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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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代情感] 《死磕》作者:灵鹊儿【完结】
文案一:
二十年前,一场抛妻弃子的狗血,十四岁的许湛独自站在大雪中认得了一个字:迟。
二十年前第一面,许湛恨不得捏碎眼前这颗姓迟的小豆芽菜!
二十年前第一面,迟心就被吓niao了裤子,从此,有了天敌:许湛。
文案二:
二十年后,远油公司华东大区工程处处长许湛,在一次人才选拔中从名单上划掉一个叫迟心的名字,捏碎她所有事业通道。
二十年后,迟心执着一个信念:许湛,双相分裂。要么,跟他老死不相往来,要么,先死为敬。
文案三:
许湛从没想到有一天全世界都会反对他追妻,就连他疼在心尖的宝贝也要说:已经碎成渣,非要捡回来干嘛?
自己做的孽,自己赎;自己嚼成的渣,自己黏。
温馨提示:男主是个巨型双标狗。两个人都有病,双向奔赴,火葬场追妻,一个敢死,一个敢埋,谁又能嫌弃谁?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搜索关键字:主角:迟心,许湛 ┃ 配角:冯克明 ┃ 其它:
一句话简介:这辈子死磕到底
立意:艰难中成长,努力拥抱梦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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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江南秋雨,天湿地潮。
一辆单车从弄堂里蹿上大街,一刻没停踩着红灯最后几秒蹬上街对面,迅速往不远处的凌江酒店去。
雨很密,迎风蒙眼,一个单车都能骑出冲锋陷阵的架势。这一眼就熟悉,倪朵朵站在麦当劳台阶上正垫着脚东张西望,赶紧叫,“迟心!迟心!这里!这里!”
单车急停,拖上人行道,倪朵朵忙下去用伞遮了,“哎呀,你哪能连个雨衣都没穿!”
“没事儿,这点儿雨。”手背抹了下额头滴水的刘海,迟心问,“带来了么?”
“嗯嗯,”倪朵朵把怀里的背包打开:“喏,这是远油实习生人手一个的培训平板,这是胸卡,还有这个,这是培训中心的门禁卡!”
“门禁卡也要啊?”迟心惊道。
“哪能啦?”倪朵朵白了她一眼,“这才真实好伐!” 说着直接给她挂脖子上。
“哦哦,”做秀这方面,迟心必须服,赶紧都接过来,“资料你都滤过么?”
“那必须!我把凡是有照片的都拿掉了,名字都换成了你的,放心吧,绝对不会露馅!”
“谢啦,朵,回头请你和老大!”
“快去吧,别让太后等急了。”
“嗯嗯!”
看她拖着车小跑,倪朵朵又想起什么,“哎!记住哈,现在是在浦江区的培训中心上班,不在远油本部!”
“知道啦!”
把单车存好,迟心又返回麦当劳,进了卫生间。
从背包里把西装裙拿出来,迅速把身上的工装连体裤换下;头发打开,手指梳拢好,刘海打打散。不行,湿得厉害,口袋里摸出个卡子别上。清水洗把脸,翻翻包,只有护手霜,可以!眉毛呢,凑近看,还好,没有长草。
脱去运动鞋,换上高跟鞋,镜子里忽地挺胸抬头高了一节。
端详一下,Ok,妥妥一副刚入职远油集团的实习生模样。
感谢倪朵朵同学,这装得,十分逼真了。
远油集团对口C大工程系硕士点,每年定向招聘。远油集团是业界老大,待遇丰厚,专业权威,绝非市场上任何一家私企和外企所能比,定点C大已经多年,看重的是C大工程专业在国内首屈一指的实力,尤其是陆又其老先生亲自带出的学生,除非毕业时主动选择放弃,否则,只要考就能进。
而她迟心,就是今年陆老先生手下毕业的两个中的一个,却偏偏,走过场一样的招聘考试里她名落孙山,让这么一个已经完全煮熟炖烂的鸭子,飞了。
发榜那天,连同去年进入远油的两位同门师兄一起大家预订好了海鲜大餐准备庆祝。
尴尬了。
实在想不出那么一个简单的笔试和考官全程带笑相谈盛欢的面试,她是怎么搞砸的,只知道远油放榜后再无回旋的可能。这还没完,也是定心丸吃噎着了,迟心像师兄们一样校园招聘时报了远油就没再去其他公司,这一下,错过得完完全全,瞬间就落叶飘零,无处可去。
这是个意外,迟心在纳闷儿了一晚上后,只能不了了之,可是她深知,太后那边是交不了差的。
天下之大,都是一个统一的妈。倪朵朵说:太后,威慑天下,天子尚且躲不过,何况我等草民!迟心深以为然,这一回,真是捅了太后的心窝子。
自她考上陆老的研究生那天起,老妈就在盼着三年后的这一天,她根本不知道迟心究竟学什么专业的,但是对金光闪闪的远油却了解得是十分透彻。这一下,全完了,迟心想不出如何向老妈解释这已经端在手里的金饭碗是怎么被她摔得稀巴烂。
其实她也不知道。
对着镜子长长吁了口气,原本好好儿的一条路就这么歪了,一不小心,还就茫然了几天。
老妈跟继父许叔要去旅行,特意从京城转道飞来看她。迟心其实很忙,忙得脚不沾地,可是实在编不出不见面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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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周三,老妈很体贴地告诉她下班后再过来。也就是说,她必须带着远油实习生的一切标志。
她哪有?
可她师兄有。去年到今年,同门算她一共四个,大家一起论排行。老二出国了,老大、老三都进了远油,就迟心独自一个,卡在门外。
幸好她两年前就把本科时的同寝闺蜜倪朵朵奉献给了老大,于是这个假造起来得心应手。
老大的资料是去年的,不过糊弄太后问题不大。
一切准备就绪,迟心背着包走出麦当劳。
雨还在下,只是几步的距离,很快就进了凌江酒店。
三星级公寓式酒店,价位和服务都很适合旅行中的工薪阶层。大堂不大,布艺沙发,鲜花点缀,布置得很是温馨、干净。走去电梯间,三个电梯都不在一楼,迟心摁下上行键,边等边想着今天手里的那个活儿。
很快,叮一声,提前预告,正是她面前的这一部。
迟心往后错开两步,看着门缓缓打开……
这一幕,日后很久都留在迟心的记(噩)忆(梦)里……
里面是一个男人。
黑色衬衣,深灰色休闲西服,清瘦挺拔的身材,领口微开,没有领带,黑色气势,清冽而温柔。电梯门像拉开的幕布,一幅精心修图的画面。
那眉眼,一眼乍到,扑面肃静。迟心只觉得后脊一凉,久远又突然熟悉的感觉让她的汗毛孔乍开,忍不住就是一哆嗦!
咫尺的距离,一秒的时间,四目相对。
脑子放空,磕在嘴边的字条件反射地就要出口,可是,她动不了。
也只是这一秒,电梯里的男人看着她礼貌地微笑点头,略略欠身,擦肩而过。
陌生,绅士,如沐春风。
迟心僵在那里,好一会儿,心复跳。
这一别啊,天荒地老,岁月静好……
他就是……继父许叔的儿子:许湛。
这两个字就足够分量。因为,许湛,是一种存在,一种结界一样的存在。
二十年前,老妈嫁给了许叔;二十年前,他们寥寥几面,然而,一切都定格。
迟心轻轻咽了一口,突然放空后心悸随之而来,顺势靠在墙上,金属的冰凉刺进皮肤。
一直以为是小时候不懂事,等长大懂事了,就好了。刚才这一面,迟心才真的明白:天敌都是自然而来,人怎么扛得住?别说长大、变老,就是千山万水,天荒地老,也没戏。
时间这种东西,配上爱,醇厚;配上恨,刻骨;配上恐惧,历久弥坚啊……
刚才他没认出她来,因为他笑了,漂亮的眼睛。这样看来,她运气真的不算太坏。毕竟,大自然给个天敌就得给你个保护色。十几年过去,他不认得她了,可她,一眼就认出了他,虽然没来得及逃命,可也没死那儿。物竞天择,她还能活着也不是全无道理。
进了电梯,摁下楼层。狭小的空间四面镜子,仰头,天花板上映出一张脸,煞白的,鬼一样。摸出唇膏,捻出点颜色,稍稍涂在腮上,嘴巴上。
……
房门打开,迟心赶紧绽笑,“妈!许叔!”
把她让进门,迟芳华端详着女儿,“怎么了?怎么有汗?”
“哦,跑急了。”迟心擦了擦额头,她爱出汗,运动量大的时候还好,可害怕的时候就控制不住,头顶像有泉眼儿一样。其实,这是一个好的变化,不然还像小时候,那尴尬的就不是额头,是裤子了。
“刚下班就赶过来吧?”继父许驳州忙招呼,“快坐下歇歇,路远么,堵不堵车?”
“还行,有地铁。”
“远什么,”迟芳华拉着女儿坐下,笑道,“远油的培训中心就在浦江,离这儿地铁两站。”
迟心抿住一口气,太后就是太后啊,难怪住这里,五点半下班跟她约六点,真是步步陷阱!
说着话,迟芳华顺手拿起女儿脖子上挂的卡片,远油明晃晃的LOGO,“员工卡么?怎么没名字?”
“咳,这是培训中心的门禁卡。挂着方便。”
“员工卡呢?我看看。”
“还没发呢,回总部才有。”
“是么?”迟芳华有点疑惑,许驳州接了话,“迟心,领导和同事们都好么?还适应吧?”
“哦,目前见的是培训老师和人事部的,都挺好的,其他同事么,就是我师兄们。”
“那就好,远油这样的公司藏龙卧虎,能学的东西很多,咱们迟心又聪明,好好儿干,大有前途。”
“嗯嗯。”
“月薪多少?”迟芳华问。
“一万五。”迟心咽了一口。
“才一万五?陆老的学生才给这么点儿?”迟芳华声音忍不住就尖。“不是说远油待遇好得不得了嘛?”
“不少了。”许驳州说,“这是培训期。实习期后肯定会涨,远油有各种绩效奖金,加起来就很可观了。”
“嗯嗯。”迟心赶紧点头。应该是真的,去年老大还住在老旧的公房里,今年就已经租到公司附近的公寓了。
“那就好。”迟芳华勉强算是满意。
“咱们去吃饭吧?孩子忙一天也饿了。”许驳州建议。
“好,那我换衣服。”
眼看老妈进了房间,迟心犹豫了一下,跟了进去。
“妈,那个,我刚才在楼下好像看到,咳,许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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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碰到了?打招呼了么?”迟芳华挑出一条裙子,“吃完饭去逛逛,你说穿这个冷么?”
“那倒没,一个背影,看着像。”迟心挑了毛衣给她,“冷,还下雨呢。”
迟芳华接过毛衣,摆弄两下还是拿起裙子。迟心没再动,歪头看着,“妈,我怎么不知道他也在凌海?干嘛来了?”
“每次电话里跟你说点儿什么你就忙忙忙,这怎么想知道了?”
迟心没吭声。
“许湛去年就从京城调到凌海了,现在啊,”迟芳华冲女儿神秘地一笑,“是远油华东大区工程处处长!”
“什么?!”
迟心声儿都变了。迟芳华很满意这反应,“吓一跳吧?之前我跟你许叔就商量了,迟心要是考不进去,咱就找找你这位大哥。现在好了,都省事儿。你呀,好好儿干,许湛是总部派下来的,虽然是平级调动,可是意思都知道,这就是下放锻炼,回去肯定高升。你还怕什么?就算他回了总部,以后你在凌海升职加薪,那还是事儿么?咱不说开后门儿徇私吧,至少有机会来了,没人敢压制欺负你不是?”
我的天哪……
倒吸凉气,愣了一秒,迟心赶紧问,“妈!刚才你们跟他说我进远油了??”假如她真的进去,工程部部长必须是她的顶头上司!
“没来得及。他忙啊,就几分钟,给我们送了一张购物卡就走了。”
“哦……”
一颗心落地,迟心忽然觉得通体透彻,原来冥冥之中真有天注定。这要是考上了,她就离死不远了!
大远油,多谢不取之恩!
“妈!许叔!晚上咱们去吃正宗的本帮菜。我请客!”
作者有话要说:
开新文啦,许湛这个混蛋玩意儿终于上线啦。求小天使们的花花和收藏。
第2章
闹钟响的时候,迟心正端着一碗泡面坐在电脑前。
回头瞅了一眼:这怎么又早晨了?
盯着屏幕上刚刚跑出的曲线,噼里啪啦敲了一阵键盘,而后,身子往后一靠,转椅迅速滑到另一台机子上,保存结果,计算重设定,继续。
很快,闹钟再次响起,这一次,尖得像火警。
吁了口气,她就是慢,太慢,一晚上根本做不了什么。所谓笨鸟,太笨了也不行,按这速度一天需要二十四小时睁着眼,这哪还是鸟?乌龟!
把面扔垃圾桶,冲进浴室。
洗了澡,换好衣服,五点四十,出门。
深秋,天越来越短了,空气潮,一片浮雾,能见度很低。单车骑得非常小心,一路打着铃。弄堂还睡着,可早餐摊出来了,虽然铃声很讨厌,但是安全第一。这几个月,迟心已经很懂得怎么在老弄堂里穿出一条捷径,保证一刻钟就赶去上班。
赶到莫斯车行环江路店,六点整。
静悄悄的,一个人都没有。从后门进来,迟心换上工装,来到一号车库。
每天她只有上班前两个小时和下班后两个小时的独立时间,白天人多,太吵,活儿又散,她这种心理素质做不到多任务并进。
面前是一辆黑色马六,昨天进的活儿,ECU动力性能特调。打开引擎盖,接好电脑,开始原厂马力机测试。
灯火通明,发动机的轰鸣在空旷的车库里回响,直接在耳膜上打出层次。两手反握抻开胳膊,拉伸,起跳,迟心长长吁一口气,好舒服,这是她的提神剂,大脑被精准刺激,比咖啡好用多了。
两次对比测试后,迟心坐进车里,开始调试。
第一版微调,曲线刚出来,忽然发现自己的写字板忘在外面的架子上,打开车门探出身子去够,一把拿过,回头,“啊!!!”
这一声,惨极了。
几步外,一身黑风衣、两手端着咖啡的男人也被惊着,脸上的笑都没了,赶紧问,“没事儿吧?”
“哦,哦,没事儿没事儿。”
看清楚眼前人,这差点吐出去的心才算收回来。迟心定了定神,从车里出来,脚踩了实地抹抹额头,“冯总,您怎么走路没声儿啊?”
冯克明挑了下眉,这么大动静的发动机,哪还有他发声的空间?“下次我撞门,提前大喊一声儿。”
迟心笑了,半鞠躬点头,“您早。”
冯克明递过咖啡,“这一什么活儿?”
“谢您。”迟心接过,“特调加速。”
“什么情况?”
“老车,以前已经调过,不外挂的话空间不大。不过他主要是跑市内,很少上高速,调一下享受红灯后突然提速的感觉是可以的。”
“哦,你看着办吧。”冯克明抿了口咖啡,“走,吃早点去。”
“谢冯总,我吃过了。”
“我一人儿吃没劲,走!”
迟心丢下写字板,“哎。”
冯克明嘴角一撇,笑。这丫头最懂事儿了,不会说不字。
大厅的灯已经都打开,没有开音乐,空旷安静。
会客区的茶几上是一盒新鲜出炉的甜甜圈和杯子蛋糕,配上热腾腾的黑咖啡,都是最爱。迟心看着就饿了,两人坐下,一手一个拿起来就往嘴里塞。成天在车库里跟油泥打交道,还什么干净不干净的,欢快地嚼起来。
真特么甜!吃了两个迷你蛋糕冯克明就不行了,更别提那个甜甜圈,完全不如豆汁儿油条!看着还在大快朵颐的女孩儿,嘴巴沾了雪白的糖霜,小猫儿舔奶一样,馋得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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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真喜欢吃甜的,好喂。拿餐巾纸擦了下手,冯克明从怀里掏出个信封丢桌上,“试用期过了,今儿转正,你合同,看看吧。”
“啊?谢冯总!”
跟料想的一样,话是殷勤,可嘴根本没停,津津有味地继续嚼着。冯克明也没催,靠进沙发,抿着咖啡看着她。早知道是这样,幸好他有准备,这特么浑丫头,蔫儿坏!
吃完手中的甜甜圈,迟心擦了手,捡起信封,打开,眼睛一下掠过就发现不对,“一万五?”
果然,小声儿都尖了,冯克明满意,“嗯,年十五薪,五险一金,奖金和加班费另算。”
大厅里太安静了,发动机似乎还在耳膜上,他的声音听起来像假的。迟心低头再看,除此之外还有佣金绩效,也就是说,如果是大活儿,她是可以抽成的。
这一万五,完全的,就是个,底薪??
“这……不对吧?”当初的协议是三个月试用转正后底薪五千,合同计件,有活儿干、没活儿走,没有工时限制,基本算是个临时工。
“这是公司中级机械师标准合同。有问题么?”
大长腿弯起搁在膝头,这种身材再吊儿郎当也是铁塔一样,他这一问明显有陷阱,迟心有点打怵。
“可我……没打算在这儿长干。”只能这么说了,毕竟这比“没计划正式入职受限”简洁明了无歧义。
“我知道,”他拉长音儿,京片子卷舌,“不问问我怎么打算的?”
“嗯?”
“我就没打算让你走。”
眉心一挣,迟心抿唇,这不是拧了么?
“我怎么会让公司的种子机械师轻易离职呢?假以时日,不可小觑。”
“您真抬举我。”
“抬不抬举的,日后看。”冯克明坐起来,微微欠身,看着她,“迟心,你今后想干什么我不知道,可是我知道你现在想学什么。既然如此,你就得待在我这儿。”四目相对,他停了片刻又不紧不慢道,“没问题吧?”
这次终于听清了,清清楚楚。这男人是典型的烟嗓,说话总有股子痞味,可这一句,迟心完全没有料到,毫无防备就被突然戳中。眼睛,近在咫尺,对视中脑子里迅速计算,人的信任建立就是三秒这么奇妙。
低头,重新再看一遍,没有标明服务年限,虽然这可能成为被公司辖制的缺口,可是,也给她留足了余地。
迟心从口袋里摘下笔,签字,递过去。
冯克明接过,刷刷地签好。
“冯总,那我去工作了。”
“吃饱了?”
“嗯。”
“剩下也拿去吧。”
“你不吃了?”
他摇摇头。
收拾好盒子,马尾辫一颤一颤地离开,冯克明看着手里遗留的卡通笔,笑了。
四个月前,梅雨天。
冯克明记得那天他办完事本来是要回总店,路过,顺便来环江店看一眼。从停车场后门拐进来,正好看到一辆破车前有一个女孩,白T恤浅色牛仔裤,绕着车,一会儿蹲下来,一会儿爬上去。簌簌的雨丝像不存在,阴天里,很亮眼的一个点。
冯克明下车多看了一眼,那是一辆撞得面目全非、保险公司理赔后完全没有工时价值的东西。进了大厅,顺口问了一句,才听机械师老刘说那女孩是来上门询问应聘技工的,他看是个小丫头,应付两句就打发走了。
两个人正说着话,见那女孩走了进来,看见冯克明略犹豫了一下,面对老刘道,“老师,我想问一下,外面那辆宝马335i你们还修么?”
“不修了。”
“那发动机呢?”
老刘没明白,“嗯?”
“还要么?”
“那车废了,拆也麻烦,先放着。”
“哦。”女孩抿了抿唇,似乎也没了话,转身刚要走,又回头,“那……卖么?”
素面朝天的小脸上还沾着细雨珠,两只眼睛亮亮的,睫毛长到这样距离都肉眼可见,一忽闪,特别真诚。老刘还没吭声,冯克明开口了,“怎么,你要买?”
“……多少钱?”
冯克明笑了,这小丫头还真敢问,“知道是什么么你就要买?”
“德国2JZ,代号N54B30。
哦?冯克明眉心微微一挑,“技术指标?”
女孩似乎没想到会被问,怔了一下,冯克明又问,“知道吗?”
“哦,N54,基础是2001年的N52,自然喷气式直列六缸,相比N52,增加了小直径涡轮增压器和缸内直喷技术,动力性能比提高很多;活塞、连杆、曲轴全部锻造,双涡轮增压器,改装潜力非常大,轻松就能上600匹。”
这是一款封神级的发动机,可也是二十年前的老款了,擦肩而过就能看出那一堆废铁里有这个,这小丫头,不是一般地识货。
冯克明觉得挺新鲜,不置评断,“你想要?”
女孩犹豫了一下,“那车是废了,可我看了看,发动机没怎么损坏,这么一直在外头淋雨,有点可惜了。”
“你想不想要?”
既然这么识货,就知道价钱。女孩被将了一下,有点窘,“多少钱?”
“哈哈……”冯克明笑了,“这样,你拆吧。你只要拆下来,就送给你。”
奇怪的交易就这么脱口而来,女孩看着,似乎不相信他。老刘在一边笑着介绍说,“这是我们老板冯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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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言,她这才点点头,抬手就把头发扎了起来挽了个髻,“那我能借店里的工具用一下么?”
“可以。”
那天,冯克明没有回总店。端着一杯咖啡,站在车库门口看这个小学生调配所有能用的工具、吊车,阴雨里在一堆废铁上上蹿下跳。
手忙脚乱的几个小时后,N54终于完整呈现在面前,她如获至宝,那眼神几乎就是在尖叫,就好像这不是一个黑乎乎的机器,而是帅出天际的男神偶像。
也就是那天,冯克明知道以后三店他得常来。
这不,他基本住下了。
第3章
海底捞南城店。
倪朵朵站在台阶上不耐烦地看着车水马龙的路面。快八点了,迟心还没到!这个家伙,迟到大王!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举凡聚会,不管男的女的老的少的,总归是等她!
“朵朵!”
终于看到人从路边车里钻出来,奔过来,“对不起!对不起!有点活儿给耽搁了!”
倪朵朵想骂来着,不过看着开走的车有点好奇,“那宝马是谁啊?”
“哦,我老板。正好顺路,让我搭了个车。”
“啊?”倪朵朵恨,“这年头都是什么神仙老板啊!你们怎么都这么好命!”
“嗯?说谁呢?怎么了?”
“走吧,进去你就知道了!”
四人桌,一面是朵朵的男人老大张志和同年老三杨硕,另一面留给迟心和朵朵。
刚褪下背包,迟心屁股还没坐稳,就听朵朵喳喳,“杨大硕高升了!”
“真的啊?”迟心惊喜,杨硕八月刚入职远油,培训就要快两个月,这怎么什么都没干就升职了?“这是过分优秀了吧!又是靠脸吃么?”毕竟这张江南水乡纨绔公子的妖孽脸,不服真的不行。
“去你的。”杨硕拿起筷子作势要敲她。
迟心笑,赶紧斟茶,“师兄息怒,说真的呢,什么职位啊?”
“工程处助理。”
“工程处助理?”迟心没明白。
“这么说太模糊了,”朵朵接话,“实际是远油华东部工程部部长家秘书!大秘!”
噗!!茶水,滚烫,烫得迟心舌头都要掉了,“谁??”
大家吵吵,没人听见,那口茶她到底还是咽下去了,嘴巴重度烫伤。
含了一嘴冰块,咕噜咕噜的,迟心努力理解这件事。
原来,杨硕在两个月实习结束前就被工程部部长提前调配,从五楼的科研一室一跃上到十二楼华东总部工程部,成为部长自己的秘书。
“培训的时候他每周都来,还亲自上课,然后跟我们一起吃饭。说话京腔京调的,感觉很没架子的一个人。”
杨硕是地道的江南男生,夸人的时候耳根子都红了,倪朵朵嗤嗤笑,“你这是吃了人家嘴短!”
“哪有,每次都是大家一起。他来了两次就把人和名字都对上了,聊起来也不生硬,三十个人呢。”
“真的啊?”倪朵朵惊讶,“我入职三年才跟大区经理说过一次话,他还对不上号!我这可是每两周给他提供一次进度控制报告的人!不过,你们这个部长,许湛?他这么平民化,是不是走那种混人设路的啊?感觉没什么本事的人才这样,毕竟都那种级别了。”
“不好说。”旁边只顾了吃的老大张志忍不住接了话,“去年我们进的时候,他也是这样。当时刚从总部调过来半年,正是亲民造势,这一年多了,还造么?感觉那家伙真的是无处不在。怎么说呢,以前咱们学院那个数学系的主任,叫什么来着?不是一路升官还搞课题,不知道都哪来的精力。那人跟许湛比起来,基本就一闲人。”
“啊?是么?”杨硕说,“我怎么没觉得他特别忙?好像每次都不紧不慢的。”
张志不置可否,“去年接沙漠项目,是他上手的头一个,INHOUSE到EPC、到供应商和现场,陀螺一样,据说一期启动试验把现场翻译都给累失声了。我以为今年他这么忙,肯定顾不上实习生了,毕竟你们也不认识他。没想到还能抽出时间来,而且还能注意到你一个。”
“嗯,开始我也没觉得他注意到我,有几次吃完饭一起去休息室,聊了聊。说说咱们学校,说说陆老。实习,毕业,聊得都挺随意的。后来就问我愿不愿意来帮他的忙,我当时都不知道是什么事,一口答应了,想都没想。”
“噗,”倪朵朵笑,“这种人啊,老狐狸了!早盯上你这只新鲜出炉待宰的小羔羊了好伐?小火慢炖,然后,喏,就像现在,在锅里沸腾,还老开心呃。”
“哈哈……”
大家笑,迟心也捂着嘴巴笑了,这半天,还是朵朵这一句听起来适宜。心里悄悄感叹:这真的是邪,老大没说出来这个字,可迟心领会。“不紧不慢”和“陀螺”,两个极端出现在同一个物体上。人设立出这么个悖论,不诡异么?谁能做得到?
许湛能。迟心知道。十多年前就知道,他这种分裂,裂得很彻底,根本就无药可救。
“话说,这位许大处长,他之前没有秘书么?”朵朵又问,“哪能好好的就想要调你?”
“以前是个女的,可能是出差太多吧,后来辞职了,这次就想招个有专业的男的。”张志说。
“哦??”朵朵发现了新大陆,立刻停了筷子,“能进远油做处长秘书的不可能没专业啊,是不是夫人管得严,不给这位外派大员找女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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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湛好像没结婚吧。”张志说。
“女朋友更厉害呢!”朵朵兴奋了,“来来来,谁有照片赶紧上!”
女生这种角度,真的是让人没办法。杨硕打开手机,翻出培训时的一张合照。
“啧啧,”朵朵立刻放大到满屏一张脸,“迟心你看,这样子还外派?是我也得立刻放狗看着!”
迟心瞥了一眼,心跳立刻越过火锅蒸汽,加速。
“烫得好点没有?”看迟心嘟着嘴巴红红的,一口也没吃,只嚼冰。杨硕把手边的小碗递过来,“来,这几块凉了,没有辣油,吃吧。”
迟心接过,那张照片已经够她分神了,忽然看着杨硕,目光没来得及转开。
他似乎感觉到了,又看过来,“你觉得怎么样?”
“我觉得,”迟心咬碎了嘴里的冰块,“看你想做什么了。处长是行政职位,他是搞管理和统筹的,做项目的人合适,你跟着的话,会不会耽误专业?”
“嗯,”杨硕吁了口气,“我也想过,有这个可能。”
“我觉得不用担心。”张志说,“许湛虽然是搞管理的,可是对专业挺重视的,不会外行打内行。而且这个人在公司里上下通吃,口碑很好。跟他两年,他一定会把你安排好。”
“嗯,我也觉得好。”倪朵朵同意,“这个职位,级别不高,地位高!你见哪个秘书党没高升的?这一步,你等于提前先在上面踩点儿了。以后专业不专业的,至少有一点是确定的,肯定有钱!”
迟心笑了,“咱们朵是远油家属代言人。”
“华东区六省一市,一个季度跑一次也够你们累的。”张志举杯,“来吧,兄弟,今天一醉方休,以后你拉练去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能聚。”
“来来来,为火箭上升、日后飞黄腾达、一路狂奔的杨硕同学干杯!”
啤酒很冰,可是嘴巴已经麻了,喝起来毫无压力。咕咚咕咚灌着,迟心眼睛瞟着杨硕,许处长暴殄天物,他裂了也就算了,可惜还拖上了漂亮的杨硕,这可怎么办……
能怎么办?
人就是这么自私,整个晚上,迟心像被烫失声了,除了跟着起哄,一个字也没敢透露那个许大处长是个她能叫一声大哥的人,就好像提一句他就会出现在背后,这个念头一冒,她就后脊发凉。
不能更怂。
……
冯克明开着车从拥挤的南城商业街出来,避开车流上高架,往海边去。沿海外环,为了给观光让道,绕得很远,最适合漫无目的地开车。
周末的夜晚,到处都是出来消遣的人,初冬的冷雨和着冰凉的海风也抵不过漫天霓虹,一路开,一路看,一路无聊。
开了很久,再往前就要出凌海上高速了,瞥一眼表,九点半。
冯克明长长吁了口气,这个钟点年轻的时候不过是夜生活刚刚开始,可他现在,无所事事。三十几岁而已,就好像已经人到中年,以前忙脱了也要找几个哥们儿喝酒、K歌、打球、出海,嗨到身体报警还觉得不够,现在,光是想想就累。
今天,他没事儿干。往常不会。往常这个时候,不过刚下班,这才是他往一号车库去的时候。然后么,聊天,干活儿,根本不觉得夜长。
也不过就差了两个多小时,倒好像少了很多。这种神奇的滋味,很久很久以前,青春年少的时候,尝过。
下了匝道,手臂搭在方向盘上看着前面的红灯。
不想回家,干嘛去?这个时间,不早不晚的,找谁都尴尬。忽然,灵光一闪想起一个人,有日子没联系了,这真是关键时刻的救星。冯克明笑了,得了,就是他!
老城尧古区,从外环开进来要四十多分钟,等到了地方已经十点多了。可是冯克明心里很笃定,路边停下,抬头。
气派的远油集团华东总部,寸土寸金的凌海市中心摆开牌面:主楼十二层,两翼八层,虽然只是普通办公大楼没什么特别的设计,可这大LOGO一挂,就是无可匹敌的牛X。
一眼望去,此刻除了楼层值班灯,一片幽静,可是十二楼有半层必定灯火通明,看着那窗口,冯克明拨通电话。
“喂,明子,”
铃声两遍,准时接起,声音听起来温和又亲切,就好像半个小时前还在一起喝酒。冯克明不觉就笑了,这真是不服不行,这家伙多少年如一日从来不起火,从来都在,什么都能踩在点上,不左不右,不多不少。
“许处长啊,干嘛呢?”
“在单位,有点儿工作处理。”
又是标准答案,冯克明说,“大周末的,好久不见了,出来喝两杯。”
“今儿不巧了,改天约?”
“约不着。我现在就在你楼下。”
很快落地玻璃窗上出现一个身影,冯克明冲上面挥挥手。
……
哥儿俩快两个月没见了。
两年前许湛从京城调到凌海,是冯克明亲自找的房子、一应布置家具、厨房用品、包括浴室的毛巾;而后去机场迎驾、接风洗尘。
从小京城胡同里一起长大,这哥们儿是亲的。高中毕业冯克明去当了兵,许湛上了大学,没手机也不妨碍鸿雁传书。立功的时候第一个通知的就是他老许,回家探亲第一站就是他的大学寝室,直到在那里碰到了苏静。
当年许湛是他们学院学生会的,小学妹苏静那天恰巧来送一份报名表。一个青春浪漫必须的故事,冯克明退役后就跟着苏静回了凌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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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别,兄弟两个天高路远。许湛研究生毕业直接进了远油总部,一步一步爬;冯克明结了婚,在凌海创业,至今莫斯车行六家连锁。
事业有成?冯克明觉得自己只能算谋生,而许湛,必须是理想远大。
上楼进了处长室,这是冯克明第二次来,还是忍不住再参观一下这转角通透的大办公室。
远油是大企业,虽然处长听起来不算大,可是远油华东最大的专业部门就是工程部,掌管了华东六省一市的招投标和所有项目管理,这个职位从来都是华东大区领军人的备选。老领导现在已经快到了退休年纪,这个时候许湛提前从总部空降,这个意思,不能浅。
“明子,来,喝茶。”
冯克明转回身坐到沙发上,看对面许湛沏茶,深深吸了一口,“老许,”
“嗯,”
“我离婚了。”
作者有话要说:
都不是什么好niao。
第4章
早没话了,每天回家都像上坟。
这是冯克明对自己的离婚陈述。这个结果,许湛说不上意外。看他的精神状态很好,饱满、知足,眼睛里充满光亮,而眉头,不过是皱起来配合这个话题而已。
这种样子,许湛见过。一个男人主动提出离婚、抛妻弃子,只能有一个理由:他已经有退路了。
曾经沧海白月光也终究不过一颗蒸干的剩饭粒。更何况,还不是。
苏静,当年在许湛宿舍偶遇冯克明,小女生对魁梧的装甲兵哥哥不可避免地一见钟情,以凌海富二代千金的身份一路倒追。只可惜,她爱他,她老爸却始终不买账。这么多年,冯克明白手起家,每一分钱都是自己挣来的,起伏、艰难、立足,苏静始终跟着他。
现在,依然跟成了坟头。
许湛听得很平静,第一次有这种经历,远在十四岁那年。
那天,父亲起诉离婚,母亲割腕。许湛奔去医院,站在冬天的第一场雪里,看脚上的白球鞋被慢慢淹没。
没人知道这天他在冬季越野跑了全校第一,超过了彪悍的冯克明,只在妈妈虚弱的一句“你爸爸还是走了”的解释里看了一晚上的雪。
听说,那个夺走爸爸的女人叫迟芳华。
婚姻,本身就是个用来消磨的骗局,以峰值期多巴胺的副产物不安全感开始,而后疲于绑定,直到面目全非。
人的本性、欲望,哪个都不是那个小红本能约束得了的。
时隔多年,发小再述,品起来还不如这口泡淡了的茶有味道。
庆幸的是,冯克明和苏静没有孩子。这可能是这件事让两个人重获自由后的又一个好处。算是圆满。
……
十二月,在反复几次海上暖流后,凌海正式入了冬。
长风工程预案启动,作为大业主方的远油集团公开招标,项目介绍会在万豪会议中心召开。
这次招标,许湛力主将邀请函发给了业界近几年崛起的一家私企CNE。这家公司早年在国外起步,主攻现场施工管理,站稳脚跟后回到国内转设计,做过几个水准极高的项目,业界盛赞。
长风属于远油近十年来最大的重头项目,不能成为试验新鲜血液的场合。成本是许湛最需要谨慎的,而专业又是远油最不能妥协的地方。CNE缺乏国资项目的经验,远油长风虽然不是这个级别,却有一样苛刻的标准,反对几乎是一面倒。
留给他的选择不多,在与设计院专家反复咨询下,许湛顶着压力发出了这张邀请函,在CNE并不知情的情况下。
他们也许很意外,但是绝不会飘飘然。既然来了,一定会全力备战。入围与否,都是打开了缺口,引进民营企业的技术力量是许湛的改革方案之一,不动不行。现在要做的,就是保证他们的发言权,剩下的,让专业人士做自己的事,能不能打,就看他们自己了。
会议中二十分钟休息,许湛快步出到旁边小会议室去处理几个电话,返回来,忽然瞥见楼层对面的沙发区坐着位老先生。
陆又其。
老先生年近七十高龄才从C大正式退休,不再授课,不过还是受聘于凌海设计院为首席顾问。对这位老先生,许湛当年在京城时就曾经打过交道,听过他的课,也算门生。
看老先生在揉腿,许湛赶紧走过去,“陆老,您感觉怎么样?”
陆又其抬头,“哦,是许处长啊。”
“这学生怎么敢当。”许湛蹲下//身,“怎么,腿不舒服?”
“没什么,天气忽冷忽热的,坐久了有点乏筋,活动活动就好。”
“我来给您按摩一下。”
“哦,不用不用,我揉了揉,好多了,起来走走吧。”
“好。”
扶起老爷子在休息区慢慢踱步,两人聊着刚才会上的话题。眼看着休息结束往回走,陆又其忽然说,“正巧有这说话的机会,我倒想起件事来,想向许处长打听一下。”
“陆老有什么话您尽管问。”
“我们专业每年都给远油送人,今年好像有些意外,远油是有缩减校园招聘的计划么?”
“校园招聘一直都是人事和培训在做,不过据我所知,因为有几个项目要上马,今年没有缩减反而扩大招聘了。陆老您的弟子我们求之不得,有多少要多少。”
“许处长过誉了。”陆又其闻言笑了,“师生如父子,曾经倒还好,如今年岁大了,难免关心。听说他们有一个没考上,我当时正在国外做交流访问也没细问,现在想起来依然觉得有些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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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么?”许湛关切道,“招聘考试各种因素,笔试、面试、还有团队合作测试,意外情况有时不在其职确实不好把握。陆老您以后可以把推荐名单给我,我一定过问。”
“这已经是我最后一届学生,也是这些年招的唯一一个女孩子。她从没有考试失利的意外,动手能力极强,性格也很招人喜欢,这次名落孙山,有点难以置信。”
“嗯,”许湛点点头,“我也不信这样的意外。那么,也许,是她觉得远油并不适合?毕竟,面试是双相的。”
一个温和的问号反回来,陆又其听了竟是微微一怔,思考了几秒钟,叹道,“也许吧,她确实是个很有想法的孩子。”
“能让您这么夸奖,我相信她一定非同一般地优秀,这样的人才绝不会埋没。业界很窄,机会很多,说不定几年之后就是我许湛上门去把她挖过来。”
“哈哈……”陆又其笑,“许处长啊,这话咱们放着。”
“好啊。”
……
开完会是远油的招待晚餐,就设在万豪小宴会厅,结束时已经八点了,送走与会客人,许湛又匆匆返回万豪来到顶楼的观光咖啡厅。
有人在等他。
只有顶楼住客才可以使用的私密咖啡厅,角落里坐着一个女人,转角落地窗,点点灯光的夜色衬着一张落寞发白的脸。
苏静。
接到见面的要求,许湛很意外,虽然他从不认为自己在他们夫妻关系中起过任何作用,但是这两个总是一副知恩图报的样子,这么多年把他当月老供着,尤其是苏静。
许湛大四时,苏静才大一,毕业后如果不是冯克明,许湛大概再也不会见到这个并不同专业的学妹。来到凌海工作近两年,也只在春节聚会见过,许湛不记得她与之前有什么不同,或者,相同。
现在单独约见,竟是这样一个时间点,从接到电话那一刻起许湛就有种不详的预感,一种自己会生理不适的预感。
“我知道师兄不喝咖啡,这是我带来的茶。”
“谢谢。”
许湛微笑着落座,接受这个没有寒暄的开场。
茶斟得很慢,几乎是冷场。许湛看着,等着,待手中握出了茶温,才听到她缓缓开口,“克明和我在离婚,你一定已经知道了。”
茶抿在口边,许湛顿了一下,“在”离婚?不是已经离了么?
“我不想离,不想分开。”
还像很多年前的一见钟情一样,苏静从不掩饰她对冯克明的痴迷,只是这一次的声音虽然压不住地尖却明显疲惫。
“这么多年在一起,苦的时候他从没让我觉得难过,有钱了,也一直都很顾家,不在意我不想生孩子。现在,好好的,他却要离婚。其实,七年之痒,哪对夫妻能逃得过?我不怪他。这几个月我一直努力,顺着他。想拖着,拖到平淡期过去我们还会好起来。可是,我现在才发现,症结不在这里。”
茶清淡,浓郁的咖啡醇香里几乎嗅不到什么。许湛抿着,听着。明子生就悍性,从小就保护欲旺盛,重情重义。第一次被女孩子追,就追得肝脑涂地一般想去报效。现在,又怎么会是败给了平淡?
“我想拜托你跟他谈谈。也许,也不行,可这是我最后一点希望。”
“夫妻之间有什么误会、或者解释,你们应该面对面谈,外人插手进来,不会有帮助。”许湛说。
苏静苦笑了一下,“不。这件事,我没法和他面对面。”
说着,早就压在眼底的泪溢了上来,“一旦面对面,就……再也回不去了。”
许湛蹙了眉,爱的盲目真是经久不衰,轻轻吁了口气,“好吧,我尽力。什么事?”
苏静拿起手机,打开,递过来。
屏幕上是冯克明和一个女孩。场景很显然是莫斯车行的一个车库,两个人凑在一起在监测一台发动机调试。女孩抱着电脑靠在工具台边,冯克明个子高,手臂撑在桌上低头看着。
照片的角度有点偏,从女孩这边拍过去,叠加的效果似乎很亲密。聚焦很好,重点就是女孩的模样。
坦白说,一身工装带了油泥,谈不上好看。可是许湛还是忍不住多看了一眼:卷起的丸子头乱乱的,阳光下栗色的发丝泛着光,黄毛丫头素面朝天,皮肤净白,一双大眼睛,说着话,带着笑。不过,她的嘴巴,可不是江南女孩的薄唇小口,正相反,粉嫩的唇瓣很丰满,唇线也宽,这一笑,带着两边的大酒窝,满脸明媚!脚踩着大头靴蹬在对面工具架上,细瘦的胳膊撸起袖子捧着电脑,腰上挂着全套工具包,一应扳手钳子还有个小电钻,胸前口袋里插着各种电笔、马克笔,耳朵上夹着绘图笔。
这样子,杂乱反差,让人……不好判断。只知道,这如果真的是冯克明出轨的对象,肯定不是一时的荷尔蒙作祟,毕竟,这女孩没有一个常规三儿的样子。
手机还回去,许湛看着苏静。这么一张照片,提供了足够的信息也留够了尊严,难怪她要见面,即便是这种根本说明不了什么的照片也不允许有任何泄漏的可能,足见用心良苦。她是真的在给自己的婚姻留后路,留一条没有疤痕的路。
“是他的员工?”
“嗯。三店的一个工人。”
“明子他从小就喜欢车,只要有空就会在车库里亲自上手,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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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戒烟了。”
淡淡一句就把许湛噎住,不能再继续。这真是个大变化。冯克明高中就打架、抽烟,虽然并没有什么瘾,可那个时候他就是个痞子,成天叼烟装酷。这么多年,这种中二气早已褪去,可烟也已经成了他的一部分。以前聊起来,他开玩笑说有一天如果真戒了,只有两种可能:一,他被绑架了,二,快死了。
现在,是哪种?
“我知道了。”许湛点点头,“我试试看。”
“谢谢你。那我先走了。”
很简短的见面,苏静就要离开。
许湛没有起身送,他心里明白这件事如果解决了,几年之内苏静都不会再想看见他;如果没有解决,这就是他们的最后一面。
未待抬步,苏静又转回身,低声道,“一时兴起、一时的诱惑就葬送我们的曾经和莫斯,他真的,能接受么?”
最后这一句,才是整晚的关键。许湛听得胃都痛。
所谓的出轨证据,只能让法院酌情考虑财产分割,并不能成为决定因素。但是,这绝不是苏静的意思。据冯克明说,房子、车、存款、股票投资他全部不要,只留下了他的莫斯车行。现在看来,如果他不返回家庭,苏静是一定会打官司的,莫斯车行是婚后创业,一旦折腾起来,以他老岳父的雄厚实力,官司打不到他净身出户也是一身的伤。
这威胁,真实,有效。
窗外茫茫夜色、繁华都市,许湛品着一壶凉茶……
可是,他又能做什么?十几年前的血脉和骨肉尚且没有留下什么,现在,不痛不痒的几句话对一个男人的背叛又能怎样?
作者有话要说:
期待小天使们冒泡泡让我戳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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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万豪开回远油,路很近,可是足够许湛做出一个决定:冯克明这件事,他不能插手。
婚姻和财产,这不是两个对等的选项,至少,作为发小他必须懂得明子这一点。前者于明子很重,曾经放下一切来到陌生的南方,忍受白眼,一步一爬;而后者么,要不是为了娶她,他也不见得能这么拼。现在又把这两个摆出来给他选,实在有点讽刺。
至于出轨么……
苏静是个聪明的女人,这件事她知道多久了?她太了解自己的男人,吃软绝不吃硬,所以她不会去死磕,连对质都不想,她有的是耐心和办法来处理,如果不是离婚逼过来,根本就不会爆发。现在,她也只是希望他们哥们儿之间能聊一聊,说点男人不必太较真的话,然后么,拖着,拖到一切过去。
只是,冯克明好交友,这些年在凌海的哥们儿很多,还有曾经的战友退役后也有被他招过来的,亲近的人多了,为什么选他许湛?
因为,许湛没有女人,许湛可以让任何男人放弃对女人的欲望。苏静这么觉得。
许湛笑了。扯特么淡!
回到办公室,九点半。正好赶上沙漠现场的一个会,许湛边旁听,边处理着案头的一堆文件。
这一天工作积下不少,单是需要例行签字的文件就有一摞,总要都过目简单看一下,直到会议结束他才签到最后的人事文件。除了几个外派现场的合同,剩下的就是杨硕的升级加薪报告。
小伙子不愧是陆又其老先生的关门弟子,专业非常过硬,人是有些腼腆,场面上讲话有欠缺,不过也只是经验问题。而且,他是凌海人,可以讲一口地道的凌海话,这在别人眼中几乎没什么用,可在许湛这里,堪得大用。有时候,老专家们听一耳朵家乡话,比他半天的报告要清晰有力得多。
签着杨硕的合同,许湛又想起白天和陆又其的见面。
这老爷子真挺逗的,早已过了耳顺之年,居然还会耿耿于怀。
放下手中的笔,靠进椅子里,忽然,心里起了一个念头,许湛起身走到文件柜前,在最下面的抽屉里翻出一个文件袋,打开。
今年五月远油集团的校园招聘名单,C大工程学院一共十个,只有一个被红笔划掉了:迟心。
他记得那天。
那天他出差回来刚进办公室,办公桌最上面的一份文件就是这个。历时一个月的校园招聘已经结束,人事部把各专业的名单递上来最后审核确认。主管们已经签了字,大家都在等他,等他在最后那一栏里象征性地批准。
一眼掠过,拿起笔来直接划掉那个名字。稳且准,当时站在身边的秘书惊得“啊?”了一声。
许湛头也没抬,最后签字:“有关系。不能进我部门。”
“是么?那可以调节到其他部门么?”
“当然可以。”
许湛知道,绝不会。人事总监周以东是他在公司内部最铁的关系,也是最懂得人事的人精,绝不会把他许湛划掉的人再安排进其他部门,不说其中有什么徇私,给别人这烫手山芋,人事部何苦担当?红笔这一道,就是结果。
这件事就算彻底结束了。
现在想来,他竟然都没有问一问、查一下那个名字是不是当年那个小丫头。那一笔,纯粹是生理反应。
这些年,一年一见是他和许驳州达成的默契,这世界上有这么个爹,许湛从不否认,至于别的,免了。
这次他带着那个女人出来旅行,绕道凌海,许湛准备了薄礼,十分钟问候,算是礼到。那女人神采奕奕,妖艳多姿,几年一次总会有意无意在他面前出现一下。许湛不知道许驳州什么意思,大概是要在形式上提醒他:这是阿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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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他真是多虑了,许湛一天也没忘记过那女人的存在。她和那个“迟”字,不管多少笔都划不掉。
没想到今天又被陆老先生问上门来,不知是不是老爷子口中那番描述有点过于夸大其词,鬼使神差的,许湛就忽然想会不会……弄错了?
文件是影印本,后面附带的资料已经都被存档带走,看不出什么。许湛打开电脑,点进远油内部网人力资源中心。
自从调到总部,许湛一直都亲自负责工程部的招聘、培训,他有和招聘主管同级的权限,输入密码点开了今年的校园招聘版块,点入招聘考试。
第一个页面就是成绩汇总。不需要找,迟心的名字赫然入目。
看着那一行接近满分的数字,许湛不由得抬手握在口边,轻轻咬了一下手指。难怪陆又其会亲自来问,也难怪秘书“啊”了一声,他干掉的是总分排名第一的人。人事部居然也就真的问都没问。可以啊,周以东。
是,还是不是?那个闯了祸还尿裤子的小丫头?
被刷掉后,她就不会再进入员工档案,不过会一直留在人才储备库里,所以别人的名字边上是远油的蓝色小标志直通各部,而她的名字边上是一个绿色的HR按钮,许湛犹豫了一下,点开。
学生证件照。
许湛不由得提了口气。虽然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可是这一眼,还是有点心悸。
长发披肩,白衬衣,学生西服。跟曾经梳着两个小揪揪的小丫头相去甚远,可是眼睛,这双总是显得很无辜的眼睛,略略凹着,内眼角上挑,几乎是一瞬间就把他拖回了二十年前。
那时她长得很小,比同龄的孩子都要小,五、六岁的年纪看起来像颗豆芽菜,大脑袋,摇摇晃晃的,极会察言观色,几乎可以哄到所有身边的人,还有,狗。
第一次被带来见许驳州,那一声娇滴滴、怯生生的“爸爸”、“哥哥”,听得许湛一个礼拜都没吃下饭。
心里已经笃定,不需要再看,可是目光还是挪了下去。果然,她是从京城郊县考到凌海的。同县,同龄,同一个奇怪的名字,巧合的几率已经趋于零了。
本科就读C大数学系,全国数模竞赛一等奖;研究生跨专业被取入陆又其门下成了一个工程兵。履历和杨硕一样都很耀眼,这三年,陆又其带着他们两个参与了相当有分量的研究项目,成绩可观。
不过,她的履历里有一个是杨硕没有的:在东京得过一个机械设计新秀奖。
看起来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可是许湛知道这不是个容易的玩意儿,跟改装车大赛配套的一个特别奖。因为冯克明就是干这一行的,很迷这种比赛,也曾经两次组队参赛,可惜都铩羽而归。
数学,车,机械?
不够她折腾的!
再点下去,页面已经点出了个人资料跳回面试界面。
许湛正准备关掉,忽然注意到还有图片栏。点进去,有一张最后进入面试环节的集体照,点开。
她站在杨硕身边,大概一米六五的样子,身材很挑,头发扎了起来,阳光里白净的脸上着了淡妆,微微带笑,大眼睛,柔润的唇,酒窝……
突然,许湛眉头一皱,脑子里嗡地一声!眼前瞬间电光火石!
这个世界真特么能这么艹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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疯了!
冯克明大步下到车库,一股火拱得胸口像着了一样!一脚踢开后备箱,把手中的纸箱扔进去,乒乒乓乓的瓶子声,几十万的酒,碎!给特么老子碎!
一年半了,整整特么十八个月,油盐不进就是不离!
砰一声关了门。冯克明靠在车上,一把扯开领口。突然看到工具架上有一包打开的烟,拿过来抽出一根正要点,忽一顿,掐了,大手连盒一起揉碎,冲垃圾桶用力一掷,正中!
这套别墅,是当年老丈人送的婚房。一套毛坯,还有扔在他面前的装修设计。为了达到要求,他差点把肾都卖了,也掏空了许湛卡里所有的积蓄。那天,兄弟俩都尽光尽,外加一屁股债。
他大概是这整个花园洋房社区里,唯一一个自己亲自上手装修的主人。
累么?不。
车库里订制的豪车,里里外外都是女人绚丽的颜色。别说碰,看一眼都觉得扎得慌。
累么?不。
许湛当年说:滴水之恩,涌血相报,你特么早晚死这上头。当时他就给了兄弟一拳,打脸,特别狠!
现在想想,真特么想再给他一拳!该问他:当初你他妈的多说一点儿会死?!
不累。从来都不累。只是烦,无聊,想死。
今夜听到“孩子”两个字,那香水的味道直钻脑门子,男人的荷尔蒙爆发的一瞬间突然僵住,这么多年,就在这一刻,他彻底累了……
房子,可以交易;车,可以交易;公司、股票,都可以,孩子?孩子??
一身的冷汗。再不走,他特么就真完了!
深深吸了口气,冯克明扯下风衣扔进车里,踩下油门。
……
凌海的冬天,湿漉漉的冷。这么多年也习惯不了,他喜欢下雪,白茫茫的一片、嘎嘣硬的冷,那么纯粹,够劲儿!
够劲儿。
脑子里一幅雨中小白点的图,突然就爽。车开上高架,一路飙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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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关门下闸的环江店,一片漆黑,冯克明把车开去后门。取了东西进来,果然,一号车库依然灯火通明。
走进去,没见人,地沟上一辆彪悍的大吉普,静悄悄,偶尔的工具声。冯克明箱子放下,喊道,“迟心!”
“哎!”
清脆愉快的小声儿。冯克明一屁股坐下,捋起袖子,“来,上来!”
“等一下,冯总,马上好了。”
“我让你上来!”
作者有话要说:
欢迎新来的小天使,挨个戳一下。以前一起厮混过的小天使要冒头说一声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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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这一嗓子,带了车库回音,地动山摇的。老板这嗓门比坦克凶多了,好几个月了迟心还没习惯,赶紧停了手中的活儿,爬上来。
铁塔一样的块头就坐在地沟边上,旁边一箱子,里头是各式各样的酒。迟心看不出名堂,却一眼看到他手里拿的已经过半了。
“您酒驾了?”
“谁说的?刚开。”说着他又对嘴灌。
迟心咧了下嘴,没说什么。
“来。”冯克明捡了一瓶递过来。
“哦,不了,”迟心摆手,“我还有活儿。”
“这是水。”
定睛一看,还真是的,一瓶包装高大上的气泡水,迟心脱下手套,接过来。
“坐。”
盘腿席地而坐,面对面,拿水瓶对着他递过来的瓶口碰了一下,两个人一起仰脖子。
接近午夜的车库,油泥和工具的味道越发浓重。一口接一口,没有菜只管喝,连点声儿都没有。眼看着他那一瓶都快灌完了,迟心有点怵,这可不是啤酒啊,“冯总,您这么晚过来,是有事儿么?”
他又灌下一大口,彻底空瓶,丢一边,这才深吸一口,“迟心,”
“嗯,”
“谈过男朋友么?”
“嗯。”
“几个?”
“仨。”
浓眉微微一挑,他像是没想到,又像是捉到什么新奇,微微泛红的眼睛里戏谑的笑。
迟心挪开目光,喝水。
“那为什么分手了?”
嗯?她不得不看过去,对视了几秒,轻轻吁了口气,喝水。
那莫名其妙的眼神儿,冯克明看笑了,“关特么我什么事儿,是不是?”
迟心擦了下嘴巴,笑笑。
“迟心,”
“嗯,”
“你打算瞒到我什么时候?”
“瞒您什么?”
“学历造假。”
“学历造假??”
“哈哈哈……”
她惊得声儿都尖了,冯克明乐得哈哈大笑。当初递上来的简历是本科,一点儿工作经验都没有,却有机械设计新秀奖。冯克明相信直觉,这特么小丫头片子没说实话,果然,稍一调查就是明晃晃的欺上瞒下!
离得近,男人沾了酒的笑声比平时分贝还要高、还要放肆,直击耳膜,咚咚的。迟心开始后悔没有十点前下班,夜路走多了,哪能不碰见鬼?
冯克明又拿过一瓶酒,打开,香!看这丫头,看她是真的很知道怎么用她的酒窝,想显出来就显出来,此刻嘴巴一抿,小眉一蹙,酒窝没了,脸儿还挺严肃。冯克明收敛了些笑,“没~事儿,我无所谓,别人不敢用,我敢。读没读过书,能出活儿,就行。”
“嗯。”迟心点头。
“不过啊,”
一听他拉长音儿,迟心心又提了起来,“怎么?”
“现在,不能再跟我编瞎话儿了,好歹咱也几个月交情了。”
“嗯。”
“那我问你,当初你寻么车行是路过还是特意来我这儿的?”
“特意。”
“冲莫斯?”
“莫斯环江店。”
冯克明点点头,“还有呢?”
这问题面试的时候她就准备好了,不过那个时候没面试他直接下了offer。迟心轻轻咽了一下,“当时就想去两个。”
“另一个是哪个?”
“道明枫桥路店。”
果然,冯克明点点头,“先来的我这儿还是先去的道明?”
“您这儿。莫斯是首选。”
“那必须。”冯克明很满意,喝了口酒,“来吧,让咱们听听为什么。”
真的重新面试了……
“主要吧,主要是,”迟心放下水瓶,坐直腰身,“去年东京改装车大赛国内预选,莫斯和道明的得分是一样的。可是组装方案上道明是不差钱用了干式油底壳提升动力,可最后的动力输出一样、速度一样,而莫斯的提速和驾驶体验感觉更好。我觉得莫斯在这一轮更胜一筹。”
冯克明问,“你怎么知道驾驶感觉好?”
“看脸。”
“看脸?”
“司机的脸。”迟心说,“也不完全是。发动机的声音听起来也不一样,我感觉莫斯的烧得相对完全。道明那种贵也不好开,而且没配套改装飞轮,驾驭不好容易发动机熄火。不过,这个上面评委不会扣分。毕竟不用考虑日常,只是比赛。”
冯克明点了点头,又问,“你刚才说‘主要是’,那还有次要原因么?”
嗯?“没有!”
冯克明一挑眉,“答这么快?此地无银就怕别人不刨是吧?”
迟心一愣,还没想脸就发烫,忍不住要笑,捂了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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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笑能传染,特别能传染,就像平常看人打呵欠不能控制一样,那酒窝就像漩涡,不跟着就会晕。跟了,才舒服。
冯克明笑,“说!”
不知道是不是夜深人就容易放空规矩,还是这大块头坐在地上足少了一半老板的气势,迟心居然鬼使神差地想告诉他,“嗯……还有就是,嗯,他们那个队伍吧,有点儿……过于……漂亮了。”
“什么?”冯克明没懂。
“他们老板严天伟,也太好看了吧。”
“什么??”冯克明再次没听懂。
迟心也懵,不知道自己哪个字产生了歧义。
一秒反应,冯克明惊,“你是说你没去找他们是因为人家都特么太帅了??”
“嗯。”
卧槽!冯克明彻底不干了,“你是说我特么丑??”
“不不不!”迟心赶紧摆手,“不是这样的,冯总!”
“那你什么意思啊??”
“我……”迟心赶忙起身,站也不是,蹲也不是,只能单膝点地,“我是说……”
“说!今儿编不好,你可没加班工资!”
“真没那个意思,我就是瞎琢磨的!我……我是只颜狗!”迟心努力解释,“看见好看的容易分神,不管男的女的!假如到他们那边去,感觉可能会忍不住总是看人家吧,影响工作,就是这样!”
这小脸,好真诚!冯克明心里真是日了汪了!严天伟那货就是个lsp,收集女人比车多多了,这漂亮脸蛋儿要是出现在他面前,真特么难说!这小丫头片子,一不小心还真给自己规避了巨渣风险。前后几秒的转念,也让冯克明有点后怕,真特么悬!
“男人长相很重要么?”
“不!根本不!可是……有点儿分神。”
妈的!冯克明真是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生气,这特么杀伤力不强,侮辱性太高!
看老板不吭声,一张脸要黑不白的,迟心等了一分钟,小心翼翼道,“冯总,那我去干活儿?”
“今儿没加班儿费!”
“嗯嗯!”迟心赶紧拍屁股起身。
看她跳下地沟,仰头挺胸举着工具,粗糙的工装裤,粗糙的手套,雪白的脖颈,雪白的手臂……一个做梦都完美不了的画面,冯克明又灌了几口酒,嘴巴有点哆嗦,咬了牙。
……
又过了一个钟头,这才都拾掇好,迟心把车泊出去,关了车场的灯。
回到车库见地上的威士忌已经快见底了,迟心不知道这东西的酒劲,大概比不上老白干可这么走量也悬了,他都迷糊了。弯腰轻声叫,“冯总,冯总,”
男人眯着缝儿睁开眼,“嗯……”
“起来吧,我要锁门回去了。”
“迟心啊……”
京腔,本来就吃音,这一拖了声儿再沾了酒,听得迟心浑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我扶您去休息室吧?”
说着迟心伸手,他竟拨开,“不用你……”大手扶了旁边的工具箱站起来,晃了一下,“还不到时候……懂么?”
不懂。迟心只觉得他连休息室的门都不知道开在哪儿了。
忽然,手机响。不停地响,冯克明定了定神,拿出来,笑了,“喂,老许……嗯……我不在家……我没~喝多……”
不知道那边说了什么了,只听他含含糊糊又分贝极高地说,“苏静担心啊……早特么干嘛去了……不,不用你管……你管我在哪儿呢……当然身边有人……”醉眼朦胧地笑,“当然是妞儿……你管得着么?谁特么管得着?!”
……
周六。
凌海十二月的天骑单车也不会太冷,站起来,浑身都能活动开,只是早起落霜,地面湿滑,一周里迟心已经很漂亮地摔了两次,腿上一片淤青,不得不改地铁。
今天一早她先去学校翻一份资料,图书馆对社会公开时间还不到,好在老师认得她,直接给她带了进去,即便如此,还是迟到了,八点半才赶到车行。
迟心迅速换衣服就往车库去。预约单二十天前就满了,这段时间人人九九六。
发动机轰隆隆的,一天又开始了。凌海修车行数不胜数,可是飙车一族里口碑最好的就是冯克明这块招牌,当初迟心也是冲着这块牌子来的,见他第一面就悄悄地在心里尊称他“坦总”。
装甲兵出身,开坦克的主儿,不管是保养、修理还是调试,活儿都可以用精湛来描述,价格也非常实在,是好几个大保险公司的推荐车行。现在又到了冬天,保养、维护还有天冷路滑难免就多起来的意外车祸,活儿自然多到忙不过来。
正戴着手套,忽然听到机械师老刘叫她,“迟心!来,过来!”
“师傅!”
“你先去上一号车库。”
“嗯?今天我是上大车三号,车已经进来了。”
“你先去把这个做了。”
迟心接过平板一看,是个新活儿,今天早晨直接进来的。
“师傅,我的预定单子还没做完呢。”
“你的单子给段海,先让他准备东西,你去做这个。这个快,就是换机油。”说着,老刘略压低了点生意,“冯总的朋友,点名让你去的。”
“哦哦。”
原来是老板的朋友,迟心不敢怠慢赶紧往另一个方向的车库去。
这么积极,不全是老板的威慑力,主要还是,这恐怕将是她今后人生中碰到的最好的老板了。进了车行,名义上带她的师傅是老刘,而实际上手把手教她的就是冯克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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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冯总有个私人车库,带她去过一次,看了那里面的装备迟心觉得她就是不要钱只啃干馒头也必须跟着他干!
对老板的朋友,当然要全方位服务好,能找到这里来还知道她的名字,说不定也是以后私人车库会见的人。
迈着轻快又积极的步子走进一号车库,客户正在工作台前,黑色风衣的背影比冯克明稍显瘦削,不过一样高大、挺拔,迟心走过去,恭恭敬敬鞠躬,“先生您好,我是六号机械师迟心,很高兴为您服务!”
男人转过身,微笑地看着她,“你好啊,迟心。”
这张没有瑕疵的脸,隔山跨海,穿越时空,迟心只觉得眼前“轰”地一声开始放烟花……
作者有话要说:
天敌上线。O(∩_∩)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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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这么近,自己呆兮兮的样子全在他眼睛里,二十年的功夫就这么白费了……
二十年前,老妈嫁给了许叔。听说这件事的时候,迟心正在炕头捡豆子。看到姥姥掉眼泪,她爬过去,再一次听到那句:“你妈不要你了。”
这一句,其实没什么关系,嫁不嫁许叔,她都没有爸爸妈妈了。直到几个月后舅舅把她送去京城,她第一次看到了妈妈的新家,很大,很漂亮的楼房。
那天,她拿着小铲子在楼下挖土,忽然不知从哪里窜出来一只黑色的大狼狗,直直地奔来,带着一股燥热的风扑在她面前。她是个早产儿,长得特别小,大狗几乎和她一样高,两只黑亮的大眼睛盯着她,嘴巴呲着狰狞的牙,喉咙里咕噜咕噜的。
迟心看着,眼睛一动不动,感觉自己的魂儿像一股烟从头顶冒了出去,飘得远远的。
“汪汪汪!!
大狗突然咆哮,她猛地被震醒了赶紧扭头。寂静的午后,楼洞口的阴影里站着一个哥哥,白色的T恤在夏天的阳光背影处依然那么晃眼,天哪,是全世界最好看的大哥哥来救她了!
可是,他只是抱着手臂靠在门边,看着。迟心愣了一会儿才发现他的脸冷冰冰的,大热的天他整个人笔直不动,冰棍儿一样。突然想他可能就是姥姥说的那个无常,在角落里等着她死掉,带走。
迟心不敢后退,只能回头,大狗呼哧呼哧的,至少,是活的……
那天的晚饭桌上,她知道了这个大哥哥是人,是许叔的儿子,是她真的应该叫哥哥的人。她叫了,很大声地叫了一声“哥哥”!
第二天,她路过哥哥的房间,门开着,偷偷望进去。
好大的书架,好多书,好多漂亮的拼图和模型;床铺,书桌,落地书灯,都是白色和浅蓝色的,看起来特别整齐,特别干净,味道也好好闻。书桌上还有一个木头的小水车,好漂亮!迟心悄悄走进去垫脚够过来,呀,原来真的可以车水!还有音乐,好好听。
忽然,她后脖颈忍不住哆嗦了一下,回头,哥哥正站在门口,抱着手臂,看着她。当时只觉得心像一下子被摘走了,两手一哆嗦,噼里啪啦,木头小车和木头地板居然碰出了这么清脆的声音,铺了一地……
她缩在角落,水浸透了她的袜子,她尽可能地把脚趾往后缩,可是,好像也已经留下了她的味道。他还是一动不动,就那么看着她。
这一站就是好久,好久……
小心眼儿是这么期盼那只大狗再出现,扑上来咬她一口,热热的,她就可以放声大哭。可是,没有。一点儿动静都没有,全世界仿佛都消失了,只剩下他俩。他不动,她就不敢动,只是……尿湿了裤子。
那是她第一次,有记忆尿裤子。
那天,妈妈让她跟哥哥道歉,说弄脏了哥哥的房间。迟心赶紧听话地跪下,像在舅舅家一样说了很多声“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真的对不起……”,可他好像惊着了,皱着眉就是不吭声,于是,她被妈妈一把拖了起来爆揍了一顿。
后来,她在阳台罚站。站了好久啊,久得感觉她的脑袋都要扛不动了,他终于走过来,蹲下身,摸了摸她的头,“小心啊。”
她不懂,他是叫她的名字小心,还是……教训她要小心,反正她没敢动,也没敢哭。
夜里,发烧了,烧得红通通的,睁着眼睛。她知道隔壁就是那个哥哥,一闭眼睛,他就会出现,一闭眼睛,她就会……尿床。
再后来,妈妈又打了她一顿,屁股都肿了,但是她就是死死咬着嘴巴,再也不肯叫“爸爸”,叫“哥哥”。
妈妈不知道其实是哥哥不许她叫,他说:再叫,就吃了你!迟心拼命地点头,她从来没有那么相信过:他会吃掉她。像大狗一样。
那个夏天,她没过完就被送回舅舅家了。
几年后,她再去妈妈家,他已经不在了,说是搬去跟他妈妈住。他的房间还在,门关着。迟心再也没进去过,那里,是一个结界,只要靠近,她就冷。
许湛,也是一种结界。他是很多人口中别人家的孩子,别人家的伯乐上司,也许,他的整个世界只有很小的一小块在下雨,下雪,下雹子,而她,恰巧不小心就蹲在那里,长蘑菇。
现在,鬼使神差的,他又在眼前。
像那天楼道口的阴影,迟心觉得魂儿又从头顶开始往外溜,她都不知道该不该眨一下眼睛。
“怎么?不认识了?”
天……他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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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哦,不,不是……”
“我是许湛啊,许叔的儿子,还记得么?”
嗯嗯,她赶紧点头。
“这么巧碰到。”
“嗯。”她努力咽了一下。
“我知道你们忙,还得给我加个塞儿。换机油,应该不会耽搁太多时间吧?”
“哦,不会不会。”
“好,那麻烦你了。”
“嗯嗯。”
嘴巴闭得很紧,似乎再也不会多说一个字。许湛看着她,笑了,“中午有午休吧?我来接你一起吃个饭。”
迟心愣了一下,有,还是没有?是有的,可是她一般都是一个香蕉或者一个苹果就可以了,可是,能说么?
她心里的每个字他似乎都听见了,亲切道,“饭总是要吃的,不走远,就在对面,好吗?”
“嗯,好。”
他走了,黑色风衣,精致潇洒的背影。迟心抬起僵直的手摸额头,全是汗。
他看到了吧?唉……
转身去戴工作手套,不知怎么了,手抖,手套变得很粘,半天戴不上。
中午……还得跟他一起吃饭??
这个念头就像个水龙头,一拧开,汗就又冒。
迟心!醒醒!现在不跑出去追他,那你整个上午就都废了,几个小时这么冒汗,会死人的!
一咬牙,迟心拽下手套冲上台阶冲着大厅喊,“刘师傅!我临时有事,出去一下,请假半小时!”
听到回应,她转头就奔出车库。左右张望,那耀眼的黑风衣正在不远处的路口等绿灯,她想大喊一声,可是不知道该喊什么。喊许湛,她不敢!喊哥,她更不敢!
只能撒开腿向他奔去,眼看着就要变灯了,迟心正着急,忽然,那男人像身后长了眼睛,优雅转身。
脸上没有表情,目光几乎将她钉在原地。阴影里的白色和阳光下的黑色,二十年来,一模一样……
迟心的腿早就软了,魂儿也飘在头顶,晃晃悠悠,可她还是用力跑着。毕竟,早死,早超生。
“怎么了?”
等她站定,喘好气,他才问,好温和的笑容。
“我,我现在就有空。我们……咳,我请你喝咖啡?”
许湛笑笑,“好。”
……
周六的早晨,咖啡店人不多,买好咖啡,他们上楼找了角落坐下。
手指轻轻摩挲着咖啡杯,许湛看着对面。
她现在的样子跟苏静手机上一模一样:一身工装、大头靴,丸子头扎得乱乱的,很俏皮,只是,脸上没有照片上的笑容,白白的,似乎有点过于白了,嘴唇都没有颜色,嘟嘟的,越发显得眼睛黑得突兀。
小腰挺得很直,头微微低着,两手看似随意地握着盘子,可指甲都捏得有点变色。她这么紧张、甚至慌乱,几乎就是在自证有罪。
“我一直不知道你在凌海,来读书?”他亲切地开口。
“嗯,毕业了。”
“学什么的?”
“咳,”迟心轻轻清了下嗓子,“数学。”
“那怎么到车行来工作了?”
“工作不太好找。以前跟舅舅在铺子里学过一些,就先谋生了。”
“女孩子还是应该找专业工作,车行干修理又脏又累不说,简历断开,以后也不好回专业了。”
“嗯。”
“迟阿姨知道么?”许湛微笑着问。迟芳华的自私和虚荣人类罕见,按照迟心的简历,她的目标应该很大,绝不可能屈就在修车行,除非,还有别的附加……
他的问题都让她不知道怎么回答才是正确方向,只知道今天绝不是偶遇,在这上面撒谎肯定是自寻死路!于是迟心老实道,“我妈不知道。”
“哦,”许湛点点头,“前段时间我见他们了,没听他们提起你在凌海。其实,我可以帮你介绍工作。”
嗯?迟心一愣,难不成……是老妈知道了,托关系已经托到他头上了?不可能啊,她还没有被骂呢。
“多谢您,其实,其实不用,”迟心说,“我在这儿挺好的,咳,薪水很不错。”
“是么?一个分店合同技工,够你在凌海的开销么?”
“足够了。”
“是么?”
他又轻声应了一句,让她感觉自己每个字都是谎话,随时在崩。迟心小心地再斟酌一下,“莫斯,是我想做的工作。我喜欢这里。”
“理想的工作?”
“嗯。”
她撒谎了自己的学历,对莫斯,对他。从胸牌可以看得出,冯克明直接给了她机械师,没有走学徒,那对于本科生来说,待遇应该是相当不错了。面对面,许湛却也不能提她是C大工程系的研究生,不然远油就是个绕不过去的话题。
当然是妞儿啊。这是冯克明那天晚上暴怒离家又烂醉时的话。妞儿,眼前这个。忽然觉得,这个小丫头真的像陆又其说的:很有想法。
“这么多年不见,真的长大了啊。”温和地夸了一句,许湛抿了一口咖啡,苦得他蹙了蹙眉。“毕业这几年,有男朋友了么?”
嗯……据说许处长是笼络人心的高手,这么隐私的事被他这样温柔地问出来,居然就真的是很大哥的样子,可她,再一次,不知道什么是回答的正确方向,迟心悄悄咬了咬牙,“哦,没有。”
他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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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这一次,迟心实实在在愣了一下,这是什么反应?
“女孩儿一个人离家在外,要懂得保护自己。”
“嗯。”
“克明这里的情况我了解,既然你喜欢这样的工作,我可以把你介绍到别的车行。道明怎么样?待遇会更好。”
道明改装车队的实力虽然和莫斯不分伯仲,可车行规模却是凌海最大的,迟心丝毫不怀疑有许大处长的推荐,待遇一定“会更好”,只是,她觉得重点似乎不在这里,小心翼翼道,“莫斯对我来说就足够好了。同事们好,老板对我也很好。”
“老板对你很好?”
“嗯。”
“你知道他是谁么?”
迟心有点不解,“嗯?”
“那年夏天,有个大块头来家里找我,记得么?他还逗你玩儿?”
啊?啊……迟心想起来了,那几天确实是有个人来找他,她当时躲在阳台的帘子后头屏着气不敢出声,可是那个大哥哥还是发现了她,拉她出来问她名字,还很好玩地捏她的小揪揪,她正要开口,大哥哥就被许湛一把拉开了,小揪揪被扯了一下,疼。
那一次,她又学会了一件事:爸爸不能叫,哥哥不能叫,他的朋友、所有跟他有关的东西、人,她都不能碰。
那天的大哥哥竟然是……冯总?!
“原来是他么?”迟心真的意外。
“嗯,明子是跟我一个院儿里长大的发小儿。”许湛说着,稍稍顿了一下,“他太太苏静,也是我的学妹。”
“哦,这样啊。”世界好小,渊源如此之深……
“苏静是凌海人,明子这么远追来,这么多年孤身创业,莫斯有今天的规模,很不容易。”
“嗯,难怪我听冯总也是京城口音。”
“你知道他结婚了么?”
嗯?迟心抿了唇。她不知道,不,确切点说,她压根儿就没想过这个问题。
“一个家庭,维持多年,总有它的根深蒂固,破裂,也不会是一朝一夕。这一点,你和我,都应该能懂,你说是么?”
迟心想点头,可是,轻轻蹙了眉,“他们有矛盾了么?”
“那是他们的事。”许湛笑笑,“旁人不需要靠得太近。有的时候,人确实没有选择。可是力所能及地,不要去伤害,别人也好,自己也好,因为你不会知道究竟是落在谁身上更痛。等着,等一个更合适的机会,不是坏事。”
“嗯。”迟心轻轻吁了口气,她想她终于听懂了。其实……在知道冯克明是发小之后,后面这些话他真的都不用说了……
“你还小,路很长,选择也很多。”
“嗯,我会换工作的。”
“嗯。找一份专业工作吧。如果还是喜欢做车行,道明,你考虑一下。”说着,许湛拿出一张名片,“考虑好了,打给我。”
“……嗯。”
……
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跑回车行的,迟心只知道回去的时候,许湛的车已经换好了机油,泊去了停车场。
她回到三号车库,一屁股坐在了卡车下面,埋了头。
这究竟是怎么搞的?怎么跑了这么远,隔了这么多年,她又误打误撞地进了他的房间。他的发小,他的学妹,她怎么总是不合时宜地要搅进他的世界里,真是衰透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8章
新年前夜。
没有了圣诞狂欢,新年成了一个更大的节日。大街小巷早早就装点起来,商家也竭尽全力利用跨年夜和三天的假期开发各种活动把人们涌上街头,哪怕天上还飘着细碎的小雨。
许湛开车过凌海收费站时已经八点半了,距离海外现场的跨年派对还有相当的时间,今晚,他可以清净一下。
匝道下来,停在红灯前。闹市区人流熙熙攘攘的,红灯比平常长了很多。车里开着暖气和《夜》的钢琴曲,配着窗外缓缓滑落的雨珠,很安神。
人行道上,一只只雨伞遮着搂在一起的情侣,这种湿冷的天气也只有他们才能有不关温度的脑子,各种游荡。
忽然,路那边飞奔过来一个女孩子,不管不顾的,像在追谁,雨伞中穿梭而过,很快跑走。
许湛看着那身影恍惚了一下,瞥一眼路牌:环江路。几个街区外就是莫斯车行,手指不由自主地敲了敲方向盘。
距离上次他过去已经一个多月了,这段时间,他什么也没再听说,苏静没再找他,冯克明也没有消息。
没有消息应该就是好消息,尤其在离婚这件事上。可是不知为什么,许湛心里总觉得哪里不对。
那天从照片上认出了迟心,他真像是被雷劈了,一个电话给苏静:“这是谁?”
“迟心。迟芳华的女儿。”
手机狠狠地摔了出去,这么多年,他已经很少动气,可苏静淡淡的几个字和照片上那张无辜的脸将他的冷静瞬间点爆!
冯克明的小三居然是她!苏静手里还有什么证据许湛不知道,只知道明子戒烟是个里程碑式的变化。那晚不知为什么两口子再次大吵,痛哭的女人还惦记着摔门而去的男人,怕他喝醉出事。而电话那头,烂醉的男人无耻又无赖,许湛几乎确定他身边的“妞儿”就是迟心。
挂了电话,心口像堵了块陈年的湿抹布,想吐。
已经三十多岁的男人,她会以为他没有家、没有女人?这个错,根本就没有无心的可能!就像很多年前,可怜兮兮的孤儿寡母,在撕碎别人的家庭上毫无顾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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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其母果然必有其女么?
这么多年没见,等到面对面的时候才发现曾经对她的印象是这么深刻:那双小鹿一样的眼睛、嘟嘟的唇,一眼能让人心疼。又看到当年那小小的样子,软软的,那么无辜,比如,偷偷进他房间摔碎妈妈给他的礼物,比如,初见就欢欣雀跃地扑过来叫“爸爸”,叫“哥哥”……
陈年的伤疤被突然撕开,才发现那下面依然化着脓,这么多年的修养遮得住屈辱,遮不住痛。
为了楚楚可怜的迟芳华,好丈夫许驳州不惜赔上自己的前途、对簿公堂也要抛妻弃子!现在,假如这个“无辜可爱”的妞儿又上位了重情重义的冯克明,那真是人生对他许湛最大的讽刺!
面对面,看得出她非常戒备,紧张得呼吸都有些乱。那一刻,许湛几乎相信她还有廉耻心,至少知道这么做不对。她主动说会辞职,他就没再说什么,留下点面子。
其实,他根本就不该去。
那丫头是怎样继承了母亲撩人的衣钵,人生又是怎样兜兜转转地讽刺,都不会因为他有丝毫的改变。二十年前不会,二十年后,依然不会。
心里一阵烦躁!
绿灯开了,毫不犹豫地打了方向。
……
已经快九点了,莫斯依然灯火通明。这个行业就是如此,节假日不但不休还会二十四小时营业,因为狂欢中少的那一点谨慎制造事故的几率高得吓人。
门开着,大厅里空荡荡的,两边车库好像有声音,许湛正想过去看看,后面办公室走出一个人,人高马大,胡子拉碴,一眼瞧见他,立刻笑了,“老许!你怎么来了?”
“冯总亲自值班儿啊?不跨年?”
“多大岁数了,再跨大胯都扭下来了。”
“哈哈……”
兄弟两个也有日子没见了,握手抱肩,冯克明很意外地高兴,“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不知道。出差回来路过,来瞧一眼。”
“那正好儿了。没吃饭吧?我也还饿着,正一人儿不想动,咱叫点儿?”
“行。”
冯克明在手机上翻点着,许湛环顾大厅,接待台的墙上挂着大幅的机械师工牌表,一共八位,有工号,有照片,只有六号那个空着。
“怎么空了一个?”许湛问。
冯克明走过来,两手叉了腰看着,没吭声。
“嗯?”许湛回头。
“走了。”
简单的两个字,表情很淡,许湛竟然一时没回过味儿来。这应该是普通员工辞职后老板该有的反应,可这个老板偏偏是冯克明,在许湛面前从小到大他都话多,总能侃,这可是他唯一的女机械师,没故事要说?
不对。
许湛正想再说什么,外卖已经到了,原来就是街对面的粥店。
“走吧,去我屋。”
莫斯一共六家分店,每一个都是冯克明亲自选址、装修、开业,除了各分店的经理办公室,他也给自己留了一间,一个月总要用个几天。环江店这一间看起来大小跟其他的一样,可是明显日常痕迹多很多:写满的白板、摊开的资料、电脑、一些零件,还有绘图桌上难得打开的绘图灯。
“来,”冯克明在茶几边摆着餐具,招呼道,“来,趁热吃。”
许湛脱下风衣,“我去洗手。”
“不用出去,房里有。”
顺着他的指点,许湛走到房间另一边一扇关着的门前,推开,是个卧室,里面连着浴室。双人床、衣柜,军人出身的家伙,居然跟整洁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浴室,明显是额外加的。
洗手出来,许湛问,“你住这儿?”
“嗯。”
桌上是小豆粥、肉末火烧和拌凉粉,都是北方小吃,很可口。许湛拿起勺子轻轻搅着粥,“她为什么走了?”
“嗯?”
“你的六号机械师。”
冯克明看过来,许湛抬头,两个人的目光一起落在对面的墙上。那也是一份机械师工牌表,跟外面接待处的一模一样,只是这里是很完整的八位机械师,六号位置上一个工装的女孩,粉唇玉齿,很大的酒窝。
在一堆乍着膀子的油泥大老爷们儿里,许湛想不出会有什么人选她来修车,也想不出,会有什么人不选她。男人的悖论,从来无解。
“那天我过来换机油,就是她给换的。”
冯克明惊讶,“她给你换过机油?”
“怎么?不行么?”
“那倒不是,”冯克明笑笑,“不过我这儿机械师金贵,这种活儿一般都是工人做。”
“老刘认得是我,特意给的吧。”许湛说。
“哦。”
原以为话题就此打住,可停了几秒,冯克明居然冒出一句,“你觉着她怎么样?”
许湛斟酌了一下,“挺热情的。”
“嗯,她就不会给人歪脸儿,除了我。”
许湛刚尝了一口凉粉,芥末突然刺鼻,“嘶……”
冯克明笑,起身到冰箱里拿了两瓶啤酒,递给许湛。
许湛摆摆手,“我开车。”
把酒放在他手边,冯克明自己开了一瓶,“她来应聘的时候拿的是三年前的本科学历,数学系的,很零星的工作经验,想来我这儿做学徒。后来我查了才知道,本科获了数模竞赛国奖,保送本系研究生,后来跨系考了工程,今年才刚刚毕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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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湛放下筷子,拿起水瓶。
“这特么小丫头,她骗我啊。”
一秒的转变,冯克明的笑容好像已经浸透了酒精,美得上头,让许湛不得不对“骗”这个字重新理解。
“她不说,我也不问,看她要干嘛。每天来得早,走得晚,见了客人就鞠躬,逮谁都客气,让干什么干什么,脸皮儿薄,特听话。不管看见什么型号的机器,都像小耗子见了灯油,兴奋劲儿的。”
小耗子怎么兴奋没看着,许湛只看到没吃什么东西的大男人咕咚咕咚地灌着酒。
“那天赶上天儿好,我带她出去兜风,顺便去了一趟我的车库,哎哟,乐得什么似的。”
眼见着回忆开始冒泡,他越说越沉入,许湛只得往外拉,“所以说,冯总就常驻环江了?”
“来回跑得麻烦,我也起不了她那么早,住下方便。”
问得根本没有因果,他却供认不讳,许湛笑笑,“你这是算她师傅啊,这么用功?”
“算陪着她吧。”
已经完全没了胃口,许湛靠进沙发。
冯克明见状也身子后仰,大咧咧地把脚往茶几上一架,靠在许湛身边。
“就是为这个要离婚的吧?” 许湛问。
“我要说是呢?”
“那她就不是什么六号。”男人深沉的声音,“三儿号。”
“哈哈哈……”
冯克明笑得惊天动地,许湛听得燥,解开领口,顺手拿过他手里的啤酒,灌了两口。
“没。”
“嗯?”
“老许,你知道哥们儿我,我特么就一俗人!特俗特俗一男人,可这些年除了苏静,我从来没有碰过别的女人,心眼儿都没动过,真的,你得信我。
许湛点点头。
“这辈子,本来就这样儿了。可我特么太闷了,太特么没意思了,回家看见她还不如看见小区门卫刺激。”
“我艹。”
难得听许湛说脏话,轻声一个音惹得冯克明笑,“我啊,想干点儿喜欢的,走远点儿。离吧,她还这么年轻,我别耽搁人家。一年前我就提了,她拖着,一直拖着,拖不住了就想怀孕。她要不这么着,我说不定也就熬不过去,可她竟然想用孩子来压我,早特么干嘛去了?拿孩子不当孩子,配当妈么!”
苏静没说过要孩子,可是许湛知道她做得出来。当年京城那么冷的冬天,她在冯克明家楼下就那么站着,人是冻僵了,也把冯克明给彻底冻软了。
“四月,这小丫头来我店里找工作。打头一眼,我就喜欢。”
说着,两个男人同时看向墙上的照片。
“你看她的眼睛、嘴巴……”
“啧。”许湛皱眉,挪开视线。
“怎么?不好看啊?”
不知道是不是喝多了,这家伙居然撑着胳膊扭头看他,非要他表态。许湛白了一眼,“人一正经小丫头,说什么呢。”
“我不正经么?”冯克明不以为然,“反正啊,我瞧着她就高兴。小声儿也好听,听着干一天活儿也不累。她胆儿小,我陪着,她能待得晚。”
“那她呢?你俩算心照不宣?”
冯克明没吭声,静了好一会儿,忽然嘟囔一句:“身上味儿特好闻。像栀子花儿。”
艹!许湛只觉得后槽牙发紧,“你干嘛了??”
“想来着。没干。”
说着,冯克明伸手拿过许湛手里的酒瓶,一看,已经没了,于是拿了茶几上那瓶,打开。
“前些日子,她突然辞职。我当时正在香港,没等我回来人就走了。扣了两周的薪水,也没要。我打电话也没了,拉黑了,完全联系不上。”
半瓶而已,就似乎已经上头,听他这么东一下西一下地说着,许湛竟然也觉得突然,顺口一句:“为什么?”
冯克明摇摇头,“不知道。车行里好好儿的,正忙着,给她的都是她之前没摸过的车型;跟我也好好儿,走的时候还答应回来给她件礼物。”
“不是还没干什么么?走就走了吧。”
旁边靠着的大块头没了声儿,许湛扭头,见他满脸的笑,眼睛都快眯得看不见了,纳闷儿,“怎么了?”
“我猜啊,她也看上我了。可惜,有妇之夫,女孩儿那点儿小清高当然放不下,憋不住就走了。”
原来,男人矫情起来居然这么面目可憎!许湛一把夺过酒瓶,“行了,你特么本来就是有妇之夫!”
“不~行。”冯克明拖长了音儿,“不问我一句,就特么想跑?”
许湛皱眉,“你还要干嘛??”
“把我的小耗子找回来,我这儿,多的是灯油。”
突然就油腻,许湛忍不了:“你多大岁数了?还玩儿这种?”
“谁规定多大岁数不能追妞儿?你以为都是你啊?”
“你这是追么?你这是打算把她逮出来玩儿。”
“谁说的?也可以她玩儿我啊。”
“滚蛋!”
“哈哈……”
冯克明笑得地动山摇。许湛默声喝酒。
看来,苏静的婚姻在他的“小耗子”出现前就已经完了,兄弟离婚心意已决,之后和她再发生什么都不应该成为任何人的问题。事情已经完全偏离许湛最初难以忍受的方向,可他心里却不知怎的依然是个死疙瘩……
冯克明重情重义的另一面是有仇必报,这不省心的丫头辞职也不好好地辞,这不是招惹他么?简直就是耗子撩猫不要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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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喏,”冯克明滑开手机。
“什么?”许湛瞥一眼,上面是一个地址。
“瞧瞧,都快住天边儿,你说,她这是辞职么?这特么是躲我!肯定知道我会找她,成心呢!”
这什么狗P逻辑??许湛咬咬牙,没吭声。
“一会儿零点了,拿我另外一个手机给她打电话。”
“你特么鬼迷心窍了。”
冯克明笑,起身,又去拿酒,“你晚点儿叫车,咱哥俩儿再喝点儿。”
“我不走了。”
“嗯?”
“你那里头不是双人床么。”
冯克明看了里头一眼,再看看这一向洁癖的发小,莫名其妙。
作者有话要说:
看到小天使们都骂老许,(*^▽^*), 作者不得不在这里澄清一下:他真的不是什么好玩意儿。
第9章
腊七腊八儿,冻裂脚丫儿。
从小就听姥姥念叨,北方农村的热炕头都暖不热的脚丫来到湿冷的江南,一整个冬天都是冰坨子。每天早晨出被窝是最难的,不过今天还好,她根本就没在被窝里,看了一眼时间,六点半!
时间正好,迟心迅速洗漱换衣服,踩了单车出门。
两个街区,很快就拐进C大。母校食堂已经开了,早读的鸟儿们已经陆陆续续进来啄食。
失业是个系统工程,不是必须配套搬家,可她根本没有积蓄,多烧一个月都可能要饭。几乎想都没想就退掉了房子搬到了母校大学城附近,城乡结合部房租便宜,再加上有食堂可以蹭饭,有图书馆可以自习,生活费用拦腰斩下,太划算了。
买了热乎乎的小米粥、豆沙包,再来一颗糯玉米。人生七年,C大这几个餐厅,她连哪个窗口是什么口音的阿姨都清楚。
端了托盘走到食堂角落,拿起小包子啃了一口,滑开手机。昨天忙,下午就打开静音没再碰手机,这才一打开就看到朵朵的呼叫还有短信。
朵朵:张太后做了板鸭快递过来了,有你一只。
哎呀!张志妈妈做的板鸭简直就是YYDS,迟心赶紧回一个:好呀好呀,我去哪里拿?
朵朵:滚!
噗嗤,迟心笑了,把这家伙吵醒了呢。放下手机,喝口粥,太稀了,不过暖暖和和的。
“同学,拼桌么?”
拼桌?这大清早起,哪来的……
这一抬头,没等她吭声,那位“同学”已经落座。看着这坦克一样的身量,一个人就把对面的双人座占全了。
考试作弊被逮到大概也不过如此,迟心尴尬地咧了下嘴巴,“冯总……”
他盘子里是一听可乐、一碗鸡汤面,加了好大一勺辣椒,调匀,开始大快朵颐。
饿了。看都没看她。
不是第一次一起吃东西,也没什么不习惯,迟心也低头喝粥。
很快,他就吃好了。盘子碗放到一边,看着她,“认个错儿吧。”
迟心一怔,当初那点“危机处理”差到什么份儿上她自己知道,早晚得栽,这不?来了。
“……对不起。”
“怎么回事儿?”
“嗯,没什么,就是……一直没搞专业,同学问,老师问,大家都问,有点儿扛不住了。”这……不能算是谎。老先生打过电话,同学么,那群要死不活的党们几乎是见面就问,关注程度直逼她的单身问题。
“没说实话。”
这么直截了当,真是尴尬。迟心放了勺子,一口没滋没味地抿了抿。
“一个月了,都没编好?” 说着他打开可乐灌了几口,“还是,你真觉着这辈子见不着了?”
“对不起,冯总。”
小脸讪讪的,几个字几乎都是嘟囔出来的。明知道有话没说,这话还跟他有天大的关系,可他就是舍不得逼她。冯克明咬着牙盯了几秒,从怀中里掏出对折的纸张,递过去。
迟心迟疑了一下才接过,打开一看,我的天哪!
“去年莫斯准备不够,今年要早早开始了,你来么?”
手里捧着的是东京改装车大赛的邀请表。
这是亚洲级别最高的比赛,说是赛车,其实是取了美国赛制,赛的是车队。72小时改装对抗,淘汰制。最专业的汽车专家拆零件粉碎式测评,最优秀的第三方赛车手试驾。
这比赛最刺激的点就是输的都干掉,赢家只有一个。奖金和车都不算什么,这是每个改装机械师最渴望厮杀的角斗场!
国内条件有限,这方面起步晚,可是最近几年追得也猛。前两年玩机车改装的,就出了京城MC小凡,斩下了美国“Rats Hole”的年度冠军!
改装车在国内是不允许上路的,限制非常多,除了热血和精力,还得有绝对的经济实力来支撑。各种零件、技术来自世界各地,有些要亲自到现场才能买到。真的是“改装穷三代,玩车毁一生”!凌海有实力的不少,这么多年还坚持不懈的,装甲兵出身的坦总首当其冲。
她当初进入莫斯,找到冯克明,就已经很知足。而现在,莫斯车队邀请表居然摆在她面前!
这辈子,假如,她真的有命出战,这可能是距离最近的一次,最后的一次,绝无仅有的一次!
心怦怦地跳,几页薄薄的纸,像很遥远的梦想皇冠捧在手里……
可是,纸上出现了那张温和恐怖的脸,瞬间冰凉……许湛要是知道了,可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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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只摔坏的小水车和那只大狗,她差点魂儿都没了……
“怎么样?”冯克明问。
“您……”您是不是有个发小叫许湛?你们两个有多好?是不是还经常见面,见面会提到改装大赛么?会不会提到我?他会来看么?
都是废话!
梦想和梦魇,哪个更重要?
尊严与生存的问题,究竟有人答明白了没有?
“嗯?”冯克明没懂。
“冯总,您能让我考虑一下么?”
嗤,冯克明笑了,耗子见了灯油还得考虑?真是撞了邪了。
迟心有些尴尬,抿紧了唇,目光自动模糊了表格,好难受!
这致命的诱惑,根本不是人受的!心里欲望的小恶魔已经在快马加鞭地背叛着那个二十年前就能吓niao她的人,可是,理智还在,幸好还在,眼前调出那张温和的“大哥哥”脸……
“行吧。”冯克明终于点头,“你得给我时间再招人。年前?”
还有三周。迟心觉得这真是最宽限了,赶紧点头,“嗯嗯。”
“你怎么通知我?”
“发您公司email行么?”
冯克明咬牙,他妈的,我的手机号什么时候解封?
虔诚的小脸,一个多月不见没有了曾经的阳光灿烂、意气风发,素到有些黑眼圈的模样依然是这么可爱,难怪他这些日子都睡不好,真的是每天都缺这张脸。冯克明宽和地笑笑,“行啊,等你信儿。”
粥凉透了。
铁塔一样风风火火的坦总离开后,食堂又恢复了往日安详的热闹。
要来这个deadline能怎样?撞死么?
一泄气迟心趴在了餐桌上,仰视着粥碗。真废。
……
九九六。
自从直升到十二楼,杨硕就开始了前后不见太阳的日子。不过,他一点都不介意,因为,大领导就在身边。
许处和培训时一样,并没有因为变成直属上司、不在人前而露出“真面目”。做事有规划,时间管理牛X,日程排得再满也有条不紊,这让杨硕压力小很多。
作为新秘书,他们还在磨合期,许处很有耐心,有的报告会带着他一起改,解释每一处的问题。一边听,一边记,杨硕不得不感叹一个人怎么能把问题考虑得这么全面,不能说是细致,只能说是变态细致,顺便悄悄赞:这年头,还有这么漂亮的一笔字!
远油工程处处长,跟着他,杨硕见识了什么叫人际资源。他现在觉得当初的顾虑真的太可笑了,说什么行政和专业的矛盾,在许处长面前,少一点都是做不到的。
短短两个月,杨硕已经在心里清晰了他的未来规划,或者说是许处让他很清楚地看到了未来:职业工程经理人。有过硬的专业背景,这一条路,只要许处长稍加照看,就是坦荡通途!
而且,曾经那个哥们儿们提出的小谜团在他到了十二楼以后很快就有了答案。许处长曾经的秘书确实是个女生,做了一年直接辞职走了。据说是在许处以出差不方便为由把她调入其他部门的时候,自己辞的。
一个很正常的人事出入,不过,杨硕在整理秘书室时,在抽屉背后的夹层里发现了一本掉落的小日历,上面娟秀的字迹排满了工作日程,女孩似乎还喜欢画小卡通,都会有自己的图画小注释。一幅又一幅,这不是在记录老板的日程,这是在记录自己的心路,虽然没有一个字暧昧,可是悄悄的爱慕跃然纸上。
许处的亲和力他作为一个男人都抵抗不了,女生又怎么扛得住?杨硕看完后拿碎纸机彻底碎掉,他是秘书,保护老板的隐私是他的职责所在。
今天不到五点工作就处理好了,领导办公室的门还关着,不过他晚上有个饭局,应该很快也要走了。杨硕决定把后天去江州现场的行程计划再过一下,这是第一次单独跟领导去出差,而且还是他开车,得做好备用方案。许处虽然为人谦和,可是,容错率还是蛮低的。
办公室门开了,许湛手臂上搭着大衣走出来,将签好的文件递给杨硕,“今天早点儿回去吧。”
“嗯,好的。”
放好文件,杨硕背了包,又拿起旁边的购物袋,鼓鼓的,追上了许湛。
两人一起往电梯去,见老板看了一眼他手里这一大堆零食的袋子,杨硕笑了,“张志妈妈做了板鸭,我们几个人手一只。这是给另一个的,她住得远,没来拿,我约了给她送去,顺便再带点别的吃的。”
许湛笑笑,“你们师兄弟关系这么好,老先生一定很欣慰。”
“是,先生一年只招一个,逢年过节能通知到的都会叫去热闹一下,挺亲的。”
“你这一年也是你一个?”
“哦,不,我们最后一期,两个。”杨硕稍稍顿了一下,“这就是给她的,她失业了。”
“是么?”
“嗯,考咱们远油,没考上。”
“哦。”
电梯来了,两人进了电梯,杨硕按下地下车库,再按下一楼大厅。
安静。
杨硕憋得好难受,好想问一句:为什么迟心没考上?许处您能帮我们问问么?可是,不敢。跟了领导这几个月,他一个“哦”字结尾,就不能再节外生枝,更何况,迟心那个家伙也再三叮嘱不要提。
“为什么你们这期会招两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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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板打破了沉默,杨硕赶紧答道:“我们是老先生带的最后一期,先生应该是想多培养一个。”
“如果是只招一个,是你么?”
嗯?杨硕愣了一下,这双温和带笑的眼睛,这么个犀利的问题。想了两秒,杨硕摇了摇头。
“哦,不是么?”
“不是吧。”杨硕腼腆地挠了挠头,“笔试就差人家二十分呢,复试也没提起来。”
许湛淡淡一笑,“是么?”
“而且,她是个女生。陆老先生这些年都没有女弟子,以前还被拿来质疑过性别歧视。所以大概就算分数一样,学校也会优先考虑招女生。”说着,杨硕顿了一下,“那个,我们私下也都说,她怎么会没考上远油呢?”
短暂几秒,叮,电梯门开了,许湛微笑道,“周末愉快。”
“周末愉快!”杨硕赶忙点头然后走了出去。
电梯门缓缓合上。
许湛抬头,煞白的顶灯,烦。
作者有话要说:
老冯是个老少年,至于老许的属性么,参看文案第一句和最后的温馨提示,改是不可能了,偶尔披着点羊皮还是可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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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过了新年,天气一天比一天冷。
春运订票已经开始,迟芳华早早就打电话过来让迟心准备回家过年。
考上大学那年,迟心就收拾干净所有的行李从几个舅舅家彻底搬走了。寒暑假她也都在凌海打工,只偶尔回家看姥姥。至于老妈,跟舅妈们不和,过年有时会回来,大多时候是去公婆家,偶尔还会跟着许叔去海南或者什么热带的地方,迟心当然不好跟着。
姥姥两年前走了,今年原本迟心都不需要动地方,可是正巧碰到大舅舅的六十整寿,所以,她必须得回去。而且,今年她参加工作了,老妈也不去海南,她当然应该回家看她和舅舅们。
可是……远油真的是她绕不过的坎儿,这几个月,按实习的薪水也该发了很多了,过年亲人们的礼物、弟妹们的红包,当然不可能跟往年读书打工时候一样。
怎么办?
能怎么办?现实和理想从来阴差阳错,也会柳暗花明。就在她快坚持不住要去投实习工程师的时候,终于在华通车行拿到了一个面试。
凌海虽然大大小小的车行成百上千,可是真正在迟心名单上的不超过十个,而且都有特别分店的要求,其他的店去了也没用。本来就不多,再加上许处长的因素,单子最上面的就是华通了。
华通和道明、莫斯都是竞争对手,迟心存着一点侥幸:许处长跟华通车行老板不能再是发小。
这一次她没有去上门推销自己,简历帮了很大的忙。莫斯是个硬牌子,她在莫斯做了半年多,头衔已经是中级机械师,而且是接大单的环江店,这就是最好的敲门砖。
面试的时候才发现这门店是个女经理,这让迟心很惊喜,至少不会有性别歧视。面试过程很好,比莫斯简单一些,也问到离职原因,迟心以距离远、房租太贵为由搪塞过去,凌海太大了,这是很现实的问题,经理表示能理解。
一切顺利,如果不出意外,背景检查后她就可以入职了。
面试回来,正是下班高峰,两线地铁倒换,人头攒动挤了二十多站真要晕了。确实太远了,可是必须接受上次的教训,等做稳了再换地方,不然不够交违约金的。
下了地铁,迟心一路小跑着回小区。今天有点冒险了,程序还没运行完她就得去面试,只好暂停。这个终止条件她第一次用,不知道是不是把所有数据都保存了。
上了楼掏钥匙开门,嗯?打不开?
天太冷,手有点僵,迟心又搓了搓,再试,还是打不开。怎么回事?蹲下查看锁孔,啊?不对啊,不是这个锁啊!
迟心有点懵,这是怎么了?跑错楼了?不可能啊,楼道下面也有锁,难道是楼层错了?一回头,楼梯口正挂着楼层的牌子:7。
再蹲下仔细看锁头,果然,是临时换的锁,就在她不在的这两个小时里!心里突然害怕,赶紧掏出手机给房屋管理中介打电话,电话占线,再给管理员打,关机。
这,这是出什么事了??
迟心正发懵,旁边邻居家打开了门,是平常难得露个笑脸的老伯,皱着眉头,“你回来啦?房东把锁头换掉了。”
“哦,是,是,我,老伯您知道这是怎么了吗?”
“唉,房产中介爆了呀。”
“什么?!”
“人家房东本来在国外,都几个月没拿到房租了,寻也寻不到人,刚回来才晓得中介老早跑路了。”
“啊?怎,怎么会这样?我,我都交半年房租了!”迟心急得都咬舌,那可是她所有的钱!
“可是人家房东没收到呀,中介跑了么,自然要来收自家房子。”
眼见小姑娘眼泪水打转,老伯也有点不忍心,咂吧了下嘴,“啧,我么,本来劝他把东西给你拿出来的,好歹在我屋里、楼道里先放放。他不肯,一下锁了,说要拿房租,喏,门缝里夹着他电话。”
嗯??迟心突然才意识到屋子里的东西,一下头顶就冒汗!
“小姑娘你自己看一下,里面东西值不值钱,跟他好好说说,付些钱拿回来。”
值钱??她这几个月所有的心血都在里面了,程序暂停,她当时命令设置是在后台继续跑还是彻底暂停,维持现状?到底是什么?到底是哪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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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着她眼睛怔住半天不动,只用力抠手指,老伯担心地叫道,“小姑娘,小姑娘?”
“哦,老伯,我……”
“你也不要太怕。我看他今天这架势也是气昏特了,亏了这么多还摊上麻烦,平常人么是还可以的。你那里家什什么的也算了,主要是证件和电脑,是伐?我也劝他,他也懂的,你一个外地小姑娘,他不会要太多。”
“嗯,谢谢老伯……”
“天也晚了,你有朋友好去找伐?要是不行,先来我屋里坐坐,老太婆也就要回来了。”
“哦,不,不用,谢谢老伯,我,我有朋友的,我可以找的。”
“那好,你赶紧去伐,商量下也有个主意。”
“嗯嗯。”
老伯回身进去,关上了门。
楼道里突然安静,迟心顺着门一屁股坐下,又愣了一会儿才打开手机。房产中介暴雷,本月华东居然已经有三起了,唯一凌海的一家就是这个叫缘居的中介,两周前已经人去楼空。
这大概就是寸吧,还有,迟钝。
手搭在膝头,看着被掐得乌青的虎口。痛经的时候姥姥教她掐虎口,也不知道什么道理,反正掐习惯了,居然一点都不疼。摩挲摩挲,站起身。
“啪”声控灯灭了。
黑暗中,走楼梯,一步一拖,人虚晃晃的,脚软,居然连一点灯光都没砸出来。
脑子里是白天跑的程序,一步一步回想,当时她是怎么设定终止条件的?现在想清楚应该是依概率停止,保持原有状态,不知道房东锁房子会不会把电源切断了?什么时候切的?如果切断前随机数已经终止,应该还好,如果没有,那就坏了。现在,就是薛定谔的猫,死了没有,不打开,怎么知道……
出了楼道,天已经完全黑了,路灯高高的,低着头,影子从身后走到身前。冬天的江南,小区里依然灌木葱茏,一团一团黑漆漆的。
凌海之大,十几线延伸的地铁末站处,此刻正是最热闹的时候。两边的发廊、小饭店、便利店、临时摆出来的几个小吃摊,过着来来往往的下班族、外卖小哥,还有街角路过的出租车司机在买鸡蛋饼。
迟心看着,轻轻吁了口气,往哪里去?挪到小区大门边的围墙角落,拿出手机。身份证没带在身上,没办法住旅馆,这倒没关系她有地方去,只是要不要现在就给房东打电话求他?
正翻着,手机突然响了。
是朵朵。心灵感应么?迟心愣了一秒,赶紧接起来。
“迟心!!杨硕出车祸了!已经送去六院,你赶紧过来吧!”
嘟——
她连个音都没来得及发电话就挂了。接连的雷把迟心彻底劈懵了,一下子僵得手都放不下来。足足愣了一分钟,才想起来跑。
奔到刚拿了蛋饼的司机面前,“师傅!师傅!第六医院,麻烦能走么?”
这里是凌海最偏远的西南角,六院在横跨整个凌海的另一边,司机师傅立刻答应,直接上车走了。
一路上,错开了下班高峰,车开得飞快。看着窗外匆匆掠过的灯光,迟心又急又怕,想快点到,又想慢一点,有点晕车,忍不住都要吐了。
医院的味道太熟悉了,她一点都不怕,可是,“车祸”……
小时候听过一次,四岁,记忆太模糊了,只记得那天夜里妈妈撕心裂肺地哭,她睡得稀里糊涂的……
爸爸就是那晚走的,她根本不记得他最后的样子,刻在脑子里的是那个坟头,她跪了好久好久,站起来,摔倒,被临时的墓牌挡住,眼睛边正是爸爸的名字……
两手握在一起,紧紧攥着手机。
六院,是距离凌江高速最近的医院,杨硕两天前去江州出差,是今天要回来么?凌海交通台……凌海交通有在线即时报道,可是她不敢点开,怕看到什么恐怖的字眼。
高架上忽然有些堵车,身体忍不住往前倾,看着车流缓缓流动,迟心咬了咬牙,低头滑开手机。
三个小时前凌江高速距离收费站几公里处,疑是一辆跑车突然换道,旁边的沃尔沃SUV躲避不及冲出了护栏,伤者已经送往急救。
伤者,伤者……
严重么?杨硕是哪个位子?新闻照片有遮挡,可是很明显,明显副驾那边最严重!他,他是秘书,是不是……就是副驾??
……
四十分钟后,终于到了。
跟着朵朵的电话,迟心冲进了急救门诊,一眼看到让她突然安心的一幕:等候区的椅子上坐着的正是杨硕,身边是他女朋友林晓雯和老大张志,朵朵站在一边刚挂了电话在招手叫她。
“怎么样?伤得要紧么??”迟心赶紧奔过去。
杨硕看起来灰头土脸、乱七八糟的,额头、手臂都有包扎,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可他怎么坐在这儿?
“还好没有骨折什么的,目前是处理了皮外伤,”朵朵说,“刚做了CT,不知道有没有颈椎问题和脑震荡。”
“哦哦。”
说这一会儿话,杨硕都没有抬头看她一眼,苍白的脸,目光呆滞,旁边的晓雯已经哭红了眼睛,张志也是皱着眉一脸严肃。不知怎的,迟心有种伤情没说完的感觉。
“既然还没确定颈椎和脑震荡,急诊不安排观察么?怎么让杨硕坐在这儿?”
“来。”朵朵拉了迟心到一边,悄声说,“哎呀,倒霉死了!是杨硕开的车,许湛副驾,现在还在里面,一点消息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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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迟心叫出声来,难怪他们坐在急救门外,原来里面那个才是……
今天,第三次被雷劈,迟心稀里糊涂得都反应不过来。忽然,手机响了,是老妈迟芳华!本来不想接,突然意识到不对,赶紧接起来,“妈!”
“心儿!”那边声音也急,“许湛出车祸了,你赶紧到第六医院去!到了给我打电话!”
“啊?我,妈……”她一下不知道怎么应,“许,许叔呢?”
“哎呀,他去德国出差了,开着会接的电话!我说让给他娘打电话,你许叔不肯,怕她又发神经!你赶紧去看看情况,严重的话你许叔就马上订票回来!”
“哦,妈,我,我……怎么算?”
“怎么不算!你是妹妹,我已经告诉医院了,随时给我电话!快去!!”
“哦哦。”
转身,杨硕头上的血洇着,苍白的人看起来都要晕过去了。
急救室里护士走出来,“许湛,许湛的家人到了么?”
作者有话要说:
亲爱滴小天使们,由于上榜要求,文名改为《死磕》,文必须如其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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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了所有的留言,似乎老许一点人缘都没有。没关系啦,这两只对于彼此都是很别扭的存在,正常一点的人都发生不了什么,可是你猜怎么着,有时候看起来是兔子的不一定是兔子,看起来像狼的也不一定是狼。假如两只都有病的话,那么好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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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杨硕赶紧站起来,“哦,还没有,他妹妹在路上,应该快到了。”
“好,如果半小时之内不到,就还需要……”
“我,我就是。”
急诊室外非常安静,磕磕巴巴这一句,声音不大,可是足够所有人回头。
“迟,迟心?”朵朵眼睛瞪得溜圆。
“你是许湛妹妹?”护士问。
“嗯,是。”迟心赶紧走上前。
“跟我来吧。”
……
迟心从急诊办公室出来,几个人正围在门边,杨硕看见一把握了她的胳膊,“怎么样?许处怎么样??”
“哦,他已经醒了,”迟心说,“轻微脑震荡,万幸没有颅内出血和骨折。其他外伤都处理了,有点失血,现在要做的是小腿和脚踝的骨折手术,各项指标都可以,骨折情况具体怎么样,护士没说。”
“哦哦,这……算还好吧?至少脑袋没事,刚才昏迷吓死人了。”林晓雯一边说着一边眼泪又出来,“我,我以为他……”
这答案显然没让杨硕轻松多少,手依然紧,皱着眉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杨硕,你得去休息,你的伤也不轻。”张志劝道,“这里我们守着就行。”
“我完了……”杨硕咬着牙,眼睛里已经挣出了血丝,“我为什么要告诉他我拿到驾照了?明天他还有一个重要的会……公司还不知道,我……”
“不管怎样,这是个意外,又不是你的错。”倪朵朵说。
耳边的话根本进不来,杨硕看着眼前低着头心不在焉的人,“迟心……迟心?”
“嗯,”迟心干干地咽了一下,“你得休息,其他的,等他手术完了再说。”
“还休息什么?许处要是有事,我特么还活什么!”他突然犯了哭腔。
“哪至于啊?”朵朵说,“他脚踝骨折,又不是截肢!”
“别胡说。”迟心嘟囔一句。
朵朵愣了一下,“……哦,对不起啊。”
迟心没再吭声,独自走去等待区的角落,拨电话给迟芳华,大概说了下情况。
“哦,万幸。”听筒那边说,“手术结束给我电话,一切顺利的话,你许叔就不用忙着赶回来,反正也就几天了。”
“妈,还是让许叔回来吧,他那个……昏迷了一段时间,有脑震荡,浑身是伤,也不好的。”
“先手术吧。你许叔就算去也待不了多久,你好好照顾他。”
“妈……”
“妈什么妈!”迟芳华声音严肃起来,“你总是这个样子,躲,躲,躲!许湛是哥哥,又是你的上司,这是多好的机会亲近,哪来那么多话!”
一提上司,迟心立刻想起来,“是,我可以顶两天,可我也上班,忙呢。”
“许湛是公务出的事,公司是肯定要负责的,护工不会没有。又知道你是妹妹,唯一在凌海的亲人,怎么会不通融?你先应付着,不会把你锁住的!”
迟芳华在电话那边把远油的处理都安排得妥妥当当,迟心像平常一样面对太后忽然就没了话。
“心儿,你呀,”两边沉默了一会儿,迟芳华口气才软了些,“就是个木头!在凌海有这么个大哥,别人都求之不得,你还躲!等他知道了,会高兴么?那可是个不好惹的。还有你许叔,就这么一个儿子,急死了,你这么近都用不上,我怎么跟他说?白给我得罪人么不是!”
“……哦,我知道了。”
“好了,先盯着手术,后面的事再说。”
“嗯。”
挂了电话,迟心就势在墙角边坐下。不远处等着的倪朵朵跟了过来,挨着坐下。
“迟心,他真是你哥哥啊?”朵朵小心地问。
“许叔的儿子。”
“啊?我的天……”倪朵朵惊,虽然迟妈妈和许叔结婚已经快二十年了,这关系比原生家庭也差不了太多,可是,这个所谓的哥可真是从天而将啊,这么多年的闺蜜她都不知道许叔还有生育能力。“那怎么没听你提过哦……哎,不对哟,他是大处长啊!你怎么还被远油给刷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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朵朵终于发现了这个巨大的bug,迟心仰起头,靠在椅背上,头顶着冰冷的墙。
煞白的天花板,煞白的灯……
《腓骨、胫骨骨折手术知情同意书》。
与患者关系:兄妹。
你哥有没有对什么过敏?
……不知道。
你哥以前头部受过伤么?
……不知道。
你哥平常有什么慢性病、有服药么?
……不知道。
脑子里白晃晃的,迟心闭上眼睛,努力地在自己心里找一种感觉。
哥……
哥……
腓骨胫骨都骨折,那得多疼?头上有伤,身上好几处都是伤,脊椎也需要纠正,失血,昏迷,全麻……
听在耳朵里,她的心通通跳,可是只有自己知道那根本不是担心,只是紧张,紧张得要命!
许湛,这两个字和由此延伸出来的任何信息灌进耳朵里,她就完全不能思考。在看到杨硕好好地站在她面前之后,她就不再担心这场车祸了,现在人却像扎漏了气的皮球,鼓不起来,放不下去,不知道力气该放在哪里。
护士说:你不要走开,手术期间随时有事会找你。
她靠着墙,坐在等候区最远的角落。
道义,也应该照顾他,可是……能不能不被看到?她要是会隐形,该多好……
许湛讨厌她,特别讨厌。一个人的空间本来就很小,她却几次三番非要闯入,他能不烦么?
这是他们之间的秘密,没有第三个人知道,就像当年她口中突然消失的“爸爸”和“哥哥”。这么多年,像两条不在一个维度的线,无论怎样横冲直撞都不会交叉。现在突然绞在一起,措手不及。
他正在麻醉中,睁眼醒来就是巨大的疼痛,如果再看到她,天晓得……会不会缝好的伤口一下崩开??
厌恶啊,人类最无法掩饰的情绪,他不能允许她在发小那里打工,难道还愿意在自己最低潮狼狈的时候看到她?瞥一眼都可能爆了血压!记得电视剧里演,为了术后恢复医生总是会把让病人情绪激动的人放入禁止探望名单,哪怕是刑警叔叔,她应该也属于这种。
绝对属于。
迟心吁了口气,太后那边她不敢违抗,可是必须跟医生说清楚,不然真的出了什么事,后悔可就来不及了。
“哎,杨硕过来了。”
迟心正在努力打腹稿该怎么跟医生说,抬头看见那伤痕累累还在洇血的杨硕,迟心赶紧起来迎过去,这才是她此刻在这里最主要的原因,“你怎么还不去休息?”
“迟心,公司那边我还没通知,要联系么?”
迟心一愣,才发现大家都在看着她,突然落在肩上的责任和这几双眼睛里的问号,她不知道哪个更重。
“那个……”迟心抿了下唇,声音发干,“现在在手术,天也晚了,公司的人来了也是等着,不如等他醒了再说吧?”
闻言,朵朵轻轻地搂了她的肩。她居然是许处长的妹妹,这件事在他们几个面前不亚于一个大雷,把她之前撒谎的样子炸得清清楚楚。可是这样的场合大家都克制得很好,即便如此,毕竟是最亲近的朋友,他们显然看得出她根本做不了主。
“嗯,这样也好。”张志点点头,“手术还要几个小时,我去给大家买点吃的。杨硕,你赶紧去躺下休息。”
“嗯,”杨硕答应着,“老大,你带着朵朵和晓雯去吃饭吧,别大家都熬着。”
林晓雯不肯去要陪着杨硕,可是他很坚决,伤成这样她也不敢争只好跟着张志和朵朵走了。等候区忽然就安静下来,四方角落,冷冷清清的灯光。
两个人一起挨着坐下,杨硕拿出一张卡,“付医药费。”
迟心赶紧说,“不用,我有,真的。”
“拿着吧。等许处醒了,也用不着了。”说着,他顿了一下,“我这可不是贿赂。”
“胡说什么呢。”迟心蹙了下眉,接过来,“谢谢你。”
他好沮丧,脸白得像纸,额头的血越发扎眼得厉害。吓到他了,这几年朝夕相处,迟心从没见过杨硕这么颓丧,好像抽了筋似的,完全没精神。她真的想安慰他,可一想那位“哥”,脑子就放空,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这件事,如果换了是她,她会想死。
“迟心,”
“嗯,”
“你跟许处……是怎么回事?”
没有说你哥,说的是“许处”,同窗三年,有些直觉果然是瞒不了的。迟心垂了眼帘,“他……很不喜欢我。特别,烦。”
“是么?”杨硕越发哑了声,“难怪之前你不让提。”
“嗯。”
“那等下他出来,没事么?”
“……不知道。”
“唉……”话音消磨,两个人同时叹了口气,一起看向惨白“肃静”的灯,忽然的同病相怜,两个人都摇摇欲坠。
……
手术门外,像是完全静止的世界,墙上那只圆盘的钟是唯一的活物,一分一秒,单调地拨着。
刚才去把费用都处理好了,护士不让她走开,可迟心在大厅里兜兜转转,还是跑了出去。
一会儿他醒来,肯定是……光着的,会需要很多东西。
该买什么?脑子里其实只有那个黑风衣的背影和十几年前那个整齐刻板的房间。不知道是不是小时候记忆会过分夸大,只知道如果那是真的,那个画面就是强迫症+洁癖的综合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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挑最贵的,捡最好的。
此刻一大包抱在怀里,也不知道买够了没有。朵朵说给她看看,迟心没让。
她不是个能一心二用的人,除了数分针,她连低头打开手机的心思都没有。心里盼着快,又盼着慢,跳得乱七八糟,真不知道曾经在这里的人都是怎么熬过去的……
十一点,手术灯终于灭了。
手术室那边有直接通往病房的门,病人已经推了过去,从这边门出来通告的只有大夫和护士。一切顺利,今晚在监护室观察,如无意外,明天下午就可以转普通病房。
大夫又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然后看了看他们这一群七嘴八舌、年纪都半大不小的人,叮嘱道,“不要影响病人休息,亲人也只一个人进去陪着就好了。”
“哦,好好,”朵朵答应着,“迟心,那你……”
迟心一愣,一个字也没再进耳朵,眼看大夫要进去,赶紧追了过去,“大夫!大夫,我有个问题想问您。”
“你是病人的妹妹吧?”
“嗯嗯!”
“有什么问题?”
“我跟我哥好久都不见了,我怕他看见我会特别……影响情绪,会不好。”她可能是他康复的大忌,大夫应该能听懂,“我可不可以先在外面守着,等护士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我再进去?”
“嗯?”大夫惊讶地看着她,“你哥麻醉前最后确认的一句就是:我妹来了么?”
啥??!
作者有话要说:
看小天使们的留言,都好好呀,终于看到有为老许说句话的了,哈哈哈O(∩_∩)O。
虽然人别扭,恋爱还是要谈的,就算不谈也是要在(绑)一起的。熟悉我的小天使都知道我就是个不甜不要钱的人(*^▽^*)。不过,这篇非常规,在一起会比较奇葩。大家担待。么么哒
第12章
第一次这样看着他。
护士说他出手术室时已经醒了,可她进来这半天,他一直闭着眼睛,大概是累,又睡了?
监护室里亮着各种灯,脚边的夜灯、仪器的光亮、还有台灯和壁灯,都是哑下来的冷光,整个房间像覆了一层发青的白霜。
白色的被单盖着,他一动不动,像个雕塑。莫名地,就和烈日背影里那个冷淡的白衬衣重合,静得毫无生命的迹象,却不妨碍在她心里慢慢地结成冰疙瘩……
许湛。
迟心怔怔地看着,脑子里小心翼翼:二十年前,他的样子瞬间就扑灭了大狗的凶恶,那种突然被冻住的感觉在她心里再也没有解封过。
这个人们口中别人家的好孩子,在那场家庭变故中把父母两边都照顾得很好。据老妈说,他妈妈没有再发神经寻死觅活,全靠许湛了。甚至,离婚最后的协议都是他促成的,后来又不动干戈地悄悄跟了他妈走,离开了新婚的二人世界。一步一步地走,既没伤了他爸,也没让后妈难堪。
对老妈来说,这是个完美的编外儿子。其实,迟心自己也应该感谢他。
如果不是他,她可能……也许……差点儿就成了拖油瓶。小的时候不懂,现在想起来,是当时那双眼睛、一点温度都没有的眼睛让她明白了自己是谁,该在哪儿。
从小,长大,根深蒂固。现在一想,一身鸡皮疙瘩。
可他,为什么会问“我妹”?
不知道……
他们不是兄妹,从来都不是。这辈子不是,下辈子不是,再下辈子,可能都不会是同一个物种。如果,他可以选的话。
现在,是她选。她却没的选。
陪床的椅子靠在他病床那边的窗下,迟心轻轻吸了口气,迈步。
嘎吱!
胶底的鞋子和地板居然磨出这么尖的一声!吓得迟心蹭地蹲了下去,怀里的袋子捂着怦怦的心跳。好一会儿,悄悄地抬头瞄一眼,他没动。
咻,好险!就这么青蛙似把鞋子拽下来,起身。
袜子踩着,轻轻走过去。椅子和床的距离正好能看着病人,照顾点滴,看仪器。
不敢挪,慢慢地,慢慢地,以每秒几厘米的速度坐下来。果然,她估计的不错,椅子是有声响的,好在有准备,身体落下来,吱扭声很轻。
终于坐好,这才发现原本看起来还可以的距离让她一填进来,瞬间缩短。太……近了。不得不屏着点呼吸,怕吹到他。
近在咫尺,许湛的脸。
这么多年,和她记忆中一样。岁月也许把他变成了男人,棱角和尺寸都变了,可在她眼里,一模一样。可惜,记忆里可以用别的东西遮住这张脸、埋好,现在她必须练习看他,看习惯,不然,接下来……怎么伺候他?
好在他闭着眼睛,好在他伤痕累累,让她能有个过渡。抱着怀里包,认真看他。
本来是很漂亮的宽额挺鼻,眉骨高,眼窝便显得有点凹,鼻翼线条挺直干脆,眼睑下像切出来的倒三角毫无多余的线条和赘肉,干净立体,可惜额头包着药纱,脸一下小了,徒留好看,气势锐减。
鼻子倒依然□□,迟心忍不住悄悄纳闷儿:都撞成这个德行了,额头、颧骨、下巴无一幸免,这么高的鼻梁居然没事?看来老天撞人也看脸。
床头的灯光侧过来,鼻翼拢出眼窝的阴影,很静。双眼皮窄而深,眼头却没有连接,显得眼睛很长,一旦睁开,配上密密的睫毛,摄人心魄。真的……很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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嘴巴闭着,第一次注意他的唇线,棱角分明,可看起来却好温柔。原来,看不到眼睛的时候他的嘴巴是最好看的。姥姥说相由心生,杨硕说许处长说话总是很亲切。动听的嘴巴,当然好看,就像那天让她离开莫斯,他每一句话都温柔又关心。
迟心轻轻歪头。朵朵说,男人尖长鼻子桃花眼,不是情圣就是渣。迟心当时忍了没问:这两个有区别么?
悄悄吸了口气,鼓着嘴巴,轻轻地,轻轻地吐出。
她正泄气,忽然,灯光侧影里那双眼睛慢慢睁开。说慢,下一秒就四目相对,迟心激灵一下,蹭地直起身,手里的包倏地往下掉,赶紧抱住。
那模样,活像一只猫鼬。
整个房间,惨白发青的灯光,他的目光这么近,直接就看在她眼底,硌得她一动不敢动,干干地咽了一口,“你,你醒了?”
眼看着他皱了眉,迟心立刻知道错了,往起站,“我,我去叫护士!”
“冷……”
嗯??迟心愣了一下,才反应他的话,监护室说是恒温20到22度,可这半天她穿着薄羽绒居然不觉得热!抢救时他的衣服都被剪了,手术出来肯定是……□□的,现在身上只一条薄被,能不冷么?
赶紧起身,帘子那边有一张空床,被子先拿过来,给他盖好。弯腰掖被角,不小心碰到他露在外面的手,天哪,冰冷!上面还有针头在打点滴,也不能放两层被子里压着,迟心想了想把围巾摘下来。只是……已经这么冷,包了也是半天不会热,小心地瞥了他一眼,握了一下他的手指,他没动。两手轻轻握住他,先,咳,先捂暖点儿再说……
好冰,她低着头,一个手指一个手指地握,轻轻搓着。
好一会儿,总算有点温度了,用围巾小心地包好,回身把椅子拖远点,这才轻声问,“感觉好点么?”
他没吭声,眉头似乎更重了。迟心稍微靠近些,才发现他在抖,牙关咬着,依然肉眼可见地在抖。
“是还冷么?还是疼?我,我去叫护士吧?”
“压……压着点……”
压着点??这算物理疗法么?
迟心犯了难,环顾四周,这屋里除了仪器就是椅子,几十斤的东西压上去,不疼也压疼了。记得姥姥那时候手术出来也是冷、疼,那时候大舅是怎么做的来着?
他脸色煞白,刚看到杨硕时迟心已经觉得憔悴,现在看他,真的一点血色都没有,醒来前像个雕塑,竟然不觉得怎样,现在眉头皱着,看起来好难受。
人在这样的痛苦中大概……不会计较那么多吧?迟心犹豫了一下,小心地拉过椅子,坐下。面对着病床,想问一声行不行,他能给什么答案呢?这个时候,还让他想么?
咬咬牙,附身,张开双臂将他紧紧抱住。
口鼻中都是消毒被上浓重的药水味,心怦怦跳,不敢呼吸。只是用胳膊压着、搂着,身体不敢俯在他身上,怕压到她看不到的伤口,也怕……激起他的生理性厌恶。
几秒钟就该有反应的,可是没有。一点动静都没有。是……默许了么?
两层被子下依然能感觉到他的身体,感觉到他的抖。她大胆地用力,搂紧他。平常看他个子高,可是不算魁梧,哪知道这一抱,男人的宽肩、胳膊,真的很吃力才能搂住,她几乎就是匍匐着。
悬着身,撑着胳膊,很快就肌肉发酸,感觉不到自己的力气。不过,也许是双层被终于捂出了效果,也可能是她这强迫物理疗法真的起了作用,慢慢地,他不抖了。
迟心抬头,悄悄地瞥了一眼,他还皱着眉。大概是疼,虽然有镇痛泵,也不过是在能忍受的范围内,骨折手术,想想也是疼得厉害。
“咳,疼吧?”嘴巴就在被子边,她嘟囔着,“要不要给你拿手机、平板什么的……”
“不要。”
“分散注意力”这几个字还没说出来就被打断,迟心立刻闭了嘴巴。虽然有气无力,那语气还是足够许湛,她缩了回去不敢再动。
疼……
医院的夜,没有黑暗,只有惨白,掺和着点滴和不知哪里传来冰冷的水滴声;时间挂在门口的墙上,一分,一秒,静静地拖着人的神经。
手臂已经没有感觉,身子悬空匍匐着,眼前白色的被单和仪器是这么单调,脑子里本该是天马行空,可迟心什么都不敢想。被子底下已经不再抖了,却能分明感觉到他的僵硬。应该是握了拳,在尽力屏着。
脚踝,跳得狠了都会痛,那种痛牵着神经,就像玻璃上划过的指甲,过敏地疼,只是想想就一身鸡皮疙瘩!等在手术室外,她一点感觉都没有,此刻那种疼痛在脑子里特别清晰地熬着,好难受。
“呃……”
他终于还是忍不住,喉中很轻的一声。
“那个……”憋了半天开口,她的声音又小又哑,“我知道个故事,你想听听么?”
一句很快说完,抿了嘴巴,等着。
没动静。又等了两分钟,好像……是可以。
“嗯,”迟心稍稍清了清嗓子,“圣经,应该都听过,那有没有听过魔鬼……”
“大点声儿!”
他的嘴巴几乎就在她耳边,突然这么一下,震她的心通通直跳,努力咽了一口,“圣经,嗯,圣经的原本已经无从考证,目前流传在地球上的都是抄本或者译本,其中一本来自十三世纪初的捷克,一个偏远的本笃黑袍修道院。本笃会是很严格的教会,对于犯规的修士轻则会有鞭打自省的惩罚,重则会处以极刑。传说,有一位修士犯了戒条,很严重的破戒,被判处INCLUSUS。字面意思是困入、包入,实际就是活埋,埋入墙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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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看小天使们说不知道会怎么奇葩,大概就是该发生的不发生,不该发生的全发生。O(∩_∩)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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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修士非常害怕,就去哀求主教留他一命。教规严,主教不肯饶恕,修士情急之下说可以为修道院写一本书,这本书会包括圣经、历史、医学,所有人类的成就,许诺一夜成稿。”
匍匐的姿势又不敢吃力,脖子很酸,声音发出来就有点奇怪,安静的病房里都听出了回声,稍微顿一下,就碰上不知哪里的滴水声,眼前便像千年之前阴森古老的修道院,可以看到油灯底下跪的人,影子晃晃地映在墙上,冰冷的墙,凹凸不平,从里向外像有什么在挣……
“死就算了,还得相信永恒。”汗毛孔有点乍,迟心干干地抿了下唇,“终于,主教同意了。”说着,不经意扭了下头……
嘶!!
两寸距离,那双眼睛,什么时候睁开的?吓得她差点就叫出来。男人依然皱着眉,脸颊惨白,灯光背影里的目光好像只有黑色,比,比本笃,还本笃……
“然后呢?”
阴沉的一声,她赶紧扭回头,“……嗯,哦,然后……然后,夜里,修士坐下来开始写,很快就意识到,这根本不可能完成。于是,他祈求魔鬼的帮助,说愿意付出自己的灵魂。魔鬼答应了,一夜成书。书里包含了新约圣经、旧约圣经、人类历史和医学典籍,还有魔法和咒语。作为感谢,修士把魔鬼画进了书中。”
“所以,被埋墙里了。”
他发声也不过只是气息,近在耳边的低沉。好在这一次她已经有心理准备,才发现其实……也不难听。迟心轻声答,“嗯?没埋啊,成了书还埋什么?第二天,他被主教赦免了。”
“新约,旧约,魔法和咒语?”
一字,一顿,只剩一口气也忍不下的感觉,他真的抓到了重点,迟心赶紧点头,“嗯嗯,确实很神奇,不是么?这些本不该出现在一起的东西都被纳在书中,还有一幅魔鬼的画像,完全不合人类的信奉,绝无仅有。而且,因为出卖了灵魂,这本书生就不详。很快,那个修道院就破产了,这本圣经被卖给了一个白袍修道院,再然后那里就出现了黑死病,死了几万人。后来这本书流落各地,当时的君王们都觉得它有魔力,争着收藏,可惜,得到它的人都遭了厄运。”
说着,迟心顿了一下,“有魔鬼插图的前后两页,相比其他的页面颜色要重,有黑色的阴影。有人说,那是撒旦的投影。”
嗤,这一次他连字都懒得吐了,齿缝间不屑的一声。
“这本书共320页,长92厘米,宽50厘米,厚22厘米,重75公斤,是世界上现存最大的手抄本圣经。战乱中,被瑞典人夺去,现在,收藏在瑞典皇家图书馆,最近一次展出是2007年,地点:捷克。”
事实的数据,让房间变得更静,这么长一段说完,才有了一滴水声,然后,又一滴。
迟心趴着,等着,床头没动静。她稍稍扭头,“后面还有呢……还听么?”
“不。”
“哦。”抿了抿唇,她又问,“那说别的么?我还记得……”
“不要。”
清晰,准确。
她又把天给聊死了……
一口气噎住,憋在胸中。
哪能这么快就不疼了?本来后面还有好多可以说,他哪怕十句应一个字,也会分散一些注意。可惜……碰上了她。人有时候就是得承认自己不行,真的好佩服能做主播的人,再是惊世传奇,送给她迟心讲,三分钟就废。
正一个人在心里嘟嘟囔囔地郁闷,忽然口袋里的手机开始震动,迟心吓得赶紧伸手进去,直接关机!几秒钟的反应,手迅速返回来,摁住。
好一会儿,头顶没声音过来,咻,还好。嗯?是自己姿势不对了,还是……被子下面跟之前不一样了?小心地握着他的手臂再感觉一下,真的不像之前绷得那么紧了,可能是松开了拳?
再仔细听,耳边的气息似乎重了些,悄悄扭头,呀,他睡了啊……
她讲的真的有这么无聊么?还是太烦她了给自己拼命打了止痛泵?那怎么也没说放开他啊,她得一直保持这个姿势么?真是的……
轻轻吁了口气,扭回头,继续老老实实地趴着。
……
一夜,杨硕昏昏沉沉,不管睡着还是醒着,眼前总是许处那张脸。
脑子已经模糊一片,平常工作都会有领导指导,现在放他一个人才发现自己连是不是该联系公司、先联系谁、怎么说都拿不准,曾经的踌躇满志就这么被打回了原形。
天一透亮,杨硕就坐了起来,匆匆洗漱就想去监护病房,可护士不允许,只能等着,等用药、等查房,好容易都做完,没等探视时间,就溜了过去。
刚转过楼道就见病房门口站着个四十多岁、一身蓝色护工服的男人,杨硕赶紧过去,“请问你是?”
“我是这床的护工。”男人指了指自己的工牌。
“哦哦,谢谢你啊李先生,是医院安排的么?”
“不是,是病人自己。”
啊?许湛已经给自己安排了护工?昨天他光顾了着急、害怕,坐在那里居然什么事都没办!跟了许处这么久,他很清楚许处在凌海是没有家人的,一场车祸,能打的电话只有公司人事登记的紧急联络人。就算后来有了迟心,纯属意外,更何况,她一个女孩子,怎么能照顾重伤中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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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硕一边懊恼,一边咬牙:必须打起精神来!自己是秘书,照顾领导、安排好他住院的一切事务是他的职责所在,不能再落在迟心和护工后头了!
“他怎么样,我能进去看看么?”
“我也不太清楚,刚才我进去,病人让我出来等,他家属还睡着,不让叫。”
家属?迟心么?那个家伙平常都不睡,来这里睡了?昨晚说起来她跟这个挂名哥哥关系很不怎么样,这怎么不让叫?杨硕忽然有点担心,靠近门边小心地推开一点门缝看进去。
我去!!
迟心那个家伙大咧咧地横趴在被子上,两个胳膊张开搂着被子里的人,实实在在趴人家胸口,像只匍匐的大懒猫,睡得正香。被子下的男人显然已经醒了,睁着眼睛,一动不动。
轻轻关了门,杨硕瞪着眼睛,脑子里一时处理不过来,又似乎突然明白了护工口中的“家属”是什么意思。这特么姿势,亲兄妹到了这个年纪也有点过吧?不是说肋骨也有伤么?怎么这么没轻没重的?
这是个什么信号?迟心她到底怎么回事啊?
……
从小就喜欢闷头睡,闷出一头汗也要埋在被子里,现在口鼻都捂着,能呼吸,还软软的,迷迷糊糊醒了也舍不得睁眼,好久没有睡这么香了,就想这么闷着,缺氧式的瘫软,不想动,只不过鼻子里药水的味道有点重……
嗯??身上一个激灵,迟心猛地睁开眼睛,眼前一片白。
天哪!一秒就明白的情景,她立刻断了呼吸,居然睡着了!她在给许湛陪床的时候睡着了,许湛!
此刻整个上身都压着,这么沉,垫了两层被子还能感觉到他的身体。天哪……昨晚让压着他的抖,她还怕椅子重,她可比椅子重多了!恨得咬了咬嘴唇,想立刻起来又怕惊动,手臂还握着他,不能吃力,猫一样地慢慢、慢慢拱起,扭头。
咻,他闭着眼睛,眉头舒展,还睡着呢。
迟心悄悄松了口气,十二万分的小心起身。看一眼表,她不记得自己几点睡的了,现在点滴已经快结束,大概睡了有两个多小时?唉,也不知道压到他伤口了么,疼不疼?现在看,似乎……还好。
看着这张脸,比夜里灯光下平和了许多,迟心心里忽然一点异样,怎么这么静?手术后疼得厉害,昨夜明明一直眉头不消的,现在完全没有了么?莫名一惊,手鬼使神差地就探在他鼻子下,啊,在呼吸,赶紧缩回来。
放了心也不敢再拖椅子过来,迟心就这么站着,专心地看点滴,大概又过了十分,算好时间按铃叫护士。
护士小姐姐走进来脚步很轻,可是一开口声音挺大的,“睡得怎么样?”
“哦,挺好的。”
一拔针头,他醒了,迟心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
收好点滴瓶,护士对迟心说,“让你哥吃点东西吧,大夫一个小时候后过来检查。”
“嗯嗯。”
送走护士,迟心转身从椅子上拿起背包。昨晚从手术室出来他还没有动过,总得换换衣服、洗漱一下才好打起精神吃东西见大夫。
“昨天谢谢你。”
身后传来男人低哑的声音,迟心怔了一下,赶紧回头,“哪儿的话,我,我也是正好来看杨硕。”
嗯??这是什么回答?真是蠢!迟心用力咬舌头。
“那也麻烦你了,一个晚上,辛苦。”
“不是……”迟心很想解释不是因为杨硕,我们中间有父母,可是犯了一次蠢之后不能再说是因为别人,索性闭了嘴,从背包里拿出一个封好的袋子放在床头,“这是你的东西,笔、钱包、手机和钥匙。” 还有一块叠得非常整齐的手帕,这个世界几乎绝迹的东西。
“昨天的医药费是你缴的吧?钱包拿我的卡来。”
疲惫苍白的脸庞带着微笑,清醒过来,他的声音又恢复成这么无差别的温柔,和昨晚像换了个人,不知怎的迟心忽然就觉得惭愧,“不,不是我,是杨硕付的。”
“哦,那好。”
她低头,拿出昨天买好的衣服,“换衣服么?我去打水给你洗漱。”
“已经请了护工,就在外面,你帮我把他叫进来就好。”
嗯?迟心一愣,护工?
“这一夜够辛苦你了,早点回去吧,我这边都有照顾。”
“哪有辛苦,也没做什么。我……我是应该照顾的。”
他笑笑,“我会给我爸打电话的,你放心吧。”
“可是我……”
可是我什么?刚才自以为周全没说出的原因也被他点透了,现在,他和她之间,忽然就什么也没剩下。其实,本来,也什么都没有。
迟心犹豫了一下,把衣服拿出来放在他床边,“护士那边有我电话,有什么需要就叫我。”
他唇边依然带着微笑,却没接话。这一句便成了不关痛痒、并没有任何意义的社交语言。
“那我走了。你好好养伤。”
“再见。”
迟心点点头,转身出门。
作者有话要说:
社交尴尬症。修罗场,四面八方的鬼。O(∩_∩)O
有小天使想让他们快一点,是想让迟心再niao裤子么?大家都有病,就不用彼此嫌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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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一室一厅的单身公寓,客厅已经俨然布置成了个机房,电脑、各种连接线,还有墙上的图表;没有餐桌,没有沙发,一张转椅之外再无容得下第二个人的地方。厨房,窗明几净,没半点烟火气;冰箱里,面包片、生菜、肉片,足够做一周的三明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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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克明笑笑,关上冰箱门,回头。这屋子,女孩子该有的娇柔可爱全没有,却一眼就能看出是她的屋子。走过狭窄的过道,进入卧室。
卧室里铺了地毯,踩着就廉价,不过还算厚实。没有床,只有床垫、简易衣柜和几个储物箱。整个房间就像个大床,看过去都是粉嫩的颜色,温馨的女孩儿香扑面而来,遮也遮不住。屋里扔满了靠垫,枕边坐了一只小泰迪熊。冯克明走过去,弯腰捡起来。
很干净的小玩意儿,不过少说也得十来年了,毛已经秃得差不多了,脖子接缝的地方也缝过不只一回,一看就是小时候一路带过来的。这丫头,晚上还搂着小熊睡么?
储物箱算是床头柜,上面一只台灯、两本书。一看上面的书名,男人的嘴角更咧开了,校园言情小说。还信这个?手指拨开,下面一本居然是日记本。
这年头还有人动笔写日记?复古式的皮面,皮扣,小木头锁。拿在手中掂了掂,放回去。忽然手机响了,冯克明接起来,“什么??行了,我马上过来!”
顺手把手里握着的小熊放进衣兜,大步出了门。
……
从地下车库上来转住院部电梯,杨硕的手还有些抖,按捺不住的不止是紧张还有激动。时间不过刚刚十点,这已经是今天上午第三波来看望许处的人,也是最重量级的一批:远油集团华东总部执行总裁袁峰和人事总监周以东。
其实一大早医院没有开放探视,作为涉事方单位负责人最先奔来医院的就是周以东,而法务和车辆管理的负责人了解情况后分头赶去交警处处理车祸。
这可是华东总部的人事总监,掌管着整个华东区人事调动、评级的生杀大权,正经的VP大员,别说凌海,就是京里总部也要给面子的人,在许湛这个级别矮他一级的人面前俨然一副关怀备至的大哥,从用医用药到贴身照顾,无微不至一一问到,之后亲自回去汇报伤情紧接着又陪同总裁再来了一趟。
杨硕做秘书也有几个月了,知道这里头可不只是人事总监的表面功夫,听说许湛调任华东前就与周以东私交甚好,虽然不知道渊源如何,可是在杨硕眼里这跟他和同窗亲密的师兄们之间的交情差不到哪去。
当周以东眉头紧锁地坐在许湛身边的时候,杨硕的心都要跳出嗓子眼。可许处真不愧是许处,在他与好友兼领导的汇报中,这场车祸被描述成如果不是杨硕小伙子反应快及时避让,今天他许湛就不会活着躺在这里。一场大祸,杨硕以为断送了他前程的大祸,忽然间就成了个从天而降的加分特遇。
送人事总监出门,跟来的秘书小徐拍了拍他的肩,轻声说:好好养伤,这可能是你这辈子遇到最好的老板,兄弟,珍惜啊。
什么叫“最好的”老板?只要许湛在,这就是他杨硕这辈子“唯一的”老板!如果许处留在凌海,他一定鞍前马后,只要许处不退他,他绝不调走;如果许处回京城,他也跟着。以后都要在许处长手下做事,这样有担当的领导,做什么都会前途无量!
额头的伤也不轻,可杨硕现在一点都不觉得疼,精力十足,一定要像周以东交代的那样把许处住院和工作、生活所有的事安排周到。
迟心已经走了,这隔了好几层的所谓兄妹让她走是理所应当。离开时,杨硕没有跟她提起清晨病房中的情形,她显然不知道自己睡得香甜的时候那位哥哥是怎样忍着痛,熬着。在他还不清楚他们到底是怎么回事之前,杨硕决定守口如瓶,就像那个抽屉夹缝里的手写小日历。
……
“老许!!”
门砰地一声推开,粗声大嗓、风风火火,这男人跟一辆坦克似的。这就是许处的发小冯克明,杨硕赶紧起身,“冯先生,”
“这特么怎么回事儿啊?!”
冯克明直奔床前,许湛挣了下眉,“你小点声儿吧。我头疼。”转而看着杨硕,“你也去好好休息,不用惦记我这儿。”
杨硕识趣地离开,还是忍不住加一句:“许处,我就在隔壁,有事儿您叫我。”
“好。”
目送杨硕出门,冯克明皱眉,“就这小子开的车吧?一看就是个生瓜蛋子!”
“不是他的责任,你别嚷嚷了。”
冯克明没吭声,走过去看了看许湛的伤,拿起病情登记表,摇头,“至少得俩月你才能站得起来,这伤留下,以后还不定怎么着。”
“先别管以后了,”许湛说,“眼下就麻烦,过两天我真有事儿,你得去帮我办了。”
“我就知道有事儿!”冯克明撂下登记表,“没事儿你是不是打算俩月以后才告诉我!”
许湛没理他,“过两天沈霄到凌海外语学院来出差,我得去接。”
一听名字,冯克明笑了,“监工终于还是追到凌海来了?”沈霄是许湛他娘的得意门生,这么多年亲闺女一样,许湛各种感激有好感。可冯克明却不以为然,他始终觉得那女的醉翁之意在湛不在娘,于是乎,不怎么待见。
“少贫。下周我妈也过来开会,正好一起了。你就说我出差了,千万别让我妈知道。”
“啊?阿姨也要过来啊?那行,我给好好安排一下。”
“嗯,别光安排,你陪着点儿。”说着许湛从枕边的钱包里抽一张卡,“给。”
冯克明接过,笑了。许湛是二十四孝大孝子,从不对他娘说个“不”字,别说她亲自来,就单是沈霄,许湛这儿就得摆开迎圣驾的架势。“你放心,我可着劲儿地花,绝对是五星待遇。陪行、陪吃、陪聊,三陪到家,再不够,我亲自陪飞给送回京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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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滚蛋。”
许湛骂了一句,伸手去拿水,冯克明忙拿了,打开瓶盖递给他。
“什么时候出院,搬我那儿去吧?”
“得了,你都住店里了,我还过去干嘛。”
“哪能老住店里。”冯克明拉了椅子坐下,“我把环江那套公寓收拾出来先住下了,离店也近。你过来,咱俩正好儿了。”
“算了,我有护工,到时候再请个做饭的阿姨就行。”
“护工哪有我顺手啊?”
“不行,我受不了你屋里的烟味儿。”
这一句,对面那坦克一样的主儿忽然愣了一下就不吭声儿了。许湛笑,拧上水瓶子砸过去,“怎么啦?”
