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陷落（兄妹 1v1）》 转学生 接连几日阴雨绵绵，周五下午终于转了晴。西斜的阳光突破重重云层，倾洒到整个高中校园。 下午4点半，一阵急促的铃声落下，课间喧哗声顿时一消而散。 除了走廊最尽头的教室——高一的重点班3班，鸡立鹤群，迟迟没有安静下来。 这是新学期第一周，大部分人还没从寒假的松散劲里缓过神。这节课是自习，没老师，不知道为什么，平时负责纪律这一块的班长和学委双双都不在。 就在十多分钟前，开学摸底考的数学卷恰巧又刚发了下来。 “同桌，我又考砸了呜呜呜。整个寒假书一点也没碰。” “俺也一样。对了，最后一道大题2、3问，你做出来了没？” “做了但没做对。你去看看林嘉木的呗。” “我草——又是满分。班长他这人真绝了。” 一时间，教室里声音此起彼伏，仿佛闹市一般。 只有姜虞一个人格外安静。 姜虞坐在第四排，靠近走廊的窗边，她没有同桌，一人独占了一整张桌子。 她左手抵着下巴，右手拿着一支蓝色水笔，低头看着试卷出神。保持了这个姿势不知多久了，安静地仿佛一只雕塑。 姜虞是个转学生，这学期刚从市重点转来这所普高。 原因很简单，上所高中她不适应。 去年中考，姜虞超常发挥，中考成绩过了市重点录取线。 父亲姜成帆一向望女成凤，大喜过望之下掏出一大笔赞助费，揠苗助长地将她塞去了重点班。 重点高中唯成绩论，人人被拨成一支拉满的弓弦，课外时间能省则省——学生们跑步上操、跑步吃饭，就连住校生迭被子，速度都有规定。 姜虞从小就是娇生娇养长大的，适应得格外痛苦。 她平时成绩一般，接连几次考试都被一众尖子生抛在后头，在班级里回回垫底垫底，心理压力越来越大。 姜虞勉勉强强地坚持了半学期，就大病一场，断断续续地住了两个月院，把母亲于清然心疼地终日以泪洗面。 没办法。 这学期伊始，在于清然的强烈要求之下，姜成帆千般无奈地将姜虞转到了这所离家最近的高中。 刚开学，面对焕然一新的校园生活，姜虞曾有过一丝雀雀欲试的期待。 可对于她而言的新环境、新老师、新同学，早就经历过一学期时间的磨合，只有她本人才算是真正的“新”。 哪里能很快适应？ 果然，这已经上了一星期的课，班上40多个人，姜虞能记住名字的不超过10个，说过话的人一只手数得过来。 姜虞心里头那股兴奋劲直直沉了下来。 更让姜虞猝不及防的是，学校虽然是普高，节奏不快、纪律不严，但重点班该有的全都有。 开学第叁天，在姜虞还没弄清楚，紧挨着学校图书馆的叁层小楼究竟是实验楼还是美术楼的时候，摸底考骤然而至。 至于分数…… 姜虞垂眸，看向面前布满红色叉号的数学试卷——81。 没及格。 比上次期末还足足少了20分。 看到成绩的那一刻，心里像有个哑铃狠狠地碾压过来，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重点高中她适应不了，换个学校还是不行，次次考试都垫底。 究竟是环境的原因，还是就像上学期同学说的那样，是她本人有问题？ 闹哄哄的喧哗声中，姜虞将头垂得更低，半晌，终于压抑不住地轻轻落了泪，豆大的水珠砸在试卷上，将卷面晕染成一片。 “姜虞——” 这时，头顶上忽然传来一声温润清越的男声。 姜虞措手不及地抬头，脸上泪痕未干，就直直撞进一双漂亮的眼睛。 眼眸狭长，泛着一丝清浅的礼貌笑意，尾部微微上扬，琥珀色的瞳仁又平添几分疏淡。 是属于班长——林嘉木的眼睛。 “许老师让你过去办公室一趟。” -- 有时间 αǐρο18.∁οⅯ 许老师，许知之，是他们的班主任和数学老师。 姜虞心头一紧，微怔了一下时，林嘉木转身走向讲台。 修长如玉的两根手指并拢在一起，轻叩了几下黑板，面上依旧是浅浅笑容，多了一丝无奈，“大家讲话声音小一点，咱们老师都在办公室，没走呢。” 霎时间，吵闹声低了下去。 效果达到，林嘉木垂眸勾了勾唇，又往门外走去。 姜虞反应过来，忙以最快速度擦掉脸上湿意。 走出教室时，男生瘦削笔挺的背影已经消失在长长的走廊另一头。 并没有等她。 虽然姜虞明白，对方只是许老师派过来喊她一下而已，没必要非要等她一起，但莫名地内心有点空落落。 下一秒，又迅速被另一种情绪充满。许老师找她，是要谈谈她惨不忍睹的分数吗？℗ò18и.℃òм（po18n.com） 仿佛老鼠遇上猫——姜虞很心虚，步子不由慢了下来，慢吞吞地走到办公室门前，房门紧闭，依稀有说话声隔着门板传出来。 落日西斜，早春的风携着寒意拂过，激得姜虞忍不住挺直了脊背，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敲下门。 下一秒，房门应声而开，随即进入视线的就是许老师。他50多岁的年级，一头灰白头发，班上人都喊他老许。 “许老师。”姜虞怯生生地打招呼。 老许手里端着个水杯，徐徐冒着热气，笑眯眯地开口，“姜虞啊，快进来吧。” 姜虞走进来才发现，办公室另一角，物理老师、林嘉木、学委沉知晓以及另一个男生也在。四个人正在讨论什么，没有因为姜虞出现而暂停。 姜虞亦步亦趋地跟着老许坐下来，双腿紧紧并拢，“许老师，您喊我是有什么事情么？” “不用紧张啊，找你过来就随便聊聊。怎么样，这几天还适应吗？” 老许始终笑眯眯的，远比平时更和蔼可亲，大多是他讲、姜虞听。 渐渐地，姜虞稍稍放松下来，一心开始两用，视线不自觉地转向斜对面——似乎在谈物理竞赛，不时有参考书、题库等词蹦进耳朵。 过了会，终于进入正题，老许开始问些“上课跟不跟得上”、“能不能听懂”的问题，姜虞警铃大作，但却终不见提考试成绩。一颗心就这么被吊在半空，不上不下。 “不过啊，姜虞，你这次的基础题错的有点多啊。” 终于提到了，瞬间有一种突然解脱的感觉，姜虞松了一口气，正纠结如何回答，斜对面忽然传来“嘎啦——”一声，是椅子骤然与地板摩擦的刺耳声音。 姜虞跟着老许循声望去——对面一行人大概是聊完了，正要离开，不知是谁刮拉到椅子。物理老师走在最前头，拉开了房门，叁个学生走在后面。 “小王下周见啊。”见状，老许点头向同事道了声别，又道，“对了，知晓，嘉木，你们俩先留一下。孟忝，你先回去自习。” 被点名的两个人闻声顿住脚步，望了过来，眼神里皆是疑惑。 老许缓缓地抿了一口茶水，待房门关上，才徐徐道，“咱们班有新同学转过来，你们也知道。你们两个呢，一个班长一个学委，都是班干部，记得多关心照顾一下，让咱们新同学也能尽快适应。” 他嘴里的新同学，当然就是姜虞。 