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何时死去》 (一)威康市 “我经常想知道我的父亲什么时候能死去。”奥德丽欧森眼神冷酷地看着戴维斯林勒说。 奥德丽想象的画面是父亲有一天能被人用尖锐且无情的匕首刺死。有人会将父亲反手铐着再从他肚子开始划开,如果做这件事的人是她,她相信她不会只到肠破胆烂就罢手。 欧洲一个大国,国内有座小城市叫做Wil。威康市总人口不到十万,区镇内彼此都熟悉,连远个几街的那一家修马桶的他爷爷何时死了都知道。该城市如其名,取英语中的wee谐音,城内的大家都很好客。 奥德丽欧森便是出生在这样的环境中。 她的父亲叫约书亚,大家喊他欧森先生,他是威康市历史悠久的大型量贩店的现任老板。店名就叫Wee,所有人都爱去那,因为那里什么都有。 奥德丽很娇小,身高不足一米六。她的长相不是传统上地漂亮,第一眼会觉得平庸。事实上,不管从哪个角度看她那张脸都会觉得无奇。但是她的颧骨尖丽,发梢刚好到肩上,两眼微笑时不大却很有震慑人的效果,属于很强势的五官。看久了,会觉得她很有魅力,有种中性之美。加上她嗓音的音调并不高,更增添了独特的感觉。 奥德丽不管是小学、中学还是高中,都是受的最好的教育。高中还没毕业的她就就立志要当一名育人的老师,她现年25岁,在努力下终于当上了Wil ral学院,威康市第一学府的文学系副教授。 在威央学院里工作两年,奥德丽跟一名从欧洲另个大国来的男人关系甚好。他叫戴维斯,家族姓林勒,今年36岁。 戴维斯比奥德丽高了至少叁十公分。她没问过他到底多高,因为比她高的人占了威康市人口的叁分之二。他留着一头必须用剪刀才能剪出来的渐层油头,茂密的黑发齐刷地到了后脑勺,蓄了点胡,看上去很有稳重玩咖的感觉。 但是奥德丽永远忘不了某一晚她在酒吧听戴威斯跟她哭诉那个长得漂亮活又好的男人怎么甩了他。 两人经常去一家叫Path的酒吧,他们喜欢坐在吧台前。有个叫崔斯的调酒师跟他们很有话说,崔斯身后有酒吧老板贴的几张他跟他家人的合照。 奥德丽跟戴维斯的酒量都好,经常在happy hour喝了好几shot也不会醉。 “小奥,你应该知道大家都喜欢欧森先生。瞒不了你,我也很喜欢他。我是说,欧森先生的身材和长相,你是他生的,但你的长相和他的不一样。”戴维斯小心翼翼地说。 “去你的,你真该死。”奥德丽翻了他白眼。 “但是你为什么这么讨厌你的父亲?他做了什么让你感到讨厌?或者,他说了什么让你忘不了?”他又问。 奥德丽摇摇头,她不愿意说,因为这并不是值得拿出来配酒喝的故事。 崔斯摸了摸他的山羊胡笑了:“戴维斯,你不应该这么问一个女人。你应该给她建议,比如让小奥去找德维托先生。” 戴维斯眼珠亮大,慢慢摇头,幅度慢慢变大。 “崔斯,你一定是在跟我开玩笑。德维托先生?我可不想让小奥冒生命危险去找他。” 奥德丽喝了口酒,显然对戴维斯跟崔斯的对话有兴趣。 “德维托先生?他是谁?” “你不知道吗?看来你被保护得太好。”崔斯说。 “不说了,我们跳过这个话题吧。”戴维斯咕噜咕噜地把酒喝光。 威康市一年四季有至少叁季都在下雨。市民们都说,这样好的天气给他们,他们也不要。但是奥德丽喜欢下雨天,虽然下雨,但不会太冷,偶尔她会撑伞穿着小碎裙在街上走。 她一个人住,她不去Wee量贩店买生活用品,而是去她小家附近的另个小店。那里虽小,却有她所需要的一切。 夏天刚到,一天晚上奥德丽拎着塑胶袋从小店走出,转进往家里方向的巷弄时,有几个邻居的男孩女孩正蹲在地上。她好奇地凑上前去,孩子不排斥她,她蹲了下来。 “这是什么?” “你也太逊了!连这个都不知道吗?这是烟火。”一个看上去比较大的男孩嘲笑奥德丽。 那个男孩看上去不大,但是他手里拿着一个打火机,对准了导火线点燃了。几个孩子都站起身躲到男孩身后,他手里的东西咻地一声往天空飞去。 砰,像极了枪声。 “麦克,再一次!”一个小女孩嚷着。 “好!” 麦克又蹲下从袋子里拿了另个烟火,正要从小盒子里抽出导火线时,有个男人走了过来。 “爸爸!”麦克慌张地放下手中的东西跑到男人身边。 男人嘴里叼着烟,巷弄内的路灯在他抬起头时照亮了他的五官。奥德丽吓了一跳,因为男人右侧脸颊上有一条很深的疤痕,看得出来很久了,但是还是很清晰。 “原来你在这。我刚谈完事,还不急着走,你还要再跟新朋友玩一会儿吗?”男人说。 男人说完话之后,眼睛盯着奥德丽。她不自在地后退几步,他脸上的疤还有他那低到仿佛能掐死人的嗓音,让她胆颤心怯。 “爸爸,那我就再玩一会儿,可以吗?” “嗯,去吧。我待会再过来。” 地上积了滩雨水,泥泞不堪,男人将嘴里的烟往水滩丢。再走之前他又跟麦克说:“别打扰住在这里的人。”他扬起下巴朝奥德丽示意,小男孩猛地点了头。 奥德丽不敢多留,因为男人的骇人面孔。 -- (二)那个男人 ρo⑱f.ⅽoⅯ 西奥多德维托有句名言:“困难的事情有简单的方法解决,杀人也有让死人更痛快的死法。” 威康市内有个闲人不会随意进入的小区--迪尔区。如果说这座城市被划分成20个豆腐块,那么这20个豆腐块包括迪尔区都在这名叫西奥多德维托的男人的管辖范围内。 他不是市长,也不是身着黑色制服的警察,而是比他们都还更有用且让这座城市一直都很平安的男人。 西奥多是个行刑手,可是他不愿意这么以此自称。他为民除害多年,那些市民都认为该死的男男女女,最后都逃不过他的手。 威康市的法律特别。重刑犯不是关到死,就是死在西奥多的枪口下。 西奥多40岁开始担任威康市的行刑手,在此之前,他混迹于杂乱的圈子里。以前他杀过很多人,但是没人能抓到他,最后他的妻子伊芙琳也受不了地想离开他。 西奥多同意了,但是他坚持要让儿子麦克留在他身边。儿子永远是他无人知晓的软肋,他向伊芙琳保证过,绝对不会让儿子身陷危险之中。 西奥多正在家里大厅沙发上抽着烟,麦克在屋内拿着昂贵的飞机模型跑来跑去。家里的炉火旺燃着,感受不到威康市即将迎来的寒冷。УùУésнù.℃ǒм(yuyeshu.com) “德维托先生,我们该出发去威央学院了。”一名身穿黑色西装,戴墨镜的高壮男子连恩说。他是西奥多最得力的助手,也算是他的私人助理。 偶尔接点委托是西奥多的兴趣,委托内容多半是有人花钱让他去教训某个人。 他熄烟,起身。 “麦克,今天我就不带你出门了,我要你在家待着,不要给雪莉找麻烦。”说完,西奥多让家里的佣人雪莉过来,又拿起披挂在沙发上的外套离开。 从迪尔区到威央学院不到一个小时的车程。在路上,西奥多再叁确认这次委托人委托的对象的资料。 20岁的金发男孩,相貌端正,却在这样的年纪贩毒。西奥多没有过问委托人跟这男孩什么关系,他领着五个男人进了威央学院,警卫也不敢拦他。 正值授课期间,西奥多也不在乎地就打开了金发男孩所在的教室。 门被打开后,奥德丽惊呼出声。西奥多势头不小,差点把她吓晕,但很快她就镇定自己,试图摸讲台边的紧急按钮。 “相信我,你不会希望按这个钮的。” 西奥多跨步上前。他温和,甚至脸上有一点点笑容地将奥德丽放在按钮上的手拿起来。他低头匆匆瞥了讲台,在一堆纸堆里发现了她的名字。 “奥德丽小姐,我想借用你其中一位学生的时间。”他在她耳边说。 奥德丽认出眼前的男人正是几个星期前她在她家附近遇到的疤痕男,但是他好像不记得她了。 说完,西奥多就让手下把金发男绅士地请走。但是当他带着人回到迪尔区他的据点后,他实施的是暴行。 西奥多身材高大,力道强劲的手抽了男孩好几个耳光,嘴里边念着:“我亲爱的孩子,你不应该在这年纪贩毒。那是错误的。你的父母亲会很伤心,所以我可以给你两个选择,一是去自首,二是跟父母坦白。” 西奥多的售后服务做得很到位。他会先收定金,在监督男孩跟父母亲坦白后,才跟委托人拿了尾款。这种校园案件赚得不多,但是也比奥德丽一个月挣得钱还多上一些。 