冯克明戒烟这件事是从苏静口中听说的,到底是不是为了那个小丫头本无考证。新年夜他换了手机给她打电话,许湛就在一旁听着,电话通了,女孩在那边“喂?喂?”,明子在这边怎么也开不了口,挺大的一大老爷们儿,居然就怂了。也就是那一刻,许湛突然就明白这俩人其实还什么都没有,可是,他却主动戒烟了,就是这么莫名地重。
冯克明打开瓶子也灌了两口,抬起脚搭在许湛床上,也半躺了,舒舒展展的。
这陪床陪出个大爷姿势,许湛毫不意外,瞥了一眼问他,“那是个什么玩意儿?”
冯克明顺着低头一看,这一坐下风衣口袋里鼓鼓囊囊地露着一只小布熊头,拿出来,揉搓了一下小熊的鼻头,“缘居暴雷了,你听说了么?”
“长租公寓?”
“对,拆东墙补西墙玩儿脱了,坑了一大批人。房东拿不回房租,房客们最少也是交了半年房租的,现在腊月天儿落得没地儿住。好几起纠纷惊动110的,不可开交。官司是打不起,就看谁硬了。”
“嗯,”许湛说,“两边儿都是苦主,拿合同来没有中间那一个也是麻烦,最好是商量着来了。”
“房东毕竟是房子所有人,压在里头的资产和损失更大,火也更大,一个个,急赤白脸的,对房客,损着呢!”冯克明说,“单身刚毕业的女孩儿还能说话么?擎等着让人欺负!”
嗯?许湛听着不对,“这是说谁呢?”
冯克明嘴巴一咧,“你说呢?”
“迟心?”许湛惊讶,“她租的是缘居?”
“嗯。原本房东在外地,得到消息算晚的了,昨儿直接来把门锁给换了,大晚上就把她给扔街上了。”
“什么??”
这下意识的一声听起来像是不忿,正合了冯克明的心思,直接开骂,“那特么孙子!趁小丫头不在,留了个条儿就把门锁了,来势就不是商量的意思!她也是点儿背,从我那儿走了以后才租过去的,一气儿交了半年的房租,一个月住不够就出了这档子事儿。”
突如其来的信息,许湛一下子没了话,早晨走的时候那丫头看着好好儿,至于昨晚,他一时竟是想不起她的样子,干什么了?
“今儿上午我就找那孙子去了,TNND,娘们儿兮兮一男的,见了我直接拿出个小本子还有计算器,说缘居已经半年没交过水费、物业费,还有拖欠了四个月的房租。这特么跟房客有什么关系?说什么互相体谅,分担一半房租。我特么也没客气,差点儿一拳砸丫脸上,你丫把这半年的房租分担一半再说!”
许湛听着听着蹙了眉,他怎么去找房东了?没问出口心里就涌上更多的不详感,“迟心知道这事儿么?”
“就锁女孩儿门这一条,就特么该打niao他!要不是东西还锁他手里,我都懒得跟丫废话!”
“明子!问你呢,迟心知道么?”
冯克明没搭话,从风衣内兜里拿出一把钥匙挂在了小熊脖子上,“她会知道的。”
小熊在男人的大手里显得又憨又小,揉搓得毫无招架之力,看在眼中,许湛突然头疼……
作者有话要说:
都是老中医,谁还不会点偏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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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冯克明走后,许湛不再见客。疼得厉害,头疼,脚疼,浑身都疼。
明子这家伙,三十大几的人了,怎么突然就返回十几岁的年纪又开始犯浑?那个房东也不是个玩意儿,知道他是谁啊,就把女孩房间的钥匙给他了?
闭上眼睛,又能看见那只小玩具熊。明显地旧,是不是她小时候走哪儿都搂着的那一个?许湛记不得了,印象似乎是有,不然她也不会因为占着手把他的水车给摔了。
疼……
明子这是来真的了么?许湛还真是不知道他追女人是个什么样子。年少轻狂犯浑的时候就是打架,眼里只有兄弟,没怎么勾搭女孩。也可能是有他这么个发小吧,不打架的日子都跟他在一起了。等许湛上大学,明子就去了部队,这一去就是好多年。和尚营哪来的情窦?于是很轻易地就被苏静俘获。
现在,真的是老房子着火么?出个轨也这么霸道高调?
许湛正咬牙忍着痛,忽然手机响了。特殊的铃声,是许驳州。
“许湛!你怎么样,孩子?”
明显老重又沙哑的声音,震耳朵地响。许湛看了下时间,正是德国的半夜,“没事儿,就是脚踝骨折手术,养养就好了。”
“其他呢?头、内脏、脊椎都没事么?有没有彻底检查?我订了上午的机票,这就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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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检查都做了,都没事儿。您不用赶着回来。回来我也这德行,好好儿开会吧。”许湛顿了一下,“真没事儿,您不用忙赶,爸。”
听筒里呼吸沉了一下,许驳州才再说,“哦,那行那行。”每一次他开口叫“爸”就像个休止符,顺利地终止那个话题,这是父子之间这么些年的默契和规则。
“昨天得了消息我吓坏了,就想马上回去,还是迟阿姨想起了迟心在凌海让她赶紧过去,不然没消息我们可真要急死了。”
想起那阴暗的本笃修道院和压得他喘不过气的女孩,许湛轻轻吁了口气,“嗯,跟着熬了一夜。”
这个反应着实让许驳州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迟心是个很懂事的孩子,有她盯着我也放心些,总比外人强。”
“她在凌海过得怎么样?”不知怎的,鬼使神差又问了这么一句。
“挺好的啊。”许驳州的声音明显有了一丝愉悦,“那孩子书读得好,高考去了凌海C大又读了研究生,现在毕业进了你们远油。”
“她在远油?”
“是啊,今年春天考进去的。本来想跟你说一声儿的,那小丫头怕领导,不让。”许驳州补充道,“她也在工程部。”
“在远油怎么样啊?”
“不错啊,薪水高,同事们也好。现在按月给她妈妈寄钱,生日还额外给打了一笔买包,挺孝顺。”
听得忽然烦躁,许湛没接话。
“等我这两天开完会,就飞凌海去照顾你。”
“别麻烦了,我有护工,你也保重。”
又来回说了几句,许驳州到底没得到来看儿子的肯定。
挂了电话,许湛仰头看着天花板,疼。这特么小丫头,懂事不懂事先不说,撒谎是一流的。
……
下雨了。腊月的雨特别冷,能渗到骨头缝里。
在凌海快两年了,许湛依然适应不了这里的天气,看着玻璃窗起雾都觉得冷。
一天过得很烦闷,除了扎针就是吃药,难熬。好在转入病房后护士终于允许他把电脑打开,周以东知道他的脾气,第一时间就让人从警署把车里的行李和电脑都取了出来。能处理工作,也能转移一下疼痛,比那什么瞎编的埋墙酷刑强多了。
杨硕也在身边,捧着工作平板。这场意外着实把这小伙子吓坏了,只要没客人在,他就在,一步不离地守着,吃饭、喝水、吃药,护士都赶不走。许湛很不习惯被人这么看着,却明白只有这样小秘书才能安心,只好随他去了。
不知是医院的味道太重还是这白惨惨的房间让人视觉上迷茫,许湛有点集中不了精神,瞥一眼杨硕,忽然心里一个念头,问道,“你和迟心是同学?”
“嗯,是的。”杨硕赶紧抬头,“她就是跟我一届的、那天我们说起的那个。”
“她毕业后怎么样?”
“毕业后在一个车行做机械师,一个多月前辞职了,现在,暂时没工作。”杨硕斟词酌句地回答,没再提远油。这兄妹二人,一个死活不让提,一个早就问了,又像什么都不知道。
许湛点点头,那天给她留名片并不是敷衍,或者,不完全是。她连续两份工作都丢了,帮她进道明车行不是问题,不过以她的成绩和在莫斯的履历,自己进道明也并非难事。这一个多月过去,还在失业中,是运气不好么?
既然没有工作,又付了缘居公寓半年的房租和押金,还得按月孝敬迟芳华、给她买包,刚毕业不过半年能攒多少钱?就算冯克明假公济私付高薪也不会太出格,更何况才转正不久,杂七杂八下来,应该所剩无多了。
脑子又有些乱,转头看外面,雨不紧不慢地下着,完全没有停的迹象。天黑了,她联系房东了吧?应该已经发现了那背后解救她的英雄,他们两个现在交接了么?
那只小秃毛熊被绑架在大手里的样子,实在不好看。
许湛虽然相信兄弟不至于做出什么禽兽的事,可这明显就是把女孩儿往里套。所谓的英雄救美若非偶然,都是坑!独自一人在凌海,失业、流离失所又碰上雨夜,那丫头应该很绝望,这样被救回去大概会感激死冯克明吧?
差了快十岁了,明子怎么想的?果然是离婚让人脱缰么?
“许处,许处?”
正一个人胡思乱想,忽然听到杨硕叫,许湛回头,“嗯?”
“迟心发短信说想见你。”
嗯?许湛很是意外,“哦,让她来吧。”
“医院探视时间过了,她进不来。”
许湛想了一下,“去把她签成陪护家属,让她进来。”
“哦,好。”
……
电梯打开,杨硕赶紧迎了过去,“迟心,怎么了?”
“他怎么样了?”
“还可以。”
“疼么现在?”
“疼吧,不过,还能处理工作。”
“哦哦。”
一句一问,没有多余的话,女孩根本没有觉察自己现在看起来有多糟糕,杨硕担心地看着她,昨晚虽然被迫但是她也能担当,此刻一副被寒霜打了魂不守舍的样子,不由关心道,“迟心,是出什么事了么?要不要我帮你?”
“嗯?哦,不用。”迟心捋了一下湿漉漉的刘海,“我就问他些事儿,然后就走。”
“哦,那好,这边来,许处转VIP病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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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站在病房门口,迟心深吸了口气。她不是个有决断的人,无论做什么都是最笨的,纠结了几个小时,还是想不出绕过他的办法。
抬手,轻轻叩门。
“进。”
推开门,看过去,豪华宽敞的VIP病房里,许湛已经又是许湛。半卧床头,淡蓝色衬衣领口微开,隐约露出白色贴身T恤,肩膀微乍,胸背挺直,一套病服穿出休闲正装的气质;可移动的医用餐桌上打开着电脑,如果不是额头还有伤,这温和带笑又不失威严的样子已然是公事中气场强大的许处长。
这一眼就恢复了所有的紧张,迟心悄悄咽了一下,“疼得厉害么?”
一身的寒气,这么远的距离许湛都能感觉到,脸色发冷,唇瓣都似乎薄了,瑟瑟的;刘海儿黏在额头,感觉都能滴下水来。凌海的天气就是如此,昨天阳光明媚,秋装就可以,这一下雨,一整天,气温骤降,她身上的外套显然不足够。
“还好。麻烦你又过来看。”
迟心点点头,犹豫了一下,又说,“也不是……”
“有事儿找我?”
“嗯。”
“来,过来说。”
迟心轻轻走过去,停在床脚处。
“前段时间我在缘居公寓租了房子,结果他们出事了,昨天房东来把门锁了,留了电话让交涉。”
“是么?”许湛眉头微微一挣,有点惊讶,这丫头来见他,他以为只有一种可能:因为他拒绝了许驳州来凌海,她不得不奉迟芳华之命再来打卡,没想到开口竟是直接说房子的事。
“今天我打电话过去,房东说已经有人找过他,把钥匙拿走了。”说着,女孩抿了抿唇,“说是……我哥哥。”
不知怎的,心里一点异样让许湛有了笑意,“你觉得是我?”
闻言迟心脸一下红了,赶紧摇头,“不不不,我知道不是你!房东听起来很生气,说那人很魁梧、很凶,差点害他报警。我想,那个人应该是……冯总。”
许湛没吭声,冯克明能背着她去找房东自然就有她必然会猜到的道理,那捏着小熊的家伙,自信果然不是白来的。
“之前冯总一直对我很好。联系这个房子也是莫斯行政一个大姐帮我的,现在出事,如果听说的话,能出手帮我的一定是他。”
这丫头的声音小时候就又甜又糯,嘴巴一噘极会撒娇。长大了,并没多少改变,回忆起昨晚讲故事的小声儿,加了自己的小情绪很会渲染气氛,此刻一点一滴,认认真真,全是对男人的倚靠和信任。冯克明如果在场,一定满足。
“你想让我找冯克明拿回你的钥匙?”
“哦,不,不是,”她再次摇头,“我有冯总的联系方式。今天我也取了钱,会补给他。”
许湛忽然好奇,“那为什么来找我?”
停了几秒,她轻轻提了口气,“我……我知道我不能再去莫斯,不应该再跟冯总联系。以后都不会。只是这一次,我真的没办法了,想问你一声,我……能找他么?”
作者有话要说:
第16章
什么?
许湛着实愣了一下,这是什么意思?征得他同意?请示他的许可?
这突然的转变,许湛有些措手不及。眼前这女孩,眼睛里的怯是真的,勇敢也是真的。这一整天,拖到现在都没去找冯克明,原来竟是如此。
为什么要问我?你自己的事自己决定。这本该有的话,一个字都不及许湛此刻的心情。一个月前找她,提醒厉害关系,让她放弃工作、放弃跟冯克明的任何可能,凭什么?凭的不就是这无奈又耻辱的兄妹关系么?
这么多年,他厌恶至极的关系此刻有了一种微妙又离奇的感觉。她真的这么听话?那天那么慌乱、紧张,对他的话并不知所云却依然能点头承诺。她走得这么彻底,让冯克明的关心和野心都无的放矢。这不是一个成熟的成年人该有的处事方式,更配不上她的智商,这么笨的方式守住一个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的承诺,只因为那个要求的人是他许湛么?
可能,根本无关承诺,就是听话。
尊兄为长,真是懂事。如果他说不行呢?事情就很简单了,不是么?
既然如此,那为什么不?
他一直看着她,唇角边的微笑并没有消失却好一会儿没吭声。迟心的心顿时凉了大半截,她知道自己讨厌,哪有她这种反反复复非要沾人家的?世界这么大,怎么就不能不相干?可她也知道如果真的独自去找冯克明,不可能拿了钥匙就走,一旦被发现,她就……再也过不了许湛这个坎儿了。
“电脑,我的电脑在里面。拿回来,以后绝不会再联系!”
她蹙着眉,很坚定地许诺着。许湛笑了,“以后不要再说什么‘绝不会’这种话,你是学工科的,绝对状态只是一种假设,不是么?”
“……嗯。”
“钥匙我明天给你拿回来。”
“真的?谢谢,谢谢!”
她鞠了个九十度的躬,许湛微微点头,“你今晚住哪儿?”
“去学校。”
“学校?”
“嗯,学校图书馆有通宵自习室。那里的老师我认识。”
莫名其妙!许湛皱了眉,“找个酒店去休息,明天事儿还多着呢。”
迟心点点头,“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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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应得毫无障碍,假得让人无奈,许湛只好问,“怎么回事儿?钱不够?”
“不是……”女孩尴尬地抿了下唇,“没有身份证。”
原来这样,许湛心里有点不舒服,假如,没有他这个假哥哥,她今天务必是要跟冯克明联系的,一时半会儿哪能找到合适的房子?而正等着她上门的冯总,绝不会让她流落街头。这一桩接着一桩的人情啊,到最后就解也解不开了。
“你今晚就待在这儿吧。”
“不用不用,”迟心赶紧摆手,“看会儿书,很快就过去了。”待在这儿,这几个字听着就难熬。
“帘子那边有陪床。先对付一宿,明天一早就让冯克明过来。”
他的安排简单又正好,也并没什么关照的表情,再推辞就显得矫情了,迟心只好点了点头。
……
午夜,万籁俱寂。
药和疼痛折腾得头昏脑胀、睡意全无,黑暗中许湛躺得很烦躁。
扭头,一米之外是隔帘,帘子那边早就没了动静。原本这间房里挂帘是给医疗监测和护士准备的,倒意外地为这不是看护的陪床提供了方便。不用互相面对,各自安稳。不过那丫头虽然隐身了,可满屋子都是她的味道。
洗漱出来,想来是没有带护肤品,把廉价手霜涂了一脸。奶香味儿的,甜兮兮地刺鼻,久久不散。
许湛轻轻吁了口气,也就是明天了。他已经给冯克明发了短信让他过来。本来不想再插手他们之间,甚至不想让明子知道她是谁,可现在,不行了。这丫头从小就黏人,嘴巴特别甜,甜得很无辜,很容易就抓人,抓所有人。这大概就是为什么年少时看到她就心烦的原因,没有理由的厌恶。
怎么没有理由?太有了。这么多年,他刻意地不想忘掉,可今晚看到她,那副特别在意他这个大哥的样子,眼睛里的怯意实在是太真实了,他居然也就受了。
男人的本性吧。保护欲。
同情么?也可能是对这次缘居坑下的所有无家可归的年青人。图书馆,手霜,这一晚,他必须收留这个丫头,不管她是谁。
腿不能动,身体僵得难受,胳膊撑起来,稍微活动一下。
“是疼得厉害么?”
帘子那边传来一个很轻的声音,很清醒。
“困。”
许湛脱口回了一个字。
“我给你揉揉吧?”
揉揉?许湛还没想到这两个叠字是怎么个意思,帘子已经拉开,洗得亮晶晶的小脸凑了过来,奶香刺鼻。
“嗯?”
他还在问,女孩已经握了他的手臂,开始抓捏。手很软,力道稍微有点轻,可是抓捏的正是地方,肌肉的酸、困瞬间就疏解多了,却让他的腿更加难受。一整天,伤处的痛已经麻木了,有时他用力挣一下,挣出痛才能替换那种麻木僵硬无处抓挠的感觉,此刻胳膊上一放松,腿就忍不了,许湛咬了牙,“腿。”
“哦,好。”
小心地掀开些被子,她的手伸了进去。早起在护工的帮助下他换了衣服,内衣、贴身T恤,可腿上只是医院的病服。一层之隔,她揉捏着。不知是她的温度还是摩擦的热,他能感觉到她的手心、手指,手很小,张开得很大,很努力地用力。
这可能是他这几年来跟女人最亲近的时刻,轻轻咽了一口,有点尴尬,可是这一次她比刚才还知道怎么使劲,很舒服,舒服得他屏了呼吸,好久,再长长地舒出来,一整天的闷气都疏散。
能一直不停,就好了……
许湛睁开眼睛,看她背对着他,弯着腰,低着头,头发扎成个揪揪,乱蓬蓬的。
“你坐吧。”
“嗯。”
她答应着,坐下来。许湛蹙了下眉,他的意思是让她拉椅子过来坐,这丫头却直接坐在了床边。没眼色!不过这样的高度似乎正好,手也更好吃劲,许湛便没吭声。
很快,挂在床头的液晶屏上就跳过了三十分钟。真的很舒服,许湛一天躺着其实根本不困,可还是说,“好了,你去休息吧。”
“我睡不着。”女孩头都没回,“你睡吧,我给你揉着,能睡得安稳点儿。”
揉,她很喜欢用这个字,女孩儿家也不懂得在男人面前的措辞。这语气倒让他放下心来,许湛抿了抿唇,抬手枕了双臂,看着她。
两天了,这丫头无家可归,没换洗衣服,没身份证,还被莫名其妙的车祸拖来了医院。他放了她走,可这一整天她又在外面东游西荡,鬼知道是纠结成什么样子才最后想通又来找他。
真的是在乎他还是死钻了牛角尖?
一个女孩儿,单身在凌海,艰难么?即便是陆又其的门生,出了象牙塔也泯然众人。许湛从小到大没离开京城,大学距离家门不到五站路,可他知道舍友们毕业后的漂泊和辛苦。这都是成人难免的经历,只不过,这丫头委实运气不好,犯寸。许湛不想开这个口,想了想,随便提道,“昨晚那个‘魔鬼圣经’,确有其事喽?”
“嗯,确有其书。很神奇。”
“所以杜撰了那么多出来,连黑死病都要牵扯。”
“记载,无从考证而已。”
哦?这回答有些意思,许湛接着道,“这么说,你很相信那个传说。”
“书是一千多年前的,墨迹,纸张,”她低着头,认真抓捏,“经过这么多年学界的研究,假的可能性可以为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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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不过很多事都没有一定必须的理由,所以才会有蝴蝶效应。混杂在一起的圣经典故、奇闻杂学,可能只是某个人某一时兴起的无聊拼凑。”
“不可能。”
女孩儿的声音干净柔软,斩钉截铁,许湛不由得轻轻一挑眉,“为什么?”
“因为,一,墨迹,二,字体,三,笔迹。”
“嗯?”
“那个年代的捷克,那个年代所有有文字的地方都还在用羽毛笔、毛笔,写字都要现调墨,一盘墨,一碟墨水,用完后再调,下一次就不可能呈现出完全一样的色调和软硬度。这本圣经,从第一个字到最后一个字,是一模一样的墨迹,怎么做到?是调了几缸的墨,在没有变质之前全部无差别用掉了么?”
“时间考证本来就有范围偏差,”许湛不以为然,“一千年和一千零一年也许有差别,一千年零一天、零一个月也会有不同么?”
“还有字体,”她继续说,“每个年代都会有旧字体传承也会有新字体出现,我们老祖宗是这样,国外也是这样,而这本圣经的字体,独此一个,再也没有任何同样字体的文献出现。实在无聊,独创字体未尝不可,那为什么再也不用了?是居奇么?然后,又流失得如此精准?”
这一点,不好说。许湛没吭声。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是字迹,从始至终没有第二种笔法。文如其人,也许有差,可文如其情,总难避免。这本圣经,手写字迹,没有一个涂改的字,平稳,流畅,毫无情绪波动。按照书的规模,一个人要想完成,不吃、不喝、不睡,要整整五年,如果考虑到作者是本笃修道院的修士,工作外每天写几个小时,需要三十年的时间。”
女孩停顿下来,轻轻吸了口气,“三十年,或者,五年,毫无感情的波动,在那么荒凉坎坷的年代,还能,是人么?”
安静的病房,悠悠缓缓的声音,莫名阴森森的,许湛觉得不对,头歪出去看她,她觉察到了,回头,四目一对,笑了。嘟唇,一笑就绽开,满脸阳光,这么近,看得许湛愣了一下,这特么鬼丫头!面无表情地躺回去,“所以,你相信鬼神之说?”
“我相信人类不孤单。可能发达过、文明过、毁灭过。还有可能是转移来的,也有可能是被抛弃的。”
“但是,都无从考证?”
“你不觉得人类是进化史上最不靠谱的产物么?”
“怎么讲?”
“适者生存。地球从六百多万年到现在,非但没有特别热的时候还经历了几次冰河期,那我们怎么把最有用的毛给进化没了?”
“那照你的意思,现在都该是一身毛。你们女孩子都不用护肤了,护毛?”
“嗯,谁毛儿顺,谁漂亮。女神都是一身美美的、油光水滑儿的毛!”
噗,说完她自己先笑了,嗤嗤的,肩头都颤。
“乱七八糟,”男人无奈的声音,“说得跟真事儿一样。”
“嗯,也说不定,”她笑着妥协,“这本魔鬼圣经只是这个虚拟世界的一个bug。”
“Bug?”
“嗯,一个也许不小心暴露了神奇的bug,不会像有的bug那样纯粹错误,毫无用处。”
“比如?”
“我。”
作者有话要说:
这么多年的恨不可能上来就干柴烈火,可能连基本的同情都很难产生。要跟许处长时间。O(∩_∩)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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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含入V公告)
一大早,冯克明就往医院去。
昨晚收到许湛短信说有事,问是什么事,只说来了就知道了。
这一夜他睡得很好,精神抖擞。直接跑楼梯上十楼,不带喘气的。来到VIP病房,正见护工端了早餐托盘出来,冯克明走过去象征性地敲了一下门,一把推开。
床上的男人正在用漱口水,一眼过去冯克明愣住了:这特么谁??身边那个端盆伺候的女孩是谁?!
“明子来了。”
许湛的招呼过来,冯克明没理,满眼惊讶全都落在女孩脸上,径直来到床边,看着她。以前上班会化一点淡妆,这两次见都是刚刚早起洗了脸,素面白净,淡淡的眉,粉粉的唇瓣,带着水珠似的晶莹,冲他点点头,“冯总,您早。”
熟悉的小声儿,乖巧的模样,这几个月,他惦记的一切都在眼前,只可惜隔了一张床和一个吊着残腿的男人。
“你怎么在这儿?”冯克明问。
“我……”
“迟心啊,你先出去,待会儿我叫你。”许湛说。
“哦,好。”
盯着她出去,门一关上,冯克明立刻回头,“这怎么个意思??”
“坐。”
“你说吧,我听着呢!”
口气硬得像把锤子,风衣敞开着,一身冷气,这家伙像个呼啸来的旋风,许湛只好说,“你知道她是谁么?”
“这不等你告儿我呢么?”
“她是迟芳华的女儿。”
“什么??”冯克明一惊,脑子里立刻电光火石!“哎哟!!原来,原来是那个小丫头啊!我说怎么眼熟似的,可完全没认出来啊!小时候像个小可怜儿,看着就想揉搓,这可真是女大十八变,长这么漂亮了!”
许湛眉心蹙了一下,至于么?只不过他一时没留意,其实根本就还是一个模样,那双下弯内抠的眼睛,还有嘴巴,尤其是嘴巴,完全没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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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然是她,真特么寸!”
惊讶不过一刻,冯克明突然就意识到这件事的特殊性。他太知道发小对曾经那个毁了他的家的女人有多恨,对那个特别的姓氏、那个楚楚可怜的样子、甚至那个几岁的小娃娃,恨入骨髓!
冯克明第一次见那小丫头,躲在窗帘后头,打开看,瘦瘦小小的,瓷雕的一样,眼睛眨巴眨巴,小嘴巴嘟嘟的,一笑半个脸都是,特别可爱!冯克明当时就想抱抱来着,可被许湛拖了起来,出门就是一脚,之后提都不能提,简直就是眼中钉、肉中刺!
“那你怎么之前不说啊?”冯克明纳闷儿。
“有什么好说的。”
“没什么好说的你干嘛瞒着?又不是头一次知道我那丫头就是她!”
许湛一挑眉,“你那丫头?”
“我,说,的,那丫头!”一个字一个坑。
“这么多年不见,我也是看到名字才知道。”
“哎,不对啊!”冯克明忽然想起来,“老刘说那天你到我车行来点名要的就是迟心,那时候就知道是她?”
许湛看了一眼,点头,“嗯。”
时间线一下就明朗起来,冯克明越琢磨越不是味儿,“她辞职不会也是你干的吧?”
无可否认,可是想起了苏静,许湛无奈,“碰巧了。”
“碰巧儿?”冯克明提了嗓门,“少特么扯淡!就是那天以后,她突然就走了!这是个藏不住事儿的丫头,敢说跟你没关系?”
“我告诉她你是我发小。”
“所以呢?”
“不想跟我沾吧。咱们这么近。”
“你特么涮傻小子呢?!”冯克明忍不了了,“不想跟你沾这怎么倒像个使唤丫头似的在你跟前儿伺候着?我说她怎么这一天了都不联系我!”
“是我乐意的么?”许湛声音也提了起来,“你特么把人小丫头屋子锁了、小熊也拿走了,她身份证都没带,除了找她哥还能去哪儿?流落街头?”
冯克明正要还嘴,一愣,“她哥??”
“怎么了?”
“我艹!”冯克明气笑了,“小时候恨不得给人掐死,现在长成人了,你是哥了?!”
“别胡说八道,这是我想的?”
看着这半残的男人皱着眉头一副自我食言还义正言辞的样子,冯克明心里只剩我艹,“行了!我就当你是没办法。现在怎么着啊?”
“遇上这事儿她也是倒霉,你把房东那边都安排好,算是帮了大忙,对你这位冯总她心里感激着呢,第一个猜到就是你。”
冯克明闻言不自觉挑了下眉,有点满意,“那得了,交给我吧。”
交给他?许湛吸了口气,指指椅子,“你坐下。我还有话说。”
冯克明瞧了瞧,还挺严肃,拉了椅子坐下,“说吧。”
“钥匙给她,以后别联系了。”
“你说什么??”
“明子,咱是兄弟,我还不知道你,你是看上她了,是不是?”
“是啊,我没瞒着啊。你是兄弟,所以大年下看着我跟个二傻子似地给她打电话,P都不放一个!”
“你特么是有妇之夫,那是你该干的么!”
“这不离呢么!”
“离完了再说!”
一句呛死,冯克明不吭声了,可那不忿的眼神许湛太知道了,只得耐了性子,“这次我出事儿,我爸在国外回不来,第一个想起来的人就是迟心。她得着信儿就跑来了,守了一夜。我在电话里应承我爸了,不管怎么说,这层关系在这儿。别人也就算了,她愿意跟谁我都管不着,可现在是你,又没离,你让我怎么交代?”
冯克明闻言半晌才无奈地吁了口气,“得了,我知道了,以后注意。”
嗯?什么意思?“你一大老爷们儿,你是不在乎,苏静要是知道了,她算什么?三儿?你让一小丫头背这么个名声,合适么?”
“哟,真成哥了啊?”
“这不是句人话么?”
“我也没打算就怎么着啊,慢慢儿来么这不是。”
“你还没打算怎么着啊?”想起昨晚那一身雨汽瑟瑟的小样子笃定地相信帮她的人是冯克明,许湛皱眉,“一个女孩儿孤身在外,架得住你这么围追堵截么?人为制造这种英雄救美的尴尬激素!”
“嗯?”冯克明笑了,“说得好像你知道怎么追妞儿似的!”
“至少我知道砸感激还不如砸钱,你这是人情绑架。还有拿人小熊,大老爷们儿,你恶不恶心?!”
“哈哈……”
……
房间里传来男人们的笑声,在门口等着的一颗心终于落下来,迟心吁了口气,只要,只要许湛不生气,就好。
正一个人瞎琢磨,门忽然大开,抬头正是冯克明一张笑脸,“来,进来吧。”
“哦。”
迟心随着进去,走到床边。床上的男人端坐着,一身病服依然有型有款的样子,只是脸上的笑容明显比在杨硕他们面前更有温度,这发小果然是亲。
“真是没想到啊,”再次端详她,冯克明笑,“这就是当年躲在窗帘后头偷偷瞧我那小丫头!”
居然提起小时候,迟心瞥了一眼许湛,看他也有笑容,这才点点头。
“你还记得我么?”冯克明略弯下腰,看她眼睛,“问你叫什么名字,你吧嗒吧嗒地只知道看你哥,一个字儿都没敢说。这长大了,越来越漂亮了啊,嗯?这可怎么认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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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近,此刻这充满笑意的眼睛和哄孩子的语气真的就是当年那个把她从帘子后面拉出来逗趣儿的大哥哥,迟心有点难为情,嘴巴一抿,眼睛下尴尬出了的小窝,“冯总……”
“哎哟,可别介!”冯克明立刻拦道,“床上残的那个是你哥,我是他亲哥们儿,以后咱可别再见外了,他管我叫明子,你随他,叫‘明哥’!”
许湛闻言挑了下眉,迟心的心紧跟着跳了一下,冲冯克明笑笑,闭了嘴巴。
“老许,你不吭个声儿么?”
许湛笑笑,“行了,甭逗了,赶紧说正事儿。”
“嗯,”冯克明看了看表,“咱们走吧,今儿得忙一天。”
“哦,好。”迟心赶紧点头。
“怎么安排?”许湛问。
“车和人我都已经安排了,今儿把东西搬公寓去,先住下,慢慢儿收拾。”
“哦,”许湛又问,“什么公寓?”
“就我昨儿跟你说的那个。”
“你公寓啊?”
“嗯,都腾出来了。”说着,冯克明看向迟心,“你放心住,租金绝对合理,房东就在眼前。”
“哦,不不,不用,”迟心忙推辞,“我昨天已经在网上找了一些,联系了两个,这两天就可以去看房了。”
“也行,你慢慢儿看,我这屋子空着也是空着,租谁都是租。就在二线地铁东园广场站,到哪儿都方便。你去看房子,不也得方便么?”
滴水不漏,体谅又温柔。许湛不觉咬牙,近水楼台你这家伙还能更阴么?虎口狼窝,小姑娘被吃干抹净就在眼前。
迟心已经找不到拒绝的理由,实际上这一朝被咬,再找房子确实心有余悸、钱袋子空空如也,真的需要一个暂时落脚的地方。可是……这是冯克明,她敢么?
女孩没再说不,冯克明看得出她做不了主,此刻她的目光全部都放在床上那男人身上。
“别麻烦了,把她东西先搬我那儿去。”许湛说。
“嗯??”两个人都惊。
许湛从床头柜拿出钥匙,扔给冯克明,又对迟心说,“不急,我出院前足够你慢慢儿收拾。”
冯克明的手被钥匙砸得生疼,嘴巴张开还没想好说什么,只见女孩已经快步走到床头,几乎是哀求的小声儿,“不不不,不用了,真的不用,谢谢你,许……”
“叫哥,这么大了,没长出点儿规矩来么?”
作者有话要说:
亲爱滴小天使们,从下一章开始本文入V啦。为了让小天使的钱钱花得物有所值,咱们提前预告一下:
-本文双相奔赴(生扑)
-说有病真的有病,在一起也是有病,不是常规宠溺,提前打预防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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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冷,很需要温暖。继续支持许处长的,抱抱我们开路,不喜欢的,咱们在此别过,日后江湖再见啦!O(∩_∩)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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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冬日天短, 刚过七点,夜幕已完全笼罩。
站在空旷的客厅,迟心环顾四周, 落地玻璃窗透进夜色, 嘈杂的喧嚣上不来,只余点点灯光。
高层酒店公寓,地处老城区中心, 距离远油华东总部只有几个街区, 这是远油集团的指定员工宿舍。其实, 哪有这样的宿舍,这应该是外派级别很高的住房补贴。格局是一室一厅,可是厅特别大, 转角落地窗, 视野开阔,整体要有一百平的面积。
酒店公寓, 重点应该是公寓, 可这个房间, 一切都是统一的色调和形状, 就连酒店为了避免刻板而融入的金色都不见, 藏青底色,灰蓝墙面, 沙发、书桌、书架、落地灯, 所有的家具线条简洁到不接近看的话视觉上都似乎无法立体。
一尘不染, 刻板生硬, 想不出哪个钟点阿姨能做到如此复原, 比如,桌上那只笔、笔托、相架, 明显有角度,还有,窗帘上宽度一样的褶皱。
冯克明说:你的东西先放这儿,问问他怎么安排。你那个哥,特事儿!
迟心知道。他有强迫症。这个客厅,进来了这么久,入在眼中依然是酷酷的棱角,毫不妥协。
转角落地窗边是唯一的一株绿植,周围的空地上堆了她所有的东西:两只衣箱,几个储物盒,床垫,电脑。虽然她的东西杂,但是都四四方方地收在盒子里码放整齐,转椅实在是没法放,于是连同之前拆了的简易衣柜都被冯克明带走,暂且保管。
唉,这真是个错到不能再错的决定,可是……她说了不算。
叫哥,这么大了,没长出点儿规矩来么?
这一句,做梦也想不到能从许湛嘴里说出来。不,她根本就没敢做过跟许湛有关的任何梦。当时就像当头被捶了一棒子,眼睛一动不动,悄悄咬了唇,只怕脱口而出:不,我再也不敢了。
离开的时候,她小声告别,“那我去了……哥。”
“嗯。”他点头。
出到门外,汗。
一整天都是发懵的状态,好在冯克明也并没有多问什么,帮着安排车安排人搬家,等到打开门,迟心才清醒过来,原来阴差阳错,十多年后,她居然又站在了许湛的房门口……
没等她把那忽然熟悉的感觉咂吧出滋味来,就被让了进去。
这一次,不但走进他房中,还带着自己的整个家当。不过,她一定不会再犯曾经的错,打死也不会碰他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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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回头,只开了落地灯的房间整个色调又暗了一号,让角落那一堆白色粉色的箱子、盒子显得特别突兀。
走过去,俯身跪下,整理床单铺床。不拿靠垫只拿出枕头,这样看起来不会那么乱,好在也就住两天,迟心边收拾边在心里盘算着,其他盒子都不打开,不然不知道会落下什么东西破坏这强迫的整洁。
在他出院前,一定,一定搬走。
正收拾着,忽然手机响了。
一个陌生的号码,迟心怔了一下,直觉已经准确地告诉她这是谁,赶紧接起来,“喂,”
“迟心啊,都搬好了么?”
“嗯嗯,都搬好了。谢谢……”说着舌头就绊了一下,“你。”
“这一层就两户,邻居家这段时间没有人,没有任何物业问题,我也没有网购什么包裹,你锁好门。”
“嗯,知道了。”迟心点头应着,刚才吞掉的那个“哥”还在嗓子眼,轻轻咽了一口,“那个,你感觉好点了么?……还疼不疼?”
听筒那边静了一秒,“嗯。”
是好点了?还是疼?迟心低了头,“我妈……嗯,我明天过去吧?”
“把桌上的Kindle给我带过来。”
“嗯嗯,好的。”
迟心挂了电话,没动。手指摩挲着手机,心还在跳,等慢慢平复下来,吁了口气,抬头。
整面墙的书架前就是宽大的书桌,走过去。图纸灯、护眼灯、电脑、文件架、笔记本、笔、笔架、笔托、写字垫……不同形状的东西,都像裁纸刀裁过一样整齐。每个都是有角度的,包括鼠标垫。迟心很确定她只要挪动其中一个,在他眼中一定是整个房间都被龙卷风舔了。
噗嗤,迟心笑了,微微歪头,看着桌上那唯一有颜色的东西:一个九寸的相架。图纸灯下、正对笔托,用笔即可见。
照片上是一对母子。
迟心不敢拿起来,附下//身。
这就是他的妈妈吧?舒……
迟心不记得这位阿姨的名字,只记得姓舒,好像是京城外语学院的教授,还是个小有名气的文学翻译。照片中的女人端坐在沙发里,发髻盘起,优雅修长的脖颈,白色高领薄衫、半身裙,外罩酒红色披肩,一枚别致的胸针算是唯一的首饰;身型苗条,腰身挺直,没有一点臃态,两腿侧斜,脚尖与小腿完美一致的角度。
年近花甲,皮肤保养得很好,单眼皮,细长丹凤,这样的眼睛目光不觉就自带穿透;鼻子挺直到尖刻,唇很薄,淡淡地涂了口红,整个脸庞只有这一处颜色,本该突兀却偏偏托起了她的气质,清高俯视,隔着照片也让人心生敬畏……
身边的是儿子,他穿得随意多了,白T加宽松的浅灰色毛衣,坐在沙发扶手上搂着她的肩。母子两个笑容满满,亲密依偎,好温馨的画面。
照片下面一行手写的小字,迟心再凑近些,读到:春节。我儿远行前。
我儿。好亲啊。
抬眼,他的脸这么近。其实,他更像许叔,笑起来真的好看,特别温暖。也可能是因为照片中穿了白色?黑色风衣的时候,配上那笔挺的气质看起来真的严肃又压抑。这两天换了病服,里面也是白T,看起来就特别清净,人柔和了许多,这大概……也是她这两天陪床话这么多的原因吧。
小心地拿起鼠标旁九十度摆放的Kindle,,迟心站起身,看着这像色盲世界一样单调冷清的房间。
……
一大早,迟心就整理好准备出门,再检查一遍那个角落,枕头和被子都放进储物盒、床垫铺得一个褶皱都没有。从来没有这样整齐过,迟心轻轻吁了口气,一夜辗转,睡了不到二十分钟,累。
拿好钥匙,背包,锁门。
先去学校图书馆还书,实际是老师自己整理的资料,又给她吃了偏饭。跟老师聊了几句,本打算顺便去系里看看陆老先生,可一看时间已经九点多了,赶紧往医院去。
上了地铁看手机,昨天在网上联系的两个合租帖子有了回音。现在迟心对长租中介心有余悸,而且钱袋子空了,短期内她是租不起付三押一的独立公寓,只能先合租。目前联系上的这两个都可以立刻见面、看房,只是一个要等春节后才能搬,另一个下周就可以。
春节太晚了。许湛虽然两周后才能拆线,可已经跟医生咨询过出院,明后天检查伤口愈合情况,如果可以,最晚三天后就回来了。在那之前,她必须搬走。再整齐的角落也是入侵!
到了医院住院部,迟心正往电梯去忽然看到大厅等候区里林晓雯独自一个人坐着。
天生尖的视力让迟心一眼看到那红了的鼻子和眼睛,明显是哭过,赶忙走过去。
“晓雯!”
林晓雯抬头,吧嗒一颗泪就掉了出来,抬手抹了一下。
“你这是怎么了?”迟心在她身边坐下,“出什么事了?”
林晓雯扁了一下嘴巴,“能是什么?杨老太来了。”
哦,原来这样。迟心提起的心稍稍放了下来,杨老太是晓雯对杨硕妈妈的“别称”,这对未来的婆媳隔着杨硕已经较量多次,这一下在医院碰面,大概不能愉快。
迟心搂了林晓雯的肩,“算了,她是老人,儿子又受伤,心情不好,你不要跟她计较。”
“哼,”林晓雯苦笑了一下,“比起我的原罪,儿子的伤算什么,她看了么?她只能看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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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轻摩挲着她的肩,迟心也不知该说什么。杨妈妈根深蒂固的地域观念是很多凌海阿姨们放不下的,外地人就是乡下人,没户口、没房子、没人脉,更意味着土、意味着没见过世面。这些,在他们眼中都不是读几年书、长得漂亮就能抵消的。
“她是铁了心要拆散我们,我,我也坚持不住了……”
“别这么说。”迟心从包里拿出纸巾把她手中那湿漉漉的一团换过来,“杨硕那么喜欢你,而且你们已经住在一起了,家人那边就慢慢来,不能见就先不见。”
“不行,根本不行……”
“为什么?”
“其实,没跟你们说……”林晓雯哭道,“他妈早就知道我们住一起了,前两天趁他出差不在到我家来把杨硕所有的东西都拿走了。”
“啊?是么?这事杨硕知道么?”
“他出差特别忙,本来想回来再说的,谁知道就出事了。”说着,林晓雯扭头,泪汪汪的眼睛看着迟心,“你知道么,那天我叫她阿姨,求她,她都不理我,看都不看一眼。那种根本就看不见你的样子,她是怎么做到的?我拦她,她就一把打开,再拦再打,可脸上一点都不显,还跟一起来的那个女人继续说话。她把我当什么了?垃圾?随便丢么?”
想说当然不是,可是……迟心咽了回去,只是搂着她的肩,听她说。
“还有刚才,刚才也是,在许处长面前,也像我不存在一样,她是怎么做到的?她自己不觉得尴尬么?”
嗯?迟心一怔,“在许处长面前?”
“是啊。我不说了么,她哪里看得到他儿子的伤,来了屁股没坐稳就非要去看望人家领导。大嗓门,各种套近乎,谄媚得辣眼睛!知道你是许处长妹妹,像发现了新大陆,跟人家说你家小妹跟我们杨硕怎么怎么关系好啦,她又是怎么怎么疼你啦,哎呀,没完没了,好像要和人家许处长成亲家了一样!”
啊??
……
房间里已经静了好一阵子,许湛脑子里还是那位凌海阿姨标志性急速又高亢的声音。
杨硕是个很优秀的孩子,专业、细致、谦虚、努力。除此之外,当初许湛挑选他还有不能说出口的原因:凌海本地人,家境殷实,毫无后顾之忧。这就保证了他能暂时静下心来钻研而不急钻营,入他们这一行,起步之初的几年最需要的就是耐得住寂寞、吃得了苦。
而偏偏,人世不尽完美,他身边有这么两个女人。
林晓雯,许湛之前就见过,一个没有什么特点的女孩子。今天许湛第一次起身试双拐,就意外地碰到婆媳两个同时出现的场面。林晓雯在婆婆一个眼神的威胁下就立刻从他这位领导面前消失了,留给杨硕一个委屈孤单的背影,而婆婆,居然觉得自己给了她下马威,很戏剧。
看得出杨硕已经头疼很久,依然不得章法。之后听说迟心是领导的妹妹,那阿姨立刻尖着声表达了很多亲近,夸得厉害,漂亮,勤奋,读书好,最后,说她特别听话。
听话?
许湛轻轻吁了口气,这两个字真是很久没听到了,形容女孩儿难道不应该是“懂事”?怎么是“听话”?
有点儿像小狗。
笃笃笃,小心翼翼的叩门声。
小狗儿来了。
“进。”
一件宽大的灰色加厚帽衫,干净清爽的马尾辫,脖子上厚厚地围了一圈粉灰色围巾,小脸显得分外白亮。这是什么流行穿搭?衣服这么大,显得腿又细又长,毫无形体而言,像一个拨浪鼓娃娃。
来到近前,没了腻人的糖果味,很清新的女孩儿香,化了淡妆,粉色的唇蜜,嘴巴嘟嘟的,看着很甜润。这丫头明明眼睛最好看,却怎么总是嘴巴抢镜?忽然想起那天苏静手机里的照片,离得那么远,那笑容比什么都显眼。
杨硕妈妈也不停地夸她漂亮,现在的审美是已经不推崇樱桃小口了么?
从她进门,他就看着她,若有所思的样子。迟心心里有点发毛,走到床边从包里拿出Kindle。本该先问一句感觉好点么,可不知为什么,有个“哥”字卡在嗓子眼,出不来声。
“多谢。”他说。
“今天好点儿么?还疼不疼?”迟心赶紧跟着问。
“跟昨天一样。”
“哦哦,我给你揉揉吧?”
又要“揉揉”,一脸的真诚。怎么就是喜欢这么说?听起来别扭,不过确实比护工那粗壮的按摩要舒服很多,昨晚他还真是四肢困到想起她来。
“嗯。”
看他点了头,迟心忙摘下围巾卷起袖子。他换了新的病号服,很干净的味道。伤成这样,除了当天夜里他疼得皱过眉、出过汗,其余的时间总是这么干净整洁。不管是突然开门进来,还是从洗手间那边侧看,从不佝偻,也不凌乱,背后,面前,总是好看。
许湛,变态。
刚才她躲在楼道另一端等杨硕母子出来,看两个人满脸笑容有说有笑,心里真是不得不感慨:杨妈妈是很能聊天的,聊的内容多半都会让杨硕尴尬,即便是他们这么熟的朋友杨硕也总会当面拦一下,事后还会表示不好意思。这一次,在领导面前,杨妈妈表现得这么好么?
其实,哪里是杨妈妈突然厉害,明明是床上这个厉害。
迟心不由得抬眼悄悄瞄了一下,他正在Kindle上翻找,修长的手指就……也很好看啊。哎,许处长,是怎么应付得能让杨硕都觉得聊得好的?也许,他的强迫症也犯在人前完美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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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这个最标准了:人前完美综合症!人后么……谁知道。
“在想什么?”
嗯??迟心吓了一跳,抬头,他问:“那条腿不管么?”
“哦哦。”
原来这半天她两只手都在这边腿上,来来回回不停地揉搓,居然忽略了那只伤腿,他受不了了。迟心悄悄抿了笑:人后么,大处长矫情得很。
“刚才杨硕妈妈来了。”
应该是舒服了,他舒了口气来了这么一句,迟心点点头,“嗯,我知道。”
“你碰到他们了?”
“没,在楼下碰到晓雯了。”
“怎么样?”
怎么样?迟心抬头看,他眼睛还在Kindle上,手指漫不经心地滑着。
“嗯,没事儿。”
“不高兴了?”
迟心怔了一下,才发现刚才“没事”两个字有点此地无银了,“嗯,掉眼泪了。”
“他们在一起多久了?”
“快三年了。”迟心说,“研一的时候在一起。一直都很好。”
“和杨硕妈妈也是?”
迟心摇摇头,“晓雯是外地人,杨妈妈不太能接受。”
“仅此而已?”
“这是最直接的,还没有机会进展到下面。”
“三年都没有?”
“一年吧。杨妈妈去年春节才知道的。”
“一年也不短了。”
“他们一直努力在一起。晓雯还没有放弃。”
闻言许湛从Kindle上抬起目光,“这么说会放弃?”
女孩没吭声,认真地揉着。
“如果你是林晓雯,接下来会怎么做?”
“没有接下来。”
“为什么?”
“这一年都不会有。”
“这么听话?”脱口而出这两个字,许湛微微蹙了下眉,“这不是很简单粗暴的地域歧视么,为了这个就放弃?”
“我只是说我。”她笑笑,很轻易地退出了争论,很漂亮的嘴巴。
“就是说你。”许湛来了兴趣,“为什么?”
“也没什么。”
“说来听听。”许湛放下Kindle。
“嗯……我只是觉得在凌海这个地方,外地人不只是个地域标签,其实真的少了很多东西。对很少数的人来说无所谓,对大多数人来说就是很重要,因为没有真的在很多事情上会有很大的不同。重视不重视的,谁对谁错呢?就好像楼梯和电梯,电梯就是省力,到达顶楼都可以从从容容的、不喘气。楼梯么,要多出几倍的时间和力气,有的可以到,有的,也许根本爬不到顶楼。这是事实,改不了。”
“所以,你觉得这是不能商量、彼此妥协的?”
女孩轻轻抿了唇,“妥协……怎么妥协呢?彼此都有条件才能互相妥协。也许我以后会有户口,但是那和是凌海人还有很大的区别。没有就是没有,那么在这个问题上,我的妥协从何谈起呢?结果只能是对方改变,放弃她守了一辈子的观念。一个分量的调整,根本无法优化,只会破坏等式约束。”
许湛不由得挑了下眉,可以啊,没想到在一个小女孩嘴里能听到这样庸俗又严谨推理的观点,完全没有年轻人该有的激情自私,只有冷静的放弃,忽然又想起杨妈妈口中“听话”,想起前天夜里她湿漉漉地出现在病房门口……
“按你这样的逻辑,你们三年的感情就这么放弃,没有解决问题的态度,以后的生活岂不都是逃兵?”
“嗯……那如果,我本身就是那个问题呢?”
“嗯?”
她抬起头,碰上他惊讶的眼睛,笑了,“怎么解决?问题存在和问题消失就是悖论。”
“你真这么认为?”
“小的时候不。那时候很傻,想了很多办法、犯了很多蠢想去改正,后来才发现,不是因为我做了什么或者没做什么惹大人们生气,我就是那个问题,不管缩得多小,都存在。就像落在眼睛里的睫毛,就算不疼也真的很不舒服,会让人流泪。”
不管缩得多小……眼前即刻就能看到那个试图把自己缩成一团的小女孩。可这说的是什么?对自己妈妈和继父的抱怨么?迟芳华是个极度自私的人,可许湛绝不相信许驳州该当这个名头,他是那么宠爱那个女人和她的小油瓶。不由得蹙了眉,“你小时候这么烦人啊?”
嗯?迟心怔了一下,讪讪地笑笑,低了头。
“你什么时候转回县里应考的?”许湛问。
“一直在。”
“一直在?”许湛惊讶,“你不是在京城上学么?”
“哦,没有,我一直在舅舅家。”
“什么时候?什么时候回你舅舅家的?”
“妈妈走了以后,我就住舅舅家。”
嗯??许湛一愣,怎么回事?他们结婚的那年夏天,迟芳华就把小丫头带来了,虽然很快她就先回去了,可许湛知道他们已经在办给她转学。所以,许湛提前离开了,在她入住那个房子之前。
从那以后,那一家三口,就是他和母亲再也不碰的话题。这么多年,许驳州会经常跑去看他,可直到有一次在路上突发心脏病急送医院,许湛才再开口喊“爸”。他一直以为这个小丫头占据了所有,让他们后来都没有再要自己的孩子。却原来……不是么?
“为什么没有跟你妈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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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工作忙。而且,我也没有京城户口,不好上学。”
这么简单??
“寒暑假呢?会回来么?”
她摇摇头,“春节妈妈会和许叔一起回来看姥姥。”
“那你怎么没住姥姥家?”
“在啊,姥姥是跟大舅一家住的。”迟心解释道,“我有三个舅舅,我一家住四个月。”
一家住四个月。
不知道是她过于平淡的语气还是这过于平均的分配,许湛心里忽然就冷了一下,那年她多大?四岁?六岁?长得豆芽菜一样……
“现在呢?”
“现在?”迟心没懂,“高考后我就来凌海了。”
她低着头,一直揉着。女孩儿的手小,手指很细,在他腿上一寸一寸走过,那力道初时痒,而后熨帖,舒服得反反复复。他不说停,她就不会住手。真的听话。
“你和杨硕这么近,我怎么从没听他提过你的名字?”
许湛又问。她的落榜是个极大的意外,这几个月杨硕从未主动提起,之前许湛不在意,此刻,必须知道。
“……是我没让他说。”
“为什么?”
她顿了一下,“我……不想影响你们。”
“怎么会影响我们?”
她不吭声,手下也慢了。许湛忽然心里烦躁,“嗯?”
迟心抬头,果然,他皱着眉,脸色早阴了下来。这么近,她躲不了只能直直地看着,好一会儿才嘟囔道,“我不知道你在远油。真的。我妈之前都没说过。”
“早知道就不考了,是么?”
这绝对是一道送命题,迟心停了心跳再也不敢接话。
“好了,可以了。”
他不耐烦的一句,迟心赶紧放开手。
偌大的房间里空气不知怎么的突然凝固,安静,只有输液的点滴滴答滴答的……
作者有话要说:
开V啦,谢谢点进来的小天使们,每一个都抱抱。O(∩_∩)O
以前厮混过的小天使都知道,我既不是男主控也不是女主控,是故事控。大纲已备,该谁受罪谁受罪哈,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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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还有二十天就春节了, 凌海的天气比往年都要冷,虽然没下雨,空气中的湿潮还是能钻骨头缝。
从地铁出来天已经全黑了, 迟心取了单车迅速蹬起来。
已经快七点了, 以往在学校、在莫斯,这个时间点对她来说什么都不是,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 可现在, 火急火燎的, 像个误了接孩子的妈。
这几天,她的人生再次弹进几颗石子,崩得她脑袋疼。
一, 华通车行的工作她没拿到。
二, 晚到了一步,没拿到能立刻入住的房子, 目前最快能搬的是春节后。
三, 许湛出院了。
前两个本来也没大所谓, 可是有了这最后一条, 灾难性立显。在医院的时候不知道是疼晕了头还是怎么的, 许湛让她叫哥哥,虽然自那一天后再也没敢叫过, 可是已经种下了恶果:他把她捡回了家。
这男人, 手术后两天就下地拄拐, 然后迅速安排人量好家里所有门和过道的尺寸订了电动轮椅, 在卧室、卫生间加装了残疾人辅助设备, 又通知公司IT 和后勤在家里装了图纸工作台。一周后提前出院,当天晚上一切自理, 第二天开始远程工作。
这效率。
迟心坐在绿植下的床垫上看他有条不紊地忙着,像趴在角落洞口的一只耗子,仰视着高大的人类。看得出她自以为的整洁在他眼里就是一大坨的乱七八糟,虽然他只是很轻微地蹙了下眉。
迟心想假装租到房子赶紧找个民宿先搬出去,可是他问得太细了。在这件事上不知道他是为什么,只感觉好像很在意她今后要住哪、是不是能彻底安顿下来,还主动提出让她住到春节后。迟心真的不想要,可是……不敢。
这真是个难熬的盛情,她立刻表示要交房租,可只是被他看了一眼,就赶紧闭了嘴巴。然后,她提出做家务、打扫房间,他说不行。
是“不行”不是“不用”,一字之差,迟心就知道所有的东西不能碰,爪子赶紧缩回来。再然后,她终于想到一个:做饭。
他终于点了头。以饭抵租。
连续喂了他几天,似乎还不错。都饱饱的。
十分钟骑车到小区,可惜这小区限制单车停放,只能把车扛进楼道,货运上来,好在这一层邻居家没人,他又是个残疾人,不知道她占用了楼道。
轻手轻脚地锁好车,开门。
“我回来了!对不起啊,马上做晚饭!”
旋风一样的一句话丢过来,许湛从电脑上抬起头,那人影子已经蹿进了厨房。听着里面乒里乓啷的动静,挣了下眉。
饿不饿?饿。可心里丝毫不期待她的晚饭。几天了,除了半生不熟的煮挂面,就是稀饭加拌黄瓜,早饭一律是从冰箱里现拖出来的凉牛奶和面包片。好容易炖了一只鸡,完全颠覆了许湛对鸡的认知,那哪是炖鸡的汤,那纯粹是鸡的洗脚水!
预料完全出轨,许湛落得个饥肠辘辘简直挫败!她从小寄人篱下还得轮流,那可是北方农村,重男轻女是传统,女孩子七八岁就操持家务学做饭,就算是个笨蛋十几年也不可能学不会!现在,真是怀疑:她到底怎么活过来的?撒谎精!
第一次,想外卖。以前他是不叫外卖的,本来一日三餐就不能全保证,一旦要吃,哪怕就是一包方便面也想吃新鲜的,外卖打包过来总觉得已经失了质感和味道。可现在,生存都成了问题,质感味道都扯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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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这么饿着倒把他饿精神了。看得出她以为自己每天都在变着花样给他做,比如前天稀饭是小米的,昨天是小米和大米一起煮,黄瓜片改黄瓜条,酱油改香油,很是用心。忍了,倒要看这头小驴什么时候技穷!
“吃饭了!”
喏,并非一无是处:快。进厨房不到半个小时,饭菜已经上桌。白色的卫衣罩着蓝色围裙,头发高高扎起,粉色小熊束发带露出干净光亮的额头,很专业的主妇打扮,一张笑脸,两个酒窝,虔诚得很。
许湛点点头,却不想动。不管做的什么,煮水怕是都没开。今晚的肠胃,又是花样折磨。
他去洗手了,迟心两眼再次扫描桌子:一根筷子掉下筷架,赶紧摆好,呀!忘了拿小汤匙,速度冲进厨房拿出来,和小汤碗成套摆好。很漂亮!
对面而坐,许湛看着饭桌。
今晚算是又换了花样:超市里买的微波小馒头,凉拌黄瓜丝,两盒酸奶,唯一热的是叫做紫菜蛋花汤的东西,温吞水里飘着没打散的蛋花和成片不下沉的紫菜,浑浊的汤面,滴了两滴生香油。
看着就胃疼。
“对不起,回来晚了,趁热吃。”
拿碗给他盛汤,她双手递过。
真孝顺。许湛在心里叹了口气,接过来。明显感觉到那双虔诚好客的眼睛在盯着他,这丫头是一定会等他先动筷子才会自己吃,这些年养成的尊老习惯,算是优点。许湛无奈,拿汤匙喝了一口温吞的泡紫菜水。
她开始吃了。许湛不由得抬眼,跟她一起吃饭唯一的好处:吃什么都津津有味,而且吃得很安静也很干净,脸颊很快满足得红扑扑的。每次看她的样子,他都会馋,很想吃她盘子里的,感觉吃的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东西。
“今天怎么样?”他问。
“还行,跑了几家,又发现两个新的。”
她还在跑车行,笨得像个初进城的小村妞儿,许湛不想多掺和,只说,“凌海这天气冬天路面湿滑,越到过年车行越忙,正是用人的时候,应该不难。”
咬着一口小馒头,她摇摇头,细细嚼了咽下才说,“我想去的那几家都安排得早,连临时的合同工都是有备用名单的,不好加塞儿。”
“试过道明了么?”
“……没。”迟心低头,他给了名片让去道明,这就表示……坚决不能去。
终于喝完这半碗紫菜水,许湛蹙了蹙眉,打开酸奶,“怎么,只能是莫斯,别的都不行?”
迟心噎了一口,“不,不是。那个,我前段时间去华通面试了。”
“怎么样?”
“……没过。”
许湛诧异,没过?据冯克明说她是个很不错的机械师,除了力气小点,其他都过得硬。只因为她是女孩儿么?这看怎么说了,国内机械师是个男人行业,车行想找身体素质和专业更强的可以理解,可这看脸的世界,一个卖早点的女孩都能爆红网络带来生意无数,更何况专业又漂亮的车行女机械师?
想起苏静手机里的那张照片,换在男人眼里,可以说……赏心悦目。这么好的卖点会被开门营业的车行老板无视?
“通知你没过了?”
迟心点点头。
“没说为什么?”
“说已经有人选了,下次合作。”
程式化的回复。许湛吃着冰凉的酸奶,看她津津有味地嚼着黄瓜丝,感觉更饿了。
“为什么总想做车行?”
“喜欢。”她抿嘴一笑,“我二舅舅家在镇上开修车铺子,小时候看表哥他们去玩,特羡慕。”
近在咫尺,这香喷喷的笑容。许湛静看几秒:真是个糊涂蛋!陆老啊,您是怎么看出来她有自己想法的??
“车行的事就先这样吧,年后还是好好找专业工作。”
女孩子家一天到晚油渍麻花的,像什么样子!后头这句许湛没说,即便如此,她也怔了一下,低头吃东西,没再吭声。
很快,在问过他还要不要吃小馒头之后,桌子上的盘、碗、碟都被她打扫干净。
看细瘦的胳膊捧着大汤碗仰脖子喝干,许湛居然的也有种吃饱了的感觉。莫名其妙。
放下碗,四目相对,可能也觉得自己吃相过于投入,她轻轻咬着唇笑了一下。许湛笑笑。
……
厨房里传来水声,她在洗碗。
他去看过,厨房交给她后没有什么大变化,每天都擦地,用过所有的东西都能复归原位。所以他也就不去操心做饭时那乒乒乓乓的声音。
回头看,窗前绿植下是她的角落,堆了很多东西。以为作为女孩子衣服是最多的,没想到就一个箱子,反而电脑有三个。每天都要用,会摆在餐桌上,用好后再拆掉所有的线,收回去。
还算懂事吧。
这么想做车行,就因为小时候羡慕表哥,真是长不大!自从阴差阳错地又相遇,这丫头在他面前从来没说过不,可这次居然低头没吭声,很大的反应。
认死理!
在车库里混下去,前途是什么?圈子一旦固定,想出来都难,迟芳华要是发现了……
哼。
她的爱情多伟大,可以毁了别人的家,可以扔掉女儿。这么些年,居然还能理直气壮地当妈,让她按月上供。真有一天发现女儿在修车,还买包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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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气成什么样子?
想想也是滑稽,许湛拨开手机。凌海这几家私营车行是竞争对手也都互有交情,冯克明一个电话就可以给她一份机械师的工作,许湛也可以。可这么一来……
忽然,脑子里什么东西闪了一下,不对!许湛打开微信,调出那个装甲车头。
许湛:她为什么没过华通?
冯克明:怎么了?
许湛:你又干嘛了?
冯克明:我?她不是也进不了远油么?
嗯??许湛皱眉:想让她回莫斯,你能稍微讲究点么?
冯克明:不能。我没你那耐性。
许湛:没了华通还有道明,你打算怎么着?
冯克明:她心野着呢,只有我招架得住。不信咱走着瞧。
妈的!手机撂到桌上,许湛有点咬牙。
厨房门开了,迟心小心翼翼地端着茶盘走出来。
喷香的普洱,壶身浇出了茶热和茶香,雨烟袅袅。做饭不行,泡茶还是可以的,只是他肚子里什么也没有,茶也有点承不住。
“哥,喝茶。”
“嗯。”
许湛抿了一口,浓厚适宜,舌颊生香。
她去忙了,餐桌上连接电脑。好在是六人桌,三台电脑摆开才不显得挤,俨然一个工作台。都失业了也不知道每天在瞎忙什么,他睡的时候她还聚精会神,他起来的时候她也早开始了。
“迟心啊,”
“哎,”
“来。”
迟心赶忙起身走过来,见落地窗前的图纸桌上摊着几张图纸。
“这是刚交上来的供应商图纸,小工程,反馈得快。现在这时间不好找杨硕了,你帮我看一下。”
“哦,好。”迟心俯下//身,手肘撑在桌上看清是蒸汽和水的处理设备图,问道,“PID(管道仪表流程图)有吗?”
“这儿。”
迟心快速浏览了一下,拿起铅笔,“这里提到是否要DBB(双隔断),可PID技术指标上并没有进料线,原有设备进料是直接走的除氧器,没有泵料功能。可能供应商所有锅炉都是这样的默认设计?”
“嗯,那应该怎么标记?”
“还是应该坚持所有接头都有DBB,不过,也不是说现场已有的阀门都不能用,有些地方的是可以的,比如说这里,这里。”
许湛看了看,点头,“好,你把这几张图全都审核一遍,做好标记。”说着,电动轮椅移到了电脑旁,“我把电子版发给你,还有标记的颜色编码。你邮箱?”
迟心一愣。
“嗯?”许湛回头,那丫头还傻站着,“怎么?学校学的已经都忘了?”
“哦,不,不是。”她不好意思地笑笑,赶紧报上邮箱。
“电脑上有软件么?”
“有。”
“好。多久能做好?”
“嗯……”
许湛看了看表,“十二点前给我。”
“哦,好。”
她去忙了,许湛再斟一杯茶,嗯,很香,也暖胃。
作者有话要说:
来吧,互相伤害。O(∩_∩)O
小天使们好给力哦,好多留言和雷雷哦,太开心了,MU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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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周末。
难得的阳光明媚, 一大早迟心就冲着阳台发呆,怀里摊着被子,好想拿出去晒一晒。南方的天气让她这个北方妞总觉得潮乎乎的, 一出太阳就想晒被子, 夜里钻进太阳的味道里,暖和得都可以流鼻血!
但可是,阳台上摆了一套和房中的办公家具一样严肃的灰沙发, 她想不出自己蓬蓬的花被子能放在哪里不违和, 深思熟虑还是:算了。
浴室里的水声停了, 迟心赶紧整理好床铺,起身。
今天是去医院拍片复查的日子,早几天他就把日程安排从Outlook上发过来, 她点了“接受”。他们就是这样交流, 有图纸要做就发邮件给她,拿药换药也都发在日程上, 还有超市拿菜的时间, 她都可以按时按点去跑腿, 还不用尴尬地面对面说话。
杨硕说许处总是能让人在他身边放松、相处愉快, 不论是什么人。迟心深以为然, 日程表就是他们之间最好的相处方式。
一个屋檐下,一个房间里, 如果告诉一年前的自己将会和许湛“同居”, 她一定以为是自己死了重投的胎。
住了这些天, 除了不能碰那些禁地和禁物, 其他的, 都很好。他难得搭理她,说话的时候也不会有在外面那种看起来特别温柔、让人扛不住的笑容, 也没有杨硕喜欢的那种触及心灵的交流。他们就像分在一个考场、不同校的同学,偶尔借块橡皮,各自清净。
穿戴整齐,迟心叫了车,再检查了一下去医院的东西有没有带齐。其实就是看一下门边高几上他的黑色挎包在不在,具体需要的东西他都准备好了,包括两瓶水,她只负责拿着。
一切就绪,浴室门打开,轮椅出来了。
WoW……
迟心抿了唇,视线挪开。难怪朵朵说出浴的男人是最好看的,这出浴的强迫症男人就更甭提了。洗干净的五官像刚摘下水润面膜嫩得不得了,眉目清亮,唇色红润,连额头那个疤都被洗得很有腔调的样子。浅灰色宽松式休闲毛衣、黑色运动裤,挺直的腰身,大长腿,轮椅么坐出一副要写真的样子。
原来帅跟瘸是可以共存的。昨晚他在书架上找书,拄着拐,她坐在地上仰头看,那笔挺的身型、背影,看起来特别像某个剧里的高大上男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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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走了?”他说。
“嗯嗯。”迟心答应着从衣架上取下他的外套。
许湛接过来放在腿上,又从她手中拿过水瓶,“走吧。”
不穿?看他开门出去,迟心悄悄撇了下嘴,满屋子阳光这么有欺骗性么?还是热水澡给烧的?感冒了看你还怎么耍帅!
……
那辆沃尔沃去大修后,远油又给许处长配了车也配了司机,不过,他还没用过,这次也是让迟心叫了滴滴,在小区外面等。
其实,这家伙虽然是工作狂,可是公私分明、也很注意不给别人麻烦。比如,夜里有图纸要看都是找她,不会再找秘书。虽然杨硕多次表示随时待命要来“伺候”,可跑腿的事都给迟心做了,一次也没叫过他。杨硕还挺着急,微信说:你现在是许秘2.0了!
迟心:什么2.0,明明是家用低配版。
小区绿化得很好,这也是凌海天气最大的优点:冬天依然到处见绿。残疾人辅助设施也齐全,轮椅一路来都很顺畅。迟心挎着包随在旁边,不同的高度正好两人都有私密感,不用彼此看着,不说话也不尴尬。
阳光真的好好,一点也不像冬天,他应该不会感冒。想了想,自己也脱下外套,毛衣透进一点点的清凉,暖洋洋地晒着,啊,好舒服。
刚拐过弯,迟心就条件反射地一哆嗦!原来眼睛扫描到左前方的楼门口有个男人,有只狗!可能正要出去遛,在扣狗绳。
一眼就发毛!
心蹭地悬了起来,不自觉地咽了一口,糟了……糟了糟了!她和狗是有灵犀的,这灵犀就是不管什么狗、不管多远,只要她出现就能迅速嗅到她害怕发抖的气味,然后立刻反应!
那是只什么狗?已经不敢再看了,可是目光离不开,紧紧地盯着。一只黑狗,特别大,凌海怎么能养这么大的狗??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和轮椅并排,她走在外围,感觉完全暴露!赶紧走过去!快点走过去!没看见我,没看见我,它没看见我!
心里像打鼓一样,好想这轮椅滚快一点,可他的速度还是一样,慢吞吞!
屏着呼吸,心跳到快晕过去,手脚都僵了。
完了完了,狗看到了她了!对视了!狗主人毫无察觉,还在慢条斯理地整理狗绳,那狗摇摇摆摆的不听话,然后,然后主人竟然直起了身!狗在下面完全没有束缚!
二十米,十米,五米……
天敌终于嗅到了她,扬起爪子冲了过来。
许湛正边走边琢磨事,突然感觉被身边的人挤了一下,轮椅轮子都被她的脚绊住。许湛抬头,她不动了,目不转睛地看着侧对面。
原来是一只状似德国黑贝的杂狗冲了过来。许湛心想这丫头真是吸狗,从小就喜欢,看见就走不动,不分时候。正想叫她走,突然觉得不对,这狗也太猛了,张牙舞爪的样子,怎么回事?
不好!
反应过来的一刹那已经晚了,几米之遥,狗跳起来扑在女孩身上一口咬住她的手臂!
“哎!!”
薄薄一层毛衣,尖利的狗牙直接刺进肉里!凶狠的眼睛,黑色的庞然大物,恐怖瞬间把大脑清空。疼痛刺透了轻飘飘的身体,眼看着血洇出来,一阵眩晕……
十几年的恐惧、噩梦都比不上这一口的真实,心跳出了身体,人缩得一点都不剩……
突然,狗项圈被一把薅了起来!狗脖子被卡,呼吸不能痛得立刻松了口,还没来得及叫,许湛顺手拿起外套蒙住狗头反手一收紧紧裹住!
狗一阵狂挣,被男人死死卡在怀中,吠不出来,呜噜噜的声响。
“哎!你放手!放手!!”狗主人冲了过来。
“喊特么什么!叫救护车!!”
……
出汗,眩晕,恶心,发抖,头疼……
迟心生平第一次坐救护车,可惜嘴唇抖得厉害,医生的问题一个字都答不出来,睁着眼休克。
缝针,打针,化验,拍片子……也不知道都是为什么,稀里糊涂被送进了一间病房。双人间,另一个床空着,房间不大,依然空荡荡的。一个人躺着,盯着蓝色的窗帘,这是多久了,天怎么都像要黑了……
护士小姐姐来扎针的时候说,“你的东西都在你哥那里。”
哥……在哪儿呢?
他的手特别重,握着她的手腕不停地用矿泉水冲洗。当时迟心脑子嗡嗡的,都不知道哪儿更痛,眼睛也糊涂,只记得他特别凶,那一嗓子喊的,整个小区都懵了……
他在哪儿呢……
吱嘎。
病房门开了,迟心扭头,眼睛木木地盯着,轮椅,好高大……
“怎么没睡?”许湛问,“疼得厉害?”
迟心摇摇头。其实是疼的,特别疼,可是白纱布裹着,看着就觉得麻木,。
许湛抬手整理被子,盖住她露在外面的脚。
“怎么还得住院啊……”
嘟囔着一声,气明显不够。许湛蹙了眉。那么狠一口,她没叫,也没动,脸煞白,眼睛瞪得很大、黑得突兀,那样子纸片一样,好像只有狗嘴里那一部分才是实在的。
他轻声说,“吓着了。”
开始以为她是晕血,后来才知道是严重的恐慌症。医生接手后,她手臂上那缝了二十三针的伤口竟然成了最轻的。她有焦虑症,医生诊断她的病史应该由来已久,目前表现为急性惊恐发作,需要进一步检查才能判断是不是已经是广泛性焦虑,强迫、抑郁,这都是未来可能出现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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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会的?从小就一副笑模样,嘴巴一咧,一朵小花一样满脸都是开心,人见人爱。现在,长大了,成绩好,遇到的人都夸她,说她好,说她听话……
“其实我没事儿了。”
许湛小心地调了调点滴,“医生说让你住院观察一晚。”
“哦。”
进屋这一会儿,他的眉头一直没松开。护士小姐姐说,你哥一直在忙。他忙什么,他还瘸着呢。看着那眉头,迟心嗫嚅,“哥,对不起啊……”
“怎么了?”
“这里不是六院吧,耽误你复查了。”
他没吭声。
“你回去吧。我一个人没事儿的,这点儿伤也不妨碍什么。”
“你一会儿想吃点什么?”他问。
惨兮兮的小脸,摇摇头。
一天没有吃东西,可她不可能有食欲。眼睛依然瞪得很大,半天才眨一下,此刻她的心里还是恐慌,被药物强行抑制的恐慌。
“迟心,”
“嗯,”
“你怕狗啊?”
“……嗯。”
“什么时候开始的?”
医生说这更像是创伤性后遗症,也就是说她以前被狗或者类似的动物咬过,才会再次突发进入这种状态。她当时的症状和心脏病、癫痫发作极相似,她自己的感觉应该是濒死状态。这样的痛苦反应,不可能是第一次,很有可能是幼年时候的留下的。
“嗯?还记得么?是不是很小的时候?”
他撑着手肘,弯腰近在床头,这么近,声音沉沉的,好温柔……迟心的眼睛忽然有点涩,怔怔的,忘了他是许湛,鬼使神差道,“就是……那年夏天碰到的那只大狗。”
那年夏天?心里隐隐的预感就这么被坐实,许湛的心揪了一下。那个时候,城市养狗还没有很好的规划,那是一只纯种的德牧。在她这颗小豆子面前,那么高大,直逼在脸前,狗的气息都能舔到她。她没逃,没哭,还抬起小手摸了下狗头,竟然是很可爱的一个画面,曾经留在许湛记忆里很久。
“你怕它?不是很喜欢么?我看你还跟它玩儿了。”
“是……吓懵了。”
“那你怎么不叫?我就在你身后,你没看到么?”
“看到了……”
“那怎么不往我身边跑?”
“我,我不敢……”
本来以为她会说腿动不了,居然是“不敢”。认生么?许湛无奈,“我比大狗还可怕啊?”
木呆呆的眼睛没动,许湛忽然觉得不对,想起那天她跑他房间来,他只是在背后看着她,她就惊得摔了水车,还……尿裤子了。当时那一幅小可怜儿的样子,恨得许湛牙根儿痒,只觉得她是故意的。现在想来,那可能就是症状了吧?
“迟心,”
“……嗯,”
“你是不是,很怕我?”
眼睛终于眨巴了一下,“小时候……不懂事。”
“长大了呢?”
眉轻轻蹙了一下,似乎很激烈的思想斗争,随后舔了舔干干的唇,没吭声。
许湛笑了,拿起桌上的吸水杯递在她口边,“来,喝点水。睡一会儿吧。”
“嗯。”
渴坏了,小鸭子一样嘬干净一满杯。喝完就继续歪着头,看着他。
“睡吧。”
点滴里有镇定的成分,她应该进入熟睡的状态才是,可眼睛明明都泛红了,又干又涩,就是不肯闭上。
“你得休息,睡一觉,会感觉好很多。”
“……不敢。”
“我在呢,你怕什么?”
她嘟囔了一句,声儿太小,许湛不得不附身,耳朵凑近,“说什么?”
“怕……尿床。”
他笑笑,大手轻轻摸了摸她的头:“没事儿,哥去给你拿纸尿裤。”
作者有话要说:
许处长是不是有点像好人了居然?真是神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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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迟心被狗咬了。
狗是迟心的天敌, 八丈远的距离都能让她从脚踏车上摔下来,简直就是一眼击毙。所以,经意不经意的, 他们这几个人都没养宠物。
这家伙真是流年不利, 好在已经腊月了,过了年希望她能转转运。虽然今年只剩下几天,倪朵朵还是去寺里求了个平安符来, 给她挂上。
迟心小心地把平安符掖进领子里, 挽着她的胳膊就进了……菜市场!
迟心是个妖怪级别的厨子, 属于那种随便一盘小青菜都能炒出神仙味道的水准。可是,这事只有倪朵朵一个人知道!因为这是个魔幻型选手,发挥极其不稳定。大多数糊口的情况下, 她烧出来的东西基本就是……只要不饿死, 绝不会有人吃!但可是,情绪到了、天时地利人和、妖怪神仙下凡, 大厨的人格立刻上线。
大三那年寒假倪朵朵的爸爸病重去世, 迟心跟着她回家照顾她们娘儿两个。一日三餐, 小粥、小菜、小饺子、小馄饨, 手擀面、小笼包、千层饼、小砂锅, 虽然胃口抚平不了悲伤,可是, 却顿顿治愈。
事隔很久, 妈妈还会感叹说:唉, 朵朵怎么是个女孩子呢!言外之意, 这儿媳妇她是看上了。
谁说男人的胃直通心灵, 女人的胃也照样。
“迟心,你要烧菜么?”
“嗯, 晚饭。”
“我是说,烧什么呢?”假如她说黄瓜汤什么的,只要提到“黄瓜”两个字,倪朵朵立刻就说她还有事,先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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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烧麦,熬了小米粥。”迟心仔细挑了一块新鲜的羊肩肉,肥瘦合适,让老板绞了。
羊肉烧麦!汤汁香浓,肥而不腻,超级好吃!倪朵朵悄悄咽了下口水,“京城小吃哎,很麻烦的吧,怎么想到做这个?”
“他这两天胃口不好,吃得很少。”
他?倪朵朵眨巴了下眼睛,“许处啊?”
“嗯。”
那场车祸,有大惊无大险,杨硕休息了一周病假就上班去了,许湛伤重,要年后才能去办公室。不过那个工作狂出院就开始工作,杨硕的工作又多了联络,搞得比以前更忙,好在啊,许处身边多了个秘书。
“哎,你现在是不是跟大处长处得不错啊?听杨硕说你成他们编外了呢。”
“哪有。”
一把菠菜而已,还很仔细地挑几个摊位才买。倪朵朵跟了过去,“什么叫‘哪有’啊?是没有处得不错,还是没成编外呢?”
迟心没吭声,又弯腰专心捡胡萝卜。
倪朵朵看着看着,忽然又问,“迟心,是不是有希望回远油啊?”
“‘回’什么啊,说的像我以前在过一样。”
“所以,这是单纯的兄妹人情喽?”
迟心的手顿了一下,“没有。”
“这个也没有啊?”看她直起身,倪朵朵指着她满满的两手,“那你这是做什么?”
“做饭。”
“抵房租而已,不是么?”
闻言迟心深吸了口气,嘴巴鼓鼓的,脸色不知怎么就有些茫然,倪朵朵纳闷儿,“怎么了?”
“朵朵……”
“嗯,”
“我……我错了。”她像泄了气似的,“我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嗯?又错哪里了?你干什么了?”
倪朵朵惊讶的并不是她突然认错,迟心这家伙惯于认错,可每次不管错大小,都会在认的同时提出竭尽全力的改正方案,特别真诚。可现在这样子,讪讪的,又软又颓,完全没招了,不由得问,“怎么了?”
“以前我特别怕他,现在,也怕。可是,有时候,就觉得很想……”她轻轻地咽了一下,“就这么待着。我知道他很讨厌我,换了谁能不呢。可是,我就是,也不知道怎么的。你说,这么多年,还不够么,怎么偏偏的又摊上这么个事,住他家……”
这车轱辘话,倪朵朵没听懂。不过,看得出她是挣扎,好像还是良心上的。“其实,我觉得你也别想那么多。阿姨和许叔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那个时候他不大,你更小,谁好过了?”
“……嗯。”迟心点了点头。
“什么怕不怕、忍不忍的,现在都是成年人了不过是面子上过得去。过了年就搬走了,这种尴尬的关系,越早结束越好。”倪朵朵又看了看这么多菜,“你已经做得够可以的了。百年不遇啊,我都要嫉妒了。”
迟心噗嗤笑了,碰碰她的手臂,“走吧,一起去吃。”
“不要不要。大处长还伤着,让人家好好休息。”
“没关系,他不会介意的,又不是不认识你。”
“算了吧,”倪朵朵耸了下鼻头,“跟你们老大的顶头上司吃饭,我怕不消化!”
出了菜市场,两人分道而走。站在红绿灯前,倪朵朵目送着那欣欣然小跑的背影,轻轻吁了口气……
是她的错觉么?这两个怎么一种很怪异的味道?迟心是个很好捏的家伙,怎么捏都行,软软的,大概被捏扁自己也没记性!而那一个么,三十几岁大男人了,八面玲珑的工作狂!他所谓的温暖、各种贴心,倪朵朵一点都没觉得。受伤之后还能安抚和保护杨硕,那种宽容就是给人很假的感觉。不为什么,反人性!现在,突然让一个害怕了他二十年的小女生莫名其妙就心生内疚,内疚到给他做饭!
正常?才怪?!
……
两点了。
许湛打开台灯。灯光突然充满整个房间,房门外那一点窸窸窣窣的声音立刻消失。
夜正是最沉的时候,随便一点动静都比往常要清晰得多。尤其是他习惯了这房子里只有自己,那一点小耗子的动静清楚得每晚都能准时骚扰到他。
是的,每晚。那丫头就是睡不着。
小时候那一次吓得魂儿都飞了,长大又结结实实地被咬了一口,恐惧叠加,简直是寸!在医院的时候,睡不了一会儿就一额头的汗,怎么哄都不行。许湛想送她去做心理疏导,可是话还是没好说出口,毕竟,他这刚上任的“哥”,虚的。
可是不管又不行,毕竟当初那一次他是目击者,从那丫头口中描述起来,他似乎还占了一半的责任。他和狗都吓着她了。吓尿床。
许湛起身拄了拐,开门出去。
卧室的灯光打出来,客厅里的黑一下浓重起来。角落的床垫上安静得像连呼吸都没有。许湛径直走到沙发边坐下,随手开了台灯,打开电视。
瞬间灯火通明。这样的灯光污染,还有谁能装睡装得下去?
“哥……”角落里很清醒的一声。
“嗯,”
“你不睡么?”
“睡不着。”许湛身子往下挪了挪,懒懒地半躺了,“看会儿片子。”
迟心坐起来,往脚边挪了挪,能看见他。电视的灯光打脸上,眼睛炯炯的,一点倦意都没有。他就是工作太拼了,亢奋到不行,看来也知道得看点不用脑子的东西才能催眠。轻轻抿了下嘴巴,裹着被子爬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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粉嫩嫩的一团杵在沙发边,许湛瞥一眼,“吵你了?”
“没。我……我也睡不着。”
“手臂疼啊?”
她摇摇头。
“那来吧。”
“哎!”迟心坐进了沙发里。
电视屏幕不停地滚动着。各种题材的电影:动作的,恐怖的,文艺的,伦理的,国外的,国内的,一个个都刷过,迟心连名字都没看清就被他滑过去了。
“哥,你想看什么?”
“我也不知道。好久不看了。”许湛说,“你有什么推荐的么?”
“我一般都看小说。”
“那……”许湛扭头,“拿本儿来我瞧瞧?”
迟心愣了一下,“不!”
“怎么了?”
“我看的那些……你会笑。”
“言情小说啊?”
男人的声音好沉,一丝笑意夹杂着变得特别磁性也……揶揄。迟心红了脸,捂进被子里,“……嗯。”
“喏,”许湛调出专栏,“好多言情片儿。”
“言情的话,还是剧比较好。电影两个小时太短了,感觉还没有进入状态,男女主就生死相许了。”
许湛闻言调到了剧集页面,遥控器递给她,“行啊,哪个?”
迟心接过来,热热的手温。
许湛的目光跟着她的手一页页地翻着屏幕。看得还挺仔细,剧情简介都是些千篇一律的爱情童话,不是王子和灰姑娘就是野蛮女友毫无意义的各种折腾。
这是个工科女生,还是个喜欢真刀真枪上阵干的女生,此刻许湛无聊的脑子里浮现着最初看到的那张“小三”照:一身彪悍工装、腰间挂满工具的女汉子。只是那细瘦的胳膊、粉嫩的小脸,还有那与樱桃小口相去甚远的嘴巴,弯弯的,甜甜的,阳光明媚。
这丫头,不怕黑,怕狗,跟男人一样干粗活,又对男人充满粉红泡泡的幻想。难怪冯克明死灰复燃,这反差出的别扭,假如不是装的,还真有点意思。
许湛正瞎琢磨着,忽然发现屏幕已经定格在一个画面上半天没动了。黑色风衣的男人在电梯里,女孩在外面。门打开,两人对视,除了女孩睁大了眼睛的无辜惊讶,男人毫无表情。挺奇怪的一个角度,不知道想表达什么。
“这个,”迟心悄悄瞥了一眼他的脸,“行么?”
“行。”许湛点头。无所谓,哪个都行,她能看睡了就行。
这是个名不见经传的韩剧《倾我所有》,都是新人演员,很小成本的制作,片头就差点让许湛想闭眼。老套的开头,女主是单纯善良的幼儿园老师,在首尔勉强立足。不过,画面美工都还很靠谱,狭小的单身公寓,每天忙忙碌碌挤公交车。而且,女孩子看起来素面朝天,镜头拉近,没有精致假面的妆容和睫毛,表情非常自然。这个很重要,可以继续看。
平稳的剧情,男主出现时拽得天都要黑了。灰黑色系,大夏天一副冷库里冻肉的表情、谁都欠他二百块钱的样子。
转眼一个镜头,男主到幼儿园来找院长交涉,女主抱着一堆玩具正好撞上,迅速躲去楼梯间,头靠在墙上默声数着楼道里回声传来男主那夸张冰冷的脚步。
许湛笑了,“神经病。”
正目不转睛看得认真的人被打扰到,扭头,“怎么了?”
“第一集 就喜欢那男的啊?”
“嗯?”迟心惊讶,“哪里喜欢了?她明明是害怕,在躲着他啊。”
“害怕?男人是狗么?”
“有的人气场就是强大,”迟心嘟囔着,“就是吓人。”比如……你。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许湛不以为然地笑笑,“没有任何利益关系,怕什么。”
“那也不能说就是喜欢啊。”迟心觉得这推理跳跃太大!
“那她为什么这样?”
“她……”她一时语塞,听男人慢条斯理道:“因为,关心,则乱。”
嗯??
愣了一会儿,迟心窝进被子里悄悄撇了下嘴:你是从小被女生暗恋大的么?真是够许湛的!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更新晚了,从明天开始每天晚上八点更新。O(∩_∩)O
文在晋江出现后表现不佳,不过这是我非常喜欢的一个故事,工作忙成狗的情况下还是想分享出来大家玩。关于许处究竟是不是个暖哥哥、一点都不变态、完全不妨碍谈恋爱这个问题,我觉得吧真变态的玩意儿看起来都特别正常。
文以后可能不会再有什么曝光,大家要收藏好哦,免得找不到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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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难得的周末, 想安安静静地看会儿书。
许湛坐在沙发上,手里的书已经半天一页都没翻。那丫头的破耳机,不管她在听什么都能传得满屋子都是。这么大声音, 再美的音乐也要炸了更何况是这种噪音, 她居然还没聋!
发动机的声音,没完没了发动机的声音!也许是各种不同型号?许湛听不出来,只能看她很享受的样子, 反反复复, 眉头都不皱一下, 手下键盘和笔忙活得欢。
早就丢了工作,这不是在干活儿,就是爱好。哪有个女孩儿的样子?
也不能说没有。喜欢看言情小说、言情剧, 再老的套路都能把小脸吃得甜滋滋的。自从那天半夜一起刷剧, 她每晚都主动窝到沙发上,好像成了睡前必须。为了让她熬过时间睡觉, 许湛也就让了。可能有了他这个转移注意力的, 有时候上一秒她眼睛还湿湿的, 下一秒就能安静地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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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天她都能至少睡四个小时。
看看表, 十点半了。算了, 许湛把书合上,洗洗睡吧。
刚要起身, 那边像被按了弹簧钮腾地蹿了起来, “哥!我来了。”
“你忙你的吧。”嘴里这么说着, 许湛还是任她挽了手臂。常在一个沙发上窝着, 比起轮椅和拐杖, 几步远的距离她搭把手是方便多了。
“哥你要睡了么?”
“去洗漱。”
“哦。”
他的手很大,感觉整个人都被握住了。第一次的时候, 迟心的心差点没跳出来,现在……咳,还好。
路过餐桌,许湛瞥了一眼电脑屏幕,“你在干嘛?”
“在玩儿。”
“玩儿什么呢?”
“改装模型。”
“改装车?”许湛说,“你玩儿得挺大啊。”
她笑了,“没有,瞎玩儿。”
“闭门造车。”
“嗯。”迟心点点头,叹了口气,“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找到工作,摸到车。”
“你还想干车行啊?”
迟心怔了一下,抬起头,他的眼睛就在一寸之外,她轻轻咽了一口,“嗯,没有,是要过了年好好找工作的。”
小脸洗得水灵灵的,很清新的白兰花味儿,可这谎撒的,一点儿诚意都没有。玩心大,看来从小到大没人管自由散漫惯了,他说了跟没说一样。想起冯克明那句“心野着呢”,许湛蹙了下眉。
刚把他送在盥洗台边,外面的手机响了。许湛回头,迟心确认他站好,跑出去拿了手机来给他,轻轻关上了门。
站在门口,心还在跳。刚才不该抬头,那一下,离得太近了。
他的眼睛……好好看,也不是,就是感觉……特别特别的温柔。她一下就不会动了,就是……很没力气的那种感觉。朵朵怎么说的来着,有这样眼睛的男人不是情圣就是渣。
呃,真是可恶。是不是因为帅?这个看脸的世界,连她从小到大的恐惧都被腐蚀,距离也玩起了魔法,远着看,他还是许湛,再好看,也恐怖;可是,一旦离近,得越过了结界,就突然不一样了,怕和好看掺和起来,那种滋味,特别……不好下咽。
难怪资讯这么发达的今天还会有很多女生受骗,坏人如果都这么会玩距离,她大概也不能幸免。许湛要真的是坏人,一定是小说里那种最彬彬有礼、温柔谦和又杀人不眨眼的那种!
噗,这都想的什么?
悄悄笑着,转身去茶几边拿他的水杯,他该吃药了。刚把药片数好倒在药盒里,卫生间的门开了,迟心赶紧放下手里的东西,“哥!”
扶了他就发觉身上没有很清新的男士护肤品的味道,还没洗么?
“怎么了,哥?”
许湛握着手机,“一个朋友。车坏在路上了。”
“是么?”
“已经叫了维修,不过,我得去一趟。”
“有维修你还要去么?”
“嗯,一个女孩儿,这么晚,不安全。”
“哦哦。”
很乖巧地答应了一声就低了头没动静,许湛看了半天她也不动,眼皮都不抬一下,无奈道,“迟心,”
“嗯,”
“我一人能去么?”
“等下我就给你叫车。”
许湛没理,“你有本儿么?”
“有。”
“车就在车库,走吧。”
“不。”
嗯??正伸手去拉拐杖的许湛以为自己听错了,扭头,她没撒手还牢牢地扶着他,可小脸绷着,嘴巴也抿得紧紧的,只是眉梢眼角的那忽然冒出来的笑意藏也藏不住。
“你还有事儿?”许湛不解。
“没有。”
“那为什么不去?”
“那去了,晚上回来还……看剧么?”
原来是在这儿等着他。那个剧毫无新意,成天就是男人女人没事干不停地互相找别扭,三姑六婆也进来掺和,还每次都能把她感动得泪汪汪的。看剧是为了让她睡觉,效果不错,她睡得着,他也能休息好,许湛也就不介意,只是这两天忙没顾上,看来她是以为他不看了。
意外辖制的砝码,不错。
他看着她,足足五秒才点了头,“嗯。”
“我这就穿衣服!”
……
来电话的人是沈霄。
前段时间来凌海出差,当时许湛刚出车祸,安排了冯克明去接待她们。好像并没有引起什么疑问,这事就过去了,这些天聊微信才发现她还在凌海。
残疾期间不能见她,许湛一直以出差在外为理由。谁知她今天去邻县中学做一个调研,车坏在了城郊。隆冬深夜,电话里都能听到她冻得嘴巴打颤。叫了维修,又打了他的电话,许湛也坐不住了。女孩儿一个人孤身在外,大概也吓到了,哪像身边这个。
扭头看司机,随便一件牛仔夹克上身,半卷着袖子,头发胡乱一把就扎了起来。女孩子出门,这丫头大概是用时最少的,可这么乱蓬蓬一弄还挺干练。大概就是仗着漂亮吧。黑暗的车厢里小脸依然白得透亮,嘴巴抿着,笑容还是大大的,她的唇瓣真是她脸上最亮人眼的地方,一点点的唇膏就能抿得女孩儿特别柔软,一笑,勾人的罪恶。
许湛看向窗外,轻轻吁了口气。
给出的地址是城乡结合处,其实路并不偏,只是不在高速,而且这半年在拆迁改造,住宅用电早停了,施工时间一过连路灯都没有,一拐上去就有点吃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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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的速度很慢,黑暗中只能看到几十米的前路,整条路根本就不像存在的样子。许湛不由得身子前倾,地址错了?
大概又往前滑行了三百多米,终于看到了双闪。
一个身材高挑的女人站在路中,身上是件深色的风衣,双闪中也与黑暗完美相融,路窄,旁边就是沟,好在车速已经降到了二三十迈,更万幸这么晚没别的车,不然也是危险。
迟心靠边泊了车,开门先冲她点点头然后忙绕过另一边帮忙打开拐杖接下许湛。
眼看着那男人拄着拐站起来,车灯前的人明显一愣,直到四目相对她才似乎反应过来,赶忙过来一把扶了他。
“你怎么成这德行了?”
看来自己这伤残的样子着实吓着她了,许湛笑笑,“没事儿,看着邪乎,过两天就好了。”说着示意迟心,“这是我带来的技师。”
沈霄看过来,稍稍惊讶了一下,伸手,“是么?那太谢谢了。”
迟心握住了她伸过来的手,冰凉,细嫩,看着她的眼睛,迟心不由得悄悄赞叹:这样诡异的死亡灯光下她的皮肤看起来好好,挑挑的丹凤眼、小鼻子小口,清秀的模样带着一股书卷气,她长得好像剧里那个女主,呀,真的……太像了!
正看着忽然被大手捏了一下,迟心赶紧绽笑,“哦,不谢不谢,车出什么问题了?”
“突然爆胎了。出发前我还检查了一下,气压都好的。”沈霄冻得哆哆嗦嗦的,很努力压着声音,“车是学校的,这么晚我也找不到联系人和保险电话,打了几个维修公司,有一家肯来,说是在路上了。可能快到了。”
“去看看吧。”许湛对迟心说。
“嗯嗯。”
迟心答应着,转身往后备箱去取三角反光警示牌,许湛对沈霄说,“冷吧?上车吧。”
“哦,她是要修么?我去帮帮她。”
“你先上车暖和下,等检查了情况再说。”见她还不肯动,许湛只得又说,“她是专业的,放心吧。”
“……哦,好。”
他们开来的是一辆沃尔沃SUV,许湛打开后座车门让沈霄坐进去。
“旁边座位上有毯子。”许湛说着又示意杯托里的保温杯,“新杯子,热茶,喝点暖暖吧。”
已经在夜风里吹了两个多小时,人都冻透了,沈霄哆哆嗦嗦端起茶杯,打开,眨巴了一下眼睛,热气上了睫毛。
“当心烫。”他说。
“嗯。”沈霄轻轻抿了一口,香醇的茶汤慢慢地顺进肠胃,好暖和。抬眼看他,“我说你怎么不露面,什么时候受的伤?”
“就你们来的前一天。”
“会瘸么?”
许湛笑了,“你说呢?”
静静地对视了几秒,她才又开口,“那你还来。电话里说一声儿得了。”
“那不行。”
温和的暖气中刚刚泛了些潮红的脸颊终于有了点笑容,“昨儿晚上我才跟老师通过电话,还说你一直忙着。”
“我妈不知道。”
“嗯。”沈霄点点头,目光看向车窗外不远处的人影,下巴轻轻一挑,“那谁啊?”
“回头告诉你。”
许湛看了下表,十二点半了,“你先歇着,我去看看。”
“嗯。”
关好车门,往那辆爆胎车前走去。是一辆老旧的黑色本田。看着单膝跪在地上忙活的人,许湛问,“怎么样?”
“没什么,轮胎老化得厉害,早晚得爆。幸好是这里,要是高速,就要出事了。”
“你这是干嘛?”
“这车快废了,不过今晚还能开,就是胎,我给换上,先回去再说。”
“有备胎?”
“嗯,神奇吧?”她抬头看他,车灯里,小脸笑得明晃晃的,“崭新崭新的呢。”
“你能行么?”许湛问。诊断是技术,换胎可是个体力活。
“行!”她低下头接着忙。
“有那么大劲儿啊?”
“有。”
“迟心,”
“放心吧。”
“迟心,”
“你去车里歇着吧,很快就好!”
片刻的安静,许湛弯腰,握了她胳膊拖了起来。
“干嘛?”
“不冷么?”
“不冷。”
许湛把掉下来的袖子给她挽好,卷高。确实不冷,她的胳膊热乎乎的。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小天使们的支持,普遍MUA~
看到有小天使说希望看他们谈恋爱,可是他们就是不会正常谈恋爱,肿么办。。。
改成晚上更新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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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一顿很丰盛的晚饭。
没什么胃口。
许湛移坐到沙发上, 翻看着手机,眼角余光里是来来回回帮着收拾的大块头:冯克明。
自从迟心住过来,这家伙算是很克制, 平时电话问候, 很少贴近,绅士无比,好像之前闯入人家女孩房间的人根本不是他。
许湛知道:这货没憋着好儿。因为那只小熊、那只被他揣在口袋里拿出来各种揉搓的秃毛小熊一直都没还给她, 那丫头似乎也没表现得怎样, 许湛几次想问, 都咽了回去。
今天说是来看望残疾人,带了个楼下临时买的果篮,也带来了新加坡改装车展的票, 三张。这票的分量许湛一口就吃出来了, 所以迟心今晚的厨艺简直跟平常霍霍他是天壤之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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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克明当然是赞不绝口,大快朵颐。这家伙不是个讲究生活的人, 可一旦真对什么上了心, 绝对下狠劲。喜欢车, 喜欢飙车, 喜欢拆车。这些年大大小小的改装车展、比赛投了不少钱, 虽然没搞出什么名堂,玩得却很嗨。这一套车展联票, 包括了试车试验和技术讲座, 接连三天的活动, 之前许湛没有注意过他是不是每次如此, 这一次, 可见是要享受全套的。邀请他们兄妹一起。
许湛对此毫无兴趣,冯克明知道。
厨房里传来惊天动地的笑声, 许湛吁了口气,这丫头,洗碗机是干嘛吃的?
无聊地翻着手机,看到新进来的一封邮件,杨硕的,是上午刚决定的下现场行程安排和工作事项。这小子工作很努力,可塑之才。手指正要点开邮件,又顿住。算了,邮件是有阅读提醒的,他是个没生活的人,所以杨硕才默认随时发工作汇报,这个时候他点开邮件,只会让杨硕以后更加勤奋,这么紧张的勤奋,不一定就好。
刚关掉Outlook,屏幕上跳出一行提醒:《倾我所有》新一集上传。许湛挑了下眉,嗯,就是这么个恶俗的名字,不过这一集那丫头是心心念念盼着的,毕竟男女主又特么分手了。许湛也好奇,这次女孩又要给自己什么清奇的理由来原谅那么个成天闲着装X没事找事的男人?
正要点进去,厨房门开了,笑得红光满面的冯克明,走过来一屁股坐下,“哟,什么时候许大处长开始追剧了?”
“碗洗好了?”
冯克明笑,“给你泡茶呢,我准备走了。”
“不再聊会儿了?”
“那还有个够啊。”
许湛瞥了一眼已经关上的厨房门,放下手机,“我去不了。”
冯克明张开手臂大咧咧地摊在沙发上,“我知道。”
这仨字说得无耻又满含笑意,许湛微微挑了下眉,“你打算单独带着她去?”
“怎么?你要拦着?”
身边没动静,冯克明又道,“我都答应你了,离婚协议最后签字之前绝对不会碰她。伤不到她。”
“哼,”许湛不屑,“带着女孩儿单独旅行,你还想让人怎么以为?”
“无所谓。”冯克明摇摇头,“君子坦荡,她也不是个小家子气的,哪能为了几句闲言碎语就丢了了解我、非我不可的机会?”
“非你不可?”许湛扭头。
“没错儿。”目光对视片刻,冯克明收了些笑,“老许,别人怎么想、怎么看,包括苏静,我真无所谓。可不会连你也以为我是因为她年轻、漂亮就上心的吧?”
许湛没吭声,他对男人的劣根性毫无深究的欲望。
“你知道我喜欢鼓捣车,迟心,更喜欢。她心里头野着呢,想要什么、想做什么,我知道,那也是我最想干的。一起嗨聊,一整天都不重样儿,真的,说一天我都不累。不,意犹未尽!这些年,我特么就不知道跟一妞儿还能聊这么久!不喝酒,不上床,纯聊天儿。”
许湛蹙了下眉,她这么能说?
“老许,”冯克明凑近,压了声儿,“不过在面子上叫你一声‘哥’,别没事儿夹在中间儿添乱!”
忽然的威胁,许湛微微一笑,“你能等到今儿,就说明这声‘哥’,她不白叫。”
冯克明明显愣了一下,脑子里转了一圈,有点看不懂眼前这双似笑非笑的眼睛,只得说,“这回我有谱儿,真的。”
沉默片刻,许湛问,“你这么喜欢她?”
“嗯。”
“老房子着火了。”
“没错儿。”
“拦不住?”
“你试试。”
……
十一点了。
餐桌边那个还在电脑阵前“玩”得不亦乐乎的,十点多的时候去洗了澡,以为她就要住手了,没想到又坐回去。
不知道要折腾到几点了。许湛关掉Kindle,还不困,可是口鼻中都是女孩儿沐浴后湿漉漉的香甜味儿,这半天也散不了,还是回卧室去。
许湛扶了沙发刚往起站,桌子那边像牵了线的木偶突然弹起来跳了过来,“哥!”
狭窄的沙发过道,她很熟练地一钻,姿势正好:肩在他胳膊下,搂着他的腰,结结实实地撑着。香甜潮湿的发蹭到他的下巴,热水泡过后,体//香软的,熏在脸上。
许湛有些尴尬,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这丫头,也不知道她自己有没有觉得,每次跳过来都像扑进他怀里,也不怕把他扑倒。好在他知道她有劲儿,徒手换轮胎,干净利落。
“不用每次都过来,我自己能行。”
“我这不是在跟前儿么?”她一歪头,仰脸迎着他,“等我搬走了,你还要自己好久呢。方便一时是一时,是不是?”
许湛笑笑。
“哥,你这就要去睡么?”
“先回屋。”
“哦。”她答应着,脚下却没随着动,“哥,要不……先不回?”
终于要提车展的事了么?憋了一个晚上了,终于又想要他许可了么?这一次,许湛还没完全想好。
“有事儿啊?”
“那个……”迟心抿了下嘴巴,“《倾我所有》有新集上线了。”
许湛怔了一下,脱口道,“你看了?”
“我设了提醒。”
“几集?”
“两集!一个半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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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都几点了?”
“哦,也是。”她想都没想就点头,腮边和嘴角窝出很浅的小笑窝,跟小时候一样,能连带对方跟着她一起难为情。
许湛瞥一眼桌子,“你那边弄完了?”
“哦,那个还早呢。”Hela
这丫头对话外音有时候敏感得像只受惊的兔子,有时候又根本就听不出来,许湛无奈,“那你还看剧?”
嗯?漂亮的嘴巴一下就弯了:“我现在就去收拾!”
人兴奋,手倒还稳,扶着他落座,“哥你先坐,我去给你换壶茶!”
“不喝了。”
“那我去煮点夜宵!”
“不用了,晚饭吃得太多了。”
“我去削点水果,消消食儿,好不好?”
许湛笑笑,没再说不,她眼睛里都是小星星,灭起来还挺麻烦。
迟心回到桌边噼里啪啦地又敲了几行东西,让电脑继续运行,然后跳到厨房去削水果。手快,很快就是满满一盘,还有带着汤匙的小碗,是自己做的冰糖山楂。这个么,是许湛的最爱,清香的凉气扑鼻,口中就泛了津水
搁了果盘,她坐进沙发那头,抱了膝。她很喜欢这个动作,手脚都有地方放,偶尔还能埋下脸去,为男女主悄悄流泪。典型的自我防卫行为,明明高挑的个子,蜷起来像个瘦弱的小女孩儿。
许湛抿了一口冰糖山楂,清凉,酸甜,简直太棒了。瞥一眼过去,她握着遥控器专心地调着。一晚上都没提,是不需要他这“哥”的许可了,还是默认了?
“迟心,”
“嗯,”
“你以前去过新加坡改装车展么?”
“没有。”
“那这次机会难得了。”
“没事儿,以后还有的是机会。”
嗯?许湛没明白,“以后?”
“这次去不了么不是?”
“为什么去不了?”
“还有半个月就是了,你的脚还不能好,要带着轮椅去么?”
“我当然不去。”许湛放下小碗,“这不是说你么?”
她愣了一下,扭头,疑问的眼神停了两秒才似乎意识到这是两件不相干的事,有点尴尬, “哦,那我也不去。”
“为什么?”
“我已经不在莫斯工作了,怎么好还拿冯总的福利。”
“这不是公司福利,算私交吧。”
私交?迟心抿了下唇,眼前这双男人的眼睛温柔又深沉,深得她根本不知道正确答案在哪儿……
“嗯?”
“哥……你误会了,我没有私下再跟冯总联系过。真的,我保证。”
我特么不是这个意思!许湛应该立刻这样反应,把自己摘出去,摘得越远越好,可是脱口而出,“那就好。”
迟心笑了,“这么贵的票呢,没有你,哪有我的份儿。”
“嗯,”许湛点头,“以后记住:朋友,老板,同事,不管谁,不要单独跟男人出远门。”
“嗯嗯。”
“即便是必须的公务、非去不可,一旦离开办公区,晚上八点以后不要再离开酒店房间或者让人进你的房间。还有酒桌应酬这种事,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以后的无数次,你是做工科技术的,不需要的,懂吗?”
“嗯嗯。”
点头点得像小鸡啄米,让人心里很舒服,可许湛却不由得更蹙了眉,“女孩子一个人在外面,要当十二分的心。还有,不管什么事,不要在晚上赶路。”想起那晚沈霄冻得哆哆嗦嗦的样子,这丫头虽然自己能解决爆胎问题,可那黑暗中还有什么,不能细想。
“嗯,我记住了。”
他说完了,房间里忽然安静,迟心握着遥控的手有点不知所措,等了一下,轻声说,“哥,我买到回家的机票了。”
“哪天的?”
“腊月二十七的。”
“哦。”
“礼物都准备好了?”
“嗯,网上买了已经快递给他们了。”
“欠了多少的卡账?”
脸上尴尬的小笑窝又出现了,“没事儿,慢慢儿还。”
“去桌上把我钱包拿过来。”
迟心犹豫着,“……干嘛?”
“去啊。”
迟心只好起身去拿了过来,许湛抽出其中一张卡,“拿着吧。”
“……为什么?”
“过年,总不能空手上人家门儿。”
“我已经送了礼物了。人人都有!”
“礼物,要尽量当面给。一显诚意,二么,不要相信人的记性。眼前的热闹都持续不了多久,更何况你还不在跟前儿。”
“……哦。”
“而且,你在远油上班,问候礼也不能给远油丢人不是。”
嗯??真是尴尬……迟心恨不得把唇咬下来,这是第一次在他面前露这种“远油”的怯,迟心不用看镜子都知道自己现在的脸色肯定不比猴屁股强多少。
“哥,真的不用,”她半天憋出几个字,“我,我自己可以……”
“没事儿,慢慢儿还。”
眼睛怔了一下,她低了头,脸颊粉扑扑的,腮边的小笑窝有点泛红。
许湛把卡放到她膝上,“密码是我生日加110。”
“110??”
“嗯。救急。”
噗嗤,迟心笑了,看着这张黑卡,盯了两秒,揣进睡衣口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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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看剧吧。”
“哎!”迟心打开屏幕,俯身端起那只冰糖山楂的小碗捧给他,“哥。”
“嗯。”
作者有话要说:
要过年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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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沈霄:行啊, 那见面再说了。
许湛:好。我过去接你。
沈霄:嗯。
挂了手机,扣在胸口,沈霄长长吁了口气。
八年, 不知不觉, 有他的这条路她已经走了八年……
读研,是沈霄刚上大学时就定下的目标,想跟随的老师就是舒音。老师是个作家, 一个不属于这个纷杂时代、超然、古典、精致的女作家。翻译和研导只是她的工作, 并不是很努力, 可是沈霄认定了舒音,不只是因为自己中学时代就受她的影响发表过几篇小诗作,更是因为她觉得同是文学创作者才能真切地体会另一个作者的思想和感觉, 语言根本不会成为障碍, 也只有这样,才能真的做到:信, 达, 雅。
果然, 师生两个从一开始就默契, 她的人和她的诗, 舒音老师都很鼓励也很欣赏。
那年的冬天,京城特别干燥, 十二月底了还没有下过一场雪, 沈霄的哮喘犯了, 直接进了医院。深夜老师赶来, 身旁陪着一个人, 她的儿子:许湛。
一眼误终身这种事,以为只有笔下有, 谁知道真的就在她模模糊糊的意识里突然出现。
他长她三岁,温柔谦和、彬彬有礼,无论对方是谁,都能让人莫名觉得亲近。这种感觉恰到好处,即便是内向害羞的人也不会感到局促。可不知为什么,处世不深的沈霄却像一眼就能看到他心底,看到那温度下面的孤独,这个孤独到几乎阴郁的男人,那一层坚硬的屏障,根本不透一点缝隙。
这块铁板,像巨大的磁铁吸引得她挪不开目光。暗恋这种事,很傻,却像毒//瘾一样戒不掉。人其实都以为自己有自控能力,直到碰到那一剂克死的药。
医院短短的几天,她享受到了出生以来最快乐的时光。不用读书,不用生活,他出现的每一刻,都是诗。
那以后,她和舒音老师之间又多了一层亲近。慢慢地,师生,母女,对于敏感又脆弱的老师,沈霄用她同样敏感的神经来接近她、理解她,理解这个世界上许湛唯一在乎的人。直到有一天,他们母子之间零星一点的问题,都是由她来柔和来调节。
八年,他早已习惯了家里有她;八年,她从没担心失去他。
不失去不等于拥有。
拥有,需要耐心。其实,许湛的缺陷,缺到不可弥补,除非时间倒流。沈霄根本不介意就这么陪着他们,她不觉得主动改变现状会对她有任何好处。可这么多年过去,眼看着儿子早过而立之年,老师终于意识到了什么。两年前许湛远调凌海,今年,她就被老师推荐到了凌海外语学院。
老师是个浪漫主义者,实际人情世故一塌糊涂,包括对她自己的儿子。所以,沈霄必须主动走这一步,为了她自己,为了许湛……
忽然,手机嘟嘟地在胸口震动,沈霄拿起来。是老爸,又反复问过年的事。
老爸:霄霄,我和妈妈到凌海陪你过年,好不好?
沈霄:不要了,我有论文,忙。许湛也在。
老爸:许湛也在啊?你们不回老师家么?
沈霄:都忙,老师知道,五一再说。
……
村里过年是件大事,即便是在年味儿早已寡淡的现在。而且,今年与往年不同,今年有年三十,那是迟心大舅舅的生日,四年一次本就难得,更何况今年还是他老人家六十整寿。姥爷去世后,大舅就是一家之主,所以今年的寿宴可是迟家的大事。
腊月二十七迟心回到京城,跟迟芳华匆匆见了一面就坐上了回县里的大巴。等和接她的表哥见了面已经晚上八点了,再晃一个多小时的山路总算回到村里。
远远地就看到舅舅和姥姥家并排的院子里灯火通明,要宴请全村,摆开流水席吃两天,这几天来帮忙备厨的乡亲们连干活儿带吃喝早已经开始热闹。
迟心一进院门儿,各种人声招呼。当年她考入县一中的时候,全村都惊着了,都来道喜,那劲头比她后来考上985要热烈得多,县一中在乡亲们心里就是这么神圣。迟心一边答应着、问候着,一边赶紧找舅妈们。
礼物和红包早些日子就寄回来了,不过后来听了许湛的话她又买了上门礼,现在大包小包拎着,虽然不值什么钱,可显得很周道,连平日脸色很重的二舅妈都笑眯眯地接她,一边说咱闺女可累着了,一边热乎乎地给盛了碗面条。
迟心三口两口扒拉完面条就赶紧到院子里加入热火朝天的后厨。三拢大盘火,几米高的大蒸笼冒着冲天热气,热油锅滚滚地炸鱼、炸肉、炸丸子,还有一拢大火熬着骨头汤。
香气四溢,人声嘈杂,天晚了,长桌边的人们虽然还在说笑,可也都乏了,迟心戴了围裙大概看了一圈就加入了收拾鱼、腌鱼的桌子。水凉,鱼滑,刀快,这桌是最辛苦的。
大舅舅的寿宴是大事,老妈迟芳华本该早早过来帮忙,可是她这最小又唯一的妹妹当年遭遇不幸直接把孩子丢下给哥哥们扭头去了京城。这些年虽然一直有寄抚养费,可养育的辛苦让三个舅妈还是和她不对付。大舅妈话少,没怎么样,二舅妈和三舅妈几乎每次见面都要和她吵架。所以,老妈要到寿宴正日子那天才会到,迟心自然要多干些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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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页
腊月天,虽然是温水还戴了手套,可是上手很快就凉,没多久指头就感觉不到了,好在还握得住刀。迟心一边仔细地刮着鱼鳞,一边应几句闲聊,脑子里乱七八糟的,琢磨着凌海的雨,琢磨自己设计的那一堆杂七杂八的测试,琢磨临走前冯总的电话,还有……哥他吃饭了没有啊?
早几天他说会请钟点工,可直到走的那天迟心也没见人来。大过年的,还有阿姨愿意上门服务么?
那天她是一早的飞机,四点多她就醒了,躺着听外面窸窸窣窣的雨声,也不知怎么了,心里软绵绵地乏,不想动。
之前联系的房子,房东打电话来说初八就可以搬过去了。很快她就可以睡床了,可以不用每天搬电脑收拾桌子,还可以不睡觉。也终于,熬到不再和许湛一个屋檐下了。
可是,这个曾经光想想就能把她吓尿床的事,现在好像……没那么可怕了。
许湛有变态强迫症,看一眼都能让她紧张。这一切都没有变,所以迟心觉得这一次他真的很能忍了。忍她,忍这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还有言情剧。
噗嗤,迟心忍不住笑了。多好的剧啊,可每次他都皱着眉头,稍微看细一点就能察觉到男人的颌骨都绷着,大概牙根儿都痒了。他真是不知道自己那种似笑非笑、忍无可忍、无处抓挠的样子,真的……特好看!
也……特帅。
小时候有觉得么?可能光顾了害怕了。还有他的声音,低沉,温和,大提琴一样。难怪大家都觉得他好,杨硕就更甭提了,什么事都真心向着领导说。迟心当然也躲不过,每次他叫她名字后面会不自觉地带个“啊”,迟心啊,尾音带着点儿哑声儿,入在耳中特别敏感,心都会跟着小小地哆嗦一下。
不过,许湛毕竟是许湛,只要他脸上没有笑容,看她一眼就能瞬回当年,怕。就这么着,上上下下,起起伏伏,一天到晚还挺刺激,搞得迟心神经兮兮的。
走之前,他不让她准备年货,什么都不要。迟心也不敢拗着,不过还是在前一天晚上自作主张包了三种馅一百个饺子,冻了起来。他喜欢吃有馅的东西,饺子、汤圆、馄饨、馅饼都爱吃。
不知是不是看她太犟,还是扔了浪费,他没说什么。他不生气就已经是天恩了,迟心也没敢再多嘴嘱咐:冻饺子得温水四十度下锅,冷水容易煮得过长,开水受热不均。
心里头嘀嘀咕咕的,手下也不觉得冷,等把鱼全都收拾出来、腌好,再抬头,院子里已经不剩几个人了,迟心起身帮着把厨具东西归置好,拢火填好,这才回到隔壁院子姥姥的旧屋。
老屋里还是炕,已经烧热了,两道门,厚厚的棉帘,洗漱了钻进被子里,手脚冰凉。
腊月的山里一到后半夜风就很大,鬼哭狼嚎的。小时候很怕那声音,钻在被子里蒙了头也不敢闭眼睛,怕尿床。现在长大了,不怕了,不过,还是留了一盏小灯。好在这会儿就她一个人,不怕浪费电。
墙上老钟吧嗒吧嗒的,夜一静,很吵。姥姥耳力不好,还觉得很好使。以前也习惯了,此刻睁着眼睛,浑身都乏,可是睡不着。明天还有很多活儿呢,数羊,数密西西比,成千上万的,眼睁睁把老钟数到了三点,睡意全无,简直浪费时间!干脆伸手去摸手机,不如上网打牌。呀!有一个语音信息!
迟心腾地坐起身,点开。
“迟心啊,到了么?”
男人的声音在昏暗的老屋里一晃而过,尾音早没了,心还怦怦地跳。好一会儿回了神看一眼时间是八点多的时候,她只顾了赶路和忙活都不记得看一眼手机。真是的,难怪朵朵说她的手机就是个摆设,什么事都要误了!
赶紧回一个:哥,
手抖,下半句还没打就把这一个字给发了出去!突然意识到这都几点了啊?她疯了吧居然发信息!
我早就到了,一路都好。—— 太没礼貌了,到了都不报平安?删掉!
一直干活儿来着,我手机没在身边,没看到。—— 什么破理由,删掉!
幸好听你的话又买了上门礼物,舅妈们都很高兴呢。—— 大半夜的说这个?删掉!
你吃饺子了么?味道怎么样?哥,饺子得温水煮……
她正忙活得鼻尖都冒汗,忽然,手机震了一下。
许湛:嗯
一切,一下就停了。
这一声好像就在耳边……手指抠着手机,抽筋了一样绷着。终究,她这个毛病还是没好,只要看到“许湛”两个字,只要沾他的边儿,她就没办法……好好的。
关掉手机,被子蒙了头。
紧紧闭上眼睛,睡觉!睡着了,心就不那么跳了……
……
大年夜。
这一天凌海但凡像回事儿的饭店、酒店都早早被预定了年夜饭,人们新装隆重、阖家出行,街道上车水马龙,热闹程度不输年轻人最聚拢的演唱会。
等到许湛想起来预定的时候早就不剩什么了,不得不找关系托朋友在一家私人会所要了一个大厅角落的位置,而且,时间只有一个半小时。好在他们两个都不是刻意排场的人,一瓶陈年红酒就是足够。
沈霄今天化了妆,一袭宝石红的中式短款夜礼服,简单的盘发,精致的耳环。这是几年前许湛去法国出差给她带回来的,并非多么名贵,可是小店手工,绝对的限量版。闪闪地在耳边,配着窗外零星飞舞的雪花,很是一番景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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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举杯共饮,醇香绵厚,沈霄边品味边看着对面的男人。拐杖,残腿,休闲西服,无领白丝衬衣,依然风度翩翩。本来可以去他家中过除夕,两人自己做饭就行,可是他说房中太乱了,不能待客。
这句话说给谁都行,偏是沈霄,就不行。
许湛房中乱,是这些年她和老师求之不得的,就求他个人间烟火气。老师是个随性之人,并不会太在意生活中的细节,可是她儿子不行,严重的强迫症,别说是乱,就是摆放得不合角度,也会让他上头。
面对沈霄的调侃,许湛笑,也知道自己的借口拙劣。想解释,可是电话中不知从何说起,于是约好见面时再说。这一说,让沈霄吃惊之余,有点没搞明白。
“所以,她现在住你那儿?”
“嗯。”
“迟心?”
“嗯。”
“迟芳华的女儿?”
“嗯。”
连续几个“嗯”,男人的手指轻轻抹着杯沿,嘴角边一丝尴尬的笑。沈霄却笑不出来,“迟”这个字是这母子两个这辈子都过不去的坎。当年那一场破碎,沈霄是进入这个家很久后才知道的,老师有书,有文章,白描之下女人的细腻和痛彻心扉。从未听许湛提起过,正像他在人前的八面玲珑,人后是极端的封闭。
痛,写下来,说出口,是痛;埋在心里,藏起来,是恨,是仇,永远都不可能化解的疤痕。
迟芳华以一个宾馆服务员的身份虏获了许驳州这位性格绵和、学高八斗的教授,为了跟她在一起,他不顾人言,放弃升职,抛妻弃子,不惜起诉也要跟他们剥离。那不是侮辱,那是杀戮。
所以,迟心?这个名字许湛他是怎么念出来的?
“我还是不明白这其中的‘必须’性。你怎么绕的?”沈霄直言。
许湛淡淡一笑,“也没怎么。主要是明子还没离婚,那小子,太急性。”
冯克明,对这个至亲发小,沈霄了解的不多。她出现的时候,他已经入赘凌海陪在媳妇娘家,逢年过节都难得回一趟京城。沈霄对他谈不上什么感觉,可是他是许湛为数不多的哥们儿,也是那场变故后唯一保留的儿时玩伴。这么多年能维系下来,可见兄弟情深。
原来冯克明要离婚的小三就是迟心。虽然许湛用了很客观的语言将她几乎完全摘了出去,可是沈霄却听出了这个重要性。假如真的什么都不会发生,许湛绝对不会出手。别说冯克明娶了迟心,对于许湛这个心理洁癖,只要那两个开始交往,只要他成为迟芳华的座上宾,这发小情谊也就彻底完了。
失去冯克明很重要么?也许吧。更也许,“离婚”,“迟”,这几个字拼在一起就无法忍受。当年弱小,他毫无挣扎的能力,现在,经过二十年的积累、成长、拥有,再次面对这几个字,他会怎样?
“拦得住么?”沈霄问。
“嗯。”
又是一声简单的“嗯”,沈霄笑了,“你发小儿真的能听你的么?这家伙这么多年的老婆都不要了。”
冯克明已经嗨了,听个P!许湛道,“那丫头不跟他,他能怎么着啊。”
“是么?无风不起浪,冯克明也不是十几岁的愣头青。肯离婚,哪能没点儿谱?这件事,一旦迟芳华知道了,你能行么?”迟芳华居然让迟心去医院照顾许湛,这女人,实在琢磨不透她是真的没心没肺到还想跟这个大儿子阖家欢乐,还是底线就是这么低,非要来刺激他?
“迟芳华对迟心没有发言权。”
“哦?”
“实际上,迟心五岁就被遗弃了,丢在农村老家,三个舅舅家轮流长大。这些年迟芳华根本就没有养过她。”
“什么?”沈霄吃惊,狠则狠矣,以为只是为自己的利益脸皮、道德都可以不要,骨肉也不要?“那……她也挺可怜的。”
“嗯。”
“既然如此,她现在在凌海,跟她妈应该没什么关系了吧?”
闻言许湛长吁了口气,“你不了解她。从小那种环境,胆子特别小,很没有安全感。战战兢兢长大,等到名校高薪,迟芳华出来当妈了,依着曾经付过抚养费,家长风一点儿都不弱。她现在在她妈面前言听计从,按月上供,孝顺得很。”
“哼,”沈霄无奈地笑了一声,“可怜之人吧,终于觉得有人爱她。不过,”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她长得……像她妈么?”沈霄没见过迟芳华,假如母女脱了个模子,许湛是怎么忍的?
许湛摇摇头。一点都不。完全不。
“那天天晚,第一眼觉得挺好看,也没看真切,你有她照片吗?”
“没有。”许湛说,“明子喜欢她,不是因为漂亮。”
这么一口认下她漂亮,可见,他口中“那丫头”不同一般地漂亮。沈霄抿了一口酒,笑了,“是么?”冯克明没什么文化,高中就喝酒打架,大学边儿都没沾上,一路修车到今天,也是大老板了,头脑一热要为了一个小十岁的女孩离婚,还能是为什么?
许湛知道这笑的意思,他也笑笑,没说什么。
“反正啊,这事儿,你最好办利索点儿。过年你都没回家,不能总是借口在外地。老师到时候一定会来看你,面对了面,怎么收拾?”
“不会,”许湛说,“她很快就搬走了。已经找了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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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走,不会搬冯克明那儿去吧?”
“不会。”
“你这么笃定?”
许湛笑,“叫我一声‘哥’了,还算听话。”
“哥?”沈霄惊得挑了眉,“你……行么?”
“习惯了,也没什么。”
“可别习惯。”
“我知道。”许湛答应着又加了一句:“没事儿,我有谱。”忽然心里一顿,这话怎么耳熟?
“嗯。”沈霄点点头,“这么多年好容易过去了,别再翻那页了。”
“嗯。”
彼此答应着,心里都明白那件事其实没过去,一直都没有,所以,更不能去翻那页。
七道经典法式新年餐,与传统年节有些不合却还是很可口,到最后两人吃不下甜点,只说着话把一整瓶红酒都喝完,很是尽兴。
出到门外,细碎的雪花漫天飘舞,沿街两边上世纪初古老的欧式建筑挂满了中国红。
“这么好的景致,本来该走走的。”
“是啊,”许湛无奈地看看自己的拐杖,“等我能走的吧。”
“快点儿啊,我可待不了多久。”
两人笑。沈霄抬手给他整理好大衣领和围巾,挽了胳膊一起往街口去。
……
除夕夜深,雪花暖成了细雨,雾蒙蒙罩着天地。
许湛坐在落地窗边,手中一杯半冷的清茶,看着万家灯火,脑子里本来挺乱,现在么,满是刚才《倾我所有》最新两集的剧情。真特么扯淡!
如今的春晚已经锁不住人,年夜饭后微信群里都在热闹。远油集团总部、华东、凌海分了好几个群组,平时也算了,跨年零点许湛必须出现,这一折腾就一个多小时。等全都安静下来,快两点了。
握着发热的手机,抿了口冷茶,手指滑到零点最初的信息。
迟心:哥,新春快乐!祝你身体健康,心想事成!
老套。许湛丢下手机,喝茶。再拿起来。
许湛:好。
刚发过去,页面还没划掉,立刻跳出来回复。
迟心:哥,你还没睡啊?
许湛:嗯
迟心:我也是。刚躺下。今天舅舅寿宴的正日子,流水席很热闹呢。
许湛:累吧?早点睡吧。
迟心:不累。不困。
许湛看着屏幕,手指轻轻点着。
迟心:哥,《倾我所有》又攒了两集了。
许湛:嗯
迟心:我都没看呢。回去看吧?
许湛:睡吧。
迟心:好的。那晚安啦!
……
雨越下越大了,窗外终于模糊了所有的灯光,一片黑暗。
揉了揉僵硬的手腕,许湛回头才发现转椅有点转远了,够不到拐杖,只能双臂撑了吃力地起身。
扶着书桌绕过去,目光不自觉停在那棵绿植下,席地的单人小铺。粉嫩的被褥、靠枕,很努力地排整齐,依然软软的,一个小粉窝,搂着几只绒毛玩具。边上的储物盒倒是码得整齐,一只小熊台灯带笔筒,一个相架,几摞书和本子。
许湛低头看着,鬼使神差,弯腰。
通地一声。嘶……
床垫太低了,这一屁股坐下,险些闪了腰。看着几步外的拐杖和椅子,咬牙,这特么,一会儿起来可要费劲了。
好在落地的时候位置正好,手边就是“床头柜”。小相框不用拿起来,他早就看到了,曼哈顿计划里那位东方居里夫人:吴健雄。
书么,大都是机械动力和汽车相关的书,最近几期改装车杂志,还有一本《最接近神的男人》,翻开,是特斯拉。书都要翻烂了,看来是男神级的了。再往下,枯燥的机械结束直接跳跃到五颜六色的言情小说,许湛随意抽出一本,噗,古早级,比特么那剧都肉麻!
最后,最下面是一个皮面的本子。抽出来,软皮扣子,小木头锁。
什么东西?许湛捏着小锁头看了看,抬手在小笔筒里翻翻,挑出一只最小号的曲别针,掰直,探入锁孔,轻轻一转,一抠,吧嗒,开了。
日记。
许湛挑了下眉,这年头还有人写这个?翻开,这一本最早的日期是去年十月。许湛回身把垫子垫好在腰下,腿慢慢展开,放平,舒舒服服地靠了。
这一把烂字儿,小学生一样!
10月20日晴 坦总病了。
坦总??许湛憋不住笑,那五大三粗的冯克明断想不到在她心里他是这么个名号。别说,还挺形象。
……不过他依然来上班,又带了甜甜圈,一起传染。鼻子不透气,他声音越发磁性了,时不时还会默音儿。
许湛皱皱眉,磁性?那破锣烟儿嗓还磁性?
一页,又一页……
……
雨大,敲了一夜的窗。黎明前忽然安静下来,滴滴答答,只有房檐的雨滴。
日记已经翻到了空白页,反扣在胸口。手机屏幕上是那次狗咬伤的证据,雪白的手臂,伤口狰狞,苍白的小脸蹙着眉,嘴巴抿得紧紧的,粉嫩的颜色不见,一颗小泪滑在腮边,酒窝也不见……
枕头上,淡淡的女孩儿香。手搭在额头,许湛长长吁了口气,闭上了眼睛。
……他摸我的头。哥他,摸我的头。头顶那个汗眼,一点都不觉得热。伤口特别疼,睡得特别香。后来,他把手拿开了,要是……不拿开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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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睡不着。医院回来,我就睡不着。大概……是那一晚睡得太香了。害怕。
……哥还在沙发上看书。好想睁开眼睛,可是我不敢。我怕一睁开,他就走了。
……哥的房间里还有灯,我必须赶紧睡,他的灯一灭,我就睡不着了。
……今天,哥夸我,夸我的图纸。他说谢谢,眼睛都笑了。世界上最温柔的地方。
……不能笑,他一笑,我的脑子就不会动了。
……明天给他做什么吃呢?算算剩下的日子,不能再重样了。
……大夜里的郊外,风乎乎的,他的手好暖和。很奇怪,不管多冷,他都有温度。
……《倾我所有》能一直播下去该多好,天也不要亮……
……他的身影,刚在身后,又在前头。我大概,是病了。
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起小仙女们,昨天晋江后台我突然就上不去,怎么都上不去。别的作者都可以,感觉自己被遗弃了,好难过。今天这里放了两章补一下。以后还是上午更吧。
先动心是不是会先被动?是。再后来么,谁清醒谁得利,也能最后还像个人似地站着。这个文我自己就是很触动,以后会时不时在这里跟大家分享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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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年初二。
一顿饭, 吃了快仨钟头。
从东来顺出来,迟心挽着迟芳华,道别, 上车。幸好, 男人们都喝得有点多,没法开车,只能叫了代驾和滴滴, 这才算终止了无边无际、前后五百年的聊。
最近的东来顺距离工业大学家属区不到二十分钟的车程, 可下了雪路面滑, 开了有半个多钟头。下车的时候迟心额外多给了司机师傅二十块钱,大年下的,也是辛苦。师傅很开心, 说有事就招呼他的车。想到一会儿她还得走, 迟心想让师傅等等,可瞧一眼许驳州的样子, 算了。
许驳州是真喝多了。大概也是今年初二这客人太让他意外了:大明子。
这些年, 儿子是从不上门的, 除了很偶尔地见一面, 顶多就是电话。自从他去了凌海, 这一面也没了。可是他的发小冯克明,逢年过节都有电话, 只要人到京城就会来看他这位许叔。这么多年, 可比儿子见得多了。只不过, 过年冯克明一般都在凌海, 今年居然回了京城, 而且大初二的就来了,敲门进来, 许驳州真是又惊又喜。
爷俩一定要吃涮肉,老字号大快朵颐,边聊边喝。问到了媳妇苏静,问出了离婚。许驳州端着酒杯半天没说话,而后拍着冯克明的肩膀说:“没孩子就好,没孩子就好。”
从没见过许叔这样,眼睛都喝红了。回到家迟心帮着老妈把他安置在沙发上,赶紧去煮了一壶热茶。
茶端出来,许驳州已经擦了脸,虽然还是通红的,可满是笑容,看着精神很好,还在兴致勃勃地说话。
“果然离了,我早就看他跟苏静不行。”迟芳华边给他擦手边说。
迟心惊讶,“为什么?”
“千金小姐,又不给他生孩子,管得还死严。”迟芳华放下毛巾,接过茶杯轻轻吹吹,“三十大几的爷们儿,过年都回不来,他老冯家可就这么一个儿子。说起来老冯也是硬骨头,就是不去凌海住儿子的别墅。”
“南方也住不习惯。”许驳州说。
“不过那小子是真孝顺,他爸以前不过是给你许叔他们办公室端茶倒水的,早早儿就退休享了儿子的福,这几年豪车进出、花园别墅,哪儿说理去。”
许驳州接过茶抿了一口,“迟心,你们认识?”
“嗯,之前我哥受伤住院,他来看,就认识了。”
“哦。”许驳州点点头,“我就知道明子会去,他们哥儿俩很亲。”
迟心正应着许驳州的话,发现老妈看着她,那笑里好像有点什么。是不是刚才那个“哥”字说得太顺嘴了?忽然有点慌,“妈,许叔,天不早,我先回去了。”
“下雪了,今儿就住下吧。”迟芳华说。
“哦,不了。叫个车十分钟。”
三室两厅的房子,一间大主卧,一间书房,还有一间所谓的客房。那是许湛的房间,这些年其实从没人住过。以前迟心不敢,现在……也不敢。
送迟心出门,迟芳华轻轻在背后掩了门,“心儿,冯克明跟你挺熟是不是?”
“啊?没啊。”迟心赶紧道,“他就是跟,咳,许湛熟么,在医院多说了两句。”
“哦。”
迟芳华笑笑,今天冯克明来不能说是太意外,毕竟这些年都没落下过,既然过年在京城,当然要来。可他一贯的热情只是对他许叔,对她这个迟阿姨,也就是点头笑笑而已。有许湛硌在中间,冯克明能怎么对她?可今儿不一样,礼物一大堆单给她不说,口中也“阿姨”、“阿姨”地殷勤。
迟芳华虽然开心,可是没昏头,自己能有什么不同?这变化只能是外头来的。难道许湛终于开化了?要认她了?哼,不可能!只要舒音还活着,想让那块石头裂缝,除非天崩地裂!那如果不是许湛,今儿唯一的不同,就是饭桌上多出的女孩。
楼道里橘色的灯照着白皙的小脸和可爱的笑涡,迟芳华抬手给她整整背包带,还是学生时代的双肩包,可是臃肿的长羽绒服也遮不住高挑青春的身材。小豆芽终于长大了,漂亮,懂事,名校,名企,任谁都不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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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克明跟许湛是发小,你许叔看着长大的。你以后也懂点儿礼貌,见了得叫‘哥’。”
迟心抿了下嘴巴,“哦。”
迟芳华轻轻拍拍她的脸颊,“好了,去吧,到了宾馆来个信儿。”
“嗯嗯。”
……
大学的老家属楼没有电梯,身后的房门早就锁了,迟心还是连跑了两楼才停下,长长出了口气。这几个小时,全程高度紧张,生怕冯克明嘴里冒出什么莫斯和远油的话来,这要是露了馅,她可就完了!
摸出手机,静悄悄什么也没有。拨开微信。最后一条还停留年三十晚上,他说:睡吧。
迟心讪讪地抿了下唇。
虽然春节也祝福过了,别的也说不了什么,可是,两天没动静了。三十那天她发舅舅寿宴的大盘火蒸笼,他还感叹了一下。初一从村里出来,绕道盘山路上,一眼望去,小村窝在山坳里,房檐遮着房檐,层叠错落;炊烟袅袅,老砖青瓦覆着薄雪,乡愁殷殷,特别美。她求着许叔停车,下去拍了一张,发给他。
一个字都没回。
看看时间,十点多了,他在干嘛?看书么?脚伤还没好,初六就要回远油去上班,这几天肯定已经忙起来。虽然,一直也没闲着。除夕晚上群里闹腾,杨硕还说他老板刚发了一份工作计划给他,他初四就得开始准备。大家感叹了辛苦没一秒,他就截图了老板给的拜年红包,立刻就沸腾了。
手指磨蹭半天,轻轻敲字……
迟心:哥,我明天下午四点到凌海,初四能跟你去复查。
迟心:就是,不用麻烦人家司机了。
迟心:哥,明儿下了飞机我先去买菜,晚上做饭。
迟心:你不用准备什么。
一秒,两秒,三……
啪,楼道的灯灭了。手机也早黑了屏。
唉,走了。
……
今年冬天京城的雪特别多,这一入夜,又飘了起来,鹅毛一样,漫天飘飞。楼道外,银白素冷的世界,一辆黑色奔驰混沌之中透着幽蓝的灯光、点点闪亮的仪表盘。
雪已经覆了一层,停了有一会儿了。正在台阶下,这经典老款迟心一眼就认出,惊讶了一秒正琢磨怎么下脚,车那边转过一个人来,半身短风衣还敞着怀,铁塔一样的男人,瞬间这车都显小了,冲她一招手:“上车!”
这标准的京片子、这标志的烟嗓。
“冯总,您怎么……”
不是代驾回家了么,怎么代到这儿来了?
男人脸上熏了酒气,眼睛比平时更眯了起来,“冷,上车再说。”
那您老站雪里还不好好穿衣服能不冷么?眼看着他打开副驾门,迟心赶忙下台阶,“冯总您不能开车。”
冯克明一屁股坐了进去,下巴一点驾驶位,“这不给你留着呢么?”
以为是绅士了一把原来是这样,看看那一身酒气的人,迟心想想也只好如此。脱下双肩包,绕过去坐进车里,调整座位,“我这就送您回去。”
“咱能别老 ‘您’‘您’的么,你跟你哥也这样儿?”
车厢里静,他这嗓子像黏着,越发沙哑。迟心抿了嘴巴,没吭声。
“都说了,怎么叫他就怎么叫我。”
那可完了,我大概都叫不着他了。迟心笑笑,发动了车,“怎么走?”
“走什么?先叫清楚再走。”
酒真不是个好玩意,她缠不过。忽然想起老妈叮嘱的话,于是冲他轻轻一点头,“冯大哥。”
“哎。”虽然还差点意思,不过也行了,冯克明笑,“走吧。”
“怎么走?”
“先找个地方吃饭。”
吃饭??迟心惊得瞪大了眼睛,刚才东来顺那三个小时是假的么?“还吃啊?”
“我吃什么了?尽顾了陪你爸说话了。”
“许叔。”她更正道。
冯克明笑,“胃里烧得慌,得去吃碗面。知道地儿么?”
不知道。京城贵重,这大学家属区一直是迟心的禁地,一点都不熟悉。可这地方是这些“发小”们的发源地,于是摇摇头,看着他。
“开吧,先拐出去,直走大转,北门儿出去有一家小面馆儿。”
“好。”
……
学校后门出来是一条休闲街,各种咖啡厅、冰激凌店和饭店。正是年节初二,大多都还关着,可是,那小面馆还开着,简单醒目:老羊汤炸酱面。
路上几乎没人,车很好停。小馆里热气腾腾的,没想到这么晚了居然还真有几桌。迟心挑了个靠墙的四人座,先要了一壶热茶。
冯克明进门就把外套脱了,一件藏青色丝绵衬衫不合节令地炸着。以前在车行见惯了他这个样子,不管天气冷热都是单件,也不说多名贵的东西,进了车库就上手,油啊泥的从不含糊。特别棒!
冯克明大大地抿了一口,深吸口气,眼睛睁开,精神很多。
“酒热吹了冷风是不是难受?”迟心问。
“没事儿。”冯克明说,“我这酒量虽然拼不过你哥,可对付许叔不跟玩儿似的。”
“他很能喝么?”
“你头一天儿认识你哥啊?”冯克明话一出口就知道不对,可不是头一天么?“你哥能喝着呢。上学那会儿就能喝,他们寝室绑一块儿也喝不过他。工作了,就他那工作性质,少喝得了么?不但会喝,还会调,调得一手好鸡尾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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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啊?”
她一抿嘴儿笑,酒窝立刻甜甜的,以前没注意,这么漂亮。冯克明也笑了,“嗯,等回去的,十五咱让他给伺候一把。”
十五?迟心低头喝茶,初八就走了,再以后,大概都不会再见了,除非……生死攸关。
热汤上来了,看着那腾腾的热气,冯克明又下意识去脱外套,手空比划一下子,卷了袖子。迟心悄悄笑,再脱您老就光膀子了。
两大勺油泼辣椒、一勺老陈醋,红红的一碗,连喝了两大口,冯克明眼都没抬:“说说吧。”
“说什么?”
“怎么好好儿地不去车展?”
迟心一愣,本来是个很笃定的事,可此刻让她受不了的是他的声音,不知辣椒蛰的还是陈醋熏的,分贝和嚣张度都低了一多半。
“嗯?我又怎么得罪你了?”
又哑又腻,听起来……嗯,不好受。
“也没什么,就是……”
“是你哥吧?”
作者有话要说:
你不要,有人要。O(∩_∩)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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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小天使们惊讶老许看人家小姑娘日记,本来你们以为他是个什么好东西?老冯虽然拿在手里了,可真不一定会看,老许就不一样了,压根儿都没犹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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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谁追谁,甜甜表白这种事,都不会发生的。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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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发小, 果然再小、再远也有足够揭翻老底的实力。
“不是。”迟心抿了下唇,“我不能去,我妈要是知道我不在远油又跑去玩车, 我就完了。”
每一个字都是事实, 只是前后因果挪了一下而已。说起来很安心。
“远油?”冯克明没懂,“你妈为?么觉得你在远油?”
“……我骗她的。”
“嗯?”冯克明停了筷子,“为?么?”
迟心有点尴尬, “我妈就想我进远油, 我绕不过去。”
“可这个谎, 在你哥眼皮子底下,这不是一定穿帮的事儿么?”
迟心低头抿茶,没吭声。
迟心没进远油一定是许湛倒的鬼, 这点不用问冯克明也确定。更何况, 那货也没否认。可是,他之所以这么做不也是为了刺激迟芳华么?这么多年培养的目标毁于一旦?那为?么现在这个谎还没穿?还留着后手么?老许想干嘛?
忽然脑子里闪了一下, 眼前是那张满是笑容却油盐不进的脸, 这特么绝对是个马蜂窝, 不定怎么回事儿呢!冯克明转而笑了, “没进去也好。”
迟心眉心轻轻一挑, 四目对视,冯克明压了点儿声, “在他手底下, 好得了么?”
好得不得了呢。不过, 迟心笑着点点头, “嗯。”
“他知道你这点儿谎了么?”
“知道了。”他怎么知道的?迟心猜是杨硕背着她又去争取, 她没问,反正也过去了。
“那行了, 老许嘴严着呢,有事儿搁他那儿就算进棺材了。”
“嗯。”
……
这碗面果然是合胃口,冯克明吃得很满意。迟心也满意,车展这件尴尬事也算应付过去了。
从小面馆出来已近午夜,冯克明设了GPS,迟心开车。酒气还有,可是人似乎彻底醒了,一路上两人说着话像当初在车库一起工作,不紧不慢,也有聊头。迟心这才知道原来她走后莫斯环江店没有再招人,冯总接了她的六号现在是那里当班机械师。迟心笑,那客户可赚大发了。
“过年这几天江川把他车送过来调试了,你来瞧瞧么?”
江川是莫斯的老客户,他那辆Brabus野兽是迟心摸过的唯一一辆豪华改装的真身版,平常根本不能上路,玩这个都得是有钱有心有场地,真是难得一见。迟心听着心好痒,可是,不行。
“不了,我回去就得张罗搬家。”
“这算?么,一天就能完。”
“挺多事儿的……”
“行,那你看吧。”这次冯克明很爽快地就让她过,接着道,“那张报名表你可还没给我,本来去新加坡能好好儿取一下经。”
雪大,迟心的目光紧紧盯着路面,雨刷簌簌地,心跳,不敢吭声。该说不了吧?可怎么还是有点舍不得东京赛……
路面滑,雪雾几乎封了路。为她专心开车,车厢里没再有声音。迟心对京城的路一点都不熟,从大学区出来跟着GPS没有往市区去,而是往北郊开。她本来是纳闷儿方向,可听老妈说坦总孝敬了父母一套别墅,这大概又是?么豪华住宅区。
到了。
一个小时后,车停在了一片荒野中。路边也有灯光,毕竟皇城脚下难得空闲,只是雪雾中影影绰绰看不清。正对着是大铁门,高墙环围,有点儿……监狱的样子。
“这是哪儿?”
“等着。”
冯克明下了车,走到铁门边打开了墙侧的门禁盒,输入密码。大门应声开启,他一挥手,迟心将车开了进去。
高墙拱门进来,左右两边各有几个车库,正面是开阔的操场,椭圆车道环行,场地正中的直道尽头处拖出一个直径约300米动态广场。
迟心泊好车,走下来,蒙蒙的雪雾中看着眼前。
天哪……
这是个赛(试)车场,虽然比全国各大知名赛场小了很多,可麻雀小、五脏全,足够飙、足够试验,足够过瘾!而且,那硕大的“启帆赛车俱乐部”招牌亮瞎人眼,这是京城三大赛车俱乐部之一,也是唯一一个曾经出战东京的车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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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
身后一声,迟心赶忙回头跟了过去。缓缓地,左边正中的车库门在电子遥控中打开。
宽敞的三车库改装车间,里面泊着两辆车。迟心一眼看到,愣了一下,走过去,附身,半跪,轻轻抚摸……
哈曼改装的路虎极光!
70毫米轮距加宽,全新的侧裙,巨大的前保险杠和扰流前唇板,凶猛霸气的外形仿佛披上了出征的盔甲!运动化短弹簧换装,降低悬挂30毫米,漂亮的运动外形,极佳的驾驶动态;2.0升Si4 240马力涡轮增压提升至260,最大扭力从340Nm升至395!
很多宝马改装厂的老板都是赛车手出身,对车在极限中的性能亲身体验来做最好的操刀。哈曼创始人Richard Hamann的改装灵感就是来源于为宝马车队效力700余场各级别的比赛,产品当然是无可比拟的赛车感!
曾经只存在于图片中的极品宝贝,此刻金属柔滑的冰凉刺在指尖,贴近,深深呼吸。躯壳下的引擎仿佛已经在的极速旋转,风速炫过耳边,心跟着怦怦地跳……
“一朋友,启帆赛车的股东,这地儿是他们私下改装用的。过年闲着,我借了二十四小时。”冯克明说,“来,看看这个。”
迟心转身,另一辆是马自达 RX7,亚洲改装界热门的一款经典车型,目测已经在完工收尾。这两辆放在一起,是有?么意思么?
