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憾情》 第1页 [现代情感] 《憾情》作者:兰芝【完结+番外】 文案: 憾情 她永远不会知道,在她离开的那个夜里,整个小镇 ,铺满曼陀罗的样子。 那是,他的爱 内容标签:虐恋情深 情有独钟 阴差阳错 初会故土 在电视台的演播大厅里正在录制一期访谈节目,访谈的对象是夏奇拉五星级国际连锁酒店的总裁和新业银行的最大持股人,顾芯瑶. 一年前在她母亲去世后,她第一次走到台前,召开记者发布会,一个刚刚大学毕业的22岁女生,宣布接掌夏奇拉五星级国际连锁酒店。 她手下的团队,各个精良。她唯一的亲人,她的姑姑顾萱,新业银行的董事长,也只是极力的辅佐她,并没有外人所想象的豪门间的明争暗斗。 更需要提到的是,她与亚洲一线偶像组合RAINBOW五子的绯闻。 “芯瑶小姐,欢迎您.这次节目似乎是你接手夏奇拉五星级国际连锁酒店以后,第一次正式来台湾对吗?” “是的.”顾芯瑶点头,蓝眸扫过镜头微微一笑。 “芯瑶小姐的眼睛很美,有人说过吗?”见惯了美女的主持在见到顾芯瑶的第一眼时,还是有一瞬的震动,确实是很漂亮啊!意识到是现场直播,才突兀的开口道. “有啊!呵呵,不过我姑姑的眼睛也很美,棕色的,像猫眼睛,小时候我家小黑只要一见姑姑就拼命的往她怀里冲。”顾芯瑶微微侧过脸,看了看主持人。. “那是只黑色的小狗吗?” “不是,是只小白狗,是我四岁的时候父亲送的.是玛尔济斯犬,很可爱,它是我的童年,一直陪伴着我,直到死去。” “噢!那还真特别!”主持人看了眼题板又继续问道: “下面这个问题是很多观众都希望知道的,从芯瑶小姐接手夏奇拉连锁酒店以后,好像您右手手腕上就始终带着这个手镯,是有什么特殊的意义吗?还是是Messiah送的呢?” Messiah是艺名,他原名木村锦。是中日混血,木村家族是日本第二大财阀,而木村锦是这一代首领唯一的儿子,也就是木村家唯一的接班人。但是却在两年前在韩国以rainbow组合出道.担任队长,短短一年就成了亚洲天团,一年前才率团在中国发展. 摄影师把镜头对着手镯放了个特写,宽大的白金镯子,上面用各色的宝石组合成一只华美的凤凰,但最绝伦的是大红宝石的凤眼,那一只炫目的鲜红如血的眼,镯子边华丽的雕刻与文饰也繁复多样,不论如何精致美丽,但至少价格绝对不菲…… “木村啊?”怎么总是揪着绯闻不放呢?顾芯瑶摸摸鼻子,“不是!是风。.”收视率应该突然间变高了吧.嗯哼! 风,没有人知道他的本名,他就叫风,从出现在顾芯瑶面前开始,就叫风,一直就是这样一个飘忽的名字,他是rainbow的顶梁柱,温润低沉的歌声,总是让人觉得悲伤。他有一双好看的眼睛,却总是带着悲凉的弧度,他的歌迷,都叫他悲伤之眼。忧郁的淡淡的哀愁的男子。 对上主持人压抑不住的兴奋,顾芯瑶微微勾起嘴角“你们是希望我这么回答吗?”皱皱眉头,却更加美得让人心疼,”那真是很可惜,其实也不算是风送的,是我的父亲,我的父亲虽然是富家子却酷爱摄影,所以新业银行一直是姑姑接手,这点,我相信大家都是知道的。这只手镯是他死前从一个古董商那给我买的,辗转到我手中以后就一直带着.所以要让你们失望了.这只算是我父亲的遗物,所以,我自然是舍不得离手的。”芯瑶淡淡的说着,嘴角始终挂着笑。 只是,不得罪人,却又明确的表示不接受关于任何绯闻的话题。她这样婉转的回答,也确实让主持人捏了把汗. “那继续下一个观众提问的问题.呃.芯瑶小姐交过男朋友吗?” “当然.” “那现在?” “当然是不在一起了啊!”心有点疼呢,芯瑶依旧笑着,心却不自觉的开始发疼?“大家不都是知道的吗?我是单身。” “不好意思芯瑶小姐,刚刚那位观众又有问题,这个问题可能比较私密.请问芯瑶小姐,你们不在一起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不在一起?这个问题,她也问过自己的,真的问过…… 这样想,心就好像不那么疼了,应该不疼了吧。顾芯瑶微微一愣,嘴角却依旧勾着笑,“因为太门当户对了啊.”淡淡的口气,像是玩笑一样的开口。 只是自己知道,除了心,手腕也开始微微泛疼了.手心渗出丝丝细汗,有的伤口啊,明明好了,见不到血,经的起碰撞,却还是会隐隐作疼,疼到要死掉。低头一看,才发现始终有道痕迹在那里,升入骨髓抹也抹不掉,可现实却又让你突然清醒,清醒,伤口毕竟已经好了,留下的只是疤痕而已,像回不去的爱情。 “那请问?”主持人一抬头对上沉思中的顾芯瑶那双分外冷锐的眼,芯瑶被惊动的抬起眼,蓝色的眼睛像一谭死寂的湖水,美得惊心动魄,却冰冷的看向她.带着几分厌烦和冷清。 这样的眼神让主持人一颤。多年的主持经验让她不再问感情的问题,马上换了个话题“有资料显示芯瑶小姐是在B大读了三年书,然后到美国进修了一年,就回家族继承事业了?” “是啊!B大不容易考呢!”转眼间,顾芯瑶,依旧是最开始的微笑,好像刚刚的情绪都是假的,是自己看错了,主持人诧异的抬眉。却还是专业的继续问道“那芯瑶小姐在B大是学什么专业呢?经济管理吗?” -- 第2页 芯瑶皱皱鼻子!似乎带着歉意的开口:“如果去年我这样回答,可能整个夏奇拉都要抖三抖了,不过现在我倒可以诚实的回答.本人真的不是经济管理毕业的.” “噢,可是芯瑶小姐是唯一的接班人啊,怎么?” 芯瑶微微一笑,没有作答. “那芯瑶小姐学的是语言吗?听说芯瑶小姐精通八国语言.” “算是吧!我大学时学的是中国古典文学.” “噢!那还真是专业不对口呢!可以说说你最喜欢的句子或者诗句吗?” 顾芯瑶抬眉,又是带着玩笑的口气说:“诗吗?怎么办?我想到一句不是很好的呢!” “没关系.” “该是这句吧,似这等花花草草由人恋,生生死死随人愿,便酸酸楚楚无人怨。” “确实是很好的句子呢!”主持人赞同的点头。 “突然就想到牡丹亭了,不过挺悲的.”顾芯瑶浅浅的笑.左手搭在银镯上,感觉自己的手腕又疼的厉害!就微笑的没有再说话 主持人看了看时间,也笑着点点头,很专业的开口。“很高兴今天请到芯瑶小姐,也谢谢你和大家分享你的故事,那今天的节目就到这里,感谢芯瑶小姐的到来.” “也谢谢你.”顾芯瑶起身,礼貌的和主持人握手,才一抬头,就见脸上妆还没卸的木村穿着演出服靠在演播室门口,引来不少人注目,见录影中的灯熄了,就直直的朝顾芯瑶走来.反手一拉,牵着顾芯瑶的左手就往门外走,嘴里还带着几分怨气的说“昨天晚上为什么不吃饭,走,和我吃饭去.” 顾芯瑶也不反对,只是有几分泄气的开口:“你就这样和我去吃饭?”停下步子,手还是任木村拉着,眼睛却绕着木村上下打转,rainbow这一张专辑是以哥特风格摇滚舞台和□P舞台作为主打,所以木村一身黑色的皮衣,染成白色的中长头发,粗粗夸张的眼线配合黑色的大烟熏,整个人妖娆到不行. 木村锦看了看自己也扑哧一笑,“不过,这个样子,你不觉得你家男人很帅吗?” “嗯哼!够妖娆够妖孽!只是,又不是没见过比你更妖孽的.”看似玩笑的话语却让牵着芯瑶的手一松,又握紧,“走吧,去吃饭.” 芯瑶也抿着嘴,不再说什么的被牵着走. “天啦!导播!看见了没有!Messiah也!刚刚!刚刚!”两人一走,一个实习生就开始尖叫! 演播大厅里的诸位都撇撇嘴!看到了!看到了!原来真的关系匪浅啊!匪浅! “下雨了啊!”钻进车里,顾芯瑶才恍然的开口. “嗯.”木村锦看了眼顾芯瑶,又握住芯瑶的手。“你知不知道明明天气这么好,你的手却在发汗?昨天没有睡好吗?有没有不舒服?为什么又不吃饭?这么直勾勾的看着我干吗?” 顾芯瑶眨眨眼.不去回答,只是盯着木村锦的脸笑道“你们公司还真好笑!上张专辑是男人味,这张就直接变成男人的肋骨.” “嗯哼!那又怎样?”木村锦挑挑眉,抛了个媚眼.“好了,你先在车上休息,到了我叫你.” 顾芯瑶没说什么,安心的点点头,看着木村的侧脸,沉沉的进入梦乡.梦里她看见自己,那个连自己都好久没有看见的自己…… “谦,怎么办,下雨了啊!不能去海边了!”顾芯瑶嘟着嘴,不开心的抱着大大的熊娃娃,一路走一路拖,在书桌旁打转. 电脑前的俊颜抬起头来,望了望窗外渐渐大起来的雨,“这么想去吗?那我们开车去转转也可以.” “不要!”顾芯瑶眼珠一转,“我不去了!在车里转多没意思。” “那你甘愿就这样呆在家里?”书桌前的男子口气带着肯定. “不要!”顾芯瑶带着媚笑,把娃娃扔在地上,就这样直接跨过去,一步一跳的坐上书桌,也坐乱了桌上原本整理好的文件,男子只是浅浅扫了一眼,伸手扶她坐好. 两人一上一下拉着手,彼此对望着. “瑶儿,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笑得很贼!” “有吗?”顾芯瑶眨眨眼,眼角弯起,像是小月亮,“谦.你陪我玩好不好?”一边说一边心虚的眼角乱飘. 不是好事啊!男子点点头,不负所盼的开口“好.” 顾芯瑶一听腾的一下跳下书桌,像只幸福的小鸟一样往房里冲. 男子朝已经被坐烂了的几张财务报表皱了皱眉,直接捡起拧碎扔进垃圾桶.关上电脑,弯身拾起被遗弃在一边的小熊,才闲闲的靠在坐椅上,听着房里稀稀嗦嗦的声响,愉悦的掀起嘴角,他是不常笑的,笑容会让他的脸更添上几分邪魅,可是人的一生总是会有克星的,她就是会有能耐让你笑得停不下来。就是麻烦,他也乐此不疲.谁叫他早就恋上了那一汪如水的蓝眸. “谦,你说好了要和我玩不能反悔的噢.”顾芯瑶蹦蹦跳跳的跑了出来,双手藏在身后,却隐约让人看见摇晃的粉红的大大的化妆包. 男子吞了口气,闭了闭眼,自知厄运. “谦,你答应和我玩,不能反悔的噢!” “不会!” “那我告诉你啊!”顾芯瑶往男子大腿上一坐,头靠在男子怀里,也忘了藏什么,化妆包就光明正大的摆在两人面前,手还不停的拉着拉链玩.“我昨天噢!看了X-Japan的演唱会光碟噢!发现你好有哥特风的潜力噢!光想就觉得好美好美噢!谦,你呵呵!让我画画嘛!我帮你画烟熏妆好不好,很流行的!” 不好!…… 某人一双大眼睛眨巴眨巴的,表情却可怜兮兮,末了还加上一句“你答应我了的!” -- 第3页 “好.” 漂亮的中性容颜,眉宇间的精雕细琢,黑不见底的眼睛,阴柔俊美令人神魂颠倒的美貌,还拥有令人欲醉销魂的声音.他就是莫谦,一个美到极致的男子.于是,在顾芯瑶的处理下,那张俊颜变得更加妖艳,顾芯瑶久久的盯着,移不开眼睛. “还没看够?”莫谦懒懒的声音扬起,使顾芯瑶一怔,却又极快的被莫谦握住手,没了惊吓. “谦,你好美噢!简直倾国倾城嘛!如果你当明星的话全世界不知道会有多少女人和我抢你噢!不过!也只有我才配的上你,我也是倾国倾城噢!可是,谦,你真的是太妖孽了啦!也只有我这么好心,会收了你这妖孽,不让你去祸害众生,我简直是唐僧啊!唐僧!” “不害臊!”莫谦用手指挑了挑黏上顾芯瑶嘴角的碎发.“你不是唐僧,你是专门杀生。” 她笑了笑,脸埋在他怀里“谦,我想睡觉了.” “你先回房,我整理完文件进去陪你.” “你还有很多事吗?” 莫谦温文一笑,“不多.”沉着的口气不像是假话. “我要陪你!”顾芯瑶的言语带着浓浓的倦意. “那就靠在我怀里睡.” 不一会,芯瑶就睡着了。窗外的风在呼呼作响,莫谦微微倾身,取过外套搭在顾芯瑶身上.轻轻的怕惊醒怀中的小人儿. “谦!”一声绵绵的呼唤,让莫谦微微撅起眉,带着几分懊恼,还是吵醒了? “怎么了?” “我要听歌.” “好.”莫谦闻言一笑,拉开左手边的抽屉,取出MP3,调好音乐,轻轻把耳机放在顾芯瑶耳边,看着怀里的女子露出甜甜的笑. 莫谦的味道,温暖的怀抱,键盘敲打清脆的响声,张开眼,那永远不变的侧脸,和窗外似有似无的灯火. 总是听到任何要求都淡淡的说,瑶儿,好. 总是在生气的时候,淡淡的撅起眉头,却又马上隐没不见,像是那一刻的恼怒从来没有发生过,声音却变得极低,弯着好看的眉角,别人都不知道,她却可以知道,她的莫谦生气了. 她的莫谦,她的,顾芯瑶的莫谦…… 木村锦看着顾芯瑶的睡颜,带着浓浓的爱意与怜惜,她在笑,最最纯净无垢的笑,那是多久没有看见的风景. 不忍叫醒她,又考虑到她已经饿了一天了,最终还是轻轻的推了推肩膀,“芯瑶,别睡了.” “嗯!”谦工作完了吗?一睁开眼,对上木村的眼,有几分错愕与失望,又马上隐没在一汪深蓝的湖水中.口中带着抱怨“真不想醒过来.” “那是让你饿死吗?” “不要紧,死在你车上还可以上新闻,算是成名了!” “你嫌你还不够有名?那明天告诉媒体,你要嫁给我好不好?一定是头版。” “你以为现在的人还那么好骗?好了.下车吧!”顾芯瑶解开安全带,先下了车. 是真的不想醒呢!莫谦啊!她的莫谦! 因为他,谈不了情,说不了爱.就这样呼吸着空气,想着也许它曾经经过你,就这样藏着浅笑,贪图你那一点点气息,局促的活下来,忘不掉,走不开,留不住,只是,情深奈何,缘浅自知. 是什么时候读得那首诗,傻傻的一遍又一遍,靠在你怀里,最终成了萦绕一生的咒,再也绕不开. 情人双双到庙来,不求儿女不求财. 神前跪下起过誓,谁先变心谁先埋. 是变不了心,所以就死不掉吗?疼呢,哪里都疼.我不爱你了,要这么说吗?疼呢!说不出口呢,说不出口.带着思绪面无表情的跟着木村后面。依旧清冷的脸,是所有人都知道的冰山美人的表情,却没人知道,那是悲伤。 “芯瑶,这里不错吧?”木村痞痞一笑,指了指这家新发现的西餐馆. “呃?什么?”顾芯瑶茫然的顺着木村坐下,带着几分困窘. “不舒服?”木村锦察觉到顾芯瑶的心不在焉,习惯性的伸手往顾芯瑶额上探.探不出个所以然来,才耸耸肩,带着几分邪笑的开口,“看傻了,这家店不错吧!” 确实不错!带着浓厚的中世纪欧美宫廷风味,水晶吊灯,每张餐桌前的水晶珠链,不但有美观性而且保证了客人的私密.金碧辉煌,对,可以这么说,只是,再仔细一看,每张桌上用来放menu的红木架上却隐约刻着诗句,墙上的装潢中带这强烈的中国风,却不显突兀.顾芯瑶心底带着几分喜爱,却不客气的回嘴:“你骄傲什么?你家开的?” “还真不厚道,很喜欢吧!据说每张桌上都有一句不同的诗,你看看,咱这是什么?不过这还真不是我开的,不过要是你真喜欢,哪天倒是可以查查老板是谁?问问有没有合作意向.” “你是想带着RAINBOW砸店吗?不说别人,就说风,你觉得风会理你?”顾芯瑶把menu推给木村锦,把精巧的红木架拿了过来. “你说的对!老板不合作的话,砸店也可以.”木村锦一个响指,帅气的甩了甩头发,点单. 顾芯瑶微微一笑,“真是喜欢也轮不上你来谈,我自己来就好,话说,什么东西在朋友口袋里,还是没有在自己口袋里自在,你说是吧?” “芯瑶你这是在伤我的心,我们还分什么彼此,你不知道我的心时刻是为你跳动的吗?” 本想回嘴的芯瑶,看清了红木架上的诗句,撇撇嘴把红木架扔给木村锦. 他帅气的一接,“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把红木架摆一边,问道“这诗不好?” “不好.”顾芯瑶断然的开口“我以前真的很感动于这句诗,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该会是多爱才说出这样的话啊!可是,后来我才知道,作这首诗的唐代才子云稹刚咏完这首诗转过身却与名妓薛涛卿卿我我。你觉得这样的人会有几分真情几分真意。可是,更可笑的是,在薛涛的‘空结同心草,不结同心人’的悲叹中,云稹却另娶她人,真是讽刺.所以你说,这有什么好的?亏得有那样的文采,却是这样没有真心实意的人,都说女人是男人的肋骨,我说那样的男人肋骨是多了去了,要我说,真可能是得了骨质增生。”顾芯瑶的嘴角带着讥讽,却又带着几分无奈. -- 第4页 “芯瑶.”木村锦沉下眼,刚要说什么,却被一阵手机铃声中断. 顾芯瑶接起手机,看清来电的号码,却又颓然的把手机搁在桌上,带着几分抵触.任铃声响着,也惊扰了餐厅的其他客人朝这边看过来. “谁?”木村锦看向来电显示,“你姑姑的电话,不接吗?” 顾芯瑶垂着首,摇了摇,深蓝的眼底带着扯不清的纠结. “我不知道你和莫谦的事情和你姑姑到底有什么关系,但是已经两年了,你该接她电话了.”木村锦伸出手按下接听键,把手机郑重的放在顾芯瑶手心. 手心一触,顾芯瑶的眼底带着疲惫,闭上眼接起电话:“姑姑.什么事?” “明天早上银行对三大集团的土地合作案,董事会要全部出席.” “我派秘书去.” “既然回来了,芯瑶,你应该知道你该做什么.”电话那头的声音语重心长. “嗯.”芯瑶点点头,发出个单音。没有更多的话语,简单的公事,她挂了电话。 “没事了?” “嗯.”顾芯瑶回过神来,指了指空空的红木架.“menu呢?我还没点呢!” “我已经帮你点了.” “我说过,”对上木村锦认真的眼,顾芯瑶皱皱鼻子,坐直身子。没有说出下面的话.我不需要别人帮我…… “芯瑶.” “嗯?” “你还忘不了莫谦吗?”木村锦坐直身子,满眼的认真. “我.”顾芯瑶语塞,对上如此尖锐的问题,眼底满是狼狈和无措,她在心底想了这个名字一千遍一万遍,却总是没有勇气说出来,她是胆小鬼,她知道…… 木村锦看着顾芯瑶的反应,是自己问的太直接了啊!带着几分自责,却又不想再让她这样下去,一个人,总不能为了一段逝去的恋情追悼一辈子,于是,他紧紧的握住顾芯瑶来不及缩回的手. “他给你带来那么大的伤害,你看看你自己,你还爱着他吗?还是,他给你的伤害大到你不再相信爱情.那么,一直到现在,你愿意相信我一次吗?我想爱你,如果我早一天认识你,我真后悔我没有早他一天见到你,也许,那样你爱上的就是我.可是现在他已经不在了,不在你身边,不在你生命里了,可是,我还在。知道为什么我要组rainbow要叫Messiah吗?因为你曾经带着最美好的笑,在那个雪花飞舞的冬天对我说,音乐是这个世界上最纯净的灵魂.因为我想让你重见光明,让你听见声音,我不想当上帝主宰谁,只想当你的上帝,让你死而复活.” …… “芯瑶?你怎么在这.”顾芯瑶用带着手套的双手捂着脸,奇怪的看着朝自己走来的木村锦.他不是回日本了吗? “大点声.”顾芯瑶带着几分困恼,朝木村锦靠了过去. “没听见我刚刚说什么?”木村锦挑挑头发,帅气的笑.“到冬天就失聪了?” “现在听清楚了啦!我是在听歌好不好?” “到底是什么歌让你这么冷的天在雪地里捂着耳朵傻笑的转圈圈,那么好听?” “才不告诉你!音乐,可是世界上最纯净的灵魂!它陪人哭,陪人笑,给人幸福,是最善良的.原来你都不懂哦!”顾芯瑶嘴角带着会心的笑,美丽的大眼睛笑得弯弯的,带着几分调皮,像是永远不灭的月牙,直到离开,他都看见那个美丽的女孩,捂着耳朵,偶尔伴着音乐转几圈,嘴边荡着甜甜的笑。也就是那一天让他永远都记得,在如此寒冷的冬天看见的那美好如春的风景. Messiah,万能的神,圣主耶稣。刚出道时这个名字引来了漫天的骂声,他却不愿改,Messiah,那个能够让盲人重见光明,聋子重新听见声音,死人复活的万能的天神.在眼睁睁看着自己眼前最美好的春天如叶凋零的时候,他多希望,自己心爱的女孩啊,就当她的上帝,给她幸福,一生一世.生生世世. …… “我和莫谦不是在B大认识的.”相较与木村锦的错愕.顾芯瑶却是压抑着, 但还是用柔柔的声音在叙述着,好像那些只是别人的故事, 却不知道自己嘴角偶尔沾上的笑, “你是没有办法比他更早认识我的,那么大的爱琴海啊! 有一座私人小岛,小岛上很美,葱郁的树,多样的花,小船,还有大大的石头, 听姑姑说,父亲去的话一定会坐在那块大石头上面钓鱼,很多奇怪的鱼, 好多年以后我看到一张照片, 父亲举着一条鱼,长长的,黑黑的,却带着红点,很吓人, 大概就是在那钓的.那座小岛上有两栋别墅, 相邻的,只是用最普通的篱笆围着,周围种着许多花树, 有用木桩做的小凳子,还有可以把人荡得很高的秋千, 上面缠着绿绿的树叶,偶尔被人插上几只路边掉落的鲜花, 还有,那永远不会让人忘记的曼陀罗花,总是在月光下莹莹亮亮的摇来摇去,我的小脑袋也跟着摇。 看着那么大那么薄的花吊在那长长的花柄上,风一吹就又成了铃铛.还有那总是轻扣窗棂的说不出名字的鸟。 后来,我也学着它,敲对面屋子的窗棂,那一叩,就叩出了说不清的变数.” 顾芯瑶垂下头看着灯光洒下的一片片金黄,不看木村锦紧皱的眉头, 浅浅的说着“那其中的一栋别墅,就是我们家的,父亲的朋友送给他的结婚礼物,你想知道那个人的名字吗?” 顾芯瑶掀起嘴角, 满是嘲讽和无奈,“莫询,台湾三大金控之一的莫氏金控的执行长,莫谦的父亲,所以,我四岁的时候就认识莫谦了.” -- 第5页 不知道在压抑什么,也不知是什么在发酵, 然后一直沉,一直沉,却不见底,心在疼,一直搅动,绞刀一样. …… “你是谁?”四岁的顾芯瑶淘气的敲着对面房子的窗棂.却惊醒了卷缩在沙发上的男孩,芯瑶却没有被吓着转身跑开,反而敲得更用力,小岛上都没有人,她终于找到人和自己玩了也!那个哥哥好漂亮,眼睛好黑好黑,像个洋娃娃,只可惜男孩瞟了一眼自己又闭上眼躺下,芯瑶见了有几分生气,小嘴嘟了起来,敲的更用力,手心都拍红了,最后学电视里看到的,捡起了石子就往玻璃上砸,然后挣扎着想要爬进去,找小哥哥玩. 可是四岁的芯瑶真的好矮,而且一点力气也没有,怎么样也爬不上去,好伤心!好伤心! “你是笨蛋吗?”身后传来虽然带着稚气却冷冷的声音. “55555~不是!”小芯瑶一边流着眼泪一边回头,却又忘了自己挂在墙上的手,重重的摔在草地上. 五岁的莫谦看着摔在地上的小人,整张脸全部皱在一起,可怜兮兮的垂着头,小脑袋瓜子像是要塞进自己怀里.小肩膀一抽一抽,又突然停下来,仰起头,一双漂亮的大眼睛在看清自己以后笑的眯成弯弯的月牙,蓝色的眼睛清澈的像爱琴海的蔚蓝,缩回双腿,用稚气的声音高声的大叫:“大哥哥,陪我玩.” 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个向来早熟冷清的男孩,牵起了女孩的手,就这样有了牵绊. …… 轻摇着头,让自己不再沉浸在记忆里,抬起脸,极其认真的对上木村锦“所以,没有早不早到,晚不晚到。木村,有的事,注定了的,没的选的。” “所以,你们已经分开了,就是遍体鳞伤。也已经两年了,芯瑶你也该开始你的人生了,不是吗?我会爱你,所以,芯瑶,做我的女人.”木村锦桀骜的性格又占了上风,他不想等,他要堂堂正正的保护她,用她的男人的身份.两年前的顾芯瑶什么也不说,就是听见莫谦的名字也会剧烈的颤抖。现在,既然已经可以平和的说着一切,那么“你既然已经释怀了,那么做我的女人.” “木村.”蔚蓝的眼睛坦然的对上木村锦。却又闭上眼,极其认真的开口“我是永远爱他的.” 木村锦不可置信的瞪着芯瑶,突的放开手,带着几分恼怒,不知道是气芯瑶还是气自己。“你这个笨蛋!”不知所措的,转身冲出了餐厅. 回首间,顾芯瑶看着藏在暗处的相机,眨了眨眼,低头拿起餐具,看着对面未动的食物,叹了口气,“真可惜.” 坐在那里,没有干扰的填饱饥饿的肚子.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从容优雅. 她早就学会了隐藏,木村的话没错,笨蛋?她确实是啊!因为那场爱情变得又聋又哑,又因为交际生活学会了装聋作哑,到现在已经是若聋若哑,如痴如醉. …… “瑶儿?”莫谦盯着夏奇拉酒店的大门,若有所思的开口. “手好冷.”顾芯瑶瞄了一眼装点的华丽的酒店大门.眉一挑转过身拉着莫谦往反方向走,笑笑,调皮的开口.“你是在担心,妈咪只有我一个女儿吗?你安心啦!我很喜欢夏奇拉的啊!我去环游世界都不用找地方住的噢!你不是说,喜欢一件事情就可以把它做好吗?我是很喜欢它啊,这样不就好了!” 就知道!莫谦拉着顾芯瑶的手放进口袋里.“你还真不担心它倒了?” “有你啊!你在就好.”顾芯瑶眨巴着眼睛,已经钻进口袋的小手也不安分,小指头左戳戳右戳戳.做完了坏事,还老大不爽的抱怨:“你都不痒的噢!” “是痛,你太用力了.”莫谦皱皱眉. “呃,你都不说的噢!”立马收手,暴动的小跳蚤成为安分的小绵羊.心虚的垂下头,没有看见男子眼底一晃而逝的笑意. “谦!”声音甜到发颤. “说吧!”男人认命! “我想吃冰淇淋也!我们一起吃冰淇淋好不好,在这漫天的雪地,我们两个绝色美女.呀!谦!你戳我干吗?我难道不够绝色吗?你难道不绝色吗?还是纯天然的!而且我们不算绝色的话,别人都不要活了好吧!像我们这样倾国倾城,很稀少的好吧!” “嗯,稀少!”男人的眼里流泻出淡淡的笑意。 “还有嘞?你就只说三个字噢?”跳蚤也是和蟑螂一样坚强的生物.某人又开始戳戳戳…… “我们先把车开过来,再开车去买冰淇淋好不好?瑶儿.” “好啊!真的好冷噢!我也不想逛了!我们去最好吃的那家好不好?”是谁嚷着要逛的! “好.”人的亲密,不在于多久的时间在一起,而在于那一分一秒的默契,很默契. 顾芯瑶拉着莫谦就往停车场跑,激动的往车里一钻,却不见莫谦进来.一个人在后车厢不知道拿些什么. 莫谦一进车里就把一双棉鞋递给顾芯瑶“把鞋换了.” “嘎?” “你的皮靴全湿了.” “没关系,买过不双就好了.”顾芯瑶摆摆手,解开围领顺手扔向后座. “那好,我明天去趟医院.” “去医院干吗?”顾芯瑶停下理头发的动作.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莫谦. “帮你再买一双脚丫子.”莫谦声音极轻的说着,车子开出了停车场. 顾芯瑶的大眼睛越睁越大,越睁越大,突地双眼通红,“5555555!我好没良心,你那么关心我的脚丫子,我还不在乎,55555555!莫儿你好好噢!5555!我换!我马上换!”安分的小绵羊带着感激涕零. -- 第6页 “瑶儿.”莫谦的眼底带着笑,看着芯瑶乖乖的埋头换鞋,自己会难过都不知道吗?还吃冰淇淋,不怕生病吗?是谁听见医院吓着满街跑的? “嗯?”顾芯瑶拍拍穿好的棉鞋,嘻嘻的笑.好舒服! “把你左手边的胃药拿出来给我.” “嗯!给你.”顾芯瑶动作利落的从车里拿出胃药,又开始翻车里的CD,偶尔对着歌名哼两句.唱错了,就发出咯咯的笑声. “水给我.” “嗯,给你.”送水的动作却顿在半途中,把水往怀里一收“谦,你要胃药干吗?你胃病又犯了?”CD扔一边,什么都没宝贝谦重要. “只是昨天有些不舒服.先吃两颗.”莫谦作势要伸手拿水瓶. “那你还和我找冰淇淋吃?”你就不想你自己的噢! “没关系,吃药就好了.”温润的声音好听到让人想闭上眼. “回家!”连胃药一起抢过来最好!没病不能乱吃药的!药又不好吃,冰淇淋好吃!555!冰天雪地!俊男美女!冰淇淋,多美好啊!美好!呃! “什么?” “回家啦!其实冬天吃冰淇淋好蠢的啦!我不是关心你噢!你既然现在胃不难过,就不能乱吃药知不知道!我不是关心你噢!只是,反正你是我的啦!”越说头越低. “好!”莫谦摸摸鼻子. “你怎么停车啦!你亲我干吗啦!你不开车噢?回家啦!”某女尖叫! “到家了,瑶儿.”莫谦抱着顾芯瑶的动作却不变.紧紧的,很甜美. “这么快?”好奇怪噢!冰淇淋离家这么近吗?不是在和家相反的那条街,相反的……相反的……哪里来着. “傻瓜.”莫谦温文的笑着,只是微微的嘴角上钩,顾芯瑶却晕了头,“谦!你真的好妖孽噢!我脚软了!’ “我抱你.” “嗯.” …… 莫谦啊!外面下雨了,越来越大呢!就是在同一座城市,也会有不同的天气,你那边天气好吗?…… 顾芯瑶扣扣桌面.招来服务生.顿了两秒才开口,收起迷茫,又成了一贯的骄傲,冷然. “小姐,你这里有冰淇淋吗?我要抹茶味的.”象征性的问问,带着肯定.领导者的口气. “有的,请顾小姐稍等.” 嗯哼,木村果然让自己声明大噪,那停不下的绯闻,就算是给夏奇拉做免费广告,这么想吗?呵呵! “谢谢.”突然感觉到灼热的目光,却没有回头,反正已经习惯了。看着端上来的冰淇淋,尝了一口,胃就开始抽疼,一下又一下,让举起的勺又顿住,最终无力的放下,是不是有的时候,没有口福也是一种罪过.嘴角勾起一道嘲讽的弧度.“小姐,结帐.” “外面还在下雨吗?” “是的.顾小姐.需要我们帮您叫车吗?” “不用了,这栋大楼二楼是商场吗?” “不是,最近正在办画展.是一些年轻艺术家的画,其中还有一些大学生的优秀作品,据说所有的收入会捐给慈善机构.” “嗯哼!谢谢,我会上去看看.”优雅的礼貌性微笑.却不带一丝情绪. 她是夏奇拉的总裁,是顾家的女儿,所以,不论多么悲伤,不论自己是不是被抛弃的那一个,都必须,必须有足够的骄傲与坚强.必须有. “顾小姐!” 顾芯瑶优雅的回首,前额落下几根刘海,却淹灭不了绝代的风华. “还有事.” “不好意思,顾小姐.耽误您一点时间,请您留下一首诗或者几句钟爱的诗词好吗?我们会把它雕刻在您所看到的红木架上,寄送给您作为礼物.” “嗯哼?”今天是到诗友社了吗?到一处背一段?全世界都知道她这个连锁酒店的总裁学的不是经济管理了?“那回桌上写吧.”顾芯瑶点点头,带着外人不易察觉的不耐,只是屈从于那双眼睛,面前这个女生不大不美却澄净的眼睛,那双眼睛那么眼熟,那么眼熟,却在自己身上早没了影子. 写下一首诗,带着过往,带着无奈,现在她真的没有办法再写出那种激进的诗句,赞叹着花好月圆,带着那似曾相识的澄净眼神. 只能穿戴着傲然冷肃的气息,写下那凄然的文字,像是写别人,不是自己. “第一最好不相见,如此便可不相恋。 第二最好不相知,如此便可不相思。 第三最好不相伴,如此便可不相欠。 第四最好不相惜,如此便可不相忆。 但曾相见便相知,相见何如不见时。 安得与君相诀绝,免教生死作相思。” 这诗很长,年少的自己觉得绕口,只读了两句便作罢,记性也不好,偷工减料就记得第一句,就扔在一边.无事时重复念了几遍.却引来莫谦,他放下手中满是繁杂数字的书本,走了过来.只记得那时候,一双纤长的手指捡起那本诗册.男人极尽魔幻般的声音轻轻的诵着,像是念过上千遍那样熟悉,久久之后,一声重重的叹息.自己被环住,收紧,随后听见那世间最美好的乐章“瑶儿.有你真好.我是幸福的。” 现在,没有我,你还幸福吗?…… “就这样,不用寄给我,过些日子我会再来.”望了眼融化成汁的冰淇淋,化了,变了,却还在那里,失不掉啊,失不掉.不徐不慢的说完,终于离开. 外面下着雨,却不打雷,淅沥的雨是没有节操的,点点的击打,心情好,那是乐章,心情坏,那是烦心.不想回家,不想见到文件桌.索性买票.看场静然的画展. 人不多,零星的几个,却是成双,间或间小声的议论,有一面墙上都是画的花,望着那最大的一幅画,芯瑶顺着走过去,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如果有阳光洒进来,一定会有长长的剪影,像是死去的花,死去的人,鲜亮,却不活,生机,却是表象. -- 第7页 那花,没了躯壳,是死. 那人.拥有躯壳,未必是活. 那幅画足有六英尺宽,垂着头的,仰着的曼陀罗花,花色纯白,却不亮,国画的笔触,潇洒却不亮丽,带着水墨,仿佛将残.很萧条.顾芯瑶嘴角笑笑,咒了一声“又是哪个伤春悲秋的?” …… 那一年岛上一场大火,把房子烧了,私人小岛上又会有多少人,零星的几个保姆厨师都忙着给房子救火忙着打卫星电话忙着逃生自救,只有莫谦,他找到躲在角落里的自己,小小的身子就那样互相依靠着,他第一次温和的和自己说话,他说:“别怕.” 然后房子都烧没了,靠着房子的好多树都被烧死了,一个厨师也被重度烫伤,大家都等着人来救援,火还在烧。可莫谦就那样,他就抱着自己,两个小身子卷缩在已经被熏得焦黑的曼陀罗底下,仰起首,明月就倒映在一个个焦黑的柱子上,还有满目的断痕残瓦,房子边的小草都被烧的一根不剩,大人们都被吓哭了,只剩下疼痛的哭喊声一阵又一阵……可到现在,自己还始终记得,在那个夜晚,在那个温暖的怀抱里,隐约飘来的那淡淡的香气,在那一片废墟上,曼陀罗却没有死,焦黑的样子却开了花,□却重生的曼陀若,很香很香,是许多个夜里,都可以闻到的花香,像是不死,不会死去的执着.…… 顾芯瑶喜欢花,却不会种花,种一株死一株,小号辣手摧花. 后来莫谦说.“种花,有点像教小孩,要早早铺路.你都是个调皮的孩子,怎么带好孩子?”那话温温润润的,很宠很宠. 于是,男人开始每天沾花惹草,窗沿上的,桌边的。全是男人的孩子,长的很好,总是照着时节开花,开出那种最美丽的花. 她总是不记得花名,总是蹦着跳着指着说:“那花真美.”转眼就忘了。可男人却默默的记下花名。.适宜的季节,那些叫不出名字的花朵总会突然出现在自家的花园和房间. 于是在那分离的最初,她总是买上一盆花,不论那是什么。 她不浇水,不照顾,静静的等它凋谢.有的时候和干枯的枝干一起哭,看见它断掉,变得白白的.又变黑,然后烂掉.还有那些结好的花朵,她就那样冷情的看着它整朵的枯掉,花瓣再也拼不回原来的样子.她要他知道,没有莫谦,都会枯掉,什么都会,她要他心疼,要他回来,可是,他不回来了. …… 好累.顾芯瑶额角冒着冷汗,低头看了看掌心,像是不经意的抹去手心的汗渍.苦笑一声,她没心情赏画了,抬眼看向角落里的沙发,从容的姿态走过去,像是心不曾抽痛. 疼痛和悲伤会让人遗忘掉周遭的一切.最终座在一边,顾芯瑶忘了防备.有了困意,一不小心,就睡着了. 莫谦从一开始就看见她,她的头发还是那么乌黑,和蔚蓝的眼睛在一起却不突兀,他是那么想她,两年了,她在那里,缓缓的走近,眼底带着惯然的漠然.自己心中却涌出不变的凄然.终究是恨啊.恨他吧.当初,如果当初…… “我是永远爱他的.”他清晰的可以听见,俊美的脸上划过痛楚,却又无能为力.他看见木村锦那一瞬间握紧的拳头,有人爱她,他早知道,只是瑶儿,你什么时候才可以让我放心,真正放心的放开你? 那首诗,隔了多少年,再放在手心,看着那细腻的笔触,细细的读下来,却如此烫手,不再是旁观的感叹,而是悠悠的无奈. “莫董是对那个女人有意?” 莫谦不说话,一双好看的眉微微挑起.手中依旧拽着那张写满字的纸条,带着温和的笑,斜靠在沙发上,用最优雅的姿势. “莫董不知道吗?那就是顾芯瑶!听说和日本木村家的继承人关系非同一般,平时傲慢的很啊!年轻又漂亮,就是不知道裙下之丞会有多少!莫董要是喜欢,呵呵,玩玩就好,别被带了绿帽子.” “是吗?”莫谦一双黑不见底的眼睛,闻言淡淡一笑,轻吐出两个字却不带温度.像是突然忆起什么,幽冷犀利的开口:“刘总,听说你们和建钢集团的投资案出了些资金问题.” 刘总脸色一变,“没有的事,没有的事,谣言,谣言.”说着却几乎坐不住. “那就好,我是怕自己也被流言蒙了眼。有刘总的话莫谦自然放心,只是,贵公司提的合作案,还是缓缓再谈.”淡淡的笑有些苍渺,细言细语的柔声道,不去看身子一松,瘫坐在一边的人,点点头,转身离开,只是漂亮的容颜染上一抹阴霾,顺着女子的影子,朝着二楼的画展走去. 当莫谦找到她的时候,她白皙的玉手轻轻交握,垂在细嫩的双腿上,明明睡着了,眼角却带愁,惹人怜爱,却又带着防备.他盯着她右手上的银镯,不知为什么眼里心里满是刺痛. 他先是愣了愣,随即走近她,知道她睡熟了,迟疑的伸手,爱怜的将她脸旁的几缕发丝轻轻地撩开,她竟然笑了,睡梦中绽开甜甜的微笑,莫谦眼神放柔.静静的望着她.她的头发还是那么长,只是一头直发变成了□浪的卷发,她是酒,永远只会更加香甜. 没有唤醒她,只是坐在她身边,有人经过时,无声的比起食指,希望对方能放轻音量,让她拥有一个纯净的美梦. 好久,好久没有睡得这么熟,好久没有. 顾芯瑶睁开眼,深深的呼了口气,一直到走出画展的大门,一路都有人对她微笑,甚至有倾羡的目光,她虽然奇怪,也都礼貌性的回以甜美的微笑. 诚如相见 外面还下着雨,她的心情却出奇的好,因为睡了好觉了吗? 走出大楼刚拿起手机,正准备叫司机来接自己,却看见不远处站着的傻瓜,和围满的人群. -- 第8页 “木村?”顾芯瑶愣了几秒,才把手机往包里一扔,惊异的跑过去.溅起一身雨水“你怎么在这里?” “我在等你.”木村锦一双眼紧紧的盯着顾芯瑶,生怕她跑不见了.像个孩子一样瘪起嘴:“我以为你不见了,不要我了,我打电话给你你都不接.”像要哭了似的,“对不起.”声音有些僵硬,却又紧紧扯着顾芯瑶的双手,怎么也不放开. “我只是关机了.” “你不是不理我了?” “不是.我们不要淋雨好不好,我冷.”顾芯瑶全身冷的发颤.低垂着眼开口. “我送你回家.”像得了糖的孩子一样,木村锦拉着顾芯瑶就往停车厂跑. 到了家门口,顾芯瑶却没有下车的意思,头发躺着水,湿透的衣服变得更湿“你就一直这么站在门口淋雨的吗?木村.” 木村锦没有回答,却是眼中闪着光彩.“明天晚上是HBS年度音乐颁奖典礼,你一起来好不好?” “好.”顾芯瑶闭着眼点头,她拒绝不了啊,这世上,这两个男人,一个是理不清,一个是还不完.而每一次看见木村就好像看见自己,看见放不下执念的自己…… “那么多人看着,你也站那么久?” “他们以为是拍戏啊!” “呵!歌迷最好骗是吧?” “才没有,我很爱他们,没有他们就没有我.” “好冷噢,木村,你后车厢不是有演出服吗? 到我家把衣服换了吧.” “你真的不生气了吗?我莫名其妙的扔下你!” 她耸耸肩“不买账算了,我冷死了.”顾芯瑶忍着疼打开车门,走进大楼. “你这女人,等等我!”木村锦拨拨头发,帅气的追上来,拎着一袋衣服,一手搭着顾芯瑶,对着顾芯瑶的脸颊深深一吻“我真笨,你不是现在就清清楚楚的在我身边吗?那我还纠结什么?你是我的.本来就是我的。” 顾芯瑶身子一颤,无力的掀起嘴角.这世上,死脑筋的人不是只有自己一个,她知道。 “感冒了?”走进会议室,顾宣看了眼已经坐在一旁的顾芯瑶,轻声的说. “姑姑.”顾芯瑶疲惫的点点头.“我一副病相吗?” “不是,是艳光四射.” “那你怎么知道我感冒了!” “报纸写的很清楚啊!”顾宣娇媚一笑,双手搭在桌上. “我已经可以猜到那些报纸又八卦什么了.看图说话,幼稚园小孩都会的把戏。”顾芯瑶耸耸肩,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助理进来发放好文件,顾芯瑶收起疲态,展现的依旧是骄傲与自信. “你真的不爱他了吗?”顾宣却收起笑,眼底带着隐忧. “姑姑,你问得太多了.倒是你,没有中意的男人吗?总惦记着我还不如惦记着自己更好些,爹地如果还活着可能已经急着整天跟着你,非把你推销出去不可。”顾芯瑶避重就轻. “胡说!瑶儿,我更喜欢那个天真无邪的你!累了就累了,恼了就恼了.你何必,让自己那么辛苦?”顾宣语重心长语气中,满是关心.依旧自说自话。 顾芯瑶听了,却像刺猬一样,激动的回嘴“不要叫我瑶儿。”对上顾萱忧郁的眼,才缓了缓,坚定的说:“我不喜欢听别人叫我瑶儿……是你告诉我,顾家的女儿应该有的责任,就是,永远都不能倒下.”声音很尖锐,却又无力,顾芯瑶敲敲桌面,看了眼涌进来的其他董事和公司职员,一一微笑点头,控制好音量,娇媚一笑.“姑姑,谈谈这个土地招标案吧!怎么还没开始,那三家集团的代表呢?” 话音未落,莫谦就走了进来,优雅的落座在顾芯瑶斜对面,惹来顾芯瑶本能的一颤. 莫氏企业,是台湾的商界巨擘,在国际商场也是属一属二的龙头老大,名下的工厂集团横跨各个领域,都是骄楚.有莫氏她并不奇怪,早在来台湾的时候,她就有过和莫谦碰面的心里准备,只是,还是不舒服,心里很不舒服…… “莫董,好久不见.”顾芯瑶第一个站起来,伸出手,简单的一个握手,她却掐的他紧紧的,像是希望能够深入骨髓,我好想你,她想这么说,却只是微笑着,他的表情不变,从容的带着笑,依旧是绝美灵秀到极处的男子,他不是凶厉的人,却不是任何人可以随意掌控的.他笑,却不到眼底,只是她知道,她掐疼他了,他却不动,任她的动作,眼神却温暖的,笑在心底.看着这样熟悉的人,渐渐怨念也熄了.无力松开手, 不顾满会议室的惊异,“还是你最好看.”对着莫谦,就这样自然的开口。 还记得那个时候,莫谦总会静静的听着她的话,听着她一遍一遍说着“还是你最好看,还是我家莫儿最好看!”他就宠溺的环着她,满含深意的倾吐:“傻瓜,不完美反而人.”…… 周围的人听了芯瑶的话却吸了一口气,除了顾萱依旧老神在在,其他人心底都在打鼓。莫董没生气?莫董不是最讨厌人家议论他的长相?这个绝媚的男人竟然只是笑笑,点点头,坐下.奇了! 长久又暗藏波涛的会议就这样开下去,顾芯瑶泰然的听着,却是长时间的盯着莫谦. 只是莫谦更加泰然,他是永远不会顾念别人的眼神的,他不像木村,有人看着他,他就会故作潇洒或者回眸一笑,更或者明显的不耐,他不会.他会泰然而有风度的走过去,依旧做着自己的动作,礼貌到似乎是真的没有注意到周遭的一切,却又确确实实把你忽略.就像他可以前一天对你笑脸相迎,第二天就让你身败名裂. 是相处久了所以相像,还是,因为分离所以想报复,想知道是什么样的人可以那样简单的就粉碎掉扎了根的爱,所以渐渐变得和他一样冷血奸滑,学着他,像他一样站在高高的地方,吹着冷冷的风,傲然的不带一丝温度的,但最终还是不如啊,顾芯瑶怎么可能比莫谦厉害呢?不可能. -- 第9页 两年了,再一次见面,你怎么可能这么坦然? 顾芯瑶越来越不能去想,越想就越疼,像是无法呼吸一样,只差那么一点. “芯瑶,你怎么了?脸色这么白?”顾宣若有所思的看了眼莫谦,又再一次把目光放到顾芯瑶不正常的脸色上. “可能是会议开太久了里面空气不好,再加上有点小感冒,没什么的.”顾芯瑶笑一笑,松开腻着汗的拳头,旁落无事的欣然微笑. 顾宣握了握顾芯瑶的手心,暗暗的使了些力气,暗示只要再等等就好,果然,会议在顾宣几句话之后,就草草结束,三家公司对于土地的投资项目不具体,资金不明确,所以需要改日再谈. “谦.”顾芯瑶终于还是开口了,在莫谦就要迈出会议室的那一刻. “顾小姐,还有什么事.”带着和气的笑,和气却又疏离,顾小姐,呵呵,好一句顾小姐.顾芯瑶闭眼,无力的摇摇头:“莫董,慢走.”望着自己垂下的手,右手腕上的凤眼在阳光下格外的猩红,她在问自己为什么回来,为什么来这里,其实她还是忘不掉吧,她把身体赶快养好,那么努力的活下来,只是为了抓住那么一点点希望吧,想要抓住和莫谦重来的希望吧…… HBS年度音乐颁奖典礼上, rainbow的精彩演出赢得阵阵掌声, rainbow的象征色是红色,顾芯瑶在电视前看到那观众席上一片片红色海洋,简直就像是rainbow专场的演唱会. 一下舞台木村锦麦克一关,就往休息室的化妆台上一甩,风是贝司手,两年前木村锦遇见他的时候,他就站在墙角,弹着贝司唱着歌,流着眼泪,木村锦抱着已经昏迷的顾芯瑶慌张的叫着他,他却不理会,直到不耐的抬眼,看见脸色苍白触目惊心的芯瑶,竟然把贝司一摔,抢着抱过顾芯瑶,大声的对着木村锦吼:“快去开车.”从那以后他们便成了铁哥们,风也是很俊美的,但却像是那种永远可以和黑色的布景合成一体的样子,他是忧郁的,就像芯瑶醒来看见他,用很迷茫的眼神,然后淡淡说了一句话:“你的眼神,很悲伤.”到现在,歌迷给他的别名就是悲伤之眼,拥有悲伤之眼的风神. “芯瑶也许身体不舒服,你昨天害她淋雨了.”风不同于其他队员,没有噤声,也没有放下手中的动作,头也不抬的开口. “芯瑶要来吗?在哪?在哪?” rainbow的又一名成员林楚雨打开休息室的门就往外探.手里没一会就抓起一包零食,啃了起来. 键盘手刘子末把林楚雨一拽,往休息时里一拉,小提琴手肖莫笑手一推关上门,动作一气呵成. 还不忘数落:“白痴!外面全是记者,你还开那么大的门?”话还没完呢,木村锦就一溜烟出去了,门还开得大大的.肖莫笑指着林楚雨的手一顿,不自在的清嗓,“门开了就要关好,呵呵!”老大犯错不是错.呃^ “变色龙!”某人被群殴. 木村锦到达顾芯瑶的住处,一抬眼就看见顾芯瑶卷缩在沙发上,大步的走上去马上探了探她额头的温度,这样还不放心,又蹲下身子,彼此抵着额头,确定没有发烧才松了口气站起来. 电视里还是颁奖的画面,看见自己的位置是空的,风坐在旁边,手拿着奖杯欣喜却不愉悦,不像身边笑咧了嘴的另外三个家伙. 他关上电视,居高临下的看着熟睡的顾芯瑶,像是婴儿回归母体的姿势,倦缩着。他们说,这样的睡姿是因为没有安全感,是这样吗?木村锦用指尖轻轻的扫过芯瑶的眉. “你失约了,可是我不生气,因为你在看着我.今天的会议顺利吗?你是很累吧,来,我抱你回房间,在暖暖的被窝里,好好的睡一觉.对不起,昨天让你淋雨了.我谁也没告诉,我一个晚上没睡,就是怕你生病,所以烟熏妆还是好啊,挡住我的黑眼圈.芯瑶,晚安.”为顾芯瑶盖好棉被,刘锦栋轻手轻脚的离开,满足的微笑. 门锁的声音一响,芯瑶就睁开眼睛,说不清在想什么,眼睛睁得大大的往天花板上瞪,却还是有泪水.垂下目光,盯着自己的手机屏幕,莫谦两个字明晃晃的在面前,却怎么也按不下去,傻瓜,傻瓜,全是傻瓜…… 回到庆功宴现场的木村锦春风满面,突然手机响起来,带着无比欢愉的微笑,是顾芯瑶发来的短信. “我见到莫谦了.”短短六个字,天翻地覆.他收起笑,走向后台,风在那里,依旧是坐在墙角,最不起眼的位置,僵硬的开口“风,我们谈谈.” “说吧.” “她见到莫谦了.” “那又怎样?” “她说,她这一生都会爱他.” “所以,你会激动到忘记对她的保护和谨慎,让她淋雨?让她生气?” “对不起.”木村锦无力的抓了抓头发,无力垂下头.却还是止不住心底的烦躁。 “木村,她和我一样,眼底满是悲伤,你没有注意到吗?”风直视着他,带着洞悉和怜悯.他的眼睛会让认真去看他的人无药可救.“爱这种东西,说不清楚的,所以该怎样就怎样吧.” “她会爱上我.” “那就好.”淡淡的,不置可否.木村锦,像是为了爱英勇冲锋的战士,他有战士的骄傲与自信,有爱的信仰,所以,可以跋扈的奔跑.但……风抬起头,看着窗外璀璨的夜空,但是,你又怎么知道,如果可以是你,为什么又不能是别人? 但是你又怎么知道,同样是这样的芯瑶,会不会像你一样,只记得奔跑,就算是疼痛,也忘了停下来。 “芯瑶.”木村锦的声音总是带着活力,无比的生机. “木村啊.”顾芯瑶接起电话,对会议室的诸位点点头,走出会议室才再度接起电话.但是只是木村两个字就引来所有人的眼神. -- 第10页 “中午出来吃饭.”是肯定句. “还在开会呢!你今天通告不是满满的吗?” “没有什么比芯瑶的身体还重要,我当然要陪你吃完饭再去工作,快下来吧,我在酒店门口.” “木村.” “嗯?” “我在新业银行.”顾芯瑶吸了口气,“上次的会议作罢了,所以今天我要一直呆到会议结束,没办法和你吃饭了.” “这样吗?”木村言语里带着浓浓的遗憾,“那我们三天以后见好不好?我要飞一趟日本.” “演出?” “嗯,签唱会.” “大家都去吗?” “恩。” “那,回来再见?” “记得准时吃饭.” “好!”顾芯瑶乖乖点头,合上手机,深深吸了口气,重新走进会议室,里面的气氛像是在掐架,为了一块地皮抢得满地找牙. 顾萱一派轻松的坐着,看着面前掐的厉害的三家公司老总,她只考虑哪家公司出得价格最合理,自己口袋得到的钱最多.其他的面红耳赤全当没看见. 她是商人,不是慈善家,不会担心他们掐的太厉害血压上升,莫谦也很沉稳的坐着,明明是争得最凶的一个,却还是一副世无争的样子,沉稳自得.她赞赏的多看了几眼莫谦. 目光又转向顾芯瑶,一副漫不经心,掐死了也不管我的事,多久都坐得住的派头,虽然欣赏,但还是让她心中升起几分遗憾,她那个心无城府的丫头啊,哪去了?现在的芯瑶,只是在多变的外表下,眼底藏着永远化不开的心事. 终于,顾萱拍拍手:“今天就到这,诸位都给出了很完美的计划,但是最终的结果,还是要等下个星期一才见分晓,各位也累了,所以,我做东,就请各位贵客一起参加中午的聚餐.” 剑靶嚣张没了,刚刚还掐的厉害的三位,现在笑着并肩往外走,要多和睦有多和睦,顾芯瑶心底冷笑.不经意对上莫谦冰冷的眼,退了一步,跟着往外走.今天的顾芯瑶一身波西米亚风的咖色长裙,蕾丝吊带,外面套着一件长款宝蓝民族风毛衣外套,一条维多利亚式缀着浪漫蕾丝的领围.柔美温润. 吃饭的时候,其他人都在谈着生意上的事,或者虚无的奉承。顾芯瑶只是埋着头吃东西,偶尔虚应几声,微笑的打断他人的热络.又继续吃自己的。 “顾小姐.”一声轻呼,却振动了四肢百骸,她不敢回头,怕一回头那个叫她的男人就会不见.却还是忍不住的抬起头,哪怕他用那么生疏的语气叫她。她都好想好想光明正大的,就那样直直的看着他,看着他,直到看腻为止……可是,没用的她,只要是莫谦就久久都腻不掉,还记得自己总会偶尔感谢老天的精雕细琢,赞叹到忘了自己的脸. 回过身,带着怅然,果然是幻听啊,莫谦并没有叫他. 僵硬的放下盘子,垂着头往前刚迈一步,就硬生生撞在一堵墙上.来不及抱怨,退一步抬头,莫谦站在那里,看着自己,对上他的眼,她似乎又变成了那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又一次,少了圆滑,少了世故,没了骄傲,手脚不知怎么摆才好.闷闷的,应了声:“恩,那个……什么事?”没有加上称呼,不想叫他莫董,那样太生疏,她会受不了.心又会疼,然后犯酸.不敢叫他谦,怕对上的是陌生的应答.于是,不知进退. “你最近有管理夏奇拉德国地区的酒店吗?”莫谦端着酒杯,一本正经的开口. “多久?”她愣了愣完全没有章法的回答。 “那就是没有注意?”莫谦了然一笑.像是看透了顾芯瑶. “嗯.”顾芯瑶不自在的点头. “听说,夏奇拉德国地区的那几家酒店要和台中的厂家签订一次性餐具合作的协议是吗?”莫谦淡淡的开口,悠哉的晃了晃酒杯. “好像是.”顾芯瑶一时想不起来,尴尬的点头. “别签.” “为什么?”没等顾芯瑶说完,莫谦举起酒杯仰头饮尽,放下酒杯,走向另一边.没有迟疑. 顾芯瑶伸出的手僵在半空中,什么也没抓住. 何事西风伤了等闲心 夏奇拉在台湾的连锁酒店有四家,其中台中的夏奇拉高三十八层,高管的办公楼就在最顶楼,顾芯瑶走出电梯,敲了敲总裁办公室门口的桌面,才推门走了进去. 不一会,刘天涉跟了进来,他是一年前和她一起入驻夏奇拉的伙伴,木村锦介绍的,事实证明,他有卓越的工作能力,是个足够隐忍的人,但眼镜后偶尔也会有几道隐约的精光.这个人,很厉害.还好,是友非敌. “刘特助,去查一下德国酒店和台中厂商关于一次性餐具的合同是怎么回事?”顾芯瑶不愿多谈,简单说完,就摆摆手想安静安静. “已经查到了.我正要上报.只是总裁的电话全部都是留言状态.” 刘特助没有退出去的意思,依旧站在那里,手拿着几份文件.他始终是这样不卑不亢,但还好,做事认真有能力就成,她不介意. 顾芯瑶抬起头,左右看了看,“那你坐下说吧.” “那家公司的一次性餐具有很严重的问题,用的原料用的是医疗用的一次性塑料废品,所以潜在的危害特别大.” “医疗用的一次性塑料废品?” “比如说我们打点滴用的一次性的输液器滴管.他们通过一定的管道得到了这些有害的废品,把滴管的针头拔掉,用水把血迹药液冲干净,然后用机器绞碎,再制成一次性餐具,塑料袋。而且这些东西只要一到厂家被机器绞碎,就完全不知道那些原先是医疗废品了.” -- 第11页 “医疗废品不是严格管,制统一销毁的吗?”顾芯瑶嫌弃的撅起眉. “但总是有漏洞的,那些医疗塑料的质量一般都相当的好,国外进口价格也额外的高,可是厂家从收废品的手上收购却只要几块钱就可以运一车走.低成本高收入,有利益自然就会有人做.” “所以,我们要和这样的黑厂做买卖?”顾芯瑶越想越毛.“我要买那种脏得要死的东西,然后吃进嘴里?” “合同还没签.” 顾芯瑶往靠椅上一倒,“要是有艾滋病,性病,传染病,怎么办?” “总裁,合同还没签.” “嗯.”郑重的点点头. “把德国酒店的负责人先调开,让他去哪个酒店学习调研都好,合同先压下来,找人去查那家厂,把整个销毁过程也好制作过程也好全部拍下来,最后,交到公安部门,报案.” “德国酒店的负责人呢?” “下马,换人.对了,查查他和黑厂的关系,我下班之前会把有关文件签好给你.”顾芯瑶揉揉眉心,“你去忙吧,对了,告诉各个酒店的负责人,人很容易死的,特别是人要吃进肚子里的东西,尤其要谨慎,千万不要为了小利益,因为小马虎,好好的命不活,要去蹲大牢.做什么事情之前,想想自己的家人孩子吧.而且,这份合约不是一直和上海那边合作的很好,为什么要替换厂商?如果没有问题,继续续约。好了.下去吧.” 顾芯瑶摊靠椅上,闭上眼,什么也不敢想,差一点就出事了.差一点.眨眨眼,拿出公章,手写了一份调任的人事令,再仔细的翻阅一份份文件,不敢怠慢. 霓虹灯火尽头的一处酒吧,一间包厢里. “她确实不再是小丫头了,没有冒失的停止签约辞退负责人,想的也很全面,只是还是没你冷血,爱管别人死活.” “举报那家黑厂?”男子把酒杯高高举在额前,看着灯光折射的辉泽,淡淡的一笑:“要是以前她不会找证据,会直接砸厂.” “所以?你放心了?” “你会帮我照顾她不是?” “我娶她?” “你爱她的话.”男子放下酒杯,一挑眉“要一辈子.” “一个女人,身家才貌好性子什么都有,相处久了不爱上也难,如果那五子不抢得死去活来,也许,我可以胜任.所以,你还是决定和凤儿结婚?” “嗯哼.”男子点点头,看不清表情. 站在莫氏大楼前,顾芯瑶久久的仰着头,不高啊,为什么,为什么两年前,就是上不去呢?所以,就失去了,什么都失去了吗? 走上前台,很自然的被拦下,顾芯瑶笑笑,摘下墨镜. “小姐,这里不能进去,请问你找谁?”又是她?顾芯瑶一双蔚然的眼对上面前的女子,优雅开口:“找你们莫董.” 面前的女子一震,对上那双绝美的蓝眸,有几分颤抖的开口:“对不起,有预约吗?” 顾芯瑶抬抬眉,娇笑一声,“没有,不过,你可以说我是代表新业银行来谈土地合作案的,又是你呢!你应该,认得我吧?”顾芯瑶摸摸鼻子,不看颤抖的摔倒在地上的女人,直直往电梯走去,嘴角轻扯一个讽刺的笑,眸子冷的彻骨,手心却寒到打颤. …… “让我进去,我要进去,我要找莫谦.” “对不起,小姐,您没有预约,不能进去.” “谁说我不能进去的,我是他女朋友,你干吗拦着我,我要找他,你放我进去.” “小姐,我不否认你长的不错,但是说是我们总裁女朋友的人多的是了,等有预约在来吧.” “那我坐在大厅等总可以了吧?” “不好意思,小姐,请你出去.” “我不上去,就坐在大厅等好不好,姐姐你就帮帮我.” “对不起小姐,请你出去.” “对了,我可以告诉你莫谦的电话,你打电话去问好不好?去问他认不认识顾芯瑶,他会见我的,姐姐,你帮帮我好不好?”顾芯瑶像是抓住了生的希望一样,抢过笔就写下莫谦的电话号码,私人的公司的.面前的女人却不屑的挑挑眉,手一扬,“保安,带她出去.” 终于,另一位前台开了口:“打打总机问问吧!” 她跟着她上了电梯,电梯一层一层的往上,顾芯瑶却只盯着地面,一眨不眨,吧嗒掉下一滴水珠,泛开,染晕.像照镜子一样看着自己蔚蓝的眼睛,心里一遍一遍的告诉自己,不要哭,要坚强,要快乐,你马上就可以看见谦了,所以不要不要难过。一遍一遍的对着地面说,顾芯瑶,你好,顾芯瑶. 她被拦在门口,等了很久,终于女人走出来,扯起嘴角,用最不屑的目光,把顾芯瑶从上扫到下,“电话是总裁亲自接的.” “是吗?”顾芯瑶开心的跑上前握住女人的手,“姐姐,谢谢你,我会让谦给你涨工资的!” 女人双手一甩,顾芯瑶重重的跌倒在地上,雪白的连衣裙都沾了几处黑,“保安,把她给我扔出去,哪来的疯子,总裁说了不认识你,滚!” 她真的是被扔出去的,先是被推倒在地,然后被扔出去.好疼好疼. 她等了一天一夜,先是在大门口,可是那天下雨,真的很冷,她就躲在后面的停车棚等,可是她很糊涂,她睡着了,是疼醒的。她睁开眼睛的时候外面已经好黑好黑,一颗星星也没有,照明灯昏黄的亮着,很多虫子围着在飞,她肚子疼的厉害,缩在地上,手机被摔坏了,人,也走不动. 然后她看见那个敢她出来的女人进来拿车.她喊住她,她也停了. 她说:“姐姐,你送我去医院好不好,我肚子疼,好难过好难过.” -- 第12页 她反而不理她,转身找自己的车子. “姐姐,你借我打个电话也可以,我的被摔坏了,我肚子疼,动不了,你借我打一个电话就可以.” 女人不耐的扶起自己的电动车,经过顾芯瑶身边不但没有帮忙,还重重的踢了一脚,那一脚,让顾芯瑶重重的倒在地上,流了好多好多血,她的眼睛,那双蔚蓝的眼睛,绝望的看着她,不可思议又悲怨的看着她,一直看着她跑的好远好远,变成黑点,然后不见,还有那电动车被推着前进,嘎达嘎达的声音,很响很响.响到现在只要一听见刺耳的滑音,全身都会恶寒. 她没有了他的孩子.就那样倒在血泊里,没有了. “小姐,你到几楼.”有人轻推她. 顾芯瑶抬头,带着还来不及隐藏的悲伤与无措,下意识的叫了声“莫谦?” 看清身边西装笔挺的男子,才掩没心思,嫣然一笑:“我找莫谦,你们董事长.” “那小姐,顶楼已经到了.” “噢,是吗?谢谢.”顾芯瑶看了眼开着的电梯门,感谢的点点头,优雅的走电梯. 只听见身后的男子淡淡的吐了三个字:“顾芯瑶.” 顾芯瑶回首看了眼闭上的电梯门,不置可否的摇摇头,认识自己不奇怪,现在还有谁不认识自己? 坐在会客室,面前冒着烟的咖啡,顾芯瑶想抓住那烟雾,它却跑,最后热气散了,烟也没了. 会客室的门被推开,莫谦穿着阿玛尼手工订制的黑色西装,手腕上的劳力士钻表的光辉仿佛能照耀整个黑夜。气宇轩昂.顾芯瑶眯起眼睛,盯着他,腿一盘,看着他. 莫谦挑挑眉,往一侧的沙发上一坐:“为什么来?”墨黑的眼不带温度,静静的看着顾芯瑶. “为什么提醒我德国酒店的事.” 莫谦摊摊手,“只是顺便.” “不是.”顾芯瑶直直的看着莫谦,“我原本只是想来和你道谢,谢谢你的提醒。用冷漠,和你一样的冷漠来掩饰我想见你的心情,但是,就是,刚刚,我又一次被提醒,提醒我我失去的和你一样重要的.一样重要的……”说不下去,该怎么开口.“所以,你是关心我对不对?你是,在关心我吗?” “我是在关心你.”莫谦的眼分外的温柔,“但是,那是因为,我应该关心你不是吗?我有责任关心你.” 顾芯瑶的欣喜没有了,沉重哀伤的眼眸死死的定在莫谦身上,“你不要骗我了,我也不要骗我自己了.我爱你,从来没有停下来过,他们都走了,没有人再阻止我们在一起了.别人不会知道的.没有人会知道我们的秘密,我们可以在一起,没有人会知道;这样,为什么,我们不可以在一起?” 她看见男子俊美无俦的脸没有任何表情的看着自己,淡淡的摇头,“你想太多了.芯瑶。”隔了这么久,他终于叫了自己的名字,但不是瑶儿,而是芯瑶,淡淡的没有太多情感的芯瑶。不是顾小姐,但是也不热切。 “错过了的人,就像表上的指针一样,过了怎么会再回来?就是回来,也不是同一天了,你多想了,芯瑶。”她看见他的脸再阳光的阴影里,她想伸手去拉回他,却怎么也动不了,只是悲伤的控诉:“我害怕别人为我引路,唯恐怕错过了你,而你来了,却不带我回家,又要我,一个人流浪去哪里?”芯瑶只能握着自己开始隐隐发疼的右手,脸上带着隐忍,慌张的跑出会客厅,却还是忍不住回头,在微弱光线下,她看着他的脸,没有再说什么的勇气。 她的眼泪模糊了视线,蔚蓝的眼上了霜,所以她没有看见,看见他浓眉微蹙,弧形美好的嘴角上还带著几许无奈。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莫谦看着半敞的门,眼神哀戚. 诚如名的守候 日本横滨酒店 木村锦压低鸭舌帽,眼角瞄了一眼渐渐开近的白色法拉利跑车,和蜂拥朝大门聚拢的歌迷,嘴角勾起坏笑,愉悦的走进贵宾专用电梯. 电梯里有人?门一合上,勾着坏笑的木村一僵,索性栽下帽子,甩甩头发,对着合上的门仔细的拨了拨压乱的发型. “几楼?”一道低沉的女声开口. “十八楼.”木村锦才开始打量面前的女孩,一米六的个子,很娇小,眼睛不大,最特别的是一头染紫得出中长头发. “你右耳的耳钉掉了.”女孩再一次开口. 木村锦伸手一摸,还真掉了?一愣,摇头笑了起来.不说话,盯着电梯里不停变化的数字. “我是你的歌迷.我很喜欢你.” “那你看见我怎么一点惊喜也没有?”奇怪的女孩,只是有点阴沉,木村锦不自在的又看了眼身边的女子. “因为我知道你会进来啊,我早就注意到你了,还有你和顾芯瑶的事情,我也很关注,我真的很祝福你们,那个女人也算是配得上你,那个时候我是这么想的.可是.”女孩顿了顿,突然走近木村锦,“可是!她不好,她明明和你谈恋爱却还要和别人的男人在一起,你看?”女孩幽幽的拿出一个信封,自己打开,把一张张照片举到木村锦面前,“你知道当时我多难过啊?她怎么可以那样对你啊!可是后来我想啊,你是爱我的,只是被她迷惑了,不要紧,我会帮你报复她的,而你还有我!我可能是忘记了什么,但是我后来想起来了,你是要娶我,你是爱我的对不对?”女孩把信封一扔,一把小刀抵上木村锦的脖子,“你爱我对不对?” 原来这里的气氛不是阴沉是毛骨悚然,木村锦叹了口气,手□口袋里:“不爱,我敢爱吗?动不动就拿刀抵着我脖子?要是在一起了吵架了,我还敢不敢睡觉啊!”木村锦如预期的看见女孩错愕的眼神:“说吧,叫什么名字?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你把刀子抵着我的腰好吧!抵着脖子没法走路啊!而且连最基本的安全感都没了!还愣什么?不要和我回房间吗?” -- 第13页 叮咚一声,十八层到了,只见木村锦紧搂着一个女人走进房间. 台湾 “芯瑶.”刚走出电梯顾芯瑶的手机就响了起来,她站在过道的一边,接起电话.对着电梯门照了照,依旧是公主骄傲的公主,没有悲伤过的,骄傲的样子. “风?”顾芯瑶奇怪的撅起眉“你没去日本吗?怎么用练习室的电话打给我?” “你在哪?” “呃?莫氏大楼.”顾芯瑶一顿“正准备开车去酒店,怎么了?” “在大厅等我,哪也别去.” “为什么?”回答她的只有嘟嘟的断线声,顾芯瑶把手机往包里一塞,听话的朝大厅走去,风从来不用移动电话,所以,她找不到他,只有等. 突然一道人影,芯瑶望过去,盯着那个身影,嘴边浅浅勾起一抹冷笑,明显感觉到回视着自己的畏惧眼神,顾芯瑶心知肚明的朝前台看去,摸摸鼻子,旋身走了过去. “姐姐.”娇笑着开口,明显感觉到对方的惊惧“没想到你还在莫氏上班呢?那些保安都换了,还以为你也该不在了,没想到,你还在呢?不知道一个人在同一个岗位站上两年,是该说恭喜呢还是说你没出息!不过,见到姐姐也好,上回见到姐姐的时候我有一样最宝贵的东西不见了,你要帮我找吗?你要赔给我吗?”蔚蓝的大眼睛看着面前慌张的女人,却带着笑,眼里闪烁着澄清的光芒.热络的说着。 “芯瑶.”风拉开蓝色法拉利跑车的车门,快步走向站在前台边的顾芯瑶.一身沉着忧郁的王子气息,吸引了许多人的注目,有人欣喜的叫着,指着喊:“你看,那是风.”“风嘞!” 顾芯瑶低头一声轻笑,憋了眼唯独目光呆愣看着自己的女人.轻轻的叩了叩前台的桌面,转过身,又是一抹冷笑,冷冷的看了一眼惊惧的女人,优雅的朝风走去,相谐坐进车里,看着窗外开始变动的景色. “风,你怎么不在日本?他们四个都在.” “不想去.”简单三个字,标准的风氏答法. “我有没有说过你有的时候像极了莫谦?”顾芯瑶目光眺的老远,“你怎么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陪你不好吗?”风反问. “好啊!当然好!” 顾芯瑶点点头,挑开胸前的头发. 深深的看了一眼顾芯瑶,认真的问“你很悲伤吗?” “我?还好!”顾芯瑶指着自己,拉下镜子,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傻笑. “芯瑶,你有和我一样悲伤的眼睛.”风的话语重心长. “是吗?也许是你的眼睛太悲伤了,所以我也被传染了啊!风!我们是什么时候认识的?我还记得我看着你的眼睛,就有想哭的感觉,那种疼到说不出的感觉,又好熟悉,你的眼睛好黑好黑,和莫谦的眼睛一样黑,只是,他的眼睛有的不是悲伤,是冷傲和邪魅,那种吸引我到无可救药的力量.有的时候我看着你,就好想问你,你有多痛啊!痛到这样悲伤.然后照着镜子问自己,我有多痛啊,又痛到什么样子?别人看,不喜欢我们的人看,你,是装深沉吧!而我,是无痛自哀.我们都是拥有那么多又失去那么多的人.”顾芯瑶盯着镜子里的自己,一边说一边笑,像是木偶娃娃,一张巧夺天工的脸,美到惊心动魄. “你说我真幸运是不是?我的生命中,最亲近的人,莫谦,木村,还有你,你们三个,你们都不一样,莫谦是冷傲深沉,木村张扬潇洒,你是内敛.多好啊!你们三个……我常常默念着自己的名字,一遍又一遍,然后突然不记得自己是谁,不想记得自己是谁,那么,风,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你叫什么名字?我又是谁?” 镜子里有人在流眼泪,顾芯瑶闭上眼睛仰头靠在座椅上. “风,记得那一次吗?我倒在莫氏停车场的血泊里,你救了我,抱起我,沾了一身的血,你还挨了骂,医生骂你怎么照顾孕妇的,怎么可以对我使用暴力.我睁开眼看着你,觉得,你真的好冤枉,真的好冤枉!你却只是等房间没人了才走近我,我看着你站在我对面,用沉静的语气对我说:“活着的,就好好活着吧.”我今天,看到那个踢我致命一脚的女人了,她看见我就已经吓坏了,我却还是不想罢休,我的心里也是有仇恨的,我说着只有我和她听得懂的话,她吓得要命,我明明不想怎样,却还是尖锐的和她说话,其实,那件事情,我有错,不知道自己有孩子.就算有,我和莫谦,我们的,在当时也会死掉.所以,我没有必要去把错,因为偶尔的牵连挂在别人身上,让她万劫不复.我不想因为我是顾芯瑶,所以可以为所欲为.但是,我还是忍不住去讽刺着过去的一切,好像,这样伤别人的时候,也可以伤我自己,那样竟然会好过一点……风,我好像真的有和你一样的眼睛,只是我藏得不好,在没有人的时候,它就会出来,这可怎么办才好?” 车子停在路边,风脱下外套披在顾芯瑶身上,她睡着了,睫毛上的泪花像水晶,他抹了抹自己不断流着的眼泪,芯瑶的话,那么让人伤心吗? “芯瑶,好好睡,我会保护你.”风靠着方向盘,抬头望着天,很蓝,很蓝. 顾芯瑶揉揉眼睛,无辜的眼神看了眼桌对面的风,他埋着头,正在认真的看夏奇拉这一季的财务报表. “风,你要全部看完吗?”顾芯瑶嘟嘟嘴,放下手中的文件夹,趴在桌上,露出半张脸. 风点点头,继续把报表往后翻. “风,我肚子饿了,我们去吃东西好不好?” 风抬起头,把报表往桌边一放,“走吧.” “我们去吃豆涝?”顾芯瑶套上外套,松开头发,让它自然的披散在肩上. -- 第14页 “那把你的车钥匙给我,我受够了木村的法拉利.”风耸耸肩表示随意,只是在说木村的法拉利时表现出极度的嫌弃. “我了解.”顾芯瑶笑着把车钥匙递给风,“他是惹人怨,喜欢的车型就把颜色全买其,你开的那辆,我也有,红色的.”说着还从抽屉里拿出钥匙放在手上摇了摇. 风摇摇头,“雨的是黄色的.” “走吧!”顾芯瑶拉开门,先走出办公室,风跟着走出来,员工的目光也全都跟着过来,一路到他们走出大楼. 顾芯瑶朝风眨眨眼,他嘴角微扬“名人?” “嗯哼,谁说不是?木村应该快回来了吧?” 风看向后车镜,目光一沉,看了眼顾芯瑶,点点头,“快了.” 早知如此绊人心 “风,为什么你这两天都和我呆在一起啊?”填饱了肚子,顾芯瑶好奇的看着风. “我陪陪你不好吗?”风依旧看着窗外的行人,淡淡的,却反问。 “好啊!” “那就可以了.”简洁明了. 顾芯瑶叹气,举了举拳头,“我去洗手间你也要跟我一起吗吗?现在?”脸上有孩子般的坏笑。 “正好!我也去.”气定神闲,先踏出包厢. 芯瑶只好跟着后面走,嘴里嘀咕“风,你不会是喜欢上我了吧?”顾芯瑶玩笑的勾勾嘴角“你知道我不是传说中的那么……” 点点头,没有说下去,摆摆手,走进女洗手间. 风笑着看着芯瑶的背影,叹了口气,不芥蒂的站在门口,对旁人的目光不屑一顾.盯着天花板,模样却极其专注,像是在欣赏艺术品一样。表情,却还是淡淡的,眼底却透着说不出的压抑与悲伤,走过人的人,不免多看几眼,真的,是悲伤之眼啊…… 拐弯处一个带着黑色鸭舌帽的男人鬼鬼祟祟的往这边看,小心的掏着相机,老练的按下快门。风目光一沉,在那人转身之后,快步追了过去. 顾芯瑶甩着未干的手,看了看空空的走道,等了一会都没等到风,不好意思的左右看了看,沉声咳了咳,走到男厕门口,对着男厕喊了几句:“风?风?你出来没?”回应的是澎湃的冲水声。 她脸一红,拨了拨耳边的头发,面上一定,又从容的走了出去,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回包厢了?”往回走.包厢里等了一会,却还是没有等到风。 喝了口茶,也没多想,就直接往停车场去. 有个孩子在哭,很小,两三岁的样子,一个人蹲在停车场门口,小小的个子,长的很讨喜,长大了绝对是不知道要惹多少女人流泪的大帅哥,芯瑶看着,不由自主的想,如果她的孩子也能留下来,该是这么大了吧!如果是这样,她一定会很疼爱他,很爱很爱……顾芯瑶想着,摇了摇头,想快些走开,但还是忍不住多看了许久。最终,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忘了自己特意维持的冷傲形象,小心的走过去,蹲下身子看着小男孩.善意的摸了摸他的头,见他没躲,就搂住他小小的身子,带着孩子走到一边安全些的柱子边,一手牵着他,蹲下身子,才拿出纸巾轻轻的帮他擦眼泪.她用的力很轻,生怕纸巾揉伤孩子的皮肤。