众人目光瞬间集中到姜虞身上，姜虞一时有些羞赧，忙道，“许老师，我适应的还……可以。” 老许像是没听见似的，目光扫过姜虞，又望向站在门边的两人。 半个小时前，姜虞妈妈托密友给他打了声招呼。一是要他多照顾下姜虞，二来开门见山问他，姜虞数学吃力，能否帮忙有偿开开小灶。 姜虞数学不好？确实。 但是补课？不可能。现在正值严打，他又即将退休，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不过，许知之转念一想，让班上的尖子生帮帮忙，也未尝不可。 老许轻咳一声，“姜虞呢，她的数学有些薄弱。你们俩数学都不错，平常有空的话，给她多讲一些惯用的思路、方法。尤其是你，知晓。都是女孩，放学后没事就可以——” “老许！我们和孟添正准备物理竞赛呢！”沉知晓是个直性子，一听明白潜台词，立刻不留情面地拒绝，“再说了，要我们给她补课，最起码得有点基础吧？” 她语气鄙薄，和上学期的同班同学几乎一模一样。 姜虞脸色一白，随机低下头，声音轻颤，“许老师，学委，谢谢你们，但是不用麻——” 话没说完，却被一直沉默着的林嘉木打断，“许老师，我有时间。” “……？” “除去竞赛，我空闲时间还挺多，如果姜虞方便的话，我可以和她一起学。” 姜虞一惊，抬起头，恰同他投射过来的视线相撞。 林嘉木嘴角挂着一贯的微笑，模样温驯而纯良，“就是不知道，姜虞愿不愿意？” -- 绕进去 αǐρο18.cοм “就是不知道，姜虞愿不愿意？” 林嘉木的询问如玉石落地，微微上扬的语调里漾着暖意，仿如春日和风。 漂亮的眸子徐徐扫来来，姜虞瞬间觉着，自己站也不对，坐也不对，手脚怎么放都不对。 就和开学当天，林嘉木第一次同她讲话时一模一样。 那天是周日，姜虞作为班上唯一的转学生，被老许随便地安排了个空位坐下来。 紧接着，他一声“今天自习”的令下，就悠哉悠哉地出了教室。 班上突然插进来个新人，其他人难免侧目。 尽管姜虞一坐下来就摊开书本，目不斜视地低头看书，投到她身上的探究目光依旧一重盖过一重。 教室里的空调热烘烘，周围议论声纷纷，姜虞白皙的脸颊开始泛红，握着笔的手心里也渗出汗。 也是在这时，林嘉木替她解了围。 他一身黑色长款大衣，身姿挺拔清绝，不知何时走到她桌前，微微俯下身，轻声问她，“同学你好，方便和大家做一下自我介绍吗？” 林嘉木眉目含笑，目光中似有鼓励。 姜虞很感激。℗ò18и.℃òｍ（po18n.com） 但不知为何，这一次，姜虞下意识地想拒绝。 或许，是害怕吗？ 上学期在重高，班上尖子生远比现在这个班的多。 换句话说，都比她学习好。 其中一部分，一开始就不怎么搭理她，就像沉知晓一样。另一些人，则是让姜虞“有不懂的随时问”，态度很随和。可一旦真给姜虞讲起题，往往没说几句，就因为姜虞有些慢吞吞的反应丧失耐心。 第二次，往往避之不及。 这种感觉——这种被嫌弃的感觉，高中之前姜虞没接收过多少，但真的很难受。 她不喜欢，不想再让人厌烦。 尤其……对象是林嘉木。 姜虞有些忐忑地摇了摇头，“不用了班长，我还是……” 有人比姜虞更着急。 沉知晓闻声，立刻扯了一下林嘉木的衣袖，“林嘉木，我们还得准备竞赛呢。物理老师刚一走你就忘了？” “你放心，这个时间已经预留好了，不会耽误。”林嘉木不着痕迹地侧过身，拉远了距离，再次望向姜虞。 林嘉木语气稍缓，似乎因为她的犹豫和拒绝而有些受伤，“如果你实在不愿意的话，那就算了吧，当我没说。” 怎么会？ 姜虞连连否认，“不是的，班长。我只是不想再浪费你们的时间。” 林嘉木笑笑，“为什么这么讲。我觉着，每一次给别人讲题都是一种复习。许老师，您说是这样吧？” “没错！都是一个班的同学同窗，有什么愿不愿意。”老许乐的甩掉担子，直接拍板，“那就这么定了，嘉木你平时有空，也多带着姜虞一起学习，互促互进。” “许老师——”见再说也无望，沉知晓气鼓鼓地径直离开。 姜虞也在垂死挣扎，抓耳挠腮地继续找理由。 这时，林嘉木走了过来。 “如果，姜虞你担心不习惯，那我们可以先试一下。或者……”他停顿了一下，似乎想到了什么，“或者我们从这次考试的卷子开始，你有哪一题不太会吗？” 这次摸底考？ 姜虞脑子一热，脱口而出，“我……后几道大题没做出来。” 话一出口，瞬间后悔。 怎么还是被绕了进去？ 明明想拒绝的。 -- 喜欢她 “班长，我化简了一下，答案是1……对吗？” 在草稿纸上涂涂画画了两分钟，终于算出结果。 姜虞轻舒一口气，旋即一颗心又提到嗓子眼，目光盈盈地看向一旁的林嘉木，声音微颤，肉眼可见的紧张。 过去半个小时，林嘉木就地给姜虞“试讲”了一下。 他确实会教。 单单挑了她错题里最基础的一道，从基础定理说起来，然后一步步地做题目变体，讲得细致又耐心，在姜虞终于彻底理解了之后，又鼓励她重做一遍试试看。 可冰冻叁尺非一日之寒，姜虞难免忐忑，又补了一句，“……班长，我没算错吧？” 林嘉木点点头：“自信点，对了。这个知识点你已经掌握了。” “真的吗？”那根绷紧的心弦猛然放松，姜虞声音中是压不住的兴奋雀跃：“谢谢班长！” 此刻，姜虞觉着自己学习劲头十足，又低头看向试卷，“那第3问——” “不别扭吗？” “诶？”姜虞一顿，疑惑地抬眼。 林嘉木唇角勾起，“一直班长、班长地喊，不觉着有一点别扭吗？叫我林嘉木就行。” 说话时，他眉眼弯弯，鼻梁高而挺，琥珀色眸子波光流转，左手夹了一支笔，轻轻转了两下。正是夕阳西下，霞光穿过玻璃透进来，整个人镀上一层金色的光晕。 映入她眼里的画面，静谧而美好。 姜虞心脏剧烈地跳动了一下。 下一秒，下课铃声急促响起，骤然打破这一瞬的安静。 姜虞慌忙站起身，踉跄地后退了两步，“班、不，林嘉木，今天谢谢你了。” “嗯？”林嘉木抬头，神色有些许不解。 “那个，放学了……”姜虞指了指窗外，人声嘈杂，“抱歉我得先走了。” “可是，你刚刚问的第3小问，我们还没有说呢。” “是这样的……”早春的夕阳居然很有热度，最起码这一刻，姜虞脸颊被晒得发烫，“因为我妈妈在校门外接我，我可能不能让她等太久……” 姜虞从小学到现在，平时上学放学都是于清然接送。 但不知道为什么，说出原因的这一刻，她忽然莫名地感到羞赧——这么大的人，还要爸妈天天接送。 “接你？”林嘉木微微一愣，又很快了然，“那或许得麻烦你和阿姨——” 羞赧之意更盛。 姜虞口不择言地打断：“是这样的，因为这几天一直下雨，所以才会接送我。以后都没问题……” “我明白了，那今天先这样吧。”