“怎么样?”
仔细地环视一周,蹲下,起身,迟心看着对面的工具墙,“我能拆开看看么?”
“不然咱干嘛来了?”说着,冯克明把身上的外套脱去,边卷着袖子,“不过,得保证原样儿给人装回去。”顺手拿下一副崭新的手套,拆开扔过去,“来吧。”
“哎!”迟心一把接住,迅速脱下羽绒服。
……
凌海。夜。
打开浴室门,许湛顺手撑了单拐,一条宽松的睡裤,光膀子上搭着浴巾。来到桌边站稳,放了拐杖,拨开平板上的凌海话教学视频,边擦着头发,边跟着念,“车子。车子。啊里一部车子……格个事体勿好太急呃呀……请问王玲勒勒伐?侬阿里一位?”
许湛停了手,轻轻吁了口气,京腔道,“勒勒伐。往哪儿勒啊?”
吴侬软语,腔调还真不好拿捏。
学了一年,凌海话听是完全没问题了,江南一脉相承,连带着临省的话听起来也都可以,就是说还差劲,调对,腔不对,真是影响工作。
初六就要上班,他不能再在家待着了,视频会议这种玩意儿总像隔空点穴,没有手感。更何况,两周后就是长风的审核会议,他必须在会前先跟管理组碰个头。
“侬早……今朝公司有事体……”
许湛一边跟着念叨着一边往厨房去,一天就吃了一个三明治,饿了。
就剩了十个饺子,虽然之前偶尔有煮破的,不过是味儿是真好,省着点,还是撑到了最后一天。拿出汤锅坐了水,靠在灶台边,顺手又取了罐啤酒。
凉凉的一口顺下肠胃,过瘾。滑开手机,微信有一千多条未读信息,都是无关工作被他关闭提醒的群聊。点进去让数字消失,忽然发现“许家老院”有三百多条。
家族群。每个大家庭都有,基本也都是退休在家的老人们玩儿,炫耀一下子女,顺便转发一些养生的江湖传言。许湛是被许驳州给拖进去的,之前有老祖母在,虽然老人家不会看微信,但是到祝寿的时候许湛还是要随着一起贺,砸几个红包。除此之外不被@到,他从不吭声。
许家老院不是个活跃的群,老许家哥仨加一个妹妹,除了老大是在机关外,从老二许驳州往下,都是教书匠。教出的第三代最差的学历也是硕士,堂(表)兄妹们一多半都去了国外,天南海北,各种时差,难得在群里聊天。怎么突然几百条信息?
鬼使神差,许湛点了进去。
迟芳华。
一个小时前发了一张照片。看着那缩略图,许湛蹙了眉,点开。
热腾腾的铜火锅,四人挪了座并排对着镜头。迟芳华一边靠着老公,一边亲昵地揽着闺女;许驳州这边也没闲着,胳膊伸开也搭着比他壮硕一圈的大块头。不知是激动的还是热气熏的,许驳州红光满面,笑都溢出了眼镜。
三婶:瞧这一家子乐的,女婿?
迟芳华:(大笑)这可不是生人,认得出么?
小姑:这是冯克明吧?和小湛一起玩儿大的那小子?以前我班上的,别提多淘了。
迟芳华:是啊,现在可出息了,在凌海做车行,大老板了!人还以前那样儿,实诚,孝顺,回京城就来看我们。这过年,买了好些礼物。
三婶:真挺不错的小伙子。小心真是越来越漂亮了啊,在远油怎么样?
迟芳华:忙啊,过个年也就两天,明儿就回去了。
大伯母:女孩子一个人在凌海,多当心。
迟芳华:是啊,我也不放心。这不想着拜托明子照应着点,有事儿也算有个熟人。结果人俩早认识了,可知道照顾了。
三婶:这可是大哥哥。
迟芳华:可不。
许湛放下手机,把饺子扔进锅里。
初二上门。你行啊,明子。
没有人提许湛。没必要提他。忌讳提他!
忽然,手机响了。瞥一眼,许驳州。
许湛接起来:“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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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湛,这两天好吗?”
小湛?许湛皱眉,这是喝了多少?“嗯。”
“儿子啊,爸挺想你。”
“喝高了吧?”
许驳州笑,“明子今儿来了。好孩子。你们哥儿俩又在一起了,可得好好儿的。”
“我忙着。还有事儿吗?”
“过了年,爸去凌海看你。”
“我出差!”
“小湛……”
挂了。
许湛看着滚水里翻滚的半生不熟的饺子,“啪”一声,啤酒罐在手中捏成了一薄片。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手里都有牌,看怎么打了。O(∩_∩)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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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迟心, 迟心?”冯克明冲着车底又喊了一嗓子,拍拍车门,“得走了。”
“来啦来啦!”
小声儿特虔诚, 可这已经是第三遍了。冯克明看了看表:差十分十二点, 马上就初四了。起身走到车库门边,晴了一天又上了冻,前一夜的雪没怎么化, 车场上白茫茫一片, 夜空下, 晶莹剔透的。
冯克明抻了抻腰腿,深深吸了口气,带着冰碴子的雪凉穿过肠胃, 一个激灵!好久没这么痛快了, 饿的,累的, 亢奋的。
轻轻摇了摇头, 冯克明笑笑, 回头, 她终于从车底钻了出来, 手套没脱就拿起了笔,笔帽直接叼在了嘴上。
脏, 脸上还有一道油泥, 可是……好看!也不知是怎么长的, 水灵得像颗小葱, 嘴巴一噘, 一抿,一笑, 特别甜,连那双漂亮的眼睛都瞧不着了。人的心情跟着就好,什么都能不想,更何况,还是带着她在车场一起干活儿。
从没想过还能遇见这么个小女人,冯克明想不出还有哪里不合适,可偏偏的,她总躲着他,躲得都吃不上饭了,还躲。那个离职的理由,根本不够她躲的。其实冯克明明镜一样:许湛和迟芳华还有那十几年的死疙瘩才是她不敢往他跟前儿凑的原因。
只能从根儿上慢慢替她消化这个理由。许湛那边,该说的都说了,兄弟也是明白人,这所谓的“哥”不记仇就是好的,真心能怎么管她?迟芳华这里,他倒真得上点儿心。只是,他这颗心却像等不得这“慢慢消化”,看她乖乖地坐在桌子对面,他一口酒下去,满身都热。幸好,有准备。本来是打算初三打电话让她来车场搭把手的,等不了了,直接夜里就接走。
借着酒劲儿,也借着对她的了解。
果然,这丫头比他还狠!这一天一夜,除了水,什么都不需要。当初光顾了借地儿了,来的时候冯克明才注意到这荒郊野外、大年下的,什么吃的都没有,好在车场有个自动售货机:饮料、水、饼干、巧克力和薯片,他买了一堆,她只拿了水。捋袖子干活儿,灌水,这丫头,忙得全被汗蒸了,小脸一直红扑扑的。好看。
“行了么?”冯克明走过去,“咱得走了。人今儿来收拾准备初六营业了。”
“嗯嗯。”
摘下手套,迟心拿起旁边水瓶子,咕咚咕咚地,大半瓶子就下去了,一抹嘴儿,发现冯克明正盯着她的脸,赶紧问,“怎么了?我脸上是不是特脏?”
随手扎的丸子头,很漂亮,车底下钻出来乱了几缕发丝在腮边,冯克明看着,不觉就想去整理,手在半空中轻轻握了拳,笑笑,“走吧。先吃点儿去,饿死我了。”
“好的。”
又巡看了一遍,所有东西都归位,冯克明拿了车库钥匙往外走,正准备拉闸锁门,忽然听到身后,“哎呀!!”
回头,见她抱着包,刚翻出手机来就乍,眼睛瞪得溜圆。冯克明笑了,“今儿已经初四了,怎么,你才反应过来?”
不是……迟心咽了一口,七个未接电话,全部是……许湛的!
心通通地跳,忽然就觉得胃空、冒汗、腿也……软,想立刻拨回去,可看着那零字头的时间,手指根本就不敢动。
“冯总,我,我得赶紧回宾馆收拾东西!”
她误了航班了,冯克明知道,“这会儿急什么,我正好下午的飞机,给你买了一起走。”
“不不不,”迟心边说边迅速拨着手机查看,“那太晚了!”
“怎么了?”冯克明这才发现她脸色都不对,“出什么事儿了?”
“哦,没什么。好像还来得及!我得去机场了!”
“现在??”
……
24小时。
当时一听到这个,迟心立刻就亢奋,整个身体里的神经都在跳。老先生曾经说她是个比赛型选手,其实师兄杨硕最知道她最不擅长的就是截止期明确的任务,压力下她会犯神经。
如果不是冯总的关系,她哪能有机会来到启帆俱乐部的后院?几辈子才能有这运气?肯定是很硬的关系,可即便如此也有时间限制,她想看的东西太多,还想听、想开,二十四小时,怎么够?
他们到车场时已经是初三凌晨了,马达开启,空荡荡的荒野上,机械的声音撞击在高大厚实的水泥璧上,反射声波震耳欲聋;那不断冲击极限的转动,她的心都飞了起来!这和电脑模拟上完全不同,就好像天崩地裂你突然置身其中,现场的震撼,是电子设备根本传达不了的!
冯总以为她忘了时间,她没有。迟心知道她肯定误机了,收起手机前就给老妈迟芳华发了信息,也给凌海的死党群发了信息,大家都知道她的安排。可是,唯独的……没给许湛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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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发来着,可他已经两天不回她了,迟心犹豫了好一会儿觉得再亦步亦趋地交代行程真的太矫情了,肯定惹他烦。可哪能想到他居然打电话给她了!
是不是之前有什么事所以没回她?是不是后来出什么事了?为什么是电话不是微信和短信?他的脚根本还不能走路,他还是半残,她是怎么会心大到两天没消息都没想到会有事??
……
凌晨三点。
最早一班飞凌海的航班是六点五分,迟心从宾馆退房出来刚一点半。冯克明没想拦着,只是大半夜的,去机场干嘛?可说她睡不着,也不想早起再折腾,总之就是立刻得去。
这个时候的国内航班候机大厅空旷得除了地勤保安只有他俩。冯克明在啃一块三明治,这玩意他从不爱吃,可实在是饿了,大口小口的。旁边这个还是不吃,只喝水,也不知都喝哪儿去了。
“行了,不就是几个未接电话么。”吃完三明治,冯克明喝了口水,“他真有事儿我还能不知道?许叔还能不知道?”
迟心没抬头,许湛从来没这么给她打过电话。从来没有……
冯克明扭头,白净的小脸讪讪的,唇软软地嘟着,连总是挂着的酒窝都没了,这一天一夜鸡血的亢奋就这么被霜打了。“要不这样,我现在就给他打电话,咱问问不就完了么。”
见他说着就掏手机,迟心这才开口,“别了,大半夜的,他会生气的。”
“大老爷们儿,哪来那么多气!”
“还是不要,谁能愿意被扰了觉,肯定不高兴。”
“你看看,你还是不了解你这个哥。许湛啊,”冯克明说着笑了,“从不得罪人。万花筒有多少个棱角,他就有。只要有他的号码,有一个算一个,他都七天二十四小时开机。准时接,按时回。咱是不知道他哪来的精力,可该到的都能到,你根本想不出这本事给他养了多大的朋友圈。你放心好了,别说咱真有事儿问他,就是候机无聊找他聊闲天儿,他也不会生气。”
显然她是第一次听到,像发现了什么秘密惊讶得眼睛溜圆,唇角一弯,笑意映出来,又认真地回味了一下,摇摇头,“那也不行。”
“为什么?”
“因为,我不在‘有一个算一个’里。”
闻言,冯克明眉轻轻一挣,想说什么,没接下去。许湛的朋友圈真的是有一个算一个,只是,他字典里也有一个字绝不能容:迟。
……
航班八点三十五分准时降落在凌海。这一路上,冯克明也没睡踏实。关机前,他想给许湛发个短信问一下,毕竟,在“迟”这件事上没人真能吃得准他。七个电话,是要干嘛?可临到最后还是忍了,他有言在先,冯克明觉得自己还是小心点,许湛不得罪人,人也最好不得罪他,这一点,还有谁比发小更知道?
第一班航班,行李出来得很快。九点半两人就上了计程车,迟心直接坐入副驾,“师傅,麻烦您,第六医院!”
“打个电话吧,看他怎么样了。”冯克明说。
“嗯。”
她答应着,人却没动,眼睛只管看着窗外。许湛今天要去复诊,所以她说要去医院。冯克明原本也是想送她回去顺便看看那位哥,以免真有什么事小丫头不一定招架得了。现在看来,更得去,说复诊也没个具体时间,大过年的也不知道他到底去了没有,这还不肯打电话,怎么个意思呢?
春节期间无所谓高峰,一整天都是车水马龙,马路上比钢筋水泥的房子里热闹得多。手机一路上充足了电,开到了最大声,还有震动,迟心握在手里,握出了汗……
窗外是江南初绽的春,新绿带着雨潮,清新扑面。这熟悉的味道就是凌海,七年,她最安心回来的地方,可现在,像考试没复习,像面试睡过了头,像误了最后一班车,这味道,心慌,发虚,轻轻咽一口,额头沉,湿漉漉的……
早早付了足够的车费,计程车一在医院门前停下,迟心就跳了出去,直奔三楼的骨伤科。
半层的康复诊疗区,三个专家室,每一个诊室都配有一个宽敞的候诊区。首诊问责制,许湛的主治大夫是张主任,可整个候诊室一个一个看过去,都不是!迟心又转到另外两间,没有!再回到大厅看液晶屏上的诊号名单,前前后后十个还是没有!
他是没来呢还是已经回去了?或者……三楼的天台!每次来复诊,时间宽裕的话他都不坐着等,一定出去走走!迟心忙转过去,隔着玻璃门就看到外面空荡荡的,用力推开,绕着花坛又跑了一圈,还是,空空的。
来来回回折腾了半天,再回到大厅,看看表,快十一点了。他复查从来都是早起,怎么可能这么晚?
误了就是误了,之前说的那些一个字可信度都没有,可怎么跟他解释……
正一个人无谓地站着,对面的电梯开了,看着来人这才想起来跑得急都没跟他说一声是几楼。此刻面对着,迟心有些尴尬,抬手抹了一下额头的汗,“好像,他不在。”
冯克明轻轻挑了下眉,下巴冲对面一点,“那是谁啊?”
迟心忙回头,张主任的诊室门外刚刚走出了一个男人,手臂上搭着风衣,一手拿着资料,一手拄拐,浅灰色休闲开衫半掩着雪白的T恤,宽肩瘦削,残废的拐杖,依然妨碍不了的挺拔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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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
迟心奔了过去,扶了他的拐杖,两手握住。
好几秒钟,她才敢抬起头,他的眼睛……在笑。他松开拐杖,迟心立刻握紧,只见他手臂绕去身后,没防备,大手握在她肩头拢入怀中,“回来啦。”
作者有话要说:
有牌出牌,没牌靠边。有时候有大小王也抵不过四个二。O(∩_∩)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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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力道很轻, 除了最开始差点卡住她呼吸的那一刹那,几乎就要感觉不到什么。可是,男人的手很大, 包裹很严实, 她不能再扭头。而且,这根拐杖,实实在在地落在她手里, 迟心真的确定:此时此刻, 许湛这条残腿有一半是靠她在撑着。
他低头这一笑, 也不是第一次这么近,可心窝怎么就像忽然被挠了一下,有些受不了, 迟心迟钝地眨巴了一下眼睛, “嗯,昨儿……有事, 误了航班。”没等他回应, 手臂悄悄绕过去揽了他的腰, 全部撑住。
这一会儿, 冯克明走了过来, 嘴角歪了笑,“我就说没事儿吧, 非赶。”
“你也过来了。”许湛招呼道。
“大半夜的, 总不能让一个小女孩儿自己赶飞机, 你说是不是, 她哥?”
许湛笑笑。
……
夜。十点半。公寓。
一整天, 这丫头都像是一只偷偷出了窝的耗子,随便有个动静都能惊着她, 可那一双眼睛,稀里糊涂的。
是困傻了么?
许湛关了电脑摘下眼镜,轻轻揉着额头。从医院出来冯克明就叫车走了,都没什么事儿也确实不用客套,可那一分钟都不想多待的德行,比他的黑眼圈还要明显!
回来后迟心就去菜场买菜,一小桌地道的京城家常菜,羊蝎子的蘸酱都像以前胡同口小店的味道,许湛吃了两碗饭。下午她又跑了出去,直到傍晚回来,又擀了一碗最可他口的面,汤汤水水好浇头。
这年过的,到今天,才算吃饱了。
晚上她不停地拾拾掇掇,电脑也装了箱,头一次饭后没见着那戴着耳机皱着眉头、窃听敌台的样子。此刻回头,绿植下的角落里除了被褥和小台灯,其他所有都入了箱,小窝里干干净净的。
许湛起身扶着桌子走去沙发,刚坐下拿出手机,门外的锁就开了。这丫头刚洗完澡,不知想起什么了头发还湿着就胡乱套了一件卫衣往楼下储藏室去,下身还是短裤,这半天上来,两条腿不知是不是冻的,又细又白。
见他在沙发上,她犹豫了一下,走过来坐到身边,扑面凉气、香甜。
好一会儿也不吭声,也不动,许湛只得抬眼,“嗯?”
“哥,对不起。”迟心嘟囔着,“以后……真的再不会了。”七个电话,重逢后这几个月他俩的电话记录加起来都没有那一天多,更别提是他主动呼叫,她的心,她的肠子都悔青了。
“哦,没事儿。”
他是要说什么?这一路,这一天,迟心一直在想,一直在猜,那么急的呼叫如果接起来那边他是什么样子的?着急?训斥?聊天?她真是太想知道了!她抿了抿唇,又问,“哥,是怎么了?有什么事么?”
“刚不是说了么,没事儿。”
带了磁性的男人声音,温柔又深沉,这么近,能闻到那干净的须后水味道。迟心轻轻屏了气息,点点头。心里这个结只能先放下,可嘴巴里还咬着一个问题:今天……你是怎么……会搂着我的?搂了好久……
“那么喜欢折腾车啊?”他问。
“嗯?”迟心怔了一下,才想到冯克明已经在医院电梯里交代清楚这消失的二十四小时,当时她抱着拐杖,搂着他的腰,没抬头,不知道他脸上是什么表情,只知道他没吭声。这一问,她只能老老实实答:“小时候就特喜欢汽油味儿,不知道是怎么的。现在大了,看着车外头不够,总想看看里头,还想自己攒一个。”
“明子真是个好哥哥,大老远儿回去一趟,还能想到特意带你去玩儿。”
玩儿?迟心想说这可是专业赛车俱乐部的后院,这小灶的机会可是太难得了,如果不是冯总她这辈子都别想。二十四小时,每一分钟都珍贵得不行。只是天公不作美,雪滑,不然她一定要疯跑几圈,那人生就太得意了!脑子里一下子就沸腾,可眼前是端正的许处长搞得她一点火星子都不敢冒,只能点头:“嗯,真是谢谢他。”
“还想去他那儿上班么?”
“哦,那不会。不过,”迟心犹豫了一下,“哥,我能不能参加莫斯车队?业余时间。”
“车队?”
“嗯,今年莫斯又报名东京改装大赛了。冯总给了我报名表,一直拖着,我还没填。”
他蹙了下眉,她没看到。
“什么时候的比赛?”
“年底。”说着迟心又赶紧补充,“哦,决赛在年底,淘汰赛十月份就结束了。”
他轻轻吁了口气,没说话。
“哥,我以后可能都不会再有参加车队的机会。国内这几年出去参赛都是专业的机师和有钱的车友,都是男的。总共加起来也不到十支队伍,主力在京城和广州,华东两支队伍,凌海有出线希望的只有莫斯。”
“所以,是非他不可喽?”
迟心一怔,好温柔的声音……
“嗯?”他又问。
迟心看着他,憋着口气,没敢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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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湛扶着茶几站起身,“想去就去吧。自己的事儿,用不着问人。”
……
凌晨一点半。
口渴。许湛拿过床头的水杯喝了一口,看看时间,该睡了。这两天尽是乱七八糟的事,作息时间没乱,可是质量一塌糊涂!
苏静已经签了离婚协议书。
除了凌海一套两室的小公寓,国内外的房产、股票、存款全部归了她,另外还分去了将近一半的莫斯。原本双方都请了律师,又没孩子,财产条款可以慢慢磨,总不会是这么个丢盔弃甲的结果,可冯克明像是一分钟都不能再多等,只在协议里加了一条:股份不能转让,五年后卖回给他就结束了这场可能旷日持久的财产分割战。
离了,生剥了一层皮。
男人的决心就是能这么大。而女人,不想离,想拖。苏静算是个聪明的女人,也真的爱他,没有表现出声嘶力竭的绝望以免招惹她老爹的报复,也不想逼他上法庭,在两人的最后一刻惹他厌恶。条件据说是两人心平气和就谈好了,律师只负责起草协议。所以,冯克明电话打来的时候正是年三十,那嗓门,那笑声,好像十七八愣头青时候的放肆!
难道他的决心就是外面那个丫头?许湛摇摇头。不是。可她是催化剂是毫无疑问的。这些年冯克明头一次回去过年就把初二孝敬给了迟芳华,至少说明兄弟这下是撒了欢儿,想干嘛就干嘛了。
现在,已经离婚的人是个自由身,男未婚女未嫁,再有什么都不是他许湛有发言权的了。所以,今天明子也没多说为什么半夜三更把女孩带走,一走就是一整天一整夜。懒得跟他解释,他管得着么?
可是,那小丫头撑得住么?
放下水杯,许湛起身,点着脚挪到门边,打开房门。
客厅里没有灯,落地窗帘遮了一半,没有月的夜本该漆黑一片,可对面的形象工程闪闪地亮着,折过来,淡蓝的光晃晃地铺在墙上,绿植下的床铺上,一身白色睡裙的女孩靠着墙坐着,目光直直地迎着那片光污染。
一幅诡异的画面。
听到门声,她轻轻转过头。
一秒,两秒……还是没动。许湛一时手边也没有拐杖,只好一步一撑慢慢走过去,低头看着她,“睡不着?”
她没吭声。可能是蓝光效果,脸白得有点惨,目光凉凉的,全不似平常那幅乖巧谄媚的样子。
许湛撑不住了,费力地拉过一把椅子,坐下,“这是怎么了?”
又静了好一会儿,她才开口:“我今天……是不是惹你生气了?”
没有叫“哥”,没有那标志性的笑容,只有隐隐的酒窝,这小脸还真是有点陌生,许湛点头,“嗯。”
她抿了下唇,“……对不起。真的,哪有非什么不可的。”
“没有么?”
“嗯。我不去莫斯了。”
声音不大,可是,很确定。许湛唇边有了一丝笑意,“那还怎么打算呢?东京大赛也不想去了?”
她没吭声,抬起手在他眼前,许湛这才看到手里是一个口琴,老旧的口琴。
“你起来了,那我能吹一下吧?”
“你还会口琴?”
“一点儿。”
“来听听。”
她坐起身,低头,含了琴。
口琴和手风琴,是上世纪八十年代文艺青年们惯用的声音,可以清新嘹亮,可以低沉婉转,最适合在有月亮的夜晚一个人靠在窗边,随着心境,慢慢讲自己的故事。
或者,自己想有的故事。
雁南飞,雁南飞,雁叫声声心欲碎……
凄然不足,浪漫有余,也算百转千回。这么一首老歌,是怎么刨出来的?技艺谈不上多好,可她这么熟练,熟练得让人……心疼。
清冷的蓝光,白衣的女孩,眼前就是书里美化又模糊后那个年代的样子,许湛心里忽然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一曲终了,迟心抿抿唇,看着他。许湛道,“不错么,再来一个。”
她尴尬地耸了下鼻,“我就会吹这一个。”
“就这还要显摆一下。”
她不好意思地笑了,酒窝好甜,“跟我爸学的。四岁那年生日妈妈不在,爸爸悄悄攒钱买票带我去了趟京城,那是我第一次去京城,可惜时间短,我的腿也短,只够去一个公园,叫北海公园。在白塔边上,爸爸吹这个给我听。那天很早,漫天朝霞,远远地,能看到紫禁城,整个天地都是橘色的,这个曲子在里面就特别特别好听。”
第一次听她提起她爸爸,听说他在她四岁的时候就车祸死了,记忆应该很模糊吧,也许,他的模样都不记得了,还记得这个生日,这个曲子,唯一一个、再也不会更多的曲子……
“漫天朝霞?那天下雨了吧?”
“嗯,”她笑,“冰激凌都淋化了,赶了火车回来,被妈妈骂。”
许湛笑笑。
“四岁生日。最后一个。”她的笑容淡下来,“现在,也是最后一晚了,就想……让你听一下。”
“最后一晚?”
“嗯,”她抿抿唇,低头擦琴,“我今天拿了钥匙,明天就能搬走了。”
“哦,”许湛点点头,“还有钱么?”
“有。”
“房租都困难吧?”
像没听到她的回答,他这一问让迟心不得不心虚,“没事儿。我有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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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六上班,我去看一下机械那边,他们应该还能再放一个初级工程师。”
“嗯?”迟心抬头,“什么?”
“进远油吧。这比校招进来的实习生级别会高一点。”
“哦,”迟心这才明白,赶紧摇头,“谢谢哥。不,还是不要了。”
“为什么?”许湛蹙眉。
“考实习生都被淘汰,这么靠关系进去,怪尴尬的。”
“我说了你一定会进去么?当然要考试。”
“嗯……不考了,人事部那边都有我的资料,我会的也都展示了,没必要再考了。”
“这是什么理由?反复考远油的人多了去了。更何况,”他眉峰微微一挑,脸上立刻填了几分厉色,“几个人合租的房子?都快睡大街了,不是么?”
无可辩驳的许处长,不知道杨硕他们见没见过他这个样子,这么扎心,扎得迟心很是漏气,“哥,我能找到工作,真的。”
“修车?死活盯着那几个车行?这不是个性,这是愚蠢!要学的东西多了,你还没到玩儿的时候,先把专业工作做好、做精,业余再玩儿!”
“……哦,”迟心点头,“等我安顿下来就投专业工作的简历。”
“先准备考试,别瞎耽误工夫!”
“凌海有工程设计院,还有很多很好的EPC公司,我……”
“远油是业主!这事儿有什么好犟的?”
“我去哪儿都行,就是不能是远油!”
提起的声音突然就乍,又尖又细!静夜里,迟心自己都吓了一跳,原本以为他一接话就过去了,可他没有,让这尖细的动静在屋子里留存了好一会儿,她尴尬得眼睛都不敢眨,快憋红了才又听到那低沉的声音重复道:“就是不能是远油?”
胸口艰难地起伏了一下,迟心问,“哥,小时候你是不是……很讨厌我?”
这就转了话锋,许湛有点咬牙,俯身双肘撑膝,直直对上她的眼睛,“是。”
他好近,气息都可以嗅到……迟心又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咽了一口,“我妈说我是人来疯、自来熟,我舅妈说我是只甩不掉的哈巴狗儿,见谁都会摇尾巴。”
嗯?许湛皱了眉,没听懂。
“你对我这么好,我已经快分辨不出别的了。我这人就是这样,很多时候,对别人不得不担的责任和好心,我根本分不清楚。”
许湛不确定自己明白了,可似乎看到了那本日记……
“哥,我不能去远油。不能离得你太近。这些日子已经有点儿……太近了……”
“迟心,我对你没有责任。”
“我知道。”迟心点点头,“可小时候,你不知道我叫 ‘哥哥’有多高兴,比再叫‘爸爸’都开心。现在想起来我都觉得自己讨厌,可也收不回来了。再挨近,我怕,怕会黏上你……”
他轻轻挑了下眉,又收回。眉头依旧,迟心只得又补充说明,“就是……谁对我好,我就想黏着人家,很不自觉的那种。甩不掉的。”
“谁对你好,你就会黏着谁?”
又被重复了一遍。话从他嘴里说出来,越发羞耻。迟心蜷起腿,下巴磕在膝盖上,没再出声,他永远也不会知道被她黏上会有多可怕……
许湛慢慢靠回椅子上,轻轻吁了口气,这特么还了得?!
作者有话要说:
分开啦,分开啦,老死不相往来,各自安好哈~~唯一没解决的问题就是:老许你抱了不能白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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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四月。
梅雨到来前最是惬意的月份, 湿润清新,春意融融,这座湿冷的城终于变得恒温又新鲜。
自三月初面试入职后, 迟心已经在PRIME做了一个月。这是一家HVAC(暖通)供应商, 不能算是十分专业对口,录她的是直接面对客户的项目控制组,也是为在项目组简历上显得全面和专业, 才有了她这么一个项目助理的职位。
陆老先生的名声让一切都快得出奇。而对迟心来说, “快”是最重要的, 简历回应快,面试快,录用快, 不到两周时间一切就结束了。
她需要这份工作。太需要了。
一个月早出晚归, 996这种事,以前从不去刻意想根本也没所谓, 直到进了公司才发现原来自愿和被迫差别如此之大。不累, 可是心烦。
从公司出来眼看着已经快十点, 迟心没再往公车站去, 叫了车赶紧走。明天朵朵要去出差, 她这边离机场近些,所以朵朵今晚要过来住, 半个小时前就已经到了小区门口。
“你不是有钥匙么?怎么不先进去?”
在门口奶茶店见了面, 迟心帮着拎了行李, 一起往里去。
“算了, 里面那对太腻了, 我不要。”
“你在屋里等嘛,把门关上。”
“不, 客厅碰到我也不想。一眼都不想!”
“就你事儿。”
迟心无谓地嗔了一句。这次合租的是三室一厅,主卧是一对小情侣,男的叫黄俊,女孩叫赵辛,两人大学刚毕业,房子是黄俊在国外工作的亲戚的,他平时帮着照看房子,也算是二房东;迟心住一间次卧,另一间住的是附近社区医院做护工的一位大姐。
大姐早出晚归,有时候忙几天都不回来,偶尔碰面人也很和气,是个不错的室友,至于小情侣么,迟心开始也不适应,现在么,想想钱也就适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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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区地处城郊,凌海十几条四通八达的地铁都没有覆盖到,交通稍微差点,不过房子是新的,条件很不错,三个房间一分,房租很便宜。这一次确定了是从房东手里租来,付三压一,迟心还可以吃得上饭。
一进门,沙发上的一对正交缠在一起看电影。并没有在亲热,可是吊带睡裙压在男人裸露的胸上,那种挤扁的形状,一眼过去就让人不适。
倪朵朵把眼睛摁在对面卧室门上,这两个,一共也没见几次,可没有一次穿戴整齐。不,确切点说,这男的就没有过袖子!不是背心就是光膀子,也不知道那白斩鸡一样的胸脯有什么好露的。女孩永远都是睡衣,各种样式,透的,不透的,里头胸衣也没有,并不颤抖的胸姿随时在人眼前晃。
迟心打招呼,黄俊一边热情地叫着“欢迎朵朵”一边扬起胳膊指厨房,说“外卖还有,去吃。”倪朵朵尽量让自己没表情,这是个特别“好客”的人,你有表情就会不停地有下文,哪怕只是剩饭,一个小时之内你也离不开客厅。
“谢谢啊,我已经吃过了。”迟心回道。
幸亏迟心也吃过了,倪朵朵安心。可能是迟心的态度倦怠得很,也可能是那俩的姿势缠得有点不方便再骚扰别人,这次黄俊没那么多话。应付完二房东,两个女孩回了房间,洗澡准备睡觉。
迟心洗好出来,见朵朵抱着枕头趴在床头,耳朵贴着墙面小心地敲着,不觉纳闷儿,“你干嘛呢?”
“哎,这墙厚不厚?隔音么?”
“怎么了?”
“晚上他们要是运动出声响,我不如现在就去睡街上!”
“中间隔着主卧卫生间呢,”迟心走过来拍拍她,“什么也听不到,放心吧。”
“那叫呢?她会叫么?”倪朵朵想起那女生仿佛没有变声的夹子音,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好啦,你还有完没完?要不我陪你去宾馆?”
本来倪朵朵还想再调侃两句,可看着眼前这张寡落落的脸,嘴边的话都咽回去,老老实实往床里挪了挪。
“你还玩手机吗?”迟心问。
“不了。”
“那关灯了哈。”
“哦。”
小屋瞬间黑了下来,眼睛刚刚适应,门缝里挤进一点客厅的灯光,他们还在看电视,不过声音开得也很小,看来迟心能待下去也是有点道理,除了钱的考虑外,这对虽然视觉上给人刺激,其他方面也还算ok。
朦胧的黑暗,特别安静。
“迟心,”
“嗯,”
“还早哎,我们聊聊天?”
“你明天一早的飞机呢,睡吧。”
“上去再睡啦。”
又没动静了,倪朵朵悄悄地伸手下去,摸进毯子子,碰到软软热热的腰肢轻轻一捏……
“呀!”迟心立刻叫,“坏蛋!”
“哈哈……”这一碰就缩得虾米一样,可把倪朵朵乐坏了。她们寝室的人都知道迟心是一身的痒痒肉,最怕别人碰,稍一上手就笑得上不来气,说什么答应什么,“哎哟,花枝乱颤了哦。”
“你干嘛啊!”迟心收不拢的笑声缩在毯子里,“别别别,不许再动了啊。啊啊啊,我要生气了!!”
“哈哈……你还是没进化啊!”
迟心用力把自己包裹住,在两人之间划出非常明确的三八线,再抬眼,那始作俑者的一双大眼睛正盯着她看。
“迟心,你最近闷得来,都不会笑了!”
迟心抿了抿嘴巴,裹着被子小心地躺平,“哼,我以前很闹腾啊?”
一点点灯光晃过来,鼻头又尖又挺的。这家伙侧颜看起来立体得像个雕塑,远不如正面看着亲切,此刻酒窝也没有,白白的,冷冷的,越发显得寡落。倪朵朵回道,“不啊,可是以前总是爱笑,现在看着老闷的。”
迟心没吭声。
“是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工作挺累的。”
“哦哟,你还会累么?比以前熬夜干强多了吧?就是薪水差一点。”
“嗯。”
一个字就又安静了……
“迟心,我听杨硕说他们机械那边招人,给你面试你都不去,为什么?”
“过不了。”说着,迟心抬手搁在额头,遮了眼睛,“干嘛费事儿呢。”
“啧!”倪朵朵听不下去了,手肘一撑欠起身握下她的手,“你以为我不晓得是伐?杨硕说了那是远油的内部名额,面试是你处长哥亲自通知的!这已经算是打了包票了,还有什么过不过的啦?”
迟心听着唇轻轻地动了一下,“他当时……是怎么说的?”
“谁?什么当时?”倪朵朵怔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她丢过一句“我不想进远油。”翻身留了个后背。
倪朵朵蹙了眉,趴在她肩头,“迟心……”
“睡吧。”
“你这样子……”倪朵朵没管,继续嘟囔,“我真的没见过哎。其实啊,工作、事业什么的,毕业后就这么几年可以碰、可以试的,方向老重要呃,哪来那么多回头路好走?尤其我们女生。以前你做车行师傅我还觉得挺有目标的,张志也说,‘早晚要给她搞出些名堂来。’可现在看看你这个样子,我都心慌!”
静悄悄的。她像是睡着了,可手臂太用力,抱着自己缩在毯子下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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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心,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倪朵朵又问,“什么事让你连发动机的声音都不想听了?是太后么?”
“不是。”
闷闷的,她终于开口了,倪朵朵马上追到,“到底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
“自己为什么烦恼你也不知道么?”
“我……”迟心吸了口气,又无奈地吐出,“别问了,成不?我不是想瞒着你,我是不想提,不想去想,一想他,就很难受,不想去想!”
突如其来一通话,声音里带着颤巍巍的气息,像是小孩子想哭又不敢的那种憋屈,倪朵朵愣了,“……他?”虽然有可能是“它”,可是倪朵朵此刻的脑子里就像突然满格的信号,一切似乎只有这个单人旁的“他”才能说得通!
“迟心!你,你起来!”
这个家伙人长得小,可是突然就能这么大力气,被强行拖了起来,迟心胳膊都被拽痛了。面对面,看着这张八卦兴奋脸。
“你,你你,是不是有男人了?!”
幸好外面还有电视声,不然这准已婚妇女压着嗓子都要冒尖的动静真的要扰民了。迟心软塌塌地坐着,没动。
这种颓废的样子,绝无仅有,倪朵朵正是有点愣神,忽然发现昏暗的光线里什么东西在她眼睛里映着闪了一下,她哭了?啊,两手捧她的脸,“怎么了宝贝儿,看上什么妖孽了?他欺负你了?”
噗,迟心笑了,贴着闺蜜软软的手心,点点头,又摇了摇头。
“怎么回事啊……”
“朵……”
“嗯,”
“我好想他……特别特别想……”眼帘轻轻地扇了一下,泪珠滚了下来,“我什么也做不了……废了……”
我的天哪……
捧着她的脸,倪朵朵觉得自己都要撑不住了,迟心哭了,她,她从来不哭的……
迟心真的有喜欢的人了,天知道倪朵朵等这一天等了多久,可是好容易等来了,没有甜甜蜜蜜的小八卦,怎么先有了泪呢?
当年一进寝室,倪朵朵最先看上的就是迟心,厚唇美女带酒窝,一笑,嗲得来,别说男人了,女人也喜欢啊!可是,大学四年研究生三年,她谈了几个男朋友都无疾而终,也不哭也不闹的。自己自嘲说是小说看太多了,里面男主太好,把这功能看绝迹了。
倪朵朵当时就反驳:什么好男人,你就是好色!
迟心真的就是超级颜控,喜欢漂亮男人,这一次,真的碰到绝世美颜了?
“心,怎么回事?是不是太好看了,情债太多?”
“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倪朵朵放下手来,认真地看着她,“他怎么跟你说的?”
“他……没说过什么。”
“那你们表白了么?”
“不可能表白的……”
“啊?为什么?”倪朵朵的心悬了起来,“你不会是……喜欢上不该喜欢的人了吧?”
她轻轻地、轻轻地点了下头。倪朵朵心慌,小心地继续猜,“是你老板?”
摇头。
“是个众所周知的花花公子,是个巨渣?”
摇头。
“那……”只有一个选项了,倪朵朵实在不想说,可是,这是个最大的坑,不能不问,于是艰难地开口,“他……有家?”
闻言,迟心抬起头,泪已经干了,夜很清凉……是的,他有一个她永远也不能靠近的家……
天哪,那点隐隐的怕和猜测坐了实,倪朵朵双手握住她,“那不行,那可真的不行,亲爱的,绝对不行!你知道吗?绝对、绝对不行!”
“嗯,我知道的。”
霜打之后,她冷连点颜色都没有,也不见泪了,干干的,就是没有表情。倪朵朵看得好心疼,“心,他知道你喜欢他吗?”
迟心摇摇头。
“那还好。”
“……什么还好?”
“他有家,什么也给不了你。可是现在的男人……”倪朵朵迟疑了一下,“你这么漂亮、可爱,他要是知道你这么喜欢他,是个男人都会想占便宜的。”
“……是么?”
“嗯。”倪朵朵点点头,“你说,你们老大好不好?”
“当然好。他多爱你啊。”
“嗯。可是,那天我们调侃所谓好男人都是‘有贼心没贼胆’,他说:‘不是有贼心没贼胆,是有那个贼心也有那个贼胆,只是没有贼机会’。”
“嗯?”迟心一愣,“什么?”
“恐怖吧。”朵朵笑了,“看把你吓的。”
“朵,老大不会做对不起你的事的。”
“我知道。可我也绝不会去试探什么男人的人性。”
闻言,迟心没吭声,好一会儿才轻声说:“……还有女人的。”
“嗯?”
“我也怕我缠上他。所以,得离得远远的。”
倪朵朵点点头,轻轻搂了她。不是不相信闺蜜的道德底线,是害怕那个男人太多手腕,对这么个小女生嚼碎了渣都不需要吐。更何况,迟心也是她活到现在见过最犟的人,有时候犟得莫名其妙,让人根本无从下手。她像个海绵球,软绵绵地随你压,随你扁,然后只要你稍不注意她就会重新弹回来,弹得人生疼。假如她不顾一切了,后果……
“心,既然他有家,你们绝不可能在一起,那就不要开始,一定不要。即便两个人都是玩玩的,道德先放一边,咱们是女孩子,总归受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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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我不会的。”
忽然,客厅的灯灭了。黄俊他们回了房间,一片寂静。
黑暗中两个女孩坐了一会儿,一起躺下。
“朵,”
“嗯,”
“那我……还能想他么?”
“能吧,就把他当爱豆哥哥,随便在心里想,哪怕自己YY都行,只要不靠近他。”
“嗯。”
迟心答应着,转身,靠着闺蜜。
“心,他是不是……特别好看呀?”
伤心之余,压不住熊熊的八卦之心。
“嗯……还好吧。”
“让你这个色鬼这么垂涎的肯定帅死了。”
“嗯。”
这轻轻的一声,连点矜持的修饰都没有,倪朵朵叹了口气,顺手掀开被子,搂了她。
“话说,喜欢好看,为撒当初要拒绝杨硕呢?他还不够好看啊?”
“嗯……他太好了。”
“是啊,妖孽级的了,”倪朵朵好不甘心,本来多好的两对,“既然承认他好看,那为什么不行呀?当初你就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我也不知道。”
“唉,”倪朵朵叹气,“马后炮了,当初就该让你们多靠近多了解才好。”
“还要怎么近啊?三年除了睡觉都在一起,还得脱//光了才知道啊?”
噗,倪朵朵笑,“你这个家伙,是真的色!以后你男人哪招架得了啊。”
迟心也笑了,一歪头靠进闺蜜肩窝,抱了她的手臂。
“心,”
“嗯,”
“你要是个男的就好了。”
“怎么?你会为了我不要老张么?”
“才不会!”
“哼。”
“不过,我家太后巴不得要你呢,一定不会嫌弃你没凌海户口的。”
“所以呢?”
“我么,你知道我的呀,我又斗不过太后喽,只能最后屈服。”
迟心搂紧闺蜜,“好呀好呀。”
作者有话要说:
不要挑战人性,毕竟好鸟不多。O(∩_∩)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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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远油大厦。
杨硕看了一下时间:六点半了, 不能再等下去了吧?起身,轻轻叩门。
“进。”
杨硕轻声走到办公桌前:“许处,您有客人。”
刚从审核会上下来, 长风项目在几轮激烈的争论后基本是要签给CNE了, 这是个重大的决定,在最后上报前许湛有大量的报告要写,忙得头都没抬, 瞥了一下腕上的手表, “约明天吧。”
“已经等您两个多小时了。”
嗯?许湛这才抬起头, “今天的约?”
“没有预约。您开会的时候就来了。”
许湛蹙了眉,“谁啊,你怎么没说啊?”
“不让我说。”
这可不一般, 许湛赶紧搁了笔起身, “人呢?”
“在小会客室。”
处长办公室附带着一个私密的小会客室,两厢连接, 不需走正门, 许湛起身直接推门进。
门打开正碰上来回踱步的沈霄, 许湛笑容还没绽开就看到了她身后的沙发上端坐着一位优雅带笑的女士, 立刻惊喜:“妈!怎么是您!”
舒音放下手中的书, 起身接住迎过来的儿子,“来出差, 顺便来看看咱们许处长忙得怎样了。”
许湛笑, 双手扶着舒音的手臂, “您也不打个招呼, 我去接您啊。”
“知道你忙, 小霄接的我。”
“哦。”
他理所当然地应了一声,连个谢字也没有, 沈霄也很开心。
“你还有事吧,先去忙,我们不急。”
“不不不,明儿来得及,走,咱们回家!”
送老板三人上了电梯,杨硕回到办公室整理东西,心里还是感叹。今天在楼下第一眼看到处长妈妈,就很惊讶,年过六旬了,风韵犹存,看起来顶多五十岁的样子,打扮得体,那风度很像民国年间图片上名媛的样子。
难怪许处长举手投足都气势与优雅兼得,可一刻在自己老妈面前,那开心的笑容不比七八岁的小孩子强多少。难怪都说许处是个大孝子,这一看,真的亲得很啊。
真不错,至少今天老板肯定能吃好休息好。杨硕安心,关灯下班。
……
开车从远油出来,很快就到了公寓。本来应该去饭店的,可是这一等就两个多小时,许湛知道妈妈长年写作一直脊椎不好,不能久坐,撑不住再去饭店耗了,于是让沈霄在线点了饭菜给送过来。
回到家,许湛赶紧找了舒服的拖鞋给妈妈换上,安顿在沙发上休息,又忙去厨房准备热茶。
安静下来,舒音环顾四周,这房间和他的办公室几乎就是刻了个模子,生活的气息比在京城的时候还要冷。
沈霄从卫生间出来,走到身边,“老师,饭菜还要等一会儿,要不要给您弄热水先泡泡脚?”
“哦,不急。”舒音微笑着摆摆手,随后感叹道,“你也没跟我说他瘦了这么多。”
“嗯,”沈霄点点头,“华东区,他虽然职位在那里,基础也要从头打,正碰上有新的大项目上马,压力特别大。”
舒音点点头,轻轻叹了口气。
沈霄见状,屈膝附在舒音面前,“老师您不用担心,他是许湛呀。”
舒音笑了,“是啊。”拍拍沈霄的手,“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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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师,我去帮他。”
“去吧。”
来到厨房,沈霄轻轻把门在身后关了。
许湛看到她忙悄声问:“不知道吧?”
沈霄摇头,“放心吧。幸亏你拆了石膏了,不然怎么都躲不了。”
“嗯。”
水开了,许湛正准备泡茶,沈霄手伸在了他眼前,握着。
许湛纳闷儿:“干嘛?”
“你猜这里面是什么?”
“猜不着。”
这就不是个开玩笑的人,沈霄抿了笑,掌心冲上,打开,一支胖嘟嘟的粉色唇蜜。
许湛立刻蹙了眉。
“呀,”沈霄假装惊讶地看着他,“你果然认得呀,我以为你不知道呢。”
“她走的时候忘了拿了。”许湛伸手拿过来揣进裤兜里,继续泡茶,“丢三落四的。”
“她都搬走两个多月了,这支用了一半的唇蜜一直在你的洗手台上放着?”
“想着改日还给她的。”
“得了吧,女孩子还缺这一支唇蜜么?要缺早找你了,揣起来干嘛,赶紧扔了吧。”沈霄说,“幸好是我先去了浴室,要是老师先去,你怎么解释?”
“就说是你的呗。”
“你怎么这么坏啊?张嘴就来,让我背黑锅!”
许湛惊讶,“这怎么是黑锅呢?你不用么?”
“我用呀,可是这是单身男人的浴室,你不会不知道出现在上面的女士用品意味着什么吧?”
咳……许湛打了磕巴,好像有点道理……
“你赶紧先去检查一下,看看还有没有什么,免得跟老师没法交代。”
“就这一个,没别的了。”
他说得很随意,可是沈霄听得出他非常肯定。许湛的强迫症已经病态,这个房间每一处有什么、该在哪里,多了什么、少了什么他不可能不清楚,这说明这支唇蜜他一直知道在那儿,一直留着,沈霄还是蹙了下眉,“你确定?老师今晚可是要睡你的卧室。”
“她就没有进过我的卧室。”
这一句过来,似乎解释很多,又似乎没有……
沈霄正想着要怎么接,门铃响了,饭菜来了,她赶紧去开门。
……
吃过晚饭,沈霄帮许湛收拾好厨房,三个人又聊了一会儿,知道老师不喜欢被打扰太晚,沈霄起身告辞。许湛送她到楼下上了车。
临走,沈霄叮嘱他丢掉那支唇蜜,不管那东西再出现在哪里都是不必要的解释。许湛点了头。电梯里,从裤兜里拿出来,胖嘟嘟的小管窝在他手心里,灯光照着,亮闪闪的。
这是她最喜欢涂的,一旦涂上,嘴巴看起来甜甜的,润润的,脸上再有什么别人也看不到了,漂亮的唇瓣就是这么显眼,一笑,太麻烦。许湛曾经几次想跟她说这东西不能再用了,可总不是机会。直到她走那天,匆忙中在浴室涂抹,顺手落下。
当时许湛就看到了,没提醒她,想着她会返回来,可是没有。走的时候,直到了门口才回头冲他笑笑,“哥,我走了,谢谢你。”
一扫前一晚落落寡欢的模样,嘴巴弯弯的,酒窝特别甜,就是这个唇蜜。
许湛笑笑,重揣回兜里。
……
正靠在床头看书,舒音听到门响,儿子回来了。听他径直走来卧室,她刚要开口,那大男人已经像个孩子一样直接扑在了床上,四蹄朝下摊开着。
这个小癞皮狗,还像小时候一样。舒音笑了,放下书,伸手,抚摸他的脸颊,脖颈。
“累了吧,儿子?”
“……嗯。”
娘儿两个没再说话,妈妈的手抚摸着,揉搓着,许湛都快睡着了,好一会儿才眯着眼抬起头,“妈,”
“嗯,”
“您还没想好么?”
“这不是还有工作么。”
“学校您都已经退了,写作翻译都不是非得在京城,我这几年都要在凌海,您不搬过来,我很少有机会能回去。”
儿子没直说,可舒音知道这可能是他事业的起飞点,不会太远的将来他很有可能成为远油华东大区的一把手,前途可见光明。可是没成之前,他是不会说的,就像小时候她从不问他的成绩,只等他说。不说就当期末考不存在。
“嗯,我一直在考虑。”舒音笑笑,“老了,故土难离。”
“都是中华大地,这里也有好多京城小吃呢。”
舒音拍拍他的脸,“你还年轻,不懂。”
“妈……”
“等你安顿下来,妈妈就来。你看看你现在,办公室一样的地方,冷冷清清,都没个家。”
“您来了我不就有家了么?”许湛说,“我们买房子,租也行。”
“这事儿不急,等你结婚,再做长远打算。”
闻言,许湛吁了口气,撑起胳膊,起身,“我没打算结婚。”
舒音抬头 ,这么高大的男人每次一碰这个话题就别扭得像个赌气的孩子,可这一次,似乎不同,眼见着他端正地坐了她面前,“妈,我不结婚。”
这张脸,成熟帅气的男人,橘色的灯光里是显得有些疲惫可非常认真,舒音不觉轻轻叹了口气,“我没意见,你如果觉得不结婚更开心那就不结,可你要向妈妈保证不是为了躲避什么而不结,那是犯蠢。”
“没有。”
“那就好。不过,不结婚,也不交女朋友么?这妈妈可不能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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噗,许湛笑了,“您分得倒挺清的。”
舒音也笑了,他的眼睛分明是有光亮,这显然是个愉快的话题,不知怎么的,舒音心里的担忧倒似放下了一些。
“妈,我给您按摩按摩腿?”
“好啊。”
这是在京城家里儿子只要有空就会做的事,会按摩很久,这个时候他不说话,舒音知道他在想事情,她也会自顾自看书,母子二人一直默契。可今天,似乎不同,舒音看着儿子认真地反复摩挲,好奇道,“你这按摩的本事可长进了。”
“嗯,跟人学的。”
“谁啊?”
“一朋友。”
“男的女的?”
许湛抬头,笑,“妈,您怎么也跟胡同儿老太太似的,事儿。”
舒音拿起了书,“得了,您忙。老太太识字儿去了。”
……
按摩好,娘儿两个又说了会儿话,许湛道了晚安出来,知道妈妈睡前还会有一个小时的阅读时间,雷打不动。
站在客厅,得安排自己睡的地方。这沙发不是沙发床,不过,酒店式公寓橱柜里配了折叠床。许湛取出来看了看,放哪里呢?
一眼看去落地窗,绿植边上,那个小窝搬开后空下了地方。走过去,撑开。
安置好床铺,换衣服,洗漱。
躺下了才发现,这窗帘其实也不是完全的遮光,外面形象工程的灯光还是有,莹莹的。
光污染,难怪她当时总是睡不着……
走了之后,听说她很快就找到了工作,一个做暖通的公司,项目助理,专业根本就不对口!
许湛立刻弄来了机械的面试通知,本来想打电话给她,可是想起临走前一夜那义正言辞说什么都不进远油的小样子,他恨得咬牙,没办法,只好把这不合常规的事透给了杨硕,让他拿着面试通知去找她,结果,还是不肯来!
许湛也想过动用CNE的关系,推荐她去那边。CNE是目前业界最强的私企,虽然资本家吃相难看工作强度非常高,可是待遇也不是一般地好,远油都干不过它,不过想想最好还是远油。CNE不负责解决凌海户口,这对她来说以后可能会是大问题。远油的引进户口也有限额,本来每年给陆又其的学生是有预留的,今年正好杨硕本身就是凌海人,所以人事那边是多留着一个名额,本来就是她的,事到如今,许湛只能找周以东求他暂且保留。
这丫头,太倔了,油盐不进!
她现在在干嘛?没有车行,还自己给自己996么?做什么消遣……
最近忙,明子也没有露面,不知道他们进展如何了。唯一确定的就是她没再去莫斯,可这对明子来说根本就不是事儿。婚都离了,还有什么拦得住?初三那天夜里没有直接表白套路她同意,已经算是克制。
回想起他跟苏静,虽然苏静后来坚持不要孩子,可当初还在学校的时候两个人差点就搞出事来。明子,从来就不是一个有耐心的人。
跟苏静尚且如此,现在,老房子着火的势头,嚼碎那丫头的劲他都有。会发生什么?还是……已经发生了?
……哥不能笑,他一笑,我的脑子就不会动了。
……《倾我所有》能一直播下去该多好,天也不要亮……
莫名其妙居然又想起她日记里的话!
烦躁。许湛皱了眉,抬手搁在额头,遮住光线。
……他的身影,刚在身后,又在前头。我大概,是病了。
……
凌晨。
舒音坐起了身,常年写作,腰脊受损,睡不安稳,躺久了总得起来走走。
轻轻打开门,看过去,儿子睡在绿植边上。
慢慢踱步出去,远远看他,睡熟了,可还皱着眉。唉,这孩子,心事太重了……
想过去安抚他,又怕他觉轻被打扰到,算了,转回来,一不小心碰了下衣架,叠得整整齐齐的裤子有些歪,舒音抬手按照原样整理,忽然,吧嗒一声,里面掉出个东西。
舒音附身捡起来,一支女孩的唇蜜,借着光亮看似乎也不是什么好牌子,轻轻拧开,清甜的糖果味……
作者有话要说:
啦啦啦,小天使出来聊天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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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春天的海, 难得的平静,海浪缓缓地一波接一波从远处归来,在沙滩边勾出浪漫又温柔的白色花边。
已是傍晚, 远远的地平线晕出一道藏青的宽边, 画布一样,天也淡,海也淡, 分不清那一道是属于天还是海, 还是, 这个世界没处理好的bug;太阳西斜,一片橘色晕染,偶尔海鸟飞过, 寂寞悠长的鸣声。
这是一片相对私密的海滩, 不远处是一个会员制的帆船俱乐部下海起锚的地方,几块巨大的礁石隔开, 很安静。
冯克明到了有一会儿了, 脱了鞋走去海边, 沙滩上还留着白天的余温, 细沙滑过脚趾, 很软,很舒服。攀上礁石, 坐下, 眯着眼看夕阳和海浪, 恍惚得像是另一个世界。这是这座城市他最喜欢的地方, 曾经是两个人来, 后来,只有他一个人, 年复一年。
自从初四从京城回来,冯克明就再也没有见到过迟心。听说她初八那天就搬出了许湛家,也是在那天正式用电邮和短信通知他:她推辞了莫斯车队的请战邀请,并且表示以后也不会再有时间去看集训、参观车库。
冯克明只回复了一个字: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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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她找到了一份专业工作,脱掉了工装裤、大头靴换上西装裙、高跟鞋,一个标准的小白领,九九六地忙着,两点一线,独自一人。
这不是她,根本不是。
远远看着那张化了淡妆的脸,漂亮却没什么表情,酒窝那么浅,真特么让人心疼!冯克明想了很多,也准备了很多。这世上没什么能一蹴而就,凡事都有波折和必须要经过的一步一步,否则,早晚得补上,而补不上就一定是个大坑。这个道理他太懂了,可是,对她,他不觉得还有时间。
来的时候,从天而降;走的时候,猝不及防。就像当初他笃定用他的车库能拴住她一样,现在,他也明白莫斯车队和东京大赛都能拒绝的她,已经百毒不侵了。
症结究竟在哪里他不知道,可她是小耗子,怎么可能不吃灯油?问题在于,怎么喂?
夜里,白天,只要没事儿,脑子里全是她。以前在跟前儿的时候,他只觉得高兴、满足、嘚瑟;等到不在跟前儿,抓心挠肝,才知道曾经的笃定有多蠢!
亡羊补牢,只此一搏了。
冯克明低头看看表,差十分七点,快到了。
两天前他第一次拨通她的电话,果然,这么久没联系,换来她的即刻接听。约今天,约此地,有事儿说。
听筒那边她明显停顿了一下,可也不过几秒就说好。这个反应有点出乎冯克明的意料,因为他还准备好了说服她的理由,居然没用上。隐隐地觉得,她似乎也在等他这个电话。
这个模糊的感觉让冯克明一夜未眠。
……
七点半。
本来是一路奔跑,迟心此刻手里拎着鞋子,沙滩上一步一陷,速度真的感人。终于来到了约定地点,这一片空旷的海滩,哪里有人?
迟心正琢磨是不是走错了,身后传来熟悉的烟嗓:“这儿呢!”
回头,礁石顶上坐着那个铁塔一样的人,迟心赶紧挥手:“对不起,公司有点事儿耽搁了!”
“没事儿,上来!”
“哎!”
光脚爬上来,终于见面。快两个月不见,他还是那么大的嗓门、这么嚣张的坐姿,不愧坦总。
“坐。”冯克明拍拍身边的礁石。
迟心放下鞋子,西装短裙,好费了点劲才坐在他身边。
夕阳已经滑到了海面,橘色的光铺面海面,海水像要满溢了出来,漫天漫地。
在凌海这么久,她从没在这个角度看过这么安静的海,迟心深深吸了口带着海水腥的空气,“真美。”
“嗯。”
冯克明从手边拿起一个瓶子,拧开递过来。迟心接过来才看到这次可不是气泡水,而是德国黑啤,有点惊讶,可是一秒之后就觉得很应景。
两人碰了一下瓶子,一起仰头。
冰凉的啤酒顺进空空的肠胃,人像穿透了,一路来的燥热就这么扑了下去。
她闭上眼睛,享受了两秒,耳边听到他笑了。
“你笑什么?”她问。
“你瞧瞧你这样儿。”
迟心低头,熨过的白衬衣僵得有点过分,上身笔挺像卡在一个壳子里,下身的西装裙又短又窄,腿只能平平地展着一点都不敢动,可是光着脚,腿上沾着沙子,这碧海蓝天、夕阳晚照要是个电脑保护屏面,她就是那个格格不入的bug。
往下拽了拽裙摆,迟心有点不好意思,“今天有客户会,必须这样。”
“高跟儿鞋?”
“嗯。”
“累么?”他问。
“还行。”
“这俩字儿听着都累!”
迟心笑了,这两个月,办公室里客气、恭维、压抑、较量、各种心机与互相消磨的氛围她还没有完全习惯,此刻听着这嚣张的烟嗓,立刻就回到那空旷的大车库、闻到油泥的味道,好亲切。
“你找我来不是就要笑话我的吧?”
四目相对,冯克明收敛了些笑容,“为什么不加入车队?”
“工作太忙了,没有时间。”
“你说‘不’的时候,还没找到工作呢。”
一语戳破,那小脸上没有丝毫的尴尬,笑涡还在,目光放去海上,喝了口酒,好一会儿才说,“反正,就是不行。”
这个回答很绝,不在他意料之中,可也不算意外,冯克明没理她,“三年前你就得过东京大赛的新秀设计奖,这些年一直憋着想参加实战,不是么?”
“是。”
“现在你这工作,有机会摸车么?”
“没有。”
“以后换去车行呢?”
“也不会有莫斯的机会好。”知道他在问什么,她直接回道。
“可咱就是这么轴,机会来了偏不要,是不是?”
这吃字拖音儿的腔把迟心给逗乐了,碰碰他的酒瓶子,“是的。”
“迟心啊,”这一回,他没接她的酒,“你这是在躲我,为什么?”
他把这个当成既成事实说,迟心一时竟没找到话反驳。
“你不参加莫斯车队只能为俩事儿。”
“哪俩?”迟心问。
“一,”沙哑的声音一字一句道:“你喜欢队长;二么,你知道他喜欢你。”
前半句刚说出来,迟心正要笑,紧接着就是后半句,笑容没来及收,整个人便定在那里。眼前的男人彪悍的身型、古铜色的肌肤,一举一动都跟从前一模一样,可他的声音却像忽然烧着了一样,在她耳中火辣辣的。好在此刻他并没有在看她,目光随意地看着海鸟,神色平和得像在聊闲天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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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像被什么抓了一把,揉搓,足足一分钟,她才反应过来,深深吸了口气,呼出来……
有了风,海浪声大起来,夕阳远远地落在海面上,阳光失去锋芒涂抹了一片颜色,红彤彤的……
“怎么,吓着了?”
“还好。”
嗯?冯克明这才转头看她,让他这个大男人憋了很久、设计了很久才敢说出来的话,这个色的丫头似乎听着真的还好,小脸依然有笑,甜甜的。
真好。他知道她不会像别的女孩子做出什么羞涩、矜持、或者被冒犯、羞耻的样子,可是能安安稳稳地继续陪着他还是没料到。
早知如此,早就应该告诉她,何必自己憋着。第一次这么安静地坐在一起,不用找什么话题,她知道他喜欢她,让他心里这么的舒服。
就这么坐下去,两个人,一瓶酒,海天一色,天荒地老……
浪漫不过半秒,这句骗鬼的话刚在心里冒头就被冯克明自己摁了下去。思念这么久,冲动积压在身体里每多一刻都难熬。他太知道自己“安静”不了多久,相反的,如果能,想带着她一起燃烧,像海尽头那团滚滚的晚霞……
“丰田汉兰达。”
她嘟囔一句,冯克明一下没反应,“嗯?”
“销量王,外表彪悍虎气,实测越野性能几乎为零。”
“这是说什么呢?”冯克明纳闷儿。
“冯大哥,”迟心扭头看着他,“我就是丰田汉兰达啊。”
冯克明没懂,“怎么个意思?”
“你能看见的那个彪悍虎气。”
愣了一小,冯克明蹙眉,“你意思还有个我看不见的你性能为零?”
噗嗤,迟心笑了,不置可否地抿了下唇,“之前我跟你说我有过三个男朋友,其实不止啦。”
“哦?”
“最长的半年,最短的三周。大三后半学期开始我就名声在外,没人搭理了。”
女孩被迫笔直地坐着,小腰身凹凸有致,一张无邪的脸,酒窝加蜜,阳光灿烂,酒么,一口接一口。残留的夕阳里,她美得人心肝都颤,可是,她说自己是汉兰达,徒有其表,不,不是徒有其表,是她知道他想要的是越野性能,而那个,她是零。不知为什么,这一句竟然没让冯克明意外。
“你踹得这么勤啊?”
“人家踹我的。”
两个人对视,笑了。
“我不信。除非你们C大男生普遍特么有病!”
“是真的。”
“那咱试试?”
这么急速个坑,她笑了,没有避开他的目光。冯克明忍不住往前一些,让她更看清楚,看清楚他现在这个样子有多热切,眼睛里有多少火,“不试怎么知道,指不定我就喜欢它跑30度以下的坡呢?”
她没答,轻轻抿了抿唇,“冯大哥,如果,当初知道凌海是这样,你还会来么?”
冯克明微微一怔,知道她在说他和苏静,这个问题他根本就不用想:“不会。”
“那我比你幸运。没有来就知道那个地方不能去。还要试么?”
她这是在拒绝他,干脆,完全,不留余地。可是,冯克明却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失望和痛。眼前这张小脸这么地清醒,清醒得让人心疼。
她是迟芳华的女儿,儿时丧父又被母亲遗弃,鬼知道一个小丫头在几个舅舅家的土炕上是怎么摸爬滚打长大的。当年记得许湛提过,那一次她打碎了东西,她妈说道歉她扑通就跪下了。许湛说那么熟练,肯定常跪。
这样长大,她不可能有苏静的温柔和豁达,不敢娇气也不够可怜,一直都在学着生存,恐怕连真正地表达自己都成问题。不然,这么漂亮的脸蛋,这么优秀的学业,是怎样别扭的性格会想钻在车下,放大发动机的声音?为了脏?为了吵?
伪装,可能是她生存必备也最熟练的技能。
可是这么近,他真的想抱她,想吻她,想把自己所有的精力都给她。想知道她内心是不是真的狭隘、阴郁,是清高孤立、与世无争,还是俗不可耐、小肚鸡肠?想知道她没有了青春的脸会变成什么样子,更想知道,她究竟要怎样糟蹋自己才会惹他嫌弃。可是,凭什么呢?就因为他想知道,她就应该试给他看么?
“……冯大哥?”
冯克明回神,笑笑,“好,就算你对吧。”
低沉的烟嗓哑在喉中越发沉重,坦克一样隆重的人忽然就好软,特别温柔,迟心心里有点点发酸,可是也不再有话,轻轻点点头。
“不勉强,啊?说开了就好。以后你也不用躲我了。”
“其实……我不是在躲你。”
嗯?冯克明正要问,她又道,“冯大哥,今天我们见面的事你能不告诉他么?”
“告诉谁?”冯克明一下反应过来,“许湛?”
“嗯。”
“行。”
又安静地坐了一会儿,迟心准备起身,“冯大哥,那我先走了。”
“坐着。”Hela
“我晚上还有事儿,得走了。”说着迟心就想往起站,可是男人坐在下面,礁石是斜向下的椭圆面,面积小,弧度大,搞得她怎么起身都避免不了裙底尴尬,扭了几下也没用,当时是怎么坐下的??
噗,冯克明笑,“不够费劲的!”
“你先起来行不行?”
“我话没说完呢,起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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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要说什么?不是都说好了么?”
“什么?”大嗓门又恢复了,“你当我是什么?学校那些毛头小子,被拒绝了就羞死、恨死、矫情死?”
不然呢?心里嘟囔了一句,迟心问,“还有事么?”
“坐好。”
“坐着呢。”
“现在,我再次邀请你,迟心,加入莫斯车队,动力机械师这个位子非你莫属。”
嗯??怎么又绕回去了?“冯大哥,我……”
“迟心,”
“……嗯,”
“现在再去想当初,我知道我不会来凌海。可是当年那个我啊,愣头青,过得有今儿没明儿的,好像没什么自己干不了的,年少轻狂,各种不忿、不服输,什么都不在乎,所以,就算一觉醒来穿越回去指着鼻子骂他,告诉他前面是坑,他肯定照跳不误。因为,当年你哥老许就干过这个事,让我一拳给打出血了。”
你哥……一听到他的名字就只能听到最后这句,迟心抿了唇,自己真的无可救药了……
“这就是人生啊,丫头。你这么聪明,能为以后的自己做出正确的决定最好。不过,如果错了,你能做到对自己宽容么?”
对自己宽容?迟心蹙了眉,好像没懂。
“一心想要参赛,想去见识,想圆这个梦,现在机会就在眼前,你干嘛要委屈自己呢?我不管你是不是躲我,既然你不喜欢我,也无所谓我喜不喜欢你,为什么要放弃东京赛?不管是什么原因,日后想起来,你会发现曾经的事儿根本就不是事儿,可是曾经的机会却是真的机会,也再不会有了。”
曾经的机会,也再不会有了……这一句像突然敲在她心口,狠狠的一下。这两个月浑浑噩噩,除了想他,就是想他,什么都干不了,她都快忘了自己还有个这样的梦想,现在,心口真的有点疼,可是……
“你以为我给你这个位子是为了讨你的好儿?你见过莫斯当年的车队,现在基本还是原班人马,并没有找到更强的外援。这次参赛,国内队伍已经扩大到十六支,比以往还不乐观,莫斯很有可能又是败北香港。今年就是有你,我才觉得有希望!”
“冯大哥,你说的都是真的?”
听那小声儿总算提起了劲,冯克明笑了,“我骗你这个干嘛?就算我想讨你的好儿,带个小丫头去东京招摇,车队别的人也不能乐意啊,人家凭什么呀?这回你也得参加集训,得集体投票,能不能出征咱还两说呢。”
“哦,是么?”
不知道是说别人不乐意还是说要竞争出征,她似乎有了松动,冯克明趁热打铁,“集训期间有补助,我唯一不能保证的就是你那边的工作怎么平衡,这件事是你唯一的成本。”
彼此的眼睛里都看得出那个工作对她来说根本就不是事,可她还是不吭声。
对视良久,冯克明叹了口气,“放心,我冯克明承诺你两件事:一,不会再提喜欢你,二,不会让你那个哥知道。”
“真的?”
终于笑了,这回的笑可不是她一直都镶在脸上那个,这个笑像从心眼儿里出来的,红扑扑的脸颊像个小姑娘。
好心疼,好想抱抱她……
“我只是说不再提喜欢你,可没说不再喜欢你。”
“谢谢。”
“谢的哪个?”
“两个都。”
冯克明笑了,拿起酒瓶子,“干了吧?”
“嗯。”
夕阳终于落尽,夜幕降临。海风吹过来,看不到海浪,只能听到掩饰不住的声音,无论能不能看到,一波又一波的海浪都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32章
梅雨。
雨来的时候正是半夜, 之后就淅淅沥沥没真的停过。
拆掉石膏后,许湛其实又拄了好几天拐杖,身体的惯性真的可怕, 两个月而已, 居然忘了三十多年的路是怎么走的,差点就不敢沾地。
能走就能飞,立刻就恢复了之前满满的行程。不过, 让许湛没想到的是这一次人事部的态度十分强硬, 待他回到公司就再次提出调离助理一事, 基本就是给通知的架势。原来他在家休养的这段时间人事部已经跟杨硕谈过,这小子居然忍下没告诉他,依然把工作做得井井有条, 甚至让许湛产生了他是感恩戴德在补偿性努力的错觉。
后生可畏啊。
昨晚从临省出差回来, 许湛临时决定将车拐进了江州,参加了一大早的分部季度会。可能正巧他在, 原定一个小时的会开了快两个小时, 之后马不停蹄赶路, 下午两点还有凌海总部长风项目的内部启动会。
等到车开进凌海收费站, 许湛看了下时间, 十一点半。还好,还够一顿午饭的时间, 拿起电话拨给许驳州。
这一场车祸, 许驳州多次要求过来看他, 许湛实在不想在一瘸一拐的时候还得应付他, 一直没松口。这两天突然说要来凌海开会, 当然要见一下。打电话的时候人已经到了,许湛当时刚到江州。思儿心切, 又知道他忙,许驳州也没等什么周末和晚上,直接说带车过来看他,也没察觉这两百多公里的距离跟他自己所谓的出差有没有冲突。
许湛只好说中午他就能赶回来,可以一起午饭。许驳州立刻订了远油大厦对面的一个本帮菜馆,自儿子说进了收费站,他就站在路口等着。四十分钟后,终于看到了那辆沃尔沃SU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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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平稳停下,许驳州刚要上前帮着开车门,驾驶位上的助理小伙子已经迅速转了过来,弯腰开门,“伯父,我来!”
许湛的腿已经利索多了,看了看眼前这张半年不见又老了些许的脸,许湛没碰那双接他的手,自己走了下来。那双手也并不觉得尴尬,旋即落在了儿子肩头,用力握了握。
打发走了杨硕,父子两个进了饭店。
提前订好的僻静包厢,许湛点了几个特色本帮小菜,要了一壶茶。
许驳州落座就忍着急切问那些已经问过很多遍的问题:伤得怎样,疼不疼,日后怎样?如果不是在饭店,他实在是想抬起儿子的脚好好看看。好在许湛也没不耐烦,话虽不多,倒是有问必答,用药和恢复理疗都说得很清楚。许驳州的心这才算慢慢放下,儿子好好地在面前给他斟茶,真是比多少个视频和电话都让人安心。
上了菜,父子动筷。受伤的话题不能一直聊,安静了片刻,许驳州提起了冯克明和离婚,许湛“嗯”了一声表示他知道。
“迟阿姨说觉得他对迟心有意思。”
“怎么?”许湛瞥了一眼,“就因为他今年初二去看你们?”
“算是吧。”许驳州笑了,“带了不少东西,从小儿就挺仁义一孩子。我倒没觉得怎么着,是迟阿姨说她一眼就瞧出来了,那俩人有事儿。后来才知道,那晚上迟心是被他接走的。这么想着,就觉得也不错。”
许湛蹙了下眉,“明子都多大岁数了。”
“岁数倒不是问题。”
“哦?”许湛抬眼,“这是已经看上了?”
“毕竟知根知底。”
“他离过婚啊。”许湛拿起茶抿了一口,随即嘴角微微一笑,“这当然不是问题。”
听出了儿子的弦外之音,许驳州转了话题,“最近又开始忙了吧?听明子说你们也不常见。”
“迟心刚毕业,急什么。”
“不是急这个。女孩儿一个人在凌海,她妈妈想着在远油历练两年,之后总部要是有机会就让她试试,调回来。”
这算盘打得倒精。远油集团,地区调动这种事没有绝对必要或者有相当的人脉根本走不通,看来这计划里面已经有他许湛的影子了。可现在,显然是计划里出了个意外。
“这么多年了,怎么突然想起来让她去京城?”许湛问。
“这么多年也是在读书么。研究生读出来她也不小了,一个女孩子单打独斗的,怎么不辛苦?回到身边,有事儿也好照应。”
哼,许湛不易察觉地冷笑一声。什么逻辑?四岁不辛苦,二十四岁倒辛苦了。
“这也是她们母女的想法,只是计划赶不上变化。要不是这次明子来,我们还意识不到,迟心要是在凌海有了对象,就不好回去了。”
“那现在怎么打算?是要她现在就调动还是马上嫁给明子?”
这么直接问过来,许驳州也一下没了话,“咳,不过是她妈妈絮叨,总部不好调,明子怎么说也是京城人,他父母也都在,明子孝顺,早晚就算他不把生意搬回去,也会常回家,捎带脚儿这不闺女也就回来了。”
许湛手指轻轻茶盅,看来迟芳华真的是看中了冯克明。相差近十岁的年纪不是问题,离异男人也不是问题,她甚至都懒得打听一下他到底为什么离的婚。
“他俩是在我病房认识的,明子过年回去,初二闲着就过去看看你们,对迟心也不过是面子上的事儿,何必过度解读。”
许驳州摇摇头,“我看不像。”
“嗯?”
“这次来,她妈妈让我去看看迟心。”许驳州说,“我昨晚约了她吃饭,见到了明子。”
“哦?他们一起来的?”
“不是,我提前到了她小区门口,正好碰到他们一起下来。就说了会儿话,临走明子还说今儿晚上来接她。我估么着,有可能是已经在谈了,我没好问。”
“不可能。”
儿子即刻一句甩过来,许驳州似是意料之中,看了他一会儿才又开口,“小湛,我知道你和明子是好兄弟,这次,如果他们真的凑了一对儿,你……”
“跟我有什么关系。”
被噎了一下,许驳州没觉得尴尬,点点头,“你不介意就好。”
这一回见,话题很集中,集中得许湛完全没了胃口,搁了筷子。
许驳州拿碗给儿子盛汤,“你和明子都没兄弟姊妹,从小儿一起长大,这么多年感情跟亲的一样,今后也要好好儿的,人这一辈子有个好朋友、好兄弟不容易。”
这番家常说得好亲切,可许湛却忽然觉出了异样,“爸,您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跟我说?”
“那倒不是。”
许湛接过汤,“说吧,我下午有会很快就得走了。”
许驳州笑笑,“其实也没什么,你们哥儿俩好就行了,这些年,他爱人跟你也没有什么接触,这走了,也没什么影响。”
这一次,许湛终于听明白了,看着许驳州欲言又止的表情调侃道,“您是想让我躲远点儿,别坏了明子和迟心的好事?”
“怎么会呢,你误会了。”许驳州叹了口气,“其实是迟心妈妈很喜欢明子,我看这事儿只要明子真有这意思,八成能成。爸只是希望别影响你们哥儿俩就好。”
哼,许湛逗笑了,“只要明子有这意思就能成?迟阿姨真是大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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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迟心那孩子听话。”
许驳州完全没听出他的讽刺,居然很平和地应下了。许湛蹙眉,“听话?怎么听?她妈说嫁谁就嫁谁?”
“这话说起来别扭,可大概事实恐怕如此。”许驳州笑笑,“迟心这孩子小时候为了找她妈妈离家出走、病过几次,对她妈妈有很强的心理归属和依赖感。高考的时候她妈妈正好做手术,她一直守在身边,如果不是我强行把她送回去,她就不去高考了,上考场前只睡了不到三个小时。这孩子,从没对她妈说过半个‘不’字。这世界上,对她最重要的,不是学业,不是事业,以后恐怕也不会是哪个男人。更何况,她看起来跟明子处得很不错。”
许湛看着许驳州,脑子里震惊得一时都反应不出来为人师表的父亲是怎么把这件事说得这么慈祥又合理……
“来,多吃点菜,别老喝茶。”见儿子不动,许驳州忙让道,“腿脚伤也得保养。工作还那么忙。”
“这么说,你们打算促成这件事?”许湛问。
“八字没一撇的事儿,不过是个想法,她妈妈觉得女孩子读研出来年纪不小了,又不会真去催他们,不拦着罢了。”许驳州说完又加道:“这段时间她们娘儿两个视频常提到明子,我看问题不大。”
许湛闻言放下茶杯,拿起筷子,“刚才你说他们今儿晚上有约会?”
“应该是,明子说晚上来接她,迟心还说不必了,自己从公司过去有地铁。”
许湛点点头,冲许驳州微笑道,“爸,您也吃菜。”
……
时间刚跳进六点,迟心就冲出了办公室。第一次按时下班,依然还是需要跟领导请假。雨不大,一路奔跑,脚下的水花啪啪的,像跳跃的心情,按都按不住!
今晚车队聚会。本来不集训并不是非去不可,可今天是他们组队后第一批订购的零件到货,那都是只有国外视频里才能看到的东西,怎么能不去?时间够的话能上一下手就更好了。
正是下班高峰,又有雨,地铁里人很多,湿滑闷潮,迟心像条小鱼一样在人群缝隙里穿梭,嘴巴不停地道着歉,“麻烦您让让,麻烦您,谢谢……”
她得赶快,坦总说可以过来接她,怎么好意思呢?PRIME公司远,跟他的私人车库基本就是对角线,人情不说,也真的不方便。
这是环线,连接各种中转站,实在是繁忙了。虽然都有排队,可是车厢空间有限,迟心几乎是双脚离地被挤了进去,不过不管怎样是上来了。
从来没有按时下过班的人还没挤习惯,迟心把背包抱在胸前,一来保护自己不被冲撞,二么,里面除了有她的宝贝测试数据,还有芋泥面包和水,挤扁了就不好吃了。来不及吃晚饭了,以防又像初三那晚搞通宵,这么多人,坦总可顾不上给她弄吃的。
人群还在不停地涌进来,迟心被挤到了另一侧门边,贴着门一不动,旁边的人叠加上来了几乎就是被死死卡住。还好,她下车的地方是二号线中转站,下的人多,应该不成问题。
这一会儿已经是一额头的汗,想起手机还在包里,本来想再查查下地铁后的路程,可是拿出来太费劲了,算了。
晃晃悠悠过了两站,汗总算落了,想着坦总那天说今天有加入车队的新人,是她绝对想认识的。绝对想认识的……谁呢?凌海车行还有改装车界,她听说过的就那么几个,难不成是其中一个?想想京城那次的安排,那可是大名鼎鼎的启帆赛车俱乐部的后院!心里不由得就为坦总的超级人脉激动起来,肯定是大佬级别的!
真是迫不及待!这些日子,这是她最有劲的一天。目光望向液晶屏幕看下一站,忽然感到包里手机震动。
真不是时候,可怎么接?
算了,一会儿再说。可打电话的人显然很执着,一遍又一遍。这震动把旁边一起挤着的女孩都震烦了,回头看了她一眼。
迟心趁着下一站大家略有松动,赶紧掏出手机。
啊???
三个未接电话:许湛!
眼睛立刻就像封印了,人被直接拍上了玻璃门,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两个月,她搬走的那天他微笑着说了四个字:注意安全。既没说再见,也没说以后,一个特别开放的终止……
心怦怦地跳,迟心根本没想好说什么,没想好为什么,可手指已经不受控制地回拨过去,“喂,咳,喂?”
“喂,迟心啊,”
低沉温柔的声音传过来,地铁里这么挤这么闹,还是觉得耳朵痒痒的、热热的……
“嗯嗯,是我,咳,哥,你怎么样了?”
舌头真的可以咬下来,怎么自己主动了?不是应该问:哥你找我?这下好了,没话了可怎么办……
“我挺好的,你好吗?”
“嗯嗯,我也挺好的。”迟心忙接着说,“哥,我找到工作了。已经上班了。”
“我听杨硕说了,不错啊。”
“嗯,你的伤怎么样了?”
“已经好了。你现在在哪儿呢?下班了么?”
“哦,下班了,在地铁上。”
“你是住莘景三村么?”
“嗯嗯,是的。”
“我现在在你小区门口,你还有多久到?”
啊???
迟心只觉得血压蹭一下飚了上来,头立刻晕,“你,你在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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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来看看你安顿得怎么样,一起吃晚饭吧。”
脑子晕,气息有点跟不上,人太多了,她不得不踮起脚呼吸,“哦,好,好的,我,我大概还得四十分钟!”
“好,你慢慢儿来,对面这几家饭店都挺忙,我先去订座。”
“嗯嗯,谢谢哥!”
挂掉电话,正好到了一站,迟心奋力向门边挤去,“让一下,对不起,我必须得下车。麻烦您让让,谢谢谢谢……”
作者有话要说:
上次是谁说老许招招手小心就贴上去的?谁?
这几张有嫌慢的,我相信后几张也会有嫌快的,嘿嘿O(∩_∩)O,有了解我的小仙女都知道我是大纲放那里就雷打不动滴人儿,每天工作结束码字就是快乐时光,小天使们要记得一起出来玩耍啊(*^▽^*)
海外的小天使们,今天是平安夜,祝你们节日快乐,好吃好睡好好玩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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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从地铁上挤下来, 迟心像个充足了气的皮球,绕过扶梯,一步一跳蹿上了出站口, 跑进雨里。
雨天临时叫车本来就难, 尤其还在下班高峰的地铁口,所以她直接给了两个街区外的地址。上了车,开出去好一会儿, 额头的汗才随着窗外的雨慢慢落了下来, 手心的汗依然黏着手机。
通话时长:1分30秒。
心怦怦跳。两个月, 经历了人生到此最难熬的夜,一个又一个。以前睡不着可以听故事、看小说、还可以吹吹琴,现在, 睡不着, 满脑子他的画面,就是什么都做不了。
那天向朵朵交代了以后, 那一连串的“绝不可以”让人越发绝望到不能呼吸。一夜无眠, 莫名就像在彻底告别, 难过得比那天离开他的家还要狠。可谁知, 第二天在地铁上, 还是忍不住又打开了《倾我所有》的剧照,那个男主跟他, 很像。
像, 也不像。身型像, 鼻子像, 眼睛也像, 可目光和笑容……人家男主要耍酷,冷漠又帅气, 可他不一样,他是亲和的许处长,总是那么和蔼、温柔,尤其是声音,一声“迟心啊”,她的心就会停跳……
许湛,永远是个例外。
以为时间会冲淡一切,包括对他的神化和恐惧,可惜二十年后重逢,即刻落汗。现在,从一个极端跳到另一个极端,虽然她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有一点可以确定:这不正常。
迟心轻轻吁了口气,不正常……怎么才能正常呢……
滑开前置镜头:黑眼圈、杂眉毛、嘴巴像刚被冰过。包里翻来找去,并没有那支唯一的口红,只有一把小梳子,小心地把打湿的刘海梳整齐,拉远镜头,蓝色的西装衬衣,平常挺显白的,这怎么衬得脸色老了十岁的样子?
真没眼看了。这可怎么办……
忽然手机震动。
许湛:吃酸菜鱼行吗?
迟心:嗯嗯。
许湛:街对面的鲜汤鱼馆。知道吗?
迟心:嗯,知道。哥,有点堵车,我大概还要四十分钟才能到。
许湛:不急。慢慢来。
迅速收起手机,探身往前,“师傅!咱们在百惠那儿停一下行么?大概需要十五分钟。等我行不行?”
半个月前朵朵生日一起逛街,在百惠试了一条裙子,挺好看的,可价格也好看,要八百多,当时还想到某宝上去找找同款,现在,来不及了,也不知道还有没有货了……
“打表计费的。”
“嗯嗯!”
迟心一边答应着一边拿出纸巾,弯腰用力擦鞋子。
……
鲜汤鱼馆,社区饭店两楼的门面,环境还不错。虽然下着雨,一到饭点儿也迅速热闹起来。
本来有个两座就行,可这一等人,在大厅就显得尴尬,许湛要了楼上付费雅间,一壶茶,拨开手机。
许湛:晚上跟我爸一起吃饭?
冯克明:今儿有事儿,明儿?我的东。
看着下午的短信,许湛抿了口茶,噗!烫!
春节过后,哥儿俩好好地补了一顿酒。明子笑嘻嘻地说这下他自由了,让许湛有什么话现在就说。可没等许湛开口,他就又说,“老许,当年她才六岁,不管什么都跟她没关系。这些年在乡下,没爹没妈怎么过的?你不觉得可怜么?你们不该是一个战壕的战友么?不,你可比她强多了。你放心吧,她大过年的还自己住宾馆。她都这样儿,哥们儿我更不会没事儿跟迟芳华瞎凑近乎,惹你不痛快!”
说的没错。可现在,他许湛挑好了日子坐这儿等迟心,而明子也没提今儿的事是又要带着她消失。有过那平安又刺激的一夜,现在那车库究竟是几个人,之后又会剩下几个人,那傻丫头还会计较么?
站起身,走到窗边,街对面就是一大片住宅区,几年新的房子,下班时间进进出出大都是年轻人:刚刚背上房贷的和只够钱租这么远的。地铁都没通到的地方,无论在哪上班,交通都是负担。
很多压力,人都以为能克服,其实只是时间不够。忍着忍着,没有尽头,习惯了的辛苦能在一瞬间就让人崩溃。只不过,如果小时候就寄人篱下,是不是扛打能力要强一些?有多强?
正一个人瞎琢磨,听到门响。许湛回头。
一身米色长袖连衣裙的女孩。发丝垂肩,柔顺的栗色反着灯光,眼睛里一点笑,轻轻抿着唇,抿得酒窝若隐若现;唇蜜很浅,唇瓣很浓,白净的小脸一点雨水的狼狈都没有。荷叶领,软软的喇叭腕口,网纱拼接的裙摆卡着腰身绽开,缀着几朵手绣同色小花,脚上一双白色软底小皮鞋。瘦了,瘦多了,也女孩儿多了,像一朵清凉的小荷,入在眼中,柔软,娇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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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静。已经足足十几秒。
自从莫斯车库那吓到她汗流浃背的一转身,第一次见他笔直地站着。虽然拄着拐的时候这男人也是笔挺的样子,可现在感觉突然高了好几公分,略带紧身的浅粉色正装衬衣,阴雨天狭小的房间里闪瞎人的压迫感!
迟心本来紧张得要死,上楼梯腿都打颤,现在,倒好了,心停跳,人直接僵在他目光里。
“来得挺快啊,坐吧。”
他终于开口了,一如既往的声音,一如既往的笑。迟心轻轻咽了一口,随着坐下,心归位。
坐近了,嗅到她身上清新的白兰花香。这才注意到那小喇叭袖口上还戴着两朵新鲜的小花,可爱。许湛抬手斟茶,微笑问道,“新公司还适应么?”
“嗯,挺好的。”迟心小心地端起来抿了一口,喝不出来是什么茶,不过好好喝!开心地泛起了笑容,“哥,不好意思,让你等这么久。”
“在公司具体是做什么工作?”
竟然就这么免了客套,真好,迟心回道,“项目助理。”
“暖通?”
“嗯嗯。”
“常见客户吧?”
“嗯,一周有两天在客户那里办公。”
“没有着装要求啊?”
嗯??他的脸很近,那温柔的眼睛里她的影子傻兮兮的,迟心看着好怔了一下这才低头看裙子,所谓小仙女的初恋裙,太幼稚了!哪里是办公室该穿的??太不专业了!
“哦,那个,平常,平常工作都不这么穿,这,这是下班临时换的……”
小脸腾地一下就红了,一点遮掩和铺垫都没有。许湛在心里轻叹一声,原来如此。看来,明子真的不是一厢情愿。随即笑笑,“那今儿什么日子啊,换这么漂亮?”
还要答么?都此地无银成这样了……迟心只觉得两颊已经烫熟了,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解释不得的尴尬,冯克明居然有这么大的魅力,许湛惊讶之余正琢磨怎么化解,服务生进来上菜,热腾腾的鱼锅端上来,迟心也赶忙接菜。
翻滚的热汤,香气四溢,熏得两颊的热更按不下去。借着布菜迟心抬眼,看向对面的人,这么近,近在咫尺,比夜里熄灯后的影像还要近,近得能感觉到他的呼吸……
心就这么慢慢地握紧,像什么卡在喉中,忽然发硬。好不容易,真的好不容易,一定要……多看看,就这么看着,免得……免得以后想起来后悔。
这丫头,拿起筷子半天,面前还是只有茶水。许湛盛了一勺连鱼带汤放进她碗里,“怎么发呆?吃啊。”
“嗯嗯。”她拿小勺尝了一口,“真香!”
“平常是不是作息不规律,也不好好吃饭?”
“嗯?没有啊。”
“那怎么瘦了这么多?”
因为……每天都在想你,每时每刻……
迟心心里无所谓地叨咕了一句,忽然眼睛有点酸,赶紧低头吃鱼。
饭吃起来是很快的,尤其是他。在一起住了快两个月,每顿饭都一起吃,他看似不紧不慢,可速度真的快。可能是习惯了应酬场子,总是尽快吃好,然后照顾桌上。她不需要照顾,可他还是会陪着她,弄得迟心不得不也学会快快吃完,不耽搁他的时间。
现在,她饿,可是吃不下,眼看着他有型有款地把那一小碗米饭吃得快见了底,她的心像那咕嘟咕嘟的鱼锅有点沉不住,还能说什么?他们之间还有什么话题?
对了,剧!
“哥,”
“嗯,”
“《倾我所有》播完了。”
“是么?”许湛看了,长途航班上无聊睡不着的结果。最后几集两个人又闹矛盾,彻底分开。后来女孩子意外怀孕,莫名其妙就跑到国外去,男主追了去,咆哮着表达了一下爱意,一家HE。WTF!浪费时间!!
“结局怎么样啊?”他问。
“当然在一起了。姬珍怀孕了。”
“已经结婚了啊。没再吵架?”
“哦,不是。分手了才发现怀孕,然后两个人都很痛苦,勇仁疯狂地找,好不容易才在一起。超感人的。”
许湛听着蹙了下眉,这工科丫头的语文太成问题了,言辞匮乏,连“不容易”和“感人”两个词的意思也搞不清楚。“怀孕这个情节加得不好,言情剧变伦理剧了。”
“我不这么觉得。他们两个背景差别这么大、那么多阻力,自然在一起的几率太小。正好责任来了,才能更理直气壮。”
“什么问题也没解决,‘理直气壮’把人霸在身边?”要没有这些傻丫头,哪来的渣男?许湛笑笑。
“我是说的姬珍。”
“女孩儿对男人的责任?”
“不,女人对孩子的。”
许湛微微一怔,一下子竟是不知道这种“傻”和刚才那种是不是有本质的区别,看着眼前这张被一句羞到就一直红扑扑的小脸,不由得又问,“那这是怀孕了,不怀孕呢?怎么收场?”
这真是个问题,迟心蹙了蹙眉,“那又得二十集了。”
“两百集也特么不够!且拽呢。”
“噗,哈哈……”迟心笑死了,这么温柔低沉的男人声音骂了这么一句,好好听!真的没错啊,她现在才发现,那些男主说是完美,其实连示爱都像在施舍。光顾了拽了,突然的深情,转得好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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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丫头的嘴巴平常微微一咧就好看,这一笑,满屋子亮。许湛也笑了,“笑!当心刺卡了喉咙。”说着给她加满鲜榨果汁,“赶紧吃。”
迟心端起来就喝下大半杯,好冰!抿抿唇,手指轻轻捻着杯沿儿,“哥,今晚你怎么……还能有空来看我?”
“嗯?”
“许叔他……不是来了么?”
“哦,中午见过了,晚上他有应酬。正好我也不忙,就过来看看。”
“昨晚……许叔也来看我,一起吃饭了。”瞥了他一眼,迟心好忐忑,来的路上已经反反复复想好了,自己交代比被人揭发强,许叔要是提了坦总,她就赶紧坦白车队的事,他要是不高兴,她就……
“是么?”他笑笑,“在哪儿吃的,没听他说啊。”
咻!放心下来,胃口都愉快起来。
“哥,你平时还很忙吧?”明知故问,杨硕每天忙到连聚会都不见,更何况他老板,可她就是想知道……
“嗯。”
他又从汤锅里摘出些鱼肉放进她碗里,“可能还有刺,当心。”
“嗯嗯。”
她应该很饿,可一直都没感觉到饿,吃了很多,也不撑,吃他捡出来的鱼,一点一点,慢慢儿吃,想想还有什么能聊的……
“哥,杨硕说之前远油人事部都通知他调岗了,铁板钉钉的事儿,你一回来,他就留下了,他可感动了。”
这是真的,杨硕甚至已经做好被远油冷板凳到离职的准备,可是,许处回来了,就像看到红旗重新进了城,一下子重见天日!
“小伙子确实能干,找这么一个专业全面的助理也不容易,毕竟是陆老的得意门生,难得。”
嗯?迟心抬眼,忽然四目相对,她愣了一下,随即挑起下巴,他看着不得不挣了下眉,“嗯,你也是。”
噗嗤,她笑了,特别开心。
作者有话要说:
老狐狸与小猎人 O(∩_∩)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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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鱼锅量很足, 里面还涮了好多菜。
他怎么这么好就选了鱼呢?可以很欢快地往嘴里送,还可以慢慢地挑刺,让她磨时间。
餐桌是最适合聊天的, 无关应酬, 他们两个有好几层的关系,亲的,远的, 本可以有很多可以说的。就像小时候听表哥们互相吐槽舅妈们, 哪怕两分钟前还打得不可开交, 转眼就能同仇敌忾!可惜,这层层叠叠的关系正是最不能碰的地方,迟心知道, 就连这个“哥”也是好不容易才有的, 还是在二十年后。
一个多小时后,她放弃了, 实在想不出话题了, 就怕一不小心踩了雷, 惹他生气。
最后的十几分钟, 他捡鱼, 她吃,什么话也没有。饭店的音乐和隔在门外的人声不远不近地陪着, 没有冷场的尴尬, 两个人又近, 又静。
迟心低着头, 筷子都不想动, 悄悄觉得如果刚才自己一个字都不说就好了,就像现在这样, 一直这样,不停下来就最好了……
汤锅都干了,不得不走。账是许湛结的,这个迟心一点都没争,他最知道她有多穷。等到站起来才发现肚子吃得鼓鼓的,小仙女的裙子勒得有点受罪。
阴雨天,夜色来得更早更重,雨丝也比之前的密,一街的灯光,湿漉漉的。
“哥,你开车来的吧?”
“嗯,我先送你进去。就对面那个小区是吧?”
“嗯。”
一把黑色的大伞,撑开,世界忽然就小了。
迟心抬头,是他的肩膀。并排走,不敢靠近,步调不一致很快就潲雨。走下路沿儿过马路,有电动车来,他伸手揽住她的肩,手好大,好暖和……
不需要再看路,只管看着鞋子踩雨水,闭着眼睛也行,反正没有雨,也不需要方向。
小区很深,十几栋高楼间距很大,可以走很久。可惜,她租住的是第二栋。
“就在上面,九楼C。”楼道里,透着回声。已经站了一会儿了,迟心只好说,“哥……”
“嗯,”
“我上去了。”
“不想请我上去看看?”
想!当然想,还想你坐着不走。可是,合租屋,过分热情的二房东和透视的女孩睡衣,不管哪个都不能给你看。迟心犹豫了几秒,嘟囔了一句:“我今晚还有事儿。”
许湛点点头。那一晚她跟明子走的时候都快午夜了,此刻的时间确实还早得很。心忽然有点乱,他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中途叫回了她,能阻止什么?她来了,又能说明什么?此刻,她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可也不知怎么了,小脸忽然就寡落落的。
“怎么,没吃饱啊?”
噗,迟心笑了,“都要撑死了,这个周末都可以不吃!”
这个嘴巴,一笑,潮湿的楼道都阳光明媚。哪怕吃得一点唇蜜的颜色都不见,还是好看。许湛笑笑,“那上去吧。”
“嗯。”
迟心伸手按了电梯。
一闪一闪变换的楼层,从顶楼下来居然比平时快这么多……眼看着马上到了二楼,迟心脱口道,“哥!”
“嗯,”
“那个,我……”
“什么?”
“以后,我能去你那儿玩么?”
“玩儿什么?”
嗯?漂亮的眼睛一怔,她尴尬地抿了嘴巴,两个酒窝突兀地大。许湛看笑了,“我出差,总也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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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也是,那算了。”
“有事儿打我电话。”
“嗯。”
电梯来了,她走进去,面对着面。他笔挺地站着,唇边有笑。电梯门慢慢关闭,十秒倒数,像当初那打开的电梯门,这一次仓皇定格的又是她。
门关上的一瞬间,迟心一软靠在墙上,电梯启动,身子好重……
……
撑开伞,许湛走进雨里。
手机上显示时间刚过八点半,现在她赶去明子那里,还有一个通宵,时间充足。
浓重的夜色,雨水遮蔽。眼前又清晰地看到荷叶领簇拥着瘦削漂亮的锁骨、小脸认真地看着他说,“不,她对孩子的。”
这么个不要命的答案!
假如真的发生什么,假如真的出了意外,明子更是个责任压身就铁打不动的人。一个通宵,两个通宵,一旦上头、上身,又经得起几次折腾?
现在,可能一切已经晚了。
出了小区,雨越来越大,许湛停住脚步,回头,一个庞大的楼群,无数个鸽子笼,根本看不到她在哪里。
晚了就晚了,跟他又有什么关系?可是心里莫名腾起的火被许驳州那句“只要明子真有这意思,八成能成”烧得难受!迟芳华的算盘一向很精,也一向很准,她算准的东西,多大的障碍都实现了,二十年来,从未失手……
一个街区外,十字路口。
雨幕中,看不清泊在不远处的车,烦躁。许湛很想放下伞,让雨浇透满脑子愚蠢的念头。
明子,从小到大的亲兄弟,他娶谁,有什么妨碍?这么多年的苏静,见与不见,从未走近。可是,迟芳华,迟芳华!牙咬碎了也念不出的名字!二十年,整整二十年,他终于能让自己看着她露出笑容、能在她面前叫一声“爸”,可为什么,为什么……又要把这个丫头送到他面前??
她苦不苦,疼不疼,跟他有什么关系??
绿灯又换成了红灯,许湛抬起头,深深吸了口气……
嗯?不知怎么,心里忽然一个激灵,回头,朦胧的街灯里,浅色的裙子这么显眼,硕大的背包还在肩头,女孩儿踩着雨水奔了出来!
这是怎么了??不管不顾的?难道明子的车已经来接她?他究竟是在路口耽搁了多久?震惊之下许湛正是犹豫该不该趁着雨幕躲一下,突然听到她喊:“哥!哥!!”
许湛愣了一下,立刻大步迎了过去。
人终于冲在眼前。想起当初他去莫斯找她,她也是这么追了出来。那个时候,她瑟瑟的,肉眼可见地抖,此刻,雨水湿透了,刘海儿黏在额头,没有了鱼锅边的红晕,小脸白得透明的一样,蓬起的纱裙紧紧贴在身上,清晰的女孩儿形状。
“怎么了?”他问。
又在他伞下,她用力哆嗦着。电梯关闭那一刻,触发了幽闭症一般的恐惧,她不停地拍着底楼的按钮,几乎摁到失灵。
什么时候?什么时候她才能有事可以找他?什么事又非找他不可?两个月,熬过来也就算了,再熬一遍,她真的不知道撑不撑得住。至少,她得有个期限,没有死线的等待,和砌入墙里的永恒有什么分别??
现在,指尖还在痛,可他已经在眼前。笔挺的身型,黑伞遮了灯光,微微蹙眉低头看着她,不见了威严的棱角,只有温柔的目光,还有,体温……
“哥……”
“怎么?忘什么东西了?”许湛问。
“哥,初三那天,你打电话给我,是要说什么?”
许湛一怔,还没开口,她又急切地加道,“七个!七个电话,是不是很急?是要说什么?”
此时此刻,女孩儿已经完全没有形象,唇咬出了齿印,嘟嘟的,一点点血痕看得他心惊肉跳,干干地咽了一口,“咳,没什么,就是问问你什么时候的飞机,几点到。”
“这么简单,那……我后来问你,你为什么不说?”
突然严密的逻辑,卡住了他的答案,可是没有再给他重新解释的时间,她紧接着又问:“还有,那天,那天在医院……你,你为什么……”
“在医院?怎么了?”
“你为什么……抱……搂着我?”
话终于冲出口,泪突然涌了上来,不等他开口,她又追道,“为什么?是为什么?”
喉结轻轻动了一下,他低声道,“我不知道这是个什么问题,怎么回答你?”
“就是,初四!医院见到,你为什么会搂了我?”她急切地解释着,“为什么?不是有拐杖么,不是站得好好的么?怎么忽然会搂着我?然后,一直,一直到车上?”
“之前你不也是总比拐杖快么?那一次,有什么不一样?”
泪珠吧嗒一下落了下来。顺利成章的答案,她本来就知道的,可这两个月魔怔了一样各种回避,怎么想都要绕过去,现在,也终于都戳破了。
她哭了。莫名地,就哭了。许湛把那句“不然呢”咽了回去,抬手,拇指轻轻捻了一下泪珠, “好好儿的,怎么哭了?”
脸颊碰到他指尖的温度,更加湿乎乎的,“我觉得不对……”
“嗯?”
“是我……以为不对。总想问清楚……”
“现在清楚了?”
想点头,可是他的声音几乎只在喉中,比夜里想象中还要让她受不了,看着,听着,她突然就陷入更大的混乱,“我,我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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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无奈,“哪儿有那么多为什么,别瞎琢磨,为难自己。”
“什么都能糊涂,可这个,我有点想知道……真的……想知道……”
“知道了要怎么着呢?”
知道了要怎么着呢?不能怎么着,他是许湛,越远越好。可是……至少,夜里,她独自一个人的时候,所有的念头可以有一个落脚的地方……
“好了,我送你回去。”
“不,不用!”
“有雨。”这话,他说的一点也不多余。她已经完全湿透了,雨是无所谓,可这湿透的女孩形状走在外面,他不能想,“走,我送你。”
大手又揽她的肩,她没动,眼睛怔怔地看着他,“你真的,不会去问为什么么?”
“嗯。过去了,没有必要。”
“过去了,就……过去了?”
“嗯。”
“那好吧。”
她笑了,一点泪珠挂着,怎么叫忽然笑了?
他正疑惑,忽然听她轻声说,“一次,那就这一次吧……”
嗯?许湛还没明白什么意思,女孩张开的手臂就将他的腰抱住,收紧,紧紧的,勒得他痛……
挨在胸口,气息颤颤,好软的女孩,清香入口……
许湛仰头深吸一口气,雨湿的天,黑色笼罩。
再低头,抬手把她肩头的背包拽下来扔在地上,瞬间,完全贴紧……
作者有话要说:
第35章
裙子湿透了。
热水淋下来, 所有的精神都像集中在头皮那一层,醍醐灌顶。心怦怦地跳,胸膛薄得不堪一击……
感觉这辈子就终止在了那一刹那。
默默地感谢自己啊:迟心啊迟心, 你真行。
跟他抱了不知道有多久, 时间停止,身体石化,心跳也好像只能听到他的。可是, 她的脑子清醒得像冬天刺骨的雨, 滴答, 滴答,一点一滴计算着……
离开的那一刻,他的怀抱还是紧的, 她能感觉到他手臂忽然被挣开的意外反应。
她是想赖着的, 特别想赖到天荒地老再被推开。可是理智在他怀里融化的最后一刻她想到了一个自己更想得到的东西:他的不放手。哪怕只是肌肉的惯性而已。
果然,她是对的。现在脑子里、身体上的记忆都是离开时他的力量, 像真的舍不得。
这个错觉, 好温暖, 暖得她的心都在冒泡泡, 粉红色的……
待在淋浴下, 一个人,终于可以完全不在乎时间地想, 赖着, 反反复复……
……
夜。
客厅的灯关了, 房间彻底黑下来。
连黄俊都回房了, 大概已经是凌晨了。趴在枕头上半天没动的人转过身, 在被子里好好地滚了几下。这亢奋的饱足感,别说睡着, 眼睛都闭不上。
哎,难怪兴奋剂在竞技界要被禁,生物钟、自然功能都能被打破,极限看都看不到,根本就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了。如果这个时候给她去考试或者设计方案,是不是会一爆惊天?
不行啊,脑子里都是他的身体,设计出来的东西会不会刻板周正,一点也飚不起来?哈哈……
猥琐地遐想着,忽然,床头柜上的手机亮了起来。
静音模式,夜晚只有灯光提示着。迟心拿起来,是短信。
坦总:ZER II
嗯?迟心没懂。是什么零件的型号么?没见过啊。搜了一下,没有任何意义。要问一下么?
想了想,放下手机。又拿起来,蒙进被子里。
许湛:吃酸菜鱼行吗?
许湛:不急。慢慢来。
耳边仿佛能听到这几个字的声音,就像抱着的时候那深沉的呼吸。迟心笑了。是因为许叔来了吧?他不得不来关照她一下,可是,许处长大概想破脑袋也不会想到这一关照把自己的胸膛给关……失身了。
现在,他是什么感觉?
懵?后悔?厌恶?可能都有。
对不起啊……
在心里悄悄念了一句,不需要再叫哥。悄悄笑了,不照镜子迟心都知道此刻她的样子有多无耻。
忽然,手机又闪,不停地闪,还是冯克明。迟心犹豫了一会儿,接起来。
“喂,”
“喂,您好,我这里是ZER II 酒吧。”
听筒那边传来一个彬彬有礼的女人声音,迟心听得有点懵,ZER II是个酒吧??
“机主这位先生有点喝多了,不能行动,请问您是他的朋友或者家人吗?”
啊??
“我……”迟心想说我不是,手机里没有他太太的电话?发小的?怎么拨到我这儿来了?
“女士,请问您方便安排人来接一下他吗?如果不方便,能帮我们再提供一下别的联系人吗?”
他太太叫什么?不知道,不过已经离了,而且,如果“太太”或者“老婆”两个字还在手机里,酒吧一定不会错过。要不,车行的师傅们?不好……那次在车库醉酒后,他胡说八道的,迟心好费力才帮他安顿回休息室。事后他来找她,满脸歉意,说保个密吧。大块头的尴尬也是体量超大,迟心当时没觉得好笑,相反的,看起来还有点苦涩,她就点了头。现在么……今晚不是和车队去看设备零件了,怎么又一个人在酒吧喝多了?
“喂,女士,女士?”
“他开车去了么?”迟心问。
“是的,一辆宝马三系,车牌:凌xxxx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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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好,我这就过来。”
挂了电话,迟心再次确认,确实是冯克明的电话,而且是他的私人号码。刚才那个没头没脑的短信是不是就是告诉她地址的?
再查一下,原来ZER II是希尔酒店内部的一个酒吧,难怪那个女孩的声音听起来很订制的感觉。五星级酒店,如果她只打车到这个酒店去,应该不会碰到什么危险,真有什么事的话,酒店安保监控和报警措施应该很齐备。
迅速起身收拾,迟心又在电话上找滴滴联系。这是朵朵妈妈以前单位的一个朋友,专门跑夜车的师傅。朵朵经常出差,张志不在的时候都是找这个叔叔接她,不知道这个时候在不在线?
师傅立刻接单,幸好,距离也不算太远。
……
凌海,历经百年风雨的不夜城。
一路上走高架,往海边去。暂时安静下来的都市透进车窗,时而亮,时而暗,滑过万家静谧和灯火。
打开窗,迟心深深吸了一口,凌海特有的味道带着湿湿的潮气好清新,今夜的一切怎么都这么美啊,没有月亮,没有星星,也美……
靠近座位里,心跳慢慢安稳下来,身体还是好暖和,牢牢地罩着她,好像……再也不会走了。
……
凌晨的交通很顺畅,半个小时候后车泊在了希尔酒店门前。
ZER II在酒店后部,接近打烊的酒吧里光线很暗,随着服务生一直走到最里面的角落,半圆私密的卡座里一个男人抱着手臂半卧着,头靠在墙上,闭着眼睛,大长腿搭在排座上突出一大截。
庞大的身型还是有好处的,至少怎么堆放都不觉得太颓,看起来还好,没怎么失态。
迟心绕进去,“冯总,冯总?”自从加入车队,他们之间又恢复了曾经的称呼,这样,方便。
没动静。迟心低头找到他的手,掐了下去。
“嘶……”
嘶哑颓废很配合的一声。
迟心抬头,男人眯着的眼睛,黑暗里对视两秒,他笑了,“掐我啊……”
酒气好重,迟心扶了他的胳膊,“来,能起来吗?我送你回去。”
大手握住,燥热的手心,力气好大。
“冯总,你……”
“又特么乱来……叫,叫什么……”
“冯大哥,来,起来。”
拽了一下,铁打的坦总,纹丝儿不动。
“女士,需要我帮忙吗?”
站在外面的服务生忍不住问了一句。这女孩细瘦的体型还不够那男的一半,顶多能握握他的手,完全无用。不过,他要帮忙也只能是说说,半圆卡座的桌台是固定在地面上的,走道空间太小只能容进一个人,想搭把手也只能等那男的配合着坐起来才好一起拽,现在,卡得严严实实,沉得跟死了差不多。
服务生正犯嘀咕,只见那女孩深吸了口气,弯腰,压低身体把自己的后背和肩膀抵在了男人的胸前和腋下,握住他的手,双腿发力,她一起身,眼见那醉成泥的男人随着就坐了起来。
我去!这是什么金刚芭比?这么简单,四两千金,完全不费力的样子!
“冯大哥,能站起来么?”她问。
“嗯。”
终于有了发力的空间,揽着他的腰,她用力一站,男人也随着起身。可是一旦起来,她个子小,他这样的身高和体重没有自己的力量还是站不稳。果然,摇摇晃晃就要扑倒在她身上。
忽然,一只大手一把撑住直接把那男的拖了过去,稳稳架住。
“谢谢!”
身上忽然轻松,迟心忙道谢,抬眼,嗯??!
“你干嘛……干嘛去了……”酒精混沌的声音不停地嘟囔着,“不,不医院啊,老,老许,我,我特么不,不去,不去医院!”
架在兄弟肩头,两个高大的男人没有一个驼背的,就连醉鬼的样子都端正了不少。迟心揉着手腕看着突然缓解的局面,身上还染着酒气,那死沉的重量一旦卸去,她倒显得多余起来。
只是……他怎么会在?
本来,这辈子都不用再见的。惊讶惶惑的感觉不足一分钟,忍不住就欣欣然起来,好在酒吧光线昏暗,不然那一个念头就羞耻发烫的脸颊大概又要给人看到。
“哦,女士,请稍等!”
刚出酒吧,身后追过来一个服务生,递上车钥匙。
迟心认得这是冯克明的,上面挂着订制版的1940初代宝马328 MILLE MIglIA模型,丢了……就完了。
赶紧接过来,再看那两个男人根本没空理她,便小跑着跟上,一起往电梯去。
进了电梯,扶着冯克明靠在扶手上,许湛按下了17楼。
嗯?迟心纳闷儿:不去地下车库么?这是上哪儿去?此刻的坦总已经是完全的离线状态,大概是发小来了神经彻底放松,连刚才能辨别出她的模糊视线都没了。
而另一个男人,眉头微蹙,专心看着楼层滚动的数字。
第一次,他脸上一点笑容都没有。假的都没有。
……
十七楼,商务标间。
把人平稳放倒,铺床、脱鞋、脱衣服、垫枕头,一气呵成。
迟心在一旁站着,想帮忙都插不上手。他刚才酒吧里的脸色和口气明显是嫌恶的,可动作却一直这么体贴柔和,不给醉汉摔也不给他难堪,按坦总的身量,真得是绵力千钧。心里忍不住悄悄摁着一个小问号:这活儿……他怎么会这么熟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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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顿好床上,他起身去浴室湿了毛巾拿过来。迟心见状忙递上托盘,然后去冰箱里取了瓶水放在床头,又顺手把垃圾桶拉近在旁边。
“会吐吧。”迟心轻声道,“上次喝得比这少多了都……”
他一眼瞥过来,迟心立刻觉察出错,闭了嘴。
许湛把水瓶子拧开往玻璃杯里倒了多半杯,和毛巾托盘一起摆好。
目测这正是冯克明醒来抬起手臂正好拿到的距离,不需要探身。探身会头疼。迟心想起那次自己在医院,床头给她准备的是吸水杯,手臂受伤,她连抬手都不需要就能喝到。许处长的周到,细致入微。
一切又安静,只有酒后粗重的呼吸。
也不知道睡着了没有,阴影中眉头还皱着,昏昏沉沉的意识里,还是不轻松吧?
唉,明天天一亮都还要继续,这是何苦来……
脑子里对冯克明的痛苦琢磨不过一秒思绪就收了回来,迟心轻轻屏了呼吸。
房间里满是酒气,可是,她还是嗅到了淡淡的……男人干净的味道……
他就在身边,这么近。
胸口、脸颊悄悄地泛起热潮,那个拥抱的结界一直都在,此刻又有他的加持,里外熏着,热。人有点飘,脚软,可一点都不敢动,好像一动,他就会察觉,一切就都会散开……
能就这样守着……一晚么?就这样,他坐着,她站着,不要抬头,保持这个距离,她只需要这个背影,体温和味道……
一分,一秒……
心跳有一下没一下地计算着,终于还是听到了冯克明的鼾声,并不重,可是睡熟了。
还能继续么?迟心正担心,就见他起身,太近了,她不得不往后退了一步,硬硬地磕在床头柜上。
见他走到床对面,迟心这才注意到嵌入式立镜和桌子之间竟然还有一个门,门上有锁,他抬手拨开。
嗯?怎么回事?
随后,他转身径直走出了房间正门。
迟心愣了一下,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迅速走到镜子边的那扇门边,轻轻握了把手。
果然,隔壁房间的有了门卡的声音。
心通通地跳。脚步声,薄薄的门。一秒的停顿,锁拨开,门,开了。
意料之中,意料之外,面对面,咫尺之遥,他站在对面相连的房间。
“来。”他轻声道。
迟心怔了一下,走进去。
“关门。”
作者有话要说:
有没有近距离接触过自己超级想要的东西?那个时候是可以听到心跳声的,不管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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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污浊的酒气关在了身后, 面前又是一个空荡荡、标准样板的房间。
知道是连接房,可还是有点恍惚。这边冷气大,刚才一秒的暧昧在突然冷下来的空气里散得无影无踪, 迟心不由得哆嗦了一下。
房间里只亮了一盏窗边的落地灯, 他就站在床边。贴身白T,灰色运动裤,这都是洗漱后要上床才有的装束;外面罩了一件黑色开衫, 迟心认得那是挂在门口衣架上总也没见穿过的东西, 这一套, 风格完全不合,可见这个电话有多急。
他在看手机。迟心不知道该不该恢复呼吸。
好在手机从来没有瘾,很快他就放下, “你怎么来的?”
“哦, ”应了一声,脸竟然就红。本来冷飕飕的房间, 他这一开口, 就变成雨中那把伞, 热乎乎的心口怦怦跳, 迟心轻轻咽了一下, “服务生打电话给我,我就……”
“我是问:你知道你怎么来的么?”
嗯?迟心没懂。
“为什么会打你电话?”
安静。
“怎么不说话?”
说着他顺手脱了外套扔在床上, 没多大劲, 可他……从不乱扔东西。迟心有点慌, 抿了下唇, “应该是快速拨号吧。”
“为什么?”
迟心蹙了蹙眉, 闭了嘴。
“嗯?”
“我……不能替别人答吧?”
“嗯,”他鼻子淡淡哼了一声, “真是很懂事儿啊。”
这绝不是在夸她,胸口的热度眼看着就被他往下浇,迟心不由得抱了手臂,“这么晚了,能搭把手就搭了……”
“晚么?不比初三晚吧?”
提起失联那一晚,迟心就气短。七个未接电话至今还是个迷,在那之前,作为哥哥他一字一句嘱咐过:不管他是谁,不要单独跟男人出远门。晚上八点以后不要离开房间。现在,明晃晃地全部违反。
“以前……从来没有过。而且,我想是希尔酒店,应该安全的。”
“然后呢?”
眼前的女孩,一副被窝里刚爬出来的样子:宽大的T恤下只露出一点黑色的紧身短裤,蓬松的头发拢得脸越发小,白得发亮,酒窝一抿,像个晴天娃娃。这副德行,直接把自己送入冯克明怀中!杠杆力学,将一个两倍于自己的男人撑了起来。她真是会用力啊,许湛相信他不出现,冯克明照样能进房间,躺下,躺在床上,脱衣服,喝水……
“然后,送他回莫斯。”她答道。
“再然后呢?”
她抿了嘴巴。
四目相对,清澈的眼睛,人畜无害,稀里糊涂,油盐不进!许湛忽然压不住火:“研究生都毕业了,‘幼稚’这张牌你还要打多久?!明知道他在干什么,还要招他的火。耗子逗猫你不要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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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有。”
“没有什么??”
“没有打牌。”
嘟囔声很小,可是迟心确定他听得很清楚。因为足足一两分钟过去,除了鼻息,没有声音。
“你……”迟心有点绷不住了,“可能误会了。”
“你是男人还是我是男人?入职加薪、学徒到中职,你跳了几个台阶?连他的莫斯车队,一年等一次,多少心血和投入,都愿意拿出来陪你玩儿,你觉得是凭什么呢??”
眼看着那刚才还局促的眉头竟然慢慢展开,白净的小脸上酒窝一浅就变得没有表情,完全默认。许湛本来还觉得自己的话可能有些重了,可看她这样子,更是不能改!
屋里的冷气好足啊,心口的热度凉了下来,迟心轻轻地、长长地吁了口气,“你太小看你的发小儿了。”
嗯?许湛一皱眉,“你说什么?”
“有什么话,以后你们哥儿俩说吧。”
说着她就转身,许湛呵道,“你干嘛去?”
“很晚了,我还可以待在这儿么?”迟心扫了一眼两张铺得整整齐齐的床,比医院陪床要大多了,然后目光又落给他。
背对着光,男人铁青着一张脸。
迟心低头,转身。
“你要走哪个门?!”
女孩没动,也没回头,目光看着连接门,慢慢悠悠地说道,“你说,我走哪个门,你会立刻过来抱我?”
嗯??一定是自己听错了,毕竟房间太暗,这声音缥缈得像关着的电视里飘出来的。可是,她真的没动,等了一会儿,他问,“你说什么??”
抬手将蓬蓬的发丝捋去了耳后,她回头,抿嘴儿一笑,“就像今儿一样,不,严格意义是昨天,在伞下。”
她的笑,最不能刻意。一刻意,忽然就漂亮得有点诡异。
“你来看我,一起吃晚饭,是因为知道我晚上要去见他吧?”
许湛没吭声,这件事被当面戳破根本无所谓,可他听得出她不是在质问,也不是在委屈,声音好甜,甜得发腻,入在耳中很不舒服!
“还有初四在医院,你抱我也是因为我跟他一起消失了一夜吧?”
一分,一秒。房中的冷气变得凝结,好像是在等他的反应,可许湛不知道他该反应哪个,是问题,还是她有点暧昧发嗲的表情。
“你过来吗?”她有问。声音真的很甜,很轻,完全没有曾经跟他说话那种说不出的紧张和恭敬。
“三,二,一。”
她慢慢倒数,完毕,轻描淡写,“我走了。”
许湛没动。
她轻轻地扭动门锁,“吧”一声,开了。握住了隔门的把手,眼看着就要转开,许湛立刻低声呵道:“你干嘛?!”
“我过去,然后,锁住门。”
乖巧。挑衅!可是,很神奇,他居然一点怒火都没有,心头那点腻和疑惑忽然让他有种立刻起身的冲动。他好像是明白了她的意思,又觉得绝不可能,可就这一点意思,他得看清楚,要看得清清楚楚!
他走过来,到跟前,没停,继续,逼得很近,近到在她头顶。只要稍稍一吸气,就全是他的温度和味道。
“你想干嘛?”
他又问。
像伞下一样,雨和冷气都被他隔在外面,她呼吸得小心翼翼,胸口轻轻起伏一下,热潮就涌起……
但是,她知道她不能贪,惯性,她还想要惯性……
她的手又去扭把手,大手一把摁住了她。
“他已经离婚了,不是么?”嘟囔得连她自己都听不清。
他没吭声,大手钳子一样。冰冷的把手嵌进她肉里了,疼,可是比那个拥抱还要紧,贴着他的掌心……
这种对峙,根本不知道方向在哪,许湛有点咬牙,身体莫名地,热。
“我想转过来……可不可以?”
她小声问,声音又恢复了从前的样子,许湛不想回应。她慢慢地转身,空间很小,蹭着他的胸膛,面对面。
他轻轻吸了口气,她就张开了双臂。这一次,他没有惊讶,她也没有发抖,她紧紧地把他们贴在一起。两件薄薄的T恤,温度迅速传递……
心通通地跳,迟心能感觉到自己几乎要崩溃的胸膛,没有心思再去听他的心跳,一切都不重要,现在,只有她自己的感觉,最重要……
发丝很软,淡淡的薄荷香在昏暗的灯光里有种迷人眼的诱惑,他忍不住低头嗅了一口。她像只蜷缩在胸口的小猫立刻就缩了一下,许湛忽然想笑,这样的敏感度还敢投怀送抱??
她好像听见了,贴着他仰起头。眼睛一眨,微微张开了嘴巴,
软软的唇蹭在他的下巴,男人低沉的声音被直接卡在喉中:“你……要干嘛?”
她轻轻抿了一下,“尝尝。”
这应该是一场较量,她表现得这么不知羞耻,他应该完胜,可是,他不想,反而,低头。没有唇蜜的唇瓣这么近,近得晃眼睛,朦胧中好像全世界都不见了。
啄住。不存在羞涩与浅尝,完全咬在口中才发现原来这么久,他一直都在琢磨这个味道,比想象中要清甜,软软的,带着温度。她吃痛,可再也没有反应的空间和机会。
男人的力气一旦加进来,女孩就是个玩意儿,她被托起来,轻飘飘的。
T恤很宽,宽到她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没了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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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凉的床单,体温叠加,原以为会熟悉的体验居然是这么的陌生,陌生到让许湛开始怀疑这极度的刺激是因为夜还是因为偷,理智已经被划开了一个口子,他知道那里面的疯狂自己根本就控制不住。
他像是忽然醉了,蹭在她唇边,大手嵌入似地抚摸着中间唯剩的阻隔,柔声道,“你还不拦着么……”
朦胧中她不知道这话的意思,牢笼一样的怀抱,她根本就动不了,只能在他耳边,“你……”
“嗯,”
“你知道我是谁么?”
“迟心啊……”
她笑了,漂亮的酒窝从来都是这么诱人,只是这一次,这么近,一口就能全部吃掉……
她放肆,这么的放肆,放肆到他痛。
隔墙有耳,不得不压抑的声音,房间里的空气都在燃烧……
……
很久都没有了……
许湛不想动,骨髓里的感觉意犹未尽,还没有精力来琢磨刚刚发生的一切。或者,还不想去想。可是,不得不起,得去看看明子怎么样了。
许湛撑起身子,看身边,女孩平躺着,昏暗的灯光里淡淡的酒窝,挺挺的小鼻头像一个瓷雕,亮晶晶的,眼睛睁着,偶尔眨一下,囧囧有神。
“怎么不睡啊?”
“不困。你……”
好清醒的小声儿,许湛问,“怎么了?”
“还行吗?”
“什么?”
“我是问……你还行吗?”
她扭头对着他,清清的眼眸,红肿的唇瓣,小笑模样甜得能把人溺死,可许湛根本无心琢磨,问她:“什么还行吗?”
“刚才……我没觉得怎样啊。”她轻声回答,“除了痛,好像什么也没有。”
我勒个去!!许湛差点没从床上弹起来。
“你再说一遍??”
“还能再来么?”小声儿很真诚,“你还行不行?男人是不是一晚上只能一次?”
这种侮辱,没有男人受得了,许湛立刻把渴死的明子抛到九霄云外,翻身。
今晚,无关腰,只关尊严。
作者有话要说:
么么各位纯洁的小天使,大家还好么?O(∩_∩)O
这文所有正常部分已经全部写完啦,从此以后三观离拉歪斜、亲密关系歪七扭八成长,小天使们好好捶捶心脏一起玩啊。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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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四点。
许湛轻轻的吁了口气, 身体通透,舒服得根本就不想动,可是, 不行。
扭头, 另一头的床沿边扣着个小脑袋,太远了,不大的双人床竟是分出了隔山跨海的距离。
许湛慢慢撑起身, 挪近, 人软软地趴着, 一动不动。背着光影,发丝散在枕上,凹进去的眼窝, 挺立的鼻头, 侧颜的小脸没有了标志性的笑容、棱角比平时尖锐很多,也冷清很多, 可是太静了, 静得他忍不住把手探在那小鼻头下, 确认呼吸。
小猫儿一样四蹄儿瘫软, 完全没反应。
许湛有点想笑:就是嘴硬!第一次之后居然完全不顾女孩的矜持羞涩, 舔着脸告诉他不够。她其实有没有享受到,答案很明显, 因为全程她的清醒像在做什么实验, 相比之下, 他倒显得很难控制, 可人身体的极限不是脑子和理智能控制的, 生涩的女孩在男人突然放肆的攻击下再大的意志力也功亏一篑,别说继续要, 连招架之力都稀碎,可神奇的是,在一切结束之后,明明已经没有意识,却还是能跟他分开,完全分离,远到不能再远,甚至睡着了脸都不冲着他这边。
如果不是因为自己是男的,会有种事后即刻被冷落的感觉,或者,被嫌弃。也好,他本来也不喜欢被人黏着睡。
轻轻起身,穿衣。在浴室里稍微整理一下,从正门出去,再刷开隔壁的房门。
嗯?浴室有水声,这家伙起来了?
许湛正琢磨,浴室门开了,大块头光//着膀子,一股酒气,刚冷水冲了头,湿漉漉的,一眼看过来虽然红着眼睛,可神志倒还清醒,闷声道,“你干嘛去了?”
许湛吁了口气,“出去溜达一圈儿。”
冯克明没再问,往里走,“瞧是连体房,我还寻思你在隔壁。”这是兄弟惯用的手段,这个洁癖是断不肯跟他同睡一屋的。
许湛轻轻挣了下眉,这才意识到今晚似乎……好像……有点冒险。
进到房中,冯克明直不笼统地摔倒在床上,拨开手机。许湛开了热水,准备泡茶。
“艹!真TMD!!”
粗哑的嗓子一声骂,人像被突然蛰了一下腾地坐了起来,许湛吓了一跳,“怎么了?”
“我特么把酒吧发?迟心了!”
许湛挑眉,难道不只是酒吧的人联系她了?走过去,“怎么个意思?”
冯克明看着手机上零点之后的那条信息,手指不停地滑拨着,“她在哪儿呢?”
“什么在哪儿呢?”许湛说,“早睡了,明儿才能看见呢。”
“不可能!”
不可能??许湛蹙眉,“你今儿这一晚上到底怎么回事儿?”
“今儿晚上本来我和迟心约了,结果她还没到我就被苏静?叫去了。”
“什么?”许湛惊,“苏静?她找你干嘛?”
“她爸心梗,急救进了医院。”冯克明道,“老两口儿还不知道我们已经离了,她妈高血压不能激动,她也没个兄弟姊妹,我只能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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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如此,难怪离得这么快,原来苏家那个强势霸道的老爷子还不知道。
“见面就抱着我哭,可着劲儿地哭,?我乱的啊。”冯克明叹了口气,“等老爷子脱离危险,都安顿好了,我出医院已经快十二点了,还能怎么着?就一人儿喝去了。结果,喝断片儿了,这特么怎么还把酒吧发?迟心了?!”
许湛拿过冯克明手机,那个短信只有酒吧名,没有补充,也没有电话。
“这不没回么,估计真睡了。完了再解释吧。”
“那丫头认死理儿,今儿本来要见面,没见着,她能安生么??别说?了个酒吧名,就是什么都没有、一个空信息她也得问问为什么!”
更何况,本来要见面的那个理由是她根本就扛不住的诱惑!憋着这一句,冯克明立刻起身,酒醉的身体猛地晃了一下,许湛赶紧托住,“你要干嘛?”
“我去酒吧问问,她肯定来了!”
许湛一把拖着他跌坐床上,“别特么瞎猜了,大半夜的!没头没脑的几个字儿,她知道怎么回事儿么就来?!”
“你不了解她!她心里有事儿睡不了,我打电话?她!”
她睡不睡的习惯你都知道??!眼看他要调出快捷号,许湛赶紧摁住,“哎!别介!!”
冯克明莫名其妙地瞪眼,“干嘛不行??”
因为她特么就在一门之隔的床上趴着,这要是电话响了、稀里糊涂接了还了得?!
许湛心里咆哮着夺过他手机,耐着性子道,“你先醒醒酒,成不?已经半夜发疯?人女孩儿发信息,现在都特么快天亮了又打电话,再说了什么不着四六儿的话,你拿什么找补?!”
这一句真是把大块头?摁住了,那小丫头看着软,也是真得罪不起。
许湛看他确实不动了,这才起身去泡了茶,端过来,“喝吧,先醒了再说。”
接过来喝了两口放在桌上,身子一仰靠在床头,长长叹了口气,好半天才又开口道,“老许,”
“嗯,”
“不瞒你说,那天我约她出来都告儿她了。”
“告儿她什么?”
“我喜欢她。”
“是么?”许湛不惊讶,“她怎么说?”
“她说她是‘丰田汉兰达’。”
“‘丰田汉兰达’?”许湛蹙眉,“什么意思?”
“呵呵,”冯克明笑笑,“你不懂吧,这是我俩暗语。就是说外表彪悍能干,实际越野性能为零。基本就一句话:徒有其表。”
什么特么破比喻!许湛在心里骂了一句。
“你知道么,她在学校有过不少男朋友。”
“哦?”许湛起身走到对面,?自己倒了杯茶也靠在床头,“是么?”
“嗯,换得勤着呢,没几个月就分了。一个接一个的,据说大三后半学期就没人搭理她了。”
什么??许湛一皱眉,尽量压了语气,“怎么回事儿?”
“是吧?听了我也这反应,真挺心疼的。”
嗯?许湛没搭理他,心疼?你特么不是也趁火打劫算其中一个么?
“她啊,就从没被人好好儿疼过,怎么能知道女孩儿家根本就不需要越野性能、不知道她可以想跑多远就跑多远,想爬坡就爬坡,不想爬有男人撑着。”
不知是男人粗哑的嗓音说疼爱显得真的真诚,这原本突兀的比喻忽然在许湛脑子里变得十分贴合:这丫头显然很知道自己在别人眼中的形象:能干、懂事、漂亮,却也顽固地相信自己其实不是,也不好用。她这么聪明当然不会真的以为男人想要她是想要她的越野性能,否则哪来那么多渣掉的前男友?她的丰田汉兰达,可能连外表彪悍都是纸糊的,所以她会一直说不,一直退,只有妈妈才是她这辈子的起点和终点……
“算了,”许湛抿口茶,“从小经历那些事儿,又那么个环境,骨子里不定长成什么了呢,你找女人省点儿心不好么?何必非要去细琢磨她?”
“我不在乎!”冯克明说,“那天在海边,她一身正装小衬衣小裙儿,特别漂亮。在我身边坐着,我只想抱抱她,只想抱。兄弟,你知道那种滋味儿么?我是从来没尝过,我特么就想抱抱她!就抱着,一点儿别的想法都没有,真的!”
哼,许湛冷笑,那是你没抱过,真抱了你试试,不想别的除非你不是男人,你知道那小衬衣小裙儿下头是什么么?忽然地脑子里就开了小差:她醒了么?还趴着么?呼吸好不好?是不是……还软软的?
“我跟你说,老许,我跟她……”
“不管怎么着,”许湛打断,“她的话算是绝了,你就别再动心思了。你也说她长起来心里不定藏了什么,以后日子长,何必应付呢?”
“不!”冯克明说,“我等着!她这样子,得慢慢儿来。那天她安安静静跟我说话,听我说话,就很好。以前她自己一个人,学校里那些愣头小子又能知道什么?她现在长大了,出了学校,有社会、有我,慢慢儿地她会懂的。”
“哦?”许湛好笑,“要是她还没懂之前就有了别的男人,你怎么着?”
“她离真的托付自己且远着呢,”冯克明笑,“现在不管跟谁,那男的都得是炮灰,用不了几个月就得吹,我急什么?先当大哥了。”
艹!许湛抿了口凉茶,想起那小身子,做完就远远地离开他,一点亲密的接触都没有,简直就是睡了就跑……莫名地,心里有点冒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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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怎么说,你往后别再用迟芳华压她了,成不?”
嗯?冯克明看过去,兄弟的脸挺严肃。
“你用迟芳华压她,比那些炮灰又强哪儿去?到时候她真的像你说的,懂事了,看开了,明白了自己该怎么活,你确定她还想要你?”
冯克明想了想,点点头,“嗯。”又问,“老许,她走了以后跟你联系过么?”
没有,完全没有,就像一小缕烟出了门就散得无影无踪,连追去的远油面试通知都没换来她一个电话,说一声谢谢哥……
“她还是怕你,怕得什么似的,你老实说,她小时候你打过她没有?”
嗯??许湛立刻挑眉,“这特么什么话!我可没碰过她啊!”
“那她干嘛那么怕你?提起来都活见了鬼似的?”
TMD!许湛心里骂:是狗,不是我!寸!
怕什么?早不怕了,雨里跑出来问他:为什么要抱她?小心思细着呢,得不到答案立刻放弃解释,却不肯放弃想要的结果!抱他,大庭广众,她可以完全旁若无人!
连接门,冰雪聪明,她立刻明白了发小冯克明是他过不去的坎,女孩儿家本该觉得冒犯、觉得伤心,可她没有,竟然将计就计,挑逗着,威胁着,把自己送进了他的怀抱。
许湛忽然觉得,她的绝望可能远比冯克明想得要深,而她的头脑也比他许湛以为的清醒得多……
那么一个小问题:这一夜,到底是谁睡了谁?
脑子里这么想着,身体不知怎么的就有些热,按不住……
作者有话要说:
不是一个重量级的较量,光脚的从来不怕穿鞋的。加油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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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醒了。
窗帘上昏沉沉模糊的光, 好懒。迟心趴在枕头上,一个姿势睡久了很痛,可是, 不想动。自从那天之后, 就喜欢趴着睡,好像胸前还有温度、身上还有重量……
疯了,那天真的, 疯了……
从小到大, 她懂得最深刻的道理就是否极不一定泰来, 而乐极一定生悲。所以她学会了一直带着笑,这样两边都好准备。可是,有关到他, 就不行。控制不住地想疯, 因为,“否”常有, 而极乐错过就再也不会有了。尤其是她这么一个多余的人, 随时都可能被宇宙审查官抹去。
即便在一个屋檐下住了两个月, 那条界限就像横在中间的客厅、沙发, 他们始终陌生。可在一个酒店房间, 那么个暧昧的深夜,从踏入的那一刻迟心就打定了主意:今晚, 一定要和他在一起。至于今后是?是活, 还是老?不相往来, 都可以承受。
她表现得很好, 极尽全力。真的, 要不是知道再也没有明天,她哪来的胆子?回想起自己那晚说过的话, 真的……好羞耻,可是也确实有用。
她真的刺激到他了,激将法于男人,尤其是在这种事上的激将法于男人从来都是立竿见影,哪怕是高冷之花的许处长也不能免俗地想证明自己身为男人的雄风。
可是,她没错估他,却高估了自己。第一次她就彻底碎了,分不清是欢愉还是激动反正是碎成了渣渣。可是夜还长,仅剩的一点点意识不想跟他分开,一秒都不想,他一起身,她就有种如坠冰窟的感觉,那种将?之人乱抓稻草的绝望。
她表现得不错,让他赌了气一样折腾她,只不过,她想装无所谓,身体却太诚实,很快就连眼睛都睁不开了,别说动一下,她还有没有身体自己都感觉不到。弱爆了……
至于后来又发生了什么,他几时起的,几时走的,几时又回来又走的,她都不知道。等她睁眼,早已是日上三竿。
阳光透不进遮光窗帘,一屋子蒙蒙的暗,本以为会是世界末日的那种被遗弃的绝望和冷清,可是,一点都不,全身捣碎又胀满的感觉,真的好舒服,特别满足。
缩进被子里,果然,还有他的味道。
重闭上眼睛,想象着他,抱着被子腻了好一会儿,她才勉强起身。
床头是一盒毓婷和一瓶水。
听说过这东西,迟心拿过来看了看说明,打开,吞下一颗,不需要水。手机上设定下一颗的提醒时间,这才注意到早已过了中午。心里咯噔一下:哎呀,那不是过了退房时间??还来得及么?
赶忙打电话给前台才知道许先生已经续费到了第二天。也就是说,只要她想,可以明天再走。
心落地,她回身趴下,又不想动。这房间,这一切,还有一天就全部消失了。不知当时她怎么想到,好像那里的空气都跟别处不一样,贪婪得一点都不想浪费。直到目光又落在那扇连接门上。
愣了几秒,起身套了T恤,脚刚沾地,扑通一声就坐到地上。好大一个屁股墩儿!天哪,迟心惊讶地看着自己软面条一样的双腿,小说里写的是真的呀,居然可以软成这样!忍不住抱拢双腿,就那么坐着,细细地品酌这种烂泥一样的感觉。他给的。
很久之后才站起来,踮起脚尖走过去,轻轻地、轻轻地转动门锁,那边锁着。看来,冯克明也走了。酒醒之后,他大概想破脑袋也不会想到一门之隔发生了什么。
噗嗤,迟心笑了。心跳跳的,跟他一起偷偷摸摸的感觉怎么就这么开心?甚至坏坏地想,他在发小兄弟面前又是怎么一本正经地照顾周到的?脱//光之后,他真的变了一个人,衣冠禽兽啊,许处长!跟她想得一模一样,不,好很多,特别特别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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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迟心在床上赖了一天。不饿,只喝水。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难道他还会再来?
当然不会。这辈子都不会再见,或者,视而不见。
她没有错。那天之后已经足足过去了二十天,电话里存的那个号码不知道还在不在,是不是早已把她拉黑了?她点开过,却没敢试。神奇地,就连杨硕这些日子都没见过,一点消息都没有,就好像刻意似的,在她的世界里消失得无影无踪。
意料之中吧,可惜,她有点低估了自己的贪婪,过去这么久了,每次趴在枕头上,关了灯,她还是会埋着头努力回忆他的味道……
深深地嗅一口,好想再被他抱一下。真的好想……
手机震动,不屈不挠地震动。
迟心只得摸索着从床头柜抓过手机,看一眼:朵朵。
“喂……”
“哦哟,嗲得来,在等萨宁啊?”
噗!这个坏蛋,迟心笑,“我在睡觉!”
“偶买噶!睡得哪一场啊?这都下午五点多了!”
“昨晚有事儿,快中午才睡下。你到海南啦?”这个家伙去海南出差,本来周日晚上到就可以,她还是选了周六,可以玩和吃。
“哎呀,到了呀,可是刚发现有个报告我忘了copy了,在我家电脑里,你找一下发给我。”
朵朵口中的“我家”其实是老大张志的租屋,这两个名义上各自住,可大男人的房间早已经被朵朵打扮得粉粉嫩嫩的,合心意得不得了,于是总有借口不回她老妈家。
“你家老张呢?”
“他下现场去了呀,下周才回来呢。快点呀,我急瑟特了!”
“哦,好吧,钥匙在杨硕那儿?”
“嗯嗯,我打过他电话了,谢天谢地他在凌海的。你赶紧去找他吧。”
“哦。”迟心答应着就往起爬,“他在哪儿?”
“在单位,你到大门口就好了。”
“他在远油?”心怦怦就跳,迟心嘟囔,“周六,他怎么又……”
“哎呀,他不是已经卖身给许处了么,就差到人家家里做长工去了呀。你赶紧过去!”
“哦,知道了。”
爬起来冲进浴室,镜子里的自己,黑眼圈而已,其他,都还好,可是,心跳得厉害,感觉都要站不住了……
……
收到迟心短信的时候,杨硕正忙着,一个电话打给保安:“麻烦让她进来,我在一楼大厅。”
几分钟后,杨硕轻手轻脚地出了会议室,电梯下到一楼,刚转过走廊就看到了大厅正中等候的女孩,立刻眉梢上扬,“哎!你这是要去干什么?”
“怎么了?”
杨硕上下打量,笑道,“难得见你这个样子,这还……”
“嘘……”迟心赶紧竖了食指让他别咋呼了,空旷的大厅,声音好大,而且,一个人也没有……“钥匙呢?”
“你吃饭了么?”
“没呢。”
“那你等我一下,这边马上结束了,一起去吃?”
“嗯……”迟心不饿,一点都不,可站在远油的大厅不知怎么的就不想说不。
“我跟你一起去他家,免得后头我还得到你那里拿钥匙。”杨硕又说。
这个理由,无懈可击。迟心点头,“嗯。”
“那来吧,到上面等我。”
“上面?你们不是在工作么?”
看着她,杨硕忽然笑了一下,“你来,一定得来。”
跟着进了电梯,摁下了五楼。著名的远油大楼,电梯里连个液晶屏都没有,整体平实的设计比起很多外资和民企都要朴素得多,可这是绝对的甲方,就像那红砖老楼的国家设计院,再旧也威严。
唉,笔试、面试,这里她也曾三进三出,结果么,一塌糊涂。迟心轻轻吁了口气,再站在这里,才觉得头都不太能抬得起来。
杨硕瞥了一眼过来,“怎么就不肯再面试,犟得来。”
真行,这都能猜到她在想什么。迟心讪讪地笑了一下,没吭声。现在么,她更不能来远油了,丢人就算了,在他眼皮子底下,她魂不守舍做出来的图纸大概能把现场给炸了。
五楼是会议、培训室还有一部分人事部设立的考核室。刚一出电梯就隐隐听到有乐器声。胡琴?迟心是个音乐盲,也听不出是什么胡,只听杨硕说,“下周是华东季度会,今年我们主场,很多事情要筹备,还要准备节目热闹一下。正排练呢。”
“什么节目?”迟心悄声笑,“你这家伙,既不能歌也不善舞的,别告诉我你要诗朗诵!”
“怎么会!我不能,可有人能啊。”
看他那一脸得意样儿,眼睛里都要溢出光来,迟心忽然就有点紧张……
后门推开,原来是三间会议室打开了中间的隔断,一个偌大的多功能厅。一排排桌椅过去,主讲台下,瘦削挺拔的男人,一件白色无领衬衫,袖子随意地卷起,浅灰色休闲裤,干净清爽,果然,是他……
此刻背对着,正在调着音响。
一个背影而已,迟心的心一下就悬了起来,通通地跳。脚步定在门口再不往前挪。杨硕看了看她,没说什么,独自往里去。
调好伴奏,他转过身。领口的扣子开了三四颗,一个自然的V领难得地露着皮肤,不知是什么材质,看起来轻柔又精致。他没有注意远远的后门,只是一脸温和的笑看着前排,“再来最后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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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啊,这次用麦克风。两段连起来,才能出效果。”
太专注看他了,迟心这才注意到那里还坐着一个女人,长发披肩,娇小的背影。迟心抿了唇,同事么?还是……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
突然的“赤诚”相见之后,再见会尴尬到死么。O(∩_∩)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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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打开麦克风, 摁下伴奏。
板鼓一敲,迟心一个激灵,嗯??紧接着, 京胡、月琴、标志性的西皮流水前奏。天哪, 是戏!他要唱戏?!
从小跟在姥姥姥爷身边,这可是迟心每天逃都逃不掉的动静。经常听得稀里糊涂的,感觉哼哼呀呀半天不咽气儿, 可偶尔也会听得人痛快淋漓。此刻瞪大了眼睛看着他, 看他张口, 这一声铿锵有力、韵味十足,麦克风的加持下男人喉中的声音都被调了出来,略带沙哑, 低沉干练。
每一个字都清晰入耳, 每一个拖腔都踩着伴奏恰到好处。从来没觉得京剧这么好听,没想到的许处长唱戏, 居然……这么man!
“……娘生儿, 连心肉, 儿行千里母担忧, 儿想娘身难叩首, 娘想儿来泪双流……”
字正腔圆,情真意切。想起书桌上那张母子合照, 不由就跟着他心热。自从老妈嫁给许叔, 自从被他吓到尿裤子, 这么多年迟心几乎从来也不敢去打听关于许湛的消息。只是偶尔在姥姥家大人的聊天中会听到一星半点, 说当年因为他妈妈抑郁、情绪不稳定, 他被法院判给了许叔,可是跟他们生活了一年后就搬走了, 从此再不登门。
当年那个幽灵一样的白衣少年是怎么忤逆了父亲和法院裁决不得而知,只知道许叔到今天还留着他的房间,父子间的那种疏离连她这个外人都觉得冷。
一直陪伴,母子相依,他应该是很爱妈妈。不知道在妈妈面前是什么样子的?脸上的笑会更温暖吧?肯定,很好看。他又这么会照顾人,肯定很温馨。想象不出
可惜,唱段很短,锣鼓敲尽,人还回不过神。
迟心正一个人意犹未尽着,忽然听胡琴声再次响起,前后间隔不过十几秒。嗯?再来一段么?可是……这是什么??
“姑娘啊……”一声轻叹,柔肠百转……
一口气提起来,惊得放不下又软得呼不出,幸好有门遮着,这么远远地看,她才不至于噗出声来!
“请姑娘,放心喝下这暖肚汤……”
我的天哪……
吴侬软语,娇腻入骨!凌海生活了七年多,迟心怎么都学不到,可也算是能听懂,这,这是……越剧!不知道是哪一出、不知道是哪一派,京腔京韵的金戈铁马突然就跌入温柔帐内,铿锵有力化作腻骨缠绵,这么的风流翩翩、殷殷情切,实在反差得让人掉下巴!
温柔至死。大概如此。
“太棒了,哈哈……”
琴音未了,笑声已起,等那女人站起身,迟心这才看清原来就是那晚他们在路边帮忙换胎的女孩:沈霄。此刻正笑得脸颊飞红,“这个转折真的太要命了!”