那孩子也不躲,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直直的看着顾芯瑶. “怎么了,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是找不到爸爸妈妈,迷路了,所以哭吗?”顾芯瑶见孩子不怕自己,索性更进一步,把他抱在怀里.站了起来。孩子软软的,怀抱的感觉是不可思议的,芯瑶的心里不知道被什么撞击着,目光放柔,一边拍着孩子的背,听着哭声慢慢变小,一边细细的低语“你好小的样子噢,真不知道你刚出生的时候会多小,就是抱在手心都怕弄疼你吧.” “你好乖,都不怕我.”顾芯瑶笑着看着孩子,很温柔,很温柔,美得像是再也没有的画. 孩子也不哭了,但是眼眶还是红红的,眼角带着泪光.只是看着顾芯瑶,然后竟然咯咯的笑起来.伸出肥嘟嘟的小手,抚上顾芯瑶的脸,又把手伸向眼睛.很崇拜的轻碰着。 “星星!”眼睛一眨一眨笑着开口.对着芯瑶蔚蓝的眼。 “小家伙,胡说,星星是黄色的!你可以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我帮你找爸爸妈妈好不好?” “好!”小家伙愉悦的点头.又突然埋起头,小手绞来绞去的玩. 芯瑶也不催,就这样抱着他。终于小家伙抬起头,大大的喊了一句:“诺诺.” “诺诺?”顾芯瑶的痴迷的眯起眼,吸了口气,柔柔的开口:“真好听.”只是双手,不自觉的搂紧面前的孩子…… 你是你父母的诺言啊,不悔的诺言啊. …… “谦,我们要是有孩子,叫莫谦谦好不好?” “不好.” “为什么嘛!我们宝贝和你同名有什么不好的嘛!你好小气噢!” “当然不好!”嘴角一挑“叫诺诺,你不同意叫誓誓也可以.” “这样哇!叫诺诺!莫诺诺!诺诺好听!”秀眉一挑“可是如果是儿子,这样会不会很娘?像你已经很娘了,再像我就成妖孽了,又取个那么娘的名字,岂不是祸害?” “胡说什么?”他掐了掐芯瑶的鼻子,嘴上冷硬,看着她的眼神却很温柔“诺诺,是我们不变的誓言,就像我们相爱的心。” 而后,又见他孩子气的搂紧他,下颚抵着她的肩膀,孩子气的说道: “娘怎么了,想改可以啊!有本事,他一钻出来就喊自己名字.” “而且,谦谦,只允许你这样喊我。”她在心里咀嚼着他的话 红唇不自觉地往上扬,点起脚尖,吻上他:“我也爱你……”…… -- 第15页 收拾完几个狗仔,一踏进停车场,风看见的就是这个画面,顾芯瑶温柔的抱着诺诺,远远的看着,也可以知道她抱的那么紧,她抵着孩子的额头,浅浅的笑着,眼里有着说不清的情绪,却是怎样也无法抹去的一道风景,关于爱的风景。 一切来的太快,顾芯瑶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就被外来的一股巨大冲力撞倒,摔在地上的瞬间,下意识的用自己的身体保护住诺诺.身子在地上拖了一米多,皮蹭的生疼,抱着诺诺的手却始终没有放轻力道。 那一瞬间,她出现了迷失,她甚至想, 不能够,不能够再失去你了,诺诺。 诺诺,我的孩子, 妈妈不能再失去你了. 震天的枪声,震得顾芯瑶浑身不自觉的颤抖,忍着渐渐漫开的疼痛,她把诺诺的脸深深的埋进自己怀里,捂住他的耳朵.坚定的对他笑,让他看着自己,用嘴型不停的说:“乖,这是游戏。”久久,她才抬起头,捂着诺诺的眼睛,支起半个身子,模糊的泪眼看见晕死在地上的黑衣人,有些恍惚,身体自发的拖着往后退,却极艰难,疼的流下冷汗。 “芯瑶,别动。”风跑了过来,挡住芯瑶的实现,双手搭在她的肩,镇定的说:“没事吗?” 芯瑶默然,抱着诺诺的手松了松,吐了口气,点头。 可这自然的动作,还是牵动的她颈椎发疼。 风一看,也忍不住怒气,他可以就这样看着她做任何事情,却不能允许她轻忽生命。 “我叫你躲开的时候,你在想什么?你真的那么想死吗?” 慌张跑来的中年妇女从顾芯瑶怀里抱走诺诺,她清晰的听见诺诺小声的喊自己:“姨.”声音脆脆的,很温馨,却惊醒了一些梦,不是黄粱一梦,只是当时已惘然…… 她一怔,想起自己的错觉,眼神迷茫的看着风,没有注意到自己被划伤的手臂,没有注意到被赶来的警察,划上的封锁线,带走的黑衣人尸体,没有注意到围满的越来越多的人,只是看着风,看着那双总是透着悲伤,今天却满是怒火的眼睛,迷茫的开口,“风,他叫诺诺,我保护好他了,可是,我的诺诺,在哪里?” 风一震,一把把顾芯瑶拉进怀里,语气变得温柔。“睡吧,睡一觉,什么都忘了就好了。”他抱着他为她挡住周围的人和事“我想看见,你清澈的眼睛,像刚刚,你看着那个孩子一样,那个时候,你好像,很幸福.你幸福,是我希望的.”他垂首看着顾芯瑶右手的银镯,久久无法平静. 平静的略带忧伤的眼,静静的盯着一个位置,仿佛出神,手却不停的拍着芯瑶的背脊,嘴里唱着温柔的童谣,像是安慰孩子。 顾芯瑶睡得不熟,偶尔惊醒,睁开眼睛,问诺诺去哪了?有没有摔伤?然后就一直哭,一直哭.听完风解释是保姆不小心把那孩子弄丢了,又原路走着找回来把那孩子带走了.顾芯瑶才拉着风的袖口睡下去,不一会又在梦里边哭边喊,诺诺,诺诺,直到终于没有力气,真正睡熟了,眼泪却一直流一直流,湿了枕头. 风这才安心拿来医药箱处理芯瑶手背的伤口,皱皱眉,细心的抹上药膏.还好,伤口不深.剩下的,他交给护士,关上门,退到门外,默默的等着。 醒来的顾芯瑶,略有深意的看了看风,就像是什么也没发生一样,看着坐在自己面前的五个人. “你们五个是要在我家开演唱会吗?”顾芯瑶嘟嘟嘴,打了个哈欠.懒洋洋的靠坐在床边,没有起来的打算. “我们昨晚来的时候,你连睡着都在流眼泪,芯瑶.”林楚雨闷闷的开口,责怪女人的多变.还以为等她醒来要开始面对伤心欲绝的女人,餐巾纸都准本了两大盒藏在床底下,结果,呃! “芯瑶就不能有伤心事吗?”木村锦开口,把房门打开:“你们都回去休息吧,看了一晚上美女还不够?该干嘛干嘛去.”站在门边就开始赶人. “芯瑶姐,我们年底的演唱会定下来了,你上台唱一首好不好,和我们以前在练习室一样好不好?”已经被木村锦推到门边的子末双手扒着门板喊,一脸的热诚,还不时的抛媚眼,一副完全不想走的模样。 顾芯瑶看着发笑:“好啊!”点点头,看着坐在角落的风慢步走过来,把药瓶递给木村,什么也没说,点点头,走出去.顺手把怎么都拉不走的楚雨拖出去。肖笑看了她一眼,推了把抱着门的子末,就转身离开,带上门…… 顾芯瑶看着小心翼翼盯着自己的的木村锦浅浅一笑“都走了,你不走吗?” “我为什么走?”木村锦一扬眉,索性坐到床边. “你把他们四个赶走了?帮我清了场,你不也该清干净,也走吗?” 木村锦不回答,只是拉过顾芯瑶的手“对不起,昨天让你遇到危险了,我昨天回台湾的时候,已经对媒体发出声明了.” “什么?” “昨天你被人攻击?”木村锦小小声的开口,表情有些严肃. 顾芯瑶点点头,“我没事.”她不害怕,她对死亡没有惊惧.“而且,商场,树敌是很正常的。” “不是,是因为我,有一个女人,是我的歌迷,喜欢到已经有些精神错乱,在日本拿刀顶着我不说,好不容易警察带走她了,她竟然说我答应娶她,爱她!我的天神,我爱的是你好不好?” “所以,她看我不顺眼,要咔嚓我?” “是.”木村锦愧疚的点点头. “我没事.”顾芯瑶回握刘锦栋的手,“只是,你刚刚说你和媒体说什么了?莫笑怎么不阻止你,他可是一向认为回应绯闻就是在帮始作俑者做免费广告而已。” -- 第16页 木村锦别开脸,左右而言它“楚雨给你煮了.我去看看。”起身就往外走,也不回头。 顾芯瑶也不拦,撇撇嘴,有那么神秘吗?rainbow的新闻,宣传力度应该很大,换个车养个狗都会上报的组合,发表言论了还会不大肆广告,打死她也不信,神秘什么啊神秘! 打开床前的电视,果然三家电台都在播关于rainbow的新闻,关于那个歌迷,日本的活动,年底的演唱会,还有, rainbow的声明 “我不希望再有人去伤害芯瑶,我明白我们是你们的偶像,你们喜欢我们,可是,你们不是有人也有男女朋友吗?我希望,不要再发生伤害她的事情,否者,我们五个,都会退出娱乐圈.” “芯瑶姐,和我们是很好的朋友,没出道之前我们就认识,那个时候一起在练习室里,她听我们唱歌弹琴,后来也加入起来,一起唱一起跳,我们大家感情都很深,像亲人一样,对我来说,是我心疼和喜欢的漂亮姐姐,是亲人,所以希望你们也能喜欢她,不要再有类似的事情.”第二个说话的是楚雨. 然后是莫笑拽拽的抛出一句话:“有病的人就该去医院,这是常规。” 这莫笑…… 顾芯瑶闭上眼,悄悄关上电视,钻进被窝里,睡觉,睡觉. 只是,木村,你是在爱面前执迷不悟的人,拼尽力气的去爱,用光自己的热情与活力,我也是,这样的我们,像是交织的网,重叠却不相连.我该怎么办? 再见为了再见 身体养的差不多了,芯瑶回了趟酒店,冷着眼,带着一大群高级主管,一个部门一个部门的巡查,偶尔抓几个小咖问上几句,整的人心慌慌,她心里有几分抱歉。只是想到,明天的股价, 大概不会整的人心慌慌了。巡视的便又更认真些。 终于到了中午,推了邀约,回办公室,却看见办公桌上一个精致的小盒子,打开,竟然是一瓶顶级护手霜,顿时迷茫,再翻翻,什么都没有,只是盒盖背面写着四个字,否极泰来。 芯瑶这才一笑,是真关心她的人送的,至于是谁,跑不了就是那几个,她也不去问,收下就好。问了……反而麻烦…… 靠着瓶口闻了闻,抹了些涂在手上,很舒服…… 木村是愧疚的,他总认为都是他的过错,芯瑶也不好做解释,只是说没关系,没关系。 可木村却越发认真起来。 总想着让芯瑶开心一些,就问:“你现在最想要什么,芯瑶” 芯瑶愣了愣,望着一边把歌谱当传声筒歪着头偷听的子末,和突然停下吉他的莫笑。 无奈的吐了四个字:“返璞归真。” 于是,顾芯瑶被木村锦带去了乡下,他说那是最好的休息的地方,没有高楼,没有大厦,空气也好,有山有水。 芯瑶听到这里,就点头了,心底是乐意的。古语说,仁者爱山,智者爱水。芯瑶比较喜欢看水,可她也怎么想不通自己是智者。她遇上水,就一秤砣。始终无法再水里横着走……说不爱山, 她也不是真不爱,只是因为怕累而已,也不是完全不仁啊。 于是来这里的头一天夜里,大家六个人在一起吃饭,芯瑶就在饭桌上问了,山水,你们更喜欢哪 个啊?都思考起来。反而莫笑边啃着鸡腿,边说道:“我爱着大好河山,我爱大家。”得,芯瑶阙过去……他有事智者又是仁者了,于是咬起文来:“那好,莫笑,等我回来,给你翻本墨子来,让你学学真博爱……” 于是某人被鸡骨头呛住…… 整个村子多半是老人,闲的时候养养鸡养养狗,听听广播,不认识芯瑶,竟然连木村也不认识。于是木村下车时,特意显摆的“丑态”让芯瑶笑的吐气。 木村只好憋着气说:“没见识……” 芯瑶在一边,也不说话,深吸一口气,跟着慢慢走。 乡下人是纯朴热情的,知道他们初来,又是晚上,还用篮子特意提着一些蔬菜送给他们. 大妈拉着芯瑶一个劲的夸漂亮, 李大妈说:“这丫头真漂亮是外国人吧!” 王大妈说:“不是不是,你没看是中国人吗?混血的。没见识!”芯瑶一听那句没见识,就地下头,眉眼一弯,低低的笑起来。 “混血?混血是什么?”李大妈,扯着方言喊。 王大妈一听,牛气“看过邻村王二家的狗吧,就是和别个品种的狗混血来的。” “就是杂种?”这句话一冒,芯瑶就变了脸,也没说什么,眸子有那么一刻定住,就僵着脸退开了。 两位大妈也发觉说错了话,又转身拉着泊好车的木村,左一句帅,右摸一把屁股。 看着木村别扭的像猴子一样躲,芯瑶也还是笑不起来,索性靠着木板门闭上眼睛,定定的缓和自己的情绪。 请走了两位大妈,木村走进院子,手肘推了推芯瑶,看着新鲜的菜叶,坚定的说“你去做!”标准的肯定句! 他除了为了芯瑶特意学的随时可能干成米饭的粥,和随时可能变成粥的饭,其他的,什么都不会. “你才离了队几天,日本的大男子主义就出来了?”芯瑶睁开眼,眉一挑。又顾芯瑶也望着新鲜的菜叶“挺新鲜的,应该挺好吃,你去.”把菜篮一捧,放进木村怀里。 木村竟然不自觉地去接。 抱在手里,才恍然大悟的摇摇头“不会!”又严重的申明:“我不会做蔬菜粥。” -- 第17页 芯瑶听见木村的粥就头皮发麻,又觉得好玩,于是,皱皱鼻子,一脸困惑的说“呃,我也不会,但是,你允许我把房子烧掉的话,我可以试试.放心,赔的起的。” “算了,自己烧个半死就算了,烧了别人不好.”木村翻了翻白眼,轻轻的戳了戳芯瑶的额头。 “那怎么办?那菜满新鲜的!” “是噢!既然新鲜,那我们明天用它钓鱼好了!” “木村,你家的鱼吃草的噢!” “鱼也会贪新鲜的.”某人翻白眼,闷闷的发笑,最后两个人笑成一团,捂着肚子蹲在地上,看着彼此. 他们钓鱼,事实证明,鱼是不吃蔬菜的,两个人像姜太公,却没有愿者上钩. 这年头,鱼都学聪明了。 他们饿了,去街边的小店吃东西,有什么吃什么,桌子是木头做的,很脏,老板娘用湿抹布随意的擦了下.却还有油,两个人也不在乎,雪白的衣袖就往上面楷,也不记得当初挂在身上的牌子后面有几个零。碗和盘子都有轻微的缺口,杯子不干净,他们却吃的津津有味. 芯瑶还把筷子架在碗口的缺口上,调皮的道:“你那个就半不到。” 木村差点笑岔气去,只是说:“你可千万别把自家的碗也砸成这样……” 芯瑶的眼睛灿灿的,只是笑,不说话。 他们躺在草地上看蓝蓝的天. 木村轻轻的开口“芯瑶,认识你以后,我变得喜欢看蓝蓝的天,就像看你的眼睛.” 顾芯瑶莞尔“那有云飘过怎么办?我白内障吗?” “呃,那是你看见下雪了.” “好几年没下雪了,雪有那么好下的?” “当然啊,我是Messiah啊,你要下雪,我就会用尽力气让你看到雪。” 芯瑶听了,突然慢慢的问“木村,如果,我不是顾芯瑶,我哪怕只是这偏远乡村的小村姑,那该有多好?” “好吗?那我找你不是很辛苦.” 找不到才好,遇到了不一定好,遇不到不一定悲伤,或者无根无蒂.只是陌上尘也好,这辈子,谁也不恨,却总是怨,那些与生俱来.顾芯瑶啊,你这个不知好歹的啊. 他们栽一些野花花,想要编花环,但是手艺都不好,好不容易做好了,花却被弄烂了许多,戴在彼此头上,打着赤脚奔跑,沾了一地泥.两个人却在泥路上跳舞,累了,直接倒在泥地上,衣服脸上都脏了,脏了个干净. “芯瑶,我曾经听人说过,不记得是谁了,他说,他始终认为人也像花草树木,亲近土地,闻着土香,才能幸福快乐.芯瑶,你现在快乐吗?”木村锦喘着粗气说着.顾芯瑶回过头看着木村,没有说话,点点头,闭上眼. 她知道是谁说的,那样会快乐…… 他的莫谦,是喜欢土的…… 莫谦告诉他,土,容人之量也。不论你在这世上做了什么,总归,到最后,它都收留你,不论你贫瘠,富贵,残缺,健康。它包容你,所以,才能,终为一缕尘土。 莫谦,他也总是,打着赤脚,在郊区的别墅家里,那座大花园里,卷着衣袖,细心的培育那些花,她就坐在秋千上,看着他,偶尔像蝴蝶一样打着赤脚跑进去,亲亲他的脸,然后偷偷摘走几朵小花插在头上。 有一次,她偷摘了玫瑰,他就生气了,不是恼她偷走了他的爱情,而是因为花上有刺,伤了她的手,他心疼的要把那些玫瑰全剪了.然后她从后背抱住他,环着他的腰,头靠在他背上,他们就这样,在一大片玫瑰园中间,相拥在一起……那个时候,怎么可以不幸福快乐…… 太阳落山了,木村就这样偷偷的盯着芯瑶的侧脸,带着满腔的爱情,和欣喜,看她闭着眼睛,嘴角带着笑.他以为,那样的微笑,和他一样。 他们起身,带着一身脏,天气开始有些冷,风呼呼的吹,草地远处的树林摇啊摇的,太阳渐渐下山,只剩下淡淡的余晖,树梢上探出圆圆的大月亮.这时候,他们看见远处,一对夫妻牵着孩子,正向月亮那边走去.就像,长长的,要走到月亮里去。 “芯瑶,我们也那样好不好?”轻轻的,带着诱惑的声音飘过。 顾芯瑶看着远处那三个长长的影子,久久的,只是感叹“他们多幸福啊!木村.” 她始终看着那三个长长的远远的影子,不论你是谁,你走在哪里,过着怎样的生活。当你已经是个大孩子,牵着你父母的手,那样走着;当你已经是母亲了,牵着你孩子的手,看着爱的诺言的另一头是你将一生与共的男人,那样走着;当你已经失去了另一半,看着你的孩子牵着他的幸福家庭那样走着.那样都是幸福. 只是,你顾芯瑶,绝对没有.一项也没有……这时候,她的笑,竟然带着委屈。 而失落的木村,没有看到 戴着对方做的花环,他们牵着手,一起往回走, “木村,明天我们就回去了,好不好?” “没关系,我把活动全推了.” “可是,明天,新业的土地合作案要定案了.” “是吗?那明天早上六点出发来的及吗?” “嗯!”顾芯瑶点点头,再看了一眼窗外圆圆的月亮. “木村,你看,今天的月亮真圆啊!”顾芯瑶一直看着,床前明月光,写的多好的诗句,明月照人,再温暖不过,顾芯瑶回过头,在木村的背后紧紧的抱住他,“因为你,我很幸福,木村.”所以,谢谢你. 离开这个村庄,他们都有不舍,却终于还是离开. 这样的爱,要说不感动,那是不可能的,她毕竟有血有肉。 -- 第18页 可是,也毕竟有血有肉啊…… 这天夜里,芯瑶久久无眠,只是看着窗檐外的天空,突然想起顾城的一首诗 你默默的转向一边,面向夜晚 夜的深处,是密密的灯盏 再见,为了再见 看见黎明的出口 果然,是莫谦。 不论在什么地方,芯瑶总是知道,看到莫谦的名字,就代表了胜利。 当她捧着一大堆游戏币,一次又一次却抓不起一个娃娃,莫谦,会揉着她的发,骂着她笨蛋,眼里却满是宠溺,他会用手轻轻的拉开她,然后,一眨眼,她的手上会抱着那个她最喜欢的娃娃。他不贪心,因为他不屑。得到了她要的,就拉她离开。 在芯瑶一次又一次背着拗口的古文,投机的只记下喜欢的句子的时候,莫谦,已经背的滚瓜烂熟。 他很聪明。也很要强。 要得到的,不论是什么办法,都会去得到。 不要的,无论什么手段,他……都会丢弃。 莫氏成功签下了合作案,那一大片繁华土地,将会建成世界一流的度假村和大型游乐场. 莫谦,不是不会输,却是常胜的王者. 芯瑶,在董事会是一席,一举手,也理所当然的投给莫谦。 她看见莫谦望着自己,隔着那么远,似乎都可以感觉到对方暖暖的气息,她的实现停留在他熟悉的脸上,在自己举起手的那一刻,却似乎听见了他的一声叹息,再仔细看,莫谦,双眸一暗,没有开口,只是点点头,微扯嘴角,却不到眼底…… 那样冰冷的表情,想到最初自己追着他跑的日子。 她会早早的去找他,不管不顾的坐在他对面,看着他吃早点,这样就是乐趣。而莫谦,往往在他一落座转身就走。 只是又一次,一进屋,就看见他冷漠的君脸上沾着草莓酱,和冰冷的表情那么不协调,却那么好笑。 她直觉的凑过身去要帮他擦掉,谁知道才碰到莫谦,他的拳头就反射性的要挥过来,那一次,她也,似乎听见了他的一声叹息,抬起头,看见的,也是这样公司化的冰冷的脸…… 顾萱轻推芯瑶,低下头,轻声问:“我是不用问你对不对?你就一定会选他。”表情,是黯沉的,带着几分无可奈何。 她只是看着她,这个小时候,总是特意坐很久的飞机,只为了亲手送礼物给自己,抱一抱自己的亲人:“我投给他有什么不对,于情,于利,他不都是占优势吗?” 看着顾萱惊讶的表情,芯瑶突然大笑,惹得众人皆惊异的看向她们,笑的猖狂,眼底竟然蓝的妖异:“这也要谢谢你不是吗?于情,于利,你也不都是,我最亲的亲人吗?” 眼中讥讽的笑一晃而过,状似亲昵的拉着顾萱的手。 她的心,既暖,又凉…… 会议结束,因为她的放肆,有些草草的。 那剩下的时间,她就一直看着莫谦,不回避,不羞涩,看着他来,看着他走.挺直着肩,真正什么都看不见了,才让司机把她接回酒店.也没有去办公室,自己住了间总统套房. 泡在浴缸里,喝着红酒,看着窗外的车水马龙……只是,淡淡的看着。 半夜醒来,她就这样一个人开着车,在街上游荡,看着车窗外的风景,有叫卖的年轻人,也有拄着拐杖的老人,小吃摊前的人尤其的多,学生背着大大的书包,感觉很累的走着。 她突然想,人生,就是一条大大的路,走在上面的,什么人都有,你总会遇到…… 一家酒吧门口看见自己的得力助手。 刘天涉,她的刘特助! 顾芯瑶勾勾唇,摘下墨镜,他的宝贝刘特助.芯瑶突然有想捉弄人的冲动。 把车停在路边,抹了抹鼻子,跟着走进酒吧.想观察观察自己手下,那个平常正经八百的老实头子,到了晚上,是怎么厮混的。 人多…… 技术不好…… 被几个穿着火辣,身体还没长齐的小太妹一冲,没跟几步,就把人跟丢了。 顾芯瑶叹叹气,干脆,来了就喝一杯吧。 酒保是个帅气的女生,剪着短发,很高,帅气的调着酒,眼睛上画了隆重的眼线,眼尾往上勾,芯瑶看着笑,指了指她的眼睛,说:“我也喜欢这样的眼线。” “为什么?” “妖孽啊!”芯瑶正要说什么,却看见熟悉的不能在熟悉的身影,朝吧台走来。再看他身边的人,刘特助和莫谦? 他们怎么会认识? 还笑的那么热络? 顾芯瑶下意识的埋起头,一闪身,就钻进吧台里,蹲着身子,躲在酒保脚边,不敢出声,只好眨巴的眼睛,中指比在唇上,双手合十,瘪着红唇看,一双蓝眼可怜兮兮的揪着酒保。 酒保先是一愣,再是无奈的点点头,了然的对着顾芯瑶眨眨眼,一会工夫,悄悄的递了一小杯酒给芯瑶,外加一张纸条和一只笔,要不要凳子? 顾芯瑶接过笔,谢了! 纸条递过去又递回来。凳子没有,你就蹲着吧,顾小姐. 顾芯瑶抬眼瞪他,撇撇嘴,认命的蹲着,一面腿麻一面郁闷,自己躲什么?有什么好躲的,有鬼的是他们又不是自己,自己蹲在这里干什么?为什么要这么窝囊的蹲在这里啊? 哎,顾家的女儿和很有骨气的! 于是,顾芯瑶,很有骨气的,坐在了地上…… -- 第19页 “天涉,最近怎样?” “酒店业绩很好,特别是推出了团队设计的那几个项目,效果很好.” “那就好.” “莫谦,不是我说你,你到底在想什么,把我挖去给她,暗地里帮这帮那,既然那么爱她,直接和他在一起不就好了?真心相爱的人只要爱着在一起不就好了,管那么多有的没的干嘛?” “就是算术那么简单的事情,她也总是算不清楚,看到数字就头疼。甚至不知道自己口袋里有多少钱.虽然她姑姑并没有做什么不好的事情,但是,我怕她以后饿死.所以,我请你帮他”男人淡淡的开口,却不再谈别的话题。“我和她,不是爱不爱那么简单的事情。” 这样的一段话,在芯瑶心里,却掀起了波澜,刘特助是谦的人?一直在帮我.为什么一直帮我? 爱,莫谦还爱自己吗? 她从来觉得,最悲伤的故事,不是我爱你,你不知道,不是我在佛前求了五百年,求佛给我一段尘缘,你却没有看见我。 而是,明明相爱,却不在一起。 像陆游的一杯愁绪,几年离索。像唐婉的世情薄,人情恶。她不想,遇见那样的事情。 木村说,他要拯救她,作为她的上帝,拯救他。 可他不知道,芯瑶,一心想着的,却是掉入那炼狱,哪怕,永不超生。 只要,能和他,能和莫谦在一起。 “顾小姐,他们走了,你还要发呆多久?”酒保也蹲下身,歪着头看着顾芯瑶. “没反应吗?都说你和Messiah是一对,我是不介意啦,你真的好漂亮噢!做我女朋友怎么样?” 顾芯瑶蔚蓝的眼睛对着她,扫下长长的睫毛,呆呆的看着对面的女生,摇摇头,站起身,优雅的离开. “凤儿,睡了吗?” “没有,莫哥哥怎么了?” “明天到我公司来吧,我们去拍结婚照.” “好,我带宝宝一起去,好不好.” “好,全家福.”莫谦收起电话,揉揉眉心,目光望向窗外的花园,秋千在风中飘荡,空空的,它孤单吗?还是在想念她? 从口袋里掏出白白的药品,倒了几颗,直接吞进口里。 没有糖衣的药丸,总是苦的。 他的目光,还是看着那黑暗中,随风摇曳的秋千,嘴角,带着浅浅的笑,带着,不知名的思念。 顾芯瑶睡不着。 她去找风,一敲门,门却自动打开了。 他推门进去,风躺在睁着眼睛盯着天花板,看了眼顾芯瑶,又别过眼继续盯着天花板.一直看一直看. 顾芯瑶蹲在床边,看着风,用小指头戳了戳他的手臂,硬邦邦的“你是在看什么武功秘籍吗?” “你想看吗?或者你想当小龙女?” “那你是杨过吗?” “那你躺上来和我一起看?”风挪出个位置让给芯瑶。 “好啊.”顾芯瑶点点头,放下包,和他一样躺着,看着天花板,光秃秃的,不好看. “风,杨过不好,断了一只手的.” “是吗?还有一只就好。”风淡淡的答,闭上眼“芯瑶,你发生了什么事吗?” “风?” “嗯?” “我发现,你总是在我身边,你是特意在跟着我吗?“ “嗯。” “风,你跟着我是因为喜欢我吗?” “不喜欢,很讨厌你和我一样的眼睛。” “我也讨厌你那双眼睛,让我更悲伤,所以,不要睁开。” “杨过也许可以是个瞎子。” “小龙女会悔死。 “哦?” 她会说,早知道这样,长的丑点也没关系。又何必,叫人家如此辛苦,长得国色天香。” “那杨过还是瞎了好。” “切。” “人,最初是看外表。处的久了,就是看心了。心要是不好,处不久的。” 芯瑶点点头“那风,我发现一件事,你好像只关心我,那么多人,你看的透透的,却只关心我,我真有魅力是不是?你这么冷血的人却关心我.我很开心。”带着逗弄的口气。 “所以,你不告诉我什么事吗?还是,你想一个晚上这样臭美下去,到底,有什么开心的事情?” “我的特助,你知道吗?就是那个整天冷的和冰块一样的刘特助!他是莫谦的人,他在帮我,从我接手夏奇拉开始,他就在帮我.”她的语气带着几分激动。 “哪个他?” “莫谦啊,他在暗地里帮我。” “那又怎样?”依旧冷冷的. “风,我想去找他,我还爱他.他也还爱我,一定是这样,他也是冷血的人啊.要是他不爱我,怎么可能,会想着帮我,你说是不是?是不是?”语气里,充满了希翼。 “你要去见他?”风叹了口气.“睡吧,明天,我陪你去.” “好.”芯瑶点点头,笑的很甜。 我以为忘记了你,我以为我可以忘记你,花尽所有的力气,可是,走过许多地方,再一次回来,无预警的再见到你,回到这座充满回忆的城市,想着自己的伤痛,想着自己的快乐,我会想,真的会想,快乐原来不是可以炫耀的,我那么骄傲拥有你,结果我失去了你.可是,原来这世上有你,我就永远,永远学不会遗忘. 然后,在黑暗里,我似乎看到了黎明的出口,似乎看见,你在对我笑,伸出手,要拉着我,走很久很久…… 你爱谁?谁爱你? 阳光照在脸上,当你仰起头,那一刻,你会快乐吗? -- 第20页 看着天空,还有天空下的笑脸,那一刻,你会期待吗? 曾经,芯瑶无数次的期待过。 孤独的日子,总是长的。 在没有遇见爱情的时候,她一直在等待,安慰自己,虽然不是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但,孤独,和等待,总是可怖的。 虽然有对莫谦的期待,有等着爱情的执着,虽然安慰自己,为了得到幸福,你要懂得好好保护自己,你要懂得忍受孤独,忍受疼痛,耐得住寂寞,这样,才是得到幸福的代价。 但依旧,她会彷徨,会害怕,会停顿,会因为没有人说话,孤独到哭泣。会明知道是亲近的人,还迁怒的发脾气。 可是过了多久,她已经没有那样的快乐和期待。 任何的言语和讽刺,站在一边,她听着,会笑一笑,然后再没有表情。不是没有感觉,人活着,身体就是软的,既然这样,尖锐的东西一碰就会疼。要是不疼,就代表人是硬的,硬的人,其实,是死人。 而她,没有死,只是懒得理了。 可是今天,当阳光照进来,她推开窗,看着高楼缝隙间,高高升起的太阳,和那刺目但又温暖的阳光,突然间,她笑了,那一刻,她是期待的。 似乎,有什么东西又活了过来。 她记得,那个庐山的早晨,她被莫谦小心的抱起来,迷迷糊糊的,她勉强撑开眼睛看了他一眼,一靠上车椅,又昏昏的睡了过去。 过了不知道多久,当她睁开眼,一大片高高的杂草中间,穿着白衣的莫谦,站在那里,那是山顶,太阳还没有升起,天昏昏暗暗的,树枝上的露珠掉落在草尖上,风一吹,掉落在泥土里,依稀长着的小花,黄的,紫的,坚强的开着花,不远的地方,有一大片篱笆,扶桑开的不多,却格外清新。山顶没有别人,莫谦站在那里,风吹着他的头发,挺拔的,精瘦的,却像是遗世独立,带着几分孤独和冷清。 不喜欢那样的感觉,芯瑶刚要出声。莫谦就已经回过身,脸上透着一丝冷冷的表情,过于白暂、阴柔的俊美脸庞,漆黑的双眸中闪烁着淡淡的魔性,薄薄的唇红如血,缓缓的抿紧。神态优雅得宛如一位尊贵的王子,耀眼得令人难以忽视,视线对上她,薄抿的唇微微地向上勾起,一抹温柔的浅笑缓缓地成了型。伸出手,眼中含着爱意,温润的说:“瑶儿,我们看日出。” 她下了车,张开双手,头发在风中飞扬著,蔚蓝色的眼眸里闪动著的笑意仿佛地中海般迷人。莫谦走过来,拥着她。她的手自然的环着他的腰,靠着他的肩膀,看着头顶的天空。 那是,芯瑶看过的,永远不会忘却的日出。 山上风大,当一缕晨光洒进来,芯瑶以为,太阳,就要升起来。 可是一次一次,太阳冒出头,又一次一次,一阵风吹来,一团团的云朵,像是不费力气,太阳,就这样被遮住前进的路,好久之后,当芯瑶遗憾的说:“谦,我们看不到日出了。”话音未落,咋暖的晨光照射在自己身上,那冲破云朵的顷刻,阳光温暖了每个角落。 那个时候,她看见莫谦欣慰的笑,也第一次,因为升起的太阳,感动。那么平常的升起,却是如此艰难,那一次,对于自然的敬畏,对于不屈不饶的感动,让他拥着莫谦,眼角湿润。 还有,莫谦喃喃的话语;“瑶儿,从小没有母亲的我,孤独对我,并不是一件恐惧的事……真的,有时候,我会认为,强者和孤独就是互相匹配的。我的一生,也许就这样过下去,会为了达到目的,做肮脏的事情。会一直清冷到死。可是现在,我不能没有你,也舍不得,丢下你。” 她记得,他拥着自己,头靠在自己肩上,不设防的样子,脆弱的像个被迫成长的孩子。 那是她,用尽生命,想要抹去的寂寞、阴霾…… “芯瑶?” 芯瑶回过神,背过身看着头发有些凌乱的风,“快起床吧,我要回家了。” “回家?”风颇有深意的看着她,点了点头。 “风,我自己进去,你不用陪我.” 在莫谦的办公室门口,顾芯瑶停下脚步看着沉默不语的风,目光飘忽的看着那道门.这一次,她要把她的莫谦找回来.她可以什么也不要,可以万劫不复,她只要莫谦. 她顾芯瑶,就是一条路走到黑。 “我等你.”终于,风压下所有表情,悠悠的开口,看着顾芯瑶明媚的眼.目光转向顾芯瑶手腕上被太阳光照着格外刺眼的银镯.目光一黯,视线扫过身后女秘书手上的报纸.重重的重复了一遍: “我等你.” 他看着顾芯瑶敲门走进去,手心握成拳,朝看着自己发直的女秘书走过去. “报纸可以给我吗?” “可以可以!”女秘书没想到打明星风竟然会站在自己面前,而且还和自己说话,呆了呆,马上热络的点头. “你们总裁要结婚了?” “是啊!已经发了声明了啊!” “和谁?” “凤儿小姐啊,她和总裁都有一个两岁多的孩子了.” “孩子?”风抬眼看她,一字一句慢慢道,语气却极重。 “是啊.” 放下手中的报纸,脸上抹上一层阴霾“借你电话给我,可以吗?” 富丽堂皇而又冰冷的办公室里里,天花板上的吊灯,透着温暖光线,整间屋子充满了贵气,一味黑色的格调却显得冰冷。办公桌边的古典椅上,坐着一个纤瘦挺拔,美丽却妖异的男子……狂肆的身躯陷入柔软的真皮沙发内,两脚随性地张开,整个人看起来既慵懒又狂佞。 -- 第21页 莫谦没有抬头,一直审阅着手中的文件,直到顾芯瑶走近,才抬起头冷冷的开口“徐秘书,什么事?” 看清是顾芯瑶,眼色一变,放下笔,“你来找我?”语气淡漠. “刘特助是你的人?” 莫谦合上文件,不动声色的开口“是.” “前段时间我被攻击,你有派人保护我.” “是.”漂亮的中性脸蛋依旧没有表情,只是直直看着顾芯瑶,一双眼睛黑到深沉. “从我接手夏奇拉以来,你一直在暗处帮我打理?” “是.” “所以,你一直在保护我对不对?你并不是,并不是只是因为顺便才发现我的合约有问题,而是你一直,一直在帮着我,看着我,从我回台湾刘特助一直找不到我,所以,你才出面告诉我.对不对?”芯瑶的语气急促,像她急切的心情。 “是.” “所以,你还爱我?对不对,谦,没有你,我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下来,我以为我可以忘记你,可是我做不到,我像得了强迫症一样逼自己忘记,可是一切却越来越清晰,看到你,我好想像以前一样抱着你撒娇耍赖,我不要现在这个样子,我什么都不要了,我们在一起好不好?没有人知道我们的关系的,没有人,我们在一起好不好?你再爱我好不好?” “芯瑶.”莫谦闭上眼,因为拉下的窗帘,房里显得阴晦,看不清他的表情.他只是摇摇头,精雕细琢的眉宇微微撅着. 一阵悦耳的铃声打断了对话,顾芯瑶看了一眼,把电话挂断,手机铃声又不断的响,只好皱皱眉,接起来“木村?” “你在莫谦那是不是?” “我说过我爱他.”她显得激动,有些气恼突如其来的电话捣乱了她的话。有些气恼总是在身边的木村,所有的烦恼,都堆积在一起,于是,开始口不择言…… “你还找他,你是为什么?芯瑶?他那样对你?你怎么?这两年,你受的苦,你好不容易健康的身体,你!你死不了心吗?莫谦!你忘记不了吗?” 顾芯瑶无力的闭上眼,摇摇头,僵硬的没发声. “那我告诉你!他找过我,他说他玩腻你了,不想要你了,他说我和他是兄弟,说把你让给我,你听见了没有?把你当垃圾一样,货物一样,扔给我!” 电话那头传来愤怒的喘息声.顾芯瑶却没有在听,垂下手,任手机掉在地上,膛目的看着面前的莫谦,蔚蓝的眼睛抹上一层哀思. 握紧自己的右手,深呼一口气,压抑的的开口,脸上却换了笑,没心没肺的笑,好像什么都没有听到,“你刚刚想说什么?莫谦,你爱我吗?” 莫谦睁开眼平静的看着他,目光祥和“不爱.” “所以,你不是因为那件事情所以离开我,而是因为你不爱我,腻了?木村说的,是真的吗?” 莫谦看着她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按下手边的按钮,合上的窗帘缓缓的拉开,顾芯瑶被强光刺的别过脸,却在那一刻看见桌脚堆着的一片刺眼的红. 她错愕的站起身,双手紧握的护在胸前走过去,努力的睁着泪眼模糊的双眼,木呐的看着,喜帖…… “所以呢?你以为爱情是什么?只是好吃的食物?因为喜欢所以吃进肚子里.然后消化掉.丢弃任何肮脏的角落?你那么简单,那么简单就不爱我了?只是我一个人在梦里不愿意醒吗?莫谦!莫谦!我和你一样是骄傲的人,可是我爱你,可以爱到委曲求全,这样,你还不要我吗?”顾芯瑶颓然的跌坐在地上,仰头看着一片泰然的莫谦,那个她深爱的,天都压不垮的男人. “我应该保护你的,也应该照顾的你,芯瑶,这些不需要疑问.”他慢条斯理的开口. “那个女人,是谁呢?”顾芯瑶茫然的开口,翻开喜帖看着镶着金边的名字,陆凤儿,陆凤儿.好一只凤,陆凤儿. 门嘎吱一声被推开,她看见一个女人,抱着个孩子,快步的走到莫谦身边,惊异的看着瘫坐在地上泪眼朦胧的顾芯瑶,又转过头,把孩子递给莫谦.她看见莫谦笑,然后那个孩子用清脆的声音喊他,爹的……然后风跑了进来,面色阴霾,手握成拳,像是在隐忍什么,眼睛,却被悲伤盛满了.就那样,看着她,要扶她起来。 顾芯瑶像是在没有半点灵魂一样,在风的扶持下缓缓站起身,再去看那个女人,突然笑出声来,回忆一幕一幕回放,她笑,笑得肝肠寸断. “莫谦,请你回答我,你就是那个男人吗?那个她深爱的男人。”莫谦看了眼凤儿,又看向芯瑶,一摆头,笑的放肆,毫不迟疑的点了头。 芯瑶的心开始痛了,她双手紧握的走近陆凤儿,目光紧紧的锁住她指上的戒指,曼陀罗,她的曼陀罗. 她甩开风的手,一步一步走到陆凤儿身边,哀伤的眼带着死寂。举起的巴掌,看着她身后的男人和孩子,却无力再挥下去。只能无力的搭在她肩上,感受她隐隐的退却和颤抖。 “你不记得我了吗?两年前在火车上,送给你这枚戒指的人,我把我的曼陀罗送给你,希望你可以像它一样坚强不屈的活着。我说你要幸福,虽然我不认识你,但是至少有人幸福了,我才可以相信世界上真的有幸福这个东西.谁知道,两年后的今天见到你,你带着我送你的曼陀罗,得到了我的幸福.”她拉起女人的手,“你告诉我,你爱他吗?有多爱?”就这样痴痴的问. 陆凤儿害怕的退了几步,眼里满是迷茫和惊恐. “顾芯瑶,你放开她。”他的声音中没有冰冷,而是不常有的平淡。 他挥开她的手,两人指尖传来的温度在接触的刹那间,彼此都怔住了,那是一道抹不去的冰凉,他们的手,都是冷的,像是在比较,谁比谁,更冰冷一些。 -- 第22页 顾芯瑶笑着流泪,绝望的看向莫谦,看向他急切放开的手,紧握着别的女人的手,然后,告诉那个女人,不要害怕,不要慌张.。不要因为顾芯瑶这个微不足道的人,慌张…… 她的目光放空.迎向太阳,阳光刺眼的扎着她,她却更用力的看着,“你没有我漂亮,没有我有钱,没有我有地位,没有我爱他,没有和我相同的血液,所以,你赢了?还是?因为是他是腻了我不要我!所以,不是你赢了,是我输了,输的不光光是命运!” 她一步步退后,悲伤自她的脚踝愈淹愈高,直至淹到她的腰际,冰凉的温度冻得她浑身发抖,但是她的脚步未停,只是不断地往更深处走去,她的声音,像是悲凉的控诉“莫谦,你在知道那件事之前,就已经和她在一起了?然后有了这个孩子对不对?我认识他,他叫诺诺,所以,你早就不爱我,那件事只是个契机,所以你从来不见我,因为,你一点,也不爱我。你只是,对我有责任,所以才免为其难照顾我。只是我,自作多情。” 然后,她笑了。蔚蓝的眼睛,像是深海,已经冰到没有温度,冻住了所有情绪,学着他,薄抿的唇微微地向上勾起,一抹阴騺的浅笑缓缓地成了型。 “你知不知道,我们曾经,也有诺诺的.你知道吗?莫谦.我第一次,好想好想恨.” 转过身,绝然的朝风微微一笑 “我们回家,好不好?” “好.”风目光凌厉的看了一眼莫谦,伸手拉起顾芯瑶.抱起她转身走出去. 在芯瑶看不到的地方,两个男人的目光,像是嚣张的剑气,冰冷的,要把对方撕裂。 回忆是深沉的梦境 风的怀抱,迷蒙中像是父亲的怀抱,很温暖,却不暧昧,浓浓的,让人依赖、 “都是骗人的.对不对?就像杰克叔叔一样,被骗人的真相给遮住了对不对,为什么,我这么难过,难过的,好像要死掉!” 她又突然看着他,盛满泪水的眼睛一瞬一瞬的盯着她,伸出手去碰他。突然却笑了。 “真好,谦,你又抱着我了,你回来了是不是?你会不会觉得瑶儿好没用,觉得瑶儿丢你的脸了,下次瑶儿再也不犯错了好不好?谦,瑶儿只要和你在一起,做什么都可以,你不要再丢下我好不好?你丢下我,那样,我会害怕,你不知道天好黑好黑的时候我一个人是怎么哭的,真的好吓人的样子……你说过我最好的命运就在你手上,你怎么可以丢下我。你说过不让任何人欺负瑶儿的,你怎么可以这样欺负我,你说是不是?我爱你哦,真的,你告诉我你爱我好不好?你不会不会不要我好不好?谦,为什么我的心,还是好痛,好痛……” 风一路跑。一路眼睁睁的看着她眼神从迷茫,到最后晕死在他怀里。看着怀里已经晕过去的顾芯瑶,他平生第一次颤抖的伸出手,探向她一声比一声弱的心跳,怒吼一声,狂奔了起来. “芯瑶,你不能死,不能死.你不是已经好了吗?你的病不是已经好了吗?再忍忍,一会就好!一会就好!我送你去医院,你不可以死,你不可以也死掉!” …… 她又回到了过去,那个她抹也抹不掉的过去,让她得到一切又失去一切的过去,幸福有的时候也只是悲伤加了糖衣而已,你吞的慢了,自然也就苦了…… 他们去钓鱼,她躺在莫谦怀里,嗅着岸边姜花的香味,听到鱼铃,钟声,水声,睁开眼,看着莫谦的侧脸,还有远远的一轮明月,点点寒星,和对岸似有似无的灯火. 她想起那首泰戈尔的诗,就像在诉说她的爱情。 微风和花香和着她柔和的声调,在那个温暖的怀抱里,看着她的男人,她浅浅的,如歌唱般吟诵 “离你最近的地方,路途最远。 最简单的音调,需要,最艰苦的练习。 旅客要在每个生人门口敲扣,才能,敲到自己的家门。 人,要在外面到处漂泊,最后,才能走到最深的内殿。 我的眼睛,像空阔处四望。 最后,才合上眼说:“你,原来,在这里。” 四目相对,他缓缓的低下头,带着她从未见过的危险诱惑表情,灼热的亲吻她。她的眼变得更蓝,无辜中带着蛊惑。 “闭上眼。”莫谦低声的在她耳际说。 她闻言,立刻乖乖的照着他的话做,没了视觉,她的感官却更敏锐,她可以感觉他的唇反复吸吮着她的,感觉到他伸出舌头……芯瑶也淘气的和他纠缠,悄悄的睁开眼,小小的轻轻的咬了 他一口。他眸色一暗,也轻咬她的鼻头。 她惊喘了一口气,他趁机将舌伸入她的嘴中,加深这个吻。 他的手有力的拥着她的腰,但芯瑶还是。瘫在地上成了烂泥一团了。 她的手搭在他的肩上,就在她以为自己要窒息的时候,他离开了她的唇。 她整个人被抱在他的怀里,耳里听的尽是他有力的心跳声。然后,她喘息的在他怀里看着他,骄傲的宣布“我的男人,有世界上最美丽的侧脸。” 莫谦的笑声,带着桀骜和满足,猖狂和宠溺的笑着。 不知过了多久,芯瑶看着天上高挂的月亮,突然有了兴趣,她小声的嘟嚷“谦,如果我让你把月亮上的兔子抓给我,你该怎么办?” 莫谦低下头看着顾芯瑶,低首在她额上一吻,眸子忽地一敛,突然将她拥紧,“兔子不好,把我送给你,好不好?” -- 第23页 “好.”顾芯瑶笑着,很甜很甜. 天上下起淅沥的小雨,莫谦拉起她往芭乐树林里跑,四周全是闪电,顾芯瑶吓的哇哇大叫,莫谦一把抱起她躲进尼姑庵,他们看着昏暗的天空,在轰轰的雷声中,听着悠悠的梵呗,听不懂是什么,却异常好听,顾芯瑶的手被牵起来,她垂下头,才发现手指上多出的戒指,他们的曼陀罗,很美很美的戒指,她听见莫谦温润的声音,他说“芯瑶,嫁给我.” 她点头,一边点头,一边流泪,她伸手尝了一点,幸福的眼泪,是甜的. 她要成莫谦的新娘了。终于,他们的爱从爱琴岛那座小岛开始,她终于要成莫谦的新娘了. 他陪她去见她的母亲,他要告诉她,他要把她最宝贝的女儿娶回家,他确定他配得上她,他会用一生保护她.顾芯瑶清楚的记得,莫谦是这个告诉自己的. 然后他们去找她的母亲,顾家的老宅没有人.可管家明明告诉说母亲回来了. 找不到人,顾芯瑶伸伸懒腰拉起莫谦,往三楼卧室走,“我累了,我们休息休息,等妈咪回来吧.” 然后,就是在那里,他们看到了,最不堪入目的画面. 他的父亲和她的母亲,□的睡在一起,然后他们听见了,那一辈子解不开的魔咒,她和莫谦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妹. 亲兄妹啊! 她想起了她再也找不到莫谦,她想到她失去诺诺以后,绝望的坐上南下的火车.绝望的,茫然的看着窗外. 她的身边坐着一个孕妇,手臂上别着黑纱,垂着脸.她看了眼,目光停留在她肚子上,手抚着自己的腹部,忍住眼泪,别过脸. 身边的惊扰声,让她再一次看向身旁的人,有人在推她,说她坐的是别人的位置,男人提着一袋行李,不停的在催.女人却一动不动,只是垂着脸,在拉扯中,她清晰的看见,印在女子裙摆上透明的泪水. 忍不住的抬起眼,瞪着那个男人:“你是瞎了还是聋了?没看见带着孝还怀着孕吗?还推?推什么推?出了事你负责?你能把孩子塞还给她?有钱了不起,有钱就买得起火车票?你是没见过有钱人是吧你?让人家坐一次啊会死吗?你一个大男人站着会断腿吗?不让就不让,你还欺负女人不成?”她知道自己是不讲理,却还是那样说了.而且异常的大声。 最后,男人灰溜溜的走了,再也没有回来. 女人抬起眼,歉疚的抬头,看着顾芯瑶,兀自的开口 “我很爱一个男人,可是……”她没有再说,只是哭.可过了不久,她又开口了“我很爱很爱一个男人,可是他却告诉我,他不会和我在一起,他不可能爱上我,他只是玩玩,他有要结婚的女人,我爸爸的公司倒了,我家得了报应了,他也可以走了,然后永远不想看到我这张让他生厌的脸,他走的第二天我家的房子被收去抵债了,第三天我们全家流落街头,我的母亲因为交不起医药费被赶出医院,最后就那样死掉,可是我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做不了……” 顾芯瑶不去看,只是把自己的曼陀罗摘下来,套在她指尖.心里想着,我也,很爱很爱一个男人. 回到家,那个充满她和莫谦回忆的家里.她恍然的看着屋里的一切.拿起相框,照片里,莫谦看着她,那么爱那么爱的看着她.一不小心,相框掉在地上,捡起来,破碎的玻璃,把照片划出一道道白痕.也划伤了自己的手。 她抬起还冒着血的手,不觉得痛啊!看着手上的血渍她忽然兴起一股念头:如果血流多一点,手是不是就会更痛一点,而心是不是就不会再感到那么疼了呢?是不是血流光了,这肮脏的血液流光了,莫谦就会理自己了呢? 拿起水果刀走进浴室,痴傻的坐在浴缸旁,她突然想起他们共浴的欢乐时光,好幸福、好开心,心却越来越疼,泪也像没关紧的水龙头似的一直滑落。 于是,她像木偶娃娃一样一刀一刀往自己右手腕上划,一道比一道深. 痛!好痛!随着血缓缓地流出,心似乎真的不再那么疼了,可是,泪却依然停不了。 血停了! 手好像也麻痹得不再觉得痛,可是心,心却不知为何疼得更厉害了。 芯瑶恍惚的想着,再割深一点,血不停,心是不是也就可以不再疼了呢?是不是血流光了,流光了她就可以做世界上最幸福的新娘呢? 她看着锐利的锋芒,无意识的又深深地一刀一刀往下划。意识虽然逐渐模糊,她知道,她可以,可以不再,不再和莫谦流着同样的血液了,她也可以,可以见到她的诺诺了,如果知道有你,妈妈一定会生下你,就算你是傻子,妈妈也会生下你,对不起,对不起,诺诺. “睡吧!”她喃喃地对自己说。缓缓地合上越来越沉重的眼皮。 下辈子,她不要,不要再做顾芯瑶.…… 回首萧瑟 每次遇见风,总是在病房,睁开眼,总是看见,疲惫的他,坚定的坐在床边,像是战士一样,守护着自己,芯瑶疲惫,但却愧疚。 “醒了?”风看着躺在病床上的芯瑶,语气里有着责备和不忍。“你知不知道,你差点停止心跳.” 顾芯瑶别过眼,悲伤的微笑“我早说过,人是可以心痛而死的.更何况,我只是晕过去了。”握着风的手,冰冷的自己,没有太强的说服力,目光幽幽的落在窗外,没有焦点,却还是说道: “风,我没事。” 风似乎已经料到了她会这么说,唇微微上扬,只是幽深的眼里,缓缓的流动着,极力掩饰的情绪,说不清,道不明……却是,彼此安慰。 -- 第24页 “我出去一趟,你一个人好好休息可以吗?”就这样陪着芯瑶坐了很久,风才开口。 “风,你变得很婆妈.”芯瑶侧过脸不去看她,只是撇撇嘴,撒娇般的抱怨。 “我要知道你会好好躺在床上休息,不会做别的.”语气,反倒像是命令,只是手,怜惜的抚着她的额头。 “我的右手完全动不了,浑身也没有力气,你不用担心.”顾芯瑶闭上眼,一顿才说道“谢谢你.” “我很快回来.” “嗯.” 走进莫氏,风阴晦着脸,直接,推开莫谦的办公室门. 晦暗的灯光下,莫谦神态慵懒的靠椅而坐,长指支着颅侧,门响,莫谦徐徐睁目,深不可测的眸光朝风看去,眯眸,薄唇开启,淡淡的吐出三个字:“陆行风.” 风一震,看向莫谦让人震慑的邪魅双瞳.一生寒气,握紧的拳头沉潜着一派阴森与冷酷。 “杀手界排名第一的风使者,凡是见过你真面目的人都会死.两年前,怎么就改行当起唱起歌了呢?顶着的rainbow名号让那么多人看见你的脸,你是想把见过你的人全杀光吗?”莫谦斜靠在座椅上,看似漫不经心,像随时会因为困倦而睡着.脸上无喜无怒,无悲无伤,只是冷漠的眸子,像是含着一层青雾。 风扬眉,拉开座椅,随意的坐在莫谦对面,撇撇嘴,脸上竟然带着笑“因为他们都不知道,可是,你知道,你不怕我杀了你吗?” “你当然有可能杀人,攻击芯瑶的那个男人,不是一从警察局放出来就被你灭口了吗?”莫谦的眸子直对着他,一字一字清晰的吐纳,那迷人的贵雅俊颜逼近,绽出更动人的粲笑,四目相对,嘴角的笑,带着不勒和讽刺“所以,你不会杀我.” “你死了,芯瑶永远不会知道是我动的手.”风嘴角微勾,眉间的忧郁之色尽去,声调冷寒的反问“而且,你死了,不是更好?” 莫谦闻言,笑得更邪魅,带着几分淡漠的轻狂,低沉的开口“如果要我死,你今天会来吗?”魅惑的抬眼,语气中尽是玩味“不过我倒想说,顾芯瑶,如果,你伤害她,我会让你,不得好死!”莫谦的声音很轻,轻的像是在说无关紧要的事情.闭上眼,神情慵懒。 风耸耸肩,不在意的邪笑,“会伤害她的是谁,也不一定。不过,我很乐意告诉你。我是怎样,遇见她的。我,救过她两次,第一次,就在你莫氏,你莫氏停车场里,她整个人卷缩着倒在血泊里,竟然没有人理睬。我抱起她的时候,她的血还在流,一直流,好像要流尽一样。送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流产了,人也差点抢救不过来.我一直等到她醒来,她睁开眼,看着我的眼睛,眼神沉重而哀伤,像是无助的孩子,蓝色的眼里全是迷茫,拉着我这个陌生人的的衣角,好小声好小声的说“诺诺没了.”像是做错事的孩子,懊恼却又痛苦。医生说她的身体太弱,又受到大的撞击,所以流产,胃病,中暑,贫血,她血糖低到,医生问我,到底有没有给她吃过东西,甚至,她的嘴唇,干的发白,连水都好像很久没有喝一样。大出血简直要了她的命,她必须在病床上呆足三个月才可能把身体调养好。可是后来,她溜走了,才第三天,刚能走路就溜走了.再一次见到她,她无力的垂在木村怀里,我看见她的手,斑驳的伤口,整个右手都泛白了,像是坏死了一样。我杀过那么多人,可是想起她绝望的眼睛,心里生出的竟然是不断的寒意。手术室的红灯亮了很久很久,终于熄灭了.医生告诉我们,她可能要死了,大病未愈,血流得太多,心肺功能又有衰落的迹象,而且,求生意志太弱.我们要做的,就是处理后事。后来,邵梅赶来了,那个世界上最了不起的天才医生。她做了三次大手术,才把芯瑶从鬼门关拖回来。只是,芯瑶的右手留下了严重的后遗症,总会不时抽痛,因为,刀口太深。你知道,那个傻瓜醒过来问的第一句话是什么吗?她用她血色尽无的唇费力的问“死了,是不是,就看不到谦了?”然后竟然回答自己,“所以,我不要死。”那个样子,有多傻?邵梅说,她随时可能死掉,因为她的心脏太弱,随时可能停止跳动.可是,她的家人,她的母亲,她的姑姑,竟然没有一个人,来找个她。她没有联系她的母亲,可是,她不止一次的联系她的姑姑,问她,是不是最早就知道你们的关系却不阻止,所以才会一次次的,听着她的爱情,却眉头深锁。为什么要这样对她。可她的姑姑,却只是淡淡的说:“孩子,那是命,过了,就好了。”也从来没有,来看过她。她就那样,一个人。那以后,我们组了rainbow,陪着她到世界各地,逼着她看各个地方的名医。一年多,她的身体才开始慢慢的好转,但也只是表面的,她不能受刺激,不能情绪激动,不能做重的活,而且,常常心绞痛。她的右手偶尔会抽搐,甚至不灵活,芯瑶,除了因为你流的泪水,那么,把音乐当作第二个生命的芯瑶,剩下的除了悲伤,就是右手不听使唤,因为弹不出想要的音乐所流的眼泪.她的眼睛,左眼泪腺是断的,但是,还能流出眼泪,什么样的悲伤,可以在那样的情况下流下泪水?那样的芯瑶从一开始,只能躺在床上看着我们,到后来加入我们.后面的,你们的父母讽刺的连死都车祸死在一起,你们接手各自的企业,这些,你还想听吗?” 莫谦泰然的听着,只是深晦眸子突然微微一动.绝魅的眼捷微微掩落,不知道是悲伤还是惋惜,他身上似乎有着一种白雾般淡淡的味道,似影又似幻…… -- 第25页 “你是因为知道了她是你的亲生妹妹而离开,还是?报复你父亲对你母亲所做的一切,报复他凭着相似就□了你的母亲,却在她爱上他之后却又不再顾念,娶了她却不爱她,让你母亲郁郁而终.所以你连当初的爱都是假的?从一开始你就知道,这个人是你有血亲的妹妹.是你同父异母的亲妹妹?” 莫谦直视风,一副噙笑的漂亮模样,窗外的轻风,轻缓吹拂他那头柔顺的发,薄美的唇开开合合“你呢?你是在告诉我,你是怎么对付杀死你父母凶手的女儿吗?”他站起身,俊秀绝俗的脸孔带着几抹轻蔑笑意,双手抱在胸前,神情倨傲,在他周围的不染纤尘的超然气息,仿若天上的神明一般飘忽,依旧是似笑非笑. 风脸色难看至极.见到他始终没有波动的表情,没有悲伤,没有愤怒,似乎,芯瑶对他,真的没有意义,这一刻,他也变得无力。无情的人,又怎么告诉他,什么,是爱? “你果然,是强大的妖怪。”风掉头走人,门砰的甩上,巨大的响声震的吓人。 他们,都赢了,也都输了.同样是阴晦的人.同样伤人伤己,到最后都忘了初衷…… 于是,成了一种树,长在西双版纳的一种树,它会死死的捆着你,致死方休. 它有一个阴晦的名字,绞死树. 合上门,莫谦终于无力的靠回座椅,他皱起眉,再次抬起头,脸上勾抿出一抹冷笑,缓缓睁开墨黑的眸,瞳子深幽如水潭,像越过虚空般,洞视一切发展。 眼睛眨也不眨,像是没有思绪,只有书桌底下,渐渐握紧了拳头。白皙而柔软的手,紧紧握成拳头,指甲掐入肌肤之中,化为鲜血,一滴、一滴,缓缓滑落到地上。 而他,还是什么都没有说,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前方。 什么叫孽缘,勾着笑,泪珠顺着面无表情脸颊滑落.一滴,一滴…… 我也流泪了不是吗?这样,你的眼泪,会不会,少一点? 芯瑶…… 我的亲妹妹…… 因不满,鸳梦成空泛 古曲有《凤求凰》,凤为雄,凰为母。 芯瑶会弹的筝也只有那一曲,只因为羡慕,羡慕,羡慕司马相如和卓文君的爱情。 一曲凤求凰,得了美人心。 却在最后,读了史,讽刺一笑。 司马相如,怕不是真喜欢卓文君,而是,卓家的钱财。 她才想起那副词的前半段. 相遇是缘,相思渐缠,相见却难。 山高路远,唯有千里婵娟。 因不满,鸳梦成空泛……成空泛…… “风?”床边的轻响,惹得芯瑶睁开眼,浅浅的叫了一声. 风站在病床边,久久揪着的额头染着倦色,沉静的望着他,一汪深沉的悲伤,笼罩着她,让她,只能腻在其中,瞧不清心思。 风坐下来,静静的看着她,四目相对,款款的,却没有暧昧,久久的,风问“你想知道我的名字吗?”声音很轻,像是怕吓坏芯瑶。 顾芯瑶眨眨眼睛,扬起苍白容颜,带着几分期待“你要告诉我吗?” “陆行风.” “你姓陆啊!”顾芯瑶疲惫的闭上眼,嘴角含笑“你是想告诉我,你的故事吗?”很平淡的声音,却柔柔的带着温暖.“你说,我听。” “杀手知道吗?” “知道,书里看过,电视里也有,不过,保镖,见的最多.” “傻瓜.”风轻揉她的发“我是杀手,风行者.” “好熟的名字.”顾芯瑶睁开眼,看了眼风,仔细的看了看,像是没什么稀奇,又闭上,“你是用眼睛杀人吗?” 风轻笑. 芯瑶的手,缓缓的附上她,冰凉的,却似乎很温暖,暖了风的心。“所以,你现在还好好的,一定从来没有失误过吧?只是,风。那样的事情,还是不要做了。我,不是瞧不起你,相反的,觉得那是很厉害的事情。好羡慕。如果我随便就可以杀死我讨厌的人,那也不是一般人可以做到的。” “一个社会要有两种制度,当公正解决不了的时候,黑暗是应该来临的。而我,就代表黑暗。虽然,不是全然的公正。” “就像,几千年的中国历史,都是扬儒阴法的。是这样比喻的吗?只是,风,那样,太危险了,人还是活着好。至少,不是每个人,都像我一样没有希望。” 风一声轻叹,复杂的反握紧芯瑶的手,她纤细的手指,很长,也白的惨淡。“是很危险。所以,我失利过.七岁那一年,失去双亲的我.在流离了两年,被吸纳进黑暗的组织。九岁那年,我第一次杀人。那一次,我成功了也失利了.杀手是不能让人看见自己的脸的。可是,你父亲看见了。他是个摄影家对不对?在那最荒无人烟的角落,他看着我杀人,看着我带着和年龄不符的狰狞,拿着抢抵在他面前。他却只是友善的对我笑,我偷过东西抢过钱,看惯了那种嫌恶的目光。可是,你父亲却没有。他用最和善的笑看着我,却又突然不笑了,轻易的推开我。那个我要杀的人竟然在中了几枪后却没有死。用残存的力气捅向我,而你的父亲,替我领了那一刀,替一个拿枪口抵着他额头的人,挡了一刀。我又开了一枪,那个人终于,还是死了。我听见你父亲的叹气声,那个时候我突然害怕,害怕他不对我笑,害怕到不敢回头看他。可是,他笑了。他捂着伤口,扳过我的身子,直视着我,温柔的问我:“你会包扎对不对?陪我回车里,帮我包扎好不好?我知道那个人,他不是好人,我不会抓你,也不会带你去警察局。但是,你还是个孩子,你没有爸爸妈妈吗?看样子是没有了。可怜的孩子.那你当我儿子好不好?陪我环游世界?你打架的时候真有力气,帮我提那又蠢又重的相机好不好?我还有个女儿,她很可爱很漂亮,你看那边的天空很蓝对不对?她有最纯净的眼睛,像天空一样蔚蓝,但她很孤单,我和她的妈妈,都总是不在她身边。你当他哥哥,保护她好不好?”他捂着伤口,血一直流,却对我笑,像是对自己的孩子说话一样,还费力的掏出你的照片给我看。在他的皮夹里,手机上,都是你.所以,我认识你,当你倒在血泊里,看着你,朦胧中睁开的绝望的眼睛,那一片惨淡的蓝。我就知道,是你。所以,我救你.当我知道,你是顾芯瑶,我更确定,我要保护你,用我所有的力量。因为,那是我的承诺。我真的跟他走了,他花了很多的钱和关系,才把我从组织里脱离出来。我记得那一天,他终于没有皱着眉头,而是高兴的抱着我,像是要炫耀的孩子,骄傲的说:‘以后,你就是我的孩子。顾行风。’那一刻,我知道,我自由,也有家了。他带着我去很多地方,看不同的风景。他用善良让我忘记仇恨。但可惜,我忘不掉。 -- 第26页 他车祸死的时候,我就在他怀里,他紧紧的用身体护住我,承受了,我该承受的死亡。 所以,他死了,我活着。 他用最后的力气告诉我:“孩子,我怕我来不及说了啊!再大的仇恨,最终的结果,暴力、死亡只能是玉石俱焚。最好的报复,其实就是你活的比他好.而爱一个人,如果不能在一起,那看着她幸福就是最快乐的事情。哪怕是穷尽一生.你的父母,就是死了,也只是希望你幸福。我不是说空话骗你,告诉你一个秘密,天涯海角也没有家美.我的小天使,不是我的亲生女儿。但是我爱她的母亲,也爱她。当抱着她小小的身子,我的心,什么怨恨也没有,只有浓浓的爱。所以,我什么也不说,走的远远的,看着他们幸福,给他们自由,这样,我就是得到的最大的快乐.所以孩子,活着的,就好好活着吧.” “然后,父亲没有被救过来,你又去杀人了?”顾芯瑶紧闭着眼,不愿睁开,嘴角却抿紧. 风的默认,让她的心,有一丝扯痛“为什么?你不相信父亲的话吗?” “信。但是,害死我父母的人,原本以为我死了。可是后来,却发现我还活着。所以制造了那起车祸,我怎么可以不报仇?” 顾芯瑶不说话,如果是她,也会那样吧,于是,她没有指责的勇气,翻过身,背过脸,悠悠的开口“所以,你是想告诉我什么?哥.” “你叫我什么?” “哥。如果父亲没死,你早就是我哥哥了。他应该是把很大一部分爱给了你。他是个善良的男人,如果可以活到很老很老,一定可以是最最慈祥的老人。那个时候,我多想像小时候一样,爬到他头顶,要他扮成圣诞爷爷给我礼物.”关于父亲的记忆,又一次变得清晰,那个疼她入骨的父亲…… “那他一定就是圣诞老人.”风也笑了,带着回忆的甜。 “那么,哥,你想告诉我什么?” “我们一起去他的墓园吧!你不是他的女儿。他知道。所以,你不必愧疚,那不是你的错,上一代的事情,已经牵扯了你太多的幸福,你只要依旧做他的孩子就好。你太久没去看他了,他该有多想你?他给我最珍贵的三句话,今天你该听清楚最后一句了,爱他,就是看着他幸福,既然,他不爱了。那么,芯瑶,放手吧.” “哥,你知道吗?你有的时候很像莫谦,你们都像是背负了很多的人。有一种男人,生来就是女人命中的魔星,他们外表严肃、冷绝、霸道、不苟言笑、不善表达,而内心却是有着与外表迥异的一面,他们温情、宽容、孝顺、丰富、责任。这样的男子是迷人的,也是让人心疼的。莫谦,就是那样的魔星,看着他的脸,还有,我自以为看清楚了的心,我不知道那是什么。可是,胆小的我,却还是鼓起勇气,总是想要,抹掉他眼前的朦胧.所以,在没有他的那两年,当我什么都没有了。我至少还安慰自己,莫谦,就算不是我的莫谦,高傲的他,冷寂的他,也只会温柔的握着我的手,低声耳语。也只会对着我怅然的微笑。也只有我看过,看过他毫无保留的样子。所以我不恨不怨,那么爱他,就是他一声不响让我再也找不到,曾经那么快乐的日子,我又怎么会有怨恨。我只是惋惜,难过,舍不得,放不开.结果,到头来,看着他那样温柔的对别人。我的心,就好像要死了。我第一次想要怨恨,我想要,做很坏很坏的人,做很坏恨坏的事情。可是最终,我只能躺在这里,什么也做不了.身体罢工,像的心一样。哥,如果放手,那么.我可以,因为这样的伤痛而悲伤很长一段时间吗?” “可以.” “哪怕是一辈子?” “不会的,你会幸福.” 幸福吗?我永远都记得它是什么样子的…… 就像是,记忆里的那个男人,在篱墙上摘下两朵扶桑,拔去花萼用舌头舔吮里头的花香,然后低下头,亲吻自己的样子。 就像是,记忆里那个深爱自己的男人,他攀过她瘦小的肩膀问她:瑶儿?回家,今天,想吃什么? 清朝二百九十六年的历史,只出了一个大词人,但他的诗句,和他的早逝,一样悲凉。 当时的芯瑶,坐在秋千上,身后是推着她的莫谦,读到人生若只如初见,再抬头看莫谦,笑弯了眉,他们彼此笑的浓烈,只因为,他们以为自己守住了那份初见。 那个时候,她真的确信,她的初见和她的爱情,都是美好的。 可如今,她想到的,却是纳兰的另一首浣溪沙, 谁念西风独自凉 萧萧黄叶闭疏窗 沉思往事立残阳 被酒莫惊春睡重 赌书消得泼茶香 当时只道是寻常 伤,就伤在这最后一句,纵有千种风情,也只是,当时只道,是寻常…… 看着你爱的人幸福,放他去幸福,也是幸福。爹地,你是这样的意思吗? 你是冥冥之中,也告诉你的女儿,爱情,除了飞蛾扑火的勇气,也要有,从容放手的释然。 纵然放不了自己,放了别人,也是好的…… “好,我放手.”久久的,芯瑶吐出四个字,带着艰难与不舍。 莫谦,我和你流着相似的血液,如果我悲惨下去的话,你是不是,也会感到不适。 我不想,不想你不幸福.所以你去娶别人,去幸福快乐.我也会快乐下去,再也不会,不会想着违背天伦的继续我的爱恋。 最多,只是感叹,感叹情深缘浅,长恨如歌。 -- 第27页 “哥,再问你一个问题好不好?” “下个星期三,他的婚礼,对吗?” “是.”那一个是字,像有千斤重。芯瑶躺在床上,白色的床单衬得她的脸色更加苍白,瘦弱的身体看起来更加娇小,她的神情似乎很平静,紧闭的眼,缓缓流下清泪。 “是吗?他的诺诺,很可爱,抱在手里,暖乎乎的.” 轻忽的声音飘荡在病房里,芯瑶说着,睁开眼,蔚蓝的眼望向窗外,连自己也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当年花信心思好 醒醒睡睡,有心事,总是睡不安稳。 就像,前一刻,你还在人群中畅快的笑,语气带着愉悦。 当渐渐走远,谁又知道,大大的街上,一个人走着,心中翻滚的,是怎样复杂的情绪。 就像,你以最好的姿态,挺直了背,双目坚定的看着前方,走在繁华的大街上。 不论你的鞋子,多么的合脚。也会感觉到坎坷。 路,毕竟,会是不平的。 就在那里,躲不掉的,毕竟,路,那么宽,那么大,和人生一样。 当醒来,看着空空的病房,还有病床前,一身铁灰色亚曼尼,背手站着,却两手空空的刘天涉,芯瑶虽然奇怪。却起身,眼底有一抹闪光流转,幽邃而深远,微杳后,如寻常的眼眸倒影,只剩那一抹蓝。 “刘特助,你来干什么?如果是公事,合同呢?文件呢?”两手空空的来? “总裁,我是替莫谦来看您的。他请我替他给总裁带话。” “有什么话,需要你带,他自己却不亲自说?” 她眨了下眼睛,艳极的扬起眉,唇色依旧苍白,却娇艳到让人移不开视线。 “曾经和总裁在一起相处的时光,他很感激。下个星期三的婚礼,作为他重要的人,希望总裁也可以莅临。”随即,铁灰色的袖子,递上一抹鲜红。 那红,生生的扎疼了芯瑶的眼,她眼中的色彩陡然消失,眨眼,蓝眸再度含笑,迅速的教人几乎怀疑方才是看错了眼。 伸出漂亮的指甲,在桌上划,轻声的道:“放下喜帖,走吧。” 脚步声渐远,临关上门,只听见女性柔和的声音泛着寒意:“你别忘了,你的饭碗,是我给的。” 才迈出医院,一辆黑色跑车就奔驰而来,划出一道轻响,地上,一道深深的轮胎印迹,却稳稳的停在刘天涉面前,刘天涉一低头,拉开车门钻了进去。 才一坐稳就开口“你知道,她最后一句和我说什么?你别忘了,你的饭碗,是我给的。语气要多阴森有多阴森。” 前座男人,白如瓷的脸勾起一抹极邪魅的笑:“夏奇拉给的福利不好吗?”反问,却是肯定句。 刘天涉抓抓头,耸耸肩,没再开口。 夏奇拉的待遇好,好到人神共愤,他没什么好说的。 “她,哭了吗?”久久,男人眸色微沉。 “没有,笑了,笑的极媚,感觉却冷冷的。要不是看惯了你阴阳怪气,真的会吓出冷汗。” “那就是哭了。”男人语气带着叹息。眸色转深。 “我说你们两个,一个个都带着面具过日子。莫谦,你们相爱的话,在一起不就好了。你真爱凤儿吗?我怎么看不出来?脱掉面具,真真实实的在一起,管他天黑天亮,不好吗?” “你以为带着面具表演是最高的境界?”男人的声音飘忽,嘴角勾起一抹讽笑:“不,把自 己的脸变成面具才是最高境界。”微讽的笑收起,只剩薄抿的唇。 那抹红色,是有刺的,他知道。 只希望,那抹刺,能成为一弯尖刀,划开,她前面的路,从此,不再眷恋,一帆风顺。 爱情? 爱情,是什么颜色的? 决计,不是红色。 有着浓厚中国情结的芯瑶,竟被红伤了眼。 芯瑶的眼,有些模糊,那抹红,伤了她,最后的壳。 她紧咬红唇,强睁泪瞳。 垂下头,苍白的容颜,凝泪望进那抹鲜亮的红,站起身,唇角颤抖,当伸手拿起那张鲜红的喜帖,双膝一曲,颓然的,在病床前,咚声跪地。 紧闭泪眸,她嗓音哽咽。却似乎,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紧抿着不住抖动的嘴角,紧握着十指,那抹红色,在她手心,皱出了伤口。 她全身颤抖的卷缩在地上,冰凉的,如同她的身体,她所有的思绪。 她的爱情,纵然天理难容。 她的爱情,纵然,自己的爱人,有了和别人的孩子,将要娶别的女人,她也,只好,只好祝福。 她却不知道,她一直觉得的,曾经美好的,细水长流的过去,竟然可以刺伤自己。 原来,她的一生,她所有艰辛走过来的路,能从他那里得到的,竟是感激。 也只有感激。 感激? 她突然想起,张爱玲对于胡兰成说过的一句话 ‘倘使,我不得不离开你,不会去寻短见,也不会爱别人,我将只是自我萎谢了。’ 都说,看看你的拳头,它和你的心,是一样大的。 女人的拳头,很小。男人的拳头,很大。 于是,女人爱你,用尽她心的全部。 男人爱你,哪怕只是用了他心的三分之一,也如你一般大了。 这样,你又如何指望,他用全部的心去爱你。 -- 第28页 你的心,原本就比他小啊。 又有几个,顶天立地的男人,舍得,抛下世上总总,那么大的心,只容得下你一个。 武大郎,容得。 不是,死了吗? 男人,聪明如男人,是不会,做亏本交易的。 蠢的是我们,心小,还不懂得,多装些…… 女人,到了一定的时刻,为了爱,明知道会死,也会去飞蛾扑火。那种勇气,不是气壮山河的英雄气,只是一份儿女情长,一份,只有女人才有的,女儿心。 女人,到了一定的时刻,因为爱,是愿意下跪,请求男人留下来的。只因为,她用尽了力气,那一份,如怀胎十月的执着、爱与艰辛,让她拿得起,放不下。 不要说骨气,当你爱了,就没有骨气。 芯瑶的骨气,全都用光了。 剩的,只是感激。 感激? 到最后,莫谦,你要这样逼我吗? 你一定要这样逼我吗? 让我眼睁睁看着,别人在我身上,吃我的肉,喝我的血吗? 感激? 感激? 你感激我?那我怎么感激你? 她似乎想到些什么,冷冷的扯了下嘴角,闭上眼,静默的,没了表情,拿着喜帖的手,收了又紧,渐渐的,放松了力气,就跪坐在地上,似在休息,似在冥想。 眼眸悠悠的抬起,而后,奇异的,光彩渐次由蔚蓝的眼底流转而上,猛的从地上爬起来,踏着赤脚,冲进浴室,对着镜子,静默的看着自己的眼泪滔滔的留下来,高举起大红的喜帖,看着镜中的自己,参合着泪水与冷笑,一寸一寸的撕烂那抹红,散了一地,也散在她身上。 开到荼靡花事了,尘烟过,知多少。 当年花信心思好,又成春瘦,落红满地,苍凉泪流。 爱过,如花开。 花残,落地,却总是有的。 毕竟,根,扎在心底。 她原本想,她,放手了。 你见,或不见我,在你的生命里。 我就在那里,不喜不悲,不争不抢。 可如今,她是爱他的,深爱…… 只是…… 她只是一动不动,墨蓝的眸子被柔软的卷发遮住一半,却挡不住,那越演越盛的眼波流转,到最后,她的双眸已经变得空茫,像是顺着不停流淌的泪逝消了颜色,只像是水光流转的晶体。 她对着镜子,看着自己,悲愤的,讥讽的笑,咬着牙,带着嘶吼:“我要报复,有一天,我要报复!” 颓然的回到病床上,一片雪白的包裹中,她想。 她是爱他的。 只是,她,有怨…… 湖光山色总相宜 清晨,半梦半醒之间,胸口闷着,一口郁气,分不清是悲伤还是愤恼。 这样的悲凉,是强烈的,不在于,何时何地醒来,孤独的眼睛望着空旷的黑暗。而是,那一抹,根深蒂固的苍凉,如芯瑶手腕上的疤痕,是坚固的伤。 她深爱的人,在她只差一步就要步入殿堂的时候,才知道,是自己同父异母的亲哥哥。 她深爱的人找不到了,她和她的孩子还没看见阳光,就死掉了。她去死,却活过来了。 她在绝望的时候,北上。在北上的列车上,遇见了一个让人心疼的女孩。那个时候,她已经绝望了,想要流尽那肮脏的血,离开这个世界。 于是,她把自己的最宝贵的结婚戒指,她的曼陀罗摘下来给她。 她希望,至少,这个世界,总要有人幸福。 不论你认识或者不认识,只要有人幸福。她也可以知道。 噢!原来世界上,真的有幸福。 于是,她把她的曼陀罗给她,给她,陆凤儿。 然后现在,那个女儿呢,抢了她的男人,抢了她孩子的名字,戴着她的戒指,将要牵着她深爱的人的手,结婚? 和她同父异母的哥哥?结婚? 她为什么不可以抱怨? 她有什么资格抱怨? 到头来也只是,流光总易把人抛。胭脂泪,双流醉,心字香烧。 