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那么甜》 第1页 [现代情感] 《怎么那么甜》作者: 一把油纸伞【完结+番外】 文案：三中扛把子盯上了新来的转校生，人人都议论是哪个胸大腿长的妖艳货收了他。 直到——既飞机场又瘦弱的苏沐可怜兮兮的“骑”在校霸身上：“我……我下不来……” “那就坐我上面。”他舔唇，目光如炬。 苏沐觉得，她会被这个狼一样的男人啃得骨头都不剩。 一米八几的校园男神突然向她表白。 每天骚话情话一大堆，这谁顶得住？ “吃可爱多长大的？” “甜得我心头痒。” 我不相信一见钟情，但我见你的第一眼心就乱了。 第一章 .“三中扛把子” 一.“三中扛把子” 秋天的含城寒冷刺骨，阴冷的天气下，小雨淅淅沥沥的下着，一滴一滴像是冷到心头。 走廊上穿着蓝白色校服的学生们打闹着，时不时发出大笑声。 比南方的秋天更让人陌生。 苏沐轻轻呼出一口热气，将脖子上的绿格子围巾又拢紧了一些。 “走吧，沐沐，老师说你在三班，妈妈把你送过去啊。”郑丽文收拾好手里的资料，手臂揽住她的肩膀往前走。 “嗯。”苏沐顺从地答。 郑丽文不禁偏过头看了她一眼。 苏沐眉眼低垂，整个人缩在厚重的大衣里面，显得整身子更加单薄。 郑丽文心底内疚，他们一家本来生活在南方的一个小镇上，苏沐爸爸去世的早，从小她就特别懂事听话，因为自己工作的原因，苏沐也只能随着自己四处转校，但她硬是一次抱怨都没有说过。 这么文静内敛的一个女生，也不知道把她送到这陌生的一座城市里上学是好是坏。 郑丽文稍稍收紧了手臂，歉疚地说：“沐沐，我知道你不想来到这个陌生的地方，都怪妈妈……” “妈，您说的什么话，三中不是含城最好的中学吗，我能来也是我的荣幸啊。” 郑丽文欣慰的摸了摸自家女儿的头，目送着女儿走进教室的身影，又偷偷在背后抹了把眼泪。 苏沐抬头望了一眼面前的门牌——高一三班。 教室门开着，里面传来热热闹闹的喧嚣声。 班主任陈萍霞是个三十岁出头的年轻女老师，她推开门，笑着道：“苏沐是吧？快进来！” 苏沐站直，乖巧的开口：“好，谢谢老师。” 说着，她迈出几步，突然又回了头：“妈……” 郑丽文担忧地问：“怎么了？沐沐。” “妈，你先回去吧，照顾好自己，不用担心我的。” “好好好，妈妈都知道，你在学校也要好好学习，妈妈放假来接你……”说着说着，郑丽文又开始哽咽。 陈萍霞回头看到这一幕，心里默默对这个女生有了些好感。 她适时走过去，安慰了几句，大致是家长不用担心，学校会照顾好学生的话。 郑丽文看着这个乖巧的女儿，连连点头，她知道苏沐不会让自己操心，从小就是，这才渐渐平复了心情离开…… 教室里。 门窗半掩着，室内一股暖气袭来。 浅褐色实木做的课桌歪歪斜斜的堆在一起，地上到处都是白纸揉成的纸团，还有一些吃剩下零食的碎屑。 教室里的人三三两两跨坐在课桌上，偶尔发出一声夸张的大笑，紧接着一拍桌子，发出“砰”地一声响声。 和想象中的三中，有些不一样。 苏沐站在讲台上，望着那些陌生的面孔，手指攥得很紧。 “安静安静，早自习呢，怎么一个个都在玩。”陈萍霞扫了扫四周，轻拍下桌子。 台下的声音小了些，有些好奇的目光移到了她的身上，而后又若无其事的转头继续讲话。 “老师，现在又没上课，我们也需要自由时间的呀。”有一两个男生嬉皮笑脸道。 “这位是新转来我们班的同学，你们欢迎下。” “哟，老师，这新同学长的好可爱啊！能当咱们班班花了。”还是刚才那个嬉皮笑脸的男生，对着苏沐在空中吹了声口哨。 “啪！”他旁边的一个女生卷着手边的书毫不留情的给他挥了过去：“赵贱人，你能不能别这么肤浅！” “沈老虎，我怎么了！你这女的怎么动不动打人啊，神经病！” “安静！”陈萍霞有些尴尬，推了推眼镜冲着苏沐说：“别紧张，在我们班大家都比较随意，你给大家介绍下自己。” 苏沐腼腆的盯着前方，手背在背后绞在了一起，声音清丽婉转：“大家好，我……我叫苏沐。” 走廊上。 陈祥飞抹了抹脸上湿漉漉的雨水，转身问道身边人：“陆哥，晚上在老地方有个聚会，人家宋语柔可是打电话问过我好几次了，就指望着你去呢，你到底去不去啊？给个准话呗。” 陆修手插在裤兜里不急不慢的走着，眼看着就到了三班门口。 “不去。” 陈祥飞急道：“为什么啊？” “那女的太骚，恶心人。” “……” 是是是，陆哥说什么都对。 要说宋语柔，隔壁学校二中的校花，肤白貌美又高挑性感，这追起人来死缠烂打的功夫也是不赖，一天到晚像是追命炮一样狂轰滥炸，连一直以来引以为傲的矜持都不要了。 但这受苦的偏偏是他，每次看到宋语柔的催命电话来了，他恨不得把这烫手山芋直接丢给陆修。 -- 第2页 但陆修是谁啊，堂堂三中校霸。 人称“三中扛把子”。 他要真敢把这山芋给了陆修，还得摸摸自己的头还在不在脖子上。 “陆修，你有种给老子站住！” 这头谢明路过，刚好听到陆修刚才漫不经心的话。 宋语柔是谁？那是他的心头好！陆修凭什么这么说她？ 一阵怒上心头，谢明大吼一声，一把抓住手里的篮球朝着陆修狠狠砸了过去。 时间太快，陈祥飞只来得及瞪大眼，球“嗖”地一声就飞奔而去，“小心！” 陆修仍旧淡定的站在原地，淡淡偏了偏身子。 下一秒，球擦着他的身子猛地飞了出去。 “啊！”轻巧短暂的一声低呼，带着女生软软糯糯的声线，一切哄闹的声音都戛然而止。 陈祥飞反应过来，一把扯过谢明的领子拽了过来：“你他妈活腻了？！” “再说语柔一句试试？” “你们在干什么！” 谢明偏过头，见到陈萍霞一脸不悦的盯着这边。 他不是陆修，学校的老师也不会对他有半分忍让，他咬咬牙，趁着陈祥飞手一松，飞快地逃跑了。 陆修一点点抬头，正面对上苏沐那双明显被吓到的眼睛。 讲台上的女生，穿着一身浅白色的棉服，慌乱中她披着的头发被弹开，露出里面白皙的小脸，五官精致小巧。脖颈处的绿格围巾散开，长度掉到膝盖处，白嫩的皮肤暴露出来，仔细一看，那双纤细瘦弱的小腿还在轻微的颤抖。 他目光一挑，眼神似笑非笑。 第二章 .一个也别惹 二.一个也别惹 苏沐反应过来陆修的目光，像是看到什么洪水猛兽一般猛地收回目光，胆怯的低下了头。 陈萍霞回过神，关切道：“苏沐，没事吧？” 第一天就遇到这种事，这孩子肯定吓坏了。 苏沐淡然摇了摇头。 陈萍霞松口气，拍了拍她的肩膀嘱咐道：“那你去倒数第二排的那个空位坐下吧，过段时间咱们班会重新编排一次位置，今天你放了学记得去领书本和校服。” “好。” 她瘦弱的身影缓缓走下讲台。 “你们俩，怎么回事？还不快进去坐着，准备上课了！”陈萍霞皱着眉冲着门口的人道，转过身拿起讲台上的篮球，扬了扬：“没收了。” “老师，咱们也是受害者啊！你怎么不问问我们？”陈祥飞假装扶了扶受伤的手臂，笑着揶揄道。 陈萍霞边走边白了他一眼：“你们俩迟到这么久，难道还想我追究？”径直出了教室。 陈祥飞噘着嘴回过神，“陆哥，那转校生真可怜，怎么就转到我们班了。” 陆修淡淡盯着苏沐的背影，语气深邃：“她叫苏沐？” “好像是吧，刚刚没怎么听清楚。看着倒是文文静静的一个女生，挺乖巧的。” 陆修径直走到倒数第一排坐下，盯着前方那个单薄的身影，淡淡勾唇。 “陆哥，你不会对这种单纯丫头有兴趣吧？”陈祥飞惊讶道。 陆修回头看了他一瞬，似笑非笑：“你喜欢性感撩人型的，宋语柔给你？” 陈祥飞眼睛一蹬，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别别别！陆哥我错了！” 宋语柔那女的，简直太可怕了！ 陆修轻笑一声，“别烦。” 索性把衣后的帽子一股脑带上，趴在桌上倒头就睡。 苏沐走近倒数二排，犹豫的看了看座位。 刚才她一路过来，这才发现教室里除了前五排坐满了人，后面三排几乎没怎么坐人，尤其是倒数两排，尽是空荡荡的课桌。 语文老师陈丹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妇女，进来时目光凛冽地往这边扫了几眼：“没听到上课铃吗？还没到位置上的赶快坐下，就你们三班最没规矩！” 苏沐脸上一窘，也顾不得犹豫，急急忙忙就随便挑了个空位置坐了下来。 因为没有课本，她从书包里拿出准备好的笔记本，边听边记。 听了半节课，苏沐已经明显感觉到了这边教育水平的发达，自己在小县城里的中学，老师懒懒散散，讲的也是些基础又简单的东西，稍微复杂一点的问题，老师也不怎么待见。在原来的地方，苏沐还算是年级里有名的学霸，但含城这里起步要高得多，半节课下来，她也只能勉勉强强的跟上。 前桌坐着的那个之前被叫‘沈老虎’的女生转过来瞥了一眼，回头把自己桌上的书递了过来：“你没书先看着我的吧，我和我同桌一起看。” 苏沐看清，高马尾，瓜子脸，是个漂亮的女生。 她收下书，感激道：“谢谢。” “嗨小事儿，我叫沈思慧。”沈思慧笑着开口，再一瞥见到苏沐本子上记得密密麻麻的笔记，字体清秀整齐。 沈思慧不可置信的盯了她一眼：“不是吧，你这么认真啊？不会是个学霸吧。” “我怕跟不上进度。”苏沐解释。 “哎，新来那个转校生！你起来回答我刚刚说的问题，刚来怎么就交头接耳的。”陈丹不耐烦的叫道。 她推推眼镜，眉头皱起。 从刚才就看到她和前排那个女生聊的火热，三中虽说是含城最好的高中，但也算是一所私立高中，近几年来有钱人送进来的子女越来越多，转校插班生也不计其数，而真正有潜力有学识的学生却越来越少。 -- 第3页 她从心底里就认定苏沐一定也是靠后门进来的学生而已。 苏沐红着脸站起来，“对……对不起老师，您……您能再说一遍题目吗？” “我问‘故遣将守关者，备他盗出入与非常也’怎么翻译？”陈丹不悦地重复。 苏沐手指紧紧攥在两侧，耳根通红一片，发出的声音软糯清新：“派……派遣将士把守关卡的原因，是……是为了防止其他流寇的出入和意外事故。” 陈丹推了推眼镜，顿了几秒：“大意差不多，你是结巴？” 话音一落，苏沐愣了几秒。 “不……不是的。”苏沐红着脸焦急地解释。 那个叫做‘赵贱人’的男生第一个没绷住，“噗嗤”一声笑出了声：“哈哈哈老师，你怎么能这么说女生，真逗。” 沈思慧顺着赵健仁的手臂掐了下去，狠狠剜了他一眼：“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哎，痛痛痛痛痛！放开我啊，沈老虎！” 陈丹也觉得自己的话有些突兀，尴尬的没有说话。 陆修从课桌上抬起头，那双黑亮的眼睛缓缓盯住了苏沐。 陈祥飞偷偷看了眼陆修，立刻打住：“你嘴欠收拾吧，赵健仁！” “坐下吧，上课好好听课。”陈丹发话。 苏沐颤颤巍巍的坐下，手指蜷起，整张脸涨得通红。 下课。 教室里重新恢复了一贯的热闹。 沈思慧想了想，转过身来，看到苏沐端端正正的坐在位置上，手里还拿着笔在纸上写着什么。 日光灯映照下来，苏沐的脸显得更加苍白，睫毛又长又密，淡淡垂下，像个瓷娃娃。 这女生乖巧的不像话，沈思慧想。 “你没事吧？” “没事。”苏沐抬起头，看到沈思慧一脸担忧。心底一暖，停下笔来，又顿了顿解释道：“我只是……一紧张就容易犯结巴。” “嗨，你别跟那‘女魔头’一般见识，更年期到了，每天像是吃了枪药似的，你懂的。”沈思慧笑道。 “‘女魔头’？” 苏沐讶异，虽然以前自己在县城里也有很多同学喜欢给老师取各种各样的外号，但是这里是含城三中，全市最好的重点中学，她原本以为这里的学生都是嗜学如命、文静呆板的学神们。现在看来，其实心里还松了口气，大家都是有血有肉的活跃的同学。 赵健仁听到这茬，猛地转过身来：“我告诉你啊，新同学，这个‘女魔头’可是敢让咱们三中扛把子抄课文三遍的灭绝师太，像你这种乖娃娃落她手里分分钟被吃掉，所以说在三中，陆修和陈丹，一个也别惹，算是哥哥给你的忠告。” “啪！”沈思慧一巴掌挥向赵健仁后脑勺去，白了他一眼：“得了吧你，还哥哥，你恶不恶心啊，别带坏了人家。”说着，她偏过头拍拍苏沐的肩膀，“这位就是赵健仁同学，你叫他贱人就行。” “说谁贱人呢，沈老虎，你整天拆我台有意思吗？” “你再叫我沈老虎？！”沈思慧抓狂。 “你还叫我贱人了，我凭什么不能叫了！” 苏沐“……” 中午自习时间。 教室里还开着暖气。 空空荡荡的课桌，一个人也没有。 要不是黑板上清清楚楚的写着自习时间，苏沐还以为自己弄错了作息时间。 想到上午老师布置的英语作业还有几道翻译题没有做完，她拿出笔记本，将记录好的句子一一写在作业本上。 写了会，头脑有些发胀，她顺手打开了窗户，冷气一瞬间钻了进来，惹得她清醒了几分。 回过头来，凉风将手肘处的草稿纸给吹了起来，在空中划了几圈，轻飘飘的落在地上。 苏沐低下头就去捡，白嫩的手指刚要伸出，一双黑色的乔丹运动鞋突兀的出现，“等……”等一下！ 来不及反应，鞋子直直踩到那张薄薄的纸上。 电火石光间，苏沐抬头，一眼望见那双黑亮深邃的眸子。 他头丝稍乱，遮住眼角，偏偏五官棱角分明，是张帅气俊朗的脸，身上校服被围在腰间，露出里面松松垮垮的运动衫。 他就是早上被人在门口叫住的男生，是叫……陆修。 “所以说在三中，陆修和陈丹，一个也别惹……”上午赵健仁的话一瞬间涌了上来。 苏沐盯着陆修那似笑非笑的表情，脸色蓦地变得苍白，手飞快弹了回来：“对……对不起……” 第三章 .小结巴 三.小结巴 “小结巴？”他盯着她。 苍白的小脸，眼神飞快移开的表情，和颤抖委屈的声音。 陆修心底一动：“你很怕我？” 说着，陆修脚底松动，捡起草稿纸拿在手掌心看了几秒。 “这是什么？”他低语念出声来，眼睛黑亮，一瞬不瞬的移到苏沐的身上。 纤长的手指指着纸上端的一句话——不要着急，最好的总会在最不经意的时候出现。 苏沐飞快的看了他一眼，紧紧攥住手。 他在笑，但她总觉得心底不安。 陆修轻笑一声，顺着桌角，整个人懒懒散散地斜倚了上去，表情玩味地盯着她。 突如其来的靠近，苏沐杏眼圆睁，整个人猛地夸张地从座位上弹了起来。 -- 第4页 “嗞——”板凳在地上划过长音。 陆修太高了，她站起来还只能堪堪与他斜倚着平视。 他眉头一挑：“我问了你这么多，你一个都不准备回答吗？” 苏沐眼角一跳，眼前这个男生似笑非笑的表情，看起来那么随意，但她心底却一直在浮现一个词——笑面虎。 以前在小县城里，学校里也有类似于校霸之类的人物，潜意识里，她对那些人的印象就是，路子野、人际广、心忒狠，做起事来不管不顾的。 有一次她们以前班的一个男生因为和校霸起了冲突，被人打到住院，听说当时被几个人按在墙角施暴，血流了一地，后来没多久就转了学，再也没见过。 如果……是他。 苏沐脑海里不禁浮现出陆修穿着一身随意的衣服，将袖子捋到手肘，目光带笑又玩味地盯着她，手里拿着一根长长的钢棍的样子…… “嗯？” 陆修的脸凑得更近，拉长了声调的尾音，在安静的教室里一阵突兀。 苏沐猛地回神，满脸惊恐：“不……不是。那是今天老师布置的英语翻译题。” 陆修挑眉，“最好的总会在最不经意的时候出现。” “老头难得布置几道好题。”他接着说，目光转到苏沐，她低垂下头，露出白皙瘦削的侧脸，头发黑亮柔顺，剩两个耳朵楚楚可怜的露在外面，委屈又可怜的样子，像只……小白兔。 “说的挺对。” 陆修盯着她，喉头一紧，热气冲上心头。 像只待人采撷的小白兔。 下午上课，教室里稀稀疏疏的人。 陆修接了个电话就不知所踪，倒是他身边的陈祥飞还一直坐在苏沐斜后方睡觉。 趁着下了课，人群刚刚热闹起来。 陈祥飞“蹭”地把头抬了起来，望了望四周，目光转到斜前方的那个瘦瘦弱弱的身影上。 “苏沐妹子，在咱们班还习惯吧？”陈祥飞“扑通”一声坐到苏沐旁边的座位上，神秘兮兮地开口。 苏沐笔迹一顿，在纸上划了很长一条线。 她偏过头，陈祥飞扎着个小辫子在脑后，笑的一脸谄媚，心底松了口气。 这个人……似乎完全没有陆修那种压抑的气场。 “还可以。”她答。 陈祥飞继续尬聊：“那就好，要是有什么不习惯的，尽管找我，有我在，没解决不了的事儿！” 苏沐认真的看着他，实在不知道该回答什么。 “那个，苏妹子呀，咱们三中呀，有个不成文的规矩。” 陈祥飞拿过书，掩着嘴，望了望四周继续开口：“我看你是外地人，肯定人生地不熟的，所以好心劝你一句，在咱们三中，千万别惹了陆哥。” “陆哥他人挺好，但就是脾气臭，不喜欢别人烦。这最后两排的位置除了我和他，包括你现在坐的，你知道为什么空荡荡的吗？因为这是陆哥的地……” “咚！”陆修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桌前，他手臂狠狠用力，朝着桌子砸了下去。 陈祥飞嘴长成一个‘o’型，机械的吐出：“地……地盘……” 苏沐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到，剧烈的抖了一下，小脸惨白。 “陆……陆哥，你啥时候回来的啊……”陈祥飞满脸堆笑，背后一阵冷汗。 这人怎么像一阵风一样，说来就来啊？不会是自己在背后说他坏话的时候就被听见了吧？！ “陆哥，我就是……” “死开。” 陆修面无表情的盯着陈祥飞，一想到他刚才凑在苏沐耳边亲密说话、时不时不经意碰到她的胳膊，陆修心底一阵烦躁。 一把拽住陈祥飞的手肘，像是老鹰捉小鸡的姿势，陆修直接将他扔了出去。 “陆哥！我没有说你坏话的意思！”这厮还完全没弄清形势的挣扎着。 “闭嘴！”陆修忍无可忍。 陆修回过头，试着轻巧的坐在了陈祥飞刚才坐着的位置。 像是惊弓之鸟，苏沐手里还攥着书，余光一瞥到他靠近，一用力站起了身。 陆修盯着她满脸惊恐，眉头一皱。 就这么怕自己？ “坐下。”他脱口而出。 虽然他已经试着攥紧手，放低语气，可说出来的话还是生硬又带着命令的语气。 苏沐嘴唇都吓得没了血色，眼神委委屈屈的四处探了探，看起来可怜极了。 “陆哥，你别欺负人家啊，好好说话啊！”陈祥飞站在教室的角落边上，朝着这边大喊。 陆修回过头狠狠剜了他一眼。 陈祥飞惊，他怎么了？陆哥像是对自己有很深的怨恨一样。 “对……对不起，我不知道你的规矩，我……我现在就搬走。”苏沐飞快的说完话，抓起手里的本子，逃也似的就要四处找位置。 陈祥飞见着苏沐终于麻溜了一次，大喜：“这就对了嘛。” 陆修这次却直接黑了脸：“你给老子滚出去！” “……”陈祥飞黑人问号？不是他自己赶人家走的吗？怎么像是自己和他结了梁子一样？ 苏沐紧紧抓住手里的东西，往教室里东张西望。 她唯一认识的两个人：沈思慧和赵健仁竟然都没来上课，其他人也都安安静静坐在位置上，根本没有空位了。 -- 第5页 她只觉得后背火辣辣的炽热，陆修那双眼睛像是有温度一样炙烤着自己。 他太可怕了……一想到她如果不走，会有什么下场，她就觉得眼皮一直跳。 巡视了一圈，苏沐只能抱着书包站在角落，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焦急得眼睛都红了一圈。 “过来。” 良久，陆修出声。 他看着她委委屈屈站在一边，头发遮下来盖住眼角，急的眼睛都红了一圈，耳朵都像是低垂了下来，他只觉得心底挠的慌。 太……惹人怜爱了。 苏沐没动。 陆修眉头一皱，长臂一伸，将人直接扯了过来。 一阵短促的惊呼，苏沐手指一松，直接撞向陆修的怀里，“咚”一声闷响，停下之后，她整个人呈现跨坐的姿势，骑在他的身上，手里的本子窸窸窣窣的掉落下来。 第四章 .“我下不来” 四.“我下不来” 四周突然安静下来。 前排的男男女女纷纷回头，传来小声议论。 被驱散出教室的陈祥飞听到声音回头，直接大叫一声：“我靠，你们在玩什么？！” 一向不喜欢主动的陆哥，这是公然在公共场合耍流氓？！ 他不过就是出来了几分钟，怎么里面的局势就看不懂了？ 苏沐猛地回过神来，满脸绯红，用力撑着就要站起来。 挣扎间她裤脚上移，露出里面白嫩瘦弱的小脚踝。 陆修眸子变沉，腿曲起架高了些。 本就逼仄的空间，他一动作，苏沐双脚直接离了地面，任凭怎么挣扎都碰不到。 苏沐急了，抬头求助地看他：“我……我下不来。” 陆修嘴角一勾，凑近她耳边，热气一呼：“那就坐在上面。” 她的脸一瞬间红的彻底，像是熟透了的苹果，连眼神都不敢往上瞟了。 “快放我下来……” “这么害羞？” 陆修轻笑出声，不忍心再逗她，长腿一伸，放低了高度，苏沐迅速的起身站了下来。 “哪儿也别去，就坐这里。”陆修指了指他旁边的座位。 苏沐皱眉，心底跳的厉害。 不行，“你不能坐这里。”她脱口而出。说完又觉得不妥，眼神飞快的瞄了他一眼。 陆修左嘴角一勾，看不出喜怒哀乐。 “为什么？” “你……你耍……” 苏沐眼神飘忽，她想说她怕他，他耍流氓，却又说不出口。 “反正……不行。” 陆修愣了愣，脸色变了。 苏沐偷偷瞄了他一眼，牙齿咬住嘴皮，心底慌得可怕。 愣是等了十几秒，陆修才又勾起了唇。 “好，依你的。”他黑亮的眸子闪了闪，站起身来往后座移去。 因为考虑到有走读的同学，三中下午放学时间提前到了五点四十。 苏沐留在教室里把作业全部做完，这才想起还没有去拿校服和课本。 要入冬的季节，雨也停了，地上潮湿一片，仍旧刺骨的冷。 一路上学生都离开了，苏沐把袖口拉低了些，盖住光裸的皮肤，推开教务处的门。 教务处主任拉着她语重心长的嘱咐了些，无疑就是刚来学校要尽快跟上老师的进度，不要落下功课之类的话。她乖巧的听着，末了感激的说了声谢谢，将校服袋放到底层，搭起重重叠叠的课本往回走。 书本很沉，她停下来靠着墙边歇了会。 不远处却传来一阵女声。 “今晚你要来吗？” 苏沐这才看清，说话的女生，穿着一身高腰黑皮裙，头发扎的很高，眼角浓烈的烟熏妆，说话间红唇显眼、酥胸半露。 但这样的打扮丝毫不为女生的容貌减分，相反，是漂亮的过分。 那一堆男生徐徐站着，而女生眼睛只羞赧的盯着一个人，是校服绑在腰间、痞痞站着的陆修。 “哟哟哟，隔壁校花都亲自来找人了啊。” “陆哥，人家宋语柔对你这么痴情，你就收了吧。” 几个剃了寸头的男生吹着口哨，冲着陆修挤眉弄眼。 “……” 陆修眼神阴冷的看了一眼前人，几个大男人瞬间噤了声。 “听说你有男朋友。”他玩味地笑。 宋语柔惊了一瞬，“没、没有啊，已经分了挺久了。” “噢。” 陆修掏出兜里的烟，漫不经心的点了根，“我最痛恨脚踏两只船的女人。”他手指一紧，夹在手中的烟蒂跟着掉了下来，看得出来是用了狠劲。 “我不会这样的！陆修，是不是有人跟你说了什么？是不是？”宋语柔突然变得激动，冲上去一把抱住陆修：“是不是谢明？我已经跟他分手了，我喜欢的只有你！” 陆修面无表情的望着她，毫无波澜。 浓烈的香水味袭来，还有那令人厌恶的脂粉味。 他烦透了。 脑海里却不自觉浮现出下午苏沐坐在他身上时，那股若有若无的奶香味。 还沉浸在回忆里，下一秒，宋语柔突然扳过他的脸，一用力整个嘴就贴了上来。 “强……强吻？！”陈祥飞大叫着掐住身边人的胳膊。 旁边程晓伟吃痛：“陈飞翔，你夸张个屁啊，你羡慕你也去找个女朋友啊，万年单身狗！” -- 第6页 “我这不是好不容易被陆哥撒把狗粮吗！还有，老子叫陈祥飞，你再叫老子陈飞翔试试，小心我撕烂你的嘴！” 这头闹腾，陆修手指微动，就要伸手推开。 那头谢明像是发疯了的野兽一般冲了过来，一把扯开陆修。 “陆修，你他妈放开她，这是我女人！” 伴随着大吼，紧接着一阵“噼里啪啦”地声音袭来，陆修一回头，墙角处坐着个女生，发丝凌乱，嘴唇微张，手里的书被谢明撞到几米远，触到湿润的水泥地，瞬间被浸湿。 陆修眯了眯眼，是苏沐。 陆修的脸直接黑了。 “你有病吧，谢明你怎么不去死？”宋语柔一阵怒意，一巴掌给谢明扇了过去，就去拦：“陆修，对不起，你别生气。你晚上会去吧？我……我等你。” “滚开。” 宋语柔语气一颤，眼泪不自觉地往下流。 “怎么会？明明你没有拒绝我，那我强吻你，你为什么不推开我！你承认你喜欢我吧！” 陆修心底一阵烦躁，一把推开宋语柔，面色阴沉：“一股骚味。” “你……你！”宋语柔不可置信的盯住他，一转身哭着跑了。 “语柔？语柔你听我说！别走！”眼看着人越跑越远，谢明一阵咆哮，“陆修！老子和你拼了！”说着他就要冲过来。 程晓伟一把拦住谢明。 “躲躲藏藏算什么本事！你算不算男人？！” 陆修眉头一皱，眸光盯着墙角那头那人。 他转过身，一把拽住谢明的外套，一脚狠狠朝着他的肚皮踹了过去：“找死？” 谢明一口闷气吐出来，被摔翻在地，挣扎两下。 陆修面无表情，一脚踩了上去，一阵沉闷的钝响，他盯着脚下动弹不得的男生，薄唇轻启：“别不自量力。” “给我继续收拾。”陆修道，程晓伟和身后的人点头示意。“陈祥飞呢？” “他……他说他尿急。”程晓伟答。 “……” 陆修啐了一口，把手里的烟扔在地上踩灭，朝着苏沐走去。 第五章 .会不会被灭口？ 五.会不会被灭口？ 那头，苏沐盯着陆修残暴的一幕，吓得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他发现自己了吗？ 如果被发现，自己会不会被灭口？ 如果没有，现在自己偷偷藏起来，等到他们走了再出来，是最好的办法了吧？ 苏沐飞快地转身藏到墙角柱子背后，正纠结着课本该怎么办。 “苏沐妹子！你没事吧？我可是冒着生命危险来救你的呀！”陈祥飞跑过来，喘着气：“你快走吧，咱们老大办事都不能被外人看到的，否则……”说着他朝着自己脖子做了一个横着抹掉的动作。 苏沐背后惊出一阵冷汗，他们发现她了？！ “谢谢你，我……” “哪儿也不许去。”陆修已经站在她面前。 “陆哥？！”陈祥飞惊恐又挫败。 这……这似乎是第二次偷偷给苏妹子告密被发现了吧？陆哥怎么总是这么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啊！ “你去收拾残局，弄完就走。”陆修道。 “可是今晚咱们不是有个聚会吗？你真不去？” “现在、立刻，走。”陆修头也没回。 陈祥飞后背一颤：“好……好。” 如果他再不走，那声‘走’就变成‘滚’了，到时候的下场……他忍不住仰天哀嚎，为什么受伤的总是自己？！ “吓着了？”陆修先出声，手臂伸了过去。 结实有力的手臂，刚才还用了狠劲砸人。一拳挥过去，那个男生就没了声…… 苏沐下意识往后一躲，避开了他想要拍拍肩膀安慰她的动作。 两人均是一愣，陆修没有说话，眸子沉了沉。 “这么晚了还没走？”音色低沉。 “我去领了课本……” 说到这，苏沐恍然回过神，偏过头看到浸泡在路面雨水里的课本。边角已经掀翻起来，整本书已经湿透，满是泥点。 她慌了，飞快的把书拿出来，光着手指就去把泥巴抹掉，可是治标不治本，表面推开，仍旧是几大团污渍立在上面，越抹越脏。 苏沐死死咬住下唇，迅速拿起其他几本，状况更加惨烈，有好几本甚至连书名都已经看不清了。 怎么办？妈妈今天交了书本费的钱，够她几天的生活费了，她也不好意思开口再要。 越想越是难受，苏沐低下头，飞快的摸着手里的书本，像是要从内里把它擦干净一样。 陆修看着她机械的动作，白嫩的手指上被泥渍沾染，动作反复像是要把纸张擦破，偏偏指头小小的，因为用力变得通红可怜。 他放柔声：“别擦了，课本你用我的。”他拉过她的胳膊，就要把她从地上拽起来。 “……”苏沐没有出声，只是动作一偏，甩开了他的手。 她颓败的蹲在地上，动作不停。 “你用我的，这些不要了。”陆修重复。 “不行。” 怎么能说不要了？妈妈求了多少人、她又花了多少努力才考上三中，怎么才第一天，就被自己搞砸了。 “怎么不行？” “那是你的。”她倔强道。 陆修下意识皱了眉，被这句‘那是你的’压了火，看着这些湿透泡肿了的书，和她一直倔强的动作。 -- 第7页 走上前一把扯过她手里的东西，朝着远处狠狠扔了过去，直接落到更大一滩水滩里，溅起了水花。 苏沐急了，猛地抬头看他，看到的却是陆修眉头皱成一团，薄唇紧抿的模样。 “你……”你干什么？要问出的话到了嘴边被活生生咽了下去。 她刚才心急，没顾及到他的心情。现在陆修的样子，比他刚才揍谢明时的表情还要难看十倍。 她咽了咽口水，慢吞吞的站起来：“我——” 陆修偏过头，一把抓住她的胳膊，直接往前拉：“跟我走。” 他头也不回，自顾自走着，她张了张嘴，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从教务处出来，苏沐偷偷瞄了一眼身边的人。 挺立俊朗的侧脸，陆修满脸淡漠，一只手淡淡拧着一叠厚厚的新课本，看起来像是拿了一张纸一样轻巧。 他刚才带自己去了教导处，教导处主任一眼认出陆修，笑容满面的迎了上来，也很快解决了重新免费领一份课本的问题。 