着闻路明,后悔和自责像无形的绳子把我勒紧,分开后我才知道他不是没有脾气,他也会生气,只是从前愿意为我隐忍,现在不愿意了。 他讨厌我身上别人的信息素,也讨厌我和那些人纠缠不清,我早该知道的。我垂眼看着自己的手指喃喃自语,但我还是和别人订了婚,还让他撞见我和姜晗在一起。他一定对我失望透顶,再也不想原谅我了。 原谅不原谅,试一试才知道。Luna耐心地说,虽然我不会谈恋爱,但这么多年的工作经验告诉我,找到问题后应该解决问题,而不是放任问题继续发酵。 我意识到自己陷入了无用的自怨自艾,勉强笑了笑,说:抱歉我,最近情绪不太好。 没关系,生病的时候容易变得敏感脆弱,可以理解。Luna说,希望你首要还是保重身体。 我知道了。我想了想,谢谢你。 Luna离开后,我又在沙发上坐了很久。 杯子里的水渐渐变凉,我喝了一小口,皱了皱眉,把它放回桌上。玻璃碰到桌面发出一声清脆的咣当,我愣了愣神,抬眼看到窗外昏黄的天色。 手边的电话响起,我接起来,里面传出姜晗的声音:言哥,我和同学排练表演课的作业,今天可能要晚点。 他的声音里带着年轻的朝气,我不自觉露出一个释怀的微笑,说:嗯,刚好我也准备回去了。 那些年轻鲜活的花或许很好,但终究不是我想要的。 我应该去拥抱属于我的玫瑰。 回去?姜晗微微一怔。 这几天谢谢你照顾。我说。 电话那边沉默片刻,说:是因为那位闻先生吗? 我没有否认,姜晗接着说:其实我看出来了,你看他的眼神很不一样。你们两个在一起的时候,哪怕是吵架,好像都没有别人插足的余地。 是吗。我笑了笑,但他生我气了。 你这样,怎么可能不生气嘛姜晗小声嘟囔了一句,随后又没心没肺地笑了,那我就不回去送你啦,祝你们百年好合! 夕阳洒进来,给房间里的一切都镀上一层毛茸茸的柔光,我走到落地窗前,看着地平线外玫瑰色的晚霞,第一次觉得百年好合是这么温柔的词语。 谢谢。我轻声说。 第51章 听说我要给学校捐一栋实验楼,韩潜和秦北都觉得我疯了。 那是一栋楼,不是一辆跑车一座别墅,你一富二代学什么热心企业家呢?韩潜戳着我的脑袋说。 我知道自己不占理,耐着性子解释说:这也算是回报母校,为社会做贡献。而且我去年进账不少,捐得起。 韩潜舔了舔后槽牙,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什么。追个人而已,有必要这么迂回么? 上次言颂问我值不值得,这次韩潜又问我有没有必要,我知道自己从前的所作所为,给身边的人留下了太多轻浮浪荡的印象,可想而知在闻路明的心里,我也是那样的。 有必要。我说,他不会要我的跑车别墅,但他不能拒绝我给学校捐实验楼。 算了,你由他去吧。秦北叹了口气,拍了拍韩潜的肩说,难得愿意折腾,总比天天死气沉沉的好。 韩潜还是愤愤不平,捐再多的楼,也不如到人家面前说一句我喜欢你,白瞎浪费钱。 我喜欢闻路明 韩潜的话像一颗炸弹在我心里砰地炸开,我一直不敢正视的问题,终于被他撕开摆在明面上。 这话倒也没错,秦北思索着说,哎,言二,闹了半天你跟人表白过吗? 没有。我气恼他们这么直白地问我,往前迈了一步说:你们不要再八卦了。 要不是怕你把自己折腾出个好歹,谁愿意管你?秦北作势虚踢了我一脚,小没良心的。 你连句喜欢也不说,捐个楼让人家猜?韩潜一张脸上写满不敢置信,仿佛再说下去就要被活活气死。你那张嘴就那么金贵?主动服个软表个白也不肯? 恋耽美 分卷阅读-月昼(25) 我被他问得无言以对,半晌自暴自弃地说:我以前没有想过喜不喜欢的问题。现在我一边订了婚,一边又让他误会和别人纠缠不清,再说什么他都不会信了。 说一遍不信,十遍百遍呢?我看你就是在逃避。韩潜说,你要是真的说不出口,我劝你还是趁早放弃算了。南港大把只要钱不要爱的,你随便去挑。 南港是这帮骄奢淫逸的二世祖最常去的会所,韩潜这话说得不好听,却直直切中要害。 我我一时语塞,我知道了。 秦北把韩潜往后拉了拉,走到我面前说:我知道你在顾虑什么。但是言乔,你的人生不是只过那七年。你把自己困在过去,伤害的是闻老师。 我看你也别劝他了。韩潜最近忙得脚不沾地,脾气也变得急躁很多,他不乐意说就让他憋着吧,看最后哭的是谁。走跟我去趟城建,问问南边那块地是怎么回事儿。 说完又看了我一眼,不知道是无奈还是生气,我和小北累死累活赚钱,你倒好一捐捐栋楼,你可真是我冤家。 两个人扔下我走了,我坐在办公室里,想秦北说的那些话。 我以为我早已经走了出来,但事实上我仍然固执地把自己困在过去,拒绝和外界沟通,也拒绝别人靠近,而困住我的不是许漾,也不是回忆,是不愿意重新开始的我自己。 我连喜欢和心动都要逃避。我活该伤人伤己。 我没有勇气告诉闻路明,自己去和校长谈了出资建造实验楼的事。九位数毕竟不是儿戏,校长多问了几句,说:我记得你是哲学系毕业的,怎么想到捐助化院? 我料到他会这么问,拿出早已想好的说辞:是比较个人的原因,抱歉不太方便说。 没关系。可以理解。校长推推眼镜,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既然是你出资建造的楼,理应由你来命名。你有比较中意的名字吗? 我想了想,说:叫明志楼可以吗?非淡泊无以明志。 我其实想用闻路明的名字,但那样太高调,他一定不会高兴。明志也好,毕竟无论科研还是教书育人都是他一生的事业,这个名字也算与他有关。 捐赠仪式那天我犹豫了一下问,院里其他老师会出席吗? 一般来说,除了几位重要领导,其他教授和讲师不做强制要求。校长回答。 校长,其实我有个不情之请。最后我还是没忍住说了出来,我想见见闻教授。 闻教授?路明吗? 我点点头,嗯,他对我很重要。 校长的目光中似有深意,仿佛猜到了什么。应该的。作为年轻一代的中坚力量,路明最适合代表院里出席。 我松了口气,谢谢校长。 回去后Luna帮我取来了之前订好的西装,顺便带了造型师过来帮我剪头发。我想起闻路明说过我长发好看,便没有让造型师剪太多,只稍微修剪了形状,让自己看起来更加精致和郑重。 剪了头发换了衣服,我站在镜子前,问Luna:好看吗? 很不错。Luna回答。 我叹了口气,希望这张脸还有点用。 韩潜让我没事去闻路明眼前晃,我不仅没这个机会,前两次见面还都搞得一团乱,所以这次我一定不能再把事情搞砸,无论如何都要给闻路明留一个好印象。 我需不需要带一束花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随即摇了摇头,算了,太刻意了。 忘了谁对我说的,喜欢的开始是在意,我已经在意到不相信自己可以吸引他了。 曾经的我像一只自恋的孔雀,不屑于开屏,认为世界上谁喜欢我都是理所应当。但是现在,因为闻路明,我失去了那些绚烂的尾羽,变成一只恶劣的麻雀,除了用尖利的爪牙伤害他,找不到别的证明他在意我的方式。 我总是自私卑鄙地想,既然他和我在一起,就应当接纳我陈旧的伤痕,忍受我满身的刺。 但是凭什么呢,伤害我的又不是他。 作者有话说: 明天休息 后天我尽量早点更 第52章 闻路明大概没想到热心企业家会是我,在礼堂会客厅看到我时,脸上露出一瞬间没藏好的惊讶。 碍于人多他没说什么,我也没有主动和他搭话,仿佛自己真的是心无旁骛回来报答母校的。 负责流程的老师一一帮我介绍过去,到闻路明时他说:这是我们化院最年轻的正教授,闻路明闻教授。 我摆出一个自己排练过很多遍的得体微笑,主动伸手说:闻教授您好。 闻路明目光深沉,仿佛想要揭开我的外表看透我的心,对视的几秒钟,我心跳加快,差点没撑住败下阵来。 还好,最后他还是握住了我的手:你好。 我想他一定察觉到了我的紧张,握手时微微蹙了蹙眉。 仪式很简单,校长代表师生对我表示感谢后,大家一起拍了一张照片就算完成,之后在学校里的宴会厅设宴,我没等人安排,主动坐在了闻路明身边。 大概是看我年轻,领导和老师们都很放松,有位老教授开玩笑说没想到给化院出资建造新实验楼的会是一位哲院毕业的学生,这下哲学系那帮老头该吃醋了。 科学进步推动经济发展,最后受益的还是上层建筑嘛。我笑着说。 老教授也笑了:小朋友有觉悟。 学校的气氛总是比生意场上单纯,我渐渐不那么紧张,转头看闻路明,发现他好像在走神。 闻教授。我没忍住低声开口。 闻路明看过来,目光中仍然有复杂难言的情绪,忽然他站起来,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跟我出来。然后对桌上其他人解释说实验室有急事要回去看一眼。 快去吧,实验要紧。院长说。 没办法我只好跟着站起来,我送送闻教授。 有不明就里的老师正要说什么,校长摆了摆手,年轻人有话聊,让小言去吧。我们吃我们的。 我和闻路明一前一后离开宴会厅,刚到电梯间他便停下脚步,回身把我堵在墙边。我猝不及防往后退了一步,后背撞在冰凉的墙壁上。 闻教授。我对上他的目光,睫毛不自觉扑闪了几下,故作镇定地问:有事吗? 你又在胡闹什么?闻路明皱着眉头问。 他这么直白地问我,好像完全没有耐心和我迂回。我一下子泄了气,说:我没有胡闹。 这还不算胡闹?闻路明似乎感到气闷,又似乎拿我无何奈何,问:好好的为什么要给化院出资?如果是因为我,言乔,我说过我们已经 我知道你说过,但是我不愿意。我看着闻路明,伪装了一天的成熟冷静终于支撑不住,我只是希望以后你在学校的时候,每一天到实验室都可以想起我。我没有用家里的钱,也没有告诉别人我和你的关系,这样也不行吗? 闻路明没有说话。 我从来没有对任何人这么低声下气过,我知道是我做了错事,再怎么样都是应该的,但是面对闻路明的疏离和排斥,我仍然不可避免地感到委屈,不自觉咬紧了下唇的软肉。 过了很久,闻路明问:为什么? 他看着我,一字一句地问:为什么这么做? 叮。电梯门打开,里面出来几个学生,路过这边时悄悄投来好奇的目光。 作为一个alpha,闻路明的气场过于凛冽,他对周遭的一切充耳不闻,目光沉沉地盯着我,好像我不说出答案就不会放过我。 因为我我在他的目光中节节败退,想起这些天来无数人对我说过的,要面对,要坦诚。 因为我喜欢你。 终于,我丢掉最后一件盔甲,把自己的软肋亲手奉上。 我喜欢上你了,闻路明。 我看着他,眼眶里渐渐蓄起水雾,现在告诉你还来得及吗? 喜欢明明应该是一种甜蜜快乐的感觉,说出口的这一刻,我却只有伤心和不安。 因为我知道太晚了,就算他不回答,我也知道太晚了。 闻路明的眼睛里似乎浮现出遗憾,还有片刻稍纵即逝的温柔深情。他很轻地摇了摇头,说: 来不及了。 我好不容易说服自己放弃,不可能再允许自己回头了。 我想过会是这样的回答,但亲耳听到从他口中说出来,还是无法抵挡地感到难过和痛苦。就像有人抽干了我周围所有氧气,窒息的感觉从四面八方裹挟着我,把我的心脏用力拧成一块干瘪的海绵。 我没有让自己掉眼泪,努力牵起嘴角露出一个笑容,说:没关系,我我可以追你。 你不喜欢的地方我都会改,婚约的事情我会想办法解决,我也不会再和别人在一起。过去的事情都是我的不对,以后我,我一定不会再惹你生气 我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尽管没有哭,但哽咽的感觉使我不得不停下来,努力深呼吸平复自己的情绪。 但越是这样,我越没有办法再看闻路明,每多看一眼,心脏就多疼一分。他好像真的不在乎我了,否则为什么任由我这么难过? 最后我低下头,攥紧自己的袖口,声音里还是带上了哽咽:对不起,我知道错了。 言乔视线尽头闻路明的胳膊动了动,仿佛想要抬手抚摸我的脸颊,但最终停在了半空。我鼻子一酸,主动靠近他,用自己的脸轻轻贴上他的手掌。 闻路明动作一滞,随后犹豫很久,大拇指摸了摸我的眼角。 你不用这样。他说,这样你不会快乐。 他的掌心还是记忆中的干燥温暖,我闭了闭眼,眷恋地又贴近一些,摇摇头说:我知道你对我很失望,也不愿意再相信我。 我没有对你失望。闻路明轻声打断我,只是我们两个太不一样了。那种单调平静的生活,也许你可以忍受一年,但十年呢,更久呢,我不想在未来更爱你的时候失去你。 可是现在就没有遗憾了吗?我抬起头,忍着眼泪问他,我们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很多地方没有去,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我宁愿闻路明说不喜欢我,讨厌我,叫我离他远一点,也不愿意他在明知道爱我的时候还能理智地说我们不合适。 这样让我感到更加绝望无力,因为他的清醒,也因为自己迟来的醒悟。 他没有回答我,但凝望我的眼神泄露了挣扎和迟疑,然而还是轻轻放下了自己的手,仿佛一种拒绝。 我心口一空,不敢再继续逼问,微微退后半步,垂下眼帘说:下周日是我的生日。 嗯。闻路明声音很低,我知道。 你可以你可以陪我过生日吗?只有我们两个。问出这句话时,我比预想中还要软弱和紧张,怕他拒绝,几乎是急切地又补了一句:我不要礼物,只想要你陪我过一个生日求你了。 空气凝滞了几秒,闻路明到底没那么狠心,犹豫片刻给了我想要的回答:好。 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我心里也泛起一阵酸涩,努力对他笑了笑说:那我们,下周见。 作者有话说: 新封面感谢山卷劳斯~ 顺便推推卷卷新文《卑劣妄想》 第53章 之后一周,我都在家里和阿姨学习怎么做菜。 闻路明说我不能忍受单调平静的生活,我想不是的。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天我都过得充实满足,哪怕只是守在厨房门口看他做饭,偶尔帮他递一个盘子,都会让我感到幸福和安稳。 我并没有他想的那样眷恋声色犬马的生活,也怪我自己,从来没有和他说过这些话。 闻路明喜欢吃中餐,我学了几道不那么难的家常菜,反复练习后终于做得像模像样。 生日那天我起了个大早,迫不及待地打电话告诉他自己家的地址,那边沉默了一会儿,重复了我说的话,尾音带着疑问。 我想起什么,雀跃的心情被浇熄大半,笨嘴拙舌地解释说:这是我自己家,从来没有别人来过。上次,那不是我家,我只是借住我自己睡一间卧室,没有和他 我知道了。闻路明淡淡地说,不用向我解释。 用的。我怕他仍然介意,焦急地说:我真的没有,你相信我。 言乔,那边叹了口气,你不用这样。 对不起。 和谁在一起做什么是你的自由,没必要为了我把自己变成另一个人。地址我知道了,晚上我会去的。 说完闻路明就挂了电话,我握着手机站在原地,心里感到从未有过的失落。 他没有对我说生日快乐。 算了,没关系,晚上会说的。我安慰自己。 二十开头的最后一个生日,开心点。 我用一上午的时间准备食材,又用一下午的时间打理自己,泡澡,护肤,选衣服,做头发,直到里里外外挑不出任何毛病,我站在镜子前,看着里面从头发丝到指甲盖都精致到闪闪发光的人,终于找回了一点自信。 闻路明总不会讨厌这样的我 蛋糕准时送到,我把它摆在餐桌上,然后钻进厨房准备晚餐。最后一盘土豆炖牛腩端上桌的时候,门铃刚好响起,我赶忙摘了围裙去开门,看见外面抱着一束白色郁金香的闻路明。 他换了一副新的无框眼镜,还戴了平时很少戴的袖扣,整个人显得难得的郑重。 生日快乐。他微微一笑说。 我很久没有见他笑过,心里某个地方酸酸的,佯装低头看花,说:请进。 我自己住的房子大而空旷,家具不多,看起来几乎没有生活的痕迹,闻路明进来似有若无地环顾一眼,走到餐桌前把花放下。 我帮他拉开椅子,自己坐到对面,说:今天的菜都是我自己做的。 你做的?他果然不太相信。 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阿姨也说我聪明,学得快。不过暂时只学会这几个,以后我再慢慢学别的。 谈到以后,闻路明目光暗了暗,说:言乔 是我自己想学,不关你的事。我已经能猜到他准备说什么,闻路明你你可不可以不要总是对我说,不用,不需要,没必要这样的话?我做的一切都是我自愿的,没有妄想得到你的回应。就算以后你再也不会喜欢我,再也不会和我在一起,我也会这么做。 恋耽美 分卷阅读-月昼(26) 尽管只是假设,但想到他不会再和我在一起的可能,难过还是像洪水瞬间把我吞没。 闻路明看着我,新换的无框眼镜使得他目光更深。半晌,他低声说抱歉。 没关系。我牵起嘴角,对他露出一个轻松的笑容,把蛋糕挪到我们两人中间,点燃上面的蜡烛,说:我要许愿了。 闻路明也很轻地笑了笑,嗯。 我闭上眼睛,双手合十,在摇曳的火光中认真许下了自己的愿望。 睁开眼对上闻路明凝望我的眼睛,久违的悸动击中我的心脏,我晃了晃神,感到自己脸颊热得发烫。 在明白喜欢和爱之后,想到他从前看我的目光,原来一直不清白。 闻路明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递给我,说:生日快乐。 我的呼吸骤然停滞,脑海中冒出一个不切实际的念头。接过盒子打开,里面却不是我妄想的东西。 你出车祸那天我很担心,回来之后去求了这个平安符。他说,希望你平安顺遂,我不在身边的时候,也要照顾好自己。 他的语气淡然,仿佛真的放下了什么。我心里忽然涌起一阵莫名的恐慌,合上盒子说:我不行,我做不到我只想你在我身边,别的都不行。 言乔。闻路明叹了口气,以后会有真正适合你的人出现,但那个人不是我了。 为什么不能是你?我攥紧手里小小的盒子,睫毛不住地颤抖,你真的不在乎了吗?就算我和别人上床,结婚,共度一生,你都不在乎吗? 在说到上床两个字的时候,他不易察觉地皱起眉头,眼里闪过一道晦暗的光。 我说的上床,不是和omega,是和alpha。我看着他说,就像你和我那样。 言乔,闻路明终于有所反应,那是你的私事,和我没有关系。 见他真的不高兴,我又不敢再继续说下去。 对不起我垂下眼帘,声音渐渐变弱,我胡说的,我不会和别人上床。今天是我生日,你别生我的气。 闻路明的表情里泄露出无奈,摇了摇头说:我没有生气。 尝尝这个,我记得你喜欢吃虾仁滑蛋。我把盘子往他那边推了推,转移话题说。因为做法简单,这是我今晚做得最成功的一道菜。 看着他夹了一块鸡蛋放进嘴里,我迫不及待地问:怎么样? 闻路明被我盯得有点不自在,咽下嘴巴里的食物说:嗯,很好。 随后他注意到我的手指,问:手怎么了? 我愣了愣,把两根包着创可贴的手指缩回掌心里,说:不小心切到刚开始学做菜免不了的。 闻路明没再过多关心,点点头说:下次小心一点。 知道了。我又想起蛋糕,问:吃蛋糕吗,我帮你切一块。 今天订的蛋糕也是闻路明喜欢的口味,我切了两块最漂亮的,一块给他一块给自己。虽然不爱吃甜的,但和他一起分享生日蛋糕,还是让我感到难得的甜蜜和安宁。 我们很久没有坐在一起吃饭,这几天我一个人在家,晚上必须要开着投影,让房间里有光线和声音才睡得着,白天除了在公司忙碌,就是回家和阿姨学习做菜,做了很多我都没心情吃,最后全都让阿姨打包带了回去。 在这样的生活里我愈发想念闻路明,想念他温柔的拥抱,也想念他带给我的家的感觉。 我想如果他一直不原谅我,那么我会一直想念下去,最后拥着满腔遗憾度过不算漫长的余生。 但他真的会永远都不原谅我吗我不敢再想。 夜色渐浓,餐厅里没有开灯,只有桌上的烛台散发着温馨而暧昧的光,有什么东西缓缓流淌在我和闻路明之间,我鼓起勇气,问:闻教授,我可不可以认为你答应给我过生日,就是同意了我追你? 闻路明没有回答我的问题,烛火映在他眼中,像昼夜交替时远方的微光,追不到,够不着。 我滴酒未沾,仍然无可自拔地沉溺在他的眼眸中。 最后,他缓缓抬眼看向我,说:我还是希望,你不要为没有结果的事情浪费心力。 浪费我无意识地重复这两个字,心里又苦又涩,摇了摇头说:我愿意浪费在你身上。 闻路明依旧沉默。 我推开椅子走到他面前,跪在地上,大着胆子环住他的腰,轻轻地把自己的脸贴上去,说:我好想你。 闻路明,我好想你。 我感受到他的体温和心跳,那都曾经是属于我的东西。 他迟疑着抬手,摸了摸我的头发,像摸一只无家可归的小狗。我鼻子一酸,说:只要你说你不爱我了,我一定不会再纠缠你。你说。 闻路明动作一滞,没有说话。 我知道他说不出口,也知道他放弃我的原因从来都不是因为爱或不爱,所以我才敢有恃无恐地靠近他,越过安全距离触碰他。 他拦住我的手,说:言乔。 我抬起头,雾蒙蒙地望着他,握住他的手移到唇边,垂眼浅浅亲吻他的指尖。 像他了解我的身体一样,我也知道怎样能让他情动。温柔而汹涌的信息素扩散开来,闻路明忽然用力按住我的肩膀,说:不行。 我看着他,眼睛里积蓄的泪水终于从脸颊滑落。 就这一次,别拒绝我 第54章 我从来没有为任何人做过这种事。 属于alpha的强势气味充斥着我的口腔,我双颊发酸,喉口无意识地收缩,泪水像初春融化的雪水,很快漫湿我的脸颊。 虽然感到难受,但看到闻路明隐忍的表情,听到他低沉的叹息,我还是觉得一切值得。 他的手扣着我的后脑勺,缓缓抚摸我的头发,目光中除了压抑的欲.望,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疼惜。他在理智和本能中挣扎,最终没有逃脱alpha的天性,动作逐渐变得失控。 言乔他低声说。 回应他的只有我的呜咽。 我让他占有我的一切,连同自己的尊严也一起奉上,只要他愿意,我甚至可以变成小猫小狗,套上项圈交到他手中。 但他不愿意,他连对我的温柔都要克制,就好像生怕某个眼神某个动作让我误会,他对我还有不舍。 后来从餐厅到卧室,我被闻路明扔在柔软的大床上,视线尽头他不紧不慢地解开纽扣,而我早已衣衫不整,像铺在深色床单上一片凌乱的云。 他的阴影覆下来,手掌推开我的衣服,按住我的腰。 我没忍住发出一声痛哼。 闻路明蹙起眉头,视线缓缓下移,停在自己拇指按压的地方。那里有一行小小的刺青,边缘泛着新鲜的红。 是你说爱我那天。我声音低弱,难过地看着他,也是你说不要我那天。 闻路明脸上终于露出一丝动容,拇指轻柔地抚摸过那行数字的边缘,问:痛吗? 我摇摇头,却没忍住落下眼泪。 针刺在身上的疼痛,比不过想到他说不要我的万分之一。 从那一天开始,我常常梦到闻路明离开的背影,梦到他说我坚持不下去了,你的事和我无关,太多人碰过你,我不要了 每一次我都会一身冷汗地从睡梦中惊醒,摸到身边冰凉的床铺,再也没有睡意。 我伸手攥住他衬衫一角,问:你可不可以抱一抱我? 或许是出于不忍,他没有拒绝,俯身将我抱在怀中。我抓紧他的后背,额头抵在他胸口,低声喃喃:到底要怎么样,你才可以原谅我? 闻路明没有回答。 过了很久,他低声问:你以为自己已经算是难过了吗? 我不明白他的意思。 和你在一起,我没有一刻真正轻松过。他低头看着我,唇角扬起一抹苦涩的微笑,我知道你会离开,但不知道你什么时候离开,因此每一天都过得患得患失。哪怕我拥抱你,亲吻你,占有你,都会忍不住想,是不是下一刻你就厌倦了我。 他说得很慢,每个字都像锋利的刀刃扎进我心里,抽出来鲜血淋漓。 我不是不原谅你,是不能再忍受这样的自己。 到这一刻,我终于明白他为什么说坚持不下去,为什么说不允许自己再回头。 和我在一起,他没有成为更好的人,反而变得消沉,多疑,妄自菲薄。 他一直在被索取,被消耗,而这都是我的错。 对不起我抱着他,终于忍不住崩溃大哭,我不知道对不起 言乔,闻路明的手掌托着我的后背,安抚地轻拍,别哭。 我无法控制自己的悲伤,痛苦和悔恨都化作汹涌而出的泪水,对不起,我错了对不起 为什么以前我没有发现他爱我爱得那么辛苦。 为什么我会自私地认为他对我的好都是理所应当。 都过去了。我不怪你。他说。 不,没有过去我哭得泣不成声,只知道一个劲地摇头,不是 原来生离和死别一样可以将人击垮。我在闻路明的怀抱里溃不成军,某一瞬间甚至想,不认识他就好了,不在一起就好了是不是只要没有开始过,我就不会像现在这么痛苦,他也不会因为我让自己厌恶自己。 人到底为什么要遇见,又为什么要相爱? 言乔,闻路明拍着我的后背,一下一下帮我顺气,好了,不哭。 我蜷缩在他怀里,抓紧他的衬衫,丝毫没有因为他的安抚感到平静,眼泪反而越来越失控。 哭到最后,我的耳朵一阵一阵嗡鸣,脑海里只剩下道歉的念头,不自觉地重复对不起三个字。 闻路明或许没有想到我会这么崩溃,目光里流露出些许的心疼,低低地说:好了,不要再道歉了 人总是有趋利避害的本能,痛到极致,我想,要不就算了吧 既然他已经决定放手,我也应该体面地告别,放他回到正轨,也还自己一个安宁。 但是为什么,只是想到再也无法拥抱的可能,我连呼吸和心跳都感到痛苦。 我做不到 我做不到再像从前那样浅尝辄止,然后及时抽身,也做不到眼睁睁看他离开我,然后祝他未来幸福快乐。 我做不到。 闻路明我缓缓松开他的前襟,哽咽着问:我们,我们可不可以,重新开始? 他垂眸看着我,眼神中明明有动摇,最后说出口的却仍然是拒绝:回不去了。 回不去了我挣开他的怀抱,退到床头,将自己紧紧蜷缩起来,好像这样就能抵消那些尖锐的痛苦,回不去了 为什么要说爱我。 我好痛啊闻路明为什么要说爱我 我把脸埋在膝盖中间,死死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哭出声。 闻路明的手停在我头发上方,似乎想要落下,却久久迟疑。 言乔,别这样。他皱着眉头说。 指尖触碰到发丝的前一秒,我强忍着开口:别碰我。 求你别碰我。我再也无法经受他任何触碰,那会让我像枯萎风干的花一样破碎在空气里。 他缓缓收回了手,说:抱歉。 我没事,不用担心我 我浑身颤抖,声音早已不成语调。我没事 我再一次搞砸了一个美好的夜晚。我精心准备的一切,温柔的灯光,缱绻的香熏,还有我自己,此刻都变成不合时宜的笑话。 