却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皱眉,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睡不着,索性就醒了。 “芯瑶姐。”子末,就蹲在床边,这一眼,芯瑶却笑了。 只见子末用蹲茅厕的那种可笑姿势,一张帅帅的脸皱成一团,两手撑着脸颊,一双大眼睛眨巴眨巴的盯着芯瑶,努力的嘟着着嘴,吐着泡泡。 “你做什么?”她好奇的问。 子末,RAINBOW中的键盘手,弹得一手好钢琴,比起木村,没有那么显赫的财阀出生,却也是出生书香门第。爷爷,曾经是清华大学的副校长。 只不过,他的文学素养,不怎么高…… 曾经,他纠结着眉头,跑到芯瑶面前,苦恼的问过:“芯瑶姐,诗人都是疯子么?” 芯瑶纳闷,问他为什么? 他一脸狐疑的回答:“那天,看芯瑶姐在看现代诗,然后,爷爷也在看现代诗。所以,我就回家也在网上找现代诗看,可是一看我就囧了,什么嘛!你知道我看到的那首现代诗的名字叫什么吗?当马桶肛裂的时候!要死咧!有辱斯文!有辱斯文!” 芯瑶只好摇着头,嘴角憋着笑…… 看书,也是有选择性的…… -- 第29页 见子末的大眼睛,还是一直盯着自己看,芯瑶又问:“子末,你做什么?” “芯瑶姐,你很闷对不对?我们趁风和木村没来,偷偷溜出去好不好?我带你去我的秘密基地。”说着,孩童般纯真的眼神,带着一脸的期盼。 芯瑶,望了望窗外灰蒙的天,街上的路灯,还依稀的开着,只是,再也不是那么明亮。像是太阳来了,月亮,必然会落下。 因为,没了用武之地。 有的东西,注定是占时的,候补的,可以被无条件替代的。 就像自己,还有……手轻抚上肚子,那个生命,早已经离自己好远好远,远到似乎,从来没有来过。却又那么清晰的知道,是有过的,是来过的,只是失去。 也只是,连诺诺都是可以替代的。 “芯瑶姐,你不舒服吗?”小心翼翼的,子末站了起来,靠在病床边,有些手足无措。 芯瑶摇摇头,苍白的唇,微扯出一丝弧度,也罢,出去走走,不论去哪,不要胡思乱想就好。 碧波荡漾,湖光山色,天还是灰的时候,她踏上车,一路望着车窗外的风景,然后跟着一脸兴奋的子末,下了车,上了木船。 任着他一个人划着甲,就这样一直划着。划到湖中央,子末欣慰的任木船飘着,自己也坐下来,看了看想着心事的芯瑶,不敢打扰,也乖乖的闭目休息。 她在看着周围,却实际没有焦距的眼里,什么都没有注意。空洞的,像是沉思,却什么也想不起来。直到,日头直直的打在芯瑶脸上,冰凉的手被晒得都有些发烫了。她才抬起头,入目是巍峨的青山,晨间的鸟,不畏惧的叫着,偶尔飞起。 大大的湖面,风吹来,碧波荡漾,他们,如同一叶孤舟,漂泊在其中。偶尔,山上又有鸟儿飞起。翅膀拍打的声音都听得清晰,远远看去,那鸟却是黑黑的,如同模糊的影。 老子说: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万事万物,到最后,都归于自然。 没有什么,是可以超脱自然之外的。 而这一刻,当在这样一片浑然天成的寂静之中,芯瑶的心,是舒坦的,只是单纯的呼吸,占时放下所有的心事。静静的,享受这一抹,都市中难得的自然。 于是,那空气,也是香的。 所以,当你累了,当你悲伤了,当你受到了承重的打击。 那么,就停下来吧。 狠狠的大吃一顿,奢侈的去买你想要的东西,把你讨厌的人狠狠的骂一顿,甚至可以,提起的的脚丫子,用你的高跟鞋,狠狠的踩下去。管他的呢,谁叫我现在不开心了。善后,等我开心了再说! 或者,找个地方,把自己,放在自然里,什么都不想,也许只是吹着河边的冷风,也许只是躺在草地上,也许只是在天台上坐着,那一刻,寂静的你,也是舒坦的。 人,要学会,给自己放假。 然后,有冤还冤,有仇报仇。 然后,看的更开一些。 然后,继续,过下去。 这一刻,芯瑶笑了,一抹黯沉的光彩流过,再一刻,蓝眸中流动的眼波格外明艳。只剩下娇媚的笑。 “子末,谢谢你,这里真好。”看着远远岸边越来越多流动的人群,而他们,在这湖中央,却还是一片清净。芯瑶嚼着笑,真诚的开口。 子末欣喜的睁眼“我就知道芯瑶姐会喜欢,这是我的秘密基地哦!我只带你!到这里以后,我不开心的时候,就会一个人划啊划,划到这里休息!” 果然,想要自在还是有代价的,抬眼看了看和岸边的距离,划甲,够累的……是个体力活…… 她来的时候没有注意到。 刚想说什么,子末一双圆鼓鼓的眼睛,又溜过来,开心的说:“芯瑶姐,我给你念首诗,我自己改的,很有品位的。” 芯瑶点头,做洗耳恭听状。 “嗯哼。”子末很郑重的清了清嗓子,学着古人摇头晃脑起来:“我看青山多妩媚!青山看我!无所谓!” 嘴角抽动…… 芯瑶不顾他满怀期待的脸,冷冷的嘴角憋着笑,给了四个字:“有辱斯文。” 子末嘴一撇,耍赖道:“我三岁的时候就读了三字经,四岁的时候就可以被弟子规,而且我从小 学毛笔字,我家的书房都搞得和古代一样的,我可是书香门第出来的。” 芯瑶慵懒的靠着船背,斜睨了他一眼:“三岁就读三字经?”艳眉一挑,摸了摸鼻子,调笑的问道:“那就只问你老本行,三字经告诉我们,八音,是什么?” 子末嘟嘟嘴,“不就是宫商角徵羽。” “三岁就读三字经?”芯瑶纤秀的手指敲打着船沿,憋了他一眼得意样“瞧你得瑟的。你给我答的可是五音,而且还是周礼里的。简直是胡扯!你爷爷不敲你才怪!匏土革,木石金,丝与竹,乃八音。子末啊!这才是八音。八音是乐器,而你答的,可是古代的音阶。差的可大!” 看着憋着嘴巴一脸怨丧的子末,芯瑶笑了笑,眸子一转,又问:“子末啊,出生书香门第的你?从小的学的毛笔字,写的怎样啊?”眉目间满是调笑。 子末如婴儿般纯真的脸,现在却带着哀怨,嘟着嘴,翘的高高的,不甘的问:“我的毛笔字,长的和毛毛虫一样啦!芯瑶姐又不是没看过……干么不问弟子规啦!人家真的背的出来的!” -- 第30页 芯瑶伸出食指,在他面前摇了摇,顺手,亲昵的点过他的额。 “弟子规里,倒是有句话可以现在丢给你。让你好好的再记清楚。” “什么?” “见未真,勿轻言。知未的,勿轻传。”这一次,芯瑶收了笑,眉宇认真的看着子末,缓缓的,倾吐出那亘古不变的箴言。 对没有看清楚的事情,不能轻易的发表意见。 对自己没有明确了解的事情,不要轻易的传播散步。 这就是见未真,勿轻言。知未的,勿轻传的意思,简单,明了。流传了几百年,我们,却大多忘了…… “子末,你是艺人,活在镜头下,就像是显微镜下一样。更要小心自己,有的时候,要注意自己的言行,不要,像我杰克叔叔一样,被人抓住把柄,或者,被有心的坏人,给设计了。不懂就是不懂,从小在墨香里熏着,你都没写出两个好字,你还好意思说哦!”说完,又点了点他的额头,温柔的拍拍他的肩,再一次说道“芯瑶谢谢你,带我来,这么好的秘密基地。” 说着,俏丽的眨眨眼,眼波流转…… 扶着船沿起身,微晃的站稳身子,深看一眼,碧波中青山的倒影,仰起头,闭上眼,静静的深呼吸。 最后,宽慰的勾起一抹笑。 带着苍凉,带着邪气,最后,流于一抹温柔…… 阳光照射在她的身上,一身白的她,单薄的立在风中,回首,光在她身上映出一身金黄,风吹散她的头发,发丝在风中飘荡,她的脸迎着风,眼里一抹晶亮的蓝,亮透晶莹,嘴角勾起的一抹笑,像是天空被划上一道口,惊疼的带着冰冷,又忽的流转成玩味的邪气,只一瞬,化成金光下纯美的温柔,淡淡的柔美声从湖面上扫过,如轻风拂面,只听见,她如叹息般的声音“子末,我们回去吧。” 情难绝 怎样也不会想到的,回到医院,才一走近病房,就看见木村斜靠在门边,脸上带着疲惫的苍白。 木村听见声响,忙睁开眼,一手拨弄过斜落额际的黑发,偏着头,瞧着芯瑶,脸上勾起一笑, “回来了?” 芯瑶错愕中点点头,越过他,直接走进房里。 木村换了站姿,他一手插放裤袋,一手指向比芯瑶慢一步的子末:“你!出去!”手指一摇,右手推开嘟着小嘴无辜的子末,嘭的一声,关上门。 旋身,交迭起双腿,坐在芯瑶对面,看着芯瑶微白的唇,站挺身子,笑意在他眼中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道冰冷寒意。 “你不知道自己的身体不好吗?大清早还跟着子末出去?”含怒的问着,手上却在替芯瑶倒着热茶。 “我很好。”芯瑶正对着木村坐下,对着他的眼睛,极其郑重的开口。 “我不相信!”突兀的站起来,却小心翼翼的把茶杯递给芯瑶,一转身,踢开浴室的门,露了一地鲜红的纸碎。“你很好?那这是什么?” 蔚蓝的眸子划过一道黯沉,芯瑶双手捧着温热的杯子,抿着嘴,不说话,只是别过头,转看窗外的风景。 芯瑶的漠视,更激起了木村的怒气“你的身体,原本就要好了,可是为什么一来这里就越来越坏?一提到莫谦,一见到莫谦,你就不对劲!我说过多少次,他不爱你,他不爱你!他对你没有心,你又何必这样苦苦相逼?连人家的喜帖都看不得要撕掉吗?” “木村!”芯瑶垂眸,木村的每一个质问,鞭哒着她的心,如蝼蚁,撕咬着她,那一声,像是嘶吼,手一挥,盛满热水的茶杯重重的打在地上,惹了一地雾气。 她抬起头,带着控诉看着木村,一抬眼,满地碎红也满满的映进她的眼里,带着祈求,低声控诉的再一次开口:“木村,别说了!” “我要说,我为什么不说,这一次我一定要说清楚。他不爱你,他莫谦根本不爱你!如果他爱你,看看诺诺的岁数,他和你在一起的时候,就已经和别的女人在一起了。还有,他找过我,他说他玩腻你了,不想要你了,他说我和他是兄弟,说把你让给我,你听见了没有?把你当垃圾一样,货物一样,扔给我!他说他不要你了!他莫谦不要你顾芯瑶了。而且,如果他爱你,为什么你要死了,你自杀了,他都没有出现过?如果他爱你,为什么!”他停下来,退后几步,捡起那刺红的碎纸,扬在芯瑶面前,带着讽笑和刺痛,控诉的问她:“为什么,在喜帖上的,是别的女人的名字,而不是你顾芯瑶!” 无助的伸手捣住哀戚的脸,芯瑶仓皇的起身,像是怕被刺伤,一步一步的后退,踉跄着抵着苍白的墙面,埋着头,不住的摇着,想要……什么都听不到……看不到……那样就好…… 木村的眼里强忍着一抹情绪,俊美阳光的脸多了一道惨败,“芯瑶,你还不明白吗?他莫谦,不爱你。从头到尾,只是你,缠着不放罢了。” “我的爱情,你又怎么知道?你怎么知道他不爱我?你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你出去,你出去,我不要听你说,你不懂,什么也不懂。”抗辩着,疯了一样。 “你不是亲口问他了吗?”掷地有声的一句话,打破了所有的情绪。 抑下心中永无法平复的凄凄之情,悲怆恸意中芯瑶强忍着泪,带着指责的目光,蔚蓝的眼暗淡无光,却控诉的瞪着木村,不看他顷刻间颓然的脸,她强忍着泪,放下捣住脸庞的双手。 -- 第31页 抬起头,平视着,望着他紧抿的唇角。 看向他已然绝然的眼,听见他暗伤的语:“他不是亲口说了,不爱!不爱你顾芯瑶了吗?这样,你还爱他吗?你还要执迷不悟的爱他吗?你还要这样不人不鬼的活着吗?” 她的嘴角勾起一抹惨然,所有的无力,朝她涌来,直起身,芯瑶朝着他直走去,只是,每走一步,那控诉的语言,还有木村手中扎人的碎红,都烫伤她的心,扎疼她的肉。 悠悠的:“木村,你又何必,再伤我一次呢?”越过他,轻飘的步,正要靠近房门。 木村的手伸过来,刚毅的挡住她要走的道。 红碎随着他的动作,轻易的落了一地,却清晰的看见莫谦钢韧却纤细的字迹…… 莫谦与陆凤儿。 熟悉的字迹,熟悉的名字,还有陌生的名字。 他的眼直视着她,挡在她面前,像是有着执念:“你……就那么爱他吗?”再一次,语里确实破碎。 芯瑶的眼,墨蓝的眼波流转,嘴边勾起一抹心碎的讽刺,不顾木村憔悴的脸色。还有颓然的眼里,同样没有流泻下的泪水,隔着一片迷蒙,他们相互看着彼此,轻飘的,她依旧点头,带着决然:“是。” 木村的手一松,芯瑶推门,还没踏出一步,沉重的门,再一次关上,他狠狠的,像要用尽全部的力气,拐起她的手肘。把芯瑶再次拉进屋里。 “我爱你,我从一开始就爱着你。为什么你不爱我,为什么从来不爱我。”这一刻,他的泪水,汹涌的在眼中奔腾,却久久的,不肯流出。 然后,他的笑变得惨然,木村指着芯瑶的心,温柔的,微弱的,小心翼翼的,悲伤的开口, “你这里,没有我。” 他的不平,担心,恼怒所有所有的情绪,都变得惨白,如同他炙热的爱一样,拦着她的手,无力的放下。 只是颓然的看着芯瑶,后退一步,轻轻的抚摸她的脸:“我在一个人的角落看你,你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却看不到我。我们曾经靠的那么近,却无法到达……我以为,我们,就可以这样在一起,你总有一天会爱上我,直到永远……现在才知道,属于我们的时间,那么短,它那么短,我却不知道省着一点过。” 他缩回手,看着她,倒着身子,一步一步退出门外,阳光射进的走廊里,他含泪的眼,微微的勾起,在芯瑶悲伤的眼里,看见他安慰的微笑,眸光闪着一如既往的叛逆与任性,那抹泪眼中的笑意,像是秋天梧桐枝上明黄的叶子般,炫目灿烂。 他沙哑的嗓,像是在宣告,指着自己的心口,宣誓般的张扬:“我这里,有你。一直都有,永远会有。” 木村的身影,在芯瑶被泪光模糊的眼里,再没有焦距。 她颓然的摔坐在地上,想要起身,却浑身虚软无力。只能费力的慢慢移到门板边,靠着门无力的坐着。 沉默了好久,声音轻忽的,带着无措与哀愁,“傻瓜……” 她看着空空的走廊,阳光下,灰尘都在慢舞…… 她羡慕的看着。 自己却重压着,没了力气。 人情太重,世情太薄,心思太乱,想不透,理不清,只剩离索…… 曾几何时,那个会骄傲的,霸气的指着自己的脸,无忌惮的问着:“欣赏完后,你认为我可以得几分?” 然后在题板上重重的打下一百分的木村和泪眼朦胧却始终无法流下泪水的木村重叠。 这个男人,一次一次的告诉自己,有多爱自己。 到了最后,他终于忍不住自己的眼泪,他的泪水,因为得不到她的爱,也只能硬生生不落下来,也只能在心里尽情的流淌,也只能泛起泪花。 因为他的泪水,没有人会关心。 他的爱,这个任性倔强的男人,竟然委曲求全的爱着。 而她顾芯瑶。 也只是泛着同样的泪花,木然的看着,沉重的说不出话语。 她永远也无法忘记,他指着她的心,悲凉的开口:“你这里,没有我。” 那一刻,她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没有心的人。 然后,胸口的闷疼,一阵一阵的告诉自己,心,是有的。 只是,太重…… 默然萧笑 空旷到走廊上,阳光斜斜的拉出两条纤长的身影。 身前的男子,脚步极轻却疾步,俊朗脸上的表情,浅浅的,只是一双眼,涌动着某种遮不住的沧桑。 身后的男子,五官明显而立体,眸光锐利闪亮,拖着行李箱,一派闲适的走在身后,满是不羁。 还没走几步,走在前面的男子,脚步极重的跑了起来,目光落在颓然倒在门边的芯瑶,眸间闪过 一道冷光,阴冷的声音喊开:“这是怎么回事?” 身后的男子,放下行李,跟了过来,若有多思的看向门边。阳光照在她单薄的身子上,蓝眸紧闭,细长的睫毛在脸上形成长长的倒影,眼眶通红,颊上却没有泪痕。瘦弱的,单薄的,几近透明…… 迈前一步,风已经温柔的弯下身,小心翼翼的抱起芯瑶,很熟练的替她理了理头发,盖上被子。侧身走了出来。 他脸上一顿,还没来得及伸出的手顿了顿,退开,撇嘴笑了笑。挑眉望向走廊天花板上某个隐晦的角落,嘴边会心一笑。 -- 第32页 眺眼望向一脸阴冷的风,不在意的问:“她房里有监控吗?” “有。”风沉下脸,转身,顺着走廊往回走。 芯瑶来住进的时候,病房里的监控没有要求撤掉,因为,太突然…… 身后的男子把行李箱往走廊墙边一扔,手往口袋里一插,也跟了过去。 听见身后的脚步声,停下步子,回过头,正巧挡在男子面前,他退开一步说:“莫笑,你留下来照顾芯瑶,我一个人去。” 莫笑撇嘴一笑,上前一步,直视着风,“她一时半刻也醒不过来。”不顾风沉下的脸,拍了拍风的肩,侧身走了过去,回眸,满脸讽笑地开口:“见者有份!” 窄小的机房里,当画面播放到他们出现,风重重的按下暂停键。深邃的眼,波动着冷峻的寒冰,冰凉,刺骨。 另一边,莫笑架起脚,不顾房里流动的诡异气氛,似笑非笑的开口:“她要报复吗?”手指敲着桌面,笑着瞅向风问:“怎么报复?事业上?毁了新业和莫氏的合约,力所能及的破坏他的生意?钱!莫谦不会在乎。身体上?找人打残他,杀了他?她舍得吗?还是,去伤害那个莫谦要娶的女人?她顾芯瑶也不会去做,更何况,你说莫谦那个人怎么样?” 风撇眼看他,推开椅子,转身准备出去。 莫笑见了,哈哈笑了起来,接着自己的话头站起来,搭着风的肩膀道:“那是个没心没肺的男人!一个人,最可怕的就是无欲无求,你不知道他要什么,有什么喜好,所以根本没有出口,也没有弱点。报复他,除非他心里还有她,她才可能,看到那张脸上难得的真实情感,比如,愤怒,伤心,或者……嫉妒?” 顾芯瑶如果能够报复莫谦,只有一个前提,莫谦爱他,或者,有那么一点喜爱。 否则,只是徒劳无功罢了。 风停下步子,深深的看了莫笑一眼:“好好照顾,芯瑶。”转身走远…… 莫笑双手环胸,嘲讽的回道:“如果是去找木村那小子,记得揍他。” 回身,倚着门,飘忽的问:“报复?”撇嘴一笑,哼了一声。 “想到了吗?”芯瑶睁开眼,眼睛还没缓过来,耳边已经清晰的听见一个声音。她撑起身,看着坐在离自己最远的角落,翘着二郎腿桀骜的莫笑。皱眉问:“什么?” 他努了努嘴,重复道:“想到了吗?怎么报复?”这一次,他把话补充了清楚。 芯瑶眨眨眼,呆愣住。揉了揉眼睛,刚睡醒的蓝眸慵懒的瞪开,又看向立在一边的行李箱。 不答反问:“你就从北海道回来了?” “日本鬼子的地方我呆不惯。”莫笑耸耸肩又接到:“而且,要准备演唱会了,我可不希望,家族的人会说我当歌手是玩票。” “确实是玩票,你该是当皇帝的。”芯瑶笑着接嘴到。 肖莫笑,首先,有着rainbow的团员都有的好皮相,高傲,桀骜不驯,孤高,叛逆,还有,邪气,不过这些也恰恰符合他,满清皇族后裔的他,从了母姓。他们家在满清败落之前,就已经远渡丛洋。再之后,开的是交易古董的拍卖行和博物馆。在古玩界,有很高的地位和赞誉。 莫笑,也是在rainbow中和芯瑶最疏远的,永远就是那个,嚼着分不清是讽刺还自嘲的笑,以离自己最远的距离站着的莫笑。就像现在,坐在离自己最远位置的他。 他拍拍椅背,不理会她的玩笑,反问:“佳士得下一季拍卖的请帖收到了吗?” “没注意。”芯瑶摇头。 “嗯哼。”他耸耸肩“等你想到了,不妨告诉我,或者……”拖长音道“加我一份。” “你什么时候对我的事情开始感兴趣了?”芯瑶靠着半躺下问。 “没兴趣。”直截了当的回嘴,眉眼一挑,一脸郁丧的开口:“因为太无聊。” “哼!”芯瑶撇过头笑,懒得理他。 直到,他平缓的开口:“因为,我想知道,该有多爱?该有多恨?”对上芯瑶深看的眸子,他眸色一缓,没了最先的深沉。 “恨不起来。”芯瑶看着天花板上亮着的弥虹,闭上眼,静静的倾吐:“恨不起来,只有怨。知道长门赋吗?” “不会背,词藻太华丽,废话一大筐。” “好歹你也是个卖古董的。” 芯瑶笑了笑,“我也不会。” “没关系,你是开房的。”芯瑶猛然睁开眼,刚要起身,只听见“自从分别后,每日双泪流;泪水流不尽,流出许多愁;当年金屋在,已成空悠悠;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愁;可怜桃花面,日日见消瘦;玉肤不禁衣,冰肌寒风透。”莫笑,温润的静下心,去了几分轻佻,诵出了陈阿娇的辛酸。 芯瑶无力的任自己躺着,眨了眨,闭上眼,右手手腕上的旧伤,有那么一刻突然焦灼的痛。 “我在想,阿娇从一开始,就错了。故事的最初,长公主问刘彻,‘阿娇好否?’刘彻回的是‘好!若得阿娇作妇,当作金屋贮之也。'刘彻从一开始,就没有许诺过天长地久的爱情,许的只是一座黄金屋而已。金屋,他也给了。所以,阿娇有什么理由恨?从一开始,就是我,绕着莫谦转。纵使,他曾经许过我婚姻。也是我自己,自己把他的求婚戒指给别人,自己要去死……可是,就算我不恨,我怎么可能没有怨呢?为什么?他就好像没有事的人一样,可以好好的生活,可以有能力爱别人。好像,从来就没有发生过一样。爱过我,或者,从来没有爱过我。可是和我在一起的日子,竟然连回忆都没有留下一样,对他,什么影响都没有。那我呢?爱过他,深爱他,我该如何在这样的悲伤的爱情里收场?” -- 第33页 “报复吧……”莫笑悠悠的开口,像催眠般婉转。“只要你不介意,和魔鬼做交易。” “我不知道。”她摇头,不去看他笑的放肆的表情。 “那就好好睡一觉,忘了木村放的那些狗屁。”撇撇嘴继续道:“在婚礼上,比新娘还美丽,抢尽所有的风光,也是一种报复。明天,不就是婚礼了吗?”合上眼,莫笑也靠着椅背,沉静下来。 “那样,虽然有小小的报复。也还有,想告诉他的,我会过得很好,会很幸福的想法。我想,总该让我幸福吧!比如,死心以后,我也会有孩子,会有婚姻,会活下去,有力气活下去……” 闭目的男子,嘴边一抹久久落不下的讽笑,这就是报复? 梦中的婚礼(配音乐) “今天,莫谦的婚礼.”顾芯瑶对着日历,一遍一遍的抚摸上面的数字.十一月二十一日,大吉,宜婚嫁. 顾芯瑶放下日历,“哥,带我去参加莫谦的婚礼吧.” 莫笑,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望着一 直坐在身边,仿佛警戒状态的风,芯瑶笑着推了推她。 “不好.” “我已经放手了.” “那你眼里的悲伤是什么?哭的不知所措的是谁?你根本就不忍心报复莫谦,你只可能伤害自己。去参加他的婚礼?你是想加深自己的恨还是想在自己的伤口上撒盐?” “哥,你不是也已经报仇了吗?那为什么还有那样的悲伤之眼?让我去,穿最好看的衣服,画最漂亮的妆,比他好一百倍的样子。让我死心,好不好?就算痛到死掉,起码是自己,亲眼看到再也没有指望的爱情。就算伤口上撒盐也好,死心以后,也许,我可以好好活下去不是吗?哥!” “好.” 婚礼上,正在新人宣誓的当口,顾芯瑶骄傲的推开礼堂的大门,不顾众人惊艳和好奇的目光走上前. 娇然一笑, 分外明媚鲜艳的蓝眸看着莫谦,不忌讳的亲密的喊着他,“谦,我送你一个礼物好不好?” 不再看莫谦的眼,径直走到钢琴前坐下.顷刻.白色的三脚架钢琴响起了悦耳的旋律 梦中的婚礼. 曾经我深爱的人,我看着他,穿着我梦里一样的结婚礼服,在那样幸福的殿堂里,他挺拔的身姿,像是屹立不倒的天,站在我面前,带着笑,牵着一双手,好幸福好幸福的样子. 到现在我还深爱的人,我看着他,想起了我的童年,想起了我的爱情,想起了我那悲伤的记忆你牵着别人的手,我看不清你的脸,只是想起那个古老的故事,一个男孩爱上了公主,因为爱,所以远走他乡.终于,能够配上公主了啊!回来,却是面对那隆重的婚礼.美丽的红毯,骄人的新娘,他她深爱的人成了别人的新娘,他走上前,卫兵拔出配件,面对公主惊惧的眼神,感觉着背上阵阵的刺痛,他却笑了.他轻轻的说,别怕.我保护你. 而我,什么都有.没有你,却连生命都贫瘠了.风说,爱是看着你快乐. 和魔鬼做交易,我不怕。 但如果是用来伤害你,我做不到。 所以,我认了.认了. 谦啊!再也不是我的谦的谦啊!我爱你,真的,真的爱你! 所以谦啊! …… 曲终,顾芯瑶带着不变的笑颜走上前,走近莫谦,俯身,靠的那么近,闻着他的气息,她好想伸出双手,紧紧地,像是年少时的自己,霸道的向着所有人,那么大声的喊:你是我的! 可是她没有,她那样笑着,最甜美的样子,眼角弯弯的像月牙一样,一双眼睛,明媚的如同春日里的光,轻轻的一声:“哥,祝你幸福.” 转身离开,她没有看见莫谦僵硬的表情,只是僵直着背,离开。 莫谦的手,拖住他,不自觉的,无法自制的。 她停住脚步,回首,笑着,不再清澈的眼看着他,看着他身后的新娘。眼中痛的鲜明。 淡淡的,吐出一个单词。 那一刻,他的手松开,无力的垂下。 他清楚的看到,清楚的听到,她说,agony 英文痛苦的意思,中文就是,爱过你…… 一步一步离开,带着倔强绝美的笑,浑身的痛,席卷了她的全部,有一个声音,一刻不停的提醒她,继续,坚定的,最美好的离开。就是死,也不能在这里。她要莫谦快乐,一辈子快乐,所以她要活着,只让自己愧疚,愧疚这一生不再有的幸福. 而命运留给她的,起码,要是一个,美好的背影。 终于,离开所有人的视线,她还是倒下了.紧紧的闭眼,手心不知什么时候握着一朵枯萎的曼陀罗,重重的倒下,眼泪滑落在沉静的脸庞,没了笑,只是深深的悲伤,痛进了骨髓里.左眼,那个医生一次一次确证无法流泪的眼睛,还是不停的,不停的涌出泪花. 她隐约看见风焦急的身影,他抱起她,她看见带着一脸伤的木村也追了过来,抢过她,抱着她,满脸的惊恐,带着脱不开的悲伤,好小声好小声的,用最后的力气:木村,对不起,如果有下辈子,我一定,一定…… “你怎么不说了不说了?如果有下辈子要怎样?你要爱我?嫁给我吗?” “那你现在起来啊!你在痛什么?两年前为了他死还不够吗?你还要?还要为他死多少次?我爱你啊!你为什么不看看我,我爱你啊!我不逼你了,只要你快乐就好,我就跟着你,只要你回头就好,哪怕,我一辈子跟着你都好,你不要放弃,不要放弃,顾芯瑶!” 顾芯瑶手中的手镯,在阳光下亮的刺目的手镯,不知为什么滑落下来,落在地上,一双凤眼闪着血腥的光,闪着耀眼的光,刺眼的,还有她满是伤的手腕. -- 第34页 子末跟着一路跑一路抹眼泪,“前几天还是好好的!瑶姐姐还害羞的用枕头捂着脸!现在也是好好的,一样的漂亮啊!你醒醒啊!瑶姐姐,只要我们五个在一起好不好吗?不要理那个坏蛋好不好?你不嫌我小,我也可以娶你啊,我一定对你好啊!5555!我不是为了你的钱!!!!” 楚雨抹着眼泪,猛敲子末的脑袋.”犯什么傻,还不上车?”推着把子末拉进车里. “闭嘴!”木村喊了一声,始终抱着顾芯瑶不放. 风抿着嘴,不看芯瑶,始终安静的开着车子,只是方向盘上握紧的拳头,泄露了情绪。 莫笑一语不发,盯着捡起的手镯,恍惚中,他在想…… 人,真的会心痛到死掉吗…… 礼堂里,莫谦,木然的回答着牧师的问题。 那一句“我愿意。”和芯瑶轰然倒地的重磕声汇聚在一起。 他转过身,急切到无法遮掩的目光在对上刘天涉身后的几个人后,猛然顿住。 所有的情绪,如流星般陨落。绝魅的眼睫沉重的掩落,白雾般淡淡的恍惚笼罩着他,深如幽泉的眸子,像越过空虚般,再也看不透,只有陆凤儿,他的新娘知道。 那双手,在给她戴上戒指的那一刻…… 冰凉,发抖…… 那双眼,有一瞬的恐惧,毫不遮掩的流泻出来,直到空洞…… 宣誓结束,当所有人的祝贺声如潮水般涌来。 莫谦白皙阴柔的脸,却顷刻间白近透明,漆黑的双眸昏暗,薄唇白道发紫。一股疼痛,从胃里开始,席卷他的全身,他侧身出门,却忍不住颤抖。 Agony,英文,临死的痛苦的意思…… 回到过去 顾芯瑶,夏奇拉集团创始人拉德?夏奇拉的外孙女。 母亲是夏奇拉集团的唯一继承人,父亲是新业银行的最大持股人。 她的父亲酷爱摄影,每年都周游在世界各地,看着不同的风景,经历不同的人和事,在芯瑶生日那天,她或许见不到父亲,但是总会收到一叠叠厚厚的照片,和各种各样没有见过的新奇礼物,还有时时收到的只有她和父亲才知道的书信。小小年纪的她,就已经借着父亲的眼睛,在看着这个大大的世界。 她十岁前的童年,就是跟着母亲,母亲工作。而她,住在不同国家,不同城市的,只属于她的夏奇拉五星级酒店的套房里,等着母亲来接她,然后,又到另一地方。 然后,她的姑姑,顾萱。会偶尔陪着她,让她不那么孤单。 她的童年,是孤独的,充实的,漂泊的,也是,令人羡慕的。 十岁那年,她住进了世界上最著名的魔术师丹尼斯、杰克的魔幻庄园。 丹尼斯、杰克,被美国《纽约时报》誉为“魔术巨人”,并曾当选全美十大杰出人物的杰克堪称有史以来最伟大的魔术师。 从会变戏法的把小孩变到不见,或是让100米长的火车不翼而飞,杰克一次次超越人们的想象力,将一件件看似“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变为现实。并且,他极其喜欢儿童和动物,和包括从残疾儿童到童星的许多小孩保持着友好的关系。 他认为他们不像成年人那么复杂,经常对他作出负面判断。他曾邀请许多儿童到他的庄园玩耍,也曾为孩子们举办了很多有趣的活动,包括许多慈善捐款。 他的庄园是无条件为来自各个地方的孩子开放的,不论你是贫穷,还是富有。 杰克最爱的消遣娱乐是和儿童玩耍,例如用灌水气球和水枪打水仗,一同驾驶高尔夫球车。 然后,这一切,也是芯瑶的少女时期。 杰克叔叔,会用天使一样的口吻告诉她,“不论这个世界变成什么样子,看看那些孩子,他们的善良和聪慧,想到曾经我们也是那个样子,所以更不要忘记脱去所有的光环后自己是谁,忘记自己的美好。记得自己是谁,要什么,最初的样子,才是活着的真谛。” 杰克的魔幻庄园,在这里,私人运动场、游乐场、人工湖、电影院和动物园一应俱全,并摆上了各色童话故事中角色的雕像。庄园内还设有凉亭、小火车、华丽的街灯、草坪、花床、树屋和一个印第安式的村庄,极其奢华。 而顾芯瑶从十岁到十八岁就一直陪伴在杰克身边,她亲切的叫他杰克叔叔。 她跟着他去世界各地表演魔术,看着他把自由女神变不见,看着他三十秒穿越长城。然后他们回到魔幻庄园,接待着世界各地的孩子,为贫穷的孩子一次一次的捐款。 杰克叔叔,在她的童年,在父亲去世以后,就像是,父亲一样的存在。 她告诉他在她四岁那年,在爱琴海的那座小岛上烧毁的房子,烧的重伤的厨师,还有倦缩在小阁楼被烟呛得一直咳嗽一直流眼泪的自己。 她告诉他那个被她砸破玻璃窗,眼睛漆黑好像会放光一样,冰冷的表情,除了骂她笨蛋,就始终没有再和她说过一句话的,那个叫莫谦的男孩。是他在所有人惊慌失措到忘记她的时候,冲进火场找到她,伸出手来,拯救了她。还有,那好久好久以后,才来的救援人员。 她告诉他,那个叫莫谦的男孩抱着她躲在一大片曼陀罗底下,那虽然焦黑却不死的曼陀罗,淡淡的香气,还有他抱着她一直一直告诉她不要害怕,有我在的话语。 然后那个叫莫谦的男孩,在那么小的年纪,却已经告诉她,勇敢,不是说不害怕,而是你明明怕到哭出来,怕到全身颤抖,却还是,坚定不移的走下去。 -- 第35页 然后有一天,杰克叔叔告诉她,“芯瑶,如果你真的这样想见他,就去找他。” 她的姑姑,在电话的那头,久久的沉默,然后说:“如果他也爱你,你就就相爱吧。” 然后,芯瑶去了B大,在新生欢迎会上,她看见了他,他坐在那里,依旧是一张俊美却遮掩住所有表情的脸。 B大的新生入学典礼上 “听说今年学妹里面可有一个不得了的大美人.”B大的学生会长木村锦坐在观众席的第一排,带着期待的口气推了推虽然坐在自己身边,却一脸默然的莫谦 “噢?”莫谦淡淡的应了一声,没有什么情绪.眸子中含着冷漠。 木村锦呼了口气,又用力用手肘一推,莫谦却没有动半分,眺了他一眼,依旧一副事不关己的表情. “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说真的,昨天那女孩进教务室的时候隔壁班的徐进看见了,说是美的出神入化,徐进一般可不夸人,说不定真是美上一定境界了,我查了查,她今天可是新生代表,要上台演讲.” “嗯.”莫谦扫了眼木村锦,一双漆黑如墨的眼对上太阳刺眼的光,也不回避,一双眼没有温度亦没有感情. “我看你是不喜欢女人!也没有任何喜好的怪物。”木村锦早知道是这个效果。 所有的惊喜,到了莫谦那里,就是平常事。 所有的噩耗,到了莫谦那里,也是平常事。眉都不给你挑一下,没趣。 同是天之骄子的两个人,性格却天差地远. 莫谦第一天到学校就引起了轰动,然后他的巧克力少了,情书少了.全进了那家伙的抽屉!就是现在身后座着的那个拿着礼品盒的人文社社花,以前可是他的入幕之宾好不好!现在好了,回头朝她笑笑她也只是点点头,不脸红了! 我还浪费感情,出卖色相嘞!然后他做什么都成了千年老二,奖牌榜自觉不去看第一位. 莫谦啊!真的很欠扁的男人,迷人的丹凤眼、高挺的鼻梁、巧薄的嘴唇、淡细的眉毛,用绝色来形容莫谦一点也不夸张。原本用在女子身上的“美丽”一词,莫谦也可以毫无保留的享用。他的出现,如同哈雷慧星划过天际,带给所有的男人女人们极大的视觉震撼与心灵触击。让人不得不怀疑“男色时代”的全面降临。可是他却一点都不娘! 这才是惹火人的!他全身散发着冷漠淡然。有一双比千古寒潭更令人难以窥测的深邃黑眸,一张恍若艺术家精心雕刻琢磨的脸庞,从不牵动的唇则隐隐约约透着一抹嘲讽般的冷漠气息。 “真怀疑你是喜欢男人!”木村锦对莫谦早没了不爽,他们已经成了B大的传奇,成了死党,不过好像一直都是他在说.jjyy^^^^^^^ “不喜欢.”极度肯定的口气. “那你到底喜欢什么女人?你知不知道你漠不关心的样子很欠扁?” 莫谦抬抬眉.对台上的一切没有一丝兴趣,坐的累了. “木村,我先走.” “呀!”木村锦差点没从椅子上跌下来,“才刚开始你就走?那我怎么办!” “你是学生会会长,当然要留下来!”莫谦眼底隐约有着淡淡的笑意. “你也是啊!”你无聊难道我就不觉得无聊吗?55555!木村锦惨叫!声音却极小,只有莫谦听的到.声音极度扭曲,表现出了人物的悲哀和不平,表情却依旧是帅帅的,王子病! “副的.”莫谦淡淡扔了两个字. 原来你输给我!原来我好不容易不是千年老二,好不容易我是会长,你是副会长,是因为!你放水!混蛋!豁出去了!“莫谦!我让给你!我做千年老二!” “好啊!典礼以后!” “呃!你走吧!”形象,继续保持王子形象,木村锦甩甩头发,引得不少女生窃窃私语,对着莫谦抛了个媚眼!我也是很有人气的! “学长!我喜欢你!让我做你女朋友好不好?”莫谦才一起身,一个留着波波头的女生也同时站起来,伸出双手举着一个精心包装的礼盒递在莫谦面前. 帅!木村锦吹起口哨,全场气氛沸腾. 莫谦看了一眼女孩的眼睛,转过身正要退开,全场又是一阵骚动,只听见台上传来轻柔的女声,像是在替他回答,娇气的喝了一声:“不好!” 并且扔给还在起哄的木村锦一个不爽的眼神。 台上的女生很美,身上一股浑然天成的娇柔、纯真气息。可能是因为刚刚急急跑上台,所以还在微微喘着气. 白里透红的精致脸蛋上,嵌着一双灵动、水盈盈蔚蓝眸子眸子,一身彷彿吹弹可破的雪肌玉肤, 穿着一条白色的连衣裙,一身灵气。只是眼睛瞪的大大的,也微微皱着眉头,好像是被人抢了宝贝,带着几分气焰,还不时瞪了两眼起哄的木村.一丝妖媚的气息隐约浮现在蔚蓝的眼底,不过那是转瞬即逝的。 莫谦又看了一眼台上女孩的亮晶晶的蔚蓝眼睛,柔细的短发被窗外吹进的轻风微微拂乱了几绺,遮挡住了眼底的情绪,随意一瞥,转身走出会场. 女孩仿佛知道莫谦不会理会自己,看着他的背影,竟然带着笑的大声的说:“大家好,我是顾芯瑶,我来B大的原因是,我,喜欢莫谦。” 很幸福…… 然后,她成了他的学妹,她告诉他,她看过好多好多男生,可是看到他的眼睛,再寻觅他的眼神后,就知道自己无可救药了。她每天跟着他,在所有有他的地方和他擦肩而过。她每天写信给他,告诉他,她发生了什么看见了什么,还有她的照片,一天比一天多的照片,写着她每天的心情。 -- 第36页 可是,莫谦,始终还是漫不经心的看着她,然后走开。 到了后来,芯瑶变得调皮,她学着杰克叔叔变走他口袋里的钱包,变走他的课本,变走他的车钥匙,他的手机……在每一次插身而过的时候。 她看见他总是侧过头看她一眼,漆黑的双眸微微一动,就再没有表情。 直到那一天,她的家门口围满了记者,她吓得猛地关上门,后来她知道,杰克叔叔出事了,年仅12岁的乔?德勒控告杰克叔叔猥亵他。她打了好多电话给杰克叔叔,可始终没有人接听。她告诉妈咪,妈咪只告诉她,你好好在家休息,没事。 一天两天……她想见莫谦,非常非常想,她很害怕,杰克叔叔像他第二个父亲一样,他疼爱小孩,每一个小孩,他不会伤害孩子。她知道,就像,爱音乐的人怎么会忍心砸坏自己的钢琴?喜爱舞蹈的人怎么会弄断自己的手脚? 但最难过的是,当他知道,他认为的这个世界上最纯洁的孩子,这样的冤枉他诽谤他,他心里该怎么想…… 然后她躲过所有人,帽子压得低低的,跑进花园,爬上高高的墙,就那样跳下去,摔破了膝盖,她也不畏惧。 她想,她是勇敢的。因为莫谦小时候就告诉过她,勇敢,不是说不害怕,而是你明明怕到哭出来,怕到全身颤抖,却还是,坚定不移的走下去。 所以,她坚定的走她的路,虽然疼痛。 她第一次坐公车去学校,非常非常小心的从后门进到学校。 她的运气很好,没走多远就看见莫谦,他站在正对面看着她。她的目光憋向他的脸,他细长的双手插在口袋里,面无表情的看着她,看着她一步一步走近自己,细细长长的眼眸微微眯起,像小时候一样,微薄的唇冷冷的吐出两个字“笨蛋!” 然后她记得她被抱起来,上了车,他替她系上安全带,靠的那么近,她可以感觉到他的呼吸,很轻的拂在她脸上,很喜欢。然后,他脸冰冰的臭臭的递给她一盒纸巾。 她来到他的家,被安置在舒服的布艺沙发上,他的家除了白色就是黑色,玻璃桌上有一个漂亮的琉璃花瓶但是没有花。他拿着药箱蹲在她身前,轻轻地抬起她白皙修长的小腿,放在自己曲起的膝盖上。他抬眼看了她一眼,依旧不徐不慢的开口,他说:“你不该来学校,全世界都在看着他,也会有好事者看着你。” “可是我想见你,我已经两天没有见到你。杰克叔叔不会做那样的事情,我相信他。妈咪叫我不要发表任何的言论,说这样只会让好事者更猖狂。所以我只想告诉我最喜欢的你,杰克叔叔不是那样的人,你可不可以和我一起相信,相信他的清白?” 他不抬头,只是冷哼了一声,垂下眼看她腿上的伤口,芯瑶看不到他的表情。他的目光始终保持某个高度,绅士地避开那短裙下的滑嫩肌肤。 她听见他说:“他是有新闻价值的人,荣誉越高摔的越重,媒体有的也不光只是良知。不是谁都能理解一个人为什么要花自己三分之一的积蓄去建设一座庄园,并且无条件的去爱所有的孩子。所以被质疑是一定的,毕竟不是每一个人都相信善良。现在,出了这样的事情,也是一定的,更何况,好人通常不会有好报。” “所以,你是在告诉我你相信杰克叔叔吗?”芯瑶的眼变得激动。紧张的抓着他的肩膀。他眼眸一暗,却没有推开芯瑶。 “为什么来找我?”他径自的问自己的问题。 “因为我喜欢你啊。我的记性不好,小时候去过的地方见过的人,好多都忘记了。可是我却记得你,记得我第一次看见你。记得你在火堆里,所有人都只顾着自己的时候,你却记得找我。记得你抱着我。记得你冷冷的骂我笨蛋。记得你那双满是邪媚的眼睛,就那样盯着我的样子。后来杰克叔叔告诉我,他说有一种人,他们外表严肃、冷绝、霸道、不苟言笑、不善表达。可是内心却有着与外表迥异的一面,他们丰富、温情、宽容、孝顺、责任。这样的男子是迷人的,也是让人心疼的。而你,可能就是那样的男子。所以我更没有办法忘记你,每一次,当我作为杰克叔叔小小的配角,出现在屏幕上的时候,我就好希望你可以看见我,我在等自己长大,然后去找你,告诉你我喜欢你,有可能会爱上你。就是你不爱我也没关系。我总认为,当一个人很爱很爱另一个人的时候,那个人是没有办法不爱她的。所以,你现在是爱上我了吗?”幼稚的,却真诚的言语,她的眼睛,纯净的蓝色,深深的笼罩着他。 他终于抬起眼,对上那双蔚蓝的眼睛,若有似无的点了点头,唇角竟然微微勾起的说道“我是,相信笨蛋。” 她听懂了他的潜台词,他接受她靠近自己。她开心的笑了起来忘了伤口,疼得小巧的鼻子皱了起来。 他给她上药,当冰凉的优碘棉花按上破皮的伤口,她反射性地缩了一下。 她又一次听见他温柔的开口,像是对着自己的至宝,只是声音不再是稚嫩的孩子,而是温润的,像是音乐一样敲击她的心弦,他说,「……你要勇敢,我就陪着你。」像是医生在哄小孩子般笑著。 然后她看见他的笑,漂亮到妖异的地步…… 然后,他们在一起了。 芯瑶最亲近的男人,父亲是向往自由的流浪摄影家,他深爱着她,用照片记录所有的生活,不论在哪里,都告诉她,这个个他视如珍宝的女儿。 -- 第37页 杰克叔叔是心灵纯净的像孩子的男人,当他听见别人说脏话的时候,总会孩子气的捂住耳朵,说着,我不要听这样的话。 于是,在这样的耳濡目染中,她的性子里,也多是自由不拘孩子气的。 比如她在体育课上不悦的发飙,对着体育老师和全班同学说:“我这一生最恨没有遮阳棚的操场!” 然后莫谦会拉着她的手,带他到树荫底下,无奈的摇头。 比如她抬起一只手抱住他的手臂,头一偏,轻轻的靠着他。他就会亲昵的摸着她的头发问:“怎么不说话?闯祸了吗?” 然后她抬起头,就会见到他含笑的眸子疼惜的看着她,他的眸中充满宠溺的温柔,像是包容着她的一切。 他告诉她,他有看见她,不是在那屏幕的小小角落,而是报道上大大的她。 他们住在一起,他为她做七分熟的荷包蛋。 他们在一起以后他不再说,‘你要勇敢,我就陪着你。’ 而是说,‘你要勇敢,我就给你做七分熟的荷包蛋。’好像要给她做一辈子的样子。 她喜欢赖床,他就一直亲吻她,直到她醒过来。 他对所有人都是一样的,包括他的亲人,都是一样,不冷不热不温不火。 可是,他却对她笑,对她生气。他们彼此清楚对方的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动作代表的是什么。他会告诉她,如果她不好好照顾自己,他会惩罚她。她气恼的开口说,你说过不会对我使用暴力。他 就会坏坏的告诉他,惩罚不一定是使用暴力,而是让她,下不了床。 两个人在一起,难免有些小争执。只要她一生气,莫谦就会吻她,吻得她意乱情迷,吻得她忘了自己姓啥,更忘了自个儿生气的原因。 很幸福…… 爱无止境…… “木村哥还没回来吗?莫笑”子末揉揉眼,看着进门的人。 “没有,芯瑶还没醒?” “医生说……”凝视着病床上脆弱的好像一碰就会碎的芯瑶,子末嘴角渐渐往下弯,像是要哭的样子,话还没开头,就被莫笑截住“她死不掉。她不可能死掉。怨没结,仇没了,爱还在。怎么死?更何况,她不是最喜欢妖孽?” 他永远都是那个狂傲到光芒四射的男人,却不容别人亲近。总是高傲的冷冷的看着周围的人。嘴角偶尔一抹讽刺的笑。芯瑶总喜欢在看见他冷笑的时候,莫笑莫笑的叫他,总记得她穿着病服,莫笑莫笑的喊,再带上一句醉里插花花莫笑,可怜春似人将老。淘气的弯起嘴角。 莫笑放下手中的小提琴,他架起脚,斜靠在座椅上,狂肆的眯起眼正对着正午的日光。 “我怎么不记得,芯瑶姐可是说了,她就喜欢妖孽,妖孽好,贻害千年,好人不好,好人命短。” 莫笑听着勾起嘴角“是这么说的,她不是还要把头发染白,穿一身大红吓人吗?” “因为风哥的阻止,她才没这么做,木村哥倒是没反对,说对身体有害他才有一点点挣扎。可最终还是没阻止。”子末咕哝着,微微皱起眉头,才又说道:“他喜欢芯瑶姐,是真喜欢,却喜欢的不地道,除了莫谦,他什么都是允许的,这样,其实不好……芯瑶姐,其实就是孩子。有一次,她问我,她说‘末啊,会画画吗?帮我画一个。’也不等我点头摇头,她就塞了笔和纸给我,她说她要画白白的沙子,蓝蓝的海,女孩光着脚丫,穿着裙子,披着被风吹得飘起来的长发,抬头望天,不再蓝,猩红的带着落日的天空。我画了,然后有一天,我看见那张画,风吹过来,我再捡起来,看见反面的两排字,小小的,淡淡的蓝色,‘如果我可以流浪……那又什么时候,可以回家……’看到那里,不知道为什么,我就好想哭,觉得好难过。她很孤单……木村哥虽然对她好,可是,现在也不好了,你知道,他的爱是真,但是压力太大了,再加上,碰上莫谦的事情,他就会凶芯瑶姐,上次害芯瑶姐感冒的也是他不是吗?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子末还想说什么,却被莫笑按住肩膀。 “所以呢?木村不行?你行?”他嘲讽的笑,低头看着像是睡着了的芯瑶。终于,伸出手,去抚摸她的脸,一向高傲的脸上竟然带着隐忍与不舍,子末吃惊的瞪着他,“莫笑哥……” 只见,他双眉轻佻的挑起,邪气的看着他“信仰这种东西,是不能少的,对于不想平庸的活下去的我们,可以为了事,为了人,然后只是为了这个信仰活着。有一天一睁开眼,信仰没了,那样的空虚和迷茫是别人体会不的。莫谦这个男人,你觉得他差吗?”他好笑的看着子末,低头漫不经心的玩着自己的手指。 “他对芯瑶姐太坏了。”子末不快的开口,对上莫笑的调笑的眼光,婴儿般纯真的脸,不自在的撅起眉头,呐呐的开口“就算他好到什么都不缺,什么都有,可是那又怎么样?他又不对芯瑶好!” “所以,得到过这样男人的爱,谁又放得下,你以为每个女人,都可以阔达到放弃过往吗?她已经骗了自己两年,现在是连自己也骗不过去了。” 抬首,眼眸半眯的对上子末,指一挑,对上他:“你也就别做梦,别参这趟浑水了,乖乖的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吧。” 子末一愣,垂下头,又诧异的抬起“莫笑,你是最后一个加入rainbow的,你怎么会知道我们,风哥说是你自己找上门的,你也喜欢芯瑶姐吗?” -- 第38页 “你说呢!”莫笑嘴角往左一勾,不加理会。“只是没想到,一个人,可以把自己整成这个样子……”嘴角又是淡淡的嘲讽…… “芯瑶姐也不想这样……” “谁想呢……”莫笑摆摆手,不再理会她“你去休息一下吧,等会我走了,楚雨会过来,你熬死在这可不管。” “我也陪。”子末挪了挪屁股,赖在座椅上不肯起来,眼底有融融的哀伤。“医生说,芯瑶是重度昏迷,要是醒不过来就会死掉。我才不要走。莫笑,你说,木村哥说去找人,是不是去找邵梅姐了?” “也只有那个女人有办法。”他点点头。 “可是她会缠着芯瑶姐,那女人喜欢女人。”子末一听,又安心又焦躁。 “子末啊!怎么?让我陪着你破了木村的念想,然后你想替上去吗?只要邵梅那个女人能治她,她喜欢女人又怎么样?她的医术高,也不是谁花钱就请的起,要不是她们小时候一起在魔幻庄园长大,她会那么容易来治芯瑶,只要能医好芯瑶,她喜欢女人又怎样?”莫笑的眉宇间满是不耐烦,撇过身,闭上眼,懒得去看子末。 “也没有很容易啊,还不是照样的要了一样东西。那个杰克身边的,都是一群怪物……”子末小心翼翼的看了眼莫笑,嘟着嘴笑声的开口。 邵梅,她的医术高,却不是热善好施,拥有父母心的医者。请她做手术,不光是要昂贵的费用, 还有,就是必须满足她的一个要求,至于,她问你要什么,或者要让你做什么,也只有她自己知道。所以,行内,她有一个非常邪恶的名号,鬼医。 “那芯瑶是什么?怪物?”莫笑悠悠的开口,回首讽刺的看向子末。 芯瑶可以说也是杰克带大的,怪物?呵! “芯瑶姐是例外!” “哪来那么多例外,越是觉得不可能的就越有可能……这世上根本没有例外这样的东西!”莫笑不屑的哼了一声。闭目不再看子末可怜兮兮的脸。 病房里吵吵嚷嚷,睡着的人依旧没有醒,阳光洒在她脸上,更显得苍白。 她只是沉浸在自己的梦里,沉浸在自己的回忆里,醒不来,不愿意醒来…… 生命如果是薄弱的,那什么是坚强? 死亡如果是永恒,那活着算什么? 这是一个婆娑的世界,婆娑即遗憾。 于是佛说,没有遗憾,再多的幸福也不会快乐。 芯瑶的快乐,在那炙热的遗憾里,显得格外的清晰。 黑暗里,迷蒙的什么都看不见。那个时候,当你看到一排整齐的路灯,一瞬间轰然亮起。 这个时候,你是愉悦的吧。 而就在嘴角,刚刚因为这一抹愉悦,弯起弧度的时候。 黑暗,又再次降临。 嘴角那僵住的一抹笑,是恐惧,是遗憾,还是,爱别离? 芯瑶的梦很长很长,不停转换着的记忆,快乐的,悲伤的,如春雨打在她脸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停了下来。 她看见自己关在一间黑黑的屋子里,没有门,没有窗。一天一天,也不觉得饿不觉得冷。 她总是在叨念,为什么在那么爱的时候就可以转个身说不爱?她想不通,然后头变得生疼。然后,屋子里流泻进来微小的光,她听见歌声,听见她和莫谦一起唱的歌,那个她始终带在身边的,小小的白色的MP3里,仅有的一首歌 you know how i feel about you you know how much i need you when you're looking at me baby i know you're the one i need you know how i feel about you you know how much i need you when you're walking to me baby oh yeah i know i'm falling love with you and now that i'm here for you i'll never let you go you'll always be the one for me oh and i i just want to tell you i love you no one can love you like i do oh and i i just want to have you my baby your love,your soul, belongs to me you know how i feel about you you know how much i need you when you're talking to me baby oh yeah i know i'm falling love with you (love never end 词曲:阿爆) 你知道,我对你的感觉,是什么样的吗?你知道,我有多么需要你吗?当你看着我的时候,当我看到你,那第一眼,我就知道,你,就是我要的那个。 你知道,我对你的感觉,是多么的强烈吗?你知道,我是那么那么的需要你吗?当你向我走来的时候,我就知道,我已经,深深的,爱上了你。 现在,我为你而生,永远也不会离开你,因为,你永远是我的唯一。 我只想告诉你,我爱你。那么的爱,爱到,没有人能够比我更爱你。 而我,在这大大的世界,只想拥有你,你的爱,你的灵魂,属于我。 你知道,我对你的感觉,是多么的清晰吗?你知道,我是那么的需要你吗?当你看着我,对我说话的时候,我就知道,我已经,再也无法遗忘的,爱上了你。 当芯瑶搂着莫谦的腰不放,脸埋在他的胸口像小猫一样攒动,却不说话的时候。 莫谦就知道,一定是有什么事情。 他会抱紧她,然后轻轻的勾起她的脸,低下头,轻抚她柔嫩的红唇,一双墨黑的眼睛专注而温柔的对上她,柔声问:“怎么了?又闯祸了?” -- 第39页 芯瑶白了他一眼,粉拳捶上他的胸膛。嘴里不平的嘟嚷“我就只会闯祸的吗?” 莫谦好笑的眉眼一勾,“那是瑶儿想做什么?”他轻点她的粉颊宠溺的开口。 “我们一起唱歌好不好!不要每次都是我一个人唱,我们一起唱,然后,我用录音笔录下来,想你的时候,就偷偷的听好不好?”说到自己的新奇想法,芯瑶兴奋的像个小跳蚤,一双蔚蓝的眼睛,闪闪的对上莫谦,满是期许。 “瑶儿想我的时候就可以看见我。”莫谦沉默的凝神看她,慢条斯理的开口。 芯瑶嘟起小嘴,埋下头,脸颊轻轻的在他胸膛上摩挲,一双蓝眸咕噜咕噜直转,不知道在阴谋什么。半响,才抬头看气定神闲的莫谦,只是泄气般的抬头道:“可是人家想要和莫谦一起的歌。” 莫谦白瓷般娇美的下巴抵着她的额,微勾着唇角,薄唇极轻,极缓的道:“瑶儿乖。你想听我的声音就可以听见,不需要那些。”拍拍她的肩,泛起俊雅的笑容,只是芯瑶怎么看,都觉得那墨黑的眸子里有一股难言的邪魅和调笑。 她不爽的推开他,娇气的插着腰,像只小兽:“人家在撒娇你都不肯哦!” 他伸出指,对上她,邪魅的摇了摇,大笑着转身。 芯瑶气的跳脚,冲到他前面,大步跑回房间,气的把门上了三道锁碰的一声关上,然后想想不对,又打开,探出头,眼珠转了转,对着书房方向大声的喊:“你不给我唱歌,我就不让你上床,哼!”说完,重重的踢了两下门。想了想,又探出头加了一句“你不给我唱歌,我看到你,就拼命的哭,拼命的哭,然后把眼泪全部擦你身上!哼!”这才满意的嘎吱把门上了三道锁。 太阳还没有露出头,芯瑶就朦胧的醒来。感觉一道身影倒影在自己身上。 “莫谦?”她眯着眼不确定的轻唤。 “嗯!”莫谦应了一声,掀开被子,上床,把芯瑶拥在怀里。 “喔!”芯瑶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闭上眼,才靠上他温暖的肩膀,突然想到什么似的,猛的睁开眼,从他怀里跳开来。回首看已经被拆空了的门锁,不可置信的指着戏谑的对着她笑的莫谦。 “你!你!你!”就算我把所有的钥匙都弄掉了,你也不至于大半夜拆门吧! “你!你!你!”我什么时候准你上床的!什么时候准你进来的!…… “好了,瑶儿。”莫谦拉过她,张手把她抱坐在大腿上,眼对眼,腿叠着腿,很□的坐法。他深邃的眼瞳像是会吸人的漩涡,就那样盯着芯瑶。“明天,去录音室唱好不好?瑶儿要,就要最好的。”他的唇角勾起一抹漂亮的弧度。 她一愣,没想到革命还未努力,就已经成功。变得有些迟钝的问:“为什么?” “因为我会嫌弃你。”他靠近她的脸,气息轻吐在她脸上,眼底流转着淡淡的笑意“你哭的时候,会像无尾熊一样抱着我,然后,眼泪鼻涕在我身上乱擦,这样,我好嫌弃。” 芯瑶嘴一撇,陶瓷般的脸又红又白,又是气恼。“可是,人家……” 他靠着她,嘴角贴着她的耳,打断她的话“我还怕,怕上不了床。” 然后,芯瑶的脸,红的似乎再也不敢抬起来。 她永远都记得,当她高兴的把拷贝好他们的歌的MP3捧在手心,搂着他,亲密的亲吻他,然后对着他的耳朵大声的说:“谦,你唱的好好!”的时候,他竟然有些不好意思,然后,又转回到酷酷的表情,但是,他的神情,很舒展…… 然后,她有了他们的歌,loveneverend,爱无止境…… 陌上谁家年少 太阳升起又落下。短短的几个轮回,竟是那么长了…… 医院的十五楼从顾芯瑶住进之后就一直被隔离开,成了禁地。 成群的记者守在外面,看着各色各样的名人出入,直到那个天才医者邵梅的到来,整整五天,才有一个护士从里面走出来,面上满是疲倦,电台记者好不容易拉住她采访,她也只是摆摆手,疲惫的离开。 没有人知道里面怎么样了…… 街道依旧繁华,行人匆匆的过,莫谦的眼看着对面的大楼,十五楼,他也像孩子一样在心里默数,十五楼,不远也不近…… 偶尔看见一对小情侣,女孩笑着趴在男孩背上,怎么也不肯走,男孩无奈的笑,最后蹲下身子,背着女孩走,一直走,走到拐角,走到他再也看不见。 再望向十五楼,嘴边勾起的笑慢慢不见,漆黑的双眸变得暗沉,仿佛是伤痛……再一看,却已经不带情感,只是前所未有的黯沉,空洞的只是留脸上几分死白。 “莫谦,你个大笨蛋,就不能走慢一点吗?”他们第一次约会,她跟着他一直走一直走,偶尔停下来,又一直走一直走,直到她终于忍不住,拖住他,这样大声的叉着腰喊,像个悍妇……可下一秒却又粘上来,撒娇的说:“莫谦,我一直在追着你跑,好不容易追到了,你就不能放慢一点,带着我走吗?我一定是最乖的,不论多苦,我会跟着你一起走,不论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要和你在一起,不论过程多么幸福或者不幸,我只要一个结果,那个结果就是,顾芯瑶和莫谦永远在一起,好不好?” 他没有说话,只是托起她的手,放慢了脚步,那个时候,素来坚硬的心变的有那么一些些柔软。 -- 第40页 他记得,她坐在秋千上,落花掉在她头上,她甜甜的笑,蓝眸盯着他直看,又突然念起诗 “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 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纵被无情弃,不能羞。” 她娇气的说,“这首诗写的不好,什么叫一生休,不能羞。谦谦你要听好哦!你要是不娶我,不对我好,一定会后悔的哦!你知道,一个女孩决定要嫁给一个男孩,该要多大的勇气吗?如果她决定嫁给你,那一定是,把一生都交给了你,然后,与你荣辱与共,一生一世。所以,从小时候就下定这样决心的我,这世上一定没有人比我更爱你。” 他记得自己说的话:“我的爱,是有代价的,这世上也只有你付的起。” 她拥着他回答,“所以,如果我不爱你,你会报复我。所以,我也会报复你。” 他记得她说,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念到上阙总是想到自己,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总是心底默默的会念到,谁家少年足风流。 然后他从怀里看她,亲昵的贴着鼻子,他说“瑶儿,我只对你风流。” 她的脸一红,窝在他的怀里,似乎永远都不要起来…… 他记得,在那一年母亲的忌日,自己苍白的脸看着她,说着母亲的不幸,那个被丈夫遗弃的女人,一辈子活在悲伤中得不到爱的女人。 她看着他,第一次不再像个孩子,只是坚定的说“我会陪你,我会爱你,顾芯瑶永远只爱莫谦。” 他低头问:“一辈子?” 她坚定的点头,蓄满泪花的眼盯着他,轻轻的说:“好!” 她陪着自己在墓碑旁,保持一个姿势一站就是几个小时,直到天色彻底黑了下来,墓园里有鬼火依稀的闪动,老鼠串进草丛里,悉索的声响让他抬起头,他才从自己的情绪里清醒。转头看向她,小小的身子缩着,流着青鼻涕,鼻子都冻红了,却温柔的对自己笑,没有一丝责备。 他托起她的手,才发现她在发抖,不知是冷还是害怕。然后,后来的几天,她总是做噩梦,却在一脸冷汗对上他的时候,歉意的笑,“不是因为你啦,只是人家最近不小心看了恐怖片啦……” 他知道,是因为自己。 夜里的墓园……他忘记了,芯瑶确实怕的……都是因为他……因为他说要勇敢,因为要陪着自己,所以明明害怕那么恐怖的地方,芯瑶却还是坚定的站着,不敢打扰他的陪着他…… 芯瑶从小到大没有看过鬼片,因为,她害怕。 所有与生命相搏的事情她都排斥。所以她爬山总是到了山顶之后,离着山崖很远就停下来,就算你拉着她说不怕,她也要离着远远的,伸长脖子叹两眼,就足够了。然后似乎很聪明的说,站的远处看两眼不就得了,走的那么近,还要不要命,风一吹,下去了怎么办?然后提心吊胆的看着自己,大气都不敢喘一声,直到自己走近她,她就紧紧的跑上前拉住自己,像是什么宝贝一样。还一面抱怨的说:“你靠那么近干嘛?掉下去怎么办?”揪着自己的手,却紧紧的不放…… 所以她看着大海无声的叹息,然后一双大眼睛,转向他,像海一样的眼睛无奈的看着海,撇着嘴说:“谦,我是一秤砣……” 然后,她拖着大大的游泳圈,拉着他的手,在很浅很浅的海边,笑的无比灿烂,十分满足的说:“这样就好,又安全又快乐……” 所以她说,她才不要像邵梅那样去当医生,那样不好,她会难过,会害怕,生命的消逝,太残忍,她无法承受…… 邵梅,可以救她的吧…… 车窗吹进的风,带着微寒。莫谦轻咳了两声,收回目光回过头,后座的刘天涉已经醒过来,看向他,脸上带着无奈,挪了挪唇,最终还是开口,“回去吧,从礼堂出来你就一直守在医院门口,也不进去,东西也不吃,水也不进,就这样闷在车里看着对面那些记者又有什么用。回去吧,你别忘了自己现在还是病人。” 莫谦转过头,又望着窗外,这一次却闭着眼,不再看那楼,“等她醒过来……”淡淡的五个字,带着坚持,喉头一甜,又咳了几声。 “后天就是你母亲的忌日,如果她没醒,你还一直在这等着,不去拜祭你母亲吗?” “天涉。”他垂眸,淡淡的重复“等她醒过来……” “我真弄不懂你们两是造什么孽?你感冒咳嗽自己也没发觉吗?脸白的像死人一样!更何况,你硬要和陆凤儿结婚,现在却抛下陆凤儿守在在医院门口,那你当初又何必?顾芯瑶对你,到底算什么?你什么时候,你不是世上最聪明,最无谓的妖怪吗?” “天涉,你不懂。当有一个人,只看着你,向着你走来,不求任何东西,却愿意为你生为你死,只是对着你微笑,甚至在悲伤害怕的时候还为你而笑。那个时候,不论你的心已经冰冷成什么样子,你都清晰的可以感觉到,那心灵最深处的颤栗和渴望。那个时候,再聪明,都是无用的。你可以深刻的感觉到,她为你喜为你悲,于是,她的悲伤与快乐,也成了我的所有情绪,看不到,却在心底。芯瑶,就是那个奇迹。” 一声沉重的叹息,只见刘天涉拍拍座椅,心中抱怨着天意弄人,只能尽一个朋友的本分“我去买吃的,你总要吃东西,要不然你拿什么等她?” -- 第41页 莫谦点点头,看着天涉离去的背影,淡淡的吐出一个字,“命……”声音飘忽的,如风似雾。瑶儿,告诉我,你不会用命,来报复我…… love is beuti—fool 她的梦境很长,她的世界很安静,只是歌声却停了。 然后她听见争吵的声音,那么清晰,却怎么也无法动弹。 她看不到,动不了,却清晰的听到声音。 听见风沉沉的骂道“你这个笨蛋。” 听见莫笑像是讽刺的笑声,张狂的刺进她的耳朵。还有他说:“不恨吗?离他那么近的地方直直倒下,他却连看你一眼也没有?不恨吗?就这样去死?嗯?” 还有子末像个孩子一样拉着自己的手,小声的哭泣。 然后他听见木村的声音,很小声,却那么清晰 “芯瑶,我不逼你了,就这样吧,你看着莫谦,我看着你,陪着你,只要你快乐就可以,我再也不强求了,这样,就醒过来吧……” 梦中的自己,还是免不了一抹苦笑…… 恍然间,她看见小小的自己,端着书本,紧紧的握在手中,川流不息的人群中,她如静默的那一点,只是一双眼,带着童稚,小手无比喜爱的抚摸着书的扉页。 悲哀的雾,覆盖在补丁般错落的屋顶。 在房子与房子之间,烟囱喷吐着灰烬般的人群,温暖从明亮的树梢吹散。 她手中的扉页,被风扬起,她清楚的看到,那错落的古老誓言。如金殿香雾中诵经的箴言。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书的另一面,是一幅插图,一个小男孩拉着小女孩的手,灯光把他们的影子照在墙上,是一对老爷爷和老奶奶面对着面的搀扶。 那让她幼年一次又一次抚摸的扉页,一次又一次吟咏的语句,突然间,变得苍渺…… 故事的最后,原本,就是悲伤……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于嗟阔兮,不我活兮。 于嗟洵兮,我不信兮。 牵着你的手,让我告诉你,不论聚散,或者别离。让我告诉你,白头到老,我只和你一起过。 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仍不与君绝! 只是,故事的背后,是一段厚重的历史,<诗经、邶风、击鼓>。 故事的最初,那个时代,君王为了自己贪婪,挑起了非正义的战争。而身为士兵,不得不战,苦痛万分的他,却终是上了战场。 于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可以回家。不知道,明天的太阳是否明亮。不知道,是否还能够,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到了最后,他就像风中的残烛,孤独而飘渺。 于嗟阔兮,不我活兮。 于嗟洵兮,我不信兮。 也许,我能够活着回去。带着这一抹期待,只怕,在那不知生死的明天,会让他爬的越高,跌的越重。 也许,我就这样死了。于是,在那不知生死的明天,让他带着绝望,死不瞑目。 到头来,再美的,不过是一场空…… 如同她,腐朽的爱情…… 她的爱情,也有着那沉重的历史,只是自己不知道罢了。 如果你知道,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是永恒的别离,还有谁,会用那歌颂自己爱情,并且,爱不释手。 如同,那如雷击般的现实,他们是亲兄妹,所以,哪来的爱情? loveisbeuti—fool…… 爱情,在现实面前,不用天崩,不用地裂,我们那么微小,一碰,就要碎了…… 爱情,让人美丽,也让人愚蠢…… 爱情,我是奢望了。 然后,她看见小小的自己,再也捉不住那扉页,只能孤零零的任风吹散…… 父亲,母亲,姑姑,杰克叔叔,莫谦,行风,木村……他们的面孔,如幽灵般显现。 然后她看见,湿漉漉的黑色枝条上的许多花瓣。 它们开了又落,静默的凋零…… 她以为她就这样死了。 结果,她的命很长……至少现在,死不了…… 一睁开眼看见邵梅,芯瑶的脑里就只有这样的想法。这个如她亲姐的亲人,不会让她这么快死。 她听见哼气声,然后背着自己望着窗外的女人回过头,愤怒的看着自己。 “你真的很了不起!” 她无力的笑笑,尽力让那笑看上去顽皮,沙哑的声音回答“谢谢!”嗓子生疼,像是伤口被拉开了道口子。 邵梅看见那僵硬的笑,表情变得更坏“你还谢我?我要谢谢你,我第一遇上,一个人可以活活把自己折腾死的!你要死了!你知道吗?” “是吗?”她淡淡的问,语速有些慢,但是却笑了,这一次不僵硬,却是甜的。“还有几个月?或者几天?” 听见芯瑶这样问,邵梅突然没了力气,肩也垮了下来。 “你真的对不起我,对不起木村,对不起杰克叔叔,对不起爱你的爹地,对不起所有爱你的人,我们爱你,所以放你飞。杰克叔叔爱你,所以她让我来看你,你知不知道他也病了,病的很重,却不顾自己的身体让我来看你。可是你……明明身体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只要好好的照顾自己一定会平平安安的,为什么会差成这样,你的身体,已经没有一个地方是好的,你知不知道,活着还有希望,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你知不知道?” -- 第42页 “我没有想过要死。”芯瑶抬眼看她,淡淡的像是说别人的事情“我只是很难过,很心痛,难过的时候有喝酒,心痛的时候有吹冷风淋到雨,有伤心到睡不着觉,做了一些平常人只会出黑眼圈生小病的事情,我只是难过到忘记了,那样平常的事情,我却是会死的。我已经连伤心难过都不可以了……” “芯瑶……”看她这样说,邵梅又开始舍不得,她拉着芯瑶的手,怎么也舍不得放开。 “那你告诉我,这样的我,还可以活多久?” “我没有办法,完全没有办法,你身体,像是老态龙钟的老人,一天一天的衰竭,像是破败的机器,只能等着它,一天一天,僵硬的转动,然后,死亡。”邵梅别过头去,不忍心看她。嘴里吐出悲伤“半年?一年?两年?我也不知道,我只能给你再做一次手术。让它们,不要停摆的那么快。” 原来,一年,两年,对我来说,已经是长的了啊……芯瑶的嘴边,泛起苦笑。 “姑姑知道吗?” “知道。” “他们5个呢?” “没有……” “明明是说我的事情?你怎么吞吐了”她把头靠在邵梅手上。“告诉所有人,我会活下去,一直活到很老很老,这样说,好不好?”芯瑶感觉到泪水,她听见哽咽的一声“好。” 也红了眼眶说到“姐姐,你很没用,每次碰上芯瑶就凶不起来。” “我后悔了,当初,要是拉住你,不让你去找莫谦该多好。” 芯瑶眨眨眼睛,“怎么可能?”她想伸手替邵梅摸眼泪,手却被握住,没做声,乖乖的任她握着“姐姐,杰克叔叔病了吗?” “嗯。” “我好久好久没和他联系。” “我知道,和我一样……” “对不起……” “芯瑶,打个电话给他吧。” 顾芯瑶接过已经连通的手机百感交集,他听见杰克叔叔的声音,还是那么温柔,她想到邵梅说杰克叔叔也病了,她焦急的表情,让她知道,杰克叔叔的病怕也是不轻,杰克叔叔的冤屈一直在那里,没有人为他平反,只有一批又一批的人,前赴后继的踏着他的名声给他抹黑。曾经所有孩子向往的魔幻庄园被形容成一个魔窟,而杰克叔叔成了怪物恶魔。 高处不胜寒,她知道…… 自己还有多久可以活着?这么一想,突然觉得自己太笨,这个和父亲一样爱自己的人,她却从来没有真正亲切的叫过一声。 她听着对方又一次的开口,终于开口,急急的喊“爹地,我是芯瑶。” 话筒那头也是一阵沉默,然后是温柔的带着宠溺的声音,好像,她不是离开了几年,而是昨天才出去,贪玩到累了,忘记回家的小孩“病好了?” “爹地,芯瑶好了,爹地的病好了吗?” “爹地也好了,但是芯瑶,你不能再生病了。” “那爹地是不是要用要求孩子的方式要求自己?” “好,爹地病好了以后也不生病了。” “爹地的病不是刚刚就好了吗?” “身体是要调养的,芯瑶。所以,你也不能撒谎,等你的病好了,再打电话给爹地,要好好休息。” “嗯,爹地。”听见杰克叔叔自己说的那一句爹地,芯瑶突然有想哭的冲动,她抬眼望着邵梅,只见她看着她点点头,握着她的手说“你知道,那是默契,一种亲人的默契。” 芯瑶也点点头,靠在枕头上,闭着眼睛,回想自己的童年,爹地,杰克爹地…… 她拉着邵梅的手,想到自己,在窗棂外小小的自己,莫谦的一个回眸,她就陷进去了。然后她努力的生活,不论在哪里,充实自己,成为优秀的人,只是为了可以匹配自己爱的那个人。这样自私活着的自己…… 所以她带着恨,母亲死了,她从始至终没有去看一眼,没有上过一次坟,没有看过一次自己的亲生父亲,也没有再去看爹地,没有去找过一次杰克叔叔,没有一次理会姑姑,夏奇拉在她手上只是守成却没有发展,她没有家庭,没有孩子,她就这样浑浑噩噩的活着,然后现在,要死了…… “我错了……”浅浅的,顾芯瑶望着紧闭着的门,悠悠的开口…… 原来,爱情,真的是我,奢望了…… 活长一点… 我不怕死。如果死亡,是让我,深深的沉醉在爱里,我怎么会惧怕? 就像那最初的邂逅,沉溺我满满的爱情。怕只怕,辜负了这红尘。