林嘉木点了点头，合上试卷递给她，“我们明天见？” 他们俩刚约定好了时间。之后每周一叁五放学后，周六8点到下午4点，都会在教室里一起学习。“ “好！”姜虞也舒了口气，“明天见。” 从办公室出来，姜虞一路低头快走着回了教室。房间里早已空无一人，姜虞心跳得异常快，脸颊又热又红，深呼吸了好一会，才终于勉强镇定下来。 想到妈妈还在学校外面等着，姜虞以最快速度收拾好书包，出了教学楼。 接连下了几天雨，出学校大门这一段路恰在修整，坑坑洼洼地满是水渍。 姜虞背着书包，一边小心翼翼地躲过水洼，一边想待会要怎么和妈妈开口。 学校大门近在眼前，途径自行车棚时，身后突然传来一个清冷干脆的声音，语气讥诮。 “真是搞不懂你，这么差的学生也要帮啊。怎么，你喜欢她？” -- 迟到 直到几小时后，坐在餐桌前吃晚饭时，那一句脆生生的“怎么，你喜欢她？”依旧在姜虞脑袋里来回飘荡。 女声不算熟悉，但绝对不陌生。 姜虞很确定，是沉知晓。 至于提问的对象是谁？ 当时姜虞完全没敢回头，可当她快步走出学校大门后，又忍不住猜来猜去。心里会隐隐约约浮现出一个名字，下一刻，又被理智否定。 或许是眼前这碗玉米排骨汤太美味，馥郁香浓的味道勾得姜虞整个人昏昏然，以至于，就在这时，“林、嘉、木”叁个大字，骤然窜到姜虞眼前。 下一秒，她被自己吓了一跳，心脏扑通扑通狂跳，忙又低头塞了满满一大口米饭。 可渐渐地，咀嚼的动作又缓缓停下来。 ……会是林嘉木吗？沉知晓是在问林嘉木吗？ 于清然夹了一口青菜，一边静静地观察坐在对面的女儿。从放学到现在，姜虞始终是这副神游太空的模样，菜都没吃几口。 于清然不禁有些无奈，笑着提醒道，“宝贝，再不吃饭，饭都凉了。想什么呢？” 姜虞这才回过神。 她仓促地咽下嘴巴里的食物，正要摇头，忽然又想到什么，“妈妈，今天我们班班长给我讲了数学，还说……之后也可以一起学习，顺便帮我补习数学。” 这件事，姜虞班主任和她说过了，于清然并不意外。 可难得见姜虞如此兴奋，于清然不想扫兴。毕竟这半年来，姜虞身体不好，叁天两头地往医院跑，学校里也没几个朋友。她希望女儿能开心。 “真的嘛？你们班长人这么好啊。”于清然一如既往地温柔，放下筷子看向姜虞，“她讲得怎么样？” “特别好！他特有耐心。” 眼前忽然闪过林嘉木转笔的手指，清瘦修长，骨节分明。姜虞的脸颊又开始隐隐发烫，担心被于清然看出来，低头喝了一口汤，才又道，“我们俩约好了，明天就一起学习。” “明天是周六也要一起？” “嗯嗯！”姜虞又想起什么，忙又喝了一口汤，有一点心虚地开口商量，“对了，妈妈。之后我想自己一个人上下学，可以吗？” 于清然挑挑眉，没回答。怎么突然说这个？ 她当然不放心。 见于清然不想答应，姜虞忙轻车熟路地蹭到于清然怀里，抱住于清然的手臂撒娇：“老妈，我都马上16了，有什么不放心的。而且我们家离学校那么近，走路也只要十几分钟……再说了，你周一到周五要接送我，周末还得去爸爸那边来回跑，那么累，我真的要心疼死了。” 缠了于清然好一会，终于得到允诺，姜虞心满意足地回到房间里。 她洗完澡，吹干头发，开始马不停蹄地收拾书包—— 文具袋里面的红、黑、蓝色的笔都还有水吗？哦，对了，铅笔和橡皮也得带着。 再来一沓崭新的草稿纸。 必备的摸底考试卷。 第一学期的数学课本……带着吧！需要查漏补缺的太多了。 还要拿上新课本吗？万一林嘉木突然讲到新内容…… 一一将各种琐碎东西备好，又仔细地检查一遍，定好闹钟，姜虞才关上灯，躺上床。 累了一天，意识渐渐模糊，脑子里开始回放那个女声，“怎么，你喜欢她？” ……是在问林嘉木吗？ 这一次，姜虞没有仓促离开。 她顿住脚步，内心天人交战，半晌，终于回头望去。 可没想到，眼前却忽然下了一场大雾。 雾又浓又厚，只看到不远处影影绰绰地站着一个修长身影。 她努力辨认，却始终看不清楚。 姜虞想走过去，可这一团雾仿佛有结界。刚刚一触碰到，整个人立刻被弹开。 一次又一次地尝试，很快身心俱疲。 姜虞累的直叉腰喘气，这时，耳边忽然传来一个急切的声音，“姜虞，你今天不是要去学校吗？” “什么学校呀？” 姜虞模模糊糊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就是于清然焦急的面庞，“宝贝，你没定闹钟吗？马上8点了。” 下一秒，姜虞猛然清醒。 她几乎是弹下床，以有史以来最快的速度洗漱，拒绝了于清然顺路送她的提议，背上书包马不停蹄地往学校赶。 初春时节，冷风飕飕，依旧寒冷。 姜虞一路小跑，鼻子冻得通红，出了一身汗。 天还没亮透，灰蒙蒙一片。 远远就看到校门口一侧的闪烁着红色灯牌。“海燕书店”四个大字，异常醒目。 再走近一些，就看到林嘉木站在学校大门前，身姿修长挺拔，穿的稍微比上学时更休闲了一点，围着一条驼色围巾。 就是不知道，他等了有多久。 -- 你怕我？ 姜虞仓促停下脚步，捋了捋慌乱的头发，将乱糟糟的刘海拂至耳后。 林嘉木也正巧看了过来，朝她挥了挥手，“早。” “早。”姜虞忙小跑着过去，待走近了，才发觉林嘉木脸颊异于往常的苍白，有些僵僵的，一只手插在口袋里，另一只手拎着书包，手背连同指节肉眼可见的泛红，不知吹了多久冷风。 姜虞很不好意思，连连道歉。 林嘉木却只是看了她一眼，语气平静无波，“今天风好大，我们先去教室吧。” 他湛然的眼眸里是一览无余的明净，可唇角却微微抿了起来。 “好。”姜虞只好点点头，可一颗心被吊了起来。 第一天补习就迟到，她真的是在用生命作死。 姜虞抱着书包亦步亦趋地跟在林嘉木身后，脑子里乱糟糟一片。 这时，林嘉木却忽然顿住脚步，转过身来。 姜虞措手不及，险些跌撞到他身上，结结巴巴地道，“怎么了？” 林嘉木直直地盯着姜虞好几秒，才开口：“话说，我名字也不叫许知之吧。” “……？” 怎么突然提到班主任老许？姜虞简直头昏脑热。 “那你为什么要走在我身后？因为包太重了？”他说着，极其自然地接过姜虞手中的书包，“我帮你拿吧。” 周六的早晨，校园十分冷清。 除了在大门口碰到的保安大叔，再没碰到其他人。 一路上，路边的花坛偶尔传来几声鸟雀啾鸣外，两人没再说话，安静地很微妙。 到了教室，按亮白炽灯，打开空调，第一次补课开始，但气氛远不如昨天。 房间里空荡荡的，只坐着他们两个人，开了空调依旧冷飕飕的。 姜虞从家里跑着过来，出了一身凉津津的虚汗，坐下来后，手指也冷得发僵。 至于林嘉木—— 姜虞小心翼翼地偷偷打量了一眼身旁的林嘉木。 和昨天差不多，他先讲了第3小问的基本原理，但随机就“唰唰唰”在草稿纸上写了几道题目，直接让姜虞解答。 