没有人愿意在爱人面前暴露丑陋和不堪,今晚跌入尘土里的,是我全部的自尊和骄傲。 闻路明离开了,为我保留了最后一丝尊严。 窗外天光亮起,面对空荡冰冷的房间,我问自己,到这一步,还有勇气再继续追逐吗? 我不知道。 第55章 人好像都是一瞬间变老的。 我在二十三岁原地停滞六年,忽然经过这一次,一夜变到了二十九岁。 岁月并非没有在我身上留下痕迹,它一直悄无声息地沉淀积累,到这一刻终于将那些往日的尘埃毫无保留地全部砸给我。 我不再年轻了。 第二天上午收到闻路明的消息,问我有没有好一点。 经过一整夜崩溃后的平静,看到他的名字,我已经丧失任何开心或难过,木然打字说:没事了。谢谢你。 对话框上方的对方正在输入明明灭灭几次,最终没有再发消息过来。我放下手机,把自己蒙进被子里,陷入混沌的睡眠。 我好累。 叫醒我的是秦北的电话。 差点忘了明天有一场重要的招标,今天下午本该去公司开会。秦北问我在哪,我随口扯谎说:感冒了,在家睡觉。 又感冒?你怎么回事儿? 最近降温,有点着凉。 我鼻音很重,他似乎不太放心,问:那你还能来公司吗?不行去医院看看吧。 我从床上坐起来,清醒了几秒,说:没事儿,等等我马上到。 那成吧秦北又想到什么,问:哎,我送你的礼物还喜欢吗? 想到昨天收到的那把跑车钥匙,我浅浅地笑了笑:喜欢。谢谢。 喜欢就好,哄你开心比登天都难。秦北说,那我挂了,你早点过来。 嗯,知道了。 放下手机我下床去照镜子,发现自己眼睛和鼻子还是红的,脸倒是缺氧一样的白,整个人看起来一副病容。 我苦中作乐地想,应该趁现在去找闻路明,说不定能博得一些同情。 随后我又摇了摇头,对镜子里的自己说:小孩儿才装可怜,多大的人了,不害臊。 因为撒谎生病,戴眼镜和口罩也没有人怀疑。倒是今天戴的茶色太阳镜,还被前台妹妹夸了好看。 言总越来越年轻了。前台说。 我无奈笑笑:都快三十了。 前台笑得很甜,嘴也甜:没看出来,以为您刚大学毕业呢。 上楼开完会,签了几个文件,时间还早,秦北问我要不要一起去吃饭。 不了,没胃口。我说。 昨天谈得怎么样?他碰碰我肩膀问,知道你忙正事儿,兄弟们都没敢打扰你。 我露出一个苦笑,说:不怎么样。闻老师不太想理我。 恋耽美 分卷阅读-月昼(27) 秦北叹了口气:慢慢来吧,我追我女朋友也追了小半年。 你们一个有情一个有意,互相拉扯叫情趣。我说,我不一样,我在沙漠追一场雪。 可能还没追到,我就已经枯死了。 这下秦北也没话说了,半晌拍了拍我的背,叹气道:早知道那天不让你去接小南了。都是命。 命我摇了摇头:有句话说,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但我要是非要强求呢? 秦北噎了一下,随即开玩笑说:这还不好办,哥几个现在就把人给你绑了。 我看他一眼,没忍住一声轻笑:法治社会,别闹。 见我笑秦北放下心来,摸了一把我的头发说:开心点,多笑笑。你是言乔,言乔怎么可能受情伤? 我也希望自己像他说得那么洒脱,但事实上,我还是无法抵挡失落和颓丧,在万物生机勃勃的春天,变得日渐嗜睡和沉默。 每天晚上回家前我都会到闻路明家楼下,坐在车里看着那扇熟悉的窗户发一小会儿呆,然后上楼把自己带来的花放在门口,再独自离去。 我在每一天的卡片上都认真地写下想念,放在亲手挑选出来的最新鲜的粉色洋桔梗花束中。 今天出门看到路旁的樱花开了。我很想你。 看了一部电影,里面有句台词说只有未遂的爱才会浪漫。如果是这样,那我不要浪漫,我想要和你圆满。 上学时总是不好好听课,原来尼采早就说过,我要单独而绝对地拥有你,不光要单独的爱,而且要单独的被爱,爱是一种伟大的自私。现在我也变得很自私。我想要拥有你。 想念说了很多遍,能不能得到回音仿佛已经不重要了。我不知道他沉默地爱了我多久,但如果需要我付出同样的时间,我想我也愿意。 但我仍旧不敢敲他的门,生日那一天给我留下太多难过的回忆,在重新抚平伤痕之前,我没有勇气再和他见面。 天不遂人意,这天我正准备像往常一样放下花离开,门忽然从里面打开,我猝不及防撞上穿着睡衣的闻路明,弯腰的姿势凝固在原地,手里的花放下也不是,不放也不是。 言乔。他声音平静,仿佛早有预料。 我抱着花缓缓站起来,向后退了一步,低着头说:闻教授。 闻路明没说什么,淡淡看了我一眼,目光下移到我怀中的花上,抬手抽走了里面的卡片。 我呼吸一滞,紧张而羞耻地看着他揭开卡片,目光中浮现一抹复杂。 万幸的是今天我没有抄写肉麻的情话,只写了很短的一句:下雨了,我很想你。 为什么不敲门?闻路明问。 我怕你不想见我我嗫嚅着说,对不起。 喵呜一只毛茸茸的白色身影出现在闻路明身后,探出头来冲我喵了一声。 我眼睛一亮:贝儿。 贝儿迈着猫步从闻路明腿边绕出来,我放下花,蹲下来张开双手接住它,抱起来摸了摸它的脑袋。 你又胖了。我低头用鼻尖蹭了蹭它的鼻子,想不想我? 贝儿又喵了一声,亲昵地伸出舌头舔我的下巴。 闻路明看着我们,面上不露声色,说:进来吧。说完顺手捡起了地上的花。 我抱着贝儿进去,后知后觉地感到局促不安,想起上次在这里发生的事,心里涌起一阵淡淡的酸涩。直到看见闻路明从鞋架底层拿出我的拖鞋,我愣了愣神,小声问:你没有扔掉吗 忘记了。他淡淡地说。 哦我换上拖鞋,进去规规矩矩地坐在沙发上。贝儿始终很乖,窝在我怀里一动不动。 闻路明热了一杯牛奶给我,问:外面冷吗? 我捧起牛奶杯,说:不是很冷。 春天的第一场雨来势汹汹,我穿得单薄,坐在车里还好,一出来冻得打颤,但我不想让他担心,也不想他以为我装可怜。 喝完早点回去吧,雨天路滑,太晚了不安全。闻路明的语气依旧平淡。 我捏了捏杯子,说:哦。 现在的我完全不敢违拗闻路明,也不敢提任何过分的要求,我尽量让自己变得成熟懂事,而不是像从前那样一味地任性胡闹。 也不要每天都送花了。他说。 我抬眼看向他,微微一怔,没藏好自己的委屈:知道了。 然而他接着说:洋桔梗能开三四天,家里没处放。 我的大脑变得很迟钝,半天才反应过来什么,说:那我隔两天送一次可以吗,或者今天送到家里,明天送到学校 说着说着我渐渐低下头,感觉自己有些过于厚颜无耻。 他会不会烦我,会不会觉得我像一块甩不开的狗皮膏药? 窗外忽然闪过白光,一道春雷划破夜空,轰隆一声,吓得贝儿腾地跳了起来。我赶忙放下杯子安抚它,摸着它的脊背说:下雨而已,别怕,没事的。 贝儿渐渐平静下来,缩回我怀里拱了拱我的手。 我看向窗外,豆大的雨点砸在玻璃上,发出劈里啪啦的声响。上次追尾也是这样的雨夜,我感到后怕,不禁攥紧了手心。 你闻路明张了张口。 我回过神来,没有让他为难,主动说:没关系,我叫司机来接。 他点点头,嗯。 等待司机的二十分钟里,我和闻路明相对无言,像一对热情耗尽的离异夫妻,连客套寒暄都提不起兴致。 我不知道他是为什么,但我只是因为低落和沮丧,害怕自己一张口说话就暴露内心的情绪。 临走前贝儿依依不舍地跟着我,它没办法像小狗那样咬我的衣服,只能用爪子扑我的裤脚,边扑边发出着急的喵喵声,好像知道我走了就不会再回来一样。 闻路明把它抱起来,说:乖一点。 我看着一人一猫,一时不知道更舍不得谁,踟蹰很久,问:我还可以来看贝儿吗? 闻路明没有拒绝,似乎是默许了。 让司机开车小心。他说。 我嗯了一声,努力挤出一个微笑,那我走了。再见。 第56章 最先发现我变化的是Luna,她说我变得寡言少语很多,好像一夜之间成了成熟的大人。 成熟是好事吗。我低头翻着文件,轻声说,也不见得。 闻路明喜欢我的时候,我自私恶劣,张扬放浪,现在我努力学着成熟沉稳,他却不喜欢我了。 对了,交给你的事办得怎么样了?我抬起头问, 还在谈,对方可能还有一些顾虑。Luna说完,犹豫了一下问:真的要这么做吗?太冒险了。 我叹了口气,虽然冒险,但是一劳永逸。就算失败的话,最差也不过是被赶出家门。 程小姐怎么说? 我合上文件,淡淡回答:她同意。 在办公室闷了一个下午,我想出去透透气顺便抽根烟,便一个人上了楼顶。 决定重新为我和闻路明的关系努力的那天起,我就开始戒烟戒酒,这一个月滴酒未沾,连生日那天都没有碰过。戒烟相对困难些,尤其心情低落的时候,长时间没有尼古丁的慰藉,人会变的更加焦躁易怒,精神无法集中。 为了控制自己我买了很多零食和糖果放在办公室抽屉里,也养成了喝茶的习惯,今天从早上到现在,这是我拿出来的第一支烟。 楼顶视野开阔,傍晚时分的微风吹散了一些沉闷,我靠在栏杆边眺望远处的晚霞,在绮丽的橘粉色中渐渐感到放松和闲适,然而低头看到拥挤的城市和熙攘的车流,又有一股莫名的压抑涌上我的心头。 我慢慢吐出一口烟雾,忽然注意到天台另一边,一个长发风衣的单薄身影。 定睛一看,那道身影有些面熟,似乎是前几天才夸过我太阳镜好看的前台小姐。而她上半身已经探出栏杆,整个人再晚风中摇摇欲坠。 直觉告诉我情况不妙。我赶紧摁灭烟头跑向那边,边跑边挥手喊道:等等! 她听到我声音转过头来,不小心趔趄了一下,然后抓紧旁边的栏杆,大声说:别过来! 我停在她几步外,心有余悸地举起手,说:我不过去,你别冲动。 她的长发被风吹乱,脸上还留有没干的泪痕,眼睛又红又肿。看清是我后,愣了愣神,说:言总 你我在脑海里使劲搜索她的名字,终于想了起来,媛媛,你先别冲动,遇到什么事情可以和我说。 陶媛媛脸上露出片刻茫然,随后摇摇头,又快要哭出来似的扁了扁嘴,说:我不想再活下去了 见她又要探头出去,甚至想抬腿迈过护栏,我一急说道:你这一跳一了百了,有没有想过我怎么办,公司怎么办? 陶媛媛再次停下动作,回头看向我。 我深吸一口气,尽量平静地说:你也知道干这行的都迷信,按照他们的说法,自杀的人不入轮回,魂魄永远被困在死去的地方,所以你脚下这栋楼的风水算是彻底完蛋了,而我,你的倒霉老板,事业刚刚起步,现在因为你一跳运势全毁。 我当然不懂什么魂魄什么轮回,逼急了全都是信口胡诌,所幸陶媛媛也没有多余的理智思考我说得对不对,被我唬得一愣一愣的。 我自认为算是一个好上司,平时待你们不薄,你但凡念我一点好,也不应该这么不负责任地跳下去。我趁机向她伸出手,来,那边危险,有什么事情告诉我,我能帮你的一定会帮。 求死的人除非长久被痛苦折磨,否则很难有坚定的信念,往往过了最冲动的那几分钟,勇气就会渐渐消退。 陶媛媛显然是冲动行事,在几十米高的楼顶吹了这么久的风,犹豫和恐惧已经开始慢慢取代悲愤。她抓着栏杆,怀疑地看着我,问:真的吗? 我试探着向前迈近半步,说:我不会骗你。 对峙许久,陶媛媛选择相信我,小心翼翼地把手递过来。我没有犹豫抓住她往后一拉,直接将她拽离危险的范围。 她踉跄了两步跌坐在地上,呆滞几秒后不顾形象地放声大哭。我跟着晃了晃神,摸到手心一层薄汗,才发现自己一直提着一口气不敢放松。 余光瞥见楼下的树影和车流,这些天来的疲惫忽然侵入我的身体,我不自觉地靠近楼顶边缘,眼前一阵恍惚。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总是容易在高处产生纵身一跃的念头。 如果就这样坠落,我的灵魂会不会变成潮湿的风,越过城市去拥抱我爱的人 言总?陶媛媛的声音唤回出神的我。 我转过头,见她泪眼婆娑,风衣上沾满灰尘,看起来格外狼狈。 你怎么了她竟然还有空关心我。 我摇摇头,挤出一个微笑:没事。 一问才知道她意外怀孕被男友抛弃,而相恋多年的男友在这之前早已出了轨。 怀孕确实触及到了我的知识盲区,我试着问:多久了? 陶媛媛红着眼睛回答:五周我才二十二岁,我不想要这个孩子,我父母知道了一定会打死我的 说着声音里又带上了哽咽,我拍了拍她的后背,说:别怕,我先带你去医院。 路上她的情绪稳定了很多,断断续续地跟我讲了她和男友的事。 我是beta,他出轨的那个人是omega,他们之间有很高的信息素匹配度,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以前我以为两个人相爱就够了,信息素不重要,但是后来我才知道,原来他从来没有想过要和我结婚。 难道alpha就必须和omega在一起吗 我听着叹了口气:我也是beta。 陶媛媛微微一怔,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但是言总,我们不一样,你家世好又有钱,性别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性别不是唯一的阻碍。我无奈露出一个苦笑,摇摇头说:有钱也会吃爱情的苦,大家都是一样求而不得。 车子缓缓停了下来,拉开车门的瞬间我蓦地怔住司机把我们带到了A大附属医院,也就是许漾出事的那家医院。 A大的产科全国闻名,也怨不得司机。 陶媛媛已经下了车。我坐在座位上迈不动脚,司机见状,问:要么我陪陶小姐去,言总您在车里休息? 我回过神来,摇摇头说:不用。 这是我第一次踏进产科大楼,路上遇到不少孕妇,感觉全身都不自在起来。陶媛媛看出我的窘迫,主动提出自己进去检查,让我在外面等候。 我坐在走廊的长椅上,漫无目的地刷手机,试图掩饰自己的尴尬。余光看见别的孕妇都有伴侣陪同,忽然想起让一个小姑娘自己去询问流产的事似乎不太好,正准备起身进去看看,不远处响起一道声音:闻教授,来给岑主任送饭啊? 不常见的姓氏引起我的警觉,我抬眼看过去,说话的人是一位年轻医生,而他对面那个提着保温饭盒的高大身影果然是闻路明。 想起来了,闻路明的母亲是产科主任。 我条件反射地想要躲起来,也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什么。然而闻路明不给我机会,有所感应似的看向这边,在人群中捕捉到我的目光。 他对那位医生说了声是的,抬脚向我走来。 我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他,心里一慌,手足无措地站起身来。 言乔,他看看我又看看走廊对面的诊室,皱起眉头,问:你在这里干什么? 我我等人。我小声回答说。 等人?他重复了我的话,脸上的怀疑显而易见。 就在这时,陶媛媛从里面出来,闻路明顺着我的目光看过去,眉头皱得更紧。 陶媛媛没有注意到他,正要和我说什么,然而刚发出一个言的音便察觉到身侧不善的目光,下意识地咽下后面的话,面露疑惑。 闻路明收回目光看向我,唇角浮现一抹讥诮,点点头自言自语说:等人。 我慢半拍地反应过来他误会了什么,急忙解释说:不是你想的那样。 闻路明显然并不相信,面容依旧冷漠。 我被他冰刃般的目光刺伤,看不见的地方心脏一阵绞痛,一时间不知道是讽刺还是难过。 恋耽美 分卷阅读-月昼(28) 你就是这么想我的在你心里,我说了喜欢你之后,还能继续和别人乱搞,是么?我唇角勾起,想笑却鼻子发酸,我知道,你不相信我,是我活该。 再看陶媛媛已经悄悄退回诊室,恨不得蒙上眼睛堵住耳朵以保住自己的饭碗。 闻路明的脸色渐渐缓和,张了张口,却最终没有辩解什么。 我深吸一口气,尽力平静地说:她是我公司的前台,因为意外怀孕想要寻短见,刚巧被我撞见,所以我带她来医院检查。无论你相不相信,事实就是这样的。 我仰头看着闻路明,指甲几乎快要嵌进肉里,和你在一起之后,我身边再没有过其他人。我是混帐,但我从来没有干过脚踏两条船的事。 医院里人来人往,我被闻路明的阴影笼罩,仿佛隔绝在真空,连呼吸都拉扯着疼痛。 原来在他心里,我比自己以为的还要恶劣。 抱歉,我误会了。他说。 没关系。我轻声摇了摇头,我喜欢你,我送上门给你作践,都是我活该。 第57章 我有资格不满吗? 我不知道。 被他误解,怀疑,冷眼相对,统统都是因为我过去的放浪和任性。就算他再也不相信我,也是我咎由自取。 我往旁边退了一步,低下头躲开闻路明的目光,说:你有事就去忙吧。代我问阿姨好。 闻路明最终没说什么,深深看了我一眼,然后离开了。 我坐回长椅上,疲倦地把脸埋进掌心里。 要放弃吗? 一个人的生活并不像想象中那么糟糕,等我能够照顾好自己,我可以换一间小点的房子,养一只新的猫,或者一只活泼可爱的小狗,无论如何,总不会太孤单。 但这是我想要的吗? 不是。 我还没有和闻路明真正相爱过,我不想放弃。 过了很久,我的情绪慢慢平息下来。陶媛媛从诊室里出来,小心翼翼地走到我身边,说:言总 我抬起头,表情和语气已经恢复到平常的样子,怎么样了? 我决定好了,拿掉这个孩子。陶媛媛咬了咬嘴唇,眼眶又是一红,医生安排了后天的手术。 我内心触动,叹了口气说:这样也好,你这么年轻,孩子生下来对谁都不负责。公司那边你不用担心,我会帮你安排休假,如果有经济上的困难也一定要和我说。 谢谢言总。陶媛媛说完,犹豫片刻,问:您没事吧 我?我愣了愣神,想起刚刚那一幕,我没事,让你看笑话了。 原本我以为放弃很难,但做出决定的那一刻,我比自己想象中轻松得多。陶媛媛意有所指地说,不管怎么样,生活总要继续。 被一个小自己好几岁的年轻姑娘开导,我啼笑皆非,故意反问:不跳楼了? 陶媛媛一愣,随后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发,说:对不起言总,给你添麻烦了。 晚上还有个饭局,我叫来Luna安顿陶媛媛后便和司机离开了。这段时间我戒烟戒酒,每次出去有人问我原因,我都半真半假地说备孕。 差点忘了你要结婚了,恭喜恭喜。对方总是这样说。 这场婚约唯一的好处大概就在这里,它帮我挡掉很多不必要的麻烦,让我可以在十点前准时回家,路过去给闻路明送一束花。 但是今天我不想送了。 我坐在车里,副驾上放着一束扎好的洋桔梗。花店老板已经认识了我,每天都会留下最新鲜饱满的花等着我去取,还开玩笑对我说,期待我买红色玫瑰的那一天。 想到这里,我不自觉露出一个酸涩的微笑,抬头看到熟悉的窗户后面暖黄色的光,眼眶里蒙上一层水雾。 连我他都不要了,怎么会在意我送的花? 我抱着花下车,走到垃圾桶前,轻轻抬手,看着它掉进灰尘里。 空白卡片露出一角,今天没有想念。 回家看到手机里有几条未读消息,陶媛媛说我走之后,她又碰到了那位alpha先生。 他好像和给我做检查的医生说了什么,我在休息室没有听清。 后来Luna小姐过来,他们打了招呼,他问Luna小姐你还好吗,Luna小姐说:既然您关心言总的话,不如自己去问。 我不知道您现在是什么心情,或许有看到曾经伤害自己的人难过的快感,也或许有一点心疼,无论如何,同样作为alpha,我不认同您的做法,也不认为在对方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将自己沉重的情感付与对方,然后擅自决定结束并全身而退是负责任的行为。当然,我的立场不可能公允,冒犯到您的话我很抱歉。Luna小姐这么说。 我看着屏幕里的文字,几乎可以想象的Luna说这些话的样子,无奈叹了口气。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几年Luna把我保护得很好,能解决的问题她都会替我解决,从不让我有什么烦恼,哪怕是我从前那些勾三搭四的混账事,她都能面不改色地帮我处理妥当。 看起来她好像是在责怪闻路明,实际上,她也在不认可我的卑微和忍让。 如果她不是我的助理,或许会指着我的鼻子问:你的骨气和骄傲呢言乔?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我也不想变成这样,只是比起骨气和骄傲,我更想要闻路明。 手术那天我让Luna去医院陪陶媛媛,上午的工作忙完后,我到底不太放心,决定亲自去看一看。 陶媛媛年轻身体好,做完手术躺在病床上,除了嘴唇白一点,几乎看不出哪里虚弱。我稍微放了心,叮嘱她好好休息,然后离开了病房。 产科的氛围仍旧令我尴尬,我快步往外走,一不小心撞到迎面而来的医生。 不好意思。我连忙道歉。 欸?对方叫住了我。我抬起头,发现面前的人有些眼熟,似乎是那天和闻路明打招呼的那个医生。 他却没有提闻路明,而是想了想问:你是小许的男朋友? 小许太久没有人提及这两个字,我一时恍惚,反应了很久才试探着问:您,认识许漾? 那人露出一副了然的样子:果然是你,前天看到你就感觉有点眼熟。我是小许的同事,我姓赵,我们见过面,不过当时你情绪不太好,可能没有注意到我。 我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许漾出事那天,我赶到医院时已经聚集了不少人,自然不会一一记住他们的脸。 你和闻教授还有联系吗?赵医生又问,前天我看到你们在一起。 我没太听懂还有的意思,心底升起一阵疑惑,说:我和闻教授认识不久。 赵医生似乎很惊讶:怎么会?他那时候不是因为小许的事去找你了吗? 闻路明?许漾? 我更加疑惑:他找我做什么他认识许漾吗? 你不知道?!赵医生的诧异溢于言表,小许当时救的是闻教授的外公,后来失血过多抢救无效也是因为唉,这事儿我不好说,你认识闻教授的话,他没有和你提过吗? 没有。 除了碰巧一样的信息素,我不知道闻路明和许漾之间还有任何别的联系。 他瞒了我什么? 赵医生意识到自己好像说了不该说的,面露尴尬,说:他不说可能有他的理由事情过去这么久了,小许知道你有了新的生活,也会替你开心的。 我礼貌笑笑,心不在焉地说:嗯。谢谢。 回到车里我仍然在想赵医生刚才的话。 墓园里的相遇不是巧合,闻路明很早就知道我和许漾的关系,却从来没有提起过为什么,如果他对许漾只是感激和遗憾,有什么不能说的? 还有失血过多抢救无效又是因为什么 想到当时的画面,我条件反射地一阵干呕眩晕,抓过旁边的矿泉水拧开喝了一大口,才生生压制住呕吐的欲望。 埋藏在深处的伤痕,无论第多少次触及,都是一样的痛苦难耐。 我仰头靠在靠背上,闭上眼睛深呼吸,等慢慢缓过来之后,我手心冰凉,额头也出了一层薄汗。 或许闻路明只是希望我不要再难过 但直觉告诉我,不止是这样。 作者有话说: 请柬...快了...(叹气 第58章 我第一反应是让Luna去查,只要医院还在,当时在场的人还在,闻路明还在,总能查到什么。 但转念一想,我和闻路明走到这一步,已经经不起再有任何欺骗和误会了,比起暗自揣测,或许我更应该直接去问他。 可我怎么开口? 这些年我避免提到许漾的名字,避免接触和他有关的人和事,逃避仿佛变成一种身体本能,到现在已经分不清我究竟是无法忘记他,还是无法放过我自己。 我攥着手机,久久难以平静。 就像有所感应一般,屏幕忽然亮起,闻路明的名字出现在上方。这是这段时间以来他第一次主动联系我,我手一抖,还没做好准备就按下了接听。 喂? 言乔。那边传来熟悉的声音,接着是一阵漫长的沉默。 我同样没有说话。过了很久,闻路明问:你在医院吗? 我点点头嗯了一声,又想起点头他看不到,说:我在。 你有话要对我说吗?想了想,我主动问。 我希望闻路明给我一个解释,比如他并不认识许漾,只是出于感谢才去祭奠,他也不认识我,去年在校园里那次相遇是我们的初次见面。如果他这么说,我一定会选择相信他。 但他却说:在这之前,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我莫名有种不祥的预感,说:你说。 仿佛接下来的话很难说出口,他安静很久,声音里有种隐忍后的平静:言乔,你之所以会和我在一起,是因为我和许漾一样的信息素,对吗? 许漾两个字从闻路明口中说出来有种格外的不真实感,我一时愣住,忘了自己原本准备说什么。 你怎么会这么想?再一次被他误解,我除了委屈和不解外还有深深的疲惫,我喜不喜欢你,从来都不关信息素的事。闻路明,在你心里,我到底是有多不堪? 原来不只言颂认为我把闻路明当作许漾的替代品,连闻路明自己也这么认为。 还记得第一次听言颂这么说时我感到有多荒谬,却没想到在闻路明心里,我竟然真的能混账到这种地步。 所以这么恶劣的我,他从前为什么会喜欢? 闻路明没有回答我的反问,过了一会儿,轻声说:我从来都不是你喜欢的类型,甚至还是一个alpha。除了信息素,我想不到别的理由。 没有人可以接受一而再再而三地被怀疑和误解,到这一刻,我终于忍不下去,自嘲般笑了笑,语气也变得冷淡:我就不能是因为喜欢你吗?闻路明,我是一个普通的beta,你们那些要死要活的信息素,对我来说不过只是一种气味。我为了一种调香师可以复制千百万倍的气味,让自己乖乖躺下来挨.操,我就这么便宜吗? 从小到大,我没有对任何人说过这么难听的话。第一次说,竟然是骂我自己。 想到这里我愈发觉得可笑,摇了摇头说:我有时候怀疑,你有没有真的爱过我。 那边沉默很久,低低地说:爱过。 是么我的笑容挂在嘴角,眼眶里却滚出一颗眼泪,我好像不相信了。 言乔闻路明欲言又止。 你准备对我说什么,说吧。我没有让自己的情绪外泄很久,转而平静地问。 虽然看不到闻路明的样子,但我能感觉到他的心情并不比我好多少。见面说好吗?他问。 嗯,好。我仰头靠在座椅上,我在医院停车场等你。 等待的时候,我像陷入病态一样一根接一根地抽烟,放在车里一个多月没动过的半包烟很快见了底,我从尼古丁中得到虚假的慰藉,麻痹自己并没有那么在意闻路明的话。 冷静下来我想,把自己当作替代品的那段时间他一定也是痛苦的,或许比现在的我还要痛苦百倍。 可是我只是不够坦诚和勇敢,就该承受这一切过错吗? 车门被拉开,烟雾缭绕中我看见闻路明皱起眉头,几乎是习惯性地说:怎么抽这么多烟? 我对他笑笑,说:坐。 闻路明坐进副驾,关上了车门。我把手里的烟掐灭,半笑不笑地看着前方漆黑的地下车库,慢慢开口:以前我认识一个人,和你一样,早睡早起,坚持锻炼,不抽烟不喝酒。自己自律也就算了,还逼着我跟他一起,那几年我每次抽烟,他都吓唬我会得肺癌。 我语速很慢,转头看向闻路明,不自觉轻轻扬起唇角,结果他这么惜命,最后还是早早死了。所以说,人能活多久都看命,你也别操心我了。 