这为我废了心血的人和事。 于是,我能回报的,只是,不如自己所愿的活下去…… 如你所想的,是梦。行进中的,才是生活。你顾芯瑶,只是,梦醒了,而已…… 在病床上躺了两个星期,芯瑶才被允许下床走动,例行的检查,打针,挂吊针,还有,苦涩的药。 她不排斥,也不害怕,乖乖的,配合着所有。 望着风,和依旧坐在最远的角落里调着小提琴的莫笑。 芯瑶起身,脚还没落地,就被风轻推回病床上,她只好无奈的躺回去,小手扯了扯风的衣袖 “哥,刘特助送来的文件都帮我批了吗?” 风瞟了一样桌边的一垒文件。“看了,等你签字。” “你签吧,我看着头晕。”芯瑶摆摆手,揉了揉太阳穴。 -- 第43页 风看着她,点了点头。 芯瑶的嘴角,挑起一抹飘忽的笑。满意的看着风又拿起文件,走到一边,认真的批阅起来…… 从芯瑶醒来,一个月的时间,夏奇拉的股价从跌到涨,她知道,是他们在背后,帮了许多。她也知道,她的时间太短,她必须为家族的事业做些什么,比如,继承人……然而,她的时间太短,就算有命生下孩子,也没有那么厚的福气,可以抚养孩子长大。夏奇拉,总该找个可以托付的人。她看向埋头在公文里的风,再一次,真心的笑。 风,子末,莫笑,楚雨,他们一没有通告就往医院跑,起先医院门口围满了成群的粉丝,虽然不能确定他们是不是在这里,但还是举着牌子默默的等着他们,只为看他们一眼。直到贪玩的子末从病房探出个头,对着窗外招了招手,于是沉默的等待,成了漫天的呼喊,粉丝可以确定的是,他们的偶像确实在这里。 于是,从那天开始,一打开窗户就是一大片的红色海洋,还有阵阵的震天喊声…… 壮观是很壮观,但是……这里是医院,于是,院方也劝不走他们,只能靠警力…… 莫笑为此,直接把子末赶出去好几天…… 芯瑶也忍不住拉着子末问:“你就不能安分点?” “芯瑶姐,你不知道,我最近对人气很饥渴……”子末嘴巴嘟到可以吊香肠,憋红着脸回答。 于是,全体默然…… 只能摸着额角的汗说:“我们知道了……” 所有认识的不认识的,套的上近乎的,套不上的。都来看望芯瑶。芯瑶这一次也没有拒绝,所有人照单全收,偶尔正好碰上rainbow成员在场,对上某些人,果然有一腿,或者原来如此的眼神,芯瑶只是笑笑,没有多说什么。 她也依旧这样,做个合格的病人。每天安静的吃药,认真的配合邵梅做检查,把所有的事情扔给风,每天看着电视报纸里形形□的报道,只是有一个人,始终就没有出现在自己面前。 “木村呢?”终于,芯瑶还是拉着邵梅问了出口。 “找我做手术是要代价的。” “我知道。” “这次的代价就是,木村锦不要再缠着顾芯瑶。” 芯瑶无奈的笑,垂眸盯着自己的手指“我就知道……”又突然抬起头“姐姐,你说,不爱我,木村还有爱人的力气吗?”语气无比认真,没有骄傲没有玩笑的口气,问着邵梅,也像是问自己。 “我怎么知道。”邵梅的语气不善。 “我会想,如果在以前,莫谦告诉我,他要死了,我还要不要他,我会说,我要,哪怕只是半年或者一年的回忆,那样短暂的记忆,也可以让我,幸福的过一辈子。所以,木村,我是应该,永远的离开他?还是试着去爱他?给他这样微笑的记忆呢?这样,他会觉得幸福吗?”如果,她剩下的人生,必须完成一些事情。结婚,生子。也许,她永远也无法爱他。这样带着利用的和他在一起。他会接受吗?她该开口吗? “我怎么知道。”邵梅语气不善的又一次重复道。 “所有人都以为,姐姐是喜欢我,爱恋的是我,你也这样告诉你自己。只有我知道,不是。你这样的爱我,我一生病,不论有多大的事情,都出现在我面前的你。我被媒体攻击,你总是第一个出来替我反击。你对我那么那么好,其实和我无法接受木村是一样的。深爱着杰克叔叔的你,只有看着我,也只有我,有我们共同的回忆,更何况我是和你一起长大的妹妹,也是,杰克叔叔当做女儿一样的存在。于是你爱我,像是爱护自己的妹妹和女儿一样,为了遮掩你对杰克叔叔的爱,你就告诉自己你是爱我的,告诉全世界,你爱女人。” 芯瑶紧盯着邵梅逃避的眼,带着了然“这样的感觉,和我是相反的,我知道木村爱我,是真的爱我!风是像哥哥爱妹妹一样爱我,像爱护自己一样爱护我。木村却不是,他是作为男女的情爱爱着我。可是,见到他,总是会想到莫谦,想到我悲戚的爱情,于是我无法接受他。而你是,见到我,就会想到杰克叔叔,就会更爱我一点,像爱他一样爱护我。爱一个人怎么会不嫉妒呢?怎么会不想在他身边呢?怎么会一次一次,看着我和别人在一起,你都无所表态?姐姐,你深爱的,其实是杰克叔叔罢了。所以,姐姐,我要放开自己了,你呢?你还不相信杰克叔叔吗?你真的相信那样爱护孩子的杰克叔叔会去猥亵小孩吗?你就为了这些谗言放弃你的爱情吗?如果是这样,姐姐你,不是比我更可笑吗?我死在命运手上,你却输给了流言?”芯瑶的叹息很轻,却满是悲伤。 “可是那个孩子指控他了!” “那是撒谎!” “可是他确实把那孩子带回房间了!带上他的床!” “姐姐!”芯瑶费劲的朝邵梅推了一把,自己也无力的倒回被病床上“孩子不会撒谎吗?为了钱孩子也会撒谎!你没有进过杰克叔叔的房间吗?你没有睡过那张床吗?杰克叔叔会做的,只是唱着歌哄我们睡着,然后给我们盖好被子,默默的离开。或者,像是父亲和孩子一样,最正常的睡在一张床上。” “芯瑶,没有人会为了陌生人去建一座庄园,去迎接所有陌生的人,为此,花费昂贵的费用,那是不合理的。”邵梅无力的说着,背过身不愿意多谈。 -- 第44页 “姐姐,我快死了……”芯瑶垂下头,抓着病床上雪白的被单,手指竟然苍白的可以融入其中“手术以后,就算可以多活一年或者半年,我也快死了。可是!你还活着!我多么生气在杰克叔叔最低谷的时候,你竟然离开他,竟然也不相信他!他怎么可能去猥亵孩子,如果这样,幼年就一直在杰克叔叔身边的我们,为什么可以那样快乐的长大,这样是不对的!那个时候的我,只因为母亲说,我的出面,只会让好事者越闹越大。只因为沉浸在自己的爱情里,竟然也就这样没有理会,当杰克叔叔被骂做变态,怪物的时候,作为他带大的孩子,我自私的什么都没有做。所以,我也怪自己,也没有理由抱怨你。可是,姐姐,虽然我很傻,傻到知道爱上的是自己同父异母的亲哥哥,都还不死心,想到全世界都不知道就好,我就把它当做秘密,什么伦理道德,我不在乎,只要和莫谦在一起就好……虽然,这样明知道会失败还去打仗的勇气很傻,可是,至少,努力过不是吗?可是你,姐姐你,从来没有努力过,从来没有试着相信过,就这样逃了,不是很可笑吗?比为了爱情消磨光生命的我,更可笑不是吗?” 邵梅在震惊中回过神,她从来没有想过芯瑶和莫谦会是亲兄妹的关系,虽然她不能理解为什么他们会分开,可是,亲兄妹…… 然后她的思绪又回到自己,杰克……那个一直抚养她长大的男人,她在杰克身边呆的时间,比芯瑶多太多太多,她从三岁开始就在杰克身边长大,他依稀记得,那个温柔的男人总是在她哭鼻子的时候,心疼的蹲下身子,拉着她的手,把她拥在怀里,告诉她:“你要什么,我变给你……” 她也清楚的记得,魔幻庄园从最开始的一片荒芜的土地,到成为童话般的魔幻庄园的样子。她记得杰克画图纸,兴奋的说着小飞侠、白雪公主、灰姑娘的故事,庄园里的火车轨道,高高的摩天轮,清澈的天鹅池,还有她扔下铜板投下的愿望,她说:“梅梅要和杰克永远在一起。”然后那个最伟大的魔术师摸着她的发,温柔的告诉她:“上帝答应你的请求。” 可是一切都变味了,杰克,这个最伟大的魔术师,他的身边有太多太多人,他们像吸血虫一样依附他,吸他的血,吃他的肉。他的经纪人,他的私人医生,甚至他的父亲。他的名气,他的地位,他的金钱,让靠近他的人,总是怀有不同的心思,但总归不是好的。 年幼的她,所少次的劝阻他,多少次想要拯救他,到最后,猥亵事件暴出来了,她再也承受不了。她没有力气去救他,于是,她远离他,她以为,救了自己,起码,也是好的…… 只是…… “姐,你知道?今天的娱乐头版是什么吗?丹尼斯,杰克复出,与经济公司签署了一年50场大型魔术表演的合约。他不是也病了吗?”芯瑶说着,递了一份报纸给邵梅。 那些吸血虫……50场?一年50场大型表演?他嫌自己活太长吗?50场? “姐,给我动完手术,就去杰克叔叔身边吧……”芯瑶推了推呆立不动的邵梅,久久的才见那微不可见的颔首。 芯瑶浅笑,安心的闭上眼,她,有些累了。 她的梦里,除了死去的自己,所有人都可以快乐……她要用自己微薄的力气,做一些贡献,虽然,微不足道…… 这样,她就会知道,这个世界上,是真的有幸福这个东西…… 手术很顺利,除了血压突然下降的自己,和急到流泪的邵梅。 芯瑶醒来的时候,苍白的唇轻吐出笑语,望着邵梅的眼泪,想伸手却没有力气,“你真的很不专业。” “活长一点。”这是邵梅提起行囊离开时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活长一点…… 谁的珍宝 手术后的修复,让芯瑶又彻底成了大闲人,大宝贝,rainbow四子就像是老母鸡一样围着她,还有姑姑,在邵梅离开时候,就时常来陪她,偶尔盯着芯瑶又带回手腕的手镯问,“芯瑶,你有什么愿望?” 这样的问题,让芯瑶有种恍惚的错觉,似乎姑姑是知道自己要死了的,可是摇摇头,这是秘密,没有人知道…… 她会开玩笑说:“姑姑,杰克叔叔也有变不来的东西,你又可以给芯瑶变什么?” “你要什么,姑姑都给你。”顾萱的眼里,有不容错认的认真,和坚持。 芯瑶看着晃眼,“等芯瑶想到刁钻的愿望再告诉姑姑。” 芯瑶总觉得自己变得勇敢了,当她看到所有关于莫谦的报道,比如他把名下的房产过户到自己妻子名下,比如他又签下了什么大生意,比如他给儿子办酒席,她都默默的看着,然后微笑,很努力的微笑。 有好几次,反而是莫笑看不下去了,他啪的把电视关掉,又坐回一边“不想看到就不要看到,还逼自己笑干什么?” 芯瑶只能很无奈的摇摇头:“我没有勉强自己,我是真的希望,希望他幸福。” 然后,莫笑如刺的眼神伤了她的眼…… 因为,她自己,也该幸福了。 在最后的日子里,她要让自己幸福,要留下些什么,她想要婚姻,想要孩子,夏奇拉需要继承人,她的自私,总该有个了结。 并且,比起莫谦不爱自己,更让自己不能接受的,就是莫谦深爱着别人。 -- 第45页 这样的痛苦,这样的心结她了解,终其一生她都无法忘记。 所以,她会有自己的丈夫,有自己的孩子,有自己的婚姻,会像从没有爱过他一样。 没有人,可以接受曾经说着深爱自己的人,突然间就不爱了。而且,以爱你的方式深爱着别人,不论你是不是爱着那个人,都会觉得疼痛。 珍宝在自己的手里,并不觉得稀奇。一旦归了人家,却又满腔是气。 这是,最基本的人性。 希望上天可以原谅自己,就当,这是我最后的报复吧! 爱了一辈子,没有恨,没有缘,就留一些任□…… 病房里只有芯瑶,姑姑临时有事离开了,芯瑶独自看着白白的天花板,终于,起身下了病床,有的事情,她该去面对。 才走不远,莫笑就和子末一起从走廊那边过来,芯瑶和他们撞个正着,想到医生再三说,要好好休养,没有大事这些天都别走动,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 莫笑盯着他,黑眸若有所思的凝视她问:“怎么?想好理由了没?为什么出来?” “上厕所?”悄悄抬眼看莫笑,如芒刺背。 “嗯哼?你房里不是由吗?” “芯瑶姐,你是不是怕打针?”子末从莫笑身后探出一个头,小心翼翼的指了指芯瑶身后,推着轮车过来的护士,帮芯瑶解围。 “额!是!”在莫笑审判的眼里,呐呐的回房间。 子末跑过来扶她,一边安慰,一边说:“芯瑶姐,其实我也怕啦!打针真的好恐怖哦!有一次我打屁股针,结果太用力,等护士拔针的时候,额……针头没出来!” 芯瑶憋着笑,拍拍他的头。 “其实后来想想,打针也不那么恐怖。打完针病就会好啊!所以芯瑶姐你不要怕哦!” “恩。”手上的刺痛,还是让芯瑶微微的皱眉。看着护士替自己擦抹酒精,她回头看坐在身边的子末,“那你现在怕什么?” 子末想了想,一张纯真的脸扬起笑:“那个,我比较怕猫,如果看着猫拿着针头,我可能会晕过去。” 芯瑶笑着推开他。 抬首问靠窗站着的莫笑:“木村呢?” “你还是第一次找他!”莫笑回身,凉凉的开口。又看了看子末,“子末,芯瑶可能饿了,出去买点吃的。” 子末一双大眼睛看向芯瑶:“芯瑶饿了吗?” 芯瑶默然,点了点头。 子末起身,拿起包包,走到门口,又退了回来,小心翼翼的看了眼莫笑,有些不情愿的对芯瑶说:“虽然,子末也不喜欢木村哥凶芯瑶姐,可是,木村哥,很可怜……像被赶走的小免子……”说完,转身就跑了。 “木村呢?”芯瑶斜睨了莫笑一眼,又一次问道。 “我告诉他,就算中日再友好,对于中国来说,历史上,日本人,还是日本鬼子。所以,就是看在国仇家恨的份上,你也不可能给他机会,让他滚了。”莫笑眼里满是调笑。 “你胡扯什么!”芯瑶不满的白了他一眼。 “我确实是胡扯啊,我看他不顺眼不行吗?”唇角轻扬轻劣的笑,扫了一眼芯瑶,眸色一转“邵梅不是告诉你了吗?你还问我。” “你!你偷听我们说话?”芯瑶瞪大眼,紧盯着他。 “我可没有偷听,是大大方方的坐在大门口,你们自己没发现,可不怪我!”说完,不屑的撇了撇嘴角:“我可不是木村,蠢到只敢偷偷看你,天天过门不入,切。” 芯瑶震慑的指着他,半天说不出话来。 “你不觉得找木村结婚生子太没有说服力?莫谦那只奸狐狸会上你的当?”他黑中透蓝的眸子疾掠过一抹不知名的情绪,再一看,只是一抹讽笑。 “反正我要死了,找个爱我的,有什么不对?”一双蓝眼如玩笑般直视莫笑,毫无所谓。艳眉一挑,“好戏你是看不到了,演完这一出,我也该没力气了。至于你,你反常的这么注意我,难道是,你爱上我了?”说完,眼神极魅的对上他。 莫笑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不为所动的回视她,“要是我也爱上你,你就不怕我是匹豺狼?” “你这种人,活脱脱就是适合站在场外,一边嘲笑一边大喊众人皆醉我独醒的,绝不可能不清醒的也走上台。我看你……”芯瑶若有所思的看着他“是还想着收购我的手镯吗?难道它真的是什么老古董?”说完,玩味的看着右手腕上的手镯,凤目对着自己的眼,栩栩如生。 莫笑扑哧一笑,带着一脸孤傲,“早没兴趣了。你等子末回来吧,我走了。”不一会,又从转角走回来,脸上的笑的好阴沉,一派无趣的对着芯瑶道:“没戏看,还真无聊。” 阳光拉长他的身影,渐渐走远,他的唇渐渐平缓,慵懒,孤傲的走向黑暗…… 参加拍卖会,一次一次的收购古董,开办展览,古董,是他的事业也是他的责任。 作为一个中国人,作为一个有收购能力的人,收回流失海外的文物,是他的力所能及的义务。 作为满清后裔,收回祖先无能而败掉的古董文物,更是他的责任。 作为职业,他靠这个赚钱活命,自然更加尽力。 但是,芯瑶手腕上的凤镯,却是他,一直寻找的。 记忆里,总有那样一个凤镯,仿佛他看了几世,而且它深切的知道,凤镯会挑人,不是自己的主人,是带不住的……而他,要定了那个镯子。 -- 第46页 第一次遇见芯瑶,她就站在自己身后,当她交出护照时,他已经离开柜台。 却突然,不知为什么,转过身去看她,正好与她四目相接,他困恼的撅眉,只看了她一眼,就转身走了。 上机以后,她就坐在自己身边,然后她伸出手拿报纸的时候,他看见了那枚凤镯。 再抬眼看她,被她蔚蓝的眼睛震慑住,凤镯上刺红的眼,再一次提醒他,他回过神,很不客气的开口“你这个镯子,我要了。多少钱?” 芯瑶抬眼看她,低头看报,没有理会他。 于是他又说了:“我是真心想买,多少钱?” 只记得她终于不满的抬头看他,从头到脚认真的扫了一遍,目光很复杂的看着他开口:“先生,你是暴发户吗?”转而,眼底流光一转“或者,你是神经病哦!”说完,干脆闭目养神,不再理他。 那个时候他想,反正她是带不住的……很不屑的嗤了一声,也不再去看她。 结果,那凤镯她一直带到现在…… 他轻佻一笑,是他的总是他的,不就是个镯子。 哎,可怜,人生如此无趣…… 不如,相忘于江湖…… 阳光落在窗上,金黄的光像温暖,在房内照出一道暖暖的弧度,斜斜的倒影,映衬出两道纤长的身影。芯瑶靠窗而立,手轻轻抚着浅蓝色的窗帘,阳光在她脸上,落下睫毛长长的倒影。她回头看坐在一边的风,埋着头处理着小山一般高的文件,偶尔翻页的碎纸声,刷刷的映衬着窗外零落的叶。风静的像不存在一样,连呼吸声都极浅,她闭上眼,专注的听,才感觉到,原来,他是在呼吸的。 “我不是个孩子。”她轻轻的说,依旧看着窗外的风景。街灯灭了,阳光笼罩,在有光的地方,用不着它。 风抬头,悔暗的眸子对上她,宽大的白色病服,在芯瑶身上显得尤其的大,极腰的波浪长发被风吹起,缠绕在一起,阳光落在她的身上,她却不自觉,只是看着窗外,单薄的身子背对着,仿佛随时会消失不见一样。他放下手中的文件,起身在衣架上拿出一件纯白羊毛开衫,走近,披在芯瑶身上,也靠着窗,学着她,看着窗外的风景,轻声的回答:“你当然不是孩子。” “所以不用陪着我,寸步不离的,你们一个接一个,好像我是不能自理的孩子。”她的脸色,因为没有血色,在白色要冒外套的映衬下脸的有些发白,她的声音很轻,却有着坚决。 “你该明白,在这样忙的时候,大家都来陪你,不光光是因为担心你。”风的话一顿,眸色一变,又趋于平静,继续道:“更是因为大家都喜爱你。” 芯瑶不做声,细白的指尖贴上冰冷的玻璃,暮然间,房里走近一个人,入门,就不再前进,只是玩味的看着窗边的人,也不发出声音。 芯瑶蓝眸一眯,对着玻璃上多出的人影划了一个差。须臾,又开口道:“不用看见有关莫谦的新闻就转台,不用藏起所有有他的报纸,莫谦在哪里,做什么。我总是会知道。不用护着我,跟着我,好像哪一天,我又会受刺激晕过去。而且,我要出院。”眸色一转“并且,今天,我要去见莫谦。”蔚蓝如海的眸子,如繁落的星海,其中,又似乎有一丝妖媚,转瞬即逝。 “芯瑶。”一声重重的叹息。反握住拉住自己手腕的手,芯瑶摇摇头,不去看风担心的眸子。 “你以为我又要去寻死吗?我是要去求莫谦放过我,求我自己一条活路。哥,你想过吗?如果,只有你一个人,走在极寒之路上,你会怎样?冰冷的天和地,阳光在好远好远,你看到的,只是枯萎的枝和叶。荒芜的,可能连曾经□下都能重生曼陀罗也已经冻死了。那个时候,你再也没有什么坚持,没有什么姿态,什么喜好。你只是想把所以可以御寒的东西披在身上,不论你喜欢或者讨厌。你只会想想,快点走过去,不论姿态是好看或者难看。而,我只想,把这路走下去,狼狈的,已经没有时间,也没有力气坚持了。” 她的手,轻轻的指向窗外的落叶“你看,不论它曾经多么翠绿,在冷酷的西风里,一样会凋零一样会褪色。只不过,有的,是抽心烂。有的,是卷边焦。如果,我再执迷下去。你说,会是它们中的哪一个结局?”脸上呈现半透明的色彩,芯瑶戏谑的笑,伸出的手指没有收回, 只是出神的看着,又继续道:“多少绿荷相倚恨,一时回首背西风。惟草木之零落,恐美人之迟暮。我也会老,会死。我的身体不听我的使唤。就像我的心,曾经不听使唤的执着一样。现在,我累了。想过正常的生活。不希望人生只剩下等待。我也想要婚姻,想要孩子。我也有我的责任。我要去找他,自己去,不需要任何人陪伴。我见他,只是告诉他,我很好,我不爱他了,我死心了。然后请他,带我去亲生父亲的墓园。然后,不要再见了。” 你费尽了力气跑,拼命拔腿去追,用尽所有的力气,然后看见世人。他们有许多人,僵硬着身子,枯等在原地,然后茫然若失的:也看见许多人,他们错过后,就遗忘,遗忘到从没有发生过一样。你却还是跑,不论,是否只是庄生晓梦,被蝴蝶迷了心,被执着迷了心。却还是一直追一直追,明明是小女子,有的只是一抹纤细的女儿心,却愿做那夸父。 -- 第47页 你作那只蝉,明知是火,却还扑上去,不是不知道会死。 而是,那么不小心,你就爱上了火。能怎么办呢?我拿命来爱你,可好? 就像,你知道,夸父不是追上太阳,就是死亡。 而你顾芯瑶,追不上,只能是后者。 成了那叶,凋零的,即是抽心烂,也是卷边黄…… 如果,是世界末日。 如果,你告诉我,芯瑶,明天就是世界末日了,你要怎么办? 我想,我一定是,笑的最快乐的那个。 我会说,我要去抢劫,我要去把我的莫谦抢回来,比从前还嚣张一百倍的对所有人宣告,这是我的莫谦,我顾芯瑶的莫谦。 反正大家都要死了,那我,当然要和最爱的人死在一起。 可是,明天不是世界末日。 明天,只是我一个人的世界末日。 我会死掉,每天生活在可能会死掉的恐惧之中。也许,我正在笑。也许,我正在想念谁。也许,睡着睡着,我就这样死了。 这样的我,被爱情伤透了心……这样的我,已经被磨干了骄傲,没有了,坚持的理由…… 这样的我,或许会想起你,想起你莫谦, 就像,一朵再也无法重开的花朵…… 有谁说,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你问:“人为何而活?” 佛曰:“寻根。” 你只是,找到了根,那根却落在了别处罢了。 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 还好,你顾芯瑶躲过了一劫。 这苦,都尝尽了,还好,逃过一个老,便没有那么苦了…… 锦绣成灰,一朝逝 “你不拦他?”风转身,脸上的温柔表情,顷刻转成漠然,目光对上一派闲适的莫笑,“你不拦她?” 莫笑挑眉,双手环胸,犀利的问:“真好笑,你怎么不跟着她?” 风不理睬,走了几步,往门外望去,莫笑掀起嘴角讽刺一笑,撇了撇嘴,搭上风的肩膀拖住他:“别看了,木村早就跟上去了,你以为谁都像你,耗子打喷嚏都听得见?” 风不以为然的一笑,又坐回原来的位置,拿起文件。 “我说,你抓到他几次了?他怎么说也是个大财阀的继承人吧,还是偶像?队长!天天干这样偷鸡摸狗的勾当,不三不四的藏起头偷窥偷看,丢不丢人?”莫笑讥讽的走上前,走到窗边,往外看了看“我说你们看什么?”无趣的吹了声口哨,直接架腿坐在病床上。 “偷鸡摸狗的勾当你也不差!”风头也每抬,头顶对着他说。 “我可是光明正大的听。”莫笑耸耸肩,满脸的不满。 “绅士懂得避让。”风不愿再多言。 “我才不当绅士,藏着心思的人渣!”莫笑不屑的撇嘴,又接着说:“演唱会就是圣诞当天,结束之后我要直接飞英国,和你说一声。” “你该和木村说。” “他?看着晦气!”莫笑不理,摆摆手,插着口袋离开。 只是在病服外套着风替她披着的纯白羊毛开衫,芯瑶就这样一路走,离开了医院。 走了好几条街,她一路像个游客一样,看着路边的风景,看着路边的人,偶尔停下来听别人的对话,或者会心一笑或者撇撇嘴。终于她来到这个熟悉的十字路口,滚滚车流的对面是莫氏大楼。 等着红灯过去,她也跟着往街的那头走,手机响了,她低头掏出电话,继续跟着人流往马路那头走,直到电话那头的声音震慑了她,她惊憾的双手发抖,怔怔的站在那里,忘了自己站在哪里,整个人瑟瑟如秋风中的落叶,披在身上的外套也显得格外的单薄。 然后她听见有人喊她的名字,她被重重的推开,抱在怀里,巨大的轰鸣声,还有滚烫的液体落在她的眼睛上,她艰难的用手去擦,艰难的睁开眼,一片刺目的红沾染住她的睫毛,一双温暖的手抚摸上她的脸,替她,擦拭眼前的灰蒙。就那么一下轻微的碰触,恍惚间,她看见木村对自己笑,嘴角微弱掀起的笑。浓重的呼气声,带着微弱的声音,她听见,想了好久,才明白他是说:“我爱你。”然后他的手落在她的脸上,遮住她的眼。她颤抖的推开。却没有办法不哭泣。 木村倒在血泊中抱着自己,温热的血,像是绽放的莲花,承托住他们,他倒在血泊中,再没有一句话,闭着眼,嘴角却是笑的。她被他抱在怀里,很紧很紧,她没有挣扎,只是呆呆的看着血泊越来越大,人群围得满满的,像她的世界一样,黑压压的一片,脑边还有邵梅的声音在回荡,电话那头,她听见她疯了一样的喊“芯瑶,杰克死了!他死了!” 她的眼泪一直流,不受控制,这一次,却发不出声音。这个世界,到底是怎么了?怎么了? “芯瑶,你这是在伤我的心,我们还分什么彼此,你不知道我的心时刻是为你跳动的吗?” “你愿意相信我一次吗?我想爱你,如果我早一天认识你,我真后悔我没有早他一天见到你!” “知道为什么我要组rainbow要叫Messiah吗? 因为你曾经带着最美好的笑,在那个雪花飞舞的冬天对我说,音乐,是这个世界上最纯净的灵魂.因为我想让你重见光明,让你听见声音,我不想当上帝主宰谁,只想当你的上帝,让你死而复活.” -- 第48页 “芯瑶,认识你以后,我变得喜欢看蓝蓝的天,就像看你的眼睛.” “我爱你,我从一开始就爱着你。为什么你不爱我,为什么从来不爱我。” “芯瑶,我不逼你了,就这样吧,你看着莫谦,我看着你,陪着你,只要你快乐就可以,我再也不强求了,这样,就醒过来吧……” 那个永远阳光的天之骄子般的男人,会为了她,像个孩子一样在雨中等待,见到她,小小声的说“我在等你。”然后仓皇的拉着她的手,像要哭了似的,担心的说“我以为你不见了,不要我了,我打电话给你你都不接.” 那个永远自信到没有惧怕的男人,为了她,竟然会悲伤到,那样绝望的说:“我在一个人的角落看你,你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却看不到我。我们曾经靠的那么近,却无法到达……我以为,我们,就可以这样在一起,你总有一天会爱上我,直到永远……现在才知道,属于我们的时间,那么短,它那么短,我却不知道省着一点过。” 那个骄傲到,明明眼眶里有泪,却不流泪的男人,沙哑的嗓,却还是,坚定的像是在宣告,指着自己的心口,宣誓般的告诉他:“我这里,有你。一直都有,永远会有。” …… 不能离别的离别 剧烈的撞击,他抱着她,挡住所有的伤痛,重重的飞起落下。她却始终在他的怀里,毫发无伤……他的身体,却变得冰凉,后脑泛开的血如同流逝的江。还有惨白的,不愿再看到的液体。预示着,一个生命的结束,那么快,那么沉重…… 炙热的拥抱渐渐变凉,如同指尖逝去的生命,血把她白色的病服染红,像是一朵醉了的莲花,红的妖娆。木村的目光在没有温度,死白的如同他的脸,芯瑶去触摸他的鼻息,努力的听他的心跳,却还是,徒劳无功。她颤抖,她哭泣,木村却冰冷的躺在那里,没了一丝反应。 围着的人越来越多,芯瑶却看不见,只能看着木村睁得大大的眼睛,泪水和炙热的血都迷了她的眼,她努力的半睁着,破碎的表情,看着那张如此熟悉的脸。 “木村!木村!你不要吓我,不要吓我。这个世界上,如果说莫谦不爱我,你,也许就是最爱我的人了。你知道吗?我还想,最后,用我的生命去爱你,也许我做的不会很好,可是,我真的以为,我们会相爱,会有婚姻,我想给你生一个孩子,想在你的怀里死去。而不是现在,现在这个样子。木村,木村……你不是说,你要当我的Messiah吗?你要当我的上帝,让我起死回生,那你起来啊!你起来啊!木村!木村!” 喧嚣的街道,寂静的,只有永远不会再醒来的木村,和芯瑶的心。她不由的惨澹一笑。她以为,失去孩子,失去莫谦以后,她以为,知道自己要死了以后,就在没有什么不可承受的。她以为,她已经可以承受所有的失去。但现在,才发现,她已经无法再承载什么了…… 可是,她好想问,如果上帝,毁灭一个人之前必先让她疯狂、绝望,那为什么她绝望了这么久却还没有被毁掉。为什么是木村?为什么是木村? 木村的身体慢慢变凉,紧拥着自己的力气却没有放开,芯瑶动不了,只能依旧看着用生命拥抱着自己的男人,仰起头,吻上他的唇。然后,她的额,感受到冰凉的液体,是他的泪。她恍然的抬起眼,木村的泪水划过他的脸颊,睁大的双眼却奇迹般的闭上。她再也忍不住的嚎啕大哭,什么时候?她的一个吻,竟然能让一个男人死而瞑目,甘心的,用生命,看着她活着,看着她好好。而她,究竟给了他什么? 这场离别,甚至连个悼念的场所都没有…… 她突然想,就这样靠在他怀里,忘记自己在什么地方,在他冰冷的怀里,在他鲜血流成的温床里,告诉他,真的想要爱他的自己,告诉他,不用担心,不用多久,我就去陪你。这样,似乎是,唯一的救赎…… 莫氏的员工,有的因为马路上巨大的碰想往外探出头去,被围观的群众挡住,看不清楚也都摸摸头,继续手上的工作,知道出外买咖啡的工读生咋咋呼呼冲进来,大喊“出车祸了,出车祸,天啦,木村锦和顾芯瑶啊!死人啦!死人啦!”这一喊,莫氏的员工也都忍不住又往窗边走,嘴里不断询问,“死人啦?”“真的看清了吗?”“是木村锦?还有那个顾芯瑶?”“夭寿哦!” 正和高级干部巡视公司的莫谦,听见对话,黯沉的眸子微微一挑,握着文件的手猛然握紧,魔魅的眼瞪着窗外,听见顾芯瑶这三个字,仿佛灵魂都被震动。转过身,大喊一句,“老陈,备车!”推开身后的高级干部,如同中了魔咒一般,连电梯都忘了等,竟是疯了一般往下跑。 才走出莫氏大楼,视线移向马路,一辆大货车横在街口,他急促的往一边看,几米远,血泊已经把大地染红了一大块,他失焦的眼如黑洞一般死目,脸色一片雪白,重重的咳了几声,全身僵直的往前走,人群中间,两个人,躺在那里,血泊之中。他的心颤抖着,僵硬的向前,脚步却变得虚浮,紧皱着眉头,手心不住的颤抖,再走近,直到听见那压抑的哭泣声,突然,才松了一口气。 就在芯瑶以为要在这个怀抱里一直这样下去的时候,她被人拉开,一双有力的手臂抱起她。莫谦深晦的眸子望着她,轻轻的说:“瑶儿,别怕,没事了。”然后试着把她的脸埋进他的胸口。她可以感觉到,这个坚定而又淡然的男人,抱着他的双手却微微发抖。 -- 第49页 她看着莫谦的眼睛,突然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用尽了力气推开他,站在离木村最近的地方,她看见让出一道口的人群,被围在血泊中孤零零躺着的木村,破碎的……死亡的……她走过去,走的很慢,慢的像她的希望,希望这只是一场噩梦……可当她蹲下身,拉着木村的手,冰凉僵硬的手,在看着惨不忍睹的局面,她知道,原来,真的是,死亡…… 仰起头,看向已经被自己染着一身血的莫谦,说话的时候,不知道是悲伤还是自嘲,那种难言的表情,就像莫谦看着她,再无法自制的担心和提心吊胆……她却再也无法快乐了……“我,是来找你的,想和你,去祭拜父亲的墓。”垂下脸,不去看他,只是看着木村有着泪痕的脸,“你不该来。曾经,倒在你公司外的我,你不来。倒在你婚礼外的我,你不来。现在,又做什么来呢?木村不会想看见你的,一直没有赢过你的他,死了,把我抱在怀里,都被你拉开,这样是不是太残忍。而你,如果不能给我什么,就远远的走开吧!也许,我也是,到死都不想再见到你了。莫谦,我,不爱你了。”她的心,只感觉到低沉的压抑和冰凉,再也不要爱了,再也不要…… 场面变得复杂,赶来的记者,还有路过的rainbow的歌迷,惊叫声,吵闹声。沉重的乌云清晰地在莫谦眉心浮现,他推开人群,再一次走近芯瑶,一语不发,只是强硬的拉开芯瑶的手,强制的抱起她,不顾她的泪水,和控诉的泪眼。二话不说,钻进已经开在一边的车里。 然后,车门被锁死。 然后,所有的一切,如同慢慢向后退的街景,宽而长的皮椅,他们一人坐在一头,看着对方,坚定的,对峙的。芯瑶像个僵硬的布偶娃娃,同样惨白的脸看着莫谦。控诉的带着怨愤! “送我回去!”她蔚蓝的眼,对上他,有的,只是坚定。 “谁都不能保证,激烈的歌迷会做什么伤害你的事情。记者怎么样编撰事情伤害你。还有,警察到了以后,会怎样逼迫你去回忆,让你一遍一遍的去重复木村是怎样死的。所以,乖,我送你回去。”莫谦眼里,只是仔细的看着芯瑶,看到她毫发无伤,弯下身,从车里的小冰箱里拿出一瓶葡萄酒,倒在高脚杯里,手一扬,递给芯瑶。“我知道你吓坏了,喝杯酒,定定神。”说着,自己也小酌了一口。 芯瑶无法置信的瞪着他,手一摆,酒杯打在莫谦身上,顺着已经被鲜血染晕的西装上滴答的流下来。“为了那些该死的可能,我就要这样把一个爱我男人弃尸街头吗?”她举起双手,额上青筋暴起,“我的手,都是血!他为了救我,替我死了。被车撞到抛出几米远,我却依旧紧紧被他抱在怀里,毫发无伤!我却丢下他,一个人孤零零的躺在大马路上?一个为了我,血流成河,脑浆都蹦出来了的男人,我却丢下他,自己跑了?你以为我和你一样吗?我和你莫谦一样冷血吗?他也是你的朋友啊,从前,他也是你的朋友啊!” “对!就是为了那该死的理由!”莫谦晦暗的眸子对上芯瑶,不顾她的控诉“对于要死的人来说,活着的人才是重要的。更何况,木村锦已经当场窒息了。所以,你才是重要的。我要确保,把对你的伤害降到最低。”莫谦扶起滚落在座椅边的高脚杯,放在一边的桌案上。 “活着的人?才是最重要的?”芯瑶自嘲的放声大笑,笑中去参杂着泪水,滚烫的,落在鲜血染红的病服上,再次绽开一朵渲染如死的冥花。她抬起指头,指向莫谦,“我从来,没有恨过你。纵使我找不到你。纵使我失去了我们的孩子。纵使,你和别人有了孩子。纵使,你爱上别的女人。纵使,你把喜帖送给我,让我亲眼看着你娶别的女人。不论你怎样对我,我都想,你不爱我,是因为你无法逾越那道命运的鸿沟,你莫谦,无法接受超越人伦的爱情。你那样对我,只是想让我快点死心,快点去过自己的日子。这样想,纵使我再痛,痛到要死掉,都无法恨你。可是现在,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木村?你怎么可以这样残忍!你到底,有没有心?你以为我和你一样,都不会有感觉的吗?爱我的代价,他用生命做了代价!我怎么可能没有感觉,怎么可以看不到这满手的鲜血!放我回去!不要逼我恨你,不要逼我报复你!” “瑶儿,不要激动。”缓慢的说着,莫谦深深的凝视她,坚定的,摇了摇头,转过头,不再看她。 “我的爱情,就一定要用命来偿吗?爱你,爱不得,我死了好几次。爱我,爱不得,他竟然为我死了!知道我来找你,还想说什么吗?我要求你放了我!既然不能给我什么,就不要背地里关心我,帮我。你不知道,你一次次的对我好,总是给我错觉。可是,那错觉后,就像瞬间跌倒低谷,比绝望还绝望。饶了我吧!既然不能爱我,既然不爱我,就不要再给我任何指望。连你这个哥哥,我都不要了。不要,再有任何交集了。既然不爱我,就不要给我任何指望,放了我吧……更不要,让我恨你!” 芯瑶悲凉一笑,冲上前抓起那个高脚杯,费力往车窗上一砸,碎裂的杯角割伤了她的手,望着丝纹未动的车窗,她转身看着莫谦,剩下的一大块杯子碎片握在手上,玻璃光映衬在右手腕的陈旧刀疤上,闪着扎人的光,她嘲讽一笑,扯动几滴泪珠:“不爱我的你,我为你死过不下一次了。木村那么爱我,我却什么都没给过他。现在,为他死,也没什么不好!我斗不过你,只好用死来威胁你。送我回去,否则,我死在你面前!” -- 第50页 撕心裂肺般的话语,仿佛如利刃□他的五脏六腑,他的嘴角,什么表情也没有,挣扎的眼底,有苦痛的影子。 “好。”他点头,靠近芯瑶。 那么一瞬间,芯瑶的手一软,他的手重重击中芯瑶,芯瑶的意识逐渐脱离,眼底模糊的泪水映衬着最后的迷蒙,她倒在他的怀抱里。最终,头发如丝的残绕住他的脖颈。 他的脸,惨白到几近透明,表情模糊的僵着。绝魅的眼睫微掩着,轻抚着芯瑶的发。握着她的右手,仔细看,那一道道的疤痕,深的浅的,转换进他眼底,那忧伤的白雾笼罩着他,如雾似影。 什么时候,你连我是否爱你,都开始怀疑了?他墨黑的眸子转浓,伸出手,拿出高脚杯,高举杯口,仰口接下猩红的酒液,滑落在他唇角的,如血般猩红。 伸出手,轻巧的张开,看着酒杯落地,粉碎……他勾起唇角,不知是悲是喜的轻笑,“瑶儿,我不会,让任何人再伤害你。” 他的神色很温和,如阳光般温暖人心,眼底却冰冷如铁,“不会让任何人再伤害你,包括,我自己。”薄唇极轻,缓慢的吐出。 倾身,抓起一道碎片,往右腕上一划,滴落的血,让他不禁讽笑。 还真疼…… 他,才是,最该死的人…… 从此,只有笑了… 这一切是怎么了,她真的不知道…… 多少人,曾经有这样的执念,你爱的得不到,爱你的你不要。想要逃开,就像是久处在尘世,想要逃到山林,去呼吸自然的向往,但那个逃离的向往,却绝对不是,谁的死亡。 这个世界上,可以说,最爱她的两个人。在同一天,死了……她知道生命脆弱,却决计不知道,生命,可以脆弱到她以为一切都只是梦。 逃避,就是你不相信眼前所发生的。就像,你掉了东西,那样东西,也许对你重要,也许对你不重要。但是它在那里,哪怕在记忆的角落,你都清楚的知道,它在那里。然后有一天,你找不到它了。那一刻,你的迷惘和不可置信,你会去寻找,搜寻着曾经它出现在什么地方,想着最后一次见到它是在哪里,在所有可能的地方,你去寻找,一遍又一遍,像是明明锁好了门却在下到一半楼的时候,又急急的跑回去检查,是不是没没锁好一样。那样,不自信的找一次一次,然后,才终于沮丧的相信,真的,找不到了…… 不是记忆骗了你,而是,你不愿意相信罢了。 芯瑶回想,最后一次见杰克叔叔,机场,他热切不舍的拥抱她,然后,像个父亲一样,真诚的看着她,告诉她,亲爱的宝贝,去找你的爱吧!那最后的一挥手,仿佛,她踏上了永远的幸福。然后,她始终没有回他身边,哪怕,他的日子变得如何艰难,他被舆论压迫成什么样子,悲伤的自己,忘了这个如父亲一样的长辈。一别,竟再也无法再见了。 最后一次见木村,他们从没有的争吵,他们争锋相对,陷入僵局的分开,他悲伤的指着她的心口,指着她的心告诉她,‘你这里,没有我。’那一刻她没有哭。他绝望的离开,阳光照在他的脸上,那一股倔强决然的爱,像是一个战士,坚决的踏上明知会战败的战场,他的脸上写满了疲惫,却还是倔强的宣告,他的心里有她,永远都有。执着的,像个傻子……那个时候,她吝啬的,竟然连泪水都没有落下眼眶,风萧萧兮,易水寒,没想到,那竟是最后的离别…… 新闻的头版,似乎永远都离不开芯瑶,她如养父一般的人丹尼斯杰克死了,这个虽然诸多流言却依旧在魔术界如神祗一样的这个时代最伟大的魔术师死了。间接的死因,是他把施救的最好时间,给了芯瑶,邵梅却找他,可能,已经晚了…… 然后同一天,ROINBOW,这个亚洲天团的队长,日本木村财阀的下一届家长,顾芯瑶的绯闻男友,死了。死因,是车祸,车祸的原因是为了救顾芯瑶。 这一次顾芯瑶没有生病,没有呆在医院,她走了出来,去到公司,维持公司的股价。去到媒体面前,和ROINBOW一起召开记者见面会,面对歌迷漫天的骂声,面对媒体的口诛笔伐,她没有任何的感觉,只是笑着,比任何时候都要娇媚。 日子会过下去,得不到的终是得不到,死了的不会活过来,哭泣挣扎,只是给上天看的笑话。她再也不会哭了,从此以后,再也不要哭了,她这样想,骄傲的笑着……于是,对于木村的死,她只是笑着说:“很抱歉,但这是一场意外。” 她请手下去参加杰克叔叔的葬礼,她请风带他给木村献上花圈。葬礼那一天,她哪里也没去,一个人坐在屋顶上,任呼啸的秋风吹寒她的衣裳,唇已经冷到发紫,却没有任何感觉,她没有发抖,没有哭泣,只是看着头顶飞过的飞机,想象,那是去到了哪里…… 她也没有再提去亲生父亲的墓。她拒绝见莫谦,不论一次一次的造访,子末不再笑嘻嘻的看着她,不再亲热的叫她芯瑶姐,他会带着不理解的眼神,大大的眼睛瞪着她,他大声的问芯瑶,‘你怎么可以丢下木村哥不管,你怎么可以笑的这么开心。’她也只是笑,不做任何回答。风替她支撑着夏奇拉的营运,莫笑,站在一旁,永远似笑非笑的看着…… 媒体开始给杰克叔叔平反,在他死了以后,那个一纸诉状告他猥亵的男孩,如今已经长大成人的男孩,终于在杰克死后,亲口承认,那些话,都是父母让他说的,为的,只是钱。然后媒体报道曾经永远灯火通明的魔幻庄园,坏掉的摩天轮,即将拍卖的大门,没有人整理的花圃和草地。和被某个记者扭曲剪辑之后的新闻报道的原版和剪辑版本的重现。还有那些述说杰克叔叔无力支付庄园管理费和佣金,在案件之后孤独和贫窘受尽唾骂的生活。 -- 第51页 媒体追着芯瑶要说法,芯瑶只是笑笑不予置评,她要说什么,捧杰克叔叔的是媒体,摔他的也是。把杰克叔叔污蔑成臭虫的是他们,到现在又来平反的又是他们。真的不知道真相吗?为什么当全世界都指控杰克叔叔的时候,没有一个人,没有一家媒体站出来为他说话?当捧他再也起不到轰动效益,再也获取不了更大的利益。于是,当发现揭露一条杰克叔叔不好的流言,当打压他可以获得更大的经济利益,也就再没有人开始说真话说好话了。现在,杰克叔叔死了,说真话,又有了利益,于是大家又开始给他平反。这样的现实,让芯瑶说什么,她只能笑笑,什么也说不出……说后悔,说后悔当初没有相信杰克叔叔这样的话,对一个死人,才是最大的讽刺。 只可惜,那些恶毒的人不能下地狱去,那些编织丑恶的人不能被暴晒在烈日下,让走过的人,都闻闻什么叫恶臭.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这个世道就是这样……杜甫,他不苟且于官场,一辈子颠沛流离,守住了风骨,却眼睁睁的看着幼子活活饿死。为了活着,风骨不算什么:为了活的好一些,于是道德也不算什么……于是,杜甫是诗圣,我们,只是凡人…… 所以,芯瑶只好苦笑…… 木村的母亲,终于还是忍受不住悲痛,不远万里从日本赶来,在夏奇拉的门前,拦住正要上车的芯瑶,“我的儿子怎么会爱上你这样恶毒的女人?”那个昔日优雅的贵妇,那个说话永远都细声细气的中年女人,头发蓬乱,眼睛红肿的瞪着她,仿佛她是恶鬼般咆哮,不顾贵妇的形象就这样推倒芯瑶。 芯瑶摆手阻止,要赶上前的保镖,挺起僵直的背,垂眸对上磨破的手指,不带表情的注视着眼前的老人,冷漠的开口“你的儿子难道希望我殉情吗?他爱我,不就是希望我好好的活下去吗?”说完,不顾身后呆滞的妇人,弯身钻进车里。 她想,说后悔当初没有爱你这样的话,对一个死人,也是最讽刺最亵渎的话…… 还好,时间不长的,我,总是会下去陪你的,木村…… 木偶的梦 “你来我这做什么?”芯瑶抬眼,合上电脑,看向半个多月未见,却不请自来的莫笑。 “没想到你躲莫谦,都躲到你姑姑这来了。”莫笑径自坐下,挑眉一笑“你不是和你姑姑也不合吗?” “合不合是我的事!新业银行有一大半是我的,我在这里,有什么问题?”芯瑶艳眉一挑,对上莫笑调笑的眼。发问道:“木村的练习室不好吗?跑到我这来晒太阳?”语毕,讽刺的掀了掀嘴角。 “挺好,要不然我怎么会他一死就迫不及待的占了他的练习室?”无所谓的耸耸肩,竟接着说:“你不知道,我那间练习室啊,虽然就在他房间旁边,但是一到冬天,就一点太阳都没有,背阴的房间冷的人要死,不像他的那间,向阳的,到了正午翘着二郎腿躺在椅子上晒太阳不知道多舒服!”末了,还感叹的拍了拍皮椅的椅背。 木村车祸去世的当天,当噩耗传到整个经济公司,有人呆滞,有人哭泣,有人不愿意相信。只有莫笑,确认了一下是不是真的。然后,竟然向所有人宣布:“那木村的练习室就归我了,我会把他的东西清出去,ok?”然后,堂而皇之的抢了木村生前的工作室。 “我不明白,你莫笑要买下那整间大楼都没有问题,干嘛要抢那间微不足道的练习室?” “我也不明白,以前你费尽力气去找莫谦,现在他找你,你却不见,你又是为什么?”说着,玩味的回视芯瑶。 “你和我有仇吗?”芯瑶不满的瞪向莫笑。 “没有。”他垂眸,抬首眸色变得更深了些看著她嘴角噙著挑衅的笑道:“也许,只是无聊。”不顾芯瑶变冷的脸色,愉悦的打了个响指:“你该谢谢我要了那间屋子晒太阳。”说着,从口袋里取出两张已经被折皱了的白纸。 芯瑶不解的接过,疑惑的抬眼看他。 他见了,笑的更嚣张:“演唱会如期在圣诞举行,木村家族再恨你,想毁了你顾芯瑶,也不会忍心毁了木村满心期待的演唱会,舞台幕后,他一个人费了太大的力气,至于这个曲谱,是他为了你写的歌,我也不小心翻到了他拍好的准备在演唱会当天放的VCR,所以,我已经可以肯定,这个是他要在个人SOLO上专门唱给你的。既然那个傻子自己唱不了,我想了想,日行一善,就让你亲自唱出他的心声比较好。” 芯瑶的手一僵,木然的低下头,看着那明显修改过无数遍的曲谱,问道:“歌词呢?” “三天后,你来了演唱会现场我自然会给你,我相信读谱对你,不是难事。”笑笑,摆摆手起身准备离开。 芯瑶不理会他,低下头,认真的看着曲谱。 “我说,你对莫谦,难道是想欲擒故纵?”莫笑突然靠近办公桌,弯下身,倾身在芯瑶耳边问,吐出的气息,顽皮的挑动芯瑶的发。 芯瑶抬起眼,蔚蓝的眼睛直视进莫笑眼里,那样的漠然,另莫笑一惊,但迅速转成玩味,也回视芯瑶。芯瑶看着她,轻笑出声,嘲讽的开口:“我还有命和他玩吗?你抢死人的房间也没什么不好,死人是不会和活人计较的。”语末,退开身子,整个人靠在椅背上,淡漠的不再理他。 -- 第52页 莫笑无谓的嘟嘟嘴,转身离开。 圣诞的气氛是浓烈的,纵使,这在东方并不是新年。我们的领导人不会抓起一只火鸡,然后大声的说,我赦免你。就像,我说,‘我是不杀生的。’但是我吃已经煮熟的鱼,因为,那不是我杀的。 东方的孩子,圣诞节不会把袜子挂在床头,就算挂了,我们也没有圣诞老公公,袜子还是袜子,里面不会有礼物。因为,这不是我们的节日。我们的春节里,没有袜子,有的,是真正装了钱的红包。明明禁止,却还是屡禁不止的烟花爆竹声。大红的灯笼,新年的钟声,春节联欢晚会,水饺。或者,响一个晚上的麻将声。 圣诞,纵使大街上有街灯的装点,大商场上有高高的圣诞树,但圣诞,对于东方,终归是单薄的。因为,它没有深入我们的骨髓。 对于芯瑶,这个圣诞,不光单薄,而且沉重,不是西方新年的钟声,而是告诉她,一切,已经结束…… ROINBOW的演唱会照常举行,只是,昔日的那一片红色海洋,所有的红色气球下都绑着一块白布条。芯瑶来到贵宾席的时候,很不例外的被歌迷推挤,甚至被矿泉水瓶砸中,她只是阻止保镖动粗,依旧面无表情的走到自己的座位。并且庆幸后台的四个人,没有看到这一幕。 然后,她看见离她不远处,坐着的莫谦,他没有和自己说话,只是默默的注视着她,灼热的视线让她感觉到他,她能做的,只是漠然回头。她清晰的记得,他把她敲晕,温柔的抱着她,然后,当她醒来,正睡在姑姑的房间。醒来,前尘总总,让她不知道,应该如何去面对他,恨不是,爱不是,竟然,不知道怎么办了,于是,她只有逃…… 演唱会的一切,都没有改变,全部按照木村生前的设计演出,只是,莫笑和楚雨轮着唱木村的部分。当大屏幕上一次又一次出现木村的脸,整个场内都是一次又一次的沸腾,所有的人,高举着手中的名牌气球,她们高声的喊着木村的名字,有的喊木村,有的喊Messiah,只是,所有的人,都在哭泣。 芯瑶一直木然的看着这一切,偶尔接到舞台上大家的眼神,或者是楚雨摆出的红心,她都会笑一笑,然后招招手,让他们安心,直到舞台上一片寂静,突然大屏幕上又一次出现木村的脸,那张帅气潇洒的脸,那么熟悉,却已经再也触不到的脸。 一系列的剪辑出现在大屏幕上,他们在宿舍,互相抢着冰箱里的冷饮;他们在公司录歌,然后画面中出现芯瑶,木村很投入的弹着琴,芯瑶很不屑的用曲谱敲他的头,说:“弹错了。”然后,那个男人,竟然孩子气的饶饶头,可爱的拉着芯瑶的手,摇晃着说:“一定是你听错了。”一面狡辩,又一面偷瞄曲谱,认真的再弹一遍。 还有,他们在舞蹈室排练,然后累到一个个没有形象的倒在地上,提着便当来的芯瑶,径自走进来,跨着他们的‘尸体’走到中间,把食物摆在中间,就径自吃起来,然后一群男人闻到香味,像饿狼一样爬起来,就往便当盒冲,就听见木村大喊一声:“不许抢。”众人顿住,只听见他接着喊一句:“芯瑶全是带给我吃的。”大家猛翻白眼,莫笑嗤了一句“吃死你!”然后大家又继续扑上来,只留了一大碗白饭给他。画面上,大家都在笑,芯瑶笑的直打颤,木村一脸委屈的看着大家,最后也跟着哈哈大笑。 还有,他们签唱会的后台,等他们到睡着的芯瑶,和木村温柔的看着她的睡颜,满足的傻笑,小心翼翼的摸着她的头发的满足的样子。 还有,他们拍定妆照,在一边帮忙化妆的芯瑶。他一边像个傻瓜一样,四处使眼神向大家炫耀她在帮他化妆,一边小声的告诉她:“你把我画成丑八怪我也高兴!”画面上,她笑着瞪了他一眼,用眉笔在他脸上故意划了一小道。 还有,他们五个人在一起吃饭,是子末的生日,木村和芯瑶坐分别坐在子末两边,两个人暗中对了对眼神,只见木村悄悄的数一二三,两人同时把手中的蛋糕盖到子末脸上,瞬间变成雪人的子末,努力的用手摸开眼睛,十分的委屈的开口道:“芯瑶姐!” 芯瑶一看子末满是奶油的手和脸,连忙往后退:“别叫我,别看我,是你木村哥,我是被胁迫的。”木村一听,眉一挑:“芯瑶……”手中抓过蛋糕就朝芯瑶扔了过去,嘴里还不忘叫道:“你这丫头骗子,说!谁胁迫的!” 芯瑶躲不过,蛋糕就直接打在雪白的裙子上,摸摸鼻子,也抓起蛋糕,“风!莫笑,就是他,这丫胁迫我!”一边说一边跑过去把蛋糕奶油一股脑的像涂洗发精一样往木村脸上抹。然后又抓起一块扔向子末,于是奶油纷飞。最后的画面落在瘫坐在地上的五个人脸上,大家都一身狼狈,就听见莫笑,撇撇嘴,指着大家划了一圈,吐出一句:“都是同谋……”然后五个人倒在一起哈哈大笑。 最后,画面在这里定格,整个舞台一片黑暗。 过了好一会,大屏幕又出现一段VCR,是木村,他帅气的吹了吹额前的刘海,“大家好,我是木村锦,你们的Messiah,很高兴你们来参加我们的演唱会,能见到你们,真的很开心,可是,芯瑶,你有来吗?”木村苦笑,笑容不再像以往那样俊朗,垂下脸不看镜头。场内又因为他的一句话,引起巨大的骚动。 然后,只见木村又抬起头,对着镜头:“我遇见她的时候,她已经有了深爱的人,那个男孩很深沉很优秀很帅气却也不好接近,是个很冷情也摸不透的人。 最初的我,只是带着看好戏的心情,看着她要怎样让那样的一个人接受她,爱上她。然后我看见她像所有情窦初开的女孩一样,做一些很浪漫的事情,她会送花,然后很懊恼的说,我都没有真正收过花呢!她会每天写一首情诗给那个男孩。她会隔一段时间就给一堆自己的照片给那个男孩,告诉她,在哪一天哪个时候她看见了什么,发生了什么。然后,她开始气恼,气恼那个男生对她的不理不睬。于是她开始顽皮,开始从学着她从父亲一样的长辈身上学来的小魔术整人。她会在那个男生结账的时候突然变走他的钱包,会突然边走他的车钥匙,文件夹。然后把自己的发夹,手链,甚至是袜子三角裤变进那个男孩的口袋。当你看见一向没有表情的男孩,在众目睽睽一下,掏出一条女孩的小三角,真的是非常好笑。她,总是喜欢开一些很幼稚很可爱的玩笑。于是,我这样一天天当做看戏一样的看着她,竟然不知道,自己,已经爱上那个女孩。直到,女孩终于如愿,那个男孩终于和她在一起,只对她一个人好,只对她一个人笑。女孩的爱,也只对那个男孩。我才知道,自己,失了心,却连战场都没有进过。他们真的很配,配到我根本没有理由去插足。直到有一天,当我知道男孩和女孩分手了,他们没有在一起。当我赶去找到在浴缸里因为自杀奄奄一息的女孩,我的心是心痛的,但也是窃喜的。我终于有了机会,这是不道义的想法,但是,那确实我我当时最最深刻的想法。于是,从那开始,我就一直在女孩身边,没有问过她愿意不愿意,没有问过她为什么悲伤,没有问过她过去怎么了。只是一味的用自己的爱作为理由,强势的在她身边。口里说着爱她,却从来没有想过,去了解她过去的悲伤,去解开她的心结。芯瑶,你有来吗?我想我还是不够爱你,那样自私的爱是不对的,我不会逼你了,只要你好好的,我就看着你就好,然后一直陪在你身边,你什么时候累了倦了,回过头我就在这里,我会依旧问你,顾芯瑶,你要嫁给木村锦吗?这样,好不好? -- 第53页 芯瑶一直瞪大着眼睛看着屏幕中的木村,僵硬的看着一切,手握的死紧,却始终,没有流下泪来。 漆黑的舞台上,亮起一道光束,打在舞台正中间,莫笑站在那里,表情前所未有的严肃,他说道:“接下来,原本是木村的SOLO,只可惜,他现在不在了。生前的木村,一直很喜欢听芯瑶唱歌,在芯瑶还在住院的日子里,他有很努力的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创作。我们在他生前的练习室找到了了已经谱好的曲和歌词,现在,我想把它交给你,那么,芯瑶。这样的一首歌,芯瑶你愿意替木村来唱完吗?” 一柱光照在芯瑶身上,她反射性的眯起眼,看着大屏幕上不断播放的关于木村的片段,还有莫笑站在舞台上伸出的手,她点头,挺直背脊走了上去。 接过歌词,她看着那张同样褶皱的满是涂改痕迹的白纸,手捏得有些用力。看着那歌词,眼底千种情绪流转,那薄弱的纸张,却好似在灼烧她的心,僵硬的掀起嘴笑,闭上眼,一声叹息,抬眼望向台下那片红色的海洋。 “不论你们是喜欢我,还是讨厌我。我都是顾芯瑶。木村,为了我死掉,也不可能活过来。”她开了说了第一句话,顷刻间,这个场地竟然安静了下来。 她的目光放空,似乎在看着永远无法触及的地方“遇见木村的时候,我已经有了喜欢的男孩,那个男孩,在我幼年时遇见,就一直揣在心底,为了他成长,为了他让自己变得优秀,然后去到他身边,和他在一起。这原本,是我人生的全部愿望。直到后来,上一代的孽债堆在了我的头上,我的爱情,成了燃烧我的火,烧的我差一点就粉身碎骨。我始终带着这个凤镯,是因为这底下有一道长长的刀疤,是因为我,藐视过生命。”顾芯瑶不介意的取下手腕上的凤镯,大屏幕上,摄影师清晰的给手腕上的伤口一个特写,那是一道狰狞的粗长的刀伤。不知为什么,她的目光不经意的带向莫谦,他煞白的脸,清晰的映入她眼底,疼痛还是愉悦,她不知道。她却真实的发现,看见不再带着面具的莫谦,却还是,心疼……如同,再也看不见木村一样……一切,都已经无关于情爱,而,只是命运…… “那个时候,是木村撞开了大门救了我,然后,一直陪在我身边,只是我,傻到为了那早已经失去的爱情,就这样没有给他一丝机会。那天,当我终于决定让所有的过去都成为过去,走在马路上的我,接到一通电话,电话那头,一个仓皇的声音告诉我,杰克叔叔,死了。于是,我忘记了自己站在哪里,然后,木村抱住了我,当我抬起头,他就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我,竟然再也不能说话了。木村,他是一位努力家,优秀的商人,舞蹈家!对自己的要求很高,偶尔任性的像个孩子。可是,只要他决定要做的事情,就会全力以赴。记得第一次见到他,他用阳光般的笑容,在人群里对着我笑,夸张的吹着口哨,大大的门牙,笑开的嘴角,好像被定格一样。我在想,先生,你是不是中了头奖。然后,我也不自觉的笑开来。他的笑,像是会传染一样,总是杀到我们没有一点免疫力。认识他之后,见过他生气。他任性的时候,真的像个孩子,他会骂会恼,会忍不住的摔门离开,真实的,像个孩子。他还会回到房间,开始画画。所以,他的画,很多恐怖的头重叠在一起,偶尔插些刀啊棒的,很仇恨,很可爱,很幼稚。他会画下惹他生气的人,他讨厌的人,让他们夹枪带棒。他却承诺我,芯瑶,‘我永远不会那样画你,因为,我,舍不得。’可现在,我好想,他生气的摔门,然后气呼呼的告诉我,顾芯瑶,我要画你了哦!要在你头上插好多好多根棍子来敲你,敲醒你这个笨蛋!” 音乐响起,芯瑶对着屏幕里的木村,唱着他原本要给自己的歌 “为什么,你只看著遥远的地方呢? 我就站在你身旁啊! 只要轻轻回过头,你就可以,看到我了。 刚开始,只要能见到你,我就很开心 。 但这种反覆的等待,竟让我没有办法去想象再也无法见到你。 我一直都站在你的后面,但为什么,你总是看不到我呢? 只要你在我身边,哪怕只是看着你,我都将会永远爱你。 每晚我都会梦见你,梦见跟你在一起。 可是那之后的痛,你却不会知道。 我一直都站在你的后面,可你怎么总是,看不到我呢? 那就这样好吧!只要在你身边,就已经足够,请让我,永远爱你。” 原曲:loveholic 《木偶的梦》 GoldVish 今夜,月亮,仿佛也是惆怅的…… 芯瑶披着一件白色睡袍,站在落大落地窗前,看着窗外那远的只剩影子的模糊。从小,不论去到哪里,累了,她要回家,回的,就是酒店。世界各地的夏奇拉里,都有她的专属房间。听起来,是多么傲人的事情。不论你在哪里,都有一间五星级酒店的最好套房等着你。于是,她二十多年的人生里,在这傲人的背后,竟像是,流浪…… 她的人生,最长的时间,竟然是住在酒店里,没有家…… 圣诞夜,外面的灯没有特别亮,天上的月亮没有特别圆,她却突然想起那首词,背到烂了,到如今,再想起,才真正震撼进她的心底,‘月有阴影圆缺,人有悲欢离合,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苏轼写下这首诗是怀念自己的弟弟,盼着那团圆,才写下这水调歌头。但最终,客死他乡,亲人的面,也终是没有见到…… -- 第54页 垂首看着手中的机票,想到木村,想到莫谦,说不心疼是假的,她的爱情,像是闹剧,一个走了,一个又来了。于是,她也该逃了…… 清脆的叩门声响起,随之而来的是靠近的脚步,莫笑看着回过头的芯瑶,莫笑有那么一秒的怔忪,她的长发迎风飞扬,在夜色里轻盈的飞荡起来,脸色有些过白,一双眼,平缓的看向自己,微扬的眉毛有着诧异和不悦,却多了几分生气,少了几分清冷,只是优雅的看向自己。 “演唱会结束了吗?你跑我这来干嘛?而且,你是怎么进来的?”芯瑶诧异的开口。 “你自己没把门关上,我当然是推门进来的。”莫笑无所谓的耸耸肩,把手上的一个快递包装的小盒子递给芯瑶,“咯!圣诞礼物。” “你送的?干嘛还用快递包装,玩角色扮演吗?那至少服装也配套下好不好!”芯瑶冷着脸接过,末了,才小声的补了一句:“谢谢。” 莫笑带着笑,诧异的挑眉。 芯瑶蔚蓝的眸子抬眼看他,无比认真的道:“谢谢,你的礼物,还有……你为木村做的.”如果不是他,也许,木村的歌永远不会被人听到吧…… “我们不能因为历史上被日本□了,就厌恶的不承认它是个男人。”莫笑痞痞的一笑:“我是很有原则的!木村那家伙,还算蠢得可爱。”说完,还不屑的撇撇嘴。 芯瑶微怒的眸子流光一转,冷笑的看着莫笑问:“所以说,你被木村□了?”嘴一挑道:“死人是不会和你计较,可是,你这种疯子,日行一善也没的救。”末了,弯身准备把礼物放在一边的柜子上。 莫笑不在乎的大小起来,上前一步,赶忙伸手拦住她:“这可不是我送的。”迎上芯瑶疑问的眼神:“我上来的时候,见到你们总经理正在亲自接这封快递,我瞟了一眼收件人,看了是你,就在一边看了看,那个快递员可说了,送件的人可用心了,亲自找到他,请他一定要在圣诞节当晚把他送给你。你倒看看,是什么?”莫笑一脸兴味的怂恿她。 “真的不是你送的?”芯瑶收回手,低头仔细端详这个不大的盒子,硬壳纸盒上贴着的快递单上发件人和发件地址都是空白的:“风?子末?” “不可能!”风忙的要死,子末最近可在生你的气,莫笑心里想着,但没说出来,只是坐在一边,等好戏似的催促:“开了吧!说不定是莫谦。他今天在台下的表情课精彩极了!” 芯瑶不满的瞪了这个不请自入的家伙一眼,坐在吧台边,拆开盒子。礼物,暂且说这个礼物吧!它包的很牢实,芯瑶连拆了三个硬壳纸盒才看到正主。 所谓的正主,是一个朱红色的绒布盒子,只是被一圈绸带缠的死紧。芯瑶叹了口气,开始悠哉的把绸带卷开。 莫笑在一边笑开,看好戏的问:“你说是不是有人嫌日子过得太闷,和你玩拆盒子的游戏?没准拆开布条,里面又有一个小盒子套着一个小盒子,到后来,什么都没有!”他两手一摆做无奈状。 芯瑶瞪了他一眼:“只有你会闲的无聊,我已经在怀疑这是你的陷阱!”一边说着,一边泄愤的努力拆布绸带。“看够了你可以滚回去。” 莫笑长腿一架,不动如泰山,仿佛没听见主人在赶人的道:“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芯瑶嗤了一声,绸带也在这个时候解开,绒盒一打开,一张精致的卡片掉落在地上,芯瑶没有立即去捡,而是有些错愕的看着盒子里的珠光宝气。 绒盒里,躺着一只手机,世界上最贵的手机!这款手机镶入了约120克拉的VVS-1级别高纯度钻石;198克重的机身,全部采用纯白金手工打造。它是全球限量发布三部的手机,GoldVish手机。曾经有人概括,这是一部能够通讯的珠宝! 只是这部手机和官方的有些不用,它的背面,是用粉钻镶嵌的心形图案。 莫笑走近,脸上再也不是玩味,而是带着认真,取过芯瑶手中的手机,认真的看了看,指着那颗用粉钻镶嵌成的心说道:“就在今年十二月三日,嘉士德在瑞士日内瓦拍卖会上拍卖的一颗重5克拉重的粉色钻石,成交价为1080万美元。以我的经验,这手机上的粉钻,不但是它重量的三倍,质地和纯度也更上乘,芯瑶,你收到宝了!” 莫笑把手机递还给她,芯瑶却像害怕什么,畏惧的缩了回去,没有接他手中价值连城的礼物,而是杵在一边,颦首敛眉的瞪着掉在地上的精致卡片,犹豫了很久,才终是小心翼翼的捡起来,看清里面的文字,她僵着的表情一松,似遗憾似解脱,再一缓,只剩下化不开的哀愁,芯瑶微微一颤,哀伤的眸子对上莫笑,缓缓的把卡片也递给他。 莫笑看她表情不对,也收起玩笑的神色,面色沉重的看完卡片上的文字。 “芯瑶: 有没有很惊讶?那么辛苦的拆开盒子,然后看到这么棒的礼物,是不是很惊讶?很兴奋? 好几次看见你在上网的时候,看着这款GoldVish手机发呆,我在想,芯瑶你一定很喜欢吧! 虽然世界上只有三台,但是只要是芯瑶想要的,我就努力给你。 乘着好几次出差,我偷偷的跑去瑞。,设计师真的很死板,我说砸多少钱,他都不肯。直到后来,我告诉他,我是多么的喜欢你,你是多么的欣赏他的杰作,好几次对着电脑屏幕里的手机照片一发呆就是几个小时。在一个雨天,他才叹气的答应我,然后骂我们东方人真的很犟! -- 第55页 他告诉我,这个手机,是世界上的第五个。 几年前,也有个男人,为了他的女朋友千里迢迢来找他。那个时候他刚失去妻子,心情非常不好。那个男人比我还惨,整整在他门前淋了三天的雨,才让他勉强同意。 那个男人,在手机的背面,加上了一朵曼陀罗,说那是他们独一无二的爱情。 设计师说,那对情人一定很幸福。所以,我也想有这样的独一无二,不是限量的,而是世界上仅有的。 我想,乞求你独一无二爱情的我,只好把自己的心给你。 借着这个GoldVish手机,把自己的心给你。 芯瑶,这样,你喜欢吗? 芯瑶,圣诞,在西方,象征着新的一年,这个新的一年,你愿意,回头看我一眼吗? 永远爱你的:木村” 芯瑶木然的站在那里,脸色逐渐苍白,全身不断的颤抖,木然的,蓄满泪水的转身,走向一边的酒柜。一眨眼的时间,她转动了一瓶最右边的葡萄酒瓶,整个酒架竟然自动打开。里面,有一个大型的保险柜。回首,对莫笑惨淡一笑。伸手,输入密码,在感应器上摁上指纹,再一旋转,她从保险柜里拿出一个天蓝色的绒盒。 走近莫笑,颤抖的打开盒子。一个一模一样的GoldVish手机出现在莫笑眼前。 他不可思议的抬头看她,伸手去翻过手机,赫然出现一朵由各种彩钻镶嵌成的曼陀罗花,同样的价值连城。 “那个男人,是莫谦?”莫笑诧异的问她。 她没有回答,只是望着窗外的月亮,带着哀怨的问:“你说,这是不是命运?” 莫笑看着手手中一左一右相似的手机,不由的嘲讽大笑。顾芯瑶啊!顾芯瑶!全世界只有五个的手机,你占了两个。这五个中唯一的两个独一无二,你全占了。还有你木村,生生死死,都没逃过莫谦的影子,真是讽刺…… mandala毒花 阴暗的夜里,他们相对而坐,颤抖,却是不由自主的。 芯瑶嚼着泪脸上确实酸涩的笑,望着莫笑,无奈的开口:“我竟然,哭不出来……”那么心痛,泪水就在眼里,却始终,流不下来了…… “曼陀罗,是你们的爱情吗?” 芯瑶垂眸,凄然一笑。她永远都不会忘记的,曼陀罗。 她永远都不会忘记的,那长大,一支支悬垂着的,好似会对她微笑,随风摇摆,像是铃铛一般的花朵。它有各种各样的颜色,在那座爱琴海的小岛上,一束一束的渐次在树林之中,他们很高,葱翠的叶子像是不倒的帆,她躲在下面,看见那花苞绽放,耳边传来花开的声音,甜蜜的让她欣喜。轻靠上去,那花朵轻触着她的耳朵,风一吹,香气让她迷醉。 小小的她,回去看那对面的房子里,孤单的男孩,还有他漆黑透亮的眼睛。透过篱笆,透过那白色的,在月光下莹莹亮亮的曼陀罗。它们的花很大,摇起来像梦里的帆,载着无限的希望。然后她问姑姑,‘那是什么?’姑姑说:‘白色的曼陀罗,是情花。会使人迷醉.’小小的她甜甜的笑,透过那白色的帆,看着窗棂里,她喜欢的男孩。 然后,多少个夜里,她记得那个男孩,记得,那永远无法忘记的曼陀罗。 曼陀罗,她的,爱情…… 曼陀罗,梵文:mandala。他的意思,指的是聚集。比如,我爱你,你也爱我,我们在一起。比如,我爱你,于是你爱上我,于是我们在一起。缘分的聚集。这是她的认知。 《法华经》里,天界有四种天花,其中,就有曼陀罗。在东方,曼陀罗是悦意花。就好像,换我心,为你心,始知相忆深。他们说,曼陀罗,是天界的圣物,只有天生幸运的人,才有机会见到它,然后,得到无止息的幸福…… 她一直,这么坚定的相信着,像个傻子一样…… “那是受诅咒的毒花呀!”莫笑皱眉看她,脸上满是诧异。“曼陀罗的根盘根错节类似人形,有传说,当曼陀罗被连根拔起时,会惊声尖叫,而听到尖叫声的人,非死即疯。” 芯瑶闭上眼,没有太大的反应,伸手握着那个手机,闭目触摸着那朵精致的曼陀罗。每触摸一下,手便抖得更厉害。 莫笑犹疑着,最后撇撇嘴,继续说道:“在古老的西班牙,曼陀罗就像是冷漠的旁观者,常常盛开在刑场附近,麻木的祷告着生命消逝的每一个灵魂。而且……”他皱眉,接着道:“此花剧毒,据说,千万人之中只有一个人能有机会看见曼陀罗开花。所以,但凡遇见花开的人,她的最爱就会……死于非命……” 芯瑶,暮的睁开眼,蔚蓝的眼透着猩红,说不清的鬼魅。“我见过,曼陀罗花开。”她轻轻的说着,细白的指甲贴上那朵在暗夜里也异常璀璨的花朵,映衬着右手的凤镯,那猩红刺目的眼睛。 突兀的,她手一松,那朵花,连同机身一起落在地上,她不去看它,只是对上莫笑的眼,缓缓的吐出一个声音:“它的花语呢?” 莫笑的表情僵在脸上,一股恻隐之心不自觉的涌出,不忍心再说些伤害她的话。但她执着的眼看着他,波澜不惊的表情里,带着朦胧。非常不爽的,他不去看她,回答道:“在西方,曼陀罗的花语是诈情,受骗。” 芯瑶弯起嘴角笑,敛眉问:“只是这样吗?你连好戏也看不下去了吗?”轻声的接道:“在西方,曼陀罗的花语是,不可预知的黑暗和死亡,颠沛流离的爱,被伤害的坚韧疮痍的心,生的……不归路……” -- 第56页 她的爱情,像个诅咒…… 曼陀罗,开在她生的路上,那么小的她,就早以把她植在心田。她知道,那西方古老的咒言。她见过来到岛上的人惊吓的回到船上,发抖的指着遍岛的曼陀罗,发誓再也不要进来。她就嘻嘻的笑,恶意的摘下一朵,抛向那人的怀里。然后哈哈大笑的看着那么大的个子噗通一声掉进海里。然后,在她笑的猖狂的时候,她看见那个不远处的男孩,孤单的站在一株金色的曼陀罗下,墨黑的眸子专注的看着他,嘴角弯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那个时候,他的笑,和那随风摇曳的曼陀罗,就成了她的欢喜。 她只记得,也只去记得,曼陀罗,《法华经》里的曼陀罗,她记得她无数次的看见它,然后她想,她会得到无止境的幸福,和莫谦一起…… 然后,现实却告诉她,生命是一双手掌,它是根,你永远逃不开的根…… 她的爱情就像曼陀罗,她认定它在东方,却不知,那原本就在西方。 她的最爱,会死于非命…… 她会见到不可预知的黑暗和死亡…… 她会遇到颠沛流离的爱…… 会留下被伤害的坚韧疮痍的心,最后走向,不归路…… 她轻浅的笑,“把全世界给我吧!然后让我毁掉……”目光触及飘落在地的机票,嘲弄的大声哀叫起来,末了,无力的垂下手,呐呐自语:“爱情,那就,逃开吧……” 黑暗的角落里,一个柔弱的女人卷缩在那里,月光透过窗户,落在她的脸上,她的眼里饱含着泪花,脸上却始终干净而又苍白,她的唇边带着笑,轻灵而优美,眼神空洞的望着,没有焦点。只是嘴边,像是咛喃的轻吐:“原来,我的爱情,是要用生命做交换的……还好,你不爱我了……”缓缓的,她伸出手,触摸着不远处的那颗粉色的心,哀伤的,只吐出两个字:“傻瓜……” 爱情,那就,逃开吧…… 木村番外 当你抱着我,那样悲伤的哭泣。那一刻,我竟然哀伤的想笑。那样清晰的感觉到你,你就在我怀里,我看着你,那么近,近到不敢相信那是真的……近到好希望,就这样一直下去…… 我听见你的呼喊,你喊着,你要嫁给我,你要和我一起,还有,我们会有孩子……我是那么的欣喜,欣喜的想去触摸你,手一伸,却穿过了你…… 漂浮在空中的支离破碎的我,看见马路中央血泊中僵硬的自己,那一刻,颓然的,我却笑了。你还活着,真好…… 那是一件多么偶然的事情,我刚走出屋子,一阵风吹来,风就把门关上了。我多么的无力,逃不开的,只能去到大家的聚会里去。枯燥的想要离开,玩笑的吹了声口哨,然后,你出现了。大声的宣告,用那双蔚蓝的眼睛瞪着我,满是活力的,像个精灵…… 你,就像个孩子,问题儿童。调皮,捣蛋,但是善良。丢三落四的连从莫谦那里变来的东西也会不见,懊恼的拉着我问,‘找不到了,放不回去了,该怎么办呢?’像个游击队员,性格开朗古道热肠,会突然出现在我面前问,‘你很忙吗?要不要我帮你。’虽然最后,你都是把麻烦再转给莫谦,莫谦再转回我这里。我就这样,看好戏一样的看着你。 然后有一天,我突然习惯了你懊恼的,可爱的皱着鼻子问我:‘怎么办呢?’我看着你看着你,竟然不小心就上了心了…… 再次遇见你,我是欣喜的。可是,当你醒来,看见你哀伤的眼睛,看见你流泪,故作坚强的自己。我竟然也伤感的无法招架。好想,把全世界搬给你。只要,你开心就好。 我会想起,小时候母亲给我念的那首诗: ‘我希望,能在心爱的白纸上画画。 