姜虞不习惯。 更让姜虞有点难受的是—— 林嘉木今天带了手机过来。 在姜虞埋头算题的这一刻钟内，一刻也没闲着，眼睛完全盯着手机，修长的指头在屏幕上滑来滑去。 俊朗的面容上依旧没什么笑意，骤然地，比平时冷峻许多。 ……他还在生气吗？ 也是……林嘉木好心帮忙，她却第一天就能迟到了半小时。 任谁都要不爽。 是她自己不争气。 姜虞无声地叹了口气，微微咬了下下唇，收回视线。 这时，身旁的椅子却忽然发出轻微的摩擦碰撞声，待姜虞装作刚从数学题里反应过来的样子，抬头看去，留给她的只有林嘉木走出教室的高手背影。 “林嘉——”木字还没喊出口，姜虞就止住了声。 算了。 姜虞自暴自弃地想……好好的补习被自己生生弄成这个样子。 她努力地将注意力投注到题目上，可眼睛却控制不住地酸涩。 姜虞过来的匆忙，早饭也没吃，此时胃里翻涌个不停，似乎有个碳酸气泡在咕噜咕噜地冒。 眼角渐渐潮湿，姜虞伸手抹了一下。 这时，伴随着一阵香甜浓郁的奶香味，眼前忽然多了一个牛皮纸袋。 动作生生停住。 不知道林嘉木是什么时候又回来的，脸颊远不如刚刚那么生冷，唇角微勾，“今天真的太冷了，我点了两杯奶茶，你要喝吗？” 他说着，从纸袋里取出两杯热乎乎的奶茶，“刚刚你在写题，不想打扰你，就随便点了两杯我最常喝的芋泥口味，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姜虞湿漉漉的眼睛微微一亮。 她平时对奶茶无感，但唯独对芋泥奶茶一见钟情。只不过对于这种高糖高热量的东西，于清然管的很严，一年到头也只允许她在生日时喝上一次。 她馋得很。 他和她真的好巧。 “不喜欢吗？”见姜虞没有反应，林嘉木似乎有些迟疑，语气也缓了下来。 姜虞一时难过，又一时激动，一惊一喜之间，眼睛里早已水汪汪一片。 她不敢说话，怕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一只手捂着嘴巴，忍了好一会，才呜咽道，“你没，没生我气？” 模样委屈又娇憨。 闻声，林嘉木左脸颊上霎时泛起一个浅浅的小酒窝，带着笑意的漂亮眼睛看向她，却没回答。 空气骤然安静下来。 姜虞忽然有点不好意思，她抽了抽鼻子，正要别开眼，这时，林嘉木却忽然俯下身，贴近过来。 距离很近很近，她甚至可以闻到林嘉木身上干净清爽的味道，耳畔是他略有些不平稳的温热吐息。 姜虞一怔，就听林嘉木开口，声音是微微的干涩，“姜虞，你，很怕我？” -- 他的妹妹 “姜虞，你，很怕我？” 他俯下身，隔着桌子，手臂撑在她身体两侧，从教室外看过来，似乎将她虚虚拥入怀中。 清朗面容近在咫尺，唇角微勾，泛着盈盈笑意，琥珀色的眸子却仿佛一汪潭水，深邃如斯，沉沉地注视着她。 姜虞几乎动弹不得，仿佛被施展了魔法。 片刻，才如梦方醒。 她连忙错开目光，水汪汪的泪珠依旧还在眼眶里打转，“没……没有。” “我们是同班同学，对吗？” “……嗯？”姜虞被问得迷糊糊的。 她忍不住侧开目光，垂头看向桌上的纸笔，蓄留已久的眼泪坠落，将笔迹氤氲染湿糊作一团。 这时，耳边又传来林嘉木一声轻笑。 “既然我们是同学，为什么每次讲话总要吞吞吐吐。走在路上，也要跟在后头做小跟班。就连说话的时候，你也不敢看我的眼睛。你知道吗——” 林嘉木倏地停顿。 下一秒，他突然站直身子，叁两步走回到桌前坐下来，随手抓了一支笔在空白的纸上涂画，笔尖同纸张快速摩擦的声音簌簌。 没再继续咄咄逼人。 姜虞一下子松弛了下来。 她忙不迭擦拭几下眼泪，也跟着坐下来，一边小心翼翼地围观林嘉木动作。 一分钟后，林嘉木将那张纸递给她，示意她打开看看。 姜虞接过，这才发现，赫然是一张简笔画。 纸上是一个小女孩正哭泣，撅着个小嘴巴，怀里抱着一只等身的小熊玩偶。 就听林嘉木又道：“知道吗？你这个样子，总让我感觉，我好像在和我妹妹讲话。不知道为什么，她大概也很怕我。每次想到她，都会想到这张图上画的场景。她怀里抱着一只玩偶熊，眨巴着眼睛哭，小姑娘委屈极了。” 姜虞一怔，“图上是你妹妹？亲妹妹吗？” “嗯，亲妹妹。”林嘉木点点头。 他轻轻抚了抚额头，叹了口气，仿佛有些无奈，“她呀，和你一样大，和你一样这么怕我。作为她亲哥哥，说实话，真是有点头疼。既然你和她一样，那你讲一讲，我到底哪里可怕？” 哪里可怕？ 姜虞一时说不上来。 但不知道为什么，因为家里的妹妹而烦恼的林嘉木，反而比平时更亲近许多。 噗嗤一下，姜虞忍不住弯了弯唇。 这样一哭一笑的，不知为何，姜虞感觉自己和林嘉木之间的无形隔阂，就像是被铁锤猛砸了一下的玻璃窗，哗啦一声碎掉了。 心中的不自在感消散了许多。 中午，姜虞纠结了一会儿，决定不回家吃饭了，就借用林嘉木的手机给于清然打了电话，两人去学校附近的快餐店解决了午餐。 整整一天，补习时你问我答，氛围相当愉快。 下午4点时，正正好搞明白了试卷上最后一道错题，姜虞长舒一口气。 他们开始收拾东西。 林嘉木动作麻利，叁两下收拾好，将纸笔与书本放回了他座位上，就坐在一旁安静等待。 而另一边——“差生”文具多，姜虞在这一方面很精细。 她把各色水笔放回笔袋，又将试卷板板正正地折迭好，中途又从书立里取出来了考试错题本——姜虞打算今天到家后就把这些错题全整理好。 这时，一旁的林嘉木忽然递过来手机——玻璃屏幕亮着，上面的企鹅图标非常显眼。 姜虞一时心旌荡漾，还不待林嘉木出声，就抢先一步开口，话也说得大胆：“林嘉木，你是想加我QQ嘛？” 林嘉木轻咳了一声：“是这样的，我们班有QQ群。我是想问，你想加一下群吗？” “……？” 好尴尬…… 姜虞耳根骤然一红。 她试图亡羊补牢：“……嗯，我就是想加一下QQ群。因为前排的妹子就和我说过一次，咱们班有QQ群，所以……你加我，然后再拉我进群……” ——她既没和前座的女生讲过话，也不知道对方的名字，更不清楚有班级群这回事。 姜虞纯粹是在圆谎。 可她并不擅长，一句话讲得磕磕巴巴，越说越感觉是欲盖弥彰。 林嘉木却并未深究。 有笑意在他琥珀色的瞳仁里扩散开来：“朱颜和你说过呀？” 原来她前排的女同学叫朱颜？名字好好听呀。 但无暇思考太多，姜虞连连点头：“对，朱颜和我说过几次。” “好，那我加你。” 林嘉木清浅的笑声，如一层又一层的春水，在姜虞耳畔缓缓荡漾开来。 姜虞的耳朵更烫了：“……我一到家就通过。” -- 逗弄她 αǐρο18.∁οⅿ 收拾妥当，两个人并肩往校门口走。 半路，阴沉沉的天空又淅淅沥沥地下起雨。 