很多天过去了,奥德丽仍惊魂未定,想到那个需要她仰着头才能看到眼睛的疤痕男,她就浑身不舒服。把这事跟戴维斯说了,她才知道原来那个男人正是之前他跟崔斯提过的德维托先生。 戴维斯不明白为什么在威康市活了25年的奥德丽会不知道这位如传奇一般的人物。但是她好奇,所以他把西奥多的故事说给她听。 “如果谣言是真的,那么德维托先生是个很冷血的人。”戴维斯说。 因为害怕,奥德丽还让戴维斯陪她回家。她拿着手中的一杯热茶,忽然萌生了什么念头。 “我不觉得德维托先生是个冷血的人,我亲眼见过他跟他儿子说话。”奥德丽也将那晚的事说给戴维斯听。 听完之后,戴维斯轻握着奥德丽的手:“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是小奥,我不觉得这是个好主意。” “我必须拯救我的母亲!”她吼了声。 戴维斯有些木然,不太明白奥德丽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小奥,德维托先生很危险。我不希望你冒险去找他。迪尔区也不是什么人都能进去的,你得想清楚。”他抱着她,安抚说道。 “我恨我的父亲,恨你们口中的好人欧森先生。戴维斯,我希望你明白并尊重我的决定。” 奥德丽给自己一点时间去做见西奥多的心理准备。她知道他接委托案要不少钱,而她正好有的是钱,这些年拒绝了欧森先生的示好或帮助,她仍挣了很多。 下着雨的星期天,奥德丽开车到了迪尔区。这里不似她住的小区那样生意盎然,她找了个地方停车后下车打听西奥多住在哪。 “女孩,那不是你能见的人。”一个老人说。 “但是我有急事想请求他。” 老人迟疑了片刻后为奥德丽指路。西奥多的家在迪尔区的山里,上山之后再开十分钟就能抵达。 “路我告诉你了,但是你来的不是时候,德维托先生星期天都会在教堂做礼拜。”老人说。 “哪间教堂?” 老人又指着前方不远的教堂,并说:“有点讽刺,但是德维托先生是虔诚的基督徒,他刚替国家完成任务,正在教堂里忏悔,你不会希望打扰他的。” 西奥多杀人,但同时又是虔诚的信徒?奥德丽虽然抱着怀疑但也没有多停留,开车去了教堂。 她下车往教堂门口看了眼,里面只有一个人,而那人正是西奥多。她正想往前再走一步看得仔细些,马上就有几个男人挡住了奥德丽。 “你是谁!”其中一位男人面狠地问。 奥德丽这次没有被吓得太惨。 “我想见德维托先生。” “德维托先生星期天不见客!” 在教堂里的男人听见动静了。西奥多从第一排的椅子上站了起来往外走,他的脸在没有任何夜色的遮挡下更清楚,奥德丽忍不住往后退一步。 “原来是奥德丽小姐。又见面了。” 西奥多点了根烟,低头看着眼前矮他好多的女人,突然觉得有点可爱。他把他手下拿着的他的帽子往她头上戴,弯着腰看她,觉得很合适。 “德…德维托先生,我有事情想拜托你。”奥德丽也顾不上男人的捉弄,说明了她的来意。 “哦?你也有想拜托我的事?”他点了点烟灰,兴趣更大地看着她。 “是的,我想请你杀了我的父亲。” 奥德丽坚定地看着西奥多,他愣了半天。他自认见识过各种大场面,但是女儿来拜托他杀了她的父亲,这样的事他还真没见过。 他伸手压了压在她头上的白色软呢帽后说:“奥德丽小姐,这里是教堂,还有我的原则是我不会为了委托案杀人。” 西奥多觉得那顶帽子戴在奥德丽的头上好看,所以他把帽子留给她没拿走,然后带着手下离开。 -- (三)父亲 ρo壹8f.coм “德维托先生,您愿意接这件案子吗?”连恩问一直没说话的西奥多。 奥德丽如此优秀,现在在威央学院的文学系担任副教授。所有人对她都是人见人爱、温和有礼又聪明的正面评价。 约书亚欧森他知道,巴克区一家大型的量贩店老板,今年51岁。到手的资料如此干净,让西奥多不清楚奥德丽是为了什么事情才想让他杀了她的父亲。 “我不能坏了我的原则,原则就是原则。”西奥多轻轻将烟灭了之后说。 奥德丽的英语文学课很少有人不喜欢。她采取弹性教学,生动且友善的教导很深受学生的喜爱。 奥德丽受挫于西奥多不愿意听她委托他的理由。但是她不会放弃,不过她也暂时找不到说服他的方法。她好苦恼,上课前还走了神。 “奥德丽小姐,今天的主题是什么?”上她课的学生每周上课都一定会问这个问题。 “‘人性’是我们今天要讨论的主题。我有叁首诗想跟你们分享,第一首是罗伯特先生写的《新汉普郡》,第二首是布莱克先生的《永恒的福音》,第叁首是查尔斯先生的《我们能做什么》。” 奥德丽给学生发下准备好的讲义。 “读完之后告诉我你们的想法。” 等待不漫长,因为奥德丽喜欢看学生思考的样子,她认为思考是上天赐予的礼物。УùУésнù.℃ǒⓂ(yuyeshu.com) “奥德丽小姐,请问你是基督徒吗?” 约莫二十分钟过去了,忽然有个女学生划破了沉静。奥德丽微笑地回道:“我不是。但是没有信仰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有信仰的人不遵从信仰。” 奥德丽并不是在针对西奥多,而是有感而发。 “《永恒的福音》里的耶稣,并不是指真的耶稣,你们看出来了吗?”奥德丽问。 众多学生摇头。 “没关系。这首诗略长,版本不一,至今也没有人知道布莱克先生想公开的片段究竟是哪些。但是《永恒的福音》仍然有许多人拜读,因此我认为这首诗很值得你们反复阅读。” 奥德丽在这时看见讲台上的手机屏幕上有陌生电话打了进来,她没接,又看向学生说:“有任何问题想跟我讨论吗?因为这周的作业是你们要写下你们对这叁首诗的想法。” 没人对作业没太多抱怨,但是大家都很积极地跟奥德丽讨论这叁首诗。 奥德丽和戴维斯中午一起在学校食堂吃饭。 自助式的食堂内很多教授学生,奥德丽跟戴维斯各自拿着托盘装食物。两位都很受学生欢迎,他们的餐桌上总会围着不少人他们说话。 好不容易学生不在,戴维斯也才终于有机会跟奥德丽说些私人话题。 “我没听你提起,你后来有去找德维托先生吗?”他尽量压低音量问。 “找了。”她漫不经心地说。 “结果呢?” “德维托先生拒绝我了。但是戴维斯你知道我的,我不是轻言放弃的人。”语毕,她露出了一个假笑。 戴维斯无奈地嘟着嘴,他想劝奥德丽别再去找西奥多了,但是他知道她听不进去。 那天晚上奥德丽离开威央学院开车回家去附近的小店买晚餐的食材。她提着篮子在生鲜区看了很久,拿不定主意今晚要吃什么。 “吃点肉吧小奥,你瘦了。” 忽然一道让奥德丽背脊毛骨悚然、让两只单薄的手臂从首到尾冷了一遍又一遍的声音传来。她回头,果然是那个让她恨入骨子里的父亲。 约书亚比奥德丽高上许多。但是跟其他男人比的话,他略逊一筹。他戴了副金框眼镜,一只昂贵的腕表。他面部慈祥,头发是深褐色的,但因为年纪有了所以有些白,让她恶心的是相交的发在这样的雨天也梳得整齐。 约书亚西装革履又善良的样子让人无法得知他到底干了什么坏事让奥德丽如此憎恶他。 奥德丽拿上篮子去结账,约书亚率先离开小店到外面等着。她再出来时拿起雨伞,快步越过父亲走进回家的巷弄里。猫猫狗狗很多,仍有几个孩子就算撑伞也要在外边玩。 “小奥,一个人住还习惯吗?最近工作怎么样?还顺利吗?需不需要用钱?”约书亚慢条斯理地跟在奥德丽身后喋喋不休。 奥德丽皱着眉,她闭上眼睛,她不敢想象母亲跟这样的人生活该有多痛苦。 “去你的,你去死吧,撒旦的大门永远为你而开!”她转身,用着最恶毒的话跟他说。 约书亚的微笑在抽搐,数秒后,在奥德丽没能反应过来时他给她去了一个飞快的巴掌,她手上的伞被打飞了,他又补了一掌。 “小奥,你不能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知道吗?”约书亚仍然保持笑容地说。他上前一步,钳住了奥德丽的下巴,“你母亲很思念你。你不想她担心的话,你就应该……” 忽然,约书亚被人揪住西装衣领,又被人丢到满是泥和雨水的地板上。奥德丽被吓到了,发着抖不知道到底该看哪里。