画出笨拙的自由。 画下一只,永远不会,流泪的眼睛。’ 然后,我爱上你所爱的,你爱的文字,你爱的音乐,你爱的世界。我去接受它们。然后,深深的,爱上了你。 于是在每个梦里,我都梦见,我画下了你,画下了你的微笑,连露水都可以看见的清透微笑。画下了,我深爱的你。我的爱人,你没有见过阴云,你的眼睛,是晴空的颜色。你永远看着我,永远,看着。绝不会,忽然……掉过头去…… 我想给你一个世界,那么长那么大的世界,用我所有的爱和热情,全部奉献给你。我想你会爱上我,那样的坚定。我无时无刻的在你身边,靠的那么近,我以为,你终究会爱上我…… 没能让你爱我,一定,是我的过错。如果,我没有强求,没有一次次否认你的爱情。如果,我也可以如同爱你一样,爱上你爱上的人,宽容你所有的爱。也许,你会回过头来看我,触摸那已经很久了的,你却没有伸一伸手的,我爱情的花朵。 死亡靠的那么近,我竟就这样离开了你。那一刻,看着完好的你,看着泪流满面抱着我的你,哀伤的,我却笑了…… 虽然我的生命比别人短暂,但我不会怨恨。能见到你,和你在一起的时光,拥有着那段美好记忆的我,怎么会觉得冤枉呢? 一点,也没有…… 只希望你不要哭泣。你还活着,那就好了。 只是,后悔还是有的,深入骨髓的后悔还是有的。没有能够更爱你一点,没有能够让你幸福,就这样放开你的手。看着你在我怀里哭泣,却无能为力的我。 -- 第57页 只好,就让我在另一个世界,安心的看着你活着吧!好好的活着…… 让我代替你孤独,哭泣。所有的悲伤和痛苦,都请给我,让我背着。然后,让我祈祷你以后的生活,只要幸福就好…… 我已经死了吗?再也不能触摸到你了吗?那么,就让所有不能忘的欢乐和悲愁,都化作最后一朵云彩吧。然后,看它隐没在无限澄蓝的天空里,像你悲伤的回忆…… 那么,就让我死在你怀里。就好像是,终于,死在你的爱里…… 离别,就像来的时候一样 离别,就像来的时候一样,静悄悄的…… 她没有向谁告别,拖着小小的行李箱,若无其事的离开。 她想,就当从来没有相见,就当只是影子和影子,曾经在路上重叠在一起,阳光散了,它们也散了。 不论是她的曼陀罗,还是那用整个生命献给她的心。她都郑重的收起,放在那再也没有人可以打开的角落,淹没进黑夜里。 她想,就这样,结束了吧……她的,爱情…… 芯瑶交出机票护照的时候,身后的男人轻敲她的肩膀,她回过头,微微一怔,但很快恢复了镇定,她看见莫笑对着她,笑的张扬。似笑非笑的直瞅着她,欠扁的对他打招呼道:“早啊!” 她漫不经心的点了点头。转身先走了进去,留下他伸着手,大声喊她。 芯瑶停下步子,回眸,皮笑肉不笑的掀起嘴角,转身融入人群中。真是,打不死的蟑螂…… 身后的人都看着这一幕,看着莫笑热脸贴着冷屁股,一脸颓败样,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笑个屁啊!”莫笑朝身后瞪去一眼,不爽的举了举拳头,见有人被他的气势吓得打冷颤,才撇撇嘴收手,走了进去。 这是,去往法国的飞机。巴黎,去到那里,是没有目的的。她已经没有寻求浪漫的心情。更何况,她更喜欢水。所以,如果寻求浪漫,她一定会去威尼斯,或者,爱琴海……选择巴黎,只是因为,恰好,买到这一航班的飞机票而已,没有理由……既然是逃开,就注定,是漫无目的的…… 上机,隔着座位,莫笑就坐在自己身后两排的位置,她上机的慢,经过莫笑身边的时候被拉住了手腕。只好,停顿下来。 “干嘛?这么喜欢我的镯子?我不卖,直接用抢了?”她淡笑的看着他。 “切!”莫笑“嗤”了一声,忍不住白了芯瑶一眼“昨天看见你的机票,我就很好奇,和我是同一班的。”我要东西看不会蠢到去偷去抢…… 芯瑶认真看了他一眼,耸耸肩:“抱歉,实在是因为你太喜欢看戏了!”说完,示意他放开手,走向自己的座位。 才转过身,就听见身后凉凉的声音:“拉住你,确实是想看你的好戏,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芯瑶头也懒得回,冷冷的吐出一句:“你真的,很欠扁。” 飞机起飞,她习惯性的想掏出自己口袋里的白色MP3,手一空,才反应过来,已经被她,锁起来了。那只有一首歌的,她和莫谦一起唱的,孤单的时候听了一遍又一遍的,她的love never end……已经被她,锁起来了。她想,她要再努力点。虽然,也许自己的日子不长。也应该,忘记那些习惯,她的爱情太惨烈,连她自己,都不敢靠近了……只好躺在座椅上,闭着眼睛,用薄毯把自己整个遮起来,就这样躺着休息。 身边传来细碎的声响,芯瑶不想睁开眼,捂着耳朵侧过头去,窗外被云朵遮挡住,什么也看不见,她想象自己是在云朵的怀抱里,努力不去理会身边不断传来的‘咯吱咯吱’的声音,只是不一会,那个声响变大,甚至是敲击声,一个什么东西滚在芯瑶毯子上,她无奈的扯下薄毯,看向身边的‘邻居’。 那是一个臃肿的中年男人,凸起的啤酒肚,和一脸官僚气,一看就知道是个当官的。他的脚边是一地的葵花子壳,还有手上正在敲击的核桃。芯瑶掀了掀嘴角,闭着眼叹了口气,把滚到自己身上的核桃递给他,一句话也没说,又继续蒙上毯子,眼不见为静…… 好不容易睡着,一股腥臭味又隔着毯子散发开来,身边时谈话声,她的‘邻居’正和前座的人在谈话,话语中,他们是认识的,而她身边的这位,明显官大些,同样的,脚也臭些!两位都拖了鞋,果然是臭味相投,她捂着鼻子又捂着耳朵,最后无奈的放下毯子。 “不好意思,可不可以不要在机舱里脱鞋!”芯瑶微笑的,对着身边的中年男人说道。 中年男人认真的瞅了眼她,哼了声,打趣的看的芯瑶浑身不自在。倒是他前面的同事冒出句话:“嗤!你是谁,老子不脱袜子就是对得起的了。” 芯瑶莫名的瞪着两个人,望向不远处满脸无奈的空姐,又看了看一脸兴味的莫笑,懊恼的蒙上毯子,懒得说话。不要生气,生一次气说不定就少活一天,算了,不要生气……她这样安慰着自己。可是,只一瞬间,一杯饮料倒在她的大腿上,她惊愕的站起来,整张薄毯已经湿了一片,裤腿也有些湿了。终于忍不住的站起身,冷冷的瞪向两人:“搞什么搞?你们是贪污了还是暴发户?这样的素质做头等舱?”推开愣着的中年男人,急急的往卫生间跑去。 “我和你换个位置?”莫笑在她经过他身边时小声喊道。 -- 第58页 “免了!你要是想帮我,就不会看到现在。”不忘补了大笑的莫笑一个大白眼。 当她要回到座位的时候,莫笑又一次拉住她,这一次,脸上有莫名的表情,撇了撇嘴对她道:“原本我是想和你换座位的,不过,现在……”他意有所指的看了她一眼“现在是不需要了。” 芯瑶甩开莫笑的手,不客气的回道:“我也没指望过你。”留下皱眉的莫笑继续往自己座位走去。 莫谦……为什么他会在飞机上?和她同一架飞机,而且,就在她面前,坐着她身边的位置,她站在那里,有些呆住…… 她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发呆的立在座位边,她看见他墨黑的眸子盯着她,嘴角带着浅笑,伸出手拉她,轻轻的叮嘱:“坐啊!”她就傻傻的坐回自己的座位,看着他温柔的给自己盖好一条新的薄毯,递上一杯热好的果汁。然后在自己身边坐下,俊美的脸看着她,不是冰冷冷的,而是深情的…… 她甚至以为,她的屠龙王子来了,替她,建构了一个美丽的,只有爱的世界,而她是一呼百应的公主。 “那个死胖子呢?”她很不文明的开口,把自己的不懈给全盘显现出来。 “和我换了位置。”他轻轻说。 “怎么可能,空姐和他们说了好几次也没反应啊。”她不解的撅起眉头。 “我只是告诉他,刚刚不小心拍下了他们的言行,也正好不巧看见他们在政府工作的新闻报告。不明白为什么原本该在泰国考察的他们,怎么会去法国?难道是公费旅游吗?”他极轻的开口,嘴边一抹阴騺的浅笑缓缓成型。抬起手,抚上她的额头,墨黑的眸子眸光流转,“瑶儿,不要皱眉。” 她一怔,莫谦……他看着她,俊美的脸庞满是宠溺,绝魅的眸子,不是冰冷的,而是满载情意的打量着她。她记得,她的莫谦,板起脸来的时候,就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典型的冰冰有礼,而且,行事诡异的看不出表情,可是对她,却从来,没有遮掩…… 他对她笑,那样的真挚,就好像他从来没有离开过,就好像…… 也只是,好像而已……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我去巴黎你也去巴黎吗?”她问。 她的心,有丝丝的疼痛,想到那些幸福的过往,想到她倒在他的婚礼外,想到他拉起自己离开死去的木村。幽幽的目光还是忍不住含着怨恨和隐忍的爱。眼波流转间芯瑶收起表情,冰冷的眼打量他,少了开始的亲近,身子也自觉的往后缩了些。美丽的脸庞没有显露任何情绪的看着他说:“你帮了我,我并不感谢:遇见你,我也并不快乐。”末了,芯瑶不再看他,也不想听他的回答,抢先一步盖上薄毯,毯子上还有他的体香,她想闭上眼睛,闭上鼻子,闭上耳朵,什么都不要感觉到…… 莫谦可以感觉到她的呼吸,想到她幽幽的目光,有疼痛有伤心,他的心抽搐的一紧。 他微微眯眼,空濛的眸子如雾般看不出情绪.侧头看了眼满是玩味的莫笑,冷漠的颔首。低头喝了口水,微微掩落的眼睫眨了眨,对着身边的芯瑶,露出一抹势在必得的微笑。 如果是命运,你以为,逃的开吗? 纠缠的开始 她是最后一个下飞机的。空姐催了她好几次,客气的站在一边,隔着遮住她的薄毯,小心翼翼的唤她。她明明醒了,却不想动。害怕一睁开眼,就看见那双眼睛,让她温暖和逃避的眼睛。 她不明白为什么莫谦会在这里,会和她在同一架飞机上。世界这么小,但也这么大,她不认为这是偶然……她不敢去想为什么,只是她模糊的知道,也许以后的路,总是可以遇见他,不如她预期的,却是他坚持的…… 她看到他坚定的眼神,那么熟悉和决绝,让她颤抖的想停下来,一个声音却告诉她,不可以,你要死了,你的爱情是个诅咒,快逃吧……已经死了一个木村,不能再拖累别人了…… 站在机门外,莫笑等了很久,看见莫谦下机,却久久没有看见芯瑶。直到听见空姐小声争执这一次谁再去叫醒那位怎么喊都喊不醒的乘客。他就知道那位乘客是谁,请空姐泡了两杯咖啡,快步坐在了芯瑶身边。 恶作剧似的伸出指尖推了推她,然后,伸手把她盖在头上的薄毯给掀了下来。芯瑶被吓了一大跳,整个人弹簧一样蹦起来,指着他的鼻子,看清楚眼前的人,她愣了愣,才松了口气道:“是你啊!” “你似乎见了莫谦一面后,就很容易受惊吓。”他把咖啡递给她,自己啜了一口,诡异的笑道:“人家莫谦早走了,你很伤心?” 芯瑶推开莫笑突然靠近的脸,越过他直接下飞机,口中喃喃道:“我最讨厌的就是你这张看好戏的嘴脸,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就像背后灵一样总是出现在我身边。真的很讨厌。” 围在机门口的空姐看见芯瑶终于出来了,都长长的松了口气,甚至有几个摆出明显对芯瑶不满的表情。 莫笑跟着出来,瞪了一眼:“摆什么脸色,小心我投诉你。”就追着芯瑶跑了过去。 “我可以不看好戏,陪着你一起演完这出戏。”他的双手插在口袋里,愉快的走在芯瑶身边,一脸闲适的对着芯瑶,低头小声说道:“你不是想躲莫谦吗?我可以帮你。” 芯瑶停下脚步,转过身对着他问:“怎么帮?” -- 第59页 “比如,你原本想对木村的提议。”莫笑也看着他,慵懒的神态满是玩味。 “你?”她艳极的扬了扬眉,不屑的看着他,手指向他的胸口:“娶我?”收回手指,末了,不往弹了弹手指,像沾上了什么脏东西一样。“你又不安什么好心?” “娶你,陪你演戏。换你手上那个凤镯。你死了以后,它就归我”他的目光痴迷的扫了一眼她的镯子:“反正我不会爱上你,也原本就没有想过会爱上谁,娶谁。娶你,可以看一场好戏,顺便自己担当配角演一把。如果能看到莫谦□的表情,那就我就算赚足够了。而且,这镯子你不卖,那我们这样交换怎样?我有钱,不会贪图你的夏奇拉,就要这个镯子。也可以对你好一点,如果你要孩子,我也不反对,毕竟你是个美人。”末了,竟摆出色咪咪的表情对她笑。 “你就这么喜欢和死人抢东西?”芯瑶恶心的退了好几步。 莫笑却笑得更大声,“我去帮你取行李,你到大厅等我,给我答复。”临转身还不忘拍了拍她的肩膀道:“放心,莫谦早走了。” 见过变态,没见过变态成这样的。芯瑶冷冷的回了他一笑,心里骂了莫笑千遍百遍。 没多久,骚动的人群让她抬起头,她看见莫谦,像是在等着亲人一样。站在人群之中。俊美的脸上透着冰凉澈骨的表情,神态却优雅的像是尊贵的王子,耀眼的站在那里,让人无法忽视。好几个女孩围绕着他,特意的,像是要引起他注意一样的徘徊。 她下意识的回头想搬救兵,却迟迟没有看见莫笑出来。 然后,莫谦也看到她,正面朝她走来,她还来不及逃开,他就靠近,突然的将她拥进怀里,他说:“瑶儿,我带你回家。” 她的双手抵着他的胸膛,呆滞的看着他,然后,像意识突然清醒一般,想要推开他。 “让我抱一下。”莫谦的眸子忽的一敛,手收到更紧。“分开了这么久,你不想我吗?”舒缓的声音,像叹息一样。 她真的以为,她听见了,世界上最美丽的乐章,然后她看见在那高高的树上,一朵花开了。不知道开了多久,但它等的人,至少没有错过。它凋零,但是落在心爱的人头上,那一刻的甜蜜,让它在植入泥土时,都散发着甜蜜的香气。 幸福,是恍惚的…… 它是一面镜子,镜子里的人碎了,你,还是好好的……表面上,是好好的…… “芯瑶,你不介绍一下我吗?”莫笑适时的□来,她像惊醒一般推开莫谦。 莫笑对她眨眼,执起她的手,她任他牵着,抬头,看着莫谦受伤却含笑的眸子望向自己,她的喉咙竟然像被哽住了一样。 “我从来,就是没有家的……”她哑然开口“回家,哪有家?你让我去到你家,看着你的妻子还有儿子,怎样和你幸福的生活在一起吗?你不是已经把我从你生命中推出去了吗?你又来接我到你家去做客做什么?等我习惯了,眷恋了,又推我出门吗?我们在飞机上遇见也好,你在这里遇见我也好,就当是巧遇吧。莫谦,我真的不想,再和你有关联了……”她的语气和她低垂的双手一样,是那么的无力。 莫谦绝媚的俊颜上没有表情,只是微微的,轻不可闻的叹了口气,眸子对上莫笑没有松开的手,嘴角浅笑,执起芯瑶垂空的另一只手,同样冰凉的手,他紧密的握着她,像是自言自语般问:“瑶儿,你以为,从生命一开始就紧密被联系在一起的我们,逃的掉吗?” “逃不掉又怎么样?你不是已经逃出去了吗?现在又回来做什么?你这样出现在我面前,是想告诉我什么?是想告诉我,当初的一切都是有苦衷的吗?”她自嘲般的大笑,冰冷的眼冷漠的对上莫谦。 “没有。”他俊秀绝俗的脸孔带着几抹轻蔑的笑意,垂眸,温柔带笑的说道,“这世上,没有苦衷这种东西,做了,就是做了。”眼底却散着寒意。对上芯瑶的眼,墨黑的眼恍然的,像是笼着一层轻雾,叹息般的开口:“瑶儿,我们已经,分开太久了……”回家吧…… 莫谦的话重重打在她的心上,她想推开他的手却怎么也退不开,心里一发狠,就用力掐了下去。她抬眼看他,像个发怒的小兽,他却任她用力掐着。他笑,从容的带着笑,绝美到极处的看着她。她的犟劲让她发狠的抓破了他的手,他却还是动也不动的紧握着她的手,眼神温暖的纵容她。 不知道为什么眼睛发酸,她气恼的大喊:“肖莫笑你是死的吗?我被人拉着你也不拦吗?” 这一叫,莫谦却松开手来。 莫笑撇了撇嘴,耸肩对芯瑶使了个眼神,意思是,没辙…… 芯瑶别过眼不敢看莫谦被她抓红的手,低下头,一滴血却落在地砖上,鲜红的,在白可鉴光的地面上映的更加耀眼。 她失控的大喊:“你走,你走,我不想看到你,没有你我就会快乐,你不知道吗?”一跺脚,甩开莫笑,急急的跑开。 他垂眸看向被抓伤的手,嘴角勾起一道弧度,还是,像个小猫一样……抬眼对上站在一边痞痞的莫笑,温文一笑,笑意却不到眼底,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要是,我把她抢走了你会怎样?”不知出于什么意愿的,莫笑挑衅的开口。 莫谦顿住步子,没有回身,极轻的回答:“抢回来。” -- 第60页 交易 离去的人,没有看见留下的。留下的人,忘了离开的人的样子。 莫笑追着芯瑶离开,不远处,莫谦走了几步,融入人群中。他眉头一皱,痛苦的捂住上腹,隐忍的闭上眼,嘴边若有似无的掀起一抹笑,掏出手机,按下熟悉的键:“恩浩,我在机场。” 他的痛不算什么,只要芯瑶快乐,他想看见她歪着嘴傻笑的样子,那样的芯瑶,他很想念,芯瑶,回家吧…… 雨缠缠绵绵的下着,望着已经不同的街道,已经到了另一个世界了啊…… “去哪?”莫笑站在她身边,一起看着屋檐外滴滴答答的雨,嘴边还嚼着笑的问。 “没打算。”芯瑶回答的很诚实,又问道:“你笑的这么痞干什么?” 莫笑不答反问:“你说,得罪了莫谦是什么下场?” 芯瑶想也没想就回答:“倾家荡产。” “那,让他流血呢?” “那那个人完了,等着家破人亡吧。那家伙可不是一般的阴呢!”她笑着推了莫笑一把,“难道你会好心帮我出气,你替我揍他了?”从头到脚扫了莫笑一眼“那他也一定会替我揍你的。 真好!” 莫笑翻了个白眼“你明明就是吃定了他不会拿你怎么样!那个人不就是你自己吗?” 芯瑶不说话,半天,推了推他:“你来法国是干嘛的?” “佳士得拍卖会。” “我就知道你喜欢挖死人骨头。” “行李给你,你就回去开房吧你!”莫笑耸耸肩“你既然要和莫谦玩欲擒故纵,那也用不着我的戏份。我呢,这一次是一定要拍两样东西回去。所以,就此别过。”他摆摆手转身就要走。 她拉住他。从远处看,一道雨帘的背后,留着波浪卷的女人,拉住转身离开的男人的手,垂着头,时间好像定在那里。 “我是真的想逃开他,我爱不起,没有命爱。”低低的,她拉着他的样子像是祈求。 “那又怎样?”莫笑一僵,却没有推开她的手。 “陪我演这场戏吧!我死了,骨头都留给你。”带着开玩笑的口气,她把自己剩下的日子,都交出去了。她不能再和莫谦有纠葛,曼陀罗的诅咒,死于非命也好,支离破碎也好,她认了。只是,活着的人,才是最痛苦的。如果莫谦还爱她,看着她死,那该有多痛苦,原本就是一个隐忍的男人,如果再痛下去,他该如何过下去…… “为什么?因为刚刚正好是我在场?”他也不晓得自己为什么要这么问。哎,可能是他闲的慌吧…… “因为你很乐意不是吗?也因为你知道一切,虽然大部分是你偷听的。最重要的是,因为,你不会爱上我。爱情,对我短暂的人生来说,才是最不公平的,我给不起。也不愿意再看见另一个木村。” “你一点都不怨恨莫谦了吗?” “怨啊……”她笑着点头,眼里却有酸涩“如果,我可以活很长很长,我依旧会纠缠下去。我一定,会用爱情把他囚禁。然后,骑在他头上为非作浪的来报复他,大声的宣布;‘哼!开玩笑!我顾芯瑶可不是好欺负的。’可是,我没有时间这样了,我不忍心用死来报复他。纵然我知道,我是要死的……” 莫笑若有所思的盯着他,最后吸了口气,推开她的手,就在芯瑶错愕的时候,提起两个行李:“说吧,未婚妻大人,我们现在要怎么走,整个巴黎都在下着雨,要我拥抱着你,躲避这无情的天空吗?” “神经!”芯瑶无言的笑着推开嬉皮笑脸的莫笑。 “我这个人是很有原则的。既然,我们达成了共识。我就会完成我的本分,对你好一点。毕竟,我不想早早的就把你气的无力行走,拖个残废又死不掉。让我眼巴巴的看着镯子望洋兴叹。” “你这叫对我好?”芯瑶诧异的指着他。 “那当然。”莫笑孤傲的抬起头“这么快答应我,不怕我是个豺狼?” “你顶多是一个大尾巴狼。”芯瑶瞧不起的摆了摆手“不要告诉我,你看见莫谦吃排头会有多爽,我知道你也不是个好东西,可是和他较劲,会很累的,您还是悠着点。”看了眼莫笑随身带着的小提琴,芯瑶问:“我们先去巴黎歌剧院吧。”说是问句,实际上是肯定句…… 莫笑叹了口气跟在芯瑶身后,“既然知道要死很久,就好好的过吧……”他懒得跟要死的人计较。不过……他一脸悠哉的笑着,难对付吗?只有对付莫谦这样的妖怪,人生才不会太无趣呀,要知道,没有对手的人生可是很辛苦的。更何况,闲着也是闲着,呵呵…… 巴黎歌剧院,他们到达那里,莫笑一脸埋怨的瞪着芯瑶:“就不能先把行李放下再来?” “第一,我不想回夏奇拉。第二,你以为这里是从北京到上海吗?只要不拖着行李箱人家就不知道你是外地人。亲爱的未婚夫,我还可以装,你就免了吧!”说完,一双蔚蓝的眼睛眨了眨,俏皮的对着莫笑做个个鬼脸。她喜欢这里…… 几千年,世界如何融合,终归是不一样的,毕竟,文明是历史沉淀的……她记得自己第一次学歌剧的时候,唱到自己和自己呛声,直问声乐老师为什么不直接含个核桃在嘴里好了。那么费劲的去唱歌,每天不停的练音阶,对着钢琴唱“啊啊啊啊啊”唱的像叫魂的一样。唱到缺氧,自己的头胀胀的,像要晕倒似的……可是,当她第一次,真正的诠释出一首,那样的费劲力气,唱完下来,她的身体是疲惫的,心情,却是那么愉悦…… -- 第61页 芯瑶拖着莫笑停下来,急急地蹲下身子翻弄着行李箱,终于找出相机,她在相机上别了一个大大的粉色蝴蝶结,然后自己对着金碧辉煌的巴黎圣母院拍了又拍,偶尔蹲下偶尔站起。 一个凉凉的声音问道:“你难道没来过吗?” “当然来过,可是以后一定来不了了。”芯瑶皱了皱眉“你一定要提醒我阎王在催我吗?” “没事,你现在法国,阎王赶过来,还要费点路程。”他耸耸肩膀,痞子一样对她笑。 芯瑶不知道该气该笑,而后,好心的替莫笑拍几张,然后见他一脸傲慢的对着相机,摆起了专业的POSS。 “骚包……”芯瑶嗤了一声,把相机递过去给他拍。莫笑一路走,也一路拍着照片,走到休息大厅的时候,不免还是夸了出来:“果然是路易十四时期建的宫殿,内部装饰和外表建筑都极尽华丽之能事。”莫笑抓起相机,也开始拍照。 芯瑶拖着两个箱子,跟着他凉凉的回了一句:“肖大爷你,难道也没来过吗?” “来过,你既然把相机给我,我自然要拍些照片。”他回答的理所应当。 “我是让你拍我!”芯瑶怒。 “那就拍呀!磨叽什么?”他反而责怪的看着芯瑶,镜头一转就对上她。 芯瑶站着不动,对着他凉凉的笑。莫笑就已经咔嚓拍下来,末了,跟上一句:“闷骚……” 芯瑶无语的叹了口气,没风度…… 魔笛 魔笛,在莫扎特生命中的最后一年,在生活窘迫和疾病交加间,留下的千古名曲。 魔笛,是一个宣扬邪恶终会被战胜,真爱终会得到的故事。 芯瑶听的很认真,可到了最后,舞台上,当歌剧中有情人终成眷属,整个演出大厅掌声如雷般涌动的时候。她只是淡笑着,眼里却有一股冷漠。 “怎么,觉得不好?”莫笑一脸了然的看着芯瑶假笑的表情。 “唱的很好,只是不信那样的故事了。王子终于打败了邪恶,并且他一见倾心的公主也是爱他的,故事的最后他得到了真爱。”骗小孩的…… “对呀,简直是狗屁。无法解开命运枷锁的你,怎么可能再去坚持真爱童话般的存在。”莫笑支持的大笑,赞同的拍芯瑶的肩膀“为了理想而奋斗的,一般都没有好下场。比如莫扎特,比如木村,比如……”他指向她:“比如你……” 莫扎特,欧洲历史上第一个摆脱宫廷束缚的音乐家。为了梦想和自认为的真理,放弃了所有。然后,这意味着艰苦,饥饿或者死亡。他的父亲曾经写信劝他,让他去向大主教赔礼道歉,从归于好。 他却倔强的回答:“我不能再忍受这些了。离开那里,追求我的真爱。我的心灵好像崇高了起来。我不是公爵,但可能比很多继承来的公爵要正直的多。我准备牺牲我的一切,我的健康,以及我的生命。我的人格,我的梦想,我的真爱,对于我,才是最珍贵的。” 于是,他死了。莫扎特死的时候,只有三十五岁。出殡那天,狂风呼啸,大雪纷飞。恶劣的天气使得少之又少的送葬的亲友都中途返回,只剩下一个掘墓的老人赶着灵车踽踽独行。他的妻子重病卧床,也没有办法到场。当她数日后前往坟地的时候。那个旷世的天才,被埋葬在一个罪犯、流浪汉与贫民的坟场,她到达那里,却也找不到自己丈夫准确的墓址。 芯瑶讥讽的大笑:“你是在提醒我什么?提醒我事先把坟地买好吗?难道,我们真的有仇?而且,这就是你说的要对我好一点?” “OK!但是你不能否认我说准了你的心思对吗?” “你不必每次都提醒我,我倒霉的爱情,我要死了,我多么失败。就算我心底真的有难过。为什么你老兄把揭我伤疤当在游戏室里玩的打耗子游戏,看见一个用榔头敲一个?” 莫笑松开拖着的行李箱,双手插着口袋认真的看着她,半天没说话,两人就互相瞪着对方,最后他拍了拍手:“OK!我只是习惯。”他耸耸肩膀:“你要体谅我看戏看惯了,一时还没入戏。但是,你不是对着我也总是咄咄逼人吗?我想,除了那个交易,我们该定一个约定。” 他伸手拉住芯瑶的手,在巴黎歌剧院金碧辉煌的大厅里,人流已经散去,他们落在最后,他看着她,玩世不恭的眼里流露出少有的认真。他说:“虽然我们互相看对方有一点不顺眼。但是,现在,在统一战线上。我们都对对方好一点,不光是我,你也是。如果你同意,从现在开始,为了彼此想要的,我们,做最好的战友。愿意的话,盖章。”他松开芯瑶的手,像个孩子一样伸出大拇指。 芯瑶侧过头笑,伸出大拇指,和他的,盖在一起。 “那我们现在去哪?”他用肩膀推了推身旁的她。力道没用好,芯瑶被他推出去好几步。“回去休息吧。既然怕回夏奇拉会遇上莫谦,去我的房子怎么样?”他最大的释出善意。 芯瑶好笑的对着他,“坐地铁去你家?” 莫笑点点头,走到她身边并肩而行。“你最喜欢莫扎特哪首曲子?” “《安魂曲》。我死的时候记得放。” 莫笑无奈的退开一步“这次是你自己提起的,不怪我。” “嗯哼!我记得莫扎特说过一句话,‘世界上只有穷人才是最好的,最真实的朋友,有钱人完全不知道什么是友谊。’你怎么看?”她回头看他。 -- 第62页 “狗屁!” “粗俗!” “人都是粗俗的高雅是装出来的。你要知道人死了就是一堆死人骨头,高雅不起来。”他撇了撇嘴: “你要知道,只要你借很多钱给你的个穷人朋友,他马上就可以变坏。人好不好不是穷富问题是家教问题。” “你家教好吗?” “当然。” 芯瑶嗤笑的懒得理他,回头看了他一眼问:“你看完魔笛也没有很感动,为什么?” “想知道?”莫笑做了个卖官子的表情,谁知道芯瑶走的更快,明显不搭理,他耸耸肩,无趣的继续:“我在想,莫扎特写魔笛的时候饥寒交迫,身体也不行了,被现实打压的已经快要死了。可这个明明是悲境中的人,却在歌颂真爱真理,不是很讽刺吗?” “所以你也没有任何感动?”芯瑶扬眉问。 “没有。” 出奇的,芯瑶怜惜的摇了摇头,她停下来,认真的看着莫笑,回过身,伸手抚上莫笑的脸:“你真的很可怜。我不相信,不是因为出自真心的不相信,而是没有力气相信了。所以,只好选择漠视。而你,还要活很久,却说这样的话,怪不得你总会无聊了……”真可怜…… “你……”莫笑一时间说不出话来,“爱情是什么?”他盯着她,眼底竟然有茫然。 “不知道,我只知道,每个女孩,在她的心底都有一个大英雄,莫谦,就是我的大英雄。”她微微一笑,补了两个字:“曾经……” “你以为爱情是什么?”芯瑶反问。 “看到你的爱情。我以为,爱情,像挤牙膏一样,让人骨瘦如柴。”末了,补上一句“不是个好东西。” 芯瑶听着,继续往前走,走出大门,对着天空伸出手,回头对莫笑微微一笑,她说:“肖大爷,可以替我去买瓶正宗的红酒吗?” 莫笑从沉思中回过神来问:“你在门口等我?” 芯瑶摇头,指了指不远处草地上的座椅。莫笑颔首,表示了解。 她曾经来过这里,和莫谦一起,为了看魔笛。 那段时间,剧院里连连表演的都是歌剧魅影。就在他们要离开巴黎前的前一天晚上,她兴奋的告诉莫谦,她说:“谦!我请朋友帮我买到两张魔笛的首场票哦!据说,这个票一开场就卖空了呢!” 他们赶到巴黎歌剧院,芯瑶和朋友约好在剧院门口等,她会拿到她订的票。但可惜,她的那个朋友,她一直等,一直到开演半个小时以后,她都没有等到那个朋友。被放鸽子了,她的朋友,骗了她几十欧元的门票钱,扔了她这个朋友。 她非常沮丧和不好意思的缩在莫谦怀里不敢抬头看莫谦。那个时候,莫谦牵过她,轻点她的鼻头,把他拉到大剧院门口的这把座椅上,他问:“瑶儿,买的是什么座位?” 芯瑶闷闷的,也不抬头呐呐的吐声:“A座。” 莫谦低低的笑,轻拉过她的手问:“有笔吗?”芯瑶点点头,从包里翻出一只黑色的水笔来。 莫谦接过,温柔的揉了揉她的发,让她抬头看自己。转身,在背后的椅子上,用那只黑色的水笔,重重的写了两个字‘A座’。 他说:“这就是我们的‘A座’。”然后,他拥起她,深深地亲吻她的额头,他说:“瑶儿,辛苦了。” 他不怪她,怪她在他忙了两个晚上没合眼还拉他来陪她,陪她坐在大剧院门口吹冷风。他只是陪着她,一直坐在那里,天空变成紫色,暗暗的像一大块绒布,他拥着她,好像不知疲惫的对着她笑…… 她记得,他们一起坐在这张椅子上,一直到歌剧院里所有的人潮都涌了出来,他们微笑,就好像,真的看见了,魔笛里美好的爱情一样,王子冲破了命运的枷锁,得到了爱情。 她一个人,靠在那把椅子上,雨水打在草地上,像露珠一样。天空,因为雨过天晴而变得格外蔚蓝,浪漫的法国人,亲密的拥抱,抬眼触及的角落里,情人亲密的拥吻。穿着白色衣服臃肿的老人,带着大大的帽子,两条小小的马尔济斯犬追逐的跑向这边的草地,他们嬉戏,蹦跳在一起。 芯瑶回身,低着头,抚摸着那清晰的印迹,一遍又一遍,多少年了……还在那里的,A座…… 她闭上眼,侧脸贴着那清晰的痕迹。 我好想你呢,这可,怎么办呢…… 为什么,你来了,在这,不恰当的时候…… 萧然莫笑 莫笑带回了两瓶波尔多红酒,还有一朵玫瑰。浪漫的法国人,你买了他的酒,他送你玫瑰。他们的手里,一定有余香…… 芯瑶笑着指着一脸自傲的莫笑说:“你果然是卖皮相的。”末了补上一句:“白天卖皮相,晚上挖死人骨头。” “你呀……”他淡笑着,靠在芯瑶身边坐下,打开红酒瓶上的木塞,就着酒瓶喝了一大口。大笑的喊了一句:“爽!”然后,递了一瓶给芯瑶,眨眼示意她也学他的样子。 芯瑶接过,愣着着看他如牛饮水一样,把一整瓶红酒喝个见底。“你以为你在喝啤酒吗?”红酒不是这样喝的啊…… “什么酒都不是一样,痛快就行!”他推了推她,这次放轻了力道,怕又不小心把芯瑶推出座椅,推到两尺外。他催促:“试试啊!” 芯瑶也举起瓶子喝了一小口,半天没吭声。看着他,没有表情的脸慢慢笑开,说道:“不错!” -- 第63页 “就是!”莫笑开心的打了个响指,伸手抢过芯瑶手上的红酒,又灌了一口,再递给芯瑶,“喝呀!”一个动作一个指令,芯瑶愣了愣接过。 他们就这样,一瓶红酒在两个人手上推杯换盏,惹来路人的侧目。 离开的时候,芯瑶没有看宏伟的巴黎歌剧院,而是看向草坪上,那再普通不过的座椅。深深地,看了一眼,她的,‘A座’…… 抬起头,她说:“我们结婚的新闻稿,你先发吧。” 再见了,我的爱情…… 地铁里并不拥挤,行李放在一旁,他们悠闲的坐着。 一个卖艺人在车厢里用吉他弹奏着曲子。莫笑和芯瑶一边听着一边讨论,晚上该吃什么。人在法国,莫笑却要吃日本料理。芯瑶装没听见,干脆撇过头去。 弹奏完曲子之后,卖艺人小心翼翼的收起琴,很有礼貌的在车厢里收小费,走到他们身边的时候,碰巧的,两人同时掏出钱的手撞在了一起。 “虽然没有风那小子弹的好。”莫笑用中文说了一句。芯瑶笑着点头,转头向卖艺人道了声谢。 就在卖艺人准备离开这节车厢的时候,一个衣衫褴褛流浪汉模样的法国老人,突然拉住卖艺人的手。然后,他低下头翻遍了身上所有的口袋,掏出仅有的几枚有些脏的硬币塞在卖艺人手里,口里说着:“很好听,谢谢。”然后,颤颤微微坐回角落的座位。 芯瑶和莫笑相视一笑。莫笑说:“我尊重艺术,虽然他确实没有风弹得好。”邪气的朝芯瑶眨了眨眼。 芯瑶颔首,看着老人远去的背影,似乎有什么柔软的东西落在心口,黏黏的,很重很甜。 “也许,这就是他们尊重艺术的方式吧。”她叹息着,嘴角却在笑。 你会用仅有的钱,去换一个面包,还是一首歌呢?因为换歌的人太少了,因此,才显得贵重。芯瑶摇摇头,不敢再多想。 地铁站里,他们乘着电动扶梯缓缓而下,隐约传来悠扬的小提琴声,芯瑶瞟了一眼莫笑手里的小提琴,又继续微笑着循着声音走向出口的通道。通道里,一个金发女郎拉着琴,面前摆着一个金色的爵士帽,当然,帽檐是朝上的。她微笑的看了停在她面前的莫笑和芯瑶一眼,又继续的演奏着。 通道里,人来人往,和他们一样停下来的人却不多。可是偶尔,还是会有人走过来,把钱扔进帽子里,又快步离开。 “她的音乐根本留不住人。”莫笑直接用法文道,扔了钱,拉着芯瑶就要走。芯瑶站着不动,一脸不满的看着他,莫笑脸一沉,不耐烦的说:“我饿了。” 看向金发女郎受伤的脸,芯瑶撇撇嘴:“我们打赌怎么样?”挑衅的朝莫笑勾了勾手指。 莫笑松开拉着芯瑶手臂的手,眉一挑,有了兴趣:“什么赌?” “赌谁可以凭琴音让路过的人放慢脚步。输的人,就请对方吃奶酪火锅。” “我可是想吃日本料理啊!怎么变成奶酪火锅了?”莫笑笑着瞅向芯瑶,摆了摆手,突然眼一亮:“好,就奶酪火锅。输的,不光要请奶酪火锅,还要把吃剩的奶酪全部喝掉。” 芯瑶比了个中指给他,哼了声:“好。” “你确定要和我比?我在RIONBOW里可是专职小提琴手的哦!”莫笑很小人的靠近芯瑶,弯身对着她耳边挑衅般的说。 “你厉害就你先啊!”芯瑶瞪了莫笑一眼。转头对着金发女郎一笑,迎向她墨绿的眸子。女郎也对她微笑,收起手中的琴,退到芯瑶身边,悄悄拉起她的手,说了句:“谢谢。”害的芯瑶不好意思的红了脸。 莫笑把琴轻放在肩上,掀起唇角凉凉一笑。朝芯瑶眨了眨眼,竟然不合时宜的,演奏起了莫扎特的‘K626号安魂曲’。这可是弥撒曲啊……我还没死好吧……怎么能在公共场合胡乱啦……芯瑶无语的捂着额头,只好苦笑。 莫笑技巧娴熟的演奏着,闭上眼,整个人沉静在音乐里,多了一份平日潜藏在玩世不恭下的认真和优雅。真挚的琴音,偶尔流露出死亡的苦痛与哀愁。让芯瑶突然想到安魂曲拉丁文歌词里的一句‘我如囚犯,生生长叹。因我有罪,满面惭愧。报应和审判都是公正,只但愿这些苦难,并不会付诸东流……” 路人有的诧异的停下,而后弯起嘴角。不可否认的,帽子里的钱,多了。 芯瑶回头看身边的女郎,只见她眼底的委屈全不见了,只剩崇拜。一曲终了,莫笑睁开眼,竟然没有炫耀的痞笑,而是不开心的把小提琴像扔东西一样的,丢在芯瑶怀里。 芯瑶愣了一下,呼了口气,拉起了‘马赛曲’,法国的国歌。她的琴技根本就比不过莫笑,她早知道。所以,她拉马赛曲。 每个人,听见国歌都会不自觉的站的更直一些,不自觉的放慢脚步。那是一股源自心底的敬畏之心。她利用的,是人的爱国心,婴孩时就流淌在血液里的爱。 一曲就要结束,她傲气的对着莫笑张扬的笑。可就在这个时候,突兀的,芯瑶手一抖,握着琴弓的手却一松,曲子应声而断。她的手僵在半空中,瞪着自己的手,芯瑶脸上满是不可置信。 “我控制不了它,它突然,就没力气了……”她皱着眉头,惊惧的,像要哭了一样。 “没事,你只是太累了。”莫笑快步走到她身边,取过琴,拉过芯瑶还僵在半空的手,用力捏了捏她“你赢了,所有人都放慢了脚步。走,我们去吃奶酪火锅。”他半推着她离开,眸子疾掠过一抹不知名的情绪。 -- 第64页 她的手,突然不受控制了吗?…… 你可以想象,当你吃完火锅,酒足饭饱之后,剩下的那一大锅底料和汤水。虽然,现在莫笑面前的,是一大锅奶酪。但是,一大锅啊!他又不是两岁的娃娃,你骗他是奶糕子他就可以咕嘟一下全下肚。 “刚刚还一副死人脸,现在笑的这么欢?看我吃瘪很开心?”莫笑邪气的瞪着芯瑶,眉目轻佻。 芯瑶看着锅里还是满满的奶酪和面包屑,闷声直笑。 “好啦!虽然你耍阴的。我可是很讲信用的。”他歪着头,一副受难样。没说什么,就飞快的拿起锅子,像喝粥一样的往嘴里灌。 这下反而把芯瑶给吓傻了,看着他拼了小命的样子,诧异间,芯瑶嘴边突然弯起一道弧度。急忙伸出手去拦住他,不让他继续喝下去。 “好了,可以了,你这么急干什么,我从一开始就没想真的让你喝。”起身,双手把他手里的锅子给端开,放回桌面上。赶忙递了杯水给他。 莫笑翻了几个大白眼,喉头腻的让他想晕死过去。咬牙切齿的说:“顾芯瑶,你怎么不早说?放什么马后炮!” 芯瑶笑着看他满嘴奶酪的狂灌水,掩嘴笑着说“其实你这个人,还是蛮好的。”顿了顿,“只是贱了点而已.” 莫笑嘴角抖了抖。 “没关系,明天全世界都会知道,你要嫁给我这个贱人。”他放下杯子目光灼人的对上她。 “嗯。”芯瑶点头,忘了笑。 龟毛的温柔 她真的不想起来!芯瑶翻来覆去的整个人躲在被窝里,捂着耳朵,强迫自己把眼睛闭的紧紧的。她很累,她想睡觉。她发誓自己一倒在床上就睡着了。然而,她该死的被吵醒了! 她住在客房,莫笑隔壁。客房很大,还有梳妆台。虽然她累得根本没力气多看一眼,一进屋,倒头就睡。她没有开空调,因为呼吸道有些不舒服。 可是!那该死的音乐!!!!谁能告诉她有什么人半夜睡觉的时候,还要开着重金属摇滚音乐睡觉?而且,声音极大。于是,响起来像打雷一样! 起先,当音乐响起,那么大声。她被半睡半醒间被吵得睁开眼睛。她想,可能是莫笑不小心按到了音响。于是她闭上眼,继续睡。 然后久久的,半个多小时过去,音乐声还是一直响。她翻来覆去睡着了被吵醒,吵醒了又睡着。实在受不了了,她迷迷糊糊的伸出一只手去抓床边的手机,触进冰凉的空气里,稀松的睡眼被刺骨的冷得睁的极大,瞬间清醒了大半。她懊恼的打莫笑的手机,一遍又一遍,却没人接。 音乐还在震天响,如此爱音乐的她心里不免也要骂噪音!不合时宜的声音就是噪音。 她想打电话告诉莫笑:“拜托你把音乐关掉,我要睡觉!”实在不想爬起来,她真的,真的很累。结果,没人接。她还是不可避免的要起身融进寒冷的夜里,然后去敲对方的房门。 莫笑的房门没锁,她披着厚厚的大棉袄,可腿还是冷的打哆嗦。一把推开门。房里明亮的让芯瑶下意识的用手挡住脸,眯了眯眼。罪魁祸首正舒适的躺在大床上,侧着身子,安稳的睡着。 然而,他的房间灯是开的,音乐是开的,开到最大声,像个闹市! 她完全不理解,怎么有人可以在这样的环境里睡着,而且怡然自得,睡的香甜。 怪物! 她举着拳头想捶醒他,可是她想,也许他也太累了,累到忘记关灯关音乐,最后,芯瑶还是收起了拳头。疾步走过去把音乐关掉,又替他关了灯,才悉悉索索的快步回房间睡觉。 她想,世界终于清静了! 是的,那是她想的!才钻进被窝,随之而来的温暖让她舒服的叹了一口气。然后,隔壁房间,音乐依旧。 “肖莫笑,你够了没有!还让不让人睡觉了?”她直接裹着被子,揉着眼睛就窜了过去。 “我才问你够了没有?”他一只手撑着身子,用遥控把音乐声开到最大,还没清醒的眼眯着,不满的看向芯瑶“没有音乐和灯光我睡不着,你把我吵醒了。” 我把你吵醒了?“有你这么睡觉的吗?”她气得跺脚。 “你今天不是看到了吗?”他翻身躺下,替自己盖好被子“现在,回你房间。不要再打扰我睡觉,也不许关了我的灯和音响。不然,如果你要提前过新婚之夜,我也不反对。”凉凉的带着压迫的口气。 “你不是一般的有病!” “那是怎样?”莫笑把双臂搁在头上当枕头,翻过身,坏笑的眯眼看着芯瑶。 “严重的有病!”芯瑶不满的瞪着他,“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很有本事把人惹毛?” “惹毛?你再气也长不出几根毛来。”他扯嘴坏笑,冷着脸对上她“也很少有人像你这么不识相。顾芯瑶!回去!不要打扰我睡觉!” “你这样让我怎么睡?”芯瑶无奈的看着他,极大的音乐声让她连说话都要扯着嗓子。对上已经翻过身去的莫笑,她无力的笑,皮笑肉不笑的那种。遇上他,自己似乎总是那种表情。 一会好,一会坏的家伙……“我真的好累,好想睡觉……”她的眼皮一直不自觉的往下搭,自然的不受控制。揉着眼睛,撑着眼皮看向床上睡的自在的人。她杵在那里,气的半天没发声,最后转身离开。小声的,带着无力的抱怨“你这样,让我怎么睡得着……” -- 第65页 房门合上的声音让原本侧过身的莫笑翻了个身,黑眸睁开,皱着眉头,他懊恼的捶了捶床面。啪的一声关掉了音乐,掀开被子,打着赤脚就推门出去。芯瑶的房门上了锁,他揉了揉太阳穴,低头看着地面,懊恼的叹了口气,他知道她没有睡着。 他轻敲她的门,仿佛自言自语般的开口:“对不起,我习惯了一个人……”末了,又急忙补上:“我不会再开音乐了,你好好睡……”才踏着步子,皱着眉头回房。 这一夜。他一夜无眠。他是不是太入戏了?他肖莫笑竟然向别人妥协了!顾芯瑶,要不是人生太无聊,要不是为了你的镯子,要不是看在你要死了,我才不会这样……这样想着,这一夜,他依旧无法入睡……于是他起床,打开电脑,自己写了一份宣布结婚的新闻稿,很简洁,完全符合他的风格…… 他想,从明天开始,绝对不会让她!绝对不会再打破自己的原则和习惯!扯淡!他可是最猖狂的肖莫笑! 芯瑶醒来,入眼的是一个男人,她下意识的去看插着门锁已经打开的门,又看向莫笑。他衣着单薄的打着赤脚,居高临下的站在她床前看着她,眼睛有着疲惫的浮肿,眼底有着桀骜,却深得不见底,嘴巴有点冷的发紫。 “你还好吗?”她从被里伸出手,皱起眉,拉着他的手轻推他。 她掌心的温暖像刺烈的火一样灼透他,莫笑深思般的看着她,后退了三大步。目光对上她荡漾着关心的眼,板着脸,一脸不爽的开口:“你睡饱了?” 芯瑶点头,拉了拉被子,想了想,歪着头说:“谢谢你,把音乐关了。” 莫笑冷哼,撇了撇嘴:“那我去睡了,午饭交给你。” 隔壁的房间不久又响起了狂热的打击乐,但只有那么几秒,就被关掉,只剩下安静。芯瑶卷缩在被子里,甜甜的笑了。 她醒来第一件事情是找到客厅的电脑,打开,上网看新闻。她看见莫笑发布的新闻稿,口里的果汁全喷了出来,很简洁,也很欠揍…… “本人将于本月与顾芯瑶小姐喜结连理。向祝贺的各位表示感谢。有意见的各位出门左拐不送。如发表不良言论,本人将告到底。谢谢!” 她很想笑,她突然想到有一样东西可以准确的形容他,大炮筒! 肖莫笑,是个大炮筒…… 她很感谢莫笑做的,虽然那只是因为他们的交易。但是,他对她做出的让步,还有为她着想,在新闻稿里加上的最后一句话,她都很感谢。 她完全可以想象她会被骂成什么样子。如亲人一样的杰克叔叔刚死,深爱着他的男人为她而死。才几天过去,她竟然就欢天喜地的宣布要嫁人了。被骂成什么样子,都是不为过的。 然后她看见网页下面的另一条新闻,关于今天晚上的佳士得拍卖会,里面写着莫笑的惊悚发言。她不意外,但是还是想笑,真的,是个大炮筒…… 她想她要对他好一点,虽然,她总是被气得跳脚。 冰箱里都是准备好的新鲜果蔬,芯瑶看着却很窘迫。她料理无能……所以,就挠着头发立在冰箱边上犯傻,她想,她也许可以打电话叫外卖,她确实是这么想的。 这个时候,莫笑已经从房里走出来,端着她喝剩的果汁,一口就灌了进去。斜眼看了看墙面上的挂钟,又看向芯瑶。 “未婚妻大人!饭菜呢?” 芯瑶头埋得更低,不安的皱了皱鼻子。 “你忘记看钟了?”他又扫了眼干净的厨房。“做饭吧!都快一点了。”说完,拖着拖鞋踢踏的又转身回房间。 呵呵……芯瑶干笑,像是做了什么了不起的决定。如要上战场的战士一般,抓起两个鸡蛋就往厨房里窜,鸡蛋打在碗里,连着碎蛋壳,她却满意的笑了。埋着头,倒弄着怎么开煤气。 莫笑洗完脸出来看到的就是这幅场景。 “你不要告诉我你不会做饭!”他站在她身后扯着嗓子大叫! “确实不会啊!”芯瑶埋头继续努力,理所当然的回答。 “哎!”他的脸一阵青一阵白,看向那全是碎蛋壳的碗,又看着她半天打不着火的样子,抓了抓头发,“让开让开!”像赶小鸡一样把芯瑶赶出厨房。 “你乖乖的坐在饭桌上,我真是倒了霉了!安分点,不要进来!你运气好,我还从来没做饭给别人吃过。去,再给我泡杯橙汁来!刚刚那杯是冷的!”转到冰箱,他一边拿着食材一边说,口气急躁。 “帮你泡橙汁我要热水,要热水是要进厨房的……”知道自己没用,芯瑶像个小丫鬟一样开口,口气满是委屈…… “那就进去啊!” “可是你刚刚不让我进去啊!”低着头,嘴角却隐隐在笑。 “我没说。”莫笑不满的拨了拨头发,口气冰冷!反正他死不承认就对了! 他饿死了,为了让她睡个好觉,结果音乐不能开,睁着眼睛像个冤魂一样到天光。她醒了,好不容易能睡觉了,他开了音乐又吓得关掉,怕她老人家又反抗,厚!他牺牲这么大,睡的那么不爽起来,她竟然告诉他,她不会做饭……他肖莫笑用得着为了一个镯子割肉还卖血吗?想到就有气! “还有……你喝的那杯冷橙汁是我早上喝剩的……” 某人,整张脸瞬间僵住,瞳孔放大的瞪着转身泡橙汁的人,脸上忽青忽白,真是……妈的!……倒了霉了……她凭什么在他面前作威作福的…… -- 第66页 命运的回旋 吃着精致可口的饭菜,芯瑶佩服的直点头。忍不住还是竖起大拇指,一脸讨好。 莫笑懒得理她,一手端着碗吃饭,一手拿着一本精致的册子翻着页。一脸不爽的僵笑对着她:“怪不得你顾芯瑶要住酒店了!是怕饿死。” 吃人嘴短,芯瑶喝了口汤,继续吃菜。 “你在看什么?”她瞟了眼他手中册子上精致的图片,心里有了底。 “这次拍卖会拍卖品的目录。” “给我看看。”芯瑶满是兴味的放下碗筷,一脸期待的看着他。 莫笑抬起头,深思的看着芯瑶,撇了撇嘴,把册子合上递给她,漫不经心的接道:“有兴趣?今天晚上一起去?” “好啊!”芯瑶点头接过。末了,突然想起什么,抬起头,秀眉极艳的一挑。手搭在桌子上,一副小人样的问:“我有看到你关于参加这次拍卖会的采访哦!你那样说话,不怕主办方不让你进去吗?” “那样?那样是哪样?我说的话那么多!”他拨了拨有些凌乱的发“你说的是那句?” 芯瑶眸光转了转,也不和他闹,回答道:“就是关于这次拍卖的圆明园鼠首和兔首,你说,如果可以,你要买来,然后。”芯瑶皱皱鼻子,眉目间有几分不满“熔了。” 莫笑狂肆一笑,不答反问:“你说,我是说真的?还是闹着玩的?” 芯瑶想也没想,对上他点了点头:“你是说真的。” 莫笑的眸子变沉,看着她,没说什么。 芯瑶歪着头笑了笑,低头看手里的册子,一页页慢慢的翻,才翻到三分之二,就放开,抬首对上莫笑,自言自语般的极小声的说了句:“怪不得!” 莫笑抬头,递了个眼神,示意她说话。 “这明明是欧洲的拍卖会,却有一大半拍卖品是中国的,怪不得你会看不惯了。” 莫笑不屑的撇了撇嘴“这是海外拍卖会的常态,我只是看不惯,强盗摆着一副绅士嘴脸在举锤叫卖。”他不屑的嗤了一声,起身取过芯瑶手里的册子,翻开两页举到芯瑶眼前。 “你看,就是两个这样的破玩意。十二生肖像原本是在圆明园西洋楼,海晏堂前的扇形水池喷水台上的。不过就是个高级水龙头而已。整个圆明园毁了不心疼,如今我们却砸锅卖铁去凑齐十二个水龙头?我熔了两个看他们怎么凑!” 芯瑶在一旁低笑,不正经的接了句嘴:“当然要凑啊!历史的见证啊!别说水龙头了,有了年头,有了历史。就是痰盂子、夜壶也是国宝文物。” 话题一转,认真的眸子盯着他道“不过,你还是别凑热闹了。买?把整个巴黎卖了值一个圆明园吗?更别说,中华五千年,创造了多少东西,又遗失了多少?买的完吗?” “对啊!就是买不完,又被强盗利用民族情感才窝火啊……” “你心痛完了,买回来还熔掉?你有钱多不如去建两个希望小学啦!”芯瑶不屑的抢过他手里的册子,继续翻。 “我有钱买个玩具还不成。” “解气是解了,只是不聪明。”芯瑶叹了口气,蓝眸陷入沉思:“几年前,社会上发起一场重建圆明园的活动,闹的很大,甚至有义工来募捐。那个时候,我还和莫谦在一起,当我兴致勃勃的要捐款并且怂恿他的时候,你知道他告诉我什么吗?” 她的嘴边带着浅笑道:“他说,‘要先建哪个?不光有圆明园,远的不是还有阿房宫?’当时我不明白,还和他闹脾气。然后,他把我的MP3扔在地上,我跳起来问他,‘你干嘛啦!’一脸的抱怨。他只是对着我笑。后来我才明白,他是想告诉我,我们总是无比的记挂别人的错,却忘记自己的错误。我们念念不忘圆明园,说它是国宝,是耻辱。不过是因为那是外人抢了的。可是史料记载,最先洗劫圆明园的,不正是北京城里的,我们自己人吗?” “你还想说什么,清政府无能?祖辈毁了那么多,我这个子孙就积德别再倒腾了?”莫笑板着脸,桀骜的眼一瞬不瞬的瞪着她。 “我哪敢!我可是很佩服你家康熙老爷的哦!”其实心里有点那个意思…… 莫笑板着的脸有点松动,哼了口气:“我也喜欢他。”竟有些脸红,起身抢过册子就要走。 芯瑶愣着看他,捂着嘴直笑,一边也起身要跟着走。 莫笑听着身后拉开座椅的声音,顿住步子,坏笑着回首,一脸痞色:“顾芯瑶,你自觉一点哦!洗碗!”走了两步又回头“不要光洗自己的,全部洗掉!”扳回一城…… “好!”某女无力的点头。 拍卖会,在一处绿意盎然的庭院里,场外和场内都有记者。 芯瑶下车,就被莫笑拉住手,连拖带抱的拉到身边,他低头做亲密状的在她耳边道:“亲爱的未婚妻,笑啊!怎么僵着脸。” 她抬眼,对着镜头娇媚一笑,嘴里却在抱怨:“记者来的还真快!” 耳边传来凉凉的声音:“昨天就来了,跟了我们一天。” “你就让狗仔跟?”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多个跟屁虫不是很有趣?” “只有你会觉得有趣!” “那是因为你迟钝。”芯瑶别开眼,咬牙切齿的僵笑。 然后,她看见离自己不远处站着的莫谦。他被一群记者围在中间,嗓音轻柔,听起来如沐春风的回答着记者的问题。他凤眸上扬的灼灼的对上她,带着捉摸不透的光芒,唇边荡着一抹笑。仿佛一切在他手心,微不足道。 -- 第67页 她心头一拧,不自觉抿紧唇,不敢再去看他。 “怎么了?”莫笑感觉她手中的凉意,低头问道。 芯瑶摇首,镇定的回他一笑“我们进去吧。” 擦肩而过,莫笑挑衅般的笑对莫谦,眼底有一抹了然,笑得格外嚣张。 莫谦静默的眸子对上他,平静地,微笑,颔首。 “他就坐在你后面地第三排,斜对着,一偏头就可以看见。”入座,莫笑靠近芯瑶,对着她低语,眼睛却盯着莫谦。他讨厌透了他那张风轻云淡的脸。 颦首敛眉,“我知道。”芯瑶的回答,带着冷意。僵着的脖子,却怎么也不敢动。 她那么想他……她想扑进他的胸膛,用最大最大的力气捶着他的胸口,疼痛到那张冰冰有礼的脸会对她撒娇,会说:“瑶儿,你打疼我了。” 她知道他回来了。虽然,不明白原因。他来接她回家,又像以前一样,每走一步,只要她偏过头,就可以看见他。 那是,多么美好的事情。 昨天她还以为自己可以遗忘,可以做坚硬的石头,坚定的立在那里,不再去看回过头的风景。可才见到他,隔得那么近,那么远。她的伪装,如同憔悴的石像,竟轰然间腐朽。 我想你,想你,我想你想到你在我身边,我还是这么想念你。她的心在嘶喊。她却不敢回头…… 她被囚禁了,囚禁在生命的牢笼里。世界还是欣欣向荣的,过了一个春,杨花飘絮的柳岸还会是翠绿的剪影。她的生命却已经是饥饿的硫黄。 明年这个时候,莫谦还会站在这里,还会是这样优雅的男子。她抬头看一边的莫笑,莫笑也依旧会在这里,依旧这样的张扬。而她,却可能萎谢了,如过季的花朵。 她披着岁月的皮囊,里面,是因等待而腐朽的心。渴望的声音如野草般嘶长。而她蹲下去,能触摸到地狱。抬起头,却望不到天堂。 终于,她回首,对上莫谦,冷漠的,藏起所有的情感,淡漠的笑了。 交手 “你想要什么?”莫笑收起竞拍的号牌,低头问芯瑶,目光越向莫谦掩眸低垂的眼。 “你要拍给我?”芯瑶撅眉“我的东西都在数着日子等着变成文物,我还买他们干吗?” “上新闻啊!肖莫笑重金买未婚妻一笑。这个彩头怎么样?”莫笑挑眉,肩头放轻力道推了推芯瑶“你别僵着脸,这里可没薄毯给你遮着睡觉。” “我只是对台上这个东西没兴趣而已。” 莫笑不可置否的挑了挑眉,没有点破。反而故意般的,声音不小的对着芯瑶嚷:“什么东西!那可是清乾隆珐琅彩荣华富贵灯笼尊。亲爱的未婚妻,那家伙没有两千万欧元看样子是拍不下来的。你不喜欢?” “那又怎样?你可以选择买鼠首和兔首来熔了玩,就不许我无视你祖宗的宝贝?”芯瑶不屑的翻了个白眼。抽起身边的拍卖品名册又一页页细翻了起来。 今晚的拍卖顺序,就是按照嘉宾座位边事先放好的名册的顺序开始拍卖的。 “那我猜猜你喜欢什么,买给你?”莫笑也拿起身边的名册翻开来看。翻开,翻到下一件拍卖品,是一双清康熙年间的女旗鞋。他撇撇嘴:“这个你肯定没兴趣。”又继续往下翻。 芯瑶没看他,蓝眸看向拍卖师一举定锤。成交的是中国买家。 我们的东西,流失了,再用昂贵的代价买回来。周而复始…… 然而技艺,却没有人去追寻。再到后来,竟然找不到古老的工艺了。他们没有精益求精,他们没有传承,因为,无法生存。于是,便找不到了。 也许是莫谦就在自己身后吧!她清晰的感觉到他,竟然联想到他们走在古镇,见到的,那个吹糖人的老人。老人说,那是非物质文化遗产,他是传人。虽然他往下,再没有传人了。 她原本觉得不干净,但是看见那黄澄澄的糖那样生动的插在一根小木签上,像变戏法一样,她像个孩子一样拍手,竟什么都忘了。 她买了老人做的猪八戒,塞进莫谦手里,不停的怂恿他,“吃呀,你吃呀!”然后,他就僵着脸在人来人往的古街上吃着糖猪,像吃苦药一样。 她笑嘻嘻的请老人给她做了个孙悟空,着急的大口大口吞下去。然后一脸奸笑的对着莫谦说:“我告诉你哦!中国有句老话叫吃什么补什么!我吃了孙爷爷,你吃了猪大傻。所以我要欺负你,你活该被我欺负!”西游记告诉我们,如果你养了猪和猴子,记得把他们分开,因为,猴子是会欺负猪的哦! 然后,莫谦一脸无奈的对着她笑,递了手里的水给她,温柔的对她说:“不甜吗?喝水。” 那个时候她骄傲的想,莫谦,是归她欺负的。 多少年以后,当她和他分开,她在病榻上闲来翻着电脑,看见一个女孩的网文。她说,她找遍了整座城市。都没有找到卖糖人的摊子。那里,有她童年的记忆,她却找不到了……只看见一家家麦当劳、肯德基、西餐馆。那个时候,她很悲伤……她觉得,仿佛丢失了她的童年…… 那个时候的芯瑶就想,希望女孩一定找到那样的摊子。不论那个卖糖人的,是老人,还是青年,是女人,还是孩子。 那也有,她爱情的痕迹,她不希望,回过头,人不见了,连痕迹,也找不到了…… -- 第68页 为什么,总有那么多的过去,弥足珍贵。 芯瑶浅笑,想不清是为什么…… “发什么呆?”莫笑喊了声芯瑶,拿起名册轻敲芯瑶的额头,翻了几页,煞是满意地指了指,递到芯瑶眼前:“喏!这个,清康熙豇豆红釉菊瓣瓶。豇豆红又称美人醉。这个菊瓣瓶釉色明艳匀净,也是豇豆红釉中难得一见的上乘之作了。你不是也挺喜欢康熙爷?这个怎么样?是不是很喜欢?” “挺好的。豇豆红烧制极难,古人形容它是‘绿如青水初生日,红似朝霞欲上时。’”芯瑶浅笑的对上莫笑,称赞般的回答。末了,眸色一转,蔚蓝的眸子不屑的扫过莫笑手中的名册:“但是,我不喜欢!” 挑衅般的靠近莫笑道:“你可不是什么好心人,花这么多钞票在我身上,我怎么知道你又在打什么主意?收了你的好处,我还怕被你倒拔下一层皮。我还是只占你些小便宜就够了,比如,晚饭你做。” 她皱了皱鼻子,假笑的拍了拍莫笑的手:“你就安心的把两个高级水龙头买回去吧!我呢!你的好心我心领了。这里,没什么我喜欢的。” 话还没说完,她的表情却一滞,睁大了眼睛回过头,怔怔地望着正在举牌的莫谦。他温柔的对她眨眼,好像在说,瑶儿,我知道你的。 台上正在拍卖的,是‘缎钉绫凤戏牡丹纹高底旗鞋’。莫笑皱眉,若有所思的扫了眼摆在芯瑶大腿上的名册,名册正翻开在这一页。这双旗鞋?他讽刺的笑开,撇嘴问:“你喜欢它?” 芯瑶回眸,蓝眸的深处,翻腾着说不清的思绪。看向他,却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猜的还真准!” 他微撇的唇像是在暗忖什么搬的微抿着又突地放肆一笑,眼底满是轻佻:“喜欢的,那就用抢的啊!”翘起脚,也举起竞拍用的号牌。“80万。” 莫谦眯了眯眼,俊秀雅致的脸闲适的浅笑,接道:“100万。” “150万。” “200万。” “250万。” “350万。” “400万。”莫笑瞪了一眼莫谦,玩世不恭的脸上满是邪气。 良久的静默,拍卖师正要定锤。 只见莫谦轻笑,朝芯瑶微微颔首,站起身,语调和善,柔和得没有一点高低起伏道:“600万。” 全场哗然,一双起拍价10万欧元的旗鞋。竟然在两个男人间,鼓噪到600万欧元的高价,这根本,不值啊…… 够了,够了!“别闹了。”芯瑶强拖住莫笑举牌的手,对他极认真地摇了摇头,见莫笑还想举牌,她恼不过大声的喊了出来:“你抢不过他的,他莫谦是个疯子。” 和她声音相称的,是拍卖师利落的落槌声。她转头看向莫谦,他俊逸的面容因为她的话而露出从容自信的笑,眼波流转间,竟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邪魅。 她像受惊的小兔子一样躲闪他醉人的眼睛,心口扑扑的直跳。 这之后的拍卖品,就是兔首。莫笑冷着脸一直没有举牌。只是冷冷的瞪得芯瑶一身不自在。 反而把竞拍的号牌扔在一边,转头问芯瑶“你喜欢他什么?”那个他,是指莫谦。那个怪物,比他还怪的怪物,疯子!要是他买来,一定把那双破鞋给烧了,不就是双烂鞋吗?竟然抢输了。他最不爽这种感觉。 芯瑶以为莫笑问的是那双旗鞋,呐呐的回答:“只是觉得很亲切,就喜欢了。”又小心翼翼的推了推他“你不买吗?” “你不是告诉我别买?” “我只是希望,买那些文物的,完全是出于对艺术的保护和自身喜好,而不是盲目的爱国。这样反而让某些人借机抬价,于是,它的价格之高,已经不是文物本身的价格,而是包含太多人民的情感。就像刚刚,被宰了……” 她是真的喜欢那双旗鞋,她没有骗莫笑,是真的觉得很亲切,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次的拍卖品,她第一眼,就喜欢这双鞋。她没有想去买,只是,不想多件珍宝陪葬…… 但她万万没有想到,莫谦会买,像个棒槌一样…… 芯瑶的心有些暖暖的,她想笑。却又有什么东西撕扯着她,她的心归于平静,却有些疼痛。终于,只是无奈的叹了口气“散出去的东西,全收回来了又怎样?不预见的说不定又有一场怎样的天灾人祸。遗了这个,伤了那个。倒不如,把我们的文明散在世界的各处,反而保险些。该在哪就待在哪吧!毕竟,已经知道,是收不全了的。” 就像,她的爱情,是她的珍宝,全世界,最贵重的珍宝…… 她的爱情,曾经郑重的交在莫谦的手上。后来,却散了……如今,她的爱情,已不能再交出去了,因为,是注定要枯竭的。 所以,她的爱情,只随着她死就好了,不用再回它的故乡。安放在她这里,不再徒惹,谁的伤悲…… “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莫笑挑眉。 “那当然。”芯瑶点头,脑子有点乱。 “鸡蛋不要放在一个篮子里,并不代表要放在姓莫的篮子里。”他极不爽的挠了挠头发“你真的碍了我的事。” “难道,你本来就要买那双旗鞋?” 鬼使神差的,莫笑点了点头。 芯瑶呆了呆“那我不碍事了,你买吧。”想熔什么熔什么,当球踢也可以……她埋着头,简单的扔出一句话。 -- 第69页 “不买了!你让我不买,就不买了。”莫笑用手撑着头,沉思般的接道:“我总该给祖宗积点德。” “那你回头不要怪我。” “嗯。”莫笑点头,却掐了自己一下,他想他脑袋短路了,一定是…… 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 拍卖会结束,人群却没有散去。 她还没有起身,他已经来到她面前。站在那里,平素清冷的脸上,挂着柔和的笑意,他说,“瑶儿,你知道,这是给你的。” 他举着旗鞋,手心,捧着珍宝。空濛的眸子墨黑如静夜,却安静的,只有她的影子。仿佛,要把全世界都捧给她,如果,她喜欢。 芯瑶看着他,眼底的哀伤逝然而过。她站起来,对上他,蔚蓝的眼里千思万绪,“你来,做什么呢……”叹息般,灼伤了自己,也灼伤了他。 他的脸色有些苍白,芯瑶想,她也一样吧……她看着他,长睫掩落,落下厚重的阴影。 他的手掌,被她掐伤的痕迹还在那里,竟然,还没有结痂……心口泛着伤,却不敢抬手去触摸他。 她想起,她的手总是凉,他就握着她,然后说:“手凉惹人疼。”那个时候她就想,那就再凉一点好了。可是,离开他才发现,太凉了,竟然,凉进心里了。 “这一次,我回来,就不再走了。”他伸手握住她的手,那只,被她掐伤,留着深深浅浅伤痕的手。 芯瑶垂眸,望着他的手,握着她的。同样冰凉的手心,缠绵的在一起。鲜红而又刺目。她僵着,却始终没有忍心推开。 她沉思般的,低垂着头,露出洁白的颈子,良久,淡淡的,她问:“你怎么知道,是它呢?这么多中间,为什么,偏偏知道,我喜欢的是罪微不足道的它呢……” 莫谦的手一紧,他却笑了,最纯净的那种,俊美的脸都绽开的花朵,“因为那么多,第一眼,我却只喜欢它,不知道为什么。”就像,第一眼,就爱上你一样。 芯瑶却像受伤了似的,抬起眼凝视他,带着自嘲般的开口:“所以,不论我如何伪装,你都看得透对吗?你总是那么肯定,只要你回来,我就在这里等你对吗?那我又算什么?你又为什么,就这样突然回来了呢?” 她想抽回手,他却拉着她不放,她颓然的撇过头,没有再去使劲。 “瑶儿,我总想,我是可以离开你的。可最后,记忆它太不听话了……”莫谦的眸子如空雾般,语气缓慢的敲击着空气中的浮躁:“当你不在的时候,我可以认为,你过的很好。可当你出现在我面前,没有办法看你哀伤的眼睛,没有办法看你冰冷的笑脸,看你在人群里笑过了又剩下孤寂。那样的你,笑起来,再也看不到的弯弯的小月亮……在医院门口,却没有办法进去。不知道你好还是不好,全世界,好像我只会是最后一个知道的。那么亲密的我们,如今,怎么会是这个样子……” “是你先离开我的!”指控般的,她对着他大叫,像个愤怒的小兽“我的世界,在一夕之间砰然倒塌。那个时候,你远远的走开,我在原地等你,等你,等你回来。我的莫谦,我总想,我的莫谦是不会抛开我的,只是命运的枷锁太重,伤了我们两个。你会回来,你一定会回来,回来找我,告诉我怎么办。甚至像以前一样告诉我,没关系,有我在。什么都没关系,我只要和你在一起。可是你在哪里?你没有回来,没有回来!” “我,没有回来。”重复般的,他的话语轻柔的飘逝在空中。 “对……”她望着他,伤痛的眼里,有着隐忍的泪花。 “我的诺诺没了,你没有来;我要死了,你没有来;我抛下所有去求你,你没有来;我倒在你婚礼门外,你还是没有来……我去你公司找你,他们说,你不认识我;我抛弃所有,只求你爱我,你说,你不爱我;我还在病床上,你送来喜帖,告诉我,你很感谢…… 你从来就告诉我,你来了,又要走了……我却像个傻瓜一样,想着你来过就好了,哪怕你送我的,是一朵残花。我也把它戴在手上。哪怕有刺,我也忍受着。我总想,谁叫我生来就是顾芯瑶,上一辈的债,命运的锁要套上我呢……你也只是,斗不过命运罢了……可是,莫谦。你会怕吗?你真的会怕吗?你怕什么?你什么都不会怕吧!我这样想,只是想逃避,逃避你不爱我的事实罢了。” “我也是人啊……”莫谦脸色惨白的看着芯瑶,墨黑的眸子闪着哀思,他的眸子微掩,藏不住的心痛“瑶儿,爱,太难了……遇见你,我的脑袋,就像个浆糊。” 他惨淡一笑,轻讽的勾起嘴角,所有人都在看着他,拍卖已经结束,大厅的人却都在,他却不在乎,“我从来不敢相信你会爱上我。我的心,苍老的像个老人。你却爱上了,如此苍老的我。放开你,是我的过错,我怎么可以,把自认为的快乐强加给你。何止是你呢!我也总是,躲在时间的缝隙里,想念每一段时光的掌纹。瑶儿,我也会怕……我不怕世界,可是,怕你。” 莫谦的话,温暖的,带着无限的柔情,那样的深切,一字字敲在芯瑶心底,却不禁,心生微疼…… “但,你离开了啊……”她低声的叹气,缩了缩手,他却不放,旗鞋落在地上,他双手握着她,眼底有着一晃而逝的惊惧,芯瑶不为所动的看着他,看着纤细而冰凉的双手,却也跟着惨淡的笑了。 -- 第70页 她想,如果,那是树根该多好,扎进地里,就不会再换地方,不会再分开了。就是死亡,也是一起陨灭的…… “可是,我的诺诺没有了,木村也死了。我们原本,就是兄妹啊,不能在一起的……”每说一个字,她的心都抽痛一次,让她以为,也许,自己就要死了。 死,离她,那么近。那么惧怕死亡的她,竟然已经被岁月打磨的,连死亡都不惧怕了。死,只要不在莫谦身边,就够了。 “那又怎样?我不会再放开你。”他坚定的,漂亮的中性容颜染上一抹阴霾“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你,包括我自己。现在我只想,爱一个女人,住一间屋,望一个景,走一条死路。” 走一条,死路吗? 她看着他,以四十五度角。这样看他,她总觉得,他妖异的,让她愿意用整个生命去交换。她喜欢用这个姿势去看他,一次一次都不厌倦。后来,她才发现,这样去看一个人,就好像,一张没有眼泪,却依旧,哭泣的脸…… 她笑了,苦涩的。 他松开她的手,她的手僵在那里,竟然,更加的无力。 然后,她看见他从怀里掏出一枚晶亮,她的,曼陀罗……曼陀罗,她悲伤的爱情…… 他把它递在她的面前,真挚而又深情的。依旧是这个人,这枚戒指,却已经,错了流年…… 他说:“瑶儿,答应我,我们再不要分开了。” 他说:“我记得,每年花开的时候。你总是喜欢躲在花丛里,顽皮的像个精灵。你和我捉迷藏。你说,如果我很笨,找不到你,只要我说‘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你就会回来。” 莫谦再一次执起她的手,勾着温和绝魅的浅笑,墨黑的眸子对上她,“瑶儿,人世太短,回来吧。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 离相难 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 山间的鲜花都开遍了,你却没有回来,亲爱的人啊!已经这么久了,你快回来吧……这么美好的景色,怎么可以,没有你呢? 她悲伤凝视着他,眼睛望向窗外,那空洞的黑夜。高大的树挡住了视线,她看不清前面的路,却已经知道,它是如何的短暂。 终于,她摇了摇头,在他失望的眼底,缩回了被他紧握的手。那一刻,浑身的细胞都似乎在叫嚣着寒冷,冰凉地,她开口:“你错了,如今,已是冬了……” 她不忍看他没有防备的脸。这样一个男人,他坚强,他隐忍,如流云一样,永远无法被人看透心思的他。如今,脆弱就在眼底,那么不加掩饰。她不忍心看他,就好像,不忍心看自己一样…… “我喜欢你。从小就喜欢。为了你,我想要变成很好很好的顾芯瑶。我总是骄傲的以为,我是因为你,才来到这个世上的。听过一首歌‘脱离了母体,就是为了找到你。’那个时候,我深深地被感动,我想,我的爱情,是多么骄傲的事情。”她的眼里有泪,晶莹的在目中滚来滚去,却硬生生不掉下来。 “你要爱的那个女人,是陆凤儿,不是我。你要走的,也绝技不会是死路。你是莫谦,在你那里,是不会有死路的。”像是想起什么,她轻巧的笑,有着一抹淡淡的骄傲和哀愁。 “不对。”莫谦上前,捧着她的脸,那么熟悉的,他曾经,每天早晨,一醒来就可以看见的芯瑶。“这个世界上,我只看得到你,也只有你。没有你,往哪里都是死路。” 芯瑶讽刺的大笑,伸手拉起他的手掌捂住自己眼,她问:“你记得,你说过的话吗?” 那是怎样的一个早上,一盆盆金线菊摆在高高的窗口,长空,透出一道道寂寥。在莫谦不在的屋子里,她一个人,像金线菊一样,默默地等待。终于,她耐不住的翻开一张陈旧的影碟,电影里,悲伤的是世界。当世界到了末日,流亡的人们,丧失了制约的人性,生的不平等现实的划过一道道深刻的哀伤。她抱着枕头,缩在沙发上,不忍心的,一次又一次流下默然的眼泪。 久久的,一双温热的手捂住她的眼睛,他靠在她的肩头,轻轻的耳语。留下一个格外温暖的午后。 沉浸在回忆里,莫谦笑了,极致的俊颜勾起一抹笑,那么浅,又那么深刻。他看着她,缓缓的开口:“我说,瑶儿,这个世界很美好,你只要幸福,快乐,这样就好。其他的,交给我就好了。不好的画面,就只让我看吧。” 芯瑶也笑了,她推开莫谦的手掌,突现的灯光扎疼了她的眼睛,还有,莫谦那微笑后越发空濛的眸子,恍然间惨白的神色。 “对啊。可是后来,命运调皮的把你捂住我双眼的手拿开,我却看见了,世界上,最悲痛的你。”她抚上他的脸,那哀伤的触觉,“就像,现在一样……” “是我,没有做到。”莫谦眯了眯眼,眸子对上散落在地的旗鞋:“所以,我们才会第一眼,都看上这双鞋。不是因为它有多好或者多差。而是因为,内心深处,我们都想,‘和你一起走下去。’” 他白瓷板的手指,触了触曼陀罗戒的顶端,不屑的抛出一个弧度,冷漠的眸子扫了一眼周围的人群,意兴阑珊的。却没有人敢妄自做动作。 “瑶儿,你已经不是个孩子了。我不会再挡住的你眼睛。不会,再想套住你的手。这个世界,悲伤或者快乐。我都只想,送你一双鞋,牵着你,和你一起走下去。荣辱与共。” -- 第71页 “晚了……”她退开一步,却没有办法走的更远“命运的枷锁,我们逃不开。你也已经是,别人的丈夫,别人的父亲了。不论你如何说爱我,你莫谦,问这里所有的人,你都和我顾芯瑶,无关……我的孩子,在未知的地方流亡。我的生命,背负着木村的债。你没有早一步,哪怕只是当初,我倒在你婚礼的门口,只要你出来,只要你抱着我,我就会,义无反顾的和你走。可是现在,说这么多,又有什么用呢?”她问他,无奈而又苍凉。 “难的是相见,易的是别离。我们那么轻易的就分开了,你又何必,再回来呢?就让记忆快乐一点吧。让我相信,你没有如期归来,这正是,离别的意义。”她笑着转身,眼底虽然空洞,却牵起莫笑的手,温热的触觉,却让她惊吓的想逃开,木然的,她说:“恭喜我吧!我也要结婚了。成为,别人的妻子。” 