雨不大，但下得很急，再掺和上初春的冷风，激得姜虞浑身一抖。 两人忙小跑到学校大门口屋檐下避雨。 眼前是泠然的雨幕，几步外是去年高考的师生光荣榜，再往外是车流不息的马路。 姜虞一手扶着腰轻轻地喘气，一手从书包中取出一包纸巾，抽出来两张，把其中一张递给了林嘉木。 她仔仔细细地擦拭脸上、头上、衣服上的绵绵湿意，一边嘟起嘴巴小小地抱怨：“怎么又下雨了。林嘉木，可以再借我一下你的手机嘛？” 林嘉木点了下头，将手机递给姜虞，微微低头，瞥到她细巧如玉的手指有些僵硬地拨下号码号码。 十几秒的等待音后，电话接通。 可从手机里传出来的，却不是上午那个温柔似水的中年女声，而是一个声音浑厚磁性的男人声音。 很熟悉。℗ò18и.℃òм（po18n.com） 下一秒，就听姜虞娇兮兮的声音：“爸爸，你怎么也在家……” 林嘉木身体忽地一僵。 “……突然下雨啦，我被困在学校大门口呢，你可以让妈妈来接我一下嘛？” “……好吧好吧，你来接我也行。” “……对了爸爸，你可以顺便送一下我同学嘛？天气好冷呀。” “……嗯好呀，爸爸待会见。” OK，计划通。姜虞心满意足地挂断电话，正要将手机还给林嘉木，这时，只听“啪嗒”的轻巧一声，眼前骤然出现一把纯黑色的雨伞。 伞柄被林嘉木握住，他面上是一层歉意：“抱歉，姜虞，我突然有些事情，可能得先走了。” 姜虞有点呆住了：“……我爸爸开车来接我。刚刚他说，也可以一道送你回家，毕竟是因为帮我补习才……” “不用了，谢谢你。”林嘉木轻笑了一下，打断姜虞的话，拒绝的态度很坚决。 他说着，撑开伞走下台阶，然后微微侧过身子，同姜虞道别，“真的有事，我先走了。周一见。” “哦——好。” 林嘉木步伐很快，待姜虞反应过来，背影已然消失在雨幕中的街道拐角。 不知为何，她突然有些怅然若失。 一阵冷风夹杂着雨水刮过，她被冻得又瑟缩了身子。 姜虞揣着书包，百无聊赖等待，目光望向几步外的高考光荣栏，一目十行。 “徐志恒，高叁3班班主任，所带班级……” “张建国，英语教研组组长……” “朱颜，语文老师，省级高级教师……” ……等等？朱颜？ 姜虞一怔，揉了揉眼睛，再次看向玻璃栏。 【朱颜】两个大字一旁的照片，大红色背景的证件照赫然就是她们班现在的语文老师，朱老师。 哪里是所谓的、前排女生的姓名。 林嘉木早看出来了她在撒谎，还故意逗弄她。 偏偏她还跟在后头掷地有声。 姜虞简直欲哭无泪。 她心脏砰砰乱跳，脸颊一阵红一阵白。 这时，一辆黑色的别克商务车由远及近，车门还没打开，姜虞就急切地跳下台阶，声音呜咽着，半似撒娇半似倾诉：“爸爸……” 透过餐厅的玻璃窗，清楚地看到一辆熟悉的黑色商务车在雨幕中疾驰而过。 林嘉木咀嚼汉堡的动作一滞。 他眼帘微垂，面无表情。 下一秒，恢复自如。 他快速吃掉了剩下的食物，动作始终如一的文雅。 -- 一回生二回熟 αǐρο18.cοм 车厢内开着空调，暖烘烘的。 姜虞一把将书包扔到后座，从姜成帆手里接过来一条干净的毛巾，一边擦着湿漉漉的头发和衣服，一边仰起小脸看向驾驶座上的瘦高个中年男人，眼睛里亮晶晶的，“爸爸，你怎么提前这么早回来啦？” 姜成帆今年四十出头，气质清和，是会计事务所的合伙人。审计这行业，一年到头四处出差，一次行程大半个月都是常事。旺季的时候，忙到两个月回家一次，也不罕见。 上周末，姜成帆特地等到姜虞开学，把她送到学校后才离开。按照惯例，大概是下下周才能回家呢。 姜虞当然惊喜。 要不是顾及衣服上的雨水，早撒丫子扑到姜成帆怀里了。 “想我家两个姑娘了，就回来了。怎么，你不想看到爸爸呀？”姜成帆打着方向盘，侧脸看向女儿，面上是一副很受伤的夸张表情，一边伸手捏了捏姜虞圆圆的小脸蛋，问道，“今天星期六，你怎么跑来学校了？” “和同学一起学习呀。”℗ò18и.℃òм（po18n.com） “同学？”姜成帆眉眼轻微地一凛，下一秒，状若无事地继续道，“这么快就交到新朋友了。是男同学还是女同学啊？” “……哎呀爸爸你好无聊啊。”姜虞被问得忽地一顿，片刻才做贼心虚道，“……再说了，是女生。” 姜虞家距离学校很近，是相邻街道的一栋带院子的二层小洋楼，不到5分钟的车程。 父女二人推开门时，于清然正巧从厨房里出来，手里端着一个玻璃壶，里面盛着刚泡好的玫瑰花茶，笑向姜成帆道：“就说你女儿今天去学校了，你还不信。” 她说着，走到客厅茶几上倒杯花茶。先倒了一杯递给姜成帆，又倒了一杯，轻轻地吹了好几下，才递给姜虞：“不烫了，宝贝快喝一口驱驱寒，润润嗓子。今天学得怎么样呀？” 姜虞接过来玻璃茶盏，热气在眼前盈盈绕绕，“很好呀，整张数学卷都复盘完了。教得特别好，我几乎全都搞懂了。” “到底是你们班的哪个同学呀？”姜成帆的眼神倏然又有些犀利，就像平时审计时看到账本一样。 “爸爸你还问，我都说了你又不认识。” 撒谎这件事，一回生二回熟。 姜虞叁两口喝完茶，蹭到于清然怀里又开始撒娇，“妈妈，你做了什么好吃的呀？中午吃的有点少，我现在好饿呀。” 话题就此撇过。 吃饱喝足后，一家叁口其乐融融地坐到沙发前看电视综艺。内容无聊，身旁又是阔别一周的夫妻俩不时撒狗粮，姜虞简直坐立难安。 过了会，姜虞突然想到，她还没通过林嘉木的QQ申请，忙找了借口溜之大吉。 姜虞有个不常用的手机，平时上学就放到书桌上，不往学校里带。 她一溜烟回到房间，“啪嗒”一声按开应黄色的台灯，摸到手机，点开屏幕，果然有一个好友申请。 是个很清新的森林头像，备注写着：【你好，我是林嘉木。】 姜虞心里一紧。 下午她刚刚夸下海口许下承诺，一到家就立刻通过好友申请。 ……结果，这都多久了？ 姜虞手指一颤，忙点击通过。 下一秒，手机就忽地轻微一震。 -- 私心与妄想 像是特意在等待她一样，林嘉木立刻发了消息过来。 林嘉木：【你到家了么？】 姜虞：【对的……抱歉，我到家好一会了，刚刚吃完晚饭，才拿到手机。你也到家了嘛？】 林嘉木：【嗯。那我拉你进群。】 姜虞：【好呀，谢谢你林嘉木。不过，我可以只潜水不讲话吗？】 林嘉木：【当然，随你开心。】 姜虞：【谢谢你啦~】 林嘉木：【不客气。】 林嘉木回复得异常简短。 毕竟只是文字聊天，姜虞看不到林嘉木在打下这几行字时，神态如何，更不知晓他在想什么。 但隔着屏幕，语气突然显得很冷很淡。 眼前忽然掠过她同林嘉木的几次近距离接触。 上周日刚开学，乱哄哄的教室里，四面八方都是探究的目光和小声的议论，唯独林嘉木一个人走过来，轻轻俯下身询问她是否愿意自我介绍，自带疏离感的琥珀色瞳孔，那一刻却盛满了温柔的鼓励。 