以她的高度,最先映入她眼帘的是西奥多的儿子麦克,意识到是他的时候她马上抬头。 “德维托先生?”约书亚粗哑地喊着。 西奥多今天戴了顶黑色的软呢帽。他的气质,和他脸上的疤痕并不符合。他撑着伞,吸了口在嘴里的烟后把烟丢到约书亚旁边的水滩。他走上前,蹲下来看着约书亚说:“欧森先生,没人告诉过你不该对女人动粗吗?” 约书亚匍匐前行了几秒钟,西奥多左脚的皮鞋鞋跟踩住了瘫在地上的男人的裤子。 “德维托先生,你误会了,我没有动粗。跟你介绍一下,这是奥德丽,我女儿。”他惊慌地看着西奥多。 西奥多站轻轻松松地单手把人从地面上连根拔起,他用脖子夹着伞柱,空出来的手抽打着约书亚的脸说:“欧森先生,那我这样应该也不叫动粗吧?” 约书亚无力反抗,西奥多放开他时他拔腿就跑。 约书亚一走,西奥多就拉着奥德丽站到路灯下。他抬起她的下巴,左转转右转转着她那张小但倔犟的脸,弯下腰贴近她检查伤势。 奥德丽在威央学院、小巷子以及散步时闻过很多种烟味。但是西奥多的有些特别,她猜得出他抽的不是廉价烟品,那件到他膝盖的处的大衣袖口甚至有女人曾黏在他身上过的味道。 西奥多让连恩带麦克回车上,顺便拿药跟外套过来。他给她披外套,又往他方形的灰色手帕上倒药酒,然后贴在奥德丽被打红了的那边脸。 “嘶……” 很疼,当药碰到皮肤时忽然一阵火辣辣的刺痛。西奥多让奥德丽再忍忍,他让她自己拿好手帕,又点了根烟然后弯腰注视着她的眼睛,他手上的伞明显是倾向她那边的。 “你知道每次跟你说话我都很累么?因为,你太矮了。”他说。 “不是我太矮,是德维托先生太高了。”她也努力地看着他眼睛说,但是他脸上的那道伤疤看得她心惶颤。 西奥多笑了几声,眼尾的褶子在飞,奥德丽觉得很好看。他揉了揉她湿了的一半头发,再次接过手帕,轻轻地替她将药上得更匀些。 “为什么不接我电话?你都是这么求人的么?”他笑的时候,连疤都会跟着动,她觉得有点吓人。 “电话?”她疑惑地问。 “今天早上。”他说。 奥德丽这才想起在上课时看到的那个陌生电话。 西奥多深沉的声音也在此时延续:“奥德丽小姐,我已经免费替你教训欧森先生了,但我不能杀了他。” 奥德丽深深地吸了口气。 “我会*求你,直到你答应为止。” “你的英语并不好啊?怎么*取悦?” *** 奥德丽最后一句话说的是:“I’ll please you, until you say yes. ”(其实正常地求人的话,没有I’ll please you这种用法,我只是想让西奥多接下句话而已 而please有请跟取悦的意思。 -- (四)母亲 本章节含有一点暴力片段。 “婊子,泰勒,你跟奥德丽一样都是婊子。当年你傍上了格雷,如今你的女儿傍上了西奥多德维托!”约书亚眼睛泛着红血丝,用力地用右手虎口掐着泰勒早已发青的脖子。 巴克区Wee量贩店沿街往下走两区,约十五分钟的路程就能到矗立在马路边的欧森家。几乎每栋房子的户型都一样,都是独立的两层楼。 这样的房子标配是右手边一个大车库,车库边有个小院子。屋内除了一、二楼,还有地下室跟两间小阁楼。 “说话,泰勒,说话!我要你跟我说话,你再不说话我就把你脖子上这些美丽的血管抽出来打上结!” 泰勒欧森,约书亚欧森的妻子,小他两岁。一直以来她都病着所以很少出门,她的丈夫在约六年前都还是个完美先生和父亲。 多么可怜的女人。泰勒被约书亚锁在阁楼里,用一副手铐圈住她的双手、一条铁链固定在床头捆住了她的脚踝处,让她像条流浪狗。 泰勒曾经留着一头足以让男人垂涎,下垂至胸前处的白银波浪发,如今因为太久不打理,像一束束的干草;她曾经让人羡慕的白皙身体如今可见多个青瘀和红肿,旧的散了,她也不知道何时会添上新的。 “咳…额…”泰勒发出要窒息的声音,约书亚终于放开了她。 “别再发出那种声音来了!”他怒吼。 “我…我…没有!” 约书亚两掌扎实地打在泰勒的左脸和右脸。打下去的瞬间,她的皮也像绽开似的红了。 “你没有什么?是你没有跟格雷上床?还是你没有生出像奥德丽那样的婊子?” 约书亚抱着泰勒的头前后晃着,因为他在鬼吼鬼叫,从嘴里溅出的口沫全喷在她脸上,让她真想现在就死在这里。 约书亚推倒了泰勒,忽然温柔地抚摸着她的脸:“泰勒,我永远都不会让你离开我。就像我们刚结婚那样,你还记得我们许下的誓言吗?我们说直到死亡将我们分开。” 听完这段话的泰勒,身体止不住地颤抖,她快呼吸不过来,最后瘫软在地上呕吐。 “奥德丽小姐,这是B班的作业!” 今早,奥德丽在办公桌上看到一迭学生送来的作业,最上方还贴了张小纸条。只是这样微小的师生互动,也让她觉得能教书真好。 忽然戴维斯神色不宁地打开她办公室说:“小奥,我的天啊小奥!你听说了那件事情了吗?A班有个叫史丹的男孩儿自杀了!” “什么?史丹!我知道他,他上了我的课!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 戴维斯才刚要解释,学院里的校长,马可先生便召集了可能与史丹有关的相关人员要开一场紧急会议,而其中就包括了奥德丽和A班那天上文学课的所有学生。 “哦,我的天。是德维托先生……”奥德丽喃喃自语。 史丹正是那个20岁且贩毒的金发男孩。 听这孩子的母亲跟马可哭诉她的儿子因为受到住在迪尔区的西奥多德维托威胁关系,所以回家坦诚了他贩毒的事。 “我的孩子是冤死的!是冤死的!” “听着女士,我很遗憾发生了这种事情,但是首先史丹不是冤死的,他是自杀,没有人教唆他做这种事情。”马可说。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威央学院当天不拦下德维托?” 史丹母亲提出的质疑,也正是奥德丽内心的疑惑。就算西奥多再有势力,他也不该带着他的手下擅闯学院这样神圣的地方,史丹或许有错,但是其他学生是无辜的。 奥德丽发声了:“女士,我也很遗憾发生了这样的憾事。我们学院有学院的责任要负,但是我是那天授课的教授,我也会承担部份责任。” 史丹的母亲责问奥德丽,你一个弱女子要如何负责? 奥德丽收到了史丹自杀的消息,而算半个当事者的西奥多也有所耳闻。无奈,他暂时还无法解决这件事,因为这几天他还有大票的死刑犯在等他的枪。 市长考虑到大家觉得罪犯和枪是个晦气东西,威康市最大的监狱便设立在距离民宅区好几公里远,而行刑室就在监狱的旁边。 行刑室占地约25平方公尺,灰灰暗暗的,四面土色的墙壁采隔音材质,3米的厚度,就算连着开好几枪也听不见。 一名打了麻醉的死刑犯被两名看守的狱警拖进来。 西奥多鄙视这些死刑犯,但是在他们死之前他仍会给予他们他人性中最后那一丝的尊重。他本是端坐着,见人来了便从椅子上起身。 他佩戴着每上刑场就会戴的黑色礼帽。他摘下,往背对着他且被固定在离他至少一米远的死刑犯鞠躬。 “圣经里为了某些罪行制定了死刑制度,因此,枪决是被上帝所接受的。这是你的报应。”西奥多在心里默念。 西奥多拿起一旁桌上行刑专用的枪,确定子弹满了且不会有任何问题之后,他便再次走回原点,闭起单眼瞄准罪人的心脏。 砰-- 罪人应声往前倾,椅子也跟着倒。 行刑室进来了一名医师,医师在狱警的协同下蹲着检查罪人的状态。确定死亡了,西奥多在此时说: “愿上帝悲悯你。” 奥德丽回欧森家探望母亲。接连几天,电视新闻报道称威康市的市民能继续安心,因为罪恶之人已经接连地被处决。约书亚刻意将电视机的音量调大,大至阁楼里的她也听得见。 “母亲,我来探望你了。” 见泰勒又被殴打至此模样,奥德丽只能干流泪也束手无策。约书亚曾威胁过她,如果将这件事情说出去,那么他就是死也会拉上她母亲一起。 泰勒昏睡着,奥德丽拿着药品替母亲上药。每次回来她都会这么做,但是她下次再来,母亲身上又会有新的伤。 “母亲,请你坚持下去。全是我的错,请你一定要等我,你的奥德丽会让罪恶之人受到他应有的惩罚。”奥德丽轻吻了泰勒苍白的脸颊。 