言乔。闻路明眉头皱得更紧。 其实除了信息素之外,你和他还有很多很像的地方。我看着他,忽然觉得有些话也不是很难说出口,但是我从来,从来,从来没有把你当作过许漾。 让你误会是我的错,喜欢你不说也是我的错。我数不清这是这些天来第多少次道歉,对不起。 闻路明看着我,目光极深。过了很久,他轻声开口:我第一次见你,比你想的要早得多。 不是在去年的学校,也不是在六年前的医院,不过那都不重要了。在国外读书那几年我偶尔想起你,我想,二十岁的言乔会是什么样子,会更耀眼吗? 他很久没有这样平和地和我说过话,语气甚至称得上是温柔。 回国第一年我跟着一位老教授做研究,偶尔在学校里见到你,你满心满眼都是另一个人,从来没有注意过我。那时我想,远远看着你也很好。 说起遥远的往事,闻路明眼里流露出片刻眷恋。我听得愣住,不敢相信他喜欢我这么久。 说起来我和许漾也算认识。他换了话题,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他的研究生导师是那位老教授的学生,我们一起吃过饭,他性格很好,温柔有耐心,我可以预想到他会是一位优秀的医生。 事隔经年,再次有人和我提起当年的许漾,竟然会是这样的场面。 闻路明看向我,目光里笼罩着一层淡淡的伤感,但是我没有想到会发生那件事也没有想到,当天刚好,是我外公退休前最后一台手术。 对不起。他说。 我心口酸酸麻麻的,像堵了一块巨石,木然摇摇头说:不用道歉这是他自己的选择 恋耽美 分卷阅读-月昼(29) 不是闻路明轻声打断我,他本来,有机会可以活下来。 我没有见过闻路明这个样子,痛苦,遗憾,愧疚,煎熬交织在眼中,连声音都变得低涩,许漾是罕见的熊猫血,碰巧的是,当天有另一位同样是熊猫血的孕妇难产出血,全市包括医院能调取的血源都送去了产科。 那个孕妇,是我母亲的病人。我母亲坚持等到孕妇脱离危险才肯让外科的人拿走备用血源,因此错失了许漾的最佳抢救时间。 闻路明似乎感到嘲讽,露出一个不易察觉的讥笑,摇摇头说:这一切看起来不关我的事,但所有巧合摆在我面前,我甚至目睹了许漾的死亡,我要怎么当作与我无关? 最卑劣的是,在他离开后这么多年,我仍然觊觎属于他的东西。 闻路明看着我,一个字一个字地问:到现在,言乔,你还想和我在一起吗? 我不知道我的大脑一片空白,没有怨恨,没有愤怒,甚至没有痛苦,我不知道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想起那一天,许漾柔软的头发,紧闭的双眼,苍白的嘴唇,还有被血染红的白大褂。 他到死都没有等来我最后一面。 迟来的崩溃无声地将我击垮,我直直盯着闻路明,嘴唇几乎要咬出血,为什么不告诉我 言乔他目光沉痛,似乎想要抚摸我的脸颊,别这样。 别碰我!我一把打开他的手,你从头到尾什么都知道摆弄我好玩吗,看我爱上你再抛弃我好玩吗? 闻路明摇了摇头,我从来没有想过要伤害你。 没有想过要伤害我,却让我这么难过。 在我失去恋人痛苦消沉的这些年,他看着我心里会想什么?会可怜我吗,会因为许漾对我怀有愧疚吗? 我要如何确定他对我的好是因为喜欢和爱,而不是因为同情和补偿? 不要再说了。我露出一个惨淡的笑容,笑他游刃有余,也笑自己自作自受。 凶手早就判了死刑,除此之外,许漾没有怪任何人,我也没有。至于你我喉咙一紧,哽咽着说,我追不动也要不起了,我们,就这样吧。 我不想要任何人的愧疚和怜悯。 我到底还是说了放弃。 我曾经以为闻路明是一束光,是一场雨,是我在漫长孤寂中唯一能拥抱的炽热。可当我真正靠近他的时候,才发现他的温度会让我受伤。 原来我不是需要光的植物。我是遇到光会消散的雪人。 第59章 我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不在乎。 回去之后,我把工作的事情交给Luna,然后买了机票,一个人悄悄飞到欧洲某个小国,没有告诉任何人。 我好像总是擅长逃避,擅长封锁自己,像一只胆小的穿山甲,稍有不安就把自己团成一个球,躲进黑暗的山洞里。 我甚至想,等婚礼的事情解决,手头的工作完成,我就搬去一个谁也不认识的地方,再也不管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闻路明给我打过两次电话,我没有接。 有一位从小认识的心理医生朋友,几年前和未婚妻搬到隔壁城市隐居。来到这里的第二天我去拜访了他,他为我做了很久的心理咨询,然后开了一些有助于睡眠和情绪稳定的药给我,并叮嘱我定期给他反馈。 我生病了吗?我问,我只是有点失眠。 你没有生病。医生温和地回答我,休息一段时间就会好起来的。 于是我听他的话好好休息,吃药之后每天沉睡很久,想起闻路明的时间变少,难过自然也跟着变少。 北半球的夏天来得悄无声息。爬山虎一夜之间攀到窗前,庭院里的法国梧桐枝繁叶茂,在午后投下明灭的光斑。 婚礼日期渐渐临近,因为这段时间的主动配合,父母允许我自己挑选场地和仪式。于是我买下一座中世纪的城堡,将婚礼主题定为一场复古的假面舞会。 反正所有人都知道我爱玩,结婚对我来说,也不过是一场大型游戏。 媒体大肆渲染我的婚姻,为那座城堡赋予爱情的意义,反复刷到过几次,连我也差点相信他们的编造,好像自己真的觅得良配,即将踏上幸福的旅程。 但那都是假的。 婚礼当天,我提前换好礼服,靠在休息室门边看造型师为程妤盘发。 程妤还是很漂亮,尤其换上奢华繁重的礼服,像一位高贵的公主。造型师完成他们的工作后,懂事地退出休息室,将空间留给我和程妤。 我把手里拿的羽毛面具架在鼻梁上,微笑着问她:像吗? 你更帅气一点。程妤也回报给我一个笑容,言乔,谢谢你。 不用谢。我放下面具,说:我只是为了我自己。 窗外有白鸽飞过,天色渐晚,黄昏温柔得像我挂在床头那幅画里的玫瑰。 今天过后程妤轻声问,你会回去找他吗? 我抬眼望向窗外,摇摇头说:我不知道。 我已经擅自宣判结束,还有什么理由回去找他? 可是这样你甘心吗?程妤又问。 不甘心又怎么样?我收回目光,淡淡笑了笑,人生本来就充满遗憾。 钟声响起,城堡中流淌出优雅的古典协奏曲。 走吧程小姐。我微微弯腰,向程妤伸出手,今天是你的婚礼,开心点。 灯光暗下去的那一刻,没有人发现大厅中央牵着程妤手的那个人已经不再是我。 我站在三楼栏杆旁,俯瞰整个大厅,女宾们华丽的裙子绽开在花纹繁复的厚重地毯上,像一朵朵奢靡的花。他们戴着面具在舒缓的音乐中旋转起舞,红毯铺开,婚礼的两位主角出现在聚拢的灯光下,高大的alpha单膝跪地,为他的omega套上属于爱的戒圈。 我仿佛看到了别人眼中我人生的结局。 今天之后,言乔将放弃所有属于言家的财产和股份,和他的妻子移居国外,等到两家的利益捆绑解除,二人在某个无人在意的日子和平离婚,然后渐渐从人们的视野中淡忘。 那是舞台中央的言乔将要替我完成的人生。 水晶灯璀璨的光芒刺痛我的双眼,我转身走到阴影中,想了想,拿出手机拨下了闻路明的电话。 国内现在是凌晨四点,闻路明的声音里却没有丝毫睡意,喂,言乔? 我们明明已经分开很久,听到他声音的瞬间,我却觉得一切都只是昨天。 闻老师。我轻声开口。 他沉默片刻,说:你不是应该 我没有结婚。我抬头看着窗外夜色,脑海里想象闻路明的样子,我答应过你的。虽然你可能已经不在乎了。 闻路明没有说话。 宣读誓词的不是我,戴上戒指的也不是我,他们只是需要这场仪式,我没有领结婚证。或许因为药物的原因,我的感觉变得很迟钝,缓缓地说,对不起,我只能想到这个办法。我不够强大,没有办法摆脱家里的控制,完成这件事,以后我就自由了。 沉默很久,闻路明问:为什么和我说这些? 我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只是觉得应该告诉你。对不起打扰你休息了。 言乔你是不是怎么了? 我微微怔住,不知道闻路明是从哪里听出来的。没有。我努力笑了笑,可能最近筹办婚礼太累了。 我握着手机,看着窗外升起的烟火,轻声说:分开的这段时间我想了很多,我好像真的不太适合你,我任性,不成熟,自私,性格恶劣,总是伤害你,让你难过。许漾的死明明不关你的事,我还是对你说了那种话,对不起。 无论你是同情我还是喜欢我,在一起的时候,你都没有做任何伤害我的事,反而给了我最温柔的包容和体贴。那段时间是我人生中最快乐的时光,真的很谢谢你,我会永远记住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天。 我知道我不配得到你的原谅,我做的错事太多,每一件都值得你永远讨厌我。我总是容易在你面前失控,变成出口伤人的混账,所以以后我尽量不出现在你面前,你可不可以不要那么讨厌我 闻老师,我知道错了,对不起。 太久没有说过这么长的话,我前言不搭后语,也不知道闻路明听懂没有。宇YU溪XI。 裂痕太多,我已经不知道该如何修补这段关系,听着闻路明的沉默,我更加厌恶那个永远只会道歉的没用的自己。 我的这些年,有为任何人带来快乐和满足吗? 有谁因为我的存在喜欢这个世界吗? 好像没有。 我从没有达到父母兄长的期望,也没有保护好自己喜欢的人。终于有人愿意再爱我,我却一次次伤害他,让他踩过荆棘拥抱我,获得满身痛苦伤痕。 我凭什么乞求他原谅? 对不起 我挂了电话,靠着墙壁缓缓坐在地上。 不知道什么时候,眼前的光线被一道阴影挡住,我抬起头,看见言颂背光站在我面前。 哥。我疲倦地开口。 言颂唇角扬起一抹冷笑,自己的婚让别人去结,我该不该夸你一句厉害? 我也笑笑:谁去结重要吗? 既然不重要,你为什么不能亲自走个过场?他问。 不一样。我摇了摇头,我答应过别人。 而且既然不能让所有人满意,现在这样至少能给程妤一个圆满。 言颂脸上浮现一抹复杂,半晌看着我,说:我以为你会逃婚。 我想过。但是逃得了一次,第二次呢?从小到大,我没有为家里做过任何事,这场婚姻就当作是我的报答了。我轻声说。 言颂不为所动,你是怕我去找那个姓闻的老师麻烦吧? 我没有说话。 他冷哼一声,我没你想的那么恶毒。 是么我不知道。 我确实担心言颂找闻路明的麻烦,那是他能干得出来的事。为此我这段时间费了不少心思,让自己手里多了很多不正当的筹码。 爸妈生气了吗?我转移话题问。 生气又能怎么样?众目睽睽,现在拆穿丢的是言家的脸。你倒是胆肥,敢玩这一招。言颂说。 我不是胆肥,我只是吃准了比起我的婚姻真实与否,他们更关心自己的脸面。 我会道歉的。我说。 半晌,言颂忽然问:你给闻路明打电话,他有对你说什么吗? 我察觉到他话里有话,脸上露出片刻茫然,没有 从小到大,言颂对我总是严厉到近乎冷酷的,哪怕是当初许漾离开,他也很少对我流露出同情。 但现在,我第一次在他的目光中看到如此明显的怜悯。 他从上衣口袋里抽出一个信封,居高临下地递给我,说:寄到家里的,我帮你带来了。 第60章 信封里是一张红色的请柬。 上面写着闻路明和夏奕的名字。 有几分钟的时间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好像不认识闻路明三个字一样,直到指甲抠破坚硬的纸壳,手里的请柬攥出废纸一样的折痕,言颂才出声制止我:言乔。 我抬起头,眼眶里猝不及防滚出一大颗眼泪,骗我的对不对 闻路明怎么可能结婚 你骗我我不相信 我病态地重复着喃喃自语,言颂皱起眉头,冷声道:言乔! 我不相信!我腾地站起来抓住他的衣领,你骗我! 你他妈给我冷静一点!言颂一把把我推开,我嗵一声撞在墙上,脑袋一阵嗡鸣。 你能结婚别人也能结,地球他妈不是围着你转,这么久了闹够了没! 我被他骂得愣住,半晌,睫毛颤抖着问:我还不够冷静吗你们让我结婚我结了,医生让我吃药我也吃了,他烦我,不想见我,我也滚了我还要怎么冷静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哥,我还要怎么冷静啊 我的眼泪簌簌落下,言颂看着我,眼里的怒火终于渐渐消散,过了很久,低声说:最早的航班一个小时后。 我没听懂什么意思,怔怔地看着他。 他深吸一口气:遇事只会逃避不是言家做事的风格。我怎么会有你这么软弱的弟弟? 这次我听懂了,他让我自己回去找闻路明。而我第一反应竟然是畏缩,他不会想见我 那你就烂在这里吧。言颂的悲悯转瞬即逝,又变回了冷厉的样子,等着看他结婚生子儿孙满堂,还会不会想起你这个废物。 说完言颂就走了,没再给我任何挣扎的机会。我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楼梯转角,忽然有种更汹涌的情绪代替恐惧,强烈得快要从我的心脏里溢出来撑破胸腔和躯壳。 那种情绪叫不甘,叫想念,叫不死不休。 我起身飞奔下楼,边跑边脱下自己的外套和领结扔进路过的垃圾桶,随手捡起一个面具戴上,从灯光的死角经过大厅跑出城堡。 停车坪上停满各式各样的跑车,我找不到自己的,一辆一辆扒着看过去,终于看到其中一辆钥匙没拔。 我迈进驾驶座,发动汽车原地打了个转掉头,咻一声飞出庭院。 路上我给Luna打电话,告诉她自己开走的车的型号,又让她帮我订了一张最近的机票。 您要回国?Luna有些吃惊,怎么这么匆忙? 我想起口袋里那张红色请柬,我心脏一拧,车子差点打滑飘出去,我有很重要的事。 Luna大概猜到原因,沉默片刻说:那我安排人接您,这边的事您不用担心,我会处理。 嗯,麻烦你了。 经过一夜的长途飞行,跨越整整七个时区,落地时已经是第二天中午。我的不安和焦虑完全没有在飞行途中缓解,反而因为忘记带药而更加严重。 我顾不上身体的疲乏,一下飞机就让司机开去闻路明家。 路上我从镜子里看到自己,头发散乱,面色苍白,眼下的黑青重得吓人,消沉和憔悴几乎要写在脸上。 恋耽美 分卷阅读-月昼(30) 往下看身上穿的丝绸衬衫也皱皱巴巴,袖扣还不小心丢了一粒,整个人乱七八糟一片狼藉。 我不希望闻路明看到这样的自己,但再一想,更难看的样子他也看过了,我还有什么好在意的。 从机场到闻路明家,用了四十二分钟。 离开时春寒料峭,再次回到这里,盛夏的热浪已经铺展在城市的每一个角落。 我忘了想今天周几,也忘了想他上不上班,婚礼两个字盘踞在我脑海里,阻断我其他一切想法,我的身体不受意识操纵,全凭本能地奔跑上楼,按下闻路明家的门铃。 第一次门没有开,第二次也没有,我坚持不懈地继续按下去,到第四次的时候,里面传出一道年轻的声音:是谁? 说话的同时门被拉开,我再次见到那位曾经在我心里深深埋下一根刺的年轻学生。请柬上的另一个名字。 他穿着及膝的浴袍,露出两截修长细白的小腿,头发湿漉漉地滴着水,好像刚洗完澡的样子。 看见我他微微一愣,说:言先生?来找闻老师吗? 相似的场景,相似的对话。 不同的是上一次他是拘谨的客人,而现在,他已然一副男主人的姿态。 我好像被钉死在原地,有什么东西刺穿心脏,把我的五脏六腑狠狠搅在一起。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眼睛直直盯着他睡衣领口下光滑细嫩的皮肤,妄图找到什么不堪的痕迹。 或许是我的无礼让他不悦,他再次询问:言先生? 我抬头对上他的目光,长时间没使用过的声带发出低哑难听的声音:你为什么在这里? 我知道现在的自己一定很可笑,像一条落败的狗,双目猩红,挣扎着不肯认输。 你为什么在这里?我又重复了一遍。 对面的人比我年轻,比我干净,比我体面,连唇角勾起的弧度也比我好看。 不然我应该在哪里?他从容不迫地轻声反问,婚礼之前,我会一直在这里。 婚礼一阵巨大的恶心从我胃里翻涌上来,偏偏他还要继续说:听说您也结婚了,恭喜。 我到底没能控制住自己,声音颤抖着问,闻路明是你的老师,你怎么可以 忘了告诉您,我毕业了。他微笑着打断我,路明今天不在家,有急事的话,我帮您给他打个电话。 路明 连我都没有叫过的称呼,就这样自然而亲昵地从他口中叫了出来。 我想起很久以前,我和闻路明在学校楼梯间的角落里偷偷亲吻,他凝望着我说,你毕业了,不算违规。 那么现在呢,现在也是这样吗? 我无法再继续思考,心脏痛到快要失去知觉,面对夏奕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濒死的煎熬。 不用了也没什么事。我强撑着牵起一个微笑,说:抱歉打扰了。 说完我转身落荒而逃,没有管自己的背影是否狼狈,也没有管身后的夏奕是否在观赏我的失败和落魄。跑出楼道我再也支撑不住,扶住旁边的树干没命地干呕起来。 胃里空了很久,我想吐吐不出,呕到最后只有苦涩的胆汁混合着胃酸从喉口涌出,我眼里生生逼出泪水,胃痛得几乎快要站不稳。 想起请柬上写在一起的闻路明和夏奕的名字,再想起刚才那张年轻干净的面容,我第一次知道,原来世界上还有比天人永隔更痛苦的绝望。 绝望到有什么东西在我身体里倏然熄灭,整个世界都变成麻木的灰白。 闻路明爱上了别人。 我只不过短短离开几个月,闻路明就爱上了别人。 他们会像我们一样牵手,拥抱,亲吻,在黑夜降临后抵死缠绵。不同的是,我再也没有资格参与他往后的人生。 他说过的那些喜欢和爱,短暂地眷顾到我,然后找到了真正值得的人。 而我是他翻过的书,淋过的雪,用旧的怀表,拥抱过的风。 唯独不再是他的爱人。 第61章 我在闻路明家楼下晕倒,被司机送到医院。 和他分开后我的身体日渐陈旧破败,难怪他会厌倦,会喜欢上更年轻鲜活的人。 口袋里的结婚请柬被我揉得皱皱巴巴,我拿出来展开,将那些折痕一一抚平,自虐地看了一遍又一遍。 只有这样尖锐的痛苦,才能证明我还活着,否则我不知道还有什么能支撑我度过新的一天。 我好像有点坚持不下去了。 放弃的念头一旦出现,往往会像涌起的海潮瞬间将人吞没。 我好像真的坚持不下去了。 闻路明我看着纸片上的名字,眼角滑落一滴泪水,喃喃自语:我坚持不下去了。 当从医生手里拿到报告单,看到上面恶性肿瘤四个字,我第一反应不是害怕,而是解脱,甚至无意识地露出微笑。 这是癌症的意思吧?我问医生。 难怪总是胃痛呕吐,吃不下饭,本以为是吃药的副作用,原来是身体在向我预警。 别担心,现代医学这么发达,胃癌治愈率还是很高的。何况你发现得早,癌细胞还没有完全扩散。积极配合治疗,有很大的概率可以痊愈。医生安慰我说。 我没有听进去他说什么,看着报告单自言自语地问:胃癌听说好像很痛。如果放弃治疗的话,我还能活多久? 言先生医生显然不认可我的态度,皱了皱眉说,我们不建议患者放弃治疗。 你先回答我,我又没有说真的不治。我抬起头看着他,目光真诚。 医生见我这样,只好无奈道:这取决于您的身体素质,有可能一年,也有可能一个月。 一年太久了吧。 想到这样日复一日消沉痛苦的生活,我连一天都觉得难熬。 我知道了。我拿着病例站起来,让我再想想。 言先生!医生焦急地说,肿瘤治疗一天都拖不起,您不要拿自己的生命当儿戏。 我对他笑笑,你也都说了是我自己的命。 我回到病房,Luna跟着进来,绷着脸一言不发。她昨天处理完那边的事就赶了回来,顺便帮我带了药。 别告诉我哥。我说,也别告诉其他人。 Luna沉默很久,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言乔 我转过身,淡淡打断她: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现在让我自己静静好吗? Luna张了张口,最终还是咽下嘴边的话,说:好。 她离开后,我把病例丢进抽屉关上,躺回床上盯着天花板发呆。 我仍旧没有自己得了重病的实感,手放在肚子上按了按,胃才像得到暗示般一拧一拧地疼起来。 能有多疼呢我不禁想。至少现在并不让我觉得难挨。 敲门声响起,我以为是医生没有理会。 外面的人推门进来,我看过去,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闻路明会来看我。他和我离开时没有任何变化,恍惚就像我们昨天才刚刚分别一样。 我的呼吸凝滞,看着他走近大脑却一片空白,直到身体先于意识作出反应,我的胃像忽然像想起自己生了病一样,猝不及防地一阵剧烈绞痛。 我疼得眉头皱起,不得不移开目光,故作镇定地开口:闻教授好久不见。你怎么过来了? 夏奕说你在楼下晕倒。闻路明没有和我客套寒暄,开门见山地说。 回来怎么不说?他问。 说什么呢?我想,说我看到你的请柬情绪崩溃,不管不顾地连夜飞回来,却在你即将结婚的爱人面前出尽洋相? 还是说我言而无信,明明答应过不再出现在你面前,却又厚颜无耻地试图打扰你的生活? 见我不回答,他皱了皱眉,问:你怎么了,为什么会晕倒?夏奕说你看起来不太好。 又是夏奕。 他说什么你信什么吗?我抬眼看着闻路明,胃一阵一阵地绞痛,你知道我贫血,贫血晕倒不奇怪吧? 闻路明没有说话,目光无意看向床头,我这才想起请柬还放在那里。只不过现在已经是一团红色废纸,看不出它原本的模样。 听说你要结婚了。恭喜。我牵起嘴角,想笑却鼻子一酸,婚礼婚礼定在什么时候? 问完想起请柬上有写,闻路明沉默片刻,还是回答了我:九月初。 九月初不知道我还在不在。 最好不在了,这样我就可以不用面对,到死都欺骗自己闻路明没有爱上别人。 可是我想象着他穿着黑色西装,牵着另一个人的手走上红毯的样子,到底没忍住红了眼眶。 闻路明你你为什么突然要和别人结婚,是为了报复我吗?我攥紧手边的床单,竭力让自己的声音平静,如果是为了报复我,我知道错了,也受到了惩罚,你可不可以原谅我一次,不要结婚 我知道自己的要求很无理,可是我真的没有办法说服自己接受这件事。 我坐起来抓住闻路明的衣角,像濒死的人抓住最后的希望,哽咽着说:你可不可以不要结婚 言乔,闻路明仿佛有所触动,轻轻按住我的手,我结婚和你没有关系。 和我没有关系? 有什么坚硬的东西触碰到我的皮肤,我低下头,看见闻路明无名指上戴着的银色指环。 我和夏奕已经结婚了。他说,抱歉。 已经结婚?是已经走过程序,成为合法伴侣的意思吗? 我的手慢慢松开,好像听不懂这几个字一样,怔怔看着闻路明,为什么 为什么说不要我就不要我了,连一点余地都不留给我。 闻路明的目光里有一些我看不懂的东西,很轻地摇了摇头,说:是你说的放弃。 是的,我想起来了,是我说的放弃。 我落到最后一无所有,都是咎由自取。 可是,我明明不想哭,眼泪还是落了下来,我也爱你啊 听到这句话,闻路明怔了一瞬,随后自嘲般淡淡勾起唇角,轻声说:爱而不得的人那么多。 我第一次清楚地说爱他,却得到这样的回答。 爱而不得的人那么多,凭什么不能多你一个? 我喉咙里忽然涌上一股腥甜,推开他跌跌撞撞地跑进厕所,锁上门趴在洗手池边剧烈地呕吐起来,第一次从胃里呕出鲜血。 看着白色陶瓷上鲜红的血迹,我终于愿意相信,这次我是真的生病了。 闻路明跟过来在外面拍门,语气难掩急切:言乔!你怎么了? 我浑身无力,勉强撑着洗手台站稳,拧开水龙头把那些污秽冲下去,又掬了一捧水洗干净嘴边的痕迹,把门打开,说:我没事。 闻路明完全不信,声音里甚至有隐隐的怒火,抓住我问:你到底怎么了?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 我觉得可笑。 不是不要我了么,现在又来质问我做什么? 我说我快死了,你就会离婚和我在一起吗?我似笑非笑地问。 闻路明怔住,没有说话。 开玩笑的。我挣开他,自嘲般笑了笑,我不干破坏别人家庭的缺德事。 闻路明似乎生气了,眉头紧皱,说:别开这种玩笑。 这也许就是我的报应吧,说了那么多假话骗他,偶尔说一句真话,他已经不会再相信了。 知道了闻教授,我自顾自回到床上躺下,裹紧被子把自己蜷缩起来,我要休息了。 你真的没事吗?闻路明最后不放心地问了一句。 没事,我摇摇头,目光落到他的指尖,戒指很好看,但是婚礼我就不去了 祝你幸福。 第62章 祝你幸福或许是这个世界上最大的谎言。 至少我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想的是你最好婚姻破碎,孤独终老,往后漫长余生想起我的每一天,都饱受痛苦悔恨折磨。 我到底没办法做一个善良的好人,哪怕行之将死,也希望闻路明这束光随我熄灭,再也照不到别人身上。 但我知道不会的。 他值得世界上所有幸福快乐,离开我这样的人,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我听见闻路明离开的声音,病房门关上,把我永远隔绝在他的世界之外。 这会是我们最后一面吗我不知道。 我痛到脊背绷紧,烫熟的虾一样将自己蜷缩起来,双手死死攥成拳头捂住小腹,冷汗很快打湿额前的碎发。 我分不清是身体更痛还是心更痛,看到床头的请柬,想到闻路明手上的戒指,眼泪无声地漫湿脸颊。 我只是喜欢上一个人,又没有做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事,为什么让我这么难过? 后来我疼晕过去,再次醒来时手上插着针管,Luna坐在床边,一向妆容精致无坚不摧的女alpha眉头紧锁,仿佛一夜间苍老了好几岁。 见我醒来,她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却只是叹了口气。 我垂眼看了看自己的手,轻声说:我想出院。 言乔 先帮我叫律师来一趟。 Luna警觉地皱了皱眉:你要做什么? 我对她微笑了一下,有些事情还是要早做打算,不然我怕以后忘记。 我用了一个晚上和律师处理财产,拟定遗嘱。除开和言家有关的部分,属于我自己的财产并不算多,当初给学校捐的那栋楼已经占了很大一部分,其余的我给许漾的家人留了一些,又拿出一些给闻路明做结婚贺礼,剩下全都捐给了医疗慈善机构。 