一路走到教学楼下，天已经快要黑了，苏沐抬起头望了他一眼，路灯更是应景的亮了起来，两人同时停住了脚步。 陆修眸色如漆，在黑夜里闪着光：“偷看我？”她刚才迅速移开的目光，像是偷了腥的猫，他觉得心痒。 苏沐愣了愣，辩解道：“不是。” “那是什么？” “我……我来吧。”说着，她略过他的话，凑过去就要拿他手边的书。 陆修猛地往上一提，一米八几的高个，直接高出她几个头。 “你……你还给我！” 陆修眼睛眯了眯，微微弯下身望进她小鹿一样的眼里：“一紧张就结巴？紧张什么？” “还给我。”为了避免结巴，她甚至省了主语。 倒是两颊微微发红，在陆修眼里竟成了娇羞可爱。 他十几年，糙惯了，身边莺莺燕燕多的去，却从没见过这样干净真实的女生，每一个动作都是浑然天成，不掺一丝心眼的，偏偏每一下都像是在敲他的心窝子。 苏沐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 一股冷气钻进鼻腔，她没控制住，一个短暂细小的‘啊嘁’声响了，她鼻尖红红，有些不好意思的瞄了他一眼。 “傻傻的。”陆修笑。 “什么？”苏沐没听清，满脸茫然。 陆修无所谓的挑了挑眉，手里不松：“你回寝室吧，我去把你书放你教室课桌上。” 苏沐瞅了瞅四周，有些犹豫：“天都黑了，你住校吗？” “我在家住，怎么，你担心我？”陆修玩味道。 “……” 她小小的嘴抿紧，皱着眉还是不肯走的样子。 “手机拿来。”陆修五指摊开。 苏沐从棉服里拿出来递给他，陆修低着头按了几下。 “好了，我待会到了给你说。”他扬了扬自己手机，铃声响了起来。“回去吧，外面冷。” 苏沐认真的看了他一眼，笑着说：“谢谢你。” 站在原地的陆修一怔，目光里有了茫然。 直到她的身影变成一个小点，陆修摸了摸自己的脸，这才“操”了一句，往教学楼走。 大衣包裹住她瘦削的身材，细碎的刘海遮住细长的柳叶眉，她就这么站在原地，冲着他淡淡一笑，那双清澈干净的眼睛慢慢弯成一枚月牙，像是甜到人心扉里一样，他就在那么一刻，燥热起来，觉得自己，患了魔怔。 第六章 .蒋淼淼 六.蒋淼淼 苏沐回到寝室。 三班女生不多，宿舍也是安排满了，因为是转校生的缘故，所以苏沐被安排到了和一班的两个女生住一间混寝。三个人住一间六人间，也算是比较宽敞。 白天郑丽文来帮忙收拾的时候，她已经和室友打过照面，一个是何欣，长发扎马尾，爱笑爱八卦。另一个是周扬飞，留着短发，戴一副黑框眼镜。 苏沐进门的时候，何欣在一边嗑瓜子一边看着手里的言情小说，而周扬飞正带着耳机丝毫不受影响的做题。 室友都是这附近的本地人，一看她又瘦又小的一个，一阵嘘寒问暖。 何欣是个热情的女生，拉着她东聊西扯了好一阵，这才想起似的问：“对了小沐子，你是哪个班的啊？” “我是三班的。”苏沐答。 话刚说完，何欣眼睛夸张的瞪得像金鱼眼似的，连一旁做题的周扬飞也抬起了头。 “怎么了？”苏沐不解。 何欣眯了眯眼，上下左右使劲打量了她一阵得出结论：“不会吧，小沐子，你是被教导主任坑了吧？” “为什么？”三班很奇怪吗？ “三班是富家子弟的班啊，老师别说管他们成绩了，纪律首先就是个大头问题，都是初中部有钱人塞钱进去的，考进去的都不进那儿。”何欣说完，像是为了有所回应，拍了拍周扬飞的肩膀，后者很配合的点了点头，以示赞同。 苏沐眉头一皱，自己是亲自考进去的，但并没听说过这件事情。 “不过也没绝对，小沐子你进去了就让你们班一雪前耻，冲出个学霸来！”何欣安慰道。突然又一脸诡异的想到什么，笑的神秘兮兮：“不过三班，真是。有钱人都长那么好看干嘛？还不愁死我们这些穷逼了！” “什么？”苏沐认真偏头问。 -- 第8页 “你不觉得你们班的人都颜值很高吗？”何欣义愤填膺的攥紧拳头，眼里发光。 颜值高吗？苏沐脑海里第一个想起的就是陆修那张眉眼挑逗勾唇浅笑的样子。 “特别是那个陆修！简直是——” 周扬飞一把捂住何欣的嘴，眉头皱起提醒道：“你小点声啊。” 何欣会意的盯了盯四周，冲着苏沐压低了声音：“隔墙有耳。” “怎么了？”苏沐疑惑。 “嗨，咱们班，有个女的，叫蒋淼淼，特别神。自己喜欢陆修喜欢的要死要活的，还不准平时有哪个女生议论他，听说蒋淼淼她哥是混道上的，平时咱们也不惹她。”何欣道。 苏沐瞪大眼，道上的？这三个字似乎一直离自己的生活很远。 “不过这些都不关咱们的事，小沐子你表情这么严肃干嘛？”何欣伸手碰了碰苏沐的脸颊。看着她一本正经的听着自己神叨叨，何欣突然“噗嗤”笑出声。 “啊，有吗？”苏沐茫然。 何欣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脸，“你怎么像个小白兔似的，三班里的人个个都是狼啊，小心被吃掉。” 两人笑着打闹了一会，苏沐电话铃响了起来——是郑丽文。 她推开阳台门，接通了电话。 “喂，妈妈。” “沐沐，在学校还习惯吗？新同学对你还友好吧？” 苏沐顿了顿，想起班上形形色色的同学，和陆修。 “妈，你不用担心我，大家对我都挺好的。” 母女俩又跟着聊了一会，挂断了电话。 苏沐盯着手机，晚上九点二十，距离告别时过了两个小时了。 她翻开通讯录，把最新那串来电号码打上了备注——陆修，想了想，又删掉一个，改成单字‘陆’。 晚上十点半，熄灯铃声准时响起。 苏沐睡在何欣的上铺，翻了个身，拿出手机又看了一眼，仍然是平静的空白界面。 她甩甩头，强迫自己不去多想。 他应该早到家了，也许是累了，也许是忘了，或者……真的有什么事而已。 这样一想，苏沐松了口气，闭上眼就要睡。 “卧槽！过分，蒋淼淼又逃寝，还非要让我帮她瞒过去！凭什么呀，这女的有病吧？！”何欣猛地一蹬床架，苏沐蓦地被惊醒，抖了一下。 “哎，小沐子，没吓着吧？” 苏沐摇摇头，偏头去看。 周扬飞似乎早已经习惯何欣的一惊一乍，淡定的问：“怎么了？” 何欣盯着手机屏幕，义愤填膺地继续：“蒋淼淼让我帮她瞒天过海！结果你们猜怎么着，我去翻她朋友圈，你们自己看照片！”说着，周扬飞淡定的从左边下铺走了过来，看了几眼，没说话。 何欣把手机举过头顶：“喏，小沐子。” 苏沐一眼就看到照片中女生的自拍。 女生一副清秀的瓜子脸，皮肤白，但却化着有些偏浓的妆容，盯着屏幕笑的满脸灿烂。 灯火辉煌，色调鲜艳，桌上噼里啪啦掉了一地的酒杯，是在酒吧里。 照片很大，连后面坐着的人都看得一清二楚。 短短几秒的时间，苏沐一眼看到那排人中央坐着的那个面无表情抽着烟的男生，是陆修。 图片下面的配字是：“今晚开心到爆，大家都玩的好嗨～”后面几个符号全是红心。 这就是他来不及回短信的原因吧，怕耽误玩的时间。 苏沐只觉得心底一阵冷颤，莫名有些冷。 究竟是什么，在一天之内，蹿升出的奇奇怪怪的情感，她自己也不懂。 “你看清这蒋淼淼的厚脸皮了吧？自己出去吃香的喝辣的还让别人帮她瞒天过海，我要不是班长，谁管她！还专门把陆修圈出来，啧啧啧，全校谁不知道她根本搞不定陆修啊，不自量力……” 何欣又跟着骂骂咧咧的说了一阵，渐渐也就没了声音。 苏沐闭上眼，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间，似乎又听到铃响，摸索了好一阵。 那头传来淡淡的风声和行人路过的声音。 “……喂。”苏沐迷迷糊糊，没看清来人就接通了电话。 “你睡了？”陆修低头看了看时间，十一点二十，怪自己没有注意到时间，“已经这么晚了啊。”也不知是对谁说。 “陆修？”苏沐睁眼，有些迷茫。 “是我。” 第七章 .这桌留下 七.这桌留下 “陆修？”苏沐睁眼，有些迷茫。 “是我。” “你没在家。”苏沐的声音有刚睡醒的沙哑，但却是肯定句。 陆修听着，像是她在他耳边呢喃一样，不自觉又将大衣拢了拢，将听筒挨的更近了。 “你还记着呢？” “嗯，你说到家给我说一声。” 苏沐声线软糯，明明平淡的一句话，却说得像是受了气的小媳妇儿一般，陆修听得心底一阵心颤，像是看到她嘟着嘴气鼓鼓的模样。 “这就开始怪我了？”陆修淡淡地笑，低沉的嗓音在夜里听着格外诱惑。 笑了会，那头快没了声音。 “回去中途有点事，现在才办完。”尽管长话短说，他还是想解释一下。 那头却静悄悄地。 “苏沐？” “……” -- 第9页 又睡着了吗？陆修嘴角不自觉勾起，眸子里有自己都没发觉的湿润温柔。 “又傻又乖的。”他轻声道，生怕惊醒她。 “……嗯？”她明显已经意识不清，半梦半醒的回答着。 陆修不忍再拖着：“睡吧，晚安。” 挂断了电话，风声一阵呼啸而过，夜里的北方刺骨的冷。 陆修靠在江边的栏杆上，衣角被吹起了一个边，他怔怔的，好半天才回过神，从兜里掏出烟狠狠吸了口。 今天本来和苏沐分开后就准备回家，半路接到余桓的电话，说今晚在他店里有人要来，来者不善。 余桓是混道上的，整个含城都怕他的名声，什么人没见过，既然开口让他去，也一定是有什么事要发生。 初中时候陆修就经常打架犯浑，这种事做多了也会惹到道上的人，当时余桓救了他。 这几年两人一直保持联系，他接到电话，就知道，他得去帮他，根本顾不上多想。 “陆修，今天多亏了你，谢了。”余桓立在栏杆那头，几步走过来，五官立体、面容冷峻。 陆修淡淡看他一眼，吐一口烟圈，“小事。” “你到底怎么惹到那群人了？来店里砸场子？” 余桓抬手顺势点燃根烟，眸子沉沉的，露出的手指上有一块疤，他叹口气，刚要开口。 一旁醉醺醺的蒋淼淼凑了过来，“哥，你们在说什么啊？”说着，她整个身子都朝着陆修靠了过去。 余桓嘴闭上了。 一阵浓烈的酒气，陆修皱着眉，看到她半张脸都脱了妆的样子，不动声色的移开了身子。 余桓一把将蒋淼淼扯了过来：“女孩子要知廉耻。” “我怎么不知廉耻了？”蒋淼淼用力推开余桓，转脸对着陆修笑道：“陆修啊，我刚刚看你在给人打电话，跟谁打啊？” 陆修眉头皱的更紧，他烦透了这种场景，不得不应付各种各样喜欢窥探他私生活的女人。 他眸子越发沉了，朝着余桓说：“她醉了。” 余桓点头：“淼淼总是不懂事，给你看笑话了。” “先带她回去吧。”陆修面无表情道。 余桓同意，扯着她就要走。蒋淼淼伸手去拉：“我不走，陆修，今晚你还没陪我喝酒呢！” “陆修！陆修你算不算男人啊！” 陆修偏头，一秒都不想再看。 “陆哥！”陈祥飞这时候终于出现，朝着还没走远的余桓说了几句，又向陆修跑了过来。 “事情办完了？”陆修抬头看他。 陈祥飞一脸气喘吁吁道：“都差不多了，程晓伟他们几个还在收拾残局，但是陆哥……”他犹犹豫豫。 陆修：“别跟个娘们似的，说。” 陈祥飞凑过来，低声说了几句，表情凝重。 陆修手指顿了顿，风吹开他的发，棱角分明的五官隐在夜色中，末了才说了句：“我有分寸。” 上早自习。 苏沐和室友一起去食堂吃了早餐，到走廊上分开。 她这才发现三中的走廊是呈一个圆弧状的，最左端的教室是一班，中间隔了二班和一些教师办公室，而三班却恰巧被安排在了最右端。 一直到办公室前，教室里都是整整齐齐的读书声，甚至有些学生拿着书站在走廊的栏杆上早读，而要临近三班的时候，声音出奇的杂乱。 苏沐推开后门，风声骤停，她停住脚步，被面前的一幕惊呆了—— 半小时前。 一堆男生涌在后排，穿着都算奢侈，偏偏站在陆修面前一个个规规矩矩的。 程晓伟带头问：“陆哥，把哥几个叫来有什么事？” 陆修仰头喝了一口水，漫不经心地开口：“把这后三排的桌子全部搬走。” “啊？好好的干嘛要搬走，万一你睡觉有人吵到你休息……”程晓伟疑惑道。 “搬走就搬走，废话多。” 陆修转身，一屁股坐到一边的椅子上，翘起二郎腿看着这边。 程晓伟汗颜，您是爷…… “就堆在教室后面？” 陆修想了想，“搬到楼下仓库去。”以免后患。 顿了顿，他状似不经意地说：“把这桌，和我坐这桌，留下。” 程晓伟偏头一看，陆哥指那桌看起来是有人坐的啊，桌上是新领的课本，还有抽屉里隐隐透出的粉红色的笔袋，难道是……女生？ 走了几步，程晓伟一脸贱兮兮的靠过去小声耳语：“陆哥，这是谁啊？” 说着，他就要去翻那堆课本。 哪知陆修猛地一回头，一把挥掉他的手，“滚开，谁让你碰的。” 目光严肃、薄唇紧抿。 陆哥的脸是真黑了呀！ 程晓伟吞了口口水，讪笑地走开：“好……好。” 当苏沐站在门口的时候，脚步一顿。 程晓伟搬着最后一张桌子大摇大摆的走出来，看到苏沐，淡淡瞥了一眼，“麻烦让一下。” 苏沐后知后觉的往后退，“不好意思。” 程晓伟往前走几步，回头目光盯了她几瞬，心想在三班居然还有这么有礼貌的女生，背影瘦瘦小小的，淡淡走进三班的样子看起来说不出的违和。 哎，怎么就去了三班呢，可别被欺负了，他想。 教室后面的空间一下子宽敞了许多，而三排除了自己和旁边那个位置，连同课桌课椅全部被搬走。 -- 第10页 “早。” 陆修理所当然的坐在她旁边的座位上，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第八章 .我会吃了你？ 八.我会吃了你？ “早。”陆修理所当然的坐在她旁边的座位上，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他今天换了一件运动套衫，头发也剪短了些，显得整个五官轮廓更加立挺。 苏沐点头，安静地坐在自己位置上，取出新书，拿出笔准备写下名字。 手指一顿，拿下一本，同样的位置，同样的字体。 上面字体狂放，都印着两个字——苏沐。 “替你写了点，字还不赖吧？” 苏沐偏头，刚好看到他凑过来淡笑着勾唇的样子，衣角相触，甚至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烟草味。 昨晚无声无息的电话，今早莫名其妙的换位置，还有自作主张的写名字。 苏沐只觉得心像是一团麻一般乱了起来，像陆修这样的人，宋语柔、蒋淼淼……他根本不缺女生扑上去，逗自己玩就那么好玩吗？ 纵然是再好的脾气，这时候也有了些烦躁的情绪。 恰巧陈祥飞这时候挎着个包哼着歌进来，脚步一顿：“我靠？咋回事啊！老子的座位呢？” 陆修白眼都没给他一个，面前人嘴唇紧珉，目光倔强的盯着书本，半秒都不分给自己，也没有开口说话的迹象，心头一阵烦闷，她在闹什么情绪？ “谁他妈干的啊这是？”陈祥飞不依不饶，冲着前排大吼。 陆修眉头一皱，撑着课桌站了起来：“老子干的。” “啊是陆哥啊，我就说嘛……嘿嘿，这，这……” “自己去楼下仓库翻。”陆修道。 陈祥飞还想开口说什么，见到陆修脸色黑沉，活生生咽下嘴里的话，逃也似的出了教室，大吸一口空气：“妈呀，闷死我了，里面太窒息了。” “怎么了？”陆修耐着性子问。 苏沐回头看他，嘴里一快，径直说了出去：“你……能不能……不要逗我玩了？” 本该是连贯有威慑性的一句话，偏偏一盯住陆修的眸子，自己心底就不自觉的发颤，说出的话又软又绵，像是一团棉花。 话一出口，陆修明显愣了半秒。 “逗你？” “……” “你觉得我在逗你玩？” 苏沐“……” 陆修放在桌上的手指攥成一拳，面色阴沉了下来：“说话。” 他的声音不算大，苏沐却后背一凉，自己惹他生气了？ 他不苟言笑的样子……像是一只快要发狂的野兽。 “我……我不喜欢你自作主张换位置，我习惯一个人坐，你……你能不能不要这样。” 陆修心底一怔，面前的女生眉头揪成一团，目光飘忽不定的移动着，又不敢看他，看起来怎么就这么可爱。 心头那点烦闷一瞬间就消了一大半，陆修伸出手，想要摸摸她的头。 “嗞——”一声，苏沐直接吓得连带座椅倒退一截。 陆修轻笑出声：“我会吃了你？这么怕我。” “不是……” “陆哥，我回来了！”陈祥飞打断两人的话，抱着个桌子移到了后面。 “你坐前面去。”陆修冲着他道，回头轻轻巧巧的举起自己的课桌移到了苏沐背后。 坐下后长腿一伸，踢了踢她脚后跟：“这下行了吧。” 苏沐“……” 但见陆修嘴角弯的更深了。 陈祥飞一脸迷惑，人家都不理你，你乐个锤子啊？ 边想着边把课桌往前移，自来熟的朝着苏沐打着招呼：“苏妹子呀，咱俩成了同桌了，多多关照哟。” 苏沐松口气，浅笑着要说话。 身后陆修传来不咸不淡的声音：“陈祥飞，你桌子移过去点。” “干嘛呀？陆哥。”陈祥飞不解，不是你自己叫我坐过去的吗？！但他不敢说啊，只能默默往右边移了些，和苏沐的课桌快有一尺远了。 “不够，再移。” 陈祥飞“……” “再移。” “……”这尼玛都可以过几个人的距离了！ 不禁心底泪，你们俩到底什么情况啊！怎么感觉把他当猴耍啊！ 秋日里难得的艳阳天，落叶早早被扫净，阳光尽情铺洒在操场上，像是无形中笼罩了一层薄纱。 “全国中学生广播体操《舞动青春》开始，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二二三四……” 跟着音乐和节奏，操场上穿着校服的学生纷纷开始跟着主席台上的同学做着体操。 苏沐站在第三排，穿一身宽大的校服，牛仔裤紧身，显得一双腿又细又长。 “苏沐沐，你有没有觉得这套体操特别傻。”沈思慧站在她身旁，指着前排的领操大笑。 “啊？哪里傻？”她极其认真地问。 “就那个跳跃运动啊，你看班长，根本没对上节拍。”说着，沈思慧学着领操的样子笨拙的跳了两下，像是一只活泼的大熊。 苏沐看清，三班的领操是个有些胖胖的男生，跟着节拍也有好几个动作做错了，好几下都碰到旁边的人，有些尴尬的挠着头。 赵健仁回过头白了沈思慧一眼：“沈老虎，你那么牛逼你咋不去领操呢，咱们班长也不是自愿去的啊，除了他咱们三班还有谁愿意干这些活？” -- 第11页 “我说话你是不是非得偷听，你怎么那么讨人厌呢。”沈思慧不爽道。 见她噘着嘴确实不开心了，赵健仁也没有继续说下去，忍忍闭了嘴。 倒是一旁边走边拿着笔记录什么的一个男生走过来，朝着三班认真巡视了一圈，靠近苏沐。 “你们班怎么回事啊？” “什么？”苏沐疑惑道。 面前的男生推了推鼻梁上的镜框，不耐道：“就连早操永远都到不齐，你自己看看你们班，来了几个人？至少也遵守一下学校规矩吧，做的操也是乱七八糟。” 苏沐环视一周，前前后后可能只有三分之一的人到了场，也还懒懒散散的站着随意挥两下算数。 “抱歉啊，同学们今天可能有事……”苏沐道。 “有事有事，每次都是这些理由，啧。”男生低头打断，在记录上三班那一行划了一个大大的红叉。 沈思慧一把推开那男生，冲上前噼里啪啦爆了几句：“我说你这人嘴可真臭，别人不来还能赖着我们这些来了的人啊？要发脾气冲我们班长发去，朝着个小姑娘说什么说，欺负人啊？” “你！你……” 第九章 .喜欢你这样的 九.喜欢你这样的 “你！你……” “我什么我，神经病，老娘怕你？” 男生眼睛瞪圆，老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话。 他从小就是老师家长口中的“三好学生”身边的人都处处以他为榜样，还从没见过这么不可理喻又脾气臭的女生。 三班，果然就和传言中一样…… 苏沐偷偷拉了拉沈思慧的衣角，“算了。” 等到男生走远了，沈思慧一把手搭到苏沐肩上：“你别怕，有我在，谁敢欺负你，最看不惯那种假面书生了。” “沈老虎，刚才那人你知道是谁吗？”赵健仁犹豫道。 “鬼知道。” “那是学生会主席啊！” 沈思慧愣了一秒，“嗤”地大笑出声：“贱人，怎么滴，你还是三岁小孩怕告状啊哈哈哈哈。” “你才是小孩呢！” 苏沐“……” 广播铃声响了会，和着舒缓的音乐声。 操场上的人如一点点白点跟着缓慢的移动，陆陆续续回了教室。 二楼，陆修一身校服松松垮垮的套在身上，里面穿着一件高领黑色毛衣，斜倚在栏杆上。 目光却淡淡盯住不远处那个女生，站在沈思慧和赵健仁旁边，时而跟着浅笑一瞬，瘦弱的身子像是在人群中很快就要被淹没下去，自己却偏偏越来越移不开视线。 陈祥飞走近，看到的就是陆修面无表情的样子，明明眼波流转几番，却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陆哥，宋语柔昨晚又联系我了。” 陆修轻呼口气，眼皮都没抬一下。 “陆哥，我瞅着那隔壁校花挺好的啊，前凸后翘又有料，关键是对你痴心不改啊，我专门去打听了下，她和谢明确实是过去式了，现在一心一意对你……”你不知道我每天被她狂轰滥炸的消息折磨得多惨吗？！你就行行好放过我吧！ 陈祥飞据理力争，前前后后举了几个例子，无非不是，陆修上一个女朋友、上上个女朋友、上上上个女朋友——不都是这种美艳如花、成熟勾人的类型吗？！ 陆修“……” “陆哥！”陈祥飞喊出声。 陆修回头，似笑非笑的盯着他：“你想让我说什么？” “人家问你你的联系方式，陆哥你就放过我吧，我把你手机号给她说了，你们自行解决，别再通过我这个中间商赚差价了！”说罢，陈祥飞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逃离此地。 “……” 跟着人群回教室的路上特别拥挤，通常走几步就要让几步。 “苏沐沐，我想去买瓶水去，你要不要和我一起。”沈思慧问。 苏沐低头看了一眼表，认真抬头：“可是快要上课了。” 沈思慧见状笑，“就你有板有眼的，我们都不管这些的，你先回去吧啊，我去买了水再回来。” “那我呢？”赵健仁插话进来，指着沈思慧可怜道：“你们不会是要把我遗弃了吧？” “爱走不走，过时不候啊，贱人。”沈思慧一转身，淹没进人群中。 赵健仁回头冲着苏沐笑了下，匆匆忙忙朝着沈思慧的方向追了去：“你等等我啊！” 苏沐回头，轻笑出声，真是可爱的一对冤家。 倒是苏沐这种不争不抢的性子，遇到这样的人群，最初站在一边等着人群走过，后来发现人流量实在是很大，而楼梯并不怎么宽敞，甚至还出现一些争分夺秒的学生，不管不顾的往上冲，惹来身后一阵骂声。 苏沐只好收回步子，索性站在楼梯外等。 直到上课铃打响，拥挤的楼道这才空旷了起来。 苏沐步子有些急，上到二楼的时候，阳光照进来，她一抬头，一瞬间刺到了眼睛。 她站在原地，用力揉了揉眼睛，陆修就这样出现在她的眼前。 他靠在一堵墙边，侧脸看起来又冷又酷，手在兜里动了动，拿出手机接通了。 “你谁？” 陆修没看见她，苏沐迈开步子就想径直走过去。 “宋语柔？”陆修的声音不咸不淡，像白开水一样淌开。 -- 第12页 苏沐却蓦地心底一怔，顿了下步子。 就这么几秒的停顿，陆修身子慢慢转过来，眼睛对视上她。 苏沐猛地低头，飞快的就要逃走。 下一秒，他长臂一伸，一把将她扯到他身后的墙上，身子一用力，堵住她的去路。 苏沐呆愣一秒，他的脸离自己只有十几厘米的距离，心猿意马的心跳上蹿下跳。 她瞪大眼惊慌道：“你……你干什么？” 陆修望着她左唇角一勾，并不回答她。 苏沐慌了，攥紧手就开始用力挣扎：“你……你放我走！我还……还要上课！” 白嫩的小手用起力来像是雨点砸在身上一般，挠的他心痒痒。 陆修手臂一紧，猛地钳制住她一只手，不咸不淡开口：“我不喜欢你。” 苏沐一愣，目光就这么直直对了上去。 “呵，我觉得纠缠不清的女人就没意思了。” 原来他是在跟电话里的人说话，宋语柔……就是那个很漂亮的女生。 “我喜欢什么样的？” 陆修淡笑，食指和拇指蓦地勾住她的下巴，眼睛黑亮润泽，像是一弯明月那般亮，就这样摄住她的魂。 薄唇轻启：“我喜欢脸小的，笑起来能有个月牙眼。” 苏沐“……” “喜欢瘦小的，一抬手就能藏起来。” “……” “喜欢胸小的，穿校服特别好看。” “……” “喜欢乖乖的，一紧张就犯结巴。” 她的眼湿漉漉的，像是迷途的小鹿一般望着他。 他继续道：“喜欢香香的，闻起来就会上瘾。” “你……” “所以，请你别来烦我了。”下一秒，陆修直接挂断了电话。 “我怎么？”他手一松笑着问。 红着脸的苏沐盯着他那玩世不恭的笑容，脸色红得像是要滴血，飞快的拨开他的手，跑回了教室…… 留下陆修站在原地没有动，盯着她的身影，笑的更深了些。 下午，陆修和陈祥飞又不知所踪。 物理老师扫视了一眼教室，见惯不惯的叹口气，摊开教科书继续开始讲课。 苏沐理科是强项，经过了一周多的适应期，听起来倒也不算吃力。 第十章 .谢了小可爱 十.谢了小可爱 一直到下午上完大半节课，沈思慧两眼泛着光，趴在后门处伸出头来。 偌大的教室，苏沐一眼就发现了她。 “帮我看着点老师。”沈思慧无声的指了指讲台上的人，冲她对着口型。 苏沐点头，心跳的飞快。 她从没做过这些事，回头看到老头转身去写了板书，红着脸迅速朝着沈思慧招手，示意她快进来。 沈思慧会意，一阵风似的一溜烟就坐到她前面去。 物理老头拿着粉笔转身，目光在镜片后面晃了晃，几秒钟没有说话。 苏沐紧张的大气都不敢出一声，低下头盯着课本。 倒是沈思慧毫不在意的侧过身来，敲了敲她的课桌：“谢了啊，小可爱。” 苏沐胡乱的点了头。 “糟了，贱人还在外面！”沈思慧突然顿悟，回过头就看到赵健仁可怜兮兮的趴在后门处，一脸渴望的望着这边。 “怎么办？”赵健仁口语示意。 “进来进来，怕锤子。”沈思慧挥挥手臂，风风火火的朝着他招手。 苏沐眼尖，一眼发现屋里老头似乎是注意到了这边，“等……等！” 话还没说完，赵健仁的腿迈开，一半身子已经暴露出来。 沈思慧一咽口水，只能呆愣愣的转过身。 讲台上，物理老头把课本“砰”地一声扔到讲桌上，怒目圆睁：“你们三班简直太不像话了！现在是上课，不是你们的自由活动时间！你们自己看看整个三中除了你们，还有哪个班像这个鬼样子？！简直没有规矩……” “又来了又来了……”沈思慧飞快的做了个鬼脸。 听着物理老头批评教育的十几分钟，漫长的等待过去了，下课铃响了起来。 有男生在下面偷偷“耶”了一声。 “老师，下课了啊。”有人懒懒散散的提醒一句。 物理老头涨红张脸：“赵健仁，你给我出去罚站一节课！” “啊？可是老师！”赵健仁脸都快皱成一团了，差点就破口而出“下节课是体育课啊！”那可是他盼星星盼月亮一周等一次的课，不然他这么早回学校图什么啊？ “可是什么可是，出去！下课！” 赵健仁没精打采的挪了步…… 闹剧过去，人群渐渐散了。 对高中生来说，体育课已经尤为珍惜。 男生们脱下外套，一窝蜂窜出教室。 “班长，打球不？”有男生回头冲周凡说话。 周凡就是早上领操的那个胖胖的男生，目前三班班长。 周凡不好意思的挠挠头，瞅了瞅自己一身肉，有些抱歉的开口：“我、我还是不去了，我不太会打，你们玩吧。” “那也行，你留在教室做作业，顺便帮我那份也做了呗，我的在我桌上。” 一旁有人调侃：“你自己晚上回去通宵打游戏，还没时间做作业？” 男生推了别人一把：“要你管。” -- 第13页 “谢了啊，班长。”回头冲他嘱咐。 周凡和善地答应：“好，你们去玩吧。” 回过神来，沈思慧总结似的站起来摇头：“周凡真可怜。” 苏沐跟着起身，认真开口：“他人真好。” “是很好啊，他也算是我们班唯一的学霸了吧，也不知道怎么分到我们班来了。你不知道更惨的，当时才初升高的时候，陈萍霞在班里举行班会选班干部，结果愣是没一人理她，投票那天人都没来齐的，陈萍霞在平时看起来脾气很好吧，那天可是唯一一次在咱们班发了火，说咱们班爱选不选，她不管了。也就是这时候周凡站了出来，亲自揽了个班长的活，那得多累啊。” 沈思慧边说边惋惜似的叹气。 走到走廊处，看到一脸铁青惨不忍睹的赵健仁，一把笑出了声。 “啊哈哈哈哈，贱人，你可真惨。” “沈老虎，你这人怎么这坏呢，我好心陪你旷课，结果你每次都是撇下我一个人走！”赵健仁黑着脸控诉道，末了还冲着苏沐补充一句：“苏沐，你千万离这个疯子远点，别哪天被带坏了。” 沈思慧嘴一撇，拉住苏沐的手：“我看我们还是要离你这个傻子远一点吧，免得拉低我们的平均智商，现在不好意思了，咱们要去上体育课了！” 她刻意把‘体育课’三个字咬的极其重，看着赵健仁脸色又黑了几分，心底莫名爽的想笑。 哈哈哈哈哈，活该，傻男人！ 体育课上简单锻炼了一阵子，老师就让男女生自由活动。 沈思慧感叹道：“好久没见这样的艳阳天了。” 回头见着苏沐微低着头，缓缓往前移动着。 今天天晴，她脱下略显宽大的校服，一身米白色棉服外套，里面一件半高领的粉红色毛衣，袖口处有淡淡的蝴蝶结绣在上面，下身又是一条简单的高腰百褶裙，看起来整个人小巧玲珑的样子。 沈思慧不禁看呆了几秒，一把搂过苏沐的肩膀：“苏沐沐，你怎么这么可爱呢。” “什么？”苏沐抬头，满脸茫然。 沈思慧撇撇嘴，幸亏自己是个女的，不然这么呆萌的女生，她绝对第一个冲上去了。 “苏沐沐，你们南方那边是不是常有这样的晴天啊。” “嗯。”苏沐点头。 她出生在西南部，那里的天气一到夏天特别炎热，但也因为自己特别偏爱晴天，每次望着天空放晴，步子会不自觉的慢下来，像是这样时间就会慢一点一般。 