再下楼时,电视机音量调小了,奥德丽听见约书亚在家门外和5、60岁的珊朵拉太太对谈的声音。 “欧森先生,泰勒一切都好吗?” “哦,珊朵拉女士,谢谢你还记挂着我的妻子。她最近病情不稳定,但是有好转的迹象。我相信上帝会怜悯她,请你也跟我一样相信上帝吧。” “我当然会。愿上帝保佑泰勒,请告诉她,我很想念她。” 奥德丽站在屋内,因为无力、因为心痛而掩面哭泣。 -- (五)伤心欲绝 枪决经常集中在一个时段执行。比如开始新的一年时,或者结束旧的一年时。不过西奥多一定会在圣诞节之前完成,如果威康市市长不同意如此,那么他也会拒绝当行刑手。 迪尔区,西奥多的别墅里,伊芙琳正在陪伴儿子麦克,西奥多则是坐在炉火边的皮质沙发上。 “今天没要事?”她看了眼前夫。 “你和孩子是今天的要事。”他一边拉着白色软呢帽上的蝴蝶结一边说。 伊芙琳自从和西奥多离婚后就将头发剪短。说实话,他并不喜欢她这个发型,因为不适合她。她虽然瘦,但脸圆圆的,双眼很大,墨绿色的眼瞳似乎可以有更好的发型选择。 连恩刚替西奥多打听完前些日子在威央学院发生的事。 “德维托先生,我很抱歉在这个时候打扰你,但是我有几件事情想跟你说。”连恩进屋后站在门边。 伊芙琳看了连恩又看回西奥多说:“你不该忙吗?”闻言,男人将帽子放在膝盖上,微笑地摇头。 见状,连恩便作罢,他离开房子到外面。只是他才开门就看见一台白色小车往别墅的方向驶来,他从外套内拿出随身用的望远镜,然后他又进屋跟西奥多回报。 “德维托先生,奥德丽小姐来了。” 西奥多夹着烟的左手顿住,爬了些细纹的脸抽动了几下,他放下翘起的左腿之后意思意思地再吸一口烟便熄了。他绕过伊芙琳跟嘴里嚷着‘奥德丽’的麦克打开家门,果然看见奥德丽在跟他的警卫说话。 “让她进来吧。”西奥多看了她那拙样后说。 得到同意了,奥德丽就丢下她的车子慌慌张张地快跑过去。西奥多那时带着些许笑意,莽撞又奇怪的矮个女人向他跑来,他手在口袋里并往下走了一台阶迎接。 “德维托先生!”她边跑边喊。 今天奥德丽穿得很新鲜。一件快到她脚踝的米色大衣,和里面那一件长到过了脚踝的裙子,肩上的褐发居然也能随风整齐划一地舞动。 西奥多笑了,矮子不该穿成这样,但是奥德丽却意外地合适。 等她站定喘气的时候,他打量着她之前被打伤的脸,看来药酒有效,现在已不见红肿。 “史丹……”奥德丽气喘吁吁,说话断断续续地让西奥多听得吃力,“史丹的母亲希望能得到你的一句道歉。马可先生说只要你道歉,他就不会再跟你计较你擅闯威央学院的事情。” 西奥多消化完奥德丽说的话之后,他右边的眉毛漂亮地扬起。他问,我为什么要道歉?我并没有让史丹自杀,我也没有擅闯学院,没有人拦我,那不就说明了大家对于我的到来是欢迎的? 或许是奥德丽没想到西奥多会这么说,她愣了一下。她仰着头看他,他的神情让她想起了戴维斯说的:德维托先生是个危险的人。 “奥德丽小姐,你不该一直追着我跑。”西奥多两手在膝上弯着腰跟近在咫尺的奥德丽说。 奥德丽下意识地后退几步,她总觉得每次跟西奥多说话她都会忍不住这么做。但是这次她退,他也撑着膝盖向她往前,他的眼神凶狠到她怯怯地说:“请你别再过来了……” 西奥多左手打了个响指,站直身体露出灿笑。 “这就对了,奥德丽小姐,你应该跟其他人一样怕我。” “我…我不怕你!”她蓦地挺起胸膛说。 西奥多两手插进裤带笑了几声,只是笑声愈来愈久,他回头边看连恩也边笑:“你很淘气,奥德丽小姐。” 奥德丽望着西奥多,她的两唇在发颤,很快她的眼眶内就聚集了一些不速之客。她说: “请你……请你杀了约书亚,我那位该下地狱的父亲。他并不如你们所看到的那样和蔼可亲,他就是撒旦派来的恶魔!” 奥德丽想到母亲的可怜模样便难受不已。尽管西奥多看见了她的眼泪,尽管他也停止了他的笑声,却还是再次拒绝她。 “奥德丽小姐,我无法帮你,或许你可以找警察。” “不!我要他死,我要他死!” 奥德丽的眼泪愈掉愈多,西奥多看了几秒钟后,他弯下腰从哑光深蓝的马甲背心上的胸前口袋抽出上次替她上药用的手帕并勾走她脸上一些不该出现的液体。 “我亲爱的,对不起。”他又说。 圣诞节到来,接下来到一月中奥德丽都不需再回学院。她想回去看看母亲,但是她怕她见到约书亚就会想把人给杀了,只是她没有这个勇气,更没有西奥多的好手法。 她拉着戴维斯到酒吧买了几天醉。崔斯看不下去这样小只的奥德丽成天泡在这里,开始拒绝为她调酒。但是她闹她嚷,搞到一帮经常在这喝酒的老酒客都晓得奥德丽是个女酒鬼。 “戴维斯,你不该这样放纵小奥。”崔斯诚心地说。 “我不会放纵她,但是我理解她为何会这样。因为最近发生在她身上的事情太多了。” 戴维斯喝得没有奥德丽猛,因为他还得负责他闺蜜的安全。 “崔斯,有时候奥德丽坚强的不像年轻女人,很多时候都是她照顾我。虽然我不知道她到底为什么这么不喜欢她父亲,但是我觉得既然她心烦了,我也该陪着她。” 崔斯对待奥德丽跟戴维斯,就像他对待其他酒客一样,只是他俩都是威康市最高学府的教授,在这样的酒吧里喝酒聊心事也难免会让人多注意一些。 又是下雨天,戴维斯尽责地背着不省人事的奥德丽回去,他才要开门却被西奥多拉住。 戴维斯吓得奥德丽差点都要从他背上摔下来了,他定睛一看,西奥多身旁还站了个小男孩,他猜测是他的儿子。 “德…德维托先生?” “你应该知道对喝醉的女人下手是非常不道德的事。”西奥多嘴里叼着烟说。 “不,奥德丽是我的朋友,也是我在威央学院的同事。她心情不好,我们一起去酒吧喝酒了,我送她回来而已。” 戴维斯解释,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跟面恶的西奥多解释这些。不过或许是因为他知道西奥多一直拒绝奥德丽的请求,或许是他打心底地畏惧西奥多,所以才多此一举。 西奥多将烟丢了,压低帽檐后转身离开。 “你不可以欺负奥德丽!我爸爸在这里有个工作室,他经常在这里工作,我跟我爸爸说奥德丽的爸爸打她,他就打奥德丽的爸爸了!所以如果你欺负奥德丽,我爸爸也会打你!”麦克人小鬼大地指着戴维斯说。 戴维斯突然觉得背上的奥德丽很沉,他告诉西奥多的儿子,他说他跟奥德丽是好朋友,所以他不会欺负她。 “你叫什么名字?你跟奥德丽很熟吗?”戴维斯问。 “我才不告诉你我叫什么名字呢,但是我跟奥德丽很熟!她是个连烟火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傻子。” 戴维斯只当麦克在淘气,没再搭理他地将奥德丽背回家。 -- (六)罪恶的萌生 “请拯救我这只迷途的羔羊。”西奥多在告解室和神父说。 教堂的告解室设计很独特,求赦免的信徒和神父彼此看不见,也就能放心且大胆地说出内心的罪过。西奥多最近因为奥德丽的事情烦着,很莫名,但是他也抗拒不了。 “我不知道我是否该答应一个女人的请求。”他低着头说。 “什么请求?” “那个女人要我帮她杀了她的父亲。” “孩子,那是不对的。马太福音中,第五章的二十一节里说了不可杀人。凡杀人的,难免受审判。” “我知道,我知道!我想知道我是否也会下地狱?我曾经杀了很多人。天父是否会怜悯我,是否会对我网开一面?” 西奥多说到激动处,脸上多年前的旧疤似乎在隐隐作痛。虽然他知道那是假象,但是想到自己违背了慈父的意愿这么多年,他内心无比焦灼。 “孩子,为什么你要帮那女人杀人?你该晓得,这是不对的事情。” 西奥多差点就要说他不知道他为什么起了想帮奥德丽杀了约书亚的念头。但是他不能撒谎,他想到几日前她潸然泪下和一直以来都如此坚定要杀了父亲的决意模样,尽管他到现在也不清楚她的理由,他也不曾追问。 他的告解还没结束便停了。 “呕……” 一阵呕吐声从奥德丽的房间内传来。戴维斯已经多日都睡在她家的沙发上,他几乎是反射性地跳了起来冲进她房间。果然,她吐了满地都是。 “哦我的天……”戴维斯才进房就闻到冲鼻的味道。