人都是孤独的来又孤独的走,面对死亡我并不觉得害怕,反而感到一丝轻松。 处理完这些,我连夜办了出院手续,医生拗不过,只好给我开了一些药,放我离开了医院。 没想到车子刚开出地下车库,迎面来了一辆逆行的嚣张跑车,直直冲我和Luna开过来,两辆车车速都不高,但车祸的后遗症还是让我心里一揪。驾驶座上的Luna猛打方向盘,但对面的人不避反进,直到把我们逼到路边,两辆车才终于停了下来。 Luna正准备解开安全带下车,对面的人先推开车门下来,定睛一看,原来是怒气冲冲的秦北。 秦北大步过来拉开我的车门,我还没反应过来什么,就被他扯着衣领一把拽出后座,脸上结结实实挨了一拳。 你坐着别动!他指着Luna吼了一句,然后砰一声摔上了车门。 你干什我被打得懵住,话没说完,迎面又是一拳过来。这次我稍有防备堪堪避过,没想到秦北转而一脚把我踹倒,指着我的鼻子破口大骂:我操.你.妈的言乔!这么大的事儿你也敢瞒我! 恋耽美 分卷阅读-月昼(31) 这次我终于反应过来,他可能是知道了什么。 放到以前我绝不可能任由他对我又打又骂,但现在我没心气计较,也自知理亏,就着这个姿势坐起来,嘴硬说:我瞒你什么了? 秦北没理我,像一头躁怒的狮子原地转了几圈,好像随时准备扑上来咬我。 你现在要去哪儿?他盯着我,眼睛像是要气得裂开,我问你,你他妈不好好在医院呆着现在准备去哪儿! 我,我张了张口,气焰弱了下去,我回家 其实我也没有想好接下来要干什么,现在只是想回家好好睡一觉。 秦北更加生气,回家回家等死是吧?好,好样的言乔,为了一个男人不要家不要兄弟,现在连命都不要了,你他妈好样的。 和他没有关系,我只是太累了。我轻声说。 我太累了。 从分开的那一天到现在,我没有一刻不是疲倦的。我折磨自己也折磨闻路明,现在回头想想,如果我是他,我也会想要逃跑,想要重新选择一个能让自己更轻松的人。 所幸我不会再带给他更多困扰了。他还有很长的人生,有足够多的时间可以忘记我,开始自己全新的生活。 见我这样了无生气,秦北又气又无奈,恨恨地问:闻路明知道吗? 我摇摇头,没必要告诉他。他对我的同情和怜悯已经够多了,我不想到最后,捆住他的还是这些东西。 你也别告诉他。我抬眼看向秦北,兄弟一场,算我求你的。 秦北瞪着我,烦躁地抓了一把头发,我想不通,喜欢就在一起不喜欢就分开,这么简单的事为什么会搞成这样? 我轻声笑了笑,我也想不通。 最后他还是没能阻止我离开医院。 我坐在秦北的副驾,看着仪表盘上的指针咻地甩出去,开玩笑问:干嘛,准备带着我同归于尽啊? 他抽空瞟我一眼,说:反正你也活腻了。 话是这么说,发泄完之后他还是慢慢把速度降了下来,半晌,似若无意地说:我陪你出去走走吧,日本也好欧洲也好,四处玩玩逛逛,说不定就想开了。 我支着脑袋,看着窗外倒退的灯光和建筑,摇摇头说:算了,不折腾了。 在这里,至少我能对自己说我和闻路明呼吸的是同样的空气,看的是同一片天。外面的繁华种种我已经走过看过很多,现在我只想要离他近一点。 下车后秦北主动帮我提了提箱,我说只是装了点药而已,又不是提不动,他叫我闭嘴。 家里依旧是我离开时的样子,夜深了,我被困意侵蚀,走到沙发躺下,打了个哈欠对秦北说:你自便吧。 他没理我,自顾自蹲在茶几边上,展开提箱把里面的药瓶都摆出来,一瓶一瓶仔细地看过去。我不免想笑,轻嗤一声问:看得懂么你? 他抬眼看过来,没好气道:看得懂,每瓶上面都写着你活不久了。 昏暗的灯光下,我分明看见秦北的眼角泛了红。 你怎么知道我在医院?我问。 他像看傻子一样看着我,说:因为医院是我家开的。 我真是糊涂了,连这个都忘了。 你放心,我没告诉你哥。秦北说,但他早晚会知道。 我轻叹了口气,再说吧,我也没指望能瞒他到死。大不了到时候再挨一顿揍。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言乔。秦北深吸了一口气,眼眶憋得更红,人死了就什么都没了,无论你是想和他在一起还是想怎么样,首先都要活着,活着才有希望。 你不懂。我摇摇头,目光看向空气里某个角落,他结婚了。 秦北愣住,什么? 登记领证的那种结婚。提到这两个字,我不得不用力深呼吸才能让自己继续说下去,他可能,已经永久标记了那个omega。你是alpha,你比我更知道这代表了什么。 说着我不自觉露出一个自嘲的微笑,如果这样我还能继续缠着他,那我也太不要脸了。 秦北当然比我更明白alpha和omega之间的羁绊,听我这么说,他也没办法再继续反驳。 我见过他的omega,干干净净的,和他学同样的专业,在一起应该很有话聊。我说,有些事也许真的勉强不来,我认了。 以前无论我怎么样无理取闹,出尔反尔,对闻路明纠缠不放,相互折磨,那都是我们两个之间的事。 但现在不一样了,爱情也许没有先来后到,但婚姻有,以后无论我做什么,都是插足别人家庭的无耻的第三者。 我好像陷入了一场死局。 聪明的人已经选择开始新的生活,偏执如我,还困在原地作茧自缚。 作者有话说: 本来就是狗血文 不爱看可以不看 我写的进度一般比我发出来的快23章 后面写什么也早就想好了 所以不会被评论影响改剧情 每个人心里火葬场的标准不一样 我不可能完全按照你想的写 觉得看不下去建议及早退出 正文结局是he不会改 可能会有be番外 也可能没有 都不一定 第63章 我在家休息了一个晚上,第二天上午自己开车去了南山的开阳观。 自从上次去敬香后,我留下了那个老道士的联系方式,在国外的这段时间偶尔无聊会和他发发消息,一来二去也算熟识。 我不知道还能为闻路明做些什么,索性听老道士的建议去观里住一段时间,一来为闻路明祈福,二来也想借此逃避现实。 要是言颂知道了,多半又要骂我懦弱。 和上次过来漫山遍野银装素裹不同,盛夏的南山郁郁葱葱,放眼望去一片青绿。我按下车窗,感受着扑面而来的山风,心情终于变得不那么沉重。 姓张的老道士在道观门口的树荫下等我,七十多岁的人精神矍铄,身体看起来比我还要硬朗。见我走近,他笑着挥了挥手,小友,好久不见。 张师父。我也笑笑,别来无恙。 我仍住上次那间客房,山里清凉,连空调和风扇都省去了。老道士的小徒弟带我放好行李去后院闲逛,从井里取出冰好的西瓜切给我吃。我们两个坐在树荫下,一人一块西瓜一把蒲扇,看着倒也惬意。 只不过我还没有习惯自己的病,吃了几口发觉胃有点疼,才想起医生说不能吃凉的。 见我放下西瓜,小道士问:居士不吃了吗? 我只好抱歉地笑笑:胃不太好,吃不了太多。忘了问小师父怎么称呼? 小道士十六七岁的样子,浓眉大眼,看起来比他老谋深算的师父天真得多,冲我咧嘴一笑说:我叫韩元清。 小韩师父。我说。 他拿起我吃剩的西瓜,对院子里某个角落喊了一声:猫!过来。然后一只圆滚滚的三花猫不知道从哪窜出来,一颠一颠地跑到他脚边,仰起头拖着长音喵了一声。 小道士把西瓜放在地上,说:吃吧,便宜你了。说完转头看向我,笑眯眯地问:你要摸摸它吗,很乖的,不挠人。 我看着眼前的小花猫,想起家里那只小家伙,不自觉露出一个温柔微笑,抬手揉了揉花猫的脑袋,说:我家也养了一只猫,不过娇气得很,吃点凉的就要拉肚子。它叫什么? 它?小道士伸手过来戳了戳猫的脸,说:它就叫猫。 猫。我笑着,心里却莫名难过,猫猫。 不知道贝儿怎么样了,它笨笨的小脑袋会不会意识到我离开了它,再也不会回去了。 我和闻路明没有办法拥有自己的孩子,在我心里,贝儿就像我们的小孩。也许我应该把它带走,至少跟着我,它不用重新认识新的主人。 忽然想起贝儿当初来到闻路明家,就是因为上一个主人怀孕没办法养猫,那如果以后闻路明和夏奕有了他们的孩子呢,贝儿该怎么办? 想到这里我意识到一个自己从未正视过的问题夏奕和我不一样,他能跟闻路明拥有属于他们的孩子。 像是忽然坠入零度冰窟,我全身的血液都冷了下来。 每当我以为再也不会更糟糕的时候,总有新的绝望出现,将我更彻底地击碎。 我眼前一阵眩晕,在盛夏的午后冷到发颤。 居士?你怎么了?小道士看出不对,担心地问。 我攥紧拳头掐了掐自己的手心,深吸一口气说:没事,昨天没睡好。 可是你脸色看起来很不好。他说,我送你回去休息吧。 嗯谢谢。 我回到房间,吃了药躺在床上,过了很久终于慢慢平静下来。枕边电话响起,看见上面秦北的名字,我犹豫片刻按下了接听。 言乔!秦北果不其然又生气了,你人呢?! 在南山。我老实回答。 南山?他噎了一下,你去看许漾了? 墓园在旁边山上,我摇了摇头,说:没有,我在开阳观。 那边长出了口气:我还以为算了,你以后去哪儿能不能跟我说一声?别他妈让我成天担心。你再这样我跟言颂告状了! 知道了。我叹了口气。 行了,没事了。秦北正准备挂电话,我叫住了他:唉,老秦。 怎么? 我想了想,说:我有件事想麻烦你如果,我是说如果,以后闻路明因为一些事情要把猫送人的话,你可不可以替我接到你家,别让他送给别人。 我没想到这句话会让秦北生气,他像突然被踩到尾巴一样,怒气冲天地说:你心疼你的猫你他妈自己接回去养!关我屁事,我凭什么要替你养?!这忙我帮不了,你爱找谁找谁,别他妈找我! 秦北我不明白他为什么反应这么大,一时有些愣住。我想说我不一定能比贝儿活得久,但直觉告诉我这么说的话他一定会更生气。 愤怒过后总是深深的疲倦,秦北深吸了一口气,说:言乔,我有时候觉得你真的没有心。这个世界上除了闻路明,就没有别的你在乎的人了吗? 我张了张口,最终没有辩解什么。 对不起。我说。 不用和我道歉。秦北无力地叹气,你对不起的人只有你自己。 电话挂断,我握着手机,又一次陷入迷茫。我好像已经分辨不出做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每一次我凭直觉行事,最后似乎都会伤害到一些人。 喵那只叫猫的三花猫不知道什么时候进了我的房间。 我坐起来靠在床头,冲它招了招手,猫猫,来。 三花好像能听懂我的话,后脚一蹬跳上了床,圆溜溜的大眼睛打量着我,又喵了一声。 听说三花猫能带来好运。我摸了摸它的下巴,你可不可以保佑我别再遇到不好的事情了? 三花半懂不懂地歪了歪头,享受着人类的挠痒痒服务,舒服地眯起了眼睛。 算了,一看你也是个不靠谱的。我捏捏它肉乎乎的脸,虚弱地笑了笑,指望你不如指望张老道。 第64章 道观的生活安逸清闲,一连几天,我早起和张道长打坐冥想,上午和小韩师父去后山挖野菜采蘑菇,下午大部分时间在房间里看书,唯一一次下山是和师徒俩一起去市区采购生活用品和食物。 期间胃疼过几次,也有一次呕吐出血,但还好不算特别难挨。 张道长不知道是看出来还是算出来了我的病,天天叫厨房给我开小灶煮养胃粥,我开玩笑说自己是来修行的,怎么搞得像度假一样。 我们道家修今生不修来世,你尘缘未了,还没到放弃生命的时候。张道长说。 你上次说我要元气大伤,现在又说我尘缘未了,照你的意思,我的苦日子没完没了了。熟识之后我愈发口无遮拦。 张道长捋了捋胡子,元气大伤不是坏事,否极泰来,你的运数还在后面。 我只当他安慰我,笑着轻嗤一声,我还能有什么运数。 某天中午秦北上山给我送换季的衣服,一见面就皱起眉头,问:你是不是又瘦了? 有吗?我摸摸自己的脸,可能最近胃口不太好。 秦北欲言又止地叹了口气,说:这几天要降温,还有暴雨,给你带了几件厚衣服。 说完又从口袋里掏了个信封出来,程小姐寄给你的信,我也顺便帮你带来了。 我接过,说:谢了。 程妤给我寄了一张和男友在英国某小城拍的照片,信里说他们已经开始了自己的新生活,很感谢我在当初两人都准备要放弃的时候推了他们一把。 如果不是你,我可能永远无法知道他对我的克制和隐瞒都是因为爱。原来爱到痛处,人是会逼自己放弃的。她在信里说。 好像每个人都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幸福。 同是曾经被困的囚鸟,我真心为程妤能够获得自由和真爱而感到高兴。 你甘心吗言乔?秦北忽然问。 嗯?我回过神来,笑了笑说:我有什么不甘心的? 不是逞强也不是自嘲,是我真的觉得,一切已经尘埃落定,没有必要再挣扎了。 我接受了闻路明已经和别人结婚的事实,也明白了说出口的爱不一定能得到回音。 这世上遍地都是求而不得的人,有些人究其一生都是竹篮打水,而我有幸被爱过,已经胜过他们太多。 只是我唯一遗憾的是对爱的感知来得太晚,我以为我开始爱上闻路明的时候,原来已经爱他很深很久。 秦北离开后,我坐在后院的槐花树下发呆,忽然想求一支签。 你不是最不信这些东西吗?张道长笑问,看香客求签,总笑人家求人不如求己。 我噎了一下,无奈道:好奇不可以吗? 自然可以。张道长领我到香堂,先让我上了三柱香,然后把签筒给我,说:请。 我闭上眼睛抛除杂念,想着自己和闻路明,摇出一支签来。张道长拾起,轻啧一声,古人桃花送药。 什么意思?我问。 签词曰,一枝好花,风雨未到,只待晴朗敞亮喷鼻可味,逆水过渡。张道长摸着胡子摇了摇头,连神仙都叫你有病看病,若有疾,延医可愈。 我心想这老道会不会是看我不懂蒙我,半信半疑地问:神仙还说什么? 恋耽美 分卷阅读-月昼(32) 他看着手里的签皱起眉头,说:至于姻缘,机缘未到,还需等候。等到厄消祸往,一切自然水到渠成。 还是叫我好好看病。我哼了一声,你是医院派来的托吧? 候在旁边的小韩道士扑哧笑出了声。 张道长佯装生气道:我说你又不信,以后莫要再问我。 我赶忙从善如流地道歉:我知错了。 正说着来了别的香客,我让出位置和小韩师父站在一起,饶有兴趣地看香客上香求签。这几天我起居都在后院,很少来前堂,偶尔看看倒也觉得新奇。 言乔? 正当我聚精会神看张道长解签的时候,忽然一道熟悉的声音传进耳朵。还没来得及思考,身体已经作出反应,转头看了过去。 闻路明和夏奕并肩走来,停在古旧的香堂外,摇晃的树影落在他们身上,像夏日午后一幅静谧的画。 两人穿着款式相似的白衬衫和米色风衣,从青砖路上走来的第一眼,我脑海中竟然出现般配两个字。 是很般配。 我心里泛起淡淡涟漪,平静地露出微笑,说:闻教授。 闻路明的目光落在我身上,不易察觉地皱了皱眉。 我在山上穿得随意,白色长袖T恤和棉质的灰色长裤,头发很久没剪,随手扎在脑后,用秦北的话说整个人薄得像张没有生气的纸,自然不会比闻路明旁边年轻鲜活的夏奕好看。 来求签吗?我问。 闻路明淡淡嗯了一声,夏奕说这里的签很准。 我目光又看向他旁边安静温顺的omega,点头微笑了一下,夏先生。 夏奕不露声色地往自己的alpha身边靠了靠,轻轻挽住手臂,说:言先生,好久不见。 我笑笑没说话,正准备收回目光,闻路明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市里太热了,出来避暑。我说。 说完我往旁边让了让,你们请便。 看到他们琴瑟和鸣的样子,我好像已经不会特别难过了。有一些疼痛像经年累月生锈的刀,划在身上并不立刻皮开肉绽,要等到血液一滴一滴渗出,人才会后知后觉地发现,哦,我好像受伤了。 在感到痛苦前,我轻声说了句先失陪便离开了香堂。 小韩道士随我跑出来,没心没肺地大声问:居士去哪儿?等等我! 我停下脚步,回身无奈地说:我去方便,你也一起吗? 小道士一愣,挠了挠头嗫嚅道:我以为你又不舒服了呢那你去吧,别忘了待会儿要吃药。 知道了。我叹了口气,年纪不大管的不少。 我没去方便,回房间拿了两根奶酪棒去后院找三花。奶酪棒是秦北今天带来的,除了这个,还有很多我吃过的没吃过的哄小朋友的零食,秦北说,生病的人和小孩儿没两样。 这我倒是不知道,我只知道三花很高兴。 它卧在槐花树下乘凉,我搬了个小马扎坐在它旁边,用奶酪棒把它叫醒。 见三花吃得津津有味,我难得也产生吃东西的欲望,拆了另一个奶酪棒咬了一口,甜丝丝的味道化开在舌尖,难怪小朋友会喜欢。 三花很快吃完了自己的,前爪搭在我膝盖上喵喵叫,眼睛直勾勾盯着我手里另外半个。 我觉得有趣,故意拿奶酪棒在它眼前晃了一圈,然后咻地放进自己嘴巴里,笑着说:这是我的,你想都别想。 三花被惹恼,大声喵了一声,好像在谴责我狡猾。 我正要继续逗它,视线尽头有人走来,停在我几步外。 不用抬头我也知道是闻路明。 一阵微风吹来,头顶的槐花簌簌落下,在馥郁的香气中我听见闻路明轻声开口:言乔。 他好像离我很远,隔着难以跨越的距离叫我的名字,我蓦地红了眼眶,努力维持着自己的笑容,抬起头问:闻教授,你怎么自己过来了,夏奕呢? 他在前厅。闻路明回答。 背着老婆单独来见前情人,不太好吧?我故作轻松地问。 闻路明微微蹙起眉头,看着我没有说话。 无声对视许久,他缓缓垂下眼帘,没头没尾地说:我以为你结婚了,以后没有我也能过得很好。 你还关心我过得好不好吗?我轻声笑笑。 看着他欲言又止的目光,我想了想,还是决定把话说开,结婚的事我不是故意瞒着你,只是那段时间我不太好,可能还生了病,一想到你就会有很多混乱的冲动,想打开窗户跳下去,想用刀割破血管,想吃药我不敢见你,也不敢听你的声音,怕你讨厌这样的我。 并没有相隔很久,想起那时的自己,我却像看着一个完全陌生的人。 但是没关系,我看了医生,也吃了药,现在已经好多了。你看我还活生生的在你面前,别担心。 闻路明眉头皱得更紧。 难得可以心平气和地面对面讲话,也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这样的机会。 我轻轻摇了摇头,说:我用了很多时间才说服自己,许漾的死不关你的事,我可以爱你你知道这对我来说有多难吗? 想起那段时间,我心口又酸又涩。 我知道自己不该向已经结婚的闻路明示弱,但面对曾经给过我无限包容和爱的他,我还是没忍住控诉自己的委屈。 我放弃底线,放弃过去的自己去爱你。回来找你那一天,我用尽了剩余全部的勇气。 但我找来了什么呢? 目光落在闻路明手上,我又看到那枚刺眼的戒指。 难道我现在连自尊和羞耻都要放弃,才可以继续爱你吗? 闻路明感受到我的目光,握了握拳,风衣袖口垂落下来,遮住了那枚戒指。 我轻轻笑了笑,抬起头看到他紧抿的薄唇,轻声说:如果你只是担心我过得好不好,我很好,我有钱,有家人,有朋友,失去谁都能过得很好,不用担心我。 你瘦了很多。闻路明目光极深,并没有因为我的话舒展眉头,只是几天不见,言乔,绝食也不至于这样。 我张开五指看了看自己的手,皮肤苍白,骨节嶙峋,青筋根根突起,看起来是有点过分的瘦。 山上伙食太差啦。我心里默默给张道长道歉,开着玩笑说,好了,你再这么关心我,我要误会了。 话音刚落,小院门口传来夏奕的声音:闻老师。 我和闻路明一齐看过去,见夏奕挥了挥手,微笑着说:我们该走了。 说话时他目光似有若无地瞟了我一眼,我垂眼无奈笑笑,抱起三花说:你回去吧,我也去休息了。 言乔 闻路明叫我,我没有回头。 第65章 听秦北说最近有降温和暴雨,我想在那之前去看看许漾。 刚好第二天上午天气不错,我去后山采了葵花和百日菊,橙的粉的扎了一束。许漾从前就喜欢夏天,喜欢热烈鲜活的东西,他和闻路明骨子里全然不同,闻路明内敛含蓄,许漾虽然也温柔,但藏不住话,人总是直来直去。 大概这也就是为什么我这种烂性格能和他相安无事几年,而和闻路明在一起短短一年多,就把彼此都弄得伤痕累累。 我带上花和从张老道那里讨来的酒,坐在许漾墓碑前有一句没一句地和他说话,我说自己差点结了婚,又生了重病,短短几个月,人生天翻地覆。 拿到确诊书我还想,会不会是你想我了。我对着墓碑上的照片笑了笑,你想,言乔追我都没这么追过,凭什么啊,不行,我不同意。 许漾仍然是微笑的样子,好像在嗔怪我胡说八道。 开玩笑的。我轻轻摸了摸他的脸,我知道你比任何人都希望我平安健康,但是对不起,我把自己搞成这样等去了那边见到你,我亲自向你赔不是。 我有时候忍不住想,那天没有被闻路明找到就好了,我和你死在一起,忌日都是同一天。 你说我是不是真的很差劲,除了你,没有人真正爱过全部真实的我。 我为了闻路明努力去改变,但他好像并不满意 爱一个人原来这么累还好,这是最后一次了。 山上的天气说变就变,没多久,天色渐渐阴了下来。张老道打电话催我回去,我只好和许漾道别,答应他等天晴了再来看他。 现在我离你很近,可以经常来看你。我说。 前脚回到道观,后脚下起雨来。我帮着小韩道士把院子里的花搬回去,只来回跑了几趟就气喘吁吁,胃痛得差点站不稳,跑回房间呕吐,又呕出一大口鲜血。 这副身体好像真的不太行了我无奈地想。再过几天我可能会彻夜彻夜痛得睡不着,到时候就算闻路明办婚礼,我也没有多余的心思去难过了。 算算日子,好像快了。 想着我又吐出血来。 雨越下越大,我裹着毯子坐在屋檐下,看暴雨将陈年的青砖冲刷出新绿。院子里的老槐树在风雨中飘摇,槐花被打落一地,雨里好像也染了幽香。 一只冒着热气的茶杯递道我眼前,小道士轻声说:这里凉,居士早些进屋吧。 我接过道谢,说:我再看一会儿。 这样的雨,看一场少一场。 我对世界的眷恋随着闻路明的离开渐渐消散,那些热闹喧嚣和浓烈的爱恨都像此刻檐外的雨,而我只是短暂停驻的看雨人。 小道士叹了口气,说:最近几天都不能下山了。 怎么了?我问。 师父说雨太急,冲垮了山坡,山路被堵上了。 唔 居士,你的电话。房间里传来手机铃声,小道士提醒我。 我起身拢紧毛毯,回屋找到手机,是秦北。 喂? 乔儿,秦北的声音有种莫名其妙的急躁,闻路明去找你了吗? 闻老师?没有啊我不禁疑惑,怎么了? 电话里沉默片刻,只有烦闷的呼吸声,我甚至可以想象秦北在家烦得走来走去的样子,他我 我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问:到底怎么了? 就是,秦北咬了咬牙,破罐破摔地说:他可能看出你生病了,去医院查了你的病例,但私人医院保密性很高,医生不可能泄露病人隐私,然后他找到我我,我一气之下和他打了一架,把你的病也抖出去了对不起我真不是故意的,我就是太生气了 听着秦北的话我脑袋里嗡的一声,你告诉他了? 我真不是故意的言乔,秦北烦躁地说,而且他早晚要知道,你瞒能瞒得了多久呢? 我握紧手机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问:他现在人在哪? 我不知道他直接开车走了,所以我才问你我觉得他看起来没你说的那么绝情,你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我没听清秦北后面说什么,挂了电话抓起外套就跑了出去,在外间撞到小韩道士,他急急忙忙地拦住我,问:居士你要去哪儿?下这么大的雨不能出去! 我去找人。我挣开他说,马上就回来,别管我。 他还想说什么,我已经顶着大雨跑了出去。坐在车里我一遍一遍打闻路明的电话,他始终没有接,想起小道士说的山体滑坡,我心里一急,踩下油门从道观后门飞驰出去。 我没发现自己连握方向盘的手都在颤抖。 闻路明你最好别来找我。 我咬紧牙关,死死盯住前面的路况。 你最好是在和夏奕缠绵所以才不接我的电话。 你最好是。 雨下得急,豆大的雨点密密麻麻地砸在车玻璃上,时不时还有树枝落下。这种天气下山和玩命没这么区别,何况我开的只是一辆普通小跑,有几个瞬间感觉自己已经四轮离地,马上要从山崖上飞出去。 想着闻路明我并不觉得害怕,我只担心万一他出了什么事,我到死都不能安宁。 不知道过了多久,前方路面上出现一处坍塌的痕迹,我把车靠边停下,拿了一只手电筒下车,冰凉的雨点打在身上脸上,我眼前一片模糊,凭借着手电筒的光线一步一步爬上塌方,终于看见滑落的山体后面一辆熟悉的黑色轿车。 闻路明 我喉咙一紧,温热的眼泪随雨水一起落下。 轿车车身已经撞得凹陷,车里一片漆黑,看不见人影,我心底涌起巨大的恐慌,跌跌撞撞地跑过去,却没注意脚下一滑,重重摔倒在泥泞里。 好疼 我咬牙爬起来,走几步又摔一跤,终于手脚并用地爬到轿车跟前。 车门紧锁,手电筒照进去,我看见闻路明安静沉睡的脸。他垂着头靠在座椅上,双目紧闭,额头上的伤口正缓缓流出鲜血,仿佛在昏迷中也感到痛苦,他微微蹙着眉,太阳穴不时轻轻抽动。 闻路明我用力拍打车窗,里面的人丝毫不动。 闻路明你醒醒!闻路明 为什么要来找我,为什么到现在都不肯放过我 我在滂沱的大雨中趴在车窗上崩溃大哭,哭累了才想起自己还拿着手电筒。 对,手电筒 我学着电影里的样子,反握住手电筒用力砸下去,一下一下,终于把副驾的车窗砸得稀碎。 车门打开,我顾不上身上手上的伤,爬进去手忙脚乱地解开闻路明的安全带,抱住他的头查看他的伤势。 还好,伤口不深,没有伤到眼睛。 看着近在咫尺的一张脸,我心生恍惚,轻轻用手擦去他脸上的血污,然后鬼使神差地用嘴唇贴了贴他的额头。 只有一瞬,我便想起他已经是别人的丈夫。 羞耻和自厌瞬间裹紧我的心脏,我放开他,抬手擦去自己的吻痕。 对不起 我下车走到另一边,拉开车门,半拖半抱地把闻路明拖出驾驶座,架着他的肩膀,让他靠在我身上。 前后都是一片漆黑,雨势似乎缓和了些,我架着闻路明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泥泞里,不知道什么时候他醒了过来,喃喃叫我的名字:言乔 我的车子就停在前面,闻路明比我高也比我重,我整个人已经在耗尽力气摇摇欲坠的边缘,眼前一阵一阵发昏,喉咙里也涌上一股腥甜。 回头看身后的坍塌和泥泞,我不敢相信自己是怎么把闻路明弄过来的。 恋耽美 分卷阅读-月昼(33) 言乔。他又叫了一声。 听到了我一开口便再也压不住喉咙里涌出的鲜血,哗地吐出一大口。 你怎么了?闻路明声音都清醒了几分,一把抓住我的手臂问。 我摇摇头,靠在他勉强站稳,有气无力地说:没事 变故总是突然发生。 泥土和石块卷着枯枝败叶从头顶滚落时,我用了生平最快的反应速度扑倒闻路明,带着他滚到车边,抱住他的头将他死死护在身下。 