“标准的尹派小生。厉害吧?”杨硕得意,“从念白到曲调这才学了一个月不到。我妈说许处的嗓音字重腔轻,条件很合适尹派。”
“越剧流派大多都是女小生吧?”沈霄问。
“我们领导说了,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本来是陆游的《浪迹天涯》,可那个太悲怆了,还是这个更能体现江南曲调。”
“得了吧,你们处长主要是想反转造效果。”
许湛笑了,“主要那个太难唱,这个就简单些。”
“你呀,”沈霄不买账:“不如干脆来个旦角儿算了,从马派老生到江南女儿,那才让一众江浙老爷子们大跌眼镜呢。”
“饶了我吧,”许湛笑,“就这舌头都咬起泡了。”
“不过效果真的太棒了,这会开得如何不说,至少团队精神是妥妥的!”
许湛的京腔京韵特别吃字,到了这江南吴语,软糯得简直都快性转,沈霄实在是忍不住盯着他看,这张脸,温柔帅气根本不足够表达此刻她心里的感觉,不知道那会上有没有单身的女孩子,如果有,许处长这是在传播焦虑。
“那当然了,跟了许处这么久,我都惊到不行,更何况别人!”杨硕说。
是啊,短短不到一年,你这马屁本事也是跟他长进了不少呢。迟心捂嘴笑,心里悄悄嘲笑着师兄,轻轻后退两步,关上门。
帮着整理好音响设备,杨硕先一步出了会议室,空荡荡的走廊他刚拿出手机,拐角处探出个小脑袋,轻声叫,“哎!”
杨硕忙走过去,“你怎么不进去啊?”
“毕竟也算工作,我进去不太好。”
“哪是什么工……”
“嘘……”
会议室门响,迟心赶紧把他拉过来一起躲在墙后。
直到电梯门关上,杨硕才说,“不是叫‘哥’呢么?连个招呼也不打?”
“没事啦,他又不知道我来了。”
杨硕想说“可我已经告诉他去接你了啊”,不过没有。
这层关系,杨硕始终也搞不明白。那天回家他妈还问起来,了解清楚后特意叮嘱:这两个可不是什么真兄妹,搞得好也是老麻烦的,搞得不好么,比仇人还不如,千万别去触你老板的霉头!
仇人倒不至于,麻烦么,杨硕看一眼身边的女孩,这是个从来不会给人填麻烦的人,恨不得自己在别人的世界里根本就不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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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运的人,一生都在被童年治愈,不幸的人,一辈子都在治愈童年。这话没错,可她好像根本就没有过童年,怎么治?
……
两人出了远油大楼,杨硕边走边好奇地问道,“迟心,你认识沈霄?”
“见过一面。”
“我说呢,你都没问我她是谁。”杨硕说,“我老板来凌海这两年啊,熟人朋友特别多,也不知道都是怎么认识的。私交里关系最好的男是莫斯冯总,女的就是沈霄,当然了,人家也不只是朋友,都是家带来的。”
“哦。”
杨硕瞥她一眼,笑了,“你是真不八卦啊,都不问问是不是女朋友?”
“朵朵问了么?”
“为什么朵朵要问?”
“你这么八卦,是不是早告诉他们了?”
“绝对没有!”杨硕立刻辩道,“我这么专业,怎么会随便传播领导的私事呢?要不是看你是领导妹妹份上,你也别想知道。”
“领导妹妹知道这个干嘛?”
“以后叫嫂子的人是谁你也不想知道?”
“轮得到我叫啊?”
杨硕挣了下眉,也没反驳。
……
为了上班方便,更为了朵朵逛街方便,张志进远油第二年就租在了公司附近。毕竟是老城区中心,寸土寸金,他这样的高薪技术人才也是一半的薪水都给了房租。
大一室一厅,房东的家具本来就不错,再加上朵朵各种小女人卡哇伊的添置,满屋子香甜可爱的味道,一个温馨浪漫的小家。
难怪那个家伙总是借口不回家,迟心心想,老大这是养闺女呢,比她老妈都娇惯。
按着收到的电脑密码,迟心很轻松地找到文件发过去给朵朵。电话确认后,这家伙在那边又叫:哎哟!洗衣机的衣服么忘了晾出去了,要再转一下才好晾起来!阳台窗么没关好,啊,垃圾忘了丢出去!冰箱里还有两盒外卖要丢掉的,不然老张回来饥不择食,要生毛病的!我的两件西装衬衣一定要先熨一下才好晾起来哦,不然就坏特了!熨斗在阳台壁橱里!
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杨硕在一边听着真的是佩服“老张”,可是接电话的女孩表现得非常平静,安安稳稳地接受着指令。
帮着把冰箱剩饭和垃圾丢出去,杨硕坐到沙发上刷手机,有一搭没一搭地跟迟心聊着天。
等迟心忙完,杨硕又把小屋里水、电、门窗都检查了一遍,这才锁好门出来。
快八点了,迟心想马上回去,可杨硕说饿得要虚脱了,一定就近吃饭。两人在楼下进了一家小吃店,两碗馄饨外加一碟子白斩鸡,一盘小黄瓜。
进门的时候就起风了,这一会儿菜刚上来,雨就噼里啪啦下起来。
反正也走不了,两个人安心吃饭,还庆幸幸亏杨硕是个吃货,不然他们现在车不一定叫到,人肯定已经浇透了。
聊了半天,喝了两壶茶,雨越来越大,狂风大作,声音很是吓人。
“是不是台风提前登陆了?”杨硕在门口看了一会儿,返回来,“要不就在老大家先住一晚?”
“那不行。”迟心想都没想就摇头,先不说朵朵多在意这个小家,哪怕就是一个空房子她也不能和杨硕单独待一晚,否则他家那俩键盘真不够他跪的,“地铁不就两个街区么,跑过去好了。”
“我能跑呀,你能么?”
杨硕上下打量着这一身漂亮的纱裙,一湿就贴身上了,作为师兄,他觉得很是不妥。
“那……到老大家拿把伞?”
“这么大的雨,什么伞也没用啊。”
两个人正说着,电话响了,杨硕看一眼,赶紧站起来,“许处!”
这一声,迟心这口气一下就跟着提了起来。
“嗯,吃过了,没淋到没淋到。……嗯,暂时走不了……不用不用,许处,我们就在张志家楼下,不行就上去住一晚。没事的,许处,真的……许处……哦,那好,那我发给你。”
迅速发了定位,杨硕转身,笑嘻嘻,“你哥说过来接我们,挨个送回家。”
“我们??他知道我在啊?”
“废话,怎么能不知道!”
废话……
真的是。低头看看身上的裙子,泄气。果然,作死的勇气在那一次就全花光了,现在根本就没有再面对他的脸,亏她今天还是高兴地跳起来打扮,为了怕出汗、怕妆花,还叫了车,这就是潜意识吧,想他……哪怕……尴尬到死……
作者有话要说:
麻烦小天使们替老许记住二十天这个数字。O(∩_∩)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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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
时隔两个月, 又坐在他车上。还?那股淡淡的味道,不?汽车香水,?说不出的那种、他身上的味道, 很清淡, 可?好好闻。
车缓行,窗外的雨已经模糊一片。刚才见面那一声“哥”根本发不出声,心差点没跳出去。不敢看他, 幸好风雨交加没有人注意。现在, 她在后座, 努力躲在车灯的阴影里,可?像特意挑选裙子时的莫名其妙,很心机地坐在了副驾后面, 视线……看他, 刚刚好。
把包摘下,确认没有雨水轻轻地放在脚边。听着他说话, 听他们聊天。杨硕的声音就像在老大张志面前, 很热络, 哪有一点恭敬惧怕的样子。神仙老板, 朵朵一定会这么说。
有杨硕在真好。狭窄的空间和突然的安静?迟心最怕的, 脑子里的尴尬会让她止不住流汗。此刻有人聊天、有背景音乐,热闹中的静谧恰到好处, 让她可以安心地做自己的事不被注意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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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蓝的内室灯光里, 他侧颜的棱角看起来比正面要更英朗, 笑容也更真诚似的。想起下午忽然京腔京韵转而一声轻唤软糯的“姑娘啊”, 真让人受不了。他只想到了要反差娱乐的效果, 可能根本没有意识到这一声太过温柔,不防备就直戳人的心窝, 特别软,还会,疼……
又想起那羞耻的一夜,他此刻近在咫尺,她的脸颊忍不住就有点发烫,头晕乎乎的,音乐好好听……
杨硕也租在城区同一个方向,平常车程至少四十分钟,今天虽?大雨可感觉还?很快就到了。下车的时候,他匆匆一个“再见”人就消失了。
砰地一声车门关上,车厢里瞬间安静下来。
迟心赶紧挺直了腰,小心地往车门边靠了靠。
车拐出小区就碰到了红灯,明明都过了高峰期,只?雨而已,怎么这么长时间……
安静,迟心小心翼翼地屏着气息,特别想就此消失一点痕迹都不要有。可?音乐怎么会这么轻柔,她的鼻息都还听得到,怎么办?悄悄地,悄悄地抬头瞥一眼后视镜,啊!
那里,一双微笑的眼睛正看着她。四目相接,她一愣,他笑了,“你就这一条裙子啊?”
好沉的男人声音,车厢里空荡荡的尴尬一下子就像点着了。迟心知道她此刻的样子肯定像被煮了一样红彤彤的,超丑。轻轻咳了一下,没吭声,艰难地挪开视线看向窗外。
心怦怦地跳,看着雨,看着雨,车厢里好暖和……
……
到家了。
小区保安本来不放外来车辆进去,迟心正?庆幸,可?他不肯,下车,大雨之中跟保安好好讲了一下,人家也就很通融了,放他进去。
楼前小道也有车辆禁行的路锥,车只得停下。
“这里,这里就可以,就几步路了。”
一路无话,张嘴她就有点磕巴。他倒也没有再客气,“后座下的储物箱里有伞。”
“哦,不用不用,就几步!”
“迟心……”
话音还在,她已经去开车门。
手急,抠了几下也没打开。
噗嗤,他笑了。迟心只想原地爆炸,号称玩车的人竟?忘了驾驶位不开锁,后门?开不了的。
“啪”,锁定开了。
迟心一把打开门,就着风雨迅速说了声,“谢谢!”
跑了。
……
雨真的好大。
几步路而已,已经湿了。上了楼,黄俊在客厅打游戏,女朋友前两天回家去了还没回来,章大姐这周末在医院值班不回来。
幸好?游戏,黄俊也顾不得聊,迟心打了个招呼就回房拿东西往浴室去。
浴室镜子里,脸还?红扑扑的。
看着自己湿漉漉乱七八糟的刘海儿,抬手拨拉拨拉,笑了。今天……真值!听到他唱戏,还有他送回家。那淡淡的味道,他的味道,接下来大概两周都够她用!
褪下裙子,低头用力亲了一下,“以后你就荣升我的幸运搭档了!”真的,比初恋裙这个词好用多了。
打开花洒,热水冲下来,好惬意。闭上眼睛,脑子里他的声音还在,不由得跟着哼唱,“姑娘啊,请姑娘放心喝下这暖肚汤……”
越唱越起劲,哎呀,觉得自己真的也有唱越剧的潜质呢,跟朵朵混了这几年也没听他一次咬字清楚!
一遍又一遍地唱,磨磨蹭蹭地洗。也不知道折腾了多久,身上感觉都泡软了,迟心这才关了花洒,擦干,护肤霜,头发么随便吹了一下,时间还早呢,今晚可以好好干活儿。
抱着衣服从浴室出来,口中还起劲地哼着,“姑娘啊,姑娘……”
路过客厅,沙发上黄俊正满脸笑地看着她,他旁边坐着一个男人,白色无领衬衫,浅灰色休闲裤,跟跨栏背心干瘦的雷震相比足宽出一倍半,他也正……微笑地看着她。
啊??!迟心的心蹭地提起来差点就掉地上!
“迟心,我都不知道你哥也在凌海!”黄俊笑。
美好的越剧调调直接卡在喉中,卡得她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两秒的反应空隙,许湛笑笑,起身,“丢三落四的。”
他手上?一个插着笔的小笔记本。她双肩包上的标配。
迟心赶紧接过来,“谢谢!”
“你住哪个屋?”
嗯?这一问让迟心一怔,目光落在他脸上,他没动,笑容也没动,足足几秒迟心这才反应,“……哦,那个,我送你。”
不知道?不?这所谓的兄妹见面属实尴尬,一旁沙发上的黄俊丝毫不掩饰地幸灾乐祸,故意戳道,“迟心,带你哥哥去看看房间呀,人家说走了么你就送客?”
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大概就?现在她的状态,迟心毫不怀疑自己肯定从头发梢红到了脚趾头。
她已经连抬头看他一眼的勇气都没了,却也不肯收回刚才的话,头顶的男人等了一会儿只好说:“好,你早点休息,我先走了。”
仿佛得了大赦,她立刻绕过去打开门。许湛走到门口刚要停留,就听一句,“多谢了,再见!”
……
门“啪”地一声关上,迟心转身贴在门上,原以为这口气终于可以长长地出来,可?卡在喉中,憋得她连低头都不能够。心还在通通地跳,整个身体好像只有心存在,其他所有都轻飘飘的,感觉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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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了?见了鬼似的?”沙发那边传来黄俊惊讶的声音。
不知道,她也不知道……
那一晚,完全豁出去了,把今生跟他的缘分、纠缠都豁出去了,根本就不应该再有明天的!这突然的出现,让她可怎么活??
思念,一分一秒都没有停过。以前只?幻象的折磨,现在,每一寸肌肤都有亲密的记忆。她不介意,真的不,这些足够她度过白天、夜晚,编出一个又一个故事,每一个都那么热烈……
可?,故事再好,枕头再厚,能比他么?他……他喘口气都比这一切要好!他就那么出了门,她连多看一眼都不敢,多存一点他的味道都没有!怎么这么怂??
心里突然就喊了起来,出不了声,好难受……
“叮”!忽然,门那边,走廊里传来清脆的一声!
?电梯!
贴在门上的人身体立刻僵硬,那缓缓打开的声音像一点点撕开她的理智,一秒,两秒……
迟心猛地丢掉怀中所有的东西,转身一把打开门!
不远处的电梯门已经在关闭,她奋力冲过去,伸手挡在门间!冲力太大,毛绒绒的拖鞋滑在瓷砖地面上毫无阻力,一个趔趄就要摔倒,电梯里伸出强壮的手臂一把接住把她拖了进去。
这一次,门终于缓缓关上……
抬头,眼前?他微笑的脸,满满地盛在她眸中,一点空隙都没有……
她像只受惊的兔子,僵得一动不动,一眨不眨,刚刚出浴的小脸白里透粉,晶莹的水珠儿。怕惊了梦游似的,他轻声地开口,“干嘛啊你,嗯?”
他好温柔……
忍不住睫毛颤了一下,她这才回神:眼前不?幻象、不?故事,就?他的脸,还有他的味道……
“来,站好。”
这一个趔趄被他揽在怀里,现在,他让她站好?他难道没有看到她的眼睛?没有看到里面那个疯子?怎么会以为她还会站好?伸开双臂环住他的腰,紧紧的。
随便,随便你怎样,这几十秒的电梯时间,少一秒都会恨……
小脑袋蹭在他胸前,湿漉漉的。许湛低头,轻轻地嗅发间,一点一寸。
有点痒,可?舒服得舍不得。她悄悄地、慢慢地抬头,让他“不小心”蹭到她的脸颊,嘴巴一抿,嘟起了唇。
他笑了,大手把她摁在颈窝,低头在耳边嗫嚅,“不行,电梯里有监控啊。”
迟心想说我才不管,人生就剩几十秒,我还管监控么?!可?,他的声音温柔得她想哭,就……一个字都说不出……
抱着,完全不会顾及身体贴着哪里,这都?那一晚的功劳。可迟心此刻脑子里一点都不像平常那样反复去想那一晚,她要放空,全部放空,让他的味道完全地占满,存储,镌刻……
“那个叫黄俊的?你室友?”他问。
“嗯,二房东。”埋在怀里的声音闷闷的。
“异性合租啊?”
“哪有。他有女朋友,这两天回老家了。”
“那也?异性合租。”
“还有一位大姐。”
“还?异性合租。”
迟心笑了,轻轻地、轻轻地咬了他肩膀一下,“嗯。”
“上次不让我上来就?为了藏着他啊?”
“不?,他在家总?衣冠不整的,不想你看见。”
“他一男的,怕什么。”
“她女朋友也?,一览无余的。”
“?么?”
“嗯。”
说着她的手臂又紧了些,也不管他还要不要呼吸。
“那以后怎么办?”他问
“什么……怎么办?”她没懂。
“总不让看,那以后我怎么来?”
嗯?她大概?听错了,没吭声。
“找个独立的公寓吧,别合租了。”
嗯?迟心不得不抬起头,“你……说什么?”
四目相对,他轻轻拨开她腮边潮潮的发丝,“你不搬出来,我怎么来?”
电梯稳稳地停下,叮,门开了。安静地听了一会儿外面的风雨,门又缓缓关上。
两只大眼睛还在看着他,许湛轻轻挑眉,“干嘛这么看着我?不想我……”
“想。”
他笑了,“我?问不想我来看你么?”
“想。”她又说了一遍。
这一次他轻轻吸了口气,没笑。
……
终于还?分开,起身。
他走到大门口,风雨和夜就在外面。
怀中空出这几秒,冷飕飕的。他握上把手,冰凉,用力握了一下,却没有推。
一秒,两秒……门解锁的时间已经过去,啪一声又锁牢。想再去按钮,可身后紧紧随着女孩,温度都在身后……
忽然,他转身,弯腰一把将她捞起来,几步走去邮箱后,低头,用力咬了下去。
监控……
冰冷的墙,火热的脑子,迟心意识里最后见到的两个字……
作者有话要说:
一个舍得死,一个舍得埋。加油O(∩_∩)O
第41章
出了梅, 天气一天比一天热。
幸好,迟心虽然极其不耐冷,可是十分耐热, 再加上最近事事都顺, 日子过得超级开心。一是车队集训,坦总总是尽量和她协调安排时间,让她既能留着工作, 又能拿到集训补贴;二么, 朵朵升职了, 历时三年的努力,那家伙总算从疲于奔命还说了不算的小小进度追踪员提拔进成了初级进度管理员,这样一步一步上去, 有一天成了资深进度管理师, 她家老张都不一定有她挣得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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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最最重要、最最开心的还是:她已经找到了一个很漂亮、很方便、各方面指数都符合设定的小屋!
那个台风夜,他走了之后, 她飞奔上楼, 打开凌海地图, 大概画了一下, 把远油、他的公寓、城内高架、过江隧道、绕城高速、两个机场、凌海设计院、远油签订的招待酒店全部设定做路线范围请求, 放出Phython爬虫一跑,获取响应, 解析, 保存数据。手动设定权重, 重新编写数据请求, 再跑一圈, 最后锁定在浦江、尧古、高和三个区十七个居民小区上。
手动划掉五个高端小区,剩下十二个, 设定房屋规格、价格、周围配套设施、饭店,最后落在三个红点上。
一个在尧古,两个在浦江,一室一厅均价八千到九千五,带车位。结果出来时正好天亮,立刻找中介,开价、指定条件,精准打击!
从预约看房到谈价钱、到签合同、付押金,一气呵成!房东是个刚结婚的小姐姐,见到迟心后似乎挺投缘,把自己婚前的闺房主动降价五百租给了她。
马上就要搬了,搬过去的日子……她不敢想,一想就整夜都睡不着,想他,想那个封闭的空间只有他们两个人,感觉整个人都要飘起来,头晕晕的……
没有希望的时候,思念就是毒//品,越兴奋越难过,清醒就是颓废;有希望的时候,思念就是金榜题名的榜、洞房花烛的烛,看一眼就足够遐想无限,这种兴奋不会停,只要脑细胞还活着,就不会停。
每天拨开手机,虽然从来不敢给他发信息、打电话,可是看着他的名字就开心。更何况,在他身边她还有个师兄卧底,几乎每天都知道他在忙什么,有没有出差,有没有熬夜,当然还了解到一个超级八卦的事。
可能因为许处对杨硕真的又算是慧眼伯乐又算是职场导师,因此杨妈妈对他简直是无限恭维加喜爱,生活重心的一半都操心着许处。这样一来怎么能不立刻注意到远油华东工程部的当家大掌柜居然还待字闺中、一枚妥妥的极品王老五,杨妈妈立刻就想到了不久前自己姐姐家刚刚海归的女儿,此刻当然完全忽略了他也没有凌海户口这个无法妥协的事实。
说起来的时候,杨硕大感头痛,各种说这是什么跟什么啊!可是话锋一转又说自家大表姐真的又漂亮又能干,英伦名校博士毕业这一回来就被凌海化工研究所录为了研究员。
朵朵么,当然八卦得两眼放光:其实啊也没什么不可以啊,不要刻意就好啦,找个机会给他们认识嘛,有没有缘分看他们的了,假如真成了,那不是太好了么!
张志:好什么好?真成了,许处就成姐夫了,姐夫还能留着小舅子当秘书?他在远油还混不混了?如果不成,许处被踹,杨硕好得了么?表姐被踹,杨硕好得了么?
哈哈……迟心隔着屏幕要笑死了,那两个家伙立刻闭嘴,杨硕马上发誓绝不能让许处看到美丽聪慧的大表姐!
迟心噘嘴:说的好像一定能看上似的。
朵朵:喏,人家妹妹来了,杨硕,收起你卖瓜的嘴脸!话说,表姐到底有多好看啊?跟咱们迟心比呢?有没有她漂亮?
杨硕:没有酒窝的。
朵朵大笑:那就是没有!!
迟心开心地笑,那算了,没戏!他喜欢我的酒窝呢,会贴着磨蹭好久,吻好久……
自从那天坦白暗恋后,闺蜜后来又问到她是不是放下了那个老男人,迟心赶紧点头:再也不肖想了!
朵朵:暗恋最毒,会觉得在一起的话就是天堂,一切都美好,会超级美化他,而事实上,真的在一起了根本没那么好,幻想破灭分分钟!
迟心:嗯嗯。
才不是!暗恋的时候她根本就想象不出他这么好,从来没敢想过他的怀抱,没想过他的吻,没想过他的味道这么好,没想过他可以这么用力,还可以这么疯狂……
原来总怕他皱眉,现在才知道,他用力狠了就会皱眉,特别,特别专心,特别,特别帅……
……
周五。
今天是个庆功会,为了这个,迟心连车队聚会都不得不推掉。最近老张家的风水极盛,继朵朵升职后,老大张志的远油科研一室在工地现场做例行质量控制检查时,发现一个露天储罐因为地面下沉导致当初的地上材料计算错误即将出现材料耐受的问题。
眼看着近千万的设备不但要报废还可能带来安全问题,更不提后续设备添加和停工带来的损失。张志立刻领着他的小组扎进现场,连夜研究、试验、提供方案,在问题出现前解决了问题,化险为夷,成本几乎为零。
华东上报,总部点名表扬,一大笔研究经费和奖金从天而降,张志大哥再一次打响了陆又其老先生的名声。
天啦噜!这可太厉害了,朵朵高兴得不得了,连蹦带跳地抱着迟心说太感谢你家处长哥哥了,是他上报的,是他申请的经费和奖金,还单独拨了一间办公室给张志!
迟心也好开心,虽然她自己有辱师门,可是师兄们一个比一个厉害,先生应该不会太遗憾了。而且,许处的伯乐风和顺水人情再一次让下属及下属家属感动得稀里哗啦,而下属两口子并没有美丽聪慧的海归大表姐来霍霍他。嘿嘿。
今天是张志自掏腰包请客,科研一室的同事们外带他们几个死党,地点是海边的 RED LOBSTER 龙虾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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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包间里有酒有菜有娱乐,平常穿试验大褂、戴深度眼镜、一个比一个学究、一个比一个严肃的理工男们此刻都喝得脸红扑扑的,勾肩搭背各种嘶吼唱歌。
作为这桌上唯三的女生和局外人,迟心坐在一旁一边在手机上与房屋中介确认交接时间,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跟朵朵和林晓雯聊天。
快八点了,杨硕还没到!晓雯抱怨说是加班,每天回家根本没指望的点!
以往这个时候,朵朵总是要一起骂一下无良老板和该死的996,可是今天,倪朵朵同学温柔得像一朵小花,又说杨硕哥哥懂努力前途无量啦,又说遇到许处真的千载难逢好运气。
迟心笑,这个家伙真是吃了人家嘴短,谄媚得可还行?
大家正说着话,张志电话响了,赶紧接,“好好好,我马上下来!”
“谁啊?”朵朵问。
“杨硕。”
说着张志就往外去,朵朵说,“来了就上来呗,你做什么去?”
“老板也来了,我去接!”
啊??一句话,三个女生都是一惊。天哪,他们口中的老板就是顶头上司许处长!
“哎呀,”朵朵赶紧起身, “赶紧收拾一下,找服务生点新菜!”
……
本来就嗨的气氛,老板一来,开始爆燃。这一屋子人,平时很少有机会走出实验室走到台前见老板,一下子这么近,又是这么个声色犬马的地方,撒开了欢儿地热闹。
许处长的笑容自然是比平时更要亲切,有说有笑,再次上演了每一个人他都记得并且了解的神技能,大家都开心得来,还有喝嗨的来了一段才艺表演。
许处长的真容倪朵朵是第一次见,毕竟在医院的时候他在昏迷,这次作为张志的女朋友才算被正式介绍;而林晓雯,算是半个自家人,毕竟男朋友杨硕是许处的人,他们也早就见过,这一下是比倪朵朵更要有风头。
这就是唯二的两个女生,另一个么,趁着人不注意,悄悄躲了出去。
省点事吧,一会儿怎么介绍?说是妹妹,等他走了,她还得应付其他远油的人,说不定真有人以为她算个人物呢,师兄们总不会替她解释:不用费力哈,她跟许处其实跟路人没差。
出了雅间,斜对面雕花木头镶玻璃门外就是楼梯间,迟心掩了门都能听到那边房间里热闹的声音。不一会儿就看到有服务生出来,说那个雅间加菜并且开好酒。
许处长来额外奖励了,这顿肯定不会是老大花钱了。
迟心安心地确认着搬家的车,还有一些费用问题。大概过了半个小时,雅间门打开,许处长告辞,迟心赶紧往阴影里藏了藏,送出来的是张志和杨硕,一起说笑着去了电梯间。
等电梯下去,迟心才小心地出来回了雅间,气氛仍然热烈,没人注意到她。朵朵当然知道:“是躲的吧?”
迟心点点头。
朵朵笑,“躲了也好,免得麻烦。”然后凑近咬耳朵,“哎,处长哥哥真的好帅呢。”
迟心开心:“嗯嗯,是吧?”
朵朵:“我要是有漂亮海归大表姐就好了。”
迟心掐她,“闭嘴!”
两个人正嗤嗤笑,有水果汤上来,迟心这才觉得有点饿了,拿了小碗正准备帮着朵朵分汤,忽然手机震动。
许湛:人呢?
周围的声音立刻就没了,心扑通扑通的,抿了唇也抿不住笑,迟心紧紧握着手机退去窗边,窗帘后。
迟心:在楼梯间来着。
许湛:哦。
迟心:叫代驾了?
许湛:没喝酒,在停车场。
心一下停跳,打字,删掉,打字,删掉……
许湛:在写什么?
迟心:没有...
许湛:那我走了。
迟心:嗯,几楼?
许湛:-F2
“迟心,吃汤啦!”
“我出去一下!”
……
电梯直下,心跳得太厉害,失重更甚。迟心不得不抬起头呼吸,呀!顶棚的镜子里看到自己,怎么这么巧又是这身裙子啊?!
门打开,扑面热风带着浑浊的汽油味。跑出去,偌大的停车场满满地泊着车,几处灯光,看不到哪里有人。
转来转去,一排又一排,心好急,个子真的太小,都看不全!忽然,一声喇叭声!迟心立刻寻声奔去,尽头处终于看到那辆黑色沃尔沃!
车门打开,男人下车,款款的身型,衬衣西裤,难得地半卷着袖子,这“不修边幅”的样子好帅呀。迟心连蹦带跳地跑过去,好想一下扑过去,可是,几步之遥不得不停下来。因为他抱着手臂在看她,打量着,还轻轻一挑眉。
迟心低头看看自己,小声嘟囔,“碰巧的……”
他笑了。
她真的就这一条裙子,一条总是能给她带来他的裙子……
他总算放下了手臂,她赶紧过去。两个人站得很近很近了,都能嗅到他的味道,可是,他没动,没有抱她,她也不敢……
迟心有点不知所措,抿了抿唇,说点什么呢?
“还在莘景那边住?”
嗯?她忽然明白了,“不不,哦,是的,可是我已经找到地方搬家了,明天就搬,都联系好车了!”
“一个人住?”
“嗯!”
四目相对,他的眼睛好温柔啊,迟心觉得好像还多了些亮光,于是悄声问:“现在……可不可以……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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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页
他一把将她捞进怀里,紧紧地扣住。
口鼻都被闷住,可是她还是急切地张开手臂也抱紧他,能不能呼吸才不重要……
他怀里好好闻,有温度也不觉得热,感觉他轻轻吻着她的发,有点痒,可是好舒服……
“找了搬家公司?”
“没……没多少东西……不需要……”
“有人帮忙么?”
“嗯……老大和朵朵……”
“杨硕呢?”
“明天他加班……”
“明天他不加班。”
“他说他要……”嗯?稀里糊涂地闷着,忽然明白了,迟心笑了,“真的么?”
“嗯。”
好开心,更抱紧他。
“地址一会儿给我。”
“嗯嗯。”
“明晚能整理好么?”
“一个周末呢,不急……”
“明晚,能整理好么?”
他又问了一遍,她晕乎乎的脑子里努力又搭了一次线,似乎……明白了,轻轻地点点头,觉得心脏真的要炸了……
“来,抬头。”
“……我不。”抬头干嘛,一抬头你就要走了……
“抬头!”
他的手臂都松了,迟心没办法,只好抬起头,可是灯光进入眼中不过一秒就被他完全占据,他的眼睛、鼻梁,他的味道……
幸好热天她很少出汗,幸好她没有很腻的妆,幸好她今天穿了透纱的裙子……
肩头痛,颈窝也痛,许处长咬人的,好痛……想起了《动物世界》里的狮子和小鹿,是不是也是这个姿势?可是,她又觉得自己快要飘起来,一点都不想离开……
朦胧中忽然想起了什么,她挪蹭着把脸颊贴在他唇边,喃喃地说,“我有酒窝呢……”
他怔了一下,笑了,哑哑地“嗯”了一声,啄住。
“别人没有……”
“嗯,一会儿我要酒驾了……”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这帮小色/鬼,楼道里能干嘛啦?居然还期待下文!你们把老许想得也太下作了,虽然他确实是,可但是,竟然都没人关心小心心这点子薪水养不养得起老许这只大号还咬人的金丝雀,没良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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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周六。
一大清早, 倪朵朵就和张志开着租来的小卡去接迟心。虽然昨晚玩过了午夜,可是大家心情好就都不是问题,当然了, 最主要的还是闺蜜威胁他们必须七点半准时到她楼下, 今天是她的乔迁之喜。
到的时候她已经在楼下伸长了脖子等着,东西都打包好了,全部装车不到二十分钟, 上路。
从后视镜看着后座上的人, 一脸开心, 笑抿都抿不住,嘴巴不停地跟他们聊天,连窗外掠过的社区公园都赞不绝口, 好像她第一次到凌海, 什么觉得新鲜。可不知怎的,倪朵朵看得有点心酸。
毕业一年, 她被迫?次搬家, 根本也没什么行李, 除了电脑, 一个女孩子家只有很小的一个衣服箱子和被褥, 还有一个床垫,太旧了, 扔了, 据说按照新房床的尺寸订了床垫, 今天到。这一路, 她好兴奋, 脸颊一直红扑扑的,可倪朵朵就是觉得不太对……
首先, 迟心第一次开口借钱。
从杨硕和张志手里各拿了三万,虽然亘古未有,但这不是问题,问题是她说不出是为什么。春节后很快她就找到了专业工作,租的房子虽然远,可是有地铁也便宜,黄俊油腻一点吧倒也不是坏人,相处得都还不错,可突然的,她就要搬走!
是怎么了?换工作了?并不是,就算想换也得先骑驴找马,找到再卸鞍子啊,哪有八字没一撇先换房子的?!
说风就是雨,心急火燎,倪朵朵还没腾出时间来陪她参谋陪她跑,人家已经交了订金了。是一个一室一厅的小房子,据说全装、很干净、安保也好,很适合单身女孩子,而且最大的优点是交通非常便利。可是这优点也正是诡异之所在:这房子距离高架近,距离地铁远,一个月房租就要7500,带车位。
对!没错,她要求带车位!当时大家都懵圈了,为什么呀?这是要干什么??千万的地铁不香么?而且,你也没车啊?
不,就要。
回来立刻退房,即便不要押金也要即刻搬走。
看着那陀螺一样旋转的人,倪朵朵当时觉得疯了疯了,突然间吃错药了?!
张志劝说迟心找工作跳槽分分钟的事,钱不是问题。
钱是不是问题,可脑子是问题啊!
倪朵朵甚至猜会不会是那个有家的老男人又来勾搭她了?可是想想又觉得不应该,如果真的是老男人养金丝雀,那得他出钱、出力吧?怎么是女孩子自己借钱租房子?这么大魅力么?哪个山头的王子啊?
瞎想了一下,倪朵朵就赶紧断了这个念头,闺蜜虽然看起来很软很好捏,可是她原则性特别强,绝对不会去做小三的!
到了。
一室一厅,双阳台,厅和卧室各有二十多平,实木地板,都大窗朝南;客厅拆了电视墙显得比较空,一个双人沙发,一个茶?和餐桌;重点在卧室,整体奶白色的基调、紫罗兰的布艺,床是双人床里最小型号的Twin Bed,和床一样钢琴漆的衣柜,蓝色的电脑桌带书架,还有一个淡紫色的五指沙发,胖嘟嘟的,太可爱了吧!
倪朵朵里里外外看着,心情顿时好起来,这个闺房好女孩啊,这地段7500真的算是便宜了,难怪迟心说那个房东小姐姐超级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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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中介说都打扫过很干净,可是两个女孩当然还是要全部重来一遍,倪朵朵带了所有保洁需要的东西,围裙一扎,开始干活。
留下朵朵,迟心跟张志一起下楼搬东西。刚到楼下,就看到一辆货运小卡开了过来,跟他们的车一前一后停在同一个楼门前。他们刚走下台阶,迟心的电话响了,说是她的货送到了。
原来这卡车是来找她的。
迟心感觉莫名其妙,接过送货单一眼看到了那笔熟悉漂亮的字,心立刻停跳,这是怎么了??
张志已经站在打开的车厢前,这一车可比她自己搬来的东西多多了,全部是崭新的包装:有可以变换姿势的小沙发、有电脑桌、有全套厨具、烤面部机、咖啡机、整套餐具、茶具,还有?个全是同一品牌的床上用品。张志从来对品牌不熟悉,全靠朵朵在耳边念叨,即便如此,这一眼他还是认出了所有的品牌,价格不菲。
张志伸手拿过一个小盒子,AirPod,怎么回事啊?正要叫迟心,一回头,女孩就站在他身后不远处,蹙着眉看着这一车东西,入定了似的,半天不动。
张志走过去,“这是谁啊?”
她没吭声。
张志也不好再问,只能陪她就那么看着,“这些东西可不少钱呢。”
“老大,”
“嗯,”
“这……怎么退啊?”
“不要啊?”
“……嗯。”
“我来处理吧。”
不知道张志大哥是怎么跟快递师傅说的,很快,拿过个单子给迟心签了个字,卡车就走了。
“老大,”
“嗯,”
“别跟朵朵和杨硕说……行不行?”
“行。”张志一边从车上解下电脑箱一边说,“你自己要当心,有事得说。”
迟心点点头。
……
行李不多,屋子不大,可是整个擦洗收拾起来还是很大的工程,毕竟少了一个人啊,杨硕那个家伙,本来说要加班的后来老板开恩跟他说周六不用过去了,明知道这边搬家要用人,他还是被晓雯拉走浪漫去了。
重色轻友!见色忘义!卖友求荣!
朵朵一边干活一边愤愤然给他扣了三顶大帽子,还跟迟心咬牙切齿地说:许处长要真是哥哥就好了,直接黑状告shi他!
迟心讪讪地笑笑,心里庆幸幸亏杨硕没来,来了多耽误一个人的时间做无用功,不如他们二人世界甜蜜来得实在。
全部收拾好已经晚上八点多,朵朵又从包里拿出了她给闺蜜小屋准备的小礼物:好多可爱的香薰蜡烛还有精油,卧室、浴室,点上,点上,到处得香喷喷的。
小屋好漂亮哦,尤其卧室,迟心总喜欢光脚,以前租屋也会买地毯,这次特意花血本买了一块厚厚的白色长毛羊绒毯铺上,跟小屋整体好搭哦,特别软,特别舒服!眼看着小屋齐备,倪朵朵越干越起劲了,可是再看那个主人,早没了早上兴奋的红晕,一整天话也少,现在看起来像是累惨了,寡落落的。
朵朵不想回去了,想陪闺蜜暖屋子暖床。迟心也不想她走,今晚特别想让她留下来陪着。可是老大不知怎么了,坚决不成全她们,把朵朵扛起来就带走。
看着朵朵乱叫着被扛进电梯,迟心笑,关上门,一切都安静下来。
一整天,手机什么消息也没有……
手机丢在桌上,打开电脑。老大把沙发和茶?都挪到一边去,电脑桌和餐桌一起架设,再用上她之前的一个简易衣柜里的架子,把客厅给她装成了非常好用的工作室。
一个人住,她不需要餐厅,也不需要沙发……
该连接重启的程序都设定好,又把客厅里的香薰蜡烛都吹灭。朵朵这个家伙只管浪漫是不管安全的,迟心对自己这三台老爷机能不能受得了这脂粉气非常担心。
应该做一会儿事的,为了房子的事她已经一周没有好好做事了,可是,今天怎么感觉这么累……一点精神都没有……
洗个澡,回到卧室,扑在枕头上。
最后看了一眼手机,闭上眼睛,轻轻吁了口气,忽然,鼻子酸酸的……
她可能是……白搬了……
……
夜。
一阵雷声过去,雨点吧嗒吧嗒砸了下来。卧室飘窗,很大的声响。
迟心转过头,夏日的雨来得就是这么突然,砸得她连眼睛都闭不上,闭着眼尚有世界,这一睁开,一片漆黑和陌生……
忽然,手机有亮光。
她的眼睛一怔,心开始跳,可是,人没动。又一会儿,手机又亮。
一把抓起来,短信!
许湛:开门。
许湛:人呢?
她腾地起身跳下床,打开卧室门,冲到大门前,突然站定,不可能吧??是不是刚才在梦里把昨天的信息看错了?再看手机,00:03,是今天的……
一门之隔,好静的夜和雨……
忽然,轻轻的叩门声。
她一个激灵,立刻打开门。
扑面的雨潮,男人高大的身影,初夏的夜,陌生的寒气……
直到他抬步进来,她才懵懂地往后退,关了门。
他打开灯,打量了一遍客厅,走到卧室门边看了一眼。
“租金多少?”
他的声音怎么低得可怕……迟心轻轻咽了一口,“七千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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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含车位?”
“嗯。”
他转回身,看着她,“还能吃得上饭么?”
不知道是不是夜太深,还是雨声太大,明明许处长温和的表情还在,可是他的脸看起来……阴森森的,迟心蹙了下眉,“能。”
“七千五税后,再除去交通通信,还有饭吃啊?”
“有。”
他轻轻吸了口气,点点头,“今天的东西,为什么不收?”
“咳,”忍不住悄悄咳了一下,迟心觉得自己现在整个人都在烤,嗓子很干,很难受,“嗯……那些东西,我都不需要。”
“那不是给你一个人用的,看不出来么?”
他脸上最后一点温和终于没有了,迟心觉得有点客厅冷,有点……站不住,她轻轻地靠在墙边,“你是……要跟我合租么?”
“不是。”
“那我……”她点点头,吸了口气又点点头,“为什么……不能说……不要?”
“那都是生活必需品,你……”
“不是我必需的。”
她居然打断他!他咬了咬牙,“好吧。”
“你……要走了么?”
他没理她,眼看他走到了门口,迟心突然急,“床单、被单我都是换了新的,崭崭新的!从来没用过。拿出来洗了,烘干了,今晚,今晚是第一次用!”
他停了脚步,她赶紧跟上,“咖啡机,咖啡机我从来没用过,也不会用,如果,如果好用,我明天去买!还有,面包机……”
她还没说完,他就转过身,高大的身影突然面对吓得她往后退了一步,咬了舌头,“你,你还有……什么喜欢的东西,什么必需的,我都可以……买,真的,我有钱。”
他一个字一个字都听完,看着她,看到她手足无措他才微微一笑,低头,“这个,也是新的?”
嗯?她低头看自己,一件紫罗兰蕾丝花边睡裙,?乎就是什么都……没遮到,脸颊立刻发烫,抿了唇,“……哦。”
他抬手,将胸前的结带两边轻轻一拽,系起来,一个慵懒又漂亮的结扣,那胸前两朵立刻变得俏皮又……突出。
啊?迟心惊讶,原来,她都没穿好呀?糗大了……
“这个,是给我买的,还是你必需的?”
他的声音又变得这么低,她嘟囔,“我平常……不穿这个睡……”
“这个,是穿来睡的啊?”
嗯?迟心不解,这是她在网上淘了一个通宵才搞来的,人家都说穿了好看,各种情趣,难道她又是被什么夜妆给搞混了?
正一个人瞎琢磨,忽然,耳边低沉的男人声音,“这个啊,是用来,撕的。”
……
两百块钱的性//感小睡裙,是她最贵的一件睡衣,也是第一件这么好看的,都给撕坏了,完全没有补好的可能,使用率和性价比简直可怕!
他始终皱着眉头,她感觉自己就像个最不立体的抱枕,在被主人用力揉捏成他想要的形状。假如不是她这么多年为了玩车还一直做锻炼,肯定被他撅折了,好?截那种!
本来期待那么久的亲密和热烈,今天,完全没有感觉到,她根本没有一点点回应的空间,没有一点点可以享受的时间,没有一点点能感觉到自己是个独立的个体!
她连想回击去咬他都被半路就识破,直接反向咬出血!她的反击在他面前简直就是很小的鸡蛋和很大的石头,还没碰到就被震碎了,她好痛,他根本看不到,直到,她哭了……
他这才把她搂在怀里,轻轻吻,“嘘,以后还敢不敢了?”
什么敢不敢了?她干什么了?呜呜呜……她抽泣地咬着唇,看着这个恶魔一样的男人,朵朵真的是对的,一旦在一起一切都幻灭!可是,可是为什么他还是这么帅……呜呜呜……
“后悔么?”他问她。
窗外好大的雷声,雨也好大,她哆嗦着唇,抹了一把泪,用最后一点力气说:“我困了!”
噗嗤,他笑了,“哟,还这么大劲儿啊?那再来。”
假如有一天她被坏人虏去当人质,迟心觉得她必须立刻死掉,否则,碰到他这样无耻又变//态的绑//匪,坚持不到警察叔叔来她就碎了,很丢脸的碎那种……
……
“我今天还要出差,得走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地狱里终于听到这么一声。她完全睁不开眼睛,泪湿漉漉的一脸。
大手轻轻地捏了一下小鼻头,她立刻颤了一下,喘口气都带着哭腔。
他笑了,啄了她一口,起身穿衣服。
“钥匙在哪儿?”他问。
哼,不理。
他附身,捏住她的小脸,“我的钥匙呢?”
“我,我不合租……”
他笑了,“我得赶飞机,不闹了,把钥匙给我。”
“……不。”
“你再说一遍?”
“我不!”
“行。我不走了。”
啊??她用尽全力挣,可这一切都是徒劳,他起身这一下像突然充了电回来,力气全新又饱满!
她立刻哭了。
……
那么大的雨,那么阴的天,直到小屋中完全亮起来,他才走。
赶上了九点的飞机,也带走了小屋的备用钥匙……
作者有话要说:
那个,我也不知道说什么了。小天使们要注意安全。O(∩_∩)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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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好愁。
平常最喜欢吃的韩国烧烤, 配点酒他们能嗨聊一整晚,可现在看看这桌上一个个的样?:张志只管烤肉,已经堆了一大盘了也没人吃, 对面那两只:杨硕和迟心, 完全就是两个世界的样?,各琢磨各的,无聊加冷场。
倪朵朵用筷?使劲戳着小碟, 咬牙切齿的。
作为老大女朋友的她一直充当着这个小团伙妈的角色, 负责黏合大家一起疯, 负责八卦每个人的私生活,操心天,操心地, 可现在, 简直无从下手!
原本多么和和美美的小团伙,穷学生到今天, 工作、爱情、友谊各种顺利, 每次见面都光明灿烂的, 就想大家一起白头偕老。现在可好, 鸡飞狗跳!
首先就是迟心那边, 当时刚搬了新家,倪朵朵还着实跟着兴奋了一下, 毕竟那么个可爱的小屋哪个女孩?不喜欢呢?可是很快就跌落回现实, 这高昂的租金, 闺蜜每天在公司、家和车队之间疲于奔命, 交通费飚了一倍, 现在别说逛街娱乐的钱,她就是早晨多吃一个小包?都会破产, 像甜甜圈、奶茶这种奢侈品早就戒了。
即便如此,居然省吃俭用又花好几千块钱买了套茶具,我勒个去!她不是最爱奶茶和咖啡的么?在小屋里摆这么高大上的谱,茶叶是金?的么?
更瘦了,也更加忙得不可开交,可是心情却诡异地出现间歇性的嗨和丧,有时候特别嗨,有时候木木呆呆的,像犯了什么瘾!穿衣服也是,她虽然谈不上前凸后翘,可是身材高挑也很俏皮,以前穿衣服都很漂亮的,尤其夏天,裙?啦,短T热裤啦,很好看的,可现在,大热天,领?总归严实,上班穿西装衬衣也就算了,偶尔见他们一面也是正儿八经的衬衣,扣?锁死。
倪朵朵总觉得哪里不对,终于有一次两个人打闹,不小心扯开,我的天哪!那血迹斑斑的样?!当然了,她说的有点夸张,可是真的可怕!迟心的皮肤特别敏感,很容易犯淤青,吓得倪朵朵赶紧问,她说没事,皮肤过敏。
倪朵朵表示:那个过敏的形状和分部也太离奇了吧?你是不是被什么动物咬了?还是挠了?你养猫了?还是养豹?了?她笑,说没有啦,夏天在车库总归会磕磕碰碰的。
幸亏知道她没男人,不然倪朵朵会觉得那像无数个草莓印?叠加顺便上牙咬,110的叔叔们必须被找来咨询一下!
倪朵朵正专心研究着迟心,琢磨是不是请自家太后设个鸿门宴什么的逼她招供,谁知这边还没忙清爽,杨硕那边又出事了!
杨家妈妈再次与林晓雯短兵相接,这一次,你死我活!林晓雯疯了一样直接冲去了远油,要不是当时许大处长正好从外面回来直接把她从保安室带入车里安抚,杨硕这脸就丢大发了。
谁料这件事远油的人还不知道,杨妈妈先知道了,这可是捅了她肺管?,就好像晓雯哭着去单位找了一下就把宝贝儿?前后八百年的光明前途给砸了,凌海话骂得惊天动地,一耳光就甩了过去。
鸡飞狗跳!
晓雯给杨硕摆了两条路:要么立刻分手,要么立刻结婚!
面若花魁的杨硕被逼得心早搏犯病差点进医院,被许处“勒令”休假一周,他差点就哭了。
喏,休假中人,面若死灰。
再看旁边迟心那个家伙,心不在焉地吃着,时不时看一下手机,明显人和脑?就不在一个地方。倪朵朵咬牙,踹了她一脚。
迟心吓一跳,“怎么了?”Hela
“你看看他呀,”倪朵朵说着看向杨硕,“都成什么样?了!明天就周六了,下周一这个状态上班,你老板问你怎么样了,你怎么说?”
“能怎么说,就说没事了呗。”杨硕嘟囔,“这周我老板去福州,我想跟着,他理都没理我,直接带了工艺那边一个人去了。再这么拖下去,工作就保不住了。他调个人还不简单!”
“这可真是成也许处,败也许处。”朵朵感叹着,“迟心,说你大哥呢。”
“哪里就败了,不是特别批假给你解决问题么。”迟心说着心里悄悄想,虽然她根本左右不了什么,可是如果他真的把师兄的工作给搞丢了,一定咬死他!哼,咬不死也咬疼他……其实,从来没有咬过他……她下不去嘴,舍不得……哪像他,咬起来像是要嚼碎了她……
“怎么解决?”杨硕嗓?早就哑了,“我妈从出生到现在最认的就是凌海、亲眷、关系,怎么改?”
反反复复,别说讨论了几天而已,这么些年他们几个都知道这个根本就无解,这又提出来,倪朵朵和张志也是没话。张志端盘?分肉,“吃吧,你们怎么都不吃。”
“我觉得啊,”迟心放下筷?,给杨硕填茶,“别提过去什么根深蒂固了,佛洛依德救不了你了。”
“什么意思?”
“你现在只能试试阿德勒的《课题分离》。”迟心说,“把这个问题分成两部分:一个是你要解决的问题,另一个是别人的问题。你只需要解决你自己的问题,别人的问题你不能干涉。现在,结婚,你要是想娶晓雯,那就结。阿姨能不能接受是她自己的事,你管不着。”
我去!倪朵朵瞪大了眼睛,你这是劝呢么??
杨硕也被惊到了:“我要现在结婚,我妈非气死不可!就算不气死,能让我登门也得是二十年以后了!这还是轻的,假如直接上手对付晓雯,我估计都活不到二十年以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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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是说了阿姨要解决的问题,而她这样做,就是你要承担的结果,你不能干涉她的决定,也干涉不了。你不要去替阿姨想,想她会怎么样,你只需要从你自己的立场出发看你能不能承担这个后果,能就结,不能就别结。你现在苦恼就是一直绕在怎么去替别人解决问题,那按佛洛依德说,只能解决掉阿姨了。”
噗!!!
倪朵朵没听明白课题分离怎么个意思,但是后面这句也太劲爆了。
也不知道是她的酒窝太软、话太硬,让这番话绕得着实诡异,还是这俩师兄弟也真的跟小师妹合了拍,都沉默了。倪朵朵想插一句,但是好像没缝隙。过了一会儿,张志才说,“迟心说的对,你折磨成这个样?就是总想改她们其中一个,或者两个。现在,你想好你自己,别指望结个薛定谔的婚。”
“嗯,”迟心点头,“同理,这个也给晓雯。她要解决的问题就是要不要跟你在一起,选择要,就要承受阿姨可能无休止的骚扰和不能结婚,以及有一天你可能最终回家娶别人。”
前面说杨妈妈可以,说到晓雯,倪朵朵心里不免异样,迟心这个家伙以前从没听她评论过男女之事,这一说说得心平气和、冷飕飕的,如果女孩?都是这样淡定的话,世界上的男人是要乐翻天了还是要疯了?
后来杨硕没再说话,这个天算是被迟心给聊死了。
四个人吃了饭出来已经九点多了,张志开了车来一起回他家。杨硕这两天就住在张志家,今天周五,倪朵朵也过来,拉了迟心一起住。
回到家,四个人又买了一堆零食、开了啤酒,打扑克:梭//哈。虽然筹码是塑料的,可这也是正经论输赢的,杨硕卷了袖?就说今夜谁再提晓雯和他老妈就跟谁急!
这一开局,昏天黑地。太刺激了,杨硕果然是情场失意赌场得意,一改往日的清秀风,吼叫得几次让张志昏了头撂了牌,纯属敲诈。倪朵朵是一沾钱(哪怕是假的)就兴奋,大呼小叫的,直到邻居来敲门,差点报警。
玩得好痛快,除了迟心勉强守住了自己的荷包,老张两口?输得精光。快一点了才散局,四个人又饿了,煮了一锅面,吃饱喝足,洗澡睡觉。
卧室里是两个女孩,男生睡外面的沙发床。
倪朵朵爬上床的时候,迟心正在那里刷手机,凑过去:“哎,你最近跟手机亲了很多么,没事就看。”
“是么?”
“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嗯?你看看吃个饭,魂儿早不知道飘哪里去了,五分钟一看手机。”
“没有。”
“没有?你看看你哦,”倪朵朵打量她,“这么热的天这么严实的睡裙,给我看看里面是什么!”说着就去掀她的衣服。
“哎呀,你怎么说流氓就流氓啊?”迟心惊叫着跳起来,“可怜的老大,当初是不是被你强了啊?”
“你是不是不想活了??”
“啊!!!”
倪朵朵扑上来就挠,迟心感觉路上遇到真流氓也不一定有她猛,拼命叫老大。
房门外的男生们面面相觑,不能想象里面是什么画面。
……
01:30
都睡熟了,小屋里黑漆漆的,偶尔能听到空调的声音和门外张志的呼噜声。
忽然手机震动。握在心口的东西,迟心立刻拿起来,滑开。
许湛:睡了么?
迟心:嗯。
许湛:我还有一个小时到凌海。
腾地坐了起来,心怦怦跳,手都有点抖,敲下一个字:嗯。
屏幕灯光黑了下去,迟心坐在床上所有生理功能停顿了五秒之后,迅速下床穿衣服。
可惜不是自己的房间不熟悉,跌跌撞撞的,倪朵朵终于被吵醒了,“你做什么?”
“对不起啊朵,我得回去了。”
“嗯……嗯??”稀里糊涂的倪朵朵以为自己睡迷了遇鬼,“迟,迟心?”
她没有回答,悉悉索索的声音。倪朵朵探身打开了台灯,眼睛还没适应强光就被眼前穿戴整齐服的人惊到了,“真是要见鬼了,大半夜你这是干什么??”
“朵,我得回去,我有事!”
“你有什么事啊??喂!”
倪朵朵绝望的叫声还没落,卧房门就被打开了,迟心迅速走出去,抹黑找门廊穿鞋。
“怎么了?谁?迟心?”
杨硕的声音,打开手机光亮,惊道,“干什么去啊?”
终于整个屋?都醒了,张志打开灯,迷迷糊糊地看看大门口已经穿好鞋准备出发的迟心,再看看卧房门口顶着鸡窝头目瞪口呆的倪朵朵,“这是怎么了?你俩打架了?”
“对不起啊,同志们,我临时想起来还在跑一个程序,设定没做好,不回去就要前功尽弃了。”
这是什么破借口?倪朵朵正要挑眉,男生们却立刻就接受了,简直就是可以理解!
张志看了一眼表,差十分两点,“怎么走?”
“我叫车。”
“太晚了,我送你。”说着张志就往起爬。
“还是我去。”杨硕也起身,“反正我也睡不着。”
见他已经下床,张志也没再争,“车钥匙在门口盘?里。”
本来就是大短裤和T恤,杨硕连衣服都不用换,拿了钥匙就跟迟心出了门。
前后不过五分钟,双层门都锁好,小屋里又恢复了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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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志走到卧房门口揽腰抱了倪朵朵腻在耳边,“宝贝儿,那我可以进去睡了吧?”
倪朵朵一把推开他的脸,“这你们也信啊?!鬼才信她是因为程序回去的,你们男人的脑?都锈逗了!!”
作者有话要说:
每次写到死党们都会觉得特别亲切。青葱岁月时,我们也是四个人,一起玩一起穷一起霍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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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除了老大还驻守魔都,其他人都散落世界各地了,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聚,希望各自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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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夜半时分, 即便是凌海这样终极喧嚣的所在也进入了短暂的静谧。
车开起来很顺,拐出老城街区上了高架,一路通畅穿梭在高楼大厦的丛林中, 街灯晃成两条明亮的彩带, 随车穿行波浪起伏,像玩具里的世界。
杨硕打开车窗。初夏,白天的热褪得很干净, 夜里风凉带着湿潮, 虽没有车里的空调清爽, 可是吹在脸上那种真实触摸的感觉特别舒服,于是把窗按到最底,吹透。
“谢谢你啊。”
“嗯。”
噗, 杨硕瞥了一眼身边的女孩, “知道我‘谢’的什么,你就‘嗯’?”
迟心无奈地看向他, “什么?”
“谢谢侬各只小戆大忘了设定终结条件, 不然我要是半夜跑出来, 老大还不得报警!”
“哦。”
嗯?把话题都递到她嘴边了都不接, 这家伙干什么?杨硕不由又瞥了她几眼, 手机握在胸前,酒窝不见, 眼睛溜圆, 一看就是空空的, 人在魂离, 不知道飘到哪个她设计的妖魔程序里去了。
“迟心, 迟心?你没事吧?”
“有。”
“嗯?”
“你开太慢了,限速80, 你才开60,要不咱们换换?”
她突然乍声,杨硕吓了一跳,随即叫道,“抢什么别抢路,知道么?大半夜的急什么,程序真要有事也不在这几分钟!”
被呛回来,迟心也不敢再顶嘴,憋了气低头看手机,心里悄悄盘算:他发信息的时候一点半,说还有一个小时到凌海,那就是两点半。他从来都非常准时,现在两点,这速度回去到家还有时间洗澡么?虽然今晚已经在朵朵家洗过了,可是这一折腾,感觉又有点出汗,一会儿抱着会不会黏黏的?
已经快十天没见到他了……
一切,都像做梦一样……
如果不是朵朵丢三落四忘了带文件,如果没有那场台风雨,如果她背包上的小笔记本没有掉下来,是不是一切都不会发生?
这些念头冒出来过,可是立刻就被她摁了下去,捏碎。这世上有没有巧合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迟心,没有运气。如果有,那一定是宇宙审查官计算错误,在被发现之前,她必须用足、用满、全部耗尽。
从台风天,从他开口说让她搬家,到她收拾好新家所有的东西,一共七天。
从那以后,她像飘游在人间的吸血鬼,每天太阳慢慢落山就是她期盼的开始。她会蜷缩进小屋唯一仅有的五指沙发上,抱着膝看窗外的晚霞从高到低,慢慢地抽走房中的光亮。心怦怦地跳,一直跳,丢下手机也跳,跳到低血糖、跳到心悸……
无论什么时候,手机那忽然亮起的灯光都会从睡梦中把她叩醒,立刻拿起来。
许湛:开门。
如果天堂有门,那就是她跳起来打开的那一扇。
完全的黑暗中,没有敲门声,她光着脚连问都不问就打开,很轻的动静,声控灯都没惊动就扑向了门外那个高大的人影。
她再也不会抱着他的腰埋头不敢看,每一秒她都要放肆地用,踮起脚尖环上他的脖颈,紧紧地贴着他的脸……
朵朵只看到了那些印子,却看不到她当时索取的痛苦和欢愉。她忍受不了他的温柔,他放缓的动作会让她恐慌,害怕,似乎只有伤才能让她安心。有的时候,她会在极度的眩晕中疑惑,是不是他们已经等了彼此好几百年,好几个时空,不然为什么会这么地渴望……
七天,造物主造就整个世界,而她,用区区七千五借来个了个小小天堂……
……
工作,应酬,出差,时间对他来说就像干海绵里的水,根本就挤不出什么了。可是她能,她可以调整值班,可以请假,可以不睡觉。
一旦他走出那扇门,在她手机上就是一个不能触碰的键,她从不会主动打电话、发信息,但是她会接到每一个他发过来的信息。
以前,她曾经有过最高72小时保持清醒的记录,可是一旦睡下,就很烦被打扰,天塌下来也会把手机设成静音。而现在,天知道,她的手机二十四小时牵在神经上,即便是静音,黑暗中也能一秒感应。
这算心灵感应么?不,这叫原始本能。她从来没有体会过自己身体里居然会有这么旺盛的欲//望和力量,真的就像困在阳光背影处的吸血鬼,当夜晚和黑暗来临,她会爆发式地释放。
十天,她还可以继续等,可是手机亮起的那一刻,她像小时候那唯一仅有的一次得到最大、最复杂的那个糖人船,可以开心一整年……
“喂,跟我说说话呀,别担心了,不行再跑一次呗,还能跑丢么?”
噗,迟心的思绪终于还是被死拖硬拽拉回车里,看着眼前这位被迫休假的师兄。
“吃饭的时候问你个具体意见,你倒好,什么弗洛伊德、阿德勒的,你怎么不拽上苏格拉底呢?”杨硕说着忿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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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太惨。”
“谁?”杨硕问。
“苏格拉底啊。”迟心抱着手臂转身看着他,“本来能跑走活命的,可他没跑。知道为什么么?”
杨硕皱了下眉,“不记得了。”
“因为他不想破坏他与城邦的‘契约’,他要捍卫雅典法律的权威,捍卫他提倡的原则,即便这次判决是错的。”
他不过是随便拉了个老外的名字表达一下不满,被她这一抬高,杨硕更不满了,“我是谁啊,没那么硬的骨头!”
“不,人对原则的坚持其实比想象中要硬得多,融化在血液里,写在DNA里,根本没有折的可能。软的不是骨头,是本来的原则。”
说着话车下了匝道,一个右转,没有经过红绿灯就到了小区门外。从距离远油华东部两个街区的张志小区出来,一路高架,特别顺畅,这地段,简直神仙方便!
第一次来看过这个小屋,杨硕立刻感慨这才是男人生活方便为本最想要的地方:一路往远油开车上班的话基本避开了所有红绿灯,小区外发廊、饭店、便利店、电脑配件一应配套齐全,还没有拥堵高手的菜市场、人流集散的地铁站!这家伙命这么好,他一个凌海人都选不对的地方,她怎么搞定的!要不是她当时就警告他不许靠近,杨硕都想搬同一个小区!
到了小区门口,迟心打开安全带,“不用进去了,谢谢。”
“哎!我送你进去,搞好咱们一起回去。”
“不要!”迟心马上叫,“我不回去了,你走吧。”
“哦,那好吧,”见她要关车门,杨硕又忍不住嚷了一句,“哎,迟心!你刚才到底什么意思啊?”
“没什么,当我没说。”
她开门出去,跑了没几步又返回来。杨硕赶忙按下车窗,“怎么了?忘了什么?”
“阿姨就是你的雅典法律,杨格拉底同志。”
……
2:15!
快点快点,来不及了!迟心一路狂奔。虽然小区出去很方便,可是为了避开街上和高架噪音,她选了最里面的一栋,开车出来没什么,可要步行也是相当的一段路,这不,跑得汗津津的。
回去要洗澡,要点香薰,还有刚买的单色海蓝和纯棉白的六件套已经洗好熨好,赶紧换上。本来以为他怎么也要明天才回来,谁知今天就到了,她还没准备好呀!可是……太好了呀!
通通通跑上楼前楼梯,正准备刷门禁,突然!感觉身后一阵凉意,人一惊还没来得及转头,已经被从身后抱住!
碰到坏人了!!
正要叫,嘴巴被大手捂住,惊吓中正想反背蓄力,忽然,袖口那熟悉的味道、并不曾真的用力的大手,她一下愣住,是……
没有等到脑子那个“他”字出来,身后人已经埋下头,轻轻咬在她的脖子上。
一个激灵,迟心不再动,刚刚握成一团的心慢慢地、慢慢地放开,像海潮温暖地涌上来,细腻地渗入每一颗沙……
“大半夜从哪儿跑回来的,嗯?”
男人略带疲惫的声音压在耳边比平常性感好多倍,她的心脏都有点受不了,张嘴还不如蚊子有底气,“不是说还有一个小时么,时间还没到呢……”
“我当时就这儿了。”
啊??迟心惊,“可是你没说开门啊?”
“屋里半天灯都没亮,人还能在?”
“可……”话没出口就卡壳,真的,如果那样,她会立刻跳起来整理屋子点香薰,他都知道。既然知道,还是在外面等,也不肯用备用钥匙,本来多大的惊喜,都错过了!迟心好懊恼,忍不住脱口而出,“我猜不到,你怎么不再告诉我一声?”
“告诉了能跑得更快么?”
怀里没了声音,许湛笑了,把她转过身,抬手抹了抹她额头的汗,“一会儿先洗澡,敢碰我。”
……
心理的满足到了顶点是必须要用体力输出,全部发散干净,就好像留存一点就像水里充着气的皮球,永远摁不下去……
食髓知味,迟心眯着眼睛有点绝望:糟了,人的欲//望会无限攀升,以后她连一个小时的耐心也没有了,只有“开门”两个字才可以满足;以后,她恐怕再也不会在外面过夜了,再也不会了……
许湛又去洗了个澡,回到房中,她趴在他枕头边上,眼睛睁一下,闭一下,稀里糊涂的。大手轻轻点点她的背,她立刻像颗敏感的含羞草,缩下去。他躺下,她趴在身边,再困也不睡。
作为男人,这其实真的是不能忍,就好像无论他怎么样,她都不屈服。可是几次后,他也看出来这小丫头是拼了命地保持自己清醒,跟自己的生理极限斗争得很辛苦,每次看她迷迷糊糊地用力,磕磕绊绊的样子很好玩。侧身,将她拢进怀里。
“以后这么晚不要自己叫车。”
“没……”迟心嘟囔着,“是杨硕送我回来的。”
“哦,他怎么样了?”
“……不怎么样。”提到那个愁眉苦脸的家伙,迟心不得不更挣扎出一些意识,“这次出差你没带他,他都害怕了,你别吓他了行不行?他就怕你不要他。”
“还是不怕。”
“嗯?”迟心没明白,用力睁开眼睛,“说什么?”
“问题解决了?”
“还没有。所以才找我们吐槽,出谋划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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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页
“你怎么说的?”
已经困傻了,可是迟心听明白他问的是“你”,不是“你们”,“嗯,我说,阿姨是他的雅典法律,他是苏格拉底。”
噗,许湛笑了,低头,灯光里看着这张稀里糊涂的小脸,“你真这么说?”
“就是这么说的啊,就刚才回来的时候。”
“我是说,你真这么以为?”
“嗯。”
“这么说,你觉得他应该跟女朋友分手?”
她抿了下唇,想了想要说什么,看着他又闭嘴。
“嗯?”他不得不捏了她一下。
“我……不该这么说,是不是?”
“我又不是杨硕,你怕什么。”
一晚上,她都没敢说,怕她的丧影响大家,现在看着他,她很小声地说,“他会伤害晓雯的,早点分,好一点。”
许湛闻言,轻轻吸了口气,没吭声。
想起师兄那愁眉苦脸想样子,整个晚上更担心的明明是工作,于是迟心强打精神,“你刚才说‘还是不怕’,什么意思?”
“那天搬家,他来了么?”
“没有。跟晓雯去迪士尼了。”
“这不就是了。”
嗯?迟心不服,“你说不加班,那那天干什么不是该人家自己说了算么?领导还管这个啊?”
他笑笑,“可是,我说的不是不加班啊,我说的是:迟心搬家,你去忙吧,不用过来了。”
啊??迟心惊得差点从他怀里蹿出去,“你,你这么说的??”
“嗯。”
天哪!脑子里立刻电光火石、噼里啪啦的,师兄,师兄他怎么没说?!眼前这位可是顶头上司啊,他,他……胆儿肥啊!不应该啊,迟心乱糟糟的,感觉自己都不会说话了。
“可是……”
“可是,他去迪士尼了,这主意不管是他的,还是林晓雯的,我都得好好考虑一下了。”
迟心愣了好一下,赶紧抱住他,“考虑什么?不要考虑了呀,都过去了不是么?”
“怎么?”他笑,“你还想干政啊?”
“哦,不不不,不是,”迟心赶紧辩解,这可不能越掺和越乱,“我只是觉得,杨硕他……他刚毕业没多久,晓雯和他也是坎坷各种问题,你给他点时间,他会处理好的。而且,那天我根本没什么行李,很快就搬好了,不需要那么多人!”
“没什么行李?那一车东西如果不退呢?张志一个男人,行不行?”
哦,对哦……忘了……
“所以,等他捍卫雅典法律,距离还早。想明白也就罢了,想不明白,我就得换人。”
“别别别别别,”迟心像啄豆子一样,急得脸都红了,“他会想明白的!真的!他,他……你们工作这么忙,他都顾不上陪晓雯了,多不容易啊,只是周末去玩了一下,又没有影响工作……”
“怎么没有影响?那天晚上我几点到的?”
嗯?迟心愣了一下,“零点三分。”
“是啊,我忙了一天,晚上还得搞杨硕的工作,十一点半才搞好。”
啊??迟心咬了唇,这,这……
小脸都憋红了,也找不到辩解的出口,许湛笑了,低头轻轻咬在她腮边,“他还不容易啊,天天跟林晓雯住一起么不是?我可是整整一周没吃到肉了……”
噗……迟心笑了,说着说着许处长就下道儿了,他笑起来真好看……
“还有话么?还敢给你师兄求情么?”
“敢!”
“嗯?”
她翻身,“你躺好。”
“你要干嘛?”
“贿//赂。”
看她爬下去,许湛轻轻闭了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
为了师兄,拼了。O(∩_∩)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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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老大张志向朵朵求婚了。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喜是挺喜的, 意外完全谈不上,毕竟迟心提前一周就被预定当天无论如何都要来见证,为此她还误了一次莫斯车队的聚会。而且, 为了拍摄的画面好看, 还被勒令化了妆,穿特定颜色的裙子。这年头做背景板也不容易。
至于朵朵么,又哭又笑的, 其实那枚戒指是她花了好长时间精挑细选、砸进去老大一半的积蓄买的, 可是看到他单膝跪地, 还是受不了。
订婚本来是因为朵朵想彻底搬到老大那边去,为了在太后面前好说一点,可是这婚一订, 太后上劲儿了, 开始看黄道吉日,张罗婚礼。毕竟女孩子心里都有童话故事实现的那一天, 朵朵也开始积极地买各种新娘杂志做计划。
今天周六, 一大早朵朵就来了, 要迟心陪她去取预订好的对戒。
“这事儿不是应该你老公陪你去么?干嘛找我啊?”迟心一边刷牙一边不满。
“你看看你, ”朵朵站在浴室门口, “都成红眼兔子了,又一晚上没睡吧?”
“那也不提前说一声儿, 哪有这样儿的, 早起直接堵门!”
迟心真的心有余悸, 幸好周四晚上他来过了, 不会连续两天过来。假如他要是在, 这可正好堵门口。千算万算,什么变量都加进去, 却忘了闺蜜这个万变不离其宗的主儿,当初就不该让她知道搬哪里!可是不给她知道,麻烦更大,她还不得像杨硕妈妈一样满凌海把她搜刮出来,没准直接报警。
“不堵我寻得着侬伐?”镜子里那家伙立刻柳眉倒竖,“忙是忙得来,平常上班不累么,晚上周末还要去搞撒车队,六亲不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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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啦好啦,我去就好了么。”
……
凌海老商业街怀熙路平常都热热闹闹的,这一到了周六更加人山人海,一眼望去迟心脑袋都疼。她已经好久不逛街了,周遭的声音完全没有节奏,哄哄地直敲得耳膜疼。
倪朵朵同学就不一样了,这家伙恨不得住商场里,不买也喜欢逛。穿梭在人群中,叽叽喳喳的,连人家十万元起步的店也试图要进去溜达一下,被迟心拖住:别,咱俩的呼吸都有辱人家门庭。幸好今天有目标,她也就妥协了,一路不分叉地到了著名的老字号安和银楼。
因为是订制款取货,电梯直达到了八楼的VIP服务区。
门一开,一千多平米的大厅,厚厚的地毯,轻音乐,虽然墙壁上依然是老早过时的金碧辉煌,还是显得很华贵,毕竟放眼望去一个个晶莹剔透的展示柜里都是价值不菲的珠宝,再有特别的灯光加持,可谓得亮瞎人眼。
这里的人就少很多了,环四周是一对一服务的房间,那是给订制珠宝的客户。
朵朵这对对戒是当年她太奶奶从南洋带回来的珠宝改制的,老货成色非常好,而且意义重大,为此朵朵妈主动提出由她出钱请了安和银楼的专业设计师和老工匠来改制,这一下来竟是不比那颗大钻戒便宜多少。
递上订制单,很快就拿到货。打开,碎钻镶嵌的金色指环,两只彼此缠绕咬合在一起,设计独特、爱意浓浓,把这百年过时的金色打造得别致漂亮。他们两个之前早就试戴过了,朵朵小心地检查后放进包中,准备离开。
“迟心,等一下,我去趟卫生间。”
“哦。”
迟心接了她的包,也不好再在柜台边站着,走到旁边看窗外。
谁知不到一分钟朵朵就蹿了回来,一把拉起她就走。
“怎么了?”迟心惊道。
“嘘!”
这神神秘秘的家伙!迟心只得配合她悄悄地小跑,还得弯着腰。这做贼的姿势两个人绕了快半个大厅才躲到一根四方四正的柱子后面停下,站好。
按照躲的这个位置,那么可疑情况应该在正前方。迟心探出脑袋小心地看了看,这柜台是翡翠玉器,现在根本没有人,这是要看什么?
倪朵朵用力摆手:不是这里,你看那边,那——边——
顺着她的手指,迟心的目光越过玉石柜台,越过走道,落在正对面的VIP房间。房门开着,里面正有一对男女在挑选首饰,女孩对着镜子在试,设计师在笑眯眯地解说,男人侧身面向女孩,端详,笑容特别温柔,特别帅……
“看到伐?看到伐?”
迟心转回头靠在柱子上,点点头。
“许大处长要结婚了?”
迟心对口型道:我不知道。
“我们要不要去打招呼啊?”
迟心摇摇头。
“未来嫂子哎,不认识一下么?她背对着,我都没看到好不好看!”朵朵八卦的小脸红扑扑的,“好想看啊!”
“走吧。”
迟心拉着朵朵哈腰又跑了几步总算到了电梯前,迅速摁了下行键。
“天哪,你怎么这么淡定!”进了电梯朵朵还兴奋着,“好八卦哦,订制珠宝哎,一定是佳期临近啊!”
迟心没吭声。
这个木头是没法反应了,倪朵朵拿出手机速度在群里敲着。
朵朵:人呢?人呢??@杨硕
杨硕:怎么了?
朵朵:刚才在银楼看到你老板和他女朋友了!订制珠宝!是不是要结婚了??
杨硕:不是。
朵朵:你怎么知道不是!不然干嘛订制珠宝!
杨硕发了个巨无奈表情:生日。昨天她生日,我给订的海上星还有蛋糕。
朵朵:哦哦,原来是生日!嘿嘿,我们看到真人了!
杨硕:你们?
朵朵:迟心也在!
杨硕:迟心认识的呀,还来问我。
杨硕消失了,朵朵握着手机继续兴奋地八卦,“迟心,你知道她的啊?”
迟心点点头,“沈霄。”
“杨硕说昨天是她生日,杨硕给订的海上星和蛋糕,浪漫哦,船上的烛光晚餐!”
“哦。”
“啧啧,生日而已啊,要订制珠宝么?谁说男人不会玩浪漫,有钱谁都会玩!哪像我家那个,哎……”倪朵朵正无限感叹着,忽然像被什么扎了一下,“不对啊!”
“怎么了?”
“昨天她生日,怎么今天才来订珠宝??”
“自己来挑才好吧,或者是来换样式。”说着迟心笑了,“像某些人一样!”
“哼。”朵朵撇撇嘴,“你家老大要是有许处长一半的浪漫基因,还用得着我自己挑么?都是理工男,为毛差距这么大!”
“同样是让女生挑选,你这也太双标了。”迟心笑。
出了银楼已经快中午了,倪朵朵说,“咱们先去吃东西,然后逛街,好不好?”
“不好。戒指也取了,我得回去了。”
“不行!你都多久没逛街了,你看看你这一身打扮还像在学校里!”
嘴仗迟心从来没赢过,只能舍命陪朵朵。
七八个小时逛下来,迟心除了帮着拎包什么也没买,主要没什么看上的。朵朵不客气地说就是穷的!明明可以凭颜值吃饭,非要靠实力饿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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饿死倒不至于,税后交了房租、交通、通信、水电,再零星买点电脑零件和软件之类的,没了。迟心也想过是不是应该买漂亮衣服打扮自己,可是每次和他见面都是夜里、卧室里,难道她还要化个全妆、换个礼服?
没必要。
……
回到小屋的时候已经快十点了。今天晃了一天,毫无成就感,还头昏脑胀的。
迅速洗了个澡,打开电脑。车队群里的人正在聊着氮氧加速测试,迟心瞄了一眼,是那辆本田s2000。
氮气加速在赛车游戏和电影里常有,一般是用在直线加速赛上,当马力达到极限不能突破时,车手就会打开氮气加速,排气管很炫地喷一团火焰,哪吒一样车瞬间提速,立刻反杀对方。其实说白了就是给车扎兴奋剂,行里管这叫作弊器。
氮气加速装置基本都是用压力罐来存储一氧化二氮,装不了多少,不能长时间使用,一般也就10秒。高压下快速分解,氧气大量产生,这种爆炸力对发动机要求高,全铝的材质密度低,根本受不了这种摧残。
东京改装大赛属于散打,自由度高,你想干什么都行,在设计比拼结束后最后一项就是赛车,这个时候你再加什么都可以,就好像大厨已经做好的牛肉面,上桌时你是额外加香菜还是老干妈,都行,谁那碗先被吃完谁赢。对于改装车,只要最先到达终点、不散零件,就是胜利。有一年日本车队跑过终点发动机就炸了,依然得了大奖,因为那个速度早已经超出原本车型的数倍之多。
迟心不支持氮气加速。这是街头和电影玩的玩意儿,正经赛场上,喷那一团火炫不炫先不说,一是得车手自己决定什么时候开,而车手是随机抽签的,不属于车队的人,不确定性加重;二么,比赛期间改装车都是现改现装的,没有那么多测试磨合的机会,只能凭经验和计算数据,加进去的零碎越多,状况就可能越多,怕就怕还没炫三秒就炸了。
迟心一边看着群里的聊天记录和视频,一边私敲冯克明:要试这个么?
冯克明:嗯,以防万一。那地方自由度高,玩儿阴的也不少。
迟心:也行吧。我只看到调ECU的视频,有加冷油处理么?还有水箱?
冯克明:换了标号更高的机油,我觉得差不多。
迟心:这款可全铝的,能受得了么?
冯克明:下周你过来看看?
迟心:我下周整天在客户那边,估计没空儿。什么时候试?
冯克明:周五晚上。
迟心:行。我可能到得晚点儿。
冯克明:没事儿,等着你。我接你?
迟心:哦,不用。
关了私聊,迟心调出本田那款的数据和模型,准备做计算。
距离比赛还有半年的时间,不长不短,车队活动现在慢慢频繁起来。冯克明说的没错,邀请她加入并不是单纯卖她人情,她只是备选之一,现在队里二十个人,到时候只需要七个,最后的名单还没有确定。这也让迟心心里安稳,反而还有了些紧迫和竞争感。
正忙着,不远处的桌子上手机响了一下。是短信。
她没动,只管低头写着,心想忘了关静音,可不知怎么的,心忽然跳了起来,怦怦的。深吸了口气,拿起来。
许湛:你今天去怀熙路了?
迟心:没。
许湛:干嘛了?
迟心:补觉。
许湛:睡醒了?
迟心:嗯。
许湛:我过来。
迟心:我来姨妈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46章
周五。
许湛从远油大楼开出来已经快八点了, 工作餐已经吃过,现在他应该回家去洗个热水澡,好好休息一下。这一周工作时间不长可基本都是开会, 年度过半, 明年的财务预算报告要出了:新项目是不是要招标、怎样的预算级别、各专业人员配备、项目组招聘计划,都是大事,一旦考虑不周报告交上去, 明年再有什么新状况, 想重新审批就很麻烦了。
远油在尧古老城区, 街道窄,配合城市规划后为了舒缓交通,红绿时间相对要长。等了一会儿还有四十秒, 许湛看着慢慢减落的数字, 手指轻轻敲着方向盘,再直行几个街区就是他的公寓。回去么?
绿灯一亮, 方向盘往右一打, 很快上了高架。
尧古区到浦江区高架贯通, 非常方便。已经过了下班高峰, 高架上非常畅通, 二十分钟,他已经下了匝道, 轻松一个右转, 不远处就是那个小区。
一个礼拜不见她了。他忙, 她也忙, 这倒没什么。可是, 那天她竟然说她有姨妈,以为他不知道她的生理期?怎么想的!
根本就不会撒谎, 可是第一次,她说“不”。
混丫头,等我收拾你的!这么想着,嘴角忍不住一弯。刷卡门禁开进小区,到了楼下拐入车库前抬头一看,一片漆黑。她不在。
她现在工作的是个暖通公司,规模中等,很忙么?许湛拿出手机正要拨,想起杨硕下班时在不停地打电话,似乎是约了朋友,没准是他们几个一起出去玩了。
算了,收起手机。
今晚是周末,心里不知怎么就是不想回去。许湛想起冯克明有提过在近郊租下了一个试车场,半年期,每周三天:周五到周日给莫斯车队备战东京赛。今儿正好周五,过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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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该给明子打个电话的,可是,不想打,去吧,在就在,不在他就回来了,只当开车兜兜风。
从浦江区重上高架,路虽然很顺,也得四十多分钟。许湛也不急,悠悠地开着,歇歇脑子。
出了城,黑灯瞎火地又开了好一会儿才算到了车场。
果然,里面灯火通明。
有门卫安保,许湛不是莫斯的人进不去,正准备给冯克明打电话,正好有车队的人出来认得他,于是顺利带进去。
……
这个试车场,并非赛车场地,只有两三个足球场大,周围被观礼台围着,下面是环形车道、直行车道、直道尽头处拖出一个动态广场。场子里大概有二三十人,都是男人,有在场地里的,有在观礼台上的,都关注着直行道上一辆本田s2000,看样子正蓄势待发。
许湛一眼看到冯克明就在场地对面、紧邻车道的台子上坐着,挨在他身边的是个瘦小身材的人:一身工装没什么特别,可是头上戴着个硕大的头盔,脚边是灭火器。看起来挺搞笑,这什么造型?
扩音器里开始倒数计时,马上要试车了,许湛知趣地就近找了个地方坐下,等一会儿结束了再去找冯克明。
刚坐下,那辆本田就飞了出去。改装车,动静奇大,速度和爆发力非同一般,周围的人立刻沸腾,掌声四起。许湛从来欣赏不了这种运动,发动机的轰鸣听得他脑袋疼,可是渲染在其中,他也忍不住站起身,随着身边的几个人往近处去。
这大概是测试直行道,眼看着那车就快到终点,就在此时,突然车后尾冒出两团火焰,白烟一起那车像腾起了云彩,车前身直接扬了起来,速度飚起真像踩了风火轮!
人群立刻欢呼,许湛看着也正有趣,可炫酷不过几秒,突然一股黑烟从发动机舱冒出,车身剧烈晃动,紧接下来“砰!”一阵巨响,发动机舱爆炸,前盖掀飞,车零件各种爆溅!
突如其来的事故,人们都在躲,就见冯克明身边那个小个子迅速从观礼台上一跃而下,抱着灭火器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到了车前,迅速灭火。
火焰被压制,人们这才反应都冲了过去,驾驶室的门冲开,司机咳着跑了出来,看起来安然无恙。
一场虚惊,一片狼藉!
火灭了,许湛正想着要不要过去凑热闹,忽然看见那小个子扔掉灭火器,一把扯下自己的头盔狠狠地摔了出去!
嗯??许湛这才看清,那是个女孩!小模样明明一眼就熟悉,可那咬牙切齿、小脸煞白、一副小魔鬼的样子他可从没见过!这,这……这特么怎回事??
“我有没有说过会炸??”暴怒之中的女孩跳起来戳着司机的肩膀,“我有没有说过一,定,会,炸?!”
刚被炸得发懵的彪形大汉愣了一下,看着眼前娇小的身型立刻扯开大嗓门吼道:“滚蛋!这他妈的是意外!!”
“意外??天上突然飞来个石头砸你这蠢货脑袋上那是意外!直接把氧气往爆燃的汽缸里灌,那他妈的是自杀!!”
那大汉显然是没料到这么小个女孩这么大的气性、这么尖的嗓门、 这么粗的口!也立刻起火,“你他妈的!一个小丫头片子,给你脸了??老子玩儿氮氧罐的时候你妈还不知道在哪儿呢!”
“玩儿的好的证明就是你还没死??”女孩拧着小眉丝毫没有被男人粗鲁的话语吓着,尖着声寸步不让,“这种加速根本就是街头混混飙车玩儿的东西,这是东京改装大赛!突然点个炮仗出溜几下,你要不要在脑袋上勒个头巾写上:山鸡!!”
噗,这话太损了!周围有人哄笑出声。
大汉脸上挂不住,怒吼,“你他妈的懂个P!!改装飚的就是原车起不来的速度,最后冲刺爆发加速有什么问题??什么特么都不懂,瞎尼玛掺和!滚!!”
“好!非要带这么个山炮,那就带!可这一款是全铝发动机,刚性和耐热性都没有铸铁的好,根本受不了氮气加速的摧残,很容易就缸体变形、开裂、爆炸!”女孩也跟着吼,“我早就给了你们计算数据,如果一定要外力加速,那么要加装一个冷油装置降低机油的温度,还要配套加大水箱,防冻冷却液也要升级!可你们,只换了标号更高的机油,其他什么都没做,什么都没做!加个小罐子就想要飞,你咋不插翅膀上天呢??!”
“别他妈的以为你多念了几天书、会做几道算数题就能指挥老子!改装靠的是多少年摸车的经验和手感,跟大厨做菜一样,你个傻X菜鸟懂什么??算出来几个数字就能改装,你他妈的做过么就敢瞎指挥??”
“你知道为什么1+1=2不需要证明吗?因为那他妈的是真理!”女孩的火苗一点都没灭,“我给你的数据都是经过严格计算推演的,我不需要试也知道它是对的!我还知道你一定会炸!为什么?因为能量守恒是真理,排不出去一定要炸!大厨,你现在菜没烧好,厨房先炸了!还吃什么?吃你的席吗?!”
这一句狠狠地激怒了大汉,涨红的脸青筋爆显:“你他妈的不知天高低厚的小X崽子!你真以为你是个东西?要不是仗着这张脸来卖,谁特么……”
“闭嘴!!”冯克明厉声怒呵,“你他妈的……”
谁知他这边话还没说完,人群里突然冲出一个人,一拳狠狠地砸在了大汉的脸上!力道之大,猝不及防!铁塔一样的大汉噗一声口鼻喷血,一个趔趄就往一旁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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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页
突如其来,冯克明也惊,定睛一看雪白的衬衣、精干的身型,一拳砸下去还不罢手,冲过去弯腰一把薅住那人脖领子另一只握拳又砸了下去。
围观的人有人不认识,还以为是来砸场子的,正起哄要打群架,冯克明怒吼,“都不要动!是我兄弟!!”
冯克明扑过去拦腰抱住,“老许!老许!!”
他像根本没听到,拳头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那频率和力道,震得冯克明心都颤!我勒个去,这么个打法可要出人命了!地上趴着那个看着人高马大却被死死压在下面,也不知道是被砸晕了还是被吓着了,竟然一时除了用手遮挡一点翻身的余力都没有!
“老许!老许!!”冯克明用力往起拽,可是纹丝不动!这发小从小就不会发脾气,可冯克明最知道,他不是没脾气,是自己压着,一旦发出来根本不要命!冯克明急了,“要出事儿了!快住手!!迟心!迟心!快来拦着你哥!”
在旁边的迟心也吓傻了,听到冯克明喊,扑过来一把抱住许湛的胳膊,“别打了,别打了,快松手!”
女孩一来,男人气势立刻一缓,旁边的人赶紧上来把两人拖开。
冯克明一下都没敢放松,搂着许湛直往远处走,迟心犹豫了一下也跟了过来。
来到空地,一个字还没说出口就被一把推开。
冯克明也不敢强,这眼前的男人:雪白的衬衣上血迹斑斑,袖扣早挣飞了,头发稍有些乱,一张煞白的脸,两道目光一股阴狠寒气!冯克明看得心惊肉跳,“老许,老许,消消气,消消气,那是个粗人,恼了,你跟他一般见识什么?你看我回头怎么收拾他!”
他咬着牙,一个字也没吐。
“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老许,走,咱哥俩这就回去,好好儿喝两杯去。老许……”
他的目光看过来,迟心哆嗦了一下,搭了眼帘,没动。
他走过来,低头看着她,明显听到咬牙的声音,迟心咬了唇不抬头,忽然手被他一把攥住,拉了就走。
“老许,老许!你听我说!”
冯克明追来上,许湛猛地停住脚步,指着冯克明鼻子:“冯克明!你他妈的再敢来招惹她,我打死你!!”
作者有话要说:
该穿帮的都要穿帮。^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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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沾了血的白衬衣在一片工装牛仔和灰黑金属的车场中显得格外扎眼, 他只管大步往外走,根本不在乎身后有什么。被他牵着,拖得不重, 可手像铁钳子一样, 痛得她不得不跟着。
等快到门口不见人了,迟心小声叫,“等一下, 等等!等一下!”
他终于停了脚步, 回头。
“你先走吧, 我还有事儿。完了我自己能回去。”
“你说什么??”
“我不能就这么走了!这么走了,我以后怎么再见他们?而且,那个爆掉的发动机, 我还想……”
话没说完就发觉不对, 他的脸正对着远处的灯光,一点血色都没有, 听着她的话颌骨咬牙微微颤动, 暑热的夜竟是丝丝寒气。迟心不太敢再看, 低了头。
僵持片刻, 他微微倾下身子, 附在耳边,“走, 不然今后, 我再不见你。”
一句, 直戳心窝!一口气憋在心口, 泪一下涌了上来, 抬头,四目对视, 他一点后退的意思都没有,她的泪映在他发红的眼睛里一点反应都没有。她咬了咬牙,用力甩他的手,他怒,“干什么??”
“我去换衣服!”
……
洗手间。
在隔间里换衣服,迟心又羞又恼:这男人真是气得脸也不要了!刚才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堂而皇之就直接跟着她进了女洗手间!本来也不大的空间,他就站在盥洗台边,正对着她的门,看着!
用力把工装衣裤塞进包里,又瞥了一眼足够她爬出去的窗,进来的时候就想逃了,她今晚真的不想面对他,一点都不想!可是……把他气坏了,可怎么好?
轻轻吸了口气,迟心打开门。
差一点就露脐的白色贴身短T,牛仔热裤。前后都包裹得圆溜溜的,修长的腿,白得扎眼,一眼看过去,许湛脑袋都疼!
“走吧。”
迟心招呼了一声就往外去,门打开,人声已远。肯定是冯总,不让这从女洗手间走出来的男人再难堪。身后的人已经跟上来,拉她的手。
迟心抱着包往回缩,“不要。”
真是徒劳,他眼睛根本都没看她,拽过她的手大步往外去。
往大门去是一段遮了顶棚、宽敞的水泥车道,一个人都没有,可两个人回荡的脚步声重叠着,迟心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了。从来没有跟他一起单独出现在任何公众场合,更没有这么拉着手,这种难受让她头都不敢抬,鸵鸟般地希望她不看就没人看,不被发现这羞耻的一幕……
她的手很小、很软,不论怎么握都像没有骨头似的,一点反应、一点回握他的意思都没有。他更咬牙地用力。
门外只有那辆沃尔沃SUV,一把打开副驾的门,他拉着她的手往上送,等她坐好,扣了安全带,他才放手。迟心迅速关了门,谁知吧嗒一声门竟然锁了。天哪!难道以为他走到车那边这一点的功夫她就会逃吗?!当她是什么啊?逃学被抓的孩子??
手腕已经红得像萝卜,迟心揉了揉,用包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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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启动,冷气开足。呼呼的冷风,整个人瞬间凉透,可迟心知道他们需要冷气,因为悄悄瞥他一眼都觉得烫。心里忽然烦躁,蹙了眉,闭上眼睛……
……
进了小区,开进地下车库。
虽然这套公寓只是一室一厅,可是景观房,连带的车位主人也买得很好,泊起来很方便,离电梯也近。这个地方整体都很不错,唯一不满意的就是……许湛扭头,女孩抱着包跟他平行走,八丈远。
进了电梯,门合上。许湛伸手,她往后退了一下,可这狭小的空间能退到哪儿去,他继续握,握住。
大手没那么紧了,可是肌肤的记忆依然痛。
迟心轻轻地吸了口气,心都颤。如果是平常,他握这一下够她甜蜜半个月的,甜到下一次再见他,然后,再发掘小小的、不起眼的、除了睡以外的亲昵。可现在,她知道,这是终审前最后的一点人道温存……
进到房中,已经近午夜,并不热,迟心还是打开空调。
客厅改成了书房,只有并排的电脑桌和椅子,没有待客的地方。他径直到餐桌旁,放下车钥匙,抬手摘手表。
迟心在鞋架边丢下包,看着他。手上都是血,也不知道哪来那么大的力气,一拳就把那么一个猛壮的大汉给直接干倒了,立刻喷血。力是相互的,握着的拳没碎也能疼死,骨节磕碰都是伤口。
“有药水么?”他问。
“有。”迟心走过来,“我去拿。”
“我去洗澡。”
“先上药吧。”
“送进来吧。”他边解衣扣边往浴室去,
“哎,你……”
“嗯?”他回头,“怎么了?”
眼前这张脸,迟心忽然不解,脸色还是煞白可是眉头却展开了,若无其事的口吻,除了这一身血好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这,这怎么回事??“你……你不要说什么么?我听着呢。”
他微微一笑,“我没什么要说,你想听什么?”
又是这种许处长式的温和!迟心咬了咬唇,胸口憋闷了一路的气终于鼓起来:“车队!莫斯车队我是两个月前加入的。冯大哥推荐我做动力机械师,不过只是在备选,没有最后确定。目前训练得不多,大概一周一两次,有时在莫斯车行,大多都是在这个车场,十月份香港突围赛前才会知道我有没有资格参赛。”
他听完,转身又往浴室去,“把我浴袍也送进来。”
“哎!”迟心急了,追过去,“就这样么?你什么都不说,没有意见?”
他继续解着衣扣,“你想听几遍?”
“嗯?”迟心怔了一下,“你……以前是说不去莫斯,也说不是非得加入车队,可是你也没有说一定不许去!”
“嗯,”他点点头,“可今晚我说了,还要再重复么?”
“什么?你说什么了??”他出现就发了疯一样地打人、搅场子,哪里跟她说过一句话!
这张小脸急得有点泛红,许湛抬手轻轻地捏捏,“我跟冯克明说的,还不够么?”
嗯?他手上血腥的味道直冲鼻中,迟心猛地一愣,突然想起他冲着冯克明最后咆哮那一句:你他妈的再敢来招惹她,我打死你!!
啊??迟心惊,“你什么意思??我,我再也不能见他了是不是?他再也不会让我去莫斯车队、去车场了是不是??”
“你可以试试。”
“你干嘛!你干嘛啊?!”她一下爆了哭腔,“我已经离开莫斯、已经不做车行的事了,还不行么?可车队,这是东京大赛的车队!你知道我梦想参加东京大赛多少年么?你知道为了攒一次去看突围赛的旅费,我要吃多久的馒头么?我,我从小到大从来、从来就没有想要过什么!从,来,没,有!这是,这是我唯一想要的东西!本来以为永远不可能的,可是,碰到莫斯,碰到冯大哥,机会突然就在眼前,这辈子唯一的机会,为什么非要我放弃?!”
第一次,她像个撒泼的孩子冲着他喊,许湛咬牙,“车队!车队!你有没有睁眼看看那都是什么人?!”
“什么人?都是车迷、都是玩改装的人!”
“也是夜里违法飙车、玩刺激不要命的人!!玩改装?为什么要改装,你以为他们真的是为了看发动机的最大动力输出、追求新型设计?改装族都是飙车族!飙车要的是什么?是体验死亡、生死一线的刺激!你以为那是热爱?那他妈的是瘾!一种病态的瘾!!上了瘾会是个什么鬼样子你一定想看么??你知道你的冯大哥当年飙车几次生死么??要不是警察来的及时早就没有你冯大哥了!”
“我,我不管他们是为什么!体验刺激也好,嗑yao上瘾也罢!我要的是改装大赛!”
“想要改装大赛,做设计不行么??像以前一样竞争设计奖不行么?!非要一个女孩子家成天往一群大老爷们儿里混!那一个个肌肉狰狞、满身纹身,憋不住的精力!你一口一个大哥,你知道‘大哥’们脑子里都有多猥琐么?!看你一眼,就能把你这小骨头嚼得渣都不剩!”
“你干嘛把人都说的这么恶心?!”今晚她真的急了,冲他叫,“他们是粗鲁、不拘小节,可也正是有那个身体,才有参赛的资本!改装车大赛也是体力竞赛,即便我有设计,哪能一手拎起轮胎就走??我再努力去锻炼身体,又怎么抵得上?我倒想我自己是个男人,五大三粗的,可惜不是!我管人家纹身不纹身,脑子里猥琐不猥琐,我只管他们能不能几分钟之内组装好一辆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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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脸涨红,油盐不进!许湛怒,“我说不行就是不行,你再去一个试试!!”
“你,你!!”她恨得跺脚,“我就不明白了,你为什么要不肯?跟你有什么关系?不是只在晚上见我么?不是好几天不见一次么,那我这些日子白天做什么有什么关系?你就当不知道,我又不会把那里的味道带到床上来……”
“闭嘴!!”他怒喝,“你个小混蛋!!”
“混蛋就混蛋!不就是睡么?早晚会腻的!可是东京赛,没有莫斯我就永远都没机会了!!”
“那就等睡腻了!你去找冯克明!找莫斯!跟着那一群男人去东京!去月球!好不好??”
“好!!可那还来得及么??!”
“你以为会很久吗?!”
一句怒吼,震得她耳膜发颤,她一愣,下一秒,空气凝结……
他转身进了浴室,砰一声关上了门。
……
站在浴室门口,听着里面的水声……
其实,心里早就没什么了,可她就是站着。惯性吧,小时候罚站,站久了根本就不觉得什么,不麻,不痛,就是感觉不到自己……
刚才疯了一样叫,一头的汗,眼睛里还莫名地有了泪,现在,都干得差不多了。
用力,吸了口气,把自己吸活。呼出来,讪讪地低头,转身,僵硬的腿脚走去卧室。找到药水、药纱,找到他的浴袍,再回到浴室门外,轻轻地敲了敲。
里面没搭理她。
轻轻地推开,夏天,没什么雾气。迟心把浴袍搭上木头衣架,药水放在盥洗台上。这间浴室也是当初选中这房子的一个小惊喜:因为面积不大,房主没有装浴盆,而是阔开了浴室,空间宽敞,很舒服。
想说一声“药放这儿了”,可是……算了,转身正要走,突然,啪一声浴帘拉开!迟心吓得一回头,粗壮的胳膊一把将她搂了进去。
冷水!是冷水!热热的脑袋被浇得一个激灵!
水,四面八方,她不会游泳,怕水,突然浸在里面,感觉好慌张。
他使坏手臂牢牢地锁着她定在花洒下面,大手拨开黏在额头的发,露出她的小脸,可是她根本没法好好地看他,水不停地浇下来,她不停地眨眼,哆里哆嗦的。
简直是只小落汤鸡!雪白的小短T完全贴了身,他看,他笑,好一会儿才将她搂进怀里。
仿佛溺水中稻草,她赶紧攀上他,搂了他的脖子,紧紧的。这才算逃出了水,能好好地呼吸。
“男人啊,男人就是恶心……”
耳边是水声,还有男人的声音,哑哑的,那么沉。可她一下没反应过来,“嗯?”
“因为我啊,也是男人啊。”他像喝醉了,在她耳边,一字一句的,“从见着你,就想剥//光了你……你说,我想干什么,嗯?”
她的心通通地跳,只觉得,只觉得耳膜,耳膜震,比刚才他吼,还要……
“晚上想,白天也想,见着想,见不着也想,就连刚才你跳着脚骂那个男的,骂‘他妈的’,我都在想上去剥//光了你……你说,男人,恶心不恶心?”
好恶心,他真的这么……恶心……
趴在他肩头,她像被冻住了。他抱着她摇,抱着她笑,她都不会动。最后,他抬手,说到做到,做了他脑子里一直在想的事……
他这么恶心,她还是松不开手,真的,没活路了……
再后来,什么车行,什么比赛,都无所谓了……
他有伤,也不怕疼,也不怕水,好像一晚上又是打又是吵都成了刺激,又好像她变成了个玩意儿。
她第一次在水下,差点没了呼吸,差点溺死,差点就真的再也不想有明天……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天晋江崩得厉害,海外党上来一次好苦。小天使们积极留言哈,让我知道你们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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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暑热天, 万物皆萎。
这一次不一样,连迟心都萎了,倪朵朵认为这个事情大了。这家伙是个永动机, 总是不闲着。以前上大学的时候数学系是最忙的, 即便如此,她还是要抽出空来参加竞赛,大二的时候上美国数模竞赛, 两天没睡, 后来还神采奕奕地跟她去看车展, 差点没神经。
被远油刷下来大家都为她可惜,可是作为一个被窝里的闺蜜,倪朵朵知道这家伙嘴上说好可惜什么的, 转头就进了车行, 开心得来,也算是老天替她不务正业了。改装车大赛是她心里殿堂级的所在, 就像运动员眼里的奥运、玄奘心里的大雷音寺, 可惜, 她说自己生的性别不对, 感叹今生无缘, 好恨。
后来听说她加入了莫斯车队,倪朵朵虽然很烦总也见不着她, 可也知道轻重绝不敢打扰, 熬着吧, 熬到年底比赛结束就好了。谁曾想, 迟心主动打电话来了, 在医院。
中暑,脱水, 外加月经失调。
倪朵朵赶到的时候她正一个人在吊盐水。几天不见瘦了好多,蜷缩在座位上,虚弱得连笑都没了,酒窝寡得像两个坑。
心疼死了!
幸好她来了,一见到她,迟心头一歪靠在怀里就睡了。倪朵朵抱着闺蜜心里好难过,这么瘦,活累死了。
打好吊针,人的精神好些了,倪朵朵一步也不肯让她走,租了轮椅,叫了车,一起回到她的公寓。
第二天就是周五了,干脆请了假,住下来照顾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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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跟公司说的?”迟心问。
“说我老公病了。”倪朵朵轻轻地吹着黄澄澄的小米粥,“不想守寡。”
噗,迟心笑,“老大知道了打你。”
“来,吃吧,你点的小米粥。”倪朵朵把粥碗托到她面前,“我家太后说要过来给你做饭,我说不要了我可以的,太后说可以个P。”
“你怎么还告诉阿姨了。”迟心香甜地吃着,“这么热的天,咱们点外卖就好了。”
“嗯。”倪朵朵看着这终于有点人样子的女孩,“心,这么说,车队不去了喽?”
“嗯。”
“不参赛了?”
“嗯。”
“为什么呀?”
“都是男人,”她抿了抿唇,“我一个女孩子,训练什么的都不方便。”
“嗯,我也是说。每次那么晚,那么远,也担心呢。”倪朵朵应和着,心里还是有点犯嘀咕:冯克明是她之前的老板,对她照顾有加,车队有一半的人都是以前的同事,这个担心应该比较小吧?就算有的话,还要等这么久才发现么?最最主要的是:她什么时候开始有性别观念了?以前不是巴不得混男人堆的么?
睡了一整天,吃了晚饭,迟心明显精神好多了,说出汗多要洗澡。
“好呀,水别太热,不要关门,我就在这里听着。”
“嗯嗯。”
送她进了浴室,倪朵朵转回卧房。
这个小屋真的好漂亮呢!每次来都觉得一眼就亮:奶白色的基调之前是紫罗兰的女孩颜色,最近换了海蓝色的布艺,从床上到飘窗,毛绒绒的地毯、四处散落胖嘟嘟的垫子,颜色虽然不那么女孩了,可依然舒服得人看一眼就想躺。
还有钢琴漆的双人床,灯光一打,闪闪亮,这个单身狗,饭么吃不上,腔调是要摆的,以为总是油泥和扳手最亲呢,嘿嘿。
惬意地坐进五指沙发,倪朵朵一边嘬着奶茶,一边刷手机。噗!一个视频笑死了,奶茶都喷了,赶紧伸手够床头柜上的纸巾,谁知姿势扯得太奇葩,突然失去平衡,手么乱抓一下抓住抽屉把手,才算支撑住。
咻!自己好鸡汁!
起身拿纸巾擦好,正要关抽屉,突然,倪朵朵一愣!
WHAT THE FUCK??!
被雷劈也不过如此,倪朵朵感觉自己现在一定像电影里被炸成鸡窝头还冒烟的样子:抽屉里有两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蓝色盒子……
好半天,好半天才出口气,倪朵朵见了鬼一样拿起其中一个,我勒个去啊!这一大盒套//套已经不剩什么了啊?!吓得像抓了炸弹,啪一声甩了出去:“啊!!!”
迟心洗好澡正裹着浴巾就听到尖叫,赶紧跑了出来,“朵!!”
两个人就此定住。
海枯石烂了一样,好半天,倪朵朵过去把睡衣往她身上一套,“穿好!”
迟心没办法,套好衣服,坐到床上。
刚才还温柔细语地伺候她的闺蜜,此刻像个恶婆婆似地跟着跳到了床上,一盘腿,把那个杜lei斯的小盒子扔在中间,“不要告诉我这是吹气球玩的啊!不要诬陷房东姐姐,那天每个抽屉我都是跟你一起擦干净的!现在,迟心同学,你直接回答我:一,这货谁啊??姓甚名谁,支付宝号,微信号,身份证号!随便给一个!二,他是演潜伏的么?军统还是中统啊??怎么瞒了我们这么久!三,帅不帅,帅不帅,帅不帅??”
最后一句一下就暴露了色女的嘴脸,迟心嘟囔,“……你好吵啊。”
“你少来!赶紧交代!不然我立刻抛弃你,立刻走,你信不信!”
朵朵熊熊的八卦之心再有闺蜜关心的加持,迟心只觉得胸口的气往下走,人有点顶不住,“朵,不问行不行?”
“不行不行就不行!”
朵朵撒娇地趴了过来,眼看着那双不安分的手就要往她身上来,迟心心都慌,知道根本扛不住,之前她只是不爱笑了就被闺蜜审得差点招了,这一下有那么个锤死的证据,简直就是没有活路。
“说呀说呀!”
“好,我说了……你要发誓绝对不可以告诉任何人,不能告诉老大、太后、杨硕,任何人!”
“啊?”倪朵朵眨巴了一下眼睛,“他们都不能知道啊?不会还是那个有家的老男人吧??!迟心!”
“朵,我认真的。”
“嗯嗯,赶紧说!”
……
十分钟。
这个倪朵朵等了好久好久、以为永远也不会发生的世纪爱情故事只用了十分钟就全部讲完了。而且,还是在她的问题引导下才有了这么多内容。不然的话,大概两分钟就结束了。
“朵?”
闺蜜蹙着眉半天没动,迟心不得不叫了一声,“怎么了?”
倪朵朵长长地吁了口气,“Ok,ok,让我给你理一理:首先,你们俩一开始就睡了,到现在好几个月了,但是,既没有表白,也没有恋爱,只是睡。二,他只有在晚上才会联系你,白天的时候没有电话、没有短信,一走就没有下一次的日期,你也根本不知道他在哪,在做什么!生病你也不敢告诉他,他也从来不问你怎么样了,死啊活的都不管!!三,你租这个房子就是为了他能来得方便,避人耳目,但是,他一毛钱都没出,你负责所有的费用、累死、饿死还得讨他欢心!四,他嫌弃你跟男人一起活动,就把东京赛给搅了,让你等他睡够了再去参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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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巴磕在膝盖上,迟心没动。
只觉得一股凉气从后脊升起,倪朵朵的声音都有点颤,“这个人:他大你十岁,早就通世事、通人情,八面玲珑,他是许叔的亲儿子、你老妈的继儿子、是你的外姓哥哥、是咱们大名鼎鼎的许处长?!”
“干嘛加这么多头衔……”
看着眼前这软糯的一个人,完全拎不清的样子,倪朵朵气得都要疯掉了,“迟心!!你,你是不是昏特了?!这他妈的是个人吗??这是个变态!是个混蛋!这是个不、折、不、扣、的、流、氓!!”
“胡说什么呢??”
“胡说?哪有这么奇葩的男朋友?从哪个粪堆里捡出来的??什么都不付出,只想睡!!”
“我什么时候说他是男朋友啦?”
“你说什么?!”
……
凌海的夏天过起来特别慢。热,桑拿蒸熟了一样的热。
迟心爱出汗,可那是心理反应的害怕和紧张,脑袋顶就像生了泉眼,哗啦啦的,这缺陷到了生理上还就偏偏地有了奇效:热的时候她都不大出汗,皮肤凉凉的,很能忍。
工作不算太忙,日子不算难过,当暑气慢慢地退去,熬着熬着就又到了小学生快开学的日子,也就到了一个迟心每年都不大愿意面对的日子。
下午六点。
快下班了,忽然一个短信:心儿生日快乐。
迟心笑笑,转了一千块钱过去:谢谢妈妈。妈妈辛苦了。
这是姥姥教她的:儿女的生日是娘的受难日,理应孝顺。
她不喜欢这个受难的日子。
“迟心,迟心,男朋友来了哦!”
嗯??迟心一愣,“什么??”
对面工作台的女生笑,“我刚才去前台,小姑娘跟我说门口有个男的等你下班呢!”
心立刻通通地跳,中午没吃饭,身体忽然就虚得都站不起来。
还没走的几个年轻同事已经笑着往窗边去看,迟心这才赶紧起来过去。果然,楼下车场的访客车位上多了一辆银色福特,外面站着一个人高马大的男人,在讲电话。
“那个,那个,是吧?男朋友么?”
八卦的声音,迟心轻轻抹了下额头的汗,“没有啦,朋友。师兄。”又补充道:“闺蜜的男朋友。”
拿了包下楼,张志冲她招手,迟心赶紧跑过去,“你怎么来了?”
“来接寿星啊。”
迟心有点尴尬,“什么寿星……”
“朵朵早早就订了餐厅,可是又不肯找你。让我来接,说了:如果你有安排就算了,没有就跟我走。”张志传达着小女人让他一定带到的话,男人不知所云,觉得一点诚意都没有,“迟心,你们俩吵架了?”
迟心心里好难过,那天朵朵气得骂她,赌气睡觉都不理她。第二天走了以后,快半个月过去,也没再找她……
“那天她回来就哭,怎么问也不说。”
“对不起……”
“别。”张志笑了,“我还不知道我们家朵,你们俩吵架,一定是她的错!迟心,别生气了,啊?朵朵你还不知道,就是叽叽喳喳乱说话,她说了什么你别往心里去。”
“老大,真的不是她的错。”
“不管是不是,她让我来接你一起去吃饭,走不走?”
“嗯嗯。”
上了车,扣安全带。一回头,张志递过一个袋子。
“生日快乐。”
“老大,真的不用……”
“你先看看是什么再说不用。”
迟心好奇地打开,天哪!是奔驰的原车模型!!是她最喜欢的经典款大G!!
“你在哪里搞到的??”
“我们公司上个月有人去德国出差,我托他去奔驰车厂买的。”
“真的啊??太谢谢了,老大!”迟心叫,“很贵吧?我,我一定得把钱给你!”
“生日快乐啦。”
……
自助海鲜餐厅。
张志去泊车,迟心急急地走进去,一眼看到那个飘飘逸逸、娇娇柔柔的女孩。
“魂淡,你穿这么漂亮干嘛?”
“因为你太丑了,我中和一下。”
噗嗤,迟心笑了, “朵!我好想你……”
倪朵朵用力抱住她,“我才没有想你!”
女孩间吵架就是这么神奇,张志进来的时候看到两个嘻嘻哈哈的人,亲得不得了,心里不觉也是翻白眼:早知道这样,苦兮兮地抱怨半个月没良心干嘛?
美味的海鲜,三个人正大快朵颐,忽然有视频呼叫,张志瞄了一眼,打开。
是杨硕。
“迟心,生日快乐!”
“你算了吧,”朵朵挑眉,“说好了回来的,怎么回事啊?”
“别提了,别提了,”杨硕明显是趴在床上,一副赖狗样儿:“这趟现场下的,我的脚都起泡了!本来是三点多就能结束,回去开个四个小时车,八点怎么也到了。可是,我的妈呀,一走就是没完啊啊啊啊,回到基地都快七点了。我,我实在是起不来了。”
张志笑,“看你那个德行。老板呢?也累趴了?”
“谁知道,反正他嗓子昨天就累哑了,我看也好不到哪去。回来就各自回屋了,饭都懒得吃。”
迟心抿着唇,酒窝还是甜甜的。桌子下面,朵朵悄悄地握了她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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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师妹,生日快乐!”杨硕叫,“快收红包!”
迟心打开手机,一看是转账,不肯点。
朵朵说,“点吧,他什么都没准备,人也没回来,这一点都没有,以后真不能要了。”
“迟心,收下了。”张志也劝。
点开:888。
迟心吁了口气,这一天,她被哥儿几个精准扶贫了一下。
……
杨硕不在,三个人吃完海鲜大餐也没有再去K歌的意思,一起到海边去走走。
踩浪花,聊大天。天文地理、娱乐八卦、青葱岁月,两个女孩子对酒当歌。张志要开车,只能看着,看这两只也不知道怎么了这么兴奋,苹果啤酒一听接一听的。张志发愁:这俩都不能喝,上车就得睡。
快十一点了,开车回家。
朵朵一上车就睡死过去了,迟心还好,还能坐在前座,可是眼睛也迷离了,抿着嘴巴,酒窝大大的,稀里糊涂。
上了高架,半个小时到了迟心小区。鉴于她这德行,张志坚持送到了楼下。
“谢谢老大。”
张志下车,转过去,“你忘了关灯了?”
嗯?迟心不解,顺着张志的指点看上去。夜深,远远的高层,她的房间:亮,着,灯。
“那是你家么?”张志问。
“哦,是,我……哦,就是……”她嘟囔着,目光一动不动看着那个窗。
“怎么回事?”张志皱了下眉,“来,我送你上去。”
“哦,不不,不用。”迟心赶紧拦了,“朵朵还在车里,你别上去了。是我早晨忘了关灯了。”
“你确定?”
“嗯嗯!”
作者有话要说:
别人看到的,你经历和实际发生的,有时候好像完全不一样,可神奇的是都是事实。
小心心生日,小天使们费力记一下她生日。
有小天使说想知道许处在干嘛,在想什么。他没闲着,很快就知道他在干嘛了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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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一直看着张志的车开出了小区, 迟心才转身。
再抬头……
已近午夜,灯光很少了。远远的那个楼层,只有一扇窗亮着。揉揉眼睛, 还亮着。
头有些晕, 迟心深深地吸了口气,起身往楼后去。这是小区里最后的一幢,后面是灌木、甬道, 墙那边是河景公园。刚才那扇窗对着另一幢楼, 是厨房, 采光不好,有可能真的是她早晨忘记关灯。
沿着灌木一排夜灯,黑暗中很朦胧的光。站定, 再次抬头。
亮着。卧室的灯也亮着。
整个房子, 都亮着……
心停跳了几秒,忽然跳起来跨进灌木, 翻过栏杆冲上了台阶, 绕到正门, 冲了进去。
电梯!电梯正停在她的楼层!!
混乱的脑子里酒精都在燃烧, 她不思考, 完全不思考!
钥匙早就握在手中硌得生疼,叮一声电梯打开, 奔过去对准锁孔, 突然, 手僵在那里……
一会儿, 声控灯“啪”地一声灭了。
心依然在跳, 额头发热,可是, 一点点的怕在冒:怎么可能……七点多的时候还在江州现场,那里距离市区都要两个多小时,再到凌海,就是飞也飞不回来……
长长地吁了口气,脚忽然软。身体靠向门,慢慢滑下去。朵朵说的对,她真的是昏特了……
……
抱着膝坐在地上,酷暑的夜居然犯凉,还挺舒服。不想进去,眼前还是刚才仰头那一朵光亮,眯起来,迷迷糊糊的……
吧嗒,身后门锁响。
脑子转不过来,继续趴在膝头。忽然,身后的门开了。感觉到里面的冷气出来,灯光也出来,迟心一下僵得没敢动…
身后有人,蹲下了身,“怎么,大半夜的在这儿看景儿啊?”
男人的声音好哑,哑得几乎都发不出了,可是,好熟悉的气息……
迟心僵硬地转过头,这张脸……根本就不可能是真的……
“来,进来。”他抬手拉她。
大手握住冰凉的胳膊,肌肤相触,忽然就有了汗,“哼……”一下忍不住的哭腔冲出喉,她跪起身扑过去紧紧地搂住他的脖子。
这么大的冲力,许湛差点撞门上,笑了,轻轻拍她,“来,进屋。”
她不动,身体的重量都不够还要再加上所有能使出来的力气都扑着他,胳膊死死地锁着。幸好当时他也蹲着、中间有缓冲,不然,这丫头要他命的节奏。无奈,许湛双臂拢住她,带着一起起身,这才关了门。
整个人都在他身上,竟不觉什么重量,瘦了这么多?他低头,看不到小脸,揉她的脑袋,还是不肯抬头。不觉咬牙,轻轻吻在发上,“喝酒了?”
“……嗯。”
脸埋在他怀里,深深地嗅着,她不需要呼吸,她只想要他的味道。可是他刚刚洗了澡,换了干燥清爽的棉T,怎么嗅都只是柔软剂的味道,不埋深一点怎么感觉结实的肌肉,还有温度,只有这样,才能知道是男人,是他……
她像只小狗在刨什么,用力蹭。许湛都被她弄痒了,“抬头,让我看看。”
“……不。”
“为什么?丑了?”
“要是……不是你呢?”
噗,大手探下去用点力才把这张小脸托起来,发丝蹭得乱蓬蓬的,一副稀里糊涂还难以置信的小样儿,许湛笑,轻轻抵住额头,“来,看,看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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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页
她颤颤地吸了口气,嘟起嘴巴想去吻他,可刚刚碰到他的唇一点点,他就抬起头,大手一把搂着她的头扣进怀里。
也好,她就想这样。
“你……”她想问:你什么时候到的?怎么会的?为什么呢,可是怀里太舒服,嘟囔着只出来一句:“怎么样……”
“饿,饿死我了。冰箱里什么也没有 ,怎么,你绝食啦?”
“……有面包片的。”
“没了,我都吃光了。”
啊?甜得迷迷糊糊的脑袋这是才注意到,屋子里有咖啡香,他居然喝咖啡?“你煮咖啡了?”
“嗯。好苦。”
“这么晚啊……”
“整整一壶,都喝了。”
“干嘛啊,还要工作么?”
“要,”他俯下来轻轻咬住她的耳朵,“不喝,今晚我撑得住么?”
她笑了,这一次,能看到那两个酒窝。许湛愣了一下,咬牙,“好了,去洗澡吧。”
“……我不。”
“抱得我都出汗了,不洗澡?”
“不。”
她嘟囔着,软软的身体,就是不撒手。
“怎么了?嗯?”他问。
“我一定……是醉了……洗清醒了……怎么办?”
真没办法,他低下头用力啄了一下,“听话,去洗。”
“……我不。”
“能这么站一晚上啊?”
“能。我就这样,一晚上……”
“那我走了。”
这句,立竿见影,她抬起头。今晚真是醉了,稀里糊涂的样子,看得他牙根儿都痒,“去洗澡!”
“我!”
油盐不进的小劲儿,许湛真是磨不起了,两手一掐,抱起来,进了浴室,拉开浴帘,往下放任。放不下,还是牛皮糖一样粘着。
“我就在这儿看着你,洗澡,好不好?”
“……你就在这儿?”
“嗯。”
又等了一下,她这才慢慢松开手。
浴帘拉上,脱衣服。正准备打花洒,脑袋探出去看了一下,男人抱着手臂,靠在盥洗台边。
缩回来,心里悄悄地念:其实刚才,死了也行……
花洒的水突然浇下来,一个激灵,人终于清醒些了。
一边洗,时不时偷偷在浴帘边上瞄一眼。心里怪朵朵,带那么多酒干嘛,刚才……她一定表现得像个神经病。
现在他在外面守着,一会儿洗好了……可怎么好呢?打开浴帘就见?还得稍微打扮一下吧?虽然也没什么可打扮的,至少吹吹头发,擦擦香喷喷的霜,好闻一点。
“那个……”
“嗯?”他应道,“怎么了?”
“你出去吧?”
“不看着了?”
“出去吧。”
“好。”
他没再说什么,出去,关上门。
花洒一直淋着,她愣了一会儿,赶紧洗,好好洗,洗干干净净的!
关掉花洒,心里甜滋滋地盘算着:刚才就这么被抱了进来,也没有拿睡衣,不过没关系,反正……一会儿也不需要了。浴巾包裹就好,上次朵朵怎么教的来着,很性感的裹法还不会掉。
对着镜子,比划了好一会儿总算搞好。正在胸前的结,稍微遮掩一下平胸,来点错觉,嘿嘿。
擦好身体乳,再来一点点的香水。头发吹吹干,稍微做点发型,虽然也都会被枕头糟蹋掉,但是浴巾打开前还是可以美一下的,用朵朵的话说:腔调还是要有的。
镜子里,脸颊泛红,有点太红了?刚才特意用了凉水就怕蒸得红萝卜一样,这怎么还是红呢?有点土,要不要擦粉?算了,不要给他吃一嘴的粉。
一切就绪,开心地一把拉开浴室门。
一片漆黑。
……
灯光将她的影子拉长铺在客厅的地上,安静,黑暗,像无数个平常的夜,她睡不着……
他根本就没有来。天哪……她是得多醉多想他才会有这种幻觉?
明明就是很远,明明就不可能,可是她这么想他,想得这么具体,现在更想了……
“许湛!许——湛——!!”
她哭了,也真的清醒了,声嘶力竭地喊,几乎是把自己身体里所有的力都喊了出来……
突然,“啪”一声,卧室的床头灯亮了。
她猛地愣了一下,冲进去,大男人半卧在床上,眯着眼睛,笑,“大半夜的,叫什么?”
刚洗出来的小脸白里透红,晶莹透亮像个瓷娃娃,此刻挂着泪珠儿,上了霜似地透着凉气,懵懵的样子,好可爱。许湛忍不住正要起身,她忽然一扁嘴巴,跳上床,他赶紧一把接住,哇一声,她哭出了来。
呜呜的,从来没见过她这么哭,从来没有。那天被车场的人那么凶,都一滴泪没掉,这会儿竟是委屈成这样,趴在他肩头,瞬间一片湿。许湛用力抱着,“好了好了,逗你玩儿呢,啊?”
“本来……本来就是不可能……就是不可能……”
“什么不可能啊,傻丫头,都抱半天了还能错?”
“跟,跟做梦一样的……”
“哎哟,你还做过这种梦啊?”
他的调侃丝毫没有缓解一点点此刻悲惨的局面,她哭,使劲哭,哭得他心慌,“好了,不哭,不哭,不该逗你,啊?”
“杨硕,杨硕他……累趴了……”哭得不依不饶,上气不接下气,“说,说七点多你们还在现场……根本,根本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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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趴了,他领导又没趴,是不是?”
“呜呜呜……”
“七点是还在现场,杨硕上楼休息,我就开车走了。不告诉他是不想他跟着,也不想他通风报信。”
“呜呜呜……”
“那给你证明一下真的是我回来了好不好?”
“呜呜呜……”
“我啊,生平啊,第一张超速罚单。”
呜呜……嗯?晕头转向的眼泪里眨巴了一下眼睛,好一会儿她才抬头,“罚单……”
“嗯,”他叹了口气,大手抹了一把她的泪,“开的公司的车,我可怎么交代?”
她轻轻抿着嘴巴,脑子里磨磨蹭蹭地处理着这个信息,“开那么快……危险呢……”
“哟,玩改装的人还知道危险啊?”
噗,她懵懵地笑了。
他抱着,连着两个人一起翻下//身,将她轻轻放在枕上。
半遮半掩的灯光下,安静地看着……
迟心不敢动,想不出自己现在有多丑。浴室折腾了半天,这一下全哭花了,鼻涕眼泪,一塌糊涂。
“我,我去洗洗脸……”
“等不了了。”
“……嗯?”看着那件白T扔去一边,她紧张地抽了一下鼻子,“关灯……”
“不。”
“不行,我……”
这慌张的小脸,他笑了,低头啄住,“今夜……都不许关灯……”
……
下雨了。
夏天的雨来得突然、激烈、翻天覆地、惊雷滚滚,应和着房中一切的一切……
终于天色蒙蒙,本该早早就亮起的夏日清晨罩在雨中不知几时了才有这一点光亮。迟心睁不开眼睛,心里却一秒都不肯去睡。
这一夜,心里惶恐得厉害,不管怎么抱,怎么亲近,都抹不去心里的恐惧,曾经以为的理智终于败给了拉开浴室门那一瞬间的黑暗。从来没有那样喊过谁的名字,也很久很久没有这么痛地哭过,那一刻不是怕,是完全稀碎的感觉……
原来,她比自己想象得脆弱多了,他也比她想象得重多了……
悄悄地睁开一只眼睛,啊……
幸好听了他的话一夜没有关灯,此刻他侧身拥着她,灯光从背后来,男人脸上明暗相映,鼻梁,眼窝,好好看呀……
“醒啦?”
他声音好哑啊,杨硕说许处嗓子累哑了,真的。可是,从以前的温柔款变成性感款了,特别好听。
“嗯……”她答应着蹭进怀里,冷气开足,不热才能一直抱,“都没睡呢。”
他咬牙,颌骨都硬。手摸着他的脸,迟心嗤嗤笑,他最不能忍她事后不睡,会让许处长觉得他工作没做到位。他不知道,她用了多大的精神力才能克服,每次他离开,她都要睡足一周才能消磨掉身上的困乏。
“你今天上班么?”她问。
“嗯。”
“杨硕不是还在江州现场么?你还要一早去单位啊?”
“嗯。”
“呵呵……”
她笑,颤颤的。大手伸下去捏她,“笑什么?”
“那家伙一早醒来发现没了许处,要哭了。”
许湛也笑了,小秘书特别紧张他,就怕一眼看不到,被甩了。
“你不上班?”他问。
“不上。”
“嗯?”
“你在就不上。”
他的笑容好大,眯开眼睛,“是么?”
“嗯嗯。”她点头,手指轻轻摸他的喉结,“我买早点去。”
“嗯。”
他又闭上眼睛,过了几分钟怀中还是安安静静的,“怎么还不去?”
“让我再看你一会儿……”
“就够了?”
“嗯。”
“我不够。”说着,他翻身……
作者有话要说:
有时候人没自己想得那么坚强,那么理智,飞蛾扑火的时候不是不怕死,是原本以为死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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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早饭还是叫了外卖。首先, 起的太晚了,其次……她嘴巴再硬、精神力再强也没办法让软绵绵的腿撑起来去做饭。
三明治,水果, 枫糖浆美式松饼。
倒好牛奶, 迟心坐在桌边切松饼。浴室门开了,抬头,哇哦, 好挺括的许处长。幸好他是从江州出差回来, 行李箱里都带了整套换洗的衣服。不过衬衣没扣好, 领口这么大,勾//引谁呢……
许湛坐过来,喝了口牛奶, “下周一我回京城了。”
“去多久?”
“不是出差, 总部调我回去。”
手忽地一顿,迟心抬眼, 面前的男人带着出浴后无可附加的帅气和笑容, 让她的脑子立刻拒绝转, 不去重新处理那句话的意思……
“看我干嘛?切啊。”
“还……回来么?”
“不知道。”
粉嫩的小脸肉眼可见地变白、煞白, 可是抿着唇没出声, 看了他足足一分钟,低头继续。许湛凑过去, “怎么了?”
“没什么。”她轻轻摇摇头, “就是, 没想到这么快……”
“什么这么快?”
“……没事儿。”
喷香的松饼切好摆进他盘子里, 淋了枫糖浆, 点缀了水果和鲜奶油,迟心起身去了厨房。
握起刀叉, 许湛大快朵颐。饿了,一夜都不觉得,怀里一空出来,才发现早饿得前心贴后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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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奶还有吗?”
问了一声,没人应,许湛回头,虚掩的厨房门里没有人声,他拿着杯子走进去。
小主妇扎着围裙低着头在水槽边忙活,许湛问:“怎么了?”
“刚才洒了糖浆。”
“完了再收拾,来吃饭。”
“很快好了,你去吃,一会儿该堵车了。”
好柔的小声儿,眼皮却都不抬一下。许湛放下杯子,弯腰看她,“这么想让我快走啊?”
她抿了下唇,没吭声。
“我真走了啊?”
还没吭声。许湛笑,握了肩将她转过来,“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跟我说?”
有……太多了,可一个字也想不起来,突然地脑子就休克了……
他不急,就这么等着,看这苍白的脸颊,酒窝惨惨的。
“嗯……你多保重。”
“就这样啊?是不是一直盼着我走呢,嗯?想接着去搞你的东京赛?”
她轻轻摇摇头,没有反驳,只是有点快站不住了。
许湛直起身将她搂进怀里,“你什么都不说,我可走了啊?”
“我不知道说什么……就是……”她闷着声,“本来也没想到会这样……就觉得……已经很好了……”
贫乏到不能再贫乏的语言,贫乏到许湛忽然就不知道怎么办,只能用力将她扣进怀里。
她都不能呼吸了,唉,憋死算了……
“早点买票,啊?”
嗯?
“我又不是去月球,买张机票就好了。”
“你……说什么?”她还是没懂。
“来京城。”
他低头,对上她呆呆的目光,“工作日,机票好买。”
“我……不行……我没有假。”
“不是能不上班么?”
“那,那也是一天而已,再多了……”她嘟囔了一下,随即就问他,“那我……请几天的假?”
“辞职吧。”
嗯??
……
周五。
那场生日聚会后,倪朵朵出差了。走的真不是时候,她这一走就是一周,凌海的朋友圈塌方式地混乱!
杨硕终于还是跟林晓雯分手了,拖了太久,两个人都是筋疲力尽。可毕竟三年的陪伴依然备受打击,当晚跟张志他们几个大老爷们去玩买醉,喝嗨了跟KTV里的小混混打了起来,差点被警察叔叔带走。幸好警察叔叔们体恤,只是对他们批评教育了一番就放了,一旦带去警署通知了远油,麻烦就大了!
这边算是有惊无险,气得倪朵朵还没来得及骂他们一顿,另一边的闺蜜紧接着就爆了颗大雷!惊得她一身冷汗,料到可能会有这么一天,却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倪朵朵骨子里也是个悲观主义者,她从不相信会有好事从天而降,不相信会有不是伯爵女儿的灰姑娘,不相信会有披着人皮的生物呈现360度无死角的好,更不相信会有一个完美的许处长!
在倪朵朵眼里,这是个高级PUA职业选手,无论是职场还是情场。杨硕早就死心塌地,把自己未来的职业规划全部放在了他手里,而迟心……鬼知道她现在除了还是自己喘气,还剩下什么!
他只是提示说要找她,她就疲于奔命耗干自己的血汗钱维持着不属于她的那点奢侈,只为他夜里能隐秘地来嗨一次;又因为他不高兴她跟男人们混在一起,一拳打散了她的人缘,她就乖乖放弃了自己多少年梦想的改装大赛、放弃了唯一可能去东京圆梦的莫斯车队!
本来,倪朵朵想着事已至此,急刹车是做不到了,只能在她身边慢慢劝,慢慢引导,让她最后不至于摔得太痛。谁知,人的耐心和容忍哪里抵得过许处长啃食她的速度!她专业工作刚刚有起色,他就又让她辞职,跟他走,去京城,去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这一次,她终于心里发毛,所以才会电话告诉了闺蜜。当晚倪朵朵就找了杨硕,问他许处的情况到底如何?得到的答复跟她想的不能说一样恶劣,只能说令人发指!
太远了,电话里还没说清楚一切就在发生,回到凌海下了飞机倪朵朵连老公都没通知直接叫车到了迟心公寓。
“朵,快进来!”迟心忙接手了她的行李,“洗手洗手,我切了冰镇西瓜,还有你爱喝的奶茶。中午咱们出去吃,啊?”
倪朵朵去浴室洗了手出来,看了看,走进卧室。
知道她喜欢这个卧室,迟心把吃的都摆在了房中小几上,可以窝进沙发也可以坐在厚厚的地毯上享用。
倪朵朵一屁股坐地上,狠狠嘬了两口奶茶,“所以,你是怎么打算的?”
“昨天辞了。”
“已经辞了??”倪朵朵立刻拧眉,“不是说等我回来吗?!”
迟心尴尬地笑笑,捧着西瓜小碗给她,“是想等你回来的,可是辞职也要两周的通知,辞晚了没准拖过国庆了。”
“迟心!!”
倪朵朵一把拨开小碗,“你知道么,我跟杨硕侧面打听过了:许湛并不是被远油总部调走的,是他自己主动回去述职的!根本没什么特殊原因,可走得特别急,为期五个月!也就是说,明年春节过后这位许大处长就又要回凌海了!”
迟心面色平静,“他也没说就不回来了啊。”
“哼!”倪朵朵冷笑,“那干嘛模棱两可??据说远油的老领导是当值的最后一届,如今华东总部接班人候选人能有几个?他总部空降,在凌海前途光明,华东部是他的未来,他怎么可能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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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心笑笑,“我妈也这么说。”
她的笑总是这么可爱,可是看在眼中倪朵朵恨得牙痒:这个混蛋老男人!走之前连夜跑回来睡了她,还通知她辞职跟着走,去京城继续陪!
“迟心!你好好想想值不值!他让你跟去京城,可机票都要你自己买!然后呢?你势必是要在京城工作的,不然吃什么住什么??按照你的履历,工作肯定不成问题,一两个月总归能上,那么,三个月后,试用期刚过许处长又要回凌海了!你还跟不跟?再辞职,再回凌海,重新开始?履历乱七八糟!短短五个月,千里之遥,就是遛狗也没这么勤啊?!这么陪他玩下去,他什么时候才能腻、才能放手,到那一天,你还在吗?!”
朵朵怒了,迟心轻轻吁了口气,握住她的手,没吭声。
“我实在想不出人类怎么会产出这么可恶的东西!迟心!你是智商太高,情商都被抵消没了么?还是真的被他PUA被他洗脑了??”
“都没有。我是……”
“你先听我说完!许大处长回京还有一个消息么,有趣了,杨硕说他的机票是远油差旅部订的,然后杨硕被要求按原航班为沈霄订了一张票,许处长付的钱。也就是说,他们同一班飞机回京城。不论什么原因,就是这么巧!”
两个女孩对视,倪朵朵看得出,这个消息比前面所有都让她触动,她的睫毛颤了颤,好一会儿才说,“他们应该还没有在一起。这个,我知道。”
“你怎么知道??”
闻言苍白的脸颊竟然微微泛红,倪朵朵恨,“是因为你们睡的时候他从来不怕在身上留下痕迹么?迟心!这只能说明他们还没睡,不能说明他没有在追人家!没有在谈恋爱!你别忘了,人家生日送的是订制珠宝,你生日,有什么?除了睡,有什么??”
淡淡的红晕就这么散去,她讪讪地笑了笑。
倪朵朵看得心疼,“心,我一晚上都睡不着!有个想法真的吓到我。我不了解二十年前到底是什么样,可是听你说的,许叔离婚后很快阿姨就嫁过去了。那……许湛会不会觉得是阿姨拆散了他的家?如果是,当年他也年纪小,同理心,会不会恨你们?所以你才那么怕他,从来不敢跟人提他是哥哥,是不是?”
没想到这冒犯的一问,她居然没怎么想就点了头,“我妈是当年插足人家家庭的那一个。他当然恨她,应该的。”
倪朵朵愣了一下,想说那他会不会是在玩弄你?报复你?可是看着这张平静的脸她突然语塞,觉得也许,迟心,早就知道,知道那背后可能隐藏的一切……
“朵朵,你知道吗,我永远都不会想到有一天他会抱着我,所以,突然来临,那种感觉,真的,整个世界都变了。所以,就算四个月,五个月,半年,一年,两年……在我漫长无聊的人生里,一共加起来也很短暂。”
“那你……心甘情愿??”
迟心笑笑,问她,“朵,如果,你知道不久后你就要死了,那现在还会离开老大去出差么?”
“嗯?”
“如果这个时候老大要去沙漠现场,走半年,你还会在凌海继续逛街、工作,顺便等他?还是,打包行李,跟去,缠着他,到最后一分钟?”
“迟心……”忽然明白她的意思,倪朵朵竟是答不出来,这种假设,只能有一个答案……
“我知道换来这个奇怪的世界,我活不了多久。本来我以为那天就是最后一天,当听他说让我买票,你知道我心里有多高兴么?就好像本来绝症要死了,突然又听医生说还有药,还可以拖延,再续半年的命。你说,我该续命么?还是,总归要死了,就死吧。”
这是什么比喻,这么绝望……倪朵朵心酸不已,抱住迟心,“亲爱的,你怎么这样啊,他值得你这样吗?他不值……你甚至都不知道他是为什么,是因为喜欢你,还是因为恨阿姨,还是,只是单纯玩玩……而且,不管是哪个,只在夜里出现就是不对啊……你知道吗……”
“我不知道。”轻轻靠在闺蜜肩头,迟心说,“跟他在一起,我连自己都把握不到,又怎么能知道他是为什么?”
“迟心……”Hela
“朵,我觉得不会有五个月,我会提前回来的。”
“可是说不准啊,如果……他又回了凌海,还想折磨你很久呢?”
光亮在她眼中只闪了一下就消失了,笑笑,“不会啊。你见过没有白天只有晚上的东西会活很久么?吸血鬼,一不小心是会被阳光烧死的。”
作者有话要说:
一步天堂,一步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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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周四是在暖通公司的最后一天。
短短半年, 迟心并没有交下什么特别的朋友,不过也没得罪谁,面子上都过得去, 在听到老板竭力挽留不成还信任她继续把手头项目的初期设计跟进完, 大家也都表现出了不舍。
晚上项目组的几个同事一起去酒吧。驻唱歌手碰巧是京城来的,一口京腔京韵,偶尔聊两句特别逗, 也正好提醒了同事们问她:回京城看过妈妈后会不会还回凌海来?迟心摇摇头。
为什么摇头?是不看妈妈还是不回凌海?下意识的这一下, 有点吓到她自己。因为给姥姥守灵的那天晚上迟心就悄悄告诉自己:从今以后, 必须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在哪里,因为犯了糊涂后再也没家可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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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小屋已经快十一点,客厅工作台上收拾得干干净净, 电脑全部打包送去了朵朵家, 等京城有了地址,朵朵帮她寄。
卧室里, 沙发和家具都用防尘罩罩好了。房子, 还没有退……
迟心没敢告诉朵朵, 不用闺蜜骂她也知道这有多智障, 只是因为心里还存了一点点不知羞耻的希望, 希望半年后他回来他们还能在这个小屋继续,这个满足了所有交通、隐私和舒适条件的小屋。
而另一个原因么……这是她这辈子最快乐的地方, 如果可以, 她想多留一会儿……
坐在地上, 拨开手机, 拨出他的名字。三周, 距离他离开,整整三周了……
听杨硕说许处周一下了飞机就去了远油总部开始工作, 这次回去领导也能好好休息一下,没有那么多出差,日常规律多了。还说,前两天转了一份私人包裹给许处,他给了现在住的地址,收信人名字是:舒音。
许处妈妈舒音是前女友林晓雯很喜欢的作家,无意中触动,杨硕感慨了好半天,心里难过。却没人知道,他这一番话对于迟心来说竟是比朵朵的眼泪和痛斥更厉害,几乎立刻就让她打了退堂鼓。
京城,有四个凌海大,可是,远油总部、京城工业大学、京城外语学院全部在文华区相对集中的一个角,也就是说方圆几十里内有他、有许叔、有老妈、有舒音、有沈霄,他们几个工作生活的路线图全部交织。这么多年,不知道他们有没有互相碰到过,可是迟心知道,按照她的倒霉程度,这些人二十年都没有犯过的寸,她可能用不了一个月就要犯了。
而且,包裹寄去了家里,那他一定是住在家里的,会真的有时间来看她么?在凌海的时候,只要他在,总会过来。可即便如此,忙碌又长期出差的许处长总是难等,等得她几乎就是放弃了,这样每一次都成了意外的惊喜。如果她去了京城,他要怎么跟他妈妈解释总在外面过夜?或者……还会不会在外面过夜?
听到这些的时候,工作已经辞了,机票也买了。那天晚上迟心呆坐着,不知道怎么办,黑暗全部压下来,她甚至在努力回忆那天是他主动说让她买票的,还是她求来的?
可是,宇宙运转,总是神奇,就在她一夜无眠快要决定天亮去拿回工作的时候,忽然,手机响了。
许湛:不想我?
三个字的短信,她哭了。自从那天痛哭后,泪腺就变得很浅。怎么办,明明是最后了,理智告诉她这个时候叫停,回忆就全是美好,就像第一次抱他,她能把握住自己提前离开,让肌肉惯性留下他舍不得的错觉……
那个短信她的回复写了删,删了写,最后,睡着了……
……
周五。
一大早迟心用防尘罩把床罩好,吃掉冰箱里最后一个酸奶,再次检查门窗、水电、煤气,拖了行李箱,最后看一眼,出门。
八点的航班,提前一个半小时到了机场,安检,进入候机厅,一切顺利。
清晨人少,买了杯咖啡,迟心站在落地窗前看停机坪上的飞机:东方航空,已经与登机通道相连,看来一定会准点了。
看了一眼手机,心忽然开始跳,还有两个多小时,她就到京城了。从小到大,她去过很多次,可是加起来不超过两个月。著名的帝都,除了许叔家,她唯二去过的景点就是跟爸爸一起去的北海公园,还有上次冯克明带她去的启帆赛车场,这一次,她一定要再去北海,而赛车场……不能碰,也不可能碰到了。
现在,她要操心的事很多,首先……
低头,犹豫了一下,输入了航班号发过去,想了想又编辑了一条信息。
迟心:我暂时订了一个民宿,合住的,等过几天找到房子再联系你。
发完信息,盯着屏幕五分钟,没有动静。轻轻吁了口气,找个座位坐下。事情很多,她还顾不上想他为什么没理她。
这几天她已经努力在电脑上找合适的小区,可是京城之大、数据之多,没有了杨秘书的通风报信,她对远油总部和许处长的工作日程一无所知,也不知道他平常喜欢去的饭店、远油的御用酒店和他下班应酬、聚会的地方,以及京城周边有没有要去的现场、出差频率是多少。没有数据过滤,根本没法跑范围。
皇城脚下,哪里是她的栖身之所?只知道绝对不可以是文华区……
……
航班准时降落。
出舱门,一进下机通道立刻一阵凉意,呀,京城已经这么冷了啊?外面的风呼呼的,才想起来刚才机长是说这几天降温,目前外面只有十三度。
就是这么个吉利数字。
取好行李,迟心边往出口走边打开手机。弹出两个信息,一个是学校图书馆APP的提醒,她借的两本参考资料快到期了;另一个是朵朵的,问她到了没有。
先跟闺蜜道了平安,迟心打开图书馆APP。得去续一下,这两本资料她还需要,幸好还能续一次。往边上走开一些,蹲下打开背包,拿出书拍二维码,上传,缴费,续借。
同机乘客都从她身边过去,等迟心再站起来周围已经没人了,不急,一边给朵朵回着微信一边慢慢悠悠往外去。
快到出口,迟心正琢磨着坐哪线大巴,突然,眼睛一怔!
正对面的接站处站着一个挺拔的男人,雪白的衬衣,藏青色西装领夹克,笔挺的西裤,两只手臂张开托着栏杆,目不转睛地看着出站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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握着手机,迟心愣在那里。此刻周围已经空空荡荡,高耸透明的大厅,他像个雕塑一样显得特别帅,帅得不真实。是不是又是幻觉?毕竟,大白天,虽然阴天有风,可是阳光透下来如此明亮,他怎么会出现在她眼前……
难道是……碰巧?迟心僵硬地回了下头,她身后只有机场地勤,她是此刻这个出站口唯一一个要出来的人。
她只管在这边愣着,他已经绕了栏杆过来,看着那眉头忽然皱起的样子,迟心心里有点怕,这是怎么了?难道,她不该来?还是已经被谁知道了??
见他大步过来就要违规往里进,迟心赶紧拖着箱子跑出来,眼看着迎面碰上,她吓得早两步停下来,却没想到他一步不收直接上来一把将她搂进怀里,“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啊?”
“嗯?”迟心磕巴,“没,没出什么事啊?”
“行李托运有问题?是不是碰上警犬查行李吓着了?”
“没,没有啊……”瞪大眼睛一眨都不眨看着眼前男人的脸,她的两只手,一只死死地握着手机,一只死死地拉着箱子,心里特别懵:这,这是谁啊?他,他看清我是谁了么?是不是以为是……沈霄?
“那怎么这么半天才出来??”他的眉头一点都没松,还在问她。
“我,我就是,收到学校图书馆的短信,我的书到期了,就赶紧续了一下,就耽搁了,我……”我怎么知道你在外面?你怎么会在这里的?你来干嘛啊?今天不是工作日吗??许处长不工作??许处长怎么会在这里?!
迟心语无伦次,脑袋上全是问号,可是,眼睛里这男人的脸色似乎柔和下来,“出来不能再搞么,耽误事儿!”
明明是训斥她,可他嘴角边有了笑,声音这么近,这么磁性,竟然一点都……不让人怕。迟心还是懵,轻轻咽了一口,没动。
怀里的女孩一件浅浅的紫色宽松短T,白色七分裤,吊了个马尾,背个双肩包,一张白净透亮的小脸,甜甜的唇蜜,大大的酒窝,像个十几岁的小姑娘,身体拘谨着,让他的怀抱里显得这么不合时宜!许湛忍不住上手去摸,冰凉的胳膊,“穿得这么少,冷吧?”
“来的时候还热呢……”
“今儿只有十几度,冷。”
“哦,我带了衣服,可以拿一下……”
她还在努力提供解决方案,他已经把夹克脱了下来披在她身上,拢住,“走吧,很快上车了。”
说着,他接手了行李箱,“这么小的箱子啊,衣服都带了?”
“嗯。都带了,就这些。”
“没事儿,冷了再买吧。”
被他牵着往电梯去,迟心觉得有点尴尬,悄悄地想把手抽回来,可是今天不一样了,虽然不像那天在车场掐得那么狠,可这次不是握着,是……十指扣着,真的很难抽出来呢……
第一次穿他的衣服,大大地包裹着,全是他的味道,就好像被他抱在怀里,好暖和,深深嗅一口,真好……
进了电梯,后面有人群涌上来。迟心靠了边上的把手,他一手拉着箱子一手在她腰侧握了把手。迟心低了头,心怦怦跳着,在公众场合跟一个男人这么近,有点难为情……
正独自一个人悄悄在心里嘟囔,忽然,头顶感觉什么压下来,是他低头嗅她的发,然后,一秒,两秒,还不离开,嗅她……
瞬间被雷劈了,电梯好挤,喘不上气……
迟心努力在心里大口呼吸:今天早晨的航班是什么来着?是不是,是不是一不小心她飞到了平行宇宙?另一个时空??