莫谦苍白的脸上扬起一抹讽刺的微笑,静默的眸子黯沉的似有一道幽光划过,他伸出手,垂眸,越过那交缠的双手。手掌伸开了又握紧,空洞的,看着自己重复着动作。 忽地,他抬首,勾起一抹极为深意的笑,极缓的微吐:“我随心所欲的松开或捏紧我的掌心,得失相同。同样的,瑶儿,我们的爱情,只是和命运开了个赌局,我们同时,输了,又赢了。”输的,是时间和苦痛。赢的,是痛彻心底的爱。 他阴郁的眸子幽冷的扫过一旁的莫笑,微凉的开口:“千秋万世,经得起时间考验的,叫做智慧。经不起时间考验的,叫做知识。过了这么久,我们还是相爱的,这才叫爱情。而不是短暂时光里的迷恋。这样的我们,怎么可以不在一起?” 她握着莫笑的手隐隐发抖,又被对方强势的握在手心。 “所以我要逃离你,我逃不开命运,所以,我只能逃离你。”她眨了眨眼,泪水沾湿了她的睫毛,长长的水色,倒映在干静而又苍白的脸上:“如果,我不逃离你,我的一生,都将在你手中,而我,已经不想把它给你了……” 如果,我不离开你,我的一生,都将在你手中。但是,你会快乐吗?看见这,枯萎的花朵…… 悲莫悲生离别…… 忘界苦,离相难,寂灭为上……倒不如,从一开始,就断了吧…… “我不在乎,是亲兄妹也没关系。”他低低的说着,“瑶儿,我已朽。这个世界如何,和我没有关系,如果不能和你在一起。什么,都是苍白。你想看见一个,暴戾的,只会毁灭的疯子吗?” 他语调轻柔,眸间流窜着融融的思绪,催眠般的低语:“我们去过那么多座山川,牵着彼此的手,你总嚷着要挂一把情人锁,我就如你所愿的,在每一个我们到过的地方,挂在高高的山头。大半个河山,锁着我们的爱情,你怎么逃?”他问着她,也好像,在问着自己。 芯瑶仓惶的摇头,她举起手,颤抖般的,指着自己的眼睛:“看见我的眼睛了吗?无论我多么不想哭泣,它依旧会有泪水。可是,它的泪水却始终到不了眼底,始终,无法流淌下来。我不会哭了,就像,枯竭的心一样。我要逃开,纵使不是因为,我不爱你了。也只是,我们不可以,在一起了。” 她脸上带着笑,只是,笑得凄凉而倔强。弯下身,捡起那双旗鞋,拍了拍灰迹,珍重的,捧在胸口。再一次,毫不逃避的,她深情的看着他,她说:“让我谢谢你,赠我空欢喜……”我的一生,所有的快乐,都只因为你。只要你好好的,知道你好好的。我就可以,接受所有的悲伤与不公,独自一个人,等待死亡…… 她放开手,上前,拥住他冰凉的身子,环着他的后颈,靠着他的胸口,她熟悉的,再也不愿意遗忘的爱人,她说,悲伤的,“我爱你,哥……” 莫谦的心抽搐一紧,看着她离开,把鞋递在莫笑手中,她飘渺的笑:“在古代,女子出嫁,会送鞋给未来的丈夫。我同父异母的哥哥买下的,就当,是嫁妆吧。” 他看着她走远,桀骜的站在大厅的中央,苍白的额上淌下两滴汗珠,在这冰凉的夜里。薄抿的唇微微的勾起扯出一道阴蛰的浅笑。转眼,眼中只剩风轻云淡的冰冷。 他看向一旁正要开口的莫笑,冰凉没有温度的皱了皱眉,转身,孤傲的离开…… 债…… 清晨,当太阳才露出半个脸,天气冰冷的让人不想离开暖暖的被窝.不论,是一个人的,还是两个人的。 子末揉着惺忪的睡脸,可怜的嘟起嘴巴,小小的脸立刻变成一只白嫩嫩的包子。站在练习室门口,他像个壁虎一样趴在门上,一脸的苦恼的把眼睛对上门上的猫眼。努力的往里看,屁股撅得老高,可惜,啥也看不清。 哎!门里门外果然不一样哦!他别扭的蹲下来,两手撑着头吐泡泡。低头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缩了缩鼻子,终于像做了什么重大的决定似的,‘嘭’的一下跳起来,撇过头,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眼睛闭的老紧,就开始猛的按门铃,一声接一声。 一大清早扰人清梦,他真的不是故意要这样的啦!风这个人哦!明明是现代人,结果连手机都没有。明明RAINBOW赚了不少钱啊,他怎么还那么省啦!他真的不是故意的,他好害怕,他想到风‘杀人于无形’的起床气就害怕……可是就是因为人家找不到风,所以才找他的啦!而且好像还是好重要的事情,他是担心才会一大早就来的啦! -- 第72页 然后,大门‘腾’的一下就打开了。风穿着白色短T,皱着眉头,一脸清冷的看着他。就这样静默的看着,却好像几十把刀砍在他身上。子末明明穿了那么多衣服,却吓得打寒。 “风,你不要那样看我啦!”他可爱的脸哀怨的对着他,赶忙把手机递给他:“我来之前,一个人打电话给我,他说,他要找你。如果,你希望李璐平安幸福的话,就马上打手机里这个电话给他。那个人说话冷冷淡淡怪吓人的,也不像是恶作剧,我觉得很重要就马上来了。可是,风,李璐是谁?” 风接过手机,看着上面的号码。抬头对上子末惺忪的眼,不答反问:“没睡好?这个样子怎么来的?” 不同于平常的关心,让子末心里热了热,憨憨的笑着抓了抓头发:“我不敢开车,就打车来的。那我就回去了。手机给你。”像个孩子一样摆了摆手,转过身,又回过头,小心翼翼的问:“风,芯瑶姐什么时候回来?”他想芯瑶姐了,其实,他没有生气的,他只是……伤心怎么会这个样子……他那么坏,都不理芯瑶姐……芯瑶姐一定不会想理他了…… “快了。”风眉眼动了动,招手让他回来:“你下午还要来的,就不要两头跑了,睡在这吧。”说完,转身回到自己房间。 子末,眨了眨眼,不可置信的掐了掐自己的脸颊。一阵疼让他笑的更快活,开心的对着风合上的门大叫了一句:“谢谢!”跑到练习室的房间,满心欢喜的继续补眠。他想,他的朋友们虽然性格都很怪,但是,对他很好! 合上门,对着窗外缓缓升起的太阳,阳光晒在身上,扎疼人的眼睛,却温暖,一道精光掠过风的眼,叹了口气,拨出那已经存好的号码。 法国巴黎。 房间里,一派清冷,一室的黑白两色。在月夜下更显得孤单和冷寂。阳光被带走,只剩黑暗,仿佛在书写着藏在影子里的故事。 莫谦坐在中央,落在大大的沙发里。挺直着脊梁,像个不屈的战士。脸色在月光下显得有些发白,仿佛流光晃过的墨黑眸子,越发晶亮。一双眼淡淡的对着桌上的电话,把玩着手指,像是扑捉猎物的狮子,慵懒却又戒备。 终于,座机上红光一闪,紧接着,铃声响起。他的唇边勾起一抹浅笑。不紧不慢的按下通话键。缓缓的开口:“我是莫谦。” “找我什么事。”没有什么惊讶和喘息,风淡漠的回答。 “呵……”莫谦轻笑“和你这样的聪明人打交道,倒是我喜欢的。”话题一转:“我找你,还我的人情。” “找个杀手还你人情?我没有为了芯瑶杀你,就算是对得起你。”风的口气有着隐隐的怒气。 “为了芯瑶,你也不能杀我。何况,你确定可以杀得了我?”莫谦浅笑,目光慵懒的望向弥虹下的暗夜“顾家为了你,赔上了一条人命。瑶儿因为你,从小没有父爱。你补偿她,是理所应当的。至于我,你以为我是什么慈善家?要给你的爱人李璐,好的生活?” 短暂的静默后,“她已经和我没有关系了。”冷冷的,风的口气却是僵硬的。可是。如果不是隔着电话,面对面,你可以看见。他的眼底,悲伤而又隐忍,带着无法遮掩的不舍愁绪。 “陆行风,我是冷血的,和你一样。”他极缓的开口,“救你的爱人,给她好的生活。在我莫谦这里,绝对不可能是善心发现。我要的,只是牵制你。如果,你敢对瑶儿不利……如今,我也知道你是绝不可能伤害瑶儿的。那既然你说,李璐和你已经没有关系了。我又何必养一个废物?那就作罢吧。没有用的人,那就算了……”清浅的话语里带着绝情与冷漠。他笑着,眼底滑过一道阴蛰的神色,算计般的挂断了电话。 然后,他闭上眼,躺靠在沙发上。不一会,电话铃又一次响起,他嘴边勾起一抹了然的笑。可还是依旧一动不动的躺在沙发上,仿佛浅眠一般。 十分钟过去,电话还一直不间断的响着……喧腾的,在空阔的房间越发刺耳。莫谦却像是在享受天籁一般,久久的,他才满足般的坐起身,优雅的勾起电话:“怎么?”慵懒的口气,却带着挑衅。 “你要我做什么?”电话那头,风的口气带着僵硬和隐忍的怒气。 “不多,两件事。”莫谦的墨黑的眸子滑过一道深沉的霸气。 “什么事?”风皱了皱眉头,屈服的声音带着不耐。 “同意了?”莫谦明知故问的轻笑:“不难。我很清楚,你陆行风现在,只是歌手,不是杀手。” 像是犒赏自己般的,莫谦轻靠着沙发,白瓷般俊秀的下巴枕在交扣的十指上,意兴阑珊的开口:“用你的办法,把肖莫笑弄走,以最快的速度。”浅淡的,语气里却有一抹阴沉。 “你要?”电话那头顿了顿,带着怀疑的口气问道:“难道到现在,你才想到找回芯瑶?” “对啊……”莫谦回答,纤长的眼睫微微掩落,带着惋惜。“你说多讽刺,我把瑶儿丢了,你替我救了她。你把李璐丢了,我也就好巧不巧碰上了。这么说,不是为了人情世故,逼着你还我人情。就是这命运下的圈套,你要和我一起解开吗?我莫谦,再也不要让瑶儿离开我了。你陆行风呢?”这一刻,他的话是诚恳的,少了遮掩。他了解,感情投入是做大事的人必须投入的手段。他并不希望压制着这样一个孤冷的灵魂为自己办事,那样,会很麻烦…… -- 第73页 出乎意料的真挚,让电话那头,陷入了长久的静默。风的心底,也是千头万绪……多少次,他看见芯瑶的悲伤,这让他一次又一次的痛彻心扉…… 因为,这个伤心的女孩,是自己当做妹妹一样的存在。因为,这个伤心的芯瑶,让他想到,他冷血的心,和朽灭的爱情。他会在芯瑶哭泣的眼底,看到自己的眼睛,还有那记忆里,他的爱人,李璐。离别时,那控诉般却又无可奈何的泪眼。那一刻,命运的尖刀仿佛把他凌迟…… 最终,风还是忍不住责斥“过了这么久,你莫谦怎么才晓得回头?”这一问,也仿佛在谴责着自己。 电话那头的质问,让莫谦勾起一抹苦笑,嘲讽般的开口:“我没有办法再骗自己,她很快乐……我逃不掉,只好回来。”了然的,他幽深的眸子滑过一道光彩“这辈子,输在瑶儿手里,我莫谦,心甘情愿。为了心爱的女人,不要脸一回,男人这辈子,总是要的,我也免不了。我都已经低头了,你陆行风真的还坚持,和李璐没有关系吗?” 莫谦浅浅的质问,同样的,回扣在风的心底。他闭上眼,吸了口气,才反笑道:“你倒是聪明,与其让我还你人情,不如拉个战友。”他讽刺的说着,眼底,却有着认同:“我可以在最快的时间内替你把莫笑调开。可你怎么知道,芯瑶不会跟着他一起回来?” “我当然有办法。”莫谦怦定的开口,反笑的问:“那你,是做战友,还是还债?” “一半一半。”风浅笑,这一刻,脸上再没有不耐。他想的,只是问清最后一个问题。虽然他已经可以知道答案,只是他想确定,确定他的妹妹,永远都逃不开的这个男人的事实。“既然早想回头了。他们的婚讯已经发了,怎么你,才来找我?” “目标和方向弄清楚,远远比速度更重要。”像是答非所问一样。莫谦的眸子,落在黑夜中窗边落下的小鸟,“所有的事情,都是一样。时一到,当机立断。时未到,能拖就拖。现在,时间该是到了。”他起身,窗前的鸟儿,如惊弓般飞走。他一笑,嘴边勾起一道妖媚的弧度。 电话在那头被挂断,听着嘟嘟的盲音。莫谦不可置否的走向窗边,推开窗,却闭上眼,他想,要追寻的东西,闭上眼,也可以寻回…… 豪门艳女顾芯瑶 这个夜晚,只是宁静的夜。 莫笑很好,带着她回房,告诉她,“被子已经烘暖,发现你呼吸道不舒服,买了除湿器, 房间里就开着空调吧,免得你冷。”然后,对面的房间里,率先熄了灯,也没有燥人的摇滚乐捶打着暗黑的夜。 芯瑶握着房门的把手,感谢的点点头,想了想,对着莫笑正要进屋的背影认真的道:“肖莫笑,就像仙人掌。你看着是有刺的。其实,扎在手里却不疼,因为他的内心,很温暖。” 莫笑的背影僵了僵,“顾芯瑶,你不要得寸进尺,我不是对你好,是怕你死在我家,给我惹麻烦。”跳脚一样,转身就关了房门。芯瑶笑了笑,又是一只纸老虎…… 太阳已经高高的照在空中,它不炫耀,它的光依旧照在你身上,你逃也逃不掉。芯瑶的嗅觉先醒过来,客厅里阵阵食物的香气传过来,惹得她心底直痒痒。她倒从来不知道自己是狗鼻子。迷蒙的眯着眼,她从被窝里小心翼翼的探出一根手指头,像探路一样。依旧温暖的空气,让她想起来,她开了空调,莫笑替她买了除湿器。 她发现自己有了坏习惯,也许是天太冷,睡着睡着,每天醒来,她连头都遮在被子里,整个人被埋得严严实实的。于是,睁开眼,眼前还是黑的,她就以为天还没亮,睡到大中午。 安了心,知道这个小世界都是温暖的。芯瑶大发的直接把被子给掀开,套上衣服,做好一切洗漱工作,就往饭桌上探。正巧莫笑像个家庭妇男一样,穿着围裙端着菜从厨房里走出来。芯瑶捂着嘴直笑,突然想起很久以前调戏他的话,就也顺口念了出来:“莫笑啊莫笑,醉里插花花莫笑,可怜春似人将老。你说你这一大早就在厨房里插花,弄了这一桌子好菜是要干啥呢? “毒死你!”莫笑没好气的白了芯瑶一眼:“还以为你碰上莫谦会有多伤心,委屈自己做个好人。结果你顾芯瑶原来一点事没有!”他拉开椅子坐下,架起脚,像个大爷“去啊,还有两个菜呢!还不去端出来,你当白食那么好吃?” 芯瑶眸色暗了暗,端着菜回来也摸摸鼻子坐下,认命的埋头吃饭。 莫笑哼了声气,芯瑶也没抬头,筷子不停的在桌上重复动作。莫笑觉得不对劲了,拖开椅子走到她身边小心的推了推她。 久久的,芯瑶才抬头:“我本来想对你好一点的,像对风一样。”她瞥了眼饭桌上精致的饭菜:“你真的挺好的,莫笑。只要你嘴巴不要这么毒。你别瞪着我,这次我是说真心话。我蒙着被子睡了一晚上加一个早上。其实,在拍卖会场一转身我就想清楚了。我顾芯瑶,其实也不是笨蛋。” 莫笑神色闪了闪,“你想清楚了什么?”语气有点着急。 “昨天闹成那样,拍卖会门口里面那么多记者和观众。我扑在饭桌上就不敢去碰你桌角那份报纸。咱们的结婚的事情,就作罢吧。你想,原本我风评就不好,现在和莫谦的事情这么一闹,他们也可以写标题‘豪门艳女顾芯瑶’了。就是你想掺乎,你家里的长辈也不会同意你掺和。我们,就算了吧。”她真挚的看着莫笑。她想,她是铁定被抹黑的,莫谦被抹黑也是活该的。莫笑,就算了吧……他只是,贪玩了点而已…… -- 第74页 莫笑揉了揉太阳穴,对着她皮笑肉不笑:“你就这么想的?” 芯瑶点头。 “谁说你不笨的?”莫笑快步转身拿起那份桌角的报纸,笔直的就砸在芯瑶头上,撇了撇嘴巴,不屑的骂了句:“你顾芯瑶还就是一笨蛋!” 报纸打下来,其实不疼。但落在面前的报纸却让她傻了眼。 “莫氏进军传媒业。”!!!! 芯瑶不信的掐了掐自己,又拿起报纸一页页翻,就是最角落都没有她一条新闻。然后她又翻回去,莫氏一夜间收购了十三家传媒公司!她嘟嚷了一句疯子,不知道再说什么。 “他莫谦该是最希望新闻曝光了,曝光你们的关系,让我知难而退。开玩笑,越是好戏我肖莫笑可越喜欢,哪有退赛的道理。”他拿过芯瑶手上的报纸,又转身坐回自己的座位“昨天我一进屋我就想着怎么解决。后来找人查清了参加拍卖会的十七家传媒公司。结果,转眼就被莫氏收购光了,好不容易抢到四家,还和捡渣子一样。真不爽!那个疯子敢那么闹一定是有预谋的!不过我说,你昨天做的挺好的,看他脸色变了好几回了。” 芯瑶一下子没了力气,只好埋头继续吃,她听到一个声音极轻的说:“也许只是正巧,那么多家传媒公司哪有那么好收购?他才不会为了我……”话断在空气里,她晃了晃神,才发现是自己的声音。 饭桌那头一个声音不屑的接嘴:“我可是也收了四家传媒,你怎么答谢? “我敬你酒!”芯瑶拿起高脚杯,倒了两杯葡萄酒,她说:“今天我们文雅点,你一杯我一杯,我敬你!” 莫笑环着胸挑眉看着她,撇了撇嘴,伸手接过杯子问:“敬我什么?” “不就是敬你是个尽职的玩家,为了看戏破财到这个地步。”芯瑶回嘴。 莫笑一听,斜着嘴给了一抹冷笑,索性把杯子扣在桌上,拿起筷子准备吃菜。 芯瑶一看他这样子,清了清嗓子,站直了认真的举起杯:“肖莫笑,我真心的谢你,敬你没有给我添上一笔感情债。” 莫笑的手僵了僵,抿了抿嘴,眉目轻佻一笑,豪爽的举杯饮尽:“不谢。”把酒杯随意放在一边调笑着问:“那也是我的酒,你那么省做什么?就一杯?敬酒可不是真诚意!要谢我?那下午就陪我去个地方!” “上刀山还是下油锅?”芯瑶抬头,蔚蓝的眸子对着莫笑,示意他开口。 “陪我去凡尔赛宫吧!到时候,婚礼上问我们两是怎么交往的?我们一件喜事也说不出就糟了。总不能说斗嘴吧!吃完进去画个腮红,你看你脸白的?” 芯瑶点头,又顺着刘海瞟了瞟莫笑:“我不洗碗?” “可怜春似人将老。亲爱的未婚妻,你还是去打理打理再出门。” 芯瑶听了嘟嘴,无所谓的耸耸肩。 到了凡尔赛宫,芯瑶才终于明白,莫笑为什么来这。 ‘中国康熙大帝服饰大展’大大的宣传牌挂在凡尔赛宫大门口。主体的图像,是庄严肃穆的康熙皇帝。她记得莫笑说到康熙,竟然会像女孩子一样脸红。不禁想逗逗他,扯了扯身边的莫笑,把相机递给他,郑重的说了句:“拍我!”就跑告宣传牌边上,学者康熙帝的样子摆姿势。自己也忍不住哈哈大笑。 莫笑还在憋着笑瞪她,他手上的相机镜头就已经自觉地缩了回去。芯瑶愣了愣,跑到莫笑身边抓起他的手就倒腾起相机。马上,就像个泄了气的猫:“肖大爷,相机大爷没电了!” 莫笑挑了挑眉,把宣布没电的相机用扔的抛回芯瑶怀里。回头拉下自己背上的背包,一拉开背包拉链,就拖出一台专业照相机;“把你那没用的东西收了吧!用我的。”说完,还挥了挥手,“还不过去,你不是爱臭美的吗?去现啊!”一脸施舍。 芯瑶皱皱鼻子,收起相机,跑到康熙的相边,摆了张臭脸给她。顺便比了个中指! 相机后的嘴角,勾起一抹愉悦的弧度。 凡尔赛宫,和北京颐和园一样,是皇帝休闲的宫殿。同样的华丽夺目,但又那么不同。 芯瑶始终认为,文明的本质虽然是相通的,但却在体现上天差地别。 她总以为,中国的古典建筑,就恰恰巧在水墨画上。而西方的,用油画或相片都不为过。 记得以前,她拍故宫门前的石狮子,愣是对着研究了一上午,拍了无数照片,就对着一石狮子。 她傻气掰嘞的数着狮子脖子上的璎珞,还煞有介事的拍它的头,她说:“你活了几百年也成神兽了啊!失敬失敬!” 然后,莫谦就在一旁看着她,不自在的轻咳…… 后来她回去,看着那些照片怎么看怎么不顺眼。她扯莫谦说,“谦啊!你说咋这么不对呢?怎么看怎么味不对啊!要么你去学画画吧!这东西一上宣纸就对味了!” 莫谦悠悠的看她。 她就傻笑,她说:“我这不是悔吗?我就悔我怎么没学画画呢?你那么聪明,你学了就是我学了,你去学吧!学了画给我!” 那么的理所应当…… 她怎么又想到莫谦了?那么轻易的想起……不论是一起去过,或者没有去过的地方……那么的理所当然…… 她看着走了几步回头等他的莫笑,眼睛像是进沙了一样,眨了眨,用手机械的扯了扯嘴角,她说:“笑。”这样命令着自己,然后,她在大理石板上,看见自己笑得灿烂却空洞的脸。 -- 第75页 真假…… 谁的毒…… “笑得真丑!”芯瑶走到莫笑身边,就听见他淡淡的声音。“在你未来丈夫面前,最好还是别想别的男人。” 芯瑶愣了愣,僵着脸没说话。想他,已经变得这么明显了吗? 芯瑶努力维持却惨淡的表情,看在莫笑眼底,却是那么不顺眼。凉薄的,他讥讽的开口:“看着莫谦是身边人,能摸到的却是镜中花,什么都不能长久。你顾芯瑶怎么能不心伤?” 芯瑶手心颤了颤,瞪了眼莫笑,倔强的往前走,不再跟着他。 莫笑眼神变了变,摸了摸鼻子,也没跟着她。转身,小跑着跑到凡尔赛宫的工作人员身边,从包里拿出一张工作证和几份文件。 凡尔赛宫正宫的前面,有一座风格独特的法兰西式大花园。芯瑶停在树荫下,看着花园里优美恬静的景色。 花园里的一大片草地上,百千只和平鸽在自由的飞翔,嬉戏。游人靠近,它们张开翅膀飞起又落下。有一小群朝芯瑶这边飞来,她仰头的那一瞬间,鸽子飞过头顶,留下美丽的弧度。恍然间她从树的间隙间看向太阳炫目的光辉。那么刺眼,她却倔强的睁大眼睛瞪着它…… 她曾经以为,幸福,就是躲在树荫里的阳光,只要你够勇敢,抬起头,就可以看见…… 风吹动她的头发,她垂下头,揉了揉眼睛,也走到那草地中间去。 草地上,这时来了一位白发老人,她拄着拐杖,微笑的看着成群的鸽子。奇迹般的,成群的鸽子没有飞远,反而乖顺不停的在老人周围盘旋,俏皮地依附在她的双肩,手,甚至头顶上。 芯瑶被这动人的情景吸引住,站在草地的角落,看着老人轻轻地极其爱怜的抚摸着这些小生命,仿佛在抚摸自己的孩子。老人的嘴里断断续续说着话,可爱的鸽子竟然也像听懂了似的,拍打着翅膀,偶尔低下头轻啄,像是无声的回应它。 这一幕,让芯瑶会心的笑,她忽然觉得她们像是亲人一样,那么的亲近。也仿佛听见赞美诗的旋律,低徊在这恬静而又轻柔的暖意里,映衬着温暖的日光。 然后,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她回头,不意外的看见莫笑。他朝她眨眼,像是刚刚的冷言冷语没说过一样,不避嫌的拉起她的手往老人身边跑去,他问老人要了饲料,推着她走向鸽群。 她像个孩子一样捧着饲料,慌着手脚走进鸽群,用最诚恳的笑容看向它们,可惜,它们并不领情,对她退避三舍…… 莫笑嘲笑她似的点她额头,她反射般的退了两步,然后尴尬的瞪他。 她说:“你肖莫笑不管什么话说完,都像没事的人一样。却不知道自己的嘴多毒,你这张嘴,真的很喜欢树敌。” 莫笑轻佻一笑,满不在乎的扯起嘴角:“早有人说过了,我不在乎,有话不说还不憋死?” “大炮筒。”芯瑶嘟嚷了一句。跟着他往康熙服饰展的场地走,然后看见他对着工作人员掏出一张工作证,比了比她:“这位,是我的助理。”扯着她进了展览厅。 “你还真会省钱!”芯瑶翻了个白眼。眼睛盯向展览的文物。“你如果不是肖莫笑,不是这么财大气粗,一定早被社会打磨干净了。” “没办法,我就是命好,这可是别人嫉妒不来的。”他炫耀似的挑挑眉“风之前还和我说,‘你现在应该结交朋友多过树立敌人。所以,莫笑……赶快娶个老婆吧。’你说,我这不是就要娶你了吗?” 芯瑶有被人倒打一耙的感觉,她想了想,最终什么话也没说,埋头看着文物介绍。 “对了,我明天就回去了,订了两张票,我们一起回去?”莫笑低头翻了翻手机。 “哦?这么快?你不是很闲的吗?” “昨天晚上风打电话告诉我,rainbow的合同出了些问题。需要我们几个人都在场。”他瞥了芯瑶一眼,重复的问:“一起回去?莫谦总不可能时时刻刻跟着你。回去了,就不会这么容易见到了。” “你昨晚真忙。”芯瑶低头听着,怅惘的把头撇向一边,极轻的答了一句:“莫笑,也许我这次离开,就是永别了。” 莫笑撇了撇嘴,一双眼若有所思的看着她,没再说什么。 他们沿着展览厅的回廊往前走,灯光照在芯瑶手腕上的凤镯上,她就突然想到问:“这个镯子到底对你有多特别你一直都没说清楚过。你为什么这么坚持的想要它?我戴着它这么久,一直觉得它的年代不可考,也许就是近代的普通工艺品,也就没了多少特别。它对我重要,只因为,父亲那么多礼物中,它竟是最后的遗物。” “你顾芯瑶也是一俗人!”莫笑不屑的掀起嘴角,转而又恢复了认真的神色:“我只说一次,你听好。我幼年做梦就总是梦见火红的天,一片红光中就有这个镯子。那个时候我就想,我是在古董堆里长大的,所以,睡着了也是一财迷,不稀奇。只是后来十几岁的时候,在承德老家的阁楼间,无意间翻到了我们爱新觉罗家的族谱,我翻着翻着,就看到胤字辈那一页,竟然鲜明的画着梦里一样的镯子。再后来我再去找,却发现那个镯子的图不见了,梦里却还是一直梦到它。直到,见到你,碰上这凤镯。” “匡我的吧?”芯瑶扬起手,举着凤镯,在莫笑面前神气的晃了晃。对上莫笑杀人的眼神,她老实的点头:“是我在匡你,你的话,我信。” -- 第76页 想了想她又问:“胤字辈?康熙的儿子们?” “嗯。”莫笑点头,跟了一句:“没骗你,我可不信迷信。但是有的东西,你要知道,就像人要死的时候会回光返照一样,是冥冥中的一种注定。” “所以你想弄清楚?” 莫笑点头。 “那等我回光返照的时候你就拿走吧!”芯瑶玩笑般的开口。 回廊走到尽头,他们正对面的墙上,高挂着的是‘明黄地彩云金龙妆花缎貂皮朝袍’。 这是皇帝冬天穿的朝袍。圆领,大襟右衽,马蹄袖。那厚厚的皮毛,几百年了,依旧毛色鲜亮。 他们都不自禁的停下步子。莫笑看着,突然转头问芯瑶“这一身黄袍,你说当年,多少人抢着要?” “康熙的黄袍吗?” 莫笑点头。 “那可是抢红眼了……”芯瑶叹了口气“读清史稿的时候,我一直在想,康熙当初是何其骄傲,他笑朱家生不出一个好儿子,江山废得那么理所当然。他骄傲自己的儿子各个文治武功,果真是一群好儿子。可结果呢?到了晚年,九龙夺嫡,眼看着自己的儿子们兄弟相残,他竟然悲恸到质问‘是不是我死了,你们就当着我的尸体,争这个位置?’。莫笑啊……黄袍太重。更何况,寂寞,帝王心。那个位置,太绝情了。” “他那几个文治武功的儿子你喜欢谁?” “喜欢谈不上,我会最先想到太子胤礽,总有很多人说他无能,坏事做尽。记得有一次看清宫戏,开场就是太子如何昏庸好色只知道玩女人。把我给郁闷的……我就始终想,康熙亲教之读书的孩子,能差到哪里去?康熙不在京,都是他在代政,皇朝也并没有出任何乱子。就算他再不出众也决计不是庸才。错就错在太子位置他做了太久,康熙命太长,兄弟太厉害。” 莫笑眼一亮,竟然有些激动,他问:“你喜欢太子胤礽?” “不是,如果说喜欢,我喜欢胤禩,皇八子胤禩。那个一生,都在失败的男人。” 芯瑶的话与莫笑的话重叠在一起,莫笑说:“我喜欢太子。” 然后,芯瑶笑了笑,没注意到莫笑激动的脸上片刻的怔忪。 她继续走,莫笑却站在那里,似乎在思考似的盯着那件黄袍。 然后他跑过来,拍芯瑶的肩膀,大力地拉住她,他说:“顾芯瑶,你的话说进我心里了。我也是这么想胤礽的。” 他放开她,眯了眯眼,命令般的:“你在这等我二十分钟,我回头来找你。” 芯瑶愣了愣,就看见他跑远,还有离开的时候那一句:“顾芯瑶,你这个毒药。” 及时行乐 “请问你是顾芯瑶吗?”当一个工作人员走到她身边,问她这个问题。她下意识的点头。 然后,芯瑶被工作人员带到凡尔赛宫镜厅的巨大拱形窗门前,她看着‘非工作人员止步’的告示牌,疑惑的看向带她来到这里的法国女人,那人热情的推了推她,说:“进去吧。你的爱人在里面等你。” 芯瑶错愕的被推进门,在这座由镜子组成的宫殿里,一切那么清晰的铭刻着。窗外的蓝天、景物完全被映照在这间宫殿的玻璃墙上,像海市蜃楼一样。烛台的蜡烛被全部点亮,在镜面的反射里,形成无数的光点,发散着,如同飞舞的萤火。 她每走一步,在四面都是镜子组成的墙上,都清晰的看见自己,她变成了很多个顾芯瑶,仿佛无数灵魂的刻板。她的动作,她的表情,她微微伸展的手指。她那么清楚的看见自己,看到害怕…… 抬起头,在这凡尔赛宫最奢华的宫殿正中央,她看见了莫笑,在巨大水晶灯下,他的周身都侵刻在光彩中,如桀骜的王子,仿佛在等待着自己。她微微扬起嘴角,僵硬的。她就那样站着,没有再前进的看着他。 这一刻,看见莫笑,芯瑶不想知道,内心深处那恍然一突是为什么…… 然后,莫笑看着她,目中复杂的光芒一闪而逝,他朝她颔首,潇洒的把小提琴架在肩上,微微低头,哀伤而幽怨的旋律响起,震慑在只有他们的大厅里,清晰明了,不论是他们眼底的色彩,还是那倾泻的乐章。 然后,她看见莫笑挑起眉头,傲气的掀起嘴角,复而自信的闭上眼。一连串高难度的颤音流淌而出。这一刻,芯瑶才想起,这首曲子的名字。 魔鬼的颤音…… 它的作曲家是塔蒂尼。传说,为了学到世界上最神奇的小提琴技巧。有一次,在梦中,他向魔鬼出卖了灵魂,然后,他得到了这首优美而极具难度的曲子。 她想起最初的时候,莫笑伸出手,看着她说:“除非,你愿意和魔鬼做交易……” 如今,她已经,出卖了自己的灵魂…… 曲终,莫笑放下琴,走到她面前,他伸出手,掌心有一枚明媚的戒指。 他似笑非笑的瞅着沉思中的芯瑶。微勾的唇角如勾人的魔魅,他说,居高临下的:“顾芯瑶,宁愿和魔鬼做交易的你。到死,都将会是我的妻子。” 她站在那里,看着经历几次修缮后依旧金碧辉煌的镜厅,突然想笑。 这座凡尔赛宫中最华丽的宫殿,修缮后的它如何的金碧辉煌,也不可能是完好如初的。如同,我们被磨平的菱角。 时间已在它身上留下难以磨灭的印记。它们虽然不会被普通游客一眼看到,但却逃不过专家的眼睛。 -- 第77页 就像一个光彩夺目的老妇人,精致的面皮下,只是手术的痕迹。就像我们,掩埋的热情下,腐朽的心。 这世上,没有什么,是不留下痕迹的。她终于知道,为什么在这样窗明几净的地方,她会如此惧怕。当你深刻的去认识自己,所有的一切暴晒在阳光底下,最真实的,才最伤人。 谁都没有勇气,去透析自己的每一个毛孔。如果去看,你也许会发现,原来,我们是由肮脏组成的…… 她无法去骗自己的心,在这么透彻的地方。她是那么的想回家……在踏进镜厅的那一刻,她的内心多么希望,抬头看见的,是莫谦。 有人告诉她,她的爱人在等她,然后她抬头,看见莫谦…… 可惜了…… 她接过戒指,笑得很大声,在莫笑片刻错愕的目光下,自行给自己戴上。她伸出手,高高的举过头顶,看着钻石在镜面上洒下一片流光。却无法刺伤他们的眼。 她说:“我出卖我的灵魂,是因为,我没有心。” 莫笑的眸色黯沉,转而,也张狂的大笑,他说:“顾芯瑶,那玩意,我也没有。”然后他拖起她的手:“既然这样,我们就去找个地方撒野吧!没有心的我们,怎么会害怕?” 他怂恿般的推她。“我改了今晚的机票.所以,我离开这里之前,让我保护你?” 她呆呆的看着他,因为意外,或者是他的眼底少有的真挚,鬼迷心窍的,她点头说:“好。” 于是,她坐上了莫笑的车。 他说:“芯瑶,系好安全带。”然后,车子像飞一样冲出街道,她吓得脸色发白,握着车门上的把手瞪大着眼睛。 他问:“有没有很爽?” 她憋了半天,只蹦出一句:“爱新觉罗家都是疯子。”她想,如果这是那种烧柴油,行驶的时候会喷出黑色‘云彩’的车,整座巴黎城此刻都会乌云密布。 然后他说:“这么好的路况,不飙车实在太可惜了。” 最后,车子停在一栋高高的围墙外,举目望去,里面是高高的城堡,灯光鲜亮,隐约的歌声传来,芯瑶扬眉:“里面在举行酒会?你有请帖?” 他咧开嘴,放肆的大笑:“要那种东西干嘛?说完,爬上车顶,“来,我们翻墙进去。” “我不要!”芯瑶反射性的退开,打开车门就要坐进车里去。“你要疯自己去疯,有请帖的地方不去,半夜来爬人家墙角。” “我的职业就是挖墙脚的,只不过是死人的。”抢先一步,莫笑用声控锁上车。一脸挑衅的看着芯瑶:“你是不敢还是不信我?”然后,他一跳,平稳地站在墙头看着她。 看她僵硬的表情,他的心软了软。“我保证不会有事,你上来,我会在那头接你。”他举起手,发誓一般的说,“相信我。” 她拉着车门,对上他认真无比的眼睛,有些不甘心的看着他:“真的不会有事?” “我确定你不会有事,我今天真的是良心发现。”他点头,自嘲的开口。 然后,芯瑶瞪着他,犹豫的爬上车顶,脱下高跟鞋拎在手上,动作笨拙的爬上墙头。 莫笑伸手把她扶稳。转身帅气的拨了拨头发,芯瑶看着他就那样跳下去,利落干脆,风吹动他的头发还有几分潇洒。他自信的对她笑,张开双臂对着她喊:“芯瑶,跳下来。” “我说,肖莫笑。我从小体育就没及格过……”她缩了缩脖子,有种骑虎难下的错觉。 “跳下来啊!” “我说,莫笑啊。你接的住我吗? “跳啊……” “我说,我这身老骨头,一摔就散架的可能性很大……” 那头,莫笑急躁的爬了爬头发:“你就相信我一次!” “我说,人家都是红杏出墙,我干嘛进墙啊……” “顾芯瑶,相信我,我一定会接住你!” 她闭着眼睛,脸上有一股执拗。最后,不甘心的看着他,一双蔚蓝的眼里还是写满不安,她说:“好吧,好歹我灵魂都卖给你了。” 然后她闭上眼往下跳…… 然后,她的双手紧紧的挂在墙头,整个身子像下午在凡尔赛宫看见的黄袍一样挂在墙上。莫笑叹着气从脚把她抱下来,捂着眼睛都不忍心看她,他说:“顾芯瑶,其实,你还真是怕死……” 她低头搓了搓有点红的手,垂着头站在墙角灰暗的阴影里,说不出的尴尬。 “算了算了,怕死是好事。”他叹了口气,侵身靠近,眼一亮,邪气的对着芯瑶笑:“准备好了吗?在午夜的钟声敲响之前,我们要去换上王子公主的盛装,参加这场华丽的化妆舞会。” 芯瑶蓝眸动了动,任他拉着,随着小径一起往城堡跑去。 在古老的楼道间,莫笑熟练地把她拉进一间巨大的更衣间里,里面都是十七十八世纪的华丽衣裳。 莫笑挑了一件金黄的华服,他拉上布帘换好衣服,戴上金色的法老面具。闪烁的眸子带着笑意,他说:“挑上你喜爱的衣服,这个晚上,没有人可以认出面具下的你。” 芯瑶用手触了触他的面具,笑着点了点头。 再次打开布帘,换上白色长裙的芯瑶,戴上了已经选好的白色金边面具。她勾起唇角,魅惑的对莫笑晃了晃手指,她说:“来自东方的王子,当南瓜马车没有变成食物,我的水晶鞋还在脚上,我们,去敬情狂欢吧!” -- 第78页 离别 暗夜,月光下透着影子,在那高耸的围墙边,有三个鬼祟的男人,跟着跑进城堡的莫笑和芯瑶也利落的翻身而入。 树荫下,小声讨论着。 “怎么办,她一直没落单。找不到机会下手。” “城堡就那么大,她进去的总会出来。” “你是死的啊你!等她出来,要是又跟丢了怎么办?我们到女厕所等她,这样那个男的就不会跟在身边。” “白痴,想办法把那个男的弄开。”三人又讨论了一阵,跟着进入城堡。 莫笑拉着芯瑶顺着那华美的旋转楼梯,自如的来到化妆舞会大厅,金碧辉煌的古堡随处都是精美的雕刻品和华丽的挂毯,水晶吊顶闪着绚丽的光映衬着大厅里,人们翩翩起舞。 他们的出现,并没有打扰到舞意正浓的大家,只是零星有几个带着精致面具的宾客抬头,嘴角微微勾起,不认识,却相互颔首致意。 舞池里,打扮成各式各样的人们簇拥在一起,在优旋的华尔滋舞曲中优美舞蹈,带着精致面具和纱帽的女士们,长裙曳地、舞步翩翩。男士们穿著优雅的礼服,在面具的遮掩下,依旧遮不住高贵的气质,当然,那个带着南瓜头的男士不算。 莫笑把芯瑶拉进舞池,邪肆的勾起唇角,他说:“亲爱的公主,请与我共舞一曲。” 芯瑶笑着拍开他的手,又调皮的拉住他,说:“跳吧!” 她说:“莫笑啊,我很笨,也许我会踩到你的脚。” 然后八寸高的高跟鞋跟直直的踏在莫笑指尖上,皮鞋被压出一小条褶皱,金色面具后的莫笑皱起眉头:“你故意的?”他的手一紧,拉着芯瑶靠近了些。芯瑶的脸直直抵在他胸口上。 “今天鞋跟太高了。”芯瑶皱皱鼻子,往后退了点。 “亲爱的公主,我们是那么的契合,请你嫁给我。” “噶?” “本来我想一曲终了,这么告诉你的。”他挑眉。 “所以?” “太痛了!”他皱着眉头,差点没跳脚的抱起来,手一松,拉开芯瑶就往一边的餐桌边走“不跳了,吃东西吧。” 芯瑶点点头,回头看了看自己的鞋跟,小小的吐了吐舌头。 “你这女人,我对你好一点就会倒霉。” “你哪这么小心眼啊!不就是踩了一脚吗?你踩回来啊!”芯瑶心底小小的愧疚如烟雾散。 “我们换了鞋再踩啊!” 计较!“我的鞋你穿的下吗你?”芯瑶瞪了他一眼,走到一边取了杯橙汁。 莫笑无所谓的耸了耸肩“我可以用手穿了再踩下去。” ……芯瑶表情僵了僵,退开了好几步。 就在这个时候,音乐停止,突然间,舞池上的宾客都往两边散开。锣鼓声瞬间响起。芯瑶摸了摸耳朵,没听错……又拉了拉耳垂,还是没听错……退了几步退回莫笑身边,她问:“听见没?锣鼓声。” “嗯!”一脸了然。 随着锣鼓声,从大厅的侧门来了五个穿着红褂子的东方人,前面三个,拿着小刀就开始抛橘子一样抛起来。引来在场蓝眼睛黄头发的各位阵阵掌声。 他们身后的两个人拿着木棍子,木棍的一头两人互相点起火,一个表演活人吞火棒,一个开始不停的吹起更大的火球。 卖艺?杂耍? 芯瑶蒙了…… “这是法国吧!” “是啊,你傻了?” “刚才还在跳圆舞曲呢,一转眼就玩杂耍了,这也太离奇了。” “那是因为……”芯瑶侧过脸透过面具看着莫笑,正期待着回答。可就在这时,杂耍艺人的小刀失去了准头,惊险的就直直射向他们这边。 莫笑手一伸,把芯瑶推开,芯瑶一个没站稳,就直直摔在地上,她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抬起头正气得要骂人。就见莫笑自己反手一挡,刀锋一闪,原本要划在莫笑脸上的小刀,直直在他手上划出一道一指长的口子,顿时血流如注。 参加舞会的人赶忙围上来,围成一个圈,看着这里发生的意外。 看见血像泉涌一样从他手背冒出来,还有围拥起来的人群,芯瑶愣住了。一些回忆涌入脑海,冷的她发寒,眼睫不停的眨动,僵硬的没有办法停下来。 她仿佛看见一双手,在替她擦拭自己鲜红的眼睛,然后,他对自己笑,微弱的笑里,那小到几乎听不清楚的声音说,“我爱你……” 木村…… 表演因为意外停止了,人群中让出一条道,一个头发有些花白的亚洲老人快步走了过来。 莫笑看见他,嘴一勾,把面具一扯,捂着伤口走到芯瑶面前,蹲下身,对着她有些迷蒙的眼,挥了挥手说:“吓傻了?哎!我正想告诉你,这次举办化妆舞会的就是华人商会。所以才会有这种节目,上次是京剧,没想到这次直接改杂耍了!起来吧,这位就是在商会主席,他可是看着我长大的,叫刘伯伯就好!” 他伸手拉她,芯瑶手一缩,退开他的手“我自己起来,不要扯动你伤口。”抿唇,站了起来。 莫笑笑着看她起身,把她拉近了些:“提前告诉你,可别漏泄了!其实我们有收到请帖,只是换了种方式进门罢了。”对这她的耳朵,带着调皮的口气小声说。 还问:“有没有很刺激?” -- 第79页 “没有。”她撇过头,“很惊吓。” 私人医生被请上二楼,莫笑对着大厅正墙上的大摆钟看了看,他说“你留下来吃点东西吧,晚些我让刘伯伯送你回去,我包扎好要直接去机场了。你回来的时候,我给你接机?” “嗯。”芯瑶别了一眼莫笑手背的流着血的伤口,点了点头,又说“我会打电话会酒店派人来接我,不要麻烦别人。” 莫笑深看了她一眼,点头说好,语气缓慢的又重复了一遍:“等你回来的时候,我去接你。”就捂着手背,转身快步离开。 优美的圆舞曲又一次在大厅里响起,一切还是那么热闹。她转身,走到大厅华丽的圆柱边,寂静的,坐了下来。垂直头,看着被自己手上橙汁弄脏的裙摆,她费力的眨着眼睛,苦笑的问自己:“怎么,会那么巧?” 一杯橙汁递在她面前。她呆愣的抬起头,一个男人,黑色礼服,黑色羽毛面具几乎遮住他整张脸,但是很华丽。他很高,很绅士,身上一股淡淡的气息。很熟悉,很温暖的感觉,她想上前,又下意识的往后缩了缩。她再把头仰的再高一些,仔细看他,然后,在那面具下,她看见了,那双和她一样蔚蓝的眼睛。她吐了口气,却有些失望。 不是莫谦,还好……不是莫谦。 莫谦的眼睛,是很黑很黑的那种,轻易地,就可以让人掉进去…… 然后她问:“Tu sais parler chinois?”你会说中文吗? 男人看着她,摇了摇头。 她松了口气,刚想说什么,又抬头用英文问了一遍:“Can you speak Chineses? ”你会说中文吗? 依旧摇头,芯瑶笑了,她指了指身边的座位。男人看着她,撇了撇头,坐了下来。 她不怕被人说成是疯子,她本来也快成疯子了。她说,低着头,她感觉那个男人坐在身边,没有走开的意思。现在的自己,戴着面具,在这个暂时没有人认识的地方,她想躲起来,然后倾诉…… 这个人,给她熟悉的感觉,但是他们是不认识的,他听不懂她说什么。她不用担心那是童话故事里国王的树。会在听见秘密之后,第二天,拿起树叶,国王的秘密就可以吹响整座城。 “我很害怕……知道曼陀罗吗?西方的邪恶之花,我不信那些的!我是中国人,我为什么要信西方的传说?但是,为什么?我的爱情都没有好结果?我爱的那么深,好像爱了一辈子,却爱上自己的亲哥哥!那不是我造的孽呀!为什么要算在我头上?”她说着,手不住的抖动,男人在她身边动了动,专注的看着她。 “我痴痴傻傻的爱了那么久,我的亲哥哥终于还是哥哥,她娶了别人,也早有了孩子。我抱着死掉的爱和死掉的孩子在心里哭泣。然后爱我的人,却为我死了。他叫木村,对我很好很好的木村!我就在他怀里,眼睁睁看着他替我死掉,然后丢下他一个人,像遗尸荒野一样。我竟然,一滴眼泪,也没有流……今天,在我身边的那个人,他要娶我,然后为什么?不偏不倚的是他?为什么?那么准?” “你知道曼陀罗的诅咒吗?不可预知的黑暗和死亡,颠沛流离的爱。被伤害的坚韧创痍的心,生的不归之路……”她颤抖的笑,双手环抱着自己,不住的低语:“还好他不爱我,不爱我,不爱我就好……” 男人手动了动,最终搭上芯瑶的肩膀,他把她拉进怀里,她的额头抵在他的胸口,他扯下面具,一张苍白而绝美的脸上,眸子中盈满了担心和自责,他说:“笨蛋。你就为了这个,躲我吗?” 牵…… 谎言和悲哀不可分离,如果没有面具,所有的一切,还有什么意义? 当灵魂在心底现出原形,还有谁?会认出它们…… “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熟悉的言语让她颤抖,她抬起头,看到那张亲切的脸,莫谦…… “你看见我,就要逃跑了……”他一只手圈紧她,嘴边扬起一抹苦笑:“戴上它,看见你这个样子,都让我眼睛生疼……”他单手摘下蓝色的隐形眼镜,原本墨黑的眸子微微发红。 逃开,是她唯一的冲动,芯瑶站起身,不顾一切的就往城堡外跑。 莫谦的心一揪,也跟着跑出城堡,他拉住她,在喑哑的大树底下,月光倒出细碎的暗影,落在他们的影子上,他拉着她的手臂,怎么也不肯放,她不敢挣扎,因为又一次,看见那纤长手掌上没有结痂的伤口,怎么,还没有好? “你又要逃开吗?” “你的手为什么还在流血?” “我用小刀一次次把他划深,它不会那么快好,我抓住你,你就不会那么快逃。瑶儿,我不会再放开你。” “你……”芯瑶不忍的撇过头,视线却逃不开那赤红的手掌“你存心要我愧疚吗?” “你愧疚了吗?”他轻声问。 芯瑶无处可逃,只好闭上眼,紧抿着唇。 “瑶儿,我愧疚……”他精致的眉头微微撅起,嘴角带着惨淡的表情:“我以爱你的名义却伤害了你,这一生,我怎么可能再自以为是的离开你?” “那你为什么自以为是的回来?” “自以为是吗?瑶儿,你在逃什么?”他墨黑的眸子紧盯着她,她的表情,藏不住的悲伤底下,隐约皱起的眉头。莫谦薄长的唇畔淡淡的,并不明显的,勾起一抹浅笑,眼底,却只剩苍渺:“曼陀罗吗?” -- 第80页 “抬头看我。”他命令着,口气中带着不容隐藏的霸气。 芯瑶颤了颤,仰起头,对上他的脸。 “笨蛋。”他松开她,轻轻的揉她的发,低头亲昵的靠近她。“你躲什么?曼陀罗?诅咒吗?那是我们一起看见的啊!在那座小岛上,我生活的时间比你长的多,你觉得我会怕吗?” 他抵上她的额头,对着她笑,他说:“瑶儿,命由己造。” 芯瑶的心底,燃起了一朵小苗,那是一种破土的冲动,地底下太冷。它们说,外面的世界,是温暖的,可是,真的是温暖的吗? 一次又一次,那种期待连着不安的感觉席卷着她。她只能傻傻的看着他的眼睛,没有逃避,而是被迷惑的,任他的气息打在她的鼻尖,有一些痒,有一些温暖…… “你一离开,我的胃病就犯了,去到医院,打着吊针。第一次,我觉得那导线太长了。我像个逃兵一样逃了出来,逃到巴黎歌剧院的门口,坐在那个椅子上。'A座'的痕迹还在那里,我一个人坐了很久,冬天这么冷,我就想像你戴着毛线帽子坐在我身边,侧头对我说,‘好想你,怎么办?’然后,你身后的霓虹变得好模糊,我就对你说,‘瑶儿,我在这里。’一直到天黑,一个老妇人过来告诉我,她说:'有个女孩下午也坐在这,和你一样的姿势盯着椅子发呆。'我就想,那要是你该多好?” 芯瑶微微动了动,她眨眨眼,眼眶有些微红。 “好想你,怎么办……”他拥住她,感觉她没有挣扎,轻轻地靠在他身上。墨黑的眼底流光一闪,语气轻轻地,带着叹息,轻轻的叹息……“我从来不相信命运,错信了它已经是罪过。为什么,你还要跟着再错一次呢?我掌心的纹路只是你,你就是我的命运。这样,瑶儿,你还怕什么?” “我好怕你死掉……”芯瑶的声音很小,呐呐的,带着颤抖。 莫谦手一紧,背僵直的抱着她,他说:“我的芯瑶,是个笨蛋。” “可是,木村死了……” “所以,你才应该快乐。”他亲吻她的额头,面对面的,轻抵着额,他说“你站在这里,我们却要分离。这样是不是,太不知足了?” 芯瑶犹疑的目光看着他,小心翼翼的,带着期待和惧怕受伤的恐慌。他暗沉的眸子分外温柔的对上她,“瑶儿,未老不知何处去。人会惧怕生死,只是因为,不知道死了以后会去哪罢了。如果真的有诅咒,也是我先死,我会在那头等你。如果你觉得愧疚,活着的人总是最痛苦的,我把最大的苦痛给你。你更应该好好活着,不带愧疚地快乐的活着,这样,我才可以安心等你。” 他的话,轻柔的打进芯瑶的心里,却扯出一张无法逾越的网…… 她想哭泣,却只能咬紧双唇,她看着他们的身影交叠在一起,那么亲密,亲密的让她想哭。但是,影子和影子,也只是黑夜的故事罢了…… “回不去了。”她轻轻地退开他的怀抱,蔚蓝的眸子,浓雾散去,只剩下逞强般的坚持。 莫谦皱起眉,漂亮的脸上染上一抹阴霾。他听见她说:“就当我们,不认识吧……” 他看着她走远,孤单的背影落在他眼底,他闭上眼,月光下,精致的脸上却闪着似有似无的魔性。淡然的脸上没了表情,他轻扯嘴角,清冷的开口:出来吧!恩浩。” 不远的树丛里,钻出一个穿着白色西服的男子,带着银色眼镜的脸上带着笑意,不惧怕莫谦周身清冷的气息,笑着道:“没想到你莫谦也有吃瘪的时候。而且?你只有这次当逃兵吗?” “人抓住了?不理会他的调凯,他不温不火的问。 叫恩浩的男子摸了把额头,抖了抖腿:“我可是个医生,你让我去跟踪三个白痴已经够过界了哦!” 莫谦不理睬,只是淡淡的扫了他一眼。 恩浩见了,讨好的笑了笑:“你怎么见到顾小姐就那么多话,对别人都冷冷淡淡的啊!好啦!别瞪我!你的健康可是在我手上!我抓了那三个白痴揍了一顿就放了,你也知道我是医生,医者父母心嘛……他们是……” 恩浩的话还没说完,莫谦的脸色一变,握起拳,顺着芯瑶离开的路线就追了过去,还语气急躁的骂了一句该死! 美好的,只是宴会上美丽的烛光,却没有人看那蜡烛滴落的泪水。和欢愉过后落下的荒寥…… 晚宴结束了,山峦散去。 芯瑶的心却如同夏夜里抽搐的水泵,无端的发泄。再也看不见人的路上,她费力的跑着,脱下高跟鞋,任脚丫触着冰凉的地面,狂烈的奔跑…… 我要死了,你让我怎么回去?怎么回去?连你自己都告诉我,活着的人是最痛苦的,你让我怎么敢回去…… 为什么我会死?为什么我要死……她想哭泣,却只能沙哑的喊出声来,猩红的眼底,始终留不下泪水,疼痛搅着她的心口,她喘息着,她的手不住的颤抖,连着那伤痛的心。 就在这个时候,黑暗底下,三个黑衣男人挡在她面前,用着最狰狞的表情。 她想错身而过,又再一次被恶意的拦住。 急促的喘息和激烈的疼痛围绕着她,她迷蒙的眼惊惧的看向自己所在的陌生环境。他们对侍着,芯瑶闭着眼一步步的往后退,突然转身,想要拼命的奔跑。 -- 第81页 就在下一刻,激烈的刺痛袭在她的脑后,泛开无尽的疼痛。倒地的最后一刻,她听见,一个男人用日语说:“终于,抓到她了……” 莫谦番外(一) 我从小不哭,躲在奶妈怀里,伴随我幼年的,是父母的吵闹声。 叫做父亲的男人,见到任何人都会微笑,他的嘴角天生的微微向上勾起。见到我和母亲,他却不笑,他会恶劣的推开母亲,然后我的母亲,像个疯子一样抓着他,哭泣,喊叫,砸碎摆设的陶瓷,踩在碎片上带着我小小的脚丫,走出一条血迹。 她会在午夜梦回的时候摇醒我,告诉我,‘谦儿,不要相信爱情,谁信它谁就会死。’ 父亲很少回家,偶尔回来,他只是看看我,然后面无表情的离开。那个时候,母亲就会抱起我,把我推上前,像是某种交易的条件,她会卑劣的对着父亲喊,‘我给你生了儿子,你的儿子。你连儿子都不要就去找那个烂货,那个贱女人吗?’父亲不会停下来,只会带着厌恶的表情,越过我,越过母亲…… 往后,他回家的日子越来越少,少到只是偶尔在校门口,我可以看见一个熟悉的车牌号码,当我离开,它就会消失在车流不息的街道。 母亲不再疼我,连偶尔抱着我说,‘谦儿,你是我唯一的希望。’也不再有。她会在每一个夜晚,等到深夜,在空寂的大屋里,再一次摇醒睡梦中的我,狠狠的甩上两个巴掌,她说‘你这个废物’。 然后有一天,她拖着大大的行李箱,我看着她离开,站在房间的角落,门合上的那一刻。我想转身,我想我只剩自己一个人了,我的身子还没有椅背高,我却要一个人长大,长大到比它还要高。 突然的,房门再一次打开,母亲冲了回来,赤红着眼睛,她抓着我,把我举得高高的摔在地上,她喊:‘是我生的你!你的命是我给你的!连你也不出来追我吗?连你也不追我?’行李箱砸在我身上,它被砸开,飞散开里面的衣服,也模糊了我的眼。 我晕了过去,醒来的时候,父亲看了看我,瞪着母亲面无表情的离开。母亲湿着眼睛冲过来抱我,她说:‘妈妈错了,妈妈只有你了。你是他唯一的儿子。他的一切只会是你的,妈妈只有你了。’ 我的书桌变得很大,我的书柜变得很多。普通的孩子在上幼儿园的时候,我的母亲,找着不同的教师,教着我什么是GDP,怎样去投资风险。她是急迫的,急迫的期待我成长,急迫的表现她的母爱。突然间,我成了这个世界上,她最宝贝的儿子。 直到有一天,她带着我正走过马路,马路的那头,父亲和一个金发女人站在一起,他们说笑,父亲天生微笑的嘴角笑的更开,眼底都在发光。母亲像个疯子一样把我扔在川流的马路中间,冲过去,叫骂,捶打…… 那天夜里,浅眠的我被她摇醒,她只是盯着我,认真的。然后掐着我的脖子,一遍一遍的喊着:‘我恨你!我恨你!’她的眼泪掉在我的脸上,像我哭了一样,她才松手,剩下我青紫的脖子。 她病倒了。他们最后一次吵架,我依旧在角落里,父亲说:“不光是她,就是找再多女人,我都找的到,比你年轻漂亮温柔的,要多少有多少。”他转身离开,母亲愤愤的目光转向我,她说:‘我恨……’ 她把芯瑶母亲的照片给我看,她说,‘记住这个女人,她是我们的仇人。因为她,你才没有的父亲。你要快快长大,替妈妈报仇。’我看着,没有表情…… 她开始彻底的疯狂。会跑到学校拉着我问‘谦儿,妈妈漂亮吗?’会突然拉起我恨恨的瞪着我,然后突然笑着温柔的对我说,‘妈妈爱你。’会依旧半夜掐着我的脖子,像是索命的修罗。 父亲,再也没有回来。她彻底病了,吐血,挣扎,死亡。病入膏肓的死亡…… 我醒来的时候,母亲的手还在我脖子边无力的垂下,她的嘴边吐着血。脏了我的衣服,还有她自己。 没有见到父亲。母亲的遗体被人搬走,我被接到一座小岛,我的心轻了又重了。 她来敲我的窗棂,我就认出了她,母亲手中的照片里,有一张有小小的她。她的母亲拉着她,塞给她漂亮的糖果。母亲说,‘你的父亲疯了,爱上一个有夫有女的女人,她的女儿和她一样,一定是个贱货。’她又把照片贴的我近一些,她说:‘谦儿,要替妈妈报仇,因为她们,我们才没有幸福,要报仇,要报仇……’ 她好奇的看着我,然后对我笑,想要往房子里爬,小小的身子却笨拙的摔在地上。我走出去,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她撇着嘴,小脸皱着,很可怜的样子。我拉起她,不想再有任何关联。 可是从那一天起,我的窗沿上都会放着漂亮的糖果,拨开彩色的糖纸,我第一次吃糖果,很甜很腻。我开始期待,然后有一天,她看见躲在一边的我,像个快乐的小兔子,一双蔚蓝的眼睛盯着我,活蹦乱跳的对我喊:“哥哥,你陪我玩。”她讨好的对我说:“瑶儿把最好吃的糖果都给哥哥了哦!” 她和佣人住在一起,和我一样。她的母亲爱着我的父亲。我的父亲爱着她的母亲。我们都被流放在一座小岛。我们都没有爱。我们都很可怜。只是这份可怜,她不知道,我知道。我想,我不能欺负一个孩子。恨,是母亲的,与我无关,与她无关。 -- 第82页 我看着她荡秋千,小腿挨不着地,小人儿在秋千上坐的稳稳的可怜巴巴的望着我,我去推她,然后她咯咯的笑。她就信赖我,像个小跟班,跟在我的后面,闪着大眼睛。偶尔拉我的衣袖,她说:‘哥哥我饿了,瑶儿早上有给哥哥糖。’从那以后,她给我的糖果,我再也不敢吃,藏在口袋里,一次一次的塞还给她。 我很浅眠,从第一次被母亲摇醒开始。我从不做梦,那天夜里,却被噩梦惊醒。当我跑出来,她的屋子已经被烧起,佣人们逃窜,却始终没有看到她。我的心一惊。冲进屋里,她在哭,抽动着鼻子,小小的身子一下又一下的抖动。看见我,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小小软软的身子冲进我怀来,头埋得深深地在哭泣。我把她抱出来,躲在熏黑的曼陀罗下,看着她,第一次觉得,很温暖,很在乎…… 她离开小岛的时候,我在曼陀罗丛里看她,她哭得脸都花了,一直一直的叫我的名字。我看着她离开,游船走的远远地,却始终走不出心底。 父亲的到来很突然,他看着我,清冷的对我说:“要做我的儿子,就必须强大。你母亲死的时候你没有哭,很好。”他点头,第一次对我笑。 我被送去最严格的学校,受最严格的教育,每一个时刻都在接受着艰苦的训练,废寝忘食。我想,我必须强大,只因为我自己。 某一天报纸写着鲜明的噩耗,我看着那熟悉的名字,想起那是瑶儿的父亲,那个小小的身影随着时间的流逝已经模糊,那双蔚蓝的眼却越发清醒。 第一次,我违背了父亲,逃离开保镖,来到拥挤的灵堂。我在角落看着她哭泣,她的头发变长,蔚蓝的眼睛哭得腥红。想起总是喊饿只要却只要吃糖的她。我摘下手表,在便利店里换走了所有的糖果。 一整天,我跟着她,最后,当人群散去,她一个人对着冰冷的墓碑,小小的身子哭着哭着晕了过去。悄悄地,我走近,我小心的抱着她,替她搽眼泪。我想,等我长大,让我来保护你。 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我放开她,放下一大袋糖果。一个女人走过来,她摇醒瑶儿,瑶儿看着身边那一大袋糖果,她哭着鼻子,眨眨眼,柔柔的说:“姑姑,瑶儿不喜欢吃糖了。” 我僵了僵,趁着天黑回到家里。迎接我的是三天的禁闭和饥饿,看着父亲冰冷的脸,我没有表情,他也没有…… 她很好找,找到杰克的新闻,就可以找到她。当有一天,同班的女生拿着杰克的光碟炫耀,她说:‘这是我表哥在伦敦偷拍的,这个魔术太精彩,他身边的小女孩真幸运。’我找她借了光碟,看到蜕变的更加美丽的蓝色眼睛。我找到那个女生说:“请把更多的光碟借给我。” 第二天,那个女生被退学。父亲找到我,他说:“当我的儿子,就该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他以为我恋爱了,于是想扼杀掉未开花的小苗。我像是工具,从母亲的手心,导向父亲的手心,不是谁的孩子,只是傀儡。 十五岁,我开始在公司游走,谈判桌上偶尔有我的身影,父亲对我的控制不再那么严厉,我却知道,一切只是个开始。当来到巴黎参加会议,知道她也在这里,当我同拥挤的人群一同在路上走时,我看见她在阳台上送来的微笑。我歌唱着,忘了所有喧哗。也忽视那楼底正同她挥手的亲人。 我想,她是对我笑的。我想,我正在强大。 她回来了,却不是时候。父亲依旧严厉,我的身边布满了眼线,我依旧只是傀儡。我抗拒着,却最终逃不开她的眼睛,看着她温暖的眼睛,我冰凉的心不只一次喊着‘我相信爱’。 当她拐着脚来到我面前,像是我最初看见小小的,摔倒的她的样子,可怜而亲切的表情,让我放弃了最后的挣扎。 和她在一起,是我最温暖的日子,我像在阳光里,好像真正活过来。她依赖我,像个孩子。我也愿意,如她所愿。 我只能加快着我的计划,用尽手段解决身边的眼线,瑶儿要安全,这是我唯一的想法。我一点一点侵吞着父亲的江山。 当一切到了收网的时候,那一天夜里,我来到母亲的墓碑,我说:“我替你报仇,找你的丈夫。再过两天,我将让他,一无所有。” 第二天,我向瑶儿求婚,她欣喜的像个跳蚤,哈哈大笑的在雨里奔跑。我撑起外套给她挡着雨,只想看她一生微笑。 黑暗是我的,阳光给她。 当我们欣喜的来到祖屋,里面的谈话却让我震惊。 她的母亲说:“你家莫谦多好,又帅又聪明,还能给你分担。你养儿子那么厉害,怎么同样是你的孩子,芯瑶这丫头就没那个出息。” 我听见父亲哈哈大笑,他说:“我们女儿是用来疼的,怎么能拿莫谦比。” 我从来没想过,机关算尽,却漏了,我们,是亲兄妹的可能…… 我只能茫然的像大门外走,带着疼痛…… 魔星…… 暗夜里三个奔跑的影子,在一声枪响中停了下来,其中背着芯瑶的黑衣男人,踉跄的摔倒在地上,大腿鲜血直流。 莫谦一个箭步,在他摔倒的瞬间,把芯瑶抱进怀里。他看了怀里禁闭着眼的人儿一眼,脸色一变,墨黑的眼凶厉的瞪着他们。无视剩下的两人手中拿出的尖刀。又发了两枪,同样是大腿的位置。三个黑衣人,转眼工夫都倒在地上,捂着伤口哀哀喘息。 -- 第83页 他阴森的眼看着他们,浑身散着戾气,用日语问:说,你们对她做了什么?枪口抵在最初摔倒的黑衣人的太阳穴上,一分不差。 三人都被莫谦身上的戾气吓得发抖,再加上腿上钻心的疼痛。留着冷汗半天说不出话来。 莫谦薄唇紧抿,阴柔俊美的脸庞隐藏着几许冷飕,枪口毫不留情的抵着黑衣人的太阳穴周边,烙下一道鲜红的印子,把人疼的哀叫。 正在这个时候,警笛声响了起来。黑衣人一慌,想跑却不敢动。莫谦若有所思的瞟了一眼一旁的树丛,声音冰冷的令人感觉不出温度,缓缓的一字一句道:告诉木村夫人,要是还有下次,他儿子死十次都不够!握枪的手一松,冰冷的目光扫过他们还不快滚? 三人仓惶的跑远,树丛里,恩浩走了出来,双手举在头顶,手中的手机还在响着警笛声。他一步一步往莫谦面前走,小心翼翼的开口道你别那样看我,阴森森和闹鬼一样。 瑶儿怎么了?莫谦劈头就问。 只是被敲晕了,没什么大事。睡一觉就好。恩浩讨好的开口,远远地看芯瑶,也不敢碰她。 莫谦这才彻底安心,眼底的怒气缓了缓,如散开的云朵,只剩一层轻盈的雾气。淡淡的,看不出情绪,他看着恩浩手中的手机,淡漠的开口:把铃声关了。 恩浩点点头,跟着道:不是这铃声你就杀人了!你该谢它!你也真是,怎么还没动手就开枪呢? 我不会打架。他冷冷的回答,末了,看他一眼:别吵醒瑶儿。把手枪扔给恩浩,低头小心翼翼的抱紧芯瑶。 走了两步,又退回来,高深莫测的看着恩浩,命令道:把衣服脱下来。 恩浩也不含糊,立马就脱了,脱衣服算什么,让他脱裤子他也干了。他还害怕莫谦老大怪他办事不利呢…… 给瑶儿盖上。恩浩摸摸鼻子,乖乖的把西装外套盖在安睡在莫谦怀里的芯瑶身上,看着他们渐渐走远,冰冷的冬天,他不自觉打了个哈欠。 两个小时,他带着芯瑶来到了霞慕尼。《小王子》里的玫瑰城市,拥有欧洲最高峰勃朗峰。 入眼的是雪山,他拥着熟睡的她进到木屋里,里面有已经请房东太太捂热的温暖的床。他把芯瑶轻巧的放在床上,替她盖好被子,他轻抚着她熟睡的脸,像是毕生的至宝。松开手,才开始拂身上的雪,冰雪融湿了他的西装,莫谦把它扔在一边,回头去再一次检查关好的门窗。 他走回床边,倒了杯热茶,啜了一口。就看见芯瑶不舒服的翻了个身。放下茶杯,莫谦快步走了过去,芯瑶不停地翻身,眉头紧蹙的轻摇着,让他担心的想要拍醒她。 芯瑶急喘着气,脸上持续冒着冷汗,嘴边发出嘤嘤的哭泣声。小脸皱成一团。 莫谦心疼的看着她,瑶儿,醒醒。你在做噩梦,没事了。瑶儿乖,醒醒。他抚着她的额头,一声声轻唤。 感觉到他的触摸,芯瑶纤细的柔荑猛的抓住他,睡梦中紧紧地,像是努力想醒过来。 倏地,她睁开眼,大口大口喘着气,拉着莫谦的手却没有放,蔚蓝的眼睛有些模糊,对上莫谦的脸,委屈的眼里泛着泪光,呜呜的就发出哭声。 瑶儿?莫谦小心翼翼的唤她,瑶儿,不怕。 她努力地眨眨眼睛,突然笑了,蓄满泪水的眼笑得弯弯的,像弯小月牙。谦……她迷迷糊糊的喊着,又再度合上眼,气息平稳的睡了过去。 莫谦看着被她握着的手,平静的望着芯瑶,目光清澈祥和,闭目坐在床边,脸上的表情流水般沉静从容,如老僧入定。 芯瑶的手动了动,莫谦就已经醒来,他看着她睁开眼,芯瑶看着见他,眨了眨眼,闭上,又眯着眼睁开,然后又闭上,又睁开。一脸的懊恼和新奇。 他闷闷的轻笑,低声说:瑶儿,你没看错,是我。 莫谦的声音轻轻地打在芯瑶的耳边,像是美好的琴音。她以为自己在做梦,醒来不是被偷渡客卖掉,也不是被绑架毒打,也不是被人敲诈当肉票,而是看见莫谦?她伸手想揉揉眼睛。低头才发现自己紧紧握着莫谦的手。她手一松,知道自己真的不是做梦。 看着芯瑶放开的手,莫谦的眼底流光一闪,却只是平静的望着她问:饿了吗? 芯瑶起身,靠床坐下,她侧过脸往窗外看,入眼的就是皑皑的雪山,她再一次愣住问:我在哪? 霞慕尼。 你竟然找小日本敲晕我!绑架我到这里?芯瑶心底有着怒气,她的后颈很疼。开始胡乱推测,虽然她心里百分百知道不关莫谦的事…… 莫谦的眼神垂了下来,不是我,木村母亲想抓你去日本。他语气虽然平和,却隐含着一股寒意。 她抓我做什么?再恨我害死他儿子,抓我也没用。木村家族不可能敢动我。夏奇拉再加上新业银行,和木村家族商场恶斗的话,谁都没有好果子吃。 抓你去冥婚。 芯瑶的眼睛眨了眨,皱皱鼻子,忽然笑了起来。目光一转又问谢谢你救我。但是,你该知道我更希望回酒店。 你不需要和我客气。莫谦别过眼,顺着芯瑶的目光看向窗外,沉思般的开口:我答应你要陪你来霞慕尼的。 霞慕尼,《小王子》里的玫瑰城市。从前,杰克叔叔告诉她,他说:芯瑶,为你最爱的人手抄一份小王子吧,因为小王子,让我们更懂得爱。 -- 第84页 后来,她开始了这个令她感到自豪的工程。她用了好厚的一打素描纸,在正面用钢笔仔细的一笔一划抄写,有的时候写错一个字就前功尽弃,她只好又重新写一遍。又在反面用彩色铅笔画插画,她的画工不好,但是她画的是自己心底最可爱的小王子。 花了两个月的时间,她才把它抄好,她把他郑重的送给莫谦,她说:等我们有时间,一定要去霞慕尼。 莫谦说好,握着她抄写的《小王子》看了一遍又一遍,这些,她都知道。然后他又对她说:瑶儿,找个时候我们一起去霞慕尼。 结果他们来了法国好几次,却独独总是错过的,就是这座,被冰雪覆盖,纯净的玫瑰城市。 芯瑶想要叹息,她看着莫谦,无力的开口:我们到底为什么还要这样纠缠?不是已经结束了吗?难道真的是家花没有野花香吗?让你一味的回来找我。 瑶儿,你在惹我生气。莫谦定定地瞅着她,黑邃的眼眸彷彿一潭深水。我放不下你,是因为我爱你。 芯瑶的心,被打碎了,他说他爱她……她曾经深信,后来迷蒙,再到后来,根本不敢相信的他爱她,但是现在,他说他爱她,那么直白…… 瑶儿,小王子说'我的年纪太小,不懂得爱她。'可是,瑶儿,我们不小了。岁月没有多少时间,给我们分离。他的声音近乎喃喃自语,指尖依恋的在她雪白的脸上,无比的爱恋。 我不知道说什么,我要回去。芯瑶挣扎着,别开脸。她的心在跳动,剧烈的,让她雀跃而疼痛…… 你不能走!莫谦的神色很温和,看着她,目光却是冰冷而暗沉。 我们就当不认识好不好,这样的我们,留在霞慕尼有什么意义?她几近于尖叫的喊,却因为对上他冰冷而淡漠的眼,而吓得缩了缩,她可以知道,莫谦……真的生气了…… 你要留下来的理由吗?莫谦的脸上神色飘忽,他收回手,没有再看芯瑶,走到窗前,就算当初,我如何,也没有过不认你。我们曾经那么相爱,若不得不分离,也该好好地说声再见。 他推开窗,身子挡住风口,深出手去接落下的雪花,回身,他转过头看芯瑶,似是言语无心的说:有人问,为什么总在悲伤的时候下雪。佛曰'冬天就要过去,留点记忆。 一抹轻笑在他嘴边溺出,他问瑶儿,你当我莫谦,是会强求的人吗?上扬的眸子闪着捉摸不透的光芒,他开口,仿佛是最后的鸣响:我不逼你了。妹妹,你要留下来吗?也许,这是最后的记忆。 强盗…… 长久的静默,芯瑶低着头,手抓着被子,紧紧地揪着,指尖打了好几个结。她抬头看他,可怜兮兮的样子,“你在欺负我!”她抱怨,眼底藏不住的害怕。 “小骗子。”莫谦看着她,清冷的表情有一丝松动,他无奈的开口,“你又要远离我,又怕我真的离开。瑶儿,你是在骗你自己,还是在骗我?” “我……”她开口,话像含在口里的糖,又甜又腻,赌气撇过头去不看他。 她害怕,她害怕,她一千一万个害怕……害怕到连自己都不清楚了,自己在怕什么…… “瑶儿,你这是发小孩子脾气。” 芯瑶一听,也真赌气的下床,瞪着莫谦,脸上明明是不服气的表情,却像是孩子撒娇,她说:“小人!我不走!我去镇里逛逛!”心里也害怕莫谦真的以为她离开,就再也不见…… 她想她是个疯子,明明知道不能在一起,却在他说着不要强求而害怕。所以,她只好装疯卖傻,连自己也不想看清自己.她想请仁慈的上帝原谅她,就让她任性一次,若是不得不分离,也让她,好好留个记忆。在那黑暗的地底下,这微小的一点点,也可以让她觉得温暖…… 她气鼓鼓的跑到门边,打开门,寒风吹进来,她退了一步。看着一派悠然看着她的莫谦。芯瑶走过去,像个孩子,她说,命令的口气:“你!站好!张开手!” 莫谦暗沉的眸子眯了眯,含笑的张开手臂。 芯瑶走上前,挑衅的表情像个小人,拍了拍他的肩膀,弹了弹莫谦西服的衣领,像是嫌弃它有灰尘一样。斗气似的,利落的脱下他的西服,转眼就套在自己身上,她说:“我冷!”理所应当的,转身就走,还不忘记摆摆手说再见。 莫谦笑着看她,他低头从西裤口袋里掏出手机。短信的内容很简单,风问他,‘你要怎样留住芯瑶?’他看着窗外风雪中的纤长影子,嘴角勾起魅惑的笑,他回了四个字,‘欲求先舍’。带上门,他跟着芯瑶,走入那风雪。 霞慕尼,是一块被阿尔卑斯高山环抱的山谷,你走在这片冰雪中,冰川是无处不在的,它晶莹剔透而又气势磅礴,甚至会让你觉得自己是个精灵。冰雪的国度围绕着你,自然的魅力,可以让你忘记哀愁,忘记所有…… 霞慕尼的小镇有一条最主要的商业街,全长不过100米。他们住的木屋,步行三分钟就来到了这条小街上。清晨的霞慕尼还被晨雾笼罩着,窗户和房顶折射出照在远处的雪山尖峰上的朝霞,影子落在冰雪中,格外的清晰白净。 松树是白色的,结了冰霜,芯瑶好奇的爬在小山坡上,去伸手抓树枝上的雪。 漫天风雪中莫谦只穿着一件白衬衣,他在一旁看着她,以保护者的姿态。芯瑶把手上的雪球扔在他身上,看着他气恼的开口,她说:“你冷死了我不会愧疚的。” -- 第85页 “我不冷。”莫谦开口,一如既往的温柔。 芯瑶急的跺脚,手肘无意中撞上了身边的树枝。她听见莫谦喊“小心。”没理会的刚想转身,积雪和下冰雹似的打在她身上,不痛,不重,就是冷。 她打着哆嗦,口张得大大的,不知道是什么表情。闭着眼,她感觉树上的积雪落下来,把她堆了一个雪人。芯瑶哈哈想笑。就感觉到一个温温热热的身子抱着她。 莫谦抱着她,双手把她环在胸口,他说:“笨蛋。”心疼的语气。他把她拉在一边,才安心的拍她头上肩上的雪,双眼看着她,他问:“痛不痛?” 芯瑶摇头,他的眼睛看进她的眼里,很温暖。芯瑶心口一颤,她想了想,歪着头看他,“我手冷,你给我唔唔!” 莫谦低头,想要拉起她的手。她手一缩,把冰凉的手贴在他脸上,调皮的吐舌头,她说:“凉不凉?凉不凉?叫你不穿衣服?”也不想自己把谁的衣服套在身上,转身,她跑进镇子里,却清楚的知道莫谦跟在后面。 小镇上人来人往,穿着厚重的衣服。零下的天气,她回头看莫谦,他们单薄的穿着让她发笑,她说,“我们就像怪物。” “我们本来就是怪物。”莫谦回答,走在她身边。 街上各式各样的小店,一应俱全。芯瑶把左手伸进口袋里,小心翼翼的瞟了眼莫谦。又把右手伸进口袋里。摸到像是钱的纸张,眼睛闪了闪。满意的揣着口袋往街口的服装店走。 她进去,抓起厚厚的衣服就往更衣室里跑。她的记忆里,莫谦会把钱放在西服口袋里。她翻开,拿出里面的欧元,像是中彩票一样哈哈直笑。 换了一身冬服,真的有变暖和,她搓了搓小手,转身出更衣室。状似无意的随意的挑了男装,扔在收银台,拿着那些从莫谦西服口袋里拿出的欧元结账。 然后一脸施舍的表情,把包装好的纸袋扔给站在一边的莫谦,她说:“哼!看你可怜。” 莫谦看着他,眼神暖了暖,却有几分无力。他叹息着,却带着宠溺,他说:“瑶儿,你就像个无赖……” 芯瑶羞红了脸,她皱着鼻子不理他,反过来推他,“你快去换啦!” 小镇的街道井然有序的摆着一排推车,推车是木制的,三角型的车顶,像是小小的屋子。车子的主人在上面摆着小摊,做生意。 霞慕尼当地物价水平较高,并不适合购物。芯瑶却一路慢慢看着过去,看见喜欢的就买下来,然后袋子拎在莫谦手上。中午的小镇太阳特别亮,远处的雪山从镇上看上去就像是发光的银子。 她转过头看莫谦,相比满街的人,他手上满满的,像是暴发户一样。她哈哈的想笑,终于忍不住撇过头不看莫谦,轻轻地笑起来,眼角微微勾起,像是弯月。 像是看穿了芯瑶的想法,莫谦眼神努了努一边的店铺,他说:“没关系,你喜欢就好。” 芯瑶摆手,顺着身边的推车往前看,一家日本料理,一家中餐馆。她的肚子饿了。她手习惯性的揣在口袋里。手心一空,再回头看看莫谦手中满满的提袋。 小脸皱成一团,她认真的看着莫谦,眨着眼睛,她问“你还有钱吗?” 莫谦对她笑,也不说话,静默的看着她。 她不死心,皱着鼻子看他,蔚蓝的眼也眯起来看他,她说:“我饿了。” “饿了就去吃饭。”莫谦理所应当的回答她。 芯瑶扯出两个空口袋,又指了指莫谦手里的提袋,一脸赖皮“我没买吃的!” 望着莫谦一脸沉静的笑,她双手合十举在面前,撒娇的口气:“人家从来不敢吃河豚,今天想吃。” “可以。” 芯瑶的眼睛亮了亮。 “但是你要答应我,在这里,离开这里之前,我们,是相爱的。” 芯瑶笑着的眼睛有些湿润,她吸了吸鼻子,郑重的点头,说“好!” 他空出一只手拉她,把她拉在身边,他说:“瑶儿,你说你是不是个无赖?” “是你自愿的。” “你像个强盗。” “我只强你不好吗?”芯瑶急了回嘴。暧昧留在话语间,莫谦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低头一笑,也说,“好。” 芯瑶又一次撇过头,羞得脸红红的,手却被他拉着,紧紧地。 芯瑶吃烤肉,但是,从来没有吃过河豚。 她指着盘子问莫谦,“谦,呃……这个怎么吃?” 