郑丽文曾经跟她说过，她出生那天晴空万里。 她当时是怀着怎样的期待来到这个世上的呢，对阳光执着的偏爱着。 “真羡慕你们，我们这儿不怎么放晴，我受够了一到秋冬季就被迫走在雪里的感觉，凉透了，好久都散不开。” 苏沐笑：“这就是南北气候差异吧，我们那边能看到雪都不容易……” 刚说着，苏沐的话顿了几秒。 操场主席台阶下，坐着一群男生，其中那个面无表情半倚在中间的那个男生，眉眼锋利、五官立体。 是陆修。 而他的旁边仍然有着一大堆追随者，和多出来的一个不太陌生的女生。 第十一章 .这叫抱，知道吗 十一.这叫抱，知道吗 是苏沐那天从何欣手机里看到的人——一班的蒋淼淼。 苏沐的心一下子像是被人搅乱了一般，思绪变得混沌不堪。 自从上午他莫名其妙的把她堵在墙角之后，他和她没有再说一句话，一直到下午，他也没有出现过。 这是一种奇怪的感觉，逐渐就要遍布全身，她往前飞快地走了几步，他没有注意到这边。 “苏沐沐，你咋了？突然走这么快。” “我……我突然有点渴，想去买水。”苏沐一撒谎就红了耳根。 所幸沈思慧是个神经大条的人，也没注意这些：“好啊，我陪你一起去。” “嗯。” “淼淼啊，又想把陆哥拍下来炫耀呢？”程晓伟打趣地说道。 蒋淼淼白了他一眼，举起手机四处寻找角度，恁是从右边把后排面无表情不知在想什么的陆修框进了照片里。 “哎，不好看，这张显得我脸太大了。”蒋淼淼颓败的看了几秒，就要删掉。 “别删啊，我觉得挺好看。”有人开玩笑。 “真的？” “不信你问问陆哥，反正你不就是想给他看嘛。”程晓伟继续道，笑眯眯的调侃着。 倒是一向喜欢八卦的陈祥飞这时候沉默了一会，一把掐了下程晓伟的胳膊。 “你干嘛啊！陈祥飞。” 程晓伟“嘶”地虚叫了一声，拧着眉不满。 “没见陆哥有心事吗，还烦。” 程晓伟抬头，望见陆修眉头轻轻皱起，嘴唇抿得很紧的样子，看起来格外凝重。 倒是蒋淼淼不识时务的走上一阶楼梯，靠近时有意无意的拿着裙摆扫过陆修随意搭在腿上的手。 “陆修，最近那个宋语柔还来烦你没？”蒋淼淼状似毫不在意的问起这事，自从上次听程晓伟说那个隔壁校花都到三中门口来堵人了，心里一直有个疙瘩在那。 “……” 可惜面前的人一点面子都不给她，似乎什么事都提不起兴趣似的。 -- 第14页 蒋淼淼不高兴了，急着开口：“陆修你到底有没有……” “淼淼。”程晓伟适时制止她的胡闹。 蒋淼淼眉头一皱。 她从小到大，堪称是温室里的花朵，后来有了个组合家庭的哥哥做保护盾，哪里受过什么委屈。 心下实在无法平衡，她一把扯过陆修的胳膊：“陆修！你为什么总是无视我？” 陆修眼神动了动，偏过头看着她。 那双眼睛像是一点点刷上冰霜，下颌一紧，面色就沉了下去。 与他亲近的人都知道，这是陆哥被闹得不耐烦了。 程晓伟吓得大气不敢出一口，狠狠摇了摇陈祥飞。 “哎陆哥，你看那边！”像是如梦初醒般，陈祥飞指着左边瞎说。 管他左边有什么，先转移注意力为上。 陆修的目光偏了过去，那抹粉红色的倩影一点点清晰起来，他愣了愣，秋日里一抹阳光照进来，看向她的那一刻，他的心底像是撒了一地暖光。 陆修毫不犹豫甩开蒋淼淼的手，飞快地站起来迈开腿。 “陆哥，你去哪儿啊？” 陆修目光不变，手从兜里拿出来，扭了扭脖子：“舒展舒展筋骨，别跟着。”说着，朝着那抹倩影移去。 “好端端的干嘛要走啊？” “哎不对，那不是苏妹子吗？” 程晓伟疑惑：“谁啊？” 陈祥飞拍了拍程晓伟的肩膀，得意的开口：“咱们班新转来的女生，人贼可爱……” “萌妹子？！”程晓伟激动大喊。 “你激动个屁，就你那样，省省吧。” 程晓伟“嘿”了一声，不甘心道：“怎么了，我虽然丑但我很温柔啊！” “反正轮不到你，你别想了。” “为什么？” 陈祥飞顿了顿迟疑道：“咱们老大好像对那妹子挺上心的……” 蒋淼淼一直坐在后面，听到这里，突然“蹭”地一下站了起来。 “怎么可能，你又不是不知道咱们陆哥喜欢玩。”程晓伟不以为然地笑。 这也不怪他笑，反正陆哥从初中到高中以来，女朋友可是一抓一大把，要说上心的，也有那么一两个，不过最后都以始乱终弃告终。 陈祥飞尴尬的挠挠头，勉强点点头。 但又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真的是玩玩吗？他怎么觉得老大这次……有点神神秘秘的呢。 “那女生叫什么？”一直沉默的蒋淼淼突然开口。 “啊？叫苏沐啊。” 蒋淼淼点头，藏在背后的手紧紧攥起…… 匆匆忙忙走到小卖部。 遇到好不容易的艳阳天，课上男生们都热情高涨，个个锻炼得汗流浃背得排着队买水。 沸沸扬扬的吵闹声此起彼伏，时不时传来一两阵抱怨声。 “推什么推啊，一个个来嘛。” “哎，前面那个你怎么插队啊，别人后面排这么长的队你看不见吗？” 苏沐的身形在北方看起来太过瘦小，好不容易挤了进去，一不小心就快要被淹没进去。 有人狠狠推了她一把，她被挤到一边。 “苏沐沐，你要喝什么啊？”沈思慧在那头，勉强维持着位置大声喊着。 人群喧闹声太杂，苏沐皱着眉听不真切。 “你说什么？” “我说——” “啊！” “怎么了？”苏沐焦急道。 只“砰”地一声，沈思慧眉头一皱，紧接着一瓶茉莉蜜茶从她的腿间掉了下去。 是有人直接故意砸到了她的身上。 苏沐急着要上前，却被面前的人流冲开。 只能远远看着沈思慧眼睛一瞪：“谁他妈干的？！” 一阵咆哮声被淹没于人潮中，沈思慧一偏头，见到站在不远处笑的贱兮兮的赵健仁，还冲她挥着手。 “沈老虎，这可是你最喜欢喝的茉莉蜜茶！” “你不是被罚站吗？” “偷跑了啊！傻逼。” 沈思慧捡起水，一把拨开旁边的人，猛地冲出店外，朝着赵健仁就要一拳下去：“你再说一句？” “靠，母夜叉！你来追我啊！”赵健仁一溜烟跑得贼快。 “你给老娘站住！非扒了你的皮！” 苏沐站在原地，“……” 这下闹腾之后，队伍被破坏掉。 一大批人一窝蜂而上，全然不顾刚才的秩序。 苏沐力气小，身后的人又一直在推她，“别推了。”她提醒着，身后的力气却一点都没减少。 苏沐懊恼，转身又想离开，大不了不买了。 下一秒，不知哪里来的一股力气，将她飞快的挤到角落去，她受不了这突如其来的力道，肚子直接撞上了柜台的尖角上。 “嘶”地一声，她一动不动，疼的快要腿软。 眼见着人流又要过来。 突然一股熟悉的气息袭来，有人拉过她的胳膊，衣领被拽住，像是老鹰捉小鸡似的一把将她拧了过来，苏沐就这样软软的挤入他的怀里，周围的挤压瞬间消失。 “你——” 校服一扯，陆修宽大的外套拢了上来，盖住她的声音。 他很高，立在人群中，意味深长的看着她道：“你没事吧？” “没……没有。” 他手指用力，轻轻松松将她带离店外。 -- 第15页 倒是原本拥挤吵闹的人群，因为陆修的到来，有一两秒的空前安静。 “那个是陆修吗？” “是啊，果然好帅啊！” “指指点点干嘛，小心被听见！不过……那女生是谁啊？ “不认识呀，以前在初中部也没见过……” 话语一字不落的落到苏沐的耳里，她本就认生，再加上从没遇到过被人在背后议论指点，羞得脸像熟透的苹果一般。 “谢……谢谢你啊。” 她头低垂着，粉唇微张，光裸的脖颈上露出大片白皙嫩滑的皮肤。 陆修眼眸一深，俯下身来笑：“谢我什么？” “谢……谢谢你刚刚把我从人群中拉出来。” “拉出来？”他咬文嚼字。 刚刚人太多，他拽住她，手臂紧实有力，轻松一托，她就双脚腾了空，还来不及惊呼出声，电光石火间她就死死抓住他的衣襟…… 苏沐的耳根“唰”地一下红到底，连眼睫都跟着颤抖了几下，死咬着嘴唇不承认：“嗯。” 陆修托起她的脸，目光润泽：“是抱出来。” “不是……”她猛地抬头。 “还狡辩？” “没、没有。” 陆修挑眉，指了指自己的衣襟，“那这皱巴巴的难道是猫蹭的？” 苏沐目光游移几处，就是不肯看他。 陆修眸子黑亮，手臂一伸稳稳搭上她的腰际。 不盈一握的腰肢，在厚厚的毛衣下仍然能触碰到较好的形状，他一靠近，那股若有似无的香味就扑鼻而来…… “你干什么？！”她慌了，蓦地偏过头。 发梢扫过他的脸颊，挠的他心头猛地一震。 “这叫抱，知道吗？” 第十二章 .你会喜欢的 十二.你会喜欢的 陆修低沉的嗓音略带沙哑，淡淡从她耳后飘过来，与那股灼热的气息一同，震得她原地颤抖一下。 心跳像是快要炸裂一般不受控制，她突然慌乱的看着四周，挣扎起来。 “知……知道了，你……你先放开我！” 陆修轻笑一声，手臂一动不动。 “这……这里是学校！陆修！放……放开我。” 她越是慌张，越是犯起结巴来，嘴角微微下拉，鼻头娇巧，那双明媚的大眼睛像是能勾魂一般。 怎么这么惹人上瘾呢？ 陆修渐渐直起身，手松了开。 苏沐立刻站了几米远，眼神戒备的看着他。 哟，小姑娘有脾气了。 “你……你为什么要这样？”她杏眼圆睁。 陆修眉头挑了挑，长腿一迈就要移到她面前。 苏沐脚下一松，就要往后跟着后退。 他手臂压住她的肩膀，那抹特有的烟草味扑鼻而来。 她嘴唇微张：“你……” 下一秒，后背帽子一重，陆修的手收了回来。 她手臂往后，飞快的从帽子里取出东西。 是一瓶新买的可口可乐。 她手指紧紧攥住饮料，思绪顿了几秒。 “你买的吗？” 陆修轻笑：“不然呢？” “你自己不喝？” 陆修败了，叹口气，狠狠揉了揉她的头：“服了你了，小傻子，给你买的，你不是渴么？” 苏沐戒备的往后退了一步：“我不渴。” “那你进去买水干嘛？” “……” “别客气，收下吧。”陆修轻佻的笑，嘴角一弯，淡淡看向她。 “我不……喜欢喝可乐。” 他顿了几秒，眼神深邃：“苏沐，你会喜欢的。” 对于她单独撇下去追赵健仁的事，沈思慧事后非常愧疚。 “我保证，绝对没下次了！”沈思慧说的慷慨激昂。 苏沐一边收拾着文具一边笑：“哪有这么夸张，真的没什么。” 她还不知道沈思慧的暴脾气，当时也是心急了，哪里顾得上这么多。 “那苏沐沐，咱们周末去玩吧。” “这个周末吗？”苏沐想了想。 来到含城之后，妈妈也一直很忙，自己确确实实还没有好好去逛过。 “我想想，烧烤？海底捞？火锅？” “都可以，我没什么忌口的。”苏沐点头。 沈思慧一拍胸脯，“那感情好，到时候保证让你急不可耐的走进去！” “人事不省的抬着出来？”她打趣道。 “呸呸呸，不吉利。” 苏沐好笑，沈思慧这个北方女孩，热情又大方。 自己从小斯斯文文、谨慎小心，被无数老师家长夸着说懂事乖巧，但自己其实从心底里羡慕她这样大大咧咧表形于色的女孩，心直口快，但却坦坦荡荡。 “哎对了，我还没你手机号呢。” 苏沐从书包里最底层拿了出来：“等一下啊，还在开机。” “你干嘛把手机放这么里面？” 苏沐认真想了想：“学校不让在上课时间玩手机，我就没怎么拿出来过。” 沈思慧笑道：“你啊，就是死板。你管他那么多干嘛。”说着，拿过苏沐递过来的手机兀自按了几下号码。 屏幕上很快显示‘保存成功’，界面自动跳到通讯录去。 “哎，这个‘陆’是谁啊？” 苏沐动作一顿，嘴边的弧度僵了几秒。 -- 第16页 自己手机里存的联系人很少，除了妈妈和几个亲戚，以前学校的同学也少之又少，备注的也基本都是全名，突然出现一个单字姓氏，也难怪沈思慧会这样问一句。 “是、是我一个远房表哥。” “他姓陆？” “……嗯。” 苏沐上唇轻咬下唇，不敢看她。 沈思慧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打趣的说道：“你瞧瞧你紧张成那样，又不是小男朋友，你怕什么啊？哈哈哈，你太逗了。” 苏沐收拾好书包，偷偷松口气站起来。 黄昏之时，阳光铺洒进来，整个人都涌上一阵暖意。 两人刚说笑着走到教室门口。 有人敲了敲门。 苏沐望了一眼，男生穿着一身整齐的校服，戴一副工整黑框眼镜，面无表情的走进。 “是你啊，那个什么……” 苏沐凑上前小声提醒：“学生会主席。” 沈思慧叉腰哈哈笑了两声，又阴阳怪气的开口：“哦对，就是你，上次嘴臭的那个，你不是最看不起我们三班吗，还来这儿干什么？我们这小庙啊容不下你这尊大佛。” 男生的模样不算丑，仔细看其实还很清秀。 但在沈思慧话语之后，脸色也黑了半分。 他忍了忍：“我叫谢哲——” “我管你叫什么。”沈思慧直接打断他的话。 谢哲十分不耐的盯了她一眼，语气也不太好：“我是让你不要张口闭口就说别人嘴臭。” “哼，谁理你。” 谢哲“啧”了一声，目光转向苏沐。 语气柔了些：“我是来通知你们班，秋季运动会要开始了，各班通知体育委员统计人数，这周末上报上去。” 苏沐点点头。 “你来的真早，谢主席，咱们班的人都快走光了。” 学校通知的晚，谢哲事情多，这个点来已经是不容易挤出的时间了。 谢哲：“自习才刚刚下课几分钟，我也没想到你们班的人这么归心似箭。” 言下之意，你们班的人自己旷课，还有理了？ “你！”沈思慧被堵了个短，看着眼前这个小白脸，越看越讨厌。 再站下去也没什么意思，苏沐率先接过话：“谢谢你来通知，我会告诉体委的。” 谢哲点点头，臭着脸冲沈思慧道：“没女生该有的样子。”出了门。 沈思慧一口老血快喷出来，气得当下就要过去理论。 苏沐飞快拦着她，这才停了下来。 “说老娘没女生的样子，要他来教我？他懂个屁！” “小屁孩连毛都没长齐吧，还敢来说姐姐？！” “拽什么拽？！我……” 沈思慧气急败坏，张牙舞爪了好一阵，连带“呸呸呸”了几声。 “我哪点不像女生了？啊？”还不死心的指了指自己问苏沐。 “……你本来就是女生呀。”苏沐一脸真诚。 怎么看都不像是在撒谎。 “对嘛，我也觉得。”她放心的点头。 第十三章 .翻脸比翻书还快 十三.翻脸比翻书还快 一早，程晓伟就接到陆修电话。 陆修：“来老地方。” 跟着陆修混了这么些年，老地方，便是指的北边那个很偏僻的酒吧地下室。 刚开始那几年，程晓伟、陈祥飞他们都是些初出茅庐的毛小子，拿着酒瓶往前冲的勇气是有，都说初生牛犊不怕虎，蛮劲是有，到头来伤的最厉害的也还是自己人。 直到遇到陆修，那个雨夜，他着一身黑夹克，手里一股狠劲，冲着人群挥过去的时候眼睛都没眨半分，只“啪”地一声，人的头上就开始冒血，他臂膀结实有力，动作间像迅猛如风，人群中有人惨叫出声，血就这样哗啦往外流。 程晓伟永远忘不掉那双眼睛，那样黑的夜色里，他鼻青脸肿的躺在地上，陆修的目光像是一匹凛冽又危险的狼，直直又高傲的站在他们面前。 “起来。”他说。 这个人眉目含霜，既不伸手也不后退。 程晓伟嘴唇动了动，像是懂了。 那一天，程晓伟就决定追随这个人，这个暴戾又让人敬慕的人。 回过神来，程晓伟问：“严重么？” 刚初中那会，性格野，不懂收敛，惹到各个道上的人也多。 自从遇到陆修，烂摊子被一个一个收拾干净，后来老地方他们也就去的少了，聚会玩乐也都慢慢改在了离家近的酒吧里。 但这次陆修说老地方见，就一定是有什么事了。 良久，陆修才说：“还好。” 还好，就是不好。 程晓伟眉心一抖。 挂完电话，就去摇一边睡得像死猪一样的人…… 一路走到校门口，陈祥飞还扯着他的衣袖。 恰逢门口人多又杂，偏头一看，好几个女生都望着他们俩神神秘秘地叨叨着，末了还眼神交流一番，笑容格外不一般。 程晓伟：“……” 不是他觉得自己敏感，他现在觉得，他程晓伟活了十几年，恁是没找到一个女朋友，可能有百分之八十的几率都是因为陈祥飞这个死苍蝇一直在他身边转，坏了他这块上好的肥肉。 不，瘦肉。 程晓伟越想越是不高兴了，一脚踹了过去：“陈祥飞，把你的大猪蹄子拿开，gay里gay气的！” -- 第17页 陈祥飞一回头，像是摸到shi一般的扭曲着表情：“你以为我想碰你？！” 要不是老大说别到太晚了，他才不管这个灾舅子！ 末了，还加上一副呕吐的表情。 “你这话可就真没良心了啊陈祥飞，要不咱们就在这里把新账旧账翻出来一起算了？！” “谁不来谁是……”陈祥飞一偏头，兀地撞上身后人，“王八”两个字被硬生生咽了回去。 他下意识偏头，身后人着一身纯白色长裙，外面套着浅紫色的棉衣，头顶米白色的针织帽，一头黑发柔顺的暴露出来，遮住愈发精致的五官。 陈祥飞看呆了几秒，才回过神：“是苏沐妹子？撞到没？” 苏沐愣了几秒，睫毛一颤一颤，还没回过神来。 几秒后看清来人，她点点头，又摇摇头。 一时间她自己又有些懵，“没事没事……” 陈祥飞笑出了声，怎么会有这么呆萌的女生？ “你在等人吗？” “嗯……”苏沐应了一声，“你们……” 她抬头望见陈祥飞翘起的几根头发和一身奇奇怪怪的混搭，一眼便看出来是匆匆忙忙赶出来的样子。 话还未完，程晓伟强行挤了进来：“嗨美女，你叫苏沐吧，我叫程晓伟！” 陈祥飞迅速剜了他一眼，义愤填膺地冲他对着口型‘见色忘义’！ 苏沐顿了顿，这人倒是有些印象：“你是上次……” “搬课桌那个！你还想得起来？！”程晓伟惊喜又夸张的喊，随后状似无意的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耍宝似的开口：“对没错，就是我！” 苏沐笑。 面前的人不是第一次见，搬课桌那次确实是初见。 他穿着一身校服，身形微胖，走到后门处与她碰了个正着。 那时候他站在陆修面前，不卑不亢。 后来在操场远远看见那次，他和陈祥飞也同样坐在陆修身后，就好像他们那群人，永远都追随着那个人。 陈祥飞口袋里的手机铃声突兀地响了起来，打破苏沐的思绪。 “喂，老大。” 那头带着一股特有的磁性和低沉的声音，她隐隐约约能听到。 是陆修，苏沐当下笃定。 “我们在校门口呢，你在哪？” 那头说了几秒，陈祥飞突然笑出了声。 “不急就好，路上碰见了同学，还在寒暄呢，那咱俩就慢慢赶过来呗。” 陆修笑：“随你。” “那陆哥，可是你说的啊，一会来迟了别卸了兄弟的一只手臂？” 陆修摸了摸裤兜，瞅到烟在桌上，指缝夹起烟按在火机上点燃，淡淡吸了一口，刚要说‘不会’。 那头淡淡的女声传了过来，他夹着烟的手指一抖，差点将还在燃烧着的烟头掉落在地。 陈祥飞规规矩矩的拿着电话，老半天没听到陆修应答，一偏头见到程晓伟那厮殷勤地冲苏沐笑着，不知是说了什么好笑的话，苏沐身子轻轻抖动，耳边的发跟着缓缓飘动，温柔又美好得没有攻击性，却让人移不开眼睛。 “真的吗？你们平时都是这么相处的？”她笑着说。 电话这头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良久传来陆修的声音：“那头是谁？” “啊？程晓伟和……” “苏沐。” 陆修斩钉截铁的说出了口，没待陈祥飞的回答。 “是啊，老大你可真神。” 神吗？不是他神。 如果没听过她在夜里轻吟的笑声，没见过她娇羞醉人的脸蛋，他也许还只是一个浑浑噩噩颓唐堕落的叛逆少年，他人生里一丁点期待和祈盼都不会有，也更不会有什么异样的情绪在夜里滋生疯长。 他眉心微皱，压抑着说，“快点过来，别迟到。” 就这样挂了电话。 陈祥飞：“……” 老大你前一秒不是说不急吗！ 这翻脸怎么比翻书还快啊？！ 程晓伟和陈祥飞走没多久，沈思慧就风风火火的到了。 刚站稳，她就开始大口喘气。 走近些，苏沐一眼看到她额头上的汗珠，还在一点点往外渗。 苏沐眉心皱起，手抚上她的后背轻轻拍着：“你怎么了？” 沈思慧微微直起身子，一手搭在苏沐肩膀上，一手慢慢拍着胸口。 待气息逐渐稳了下来，沈思慧拨开额头浸湿的鬓发笑道：“你呀，给你打电话怎么不接？” 电话？ 苏沐下意识摸了摸口袋，空空如也。 啊，早上出门的时候忘记把手机从书包里拿出来了！ 她嘴角轻轻抿起，懊恼开口：“对不起啊，我忘带手机了。” “嗨！”沈思慧不在意地摆摆手，一巴掌拍了拍苏沐后背：“这有什么，我就问问你。” “我刚出来的时候我爸给我打电话，我就想给你说晚点出门。” 苏沐偏头，“是有事吗？” 沈思慧顿了顿，像是毫不在意的开口：“我爸给我打电话，就是通知我继母和她儿子要过来和我住而已，多大点事儿。” 多大点事儿，像是在说‘你今天吃饭没’这样平淡无奇的语气。 她却能清晰的看到沈思慧搭在一侧的手僵硬的垂下，和嘴角不自然的弧度。 “你……” -- 第18页 “没事！我给你说，我后妈人精的很，就想方设法要我爸的家产，要怪也只怪那老头眼睛瞎，看上这种货色，不过这些都不关我的事，我现在能做的就是拼命用我爸的钱，我多用一分，那女人和她儿子就只能少用一分……”沈思慧开始滔滔不绝的讲起她家里的事。 苏沐思绪却还游离在外。 她曾以为这样的女孩，大抵是生活在幸福的家庭里的。 沈思慧扯了扯她手臂，一直走过人行道上后才松了开，她声音低了几分：“苏沐，你千万别觉得我可怜，这世上比我可怜的人多了去了，我这算什么？我就相信老娘的大把享乐时光还在后头呢。” 苏沐回头看她，沈思慧又恢复了一贯的笑容，指尖用力点了点她额头，两人相视而笑。 第十四章 .送外卖的 十四.送外卖的 站在心语网咖门口的时候，苏沐抬起头，望着门外那个闪着强光的霓虹灯，眼睛不适的眨了眨。几个小时前，她们俩吃遍了整条街的小吃，沈思慧一边咬着烤串上的嫩肉，一边顶着被辣的肿起来的嘴唇说：“一会带你去个地方。” 说罢，她甚至还眨巴眼以示神秘。 所以，“这就是那个地方？” 苏沐木讷的偏头，看到沈思慧重重点了头。 “你不会没进去过吧？”沈思慧好奇。 看着冰清玉洁的小萌妹，没来过这种世俗之地也算正常。 倒是苏沐眼睛都没眨一下，直接摇头否认。 网吧？ 以前她们镇上超市没有几个，网吧倒是无所不在。 从校门口一直拐到家楼下，一到放学点，身后本来庞大的学生群会一点点消散开来，大多都是成群结队地躲进去打游戏聊嗨天，甚至还会有玩得废寝忘食的最后被家人挨个儿搜人，逮到后爆锤一顿的。 以前表弟淘气，和镇上的人跟着混，经常隔三差五的找不着人，苏沐就是那时候偶尔会和妈妈一起去网吧找人。 但镇上的网吧，就是两块蓝布遮起来的逼仄空间，走近一看就会发现座位密密麻麻，各种烟味外卖味混杂在一起极其难闻，连过路的空间都安排得喘不过气。 而如今含城的网吧，外面看来都是金碧辉煌的模样，里面更是布置得格调非常，夹杂着淡淡的音乐声，既不会太吵，还能在闲暇时候享受之余点杯咖啡小酌。 “不打了！妈的，欺负人！”沈思慧手掌一拍键盘，整个人往后沉沉倒在座椅上，打断了苏沐的回忆。 苏沐在家没怎么玩过电脑，也不会打游戏，这时候也不知道该开口说什么比较好。 倒是对桌有人摸索了半天戴上了耳机，开始连麦语音。 “哈喽，小琴，你好啊～” 饶是不爱听闲事的苏沐，也觉得心头一憋。 她微微侧过头，只能看到对面被显示屏完全挡住只露出一丁点头发稍的脑袋，以此初步判断是个男的。 一个活生生的大男人，一张口竟然说得这么娘里娘气，像是从喉咙里硬生生憋出来的撒娇声。 苏沐一刻也不想多听，赶紧带上耳机。 “哎哟，这么巧啊，哥哥也是含城人呢～” 没想到这人越说越兴奋，声贝也放大了许多。 苏沐头皮一阵发麻，眼神一偏，竟发现一言不发的沈思慧蓦地坐直了身子，拳头紧紧攥起，一副随时都可能冲出去殊死搏斗的样子。 怕是要坏事，苏沐刚准备伸手阻止沈思慧。 “哈哈哈，小琴嘴真甜，真会说话，哥哥我……” “咚——” 沈思慧猛地站起身来，凳脚划过地板，发出“呲——”一声。 “大叔您连麦能不能小声一点！这样很影响别人您知道吗？！” 那头声音戛然而止，紧接着传来更夸张的一声“咚”！ 连带着座椅，那人“哎哟”大叫，摔得人仰马翻：“谁啊？！” “你！你——”沈思慧杏眼圆睁，满脸不可置信：“赵健仁？！” 刚刚那个装的嗲声嗲气的猥琐男人，居然是赵健仁？！ 苏沐心头一震，也跟着猛地站起身来。 饶是再不相信，面前这个穿着一身深灰色运动装的人，和那张熟悉又欠揍的脸。 不是他又是谁？ 这时赵健仁已经以飞快的速度收拾好自己，满脸尴尬想笑又故作着严肃地瞄了眼沈思慧和苏沐。 老半天，他才断断续续开口：“哈哈，好……好巧。” 说完，一片死寂。 沈思慧眼神像是钩子一样死死攥住他的。 苏沐默默拍了拍她后背，示意她不要冲动。 “你们……怎么在这里啊？”赵健仁走近几步，手指尴尬的蜷起又松开。 “我……” 话到嘴边，又止住了。 他现在只TM想仰天长啸啊啊！ 苍天啊！ 他不过是第一次犯案而已啊！他不过就想撩妹试试是什么感觉，结果没想这么猥琐的一面居然被她们听到了，还逮了个正着？！ 下一秒，沈思慧一巴掌狠狠甩在他背上，“你TM的赵健仁你居然在网吧撩妹？！你丫的渣男真他妈骚的恶心？！老娘真想削死你！” “别打别打！骨折了！大姐！”赵健仁眼睛瞪得浑圆，拼了命大叫。 -- 第19页 “还叫？” “不不——不敢了！” 苏沐：“……” 闹腾过后。 赵健仁气闷，背着她俩偷偷叹了口气，自认倒霉。 从前台回到位置，一脸谄媚的把手里的两大杯奶茶递了过去。 “两位姐姐，喝奶茶。” 沈思慧半躺在软座上，翘起二郎腿，眯眼盯了他一会：“怎么说话呢？贱——人？” 她刻意把后面两个字拖得很长，要在平时，赵健仁铁定炸毛。 倒是现在他一脸平静，“两位妹妹，喝奶茶。”末了还淡淡一笑，将杯子递得近了些。 “哦？妹妹？哪有你的小琴叫得亲热啊。” 越是调侃，赵健仁越是憋不住。 他蓦地一抬头，刚好额头上的汗珠跟着滴了一颗。 “不是……我根本不认识她，那个小琴，就是随便玩玩……我，这……真的没什么！” 赵健仁脸色憋得通红、眼睛浑圆，说起话来语无伦次，活像一只要搁浅的鱼。 苏沐恁是没憋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赵健仁适时向她投向求救的目光，着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好啦，你就别为难他了。”苏沐会意，扯了扯沈思慧手臂。 沈思慧撇撇嘴。 既然苏沐都出来说话了，紧抓着这个话题不放也扫兴。 她无所谓的耸耸肩，捞起手边奶茶喝了一大口转开话题，“苏沐沐，你饿不饿啊？” 苏沐抬头，“你饿了吗？” “嗨，苏沐你不知道，沈老虎她是个名副其实的大胃王！”赵健仁插嘴道。 沈思慧斜睨他一眼：“要不要我把你的英勇事迹公之于众啊？” “别别！姐！”赵健仁猛地举起双手：“我怂！我、我……我给你们点外卖？” 沈思慧眼睛一发光，回头看苏沐。 在网吧点外卖？ 这会儿也差不多快五点过吃晚饭了，周围也确实没有什么吃的，苏沐点头同意。 见二位没有异议，赵健仁飞快的在手机上下了单。 之后赵健仁又陪沈思慧玩了几把游戏，苏沐在旁边看着，感觉这两人的配合还挺默契。 “赵贱人，别抢我怪啊，信不信老娘杀你？” “嘿你这人还真怪，谁不想抢经济啊，队友的钱不是钱啊？” 沈思慧一瞪眼：“你再说一遍？” “怎么地？”赵健仁答，下一秒又“嗷嗷”叫出来：“你干嘛啊沈老虎！你TM杀我干嘛？住手啊！要死了要死了……” “请问……这里是15号机吗？” 一个清亮的男声传来，苏沐抬头，望见男生低着头询问，他帽檐遮的很低，周身穿着黑黄相间的外卖制服，看起来像是整个身躯都微微弯曲。 苏沐瞥了瞥那头打得火热的两人，兀自点了头。 男生飞快的瞄了她一眼，眼神迅速转开，心不在焉道：“这是你们点的外卖，请好好享用。” 说着，也不等苏沐接过餐盒，径直将外卖放到网吧桌上。 苏沐疑惑，动作间他轻薄的制服下露出瘦弱的手臂，像是有什么急事似的，几乎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收拾好东西，转身离开。 “怎么了？”沈思慧这才回过头来。 “送外卖的，外卖到了。”苏沐摇摇头。 沈思慧顺着她的目光移到餐盒上，轻微的“啊”了一声。 她飞快的站起来，扯开嗓子叫住他：“等一下！送外卖的！” 那人倒是停了。 苏沐淡淡看着，却清晰的看到他瘦弱的背影轻轻颤抖了一下。 “什么事？”男生低着嗓子问。 却又不转过身来。 苏沐疑惑，大家都疑惑。 “你这人好奇怪啊，送到东西了这么着急走干嘛？也不管客人有没有什么问题？”沈思慧不耐烦道。 听闻男生仍旧保持在原地不动，“我赶时间。” 他几乎是在敷衍了。 苏沐听出来了，扯了扯沈思慧的袖子：“算了，万一真的是有什么急事呢。” 沈思慧不管，冷笑一声：“你们老板就是这么教员工的？我们这儿少了双筷子，难道不该叫住你吗？你这是什么态度？” 静默几秒，死寂一般。 苏沐瞥见男生垂在一侧的手渐渐握紧，他脊背挺直，却又逐渐变得僵硬。 像是过了一世纪那么长，他一点一点转过身来。 目光所致，他细长的眉目和清秀的面容就这样借着灯光晕开，就这样猝不及防闯进他们的视线。 第十五章 .看清楚了？ 十五.看清楚了？ “嘶——”赵健仁瞠目结舌，倒吸一口气…… 男生的面庞就这样一点点清晰的显现出来，眉眼依旧，嘴角却紧紧抿起。 苏沐心底一震，眉心紧攥。 是谢哲，但又怎么会是谢哲？ 