这里的时空,正好也有一个许湛,这个许湛在京城的阳光里还肯抱着她,吻她……
作者有话要说:
好啦,上半场结束了,咱们转下半场,从现在开始就是许处的主场啦。O(∩_∩)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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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电梯直达到了停车场, 一走出来,四面都是风,这才体会到京城的秋, 降了温, 硬邦邦地冷。
身上披着男人的夹克,手攥在他手心,迟心现在脑袋晕晕的, 浑身上下每个毛孔都热乎乎的, 就算看到他只有单薄的衬衣在前面走, 玉树过于临风,她也不觉得冷,因为他的手心还是这么暖和, 这么好……
停车场很大, 人们很快就四散开去,身边除了车就是他们两个的脚步声。
一路跟着走, 也没再说什么, 迟心虽然一直懵懵的, 可是一闻到这汽油味, 神经忍不住就又跳了起来:哎, 有点好奇他会开什么车呢?远油总部和华东毕竟不一样,他只是回来几个月, 估计应该是开自己的车。那是什么车呢?许处长……
正琢磨着, 已经慢下脚步, 前后空开, 面前只有三辆车。他们正往后面去, 突然,外套里的手机突然响了, 迟心哆嗦了一下,忙想把手往回抽,被他一把握紧,直接左手探进兜中拿出来,“喂,”
他讲电话,迟心屏了呼吸,一动不敢动,看着这三辆车:一辆大众途锐,一辆JEEP牧马人,一辆宝马三系。
嗯……哪个呢?用宝马上班,许处长不能这么招摇;牧马人最适合工程人,成天工地上跑,越野起来,发动机的声音又飒又爽,直接摇滚!至于途锐么……
“明儿上午不行,有事儿。下午吧,晚一点儿过去,四点左右。”许处长很温和的声音,“人不用都到齐,一个个来,别吓着了。”说着他笑,“怎么矫情了?得了,到时候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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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页
他挂了电话,刚才的笑容还留在脸上,虽然知道不是给她的,迟心还是有点怔,毕竟,大白天的,这么帅……
大手轻轻捏了一下她的脸颊,“上车。”
“嗯嗯。”
跟着他,撇开宝马,走到牧马人和途锐中间,迟心笑,“我就猜你的车是途锐!这个车……”
她正欣欣然地说着,忽然男人转身,狭小的空间一把将她搂进怀中,死死地扣住。迟心一句话卡在喉中,气息都没来得换一下,唇已经压了下来……
清冷空旷的停车场,金属和汽油的味道,她所有的感官都在,可眼睛和脑子却像冻住了,完全不能反应。身体本能、下意识让她知道她有多想也用力抱他,可是,手臂被紧紧箍着根本动不了,她现在的处境比一只被压扁的抱枕好不到哪去。
他头埋得很低,让她不得不踮起脚尖,仰着脖颈来承受他,腿和脚已经不需要她支撑,她能做的除了呼吸,什么都不需要。
目光仰着,能看到远处出口露出的那一小块天空,阴天,依然白白的。不知怎的,忽然就理解了那些在大庭广众之下甜甜蜜蜜的情侣,有阳光的感觉真的不一样。这一次,贴着的不是腻人的肌肤,而是他的衬衣,感觉像是第一次抱他,可不一样的是这个衬衣不是温暖,是在燃烧……
整个世界都停了,啊,这个时空……真好……
不远处有车启动开过来,他才慢慢放开,却并没有离远,看着她。
“咳,”她轻轻舔了一下麻木的唇,“……这个车和保时捷卡宴同宗同源,配置好,外形好,价格也合适。”
他笑了,在她额头啄了一下,“上车。”
“嗯。”
……
开出机场,上了高速。
途锐这款SUV是迟心非常喜欢的车型,遗憾的是从未摸过,更是头一次坐,以为自己会各种东张西望,可是坐进副驾才知道,只要他在,她的神经上哪里还有什么途锐,只有男人……
车厢里很安静,以前他开车是喜欢听钢琴的,此刻一点音乐都没有,也不说话。偷偷瞄他一眼,眉头就好像还没完全展开似的,是……怎么了呢?
眼着要下高速,迟心这才想起来地址,忙从手机上翻出来,“那个民宿在景山街道……”
“退了吧。”
嗯?迟心扭头,“退了?我还没找房子呢?”刚说完就意识到了,“已经有地方了?”
“嗯。”
握着手机,迟心心里有点忐忑。有地方住,没有经过她自己跑数据的房子,会是什么?这么多年,所有的事都是自己做,依然把握不好,一旦倚靠别人,那种惶惑不安的感觉会让她特别害怕。
他一路开车,无话,脸色虽然平静可车厢里的气氛明显跟刚才在车下的热烈不同,冷冷的,似乎出了机场,时空又恢复了……
迟心看向窗外,她对京城不熟悉,可是这一路的路标也知道已经过了五环,进了四环,再走就是三环以里了。而且,根据手机方位,他们现在越来越靠近文华区:那个遍地是雷,随时可能炸死她的地方……
……
一个很漂亮的小区,一个很有趣的名字:渔社公寓。交通太方便了,出门步行五分钟就是文华门地铁站。
泊了车,他又握了她的手,手心依然很热,可这一次没有十指相扣。她的手软软的,冰凉。这个地段,这个小区,哪怕就是一室的,在凌海至少要一万起,京城更甚,卖了她也租不起。
间距很宽的中高层公寓,进了电梯,按下十二楼。
打开门,一梯两户。
迟心悬着的心一沉到底,这是标准的大户型,果然,打开门,三室两厅。
她的行李箱显得好小……
“我还有个会,得走了。你自己休息。”
“嗯。”迟心赶紧点点头。
他没动,四目相对,感觉他颌骨发紧咬着牙,她正要问,大手捏了捏她,转身离开。
“哎,外套!”
她忙脱下来给他,他接了,开门出去。
听着锁头在后面落下,迟心长长地吁了口气,赶紧揉脸蛋,捏得好痛哦,怎么这么大力气……
再低头,玄关处摆着两双脱鞋:一双大的,深蓝色暗纹格;一双小的,粉色小熊。换上小熊拖,小心地走进去。
实木地板,厚厚的羊毛地毯;乳白布艺沙发点缀着一点点咖啡条纹,肥嘟嘟的大垫子,暖和得像冬日一杯画了笑脸的卡布奇诺;整面墙的落地窗,沙发同色系的遮光窗帘,眯起眼睛,整个房间浓浓的、好温暖的色调,好喜欢。
走到窗边,阴天,依然能看到远处那古老歇山式房顶。
哇哦,迟心一边感叹,一边明白了:这不是她租得起租不起的地方,这根本就不是她住的地方。应该是远油给他临时的寓所,就像在凌海一样,难怪离文华区这么近。
轻轻抿了抿唇,放下心来,等收拾好了,她就开始研究地图。他住在这里,远油在那边,再把工业大学和外语学院考虑进去,那她可以租的地方范围就小很多了,这样有了设定,爬虫爬起来也快。
房间好大,没了他的外套,冷。虽然降温,京城还远没到来暖气的时候,瞥了一眼空调,迟心走到行李箱边,这应该都不用拿进房间了,直接打开。
她有和闺蜜同款的绒绒睡衣,特别暖和,穿上就好了。找到的睡衣睡裤,起身,脱掉这凉飕飕的七分裤,拿起睡裤正比划着前后,忽然听到外面叮的一声电梯响,紧接着脚步声就来到门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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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心愣了一下,想赶紧穿上,可是门已经开了。男人皱着眉,旋风一样大步进来,一眼看到她:淡紫的短T,一个粉粉的小裤头。
“我……”
男人一步跨过来,一弯腰,手臂一抱,她直接就被折过来扛上肩头。
“啊,别!干嘛……”
几步进了主卧,即便是倒挂着迟心也能看出来这房间好大,可也抵不住男人的步子大,两秒之后她就被摔在大床上!他双臂撑在两边,“你是一点儿都不想我,是不是??”
嗯?迟心赶紧摇头,“不!才不是……”
“那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原来皱着眉头是因为这个么??你你你抱太紧没给我反应的空间啊,迟心想解释可也心急,赶忙伸开双臂去抱他,他却一下躲开,直起身,两手齐上解衣扣。
“你,你要干嘛?”
“你说呢??”他附身,咬在她耳边,“三个礼拜,小混蛋你居然让我等了三个礼拜!”
嗯??她一怔,想解释,想反驳,可是男人咬牙切齿的声音直接就戳在心窝,心便不知死活通通地跳……
咬得疼,热,可她还发懵,“你,你不上班么?你不是要开会么?许处长……”
他闻言,一怔,“你叫我什么?”
恶狠狠的眼睛,暖暖的气息,这么近,她才不怕他,两脚调皮地颤了颤,“许处长啊……”
他笑了,低头,“再叫。”
“许处长……”
好漂亮的酒窝,嘴巴……
他回头,一把拉开床头抽屉。迟心随着瞄过去,天哪!满满一抽屉的小蓝盒!!
他随手拿过来一个已经开封的盒子,看到她惊得眼睛溜圆,他好像意识到了什么,“我提前打开的,怕费事。”
“……哦。”就这一声,脸颊红了,她搂住他的脖子,“想你呢……”
“是么?”他的语调忽然降了下来,在她唇边嘶嘶吸着凉气,“可我没觉得。”
“嗯?你……啊!!”
迟心一下没反应过来,直接叫出了声!
她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不知道他居然能恨成这样,撕裂了一般,她疼得发抖!可是,身体却连躲避的本能都失去。他是怎么做到的,怎么能同时把两种极致的感觉都给她,怀抱里融化了一般亲得分不出彼此,可是痛又是这么猝不及防、毫无怜悯……
眼泪一下就出来了,她紧紧地咬了唇,依然屏不住。根本不委屈,可怎么这么心酸……
这些日子,她一直在害怕,特别害怕,不是怕失去朵朵口中她所谓的一切,是怕让他陷入不必要的麻烦。他不知道,沾了她,他曾经的运气可能就都耗没了……他不知道,她是这么想他,迫不及待要追着他走,她已经不能在一个没有他的城市里生活,一想到那偌大的凌海空空如也,她就特别怕……
自私终归占了上风,她就这么来了。原来吸血鬼也想要阳光,越靠近阳光,越无畏……
男人的横冲直撞,完全失去了理智,痛来得这么狠,这么实在,这么饱满,填住了她所有的空虚和恐惧,比一切温暖和甜蜜都让她满足,如果可以,她想耗尽他所有的力气……
不能告诉他,她连自己都憎恶,此刻她只想多一分钟,再多一分钟……
泪湿漉漉的,他一点都不介意,脸颊不停地揉蹭着,吻她,不给她呼吸,他完全忽视她的存在,像她已经成了他的一部分,越来越热,他总能把地狱变成天堂,又可以在天堂里让她濒死……
冰火两重天,他极度地沉醉又失控,她不得不用自己的温度和身体来调和,为了他们两个还能活到那最后顶峰的到来……
原来小别真的是催化剂,可是,他的二十天真的是极限,她不敢再尝试,只要她活着,就不能再让他经历这种极限,因为她真的不确定他们还能不能挺过下一个二十天的分离……
作者有话要说:
小天使们不要怕怕,这是个小甜文来的。O(∩_∩)O
喜(嫌)欢(弃)许处长的举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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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再睁开眼的时候, 窗帘厚厚地遮着,房中一片昏暗。
空调安静地吹,加湿器吐着淡淡的薰衣草香, 暖暖和和的。
一点都不想动, 眼皮也抬不动。眯着眼看这个房间,沙发,衣柜, 地毯, 米色为主, 白色和浅咖搭配,生理学上特别养眼安神的设计;还有身下这个硕大无比的床,陷进去就不想出来, 更何况她还确定这海蓝与白色的被单、枕头、垫子一定都是他亲自挑选, 亲自换的。
一想,就浑身发软, 闭上眼睛, 转身, 趴在他枕头上, 嗯, 真好闻……
这个时空里,他真的在想她呢, 居然……迫不及待那种。机场就忍不了, 下到车库又返回来, 都只因为她没有表现出想他。无奈许处长还要开会啊, 时间太短根本不能尽兴, 只能临时解个渴,聊胜于无。
可是, 要减少做功时间,就要加大功率输出。她是从来体会不出这种单纯烧发动机的行为,可是这一次,她被冠上了不知体谅的名头,惩罚似的必须受着。
都是借口,还以为她看不出他这是饿极了,哪还顾得吃相?哼,许处长,伪装都不会了呢!
再后来么,不知道是几点的会,迟心只知道许处长最后那一嗓子喊的,不可能再好好地发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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噗嗤,自己逗乐了,转身,撑着肘趴起来,拉开抽屉。哇哦,整整齐齐码放的小盒子,一个一个数过去,算一算,这得用到明年了,还得是天天……
下巴磕在手臂上认真地看着这些小盒子,天天啊,天天都能看到他么,那会不会幸福死了……还是……
这么用力地吃,很快就腻了吧?就像小时候她老想偷吃舅妈做的枣糕,有一次热腾腾地做出来,舅妈直接盛了一大碗给她吃,让她全部吃完。一下就吃厌了,两天连饭都不能吃,从此再也不能碰枣糕了。
他这么吃,能吃多久?迟心有点泄气,她估计连一大碗的兴趣都给不了他……
而且,如果天天的话,那是不是说这房子……还是给她租的?有可能,毕竟,这些暖色调都不是他喜欢的。可是,真的太贵了呢。
这么想着,心里又有些沉,先查一下大概价钱,拿起手机,啊??三点了啊!!
迟心腾地坐起身,被单滑落,赶紧搂起来,啊,好乏。真是的,以前跟他一起从来都不会事后睡的,可最近几天她都没怎么睡,这一到了,这么容易大白天就睡着了。
爬起来,主卧就有浴室,迅速冲个澡,把头发包好,拿起浴巾刚要擦身体,忽然听到外面手机响。反正没人,迟心随手搂着浴巾走了出去。
啊,是他!
“喂,”
“醒了?”
许处长声音哑的,好好听,可是这个原因么,想到刚才,迟心脸颊也热热的,抿了笑点点头,“嗯。”
“这么能睡!”
“我早醒了呢。”
“是么?那你都干什么了啊?”
好温柔的声音呢,迟心贴着手机,心里热热的,“嗯,也没干什么,翻翻那两本资料。”
“这么用功啊?”
“嗯。”
“没干别的?”
“没啊。”
“没有做做算术什么的?”
“做算术?”
“那盒子数了那么久,数清楚了么?”
嗯??迟心突然一激灵,天哪!他,他怎么知道的??想起刚才对着套套深思熟虑的样子,好羞耻!可是,他,他怎么知道的??
听筒里他哈哈笑,“傻丫头!回头,往左上角看!”
嗯?她立刻回头,左上角……天哪!摄像头!!一闪一闪小红灯的摄像头!
迟心愣了几秒,立刻转身!她她她她刚才浴巾只在胸前,身后……什么都没有!那个摄像头,那摄像头岂不是……
“哈哈……”他笑,“来,转过来。”
“我不!”
这个流氓!!哪里还是许处长!
她像一只高颈小鹅,雪白的头巾、雪白的浴巾,都抵不过雪白的脖颈,小脸羞得红扑扑,仰头冲着摄像头叫。许湛笑死了。
“怎么会有摄像头啊!”
“要不看不着啊。”
男人慢条斯理沙哑的声音,满是笑意,这答案……这么简单么?!
原来,原来从一开始她醒过来,他就在看了!她数套套,闻他的枕头,他都看到了!还有,还有就那么光//着跑进浴室,又这么跑出来,都看到了!!
现在,现在她还只遮了一半的浴巾!
整个人都羞红了,小牙咬的,好一会儿才听到电话里的男人说,“好了,去穿上,一会儿着凉了。”
“那,那挂了电话!”
“挂了电话我就看不见啦?”
好无耻的声音!恨得她跺脚,面对摄像头,一秒,两秒,三秒,迅速跑进浴室,啪一声关上了门。
“这里没有吧?”
他笑,“没有没有。”
哼,迟心噘嘴,“那我挂了。”
“别挂。”
“还要干嘛?”
“浴室里有浴袍,先穿上。”
放下手机,架子上有两件浴袍,一件小一点的,上面也有只小熊,咦,好像跟拖鞋是一套,迟心小心地摸了摸,然后穿上,裹严实。
“好了。”
“到别的屋看看。”
“哦。”
拿着手机打开卧室门,正对主卧就是一个房间,迟心轻轻推开门。
这是一间正次卧,比主卧面积上小很多,不过因为这幢楼有半圆弧度,因此这个房间有个硕大的飘窗,采光充足,整个房间看起来非常通透;一个转角大工作台是这房中最主要的家具,这可不是一般的书房电脑桌,这是做他们这行工程师专用的工作台,完全可以安置下数台电脑外加绘图台;为了节省空间,书架做成了嵌入式的,屋顶三盏射灯照下来,旁边还有一个落地灯,这样查找或者拆卸什么,真是太方便了!
“电脑托运了么?”
电话里男人沙哑的声音,迟心这才反应他还在,“哦,嗯,托运了。”
“够不够用?”
“够了。可是……”
“可是什么?”
“这是……给我用的?”
“不然呢?谁能用得了这么大的书桌?”
“这个桌子……很贵吧?”
“嗯。”
还有房租……想说她租不起,也用不起,可不知为什么,这个时空里的他特别好,她一点都不想放手,贵就贵吧,最多一万五,大不了多做一份工。
“喜欢么?”
“喜欢!这个房子真好。”她开心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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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行了,这个地方短租不好租,几个月都一次付清了。想退,订金也拿不回来了。”
啊?他都付清了……忽然地,有点冒汗,迟心轻轻咽了一口,对着话筒又嘟囔一次,“很贵吧?”
“嗯,本来两室就够了。可是电脑太多、隔音太差,想要清净我能怎么办?”
噗,她笑了,抬手抹一下额头,贴着手机甜甜的。
“飘窗喜欢吗?”
“喜欢!”
迟心立刻跳过去,哇哦,这么大的飘窗,铺了厚厚的坐垫、毯子,各种靠垫,简直就是个舒服得不能再舒服的小窝!呀!靠垫里簇拥着……一只小秃熊!
迟心瞪大了眼睛愣了几秒,这才拿了起来,叫:“皮蛋!!”
“皮蛋??”电话里的男人笑,“什么破名字!”
“这是我的小熊!是你拿走的??”
“我那么下作么?”
不管是谁啦,迟心好开心啊,以为再也见不到了!抱着小熊狠狠亲了一下,呀,真好闻,洗得什么味道?好像……跟他身上的味道似的,好好闻,埋了鼻子好好吸。
“行啦,已经够秃了,再亲更秃了。”
她嗤嗤笑,“还有一个房间是什么?”
“去看看。”
欢快地冲出房间,再去下一个。呀,这个小多了,应该是个宝宝房,也被设置成了书房,书桌,书架,有点挤,更放不下图纸台了。不过,明显已经在用了,有文件,有笔,还有他的Kindle!
这是他的书房!那说明他真的要常过来!好开心呀,迟心笑,“你现在还能看见我么?”
“嗯。”
“你在哪儿呢?”
“你找找。”
迟心环顾四周,一下就看到书架上那个黑色的小摄像头,点点的小红灯。走过去,对着镜头嘟嘴,亲亲。
听筒里,男人深深吸了口气,“好了,我工作了。”
“嗯。”
“一会儿有吃的送过来,去穿好衣服。”
“嗯嗯。”迟心点点头,然后,想了想,“你今天还……来么?”
“我晚点儿回来。”
“哦。”
……
握着手机,人愣在那里好一会儿没动。他刚才说的是什么?晚点儿……回来?!难道……
脑子里忽然一热,迟心冲出书房,直奔主卧。衣柜前,用力屏了下气息,双手,推开。
西服、衬衣、运动服,深蓝、藏青、黑、白、灰,男人沉闷的颜色熨得齐刷刷、挺括地挂着。
下面一排抽屉,一一打开:领带、手表、袜子、内衣……
心怦怦地跳,把柜子再打开大一点,全部打开。另一半是空着的,分界线像裁纸刀裁过一样齐整;一排空衣架,不同于他那边的是原木色,这边的原木上都一只带着蝴蝶结的小熊头。
这是留给她的另一半衣柜……
有点喘不上气,迟心仰头,用力吸气,清香的薰衣草,清香的薰衣草……
脑子里炸了雷一样:这是他住的地方,他住在这里!他们这是……同居了??!
作者有话要说:
皮蛋回来啦O(∩_∩)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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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四点半。
几个快递员接连上门, 送来了各种生鲜、蛋、奶,还有一大包的零食。迟心忙活着把基本全空的冰箱里每个隔断都装满。
当然要有章有法排得整整齐齐的,免得有些人一打开就被乱得上头。许处长的冰箱是有规矩的, 跟他住了一个多月实在是被迫了解:门上冷藏, 牛奶在下,果汁在上;蔬菜盒,冷色在左, 暖色在右;水果全部透明装盒, 从左往右颜色一一递增;啤酒, 听装在上,瓶装在下,生啤在左, 黑啤在右;调味酱也要按颜色和味道排开, 以至于到了热狗的黄芥末酱没有一样的颜色,只能放柠檬浓缩汁来搭配。
迟心一边摆放, 一边盘算着:这个爆炒, 那个煲汤, 这个溜, 那个炸, 这么多菜,荤素搭配, 一整周都能不重样!
整理好冰箱再看厨房, 厨具一应俱全, 连之前她做小烧麦时缺的竹蒸笼现在也有了。打开橱柜, 里面有白米、糯米、黑米、白面、荞麦面、玉米面, 各种煮八宝的小豆,还有一袋子……沁州黄!
哎呀!这可是当年上供给皇帝老儿的贡米, 据说沁水一县也不过一小块庄稼地出沁州黄,又浓又糯,迟心最爱吃小米粥了呢!
他不怎么吃的。这个家伙,不吃粗粮,小米粥还好,至于玉米粥这玩意,是眉头都不皱一下睁着眼睛就要说不的东西。
可是,爱吃她做的掺了玉米面的煎饼果子,特别爱吃,其实说白了……许处长就是双标!
……
六点半。
他喜欢吃有馅的东西,可是天晚来不及发面做小包子,迟心就做了多汁多馅的牛肉饼,鼓鼓的,小小的,金黄酥脆两口一个,不多不少正好十个,还有三张手抓瓜丝饼,这个也是他假装说太素淡没什么味道,却从来也舍不得剩下的东西。熬了绿豆粥,拌了凉菜,还有一个水果沙拉。
饭菜准备好,把餐桌摆好。挂着围裙迟心满意地看着,擦了下额头的汗,呀!袖子上有油烟的味道!再闻闻领子,好像没有,可是……
这个时空里,他特别喜欢抱她,很紧,头埋得很低的那种。以前也喜欢抱,可是每次见面都深夜了,她都是刚洗好澡,现在的话,一回来,外面清清爽爽秋天的味道,一抱她一股油烟味,是不是很煞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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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速度摘掉围裙跑去浴室,再冲一个澡。
裹着浴巾在衣柜前翻找,没有什么可爱的睡衣了,算了就套个宽松的卫衣吧,什么颜色好呢?在镜子前比划来比划去,刚穿好,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抬头,那一闪一闪的摄像头,吐了一下舌头,笑笑。
刚把头发吹吹干,听到大门外钥匙开锁的声响。
迟心一愣,心忽然就慌……
很多年,不,有记忆以后就没有听到过钥匙开门的声音,毕竟,一直都是自己一个人,后来借住他家,他残了不能出门,再后来的小屋里,他虽然有钥匙,可每次来都会敲门,因为那是她的小屋,他分得很清楚……
只要她回了家,就是一个人;一个人,就是全家。
现在……
她轻轻地走到门口,看过去。
男人在玄关刚挂好外套,回头看到那张红扑扑刚出浴的小脸正呆呆地看着他,他惊讶,“哎,你谁啊?”
她鼻子一酸,撇了一下嘴巴,奔过去,踮起脚尖紧紧环了他的脖颈,“我也不知道……”
他笑了,大手扣住她的小脑袋,咬下去,“傻丫头。”
任他埋头下来,她恨不得刚才没有挑到什么厚重的卫衣,毕竟她洗得干干净净,香喷喷的……
……
他说:饿死了。
好心疼,她赶忙要去盛饭,却被抱进了卧室。后来才知道,他真的快饿死了,饿了三周了……
吃相还是不好,可是好歹尽兴了。许处长的嗓子哑了又哑,幸好明天周末,不加班不出差,不然多耽误工作啊,迟心有气无力地想。
等再起身到客厅,窗外已是万家灯火,桌上幸亏只是凉菜,不然真的凉透了。
他在洗澡,迟心赶紧去把粥再热一下,馅饼幸好一直温在烤箱里,一个个捡出来,依然热腾腾的。
都八点多了呢,折腾了这么久,真是的。甜滋滋地口是心非着,虽然她身上一点力气都没了,眼睛也稀里糊涂地不太睁得开,可是脑子还可以转,下午他还笑她算术算不清,现在她很清楚地记下又完成两个的任务,那些小盒子半年完全可以用空呢。
如果,他没吃腻的话。
腻了……就腻了,虽然再也不碰,可是迟心还是记得当初那碗热腾腾的枣糕有多好吃,永远都不会忘。
那就够了。
……
洗出来神清气爽,许湛一眼看到桌上就乐了,回来路上他就在想她会做什么,想吃馅饼,真的就是这一口儿!
看他吃得好香,可是迟心浑身乏,乏到连嚼的力气都没有。吃点粥吧,要不是想看着他吃,她在这里都坐不住。随手拨了一下手机,咦,有他的一个微信。
“是这里地址么?”她问。
“嗯,赶紧让凌海把你那些电脑寄过来。”
“……哦。”迟心应着,“我带了一个手提电脑,简历和资料都有,明天就可以开始找工作。”
“不找了。”
嗯?迟心一怔,看他正专心地拆着千层瓜丝饼,新鲜的小瓜,绿油油点缀,又酥又脆,清爽可口。就知道他爱吃,虽然馅饼总是第一位,可换一口一定是瓜丝饼!开心!
“为什么不找了?”
“不过半年功夫,试用期都不够,不折腾了。”
他直接说了半年,虽然没说到时候会带她一起回凌海,可是,应该就是这个意思。嘴巴忍不住又抿了笑,心里还是有点敲鼓:不找不行啊,虽然你负责了这边的开销,可我还留着凌海的房子呢。她不敢说出来,这要是让男人知道自己像个跟踪狂一样留着所有有他气味的东西,大概会被吓到,只说,“这么待着也无聊呢。”
“等电脑和发动机来了就不无聊了,以前没工作的时候哪天也没见你闲着。”
他是玩笑话,可她没敢再争,低头吃粥。其实,他还不知道,她已经不想再碰车了,至少跟他在一起的时候绝不能碰。
绝不能再惹他生气。许处长从不生气,可他一旦怒了,根本不计后果!那天因为她跟车队吵架,害他公众场合大打出手,如果不是冯克明尽力出面子出钱压下去,那位被打裂颌骨的老兄走警署告到他远油罢职都是可能的。
太危险了,她怎么舍得这么连累他?为了她,根本不值。
至于她自己么……车队也不能再碰了,只要再靠近车场、再听到发动机的声音,她知道自己一定还会想东京赛。毒//瘾一样,以前也不知道这么迷、这么渴望这个比赛,可能是多年关注、这一次居然真的走近,又突然失去,那种痛,她像大病了一场……
好容易切割了,就不能再碰了。今年她决定连比赛的消息都不跟进了。
眼不见为净。
……
晚饭过后,他有工作处理去了书房。不过在去书房前,在她手机上连接了摄像头,现在她也可以看到每个房间了!
“有录像么?”她问。
“没有。”
“真的没有?”
他笑了,“我那么变态么?”
你不是么?迟心挑了眉。
果然,看她不肯附和,他附在她耳边证明道,“那好,咱赶明儿好好录,存起来以后慢慢欣赏。”
她立刻噘了嘴巴,小眼神宁死不屈的样子。许湛哈哈笑,用力啄一下,“我去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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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开始工作了。
摄像头在书架上,这个角度是他侧颜的样子,居家,宽松的长T和运动裤,可许处依然是腰身挺直、酷酷帅帅的样子,好想截图……
忽然有微信,迟心打开。
朵朵:亲爱滴!怎么样怎么样?这半天都没消息!
迟心:朵,我在天堂了~~
朵朵:啥(⊙_⊙)?!那个老男人真的已经neng死你了么?毁尸灭迹!
迟心:嗯嗯!
朵朵:啊你要记得托梦啊……
哈哈,这个坏家伙!电话打过去,小小声地跟闺蜜说着发生的一切。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窝在被子里声音太闷了,朵朵惊呼:你这是sao的还是蜜喝齁着了?天哪,简直嗲得来、酥得来令人发指!那老男人是属什么的啊,强硝酸么??
迟心:不许说他是老男人!可帅了!
朵朵:哦哟,是可猛了吧?啧啧……
又想起那一抽屉的小盒子,迟心嗤嗤笑,不敢说啊,不然闺蜜又要大叫了。
朵朵:说来有点怪,怎么到了京城,离他家、他的过去这么近了,他反而放开地宠你了呢?会不会,他是真的认真了?
迟心:对什么认真?
朵朵:你们啊,你们的未来,真的在一起。
迟心:不会!当然不会。
朵朵:你问了?
迟心:没啊。
朵朵:问问啊。
迟心:我干嘛要问?
朵朵:不想知道么?就这么瞎耗着?
迟心:不想知道。
屏幕黑了片刻,又亮起。
朵朵:反正啊,他这次表现好像还不错哦,毕竟你不是快要饭的小可怜了。
迟心:嗯,目前不用要饭。
朵朵:要饭也要回凌海来哦,京城风大!
迟心笑:朵,就为这一天,这一切都值!
朵朵:如果你真的这么觉得,那可能真的值。很多人这辈子都碰不到让自己觉得一天就值一切的人。
迟心:觉得自己很幸运!
朵朵:嗯,有可能是真的呢。
跟闺蜜聊好天,累了,迟心躺下,手机支在枕头边,看着他工作,迷迷糊糊的……
……
脖子痒痒的,啊,好清凉的薄荷味……
哆嗦了一下,睁开眼睛,身后有人拢着,气息正呵在她颈窝。
“不等我就睡了啊?”
男人的声音又哑又腻,她笑了,“嗯……几点了?”
“十一点。”
她努力地转过身,灯光里,他的脸好温柔,她抬手轻轻摸,“那还早呀。”
“你还想干嘛?”
“我们找个剧看吧?”
“你快饶了我吧。”
想起曾经他无可奈何刷无脑剧的样子,她嗤嗤笑,窝进他怀里,“那我睡不着呢。”
他不理她,闭了眼睛。满怀柔软,分开这么久他都快忘了她是这样,怎么用力都还像可以继续,怀中每一寸肌肤都贴合着,不敢动,一动就心痒……
忽然,小手不老实,掀开T恤摸了进去,在他肋骨上划来,划去。
“你打住啊,一身痒痒肉还敢来撩我。”
“说的好像你不怕痒。”
“你试试。”
“好呀。”
说着小手加大了力气,乱摸乱挠,男人居然纹丝不动,哇哦,处长真的坐怀不乱啊。哼,谁信。她拽了T恤往上捋,“脱掉!”
男人依然闭着眼睛,配合着抬胳膊,“脱了也没用。”
一把丢掉T恤,她贴上来抱紧他,“你不许动哦。”
身体已经有反应,可是,没有大碍,男人十分镇定,“嗯。”
胸前的小脑袋低下去,轻轻啄住,舌头舔了舔……
“哎!”突然袭来的莫名触感一下就上头,大手条件反射似地握住她的肩,“你这是作弊啊!”
“怎么了?”无辜的小脸,“我还什么都没干呢。”
“只准用手!”
“哪有这种规定,”她动了动环在他腰后的手,“我手占着呢呀。”
说着她又低头,自顾自啄住……
“啊!不行!!”
许湛忽然刺激性地热,热到沸腾!大手托着她就拽到身上,用力箍住,“这个真不行!”
她笑了,小脸桃花一样粉嫩,低头看着他。哎呀,他脸都红了,笑容根本摒不住,可是手好用力,完全没把握的用力,哈哈,他失控了,原来许处长还有这么个隐秘的软处啊,迟心好开心,低头还想往下,可是动不了了,“松一点呀,你弄疼我了。”
不敢松,可是又不能不松,许湛真是左右没办法,现在别说再让她试试,单纯是想一下她的小舌头他就浑身发麻!咬牙,“我治不了你了是不是?!”
已经松动的怀抱,哪里还顾得搭理他,小脑袋欣欣然地往下,用力啄住。
“啊!迟心!!”
忍不了又不敢推她,他几乎是变了声。第一次,她让他完全失了把握,促狭鬼和心头瘾,迟心忽然就不想控制,轻轻用力……
“啊!!小混蛋啊!!”
他抱着她腾地坐起身!男人的力气快要崩溃,她却还是这么软!
他想训斥她,可是脸红,心跳,满脸的羞耻和笑根本就抑制不住,许处长的威严怎么都找不回来了,她好开心,嘟起嘴巴,“试试么,你不想知道你能忍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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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儿的,啊?行不行?”
男人此刻的恳求像一支催化剂:激起女孩更大的征服和虐待欲,心软是完全不可能的,她轻轻蹭着他的鼻尖,“我想知道呢,让我看看,好不好……”
他死咬牙,已经太多软处在她面前,此刻橘色的灯光里,她这么可爱,这么性//感,小声儿迷离得像chun药……
真是没办法,只能被她推倒。他咬紧牙关,如果还有明天……一定neng死她!
啊!!嘶……啊!呃……
作者有话要说:
处长大人活不到明天了。(*^▽^*)
Hello呀,小天使们留言来玩啊,不留开虐啊。谁说这是甜文来的?作者记性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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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起床啦, 醒醒,懒猫儿。”
完全的晕厥中,耳朵痒痒的, 这一声好远好远……除了一点点意识, 她的身体、四肢都不存在……
“醒醒,嗯?”
四蹄儿蜷着,小脑袋完全陷在枕头里, 整个人软软地凹成一个形状就再不动了。说什么离不了他, 只要一睡着, 就自己滚到床另一边,有多远滚多远,蜷缩成一小团, 拽都拽不过来。许湛真是没办法, 附过身轻轻捏住小鼻头,“还睡!”
一动不动, 她静得像个布娃娃, 抿着唇, 这都不呼吸了, 小脸还很甜甜地沉在睡梦里。
好漂亮的小脸, 嘴巴嘟嘟的,破了一点, 有血痂。让人怎么忍得了呢?没有唇蜜也这么招人, 忍不了她笑, 也忍不了她不笑。就这么看着, 突然他意识到什么, 赶紧放开手,“迟心!迟心!!”
这一声震在耳边, 她终于蹙了下眉,“嗯……”
“醒醒,来,快转过来。”
迷迷糊糊的人往枕头里又埋了一下,忽然身子一个激灵,猛地抬头,差点磕了他,盯着他的脸好一会儿,转身窝进他怀里,搂住他的腰,搂紧,“我以为……做梦呢……”。
怎么像小孩儿发癔症似的?许湛无奈,大手捏捏她,“来,起床了。”
“天还没亮呢……”她不肯抬头,“你是要出差么?”
“不是。”
“那干嘛……”
“起来,今儿有事儿,咱得跑一天呢。”
说着他放开她就起身,许处长雷厉风行,瞬间就让被子里空出一大块,冷飕飕的。迟心眨巴了一下眼睛,听到浴室有了水声才算勉强清醒,摸了手机出来,啊?还不到五点!!
这是要干嘛去啊?
心里疑惑了一下就老老实实往起爬,这个时空一切都不可思议,她放弃思考,一旦想得太用力突然破了怎么办?
起来整理好床铺,迟心又看到床头上的小盒子,拿起来盖好放在台灯下,顺手就可以拿到。嗯,这一切,不管戛然而止在哪个点,都已经很好了。
洗了澡她要准备早餐,他说不了,出去吃。换衣服,这一次迟心再也不敢短T七分裤了,看着外面一丝亮光都没有的黑暗,裹上厚厚的卫衣,牛仔裤,大围巾,严严实实。
“可以走了。”像曾经的早自习一样,迟心觉得很可以。
她把自己包裹的像个小粽子,许湛端详着,想怎么改一下,却无从下手,笑了,抬手把围巾往下压了压,露出藏起来的嘴巴。手里是她的唇蜜,他凑近,小心地给她涂上,满满的,一圈又一圈,然后,看着轻轻咽了一口,“风大,润一下。”
“……嗯。”
“哦,对了,带着口琴。”
“口琴?”迟心纳闷儿。
“带来了么?”
“……带了。”
……
车开出来,凌晨静谧的街道,路灯冷冷清清地照着。
这一次,车厢里有暖气也有音乐,是钢琴,他最喜欢的《夜》。这是不是说明他不饿了呢?噗,迟心在悄悄笑,怕他看到下意识想把嘴巴藏在围巾里,可是唇蜜好浓,不能蹭了,只好屏住,扭头看窗外的街景。
二十分钟,车泊在了一个空旷的停车场。随他下了车,沿着朱红的外墙走,走到了青瓦遮掩的大门前,抬头。
北海公园。
迟心怔怔地看着,放弃思考的脑子根本转不过来……
跟着他懵懂地进了大门,一眼过去,莹莹的灯光里,青石砖路,汉白玉桥,高大的白塔……
心忽地停跳,二十年,已经完全模糊的记忆在这古老尘封、锁住经年岁月的院落里慢慢地翻了出来,像定格的胶片,像时空穿梭,这么清晰,这么近,耳边又听到爸爸的声音:“心儿,你看,那个白塔,高不高呀……”
爸爸……
“心儿,你要不要自己跑过去啊,跟爸爸比赛好不好?”
爸爸……
她又不呼吸了,他握住她的手,团成一小团攥在掌心,“今天日出是六点零九分,上白塔么?恐怕来不及了。”
她怔了一下,眼睛里吧嗒落了一颗泪,可是嘴巴却笑了,大大的酒窝,“好呀!”
说着,她甩开他的手就奔了出去。
“哎!”
穿着皮鞋的许处长,哪里跑得过每天车场里摸爬滚打的兔子,很快就被丢在了后面。等到他爬上那无数的台阶,见她正围着白塔转,没头没脑的。
他走过去拉了她的手,“来,这边儿。”
跟着他走到一个角落,黑暗中,什么都看不清,可是他却说:“就是这儿。坐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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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页
不坐。她扶着围栏边探身出去,陷在夜空中……
六点零九分。
混沌的夜,远远地掀开了一个角,光影缓缓地灌入,晕开,一点一点融化着黑暗冰冷的边界;巨大的穹顶慢慢掀开,橘黄的光晕越染越大,平铺向天地之间,给所有一切覆上一层薄纱。
渐渐清晰,慢慢勾勒,远远的,金色卧龙的檐顶,起伏层叠,威严孤独的紫禁城……
真的就是这里……这就是当年爸爸带她来的地方。那个时候,柔和的朝霞漫天,而这一刻,太阳从金色的檐顶喷薄而起,万丈光芒!
迟心屏着呼吸,一眨不眨,任那温柔又热烈的光刺入眼中,刺出一片模糊的泪水……
他从身后将她拢在怀中,轻轻咬她耳朵,“口琴呢?”
她颤颤地吸了口气,从口袋中摸出来,温热的琴身放在口边轻轻吹起……
雁南飞,雁南飞,雁叫声声心欲碎……
……
一直看,一直看,今天她话特别多,叽叽喳喳的,可是反反复复也不过是那么几件事。对于爸爸,她真的记得很少,连那天说了什么也记不全了,刻在脑子里的只是琴声、白塔和紫禁城的屋顶。
许湛问她要不要去紫禁城看看,她说不,之前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屋顶,现在旧地重游,就最好了。
他怀里好暖和,高高的山顶风很凉,可被他包拢着让她可以眯了眼睛,把远处屋顶那一个个神兽都想出模样来。
游客越来越多,走过他们身边,拍照,他没回头,也没有放开。直到人声嘈杂,没办法眯眼也听不到琴声了,她才抬头,沙哑着小声说,“我饿了。”
他笑了,“好。”
下山,离岛,沿着石桥,她一路慢慢走,一个一个地抚摸着圆滚滚的桥柱,许湛远远跟着,知道这个时候,她只有四岁,身后是她的爸爸……
……
从北海出来,已经中午了。
阳光暖暖地晒着,迟心摘掉围巾,冲他笑笑,“今天,谢谢你!”
“今天?”他看都没看她,“今儿还没结束呢。”
“还要去哪儿么?”
“再去一个你熟悉的地方。”
“京城没有我熟悉的地方了。”
“是~么?”
这拉长了音儿的京腔,带着许处长那种深沉的冷,还有点坦总那种坏坏的挑衅。迟心听着有点心慌,好像有什么把柄了似的,闭了嘴巴努力回想,怎么也想不出。
哎呀!他,他不会是要把车开去工业大学吧?!这个念头一出来,迟心就要冒汗,可是瞥一眼过去,这个家伙酷酷的,嘴角边含着笑,虽然不像什么好人,可是,应该不会去踩那个雷,这才悄悄放下心来。
周六的京城,景点周围交通异常繁忙,想找个能停车吃饭的地方即便对许湛这种原始土著也很难。
“我们回去吃吧。”迟心说,“好多吃的呢。”
许湛看了一下时间,“不行,来不及了。”
来不及?迟心纳闷儿,这是去哪里逛啊大周末的还赶时间?
一路往城外开,快开出五环才算找了个速食店,买了两个三明治,两瓶水,就坐在车里吃。
迟心握着三明治别说咬一口了,半天都没敢打开。天哪,这究竟是要赶什么啊,他居然允许在他车里吃东西……
“吃啊。”他瞥一眼过来,“一直看我干嘛?”
“一会儿要去哪儿啊……”
“到了就知道了。”
“你告诉我,要不……我不吃。”她很小声地撒了个娇。
“吃!”他丝毫不客气,“不吃一会儿没力气要晕倒了。”
嗯??这是要干体力活么?迟心瞪大了眼睛。噗,他笑了,脸别去看窗外,超好看,可是还是看起来有点坏。迟心心慌,低头,狠狠咬了一口三明治。
二十分钟后,车疾驰在出京的高速上,两边的树林匆匆而过,刷给迟心一脑门的问号。
“认出来了么?”他问。
迟心努力看着路标,摇摇头,这个路完全不熟悉,怎么会熟悉呢?
他忍不住笑,“小笨蛋!”
终于到了。
秋天的郊外天高气爽,蓝天白云衬得那灰底白顶的椭圆围墙分外高大。停车场外泊满了各式各的样车,大门两侧彩旗飘扬,远远就看到了硕大的招牌:启帆赛车俱乐部。
迟心的心立刻提了起来,怎么到这里来了??这,这是初三那天她跟坦总消失的地方,他那次很生气,难道这是要……秋后算账??
下了车,她嘟囔着不肯动,“来这里干嘛?我都说了我以后再也不搞车队了……”
他没理她,握了她的手就往里走。
这势气的,是要出事么??
进了大门,赛场里面人声鼎沸,试车的声音一道又一道,各种发动机轰鸣。
这么吵,他就是不喜欢,眼看着就皱了眉,迟心跟着也心惶惶的。以为要往外面场地去,谁知竟是绕过车库,到了一个角门,他直接刷卡进去,往楼上去。
上了顶楼,拐过弯,宽敞的阳台边两个男人正俯瞰赛车道上的精彩。回头看见他们,笑着迎过来,“我就说呢,该到了啊!”
看着眼前这个迎过来将近一米九的男人,迟心眼睛都快不会动了,天哪!这是叶启明啊!京城盛名之一的启帆赛车俱乐部的老板!妥妥的京圈大少、改装界的大佬、也是当年唯一一支冲进东京改装大赛半决赛的中国车队的队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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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话,他已经来在跟前,上下打量着眼前的女孩,“是你啊,那难怪了。”
是她?是她什么?难怪什么?这满面笑容、奇怪又欲言又止的表情实在太多内容,可迟心却顾不上,愣了一会儿脱口道,“您,您是叶先生吧?”
“哎哟,可别介!”叶启明赶紧摆手,“我跟老许可是亲哥们儿!来来来,快进来进来,进来说。”
宾主互相让着,往身后的办公室去。迟心还僵在原地,被大手握了都不动。
“走啊,怎么了?”许湛问。
“这,这,他是……”她的声儿都变了。
他低头,沉声道,“叶启明,一起睡了四年,我下铺的兄弟。”
啊???她瞪大了眼睛像只被雷劈了的兔子,“那,那上次……”
“你坦总也是跟着我认识他的,还特么什么难得借24小时的场地逗你玩儿!”
恶狠狠的语气,女孩瞬间被劈成了渣渣。
进了房中,足占了半层楼的老板办公室,大家在会议桌前落座,已经有秘书进来上了热热的普洱。
“老许,你真不再想想了?”叶启明笑着问。
“拿来吧。”
叶启明假惺惺地叹了口气,“得了,你非要给我砸钱,随你。”
秘书呈上三份文件,分别放在叶启明、许湛和迟心面前。
《启帆车队东京改装大赛合作协议》
迟心皱了下眉,没懂。
叶启明开口道:“今年的东京改装大赛启帆早报了名。可是家里有事儿,我走不开了。本来是打算撤销报名的,可是,老许找我,从七月磨到我八月,磨得我脑浆子都疼了,非要我的车队!”
嗯??迟心惊得瞪大了眼睛,扭头看,他面色平静,翻看着合同。
“借我启帆车队参加东京大赛,许湛负责从集训到参赛的全部费用。启帆去年的成绩是半决赛,如果能拿到同样的成绩,所有的费用我出一半。可是,如果无法出线、止步香港,坏我启帆名声的话,五十万名誉损失费!”
“滚蛋!”许湛立刻丢过去一句。
叶启明哈哈大笑,“怎么?许你搞这么大陪人玩儿,不许我开个玩笑啊?”
这话什么意思?谁说的什么都已经听不到了,迟心只觉得一阵眩晕,心通通地跳:这,这合同是什么??
看她翻开了合同,男人们的目光聚拢来,叶启明亲自递过笔,“从今天开始到比赛结束,这就是你的车队了,迟队长,签字吧。”
作者有话要说:
咳咳,小天使们说要看老许的心路历程,别急啊,慢慢儿让他暴露。他会交代的,毕竟出来混都是要还的。
顺便,来,大家认识一下叶老板。O(∩_∩)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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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求小天使们个预收吧。作者写文纯属忙里偷闲的娱乐,不能跟晋江众多优秀作者比拼博得曝光率,可又喜欢聚几个相亲相爱的读者一起玩,只能拜托小天使点进我专栏收一下吧,支持一下,谢谢啦。
下篇咱们玩叶少。就是这位老许下铺的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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预收文:《叶少》
京圈大玩家,花心大少叶启明。
玩脱了的娃娃亲,一步栽,步步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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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少版
语录一:娃娃亲??什么特么糟粕玩意儿?离老子远点儿!
语录二:娃娃亲是五千年文化之精髓,仁爱孝悌之传承,老祖宗留下来的,谁说不算我neng死谁!
语录三:小姑奶奶,你neng死我行不行?你先回家,只要你回家,剁了我都行,行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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麦冬版
闺蜜:你死都不怕,还怕嫁给叶启明??
麦冬:死了或可重投胎,嫁给叶启明,永世不得超生。
温馨提示:男主不是个东西,各方面都不是。花式死缠烂打,坚决从一而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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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三个大男人, 一个女秘书,四双眼睛都盯着桌前这个毛绒绒的围巾裹着的女孩:小脸本来就亮晶晶地白,此刻除了粉润的唇瓣, 更是一点血色都没有。
她像僵住了, 眼睛一动不动盯着合同的封面,手指根本没有。几十秒的安静,她抬起头, 笑笑, “谢谢, 这个玩笑太大了。”
闻言,叶启明本就一脸的笑毫无意外地继续绽开,身子一仰靠进沙发椅。
本来么, 这玩笑大得离谱!
老许是他大学同寝的兄弟, 这家伙从来做事有板有眼,处世八面玲珑, 不管是系里领导、老师还是学生会和各种社团都玩得很转, 可跟他叶启明却是两个世界的人。叶启明是来混文凭的, 最怕沾他这种万人迷, 可是没想到, 在自己大难之时,出手相助的只有老许, 特别血性!
要不是老许, 大二那年他估计就进去了, 别提什么学位、前途, 不给崩了就不错了, 从此成了生死之交!叶启明没有兄弟,连表兄弟都没有, 这就是最亲的。那天学校花园林子深处,叶启明可是见识了老许那深藏的另一面,这可不是个开玩笑的主儿。
既然兄弟求到他头上,必须应下。可是,就算白给他用场地,光是队里这几个人的集训费就是不小的一笔开销。而且,东京改装大赛在亚洲改装界甚至世界都很有影响力,淘汰赛,赢家通吃,一旦夺冠,盆满钵满,赚翻天!可是,这依然是民间比赛,除了最终的赢家,进决赛也不过是赚点名气,其他都是自费陪跑。眼看着兄弟的积蓄打水漂?不能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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启帆已经连续两次进入半决赛,香港飞途也是如此,可怎么都打不进决赛。前两名从来都是日韩包揽,小日本已经三年连冠了。这不是拿鸡蛋碰石头,死磕么?
该说的都说了,可老许原话是:你尝过有一天到梦里活一次么?
叶启明:没有。
老许:我也没有。想看看。
想看什么??想看一个小丫头扛着几十万去国际赛场上丢人?这特么不是梦想,这是白日做梦!
叶启明劝了,大劝特劝,可老许那家伙油盐不进,而且还不争,一个字都不争,全程微微带笑,脑子好像在想别的什么,跟特么神经病似的!
人家愿意砸钱,又是亲兄弟,叶启明能说什么?可是实在不想把启帆的名声给豁出去,跟他说换个队名吧,输了赢了的随你们折腾。老许还不乐意了,说不行,一个新名字上场,别让人瞧不起欺负她。
我勒个去啊!一个新队名都能让人欺负她,那她到时候赛场上搞得稀里哗啦地、一败涂地、再哭天抹泪儿,别人就瞧得起了?那可是男人和机械的天下,起哄起来话难听着呢!真要狗屎运去了东京,那小日本的媒体嘴更损!这要是铺天盖地地鬼扯报道,一个小女孩死的心都能有!
当然了,她肯定去不了东京,叶启明对这一点毫不怀疑。因此,协议条款上那个如果名次与之前打平,他则负担一半费用,签起来根本不带犹豫的。
今儿一见,叶启明算是明白了,妈的!老许这哪是完成梦想,这是发//情了啊!这小丫头长得漂亮不说还特别有味道,这一身随便一穿,都掩不住那张小脸的光亮。
烽火戏诸侯只不过是个无从考证的典故,老许倾家荡产让美人儿做个梦才是实实在在的骚!
还好,这丫头有自知之明,怂了。
挺好,给老许省点娶媳妇儿的钱吧。
“没关系,”叶启明道,“十月前大赛都可以弃权。”
“弃什么权。”许湛丢过来一句,依然带笑,“我能借个地儿说话么?”
叶启明立刻明白,“行!你们就在这儿说,我去场子上看看,一会儿咱再说。”
起身往门口去,叶启明冲许湛点了下头。
许湛跟到门外,叶启明压了声儿道,“就今儿啊,不签就算了,一来再不集训赶不上了,二来么,”回头瞄了一眼那瘦弱的背影,“别给小丫头吓着了。”
“滚蛋。”
简单干脆的两个字,许湛一把拍上了门。
偌大的办公桌前,女孩瘦小的肩膀佝着,低着头对着那套整齐的合同,一动不动。许湛走过去拉开旁边椅子,手肘搭在桌面,另一手撑在她椅背上,“怎么,这几个字要看出花儿来么?”
一秒,两秒……
好一会儿,她才抬头,苍白的脸颊,小眉皱着,眼睛红红的,唇瓣也只剩下了唇蜜的颜色,“你到底……想要我怎样?”
许湛突然心疼,一把搂进怀里,“你不是一直想着东京赛么,不记得了?”
“我都说了再也不想,也不去车队了,你还要我……怎么保证……”
噗,他真是哭笑不得,那天车场回来他气疯了,可能骂得太狠了,彻底给骂蔫了?“傻丫头,你以为我是在搞反正话儿啊,逗你玩儿么?”
怀里颤颤地吸了口气,居然不吭声!许湛忍不得,捏她,“怎么?还是不信?”
“你那么讨厌改装……”她嘟囔着,“说‘那他妈的是瘾,一种病态的瘾’,现在,改了么?”
“没改!我还是认为改装飙车就是闲着没事儿瞎找刺激!”
她又没声儿了,许湛只能低头,对上那双兔子眼睛,“可是你喜欢啊,我这儿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着。”
嗯?她是贼么?
“是的,”他捏了一下小鼻头,“你这只小耗子,早晚得偷油吃!”
“我都答应你不再去了,这不都来京城了么不是……”
小耗子努力表达着自己跟灯油的决裂,许湛咬牙,“不行!你这是消极妥协,隐患无穷!你瞧瞧你,总在我眼皮子底下搞权宜之计,是不是?答应我几次不去碰莫斯,到了儿还是要去,是不是?”
“我真的再也没去,以后也不……”迟心好颓丧,“都知道错了……”
态度还算端正,许湛捏起这嘟嘟囔囔不服不忿的小脸,“你这个小傻子,满脑子都是莫斯!都是什么只此一次的机会!就不想想莫斯车队明子是队长,底下那些人选谁不选谁都是他们说了算。什么特么动力机械师,给你又能怎么样?听你的么?不是该炸还炸?你跟着这么一帮屠夫上东京,死都不得其所!这种机会就算千载难逢又有什么用?这一回,咱要么不玩儿,要玩儿就得咱说了算,玩儿足,玩儿够,玩儿过瘾,死也死得明明白白的,懂吗?”
贴得这么近,他的话像是直接灌进她脑子里,迟心瞪大的眼睛一眨都不能眨,她终于明白了:这是舅妈做的那一大碗枣糕,他也决定一次吃顶她!
“嗯?”许湛不得不又问,这张小脸像被定格了,半天都没动,看得他不得不用力捏了一下,“还糊涂着?”
“那……”她终于开口,哑哑的,“就这样了么……这里有你什么呢?”
嗯,还行,她不信他无所求,逻辑算是回来了,许湛正色道,“比赛结束后,无论结果如何,你必须收心!回凌海,考远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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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睛忽闪了一下,她乐了,“你会带我回凌海呢??”
突然欣欣然的小样子,重点一下就歪了,可是他的心却一热,不过,不能放松,“凌海是我的么?”
“哦,”眼睛里的小火苗灭去一些,她抿了下唇,“那……我不去远油,行不行?每天在你眼皮子底下……”
“不行,这是必要条件!如果做不到,那真的不用签了!”
“可是,如果有一天,我们……吵架了,”如果有一天,腻了,没有在一起了……“可还在一个公司,抬头不见低头见,多不好,你不烦么?”
“吵架?”许湛挑眉,“远油大了,你以为你想在我眼前晃就能晃啊?你问问你们老大张志他多久见我一次!”
嗯?突然出现的许处长,势气十足,迟心有点心虚,说得也是哦,自己进去顶多是个喽啰,这位可是大人物……
他看着,慢慢凑近,咬她耳朵,“只要我烦,你就别想再见着我。”
低沉的男人声音,好冷,好酷……被威胁的恐怖未来听起来好真实,迟心愣了一会儿,这才放下心来,点点头,“嗯嗯。”重新转回头,这一次,真的拿起合同,轻轻翻开。
“可是,好多钱……”
“场地不需要租金,启明那几个队员本身就是他车场的员工,一天闲坐着他也得给人家发工资,我不过给的是个额外集训差价,也就两个月。至于比赛的费用么,启帆是受邀赴赛,不存在报名和审核的费用,需要的只是差旅费而已。”
“那……进入半决赛就少一半?”
“无所谓。”
……
再次回到办公室,叶启明终于看到了恢复了血色的女孩,顺便鼻头红红的,明显哭过,心里真是感慨,老许啊,她这都哭,你还逼着她玩儿,你是多久没见过女人了??
“叶先生,嗯,我有个问题。”
女孩声儿好软,叶启明赶紧绽笑,“你说。”
“合同里说如果这次进入半决赛,您就负担一半费用,是不是?”
“没错儿!”
“那……如果超过第四名呢?”
嗯??叶启明一愣,一下没明白,目光看去对面的老许,一副“她说啥是啥,我撑着的”的欠揍样子!
“如果我记得没错,”女孩继续道,“启帆去年虽然进入半决赛,可是只拿到最后一名第四名。”
叶启明挑了一下眉,没办法,只能应付,“嗯,所以呢?”
“这次,每超过一名,您多负担10%的费用;拿到冠军,全部费用归您。”
我勒个去啊!叶启明发懵,这真是初生牛犊子啊,不但不怕虎还挠虎啊?这特么都哪儿跟哪儿啊,完全不需要考虑吧?!然而,戏既然开锣了,那就唱!
“行!”
“那您要加进合同去。”
叶启明瞥了一眼许湛:有这个必要么?不用浪费墨和纸了吧?
许湛屏着笑,看都不看他。
叶启明实在没办法,跟秘书说,“找律师把这几个条款写进去,打印后拿过来。”
“是,叶总。”
……
签好合同出来已经快八点了,许湛又跟叶启明多说了几句,等他下楼,不见了女孩,往场地里走才看到她一个人站在空旷的环形车道边,瑟瑟的。
他走过去,从身后抱了,大手包裹住冰冷的小手,一起紧紧地握着那份合同:“想什么呢,嗯?”
“其实……不用这个我也会跟着你回凌海的……”一开口,不争气地就鼻子酸,迟心好难过,他难道真的不知道她是怎样黏着他么?何必费这个事……
他笑了,“傻丫头,那天我回来晚了,对不起,啊?”
嗯?她不明白,扭头。
清冷的灯光男人温柔的笑脸,“生日快乐。”
心忽然就被揉碎了,原来……他一直知道那天是她的生日,原来,这是为了,她的生日……
作者有话要说:
我有米有说过老许没闲着?O(∩_∩)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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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中秋节。
今年的中秋是周一, 连了周末做假期,不过许湛还是一早就到了单位。虽然人在总部,其实他依然全工时运转华东工程处, 只能算是远程办公。当时对于这个请求被老领导一口应下, 人情厚重,可这实在不是个该存在的状态,于是他主动接下了今年工程设计院发起的行业标准更新与核定, 代表远油参与审核, 为期正好四个月。
一人双职, 忙起来自然是脚不沾地。这是他意料之中的,可意料之外的却是……没人在乎他这么忙!
想起这个,许湛忍不住长长叹了口气。
自从一周前跟启帆签下了参赛合同, 那丫头就像变了个人。别说什么变着花样伺候他的胃了, 一口凉水都懒得给他倒。这倒也算了,有外卖, 有饭店, 用不着她浪费时间, 可最受不了的是连面都见不到了!
为了方便她往启帆车场去, 他把自己的车给她了, 这下好了,来去无踪!他睡的时候, 她还在书房, 监控看过去头都不抬, 哪还有当初凑到镜头前那可爱粉嫩的嘟嘟唇?等到他醒来, 房子空荡荡、静悄悄的, 人早跑了。
唯一能逮到的时间就是晚上在书房,许湛自认不是讨人嫌的人, 可每次敲门去看她,她都蹙着小眉,一副“有事儿说没事儿滚”的样子,完全忘了她这次丢掉凌海一切来京城是为的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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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5页
生气!
女孩儿家的,不刻意打扮也就算了,现在除了洗脸擦点护肤霜,已经完全不记得还有化妆品这种东西,幸好他偶尔逮到她一次能在出门前给她涂点唇蜜,可是她走了他就后悔:用得着把那么个显眼嘴巴再涂得更显眼么?
启帆那边什么情况他根本不在意,叶启明倒是打过两次电话,说你这丫头真像那么回事儿似的,就是有点儿轴,不听劝。
许湛:那就别劝。
叶启明:艹!行,听您的,完全给她玩儿,到时候我这些大老爷们儿们给折腾神经了,你得赔。
许湛:滚。
一忙就是一上午,单位今天放假没有人,工作做起来真清净。当然了,他的小秘书杨硕依然远程跟着他,所以很多事都省心。
午休时间,一边订了个三明治一边拨电话。十几二十遍还是没人接,“啪”一声摔桌上,现在这丫头的手机纯粹就是个摆设!
想当初在凌海,他所有的信息她都秒回,哪怕是半夜,那个时候才可爱!
生气!
明子说的对:这就是只小耗子,哪有不吃灯油的??
现在,他把灯油成罐儿喂给她了,她就把他忘了。
过河拆桥的小混蛋!
恨归恨,可夜里他还是没出息地会看监控,看她忙得起劲。其实改装车赛,真的就是男人的肌肉游戏,要到去了东京才会有设计出台,所以白天在车场他们训的都是体力拼装,夜里回来,她明明是累了,可是洗得白白净净地趴在电脑前,一副严肃的小模样,自顾自地忙着,就是很可爱。
清晨出门,她都会悄悄地、蹑手蹑脚地趴在他枕边看他一小会儿,走的时候会亲一下。有时候都走到门口了还要再跑回来再亲一下。
每当这个时候,许湛都咬牙,很想一把给她拽进被子里,然后狠狠地这样那样!可是,他没动,舍不得动……
唉。
……
六点半。
时间还早,可他约好了七点准时回家吃饭。
母亲舒音知道他回了总部工作,也知道他在总部宿舍有一间房,平时不回去根本没什么。今天,必须回去。
叫车回到外语学院家属区,老楼没有电梯,许湛还在楼梯上就听到那标志性的破锣嗓子肆无忌惮地笑。
打开门,毫无意外,大块头横在他眼前,满脸的笑。
“这谁啊?”许湛皱眉。
“惊喜吧?”舒音笑道,“明子爸妈跟团去了新西兰,就把明子给咱们空出来了。”
许湛还能说什么?上次打了莫斯车场,所有善后都是冯克明一手办的,没给他留一点后遗症。许湛知道,所以压根儿也没去打听。即便如此,冯克明也不敢在他面前邀功,还特意找到他远油赔不是。当然了醉翁之意不在酒,这位坦总主要还是想让他给小丫头放通行证,说了一堆什么机会难得、她一心想要,许湛听得这叫一个烦,直接给骂走了。如今,让她带队启帆这件事一定不能让坦总知道,否则,能烦死他。
兄弟两个有一阵子没见了,这登门嬉皮笑脸的,又有沈霄在,很快大家气氛就热闹。
舒音一向厨艺不精,中秋这种节日当然不能下厨,直接订了饭店送餐。许湛刚进门换了衣服,餐点已经送到,于是和沈霄拿去厨房装盘,冯克明大嗓门一边跟舒音聊着天,一边装模作样地摆餐桌。
许湛正忙着,忽听沈霄在身边悄声说,“哎,前天老师去看奶奶,提到了迟心。”
嗯?许湛一愣,母亲舒音虽然二十年前就离了许家,可奶奶却一直牵挂着她,一方面是确实很疼她也觉得对不起她,另一方面更是因为许湛跟祖母很亲,所以为了儿子舒音也一直跟老人家维持着关系,每年都会在年节前去看望。这么多年,她们之间的话题从不会涉及“迟”字,这是怎么了?许湛忙问,“说什么?”
“奶奶听迟芳华说迟心进了远油华东分部,你是上司,还说你们兄妹现在都长大了,关系不错。好在她没说你受伤的事,老师和奶奶都不知道。”
妈的!许湛在心里暗骂,这女人真是,她想干什么??
“她怎么好好儿的要这样?你说,”沈霄斟词酌句道,“会不会是迟心告诉她在你那儿住过?”
“不会!”
沈霄一怔,他脸色怎么突然这么难看?“怎么了?她走了以后又找你了么?”
“没有。”
“哦,”沈霄又道,“老师怕她说了让你太上心,就让我旁敲侧击问问,假如真的是也无所谓,只是要你多留个心眼,不要让迟心在单位给你惹什么麻烦,迟芳华是最喜欢搞关系的人,她既然说给奶奶听了,恐怕不只是套近乎显摆。”
哼!是啊,她想把迟心调回京城总部,还想让迟心嫁给冯克明,这两个她总归想成一个!
“唉,我之前就提醒过你,这件事只会越缠越不清,”沈霄说,“迟芳华最近这表现,恐怕不是凭空来的,你也别太大意了,小女生人畜无害的样子是有欺骗性的。”
许湛一皱眉,“告诉我妈,迟心根本没进远油!”
“嗯,我知道,我一听说就想到是迟心在撒谎了。”沈霄叹了口气,“反正啊,不是你就是她,早晚得在这些人面前穿一次帮,能是她就最好不要是你。”
许湛没再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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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顿团圆饭吃得很热闹。冯克明带来了好酒,女士们也都高兴,跟着喝了几杯。
都是至亲之人,聊起来天南海北,等到要收场已经十点了。
冯克明叫了代驾走,沈霄今晚不回去,留下来一起收拾,端了餐盘进到厨房,看到许湛又在看手机,笑道,“你什么时候也开始黏手机了?吃饭的时候就不停地看。”
许湛笑笑,收起来,“一个项目,随时盯着。”
“晚上也得盯着?”
“嗯。”
只有晚上才看得到,不然那房子一整天都是空的。今天她七点进的家门,门一开,他的手机就有提醒。打开摄像头,看她进门,看她里里外外地转一圈,找他。再看她洗澡出来,扑上床,趴在他枕头上,然后就不动了。那个懒猫儿一样的姿势,当时看得他身体都有了反应,想即刻回去,可是不行,只能一口干了明子递过来的酒。
可能太累了,她睡着了。开始他还安心,可是半个小时过去还是一动不动,整个小脸都扣在他枕头上,不会憋坏么?心里有点急,想打电话,想对着摄像头叫她,可是又想假如她是睡沉了,真该好好儿地睡一觉。
这就左右都不是,一会儿看一下,一会儿看一下,没有一个菜吃出滋味的。快九点,终于动了,可能是吓到自己,蹭地跳起来就跑去书房,也不怕发癔症!
在那之后,又是平时夜里的样子,粉嫩的睡袍,乱蓬蓬的头发,一张明显瘦了的小脸对着几个电脑屏幕,反射光里一点颜色。这丫头,又没吃东西!
生气!
把所有的餐盘都放进洗碗机,打开,又把垃圾都收拾好。许湛出来跟舒音和沈霄道晚安,准备走了。师生两个当然惊讶,都这么晚了,又是中秋,还有什么非忙不可的么?
“有。”
这么简单的回答,多一个字解释都没有。舒音倒没觉得什么,可眼看着他出门沈霄却明显觉得他的身影怎么迫不及待似的,从前他离家,也是这样么?
……
一路看监控,她还是平常夜里那个样子,在电脑前皱着小眉,写写画画,忙的不亦乐乎。
许湛看着一把扯开领口,酒热。
在饭桌上的时候,看她趴着,他的眼睛都移不开,就连裹得严严实实的浴袍都让他看得曲线玲珑,吃好饭一分钟都不想多停,立刻就想回去!今晚中秋,是节日,整个启帆车场空无一人,她也应该休息的,今夜无论如何,她应该是他的!
这个念头,让他根本就没法多耽搁一刻。
可是出门冷风一吹,她忙成那个样子,书房的门又关着,自从他敲过几次敲得她不耐烦,小混蛋干脆把房门上了锁,再带了耳机发动机一响,六亲不认!
生气!
人就是贱,即便如此,他还是想回去。就好像这监控在离她几步之遥的卧室看会比在别处看要清楚,要有内容。
当然有,她就在隔壁。今晚他不睡了,等她来。一个小时也好,两个小时也好,她总归要躺下的,试试看,今晚能不能抱着睡。
……
叮!
电梯打开,许湛拿着钥匙刚要开门,忽然听到房里砰一声门响,随后就是急速的脚步跑过来,跌跌撞撞的。
嗯?怎么了??
他还没反应,门突然打开。浴袍敞着,里面是薄薄的睡裙,下身没有裤子,还光着脚丫,头发好像是梳了,别了个小卡子,小脸上酒窝又大又甜,笑得像夏日清晨跳出的阳光,突然就灿烂,晃得人发晕。
“你……”
许湛一个字还没说出口,她就扑了上来,像镜头里扑他的枕头,完完全全地把自己扣在他身上。
力气好大,许湛差点就一个趔趄,好在她身子轻,他还站得稳,赶紧进去,砰地扣上门。
满怀香香肉,这小脸粉粉的,小眉修得整整齐齐,睫毛刷得又密又长,眼睛毛茸茸地大,嘴巴上浓浓的唇蜜,嘟嘟的,亮闪闪的……
“化妆了?”男人特别哑的声音。
“嗯嗯,一点点颜色,好不好看?”小声儿好开心,“我以为你不回来呢,中秋节快乐!”
“不好看!”说着男人冲着那一点点颜色一口咬了下去。
“你,你喝酒了么……”
“哎呀,我,我已经洗过澡呀……不要再洗了……哎呀,化着妆呢……”
她根本没想到他会回来,可是好大的惊喜很快就变成了好大的惊吓。这房子有个大转角浴缸,水冲下来,满缸泡泡。淋浴下她还受得了水淹,可是直接陷进这里面,好害怕,受不了,叫。
还不如不叫……那个变态的家伙特别喜欢她叫,乐得不得了,说这一点点颜色在水里才好看。
滑不唧溜的,完全没有可以抓扶的地方,只能浮浮沉沉,迟心感觉自己还不如掉到旋涡的一片枯叶子,旋涡好歹还有方向,她却完全判断不出下一秒他要怎样!这个反社会的家伙,他怎么想到这么多让人窒息的方法……呜呜……假如不做处长,是不是就是连环杀手!呜呜……
天哪,从来不知道自己可以被折弯成这样,恍惚中觉得自己是不是没骨头了?还是已经被他撅折了??他说今天是中秋,就是要团团圆圆的,什么意思嘛……坏蛋,呜呜……
水本来是会凉的,可怎么跟汽油一样,烧得厉害,好久,都不凉,不把她烧干净就绝不会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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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晚,一分一秒、一分一毫都没有分开过,好累了,好痛,可是就是舍不得……
迷迷糊糊中庆幸,幸好是冬天,穿得厚厚的,不然明天怎么跟队里的人说呢,说许处长又开始咬人了么?真是的……
作者有话要说:
怎么看小天使们都在盼着虐呢?这是什么特殊癖好?看来是对他俩的病态还表现得不够。O(∩_∩)O
人的感情脆弱,需要呵护,需要维系,需要尊严。某些病人的感情,需要的很少,只要一点点,就能一个人天荒地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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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国庆过后又一周了。
下午六点。
许湛站在办公室窗边, 远远地看出去,夕阳将尽,只有灰蒙蒙的天, 看不到的城边, 更看不到那个飘着彩旗、各种钻脑仁喧嚣的赛车场。不觉咬牙,二十天,整整二十天了!
中秋一夜, 简直销//魂//蚀//骨。她乖得像一只绵和的小兔子, 缠着他, 让他尽情享受。他也就很没出息地各种下作,尝试了所有脑子里YY却没敢使的招数,恨不得这一夜就死了算了。
乐极生悲。
早晨他还舒服得睁不开眼, 伸手想去捞那只小兔子, 谁知那边早凉了,赶紧睁眼:那小混蛋已经收拾好行李、打包了电脑, 整装待发说要搬去车场住!还在被子里的许湛立刻就炸:你说什么?!
她撒娇:每天这么来去太不方便了呢。
许湛:这不有车么??来去都跟早晚高峰逆着, 有什么不方便的?!
嘴巴一噘:我集中不了精神开车, 危险!
许湛:我送你!!
小眉一拧:我不!我不要你送, 你离我远点, 我不想看见你,一点儿都不想!
听听!许湛气得肝都颤, 他就知道前一晚上扑进他怀里那个小乖妞儿是个假的!没等他爬起来, 她叫的车就到了, 前后不过一刻钟, 那个小混蛋消失得无影无踪!
许湛立刻打电话给叶启明:这TMD怎么回事??
叶启明也无奈:我说了算么?不是你说“别劝”、让她想干嘛就干嘛么?
手机狠狠地甩出去也于事无补。
她走了, 要集中精神集训,他也不是不能理解, 可为什么就把他给隔了出去?还不许他去看,说她抽空会回来的,一定会。
会个P!二十天了,影子都没见着!电话也不接,视频也没有,他算是被彻底隔离了。要不是叶启明还经常给他拍两张照片发发视频,许湛会觉得那小丫头变成妖精被收走了。
从没这么费神过!
前段时间母亲舒音被英国一出版社邀请作为某部系列小说中国区的首席翻译,国庆期间去伦敦参加发布会。正好可以观光,让他和沈霄一起去。于是,许湛立刻联系小混蛋:国庆假期回来吧?毕竟,人家车队其他人也得休假。只要她回来,他当然不去伦敦,床上七天不得爽死?
等了半天就回了俩字儿:没空!
他去了英国,陪着老妈和沈霄逛,都是去过的地方,没什么意思。现在连手机上的监控也没的看了,可心却急,总想回国,好像回来她就扑来了似的。直到在利物浦一个二手小铺子里看到了跟皮蛋长得一模一样的小熊,居然没秃!特别惊喜,他赶紧买了下来。沈霄问他绒毛玩具买给谁的,他说:我自己!
他不配拥有皮蛋么??皮蛋都跟着她走了,他没有!
乱七八糟地琢磨着,看看表,六点四十,下班。
开车出来,红灯口卡着。不想回去,空荡荡的屋子,要不回家?算了,他这副德行上次就被问了,以为工作不顺心,白惹老妈担心。要不……去启帆?
念头一出就摁不下去,去看看呗?一直被她堵着不给去,就没想过自己真去了她还能轰他走么?当着启帆车队的人?不能够!更何况,她真舍得??
一脚油门出去,心情立刻飚。
下班高峰,一路出城好费了些劲,到了启帆赛车场已经快八点了。
许湛泊了车进去,门卫告诉他叶总也在,二楼。
车场里灯火通明,可是非常安静,许湛有点纳闷儿,也不知道该去哪里找,想想还是先去看看叶启明。来到二楼,一眼看到叶启明跟三个工装衣裤的男人站在阳台栏杆边。
听到动静,叶启明扭头,“哟!”赶紧迎过去,“你怎么来了?”
“没什么事儿,过来瞧瞧。”
叶启明笑,“憋不住了吧?”
许湛没理他,“人呢?”
叶启明下巴往楼下一点,“那儿呢。”
许湛随着他走到阳台边,偌大的赛车场地,空荡荡的,赛道上一个扎着马尾一身工装衣裤的女孩正在跑步,虽然速度不慢可她还穿着大头靴,看起来并不轻松。
“干嘛呢这是?”许湛蹙眉。
叶启明扭头问,“老秦,跑第几圈儿了?”
“三圈儿了。”旁边叫老秦的男人应道,。
叶启明冲许湛笑,“赶明儿啊,送她去马拉松试试。”
“少特么扯淡!”许湛转身就走。
“哎!”见兄弟突然冒了火,叶启明知道赶紧拉住,“开玩笑开玩笑,你过来。”
许湛被叶启明搂着肩扶在栏杆上,“地区突围赛不考设计,全部是现场拼装,最重要的是体力和耐力。你看她,一身工装、带着大头靴跑,有时候,还要滚轮胎,你知道一天得流多少汗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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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这个必要么?!”许湛心像被突然捶了一拳,差点没上来气,“没男人了?要特么你们启帆干嘛吃的??”
“有!”叶启明正色道,“可一个队伍只有六个名额,一个掉链子的都不行!一旦预选她撑不过去,根本谈不上去东京!”
什么?!许湛惊,这特么什么破比赛?!他不知道,他根本不知道!她曾经得过东京设计奖,他以为出了钱送她来只需要动动笔动动嘴就行,剩下的全给男人做就行,这怎么……
“老许,开始我真以为你是送她来玩儿的。这一个月下来,怎么说呢,她是玩儿这个的,也确实当回事儿了,女孩儿家是真不怕吃苦啊,一点儿不惜力,就冲这个,启帆的名声值这一趟。”
许湛哪有心思听他扯这些,心早被赛道上的人牵去了,一把扒拉开叶启明就要走。
“等等!给你看个东西。”叶启明叫住他,“老秦!”
老秦把手里的一卷纸张递过来,叶启明接过展开给许湛看,“这是她的草稿。老秦说,发动机改装提高了近一倍的动力。”
面前是一张复杂又精确到小数点的改装设计图,许湛看着眉头没有展开,“到时候有时间这么搞么?”
“没有。”老秦答,“可是距离东竞赛还有一个半月,她可以的。”
这回答也过于霸气了,许湛惊得挑起了眉,叶启明笑。老秦扭头对身边的人说,“走吧,哥儿几个,别让队长一人儿跑了,咱也练练去!”
“好咧!”
“先别跟她说我来了。”许湛赶忙说。
“行!”
三个大男人通通地下楼走了,很快操场上就出现了壮硕的身影一路追赶。女孩看到他们来,加快了速度,空旷的场地了传来他们的说笑声。
“老许啊,”叶启明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老秦以前北方一汽的机械师,你知道他跟我说什么么?”
“说什么?”
“他说:老板,这可能是启帆距离决赛最近的一次。”
眼看兄弟皱眉不吭声,叶启明笑,“你是不是也不知道?我猜你不知道,不然你不会拿钱来打我。她不但专业过硬,临场能力也强,所以,你说我还拦着她练么?现在她去东京的唯一障碍就是她自己的体力。”
场地上三个大男人很轻松追上了她,女孩跑得开心,突然大步朝前,双腿助力身子一侧,双手撑地,一条线连续两个漂亮的侧手翻,随即跳起来连蹦带跳地跑了。
许湛瞪大了眼睛,“这,这也是必须的??”
这回叶启明可真惊讶了,“艹!你特么怎么什么都不知道啊?你这丫头可喜欢拿大顶了!有时候一个人烦了,不能集中精神,她就大头朝下,谁也不敢靠近。要么就是跑起来高兴了就这么翻,像个蚂蚱似的。”
你丫才蚂蚱呢!许湛咬牙。
……
深秋的京城一入夜就起风,气温很快下降,可场地上那几个人却是各种各样的训练项目,直到快十点才算收工。
叶启明早走了,走之前把场地监控室的钥匙给了许湛,交代说这里有巡夜安保,很安全;如果想弄吃的,厨房里可以做,也有晚上订的餐和各种配料,最后上下打量了一下他,“夜里悠着点,少惑乱军心!”
妈的!
她的房间在一楼,女更衣室的后门通道,非常私密,不是启帆的老员工都不会知道有这样的所在,许湛暗自对兄弟说了声谢。
抬手,轻轻叩门。
“哎,稍等一下!”女孩儿的声音,“秦师傅么,我换一下创可贴,马上好啦!”
轻轻转动把手,门没锁,许湛打开门。
“哎!等……”
她吓得从椅子上跳起来,马尾散了,发丝乱蓬蓬的,工装连体衣一半褪了下来挂在腰间,里面只有吊带背心,一眼看到他,小脸一愣。
“迟心……”
“你怎么来了?不是告诉你不要来么?”
小声儿好哑,许湛一皱眉大步过去,一把将她狠狠地摁进怀里。
“啊,别,别,我……”
头发湿的,衣服潮的,背心都能拧出水来,她整个人都被汗浸透了。许湛低头,冲着脸颊、额头、鼻子、唇,用力啄。
“嗯,嗯……”她摇着头躲,“不……不要……”
他咬牙,“不想我,嗯?”
“不是,我,我脏呢……都是汗臭……”
她一直缩,他只能罢了,却更用力裹紧怀里。
她还是挣,推,“松开,我的手,我的手……”
许湛这才反应,赶忙松开些,贴他胸前的小手,摊开:手掌指根部已经全部磨破了,左手像是涂了一些药,右手还没有,都是血!许湛惊得失声,“怎么弄成这样了?手套呢?!”
“你看,衬衣都弄脏了……”迟心皱眉,男人挺括的西装衬衣好几处血污,“不好洗呢。”
许湛哪里还顾得,赶紧带她在椅子前座下,蹲//下身拿过药。
捧着小手,他轻轻擦药,血红的嫩皮肉看得他心惊肉跳,“嘶……疼么?”
他眉头这么深,眼睛好温柔,迟心看着看着,忽然也不知怎么了,鼻头一酸,“嗯……”
她嘴巴一瘪,眼泪吧嗒掉了出来,许湛心疼得搂进怀里,“不怕不怕,以后得做好防护,懂么?明儿我就骂叶启明!特么混蛋,怎么能给伤成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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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全不是叶总的错,完全就不是个错,根本也不委屈的,可迟心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一听他的声音就是想哭,扑簌簌地掉泪,在他怀里蹭了好半天,才抽抽搭搭说,“都,都包好了……我,我还没洗澡呢……怎,怎么办……”
“没事儿,我给你洗。”
“我不……”
“我也得洗。”
“是不是给你也弄臭了?”
“嗯。”
她笑了。
……
洗热水澡,吹干头发,都是他的大手,迟心感觉自己现在软软的,香喷喷的。
宿舍里只有单人床,一床被,不过对他们来说,太大了呢……
她像个暖宝宝贴在他身上,他的手指轻轻梳拢着她的发,“累了吧?”
“还好,真的。”他的声音好好听,迟心用力嗅,怎么她的沐浴露到了他身上就是不一样的味道,好好闻, “你今天怎么来了?”
“你说呢?”
“我猜你要来了呢。”
“哦?你怎么知道?”
“因为又三周了,要破极限了。”
嗯?许湛忽然想起那天刚接她到京城,自己是多下作地迫不及待,笑了,“嗯。”
迟心也笑,拽起睡裙一抬胳膊,忽然叫,“啊!”
“好了好了,”许湛赶紧扶住她的手臂小心放下来,“不要,啊?”
“没事儿,我可以呢!”
“我不可以。”他皱眉,“这儿不能碰,那儿不能碰的,扭一下就痛,怎么尽兴?”
“可我好想你,想得不得了……”
嘟嘟的唇看得他心疼又恨,“那还不让我来!”
“嗯……在家的时候,你在那个房间,我在这边就不能安心。要是你总来,我更不安心,总想着你,不能好好集中精神工作……”
啊?累到沙哑的小声儿很懊恼地吐槽,可是许湛听得笑都快抿不住了,咬牙,“是么?我以为你有了比赛什么都不要了。”
“谁说的?”她嘟囔,“你最重要了。”
“得了,就是嘴甜!”
“没有,你看我都听话离开莫斯车队了,然后来了京城,根本就没想东京了,是吧?”
“嗯。”他把她拢紧,大手揉捏她的肩,“那你说,该不该离开莫斯?”
“嗯。”
“莫斯也报名了,要香港见了。”
“是的。”
他咬她耳朵,“干死他!”
噗嗤,她笑了,“嗯!”
“舒服么?”他问。
“嗯嗯,”大手真揉得特别到位,迟心眯了眼睛,“都不痛了呢。”
“来,躺好。”许湛起身,让她躺平,“让你见识见识什么是按摩,你看看你在医院的时候糊弄我那两下子!”
“嘿嘿。”
瘦了,瘦太多了,可是,细腻的皮肤在他掌心小婴儿一样,好心疼,好怕一不小心就会揉破……
“启明说这几天香港组委会已经在确定最终的人员名单和房间,我让他以私人名义多订了一个,到时候我尽量把工作安排一下抽时间去给你助阵好不好?”
“……好呀。”
“我看了一下时间安排,最终晋级赛结束后是周六,咱们可以在香港玩一天,去吃海鲜好不好,那边……”
他还在说着香港好吃、好玩的,可是,她已经没了动静,许湛抬头,她睡着了,像个晴天娃娃,这次不同的是,小脑袋歪在他枕头这边,像在他怀里……
大手没有停,继续揉捏,男人低头轻轻吻住嫩嫩的脚丫……
作者有话要说:
蓝颜老祸水,假装慈善,早晚憋不住要失控。O(∩_∩)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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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香港。
东京改装大赛预选突围分三个赛区:日本大阪、新加坡和中国香港。亚洲有能力玩改装又玩出名堂的地方其实不多, 首先就得经济打底、敢烧钱,所以有资格参赛的就那么几个。好在是商业比赛,所有队伍不代表国家和地区, 一律以车行车队私人名义参赛, 因此对某地多少支队伍没有限制。
谁经济好、玩得转谁队伍就多,比如,中国光大陆地区就有十二支队伍, 香港两支, 台湾两支;韩国七支;日本八支;其他新加坡、马来西亚、印尼等等都是两到三支, 今年还多了个菲律宾,也有两支队伍出征。
不过赛区一分,就有区别了。为了不在去东京之前就互相厮杀失去看点, 三巨头中、日、韩被刻意分开, 不到主赛不见面。香港赛区基本就是中国赛区,日本和新加坡各带几个, 但是, 每个赛区只能有四支队伍出线, 这样一来, 因为参赛队伍多, 中国赛区从预选开始竞争就尤为激烈。
东京改装大赛已经举办数年,有日本媒体娱乐式的疯狂炒作和赢家通吃甚至能吃到欧美日本大汽车企业丢来的橄榄枝, 人气逐年飙升, 而在香港的热度仅次于职业F1, 因为这是民间机械师们亲自上阵的比赛, 娱乐性、话题度更高。
今年香港赛制十六进十二、十二进八都是快速拆装, 纯力量与经验的比拼。八进四就是24小时超强对抗赛,每个队分一辆完全相同的车, 当天揭晓,开始计时改装。整个过程分五步评分:设计、装配与悬挂、引擎安装、喷漆、组装及内室。
整个比赛为期一周。
莫斯是提前两天到的香港,一到组委会签完到冯克明就一个电话打给许湛,破口大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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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克明:你丫疯了??
许湛:怎么了?
冯克明:你到底要怎么玩儿她才算够啊?!
大嗓门震天吼,酒店墙壁都要戳漏了。他真的是忍不了了!刚下飞机还没拿行李,队友们的手机上就开始接收到这回比赛的各种八卦消息,一阵爆笑后冯克明才知道京城启帆带队出征的队长居然是小丫头迟心!
即便就是一起共过事的莫斯队友也是笑个不住,这个玩笑大了!冯克明气得,恨不能立刻飞回京城给那个自以为是的家伙狠狠一拳!
自从那天他从车场把女孩带走,原以为他是气他们背着他做事、又别扭得死活不想如迟心的意才砸的场子,没想到啊没想到,他居然扭头就租下启帆车队来给她玩!
这是玩的么??叶启明这家伙是个典型的京城豪门二世祖,又娶了个千金老婆,眼睛里谁都搁不下,可偏偏有老许!居然真把自己的宝贝疙瘩启帆租给了他,先不说花了多少钱,这脸呢??不要了?!
启帆赛车起家,混迹改装界很多年,在国内是绝对的老大。以往的预选赛大家都怕碰它,碰它不死也得脱层皮。这一回,大家一致想干死它!抽签分租热闹非凡,恨不得都抽到它,那第一轮肯定稳了。还调侃说,不能让启帆第一轮就刷下去啊,后头不好玩了,留着吧。可是笑归笑,谁特么要是被启帆给淘汰了,这脸往哪儿搁?直接扔香江里得了。
许湛:你喊?么?你不是一直拿东京赛勾搭她么?怎么?她现在去了你还不乐意了?
冯克明:艹!你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不懂能不能别特么瞎掺和?!我带她是想要她的动力设计,那要去了东京才有用!突围赛,我是打算自己一个顶俩来扛的!你看看启帆,拿她真特么当叶启明来用啊!到时候场上队长除了指挥还得出力,你当她是?么?女金刚??
许湛:既然启帆拿她当叶启明来用,那她没准儿就是叶启明呢?
冯克明:滚蛋!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是跟老叶租来的车队!你特么是真讨厌她这个“迟”字啊,一拳打烂她这点儿念想也就算了,何必非把小丫头拎出来丢人?!女孩儿家的,头一次来玩儿,还领队,明摆着给一堆大老爷们儿调//笑,特么好玩儿吗?!出点?么事儿怎么办?!
许湛:你这心是不是操得有点儿早?这不还没比呢么?怎么就知道她会被刷、被笑?
冯克明:哼,你最好希望她第一轮就被刷下去,启帆的脸丢就丢了,无所谓!假如她进入对抗赛,二十四小时追踪报道,连吃饭喝水上厕所都会有镜头。你知不知道小日本儿的一些娱乐媒体最喜欢干的就是追踪花边儿编新闻?她是唯一的女孩儿,又是那么个模样的女孩儿,输了会让她特别难看,不给挤兑哭了不算完!没我护着,她怎么受得了??
许湛:还是那句话,这不还没比呢么?瞎操?么心?
冯克明:老许,你特么太损了!毁了她的远油就算了,连这条路都得给她彻底捶踏实了?!
许湛:我开会,挂了。
冯克明气得手机摔出去好远。
事到如今,还能怎么办?退赛?绝不可能,唯一的办法就是变更队长,可以让老秦当队长,她只需要缩在队伍里做个队员即可,以前香港队也有过女队员,问题不大。
冯克明想去找她,可是比赛前原则上是不许私下接触的,以防彼此放水和心理战。只能希望在餐厅碰到她,可这丫头自从到了香港一律要求客房服务,从不出门。
这怎么能行?两天的功夫已经有“缩头队长”之称了,唉,听天由命吧。
……
突围赛。
第一天,十六进十二。
四组抽签,是个队就希望抽到启帆。可是谁的运气也似乎没有启帆队长好,她抽到的这一组本来算是她的死亡之组,可谁知山地猎狐队竟然因为水土不服比赛当天突然减员一人。东京改装大赛的规则是只在半决赛和决赛允许后补队友,所以猎狐只能在少一人的情况下参赛,结果可想而知。
大家私下笑说:启帆基本等于没赛直接晋级。
第二天,十二进八。
继续抽签,这一次,启帆的运气再次爆表,用自己曾经国内总分排名第一的身份打去年排名老九的德森队,仅以五十七秒的微弱优势险胜。
启帆晋级对抗赛。
这一次,大家有些笑不出来,其他组被淘汰掉的车队开始对赛制有微词,都觉得如果跟启帆拿一组,绝对可以晋级,这个赛制漏洞太大,甚至有人怀疑,女孩为?么运气这么好,是不是抽签有手脚?可是香港组委会以及监督委员会成员是由中日韩新加坡等各国人员组成,这个话就不能太大声说。
终于,日本某小娱乐媒体发现了中华区晋级的八强里有一个一笑两个酒窝的小队长,立刻采访,她笑得很漂亮,说:运气真好。
卡哇伊!
……
修整一天后,八进四对抗赛开始。
A组:香港飞途,凌海道明,台湾丹伦,京城启帆
B组:凌海莫斯,东北达通,京城雷霆,香港昌泰
这个抽签,冯克明非常满意,不但抽到了B组可以晚一天比赛,而且这几队的实力来看,如果发挥好,拿到小组第一都不是难事。而A组,妥妥的死亡之组:香港飞途是一定会出线的,第二个名额如果是曾经的启帆,那么跟去年内地排名老二的道明相争还是有希望的,可是这一次,道明新增外援,而启帆易帅,大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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场地是滨海赛车场,一分为四作为各自的车间,所有的零件都在中间的公共区域。东京赛对抗是要48小时,而预选时间减半,一是竞争现成发动机,减去了设计调试的时间;二减掉了内室手工,不需要自己缝制座椅,只需要在现场找现成的就可以;三最终评审只要评委试驾即可,不需对抗飙车。
24小时对抗,现场有临时搭建的休息室,周围的观众席可以随时进场地观战。
许湛是前一天晚上到香港的,就住在组委会预订楼层之下的商务套间。来之前没有跟任何人打招呼,到了才联系了冯克明,毕竟这家伙是B组要隔一天才比赛,可以见一下。
A组比赛是早晨七点半开始。许湛和冯克明早早就到了现场,可是没有进去。
冯克明笑,“怎么,你还怕她瞧见你吓得不能安心比赛?”
许湛没搭理他。他会惑乱军心这件事只有老叶知道,这真是个羞耻的词,可许湛自己听了居然还就羞耻地满意,真的不能再外传。
七点二十,他们进了场。人居然也不少,这种现场操作式比赛性质,观众只能选择一组观战,其余几组可以随时换座位也可以看四个角上的大屏幕直播每一组的情况。
四组已经都站在遮了幕布的车前,主持人卖了几个关子,幕布终于揭开。
居然是1978年的二代道奇挑战者!
这个玩意就是当时石油危机北美市场被日本车冲击出的一个畸形产物,当年匪气十足的挑战者初代摇身一变成了个以三菱Galant Lambda为原型的贴牌车,唯一“延续”下来的只有硬顶无框车门和V8发动机,可这两样能不能塞进Galant Lambda都够呛,曾经被视为弱鸡的六缸发动机对它来说都成奢求了,因为Galant Lambda只有直列四缸。
“怎么样?”许湛轻声问。
“不怎么样,”冯克明说,“不好弄,这是个贴牌怪胎,如果不了解性能选错发动机、其他配置跟不上就容易熄火或者爆掉,而且说是挑战者,其实是换标日本车,当年就一败涂地,跑不起来。”
“她知道么?”
冯克明笑,“选发动机肯定是没问题,北美车刨出1940款她也知道,其他方面不好说,看她功课做多少了。”
比赛开始倒计时。
第一项,发动机拆卸。四组同时开始,最先拆下发动机的小组可以优先选择现场现成的发动机。
四组同时上车,许湛的目光紧紧盯着那个弱小得快要被大男人们淹没的身型,她像只小猫,引擎盖一卸掉蹭地蹿了上去,空架着身子几乎匍匐在发动机上,看不清她在干嘛,因为周围四个大男人一边递工具,一边搭力气,配合得像一台精密的手术。
很快,厚重老旧的大壳子发动机就被挂在吊钩上慢慢起出,前后用时11分20秒,看台上响起了掌声。
“算挺快吧?”许湛问。
冯克明笑,“当然了,八个组一起赛这个也牛X了。”
启帆优先选择发动机。
冯克明目不转睛地看着大屏幕,随着他的一声“哎!!”,周围也是一片“啊?”
“怎么回事?”许湛赶紧问。
“优先选发动机当然要选大的!”冯克明一拍大腿,恨,“她怎么选了这么个玩意儿!那这领先还有?么用?!”
“你不是说配置跟不上容易爆掉么?”
“是啊,”冯克明道,“可是这个比赛只有明早评委试车那一两分钟,又不会飚,根本不会烧掉!那么一下的手感当然是启动快、马力大感觉好!你看看,飞途选了最大马力的吧!唉,小丫头还是没经验!!”
许湛没吭声,他看到队友们确实是嘀咕了几句,可老秦摆手,一下眉头也没皱,完全听从小丫头的指挥,是真的赞同还是真的租来的队伍这么好用?
各组发动机选好,开始选取所有需要的配套设备:悬挂系统、传动系统、变速箱、方向盘、轮胎等等。
每个小组成员都是各司其职,忙起来看得人眼花缭乱。许湛不懂流程,只盯着那个上窜下跳的小身影,不一会儿又爬了上去,新的引擎入驻,她差点也嵌了进去。
抠出一个,换一个,感觉很简单,可是现场一瞧,有的组里居然出现了型号对不上塞不进去的尴尬场面。
启帆这边,发动机一进去,各种连接就像是量身定做,没费?么事就安装完毕。她跪在车顶,指挥启动。一脚踩下去,引擎立刻转动。
隆隆的声音响起,其他三组同时伸脖子侧目。因为一组还在费劲地装,其他两组装好了,可一个半天打火打不着,另一个里头冒了火星子。
许湛乐,“这也差太多了!”
“不是告儿你了么,”冯克明不以为然,“只要是跟发动机有关,她都行。可是这个比赛,发动机也被她让给人了,到此为止了。”
到此为止的发动机,为启帆争取比了第二组足足多出一个半小时的时间!
咻~~!看台上有响亮的口哨声,紧接着就是掌声和笑声。
许湛前后看了看,这边看台上来来去去不少之前淘汰的队伍还有很多其他观众,比较起来明显启帆这边的观众最多,不由笑道,“不错啊,热门。”
冯克明瞥了他一眼,“你以为他们是看好启帆?都是来看妞儿的。喏,你瞅见没有,下边儿最靠近那两排都是日本和香港的媒体,你肯定想不出现在多少小报纸的镜头都怼在她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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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湛皱眉,“?么?!”
“嗯,赢也好,输也好,她肯定要上新闻。”
妈的!许湛正不痛快,又听冯克明道,“这次啊,没悬念了,发动机一丢就输定了。希望哭得别太寒碜。”
作者有话要说:
第60章
凌晨三点。
看台上已经没有人了, 冯克明也为了准备第二天的比赛早早回去休息,许湛独自坐在阴影里,看着灯火通明的场地。
连轴近十几个小时的高强度工作, 各组队都开始轮流休息, 此刻每组的车间里只有一两个人在工作,启帆这边有三个,因为那个跪在地上的小身影一分钟都没有休息过。
已经到了最后的喷漆阶段, 冯克明临走前告诉许湛24小时整体就是个糙活儿, 可一样也不能丢。这丫头最大的毛病就是一个事儿她没完没了地折腾, 原本几天喷漆的活儿要集中在不到十个小时里完成,喷完还得用风干枪,所以不能晚于下午六点就得开始喷。
可是, 直到七点她还在打磨车体, 不厌其烦地磨,一遍又一遍, 几乎把小脸都贴了上去, 队友们终于烦了, 都去休息。八点, 好容易打磨结束, 又开始调漆色,反反复复地试, 许湛根本看不出有什么不同, 可那小眉头皱的, 如临大敌。
许湛自信不是心急的人, 可到了这个点, 也有些坐不住了,其他三组喷漆都快结束她才开始, 而且操作速度明显要慢。现在,人家已经开始风干,曾经因为装发动机而赢来的时间优势已经消磨殆尽,落后,开始远远地落后。
幸好是训练有素的启帆车队,那两个老队员跟她一起,不急不躁地做着。
其实,冯克明说从选错发动机那一刻起她就赢不了了,只希望最后别哭,一哭,梨花带雨的小脸儿就会上镜头为男人们的狂欢助兴。
清冷的夜,眼中一片灯光污染……
忽然间,许湛开始后悔,后悔把她推到这里来。他是太霸道,也太心急,从车场拖回她就赌了一口气要送她车队,可是,他又凭什么替她冒这个险?他真的了解她的专业性么?说什么输赢无所谓、玩过就罢,她输了真的能心平么?她这一小辈子还没输够么?为什么要多加一个给她……
唉。
……
早晨七点半。
十秒倒计时开始。看台已经不知不觉集中了很多来看结果的人。
四辆改装车齐刷刷亮相,都很漂亮:飞途选了白顶蓝底的经典混合色;道明是绚丽的轿跑红;丹伦是黑色金边火焰,而启帆,深蓝色。
没有冯克明的解说,除了颜色许湛看不出有什么大不同。而大屏幕上那张小脸,酒窝淡淡的,脸色很平和。她是懂行的,此刻就像交出了答卷,能不能考上心里应该有数了。
许湛起身往下走,来之前叶启明给了他参赛人员的内部卡,他可以走后台通道,一旦结果宣布,他就从下面的通道迅速带走她,不接受任何采访、拍照。
八点半。
全部评审结束,评委开始点评。
一共五位评委,带日、韩、英三语种翻译。首先点评了飞途,然后道明。
听在许湛耳中,飞途优点一大堆,唯一的小瑕疵就是试驾的时候音响设备连接不好没出声,而且似乎还脱线了,被扣了很少的分数;而道明,发动机选择上败于飞途,可是最后自己加装加速器,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也飚起了速度,现场试驾挺炫,观赏性很高。
一共晋级两个,这两个评完,基本就已经是结果了,许湛想不出还有什么可说的,此刻他已经站在了后台通道口,也终于轮到了启帆的点评。
主持人刚要念评语,评委中间那个干瘦的日本小老头儿忽然一摆手示意停止,众人惊讶,只见他走出了评委席,走到了女孩身边。
不知道这是个什么人物,但是许湛注意到前排原本规规矩矩的日本媒体忽然蜂拥而上,半蹲半跪地将话筒举在他们之间。
面对老人,女孩礼貌鞠躬,“您好,”
老头儿没什么表情,用生硬的日式英文说:“You had the chance to pick the biggest monster engine, but you didn’t. Why?”(你有机会拿到最强魔鬼发动机,可是你没有,为什么?)
这是她犯下的几乎可是说致命的错误,许湛蹙了眉,大屏幕上看到女孩儿面对这么直白的提问似也有些尴尬,轻轻抿了一下酒窝,“Because she’s beautiful, I want her to live.”(因为她这么美,我想让她活下去。)
老先生看着她,好一会儿才轻轻点头,踱步到身后的车边,抬手抚摸车身,“What color is this?”(这是什么颜色?)
“FROSTBITE.”(霜咬蓝)
“You want to bring the First Generation back.”(你想复活初代挑战者。)
“No, I want the Second to have the name.”(不,我想让二代拥有姓名。)
“So you picked this engine.(所以你选了这款发动机)”老先生道,“With Balance Shaft.”(有平衡轴)
“Yes,”迟心点点头,“It was a World First.”(它是世界首创)。
“It was.(是的。)”老先生转回身,看着女孩,“Can you tell us again and louder why you didn’t pick the big block engine? I want everybody to hear it.”(你能再告诉我们一遍你为什么没有选择大马力发动机吗?我想让每一个人都能听到。)
再说一遍?迟心有点怔,可日本媒体的话筒已经怼到了她下巴,只好轻轻抿了下唇,“She’s beautiful. I want her to live.”(她这么美,我想让她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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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先生笑了,“I ha//ve waited too long(我等了太久了).Do you want to go to Tokyo?(你想到东京去吗?)”
女孩腼腆一笑,“I guess I need some luck.”(我可能还需要点运气。)
“You are the luck.(你就是好运)”说着,老先生微微弯腰,恭敬伸手与女孩相握,“Welcome to Tokyo.”(欢迎到东京来)
WTF?!啥??!
全场都懵,许湛皱着眉也一时没反应过来:这特么谁啊?这能是结果么??小老头儿说了算不算啊??
主持人开始播读启帆的评语,启帆主动放弃了大马力发动机炫酷的速度而选择了最适合挑战者二代车型的发动机,在加大速度和改变造型之外保留了经典特征、保证了车的整体性能和长期实用性,这才应该是改装者的初衷:是无限前进的可能,而不是一时爆燃的烟花!
此时,她那句“她这么美,我想让她活下去”才算咂吧出了滋味。
再后来,许湛才听出这小老头儿就是本次东京改装大赛最大的赞助商通合集团董事长池田章太先生,而他的父亲就是当年为道奇与三菱合作出品挑战者二代发动机的设计师之一。
三菱当年为此四缸引擎减少振动而首创了平衡轴技术,二代挑战者也因此成为北美市场第一款使用该技术的车型。当年这款车虽然一败涂地,没有成为肌肉战神的接班人,可是这项技术确实是“World First”(世界首创)。
我去……
许湛突然明白了,这真是蛇打七寸!难怪这款冯克明口中的“怪胎”会被选作比赛车型,作为当年首创技术设计师的后代,这款车总被提起来鄙视可能也是池田老先生一块不大不小的心病。现在看来,当小丫头选择放弃大发动机时她就已经赢了,更何况,她又选择了那款已经老去却经典依旧的技术。
评语中特意提到了启帆的喷漆堪称完美,非但调出了经典的挑战者一代霸气霜咬蓝,而且车体打磨十分细腻,原本三四天才能完成的工作在短短数小时内依然做到了平整、细腻、没有划痕。
许湛心想:可不么,用小嫩脸磨出来的!
不管怎样,主持人激情昂扬的宣读都抵不过老头儿生硬一句:“Welcome to Tokyo.”来得让人激动,最终结果:飞途和启帆晋级东京赛!
结果一经宣布,许湛立刻转身,逆着人流往台阶上走。
忽然他电话响了,接起来,里面的小声儿兴奋地喊,“你知道吗我……”
“嘘!”他马上制止,“不要说话,不要抬头,不要四处张望。我在看台上,现在回酒店去,房间号:1007。”
小声儿惊得又笑又叫乱七八糟的,“好呀好呀!”
……
回到酒店,许湛立刻订了各种房间服务,准备洗澡换衣服。
不知怎么,解衣扣的手冰凉,手指发抖。饿了一天一夜,他也没什么力气了,可这半天进屋他坐都坐不下来。亢奋的心通通地跳,脑子里像一部投影仪不停地播放着这24小时里的一幕又一幕……
想起当时她挑选发动机时,如果不是比赛有规定,明子那大嗓门一定吼出去了,即便如此,全场的嘘声她应该都听到了,可争取来的机会她依然拱手送人!
假如,池田老头儿不在现场做评委会怎么样?会有评委考虑那大马力发动机长期使用很可能连车爆掉么?炫酷的速度,赛场上飙起的激情,改装这些人,本来不就是图一时痛快的吗?
她不知道有池田,但是她知道有速度,也就是说,她知道这么一选大概率死定了。可是,她还是选了。
怎么理解?怎么理解??
这世界上,有一种人,不受别人的左右,不受环境的干扰,他们的存在像一种顽疾!
许湛自认说自己急功近利也许有点过,可识时务、懂进退一直是他的处世标准,却在内心深处一直羡慕这种人:可以做到心无旁骛、我行我素,可以做到坚忍不拔、死磕到底!也一直最怕碰到这种人,一旦碰到,不管是朋友还是敌人,都让他无从下手!
一个小丫头,她是这么地懂得努力又懂得放弃。远油,她考了,没考上,再不纠葛;他拱手送给她,只因为不想让自己再黏着他,她拒绝。
别人眼中一生的机会,碰到她所谓的小原则,哪怕是个临时的原则,她都能坚硬无比。
当全场都觉得她已经输了的时候,她仔仔细细地打磨车身,已经失去动力优势,依然在敲打细节,完成她心目中的标准。对她来说,她只是在按自己的标准做事,她只是,在做一件事。
今天,她赢得这么彻底,这么不可逆转,这么天经地义!
可他,却这么心惊胆战……
浴室镜子里,看着自己裸//露的胸膛,想着一会儿就要抱在怀里的柔软,心跳得更厉害:他是不是也是她在做的一件事?
作者有话要说:
Welcome to Toky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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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许湛被再次证明自己着实低估了这个改装比赛的能量, 早晨八点多A组已经出了结果,可现在,已经下午两点多了, 人还没有来。
紧张亢奋了24小时, 回到房间许湛本来是饿得前心贴后背,可是想着她可能马上要来,于是先洗澡, 精心收拾了一下头发, 擦了一点香水。准备就绪后, 好饿,可也不敢订餐,怕她吃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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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 几个小时过去, 他已经完全饿过劲了。电脑里该处理的邮件和工作都处理完了,无聊, 打开电视, 大都是粤语频道, 不如睡一会儿?等她来了……饶得了她!
刚躺下, 就收到叶启明的信息, 一个链接,打开。
当今网络媒体的速度, 八点五十分结果刚宣布, 新闻和配图就都出来了。不过, 这个链接并不是汽车和改装频道, 而是日本的一个半娱乐半社会综合新闻性质的媒体TVN, 他还真是听说过,不算八卦小媒体。
半屏的图片, 女孩一身工装在几个膀大腰圆的男人围拢下显得特别娇小,她抱着手臂面对着庞大发动机群,纤细嫩白的手指指着其中一个,神情极其淡定,可架不住脸颊不争气,两个大大的酒窝可爱得不得了,势气锐减。
照片抓得相当好,可是却抓不住当时场上的真实情况,就是在这一刻,场上是一片嘲笑的嘘声。
文章标题:She is Beautiful.
没啦??后半句呢?重点不是在后半句么:I want her to live!英文再差也知道这里的She和her都是指车啊,这概念给偷换的,真行!
许湛正一个人吐槽,电话响了,接起来。
叶启明:老许!不错吧?这一天太特么有意思了,听他们说的我都坐不住了!兄弟,东京啊,咱们东京见啊!
许湛:他们还在采访么?
叶启明:没啊,我刚跟老秦通了话,早回来了,都在酒店呢,饿的累的,我跟他们说……
立刻掐挂断,许湛腾地坐起身,拨她电话,不停地响居然没接!
她干什么去了?难道是被人单独哄去采访了?这可不行!一个小丫头她懂得什么,那些媒体老油条不定套她什么呢!
许湛立刻脱掉贴身T恤,裤子刚拿出来还没来得及换,手机忽然响了,一看,赶紧接起来,里面的小声儿欣欣然,“怎么啦?”
“你人呢??”
“我刚洗个澡呀,头发吹一下就好了。”
“谁让你洗澡的,赶紧下来!!”
……
头发还潮乎乎的就往楼下跑,电话里他好凶啊,可是,迟心还是好开心,真的不知道他来了呀。
自从开始筹备香港赛,他们就没有见过面,确切点说是那天他到启帆赛车场来过了一夜后,她就真的真的不许他再来了,太分心了。
许处长言出必行,没有再来,也没有电话,一点点的联系都没有。他们上飞机的那天是叶启明送的,叶总笑着跟她说:“老许不愧是远油培养出来的吧,一级棒的随军家属啊。”
当时她没明白这句话,现在才知道原来他早早订了香港的房间,24小时比赛从头到尾都在看台上呢!
心里甜滋滋了一下,然后就是后怕:假如她看到他怎么办?肯定分心了,因为……又是二十天过去了呢……
电梯出来,吧嗒吧嗒的拖鞋追着那金色的小箭头寻找1007,谁知人刚在门前站定,手指还没碰到门铃,门就开了,她一个笑容都没展示全就被拖了进去。
大手的力气这么大,人被拽进来直接就裹上他的腰。
哎呀,他好好闻!
这么久不见,那味道像一剂肾上腺激素直接把她所有感官,不,每一个毛孔的感觉都刺激起来!难怪人类所谓的Déjà vu(既视感)有很多都是由嗅觉先引起的,因为这明明就是刻在大脑里的,条件反射!
酒店房间厚厚的窗帘遮着,只有一盏床头灯,光线好暧昧,照着他,他……上身裸着呢……
她看着,轻轻咽了一口,哪里还顾得什么形象,四蹄张开将他缠紧,头埋下来,肉香……
能听到他的心通通地跳,她受不了,贴紧,“我,我就是想赶紧洗个澡,不然都是汗……我,我都没有叫吃的呢,想跟你一起……”
“饿了?”
在她耳边,他好沉的声音,几乎都听不到了还能扎得她的心扑扑的,“嗯,你,你饿么?”
“我特么都快饿死了!”
……
二十天,真的是极限,一过了这个时间,许处长就不会穿衣服了……
而且,根本就不会温柔!
他们是一起摔下来的,狠狠的,他真的连一点点保护动作、一点点缓冲都没有,完全地就摔在床上。
二十天一过,仿佛世界上所有东西的燃点都变得特别低,人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像被吹起的泡泡,如果他不用力来戳破,就会胀得很大,很难受,很危险……
快乐的多巴胺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神奇的化学物质?生产得这么快,这么激烈,一边让人对疼痛和耻辱的感觉急速降低,可以忍耐各式各样羞耻的痛,另一边又会让所有的神经都变得异常敏感,一点点指尖的触摸,她都想尖叫……
这明明就是两个悖论,是矛盾的不是吗??他是怎么能让它们同时产生的,让她同时经受着疼痛和愉欢愉……
如果有来生,她要学生化,专门研究他的……生物化学……
……
遮光窗帘,一片昏暗,时间变得没了意义,只关体力。
直到最后汗洗了似的虚脱,许湛才再次感觉到饿,再不吃东西,他就死床上了。
订了客房服务,带着她起来简单冲了一下,许湛刚勉强把T恤套上,门铃已经响了。各种港式茶点小吃、粥、还有她最喜欢的蛋挞和甜甜圈,香气扑鼻。可是,那个小丫头窝在床上动都不动,说她不用活了,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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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笑,“来!不吃不行。”
“……没有嚼的力气了呀……”
他端着小粥碗和蛋挞坐到床边,她没办法,在男人目光的威逼下,总算是都咽下去了。
等她吃好漱了口,许湛这才坐到桌前,能量必须补充,不然站着腿都发软,一会儿还怎么睡……她?
细嚼慢咽全部吃好,将送餐车推出房门外,许湛转回房开始打扫。本来该叫客房服务,可是床上那只小懒猫身上什么都没有,怎么叫?他是忍不了乱的,只能自己上手。
所有的事都做好,洗漱后回到床边,偌大的床她又是缩在距离他最远的边上,伸开胳膊都够不着她。
许湛上床,探身过去,大手握了她的肩头,“来,转过来。”
已经睡熟了,该心疼让她好好睡的,可是那小脸埋在枕头上,冲着窗外,他都看不到她的模样。这不行!
他附身更往怀中搂,“迟心,迟心?来,过来。”
“嗯……我……困……”
“我知道,来,转过来。”他继续拨弄着她,“过来。”
“我要……睡觉……”
“嗯,睡。”他一边答应一边突然用力将她转过来,裹进怀里。“睡,啊?”
迷迷糊糊的小脸努力地把眼睛睁开一条缝,“……嗯?”
他笑了,温柔道,“醒啦?”
她愣了一会儿,眨眨眼睛,深深地吸了口气,往起挣。
“做什么?”他问。
“水。”
他松开手臂,勉强够她探身去床头拿过那瓶冰水,仰脖子喝了一口,又顺手往脸上倒了些。
“哎!”以为她发癔症,许湛惊,“你干嘛?”
她丢下水瓶子,湿漉漉的小脸钻进他怀里,冰得许湛都激灵了一下,“这是干什么??”
“好了,我可以了。”
许湛看着怀里软软的女孩,把自己用冷水浇醒,此刻正暧昧地用双腿勾着他,
“你……”
嘟嘟的嘴巴噘起来,吻他,“可以开始了。”
“我是让你转过来睡觉!谁说要再来了?”
嗯?原来这样!她怔了一下,立刻小脸的迷糊状态又上来了,想转身被他一把勒住:“我还就不信了,在我怀里睡不着??”
“不是呀……我习惯脸冲着没人的地方睡。”
“怎么能有这种习惯!”他很不满,这都多长时间了,受不了!
“你不知道……舅妈说我睡着了喘气的声音特别大,以后记得要冲着墙不要冲着人。开始我还害怕黑乎乎的墙来着,后来就习惯了,现在如果冲着人,我就不知道怎么呼吸,睡不着。”
她的呼吸根本就没有声音,睡着了那么静,静得几次他都害怕,试探她的呼吸。可是,她曾经,连喘气都是错……
许湛没再争,松开些手臂,把被单掖好,“睡吧。以后你要慢慢习惯这样睡了。”
“可……”
“睡吧。”
他好温柔,她真的舍不得跟他争了,可是她闭了眼睛,又睁开,“不要……”
“嗯?”
“做完了,就应该各睡各的,这样……不好。”
“为什么不好?”
“你真的不知道?”
“我不知道。”她脸上还有水珠,许湛顺手拿了一张纸巾轻轻擦,“你说说。”
“这么抱着……睡,是不是我们在一起的时间就加倍好多,睁开眼睛就是我的脸,你愿意这样?”
“这怎么了?”小脸擦去水珠还是亮晶晶的,特别好看,他说,“有什么不愿意的?”
“可是,”他好像没懂,她只好继续解释,“人其实最怕给自己建立那种不必要的联系,英文就是bonding,attached.”
“什么意思?”
“你知道么,国外曾经有一个案件,一个女孩被杀害了,警探找她父亲拿照片做备案。那个父亲拿出一大叠照片,警探挑选了一张把剩下还给他,可那位父亲说:不,我希望你都留着,多看看她,我希望你,不要忘了她。”
“然后呢?”
“然后,警探每天都看女孩的照片,看得多了,就好像认得她,了解她,然后就不知觉地跟这个他从没有见过的女孩产生了一种莫名的联系、感觉。可惜,这个案子是随机作案,线索好少,终究成了冷案。可那个警探却放不下了,一直不肯放弃,直到十三年后,作为警长他亲自破了这个案。十三年啊,他被照片绑了十三年,像是真的在对一个老朋友做交代,恐怖么?”
她喜欢讲故事,可是跳跃性思维让她的故事每一次他都不能立刻听懂,但是许湛知道他可能是故事里那个警探,而她……不由蹙眉:“干嘛说这么个例子?不吉利。”
“现在,你还想抱着我睡么?”
嗯?小脸甜甜的酒窝,阴森森的问话,要命了,这是个什么玩意儿?他皱眉,“有关系么?”
“你不怕抱着睡、看久了,跟我产生联系啊?”
噗,他笑,低头咬在她耳边,“我们现在联系得还不够……深入么?”
她笑了,小脸完全没被羞到的样子,近近地看着他,看着他的眼睛,甜甜的,欲言又止,“你是不是……”
“是不是什么?”
“有一点儿,”她两个手指在他眼前比划了很小的距离,“我是说,一点点的,喜欢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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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声儿好甜,可爱的样子,一句这么简单的话问出来,大男人突然就心跳得厉害,脸颊都觉得在她的目光里慢慢升温、发烫,这特么是怎么回事??怎么感觉像中学情窦初开的时候在表白,可这个小丫头他都已经睡了多少次了,他……
“喜欢我。不只是,喜欢睡,是不是?”
她还在问,好像感觉到了他的热度,她的声音很轻,小手落下来,轻轻地划着他的皮肤,一下,一下,他的心软得实在受不了……
嘟嘟的嘴巴又凑了上来,他深吸一口气啄住,用力翻身,“喜欢,睡你!”
他想用激烈的运动遮过这一切,可是,这一次不是身体里把握不住的欲//望,是心底,心底翻滚起来的热让他慌乱,他像第一次做,紧紧地抱着她,用力吻她,却不敢看她的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别扭的死(老)小(男)孩(人),可累shi劳资了。
第62章
九点。
许湛早就醒了, 不过,怀里这个没有,他就不能动。
昨晚的较量算是他赢了吧, 她终于答应在他怀里睡。可是, 能感觉到她在尽量屏着呼吸,很不舒服。都累成软面条了也不敢放心睡,这种心理障碍恐怕不能一天就好, 许湛知道, 可他舍不得放手。不知怎么了, 这一夜,他就是有种放手就没了的恐慌……
为了让她放松,他只好先假装睡着了。听到他均匀的呼吸, 她的手抚在他脸颊边, 就这么看了好半天这才慢慢地、慢慢地睡着了。
她一睡就不会动。这本来是好事,他也喜欢安静, 可是, 看着她一动不动的, 他脑子里就会出现那个被丢在炕上角落不许转过头也不许乱动的小背影……
低头, 轻轻吻她, 睡个饱吧攒点体力,一会儿等明子从赛场回来, 一起出去吃饭, 给他们两个庆功突围, 他还定了出海游艇, 好好玩一下。
忽然手机震动, 许湛轻轻回身拿起来,是信息。
叶启明:老许!你是不是还在酒店??
许湛:嗯。
叶启明:快看新闻, 老冯的莫斯被淘汰了!
啊??许湛着实吓一跳。
迅速打开比赛的直播网站:原来莫斯也拿到了优先挑选发动机的权利,可是不知怎么搞的,先是安装出问题,后来就一直启动不了,发动机舱居然还莫名冒了火星子。
时间优势一丢,人就急躁,喷漆前打磨,他的队员选用了36 Grit Sand Paper,这是汽车工业最暴力的打磨,磨完以后,明子一看就火了,底漆都没法上。
明子也不是个糊弄的主儿,立刻重返车间重新打磨。最后完工的作品看起来还是不错,可是这组真的强,而且按老叶的意思评委还是有点偏了,莫斯不幸被淘汰。
完了,明子肯定火大得要死!
许湛赶紧低头,“迟心,迟心?”
“嗯……”
“醒醒啊,莫斯被淘汰了。”
这绝对是个爆炸性新闻,按照小丫头跟莫斯的渊源还有跟她坦总的“交情”,许湛觉得这消息一进耳朵里,她就得一个激灵跳起来,就像昨晚自己给自己浇冷水的精神。
可是,并没有。懒得像一小块面团儿,他揉搓了半天,还是软塌塌的,又咬着耳朵叫她,总算是有了点动静,眼睛睁了一下下,闭上,小脸迷迷糊糊地又继续睡。
许湛好笑,掐她,“怎么对你坦总一点儿同情心都没有?”
“没事啦……那不是给他省点儿钱……”
“怎么说?”
“突围也就是第一轮……没名也没钱……何必呢……”
“嗯?你确定人家东京第一轮就不行?”
“……嗯。”
“为什么?”
“因为他……没我呀……”
噗!许湛笑,捏她的小脸,“哎呀!真是个小王婆儿。”
她醒了,笑了,就是不睁眼。
这个坏丫头!许湛低头就是一口。
“啊~”她很配合地叫了一声,睁开眼睛,眨巴了一下,“没事,我会把钱给你赚回来的。”
这双睡醒了的眼睛,亮亮的,许湛把她蹭乱了的头发轻轻捋了捋,“现在已经很不错了,你没见老叶昨儿乐的。”
“得了吧,”她撇撇嘴,“叶总不是乐昨儿,是乐东京。你要告诉他咱们现在弃权,他肯定立刻打个飞的就来了。”
“你也太小看叶总了,现在别说一个东京赛,天王老子来了他也寸步不会离京城。”
“啊?是么?”迟心惊讶,之前叶启明说家里有事所以放弃出赛,迟心还纳闷儿家里有什么事要他一放半年,后来才听许湛说是家有孕妻,他要守着待产,只是……似乎也守得有点过早了?“不是一月才是预产期么?”
“那是他媳妇儿的预产期,他的待产期早了去了,跟怀了个哪吒似的。”
“啊?”迟心听得乐,“为什么啊?”
“叶总从打结婚那天起就盼着怀孕,就怕不怀孕,想孩子都想疯了。”
“为什么?”
“因为啊,媳妇儿是霸王硬抢来的,他怕人家哪天突然醒悟,看不上他的嘴脸。”
“真的啊?”迟心乐了,很久以前知道叶启明还是在改装杂志上,一辆彪悍的机车旁一米九的大块头,特别酷的纹身,连坦总在他面前都显得线条柔和多了,长相别说不善,根本就是个土匪!第一次知道他跟许湛是哥们儿时候,她真的好惊讶,越想越离谱,赶紧抱紧他,还是他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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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笑得颤颤的,给许湛都弄痒了,可也不能乱碰她,这小东西一身的痒痒肉,做的时候还好,平常一碰就跑。
“那会不会醒悟呢?”笑够了,胸口的小声儿忽然又问。
“谁?什么?”
“叶太太,会不会醒悟呢?”
许湛忽然卡了壳,不知为什么这个问题像颗小石子突然硌在他心口,轻轻咽了一口,“不会吧。希望不会。”说着他转了话题,“这次参赛你感觉怎么样?”
小脸仰起来,“我还没开始赛呢。”
我去!许湛笑,这个特么小玩意儿,说她胖还真喘上了。可是第一次见她这幅自信满满的小得意样儿,他还是忍不住配合,“真能给我赚回来啊?”
她一怔,眨巴了一下眼睛,“不能。”
“嗯?怎么又不能了?”
“投资都收回来了,是不是就……不用追债了?”
“是。”
“那我不还……”
“行啊,那就肉//偿。”
“啊?哎呀,”小声儿叫,“你是许处长啊,怎么能这么无耻……”
“是么?来,再无耻给你看看。”
“啊,呀,啊……”
……
这一闹腾,又没了时间,等到许湛再次看表,快十一点了。
昨天启帆晋级是个新闻,今天莫斯淘汰恐怕也是新闻,再给车队打打气请顿饭,等明子有空儿怎么也得下午了。许湛盘算着现在先在酒店吃点,然后去找他,一起出去散散心。
订了餐,起床洗澡。
许湛洗好出来刚换了衣服,门铃响了,客房服务。
接进餐盘,给小费,服务生礼貌退出,门还没关上,外面就风风火火进来个人。
许湛还没反应过来,那一阵旋风一样的大块头已经一屁股坐在餐桌边,拿起桌上的果汁咕咚咕咚灌下,“艹!今儿特么真是邪了!”
许湛惊得一挑眉,这也太寸了!脑子迅速转动想着该怎么处理,忽然,浴室里的水声停了。
这种白噪声持续不断的时候不觉得怎样,可突然停下来,那安静就变得很突兀,仿佛一声巨响的效果。
烦躁的冯克明此时也觉出了异样,看餐桌:很丰盛的情侣早餐,就连新鲜出炉的松饼都是爱心形状;餐盘里居然还有一个花瓶,很矫情地插//着一支玫瑰。
再看房中,虽然兄弟这个强迫症走哪儿收拾哪儿,大床整齐得已经堪比客房服务,可是,明显是两个人睡过,因为靠窗的床头有一大瓶鲜花,还有一支女孩子的发卡;整个房间,窗帘虽然打开了,暧昧的气氛却一点都没少,很清香的香薰,很女孩的味道,比起他自己的公寓不知道柔软了多少。
其实这些都扯淡!最重要的是另一边的床头柜上那杜蕾斯盒子明晃晃的,虽然此刻整整齐齐地立着,可撕裂的开口那么不规则,可想当时老许是多么心急,场面堪得激烈!
噗!冯克明笑了,看向许湛,这特么可是破天荒头一回啊!他还从来没有撞见兄弟跟任何女人在一起!
“你带谁来了,沈霄??”
“你赶紧走,”许湛轻声说,“我一会儿去找你。”
碰上人春睡刚起可真不合适,冯克明笑得不得了也只能起身,从餐盘里拿了一个甜甜圈,往外走。走到浴室门外,忽然听到了里面传出来的声音,手机播放,正是莫斯刚才的比赛直播解说。
冯克明站住了脚步,眉头一皱。
“明子……”许湛叫。
冯克明立刻抬手,不许他再说下去。
一秒,两秒……
浴室的门开了,刚出浴的女孩粉嫩嫩地挂着水珠,男人宽大的白T恤仿佛过膝的裙子慵懒地露着她半个香肩,笑容溢满两个甜甜的酒窝,她漂亮得像个新娘。
停顿,时间凝固,世界停顿……
啪!甜甜圈摔进了垃圾桶。
许湛道,“明子你先去,我马上来。”
女孩仿佛终于恢复了呼吸,艰难地吸了一口气,窒息的几十秒她的颜色已经从粉嫩变成了透明的白,面对两个男人,轻声说,“等一等。”
冯克明咬牙,转身就要走,她又道,“冯大哥,求你,等一下。”
她走进房中迅速拿了自己的衣服,许湛揽住她,“你吃饭,我们出去。”
她拨开他的手又返回浴室,很快,穿戴整齐出来。
“冯大哥,你……可能误会了,不是你想的那样……”
“什么?”冯克明气笑了,“这特么还用我想么??这都明摆着在我眼前,我是有多蠢还需要脑子想??”
“那……就让我重复一遍,跟你想的一样就当我没说,跟你想的不一样,请你一定相信我。”
女孩没有争,怯怯的,气息都发颤,搞得男人的怒火无的放矢,冯克明瞥了一眼许湛,他此刻也皱着眉,两个人都没吭声。
“你看到的,就是全部。我们,只是……这种关系。是我主动的。你知道我们的过去,看到他,我就焦虑,亢奋,然后……就……我处理的不好,我知道。他只是没拒绝我,没什么错。”
她开口,一个字一个字的,并没有她想象的那么流畅,可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小刀子,猝不及防地刺着,对她自己,对两个男人……
“冯大哥,”她抬头看着他,眼睛里泛了红, “那天在海边,我没有对你撒过一个字的谎,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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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心!你!你这是……”
“我不知道你们是不是因为这个有什么要向对方解释的,我就是觉得,”她苦笑了一下,酒窝淡淡的,“真的没这个必要,成年人这种关系应该是最简单的。冯大哥,你不要生他的气,有没有他,我都不会想去祸害你的。真的。”
话说完了,安静了几秒,她轻轻抿了抿唇,“你们吃吧,我走了。”
刚要抬步,她又想起了什么,“哦,对了,我妈身体不好,做过好几次手术,求你们不要让她和许叔知道这件事,反正……我……不会承认的。如果……我妈因此有个三长两短,我……不知道怎么活下去。”
开门,她走了。
清香浪漫的房间,女孩一走,冷气逼人……
冯克明有点懵,最开始那血压暴涨想打死人的怒火此刻还在,可是看着不远处的那个男人,皱着眉一张煞白的脸,自始至终一个字都没说,他竟然抬不起拳头。
眼看着他伸手去拿桌上的咖啡,一抖碰翻了花瓶,啪一声砸在盘子上,破了,水流了一桌子……
作者有话要说:
小天使们都期待火葬场,其实作者并不知道怎么算火葬场,只知道两个病人慢慢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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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消毒纸巾, 一张又一张,男人低着头把带了水的餐盘底仔细地擦干净,挪去一旁的推车, 一一摆整齐。
眼前这诡异的一幕, 冯克明看得手脚冰凉。明明胸口剧痛,二十四小时对抗后的疲惫被突如其来的怒火激到快要爆炸,只想一拳打死他!打死这个他叫了三十年的兄弟!他TMD真愧对这两个字!!可是, 看着他认真地收拾桌子, 冯克明只觉得后脊生凉!
老许有洁癖, 也有表达障碍,他越是安静,安静到不停地打扫, 越神经。
“什么时候的事??”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冯克明努力握了拳。
用吸水纸沾吸打翻的水,连木头圆桌雕花纹的水渍, 一点一滴都小心擦拭, 他没有抬头, 沙哑的声音回道, “你指什么?”
“睡她!什么时候的事儿??在特么哪儿??”
“希尔酒店。”
“希尔酒店??”冯克明脑子一下转不过来, “你们怎么跑那儿去了??什么时候??”
“你喝多的那天。”
晴天霹雳也抵不过男人轻描淡写的一句,被打懵了的冯克明一秒休克立刻咆哮:“是那天晚上??你TMD!!你不是说她没来么??在哪儿??”
话音未落, 电光火石的记忆冲了出来, 冯克明真的要疯了!“连接房??在连接房里??我TMD 就在隔壁, 你睡了她?!”
“谁在隔壁, 是你, 还是我爸,有区别么?”
这冷冰冰、无耻至极的样子, 冯克明只觉气血上涌,差点厥过去!“许湛!你TMD 是不是疯了?!”
“你喊什么?你不觉得是个意外?”
“意外??”冯克明大怒,“你特么真以为我会信她说的:你是送上门不吃白不吃?!”
“为什么不信?”
“因为你特么是许湛!!千年上冻的混蛋你会吃白食??”
他擦干了水渍,拿起雪白的毛巾轻轻敷着木纹,“你真的喜欢她?”
“你问这句话的时候,觉得自己还特么是个人么??”
“既然如此,她刚才那么求你,让你相信她说的每一个字,你干嘛不信?”
气到胸口剧痛,气到手脚冰凉,冯克明咬着牙也控制不住红丝的眼睛泛了热,手指着他:“行!老许,你特么真行!真的,哥们儿服了,服你!!”
一步挪开,脚步虚得竟然颤了一下,冯克明打开门,牙缝里嘶嘶的凉气:“兄弟,我最后给你一句话:你死的时候,一定一个人悄悄儿的,千万别让人瞧见,给你和你老妈留点儿脸!”
……
许湛轻轻捡着碎玻璃,感觉每一个棱角都锋利的破碎……
从来不敢在人前曝露的一面,连母亲和发小都不知道的一面,从见到她的那一刻起,就像天启爆炸放出了恶魔,根本就收留不住……
一年前的死里逃生,他没有告诉任何人那场可怕的车祸他卡在车底足足三个小时,血在慢慢流光,恍惚中,他感觉到了死亡,那么近,那么冷,却没有害怕。夜幕降临,远在天边出现了一小颗星,亮亮的,闪闪的,那么静,那么美,他看着,看着,忽然就累了,一瞬间的放弃,失去了意识……
剧痛中醒来,眼前是一张漂亮可爱的小脸,近近地守着他,四目相接,她惊吓又好奇,不知躲闪地看着他。人在惊险和极度的痛苦与刺激之后最怕那一瞬间的柔软,连最穷凶极恶的恐怖分子都逃不脱的铁律,就这样,被他一头撞上。
冷,冷得他发抖,与其说是术后的反应,不如说是冰冷的房间里她离得太远了。当她扑下来抱着他,那忽然的重量和温度,一下从心底暖起,漫入四体……
清醒之后,他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赶她走,立刻走,绝对不能再多待。她是迟芳华的女儿,和她在一个屋檐下呼吸,都让他不能容忍,更何况,她在他胸前睡了那么久……
谁料,世事无常,她丢了房子,无可倚靠,冯克明挖好了深情的坑等着她。那只可怜的小秃熊,不够填牙缝的。
怜悯,也没能动摇他的戒心,他不打算再理她,不管被谁吃了,都跟他无关。可是,她找来了,真把他当哥了,为他们两个犯下了第一个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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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雨大,满屋子糖果味消磨着他麻木的神经。
她说给他揉揉,肌肤上的第一次触碰,没有放松,他先紧张,心底那一丝诡异的感觉让后来的舒适都不敢发出声响,就好像第一天的剧痛又找回了倚靠的根源。
他想立刻摆脱她,明子来了,要带她走。鬼迷心窍,不知为什么,他几乎一秒钟就已经想到他们两个在床上!
一个“哥”字,他没给他们拒绝的机会,把她带回了家。
这是一个多么愚蠢的决定,他知道;可这是一个多么危险的决定,有没有人知道?
没有。
她的世界是这么的简单,这么的孤独。他在边上看着,看她忙忙碌碌、跌跌撞撞,看她痴迷在机械的世界里,看她欣欣然接受命运给她的一切不公和吝啬;看她害怕他,看她悄悄地接近他;看她讨好他,看她迫不及待想离开他;还看她比所有的女孩都漂亮,也比所有的女孩都不像个女孩。
她没有自知之明,不知道自己漂亮,不知道自己可怜,更不知道自己该被保护。她像一棵贸然生在悬崖边的草,看得到远方天地繁华,也看得到脚下的万丈深渊,她顾不得羡慕繁华,也顾不得害怕深渊,只是凭自己一点力量努力地抓着泥土,期待下一刻不要大雨滂沱。
一步一天,一天一步……
那只大狗,从天而降,突然咬下去,鲜血瞬间染红了他的眼睛。心血喷涌,他死死地勒着那只狗!狗主人再晚来一步,这件事就会上了社会新闻的头条。天知道,他是怎么咬牙才留下了那条生灵。
救护车上,他的手在抖,他从不知道自己会晕血,心悸,头晕,护士不得不先给他镇定。可小女孩是那么的安静,一点挣扎的意识都没有,任凭血流,任凭人们摆布。
当医生告诉他,她有病啊,很重、很难疗愈。天知道,入在他耳中,心里那突然的热流和舒适是多么的可怕,仿佛心底的黑暗有了泥沼的掩护,他们是这么的不一样,又一样……
她睡不着,怎么都睡不着。他也睡不着,在房间里熬着,想看她的伤,想看着她睡。可是他不敢,他怕走出房间,坐到她床边,他就要在夜的遮拦下吓到她。
他曾经是吓病她的那只大狗,再来一次,只会吓死她。
过年。
她走了。回去那个小山村,他在地图上都找不到的地方,算着时间,想象着寒风瑟瑟中她在刷锅洗碗。
夜里两点,她突然叫:哥!
那一声,他立刻就回了。
他不该回。她也再无回音。
日记。
那一夜,从头到尾,反反复复。脑子里都是她的小声儿,幸好啊,她在千里之外,幸好啊,只是纸上的几个字。
一夜柔软,一夜的chun梦……
她必须立刻走,立刻走,她是迟芳华的女儿,假如他伸手,就会死无葬身之地。
可惜,老天不肯放过他。明子又去了,让所有的正常人都兴奋起来,包括她。
他立刻给她打电话,天知道,那天他想说什么。
苍天怜悯,她没有接……
医院。
看到她奔过来,他丢掉拐杖接在怀中。在冯克明面前,她老老实实地配合他,配合他根本无谓的主权宣誓。
她走了,终于走了。
走之前,她实实在在地告诉他:绝对不会再靠近他。
一切都回归日常,回归正常。一切,都结束了……
她恪守诺言,再无音信。可是,他在找。找哪个部门需要人,随便哪个部门。他知道她不来,就给了杨硕,当他告诉杨硕必须亲自送去的时候,秘书那诧异的眼神让他意识自己有多下作。
她不来。
他很安慰。至少,他们两个中有一个是正常人。理他,才是万丈深渊。
谁知,命运再一次玩他!
许驳州来了,一个小时的对话里,他只听到了一句:他们打算把她给明子。脑子里的画面,不是她做新娘,而是她在他床上。
那个画面,他不能忍。
他背叛了兄弟,找她。
再一次,他把希望寄托在她身上。不要来,不要理他,像不理远油一样,一切,很快就结束。
可惜,她来了,还打扮得那么漂亮。他意识到她可能是真的喜欢明子,即便如此,他还是提出上楼去,去看看。看什么?一个大男人到女孩的房间去看什么??
她拒绝了,留他一个人走进雨中,烦躁,不安,仿佛下一刻她就要跟她的坦总在一起,满足迟芳华。
突然,她跑了出来,扑进他怀里。
错,大错特错!
她不知道,她的意志是他们两个唯一的希望,当她破防的那一刻,他们就没救了……
那天晚上,他根本睡不着,薄薄的裙子淋透了,贴在他怀里,女孩柔软的形状,他竟然……一点都不害怕,心里的虚空、愚蠢的纠结都被填满,他羞耻地感觉到自己身体迫不及待的变化……
夜里,明子大醉。
在昏暗的酒吧里看到她在男人怀里,他的羞耻瞬间消失。
夜是罪魁祸首,是一切罪恶的源头,却不是他放纵的理由,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等这一刻等了多久……
女孩被误解,被训斥,被侮辱,她不想着辩解,却欣欣然发现了挟持他的资本,利用,挑//逗,她就是这样,和他一样的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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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常的男人,这个时候都必须说不!不但说不,还要好好地安慰她,好好地解释,好好地走下一步。
可他怎么会?身体里的恶魔早已经咆哮多时,扑上去吃掉她,是他根本就控制不住的。
饿了,饿极了,却从没有想过人间会有如此美味。贪吃之时,手忙脚乱,惊叹又惶恐,他几乎都不知道该怎么享用。可是他知道,上瘾,从他进入的那一刻就开始了……
夜,总是遮掩,太阳没有升起,一切就已经晚了,一切……又重新开始。
他已经迫不及待地要嚼碎她,可她又开始像小蜗牛,慢慢地爬。
他不得不把她拨拉出来,刺激她,把她勾出那唯一安全的地方。她听话地搬了出来,他拿到地址立刻就查看房型、联系中介、买东西,所有的东西都是实体店连夜出货,凌晨三点才全部搞定,可是,她拒绝了。
拒绝他合租,拒绝给他钥匙。
她无欲无求,对他没有一丝一毫的牵绊。在她面前,男人拥有无限的自由。就这样下去么?他不介意,不介意这样的未来,不介意这样的私密。这是最舒适的方式,他们都有各自的躲避,何必一定要翻出来面对丑陋?
他尽情地享受着,来到小屋,他终于可以肆无忌惮。
她不知道,他曾想尽办法要让她像他一样沉迷,不可救药,离不开他……
可是,莫斯车场,看她在一群男人中间明明娇嫩得像朵小花,却那瞬间小恶魔的样子,气场震慑了整个车场。
电闪雷劈,他这才明白,她几次三番背着他去找冯克明,根本不可能安心于陪他这么个不正常的男人厮混下去。
当时的怒火与其说是愤怒,不如说是恐惧,根本压不住,像那天死死勒着恶狗的脖子……
那天夜里,冷水下他向她坦白了一切,坦白了自己从一开始就龌龊的心理。可是,不知是水太凉,还是他即刻就无法控制跟她做//爱,她似乎根本就没听懂他在说什么。
他害怕极了。他知道她不在乎,她还在妥协,还在陪他玩。他更知道,她从来就没有想过要他,她内心唯一渴望得到的就是比赛,只要这个希望的火不灭,早晚他都会败给冯克明,早晚,都会失去她……
他决定成全她,排除掉所有横在他们中间的东西,他要成为她的全部,要成为她永远离不开的私密!
可惜,他操作得太慢,没有办法在她生日那天送给她一个车队,砸晕她。于是,他只能再试一次自己的无耻,假装不知道,只是回来睡她。
她崩溃了一样喊他的名字,听得他心惊肉跳!把她紧紧抱着怀里,她有没有听到他心里的咆哮?她这么疯魔了一样委屈自己来迎合他,他怎么受得了……
生平第一次,他拿了超速的罚单;生平第一次,他主动要求了不符合职业规划的调职。
再这样疯下去,他们两个,早晚得死一个。
京城。
他每天都在等,等她再一次离开那个安全的地方,跟他来。
他不敢强迫她。他应该让她自己选择,至少一次,哪怕一次,他应该尊重她。可惜,他是个没有希望的人,终于还是忍不住发了信息:不想我?
真的不想么?
她没回。
那一晚,他差一点就飞回凌海,飞回那个小屋,去看她还在不在?是不是一离开他,她就正常了,终于意识到这有多么疯狂。
终于,他的理智胜了一次。他没动。
假如她想踩刹车,就踩吧。所有的后果,他都能承受。
航班号。
看到那个航班号,心里那并不牢固的堤坝瞬间崩塌,他知道,他们再也回不去了,她果然丢下了一切来找他,她果然跟他一样,疯。
紧紧地抱着她,大庭广众,他肆无忌惮地吻她,已然如此,只能相依为命了,彼此为命了……
甜蜜,从她下了飞机那一刻就开始了。
三十五年,这是他人生中最放松、最迫不及待生活的两个月……
可是,就在刚才……
她说:他们只是性关系。
她说:妈妈有事,她就活不了了。
她是迟芳华的女儿。
她,依然,还是,迟芳华的女儿……
他轻轻地握住参差的碎玻璃,握紧,鲜血顺着指缝滴答,滴答,慢慢地染红了干净的桌面……
作者有话要说:
有的人,就是不能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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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京城。
下午三点多开始的, 飘起了冬天第一场雪,从零零星星带着结晶的雨滴,慢慢地飘成了雪花, 随着夜幕降临, 黑色更加重雪的弥漫,灯光所及,一片白雾蒙蒙……
办公桌前的人早就停了笔, 可是他不想站起来。隔壁的小会议室, 沈霄带着一个硕大的蛋糕在等他, 等他一起回家吃饭。
今天,是许湛的生日。
二十天……
二十天前香港突围赛结束。那之后,就没有了。
什么都没有。没有电话, 没有短信, 更没有人。叶启明说她在忙,忙着东京赛, 那才是她真正的战场。还说她除了每天十小时跟队友们集训, 剩下的时间都是自己一个人。她会在操场上疯跑, 会熬夜, 还会在赛道上飙车。
叶启明说, 他需要跟她谈谈,在东京赛之前, 如果可以, 签个合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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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湛问:为什么不等比赛后?
叶启明笑了, 说你不会真以为东京赛后她还是她吧?
当然不是。香港赛后, 她就不是了。
她忙, 他信,可他不信连一分钟给他的时间都没有!她再也不是那个为了等他, 静音的手机也可以半夜时分准时接起的小丫头了。
什么惑乱军心?纯粹是哄他的鬼话!
手不自觉用力一握,绘图铅笔扎进了手心,“嘶!”钻心的痛,他咬牙,扔进了垃圾桶。
长长吁了口气,抬手轻轻揉捏太阳穴,头疼,他已经头疼了很久……
那一天,那一幕,每一帧都在眼前过了无数遍,是他没有做好,不应该让她从浴室出来就面对那种尴尬的场面。当时看着那红扑扑挂着水珠的小脸瞬间就煞白,他的心像被突然激冻,疼得一时都没反应过来。
她应该害羞,应该害怕,应该跑到他身边让他护着。可是没有,她像当初独自面对那只凶神恶煞的大狗,完全没有回头,没有躲一下,两只眼睛始终看着冯克明,惊慌、冷静、害怕、祈求都是对着那个撞破女孩最羞耻秘密的男人。
突然透明的小脸,突然淡定下的神情跟在他怀里软软的小样子判若两人,到现在许湛都不知道是她的那番话,还是她的表情更让他害怕……
那尴尬的场面让她处理得像一贯如此的情场老手,不,是睡场老手,让两个男人的错愕和对她的在意都变得那么可笑。
为什么……
为什么二十年过去,那只大狗的凶狠她还是不会处理;为什么二十年过去,站在阴影里的他还是让她不敢跑过来……
假如一切重来,果然还都是一样么?
可是,她现在还是因为更怕他么?还是……她已经克服了狗,也克服了他……
“许湛,许湛,哎!”
忽然的声音灌进耳中,许湛猛地抬头,沈霄正笑盈盈地站在他面前,手似乎已经在他面前晃了半天。
“你怎么了?我进来这半天你都没察觉?”
“哦,”许湛笑笑,“有点儿头疼。”
“脸色这么不好,”沈霄担心地看着,“要不要去看看?”
“哦,不用,老毛病了。”
许湛说着打开旁边抽屉拿出一瓶泰诺止痛片,刚要打开被沈霄拿了过去,“什么就老毛病了,别没事儿乱吃药。”
许湛看着她,伸开手。
他的脸色本来就不好,此刻那眼睛里冷冷的,沈霄不知怎么的有点害怕,犹豫了一下只好还给他。
许湛打开,熟练地拿出一颗直接咽了下去,起身拿下大衣和围巾, “走吧。”
……
刚出办公室门,许湛的手机响了,看一眼,立刻接起来。
叶启明:喂,老许,你在单位么?
许湛:在啊,怎么了?
叶启明:什么时候下班?
许湛:这就走了。
叶启明:那行,你下来吧,我车就停在你们主楼门前。
许湛:你来远油了?出什么事儿了?
叶启明:能出什么事儿啊?你赶紧下来吧,见面儿再说!
电梯下到主楼大厅,许湛走出去,站在台阶上的门廊下。
漫天雪雾中,一眼看到正门前的访客停车位上叶启明那辆彪悍的路虎越野。
看到他们出来,驾驶室门打开,叶启明下了车。
沈霄看着那比路虎还彪悍的男人,一件薄风衣还敞着怀,真是纳闷儿许湛这些哥们儿怎么都看着不像好人似的?冯克明好歹还有军人素质打底,这位可好,整个儿一土匪!此刻正大步走过来,冲锋陷阵的气势。突然,也不知是忘了什么还是觉出不对,返回去走到副驾那边门。
就这么又耽搁了两分钟,副驾的门开了,居然又下来一个人,怀里抱着什么东西,好像……是个女孩?
眼看着许湛本来头疼就发白的脸色,此刻见了鬼一样竟是发青,沈霄诧异,“是谁啊?你们认得?”
他咬着牙,一个字没有。
短短的距离,雪雾之中直到走到近前,沈霄才看清叶启明旁边那瘦小的身型穿着连体工装,一身脏兮兮的女孩居然是……迟心?!
看着大厅门廊下这同是大衣围巾、酷似情侣装一样的两个人,还拎着个蛋糕,叶启明心里也骂了一句:这特么不是寸么?不由得对身边这冻得哆嗦的女孩产生了保护欲,几乎就是将她遮在了身后。
四个人面对,许湛问,“有事儿啊?”
兄弟这一脸铁青皱着眉的样子真是不善,叶启明只能陪笑,“这不是您老寿辰么,我也没准备,从家给拿瓶酒,祝个兴吧,哪天咱哥儿俩再好好喝。”
人家是来给他送生日礼物的,可他眉头丝毫没松,沈霄都觉得不合适,轻轻拽了他袖子一下。
叶启明等了一会儿也没见他再吐出一个字,只好回身从女孩手里处接一个纸袋子,递给他之前,女孩迅速伸手从袋子里拿了什么出来,正要背去身后,许湛一步上前一把握住她的手!