莫谦看着他,夹起一块薄而透明的鱼肉,沾了些酱油和芥末,然后放进嘴里。 他说:“就像吃生鱼片一样,你不吃芥末,沾些酱油就可以吃了。”然后他拿起筷子,替她夹好一块,放在她盘子里。 芯瑶看着自己盘里的鱼肉,蔚蓝的眼睛盯着他,执起筷子又问:“是什么味道的呢?你觉得怎么样?好吃吗?”她一脸好奇,甚至放下筷子,手撑着下颚眼巴巴的看着莫谦。 莫谦深思的看了他一眼,转而又夹了一片放进嘴里。回答:“挺新鲜。” 芯瑶满嘴笑的小声问:“有没有头晕?有没有浑身没力气?有没有好难过好难过,喘不过气来? “没有。”莫谦瞟了她一眼。 芯瑶有些鼓噪,她拿起筷子,一脸跃跃欲试。 “我已经当你面试了,这里的海豚没毒,你可以放心吃。” -- 第86页 正要雀跃鼓掌的芯瑶一愣,拿起的筷子掉在桌上,一脸尴尬。 莫谦忍着笑看她,波澜不惊的表情看着她,说:“吃啊。” 芯瑶埋着头,像做贼一样夹起鱼肉就往嘴里扔,柔润的口感让她的眯起眼睛。 再抬眼,她看见莫谦已经把一大盘河豚摆在自己面前,旁边摆了一小碟。一片片吃了一小口,又放下。 “你不要浪费……人家运上山不容易……” 莫谦抬眼看她,又埋头不理她。 芯瑶摸摸鼻子,一脸悲戚,她脸一垮,哭丧着脸问:“谦,我不当强盗了好不好?” 莫谦看着他,眼神闪了闪,他说:“你只是怕死。” 芯瑶心虚,头埋得更低。 他笑着伸手,揉她的发,把那盘小碟摆在芯瑶面前,一字一句缓缓地开口:“这些我都试过了,你可以吃。” 我爱你 霞慕尼的午间是温暖的,但到了下午三四点,太阳光不再那么强烈,天气也就慢慢转凉。他们把买来的东西寄放在料理店里,莫谦说,房东太太会帮我们领回去。 然后不长的小道上,一个微胖的法国妇人在街的那头对着他们笑。芯瑶莫名的眨眨眼,又看到别处去。 再回过头的时候,她看见法国妇人拎着一袋袋的东西朝他们走过来。她才明白过来她就是房东太太。 莫谦对房东太太点头。用法语说谢谢。 芯瑶听着也点头致谢。房东太太眼睛一亮,看着芯瑶笑:“这街上东西贵呢!你们要买就回了巴黎再买不好吗?还比这里的时髦。” 芯瑶笑,有点像小人的表情,她抬头看着莫谦一脸悠闲,“我特意的,我想掏空他。” 房东太太听了一脸不可置信,她小声的对莫谦说:“先生,你们吵架了吗?” 莫谦黯沉的眼睫长长地垂下,嘴边愉悦的勾起一抹细微的弧度,他说,看着芯瑶,“我的妻子逃家,她和我闹脾气,我要把她追回来。” 芯瑶听了掐他,但是戴着手套的手隔着厚厚的棉衣,不痛不痒的,她就用中文嚷,“谁是你妻子了!你要追你的妻子就回去找你的陆凤儿,免得我在这不三不四的。” 小两口闹别扭,房东太太知趣的推开,莫谦点头,眼神跟着芯瑶。 霞慕尼的街头,总有一位老人,驾着华丽的四轮马车,穿着传统的阿尔卑斯山区的服装,载着游客穿梭在霞慕尼小镇之中。芯瑶看着空马车,就使劲跳了上去。有些没站稳直接摔在马车座椅上。莫谦的心一紧正要上前,直到看着她中气十足的喊着驾着马车的老人“开车”,像个小霸王,眼底才散去担心的神色。 芯瑶喊老人“开车”,马车就踢踢踏踏在小镇上行走。 她想自己是个白痴,很白的那种。 然后老人问她“夫人和先生吵架了?” 她想问为什么我会是夫人?不是小姐?老人就继续说:“先生很爱夫人。” “你怎么知道的?” “先生的眼睛里,只看得见夫人。我妻子死得早,她活着的时候,也是这样看我的。”老人说着,脸上是幸福而落寞。 芯瑶不忍心看他,别过头,看着街边的风景,不想再答话, 马蹄踢踏的响,她想,南瓜马车真好,多少女孩,期待着马车来接走她,然后再遇见王子。 她悄悄地低头,斜着眼睛看马车后面,她很气恼,为什么莫谦没有追上来。她嘟着嘴看着马车外的风景,心情慢慢平静了下来。 坐得高一点,看到的风景就不一样,她被隔绝在马车里,小小的四方里,小镇的街和人都成了新鲜上映的电影,而她是唯一的观众。 渐渐的,听着马蹄的滴答,远眺着高高的阿尔卑斯山,街边的行人渐渐模糊,她突然想到那首诗‘那等在季节里的容颜如莲花般开落,你的心,却如那小小的,寂寞的城。恰如青石的街道向晚。这答答的马蹄是美丽的错误,我不是归人,而是过客……” 马蹄声敲进她的心底,芯瑶心烦意乱,她想下车,她很害怕。恰好的,这个时候马车停了下来。她抬眼就看见莫谦站在马车前看她。他站在那里,深邃的眼底带着浓浓的眷恋。寒风中,眼底有着一抹不容错认的坚持,仿佛永远在这冰雪里等待,只为她回来。 她站在马车上,看着他,看着她跳上马车的地方,不知是害怕还是欣喜,她问,声音不大也不小“怎么又回这里了?” 老人对着她笑:“我的任务,就是带客人逛一圈镇上,再回到原处。夫人是从这里来的,就该从这里回去。” 她愣了愣,转头看莫谦,他张开手对着她,语气里有着纵容和无奈,他说:“瑶儿,我是为你而生的。”他又说,有着浅浅的责备,却不到眼底“你又躲开做什么?又在闹什么脾气?” 她眼眶一红就跳下车往他怀里冲,拳头没力气的捶他,头埋在他胸前,怎么也不敢抬起来:“你去付钱啦!奸诈!你知道马车会回来,就不来追我!我还以为你生气了。” 莫谦轻笑,“只有你是小孩子心性。” 他付了钱,拥着她问:“小笨蛋,我看你在马车上发呆,你在想什么? 芯瑶转过头不理他,他拥着她的手松了松,“你想到什么,所以拥得我这么紧?” 他的手松开,芯瑶就下意识的往他怀里靠,她吸了吸鼻子,看着他,大眼睛眨了眨,她说:“谦你功力退步了很多。” -- 第87页 “什么?” “现在连驾马车的老爷爷的看出来你爱我。” “哪里?” 她抬头看他,深深地看着他的眼睛,带着手套的手指着他:“眼睛,你的眼睛。” 莫谦了然的笑,他想点她的鼻头骂她小笨蛋,为什么她不明白,爱她,是他从来不想隐瞒的事情。 “对呀,我从小就带着面具过日子,久而久之,那就成了我。让人看不到自己在想什么,无欲无求才是最好的防备。可是……”他看她,唇轻覆上她的耳垂,“遇上你,我把自己的脸皮都撕下来了。瑶儿,我们的秘密,都藏在自己的眼睛里呢……” 他亲吻她的眼睛,她闭上眼,呆呆的让他拥在怀里。 他又问:“瑶儿,你在马车上想什么。” 芯瑶笑了,她抬头轻啄他的眼,“我在想,我该是多么幸运,一个男人,一个这么优秀的男人。在风雪中等着我,张开怀抱对着我说,‘我是为你而生的。’我就想,想到一句最古老的祈愿,天不绝人愿,故使侬见郎……” 莫谦的扬起的眸子闪着琢磨不透的光,唇边荡起一抹笑,深意的看她:“知道我看着你,心里在想什么吗?” “什么?” “似这等女子,莫谦我死也死得了。” 芯瑶眨眨眼,嘴里嘀咕着看他“怎么有点耳熟啊?”突然想明白似的拍拍脑门,大笑着跳在他身上,“你学西厢记做什么?你当你是张生呢!” 莫谦就笑,扶着她怕她摔倒,她就顶着他的额头,一脸认真的说:“不要学那个王八蛋,真正的历史里他就是一个始乱终弃的烂家伙。后人看不过去才写的西厢记,就想女主人可以得到幸福。谦,一看你就知道你是不认真读书的,乱引典。”她撇嘴笑,他就笑着摇头。 “那我该说什么?” “说你爱我。” 他深深地看她,他说:“我爱你。” 三个字,却像永久铭刻的语言,它刻在血液里,生生不息。 她抬头,眼窝有些红,她说“吻我……” 莫谦轻笑,他亲亲的啄她的唇,他们亲吻在一起,相濡以沫,久久都不放开,马蹄声又滴答的响起,很有深意的驾车的老人对着他们笑。 芯瑶羞得头枕在莫谦脖子上就咯咯的笑。一边小声的喊“丢死人了啦……” “穿这么多抱在一起像两只熊一样。”莫谦转着话题,笑着拉她,“瑶儿,我们走了。” 他们并排走在一起,芯瑶戴着手套,还是觉得冷,他回头看莫谦,她问,“你冷吗?” 莫谦摇头,低头看她,伸出手牵着她,“戴了手套还冷吗?” 芯瑶点头,看着他,蔚蓝的眼睛眨了眨“身上不冷,就是手冷。” 莫谦呵呵低笑“手凉惹人疼。”芯瑶就小跑一步正对着他站着,把手伸在他面前,一脸调皮的皱着鼻子:“那你给我疼疼。” 他宠溺的看她,替她把手套解下来,大手握着小手,问她:“这样冷不冷?” 芯瑶笑得眼睛像弯小月亮,像是故意使坏“还冷。” 他就上前,把口袋打开握着她的手塞进去,“这样冷不冷。” “不冷了。”她笑,歪着头问他“谦,你只要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上衣口袋里就会放钱,这样其实很不符合礼仪也!而且,你那天就知道我会和你走吗?” 莫谦一脸沉思的看她,温温润润的样子听她讲话。没有回答只是仿佛自言自语般的开口:“你总是看不懂季节,天凉了会穿少了,天热了会穿多了。你冷了就会抢我的外套。你出门总是忘记带钱。” 芯瑶听着眼睛眨了眨,蔚蓝的眼睛水汪汪的,“怎么好像我总在欺负你,不是这样的啊……明明是你总欺负我呀……”她头一歪,靠在他肩上,小小声的嘟嚷“我爱你……” 从未走远的你我 小屋里壁炉里嘎吱作响,芯瑶像个精灵一样,好奇的跑遍了整间屋子,她问莫谦:“为什么这么大的房子只有一张床?” 莫谦把泡好的热茶递给她,就笑:“你可以去问房东太太。” 她就撇嘴,一脸小聪明:“我用头发丝都可以想到,房东太太会问我,夫人,你为什么不和你的丈夫睡在一起。” “然后你会说什么?” 芯瑶把茶杯放在一边,扑在莫谦身上,双手挂着他的脖子,抬眼看他:“我会很悲伤的告诉她,我的丈夫,不行……” 说完她就跑,惹得莫谦瞪她。 然后他拿起床头的小包,像是没事的人一般问:“这是你带来的包吗?” 莫谦看了一眼,点头。转身去关好窗子。 “什么重要的东西会让你一路带到这里?很重要的公事吗?”她打开包看,莫谦跑过来抓她,她就小跑着躲他。急急的掏包里的东西,想知道到底是什么要紧的东西,要随身带着飞了大半个世界。 芯瑶一扯,一本红皮包装的小本掏了出来,由于奔跑,书页里落下一片片糖纸。 芯瑶哈哈大笑,也不跑了,扶着扶梯就取笑起他来:“你这么大的人了!怎么有这样的嗜好?收集糖纸?你莫谦?” 莫谦对着她,无奈的叹息,轻缓的,他开口,眸色深了又浅:“傻丫头,你看清楚,那是什么?” “不就是糖纸!怎么离开几年你连怪癖都有了!”她就笑,弯下身,一边捡起碎落的彩色,一边仰头对他笑,嘴边勾起小小的梨涡。 -- 第88页 她笑着,清脆的笑声打在屋子里,恍然间,对上莫谦胸有成竹而又纵容的脸,她低下头,有些不可思议的再去仔细看。 揣在手里的糖纸,有些旧,却还是那么新。心底长存的情感,历经再久的岁月,也是弥新的。 她看着他,眼底的怔忪说着亘久的爱情,“你怎么,还留着我给你的糖纸,那时候,我那么小……你也……” 他上前,定定的瞅她,深邃的眸子凝视着她“笨蛋,我的瑶儿是笨蛋。” 微张着嘴,她看着他不知是哭是笑,低头再看手上的小本,熟悉的青涩字迹,莫谦总是说,她的字,漂亮的像孩子。她自己却知道,她的字,写得很幼稚,一笔一划的。 给心爱的人抄一本《小王子》是她的梦想,当她真正碰触到爱情,她是那么的欣喜而幸福。所以她抄得格外认真,字也就更加幼稚,真像是孩子写的一样。 她翻开那本红皮小本,里面,全是她青涩的字迹,还有她画的狐狸,只有四根刺的玫瑰,小王子…… “你怎么?”她颤抖的看着手中的一切,张开双手,她扑进他怀里。“你也早早的,就爱上我了吗?” “我的瑶儿就是笨蛋。”他把她拥紧,温润的声音传进她的耳。 “只缘感君一回顾,使我思君朝与暮……笨蛋,我们俩都是笨蛋……” “瑶儿,我拥有一切,独不拥有纯洁。我得到一切,又平静的错过。这一生,我最好的选择就是爱上了你。我看着你,看着这样的你,我真的后悔了。我是那么爱你,怎么舍得再也看不到你无垢的笑?只有你,我的瑶儿是个笨蛋。笨到不知道,在你回头看我的时候,我也在偷偷看你……” 只缘感君一回顾,使我思君朝与暮…… 只是因为在人群中多看了你一眼,暮然回首便再不能忘,从此,我开始,静默地,孤单思念……原来,她的爱情,从来都不孤单……原来,一直在身边的彼此,从未走远过…… “还好,还好……”她微颤的手抚过他的脸。深情的看他,脸贴着脸,压抑的紧靠。 “还好……”莫谦把头埋在她的颈项,浅浅的叹息“瑶儿,这世上,活着,只为一个等待。有一个人。你来了,那就好了……” 他又抬起头,看她,墨黑的眸子魅惑如昔,轻浅的笑:“你要听我给你念床边故事吗?” 她愣了愣,问他:“小王子?” “我的瑶儿,字像孩子一样,好认的很。” 她点头。伸手让他拉着她。 “从前……” 绵长的故事,莫谦轻浅的声音轻拂在芯瑶耳边,她躺在他身边,靠着他的胸口,看着壁炉里的火焰,跳跃着,雀跃的声音,像是鼓噪的配乐。 他推了推芯瑶,芯瑶就皱起鼻子瞅他:“怎么不讲了?” “不累吗?走了一天的路,睡觉好不好?” “你懒了吗?”她问,一边打了个秀气的哈欠。 “是累了。”他纠正她“瑶儿,不如这样,我们一直拥抱到天亮。” 她抬眼看他,眨了眨眼睛,双手环过他的腰,乖乖的闭上眼。脑里零星的记忆,让她,也不想听下去了。 芯瑶睡觉很秀气,无声无息的。莫谦抱着她,久久的看着,偶尔思索的看向不远处,却没有焦点,他叹息,看着熟睡的芯瑶,嘴里吐出梦寐一样的开口:“答应我,别再分散……” 新的一天到临,流光旋转,掌间的纹路依旧在那里。你不知道,但岁月,会让它斑驳…… 莫谦睁开眼,伸手向冰凉空阔的床。他再一次闭上眼。伸出手探向一边。虚无的触感让他停在那里,久久的,一动不动。仿佛与雪白的被褥混为一体。 恍然的,他睁开眼,探向空旷的房间。打着赤脚,缓缓地,压抑着自己的情感,他寻遍房间的每个角落。偶尔他轻喊:“瑶儿乖,我们不玩捉迷藏了。”嘴边好不容易勾起的笑容,却扯出又一道平淡。 终于,当证明,这个屋里只有自己。单薄的白衬衣,打着赤脚,他推开门,眼底更多的是空茫,有一瞬间的无助和狠绝。悠然的,化为风清云淡…… 站在木屋前,风雪呼啸着,空濛的雪山,山间孤独的木屋,单只的人身。他背手站在那里,寒冷让他的脸更白了些,没有血色的唇勾出另一股绝魅的姿态。 他转头,连叹息都没有。 “谦!谦!”一声脆亮而着急的呼唤点燃了他的表情。他的脸闪过欣喜,转身,毫不掩饰的四处张望。然后,在门前高高的大树上,他看见芯瑶,穿着厚厚的衣服,坐在满是积雪的树干上晃着腿。 然后她责怪他:“你怎么不穿衣服?” 他看她,难得的责备:“我睁开眼就找不到你!” “对不起啦……人家只是想荡秋千,可是秋千绳子抛不上来,就直接爬上来了啊!然后,觉得站得高一点,看到的,真的不一样哦。你要不要换了衣服上来?” 他就不冷不热的看她:“小孩子性子。” 然后她对他甜甜的笑,像个讨好的孩子。“我是想做好秋千推你哦!” 他撇过头……不看她…… “你快去穿衣服啦!你病了我不会照顾人的哦!”芯瑶说着突然捶自己脑袋:“你是在对我撒娇吗?那我有想到办法让你暖和哦!”她就闭上眼睛,嘴边勾起甜甜的笑对他说:“我闭上眼睛跳下去,你会,接住我……” -- 第89页 白头到老 我会害怕,害怕天黑,害怕高处,我是胆怯的,胆怯的不敢轻易地交出自己,不是聪慧,只是与生的寒怯。 可是你,不论再高的地方,不论再深的海底,我都愿意,义无反顾的,闭上眼,只因为寻找你,我毫无惧怕……只因为归处是你的怀抱,我……竟可以勇敢的,交出自己。 她扑向他的怀抱,他伸手接她。倒在雪地里,竟如绽放的白莲,芯瑶的长发沾着满满的雪花,她扒在他肩上就笑,“你看看我,头发都白了。”又抬头看莫谦,笑得更大声,稀稀落落的嘲笑:“你看你都成老头子了,看你头发白的!” 莫谦闷闷的不做声,只是盯着她,不生气也不笑的。躺在雪地里,抱着芯瑶,一件单薄的白衬衫打上一大片雪,他就这样看着她,眼底有点点淡漠。 芯瑶眼珠子转了转,赶忙捂住嘴,讨好的笑:“瑶儿这样抱着你,你有没有很暖和?有没有?”又伸手搂住他脖子,撒娇的贴着他的脸吐气:“瑶儿抱着谦,有没有很温暖?” 莫谦别过脸,不理会她,也不动,僵着脸,嘴角始终不肯划出一道弧度。 芯瑶就摇他:“人家撒娇那么辛苦,你都不给点反应,很丢脸也!” 他就轻飘的看她。“你就不怕我接不住你?”语气异常的平淡清冷。 芯瑶就装傻,皱着鼻子卖乖:“你会接住我的嘛!我知道的!” 他就瞪她,竟然也有点像小孩子,小声的开口:“有那么好笑吗?” “什么?” “和我白头偕老有那么好笑吗?” 芯瑶就愣住了,没明白过来他是什么意思,看着他被雪染白的发,又看看自己。才想明白,抓起一把雪就往莫谦脸上砸,“那就再老一点,再老一点。” 莫谦也没有让她,搂着她就在雪里打滚,嘴里骂着:“小疯子,小疯子……” 他们在雪地里翻滚着,这样疯狂而简单的事情,也许,只是心底单纯的愿望。我们被染得雪白,从头到脚被染得雪白,这样,算不算白头到老?这样,能不能白头到老? 他们的衣服都被雪水给染湿了,就对坐着在雪地里看着对方的狼狈样子哈哈大笑。 芯瑶指着莫谦问:“你是莫谦吗?那个莫氏的大总裁莫谦吗?”脸上一脸的不信任和逗趣。 他就摇头,一脸诚恳的说:“不是。” 又问她:“你是顾芯瑶吗?那个夏奇拉集团的顾芯瑶吗?不像呀!” 她也摇头,极其认真的说:“不是。我是瑶儿。姓瑶名儿。”说完嘻嘻笑,冰天雪地里磨蹭的靠近莫谦,问:“那你是谁?” “我是谦。姓谦,名谦。一辈子只爱瑶儿的谦。” 芯瑶心窝甜的笑成酒窝,一个劲的点头。还取笑他:“你名字是重字的哦!” 一根纤长的手指不轻的点过芯瑶的额头,莫谦收了笑脸开口就顺“看你下次还敢不敢乱跳了?再有我下次我定不接你,让你活活摔下去。” 芯瑶就捶下脸,又可怜巴巴的瞅他:“我看见你,走出屋子,漫天空旷中,傲然独立的,像是为我挽住一片风雪。我就想,我要到你怀里去。” “你就跳下来?” “一开始光想着你穿得太少了就忘了,后来想起来就到你怀里去了啊。” “哼……” 芯瑶一惊,连拍自己的头,“然后我到你怀里,就忘记你衣服穿得太少了……”一撇嘴,一副要哭的样子:“谦,你会不会生病?” “笨蛋。”他就点她额头,这回放轻了力道。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看她,伸出手给她:“还不快回房间换衣服?” 芯瑶忙点头,伸出手拉着他站起来。 莫谦的手就紧了紧,语调依旧有些冷,他说:“我们回家……” 暖炉前,他把大大的白色方巾扔在她脑袋上,她摇摇晃晃的露出自己蔚蓝的大眼睛,大大的波浪卷滴着水珠。嘻嘻笑的跑过去把莫谦搭在肩上的大方巾扯下来,高高的跳在床铺上,也学着样子扔在他头顶,挡住他的视线。 芯瑶就开心的侧过身擦头发,眼神不时看莫谦。 他扯下方巾,看着芯瑶,走过来,看着洒了一地的水滴,无声的摇头。“怎么在我面前,你就永远是长不大的孩子?”他问,拉下她的手,仔细的替她擦头发,低声的问:“连个头发都擦不好?” 芯瑶就赖死,索性连湿头发也不管了,背对着他,靠在他胸前,她说,声音柔柔的,带着回忆的美好与憧憬:“我从来的梦想,就是赖着你,做你的麻烦。” 他就笑,扯出一道魅惑的弧度:“你不是麻烦,是命,是我的命。”莫谦放开一只手,抚摸她的细发:“刚刚我在想,你扯下方巾,挡住我所有的视线,我却没有想马上扯开。” 她就取笑他:“因为你莫谦是怪物嘛,天不怕地不怕的。” “不对。”他轻点她小巧的鼻头:“因为,就算看不见世界,被抛弃在最黑暗的谷底,没有光亮的境地,有你的微笑,你铃铛般的欢愉陪伴,我连地狱都不想逃离。瑶儿,你的微笑,对我来说,就是一朵,永不凋谢的花朵。” 她沉默的听着,久久才问:“那你知道我为什么笑吗?” “嗯?” “微笑,是因为,转身后,你在身边……” -- 第90页 “你知道吗?瑶儿,多少年了,我活着,就始终在问自己,爱情是什么?这样缠绵的问题,我一个男儿,也问了太久。” 她抬头看他,也点他的鼻头,对他眨眼“是蜡烛。” “怎么说?” “蜡炬成灰泪始干。我们就像蜡烛,出生的时候,就是被点亮的时候,天亮的时候,我们显得昏暗。天黑的时候,我们无比明亮。醒醒睡睡,昏昏亮亮的,多少个春秋过去,总有一个理由,燃尽最后的生命,最后,整个身子都成了一抹烛泪,也终于有了了结。” “一生的燃烧,也不知道,是为了照亮别人,还是照亮自己。瑶儿,你耍小聪明了,还是无解啊……” “要照亮别人,首先就要照亮自己啊。如果自己不爱自己,别人怎么来爱你?”她说着,眼皮缓缓的眨着,落下一滴泪:“我始终抱怨,最终对不起自己的,却是自己……” 他一震,“怎么了?”莫谦察觉她的不对劲,低头碰上她的额头,感受她的体温。 “没什么,你别罚我,老天罚我了。我浑身没力气,只想睡觉。你们都宠着我,我连爬个树都累的慌。你说,来了霞慕尼,不去滑雪是不是天大的遗憾?我就是你的麻烦。谦,我是感谢上苍呢……能够遇见你,这一辈子,我从来就是不悔的……我想睡觉,你给我讲小王子,然后醒了,你带我去滑雪,我真不会滑呢……你看我,金玉其外的样子,其实什么都不会,真委屈你了……” “笨蛋。”他就骂她,亲昵的贴着她的脸:“你下次胡闹我就打你屁股。” 轻巧的抱着她上床,捡起一边的方巾,替她仔细的擦干头发。嘴里一边讲着故事。当她沉沉的睡去,他念着念着,轻咳起来,低头看着又湿了的上衣,不禁自嘲:“你看我,连童话故事都一字不漏的背下来了……你看你,就知道胡闹……你看你,没走就好……来了,就好……” 在一起…… 有一次,我梦见我们本是要分开的.我们醒了,却知道我们还是在一起的. 芯瑶醒来,第一眼看见的就是莫谦.她低头甩了甩自己的手心,自如的运动让她呼了口气.抬眼,莫谦就看着他,四目相对的,谁也没有说话.只是他在她额头一吻,浅浅的,深深的. “我睡了多久?” “我允许你在我怀里睡一辈子.” “那你的手不僵吗?” 他就把环着他的手抽出来,笑着不动,他说:“还真僵了.” 她就看着莫谦甩着手臂,问他:“麻的可难受了吧?”见他不说话,然后又说,眼睛眯了眯:“那我下次整个人都横你手上试试.” “你是想了断它?”他抬眼瞅她,墨黑的眸子流光传动:“瑶儿,它生来就是为了拥抱你的啊.” 芯瑶嘟着嘴巴笑:“是我留了一大柜子书在你那,让你这几年研习出了怎么哄女孩.还是,你嘴里抹了蜜糖呢?” “那一书柜子可全是工具书,二十四史,资治通鉴.清史稿.能学来这些吗?瑶儿,你武断了.” “那你是抹了蜜了吧.我尝尝.”她就啜他一口,活像个小贼. 无奈的笑,莫谦拉过芯瑶在怀里就骂:“你这哪是小孩子心性,你就是无法无天.在我这,你是一点也不怕我了.” 她就挑眉,有几分艳色:“你长的比我还美,我当然就想偷香了.” 他淡笑不答,唇边极浅的沟起一抹笑痕.带着几分无奈:“瑶儿,你该怕我些才好……”叹了口气又拉芯瑶的手:“刚刚怎么也甩手,你也麻了?” 芯瑶蔚蓝的眼笔直的看着他傻笑,直点头说:“是啊!是啊!”头点着一直没抬起来.身子却离开他的怀抱,半靠着看着窗外的风雪。 莫谦的黑眸垂了垂,看不清思绪,只是表情有些清浅。 “风雪这么好看吗?”淡淡的疑问,她又一次落入熟悉的胸膛,被莫谦密实的搂着,如同会包裹住在温暖的窝里,让人不想离开。 “只是觉得风雪大了些。”她仰头望他“你怎么醒了?” “我怎么敢睡?”他深看她,眸间闪过一抹笑意,似是而非的问她“瑶儿,你说我怀里少了东西,怎么能睡着着?” 她就嘟嘴,有些使坏“我离开这么久,你总不能都夜不能寐吧?” 他甚至笑出声来看她:“瑶儿,你说,是不是女人心海底针。明明是不开心的事情,为什么,你自己却总是会提呢?” 他就贴着她的耳朵亲吻,对她道:“是不是,明明心痛,越是深爱,就越忍不住提及。”他松开手下床,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走吧,我们去滑雪。”表情未变,却又极冷的气息在流转。这一点,别人看不出,芯瑶却可以。 芯瑶看着他,困惑而迷茫的仰着头看他,蔚蓝的眼惺忪的看着窗外,背对着他穿鞋,她说,用谁都能听见的声音小声嘟嚷着:“我知道你生气了,你以为我要走了。所以,你生气了。只是,我真的不是想要走。我只是觉得我这样是不对的,我想清醒一点,再清醒一点,可是风怎么吹,雪怎么打在我脸上。我的心还是炙热的,它就不停的在喊,我不想离开,我那么想念你,想念到你在我身边我都如此想念你。我要在你身边。我就是要在你身边,死皮赖脸的,在你身边……” 她看他,眼底竟然流出泪水,她说:“然后,我就看见你。这样冰冷的天里,单薄而孤独的站在那里。白的仿佛和雪山融合在一起,狂风却吹不动你。你惨白而失落的脸,让我想哭泣。让我想,能死在你的怀里多好……” -- 第91页 “你胡说什么?”他就从后背保住她,额头抵在她肩上。双手抓着她的小臂,隐隐的用力。 他说,带着笑:“我的瑶儿是个笨蛋,女人的生命本就是比男人长的……” 芯瑶的手,反手握住他,偏过头贴着他的脸,轻轻的摇晃,像是渡人的摇船,她笑,因为知道,还没浮起的气焰,已经消的消,散的散…… 她开口说道:“我记得你对我说,瑶儿,年轻的时候,越聪明的人。老了,就越容易得老年痴呆。老了老了,机关算尽,也就什么都用尽了。我就说,那我就笨一点,聪明给你。” 莫谦就闭着眼贴着她的颊,亲昵地:“我说,男人的寿命,总是不如女人长的。你就问我,可怜巴巴的样子,你说‘你是想说你要丢下我吗?’还像个孩子般耍赖,无事就哭起来恼我,不停的问‘你是要丢下我不管吗?’” 她轻笑着接道:“你就告诉我,贴着我的手,你说:“瑶儿,我们死定同穴的。”迷的我晕晕乎乎,你聪明,就欺负我笨。硬是扯开那些可能。” 莫谦的眼闭的更紧一些,仿佛有一声叹息,他开口,也回道:“我的瑶儿才不笨,只是有些懒的,又倔。我扯的再远,你还是会拉回来,倔得可爱,又像傻瓜一样。你说:“要是你死了,我就去陪你,这样才算真的同穴。”他顿了顿,悠然的开口:“瑶儿,这样……是不对的……” 她就点头,极力的,她说:“对!那是不对的!就算对方死了,自己也该活着,要不然,那些美好的记忆,谁来保留?莫谦,你死了,我定是不去陪你的。” 他就笑,扯出深深的笑纹,他问:“真的?” 她点头,用的力大了些,泪水落下来,划在他的脸边。他深看她,他说:“要记住……” 她也看他,不知是哭是笑,铭刻般的重复他的话:“要记住……” 要记住,若是不得不分离,没有我,你也要好好的……要记住…… 要记住,如果我死了,死亡来的那么快,你也要,好好的……活着…… “瑶儿,你哭了……” “不对,是我终于会哭了……”她看着他,微笑着“谦,谢谢你,让我学会哭泣……” 他吻她的额头,有些想逗趣,他说:“瑶儿,那一定是庸医,你的泪腺好好的……” 她就撇过脸懒得看他:“你怎么不说你是神医?” “我是你的泪腺……”他伸手给她擦泪,指尖放在唇上,他说:“是甜的……” 温甜的泪水,代表幸福,瑶儿,你觉得幸福就好…… “我们去滑雪?” “嗯……” 风雪似乎更大了一些,雪白的天地间,有那样一道身影,重在一起的,是他们紧握的手,像是无法分散…… 缆车站坐落在霞目尼小镇上,这是全欧洲最高,最好的缆车。它把海拔1035米的霞慕尼和海拔3842米的南针峰连接起来,完成一个绵长的攀越。 排队等缆车的人很多。芯瑶和莫谦端着咖啡坐在一旁的露天咖啡店里,悠闲的看着人来人往。 突然地,芯瑶用标准的法文发出一声感慨:“有钱就是好,可以花钱找人排队。” 莫谦喝着咖啡,淡淡的没什么表情。 “其实,我们连排队都不用,我把缆车买下来一个,你说怎么样?” 莫谦看了她一眼,依旧淡淡的没表情。 “你别不理瑶儿啊,你要知道,人富裕在一定高度上也是很寂寞的啊……” 莫谦放下咖啡杯,终于正眼看她:“瑶儿,上缆车了……” 她嘟嘟嘴,有些无趣,撇了莫谦身后一眼,才哼着气上了缆车。芯瑶上了缆车就推莫谦,揪着他的衣袖不放:“人家呛声!你怎么一点反应也没有嘛……” “我会开除他……” “什么?”芯瑶摸了摸鼻子瞅他…… “刚刚那个坐在我身后说中国人都是乡巴佬,没见过市面,有钱全是土包子的阔佬……是我法国分厂的副经理……” 在他们坐下喝咖啡的时候,来了一群中国留学生,都是些孩子,再加上可能第一次出国,声音就大了些,也闹了些。因此在游客中显得格外突出,再加上爱国心切的小年轻们,背包上都拴着一面小的五星红旗。因此就定了国籍了……也惹了些小人…… 别人怎么想不知道,芯瑶看着可亲切了。听见有人这么说,就闹脾气了……结果,人家莫谦根本不搭腔,一点配合的意思也没有……虽然现在知道是言语上没有表达,但是行动上全力配合啦……但是…… 整个车厢里瞬间冷清下来,芯瑶瞪大的眼睛眯了眯。愣是半天没开口,撇过脸看窗外,呐呐的说:“大水冲了龙王庙啊……我丢人了……” 又撇撇嘴,满是深意的对着莫谦笑弄:“你识人不清哦……” 他就摸她的发,有些宠溺而又无奈的开口:“我是商人,不是教师。”又望着呆呆的看着缆车外的芯瑶道:“怎么总是莽莽撞撞的……” 回来…… “我原本就是莽莽撞撞的,为了符合顾芯瑶的身份,为了配得上你,我才努力成这个样子。我可以很优雅的走在大街上。也可以虽然很优雅,但是手里啃着鸡骨头的走在大街上。我对生活的态度,就像父亲,从容淡定。我总想,有一天,当你看见我最脏最难看的样子,你还爱说爱我,那样,我将把一生都给你……”而你,确实有过之而无不及的爱我…… -- 第92页 芯瑶脸上轻飘的笑,少了些许调皮,她望向窗外,缆车的窗外,上行的他们,与下行的缆车里的游人相视而过,那么一眼,交错的脸,芯瑶僵然的勾起唇角,眼里有着惨淡的释然。 她反握住莫谦的手,贴在他的胸口呢喃:“然后,你那么纵容我,我调皮捣蛋的样子。腻着我的小孩子心性,偶尔的大小姐脾气……”她抬眼看他,见他冥思般的静神听着,环绕着一股幽深而朦胧的气息。 她深深的看他,又靠近,听着他的心跳,闭眼述说着:“我爱的男人,会是世界上最优秀的男人。他渊博,像个良师,迷糊而懒惰的我,总是在他一言一行中看到这个世界。他懂得生活,了解生命的厚度,他坚强而聪慧,他会摔倒,但却绝不气馁……” 她又看了他一眼,嘴角飘起一抹飘忽的笑,竟然与莫谦有几分相似“他可以奸诈,可以狡猾,可以阴狠,可以无情,可以善变,可以毒辣,就算有一天,阳光的照射下,我看见他身后黑色的羽翼,只要他对我好,我便不会害怕……我原本,就不是对大是大非分明的人。如果你要下地狱,我就去地狱陪你好了。如果,你要上天堂.那么,再艰苦的赎罪之路,想到你,我也可以走过……莫谦,你知道吗?多少年过去,当有一天我从睡梦中醒来,才突然发现,对于我,孤独的定义,就是没有你……”我愿一生与你相守,我愿…… 到达南针峰,海拔3824米的山顶,缆车的大门缓缓打开,芯瑶轻扯莫谦的手心。他却不动,缓缓的,眼底才轻浅的,仿佛散开一团雾气,他垂下头,低头问芯瑶:“怎么了?” “到了!”她弯了弯眉眼,“我的话,让你想到入神吗?” 莫谦纤长的睫毛垂了垂,落出一道阴影。突然,他闭上眼,也反握着芯瑶,只是手紧了紧,嘴边有着浅浅的笑意:“瑶儿,你牵着我,告诉我,你所看到的世界,好不好?” 她偏过头看他,吐出四个字:“白头偕老?”我们在提前过完一生吗?过完,你老到眼睛花了,看不见了,我搀着你,替你看风景的日子吗? 她眼睛涩了涩,有些微红,像是幼稚园接受任务的孩子,大声的说:“好!”重重的点头。 她牵着他,缓步的走着,却不承重,嘴角带笑的说着,‘前面,左拐。’‘有块大石头哦!我们绕过去!’ 爱的力量,是很伟大的。伟大到,可以让懦弱的人,变得坚强……芯瑶深深的看着莫谦,站在山巅,凉风拂过他们的脸,她放松的眨眨眼,盯着莫谦小声恼他:“你不许偷看的哦!让我,告诉你……” “这里有许多人,你听他们的声音,我们右边一百米的地方,有一群中国人,他们围在一起,从包里拿出了一面国旗,开心的围着国旗留影。你说,是不是外国的月亮就算和中国的月亮一样圆,骨子里,我们还是觉得中国的更圆些呢?平日里说尽它千般不好,到了异乡,从别人的口里听到,却可以火冒三丈。就像你,我是怨过你的,可是如果别人说你不好,我好脾气也要变坏。你说,你是不是成了我的故乡?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我不用望明月,就可以想起你的,因为,你在心头……”她吸了口气,问他:“谦,闭着眼睛的你,有什么感觉呢?” 他嘴角带笑,周身有了股祥和之气 “山顶寒风凌烈的,空气稀薄……让我想起,我们去西藏的时候,那一路叫卖的高原红,最终不论喝了还是没喝的,都没有高原反应。最终也不知道,到底那东西,是有用还是没用。就像算命先生的哲学,磨宁两可……”顿了顿,他闭着眼,转向芯瑶的方向,叹息般的喃喃道:“高处不胜寒……”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她对上他,踮起脚靠近,近到可以触摸到彼此的呼吸,她吐纳着,终是退回身子。望着澄蓝的天空答道:“小的时候,读水调歌头,多到腻味。后来听王菲唱的。这首就是频繁到总是引渡的词。可越到现在,才真正有感觉,也只想记住两句,高处不胜寒……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高处,便是生活。你踏着的路,平坦却有寒风,获取永远是艰难的跋涉……悔过的只有,惧怕寒冷而不敢攀登的胆怯…… 但愿,你长久安康的活着,就算,我在天的那头看着你,隔着千里远,也只愿你健康、幸福…… “我睁着眼看东西,风一吹,就眯起一半了,还是你聪明,直接让我代劳了。想让我告诉你这里有多美吗?”芯瑶狡黠的眨了眨眼,“那你借我调戏一下……” 说着,半是认真半是玩笑的冲着莫谦的脸亲了一口。 莫谦轻笑出声。“明明是你的,你却喜欢闹着明抢的强盗把戏。” “你别得了便宜还卖乖了!这不是生活情趣吗?”你不是我的了…… “天空是什么样子的?”他抬头,突然问 “蓝色的。” “和你的眼睛一样蓝吗?” “比我的眼睛更蓝,更明亮……” “你闭上眼睛吧,你一定是看错了,让我来告诉你……”莫谦捂住她的眼睛,仰起头,毫无顾忌的对上天空,竟然不畏惧烈火般的阳光:“天空很蓝,透彻的,仿佛洗净一切的污渍,只流下纯净,就像瑶儿的微笑。我的瑶儿,拥有最明亮的眼睛……拥有世界上,最干净的笑容……” -- 第93页 “呆子……” “傻瓜……” “现在我是要装作看不见的老婆婆吗?不对啊!我没有让你睁开眼睛,你怎么就睁开眼睛了?” “瑶儿,我睁开眼睛和闭上眼睛一样,都看不见……” “骗人……”她追着他,在阿尔卑斯山顶的雪地上。 霞慕尼,是欧洲滑雪的天堂之所。这里有着得天独厚的自然条件,每年从9月开始,霞幕尼地区进入雪季,两场大雪之后,勃朗峰山区被大雪覆盖,成为一个个天然雪场,滑雪季一直能延续到来年4月。 当莫谦与芯瑶穿戴好雪具站在广阔的雪场对望的时候。前者眼中晶碎的光华一闪而过。后者却笑出了声,像企鹅一样走过去靠近他,又是笑又是撇嘴的开口:“你看,我被包的只剩鼻子和嘴了!像密封的包裹……” 他就看她:“包裹该是全包严实了才对,你这是盖被子露出了脚丫……小荷才露尖尖角。” “你怎么可以把我的嘴和脚丫做对比!”芯瑶有些恼“你亲的是我的脚丫吗?是我的脚丫去贴你的冷脸吗?” “没有关系的……”他说,惹来芯瑶无奈的跺脚,却忘了自己踏着滑雪板,推着莫谦就一起倒在地上。转眼又腻成一团。 芯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小心的嘘眼看他,就听见头顶依旧是一生叹息:“没关系的……” 她闷了闷,撇过头也说,有点小声:“我就有关系一下下。”惹来身下微浅的笑意。 被翻红浪…… 芯瑶笨,杵着滑板像企鹅一样,风雪有些大了,陆陆续续有人乘着缆车回山下。芯瑶看了一眼尽散的游人,笑着抬眼看莫谦:“我们不走,我还没滑呢!” 莫谦就点头,“等你学好了我们再走。” “可是我这么笨,要学多久才可以学会呢?” “那就占着这山顶到天荒地老好了……”他说着,眼底有轻浅的暖意。 “占山为王吗?我有那么笨吗?”说着,芯瑶噗通摔在地上,有些无奈有些好笑,自己撇着嘴抬头看莫谦:“我好像……真的,学不会!” 莫谦侧过头去看漫天的大雪,转头,蹲下身子平视芯瑶,有些纵容,有些快乐,他说:“没关系,我会就好……” “嗯……”她重重的点头,伸手和他相握,咧开嘴傻呼呼的笑。 有你就好…… 当他们乘着缆车回到霞慕尼小镇,一个身影向他们招手,金发,绿眸。女郎对芯瑶微笑,依旧背着那把小提琴,她说:“你好!你还记得我吗?刚刚我乘缆车下来就看见你在我对面的缆车里,想和你打招呼却已经错过了,还好终于碰到你了。”她笑,然后,狐疑的盯着芯瑶挽着莫谦的手。 有些小心,有些尖刻,她问:“你还记得我吗?我是地铁站里的那个女孩,我在报纸上看到你们订婚的报道,那天你和你未婚夫的演奏我至今记忆犹新。他的琴技实在是太优秀了,请问,什么时候可以再一次请教呢?那个……这位是?” 芯瑶呆愣了两秒,环着莫谦的手更紧了些,她笑,眉眼张扬,带着几分艳色,狐疑的看着金发女郎,一副听不懂的样子,转头用英语问莫谦:“亲爱的,她在说什么?”一脸无辜。 她听不懂,她不明白,她不知道顾芯瑶是谁……到底是谁…… “她认错人了。”莫谦会意,深沉的眼看不出情绪。 眼波微动,温雅的再次开口,优雅而清冷的用法语询问:“请问你认识我妻子吗?” 对方错愕,满脸狐疑。 他不理会。拥着芯瑶扬长而去,走远了,他说:“没事的……没有人认识我们了……” 暴风雪来了,狂风大作,正是时候……想要下山的人停滞在小镇上,熙熙攘攘的人群,意外的闹腾,在黄昏要到来的时候。 路边的人说,缆车停运了,要从霞慕尼坐车下去,半个小时的车程,才能到达下山的缆车站。芯瑶望了一眼下山的路。回头,把脸埋进莫谦的怀里。风雪刺痛了她的眼,她眯起眼,通红的笑,她说:“风雪,就不要停吧……”只是,这个声音小到,只有自己可以听见…… 木屋里,炉火前,莫谦坐在地毯上,芯瑶懒懒的躺在他腿上,她拉拉他的袖子:“给我讲小王子吧……” 莫谦摇头,起身给了芯瑶一杯热茶。 芯瑶接过,没有喝,把杯里的水泼进壁炉里,小孩子性子的站起来,走近莫谦,走向他白色的身影,伸出手从后面抱住他。嘴里嘟嚷:“我冷了。” 他任她抱着,任她窃取他身上的温暖,垂下头紧紧的握住她的手“知道冷,还把茶给泼了?” “它比不上你暖和。” 他轻笑,又低声问:“饿了吗?” 芯瑶眨眨眼,脸颊像猫一样蹭着莫谦的背脊。 “我给你煮七分熟的荷包蛋。”他说。 她就笑,撒娇般的大喊:“好饿,好饿,瑶儿好饿……” “乖……”他转过身,下颚抵着她的头顶,轻柔的摸她的发:“傻瓜,不怕……没有人认识我们……没有人,可以拆散我们……”除了我们自己…… 然后他问,眼里有淡淡的雾气:“你不会离开我对不对……” “嗯。”她淡淡的回应,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他们不避开风雪的搭秋千,风一吹,木板直直的飞上树枝,芯瑶错愕的哈哈大笑,推着莫谦问:“怎么办?怎么办?这可怎么办呢?” -- 第94页 莫谦看着,拍了拍芯瑶的肩膀,他说:“没事……” 然后,只见他神色从容的挽起衣袖,爬到树上,把秋千给放下来。 芯瑶无辜的眨眼睛,低头偷笑,一屁股坐上秋千,她说:“你看,你不推我,我也可以飞的很高很高……”一使力,秋千后退的时候,她的高跟鞋杵进雪地里,像地鼠刨洞一样,使劲一蹬,转过头芯瑶嘻嘻的笑,她问已经在身后的莫谦:“我有没有很厉害?” 他拉着秋天绳子,一次次把她推高,看着她的侧脸,温静的开口:“你像个强盗……” 她笑着停下来,深深的带着眷恋的拉他坐在自己身边,秋天在摇荡,他们依偎在一起,双手交叠,芯瑶靠在他的肩上,闭着眼睛。 “你不在的时候,我只好像个强盗一样……我想象秋千可以把我荡的很高很高,高到像风筝一样,我从天上往下看,就可以看见你的样子……我想象是你在身后推我,随着我性子,我转过头,你就会对我笑,纵容的那种,每一个表情,都是对我说,我爱你……” 然后,她的脸深深的倦在他的颈间“可是,只有你真的在我身边,我才可以,靠在你的身上,这个时候,我会觉得,我飘荡在最美的梦里……” 困顿和黑夜一样,月光倒影在窗璇上,风雪拍打的窗子,有呼啸的声音。芯瑶却不怕,莫谦在黑夜里看着她的眼睛,他说:“瑶儿,我不给你讲小王子了……” “你要偷懒吗?” “我要为你辛苦……”他说。手臂自她身上环过,他瞅着她脸上的表情,有些困窘有些困惑的模样,看着她细柔的发,蔚蓝的眼睛,雪白的脸,纤细的颈子。他注视着一切,像是看了好久好久。陡然的抱住芯瑶,眼底是妖异的黑。 “不要逃。”他说,气息热切的吐在她的耳边。热切的亲吻,他的长腿横勾着他,身体纠缠在一起。 手在喘息,流苏是呻吟。 雕花的窗棂互相交错,光亮滑过游廊,在尽头熄灭。存在的仅仅是声音,一些简单,细弱的声音。生命的流动,如同古老铭文的传承。 每一寸起伏都是那么天衣无缝,真正相爱的人在一起,是灵魂的交融,而不只是肉体。 再华美的文字,再震天撼地的语言,都抵不过唇此相接的那一刻,被翻红浪,再崇高的道德,再坚守的道义,在灵与肉交融的那一刻,都如云烟过境,烟消殆尽。 他的长腿占有性的勾着他,她的脚掌贴在他小腿上取暖,紧密相贴,不想分离…… 芯瑶喘息着,仿佛被他揉进身体里,“会遭天谴的……” “和我一起下地狱不好吗?” 她笑,咬他的鼻子,“奸/夫……” “淫/妇……” 觉来知是梦,不胜悲。 暴风雪很大,大到拉起警报,大到房里的电话也打不出去…… 他们看着窗外,秋千被抛高,再抛高,然后连同树枝一起被卷走。然后他们默契的同时撇过头,像没看见一样。狂风奏响,伴随的是树枝压断的嘎吱声。 出不去了,他们就困在屋子里,也乐得自在。 芯瑶拉莫谦给她继续讲《小王子》,然后莫谦摇头,被窝里紧紧的握着她的手,闭着眼睛在她耳边笑,然后亲吻,挑逗,又是一次次雨水交融。 然后芯瑶咬他肩膀,皱着鼻子说:“我饿了!我饿了!我饿了!” “你瘦了。”莫谦说着,松开环着她的手,光裸的起身,背对着她,自如的套上衣裤。 转头笑着对眯着眼睛小脸羞红的芯瑶调笑:“要用艺术的眼光看问题。” 芯瑶就瞪大眼睛回嘴:“有那么容易吗?我看你就是艺术不起来!” 莫谦眼角上扬,他说:“我也是……” 惹得芯瑶直接捂着嘴钻进被窝里,面壁思过……嘴快也是毛病……特别是对这样的小人……555555 饭菜很丰盛,让她怀疑莫谦是知道暴风雪要来吗?她狐疑的看他。他就已经回答了她的疑问:“我也不是神仙……” 意思就是,他也预测不了天…… 她没说话,继续吃,索性把椅子搬得更近一些,靠着他穿着白衬衫的肩上,也不管嘴边的汁酱落在他身上。然后她挑起来喂他,她说:“你也瘦了……” 在莫谦怀里,芯瑶做了一个梦,她梦见秋天荡得很高很高,再高一些,高一些…… 离星星更近,离月亮更近……那一道白色的弧线,就像一个个还没有画圆的梦。 莫谦睡得很熟,他搂着她,梦里也不愿放松,他们喝酒,炙热的亲吻,交融。她弄脏他的白衬衫,然后嚣张的说:“只有我可以这样。” 莫谦就笑着纵容她:“你怎样都可以。我巴不得把世界都给你,但最后,我把自己给你。” 然后她问:“天气这么冷,我要是生病了,你会照顾我吗?”耍赖的口气。 莫谦看她一眼,没来由的有些生气,他说:“这不是废话吗?” 她却笑了,格外开怀。 她半撑着身子看着他的脸,熟睡着的莫谦,少了冷情少了防备,只是莫谦而已。那么简单的莫谦。 她用无名指描画着他的眉,他的鼻梁,他的唇,然后低首,亲吻他的眼睛。无名指连着心脏,她想,如果死去的时候,就算已经失去了意识,但也盼望,身体没有冰凉的那么一刻,还记得他…… -- 第95页 她使坏了,安眠药磨成了粉混在酒里,平日里吃了太多药,太多的睡不着,她的抗药性太强,轻微的安眠药对于她,没有丝毫作用,莫谦却睡熟了,毫无防备……她不知,该感动,还是心疼……一遍遍的,她在心底喊“傻瓜……傻瓜……”又哭又笑的。 “谢谢你,陪我看辽阔……”她说,看着窗外,眼底已经有些迷蒙。 “我爱你什么呢?到现在我竟然说不出了。我只想,我真的,想陪你一生的……可是,一生太短了……我的一生太短了……我读那么多圣贤经典,却独独忘了人本在哪里。我自己都没有珍惜自己,糟蹋了这条命,却陪上了你……” “有得有失,患得患失,也许是我太得意忘形了,也许是上天故意提醒我得到太多。那次的突然失去,我们的骨血,让我不知所措……我抱着自己,一次次的哽咽,甚至把风当做你,一次次说对不起对不起……躺在手术室休息的时候,我迷蒙的醒了,重复的蒙着被子轻声的哭。我拉着医生的手问,为什么?医生只是漠然的摇头。我也不知道对谁喊,我喊,‘妈妈,疼,真的’!然后,却感觉是孩子对我喊。你有了孩子,是多好的事情,虽然我会难过,但是,那是多好的事情,我这一生注定健全不了,还好,你能团圆……” “你给我讲《小王子》是多么幸福的事情,你给我讲着故事,像极了把我捧在手心,只是,你不是从来都是捧着我的吗?我知道,为什么你不再讲下去,因为,故事快要结束了……狐狸说:“请你驯养我。”然后,小王子答应了狐狸的要求,驯服了狐狸。但是……他离去的时候逼近了……” “‘我伤心的想哭了’狐狸说。‘然道不是你自己的错吗?’小王子说,‘我从来没想过要伤害你,可你却希望我驯服你……’‘就是嘛!’狐狸同意小王子的说法。‘所以,这一切对你毫无好处!’‘不,有好处!’狐狸说,‘你的头发是金黄色的,从此麦田的金黄色会使我很难过……” 芯瑶苦笑,长发落在脸颊边,带着股凄然“然后,小王子在回家的路上累了,他说‘路太远了,我不能带着这副躯壳,它太重了……’“她贴着他的脸颊,“怎么办呢?我的躯壳也太重了……” 光亮如同黑暗,是一点点的侵蚀,芯瑶眼中有泪,晶莹的在目中滚来滚去,逞强的笑得倔强…… 雨不要停,夜不要走,太阳不要出来…… 她好奢望好奢望,哪怕时间停住,她被永远困在夜里。 “我幼年的梦里,总有一个小小的祈愿,我们的新婚之夜,我要送给你的礼物,我要拉着你的手,亲昵的和你环在一起,纠缠着也好,我要给你,念全世界最浪漫的句子,我要念 绸缪束薪,三星在天。今夕何夕,见此良人。 子兮子兮,如此良人何? 绸缪束薪,三星在隅。今夕何夕,见此邂逅。 子兮子兮,如此邂逅何? 把柴草捆得再紧一些吧,那三星高高的挂在天上。今天,是什么样的日子啊?让我看见如此好的人呀!你呀你呀!你这样的好,让我该怎么办呢? 把柴草捆得再紧一些吧,那三星高高的在东南角闪烁。今天是什么样的日子啊?让我看见如此美丽的良辰美景,你呀你呀!这样好的良辰美景,让我该怎么办呢?” “让我该怎么办呢……” 她看着他的脸,泪水终是滚了下来,她伸出食指尝了尝,笑的生硬:“甜的……” 她亲吻他,仿佛是最后一次,“我爱你,为了你,我愿意放弃一切,包括你……”这一刻,她突然有些明白爱…… 昨夜夜半,枕上分明梦见。 语多时。依旧桃花面,频低柳叶眉。 半羞还半喜,欲去又依依。 觉来知是梦,不胜悲。 风雪依旧,芯瑶一个人走在路上,明明穿的不少,却觉得,这天特别的冷。整个霞慕尼仿佛都笼罩在阴湿里,灰蒙蒙的天空,迟迟不见的阳光,让她的眼泪,在雪地里顺着脚印,不停的掉。她不停的问自己“怎么舍得,你怎么舍得……” 然后,她想起小团圆里的一句话,这是一个热情的故事,我想表达出爱情的百转千回,完全破灭之后也还想有点什么东西在。 她该笑的,想得到的都得到了,只是命不长罢了…… 她什么都留下了,她比狐狸更加深刻,她的每一刻呼吸都在想他……生命不断,便不会断…… 凄凄烈烈,北风为雪。路道不通,步道阻绝。 芯瑶想着想着,迷蒙的眼终于无力的,落入黑暗里。那一瞬间她在想,她要离开莫谦了……然后,她说她想回家了…… 是谁…… “醒了!醒了!芯瑶姐醒了!’子末惊慌而快乐的喊,门边对峙一样站着的两个人,互相对视了一眼,迅速迈开步子赶到病床边。 快一步的,莫笑拉起芯瑶的手,关心的问:“醒了?”末了,在芯瑶惺忪的眼里,他似笑非笑的开口:“我未过门的妻子,一个人跑到冰天雪地里,遇上暴风雪,还遭遇了雪崩,你可知道,我多难才救回你?顾芯瑶?命那么好玩的吗?” “雪崩?”芯瑶眨眨眼。 “你当埋你的是什么?是土吗?” 病床上的人缩了缩脖子,又问:“你救了我?” -- 第96页 “嗯哼!”莫笑轻哼一声,对上风复杂的目光,嘴边隆起一抹邪气的笑,郑重其事的加重了手里的力道,他紧握着芯瑶道:“是我!我救了你。” “哦!”她点头,低头看着那双紧握着自己的手,说不清是什么感觉,“你?未过门的妻子?”喃喃的,她低语。 “当然!后天!后天就举行婚礼!听见了没有!再也不让你一个人胡闹了!当初就该直接拉你回来,我说好去接你,可没说在该死的雪堆里接一个要死的人。”言语里,霸道而又急切。 却隐隐有什么词汇刺了芯瑶一下,她缩了缩,又有几分静默。 “订好了的吗?”芯瑶问,转头又看向身边的风和子末。 子末嘟着嘴,眼底可怜兮兮的,写着莫名的思绪,终于,他不再看芯瑶的眼睛,撇过头去。 风看着她,语重心长的对上芯瑶:“芯瑶,这是你的选择,对不对?”他问,有着深意。 芯瑶困惑的眨眨眼。垂下头,纤长的睫毛一眨一眨,有些累了的闭上眼。 然后,她抬头,清澈的眼睛,望着床边的三个男人:“那我是谁?” 一句话,震惊了三个人。 “我未过门的妻子,我的未婚妻!” “芯瑶!” “芯瑶姐!” “芯瑶?”病床上的人儿重复着,突然嘴角一勾,几分纯真几分调皮的挑眉问身边的人:“心摇?心要怎么动摇?” 顾芯瑶失忆了,很老梗,很讽刺。然后,她的世界,只知道,她有一个深爱的男人,叫肖莫笑。后天,他们会结婚,会在一起,一辈子。然后莫笑告诉她,他们很相爱…… “莫……莫笑”芯瑶喊了莫笑,断断续续的,总觉得脑袋里有个呼之欲出的名字,可她想,是莫……是莫笑,应该……没有错…… “你疯了!你用谎言编织芯瑶的整个世界!你知不知道如果她想起来,会怎么样?” “就算她没有失忆,也会嫁给我,不是吗?” “你到底给她下了什么蛊?” “我怎么可能给她下蛊?你是在抬举我吗?风?我没有揭穿你就算看重你这个朋友!子末的事情,根本就不需要我回来,不是吗?” “是我故意把事情变复杂,引你回来。” “你什么时候和莫谦是一伙了?难不成你真爱上了人家老婆?芯瑶不在你和陆凤儿走的那么近?难不成不是为了芯瑶,而是真想抢人家老婆?连带儿子也要了?呵?你倒好!不费力气儿子都有了,恭喜恭喜!” “你胡说什么?”说罢,一拳打在莫笑鼻梁上。两人撕扯在一起,毫不妥协。 莫笑邪肆的笑:“我管你要做什么?只要不碍着我的道,你要怎么毁纲乱常是你的事,我走我的路,这不是天帮我吗?她什么都忘了,她原本也是要嫁我的,什么都忘了,爱上我不正好?怎样?你要和我抢芯瑶吗?” “你觉得莫谦会放过你吗?” “既然是我老婆,就一辈子是我老婆,就算得不到人心,人是我的,死了磨成灰还是我肖家的灰。这样,我就赢他莫谦一辈子。”他笑,流血的脸格外的放肆:“何况?你觉得他血流成那样?活得了吗?赶得上吗?就算他赶上了,芯瑶也该已经嫁给我了,他莫谦再狠,也斗不过自己的身体,斗不过命!没有十天半个月,他活都困难!”想到苍茫雪地里,那血流出的道。还有最后,那深深的一握,他心一撼动,又睁大眼,不惧的瞪着风。他才不管那么多,老天就唾弃他吧,唾弃他这个自私自利的肖莫笑! 风松了拳头,难解的目光看着莫笑,一抹惆怅在他嘴边划开,“莫笑啊……不论是怎么开的头,你是真的爱上芯瑶了吧……” 不可置否的,莫笑也松开了拳,背过手,望着天,放肆的大笑,也不知,是喜……是悲…… 当空旷的天台,只剩他一个人,幽幽的,他突然看着太阳底下的自己,单只的影子黑洞洞的,他说,“爱情,知道了爱情会怎样。” 掀动的唇角疼的厉害,他反身透过铁门看自己的脸,郁闷的狂喊:“该死的风!你要让我当挂彩的新郎吗?等着!有种你一辈子别结婚!” “我只要珍珠!”芯瑶推开昂贵的金饰,脸摇的像拨浪鼓。想伸手拉莫笑的袖子撒娇,不知道为什么,伸出的手又缩回来,手又拿着黄金的饰品看了看,然后侧过头看着莫笑:“我要当白色的新娘。” “你要当白色的雪人才对吧!什么逻辑?” “雪……人……”芯瑶重复了一声,突然想起一片茫茫的雪海,巍峨的高山在她面前,她微笑着,嘴里诉说着眼底的一切,手心,握着……握着…… “怎么了?”莫笑拉着她的手问。 芯瑶抬头看他,不做声,只是反握住他,却不自觉地,低低的皱了皱眉头,到底是哪里……哪里……出了问题……他们都说,他们一直相爱…… 娱乐报纸上,他们在法国的照片,他们在飞机场外,他含情脉脉的看着她,他和她亲密地坐在巴黎歌剧院门口,像喝啤酒一样,喝着昂贵的葡萄酒……他们公开婚讯……那些画面,她知道都不是假的……但是,到底是哪里……哪里……不对…… 原先天色还是好的,热了几天,明明是春天,有的人,把夏天的短袖都翻了出来。可才一天而已,就换了一个天气,倒了春寒。天有些阴,风有些大,沙沙的吹在耳边,不复炎热。 -- 第97页 可这一天,是他们的婚礼…… 精致的妆容往往花费时间,昨天下午,莫笑送她回家,他们的家,莫笑在山间买下的宅子,清丽脱俗的地方…… 莫笑站在门口,看着她,傲气的神情中有几分依恋,他说:“明天,你就是我的了……”然后,久久的不愿离去。芯瑶笑着摆手,她说“新郎官不可以再来了,这是规矩!明天见哦!”房门,便不客气的关上。 芯瑶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她甜甜的笑,她的梦想,就是像白莲一样绽放,圣洁的白色,昭示着她无暇的爱情,美丽的……突然她眼底的蓝却有一瞬的滞动,僵了僵……不明白自己的想法……她的梦想……她的梦想是什么? 晃了晃脑袋,看了看时间,“还早……”她口里说着,连自己都没感觉到那一股庆幸…… 拖着素雅繁丽的婚纱,她走出房间,走出大宅,悠然的逛起了山路。突然,一个挺拔却又有几分单薄的身影挡住她的去处,他看着她,她也看着他,没有惊吓,没有害怕。 她看着这个男人,一身白色,白色是极难穿的颜色。比如莫笑,穿白,总是带着淡淡的雅痞。比如风,那个说,是她哥哥的男人,穿着白色,总觉得生命承重,带着哀伤。 而面前这个男人,一张脸带着艳色,男生女相,用在他身上一点也不过分。脸是过分的白,仿佛没晒过阳光,有几分透明,几分病态。只是一双眼睛看着她,漆黑透亮的。白,好像融在他身上,和他的人一样透彻,飘渺,难以琢磨。 “很美。”他先开口,轻浅的语气。 “你也是啊!”芯瑶娇笑着回答,仰着头望他。说完,才惊觉不对,掩住嘴,偷看了男人一眼,说:“谢谢!” 男人细看了她一眼,眼睫微微颤动,不疾不徐的口气:“瑶儿,这是你的选择吗?嫁给他?” 恍然间,芯瑶再次抬眼看他,瑶儿……瑶儿……一个声音和他的重叠……晃了晃微微泛疼的头…… “这一次,我再不逼你……这一次,我离开就再不回来了……只等你的答案。瑶儿,可愿与我相守……或者,你真的,要嫁给他吗?如果是,我会离开,远远的离开,再不见你,天涯海角,再不见你……”他说着,伴着轻咳,目光悠然的,如蒙了青雾一样…… 她不记得自己站了多久,她埋着头,恍惚的,朦胧的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有些发呆,有些混沌,然后,她听见,男人轻轻的叹息,把她拥在怀里,轻轻的,然后他说,幽幽淡淡的:“连回答都不愿了吗?你要的,我都给你……这次,你要离开我……我便再也不来纠缠你了……” 然后,她一个人站在山路上,只是雾气也朦胧了她,她在想那个拥抱,那股气息,那双眼睛,瑶儿……瑶儿是谁……他是谁…… ……你要的,我都给你…… 这次,你要离开我……我便再也不来纠缠你了…… 她不知道,她不知道,茫然的抬头,望着空空的山路,她以为这又是一场梦,抬手,她的妆花了,落下两行清泪…… 眷顾? 睁开眼的,是茫茫的苦涩,门外的影子,拉长走远,莫谦睁开眼,风雪拍打着未关上的门,呼啸的寒风,卷起微轻的薄纸,他笑,凉薄,而又惨淡…… 良久,他的脸色泛青,僵硬的捂住自己的身子,原本淡漠疏远的脸色变得愤怒而傲然,眉头紧紧的攒在一起,突兀的,嘴里吐出一口黑血,雪白的床,突兀的有了炽烈的红。 “哈……哈哈……哈……”他无力的躺着,深邃的黑眸渐渐有了温度,“你爱我,爱到要离开我了吗?” 他想起那个夜,他拉起她的手,像个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 然后,他松开了她的手,她追他,喊他,他一个劲的往前走,捂着该死的胃,一直走,一直走,没有回头,没有去听,没有去看,转过小巷,他倒下去,醒来在白色的病房。 那一天,决定了他们的离散,她在雨中喊他,没有追上来……他固执的离开,带着解不开的情绪,带着病痛,没有回过头…… 亲兄妹吗? 那算什么东西,他莫谦不在乎,为了爱情,毁天灭地,他也不顾及…… 胃癌吗? 他怕了,疼痛不能让他皱起眉头,他只是笑,笑着问自己,莫谦啊,莫谦,什么时候,你也贪生怕死了? 于是他放手了,他问恩浩,他的影子,他的家庭医生。 “你以为谁都指望长命百岁吗?才不是,谁先死,谁就是幸福的。活着的,才是可怜……” 于是,他放手了,放开他的芯瑶,爱她,所以放开她……多么荒唐的理由。 不忍心她看着他痛,然后心更痛。不忍心她担心他死,然后再没有快乐。 然后,当他阎王爷也不收他的时候,他回头看,以为自己的放手给了她幸福的时候,才发现,巨大的财富,巨大的地位,却没有保护她,她在凋零,他放在心间捧在手心的花朵,竟然不快乐…… 她纯真的眼睛失去光彩,她的笑容带着收敛,她藏起自己,单纯只为了生活而生活着…… 他才知道,爱一个人,就是,无论生老病死,贫穷富裕,把一生给她…… 带着爱情,离开你深爱的人,不论是什么借口,原本,就是个错…… -- 第98页 巨大的声响,来人匆匆的进来,扑在床边。莫谦压抑住激动的心情转过头,却在下一秒,转成疏离…… “你怎么吐血了?你那该死的胃不是被我治好了吗?你怎么了?你也知道痛?你明明痛的要死了,怎么还一副风轻云淡的烂样子?要不是我中途有事回纽约的房子,我怎么会知道你连止痛药都不带在身上!你该死的才刚康复好不好?你就这么怕她发现吗?你来霞慕尼的日子就这样挨着痛吗?聪明如你莫谦,连一瓶止痛药都藏不住吗?要为了害怕一个女人担心你,而忍着生不如死吗?” “你怎么了?”恩浩推了推他,才始觉不对劲。有几分慌乱的,他伸出手,对着莫谦死白的脸,对着他的眼,晃了晃“你看不见?你说!你这种情况多久了?” 莫谦不理会他的问题,“你没有在镇上等着瑶儿,什么时候你连我的指令都不听了?”他开口,气息却在盛怒下的异常平静。 “来的路上看见瑶儿没有?”他问。 恩浩才开始环顾四周,发觉情况似乎不太好,顾芯瑶竟然离开了……他把一切看在眼里,他以为他们一定不会再分开了,他们那么相爱……他以为莫谦是多虑了,根本不需要他呆在镇子上,守着下山的路口,守着下车的缆车站口,一路送她安全的走…… 他以为,他真的以为…… “她走了……”暴风雪肆虐的天气,她走了?久久的,他转头问,满脸的不可思议,爱情,到底是什么呀……为什么,为什么明明相爱的人,绕着圈,旋转着……旋转着…… “给我滚到山下去找救援,瑶儿要是有事,她死!我死!你陪葬!”怒急,莫谦起身,眼底还是一片黑,他打掉了恩浩手心的药瓶,有些跌撞的冲出门外。 恩浩看着闪在一地的药丸,突然有些伤感,伸出想扶莫谦的手,也顿住。 就是只剩一口气,你也要看到她周全才咽得下气吧。所以,向来不待见木村的你,那个夜里,是感谢,是认可那个你爱情的对手,骄傲如你,在他的坟前跪了一整夜。 所以,骄傲如你,会在父亲的墓前落下泪水,无法压制的大喊,“我恨你……”笑着却比哭难看。 所以,你莫谦,也终是落地的凡人。这一生,唯有的弱点,就是顾芯瑶…… 所以,就算只是暂时的失明,就算看不见,你也会找到她吧…… 太阳升起来吧,风雪停下来吧,留这对有情人,一条路吧……他想着,飞快的往下山的路上飞奔去…… 莫谦一路走着,寻找着,他的心焦躁的却只剩安宁,这是一种物极而反的冷然。 你以为你逃得掉吗?你以为微笑可以躲藏悲伤吗?你以为忘记就能代表不发生,不会的,你走的路,你踏的每一步,从来都会被记录,在你无法想象到的某一天,翻开刺眼的章节给你看,摇醒你,无法逃避。 你以为,逃避,逃避就可以永远不面对吗?不可能的。 就算你以为你逃避了,最终的结果还会在那里,它只是换了个名字,叫做遗憾罢了。 狂风依旧吹着,卷起的漩涡仿佛在怒吼。翻腾的天,一望无际的不知是希望还是绝望,一片雪白中,那清风白五一般,荏弱到了极处,偏又清秀灵雅到了极处的男子,再没了半点灵慧。只剩下眼底,淡淡的红,血腥的妖媚残灭到了极致。 我迷了路,我游荡着,我寻求那些得不到的东西,我得到我所没有寻求的东西。 这世上,有一个人,你来过,那就好了…… 相见争如不见,有情何似无情,笙歌散后人初醒,深院月斜人静。 式微,式微,胡不归……天黑了,天这样的黑,你为什么?还不回来呢? 瑶儿,你这样傻,怎么还不回来呢? 你在哪里,你在哪里,你告诉我,要我到哪去找你?到哪去找你?你告诉我,你告诉我,你怎么可以这样离开,好像从来没有来过,你转过头不看我,我去哪找你?我该去哪找你? 雪崩了,他爬过白雪堆砌的小山,不知冷暖的疯狂往前走。眼底有了一些清明,渐渐的有了模糊的影像,他笑,又浅显的顿住表情。忽的,仿佛意识到什么。莫谦转过头,像是费劲生命所有的力气。再次原路返回路过的雪崩地点。 他木然的看着一边的山崖,崖不高,一边的陡坡却已被冰雪埋平。他狂躁的喊着,不知是怎么样的心情,他喊‘瑶儿……瑶儿……’往陡坡下跳。不停用双手去挖积雪。 他喊着,已经模糊了心情,她在这吗?她会在这吗?她不在这就好了……她不在这吗? 终于,他看见了她的头发,海藻一般的头发,乌黑亮丽的,却被风雪模糊成灰色。他把昏迷的她拖出来,小心翼翼的。不停的摇啊摇,像是想摇醒睡梦中的蚕宝宝。他脱下自己单薄的衬衣包裹着她,她用自己的身体拥抱着她。 他一遍一遍的喊,他搓着她的手心,手臂。他用身体给她取暖。他起身抱起她,一阵昏眩,让他走了两步又摔倒在地上。石块磕破了他的背,他只是抬了抬眉,看着怀里安全无虞的芯瑶,傻傻的笑了,纯真的,像个孩子…… 他笑,倒在地上,任石头磕着他的背,疼痛将他湮灭,他也只是笑,毫无心计的傻笑。痛过了一个极限,也就不痛了…… -- 第99页 他的眼越来越模糊,莫谦努力的眯起眼,双目,最后模糊了芯瑶的眉眼,又变成一片黑暗。他抵着她的额,浅浅的叹息:“你总是这么粗心,没有我,你可怎么办呢?我可怎么办呢?” 他的指尖代替他的眼,轻划芯瑶的眉眼,冰凉的触觉让他心惊,他的手颤了颤“呵,我竟然没有办法抱着你走出这里了,瑶儿,你的谦是不是很没用?而我的瑶儿,已经没有时间等了啊……” 松开一只手,他摸着地上尖利的石子,握成拳。凭着记忆,单手抱着芯瑶,护住她的身体,像是不能行走的残疾人,一点点的用单手撑着身子往后挪,让芯瑶靠在陡坡下的一块大石下,暂时避免被掩埋的危险。 他只能相信恩浩,陪他走过一生的兄长,相信他一定会以最快的速度带着救援队来救瑶儿。 安置好芯瑶,他毫不犹豫的用石子划破自己的手腕。莫谦感觉到疼痛,也有炙热的鲜血。他开心的笑,探索的抓起芯瑶的右手,抚摸着她手腕的疤痕,他骂:“笨蛋……”然后又笑,像是讨赏的孩子“瑶儿,现在我和你,有一样的伤口了。多好……” 他把自己的伤口贴着芯瑶的伤痕:“这就是我们的红线吧……”在他眼睛看不见的地方,他们的手腕想贴,刺目的伤口相贴,鲜红的血痕流淌在他们的手腕,手心,像极了割不断的爱情。 “你不是想听吗?瑶儿…… 绸缪束薪,三星在天。今夕何夕,见此良人。 子兮子兮,如此良人何? 绸缪束薪,三星在隅。今夕何夕,见此邂逅。 子兮子兮,如此邂逅何? 你呀你呀!你这样的好,让我该怎么办呢?” 他笑着松开她的手,带着无奈,带着宠溺“这一次,你要勇敢,为我活着……” “我该怎么办呢?我愿把一生都给你……” 他盲,但是别人不会盲,恩浩不会盲。他一路走,划着不同的伤口,任鲜血洒出一条不容忽视的道,他艰难的爬出陡坡,摔了一次又一次,顺着恩浩他们可能会来的路,疲惫的拖着身子,用黑暗的眼睛,指引着芯瑶的方向。 最后,当他疲惫的跪在地上,他感觉到有谁在前方,惨白的笑,用最后一丝力气,他跪着,仿佛扒在那人腿上:“救她,救芯瑶。求你……救她……” “快,顺着血痕去救人!莫谦,莫谦,你醒醒……” 恩浩来了……瑶儿有救了……他想,感谢老天的眷顾……最终彻底坠入黑暗…… 谁是看客 “你确定要举行婚礼吗?”新娘休息室里,端坐的不是芯瑶,却是莫笑与风。他们对坐着,说不出的压抑。 “你说呢?”莫笑抬眼一脸邪气的笑,却掩盖不住眼底的疲惫。 “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你现在就像是看上喜爱的玩具,就吵闹不休抢着要的孩子。”风看了一眼他欠扁的表情,转过头看着窗外,树荫下,一身白纱的芯瑶美的惊心动魄,却有那么一丝抹不开的浓雾,仿佛笼罩着她,她望着远处,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那又如何?凡事各凭手段,谁不是只看结果不看过程?重要的是我抢到了,这就可以。”他桀骜的看风,极深的隔着玻璃望了一眼芯瑶,拳头松开又握起,撇过头不置可否。 “你用谎言撑起你的爱情,就算你给的全部是真爱。那当谎言破碎,你该怎么收拾残局?”风转头看向莫笑,带着说不清的悲悯“如果芯瑶心中没有爱,也许你可以打赌,赌她不会想起,赌在她想起前会爱上你,赌你们一个幸福的未来。可是,芯瑶有爱人,并且深爱。年华过去,沧海桑田,事事都变了,他们的爱却没变。而那份爱,不是一个人痴痴的守着一个人,而是双方甘心的守候。这样的爱,你怎么摧毁?这样的爱,你得到了,又真的算得到吗?” 莫笑一身怒气,前倾拽住风的衣领,一脸阴蛰的瞪着风“什么叫双方甘心的守候?风!你是疯了还是傻了,玩了人家的老婆?你就替人说起好话来了?他莫谦娶了老婆生了孩子,还想又当贱人,又立贞节牌坊吗?” 风不慌不忙,只是看着他,眼底满是怜悯般的思绪,只是重复的答着“莫谦回来了……莫谦回来了……” 莫笑一滞,手一松,又拽紧他的衣领,一脸不信任:“你骗我从巴黎回来,白白给了莫谦机会接近芯瑶。这一次,当我还会信你吗?不可能!不可能!我亲眼看见他跪在面前,满身的伤,满身的血,不可能……不可能这么快……”我已经够快了……一回来就张罗婚礼,没有几天就举行婚礼,不可能……就算他没被吸干血死掉,没有十天半个月也好不了……不可能…… “这世上,有什么事不可能的呢?”风抬眼“我不记得他凄惨的样子,天之骄子的莫谦慌张凄惨的样子我不记得,他不知是谁却跪着求救的样子我不记得,他说求你的那一抹真挚卑微我不记得。我只记得,当恩浩出声的时候,大家的脚步声朝着他用鲜血指引出的道路跑去救芯瑶的时候,他倒下去那一刻,嘴角安心的笑。我记得的,只是那一抹笑。” 他推开莫笑的手,对着他的眼睛问道“你会为了芯瑶而死吗?也许木村救芯瑶的时候并没有想过死亡的结局。但莫谦却是以死亡的心情去救她,用尖刻的石子一遍一遍的割自己的大动脉,坚持的流血,走路。这样为芯瑶而死,你会吗?你愿意为她而死吗?他回来了,这么快的回来了,这不就是奇迹吗?你拿什么来阻挡呢?莫笑?” -- 第100页 风说着,拉了拉领子起身离开,对着怔忪的莫笑,关上门的那一刻,怅然的开口:“生活里是从来都没有旁观者的,看客入戏了也会流泪。何况,你竟然走上台了啊……莫笑……在还来得及的时候,收手吧……” 莫笑僵硬的脸回过头看着窗外的芯瑶,她背对着他,一身白纱,他在这头隔着玻璃看着她,扯动着表情,似笑非笑的,有几分坚持和桀骜,他□的站着,握着拳,眼底有抹不开的深情与讽刺。 “与魔鬼做交易的,是我吧……” 他想起,那个午后,他也是隔着玻璃看着她。只是,他看见的不是她的背影,而是看着她忐忑不安的朝自己走来,他拉着琴,带着怦定。他是小人,钻着空子谋取暴利的小人。 他向她伸出手,带着蛊惑。 他说:“除非,你愿意和魔鬼做交易……” 他说:“顾芯瑶,宁愿和魔鬼做交易的你。到死,都将会是我的妻子。” 到死,都会是我的妻子……那一份怦定,让莫笑倔强的扬起了头,宁可我负天下人,不许天下人负我……呵呵…… 我愿为得到你,直踏炼狱之上…… 若你想起,恨我也好,只一生留下我的印记,有何不可?就是要硬生生断了你和莫谦的结局,这样的我,当你记起,恨我吧…… 木村锦,我们俩,谁狠一些?你用生命留住她的记忆。那我用恨好了?哈哈,我莫笑什么时候认输过…… 恨我吧…… 婚礼是什么样子的呢?肖顾两家的联姻出人意料,但却门当户对。 礼乐想起,身着白纱的芯瑶牵着风的手走进华丽的礼堂,那一头是牧师,还有芯瑶的新郎,她未来的,她一生的丈夫。莫笑。 她牵着风的手,笑着,抬头看他的眼睛,风的眼神让她犹疑。却只有那么一秒,她理了理思绪,又回过头,踏着音乐的步调,走向莫笑。 他温和的对她笑,伸出手来接她,她的手被递上去,隔着白纱手套。然后他握着,格外的紧,芯瑶眨了眨眼,微微的抽了抽手,莫笑的力道,却没有放松。 牧师看着眼前的俊男美女带着祝福善意的微笑。华美而喜悦的音乐依旧流动在整个礼堂。 终于,他问:“新郎,不论生老病死,贫穷或者富裕,你是否愿意爱她、尊敬她、照顾她并且相信她直到永远?” 莫笑深深的看着芯瑶,极其重的点头,他说:“我愿意。”沉重而深远…… 芯瑶转过头看他,那么一瞬间,她看见那个人,那个身着白衣面色苍白却依旧俊秀的男人,他站在人群的后面,却那么醒目。她一眼就看见他,如何也移不开目光。越过莫笑,他看着她,眼中神情的带着痛楚。他说,她清楚的看到他的嘴型,他说:“我愿意……” 我愿意?为什么…… 心漏了一拍,混沌的不知道想些什么。然后牧师转过头问她,带着慈爱的笑,他问:“新娘,不论生老病死,贫穷或者富裕,你是否愿意爱他,尊敬他、照顾他并且相信他直到永远?” 