昨天在办公室里，被沉知晓diss的时候，她尴尬无措到连头都不好意思抬，那时候，也是林嘉木主动站出来替她解围，耐心细致地帮她补课。 而今天上午，说好的8点钟见，她还生生迟到了快半个小时，让他吹了这么久冷风。即便如此，他也没生气，还主动请她喝了一杯芋泥奶茶。 甚至连说到QQ群时，她编造的那么拙劣的谎言，他都没当面拆穿，给她留足了颜面。 平心而论，作为普通同学，林嘉木真的足够好。 甚至，好得有些过分了。 可她呢？ 一而再再而叁地违背承诺。一大早就迟到，害他白白吃冷风。晚上到家也把添加QQ好友的事抛之脑后，刚刚一通过，就秒发消息过来，大概又等了很久吧。 换位思考，即便对方是泥人，也总该有点脾气了吧。 ……林嘉木是生她气了吗？ 这一切确实都是她的问题。姜虞想了想，当机立断，发了一长段真情切意的道歉发了过去。 这一次，对方没回复。 姜虞想了想，又打了一段道歉的话。 依旧没回。 心里有点堵，姜虞轻呼一口气，退出聊天框。APP首页界面中，只有她刚加进来的班级群里，不时有一两个人在讲话。 消息翻得很慢，最终也沉静下来，手机屏幕很快归于黑暗。 黑色的玻璃屏仿佛是一个黑洞，几乎要将她整个人吞没。心里越来越堵得慌，她只好放下手机，几步走到窗前。 窗外，雨越下越大，几乎将整个世界浇铸成黑蒙蒙一片。 这时，视线里突然出现姜成帆的身影。姜成帆撑着一把黑伞大步走到院子里，推开大门，然后又几步打开车门，钻了进去。 噼里啪啦的雨滴砸下来，窗户上模糊成一片。 姜虞趴在窗边，看到黑色商务车的车灯亮起，很快又往门外驶去。 爸爸他又去加班了？——这半年来，姜成帆所在的事务所业务大增，比前几年都要忙得多。好几回都是今天这样的休息日，他也是会匆匆忙忙地跑去公司加班。 汽车背影迅速消失在朦朦胧胧的雨帘中。 姜虞意兴阑珊地收回视线，准备把试卷错题誊抄到错题本上。这时，手机屏幕却突然亮了起来。 心脏又是一通乱跳，姜虞小心翼翼地划开手机。 是林嘉木的回复。 不是文字消息，而是一条语音。 整具身体都在难以克制地微微发抖，姜虞深吸了好几口气，又插上耳机，才点开语音条。 熟悉的男声缓缓地流淌而至：“姜虞，你在想什么呢？我怎么会生气。对了，你平时在家里有什么不理解的题目，也可以随时问我。我有些事情，先不说了。” 温润的声音，带着明显笑意，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宠溺感，仿佛一支羽毛轻轻地搔弄在耳畔。 仿佛劫后重生，姜虞骤然松弛了下来，尽管心脏依旧怦怦直跳。 不知怎的，这一刻，姜虞内心突然产生一种冲动，仿佛被压抑了许久，不待细细考虑，就迅速打下一句未加修饰的话。 【林嘉木，其实，我有一点点好奇，你对每个人都这么好吗？】 以及，为什么对她这么好？ 是单纯地作为班长，帮助新同学早日适应环境？ 还是优等生林嘉木天生地乐于助人，认为差生如她孺子可教？ 又或者，是有私心？——可姜虞并不敢妄想。 -- 进退维谷 最后，到底还是没按下发送键。 她和林嘉木认识才不过短短一周，这两天刚刚熟悉起来。细想一下，这问题也有点太突兀了吧——林嘉木主动帮她补习、融入新班级，她是纯粹的受益者，有什么好纠结的吗？ 君子论迹不论心。 上学期在学校仿佛坐牢，现在好了那么多，她何必非要刨根问底。 冷静下来后，姜虞将那一句话逐字删掉，简单地发了一条【谢谢你，那周一见~】过去。 打字时，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唇角忍不住轻轻勾起。 经历了这次的迟到，第二天一早，姜虞就拉着于清然去附近商场买了一个新闹钟。 两个闹钟，再加上手机闹铃，叁管齐下。自此，姜虞每天早早地起床洗漱，用微波炉热过牛奶和面包，吃过早饭后，一个人走着去学校，下午放学后再走回家。 刚开始，于清然实在放不下心。 每隔一天就会偷偷开车跟在姜虞身后，直到亲眼看见她走进了学校大门，再开回家睡回笼觉。直到某一天，猝不及防地被半路回家拿文具的姜虞打了个回马枪。 见女儿态度实在坚决，这些天也确实平安无事，于清然才渐渐放下心来。 天气渐暖，天也亮得一日比一日早。 江城春季多雨，周叁一早，闹铃还没响，姜虞就被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弄醒。 这两周，姜虞除掉了爱赖床的习惯，爬起来收拾好，就径直去了学校。 7点30分的校园很安静，路上没多少人，几乎都是为数不多的住校生。 到了教学楼，姜虞收起雨伞，穿过了长长的走廊，终于走到教室门口。 教室已经有人在了，门没有关紧，露出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门缝。姜虞正要推门进去，忽然，有男生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 “诶对了，你知道吗？班长好像最近在给新来的转学生补课诶。” “林嘉木？给谁补课啊？” “能有谁啊？——咱们班不就一个转学生吗？”对方说着，扬手指了指姜虞座位的方向。 “哎呀，他怎么有空补课的？林嘉木、沉知晓、还有孟添他们仨不是在在准备物理竞赛，这几天没一起吗？” 姜虞微微一怔。 这两周以来，一叁五再加上周六全天，林嘉木都和她在一起呢，确实是占用了不少时间。 影响到他准备竞赛了吗？ 教室内另一个人很快回道：“谁知道呢？反正前天放学之后，我回来拿书，还看到姜虞和林嘉木坐一块呢。” “你说，班长他不会是春心萌动了吧？毕竟那个妹子长得挺好看的。” ……这是在说什么？ 姜虞顿时僵在教室门口，脸颊飞红，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这时，身后忽然传来一个温润声音：“早啊，姜虞。怎么不进去啊，没开门吗？” 是林嘉木。 -- 新同桌 “不是不是，”姜虞忙回头，一边摇头一边小声道，“那个里面有人……” “那你怎么不进去？”林嘉木扬了扬眉，越过姜虞，伸手推开了房门，“教室里怎么了？” 门被推开，教室里的男声瞬间消失。 而刚刚高谈阔论的两个男生——他们俩就坐在林嘉木附近，身体猛然一紧，腰板挺得笔直，齐刷刷地望向门口的两个人：“……早、早啊。” “早。”姜虞脸颊通红，讪讪地打了个招呼，忙低头往座位走。 林嘉木也微笑着点点头，坐回到座位上，淡淡地收回了视线，眼眸微垂，心里已经清楚了七八分。 ——大概是在谈论他和姜虞。 可下一秒，林嘉木依旧勾了勾唇角，仿佛毫不知情一般：“你们俩聊什么呢？那么开心。” “哦——我们俩在说，班长你平时有空，能不能也给我们补补数学啊？”其中一个男生见状，又促狭地开始起哄，“总不能只帮姜虞，不管我们吧？” 姜虞低头埋在座位上，闻声，耳朵都快竖起来了。 不知怎的，她分外好奇林嘉木的回答。 片刻，就听林嘉木含笑淡淡道：“怎么帮？一对一。你们俩也不是刚转过来的吧？” 姜虞心脏顿时一空。 原来，林嘉木那么照顾她，真的只是因为她是班上唯一的转学生。 是情理之中、意料之内的答案，不意外。 但有某种情绪迅速上涌。 这种感觉不算很熟悉，姜虞不清楚该如何形容更准确。 或许，是……失落？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教室里人渐渐多了起来。 姜虞无暇再细想，第一节课是数学课，她埋头开始预习。 过去几周，上数学课时，班主任老许总是出现得拖拖拉拉。 但不知为什么，这天来得特别早。 上课铃还没响，姜虞只觉身侧的玻璃窗外一道黑影掠过，紧接着，老许就端着水杯推门而入，走上讲台。 教室里瞬间安静下来。 “咱们班又转来个新同学哈。”老许轻咳了一下清清嗓子，又向门外挥了挥手：“进来吧。” 又转来了个学生？ 众人都齐齐看向门外。 下一秒，就见一个烟灰色头发的瘦高个男生，斜挎着个单肩包，大步地走上讲台。 男生嘴巴里嚼着个口香糖，一副张扬不羁的姿态：“大家好，我是程肆。” 老许却好像很满意，笑眯眯地点点头，伸手指向姜虞这边：“那边正好有个空位，程肆你坐那去。来，同学们，我们现在开始上课。” 姜虞愣了一下。 就这一晃眼的功夫，她突然多了一个新同桌。 -- 不想你分心 程肆叁两步走到座位上放下书包，他勾了下唇角，同姜虞点了点头。 姜虞也忙释放一个友善的笑容，正要再同他打个招呼，没想到，紧接着，程肆倏然倒头趴在桌子商，开始睡大觉。 姜虞：“……。” 偏偏，这个人生物钟很特别，耳朵又灵敏。 下课铃一打，忽地就醒过来，一溜烟地出了教室，过了十分钟，再踩着上课铃回来，继续睡觉。中途偶尔醒了一下，拿出来个IPAD，开始默默地看漫画。 或许是家长提前打过招呼了，一整天，老师们完全把程肆当成了空气，没说他一句不是。 可其他学生就不一样了。 大概都是第一次见这么摆烂的转学生，尤其在姜虞这个乖巧文静的同桌对比之下，更显得嚣张纨绔。从上午到放学，一到课间就议论纷纷，什么“外校打架被开除”、“爸妈离婚没人要”传言一个更比一个离谱。 大约都是新转来的学生、有些“同病相怜”的缘故，姜虞反倒觉得其实还好——整整一天下来，除了绵长而规律的呼吸声，程肆没发出一丝一毫的杂音，完全没有影响到她。 两个人井水不犯河水，相处倒也和睦。 一直到下午最后一节课。 不知道为什么，这节课，程肆忽然睡得特别死。放学铃响，教室里的人已经走得七七八八，他伏在桌子上还没醒。 姜虞坐在靠窗户的一边，这样一来，就被他困在里面出不来。 另一头，林嘉木大概已经收拾妥当，拿着书纸笔，往这边走来——过去几周，他们俩一直都坐在姜虞座位上。 姜虞忙小声地喊：“程肆，程肆？你醒醒，放学啦。” 好一会儿，程肆才惊醒。 他闷哼一声，揉了揉眼睛，抬眼就看到站在一旁等待、眉眼温润的男生，转头，又看到身侧一脸焦急的女生，他愣了一下，面上瞬间浮现出一丝了然的神态。 “啧，懂了。这就给你俩让座。”他笑着，一只手勾起单肩包站起身来，一边颇有些自来熟地拍了一下姜虞的右肩，“加油啊，小同桌。” 然后，越过林嘉木，挎着包晃晃悠悠地往门外走去。 姜虞怔楞了一下。 下一瞬，就感觉到林嘉木的目光直直地投向她的……肩膀。 被视线盯住的地方，立刻仿佛如荒火燎原一般烧了起来，连带着她的脖子、脸蛋也开始发热发烫。 姜虞自认为，过去两周，面对林嘉木时自在了许多。 可突然的，那种慌乱无促的焦躁感卷土重来。 林嘉木垂眸，神色淡淡地打量眼前脸颊泛红的少女。 他眉宇微皱，狭长的眸子里有某种情绪一闪而过，又被迅速敛去，“你，和他之前认识？” “不、不认识的。” “这样么？”林嘉木轻轻地笑了一下，“那你和他熟悉得，还真快。” 姜虞又摇了摇头：“呃，倒也没有。” 见林嘉木还站在原地，迟迟没有落座，姜虞更加无措，忙拍了拍空椅子：“林嘉木，你快坐呀。” 林嘉木却摇了摇头，“我们去最后一排坐着吧，好吗？” 教室最后一排是空位，平时没坐过人，大概早堆了厚厚的尘埃。 姜虞有点疑惑，微微一怔，就听林嘉木解释道：“你这边是窗户，外面稍微一有点吵，我就担心，会不会影响到你。” “我，”他停顿了一下，笑道，“不想你分心。” -- 不喜欢她 αǐρο18.∁οⅿ 最后一排果然落了厚厚一层灰尘，废了好一会功夫，才擦干净。 姜虞和林嘉木两个人刚坐下来，还没开始复习今天才开始学的立体几何，只听“嘎吱”一声响，教室门倏然被人从外面推开。 紧接着，一个干脆利落的女声传来：“林嘉木，今天的实验你也不参加？” 是沉知晓的声音。 姜虞微微一怔。 这时，脑子里忽然飘过早上那两个男生的议论——“林嘉木怎么还有空的？他不是和沉知晓、孟添准备物理竞赛吗？” 姜虞思路猛然一顿，忍不住抬头，瞥到沉知晓和另一个男生孟添并肩站在门口，一脸冷冰冰的神情。 自己真的影响到他们仨物理竞赛了？ “我们出去说吧。”身旁的林嘉木却轻轻“嗯”一声，站起身，然后，他又俯身低头向姜虞指了一下练习册：“你先试着做下这两道题，待会再一起看。” 说罢，林嘉木快步走向沉知晓、孟添，拉着他们两个走到教室门外，同时不忘一手拉上了房门，徒留姜虞一个人在教室内。 姜虞只好低头做题，毕竟——最起码到现在，这件事都和她无关。℗ò18и.℃òм（po18n.com） 但莫名地，姜虞感觉很不自在。 明明隔着一扇房门，但不知道为什么，她却感觉门口那几个人的视线，好像在她身上飘呀飘 教室门外，夕阳西斜。 沉知晓眉毛紧皱，怒目而视林嘉木。 他拒绝的态度很明确，却没有任何一句解释，温润的眉眼却始终微微含笑。 可他越是这么一副表情，沉知晓越是生气！ 要不是一旁的孟添两只手死死拽着她，几乎下一秒，沉知晓就想拽住他问：“你这些天到底怎么了？” 沉知晓是真的想不明白。 过去那个学习好、脾气也好，有问必答、有忙必帮的班长林嘉木，那个在她上学期参加英语演讲比赛、陪练了一个月口语的林嘉木，怎么偏偏在这次准备竞赛时松懈了下来。 可参加可不参加的活动，林嘉木都不参加。