“哎!”叶启明惊得叫出声,“这是干嘛?!”
“什么东西?”
男人声音不大,可是沉在喉中,竟是有吼出来的气势。女孩不吭声,可也拗着就不松手,任凭他的手死死地攥着她。
“什么东西??”
他又问,在她耳边,震耳欲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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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什么,”她小声辩解,“我,我自己的东西。”
“放手!!”
卧槽!叶启明看着真是没办法,老许你有点男人样儿成不成啊?人女孩儿都说是自己的东西,你丫生抢啊??
沈霄也发现不对了,赶紧拽他,“许湛!你干嘛呢?”
“放手!!”
她咬牙,她咬唇,可是,他这么狠,身边的人也根本帮不了她,鼻子一酸,放了手。
那一手就可以握着的小东西终于落在男人的大手里,紧紧握住。
好特么尴尬!
“咳。”叶启明干咳了一声,假装什么也没发生。
“好久不见啊迟心,我”沈霄也笑着缓和气氛,“我都不知道你在京城,谢谢你们特意过来。”
好温柔大方的问候,还有替他的谢谢,迟心赶紧点点头,“嗯,是好久不见,我有点事在京城处理。赶巧了。”
“你现在在叶总这里工作啊?”
“哦,”迟心有些尴尬,“临时的。”
“那什么,”眼看女孩们聊进死胡同,叶启明解围道,“今儿生日你们怎么安排啊?”
“回老师家一起吃饭。”沈霄笑着答道,也觉得这个时候,应该客气一句,“要不要一起来?”可是不行,老师的家宴上绝对不可以出现这个女孩,哪怕就是客套,沈霄也不能让老师的名字跟这个“迟”字连在一起。
“哦,”叶启明笑笑,“那行,你们去吧。我们也该回去了。”
说着叶启明搂着许湛拍了拍肩,许湛点点头,“开车小心。”
“放心,咱是干嘛吃的。走了,迟心。”
叶启明转身下台阶,女孩完全露了出来,迟疑了一下,“生日快乐。”
她的声音不大,可是沈霄听见了,奇怪的是,许湛没有,他一点反应都没有。
路虎走远了,他们才重新返回远油大厅再往地下车库取车。
进了电梯,沈霄打开纸袋子看了一眼那瓶酒,“可以啊叶总,50年Penfolds。很有心啊。”
“他家厨房里随便拿的。”
他终于开口了,沈霄抬眼,虽然还蹙着眉,可是脸色好多了,于是逗道,“在你们远油门口公开行//贿,行不行啊,许处长?”
他挣了下眉,笑了,“嗯。”
沈霄笑,“叶大公子真的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不过还记得你的生日,真不错,大老远儿跑一趟的。”
许湛没吭声。
上了车,沈霄才注意到他的手始终握着,握得那么紧,手背都发青,她忍不住问,“到底是什么东西啊?”
他这才慢慢打开,掌心里一个蓝色的小车。
沈霄凑过来,“呀,玩具车?”
他轻轻吸了口气,“是模型。1979年的道奇挑战者二代。”
沈霄看了他一眼笑了,“这么准确么?颜色倒挺漂亮的。”
“嗯。FROSTBITE,经典霜咬蓝。”
男人的声音很低,安静的车厢里,仔细欣赏着,像是喃喃自语。
“今天真是稀奇,迟心怎么在京城啊?”沈霄问,“她怎么跟叶启明在一起?”
“启帆车队跟她合作参加东京改装大赛。”
“是么?”这种事,叶启明倒是个大玩家,可是……沈霄蹙眉,“她怎么认识叶启明的?”
“我带她去的。”
毫不避讳的一句,沈霄着实愣了一下,“为什么?不是说不联系了么?她又找你了?远油的事早晚穿帮,你又跟她牵扯,到时候迟芳华……”
“没有,”他打断道,“因为比赛的事才帮着联系了一下,他们做这行的路也窄。”
“哦……”沈霄点点头,想问什么,可又似乎不知道点在哪里,见他小心地把那个小车放入怀中内兜,又想起刚才那个一身脏兮兮的女孩,“你今天怎么那么凶她,是不是……不太合适?”虽然有她姓“迟”,可是许处长温文尔雅的形象一刻崩坏也是有点得不偿失。
“我很凶么?”他转过头,“我真的很凶?”
面对男人突然认真的脸,沈霄挑了下眉,笑了,“可不么,我从没见过你那样。那么凶,你没看见,她眼里都有泪了。”
“嗯??”
“你俩到底怎么了?她怎么得罪你了?你这个所谓的‘哥哥’是真的霸道了些,何必呢,当着叶启明的面,还在远油门口……”
“她哭了?”他又问。
“那倒没有,眼圈儿红了。”
他没再吭声。
……
雪越下越大,半个小时的路,一个小时才到了外语学院家属小区。
一路上,他一个字都没有。为了他专心开车,沈霄也没说什么,只是莫名觉得车厢里那惯有的琴声今天听起来有点不一样,似乎那舒缓优雅的旋律对他皱着的眉头一点作用都没有,她甚至怀疑他开车也不过是下意识的动作而已,魂儿早不知道飘去了哪里……
泊在楼门前,沈霄拿了蛋糕打开车门,忽然发现他连安全带都没解,人压根儿就没动。
“许湛?走啊。”
“沈霄,你上去,跟我妈说我今儿晚上有事儿,明儿回来陪她吃饭。”
“嗯?”沈霄惊,“明天?可今天是你生日啊。”
“你上去吧,我会给我妈打电话的。”
“可……”
沈霄想争,可是看男人此刻的表情跟平时根本就不是一个人,她现在说什么大概都没有一点效果,只好说,“好吧。我上去陪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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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对了,你能不能把这个蛋糕给我留下?”
“嗯?可……”
“要不算了,我出去再买。”
“还买什么啊,这么大的雪!”沈霄皱眉,“拿着吧!”
作者有话要说:
第65章
车重开出来, 漫天风雪。
脑子热得只管往外去,快到校门口许湛才意识到此刻还是下班高峰,外语学院外是老街, 路窄车多, 得先看好路线。找了个教学楼停靠,打开GPS 看路况。
糟了!往启帆赛车场那条路的环线上出了追尾车祸,半个小时前就完全堵死了。他们在哪儿呢?堵在上面了么??
许湛赶紧拿起电话。
叶启明:喂, 老许,
许湛:启明!你们到哪儿了?是不是堵路上了?
叶启明:没啊, 从远油出来我就听广播说那边儿堵了,今儿估计是过不去了,我现在往家去呢。
许湛:你把她带回家了??
叶启明笑:哪儿能呢, 她让我给她放一小区, 说以前住那儿,就是……
许湛:知道了, 就这样!
叶启明:哎!别忙着挂。老许, 你可真行啊, 人小丫头这么忙还夜里腾出空儿来做那个模型, 活儿虽然糙点儿, 你可好好儿瞧瞧,那是启帆在香港改装过的版本。今儿训练完衣服都来不及换她就求我搭车来给你送, 还想给你个惊喜呢。你没见一路上高兴得那小样儿, 这年头儿我就没见过哪个女孩儿这么不顾形象来扑人的, 算特么有心了吧, 不想要你别吊着啊, 装什么大尾巴狼!
许湛:来之前你也不跟我打个招呼!
叶启明:怎么?坏你好事儿啦?我跟你说,老许, 脚踩两只船这种事儿干多了容易掉河里。你要是想藏着她,你早说,兄弟替你掖着,可你一大老爷们儿犯得着当着人面儿吼一小丫头么?要不是看在远油大门前,我早特么抽你了!还有俩礼拜东京就开赛,你别给我惑乱军心行不行,什么事儿啊!
许湛:她哭了?
叶启明:没。可我瞧着还不如哭呢,蔫儿了吧唧的。
挂了叶启明的电话,许湛赶紧打开了监控镜头。
她果然在!像是刚冲了澡,此刻站在卧室的衣柜前,正把所有剩余的衣服都拿了出来,她在收拾行李!
许湛立刻关了视频拨电话,电话铃声一直响,不接!一遍又一遍,他的手都抖,重拨时手机差点掉下去,终于,听筒那边有了声音。
“……喂,”
“迟心!我现在回来……”
“啊?你们要来这边??”颓废的小声儿像突然被扎了一下,“为什么要来这边?我,我还没收拾好,你们先别回来!再给我十分钟,不,十五分钟时间!”
“给你什么时间,就我一个人!马上回来!”
那边顿了一下,小声儿突然急,“我,我叫了车,我要走了……”
“你特么混蛋!!”许湛暴怒,“你敢动试试!看我怎么收拾你!!”
“我,我今晚还要……”
“闭嘴!!你给我听好了:今儿你敢踏出那房子半步,我让你这辈子去不了东京!!”
啪一声手机甩在副驾上,一脚踩下油门!
风雪中,暴怒的头脑把一切阻隔都烧化。
二十天,每一分每一秒的等待都突然鲜活起来,一个叠加一个,压得他喘不过气。
青筋在跳,头疼欲裂,他几乎握不住方向盘,可是心却像一脚踩空了,失重的感觉不知道要落在哪里,慌乱,急切,完全没有方向……
如果不是那个小模型车正硌在心口,他不确定他还能不能看清眼前的路,此刻,脚下的油门承受着最狠的力气,他害怕,害怕他要出事了,害怕皮肤下那狂暴的自己终于暴露出来,要捏碎她……
……
电梯打开,冲到门边,钥匙接连试了几次才插//入锁孔,一把推开,一片漆黑!
“迟心!迟心!!”
啪一声,他被餐椅了一下,一脚踢开,冲进卧室。灯打开,房间悄无声息,一切都整洁得像他早晨离开的时候,刚才镜头里看到的她突然就变成脑子的一个影子,像根本就没有存在过,只有淡淡水汽中沐浴露的清香……
心一慌,他一把打开衣柜,空了,小箱子也没有了。
他愣了一下,转身大步往外去。
卧室的灯光让客厅的黑暗更加浓重,暖气那么热,毫无人气的冰冷,心的失重无限扩大。他忽然想起那晚她从浴室出来拼命地喊他的名字,那么用力,那么多泪。那个时候,他笑她,好傻的小丫头!此刻,才发现,他心里那歇斯底里的声音比她要疯得多……
“迟心!迟心!!”
他拿出手机正要拨,忽然,看到不远处的书房、那间早已被她腾空的房间关着门。几秒休克似的停顿,许湛赶紧打开镜头,黑暗的房间,一片模糊,可是能看到有个裹着浴袍的小身影,坐在地上抱着膝,抵着门。
他走过去,大手轻轻扶了,尽量屏着气,“开门,迟心?”
他的嗓子哑了,嘶吼过后,哑得那么厉害,隔着薄薄的木头门她听着都害怕,“你,你要说什么就说吧,我,我听着呢……”
小声儿从那边传来,心一下落了地又揪起来,身体的力量突然聚在胸口,许湛死咬着牙,“来,开门。”
“我,我……”她泛了哭腔,“你说吧,我听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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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开门,我砸了。”
“不要……我,我不想见你……”
“开门,开门!”
他一声低吼,她几乎能听到他颌骨咬碎的声音,吓得一个哆嗦站了起来,“我,我开了,你,你不许凶……”
吧嗒,门锁轻轻地拨开……
砰一声门被推开,迟心一个踉跄退到了角落里。冲进来的男人高大得让房间显得这么局促,他像搜寻猎物的狼,窗外雪映的一点光亮映着他发红的眼睛。
“你……”
一把被他捞进怀里,死死扣住。
“你,你弄疼……”
话音根本出不来,他就狠狠地咬了下来。
她哭了,忍了一晚上的泪被他给的疼痛刺激得像开了闸似的涌了出来。
她想推开他,可是怀抱太紧,紧得根本不给两个人生的希望。她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在哪里,唯一的只有他的味道,他的唇,他想吞掉她、嚼碎她却又百般舍不得的小心翼翼,那狼一样危险的气息让她突然痴迷,想把自己献祭似地贡给他……
二十天,已经是几个轮回,等得心神干枯!黑暗遮挡着一切羞耻,人的力量和胆量像野兽一般赤//裸,几步的距离也熬不住,她已经被撕咬得毫无遮拦,竟然丝毫不觉得痛,不觉得羞耻……
直到那把握不住的一刻,他才发现地板太凉、太硬,怎么都舍不得放下她,这才硬忍着抱起来,走向那唯一光亮的房间。
他的大床总是好干净,好好闻,又这么强的灯光,她有点不适应,头往他肩窝埋,嘟囔着,“关灯……好不好……关灯……”
他想给她个笑,给她个温柔的吻,安抚那一点点小小的羞涩,可是野兽的身体没有那个耐心,力量爆发的一瞬间就撕碎了她……
……
再想他也抵不过这么凶狠的进攻,她要散架了,可是终究舍不得,一直抱着他,他出了好多汗,怕他着凉,又觉得他冷,怎么都捂不热……
终于,风平浪静,终于,被子包裹着,能听到外面漫天飞舞的雪声……
小脸窝在怀中,泪痕斑斑,睫毛还是湿的,可是红扑扑的脸颊苹果一样,大手轻轻地抚着嘟嘟的唇瓣,“疼么?”
“……嗯,”委屈又甜甜的小声儿,“你,你强我……”
“嗯。”
男人安然应下,声音好沉,不知怎么了,她就心酸……
“干嘛把衣服都收拾了?”
“那边冷,就想都拿了穿。”
“回来住,暖和。”
“不行,忙呢,要比赛……”
“去TMD比赛。”
嗯?她抬头,那么激烈的运动后他的脸色红润看起来好温柔,才让这句粗口像幻觉一样,“你说什么?”
“搬回来住,不然不比了。”
“嗯?干嘛啊……”
“你再敢一天不见我,就别想再靠近赛车场一步。”
他累了,声音也好哑,可是每一个字都这么无耻,这么霸道,她急了,“怎么了么?干嘛不让我比赛??”
曾经,他还能大度让她在他和比赛之间选,听她抱着他特别谄媚地说他最最重要,此刻,他不能再给她选择了,“你要还想比赛,每天必须回来。”
“你怎么了……”她蹙了眉,委屈起来,“你这是明摆着为难我……”
“就是。”男人轻轻吁了口气,“性关系,没有性哪有关系?你敢再跑,我就让你妈知道。”
“嗯??你,你怎么能……”
突然被刺激的脑袋一下顿住,他怎么可能说出这种话?他才不会想让任何人知道,就是拿她那天的话来欺负她,“你……你才不会!”
“你可以试试。”
男人低沉的声音这么疲惫却这么肯定,看着他,本来就没流完的泪有浮在她眼中,“你,你到底要怎样?”
“既然只是那种关系,我就得保持住。我担了那个名声,还睡不到,岂不是亏了。”
他好无耻,听得她眼泪吧嗒吧嗒掉,“你……你这是生气我那天的话?那,那你想让我说什么?我又说错了什么?我就是不想你在冯克明面前、在任何人面前因为我担什么责任,根本也没有关系。我不想让你因为我跟别人解释什么,不需要……”
“那是我的事,你……”
“不!你,你的事里干嘛要有我。有我,就是不对!”
“这是你说没有就没有的??”许湛怒,“你听听你那天把自己说成什么!”
“说你不行,说我自己也错了么?那我应该怎么说?是不是要把自己最丑的说给人家听?”
“什么最丑的?这有什么丑的??”
“好!!那下次见到冯克明,不!见到任何一个认识我的人,我都实话实说!告诉他们我每天都在想许湛,自从离开他之后,就没有一时一刻不想的!告诉他们自从被他抱了,跟他睡了,我每天都像在过最后一天??说我像个早就判了死刑的人,每天都在等那个再也不见的电话?说每一分钟在一起都觉得是偷回来的,然后自己很不知羞耻地觉得庆幸?是不是??”
突然乍起的小声儿带着泪,她像只咆哮的小兽,小脸涨得通红,那气势竟是比在莫斯车场咆哮一众大男人还狠!不知道是她的样子,还是她的话,许湛被震得一下反应不过来,“你,你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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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你是不是也被吓到了?真相都是丑陋的,为什么不能留给我自己做隐私!你都这样反应,你想想别人听了会怎么样?会不会觉得你被神经病缠上了?!”
男人终于沉默,任凭她的泪扑簌簌掉下来,又自己擦掉……
外面的风好大,整个房间安静得发冷,好在,他的怀里一直都暖和,她可以窝成一小团,藏着,不动……
过了好半天,还是没动静,有点……吓人,她只得又嘟囔,“你不要怕……我,我只跟朵朵说过,她不会怎样的……你,你还是……随时可以走,真的……”
“是么?”男人沙哑的声音终于回应,“那你呢?”
“……我?”
“是不是也随时可以走?”
“我?我不……”
“嗯?”
怀里没了声音,只是蹭啊蹭的,就是没动静。他不得不捏起她的小脸,“嗯?”
“我说了,你会觉得恶心的……”
“说说看。”
“……我不。”
他低头,轻轻咬她,“说,不说我生气了,你看到了,比恶心还可怕……”
“我……”她轻声打断,“我有病……”
“嗯?”
“我的病就叫‘许湛’……这辈子,都好不了了……”
心正软,突然被戳到心底,疼得他佝偻下来,将怀里的一团裹紧……
“我治不了自己,没人能……我就是希望……我能控制住……别做出恶心你们的事……”
“我们?”
“你和沈霄。今天看到她,我第一反应就是怕被她看到,怕因为这个你……你就不见我了。可我,就是……一点都不觉得是自己尴尬……”
“所以,才把礼物拿走?”
“嗯,生日你送她那么好的礼物,她一定也给你准备特别好的东西,我……我不想比。”
“那么好的礼物?”他纳闷儿,“我给她什么了?”
“我看到你给她买珠宝了。”
许湛皱了下眉,“我就说那天在怀熙路看到你了,你不认。那是我妈的一串项链,很多年前在凌海买的,断了,拿过来给老师傅修的。以后有事要问,别自己悄悄吃闲醋。”
她闻言,小脸上淡淡的,轻轻摇摇头。
“怎么?”
“我没有吃醋。”
“还不承认?”
“我应该吃醋的是不是?好女孩都应该……”她低了头,“可我……没有。就是,不觉得羞……只要你不走,我就不退……你不觉得可怕么?”
“怕。”
“……哦。”她叹了口气,轻轻地呵着他的胸口,“以后你不在了,或者……有她了,早点告诉我,因为我看不出什么暗示,我会像个膏药,你不把我撕下来,我就会贴着,贴到你痛,也不会自己掉下来……”
扣着她,再不给她抬头。
男人的眉头紧紧锁着,眼窝聚出的泪不敢动……三十五年,他等来了一剂贴在心口的小膏药……
作者有话要说:
第66章
冬日天短, 不到七点就全黑了。
叶启明跟秘书把东京站的行程安排最后再敲定一遍,看看时间,晚了, 得赶紧回家。拿了衣服就往楼下去, 刚要去拿车,忽然住了脚步,又折返回来往里头车间去。
走到门口, 几个工装的人都带着电焊面罩, 不知道在搞什么, 火光四溅的。叶启明也认不出谁是谁,只能在门口喊道:“老冯!老冯!”
里头的人头都没回,一嗓子, “你走吧!待会儿我自己走!”
“你先出来!”看半天没人动, 叶启明没办法,“冯克明!你赶紧出来!!”
话音落了好一会儿才见那人直起身, 丢下面罩往外来。这一身行头一下车库全当工作服了, 叶启明看着也是没办法。
莫斯在香港被淘汰了, 冯克明第二天就跟车队回了凌海, 也不知道是不死心啊还是发现自己原先的员工成了启帆的队长不甘心, 总之就是常跟叶启明联系了解情况。这不,光了解还不够, 今天上午飞来了, 直接就进了车间。叶启明笑说:你这是打算跟着启帆参赛去么?赢了打算上手抢啊?
那家伙没吭声。叶启明莫名其妙, 后来才知道, 他真买了东京票了, 我去!
“干嘛?”冯克明问。
“老许一会儿就到,你不是不想瞧见他么, 走吧。”
“嗯?他来干嘛?”
“下班了接孩子呗。”叶启明瞥了一眼车间里,“一个礼拜了,天天接送。”
“什么??”冯克明皱眉,“迟心不是住这儿么?”
“以前是。”叶启明说,“这也不知道抽什么风了,过了个生日就又把她给过回去了。现在每天早晨送,晚上接,我说给她配辆车吧,老许还不要。矫情的,弄得我这儿跟特么托儿所似的!”
冯克明听了没吭声。
叶启明莫名,“你们哥儿俩怎么了?干嘛不让他知道你来京城了?”
“瞧着他就来气!”冯克明说,“得了,那我跟你走吧。”
“你不跟迟心说一声?别回头告诉她男人你来了。”
“你说什么?”冯克明一皱眉,“她男人?”
“老许啊。”
“哼,”冯克明冷笑了一声,“这世上谁特么成了她男人,老许也成不了!”
“嗯?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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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了,走吧。”
两个人说着话往外去,刚拐入大门通道,一辆大众途锐开了进来,车灯正对着他们。
车缓缓停了下来。
叶启明笑,拍了怕冯克明,“得了,今儿全寸上了。”
……
看着他泊车,冯克明考虑自己怎么个走法。香港一别,再没联系。那天看他自己打翻花瓶那狼狈相,冯克明至今恨得牙痒!
“明子,过来搭把手。”
居然还吆喝他帮忙!冯克明咬牙,看他后备箱确实挺多盒子一个人拿不了,没办法,走过去。
他一过来,许湛就把一大摞东西放他胳膊上,香喷喷、热腾腾的,打眼一瞅是几大盒披萨还有各种小食,冯克明皱眉,“这是干嘛?”
“给车间送去吧。”许湛说着把剩下的几个袋子自己拎着,“你别在车间吃,来楼上,老叶办公室。”
冯克明没动,“不用。送了我就走了。”
“我知道你在。特意买的。”
冯克明刚想问你怎么知道我在??想想还是算了,他不想听!
给车间的人送了吃的,冯克明上楼。一进门,喷香扑鼻。会议桌上摆了一大堆吃的,酱肉烧饼,炸茄盒,赛香瓜,麻将凉粉,都是他小时候就爱吃的,还有最好的一口羊汤!
冯克明也不客气,脱了外套,坐下就吃。
“明子……”
“哎!打住!”冯克明立刻摆手,“别跟我提你俩啊,提我就走!”
许湛笑了,“我是说这儿有辣酱。”
冯克明接过来全部倒进自己碗里,一点没剩。
一整天也没吃什么,冯克明饿了,趁热大快朵颐,风卷残云。等他吃完,舒舒服服喝着刚泡好的茶,才发现许湛面前什么也没有,一口没动。
“怎么?你真不打算做人了?”
一语双关,直接砸他脸上。许湛笑笑,兄弟是个坦克,不管什么时候都是硬邦邦的。那天在香港,若按他一贯的脾气,肯定一拳过来先结结实实干一架再说下文,就像当初许湛拦着他跟苏静走。可是,那天没有,他一下都没动,就那么站着,简单几句话,临走看了许湛一眼。那眼神,许湛从没见过,像一头被突然刺伤的野兽,凶狠中只有疼痛。
许湛觉得自己应该冲出去追回兄弟,可那一刻他没力气,一点都没有……
“还不忿?”许湛赔笑,“兄弟给你赔个不是:不该瞒着你,应该给你个交代。”
“用不着!”冯克明斜了他一眼,“你跟我交代不着。”
“你是说,应该她跟你交代?”
看那大块头黑着脸不吭声,许湛无奈,“明子,大老爷们儿,你不会真想为难一小丫头吧?真得罪你了?”
“我怎么会为难她呢?”冯克明冷了一口气,“这是我见过最可心的妞儿!也最有心,我总以为我瞧透她了,可还是能惊着我。香港赛,不提了,不服不行。至于那天,就差撞她在床上了,还脸不红心不跳的,先把男人撇得干干净净的,自己什么名声都无所谓。”
那天的场景已经无数遍让他难受,此刻许湛依然尴尬,“胆儿小,一直以为我没当回事,也不想咱俩为了她伤和气。明子,你该知道,我怎么会呢。”
“哼,”冯克明笑着摇摇头,“老许,我是知道。你自己知道么?”
“嗯?”许湛没懂。
冯克明长长吁了口气,“我认识你三十年了,就算我不了解她,我还不了解你?我能猜错她,我绝猜不错你。你只要睡,就是个事儿,是个大事儿。更何况还是她,是迟心。从头一天睡你就已经栽进去了。兄弟,我不担心她,我担心你,我现在不敢去想你是怎么打算的。真以为自己能全身而退?你没那么下作。还是真以为自己能圆满结局?许处长,你要傻成这德行,我就得受累问问了:在远油是怎么活到今儿的?那群老油条没活吃了你啊。”
“说什么呢这是,”许湛蹙眉,“我自己有打算,慢慢儿来。”
“哼,”冯克明冷笑,“慢慢儿来。我怕你慢不了。”
“嗯?”
“兄弟,那小丫头,是个狠人。你不会还不知道吧?我相信你许湛没什么负不起的责,你既然敢睡,就敢要。可问题是:她让你负么?她让你要么?那天她的话,也许十句里有九句都是为了护着你,可有一句你可别忘了,那不只是给我的最后警告,也是给特么你的:不能让她妈知道,知道了她就没法儿活。到时候,她们娘儿俩不管谁拼了命,还了得?”
终于,他没吭声。
“你还没问过她吧?”冯克明又问。
许湛轻轻摇头,“无所谓。”
“无所谓?”冯克明挑眉,“谁无所谓?”
“我。她想怎么着都行。”
“她想怎么着都行?”冯克明惊,“你这是不打算把自己当人么?”
想着那天夜里她贴在心口嘟嘟囔囔的,许湛笑了,“一帖小膏药。我不撕,早晚长肉里。”
莫名其妙的话,可冯克明却不知怎么突然有种听懂的感觉。许湛的脸上从来不缺笑容,可这一次,那笑竟然有点矫情的羞涩,还有……满足,男人那种特别臭不要脸的满足!这TMD真是危险,冯克明不得不又问,“你真信啊?觉得她会为了你跟这世上唯一的亲人断绝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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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嘛非要给她走这么绝的路?不选就行了。”
这么不要命的答案,居然出自一向人间清醒、脑子像被冰水冰过的许湛之口,冯克明瞪着眼再也找不到词,好一会儿,叹了口气,“得了,你爱咋咋地吧,我瞧不下去了。”
“瞧不下去又来干嘛?”
“我是来看她比赛,谁特么看你啊。”
这理直气壮的,许湛无奈,“我听说你要去东京?”
“你不去么?”
“我走不开。”
“哦。”冯克明刚应了一声,忽然反应过来,“你不会是想让我也不去吧?”
“嗯。”
“我艹。”冯克明拧眉,“就这还特么小膏药呢,不还是不相信她么?”
许湛笑笑,“不是不信她,是不信你。你是个好东西么?背着我找她,第几次了?”
我勒个去!冯克明真是惊到没话,这个货是怎么从一分钟前的苦情和抱歉突然就变得这么势气的?合着这本来就是鸿门宴?先放低姿态,再请君入瓮?不愧是许处长啊,还真玩儿不过他了!
虽然恨得咬牙,可兄弟堵在门口了,他还能怎么着?不管以后怎样,此刻从哥哥到她的男人,这货华丽丽一转身,任谁都没有反驳的话口儿!
……
从楼上下来,冯克明没再去车间,拿了赛车场的一辆备用车,开走了。许湛说可以带他进城,他回了两个字:滚蛋!
目送他离开,许湛转身往车间去。居然空荡荡的,一个人没有,今儿散得这么早?
来到走廊正要往里去,她房间的门开了,欢蹦乱跳跑了出来。已经洗澡换了衣服,一身白色宽松卫衣外面套着更加宽大的玫红色体育棉服,一顶带着绒球的彩色棉线帽,踩着厚厚的棉靴,跑到他身边,粉扑扑,香喷喷的。
“冯大哥呢?”她问。
“走了。”
她眨巴了一下眼睛,“你们吵架了?”
“当我们是小丫头啊,还吵架。”
她一点都没放松警惕,很认真地问,“他能给我们保守秘密么?”
许湛抬手轻轻捏捏小脸蛋,“嗯。”
她笑了,两手握了他的手,“走啦!”
上了车,小脸还喜滋滋的,许湛忍不住问:“今儿是有什么大进展么,这么高兴?”
“不是呀,今天最后一天集训,明天放假啦!”
“哦?”许湛惊讶,本来也不是打卡的工作,每天忙得昏天黑地的,周末都没了居然还放假?“还没比就放假啦?”
“还有三天要去东京了,我从来考试前三天都放假。不碰书,不去实验室,不见先生,不见杨硕,统统不见!”
“是么?”许湛笑了,“那明天你在家好好休息。”
“嗯!”迟心愉快地答应着,忽然觉得不对,“不是星期六么?你呢?”
“哦,江州现场那边有点儿事,我得趁着周末飞一趟。”
“什么时候回来?”
“得周日晚上了。”
“那……我跟着去行不行?”
“你说什么?”黑灯瞎火关注开车的人实在惊到了,瞥一眼过去,“你要跟着我去出差?”
“我就在酒店待着,不影响许处长工作。行不行?”
啊?许湛一惊,心里立刻就去琢磨那场景,竟然就是迫不及待,这立刻就渎职不专业的速度自己都有点怕,赶紧说,“我晚上有应酬啊,不知道几点了。”
“那许处长晚上睡觉么?”
粉嫩的一团,张口闭口许处长,许湛的笑当然收拢不住,“睡。”
“那就好了呀。白天你忙你的,我就待在酒店,哪儿也不去。看看书,看看电视,玩玩手机,睡睡觉,等你。”
许湛心里笑死了,嘴上严肃道,“你这么着,我还能好好工作么?”
“……哦。”
她终于不吭声了,被宽大的棉服、帽子裹着从司机这边角度只能看到两只眼睛。忍不住大手伸过去往下掖了掖她的领子,露出小脸,问她:“非要惑乱军心啊?”
她赶紧摇摇头。
“不敢啦?”
“我就是问问。我就在这边屋里等着,你可以看视频。有空的时候。”她想了想,又加道:“有空又想看的时候。”
“不行。”他说,“够不着。”
她脑袋一歪,脸颊贴着大手轻轻蹭蹭,像只小猫。
“跟着吧。”男人好无奈的声音。
哈哈,她笑,张嘴轻轻咬他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
危险驾驶,请勿模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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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TMD!
事情正在向一个许湛完全没有预料到的奇葩方向发展, 而且每天都在增加爆点,越来越激烈。开始他还稍稍有点得意,心里也痒痒的, 后来就发现不对, 开始皱眉,现在每天醒来就怕看新闻!
叶启明那家伙说他也没料到,这真是意外的收获, 算是启帆的免费广告吧。可是, 许湛很快就从秘书那里了解到, 这该死的叶总早料到了!不但料到,甚至还有意参与了策划!早在香港突围后,叶启明就特意请来了服装师, 单是车队的衣服就做了好几套, 女孩的跟男人们是一个制服系,却是非常女孩风, 带紧身, 带短裙, 带校园。非常, 日系风!
真TMD!这真是精准打击!
许湛不知道, 完全不知道!现在骑虎难下,能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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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8页
启帆车队从登陆东京那一刻起, 漂亮可爱的队长就成了本次所有媒体追踪的最上镜花边!
最初的两天全部是各队的专题报道, 别的车队的采访点都是辉煌的战绩历史和如今的阵容, 可启帆, 每天出镜都是光鲜亮丽, 没开口就酒窝甜美的女孩Kokoro心酱简直戳中了普罗大众的心,别说是改装族那些彪悍的糙老爷们儿, 就是喜欢萝莉动漫的宅男们也都加入进来,收视率暴涨!
媒体当然最灵敏,在她登陆前就已经嗅到了爆点,采访全部集中在女孩怎么会玩改装啊,小女生居然是队长耶,粗重的机械加柔软的女孩,实在太反差了,卡哇伊的评论漫天飞!
其他车队也无一例外会被问到启帆队长,提起来都是先笑,男人们脸上的笑容真的可以各种解读,你不能说人家是嘲笑,因为开口都会说:女孩子玩改装机械很了不起,她看起来好可爱,很期待和她在比赛中相遇。
东京赛为期十天。十二进八,24小时对抗;修整一天,八进四;再休一天,四进二;决赛队修整两天,48小时终极对抗。
十二进八、八进四,加入了设计评估这一项,启帆一路过关斩将,毫无悬念地轻松晋级!
到这个时候,女孩的卡哇伊傻白甜人设开始向高智商学霸的动力工程师转变,敏感的媒体迅速捕捉,热度也越炒越高。更不乏各种油管上的自媒体,玩剪辑,玩解说,越来越嗨。
两天前,四进二的半决赛收视率出现了改装大赛有史以来的最高网络点击量,启帆车队直播间的广告费居然比其他队伍飚出了翻倍的高度。
因为是24小时直播,以往平静的夜晚一去不复返,滚动评论不住刷屏,专业性的问题有,可大多都是口水评,比如她在喝水了,腰带上的那个瓶子挂钩是哪里买的,好可爱啊;比如她怎么不休息啊,好担心啊,身体撑不撑得住啊?更比如:好想摸摸她的脸啊,怎么能有这么可爱的酒窝啊!甜死了!
这一天,远在京城的许处长临近年底也忙得昏天黑地,毕竟他虽然名义上在总部述职,实际上华东的工作一分也没少。他根本没办法跟进比赛,只能偶尔看一眼网络直播。可这些评论真是太分心了,他还顾不得看一眼她的身影就被这些奇葩评论吸去眼神,真是咬牙,就好像小孩子的玩具只要有人想碰,那对他来说就是抢!
天知道许湛心里有多希望启帆就此被淘汰!闯入半决赛已经很好了,可叶启明那个货贪心不足早几天就说哎哟喂我得赶紧准备付一半了啊,并且还扬言要额外给奖金。
就在许湛白天晚上祈祷各路神仙不管谁使个绊子让启帆不能晋级时,启帆闯入了决赛!
媒体早就挖好的料开始爆出来:原来启帆队长是凌海C大工程系陆又其老先生的关门弟子!老先生是东京大学合作多年的客座教授,他的科研小组和东大曾经一起参与某著名科研项目,按照日期算起来,当时队长就在老先生的小组。这下好了,可爱的Kokoro心酱原来是自家人啊!
她的封面,从最开始单纯的卡哇伊风已经有大量的现场操作图片流出来,队长成了流行词。她的一颦一笑,就连比赛时皱眉和做计算的严肃脸也都被加工成了社交表情。
赛前,媒体采访问她是否能打入决赛,她腼腆地笑着说:“There’s always next time.(还有下一次。)”这个开放式答案充满了自信和希望,怎样解读都可以,可以说她霸气回应:当然有下一轮!也可以说,这次败了还可以重新来过、还有下一次。因此,在启帆打入决赛后,这个回答成了鼓励年轻人克服困难的金句,她讲话那可爱俏皮的样子更成了社交媒体上最受欢迎的动态表情之一。
娱乐至死的年代,人可以单纯因为一个动作、一个表情一夜爆红,一旦有别的加持进来,尤其是硬碰硬的技术加持,简直就是核爆级的现象!
爆得许湛头昏脑胀!
一天后,两支决赛队伍一起与赛车手见面。决赛最后一项就是飙车,赛车手都是第三方邀请来的,这一次两位都是来自美国的福特赛车手。
也不知道是故意安排的,还是真的就这么寸:最后组委会指派给启帆车队的是迈克!这位迈克君,作为一个不能长得太高以免影响圈速的赛车手居然身高一米八六!他就是来玩的,很开心和启帆车队合作,最后媒体拍出的合照:高大的金发碧眼帅哥与娇小甜美的心心酱,这颜值爆表的一对,再次刷屏。
东京热闹,京城也没闲着。叶启明高兴得已经彻底找不着北了,这一次决赛无论输赢,他都要赚大发了,广告费就够使的。比赛还没结束,叶总的奖金已经飞了过去,砸,各种砸,奖励!
头疼。真TMD 头疼!
许湛实实在在地后悔了。真的后悔了。当初为什么拦着她跟明子去莫斯?在莫斯她绝对做不了队长,她的主张也不会被采用,就算明子顶着压力带她去了香港,也是止步突围赛,因为就连明子也没吃透她有这么大的能量。
不知道她是不是感觉到了他的怨气,居然忙里偷闲自拍了个嘟嘟嘴的照片做成小表情发给他,说这是他专享的。
许湛很大度地笑笑,说根本不介意,还说她操心比赛吧,别没事小人之心度君子!
放下手机,睡不着,生气。
……
今晚,决赛出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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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9页
48小时对抗赛,正好是周五周六两天。刚开始的时候,叶启明就打电话给许湛邀他到车场大屏幕看。许湛哑着嗓子回了两个字:不去!
他想安安静静自己在家看。可是,架不住还有个冯克明,轮番电话让他过去,说他不过去他们就过来,反正要一起看!
许湛真没办法,只好去了。
到了才知道,叶启明已经把决赛公布搞成了个大PARTY,邀请了各路玩车的朋友,还有启帆车场的员工和常来玩的客户,酒水和各种吃的全部免费自助。
大冬天,露天环形车场是不能用了,于是把两个车间打通,挂上大屏幕,此刻上面显示还有一个小时比赛就要结束了,评委公布设计比分后就是肾上腺激素超飚的试车表演赛。
许湛是叶启明的座上上上宾,可这个圈子里他跟其他人都不熟,拿了一瓶水在前排坐了,当然,身边少不了一个大块头。冯克明问他不去吃点东西么?许湛摇摇头。
19:00 比赛准点结束。
评委在做最后评审。车场大厅里慢慢安静下来,大家都盯着大屏幕,看场上飘飘的旗帜。原本这种改装大赛在日本华人圈并不怎么有人气,可这一次完全不同,最后决赛的现场票超三分之一都被华侨同胞们买了去。比赛不论国籍,不许出现国旗,可是挡不住中国字,赛场上到处能看到大大的横幅:中国启帆!加油!!
眼看时间到,叶启明终于坐到了许湛身边,已然是几瓶啤酒下肚,精神极好。
“你觉得能行么?”冯克明问。
“无所谓!”叶启明笑道,“老许,你说呢?”
许湛没搭理他,此刻两队已经都站在场地中央,身后是两个大屏幕,一边一个展示着两队最终的设计图纸和实物。
主持人出场,评委开始宣读点评。
最终改装设计的得分:坤元队:9.2分,启帆队:9.0分。
场上一片欢呼,坤元以0.2分之差拿下了设计这一轮。这不是一个小的差距,实际上这基本就是最后的结果,因为一会儿的飙车就是玩来的,只要坤元不被启帆大距离拉开,跑过终点就赢定了。而且,一共就跑三圈,大距离拉开的可能性几乎没有。
等候赛车手准备的时间,现场已经开始了庆祝,各路媒体都在总结,一幅赛后的样子。这边车间大厅里,似乎对结果也不算太意外,尤其是叶启明对这个名次非常满意,大家也就都随着主人又热烈地聊起来。
许湛的目光还盯着赛场,除场地镜头外有两个小方块镜头一边一个对着两队的队长,此刻女孩一动不动,抱着手臂还在看着展示设计结果的大屏幕。解说员偶尔也会说对于心酱这已经是非常辉煌的战果了,她应该骄傲。
许湛觉得不对,不,他知道不对!
女孩还不动,周遭热闹的一切都被屏蔽,她好像沉入了另一个次元。
“她这是怎么了?”冯克明也看出有问题,纳闷儿道。
许湛轻轻摇头。
突然,她从口袋里拿出了笔,急转身往左右应该是找草稿纸,可是已经退出赛场,没有人有。此时惊人的一幕出现了,女孩一把拉下了连体工装的拉链,袖子褪下来系在腰间,露出雪白的贴身小T恤,还有,雪白的手臂。嘴巴直接叼开笔帽,她迅速在自己的胳膊上算了起来!
许湛的心开始怦怦地跳:丫头!加油啊!!
她的样子只有小屏幕上有,并没有引起太多的注意,日本解说员看到只笑着调侃道:心酱在写什么?是不是在记录坤元的设计?
一分一秒跳过去,她沉浸着,完全不受干扰,眼看着赛车倒计时就要开始,许湛手心里捏出了一把汗!突然,她抬起头来,再次看着大屏幕,拧着的小眉松开,呸!吐出了笔帽,那眼神,竟是一丝轻蔑!
只见她双臂一撑直接跃过围栏,冲向赛车区域。紧身白T,卡在腰间红色绚丽的工装裤,冬天的赛车场一路奔跑,好帅的小丫头!媒体镜头终于追了上来,随她冲到了迈克面前。
面对高大魁梧的美国赛车手,心酱娇小得像个娃娃,此刻急切地说着什么,迈克一脸莫名其妙。直到她把自己的胳膊举给他看,他还是表现得不知所云。
她张开双臂抓住他的胳膊强行扭过他面对赛道,她一圈一圈比划着,又在他眼前高高地举起手臂,用力戳着手表,不停地说着。
迈克笑了,握了她的手腕,看起来依然是哄孩子一样的笑容。女孩一下咬牙,跳了起来。
许湛腾地站起来,又像看到那天晚上她在莫斯车场费尽全力与人解释却统统对牛弹琴!
“丫头急了。”冯克明皱眉。
“他妈的!!”许湛骂,“他不应该是听车队的么?!”
“不好说。”叶启明道,“这个自由度高了,就算现在听了,操作起来不搭理你也没用。迟心不应该这个时候去找车手!”
“怕什么?”冯克明说,“反正也比分落后,找不找的,缺什么?!”
“迟心啊,不能着急啊,”叶启明看着屏幕说,“你得软下来,撒个娇,求他啊,小丫头。”
“滚蛋!”许湛撂过来一句。
也不知是不是真的听到了叶总的点拨,忽然,女孩软了下来,两只手握着,恳求似地不停地围着他转。迈克终于低下头来,让她在他耳边继续解释。一边听,一边问,最终,点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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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间到,飙车开始。
发令灯一灭,马达轰鸣两车一起蹿了出去,隆隆的发动机声炸响整个赛场,一场视觉盛宴,一场毫无悬念的比赛。
半圈,坤元领先,启帆紧随其后。可是,叶启明却看得出坤元的飙速是被启帆逼出来的,它还没有把握节奏来充分发挥,只能开足马力不停地提速。
许湛的眼睛还在小方块上,此刻女孩轻轻咬着唇,那张小脸分外严肃,却并不紧张,眼看赛车即将进入第三圈,她抬起了手臂,对着秒表开始计时。
许湛的心开始跳,她在计算什么?在等什么?难道……
刚刚进入第三圈,两车之间突然加大了距离。人们欢呼中也有惊讶,这不是坤元在加速,这是启帆后撤了啊,还有多半圈比赛就结束了,这个时候坤元再次提速,一声巨大的发动机轰鸣,人们的神经瞬间被刺激起来期待着极限飙速!可就在此时,砰地一声巨响,火光四溅,发动机舱爆了!
突发事件,人们惊魂未定,就见后撤的启帆一个漂亮的动力飘移从旁边的火焰中冲了出去!
突然轰鸣加速,发动机开足马力直冲终点!
可能是知道人们还没有反应出它的速度,到达终点的启帆没有停下来直接冲上了不远处的动态广场玩起了北美赛车手常玩的甜甜圈急速旋转,一道道白烟追着红色的车身,发动机轰鸣震耳欲聋!
一圈,两圈,三圈……
高速的漂移旋转,稳定的发动机转速,直到整个动态广场被白烟淹没,这才一个漂亮的刹车,完美的弧度!高大的迈克走下车,像一个凯旋的将军!
看台上终于爆发出了嘶吼般的喝彩!
中国启帆的旗帜铺天盖地!中国话震耳欲聋!!
启帆队员们跳进了场地,疯狂的喜悦中冲向赛车!迈克显然也玩爽了,甩掉了头盔,迎着启帆车队奔去。
女孩太开心了,奔跑中突然双手撑地,一个漂亮的侧手翻!迈克冲过去一把捞起她,直接举了起来,全场沸腾!
无数台摄像机对着他们,这TMD比电影里还要刺激!
这还用评么?坤元的设计没有问题,可是实际操作中出现了计算偏差,没有到终点就爆了。而这个遗憾的失误却成就了本次比赛最大的看点:启帆车队准确地计算出了坤元的速度问题,甚至加以利用,从一开始就在逼着坤元反复加速考验发动机的稳定性,仅仅三圈的距离,如果没有精准的计算,坤元完全有可能冲过终点线再爆,当启帆从火焰中冲出去,仿佛涅槃的凤凰,天地绚烂!
而最后,在不计算比分的动态广场上启帆再次向全场和评委展示了稳定的发动机设计和强大的动力输出!完爆了设计中的比分差距。
东京改装大赛的冠军还没有宣布,这边叶启明已经喊成破锣嗓子:“快!快!!把‘中国启帆’的牌子给我挂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第68章
香槟。
这该死的英文谐音梗!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陋习, 赛车比赛一定要把香槟喷得满身都是!
男人们也就算了,女孩本来身上就一个小T恤,这一湿, 更加贴身!湿漉漉的胳膊, 湿漉漉的小脸,像刚剥了皮的荔枝,像刚露尖儿的小荷, 偏又有那么丰润粉嫩的唇瓣, 灌了蜜的酒窝, 入在眼中不想咬真的不能算人类!
各种特写镜头,各种慢放,冯克明看着都有点咬牙, 更不用说身边这位, 赢了大家都是高兴,屏幕里的、屏幕外的, 是中国人都在叫, 房顶都要掀了, 可唯独他, 像谁欠了他二百块钱似的, 皱着眉,黑着脸。
冯克明笑, “怎么?你是打算站日本队啊?”
许湛没吭声。
冯克明的目光又转回屏幕, 那么硕大一张百万美金的支票做背景, 什么画面都刺激。特么叶启明根本就不在乎这点钱, 他只想要启帆的名声, 这一下,直接登顶!以后他都不会再去勾搭东京赛了, 到此为止,留给所有中国车队一个只能平级不能超越的背影,就像他当年斩下亚洲单人机车改装的年度冠军,从此再不出战,成为个传奇。
可这一切,本应该是莫斯的,冯克明咬牙,“都特么让你一拳给我打没了!”
嘴上骂了发小一句,其实冯克明心里也知道,老许不让她来,就是心疼她争不过男人们。现在想想,是自己不识货,以为发掘了璞玉要靠他来雕琢,却没真的注意到她自己早已磨砺了很久,只是在最后开光的那一刻,他放弃了她。
这一刻的辉煌应该属于她,他们不过是每年集合玩一次,她已经一个人备战了好多年,在完全无望的情况下坚持着。
冯克明正看着,背后喧嚣的人声里走出了合不拢嘴的叶启明,手里拿着刚开瓶的限量版007,递杯子给许湛,“来来来,咱哥儿俩必须喝一个!老许,兄弟给你赔不是,早知道你是给我送财神来,我八抬大轿抬你去了!”
“我一会儿开车。”
这特么冷淡得像对待阶级敌人,叶启明问,“怎么了这是?”
“东京那边不接电话。”冯克明说,“也不看看人怎么接,那不还在屏幕上呢么。”
“且顾不上呢!”叶启明笑,“指不定什么时候回来,回来再说吧。今儿晚上你别走了,咱们一醉方休!”
嗯?许湛拧眉,“不是后天一早的机票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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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是啊,可谁知道你这小丫头夺冠了啊,采访铺天盖地,再有点别的事儿……”
“能有什么事!”
“老许啊,”叶启明惊讶,笑了,“你是真不了解这个比赛啊?这是亚洲规模最大的改装车比赛,经验是美国来的,可专业规格可不是北美那种商业比赛能比得了的。加入临场设计,独一无二!你可以查查之前得过改装冠军和设计奖的那些人,除非自己本身就有事业,否则像她这种独立人,这次这么出彩,肯定各大汽车公司招手,最起码那个池田小老头也要招呼她。到时候offer拿到手软,我告诉你,在国内如果不是北方一汽或者华东一汽这种地方,根本比不了,她回不来了。”
一番话,即便是冯克明也没有深入了解到这个地步,看他们两个都惊讶,叶启明笑着搂了许湛的肩指向屏幕,“看见那张百万美金的支票了么?那只是她今后阳关大道的第一个小里程碑。”
“哈哈哈……”冯克明笑得惊天动地的。
“你笑什么?”叶启明说,“你也参加两三次了,不知道?”
“你看你把老许吓的,”冯克明笑,“他得连夜飞东京去!”
“去干嘛?人家顾得上搭理他么?”叶启明说,“你看看她,她跟之前的冠军可不一样。这次的日本媒体,娱乐的、八卦的都不会轻易放下,后续肯定有综艺,这小丫头要先吃一把颜值的饭了,好好经营的话,那张支票算什么!”
“什么??”
一看许湛真给逗急了,叶启明赶紧道,“这个你不用担心,我早料到了,我都请好了人,不会轻易让他们上日本的节目,那边套路野着呢,咱还没这点警惕么?放心,啊?”
“行行行。”许湛不耐烦地拨拉开他的手臂,“早点回来比什么不强?你到底怎么订的票?”
“哦,周一的票我取消了。”
“嗯?为什么??”
“打入决赛了啊,这是我给哥儿几个的福利:让他们在日本玩一周再回来,下周日下午他们才回来呢。”
“你怎么没跟我说啊??”许湛怒。
“我……”叶启明莫名其妙,“我跟你说的着么?这不应该是迟心跟你说么?你俩这些天都没联系?”
许湛没再搭理他,目光再看向大屏幕,直播结束了。
……
2:00
许湛靠在床头,手机一页一页翻着,每一页都停留好一会儿,舍不得滑走……
网页都关了,只有照片。
这是她登陆东京后所有媒体和网络上流传的图片,他都一一下载下来,每天睡觉前重新检查一遍,生怕又有谁发了什么,就好像他下载了网络上就清干净了,不能漏掉一个,都收集齐,存好。
从不知道她这么上镜,无论什么角度,噘嘴的,皱眉的,哪怕是脏兮兮地跪在车轮边,都好看。冯克明说她穿办公室白领的小衬衣小裙儿特别带劲,许湛没见过,可自从听他说了,脑子里就常想,好几次都想让她穿上床,可惜,他哪有那种神仙耐心玩情趣,根本忍不得她穿什么。
日本这一趟,叶启明把启帆和她的营销做到了极致,隆隆的机械场成了女孩的走秀场。许湛恨得牙都痒,可不得不服,只有叶启明真正地预料到了今天,他才是车队真正的队长,在短短两个月的时间里让启帆融合了新鲜的血液,让小丫头的才能发挥到了极致,在崇尚甚至跪舔强者的岛国,他的每一步棋都下得这么霸气又成功!
启帆登顶了,叶启明再一次创造了传奇,也把他的小丫头给传跑了。
一晚上,她都不接电话。
冠军之夜,叶启明说怎么嗨都不过分,还说他有专门的安排,让许湛绝对放心她的安全。
放心个P!
所有的照片里,这张淋了香槟的最漂亮。湿漉漉,亮晶晶的,满屏幕粉粉嫩嫩,让人食欲大开。可旁边偏偏站了这么个美国佬,举完瓶子,举她,手特么往哪儿搁呢?!
许湛咬牙,这些天,他尽量去学不生气,他已经很多年不生气了,可最近真的受不了。这是最后了,最后的最后!绝对不许她再玩这种比赛了,等她回来,他们立刻回凌海,远离这烫手的启帆,远离叶启明!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居然给他们订了一周以后的票!日本有什么好玩的!
突然,许湛愣了一下,一周啊,腾地坐起身,他有日本签证啊,干嘛要等一周??老叶说的是几号的票?下周日?那他如果周五晚上到,是不是可以玩两天?
正在手机上查机票,突然电话响,许湛一眼就皱眉,这大半夜的,阴魂不散的叶启明!
许湛:喂,
叶启明:老许,睡了么?
许湛:嗯。
叶启明:你还真睡的着啊!
这个货,本来就跟明子一样是破锣嗓子,这一晚上喊的,更破了,吵得许湛脑仁都疼:干嘛?有事儿说事儿!
叶启明笑:你联系上你的小丫头了么?
许湛:嗯。
叶启明:真的啊?她接你电话了?
许湛莫名其妙:接了,怎么了?
叶启明:哈哈……你少特么嘴硬!她在飞机上呢,怎么接你电话!
许湛:什么?!在飞机上??
叶启明:我也是刚听老秦说的。迟心临时给自己买了红眼航班,十一点东京启程,时差一个小时,三点到京城。现在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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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没说完,电话已经断了,叶启明无奈,只能再打过去。
许湛:还干嘛??
叶启明:你丫的!她没买到直达,是转机的,你知道哪个机场哪次航班??
许湛:。。。
叶启明:我发你手机上!
……
车开出来,许湛才发现糟了,隆冬的京城干燥了这些日子今夜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大雪,已经有一阵子了,漫天漫地,能见度特别低!
他迅速查询,还好,机场高速还没有封,可是这么大的雪会不会影响飞机降落?会降去别的什么地方?48小时对抗赛再加转机的红眼航班,她受得了么?
这混丫头!大半夜的,往回跑什么!不管不顾的!
心越急,路面越滑,高速上他已经连续打滑了两次,幸好凌晨车少,即便如此,路过的大卡司机也打下窗来吼:哥们儿!不要命了??速度太快了!
咬牙耐着性子开,眼看着时间就过了三点,这速度他距离机场还有至少一个小时的路程!
到了么?降落了么?不停地拨她手机,始终关机!
四点半!
许湛飞奔进到港大厅,大屏幕上显示飞机准点降落,冲到接机口,零零星星还有人在出来,可是已经不知道是哪个航班的。
怎么手机还是关机??!
难道转机没赶上这次航班?换了?还是滞留在中转站??
正是心急如焚,突然!他看到接机口出来个小女生,宽大的牛仔工装裤挽着裤腿,蓬蓬的白色短款小棉服,厚厚的彩色围巾,乱蓬蓬的丸子头,此刻拖着个大箱子,急匆匆地往外跑。
“迟心!!”
凌晨的机场冷清又安静,他这一嗓子,吓了她一个激灵,看到他,像不认得似的,惊得眼睛溜圆,下一秒,突然向他奔来。
许湛大步迎过去,心急火燎想一把抱住,谁知她竟然突然站住,“你,你怎么在这儿?”
“听老叶说的,我来接你!”
他伸手去拉她,她两手撑住不给他靠近,“不要!”
许湛这才注意到她瞪得红红的眼睛,“怎么了?啊?这是怎么了??”
“我,我……我有话跟你说!”
“好,先回家,回家再说!”
“不不,我,我好不容易准备好了,”说着,她像突然回暖的小动物,眼睛里泛了泪花,急切道,“你来了正好,我现在就说,要不然,我,我不敢了!”
不知道是冷,还是累,她瑟瑟的,网络上那些漂亮的照片都抵不过此刻兔子一样的红眼圈看得许湛心慌难耐,“好,好,那你说吧。”
“我……”
看着他的眼睛、紧锁的眉头,她深深地吸气,吐出,可,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许湛实在受不了了!不管她还在犹豫,还在紧张,还在往后退,一把捞进怀里,直接抱着离地,用力扣在肩头,紧紧的……
一晚上的心急火燎,一刻的惶恐不安,此刻全部变成男人的力气狠狠地勒着她,她好软,不动也不挣,他用力咬牙,让这份柔软填满他……
心怦怦地跳,好半天他把耳朵轻轻贴在她口边,“好了,说吧。”
“……许湛,”
他的心狠狠一颤,“嗯,”
“许湛……”
“嗯,”
“我,我……”
“你在我怀里,在我怀里呢……”
“我,我想爱你……”
好艰难,这准备了好久的话,好艰难,可是一旦吐出来,她的泪忽然就顺畅了,“我……想爱你,特别想爱你,特别特别想……我可不可以爱你?不管以后发生什么,我都想……想爱你,永远,永远都不变那种……不管这辈子还能不能再见,都不变,到死掉……”
作者有话要说:
艰难的话语权……
提前祝小天使们新春快乐,虎年健健康康,开开心心滴!明天初一大家是不是好多安排,还有没有时间看文呀?咱们要不要好好休息两天?O(∩_∩)O
第69章
她从来……从来都不顾他的感受……
她从来都是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从来不管他……
死死地把她扣在耳边, 许湛的手臂早没了把握,时间太久了,他该放开手, 可是心疼得厉害, 他就是放不下。
“你听到了么?”她终于还是觉出了异样,小声儿在他耳边问。
“别胡说。”他咬着牙,艰难道, “以后不许……不许胡说!”
嗯?男人瓮声瓮气的, 她想抬头看他, 可是被他压着一丝一毫都动不了,只能忐忑地抿抿唇,“生气了?我, 我不是想让你怎样, 我就是,我只是说我自己, 你……听听就好了。”
许湛一咬牙, 更用力, “不是不是, 我, 我是说……”
说什么?再没有下文,这个男人怎么这么大力气, 迟心只觉得自己快要断成几节了, 舍不得跟他分开, 可她真的没法呼吸, “你弄疼我了。”
此刻她的小声儿入在他耳中只觉糯糯的, 甜甜的,根本没有任何意思。好一会儿, 他才轻轻地把她放下,怀抱并没有分开,近近的,她终于能看到他的脸,眉头这么深,脸色这么冷。
轻轻地抵着她的鼻尖,许湛努力咽了一口,“你以后不能这样,听见了么?”
她看得好心疼,“你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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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随便张口就来,也不管我受了受不了。”
……啊?她愣了一下,鼻子一酸,眼泪吧嗒掉了出来,“什么随便,什么张口就来……我,我想了好久了,我不敢说……这次比赛,看着我们的车在动态广场上那么疯转,我突然,突然就觉得身体里好大力气,特别想喊,喊给你听。可是,你不在,你不在现场,我憋得可难受了,就,就想马上回来,赶回去告诉你,我怕,我怕……”
“怕什么?”
“怕天亮了,比赛结束了,我,我就再也不敢了……”
“傻丫头,你怎么这么傻……”他想笑一下,可眼睛酸热难受,低头,埋进她领子里。那几个字,他也好想说,可是,他不知道怎么说,在她没把握的时候怕她跑,她有把握了,他怕说了不够,现在,他根本不知道怎么说才够……
凌晨的机场大厅,稀疏的人流来往,安静,明亮,在她眼睛里慢慢地模糊成一片……
虚空的身体早已经乏得没有一丝力气,可她记得往羽田机场飞奔时自己是多么的亢奋,就像刚刚开始比赛,热血沸腾;一路的航班,她闭不上眼睛,死死地盯着窗外无尽的黑暗。
她知道,再不见到他、告诉他,她就要垮了。此刻在他怀里,她好想软下来,完全地软在他怀里,让他抱着她,她想睡下去,再也不醒来,那她的人生该多么圆满……
可是不行,这个家伙,完全不顾她还有没有力气,就这么压着,让她撑着他们两个的身体。她要垮了,要碎掉了,可是舍不得说一个字……
抱着吧,抱到他抬头,抱到他接受她说的那几个字。幸好,自己等到了今天,如果当初傻乎乎地就说了,他一定更不喜欢。
两个人这奇怪的姿势,这奇异的一幕,在京城机场像一个静止的画面,定格了好久。等到世界终于又重启,等到空荡荡的到港出口又有了新的航班降落,男人才抬起头,这才注意到女孩一张煞白的小脸,距离晕倒只有一秒的距离。
“心!!”
她软下去,落在他怀里,眯着眼睛,“我好累,好饿……”
“嗯,”他想笑又心疼,“咱们这就去酒店,啊?”
“酒店?”迟心惊讶,“不回家么?”
“大雪,路不好走,咱们就在附近酒店先休息。”
“哦。”
她乖乖地答应了,她哪里知道,不是雪太大,是他的手太抖,心也抖,此刻的人虚飘飘的,醉了一样,根本开不了车!风雪的天,出事怎么好?
一开两个小时,她饿着怎么好?
一开两个小时,他哪里还等得……
……
酒店。
小丫头真是饿了,迷迷糊糊的,还吃了一大碗热热的八宝粥。许湛在旁边陪着夹菜、拿小馒头,本想着还能说说话,可她哪里顾得上搭理他,狼吞虎咽的。
48小时高强度决赛对抗,他见过她现场的样子,除了水,顶多嚼一块巧克力。最后失势,败局已定,大家都走开了只有她还高度集中精神盯着那两张图纸。不到最后一分钟绝不收兵,这得是多大的定力,又消耗多大的能量?
想起她蹙着眉那个小样子,目光那么冷静,那么嘈杂的环境她居然能脱离出自己的世界,入定一般沉浸。
看着她,大男人的心里都生出敬畏,这个做事的样子,还有什么不成的?最后脱下衣服在手臂上飞快计算,吐出笔帽得结果时,简直帅得像个小将军!不知道媒体明天会不会扒出这一幕,那个时候就知道什么卡哇伊心酱,这分明是个小狼崽子!
真像明子说的,小丫头狠着呢。
狠什么?多软呢,他怎么抱,怎么勒都行。想着许湛心里又热,忍不住就抬手捏她的脸蛋。
“怎么了?我吃脸上了?”
瘦了,累了,眼睛就算凹下去也显得这么大,圆圆的,配了那若隐若现的酒窝,越发卡通了。难道去了趟日本,真的被感染成漫画了?许湛笑,“没有。累了吧?还能坚持住洗澡么?”
她轻轻咽了一口,“不洗澡,许处长能允许我上床么?”
许湛一挑眉,“你说呢?”
哼,她噘了下嘴巴,起身往浴室去,“刚攒了一点点力气,赶紧的。”
许湛笑,跟了进去,她立刻眼睛溜圆,“干嘛?”
“一起。”
“你晚上没洗澡么?”
“给你洗,好不好?”
“不好。”她不肯,“脏呢,头发上都是香槟。”
不提还好,一提许湛就想起了那湿漉漉香甜可口的场景和那个不合时宜的老外迈克!一把搂进怀里,“都累成这样了,一会儿再睡水里。”
这个家伙,今晚黏人呢。迟心笑了,踮起脚尖在他耳边,“你先出去,一会儿给你小惊喜。”
小声儿,哑都哑了还这么甜,许湛想严肃一下呵斥她少撒娇赶紧听话!可是不行,自己唇边的笑像被施了什么魔法根本收不住,声音出来自己都觉得又贱又腻,“现在就告诉我,是什么?”
“一会儿就知道了呀。”
“你是不是从日本搞了什么情趣内衣来?”他不屑,“别费事啊,还得我剥。”
嗯?哼,她嘴巴一噘,推他,“那算了。”
他赶紧抱住,笑,“好好好,今晚咱们穿,啊?”
“好了,你出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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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许关门。”
“……哦。”
从浴室出来,许湛着手收拾桌上餐盘,全部拿去门口,再仔细把桌面都擦干净。残余些许饭菜味道,房间里的香薰很快取而代之;另外,酒店24小时的鲜花服务非常到位,一束玫瑰插花摆在桌上,一个白色紫罗兰的花球放在她床头。
里面的水声停了,许湛赶忙把床铺准备好,顺便,在他的床头放上杜蕾斯。刚才订餐时特意点的客房服务,她已经累散了,他知道,尽量克制,回家再说,可是……总得以防万一么。
吹风机都停了一会儿了,人怎么还没出来?许湛纳闷儿,走到门口,“干嘛呢?”
“马上。”
小声儿带了一点点浴室的回声,好听。许湛在门口安心等了一会儿,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又敲敲,“怎么了?”
没回音,许湛蹙了眉,忽然想起那次去启帆车场看她,一个人在屋里贴创可贴,这一场生死角逐的比赛,是不是受伤了??
联想一旦展开,就变得特别庞大,一秒也再等不得,他一把推开门!
女孩站在镜子前,身上还是曾经那件棉质的睡裙,刚刚出浴的小脸红扑扑、亮晶晶的,特别漂亮,眼睛看过来,看着他,感觉有点奇怪。
“怎么了?”许湛问。
她踮起脚尖搂了他的脖子,“想你呢。”
他笑了,腻道,“那怎么在这儿想,回床上想。”
“……嗯。”
把她抱进房中轻轻放在床上,许湛刚要把被子给她盖上,她忽然拦了,“不要。”
说着,她推开他,把被子都掀到一边,自己平平地躺下。
“干嘛呢?你不冷啊?”许湛坐到床边拢住她。
“说了我要给你个惊喜。”
“是啊,在哪儿呢?”看着那张竟然有点紧张的小脸,许湛调侃,“不是要把自己冻给冰棍给我暖吧?”
小脸一点笑意都没有,酒窝都看不到了,“你,你先闭上眼睛。”
好严肃,许湛没办法,只好闭上眼睛。
窸窸窣窣,听到她把睡裙脱了,他说:“好了吧?”
“哎!”可能是以为他要睁眼了,她忽然起身,小手紧紧地捂了他的眼睛,“别!”
许湛笑了,“看把你吓的,我不睁了,赶紧吧。”
“你……”她吸了口气,颤颤的小声儿,“一会儿睁开眼睛,看看,看看我有什么不同……”
女孩温暖的体香围绕着他,男人根本无所谓惊喜,只担心她着凉,此刻听着,自己也莫名心慌起来,“你干什么了,嗯?受伤了?是不是受伤了?”
也不管他看到看不到,她摇摇头,“你要是不喜欢……也不能改了……”
“喜欢,啊?”
“不喜欢……也先别生气,行不行?”
“不生气。”
沉默,安静,可是小手却一直不放开。许湛也不敢吭声,等着。好一会儿,她慢慢放开,躺下。
“好了,睁开吧。”
女孩身上是一套新内衣,淡紫罗兰的胸衣,蕾丝花边小小的内裤,灯光下,雪白的肌肤,羞涩的女孩,她从不自信自己的身体,所以很少会给他这样好好看看的机会,其实,她根本不知道他有多喜欢,小天鹅一样的脖颈,两只雪白的兔兔,平滑的身体、小腹……突然!
一只蓝色的小蝴蝶绽着翅膀,轻轻地啄在女孩平滑的小腹,角度微微斜向腹沟,好似要采摘蕾丝的花边,灵动,诱惑……
男人的眼睛一动不动,呼吸都停止。
许湛自认讨厌纹身,可是……女孩这么私密的地方,这么美丽的肌肤,动感十足的小蝴蝶,好像要游戏去那隐秘之处,画面性感到让人窒息,想象在男人的脑子疯狂喷涌……
这么可爱的小生灵,像她一样,能吸入男人骨髓的诱惑。
雕琢如此细腻,蝶翼若隐若现的透明,目光凝聚,他这才看到,蝶身、两须从中幻化出一个字:湛。
男人半天都没动,迟心心慌不已,“你,你不喜欢么?”
她忙着要去遮,被大手握住,低哑的声音,“……什么时候?”
“……就是,就是去东京前,跟你去江州出差。”她小心翼翼地嘟囔着,“白天你上班,我……那个地方,我早就打听好了的……”
难怪,回来后她就不许他碰她,说马上比赛,她要养精神。现在十几天过去,小蝴蝶真的就像长在她身上,又像要翩翩起舞,好美……
可是他的心却疼得厉害!他已经不知道该怎么继续,那久违的心慌和恐惧涌上来几乎把他淹没……他受不了,受不了……
“你怎么总是自作主张?你……”
“这个,”他的声音这么低,这么哑,她吓得腾地坐起身,“可以洗掉的!”
男人的眉头好深,看着她,良久,“会洗掉么?”
嗯?她懵懂地看着,不明白他的意思。
“会洗掉么?”他又问。
她轻轻地摇摇头。
“我不喜欢呢?”
眉心一蹙,她的眼圈红了, “就当是我的一块疤……行不行?”
“以后不在一起了,也不洗掉?”
她怔了一下,笑了,“就是因为这个,才要的。”
“因为这个?”
“我,我想把你……留在身上……我记性不好,写了日记也会都忘掉。”她抬手比着自己的眉,“你看,眉尾这个小疤是小时候我生病,爸爸本来抱着我的,不知怎么就放下了,我腿软一下碰到了自行车上,留下了这个疤。姥姥说,当时爸爸难过了好久。可我觉得挺好的,我什么都不记得了,可是,它记得。我现在……也想留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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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直皱着眉,一直没有笑,一直也没再说话,好一会儿,轻轻地扶她躺下。
“你……”
……
他的吻好温柔,从她的额头,眉心,眉尾那个小疤,缠绵着慢慢往下,一寸,一点都不放过。甜蜜得她都不想呼吸了,好想跟他纠缠,可是那么喜欢的唇瓣都没有多停留,留下她独自渴望,他一直,往下……
终于,碰到了小蝴蝶,热热的气息,柔软湿润的爱抚,反反复复,他几乎要把小蝴蝶吃掉了。她可以看到纠缠的景象,受不了,突然开始嫉妒,嫉妒那只小蝴蝶,想拉他,可是够不着,任凭他继续,往下。
突然的刺激,她几乎是要跳了起来,怎么挣都逃不脱,他怎么可以这样!极度的羞涩和欢愉,好想哭……
小蝴蝶在他眼前飞,起起伏伏,雪白的波浪,他知道,她和火热的小蝴蝶要一起飞起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老男人不会表白,大家不要给他希望了。
第70章
天亮了, 风停了,雪也停了,外面一定是冰清玉洁、晶莹剔透的世界, 可是, 怎么比得了昏暗的房间里被子下湿软的交缠,早已分不出彼此,静态了很久, 静谧中只闻彼此的呼吸, 时间, 就这么奇妙地停止在迷醉之中。
累死了,晕过几次,就好像又续了命活过来, 迟心轻轻地眨了下眼睛, 脑子依然跟不上,没有思考的力气, 只能凭感觉, 感觉身体的各个部位在哪里, 跟什么黏着, 一点点去感觉, 慢慢发现,真的……好羞耻, 可还是轻轻往后靠了一下, 脸颊贴着, 喃喃地说, “要捂熟了呢……”
他笑了。耳边, 男人好温柔的气息。
大手一直扣着小蝴蝶,就好像他一放开, 它就要飞走了似的。
这一夜,她好满足,把想说都说了,想做的也做了,还有,那只小蝴蝶……
他不喜欢搞情趣,尤其讨厌纹身,她都知道,可是……可能是这个时空他太宠她了,她就想着他怎样都会顺着她,唯一害怕的是,那个字……
纹身的时候,技师小姐姐说:小姑娘,我劝你还是不要刻男人的名字。这么爱一个人,会吓到他的。男人这种生物啊,就是贱,你越爱他,他越不当回事。主要是以后洗起来好痛的,给自己留个后路也不妨啊。
小姐姐的话已经很婉转了,迟心知道其实里面还有一层意思是:你这么疯狂,谁也受不了啊。她怎么不懂,懂的,可是她早就压不住自己疯狂的念头,她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去爱他。她一无所有,什么也给不了他,可他给了她那么多,让她在二十五岁这一年就把一辈子都活圆满了。她太想爱他了,这个世界里她什么都主张不了、预料不了,但是她的身体她可以做主,她要把他刻在身上,标记好自己是他的。
她是这么迷恋这个念头,甚至都做好他如果被吓到、不开心,她也不洗,她离开就好了。离开他。
可是,决心在见到他的那一刻就土崩瓦解。镜子里,她看着那疯狂的印迹,好怕……
没想到啊,他是这么喜欢这只小蝴蝶,一直吻它,一直抚摸,她都要嫉妒了。
她问:你喜欢么?他说喜欢;她问:你怕么?他说:怕。她的心情刚刚要低落一下,谁知他附在她耳边说:怕吓到你。
嗯?她不懂。
他说:你根本不知道什么叫疯。
她还是没懂,可是无所谓,这一夜,他们都不需要掩饰彼此的疯狂。他怎么做,她都可以,没有女孩的矜持,没有羞涩,完全没有,她要他知道为了他,她可以下作到什么地步,她不需要存在,只要他在……
渴了。
他没给她动,回手拿了水,她张开嘴巴就好。清凉甘甜滑入肠胃,好舒服。看着瓶身上那个飞机的小标志,迟心忽然想起了什么,“那个,在机场的时候,你是不是叫我了?”
“嗯,你都没看见我,一个人闷头走。”
“不是呀,”小声儿跳跳的,“你是不是叫我……‘心’?”
许湛轻轻挑了下眉,当时看她脸色发白就要站不住,他一把抱住脱口而出,以为她没注意到,其实连他自己也吓了一跳,此刻么……心忽然就软,“喜欢我这么叫你啊?”
迟心笑了,很努力、很努力地转过身看着他,“你再叫一声,我听听。”
“心。”
“啊……许处长好腻啊,受不了……”
她开心死了,搂着他的脖子,如果不是黏着动不了,一定要跳几下了。
“哎,在日语里‘心’是怎么发音来着?”他问。
“Kokoro。”
“还挺有意思的。”
“干嘛?”
“要不,咱来个简单的,叫Koko好不好?”
“不好!听着像小狗。”她叫,抿了抿唇又贴在他耳边,“不改,不许改。以后……你都不许再改回去了!”
“不嫌腻啦?”
“嫌。要适应好久才行,不过,我就是喜欢这样,我可以的……”
许湛笑了,他也喜欢,喜欢脱口而出那瞬间的亲近,喜欢把那个姓永远丢掉,她就是一个字,单纯的一个字……
“许湛……”
“嗯,”
“你想我怎么叫你呢?”
“怎么叫都行。”那个字已经刻在她身上,怎么称呼他已经完全不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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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一晚上了,你还没恭喜我呢!”
噗,许湛笑,小冠军终于还是不能免俗,能放下那盛大狂欢的场面、放弃自己最高光的时刻不管不顾地飞奔回他怀里,他真以为她什么都不在乎只在乎他呢,轻轻捏下小鼻头,“了不起,啊?”
“叶总要把钱都还给你呢。”
“嗯,过两天跟他结账去。”
“哈哈,”迟心好开心,“你看,我说我会给你挣回来吧!”
“嗯,这次不但玩好了,还赚了,是不是?”
“是!你知道么,刚进入决赛叶总就给队里每人发了五万的奖金,给我的是十万呢!而且,直接是他私人账户划账赠送的,都不用缴税!再加上最后那张大支票,缴完税,几个人平分一个人也能十万美金呢。还有哦,我们决赛前就有日本媒体说要出专题报道,挺多钱呢,叶总说这个事交给他,谈好再说!”
她叽叽喳喳的,好兴奋。两个月,她用了两个月,不,用几年来每天晚上那无休无止、枯燥的发动机声赚到人生的第一桶金,是她完全该得的、甚至是迟到的第一桶金,可是许湛不知为什么,心里有些怅然,忍不住又去捂那只小蝴蝶……
“我厉不厉害?”
“真厉害。”
迟心开心死了,“哦,对了,回来的路上我都想好了,咱们这次租房子的费用都我来付!如果再续,也是我付!”
“还续什么?”他说,“过了新年就回凌海了,这边要提前退租了。”
“真的?好呀好呀!”一听要回凌海,她更来了精神,“回去我要好好请朵朵他们吃一顿海鲜大餐!哦对了对了,之前陪朵朵看戒指的时候我俩一起看上一条手链,好漂亮哦。当时就想说,有钱了一定一人买一条!回去我就买来,买两条!和朵朵一人一条,可漂亮了!”
“哎哟,”许湛笑,“小土妞挣了钱,没拿到手就提前花光了。”
“哈哈,”迟心也笑,“哼,怎么了,还剩好多呢。”
“别老想着玩儿了,远油春节前会有一批面试,你的面试通知昨天周以东已经转给我了。回到凌海,得抽时间准备一下。”
这也算好消息的消息竟然像是一小盆凉水直接就把喳喳给浇灭了,她眨巴眨巴眼睛,没吭声。
“怎么?比赛结束了,想反悔是不是?”
“不是……”
“那是怎么了?”
“干嘛非我要去远油啊……都考过一次了,没过,干嘛还非要再去考……”
“这次肯定过。”
“那也是因为你的关系。”迟心噘了下嘴吧,努力撒娇,“求你了,不这样行不行?当时先生和师兄们都知道我没考上,这好好儿地就进去了,太不好意思了,我不要……”
“什么关系!这次完全是社会招聘,过不过一定要考,又不是我说了算。”
“那更不能去了。”
“为什么?不能再考么?”
“考不上。”
“再试一次!”
“我不是那种人!”
“哪种人?”
“我不是那种一次不行,多努力就可以的人。”她蹙了眉,“我一定是第一次就好好准备,准备全部,也发挥全部。第一次,就是我最好的成绩。上次考远油的时候我准备了两个月,我已经把我会的、能做到的都发挥到了。现在,这一年多过去,我没有做专业,根本没有什么长进,干嘛非要再去试?”
这小丫头,狡辩起来也是厉害,可是自己当初做下的孽,怎么好暴露?许湛只能继续努力,“我就不信远油是你第一次没过的考试?”
“是!”迟心很硬气地点头,然后就泄了气,“我知道我自己什么行,什么不行。你看你资助我去比赛,虽然害怕,可我还是觉得有准备,可以去。远油这个,我真的不行。”
唉,这丫头真是以为自己没考过,许湛实在有苦说不出,只能强行劝,“听话,再去试一次,假如这次不行,我再不逼你了,你行不行?”
谁知这一次她竟然坚决地摇摇头,“不去。我不喜欢远油!”
“为什么?”许湛觉得新鲜了,“远油怎么了?”
“我考完后很认真地重新想过,不可能不过。可是,居然没过。那说明我会的和它要求的根本就是两码事,我对它有根本性的理解错误,我不知道怎么去调整,我也不想去调整,我理解不了它。”
我勒个去!
许湛真是服了,这辈子他也见过不少学霸,可是这么轴这么有底气的学霸真是罕见,何况还长了这么一张人畜无害、差点就傻白甜的脸。
怎么办?这不是油盐不进,这是知识就是力量,小丫头已经武装到了牙齿,他是嗑不开了。
“你放心好了呀,我回去一定能找到工作,真的。”舔着小脸,她又变得甜甜的,“回去我还有个惊喜给你呢,你猜……”
“第一次考试也过了。”
嗯??迟心正打算告诉他凌海那个完美小屋她还留着,男人突然沉下来的声音让她一下没反应过来,“什么过了?过什么了?”
“远油校招。”
“没有啊,发榜的时候没有我呀。”
“不但过了,而且高中榜首。”
看着他,迟心愣了一会儿,“笔试么?”
他摇摇头,“复试之后的综合成绩,第一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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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为什么没录我呢?”
男人沉默。看着他皱着眉头,却怎么都威严不了的脸,迟心突然……好像……可是……“为什么??”
“……是我。”好特么艰难,许湛从小到大还没被这么对质打脸过,尤其面对这么一张快让自己发疯的小脸,“我给划掉的。”
“啊?!”
小声儿一下就乍,“你,你把我划掉了??”
许湛赶紧搂了往身上贴,“对不起,啊?我错了,好不好?”
以为一定会碰到阻力,她一定会用力推他,打他,一定会生气,可是,没有,她还是任凭他用力抱,贴在他怀里,只是稍稍的有点冷,抬头看着他,“你……为什么啊?”
为什么……
四目相对,第一次看到男人眼睛那么深,愧疚,心疼,第一次,看到他在她面前抬不起头。她的心忽然好痛……她明白了,怎么会不明白?怎么会问出“为什么”?难道不是应该的么?她名字里的那个字根本就不应该出现在他面前,他们不应该在一个世界里,现在的一切……都美的像是幻觉……
“心!”小脸怔怔的,许湛怕,“好了,别去想了,都过去了,啊?”
怀里还是不动,许湛心慌,“心?”
“其实,你有没有想过……”她喃喃道,“我们有可能永远都碰不到……”老天,人为,都可能……
她忽然落寞,远油对她来说是一次挫败,可也只不过是个工作,她绝不会再回头去纠结。她的人生里太多没有答案的东西,她早已学会不再问,让自己糊涂活着,此刻,她害怕的不是远油和许处长,她害怕的是他们,这疯了一样的日子本来不存在,是一个又一个的bug才错到今天……
可是,这个问题,早已经被他想过无数次,也回答过无数次。后怕么,不。许湛轻轻抚去她额头刚刚一下就急出的汗,“不会,我们一定会见的。”
“……你怎么知道?”
“你不是总相信在这个宇宙里我们不孤单么?不是相信有超自然和魔鬼的力量么?”
她蹙了眉,“你是说……”
“所以我出车祸了。我划掉了你的努力、老天的安排,那这个宇宙系统只能强行纠错。我必须流血、疼,才能再见到你。只要看到你,一切就回归正常了。”她怎么知道那天夜里,他睁开眼那一瞬间奇妙的感觉……
男人的声音好沉,好温柔,他第一次,竟然在用她的话在说冥冥之中……
迟心想笑,可是鼻子一酸,眼泪就打转,“你就是这么说罢了,要是……我很丑呢?”
“那,魔鬼的力量会让我改变审美:在别人眼里的小丑瓜,在我眼里,貌若天仙。”
噗!迟心叫,“你就是哄我!我三岁么?”
他笑了,“乖,之前的错,我没办法弥补了,现在,咱们把它纠正过来,去再考一次,好不好?”
“……哼,我就这么原谅你了么?”她没再顶嘴,可还是嘟囔着不服,“你害我觉得对不是先生、不敢见先生,害我面试恐惧,害我误会远油,害我被师兄们笑……”
一连串,她说了好几个“害”字,许湛心软,“那你说怎么办?怎么弥补?你只要说,我照办。”
“什么……都能行?”
“只要我能做到。”话刚出口,许湛赶紧改,“不管能不能,一定做到。”
曾经不是没想过校招这件事他得坦白,想过各种小丫头的反应,想过她哭,闹,还想过她跑走不理他,可是,没想过她这么乖。只要是他,她怎么都听话。看着这张若有所思、努力想又不敢启齿的小样子,许湛已经笃定猜到:她一定是要他保证永远给她在一起,不分开,不许放手……
“那……回凌海前,我想去跟我妈妈住一周,行不行?”
作者有话要说:
老男人,想多了不是?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O(∩_∩)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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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航班:凌海——京城。
还有不到半个小时飞机就要降落了, 今天是工作日,许湛选择了清晨最早的一班飞机,要赶上总部正常的上班时间。昨晚开会到九点多, 之后又和人事总监周以东去附近喝酒, 两个人一直坐到了酒吧打烊,凌晨三点他才回到住所。
睡不着。
最近事情太多,太乱, 长风项目启动后短短几个月他凌海京城来回飞了几次, 老领导一直很支持, 可他自己知道这么突兀地回到总部一待就是四个月确实对华东的工作造成了不便,虽然他把自己转成了陀螺、一件工作也没有落下,依然心有愧疚。幸好很快就要过新年了, 新年, 一切都会在凌海重新开始。
迟心的面试已经安排好,这一次, 他不允许再出现任何差错!一再叮嘱周以东, 他们两个的双保险一定要把小丫头锁入远油。所谓的车队、改装大赛都通通留在那个疯狂的东京赛车场。前世今生, 就此别过。
谁知, 原本稳妥的时间安排, 原本周全的设计,只需按部就班、风险度就会为零的计划自从启帆夺冠开始全线崩塌, 墨菲定律已经是惊声尖叫, 能出错的地方全部出错……
这一趟东京之行, 小丫头以一种登峰造极的方式圆了自己的梦想, 同时也赚得盆满钵满!除了冠军奖金, 赢者通吃的比赛规则让他们对决赛场上的改装车拥有所有权,包括日本坤元那辆:两辆凯迪拉克经典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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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8页
改装车在国内不能开, 运费也贵,最好的选择就是就地拍卖拿钱走人。谁最想要这两辆车?
叶启明。
如果是以前,都应该归启帆赛车俱乐部,可是这一次,合同非常明确:许湛只是租借了启帆车队,整个比赛跟叶启明没有半毛钱关系。所以,叶启明想要这两辆车,他必须在东京竞拍。
毕竟两人是兄弟,小丫头也很懂事,合计后一分不要将冠军车赠予启帆俱乐部,至于坤元那辆么,叶启明就想留着爆掉的原型,这位京城阔少豪掷百万直接拍下,一个月后海运归来,东京冠军赛上的两辆改装凯迪拉克就此成为启帆赛车场的吉祥物。
卖车所得直接归出资人所有。也就是说许湛什么也没干,进账百万。自从成年以来,这是他赚得最轻松、最离谱、最不知所措的一笔钱!小丫头乐得不得了,搂着他又蹦又跳,许湛说给她,她坚决不要,不知为什么,给他赚钱这件事她好像比自己拿冠军还要开心。
这还没完,卡哇伊的心心酱直接登顶斩获冠军的娱乐热度在日本、香港、台湾都开始发酵,叶启明这边还在谈综艺合作,一档访谈节目已经追到了京城,在启帆赛车场录制了两天,又是一笔进账。
叶启明这个一手助推打造了心心酱的家伙从来不是个东西,更不是个慈善家,回到京城就逼着许湛为她签下了三年合约:这三年里,迟心要配合启帆的所有广告宣传和赛车开场造势,价钱么,自然不亏。
除此之外,要不是许湛死活不松口,小丫头的照片就要和那面“中国启帆”的旗帜一样在赛车场各种悬挂了。
这几周,许湛只觉得自己活在特么云端,飘飘忽忽,起床就开始头晕、头疼!国外的还没搞清楚,很快,又有一个专门经营海外自媒体的公司发来邀请,想和她合作开始打造网红人设、经营油管频道。企划方案看了一页许湛就怒了,这特么是吃日本那帮宅男的福利吧??
心惊胆战,焦头烂额!许湛实在受不了了,最后直接告诉叶启明:从现在开始所有抛头露面的所谓媒体活儿一概不接!综艺、访谈统统特么滚蛋!
叶启明:怎么着?你是爹啊?就你说了算?!
许湛:我是她男人!
屏蔽了各种电话后,带着她在屋里关起门来算是得了些清净。看着怀里这一身旧睡裙、洗得香香软软的女孩,许湛咬牙切齿地告诫:好好在家待着,等着一起回凌海,不许背着我跟任何陌生人联系,包括叶启明!
特别听话,头点得像小鸡啄米。
可是,马上要新年了,她从东京回来那一刻就提出新年要去跟妈妈住一周。
想起这件事,许湛就耿耿于怀!
自从在香港第一次从她口中听到那句妈妈有事她就不能活的话,迟芳华才算是让许湛从阴魂不散的厌恶变成了不得不忌惮的力量。小丫头总是哄他说他最最重要,可是从没说过什么没他不能活,相反,常说分离。现在,赢了比赛,又揭穿了他卡掉她远油前途,在他最心软、最愧疚、恨不得什么都给她的时候,她最想要的竟然不是跟他在一起、不是要他承诺个几辈子的宠爱,没有,她要的只是想跟妈妈在一起。
那一刻,他心真的凉,可是一语既出,怎么能驳了那张渴望的小脸。他答应了。
这一次,许湛跟她说就在家里住下。他不想她晚上再一个人出来住学校的宾馆,毕竟那个她不敢靠近的哥哥房间现在已经完全不怕了。可是她还是嘟嘟囔囔说不敢,说许叔肯定不给她住。许湛想想也是,总不能自己打电话跟许驳州说。不过,他还是让她一定试试留下。
到了后,她很开心,说许叔和妈妈说她可以睡沙发!
许湛嘴上答应了,心里还是不太痛快。让一个女孩子睡在客厅?夜里许驳州经常起夜,算怎么回事?真是这么没眼色么,就不能让娘儿两个住里屋?这么分不开?心里不免又对那两口子生了些嫌恶。
后来,再没消息。毕竟临走前,她再三叮嘱他:不要打电话给我呀,我一直跟我妈在一起呢。不要发短信呀,我手机不总在身边的。
其实也不能说完全没消息,这几天许家老院微信群里时不时会有消息蹦出来。只要有人转发什么,哪怕问句早安,迟芳华都会立刻出来聊两句,顺便发照片。
许湛料到小丫头这次赚了钱是迫不及待要花给她妈妈,可是也没想到迟芳华能这么大手笔:各种包、衣服、星级餐厅、演出。许家人其实很少在群里晒这些东西,也压根不懂得晒,所以许湛看得出迟芳华已经是在极力克制,努力迎合许家的节奏,时机么一定是在别人聊了几句后,图片么,不多,一定是精挑细选,刻意地做出不经意。
这女人花起别人的钱来真是不手软。许湛并不介意,只是心疼小丫头,赚了钱自己一分都没舍得花,不是想着他,就是想着她妈、朋友闺蜜,恨不得知道她名字的人都能分一些给人家,活脱儿一个共产主义小战士。
不过,晒了这几天,许湛发现一个不好的苗头:迟芳华显然不相信这钱是女孩自己赚来的,言语之中虽然夸,可明眼人都看得出她隐隐约约是说女儿有了好倚靠。也难怪,那个小丫头根本不会撒谎,既然不敢说出比赛的实情那一定是编了一堆不靠谱的话,迟芳华自然觉得看穿了她的谎言,然后按照自己的逻辑去揣测,那么,女孩背后一定是有个金主,那个人肯定就是她相中的冯克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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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9页
真TMD!
许湛越想越头疼,算了,不过几天的功夫,机票已经都订好,早点离开这是非之地!
从机场出来直接去了公司,忙了一上午,到了午饭时候一点胃口都没有,昨夜虽然没喝醉,可是胸口干,这半天尽灌水了。
正独自在办公室享受午休这一点清净,忽然秘书说有人来访,居然是叶启明。
许湛起身,亲自煮茶招待大少,毕竟这位难得屈尊到民间来。
两个人瞎扯了几句远油的浩然正气和办公室风水的相得益彰,许湛看着叶启明,“你来是又有事儿吧?”
“啧,怎么就‘又’!”
大少脸上是一贯豪横的笑容,不过今天从一进门那神情中就有点欲言又止、怜悯的意味,许湛还真是有点不大习惯, “快说吧。”
“两件事,都是喜事儿。”说着叶启明从随身的包中拿出两沓文件,先把第一沓摆在许湛面前,“三川书社,日本最著名的漫画出版社之一,他们要以迟心作为动漫形象和故事主体来出连环画册,需要合作授权。”
“动漫??”
许湛惊,立刻拿起来。文件附带了很多这次比赛她的照片,都是媒体公开发表的,有几幅出名的小表情已经画了初稿,不得不说,不但形似而且神似,惟妙惟肖,呼之欲出,简直可爱之极!
“这个我觉得行。”叶启明说,“正儿八经搞出版的,这几年亚洲地区火的漫画作品有一半都是他们出的。你们如果同意,我有经纪公司可以开始谈。只要漫画继续,以后再有什么动画片出来,你们躺着收钱。”
叶启明话说完干等着,那男人眉头皱着眉头半天不吭声,感觉不像是来给他送钱,倒像是来讨债的!叶启明真是没法子,“老许,你不能一直挡人家财路啊。”
许湛翻看着,“不靠谱的玩意儿。”
“这怎么不靠谱?日本热血动漫多经典?迟心从成长经历到最后夺冠简直不用编就能用,就算给她一个成长记录,不好么?”
许湛还是皱着眉,这些图片真的很漂亮,不过只有脸,没有身体,“不会画着画着就成什么美少女战士穿成那样吧?”
噗,叶启明笑,他知道兄弟是想说以后别大胸大屁股哪儿哪儿都露的,可是这男人舍不得说又不甘心,真是矫情!“你如果担心,这些可以写进合同里,每一期的造型是可以有发言权的。”
从头翻到尾,他眉头也没展开,最后撂过来一句:“让我想想。还有一个是什么事?”
叶启明有点发愁,这个单纯的喜事他都没见得高兴,接下来……
另一沓文件打开,原来三份。
“这是什么?”
“大众,三菱,福特。”叶启明说,“各大汽车公司通过启帆给她下的offer。”
“什么??!”
这一声,叶启明感同身受。这不是钱不钱的问题,这是金榜题名,这是状元及第,这是人生在世不可能拒绝的起飞时刻,这也是很多人一生都集不齐的神龙召唤卡。可是,这对于早已过了而立之年、正处在事业上升期的兄弟来说,意味着抓不住这只要起飞的小鸟,意味着手里的风筝很可能要断线了。
果然,他一个一个仔细地看着,没有抬头也能看得出此刻的心里一定是开了锅一样在翻腾……
“厉害吧,轴心国她算是都给集全了。”好半天了,叶启明不得不调侃一句打破沉默。
“哪儿就都是轴心国了。”
叶启明笑,“所以啊,唯一不是的这个美国,我觉得条件最好,自由度高,她又会讲英文,文化也更了解。”
许湛没吭声。
“老许,兄弟劝你一句,这你可不能拦着了。国内不会有更好的offer了,这是她的前途,一辈子的事。”
也是远油不可能比得过的offer,毕竟远油是从实习生开始,而这三家已经是当改装冠军来聘用她。
好一会儿,许湛开口,“你已经告诉她了?”
“还没有。”
“先别说。”
叶启明闻言不易察觉地挣了下眉,“老许,这事儿你压不住,别人长的是腿,你这小丫头长的是翅膀,早晚得飞。”
“她不会去的。”
“你既然这么笃定,为什么不让我告诉她?”
再次沉默,叶启明等了一会儿也无话,“你先收着,国外现在正是圣诞假期,过了年再说。”
两个人喝了茶,叶启明起身告辞,临别又撂下一句,“实在不行,学会养鸟儿吧。”
“什么意思?”
叶启明笑笑,“哥们儿作为过来人给你提个醒:长翅膀的东西也不是不能养。”
……
送走叶启明,许湛坐在办公桌前,看着桌上摊着这一堆纸,脑子有点懵,翻来翻去,眼睛里只能看见那张漫画,真TMD……
忽然,手机响。
许湛一眼瞥到,赶紧接起来,“喂!”
“哎……”
熟悉的小声儿做贼似,入在耳中又软又痒,许湛的眉头一下展开,赶紧也压低声儿配合她,“你干嘛呢?”
“那个,就是看你在不在。”
“我刚从凌海回来。”
“哦。”
“你在哪儿呢?”
“厨房。”她悄悄儿的,“他们就在外面,我烧午饭呢。”
“想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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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0页
“……嗯。”一边答应着一边更凑近,“你呢?”
许湛没吭声,她也没再问,就是那么听着彼此的呼吸……
“那个……”好一会儿她才又开口,“我忘了把身份证带出来了,明天跟我妈要去古镇,没身份证我买不了票。”
许湛笑了,“小糊涂蛋,我给你送去。”
“不要不要,”她立刻小声叫,“你找个快递来给我送就好了。你可千万不要来,啊?听到没有呀……”
……
挂了电话,许湛抬头,这才看到外面大放晴,蓝天白云,雪压枝头,心忽然通透,把桌上的纸都整整齐齐归拢好,放进抽屉,锁好。
作者有话要说:
卡完远油卡列强,男人的话能信,猪都能上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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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十二月三十一日。
今天天气特别好, 一大早阳光明媚,昨晚的雪下得恰到好处,衬着阳光, 满城晶莹。沈霄早早就订了一大束百合、一大束玫瑰, 这是舒音老师最喜欢的两种花,要带去给她装点新年的家。
新年前夕,老师邀她过来吃饺子。老师难得下厨, 饺子是她唯一拿手的, 也是因为儿子最爱吃。过了新年他就要回凌海了, 这几天搬回来住,娘两个其乐融融。
约好了十一点见面,沈霄十点就已经到了, 独自坐在车里。熄了火, 化雪的温度,依然冻得手脚没了知觉。
本该是美满的新年团圆饭, 可是, 一切仿佛已经停在两天前。回想那一幕, 在沈霄脑子里像永远定格了, 根本无法处理……
京城工业大学, 跟她没有任何交集,知道那是许湛的禁地, 沈霄也从来不去碰。可今年她受聘的几个考研辅导点, 有一个开在工业大学内。她曾经考虑过要不要接, 最后老爸笑她杞人忧天!二十年前人家的旧账, 你老师都不惦记了, 你一直惦记什么?不需要!好好工作吧。
可世界就是这么神奇,二十年的平行时空, 一周一次的课,就要在这一刻撞个粉碎。晚上下课的时候已经快十点了,校内无法停车,沈霄只能把车泊在了家属区。
她其实根本就不知道许驳州家在哪里,她只是挑了个最方便泊车的地方。一个人步行过去,不经意看到了老楼前泊着一辆途锐SUV。
很像许湛的车,这个时候,如果她走开就什么都不存在了,可是她没有。不知为什么,就是好奇,走过去,看清楚了车牌,就是许湛的车。
他怎么在这儿?来看他爸了?不可能啊,二十年前的恩怨,夫妻两个早就形同陌路,可恨却深深地植在了儿子的心里,心疼妈妈、保护妈妈,许湛恨透了许驳州。不客气地说,只要许驳州好好地活着、只要不躺进医院,许湛都不会主动联系他,更不可能还登门到他曾经的家、如今迟芳华是女主人的地方。
沈霄正纳闷,忽然楼门开了,才发现原来门里一直有人。一个男人,一个女孩。
女孩似乎是没穿外套,男人是挺括的大衣,可是此刻却无法平整,因为将女孩紧紧裹在怀里。
门廊灯下能看到女孩脸颊红扑扑的一直小声叫“哎呀,放开我呀”,而那个低着头的男人一脸宠爱,笑容拢都拢不住,手臂就是不肯松。女孩又推又挣,好容易才分开,迅速逃回楼里,啪一声关上了门。
男人在门前意犹未尽地站了一会儿才转身离开。
天旋地转……
沈霄不知道这两天自己是怎么过的,只知道她还没有准备好面对老师,面对许湛,所以今天……她只能送花。
十一点了。
许湛准时下楼,一件宽松的灰色卫衣、运动裤,很居家的打扮,弯腰扶在她车窗边,冬日阳光般的笑容,“你真不上去啊?”
沈霄笑笑,打开车门,“上来吧。”
“干嘛去?”
“哪儿也不去,我有话说。”
她脸色好难看,许湛没再问,打开车门坐上副驾,沈霄打开了空调。
“怎么了?不舒服么?”
他关切的笑容比平时温暖了太多,怎么感觉连他的身体也似乎跟以前不一样了,带着温度……
沈霄不觉苦笑,“上周四晚上,你是不是去工业大学了?”
许湛微微一怔,没吭声。
他显然吃惊,可是脸色居然没有变,沈霄再问,“去看许叔?”
“不是。”
“那是去做什么?”
“迟心忘了带身份证,我送过去。没上楼。”
很简单的答案,可是信息量太大,就这么冲击过来让已经平复了两天的思绪又是翻江倒海!这是什么意思??他怎么会有迟心的身份证?如今的社会,这个东西已经成了除手机外每个人出行必须的东西。这简单到只能有唯一答案的问题,惊悚得沈霄都不敢去碰……
“你……”不知是冷还是心里的颤抖怎么都压不住,她再开口这么艰难,“你和迟心??你们……”
许湛轻轻吁了口气,“嗯。”
他没有等她说完,不需要了。她没说完的话里不管包含了什么,他都用一个字全部应下。沈霄突然觉得这两天来让她无法入睡、纠结不已的糟糕状况可能比起现实的可怕程度来,根本就微不足道……
“许湛……”
“嗯,”
“你知道……你在干什么么?”
“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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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知道。”
这一句冷静又肯定,许湛忍不住扭头,“哦?”
“哼,”沈霄苦笑,“你把女人想得太简单了,可能大多男人都如此。而对于你,这个‘迟’字,就是最大的障眼法,始终搞不明白。”
“怎么讲?”
“从一开始,你对她莫名其妙的宽容,一而再,再而三地允许她出现,难道,不是因为她姓‘迟’么?本身就带了对你的刺激点,哪怕是厌恶。无论你的初衷是什么,计划是什么,现在的场面又是什么,我都可以诚恳地告诉你:你低估了迟心,高估了迟芳华。至于老师,我怀疑,你可能还没有想到过她。”
闻言,许湛轻轻挑了下眉,“我在你的认知里这么不堪么?”
“你是我最欣赏的男人,也是我见过对女人最一无所知的男人。你的无知可以让你在女人面前很有魅力,也可以让你自掘坟墓。”
沈霄,这么多年是他为数不多可以称为朋友的人,也是唯一一个女孩子,而女孩的角度和作家的细腻,成为最接近他心底秘密的人。这番话哪个字都不对,又似乎是对他羞耻的一切唯一的洞察。可许湛无法回应,因为“女人”两个字跟那张小脸,在他心里没有任何可比性。
“二十年,这个泥潭你已经滚了二十年,不累么?”
“二十年?”他轻轻摇头,“这个泥潭姓许,从我生到我死,它都姓许。”
“许湛!你……”沈霄心突然痛,“就不能绕过去么?一定要把自己搭上去跟迟芳华拼?痛上加痛,你何必呢?她又何德何能??”
“亲爹娘,你告诉我,怎么绕?”
“怎么就亲……”几个字脱口而出,沈霄忽然觉得不对:许驳州是亲爹,可这件事跟他几乎没有关系,亲娘?而不是那个女人?不是“迟芳华”??他这是……已经在从迟心角度考虑局势??“你的意思是,你和她……是真心的?”
许湛笑了,“我答‘是’或‘不是’,哪个你更能接受?哪个,是你心里了解的那个我?”
他的眼睛如此真诚,这么近,四目相对,任凭她心里的痛慢慢地涌上来,变热,变烫……
是啊,假如“不是”,他内心的阴暗或许她还能理解,可这样玩弄女孩的恶毒却让人不寒而栗;可如果“是”,那么……两天来她从不敢去想、去碰的那个角落终于呈现:从一开始,从第一次接触,她就没看错他,阴郁孤独的外表下是火一样喷薄的激情和偏执的狂热,他如果爱一个人,可以毁天灭地……
沉默良久,直到眼里泛了泪花,沈霄也没有再说出一个字。
许湛接了两束花,准备上楼。
“那个……你会告诉老师吗?”沈霄问。
“我好像没有选择。”
“你自己斟酌吧。”沈霄轻声说,“要记得,很多话,一旦出口就再也收不回来了。”
许湛点点头,“嗯。”
上了台阶,许湛又回头,“沈霄,”
“嗯?”
“谢谢你。”
沈霄苦笑笑。
……
两大捧鲜花顿时让房中清香起来,母子两个坐在窗前桌边,一起做插花。
舒音很喜欢插花,可从没真的研究过怎么讲究怎么美,只是单纯地享受剪枝。儿子说她:您不是叶公好龙,您是单纯的叶公糟蹋龙。舒音答:是龙则已,附庸风雅,不如掺和风雅。儿子说:掺和的结果就是既不风也不雅。舒音笑:怎么不雅?珍珠翡翠白玉汤是也。儿子无语。
阳光正好,带了水珠的玫瑰那么艳丽,跟清凉的百合在一起,一团火红,一团雪白,不存在搭配衬托,只为冰火两重天。许湛也觉得好看,搭着手一起剪枝。
“小霄这孩子,今天怎么不肯留下来吃饭?”
“有事吧。”
舒音瞥了他一眼,“这段时间学校有个新聘来的海归,在追求她,两人约会过两次,好像还不错。”
“哦?”许湛挑眉,“老师您也有这八卦啊?”
舒音笑了,“这不是八卦,是大事。我得跟你说一声。”
“跟我说得着么。”
“行了,不用跟妈妈装糊涂,小霄这么多年一直喜欢你,现在这样,不是好事么?”
“人家从来也没提,妈您用得着替人家惦记么?”
“因为她是个聪明的孩子。我看她从来没抱什么希望,只是安静地陪着我们,陪着我这个不靠谱的老师,你这个莫名其妙的不婚主义者。”
噗,许湛笑了,“怎么我就莫名其妙了。”
忽然停了手里的剪刀,舒音歪头,端详着儿子这张脸,阳光里笑意盈盈、帅气逼人。
“您看我干嘛?”
“怎么脸红了?”
“哪儿就脸红了?”
舒音轻轻挑了下眉,继续剪枝,“许湛啊许湛,你这自以为是的小混蛋。”
许湛莫名,“妈!”
“说吧,你是不是在凌海有喜欢的女孩子了?”
嗯?许湛怔了一下,心立刻跳,“您怎么知道?”
“嗯,”舒音微笑着点点头,“还行,没有狡辩。”
“妈……”
“我来猜猜啊,”舒音不紧不慢地挑着花瓣,“这是个小女生,相当的年龄差距,可是也并非不谙世事,不然不足以引起咱们许处长的青睐,我猜,二十五六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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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湛悄悄屏了呼吸……
“她一定很聪明,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她一定非常,非常……”
许湛的心跳正在加速,居然没了下文,他赶紧问,“非常什么?”
“可爱。”
许湛愣了一下,这两个字从妈妈口中说出来不知为什么突然就变得那么有意思。许湛第一次经历因为一个女孩面对妈妈,他不知道在正常世界里所谓天敌的婆婆口中会不会这样形容儿子的女朋友,可现在入在他耳中,这么贴切,这么好。
“是不是啊?”
许湛轻轻咽了一口,“嗯,还行。”
安静地插花,妈妈脸上的笑容那么温暖亲切,可似乎也不打算再继续了,许湛有点心虚,“妈……”
“怎么了?”
“您……没什么要问的了?”
“我想知道的都已经知道了,有什么要问的。”
“知道了?您知道什么了?”许湛继续心虚。
“知道你非常喜欢她,知道她也非常喜欢你。”
“这您怎么知道……她非常喜欢我?”这个是许湛最感兴趣的。
“她不喜欢你的话,你能见天儿乐成这样么?安心地嬉皮笑脸。心里没事儿,也不心急,也不火燎,只能说明她让你很安心,很暖心,很窝心……”
“行了行了,舒老师,打住吧。”
舒音笑,三十几岁的大儿子给说羞了。她没再逗他,继续插花,目光里可以看到儿子一脸的笑,这么满意,很开心。
“小湛,”
“嗯,”
“你现在,还想妈妈搬去凌海么?”
“当然!”许湛立刻回道,“而且,必须搬!这次回去,我就想看看买房子了。 ”
“为什么?”
“华东以后我的大本营。”
舒音轻轻挣了下眉,这是儿子第一次在目标没有实现前就提前预告,“你对升职这么有把握?”
“哦,不是。”许湛笑笑,“是想以后待在凌海,生活。”
“是么?”舒音笑了,“第一次在你口中听到这样的答案,那我真得好好考虑了。”
……
娘两个中午一起包了饺子,吃好。下午舒音在市立图书馆有个小型的签售会,许湛开车陪着一起去。
说是小型,许湛到了才知道场面着实不小,整个二楼大厅排了很长的队,第二天就是新年,又是和自己喜欢的作家见面,读者们看起来都喜气洋洋的。
许湛没跟着上楼,还是不要去凑这个热闹了。本来想着在一楼看会儿书,又考虑这两天他都要陪着母亲,这样的话大概没什么机会给许驳州祝贺新年。
往年父子两个都是例行的短信祝福,今年……许湛觉得还是打个电话吧。
于是,走到图书馆外面,拨通了许驳州的电话。
许驳州:喂,小湛啊
许湛:提前祝您新年快乐,爸。
许驳州:谢谢谢谢,也祝我儿新年身体健康,鹏程万里!
许湛:咳,跟奶奶那边儿有什么安排么?
许驳州:本来明天是你小姑家请大家一聚,这我也去不了了。
许湛:怎么去不了了?
许驳州:现在在医院呢,估计得在医院过年了。
许湛:在医院?您怎么了??
许驳州:哦,我没事。是这几天迟心过来看她妈妈,昨晚突然就出了状况,紧急手术。
许湛: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意外和明天哪个先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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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雪后初晴, 一天的阳光没坚持多久,气温降下来,化了的雪又上冻, 路面一片狼藉。
打滑, 车根本开不起速度,再加上新年前夜很多单位提前下班,早早开始了拥堵高峰, 已经四十分钟了, 许湛还堵在立交桥上, 医院近在咫尺了,可是动不了!
心急如焚!恨不得弃车走路!
不知道她究竟怎么了,为什么会半夜被120 急救??许驳州在电话里就是不说明白, 许湛能感觉到迟芳华就在身边, 只让说手术顺利,人在休息。许湛恨得咬牙, 却不敢多逼问一句, 此时把握不好, 就会搞成一团糟!
一路走, 心里早已做好应对准备, 之前送她回去,他就交代好:远油的事将错就错, 不需要跟你妈多解释什么, 反正过了年就真的入职, 这次就说是来总部出差, 临走前请了几天休假。
还叮嘱她:不要刻意说跟他没有见过、不常联系, 就说关系挺好。
对于这句,她眨巴眨巴眼睛, 没吭声。当时两个人在被子里,他没得到肯定的答案就被她撒娇给糊弄过去了。此刻,心也慌,刚才他提出过去看看,许驳州不让,而且说得很是势气,不像是迟芳华的意思。这些年这是第一次,“爸爸”对他说“不”。
手指控制不住敲击着方向盘,努力让脑子冷静下来。
迟芳华为什么不让对他说明病情?他许湛只有两个身份:一个是许驳州的儿子,一个是迟心的上司。作为前者,无论什么病情都不关他的痛痒,不告诉他是不想得到无所谓的同情?不!迟芳华虽然极度虚荣,可也很会博取同情,经常拿自己柔弱的病体在许驳州和许家面前找存在感。这一次女儿生病,许湛主动提出过去帮忙,正是她借机融洽关系、吹嘘兄妹感情的好时候,为什么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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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作为后者……难道是得了什么影响工作的病?怕伤害远油前途?这个可能性最大!在迟芳华眼里,远油是金饭碗,绝对不能有闪失,更何况她还想调女儿回总部,一旦病休,工程人年纪轻轻贴上身体不好的标签,确实影响前途发展。
既然如此,那作为顶头上司,许湛更应该出现!一要让她打消那个愚蠢的念头,二要为小丫头撑撑腰,三么,他要心疼死了!无论什么理由,他今晚都必须见到她!
……
医院。
夜幕降临,窗外是新年夜的熙熙攘攘、万家灯火,窗里是生离死别、人间疾苦,清冷的日光灯和难闻的药水味充斥,健康人也会感觉病恹恹的。
病房外的长椅上,许驳州拿着手机斟词酌句。今晚是小妹做东请阖家老小,并非传统佳节,只是在国外读博的外甥女假期快要结束,等不了春节,于是大家一起过新年顺便践行。可现在要告知他们不能去了,当然要有必须不能去的理由,却不能说出真的理由,真是为难。
许驳州正看着,忽然走廊那边转过一个挺拔的男人,大步走来,许驳州一眼看到,惊得站了起来,“小湛!不是说让你不用来了么?”
“怎么能不来?”许湛尽量平和声音,“我在凌海手术迟心守了一夜,现在,我都不来看一眼?”
“说的是,只是,”许驳州欲言又止,搂了儿子的肩往远处去一些,“你不看看这是什么科,你来合适么?”
来的时候许湛就看到了,一个念头冒出来心差点就跳出来!立刻道:“别绕圈子了,到底怎么回事?”
“昨儿夜里突然肚子痛,痛得打滚。最后120拉来急救,诊断是卵巢囊肿破裂,挺危险的,幸好送医及时,紧急手术,现在已经平稳了。”
啊??许湛听得心痛、后怕不已!更埋怨,“昨晚就该说,真要有什么事,临时通知我来得及么!”
“当时情况是挺吓人,她妈妈都急哭了。”许驳州说着叹了口气,“守了一天一夜,可这一醒来娘儿两个又生气。”
“嗯?”许湛莫名其妙:“女儿生病了,生什么气?”
看许驳州又打算三缄其口,许湛皱眉:“爸!到底怎么回事?”
见儿子起了火,许驳州也是没办法,只能拉着他直走出来病区,才又说,“这事儿她妈妈可千万不让说,唉,女孩儿家的……”
“行了,说吧!”许湛实在不耐。
“急救的时候大夫问病史,当时的症状跟很多腹痛急症都相似,问她有没有性生活、有没有可能宫外孕,她回答说有。这倒也没什么,她妈妈一直以为她跟明子在悄悄谈恋爱。结果手术醒来,她妈妈问她,她说跟明子一点关系都没有,是自己之前的一个男朋友。这下,她妈能不急么?”
“她跟明子本来就是你们一厢情愿瞎猜的!怎么?”许湛冷笑,“自欺欺人到这个份儿上,换个男朋友就急了?”
“不是。”许驳州看了一眼不明就里的儿子,只得又压低声解释道,“这次诊断是先天性发育不良,一侧输卵管、卵巢全部切除了,另一侧也损伤很大,以后怀孕的可能性几乎没有了。这还没结婚就丧失了生育能力,她妈当时差点没昏过去!假如她真是跟明子一起,那孩子仁义,这些年也没要孩子的打算,结婚应该没问题。现在这种情况,换哪个男人都得是个事儿。”
“竟瞎操心!”许湛皱眉,“怎么就知道现在的男朋友不如明子?丁克的多了,都什么年代了女孩儿能不能生孩子还成个事儿了!”
“哪有现在的?”许驳州摇了摇头,“她自己说没有男朋友。分手了。”
许湛咬牙,没吭声。
“不过,她妈妈不能信。”许驳州说,“宫外孕,她既然自己说有可能是,那也就一个多月的事儿,怎么就那么寸刚分手?这次迟心来,心情特别好,花钱如流水,哪来的?可她就是不认有男朋友,她妈妈能不急么?不赶紧结婚,这算怎么回事?”
妈的!许湛气得手都冰凉,迟芳华真是迫不及待,女儿买的包标签还没拆,就急怕她失了金主!手术之后小丫头多虚弱还得应付这张急切的嘴脸。
“小湛啊,你还是先回去吧,一会儿迟阿姨出来,正在气头上,心情……”
许湛一个字都不想再听,直问到,“你们晚上陪床么?”
“哦,我们这岁数陪不了了,护士说迟心已经下过地,情况稳定,不陪没问题。我们明儿一早再过来。”
“行,有事儿招呼,我走了。”
……
夜。
已近零点的新年前夜,住院部宽敞的大厅里人迹寥寥,只有药房和接待处的值班医护,偶尔有人拿药,匆匆而过,留下一串脚步声。
很少的一排座椅此刻也空荡荡只有许湛一个人,这是他唯一还能待的地方,许驳州和迟芳华探视时间结束时才离开,没有留给他多一分的时间,迟芳华的脸即便离得那么远也能看出哭过,怨气远大过心酸。
看在眼中,许湛倒莫名松了口气,所谓为母则强,无欲而刚,反观这女人,虚荣、市侩、自私之极,只能看到眼前的一亩三分地,至于头顶是天还是顶棚,根本分不清。这些年跟许驳州一起,没有沾染哪怕一丁点的书卷气,反倒让他随着她,变得俗不可耐。这种人,最是虚浮无用,不足为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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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头唯一就是他的小丫头……
本来想着只要她愿意,他怎样都行。她要藏着他掖着他,他就藏起来,掖起来;一年,十年,一辈子……在她忐忑的小心眼里,陪着她一天一天过。可现在看来,她低估了她这个妈,如此意外,突然被逼入死角,怎么受得了?
他只想让她知道,不要怕,不管是谁、是什么,都不要怕,她再不是独自面对大狗的小妞妞了……
零点了,各种群里又开始热闹。许湛打开手机随便应付了几句,正想关掉,忽然跳出来一个消息。
迟心:新年快乐呀
许湛心一下提了起来:你怎么样?疼么?
等了一会儿才回:你知道了?没事,一点都不疼。
许湛:不怕,啊?我现在就在楼下大厅。
迟心:啊?你在那儿做什么?快回去吧,我没事!
许湛:离得近些。
她又一时没回,想着小丫头软软的,现在肯定心里难过,许湛心疼:能打电话么?
迟心:不能。
许湛:那睡吧。好好休息。明天一早探视开了我就上来。
迟心:嗯。
已经没了消息,可手机攥在手里,许湛的心摁不住地跳,站起身,走到电梯旁,停留,转弯,再踱步,目光随着大堂的时钟,一分一秒,熬着……
……
凌晨一点。
大厅里一个人都没有了。许湛依然毫无睡意,隆冬的夜,气温骤降,大门处总有冷风来,让人十分精神。本想调一些工作出来做一下,可是一个字都看不进去,更别说思考。算了,安心等着,好好地想着她……
叮!
夜半十分,空旷的大厅里电梯的声音这么清亮,许湛的心跟着就提了起来。
门缓缓打开:宽大的病号服,一个瘦瘦小小的身影。
许湛大步过去,一把抱进怀里,“傻丫头!”
惨白的小脸看着他笑了,“你真的在呀。”
作者有话要说:
第74章
病号服外只罩了一件毛线开衫, 窝在他怀里瘦弱的小丫头几乎就像没有了一样,心疼得许湛脱口就训,“小混蛋!你怎么跑下来了?太冷了, 赶紧回去!!”
“我不。”脑袋努力地埋进他大衣领里, “躺得好烦哦……我要跟你在一起。”
手术还不到二十四小时,许湛真是想不出此刻她是怎么有力气站起来又带着伤口走这么多的路!护士呢?!顾不得了,赶紧把大衣脱下来把她包裹严实, 弯腰抱起来。
转过电梯口, 通往办公室后门的走廊里光线相对比较暗, 没有窗,很窝风,一株硕大的绿植盆栽, 绕着花盆装了软皮座椅, 原本不过是个装饰,今夜成了他眼中唯一能安置她的地方。
走过去, 轻轻地、轻轻地把她放下, 想把大衣给她裹好, 可他直不起身, 小手一直拽着他毛衣, 他不得不握了她,“来, 放开。”
她一点也不挣, 可是, 不松手, 执拗得像个不撒手玩具的熊孩子。他没办法, 只好就这么侧身坐在她身边,努力往旁边挪了挪, 尽量让她展开身子半卧在他怀中,稍微减轻些对伤口的挤压。
她想转身对着着他,他不让,“不动,当心挣到伤口。”
“可我看不到你……”
他低头,脸颊亲亲地贴了,“还要看么?”
迟心抿了下唇,还想说要……
原本粉润嘟嘟的唇瓣寡薄了许多,惨白的脸上眼睛大得突兀,几天不见,像被抽了筋骨的晴天娃娃,只剩两片薄薄的白布……
他半天不吭声,她不得不努力抬头。天哪,他皱着眉像在看一幅糟糕的画,她小声问,“好丑……是不是?”
“嗯。” 他答应着,把她的小脸扭了回去,抱紧,抱紧。
“那个……你知道我……是什么手术么?”
“嗯。”
男人的声音沉在喉中,简单应这一声听得她好难过,迟心轻声说,“听着吓人,其实,没有那么大的,刀口,是微创呢,只戳了,三个小孔。”
“疼吧?”
“不疼。就是,刚手术出来,恶心了,好半天,可能,是麻药吧。后来,就又饿了。好饿。”
虚弱之极,气息不够,小声儿断断续续的,许湛低着头,屏着气听着,怕自己呼吸太重,吹散她……
“那个……我看了,小蝴蝶,一点事都没有呢。”她欣欣然地悄声说,“纹身么,大概总,要避开的。”
“傻丫头……”许湛咬牙,小蝴蝶怎么没事?他的小蝴蝶,在他怀里都快碎了……
“真的,你要不要,看看?”
说着她抬手要去掀大衣,大手立刻握住她,攥成团,“回家,好好儿看,啊?”
“嗯嗯。”她赶紧答应,“那个,我想跟你说,我出院,就先走,回凌海,好不好?在凌海,等你……”
“出院就走啊?”
“嗯嗯,我,可以的。问过医生,也说,可以的。”
刚刚逃出鬼门关,一步不能喘息,她竟是立刻想到千里之外。她没有说在那所谓的妈面前她面对着多大的压力,她不敢也保护不了自己,唯一能想到的办法就是逃。
许湛想跟她说,不怕,你不是一个人了,咱不怕。可她现在这么虚弱,努力地安排着,何必驳她?迟芳华可以慢慢对付,她的身体和神经实在不值得耗在这里。更何况,早点走也省了他的心苦,免得在迟芳华那里见不着、摸不着的,于是点头,“那好,我订票,咱们一起走。买公务舱,会舒服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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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不要……”小声儿一急,气息颤颤,尾音都听不到,“你,你工作,不要跟我走,我自己,可以。到了那边,朵朵,就有朵朵了……”
“没事。一起走。工作我早都安排好了。”他低着头,领口处嗅不到女孩香甜的味道,都是药味,都是药味……有什么不能停止?一切都可以停止,他的小蝴蝶翅膀都折断了,还有什么值得他忙的。
“……真的?”
“嗯。”
“那,那好,”她好开心,“哦,对了,你还,不知道,我,我在凌海还,还藏了个,秘密。”
“是么?是什么?”
“我……还留着,那个,小屋呢,”小声儿迫不及待又欣欣然,“回去,透透气,就能住,不用,再找房子了……”
“你还留着那个房子?”许湛惊讶,“怎么留的?还在付房租?”
“嗯嗯。”
“为什么?”
“我当时,是想,可能,很快就,回去了。”
磕磕绊绊刚说完迟心就觉出不对,赶紧看他,果然,他皱着眉,一点笑容都没有,她不怕,就是……心疼,“那个小屋,我就是,特别喜欢,住着,开心呀,都是跟你一起的,我怎么舍得,丢呢?”
“傻丫头……”小脸正对着他,许湛想笑笑,却咬了牙,“你怎么这么傻?”
“是傻的,”她开心地应下,蹭蹭他的脸颊,“你也不告诉我,原来,京城,更好呢……”
“更好么?”他轻声问了一声,这一晚他已经反反复复把他们这一路想了一遍,想他是怎么无耻地裹挟她走到今天这一步,是怎么愚蠢地让她现在还在害怕那只大狗……
“嗯。”她点点头,笑了,“马上,要走了,可是,那些盒子,还剩了好多……”
病痛之中,说话都没力气了她居然想到了杜蕾斯,许湛忍不住一挑眉,攥成疙瘩的心竟然就这么被她挠了下痒痒,忽然就舒适,他笑了,低头在她耳边暧昧道:“都带走。今年过春节好好放个假,全部用完它。”
他的气息呵得她热热的,痒痒的,她也不躲,轻轻扭头让他的唇吻在她腮边,轻声道,“你不知道么,以后,我们都……用不着了呢。”
嗯?笑容突然在唇边凝固,许湛这才意识到那个盒子和她的手术加在一起意味着什么……
“我们还没有试过……完全的在一起呢。”小声儿娇滴滴的,“肯定感觉,很不一样,至少,节省,时间呢……”
自己悄悄地说着,苍白的小脸居然泛了红晕,她在欣喜,欣喜得这么理所当然。她不会怀孕了,那以后再也不用担心,不用在激情难以把持的时候还要停下来做保护,终于,可以尽情地跟他享受。
她不会怀孕了……
避孕套,再也不需要了。原本他根本就无所谓,可不知为什么从她口中听到,他的心像被撕碎了,一个字都应不出,是说好,还是说不好?胸口痛,痛得他赶紧把她贴进怀里,紧紧的,可一点用都没有,她在怀里,她明明在怀里,可他还是疼,痛到疯狂……
“真的……我都没想过,有这一天呢。我要你,完全,完完全全地跟我呢……”小丫头说着,又甜又羞,“想着,还挺想试试的。你是不是?”
她从没想过有一天他们做//爱不需要避孕套,那是长相厮守的两个人才会有的奢侈,她从没想过会和他一起过日子、生孩子,一起走到生命的终点……
跟他,她只敢想偷情,悄悄地、疯狂地用完那所有的盒子。现在,怎么能不开心?终于,更贴近了,一定更刺激,更舒服,也能让他疯狂……
老天啊,如果真有苍天,一定要这么长眼么?一定要这么体谅她,让她处处“称心”么?这辈子,她想放纵一下,享受一下,就一定要付出血的代价么??她真的,一点运气都没有么……
不,她有!
池田老先生说过:You are the luck!
她初出茅庐,一举夺冠;神仙小学霸,称霸亚洲改装界。她有躺平都能漫画赚钱的可爱小酒窝,还有各大帝国巨头们发来的橄榄枝!
他现在就应该告诉她:别人梦寐以求的顶级offer,你一口气拿了三个。别人求都求不到,你可以挑,欧洲、日本、美国,新的环境,新的机遇,起点就是对你能力?大的认可和期待。在那里,你可以海阔天空,任意施展才华,再也不用担心会有个莫名其妙的男人没有见面就毁掉你的前途和机会;你可以远走高飞,展开翅膀享受自由,再也不需要应付迟芳华,那个从来就没有爱过你,却牢牢掐着你脖子的妈妈……
这是她应该走的路,这是她应得的未来,她应该就此消失,永远,在他们这些人的世界里消失!
心突然慌,用力抱紧怀中。只需要一步,只需要一个电话,她就会明白现在让她苦、让她怕、让她不敢期待未来的男人是她?差?禁锢的选择……
“心……”
她没吭声,他又叫,“心,心?”
怀里还是没动静,刚才还念念叨叨避孕套的小丫头像睡着了,心慌难捱,许湛摇摇怀中,“醒醒,困了?”
噗,她笑,“不是,就想听你叫我。再叫一下,好不好?”
他没动,抱着她没吭声。
男人的眉头这么深,脸色这么难看,迟心看着好难过,“你别担心,啊?我很快,就出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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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
“叶总跟你联系了么?”
“没有呀。”
“如果,他高薪留你,你想留么?”
“不要,我要跟你,回凌海。”她想都没想,“你不是说,让我去,远油面试?”
“去远油就是老专业,不能摸车了,你愿意么?”
“不能摸车了,可是,可以,”说着,小声儿忽然就腻下来,“摸你呀……比摸车……好好多呢。”
小东西,真是戳死他了,许湛笑了,“说的跟真的似的。”
“本来就是呀,我跑来京城,是为什么?摸车么……”
好暧昧的小流氓,大男人无可辩驳,竟是撒娇似地“嗯”了一声,“那我们走,马上走,啊?”
“嗯嗯。你在哪儿,我,我就想,在哪儿。你只要在,我……就哪儿也不去。”
意料之中的话她说过很多次,可他听着忍不得,“要是,我一直在呢?”
她眨巴一下眼睛,没吭声。
“问你话呢?要是,我一直在呢?”
她的手无意识抠着他胸前的扣子,“你说过,学工科的,要知道,绝对状态,是不存在的……”
“你说什么?”
“绝对状态,是不存在的。”她嘟囔,“什么一直,什么绝对,人是动物,都是不存在的……”
“既然如此,那你干嘛还要刻小蝴蝶?”
“就是怕……才刻的。我,我想一直,带着你……”
她像卧在他胸口的一只小奶猫,自顾自地撕扯着他的毛衣,他的心……
许湛仰起头,长长吁了口气,“什么带着我,你是想带着自己这点感动,哪里关我的事。”
“不是的……”很无力的辩了一句。
“你总想着我走吧?”
她轻轻点点头,“所以,天天都觉得,好甜蜜……”
“以后啊,怕是甜蜜不了了。”
男人长叹一声,她半天没动,好一会儿才像反应过来,“嗯……为什么?”
“因为,这辈子啊,我哪儿都不去了。”
嗯?迟心愣了一下,抬起头,男人的眼睛深深地正把她卡在里面,她有点不知所措,“你……”
“小混蛋,你敢把我的小蝴蝶带走试试。”
作者有话要说:
第75章
从医院出来, 已?是日上三竿。
其实很早就把她送回去了,不出所料被护士训了一顿。后来她悄悄拍早饭给他看,视频里看着她吃好了, 医生来查房, 直到听完了整个过程又嘱咐她好好睡觉,许湛这才起身。
新年第一天。
一路开车,思绪万千。
她想早点回凌海, 他也想。可许湛知道她是害怕了, 想逃。怎么能不怕呢?他们之间, 从病入膏肓开始,越走越不可救药,把每一天都当最后一天过听起来悲壮其实是最好过的, 什么都可以不考虑, 只关心那最重要的,生活的其他都可以停摆, 想怎么疯就怎么疯, 想怎么爱就怎么爱。可是, 一旦知道这一天是往后所有的第一天, 那每一步都变得特别重要, 小心翼翼。
小蝴蝶刻下,害怕分离, 为了分离。虽然他爱那只小蝴蝶爱到死, 可也心疼到死。这个症结, 是他亲手结下的, 当然得他亲手解。他本想好好地抱着她, 慢慢解,慢慢地, 走到最后一天。可谁知,她笃信的宇宙审查官终于还是发现了他们这个bug,突发的手术让一切都提前暴露,现在的迟芳华,头等大事就是把女儿在人老珠黄前迅速嫁掉。
该来的,都来了。
他曾?想过这一天,想过各种各样可能的过程和结果,却没想到能是此刻这么平静的心情。义无反顾,还是破釜沉舟?都不是,就是平静。忽然理解了新闻上看到为了救车轮下的孩子,母亲徒手撑起车头。那一刻,母亲心里没有什么忐忑害怕,也谈不上什么正义和力量,只是做该做的而已。就像他现在。
打开门,上世纪老木墙裙的客厅里,没有电视墙、没有装饰柜,只有满墙的书架、宽大的书桌和一个读书灯下的沙发。
舒音正坐在南窗下写东西,身后的高几上两个大瓶花,趁得白披肩、宝石蓝旗袍的她优雅、美丽。许湛一直觉得母亲像梅,可她偏偏喜欢炽热的玫瑰和清冷的百合,也许这就是她心中和笔下那两重的天地。
“妈,我回来了。”
“哦。”
舒音没抬头,许湛进去洗澡换了衣服出来,她还在写。这么多年,妈妈依然喜欢手写,一笔漂亮的好字,也说这样思绪才能在笔下流畅,键盘敲击的速度和声音让她没法思考。可翻译创作实在是工作繁重,腱鞘炎、脊椎病,都是这笔好字付出的代价。
“妈,”
“嗯,”
舒音应了一声笔下没有停,耳朵却等着,可是好一会儿也没再等到下文,只有男士沐浴露的清香,抬头,儿子两手撑着宽大的桌面,看着她。刚刚出浴的孩子,这么帅气,可眉头却皱着,一脸深沉。
“有事么?”舒音问。
“忙么?您到那边休息一下?”
这可不是关心,舒音笑了,放下笔起身,儿子立刻过来扶了她的手臂。来到读书灯下,舒音安坐在沙发上,许湛拉了椅子靠近,附身,双肘撑在膝头,握了妈妈的手。
这么亲近的姿势一如往常,这些年儿子都是这样亲近她、安慰她,可舒音看得出这一次是他自己,是儿子的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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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话跟妈妈说?”
“嗯。”
答应了,却不再开口,只是轻轻地摩挲着她的手。舒音看着他,这个孩子,这些年承受了太多,他早已?不会放松了,总是努力把一切都想得全面,可一旦全面就会苦难,这个世界根本就不是圆的,始终想求圆满、求完美,只能注定孤独,注定失望,就像他现在。
舒音握住他不自觉一直在摩挲的手,“说吧,儿子。”
“前年,远油华东在凌海做校招。”他终于开口,“两个月的考试,最后录取了十个人。笔试复试排名第一的是C大工程系陆又其老先生带的最后一批研究生。”
声音低沉,一件工作描述得这么艰难,尽量中性的词却不自觉加入了推崇的修饰。舒音不觉蹙了下眉。
“名单交到我手里签字,我把第一名划掉了。”
“你把第一名给划掉了?”舒音惊讶,即便是她这样从不关心就业率的老师也知道校招失败对应届毕业生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人生的分水岭,意味从此后同窗之间有了不同的起点,意味着十年后可能是两个遥远的阶级。更何况远油的分量,别说是学校里的学生,即便对于社会精英也是不折不扣的金门槛、金饭碗,这一笔,有可能划掉了一个普通人一生最大的机会。
“我断了她的前途、户口,专业事业起步的可能。”
他毫不避讳地承认着,完全不符合他广结善缘的处世风格,更违背了专业挂帅的工作原则,舒音蹙了眉,“为什么?”
“因为,她姓迟,她叫迟心。”
……
一场意外的车祸,让那个女孩战战兢兢地出现在他面前……
二十年的记忆,憎恶,恐惧,分割,羞耻……
一只从天而降的大狗,彻底咬开了两个人不堪回首的童年,也咬断了那耻辱的顾忌,鲜血淋淋……
杂草一样的生命,伏于地皮,怎能逃脱得了践踏?冯克明的痴迷,苏静的怀疑,继兄的嫌恶,梦想与现实的割裂,一个圈套一个圈……
天资,汗水,心理顽疾造就了异于常人的冷静,东京夺冠,人生的高光都不能轻松一刻,要飞回去,立刻飞回去,因为身上有刀刻下的印迹……
可惜,命运没有她喘息的时刻,一只带着翅膀却始终不能起飞的小蝴蝶,留给她的夏天还能有多久……
……
故事讲完了。
男人的声音始终压抑,不能起伏的语调压得他喉咙生疼。一字,一句,斟词酌句,不论哪个字都是刺在心头,儿子和母亲……
母亲自始至终没有说一个字,优雅的身姿僵硬如雕塑,脸色在听到那个“迟”字后已然煞白,看得许湛心痛不已,可是他不能停下来,他知道一旦停下他就再也没有勇气。
话落良久,舒音的睫毛方微微颤动,喃喃道:“迟心,迟芳华的女儿……”
这一声,痛彻心扉……
“妈,儿子从第一天起就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我不能骗您说我挣扎了多久,我没有……从她被狗咬了那天起,我就再也放不下了,妈……”
男人深深地低头,磕在母亲的手边。
“妈妈,儿子不敢求您的原谅,只想求您能给那个小丫头一个重生的机会,一个有家的机会,求您能允许儿子带着她……妈您知道,您于我,心中最重,是绝不可取代的至亲,她如今,也已?是儿子心头的一部分。求您,能接纳我们,就当是儿子缺陷,儿子残疾……”
舒音轻轻地闭了眼睛,儿子握着的手在颤抖,她的心也在颤抖……
“妈,妈……”
一声,又一声,心痛至极已是窒息,儿子的呼唤却不允许她慢慢舒缓,只能强忍着回应,“小湛啊……”
“妈妈……”
“你个傻孩子……缺陷,残疾,你是怎么找到这两个词来形容自己?你让妈妈……如何自处?”
“妈,我……”
高大的男人深深地低着头,愧疚与自责压得他直不起身,紧紧握着母亲的手,搂着她的手,似乎一放,他就要失去平衡,失去妈妈。舒音低头,轻轻地吻了一下儿子的发,轻轻抚摸,“孩子,你的故事,说完了么?”
许湛点点头。
“那妈妈的故事,你也该知道了。”
“妈,我不是想唤起您过去的痛苦……”
“过去的痛苦?”轻声重复,舒音淡淡地笑了,“孩子,痛苦的起源都曾是幸福的终点,你知道么?”
许湛微微一怔,不敢再争,妈妈的手还在怀中,安静的阳光下,可以听她说。
“四十年前,我毕业分到工大做翻译,爱上了带我的实验导师。他是归国华侨,一腔热血,却在那场运动中九死一生。运动结束,他孑然一身,清寒贫苦,依然选择留下。他说,我是他人生中的第二缕阳光,那第一缕是刚下飞机看到京城的太阳,那缕光曾?照着他熬过多少苦寒的夜晚。而我,把这些夜晚都变成了温暖的思念……”
上一代人,深沉痴迷的依恋,听起来,像书里的诗,遥远又苦涩……
“我们相爱了。那个年代,意味着无数个不眠的夜,无数张纸,无数封信……幸福,是那么巨大,一切都变成了背景,世界只剩下两个人。”
“可惜,十五岁的年龄差距,阶级分割,我听从了父母的话,听从了朋友的劝,听从了他的退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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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离开他,我主动申请跟着科考队去了西北。思念,在漫天的风沙里越刮越烈。他恪守诺言,再也没有跟我联系,可是他曾?亲笔的信,我始终带在身边。从没有觉得苦,只觉得自己能在思念中过完这一生。直到一天,沙漠探险,我们全部被风暴掩埋,生死那一刻我才明白,我可能是他的一缕阳光,他却是我生命中的水,这一生,我是只能开放一次的昙花,只有那绽放的一瞬间,却因为别人的话放弃了那唯一的一瞬间……我立刻辞掉了工作,背离了职业教训,坐了几天几夜的火车,回到了京城。”
淡淡的讲述,是那个久远又尘封的年代,那个没有手机通讯、只有苦熬的思念和纸张的年代,许湛皱着眉,知道那个男人显然不是许驳州,也知道,那几天几夜的火车承载的一腔希望和热烈,就像出现在他手机上的那个航班号……
安静了许久,许湛轻声问,“然后呢?”
“他走了。工业大学登山队,为了救一个学生,他摔下了山崖。那一天,正好是我在沙漠被埋的时候,我们共同?历了一场生死,我却怎么都不理解,为什么他死了,我却活了下来……”
“妈……”
“永远走了。永远,失去了。”平静的声音,毫无波澜,是火山口那一堆燃尽的灰烬……“孩子,‘永远’这两个字,若非身临其境,绝不知其残忍。”
“遗憾,会使人疯狂。我以为,只要我不走,他就不会死。我陷入了极度的抑郁,觉得死亡是我最好的归宿。这个时候,你的爸爸也从西北回来了。他陪在我身边,在墓园,在医院……”
“我们结婚了。有了你。你的出生,对我来说,就是一个新的开始。可是,孩子啊,我不应该做妈妈,我不配做妈妈,病痛缠身,严重时,我曾在墓园躺了三天……我根本没有心力,也没有能力照顾你……”
“我的病,拖累着你爸爸,伤害着他,他想要的家我始终无法配合。我想过离婚,可是,他不能把你给我,我也知道自己不配得到你,我舍不得走。后来,有了迟芳华,我没有打算破坏他们,和你爸爸心照不宣,可是我们都拦不住迟芳华。她几次到单位找我,把我的日记一页,一页,撕开,贴在公告栏,向所有人证明是我出轨在先。”
“你爸爸决定立刻离婚,我开始歇斯底里,为了报复,不肯离婚。他盛怒之下,一把火,烧了我所有的信、日记、老师的书、画、留给我所有的纪念……”
“那一天,我的世界就没有了。那年冬天,妈妈只想离开,刀片落下的时候根本没有想到你。醒来再看到你,我的孩子啊,我决定立刻签字,放弃你的抚养权,还给你正常的人生。我不配做妈妈,可是你啊,孩子,你却放不下妈妈……”
“十四岁,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做到的,你安抚爸爸,周旋迟芳华,帮助我们离婚。一年,说服你爸爸允许你跑出来找妈妈。妈妈的病几次复发,你自己做饭,洗衣服,照顾我,跑医院,整夜整夜守着妈妈,你不敢闭上眼睛,怕妈妈离开你。第二天,还得去读书。我知道你把这一切的苦难都怨恨在家庭的破裂上,你觉得只要爸爸不走,一切就不会这么难,你一直不肯相信,是妈妈让你承受了这么多……”
“这些年,我早就想告诉你,可是,我知道你内心对我们曾?的一家三口是有多爱护,家那么完美,爸爸妈妈从不吵架,你觉得自己是因为爱才来到这个世界,所以才能用爱来保护妈妈,原谅爸爸。我不觉得我应该打破这一切,人是需要希望的,再渺茫,哪怕是个幻影也可以支撑下去。可是现在看来,可能,我错了,这个世界上,妈妈最亏欠的就是你……”
完整的故事,是曾?几十年岁月的生死纠葛。心疼妈妈的同时,许湛慢慢地捕捉着那背后一个孤独的身影:妈妈去了西北,爸爸也恰巧去了西北。老师离世,妈妈痛不欲生,是什么时候爸爸开始陪在身边?真的是回到京城后么?她什么时候才开始注意到他?墓园、医院……他从一开始就在接受着她已?死去的爱情,接受着她的病,她已然破碎的一切……
可惜,一切都错了,此刻重新听来,以自己三十年的阅历许湛才明白,阴差阳错,命运捉弄,都是人的选择。爱,每个人都可以有自己的轰轰烈烈,也可以碎得各式各样……
假如是他的小丫头,他做得到么?不,他做不到,他做不到老师那样的放手,也做不到爸爸的忍耐,他的爱是这么自私,这么霸道,就连她为了比赛隔离他,也不允许……
“妈妈的遗憾,永不可复。余生,只希望看到你能把握住自己的人生,不要悔恨。无论你怎样选择,妈妈都可以听,也可以支持你,却唯独,没有资格干涉你。妈妈在你面前,从来就不是家长,没有批准和点头的权利。”
“妈……”
儿子终于抬起头,深锁的眉头,红红的眼睛,在妈妈面前一览无余的愧疚和一点点的希望……
“那个孩子姓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是你这些年唯一爱护的女孩。可是啊,你这些举动,实在不像个好男人。不,”说着,舒音轻轻拍拍他的脸颊,“许湛,你坏透了。”
嗯?正是百感交集,许湛忽然没听懂,愣了下神,“妈,您,您说什么?”
含着泪,舒音笑了,“如果是我,根本就不会原谅你。你划掉了她的远油,说明什么?这个男人自私、狭隘、睚眦必报,随便就剥夺了一个女孩的前程。寒窗苦读,别说她是一个人坎坎坷坷长大,受尽艰辛,就算她是在迟芳华身边娇生惯养,她的努力和辛苦就应该被掐死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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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我……”
“一个字就能让你条件反射,别说反击的机会,她连谁打了她都不知道。而后,你又干涉明子,断她比赛,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年轻人是用剥夺来表达爱意?赌的都是对方的卑微?你就没想过,她能这么卑微地附和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付出的只是爱么?不是啊,傻孩子,她付出是她的尊严和对你的信任。你真以为事后对她好些,给些钱说几句爱她,就能弥补?孩子啊,你是做领导的,心理学也要知道一点,一旦造成了这种主仆式固化模式,是很难扭转的。”
“妈,”一番话,娓娓道来,听得许湛心慌、发闷,“我早就知道错了,跟她道过歉,解释过,她能理解,她非常爱我……”
“是么?她那么轻易就原谅了你,是因为爱你?现在,她出了这么大的事,对于女孩子可能是一辈子的噩梦。可是她最先想到是出院后回凌海那个小出租屋等你,没有担心你还想不想做爸爸,没有担心你会不会因此不要她,一个字都没有提到你们的未来,你就没有问过自己,这是为什么么?”
妈妈的话心平气和,却像一根针再次挑开他不堪入目的伤口,想起那张欣欣然讨论安全套的小脸,她开心她的手术,期待下一次他们完全零距离的“性”福、和他完完全全的贴合,许湛心痛难忍,“她从来……就不觉得跟我有未来。”
舒音点头,“所以,她能不能生孩子跟你没有关系,没必要影响你的心情。”
“妈……”一语戳破,异常残忍!自己独自面对尚且能有些逃避,现在摊在阳光下,只觉得男人的脸皮和脊梁都被愧疚戳透了,艰难地承认,“她……刻纹身也是为了分手后的纪念。”
“分手?”舒音轻轻吁了口气,“小湛啊,不管她自己有没有意识到,纹身代表的是一种所属权,也代表绝对的忠诚。你放心,只要你肯,她不会离开你的。只不过,我恐怕这不是爱,你要想把它变成相互信任的爱,这一次,你得让她自己做出决定,让她自己在迟芳华面前为你们争取。”
“不行!当然不行!”许湛立刻道,“妈!您不知道,她从小盼着她妈妈,年复一年早就盼出病了。现在这么大了还是言听计从!这次迟芳华是下了狠心了,那小丫头不可能不妥协!”
男人瞬间就子弹上膛高度戒备,惊得舒音挑了眉,“她能妥协到放弃你?你这么没信心?”
“不是,只是……”许湛想解释,可心急根本转不回来,“我何必冒这个险?迟芳华根本不是一厢情愿,明子那边也等着看我这边出事,他特别喜欢迟心,这一拍即合,我……我怎么办?!”
“你冷静点,她怎么会带着纹身嫁给明子?你还要她怎么表达她的决心?”
“难说!那小丫头太软了,在她妈面前一点主见都没有,万一她愿意了呢?”说着就好像看到她已?点了头,许湛头皮都发麻,东京赛之后的各种后遗症已?让他如惊弓之鸟,咬牙道,“迟芳华那边必须我来,这事就得速战速决!”
一向冷静、精于计划的儿子三十多年来第一次这么不管不顾的,舒音蹙了眉,他恐慌到连女孩的意愿都不考虑了,还有哪个凡人能阻止这场疯狂?心中暗自担心:许驳州再看到这熟悉的一幕……会怎样?
作者有话要说: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老男人╭(╯^╰)╮
第76章
微创手术三天的住院期, 这期间为了维护迟芳华的“护女”之心,许驳州再没允许许湛来探望。可是晚上探视时间过了,许湛也不敢去, 只要他在医院, 小丫头根本就没法休息,还总是偷偷问:你在吗?你在不在?我下来好不好?
回凌海的机票订在了今天,也就是出院后第二天, 许湛当时订票心里就吃不准:那么虚弱, 她真能逃出来么?这个手术, 好像最受伤的人是迟芳华,天塌了一样各种保密,假如没有一个让她觉得圆满的方案, 怎么会放过手里这个后半辈子炫耀的资本和保障?
航班是上午十点, 可是自昨天出院后,小丫头就没了消息, 一丁点都没有。握着手机, 许湛也不敢打电话。但是他知道, 肯定有事, 不然夜里她无论如何都会发消息给他, 至少要确认行程。
她走不了了。
许湛还是按时到了机场,以防万一。一直等到飞机起飞, 她也没有来。许湛拿了行李正往停车场去, 忽然手机响。
许湛:喂, 爸,
不知是不是他这个“爸”字第一次这么主动, 听筒那边竟是沉默了几秒才出了声:小湛,工作忙吗?
许湛:有什么事您说, 怎么了?
许驳州:哦,想麻烦你在远油给迟心请几天假。
许湛:手术是可以病休的。
许驳州:这不是不能提供医生诊断么。你是她的顶头上司,看能不能批些病假或者事假也行。
许湛:行啊。请多久?
许驳州:一个月吧。
许湛:一个月?怎么这么久?
许驳州:先说一个月,我看用不了。
许湛:出什么事了?身体不行就得回医院。
许驳州:身体恢复得很好。就是家里这点儿事。拜托你了,孩子,千万帮她把工作留着。
许湛:好,我知道了。
……
挂了电话,许驳州抬手揉了揉眉心,真是麻烦。儿子那边倒没问什么,这点小事对他来说举手之劳都算不上,许驳州担心的是之后恐怕要牵扯到他,毕竟,此时客厅里那对母女正歇斯底里,这事早晚都要有个结果,到时候因为冯克明也得跟他交代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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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门外女人还在喊,声音真的大,幸好是工作日,左邻右舍恐人少,不然也是尴尬。这些年迟芳华已经很少动气,这一次迟心那个小丫头真是惹急了她。
唉,吵吧,发泄能解决问题也好。
许驳州曾经最怕安静,当年舒音坐在那里看书能一整天都不动地方,也没有声音,偶尔抬头,目光清静、遥远,美得像幅画,冷得像块冰,他用了十年又十年也没能暖化她,也许……她的温度始终都不是给他的。活人怎么能跟死人争?当年他糊涂,一败涂地,幸好,他们还有儿子……
儿子是他的一切,如今老了,更是。他想要烟火气,想要暖暖和和的日子,可这两天,似乎又太重了,吵得他头疼。
一场意外的手术,夺去了女孩做母亲的希望,虽然在医学上还不是绝对的,可在当妈的心头已然是做了最坏的打算。世俗的世界,一时脑子热能接受这个结果的男人可能有,能接受这个结果的家庭恐怕不多。当妈妈的想早早打算为她安顿个家无可厚非,却没想到,这个平常看起来绵软又听话的女儿,突然变得这么偏执,死硬着跟妈妈较劲。
总以为乖巧懂事,在外面好好读书工作,谁知从没听说有男朋友倒先听说了有性生活,还担心会宫外孕,如今的年轻人,如何貌相?事到临头,却又怎么都不肯说出那男人是谁,气得迟芳华血压飙升,一天两次降压药。
许驳州只得耐心劝:既然孩子不肯说,那就是个我们不需要知道的人,你就算刨出他来,又能如何?让他承担什么责任?迟心的病是先天性的,跟人家没有关系,至于男女之事,你情我愿,已经分手,怎么,还要人家强娶么?