芯瑶迟疑了,她抬头看莫笑,回过头看风。那种迷惘的情绪,冲击着她的眼眶,胀胀的,却只想哭泣…… 是谁,是谁? 是谁?当一切在沉睡,同风暴一起转身? 是谁?在深寒的晦光下,他的呵气,像围巾一样绕在我的脖子上? 是谁?他的脚步敲击着我的胸膛,使我痛苦不堪,风大起来,悲伤在呻吟…… 是谁?她抬起头看着莫笑,礼堂里片刻寂静,她在看他身后的人影……在哪里……在哪里……她慌张的张望却再没有看见那个苍白的男人……是谁?你又在哪里…… 莫笑执起她的手摇她,仓惶的,对着大家期盼的眼,她说:“我愿意。”心,却空了…… 掌声雷动,他们互相戴上戒指。音乐响起,她再没有看见那个男人……音乐响起,她看着手中的钻戒,突兀的翻过手看自己手腕狰狞的伤痕…… 她抬起头,看着笑的张扬的莫笑,她问:“这曲子,是梦中的婚礼吗?”然后,她的头胀胀的,她的手腕的疤痕火辣辣的疼,一切是那么的远那么的近,她仿佛看见火光,一闪一闪的,却看不清到底有些什么。 她无措的捂着胸口,慌张而又无助的看着莫笑,她问:“为什么?我会心痛?为什么?” 莫笑的眼底挣扎着,下一秒把她揽进怀里,不停的安慰着,抵着她的发,他说:“没事的,没事的,只是我们……爱的……太苦了……” 婚礼结束,她成了他的妻子。他成了她的丈夫。 莫笑娶了顾芯瑶。顾芯瑶嫁给了莫笑。 坐上加长礼车,身后的礼堂,依旧演奏的同一首曲子,梦中的婚礼…… 梦中的婚礼…… 埋骨 “我们都输了……”门外的男人看着我,悠悠的吐露,简简单单的文字,敲击着我的心,让我惴惴不安。 这是我的新婚之夜,我接受所有人的祝福。我的心,却仿佛坠在高台之中,垂钓着,随风飘荡。 我的妻子哭着在我怀中入眠,她问我,她说:“对不起,对不起,我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打开房门,新郎的白色西服还未换下,莫谦看着我,在铁门外。栏杆隔着两个人,我恐慌的回头,害怕芯瑶醒来,看见他的脸,我变得如此的胆小。 -- 第101页 我又回头看他,那双如墨的眼睛看着我,有着和风一样的悲悯。我厌恶的瞪他,腰板挺的更直,却说不出如何的话语。 他问:“知道我为什么放过你吗?” 我坏笑,扯着唇角:“有妻有子,你拿什么给芯瑶?” 他摇头,薄长的唇也笑起来。“错了,肖莫笑。”不轻,不重…… 当我垂下的头再抬起,只看见一抹苍白的背影,渐行渐远的沿着道路,慢慢坠成一个点,那句错了……肖莫笑……却落在心头,成了挥之不去的梦寐。 我看着芯瑶的睡颜,把她搂在怀里。这个夜里,我睡不着,眼睛盯着天花板,黑黑的,月光倒着树影把它划成一条一条。我的鼻头酸痛,眼睛肿胀,一抹,却才知道是哭了。 我把所有的碟片全部扔在垃圾袋里,我的睡眠再也不需要炙热的音乐。看着她沉睡的脸,在我怀里,我既温暖又寒冷……可我,可以自做勇敢的,既不畏寒也不畏暖,只要芯瑶,是我的妻子才好…… 我把银镯再一次套在她的手腕上,抚摸着她的手心,不去看手腕的伤口,手指却在颤抖,我想,这是我的妻子,我的妻子…… 那天,莫谦跪在我面前,骄傲如山,仿佛无欲无求的男人,对着我喊:“求你…… 那天,我们找到她的时候,她被很好的藏在巨大的山石底下,只是她的双手垂落着,风抢先去抱起她,惊恐的喊她,银镯掉在雪地上,白色,红的还有莫谦的血迹。我捡起来,手上却莫名的刺疼…… 爱情,到底是什么?我忍不住的问,这一次,我却心痛的,仿佛要死掉…… 我躲了两年,却最终没有逃亡……也许那一眼,那第一眼,吸引我的,不是这个记忆中的银镯,而是她转身回眸看我的那一眼,那双蔚蓝的眼睛,明亮的眸光照着我,我便走不开了…… 收藏界的人都知道,收藏,靠的不是你有多少金钱,而是缘分……有的时候,能见到一面已经是一生的缘分,并不指望能够得到。有的时候,你企盼一生,也未必得一刻眼缘。 不停的告诉自己,跟着她,找到她,只是为了一个记忆中的银镯而已。 成为艺人,木村把练习室换了一个又一个国家,芯瑶在哪里修养,RAINBOW就跟在哪里。那个时候,我隐隐知道,她的身体不好。木村爱她,风照顾她,她却不知道……在想念谁? RAINBOW的名字是木村取的,他花钱开的经纪公司,自己当老板,自己捧自己,他爱取什么名字,我一点不在意。然后,他给自己取艺名叫Messiah,一边说着一边炙热的眼神看着芯瑶。芯瑶笑着问木村:“你是上帝,谁要做路西法呢?”我嘴一撇嘲笑他“你木村要当上帝自己去。我就叫肖莫笑。取什么艺名?” 我嘲笑木村的愚昧无知,嘲笑他不懂得追寻爱情,嘲笑他最终什么也没有得到,嘲笑他用最悲伤无力的方式成全爱情…… 我从来都离她很近,又离她很远……喜欢看着他们说话,笑闹,呆在这个群体里,我想我是旁观者。和她单独在一起,我喜欢坐在靠近门边的位置,那样我会轻松自在,我想我只是为了她手腕上的银镯而已。我想我掌握着一切,可远可近,轻松的可以退场…… 顾芯瑶有钱,绝不会贫困到去卖掉一个银镯。顾芯瑶也绝不会去想,把父亲留下的最后礼物转给他人。 我这么想着,就伴着她。我以为,我是世界上最聪明的看客。我看着看着,自以为洞悉全局,旁观者清,只等着隔岸观火,总有抓到弱点,渔翁得利的时候…… 可是,有的时候,谎言说了一百遍,就成真的了……有的时候,你总和一个人说话,总看着一个人,每一天每一天,那一张熟悉的网已经让你逃不开了…… 那个夜里,隔着窗看江边的灯火,只有我们两个人。她看看我,又看看天,手机的铃声响起,她接起,握着酒杯的手松了,落在地上,溅湿了她的裙子。她慌张的跑到传真机旁,颤抖的接着那头传来的纸张。 她问:“他呢?莫谦呢?他做了什么?” 我第一次看见她那么凄然,甚至疯狂的笑,她的笑声打在我耳边,只听见她痴醉一般的喊:“我不回去,我为什么回去?” 电话断了,她捧着那张传真的单子,默默的流了许久的泪,痴然的问:“你爱过我吗?除了给我生活,你爱过我吗?我恨你……我真的恨你……我替父亲一起,恨你……” 第二天的新闻报道,是她的母亲与莫谦的父亲死在一起,所驾驶的汽车漏油,煞车失控,导致车祸。 警方调查结果是车主粗心,把车库里停滞许久的,未经修理的问题汽车开上路,才发生的意外。 我才知道,她恨的,是自己的母亲。芯瑶的恨,是一边对着母亲的照片流泪,把照片抱在胸口紧紧的,却口里说着恨的,无奈的爱…… 那天,她醉了,醉倒在我怀里。她说:“反正我们不熟。我给你讲个故事好不好?你有没有听过这么好笑的事情?有一个女孩还有一个男孩。他们很相爱很相爱,他们在一起,他们都要结婚了。男孩送给女孩戒指。就在这个时候,他们才知道,男孩的父亲和女孩的母亲,竟然是情人。女孩是男孩同父异母的妹妹。他们分开了,天各一方。讽刺的却是,一年后,她的母亲,他的父亲,竟然死在一起,死在同一辆车里,死在去偷情的路上?你说,好不好笑?莫谦?你说……好不好笑?你要怎么面对呢?我不回去……我不要回去……我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 -- 第102页 那个时候,我用手指去擦她的眼泪,却怎么也抹不干净,她的泪水一滴一滴像露珠打在我的指尖,我的指尖停在她眼缘,静静的被滴着泪珠。我问,趁着她醉了:“你爱谁呢?他叫什么名字?” 她像个孩子,呆了呆,突然咧开嘴大大的笑,有些痴傻的喊:“莫谦……” 那个时候……我更不喜欢靠近她。她就像是,世界上最危险的……至于为什么,我也说不上来…… “醒了?”天蒙蒙亮,芯瑶就醒了,睁开眼看我,意识有些朦胧。她乖顺的点点头,软软的身子趴在我胸口。 突然问我:“我是你的妻子了?”眼底满是迷茫和困惑……我不喜欢她这个样子……却也害怕他记起……这是多么的矛盾…… 我嘴角带笑,我说:“是啊……你是我的妻子啊……你顾芯瑶,是我肖莫笑的妻子……”说完,我又逗她:“如果这是大清朝,你指不定是个王府福晋什么的。” 她抬头看我,一脸的不理解。 有些悲伤的,我抚摸她的发,感觉一切一切都是偷来的。我说:“没关系,你不记得的,我都告诉你……你的丈夫,肖莫笑,是随母姓的。我原本该姓爱新觉罗呢!” “那你可以当八王爷吗?” “什么?”我突然低下头去看她,“我家可没有那么多个兄弟。排老八,困难的很哪……” 她听了嘟嚷一声,自己也摸摸头,有些遗憾的盯着手指,身子缩了缩退离我怀里,隔着有些远看我:“我总觉得,爱新觉罗家的,我喜欢八王,叫什么胤祀的,对吗?有这个人吗?” 原来,纵然忘却,喜好却是不会变的……我对她点点头,我说,心底有些茫然:“是啊……” 然后她问我:“莫……莫笑……他们说,今生你的爱人,是你前世的埋骨人……上辈子,是你把我埋葬吗?” “你的爱人?”我重复着,做笑的去掐她脖子“你说是不是?是不是?都嫁给我了。你说是不是?” 抢来的,算吗?你的爱人……我的爱人…… 原罪 新婚的第一夜她躺在我怀里安睡,我睁着眼等她醒来。醒来,还有点点的门铃声。芯瑶抬起头张望,问我:“是谁?” 我颤抖的手拍拍她,说:“你继续休息,我去看。”下楼,穿过大厅,铁门外的脸让我舒了一口气。 刘特助看着我,恭敬的鞠躬,他说:“这是董事长的电脑。”盯着他看了许久,有些意外,却还是接过。 谁知道里面有些什么呢?我自嘲的想。点头说:“辛苦了。”手却下意识的把电脑收在身后,我想,藏起来吧……无耻的,把所有的过往,连同自己埋葬吧。 “这是什么?”清脆的声音在耳后响起,一双细长的手覆在我的指上。 “您的电脑。”刘特助先开了口。 嘴角不悦的抿了抿,对上芯瑶好奇的眼光,我也点头,:“对啊,这是你的电脑,你以为是什么?” 芯瑶嘟着嘴没理会我,只是又转头认真的打量刘特助,指尖轻轻推我的肩膀:“这又是谁?”小声的问,又撇过头打量。 “你的特助。” 芯瑶点点头。想了想似乎没想起来,只胡乱的说了句:“人才。”点头笑了笑,转身就跑进屋子里了。 我挥手,只说:“不要再来了……”谁也不要再来了……这日子,都是骗来的……谁也不要再来了…… “不吃早点吗?芯瑶要吃什么?”我回头吩咐管家把门铃拆了,才又进房里问她。 “不知道。”她撇撇嘴,然后问我:“为什么我拿着手提电脑,都像搬一样?” “因为它本来就重。” “哪里重了。”她气恼的闭了闭眼睛,脸色有些苍白。 “千金大小姐的你,什么都是重的。”我半笑着开口,心里却在想。忘记也好,忘记了一切,也会忘记自己不好的身体……我起码,有一点,是对得起她的吧……芯瑶…… 芯瑶翻着电脑的手突然僵住。听着我话,眨了眨眼睛抬头看我,撇着嘴望着我,久久的才开口说道:“为什么?我听了会难过……你这样,和我吵过架吗……好像有什么东西,真的好重好重……重到我,好想哭……”说着,眼眶已经红成一片。 我有些慌,只好吓唬她:“你再胡思乱想试试!我撕了你哦!” 她缩了缩身子,撇过眼睛看我,有些想笑,憋着气一脸无辜的问:“我是嫁了老虎了吗?” 是什么都好……心里有点甜,歪着嘴角问她“蜜月旅行要去哪里?”离开这里,也许就不会像惊弓之鸟一样,一点声响,也可以让我忐忑不安。 她看着我,摇摇头,又突然拖着腮帮子问:“去法国?霞慕尼?为什么会出事呢?为什么雪崩会把我的记忆给砸掉?我们去找回记忆好不好?” “你不是会头痛吗?努力的回忆不是会头痛吗?”我问她,却撇过头不愿看她期待的眼。 法国,也将会是我最美好的记忆吧……那个和我一样不顾形象,一起举着酒瓶狂饮的顾芯瑶。那个抱着枕头敲打我的房门,嘟着嘴骂我怪物的顾芯瑶。那个演奏着法国国歌对着我挑衅的微笑,让我输到要喝完整锅火锅锅底的顾芯瑶。那个对我点头,说等我来接她的顾芯瑶。那个记得所有,会对我笑的顾芯瑶…… -- 第103页 “很痛苦吗?记忆太重很痛苦吗?爱情?”她迟疑的看我:“我们?我们……的爱情太重,很痛苦吗?所以,你都不愿让我想起……”嘴里,满是不自觉的酸楚。 我点头又摇头,一点力气也没有的告诉她,也告诉自己“都过去了……都好了……” 芯瑶,我杀了你的记忆,若是你醒来,让你醒来后痛苦不堪,就恨我吧…… 来生,若有来生,欠着吧,留着牵连,让我还你…… 芯瑶的电脑有密码,她看着输入了一遍又一遍,泄气的一次次问我:“你不知道吗?你都不知道我的密码吗?莫笑?你这个监护人怎么当的啊?” 我无奈的摇头,我不知道…… 一个下午,她抱着那台红色的笔记本,坐在窗台的摇椅上,抬头看着天空,偶尔远眺,望着婉曲寂静的山路,眼底满满的浓雾。我想靠近,却徒劳的守在身后,望着她的背影,静默的。 木村集团旗下的木村建设破产了。没有人知道是为什么,只是突然资金周转不灵,好几个项目的钢材出现质量问题,并且供货商兴建钢材在后期停止供货。 我却知道,是那个疯子……那个疯子掌握了木村社长和兴建钢材总裁夫人偷情的照片,辗转交给了兴建钢材的总裁。设问,谁会愿意和睡了自己老婆的男人亲密合作,并且希望他财越发越大。于是钢材的运输越来越怠慢,到最后合约到期干脆不续约。而他所有的货物,都被莫氏收购。那是个疯子……疯子 如果不是木村赔上了一条命……他会下狠手吧……我呢?呵呵…… 夕阳的红艳打在我们脸上,我看芯瑶,她像睡着了一样,低垂着头一点一点的,只是手指还一遍一遍的摩挲着键盘。 我要上前去摇她,芯瑶却正好的回头对我笑,一脸的欣喜:“我一定是把你生日当作密码了!我爱你爱到要嫁给你,当然是把爱你当做秘密一样捧在心里啊!不论是什么重要的,打开之前,都要默默念着和你关联的事物才对啊……”然后她笑嘻嘻的捧着电脑跑近,重心不稳的绊了一跤,我伸手去接她,任她重重的砸在我怀里。 芯瑶懊恼的扶着头,却迅速的抬头问我:“这次一定没有错,莫笑……你生日是多少号?” “7月14。”心虚的,报了莫谦的生日。 当电脑真的应声打开,对上芯瑶发亮的眸子,我的眼眸却暗了黯,染了重重的灰…… 我听见芯瑶说:“现在我可以相信,也许,我是真的爱你……” 可我该如何相信自己…… 圣经以西结书里这样的描述撒旦“你原是典范中的典范,充满智慧,美丽无瑕。你曾经在上帝的园子伊甸园里,配戴著各样宝石…… 但你因自己的美丽心高气傲,又因自己的光彩败坏智慧。……因为你作恶多端,用不正义的手段做事,亵渎了你的圣所,所以我要使火从你当中发出,这火要吞灭你。使你在所有观看的人眼前变为地上的炉灰。不再存留于世,直到永远…… 我恐惧的等待坠入地狱,等待着她翻开电脑,等待着她与莫谦的爱情跃然眼前,等待她控诉的眼,却听见一声嘟嚷,“这个文件夹是什么?怎么也设了密码?耶?密码不是你的生日?那会是什么?疯了……” 没有莫谦……电脑的画面停留在一副山水照片上,芯瑶念着“泸沽湖……”抬头望我“我们去这里好不好,好像……我很想去的样子。你看,全是这里的照片。” 我点头,二话不说上前紧紧地搂着她,“你说去哪就是哪……” “那我刚刚有说去霞慕尼啊……” “那里……去过了……”我回应,只想最快的离开…… 我亲吻她的时候,她躲避。我却抱紧她,像是某种救赎,如何也不能放。我抚着她的脸,在她惊慌失措的眼底,我说:“芯瑶,我为你,犯了不可饶恕的错。”并且,一错再错…… 她畏惧的身子不再后退,只是看着我的眼睛,抚摸我的脸,迷蒙的,她说:“你哭了……”湿着眼睛,再次亲吻她,我的力道很重,揉着她的唇,她却未退,只是睁着眼睛迷茫的看着我的泪。 “闭上眼睛……”我是罪人……拥抱着她,房间已经熄灭了灯火。我的眼睛直射着她的身子,不去看她手腕的伤口,亲吻,一路往下。冲破一切,在最高的巅峰,迷蒙混沌的那一刻,我喊着:“芯瑶,我爱你。”她睁开眼看我,在晕过去的那一刻,轻浅不自知的喊了声:“莫谦……” 我笑,退出她的身子.走进浴室,流水击打着我的脸,只剩猖狂大笑…… 恩浩番外(一) 我的爷爷,我的父亲都是莫家的私人医生,同时也是莫家主人的影子。影子说得难听点,就是保护主人的挡箭牌,替死鬼。 我大莫谦5岁,夫人去世以后,我成了他的影子。只是,特别的是,我这个影子,不是为了保护主子,而是为了监视主子。 从夫人离世的那一秒开始,我就跟着他,他所不知道的。我的使命,就是监视一个孩子的一举一动。一个幼小的孩子,看着掐着他脖子的母亲,一具冰冷的尸体,他躺在血泊里,一动不动的看着,惊惧浅浅的来,无由的淡去,最后只剩下混沌。 他没有尖叫,没有哭泣,我只看见,那个孩子坐起来,在血泊之中伸出雪白的手,覆上他母亲苍凉的眼睛,他说:“死了,也好……” -- 第104页 葬礼是肃穆而隆重的,夫人的家族有一定的势力,不论大家都知道这对不和睦的夫妻,是如何的离散,伊人的死去,是有多少难言之隐。但最终,还是每个人,都握着莫谦父亲的手,一次次的安慰,一次次的道节哀顺变。 那个小小的身子,就立在那里,人还没有棺木一般高。他平视着前方,越过嘘寒问暖的人群,默然而瘦弱的在那里,至始至终没有一滴眼泪,可他脖子上青紫的痕迹却清晰地映在我眼底。、 爱琴海的小岛很美,也很孤独。去的那天空气里有些阴沉,雾气重得你看不清百米前的人和事。他拖着相对他大而厚重的箱子走出来,一个人孤零零的上了车。 我跟在后面,因为,他还并不知道我。 爱琴海的每一个夜晚都是越发孤独的,他打开带来的行李,最上面放着的是一床血迹已经乌黑的被单,他呆呆的看了很久,然后,把它铺在床上,每天枕着睡觉。每天固定来到岛上的钟点工在最初的时候被吓到尖叫,他淡淡的看她,用稚嫩的嗓音不符合年龄的开口:“不要洗,铺回去。” 我不知道,这是为什么?是提醒自己的仇恨,还只是在想念母亲?我有时看着他就会想,莫谦也只是个可爱的孩子,就算没有亲人的爱,美好的童年。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看着他这么小的份上,也应该抱在怀里好好安慰。如今,却像被流放一样,孤独的,被监视起来。心里,总是有些心疼。 岛上风大,又连着下了几天暴风雨,那几天晚上他总是蹬被子,半夜这个背就透在外面,早上起来的时候就微微的咳嗽。这天晚上我再也看不下去,走到他床边去给他盖好被子,薄被贴上他肩膀的时候,他突然睁开眼睛看我,我可以清晰地看见,那一瞬间他的眼底是有恐慌的,但也只是一瞬间,他乌黑的眼睛看着我,什么也没说,也没有惊奇,只是看着我,一动不动的,然后,又闭上眼。没有尖叫,害怕,恐惧,或者质问。很长的一段时间,至始至终,他都没有和我说过一句话。 那一刻我想。也许是他早知道我的,才能这样不动声色。也许,他真的不知道有我,却已经懂得隐藏自己。不论是前者或者后者,对于一个孩子来说,这都太沉重了。 后来,这个形式上的孤岛来了新邻居。这座小岛,是当年莫谦的父亲买下来的。后来,将半个岛作为新婚礼物,送在了夏奇拉集团的女主人,也就是顾芯瑶的母亲。 比邻的两栋小屋,中间的那一道篱笆就是界限。芯瑶来的前一天,对面的房子陆陆续续搬来了一些新的家具,食品被带进来,还有各式各样的玩偶娃娃。我好整以暇的,突然有那么一点,希望这个孤独的小岛,可以热闹一些,温暖一些。 第二天,隔着很远,我站在莫谦身后,我们的目光同时朝着一个方向,一个穿着花裙子的小女孩张着蔚蓝的大眼睛,蹬着小凉鞋跑过来。随手抓起一朵白色的曼陀罗就贴在鼻子上瞅,咯咯笑的往房子里跑。清脆的笑声荡亮了整座小岛。 莫谦在屋子里,看着她笑,她跳,她在她姑姑的怀里撒娇,她荡秋千,她躺在她姑姑大腿上稚气的指着天上的星星问:“姑姑,爹地说瑶儿想要什么他都会给瑶儿,那瑶儿要天上的星星,爹地会给瑶儿摘星星吗?”那一刻,我看见莫谦脸上嘲讽的表情。 只是,她又说:“可是瑶儿什么也不要,瑶儿只想爹地陪瑶儿一直到老。”她抬头,蓝而清澈的眼睛红红的,像个小兔子,她问,“姑姑,可不可要爹地回来,爹地回来陪瑶儿好不好?瑶儿会好乖,好乖,好乖的……”才一谎神的时间,我再回头看莫谦,那始终丝纹不动的脸上,有着破碎的哀伤,他从窗口的斜角看那边的孩子,一滴泪水落下来。他抬头看月亮,仰头四十五度的侧脸,让我再也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感觉到,深深地脆弱…… 芯瑶姑姑离岛的那天,她哭得很大声,保姆抱着她,她就蹬着腿推开,又跑,又哭,摔在地上还跑。可怜兮兮的表情小声的喊:“姑姑不可以也不要瑶儿。”然后越喊越大声,哭得眼睛通红,小小的人儿,眼珠子也冒血丝。 她真的闹了很久,这个我一直认为乖巧的小女孩,整整闹了两天,到了夜里就是哭声,弱弱强强的,让我对她的执着和爆发力深感惊奇,也有几分头痛。一向喜静的莫谦却奇异的没有任何反应…… 从她们来,他就一直没有离开过屋子。他坐在床边,听着她哭,然后,上床睡觉,然后他翻个身自言自语,他说:“她很笨。”我不知道,是不是说给我听的。 后来的芯瑶,孤单的自己和自己玩,有一天,她小小的身子翻过篱笆,到这边来摘门前的白色曼陀罗,又把它贴在鼻子上瞅,整个人就窝在花树底下,沉沉的睡着。莫谦看见她的时候,她像小狗一样趴在地上,摘下来的曼陀罗落在她嘴边,像是什么小动物在吃花一样。他去敲对面的门,看着仆人把她抱回去。他就转身,也摘了一朵曼陀罗。闻闻了,然后,扔掉。 她站在篱笆外,对着房子里面喊,娇气而粘腻,她说:“哥哥陪我玩。”那个时候,莫谦是错愕的,但是,他没有拒绝,我总想,他毕竟,是个孩子。孩子和孩子之间,才会唤起纯真和童年。 我总记得曼陀罗下看着漫天大火,他小小的身子抱着小小的她,我从房屋的角落走出来,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护着怀里的芯瑶,倔强而别扭的看我,他说:“她还小,你不要出来吓她。” -- 第105页 “你受伤了,你也小.”我看着他烫伤的肩膀,忍不住要去伸手接芯瑶。 他往后退了退,戒备的看我。眸色淡了淡,目光笔直的照在我的眼里,他说:“我没有童年,从来,就没有小过。” 多少年过去,身子才开始抽条,男孩长得慢,他的个子却已经比同龄的孩子高很多。一个夜晚,他站在身后,悄声无息的。他问我,眼底已经在看不到波动的情绪:“我会是老头的傀儡吗?” 我沉默。 “你还要继续监视我的一举一动吗?”那一刻,他的眼光有几分冰冷“老头。会死,会老。我却还年轻,恩浩你说,谁的胜算更大一点?他死了,一切依旧会是我的。你说。你这个监视我的傀儡,到时,我该如何对你?” 然后他靠近我,无法防备的,一把小刀抵在我的腹部,一双稚嫩的手掐着我脖子“就像你能轻易杀了我一样,我也可以轻易杀了你。做人家的影子,不过就是刀口上舔血的日子。你的爷爷,你的父亲当了莫家一辈子的奴才,你也要吗?”他看着我,又退了一步,收回了手,到丢在地上,他抬眼问我,语气重了许多:“你的儿子,你儿子的儿子,也要和你一样,一辈子做莫家的奴才吗?” 我被一个小我五岁的孩子,折服了…… “你要怎么做?”我问。 “老头子贪财,莫氏是他的骨他的肉。我这个儿子不过是手上玩转的砝码,举无轻重。若是他有生之前,一夜间两袖清风,什么都没了。对一个视财如命的人来说,会疯掉吧?呵呵。恩浩,我要,夺权……” 要成为人上人,就要有坐人下人的决心。莫谦并不容易,废寝忘食的工作学习。不能停止…… “我没有办法拒绝她,毕竟我从来都没有办法拒绝他。”一天,他看着我,又是苦恼又是欣喜。“老头不会给我任何自由,我们要快一点……再快一点……我要让她光明正大的和我在一起,不怕被任何人破坏,我要让她手心刻着我莫谦的名字,你说,好不好?”那个时候,他毛躁的都不像莫谦了…… 终于,当一切都将结束,第二天的董事会,他出席,这些年所有的努力都将结束。 “我要去求芯瑶嫁给我。”他热切的去找芯瑶,那一天他的脸上,有着从来没有看过的阳光,我始终以为,那个在童年,睁开眼睛,看着掐着自己脖子,血流成河奄奄一息至亲母亲的小小男孩,被黑暗笼罩的那个孩子,从此,可以沐浴在阳光下了…… 但是,没有……现实总是残酷的,残酷在,它永远不会绕着你的梦而旋转…… “胃癌吗?”他问我。然后看着我眼睛:“恩浩,不要怜悯我,这并不惨痛,惨痛的,你还不知道。你可知道,我莫谦,和顾芯瑶,是亲兄妹……我恨他……” 然后那个夜里,他开着车回到车库,我看着他亲手拧松轮胎的螺丝钉,剪断煞车的一根连接线。关上车库,他背对着我说:“如果有一天,我糊涂的打开车库开走这辆车,那么我,我死。如果有一天,老头心血来潮回到这个他少之又少会回的家。在我母亲的幽魂下开走这辆车,他也该去,地下赎罪了……” 对于癌症病人,打骨髓穿刺针是比死亡还可怕的事情,可是莫谦,睁着眼睛望着天花板,连麻药都不用打,他只是说:“麻药打完,醒了,更痛……” 多少个月之后,顶着大肚子的李璐倒在我们的车边。莫谦若无其事的走过,踏着冷情的步子。阳光刺眼的射过来,他忽的顿住步子,急急的转过身蹲下去拉她的手,看着她手中那枚戒指。 沉痛的,波澜不惊的眼底终于有了波动:“恩浩,把她弄醒……” 清醒的李璐很胆小,对着莫谦凶煞冰冷的目光。捧着肚子不停的摆手,她说:“不是我偷的,真的不是我偷的。是在火车上,一个很美的蓝眼睛女孩,捧着我的手,把她给我,她说她的幸福没有了,她把她最珍贵的寄托送给我,她抚摸着我的肚子,握着我的手,说希望我一定要幸福,这样,她就会相信,哦,原来,世界上,真的是有幸福的……” “带她下去休息,给她做身体检查。”莫谦挥挥手,无力的揉着眉头。转头对我说:“恩浩,去查查她的过去……” “你要怎么办?” “既然是芯瑶希望的,幸福吗?我会安顿好她的生活……” 出事的那天莫谦正在手术台上,他睁开眼的那一刻,我的手上,拿着两份资料。 一份是医院出示的死亡证明,他的父亲死了,命运作弄,那辆停在车库一年的车,竟鬼使神差的被开上路,死的,还有芯瑶的母亲。 一份是李璐的过去…… 他淡扫了一眼死亡证明,接过李璐的资料,“她孩子的父亲是陆行风?芯瑶身边的那个风?” 我不忍心的提醒他:“后面,是对她家庭背景的调查,因为年代太久远,一不小心,牵扯到你母亲……” 久久的没有话语,他看了一遍又一遍,不知是笑是哭,又回头看桌上的死亡证明。 压抑、痛楚甚至是委屈:“他娶了母亲却不爱她,连碰都不碰一下。所以,母亲终于忍不住寂寞,和外人生下了我这个孽种吗?确实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妹,却不是我和芯瑶,是那个李璐?呵呵?那我算什么?所以,她才一次次的要掐死我吗?所以我的母亲才一次次要掐死我吗?哈哈,笑话……天大的笑话……” -- 第106页 那一刻,旁观者的我,也无能为力…… 恩浩番外(二) “原来你是骗我的啊……”我看着他,已经说不清是什么心情。“千方百计的让芯瑶回来,为了芯瑶回来才买新业银行的那块地皮。原来你是骗我的啊……你说你仇恨这个世界,既然上天要捉弄你,你就真的娶自己的亲妹妹……这些,你都是骗我的啊……竟然连我也瞒住了吗?费劲心计的让芯瑶回来,却发现,复发了对不对?所以才逃开,才明知道重伤她却还要结婚。所以你傻子一样的将错就错,明明不是兄妹啊……这么相爱的你们……明明就不是兄妹啊……”我望着惨白的他,病床也染着他的血。无力而又悲伤。 “芯瑶怎么样……”莫谦的面色,苍白的像纸一样,微微的泛着黄。 “走了,莫笑安安全全把她带走了。”我朝他吼,却不忍心骂他。 他听了,双眼疲惫的合上,看着我露出一丝苦笑……无比的冰凉刺骨…… 所有真相揭开的第二天,我推着轮椅,带着他去到李璐身边。他淡漠的看她,有些苦涩的开口:“我们……一点也不像……” “你父亲留下的债,我替你偿还。我会安顿好你,还有你的孩子。”说完,他抬眼,眼底有说不清的邪魅“我也,受够了爱情的苦……那么,李璐,被爱所伤的你不痛苦吗?活在回忆里,却不知那个重伤你的人在哪里。更不知归期。这样的你,是怨天?还是忧人呢?” “如果没有我,你将流离失所,你和嗷嗷待哺的孩子都会饿死。我是商人,只懂得利益交换,这世上没有无故的付出。我要从你那里得到的,就是你的记忆。换你和孩子,一生无忧……你是愿意洗脑忘记一切?还是带着孩子,滚出去……” 那是我这一生做过的,最最无良的手术……我问莫谦,“那是何必呢?她是你亲妹妹啊……” 他只是自嘲的笑,声音轻了又轻:“安顿她,只是为了芯瑶的期盼,而不是血缘……留下她,也只是为了加一个筹码,一个顶尖杀手潜伏在芯瑶身边,所以加的一个筹码……只是现在,我突然想知道,被作弄的爱情,会如何收场?” “所以,你玩笑的收走她的记忆吗?” “对,只是玩笑。” 醒来的李璐,一片空白的李璐,我喊他陆凤儿,莫谦没有反对,假的身份证明,顺利的办了下来。只有我知道,在最后那一刻,当记忆一点点流逝,我听着那个女子嘴里喊着的,还是,“风……” 到现在我才知道,一切只是巧合。当莫谦对着我,告诉我他要娶陆凤儿的时候,我不解而又疑惑。 我问:“芯瑶呢?顾芯瑶呢?” “我为什么要让她忘记记忆呢?你说呢?恩浩。这人世给我开了个玩笑。那我就真的娶自己的亲妹妹,你说怎么样呢?毫无记忆的女人,和待哺的孩童不就是最好的利用对象吗?”我看见他的坚决。却遗漏了他转身那一刻,说着,“错过了……就是错过了……”的苦楚…… “她的身体……怎么样?有没有冻坏?”徐久,他睁开眼问我,带着喃喃自语:“瑶儿这丫头,又怕冷又怕热的,千万别,冻坏了……” “她被莫笑带走了,我怎么知道死活?我现在,只想知道你的死活?莫谦!我一路看着你长大的啊……告诉我,检查报告要下午才出来。告诉我,你自己知道的,是不是复发了?” “我没事。”短短一句话,说的挣扎而勉强,他望过来,又一次重复:“她的身体,怎么样?” 我叹了口气,对上他暗淡无光的眼神,不忍心违背他“我留下了她的检验报告,下午,结果出来,我就第一个告诉你。” “你不可以骗我,不论好坏……陆行风还欠我一份情,我却只想,在你这里就听到真实。”他说完,撇过脸去,重重的喘息。 两份检查结果在我手心,我递过去给重症病房的莫谦。 一个胃癌晚期。一个命不久矣。 真想笑着嘲笑他们,你们真是半斤对八两,配的很。却不忍心的,终于留下泪水。 莫谦微颤颤的拿着检验报告,这次,他只看了一遍,转过头来问我,轻轻悠悠的,却扎着我心疼:“我不过是想和一个人,在一起。为什么这么难?” 剧烈的咳嗽声,打断了他悲楚的眼,痛苦的折起身子,他捂着嘴,指缝里流淌出清晰的血红色。 “你这是要把血都流干吗?”我问他,按着紧急电铃。 “恩浩……”手却被他突然拉住,他似乎在用全身的力气在抓着我,我本能的按住他,怕他把手上的吊针扯脱,仿佛祈求般的,他看着我:“我要活着回去,看瑶儿很好,才可以……” “失忆了吗?我的瑶儿”他问我,看着婚车远去,他屹立在风中,抬头看天,又转头看我。 “为什么不去追,你们的日子不多了啊……之前,为了和她在一起,你做的一切,就是毁天灭地也不过分的那些,好不容易,好不容易也许可以在一起。现在,为什么,你不去追?为什么?为什么眼睁睁看着她嫁给别人?” “因为爱呀……恩浩啊,既然时日无多,何必再让她想起过往纠葛。毁了这,片刻的宁静呢……”他的话深情的,触动着冰凉的天气,却无比悲痛。 “那你……可怎么办呢……” -- 第107页 “李璐和诺诺已经还给陆行风了,他们一家三口,会过得很好。至于我,就守着瑶儿,直到死吧……只是,人是不能做伤天害理的事的,我洗去了别人的记忆。上天就报在我最爱的人身上。终是我,对不起瑶儿啊……” 电视开着,里面是莫笑嚣张的脸,RAINBOW宣布解散的记者会上,他说“我不明白你们为什么还会喜欢一个名存实亡的组合,木村死了,这个组合就已经缺了,组不回去的东西,你们在奢望什么?解散是迟早的事,只是现在,我也不想干了。” 莫谦的眼睛偶尔的失明情况,是因为服用药物多引发的并发症。继续服用药物,就代表着失明的情况会越来越严重。虽然不服用,情况也不会减轻……可是,他听了原因却淡淡的对我笑,说:“恩浩,谢谢了。” 转身,所有的药被扔进垃圾箱,包括止痛药。他说:“我不敢想象再也看不到她……”那语气,脆弱的让我不忍心再看。只好在他痛得翻来覆去的时候,默默的陪着他。 他笑着指着电视,坐在轮椅上了然的笑:“那果然,是肖莫笑的语气……” “天涉把电脑送去了吗?”转头,他问我,慵懒而疲惫的闭着眼。 “已经送去了。当天夜里莫笑就定了往上海的机票,但是……”我小心翼翼的看了他一样:“芯瑶似乎不舒服,所以去了医院。再加上肖莫笑提出解散RAINBOW,总有一些后续的事情需要处理。” “瑶儿,怎么了?”他起身,手明显的发颤。 “没事,没事,是好事。”我急忙开口,才见他舒了一口气:“莫谦,芯瑶她,怀孕两周了。” 他猛然睁大眼,悠悠的又闭上,一个微笑,慢慢浮上来,看在眼里,却只觉得凄凉。 “恩浩,知道我为什么放了莫笑吗?因为这个人,是真的爱芯瑶。因为这个人,其实倔强的可爱,因为他,是个知其不可而为之的人……” “我的孩子啊……”他喃喃的问:“是我的诺诺,回来了吗……”转头,他看我,“恩浩,我们去泸沽湖……”洞悉的眼缓缓闭上,苍白的脸上,有隐约的柔和…… 始 芯瑶: 我以为,我是不会烦躁的,当莫笑暴躁的揉着头发,很使劲的那种。我推推他,只是笑,我说,等等……然后看着火车站来来往往的人群。 为什么会烦躁呢?当我忘记自己的时候,自然就成了最亲切的……我可以那么清晰的知道我是认识它的,不需要回想,不害怕遗忘…… 纵使我不认识自己,不认识任何人,甚至不认识这个世界。我却感受的到,天上的太阳照得那么亮,我的脸会流着汗,然后红扑扑的。我会感觉到风吹过我的脸,然后不自觉的深呼吸,突然觉得所有的所有都是那么亲切。我会看着日落,夕阳的恢红照在我身上,有些美,有些残忍。然后,我会捂着肚子,告诉我的肚子里的小宝宝:‘这就是世界。’ 打破所有你的想象,这就是世界……不如你所愿的,这就是世界…… 为什么这么悲观,我不知道…… 他们说,我的祖国,南方水灾,北方旱灾。我听着揉了揉眼睛。离我很近,却又那么远。周围的女子谈论着,她的家乡溃堤了,大水淹过来,房屋一排一排的倒,家家户户躲在房顶上。瓜田全部淹灭的时候,娄寿的老人抱着快要成熟的西瓜,对着田地一滴滴眼泪渗出来。我听着,拉莫笑的衣袖,他看着我,然后伸手捂住我的耳朵。 他说:“少儿不宜。”指了指我的肚子。我眼眶红红的,笑了……却依旧落下泪珠……然后,听见他不赞同的叹息…… 火车一次次的晚点,然后有一次,整个候车厅哗然起声,我还闹不清怎么回事的时候,又一次喧腾。莫笑无奈的笑我傻,说:“又晚点了。”然后指了指牌板。窗外是雨水,很大的那种,打在地上,歪歪斜斜的。窗里也黑压压的,虽然有灯,却是雨天的阴郁气氛。 我摇了摇头,终于也没了好脾气:“去泸沽湖这么难的吗?”我问,把手中的包扔给莫笑,就往外走。 他着急的要跟上,我却按住他的身子,“你武装的这么严实,还是混迹在人群里比较好。”我笑着压他的帽子,不去看他的一脸的不赞同。我说:“我不会走远,透透气就回来,不要担心。”他拉着我的手不放,最后很丧气的把帽子一压,挡住脸,干脆眼不见为净。 路的中间,我站在最前头,两边是一间间候车大厅,来来往往的人拖着行李走进一个个拐角,到达不同的定点。我看着,有片刻的迷茫……什么东西遗失了,却无从想起,我会想起一张脸,苍白脆弱的看着我,喊我瑶儿,瑶儿……然后心底,涌出一股痛,像是愧疚,又像是别的什么…… 风从窗的缝隙打在我身上,若有若无。雨水打进房子里,三三点点。在急冲冲行走的人群里,一个女孩喜滋滋的向我奔来,又惆怅离去…… 满满的东西塞满她的臂弯,她看了看我,无助的摇头。转身的时候,白色的纱巾一闪一闪,有一朵小花绣在上面,模糊而又熟悉,我说不出它的名字…… 她在等谁呢?等谁呢?…… “芯瑶……”莫笑喊我“你在给谁盯梢呢?进站了。”他拉着我的手离开,我转过头,再没有看见那个身影,好像从没来过一样…… -- 第108页 火车离开站台的时候,我看着莫笑,又看看窗外。突然想起一首诗: “行行重行行,与君生离别。 相去万余里,各在天一涯。 道路阻且长,会面安可知。” 走呀走呀老是不停的走,就这样活生生的分开了你我。你和我相距千万里远,我在天的这头,你就在天的那头。路途这样的艰险又是这样的遥远,要见面,谁又知道是什么时候? “你在想什么?芯瑶。”莫笑转头问我,温热的水杯端在我的手心。 “我不知道……总是莫名其妙的想起些诗呀文呀的,好莫名其妙的自己。”我揉揉眼睛,叹息着,终于不敢去想。 然后我准头,突然的问他:“莫笑,你是因为我关系,才退出rainbow的吗?” “什么时候芯瑶也这么自恋了?是因为嫁给我的原因吗?”他斜着眼睛看我,然后勾起嘴角坏笑:“你很笨,是解散,不是退出。” “那么辛苦,解散了,不可惜吗?” “可惜吗?世界上可惜的东西太多了,我却只有一双手,我去捧很多很多东西,手会酸死的,搞不好断掉都有可能。”他看我,表情突然变得认真:“我只是找到了更重要的,芯瑶……虽然你不记得了,我却记得那么清楚,我问你:‘爱情是什么……’的时候,你看我的表情,你的眼睛,你说的每一个字,我亲爱的老婆,你曾经嘲讽我不懂爱。” 我的心咯噔一下,然后看着他,想问,那我为什么爱上不懂爱的你呢…… 然后他已经开口:“芯瑶,我已经懂爱了。虽然它来的那么晚,可还好不晚……我想用双手捧着你,再疼再累也不想放下……” 我的眼睛有些疼,我找不到任何回忆,迷迷茫茫的,我转头问他:“我是义无反顾的爱上你吗?明知道你不懂爱……却义无反顾的追随你吗?” 莫笑: 她看着我,蔚蓝的眼睛显得迷离。被我误导着的灵魂,茫然的问我:“我是义无反顾的爱上你吗?明知道你不懂爱……却义无反顾的追随你吗?” 我是义无反顾的爱上了你,明知道你不爱我,却义无反顾的囚禁着你……我看着她,能做的只是握紧她的手,只有那个时候,颤抖才不会震慑我的灵魂。 芯瑶有了孩子,不是我的……强盗本就不该拥有最美好的果实。 那个夜还未到的时候,夕阳西下,天蒙蒙亮也下了雨,她握着病例,久久的,嘴角始终都是笑着的……她拉着我的手,眼睛里仿佛闪烁着无数明亮的星星,她说:“莫笑!莫笑!你知道吗?不知道为什么,我是那么的高兴,仿佛知道他是会来的……我的宝宝……” 然后那条长长的小巷,她晃着我的手,像个孩子……满足而自得…… 夜晚破碎在水洼里,却有一片新叶,在水洼里摇晃着,像摇着自己的孩子睡去。我停下来看她,撑着的伞底,是我和她,还有宝宝。 我问:“芯瑶,你很喜欢宝宝,像爱你自己一样对吗?” 她看我,一如平常一样的偏过头,有些可爱,有些笨拙,突然仿佛笼罩了一束光,她点头,极重的说:“比我还重要。” 然后我也点头,眼底划过一丝疼痛:“我也爱我们的……宝宝。”最终,我什么也没说……那一刻我突然觉得,白色大褂,不是天使,而是刽子手。如同我自己,人面兽心…… “你是病人的丈夫吗?有些情况需要你了解,病人的身体状况极差,并不适合有孩子,很容易出现……” 太多的话,我记不清了……只记得一拳拳打在那人身上的重量,还有四个字,响亮的让我无法呼吸,一尸两命…… 芯瑶,太难了……有些事情,总是那么难…… 我曾经看过你破碎的表情,你的泪珠划过脸颊,如此的痛苦……我欠你太多,知道你爱他爱的那么深。知道这个孩子,是多么的不容易。也知道,如果你想起,舍弃生命也会换他来到世上。 我会陪你冒险的,芯瑶…… 我拉着她的手,歪着嘴笑,我说:“老婆,你真的很不良,才刚结婚,就给我个拖油瓶……”然后,我告诉我自己,那将是我这一生,唯一的孩子,我的孩子…… 太阳升起的时候,在泸沽湖清新的空气里,我转头寻找,你还在我身边,这是多么,奇迹般的事情…… 然后,看着屋外的枣树,大大的压出一道阴影,我突然想,当你爱上一个人,然后知道她得了绝症,也许的也许,生活,会让你选择离开。 但如果,你知道她得了绝症,却依旧爱上她,想要抚摸那一缕灵魂,握着她的手,拥抱她,和她在一起。也许,那就是爱情,很痴傻的……虽然残忍。 我从来,不否认我的罪恶,但却甘愿…… 痴儿 芯瑶 我不知道,为何我的眼里,总有泪水。我不知道,为何总是有那么一角,仿佛是空洞的。 夜半梦回时,总会惊醒,因为一个模糊的梦,我在心里喊,一遍一遍的喊,我是爱你的,深爱着你的……我是如此爱你,却不知你在哪里…… 侧过头,看着我的丈夫,我揉着他的发,却终于收回了手。 天光初晓,黑与白,灰蒙色的光线如同跳动的音符在轮转,最终落在房瓦上。家门前的枣树安宁的,伸着它的枝桠,落下小小的果实。 -- 第109页 我总是小心翼翼的爬起,抚摸着我腹中的孩子,我的身体越发疲惫,落下长长的头发,我把它们藏在手心,仿佛是理所当然的,偷偷扔进树丛里。 我总是沿着那条街,在天未亮的晨曦里,孤独的漫步。家的不远处,有一个小小的院落,我总是躲在树荫下,听着屋里的人念着诗句,他念 “四季可以安排的极为暗淡,如果,太阳愿意。 人生可以安排的极为寂寞,如果,爱情愿意。 我可以永不再出现,如果,你愿意…… 除了对你的思念,亲人和朋友 我……一无长物. 然而,如果你愿意。 我将立即使思念枯萎 断落 如果……你愿意 我将把每一粒种子都撅起 把每一条河流都切断 让荒芜干涸延伸到无穷远 今世今生永不再将你想起…… 然后,我闯了进去,我说“不要!”仓惶的落进一双迷蒙却清透的眼里。 我说:“怎么是你?”激动的抓住他的肩膀“那一天,那一天,为什么出现在我的家门口,我看见你,在我的婚礼上,好像也看见你……你……认识我吗?”我夜夜都梦见你…… 他笑了,问:“你好吗?”眼眸清亮却有抹不开的迷蒙。 我痴痴傻傻的点头,肚里的孩子踢了我一脚,我才哎哟一声收回了紧抓他的手…… “你是点头了吗?”他问,墨黑的眼抬眸看我。 “是啊。” “那就好……”我这才看清他的眼,再也没有见过的美丽眼睛,却少了神采,多了些不近烟火的冷寂。小心的在他眼前晃动手指,却发现……他没有看见…… “你看不见吗?你……”莫名的颤抖抓着我的嗓子,鼻头却是酸了。 “我的眼睛不好,那天……是我认错人了。” “可是,你有喊我……我叫顾芯瑶,我的名字里也有瑶字……” “瑶儿吗?” “嗯。” 然后,他笑了,笑的异常美丽,像是阳光下的妖精。闭上眼,再没有理会我。只是,任我坐在他一旁的摇椅上,看着他放在手边的诗集。 然后暖暖的香味让我睡着,仿佛从没有那么香甜。 我唯一的邻居,就是那个太阳还没升起的天气里,摇椅上静默的男子,白色是他所有的妆点,白色的衣服,裤子,还有白皙到几近透明的皮肤,仿佛不食人间烟火。 有时,他是睡着的,当我走近他的院落,他会睁开眼,仿佛看得见我一样,朝我挥挥手,留下满桌的食物和糕点,手边的书册,隔着摇椅在我身边睡着。 他说:“让我也唤你瑶儿吧。” 他说:“瑶儿,你相信命运吗?” 他说:“折磨你的,就是生活,然后死亡。你会想,喜与悲,都是那样的感同身受。” 他说:“生活就是,最初的时候你认为你有多骄傲多洒脱,最终就只有妥协……” 他说:“让我做你孩子的亲人吧,让我对你好……” 我想,这是一个孤单的灵魂,没有厌恶的,我愿意靠近。 我想告诉他,和你在一起,我一点也不害怕,和你在一起,好像,本来就是应该的事情。 我不再做梦,也许,是冥冥中有了相似的影子,我们彼此依靠,以最陌生的姿态。每个夜里,我便总是保持着平衡的睡眠。 我的丈夫,会在院落的门口接我,他喊:“芯瑶回家了。”我就起身,看见身旁摇椅上熟睡的男人,一个从头至尾不知道名字的男人。 我说再见,然后抬头,我的丈夫勾起我的手,将我扶起,春天来了,这个小院的花朵开的茂盛,树底挂着一个秋千,有些孤零零的,我想靠近,却想起肚子里的孩子,也不敢坐上去,只是看着,再回头看一眼屋子的主人,他早已转过头,连送别都没有…… 我看见罂粟花般芳香的少女,从街边走过。 带着折刀般表情的人们,饮着初春微寒的光亮。 我问莫笑:“他是讨厌我打破宁静吗?” 他摇头,说:“我的孩子有一个傻妈妈。”又转头,看着灰暗的老树说:“我是不喜欢他的……” 我笑。转过头问他:“曾经,我也是这么怕孤单吗?还是,这个地方太宁静,宁静让我孤单。” 他只撇撇头,揉着我的发:“是我不够好……” 我看着他,抬起头,看泸沽湖蔚蓝如海的湖水,与天接起的一条线。看不到尽头…… “没有回忆,才会孤单吧……”我说,也不知是对谁…… 有人说,孤单的时候,想起过往,那些苦与乐都是如此美好。而我,孤单的时候,想起的还是孤单。还有,某些恐惧,未知的笼罩着我,仿佛随时,会把我吞没…… 莫笑 会看见他,是如此的不出乎意料,他在那里,从我刚踏上这里,从我看见泸沽湖蔚蓝的湖水,悠远的扁舟开始。 安顿好困乏的芯瑶,看着她熟睡,当我打开门,暗哑的枣树下,是轮椅上的他,恩浩背过身走远,他抬头看我,无视我的愤怒。 我骂道:“我TM见鬼才一睁眼就看见你……” 他只是淡笑,极轻的回我:“我也未尝想见你。只是,你带走了我的命,皮囊怎么能不跟上?” 我不自觉的,退开了两步,身子死死的抵住门,心是如此虚空。 -- 第110页 他却也突然站起来,逼近我,却笑了,眉眼极深的看我,不轻不浅的问我:“莫笑,骄傲如你,愿意做我的替身吗?你真的,要做我的替身吗?” 又退回去,如此怜悯的笑道:“你也很可怜吧!你为了想要得到的,欺骗所有人,欺骗你真心爱的人,欺骗你自己,很卑鄙,也很可怜吧……” 然后,他走了……每天,当芯瑶出现在街道,不远的地方,我总会看见,那个靠着轮椅白色的身影,他威胁着我,仿佛一生的悔恨。我总是挡住芯瑶的视线,远离他,如同自己的罪恶。 那天,芯瑶突然推我,捂着肚子却跳了起来,“宝宝踢我了,宝宝踢我了,我的宝宝会打人了……” 我就笑她:“请问顾芯瑶同学,你是想培养出一个散打王是吗?” 她就摆手,说着我才不要。又突然安静下来,转头看我,“莫笑,有了孩子,我却……不懂爱情……” 我的心终于空了,日子这么久,你不爱我,自然,不懂爱情…… 你不在问我,是否深爱着我的是你,而是孤单的不懂得爱情…… 最可悲的却是,你不爱我,我却如此深爱着你,我却霸着你,怎样也无法放开。 我却想,永永远远和你在一起……哪怕是,最卑微的方式…… 我原本就是,如此卑微的,爱着你…… 而爱情,有的时候就也只是单方面的顾影自怜,我也终于,只能妥协…… 我也终于,无能为力…… 如此的,力所不能及…… 匆匆 芯瑶 “昨天我看娱乐新闻,他们有讲到你。”我推了推一旁蹲在地上搓着洗衣粉洗衣服的男子,我的丈夫。 他抬头看我,停下手中的动作,扶稳摇椅,用眼神制止我不要乱动。 今天的泸沽湖烟雨蒙蒙,摇椅从院落被搬进屋里,我对着窗,看着湖水迷蒙成白色,有些灰白色,升起的浓浓雾气随着水雨滴的滴答,湖水不再那么蔚蓝。是浑浊的…… 莫笑给我买了把摇椅,他说:“跑别人家坐什么椅子,我买不起吗?咱们回自己家摇。”我就笑,看他耍任性。然后,晴天的时候,椅子在庭院外面,放在枣树底下,我常想,会不会那么巧,有一天,我睡醒的时候,新鲜而熟透的果实就掉进我的嘴里。 然后我又会想,告诉隔壁的邻居先生,告诉他,如果他怕摔倒,可以把他的秋千改成有靠背的座椅,这样就可以慢慢摇了。 下雨的时候,莫笑就会把摇椅搬进屋里,对着窗,摇啊摇,我就会感慨:“这种悠闲,像个垂暮的老人。” 他就会不开心:“你少去找那个死人脸做伴,免得回来也成个死人脸。” 他的嘴,从来就不地道。 “我知道,你是个面恶心善的孩子。”我抚他的发,像是对着孩子说话:“可是做这样的人,很吃亏的……我希望你一生平顺。” “芯瑶。闭嘴!”他就撇过头,耳根会有微微的红。 “讲了我什么?”他低头继续搓衣服。 “标题是这样的,演艺圈里最骄傲的男人肖莫笑。”我说,捂着嘴笑了起来。 “嗯哼,大爷我已经歇业不干了,还把我扯进去干嘛?” 我就笑,手搭在他肩上:“可是,你哪有桀骜不驯了,蹲着洗衣服的三好男人不是你吗?” “那是因为你大着肚子不方便。” “那可以请保姆啊!”我诚心逗他。 “你明显不喜欢外人干扰你的生活。” “可以有洗衣机烘干机的,不用天天蹲着像跪搓衣板一样,莫笑。” “自己洗的才干净,你很宝贵,和别人不一样。” 然后,我看着他,眼眶有些红:“我很感动……”我说,我很感动,这个,为我屈尊降贵的男人…… 怀孕的日子渐长,随着我的眩晕也越来越厉害,身子寒,所以畏冷,不能理解的是,偶尔轻咳,竟然是血。我知道,我是病了,我遗忘了一切的身体,一定是病了,自失忆以前……就算忘记全世界,起码,常识还是有的。 这个时候,我开始宽容,忘却了一切的我开始宽容,不再去试探这个对别人脾气坏,对我脾气很好的男人,他是我的丈夫,不论我的爱情如何,不论我有多少疑惑,都不再去试探。 我总感觉,他是知道我身体不好的,娶一个会拖累自己一辈子的人,难以想象的,那需要的勇气。 于是,我藏的不光光是一把把掉落的头发,还有沾了血的帕子和围巾。直到,我终于疲惫到没有力气走了,孩子在身体里越来越大,我吐了一口血,晕在莫笑怀里,藏也藏不住了,我说:“对不起。”我说:“告诉邻居先生,我好像没有办法,去陪他孤单了……” 然后,我说:“保孩子……”失去了全部力气…… 莫谦 瑶儿说,世界是最幸福的事情,很恶俗,就是三个字,看对眼。最可悲的人生,不过就是花开好时,没有赏花人,任你如何颤抖,过了年华,只有衰败的刺目。 我隔着摇椅听她的话,嘴边含笑。 她说:“哪怕只是单相思,有奋斗的目标总比没有奋斗的目标好上太多。摔倒的人嫌摔的疼,永远不折腾的人连摔掉半条命的机会都没有,比疼的人还惨。” -- 第111页 她说:“邻居先生,你是单相思还是最倒霉的那种?” 我转头,感觉她的气息,我说:“我是最幸福那种。” 她哦了一声,听不出高兴还是难过。 我叹了口气,说:“瑶儿,你不必成日试探我。”就听见她咳了一声,久久没再说话。 “闹脾气了?” “咳,咳……” “好,我给你讲故事,我和她的故事。” “咳,咳,好……”然后,伴着微微窃笑。 “是她……选择了这里,泸沽湖。全世界欺骗了我们,以为无法在一起绝望的我们。然后,她的心里,默默的许下了一个可能,泸沽湖,可以让我们在一起。不用成为夫妻,却可以在一起的地方。” “阿夏?” “是,阿夏……泸沽湖畔才允许的爱情,男不婚,女不嫁,结合自愿,嫁娶自由的母系社会婚姻制度,走婚。他们不喊对方丈夫或者是妻子,他们真心相爱就在一起,喊对方,阿夏。摩梭语的阿夏,你可以理解成所有美好的意思,你可以理解为,阿夏,我的另一半……” “那……她是不想嫁给你吗?” “不是……是全世界只有这里可以完成我们的爱情,是因为,她气我,怨我,所以,当世上再有一个诺诺的时候,调皮的不想把他分给我,母系社会里,孩子和父亲是没有关联的,他属于母亲,只属于母亲。” “那么,是她告诉你,她要来这里的吗?如果不来这里,就不和你在一起吗?” 我想笑,却落下苦涩,末了,只是说“我了解她……”我了解你,从天涉告诉我,你盯着他在泸沽湖拍下的照片发呆开始,我就知道,你从来,在心的最深处,都要和我在一起……你曾经,那么坚决的爱着我,爱得我心口发疼…… “那你们很怪,喜欢就在一起好了,为什么有那么多有的没的,简直是在浪费时间。”她说着,语带抱怨,还有深深的疲惫。 “对啊,喜欢就在一起好了。瑶儿,你真聪明。”我说,借着光,迷蒙的看着她的白皙的脸:“累了,就睡吧……” 久久的,一个快要睡着疲惫的声音问我:“那你来了,她呢?” “我在等她回家……”我在守着她…… 然后,我的眼睛又恢复黑暗,微微透亮也消失不见。再也没有吃下一粒止痛药的我,依旧失去了光亮。偶尔会有片刻清明,朦朦胧胧的看着瑶儿的脸,那么模糊,那么悲哀。 我说:“莫笑,你何苦防着我,连我也不知她该记起还是忘却了。记起,我无法照顾她,也不忍她照顾我这个瞎子。同你的苦衷,太相似太相似……就让一切,随缘吧……” 感觉到不远走来的恩浩,我闭目偏过头,“恩浩,瑶儿睡熟了,给她看看吧。” “刚刚,是真咳吧?” 久闻的叹息传至耳边,我摆摆手,也不再说话。 流光谢了春红,太匆匆…… 同穴 “顾芯瑶,你要是死了我不会放过你,我就是看见你的皮烂了,骨头露出来了都不会让你安息。我把自己摔的粉身碎骨却什么都没得到不是吗?你必须活着,起码活着陪陪我……”狂傲的声音渐渐变成祈求,他抱着她狂奔,如果不是奔跑,谁都可以看见,他的全身,都在颤抖…… 当手术室的灯光亮起,他靠在墙上,无力的垂下头,双手却握成拳,这是为什么?为什么?就在幻想日子一天一天过去,她一直会健康安宁的时候,那些该死的现实打乱了他们…… 这里有他请来一大群名医,躲在这小庙里,当他以为,一切都是多虑,也许,芯瑶的病就这样渐渐好了的时候,他看着她好好的倒下,血,吐了他一身。 然后,手术室的门开了,身着白衣大褂的医者问他:“肖先生,真的对不起,病人的情况十分紧急,处于昏迷状态,要是打麻药进行手术,胎儿就会有危险,特殊情况下……是保孩子?还是大人?” 他像一只进入备战状态的豹子,扯起对方的衣领,声嘶力竭的吼道:“去你妈的保大人还是小孩,你们这些医生都是吃大便的吗?举着救死扶伤的牌子草菅人命!去你妈的!我告诉你,要是你们没保住大人和小孩,我让你们以后活的比乞丐还不如!” 一个清冷的声音缓缓的插了进来:“保孩子。”一身净白的莫谦走近,对上他的怒视。 莫谦不看他,只是任恩浩上前,拉开扯着的两个人,循着声音,转头道:“李医师,请带恩浩一同参加手术吧。”对方转头,看清恩浩的脸,连忙点头,“当然当然。”转身,两人一同走近手术室。 他没有说话,只是怒瞪着莫谦,瞪着他平静无波的脸,瞪着他那双波澜不惊的眼睛:“你不难过吗?你不会舍不得吗?她爱你,爱到命都不要,明明失忆了还是在倒下的最后一刻说保孩子。明明不记得你,还是喜欢靠近你,哪怕和你呼吸同一片空气。还会在最后,让我这个丈夫转告你,告诉邻居先生,我好像没有办法,去陪他孤单了……这个爱你入骨的女人,你竟然忍心眼都不眨的说,要孩子!保孩子!莫谦啊!莫谦!你是人吗?我真怀疑,你是为了孩子才来这里。我告诉你,就算他不是我的种,也是我肖莫笑的孩子,我是他的父亲,你一辈子都别想得逞。” -- 第112页 然后,莫谦笑了,他说:“谢谢。你上辈子,也一定欠了我什么……” “你!”他气得举起的拳头又放下,撇过头,只是盯着手术进行中的灯发痴。 “如她所愿吧……人总有一死的,死在悔恨里,不如,行将就木时,起码能留下点什么……恩浩,是看着她长大的,比起那些花钱请来的,总是多了一份感情在,若他都留不住瑶儿,又有什么办法?”莫谦坐在了一旁,喃喃的低语,双目澄清,却又有几分空洞。 久久的,终于闭上眼睛,人虚幻的像是要消失一样,莫谦开口,声音徐徐的打在空空的走廊“原本我以为,我已经离死亡很近很近了,可在这里,我就在这里,知道她要死了,知道她有危险,却救不了她,眼睁睁的看着她或许会离开,我才明白,这才是地狱……” 终于,寂静的如同夜的这个早晨,两个男人静默而坐,红红的手术灯牌散着,仿佛只为一场邂逅,或者凋零。 芯瑶的孩子,叫顾宝贝,很俗气的名字,芯瑶说,太出尘太离俗都不为世间所容。就这样罢了。那是一个女孩,因为是早产儿身体比较弱,从母亲的身体里来到这个世上的时候,连哭都没有,死死的闭着眼睛。可就在大家都失望的那一刻,这个脆弱而柔软的生命,睁开了眼睛,没有哭泣,而是对着自己的母亲,笑了……那双眼睛,很蓝很蓝,笑起来,有淡淡的墨黑色…… 这个孩子来到这世上,带着太多的爱和嘱托,在这花开的季节…… 恩浩说这是个奇迹。莫笑高兴的转身抱住了莫谦又松开,莫谦却只是静静的退开,他说:“我不相信奇迹。” 芯瑶依旧每天早晨去到那个院落,白衣而越发孱弱的男子静候着她,她的丈夫送她来到,又离开。 她笑着说:“我真想听宝贝叫我一句妈咪。”身旁的男人眼睫动了动却始终没有睁开眼,只是点头,淡淡的牵动了嘴角。 她又说,低头轻抚摇篮里的孩子,依依呀呀的动着小手心:“你知道?为什么要给宝宝叫宝贝吗?不光是因为那些是非,不光是因为太惊天动地的期待最终会损毁的越快。而是,从来我都觉得自己很贵重,不论世人怎么看我,不论我是如何的离经叛道,不论是否全世界都抛弃我,我始终都认为自己很贵重。这世上,再没有比自己更珍贵的了。我的孩子,我时时刻刻在提醒她,她很珍贵,这世上,再不会有第二。她所经历的所有,不论好与坏,都将成为她永远的宝贝……” 然后她说:“最近,我手腕的伤口总是犯疼,从我从生下宝贝的剧痛醒来时开始,它总是犯疼。我不知它在疼什么。身体会后悔吗?疼痛就是为自己的受伤后悔。我却在想人的一生都不该有悔恨不是吗?爱与恨,都是那么的直接,你受过的所有,都如此的珍贵。邻居先生,我的孩子,有一双蔚蓝而深邃的眼睛,她一出生就只会笑,你会疼爱她吗?让她也做你的宝贝好不好。” 莫谦的终于睁开的眼睛,有些惺忪,远看真像是朦胧睡醒,细看,才发现那是疲惫而强硬打起精神的眼。 “你累了吗?那我给你念诗吧。”芯瑶微笑,温柔而恬静的看着她,她念,一字一句缓慢而清澈 “爱,就让我在这清静的园内, 闭着眼,死在你的胸前,多美…… 头顶,白树上的风声,沙沙的…… 算是我的丧歌…… 这一阵清风,橄榄树里吹来的,带着石榴的花香,就带了我的灵魂走…… 还有那萤火,多情的殷勤的萤火,有他们照路, 我到了那三环洞的桥上再停步。 听见你抱着我半暖的身体,悲伤的叫我,亲我,摇我,咂我…… 我就微笑的跟着清风走, 随着他带领我,天堂,低语,哪儿都成…… 反正丢了这可厌的人生,实现这死…… 在爱里,在爱的中心死……” 然后,她握住了他的手,轻轻的紧紧的,她说:“我怎么可以,把你忘记……” 初春的风静静悠悠的扫着,摇篮里的孩子哭了,仿佛惊天动地一般。女子却一动不动的靠在摇椅上,只是握着的手始终没有松开,渐渐的变得冰凉僵硬。 “别哭了……”男人最终松开了那只紧握着他的手,走到摇篮边,清雅而浅淡的开口,眼角,却滑出一行行泪水,像是没有止境。 他探索着抚摸着孩子的额头,隆重的压抑的说着:“我是爱你的,我的女儿……” 这个春,伴着淡淡花香,却是萧瑟冷清的,庭院里的男人,紧拥着紧闭双眼的女子,默默的将红线绑在彼此相通的伤口上,然后看着自己手腕的红绳,越发的鲜红而炙热……刀片落在地上,带着残忍而血腥…… 他说,小心翼翼的靠在女子的肩上,温润的说着:“瑶儿,我从不信命,却发现,世上最悲哀的,便是爱上了,却没有命……你却还是那么傻,傻到什么都不怪了,却只怪自己……原谅我……让你带着罪走,只是我自私的愿望…… 瑶儿,该多庆幸啊,我们不是兄妹,我们的孩子,会茁壮而健康的成长……我这一生,再多少个一生,也只认你做我的妻子。顾芯瑶,是这世上最好的妻子,我的妻子…… 我的母亲,也背叛了她的婚姻。我所谓的妻子,是我的亲生妹妹,同父异母。 -- 第113页 娶她,只是因为,无依无靠,又怀着孩子的她,总该有个依托。 只是因为,那是最初,你含泪祝福过的人。冷清的我,怎么会去管别人的生死。只是,当我看见那枚曼陀罗,就义无反顾的收留了她。 让你带着罪走,只是因为,芯瑶,我也要死了。 没有去找你,是因为,我要死了。 胃癌,挡了我的道。我以为自己好了,当想再次找寻回流浪的你,上天却给了我惩罚,它没有好,只有越发严重,于是,那个会场,原本该对你的好,对你的微笑,都通通的收起…… 我却没有像你一样的勇气去问你,我要死了,你要和即将要死的人相爱吗? 这原本,就有太多错过…… 瑶儿,不要害怕,有我在。地下那么冷,我怎么舍得你一个人,怎么舍得你再次哭泣…… 世间情为何物?不就是隔着这两人的一层黄土! 还好,它挡不住我们的,我会陪你。 不论在哪里,我会陪你。 再也不丢下你一个人的陪着你。 芯瑶,我们一起,下地狱吧……” 当所有人因孩子的哭声赶到时,看见的是缠着红绳的男女,仿佛熟睡般的消逝在这个花开的季节…… 而这一天,三月初七,大吉,宜婚嫁…… 肖莫笑番外 莫笑 他们都说我疯了,我想我真TM是疯了…… 当我从床底翻出那一大包沾满血的衣服床单,当我翻出你不知何时写好的信,那一刻,我真的要疯了…… 你怎么可以,想起了一切,却仿佛始终忘却……怎么可以,不恨我……你怎么可以不恨我,不要记得我。你怎么可以。是人不是都会有情感的吗?恨也好,爱也好。恨到希望他不幸福。爱到希望没有爱起码有恨。为什么,为什么如此卑劣的我,你却只说,感谢有我…… 当我赶到那里,恩浩拽着我手,枪口死死的抵着我的额头,然后,我看见他把你抱在怀里,深深的在自己手腕上割下一道口子,血溅了一地,他却笑了…… 我说:“疯子,他MD全是疯子,你不救他却绑着我吗?你不是他的奴才吗?你tm让我看着别人抱着我老婆搞自残吗?” “芯瑶已经死了,离开这个世上,她就不再是你的妻子。” “你胡说什么,芯瑶只是睡着了……” “她死了……” “你什么都没看清楚胡说什么?” “她能撑下来已经是奇迹了,芯瑶死了,摆脱你了……”他说着,最终放开我手,那一刻,再抬眼,我才看清,那始终拥抱着的,失去气息的脸……我的所有力气仿佛抽空,连骂人的力气也没有,呆滞的,不愿意相信 悠悠的,恩浩说着“你不是也明白吗?这是最好的结局……”我回过头,一双同样猩红的眼睛看着我,只是,目中带着难以抑制的泪水“我是看着他们长大的,现在,却看着他们去死……” 当时我想,凭什么最好的结局就是我被抛下,我当炮灰,我该死的被撇在门外。我不是木村,会傻到以为芯瑶幸福我就幸福,会傻到默默祝福,我不要,我恨透了这股子虚伪做作。 我狂奔的冲到你们面前,孩子的哭声震天的响,那种颤抖,我一生都无法回想,只有无能为力,彻底的无能为力…… 我要把你抱走,莫谦的手却紧紧的握着你,僵硬干涩的如同石头,那该死的红绳怎么扯也扯不开,我发狂一样的喊:“我为什么要祝你幸福,我为什么要笑着看你离开,我为什么要看着你们摆脱这个世界,一块去逍遥快活,我就占着你,占着你。你活着占着你,死了也占着你。你不幸福,我也不幸福。这样,总比我孤苦伶仃的好,总比,最终你一点感情也不留给我好……” 然后,我亲手埋葬了你,我想,我是你这一世的埋骨人,你下一世还要做我的妻子。我的愿望是那么恶毒,如果不是遇见我,我诅咒你永远得不到幸福…… 然后那个时候,我也流泪了。我想起小的时候,我喜欢过小蛐蛐。 喜欢到把它养在鞋子里,有一天忘了,穿着鞋子走了好远好远,才想起来。把脚□,蛐蛐却早已经死的稀巴烂了。 从一开始,你就把我排在了失败者的行列。你从不曾仔细看我。 我也曾逃避,我不能理解爱情,只是觉得和你在一起,会有太多不可预测,太多我不曾领悟的心情,我逃离,错过太多时机。于是,我的爱情,一撮尘土也可以把它掩盖。我便转过脸去,把你避开…… 直到有一天我领悟到那是爱情,我就变成强盗,只要先得到就好……我永远都是那个为了愿望不择手段的人…… 多少次,愧疚与煎熬使我停下脚步,我避开,却被无数次敲击着心口,痛苦不堪。我不能留在回家的那条必经的街道,因为我的妻子就在附近。那个家却不是我的家了,是你和莫谦忘却了却依旧可以相濡以沫的爱情。我送你离开,看你回来。恐惧悲伤痛苦折磨着我,我却没有办法下狠心让你不再见他,却又次次恨到浑身疼痛。 其实,我知道我赢不了,但也离不开比赛…… 我一头栽进池中,哪怕沉到湖底。当我参加这场使我失败的比赛时,就已经赌上了我的全部…… 我远离了风,也很少理睬子末他们,我常去木村的墓旁去和他对话,我们俩,谁在你那获取的多一些,谁更悲惨。后来小小年纪的宝贝却问我,她说,‘爹地和石头底下的叔叔比比,是不是那个人就和爹地一样厉害?’我抱着她小小的身子,长的和你越发像的孩子,却只是自嘲,连孩子都知道,当我和木村比较的时候,就永远比不上莫谦…… -- 第114页 从你离开以后,我就落枕了。我却不介意,再多一些怪癖。 你用过的枕头,我一直留着,每个夜里枕着它,总以为,你那淡淡的味道,可以留很久很久…… 如今,再刺耳的音乐也无法使我睡着,习惯开着的灯却又关了。我从梦中惊醒,却只因为你。总想着推开门便能见到你。你在我身边,竟成了我最安详的枕与梦。 宝贝很懂事,从小就有良好的饮食习惯用餐时也很乖巧不会调皮捣蛋动来动去吃完会自己抽面纸过来要人帮她擦嘴。 努力加餐饭的宝贝,当努力征服完碗里的怪兽的时候,就会骄傲的抬起头,自觉了不起的拍拍手,翘着小短腿,自己抽出一张面纸递给我。 也不做声,会用和你一样蔚蓝的眼睛期待而可爱的看着我,就等着我亲亲,再爬在我腿上呼呼睡着。 她和你一样爱好文学和音乐,从小就知道爬在官帽椅上翻着那些诗情画意。然后手一摆:“爹地念念……” 你们的孩子,很爱我……把我当做真的父亲…… 我没有允许你们葬在一起,女儿是我的,你……也是我的…… 直到后来遇上恩浩在你墓前祭拜,口口声声说着莫谦的名字。我才知道,那家伙有多狠。为了在你身边,宁可和乱葬岗里的孤魂一样,连个墓碑也没有。那个时候,我不再理你墓边的荒草,我总希望那使他迷路,再也找不到你…… 我唯一的慈悲,就是没有把他骨头带灰都挖出来扔了,我总想,这样,你会不会恨我呢…… 这样,我会不会快乐…… 顾宝贝番外 我叫顾宝贝。爹地总是一遍一遍的喊我宝贝,宝贝。然后指着风叔叔家的诺哥哥说“那个小孩真是你哥哥,你可以欺负他,不可以爱上他。”我点头,从小就知道犯了事情,躲在他身后,既然是我哥哥,他,就会保护我。 从小我就知道,爹地很爱妈咪。爱到这辈子,再也没有爱情。 于是,我更不懂爱情是什么,为什么可以让一个人嚼着孤独,啃到天荒地老。 我也始终不认为,世上少了谁,会没有办法活下去。于是我找许多阿姨到家里。不是不爱妈咪,而是,希望爹地幸福。他会老,会孤独。 终于有一次,当爹地走近房里看见躺在被单下的裸女时,终于恼羞成怒,狠狠的打了我一巴掌,他说:“滚出去,暂时不要让我看见你。”这一次,他没有喊我宝贝。气怒的合上了门。 我做了演员,很神奇的,走在意大利的小道上,背着一把小提琴流浪的我,被拉进了一间剧组。然后,那个大胡子导演说:“天啦,这就是我梦中的女主角!”转过脸,拉着我的手,“你要给我演戏吗?你知不知道你长得太像太像当年的顾芯瑶。你知道她的故事吗?你要拍她的故事吗?” 要甩开的手顿了下来,因为,听见了妈咪的名字。 然后我看了剧本,诉说着另一种爱情,一个叫莫谦的男人,一个叫木村锦的男人,还有我的爹地,成了配角,孤独的配角。 我点头,不知为什么,愿意演出这场和我的认知相反的,慌腔走板的爱情。 快要杀青的时候,我见到了这部戏的作者,他看着我,许久许久,然后抚摸我的眼睛,他说:“宝贝,我是你恩浩叔叔。” 我没有躲,只是直直的看着他问:“这不是故事吗?” 他看着我,只是扬起嘴角微笑,他说:“人活着,就是为了延续故事。好的……坏的……” 然后我演了最后一个场景,满天落叶的天气。看着摇篮里的孩子,已经双目失明的爱人,缓缓的死去。导演喊卡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留下的眼泪,始终无法停住,随着孩子依依呀呀的哭喊。突然觉得,有些悲伤和无力,可以把你整个淹没。 因为这部戏,我认识了jay。那个演木村锦的男人。他喜欢喊我小爱。他说,“太多人喊你宝贝。我要不一样的。” 然后我笑,说:“可以。” 多少年后,当我穿着一身华丽的晚装,去参加他的婚礼的时候,昂着头,倔强的看着他的脸,我说:“祝你幸福。”他笑了,一瞬不动的看着我,第一次的,他喊我:“宝贝……” 那之后,我再也没有隐瞒自己的身份,我是顾宝贝,不是一个单纯的与千金小姐重名的戏子。我是,顾芯瑶和肖莫笑的女儿。那个有钱到八辈子只需要娇生惯养奢侈过日的女子。 是那个,莫氏总裁疼到心坎里的妹妹。 回到家的时候,爹地在门外接我,他说:“jay结婚了。” 我笑,突然有些迷茫,我说:“爹地,我和他,是所有人称羡的银幕情侣。我和他演过好多好多,我们做过仇敌,做过爱人,戏里我为他生过孩子,顶着大肚子他温柔的抱着我亲吻。戏里我有指着他的鼻子大骂,然后日久生情。戏里,我们相爱,结婚,生了好多好多孩子。我们合作一次又一次,演了太多人的一生,仿佛,像自己的一生一样……像是爱到,只想在一起一样……” 然后我说,“爹地,我再也不会去逼你爱上别人。” 终于,我懂了爱情。那不过就是是漫漫长路的一场殊途同归……只是,不是谁,都有那么,那么好的运气…… 然后,在我还在做梦的这个秋天,他娶了大他七岁的女友,因为女方的年纪,冬天的时候,他们有了孩子。 -- 第115页 于是,在慈善义卖的时候,我捐出了一幅画,玫瑰园里,男子搂着女子,亲吻,拥抱,太阳映在他们身上,还有落在花丛中的小提琴。我记得那天夜里,我给他拉了一首曲子,泪之舞。他问,“小爱,你拉的是什么。”答非所问的,我说:“为什么不能,爱我……” 后来,他们问我,这幅画叫什么名字。我想了很久,突然看见梳妆台上母亲留给我的银镯,诡异的闪了耀眼的金光,迎着太阳,我遮住不适的眼。玫瑰园的记忆,突然像是远到再也触不着一样,像极了他亲吻着我的眉说的那句:“我们再也,回不去了……” 然后我说,止不住的落下泪,我说,它叫遗憾…… 转身的人 她永远不会知道,在她离开的那个夜里,整个小镇 ,铺满曼陀罗的样子。 那是,他的爱…… 为了让她不惧怕,他买下了一大片曼陀罗花田。 为了让她不惧怕,他想在她醒来的那个清晨,看见漫天飞雪下,盛开的曼陀罗。 让她知道,爱情,可以是很多颜色。 只要,她在身边就好…… 他永远不会知道,在那个疼痛醒来的眼眸里,她就想起里他,带着深深的遗憾。 看见他憔悴的脸,悲伤的表情。还有,再也没有光彩的眸子。 她多希望,就这样活着,照顾他,照顾宝宝。 她知道她自己的,没有多少力气了。 于是,在他身边的日子,他永远,会是她记不起的人。 她每天醒来就去寻找他,靠着他,摇椅每摇一下,都像是,她卑微的祈求。 我想和你在一起…… 我想和你永远在一起…… 我爱你…… 我死了以后,你要幸福……好好的活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