那个高高在上、品学兼优的学生会主席？ 虽然只见过短短的两面，他拿着计分本训斥她们的时候，他到教室后门通知她们开运动会的时候，他认真负责甚至于有些死板的形象都那么深入人心。 但面前这个朴素得过分、甚至身体微弯将帽檐拉得很低的人，也是谢哲。 “看清楚了？”他嘴角已经拉成一条线，目光也从一瞬间的局促变成冷漠。 -- 第20页 “你……”沈思慧嘴唇张大，忘了反应：“我……” “看到是我，这么惊讶吗？”谢哲不怒反笑。 话说出口，明显带着三分自嘲。 说罢，他迅速走到门口停着的自行车后座边上，从保温袋里掏出东西，飞快折回放到他们桌上。 清脆一声，苏沐看清，是一双一次性筷子。 他从袖口里露出的手指下，却满是冻疮和粗茧，长在这么一双修长的手上，显得突兀又恐怖。 “东西齐了，祝你们用餐愉快。”谢哲淡笑。 就好像是一个陌生的外卖员对着陌生的顾客说的那样理所当然。 他转身，大步迈出。 “谢哲！”沈思慧出声，她眉头紧紧皱起，眼里流露着复杂的情绪。 “对不起，我不知道是你……” 她语气弱了几分。 她没想到，怎么也没想到，会是他。 那自己刚才又说了些什么？ 她斥责他不负责任，没有对顾客该有的态度。 她理所当然认为顾客就是上帝，就该提出要求。 他态度那么坏，她又怎么会知道…… 谢哲：“没关系，这是我该做的。” 是不是他，都是他该做的。 对于一个顾客，该有的服务，是他该给的。 送这一餐之前，他送了十几家不同的顾客，老板提着这一单对他说：“小谢啊，委屈你了，时间太紧，又不顺路，这单子要单独送过去。” 他骑着自行车绕了很远的路，到门口时，他仔细看了发票上的座位号和备注，都确定没有问题。 只是他率先进门就看到了他们，不，看到了那个嚣张的女生和不爱说话的女生。 15号机……他手指开始发抖，在被责怪、被发现，他发现，这都是命运给他开的一个玩笑。 “我真的不知道是你……你……”沈思慧开始焦急：“你放心，我们绝对不会说出去。” 谢哲转身，冷淡的看了她一眼，“随你。” 他们说与不说，都无所谓。 说了，他不过就从大家的幻想中落到凡间，不说，他也还是那个贫苦平凡的谢哲罢了。 短暂的周末一过，时间也过得飞快。 下课铃一响，紧接着操场外音响开始放起课间操的广播。 物理老师嘴巴微张，讲课的兴致瞬间被窗外此起彼伏的笑闹声浇灭掉。 “作业我布置给课代表了，大家记得按时完成。”他边埋头理书本边提醒，转身走出教室。 “知道了——”讲台下有气无力的几声附和，随即又转为嬉笑打闹声。 教室外其他班级的学生经过，有女生偷偷往内瞄了几眼，又蓦地转过身害羞的笑。 班长周凡从课桌上站起来，“大家快去操场做操，不然一会儿就来不及了。” “班长我请假……”有人勉强抬头应付他几句。 “班长我也请假！我感冒了……”立刻就有人跟着起哄。 “我腿受伤了……” “我……” 周凡挠挠头，欲言又止。 显然大家都不把他的话放在心上，这句请假也是说的极其敷衍。 他站在原地左右为难，倒是这时班主任陈萍霞一脸平静走了进来。 “请假的同学现在过来，都让家长给我打个电话，确认身体是否有恙。” 这话一出，闹闹嚷嚷了半天，再怎么懒懒散散的三班，听到‘家长’二字也有了点动静。 终于有人站了起来：“老……老师，我觉得我还能坚持。” “我觉得，我也可以多去锻炼锻炼身体……” 紧接着更多人站了起来…… “都给我下去！”陈萍霞嘴角一抿，面无表情道。 一语出，众人皆像得到赦免令一样，一拥而散。 操场上。 秋风飒爽，吹得苏沐脸颊生疼。 她伸出手去拂开贴在脸上的发梢，风跟着灌进了身体里，她冷的打了个颤栗。 “怎么了？苏沐沐。”沈思慧疑惑。 “没事，刚刚有点冷。” 沈思慧若有其事的点点头，表示赞同：“确实，今天是挺冷的，咱们班也没什么人来，贱人也感冒请假回家了。” 苏沐顿了顿，偏过头去看，自己站在三排倒没觉得，这一看，虽然大部分人都到齐了，最后一两排也还是常年空缺着。 那个位置……应该是陆修和陈祥飞吧？ 她猜测着，却越发觉得脸上生热。 “苏沐沐，你怎么脸这么红？”沈思慧不禁好奇。 前一秒看着这丫头不是还面色苍白，看起来弱不禁风的样子吗？怎么回了一次头，脸就红的像苹果一样了？ 沈思慧飞快往后看，只见到一堆‘死肥宅’跟着节拍张牙舞爪的样子，她吞了吞口水，迅速回了头。 苏沐使劲摇头，不停催眠自己。 陆修、陆修？ 她已经快要半个月没见这个人的身影了，想起他也一定是偶然。 “你在想谁啊？这么专注？” “没、没有。”苏沐连忙摆手，“我、我在想今天老师布置的英语作业……” “真、真的，那道题，我一直不太懂……”苏沐脸上要滴血，又补充道。 她舔了舔唇，干涩得冲沈思慧笑着，却满脸心虚。 -- 第21页 沈思慧眉头一挑，满脸不相信，但又见她嘴唇微张着想要解释的样子，“噗嗤”笑出了声。 “你紧张什么啊，太可爱了！哈哈哈哈……” 这几句笑声，却像是蓦地划破周遭平静的警鸣，强力又具穿透性地传到前方…… 站在不远处的那个男生迅速皱了眉，焦点锁定，循着声音淡然走了过来。 广播越来越轻快，谢哲手里拿着计分本，目光平静的向她们走来…… 苏沐瞳孔放大，迅速掐了下沈思慧的手臂。 “啊！怎、怎么了？！”沈思慧猛地抬头，目光直直对上谢哲。 像是空气突然静止一般，她站在原地猛地打了个颤。 可她明明一点也不冷啊！ 谢哲目光平静，却让她总想到那天在网吧里他那自嘲的笑容。 沈思慧飞快移开，低声冲苏沐哀求道：“苏沐沐，我……我突然肚子好痛，我先去解决了！我……我先走了！” 苏沐面色担忧：“怎么了你？没事……” “没事！我先走了！” 她的话被截断，一眨眼功夫沈思慧就没了影。 剩下谢哲刚走近，和苏沐两人大眼瞪小眼的望着对方。 “她人呢？”谢哲问。 “她……她说她肚子不太舒服，先回去了。” “这样啊。”谢哲淡淡笑道，明显不信：“前一秒看起来都不像病了的人呢。” 苏沐沐：“……” 这两人怼起人来真是毫不留情面呢，呵呵呵…… 第十六章 .想我没？ 十六.想我没？ 课间操结束，苏沐也不慌，跟着队伍缓缓前行，有人蓦地从后面拍了拍她肩膀。 何欣校服里裹着一件亮黄色的厚棉服，笑着冲着她喊：“小沐子！” 苏沐惊讶：“咦？你们班不是走在前面吗？” 按理说，回去的顺序都是按一班、二班、三班这样由小到大的班级挨个儿走，而何欣又在一班。 “人挤人的，我才不想去跟咱们班那些学霸们争来争去的，走后面多悠闲。” 何欣说完手一搭，揽到苏沐肩膀上，凑近了几分：“你最近在你们班怎么样？” 苏沐笑，“还能怎么样，就是普通的学生作息呗。” “哎，羡慕你，我也想来你们三班快活！” “为什么？”苏沐不解。 从来都是三中其他班的人挤破头想挤进一班，哪里有从一班跳到其他班的说法？ 可能被旁人听到，会觉得这个人脑子有问题吧…… 何欣偏不信，据理力争，“还能为什么！我觉得我夹在一堆学霸中间都快要窒息了，来你们班又轻松还能看帅哥，两全其美的事，多好啊。特别是……没有某些人的摧残……” 某些人？又是哪些人？ “可是……” 苏沐欲言又止，恰好被一边说话的声音打断。 几个女生簇拥着一个身形高挑的女生往前走着。 边上一个扎着马尾的女生往前凑了凑，将手里包装精致的巧克力递了上去。 “淼淼，送你的。” 站在中间最高的那个女生低头瞥了一眼，顺势把东西接过。 扎马尾的女生谄媚的笑，面带羞涩：“淼淼，最近怎么没看到陆修他们……” ‘陆修’二字刚出，中间那个高挑的女生蓦地变了脸。 她一转头，苏沐就看得清晰。 那是一张熟悉的脸，清秀瓜子脸，皮肤白，苏沐在何欣的手机里看到过。 是蒋淼淼，那个传闻中疯狂迷恋陆修的女生。 “送我盒巧克力，就想从我口中撬出陆修的行踪？你觉得我这么好收买？”蒋淼淼语气讽刺，眼神带着厌恶和嫌弃：“就凭你？” “我……不是……”女生愣在原地，满脸通红。 “砰——” 下一秒，蒋淼淼手一扬，手里的巧克力重重摔在地上，伴随着“噼里啪啦”地声响，精美的包装散开，几十颗棕褐色的巧克力就这样散落一地，秋风飒飒往外吹，东西轻飘飘的擦过地面，蹭得又脏又丑…… 像在嘲讽现在的情形。 “你！” “我怎么？”蒋淼淼斜睨着她，一边嘴角弯起。 那模样像极了小时候在公园里看到的孔雀，骄傲又自满。 就好像，她从来都是胜利者一样。 女生手指紧紧攥起，整个身子因为愤怒和屈辱而颤抖，周围的人都像是看笑话一样看着她，最终她却只能低着头一句话也不能反驳。 蒋淼淼是谁，她又怎么惹得起。 “走了。” 跟在蒋淼淼周围的几个人跟着“呸”了几声，夸张的大笑着从女生面前走过。 “真是笑死了，也不回头照镜子看看自己什么样儿……” “就是，陆哥的行踪当然只有我们淼淼才知道，她算哪根葱啊……” “哈哈哈，你们看见她给的那巧克力没有，牌子都没有，哪敢吃啊……” 此起彼伏的嘲笑声，女生用力抹了一把眼泪，抬腿就要走。 “哎同学，你的钱掉了！”有人出声叫住了她。 女生脚步一顿，地上一摊被揉成团的几块钱、和落出来的纸条上拼命重复写着的陆修几个字，就这样赤裸裸的展现在所有人面前。 -- 第22页 所有人的目光带着揶揄和嘲讽，是在笑她的穷酸还是不自量力？ 她蹲下身用力收回自己的东西，飞快的跑了。 苏沐却在她飞身而过的时候，清晰的看到她红肿的眼眶。 那泪里，有屈辱、也有羞赧。 苏沐不懂，别人问一句‘陆修’，为什么也成了全部人的笑柄？ 陆修，他，知道那些女生因为他变得这么蛮不讲理吗？ 又到底是因为什么，别人就要喜欢的这么卑微？ 苏沐目光不禁望向不远处。 上一秒的罪魁祸首却仍然云淡风轻的拂了拂耳后的卷发，满脸趾高气扬的笑着。 像是注意到什么，蒋淼淼微微定神，偏过头一眼对上苏沐的目光。 短短几秒，蒋淼淼停住步伐。 缓缓朝她走过来。 “何班长，这位是你朋友？”蒋淼淼状似漫不经心地开口。 何欣收紧揽住苏沐的手，“嗯。” “是新面孔啊，以前没见过。” “她是转校生，刚来没多久，你关心这个干嘛？”何欣语气带着戒备。 蒋淼淼笑了几声：“班长你别那么警惕，我只是看着这新同学长的好看，交个朋友而已嘛。” 再怎么迟钝，苏沐也了然这人来者不善。 单纯的交个朋友，也不会刻意过来说几句。 走到一班门口。 苏沐回头冲何欣道别：“我先走了。” 何欣凑过去小声道：“好，离她远点，快走吧。” 她点头会意，步子迈开。 “哎新同学，你是几班的啊？”蒋淼淼的声音穿刺而来。 苏沐步子不减，她只想快点回到教室，不做过多纠缠。 蒋淼淼、陆修，不管哪一个，于她而言，都将是没有交集的人。 “同学？！” “你给我站住！” 蒋淼淼大概是急了，几乎是吼了出来。 苏沐终于停下脚步，她回过头，字正腔圆答：“三班的，我叫苏沐。” 静默几秒。 像是终于听到理想中的答案一般，蒋淼淼蓦地笑出了声。 “噢，叫苏沐啊……” 苏沐平淡回头，转身进了三班教室…… 晚自习。 教室内开了暖气，有人低低的谈话声夹杂着窸窸窣窣的翻书声，有些吵。 苏沐合上化学书，翻出历史作业，开始边背边写。 背了一会，仍是没背下来几段。 反而头变得晕晕沉沉，她揉了揉太阳穴，觉得室内空气有点闷，就想到外面去透透气。 她手指纤细，轻轻推开教室后门，意料中的冷气却没有席卷而来。 她用力揉了揉眼睛，这才看清面前站了个人。 面前人套着一身宽松的牛仔外套，休闲裤随性的穿着，脚尖微微向外，她隔得很近，视线对上，只能堪堪看到他的胸膛，那里有着外面清冽的温度和混着淡淡烟草的清香。 他没动，苏沐也还没来得及后退，下意识抬头看。 陆修目光灼灼，眉眼带笑，就这么狠狠摄住她的眼睛。 苏沐嘴唇微张，不由自主就要叫出他的名字。 慌乱中她脸颊通红，动作惶恐，一脚踩上他的鞋。 “啊！”苏沐下意识轻呼一声。 “对不……” 陆修蓦地弯下身，她的话戛然而止。 他离得太近了。 近的连眉目间的轻微一挑、睫毛轻颤和微微张开吐出的热气都那么清晰，苏沐觉得头更晕了，她飞快偏过头往回看，教室内的人都各自低着头做事，没有人发现这头，而陆修的嘴唇却一点点靠近她耳边。 第十七章 .噢，原来你想我了 十七.噢，原来你想我了 她双腿轻颤，快要支撑不住这不受控制的身体。 他灼热气息不稳，低低笑道：“想我没？” 他弯着腰，细软的触感从苏沐脸颊擦过。 她目光所及，是他愈渐靠近的发梢，细细软软，偏生有股让人沉醉的香味。 像是被赤裸裸扔到火炉上炙烤一般，她僵着身子，心跳如擂鼓。 一阵“嗡嗡”声穿过，苏沐觉得，再待几秒，她就要晕过去了…… 正在这时，陆修低声问：“想我没？” 他说话时的热气一股脑窜进她的耳朵，发梢飞起几根。 陆修很明显感觉到她克制得颤抖了一下，却又一动不敢动。 他稍微往回退了一点，灼热的目光赤裸裸的盯着她。 “嗯？”他鼻子发音。 苏沐飞快的瞄了他一眼，舔了舔嘴唇又止住了话。 这种问题，她该怎么回答？ 说想，那她不更成了他逗乐的工具？ 说不想，这个人怪的很，指不定就突然惹怒了他。 那到时候下场肯定又惨又壮观…… 陆修一边等她回答，一边仔细观察她脸上的表情。 发现她虽然紧紧抿嘴不开口，眼睛却是左右飘忽不定的，又在想什么？ 这种时候，她难道还在走神？ 陆修眉头一皱，“在想什么？” “我、我没想、想……” 一紧张，她一下就脱口而出。 说完就懊恼了，脸色整个红的快要滴血。 她……她一紧张就结巴啊！ -- 第23页 她这时候干嘛要说话？！ 苏沐懊恼的咬住下唇，两只耳朵红的娇艳欲滴，耳边的发跟着耸拉下来，紧紧贴在两颊边上。 像只垂头丧气的小白兔。 陆修突然低低笑出声来。 他嗓音低低的，似大提琴般带着磁性的声线一点点铺开，气氛莫名变得燥热不安。 “想还是没想？”他问。 “想、想了。” 怪她刚刚走神太明显，这下不得不承认了。 哪知陆修嘴角一弯，深邃的目光若有所思：“噢，原来你想我了。” “什么？” 苏沐猛地一抬头。 什么想他？不是在问刚刚她是不是想事情走神的事吗？ 想还是没想…… 她刚才还那么直接就说想…… 苏沐攸然间脸上一窘，反应过来他是在调戏她！ 她杏眼圆睁，愤愤的瞪着他：“你怎么能这样！” 苏沐本来就白，脸上有浅浅的婴儿肥，这下两颊微微鼓起，活像受了气的小媳妇儿模样。 陆修凑近，“你说什么？” 感受到他温热的身子又要贴过来，苏沐再怎么也不肯被欺负了。 她身子猛地往后退，手臂将他用力往外推。 苏沐“……” 不试不知道，真是试了吓一跳。 陆修的胸膛此刻硬得像是一块铁，哪怕她使出了吃奶的力气，这个男生仍是半步都没移动！ 陆修站在原地，目光从她纤细白嫩的手指覆上他胸膛开始，一点点游移回她因焦急越发红润的脸上。 她用力将他往外一推，他纹丝不动。 他听见她嘴角脱口而出的一声轻呼，望着她耳边的发丝在空中划了个弧度。 她的身子眼看就要向着身后直直倒去。 下一秒，陆修的手掌稳稳扶住她的身子，手臂一紧。 她竟然又和他快要贴在一起！ “怎么那么不小心？”他低声。 苏沐觉得她快要缺氧死掉了，这个男生，能不能不要总凑这么近跟她说话好吗？！ “你、你放开我，离我不要这、这么近！” 陆修眉头一拧，手臂松了力道，目光向下—— “是你靠过来的啊。”他无辜地说。 视线里：她深棕色的36码小皮鞋此刻正稳稳的站在他黑色的44码大运动鞋上。 滑稽又意外亲近。 他脚尖微动，像在刻意说明‘真的是她主动站在上面的’…… 天啊，她干了什么？ 她踩了陆修快两分钟了？！ 老、天、爷！ 快救救她吧！ 苏沐牙齿狠狠咬了自己下唇一口，吓得头狠狠往下垂着，手脚并用就要从陆修脚上下来。 空气却像是突然静止了一般，她的身子猛地腾了空。 “你干什么？！” 她的声线软糯清甜，就连惊讶都说得这么挠人。 陆修心底一阵燥热，长臂一捞，直接单手将人抱了起来。 “别踩了。”他补充道：“脚麻了。” 苏沐看他一眼，有些窘。 “不、不好意思……我太重了……” 他微微弯腰，轻轻松松托住她到了地面。 他的手掌温润，淡淡贴在她后背处，炙热得快要燃起来一样。 “怕什么，几个你我也能抱得起来。” 抱她？ 她一动，竟发现他目光深远地盯着她。 苏沐只觉得头皮发麻，气氛又在往奇怪的方向发展，她迅速退开一步。 “你……我、我先进去了……” 陆修望着那个落荒而逃的身影，耸耸肩，低笑着跟着进了教室。 一节晚自习下来，陆修甩开座位上一大堆空白的试卷作业，想埋头就睡，手臂一动，一股淡淡的奶香味又袭了上来。 是刚刚她身上的味道。 他喉头一紧，心上燥热起来。 奇妙的感觉。 他从来都是旷课成了家常便饭，没人管，倒也过得清闲自在。 下午好不容易忙完手头的事，已经是六点多了。 “陆哥，一会去哪家酒吧嗨啊？我先去把位子订好。” 他走了两步，脑海里却蓦地浮现出她的脸，红通通的样子，让他觉得心头痒的很。 “我不去了，你们玩。”他说。 “哎？”陈祥飞惊讶道：“陆哥你好不容易忙完这一阵，真不出来嗨皮一会？” 以往处理了事情之后，陆修都随他们疯，据他所知，陆哥家里人几乎就没管过他。 “今晚有事。”陆修语气不变，态度却是坚定。 “可是……”陈祥飞还想说什么，程晓伟拦住他。 “那好，老大，咱们可就去了啊。” “玩开心。” 陆修头也不回，戴上头盔。独自架上摩托“轰”一声冲了出去。 “这么着急的样子啊，这是要做什么？神神秘秘的……”陈祥飞望着一地飞扬感叹。 陈祥飞当然不懂。 这么多天不见。 他都快，想死她了。 第十八章 .我名字好看吗 十八.我名字好看吗 晚自习课间。 苏沐头晕晕沉沉的，眼皮快要合上，脸上的红像是褪不去一样，越发燥热。 她用力拍了拍脸颊，迫使自己清醒过来。 -- 第24页 这才发现面前刚刚写的“大”字快要歪成“之”字了，扭扭曲曲完全没有了型。 沈思慧从前桌站了起来，拍了拍苏沐的课桌。 她一抬头，看到沈思慧已经收拾好桌面、背好书包整装待发了。 “苏沐沐，我先回家了哦。” 她这才想起，三中的规定是第一节 晚自习下课走读生就可以离校了，毕竟天太黑了回家也有危险，而住宿生则可以等到两节晚自习上完再回寝室。 “哦，好，你回去注意安全。” “你作业做完没？”沈思慧问。 “没，还差语文了。” “那快了，语文就几道题，我还剩的多，只能回去挑灯夜战了。”沈思慧一脸悲愤，说了几句就溜了。 “……我不参加，你为什么偏偏找我啊，我体育那么差！” 前排一个女生的声音传来，语气有些不满和指责。 班长周凡有些愧疚的道歉：“对不起，我……我不知道……不好意思啊，你别生气。” 那女生却连话都不接了，直接转过身埋头睡了。 周凡低头看了眼手里的报名表，为难的打量了一下四周，跟另一个女生说了几句。 这女生眼睛一眨：“班长，不是我不想帮你，我这腿才受了伤，医生说要静养一个月的……恐怕我有心无力。” 另外一边的女生也趁着周凡还没靠近，手掌向前一伸示意：“别别，我来大姨妈了，想跑也跑不了，您别过来了。” 周凡点点头表示理解，转身就要往这边走。 刚才那说自己腿受伤的女生蓦地站了起来，将桌上的垃圾扔到了垃圾桶里，步伐稳健，倒一点也不像受了伤的人。 周凡目光轻轻扫了她一下，她立马假装跌坐在位置上，不好意思的冲周凡笑。 这样问了十几个女生，不是“我来例假了不能剧烈运动”就是“你干嘛找我啊，怎么不找她啊？”这样诸如此类的理由搪塞过去。 周凡脸色憋的通红，为难的抿紧嘴，最后苏沐走了过来。 “苏同学，我们班上的秋季运动会现在开始统计人数了，你有兴趣报名我们的比赛项目吗？”他开口客气，却有些气馁。 “请问……是还差人吗？”苏沐问。 周凡愣了一下，尴尬的挠挠头：“是……同学们都不太积极，其他项目都可以不用参加，但今年学校强制规定每个班接力赛必须报满，咱们班女子接力还差8个，还有男子接力也差……” 8个？ 怎么还差这么多？ 倒也不怪苏沐惊讶。 在以前小镇上时，同学们学习不怎么积极，却格外参加这些运动活动。 每到举办运动会的时候，大家往往都是争先恐后的报名，到最后因为人数满员而无法参加的大有人在。 要说在那时候，她是绝对不会去参加运动会的。 不只是根本抢不到名额，还有最根本的一点就是——她喵的她的体育差到爆好吗？！ 特别是跑步，每次遇到都简直像是要了她的老命！光是想想都觉得呼吸困难！ 也许是她回忆时面目太过狰狞，周凡轻咳了一声，“苏同学，你不用为难，没关系，我再问问其他同学吧。” 他笑着说，额头却冒着汗珠。 明明就是很焦急。 “我报个名吧。” 鬼使神差般，苏沐说。 周围静默了几秒，周凡才回过神来：“你……你要参加？” “嗯。”她点头。 周凡只愣了几秒，随即大喜：“太好了！” 他喜出望外，这几天报名的事都快愁的他焦头烂额了，平日里喜欢找他借作业的同学们也通通对他避而远之，就怕参加集体活动。 没想到这种时候，新同学居然帮上了大忙！ “苏同学，你名字木字是哪个木？”周凡拿着笔问。 “沐浴春风的沐字，三点水一个木。”她解释。 周凡想了想，把名字填了上去。 而后憨厚的笑了笑：“这名字真好看。” “哎？”苏沐没听清。 周凡刚要摇头说没什么。 身后却蓦地传来一阵冷淡的声音。 陆修面色冷漠，长腿轻轻点了点地板，对着前面人说：“把我名字也加上去。” 周凡转过身，就看到陆修淡淡靠在桌上，面容肃然，倒不像是开玩笑。 可陆修……陆修是什么人？ 他在班上话少，自己虽说当了这么久的班长了，但和他几乎一句话都没有说过，更别说参加什么集体活动了？ “你……你要报名男子接力？”周凡再三确认。 陆修嘴角抿成一条线：“我像在开玩笑？” 不不不……你没有开玩笑…… 周凡后背发凉，飞快摇头。 太窒息了，这气氛为什么变得凉飕飕的？！ 一边想着，他拿起笔迅速写下‘陆修’两个字，拔腿就要逃。 “站住。” 陆修叫住他。 周凡手里的笔差点吓得抖下来。 为什么叫住他？他刚刚惹他不高兴了？还是名字写错了？！ 良久，陆修目光带霜，冷漠道：“好看吗？” “啊？” “我名字好看吗？” 周凡“……” -- 第25页 难道就因为刚才夸了苏沐一句名字好看，这人就嫉妒了？！ 周凡回过头，冲着陆修挤出一抹干涩的笑容：“好看……都好看……” 说完拔腿就逃了…… 陆修解了心头闷，看了眼斜前方。 刚才周凡笑着那句‘名字好看’可是一字不落传到他耳里了。 确是人如其名，但他都没说，怎么轮的上周凡来说？ 苏沐这时候已经取了围巾，脖颈处皮肤有些微微泛粉，他目光一移往深处看去…… 淡紫色的毛衣包裹住她的身体，轻飘飘的遮住她光洁的肌肤，却又让人忍不住遐想万分。 陆修只觉得喉头干涩，脸颊有些烫。 他怎么能这样去看她…… 可又总是情不自禁。 他忍不住在心底啐了自己一口。 那抹身子却突然往前倒去，颓然地趴在了课桌上，耳根露出来，红的不寻常。 陆修心下蓦地慌了，“你怎么了？” 第十九章 .别碰我 十九.别碰我 苏沐觉得头晕、全身也烫，整个人都快要燃起来了。 刚刚强撑着跟周凡说了话，也一字不落的听了陆修的动静。 偏偏已经没有力气去多想了，她猛地朝课桌趴下。 冰凉的桌面一触到脸颊，倒是一瞬间清醒了许多。 她微微闭眼，却听到身后的动静：“你怎么了？” 她不想动。 陆修的手指有些凉，触碰到她的脸颊，又飞快的往自己额头上摸了摸，松了口气。 “没有发烧，怎么了？” 苏沐有气无力答：“头晕……” 她脸微微朝一边侧着，发丝垂下来遮住了她的视线，隐隐约约能看到他修长的腿。 他长腿一勾，扯过一边的椅子挨着她就坐了下来。 他手指轻轻拨开她眼前的头发，目光一片清明，就这样对视上她。 “带你去医务室。”陆修说。 “不……不去。”她拒绝。 陆修却很坚决，他目光柔了些：“听话。” 哪知苏沐是铁了心不去，脑袋一偏，转向另一侧趴着，只留个后脑勺给他。 还闹情绪了？ 陆修憋笑，就要站起身来抱人走。 下一秒，她略微湿润的手掌抓住他的手臂，回过头软绵绵的靠在椅子上，“陆、陆修……我不去，真、真没事，睡一觉就好了，我只是热，热的头晕……” 她眼神湿漉漉的，带着春雨过后的清甜。说出的话断断续续，叫住他名字的时候，他觉得像是抓住了他‘命根’，轻轻一扬声调，他都感觉自己快要溺死在这种甜蜜里了。 脚底一软，他差点跌坐在椅子上。 她的手还轻轻抓住他的没放，他喉头一紧，飞快避开了她的眼神。 太……诱惑了。 这样下去，他怎么忍得住？ “好。”他的声音格外沙哑。 得到同意，苏沐淡淡松口气。 倒不是她任性，是真的不需要去医务室，太小题大做。 她只是不习惯室内开暖气，所以有些热得慌而已，况且如果真去医务室……他那样惹人注目的人，和他走在一起，少不了指指点点。 “睡一觉会不会好点？”他言语间竟有些小心翼翼。 “嗯。” 她撑起身子，把围巾叠好，再敞开外衣的拉链，一点点往外拨开。 “你干什么？”陆修轻咳。 “脱衣服啊。”她无辜道。 他当然知道她在脱衣服。 可是……这脱掉外套之后，她淡紫色的毛衣太过修身，姣好的身形瞬间一览无余。 陆修环视四周，蓦地将她课桌一勾，苏沐整个人跟着朝他挪动过去。 苏沐扑闪着眼睛不解的望着他。 怎料陆修只淡然将外套搭在凳子上遮住她的上半身：“睡吧，一会下课了我叫你。” 苏沐也不再纠结，手臂交叠，脑袋贴上去，听话的闭上了眼。 陆修深深望了她一眼，又将自己外套脱下来，遮住了课桌的另一边。 一股清香混着奶糖的味道下，她粉唇微微泛着光，眼皮垂下来睫毛又长又细，因为热，额头上泛起点点小汗珠，白皙的脸颊上也有着淡淡的红晕，仔细一看，甚至连脸上细细的绒毛都能看得真切。 那一刻，陆修才深刻体会到什么叫‘勾人。’ 不是刻意勾引，这最致命的，是纯天然的美好。 这样的她，勾人的她，又怎么能被别人看到？ 苏沐做了一场梦。 整个梦浑浑噩噩、又让人唏嘘感叹。 她像是又回到了当年生活的小镇上，爸妈带着她一起到镇上唯一一家公园玩，她开心的转了好几圈，亭子湖边的水又清又凉，她蓦地看到自己穿着粉红色的连衣裙，模样还是几岁的时候。 爸爸走过来让她慢点，别掉湖里去了。 她笑着冲爸爸做了个鬼脸，一偏头却看到了陆修。 陆修就穿着那件白色的短袖，站在不远处，表情却是从没有的冰冷。 她笑容都僵了，大声喊：“陆修！陆修……” 可是她叫得喉咙都痛了，却发现喊不出声音。 “陆修！陆修！” 声音那么焦急，她耳边一阵混沌，迷迷糊糊间清醒过来。 -- 第26页 “陆修……” 确实是在叫他，可不是她的声音，叫他的那人，是蒋淼淼。 “陆修！”蒋淼淼倚在后门边上，目光死死盯在后座那个男生背影上。 他安静的坐在那里，身边有人。 听见自己的呼喊，他动都没动，只飞快的看了身边人一眼。 她看不真切那人的样子，却看得到那人后座上搭着的陆修爱穿的那件外套。 蒋淼淼只觉得头脑热的发昏，嫉妒使她快要崩溃。 从来都对她……对所有人爱理不理的陆修，凭什么那么关心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女生？ 而她站在后门整整几分钟，他却只愿意留个后脑勺给她？！ “陆修，你出来一下！”她急了，声音放大。 教室里还剩零零星星几人，都纷纷偏过头看她。 苏沐被这句话彻底闹的清醒了，她手臂动了动，轻轻抬起头来。 面前的陆修拧着眉头，脸色很不好看。 “吵醒你了？”他问。 “没……” 她话还没说完，陆修“蹭”一下站了起来，额头发梢遮住了他冷淡的眼，他转身往外走。 苏沐微微侧头，视线和蒋淼淼在空气中交错几秒，后者深深看她一眼，视线转向陆修，目光是遮不住的迷恋。 苏沐扯过手边的本子，手臂撑起手掌盖住耳朵，努力屏蔽掉外面零零星星的声音。 不去看、不去想。 她深吸一口气，迫使自己平静下来写起今天的语文作业…… “什么事？” 陆修拧着眉问。 蒋淼淼看着他朝着自己走近，步伐加快，擦肩而过时连眼角余光都没分给她半点。 他站在走廊上迎着风，穿着里面单薄的黑色短袖，外套却留在了温暖的室内。 那剑眉星目依旧熟悉，依旧让人怦然心动。 “没事我就进去了。”他语气不悦，手指淡淡敲着走廊边上的铁栏杆，像在展示他的不耐烦。 这是陌生的陆修。 从前不管多不情愿，他从没有这样冷淡对过她，也就这样，她理所当然的任性着、变本加厉。 “啧。”他却一秒钟也不想多等，迈开腿就走。 “陆修！你等等！” 陆修步伐没停。 蒋淼淼急了，想也没多想，冲过去一把扯住陆修的衣角。 下一秒，干净利落地。 陆修猛的转过身，一把打开她拉住他的手臂。 “别碰我。”他说。 “陆修！你能不能不要对我这么冷淡？我……我那么喜欢你，你为什么就不愿意多看我一眼！你这几天突然消失了，你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吗？！” 陆修脚步顿了顿，转过身深深看她一眼，满脸陌生…… 第二十章 .懂不懂礼尚往来 二十.懂不懂礼尚往来 陆修脚步顿了顿，眉头拧起，目光有些茫然。 “你算什么？” 