就连今天第一次上手试试做实验，他也要拒绝。 “知晓，孟添，你们也知道，预赛只是笔试。”林嘉木又重复了一遍，“我想，现在做实验并不会产生特别大的收益。” “可我们的准备一定要充足啊！” “抱歉。我们物理老师也没要求，所以我有其他安排了。” “又是给姜虞补课？老许也没让你天天给她补课啊。”见林嘉木还是这态度，沉知晓难免更加急切，直愣愣的话脱口而出，“再说了，你图什么啊？你不是说不喜欢她吗？” 下一瞬，就见林嘉木眉眼一凛，猛地回过头，透过关得严严实实的窗户看向教室内——最后一排的女生还在低头写写画画，似乎没受到任何影响。 然后，他才转过身，眉眼却冷得仿佛浸了十年寒霜。 和平时那个彬彬有礼、温柔客气的班长判若两人。 都是第一次见到这样子的林嘉木，沉知晓和孟添顿时一惊，愣在原地。 很快，林嘉木脸上的冰雪又迅速消融，他习惯性地弯了弯唇：“帮助新同学互促互进，不需要理由？” —— 免费精彩在线：「ρó㈠捌мó.cóм」 -- 你是妹妹 αǐρο18.∁οⅿ 林嘉木随手关上教室门。 但大概是没有掌控好力度，再加上惯性的缘故，忽然是“砰”的一声，震得姜虞下意识地抖了一下。 抬眼，就看到林嘉木愈来愈近的温润眉眼：“抱歉，吓到你了吗？刚刚那两道题，你做完了吗？” “嗯嗯，做完啦。”但见林嘉木神色似乎有些不同于往常，姜虞歪头咬了咬笔头，多问了句：“林嘉木，你不用去做实验吗？” “不用。我们来看一下题吧。” “但是沉知晓、孟添他们不会——？” “姜虞，”林嘉木摇了摇头，嘴角含笑，可紧接着的话却拒人于千里之外，“我想，这和题目没有关系，和你也没有关系。” 话说得毫不留情面，异常冰冷。 姜虞顿时一愣，眼睛一酸，忙低头看题，可下一秒，眼泪就像雨滴一般往下砸，迅速将纸张笔墨洇成模糊一片。 她连忙捂着嘴巴，却止不住地呜咽。 皎玉般的面颊和耳垂，因为羞惭而染上厚厚一层绯色。 时值黄昏时分。℗ò18и.℃òм（po18n.com） 这一天晴得特别绚烂。春日晚霞布满了大片的天空，紫黄色的光晕透过玻璃窗洒进来，将她整个人染得彷如瓷器一般，脆弱又娇美。 “啪——” 心里像是有什么破碎掉了，林嘉木的喉结迅速上下滑动。 气氛骤然沉静下来。 姜虞眼前被眼泪弄得模模糊糊一片，片刻，耳畔传来林嘉木饱含歉意的声音：“抱歉——是我太凶了。” 她没睬。 “你，姜虞——” 姜虞还是没抬头，啜泣声却更大了些。 “怎么又哭了呀？姜虞——”林嘉木叹了口气，又唤了她的名字一声，“难怪我妹妹一直很怕我，见到我就爱哭，原来是我太凶了。” 他语调温柔，远比平时更和缓，又有些踌躇不定，仿佛在自嘲。 姜虞心里蓦地一软，理智也瞬间涌上心头。 好羞耻……她怎么突然就忍不住哭了？ 姜虞有些恼羞成怒地抹了一把眼泪，抽了抽鼻子，抬头看他：“你才哭呢。” 清浅的笑声在她红通通的耳畔蔓延开来，林嘉木轻笑了一下，眉眼里尽是宠溺：“嗯，是我哭了。你是妹妹，你说得都对。” 姜虞心脏狂跳，脑子忽然好像一团浆糊。 “林嘉木，不准开我玩笑，占我便宜！”姜虞慌忙低下头，又因为恃宠而骄，口不择言：“我才没有你这种哥哥呢！” “嗯，是吗？”林嘉木转了一下笔，目光直直盯向身旁因为羞涩而低头的少女。 他眉眼弯弯，好似一盅初一的月亮。 -- 不想和我一起吗 又到周六。 厨房里，姜虞叼着一片面包，困得迷迷糊糊地热牛奶。 昨天晚上，她写作业熬太晚，现在整个人还困得不行。 这时，身后却突然传来一声轻微的开门声。 姜虞回头看去，却见于清然一身小香风套装，头发和妆容一丝不苟，赫然是一副要出门的模样。 ……？ 又要偷偷开车跟在后头，看着她去学校？ 身上的困虫顿时去了七七八八，姜虞眉头微蹙，正要开口，于清然却先一步说话：“宝贝，要去学校了？对了，妈妈今天去临市看看你爸爸。” 姜虞怔住。 过去几年，每逢姜成帆在省内其他城市出差时，于清然不时会开车过去看他。有时会带上她，有时候独自一个人。 但每一次，于清然都会提前一周告诉姜虞。 往常，总会给她备好周末两天的饭菜，留下纸条，走之前也会再叁嘱咐她一个人注意安全，晚上一定锁好门窗。 没有一次，像现在这么突然。 姜虞咬着面包，迟疑地点了下头：“……好，妈妈你怎么没和我说？” 于清然已经走到鞋柜旁边，正弯着腰换鞋子。 没听到似的，她没回答。 姜虞忍不住走近，又问了一句：“那你今天晚上还回来吗？”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于清然动作似乎停顿了一下，她穿上高跟鞋，才转身笑道：“……嗯，和之前一样呀，明天回来。你这两天一个人在家，注意安全。出门别忘记带钥匙、手机，有什么事情，随时给你爸爸打电话。” “好。”牛奶热好了，姜虞喝了一口，含含糊糊地应声。 于清然含笑又看了眼姜虞，拎起包，转身关门离开。迎着晨光，背影分外纤细。 偌大的家里瞬间冷清下来。 屋子外，汽车的声音渐远，姜虞发了一会呆，才又低头吃面包喝牛奶。 过了一会，抬头一看客厅的摆钟，已然是7点40分。 她连忙放下水杯，来不及清洗，就背起书包往学校赶去。 离学校还有十几米远，就看到林嘉木站在大门一侧。 他个头修长，一身浅褐色的长外套，整个人文秀又飒然，分外显眼。 姜虞一愣。 林嘉木怎么不进去？——第一次在周六补课时已经约好了，直接去教室就行，不必在校门口等待对方。 她忙低头看了眼手机，7点52分啊。 也没迟到呀？ 姜虞迟疑了一下，快步走过去，“早，你……怎么不进去？” 闻言，林嘉木偏了一下头，好像才看到她似的，好看的眉眼微微皱了一下，似乎有些苦恼的模样，伸手指向学校大门：“我们今天好像进不去了。” 姜虞顺着他的手一看，才发现LED电子屏上赫然正在滚动着一个长长的词条，最显眼的莫过于“闲杂人等禁止入内”。 “……怎么突然在我们学校开会？” 林嘉木含笑摇摇头。 ……那补课怎么办？ “……那今天我们不一起了吗？” 闻言，他唇角微勾，柔和的目光在她面上逡巡：“不想和我一起吗？” “啊？”她哪有这个意思，忙摇摇头。 “要不，我们去市图书馆看看吧？”林嘉木提议。 市图书馆离这边不远，坐车过去十分钟，走路过去也只需要半小时。 姜虞点头，正要从书包里拿公交卡，林嘉木又说：“9点开馆，我们直接走过去吧？” “好。” 两人并肩前行，不时闲聊几句。 可还没走多远，晴的正好的天空骤然阴下来。 轰隆隆几声春雷响过，雨水猝不及防地落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