他捏着鼻子离开房间替她接了杯水,然后他爬上床的另一边拍着奥德丽的背,喂她喝下。又说,“今天我不准你再喝酒了!” 奥德丽顾不上地毯上那滩呕吐物,单脚蹦蹦跳跳地随便换了套衣服就去洗漱。戴维斯跟在她身后问你要去哪?她说:“我要去见我母亲,我梦到她了!”她手忙脚乱,连头发都没梳就拎起车钥匙。 “我开车吧!”戴维斯抢过钥匙,带着奥德丽回家。 到欧森家之后,戴维斯跟奥德丽一起下车,但是在进屋前她让他在外面等。 奥德丽没有家里的钥匙,因为约书亚换了锁,也没给她配一副新的。她从前后门的窗户查看,发现客厅没半个人便从后门的窗户爬进去。 他不在家吗?奥德丽心里打了个问号,她觉得有些诡异便悄悄地上阁楼。但是都还没走近她就听见母亲泰勒的惨叫声,她连忙冲上前把门打开。 “住手!约书亚,住手!” 奥德丽哭喊着,她试图拉开父亲掐着母亲脖子的双手,但是敌不过他,反倒被他狠甩了几巴掌。泰勒动弹不得,奥德丽被约书亚推到床上去,他坐上她的腿并用手来回抽打她的左右脸。 “为什么要阻止我跟我美丽的妻子的对话?小奥,你来的时机点真不对!” 约书亚一边打一边咒骂奥德丽。泰勒毫无血气的脸除了斑点血丝还夹杂着泪痕,她拦不住暴怒的男人,眼睁睁地看着女儿被打也叫不出声音来。 奥德丽的脸被打肿了,鲜血从鼻子流下,她没有任何力气去抵抗或承受。约书亚大汗淋漓地喘着气,发现女儿已经不再挣扎只剩眼睛还在眨着便放过了她。 “我告诉过你了,小奥,不要打扰我跟你母亲。我也告诉过你不要想着跟别人求救,到时候死的就不会是你!现在,离开这间房间!” 约书亚拖拉着奥德丽离开,把她当垃圾一样地扔到房外。 奥德丽不知道她怎么走下楼的,但是当戴维斯看到她这副惨样便晓得为何她会如此憎恨她父亲。 戴维斯对奥德丽说了德维托跟她说的一样的话。他们都让她去报警,但是她不要,她怕约书亚真的会带着母亲一起死,也怕约书亚最后只是被关在监狱里。 奥德丽从来要的都只有约书亚能去死。 奥德丽脸上的伤要养很久,鼻青脸肿,全身都疼,她跟威央学院请了一个月的长假。她足不出户,学院开学之后,知情的戴维斯天天下班了就去她家陪她。 有时戴维斯也会在奥德丽家附近碰到在玩耍的麦克。看到麦克了他便知道西奥多或许也在这里,但是戴维斯很犹豫到底该不该告诉他这件事。 但是顾忌到奥德丽的意愿,戴维斯最后还是没有说。 西奥多在奥德丽家附近并不是巧然。 西奥多在康威市的每个区里都设了间专门接委托案的小小工作室,由于奥德丽不知道这间工作室的存在,他也从没提过,她才会每次都去迪尔区找他。 只是西奥多发现自己最近很频繁且更愿意来巴克区。 偶尔西奥多去工作室之前,他瘦长的身影会站在通往奥德丽家的巷子口前看几眼。 虽然因为原则问题西奥多不愿意接下奥德丽的案子,但是自从去告解之后,他就默默开始深入调查约书亚欧森这个人。 连恩被派去约书亚的家几次,但是多次下来都没有什么结果。西奥多手上唯一的线索也只有奥德丽说的那句:“约书亚不像你们看起来的那样和蔼可亲。” “德维托先生,是马可先生打来的电话。” 还在别墅里想着约书亚的事情时,连恩拿着电话走近西奥多这么说。他没拿电话而是问:“他有什么事吗?” “马可先生或许是要跟你谈谈史丹的事。”连恩恭敬地回道。 “那件事跟我没有关系。该说的我都跟奥德丽说了,你帮我跟马可先生说清楚了。”西奥多不愿再跟史丹的事有纠缠,点了烟之后就起身回房间。 麦克也在此时跟上父亲的脚步。西奥多察觉到儿子似乎想跟他一起进房间,他便蹲下来说:“怎么了?想念你母亲了吗?” 麦克咬着小嘴唇摇摇头。他摇头时,那头西瓜皮也跟着晃了几下很是可爱。西奥多摸着他的头发,温柔地说他还要忙,让儿子先去玩。 “爸爸,我们什么时候会再去巴克区?那里有我的朋友,还有奥德丽。” 西奥多怔了怔。他站起来,把儿子抱在怀里问:“你在这里也有很多朋友,不是么?”麦克说,对,但是我很久没看到奥德丽了。 “奥德丽有她的工作,跟我一样。”西奥多说。 “但是她不是傻子吗?她连烟火是什么东西都不知道呢!” 西奥多笑了出声,又皱着眉头说:“不,她不是傻子,她是文学教授,她读过很多书,是个很聪明的女人。不像我,对书并不感兴趣。所以麦克,你不能这么说她,明白了吗?” 麦克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后,西奥多就放下儿子看着他走远。 西奥多的房间很简单也很冷清。衣柜旁有面比他还高的镜子,他走近后认真地看着自己的脸。他脸上那条从右眼角延伸到嘴角边的疤真的很深,虽然结疤了,但是仍让他的脸看上去凹凸不平。这是当年他逞凶斗狠的结果,生活太平了多年,儿子麦克在他身边,他希望自己能至少为了儿子不再往身上添加任何不必要的新伤。 -- (七)童话故事般的过去 ρo壹8f.coм “亲爱的,你看看你,你真漂亮!我要是有你的一半就好了!”戴维斯跟奥德丽说。 奥德丽在戴维斯辛勤地照顾之下总算好了许多。她回学院了,虽然她的脸消肿了些,但是脸颊和脖子上有多处约书亚划伤的伤口,这些都只能靠化妆来掩饰。 再回威央学院的那天早上,戴维斯帮奥德丽化妆。 戴维斯兴奋地看着自己的杰作,拿起镜子让她也看看。但是奥德丽并没有他那样高昂的情绪,淡淡地微笑跟他说谢谢之后就去换衣服。 好像再怎么努力奥德丽也开心不起来呢,戴维斯心想。 回到威央学院,众多学生包围着奥德丽,她的办公室第一次挤了那么多人。大家都知道她‘生病’所以请了长假,现在每个学生都在关心她的身体状况。 “嘿,我没事的好吗?我回来了,我就在这里!”奥德丽露出笑容说。 休息了这么久,忽然这么上课,奥德丽觉得身体有些不适应。下班之前她待在办公室看着窗外,外头稀里哗啦的雨,听着很疗愈她的心。УùУésнù.℃ǒⓂ(yuyeshu.com) 奥德丽经常望着雨回想她小时候跟父母亲一起的点滴。 小时候奥德丽经常跟约书亚一起去Wee量贩店。家族企业传到父亲手上之后生意依然很好,只是她长大了,父亲请了很多人帮忙她也就不那么经常去了。 他们一家叁口以前很喜欢待在家里车库旁边的小院子。 那时奥德丽六、七岁,约书亚请人给女儿做了荡秋千。直到她上高中之后,院子另有用途才拆了。种种行为都让约书亚在以前的奥德丽心中是个万能且非常疼爱她的父亲的形象。 转折点是在泰勒跟以前的邻居格雷走得近之后。 那是六年前的事情。奥德丽知道母亲其实并没有出轨,她知道母亲以前一直都深爱着父亲。她想,一切的根本都是因为约书亚太多疑,他说泰勒跟格雷上床也不过是因为他从Wee回来后看到他们坐在家里沙发上说话。 但是自那之后约书亚就性情大变。起初是不希望泰勒再跟格雷有所来往,她答应了;后来是不希望她离开家里,说她本来身体就不好。再后来就是把她锁在家里阁楼,因为怕她跑了。 “如果祢是真的,请祢告诉我,我到底该怎么办?我到底该怎么办……”奥德丽双手交叉握着抵在脑门上,对她不熟悉的上帝诚恳祷告。 叩-- 西奥多在马可的坚持不懈下,被烦到终于去了威央学院。不过这次他是一个人去,身后没有连恩也没有其他人。 校长室内,马可请人高马大的西奥多坐下。 西奥多不耐烦地点了烟后看着眼前的秃子问:“马可先生,我能请问,我到底要为了什么道歉?我告诉过你了,我没有让史丹去跳楼,我也没有擅闯你们学院,你到底想从我这里拿到什么?” 马可让西奥多先别激动。 “我很冷静,马可先生。但是我的冷静跟我的耐心它们都一样的有限。” 西奥多摘下帽子,他像是在用他脸上那一条疤警告着马可什么。 马可吞了口口水后说: “德维托先生,我知道你不觉得自己做错了,我也知道这件事跟你没有直接关系。但是……” 西奥多顿时拍桌怒吼:“你知道这件事情跟我没关系,那你为什么还让我来这里听你说废话?”语毕,他站起来在办公室内点烟来回踱步,思考了片刻又看向马可。 “不,我不会为我没做错的事情道歉。”他说。 “德维托先生,我必须请你帮这个忙。”马可也站起来诚恳说道。 