他是真的百思不得其解，所以问得出这样明目张胆的话。 从始到终，蒋淼淼算什么？ 如果真要贴个标签上去，最多也只算一厢情愿。 蒋淼淼脚步蓦地往后退了一步，她睫毛使劲颤了颤。 “我……你……” 那个穿着洁白校服的女生，总是将马尾高高扎起，清秀的瓜子脸，总是趾高气昂的神情。 那个总是得理不饶人，骄傲得像只孔雀般的女生。 突然站在走廊上，哭了出来。 她哭的姿势再不似从前的昂首挺胸，而是真正被击中了软肋，缩成一团，头发跟着她的动作在风中轻颤。 苏沐就这样望了过去，手里的笔跟着掉了下来。 而陆修却往回走，目光平静淡然。 “你……你非得这样说吗？”身后抽噎声断断续续。 “别再来找我。” 他走路时带过一阵风，蒋淼淼哭红的眼睛有些干涩，却仍然准确闻到了他身上的香味，迷恋诱惑，她怎么放得下？ “想什么？” 回过神时，陆修一屁股坐了下来。 苏沐偏过头，蒋淼淼已经走了，淡然松口气。 “作业做完没？”他问。 苏沐下意识去看手边的本子，答题面上被自己歪歪斜斜画了好多小人，都是刚才走神时的‘杰作’。 她脸上一窘，蓦地用手臂挡住那一侧：“差……差不多了。” “那借我抄会儿。”他伸手去拿她边上的作业本。 苏沐一怔，猛地拽住他：“不……不行！” 陆修目光茫然，看了她几秒。 “怎么？” 苏沐头皮发麻，“因……因为抄作业是不……不对的……” 她断断续续开口，目光到处乱瞟。 “……” 陆修明显愣住了，“你几岁？” “十……十五。” “懂不懂礼尚往来？” “什么？”苏沐茫然。 陆修突然俯下身来，温润的指尖轻轻抵住她下巴，微微抬起，他隔得近，灼热的气息喷在她面前，显得炽热又窒息。 “我这么喜欢你，你不该偶尔报答我一次？” 苏沐目光一点点变得灼热，她只觉得头脑发热、心跳快要溢出来。 整个人就软了下去。 记忆中这是陆修第一次对她说‘喜欢’的话，不管是真是假，她却真的快要！动了心…… -- 第27页 稀里糊涂的，最后陆修还是借走了她的作业本。 除了画满小人的那一本。 那上面有她不可告人的小心思…… 但当时的陆修不知道，他只是纳闷：“做好人怎么不做到底？” 但苏沐这次却是宁死不从：“不行！这本我……我还没写完！” 她娇小的身躯死死护住‘宝贝’，竟是把他的手挪了开。 从来都细声细气的声音提高了分贝，却又撇不开软糯的语调，听起来别有一番味道。 他看着她，嘴角一勾笑出了声。 低沉悦耳的嗓音传来，苏沐愣了半分。 “难道是刚才睡觉流了口水在上面？”他半开玩笑道。 苏沐耳根蓦地一红，“不……不是的！” 陆修被她彻底逗笑了，眼角弯起，笑起来少了许多戾气，反而变得阳光又活力。 像是周围蓦地被点亮了一样，她望着他，眼里闪着星光。 他指腹轻轻擦过她的脸颊。 苏沐反应过来，要移开脑袋。 “别动，这里睡觉压出红印子了。”他淡然道。 她见他目光平静，动作也规矩，倒没多想，静静坐在原地。 陆修手指轻柔又灵活，在她脸上来回擦拭着，嘴角却抿得很紧。 他摸得真切，触碰到她脸颊的时候，手指像是要彻底燃烧起来一样，烫的吓人。 她的脸颊那般细腻滑嫩，动作间像是不受控制般想要往下触摸更多…… 下一秒，他接触上她的目光。 苏沐单纯平静的眼神直击他心尖。 陆修身子一僵，动作顿了。 “好……了。”他沙哑着声音。 “谢谢。” 苏沐笑了，而后拿起一旁的围巾遮住细白的脖颈，他专注的看着，灯光下他揉过的她的面颊通红，粉粉嫩嫩的样子，像是待人采撷…… 秋季运动会举行在周三、周四、周五三天。 因为和周末加起来一共是五天休假，大部分没参加项目的同学都申请回家。 沈思慧爸爸回家了，赵健仁忙着回家去玩电脑，两人都纷纷给班主任请了假，周二那天下午就没了人影。 周三那天一早，各年级班级陆陆续续在操场站定，听着校长激动的喊着“第xx届含城三中秋季运动会现在开始”的话，体育部主任举着的比赛枪一炮而响，预示着运动会的开始。 接力赛是在下午两点半举行，苏沐提前去了食堂吃午饭。 为了下午比赛，苏沐点了些清淡的饮食，刚坐下没一会，就看见了蒋淼淼。 蒋淼淼恢复的好，看起来完全没有那天的颓态，身边跟着簇拥的女生仍然很多，她却心不在焉的走着，眼神一瞥，就和苏沐的目光在空气中短暂相接。 她的目光轻飘飘的，嘴角还在笑。 苏沐眼神一移，低下头吃饭。 筷子刚刚夹了一块西兰花，咬了一小口，小腹处突然一阵剧痛。 苏沐动作一顿，险些夹不住手里的菜。 她慌乱吃了几口，到厕所一看，例假来了。 苏沐只觉得头脑“嗡嗡”作响，腿软的快要站不住。 她体寒，每个月来大姨妈都痛的生不如死，但下午还有一场比赛要跑完。 她该怎么办？ 苏沐强忍着痛，回寝室喝了些热水。 下午开始前，她找到三班，零零散散的人，苏沐看见周凡，想着该怎么先开口。 周凡回过头一见到苏沐，有些开心：“苏沐！你准备得怎么样，一会儿要接力赛了哈。” “我……” 苏沐舔舔唇，想着该怎么措辞。 一旁学生会的走过来：“周凡，你们班下午接力赛有多少人？统计好了现在全部报给我……” “我看看……好像是……”周凡一边偏过头说着，一边对苏沐抱歉道：“等等啊。” 苏沐理解的点头，手臂背在身后，指尖紧紧搅在一起。 该怎么说出自己不能参加的话呢？ 说身体不适、还是临时有事？ 不管说什么，都好像是临阵脱逃…… 周凡把报名统计表递给学生会，抬起头开口：“苏沐，幸亏你和陆修上次报名顶上了名额，不然我到现在都交不了差……哎对了，你刚才找我什么事啊？” 望着他满脸笑容，苏沐活生生将话咽了下去。 “我……问问接力赛什么时候开始？” “噢，快了，还有二十多分钟，你先热热身！”周凡答。 恰巧这时候广播里放起激情澎湃的音乐，主持人的声音传出来：“请下午两点三十参加班级接力赛的同学到主席台集合。” 声音一停，陆陆续续就有各个班级的同学脱下外衣，三三两两朝着主席台走去。 “去吧！” 听到通知，苏沐点头往前走，回头见到周凡抬起手臂，冲她用力挥了挥：“加油啊！” 她冲他感激的笑，回过头来嘴角一僵，额头上的汗珠滴落下来，用力眨到眼睛里。 “嘶”叫一声，肚子好痛，感觉快要撕裂一般。 苏沐强撑着做完一系列检查，站在三班女生队伍中间，用手捂住小腹，身形微弯…… 恰巧一班接力赛和三班站在一起，何欣凑过来担忧的问：“小沐子，你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 第28页 苏沐舔舔干涩的嘴唇：“没……没事。” 何欣拧眉，还想说什么。 “班长，你清点对面人数没有？差不差人啊？” 何欣头往两头转，应了声“马上来”对她道：“你别逞强啊。”匆匆忙忙赶到对面去了。 带着红色腕带的裁判员高吼一声：“预备！开始！” 紧接着“砰”地一声枪响，风声飞快旋转，像是开闸的洪水，人声鼎沸。 操场上“加油加油”的呐喊声此起彼伏，面前的人越来越少，苏沐紧紧盯住脚前的起跑线，牙关紧咬，只觉得头脑“嗡嗡”作响。 “该你了！” 不知是谁大喊一句。 苏沐猛的抬头，望着对面女生举着接力棒朝她飞驰而来。 一秒、两秒、三秒…… 她的手拂过她的发，苏沐喉头一紧，手指碰到接力棒，就要稳稳接住…… 第二十一章 .把裤子脱了 二十一.把裤子脱了 苏沐喉头一紧，手指碰到接力棒，就要稳稳接住。 “嘶——” 手臂处像被人拼命掐了一把，一股钻心的疼袭来。 苏沐额头滴汗，强忍着不偏头分心，一股巨大的推力而来，她手指稳稳接住接力棒，迎着对面来风她迈开步子…… “砰——” 就那么短暂的几秒，苏沐瞳孔放大，空气像是静止了一般。 头脑“嗡”了一声。 她看到蒋淼淼不知什么时候站在她的右侧，脸上挂着意味深长的笑容。 她看到后者紧攥的手，和那副小人得志的模样。 她以为，这样就赢了吗？ 她以为掐她手臂、将她绊倒是些小聪明就胜利了吗？ 苏沐只觉得好笑，也来不及多想。 下一秒，苏沐重重跌倒在地…… 一声闷响，小腹处急剧坠痛，她只觉得整个小半身痛的麻木起来， 但……不行，还不能这样就输了。 苏沐紧紧咬住下唇，汗水浸湿后背，指甲把手掌处捏出了红痕。 有看热闹的—— “怎么回事啊？她怎么没接住杆啊？” “不知道啊，都没看清楚，她是自己摔下去的？刚刚还和咱们班跑个平手，三班这下完咯……” 也有关心的—— “苏沐！你没事吧？” “有没有摔到哪儿？你是不是身子不舒服？” 是何欣和周凡。 但苏沐此时已经顾不得这么多。 她用力撑起来，捡起接力棒飞快冲了过去…… 终点过后，苏沐松开牙关，嘴唇被疼的咬破，满是腥味。 她弯着身子佝偻的往回走，进到二楼更衣室，打开柜子…… 额头的发梢被汗水打湿，她擦了几下，试探性的褪开运动衫，血浸在手肘处，她深吸一口气，闭着眼用力将黏在一起的布料扯开。 “嘶——”牙关处发出颤音，她疼得整个手臂都快麻木起来。 楼道外的广播器上传来标准女声：“通知通知：请高一三班的陆修同学尽快到位集合，男子团体接力赛即将开始，如超过时间没有到位，将视为弃权。再通知一遍：请高一三班的陆修同学尽快到位集合，男子团体接力赛即将开始，如超过时间没有到位，将视为弃权……” 苏沐只微微分神几秒，她喘着气将外衣扯了下来，小腹猛地像是被针戳一样，腿一软蹲了下去。 几乎是在同时，一双军绿色的AJ球鞋近在眼前。 他脚尖微微张开，一动不动。 苏沐眼神跟着往上移，目光所及是宽松的黑色运动裤，再上面是一件深灰色卫衣。 他站在开着的柜门后面，她站在前方。 她的目光被阻隔，她听得到他的气喘吁吁，他亦能感受到她屏着呼吸的紧张和惶恐。 “你是谁？”她颤颤巍巍问。 一秒、两秒的静默。 她听到他的呼吸变得急促。 下一瞬，他手指靠近，将她下巴用力一抬，她对上陆修深邃复杂的眼。 苏沐松了口气，下一秒又提了起来：“这是……是更衣室！” “嗯。” 他只发一音。 嗯？嗯什么意思？ 苏沐以为他没理解，又说：“是……女更衣室。” “所以？” 陆修往前挪一步，“啪嗒”一声，柜门被他用力拨开。 他手臂一撑，将她整个身子笼罩起来，他的热气灼灼，像是一匹散发着烈气的狼。 “出……出去！”苏沐后背紧紧贴在衣柜上，用力把他往前推。 他胸膛坚硬如石，紧紧盯住她。 苏沐急了，狠着心握住拳头锤了他一把：“出去！你……你要去参加比赛啊！” 陆修一把捉住她手腕，语气有些冲：“你别给我扯这些。” 苏沐声音低了下去：“可是……会被人看到的……” “我管他妈是在哪儿，老子愿意！” 他嘴角抿成一条线，眼神夹杂着冰霜。 苏沐愣了，嘴唇抖了一下，不敢出声。 他好像真的生气了，长指一勾，身子压了下来。 “不舒服都硬要跑？喜欢瞎折腾？” “嗯？”他眉头皱成一团。 苏沐赌气似的，“没有瞎折腾。” -- 第29页 既然参加了，就要坚持到底。 “噢。”陆修盯了她几秒，深吸口气，不怒反笑。 “是，弄的一身伤回来。”他笑意已不达眼底，重复她的话：“没瞎折腾。” “那怎么样才算折腾？” 莫名其妙。 莫名其妙的生气，莫名其妙的责怪。 还有气氛突然间转变得紧张又窒息。 她咬着唇不应答…… 陆修看着面前的人。 衣衫不整、小脸苍白，只有那微微颤抖着的嘴唇还透着一股生气，她睫毛使劲颤动着，大气却又不敢出一下。 这心，居然跟着抽着疼。 陆修心底骂了自己一句，自己心疼了冲着小姑娘发什么脾气，怂蛋。 他松开捉住她手腕的手，沉着嗓子说：“把裤子脱了。” 苏沐身子剧烈抖了一下，抬起眼睛不可置信道：“什么？” 陆修眼睛望向别处，面色尴尬：“你腿上有伤，换一条宽松的裤子。” 苏沐这才松口气，窸窸窣窣翻了阵。 松松软软的声音传来：“你……你站到那边去，别转……转过身来。” 陆修站定后说：“好。” 说出来的话都带着沙哑，他死死盯着墙角，额头都开始冒汗。 苏沐轻轻往下脱着裤子，又悄悄看了眼几米远外那个高大的身影。 他身子不偏不倚，站在那处一动不动，莫名让人安心。 时至现在，她都还不怎么明白，陆修，整个三中最乖戾嚣张的人，怎么就和她莫名其妙的单独待在了女更衣室里？ 好热，越想心跳越是不受控制。 苏沐拉起拉链，状似平静道：“好了。” 陆修转过身，看到的就是苏沐满脸通红的站在原地，她换上了一条短裤，那双腿白嫩又细长，晃得他眼花。 她腿上有伤，膝盖处那抹鲜红像是直接刺向他的心尖。 一抽一抽的，感觉快要喘不过气来。 像是不受控制一般，他朝她走近。 广播应景的响了起来：“通知通知：请高一三班的陆修同学尽快到位集合，男子团体接力赛即将开始，如超过时间没有到位，将视为弃权……” “你……你该去比赛了。”她说。 “嗯。” 他又往前迈了一步，她身子的清香扑面而来。 软软的奶香味，瞬间席卷他整个大脑。 “再不去真……真的来不及了！”她拧着眉继续。 “好。” 陆修站定，却只能看到她粉嫩的唇上下张合。 “去医务室。”他晃头，保持最后一丝理智。 说出的话，却已经沙哑不已。 “别……别靠近了。”她还在喋喋不休。 “别说了。” 他呼吸灼热，全然喷洒在她的面颊上。 “陆修——” 最后一声尾音被完全吞没，她来不及看到他那双如漆黑眸，只感受得到他压抑的温柔…… 第二十二章 .你不会不认识吧？ 二十二.你不会不认识吧？ 头顶还环绕着广播反复循环的声音：“通知通知：请高一三班的陆修同学尽快到位集合……”他头微低，下一瞬止住了她的话语。 “唔——” 苏沐像是整个人被人活生生拽进了深海里，她能望见无边彼岸，却只能随波逐流。 她闻到淡淡的烟草清香，身子不受控制的跟着上升下沉，头脑却是一片昏沉…… 扣在她脑后的手指蓦地收紧，他重重碾过她的唇，交触间柔软而过，湿热在缠绕的舌间摩挲。 苏沐头脑一片空白，只觉得头脑缺氧，呼吸急剧困难，快要喘不过气来。 下一秒，陆修松开了她，她身子软软的，差点跌倒下去。 “你……你干什么！” 她目光湿湿漉漉，耳根绯红。 饶是再怎么好戏弄，也觉得恼。 莫名其妙的强吻，这算什么？！ “……生气了？” “……” 苏沐没有说话，一边用眼睛瞪着他，一边抬起手臂用力往嘴唇上擦。 动作幅度太大，她擦过手臂的伤，眉头皱了一下。 陆修收起一贯玩世不恭的模样，“先去医务室，过后随你处置。” “不、不用了！” 她飞快往后退了一步，防备的盯着他，不肯妥协。 陆修目光一凝，长腿一迈，一弯腰就将她整个人抱了起来。 自知犟不过他，苏沐索性咬住牙关不让自己发出声音，撇过头不去看他。 路上陆修也没说话，怀里的人只愿意留个侧面给他，他快步走到医务室，一踹门就开了。 将苏沐小心翼翼的放到医务室病床上，环视了一圈却发现没人值班。 陆修有些急躁，两步跨到医药柜旁边翻箱倒柜一番。 苏沐只看得到他一个背影，听着“噼里啪啦”一阵响声过后，脚步声近了。 他过来了。 医生不在，她不想再和他共处一室…… 当下没多想，苏沐直起身子，“哗啦”一声，她用力将床帘扯过，遮住两人之前的视线。 陆修走动的步伐一顿，抬起头一看。 留给他的哪还有什么曼妙女子，只剩下一大片白色的帘子。 连她的床角都被遮的严严实实。 -- 第30页 就这么不想看到他？ “拉开。”他试着平静的说。 “……” 好一会，里面才传来瓮声瓮气的声音。 “等、等会吧。” “等什么？”陆修追问。 “等……医生来。” 还等医生？万一那医生出去偷情去了谁它喵知道他猴年马月到啊？ “你伤口要处理。”他深吸口气，让自己心平气和。 “没……没关系的。” “苏沐。”陆修彻底不耐烦了，他把端着药的方铁盘重重放在手边桌上，叫她的名字。 苏沐：“……” 里头没了声响，陆修长臂一扬，猛地拉开了帘子。 白色床上的她微微蜷缩，后脑勺朝着他，一动不动。 陆修心下一怔，拍了拍她肩膀：“你怎么了？” 苏沐一点点转过身来，细软的黑发搭在一边，白嫩的皮肤下那双无辜的眼睛眨了眨：“你……你别生气。” 陆修眼神别开，用力咳了出来。 他此刻心里只想大骂一句：“操！命都给你！” 卧槽，这女人是毒药吗？一天到晚都这么会勾人吗！ 她那样望着他，他又不是榆木疙瘩，还他妈生个鬼的气啊！ 他飞快把盘子端过来，十多瓶玻璃药水，乱七八糟的堆在一起。 苏沐看着他拿起瓶子看了看上面的字，然后放下看另外一瓶，下颌咬的死紧，又一言不发。 在他第三次拿起同样一瓶看的时候，苏沐叫住了他。 “用碘伏就行。” 听闻，陆修眼睛一转，竟然真的在一堆药里飞快的找寻着…… 苏沐没忍住，“噗嗤”笑了一声。 陆修不解看她。 “你不会不认识吧？” 陆修眉头一拧，“认识。”而后有些烦躁的挠下头说：“你先把外套脱了，别看我。” 苏沐嘴角一弯，故意问：“为什么？” 这人不是一般的霸道，却又莫名的有些可爱。 “你这么喜欢看我？”说完，他抬头冲她痞笑：“那好，想怎么看？我都满足你。” “不、不想了。” 又调戏上了。 算了，当她没说。 好一会，两人才恢复正题。 “忍着点，可能会有点痛。” “没事，你弄吧……” 陆修点头，刚要去拿药瓶。 一声长呵穿刺而来：“你们在干什么——” 而后穿着白大褂的四十多岁的老赵面红耳赤的冲了过来，手臂抬起，指尖还在颤抖的指着他们：“你！你们……” 后面的话被硬生生收了回去，因为陆修已经堵在了他面前。 “怎么？”陆修淡淡瞥他一眼，气势完全压了过去。 老赵这才看清楚：“陆、陆修？你们刚刚说……”当下额头就开始冒汗。 赫赫有名的陆修，他不知从多少老师口里听到过这个名字。 大多是： “咱们学校和隔壁学校又打架闯祸了，这事闹的挺大的，还要校长去处理。” “我们学校？谁这么大胆儿啊？” “陆修啊，名人一个。” 诸如此类的话。 遇上家里有权势又纨绔的男生，谁都不敢惹。 苏沐疑惑，回想起来—— “忍着点，可能会有点痛。” “没事，你弄吧……” 她脸颊飞快烧了起来，天呐，他想到哪里去了？！ 倒是陆修面色如常，周身冷冽，往后退开：“帮她看看。” 老赵一眼看到他身后床上有个娇小的女生，脸颊通红，此刻坐在床沿边上，一双手臂和腿上尽是伤。 他略微有些不可置信，“哎哟，怎么弄成这样了？”眼神不由自主的朝着陆修瞄了一眼。 陆修全当没看见，杵在原地，一直紧紧观察着他的动作。 老赵心底紧张，鬓发都热的浸湿了。 他刚才不过就是去上了个大，怎么回来就遇见这个不好伺候的活阎王了？！ 用棉签轻轻蘸了点药水，刚碰到苏沐膝盖上的伤。 苏沐整个身子抖了抖，小脸疼得皱在了一起。 还没等老赵开口，陆修走过来一把夺过他手里的药瓶，看了眼，眼神都结上一层冰。 “这是碘伏？” 老赵瞄了眼：棕色瓶子外面赫然两个字：碘酒。 “……” 他嘴角动了动，额头直冒汗。 “看、看错了。”他挠头，不敢去直视陆修那双要杀人的眼睛。 天地良心，他刚刚真的没看清楚！ 不是故意的啊！ 陆修头歪了下，瞥了他几秒，像是在说‘我记住你了。’ 然后拿起碘伏那瓶，递给他：“别再拿错了。” 轻飘飘一句，潜意思难道是“再错就拿命来”？ 老赵直点头，将伤口全部擦拭完后，开了几剂消炎药。 苏沐连声感激，接过药就没再说什么。 陆修一把将人抱了起来，苏沐在怀里惊呼一声，就要挣扎。 只见陆修脚步不停，微微俯身，目光柔的像要化成一滩水。 “小心伤。” 怀里的人还在蹦跶。 “我走小路，没人看到。” 怀里的人平息了几分。 -- 第31页 “乖。” 怀里的人彻底留了个后脑勺给他。 老赵在一旁看的目瞪口呆。 现在的年轻人都这么会玩了吗？ 这还是传闻中令人闻风丧胆打起架来不要命的陆修吗？ 老赵抹了把额头的汗，感叹间蓦地想起什么，就要开口。 陆修突然停下脚步，偏过头来。 老赵期待的看过去。 那人薄唇轻启：“谢了。”然后抱着人头也不回的走了。 嗯？画风不对啊！ 什么谢了？ 谢个鬼啊？！ 你他喵的看了病还没给钱呢！ 他要的是钱啊！ 再一抬头，两人连影都没了！ 只留下老赵一人站在屋内凌乱不堪…… 第二十三章 .平安夜 二十三.平安夜 今年冬天来得早，气温急剧下降。 一早到教室的时候，整个教室里热气腾腾，将冷飕飕的凉风阻隔在外。 苏沐刚走到门口，沈思慧眼尖，朝她挥手：“苏沐沐，快过来。”说着又偏过头冲着赵健仁喊：“哎，低了低了！” 赵健仁回头向她打招呼：“早上好啊，苏沐。” “早上好。”苏沐应答，一边把脖子上的围巾取了下来，低着头认真的叠着。 沈思慧看着她乖巧的样子好笑，手臂一扬，把手里的东西飞快戴到苏沐头上。 红白色的圣诞帽有些大，苏沐脸本来就小，衬得她整个人越发精致白皙。 沈思慧夸张的在她周身晃着手臂，“啧啧”赞叹：“当当当当！真好看，苏沐沐戴上简直就是圣诞老人接班人！” 苏沐茫然，手指摸索着头上：“圣诞帽吗？” “对呀，苏沐沐，平安夜快乐～”说着沈思慧忍不住朝着她右脸上“啵”了一口。 苏沐愣了下，脸颊通红，手忙脚乱的把帽子取下来。 原先在小镇上，大家性格淡漠，倒少见这么热情的人。 “哎呀，还是低了低了，贱人，这都多大了怎么还没蹿个儿啊！” 苏沐回过神，见到沈思慧双手抱在胸前抱怨。 赵健仁不服气：“什么屁话，老子是咱家最高的男人了！” “吹吧你。”沈思慧满脸不相信，腿一蹬，把脚边的凳子踢了过去：“喏，站上去贴，快点快点！” 嘴上虽然还不停，赵健仁还是踩上了凳子，捏着手里的窗花上下比划。 他穿得多，厚实的羽绒服藏在校服里，他手臂抬起，动作缓慢又滑稽。 “快点啊贱人！” “我知道！这下差不多了吧？”赵健仁偏过头来问。 “往右边点，再过去点……” 教室突然间安静下来。 苏沐站在后面，她抬头一看，吓得暗叫“糟了。” “女魔头”陈丹斜靠在教室门口，眼神微眯，平静的看着这头—— 赵健仁歪歪斜斜的站在椅子上，还在手脚笨拙的动作着。 “贱人……快下来！”沈思慧低声喊着。 而赵健仁此刻已经完全沉浸在自我世界里，陶醉不已。 还手舞足蹈的得意道：“这下行了吧？看看，爷的杰作是不是特别——” “帅气”二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 “你给我下来！”陈丹气运丹田，猛地怒吼一声。 分贝太强，他虎躯一震。 “砰——”一声闷响。 赵健仁从凳子上华丽丽的“滚”了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的看了过来。 “陈、陈老师，我下来了。” 赵健仁摔了个狗吃屎，发现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了过来。 他头发压得变了形，鼻尖上还沾上了之前装饰教室用的彩条。 沈思慧非常不厚道的“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苏沐赶紧拉住她。 赵健仁偷偷瞄了眼沈思慧，脸色“刷”地一下红成了个苹果。 “都给我回座位上去！”陈丹踩着高跟鞋“蹭蹭”几下走到讲台上。 同学们偷偷撇嘴，灰溜溜回了位置。 陈丹扶了扶镜片，把手里的语文书往讲桌上一摔：“你们三班，成天就知道玩，哪儿闯祸都有你们！现在是早读时间，你们听听其他班在干什么？！而你们班呢！已经高一了同学们，还有两年你们就要参加高考了！高考多么重要你们难道不知道……” 沈思慧白眼一翻：“又开始念魔咒了……” “你刚才为什么笑我？”但显然赵健仁还在对刚才的事耿耿于怀。 “你好笑我就笑你呗。” “沈老虎，你怎么这么不仗义呢你，丢脸死了啊刚才……” 苏沐听着好笑，不自觉往后看，后桌空空荡荡。 陆修又失踪了。 倒是陈祥飞这时候背着个挎包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 他扎个小辫还从鼻子里哼着曲，走进来几步，眼神迅速转到讲台上，吓得“嗖”一下退到了教室门外。 陈丹彻底炸了，她“啪”一声将鼻梁上的镜片丢到桌上，歇斯底里道：“陈祥飞，你给我滚到办公室里去！外加抄十遍《鸿门宴》！” “哈？”陈祥飞怪叫一声。 “出去！” “是、是。” 望着陈祥飞落寞又无辜的背影，所有人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 第32页 赵健仁满脸同情的摸了摸脖子感叹：“太惨了……” 陈丹似乎是吼累了，四处张望了一番：“讲台上的凳子呢？” “……” 一片死寂。 “我问你们话呢！” “……” 同学们的头低的恨不得缩回身子里去。 周凡颤颤巍巍的站起来，额头冒着冷汗，手指微微颤抖：“陈、陈老师，在那里……” 顺着陈丹的目光看去，那个歪歪斜斜倒在地上还没来得及挽救、布满脚印灰尘的凳子，不正是……赵健仁刚才踩的那个吗？！ 陈丹手指扶了扶额头，深吸一口气。 然后所有人都听见她不急不慢吐出的话：“赵健仁，把凳子收拾干净！你也给我抄十遍《鸿门宴》，不、不，二十遍！” “是！” 赵健仁“蹭”一声站起来。 “好了，今天早读时间也被你们浪费完了，以后我看谁还敢自由散漫！”说着，陈丹抓起书和眼镜昂首挺胸的走了。 班里同时长吁一口气。 赵健仁软趴趴的坐了下来，目光无神。 “你还好吧？”苏沐问。 赵健仁一动不动：“我感觉我的灵魂已经和我的肉体分离，现在的我已经快要干涸……” “啪！”沈思慧卷起书本用力拍在他头顶上：“滚去抄你的《鸿门宴》啊，给我振作点，别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赵健仁猛地抖一下，冲沈思慧不满道：“你什么时候能像个女人一样温柔点啊？” “像个女人？老娘本来就是货真价实的女人！”沈思慧彻底毛了，连着就是几下打。 末了，赵健仁连声求饶：“错了错了！大姐！” 沈思慧低下头不知想到什么，用力把书摔在一边，趴到桌上说了句：“我怎么不像女人了，不要你们管。” 苏沐察觉不对，也不解，拍了拍她后背。 传来沈思慧瓮声瓮气的声音：“苏沐沐，没事，我睡会，上课了叫我。” “好吧。” 第二十四章 .分你一个苹果 二十四.分你一个苹果 三中管得严，按理每年都不提倡学生过洋节。 但偏偏三班的人不信邪，一个个一大早就像打了鸡血一样忙碌布置，把整个教室装饰得花花绿绿。 “灭绝师太”陈丹在早自习上闹腾一番之后骂骂咧咧的回到办公室，着着实实将陈萍霞数落了一通。 大致就是些什么：三班学生都是烂泥扶不上墙，这样下去还会拖整个三中后腿之类的话…… “陈老师，您别生气，回头我去帮您好好收拾收拾这几个崽子。”陈萍霞冲陈祥飞使了使眼色，假意生气的样子大声道：“你这孩子，怎么尽喜欢迟到，快回去把作业交了！”说着就把他往门口推。 “那好嘞，我就先走了，谢谢陈老师……”一得到赦免令，陈祥飞迅速鞠一躬，逃离现场。 “小陈，你还是太年轻，平日里太偏袒学生，反而会害了他们……”陈丹眉目间不悦。 陈萍霞笑着连连点头，面上连声道“是”。 陈丹是三中老一批教师了，年轻时听说也是个满腹抱负的女子，后来嫁了个有钱的老公，做起事来也是更加不管不顾，尤其看不得油嘴滑舌不遵守纪律的学生，也真正算是不看背景不谄媚的奇人了。 从心底里陈萍霞一直很敬佩陈丹，就是有时想法太过死板。 现在的年轻人都喜欢节日氛围，况且高中本就枯燥无味，偶尔大家一起过节热闹一下也是人之常情，陈萍霞倒是能理解。 心里这样想，面子也不得不做出来。 陈萍霞回班上特意嘱咐了一遍，让大家过节不要太明目张胆。 这帮孩子倒是表面应得乖巧，看她前脚一迈，鬼点子就出来了—— 苏沐从走廊刚刚接完热水回来，被人猛地往后扯住。 沈思慧手指从宽大的袖口里伸出来，移在鼻尖“嘘”的示意了一下。 苏沐疑惑：“怎么了？” 沈思慧神神秘秘，四处张望了下才凑到她耳边：“我……我想把这个送出去。” 苏沐闻言低头，她手指小心翼翼提着一个红色的精致小纸盒，外面点缀了一层金边，淡淡一闻，还有少女精心准备后的淡香味。 苏沐瞳孔放大，“好漂亮啊。” “里面是什么？”她又问。 “傻啊你。”沈思慧轻轻敲了她鼻尖一下：“苹果呗，平安夜送苹果，挺好的吧？” 苏沐歪着头想了想，有些狡黠：“送什么不是重点，重点是你要送给谁吧？” 没料到她会突然直击中心，沈思慧愣了几秒钟。 回过神来，她脸颊“蹭”一下红了起来，双手不自在的晃了几下，眼神飘忽：“好热啊，怎么突然变热了。” 苏沐不吃这一套，只站在原地笑着盯着她。 像是在说“你不说我就不动。” 沈思慧“哎呀”一声，有些娇羞的摇了摇苏沐的胳膊：“我就是想让你陪我，我、我……送给谢哲的。” “啊？” 谢哲？ 苏沐惊。 上一次印象中大家在网吧不欢而散，谢哲那副阴郁的表情，像是要把她们生吞活剥了一样，之后在学校里偶尔碰到谢哲沈思慧也都避而远之，怎么今天这么突然？ -- 第33页 又不像是突然，好像是精心准备已久。 苏沐笑道：“你最近是不是瞒着我什么事呀？” 沈思慧看了她一眼，顿了几秒才回神：“我能有什么事瞒你，哎呀你别多想，没你想的那么复杂啦，其实就是，我、我顺便赔礼道歉嘛，上次那个……你知道的，觉得他有点受伤。” 