有什么东西砸在我的身上背上和头上,还有什么东西划破我的衣服刺入我的血肉,疼痛接踵而至,我两眼一黑,感觉自己好像变成了一堆碎片。 混沌中我想,我曾经承受过的爱人死在眼前的痛苦,难道现在闻路明也要承受一次吗 不,他不爱我了。 我忽然感到庆幸。 他不爱我了,他不会那么痛苦。 我闭上眼睛露出微笑,缓缓倒在闻路明怀中。 第66章 我没有死。 人真是坚强的生物,痛成这样都不会死 雨水冲走落在我身上的泥土和石块,我好像受伤了,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浓重得化不开的血腥气。闻路明紧紧抱着我,手掌覆在我后脑勺上,却仍然无法堵住汩汩流出的鲜血。雨水混合血液顺着他的手臂流下来,将他的衣服染成淡淡的红色。我听见他一遍一遍叫我的名字,就好像害怕我离开一样。 很痛痛到我发不出声音。 我张了张口想让他别再叫我了,我想休息,他吵得我睡不着。 雨还在下,闻路明抱着我躲进护栏和车围起来的小小角落里,外面是肆虐的暴雨和随时会坍塌的山坡。他不断亲吻我的额头,让我坚持住,不要睡。恍惚中我好像又回到在一起的时候,每次我噩梦醒来,他都会把我抱在怀里,温柔而耐心地安抚我。 我渐渐能睁开眼睛,借着一点微弱的光看到闻路明的脸。 他看起来好难过。 闻老师我轻声开口,发出连自己都听不清的声音。 闻路明却听到了,他低下头,眼里暗下去的光重新亮起,随后又把我抱得更紧,为什么要这么做,你怎么这么傻 因为我轻轻笑了笑,我还是爱你。 无论我说多少遍放弃,说多少遍不在乎,无论我躲在哪里,疾病还是死亡,我都无法欺骗自己,我不爱闻路明了。 对不起可能太晚了。我抬起手,小心翼翼地摸了摸他的眼角,又摸了摸他的嘴唇,我爱你。下次我一定,早点告诉你。 闻路明握住我的手贴在自己嘴唇上,用力亲吻我的掌心,不要道歉,言乔,我不要你的道歉 黑暗中我看到他泛红的眼角,他哭了吗闻路明也会哭吗? 我摇摇头,用最后的力气说:这次你可不可以原谅我哪怕是骗我的。 我没有等到他的回答。 好像坠入无尽的黑暗,记忆最后是他盛满悲痛的目光,他说了什么,但我没有听到。 没听到也好。我害怕等到最后,他对我仍然只是同情和怜悯,或许现在还多了愧疚和遗憾。 我闭上眼睛,往日种种像旋转的走马灯划过我眼前,那些来到我生命里又消失的人,有的带给我快乐,有的让我悲伤,有的匆匆留下绚烂一笔,有的和我纠缠不死不休。 我爱过也被爱过,这一生已经没有任何遗憾。 如果说还有什么愿望,我希望我爱的那个人,永远不要忘记我。由/公/众/号/风/吹/皮/皮/凉/分/享 第67章 好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 再次睁开眼睛,头顶是纯白的天花板,耳边是机械轻微的嗡鸣,我闭了闭眼,发现自己可以感知到疼痛。 这样都不会死吗我有一些失望。 病房里没有其他人,我动了动,全身上下好像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到处都撕裂般的疼痛,尤其后背那道长长的伤口和后脑上的伤,现在的姿势很难让我忽视它们的存在。 我甚至分神想,还好人死了是火化,不然我的遗体也太难看了。 第一个进来的人是秦北,他好像并不意外我能醒来,走到床前皱了皱眉,问:怎么样了? 疼。我老实回答。 他叹了口气,说:我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对你来说可能都是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我头疼得厉害,分不出多余的心思思考什么好的什么坏的,随口说:更坏的那个。 秦北倒也不卖关子,直截了当地说:你哥知道了。 确实是很坏的消息。 另一个呢?我无力地问。 也幸亏你哥知道,所以直升机和救援队才能及时找到你们。送到医院的时候你昏迷不醒,你哥直接签了手术同意书,让医生给你安排了胃癌手术。秦北说。 我听得愣住,不自觉低头看向自己的腹部。身上疼痛的地方太多,我完全忽略了肚子上那道不该有的创口。 什么意思?我做了手术?我的病好了吗?我坑坑巴巴地问。 没好。秦北摇了摇头,你拖了太久,癌细胞已经开始扩散,手术后要坚持化疗才有治愈的可能,情况不乐观的话,还需要进行第二次手术。 所以言乔,他抬眼看向我,这次没有愤怒和生气,只有深深的无力,你想死谁也拦不住,就算做了手术,你还是可以拒绝治疗,继续这么过下去。这次我想明白了,既然你觉得闻路明比你自己的命都要重要,那我也不拦你了。 秦北我张了张口,想道歉却觉得他并不想听。最后我垂下眼帘,轻声问:闻路明呢? 还在昏迷。秦北说。 我不太相信,脱口而出问:怎么会? 那天他明明是醒着的,还跟我说话,怎么会昏迷到现在,难道又受了别的伤吗? 秦北皱了皱眉,说:医生也不知道。他只有一些轻微脑震荡和淋雨发炎引起的高烧,照理说不该昏迷这么久。 我能去看看他吗?我心里一急,不管不顾地就要起床。 你别乱动!秦北喝了我一声,随后又像是拿我没办法一样,叹了口气说:等我去给你找轮椅。 秦北推着我到闻路明病房外,透过半掩的门,我看见坐在他床边的夏奕。 差点忘了,他结婚了,他的omega会陪在他身边。 秦北似乎有些不忍,低声问:还要进去吗? 夏奕的背影挡住了闻路明的脸,我看着他们,摇摇头说:不了。 经过这一次我也看开了,我爱他爱到连生命都可以放弃,还有什么不能放弃的? 只要他能幸福快乐,哪怕是和别人在一起,我也认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言颂出现在我身后,冷冷地问:看够了吗? 我轻轻拉上病房门,转过轮椅面向他,说:哥。 我毫不怀疑,如果我不是刚做完手术,他会狠狠给我一巴掌。 言乔,言颂没有发火,语气中却透着阴寒,你有没有想过,万一你出了什么事,我会对闻路明做什么? 我看着他的眼睛,轻声说:你不会。 我做了那么多准备,怕的就是这一天。 只要我还活着,你敢碰他一下,我会让你亲眼看着我拉着整个言家一起死。 就算我死了,我留下的东西也足够搞垮你这些年全部的心血。 你知道的哥,虽然我赚钱不行,但很擅长搞破坏。反正我什么都不在乎了,你呢,你也和我一样不在乎吗? 第一次这样威胁他,我没有想象中的紧张或爽快,反而格外平静。 言颂到底还是扬起了巴掌,我闭上眼,却没等到它落在脸上。 你怎么知道我在乎?我听到他一声冷笑,你活着一切都好说,你敢死试一试,我拼上家底拼上命,也要让姓闻的生不如死。 不信你他妈的就给我试一试! 言颂很少这么失控,我睁开眼睛,看见他双目猩红,浑身气到颤抖。 我告诉你言乔,我什么都做得出来。 我和他流着一样的血,我当然知道他什么都做得出来。 哥我张了张口。 行了你少说两句。秦北及时出来当和事佬,言哥你也别气了。 言颂看看秦北又看看我,或许碍于外人在场,没再多说什么,甩手扔下我走了。我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疲倦地叹了口气,对秦北说:你也别管我了,我想自己呆一会儿。 秦北欲言又止:行有事叫我。 他离开后,我慢慢挪到门边,想重新推开一条缝再看看闻路明。 结果手还没来得及动,门忽然从里面拉开,我猝不及防撞上夏奕居高临下的目光。 和前几次见面不同,这次他的脸色很难看,也不再愿意对我保持客气和礼貌,冷冷地问:你有事吗? 我可以理解他对我是这样的态度,任谁的丈夫暴雨天冒着危险去找不清不楚的前情人,心里都不会痛快。 抱歉,我低下头,听说闻老师昏迷不醒,我只是有点担心。 夏奕冷笑一声:你以为他为什么昏迷不醒? 为什么不是因为脑震荡和发烧吗?我不解地看向夏奕,见他厌恶地皱起眉头,说:我不明白,你既然都结婚了,为什么还要回来? 我没有结婚我无力地反驳。 谁知道你没有结?夏奕冷声打断我,你的婚讯铺天盖地,那段时间闻老师是怎么过来的你知道吗?他好不容易决定放弃,你为什么又要阴魂不散回来找他?!现在又用自己的病威胁他,你怎么不去死? 他看着我,一个字一个字地问:言乔,你怎么不去死? 我张了张口,想说自己没有威胁闻路明,但他确实是因为知道我生病才会冲动上山,让自己受伤昏迷。 归根结底,都是我的错。 对不起 现在他躺在这里,你高兴了?夏奕继续咄咄逼人地质问我,你以为他是醒不来吗,不是,他是因为亲眼看到你倒在他面前,以为你死了,所以才不愿意醒来。言乔,算我求你,你能不能放过他?你想要什么样的人没有,为什么偏偏要缠着闻路明一个? 听着夏奕的话,我感到越来越荒唐,不自觉轻声笑了笑,我不放过他他有一天放过我吗?如果不是收到请柬,你以为我想回来吗? 夏奕蓦地怔住,半晌,露出一个自嘲的苦笑:请柬是我寄的。 我皱了皱眉,什么? 他看着我,目光里竟然有深深的恨意,我承认我有私心,我想报复你,我好不容易得到我想要的东西,我忍不住向你炫耀。说着他冷冷一笑,但是闻路明知道我寄了请柬也没有指责我,他早就对你失望透顶了。 我发现我好像听不懂他的话,面露茫然问:我们两个之前认识吗?我对你做了什么你要报复我? 如果仅仅是因为闻路明喜欢过我,那也太荒谬了。 就是因为你什么都没做,夏奕咬着牙说,别人求而不得的东西,你轻易就得到了,这还不够我恨你吗? 这是什么道理 算了。我依旧不能理解,摇着轮椅往后退了退,我没有想插足你们的婚姻,如果你觉得你赢了,那就当是你赢了吧。 我正要转身,目光瞟到夏奕的手,心里忽然涌起一股奇怪的感觉。 好像有哪里不太对 整整反应了好几秒,我才意识到,他的手上没有戒指。 第68章 我没有深究。 也许因为忘了戴,也许因为要等到婚礼那天闻路明亲手为他戴上,都和我没关系了。 我自己回到病房,被医生指责伤口没好不该到处乱跑。 抱歉,我躺了多久?我问。 今天是第三天。一旁的护士回答。 三天,闻路明还没有醒。我仍旧放心不下,多嘴问了一句:和我一起来的那位先生,他是撞坏了脑袋吗,为什么还在昏迷? 我无意诅咒闻路明,但实在想不到别的理由。 这个我也不好说。医生摇摇头,他的大脑没有严重损伤,而且期间醒过一次,也没有任何异常。 醒过一次?这我倒是不知道。 很短,只有几分钟,在你手术期间。医生说。 那他有说什么吗? 不知道,当时病房里只有那位夏先生在,医生过去的时候他已经又昏迷了。 想起夏奕的话,如果闻路明这样是因为我,那么现在我已经醒了,他是不是也该醒来了可是我们之间真的存在这样的感应吗,我不太相信。 和夏奕的对峙耗尽了我的力气,手术后的疲乏和虚弱缓缓袭来,我配合医生做完检查,躺回床上闭上了眼睛。 快点醒来吧闻路明你不是还要结婚吗,再这样下去,婚礼要错过了。 反正我一时半刻死不了了,说不定等你结婚的时候,我还可以远远看你一眼。 我保证就一眼。 胡乱想着这些,我渐渐陷入沉睡。疼痛让我没办法睡得安稳,我做了很多破碎的梦,从第一次相遇到现在,我以为我忘记的那些细枝末节,原来早已经深深刻在脑海里。 我主动留下他的联系方式,在他易感期的时候不计较他咬我,后来住在一起,我开始随着他的生活习惯调整自己,有意无意地远离从前那些混乱的生活。 我让闻路明占据我的大部分时间,无论遇到什么事情,第一个想到的总会是他。 我会因为他的亲吻脸红心跳,会在每一天早晨睁眼看到他后联想到遥远的未来,会依赖他,眷恋他,在终于说出爱他后感到此生无憾。 原来一切都是爱的端倪,只是我一直没有看清。 我们之间好像总是差一点运气,佛家讲阴差阳错,有缘无分,说的大概就是我和闻路明这样。 但老道士又说人没有来世,今生事今生毕,我和闻路明这辈子注定要纠缠不休。 我不知道该信谁的 后半夜迷迷糊糊地烧起来,忘了听谁说,胃癌到一定阶段会发烧,可我都做了手术,怎么还会这样 混沌中感到身边很多手忙脚乱的人,把我推进一间门口闪着刺眼红灯的手术室,我浑身都疼,挣扎着无法醒来,只觉得有什么液体被缓缓推入血管,再然后我就失去了意识。 恋耽美 分卷阅读-月昼(34) 这一次的黑暗格外漫长。 我感觉自己到了一个绝对安全舒适的地方,像泡在浓稠的温水里,听不到也看不到外界的一切,没有痛苦,没有难过,也没有算不清的烂账。 我不想醒来了。 幽闭的意识偶尔露出一丝裂痕,我最先听到言颂的声音,咬牙切齿地责问医生为什么我脱离危险还是不能醒来。 再然后听到他对Luna说要帮我转院,转到国外接受更完善的治疗。 接着另一个人出来,说:闻路明在这里,他不会想走的。 好像是秦北他的声音极度疲倦,低声说:言颂,他是你弟弟,不是任你摆布的小猫小狗。你什么时候能替他想一想?不要再一意孤行了。 我一意孤行?难道我放任他糟蹋自己就是对他好吗?! 后来他们吵了什么我没有听清,我只听到闻路明三个字。 闻路明好熟悉的名字,熟悉到心脏某处传来钝痛,在昏迷中都让我痛得皱起眉头。 脑海中出现两道声音,一道说:忘记他吧,他让你这么痛,忘记他吧。 另一道却说:不,我死都不忘。 我死都不忘。 我睁开眼睛,病房里一片漆黑。床头的仪器发出轻微的滴滴声,我戴着氧气面罩,身上插满不知名的管子,浑身上下好像只有眼球能动。 鬼门关前三进三出,阎王大概也嫌我烦了。 病房门很轻地推开,我用余光看过去,看到一个熟悉的高大身影。闻路明他醒了吗? 他瘦了些,头上缠着纱布,光是一个轮廓都看得出憔悴。好像不敢进来一样,他在门口踟蹰很久,才轻轻迈开脚步。 不知道怎么想的,我重新闭上了眼睛。 闻路明走到床前,安静地看了我很久。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来看我,如果只是为了确认我死活,似乎不该看这么久。 言乔。终于,他轻声叫了我的名字,你在和我赌气吗,为什么不愿意醒来? 赌气我迷茫了一瞬,随后心底淡淡苦笑。 我用什么身份和他赌气呢 生死关头时说那些逾矩的话,是我已经做好了永远离开的准备。现在侥幸活了下来,我只觉得那时的自己可耻又可笑。 言乔 他摸了摸我的眉毛,又摸了摸我的眼睛,然后手掌轻轻贴在我脸颊上,半晌没有动。 我骗你的。他说,我怎么可能喜欢别人? 一开始我只是想逼你一把,想听你说爱我。对不起,我控制不住自己的占有欲我想你完全放下过去和我在一起,但是我忘了这对你不公平,对许漾也不公平。 闻路明声音低低的,语速也很慢,像一把粗粝的盐撒在我跳动的心脏上,又涩又痛。 你知道么,我从前最喜欢你骄傲张扬,肆意洒脱的样子,但是因为我你变得小心翼翼,患得患失,这不是我想看到的。 我总在想,和我在一起,对你来说真的是好的选择吗? 你一直都没有说爱我,于是我越来越怀疑自己。到最后我也不知道我到底想要什么,我一面用尽办法把你推远,希望你就此放弃,一面又暗自盼望你能坚持。 如果我干脆一点,你是不是就不会受这些伤? 他的拇指缓缓摩挲过我眼角,似乎带着一丝后悔和疼惜。 后来你终于决定出国结婚,我以为我会松一口气,但是我好像从那一天开始变成了一具空壳。 说到这里又是一阵沉默。预感到他快要谈及自己的婚姻,我本能地想要捂住耳朵,可是胳膊无法动弹,只能被迫听下去。 夏奕是一个很有天赋的学生,也很努力,研究生入学第一年就对我说以后要继续读博,投身科研。作为他的老师,我感到很欣慰。 闻路明的语气很平静,但听到他口中说出夏奕的名字,我还是痛得难以呼吸,五脏六腑都绞在一起。 你离开后他每天都在实验室陪我呆到很晚,或许看出我心情不好,总是想办法用别的事情吸引我的注意。不能否认的是,他陪我度过了很多难熬的时刻。 后来某一天他告诉我,他可能没办法继续读书了。 他出生在一个很闭塞的地方,在那里,omega到这个年纪不结婚生子是一种罪过。闻路明轻声叹了口气,父母早就不同意他继续读书,这次听说他还要读博,一气之下以死相逼,让他放弃学业回家乡结婚。 我的意识并不算清明,听到这里只觉得不解。 夏奕没办法继续读书,关我什么事,关闻路明什么事? 随后闻路明帮我解答了疑惑:师生一场,他第一次求我帮他想想办法。那时我因为你的离开每天都很痛苦,父母年纪大了,也催过几次我的婚事。夏奕哭着问我可不可以和他结婚,他什么都不要,只要一个应付家里的理由,好继续留在这里读书。 我答应了。 我想,或许我也需要一个机会逼自己放下。 但是我到底没办法说服自己开始新的感情,我和夏奕说好,只是表面结婚,等他博士毕业就分开。 在我们递交结婚材料的第二天,你回来了。 你回来告诉我,你结婚是假的,其实你爱我。 说到这里,闻路明的声音终于不再那么平静,他轻笑了声,言乔,我第一次觉得恨你。 恨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为什么总是晚一步。 我想听的从来都不是认错和对不起。 我只是想听你说爱我。 为什么一定要等到无法挽回的时候,你才肯告诉我? 第69章 后面的话闻路明没有说,但我知道,他有一刻是真实的放弃了我的。 只要那么一刻,足够我痛苦一生。 他照常准备婚礼,和夏奕一起去求签。如果不是这场意外,有些话他或许永远不会告诉我。 哪怕是现在,他以为我在昏迷,才会对我说出真相。 那么我呢我将永远在遗憾中煎熬到死。 他怎么忍心? 我想睁开眼睛问问他,闻路明,你到底怎么忍心? 可是我刚一张口就剧烈地咳嗽起来,胸腔里憋着的那股气争先恐后地向外翻涌,我咳到大脑一阵一阵嗡鸣,肺里像是被火点燃。闻路明慌忙按下床铃,医生和护士很快进来,里里外外地将我围起来,闻路明不得不退到一旁。 我再次接受了复杂繁琐的全身检查,像一条砧板上的鱼被他们翻来覆去地摆弄,到最后对闻路明的那点脾气也被耗光,全身只剩下疲倦和疼痛。 终于医生摘了我的氧气罩,说我暂时脱离了危险。我躺在病床上,疼得冷汗直冒,生理性的泪水顺着眼角缓缓滑进头发。 抬眼看到闻路明眼里克制的心疼,我牵起嘴角笑了一下,想让他不要担心。 医生离开后,闻路明坐到我床边,像是不敢碰我一样,抬起手在半空犹豫很久,最后握成拳放回身侧。 闻老师我半靠在床头,有气无力地开口。 他看着我,问:疼吗? 我一向不爱在他面前逞强,点点头说:疼。 胃疼,头疼,手术创口疼,身上的伤也疼。 生病了为什么不说?闻路明轻声问。 他的声音很久没这么温柔过,我鼻子一酸,没出息地落下眼泪,不想你可怜我。 小的时候,我曾在一个雨天的傍晚捡到一只脏兮兮的小狗。它趴在路边,身上的白色卷毛沾满泥浆,后腿瘸了一条,看起来又脏又可怜。我抱它回家给它洗澡,可它变干净后仍然不愿意亲近我,哪怕拖着一条瘸腿艰难行走,也不愿意让我抱。 我给它搭了小窝,买了牛奶和宠物罐头,但它总是食欲不振,一副病怏怏的样子。小时候的我不懂,言颂出差回来看见才说它可能是生病了,带着我和狗一起去了医院。 后来那只小狗检查出犬细小病毒,只坚持了几个月就离开了。 之后我再没有养过宠物。 现在的我大概很像那只小狗,知道自己时日无多,才更不想要谁的怜悯。 我问你一个问题,你可不可以不要骗我。 我看着闻路明的眼睛,缓慢地一个字一个字地问:你和夏奕,真的结婚了吗? 空气沉默片刻,闻路明淡淡垂眼,说:递交了材料,还没有登记领证。 不知道该不该庆幸,alpha和omega结婚需要经过道道程序和复杂的体检,从递交材料到领证,最少也要半个月。 递交了材料我的胃又疼起来,疼得我皱起眉头,声音也变得虚弱,你想过要和他结婚的,是吗? 言乔闻路明张了张口。 我摇摇头,你们同居了。你让他住在你家。那天我去找你,是他开的门。 我说着话,声音不自觉的哽咽,我知道我没有资格埋怨你,但是闻路明,你说过爱我,你怎么可以这样 那天那一幕刻在我脑海里挥之不去,无论第几次想起都是一样的痛苦。我的眼泪涌出眼眶,这些天来的病痛和委屈终于找到发泄的出口,你怎么可以让他睡我睡过的床? 闻路明目光深涩,终于还是抬手擦掉我的泪水,说:我没有,言乔。我一直住在实验室,他毕业后没来得及找房子,我才让他去家里借住。他住的是书房,没有睡你的床。别哭 他安慰我的声音还是和从前一样,我也没有同情你,就算你没有生病受伤,我也在重新考虑结婚的事。对不起,我一时冲动,不该随随便便答应夏奕结婚。 是这样吗,我还能相信他吗 我渐渐冷静下来,摇了摇头,到底还是挣开了他,如果你是因为,担心我放弃治疗才这么说,那还是不要了我承认我不想你结婚,我也不喜欢夏奕,但是我做不出破坏别人婚姻的事。 知道你没事我就放心了,你也别担心,我会配合化疗,好好治病,其余的事情生死有命,我已经看开了。 闻路明看着我,过了很久,问:真的看开了吗? 我不明白他的意思,一转头对上他晦暗的目光。 他低声问:看开了为什么还回国找我,为什么不治病一个人躲起来,为什么冒着生命危险去救我? 我被闻路明的质问逼得节节败退,目光忍不住地躲闪。 他却还不肯放过我,按住我的肩说:言乔,生死关头你说爱我,我听到了。 他目光极深,仿佛下一秒就要把我吞没。 听到又怎么样?逼急了我一把甩开他,眼泪哗的涌出来,你就不能留一点尊严给我吗? 我攥紧拳头,声音控制不住的哽咽,是,我是还爱你,但你已经放弃我了。 你已经放弃我了,闻路明。 我说出口的爱没有得到回音,我一次次的道歉也没有得到原谅,趋利避害的本能使我不敢再靠近他,我怕到最后,困在原地的只有我自己。 闻路明很久没有对我露出过这样的神情,恍惚让我想起很久以前,我因为他的撕咬痛出眼泪时,他拥抱着我低低地说:痛吗,痛就对了。 就是要让你痛,就是要让你记住。 我没有放弃你。过了很久,他忽然说,但如果你想去找许漾,我永远不会原谅你。 听到许漾的名字我愣了一瞬,然后更加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抓起手边的枕头向闻路明砸过去:凭什么!你已经不要我了,还不许我去找许漾,凭什么!我爱你又不是欠你的,你凭什么管我! 忽然的动作拉扯着我身上的伤口,我感到一阵撕裂般的剧痛,五官都痛得皱在一起。恍惚中感到闻路明按住了我的手腕,用力把我抱在怀里。 你就是欠我的。在我原谅你之前,你哪也别想去。话说得硬气,他声音里却好像有轻微的颤抖。 这个人怎么这么奇怪我出神地想,又说恨我,又不原谅我,又要一次次给我爱的错觉,最后还不许我去别的地方。 话都被他说尽了,我呢,让我怎么办? 我用了很久才从疼痛中缓过神来,怔怔看着空白墙壁上某一处,半晌,泄气地垂下眼帘,我哪也不去。 从始至终,我想要的只是和他在一起。 许漾走后我以为我不会再爱上任何人,我把自己封闭在透明的茧房,直到闻路明敲开那扇坚硬的玻璃来到我身边,让我知道这个世界仍然值得被期待和被爱,我也仍然可以感受到热忱的心跳和沸腾的悸动。 他问我为什么不说爱他,却不知道我用了很久才敢确定那是爱。 曾经我像是黑暗中的泅渡者,在冰冷海面上漫无目的地孤身漂流,不知道过了多久,即将耗尽体力快要沉没的时候,抓住了一根漂来的浮木。 凭着本能我不想放手,依靠浮木继续漂向未知的未来,终于等到天光亮起,我才看清那不是浮木,是一块坚硬沉重的石板,而托起石板的,是闻路明漫长的爱和等待。 我不懂珍惜弄丢了他。 后来在每一天孤单的日升月落里,我终于明白爱意生于相拥的每一个夜晚。 悸动是爱,依赖是爱,不想放手是爱,那些错过的细枝末节都是爱。 原来只有失去让人明白,什么最不能失去。 到现在,如果爱是终身被困,我愿意和他耗到尽头。 我小心地碰到他的手,轻轻握住说:你可不可以带我回家我哪也不去了。 第70章 药物的原因使我很快陷入困倦,昏睡前我仍然抓着闻路明的手,喃喃说不要他走。 有时候我想,他会不会是故意这样对我,把我逼入绝望再给我一丝希望,好让我的意志力日渐被击垮,再也不能离开他。 就算是这样,我也认了我太久没有睡过一个安稳的觉,现在只想赖在他身边。 可是我醒来他还是不见了。 我看着空白的天花板懵了几秒,怀疑昨天的一切只是我的一场梦。 是梦吧?闻路明怎么可能抱我,怎么可能对我那么温柔。 我缓缓坐起来,小心翼翼地下床找到轮椅,想去看看他是不是已经出院了。 刚到病房门口,外面走廊隐隐传来说话的声音。 你又要去找他吗?这好像是夏奕的声音。 不用想也知道,对面的人是闻路明。 你已经答应和我结婚了,为什么还是不肯放下他?夏奕问。 沉默片刻,我听到闻路明平静到近乎冷淡地说:你应该知道我为什么和你结婚,也应该知道这场婚姻没有实质。我已经给登记处打过电话,让他们中止材料审核。你放心,我答应帮你的还是会帮,但不可能再和你结婚结婚,抱歉。 恋耽美 分卷阅读-月昼(35) 你知道我要的不是你帮我!夏奕的音量骤然提高,这么久了,你真的看不出来吗? 夏奕。闻路明淡淡打断他,你是我的学生,我会帮你,完全只是因为惜才。我希望你明白,有些话说得太过,只会伤了师生情分。 可是我夏奕仍然想说什么。 言乔回国那天,你暗示我他上门为难你,让你难堪,那时我就有所怀疑,以他的性格,我们两个之间的事,他怎么可能迁怒第三个人? 闻路明很少对人发火,现在的声音里却有让我都感到紧张的隐怒。 怪只怪我不够清醒,没有立刻相信他,现在想起来,我只觉得后悔那么你呢,你那天到底对他说了什么? 夏奕没有说话。 我悄悄把门拉开一个缝,看见不远处闻路明的背影,和他对面咬着嘴唇低头不言的夏奕。 闻路明摇了摇头,说:归根结底是我的错,我一个错误的选择差点害死他。我不想再和你计较这件事,我只是想告诉你,无论以前还是以后,我永远,只能是你的老师。 听到这里我莫名松了一口气,正准备悄悄把门关上,夏奕忽然冷冷一笑,抬头看向闻路明,问:是吗? 他眼眶攥着泪,目光里满是由爱而生的深深恨意,第一次看到言乔婚讯那天发生了什么,你忘了吗? 我的动作顿住,忽然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忘了的话我来告诉你。夏奕逼近一步,脸上露出报复的笑容,一个字一个字地说:你喝醉了,我吻你,你没有拒绝。 我不介意你接吻的时候叫言乔的名字,但你猜,言乔会不会介意? 