西奥多两手撑在桌上,身体向着马可去,烟雾从他左手绕到两人之间。他眯起眼睛问:“马可先生,你在挑战我的耐性,对吗?” “马可先生,我告诉过天父,我向祂保证过了我不会再随意动粗,但是你让我抓狂。你们学院的事是你们学院的事,我不过是拿钱办事的人,这跟我替威康市处决死刑犯是一样的。”他又说。 西奥多说完之后,他没找到烟灰缸就把烟熄在马可的桌上然后转身走人。他的双腿不听使唤地想去上回遇到奥德丽的那间教室,但是在看见戴维斯和她一同离开办公室,他停下了脚步。 已经一个多月没见到奥德丽了,西奥多随意地算着。 约书亚的事情,西奥多没有任何进展,她也不再来找他,难道都解决了吗?比如,她跟她父亲谈好了?他不禁想着。 奥德丽坚信约书亚是个没有人性的人。她晃了晃头脑,不对,他不是没人性,而是他根本不是人。 戴维斯自从知道奥德丽的父亲会动手打人这件事之后,虽然清楚她不会同意,但还是叁番两次地劝她最好去找警察。不过她始终认为只有约书亚彻底地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她跟母亲才能永远没有任何隐忧地继续生活下去。 奥德丽的这个想法早在心里扎根多年。 明天放假,奥德丽就找戴维斯一起去酒吧。在吧台上她一手撑着下巴,一手默默地喝酒。这次在他跟崔斯的监督下,她喝得很慢。 奥德丽问戴维斯:“小戴,我好像没听你说过你的信仰,你相信上帝吗?” “你喊我什么?”他两眼放大,压抑不住地笑了。 “我喊你同志小戴!”她推了他凑过来的头。 戴维斯乐了半天才认真回答:“嗯……我并没有特别信这些,但是如果我遇到困难了我偶尔也会呼喊上帝。” “看来我们很类似。”她靠上他的肩膀叹气说。 那一晚戴维斯陪奥德丽回家,他们在巷子前遇到撑着伞,且在东张西望的西奥多。那个身影她不会看错的,黑色大衣、黑色帽子,身材高挑地站在那里很显眼。 “德维托先生。”她走上前,在他身后喊了声。 西奥多回头,先是看到戴维斯,低下头了才看到奥德丽,他眼睛在两人的脸上跳来跳去。看得久了,西奥多忽然觉得她的脸有些不对劲。他偏着头弯下腰,将他的伞往后拉,光线进来了他就凑近她细看。 “德维托先生,你在干嘛?”或许是太久不如此,奥德丽被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不轻,戴维斯忙接住她险些后仰的身体。 西奥多指着奥德丽的脸:“你的脸怎么了?” 奥德丽下意识地看向戴维斯。她抿着唇,不知道为什么,她并不想告诉西奥多这件事。 西奥多拿了根烟出来。他腋下夹着伞,一边点烟一边问: “我说,你的脸怎么了?别让我再问一次。” 戴维斯被这个语气震惊到了,他才打算代替奥德丽开口,她就按住他的手说:“我之前跌倒了。”西奥多伸出右手指着那些可能被雨洗掉粉底液而露出的几道抓痕。 “哪条路让你跌成这样?看来我需要跟市长反应,让他们重整马路。” 奥德丽愣了愣,但是西奥多快没耐心了。他说,“我需要你跟我说实话,奥德丽。” 戴维斯在此时说,是她父亲! 西奥多正好吐掉嘴里的烟,烟还燃不过半他就扔了。他让戴维斯先走,然后他回车上拿药酒,又拉着奥德丽要回她家。但是或许是觉得不合适,她没让他进屋。 就这样,西奥多站在她家门前轻轻地替她擦掉脸上的妆,那些伤口就暴露得更无遗。他盯着奥德丽,良久他问:“什么时候的事?” “一月多。”她低下头,缓了许久才回。 西奥多把大衣脱了披在奥德丽身上,她现在有两件外套,他也不知道自己干嘛要这样。但是,下一秒他又弯腰伸着两手去抚摸她伤痕累累的左右两边脸。 奥德丽的瞳孔颤颤地放大,她一惊,却在如此近距离看着西奥多那张本该让她惊慌的脸时忽然安定了下来。 “告诉我约书亚都干了什么。”他凝视着她的双眼说。 -- (八)请宽恕这份妥协 ρo⑱f.ⅽoм “所以德维托先生会帮你吗?”听完了奥德丽的阐述,戴维斯不禁好奇地问。 中午吃饭时间,奥德丽在食堂跟戴维斯聊昨晚的事情。她觉得西奥多有些奇怪,可是她说不上来他哪里怪,不过最让她讶异的一点是他居然想了解约书亚都干了些什么。 “我不知道,我跟他说约书亚的事儿了,但是他也没有跟我说他下一步会是什么。但是不管怎么样,我知道我一定要想办法把约书亚赶回地狱去。”奥德丽无比坚定地说。 “我听德维托先生的儿子说德维托先生在巴克区有间工作室,就在你家附近,我们去那里请他帮忙吧!我觉得德维托先生很关心你,他应该愿意帮忙你。” 奥德丽也不敢肯定西奥多是否会帮她杀了约书亚,但是她必须承认跟他说了一切之后她心里真的很轻松,这种感觉和她跟戴维斯说了是不一样的。 “但是德维托先生让我不该追着他跑,他也跟我说过他的原则是他不接要杀人的委托案,让我吃惊的是杀人无数的德维托先生是名很虔诚的基督徒。” 想到有那么两、叁次在迪尔区的教堂附近看见和上帝祈祷的西奥多,奥德丽即便没信仰,也觉得老是纠缠他让他帮忙很不妥当。 “根据康威市的法律,家暴并不构成死刑的条件,但是死刑更多时候都是因情而定。” 处理完手中其他委托案之后,西奥多和康威市的市长见面并了解情况。УùУésнù.℃ǒⓂ(yuyeshu.com) 虽然和西奥多自身有矛盾,毕竟他曾杀了很多人,但是家暴在他眼里非常要不得。多半都是男人才会干这种事,而家暴很多时候都是懦弱的男人才会表现出来的举动。 所以西奥多在听完约书亚的故事之后,也总算是明白奥德丽为何会说她父亲并不如大家想的那般和蔼。 “没有其他办法了?”西奥多又问。 “德维托先生,我冒昧地问一句,为什么你想知道这些?难得见你如此慌张。” “我是替我朋友问的。”他简单地说。 市长点点头,又说:“不是没办法,不过很有可能只有受害者死了,才会将加害者处决至死。在受害者死亡之前,如果双方是夫妻,那么他们可以离婚且一定能离,另外受害者会受到我们的保护,还可以跟加害者拿精神赔偿或者医药等费用。” 尽管这是可行的办法,但是西奥多却和奥德丽一样都希望约书亚去死,虽然他不该有这种想法。他愤怒地让市长最好得修改法律,指责他们应该更尽心力保护被家暴的受害者。 “慈爱的天父,我现在做的选择是正确的吗?我的心态是好的吗?你是否能如怜悯我那般地怜悯奥德丽?我相信她受的苦和难比我多很多……”西奥多在心里祷告。 他知道他不能贸然去欧森家,这可能会害到奥德丽,但是他一想到她受的伤,他就很难咽下这口气。可是如果他现在也以暴制暴,那么事情终不会有所改善。 史丹的母亲再次找上奥德丽。她问,为什么德维托先生还没跟她和她儿子道歉? 奥德丽替史丹的母亲感到可怜。 这是一位心急且无助的母亲,她武装自己来争取慰藉,却始终没有收到回应。这也让奥德丽想到泰勒,或许当她的母亲看着她被打时,其也像史丹的母亲一样心痛不已。 “女士,我保证我会尽力,请你再给我一点时间。”奥德丽跟史丹的母亲说。 康威市虽然在法律以及西奥多的恶势力之下算是很平安且也平静,但是有人的地方,就难逃人类会被分类为好人和恶人这两种。 对于西奥多而言,他无法定义自己究竟是好人还是恶人。他认为他不是名义上的好人,因为好人不会杀人;但他也觉得自己不是个恶人,因为恶人不会惩奸除恶。 好人和恶人似乎介于人性之间。这世上是否真的有所谓的这两种人的区别?什么是好?什么是坏? “德维托先生?”是奥德丽伸长了手在西奥多身后喊着。她正在家里附近小超市买菜,一见到帽子都快顶到天花板的男人,她下意识地又说,“午好,最近很常看到你。” 西奥多没有反驳奥德丽说的。 “对了,德维托先生……”她慢慢地看着地板说话,但是他把帽子拿下放到她头上。 西奥多压了压在奥德丽头上的帽子,今天也很适合。他摇摇头后说:“亲爱的,不是现在。” 奥德丽说她并不是要说约书亚的事,而是想说史丹的事。她告诉他,史丹的母亲很希望他能道歉。 “德维托先生,史丹的母亲让我想到了我的母亲,她们都无能为力。如果要认真看待这件事,我认为德维托先生也有一点责任。”