苏沐心下一怔。 这么久了，她都快要忘了。 没想到沈思慧还这么挂心的一直记着。 她点头答应：“好，我陪你去。” 走到二班门口的时候，沈思慧突然走不动了。 她扯住苏沐的衣角顿了顿：“要不……改天？” “你不舒服？” “没、没啊。”沈思慧犹犹豫豫：“就是……有点怕。” 苏沐偏过头，往教室里看了一眼，轻轻笑了出来。 “看你这么害羞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告白呢。” “去去去。”沈思慧一手勾住苏沐肩膀坏笑：“好啊，你现在都会打趣人了，苏沐沐，跟谁学坏的啊？” “没啊。”苏沐茫然道。 “还装蒜！” “啪！”沈思慧一巴掌拍到苏沐的屁股，张开嘴大笑道：“你看你害羞的那样……还敢调侃我哈哈哈哈哈……” 苏沐确实是愣了，她后背一僵，整张脸就像火烧一样热起来。 但她站在原地，目光紧紧一缩。 谢哲站在沈思慧背后，面无表情。 “你们找谁？”他问。 沈思慧的声音“哈啊——”一下戛然而止。 像是小时候被老师突然盯住的反应，沈思慧手脚并拢，机械的转过头去。 “找、你。” 说完，她又不自然的笑：“哈哈哈，真巧，你刚好在门口啊……” 完了，刚才自己那么夸张、那么不女人的样子，难道都全部展露无遗？ 沈思慧眼睛一闭，只想钻到地缝里去。 “谢哲——”谢哲班里一个披着长发的女生走过来，小心翼翼的看了她们一眼：“你能帮我看看这道题怎么做的吗？” 谢哲凝神看了几眼，语气柔了几分：“这道题不难，你仔细看看应该会做的，我一会过来帮你看。” “好，谢谢你，谢哲。”女生浅浅笑了笑，乖巧的回到了座位上。 沈思慧手指微微用力，捏了捏苏沐的指尖。 “你们找我有什么事？”谢哲问。 “……” 沈思慧沉默。 苏沐偏过头担心的看她一眼。 “……噢，没事，就是路过呗，找你能有什么事。” “你刚刚说找我？”谢哲不解。 “哈哈哈，说着玩的呗，开什么玩笑。”沈思慧笑的夸张，毫不在意的牵着苏沐就要走。 苏沐拧眉，看着突然反常的沈思慧，心里有些苦涩。 她微微扯了扯后者的衣袖，提醒她：“你的东西……” 下一秒，沈思慧突然停住了脚步。 她提着手里的纸盒，笑的肆意：“差点忘了，这是别人送我的，我那课桌都快收满了装不下，分你一个苹果。” 可明明她的眼睛左右不定，手臂还在颤抖。 偏偏笑的那么开心。 谢哲站在门口，盯着她，也不接。 “喏，拿去呗。”沈思慧又往前递了些，补充道：“放心，没下毒的。” 谢哲手臂刚刚探出来，她重重把纸盒丢了上去。 “送我做什么？”谢哲眉毛拧起。 “怕你受伤啊。”沈思慧想了想，扯开嘴角笑：“不过也是我想多了，你哪会受伤啊……” 第二十五章 .来一箱 二十五.来一箱 从二班回来之后，沈思慧沉默了会儿。 赵健仁不知道从哪掏出两个苹果，一边哼着小曲一边双手奉上：“来，我的两位爱妃，朕特意赐给你们的宝贝～” 苏沐惊喜，“谢谢。” 只有沈思慧闷闷不乐，低着头看书。 赵健仁不信邪，把苹果又向她凑近了些，“爱妃，怎么这么不领情？” 沈思慧瓮声瓮气：“我不要。” “这是怎么了？还闹别扭了不成？”赵健仁看了眼苹果，摸了摸后脑勺恍然大悟道：“你肯定是嫌这个苹果小了，你放心，我还有备用的。” 说着，赵健仁打开课桌，从里面拿了一个最大的苹果摊在手掌心。 “当当当当～爱心发射——” “你能不能别烦？”沈思慧侧过身子。 苏沐看气氛不对，扯了扯赵健仁袖子，口型示意“她心情不好。” 赵健仁眯着眼盯了半天，恁是没看懂，一副傻啦吧唧的样子贴过去：“你看看呗，爷专门给你准备的，你不是最喜欢吃苹果么？” “你他妈烦不烦啊！恶心死了！” 果皮贴到沈思慧脸颊上的一刻，冷的清醒一瞬。 沈思慧猛地把笔狠狠一摔，一巴掌把他手掌打开。 “砰——砰砰砰……” 苹果直接闷着声响跌落在地上，一弹一弹滚到了赵健仁脚边。 他面色难看，还僵在半空中的手掌动了动，收了回去。 沾满灰尘的苹果被摔的东倒西歪，班里剩余的人都看了过去。 有不明所以的： “怎么回事？怎么突然气氛变得这么紧张了？” -- 第34页 “不知道，刚刚在做化学题呢……” 有看热闹的： “怎么了贱人？撩妹失败啊？别气馁别气馁……” “哎哟多大点事儿，男人嘛，最不怕的就是丢面子……” 也有调侃的： “哈哈哈笑死我了，你们俩又吵架了？” “没事没事，床头吵架床尾和呗，你们俩谁跟谁啊，哄两下得了。” 但赵健仁却站在原地，手指攥紧，一言不发。 好一会，他飞快收拾好书本，挎着书包，直接走出了教室。 一眼没看这边。 盯着他落寞的背影，沈思慧深深吸了口气，头埋得低。 她也不好受。 苏沐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试图安慰。 沈思慧冲她安心的笑了下，没一会也开始收拾东西，走之前她弯腰捡起那个脏兮兮的苹果，冲苏沐说声“走了”也跟着扬长而去。 苏沐微微叹口气，开始写剩余的语文作业。 漫长的晚自习，不知是谁突然惊呼一声“下雪了！” 教室里蓦地闹成一锅粥，大家三三两两挤着趴到窗边去看。 室内温度高，窗户上弥漫着热气，有人用手掌一点点拭开，视线一点点清晰起来—— 零星昏黄的灯光下，飘落着的沉默的雪花，视死如归般归入尘土，像是被笼罩住雾气所熏染，一切生物都静止又克制，仿佛这一切都只为迎接雪的到来。 苏沐没看过下雪，生冷的南方，人们总是对雪有热切又惊奇的情绪。 她缓缓站起身来，走到教室门外，风吹过她带着温度的头发，划乱她的脸颊。 那一刻她眼里星星点点，突然想起岑参那句诗“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也许那时候的诗人，也就是站在这样的风景里，送别了故人吧。 “苏沐？苏沐。” 有人唤回她的思绪。 陈祥飞手指在她面前挥了几下：“还以为你冻傻了呢，一动不动的站在外面。” 苏沐笑着摇头：“来看看下雪，我以前没见过。” 陈祥飞“噢”了一声，“外面冷的很哦。” 走了两步他猛地“啪”一下拍了拍后脑勺，又退了回来。 “我还差点忘了……有个东西给你。” 苏沐手指指向自己：“我？” “对呀，这冰天雪地的走廊边上，除了咱俩还有谁？”陈祥飞好笑，解开挎包，摸了半天。 苏沐看着他飞快把东西翻了出来，怪叫一声：“哎呀糟了，边上被我压变形了！” 他递给她，夸张的喊着：“surprise～” 粉红色的磨砂礼盒。 用浅白色的丝带一点点缠绕起来，在顶端绑了结实又精致的蝴蝶结。 苏沐捂住嘴，“好好看！” “苏沐妹子，记得帮我保密哦～我的工作完成了。”他指了指右下角的不小心压到的压褶，吐了吐舌头。 “等、等等！”苏沐叫住他：“谁送的？” “你猜猜……”陈祥飞神神秘秘，“某个脾气臭又让人摸不透的男人咯。” 说完他笑着跑掉了，还不忘又提醒一句：“记得保密哦！” 脾气臭又让人摸不透。 时间像是陡然停止了一般。 她瞳孔一点点放大，眸子闪着明媚的光亮。 她手指颤抖，一点点剥开外层—— 里面躺着一个红润的苹果，和一盒大白兔奶糖，最右边上躺着的小白兔玩偶又乖又软，而它的手上还托着一张纸条—— 圣诞快乐，小白兔。 尾字：陆修。 那样潦草又隽永的字迹，她曾经见过。 那一刻，苏沐只觉得心尖像是被人狠狠拽在手上一样，满腔热情快要溢出，又不能自拔。 她捂住嘴，目光晶晶亮亮。 那时，她想，如果是陆修亲手将礼物送给她，该多好？ 经历过兴奋的平安夜，迎来周六的圣诞节。 沈思慧一大早就恢复了元气，打电话来找苏沐晚上出去玩。 晚上碰头的时候赵健仁也在。 但两人似乎还没和好，各看各的手机。 苏沐觉得尴尬的要命，出声问了句：“一会去哪玩？” 沈思慧直接把问题抛给对方：“问他。” 赵健仁脸颊偏到一边去，怄气似的：“KTV，去不去？” “去就去，有什么不能去的！”沈思慧接过茬，满脸无所谓。 就这样，三人统一意见去了最近的“禁忌之恋KTV”。 到包间后，沈思慧率先招来服务员，“来一打啤酒！” 赵健仁跟着起了架势：“服务员，直接来一箱！” “我呸，两箱！” “三箱！谁怕谁啊？” “今天不喝醉你别想回家！” “行啊，到时候别屁滚尿流的求饶最好！” 两人像抬杠似的争得面红耳赤。 服务员最开始听着拿笔记下来，又划掉，又记，又划…… 然后满脸黑线的望向苏沐，那眼神似乎在说“他们已经醉了？” 苏沐无奈的冲他比了个“一”“一打就行了。” “一箱！” “一箱！” 第二十六章 .谁还要上的？ 二十六.谁还要上的？ 哪知赵健仁和沈思慧两人异口同声道。 -- 第35页 看着两人一板一眼杠上的样子。 苏沐：“……” 行行行，你们说多少就多少。 苏沐酒量不行，索性就喝了半杯。 倒是没一会，桌上就摆满了空瓶。 沈思慧站得歪歪斜斜：“苏沐沐，你看好了，别让某人耍赖啊。” 赵健仁一把夺过她手里的酒杯：“瞎说什么？你不会就醉了吧？这杯明明该我喝！” 沈思慧去抢，“你干什么？这杯是我的！” 赵健仁一边拉住她，一仰头把酒灌进嘴里。 他“嘶”了一声，脸色憋得通红。 好一会才缓过来。 “都说你不行，逞什么能呢。”沈思慧看的哈哈大笑，“非要跟老娘比喝酒，趁早认输。” 赵健仁见她笑了，目光柔了下来。 他盯了她半天，最后什么也没问。 端起手边的杯子一饮而尽。 “怎么又是你喝啊？你又耍赖赵健仁！” “我没喝啊？你哪只眼睛看到的啊，喏。”他举起手里的空杯子在沈思慧面前晃，耸耸肩一副无辜的样子。 “不对啊……明明看到的……”沈思慧目光散漫，声音也低了下去。 赵健仁一手托住她，将人扶到沙发上躺下。 “她醉了。”赵健仁说。 苏沐有些担忧：“要不我送她回去了吧？” 赵健仁偏头看了眼，“你知道她家在哪吗？” 苏沐愣，摇头。 心下有些懊恼和愧疚。 认识她这么久，自己竟然连沈思慧的家在哪都不清楚。 “没事。”赵健仁走近，将人小心翼翼的抱了起来。 怀里的沈思慧皮肤白皙，目光紧闭，睡梦中似乎不太安稳，眉头微微拧起，偏偏又紧紧靠在他身侧，似是异常安心。 赵健仁低头看了怀里人一眼，又看了眼苏沐。 他舔了舔舌有些抱歉：“苏沐，我送她回家吧，你……你能自己打车回去吗？” 苏沐完全理解，叮嘱道：“没关系，你放心送她回去吧，路上注意安全。” 两人走后，苏沐收拾下东西，推开了包间门。 夜里的KTV，总是充满形形色色的人。 一股混杂着烟酒味的闷气袭来，和着最大分贝的摇滚乐，苏沐当下觉得头晕晕沉沉，不太适应。 她一路走过，一堆男男女女搂搂抱抱走过，偶尔还有几个中年油头大叔朝她投来暧昧的眼神。 苏沐用力捂住鼻子，加快步子往前走—— “这货色不错啊！哪儿弄来的？” 怎料前方突然堆满了人，为首那个纹满纹身的男人染着一头金黄色的杂毛，皮鞋“蹭蹭”走到台上。 一旁微微佝偻的男人谄媚的笑：“呵呵，峰哥，你喜欢就成，你看看咱们俩的生意……” 黄毛眉头一拧，推开面前人，手臂一扬。 “啊——”一阵撕心裂肺的喊叫声传来。 苏沐愣住了。 下一秒，她清晰的看到黄毛面前跪着个女人，周身只着一件吊带裙，双手被绑在后背，一头柔顺的黑发被黄毛用力扯起，她被迫仰起头，整个人还在用力的颤抖。 那是个很美的女人，五官精细，皮肤白皙，却偏偏以这样卑微至极的姿势出现在众人面前。 “哈哈哈哈，你们听听，叫得真带劲啊！”黄毛笑的脸上的肉皱成一团，“说句好话来听听？” 他一把攥住女人的下巴，力道大的惊人。 女人疼的牙齿打颤，目光狠狠瞪向他，好半天，朝着他用力“呸！”了一声。 黄毛脸色迅速变黑，他手一扬一巴掌扇了下去：“你他妈的活的不耐烦了！贱命一个！还他妈装什么清高？！” 几声响亮的“啪啪”声后，女人的半张脸直接肿了起来。 兴许是觉得在众人面前丢了面子，黄毛一脚踹了过去。 “还他妈瞪老子？！” 女人动了几下，倒在地上。 “峰哥别动怒，为了个贱命不值得气坏了身子……”有人在打着圆场。 “对对对，况且一会闹到这警察那儿去就不好收拾了……” 黄毛嘴唇一撇，一脚蹬向旁边人：“你他妈以为老子怕警察？天王老子来了也得给我等着！” 那人捂着肚子连忙后退：“不不是，峰哥…… “把她衣服给我剐了！还想要清高？自尊？哈哈哈，笑死我了，出来卖的讲什么自尊？” 话一出，众人沸腾。 苏沐牙齿紧紧咬住下唇，身子僵硬成了一片。 为什么……那个女生究竟做错了什么？！ 这些人还有没有人性！ 她想去救她，人群中有人重重撞了她一下，有人好心拉住她的袖子：“小姑娘，别看了，这群猪狗不如的东西！警察也不管。你快走，在这留久了不安全……” 苏沐紧紧攥住手指，咬着牙不让自己回头。 她听到女人的惨叫声和求救声，也有清脆的撕扯声…… 但她不敢想，也不敢回头…… 这一切，像是还很遥远，却又丑陋得近在眼前。 “禽兽！狗东西，你会遭报应的！” “你他妈再骂一句！”黄毛暴跳如雷，举起手里的瓶子冲了上去。 “啪——” “砰——” -- 第36页 玻璃破碎的清脆声，太过刺耳，苏沐下意识转过身去。 那个有着明朗冷硬侧脸的男人就这样出现在视线里。 他稳稳护在女人的面前，后背硬生生挡下了重重一击。 “噼里啪啦”的玻璃渣一点点从他背后往下跌，他脱下外套轻柔的盖在女人身上，剩下薄薄的一层黑色衬衫，有血渍就这样浸了出来。 那冷冽立体的轮廓一点点转过身来，清冷的灯光下，他的唇紧紧抿成一条线。 “陆修……”苏沐竟情不自禁低喃出声。 只一秒，陆修手一扬，夺过桌边的啤酒瓶，直接拼了命朝黄毛头上砸了去。 有血从黄毛眼前流过去，他张着嘴怪叫：“你谁啊！啊——血？！你敢砸我？！” 陆修手一收，脚下发狠，一个猛踹，黄毛被拖出几米远，一边咳一边挣扎着要起来：“你……你是谁？我、我不会放过你！” 陆修手一勾，将人拖起来，一个迅猛的勾拳，丝毫不要命的往地上砸了去。 黄毛鼻孔里猛地喷出鼻血，他口齿不清，“错、错了，我——” 陆修直接一脚踩在他脸上，止住了黄毛的声音。 “陆、陆修？！”有黄毛的手下认出他来，不敢置信。 第二十七章 .陆哥要私吞 二十七.陆哥要私吞 陆修如墨般黑的眸子毫无波澜：“谁还要上的？” 众人都往后退了开。 陆修冷笑一声，蹲下身抱人的动作一气呵成。 女人身子一抖，手臂紧紧抓住他的胳膊，虚弱得像是一片残叶。 “陆修……” 女人拽住他，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陆修眉目松了松，将人搂紧，目光扫了过来。 苏沐身子一僵，只觉得脚下像是灌了铅一般动弹不得。 但他眸子只停留了一秒，仅仅是一晃而过。 冷冽的背影就这样扬长而去。 苏沐站在原地好久，待回过神来，嘴角已经咬破了皮。 女人是谁？ 他们又是怎样的关系？ 苏沐强迫自己不去多想，却觉得头脑发胀。 一路上浑浑噩噩，终于回到寝室。 何欣一边扬着吹风机一边开门，看到她时口气一松：“你去哪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苏沐没听清，“什么？” 何欣停下吹风机，“我说你怎么现在才回来啊，我都给你打了好多通电话了，去干什么好事去了？” “噢噢，对不起啊我没听见……”苏沐一边抱歉，一边去摸兜里的手机。 “你找什么？”何欣问。 苏沐懊恼的拧起眉头，有些挫败：“我手机好像不见了……” “啊？！” “掉哪儿了？” 她记得自己出门的时候还和沈思慧通过电话，那时候她顺手把手机放在左边口袋里，去了趟KTV，东西就不翼而飞了？难道是……在KTV里掉的？ “好像是掉KTV那儿了……” “啊？怎么这么不小心？明天白天要不要我陪你去看看……” 苏沐一想到今晚发生的事，脑子乱成浆糊，连忙拒绝：“算了，没什么重要的，不用去了。” 一回想到那儿，就想起陆修站在远处冷漠的模样。 他紧紧抱着怀里的人，表情是从未有过的严肃…… 她不想再多想，况且手机里除了几个亲戚……也没有什么重要的东西。 “好啦，我以后不会这样啦。”她保证。 何欣点头，也不勉强，只用手敲了敲她的头：“你啊，以后别这么不小心了……” 夜。 苏沐靠床上动了动，蹭到腿上的伤口。 她坐起来，手拂过上面，伤口已经结痂，不疼了。 转眼间，陆修莫名其妙的那记吻还历历在目，又像是恍若隔世。 在这样的夜里失眠，苏沐有些恼。 她心里躁动，想要抓住他问个究竟，而不是被吊着胃口难受得要疯掉。 他到底，对她是什么意思？ “收拾好没？”陆修站在黑夜里，手指间有隐隐星火在燃。 程晓伟点头：“陆哥，阿霜已经安全送回家了，咱们也算是还余桓一个人情了。” “还？”陆修吸了口烟，如墨般深邃的眸子像要吸人：“没那么多讲究。” “见到人被那样羞辱，谁他妈看得下去？”他说。 程晓伟点头。 陆修个性冷，骨子里却善良。 他们都懂他，他要做的事，他们从来不问为什么。 “场地给人家收拾好没？”陆修又问。 程晓伟：“不知道，陈祥飞墨迹了半天都还没出来，我去看看他。” 程晓伟刚走了几步，陈祥飞和身后一些人急匆匆推开大门走了出来，风吹散了他扎起的辫子，他跑过来笑道：“陆哥，差不多了，咱们走吧。” “这么晚了，谁跟你走啊，各回各家了。”程晓伟调侃道。 陆修掐灭手里的烟，隐在黑夜里的身子缓缓走出，他拍了拍两人肩膀。 “辛苦了，天晚了，都回了吧。” 说罢，他率先转身准备离开。 “陈祥飞，你进去一趟怎么带了个洋娃娃出来啊？看不出来你还是萝莉控啊？”程晓伟逮住陈祥飞手边吊着的绳子打趣道。 -- 第37页 陈祥飞一把拍开他的手：“滚一边去，说些什么屁话。”他松开手，里面是一个套着粉色公仔的手机：“这是爷刚才收拾场地捡到的手机，看到没有，是、手、机！” “咦？给我瞧瞧。”程晓伟伸手就要去拿。 陈祥飞一把举高了手臂：“凭什么给你看，这一看就是个萌妹子的，说不定还能通过手机把人家约出来呢——”他手臂被程晓伟用力拽住，痛的叫了声：“哎你干什么，你这是抢！抢、抢劫！” 两人争斗间，手机屏幕不知被谁按到亮了起来。 “哎呀，屏幕亮了！” “壁纸还是粉红顽皮豹呢？果真是个萌妹子？！” 两人还在你一言我一语议论着。 丝毫没注意到身后的人蓦地停住脚步。 不声不响开口道：“给我看看。” “哎哟！”陈祥飞被突然窜出来的声音吓了跳，回过头一看：“陆哥你、你不是走了吗？” 陆修面无表情，手掌一摊，“手机。” 陈祥飞嘴角一抿，陆哥怎么突然这么八卦了？ 他双手奉上，陆修飞快夺过手机，按了几下，面色“唰”一下变了。 陈祥飞心里一震，莫不是……生气了？ “陆哥，你放心，我……我可是拾金不昧的好少年，我保证立刻拿去店里挂失处，绝对不会私吞的！”说着，他四指一竖：“我、我保证。” “就、就是。”程晓伟跟着掺一脚，解释道：“我们俩刚才就是说着玩，不、不会真的——” “我拿走了。”陆修直接打断他们的话。 “啊？” “啊！” 两人异口同声道，这怎么跟他们臆想的不一样呢？ “莫不是……陆哥要私吞？”陈祥飞偷偷凑到程晓伟耳边。 陆修脚步一顿回过头：“怎么？不可以？” “当、当然可以……”程晓伟打着圆场：“不、不对，陆哥不会是认识手机主人吧？” 陆修晃了晃手里的公仔，粉红色的顽皮豹立在屏幕上，像是在冲着他笑。 他目光一柔，刚要说话。 一阵悦耳的钢琴铃声响起来。 手机开始震动。 “电话响了？！”陈祥飞一惊一乍。 程晓伟白了他一眼，“陆哥没聋。” 陆修：“……” 陆修虽然没聋，但他此刻是真的忐忑了。 他目光死死盯着屏幕，迟迟不按接听键。 陈祥飞眼尖，一眼瞄到上面来电人——妈妈。 第二十八章 .真的很烦人 二十八.真的很烦人 “这、这……”陈祥飞刚要劝说陆修挂掉。 “喂。”陆修低沉的声音响了起来。 “你好阿姨。” “我是她的同学，今天出来玩的时候她手机落店里了，我帮她捡到的……阿姨您不用担心……好的，没事。” “阿姨再见。” 短暂几句，陆修淡然挂掉。 其他两人目瞪口呆。 光亮的灯光下，他额间竟然紧张得冒出了汗珠。 “陆哥，这样不好吧？”陈祥飞插话。 “怎么？” “我是说……”陈祥飞指了指手机，小心翼翼道：“私自接别人的电话什么的……”他越说越小声。 只有程晓伟这时候才像悟出什么似的：“难道陆哥你认识手机主人？” 陆修好笑，反问：“不然呢？” “啊？！”陈祥飞惊：“那你不早说？” “你问过吗？”陆修理所当然问。 陈祥飞：“……” “回了。”他心情愉悦，跨上摩托车，笑着冲他们摆摆手，“轰”一声冲了出去。 陈祥飞还在比划：“陆哥啥时候有这么熟的妹子？熟到都可以跟人家的妈说话了？！” 程晓伟拍他：“你管陆哥呢，别想了，反正你是没这种艳福的……” 周日清晨。 窗外熙熙攘攘，不停有走动的声音。 苏沐一觉睡的不安稳，扯过被子翻了个身。 “起、起床了！小沐子！”何欣嘴里啃着凤爪，口齿不清的扯着嗓子喊。 “唔……”苏沐拧着柳叶眉，没有动静。 “外面这么闹你怎么睡得着？”何欣好笑道，“也不知道谁在外面，一大清早那些女生像麻雀似的叽叽喳喳叫个不停，还让不让人休息了……” 何欣一只手拉来阳台门上的帘子，一只手掀开她身上的被子。 “你看看，太阳都晒屁股了！” 苏沐费力的眯起眼睛，金黄色的光束打了进来，她惊讶道：“真的？！” 虽然嘴上没说，但苏沐骨子里并不适应含城的气候和环境。 多少个午夜梦回之际，她也常想念从前生活的小镇，那个总是烈日炎炎，一到夏天就热的汗流浃背吃冰棍的小镇，和那些熟悉的人及未曾蹉跎的时光。 来到含城一段时间，她不习惯这里的寒冷，和这里不常见到的太阳。 所以当第一次感受到积雪过后的暖阳之后，她是真的惊喜万分。 可是话一出，她只觉得喉咙火辣辣的疼。 “怎么鼻音这么重？你感冒了？”何欣立刻听出她的不对劲，手掌瞬间移到她额头上，刚要说什么。 “苏、苏沐——” -- 第38页 周扬飞从外头猛地推开了宿舍门，脸色憋的通红，张开嘴要说什么，又被“咳咳”几下呛到。 “咋了这是？打仗回来了？”何欣先开了口。 苏沐也一脸茫然：“扬飞，你不是去图书馆了吗？怎么这么着急？” 周扬飞喘着粗气，狠狠吸了口热气，缓下劲来。 “苏、苏沐，楼下、下面有人找你！” “谁呀这么早，小沐子还在生病呢，不宜下床……”何欣又开始念叨。 周扬飞看着苏沐，面色有些焦急，手指用力指了指楼下。 苏沐了然：“没事，我下去看看。” 镜子一照，她面色有些苍白，胡乱洗了几把脸，估摸着大概是沈思慧这厮不请自来了，她简单套了件粉白色的珊瑚绒兔子睡衣就走出了门。 剩下何欣扯过周扬飞：“你干嘛非要让人家下去啊？苏沐脸色那么苍白，这感觉一阵风都能把人给吹倒。” 周扬飞为难道：“别人托我一定要让她下去……我觉得不太好……” “谁呀这么大面子？当自己是天王老子，还带这么命令人的？！” 何欣满不在意的“嗤”了一声，顺手拿起手边的杯子喝了一口。 周扬飞眼睛浑圆，满脸正经地说：“是……陆修。” “噗——” “咳咳咳咳咳……”何欣一口水直接喷了出来，胸腔一阵猛咳，老脸涨的通红，“你、你刚刚说什么？！那个谁？我没听错吧？！” “陆修。”周扬飞一边拍她的背，一边好心重复。 何欣缓过来，仰天长啸：“我的妈呀！我们的小沐子，和陆修？！竟然这么牛逼！” 下一秒，她飞快窜到阳台边上，缩着身子神神秘秘的往下瞧。 “你在干嘛？”周扬飞问。 “嘘——”何欣冲她比划，“当然是偷听啊哈哈哈！去他喵的蒋淼淼，还是陆修有眼光哈哈哈……” 周扬飞看着一会笑一会憋的某个犯神经的人：“……” 走出宿舍楼的时候，苏沐听到了一阵阵的唏嘘声。 八卦的女生们围在一起，都朝着一个方向瞄去。 周遭的空气被带动得沉默，周围的女生都只默默观察着，不敢上前。 迈下楼梯，阳光肆意的洒了过来。 她被晃了眼，眯起眼睛看—— 不远处的大树下站了个人。 修长挺拔的后背淡淡靠在树干上，阳光下柔顺的黑发泛了点黄。 他眉头总是习惯性的拧起，目光冷峻一言不发。 仍旧是那副淡然无恙的模样，就好像昨晚的狠辣、沾上的鲜血都只是一场梦，而他只是一个高中生，穿着蓝白相间的校服读着所有人都读的书而已。 发呆几秒，陆修目光一转，定在了她的身上。 淡粉色的睡衣，走起路来时后背的长耳朵跟着一摆一摆，一下又一下，就好像他的心跟着荡漾起来一样。 但她却突然停住了脚步，离在还隔他一米远的距离处。 “你找我么？”苏沐率先问，语气不急不缓。 他站在她面前，目光亮了亮，声音略哑：“你今天真好看。” 好看……么？ 苏沐飞快低头看了眼自己—— 胡乱洗了几下苍白的脸，没来得及梳理的头发和一身居家又羞耻的粉红色兔子睡衣！ 他居然还说好看？ 一定是在嘲讽她！ 苏沐后腿一抬，迅速的又往后退了一步。 “找我什么事？” “想你就找了。”他说的毫不犹豫，她退他就跟着往前近一步，也不恼。 “你别贫。”苏沐好看的柳叶眉皱起。 “真的。”陆修黑眸闪了闪，“想抱抱你。” “陆修！我不喜欢这样！”苏沐突然大声叫他名字，是真的有点恼了。 周围有人看过来，苏沐心下更乱了。 她不喜欢被关注，不喜欢被指点。 这种场景，她最不适应了。 “怎么？”陆修偏偏什么都不知道。 “你这样真的很烦人——” 第二十九章 .我在意 二十九.我在意 她眼眶都有些红了。 都说兔子急了会咬人的。 陆修这下是真看到咬人的兔子了，还直接咬的他的要害——心脏。 他目光一瞬间沉了下来，也不看她，只不急不慢的走到一旁的饮料贩卖机，深吸一口气。 手指握成拳“砰”一下捶到按钮上。 紧接着“咚——”饮料落下。 陆修背对她，一边弯腰拿水一边问道：“要喝不？” 他问出的话瓮声瓮气，像是在憋气。 “不用了。” 苏沐瞬间怂了点，语气也不敢那么硬邦邦的。 陆修自顾自的拉开饮料环，扬起头灌了大半瓶。 他手臂擦过嘴角，目光才落回她身上：“哪里烦人？” “什么？” “我哪里烦人？”他重复。 “……” “说话。” 苏沐微端端正正的站在原地，目光到处飘了半天，最后对上他的。 “陆、陆修，我说过……我不喜欢被、被那么多人指指点点、他们……我只想做、做一个普普通通的高中生……” “因为和我站在一起？”陆修漠然道。 -- 第39页 他狭长的眸子一扫，四周的目光“唰”一下收了回去，唯恐被发现。 “对……你、你走到哪里，都有那么多人关注……”苏沐点头，“所、所以我们还是保持距离比、比较——” “咚——”苏沐的声音被掩盖。 陆修烦躁，手臂一扬，将手里半瓶饮料扔进桶里，而后问：“那么在意别人干嘛？” 她嘴张了张，被问住了。 那么在意别人干嘛？ 在高一某个积雪融化的清晨，陆修穿的单薄，问得淡漠。 但却是第一次，有人这样问苏沐。 她幼时丧父，同龄的人都有幸福完整的家庭，但只有她很少提及家事，因为她知道，她的家，是散的。 从别人口中无数次听到的： “那个孩子怪可怜的，那么小爸爸就没了……” “我早就劝她妈妈趁早改嫁得了，自己本来也年轻，还能寻个好人家，哎，怎么就拖了个孩子……” “老苏一走，这个家怕是撑不了多久了啊……” “……” 他们口中议论纷纷、当做饭后谈资的话茬。 却是她和妈妈在破碎之后努力拼凑起来的家啊。 她恨那些总在背后指指点点的人，讨厌他们的无知和长舌，也讨厌他们总爱无中生有传遍大街小巷的流言蜚语。 所以，从什么时候，她从高处落到低处，又从什么时候，开始抵触别人的关注。 她懂的，她这么多年的生活方式，不都是将自己卑微化，将光亮留给别人，将自己隐于黑暗吗？ “我在意，陆修。” 苏沐站在那里，眉目间微微颤抖，她面色白得快要和雪景融为一体，却只那目光隐隐发亮。 “你是不用在意，因为你，她们议论的所、所有关于你的话题都是好的。而如果任何一个人跟你说话，就会有：‘她是谁啊？怎么那么丑？’，‘她凭什么跟陆修说话，明显陆修都不想理她啊……’，‘你看看这种自作多情又爱装逼的女生，我看着都恶心……这些数不清的话。’” “那、那么议论我的呢，永远都充斥着我多么不堪多么糟糕的声音！你懂吗？” 她声音突然放大，冲着他喊的时候闪过泪花。 陆修手指紧紧攥在一起：“他们的无知、他们的自私还有可悲，为什么要用来惩罚你自己？” 他往前走，想去抱抱她。 她一边使劲摇头一边往后退：“不、不是惩罚，我……” “所以你觉得我烦？” 苏沐停住脚步看他。 “所以你觉得我只要靠你近了，你就觉得害怕？” 害怕被人揣测，被人臆想。 他那么耀眼，她一靠近，他身上的光辉就刺得她疼。 “我……” 下一秒，陆修一把扳过她的肩膀，身子一弯飞快俯下身来。 她能迅速闻到他身上引人上瘾的清香，有着他独特的令人沉醉的气息。 积雪融化的时候气温骤冷，他手臂一晃，从她衣兜里松开。 从靠近到撤离，只有短短几秒。 陆修手从兜里取出，手掌上躺着的是一只吊着粉色公仔的手机。 甚至还带有淡淡的余温。 他……捡到了她的手机吗？在昨天晚上？ 