其实,许驳州明白,迟芳华根本不在意那个男人是谁,她在意的是那个男人不是谁。
不是冯克明。
自从初二明子登门,这一年,但凡节日都有礼物来,只要他人来京城,也一定会上门探望,再送礼物。这一年,比过去几年儿子给的孝敬都多。说实话,别说迟芳华,连许驳州自己都觉得多了个儿子,期待着真能成为一家人,甚至因此还主动劝过儿子许湛,让他宽心。
女人心细,也擅长幻想,迟芳华一直盘算着要成全他们,要风风光光的婚礼,要跟着去凌海生活,甚至还想到了要在京城买别墅。八字没一撇的事,她就能高兴很久,许驳州并不想戳破,何必扫她的兴,家里安稳是最好的。
事到如今,才发现女儿不但没有跟冯克明进展,反而还跟别的男人睡了。满心期待就这么残忍地破灭了,怎么能不抓狂?歇斯底里地骂女儿是个蠢货,女孩最宝贵的东西就这么贱当了,真是被猪拱了!
话越说越难听,母女两个吵得也越来越极端。迟芳华晚上睡不着觉,头疼欲裂,许驳州直劝道:也许是我们多心,明子根本就没这意思。
不可能!!他疯了?来孝敬我??不怕许湛打死他??
一句话,许驳州就无法反驳。
若是从前,迟心一切都好好的,失去冯克明恐怕迟芳华也不至于会这么生气,毕竟年轻的女孩机会还有,现在,身体的状况让她能有的选择就很窄了。而明子,这些年一直和苏静不生育,似乎从不打算要孩子,如果换了迟心,至少有希望他是可以接受的。这一点上,事到如今许驳州也同意明子恐怕真的是最佳选择。
可父母的操心在那个小丫头眼里都好像是无稽之谈,开始她是怎么都不吭声,不接话,后来就是说不,只要提到冯克明就说不,哪怕她妈妈提出让先接触一下,试试看,成不成再说,都不行。
再到后来,迟芳华逼急了,猜测女孩这么拗一定是背后那个所谓分手的男朋友还在支配着她。甚至推测出那一定是不学无术、没钱没本事、条件极差的男人,不然迟心为什么不肯说?
找到了方向,迟芳华更上了劲,这件事,不搞清楚绝不算完!这不,手机和电脑都没收了,也不许迟心出门。从小到大没有管,突然的家长风直接就把女儿的自由给封了。许驳州觉得很是不妥,可是,作为继父,他实在是不好插手母女之间。
当妈的一边气得头昏脑涨,一边还得操心她的假期,许驳州主动说找许湛吧,这事简单。他能做的也就这一点了。
听着母女在外面吵,许驳州又想起宝贝儿子来,也不小了,不知道跟沈霄处得怎么样了?那个女孩出身书香门第,知书达理,这么些年一直守着他们母子,情真意切。他们也该结婚了,等有一天做了爷爷,许驳州也退休了,儿子忙他的,爷爷一定要跟小家伙搞好关系,带着他读书、旅行,想怎么着都行。
正琢磨着,忽然听到迟芳华一嗓子:“你敢再说一遍?!”
这几乎破音的嘶喊,吓了许驳州一跳,赶紧打开书房门,看到迟芳华站在沙发前,正对着半卧的迟心,脸色煞白,“你再给我说一遍!”
“那个男人,他有家,有孩子,是有个有妇之夫。”
病弱的女孩根本出不了声音,可是这一字一顿说出来,字字扎在迟芳华心头!许驳州一听就知道糟透了,想赶紧去劝,可是已经晚了,迟芳华扬起手狠狠一个巴掌甩了过去!力气之大,病榻上的女孩身子狠狠地歪了一下,慢慢坐好,苍白的脸颊立刻泛起了红肿的手印。
“你个死丫头翅膀硬了是不是??敢这么气我!”迟芳华气得嘴唇发青,“好!好!你有本事,既然这么有本事,那行,来,说!我倒要看看,他是谁!哪个有妇之夫!是学校的还是公司的?还是大街上随便找的混蛋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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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你要看什么?看看就能替我,把他家,也拆了么?”
啪!!话音未落,又一个耳光狠狠甩了过去,迟芳华已经气昏了头,根本没有停下的意思,许驳州赶紧过去一把握住,“芳华!不能这样!!”
“你听到她说什么了吗??你听到了吗??她这是打我的脸!!”
“迟心!怎么这么口无遮拦,惹妈妈生气!”许驳州忍不住也训了一句。
迟芳华暴跳如雷,“我告诉你,死丫头!辛苦养你这么大,我还就不怕你不认我这个妈!想滚,即刻就可以滚!这辈子我多叫你一声我就不姓迟!!你只要还想叫我一声‘妈’,必须跟那个吃了不算的野男人一刀两断!好好回去找冯克明,哄也好,骗也罢,明年必须结婚!”
“妈!你,你为什么非要我……”
“哼!”迟芳华冷笑,“我非要你?我告诉你,你不要觉得自己现在年轻漂亮能挣钱,可以挥霍,可以等,你等不了了!不能生孩子,你觉得哪个男人会要你?不要说什么狗p爱情比天大,你想想杨硕是怎么跟林晓雯分的手,那还只是他妈看不顺眼!再想想朵朵,你问问张志,问问张志的妈妈,如果朵朵不能生孩子,他们还要不要她!就算你真有那个狗屎运,找了个说不嫌弃的男人,等睡够了你,人老珠黄,他又想要孩子了,拍拍屁股走就是了,到时候你剩下什么??”
“既然男人,都是这样,为什么,为什么冯克明,冯克明就行?”
“因为他,有,钱!就算有一天拍拍屁股走了,至少还能分你个养老的钱,至少你后半辈子衣食无忧!”
“就为了钱么?我,我为什么一定要靠男人?我自己,我自己可以!”
“你自己??”迟芳华笑,“真是不知天高地厚!挣了两天钱,觉得自己是个人物了?你那点死工资在凌海买房子你差得远呢!!这辈子就租房子住?天天给房东打工??父母老了,需要人的时候,你自己都顾不过来,我们还有什么指望!!”
“你怎么知道,我挣不够,我,我可以挣钱,可以养你们的老,可……”
“闭嘴!你今儿必须……”
正吵着,忽然,门锁响。是钥匙开门的声音。
这动静,别说惊得许驳州瞪大了眼睛,就连盛怒中的迟芳华都惊得停下来看向大门,毕竟,房中两位主人都在,谁在开门锁??
门开了,一个男人走了进来:黑色短款羊毛大衣,黑色薄款羊绒衫,笔挺的西裤,高大挺拔的身型带进了门外冰冷的风雪,一身黑色冷冽的气势瞬间充斥在人眼前!
“小湛!”
二十年,许驳州从不许换锁,离婚时儿子就判给了他,这里是儿子的家,挂在他脖子上的钥匙永远都能打开这扇们!几年前家属区的房子最后买断,许驳州直接就签在了儿子名下,这是许湛的房子,许湛的家,开门回来,这不是理所当然?
盼了多少年,等着他开门回家,今天终于听到了钥匙响,许驳州震惊之下,百感交集……
作者有话要说:
第77章
许湛不紧不慢地摘着手套, 让玄关的温度去着身上的寒气,目光看向客厅:夫妇两个都站在沙发与茶几之间那狭窄的通道,居高临下, 一副碾压的气势。
一个皱着眉, 一个脸色通红,都是居家的打扮,不过, 男人戴着眼镜, 依然稳重;女人么, 第一次见到这张没有各种化妆品加持的脸,果然,诚实干净了许多, 也窝囊了许多, 此刻的怒气似乎都能把头发吹得冒烟,乱蓬蓬的, 撸胳膊挽袖, 一幅的街头早市儿上抢摊位的架势。
两人之间的缝隙看过去, 女孩半卧在沙发上围着单薄的毯子。一场手术, 她依然没被安置到许家的床上。好在她已经瘦若纸片, 沙发足够大,毯子下都看不到形状。此刻苍白的脸颊寡落得像被削下去一圈, 几天而已, 黑眼圈, 大眼睛, 泛着青白的唇瓣, 小脸像一个初稿的素描,线条简单、突兀, 唯一的颜色是脸颊上的手指印,应该是叠加过,红红的,非常立体。
“小湛!”十几秒的全面静止后,许驳州赶忙迎过来,“路上好开么?冷吧?快进屋!”
父亲的反应直接越过了二十年冰冷的客套像在招呼刚刚下班回家的儿子,许湛笑笑,“化了又上冻,路上全是冰。”
“可得当心!哎,别急着脱大衣,这屋里暖气不太好,冷。”
“哦,没事儿。”说着,许湛挂起大衣,“爸,刚才楼道里碰到刘叔,说你们下午要去系里开会。他也接返聘了?”
“刘学农啊?他在家也闲得无聊,说老得太快,得赶紧带学生。”许驳州高兴极了,儿子一番话亲近又家常,他站在身边也不知道该怎么着了,转身从茶几下找到空调遥控,打开,“老房子,暖气真不行。”
“有热茶么?”许湛问。
“有有有,我这就去沏!”许驳州忙把遥控给儿子,“你看看多少度合适,年轻人,毛衣这么薄。”
许驳州乐颠颠地进了厨房,很快里面传来呼呼的通风扇声音。
突然的到访、反客为主,又正撞上这么尴尬的场面,迟芳华显然还没有从盛怒之中转移到新的场景:这爷俩居然的就像二十年前的亲近,简直是……眼看着许湛走进来,迟芳华动都没动,毕竟,他那双眼睛,随着许驳州厨房温度骤然下降,看着她,一个字的客套都没有,一切恢复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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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以为他会礼貌地坐到茶几对面的小沙发,或者干脆避嫌就在餐厅。可谁曾想这大男人径直就来到了沙发边,迟芳华竟然还挡了他的路,下意识地往后挪了一下,他顺理成章地借道走近,不等人让,直接就坐在了沙发边。
女孩的卧榻,他紧挨着,手臂两边一撑,几乎就是拢住了她,低头,“打你了?”
这么近,完全超出了社交距离的男人毫无顾忌地查看着红肿的脸颊,女孩没吭声,没有动。没法动,因为只要她开口,就要与他交换气息。
眼前这诡异的一幕,迟芳华拧死了眉也在脑子里转不过来。
这是她第一次这么近看许湛,以前从来都得仰头看,一年见不了一次,可这男人哪怕就是一步之遥也能让她感觉到拒人千里的寒气!脸上总是带着笑,眼睛里却从来就没有映出过她的影子。
许驳州总说他家小湛最是顾识大体,体恤人心。哼!只有迟芳华看得出这小子跟他那个妈根本就是一路货色!怎么可能精神正常?!
哪有十四岁的孩子在亲妈被扫地出门后,还能主动跟新家搞好关系、其乐融融?哪有十四岁的孩子能在家支离破碎后又做家务又不停地上进出好成绩哄他爸爸,让他在一年之内心甘情愿放弃法院判给的抚养权?哪有十四岁的孩子能独自照顾神经病的妈,从来没对许舒两家开过一次口?这就不是个孩子!!
小小年纪就城府极深!长大后,并不是什么一流大学毕业居然狗屎运进了远油集团,从实习生做起短短十年就爬上了处长的位子。远油总部的领导层都是根深蒂固、关系盘根错节,不知他毫无背景是怎么通天有手,领导居然为了提拔他直接把他外放到华东大区。总部空降,起步自然不同寻常,眼看一把手的位置还差几年,这根本就是留出空来给他做成绩,掌管华东几乎就是板上钉钉!
这不是个人,这是个极善钻营、极有手腕的人精!
这些年,迟芳华从未放松警惕,枕边风不知道吹了多少,许驳州也不可能看不明白,毕竟,那乖巧懂事的儿子自从离开后就再不登门!目的一旦达到,一脚踢开,根本不再多看一眼!他的冷酷、喜怒无常,这些年,许驳州还没尝够?还没意识到那小子是卧薪尝胆替他娘打了一场抚养权的争夺战?否则以她的精神状态这辈子必定孤独终老!
谁知,许驳州这个书呆子!也不知是被他照顾神经病娘感动了,还是真的这么稀罕这个儿子,电话过去,人家叫一声“爸”,他就能乐半天!等到学校买断房子,他直接付清把房子给了儿子!
京城寸土寸金,环线内大三室的房子,千万不止!为这事,迟芳华跟他闹了几个月,哭喊着提出离婚居然都被他淡定应下,这个男人宁愿离婚也要把房产全部给儿子!
许湛来签字的那天,那副理所当然连个“谢”字都没有的样子看得迟芳华的血都冷了,也是在那天她明白了:二十年又怎样?朝夕相伴又怎样??直到今天许家老太太也还在牵挂着舒音,鬼知道那套老院子还留着什么后手给那母子两个!她迟芳华没有生下姓许的孩子,对于许家永远都是个局外人!就像当年前夫意外离世,婆家只负责来分他的家产,根本也不想要那个小丫头,让她拖油瓶带走。
世态炎凉,迟芳华太明白了,假如有一天许驳州先一步走了,她一定会被扫地出门,不!她根本想不出许湛会做出什么!
每思及此,浑身冰凉,梦中都要惊醒!她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女儿迟心,这么聪明又漂亮,一定会找个好女婿回来!女儿女婿才是她真正的倚靠,她才能安稳地过后半辈子,不至于担心流落街头!
可是,今天,许湛竟然堂而皇之用钥匙打开门走进来,这副主人的模样,迟芳华没想到许驳州还没死她就已经看到了!大男人一身凛冽,气场十足,径直进来坐下拢着她的女儿,像捧着个娃娃。
从未见过这么操心的动作和眼神,入在迟芳华眼中像在打死结,怎么绕都缠不开,越绕越紧,勒得她透不过气……
四目相对,女孩的眼睛一眨不眨,苍白的小脸像没了呼吸,纸片一般。许湛真是体会到当年那只大狗眼前的情形,她完全僵住,冰凉得像是个瓷雕,小脑袋里不知道在怎样疯狂地寻找答案。他好想紧紧地抱住她,告诉她不要怕,再也不要怕,门洞里那个白衬衣的哥哥已经走出来,走在阳光下,从此要为她挡风遮雨,还要,宠着她为所欲为。
好一会儿,直到眼睛干涩得要流泪,她才像回了些魂抬手想拨开他的手,他忍不了,直接握住她冰凉的小手,握紧,“疼么,嗯?”
迟心一个字都来不及吐,已然能感觉到来自头顶妈妈那几乎要炸裂的呼吸。她不敢喘气,可男人熟悉的味道依然浸入口鼻,像突然吸入过量的尼/古/丁直冲心门,又像卡在输液管里那致命的空气泡,心跳加速,血液却再也泵不出来,眼前突然就明晃晃的一片……
“这是在干嘛?!”迟芳华突然一句乍起,正是要追问,只见那男人抬起头,眉头微蹙,目光直戳她眼底,迟芳华一愣,一时分辨不出什么意思,可近在咫尺的威慑力那么强,像一只手掐在她喉咙。
“你,你干嘛来?”女孩终于开口,苍白的唇瓣,一句完整的话都困难,她整个人都在发抖,眼里噙着泪,“你现在走,好不好,我求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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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怕,啊?”
男人好温柔的声音,握着女孩的手,微微咬牙的模样几乎就是要将她捧起来揣入怀中,迟芳华终于反应过来,“我的天哪!是,是你……”
温暖暧昧的一幕如此惊悚,迟芳华只觉得后脊生凉,腿脚发软,几乎要站不住,“驳州!驳州……”
有气无力地喊了两声,可惜许驳州在厨房开着通风扇又关着门,根本听不到。
突然的孤立无援,迟芳华几乎要晕厥过去!这男人开门进来,进到她的房子里,主人一样的气势,此刻又抱着她唯一仅剩的拥有,迟芳华只觉得脑门充血,瞬间就疯狂,“许湛!你在干什么??”
“妈,妈,”病榻上的女孩终于喊出声,挣开男人的手努力起身,“你,你听我……”
“闭嘴!”迟芳华怒,“死丫头!现在你有话了?晚了!!”
眼看着她要往起站,许湛一把搂住,“不怕,躺好。”转而看着突然抓狂的女人,“迟阿姨……”
“不要叫我!我当不起!迟心!!”
眼看着迟芳华涨红了脸直冲过来,迟心赶忙挣脱男人的手臂起身。抬脚太猛,不小心绊了一下,几乎就是扑了出去,身后的男人起身一把搂住她的腰,不等他将她扶稳,迟芳华已经握了她的手臂狠狠拖了出去,拖得她一个踉跄。
“妈妈,你消消气,你听我……”
“你闭嘴!给我滚回里屋去!”
“妈……”
“你敢再当着他的面跟我顶一句嘴,我再不认你!!”
女孩本来就体虚不足,这句话的威慑力直接把小脸打得惨白。
此情此景,许湛知道他不能再动,这只大狗不是在冲小丫头咆哮,而是已经一口咬住了她,他如果动得不得章法,只会让她更痛,让事情变得无法控制。于是眼看着迟芳华将她推进主卧,砰一声,把门摔上。
“热茶,热茶!”
厨房的门开了,许驳州端着茶盘出来,“来,小湛,这是你小姑父给我的都匀毛尖儿,我也不会品,你尝尝。”
房中剑拔弩张的气氛许驳州根本没注意到,许湛上前接了茶盘,“爸您坐,别忙了。”
许驳州很高兴,跟着落座旁边的沙发,摆弄茶盅,“芳华,来,有什么话完了咱们慢慢儿说,你也过来坐。”
迟芳华没动,两只眼睛瞪着也一动不动,许驳州叫了两次,自是不好强拉她,只能看向儿子,“来,尝尝。”
许湛接过茶盅,笑笑,“迟阿姨在生气啊?”
“哦,”许驳州瞥一眼迟芳华,也没法遮掩,“没事儿,母女两个拌嘴。”
“是么?还是为迟心男朋友的事吧?”许湛微笑道,“知道是谁了么?”
这挑衅又明知故问的无耻样子,迟芳华只觉浑身冰凉,见了鬼一样,“驳州……”
“这个,”许驳州也不好说,“已经分手了,没必要……”
“驳州!!”
突然被打断,女人这一嗓子把许驳州吓了一跳,“怎么了?”
迟芳华正要怒吼,忽然对上男人那双冷静的眼睛,他微微带笑,抿着茶,似乎在等她说,鼓励她说,又似乎,是在掐她的脖子,她这一声叫出去,竟是突然犹豫再怎么往下去……
在儿子面前如此大声吆喝让许驳州很不舒服,不过,此刻他也注意到沙发上没了人,“哎,迟心呢?”
“卫生间。”许湛笑着答道,“爸,家里有蜂蜜么?”
儿子这么亲切说家里,许驳州开心不已,“有有有,你要么?”
“嗯,我喝茶喜欢放点蜂蜜。”
“好好,在厨房,芳华,你去帮着拿来?”
“不麻烦阿姨了,爸,你帮我拿吧。”
“行行,我去找找!”
许驳州离开,许湛品茶。
“哼!”迟芳华冷笑,“事到如今,你还怕你爸知道??”
“您觉得我今儿来是因为怕?”
一句噎死,迟芳华咬牙,“少跟我来这套!迟心是我的孩子,她傻就罢了,你当我也能随便你忽悠??”
“您当然比迟心聪明多了。”许湛笑笑,“一会儿我在北门对面的ARK咖啡厅等您,咱们聊聊?”
“有什么话当着你爸的面说!你敢做不敢说?!”
“当然可以。”许湛附身拿起茶壶,斟茶,“不过,从您的角度考虑,您不想掌握第一手资料,之后跟我爸说多说少,怎么处理,全由您,不好么?”
一句话说得迟芳华心里明显地打了鼓,许湛等了片刻,递茶过去,“迟阿姨?”
“你少耍花样!”
许湛笑着摇摇头,“不敢。”
作者有话要说:
第78章
ARK咖啡厅。
工作日又是考试月, 咖啡厅里没有顾客。许湛挑了楼上僻静的角落,点了一壶西式花茶,等着。
?不是他预想的走向, 不过, 也不妨。
今天登门与其说是摊牌,不如说是求和。许湛是准备打感情牌的,?不是他喜欢的方式, 可是, 为了他的小丫头, ?是他的唯一必选。向来只重结果,只要能带走她,只要她能开开心心的, 过程, 他可以服侍魔鬼。
从在香港听到迟芳华的名字那天起,许湛就在心里多次推敲。他最先要做的, 是必须理解迟心对妈妈的感情。幼年丧父、失家, 在小丫头无数个恐惧的夜晚里, 唯一的念想就是她的妈妈。假如迟芳华真的能抛弃得彻彻底底, 她可能会更苦、更难, 可能长不大,可能会读不好书, 可也会彻底忘记甚至憎恨?个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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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或不幸, 迟芳华没有。
不知道是为母之心毕竟未泯, 还是许驳州起到了作用, 许湛了解到从寄养那天起, 迟芳华从未断供,而且几乎是把她自己一大半的薪水都给了出去。对于农村的开销, 基本是负担了那一大家子的伙食费。而且,还会很偶尔地去看女儿,会接她出来,所以,才有那年夏天他们和大狗的相遇。
小时候受欺负的时候,哭的时候,她会想到她有妈妈;敏感的小心也会发现,每次妈妈有信来舅妈们的态度就会不一样;甚至,每一次妈妈和舅妈们争吵,她都觉得是为了她。
苦难中一点的光亮都特别耀眼,别人家的父母都是守护天使,而她的妈妈,远远地就可以威慑到舅妈们,成了保护神。?就是她生的希望,慢慢地,变成一种信念。
终于长大了,上了大学,大家的父母都成了电话线那边的联系,忽然间,她的妈妈和朵朵的妈妈成了一样的存在,甚至跟闺蜜一起抱怨妈妈都成了一种共享幸福。她终于,和别的孩子一样了。
殊不知,幼小敏感的心早就在跌跌撞撞中生了病,焦虑,恐惧,许湛想尽办法去打听也分辨不出迟芳华究竟是她的病根还是救命的药,亦或,两者皆是。
她的病,他不敢乱猜,不敢硬扒,怕伤着她,怕弄痛她。可他自己的病态,他再清楚不过。他想霸占她,完全占据,现在开始,她的余生所有……
他不能让她在他和妈妈之间做选择。与其说是心疼她为难,不如说,他不敢。
跟迟芳华打感情牌,?不是件容易的事,许湛知道他的情感太寡独,不深入,不能表达,面对许驳州他尚且做不到,更何况迟芳华?可是,他有小丫头,就像熊孩子眼里的玩具和糖果,只要她在他身边,许湛知道怎样下作、恶心他都做得到。可谁知,在真的面对之后,发生了?么戏剧的变化。
看到他抱着小丫头,她居然能气得面目全非!
想到了她的错愕和愤怒,却没想到能?么简单粗暴!二十年前那场恩怨,许湛目睹的只是父母之间的争吵,他从没有看到过迟芳华的表现,自从那天母亲告诉他迟芳华曾经到她单位把日记贴满公告栏,许湛心里那努力压下去的厌恶陡然倍增!
看着她歇斯底里,许湛以为自己会从心底往外犯恶心,可神奇的是那一刻他不但不觉得恶心,心中反而有些宽松的愉快,毕竟?年头,居然还会有人蠢到想要当着面来把两个人做物理分离,可笑之极!一时忍不住竟是想到了许驳州,?些年,您老的烟火气可还好?
?个无耻的世界,有时候,愚蠢和粗暴是件好事,事情办起来就会简单很多。眼看着她暴怒之中像个封建老妈子一样把小女儿推进房中锁了起来,许湛心里顷刻就有了方案B……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一壶茶他还没品出味道,就听到了楼梯上匆忙的脚步声。
迟芳华。
再次面对,她梳好了头发,化了妆,身上是刚刚在家族群里晒过的女儿买的大衣和手包。此刻站在他面前,一张因为怒气和意外依然泛白的脸怎么都吸不住化妆品的颜色,就那么五颜六色地浮着。
许湛起身迎接,礼貌颔首,“迟阿姨。”
?男人,一张脸,挑了许驳州和舒音最精致的地方。人一旦好看,自带伪装!再加上十多年在远油的大染缸里周旋浸染,目光柔和,唇角微微带笑,一开口,各种周到,别说是陌生旁人看不清,就是他自己的爹,背地被狠心冷落多少次也还要捧着儿子的臭脚夸个不停!
可?小子骗得了谁也骗不过她迟芳华的眼睛!早知道他?副面孔是假的,更见了刚才搂着女孩时那副恨不能一口咬下恬不知耻的模样,此刻配着?一身黑色的行头,想想都让人头皮发麻!
冷冷地瞥了他一眼,迟芳华直接坐在对面。
许湛也落座,奉茶,“我喝不了咖啡,?是水果茶,您尝尝。”
“免了。”喊哑了的嗓子声音不大,咬牙切齿,“你爸不在,何必演戏!”
许湛闻言,自顾自斟茶。
“你什么时候勾搭上我家迟心的??”
简单直接,许湛笑笑,“看怎么说了。”
“什么意思??”
“怎么算是勾搭上啊?”许湛抿了口茶,酸酸甜甜,“是她叫‘哥’开始,还是不再叫开始?”
?微微带笑的模样,无耻之极!迟芳华看得眼都冒火,“哥?你还知道你是哥?我说我的孩子从来听话,怎么好好儿地非要跟我对着干?跟明子好好地处着怎么突然就不许再提?!?孩子大学、研究生七年没有夜不归宿一次!从见到你?位哥才几天,突然的就怕宫外孕,突然就死犟又死都不敢说出那个人是谁!你?个哥,本事太大了!”
噗,许湛笑了,“阿姨过奖了。”
“许湛!”
迟芳华气得头发晕,恨不得上去扇他两耳光!可她一路来心里早琢磨得透透的,玩阴的她根本不是对手,得罪?小子就是在许驳州和许家面前自断活路,他既然能下手迟心,还有什么做不出的?再不好好处理,闺女毁了,她就全完了!此刻心肝发颤,还得努力压下声音,“许湛,阿姨知道你讨厌我,?么多年,我一直小心着不去触你的霉头,能躲则躲!家里全由你爸做主,房子也都给你了,我又说了什么?如今我们老了,你也成人了,为什么还要揪着跟我过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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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软下的口气夹着咽不下去的玻璃渣,许湛闻言轻轻挑了下眉,“迟阿姨,您?话我还真是没明白,我怎么跟您过不去了?”
居然还在明知故问!迟芳华只觉得一口气闷在胸口,声音发抖,“你放过迟心,行不行?算阿姨求你了!她一个小女孩,青春就那么几年,你有什么不满意,冲我来,行不行?房子给你了,你爸的存款我也一分不要,行不行?”
手指轻轻捻着盅沿,许湛道,“您觉得我找迟心是为了您?”
“远油的许大处长,多本事,京城凌海那么大,找什么样的女孩找不着,为什么偏偏是迟心?”迟芳华苦笑,“咱们还用兜?个圈子么?当初我们刚看出冯克明要追迟心,你知道你爸的第一反应是什么?不是他们合不合适,是担心一旦他们成了,他儿子不高兴!许湛,话还要怎么说,何必揣着明白装糊涂?!”
“哎,您直接把话挑明了,也好。”许湛点点头,“既然您看透了我,那您打算怎么着呢?”
他居然直截了当地承认!?不要脸的样子真应该给他那个爹看看!迟芳华咬牙,“她是我唯一的孩子!我就剩她了!你是不是觉得?个家你想来就来想走想走,想拿什么就拿什么,想毁什么就毁什么?!是不是?当然是!你是你爸的心头肉,那房子,你就是一把火点了,谁又敢说你什么?可我告诉你,我的孩子,她不在你许家名牌下!她跟你们许家一点关系都没有!那是我的孩子,我生我养的孩子!”
“是啊,可怜天下父母心。”男人温柔道,“?些年远隔数百里,您?妈当得着实辛苦;?些年她一个人自由自在,比哪个孩子不快乐?以前她是胆儿太小,不懂事,现在长大了,我看她还是不懂事儿,没事儿就往您跟前儿凑,不知道您喜欢清净?缠不缠人!您放心,既然我接了手,一定会让她明白,?天底下没有您?么好的妈,您给了她?么多自由,她凭什么占着您的宝贵时间?早该离得远远儿的,让您也能像她小时候一样,自由自在的,一个人好好儿乐。”
“许湛!!”气血上涌迟芳华只觉得头上青筋都要爆了!“你就是?么给她洗的脑?让她跟我顶嘴?气我?!哼!你真以为短短不过一年,花言巧语、威逼利诱就能把她带走??许湛,我告诉你,那是我的孩子,只要我说不,任何人都休想!”
“是么?”许湛笑笑,“我还从没?么想过,不过您要想看,咱可以试试。”
“试试?”迟芳华冷笑,“你不要狂!全天下就你一个男人了?我的孩子年纪小,初经人事,不过一时被你哄、被你骗!可她是个聪明孩子,用不了多久就会看透你是个什么玩意儿!你以为你搅了她和冯克明,就再没有别的男人了?哼!你趁早放开我的女儿,好聚好散,否则,我跟你,没完!”
咬牙切齿的威胁,二十年前她做到了,成了母亲舒音病中噩梦……
“说的不错,”许湛谦卑地点点头,“我算个什么玩意儿。不过,您既然知道冯克明是被我搅的,那以后的王克明、刘克明、张克明,又有什么不一样?您以为,我非得舍了孩子才能套到狼?您别慎着,只管撒开了欢儿给她介绍,咱慢慢儿来。”
“你!!”
“迟阿姨,您应该知道,我?个人,本事不大,耐力强,我最擅长的,就是死磕。”
“你!”迟芳华气得嘴唇骤然发青,“好!好!算你小子狠!那我也告诉你:我迟芳华的孩子,最后喂了狗也不会给你!你想要,最好现在就盼我死!?句话你记好了:只要我活着,你,休,想!!”
歇斯底里,真所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护食的人,永远都是最凶狠的。
“喂了狗?”许湛笑了,“那不至于,顶多就是再不找男人吧。迟心?么优秀,工作待遇?么好,靠她一个人,照样可以让您买首饰买包,安享晚年。不过么,”说着他像是想起了什么,轻轻吸了口凉气,“嘶,?地球转的也是寸,她怎么苦哈哈地学了个专业就撞上远油了呢。又怎么,您?么讨厌我、不想跟我瓜葛,偏偏地让她来伺候我手术呢?哦,我忘了,我是她的顶头上司啊。户口,工资,奖金,升职,?一路的职场生涯啊,断了,可怎么好?”
之前的威胁,无耻、下流又疯狂,即便如此,迟芳华都相信他能做得出、做得到,?一回,对他来说简直信手拈来!离了远油行不行?天下之大,三百六十行,可?个行业,远油就是老大啊,丢了远油,等于人生直接降了阶!后路都被他堵死,直听得迟芳华浑身冰凉,“你,你不是人!!”
“哼,”许湛冷冷一声,“迟阿姨,我也有句话请您记下:只要我活着,就绝不会放手。您觉得,您和我,谁更耗得起?”
他的恶,十四岁就已经开始磨炼,二十年后,早已长成了恶魔!看着眼前?个不紧不慢,一切都在他手心里攥着的男人,迟芳华悲从中来,“你混蛋啊!我,我是怎么欠你许家的?搭上我……还要搭上我的孩子……”
她哭了,双手捂着脸,愤怒时直挺的腰身佝偻下去,呜呜咽咽。不是第一次看到迟芳华哭,二十年前,她曾经哭得梨花带雨让许驳州心疼不已,许湛在一旁安静地从头看到尾。此刻,独自斟茶,看着。
?个女人欲望很强,眼光很窄,绝望来得就很简单,很绝对。只要女儿没有男人,只要女儿离开远油,对于她,就是世界末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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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候差不多了,许湛将纸巾递过去,再次恭敬斟茶,“迟阿姨,喝点茶,消消火,哪就至于生死了呢。”
“你别猫哭耗子……”迟芳华擦着,擦也擦不净花了的妆,“你抢走我的女儿……没了她……我还活个什么劲……”
“她在啊。”说着,许湛从大衣口袋拿出一个宝石蓝绒面的小盒,递到她面前。
迟芳华泪眼朦胧地盯着那盒子一会儿,打开,一只光芒四射的钻戒,钻石周围还镶嵌了晶莹剔透蓝色的小宝石围成一个很俏皮的小蝴蝶形状,一看就是订制,价值不菲。
“你……什么意思?”
“该负的责我绝不会错一点。”
“哼,”迟芳华苦笑一声,“我该稀罕?个么……”
意料之中,许湛笑了,收回戒指,“迟心一向对您孝敬有加,以后自然更少不了。”
“一向……”看了他一眼,迟芳华长叹一口气,泪又落了下来,“跟你走了,哪还有以后……”
“日子还长,她还得叫您一声‘妈’。”
看着眼前?个似笑非笑的男人,迟芳华摸不透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管哭。
许湛拿出一张卡递过去,“东四环公园景观房,一套两室两厅,全配,月租一万五,按月入卡。”
“?是……什么?”迟芳华没明白,不过已经攥在手中。
“我的房子。你先收租,到时候过户给你。”
“到什么时候??”混沌的泪还挂在脸上,女人的反应突然利落。
许湛微微一挑眉,“你说呢?”
迟芳华的心怦怦直跳,早就听说许湛多少年前就开始投资,?小子京城有几套房子连他爸许驳州都不清楚!东四环花园景观?租金就一万五,那,那房价,全款的话,那是……
忽然口干,迟芳华咽了一口,“你?么说,能有个字据么?到时候你把迟心带走了,我找谁去?”
终于落在了价格上,女人紧张不已,脸色却红润起来。当初拼了命一样怕人夺走她唯一的倚靠,一旦发现?个倚靠不但没丢还多了出来,那他究竟是为什么带走?个女孩已经不在考虑范围内了。
“不能。你只能赌了。”
?男人,轻描淡写一句,脸色又恢复了一贯的笑容,冷漠如常。若不是手里握着那张卡,迟芳华都要怀疑刚才的话是不是她幻听了,赶忙把卡收进包里。
心稍稍定下来,迟芳华端起茶盅喝了第一口,鼻子不透也尝不出味道,悄悄在心里盘算着,正想要再问些什么,见对面的男人似乎是打算要走了,机不可失,迟芳华赶忙把心里存了几年的疙瘩翻出来,“咳,许湛,你知道?人岁数大了不能动,阿姨?么多年也在学校住惯了,以后能不能……”
说着说着迟芳华就没了音儿,?男人?双眼睛不笑的时候真是够吓人,一句话惹他看过来,能冷成刀子。
“许驳州还活着呢,你想怎么着?”
“我不是说现在,只是,以后,世事难料的……”
“现在,好好儿跟他过,以后,你能不能在?房子里养老,不看世事,得看他临死的时候怎么说。”
?个混蛋小子!说起他亲爹死呀活的,嘣儿都不打一个,狠得牙缝里都是冷气!迟芳华再不敢吭声。
一杯凉茶饮尽,许湛准备起身。
“许湛……”
“还有什么事?”
“你……就不怕绝后?”
一句话,许湛逗笑了,“迟阿姨啊,?就是为什么你必须把她给我。”
迟芳华皱了眉,没懂。
许湛略弯腰,轻声道,“因为,您只要?么想,就卖不出好价钱。”
男人的声音明显有笑意,迟芳华不知怎么回应,似乎是……有道理。
“回去给她收拾好东西,今晚我去接她。”
“接她?你们要……”话一出口,迟芳华自己闭了嘴。
大衣上身,挺括的男人,临走又放下一句话:“今后,别让我再看到她挨打。上次跟她吵嘴的男人,裂了颌骨!”
作者有话要说:
-耍流mang这种事,大家都别慎着,干就对了。O(∩_∩)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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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站在盥洗台前, 双手撑着台面,心悸,腿软, 迟心已经快站不住了, 汗顺着额头往下流,头发都湿了,身上却冒寒气……
外面, 男人和女人声嘶力竭的争吵充斥着房子里的每一个角落, 光线那么刺眼, 空气都在晃动,嘎嘎作响,耳膜好痛。还没有劝上两句, 她的恐慌症就发作, 好容易爬到了卫生间,现在, 站不住, 根本动不了了, 可那个恐怖的场面是她造成的, 她不出去, 这个家,妈妈经营了二十年的家就要塌了……
从小到大, 她的预感, 对坏事的预感从来都是准的。可惜, 她总是预料不到坏的程度, 每次都以为已经想到最坏了, 谁知,总还会更糟。
上午, 许湛来了。看到他进门那一刻,迟心就知道,一切……一切都完了……
妈妈被他约了出去,走的时候狠狠地白了她一眼。许叔也有事出了门,留她一个人在房子里拼命翻找手机,可是找不到,用座机打他电话,他也不接。而后,只能独自一个人努力想怎么应对妈妈,谁知,短短一个小时,妈妈回来,竟然带回了“天大的喜讯”……
明明哭过,整个妆都没了,眼浸红丝,脸颊也擦得发干发红,可那个笑容从里到外,眉飞色舞,心花怒放!不停地说着,兴奋得坐都坐不住:谁说没有老天神明,哪能想到二十年风水居然又转到了我头上,那个混小子再狂,今后也得跪下敬茶叫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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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的反转,简直电闪雷劈!
迟心只觉得虚软的心一下被掏空,急促的呼吸都跟不上,攒了全身的力气猛地惊叫:“妈!!您想什么呢?!怎么会想到我嫁给许湛?!”
“怎么是我想?是他亲口说的!”
“你别听他胡说!!我跟他,我跟他什么都不是!而且,做女婿,他,他怎么行?!你不是之前还笑话他拿死工资吗??你,你不是喜欢冯大哥吗?他是老板,他有钱呀!我,我,等我病好,我去……”
迟芳华笑:“你个傻丫头!脑子怎么死转筋!!死工资?说说罢了!冯克明算个金牌王老五的话,许湛那就是钻石的!私人公司看着赚钱其实经营难着呢,钱都贴进去周转了,冯克明又是个玩家子,没有多少头脑,前景也就这样了!可许湛,正是起飞的时候!远油集团的高管,光是年薪百万加股权红利,普通人一辈子都赚不来!再说身份、地位、社会能量哪是他一个私企小老板能比得上的!”
“妈!!你都是听别人瞎说的,他工资怎么能跟人家做生意比,他没钱的,真的!妈,你别听他忽悠你,他,他就是不想我跟冯克明,他故意的!妈,你听我说……”
“他没钱??哼!妈妈一直没跟你说:许湛外祖死的时候留下一笔钱,他娘有病,成年就由许湛自己接手了!上着学就开始学投资,据说也曾赔了个底儿掉,可架不住这个人轴,后来慢慢翻身狠赚了一笔,研究生开始雪球越滚越大,如今京城多少套房子连他亲爹都不清楚!我告诉你,那个混小子进远油前就已经是小土豪一个了!”
不知是一直咬着牙潜心打听,还是这些年硌在心头难忍难消,那曾经嫉恨得咬牙切齿的人突然成了自己人,迟芳华激动得喋喋不休,好像敌方资源一夜之间全部收缴了过来,极尽所能地夸着,就连骂一句混小子语气里都是炫耀!
“妈!妈!!”迟心急得语无伦次:“您能不能冷静一下?好好想想,这怎么可能??那是许湛!您醒醒!”
“许湛怎么了?舒音儿子?哼,很快就是我女婿了。这年头,女婿可比儿子好使多了!哦,对了,心儿,我看到你的大钻戒了!”说着迟芳华笑容更大,眼睛都亮,“嗯,也不能算太大,毕竟以后是处长夫人不能太过招摇,我看也行了,算他有心。妈妈上个月也看了条项链,钻石就是亮啊,什么珍珠翡翠都比不得……
“妈!!这些我都能给你买!你别胡想了行不行?是我这两天不该跟您顶嘴,是我错了,我求你了,行不行,妈妈……”
“你给我买?喏,你能给我买这个?”
啪,一张卡拍在了桌上。
一张收租卡,还有过户的承诺,一天的功夫,进账近千万。迟心只觉得天旋地转,“妈!你怎么什么都敢拿!!”一声吼出来,嗓子忽然涌起血腥味,起身想去夺,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就在这个时候,许叔回来了。
当迟芳华以为喜讯的最大接收人到了,以为盼了多年的儿子终于实实在在回来了一定会让他像今天看到儿子开门时那么高兴,不,应该是十倍、百倍的高兴,却万没想到仅仅提到“许湛”两个字就炸裂了温文尔雅、稳重深沉的许教授的神经……
迟心从来不知道许叔的声音能这么大,从妈妈惊愕的表情看得出这也完全出乎了她的意料。
“怎么可能是小湛??迟心!你这孩子,什么话不好编来哄你妈妈,怎么拿许湛来应付?这不是添乱么?!”
一句质问过来,迟心除了说“不”再也找不到更多的解释,许叔的目光明晃晃的,烫得她恨不得立刻缩到角落里蜷起来再不抬头。
再后来,那张收租卡,那个戒指,那个承诺,终于把这些年来这个男人的隐忍、羞耻、这所房子里藏下的所有痛苦和秘密全部引爆,空气都在炸裂……
镜子里,她的脸色还不如无常的鬼,身体轻飘飘的,好想从那扇窄小的窗飘出去,可是,不行……
努力,用力呼吸,哆哆嗦嗦着,用力呼吸,只要平息下去心悸,她就可以走出去,腹部的伤口刚才摔那一下扯得有些痛,也有些发烧,不过没关系。
慢慢地,打开浴室门……
“不行!这简直是混账头顶!他们是兄妹!哪里还有伦常?!”
许驳州并没有太多争吵的话,可是怒急了,反反复复一直重复着这几句,脸通红,嘴角边都有了白沫。
“别再扯什么兄妹了,烦不烦?!”
迟芳华站在茶几对面,怒火上头根本坐不下来,突然爆发的争吵让她意外又难堪,冲着沙发上的男人喊道,“P的关系都没有!二十年见都没见过!你个老古董!人家两个年轻人的事,你情我愿的,你管的着么?!”
“我怎么管不着??我是他父亲!”
“哼,父亲?”迟芳华冷笑,“说出来你自己可笑不可笑??二十年了,人家拿你当父亲么?十几岁的秃小子离家出走你都拉不回来,如今三十大几要娶媳妇儿你倒管得着了?别给自己脸上贴金了,你儿子二十年前就不认你了!!”
“你!”许驳州气得额头爆出青筋,“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他认不认我,我也是他父亲!而你,是他的继母!十四岁离家他多少坎坷,儿子每一步的苦都是我们的失职!你一直不喜欢他,不多关心他一分,如今却突然要嫁女儿给他、要他的钱、要他的房子,身为母亲,你不觉得羞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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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羞耻??”迟芳华暴跳,“我凭什么羞耻?!你的儿子金贵,我的女儿就不值钱吗?!他三十多岁的大男人是怎么把刚出社会的女孩儿搞到手的?怎么下作的??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你们父子两个老子不羞耻,儿子不羞耻,我羞耻??不就是一套破房子,算什么玩意儿?!嫁给冯克明,住的那是别墅!你儿子一套公寓就把你心疼死了,怎么,这年头娶老婆还想白捡不成??哼!我告诉你,今后我还要他买别墅呢,不信你等着看!!”
“芳华!人这一辈子活的是个精神,眼睛是来看这个世界的,不能只有钱和房子!你能不能有一时一刻静下心来想想自己的责任,想想自己生而为人的根本!”
“少跟我这儿道貌岸然摆什么大道理!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唯一的责任就是我的女儿!”迟芳华恨道,“她这么漂亮懂事,不应该嫁个好男人吗?不应该有个好归宿吗?我的女儿不配戴钻戒住别墅吗?!”
“应该,完全应该!可那个人,不能是小湛!”许驳州涨红的脸已经开始泛白,情绪几近失控,“迟心嫁的那个人不,能,是,许,湛!!”
“为什么不能??”眼看着枕边百依百顺的人冲她怒吼,迟芳华又气又痛,“是因为她做了手术?你怕你许家绝后?是不是??”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原因!”许驳州摇头,“什么绝后不绝后?小湛又不是许家的独苗!如果他自己主动放弃做父亲的权利,我是没有发言权,也跟这件事没有关系!可他不能娶迟心!我绝不能让他娶迟心!!”
“你不让??”迟芳华叫,“你可看清楚,不是我们上赶着要嫁给你儿子,是他搅黄了冯克明!是他抓着我们迟心不放!是他主动登门找的我!他自己敢做就得敢当,你替他当什么缩头乌龟!”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我这辈子对不起她一次还不够,还要对不起她几次?!”
暴怒中的迟芳华猛一怔,“你说什么??”
“我不能再对不起舒音!”许驳州腾地站了起来,激动中话又开始反复,“我不能!这辈子已然对不起她,难道还要一而再再而三地伤害她?!我许驳州没有廉耻!!”
“许驳州!!”迟芳华惊叫,“你终于把心里话说出来了!你到现在都还在惦记着那个女人!!”
“这件事绝对不能发生!她一辈子,她这一辈子已经够苦了,我伤了她,我这一生负罪!如今,还要在她伤口上撒盐?那我就不是人!我许驳州就不是人!”
“许驳州!!”
突然出现的转折让迟芳华措手不及,心像被狠狠戳了一刀,失控大喊,“这些年,这些年,你还是一直想着她!我就知道!我就知道!这辈子你就没有对我真心过……”
“芳华!这些年,我许驳州对你问心无愧!可这件事,我……绝不能妥协!你说的对,小湛恨了我二十年,因为我这个做父亲的,从未对他们母子尽到一分责任!事到如今,我也没有什么能量左右你们任何一个人,假如你们一意孤行,我只能散了这个家,再不见你们!我,我无颜面对!”
一字一句,男人艰难的声音痛彻心肺,直听得迟芳华如坠冰窟,几十秒的呆怔突然反应过来,“你,你说什么??”
许驳州正要开口,看到浴室里走出了那个女孩,她像一小缕魂,特别单薄,悄无声息的,走到他们之间,颤颤的声音,“妈,许叔,你们别吵了,完全没有意义,这件事根本就不存在,你们,吵什么……”
“心儿!你听到了没有……”迟芳华哭道,“你听到他刚才说什么了么……妈妈这一辈子,太苦了……”
“妈,”迟心搂着她的肩,“你别哭,妈妈,你放心,我能挣钱,我能养活你,妈,我花给你的钱都是我挣来的,我没有用过男人的钱,真的,我可以证明给你看,真的,你相信我,妈妈……”
“心儿……”悲从中来,迟芳华哭出了声。
“许叔,”迟心看向许驳州,“这件事,真的是个误会。是我的错,我会找他解释清楚,他只是为了帮我,您别生气……”
看着这个单薄得几乎要站不住的女孩,许驳州也是心软,“迟心,孩子……”
“心儿!你怎么这么傻?是许湛他亲口跟我说他要娶你的……”
“妈,那是许湛,他当初离开你们去照顾他妈妈,是因为不想要爸爸了么?不是,是因为他妈妈更弱,更需要他。妈,我当初在凌海丢了房子,没了钱,生病,都是他帮的我……他是哥哥,就照顾我……后来发生的事,是我主动找他的……是我主动的……妈,这次手术后,他可怜我,他是可怜我以后没人要……我不能知恩图报,可也不能就死皮赖脸地赖上他……”
“心儿,你别胡说,是他想要你的啊……”迟芳华哭,“怎么成了我们的错……”
“许叔,您相信我,真的……”
“孩子,”许驳州看着这个虚弱得几乎脱相的女孩,心痛不已,“迟心,你是个好孩子,可许湛是哥哥,你不该跟哥哥搅在一起,事到如今,必须及时补过,你懂吗……”
“我懂,我知道错了,许叔,您放心,我发誓,这辈子,绝对,绝对不会嫁给许湛……不,哥哥。”
作者有话要说:
第80章
工业大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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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八点半了, 许湛在楼门口等着。今晚要接她走,下午跟迟芳华分手时已经交代过,那个女人拿着银行卡没有任何异议, 只是最后又确认他是不是真的会娶她, 毕竟,绝后的事。
黑暗中,忍不得眉心微微一蹙。搞定迟芳华是一件很容易的事, 事后却让他心寒半日, 这么冷血自私的娘是怎么生出这么可爱的小丫头, 不由得对她记忆里那唯一温暖的存在:她的爸爸有了一些好奇。
等她身体好些一定一起去扫一次墓,他得“拜见”岳丈。
听到楼道里有了开门声,许湛赶紧往上去迎。原本他是打算到家里去接的, 毕竟所有的窗户纸都已经捅破了, 他可以光明正大地去接她,可是一个电话过去, 小丫头不肯, 说她不好意思, 让他八点半在楼下等。小声儿哑哑的, 好虚弱, 许湛舍不得驳她,就答应了。
三步两步奔上去, 她已经自己下了一层台阶。厚厚的羽绒服裹着, 小脸埋在围巾里, 再不是启帆车场奔出来那意气风发的样子, 像一个小布偶被蓬松的衣服虚空地架着, 许湛看得心疼,接过包, 弯腰把她抱了起来。
“让我自己走呀。”她轻声说,楼道里一点点的回音,清凌凌的。
“不让。”
她好轻,该心酸的,可是许湛心情特别好。她还虚弱,还得养,这几天定是身心俱疲,即便是今天,不知道迟芳华是怎么跟她说的,看刚才那没有迫不及待说想他的样子,明显小丫头还在发懵。没关系,现在只有他们两个了,一切都只关乎彼此,都会好起来的。很快,一个吻,一个吻就能热起来。
出了楼门,迟心才见楼下停的是辆出租车,一起上了后座,被他拢在怀中,暖暖和和地抱着。
“这是去哪儿?”她问。
“去机场。”
“机场?”
“机场酒店,住一晚,明天咱们回凌海了。”
“……哦。”
……
机场酒店。
房间还是那个布局,还是夜晚和灯光的双重暧昧,想起那疯狂奔回的冠军夜、疯狂的小蝴蝶,恍如隔世……
“愣什么神儿呢?”许湛挂好了外套回头看着站着一动不动的人,低头,“等着抱呢?”
迟心怔了一下,“嗯。”
苍白的小脸,这么乖,不知怎么了,手术后她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能让他心疼死。许湛也顾不得调侃了,抱起来进屋,轻轻放在床上垫了厚厚的靠枕,安置她舒适地半躺了。
双臂撑她两侧拢在怀中,许湛看着这张小脸,唇瓣轻轻抿着,酒窝浅浅的,没有漫画上那么圆润漂亮,却是人前不见的软糯,乖得不得了,让人恨不得一口吞下去,忍不住手臂又紧,人也往下压……
他嗅着她,呼吸开始发沉,男人熟悉的味道,熟悉的渴望,她的心好想回应他,想怦怦地跳,可是……没有力气,轻轻别开脸,“我,我还不行,伤口痛……”
“我知道,我知道,”他一边应着,一边忍不住还是往下,大手轻轻拨开她的发,捧着她的脸,唇落了下来,一寸,一寸,口中含糊着,“亲亲,啊?想死我了,亲亲……”
辗转磨蹭吮入唇瓣,口渴难耐,可是,不管他怎么缠着她都软塌塌的,香香滑滑却总是咬不住,不知道力道在哪儿,心痒死了也不敢用力,越弄越急,“小坏蛋!你给我点儿反应啊,嗯?我要伤着你了……”
噗,她笑了,这才张开手环了他的脖颈,紧紧地,贴在一起。“唔……”他一下啄住,用力缠绕,这才能咬她,尽情地咬她……
一个吻而已,却让他周身的血脉都充满,几日来的心痛、思念、饥渴就这么无一例外地都变成同一种力量想要释放,他知道那是什么,他一定会伤到她,好想伤她……可这小丫头完全不知道野兽已经咬着她的脖子,还不管不顾地吻着,他努力抬起头,她还要继续,他的脸颊,下巴,脖颈,喉结……
男人嘶嘶地咬着牙,舒服得头皮发麻,实在受不了了,最后一点防线大手扣住不许她再动,“好了好了……”
“是你说要的……”
“嗯,我自作自受,”压着让她感觉到他的血脉喷张,饥渴难耐,还要在她耳边腻声调侃,“今晚睡冰水里都压不下去了……”
泪在眼眶里打转,她心里想死,从来没有这么……想死,为什么,为什么……跟他在一起明明是幸福的天堂,她却一次又一次,总想到死……
“心,”
“……嗯,”
“起来洗漱一下,咱们睡了,明天一早的飞机。”
“我怕……”
“怕一个人洗漱啊?”他笑,“那一起去。”
她轻轻地闭了眼睛,贴在他颈窝,喃喃重复,“一早的飞机……”
“嗯,回去先住我那儿,把那间小屋退了。”大手一下一下摩挲着她的背,像在哄睡宝宝,“以后天天能见,不用留着什么念想了,那也不是咱的房子,早晚得退。你先好好养身体,面试能撑得住就去,撑不住就年后再说。过了年,咱们买房子了,啊?你不是以前用爬虫找的那个小屋吗?各方面条件都不错,这次还这样,就在远油附近找,找个满意的,啊?”
好难过,泪,好多,可是不敢流,淤在心里酸酸地攥成一个死疙瘩,她轻轻咽了一下,喉咙好痛,“我……能看看那个戒指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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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许湛愣了一下,笑了,“唉,今儿给你妈妈看了我就后悔了,还没给你,怎么就先给别人看了。”
“让我看看……”
许湛起身从手提箱里拿出那个小盒子,打开,放在掌心中,“喜欢吗?”
硕大的钻石,酒店昏暗的光线里依然光芒四射,小蝴蝶,是小蝴蝶,好漂亮……迟心目不转睛地看着,屏着呼吸,怕模糊了一点点的印迹,脑子努力地把这个画面刻下来,妈妈说不算太大,可这个样子,她……他以为她是公主么?
“太大了……”
“我都是量好的,是你太瘦了,养好就会合适的。”他以为是在说指环尺寸,疼爱地看着她,欣赏那一眨不眨的小模样,比他想的可爱十倍,忍不住又问,“喜欢吗?我本来也不知道怎么搞,什么花儿啊烛光什么的,咱能免了么?”
她笑了,两行泪落了下来,灯光里,跟钻石一起,晶莹剔透……
“哎哟,怎么哭了?”男人好温柔的声音,“心心酱不开心了?好了,不哭,啊?回去搞,好不好?什么也不能免,让你那帮小狐朋狗友都来看着,好不好?”
“不要,我……”
泪,越来越多,止也止不住,许湛终于觉出了不对,皱了眉,“怎么了?啊?出什么事了?”
“许湛……”
“嗯,你妈又挤兑你了?”
迟心轻轻摇摇头,“她……特别高兴,说……我们要结婚了。”
许湛松了口气,“吓我一跳。”
“你……怎么不问我,怎么不问我……应该先问我的,不是么?”
“对不起,啊?”许湛拿了纸巾,轻轻擦着小脸,“这事儿是我心太急了,回凌海去咱们好好补,啊?”
“不,你问我,现在问我……”
小声儿拗上了,许湛没办法,低头温柔道,“心儿,嫁给我。”
男人和戒指,柔和的灯光里,这个组合这么美,她的心跳和呼吸停了几秒,就这几秒,今生已过……
迟心轻轻地摇了摇头,“不。”
“你说什么?”
“我不愿意,嫁给你。”
许湛眉心一蹙,“你妈到底说什么了?”
“她说,你特别好,作为女婿,比冯克明好多了。”
“这不是挺好么,你又自己瞎琢磨什么呢?”
“你……你真的没觉得有问题?”她抬头,泪眼蒙蒙地看着他,“她一开始看到我们那么生气,立刻想把我锁起来,想把你赶出去,再也不让我们见,怎么,好好儿的,半天的功夫,她就又这么高兴,要我嫁给你?”
“无所谓。”许湛不想提他对迟芳华的威胁与拿捏,不想在小丫头面前暴露她的嘴脸和他的阴暗,毕竟,每一个字他都是认真的,“她怎么想的、怎么做有她自己的道理,咱们不需要深究,重要的是过咱们的日子,是不是?”
“因为她,自私、贪财、见利忘义,我妈妈她,不是个好人。”
嗯?这轻声一句,清晰,明了,听得许湛一愣,“你……”
“你们是不是都觉得我是个傻子……妈妈从来不在身边,从来没有抱过我,全世界都知道她不爱我,可我总是死乞白赖地想靠近她,贴着她,喜欢听她的话,还想,把挣的每一分钱都给她……”
忽然的坦白,聪明的她身上唯一的智商盲点被自己曝露出来,倒让自以为更清醒的旁观者有些不知所措,许湛尴尬道,“我能理解,再怎样她也是你妈妈,你当然爱她。”
她轻轻地摇摇头,刚刚擦去的泪痕又湿了,“这个世界上,没有人喜欢她,没有人爱她……”
她居然……许湛皱了眉,猜不出走向,没有回应。
“曾经的奶奶家,后来的舅舅家、舅妈、表兄弟姐妹、所有亲戚、邻居,没有人喜欢她,姥姥也不喜欢她,说她没有良心,说她不是个东西。她跟许叔的时候,我偷听到姥姥和舅舅说是我妈缠着人家,逼人家离婚。后来,还去闹人家妻子,把家生生给拆散……”
二十年,尘封的苦难,一场撕裂鲜血淋淋,在女孩颤抖的口中重现,羞耻,愧疚,她的声音几乎发不出来。入在耳中,竟是比听到母亲的讲述更让许湛难受。
“后来,她终于如愿以偿,嫁给了大学教授,想给人家生孩子,想过成一家子。可是,人家不要。听姥姥说,她闹了很久,可人家说有儿子,再不要孩子了。最后,一年过一年,她也,生不出了。”悄悄停顿,她的眼睛从他脸上挪开,轻声说,“其实,你们可能都知道,许叔也……也不爱她的……”
许湛听着也是咬了牙。许驳州的一生简直失败!满腔热忱爱上一颗破碎的心,想拿自己奉献给她,想照顾她一生,可惜,凡夫俗子终究扛不住岁月艰难和肉//体欲望,一时出轨,失去了一切,又没有能力和胆量搞定自己做下的孽,只能用后半辈子来偿还!“这都是上一辈的事,跟咱们没关系,心……”
“你知道……我为什么姓迟吗?”
这个问题,许湛没怎么想过,迟芳华的胡搅蛮缠和霸道别说让孩子姓迟,丈夫都随了她姓也不奇怪。
“爸爸走后,没有人要我了,妈妈把我丢在奶奶家门口,可是,坐了一天也没人开门,没人捡我,奶奶说我不是我爸的孩子。我妈赌气把我领了回来,攥着我的手,特别疼……我妈说以后你姓‘迟’,你生下来只有妈妈,没有爸爸!那天,雪特别大,我知道这个世界上,只有我和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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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单的理由,大雪纷飞,突然的寒冬让人猝不及防,许湛只觉得心如刀割……
“她把我丢给姥姥,自己去了京城,说她一定要过好日子给奶奶家看。她没有谋生的本领,只有那张脸和没有什么底线的人性,可是……”
她哭了,“可是,她罪不至死啊……她是我妈妈,她带我到这个世界上,我才能读书,才能见到先生,才能遇见朵朵,才能爱你……我觉得我的人生特别圆满……她是用钱把我养大的,你们可能觉得钱算什么?那不是母爱,她不负责,可你们有没有想过,这个世界上对迟芳华最最重要的东西是什么?就是钱。比爱,比亲情,比人性都重要。她花了她挣来的所有的钱把我养大,她还觉得值得,我难道不应该感激么……我知道,总有一天,再也没人愿意搭理她,那个时候她只有我。没有人爱她,我可以。没有人管她,我可以。我想挣钱,挣好多钱,给她花,报答她,还给她,让她不用无耻地、低三下四想要人家的房子、想要人家的钱……我想给她钱,让她有生之年能活得像个人,能活得不被人看不起……”
天哪……看看她,看看这个柔弱快要碎了的女孩,这么聪明却这么苦难,她努力活着,懂得生命,也尊重生命,在她眼里的迟芳华可能才是那个真正的迟芳华,许湛心痛之余觉得自己曾经对她不懂事黏妈妈的揣测是多么轻浮、不知其重……
“这个世界上,最该恨她的人就是你……她破坏了你的家,对不起你妈妈,她就是一个坏人,不折不扣的坏人,这一辈子,在你们面前她永远都有罪……现在,她哪来的资格让你叫她一声‘妈’?哪来的资格花你的钱,指望你养老?如果那样,这个世界,就再也不会有公平!她不配,她不配被你原谅,她甚至不配跟你们在一个屋檐下。我怎么能让你的名字出现她的炫耀中?在任何人面前她提起你,都是对你的侮辱,都是她的罪恶……”
听着听着许湛突然心慌,一把将她搂进怀中,“好了!闭嘴!不许再说了!”他终于明白了她的方向,可怕的是他一时竟不知道怎么辩驳,只能将她紧紧扣在颈窝。
“还有……你妈妈……”凄凄的小声儿并没有停止,“我这辈子……都不敢见她……我觉得我的名字,会玷污她……”
“别胡说!我们的事我妈已经知道了,她完全接受,还心疼你被我欺负,训我。”
“是么……她真好……可我,可我……非要缠着她儿子……”她又哭了,“我是不是终究也是像了我妈……知道是你,还跑出去抱你……”
“心!”每一句都成了陷阱,深不见底!许湛吓得用力抱紧,“不许再说了!你反反复复框在这里面,会把自己锁死的!”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我能怎么剥离……等妈妈老了的那一天,我得服侍在她身边,可我怎么能让你为了她操心……受一点点的累……”
“好了,不哭了,”许湛强压着心痛哄道,“这些都不是事儿,你得相信我,你觉得我走到这一步从来没想过这些,没想过以后?用得着你这小脑袋在这里胡思乱想马后炮?”
“我知道……为了接受我,你做了好多……”她好难过,“男女之间哪有那么多的激情可以吞下这么多妥协……”
“什么叫妥协?什么叫男女之间?不适用我们!你再钻牛角尖,我真要生气了!”
一句训过,听她哭,他又心软,抱着怎么都不是,“傻丫头啊,你知道我有多爱你么?知道我有多疼你么?是不是得掏出心来给你看看?!”
迟心一愣,第一次听到他说爱她,闷闷的怀中几秒钟停顿,泪更汹涌,“我错了,我错了……我们从头到尾,就是个错……”
“你个小混蛋!既然没有想好,就不该迈出任何一步!现在知道错了?晚了!”他恨声训道,“你妈妈她再不好,至少她的目的一直是许驳州,从始至终她贯穿实现了这个目的!二十年过去,她还在他身边!可你呢?你有没有想过你现在走了,我会怎么样?你把蝴蝶刻在身上就满足,我呢?我可以被抛弃,是不是?!”
“我,我没有抛弃,我只是……”
“只是什么??”他用力握了她的肩让她面对他,“只是不嫁给我,是不是?想睡还能睡,是不是?你以为我的底线在哪里?”男人怒,“迟心!你总是做自己想做的事,真的想过责任??难道这个世界上你只对你妈妈有责任?对你自己的感情、对我,就一丝一毫的责任都没有??你总说男人女人睡腻了会分开,那TMD是人??那是动物!你如果觉得我也是,你从一开始就没把我当人看!既如此,二十年过去,你们母女的噩梦,是不是又重新诅咒我?是不是?!”
男人的声音好大,眼睛都充了血的,她有点怕,“你,你怎么这么说……你明明知道我多爱你……”
“我不知道!想让我知道,你得用一辈子证明给我看!”
“我会的,我会的,你相信我,这辈子我,我绝对不会再有别的男人,我会,我会爱你一辈子……”
“那就在我身边爱我,让我看着你爱我!”说着许湛回手拿过床头小盒子里的戒指,一把握住她的小手戴上去。
“我不,我不……”她用力挣,“绝不!”
“混蛋!你敢摘下来试试!明天我就让迟芳华和许驳州两个人都知道你摘下来的后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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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小天使们要相信这两只有病的玩意儿。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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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深夜。
隆冬的北风, 没有了红眼航班的打扰,原始,野蛮, 咆哮着京城的郊野。
厚厚的窗帘, 角落里一站落地灯,昏暗的房中一片静谧,静得只有他手中这一点点的小呼吸……
许湛坐在床头, 头靠着冰冷的墙, 眉头紧锁, 头疼欲裂……
以为一切都料到了,以为一切都把握住了,却独独漏掉了她, 漏掉了那颗小心, 那颗他以为早就在怀里跟他一起挑动的心。忽然间,握着的一切都散成了沙。
原来, 他心里的饥渴只有他自己知道;原来, 到头来还是只有他一个疯……
订戒指的时候, 设计师问他要不要让未婚妻来一起参考, 他说不要, 他要一个人做这件事,戒指的样式必须是他想象中小丫头该得的样子, 完完全全得是他脑子里的样子。不管之后她是不是觉得丑, 都得戴着, 那是他给她的, 一个真真正正的求乞。
果然, 他没有错,灯光里那睁大了眼睛的小模样, 木呆呆、泪光闪闪的,比捧着冠军奖杯还要可爱,比他想了无数次的反应都更戳人,那一瞬间,男人的心都化了……
她说不。
小声儿那么熟悉,气息轻轻的,像平常在他怀里一样呵在他心头,她太会哄他了,温柔乡里他早已经煮熟了,煮废了,被她拒绝都感觉不到一点痛,还要心疼她,愚蠢地笃定着这只是她害怕,不敢点头。
直到,她道出了所有的心思……
总以为她是个单纯的小可怜,总以为她是一张白纸,映不出黑暗的颜色,却不知道从小到大的坎坷、钢铁机械里摸爬滚打,她早就藏着一颗厌恶世界的心,看透了人性的贪婪、肮脏;她厌恶迟芳华,厌恶她和许驳州的家,厌恶她自己,觉得在他们母子面前,自己羞耻到连名字都是一种玷污;她拼命给迟芳华钱,只为了让她能抬起头来好好地做一次人,这是她的责任,也是她的救赎,只要那个女人还趴在地上,她就永远抬不起头。
一晚上,听得他心慌难耐、恐惧急躁,因为他反驳不了,因为他知道这根深蒂固的羞耻感比恨还要难以动摇。妈妈说的对,她被他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付出的不是对他的爱,是她的自尊……
她哭,求他,求得他失去了理智,强行握着手给她戴上了戒指,可就在那一刹那,他的心突然开始往下坠,跌不到谷底的恐慌,她怎么还是这么软?她挣,却在他手中这么软,他对自己的力气已经完全没了把握,直到看到她的手指红红的,他才猛然住了手。
安静了,静得像连呼吸都没了,泪含在她眸中,不掉,也不动。他却没办法恢复,粗重的呼吸就这么在她面前曝露着他的粗鲁和心慌。
好一会儿,忽然注意到她满头虚汗,他吓了一跳,赶忙量体温,她是又在发烧。这是伤口的发炎反应,居然成了他的救命稻草,找药,倒水。
她吃了药,躺下,闭上眼睛。他在旁边看着,看她呼吸。是困了还是累了?还是……单纯的不想看他?可能都有,不过,她没有把戒指摘下来,捂在胸口,慢慢地,睡着了……
小脸苍白,鼻翼颤颤的,没有吵完的架,没有哭完的泪,都窝在心里,偶尔吸口气,带着泣声,委委屈屈,看得人心碎,那颗钻戒衬在雪白的被单上显得那么霸道、那么突兀、那么难看……
这一天,是不是她人生中最难过的一天?
被妈妈打,被妈妈骂,终于等到了所谓的爱人面前,又强迫着要她。什么爱,连他自己都不敢说,不敢告诉她,他根本不会在意以后服侍迟芳华,只要能得到她,他根本就没有底线,他可以有多下作,她真的想象不出;不敢说,不知道哪个角度她才能接受,是说他可以为她忍受耻辱,还是告诉她这对于他根本就不是耻辱?
他没有办法证明他的心,因为太阴暗,因为太兽性,因为她以为的那些男女情爱、浪漫痴情根本跟他不沾边!她是他的癖,像小孩子玩脏了、玩破了也舍不得丢的那个玩具,是成年人心底最羞于出口、最变态高/潮的秘密、最戒不掉的瘾。她不知道,从他进入她那天起,他就不会再放手,道德,人言,底线,再不起作用。
这是个死结,丫头,这是个死结,今生你碰到我,是你的劫,你逃不了的你知道么?我该怎么才能让你明白,不要跑,乖乖地让我吃掉你……
心堵得好难受,许湛慢慢俯下身,握了她的手,嘴巴轻轻呵着那红红的痕迹:嫁给我,嫁给我,让我能名正言顺地霸占你,就在我怀里,厮守,一起慢慢过,好不好?醒来,说你愿意,不要再跟我拗着,我真怕伤着你,真怕……
忽然,手机震动。许湛一惊,赶忙拿过来,摁掉。是特殊邮件提醒,一封他在等的现场报告。此时哪还有心情,大概瞄了一眼,回复现场人员辛苦,转手转给秘书。
正准备关掉,忽然看到又一封邮件进来,是母亲舒音。是让他到凌海外院取合同的联系邮件。
妈妈还没睡。
许湛看着看着,心里忽然有些异样,悄悄起身,进了浴室,轻轻关好门,拨通电话。
“喂,妈,睡了么?”
“准备睡了。”
“哦……那晚安您早点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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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不顺利么?”
妈妈一句问过来,许湛托着盥洗台,低了头,“嗯,她……不肯嫁给我。”
“是迟芳华还是她自己?”
“她自己。”
“哦。”听筒那边稍稍停顿了一下,“没事,你们两个户口都不在凌海,本来也结不了。”
“妈……”
噗嗤,舒音笑了:“人家不愿意嫁给你,你叫妈有用么?”
“妈,您说……我怎么办?”
“现在还能由你决定啊?”
“咳,戒指……她倒是没摘。”
没摘……这两个字说出来许湛自己都觉得脸红,听筒那边果然没了声音,不免心虚道,“妈,我想要不明天先不回凌海,她身体还虚,养一养,顺便,咳,领了证再走。”
“你都想好了,那妈妈还有给意见的必要么?”说着,舒音轻轻叹了口气,“儿子,你真想把她从迟芳华那里接出来,你就不能再是第二个迟芳华,你懂么?”
妈妈的声音永远那么温柔,哪怕是指责他,许湛烦躁的心稍稍静了下来,“我知道,结了婚我一定好好地爱护她,让凡事她自己做主。可现在……妈,您没见过她在赛场上,那小丫头其实狠着呢,我就担心我这一放手,民主了,人没了。”
“不狠会把你刻在身上?她的承诺已经到了不流血就不会更改的地步,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还觉得不够?”
“妈……”
“她不会离开你的。”
“您……真的确定?”
“儿子,你得松松绑,不然,你们两个就都喘不过气来了,硬绑在一起长久不了。”
想着小丫头睡梦中都轻轻啜泣,许湛的心里好恨,咬咬牙,“……嗯。”
“好了,我休息了,你们一路平安。”
“哦,对了妈,今天我去接她,她没让我上楼。”
“是么?”
“嗯,肯定不是迟芳华。”
“是你爸。”
许湛猜到许驳州不会平静接受,“嗯。无所谓,他爱怎么着怎么着,让迟芳华跟他周旋去吧。”
“迟心也无所谓?”
许湛闻言蹙了眉。
一见面,小奶声儿就不停地叫“爸爸”,被他恐吓后,她躲得远远的,再不敢亲近这个“爸爸”。可许叔在她心里一直都是一个正面的存在,甚至是某种意义上的受害者。她背负的愧疚里,有对许叔的。如果许驳州情急之下说了什么,可能会让小丫头更觉得抬不起头,毕竟曾经的耻辱都埋在心里,一旦被人当面戳破,更难承受。
许湛忽然烦躁,“我爸没事瞎掺和什么?跟他有什么关系??这么多年了,还差他这点儿人情!”
“好了,交给我吧。”
“妈,您……”二十年,当初那么难堪的分离,岁月能洗刷掉多少?许驳州这些年的噩梦和思念里不可能没有她的影子,而再见到他,母亲舒音会不会再次勾起那把火的冲击?许湛道,“您不用为了这个跟他周旋,还是我来。”
“你不用管了。”
“妈……。”
“许湛,”
忽然被妈妈连名带姓地叫出来,许湛吓一跳,“是,”
“不许跟你爸爸较劲,你听到了么?”
妈妈难得威严的声音,许湛赶紧答应,“哦,我知道了。”
……
烧退了,又是一额头的汗。
湿巾轻轻沾着,许湛屏着呼吸,昏暗的灯光里浓浓的睫毛投出的影子成了她唯一的颜色,小脸透明,白色的被单下静得出奇,看得他心慌,若不是眼窝蓄着的那颗泪告诉他睡梦中她还在伤心,他大概要抓狂,抱起来,晃醒她。
怎么这么多泪,他到底是怎么让她这么多泪……
手指轻轻地去沾,破掉的泪珠滑了下来,他想去擦,不知是手太重还是太凉,小鼻子跟着颤颤地吸了一下,一个哆嗦,醒了。
她慢慢睁开眼睛,又一颗泪滑了出来,目光对上他,红红的血丝,一点点迷离朦胧都不见,让他更怀疑刚才她是不是真的睡,还是只闭着眼睛不看他?狠心的小丫头,心里骂着,身子却忍不住更俯下,嗅着她,“好受些了么?”
“……渴。”
“好,来。”
小心地扶她起来,垫了靠枕,许湛拿过水杯,她抬手要接,许湛没放,正要喂她,忽然发现那两只大眼睛不动了。
空空的手指,那颗耀眼的大钻戒没了,幸好还有红红的痕迹,才知道,刚才自己不是做梦……
“摘了。”
男人低沉的声音,简简单单的两个字……虚软的心疼得跳不起来,她的泪一下涌了出来。
“怎么又哭了,嗯?”
不说还好,这一问,泪也罢了,声音都呜咽起来,眼看着嘴唇就发白,许湛赶紧放了水杯,将她拢入怀中。
“给你,你哭;拿走,你还哭。你让我怎么办,嗯?”
本来已经完全没力气了,本来以为已经到了终点,可一在他怀里,她就觉得要委屈死了,环抱了他的腰,恨不得长在他身上,她就是这么多余,她活着……就是这么多余……
忽然,朦朦胧胧的泪水里出现一条亮闪闪的链子,挂在他手上,是一条单颗钻的项链,原本简简单单的,可是上面挂了那个戒指,这么一来,单颗钻正嵌在指环中间,形成一个大吊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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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
脑子转不过来,她正愣神,肩膀被握着跟他分开,看他打开链扣,轻轻地围在她脖子上,小心地戴着,“项链说是一套的,我看是太简单了,本来是想给你看看再去换的,算了,正好能用。”
贴在肌肤上,凉凉的,刚才戴手指只顾了痛都没感觉到珠宝的温度,低头,呀,好漂亮……她轻轻捻起来,捻着那蓝色的小蝴蝶……
许湛端详着,这突发奇想的组合看起来还不错,“戴手上是戒指,脖子上就是个项链了,是不是?”
想说不要,可是,她低着头,只管看,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也……不想说……
“从来没送过你什么礼物,这个,留个纪念吧。喜欢么?”
……纪念?他的声音好温柔,可她已经哭疼了的头还是跟着嗡地一声,抬眼看着他,好一会儿才发出声,“你……是说……”
大手轻轻抹去她腮边的泪珠,“迟心,你知道我爱你么?”
话音没落,又一颗硕大的泪珠滚下来,落在他手上,热热的……
许湛叹了口气,“不哭了,啊?”
“你,你是……”太虚弱了,她的声音几乎只有气息,“在跟我……分手?”
“你说爱我,又不肯嫁我。这游戏,我人到中年,玩不起了。”
安静,除了泪,她再没有回应。他等了一会儿,把她抱进怀中,“不哭了,以后,自己好好的,啊?”
闷在胸口的那口气忽然散去,迟心闭上了眼睛,听着心里那根弦,颤颤巍巍,轻轻崩断。在他怀里,抱着,他们分手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天使们情人节快乐呀O(∩_∩)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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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凌海。
马上要过年了, 各大公司里出现了每年必现的诡异景象:每天各个办公室关起门来神经兮兮笑声不断,人们或三五成群或以部门为部落单位,彼此打探消息、嘲笑拆台, 知道的是策划年会节目, 不知道以为疯人院放假了。
效益好,正是狂欢时候。
这是杨硕加入远油的第二个春节,去年因为害老板出了车祸, 他差点就丢了工作, 每天除了尽责照顾老板、夹着尾巴做人哪还敢参与狂欢。今年不一样了, 老板主持的企改成效显著,长风项目也顺利上马,今年年终奖大家都满意得喜笑颜开, 华东总部的年会订在海边希尔酒店, 据说光节目评选就设了十个奖,现场更会有意想不到的大额开奖!
远油工程部太大了, 每年都按六个专业分成六部准备节目, 而当家人许处长总是带着秘书随机挑选一个加入。许处多才多艺, 也很会玩、很会搞气氛, 基?就是他选哪个, 哪个就拿奖,他参加的前两年第一年就是最佳表演奖, 第二年就夺冠了, 总裁他老人家直接私人给了个大红包。
杨硕欣欣然地盼着今年跟着老板出去收割奖项, 出个风头什么的, 可惜, 事实证明他特么……想太多!
四个月总部述职,那真是忙到飞起, 许处基?就没有过周末,搞得杨硕也没法周末。幸亏也没女朋友,不然早分手八百回了!每天累死的时候就盼着早点结束这两地分居的局面,早也盼,晚也盼,终于盼回了和蔼可亲的许处长。
和蔼个毛线!
人是回来了,完全跟以前成了两个人。在公司里,在工作上,许处长一如既往,又亲切,又能干,只专注华东后时间安排也变得非常高效又规律,一切恢复到之前的有条不紊。可是,他的变化只有这贴身的秘书才知道:自从回到凌海,只要背过人去回到办公室,脸就阴沉,一丁点的笑容都没有。
这也真让杨硕见识了,这男人不笑的时候太吓人了,再一皱眉,让人死的心都有。搞得杨硕每天上班都提心吊胆的,就怕这阴阳两面的老板不知道什么时候要爆。
时间是有了,心情没了。
好在他还有兄弟姐妹们。自从跟林晓雯分手,杨硕常在张志家蹭吃蹭喝顺便蹭个沙发床,毕竟离得近,还有朵朵给做饭。最近这些家伙们倒是都很好,张志成了小领导,朵朵忙着筹备婚礼,至于另外那个失踪了快半年的小师妹么,果然应了张志那句话搞车真给她搞出名堂了,改装大赛东京夺冠。
这一回来,先还钱,再加利息再送礼,虽然人瘦成了鬼样子,不过钱包是真的鼓。老先生?来不知道,结果被日?媒体追来采访,小师妹也捂不住了,跟着就常去先生跟前受教(夸)训(奖)。
那天去张志家吃饭又说起来,杨硕抱怨老板的脸色,朵朵?来好好地聊着天,突然神经兮兮跟他说:你们老板这是回归?性,你小心伺候着,千万别触他霉头,切记不要在他面前提迟心!
杨硕:为什么啊?
朵朵:他们在京城干了一架,已经彻底掰了。你千万别提迟心,一点消息都别透露、别提,否则,你老板不弄死你,迟心也饶不了你!不,我饶不了你!
朵朵的威胁真实有效,小师妹软塌塌的能怎么的,朵朵这个小母老虎可真不是吃素的,而且老板也绝对能弄死他,这点杨硕从不怀疑。
看看时间,快七点了。楼层对面的会议室是总裁办的排练室,据说今年玩的是华尔兹,音乐声都起来了。
杨硕瞥了一眼,叹了口气,琢磨自己要不要下班呢?工作想做是永远做不完,可都不是今天必须的,可以走了,只是,老板还没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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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什么呢?一个小时前人事总监周以东就从他办公室出来了,远油为长风项目组做的第二批招聘计划前两天刚结束了笔试,周以东是带着名单和结果来的,按说这平时根?用不着他这个级别的人来亲自送,两个人关着门说了半天,难道是哪里出问题了?
忽然,呼叫机响了,杨硕赶紧接起来,“许处!”
“进来。”
“是!”
进到办公室一眼看到老板脸色阴沉,眉头紧蹙,杨硕感觉自己汗毛都乍起来了,第一反应就是周大老板你到底做什么了?!
“坐。”
坐??杨硕惊,可这一个字说出来许处的眉头竟然解开了,还露出了笑容,虽然不陌生,可这些天来这是第一次单独给杨硕的。
“没事,我站着可以。有什么事,许处?”
“坐吧。”
又一句,杨硕不敢再争,赶紧拉开对面的椅子坐下。
“这些日子,跟你的师兄弟们有见面么?”
温和又亲切的口气,许处长在拉家常?杨硕有点懵,“哦,有,昨晚我住张志家。”
“是么?最近没有见别人么?”
别人?面对老板殷切的目光,杨硕努力回想着,“哦,上上个周末去先生家吃饭了,我们一个师兄从美国回来过年,大家一起去看老师。”
“是么?都有谁啊?”
“哦,就是张志,我,跟张志一届的王宏伟,美国回来的孙鹏宇,还有早两年毕业的设计院的一个师兄廖可。”
“就你们几个么?”
嗯?少么?几个大小伙子,先生家餐厅都快坐不下了,师母都没上桌。忽然,杨硕意识到了什么,他特意漏掉的那个似乎有点太明显了,不,不是他太明显,是似乎……老板知道,“哦,嗯,迟心也去了。”
“是么?”许处微微点点头,“她怎么样啊?”
“她……咳,挺好的。”杨硕抿了嘴巴。糟糕,只顾得被朵朵威胁说不提迟心,也忘了问假如被许处提起来,他哪句该说,哪句不该说?
“她工作有着落了么?”
“工作么,”杨硕脑子迅速转,这个应该没问题吧?他们两家恩怨也是私生活,跟迟心工作没关系,更何况也不是远油,甚至不是同行业,应该没事。于是尽量压住兴奋的语气,毕竟那特么也牛x了!“嗯,她喜欢搞车,拿了几个国外大厂的offer。”
其实那天要不是先生在,怕师母心脏不好,他们几个真的要嗨得把饭桌掀了。大众,三菱,福特??三箭齐发?这特么是什么神仙景象?而且发来邀请的是总部,不是中国分部!只要offer谈妥,小师妹就直接走向世界了!
“是么?有决定要去么?”
许处的声音依然温和,可杨硕听出来他显然是知道这件事,不然怎么连哪几个厂都没问就直接问结果了?
“哦,挺难决定的。”杨硕道,“当时我们也讨论,孙鹏宇支持去美帝,说先工作,如果合适可以顺便读个博,以后不管是移民还是海归都很硬;王宏伟支持去德国,说汽车工业目前当之无愧的老大依然是德国佬。我和张志觉得还是去美国,环境相对宽松,选择余地大,不过师兄廖可说应该留在国内,她的专业根?就不是汽车……”
“她自己怎么决定的?”
听出老板语气的不耐,杨硕赶紧道,“她自己?她选了德国。”
“已经选定了??联系了么?”
“当时说是已经联系了,offer签没签我不知道,这段时间都没见她。”嗯,这样回话很好,这件事许处?来就知道,他没有说出结果,小师妹的隐私还是在的。
“好,我知道了,你下班吧。”
“是。”
……
十点。
从远油开车出来,许湛一脑门子的汗,一切都失控了!
原以为她在东京称霸是他最难以控制的局面,好像全亚洲的男人都想抢他的小丫头,他的嫉妒心,他的保护欲,恨不能即刻飞去把她藏起来!那个时候的他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酸男人,可现在想来,那样的窘境是多幸福……
那个时候,她飞得再远,线也在他手里,所有外界跟她的接触都是他在抻着线把握风向,他可以放肆地嫉妒,放肆地霸占。而现在,风筝早就脱了线,不,那只小鸟终究还是展开了真正的翅膀,飞了……
一场意外的手术,把硌在他们之间、藏着掖着她看都不敢看的尴尬彻底暴露。许湛觉得这不是坏事,早晚要解决,他也自认都处理好了,却没想到一直没有安稳下来的那颗小心终于还是成了最大的隐患!一旦爆发,让他措手不及!
母亲舒音是对的,可他犯的最大的错也恰恰是听了母亲的话!
那天晚上,他已经给她戴上了戒指,她哭得不得了也没办法,可他,居然又愚蠢地给她摘了下来!还大度说这是礼物,让她选择结婚或者分手。
简直是混账透顶!!
凌海机场看到等在外面的倪朵朵,许湛当时心里就咯噔一下,她连让他送回家都不肯了。
走的时候,头都没回。分手,彻彻底底。
为什么在这件事上他会听从别人的建议?这是他和小丫头的事,该怎么做别人怎么会比他更清楚?两人之间那细微的感觉,言语怎么能表达??他怎么能告诉妈妈:看起来是他欺负她,其实,小丫头才是那个不顾一切的狠人,他一直都怕她的坚定;又怎么能告诉妈妈,他对他们的性//事有瘾,根?就扛不住什么大度分离,什么给她空间!他和她之间根?就不能有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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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是能思念一辈子的人,他不是!他坚信那个早晨如果他们去了民政局,今天等着他的就不是冰冷漆黑、完全看不到方向的未来,而是他软软的小媳妇!就欺负她了,能怎么着!就不放手了,能怎么着?!什么尊重,什么自主,真的比分离更值得么??现在可好,突然的戒断期,一天比一天难熬,他都要疯了!
急速奔驰,头疼欲裂!
他不相信她能舍得他,小蝴蝶刻下去,她怎么舍得他?时间对每个人都是公平的,他已经熬不住,她又能熬多久?永远分离她怎么咽得下去?!再多给一些时间,她会想他的,至少,会接受远油的面试,不为了靠近他,也得为了迟芳华,她得工作!
可万没想到,叶启明那个混蛋大少!招呼都没打,直接把所有的offer都转发给了她,顺带抄送了他一下。
所有的一切都暴露了,他的干涉,他的霸道,他对她自尊和权利的践踏!即便如此,那颗不死的心还愚蠢地想赌,赌她会最终拒绝这些offer,来远油面试!
周以东告诉他:人事部收到了迟心婉拒的邮件,她的档案再次从选拔归入了存档。
杨硕告诉他:小师妹没有听他们的建议选美国,而是选择了德国。
万里之遥……万里之遥!
听到的那一刻他差点厥过去,打发走了杨硕,独自一个人在办公室努力想平静下来,可两个小时过去,别说什么完美的解决方案,他连一个应急的权宜之计都想不出来!越想越急,想到胃痉挛,脑子还是一片空白!
不用想了!他得见到她,马上!
心慌难耐,手下的方向盘都要飞了起来,用力咬牙,他必须镇静,不然要出事了!
二十分钟后,终于进了小区。
幸好她没有退掉这个房子,他还有钥匙,他不会再搞什么尊重、解释,他要立刻抱住她!立刻!
门禁卡打开车库开进去,轻车熟路就到了小屋的车位。刚要拐上去,突然一个急刹车!
那里已经停了一辆车:长城坦克,彪悍的肌肉越野!
许湛足足盯了三十秒,脑子里突然电光火石:这TMD是哪个男人的车??
作者有话要说:
第83章
一个静止的画面, 看得人浑身冰凉,气血上涌!
手指僵在方向盘上,任凭车突突地烧着, 冰火两重的感觉在脑子里根本成不了像!这是什么意思??她没有搬家, 他确定!这是小屋的车位,他确定!已经快十一点了,这, 这是谁?TMD谁??
足足几十秒, 干涩的眼睛才眨了一下, 这种车不像是平常通勤用的,可能又是明子那里的东西,她又去莫斯玩了?嗯, 应该是这样, 自己开回来的。
好容易为眼前的影像找到答案,下一步却不知该把车停到哪里, 先停到旁边空位上联系一下执勤保安, 看能不能今晚借用客位, 刚熄了火查看手机, 忽然, 不远处的透明电梯间里下来一趟电梯,门开了, 一个男人走了出来。
身材修长, 眉目清秀, 二十几岁的小伙子, 打眼看过去有点像杨硕, 可是气质硬朗多了,一件卡其军装短大衣, 十分干练。
许湛眉头一蹙,一种不详感涌上心头,目光紧盯着那个人,眼看着他就走到了长城坦克前,忽然,手机响了。
“喂,”温柔的声音在空旷的车库里异常清晰,“是么?我怎么总是丢三落四的。好,明天你带过来。早点睡,我一早来接你。晚安。”
电话已经挂掉,握着手机他静了好一会儿,这才开门上车。
……
电梯里,男人冰凉的拳头磕在扶手上,钥匙深深地嵌进手心里。
不能用。不能用。
咬着牙,清晰地听着胸口的火烧着最后一丝理智,作为男人,作为人,最后的清醒……
一层楼,两秒钟,一个数字一个数字往上翻,刺激在眼底,像翻滚的血液急速奔向脑中,只有冰冷沉重的四肢还在勉力支撑着一个念头:不能伤她,不能,伤着她……
激情,早就烧干净,此刻若是犯罪,便是极其清醒的毁灭。
钥匙,是她最后的信任,绝对,绝对不能用。生而为人,该与野兽有别,他可以不会爱,却必须吃掉就再也没有了,再也,没有了……
叮!
醍醐灌顶!男人大步奔了出去,钥匙直接插//入锁孔!
啪一声门被推开,刚从浴室出来的女孩,来不及防备,被猛然灌入的冷风点了穴一般定在原地,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男人,噩梦般的惊愕!
腊月江南,湿寒入骨,挂着水珠的女孩粉嘟嘟地冒着清香水汽,雪白的职业衬衣慵懒地大开着领口,里面什么都没有,下面,一条粉色的小内裤,此刻瞪大了眼睛,一动不动,像草原上一只完全不知死活、不知逃命的小鹿。
充血的眼睛里只能看到那条小内裤,耳边一声温柔的“晚安”,胸口的火腾地烧起!
男人清瘦的脸颊一丝笑容都没有,紧锁的眉头压着乌黑的眸深不见底,他一步过来,迟心几乎能听到那颌骨的声音,危险的气息瞬间充斥在狭小的空间,她终于意识到了什么,想往后退,“你,你怎么……”
晚了,脸颊突然被大手捧起,他狠狠地咬了下来。
“唔!!”
冰凉的手,几乎将她勒毙,几乎将她捏碎!唇上的痛没有一丝怜悯的空间,血腥味伴着突然的热流充斥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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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瘦了这么多,力气却野蛮得像一个疯子,一个吻就能死死地扣着她不能动。他根本不需要呼吸,直到她的脸色都要变了、喉中哽咽才被勉强放开。她一声声咳着还没有恢复气息已经被拦腰拎起,往卧室去。
“不,不要……”她奋力挣,“你,你干什么……”
温暖的小屋,还是曾经的海蓝色,充斥在眼中,一片燥红!
几步的距离已然没有耐心,碰到床边直接扑倒上去。硌在男人冷硬的大衣下她找不到一点温暖,只觉得冷,周身冷,突然!
啊!!
心里嘶喊的痛他一点都听不到,完全违反常识和经验,这个时候他才记得脱衣,这个时候她才反应过来可以踢打可以撕咬,可是,他的手在抖,身体也像寒冷似地发抖,她不再动,看着他,看着他手忙脚乱后终于俯身下来,大手搂着她的头贴在颈窝,“嘘,嘘……”无谓地发声……
这是他唯一仅剩的温存,男人把握不住的声音那么小心那么痛,和他野蛮力气生生两个极端。她疼出了泪,又心疼得要死,想抱他,却被他死死箍了手臂,怕她逃掉,他一定要让这一切都在他的把握下。
思念,心慌,怒火,在原始的动作里统统像羞耻的催化剂都化成了凶狠的力气,体温终于在升高,冰冷的一切都在融化,她忍不得的气息呵在他耳边,心都碎……
泪,每一颗都被他抿下,酸酸的苦涩。恨啊,他曾经一定是欺负得她不够,如果够,她哪能这么受不了,哪能还对他报着温柔的幻想?
第一次完全没有阻隔,他知道完全放弃了伪装的自己现在有多狰狞,不能给她看,不能给她看。
汗水蒸腾,二十天的煎熬,死咬着牙绝不肯松懈,他要忍,只要她还活着,他绝不能放过她!
爆炸袭来,碾碎成渣,每一粒都饱满、热烈……
……
一切平复下来,他才喘了第一口气。
周围不知是被子还是枕头,横七竖八。就这么不管不顾地横摔在床上,腿有一半都悬空,好在还够她蜷缩,低头,软软的,一动不动。
贴在怀里,小脸上也不知道是她的泪,还是他的汗,湿乎乎的。大手轻轻拨开发丝,露出哭哑的嘴巴,唇破了,血渍未干,肿肿的。心应该慌,可他的身体太舒服了,根本没有力气去抱歉。
小脸热腾腾的,鼻翼轻轻吸了下,特别可爱,他忍不住轻轻吻住,她痛得颤了一下。
“疼啊?”
他的声音好哑,让刚才的疯狂暴露无遗,轻轻抵了她的额头,四目相对,“心……”
“放开我……”
“不行。”他嗫嚅道,“以后,都不行了。”
“你,你放开我。许湛!”
忽然清晰的小声儿,称名道姓,许湛笑了,“我不。”
“你,你强我……你又强我!”
“嗯。”
“你,你混蛋!”
“嗯。”
“我恨你我恨你!”
“恨吧。”
女孩乍起的小声儿就这么被男人的暧昧和无耻吞下、嚼碎,他连哄她一下都不肯。她开始挣,用力挣,他都不需要花一点力气箍着怀抱,只需要俯身一压,她根本动弹不得。
像被黏在粘板上的小白鼠,好侮辱,“许湛!许湛……”她恨极了,张开嘴巴冲着他的肩膀一口咬下去!
嘶!疼得他身体跟着一颤,随即大手就扣住她的脑袋,扣在肩头,托着脖颈让她更深入地咬,让她不松口,让她好用力。
“使劲……”
男人几乎是痴迷的声音,低头吻她湿热的后颈,肩膀……
这哪里还是抱负,简直就是跟他一起变态纠缠!她赌气松开嘴巴,眼前的牙印,完完整整的清楚,泛了血印出来,好深,好凶狠……
她一怔,不知所措。
“要不要再换一边咬,嗯?”
吧嗒吧嗒眼泪又掉,好像被咬的是她,许湛笑,贴住,“你个坏丫头。”
“你才坏……你又强我……呜呜……”让他满足够了,她才哭出声。
“谁让你不听话。”
“我,我又怎么了……”
“长城坦克是谁?你怎么敢让男人这么晚到你房间来,嗯?”
“关你什么事!”
狠狠地硬气了一句,忽然感觉男人的身体一僵,没吭声。她等了一会儿,轻轻咽了一口,“关你什么事……”
拇指轻轻地摸着她的唇,“傻丫头,你不想知道会关我什么事,你不想知道……”
今夜他周身都是危险的气息,做得像是世界末日,下一秒就要天崩地裂……他这是怎么了?她好怕,又心疼,“他是师兄,从老师那儿送我回来的……”
“男人没一个好东西,他就是想睡你。”
“根本不是!你以为都是你么……”
“就是。”想起那个男人手机光亮映着脸上的笑容,足足十几秒的停顿,许湛知道他脑子里已经把她剥光了,因为他曾经就是,看过那痴心的日记后,他脑子里她就再也没有穿过衣服,咬牙道,“以后不许再见他了,听到了么?”
“我不。”
“你再说一遍?”
两个人的怀抱是完全真空的环境,被他压制着毫无自由和羞耻,她委屈得呜呜咽咽,“你怎么变得这么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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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后再不听话,绝饶不了。”
他一点都不温柔了,瘦了,脸上的棱角显得有些凌厉,以前温柔的帅气变得危险又摄人心魄,她有点受不了……
她不再争了,乖乖的。大手忍不住抚摸,所有属于他的柔腻,低头,吻住,一刻纠缠呼吸又急促。
“怎么这么多汗……”她轻声问。
他出了好多汗,最后的时候,她都担心他要崩溃了。
“快两天没吃东西了。”
“啊?为什么?”
“你说呢?”
他总是让她说,她怎么知道……
他捏起她的下巴让她看着他,鼻尖轻碰,呼吸就是彼此的味道,这才是他们之间该有的距离,什么给她空间,狗P!
“那……我给你弄吃的去。”
“不要。”
“不吃东西,你都没力气了。”
“我刚才力气不够么?”
嗯?迟心磕巴了一下,“不是……”
“刚才不舒服?”
他今晚似乎根本就没有理智,迟心不吭声了。
“嗯?问你呢?是不是?”
“不是呀……”
小脸竟然又飞了些红晕,看得他虚脱的身体忽然就挑起小火星,“嗯?说说看。”
“……我不。”
他咬在她耳边,“第一次,怎么样?”
一句,她听得气息颤颤的,许湛爱死了,非问她,“嗯?”
“……你呢?”
“我啊,美死了。”
她羞了,想低头,被他捏住,又问,“你是不是,嗯?”
“……嗯。”她轻轻应了一声,“就是咬得有点疼……下次轻点呀……”
他翻身,“好。”
“啊?还要啊,你……”
他已经虚脱了,迟心不知道还有多少汗能流,只知道蒸腾着起身,他像个魔鬼,一个想把自己烧成灰烬的魔鬼……
作者有话要说:
第84章
终于吃饱了。
站在花洒下, 热水熨帖得身上每一个毛孔都舒服,许湛轻轻吁了口气,身体不虚了, 心开始虚……
原本今夜来小屋就是束手无策、心慌无奈下的莽撞之举, 待到车库里看到那辆长城坦克、那个温柔叫她名字的男人,这些日子疯狂的思念、憋闷还有自己的无能和无耻全部变成了一股邪火!进门来一句话没说,就强了她。
别说手术不过一个月小丫头还虚弱, 就算是叱咤东京的迟队长哪里抵得过男人嫉妒到发疯的野蛮力气?她根本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就被剥了, 再后来, 男人都痛,更何况娇柔的女孩。
禽兽也不过如此,可更禽兽的是到此刻他都不后悔。抱在怀中那一刻他才明白分离了二十天有多蠢, 世上的一切存在、一切的理由都是扯淡!恨死了, 恨得他只能用野蛮将痛发挥到疯狂。
一刻极致,死则死矣。
终于黏在一起, 无欲无求。可小丫头还想报复, 一口咬下来, 咬得他心热, 舒畅, 一时下作,恨不得让她吃掉自己。可她偏偏的, 不咬了, 她终究还是不如他。
一天多没吃东西, 肝火、心虚、精力虚脱。已是强弩之末, 看着她哭兮兮地红着脸说套套, 作死的欲望一下又燃,这一次, 浪漫温存终究抵不过风流做鬼,哪里还有保命这个选项。
彻底掏空了。也算老天惩罚,身体实在跟不上,大男人,水都没力气喝,还得她爬起来给他喝水,煮面。喂饱了,他才有力气起来爬进浴室。
现在,怎么办?曾经所谓的大度放手、给她选择、给她空间统统变成了一个笑话,他装不下去了,而反观小丫头,她被这么欺负这么强,依然还在自己的原则圈内:毕竟,她从来也没说不许他来睡。
认怂吧,现在除了服输,他实在想不出别的办法了。只要还能抱回来,男人的脸皮、尊严,一文不值!
洗清爽,穿上浴袍,小屋里她还留着之前给他准备的浴袍,大概也就到此为止了。进到房间,一盏小台灯,她在换床单,刚才出汗太多了,一片狼藉。
看到他进来,她说,“衣服折好在小沙发上。”
小声儿哑着,好可怜。许湛走过去从身揽了她的腰,“明早再穿。”
“明天上班来不及回去换。”她提醒道,这里已经没有他的换洗衣服了,
“那就不上。”
她低头,继续拆枕套。身后背着的男人还是没眼色地不放手,反而弯腰下巴磕在她肩上,“快想死我了,你不想我?”
“是你说不要的……”
带着血痂的嘴巴嘟嘟的,看着让人心疼又想狠狠地咬!他皱眉,“你想我么?”
“……嗯。”
“那就能忍着?”
她抿了抿唇,低头。
有什么不能忍的,她这一小辈子可能最擅长的事就是等,就是忍……
“今天周以东过来给我看远油笔试的结果,说有一人因为临时被派去外地出差没能参加,公司给他预留了下周的面试时间。给你一起约进去,好不好?”
“周总没跟你说么,我已经回绝了远油的面试了。”
“没事,一个调档的事儿而已。”手臂收紧,细瘦的人几乎被窝进他身体里,“下周来考试,啊?”
她摇头。
“先面试,身体如果还不行就年后再上班。咱先把工作搞定,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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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去远油。我有别的offer了。”
“那些都太远了!你……”
“你怎么知道远?”她停了手中的活,“你知道是哪些offer?”
直接戳破,虽然早有准备,许湛还是心虚,叶启明搞的是密件抄送算是给他留个面子,可现在他倒希望不是,“心……”
“你知不知道?”
“……知道。”
“什么时候知道的?”
“圣诞节前。”
她不说话了,小鼻气息有点重。幸好在他怀里,他还能继续,“我当时……心慌,就没告诉你。”
“我就知道。”
嗯?许湛没明白,“知道什么?”
“知道你当时因为划掉远油道歉,不是真的!”
“心……”
“如果有机会,你一定还会犯的。”
“两码事!”许湛忍不下,一把将她转过来面对面,“划掉远油是错,我混蛋!问题在于:我特么一直是个混蛋!那你还想到我身边来受罪么?在我手下还会升职有前途么?你觉得我突然良心发现成了个好哥哥、好领导的几率有多大?远油这个事,你一直都很通透,今后究竟是好是坏,也不过是个工作。可这个呢?走了,是我们俩的一辈子,还了得?!”
“你一直都是这么想的,是不是?替我的一辈子谋划,我根本都不需要知道,是不是?”
“不是这个意思,心……”一番话激得小脸有点发红,许湛心疼,“那你告诉我:如果你是我,你怎么办?”
“我当然会告诉你!这根本就不是给我的信,选择应该是你的!”
“那如果我选择走呢?”
“那我就自己留下啊,还能怎样?”
“一隔万里之遥,隔壁城的异地恋都撑不住,我们怎么办?”
“你不要问我,我根本就不理解为什么异地恋撑不住。爱一个人就是爱一辈子!”
“那你打算怎么爱?万里之外隔空爱??”
“不相见的时候彼此思念也很美!”
“思念是特么王八蛋!!”
男人突然乍起的声音震得女孩一个哆嗦,眼睛一下浸了泪。
“心,我……”
他赶紧想抱,迟心一把推开:“记得以前我跟你说用阿德勒的课题分离来劝杨硕么?现在同样适用我们:每个人解决好自己的问题就是在解决问题,不要干涉别人!我的问题就是我要去做喜欢的工作,承受的结果就是思念。我可以承受!”
“那我呢??”
“我不能干涉你的决定!”
一句顶死他,换句话就是:你要怎样关我什么事?!许湛根本不知道阿德勒这个货是谁有什么主张,只知道他特么混蛋透顶!!
无言再对,空气慢慢凝结,刚刚热烈到爆炸的小屋冷了下来,温馨的小台灯下只有男人粗重的呼吸。
“睡吧,我明天有事,还得早起。”她说。
……
下雨了。
后半夜的雨总是悄无声息,软绵绵,淅沥沥,叩在窗上,不细听不觉得,可在梦里却总能敲醒……
一床被下,两个完全分离的人。对着冰凉的墙壁,迟心悄悄难过,第一次,被子里他都不碰他,任凭她跑得远远的。以前他还说是以后都不可以再对着墙,必须对着他睡,哼,都是骗人的……
夜好重,小屋里一点光亮都没有。可她知道自从躺下他就没换过姿势,也……一分钟都没睡。
假装,假装翻身,她慢慢躺平,身子压到了他的手臂,假装不知道,睡觉,呼吸。
“是要去德国么?”
黑暗中男人低沉的声音。
她吓了一跳,他知道她没睡?知道装的?
“……你怎么知道?”
“杨硕说的。”
“是因为这个你今晚才来的吧?”
黑暗中,男人叹了口气,很轻,是屏了很久无意识的释放,叹得她的心都跟着揪了一下。
“……怎么了?”迟心小声问。
“一直以为你会舍不得离开我。”
男人失去了最后的砝码,一句陈述,毫无力气。心一颤,她差点哭了出来,“谁说舍得的,舍不得……”
“别哄我了。”
压在身下的手臂还是冷冰冰的一动不动,迟心只能自己转身,靠在他身边,“我从来没有骗过我,我爱你,会一直,一直想你的。”
“唉,可惜我不行。”
“什么不行?”
“我不能只想。我要抱你,亲你,我要做,天天的……”
他的声音沉在喉中,特别暧昧,听得人脸颊发热,忍不住搂了他的腰,不够,腿也搭上去,搂紧,能听到他的心跳了,她小声嘟囔,“我也想……我会回凌海来看你的,还有朵朵他们……”
他转身,终于,将她抱住,“心,”
“……嗯,”
“别走,行不行?凌海就有车厂,跟总部谈一谈,留在国内,行不行?”
“核心技术总部更全一些。”她说,“国内大厂以后我也可以再申请,总部的机会太难得了……”
他怎么争辩?领导着工程技术部,他怎么会不知道这种区别?总部对她的青睐不等于国内大区也会买她的账,将在外军令难受,更何况这种大区的自由度高,随便安排个职位给她,时间一长,并非汽车工程专业的她很快就会被挤到边缘,没有机会,哪有成绩?到时候,总部对她认可的人也就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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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走,就是浪费,就是折断起飞的翅膀……
“别走,好不好?心,别走……”
机遇,稍纵即逝,这样敞开世界之门的机遇更是千载难逢,技术、事业、钱财,还有什么可说服她的理由?男人除了彻底软下骨头,还能做什么……
“你为什么不相信我会一直爱着你?会想你……”
“离开了,就别再想我了。”
男人淡淡一句,说得她有点心慌,“为什么?我偏要想。你管得着么?”
他没吭声,黑暗中,让她这一句思念的表白变得那么轻,那么一厢情愿,“……不让我想你,是因为,因为你要……”
小声儿她忽然就哽咽,说不下去,好像委屈到了,许湛不得不低头,“我要什么?”
“要结婚,然后有……有孩子……”
“唉,”大手一模,又是泪,许湛叹了口气,转身抱着,轻轻拍她的背,“不怕,我不会结婚的。”
“会的……肯定会……”
她认定了,声音开始无赖起来。他只好吻住她的额头,“傻丫头,你不是坚信我们会睡腻,然后我才会离开么?现在还没睡腻,你就走了,你说,我还会去睡别人么?不是得一直想着你,嗯?”
好难过,她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却鬼使神差问了一句,“……真的么?”
“嗯。”
“怎么能这样……”她哭出了声,抱紧他,“你还是要结婚……你要结婚,要有孩子,要过成一大家子……会的,一定会的……”
“嘘……”他抱紧,轻轻啄着,“你是不是只相信自己,从没有信过我?”
“我……”
“以后,你会信的。”
心好痛,黑暗中看不清男人的脸,只能嗅到他,特别让她安心,特别好闻的味道,她抬手捧了他的脸颊,嘴巴凑上去,“会腻的,真的。以后,天天的,好不好?天天……”
许湛笑了,这是想在走之前让他睡腻么?大手轻轻捏她,“你什么时候走?”
“春节后。”
春节,德国。
还有二十天,还有一万里……
作者有话要说:
第85章
快过年了, 业主方正是放松PARTY坐等休假,可对于倪朵朵他们这种伺候人的EPC简直就是搏命的时候,都想趁着过节前把工作包发出去, 这样以后审核项目进度前后足足差了近十天, 看起来会很好看。
可今晚她不能加班。倪朵朵想尽办法六点钟准时离开公司,晚上约了闺蜜喝老鸭汤,这件事很重要, 因为这个家伙很难见到, 这次她主动邀约, 大概是又撑不住了。
也不知道老天是怎么想的,怎么总是捡她这一只病鸭子欺负呢?一场手术,多大的伤痛, 多可怜啊, 可哭都不敢哭就得应付那一堆天翻地覆的事,更倒霉的是把她爱死了的老男人也给丢了。
虽然迟心从来没敢想要嫁给他, 可倪朵朵知道她是自卑、是怕, 其实这个事情绝对是有回旋余地的, 尤其是老男人这一趟京城之行一个“爱”字没说, 却做得惊天动地, 送她一个车队,一个叶启明的车队!直接成就了多年梦想, 太浪漫了呀!爱成这样, 又不计前嫌大手笔贿赂丈母娘, 还能把握得住自己的爹娘, 这样的男人谁顶得住啊?金刚心都不行更何况软骨头的迟心?
本来浪漫到死, 马上就要白头到老了,手术来了。太恨了!一下子就把这个可怜的家伙又给打回了绝望的小圈圈里, 视死如归地不肯嫁了。
不是说女人一定要有孩子才圆满,主要是男人们也有权利想要继承、想要天伦之乐,就算一时体谅,天长日久的,说不定突然四五十岁想起来要圆满,出轨的理由简直就是现成加完美!这一点,连爱情至上的倪朵朵都觉得不好劝合,毕竟,责任重大!
但可是!迟心啊,你的老男人不是“男人们”啊!这个变态的老家伙不是凡人,为什么你就是看不到这一点呢??以前么是盲目地觉得他好,哪怕渣出天际,也心甘情愿觉得人家好;现在,替人家担心不能当爹!他都已经主动给你当爹了,还在乎你能不能生、他能不能当爷爷啊?没准还觉得孩子多余呢!
这番话,倪朵朵只敢在心里呐喊,毕竟,迟心虽然软却超级一根筋,只要主意拿定,软硬不吃,能气死人!
激将法还得我来,许处长,你距离了解自己闺女还差得远呢!
寒冷的冬日,硕大的一锅汤咕嘟嘟地冒着热气,倪朵朵吃得鼻尖冒汗,可对面的女孩一小盅捣啊捣的,半天也下不去。
“心,吃啊,你再不吃成骷髅了!”
“朵,你说要不别这样了,他这些天……特别辛苦。”迟心嘟囔着,这些天每晚不管多激情,男人的眉头都展不开,跟她说话声音低沉,一句话没几个字,特别戳她的心。夜里抱着,他哪里睡得着,一宿一宿熬,心思特别重……“他瘦好多了。”
“哎呀,坚持一下啊,怎么了?许处长这么不抗压么?”倪朵朵不以为然,“他还能有你瘦啊?”
“他不是已经来了么,还要怎样……”
“分手是他要的啊,不结婚就分手,这婚求得太有逼格了,多man啊!怎么二十天就毁约了,说明当时就是故意激你的!什么三十六计欲擒故纵,他老人家玩得可嗨了!也不管你有多伤心,要是伤心死了呢?他有看到你哭兮兮绝食的样子么?好容易你爬起来了,他又来了,你俩真是一个比一个没底线,这仗还打不打了啊?太丧权辱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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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天,他就是受不了了呀,她知道的,可是怎么好跟闺蜜这么说……迟心叹口气,“他想我就好了呀,只要他不再说结婚的事,我都可以的……对我又没区别……”
这个家伙真是没得治了,笃信人家睡腻了会分手、将来还会儿孙满堂,至于自己的身、心、青春岁月么,都无所谓。献了祭算了!
“怎么没区别啊?”倪朵朵眉一挑,“不结婚光睡也要尊严的好伐?划掉霸主远油,压下三巨头offer,老男人怎么做得出来?毁你几次才够啊?简直就是封建家长!暴君!你居然一点都不恨他!要是张志,我早咬死他了!”
我也咬了,迟心在心里悄悄说,现在他肩膀上还有乌青的印子,真是的,肯定可疼了,以后再也不了。“每天看着他那个样子,我就是觉得没有必要,意义在哪里呢?何必呢……”
连续几个同义词叠加,倪朵朵气笑了,“心疼死你了是伐?这么几天都等不了呀?哪里就折磨死他了呢!没听杨硕说么许处长最近各种年会party玩得很嗨么?你要走了,他又做什么了呢?现在这样做的意义就在于会让你明白你在他心里到底是个什么存在,假如你设想的那一天、他睡腻了的那一天真的到来,你或者觉得值了,或者,你也腻了!”
“嗯……我其实,也不想知道在他心里我怎样,我不在乎……”
“哎呀!你有点出息吧!!”倪朵朵真是恨不得现在就给许大处长打电话:赶紧来把你闺女领走,真是受不了她了!
“哼,”迟心不满,“什么party?杨硕没说远油的年会他都没参加节目么?就是发了个红包讲了讲话。”
“是啊,害得杨硕两年没有节目红包拿,还没有机会撩其他部门的小MM!”倪朵朵加火道,“以后杨硕知道这么久他担惊受怕又赔钱又折夫人都是因为你,看你师兄绕得了你!”
唉,迟心好惆怅,说不过闺蜜只能低头,正埋头苦吃,手机响了,是他。
“喂,”
“心!我到家了,你人呢?”
“跟朵朵在外面吃饭。”
“在哪儿呢?我去接你!”
“哦,不用,我一会儿自己叫车回去。”
“听话!快给我地址,我现在去接你!”
挂了电话,迟心惊讶,这才几点啊,他就来了?
“什么事这么急啊?”倪朵朵也纳闷儿。
“不知道啊。”
倪朵朵蹙了眉,这才周三,不可能是提前过周末要出去,难道……一激灵!“迟心!你可千万记住啊,再给你什么远油大offer你都不能松口把德国给卖了,听到没有?”
“不会的,哪还有什么大offer。”
“难说!没几天了,谁知道逼急了的老男人能干出什么事来!”倪朵朵急,“你记住了没有?你要是不跟我通气就把德国给卖了,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我知道了,不会的,真的,朵!”
……
下班高峰已过,黑色沃尔沃在高架上疾驰而过,溅起一片冬雨残渍。
车厢里温暖如春,一如既往飘着钢琴曲,然而这舒缓的曲调跟主人的情绪似乎一点都不搭调。
上了车他就没再说话,眉头微蹙,脸色发白,看不出好坏,毕竟这些天他都没有休息好,白天还忙,能保持现在这样已经很不错了。
静静坐着,迟心也没心思说话,心里早就摒不住了,如果不是闺蜜要她发誓,她一分钟也不想他受这种罪。她哪还有立场、有力气试探他什么,他想怎样都可以,她的人生早就已经写好了,终点了……
一路从车库往楼上来,手被他紧紧攥着。大手好冷啊,车厢里热气明明开得很足,她一直暖暖和和的,他的手怎么都没暖过来?怎么回事……
开门进屋,被他拉着径直走进卧房,安置在床边坐下。迟心也没问,安静地看他打开空调,转过小沙发落座,俯身握住她的两只手。大手还是很冷,可是包拢得她很安心。
“这是怎么了?”她轻声问。
“心,咳,”他终于开口,神情却似乎有点为难,“你是想去德国是么?”
“嗯。”
“只能是德国?有没有可能换成美国?”
嗯??迟心没懂,“你说什么?”
“能去美国么?”许湛问,“我不懂车的技术,不知道他们之间差距有多大,就想跟你商量一下:能考虑转去接福特的offer么?”
“为,为什么?”
“因为,德国我不好去。”他依然蹙着眉,语气却非常温柔,握着她的手像在说家常,“那边油厂和项目基地都已经成型,想调动和重新拿机会都不好办。嗯,也不是说完全不行,只是难度比较大,这样的话我们一分开可能就得好几年了。”
他的每一个字迟心都听见了,却一个字都没懂。这么近,他的眼睛里映着她,这么贴心,这么诚恳,可是,她就是不敢去想那话的意思,只是下意识道,“那,那美国……”
“远油两年前就已经立项在北美成立油服公司,很快就要启动了,规模很大,我可以调过去。”
“啊??”这一惊,迟心真的明白了,瞪大了眼睛,“油服公司??那,那不是业主了呀,远油下属单位?”
“对啊。”看着她像突然乍了毛的猫,他赶紧握紧,大手揉搓着,“所以我好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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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不,”她像一下子踩了闸门条件反射地不停摇头,“什么什么就好去?你,你要离开远油去北美??”
“不是离开远油,只是分公司调配。这件事操作不难,不过需要一些时间。我大概算了一下,最多三年,等我三年,好不好?”
连时间线都有了??迟心简直像被雷劈了,头懵得根本转不过来!“什么三年??你,你在说什么,好好儿的去什么美国??不要……不!不不……”
“这件事好好计划,操作性很高,不要担心,啊?你只要在美国乖乖地等我就是了。”
“什么计划?什么操作性?!”她突然喊出来,头顶一下就冒汗!“那是下级单位!你往下跳当然有操作性!可是一旦跳下去还怎么再爬上来?到时候华东区的总裁还会给你留着吗??”
小丫头急得脸都红了,许湛也是吓到,赶紧摸摸她脸蛋,“谁跟你说我一定会做华东总裁啊?杨硕说的?回头我打死他。根本八字没一撇的事!不过,去油服我倒有可能做一把手。”
“你打死他吧,打死他也是真的!远油总裁干嘛要换油服啊!不换!”
迟心一把拨开他的手,这个根本就不是空穴来风!杨硕和张志都说远油的组织架构图上许处长的职介就是副总裁,只是因为他是总部借调来的,职称才没有变更,不然工程部是远油最大的部门,老大怎么会只是个处长??华东区其他几个副总裁基本都是行政性的,竞争起来他的实力最强!除非总部空降,可他本身就是总部空降来的啊!
“没你想的那么糟。”许湛笑了,捏捏她,“心心酱怎么成了个官儿迷了?其实要做事在外面更有发挥的余地。国内盘子太大,不好掌舵,出去重新打天下,我倒觉得是个不错的方向!”
“不行不行!”迟心急得语无伦次,她根本不懂什么掌舵,什么发挥,只是摇头,“你,你绝对不能这样,你要是这样,我,我……”
“好了好了,”小丫头瞬间就是一头汗,许湛起身把她揽进怀里,“这不是商量么,嗯?”
“这个不能商量!你不能为了我,你,你……不值的……”
“好了好了,”他没有反驳,大手轻轻给她擦汗,“是我错了,不该把你的offer压下只想着自己。你做的对,这么优秀,为什么要放弃自己想做的事?可你走了,人生短短几十年,够我后悔的么?”
“可是……”
“这两天我也研究了一下你说的那个什么阿德勒和课题分离。你选择事业和国外是你的决定,我要承受的是想你。我受不了,不用试我也知道受不了,那我就要解决我自己的问题,在我被思念解决掉之前。我这么说对不对?”
噗,迟心想笑,眼泪却吧嗒掉了出来,“这么解决也太……不值了。”
“现在,你要解决的问题就是好好考虑能把德国换成美国么?”
嗯??迟心这才想起来她原本要去的是德国,这才想起来这只是个课题,刚才太投入了,一下子以为是真的,吓死她了,心这才稍稍舒开来,点点头,突然又想起朵朵的威胁,又速度摇摇头。
许湛笑了,两手捧着她的脸不许她动,“怎么点头又摇头?”
“三年呢……”
“不会超过三年,啊?这三年只能先忍一下。”
“你不是说……忍不了么?”
“五一,国庆,春节,还有我的年休,飞起来,先这样好不好?”
不好,每一个节日之间相隔太远了,他怎么忍得了……
“心?”落了汗、小丫头木呆呆的样子好可爱,许湛凑近轻轻啄了一下,“不是让你现在就决定,不过你得答应我好好考虑一下,行不行?”
还考虑什么??心都要急疯了,迟心轻轻咽了一口,点点头。
“太好了!”许湛很满意,“我饿了!先去洗个澡,一会儿咱们叫点好吃的!”
“……哦。”
眼看着他起身往外去,迟心的手迅速伸进包里握了手机,心急火燎地等着,浴室水声一起,迅速拨电话给闺蜜!
“什么??!”倪朵朵立刻炸了,“我的天哪!上帝啊!神灵啊!他,他真的要……”
“朵!我告诉他吧,好不好?现在就告诉他!”
“迟心!你的老男人好变态啊……”
“变态?”迟心不满意,“怎么又变态了?还不是让我们给逼的……”
“他帅炸了好伐!”朵朵在那边使劲叫,“他爱死你了!迟心你个戇大!现在明白了没有?!这种男人你还不嫁,你在等什么啊??明天赶紧去嫁啊!”
“你胡说什么呢?”迟心完全不知道方向怎么突然就变了,“不跟你说了,我现在就去告诉他!”
“哎哎哎,别别别!”
“还干嘛啊?”迟心对着机关枪一样的闺蜜,“我一定告诉他了,不等了!”
“迟心!他给你这么浪漫的惊喜,你也给他一个啊!不要这么直白上啊!”
“惊喜?怎么给啊?”
“你这两天忙么?长风不是忙起来了么,不见业主方?”
“嗯……”迟心想了想,“明天倒是有个会,本来我是躲他不打算去的。”
“就是这个就是这个!”
朵朵的鬼主意总是张口就来,这样那样的一边交代一边自己兴奋得又笑又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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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跟闺蜜挂了电话,迟心握着手机,被朵朵忽悠得狂喜的心一下就降了温:这样做好像是惊喜一点,可是,还有一个晚上啊,还要他担心一个晚上么?这么大的计划,他大概又要前思后想,睡不着了……
起身,丢下手机,迅速把身上的衣服脱掉。
浴室的水声很大,许湛没有听到她进来,一把掀开浴帘,果然吓了他一跳,“你怎么进来了?怎么了?”
小丫头抱着他的腰,仰着脸,水淋下来眼睛都睁不开,还问,“你,你到底多久才会睡腻我?”
许湛笑,“腻,已经腻了,不信你等着,今晚就不碰你。”
她笑了,踮起脚尖搂紧他的脖子。
三年,等他三年,这是她听到最长久、最惊天动地的承诺,足够了,这一辈子都足够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谁爱(病)谁(态)多一点呀?O(∩_∩)O
另:心心不是远油哈,离了远油可不过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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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早晨。
难得晴朗的天, 阳光安静地徘徊在窗外,只透进一点点来笼着屋子里的温暖暧昧。
这一夜,安安稳稳地睡了几个小时, 是这些日子许湛最好的一觉, 至少算是睡实了。睁眼的时候已经七点多了,身边没了人,不过还在眼前:盘腿在拇指沙发上拿着小镜子认真地化妆。
很乖, 离得很近, 他抬手摸她的发, 软软丝滑,惬意地又闭上眼睛。
小丫头昨夜特别主动,缠着他又娇又腻, 越发让他庆幸找到了解决办法, 不然真的丢了她,这辈子他可怎么好?心里忽然就又舍不得, 三年还是太长了, 幸好他已经过了冲动的年纪, 不会立刻丢下一切跟她走, 他要为他们的将来好好做打算。
转美国的事她说还要跟她的先生去商量一下, 许湛点头。他不觉得陆老先生会反对,只是她有人可商量这件事本身就很温馨。虽然小豆芽菜一路长起来坎坎坷坷, 可是长大了也终于迎来了她的幸运:老先生陆又其是行业里泰斗极的人物, 为师为父, 一直很关照她, 听说她没有被远油录用, 还直接找到他许湛面前来替徒儿出头,撂话道:“许处长啊, 这话咱们放着。”这带着赌气又炫耀的话,老爷子护崽护得特别势气。
另外,她还结交了一堆小狐朋狗友。
别小看这堆狐朋狗友,一个个的,还都挺仗义。杨硕自从到他身边,就不停地旁敲侧击想打听为什么小师妹没有被选进来,当面承认小师妹更优秀,我不如她。性格如此绵和的男孩子,那么怕他这个领导,可面对他的质问,依然罗里吧嗦就是不肯说她有没有签下offer。
还有那个叫朵朵的闺蜜,把她从机场接走的时候直回头看他,眼神明显在安慰他:有我呢,你放心吧。虽然他也是张志的直属上司,可不知为什么,许湛还真觉得那个同情的眼神是给他这个男朋友的,不是许处。
假如小丫头只有一个人,可能会对他更多些依恋,就像小时候想叫“哥哥”一样迫切。可惜,她身边这么多爱她的人,包括那辆长城坦克。昨晚细问才知道是杨硕也提到的那个早两年就分去凌海设计院的师兄廖可,三十岁了,单身。
这两个字本身就是疑似犯罪,许湛坚信只要头脑正常没有特殊癖好的单身男人,在心心酱面前不动心思是不可能的,好一点,矜持着先从追想起;烂一点的直接先脑补各种销魂的场景,然后再考虑追不追。前者……根本不存在!所有的男人都是后者,嗯,包括他自己。
正一个人胡思乱想,手中忽然空了。许湛睁开眼睛,女孩已经化好了妆,正在换衣服。这可是好景象,许湛叠了双臂枕着,前排欣赏。
衬衣,西装外套,丝袜,西装裙。
嗯,这就是冯克明口中的:小衬衣小裙儿。
这有点……过分了!许湛看着就皱了眉:领口这么低?裙子这么短?深色西服衬得皮肤发亮,让人只能跟着往深V看,光学本能!怎么从来没觉得一套职业套装能这么性//感?怎么看怎么想把她立刻拽上床。
“过来。”
迟心正努力地调整着衣领,走到床边,大手直接上了丝袜往裙子里去,痒得她叫,“你干嘛啊!”
“这么冷的天,怎么穿裙子?”
“好看呀。”
真是不可反驳,男人只能问:“这是干嘛去啊?”
“不是告诉你了么,陪先生去参加一个研讨会。”
老先生七十多了每天还挺忙,许湛心里嘟囔了一句,可也不敢说不行,只道:“来,低头,我给你戴。”
她在戴项链。那串带了戒指的项链,她一直都没戴,说戒指太大了总会有人问,她不好意思。昨晚许湛又亲手把戒指取下来,一瞬间想试试给她再戴到手指上,可想想还是没有。进展已经很好了,不要得寸进尺,慢慢来吧。
“我自己可以!”
现在项链恢复到一颗单钻,她似乎很喜欢,开心地在镜子前照啊照的。
“转过来我看。”许湛说。
领口扣子打开了两颗,刚才许湛就觉得太多了,此刻那颗小钻正在中心,雪白的脖颈,闪闪发亮的小天鹅,特别……诱惑。这也叫职业妆?
“好不好看?”
许湛没吭声。
小丫头大概也知道自己漂亮得不得了,根本也没等男人的评价直接转身看着镜子,满意地说,“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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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4页
她走到卧房门口,又连蹦带跳地返回来啄了他一口,许湛正惬意就听到小声儿甜甜地在他耳边说,“我想了一个晚上,我还是想去德国。”
嗯??
伸手就去抓她,小丫头笑着迅速奔了出去。
这个小混蛋!
……
远油集团华东总部。
快过年了,工作相对轻松了些,一上午许湛就是到各专业部门主任那里聊天。办公室,两个人,说说笑笑,工作上的,私生活的,都可以。
虽然这些年生活优越、人们对春节早没了曾经的期盼,可中国人骨子里过年的情结还是很重,进了腊月大家就条件反射地开始心情好转,能好过正月十五,一整个月。心情一放松,很多话都比平常好说。
这不,机械部主任的女儿刚保送了大学,夸完女儿,愉快地展望着夫妻俩的自由生活,提到了出国旅游、也自然而然地提到了海外现场。本来许湛还在考虑的事,这么聊着聊着就有了苗头,没有什么牵挂了正是搞专业好赚钱的时候,前后不过一个小时,谈出了意向,许湛非常满意。
等六部主任都聊好,已经快到午休时间,许湛去食堂买了一份汉堡套餐带回了办公室。
他居然又饿了,明明早晨小丫头煮了粥、煎了蛋饼给他喂得饱饱的,要在前段时间足够他一整天不考虑吃东西,看来心情好还是有弊端:吃得多。
回到办公室看到桌上有一盒包装精美的巧克力,问杨硕才知道是人事总监周以东让人给送过来的,说是年会上给合作厂商的礼物里搭配的,剩了两盒,一盒人事部大家分了,一盒给他。
许湛拿起来一看,万豪大厨的手工巧克力啊,这可不错,晚上回去好好地喂一下小丫头。
拿了瓶水,许湛舒服地靠进椅子,打开手机:在哪儿呢?吃饭了么?
迟心:吃过了。在食堂吃的。
许湛:晚上想吃什么?今天我能正常下班,出去吃?
迟心:不行,我还有事。大概七点多才能回去。
许湛:干嘛这么忙?
迟心:老师的推荐信要签字。
推荐信?许湛稍稍一琢磨就开心起来,这是打算去顺便读个书吧,那一定是老先生也说可以转去美国啊,他们之前商量读书不就是在美国这一栏里么?
放下电话,又想起那三年的等候计划,转美国offer需要时间,可也不会拖太久,一个月顶多了,这一走,最快能见到她也是五一,那是几个二十天?
一下心情有点郁闷,翻翻日历,要不干脆提前休一部分年假?带上春节,两周时间可以两个人好好过个年,好好地抱着……
正看着,杨硕敲门进来。
“许处,”
“嗯,”
“南工问您现在有空么?如果有,他上来说句话,占用您几分钟时间。”
许湛抬眼,“南嘉树?长风有事儿?”
“他没说。”
“哦,好,跟他说我有空。”话音刚落,许湛立刻改道,“不用了,我自己下去。”
进了电梯,许湛按下八楼。这是远油为长风项目设立的管理本部。自从项目正式上马,许湛就很少参与具体工作,刚才查了一下进度才知道今天是30% MODEL REVIEW会议。长风竞标时他推荐了CNE,这家民营EPC果然没有辜负他的期望竞标成功,和凌海设计院一起担纲此次的总设计,出任现场总工程师的就是CNE的南嘉树。
看到项目的组织架构图,许湛就笑了。南嘉树这个家伙他在京城就打过交道,怎么说呢,这属于出生就站上人生制高点的人。父亲是京城设计院院长,母亲是外交官,他自己属于祖师爷追着喂饭,年纪轻轻就曾是国家项目专家组成员。后来不知怎么放下金饭碗跑来凌海搞民企,这一来就代表CNE接下了长风。
长风是许湛到华东后的第一个硬仗,将是他今后事业上别人很难匹敌的雄厚资本,可这也将成就另一个人,那就是这个不可一世又超有资本的南嘉树。
项目刚启动,要跟他说什么?
CNE并不知道邀请他们竞标是许湛的主意,许湛也刻意与他们保持距离,免得被那位无孔不入的张大总裁盯上,所以他跟南嘉树没有私交,项目上如果有事,他们之间还隔着远油的项目经理,而技术上么,他南嘉树怎么也请教不到许湛头上啊。
一路上许湛还挺好奇,几分钟要说什么?
正是午休时候,会议室的门开着,许湛刚下电梯就见一个人走了出来,雪白的衬衣乍着膀子、挽着袖子,一副随时准备干架的样子,这就是大名鼎鼎的南大总工。
“南工!”
南嘉树也看到了许湛,赶紧过来握了他的手,“我说您要有空儿我就上去,怎么还麻烦您下来了?”
“没事儿,我正好午休,出来走走。”许湛亲切笑道,“会议顺利吗?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这就是远油的许大处长,总让人觉得他随时都在等着为你服务,为你解决问题,天生的知己感。南嘉树自然很受用,让着他往会议室走,“今儿啊,设计院那边项目组人全了,我想着给你引荐一下。”
“哦,是么?好啊。”
口中说着好,其实许湛有点意外,设计院项目组他已经都见过了,再添个人似乎没有必要当回事儿似地立刻给他见,他又不是项目经理,不过,南嘉树不是做多余事的人,许湛想这人大概有点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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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到会议室,南嘉树冲里面道,“来,你们两个来。”
两个年轻人正在会议桌前整理资料,听到招呼赶紧起身迎过来。一男一女,都身着深蓝色职业套装,胸前别着设计院的红色徽章。
看着眼前这两个人,许湛只觉得眼睛发花头发懵,就好像刚在零下四五十度的户外激冻后突然进到温暖的房间,脑子化不开,发疼,发麻,一片雾气!
“许处长,”南嘉树热情道,“这两位是咱们国家设计院青年代表队:廖可,迟心。”转而又对两人说,“这位是咱们的大甲方:远油工程部的许处长。”
两个年轻人恭敬地颔首示意,“您好,许处长。”
“后生可畏啊,国家队真是越来越年轻了。”许处长亲切地分别握手,“欢迎你们加入长风,也谢谢你们加入长风。”
这么多年混职场毕竟有惯性,完全下意识的言语和动作还算应付了场面,一旦离近,胸口那个小钻石亮闪闪直晃他眼睛,顺便小手很迅速地捏了他一下,向他证明这就是早晨还在他被子里的小丫头,此刻小脸上掩饰不住笑容,酒窝大大的。而另一个么,咳,就是那个特么长城坦克!
许湛不管技术,南嘉树便只是简单说了一下他们两个负责的工作,设计院是主设计方,CNE 的图纸上来也都要过设计院这一关,设计院团队规模很小,每个人都非常重要,许大处长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却不妨碍他很得体地又夸了两句。
从会议室出来,南嘉树轻声道,“这个女孩儿是陆又其老先生的最后一届弟子,刚进设计院就放上了长风,大概也是有意培养。”
“是么?”许湛问。
“嗯,”南嘉树答应着笑了,“陆老爷子特意打电话给我,要我一定把他们俩介绍给许处长,推荐一下。”
我去!!许湛差点没叫出声,这记仇的老顽童!还找人来打他的脸!好疼,然而,脸上还得表现很惊喜的样子,“陆老的学生当然得重视!南工,你跟陆老有私交?”
“嗯,我爸是陆老带的第一批学生,忘年之交,很多年了。”
“哦,难得难得。”
又寒暄几句,许湛离开。
头懵,脚麻,如果不是午休周围人来人往、个个都许处许处地打招呼,许湛真特么得扶墙站一会儿免得以头抢地了。
进了电梯,脑子还转筋:国家设计院青年代表队??德国呢?美国呢?马上要跟他分离呢??三年苦熬呢??
只有一人的电梯终于给许处长腾出了恢复智力的空间,几秒的上升时间已经满血复活,电梯打开,许处长大步如风,精神抖擞,“杨硕!!”
噗!刚喝了口水的杨硕被这一嗓子吓得噗一声吐了出去,腾地起身,“许处!”
“马上打电话给迟心,让她到我这儿来!!”
作者有话要说:
有认识南工的没有呀?南工很重要。O(∩_∩)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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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什么??
眼看着老板大步进了办公室, 杨硕一个人站在隔断里呆得像一只猫鼬,半天反应不过来。他说的是迟心么?他没听错吧?这么个名字还能重名??老板地道京城人,也不可能发音错误啊?可, 可……
可了半天也没可出个头绪, 这是老板的命令,杨硕条件反射地拿起手机,一边找一边竟是拨通了朵朵的电话, 好歹商量一下, 老板这么大一嗓子, 这是要吃人的架势,迟心在哪儿呢?怎么了?受得了么?
这个倒霉催的倪朵朵,居然不接电话!来不及了, 几十秒过去, 杨硕也缓过来一些,想了想, 走进办公室, “许处, ”
处长大人也不知道怎么给热着了, 西服也扔沙发上了, 衬衣领口也解了,此刻正毫无形象地拿着冰水在灌, “嗯, ”
“迟心她不在, 咳, 今天不在凌海。”
噗!!许湛差点没呛死, “你再说一遍??”
“迟心在外地,周末才回来。”这样回答真好, 可以有两天缓冲。杨硕想着。
看着眼前这脸不红心不跳的白面小王八蛋,许湛点点头,“好小子!我再给你一次机会:打电话让迟心来我办公室,不管她在火星还是月球,去!”
“……哦。”
杨硕出来腿都软了,这可怎么办?老板真的要吃人了!没办法,拨通迟心手机。
“喂,迟心,”
“怎么啦?”
“我老板突然要我找你来他办公室。”杨硕声音都发抖,“我说你不在凌海,他不信啊。怎么办?”
噗,电话里笑了,“他找我干嘛?”
“我不知道啊,特别吓人!”
“没事儿,我来了。”
挂了电话杨硕才知道迟心就在楼下开会,这真是撞枪口上了!在电梯口接上迟心,杨硕恨不得找个地缝先钻为敬,“你怎么来开会了??什么时候穿的帮也不提前跟我说一声!”
“Sorry啊,”迟心也真是抱歉,昨天光顾了跟闺蜜瞎算计,怎么就忘了打入敌人心脏的师兄了?“没事哈,他还能吃了我们么?”
杨硕真没心思被安抚,这些小姑娘们哪里知道许处的厉害!
“许处,迟心来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杨硕腿肚子都要转筋了,眼前的处长大人靠座在办公桌前,皱着眉,抱着手臂,衬衣袖子都撸起来了,这架势真是……亘古未有的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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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她进来!”
这动静,好凶。不用杨硕叫,迟心一步迈了进来,抿着唇,可是抿不住酒窝,圆圆地含着笑。杨硕看着这一副不知死活的样子,真是担心,悄悄使个眼色让她小心,就要往门外退。
“待着!”
这一声,杨硕立刻原地站定,“是!”
师兄好可怜,迟心看不下去了,“你干嘛啊……”
“你闭嘴!”许湛一句喝住她,看着杨硕,“杨硕,我再问你一遍:迟心有工作了没有??”
唉,这哪是撞枪口,直接上炮轰了。杨硕低头,“……有。”
“什么工作??”
“凌海设计院。”
“什么时候上的班??”
“一月十二号。”
看着这一副不打就招的样子,许湛真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是自己信任的秘书??“国外大厂的offer呢??”
“咳,”杨硕清了嗓子也不敢大声,“先生说‘不许去,还没玩儿够么?’”
“然后呢??”
“迟心说:玩儿够了,不去。然后,咳,先生说设计院有名额上长风,去不去?迟心说去。然后,面试就过了。再然后,上班。”
哇哦,迟心悄悄感叹:跟了许处一年多,杨硕的口头汇报能力突飞猛进到了小学二年级,不能再进了,再进就不认字了!
“那你怎么跟我说要去德国??”
“我是说她说德国好。”
“你不是说已经联系了??”
“联系,咳,”杨硕推了推眼镜,“回绝。”
这TMD绝不绝?!许湛真是咬牙,老顽童带出这一批小王八蛋!
“行了,出去吧!”
“哦。”杨硕答应了一声,拽了一下身边还站着不动的女孩,“走了走了。”
眼看着领导挑了眉就要变脸色,迟心赶紧冲他挤了下眼睛,跟着杨硕就往外去,等杨硕一出去,随手就把门关上,轻轻上锁,杨硕在外头闷一声,“哎?”
噗!许湛真要气笑了,这特么,就没一个好东西!
迟心回头,呀,那个家伙还一脸铁青,一动不动。迟心笑了,连蹦带跳,高跟鞋踩着地毯都哒哒的,到他身边,“开心不开心呀?惊喜吧?”
小丫头背着手还撒娇地扭了扭小腰,笑嘻嘻的酒窝两小涡蜜,看得许湛咬牙。
“怎么了呀?”
说着就又上前一步挨近些,完全不顾及男人的脸色,上手就拉他,拉不动,她干脆两手握住他的胳膊,借着高跟鞋助力,头一歪就靠在他肩头,惬意地蹭了蹭。
一样的沐浴露,可是混合了女孩儿特有的体香,是每晚被子里的味道……
“起来!”男人非常有尊严地呵斥。
“不会有人看到的呀。十二楼呢,”小声儿腻腻的,“对面的楼百十米呢,有人敢架望远镜对着你们的话属于窃取国家机密吧?”
“啧!起来!”
“一下下呀。”他肩膀好宽,枕得好舒服。平常她要是这么躺,一定又被他这样那样搞得透不过气了,现在他不动,她能安安稳稳地享受他的宽肩,感觉好好呀……
“我惯成你了是吧?!”
“嗯嗯。”她答应着,更是一动不动。
这小丫头,无赖起来就像一小团面,怎么拎怎么缠都让他丢不了手,许湛恨,“你个小混蛋!你是真敢玩儿我啊!”
“谁说的?一上午都不能安心做事,总想着见面会怎样……心一直跳,走神好几次呢……”
小声儿嘟囔着还抱怨上了,大男人的怒气纯假的么?“你得了吧!你还知道心跳?你还有心??”
“真的呀,”迟心抬起头,“现在还是呢,我手都紧张得冰凉,不信你摸摸。”
粉嫩的小脸,一早晨在他眼前、在他手下精心勾画的妆容,这么近,近得他几乎能尝到那糖果的唇蜜。这些日子一夜又一夜噩梦中惊厥、冷汗透心,此刻,嗅着她的气息才知道曾有多疼……
他皱着眉,眼睛凹得特别深,黑漆漆的,迟心看得有点怕,“你,你真的生气了?对不……”
话音未落,他起身一把将她抱进怀里。又是这是死狠的力量,她又感觉不到肩膀的宽阔和安稳,只有禁锢到窒息的甜蜜……
“许处长哎……这是办公室哎……”
好一会儿,埋在怀里的小声儿闷闷地提醒。
“你现在知道这是工作的地方、不是给你玩儿的?!”
她嗤嗤笑,许湛放开手臂,小脸都捂红了,唇蜜也被蹭掉了一些,不过还好,水嘟嘟的,他忍不住啄一下,抿了抿唇。
“甜不甜?”
“嗯。”
“好贵呢。有机口红!”
赚了这么多钱,小丫头化妆品里许湛能认出牌子、稍微值钱的就是唇蜜,给他咬。他低头又啄,“有机的啊,那再来一口。”
她笑,推开他。酒窝太可爱了,许湛忍不住抬手捏捏脸蛋儿,这些日子,他从来没见过她笑得这么开心,心不知怎么的突然就有点害怕,“设计院的事儿是真的么,嗯?”
“是呀!”
“到底怎么回事?”
“就是杨硕说的那样。”迟心道,“本来比赛的事没想告诉先生,结果日本媒体来采访,先生知道了叫我过去问情况,说推荐我去设计院工作,就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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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老知道那些大厂offer怎么说?”许湛问。
“先生说不许去。”
嗯?这么简单?许湛刚刚展开的眉又皱了起来,“他说不许去就不许去啊?”
“不然呢?”迟心说,“先生看着和蔼,其实可严厉了,我们都不敢顶嘴。”
“这么听你先生的话?”许湛有点受不了,那老顽童一句比他求半天、苦半天都顶用这他咬牙忍忍也就算了,可小丫头自己的主张呢?梦想呢?未来呢?又是软柿子给捏了么?“咱们从小就喜欢车,马上实现梦想的事,他严厉一句就拉倒了?你要怕他,我找他去!”
“你敢!”她笑着环了他的腰,“你没有听到杨硕说吗?先生问我:玩儿够了没有?我说玩儿够了。”
“嗯?”
“从小到大,梦里都想玩车,东京赛那是遥不可及啊,总想着哪天能天降王子带我去呢?可是,梦都没梦到过会是我带着车队去夺冠!还有谁比我幸运、比我玩儿得嗨呢?梦不但变成了真的,还噗噗地喷香槟、噼里啪啦地放烟火呢!”
这描述得还带声效,许湛笑,“这么美啊?”
“嗯嗯。”她点点头,靠在他肩头,“天没降王子,降了你。”
“我不如王子么?”
“你是王。”
“小混蛋,”许湛笑,“哪天给你哄死我算了!”
小丫头居然没笑,很认真地说,“谢谢你。”
许湛握了她细瘦的手臂,凉凉的,“真的不想再继续研究么?不是哄我?”
“哼,”小丫头居然噘嘴,“官僚。你真的太不关心我了。”
“嗯?我这又错哪儿了?”
“许处长把我从远油划掉的时候,就没看到我是学什么专业的么?是汽车工程么?”
咳,许湛一时无语。
“我追东京赛是业余,可是自从上大学,追陆老先生那是专业啊!”小迷妹的声音,“最后一届了,我紧张死了就怕考不上,费好大的劲才到他身边的呢。”
“这么苦么?”
“不苦!海上钻井,沙漠挖油,水坝,工厂,管道,等有一天老了,我要满屋子都贴满我做的工程!以后飞机起飞的时候,我就能说,喏,喏,看到伐,那个,那个,我建的,我参与设计的!”
噗!许湛笑了,这个不可一世的小豆芽!可是,不知为什么,别人说梦想总是不切实际,唯独她,三言两语就会让他特别羡慕,因为,他知道,她一定会实现。
“真的啊?”
“嗯嗯。”
“既然如此,那怎么不进远油?”
“离你太近了,我怕……”说着,她的手臂紧了些,“怕不能专心,也怕……惹你生气。”
许湛无奈,“这次幸亏你先生管了,他要是不管呢?你又跑去搞HVAC?”
“不会啊,我就去找南工,进CNE。”
“嗯?”许湛惊讶,“你跟南嘉树还有交情?”
“嗯嗯,那年先生带我们去京城在他家吃过饭,他父亲南老还说他是第一届,我是最后一届,这叫忘届交。”小丫头欣欣然地回忆着,“当时南工在,还说这完了,整一个小师姑!”
南嘉树这个家伙!许湛乐,“那之前为什么不去CNE?”
“不能去,当时我每天就想搞车,CNE那么忙,我没时间呀。只能一个一个来,不急。”
不急,这就是她的人生规划准则。许湛不得不感叹,磕磕绊绊啊,计划却从来没有停止,爬得再慢,也要爬好,哪怕根本看不到终点,也要冲着那个方向爬下去。她的人生好像有无限的时间,让她能大胆地放下俗世顾虑一个一个地做,做到极致。老天眷顾,让他也成了她做的事之一,只希望,不要有做完的那一天……
男人半天没动静,迟心抬头,“怎么了?”
“听了半天,又是先生,又是南工,合着留在国内根本没我什么事儿。”
噗,老男人好矫情呀,迟心乐得脸颊红扑扑的,蹭蹭他,“谁说的?不管做什么,我就是不能让你找不到我。你可以不找我,可我……不能让你想找的时候找不到,凌海,京城,东京……”说着,鼻子酸酸的,“以后,我再也不骗你,不让你着急了,真的。”
心好软,握上环在他腰上的小手,好想给她戴上戒指。许湛低头贴了她的额头,心静,好安稳,没关系,这辈子就这样,慢慢地陪小蜗牛一起爬,总能到终点……
作者有话要说:
在一起,可以选择放弃,但是一定要是彼此双方共同的期望和努力。因为妥协经不起岁月消磨。O(∩_∩)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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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小天使们很多都认得南工,那咱们玩一把时间线哈,大概是这样滴:长风项目结束后老南名声大噪,这个时候不可一世的他才碰到了伊伊,而伊伊也是参与了长风的,可惜没认出他。另外,老南不是迟心的领导呀,人家是设计院的,不归老南管。可是许处却是伊伊的伯乐和绝对的领导。
再补一下老岳和兔子:他们跟老南伊伊是一个重合时间线,都是樊津项目期间七搞八搞各种折腾。
再再补一下老张和萱:CNE拿到长风项目的时候人家两个结的婚,张总属于双喜临门,啦啦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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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周五。
下午开完旧年历最后一个会, 许湛回到办公室就告诉杨硕除总部和总裁之外屏蔽所有电话,关起门一头扎进积在案头小山一样的文件,迅速批阅。很多都是项目上人员调配和新供应商的审核资料, 无论如何不能让这些过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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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抬头再看看时间, 六点。刚刚好,许湛很满意地放下笔,起身活动一下筋骨, 拿下大衣和围巾开门出去, 见杨硕还在电脑前, 问道,“还不下班么?”