接吻,什么意思我胳膊一软,条件反射地想要抓住什么东西。手边的门发出砰一声巨响,被我不小心重重关上。 闻路明吻了夏奕这算是对我的惩罚吗? 惩罚我过去的放纵和游戏人间,惩罚我流连过的每一处温软双唇。 外面的声音消失了,我缓缓松开门把手,把手掌缩回宽大的病号服袖子里,用力掐住自己的手心。 我想要躲起来,想要装作没听见,但我还没来得及回到床上,病房门就被闻路明一把推开。 我撞上他的目光,不自觉躲闪了一下,装作没事人一样笑了笑,说:闻老师,你来了。 你听到了吗?他声音里有一丝慌张,又有掩盖不住的后悔自责。 我努力维持着表情,问:听到什么? 闻路明走到我面前,蹲下来看着我的眼睛,低声说:别骗我。 于是撒谎的话堵在喉咙里,我垂下眼帘,说:接吻而已,没关系 我对闻路明说也对自己说,接吻而已,没关系。 有谁能一辈子只和一个人接吻呢,我不能,闻路明自然也不能。何况我们两个已经分手了,和谁接吻是他的自由,而且他也不是故意的,我没有立场怪他 我找了一百个理由说服自己,我不介意,我不应该介意。 我真的不介意。 言乔。闻路明双手按住我的肩,迫使我抬头看他,可他好像无从解释一样,念完我的名字便没了后话。 这大概是一种承认,承认夏奕说的是真的。 我抬手抚平他紧皱的眉头,努力露出微笑,说:你别听他的,我不介意。 我甚至主动抱了他,很轻地把下巴放在他肩上,说:医生说我下周就可以出院了,我想回家。 过了很久,闻路明的手慢慢放在我背上,回抱住我,轻声说:猫很想你。 猫很想我,那人呢? 我不敢问。 夏天来得轰轰烈烈,走得悄无声息,一场大雨过后,窗外的梧桐树叶已经开始泛黄。 原定的婚礼日期渐渐临近,我和闻路明心照不宣地都没有对彼此提起这件事,我也没有问他夏奕该怎么办。 如果我插手,这大概根本算不上什么问题,世界上除了生死,没有用钱解决不了的事情。但我不想管也不想问,好像只要我不面对,就可以自欺欺人地骗自己这场婚姻从来没有存在过。 那天之后我没有再见过夏奕,直到出院前我才鼓起勇气拉住闻路明问了一句:夏奕他还住在你家吗? 他前几天已经找到房子搬出去了。闻路明说。 哦 或许看出我心情低落,闻路明摸了摸我的头发,问:住院这段时间你都没有吃东西,回去给你煲排骨粥好吗? 我并没有什么食欲,但还是乖乖答应了:嗯。 闻路明的车报废在那场大雨里,他换了新的车,副驾上仍然有一个和从前一样的小抱枕。 那是某天晚上做得太凶,第二天我腰酸腿软却不得不去公司上班,闻路明只好拿这个帮我垫腰。后来抱枕留在车上,成了我的专属。 我拿起新的抱枕,发现只是款式一样,并不是原来的那个。尽管如此,还是勾起我一些温情的回忆。 你还记得这个。我抱着抱枕,微微笑了笑说。 闻路明淡淡看我一眼,你的东西我都记得。他开着车,目光显得落寞,那时候你说不要了,我都帮你收了起来,一样也没有丢。 是你先说不要我,把我的东西都收起来,准备赶我走我小声辩解,指甲不自觉地一下一下抠抱枕上的印花。 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狠得下心。闻路明轻声叹气,你能明白吗言乔,有样东西你追逐了太久,原本早已经看淡了,可在即将能触碰到它的时候,你反而开始变得急躁,甚至偏执。看你难过的时候我也在想,我是不是应该一直远远地看着你,这样你就能一直快乐下去。 不是!我转头看过去,焦急地打断闻路明,你不要这么想。 他在开车,我不敢有大的动作让他分心,只好笨嘴拙舌地解释说:我没有难过,也从来没有后悔和你在一起,你不要这么想 我生怕闻路明再次生出悔意,又对我说什么合适不合适的话。 这世上哪有天生严丝合缝的齿轮,不都是两块嶙峋的碎片将自己开凿打磨,直至血肉模糊,才变成契合对方的样子。 我虽然还没有完全变成最适合他的人,但我正在努力了。 闻路明在红灯的路口停下,转头看向我,目光中有难言的复杂。 别这样。他抬手摸了摸我的脸,像安抚一只小动物,我没有后悔。就算重来一百次,我还是会在那个夏天傍晚走向你。 在那个夏天傍晚,梧桐树茂盛的树影下,我以为只是人生中一次普通的偶遇,但对闻路明来说,或许是一场孤单冒险的奔赴。 从他走向我的那一刻起,我们两个的人生各自脱轨,互相纠缠到今天,变成一团剪不断理还乱的线。 能说谁对谁错吗?好像不能。 忘了问你,闻路明转移话题,之前捐了那么多,现在还有钱吗? 我知道他在用那栋实验楼揶揄我,想让我轻松点。于是我配合地认真摇了摇头,说:没有了。 某种程度上来说,该送的送该捐的捐,确实没有了。 闻教授养我。我说。 绿灯亮起,闻路明唇角隐约浮现笑意,嗯。 第71章 闻路明似乎提前打扫过,我回家后没有发现任何和夏奕有关的东西。尽管如此,前几次不好的回忆还是让我感到拘谨,抱着贝儿安安分分地坐在床上,悄悄打量卧室的摆设。 和我离开时好像没有任何不同。 但是夏奕是omega,他会不会在家里某处留下自己的信息素 想到这里我又忍不住一阵反胃,连呼吸的空气里仿佛都有什么奇怪的味道。闻路明从衣柜里拿了我的睡衣出来,看见我失神的样子,温声问: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我摇摇头:没有。 他单膝蹲在我脚边,帮我换了拖鞋,握着我的脚踝问:自己换睡衣还是我帮你? 我没说话,微微把腿伸出去一点。 闻路明动作很温柔,没有碰到我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只是在脱掉我的上衣时叹了口气,说:太瘦了。 不好看了我避开他的目光说。 他的手掌放在我腰上,拇指轻轻摩挲那行小小的刺青,低声说:你怎么样都好看。 腰上的软肉敏感,我被激起阵阵痒意,不自觉往后躲了躲,别摸那里。 太久没有被他碰过,只是轻微的抚摸都会让我心跳加快,我感到不好意思,脸刷的变红。 闻路明看在眼里,故意似的捏了捏我的腰,问:言乔也会害羞吗? 我知道他拿我取乐,嘴硬说:我没有。 却没想到下一秒,他俯身轻轻吻了那片刺青。 我脑袋里嗡的一声,听到他说:第一次看到的时候我想,言乔那么怕疼,怎么舍得在身上留下痕迹。但是我没有想到,后来最让你疼的那个人,竟然会是我对不起。 听到闻路明道歉,我心里酸酸的,轻轻抽了下鼻子,说:我没有怪过你。 他给我穿好睡衣,扯过旁边的薄毯帮我盖好,说:你睡吧,我去做晚饭。 闻老师。我拉住他。 嗯? 闻路明看出我的欲言又止,重新坐下,问:再陪你一会儿吗? 我点点头,闷闷地嗯了一声。闻路明上来和我躺在一起,把我捞进怀里抱住,说:那等你睡着我再去做饭。 感受到他温热的怀抱,我的不安稍有消散,把脸埋深了点,说:夏奕叫你的名字。 闻路明好像没听懂,问:什么? 我抬起头,额头蹭到他的下巴,自己都没发觉自己的声音里带了点不满:他叫你路明。 什么时候?闻路明低头,目光里满是疑惑,随后像是想到什么,皱了皱眉说:我没有让他这么叫过。 话说到这里我也明白了,那可能又是夏奕故意气我。 闻路明摸了摸我的头顶,声音温柔下来:你可以这么叫。你叫我什么都可以。 我不。我摇摇头,闻老师就很好。 我莫名生出点赌气的意思,心想你以前也没说过我可以叫别的,也没叫过我别的,现在才说,我不稀罕。 闻路明好像总能看出我想什么,无奈地蹭了蹭我的额头,问:又生气了? 我干脆默认,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一回家就总想夏奕的事,明明忍了很多天没有说,但回到熟悉的环境,放下周身的防备,我却开始想刨根问底,甚至想无理取闹。我知道闻路明不会喜欢我这样,于是我只好压下满肚子的话,装作不在意的样子。 后来我就这么睡着了,醒来时天色昏暗,房间里飘着丝丝缕缕排骨粥的香气,闻路明躺在我身边,半靠在床头,笔记本电脑放在腿上,正专心地写什么东西。而我侧躺着窝在他怀里,睡得全身暖烘烘的。 夕阳余晖从窗外洒进来,铺开一地温暖的金黄。不远处贝儿团成一团睡在窗台上,发出轻微的鼾声。 这样的宁静像是梦里才有的场景,我甚至不敢用力出气,害怕打碎此刻的安宁。 是闻路明先发现我醒来,自然地摸了摸我的后背,就好像从前那样,轻声问:醒了? 我难得睡一个安稳的觉,整个人懒洋洋的,鼻子里嗯了一声,抱住他重新闭上眼睛。 闻路明笑了笑:小懒鬼。 他第一次叫我言乔之外的称呼,而且是用这么亲昵的语气,我不禁感到脸热,嗫嚅着说:我不是 好了,起床吧。闻路明揉揉我的头发,先吃饭,吃完饭还要吃药。 想起吃药我心情低落下去,哦。 闻路明做了山药排骨粥和参鸡汤,饭桌上我问他鸡汤怎么做的,他挑了下眉,好像在问我为什么问这个。 等我学会了以后做给你吃。我说。 闻路明目光里出现一丝探究,片刻,淡淡地问:你真的想好了吗,要一直和我在一起。 我愣了一下,随后心里涌上一阵不甘和委屈。 你到现在还不相信我是认真的吗?我放下碗看着他,如果不是因为想和你在一起,我为什么要 话说一半,我又忽然觉得不该用生死的事向他讨求什么。算了,你现在不相信也没关系,我会慢慢证明给你看。 言乔闻路明欲言又止,最后轻声叹气:我不是不相信你,只是 我明白,我懂。我没有让他为难,主动说:以后我再也不去乱七八糟的会所和夜店,也不会再让你看见不想见的人,我会按时回家,听你的话,直到你愿意相信我。 我握住他的手,认真地说:以前我做的不对的地方,我都知道错了。 闻路明的表情终于出现松动,仿佛不忍心一样,回握住我说:我知道了。 他的戒指又碰到我的皮肤,低头看见那枚银色戒圈,我的目光暗淡下去,不动声色地慢慢抽回自己的手。 虽然已经取消婚礼,闻路明却一直还戴着婚戒,我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几次想张口询问,最后都没有勇气问出口。 我想这也许是一种警示,提醒我他还并不完全是我的。 晚上我以为闻路明会和我一起睡,他却在我躺好之后开始收拾自己的枕头和被子。我意识到什么,不解地看向他问:你去哪? 闻路明叹了口气,说:你伤好之前我先去睡书房。我怕晚上不小心碰到你的伤口。 书房我忽然想起来,闻路明说过夏奕之前也睡在书房。 不行!我想也不想地阻止他,你不能睡书房。说完才发觉自己语气过于激动,我又迫使自己平息下来,好声好气地说:我没事,我的伤口已经不疼了。 闻路明看着我,似乎察觉到什么,说:那我去客厅睡沙发。 别,我拉住他的睡衣,你明天还要工作,睡沙发不舒服。床这么大,我们分开盖被子,真的没关系。 最后闻路明没能拗过我,放下自己的枕头和被子,无奈地说:那你晚上不许乱动。 嗯。我点点头,我一定不乱动。 下午睡了太久,关灯之后我并没有很深的睡意,倒是闻路明显然很累了,没多久便陷入沉睡。我借着窗外漏进来的一点月光悄悄打量他的脸,心想他好像一点都没有变过。 想着我心里痒痒的,悄悄把手伸进闻路明的被子,摸到他的手轻轻握住。 恋耽美 分卷阅读-月昼(36) 只是牵手,应该没关系吧? 仿佛睡梦中也有所感应,闻路明条件反射地回握住我的手,与我十指相扣。 失而复得的感觉令我心里甜苦交织,我甚至有些不敢睡着,害怕一觉醒来他就不见了。慢慢地我摸到他的戒指,出于好奇和不安,我试着捏住转了一下,闻路明动了动,但没有醒来。 于是我大着胆子把他的戒指一点一点褪下来,紧紧攥在手心里,直到确认闻路明并没有发现,我才悄悄把手缩回自己被子里。 戒指是很简单的款式,上面嵌着一颗钻石。我捏在两指间摸了摸,发现内圈刻着什么东西。 我看了一眼沉睡的闻路明,悄悄转过身,把戒指拿出来,借着稀薄的月光仔细辨别内圈上的刻字。 是四个字母。 Q,i,a,o。乔。 第72章 闻路明的戒指上刻着我的名字? 是我的名字吗?好像并没有哪个品牌叫Qiao,他身边也没有其他名字里带乔,桥,巧的人。 那应该是我吧 碍眼的戒指突然变成一种奇怪而复杂的存在,我悄悄把它套在自己无名指上,有点松,稍微一动便会滑落。 于是我又取下来,捏在手心里把玩了很久,最后依依不舍地戴回闻路明手指上。 他仍在沉睡,面容安宁,睫毛黑而浓密,像两扇轻柔的羽毛覆在脸上。我向他那边靠了靠,安心地闭上了眼睛。 我没有对他说戒指的事,我想,时间还很多,我愿意等他放下顾虑的那一天。 一周后去复查,医生说我恢复得很好,下周可以开始第一次化疗。 我转头看向闻路明,他对我露出一个安慰的微笑,说:别怕,我会陪你。 刚说完我的手机响了,屏幕上显示言颂的名字,闻路明淡淡看了一眼,说:我去外面等你。 我接起电话,喂?哥。 复查怎么样?言颂问。 医生说很好,下周可以开始化疗了。我说。 那边隐约传来Luna的声音,似乎帮忙取来了什么东西,言颂应了一声,问我:闻路明的那个学生,你查过吗? 夏奕?我摇摇头,没有。 当时言颂骂我没出息,说人家都准备结婚了还上赶着去丢人,我向他解释了来龙去脉,没想到他会记在心上。 说你蠢你是真的蠢。他冷哼一声,你对付我的那些心眼呢?被狗吃了? 我莫名又挨训,不解地问:怎么了 言颂声音里满是不屑:那个姓夏的学生,父亲早亡母亲改嫁,继父对他不管不问,怎么可能逼他辍学结婚?闻路明倒也真敢信。 可是我想辩解什么,但言颂既然这么说了,那十有八九是真的,最后我只好替闻路明说:夏奕撒谎是他不对,但他是闻老师的学生,闻老师选择相信他也情有可原 算了,我不想知道你们之间这些烂账。言颂不耐烦地打断我,你听好言乔,我管你是因为你是我弟弟,是我除了父母之外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你跟我闹脾气也好,耍小性子也好,我不跟你一般见识,你也别以为自己拿捏了我,你那点手段在我眼里根本不算什么。但是,我不允许你再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夏奕的事闻路明应该也已经知道了,他想怎么处理我不管,我会用我的方式解决,你给我老老实实治病,再敢出什么差错,我绝不饶你。 等等,哥。我有点急了,你要干什么,你别乱来。 言颂显然已经没耐心再跟我废话下去,我是商人不是黑社.会,你不用这么一惊一乍。他想读书我送他去读,但他对你做的那些事我也不能当作没发生过。好了,就这样吧。 哥,我还想说什么,那边已经挂了电话。 闻路明推门进来,我对上他的目光,想了想问:闻老师,夏奕的事你知道了吗? 知道。和我不同,他语气很平静,我联系过他的家人。对不起,之前是我太轻信他,才会发生那些事。 所以夏奕真的骗了闻路明吗? 比起这个,闻路明那么容易相信他更让我感到不舒服。 我还想问什么,又不知道怎么开口,闻路明看出我的犹豫,主动说:我已经让他退出了我的实验室,以后我都不会再见他了。 只是不见面吗 言乔,闻路明握了握我的肩,事情发生在他毕业之后,他在校期间没有犯过什么错。我不能用私事阻碍他未来的学业,我只能约束自己,对不起。 没关系。我摇了摇头。 我知道培养一个学生不容易,作为老师,闻路明心里一定不会好受,何况他们之间 我闭了闭眼,告诉自己不要再继续想下去。可越是这样,一些想法越在我心里萦绕不去,我握紧拳头,暗暗掐了掐自己的掌心。 闻路明看出我脸色不好,问:怎么了言乔? 闻老师我抬头看向他,深吸一口气,终于还是没忍住问:你有没有一点点,喜欢过夏奕? 在每一个他陪伴你度过的深夜,在同意他结婚的那一天,在与他接吻的那一刻,有没有过,哪怕一瞬间的心动? 我想知道答案,又害怕知道答案。 闻路明没有说话。 我的目光渐渐暗淡,垂下眼帘说:我知道了。 没有。 闻路明忽然的声音打断我的胡思乱想,我重新抬头,见他认真看着我说:这个问题我也问过自己,但最后的回答都是没有。 但是你们穿情侣装我的声音不自觉泄露出难过。 闻路明皱了皱眉,情侣装? 去开阳观求签那一天。我提醒他。 闻路明沉思很久,才一边回忆一边缓缓地说:那天他说自己车坏了,问我有没有时间陪他上山去求签,刚好外公最近身体不太好,我想顺便去求一枚平安符。见面之前我一直在实验室,并不知道他那天穿什么,后来也没注意。对不起言乔,我没有过情侣装的概念。 看闻路明的样子不像是说谎,他这个年纪一心醉心于学术的教授,确实可能不知道什么情侣装。 但我还是高兴不起来。夏奕没房子住闻路明把自己家给他住,夏奕车坏了闻路明给他当司机,夏奕可能要没书读闻路明和他结婚帮他解决问题,在闻路明心里,这个学生总归是不一样的。 最后我转移话题问:外公的身体好点了吗? 好了些。只不过人老了,有些问题难免的。闻路明微微叹气,许漾的死一直是他一块心病,后来他总说是自己害了许漾,一条年轻的生命换一个垂暮的老人不值得。 别这么说。我没想到话题会牵扯到这里,低头说,许漾他就是一个很单纯很天真的人,无论那天是谁,他都会去救的。 闻路明目光里流露出一丝落寞,轻轻笑了笑说:难怪你那么喜欢他。 不好受的人忽然变成两个,我感到抱歉,张了张口:我 没事。闻路明轻声打断。 对不起我我努力过,我忘不了。 我曾经试图忘记,后来经过这么多年才终于明白,有些痕迹终将伴随人的一生,那不是勋章也不是伤痛,只是某段岁月存在过的证明,无论怎么努力,它都将在记忆长河中永存。 那就不要忘。闻路明蹲下来,很轻地捧起我的脸颊,动作和声音一样温柔,你和他在一起七年,但要和我在一起七十年。说到底还是我赚了。 我知道他在安慰我,不惜自揭痛处也要让我安心。我握住他的手,轻声问:我还有七十年吗? 闻路明愣了愣,很久才说:有。一定有。 其实无所谓了。 七十年没有,七年总会有。我从来没有许过长命百岁的愿望,大概上天认定我不是惜命的人,于是一个劲地折腾我。 现在开始许愿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 复查令我身心俱疲,回家后我连猫都没有管就直接回了卧室,闻路明下午还有工作,不得不回去一趟实验室,临走前他叮嘱我如果他回来晚,让我自己乖乖按时吃药。 知道了。我说。 微波炉里有粥,吃之前记得热一下。不许喝凉水。他又说。 我只好保证:我都记住了。你放心。 他走后我想,一边工作一边照顾我会不会太累或许我应该请一位护工。 但我又不想家里出现其他人 正想着门铃响了,我以为是闻路明忘了带什么东西去而复返,下床去开门,没想到外面会是夏奕。 他脸色很难看,甚至有些憔悴,不知道为什么我竟然想到之前他在门里我在门外的场景,生出一种不该有的同情,打开门说:进来吧。 夏奕沉默地进来,走到沙发坐下,我因为懒得动没有给他倒水,只问:有事吗? 他抬头看着我,目光里的憎恶藏都藏不住,闻老师要辞职了,你知道吗? 第73章 我不知道 他的事业正在上升期,手上的实验完成有可能会影响整个学术界,他为什么要突然辞职?夏奕咄咄逼人地质问我,还不是因为你?你伤他的心不够,现在又要来破坏他的事业,你非要把他从天上拉进泥潭才甘心吗? 他没对我说过我精神困倦,身体也不太舒服,面对夏奕的逼问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夏奕冷笑一声,他当然不会对你说,你多无辜啊,你多可怜啊,所有人都把你捧在手里,一点委屈都不让你受,你怎么可能在乎别人的付出? 他的声音听起来格外刺耳,我皱了皱眉,胃里一阵翻涌。你说话就说话,别阴阳怪气。我和闻路明怎么样是我们两个之间的事,我不欠你的,就算骂我也轮不到你。 我知道,你们两个之间容不下第三个人,但我就是不甘心!夏奕握紧了拳头,咬牙切齿地说,我去做过体检,我和闻老师的匹配度超过80%,但他对我的信息素无动于衷,就连易感期都不肯碰我,凭什么?凭你先来吗? 匹配度?我不太理解alpha和omega之间的这种东西。 看着面前愤怒到快要失去理智的人,我疲惫地叹了口气,问:你问我有什么用,你怎么不去问闻路明? 听到这句话,夏奕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一下子愣在原地,张着嘴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 你害怕破坏自己在他心里的形象,所以只能来找我撒气。我可笑于这种小心思,摇了摇头说,我对闻路明低声下气是我愿意,不代表随便谁的气我都得受着。你回去吧,辞职的事我知道了,等他回来我会问的。至于别的,和你没关系,不用你操心。 说完我回到卧室,关门落锁,不再管外面的夏奕。 话虽然这么说,但莫名被他找上门来一通逼问,我还是感到浑身上下都不舒服,躺在床上久久无法入睡,挨到吃药的时间才爬起来忍着头晕和恶心喝下一大杯温水,吞掉闻路明帮我分好放在桌上的一把药片。 吃完药基本也就饱了,我没有再吃东西,想等闻路明回来一起吃宵夜。 他今天很晚才到家,我抱着贝儿躺在沙发上快要睡着,忽然感到一只手摸了摸我的脸,睁眼看见闻路明微微弯着腰,目光像月光一样沉静。 怎么不去床上睡?他轻声问。 在等你。我顺势握住他的手,贴在自己脸上蹭了蹭,吃饭了吗? 还没有。他说,最近事情多,忙过这几天就好了。 我想起夏奕的话,猜想可能是因为辞职交接才这么忙,便问:听说你要辞职了,是真的吗? 听谁说的?闻路明皱了下眉,随后安抚地捏捏我的脸,只是工作变动,不算辞职,别多想。 他越说别多想,越证实了夏奕说的是真的。 为什么,因为我吗?我坐起来问。 闻路明蹲下,拢着我的双手握在自己掌心里,抬头看着我说:言乔,生病是大事,你哥说的没错,应该去国外接受更好的治疗,这样才有更大治愈的可能。 可是 我想说什么,被他轻声打断:人的一生本来就要有所取舍,现在对我来说,没有什么比你更重要。何况出国我也能继续工作,刚好那边有一所大学联系过我,待遇很不错,教学任务也比较轻松,我能有更多时间陪你。等你病好了,想回来我们还可以回来。 他说得滴水不漏,我想不到理由再反驳,最后只好低着头说:我听你的。 闻路明露出微笑,要是觉得亏欠我,就乖乖配合治疗,早点好起来。 知道了我又不是小孩儿,你别这么跟我说话。 闻路明笑意更深,病人要哄的。 我到底还是沾了生病的光,几个月来想也不敢想的温柔体贴又回到闻路明身上,有时我甚至觉得惶恐,半夜睡着也要起来看一眼他还在不在。 我变得比自己想象中还要黏他。 晚上睡觉前,闻路明照例自己先洗澡,然后帮我放好水。 我上身的伤口不能沾水,只能披着一块大毛巾,坐在浴缸边缘简单清洗,闻路明站在我身后帮我吹头发,说我头发又长长了,越来越不好吹。 还不是你说好看我才舍不得剪。我用脚拍了一下水面,溅起一片水花,不愿意帮我吹我自己吹。 闻路明轻笑:得了便宜还卖乖。 吹完我转过身来,用自己湿哒哒的脚踢了踢闻路明的裤腿,问:要是我化疗掉头发变成光头怎么办? 他无奈蹲下,拿过浴巾把我裹起来,说:不会掉光的。 稀稀拉拉更难看。我说。 闻路明抬起头,只是比现在的言乔难看一些,但比世界上其他所有人都要好看。 他镜片上沾了一滴小小的水珠,我俯身凑近,对上他认真的目光,呼吸不自觉乱了一拍。再靠近一点,鼻尖碰到鼻尖,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开始变热。 我的脚尖抵着闻路明的腹肌,磨蹭着往下,不轻不重地踩在某个已经开始变化的部位。 他皱了皱眉,目光变得晦涩,挣扎很久还是握住了我的脚踝,说:不许胡闹 为什么?我问。 刚做完手术,伤口没好,身体也吃不消。 他竟然还认真地回答我。我脚趾故意抓了一下,说:但是你好像 恋耽美 分卷阅读-月昼(37) 言乔。闻路明出声警告。 我把下巴轻轻搁在他肩上,说:夏奕说你们的信息素匹配度有八十多,八十是什么概念,是很配的意思吗?但是他还说,你在易感期的时候都没有碰他。闻老师,我怎么不知道你这么能忍? 说话的时候我感受到他越来越快的心跳,久违的信息素冲破他的腺体,萦绕在我鼻尖。 第一次的时候我继续轻声说,你说你信息素紊乱,控制不住自己,是不是骗我的? 闻路明温热的吐息拂在我裸露的皮肤上,过了很久,他低低地说:没有骗你。信息素不会让我失控,但是你会。 我才不信。我轻哼一声,如果以后我不在了,你难道一辈子不找别人吗? 言乔。闻路明有点生气了,别胡说。 对不起。 闻路明双手按着我的肩让我起来,目光沉沉地看着我说:你还年轻,一定会好起来。 从得知生病那一天起到现在,我好像一直都没有表现出对死亡的恐惧,我表面无所谓,实际悲观认命,早已经对糟糕的自己和糟糕的人生不抱希望。但现在看着闻路明,我生出深深的眷恋和不舍,第一次知道怕死原来是这种滋味。 哪怕知道此刻的每一天都是命运馈赠,也想乞求上天再多赐我一个圆满。 我的眼眶里蒙上一层水雾,低声说,我不想死。 闻路明抱住我,说:我们言乔会长命百岁。一定会。 后来他背我回卧室,我趴在他背上,用鼻尖蹭他的腺体。 alpha不容人侵犯的领地被挑弄,闻路明并没有表现出抗拒,只是信息素愈发不受控地溢出。我张口轻轻咬了一下,说:我是alpha就好了,我一定标记你。 闻路明把我放下,撑在我身体上方,说:谁标记谁还不一定。 他目光幽深,刚洗完澡的身体不吝惜地散发着成熟alpha的吸引力。我目光下移,看到某处,眯了眯眼说:嘴上说不要,身体好像不这么想。 闻路明没有被拆穿的尴尬,反而淡然道:只是正常的生理反应。 闻老师我曲起膝盖碰了碰他,不一定要用那里。 我有手,还有嘴巴。 我会比上次做得好的。 第74章 我好像并没有比上次做得好多少。 本来就缺乏经验,和他分开这么久既没有碰过别人也没有被别人碰过,动作早已经变得生涩。 我以为我可以,但还是很困难。 闻路明眼里的理智渐渐被欲望取代,他摸着我的头发,低低地叫我的名字。 我喜欢听他这时的声音,沙哑低沉,性感而隐忍,每一声沉重的喘息都敲打在我身体里,唤醒我沉睡的欲念。 我并没有得到抚慰,却同样感到快意。 后来我面对面坐在他腿上,他抱着我,抚摸我酸痛的嘴角,问我累不累。