所以今天过来其实是为了这个？ 苏沐瞳孔瞬间放大，“你……” “……昨天去KTV了？”他问。 苏沐点头。 “看到了？”他又问。 苏沐紧紧咬着嘴唇，迟疑着点头。 陆修手臂抬起，刚要碰到她头顶。 又想起她刚才说他烦的话，身子僵硬一秒，硬生生收回了手臂。 陆修欲言又止，静的呼吸都快要彼此听清。 “……别怕。” 过了好久，他才开口。 说话的时候，他如墨般噬魂的眼睛就这样吸住她。 积雪融化骤冷的冬季，苏沐却觉得，这一刻，唯一的暖阳都全部照到了她的心里。 她抬头望他，睫毛一点点轻颤：“你……好好养伤，别、别沾冷水，其实我……” 其实我不怕的，她想说。 她之前心里忐忑不安，但在见到他的时候，那颗心莫名的沉稳下来。 “以后晚上少去那种地方，不安全。” “那你呢？”苏沐认真的问。 是不是昨晚那些场景，对他来说都只是家常便饭？ “别担心我啊，你这样我会心软的。”他蓦地狡黠一笑，答非所问道。 苏沐瞪他一眼，眉毛微微拧起。 陆修双手揣在兜里，隔着人有一米多远，他目光淡然，轻轻笑了笑：“别看低了自己，其实你很好，真的。” 好到像是一张干净的白纸。 好到他甚至害怕，她看到他打架斗殴，会不会更烦他？会不会觉得他很脏？ 他是打起架来不要命的狠人，那些场合、那些地方，他整日游离于其中。 他见过太多社会上的虚与委蛇、勾心斗角。 但她不一样，她是一朵白莲，不容许沾上任何一点污泥。 陆修转了身，走两步，声音低哑：“况且，我自己其实很糟……” “什么？” 陆修如墨般黑的眸子毫无波澜：“没什么，走了。” -- 第40页 “哎！”苏沐张嘴，要叫住他。 陆修嘴角一扬，头也不回，手臂在空中潇洒的挥了下：“不送了，小白兔。” 第三十章 .我就参观参观 三十.我就参观参观 记不清是怎么回到了寝室。 何欣一阵风似的迎了上来：“小沐子～这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和陆修……” “苏沐，你哪里不舒服吗？”周扬飞打住何欣的话。 苏沐有气无力的关上门，慢吞吞朝浴室走着：“我去洗把脸。” 门被轻轻掩上。 “你要是身子不舒服一定要说啊，不然越拖越严重的！”何欣朝着门大声说着，有点担心。 “苏沐，我那儿还有些感冒药，放你桌上了，一会记得吃啊。”周扬飞也跟着嘱咐道。 苏沐应了声，蓦地觉得身上冷，用热水一遍又一遍的往脸上浇。 这头何欣低声朝着周扬飞小声交头接耳：“怎么回来了，反而兴致不高了呢？” “小欣，你就别八卦了……万一不是你看到的那样呢？” “嘿，那怎么可能！”何欣“蹭”一下站了起来，满脸笃定的说：“陆修这人，你就说蒋淼淼吧，死缠烂打这么多年，也没见他来女生宿舍楼下找过啊，咱们苏沐才转学来多久啊？”说着，她拉着后者的手臂用力晃着，“大姐！清醒一点！那可是陆修啊！咱们学校神一样存在的陆修啊！” “嘘——”周扬飞听她越说越激动，立刻捂住她的嘴：“小声点哎，蒋淼淼还在隔壁……” “嘿，扬飞，这时候怎么能怂了呢？！”何欣抖了抖她肩膀，一条腿半曲着踩在凳子上，一条腿笔直站着，满脸‘人生赢家’的表情：“只要有蒋淼淼的笑话看我就高兴……哈哈哈哈啊我还不信能‘说曹操曹操到’呢。” “咚咚咚——” 有敲门声响起。 “啧，谁啊这时候，打扰老娘的好兴致。”何欣满脸不耐烦，慢吞吞的穿上拖鞋“啪嗒”着往前拖。 “小欣！”周扬飞猛地抓住她的手臂：“不、不会是蒋淼淼吧？” 何欣白她一眼，重重往她肩上一拍：“怎么可能，你想太多了。” 门一开，蒋淼淼双手抱胸站在面前。 何欣手一挥，就要把门迅速关闭。 “班长，你就这么不想见到我啊？”蒋淼淼手指飞快一扳，力道更大，门被硬生生推了开。 她穿着一双细跟黑高跟鞋，眯着双眼睛打量着室内。 “你出去！没人让你进来的。”何欣指着门口，语气不善。 也不知道蒋淼淼在门外站了多久，有没有听清她们刚才的对话。 周扬飞诧异的站着，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蒋淼淼倒毫不在意：“没事，你们继续啊，当我不存在就好了，我就参、观、参、观。” 她将最后几个字咬的很紧，目光上下乱瞟，最后定格在那个放着粉红色玩偶的桌上。 桌上整整齐齐，贴着密密麻麻的小贴纸，书本用粉色格子包起，整个屋子里都充斥着那股甜腻的奶香味。 蒋淼淼下意识警觉，莫名觉得这是苏沐的位置。 女人之间的第六感一直是个很奇怪的东西，她用力一拨，那本半摊开的书就回到了第一页，上面赫然立着两个字——苏沐。 但这抹熟悉的字迹——是陆修的。 她就算是化成鬼都不会认错的字。 她曾经无数次看过他写‘陆修’二字，那时候她觉得，一个人的名字怎么可以这么好看？ 而现在她亲眼看到了他为别人写的名字，却觉得异常刺眼。 蒋淼淼眼睛蓦地瞪大，只觉得像是当头一棒下来，心头震得浑身颤抖起来。 她手指紧紧攥住，指甲用力划着掌心的肉。 “谁让你随便碰别人东西的！”何欣一把推开她，将她往门边拉，“这里不欢迎你，你可以出去了！” 蒋淼淼在原地怔了几秒，一把甩开何欣的手臂，她站在原地。 目光瞥到她桌上那个开过盒盖的毛绒小白兔公仔。 苏沐过得是什么生活呢？ 滋润、和睦、有人疼、无忧无虑的生活。 她住的地方、学习的地方，总有那么多人护着她，总有那么多令人羡慕的好看的东西。 那么多围绕她的东西联合起来将自己挤压，蒋淼淼觉得自己快要喘不过气。 想把属于她的美好拆开来看看，想撕碎她的幸福，想看她脸上痛苦的表情…… “蒋淼淼，你再这样，我就告生活老师你擅闯别人寝室了啊！”何欣拖不动她，一直用力推搡着。 “你们都这么向着她？” 何欣是、陈祥飞是、程晓伟是。 连陆修也是。 那她这么多年以来，算什么？ 她手指碰上盒子，目光留恋几分。 下一秒，盒子被用力朝地面狠狠摔了下去—— “砰——”一阵沉闷的声响。 苏沐打开浴室门。 看到的就是这样的狼藉—— 桌边上本该躺的好好的东西，被尽数扔到地下，粉红色的兔子玩偶一只耳朵搭到一边，整个身子扭曲的躺在地上，完全失去活力。 像是在嘲讽她现在的模样。 苏沐猛地冲了过去，用尽吃奶的力气朝着蒋淼淼推了去。 -- 第41页 她被推得一踉跄。 “你干什么？！你、你是不是有病！” 蒋淼淼头死死往下埋着，老半天才倔强的抬起头来。 苏沐的话说到一半，倒抽了口气。 因为此刻的蒋淼淼，满脸挂满泪痕。 “我有病……”她重复。 苏沐顺着额她目光看去——一张干净白纸上立着的几个清晰的字：圣诞快乐，小白兔。——陆修。 蒋淼淼头脑发胀，那隽永的字体像是被赋予了灵魂，像是在讽刺她的可怜。 “为什么……为什么就不能这样对我？明明我……是我等你最久，是我一直在你身后啊……” “我有病……我真的有病……” 她一直不停念叨着。 苏沐目光不忍，“蒋淼淼……” “啪！” 一记重重的巴掌朝苏沐左脸甩了上去。 头脑里“嗡”的一声，她整个眼神变得昏昏沉沉。步伐不稳。 “啊啊啊啊！凭什么？凭什么是你？！”突然蒋淼淼用力捂住耳朵，开始肆无忌惮的尖叫，边叫边朝外跑。 苏沐身子挺得笔直，往外迈了一步，下一秒，眼皮一翻，直直朝地上倒去。 第三十一章 .老子让你说话 三十一.老子让你说话 “小沐子！” “苏沐？！” 她只隐隐听到两人的呼喊，没来得及回应，眼皮一重就昏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是凌晨三点。 苏沐强撑起上半身，拭了拭额头的汗珠，头脑清醒了许多。 自己安稳的在床上，被子搭得严严实实。 应该是何欣和周扬飞吧。 心里不免暖了暖。 枕边的手机亮了几秒，苏沐拿起来看。 两点二十分的时候，有一通未接电话，来电人：陆修。 她手指按了几下，放在拨通键上，又犹豫了。 这么晚，他有什么事呢？ 明明都已经决定好，要保持距离了。 她晃了晃头，长按键，把手机关了机。 算了，不管有什么话要说，她都决定不再听了。 喜欢他的人那么多。 他和她之间，大概从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吧。 周一的时候，何欣坚持要陪苏沐到三班。 苏沐推脱不掉，只好妥协。 “你说你，生病了怎么不请假啊？要是我，巴不得待在寝室自个儿潇洒呢……” 苏沐笑：“没关系，我感觉自己好多了才来上课的。” “你就逞强吧，中午记得吃药啊。”说着就要到三班门口，何欣嘱咐几句。 苏沐拍了拍她肩膀，“知道了。” “都怪蒋淼淼那个——” “苏沐，早啊！” 陈祥飞率先打招呼。 陆修右手拽着校服，左手揣在裤子兜里，淡淡跟在后面，没有说话。 倒是陈祥飞一惊一乍的，苏沐一转身，他“哎呀”一声大叫：“怎么回事呢？！苏沐妹子，你、你脸咋了？” 陆修脚步一顿，目光“唰”一下定格过去。 今天的苏沐有些不同。 南方来的她怕冷，平时就穿的不少。 但今天她，似乎比平时穿的更厚了。 棉袄撑在外面，包裹着她又小又瘦的身躯，显得她整个人更加娇小。 她披着头发，转过身来时发梢微摆，那白皙的左脸上，赫然印着红肿的手印。 陆修只觉得全身上下猛地僵硬起来，像是有人掀开他的头盖骨，往里硬生生的灌了一盆凉水。 他牙槽紧咬，目光像是要杀人一般狠辣。 苏沐只和他对视了两秒，然后轻巧的转开。 “小欣你先回去吧，再不走就迟到了。” 何欣点点头就要离开。 “这怎么弄的？”陆修嗓音沉得厉害。 陈祥飞不自觉的抖了下身子。 苏沐站在原地，手背在身后，目光飘忽：“自、自己不小心……弄到的。” 陆修长腿一跨，站在她面前，身子直挺挺挡住她的视线，也不弯腰，将她整个身子笼罩起来。 随即他轻轻笑出了声，目光却像着了火。 “谁弄的？”他又问。 苏沐嘴角一抿，也愣是一句话都不说。 互相僵持了两分钟。 气氛愈见压抑起来。 陈祥飞和何欣看着茫然，怎么回事？这两人就这么杠上了？ “还、还不是那个蒋淼淼，她来咱们寝室——” “蒋淼淼？”他不耐烦的打断后话。 “不、不是。”苏沐急了。 “啊？”何欣身子都在抖，陆修气场太强了，跟他说话感觉是在上战场一样。 没办法，自己开的头，跪着也要说完。 “小欣！”苏沐想去拉何欣的手，示意她不要说了。 何欣一脸茫然，也豁出去了：“就是她！” 何欣说完鞠了一躬，拔腿就撤：“我先走了！大佬们。” 陆修又往前迈了几步，手臂一伸，一把将苏沐扯到面前来。 他手指一用力，捏住她下巴向上抬。 “为什么不说？”他眸色凉的慑人。 “……” “不肯告诉我？”他手指用力。 浑身上下的怒气都快要爆发出来。 -- 第42页 她能感觉得到，嘴唇张了张。 “我……”她嗓子一哑，“咳、咳咳咳咳咳……”大力咳嗽起来。 陆修眼神陡然一缩，手指瞬间松开了她。 苏沐脸色憋得通红，咳得厉害。 陆修全身绷紧，将她往三班门里一推：“进去。” “你给老子照顾好她！”他冲陈祥飞说道。 下一秒，陆修目光一凛，将手里的校服狠狠摔在地上，抬腿朝着一班头也不回的走去…… 陈祥飞心底暗叫一声：“坏了。” 他看了眼苏沐，又看了眼陆修的背影，拔腿追了上去，边跑边喊：“陆、陆哥你等等！别冲动啊！冲动是、是魔鬼啊！” 苏沐“蹭”一下从座位上站起来。 用力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分心。 心里跳得忐忑不安，她猛地吸口气，冲出了教室…… “出来。”他站在门口，手揣在兜里语气平常。 整个一班的读书声戛然而止，所有人都开始哗然起哄。 “陆修？陆修来一班了？！” “真的是他啊，OMG好帅啊我的天！” “哎哟你想什么啊，人家肯定是来找蒋淼淼的啊……” 只有何欣一人站在讲台上，默默回到自己位置上去。 “我再说一遍，出来。”陆修明显不耐烦了，“啧”了一声，换了个姿势靠向了左边门边。 蒋淼淼将手里的书随手一放，站起身来理了理自己的头发，淡笑走近。 到门边还有两米距离的时候，却突然停住了脚步：“陆修，你找我？” 她眼里闪着光亮，有期望也有忐忑。 陆修眼睛一眯，下巴微微一抬，脚收了收，空出门的空间，示意她出来说。 蒋淼淼手指紧紧蜷起，额头开始冒汗。 她见过他无数次这样表情。 所以她知道，他现在是爆发的边缘了。 但她倔强着，站在原地不肯挪位，这样班上还有其他人，他就不会肆无忌惮…… “好。”陆修冷笑一声，手臂往上拨开眉边的头发，“那就站那儿说，为什么打她？” 所有人面面相觑的望着，什么打什么？ 怎么感觉陆修这次来者不善？ 陈祥飞一把扯住陆修的衣角，小声提醒道：“陆哥，真的别冲动啊，她是蒋淼淼啊，不是你平时——” “跑去人家寝室？”陆修一脚踢开陈祥飞，手指了指左脸。 蒋淼淼脸色“唰”一下白了。 完了。 “老子让你说话！”他暴怒，上颌绷得死紧。 “她给你说的？传得可真快。” 第三十二章 .陆嫂 三十二.陆嫂 陆修深深看她一眼，拳头握紧，冲过去一把锤在她耳边的墙上，风带上之后，隐隐震动。 像是要将人活活撕碎。 陈祥飞从地上一瘸一拐的爬起来，一手捂着屁股，一手扳住陆修的手：“收手，收手陆哥！你疯了？！她是余桓的妹妹啊啊！” 陆修眼皮都没眨一下，“那又怎样？” “打我啊。”蒋淼淼平淡的看他。 “淼淼，你疯了！快道歉啊！”陈祥飞叫住，生怕陆修一个冲动就把人给废了。 陆修死死盯住她，手指猛地一松，蒋淼淼咳了两声，大口喘着气。 他下颌咬的死紧，从嘴角蹦出一个一个的字：“老子不打女的，但你别以为这样就可以为所欲为！我以为，我上次跟你就说得很清楚了。” “……我不清楚！”蒋淼淼突然咆哮道，她身子开始抽动，抬起头来满张脸都是泪：“我不过就是扇了她一巴掌，你难道还要打我吗？！陆修！” “你！”陈祥飞堵着口气，憋不出来。 陆修一偏头，飞快踹起脚边的凳子砸了下去。 “哐当——”一声巨响。 整个教室里“哄”一下炸了开，有人飞快的跑出教室通知老师，有人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躲在后门边上趴着…… “怎么回事啊？第一次在学校见陆修这么生气。” “不知道啊，太可怕了吧，完全不敢说话……” “蒋淼淼不是和陆修有一腿吗？怎么看起来陆修是来兴师问罪的啊？” “太复杂了，校霸的世界啊，是因为女人？” 他力劲之大，凳子被扬起落下，只几秒钟，“噼里啪啦”摔得粉碎。 “陆修！”苏沐跑到一班门口的时候，刚好看到他砸凳子的样子。 她吓得抖了抖，张口叫住他。 他身子都没偏一下，几步靠近蒋淼淼，微微一弯。 说出的话冷到极点：“老子看上的人，我都舍不得碰，谁他妈敢动她？！你再碰她试试？！” 他往前走，蒋淼淼就哆嗦着往后退。 “老子最后给你一次警告——” “有什么冲着我来，你再找她麻烦，老子让你在整个含城待不下去！” 他漠然瞥了她一眼，转身。 陆修发梢微乱，抬头时，刚好对上苏沐的眼。 后者嘴唇张了张，突然大步靠近他。 陆修愣在原地，苏沐的手拽住他的手臂，将他往外拉：“陆修，跟我回教室！” 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她已经扯住他，只留个后背给他，走的飞快。 陆修一偏头就能闻到她耳后的清香，情不自禁的就跟着她走，不由觉得好笑。 -- 第43页 “干嘛呢？”陆修问。 苏沐脚步没停，话瓮声瓮气：“上、上课时间了！ “难道不是担心我？” “谁、谁担心你呢？”苏沐手指用力掐他，走的更快了：“你、你别自作多情！” “那你耳朵怎么这么红？” 手臂处传来一阵刺痛。 “哎呀疼，手都要废了！”他故意吃痛大叫。 苏沐走在前面，嘴角却是藏不住的勾了起来。 “老子看上的人，我都舍不得碰，谁他妈敢动她？！你再碰她试试？！” 刚才他的话还印在脑海徘徊，那时明明乱作一团，她的心却像是被突然击中了一样，跳得快要不受控制…… 下午体育课。 苏沐跟着训练了一会就觉得热，她跟老师说了声，回教室脱衣服。 刚走到后门的时候，听着教室里有声响。 她走的慢，靠近时才发现后门已经堆满了零零散散的人。 有陈祥飞、程晓伟和几个平时跟着陆修有些眼熟的男生，他们都大咧咧的要么蹲在地上，要么倚在桌边，要么坐在桌上，在絮絮叨叨的说着什么…… 苏沐有些犹豫要不要进去。 倒是刚走近一点，里头传来一股浓烈的烟味。 她还没来得及走，鼻子一酸，被呛得咳嗽起来。 几个人“唰唰”的眼神飞快转过来。 苏沐硬着头皮走进去，直奔自己的座位，边走还边咳得厉害：“咳咳咳咳咳……” 陆修坐在位置上，一听到声音就发现了她。 他飞快掐灭了手里的烟，站了起来。 他站在过道里，刚好站在了她回座位的必经之路。 苏沐没敢抬头，绕着道从另一边走过去。 陆修嘴角抿了抿，将陈祥飞嘴里的烟条一折，直接掐断了。 “哎哎哎，陆哥你干嘛？刚点的啊！” “什么时候禁烟了，陆哥？”有人笑着开口。 “都给我灭了。”他面无表情，不像是开玩笑，也不解释，直直朝着苏沐走过去。 其余几个男生满脸懵逼：“咋了？” “不知道。”陈祥飞也跟着耸肩，又偷偷瞄了眼苏沐，小声议论着：“可能是因为有某个重要的人进来了……” “啥？重要的人？！”程晓伟来劲了，凑过头来：“给咱们说说？” 陈祥飞满脸神秘，挥了挥手示意大家聚拢：“来来来，让陈哥我给你们讲讲今早的大事……” “小声点啊，小心被听见。” “你还要不要听啊，你给我认真点！” “今早上啊陆哥见到苏沐那肿了的脸过后，简直像要吃人……” “怎么这个时候回来？”陆修问。 苏沐解释：“外面太热了，回来换衣服。”说着，她又看了看身后问：“你不去上课？” 陆修手指扯了扯衣领：“体育课？早上不是刚运动过吗？过多剧烈运动还是算了。” “早上？” “嗯？”陆修挑眉看她。 “……什、什么？” 剧烈运动？早上？难、难道是……她脸色唰一下红起来，说话也结结巴巴。 陆修“嗤”一声笑了出来，把一旁的挎包扯过来，边打开拉链边坏笑道：“你又想到啥了？嗯？” 他嘴角上扬，棕褐色的眸子在微光下微微眯起，笑的那么好看。 苏沐微微张唇，懂了。 原来他是说早上去一班闹腾的事。 她眼神又开始飘：“你以后不、不要这么冲动了。” “那说不定，看什么事儿。”他倒也诚实。 说着他拿出包里的东西，望了她一眼，把手里的棉签和药膏递到桌面上。 “脸都破相了，还这么不爱惜自己。” 苏沐眉头一皱：“我脸几天就好了，也、也不算什么大事。” “那什么算是大事？”陆修盯着她，手指微微碰了碰她的脸颊。 苏沐飞快弹开：“干、干什么？” “疼不？” “嘶……”她轻吟出声。 陆修手松开，眼神一黯：“你给我照顾好你自己。” 这人总爱说这种命令别人的话，带着都不知道的霸道。 偏偏总在不合时宜的时候出现，她防都防不住。 苏沐转开话题：“我、我先下去了。” 她脚步刚一迈开。 那头传来一阵起哄声： 程晓伟率先开口：“OMG，真的假的？陆哥啥时候暗戳戳的动心的啊？也不跟哥几个说，太不够意思了！” “哎哟喂，小声点啊！”陈祥飞试图打住他。 “怕什么呢！”不知是谁说了句：“陆哥，这位就是嫂子吧？啥时候看上的啊，不会人家刚转学来就盯上了吧？！” “你们俩搞得这个地下恋有点隐蔽啊，陈祥飞不说还真没走漏一点风声……” “这波狗粮我吃的饱，陆哥才是真男人啊……” 苏沐步伐迈得更快了，她整张脸像是要烧起来一样红的滴血。 第三十三章 .什么都没有 三十三.什么都没有 有人突然出声叫住她：“哎陆嫂，你和陆哥怎么开始的啊？谁先追的谁啊？说说呗……” 苏沐脚步被迫停住，她转身，深深吸了口气。 她看了眼陆修，后者站在原地，似乎是在笑。 -- 第44页 “陆嫂？陆嫂害羞了？”有人追问。 陆修斜倚在一边，手揣在兜里，见她手足无措的四处乱瞟。 她眸光又黑又亮，看向他时眼里带有乞求。 “不是这样的……你、你们不要乱说！”她慌里慌张的开口。 “哈哈哈陆嫂还害羞呢，那脸红的……” “怎么，陆哥，不介绍下？”有人调侃起哄着。 陈祥飞清了清嗓子：“苏沐妹子啊，你别紧张，咱们都是陆哥自己人，没事没事的。” “不是的！”她嘴一张，猛地大声脱口而出：“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我、我和陆修什么都没有！” 周围人被她吓了一跳，万籁俱寂之后又“哄”一下闹开。 程晓伟率先笑出来：“好好好，我们不会到处宣扬的，你们放心——” 苏沐飞快瞅了眼陆修，他侧着身子毫无动作。 苏沐据理力争，红着脖子辩解：“真的什么都没有，你们相信我！” 一群人又“唰”一下整齐的看了过来，盯了她数秒。 突然间鸦雀无声。 气氛蓦地变得凝重万分，苏沐只觉得热气腾腾升起，连教室里秒针走动的声音都听得一清二楚。 良久，陆修的腿动了动。 他站起来，眼睛没偏半分往外走。 陈祥飞叫住他：“陆哥，去哪儿啊？”又看了眼苏沐，“陆嫂还在后面啊……” “给老子闭嘴。” “我……”陈祥飞闭嘴。 想不通，为什么每次都是他被骂？ 陆修转过来，眼睛看向苏沐。 那一眼，复杂得她一时分辨不清里头的情绪。 他下颌咬紧，整个人变得冷冽薄凉。 “别再开这种玩笑了。”他盯着苏沐，却又是对身后的男生说话：“不好笑。” “为什么？”陈祥飞不死心。 他面无表情，手在兜里握成了拳：“别人开不起这种玩笑。” 别人…… 他口里的别人，不就是在说她吗？ 苏沐一震，突然觉得像是被人活活抽丝剥茧一样整个身子都软了下来。 “啊？不对，你们俩是闹着玩的吗？不是真的？” 陆修目光不偏不倚，看着她不说话。 他刚才有意无意的说她，苏沐也恼：“对，我、我们就只是同学关系。” 她语气笃定又轻松，陆修舌尖死死抵住上牙槽。 “好得很。”他轻笑出声。 “这气氛怎么这么压抑了，哎陆哥，你别走啊……怎么了啊？！” “你屁股好了？”陆修回头问。 陈祥飞一把摸上自己屁股，吃痛的叫了声：“没好没好，我闭嘴了陆哥嘿嘿嘿……” 算了，不就是八卦一下吗，两个人都这么小气。 一想起早上为了拦住陆修被飞踹那一脚，妈呀，还是保住屁股比较重要…… 晚上。 寝室里。 郑丽文一通视频电话打过来，苏沐接起来。 望着穿着一身工作服发丝微乱的郑丽文，苏沐鼻尖有些酸：“妈妈……” “哎，沐沐，最近在学校怎么样啊？妈妈这几天太忙了，也怕你在学校学业重，就没给你打电话……”郑丽文笑着念叨，又问了一大通最近有没有好好吃饭、学习怎么样啊、同学们还友善吗之类的问题。 苏沐一一回答之后。 郑丽文声音突然惊了一下：“沐沐，你到灯光亮点的地方去下。” 苏沐疑惑，举着手机晃了晃，走到阳台边上，室内的光照到脸上，整张脸清晰起来。 她瞳孔一缩，惊得就要飞快换位置。 “沐沐，你脸怎么了？怎么弄的？！” 可惜已经被郑丽文眼尖的发现了。 “妈，没事，我就不小心摔了……” “摔到脸了？”郑丽文明显不相信。 苏沐抿抿嘴：“真的是不小心摔的，你看，我上了药都不怎么肿了。” “你这孩子，为什么不告诉妈妈？妈妈可以来看你的啊。” 苏沐跟着笑了。 但心里却明白的很。 现在已经晚上八点了，郑丽文和她视频的时候还在外面吹着晚风，穿着一身工作服。 一看就不是已经下班的样子，她都懂，所以也从来不要求。 “妈，看什么，我又不是三岁小孩了，能照顾好自己的。” “是是……” 郑丽文说了两句，突然转开话题：“对了沐沐，你之前手机丢了？” “啊？”苏沐心底一怔。 “前几天我本来下了班想问问你，结果是个男生接的电话。” 苏沐手指抠在一起，掌心出汗。 “他说他是你同学，你手机掉了被人家捡到了？” “嗯。” “沐沐，妈妈相信你，如果真是这样，你可得好好谢谢人家，帮你捡到了手机……但是……” 一个转折，苏沐眉头拧紧了。 她甚至已经料想到她打电话过来没有这么简单。 “但是妈妈还是希望你在高中能以学业为主，和男生尽量保持一定距离……会比较好，沐沐？” “是，妈妈。” “妈妈是过来人，现在高中啊是最紧要的时候，这种关键的时候不能掉链子，要是分心去想其他事儿，以后你后悔的时候都没人能帮得了你……你说呢，沐沐？” -- 第45页 “……”苏沐嘴唇咬的很紧。 郑丽文的话像是一根根藤蔓从心底一点点发芽，而后疯长蔓延，将她整个身子缠绕起来，越勒越紧……就快要喘不过气。 “沐沐，你在听没？” “我知道了，妈妈。” 她语气平静，像是在说“我吃过饭了”一样。 “你明白就好，妈妈也是一片苦心。” 挂断电话，苏沐重重叹口气。 何欣从门外进来，“小小年纪叹什么气啊？” “思考人生呢。”苏沐打趣道。 何欣“啧啧啧”几声，“你这种爱学习的学霸都思考人生了，我这种学渣还怎么活？” “哎，给你买的！”何欣从包里摸索半天，手递过来—— 她手一抖，眼睛瞪得浑圆：“咋、咋回事啊？怎么还有一支……一模一样的？！” 第三十四章 .你脚勾住我凳子了 三十四.你脚勾住我凳子了 她话音一落，苏沐尴尬的挠了挠头，目光从何欣手上和桌上来回转移。 桌上那只字体颜色大小都一模一样的药膏静静躺在那里…… 苏沐直得回以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emmmmm…… “怎么回事？”何欣叉着腰问。 “额，我今天已经去医务室买过药了……” 何欣“切”一声，“说实话！小沐子。亏我还这么关心你呢，今天一天医务室的老赵都请假了，你上哪儿去买啊？” “啊？”苏沐愣了下，脸色憋得通红：“额、额……是别人给我的……” 何欣绕到她另一边，闪着眸子问：“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谁啊？” “就、就是我朋友啦，沈、沈思慧……” “是她？”何欣满脸不相信：“哈哈哈哈那你结巴什么？” 苏沐半天憋不出句话来，有点心虚的偏过头去。 “……反正谢谢你。” “我倒觉得是某个男生呢……”何欣不死心。 “不、不是他！” 何欣被她叫得吓了一跳，“小声点小沐子，我心脏病都快给你吓出来了。”她捋了捋胸口，意识到不对：“哎，我又没说是谁，什么叫‘不是他’？他是谁啊？” “……”苏沐此刻只想跳进自己挖的坑里，缩着头绝对不要出来。 自己真的是——太傻了！ “我倒觉得你们俩蛮配的，况且我觉得陆修对你也忒上心了，都亲自来女生寝室楼下找你，我的妈呀，我当时都以为自己在做梦呢，还有今天早上，啧啧啧，真是三生有幸，能看到蒋淼淼那么惨，看来陆修真的是喜欢死你了哈哈哈哈哈……” 也不管苏沐回没回答，何欣倒是一股脑滔滔不绝道。 “停！”苏沐及时叫住她，“别异想天开了，睡觉了。” 她翻了个身，露个后脑勺给何欣。 好半天才传来后者的抱怨：“什么叫异想天开啊，我这是合情合理的推理，哎小沐子你听没听啊……” 自从上次否认了她和陆修关系之后，两人都心照不宣的不怎么说话。 但陆修去找蒋淼淼那事儿却越传越开，甚至传到了学校很多领导那里去了。 这天下午上数学课。 老丁正讲最后一道大题，问了好半天，没人回答得上来。 老丁审视一翻教室，眼神定格在苏沐头上。 “苏沐同学，你看看这题，有什么想法没有？” 苏沐站起来。 这题她熟悉。 前一天做作业时，她用了大部分时间想这题，最后算是理解的比较透彻了。 望着本子上密密麻麻的演算过程，她轻轻松松回答了出来。 老丁有些高兴，连声夸了几句“好”“苏沐同学回答得非常正确，希望大家也在课后能够积极思考，向苏沐同学学习学习。”他冲苏沐和蔼的笑了笑：“坐下吧。” 苏沐点头，用脚去勾后边的凳子，想要拖过来坐下。 她用了几分力，凳子竟纹丝不动。 苏沐微微侧过身子，用手臂去拉。 凳子像是扎了根似的待在原地，恁是不挪动半分，她眼神下移，清晰的看见她四四方方的凳脚下，陆修的脚紧紧搭在上面，不为所动。 转回身子，老丁满脸疑惑的看了她一眼，似乎在好奇她怎么还没坐下。 “陆、陆修……”她有些乞求的开口。 后座的男生穿着松松垮垮的校服，袖口被挽到手肘处，结实有力的手臂撑在下巴上，微微侧身望着窗外，似乎有什么东西吸引着他，又像是毫无聚焦悠闲自得的样子。 她连着叫了他几声，他都没动静。 苏沐急了，纤细的手指轻轻戳了戳他的肩膀。 男生终于有了反应。 陆修回过神来，目光却黯然无光。 “什么事？”他淡漠着。 “你的脚、脚勾住我凳子了。”她解释。 “哦。”陆修毫不犹豫松了腿。 苏沐扯过凳子，坐下，心里却不安起来。 陆修……怎么了？他生气了吗？ 如果是，那为什么生气？ 上学时的厕所似乎永远都挤满了人。 苏沐好不容易从女厕所挤出来，走过教师办公室，却突然停住了。 “啪——” 陈松把手里的教案一摔，狠狠扔到桌上，朝着身后的男生劈头盖脸的就是一顿骂。 -- 第46页 “你怎么回事？闹事闹到学校来了？你去咱们班闹什么？还想打架！还没有规矩了？！” 