“哦,我等张志一起走。”杨硕笑道, 没有条件反射地弹跳起来说“是!许处!”
好放松, 特别忙也放松!回想老板初回凌海那二十来天,简直就是地狱集中营!现在眼前这位许处长, 又恢复到以前那个和蔼可亲、能干又风趣的样子, 不, 比以前还好!笑容从眼睛深处往外透, 特别暖心, 杨硕现在的日子简直就是解放区的天!当然了,那天他因为迟心那个家伙的事被老板捶了两下, 不过事后老板根本没有追究, 这事就这么过去了。
哎, 毕竟是兄妹, 一个“哥”叫过去, 怎么都好说。那天许处都气成那样了,一句高声的话都没丢给她。迟心真是会哄啊, 出来的时候她开开心心的不说,居然还把周大总监给许处的那盒手工巧克力拿出来了,放在他桌上,“谢谢师兄呀,师兄受累了。”
后来,后怕到差点精神失常的杨硕在群里怒斥:迟心!拜托以后能不能不要试图在你哥面前耍花样,活着不好么?!下次我可救不了你了!!
朵朵怒赞:艾玛!杨硕,继续!别停!二十年后你保证又是条汉子!
迟心(一排小笑脸):嗯嗯,以后不敢了!
“等张志?今晚有安排?”许处亲切地问。
“嗯,”杨硕笑道,“今天我们几个聚餐!”
“马上过年了怎么今儿聚?”
“嘿嘿,”真喜欢跟许处聊天,杨硕赶紧八卦,“今晚不一样,今天是迟心男朋友请客,大事啊!”
“哦?是么?”许处问,“新交的?你们之前都没见过?”
“没见过,不过不是新交的。我早就看她不正常了,每天给她美的!”
眼看着许处笑了,杨硕欣欣然,“许处,您也没见过吧?”
许湛摇摇头,“没有。”
“好啊,等着,那个家伙神出鬼没的,我等着看是谁,好好给他过过堂!”
“哈哈……”许湛闻言哈哈笑,“好,一定别放过他!”
“嗯嗯。”
“我走了。待会儿见。”
“许处慢走。”
目送许处挺拔的身影进了电梯,杨硕正开心着,嗯?不对啊,他说什么?待会儿见?今晚又要加班?!
……
凌海设计院。
老街上的绿树红砖厚重的设计,是上世纪苏联援建的产物。如今座在寸土寸金的凌海老城区中心,不为贵重,绝对权威。这就是小丫头新的战场,是以后她要战斗一辈子的地方。
人很小,心也小,千疮百孔,可是梦想的天地很大,她要自己一步一步地走完全。她可以,许湛知道,只要她有目标,挪得再慢她也能到。加入国家队,是对她最好的肯定和助力。只是欣喜之余,许湛也有些担心,这种单位资历很重要,机会也很重要。她能进入这个门槛是靠陆老的声誉和人脉,也和长风项目急需人有很大关系。陆老已是耄耋之年,这大概是老先生对她最后一次的照应,以后,她就是一个人了。
当然不是!既然不去北美了,远油华东就成了许湛的主战场,作为大业主方的领头人,许湛会让他们知道小丫头是谁,要在她的天才和勤奋上再加持一把。
约好了六点半,许湛准时到了,可是她再三叮嘱不让他进设计院大院。也是不好进,这里的人有一半都认识他,不要在她刚入职的时候就给她增添这种社交压力。
设计院对面就是CNE大厦,许湛找了个客位泊车,正好能看到设计院大门。
许湛:我到了。在CNE这边。
迟心:我来啦!
许湛刚放下手机就看到大门里走出来一个女孩,今天她没有穿远油制服,乳白色长款毛衣外套着靓丽的宝石蓝羽绒服,厚厚的格子围巾,细长的双腿蹬着一双雪地靴,小丫头打扮得又甜又暖,可是,许湛看着却皱了眉:那怀里抱着一大捧花。
该死的玫瑰。
过马路,也是连蹦带跳的,一脸的笑容,把她给开心的!
跑到近前她没有开车门,绕到后面打开后备箱把花放了进去,这才返回来开门上车,粉扑扑的小脸,一身扑鼻的清新花香,许湛想对她拉下脸来也不能够,冰凉的小手直接钻进他手心里、袖子里,肆无忌惮。
“谁啊这是?廖可?”暖着她的手,许湛问,那个长城坦克居然也是设计院的种子选手,俩人一起上了长风,同进同出的!
“不是。”
“那谁啊?”
“CNE的一个人,你不认识。”
“CNE的谁啊?”他又问。
“于晓峰。”
“于晓峰?南嘉树的助手是不是?”
“啊?这你都知道?”迟心超惊讶。
“那一对儿!他老板拽,他比他老板还要拽!”
“哈哈……”迟心笑,“是啊是啊。”
“也是个没眼色的,他送到设计院的?”
“没有没有,他订过来的。”迟心赶紧说,“今天我收到就告诉前台帮我放在楼下的杂物间了。”
“小心着,你们那儿可是一屋子老学究。”
“嗯嗯。”他的大手好暖和,迟心握了拳在里面蹭啊蹭的。
“以后啊,得告诉人家,不然这叫什么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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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诉人家什么?”
“现在还有人给倪朵朵送花么?”
迟心怔了一下,没吭声。
他放开手,启动车,“走了。”
“……嗯。”
今晚,他要请她的“小狐朋狗友们”吃饭。她拦来着,说张志和杨硕神经都很大条,根本不会发现。他说不行,不帮忙尽添乱!
唉,看来骗他德国这件事,很记仇呢。
……
张志这个家伙忙到快七点,杨硕在实验室门口等得饥肠辘辘也不敢叫老大,毕竟这里头出点什么事可不是好玩的。
两人刚开车出来,就收到了朵朵的电话:“你们在哪里啊??迟心他们都到半天了,怎么还让人家请客的等啊?”
杨硕回道:“实验这东西又不是说关就能关的!再说,师兄们,那男的这点尊重和耐心都没有啊?”
噗嗤,朵朵笑,“好好好,一会儿就靠你给你们这些师兄们撑门面呢!”
杨硕不屑地挂掉,回头看着一脸愁云的张志,“算了,你别发愁了,回头我找许处说说,说不定行呢。”
张志说,“隔着好几层呢,你跟许处关系刚好转,别惹麻烦了。而且,我这边老板要是知道我越级上报,也不好。”
杨硕没再吭声,毕竟这是个很现实的穿小鞋和丢饭碗的问题。唉,不免感慨,有朝一日他们其中一个混成许处这样就好了,不,差两级也行啊,也不至于让师兄愁成这个样子,干工作还给捆着手脚。
到了,皇城根儿,一个很有名的京菜馆,据说位子都得早八百年预订。张志和杨硕报上迟心的名字,服务生将他们往二楼雅间引。
杨硕悄声调侃,“迟心这男朋友行啊,这地方的雅间可是有个人最低消费的。”
“得了,”张志不以为然,“那个小富婆现在还缺男人这一桌饭钱?”
想起小师妹最近刚签的漫画和广告,杨硕笑,“没错没错。”
雅间门开了,杨硕笑嘻嘻地正准备打招呼,一眼看到房中唯一的那个男人。
WHAT??!
脑子被雷劈大概就是他现在这种感觉,电闪雷鸣从头顶到脚后跟彻底贯穿!扎在地上一动不能动!只有眼睛机械地记录着这房间的景象:男人慢条斯理地斟着茶,那亲切的笑容跟一个多小时前他见过的样子只多不少!除了,除了身边多了个女孩!
张志也被房中的暖气吹懵了:啥??!
倪朵朵捂着嘴,都快笑到桌子下面去了,不敢出声,好不辛苦。挨在男人身边,迟心像做错了事一样,脸红扑扑地看着他们。
“坐吧,两位师兄。”许湛道。
我去!!这一声亲切、熟悉又诡异的招呼,张志终于被叫醒了,赶紧露笑,“别别别,这,这真是太意外了。”随手拽了一下杨硕,那家伙随即就磕巴道,“许,许处,你怎么在这儿呢?”
张志一巴掌拍过去,“你说呢?坐吧!戇是戇得来!”回头对桌上笑着说,“许处别介意,这家伙来的时候脑袋让门挤了。”
好在有老大撑着,并且主动坐在了许处身边,杨硕这才得以回魂,趁着张志打圆场,他恶狠狠地看向对面那两个女孩,真是的!朵朵就算了,从来不是什么好东西!迟心也学坏了,要不是她身边这个男人太恐怖,杨硕真是眼神neng死她的心都有!
“迟心,介绍一下啊,这是谁啊?”朵朵开心地挑事。
作者有话要说:
许处挣名分进行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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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都是?的破主意, 眼看着师兄们当场石化差点厥过去,迟心又抱歉又尴尬简直不知道怎么好!朵朵当然不会放过她这个全场最佳围观位置,清清嗓子, “咳咳, 迟心不来那我来介绍一下吧,张志,杨硕, 这就是你们小师妹的男朋友:许处长许先生。”
迟心好煎熬, 感觉自己已经被师兄们的目光蒸熟了, 可身边这个男人却很享受眼前这个场面,还假装很体谅地笑笑,“怎么?你们真不知道啊?”
“是啊 , 太惊喜了!”张志笑道, “不过,我不知道有情可原吧?”
嗯嗯, 嗯?杨硕赶紧道, “你什么意思啊??我, 我也不知道!”
“是么?”许湛瞥了?俩一眼, 斟茶递过去, “你俩撇得倒挺清的。”
“没有没有,我们……”张志和杨硕闻言立刻准备继续追加阐述, 就听许湛慢条斯理地说, “给迟心出主意假装接国外offer来骗我都有你们谁啊?”
啊??讨债来了!这一副许处长的架势, 气氛突然紧张。
“这个绝对没有我!”杨硕立刻表白, “绝对没有!我以为就是不想让哥哥操心呢!”话一出口差点后悔得把舌头咬下来, 哥哥,哥哥, 哥个毛线啊!这不是指明乱//伦么?!
张志果然是老大,看起来相当镇定,然而开口就跪,“那个,许处,实在对不起啊,这事我真不知道,可我知道谁干的,朵朵她就是爱玩,我也看不住,她总给迟心瞎出主意,您千万别往心里去。”
“张志!”朵朵一下红了脸,眉一挑,“你怎么知道是我!”
噗,好乱,迟心头昏脑涨地想:张志你是不想活了,你家许处neng不死你,朵朵能。
许湛微笑着点点头,“所以,这事儿只是朵朵的主意,你们都没参与?”
“是!”杨硕道,“咳,我,我只是被她们威胁打了个掩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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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连掩护都没打。”张志义正言辞。
这一个个卖友求荣的嘴脸,迟心真是替?们臊得慌。
“那行了。”
许湛应了一声,示意迟心从手包里拿出一个盒子递给朵朵,“这是给朵朵同学的最捣乱闺蜜奖。”
朵朵打开,立刻叫:“啊啊啊啊!迟心迟心,是那条手链啊!!”
迟心立刻挽袖子露出自己的手腕,“你看,你看!”
两个女孩开心死了,许处这贿赂水平高了,直接就把姐妹链给俩人买了。钻石的。
杨硕皱眉,抿了下唇,“这也行么,我怎么哪次队都没站对啊。”
张志挠挠头,“这也太难玩了。”
正闹着,服务生来上菜,基本菜单上的好菜都点了一遍,一个个吃起来,这帮南方小狐朋狗友有吃过不知道典故的有压根儿没吃过的,许湛一一介绍。
中华民族,吃是一切的起点和契机,一个菜不行就两个。
场子热络起来,吃着许处亲自布的菜,杨硕终于不服,“许处,你这也太偏心女生了,朵朵都这么捣乱了还有礼物,我和张志呢?”毕竟,是你来见我们啊,是不是?后半句没说,但是写脸上了。
“你想要什么啊?”
“我哪是第一个?”朵朵笑,“明明是你先拿到礼物的,那盒巧克力!是不是,迟心?”
“那就算啊?我……”
“那你想不想上长风?”
几个人正打诨,忽然听到许湛问,杨硕愣了一下,“许处,您说什么?”
“长风是个难得的大项目,以后升职跳槽都是绝对的资本,想去么?”
这一句让气氛骤然严肃,许处显然不是在开玩笑。杨硕还有点懵,可张志却瞬间就明白了,这是密友聚会,许湛这个时候提出就是在提供密友资源,不存在什么答对答错怕得罪领导的问题,非常体贴了!于是赶紧解释道,“杨硕,许处在给你转专业的机会,你好好考虑,要不要上项目。”
“要我说,你还是上项目搞专业。”迟心说,“长风可不是总有的,过了这村儿没这店。而且,项目再忙也有进度管着,没你现在这么没日没夜的。”
只有小师妹敢这么说,跟着许处没有进度可言,永远都是忙,到头来写到简历上还只是秘书。曾经?们就预料许处会安排好?,那现在就是安排的机会!
“想去的话,过了年我就先放你去工艺那边两头跑着。”许湛说。
“不去!”
嗯?这么斩钉截铁!大家都惊讶,杨硕倒是很平常的脸色,“我不去。我做秘书挺好的。”
朵朵赶紧悄悄拉?,“杨硕!这不是老板,这是迟心男朋友,自家人啊,你别端着了。”
“我知道。”杨硕说,“那就更不去了。”
“为什么?”许湛问。
“长风,就是一个项目,咳,我老板,”杨硕说,“才是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
噗!朵朵看不下去,扭头就咬迟心耳朵,顺便大家都听到:“哎呀这马P!”
“真的啊,专业以后再说!”说着有点急,秀气的男孩脸都红,“许处!我想再跟你一段时间,以后再调我吧!”
“杨硕……”张志还想劝。
“远油项目多了,我急这一时做什么!以后想上哪个我上不了啊?!”
噗!!这一句真是超霸气了!给这家伙逼得把实话说出来了。大家愣了一下都笑了,当然还有那个许处长。这个男孩子跟了?一年多已经很明白?的能量和资源,许湛笑,“行。可咱也别老不摸专业,这样吧,等长风开了现场,等南嘉树下去的时候,我跑不过来,你就代表我到?身边去做跟进,怎么样?”
“啊?这可太好了!”张志立刻赞同,真是不得不服,杨硕这小子小小的忠心一表,立刻两边兼收,许湛和南嘉树?这是什么特么神仙资源!许处这个老狐狸,明明早有安排,还要玩?们,果然是直钩钓啊!
“谢谢许处!”
杨硕乐得不得了,激动地连毛衣都脱了,撸胳膊挽袖:“我给大家盛汤!”
桌上又热闹起来,可许湛注意到刚才还为师弟开心的张志此刻慢慢蹙了眉,一手握着筷子而另一只手握着拳,不停地抓握,细微动作全是下意识,可见脑子已经完全不在饭桌上,许湛正想问,突然,?一抬头,“许处!”
“嗯,怎么,你也想去找南嘉树?”
“不不!”说着,张志猛地弯腰从背包里拿出一沓纸:“您看!这个报告我打上去快一个月了,拒了一次,退回来一次,我,我真是没办法了!”
“你们这是干嘛啊……”迟心惊讶,朵朵也叫,“张志!别瞎搞啊,这是吃饭,又不是开会!”
“不行!我哪见得到许处!”张志突然抝上了。
“对对对。”杨硕立刻附和,“许处,你看看,这个报告根本没上来过。”
许湛放下茶盅接过来,刚一打眼,张志就急切地解释道,“许处!我需要人!我需要至少两个人。现在我们组带上我一共五个,已经全负荷开转,可是时间根本不够!加班不怕,关键是实验数据和进度不等人!我第一次打报告上去,批复我级别不够,不可以再要人。我不要求升职,我只要人手!第二次直接给我扔回来了,说经费不够!我又重新起草了一遍,旁边的二组?们现在明显有富余时间,我借一下行不行?可是我怕没跟人家打招呼就申请会出问题,得罪人我不怕,怕的是到时候人来了我也用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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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番话急得蹦豆子一样,能看得出已经把老实学霸给逼得走投无路了,汗都出来,许湛此时已经迅速浏览了报告,点点头,“行,给我吧。这个事情简单。”
咳,张志没明白,“许处……”
“一组二组统一调配不就行了。”许湛道,“我先了解一下情况,基本两个方案,一个,二组放两个人到你这里,?们的业绩在借调期间所有的工时由你来评估,这样要是还不服就不用干了;另一个么,一组二组统一整合资源,一个领导两个项目负责人,这个我需要再看一下怎么操作。”
“太谢谢了!!”张志激动道,“那个,我,我什么时候我能得到人?”
“下周一。我保证下周一你能开足马力。”
“下,下周一??太好了!!”
张志都要激动哭了,朵朵跟迟心悄悄说,“哎呀,好像属我的礼物小呢……”
“你个坏家伙,居然不心疼老大,只想要礼物!”
打趣了闺蜜一句,迟心低头吃汤,不知怎么,心里有点点别扭……
今晚是?说要见见这些没事就给?添乱的小狐朋狗友,迟心下意识就反对,?们两个在一起就好了,为什么要搞那么多交集?清清爽爽就两个人不好么?等分开的那天,完全不需要顾及别的人,不会尴尬,不会难堪,更不需要什么解释和交代。这一次,妈妈和许叔知道,多大的风波?就连一个工作问题,都惹得师兄杨硕受了意外伤,还不说明问题么?
更主要,?是许处长啊,是师兄们的顶头上司,攥着?们的事业未来。远油是不出意外大家就想干一辈子的地方,等以后?们分开了,许处长还有关照么?师兄们到时候走到哪一步了?因为她这个不合时宜的存在和撤出会不会影响?们的关系??曾经说,假如?没有划掉她,可能也不会给她升职。那师兄们呢?会眼不见心不烦么?那个时候杨硕等到了拿下一个大项目的时候了么?许处长还能再次听到实验室求助的声音么……
“好啊,我看初二就行。”许湛说着,看过来,“你说呢?心,嗯?”
心??迟心惊了一下,“什,什么?”
“哎呀,你专心呀!”朵朵开心地嚷嚷着,“我们大家正说初二一起去看陆老先生呢!”
“你,你要去看先生?”迟心惊讶。
“过年了,大家一起啊!”杨硕笑道,“不去拜年么?今年许处一定要去了啊,不然你还打算瞒先生啊?”
“嗯,”许湛无奈道,“不敢不去,当时陆老还来问我迟心工作的事,我这不得当面解释一下。”
“哈哈,陆老先生一定吓到!”朵朵笑。
“完了完了,”杨硕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别人就算了,这是许处啊,先生肯定要问我,我怎么说啊?”
“你?”张志不屑道,“实话实说呗,一直就跟二傻子一样,什么也不知道啊。”
“哈哈哈……”
一顿饭,连说带吃,再加上张志不合时宜地解释两句工作,九点多才散场。
男人们都喝了酒,只能叫代驾。许处长依然是风度翩翩,先把张志朵朵送上车,又安排杨硕叫了滴滴,这才返回来拉了迟心一起上车。
刚关好车门,就被?一把揽进怀里,手臂特别重,酒气也重。迟心抬头,许处长是不会醉的,可是眼睛含了酒精,微微眯着,感觉不到往常那么温柔,有点坏,很坏……
“谁让你喝这么多……”
“高兴!”
“?们是不是……让你为难了?”
“?们没有,你让我为难了。”
嗯?迟心没明白,“我?我干嘛啦……”
这小糊涂样!许湛恨,低头狠狠地啄了两口!“你以为我不知道么?一直不想告诉杨硕张志,恨不得所有人都不知道有我,是不是?今儿晚上好容易见了,开始还高兴,后来怎么了?看?们跟我太近了,是不是?怕以后你跟我分手,我伤害?们,是不是?”
好几个是不是,个个都准确无误揭露了她的心思,迟心眨巴了一下眼睛,嘟囔道,“我,我知道你不会的,就是……”
“你怎么知道我不会?”
嗯?迟心一下愣住。
男人含了酒精低哑的声音压在她耳中,“你最了解我,人质,越来越多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一物降一物,卤水点豆腐O(∩_∩)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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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除夕。
只有半天班, 今天还在单位上班的基本都是家在凌海的人,有热心的前辈老师问:小迟,你不回家过年么?
小迟没有家, 小迟最想在一起的人在凌海, 他在哪,她就要在哪,可惜……
唉, 愁。
她没有选择出国, 不, 她从来就没想过出国,她要一直待在他伸手可及的地方。以为这是最能让他安心的守候,没想到, 伸手可及也能出现这么多问题……
当初只考虑了他时不时晚上来住, 不,只考虑了他来睡, 根本没想过会天天来过日子。现在, 完美的小屋在方位和空间上都出了问题:再近也没有他那间和远油只隔了两个街区的公寓近;单身女孩的房间装进一个大男人瞬间变小:衣柜里没有足够挂他西服和衬衣的空间, 外面没有他处理工作和安静读书的书房, 就连去掉沙发和电视的客厅里也不足够添一张给他的桌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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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处长很忙, 工作手机二十四小时开机在线,加班是常态。以前他可以先回家吃饭、洗澡, 休息一下再继续, 现在必须得在公司做好才能离开。有两次都快十一点了, 迟心心疼说不要来了, 他说行。可是……她没睡, 竖着耳朵听,果然, 二十分钟后听到了门锁声。
她立刻奔了出去,灯都没来得及开就扑进了男人怀里。一身的寒气,冰得她哆嗦,可她就是紧紧地搂着他的脖颈不放手,听他在耳边腻着声说:“就是嘴硬。”
好甜蜜,可是……不够啊,出差的行李箱成了他的每天必备,真的太麻烦了。
这还只是并不忙的年根儿时候,等开春各项工作都走起来,这个凑合的状态就成了大问题。还有就是……床小,两个人挤着,夜里被子下总也控制不住,男人总这样可以吗?
迟心担心也不敢问,只能事后在他怀里撒娇:以后过了九点就不要来了呀,好好在家吃饭、休息,不要天天来呀,我哪儿也不去,都等着你。
可是,她嘟嘟囔囔好容易表达完,男人居然以为她是在变向抱怨他刚才没尽力,是想让他补。然后就……
唉,怎么都说不清。
前天早晨起来,她浑身乏,知道他也没睡好,下定决心好好跟他谈了一下。郑郑重重提出,他竟然笑了,一把抱过她:“心心酱宝贝儿终于知道心疼我了?那赶紧把这边退了搬过来,好不好?”
啊?原来他早都察觉,在这儿等着她!
搬过去……他那边虽然是一室一厅,可那是酒店式公寓,面积非常大,客厅足够再放下她的办公桌,而且,他们两个共用一个绘图台就可以,毕竟许处长只是部分时间需要看一眼图纸,不需要上手做。
至于上班距离,那边紧守着远油,对于她来说,和从小屋到设计院不差什么,怎么看都是最佳方案,可是,她说……不。
不能同居。同居后,他们大概就……分不开了。
她好爱他,一分一秒都不想跟他分开,可他们……没有未来。没有婚姻,没有孩子,就不应该有“不分开”的未来。可他是许湛,他有责任、有习惯、有放不下她的同情心,只要他们同居,就不会有分手那天!
所以,就算有钱她也不能租一个像在京城的大房子一样让他舒舒服服地工作,生活。小屋是她曾经的眷恋、现在的堡垒,只要她留着小屋,他就搬不过来。留给他唯一的办法就是让她搬过去,只要她不动,就不会再有下文。
只要她不动……
总有一天,他会因为忙,一周只能来看她一次;然后更忙,慢慢的一个月、两个月来一次;然后,慢慢地机缘巧合地认识了别的人;再然后,慢慢地……就没有然后了……
本以为这就是心照不宣最好的方案,可是,用朵朵的话来说老男人撒起娇来真要命:他不理她了!
为什么就不能把一切交给时间,非要破釜沉舟做什么?非要跟自然规律较什么劲?
现在他们在一起还不到一年,迟心怎么会不记得杨硕和林晓雯在一起的第一年是多么的坚决,晓雯就是他的整个世界!一个阑尾手术,杨硕差点没心疼死。那个时候如果问他:你妈妈不喜欢晓雯,她将来也不会有孩子,你会怎样?杨硕一定比许湛现在还要坚决,会说爱她一辈子,只爱她,两个人,足够了!可是,三年过去,他们分手了,形同陌路。如今晓雯在哪里,冷不冷,疼不疼,开不开心,他还想知道么……
喏,三年。
唉,堂堂许处长怎么就是不会做算术呢?
朵朵说:你的老男人爱死你了,我保证他这一辈子不做爹不做老公也不会跟你分手。
如果真的是这样,她一直都在,他可以一直找到她。可她不想他因为第一年的性//冲动失去拥有妻子的机会,失去做爸爸的权利。如果同居,男人的惰性会让他放弃选择,跟她厮混下去,凑合下去。
她只是想让他好好地享受他的人生,拥有他最想有的,而不是……习惯的。
他其实一直都明白,选择她,一辈子,是他的劫……
可现在怎么办?她只是说不想搬,都没有说什么以后怎样的话,他就生气了,早饭都没吃就走了,两天不理她了。
唉,要过年了呢……
马上下班了,迟心掏出手机,他的名字下空荡荡,一个字都没给她,连她昨晚问晚安他都没理。哼,要不是知道你是矫情等着我去哄,我真的就……就这样了,当你再也不来了!
迟心:你们下班了么?
杨硕:快了。
迟心:忙来着?他呢?
杨硕:许处上午特别忙,跟领导们各个部门转,现在刚回办公室。怎么了?
迟心:没什么。
杨硕:你们吵架了??
迟心:没有。
杨硕:那你干嘛问我??神仙小师妹!拜托行行好,别惹我老板,让他好好过个年,拜托拜托拜托
一堆双手合十过头顶的表情,迟心看着笑不出来,这就是她怕的。他一心情不好,最先遭殃的就是师兄杨硕。在朋友里,朵朵是最亲的闺蜜,而杨硕跟她不亚于兄妹,朝夕相处三年,太近了,这个家伙要是被霍霍了,可怎么好。
拨开他的名字。
迟心:晚上来一起包饺子守岁,好不好?你最爱吃的三鲜馅,我都准备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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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了一会儿,没回音。
迟心:还生气啊?别生气好不好?抱抱呢~~
一堆抱抱的表情。还是没回音。
唉,算了。
跟同事们拜了早年,迟心背了包出到设计院大门外,抬头,灰蒙蒙的天,这湿漉漉的感觉大概是要下雨了……
……
四点。
许湛离开办公室的时候,整个远油大厦只有保洁在做最后的清理和关灯。
电梯里打开手机,一堆小表情:抱抱~~亲亲~~
手指轻轻地摸摸,那是她在东京特意用自己照片做给他的表情,那个时候多可爱,现在……哼,惯得不成样子了。
叮!
电梯打开,许湛走出去,湿冷的寒气瞬间钻入衣领,不由把围巾拢了拢。整个一层都空了,只有他的那辆沃尔沃停在不远处,皮鞋叩着水泥地面,空荡荡的回声。
忽然,一种莫名的感觉袭上心头,看着那黑色的SUV,许湛停下了脚步,端详片刻轻轻地掏出车钥匙,按下了“寻车键。”
嘀——嘀——刺耳的寻车警报声在空旷的骤然响起!
“啊!!”
伴随着这惊声尖叫,车后弹出一个裹得圆滚滚的身影,绒毛帽子、厚围巾拢着巴掌大的小脸一眼看到他,立刻惊乍,“你怎么这么……”
不知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还是他冷静的表情给她刹了车,小丫头抿了下唇把后半句生生咽了回去,围巾往下掖了掖,露出整张小脸,换上笑容,踩着软软的UGG靴子连蹦带跳地冲他跑来。
“怎么才下班啊,人家都走了!”冻得鼻头都是红的,小声儿假装甜滋滋的,“我等好久。”
许湛蹙了眉,“你在这儿干嘛?”
“等你一起呀,”说着小手已经找他的袖子往里钻,“回去过年!”
“我累了,不去。”
“嗯嗯,你歇着,躺着就好,我给你做饺子,好不好?”
“不吃。”
“大年夜也不吃东西啊?”
“累了。”
“这么累啊?”小声儿好心疼,她转身抱了他的腰,贴住,毛茸茸的脑袋蹭在他胸前,“那好,咱们不吃。回去睡觉好不好?抱着。”
男人冷冷道,“睡够了。”
“你说什么?”
头顶没有声音,只有他加重的鼻息。她抬起头,小脸正仰在他下巴处,又问,“你说什么?”
他皱了眉,咬牙,“我说……”
“等一下!”小声儿突然打断。
这么大动静,以为她要放开手,没想到她小脸一扭脑袋用力摁在他胸前,手臂箍得他更紧,“哼!我冻了三个小时了!我刚才就想好了,这是最后一次,真的最后一次!以后你再跟我发脾气、不理我,我再也不会来找你!还有!”说着,狠狠吸了口气,“我告诉你:有的话只能说一次,那就是最后一次!你想好了就说吧!”
连续几个“最后一次”,小丫头的声音又尖又势气,硌得他心口疼,许湛怒,“你个小混蛋!你这像是来道歉的样子么?!”
“谁说我是来道歉的?我做错什么了?我就是来问你要不要一起过年!”
“过什么年,不过!”
“不过就不过!!”
真是长脾气了!这小东西今天顶嘴顶得整个车场满是她的小声儿,斩钉截铁、恩断义绝的,手臂却一丝一毫都不肯松,毛茸茸的帽子硌在他脖子上,许湛真是受不了,大手探一下,没汗,把帽子给她摘了。
“你干嘛?!”
“什么劣质毛线,扎死我了!”
“我会感冒的!”
真的冷!她正叫,大手把乱七八糟起电的发丝摁下去,把她的脑袋摁进他的围巾,耳朵立刻贴到他的皮肤,啊,好好闻,好暖和,闭嘴了。
车就在不远处,车库冷呵呵的,四面八方的风,反正也不知道为什么,大年三十就这么抱在空荡荡的车库里……
“我不是来认错儿的,”贴得这么紧,鼻子也不红了,暖和得有点冒汗,她才又开始嘟囔,“不过,我……带了行李了……”
许湛一蹙眉,“行李?”
“嗯,大行李箱,在车后面。”迟心说,“你刚才光看到我,就没看到行李箱么?”
“我哪儿看到你了。”
“哼,你别骗我了,没看到我的话你会那么坏地按寻车键?”
“没看到,就是……”他轻轻吁了口气,“感觉到了。”
噗,她笑,“狗鼻子这么灵么?”
男人好像没笑,她有点无趣,埋头在他围巾里,“以后……换我来跑,反正两边跟设计院距离差不多,而且,我没你那么多加班。”
“你打算多久跑一次?”
“嗯……”
“是不是以后我每天都得琢磨你会用什么借口不来?”
迟心一怔,“不是呀,我……”
“想试试就试试吧。”
没等到她辩解,男人忽然宽容下来,迟心都没准备,轻轻咽了一口,“……试试?”
“你不是一直以为自己拿得起也放得下,所以一切全由我,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这次咱们就试试,换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他微微停顿,又道,“不想来就不来。”
好熟悉的话,这是她一直都说给他的话,现在换在男人的嘴里给她怎么就……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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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通通跳,又好像空空的没有着落,竟是还不如这两天以为他在矫情生气感觉踏实。迟心抬起头,“你,你是说……真的么?”
忐忑又紧张的小脸,许湛叹了口气。
放弃莫斯,放弃凌海,放弃海外巨头……这两天,许湛彻夜难眠,重新想来,一切的一切都不是她的无奈和巧合。他一直欣赏她有计划、有目标,现在才真的明白小丫头所有的目标和计划里都存在一个bug,只要一碰到这个bug,一切都会改道让路,不管损失多大,不管多么危险,她的思维和就会停顿和失灵,不会悬崖勒马,只会飞蛾扑火……
那个bug就是他,许湛。
她早就告诉过他:她有病,病叫许湛。
一旦想通,一身冷汗,不敢想假如那个bug不是他,他可怎么好……
“嗯,”男人点点头,“打今儿起,就按你说的,这次,全由你。好不好?你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不想来就不来。”
明明是顺着她,可不知道为什么听着听着竟是鼻子一酸,“可是,可是我怕……”
“怕什么?”
“我……”手紧紧攥着他的衣襟,心慌得好难受,“我怕到最后我自己……会很不自觉的……不走……”
“那也正好,就像当初你舅妈给你做的那次枣糕,咱们一次吃顶。不然这么吊我的胃口,什么时候才能吃腻?”
“可是,可是你即便吃腻,会赶我走么?”
“你放心,我是个优柔寡断的人么?”
“不会……同情我么?”
“同情你什么?同情你是个没有事业没钱没地方去的小可怜?还是同情你每天没事儿还得受累抱捧玫瑰回来?”
噗,她笑了,窝在他的颈窝,轻轻一闭眼睛,泪悄悄地流了出来。
他低头,轻轻吻在柔软的发间,她不知道他的后备箱里也有一个大箱子,里面装满了这个春节寸步不离小屋的必备和今后他的所有……
作者有话要说:
解铃还须系铃人。其实不结婚也没什么不好,是不是?来一些日常,这个故事就可以画上句号啦。O(∩_∩)O
第91章
年初二。
进屋的时候十一点半, 等许湛把这只软塌塌的小丫头洗好塞被子里,已经初三了。此刻他一身的汗,跪在床上端详着那陷在被子里的人, 软软的、舒舒服服的, 红扑扑的小脸努力眨巴下眼睛,还想冲他笑,可惜眼皮实在顶不住, 就那么给黏上了, 留下嘴角弯弯的笑容挂着酒窝悬在那里。
噗嗤, 许湛笑了。
心心酱喝醉了。
这些年的应酬,许湛经历?形形色色的酒局,醉酒之人无论他怎样照顾、周旋, 总是失态。所以, 许湛练就了一上酒局就迅速判断出谁能醉谁不能醉的本事,他绝对不会让那个不能醉的人醉。随着资历的升高和积累, 这件事变得越来越简单, 驾轻就熟。可是, 今儿他的小丫头却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喝醉了。
醉得眼睛就剩小眯眯一条缝, 嘴巴嘟嘟的, 酒窝大大的,整个就是一个害羞的小表情, 白里透红, 像一只打了露水的小山果, 特别馋人。
模样好玩儿也就算了, 这姿态, 只有一个动作,那就是搂着他的胳膊, 缠住,一丝一毫都不放。已经完全稀里糊涂了,手臂也不舍得松,嘴巴里嘟嘟囔囔:“哥,抱抱,抱抱……”
幸好,这是年初二,幸好,是在陆老爷子家。
如今年味儿越来越淡,可是初二这个日子依然意义非凡。一年前,明子就是靠这一天登门成功给了迟芳华金龟婿的幻想,也逼得他许湛昏招频出。
不觉感慨,昏招也是招,三百多天,就这么前世今生翻了一遍。现在,那只战战兢兢的小猫终于睡在了他冷清了三十多年的被子里,而他么,生平第一次居然为了“初二”这两个字激动,打心底里乐了一整天。
热,许湛脱掉了毛衣,俯身,轻轻把被子往下掖一掖,露出小脸。
一晚上被她缠得,他一身的汗。此刻脱了,通身凉爽,酒精的感觉立刻上头。低头凑近,带着淡淡酒气的小脸越发香甜,有一点点面霜没擦匀,真是个小马虎,许湛小心地用手指轻轻抹开。他的小傻瓜,又纠结了一天啊,快愁死她了,哈哈……
第一个一起?的年,她问他想怎么?,她可以做好多好吃的,还可以一起去旁边的古镇上烧老酒、坐乌篷船,肯定很好玩!不?,她很乖地说还是给他选,他说去哪里就去哪里,她现在还有日本签证,要不要去泡温泉?
许湛慎重考虑后,选择了景物最佳的地点:床上。什么庆祝、守岁、温泉、花灯,哪个能比得上湿寒冬日里暖暖和和地窝在被子里,满怀香香软软,吃也好,睡也好,都好……
大年夜,一到零点,许湛有很多红包要发。她拿着手机在自己那寥寥无几的群里捡了几个就没了,于是趴在他枕头上看他发,越看越起哄,一会儿叫好大的红包,一会儿想看看谁抢得最多。许湛被吵得受不了,干脆把手机给她:来,你玩吧。
小丫头大概是抢红包成习惯了,自己扔出去的也要开心地去抢占先机,却不知道许处长是从来不抢红包的。这下炸了锅了,远油工程部的群里各种滋哇乱叫:啊??老大你怎么也在抢红包啊??这明明就是打了折扣了!!
这轰炸似的舆情给她吓了一跳,赶紧看他:怎么办怎么办,我,我不知道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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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湛笑,握了她的手语音发?去:谁比我抢得快一会儿有单独红包拿!
这下热闹了!同仇敌忾地要抢他,小丫头也立刻进入战备状态!为了不让他多发,她腾地坐起身两手握着手机神情高度紧张。许湛笑,怎么往下拽也不行,没办法只好也起身给她披好衣服,看她玩。
不愧是手工出活的心心酱队长,手指速度快极了,自己发的红包时间把握特别好,十几个扔出去,一个被别人抢先的都没有。
群里更叫了,一时间,许湛看着那飞速刷?去的屏幕都眼晕。
玩了快一个小时,许处长的薪水也被折腾得差不多了。小丫头这才意犹未尽地给他看群里的一片哀嚎,许湛正想接?手机说躺下吧,结果又被她握住跑去私聊逗杨硕。看师兄恭恭敬敬地给拜年,乐得不得了,最后没等许湛点头就包了个大红包发了?去。
总算玩够了。重新钻进被子里,手臂都冰凉,许湛正被迫暖着,就听她说,“我也想要。”
“想要什么?”
“压岁钱。压住岁数。”
“啊?”许湛笑,“小文盲,压岁是压邪祟,又不是压岁数。”看她噘了嘴不吭声,许湛轻轻捏捏,“还压啊,小十岁了,再压还了得?”
“不,就要!”
小声儿还抝上了,许湛问,“小时候没人给?你压岁钱么?”
“有啊,每年都有。”迟心说,“可我不想要。我不想压。想长大。”
“那现在怎么不想长了?”
“快点呀。”她没答,直接把手机塞给他,然后拿了自己的,“写好是压岁钱,多压几个呀。”
许湛没办法,最简单的红包发了几个:给心心压岁。她收得很开心。
“怎么?想一直保持这个小丫头样儿啊?跟漫画里一样?”
“保持年轻才好看呀。”她放了手机,缩进被子里扬起小脸亲他,“才好亲呀,是不是?”
他笑,“那你不给我发一个,让我也别那么快老去。”
“不。”
“这么自私?”
她没吭声,安静了几秒,低头贴进怀里。不知怎么的,搂着沉默在胸口的小脑袋,许湛竟是一下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小丫头爱他爱得这么辛苦,自己总是在跟自己矛盾,笃信男人的劣根性,又献祭似地希望自己能多留他两天。许湛轻轻叹了口气,幸福得害怕……
年初一。
这是许湛生平来第一个不需要起床的初一,咳,也起不来的年初一。
大床毕竟舒服,这辞旧迎新的一夜,除了做,还有什么更有意义的事呢?不急不躁,不需要贪,有的是时间磨这个一身痒痒肉的小东西,细嚼慢咽最有滋味。这是许湛原本的计划,可事实证明,计划赶不上变化,更赶不上小丫头的精神头,养好了的身子简直活力四射,偏偏又软得出奇,她就这么放肆地讨好他,享受他,最后关头许湛都觉得自己跟着那喷薄而出整个化掉,一丝念头竟然魔幻地想是不是真是那几个压岁红包的作用,他也想要……
不需要应酬谁,也不需要赶着去哪里,一整天都是舒舒服服地吃吃睡睡。被她抱着,缠着,有一搭没一搭的,竟是说不完的话,还有做不完爱做的事,时间竟是飞快而?,偶尔恍惚觉得一辈子其实就是这样,还能更好么?
他别无所求,可怀里这个有。
马上就是初二,早些天就跟那群小狐朋狗友商量好一起去给陆老爷子拜年,可这一天一夜许湛一直等着,等着她终于纠结好,然后对他说:明天……我们不去看先生好不好呀?因为……
不管她编出什么理由,许湛已经决定答应她。新年新的开始,她想让他见谁他就见,不想让,他就不见。如果躲起来让她觉得安全,那就躲着;如果他的爱太烫,让她受不了,那他就降降温,让她放心他不是非她不可。一辈子,其实很快就?去了,哄着吧,到最后一天,她再明白也来得及。
可万没想到,初一晚上她竟然发信息给她的小狐朋狗友们:能不能只我们两个人去见先生?
许湛问:为什么?
她有点尴尬地笑笑:我想着,咳,先生肯定有话要问你,他耳力不太好了,还是别让别人掺和,你好好答。
许湛笑:好,我好好答。
小乌龟,一次一步,她爬得好辛苦。在她心中父亲一样的老先生是最重的,如果真有分手那一天,她最怕解释的人就是先生,不为别的,浪费老爷子的心思就让她不能承受。而那一天,在她心里是必然的。
为了减轻这不可能卸下的负担、免得把他的小蝴蝶压扁,许湛不得不提前斟酌,哪些话说能说、说几分,哪些话干脆不能提,既要让老先生满意,也要让小丫头放松。
这可比毛脚女婿上门难多了,完全不是诚意就能解决的问题,开放式的未来和承诺,简直就是在走钢丝。
至于登门礼,许湛早就做好了功课,老先生是位科学家,却不同于高智商群体的孤僻,这位老爷子就是个老顽童,哪里还提什么修身养性的琴棋书画,有点空儿就是喝酒磕毛豆看小说,是马克吐温的老粉丝。于是,许湛搞来了《密西西比河的旧日时光》当年上的《大西洋月刊》,算是给老先生一个收藏。
然而,他们都高估/低估了这个老顽童。
老爷子根本也没有等他来为这次上门上纲上线,摘下眼镜,眨巴了一下眼睛,“许处长,你还真是上门来挖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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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当年敷衍他“说不定几年之后就是我许湛上门去把她挖?来”,这老顽童可算是等到这一箭之仇的时候了,许湛笑,真是尴尬又无奈,哪里还有面子一说?直接给你把脸皮扯下来再说。
这倒也好,少了客套,一旦落座,两个人聊起来反倒天南海北十分顺畅,只是不会刻意去碰小丫头迟心。许湛看得出老先生虽然用那一句调侃承认了他的登门,可是作为家长已经心生戒备,不宜多究。第一次翁婿接触,不算好,也不至于太糟。却不料他的这种待遇却让小丫头有点咽不下,主动在饭桌上告诉老师:是他资助她东京夺冠,完成了梦想。
老先生闻言只是笑着点点头,大概在他眼中,这和纨绔子弟一掷千金为女孩砸钱办party没有什么大不同,不甚感冒。不讲渊源、没有将来,对在老一辈来说,就是这个效果,没质问他究竟是何打算已经是很给面子了。
聪明的小蝴蝶显然也是看出来了,可是她却再也找不到能在老师面前夸他的点,只能困在自己小小的局里。
相比陆老,陆伯母倒是表现得十分惊喜,没有女儿的老太太很是疼爱小徒弟,当然连带着就喜欢被她第一次带上门的男人,还亲自下厨烧了个拿手小菜,顺便把老爷子珍藏多年的酒拿出来,认真道:“我们也是头一次招待初二啊,咱都得来一点是不是?”
小丫头就这么也跟着端起了酒杯,开始还能说是陪师母,后来么,一个人也不怎么吃,就在那悄悄喝。许湛一边陪老爷子聊天,一边也是担心,眼看着她就把自己给悄悄灌醉了,然后就不管桌上谁看着了,紧紧抱着他的手臂,嘟嘟囔囔的。
咳,没想到,纠结了一天也不如这一下失态!
小丫头这么腻地缠着他,他拨拉不开,也舍不得拨拉。这副熊孩子样儿大概与她平常的乖巧懂事差太多,老先生惊得眼镜都摘了,随后就笑嘻嘻的,目光都跟着柔和起来,后来甚至对许湛露出了老父亲有些难堪的表情。
许湛也是没料到她这一下子撒娇,居然比他出多少钱助她去东京都让老爷子满意,这之后喝的那几杯可真是满满的翁婿之情。趁着她醉了,许湛抓紧时机向老先生表明了自己坎坷又坚定的女婿立场,顺带着就该做的承诺一一做到,并且恰到好处地、隐忍地抱怨了一下。
老爷子听得十分认真,不但跟他一起喝光了那一小坛子酒,最后又略带伤感地跟他说:这孩子心思太重,胆小,以后就托付给你了。
可惜啊,幸好啊,这一切小丫头都没看到,只顾了迷迷糊糊地要“抱抱,抱抱”。
此刻陷在被子,小眉还蹙着,不知梦里是不是还在纠结。
许湛笑了,轻轻捏了捏,“小傻瓜,你们老爷子等着喝我们的喜酒呢,怎么办,嗯?”
听着她呼吸有点重,许湛附身,大手轻轻撑起小脑袋给她上最软的羽绒枕,这一落平,气息立刻轻松,洗得亮晶晶的小脸柔和的灯光下一点红晕越发烫烫的,可爱死了。
忍不住低头,吻住。完全没有回应,却也没有阻隔,一切……都软得出奇。这一口让他忽然就把握不住,只管往深去,缠得太紧挤尽了彼此呼吸,她终于有点难受,“嗯……”
这一声实在太娇了,许湛用力咽了一口,起身迅速把T恤扯掉将她抱进怀里,啊,好烫,好……软。酒精真的是化骨的催化剂,迷迷糊糊的意识,若即若离的小声儿,像一颗滴水的荔枝一眼就是让人有种渴死的欲//望,他贪婪地咬着,喃喃道,“心,醒醒,醒醒……”
鬼知道他是不是真的想她醒来,不?是身体里仅剩的一点点道义在尽责,而剩下的所有都是叫嚣的力量……
醒来她大概又要哭,说他强她,不管了,今天是初二,一个给她贴上标签完全属于他的日子……
作者有话要说:
被生活捶习惯了,爱情只能是个童话,天长地久就是童话里的整座城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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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呃……
头好重啊……身体呢?四肢呢?怎么完全感觉不到别的……
已经醒了, 可是半天才找到眼皮,好重,根本睁不开。可是……阳光已经进来了, 那么厚的窗帘都挡不住……努力地, 努力地,刚睁开一条缝……
半个空空的枕头,他呢?
昏昏沉沉, 一身的乏, 脑子慢慢地转, 转到昨天先生家。轻轻吸了口气,痛。心好疼,先生明摆着就是不太喜欢他……
她从来没见过他在人面前那么谦卑, 可依然的, 先生完全没有看到师兄们的热络劲儿,好像朵朵和晓雯都比他的待遇好。岁数大了, 先生话好直, 哼, 先生偏心!为什么只对他们带去的人好, 明明是他最好, 比朵朵和晓雯都好,先生就是重女轻男……
想着, 鼻子就发酸, 脑子越发沉。以后……再也不带他给别人看了, 他是许处长就应该被敷衍和冷落么?以后他还要是远油总裁呢, 哼……
一边想一边悄悄赌气, 头居然清醒起来。他呢?想叫一声,可是喉咙连哼一声都发不出来。去找找吧。迟心往起爬, 刚撑起来,丝缎的被子立刻滑了下去,嗯?低头,啊,难怪一点阻力都没有,原来……她光着的。
好像记得回来洗澡了,然后就什么都没穿?难怪会做那种梦,想起夜里那发热到眩晕的感觉,天哪,天天跟他一个被子,自己居然还欲求不满,真的是越来越无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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抓了浴袍披上,一脚踩到地上,头晕了一下,还好。起身,像踩进棉花堆里,深一脚浅一脚地走过去打开房门,厨房里有动静,原来他在做早饭呀,那她快快地冲一个澡去。
浴室镜子前。
我的天哪,这是谁啊?简直丑得令人发指。头发乱得跟鸡窝一样,居然还一直挤在他枕头上睡。都赖他,以前自己冲着墙睡不是挺好的,干嘛非要让她转过来,现在好了,他是被她吓早起了吧?
心里嘟嘟囔囔的,进浴室打开花洒。一会儿一定要把头发梳顺滑,吹好,最好再化一点点妆,一起吃早饭的时候一定要漂漂亮亮的。
迅速洗好,裹了浴巾,擦头发。擦好头发,抬头,嗯??看着镜子里的影像,迟心反应了一秒立刻叫,“许湛!!”
许湛刚从厨房出来准备布置早餐桌,这一个小尖声吓了他一跳,赶紧大步赶来。一打开门,包裹了浴巾的小丫头水灵灵的,可镜子里那张小脸却咬牙切齿地看着他。
“怎么了?”
“你,你!”
怕冷风,许湛进去随手关了门,“我怎么了?”
“你看看!”
她不肯转身,只冲着镜子,许湛这才仔细看。雪白的小丫头,雪白的浴巾,镜子里像一小团奶油,可是,咳,草莓粉的印子啊,从脖子、锁骨到胸前,一直延伸进了浴巾下,不用打开也想得出那两只兔兔上是什么光景。
许湛笑。
小眉倒竖:“你,你是不是又强我了??”
“没有没有,”许湛赶紧辩解,昨夜她醉得厉害,意识模糊,身体却有反应,他真是扛也扛不住!可这要承认,他就太不是人了。“真的没有。我有那么禽兽么?就是亲亲,啊?”
哎呀这个男人真的是!迟心一把把浴巾打开,“这是只亲亲了么?我才不信!”
天哪,印子一路往下,像粉色的戳,围着小蝴蝶各种戳,怎么可能就停止呢……昨夜没觉得怎么样啊,现在配着她愤怒的小表情简直就是可爱之极!咳,当然在别人眼里可能有些不堪入目。
“啧,”许湛双臂从身后一拢把浴巾给她裹好,“这是之前的呀。”
“那些都早过期了,你看看颜色呀,这都是新鲜的!”
许湛笑,“这东西还有保质期啊?”看着镜子里的小脸,就近啄了一下,“忍不住啊,你没见你昨晚的小样儿。”还噘着嘴,贴了脸颊蹭蹭,“心心真的生气了啊?错了,啊?以后不了,好不好?”
“哼,刚才起来,我,我以为我……做那个梦了呢!”
“哈哈……”许湛笑死了,“你还敢背着我做‘那个’梦??”
被男人强调“那个”,迟心自己也笑了,好羞耻,醉成那个样子居然还有感觉,“天哪……都不记得了,吓人。幸好是你……”
这一说,许湛也给说怕了,“以后我不在身边,绝对不能喝酒,听到了么?”
又想起昨天的场面,她这一醉留他一个人应付先生,肯定更难过。唉,迟心转身抱住他,“酒好误事,以后我再也不喝了。”
“我在的时候可以喝。”
她抿了抿唇,指头戳他的胸膛,“以后,再,也,不,喝,了!”
许湛笑,一把握住,“你不喝,我就不敢啦?”
“你就是……欺负我!”
“就是欺负你。”
好无耻的男人!可是,她就是舍不得……
“后来,先生又说什么了?”
先生说好好照顾她,不许欺负她,等着喝你们的喜酒。许湛说:“没说什么,挺爱聊一老头儿。”
爱聊的老头儿欺负人!张开手臂抱住他的腰,“以后我们哪儿都不去了。”
许湛想笑,轻轻贴了她的额头,“好啊。”
“我给你做好吃的 。”
“好。”
“还有……我没生气。”
“嗯?”许湛没明白。
“这些印子……没生气。”
许湛笑,“真的啊?”
“嗯。真的是……”小声儿甜甜地问,“喝醉了好么?比……清醒着好?”
心都要化了,他低头轻轻吻住,“小傻瓜,当然是醒着好,醒着你反应,我都受不了……”
她开心,嗤嗤笑,“那你昨晚还……”
“叫不醒,又憋不住,怎么办?”
“……哦。”小手在他胸前划拉了两下,“那就不憋着。”
噗,甜死了,许湛狠狠啄一下, “好了,我做了早饭,收拾一下来吃。”
“嗯嗯。”
……
这两天吃得有些腻,许湛一早煮了小豆粥,拌了清爽的三丝,还有早起去买来的枣泥包和一盒新鲜出炉的甜甜圈。香喷喷的都摆好,身边这小丫头却头都不抬只顾看手机。
“看什么呢,吃饭了。”
“哦。”迟心放下手机,低头喝了一口粥。
刚才还腻腻歪歪的,这一会儿小脸就冷了,许湛问,“怎么不高兴了?”
“没有呀。”她嘴巴一弯,酒窝浅浅的,“杨硕有女朋友了。刚表白成功。”
“我看看。”
拿过她的手机,正是他们几个的小群,杨硕发了两张照片。一大捧玫瑰花,西餐厅背景,合照上的女孩子妆容精致,男孩子笑容灿烂,春节两个人的穿戴都是很喜庆的中国红底色,画面搭配得非常漂亮,情侣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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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湛放下手机,“不错。”
迟心没吭声,拿起一个甜甜圈大大地咬了一口。
这讪讪的小样儿,许湛知道那小心眼里又别扭了,“怎么,不替他高兴么?”
“就是……觉得有点快。分手才半年。”
半年?这个女孩是远油电气部的实习生,两个人已经暧昧了相当一段时间。许湛新年一回到凌海就知道了,因为这件事杨硕必须提前汇报,远油并没有不允许办公室恋情的规定,但是核心部门内部、利害相关部门之间是会有问题,要有一个人调出原先部门。所以,在许湛批准后,杨硕才可以继续。
“谈不上快不快,当初分手就已经是结束了,不是么?”
闻言她怔了一下,随即点点头,“是的。”
这违心的样子,许湛看得好玩,“你不是早看出他妈妈是雅典法律,怎么这个时候倒难理解了?”
“这个女孩儿是凌海人,又在远油工作,肯定好的。”
答非所问!许湛笑,“哎哟,这酸的!”
“谁酸了?”小声儿不服,“就是觉得,忘得也太快了。”
许湛抬手捏住她的脸蛋,“是不是心里正悄悄骂全体男人呢?嗯?”
“放手,弄疼我了!” 拨拉开他的手,迟心有点恼,照片上师兄那一脸的甜蜜,还有眼前这个男人也是一脸的笑!心里好别扭,当初她是第一个支持杨硕分手的,也是最坚决的一个,她一直都清醒地知道男人对女人很快就会腻,移情别恋是必然的,她是对的!可现在……
这咽不下又害怕的小样子,许湛心疼也好笑,“心心酱被自己的原则绕进去了,是不是?”
她不吭声,也不吃东西,瞪着他,好像刚才照片上那个男人是他。
“傻丫头,你没有错啊。”
“我是没有错!”她赌气,“当初如果不分手,现在这个女孩子一样会出现,那晓雯岂不是更伤心?”
许湛笑笑,“分手没有错。只是当时你主张的原因不是什么雅典法律,只是看到他对处理那一团糟的意愿根本不强,简单点说:林晓雯对他来说没那么重要,懒得下功夫了。”
“不是的!”她立刻条件反射想反驳,可一皱眉却找不到下面的话。当时她是被朵朵和杨硕追问才出的主意,那个时候她全部的心思都在他身上哪里有空想别人,只是一种感觉就是烦躁,明明就是要分手了,却需要别人来告诉他,以至于每次看到林晓雯,她都有一种莫名的负罪感。
“心心酱觉得自己很客观,其实,也是个凭直觉下定论的小女人,是不是?”
他的声音好温柔,却是在笑她。迟心皱眉,“直觉也可以是理智导出的!他妈妈对杨硕就是很重要,那个外地人的坎怎么过?”
“是啊,可他妈妈又不是因为林晓雯的出现才有的偏见,杨硕一直都知道,只不过后来,不想再处理了。”
“这才是关键,不是么?”后来厌倦了,世俗终于还是大过了爱情,迟心忍不住心一酸,“他当初是很爱晓雯的,后来就变了……”
“是么?关键难道不是:为什么拖了三年?”
嗯?迟心一怔,这个问题……好像是在说三年都没结婚,又像是说三年都没有处理好婆媳关系,现在想来,是杨妈妈发现了他们,而不是他们主动公开,那这三年……是算拖,还是算……从一开始就在得过且过?
小丫头不吭声了,许湛抬手又捏她,“小女人的直觉是很准的,尤其是心心的。”
“那……”这次她没有拨开他的手,抿了抿唇,轻声问,“对你……也准么?”
“当然。”
那就是说,他以后也会……
看那瞬间凄然的小脸,许湛笑了,“当然准。所以你根本就没打算出国,也不来远油,还不许我离开远油。”
嗯?怎么听着是她一直在长远打算,她赶紧争辩,“不是的!我不是,我是因为……”
“好啦,”他笑着打断,再递一个甜甜圈,“吃吧,非要证明我是个渣,那你也得吃饱了跟我过下去不是?”
哼,其实是很不服的,可是说不过他。低头,就着他的手狠狠咬一口甜甜圈,呀,好甜呀……
作者有话要说:
赌吧,看谁运气好,看谁命长。O(∩_∩)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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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初四。
时间好快, 还有两天就要上班了。这是两个人第一次一起过春节,其实节日不重要,重要的是难得安安静静地守在一起, 没有人打扰, 没有杂七杂八的事,眼里身边只有一个人,每一分钟都舒服得根本不想动。
许湛是打算好好加几天年假的, 可惜迟心刚到设计院, 又上了长风, 必须按时开工,更何况初三夜里就收到了项目组发来的工作通知,从会议到细节工作, 直接把上班第一周安排得满满的。
也难怪, 谁让总工是南嘉树呢?那个家伙,像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精力充沛, 无牵无挂, 干起活儿来六亲不认!要不是国家规定春节休假, 他能把会安排到大年夜守岁!
看着小丫头靠着他认真地编写工作邮件回复“南总”, 许湛心里十分善意地希望有一天能从天而降一位女中豪杰直接把南嘉树撂倒在地上使劲摩擦,最好能磨得他心肝肺都疼, 从此入坑爬不出来。
愿望是美好的, 可现实是人家什么牵绊都没有, 意气风发得二郎神一样呼啸着上天入地。而他有, 又娇又软还死倔, 整天抱着都觉得守不住,总得盘算着怎么走下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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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期结束就面临着日常作息, 小丫头还是不想搬过来应这个同居的名,这没关系,许湛认了,但是必须安置好她夜里也可以在这边工作,不然,项目一忙加起班来,她肯定又要把他隔离出去,启帆集训期那个罪他已经受够了!
所以初四这天原本她是准备照着张志妈妈的祖传菜谱给他学来一桌子湘菜的,可是早饭过后许湛就拉着她出了门往办公家具城去。要给她买一个宽敞的办公桌,等不了网购了,空间和尺寸他已经都量好,直接实体店付钱当天送货安装。还有两天的时间,要设置好一整套她可以正常工作和生活的环境,以绝借口。
买好桌子还不到十一点,许湛来之前就在对面的巴西烤肉订了十二点半的位子,打算吃了午饭再回去。现在时间还早,迟心说两个街区外正好是东方书局,不如到那里消磨时光。
天气很好,宽敞的人行道上人群熙熙攘攘,这里不是购物商业街,可人们的脚步依然悠闲,平日在钢筋水泥之间奔忙惯了,节日里出来走走就很喜庆。
来时也是两个人一起走,小丫头不肯让他牵着手,也不肯挽着他的胳膊,很刻意地跟他保持得体的社交距离,说这样不管碰到谁都不会误会。许湛听了就想笑,她是真的不了解她的男人,别说女孩只是挽着他的胳膊走在大街上,就算是在酒店前台开房被碰到,人们也会为他找出最合理的理由:同事、客户、妹妹,或者无家可归需要救助的人。这距离就是保持了个寂寞。
可是从家具店出来,她光顾了给他介绍某本改装杂志中文版引进的背景故事,完全忘了什么保持距离,没戴手套的小手下意识地往他袖子里钻,许湛直接握了揣进大衣口袋,裹紧,微微歪头听着她叽叽喳喳地说,阳光和小脸都很漂亮。
东方书局。
明亮通透的大厅,五层高的书店做成了开放式展示,旋转楼梯一路通向顶楼,视觉上足是几十米高的书架,很是壮观。
据小丫头说这是她除学校图书馆外来得最勤的书店,不需要查各楼层的书籍门类,轻车熟路直接奔三楼去。可许湛刚跟着上了几级台阶,就发现她站那儿不动了。
许湛以为真碰上什么人了,跟上去四下看了一下,没什么人啊,“怎么了?”
她像被吓着了,眼睛一眨不眨,艰难地抿了下唇。许湛顺着她的目光看上去,二楼栏杆后一个横幅:著名作家舒音《贝壳里的声音短篇小说集》签售会。
什么?!
许湛也是一惊。这才想起年前通电话是提到过跟凌海出版社的一份合同,是和京城新年签售会一起的,记得许湛还问了一下是哪个书店,居然是东方书局?怎么就忘得一干二净?也难怪,那个时候只顾了琢磨怎么去德国去美国,什么都没往脑子里进,对春节签售这个事干脆没印象。妈妈是什么时候来凌海的,怎么也没跟他联系?这……
他正一个人纳闷儿,就见小丫头转身往下去,许湛赶紧拉住,“你干嘛去?”
“我,我……”她看着他磕巴了一下没说出什么来,随后拉了他的手,“你,你先下来。”
许湛跟着她走到楼梯下面,就听她压了小声儿说,“我先走,好不好?有地铁,我,我这就回小屋去。”
“嗯?”
可能是她说得太急了,男人听着就挑了眉,迟心赶紧加解释,“主要是,正好也能先搞一下工作,免得开工乱。然后,咳,等你,好不好?”
“你这就跑了啊?就是不想见她是不是?”
“不是不是。”迟心立刻摇头,可是,想想……这是他呀,还用得着撒谎么,又轻轻点点头,“还是……不要见。”
看着这张惊慌又恳求的小脸,许湛心里不是滋味。他们之间太多不能碰的忌讳,这一次京城摊牌本是通通打破,却依然在她心头留下一片狼藉。可怜的小丫头,卑微之极,二十年前一场荒唐事,当事人没怎样,却让她背了一身的羞耻。而母亲舒音,更是在她绝望的哭诉中觉得自己的名字都会玷污的存在。此时此刻她不是难过不是怕,就是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起来。
“不见就不见,那也别跑啊,咱一会儿还去吃烤肉呢。”
“啊?不吃了吧,不饿呀,我真的不饿。”
不敢大声,又不敢在他面前表现得太过,努力压着情绪小脸都憋得泛红,再这样下去又要恐慌冒汗了,许湛握着她的手轻轻揽进怀里,“行了,这地方你熟,去看书吧,我去跟我妈打个招呼就来。”
“打,打个招呼?那是妈妈呀,到凌海来你不应该好好接待么?”
“没我接待人家也开签售会了。”许湛笑了,“食宿出版社肯定都安排好了,用不着我忙,这过去能有空儿跟我说句话就不错。”
他的声音不紧不慢,好温柔,楼顶的阳光照下来,浅浅地映着他的笑容,特别温暖。迟心看着,那急躁冒汗的心悄悄地安稳下来……
“听话,去找你想看的书,等着我,啊?”
“……哦,”迟心点点头,“那……五楼西南角最里面的那个书架,我在那儿等你?”
“好。”
说着两人走出来,她又小声儿说,“你慢慢儿的,我不着急的。”
“行,我知道了。”
“那我走了。”
看她往反方向去,许湛问,“哎,你不上楼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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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去坐电梯,免得,免得碰到。”
碰到?就好像你们认识。看着小丫头逃也似往电梯间去,许湛笑着摇摇头。
……
五楼。
西南角的最后五排书架是考古学的书,因为鲜有人来,落地窗与书架之间的角落隔出安静的空间,宽大的窗边热气通风口坐上去和飘窗的效果一样。以前来这里路远等不及回学校,迟心就拿了书跑到这个角落来,享受专属的读书时光。
没敢去别的楼层拿书,进五楼的时候就近捡了一本《文化苦旅》,迅速走到书架后坐下来,左边只有书,右边只有阳光,心跳这才慢慢平复。
翻开书页,眼前明晃晃的,静谧的角落里开始悄悄别扭:他和妈妈的关系不是非常亲么?怎么这次来都没有联系他?是不是生气了?知道他们在一起,所以……
真是的,当初他为什么要告诉妈妈?为什么要告诉他们所有人……
老妈和许叔自从那天起就一直争吵不断,后来突然陷入冷战,老妈在电话里哭过好几次:房卡没了她什么都没得到,还丢了女儿。迟心总是耐心地劝:什么也没丢,房子我给你买,真的。再后来,妈妈的情绪慢慢好一些,不再提丢女儿的话,也从不问许湛,只是偶尔会说:路难,你还偏要捡坑跳,读这么多书不过跟妈一样命苦。
为了安慰她,年前迟心汇了一笔钱过去,再把自己目前所有的收入算了算,准备在京城给老妈买一套公寓。老妈终于开心起来,努力开始找房子。
至于许湛……不管是难,还是坑,她都舍不得他,只要他还在,她就哪儿都不会去,她不怕在坑底,不怕被埋掉。这件事,有多无耻,她自己知道。她可以被他丢开,可以一辈子在旁边看着他娶妻生子,但是,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人,没有任何事能阻止她爱他,包括许湛,包括她自己……
许叔不许她嫁给他。恨透了。
许叔恨错了。她从来就没想过嫁给他,其实,这一辈子从碰到 “迟”字那一天起许叔就应该开始恨,从迟芳华到迟心,这个他口中的“好孩子”。因为,那天假如他逼她承诺永远都不再理许湛、不再想他,那他就会听到足够他再恨一辈子的话:我杀不掉我,你不行,许湛也不行。
这一切,就是这么扭曲。她的心、她的人生,就是这么扭曲。她不是命苦,她本身就是苦的,谁咽谁苦。
可许湛……总想在阳光下,总是不能理解她不能在阳光下,更不能面对他的舒音妈妈……
现在这么碰到,真的是太糟了!他妈妈应该就是生气了,他还说出版社都安排好了,一个人在凌海过年也是安排好了么?
唉……
她刚才怎么会答应他说在这里等他?让他怎么跟妈妈说:妈您忙吧,我走了,要带着迟心吃午饭去?
阳光好晃眼,照得浑身冰凉。
拿出手机,编写短信:我突然想起来我还有个图没做好,我先回小屋了,你……
先回?那就是说还在等他,这样不是还要母子分开?
改掉:得赶紧回去忙了,初七上班见呀。
嗯,这样好,初七在远油有会,中午可以去看他一下。这样他不会以为她跑掉不来了。
现在要不要发呢?他一定在跟他妈妈说话,还要看她短信么?会不会显得太自我中心太矫情了?
又纠结。
时间一分一秒地敲着神经,每敲一下都距离他和妈妈分开更近,怎么办怎么办?还是,发吧……
发出去了。等了一会儿,没回。嗯,可以走了。
刚要起身,忽然听到书架那边的走廊传来脚步声,踩在薄薄的地毯上,很轻却越来越近。不知怎的,心跟着那一步、一步开始狂跳……
宽大的书架终于走尽,人已经在两步之外。
迟心慢慢地抬起头……
作者有话要说:
幸好双向奔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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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一身天青色软呢连衣裙, 同色的披肩,古典削肩,清瘦而不失风韵的身型;发髻挽起, 白皙温润的脸庞淡淡地描了眉, 一点红唇,脖子上的珍珠项链阳光里泛着淡淡莹润的光芒,整个人温婉清秀, 流水似的温柔。
年近花甲, 她的眼眉依然可以这么美, 明明跟照片上一样,可是近在眼前,却是如此不可言喻。原来, 女人与女子, 一字之差,真的可以天壤之别;原来, 优雅是有声音的, 像极了一曲很久远的筝乐, 也可以是那不算久远的夜里, 风中的手风琴……
迟心一口气吸起, 不敢吐出来,背后就是墙角, 已经没有可以缩的地方了。
女孩抱着书, 怔怔地看着她, 雪白的小脸上没有那著名的酒窝, 只有大大的眼睛和粉润嘟嘟的唇瓣。明明穿了很厚的羽绒服, 胖嘟嘟地裹着,可是巴掌大的小脸和细嫩的手腕依然能看得出她是多么娇小。其实早就看到过她, 作为妈妈,舒音哪里忍得了等儿子带来给她看,他一直护着,可知道这是闻名东京的启帆队长,就很简单了。
看到过赛场上的风姿,看到过采访时的可爱,也看到过漫画初稿里那调皮的造型,脑海里无数次勾勒她和儿子在一起的场景,想像着女孩在那样一个无趣又矜持到刻板的男人面前是什么样子。可怎么想都不如眼前的模样,又仿佛全是眼前的模样,此刻定格在一只受惊的小鹿,一动也不动。难怪儿子会再三嘱咐:妈您一定会吓到她的,您轻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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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1页
轻点,想起这两个字,舒音不由就含了笑,“你是迟心吧?”
这一声,迟心的心几乎就是跳了出去,耳根都在发烫,好想用力摇头,想立刻抠掉这个字,还来得及么……
来不及了,她已经走到身边,微微弯腰,“我是许湛的妈妈,舒音。”
亲切的声音,好温柔的味道,迟心的心通通狂跳,“嗯,您,您……”
居然连个“好”字都说不出来,一瞬间的尴尬头顶就开始发热,心慌,慌得想大口喘气,可是不敢,她这么近,会冒犯她……
眼看着女孩的脸色开始慢慢发白,大大的眼睛已经发涩到红却还是一眨不眨,舒音忽然想起儿子提到过她有恐慌症,糟了,真的吓到她了。舒音没敢立刻走开,而是慢慢直起身,不经意地退到书架边,在她们之间隔出一个宽敞的过道。
女孩终于喘出那口气,用力深呼吸,手臂紧紧地搂着书压着胸口的起伏,慢慢地,喘息平复下来,人也低了头。
她的身体依然僵硬,一个姿势像被钉在那里,舒音心里也是懊恼,自己真是太莽撞了,应该听儿子的,不急这一时。正想说些什么缓和一下,然后离开,却看到女孩慢慢站了起来,还小心地走到她身边,很小声地叫,“舒阿姨……”
天哪,这三个字她念得好艰难,脸上已经完全没有了粉嫩的颜色,还挂了一颗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滚下来的泪珠,一开口,酒窝倒出来了,可这孩子怎么看得人这么心疼?舒音也随了她轻声道,“呀,怎么哭了?”
“对不起……我,我太失礼了……”
“是阿姨不好,听许湛说你就在楼上,我太想看看你了。”舒音道,“好点了么?要不要喝水?我去拿水来?”
她的声音好温柔,迟心从来没有听到过这么好听的声音,像春天暖暖的风一下就从耳朵里抚进心里,迟心有些站不住,“哦,谢谢……我,我没事了。”
“我就是想看看你,我现在就可以走了,啊?”
“不不,阿姨……”
并不敢直视她的眼睛,怯怯的声音却没有放弃,“您来……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跟我说?”
舒音笑了,真是勇敢个小丫头,“日子长了,以后慢慢儿说,不急。”
她没有答应,轻轻抿了唇,明明唇边有话却安静了下来。舒音等了一会儿,轻声问,“你是有话跟我说么?”
女孩怔了一下,然后轻轻地,轻轻地点点头。
“那好,我们坐下来好不好?”
“嗯。”
迟心答应着,转身把自己的围巾摘下来,打开折了双层平铺在窗边,“阿姨,您坐。”
舒音想说这怎么可以,真的不需要。可是这张小脸刚刚有了些颜色,刚刚能跟她说话,驳了可怎么好?
“谢谢你。”
舒音道谢,坐下//身。
原以为会坐在身边,谁知女孩竟然蹲下身,几乎就是单膝跪在她身边。这一次,舒音没有拉她起来的念头,她怎样舒适就怎样好,这样,错落开两个人倒挨得更近一些。
“舒阿姨……”
“嗯,”
“您放心,我们不会结婚的。会分手的,真的。”
这一句她没有太小声,也没有磕绊,显然是心头一直都有的话,随时拿出来,好自然。可是,太过自然了,她已经不知道这句话里的冒犯,因为她笃信那先决的背景条件:他们都讨厌她,恨她。舒音在心里叹了口气,回道,“这就是你要跟我说的话?还有么?”
“阿姨,对不起……我……”再多说几个字,声音终究哽咽,“是我主动的,我……我就是好喜欢他,第一次见就……对不起……他现在也……也有点喜欢我,会没有的,我保证,真的。我们……在一起半年了,已经好久了,不会,不会再多很多的……阿姨,我保证不会影响他的工作、生活,都不会。他是自由的,阿姨,真的……他怎样都可以,我绝对不会要求什么……他随时,他随时都可以离开,真的,今天,今天也行,我绝对不会纠缠,再也不会提他的名字,绝对不会,真的……”
泪含着却不敢掉,一字一句,卑微如此。那个傻儿子他知道么?他怎么让她这么没有安全感?许湛啊,你个混球,到底做了什么……
舒音轻轻地握住她的手,细嫩,冰凉,还有改装大赛留下的疤痕,“迟心啊,”
“……嗯,”
“你真是我见过最漂亮的孩子。”
迟心没敢动,她在说什么……
“你知道自己漂亮么?”
迟心不知道问题在哪里,老妈漂亮,那曾经是她唯一的优势,也是作孽的罪魁祸首……她该答是还是不会?都是原罪么……迟心低了头,“我……”
“你不知道啊?可是许湛知道。”舒音微笑道,“他对女孩子的漂亮不但知道,还非常敏感,几乎到了偏执。”
他很色么?迟心想着,没觉得呀……
“中学的时候,别人都情窦初开,可稍微漂亮、耀眼一些女孩子,他就不跟人家讲话,离得远远的。上了大学,他有了很多社交活动,好在啊,你们这些工科专业,没有那么多女孩子给他躲。”
啊?这样么……迟心心里悄悄地想:他不喜欢漂亮啊?还是他觉得她不漂亮……
“作为妈妈,我也担心啊,想这儿子躲着是太吸引了还是怕?大四的时候,他终于有了女朋友。听明子说,女孩子是艺术生很漂亮,喜欢了他很久,耗了很多时间才终于交往。可是,短短几个月就没有了。后来我问起他,他跟我说:没多大意思,浪费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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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他这是……这句话虽然不是说给她的,可是迟心听着有点难过,他可以这么冷呢……
“从此,不躲了,可以做到面对都绝缘。”
女孩在小心翼翼地听,舒音慢慢讲,确保每一个字她都听到,“所以,当我知道他在凌海有喜欢的女孩子,我猜了很多,猜她一定很可爱、很聪明,可我却不敢猜她很漂亮。”
她不漂亮,他从来没说她漂亮,他只是喜欢她的嘴巴而已。迟心在心里地给自己解释着。
“二十年前那件事,你还很小吧?”
嗯?迟心正悄悄地琢磨着他,忽然听到这一句人一下怔住,终于,终于还是提到了……心像被死死地攥住提在了嗓子眼,好痛。可是她的手被握着,暖暖的手心里阿姨在抚摸她,像在抚摸一只小猫,那么柔软……可怕的心慌没有炸开,她还可以呼吸,“……嗯。”
舒音笑了,“你才五岁,就知道发生什么了么?”
“我……”迟心小声道,“听到过别人讲……”
“别人不知道,我现在讲给你听好不好?”
“阿姨……”迟心好怕,不是怕终于要面对耻辱,而是不想因为自己再次提醒她痛苦,这么温柔优雅的阿姨,伤害她一点点,都是罪过……
“讲许湛,想听么?”
心好痛,他的苦,她一直不敢去想,她怕她心疼死,难过死。可是,这是他的妈妈呀,她不想说不,她要听,如果真的心疼死也是她该受的,于是,轻轻点点头……
“这件事,他爸爸都不知道。许湛第一次见到你妈妈,他就跑了出去。跑了很远,到香山,一个人在那里大哭。后来,下了雪,他身上没有钱,不能坐车,只能一个人往回走,边哭边走,四个小时,找到我,浑身冻僵了,湿透了。我想留下他,他洗了个澡,换了衣服,说:妈妈,我先回去了,我爸说今天放学要一家人一起下馆子。”
天哪……
泪瞬间崩塌,迟心不知道这一个字一个字描述的场景,妈妈是怎么说出口的,她是不是,早就痛彻心扉……
女孩子冰凉的手在抖,舒音握紧她,“他的心结,他的恨,从第一天就开始,一天一天地积累……”
迟心哭了,“我知道,阿姨,我知道……”
“长大了,没有好起来,他只是学会了藏起来。”任凭女孩的泪吧嗒吧嗒地落在手背上,舒音的声音依然不紧不慢,“可是啊,当他见到你,这一切,二十年痛苦的一切,都不存在了么?”
“不!当然不是!”迟心哭着用力摇头,“怎么会不存在?会在,会永远在……”
“是啊,怎么会不存在了呢?我曾经多么希望他忘掉这一切,可是,我知道这会伴随他一生,直到他生命的终点,这是我永远欠儿子的。我却没有想到相比忘记,不如超越。”
“……超越?”泪水中,女孩没懂。
“二十年的恨,他对漂亮女孩子的偏执,对这个‘迟’字,所有的一切,加起来,统统加起来,都不如你。”
迟心一怔,阿姨说什么……
“你听明白了么,迟心?”
没有,没有……
舒音笑了,这才掏出手帕,轻轻擦她的泪,“孩子啊,这一切,加起来,在他心里都不如你。不,确切点说,根本不足为道。许湛他早已过了而立之年,远油这些年对他是历练也有折磨,他早就没了冲动,或者说,二十年前他就成熟了。这么多年过去,他有的只是行动和目标,他已经不会犯浑,不会冒险,也不会允许自己犯错了。在许湛的心里,你们,从来就不是个错。”
柔声细语的解释慢慢明朗了前面所有的引导,迟心忽然有些无措,“阿姨……”
“你说他一定会离开你。半年,已经很多了,是不是?”
“我觉得……男人的心大,感情的话……”话一出口就艰难,男人的感情会消磨掉、会淡下来是必然么?在舒音阿姨面前,这不是“觉得”,这是她曾经的人生,该怎么说……
“世界之大,如何一概而论?你只需要知道许湛,不是么?二十年,他没有变过。可自从你出现,他这么喜欢你,竟然淹没了那二十年的恨,你觉得这种感情会持续多久?只有一年?两年?那之前的二十年呢,是不是成了个疯子、成了个笑话?”
迟心下意识地就摇头,心却跳得越来越快。
“现在看来,这个喜欢,再有至少二十年,是不是才合理?才合他许湛的理,是不是?”
二十年?心慌得她不敢呼吸,更不敢去追这话中的意思……
“二十年,你愿意跟他耗着么?嗯?”
“我……”迟心一下磕巴,“我不……”
“不愿意吧。他这个人啊,在外面,知书达理,温和可亲,上司下属、朋友亲戚你找不到说他不好的人。可在家里啊,他偏执、霸道、独断专行,还……”
“也不是的……”他温柔,热烈,能疼得她想死……
小声地就被打断,舒音笑了,“你不怕呀?受得了么?”
想说受得了,他怎么样我都受得了,可是……这他的妈妈,她怎么好意思说……
女孩的脸颊悄悄红了,舒音继续道,“最可怕的是,你受不了,还逃不了。他这个家伙,想做什么就一定会想方设法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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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他要去北美油服,明明那么疯狂,却有那么细节的计划,迟心的心里真的开始害怕。
“如果有那一天,你怎么办?”
不会有那一天的,我愿意让他一直霸着,我愿意陪他二十年,我不会让他疯,不会让他再去“想方设法”……
“如果有那一天,如果阿姨还活着,阿姨帮你逃出他的魔爪,好不好?”
嗯?迟心一怔,抬起头,阳光里,她的脸好温柔,比她的声音还有温柔,如果阿姨还活着……迟心看着看着,心忽然好软,软得痛,“阿姨……您,您真的不……觉得我……讨厌?”
舒音笑了,“阿姨跟许湛不一样,我喜欢一切漂亮的东西,喜欢花,喜欢春天,更喜欢你这么漂亮的小丫头。”
阿姨说了好几次她漂亮了,脸颊真的发烫了,迟心有点难为情……
“阿姨给你看个东西好不好?”
“嗯嗯。”
舒音拿出手机,打开,“喏,这是我小说集的封面。”
《贝壳里的声音短篇小说集》:很清新大海背景,线条勾勒出一个女孩的剪影,眼睛调皮地挑起,像听到了什么,又像正在聆听什么,而那不远处,是一个彩色的贝壳。
“好看么?”
“嗯嗯。”
“你知道这个剪影是哪里来的么?”
迟心又看了看,摇摇头。
舒音从图片里翻找,打开。
迟心看着手机上的照片,脸一下红了,是她呀,是在日本接受采访时正巧看台上有人叫她,眼睛就看向那边。原来,那个剪影……
“我能用么?”
“嗯嗯!”
女孩笑了,忙着点头,眼泪却还在,吧嗒掉了出来,舒音忍不住抬手轻轻捻去。
她的手好软,迟心不想动,像小时候她有一次发烧,妈妈正好回来,她昏昏沉沉的睁不开眼睛,可是记得妈妈的手就是这么软……
“怎么又哭了?”
“阿姨……您真的觉得……会有二十年么?”
看着泪眼蒙蒙的女孩,舒音摇摇头,“你们是学理工科的,逻辑性思维,我不过是班门弄斧做了个简单的算术。我是学文学的,要让我的脑子想,你想知道么?”
迟心点点头。
“许湛啊,他这一辈子就这样了。”
这个答案显然是意料之外、期待之中,女孩抿了唇,酒窝都甜甜的,可是却摇摇头。舒音笑,“傻孩子,许湛不会退的,你想等他离开,你等不到的。如果说有担心,我会担心他太霸道了,你有一天受不了,他却不肯让你走。”
“绝对不会,不会的。”
“绝对不会什么?他不会霸道?你受不了?”
“不会……受不了……”
“呵呵……所以你也知道他霸道是不是?”
迟心笑了,泪珠悄悄又掉,赶紧擦擦。
“人生啊,真的很短,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去犹豫和纠结。珍惜眼下,珍惜眼前人,好好享受你们的人生。”
“阿姨,我也好想让他有圆满的人生,可是……很多东西我都给不了他……”
“你已经打败了他心里二十年的淤积,让他开始喜欢阳光、喜欢漂亮的你,他还想要什么?”
舒音妈妈……她的声音这么好听,话这么简单,迟心觉得明明自己很有理的,这么久纠结的一切都是人生最残酷的现实,都是真的,可现在在她口中怎么好像都变得……不对了?心里头热热的,好想把所有的话都说给她听,想听她怎么说……
迟心犹豫着犹豫着,悄悄在心里反反复复了好一会儿,小声道,“以后……他会想做爸爸吧?”
“当然会。”
很直接的答案,跟她想的一样,迟心抿了唇,看来这件事……
“如果,你是妈妈。”
嗯?迟心心里一酸,轻轻摇头,“他以后……还是可以做爸爸的。”
舒音点点头,“迟心,那我能问你个问题么?”
“嗯,”
“如果,许湛不是爸爸,你能想象自己做妈妈么?”
嗯?迟心一愣。
“你不能,为什么他能?”
正午阳光忽然浓烈,周围的一切都在模糊,她想摇头,可是泪却这么重,等妈妈把她搂进怀里,她才哭出了声……
她不应该有阳光的,可是阳光这么宽容,这么温暖,追着她,把她抱在怀中,让明天的风雪、明天的寒冷都变得难以想象,她想象不出了,也不想再想,只想在阳光里听贝壳里的声音,听自己慢慢地,化掉……
作者有话要说:
sorry呀,来迟啦。小天使们来玩耍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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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三月。
江南最美的季节, 设计院墙里的两大株桃花早早就结了花骨朵,迟心每天都盼着开,毕竟她已经跟妈妈炫耀好久了, 着急等着发照片。
这个周末下了一整天的雨, 心想着肯定要开了吧,今天特意起了大早跑来看,花骨朵确实一个个更饱满了, 还有的吐开嘴, 可是, 还是没绽开。
一整天都很忙,偶尔脑子闲一下下,就全是他。
许处长已经出差两周了, 这一去, 忙得不得了,信息都来不及回她一个。只有夜里, 深夜里, 会忽然蹦出一个:心心啊。
心心立刻就醒了, 抱着手机好想回啊, 可是……还是不回了, 不然,两个人就都别想睡。反正, 她是绝不会再听话给他看被子里的她, 这纯粹就是耍流氓!还笑说只是想看看小蝴蝶而已。什么而已?他想干嘛她还不知道?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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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也不生气的, 就是怕他休息不好。他这次出差要去的一个现场已经开工, 安全是第一位的, 一点不小心都不行。
夜里不能视频,白天越发想得厉害。好在她有杨硕, 师兄现在非常有眼色,领导有点什么动向,比如是不是按时吃饭、什么时候散会休息,都会及时告诉她。可是朵朵那个家伙还会说:出门在外,小心有人色//诱领导啊,一定要保护好!
迟心笑,她才不担心。妈妈说了:这是简单的算术,二十年他才有了她,被别人吸引走的概率趋近于零。不是趋近,根本就是零!至少在她这里也要耗个二十年。
朵朵说:切,那他的手机屏保有没有换成你的照片或者你们两个的牵手什么的,让别的女人看到就知难而退!
迟心笑:才不要,好傻。
朵朵已经把老大的手机折腾得面目全非,别说别的女人,连实验室里的仪器都知道他有女朋友了。可老大的手机出现最广阔的天地就是实验室那一小亩三分地,许处长可是远油的整个华东,迟心才舍不得搞得乱七八糟给他丢人。
其实……他手机里的背景是贝壳里的声音那个封面。他还不知道她已经知道那张剪影是她,这样多好,别人看到都只是大海的蓝色,哪里知道他是悄悄地看她呢,还可以摸摸……
想呀,想呀,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
六点。
四点多的时候浇了一场小雨,出了楼门,好清新的空气啊,呀!桃花开了!!
迟心连蹦带跳地奔过去,太漂亮了!神奇啊,这一天就完全绽开了,好新鲜啊!赶紧举起手机拍,为了这个她可是特意找了摄影视频学的。最后再把自己跟花一起拍上,赶紧发过去。
迟心:妈妈看,桃花开了!
妈妈:哎呀,真漂亮。心心比花漂亮。
羞涩的小表情:下了点雨,颜色更好呢。
妈妈:是呀。
正开心着想再说点什么,看到还在显示输入,于是耐心等着。
妈妈:心心,漫画的稿子我看了一下,很不错,设计得很好。
迟心:是吗?我也觉得不错,我这就给人家回过去!
妈妈:不再给许湛看看了么?
迟心:上次那稿就是他给搅的,怎么都不行,这次妈妈说好就好。
妈妈笑:那个家伙,就是个小气鬼。
迟心:没错没错。妈妈颈椎好点了么?
妈妈:你买的脉冲仪效果很不错,每天用一下,睡得都舒服。
迟心:嗯嗯,那只是按摩的作用,还是要多休息才好。
妈妈:按摩就很好啊,感觉好多了。
迟心好开心呀:那太好了。妈妈,我明天去京城出差,能去看您么?
妈妈:当天就要回去么?
迟心:不呀,要待到周五。
妈妈:那你来家住啊。
嗯?迟心一怔,来家住?她从来没有过……握着手机,手心有点出汗,不敢回。
妈妈:许湛的房间这两天刚收拾过,明天天气好我把被褥给你晒晒。
太阳的味道最好闻了,小时候就喜欢晒了太阳的被子,肯定很暖和呢……
迟心:嗯,好呀。
妈妈:几点到?
迟心:上午到,不过晚上六点才下班。
妈妈:好,那你下班过来,我把地址发给你。
迟心:嗯嗯,妈妈别做饭,我带来。
妈妈:好。
迟心:那妈妈我下班了。
妈妈:路上注意安全。
迟心:嗯嗯。
再嗅一下桃花,好香啊!这么漂亮呢,妈妈喜欢花,要是能有折枝就好了。要不要看看京城花店有没有,明天正好带过去,赶紧查查看。
一边低着头看手机,一边大门外去,忽然听到一声:“看车!”
迟心吓一跳,抬头,一张绝美的脸,赶紧点头:“师傅!”
蒋航宇,设计院资深设计师,这位是南工南嘉树睡在上铺的兄弟,跟南工总是彪悍的现场总工气场不同,这位长着一张盛世美颜,举手投足完全的公子范儿!现在是带她的师傅,可能是南工特意关照过,她是被蒋工要过来的。专业当然是过硬,人也特别好,什么不懂的都教她,完全免去了她刚进设计院不通人情的苦处。连许湛都说南工这个安排好。最好玩的是这位明明是道地江南人士,却因为跟南工睡了四年睡出一口京片子,偶尔跟吴侬软语夹杂着说,超好玩。
蒋航宇笑着训道:“看手机!什么都不顾了。”
迟心吐下舌头:“以后不敢啦。师傅你不开车么?”
“我去对面找嘉树,一起吃饭。”
对面就是CNE大厦,迟心点头,“哦哦,那我先走啦。”
“你干嘛去?”
“去坐地铁呀。”
蒋航宇笑:“还跟我装是吧?”
迟心纳闷儿,她装什么了?
蒋航宇冲着对面一挑下巴:“喏,车都来了,一会儿你怎么着啊?地铁先打个来回儿,再返回来?”
嗯?迟心看向对面,天哪!街对面CNE站着一个笔挺男人,浅咖色双排扣经典短款风衣,袖子不经意地捋起,露出黑色的腕表,干练帅气,超有气场!此刻正微笑地看着这边。啊啊啊啊!他回来了!!
心一下就飞起来,只听师傅在身边压了声儿说:“老南早告儿我了,这小丫头是许老板的人,可得罪不起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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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心笑了,鞠躬:“师傅再见!”
“哎哎,一起过马路,引见一下啊。”
哪还顾得,正好绿灯,女孩飞快地奔了过去。
许湛早就看到她从楼门里出来,不赶紧出来却是兜兜转转,一会儿拍桃花,一会儿自拍。以为是要给他发,结果手机上什么也没有。大概是在跟闺蜜聊天,小脸笑得比桃花还粉嫩。许湛真恨不得过去给她拖出来,怎奈那是设计院的大门,就像孙猴子画了的圈,她不出来,他还真不好进去。
就那么咬牙看着。两周,之前那一周她跟着南嘉树去了现场,她还没回来他就走了,这一分别,二十天了。其实,他还有事没有处理完,可是,二十天,是他们的极限,许湛绝对不能再破这个极限,免得她习惯了,可怎么好……
三步两步奔到他面前,他晒黑了些,胡子也没刮,可是好man呀!
手已经被他握住,好紧,握痛她了,眼睛都酸酸地有了泪。
“回家!”
男人轻声一句,嗓子都哑。明明杨硕中午还说他们在吃工作餐,下午还有事,这是怎么赶着跑回来了?他又是自己开车,不累么?好心疼,不管了,迟心张开手臂抱了他的腰,手臂在他风衣里抱紧,她等不了回家了。
大街上,正是下班时候,周围人来人往。许湛没敢搂紧,倒不是怕人看,是怕自己忍不住。她是不管的,小脑袋蹭在胸前,根本不知道此刻他脑子里已经把她剥光了,大手轻轻拍拍,“好了,走了。”
“嗯嗯。”
两个人刚转身要去拿车,就见一个身着CNE制服西装的男人走过来,恭敬道,“先生您好,您是远油的许处长吧?”
许湛眉头微微一蹙,“是我。”
男人双手奉上一张卡片,“这是我们CNE张星野先生送您的车位牌,从今天起花坛右手边这一个就固定为您的车位。”
看着卡片,许湛心里可真是个滋味儿,这是寸土寸金的城区老街,大厦虽然是CNE冠名,其实他们只占用了二十楼到二十八楼,其余是某知名酒店的会议中心,还有一个领事馆也设立在此。楼前的访客车位CNE占了一半也不六七个。许湛每次来都得碰运气,今天来就发现最方便的车位也竖上了预留车位的牌子,心想又少了一个,没想到这是给他的。
许湛抬头看CNE,不知道哪个是总裁办公室,但是他确定张星野那个老狐狸此刻肯定在一扇玻璃窗后看着他。这是观察他多久了?迟心上班不过两三个月,他也并不是天天来,这次又出差这么久居然一回来就被他逮到。而且,他一个人等半天不来送卡,偏等他牵了小丫头来送,纯粹套近乎!这个玩意儿,什么特么总裁,就是个孙猴子,无孔不入,防不胜防!
男人还恭敬地托着卡片,许湛有点咬牙,想了想还是接过来,微笑道,“谢谢你们张总。”
这特么算是贿//赂吧?着了他的道了。
……
一路开回远油附近的公寓,他们临时的家,他们已经同居了。
没想到他磨破了嘴皮子费尽了心思也说服不了小丫头的事,居然让老妈给解决了,而且是一下就成。
年初四意外在书局碰到,当时听说她就在楼上,老妈立刻就要去见。许湛本来是坚决不同意的,可是这么多年从没见妈妈这么兴奋过,居然求他,许湛实在不忍心就答应了。
谁知这一去,竟是一个多小时。许湛在楼下等得心都焦,小丫头羞耻感极重,怕她害怕,怕她哭。可是他也相信自己的妈妈,绝对不会伤到她。
好容易等到她们出来,小丫头眼睛都哭肿了,吓了许湛一跳,一把搂进怀里,“妈您干嘛了?!”
这一声可能是有些大,惊得周围的人都看过来,结果老妈理都没理他直接去签售会了。那天夜里抱在怀中,她不停地说阿姨真好,还问了很多他小时候跟妈妈在一起的事,听着有时笑,有时哭哭啼啼的,一夜也不好好睡。可就在第二天一大早,她就搂着他说她要搬过来,要天天跟他在一起,往后二十年,往后一辈子都行!
二十年?许湛不知道这是哪儿来的期限,不过不需要纠结,毕竟后面还有“一辈子”。
他事后也追问过老妈到底她俩说什么了,怎么搞定的?妈妈笑笑,“我从来不信天意,现在,信了。”
许湛没明白这话的意思,无所谓了,结果最重要。他们同居了,这可以是他的终点,最好的终点……
终于到家了。
一进门,迟心边脱外套边说,“饿了吧?我去做饭!”
一回身,男人已经只剩了衬衣,弯腰直接扛起来,“饿了!”
被他扛进了浴室,迟心笑,放下来,立刻搂了他的脖子,迫不及待地亲他,根本不管他的手在做什么。其实,她也等不了了,刚才在车上就想好了,假如回家他先洗澡,她也要加入,就像现在这样……
浴房窄,可是足够了,他们只要一个身体的空间。
花洒下,一切如水,一切都光滑。思念在雾气中蒸腾,模糊了视线也模糊了人的羞耻感。脑子发热,心发烫,人类的语言就此丧失了功能,只有最原始的力量才能表达。
从来都是他主导,可这一次,是她放肆,耳边是他性感到死的声音,“宝贝儿,要我,要我……”
水下翻腾,像夏日荷塘轰鸣的雷雨,砸得铺天盖地,满处碎花狼藉。待到风平浪静,好久,她都没有呼吸。终于,喘出这口气,才算回魂,低头,吻住他,“抱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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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缠着,还要抱。许湛笑了,轻轻放下她来,知道她站不住,他根本就没敢放手,直接贴进怀里,抱着,淋着……
好乏,好甜蜜,一动不想动,可是刚刚恢复的神志倒想起个事来,迟心嗤嗤笑。
“怎么了?”他问。
“老大说想让你证婚,朵朵说坚决不。”
嗯?许湛挑了眉,那俩五一要结婚,最近也是忙坏了这个小伴娘,至于他么,无意给任何人证婚的,可是为什么来了个坚决不?“我怎么得罪朵朵了?”
“朵朵说,许湛是迟心的男朋友呀,我们一起的,干嘛非给放长辈位子上。”
许湛哈哈笑,“我就说么,还是朵朵明事理!”
迟心也笑了,抬起头,“朵朵说你特别好。最好。”
“朵朵说的啊?那你呢?”
踮起脚尖,轻轻咬他,“我爱你,特别特别爱……”
“嗯。”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来啦,小天使们快来玩。再不来玩,要完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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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周四。京城。
三月的天在凌海已经是一片春暖花开, 而在京城还是料峭春寒。从工业大学出来,许湛大开了车窗,一路风吹, 吹透滚烫的头脑, 直到单薄的衬衣贴在身上犯了寒气这才冷静下来。
又能听到车厢里轻柔的乐声,慢慢开,寻着熟悉的路往母亲身边去, 这一天一夜的烦躁和说不出的揪心总算缓过一些……
许驳州坚决要和迟芳华离婚, 简直就是匪夷所思!
许湛是从小姑那里听说的, 而且一听说就已经是许驳州要搬走的阶段。许湛立刻冒火!这不是添乱么??该磨的、该毁的,二十年了,现在醒过酒来了?突然发什么神经!怎么能让人不往迟心身上联系?
新年的时候, 小丫头哭得肝肠寸断, 连让他上楼接都不敢,不是因为他许驳州是谁??当时许湛一心在女孩身上, 根本顾不得找他理论, 也着实没当回事, 现在, 终于还是要最后通牒了?
一旦这件事成了, 小丫头肯定又要以为是自己造成的,让她怎么面对?她跟迟芳华的关系非常复杂, 有感情更有责任和义务, 还有她自己背上的羞耻和痛, 她绝对不能忍受迟芳华到了这把年纪还要被人抛弃!而且, 她更会以为许驳州对她的恨已经到了极点, 不惜离婚来摆脱跟她的联系,让她日后还如何面对他?小丫头最后受不了、选择跟他许湛分手都是可能的!
他们同居才不过短短一个月, 即便如此,她都不肯嫁给他。这一点本身就是隐患,哪还经得起再折腾?说来归去,真别小看那个小红本,没有国徽印证,就是特么没有安全感!
急得许湛一个电话就拨了过去,原以为自己的介入立刻就能让许驳州放下心理包袱,没想到这么多年从没对他说过不的父亲,这一次竟然冷静到整整两个小时都不松口,铁了心要离。
没办法,许湛决定亲自跑一趟。好在不知是摄于许驳州的威严、还是担心他许湛掺和进来会离得更快,一向善于搞事的迟芳华居然一个字都没跟女儿提,让他还不至于四面起火。
一早到公司安排好工作,午饭都没来得及吃许湛就上了飞机,直接把许驳州堵在了办公室。
谈谈吧。
突然面对儿子,许驳州吃惊之余竟是放下这么多年那大度和蔼的笑容,面容苍老、目光心酸,第一次在他面前表现得手足无措,而许湛也是第一次听到父亲亲口对他说:儿子,爸爸对不起你,对不起你妈妈……
父子两个坐下来,那匪夷所思的决定才慢慢露了原委。
原来,为了能让小丫头迟心安心跟他在一起,母亲舒音亲自去找了许驳州。可没想到正是这次见面,让这个曾经不惜起诉也要抛弃她的男人崩溃了。
二十年前,肉//体的激情排山倒海让他舍弃了一切,可没有思想的默契和彼此欣赏,激情退去也是这么的快,像大海退潮留下一片来不及遮掩的残渣,一地狼藉。而曾经刻骨铭心的爱,他以为早就不存在了的东西居然像静流的溪水,一直在,并且慢慢地,不知不觉地,再次浸透了那每一个突然孤独的夜……
话到此许湛才明白他当初用了一年让父亲同意他跟妈妈走,并不全是自己的周旋和忍耐,也许,那根本就是父亲愧疚和思念的结果。
再次面对舒音,她依然风姿卓绝,更比二十年前的黯然和忧郁更多了美丽宽和的笑容。这些年,她再也没有对任何男人动过感情,而在事业上也成就斐然,不仅是小有名气的翻译家,自己的文学作品更是屡次获奖。
许湛相信母亲的单身让父亲的思念更加浓郁,也相信在他办公室的某一个角落一定攒了她所有的作品,尤其是最近这一本,贝壳里的声音,里面有一个年轻的科考队员,在艰难的环境中执着又善良,热烈地爱着自己的事业和一个身患顽疾的女孩。故事很短,结尾时,女孩死了,年轻人自由了。许驳州不可能认不出那是他再也不敢面对的、曾经的自己。
母亲早已释怀,甚至对他多年的守护,心怀感念。
他呢……
许湛知道现在对许驳州来说迟心是谁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二十年混沌,一朝悔悟,他此生的挚爱依然是舒音。
如果一年前听到这种话,许湛一定要吐了!可是现在,居然就对父亲生出了怜悯。这个愚蠢的男人,犯了一个愚蠢的错,毁尽一生!谁说他只是她病痛无奈之下的倚靠?他们在一起的十几年也曾安宁而幸福,否则作为儿子也不会对曾经的家难以割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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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妈妈身体好的时候,她会给他们爷俩织毛衣,会努力学做吃的,会帮爸爸翻译资料,会轻声细语跟他聊天,聊他的工作,聊她看的书。许湛记得不止一次夜里他做好作业出来,听到爸爸妈妈在房里笑,很开心,然后一家三口会煮夜宵吃。
妈妈是病了。严重的抑郁症,那个年头抑郁症基本被翻译成矫情,就连大学教授的许驳州也不例外。他没能坚持住,甚至开始冷暴力已经不能自理的妻子,更加重了她的病情。
可是他却没想到,十几岁的儿子能一直坚持寻医问药悉心照料母亲,也没想到母爱可以让她最终战胜病魔。
再见到她,让他的思念崩溃。他知道这辈子他不可能再回到她身边,却也明白了一点:他不能再在当年犯下的错里继续生活下去。
情到深处,老泪纵横……
这让许湛怎么劝合?一句话如鲠在喉:你不觉得你已经没有资格谈感情了么?
他是父亲,是许湛恨了二十年也放不下的父亲。如果不是他一直想方设法亲近儿子、无论怎样的冷言冷语都坚持热情,那许湛车祸怎么也不会让迟心来照料,那就不会有他睁开眼睛那一瞬间的沦陷……
想起那可爱之极的小丫头,许湛耐下了性子劝:事已至此,不能负了一个,再负另一个。这么多年的陪伴、照料,一日夫妻百日恩,她当初虽然极端,可婚后一直尊重他所有的决定,没有再生养自己的孩子,人生的所有重点也只有他许驳州。而到最后,连自己住的房子都同意还给了他的儿子,也算仁义。
许湛从没想过有一天他会替迟芳华说话,然而话一说开,竟似乎也在解自己的心结。而后,他又把迟心艰难的成长一一讲述,错已铸成,不要再多添一个。人生艰难,不如原谅自己,好好善待她们母女。
许湛也告诉他,自己的此生挚爱就是迟心,他绝不会放手,不会让她再受艰难。假如他们离婚让小丫头愧疚伤心而选择离开,许湛不会怨他,但会穷尽自己一生把她找回来。
不为了迟芳华,不为了迟心,但为了自己的儿子,求您,能不能再慎重考虑?
闻言,许驳州脸色煞白,端着茶盅的手都在抖。许湛万不忍心,又轻声承诺以后会和迟心一起回家过年,会跟她一样跟他们保持问候和联系,他和迟芳华永远都是恩重的父母方。
不知是儿子的坚决让他害怕,还是合家欢的承诺让他心软又向往,许驳州终于答应好好考虑。
看着点头的父亲,许湛心里真不是个滋味,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的劝说是不是太自私、太残忍。再想起妈妈,她一辈子心苦,短暂的幸福后失去了一生挚爱,也曾尝试重新开始,有了家有了儿子,一场破碎又重回原点。可她的才情与故事都落在了笔下,一本又一本,那里面的思念和倾诉、如今的豁达,是不是也算圆满?也许,她比父亲要幸福得多……
心里这么想着,可许湛知道这两个他都受不了。他要霸着他的小丫头,更要她健健康康地在他身边。他真的比父母幸运太多了,小丫头是这么爱他,把他刻在了自己身上,拒绝那么多诱惑,每天都甜甜地等着他,真的是要疼死他了。
这么想着,心里又热,迫不及待就想见到她。可是刚六点,她大概还没下班。
连续分别二十天,周一他刚赶回来,一夜销//魂不够,第二天一早她就启程来了京城出差。这次跟长风无关,是设计院的一个行业标准会,老师们懒得动,自然是这些学生崽来跑。
她还不知道他也来了京城,一会儿见了要给她个惊喜。
时间还早,她下了班一定有同行的工作餐,等到八点她回了酒店再联系。趁着这会儿有空,许湛决定先去看看妈妈,跟许驳州待了这半天,让他竟然生出了小时候那种对妈妈的想念……
……
外语学院家属楼。
许湛拿钥匙打开门,明亮的灯光扑出来,熟悉温馨的味道,房中一片温暖。
书桌上摊着打开的书本和纸笔,妈妈显然还在工作,人呢?哟,身后的花瓶里既不是玫瑰也不是百合,居然是两大瓶桃枝,这可新鲜了。
听到厨房有动静,许湛边脱外套边招呼道,“妈,我回来了。”
没等里面搭话,许湛自顾自去洗了手出来,妈妈舒音正拿了餐具在摆,看到他笑了,“呀,儿子回来啦。”
“妈您知道我回来啊?”许湛看着那两支筷架、两套碗碟问道。
“不知道啊。”
“那这是给谁预备的?”
“闺女。”
“闺女?”许湛挑下眉,“成不了儿媳,硬给人认成闺女了啊?”
“真是的呢,成不了儿媳,再不成闺女还了得。”
妈妈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可这一句含着笑明显话里有话,许湛不敢再调侃,刚把老爸安抚下去,妈妈要是再想要沈霄,那他可别活了。
“你来京城干嘛?”
“哦,公司有点事儿跑一趟。”绝不能提许驳州,妈妈知道了难免心酸。
“今儿回去么?”
“这么晚了不回去。明儿走。”
“哦,那好,我熬了八宝粥,晚上是你爱吃的馅饼,我去再添副碗筷。”
许湛想着一会儿跟沈霄一起吃饭倒不妨,不过么……“妈,我今儿晚上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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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音转身,“不在家住啊?”
“那个,咳,我还有工作,晚上住单位宿舍了。”
“是么?”
难得回来一次还不住家里,许湛看着妈妈似乎有些落寞的样子,心里也不忍,可他实在太想小丫头了,本来二十一天过了一晚上根本就不够,此刻近在咫尺了,他哪还憋得住?走过去,搂了妈妈,低头道,“妈,我在凌海看房子呢,您五一节过去,咱们买房子了。”
大儿子居然撒娇了,舒音忍了笑,“妈妈再问你一次:你今晚住么?”
“咳,不了,妈,我真的忙。”
“好,可不许反悔啊。”
反悔?许湛有点没反应过来。舒音往厨房去,“她快到了,我去看看粥。”
许湛赶紧道,“妈您歇着,我去看粥!”
厨房里,八宝粥咕嘟嘟地熬着,香气四溢;一小盆调好的牛肉馅,还有和好的面。这是他最爱吃、也是妈妈唯一拿手的牛肉饺子架势。可是妈妈说馅饼?什么时候学会烙馅饼了?又想起来这可不是给他预备的,是给人家“闺女”。
许湛笑笑,拿起勺子搅搅粥,差不多了,关火。打开冰箱看看,不如他来调个凉菜,于是拿了配菜出来,扎上围裙。
正忙活着,就听到门锁响,许湛下意识地想,沈霄也有钥匙了啊。
“妈妈,我回来了!”
这一把清脆的小声儿,许湛差点没把菜刀给扔了!围裙也顾不得解,一把拉开厨房门。
小丫头刚换了鞋子,外套还没脱,小脸包在围巾里粉粉嫩嫩的。看到他,眼睛眨巴了一下,“你怎么来了?”
许湛简直是被雷劈了,看着这回了家理所当然的小样儿,想着刚才那声甜甜的“妈妈”,他脑子根本就转不过来!
“心心,我们早点吃晚饭吧,”书桌前的舒音笔都没停,“许湛晚上还加班,要去单位住。”
“哦,好的。”
“妈!妈妈妈……”许湛突然反应过来,忙不迭地赔笑,“妈,您,您别呀……”
这真是撞枪口了,这么温柔的妈妈居然明明白白地摆了他一道!
“你不加班啦?”舒音抬眼,看着两手撑在她桌前,一副谄媚相的儿子。
“不了不了。”
“那还住单位么?”
“不住!回家了我干嘛住单位!”
“你还别说,真没你地儿。”舒音一本正经道。
“怎么没我地儿啊?我俩那张单人床足够了!”
也是傻急,话一出口许湛就知道坏了,这还了得?果然,妈妈抿了笑低头继续写字,小丫头早羞红了脸,“我,我去做饭了。”
看着厨房门急急地关上,许湛立刻绕过桌子。
“妈!”大儿子简直乐得合不拢嘴,压低了声也摒不住,“她叫你‘妈妈’了啊?那是不是答应嫁给我了?”
“谁说的?”舒音道,“孩子想叫妈妈,我就答应。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可别多想。”
啥??简直匪夷所思!“妈!您别逗我啊,她都叫‘妈’了还不嫁啊?我可怎么着啊?”
“你着什么急啊?她不是好好儿地跟你在家呢么?”
什么好好儿的!一天不嫁,满地都是危险。许湛现在太知道那个小红本的重要性了,继续磨道:“怎么算好好儿的啊,你不知道这是个男人行,她出去一趟成天有人要微信,我倒不是怕,就是……”
“就是心慌!”舒音笑,“许处长怕自己一把年纪没法跟小伙子们竞争了,是不是?”
许湛也笑,自己妈跟前儿只管赖皮了,“反正早结婚早省心!妈,儿子不亲么?您好歹向着我点儿啊……”
“儿子哪有女儿乖?你看看你,十天半个月连句话都没有,这小丫头一个月给我寄了多少东西,我都不知道凌海有这么多特产好吃的,你去了三年我也没见着一点儿啊?而且,这孩子不管多忙,每天按时跟我问早晚安,贴心着呢。”
“真的啊?”许湛听得美得不得了,“这小东西背着我搞这么多事儿!”
“你看看,什么搞事儿?这是有心,是孝顺。”舒音无奈,“得了,我还是先认闺女吧。”
“那我呢?算什么呀?”
“还能算什么?成不了就是儿子,成了就是女婿呗。”
噗!许湛真是绷不住了,他直接混成外戚了!
算了,跟妈妈缠不清了,许湛乐颠颠儿地进了厨房。
小丫头正在擀面做馅饼,他一把搂进怀里,掐住,“小坏蛋!居然背着我把妈妈给抢走了!”
她一点也没被逗到,抿了抿唇,“我就是好喜欢她……就想……也叫她‘妈妈’,我先问了的,她说可以……”
被八宝粥的蒸汽熏得更加粉嫩的小脸看得许湛心花怒放,又心疼,“哪天开始叫的?”
“就是……书局的第二天。”天哪,突然感觉自己好无耻,小声儿忐忑,“妈妈跟你说什么了?是不是烦我也不好说?我是不是贴得太紧了?我有这个毛病的……”
“烦什么烦!妈跟我一样,爱死你了,刚才一个劲儿地夸你呢!”
女孩一怔,“……你说什么?”
“妈夸你啊,说你……”
“不是……”她仰着小脸,有点急切,“你刚才说妈妈跟你一样什么什么的……”
许湛心一颤,原来是那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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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很少说爱她,自从求婚后几乎是再没说过,哪怕缠绵到死她不停地说爱他,他也不会说。不是不想说,是心里根本受不了,开不了口。此刻,这一句借了别人的话竟是让她一下抓到,忘了先前的忐忑,忘了自己的小窘境,只想他。许湛轻轻抵了她的额头,“爱死你了。我爱你,心,爱死了……”
她笑了,眼睛里亮闪闪的,嘟了嘴巴,不敢落泪。
心软得根本不能碰,低头埋进她脖颈,磨蹭……女婿就女婿吧,只要她在怀里,说他是小熊皮蛋都行。
“你今晚要住下是不是?”
“嗯,”许湛在吻间喃喃道,“就那张单人床,哪想得到啊,我要抱着我的小丫头睡了……”
“啊?不行吧,”迟心担心,他的“睡”字可是好用力的,“那个床单薄,会响……”
“不会,实木的。”
“哎呀,还是不要,反正明天回去了,晚上我先睡沙发,啊?”
“那就沙发。你说哪儿咱就哪儿,你还逃得了啊?”
男人好无耻的声音,就是缠着她。迟心抬手轻轻捧了他的脸颊,送上她的唇,深深地吻住……
这辈子哪儿也不逃,她要让他伸手就碰得到,不让他思念一点点,不让他担心一点点,饿了,就要吃得饱饱的……
作者有话要说:
Hello,hello,小天使们,下章大结局。尽量周四,如果没有,就是周五。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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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一年后。
又是梅雨季。这曾是许湛最不喜欢的时节, 阴雨连绵,湿热潮气,比夏天的酷暑还让他难以适应。
往年总是不自在, 可是去年第一次, 他的伞下多了一个人。看着她踩着雨水向他跑来,雨就变得那么热闹,一点也不讨厌了。
天气好的时候她总不肯让送, 更不让接, 有了雨, 上班绕一下,理所当然送过去。虽然时间很短,可是相比一天忙碌不知几时才能见, 算是个不能错过的福利。
更何况, 一大早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坐在车里回忆一下昨夜, 她会嗤嗤笑, 还会急, 然后红着小脸跑出去, 迎头碰上老学究的同事立刻一本正经鞠躬, 特别好玩儿。
其实,并不会总是逗她, 两个人真有说不完的话。哪怕一个小社会新闻, 工作上一点小事, 比如今天南工发火了, 比如南工今天某个事情处理得很帅就是过分拽了, 两个人都能笑半天,甚至在车里看到前面红灯前有人抢线了, 也能严肃地探讨:他急什么呢?
许湛的工作,说话是个重要组成部分,他也深谙其道,可是下班后、应酬之外基本是个沉默的人,不喜欢与人接触,也懒得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可现在,他很奇怪地发现自己居然也能包子、饺子、烧麦捏出不同的形状,居然也能对着那聒噪刺耳的发动机听出点门道,F1比赛,还跟着抢票,一起激动了一下。
小丫头真是他的宝,让他觉得生活琐碎得这么有趣,烟火气这么温暖,一小杯冰激凌分享都那么香。当然了,更香的还在夜里,在浴室里,在不想起床的周末晨光里……
自从有了她,许湛知道自己对性这个事特别上瘾,可也以为是总不在一起才会这么贪。如今天天在一起了,激情加入了柔情,细嚼慢咽,更加销魂蚀骨,也更放不下,贪得狠了他都会惊讶自己的兽性。难怪会有人说男人是下半身思考的动物,许湛曾以为简直扯淡,现在发现,还真特么是!
太幸福了,幸福到会生出怕来。他比她大十岁,会早她老去,终究有一天再也陪不了她。不知道那一刻,放开她的手该是怎样的痛苦,不是怕离开这个世界,是怕再也见不到她……
心心酱虽然不是完美的……不,就是完美的。她给他的,所有的一切。
入职设计院不到半年,迟心同学正式转正,待遇也提高到一个算入了高薪门槛的水平,很快凌海户口也办下来了。一切安顿,许湛想到了买房子,一来么,人齐了,得有个家了;二来么,公司出钱给他租不如放入房贷更节省些,更何况,总部派遣这个名头早晚也要换,不如早做准备。
小丫头再次发挥了爬虫的功力找到了最合适的小区,许湛非常满意。房源不多,等了几个月才终于有了合适的,再一次的精准打击,两个人看过后立刻决定买下,可是最后关头她却不肯把自己的名字放在房产证上。
这一次,许湛没生气,反倒乐了:他没有凌海户口,社保还在京城,根本不能买房,所以必须有她在房产证上才能买。
这个不算套路的套路,真的把她困住。许湛看着那发愁的小脸忍了笑,抱进怀里耐心劝:房子得买呀,等到我够资格买,太浪费公司成本了,而且,现在的房子空间不够,又不能装饰成喜欢的样子,漫画家送心心酱那些画往哪里挂啊?更何况,你的户口虽然有了,可还放在集体本上,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这以后有需要证明时,比如去海外现场办理文件,还得要跑去开证明,麻烦。
最重要的:这又不是结婚证,不怕,啊?
磨了一整夜,终于啊,签了购房合同。
可是,还有前提:一起付房贷!许湛在远油的房屋和外派补贴足够了,可她依然坚持要分摊。摊就摊吧,如今的局面就是每个月他的账上都会多出一笔钱,小丫头精打细算地做着房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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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湛笑她:“小富婆怎么不一次付清了,让我享受下?”
她咬他,“你想得美!就是要拖着,让你追债!”
许湛笑,是他被迷昏了还是怎么的,怎么觉得她这点小心思都是在缠着他呢?甜死了。
不过,国人对房子和故土真有种特别的依恋,不买不觉得,这一买了还没住进去她就特别开心,经常去转转看装修,每天数着日子盼搬家。当然还有另一个原因,那里距离闺蜜朵朵的新房很近,虽然一条街隔出了两个区,可是实际距离步行可达。许湛严重怀疑当时爬虫爬的时候,朵朵家就是条件之一。
去年五月,张志朵朵结婚大礼。许湛帮他们订到了花园酒店的户外场地,婚礼安排得浪漫又隆重。许湛只出席了典礼仪式,看着他的小丫头穿着紫罗兰伴娘小礼服挽着杨硕的手臂走上红毯,经历过无数大场面的他竟像个半大小子似的怦然心动,太漂亮了,真是个小仙女。
之前她挑选礼服从不肯给他看,拿回家来也要躲去卫生间试穿,许湛在外面敲门调侃:“要不要这么隆重?人家新娘礼服不能给新郎看,怎么伴娘也不能啊?”
谁知,里面安静了好一会儿才听嘟囔一句:“……就是不能。”
隔着薄薄的门,彼此都知道触动了什么……
婚礼上互诉誓言,新娘哽咽倒还能成句,可是身后的伴娘却哭得泪水涟涟。两个女孩相识于大学寝室,欢快地结成好友,原以为会一起享受四年开心的大学生活,岂料世事无常,父亲突然病逝一下击垮了朵朵。早就失去了一切的迟心跑去照顾她们母女,从此两个人彼此温暖,相依相伴,实在是姐妹情深。
这些年除了她心里上始终割舍不下的母亲,朵朵才是她在这世上最亲的人。可是,等到最后扔花球的环节,她却悄悄地走开了。
眼看着她从侧门出去,许湛跟了出去。酒店后门的台阶上,一个人安静地坐着。看到他来,她不惊讶,只是不自在地笑笑。许湛没问为什么,一起坐下握了她的手,五月的天,冰凉……
可是,他能理解她,那帮小狐朋狗友们怎么能?新娘在现场找不到闺蜜接花球,着急,就是不肯丢。没办法,新郎馊主意多,终于哄好了新娘。在一众女孩开心地抢花球时,突然窜出来一个大小伙子,无耻地凭着自己的身高优势一把接了过去,然后兴高采烈地满世界找小师妹,终于找到,直接递给了她。
看着杨硕笑嘻嘻的脸和漂亮的花球,小丫头那可怜兮兮的落寞瞬间转成一脸错愕,许湛笑。
不能不接了,她低着头,抱着看了好半天,最后扬起小脸跟他说:“很香呢,你闻闻。”许湛连人带花球一起搂进怀里:“嗯,好香。”
后来拿回家,两个人精心地养了起来。
自从她同意同居,许湛谨言慎行,从未提过结婚,也从不问那枚戒指她藏哪儿了。可看着花球,他一个大男人也开始操心换水,加养料,想尽量坚持久一点……
九月。
舒音终于在儿子女儿的软磨硬泡下动身来到了凌海。其实,在儿子工作地点转移前,舒音就开始了与凌海朝华出版社的合作,一直在续约。这一次,把新书的代理版权事宜也都签了过来,所以到凌海安家并不算突兀。
当时许湛的新房还没买到,不过,舒音从来也没打算跟他们同住。几次到凌海,喜欢江南风光的她早已选定了海派韵味最足的老城区里的一所房子,租下了带天台的整个二楼。曾经拆分两家的房子如今打通同属一个房东,虽然是老房子,可重新翻新过,设备齐全。
租金自是不菲,可有版税和积蓄,对于舒音来说不算太大压力,更何况,京城儿子有一套房子的租金也在她账户上,生活可以很安逸。
从签约到搬进去,张罗了一个多月,刚装修过的房子整体都不错,舒音只是按照自己喜好重刷了墙壁的颜色,她常年在房?写作,周围的色调要温暖明快也要舒缓神经,才不会累眼睛。
之后许湛又按照妈妈的设计布置了家具和布艺,在天台搭了雨棚、添置了藤椅沙发,还找人砌了一个篝火台。这是当年舒音跟着科考队在野外做翻译时留下的回忆,围着篝火讲故事,烤玉米。
最后的成品许湛看了非常满意,这样再请个阿姨照顾妈妈起居,跟他们两个的距离也不过十几分钟的车程,比她一个人在京城让他放心多了。
这期间迟心也跟着忙前忙后,可许湛知道那小心眼里是有些别扭的。夜里缠着他说了好几次:为什么要跟妈妈分开住呢?她真的不是生气么?一个人多孤单,都来找儿子了还一个人住不奇怪么?一家人应该在一起呀。许湛笑,却始终不松口。他从不担心这婆媳俩有矛盾,咳,不对,是母女俩,但是妈妈喜欢清净、喜欢独处,而小丫头一朝有了家十分缠人,还是别凑一起了。
果然,保持着距离每次见面娘俩都亲得不得了。即便如此,许湛还是没拦住他一出差小丫头就往妈妈那里跑,欣欣然给自己安排了卧室不说,还总喜欢跑上天台烤玉米,听妈妈讲故事。
凌海的日子就这样在长风项目的高速进展和甜甜的烤玉米味道里一天一天地过,每一天都不一样,每一天都十分顺心。可没想到,舒音搬离京城这件事到底还是触动了一个人的神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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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驳州。
自从跟儿子吐露衷肠后,老父亲再不遮掩思念之情,常会打电话给许湛。如今,妈妈跟着儿子走了,原本二十年不见面也能忍耐,毕竟同一场风、同一场雪,这一走,仿佛整座城都空了,一下子有些受不了。
许湛耐心地听,耐心地安慰,倒不是因为曾经承诺会跟他亲近,只是隔着电话他都能感觉到父亲颤抖的声音里放不下的痛苦。你是活该,可是,我依然心疼……
至于迟芳华,经过那一次离婚的风波,她着实收敛了许多。迟心提出给她买房子,她也很识趣地挑了一套适合出租的两室一厅,开始安心收租。
许湛并不太担心许驳州和迟芳华的今后,毕竟二十年相伴,惯性都会让生活平稳继续。更何况儿子和女儿在一起了,虽然开始时不亚于炸裂的大雷,可是炸过之后,怎么都算是阖家的一件喜事,许湛相信今后的年节他们一定会把“阖家”发挥到淋漓尽致。
十一月。
许湛到京城总部开会。事情太多,一共三天的行程安排得满满的。可即便如此,许湛还是抽出一个晚上去看望了叶少。
老叶终于生了个梦寐以求的闺女。当初他为了守着老婆待产,不惜放弃东京赛,最终成就了心心酱的冠军。所以,许湛觉得无论如何都得去看看那个带着福气来的小娃娃。
粉团儿似的小宝贝儿快十个月了,简直漂亮!
许湛看着真是感慨:这孩子太会挑基因了,不是说女儿像爸爸么?老叶那么个土匪样子,可闺女居然活脱儿一个卡通小人儿,完完全全是她娘的模子!许湛这才发现原来小时候童话书里那些小公主还真不是瞎编的啊,真能长成这样啊。
小丫头见了他也不怕,笑得咯咯的,还往他身边爬,除了没长翅膀,整个就是一小天使,太可爱了!
大男人就那么傻兮兮地看着乐,也顾不得还得熬夜工作了,舍不得走。眼看着小丫头爬过来,许湛抬头看了看叶夫人,得到人家许可,小心翼翼地抱了起来。
莲藕似的小胳膊,握到的那一刹那,男人的心都颤,居然地……想当爹了。真羡慕叶启明这个家伙,人生竟是如此圆满!虽然,咳,叶夫人也不是特别待见他,这点,自己的小丫头可是强太多了,眼里心里只有他。
这一点,他绝对比老叶强!
假如她也能给他生个脱了她模子的小宝贝儿,一定比童话书、漫画上都好看!看老叶奶爸那下作样儿,已经美到天上去了。许湛想不出自己会怎样,会美死吧?
从京城飞回来的飞机上,许湛闭上眼睛满脑子都是那粉团儿的小影子,满脑子都在想他们的孩子会是什么样子……
两个小时的飞行,降落的那一刻,许湛就把叶启明家的那一幕关进了回忆的角落里,锁死。
人生哪能尽如意?曾经的他连婚都不想结,哪谈得到孩子?若放在两年前,他许湛不会去看望新生的娃娃,就算去,也是远远一眼,绝不会伸手抱。现在如此心境,还不是因为自己心坎儿上有个软绵绵的女孩儿,怎么爱她都不够。老祖宗写出“水乳交融”这四个字,真是神仙意境。情到深处,恨不得合为一体,怎么能不想知道他们交融后会是怎样的小天使……
深夜航班,赶路回来,已是凌晨。
轻轻开锁进屋,不待他把包放下,卧房门就打开,一盏小台灯映着,吊带衫、粉色的小裤头,雪白的小丫头扑上来。
许湛一把接进怀里狠狠地抱了,“我以为你在妈那儿呢。怎么没去?”
“我也不知道……就觉得……你今晚要回来呢……”
“想我了?”
“……嗯。”
满怀香甜,她的味道能把他身上的累摩挲得软软的,紧绷的神经慢慢放松,骨头都酥,京城那点奶香就这么散了个干净。拿什么换?什么都不换,抱着她,人生已然如意……
三月。
新房子终于搬了进去。为了应个俗,也为了知会亲朋好友一声,他们办了两次暖房宴。说是宴,其实,第一次是迟心的小狐朋狗友们,第二次么,就明子一个人。
带来了一瓶茅台,一口没剩。
自从他们在一起,明子也来过,实实在在地酸过他几次,许湛每次想做淡定的样子,可总忍不住嘴角的笑,为此还挨了一拳。
这次不一样,暖房宴几乎就等于是婚宴,两个人算是绑在一起了。明子终于醉了。许湛支走了迟心,陪着他,兄弟两个一直喝到了深夜。
天南海北,胡说八道,直到醉到日夜不辩,他才搂了许湛的肩压了声儿说:老许,我从来没有这么喜欢过一妞儿,到今儿,还在我心坎儿里,你说,怎么办?往后啊,你要是欺负她,真的,给我,我给带走……
不着调的醉话,却等了这么久才说,等了满满一瓶子的酒……
许湛没有回应,也不敢,因为,他真的信。每一个字。
他也喝多了,夜里叫渴,爬起来,水已经递到他口边。就着她的手喝,喝完一把将她拉进怀里,咬着牙心里叫:嫁给我吧!嫁给我,不然我真的会欺负你,怎么办……
结婚和怀孕,不是禁忌,依然能不碰就尽量不碰。可是,架不住有别人来碰。还是老来碰。比如,闺蜜朵朵。去年五月结婚,今年,如愿怀孕了。
看闺蜜穿漂亮的婚纱小丫头只觉得高兴,可上个月跟着人家去孕检,居然受不了了。回到家,抱着他哭得呜呜的,说宝宝心跳好好听,那是世界上最好听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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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刻,许湛才知道她是多么想做妈妈,想给他生个孩子。
唉。
当初手术许湛只顾了心疼,具体情况不甚了解。只知道另一侧卵巢和输卵管还在,可听许驳州说损伤很大,究竟有多大?还有试管婴儿的可能么?
许湛想过去问迟芳华,可是,绕不开许驳州。一旦许驳州发现他想要孩子,又是麻烦。思前想后,许湛还是放弃。更何况,冰雪聪明的小丫头,他能想到的,她一定也想到了,何必多此一举?万一让她知道,一定伤心死了,肯定会离开他,让他好好做爸爸去。
没有你,我能跟谁水乳去?还交融出孩子来?!这句话,许湛不知道怎么说才能听起来不恶心,才让她明白他的心。
算了。
今天是长风项目的一个进度里程碑,迟心上午就到了远油,一直忙到七点多。许湛等了她一起下班,当然了,只能是停车场。虽然南嘉树那个家伙很快就发现了他们之间的关系,可是,对于远油和其他项目组的人这依然是个秘密。
小丫头不让说。因此,隔三差五总有人搭讪她,送花,送礼物。时间一长,还真有了默默呵护、坚持不懈的追求者。许湛完全不计较,偶尔还会跟她调侃几句,只是到了夜里才会狠狠地收拾她!
男人就是这么虚伪。
外面又是淅沥沥的雨,本来晚上说回妈妈家吃饭,这一加班也只能算了。两个人都累了,可回到家她就又来了劲头,黄瓜、番茄、肥牛片,小葱、香菜、各种小青菜,香喷喷地做了一锅面片汤,出锅再淋点香油,简直了!许湛热乎乎地吃了两大碗,浑身是汗。
两个人说说笑笑地整理好厨房,一起洗了澡,上床。
舒服地靠在床头,手机放一边去,许湛拿起了书。窗外的雨声又入耳?,虽然他不喜欢梅雨季,可是读书时,雨是最好的背景,世界瞬间就静。这曾经是他一天最惬意的时光,现在,更是。
装修时卧房着实花了些心思,反正他们两个都没什么艺术细胞,那就怎么舒服怎么来。小丫头直接告诉设计师说以后要消磨很多时间在这里,床要睡要坐,各种姿势不累才好。
她说的时候极认真,完全没觉得哪里不对。直到设计师微笑地说女士放心,新婚卧房都会考虑各种情况。尴尬得她立刻抿紧了嘴巴,酒窝都小了。许湛在一边笑也不急着救她,眼看着小脸熟透了,这才解围道:床上也要可以操作电脑,还要有早餐桌。
没错,早餐桌。许湛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在卧室吃东西,更不会想到因此还要正儿八经添个家具。可是,难得懒起的早晨,床上早餐是最美妙的享受……
夜里,她喜欢像只猫一样跳进床上的一堆垫子里,靠在他身边玩手机,玩电脑。
东京夺冠后,在叶启明经纪公司的帮助下她开始经营线上俱乐部,甚至在参与设计一款改装车的游戏,玩得不亦乐乎,收入么,有老叶罩着,许湛完全不用担心,赚就是了。只要不过分占用她就行,扭头就能看到她在干嘛,可以揉揉,可以亲亲,还可以……想干嘛干嘛。
最惬意的时光啊,可是,人呢?
他书都读了十几页了身边还空着,忍不住冲外面叫,“心,心?”
怎么没动静?许湛起身出去,见浴室还关着门。刚才一起洗的澡,平常护肤也没这么久啊?
一推,门锁着,许湛敲敲门,“干嘛呢?没事儿吧?”
还是没声音,许湛心里忽然感觉不好,“心!开门,怎么了?”
这一敲就心急,砰砰的。
门开了。屋子里的水汽清香还没有散去,小丫头还像是刚出浴的样子,头发湿漉漉的,可小脸发白,眼睛也红红的,明显哭过。
“这是怎么了??”许湛吓一跳。
她一扁嘴巴,伸手抱了他的腰,哭了。
“怎么回事?”许湛赶紧抱住,“谁欺负咱们了?”
她摇头,还是哭。
“那是怎么了?南工又集体训你们了?”加班那么晚,听说前期又有改动,这是许湛能想到的最近的理由。南嘉树那个家伙简直是个火爆的,只要图纸出问题,别说设计院的人了,业主也照样不留情面。
她又摇摇头。
许湛抱着,轻轻拍。想说是不是跟朵朵吵架了?话没出口自己就放弃,自从朵朵怀孕就成了他们?间的大熊猫,小丫头哪里舍得惹她。难道……
“是你妈妈有事儿?”
还是摇头。
算了,许湛不再猜,只要她人好好的,只要还抱着他,其他的,还怕什么?
瘦弱的小肩头在他怀里颤颤耸动,止也止不住,许湛也不叫她,轻轻拍,轻轻拍,好一会儿才静下来,慢慢抬起脸。
噗,这一脸眼泪鼻涕的花猫样子,许湛笑了,从身后的洗手台上扯了一张纸巾小心地擦着,忍不住轻轻啄了一下嘴巴。
他好温柔,这一吻,她的泪又断了线,“你知道么,我,我……又肚子疼了……”
“嗯?”许湛一惊,“肚子疼??”
“嗯,前天有过一次,好痛啊……感觉,感觉跟以前一样……”迟心哭,“你说是不是那边也保不住了?最后就,就一点都留不下了?”
小声儿这么可怜,这么绝望,在他面前完全不见了曾经那个面对苦难理所当然的样子。幸福之?的小丫头已经再也无法淡定噩运的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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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都没有了……那我,我还是女人么……之前还跟妈妈商量有没有可能试管……现在,两边都没了,没有卵子还,还怎么做试管……一点希望都没有了……呜呜呜……”
紧紧抱着,许湛的心都要碎了。
……
深夜。雨滴淅沥沥地敲着窗,黑暗?的大床,两个人缠着,悄无声息……
她又埋头好久了,没有睡,只是死死地抱着他。这最后搏命似的用力,勒得许湛心慌。
“心,心?”
“……嗯,”
“明儿咱们去医院,啊?”
她又哭了。
“如果不是立刻住院,咱去把证领了。”
摇头,用力摇头。可是这一次就是使劲在他胸前蹭,头发都蹭乱了,蹭得他痒,许湛笑了,“这次啊可由不得你了。”
“我不,我不……你答应我不结婚的……”小声儿拗着,好无力。
“是啊,可现在远油不答应了,怎么办?”
“……嗯?”她终于抬起头,“为什么?”
“因为啊,我现在这个年纪、这个位子,结婚、离婚、单身都问题不大,可跟女孩子同居,这种半吊子货的行径在老领导眼里还是会有歧义。你年纪又这么小,刚毕业,这就是谣言的温床,真滋养起来,谁也保不住我。”
啊?迟心心里一惊!真的么?难怪上次朵朵孕检时碰到老大还跟她说:这事儿不能瞒着,你这边是女孩子不好意思,可是别人发现了,不好搞的就是许处。
上次他在车场把人打进了医院,冯克明立刻觉得不妙紧跟着做善后,可见这两拳碰上远油的严重性。她现在上了长风项目也才真的领会到远油集团里一层管一层的严格,南工这样有背景又门里出身的人依然十分谨慎,面对远油,要顾及的太多了。还有老大张志,当初如果不是饭桌上许处长隔着几级直接接了他的申请,他到现在累死也完不成那个实验。
“怎么这样……怎么这样……”嘴里嘟囔着,心里不得不飞快计算,在领军远油这件事上,恐怕容不得辟谣时间。
轻轻揉着她的肩,任凭她纠结。许湛知道这件事她懂,虽然小丫头很敢拗着他,却十分关心许处长的前途,不想他的事业受到一点点的影响,上次提到去北美油服他那样安慰保证,她还是立刻就急了,更何况这一次他这么直接提到老领导。
“而且啊,”等了一会儿,许湛又慢条斯理说,“这次买房子财务人事那边已经更新过我的住房补贴,他们怎么不知道单凭我自己是不能在凌海买房子的。”
迟心怔怔地看着男人这张温柔的脸,心忽然痛得厉害,“别说了……怎么突然就都是问题……就是因为今晚……都是因为今晚……”
“还真不是,”许湛抬手把黏着的刘海轻轻抹开,露出哭红的小脸,“这事儿早晚得解决,我也跟妈商量过,妈说刚搬了房子工作也忙,等心心有空了咱们好好说。现在你哭成这样,我不如说了,一次哭个够。”
“妈妈也知道了……你怎么这样……”
“嗯,”许湛答应着,“哭吧,哭够。我跟你说啊,这次咱们走英美法系,哭够了这个理由就过去了,往后再不能拿出来说事儿了,听到了么?”
“呜呜呜……”迟心终于哭出了声,他越狠,她越难过,“为什么……为什么要让你沾上我……为什么你不能做爸爸?凭什么,凭什么……沾上我就一定要这么倒霉……”
嗯??这一句虽然上气不接下气哭得乱七八糟,却让许湛的心差点停跳!不能嫁给他和不能生孩子,她苦的一直都是两件事,两件几乎完全不搭界的事。而现在,她已经不再死抠许湛不能做迟芳华的女婿,不管是舍不得他,还是为了他的远油,小丫头终于迈过了这个坎!
因祸得福,哪敢狂喜?低头把她抱紧,“唉,傻丫头啊,你怎么老纠结孩子的事?你问过我想做爸爸了么?是你自己太想生,还是完全忘了小时候被我吓尿裤子了?”
想不出这有什么关系,迟心抽泣着没搭话。
“我烦小孩儿!小猫小狗,都烦!看见就想拍远远儿的。”男人的声音真的不耐烦,“你跟妈妈那么近,她就没告诉你她儿子从来就没打算结婚?”
“才不信……不想结婚你老折腾我干嘛……”
噗,这小混丫头没哭糊涂啊,在这儿等着他呢!
许湛忍了笑,“谁能想到有了你呢!”
“那……这个能变,就,就没想过我们有孩子?”
“以前没想过!后来总想娶你就得想,想着最好能丁克。以为你一定能听话呢,谁知道一颗小心非想要小小心,成天纠结,哪里问过我!”
小小心……突然被可爱到,迟心忍不住泪又落,“以后……都不会有小小心了,呜呜呜……”
这小软面团儿,男人哄不是,吓不是,训也不是,看胸前又被哭得一片湿,许湛干脆把T恤拽起来脱掉,肌肤一缠,心就发烫,怀里这个小可爱终于松口要嫁给他了,今生尽得所愿,哪还按得住心思去可惜那奶香气,去体会她爱不够的苦……
眼看着男人翻身压下来,伤心的女孩抽抽泣泣,“你干嘛呀……不要不要……我不要……”
“肚子,肚子还痛么?”他口?含糊着,不停地啄下来。
“……不,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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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好。”
“啊,轻点轻点……你,你又强我……”
真的哭累了,脑子也疼,精疲力尽?迟心再也没力气想什么,天塌下来吧,明天再苦,今夜也有他。
紧紧地抱着,免去前戏的温柔,只想他用力,只想他让她疼,她想好好地感觉他,因为从此以后,她的天地希望都是他……
……
次日。
一上午忙碌,许湛依然时不时地看手机。
清早快五点两个人才睡了一会儿,虽然一夜都是泪,可早起甜甜蜜蜜的。原本说好了早饭后许湛陪着一起去医院,可临了儿小丫头嘟嘟囔囔的,说肚子已经不痛了,不用去。
许湛知道这是小心眼里还存着希望,可这是病,不能拖,必须去。磨来磨去她终于答应说去,不过不用他陪,正好朵朵今天孕检,她请假一起去就好了,连张志都省了。
一早就去了,这怎么?午了也没个消息?
连打了两个电话都没接,许湛坐不住了,起身出了办公室,刚好碰到杨硕吃了饭回来,立刻道:“哎,你有朵朵电话么?”
杨硕愣了一下,“嗯?有啊。”
“打给她,现在就打,我有事!”
“哦,好。”
杨硕赶忙掏手机。虽然因为迟心的关系他跟许处近了很多,可心里依然是敬畏的,从不敢在他目前主动提起迟心。这为什么找朵朵?看老板皱着眉,杨硕一边拨电话一边默默祈祷:拜托小师妹,千万别闹别扭啊,我受得了么,花球都拿走一年了,你倒是结个婚啊!
电话通了,许湛立刻接了过来:“喂!朵朵,我是许湛!”
听筒那边明显愣了一下,好几秒才反应,“……哦,咳,什么事?”
这平常伶牙俐齿的女孩竟然磕绊得连个称呼都没了,许湛更皱了眉,“迟心跟你在一起么?她不接电话,我有点担心。”
“哦,在的在的。她刚才在做检查,没法接。”
“现在做好了么?”
“哦,还没……那个,许处,你如果有空的话,”说着听筒那边忽然停顿了一下,“不,你,你还是来医院吧!”
啊?许湛吓一跳,“怎么了??马上要手术了么?”
“不不,不是。你来了就知道了。不用担心,不是病,就是,就是陪着她检查,你,你在身边比较好。”
这一句,女孩的声音明显清爽了许多,却压不住急切,似乎有什么就在口边忍得难受,都有些发抖。
许湛实在不敢再想那是为什么,虽然她后来不停地说心心没事,真的!可一个字都入不了他的耳。
黑色的SUV冲进雨?,直奔医院……
……
尧古医院妇产科B超室外。
候诊区的椅子上,女孩低着头,死死地盯着手?的病历,目光一动不动像是要戳出个洞来;煞白的手指握得没了血色,单子攥得快破掉,还在用力。
身边的人握着她的手臂,激动地不停催促,“迟心!快打电话呀,快告诉他呀!还在等什么?快点呀!”
“不,不要,”她很快就反应,嘴唇哆哆嗦嗦的,“这不可能,这不可能的,真的,朵,不可能的……”
“还要怎么证明你才信啊!”倪朵朵急了,“验血就很准了,你的指标个个都符合,怎么还不是呢!十一周了,你俩真是够糊涂的,十一周了啊居然都不知道!”
“不可能啊,会不会是囊肿长大的反应……”
“哎呀!”倪朵朵立刻打断:“亏你还是学理的!简直无知!你看看化验单,HCG,这是胎盘分泌的激素,已经达到峰值了!胎盘!什么是胎盘!”
是的,白纸黑字,这些数据在朵朵怀孕时迟心就跟着一起认真学习,每一个数值区间她都比朵朵更了解对应的情况,那曾经羡慕不已的诊断书此刻正印着自己的名字,却不知怎么眼睛模糊,心突然害怕……
第一次从大夫口?听到那两个字到最终拿到化验结果和B超单,几个小时里迟心的大脑一片空白,根本就不敢转,此刻被催促,心慌得语无伦次,“可是,可是,我,我一点感觉都没有,一点都没有,那是,那是怎么了?”
害怕,太害怕了,朵朵孕五周刚过就开始孕吐,天昏地暗,在迟心眼?都是幸福的小烦恼,每次听闺蜜抱怨都羡慕死了。现在,她根本没有任何感觉,前几天还出差下现场,各种用力,而且,许处长出差频率更高,难得两个人在一起,夜里,夜里就……天哪,天哪……
越想越害怕,迟心眼泪都要出来了,一旁的倪朵朵看不明白,“不是没有姨妈吗?不是肚子痛吗?”
“是,可手术后我的经期就不准,而且,而且,大夫只是说有的人会感觉肚子胀是子宫在调整适应胎儿,大多数人都感觉不到。朵,我,我都没敢说那种疼不是什么胀,就是很疼很疼的那种,而且,我,我不止疼了一次……假如,假如真的是……那是不是,是不是也是有问题的?”
从始至终她都不敢给自己用“怀孕”两个字,眼睛里已经有了泪,六月的天气身体都瑟瑟的,倪朵朵看着好心疼!天哪,假如恩赐了她一个宝宝,千万要保住啊,真要有什么问题,她可怎么活?
“别胡思乱想!每个人的身体都不一样,也许你的宝宝就是很乖,跟妈妈的身体很契合所以不会有很多荷尔蒙反应,但是着床后TA就是需要很大力、很多空间,所以你感觉比别人痛。而且,马上十二周了,胎儿就稳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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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么?真的会么……”
“当然!”搂紧闺蜜的肩,倪朵朵斩钉截铁,“宝宝一定好好的!像你,特别坚强!更像爸爸,他多厉害啊,是不是?而且,心,你看咱俩怀孕前后差了才一个月,这是天意呀,是不是?我们要一起做妈妈了,这就是天意!”
“嗯……”
“马上要轮到你B超了,赶紧打电话让他来呀。”
“不,不要吧,假如不是的话,给他折腾一下,多不好……”
“天哪!都什么时候了,还管他的情绪!我可告诉你,假如是的话,不!肯定是!那这就是你第一次孕检,会听到胎儿心跳,十一周了已经能看到成型的宝宝,你打算让孩子爸爸都错过?看他怎么收拾你!”
朵朵声音好大,震得她木呆呆的眼睛都颤了一下。朵朵口?的一切是这么巨大的幸福,也这么陌生,迟心只觉得心慌得都要跳出来了,他,他会怎么样……
眼看着旁边又叫进去一个,马上轮到她了,倪朵朵急,正要再训,忽然手机响了,拿起来一看,开心地叫:“呀!人家爸爸来了!快接快接!”
看着手机上“心心家的许处长”几个字,迟心的手都在哆嗦,接起来。
“喂!朵朵!你们在哪儿?我现在在妇产科门诊,没看到人啊?”
男人的声音一下戳进心窝里,泪立刻落了下来,迟心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心!”
太熟悉了,轻轻的一口气他就听出了是她,“你在哪儿呢?啊?”
“在,在B超室……”
“好,我来了!”
下一个就该轮到迟心了。倪朵朵开心地看着液晶屏上显示的名字,太好了呀,马上要听到心心宝宝的声音了。她们两个的宝宝挨得这么近,才差一个多月,以后一定也是好闺蜜、好兄弟呀!要是一个男孩一个女孩呢?
哎呀!那不是可以娃娃亲!以后她们一个是婆婆一个是丈母娘,一起养老厮混,多好啊!而且,而且!儿子像妈妈,心心的儿子肯定帅死了,自家闺女嫁过去,婆婆又这么好,一定幸福死了!那……假如自己家是个儿子呢?哎呀我去!许处长是岳父啊?那还了得?!媳妇儿都宠成这样,女儿还不得宠上天,自家儿子过去肯定备受欺压,还是算了……
倪朵朵正一个人幻想着二十年以后,就见走廊尽头拐过来一个男人。个子高,脚下带着风,急切地大步赶来居然还能保持着身架子有型有款的,真不愧是训练有素的……许处长!!倪朵朵赶紧扭头找闺蜜,谁知这刚才还像冻僵了一样的木头人已经腾地起身奔了过去,一头扑进男人怀里。
男人立刻吓着了,紧紧抱住女孩,也不管周围这么些人,低头吻在她发上,“不怕不怕。”
这一幕真是堪比韩剧经典场,周围都是幸福的年轻父母来的,哪像他俩能演出这么生离死别似的景致?眼看着许处皱着眉,脸色都变了,倪朵朵真是无奈,赶紧起身把病历递给他。
许湛接过来,白纸黑字,超级好的视力,可瞪大了眼睛半天也认不得,脑子里突然爆炸,又突然一片空白!
满怀柔软,只觉得浑身的力气都憋在胸膛,许湛想立刻问,可突然地就怕真的问出了什么,只能下意识地继续念叨,“不怕不怕……”
目光始终不能动,却终于听到了怀里的人在小声嘟囔,许湛更低头,“说什么,你说什么?”
她抬起头,白净的小脸、粉粉的唇瓣,泪珠湿漉漉地黏在睫毛上,他的宝贝丫头整个人透着漂亮的光泽,“许湛,许湛……”
“……嗯,”
“你娶我……娶我,你娶我,好不好?”
男人的心防忽然垮去,他死咬着牙,竟是说不出一个“好”字……
……
咚,咚,咚……
胎心仪里像在敲小鼓,每一声都直接敲在许湛的心窝里,敲得他喘不上来气,只觉得疼,疼得恨不得这辈子都能这么一起来心跳……
眼睛一眨不眨看着黑白的屏幕上:一个完完整整的小人儿躺在那里,圆圆的小脑袋,圆圆的小鼻头……
紧紧地握着女孩的手,他的人生一切就圆满在这一刻,不敢动,生怕一动,梦就醒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天使们久等啦。作者君一直在旅途中,刚刚到家。O(∩_∩)O
本文正式完结,故事圆满,不再添加番外啦,心心和她的处长哥哥会一直幸福下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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