她拿下帽子抱在胸前,眼眸深处除了对约书亚的仇恨,也有对发生在她身上的事而有的无奈。 西奥多没有回应奥德丽的请求,而是让她买完菜就回家。 “等等!德维托先生,你的帽子!我家还有一顶你的呢。”奥德丽朝在店门口的他喊道。西奥多回头,对她眨了眨右眼说,“相信我,你比我更适合那些帽子。” 这顶黑色的跟那顶之前西奥多给的白色的一样,帽子翻过来之后可以看到帽檐下印有‘西奥多德维托’的字样。 似乎拥有西奥多的帽子,就等于拥有了他的保护。 史丹的事情让西奥多对于委托案更谨慎。迪尔区不说,因为在他的眼皮下不会有人故意挑事,但是其他区的工作室时不时就有新的案子传真或者甲方来。 “这次又是什么?” 西奥多翘着长腿在桌上,俨然黑帮老大的可怕气势让名为尚恩的甲方缩了缩脖子。 “德维托先生,这次我想请你到低西街区替我跟曼尼拉建材公司的老板追回我工程的尾款!” “低西街区?太远了。” 尚恩双手合十求西奥多:“德维托先生,拜托!他们拖着不给钱好多个月了,我没关系,但是我的妻子跟我的孩子他们必须吃饭啊!事成之后我一毛钱都不会少给你的。” 尚恩这么说,也就意味着这次委托案西奥多拿不到定金。他犹豫了很久,没有说他答应与否而是问: “你孩子几岁了?” “鲍尔斯9岁,席琳娜6岁……”尚恩悲伤地说。 西奥多靠着椅子,他闭起眼睛抽烟,安静到都能听见烟草在缓缓燃烧殆尽的声音。他放下腿之后熄掉火,想到奥德丽也想到他的儿子麦克。 “这次先不收定金,但是下不为例。尚恩,我要你知道我之所以接委托案,不是因为我心善。” 说完,西奥多让人拿契约书过来,尚恩嗖地填完之后契约便成立。 连恩坐在门边看着,他看见了西奥多的迟疑,那是迪尔区的一区支柱鲜少有的样子。再之后,他开门送尚恩离去,又走进工作室问: “德维托先生,这么做好吗?我的意思是如果同意一次,那么这样的事便会有第二次。” 西奥多抬起头来看向连恩。他很魁梧也很高大,但是五官却很纯真且带着稚气未脱的样子。 连恩果然还是个年轻人,西奥多如果没记错,他不到二十岁便跟了自己。他们这种行业非黑也非白,很难谈恋爱,更别提之后想结婚。 “你今年几岁了?” “德维托先生,我今年26岁了。” 西奥多起身走到连恩面前拿了根烟给他,连恩诚惶诚恐地不敢接下,但是西奥多直接放进他嘴里还替他点了烟。 “连恩,28岁之前你离开我身边吧,跟着我干没好事,只会误你一辈子。” “不,德维托先生,我已经向上帝发过毒誓我要跟着你!”连恩拿下烟猛摇着头。 西奥多知道连恩的忠诚,拍了拍他的肩说:“说到上帝,连恩,你就是你自己的上帝。”末了,他又让连恩去打听史丹的母亲住在哪,他要亲自去拜访。 -- (九)好与坏 ρo⑱f.ⅽoм “谢谢你的到来,德维托先生。”史丹的母亲对西奥多说。 巴克区,占地40公顷的永恒公墓内西奥多一身黑地站在史丹的墓碑前,他放下一朵鲜花后看向史丹的母亲。 “你不需要向我道谢。请节哀,女士。”西奥多戴上帽子,朝她点了个头。 等等,史丹母亲喊道。西奥多回头问,还有什么事吗? “德维托先生,我想请你帮我跟奥德丽小姐说声谢谢。我想我应该给她造成了困扰。”西奥多听完后,并未再多说什么便离去。 公墓外连恩和几人在等着,见西奥多来了,他打开车门请人上车。 连恩在前座跟西奥多汇报曼尼拉建材公司的相关资讯。 西奥多在后座,拿下帽子后的他闭着眼,手里有一小瓶缓解头疼的精油,他往左手食指倒了些后涂在太阳穴处揉了揉。 “连恩,这事儿你可以自己处理吗?”西奥多问。 “可以。但是,德维托先生,为什么你要让我处理?” “我说过低西街区太远了。如果你可以自己处理,那就交给你,别惊动到市议员提姆就好。我们的流程你清楚,如果真处理不来,那么我再亲自去一趟。”西奥多盖上精油盖子后答道。 已经迎来春天了,但是威康市依然经常阴雨绵绵,让人心情不好,也让人哆嗦。УùУésнù.℃ǒⓂ(yuyeshu.com) 最近新闻在报导说今年六月又将有一批罪人要面临死刑的处决。威央学院的学生都在讨论这件事,也纷纷道出威康市对于死刑的‘执着’,甚至说威康市政府与其做这些,倒不如好好地看看市内是否有待进监狱的罪人。 “最近学院内都在讨论死刑的事儿。那我想问问大家,你们觉得被执行死刑的都是什么样的罪人?” 奥德丽在班上这么问,有许多学生发表他们的意见。 “抢劫?哦不,抢劫犯最多是被关起来。” “那肯定是杀人了。尤其是那种杀害无辜的,杀害老弱妇孺的,他们就该接受死刑!” “但是我觉得康威市的法官有时候很奇怪。那些我们觉得应该被处以死刑的罪人,最后都只是老死在监狱里。” 七嘴八舌了好一阵子,奥德丽拍了拍手让学生先停。文学课有趣的地方或许就在这里,她能听到很多学生心里的想法,不论正确与否,他们能如作家们勇敢且诚实地说出来就是最好的事情了。 奥德丽微笑说:“那么,本周的作业就是好人与罪人的定义。记住,这没有正确答案,我只是想知道你们的想法。” 下课之后,奥德丽才要进办公室收拾东西去食堂就被身后的马可叫住。 “听着,奥德丽,你真的太棒了!我听史丹的母亲说,德维托先生不仅去道歉了,还去了永恒公墓!”马可激动地晃了晃奥德丽的肩膀说。 奥德丽说很震惊没有,但是她对西奥多真的去道歉了而感到丁点的意外。 她看着马可说:“马可先生,我想这件事跟我没有关系。我是跟德维托先生说了他应该去道歉,但是他如果不愿意,我就是说再多也没用。” 马可明显愣了下。 “总而言之,事情终于能圆满落幕就好了。”她又说。 背负在身的重担卸下了,奥德丽的脸上却不见笑容。她经常站在镜子前看自己,约书亚给她的伤在每天用西奥多留下的药酒后已经几乎看不见了,但是母亲泰勒呢? 奥德丽经常做梦。和约书亚、母亲有关的噩梦。梦中,他会抽打他深爱的妻子,但是另一边又和不知情的邻居及区民谈笑风生,像是他家暴的事情从不存在。 为什么这世上会有这样令人作呕的人呢? 这么想着,奥德丽那一张坚强的脸庞总会无法忍耐地掉了泪,同时,她弑父的怨念也会跟着增强。 虽然会殴打泰勒,但是约书亚正常的时候还是很正常。 他照叁餐地给她弄饭吃,偶尔还会跟她聊天,虽然多半时候她都不会回应。但是在约书亚那双像是要杀了她似的眼睛的威胁下,泰勒也不得不开口跟他说话。 两人很多时候都是在忆当年。 泰勒最怕约书亚提到过去,那是她内心的痛,因为过去的她不会像现在这样被捆在这里。另个害怕的理由是他们经常聊过去聊到一半,他就会抓狂然后打她。 泰勒曾多次跟约书亚说:“我跟格雷真的没有做出任何不妥的事儿。”但是他不信。她越说,他就越气。 “哈……” 周末的半夜,奥德丽倒吸了一口气后忽地惊坐起。在意识到这里是现实世界,她无助地蜷缩回棉被里,脸上挂着无数的泪,一想到方才做的噩梦她就停不下身体的颤抖以及对约书亚的怨恨。 在缓了许久之后,奥德丽决定去Path酒吧。 凌晨一点多,此时天空早已全黑,外头下着毛毛细雨,奥德丽撑着伞慢悠悠地走着,她内心的清冷和现在她的体感温度差不多一样--一碰就凉。 Path的霓虹招牌还微亮着,里边仍有几名男女老醉鬼在喝酒消费。奥德丽并没停下,而是路过了再继续走。 走了很久,奥德丽无心计算时间,她的脚最终停在欧森家,这个她曾经生活过很长一段时间的家。她相信约书亚一定睡得很安稳,更相信母亲此刻一定疼得无法入睡。 “奥德丽小姐?是你吗奥德丽小姐?” 对这栋房子内的男人的痛恨太专注,让奥德丽没注意到欧森家附近有个撑着黑伞的黑衣男子。天太黑了,她看不清这是谁,但是巴克区满是喊得出她名字的人,这也是为什么约书亚让她不能把事情说出去的理由之一。 “抱歉,请问你是谁?”奥德丽并没往陌生男子走近。 “我叫连恩,我替德维托先生工作。”男子回。 奥德丽点点头,西奥多身边确实好像有个叫连恩的男人,“很辛苦吧,深夜还得工作。”她对他致意后又按着原路返回。 但也是奥德丽转身时,她听见连恩喊她且又说:“德维托先生明天将会去低西街区,因为这次的委托案有点棘手,或许他要两、叁天才能回来。” 