我后知后觉感到羞赧,埋在他肩窝闭眼摇了摇头,问:你喜欢吗? 喜欢。他低低地说,辛苦宝贝了。 宝贝我没想到在这个年纪,还会有人叫我宝贝。 记忆里父母没有叫过,言颂更不会叫,许漾偶尔开玩笑叫过几次,也从来没有用过这么认真的语气。 我一下子更加不好意思,小声说:我都多大了 闻路明揉了揉我后脑勺的头发:这就是找一个年纪大点的伴侣的好处。无论你多大,我都比你大几岁,所以你永远是宝贝。 但你以前也没这么叫过。我说。 以前我不敢确定你是我的。闻路明轻叹了口气,想叫你宝贝,还想叫你乔乔,但那都是恋人之间的称呼,我没有资格。 那你现在把我当作是恋人吗?我问。 闻路明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说:至少现在我知道你不会再走了。 闻老师我闭上眼睛,说:我爱你。 闻路明的身体僵硬了一瞬,好像第一次听到这句话一样,手上的动作也跟着顿住。 我爱你。我又说了一遍,我什么都愿意为你做。 空气凝滞很久,闻路明说:我听到了。 不是我也爱你我短暂失落了一下,随后也想开了。 我想,出国或许也是一个好的选择,我和闻路明需要一个机会重新开始。 几天后的第一次化疗仍然在现在的医院,闻路明还有最后一点工作没处理完,我们计划这次结束再动身离开。 过程并没有我想象中难熬,提前吃过止吐药,再恶心也只是干呕,吐不出任何东西。但是到后面体温升高,全身各处开始不知名的酸痛,闻到任何轻微的味道都会令我头晕反胃。 第二天回家开始,副作用才真正显现。 我变得对气味极度敏感,随时想要呕吐,完全没有食欲,连喝水都感到困难。剧烈的干呕不断逼出眼泪,我的眼睛又红又肿,脸却白得像鬼,清醒的时候看到镜子里的自己,自厌和自弃几乎要冲垮我的精神,我没来由的感到烦躁,想摔东西,想发脾气。 所幸清醒的时候不多,我断断续续地昏睡,闻路明始终陪着我,耐心地拥抱和安抚我。有时难受到撑不住,我会说不想治了,但看到他心疼和失望交织的样子,我又会感到自责,小声向他道歉。 言乔他抱紧我说,没关系,我在。 我感受到他的亲吻落在我的额头,然后是眼睛和鼻尖,在快要吻到嘴唇的时候,我下意识的偏过头,躲开了这个亲吻。 哪怕是在混沌和痛苦中,我还是会想到夏奕说的话,想到闻路明曾经吻过他。 清醒的时候我可以说服自己不介意,但现在,我对抗不了自己的本能。 闻路明察觉到我的动作,很久没有再说话。 这样的症状持续了好几天,有时我恶心到昏沉,会疑心自己在家里某处闻到了夏奕的信息素,于是呕吐的欲望更加强烈,我只好把自己蒙在厚厚的被子里,阻断外界所有可疑的味道。 持续的低烧也在折磨我的意志,闻路明把我从被子里捞出来的时候,我浑身汗涔涔的,虚弱到快要脱水。 闻老师。我睁开眼睛有气无力地说。 闻路明把水杯递到我唇边,说:来喝点水。 我张口咬住吸管,喝了几口摇了摇头,不要了。 今天吃点东西好吗?他问。 输了几天营养液,我整个人愈发消瘦,对食物的抗拒几乎要刻入本能,摇摇头说:不想吃。 这样下去不行。闻路明轻声叹气,听话,乔乔。 突如其来的亲昵称呼让我楞住,连身体的不适仿佛都有所缓解,我看着闻路明,不敢相信一样眨了眨眼睛,张口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 红枣山药粥可以吗?他问。 我点了点头。 闻路明做饭,我裹着毯子坐在厨房门口,出神地望着里面某个角落。这几天我连贝儿都没心思管,它好像通人性一样,知道我身体不舒服,也不缠着我陪它玩,只在我偶尔呆在客厅的时候安安静静地陪着我。 现在它也卧在我脚边,露出雪白的毛茸茸的肚皮,用脑袋轻轻蹭我的脚踝。 我摸摸它的肚子,说:你好乖。 闻路明转头看了我们一眼,说:两个都很乖。 贝儿大概是看我精神好了些,开始得寸进尺地扒着我的腿想往我怀里爬,我把它抱起来放在腿上,说:你该减肥了宝贝儿。 布偶本来就算大型猫,加上闻路明养得好,几个月不见,这只小家伙已经快要有十七八斤。偏偏公主说不得,一提减肥就对我大声喵呜。 抱一抱就放下来吧,它太重了。闻路明说。 我无奈一哂:我哪有那么娇气。 米香从厨房里飘散出来,闻路明拿了一节藕,又拿出泡好的糯米,见我面露疑惑,他主动说:昨天买了桂花酱,给你做点糖藕晚上吃。 糖藕我不知道是巧合还是他记得,心里忽然酸酸的。 你也给夏奕做过吗?我脱口而出问。 闻路明动作一顿,转头看向我,言乔 对不起 我工作很忙,和你在一起之前,自己吃饭基本都在食堂解决。除了你之外,我没有特地为任何人下过厨。他平静地说。 但你还是让夏奕住进家里来。我不敢正面质问闻路明,移开目光说:外面那么多酒店,他为什么非要住你家? 闻路明欲言又止,最后叹了口气说:这件事是我没考虑好。当时我想,虽然是协议结婚,但我对他还是有一定的责任,所以不太过分的要求我都没有拒绝。 我想问他这种要求还不算过分吗,两个人还没有结婚,omega就住进alpha家里,换了谁能不多想? 空气一时陷入沉默,我没有兴致再说话,低着头有一下没一下地摸贝儿的下巴。 过了一会儿,闻路明大概看出我低落,换了比较轻松的语气,说:上次见到那个小演员,我也和你一样生气。现在你能明白吗,我听到林琛,姜晗,宋浅羽这些名字时候的心情。 我没想到他还记得这些名字,一时失语。半晌才闷闷地说:我以后不会了。 我也不会了。他走过来,弯腰摸了摸我的头发,顺手摸了摸我怀里的贝儿,没有怪你的意思,毕竟那都是过去的事了。但是以后,言乔,我答应你的会做到,你答应我的也要做到。 我想这些事一定在闻路明心里埋藏了很久,所以到现在还念念不忘。在我没有在意过的过去,我一定伤害了他很多。 嗯。我点点头,我会做到。 第75章 动身的前一天,闻路明陪我去剪头发。 我的症状已经减轻了很多,渐渐可以恢复正常的吃饭喝水,而且好像也没有掉头发。问了医生才知道我用的药不会引起脱发,副作用也不算多,如果当时真的拖到晚期才治疗,会比现在痛苦很多倍。 但我还是决定换一个新发型,希望能用新的样子去面对新的生活。 剪发的时候我看到墙上的电子时钟,隐约觉得上面的日期面熟,想了很久才想起来那是闻路明原本的婚礼日期。 于是我看得出神,理发师说话也没有听见。 言乔?闻路明叫我。 嗯?我回过神来,怎么了? 这个长度可以吗?理发师微笑着问。 我看着镜子里短发的自己,忽然感到有些陌生,慢半拍地点了点头说:嗯,可以。 你脸小,鼻梁高,皮肤也好,留这种露额头的偏分最能凸显五官的优势,而且平时打理也方便,等下剪完我教你怎么吹 理发师还在说什么,我一句也听不进去,满脑子都是闻路明和夏奕的婚礼。 他们准备怎么办,教堂还是草坪?中式还是西式?两边各自请了多少宾客,仪式过后的晚宴又定在哪里? 许多问题如鲠在喉,我心里一团乱麻,想立刻找闻路明问清楚,最后又逼迫自己生生压下冲动。 理发师大概被我的面无表情吓到,小心翼翼地问:言先生,您看看还有哪里不满意吗? 我抬头看了一眼,相比刚才已经习惯了自己短发的样子,普普通通的发型,说不上好看也说不上难看。 就这样吧。我说。 理发师松了一口气:好的,那我再帮您吹一下。 回去路上,我坐在车里看着窗外发呆,心想如果不是后来发生的那些事,现在坐在闻路明副驾上的应该会是夏奕吧。 而我,大概会破戒开一瓶酒,就当是祝贺他新婚。 越想越不是滋味,闻路明看出我心不在焉,问:不舒服吗? 我转过头来,勉强对他笑了一下,没有。 你一点也不会撒谎。闻路明微微叹了口气,到底怎么了,不可以告诉我吗? 我在想我犹豫很久,到底还是说出了口,我在想你和夏奕的婚礼。你们都是第一次结婚,应该会很盛大隆重吧。 沉默片刻,闻路明说:既然是协议结婚,怎么可能有盛大的婚礼? 他语气平淡,我看过去,见他看着前方路面,脸上的表情并没有什么波澜。 我不知道夏奕给你的请柬上写了什么,当时我想以你的性格多半不会在意,所以没有问他。他说。 你们不办婚礼吗?我问。 计划是双方父母一起吃顿饭就算办过了,我工作忙,也不喜欢大张旗鼓,父母都理解。他说。 哦我收回目光,垂眼看向自己的指尖。 见父母没有哪个长辈会不喜欢夏奕那种乖巧懂事的omega吧 那时候我父母还说,以为我会和你结婚。闻路明换了话题,脸上露出浅淡的笑意,我经常和他们说起你,在他们心里,也许我们两个早就在一起了。 我想起上次去闻路明家,叔叔阿姨对我熟稔的样子,不仅知道我喜欢吃什么,还知道我和闻路明养了猫,也知道我会下棋。这些细枝末节的东西,当时我没有注意,现在想起来才意识到,如果不是经常提起,怎么可能会那么熟悉? 那他们知道你要和夏奕结婚,没有说什么吗?我又问。 闻路明看了我一眼,说:问我是不是做了什么违背道德的事情。我说没有,只是因为不合适才和你分开。 想到闻路明差点被父母误会出轨,我想笑笑不出来,只好说:现在呢,突然悔婚,用的又是什么理由? 这次闻路明倒是很干脆:不想结了。 我想他大概是那种从小让人省心,所以无论做什么都很容易得到父母谅解的小孩。如果换做是我,在说出不想两个字后,一定会得到言颂一句由不得你不想。 这次把决定出国的事情告诉言颂,他多少又有些生气,冷冷地说:我让你走你不走,闻路明一说你就同意,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个白眼狼? 我反驳不了,只好道歉:对不起,哥。 你别叫我哥,我怕折寿。他说,既然决定治病就好好治,你活下去别再给我添麻烦就当是我谢谢你。 我已经习惯了言颂刀子嘴豆腐心,每次不管说什么狠话,最后都不会真的把我怎么样。这次也是,刚和他说完没多久,我就接到Luna的电话,说言总让我坐家里飞机走,不要去挤客机,带猫也方便。 我本来也是这么想的,但没想到他还能考虑到我的猫。 恋耽美 分卷阅读-月昼(38) 我和闻路明去了开阳观。 张道长看见我们两个在一起并不惊讶,反倒是他的小徒弟总忍不住悄悄打量我们,不知道是好奇我的短发,还是好奇闻路明。 山上的秋天来得早,漫山青翠已经变成层层叠叠的橙红和金黄,后院的老槐树也落了叶,三花躺在落叶堆里,安静睡它的下午觉。 在道观的那段时间虽然日日承受病痛折磨,却是我人生中难得一段宁静闲暇的时光。我蹲在三花旁边,摸了摸它的脑袋,说:猫猫,我要走啦。 三花睁开眼睛,懒洋洋地喵了一声,像是在说知道了。 那天在这里见到你,我想,言乔真的很讨猫喜欢。闻路明站在我身后,说,你走之后贝儿总对我爱答不理,只有饿了的时候才会找我。 我回过头看了他一眼,说:但是我说要带贝儿走,你不同意。 闻路明目光微落,我怕你带走贝儿,就更没有理由回来了。 难道你希望我回来吗?我问。 我不知道。闻路明摇摇头,内心深处也许是希望的,所以像那些被迫离异的夫妻一样,牢牢把孩子抓在手里,盼望对方舍不得亲情的时候,也能顺带眷顾自己一眼。 一阵微风吹来卷起地上的落叶,那些不算遥远的往事好像也变成灰尘,消散在无名的风里。 那段时间,你每天来送花,其实我都在楼上看着你。闻路明说,后来你丢掉的那束花,也被我捡了回去。 我转身看向他,轻声问:宁愿看我天天难过,也不愿意答应我吗? 闻路明蹙起眉头,说:因为我知道你早晚要知道许漾的事,到那时,你还是会离开我。后来你说放弃的那天,我想,果然是这样,我在言乔心里,果然还是比不过他。 我没有拿两个人比较过,但我能理解闻路明的心情。 或许因为意料之中,所以才更失望。 言居士。 我听见小道士叫我,转头看见他从门外进来。 这是师父给二位的护身符,希望你们一路顺风,平平安安。也愿你身体健康,百病不侵。小道士把两枚小小的护身符递给我说。 我接过道谢,问:你师父呢。 他老人家去后山打坐了。小道士说,师父说,留一面念想,盼望日后再见。 我把护身符收起来,认真放进我和闻路明的钱包里,说:会再见的。 等到来年盛夏,槐花再开的时候,一定会再见。 第76章 回家时天色已晚,在外面待了一整天,我已经有些累得撑不住,不算冷的天气,穿了比平时厚的外套,还是薄薄出了一层虚汗。 医生说化疗开始后免疫力会下降,加上我之前熬夜酗酒,身体本就不算很好,以后更要加强锻炼,注意休息,小心感冒。 我和闻路明开玩笑说这下真成了林黛玉,以后再也不笑书里写得夸张了。 闻路明不大高兴地说林黛玉结局凄凉,不要和她比。 他现在比我还要迷信,一听我说这些就变脸。我没心没肺地笑着说:你放心,祸害遗千年,我死不了。 他连听到死字都要皱眉头,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我的后脑勺说:别胡说。 回家路过街角花店,我让闻路明停车,自己下去买了一束花。老板还认得我,笑眯眯地问怎么好久没来了。我搪塞说工作变动,出国待了一段时间。 你来晚了,今天没有洋桔梗啦。老板说。 不要桔梗。我摇了摇头,要玫瑰。 我已经记不清上一次傻里傻气地抱着红色玫瑰去见心爱的人是什么时候,人们赋予这种花太过郑重的含义,以至于我和闻路明认识到现在,我才敢真正送他一捧玫瑰。 他早就从车窗里看到了我和我抱的花,目光一路追随着我从花店到车里,我拉开车门坐进去,脸上带着不好意思的笑,把花捧到他眼前,说:送给你。 闻路明接过,也露出浅浅的微笑,问:今天是什么日子? 没什么日子。我说,只是想送你花。 我仍旧感到局促,说完后便不敢再直视闻路明的眼睛,余光看到他低头看花看了很久,轻声说:谢谢,我很喜欢。 我忽然想,以后住的院子里也要种一些玫瑰,不用很多,够我每天送他一枝就好。 我们两个牵着手回家,出电梯时我和闻路明说回去记得把贝儿的玩具收起来,省得明天忘了带,他说已经收好了。 话音刚落,他目光一顿,脸上的表情也跟着消失,我随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看到家门口蹲着一个人影。 夏奕? 听到声音夏奕抬起头来,看见我们两个,目光暗了暗,随后站起身,没有理我,直勾勾地看着闻路明问:您要走了吗? 闻路明没有回答,而是先看了我一眼。 我心里五味杂陈,疲倦地拿过他手里的花,说:我先进去,你们聊。 闻路明抓住我的手,阻止了我的动作。 我听到夏奕轻声笑了笑。 我只是想来见您最后一面,和您道个别,没有别的意思。他说,不是所有人都把爱情放在生命的首位,我还有学业没有完成,您放心,我会继续好好读书的。 闻路明依旧没有说话,过了很久才淡淡开口:发生后来这些事,某种程度上来说是我教育失职。虽然以后我不再是你的老师了,但还是希望你能学会诚实。学术和人品并非无关,希望你好自为之。 撒谎是我不对,我向您道歉。夏奕低着头说,但是我不后悔我从见到你的第一面起就喜欢你,到现在没有变过,就算重来一次,我还是会这么做。 我不知道闻路明怎么想,但我听到这些话只觉得反胃。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把我留在这里,为了让我见证夏奕的真心告白吗? 我挣开他的手,深吸一口气说:我先进去了。 言乔,闻路明叫我我没有理,进去砰地关上了门。 他们两个说了什么我不想知道,我只知道十几分钟后闻路明回来时,脸色极其的不好看。 进来看见我坐在沙发上等他,他面色稍缓,说:对不起,我不知道他会来。 我抬头看了一眼挂钟,十三分钟,什么话需要说这么久? 沉默片刻,闻路明说:他和我解释了家里的事,也向你道了歉,他说希望你哥不要再为难他和他的家人了。 我哥为难他?我感到荒唐,没忍住轻笑一声,我哥想为难他的话,他还有本事站在这里吗?他这么说你又信了对吗,闻路明,在你们心里,我们这些嚣张跋扈的富二代是不是都无法无天为所欲为啊? 言乔,我不是这个意思。闻路明欲言又止,微微叹了口气说:我只是担心你因为这件事影响心情,对身体不好。你冷静点。 我从沙发上站起来,看着他说:那我现在告诉你,我从来没有想过要把他怎么样,我还劝我哥放过他,因为我舍不得你这些年兢兢业业的心血。在你眼里他是学生,他弱,他无依无靠需要人保护,我呢,我有钱有势父母健在,我就一定是恶人吗? 太久没说过这么长的话,我气得头晕,心脏咚咚乱跳,呼吸也变得不稳,不得不深吸一口气,缓了缓继续说: 你们两个恋爱也好结婚也好,那都是之前的事,我和你分手了,我没资格吃醋,没资格生气。但是现在和你在一起的人是我,你可不可以偏心我一点点?还是说你从来没有想过要重新喜欢我,你只是因为同情我的病,担心我的身体才和我在一起? 想到这些天的种种,闻路明耐心地照顾我,温柔地陪伴我,但从来没有对我说过喜欢和爱,和我在一起仿佛是因为互相折磨够了,逃不脱甩不掉之后的无奈妥协,就像之前对夏奕有责任一样,现在对我也是。 我看着闻路明,眼眶胀得发酸,现在后悔还来得及我不希望你将就。 我想回卧室休息,怕再说下去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但是刚迈出一步被闻路明抓住手臂,你又想放弃了吗? 他看着我,缓缓问:言乔,到底是谁在后悔? 我对上闻路明的目光,愣怔了很久,不敢相信地问:你觉得,我在后悔? 闻路明松开我,没有回答。 我后退一步,低头眨了眨眼睛,发现自己好像听不懂他说的话。 你希望我怎么做呢,不介意他趁虚而入,不介意他发请柬骗我,不介意你们接吻我看着闻路明,轻声问,还是刚才乖乖等在外面,听他对你告白,再看你们表演一场师徒情深?是不是只要你说一句问心无愧,我就必须要体谅这一切,必须要大方地祝他前程似锦? 闻路明垂眸看我,过了很久,低声说:你果然还是在意那个吻。 听到他亲口提起,我终于还是没能控制自己。 对!我就是在意!我发了疯一样破罐破摔地冲他大喊,凭什么你能那么容易开始新的生活?凭什么只有我走不出来?你知不知道我听到这件事的时候在想什么,我想你说分手那天我就应该把你绑起来!结婚,谁他妈的都别想结!这些天我忍着不说,你是不是觉得我好欺负,觉得我爱你所以你怎么样都可以,你还敢让他上门给我脸色看,你以为我没有脾气是不是!我告诉你闻路明,把我逼疯了你和你的学生都他妈别想好过!我管你什么责任什么心血,关我屁事!我有的是办法让你这辈子除了我再也看不到别人! 我从来没有对人发过这么大的脾气,除了气急的头昏脑胀,更多还有发泄的快.感。 我甚至想,言颂骂我软弱是对的,去他妈的伏低做小,我早应该把闻路明绑起来关在家里,不喜欢我怎么样,不原谅我又怎么样,我让他这辈子睁眼闭眼只能看到我,到死都和我在一起。 发泄完之后,空气里只剩我断续的喘息。闻路明没有我预想中的生气或失望,而是平静地看着我,问:舒服点了吗? 我怀疑自己气坏了脑子,怔怔看着他问:什么? 忍了这么久,说出来好点了吗?他向前一步,阴影将我笼罩在身下,目光仿若月光下温沉的暗河。 我还没有来得及想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下一秒,闻路明捏起我的下巴,吻住了我的嘴唇。 我瞪圆眼睛,条件反射地想要推开他,而他似乎看出我的意图,先一步按住我的双臂,将我死死困在怀中。 感受到他的舌头试图敲开我的齿关,我又气又急,冲动下狠狠张口咬下去,血液的腥甜瞬间弥漫在口腔,闻路明眉头一皱,嘴唇也不得不松开。 谁他妈让你亲我的!我死命挣扎,甚至抬脚向他踹过去,你亲过夏奕,以后别想再碰我! 想到夏奕,想到他们那个吻,我胃里止不住的翻涌,甚至差点想要干呕。 闻路明生生受了我一脚,然后用更大的力气将我按倒在沙发上,抓起我两只手腕禁锢在头顶,曲起膝盖把我两条腿也困住。放在以前我或许可以和他拼个鱼死网破,但现在我虚弱疲惫,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你他妈的放开我我挣扎着对上他幽深的目光,只一晃神,便被他掐着下颌吻了进来。 这次的吻更加凶狠,好像在惩罚我出言不逊。我的脸被掐得酸痛,舌头和嘴唇也被吸得发麻,口腔每一寸内壁都留下闻路明侵略过的痕迹,那股呕吐的欲望在达到顶峰后开始缓缓衰退,最终被亲吻的酥麻取代。 闻路明将我笼罩在身下,始终直勾勾地看着我,不放过我脸上每一个细微的表情。我的愤怒渐渐变成委屈,眼角逼出泪水,要掉不掉地挂在睫毛上。 终于他放开我,低低地问:不让我亲?还是不让我碰? 我已经没有力气再和他争吵,拼命忍住流泪的冲动,说:你混蛋 话没说完,嘴唇又被他封住。 我没有接过这么漫长的吻。 我被吻到缺氧,濒临窒息才被允许短暂呼吸,随后又接着继续,每一次都吻得缠绵而痛苦。 好像故意要让我记住一样,闻路明不许我闭眼,不许我反抗,一遍又一遍地用行动告诉我,现在是他在吻我。 最后我还是哭了,生理性的泪水顺着脸颊缓缓滑落,从激烈的挣扎到被动的接受,最后变成半推半就的迎合。 克服心里那道障碍,我甚至从他的亲吻中品尝到苦涩的爱意。 我知道你有脾气,也知道你不好欺负。所以为什么要忍?闻路明温热的手掌覆盖在我脸上,轻轻擦掉我眼角的潮湿,我说过你不用为了我变成这样。 我不知道还能怎么挽回你我看着他,心底泛起酸涩的难过,你好像不像以前那么喜欢我了。 言乔。闻路明的语气很少这么严厉,你总说我不相信你,但是你有认真听过我说话吗?我问你,你到底是爱我,还是只是想弥补自己的遗憾,挽回我,得到我的原谅,然后继续过你什么都无所谓的人生? 这次我听懂了,摇了摇头轻声说:是爱你。 闻路明看了我很久,到底没能再说什么重话。 爱我为什么不肯对我坦白?他的声音像一声叹息,吃醋就是吃醋,生气就是生气,没有人不允许你生气。你这样一直逼迫自己隐忍,是为了让我担心和自责吗? 不是。我急忙打断。 就是为了不让他担心,我才试图自己消化。 我知道不是。他的亲吻落在我额头上,像轻柔的安慰,我只是想告诉你,既然选择重新开始,有问题我们就要一起解决。我要的不是你事事退让,我要的是一个平等的爱人。 第77章 怎么解决?我恢复了点力气,看着闻路明说,想到你亲过他,我嫉妒得都快要疯了。 现在还是吗?他问。 现在好像好了很多,刚才说出这句话,已经没有那么强烈的不适了。 见我不回答,闻路明说:以后只要你想起这件事,无论什么时候我都会吻你,直到你不再抗拒为止。 所以这段时间你一直都知道吗?我问。 我什么都知道。他说。 我自以为藏得很好,努力表现出懂事大度的样子,原来他都看在眼里。 刚才让你留下是因为,希望他亲口向你道歉。而且他和我说的话,没有什么是你不能听的。闻路明说。 算了,我不稀罕他道歉。我别扭地移开目光说,我也不想知道他和你说什么。 闻路明把我的脸掰回来,迫使我看着他问:是吗?那你为什么生气? 恋耽美 分卷阅读-月昼(39) 我一时语塞,半晌气闷地甩开他的手,说:我不想看见他不想听他说话不可以吗! 我怀疑闻路明是装的,怎么会连这么简单的问题都想不明白。 一个人不想看到自己恋人差点结婚的前任还需要什么理由?就算理性告诉我闻路明没有把夏奕当作前任,感性还是让我无法体谅这件事。 我不仅吃醋,我还嫉妒。 如果我只是喜欢你,我生气会叫他滚,但是我爱你,我不想让你为难。我泄了气,自暴自弃地说,你可不可以不要再问我了。 原来人在情绪激动的时候真的会无意识地流眼泪,我并不想哭,眼眶却一直湿湿的。 终于闻路明放弃刨根问底,俯身抱住我说:好,不问了。 我渐渐平静下来,小声说:对不起。 不用道歉。闻路明说,发泄出来是对的。 下一秒我身子一轻,被他整个抱起来扛在肩上,慌乱中我抓住他的衣服,问:干什么? 说话解决不了的问题,还有别的办法。闻路明说。 我想我也许真的轻了很多,以前他从没这么抱过我,现在却好像毫不费力一样,把我从客厅扛回卧室,不轻不重地放在床上。 我预感可能会发生什么,但又觉得以闻路明的性格不会在这时候乱来。 我想错了。 闻路明解开两粒纽扣,一边挽起衬衫袖子一边问:是什么让你觉得我不像以前那么喜欢你了?是因为这段时间我没有碰过你吗? 这么直白的问题被他一本正经地问出来,好像真的只是询问,而不是暗示和勾引。我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不自觉往后退了退,看着他没有说话。 我担心你的身体才不敢乱动。闻路明抬眼看向我,又无奈又有点气恼,不是让你胡思乱想。 他的手臂很好看,肌肉线条流畅,偏白的皮肤下血管和青筋清晰可见,光是想到这双手做过什么,我就呼吸燥热,脸颊不由自主地发烫。 闻老师我喉咙里滚了一滚,轻声开口。 闻路明倾身而上,将我笼罩在身下,手掌按着我的腰,不急不缓地把衣服推上去。 想把我绑起来?想让我这辈子除了你再也见不到别人?他重复着我说过的话,认真地问,是什么时候开始有这样的想法,我怎么不知道? 自从有了那道纹身,他好像总是喜欢碰我的腰,而我天生怕痒,每次都本能地向后躲。 嗵一声闷响,我的后背撞在床头。 那是气话我偏头躲开他的目光,我没想要强迫你 闻路明把我禁锢在两臂之间,沉沉地说:但是现在我有这样的想法。我想,如果从一开始就让你乖乖待在家里,是不是就不会有后来这些事了? 他没有给我机会回答,说完就又吻了我,我仍然有一瞬间想要抗拒,但闻路明揽着我的腰不许我动。 这次的吻带了更多不明不白的意味,时退时进,极尽缠绵之能事,我被吻得情动,眼角缓缓掉落一滴眼泪。 怎么又哭闻路明的声音低低的。 你说过和我在一起不会快乐。我看着他,想起那一个失败的生日,你说,你没有一刻真正轻松过。就算没有后来这些事,你也会有一天因为耗尽力气放弃我,对吗 很久之前的那些话,每一个字都像烙印一样深深刻在我心里,成为我后来每一天痛苦和压抑的根源。 医生说我陷入了一种执拗,大部分时候并不是因为闻路明,而只是因为自己不肯放过自己。 闻路明没有否认,那时也许是这样。但是后来我发现,一切都是因为我对爱情和婚姻的期望太高。我忘了爱原本就伴随着痛苦。 他温柔地抚摸我的头发,目光里的眷恋像浓厚的温水,后来你走之后,我好像变了一个人。