奥德丽脚步顿了顿后转身看向连恩。 “是么?那请你替我跟他说一声他得注意点,也祝他一切顺利。” “我会的。对了,德维托先生让我来这里调查约书亚欧森的事。德维托先生不在的这几天,我会照顾你。” 奥德丽开始觉得有些奇怪。她感激西奥多这么做,但是连恩的态度让她疑惑。她微歪着头问:“为什么要告诉我?是他让你告诉我的吗?” 连恩摇头。 “没人指使我跟你说这些。但是我想,就算我不说,德维托先生明天也会在去低西街区之前亲自去见你。” “为什么?”她更疑惑了。 “说实话,我不知道,这只是我的揣测。” 那一夜的奥德丽再难入眠。她就这么坐在家里沙发看着天空从黑到白,六点多时,门缝被塞进了一张纸。 【亲爱的奥德丽,我相信你听说了我今天要去低西街区的事。从巷子口左转之后再步行几分钟,你就会找到我的工作室。只要到那里了你就会看到。你有我的电话,虽然当时你并没有接我的电话。我让连恩留在巴克区,如果有任何事情发生请你不要犹豫地联系他。真挚地,西奥多】 奥德丽读完了匆匆打开门探头出去想找西奥多。 从奥德丽的方向看去,连恩已经打开门了要请他上车,但是西奥多或许是看见她屋内的灯未暗下的关系,所以刻意放缓了脚步。 “德维托先生!”她在他身后喊。 西奥多停下,他左手仍有一根未熄的烟在徐徐烧着。清晨的雨和刺风使得空气中的烟雾聚拢在一块迟迟未能散去,他回头看向奥德丽。她多么瘦弱,披着单薄的外套站在门边,脸上写着什么他也看不明白。 西奥多将两手摆在身后,烟丢进他脚后跟的水滩里后他说:“很高兴能跟你说早安,奥德丽。不巧的是我得走了。你可以再多睡会儿,我们几天后见。” -- (十)纷纷落难 本章有暴力场面,请斟酌 “小奥,我必须说,德维托先生写得一手好字。”戴维斯有些惊讶地看着奥德丽说。 奥德丽和戴维斯在Path酒吧。不过这次不同的是,她并没有怎么喝,不过脸上呈忧愁样。他发现她的不对劲之后问: “小奥,你在担心德维托先生吗?” “并不全是,不过都两天了,他好像还没回来。”她喝了口酒回道。 戴维斯又悄声地问,除了德维托先生,她还在想欧森先生的事吗?奥德丽叹了口气,她说她无时无刻都在想,想着什么时候能让大家知道他的真面目。 戴维斯轻轻拍了拍奥德丽因握酒杯而泛白的手指。 “听着小奥,如果德维托先生迟迟不愿意帮忙,那么我想你得另找其他方法了。比如,你可以先找到捆住你母亲的铁链以及阁楼的钥匙,半夜时我们再偷偷带你母亲走。” 奥德丽大吃一惊地看向戴维斯,她从没想过这个主意,激动地抱着他。 她指着他的脑袋笑说:“现在你这里终于发挥它的作用了!” “这你就误会我了,亲爱的。我一直都很聪明,只是很多时候我都发挥在错的地方,比如那些漂亮但待我不真心的男人。”他捏了捏她笑着的脸。 于是两人开始制定计划。要想拿到铁链和阁楼的钥匙,奥德丽就必须回家,等到他们要带泰勒走的那天,戴维斯会在外头接应。两把钥匙一定是在约书亚身上或者他的房间里。这是长期的战争,她若只回家一次显然并不够。 为了泰勒的安全着想,这个计划只有奥德丽跟戴维斯知道。 前往低西街区工作室的西奥多一开始并不觉得曼尼拉建材公司拖着尾款不给这一起委托案有多困难。但是最得力的连恩去了之后又回来,他便晓得这件事并不容易。 委托人尚恩做的工程是康威市的市议员提姆花钱请他们做的。由于牵扯到了‘政治人物’,曼尼拉公司才似乎这么有底气。 “德维托先生,如果去请求市长的话,这件事能解决吗?”西奥多的一个手下问因为心烦,所以连着抽了好几根烟的他。 西奥多修长但布上了密纹的手指点了点烟灰后自嘲似的说: “你应该知道,不是每个人都欣赏西奥多德维托的做事风格,提姆就是其中一人。”随后他掐灭了烟。 西奥多很清楚,只要市民们的生活和以往一样,只要他们的日常能得到保障,那么他们对身处要职的高官都不感兴趣,因为这些官员都不是民选出来的。而也算半个官的他,了解一些内幕之后也对官员很黑的事不那么大惊小怪了。 手下又问,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不能用暴力解决的事情,你说呢?”西奥多又点了根烟接着说,“市民有罢免权。我们可以做的就是让尚恩他们发动抗议游行,将曼尼拉的老板逼出来。” “那接下来的事不就跟我们没关系了吗?” 西奥多嘴里的烟熏得他微眯着眼,他单手转着手中的帽子悠悠地说:“示威游行除了需要市民的抗议声,还需要一场精彩的暴动。” 西奥多吩咐连恩去联系尚恩,让他带着工人们来低西街区。同时西奥多也打听了奥德丽的情况,听说她就是进出学院也没别的事,他放心许多。 四月中旬的某个星期五,尚恩带着二十余人在低西街区的曼尼拉建材公司门口进行抗议。每个人手里都有个牌子,上面写着让公司给钱,骂市议员提姆的骂声也不断。 二十余人的小规模抗议自然引起不了市政府的注意,因为在欧洲这样的游行太多了。所以,西奥多做的便是在这场混乱中,让为他工作的弟兄们制造更大的混乱。 游行队伍示威了两天,低西街区的警察也纷纷前往建材公司进行镇压。但是有现场有许多见到西奥多现身的警察,他们既不敢得罪他,也不敢得罪警局的长官。 回到下榻的宾馆,西奥多脑子里嗡嗡作响的全是尚恩带领着大家在齐声呐喊他们的无助。难得晚上没有下雨,他一人站在宾馆里的喷泉池边抽烟,伸出了左手碰了下水散散心中的闷气。 这时一个全身黑的男人走近了背对着他的西奥多。男人戴了口罩和帽子,右袖里藏了一把刀。利刃亮出来时,西奥多的手下急忙大喊: “德维托先生,小心!” 但是西奥多没能反应过来,他的肚子被用力地捅了一刀。 西奥多的身体惯性地往前倾了些,刀子从肚子里拔出后他左手捂上了伤口,手上全是血。“唔......”他皱眉应声倒下,几个高大的男人冲了过来,但是肇事者早已逃之夭夭。 “真难得,小奥,你是来看你母亲的吗?” 周六早上奥德丽一人到了欧森家。约书亚此时笑容可掬的模样,在她眼里就是恶魔在跟人签订生死契约书之后的样子,令人恶心厌恶。 奥德丽并没有理会约书亚,绕过他之后上了阁楼,他也在身后跟着。 她注意到阁楼的钥匙被放在他的裤子口袋里,至于铁链钥匙的下落会更难找,因为铁链是长期锁着的也就没有时时带着钥匙的必要。 约书亚打开门后又关上门来,泰勒今天是清醒的,只是身体仍非常虚弱。 “哦,母亲!” 奥德丽在见到泰勒露出那抹几乎不复见的微笑时情不自禁地流泪。她愧对她的母亲,跪坐在她身旁拉着她的手。 “奥…奥德丽……我的宝贝女孩。我好高兴能…再见到你。”泰勒试图想摸摸奥德丽的脸,但无奈抬不起手来。 奥德丽啜泣,她弯着腰让母亲抚摸她,像小时候那样。接着她又拿出西奥多留给她的药酒替泰勒上药,她已经不敢去细数约书亚在他妻子身上留下多少伤痕,但是她坚信这些伤都一定给母亲造成了磨灭不了的阴影。 “听着母亲,我一定会救你出去的,这个方法一定有用,请你再等等我。”奥德丽边擦泪边说,“请你再坚持一会儿……” 奥德丽的这番话被在门外偷听的约书亚听见了。 他冲进来揪住她的衣服往后拽,因为她瘦小的关系,她整个人腾空而起半秒又重重地摔在地上。奥德丽吃痛地想起身,但是约书亚坐在她身上猛打她巴掌。 “我他妈告诉过你不准破坏我跟我妻子的感情,你为什么还要来挑拨我们的关系?”他怒吼。 约书亚气愤地将裤子上的皮带抽出来,他一下一下地发狂甩在奥德丽的身上。即便她穿的是长袖长裤,也避免不了衣服的布料下已经一条条的都是红肿痕迹,甚至有几处因为打的都是同个部位,而出现了黑青的颜色。 “不,约书亚,请你住手!” 泰勒在两人身后竭尽全力地喊。她挪动着身体想上前拉约书亚,但是没用,只听见铁链哐啷声,而这反而激怒了他,更暴怒地回头反手就赏她一大耳光。 从没受过这种折磨的奥德丽在最后被约书亚的皮带给打到疼晕了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