虽然每天在照常工作生活,但我知道我身体里缺了一部分,就好像你离开的时候,带走了原本真正的那个我。 闻路明很少对我敞开心扉,大部分时候他是沉默的,沉默地决定开始,沉默地决定结束,非要等到我声嘶力竭,才愿意将自己的外表撕开一个小口给我看。 我好像突然理解了过去的你。他露出一个浅浅的泛着苦涩的微笑,因为我开始对一切都无所谓了。无所谓和谁在一起,无所谓和谁结婚,无所谓未来怎么样。夏奕或是谁,在我看来都是一样的,所以我不在乎他说的话是真是假,我只是想,算了,就这样吧。 他看着我,像遍体鳞伤的骑士看自己失而复得的珍宝,言乔,我想你比我更明白,和心如死灰比起来,悲伤、痛苦、难过,这些都不算什么。 还好你回来了。他轻声说着,眼眶泛红,声音里竟然也有微不可察的哽咽。 我当然比他更明白,因为他经历的从痛苦到绝望,到无所谓,再到挣扎着重新活过来,我全都经历过。 包括他的不安和退怯,也曾经让我不敢靠近他,不敢接受他的爱意。 我用我的过去惩罚他,最终还是反噬给了我自己。 我回来了。我主动拥抱闻路明,用自己的嘴唇轻轻贴上他的唇瓣。 我忽然庆幸自己没有被疾病击倒,也没有葬身在那个雨夜。如果我离开,闻路明或许会像曾经的我一样,失去所有痛苦和快乐,麻木地过完剩下的人生。 我用了太多时间才把自己失去的那部分拼凑起来,对不起,让你难过了这么久。他低声说。 不要对不起。我勾着他的衣领,手指往下,缓缓挑开一粒纽扣,我现在想要你,要很多,闻路明,你敢不敢? 第78章 人的容量是有限的,记忆也是,身体也是。有什么东西进来,就有什么东西要被挤出去。 我那些怀疑和不安在一次次的碰撞中被碾成泡沫,意识被闻路明占据,再也无法分心想别的事情。 他把我抱到浴室,让我睁眼看镜子里的自己。 现在看清楚了吗言乔?炽热的吐息拂在我的后颈,我到底是同情你还是爱你。 镜子里的人眼角通红,目光涣散,嘴唇微微翕张,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打湿,随着身后人的动作发出断续的呜咽和喘息,一副意乱情迷到快要失去意识的样子。 甚至没办法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犬牙没入后颈时我痛到失声,像一条干涸的鱼一样张开嘴巴艰难呼吸,眼泪汹涌而出,无声地漫湿脸颊,落在冰凉的洗手台面上。 我撑着镜子用力抓紧,恍惚中想起闻路明种在阳台上的花,忘记关窗的阴雨天,花瓣也是这样在在风雨中摇晃着垂落在枝头。 如果不是闻路明环着我的腰,我可能连站都站不稳。 后来发生什么我不记得了。我第一次累到晕厥,瘫软在他怀里,闭上眼睛仍然能感受到蛰伏在身体里的炽热。 他好像并不打算停下 我不知道是我身体太差还是闻路明太凶,第二天睁眼时窗外太阳西斜,我竟然睡了快要整整一天。 腰酸腿麻,全身的骨头都像是碎了一样,连翻身都觉得困难。 辞职后闻路明变得清闲很多,现在仍陪着我躺在床上。见我醒来他吻了吻我的额头,问:还难受吗? 你说呢我喉咙沙哑,有气无力地反问。 我怀疑他从前一直有所收敛,才让我产生自己和他的体力并没有差很多的错觉。 闻路明的吻落在我鼻尖然后嘴唇,和我交换了一个漫长到粘腻的亲吻,他很轻地啃咬我的唇瓣,说怪只怪我引诱他犯错。 我不记得自己有引诱他什么。 我给司机打过电话,让他晚点来接我们,或者你不舒服的话,我们明天再走。闻路明说。 我摇摇头,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 昨晚那些荒唐的记忆涌入我脑海,想到延误行程的原因是我下不了床,我一阵脸热,恨不得自己没说过那句大言不惭的你敢不敢。 alpha当然敢,最后承受不住的只是我这个普普通通的beta罢了。 脸好红,发烧了吗?闻路明用手背贴了贴我的额头。 我闭上眼睛装作没听见,他好像知道了什么,微不可闻地笑了一下。这声轻笑落在我耳朵里,被我当作是戏弄,睁开眼睛不大高兴地问:你笑什么? 他笑意更深,说要的是你,生气的也是你。 我一看他笑就没了脾气,哼了一声说:我没生气。 言乔,你想什么都写在脸上。 闻老师我抬头看他,犹豫了一下问:你昨天说的话还算数吗?你还喜欢我,是真的还是哄我的? 闻路明微微叹了口气,问这种问题,是我表现得不够清楚吗? 说完他就着这个姿势又吻了我,说:喜欢你,爱你,从来没有变过。 终于听到他说出这句话,我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说:那我就放心了。 秋天的夕阳总是带着些许悲伤,窗外有梧桐树叶飘落,闻路明垂眸看着我,说:你生了这么严重的病,又因为救我受伤,我不知道要怎么样才能让你相信,我爱你也好,和你在一起也好,都和同情没有关系。 你没有同情过我吗?我问。 没有同情。闻路明摇摇头,或许有一些别的东西,喜欢一个人的时候,会不由自主把他类比成其他可爱的事物,比如猫猫狗狗、小孩子,所以哪怕你二十九岁了,我仍然觉得你需要照顾,需要哄,非要说的话,这种感情也许叫心疼或者可怜。 这种时候闻路明也依旧严谨,像站在讲台上一样耐心为我解释两个词语的不同。我为他把我比作猫猫狗狗和小孩子而感到不好意思,故意说:你愿意养我的话,我也不是不能当小猫小狗。 闻路明笑了笑,继续说:最开始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有一次在学校听到同事和爱人打电话,他们已经结婚十多年了,同事仍然叫他的爱人宝贝,那时候我想,我什么时候可以叫言乔宝贝。 说起过去的事,闻路明的目光变得温柔,我心底莫名泛起涟漪,像有一只贝儿用毛茸茸的尾巴轻扫我的心尖,痒痒的。 我没说你不可以叫。我小声说。 我不敢。闻路明坦荡地说出这三个字。不敢越界,不敢表现出占有欲,不敢吃醋。到后来我控制不住自己的时候,我想,言乔该烦了吧? 我没办法站在现在的立场替过去的自己回答,如果那时候在我意识到自己喜欢闻路明之前他表现出逾矩,我确实可能会考虑离开,反倒是后来他主动提出分手,让我不得不提前面对自己真实的内心。 我抱紧闻路明,说:闻老师。 嗯? 我爱你。 过了很久,闻路明轻声回应:我也爱你。 我还是决定今晚动身,左右已经这么累了,不如先在飞机上睡一觉,落地再继续睡。 闻路明起来收拾行李,我继续趴着赖床,期间看了一眼手机,看到秦南下午发的消息:言哥,你走了吗? 生病的事我让秦北瞒着他,现在看这样子,他好像已经知道了。 还没有。我回。 几秒钟之后秦南的电话打了过来。哥,他鼻音很重,像是哭过,你怎么走也不告诉我? 我我一时语塞,他接着说:回国不告诉我,受伤不告诉我,生病也不告诉我,你和我哥都瞒着我,我在你心里就这么不重要吗? 不是这样,小南。我叹了口气,我只是怕你担心。 算了,我都知道。秦南抽了抽鼻子,言哥,我有事情要和你说。 什么事? 秦南犹豫了很久,像是在思考怎么开口。 医院那天,我都听到了就是闻老师和夏奕在走廊里争执那天。我不小心听到我哥打电话才知道你住院了,结果跑去医院,刚好看见他们在你病房外说话,后来夏奕走了,我悄悄到门口,听到你说你不介意我没有想到你那么喜欢闻老师,连这种事都可以忍,当时我很生气,也很难过对不起言哥,我不是故意偷听的。 我可以理解他生气,摇摇头说:没关系。 然后我就直接回家了。秦南的声音愈发失落,冷静下来之后我觉得哪里不太对,闻老师的性格,不可能在明知自己易感期的时候让一个omega留在身边我没有替他说话的意思,哥你别误会。 我无奈笑笑,没事,你说。 我去找夏奕,他不肯告诉我,于是我去学校查了监控。媒体第一次公布你婚讯那天,闻老师一直在办公室,但夏奕不是说到这里,秦南深吸一口气,说:我想了很久要不要告诉你,毕竟我一点也不想你们在一起但是你要走了,我更不想你因为这件事一直难过。监控视频我发给你了,哥,我就不去送你了,我怕我会舍不得你走。 他像一只垂头丧气的小动物,低低地说:一路平安哥,再见。 挂断电话,我看见对话框里发来一个视频文件。 文件不大,只有十几分钟,拍的是闻路明办公室外的走廊。当天应该是休息日,走廊里没什么人,我点开视频等了两分钟,夏奕的身影出现在楼梯口,他似乎犹豫着什么,在办公室外站了很久,门好像是锁着的,他按下把手推了一下没有推开。 于是他又敲了两次门,依旧没有回应,最后他从口袋里拿出钥匙,犹豫片刻插入锁孔。 办公室里没有监控,我只能看到这些。 几分钟后,视频里再次出现人影,一只手抓着夏奕的衣服用力把他从里面推出来,从视频里露出来的一部分肢体隐约可以辨认是闻路明,他站在门口说了句什么,然后砰地关上了门。 夏奕被推得踉跄几步,失魂落魄地靠在墙上,缓缓坐了下去。 视频戛然而止,我看见下面秦南的消息:闻老师说过办公室的钥匙只有一把,我之前天天在他实验室,从来没见过他把钥匙给过谁。看视频里的样子,也不像是他自愿把钥匙给夏奕的。 当时他在易感期,可能没注意到或者后来忘了自己锁没锁门,对于易感期的alpha来说这也正常。 但是夏奕,如果他是偷的钥匙或者怎么样,那就是很严重的违纪,要怎么处理言哥你自己决定。 说实话,看到视频我心里并没有什么波动。我和闻路明之间的问题不在夏奕,那个吻也不过只是一根引线,把话说开之后,我已经没那么在意了。 最后我想了想说:帮我发到你们校长信箱吧,让学校解决。 说完又补充了一句:谢谢你,小南。 没关系。秦南很快回了消息过来,还有就是,我申请了那边的学校,再过两个月就能见到你了。 恋耽美 分卷阅读-月昼(40) 我愣了愣神,没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意思。秦南小时候确实很粘我,但也不至于到现在还跟着我做小尾巴 言乔,闻路明敲了敲门框,司机说半小时之后到。 我回过神来,啊?哦 在想什么?他走过来揉了一把我的头发。 我不准备把监控的事告诉闻路明。虽然没有拍到办公室里面,但我大概可以猜出发生了什么。他没有向我辩解,或许也是因为无论是不是自愿,夏奕说的那句话都切实发生过。 他愿意为了一句话付出一万次亲吻,那我为什么要阻拦? 没什么。我摇摇头,伸了个懒腰,好累。 说明天走你不愿意。闻路明无奈地说,就会折腾自己。 我勾着他的脖子借力起来,在他嘴唇上啄了一口,问:你心疼了?宇YU溪XI。 我心疼有什么用?闻路明垂眸看我,语气里有淡淡的酸意,我心碎你也不当回事。 我没忍住扑哧一声轻笑,你心不心碎我不知道,我腰倒是要碎了。不知道昨天是哪位道貌岸然的教授,把人压在洗手台上翻来覆去地弄,怎么求饶都不理。现在说心疼,昨天我喊慢一点的时候你怎么不心疼? 闻路明到底比我皮薄,听着听着耳朵开始泛红,故意绷着脸警告我说:言乔。 错了心肝儿。现在的我不说别的,道歉张口就来。 这下轮到闻路明皱眉,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什么一样,愣了好几秒问:你叫什么? 我坦坦荡荡地又笑着重复了一遍:心肝儿。 闻路明眼中浮现一抹复杂,低头沉思片刻,问:以前也这么叫别人吗? 没有,我嫌腻歪。我说。 宝贝儿也就算了,叫猫叫狗叫人都这么叫,但心肝儿这种词,我怕传出去被人说我油嘴滑舌不着调。 闻路明显然松了口气,捏了捏我鼻尖说:不许乱叫。 知道了。我乖乖答应,凑到他耳边又多加了一句:以后在床上叫。 我大概真的饿了太久,食髓知味,昨晚的余韵还没过去就开始想着下次。 张老道说的尘缘未了或许还有这样的意思,色心不改,前缘难断,无论第多少次都会被同一个人勾起欲念,想拥抱,想亲吻,想占有他的一切,也被他占有。 燎原的火烧起来,人自然不想再孤身踏冰冷的河。 坐在飞机上看着脚下越来越远的城市光点,我问闻路明,今年冬天还带我去看雪吗? 你愿意的话,每年都带你去。他说。 我悄悄找到他的手,五指插进他的指缝扣紧,摸到那枚戒指,忽然感到一种难言的安心。 闻老师,我凑到他耳边,压低声音,其实我有一个秘密没有告诉你。 第79章 完结 最后一次化疗结束的时候,冬天刚好过去。 经过四个多月的治疗,我整个人好像被换掉半条命,中途有无数次想过要放弃,都是因为闻路明才咬牙坚持了过来。 我的体质变得很差,初春大家都穿长袖T恤和牛仔裤的天气,我出门还是会被勒令穿好外套,再戴一顶毛线帽子。 不要在店里待太久,你受不了灰尘。闻路明帮我把口罩戴上说。 我在他学校附近盘下一家店面,准备开个书店打发时间,最近店里装修,我偶尔抽空会去看看。 知道了。我拉开车门,闻老师再见。 闻路明去上班,我不紧不慢地先去隔壁买了杯热牛奶,然后捧着去店里。一进门看见地上堆着好几个半人高的木头箱子,秦南背对着我坐在其中一个箱子上,不知道在跟旁边的工人说什么。 你怎么又来了,不用上课吗?我过去拍了一下他的肩。 言哥!秦南跳下来,阳光灿烂地冲我一笑,今天上午没课。 我用下巴点了点地上的箱子,这是什么? 我哥给你寄的书,都是市面上买不到的限量版和珍藏版,好像还有几本古董,等下你看看。秦南说。 唔,我点点头,替我谢谢你哥。 我上楼,秦南跟在我屁股后面,问:哥,我哥结婚的时候你会回去吗? 当然会。我边走边说,闻老师已经请好假了,到时候我们一起回去。 哦 他安静了一会儿,又继续问:那你和闻老师 我停下脚步,不自觉摸了摸无名指上的戒指,说:顺其自然吧。 离开前某一天,我在闻路明书房抽屉里找到了他手上戒指的另一半,内圈刻着他的名字,是我无名指的型号。 那天在飞机上,我提前把戒指从他行李箱里找出来,悄悄告诉他其实我早就发现了这个秘密。 为什么藏起来不告诉我?我凑近他低声耳语。 我不想给你压力闻路明难得露出一丝窘迫,像做坏事被发现的小孩,而且这种事,总归不太好意思说出口。 那你准备一直藏着吗? 也没有。我想等你病好一点,情绪稳定一点再告诉你。 我看着他发红的耳朵和躲闪的目光,心里痒痒的,说:闻老师,我不想等了。 说完我起身单膝跪地,把戒指举到闻路明眼前,问:你愿意帮我戴上吗? 闻路明大概没想到我突然这样,有些慌乱地想把我扶起来,我不肯动,耍无赖说:你不给我戴我就不起来。 言乔闻路明接过戒指,表情欲言又止。半晌,他蹲下来,认真地看着我问:你想好了吗,戴上就不许摘了。 我摇摇头,说:不摘了。 终于,闻路明握住我的手,垂眸看了很久,郑重地把戒指套在我无名指上。我张开手指,看见自己手上多出来的银色指环,忽然感到有一种甜蜜的枷锁禁锢住了我的身体和灵魂,从此宣告我将被某个人温柔豢养,再也不能任性地飞。 我不知道这算不算求婚,没有烟火和烛光,也没有玫瑰,一切都很草率,但一切都蓄谋已久,有迹可循。 回过神来,秦南看着地上乱七八糟的装修材料,问:言哥,你真的准备在这里当个小老板,不管自己公司了吗? 你懂什么,小老板才是最快乐的。我轻嗤一声,而且公司有我哥和Luna,我回去也帮不上什么忙。 秦南张了张口,欲言又止,半晌叹了口气说:你开心就好。 快到下课时间我搭秦南的顺风车回学校,他去找同学吃饭,我坐在广场中央的水池边等闻路明。 今天天气很好,几只白鸽慢悠悠地落到我脚边,我掏出早上吃剩下的半片面包,撕成小块撒在地上喂它们,一只胆大的鸽子飞起来落在我手上,低头啄食我手心里剩下的面包屑。 我逗着鸽子,无意中抬眼,看见拿着教案本向这边走来的闻路明。 他的衬衫挽到小臂,早上出门穿的风衣搭在手上,一边和旁边的学生说着什么一边低头推了推眼镜。 初春的阳光照在他身上,为他的皮肤和发丝镀上一层温暖的柔光,我恍惚想起很久之前第一次见面,他也是这样在周围年轻的喧嚣中,踏着树影和阳光向我走来。 仿佛有所感应,闻路明看向我的方向,脸上冷淡的表情渐渐融化,浮现出一个浅浅的微笑。 我跳下水池拍掉手里的面包屑,冲他招了招手。 怎么在外面等?闻路明走过来自然地牵起我的手。 今天不冷。我用肩膀碰了碰他,问:说好下午出去玩的,这回不能再骗我了吧? 你感冒我才没有带你去,怎么就成了骗你?闻路明无奈地说,走,我们先回家接贝儿。 闻路明有一些十分消磨时间的爱好,比如下棋,看书,钓鱼。最近天气转暖,公园里钓鱼的人多了起来,他上周就说带我去,结果我不小心感冒,没办法拖到今天。 昨晚睡觉前我和他一起烤了蛋糕和饼干,今天早上他又趁我没起床准备了很多别的零食,他说我一定坐不住,所以要多备点打发时间的东西,我不服,说他看不起一个而立之年的成熟beta的定力。 成熟?闻路明没忍住笑了,捏起我的脸问:你和这两个字有关系吗? 他现在越来越喜欢揭我的短,我一扭头张口咬在他手上,恶狠狠瞪了他一眼。 贝儿看到我咬他,以为我们两个闹矛盾,哒哒哒地跑过来挤在我们两个之间,用脑袋拱我的腿,边拱边喵喵叫。 猫都比你会哄人。我松开闻路明说。 他扑哧一声,按着我的脑袋揉了一把,怎么不说猫都比你懂事。 我算是看明白了,如果说现在的闻路明和以前有什么不同,那就是不用再顾虑我会不会离开之后,他开始渐渐暴露出本性,不仅喜欢事事管着我,还喜欢逗猫一样的逗我。 也怪我没出息,前一秒还生闷气,后一秒他招招手,叫我声宝贝,我就什么都忘了。 宝贝,睡觉盖好毯子。我躺在躺椅上晒太阳,昏昏欲睡的时候听到闻路明的声音。 睁开眼看见他认真地看着水面,我揉揉眼睛,问:钓到鱼了吗? 还没,这才多久。话音刚落,水面上的鱼漂晃了晃,扩散开一圈小小的涟漪,我赶紧拍拍闻路明,压低声音说:动了动了! 嘘闻路明对我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眼睛直直盯着鱼漂的位置,过了一会儿,我还没来得及看清怎么动的,他忽然起杆,一条两掌长的银色鲫鱼被勾出水面。 我没忍住发出哇的一声。 趴在我脚边睡觉的贝儿被惊醒,站起来原地转了两圈,然后看见闻路明把一条活蹦乱跳的什么东西放进桶里,吓得连忙往后退了几步。 胆小鬼。我把它抱起来摸摸脑袋,凑到桶边说:看爸爸给你钓了什么。 贝儿没见过这么大的活的鱼,虚张声势地喵了一声后就往我怀里缩。闻路明看着一人一猫,笑着摇了摇头,晚上给你们烤鱼吃。 一下午的时间过得很快,闻路明钓鱼,我在草坪上铺开餐布,边吃零食边逗猫玩,太阳落山时天边晕开一大片晚霞,我枕着胳膊躺在草坪上看天,心想,等夏天到了一定要和闻路明去海边玩。 想着想着脸上忽然落下两滴冰凉的液体,我回过头,看见一片乌云缓缓飘过来。 不会吧我好久没有出门,怎么偏偏今天下雨。 闻路明也看到了乌云,走过来说:要下雨了,先回车里吧。 我扁了扁嘴:还没玩够呢,我不想回家。 他抬头看了一眼,说:看这样子不会下很久,等雨停了我们再出来。 今天为了带躺椅和钓具,闻路明开了一辆很宽敞的吉普车,我刚抱着贝儿坐进去,外面的雨突然大起来,等闻路明再进来的时候,他的头发和衣服已经淋湿了一大片。 他脱掉外套,摘下眼镜甩了甩额前的水珠,接过我递来的毛巾随手擦了一把头发,问:你没有被淋到吧? 我摇摇头,没有。 他习惯性的俯身亲了我一下,说:没有就好。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亲吻变成我和闻路明之间像吃饭喝水一样日常的事情,国外宽松的环境里,哪怕是在学校,他也经常毫无顾忌地吻我。 我趴在车窗上仰头看天,远处是晴的,头顶却灰蒙蒙一片。 真的会停吗?我忧愁地问。 闻路明从身后环住我的腰,胸膛贴着我的后背,揉了揉我的肚子问:饿了吗? 不饿,吃了好多零食。 但是我饿了。他把我掰过来,浅浅地啄吻我的嘴唇,我后背抵着车门无处可退,只能微微抬起头承受他温柔而缓慢的亲吻。 闻路明唔 我一向觉得不戴眼镜的闻路明无论气质还是长相都更锋利,就好像眼镜是一种封印,把属于alpha的强势和冷厉关在身体里,对外只展现更斯文的一面。 而摘掉眼镜后他总是会释放出自己的掌控欲。逼仄的环境和紧扣在腰上的手掌让我感到一丝不适,我有些想躲,却被他掐着下巴更深地吻了进来。 一下午只顾着吃零食和逗猫他恶人先告状,全然不提自己钓鱼钓得忘我,医生说你不能吃太多零食,忘了吗? 没有忘我被他吻得气息不稳,低声说,只吃了一块蛋糕和几片饼干 但我什么都没有吃。他握着我的手放在自己小腹上,我好饿。 我透过薄薄的布料摸到他线条分明的腹肌,喉咙不自觉滚了一滚,相比之下,因为养病养了太久,我的腹肌已经几乎快要不见了,腰上只剩下一层人畜无害的软肉。 雨点拍打在车窗上,发出噼里啪啦清脆的声响。我半推半抵着闻路明的肩,在昏暗的光线中看着他的眼睛,问:接吻能充饥吗? 不能。他摇摇头,缓慢地说,只能解渴。 吉普车的车厢已经足够宽敞,但对于闻路明的身高来说还是显得拥挤。他单手捞起我放在后座上,撑在我身体上方,问:听到下雨了吗? 他的声音低沉,在嘈杂的雨声中有种大提琴般的质感,我心里痒痒的,不自觉仰头想要索吻。 听到了,像我心跳一样快。我轻声说。 我如愿以偿获得一个炽热的吻,闻路明的手按在我胸口,仿佛要验证我说的真假。 呼吸交织中,车里的温度渐渐升高,我追逐着他的唇舌,听到他低低地说:宝贝。 这种时候这样的称呼,直白到让我忽视不了他声音里的情欲。感冒这段时间我忍着不亲他也不招惹他,闻路明表面淡然,实际也许早就计划着这一天。 旷野无人,春潮带雨。 有什么东西比雨来得更急。 我勾着闻路明的脖子,解开他的纽扣,从座椅缝隙抽出刚刚摸到的安全.套,在他眼前晃了晃,缓缓问:闻教授,你车里为什么会有这种东西? 他接过,面不改色地说:有备无患。 说话的时候他把我的衣服推到胸口,手掌停留过的地方都像是点了火。我的皮肤热得发烫,呼吸也渐渐变得燥热。 过于狭窄的空间使我们不得不贴得很近,我抬起膝盖蹭了蹭他的腿根,在他耳边低声说:来_我。 雨下了很久。 车子也颠簸了很久。 闻路明打开音响,雨声和音乐声中夹杂着他低沉的喘息,还有我分不清是痛苦还是欢愉的轻声呜咽。 恋耽美 分卷阅读-月昼(41) 某个瞬间我的灵魂好像升到半空,俯视着下面凌乱的人影,看他们沉溺于浅薄的欲望,却用最干净炽热的灵魂相爱。 他们仍在相爱。 不知不觉,远方的落日坠入地平线,昼夜交替时的最后一点微光落入闻路明眼中,变成他说爱我的低语。 无论第多少次,我都会因为从他口中说出的我爱你而感动落泪,那是我在奋力向他奔跑的路途中,捧着一腔爱意换来的只为我一个人坠落的月亮。 我一生所求爱与被爱,闻路明都给了我。 我也爱你。我说,我永远爱你。 正文完 第80章 番外 (预警:番外是be结局) 言乔死在夏天过去的某一天。 这一天,清的玻璃结了霜,小院篱笆外的野蔷薇开了最后一朵,一千多公里外的北方小镇忽然毫无预兆地降雪,更遥远的北冰洋海面上,座冰川缓缓碎裂,消失在刺骨的海水里。 这一天,教堂的白鸽飞入蔚蓝苍穹,闻路明为夏奕戴上了属于他们的婚戒。 整整一天后,搜救队才在山谷缝隙里找到被溪流冲到岸边的尸体。 没有人知道言乔是真的失足坠崖,还是因为不想听到教堂钟声而把自己藏进安静的地底。 他闭着眼睛,再也感受不到这个世界上的痛苦和快乐,此后与他长伴的,只有无尽的时间和永恒的黑暗。 他终于解脱了。 他只留下一封短短的遗书。 我比自己预想中多活了很多年。 朋友的关心、家人的爱护、许漾的期待,这些东西像沉 重的枷锁把我困在世上,哪怕我早已经没有了眷恋,也不得不因此继续生活。 后来闻路明出现,我对自己说,再活一次,再试一次。但是很遗憾,我用尽全力还是失败了。 这次我不想再继续和死亡互相拉扯,我决定让它完成七年前就该完成的事情。 如果闻老师你看到这里,请别为我难过,也不用觉得抱歉。 后来我想了很多,我真的那么爱你吗?好像也不见得。我只是把活下去的希望全部寄托于你,以为只要有足够剧烈的爱恨,就能对抗内心深处那个渴望死亡的自己,所以我不肯放开你,哪怕两败俱伤也要纠缠你,说来说去,都是因为我自私。 也许最好的可能是,我没有爱过你。祝你新婚快乐。 还有就是,哥。对不起,我从出生到现在没有让你省心过,现在这样也好,少了我气你,你能多活几年。 如果你想我的话,来山上看看我,道观后院那几株蔷薇是我新栽的,如果某一天有风吹落花瓣,那就是我回来看你了。 再见。我走了。 葬礼那天,闻路明没有去,等所有人都离开之后,墓碑前多了一束白色桔梗。 婚后的生活和闻路明预想中一样单调平静,标记自己的伴侣也没有给他带来心理或生理上的满足。一切都像预先设定好的程序,什么时候结婚,什么时候标记,什么时候开始考虑下一代,通通有条不紊地进行。 猫因为夏奕过敏而被秦北接走,家里又少了一样和言乔有关的东西。 有时夜半醒来,闻路明会生出一种错觉,仿佛言乔从来 没有出现过,过往种种,那些甜蜜和痛苦,都是因为他曾经太过执拗地想要一个人而出现的幻觉。 直到某一天夏奕从书房抽屉里翻出一个落灰的首饰盒, 里面是一对崭新的铂金指环,闻路明才突然想起,那是他曾经想要送给言乔的生日礼物。 言乔真实地存在过。 夏奕莫名其妙发了很大的火,仿佛积攒了很久的怨气,在这一刻突然爆发。 面对他的控诉和指责,闻路明没有辩解,只是某一刻分 神地想,那枚戒指言乔戴起来一定很好看。 第二天,夏奕提出了离婚,闻路明平静地在协议书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从那以后他辞去自己优渥的工作,独自踏上未知的旅程。 他去了很多地方,都是曾经说要和言乔一起去的。在路上闻路明发现,世界并不那么美好,也不那么值得被爱,值得被爱的永远只是那一个人而已。 在言乔离开的第七年,闻路明回到了那座遥远的北方小镇。时间仿佛从来不曾到访过这里,一切都是他们离开时的样子。 面对亘古不变的浩瀚星空和无尽雪原,闻路明忽然明白这些年萦绕在他心里的东西是什么,是不死不休的爱与思念。 他躺在雪地里,怀抱着一捧雪,像抱着自己的爱人。寒夜将尽,他们从此相拥长眠。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