里面那个双手随意的插在裤兜里，头发飞扬、侧脸清俊的男生，吊儿郎当的站在后面，一条腿微微曲起抖动，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不是陆修是谁？ 苏沐悄悄趴在门外，定睛一看，中年男人戴着副眼镜，怒气冲冲的样子，那是陈松啊——一班班主任兼教导处主任！ “陆修，你在学校给我收敛点，也别太无法无天了！这是学校，不是你该闹的场合！你给我写一千字的检讨，明天交到我办公室来！听到没有？！” 陆修斜斜睨了陈松一眼，脸颊突然鼓了起来。 陈松眼睛瞪圆。 陆修嘴一嘟，往前迈了一步，像是故意给人看清楚似的，从嘴里不急不慢的吹出一个泡泡—— “……” 当下，所有老师都跟着沉默了。 “砰——”一下，泡泡破了。 陆修舔了舔舌，无所谓的耸耸肩。 好一会，陈松反应过来：“你！你！”脸色通红，气得差点没憋出话来。 “严肃点！认真点！陆修！” 看着陈松吃瘪的样子，活像一只快要搁浅的鱼。 陈萍霞一个没忍住“噗”一下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陈松怒火中烧，矛头转向陈萍霞：“陈老师，你看看你们班的学生！你还笑得出来？！” 陈萍霞飞快站起身来：“额，那个陈主任，我还有事，先、先走了啊……” 她才不想惹祸上身呢…… “整天吊儿郎当的，成什么样子！你看看你现在！” 陈松还在念叨，陆修忍着笑，肩膀都抖动起来。 那头陈萍霞的声音传了过来：“哎苏沐，你怎么在这儿？” 时间飞快凝固起来，通过血液蔓延全身。 他站在原地，蓦地像是被刺到了什么。 心底一疼。 下一秒，他已经褪去笑容，绷起面颊，冷冽而漠然。 “哎，回来！你去哪儿？跟你说话呢，干嘛呢？！”陈松在身后大喊大叫。 陆修充耳未闻，他步子迈得大，像是不想跟她待在一个空间里一样着急。 他手臂一挥：“一千字检讨是吧？行。” 那一刻，他的心是乱的。 只要立刻走，他做什么都行。 路过她时，他目光未歪，直直望着前方，走的潇洒又决绝。 第三十五章 .老子喜欢你 三十五.老子喜欢你 “咳咳……苏沐？” 叫了几声，苏沐回过神来，此刻陈萍霞坐在办公椅上。 苏沐懊恼的抿了抿嘴，心虚道：“陈老师，您刚才说什么？” 陈萍霞揉了揉眉心，将鼻梁上的眼镜摘了下来。 取下眼镜的陈萍霞较平时亲切了许多，耐心的问了些来到新学校适应得怎么样、有没有不习惯的地方等等问题。 “是这样的，别紧张，苏沐。”陈萍霞拍了拍她的肩膀：“我早就想问问你，前几天没时间，今天看到你倒是想起来了。” “之前我说过段时间重新编排位置，结果我私下问了问班长，他们似乎都不想换座，所以就来问问你。老师看你一直坐在倒数第二排，能看清黑板吗？” 苏沐愣了愣，有些不明白她的话。 只得生硬的答：“……能。” 倒是她犹犹豫豫的样子落在陈萍霞眼里成了紧张和害怕，陈萍霞叹口气，越发怜爱的摸了摸苏沐的头顶：“你别怕，有什么尽管说。” 苏沐当真是一头雾水，她没有怕啊？什么鬼？ 陈萍霞见到苏沐那茫然的样子，倒是了然似的点点头，完全理解成了无助的回应。 陈萍霞眉头一皱，怒从心来。 太可怜了！今天她陈萍霞就要为这姑娘做主！ “那……老师换个方向问你，你坐在那后面，会不会影响你上课？不用怕，说实话啊，老师会为你保密的！” 说着陈萍霞手臂一弯，握起拳头一副加油呐喊的姿势。 苏沐“……” 什么都没有啊，为什么陈老师会这么激动？！ “其实……”她话一出口，又收了回去，仔仔细细理了理措辞之后才说：“没有，老师。” 她语气笃定，倒是说得半分不假。 可偏偏在陈萍霞眼里，成了招供的事实！ 苏沐这样吞吞吐吐，肯定有猫腻，而猫腻是什么，她用脚指头想都能猜得出来！ 任谁旁边挨着陆修那帮人坐都头疼，那个男生周身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进”的气息，倒是从来没有人敢挨着他坐这么久，可想而知，这小丫头受了多大的委屈，还一直忍着不说！ 看她拧着眉头若有所思的样子，铁定是害怕被整才这么战战兢兢的！ 自我脑补整个新世界之后，陈萍霞表示了解的点了点头，她收拾起手边的教案，一边微笑着开口：“那行，就这样吧，回去上课吧。” “好，谢谢陈老师。”苏沐鞠了一躬就要走。 “下节课就搬到周凡旁边去坐吧，他人热心，有什么不懂的都可以问他。” “啊？”苏沐不解的回头。 嗯？什么意思？怎么还是要搬走啊？不是说清楚了什么都没有吗？ -- 第47页 “愣着干什么，快回去吧！”陈萍霞摆摆手，一副“嗨，小事，不用谢”的表情。 “……” 苏沐整个人差点石化在地，这强大到令人震撼的想象力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到底听没听她讲啊？ 换位置的事传的很快。 周凡是第一个来找她的，他身形微胖，热心的把苏沐的桌子和书搬了过去。 “谢谢你啊。”苏沐感激道。 “小沐，以后咱俩就是同桌了。”周凡笑着擦了擦额头的汗，摆摆手。 倒是沈思慧有些伤感，噘着嘴不开心：“苏沐沐，你真不仗义，要换座位了都不告诉我一声。” “要我说，苏沐离你远点才是最明智的选择呢，不然整天跟你那咋咋呼呼的，谁受得了？” “说你贱你还不信，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你给我滚一边去！” 苏沐被逗笑了，拍了拍沈思慧的肩膀：“放心吧，我又不是走了，咱们还在一个班啊，只要你们俩坐一起，我就放心了。” “谁愿意跟他做同桌啊？” “谁愿意跟她做同桌呢！” 两人同时“呸”了一声，又瞪大眼指了指对方，“哼”一下偏过头去不看对方。 苏沐无奈的摇摇头，抱着书走到新位置上。 位置很靠前，第一排，是老师眼皮底下的座位。 苏沐倒没觉得压力大，只是抬头听了几节课，脖子仰着有点疼。 下课之后，周凡站起身拿水杯，想了想问苏沐：“你要不要热水，我帮你接吧？” “谢谢你，我一会去接。” 周凡点点头出了教室。 苏沐等了一会，拿起杯子往外走。 二楼的茶水房挤满了人，苏沐望了望手里空着的杯子，只好往三楼走。 在楼道处刚拐了几步，她重心不稳，一个使劲被人扯到墙边，有人重重的靠了过来，呼吸和温度全然席卷而来。 苏沐用力挣扎了几下。 只一瞬间，男生一只手紧紧攥住她的手臂抵在墙上，另一只手揣在裤兜里，眼神危险又冷冽。 他眯着眼看她。 “陆修……”她叫他的名字。 陆修身子抖了下，薄唇紧紧抿着，不发半点声音。 “疼……”她用力动了动手腕，他力道太大，拽得她全身僵硬。 他僵持着，目光像是要穿透她看清什么一般，纹丝不动，只那愈渐灼热的气息起起伏伏。 “你放开我，你干什么？” 好一会，陆修扯出一抹笑容。 嘴角虽然勾起，笑意却不达眼底。 他一只手从裤兜里拿出来，飞快捏住她下巴，薄唇靠了过来。 苏沐眉头一拧，他的气息全乱。 痒痒的触感，他的鼻尖甚至蹭到了她的脸颊。 她似乎还看到了他眼底稍纵即逝的温柔…… 陆修身子猛地一退，目光尽是冷冽：“这么想走？跑去陈萍霞那儿主动申请换位置？” “你在说什么？”苏沐有点懵。 “就那么不想靠近我？那么怕我么？”他问，额发遮住他眸子。 苏沐辩解：“不是！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样。” “哦？那是什么？”他下颌咬紧。 “我……” “就是不想告诉我是不是？所有人能都知道原因，就我不行对不？”他手指在她面前握成拳，又收了回去。 什么不想告诉？ 他到底为什么会说出这种话来？ 莫名其妙！ “陆修！” “……” 她也恼了，喊的大声。 那一下，他嘴唇张了张，突然说了句：“你知道我想干嘛。” “我不知道！” “你怎么不知道，你一直都明白的。” 他猛地向前一步，“你总躲，但你不是傻，苏沐。” “你脑瓜子那么灵光，怎么会看不懂？” 苏沐头脑“嗡”一下作响，她只觉得整个人变得眩晕起来。 她努力往后退，脚跟贴住墙根，“我、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真的不懂？”他眼里的冰霜像是刹那间化成了飞雪，莫名的将人吸了进去。 第三十六章 .好好学习 三十六.好好学习 “好，那我来告诉你——” “老子他妈喜欢你。” “特别特别喜欢你，未经允许，真不好意思。” 苏沐只觉得胸口发闷，一口气都喘不上来。 心跳像是打擂一般“砰砰砰”捶打着胸腔，她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浑身颤抖，一言不发。 “我们现在……该好好学习。不、不能早恋！” 良久，两人的僵持打破。 陆修蓦地收回手臂，自嘲的笑了笑，一副“我早料到会这样”的表情，他手臂僵了僵，揉了揉她的头顶。 这一次她没躲。 “陆修我——” “没事。”他直接打断她的话：“怕吓着你，一直没敢告诉你。” 她看他手插进裤兜里，一点点后退，步伐有些生硬。 他站的远了，表情也看不真切。 额发拨开，他嘴角轻抿，眼神那般惆怅，那一下，苏沐竟然觉得心跟着疼了下。 “挺对的，你就该去挨着周凡坐，挨着其他人坐，然后好好上课，最后考个理想的大学……你该有更好的生活。” -- 第48页 “只要不是我这样的人，都挺好。” 他目光有些凉，又带着阴郁。 苏沐从没见过这样的陆修。 像是之前所有的刚强都被卸下，唯一还剩着的这幅躯壳也是有感情的，也会生气懊恼和伤心。 “不是！”她特别想这么说。 但他这一次没给她停留思考的机会。 他微微低头，一把扯过一旁的外套，“快上课了，回教室吧。” 说着他离开了，再没回头。 “陆修！” 这一次，他脚步未停。 一阵风吹过，苏沐只觉得眼睛涩涩的疼。 那句：“不对，我从没有这样想过。”的话也随着风被带走了，无人听见。 苏沐身子像是一刹那间被抽干，走了几步，风吹起墙角的东西，在轻轻飞舞着。 她一定睛，看了清楚—— 那是他落了一地墙角的烟蒂…… 日子过得飞快。 和陆修疏远之后，生活看起来还是按照原来的轨迹运转着，毫无变化。 而手里通讯录里那个单字的“陆”再也没有响过。 他来学校的日子越来越少，偶尔眼神相触，苏沐也很快移开。 只有在少数时候走廊上擦肩而过的那一瞬间，那股淡漠的烟草味袭来，她才恍若隔世般惊醒。 再一次相遇的每一个刹那，都像是上个世纪般漫长…… “同学们，期末考试就快要到了，你们这个高一也快过去了一半，希望大家这时候千万不要松懈，鼓起一把劲冲到期末，到时候考个好成绩回家拜年拿大红包，咱们三班是最棒的……” “老师，作业少布置点呗，做都做不完，不要说复习了！”有人搭腔道。 教室里瞬间闹开了锅：“就是，陈老师，不光是您的课，还有数学、语文理综文综……那么多，简直要掉我们半条命了！” “少布置点嘛陈老师！您也体谅下我们嘛！到时候考个不及格回去我爸不打折我的腿……” 陈萍霞拍了拍桌子示意“安静”她神神秘秘着说了一通，最后一句“我知道大家的想法，所以这周末我们都不给大家布置作业了。”打发了全班。 所有人“哗”一下闹开了，有人兴奋的上蹿下跳，高喊着“陈老师万岁！”的话。 高中那时候，大家的快乐似乎都很简单。 一句没有作业，就好像赢得了整个世界。 那些一个个脸上洋溢的兴奋和喜悦，现在想来，也算是最为珍贵和单纯的宝藏了。 沈思慧趁机给苏沐发短信：“老陈也终于良心发现了！周末出来玩？反正也闲。” 苏沐回摁了几下，“对不起啊思慧，我这周要回家，家里来亲戚了。” 回过头，沈思慧朝她比了个夸张的桃心。 几秒后手机震动起来：“那也行，我去约约别人！” “好，你问问赵健仁。”苏沐回。 这次消息回得很慢，好半天沈思慧的短信才发送过来。 短短几个字，却带着些复杂的色彩：“别告诉他。” 苏沐拧眉，自己肯定是想多了。 周末。 苏沐起了个早。 她东西少，收拾的快，三下五除二走到校门口。 倒是郑丽文眼尖，一下叫住她：“沐沐！这边！” 苏沐跟着走，乖巧的喊：“妈妈，小姨。” 郑小慧慈爱的摸了摸苏沐的头：“这孩子，当真是女大十八变，越长越好看了哩！” “哎哟，我看着你脸都瘦了，学习上很累是不是？”郑丽文接过她手里的包裹，边走边瞧。 苏沐无奈道：“妈，哪有这么夸张啊，我看着我跟进校时差不多啊。” “哪有差不多，幸亏你这周回家了，我得好好给你补补营养。” “哈哈哈哈，姐，沐沐这么大了都会照顾自己了，别一直把人家当小孩儿似的。”小姨跟着笑。 三人一行回到家。 在含城，郑丽文租了一间三室一厅的房子，不算太宽敞，但平时偶来来客人也还是能凑合着住。 房门外有个小庭院，平时郑丽文喜欢打理些花花草草，刚好够她折腾。 而苏沐喜欢门口的那颗歪脖子树，当时看房时她一眼就相中了这里，因为这棵树长的特别像小时候那棵。 歪歪斜斜又郁郁葱葱的样子，她爱看，郑丽文也就租了下来。 “姐，你买了这么多菜啊？”郑小慧看着桌上的密密麻麻的食材，有些惊讶。 郑丽文一边将东西拿到厨房一边说：“这不是看你和沐沐都来了么，多给你们补补身子哈哈哈。” 苏沐打开冰箱，想拿瓶水。 一下推开，里面竟然什么东西都没有，怪不得郑丽文买这么多…… “叫你不准喝凉水，自己烧水喝去。”郑丽文走过来拍她的手。 “嗯。”她答，走了几步，还是问出了口：“妈，冰箱里什么都没有啊？你平时吃什么？” 郑丽文动作一顿，笑呵呵的说：“你妈妈还能饿着不成，平时上班那儿有盒饭吃，时间来不及的时候就凑合吃了。” 苏沐听着心里酸酸的，之前她没上学那会，还会在家里开伙食，现在看家里几乎都没了油烟味，那郑丽文一个人在家的时候该有多孤独？ 第三十七章 .垃圾货 -- 第49页 三十七.垃圾货 这头苏沐在想，那头郑丽文走到厨房，将房门轻轻掩了掩：“说吧，你这次是怎么了？你和兴伟到底怎么回事？” “姐……”郑小慧一听，眼眶就红了一圈：“他那边家里人逼我要孩子，可是我不想……” 郑丽文安慰的拍了拍她肩膀：“你呀，老大不小了，你看看我家沐沐都多大了，你怎么就那么不想要小孩？女人呐，过了三十岁就开始衰老了，你再晚点生孩子，以后身体吃不消的……” 郑小慧一听哭的更厉害了：“不是我不想，姐……他早些年出轨，我亲眼看到的，虽说现在他和那个人没联系了，但是我这心里就是有隔阂，一想到要给他生孩子，就觉得心里特别反胃……” “哎你……何必把自己搞得那么累呢？”郑丽文深深叹口气。望着锅里的油，热气腾腾冒起来，两人都沉默了半天。“真的就不想原谅了吗？小慧。”她过了好久才问。 郑小慧低低垂着头，身子逐渐平静下来。 她拨开盖住眼睛的刘海，抬头苦涩的笑：“姐，其实……我从内心里就没原谅过他。” “那就——”郑丽文刚要开口，锅里沸腾起来，涨的老高。 她手忙脚乱翻了一阵，打开厨房门冲苏沐道：“沐沐，家里没酱油了，你去外边超市帮妈妈买瓶！” “哎，好。” 得到答复，用帕子一擦手背，郑丽文站直，“唰”一下关掉了火头。 厨房里“蹭蹭蹭”的噪声消失殆尽，像是将要面临怎样的审判。 “那就——果断一点，离了吧。” “什么？” “分开吧，对大家都好。”郑丽文重复，眼神却是异常坚定。 郑小慧怔在原地，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是啊，她怎么会忘了，自己的姐姐是个多么果断决绝的女人。 她独自打拼了这么多年，从来不允许自己出一点错，几乎是对自己苛刻到了极点。 而自己，却竟然在这种时候优柔寡断，既然已经是两个世界的人，何必又拽着那根唯一的绳子不放，明明松开手，谁也不会被淹没。 “你要勇敢一点，相信以后会更好的。” 谁离了谁都不是没法过，生活里少了你的身影，也不过是少摆一副碗筷的差别。 做不到，那就不要强撑。 “谢谢你，姐。”郑小慧眼眶红了一圈。 郑丽文用力抱了抱她：“多大了，怎么还是长不大……” 苏沐去楼下逛了一圈。 恁是没找到郑丽文说的那个牌子的酱油。 无奈，只能跟着去稍远一点的大超市看看。 从超市里回来，手里拧着瓶子，一阵东风迎面而来，她深吸一口气，像是直接灌到了胸腔里，冷的瑟瑟发抖。 拢好耳边的帽子，苏沐加快了步子往回走。 恰好是六七点的时间，街边的店铺牌子亮着强灯，一闪一闪晃得人眼睛疼。 经过其中一家酒吧的时候，里头传来一阵阵此起彼伏的喧闹声，苏沐不敢往里看。 门口倒是站满了各式各样的人，有喝得烂醉如泥趴倒在地的、有穿着妖娆眼睛往男人身上瞟的、有财大气粗胸前挂个金项链趾高气昂的、也有风度翩翩谈吐非凡的…… “怎么？今晚想回我家？”有人笑道。 那是个穿着不菲、面容立挺的中年男人，即使是在中年这个槛上，也能看出他那张脸在年轻时多么受女人追捧。他手臂一收就将女人牢牢箍在怀里，女人娇笑着说“讨厌～”脸上却像是溢满了期待和期盼。 “人家哪有这么随便啦～” 男人的手不安分的下滑到她的腰侧，一点点往里探去：“难道不是么？你这是在欲擒故纵？” 女人淫笑一声，身子像是散架了般整个酥胸半露靠在了他怀里。 “哎哟，不要这么直接——” “嘛”字尾音还没拖出来，她嗲嗲的声音急速转调，变得尖锐又刺耳。 “哗——” “你——咳咳咳咳咳……” 短短几秒，女人的声音被淹没在无尽的吞咽中。 女人满脸水渍，脸色咳的绯红。 眼线粉底凝成一团往下掉，她一边深呼吸喘气，一边望着面前这个突然出现的人，气得身子上下起伏，满脸不可置信。 “你——你他妈神经病啊？！” 突然窜出的人着一身黑夹克，头发被黑色的鸭舌帽遮盖住，看不清神情，他一手揣在兜里一手拿酒杯，身子不移半分。 酒杯明晃晃的在女人和男人面前移过，不躲不闪，还伴随着酒泡的“呲呲——”声响。 中年男人站在后面，望着此刻狼狈不堪的女人，倒是毫不动容。 他双手交叠在胸前，一副“凑热闹、看闹剧”的表情。 女人有些恼，就要抓住面前人问个究竟。 怎料手指刚要碰到，黑夹克突然动了，他向前猛地走了一步，手指一动，帽子被他取下来扔到地上。 那张时不时出现在梦里的脸，那张尽管是薄唇紧抿的样子都能让她心跳加速的脸，那张那样好看的脸，在午夜梦回之后，在现实与梦境的交接处，又一次，映入苏沐的眼里。 那是——陆修！ 中年男人的脸色变了，目光闪过一瞬间的复杂。 -- 第50页 之后是两人长久的对峙。 意识到两人的关系，女人乖巧的缩到男人背后，瓮声瓮气道：“这人怎么回事啊？人家好怕……” 男人没动。 陆修却先笑出了声，苏沐看得到他胸腔起伏的厉害，额上青筋都冒出了几根。 他用手指着女人，目光却盯着男人：“这就是你的新欢？呸，我真他妈觉得丢脸！” 男人没说话，周身散发着一股可怖的气息。 女人又往后缩了缩，半个身子都靠到了男人怀里：“你快帮人家说两句啊，怎么不说话？” 陆修突然大笑，将手里的杯子往后一扔：“这杯刚刚敬你们俩的，祝你们天长地久哈哈哈……” 男人身子动了动，“你笑什么？” 陆修笑容一点点淡下去，最后阴阴沉沉：“我在笑这世界真他妈公平，婊子配狗，天长地久啊。” “唰”一下，男人一把揪起陆修的衣领，手臂怒的颤抖：“这就是你给老子说话的态度？” “老子？谁是老子？是你这个只靠下半身思考、整天和婊子厮混的垃圾货？” “你给老子闭嘴！” 男人暴怒，将人扯到墙角一拳抡了过去。 “啊！”女人见到事情失态，不受控制的尖叫出声。 “砰——”一阵闷响，陆修朝他“啐”了一句，转过身来嘴角开始渗血。 “你个毛没长齐的屁孩懂个屁！敢这么说你老子？活腻了？！”中年男人像是发狂一样冲着他就是一阵拳头。 陆修一分未躲，每一下都活生生挨在身上。 “陆修！老子就是活腻了！你他妈个狗杂种，我他妈当年瞎了眼才看上你妈！”他怒吼着。 “你——” 男人拳头抡紧，就要使出狠劲朝他打过去—— 第三十八章 .你亲我下 三十八.你亲我下 “砰——” “别打了！” 一阵清脆的锤击声袭来，墙壁为之轻轻震了下。 男人的拳头在与陆修的脸还剩一厘米之处，蓦地停了下来。 陆修飞快偏头，看见的就是这样的场景—— 女生微微曲着身子站在几步之遥，手里拿着酱油瓶朝着墙上砸去的动作还没来得及收回，明明那么娇小的身影，颤颤巍巍的站在那里，看起来那么脆弱的样子，明明就那么害怕…… 她嘴角下垂，眉目皱成一条线，眼眶都红了一圈，似在轻轻抽泣。 但却又稳稳地、不肯挪动的倔强的站在那里。 一边喘气一边重复着那句话：“别……别打了……” 落日余晖这样安静的铺洒在她身上，世界像是失去了声音。 他听不到人声鼎沸、看不见五光十色的城市，他愣在原地，心底像是被蒙上了一层纱，只容得下一个小小的你。 不等他人反应，陆修将男人猛地往前一推，自己大跨步扯过苏沐，将她紧紧护在了身后。 也许是他的眼神太过紧张，目光太过警惕。 陆啸盯着这一幕，冷笑了一声：“呵，女人们都喜欢往身上挤，我难道还能嫌多不成？你不也随老子么，这种小女生你也下得了手？”他眼神赤裸裸的往苏沐身上探，毫不掩盖。 话语里，一股“你不也是勾搭小女生的人么”意味十足。 陆修将苏沐往身后再拉了拉，紧紧牵动，分毫不松。 苏沐在背后身子一哆嗦。 陆修注意到，讽刺的眼神一瞥：“怕什么？怕我能吃了你？” 陆修拉过人再退后了些，紧紧攥住她的手，手心冒汗：“别在她身上打歪主意！否则我他妈绝对不会放过你！” “否则我他妈绝对不会放过你！” “否则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记忆中两句几近重合相似到极点的话这样窜了出来。 陆啸站在原地，眼眶猛地变得猩红。 那个人也曾经这样趾高气扬的站在他面前，将在乎的人护在身后，永远不肯低头。 那个人魅力无边，总是骄傲又自信，却为了另一个人露出了紧张害怕的神情。 是他从未见过的样子，也是她从不肯向他展露的模样。 他手指紧紧攥起，身子僵硬得发抖。 他真的怒了，眼前快要分不清现实和梦境。 光线一点点刺向他的眼，面前站着的，是那个披着长发目光倔强的女人，她仰着头大喊：“陆啸，你就算打死我，我都永远不可能认错！” “好……你们都是痴情的人，你们都背叛我……那既然这样，那你们就去死吧！” 陆啸高扬起拳头，用了全身的力气朝着面前的人砸去—— 陆修一把护住苏沐，将人捂得严严实实，动作实实的落在了身上。 血液像是刹那间倒流，他有一瞬间的失神。 一阵闷哼之后，陆修偏过头猛地咳出一口血。 “陆修！”苏沐大叫，她声音清越，不管不顾的冲了上去。 血从一边渗了出来，陆修微曲着身子一把将她扯住：“回……回来！” 他气息浅了很多，苏沐害怕的腿一软就要跌下来。 而陆啸像是入魔发狂一般红着眼朝他们走来。 他的目光空洞无神，像是陷入了某种幻境。 他那样高大，没有人能够阻止发狂的他。 -- 第51页 更何况，酒吧门口，闹事的人总是不嫌多。 一拳又要狠劲落下来。 陆修突然拽住陆啸的手臂，反手一拳挥了过去。 陆啸目光逐渐清明了，他只看到陆修满眼恨意那样仇视着自己。 “打啊！继续啊！明天新闻头条的名字我都想好了——KT集团老总深夜酒吧家暴？！来啊，打死我？！” 陆修嘴角渗血，声嘶力竭的喊。 陆啸一拳收了回来，将话咽下。 理了理衣领，目光从他和苏沐身上移过，“果然，你跟你妈都是一个贱样！”之后决然的走了…… 他的身子一下生硬的绷紧，目光像是沾了一层血水上去，冷冽得可怕。 好久好久，直到再也看不到陆啸的影子，陆修才手臂一乏，顺着墙角身子一软，一点点跌倒在地。 苏沐猛地回过神，飞奔到他面前，“陆、陆修，你怎么样了？去、去医院……我、我送你去医院……” 说出的话断断续续，她脸颊都快要皱成一团，豆大的泪珠一颗颗往下掉。 她紧张的去拍他的脸，生怕一个不小心他就睡了过去。 陆修靠在墙角，眼睛睁开，那双眼又黑又亮。 良久，他伸出手轻轻擦了擦她脸上的泪：“哭什么……哭花了就不好看了。” “这、这时候就不要开玩笑了！你到底怎么样了，我、我们去医院好不好？求你了……” 陆修看她额头渗汗，说起话来都失去了逻辑。 他毫无血色的脸上硬生生挤出一个笑：“去……去什么医院，老子身体好着呢……” 他抓住她的手，就要撑着起身。 刚站到半空中，又狠狠滑到地上。 他逞强道：“就是有点累……” “你这样怎么回得去？！你别犟，我送你去医院！” 哪知陆修并不理，扯住她的手臂，往下拉了拉。 苏沐没料到他力气居然这么大，一个不稳差点跟着摔下去：“你干嘛？” 她蹲下来，离得他近，他一个侧身转过来，气息全然喷洒在她耳边。 苏沐脸颊一红，他扯住她，凑到耳边说了句。 她大眼猛地瞪圆，整个人像是要燃烧起来一样，心跳如擂鼓砰砰砰的震得她整个人发烫，怎么也停止不下来。 “……你亲我下，我就痊愈了。”他说。 “你！你耍流氓！” “哪里？”他若无其事的耸肩，直直的站了起来，看起来安然无恙，和刚才那个站都站不稳的人判若两人。 苏沐的眼睛瞪得更圆了，她指了指面前人，狠狠擦了擦脸上未干的眼泪：“你！你没事？你又骗我？！” 陆修猛地“咳”了一声，手一伸将她的头发揉乱：“也就你这种小姑娘最好骗。” 苏沐推他一把，往后退一步，“别弄我头发！” “……” 陆修捂着被推的胸膛，表情僵了下。 苏沐一慌：“疼么？没、没事吧？是不是有伤……” “老规矩，亲我一下就好了。” 再抬头时，陆修满脸狡黠笑得欢。 苏沐一恼，暗骂自己又上当了，捡起一旁的酱油瓶就要走：“我走了，你自己快点回去了！”想了想，又补充一句“记得把房门锁好。” “生气了？” “……”她继续背对他走。 心中默念不理他不理他不理他。 “干嘛呀，走这么快？不照顾我这个病号了？”他还在后面喋喋不休。 苏沐更加快了步子。 “苏沐。”他声音一沉。 她脚步一顿。 “我从没想到会让你看到这样的事，所以……请你……不要觉得我脏。” 那是第一次，他的声线不稳，说出的话又轻又哑。 他在害怕么。 是不是人在黑暗中待了太久，阴影都会慢慢蔓延住全身。 久而久之，分不清光明和温暖，到底是什么滋味。 苏沐心下一涩，一回头，露出那般明媚的笑容：“脏？没关系，我可以帮你洗干净。” 那一天，好久好久。 他的表情一定很傻，就那么愣愣的看着她，许久许久，都没有回过神来。 夕阳的余晖从小巷子里洒过来，身上逐渐开始暖了起来，他才终于注意到，似乎是从她出现的那一刻，阳光就照了进来吧。 第三十九章 .黑屏 三十九.黑屏 “The trouble is that I have lost his address……这句话我来请同学翻译一下。” 暖气轰隆隆的响着，有人埋头看书，亦有人茫然发呆。 陈萍霞一边放下卷起来的教案，一边扫视了眼讲台底下。 这时候竟达成了一致的寂静。 大部分人头脑缩着，恨不得钻到凳子底下把自己隐形起来，陈萍霞笑容僵了，气氛逐渐变得压抑。 她有点恼，“平时让你们下课以后一定要认真做作业，你们作业是怎么来的？昨天我布置的作业就有这道题！再这样抄下去，害得迟早是你们自己！” 陈萍霞眉头都拧成了一团，厉声道：“课代表，起来！” 被叫到的女生犹豫站起来：“在，陈老师……” “昨天哪些人没交作业，你按着记录纸上一个个给我念出来！我今天非管管你们不可！一个个的都要翻天了。” -- 第52页 话一出，可谓是哀鸿遍野。 教室里“轰”一下炸开了锅： “什么呀，怎么突然突击检查啊？” “我昨天还专门给科代表带零食让她别记我，这下不会被抖出去吧？！” “你傻呀，老陈这明显是杀鸡儆猴啊！” “哎烦死了，昨天就让你把作业借我抄下，你看怎么办啊，都怪你！” “老陈这招不会跟女魔头学的吧？这么心狠手辣不留情面……” 科代表断断续续的声音响起：“李明、张晓敏、陈伟豪……” “好，念到一个的名字给我站起来，我看看有哪些人，一会下课到我办公室来好好说！”陈萍霞一副“抓不到你们这些小崽子誓不罢休”的样子，丝毫不留情面。 念到最后的时候，“陆修……”科代表声音像是被蚊子叮的一样，细声细气，对着个名字都娇羞起来。 “谁？大声点。”陈萍霞问。 “陆、陆修……” 陈萍霞倒是手都没抖一下，“噢”了声：“陆修啊，他就算了。” 虽然声音不大，仍然是被班上爱惹事的几个调皮男生听的一清二楚。 有人就开始酸：“陈老师，你这就不公平了啊，怎么陆修不交作业就算了，而我们要被罚啊？” “就是就是，我们也就这一次没交作业……” 眼看起哄的人越来越多，陈萍霞不耐烦了，手掌向下“啪”一下敲了下讲台：“人家陆修是请了病假，你们有什么毛病？啊？！一天天的就喜欢咋呼，专心学习才是正事！” 苏沐坐在第一排，前头闹闹嚷嚷的话都被她直接过滤掉。 一直在听到“陆修”两个字的时候，她猛地抬了头，笔上来不及收，一个工工整整的单词“has”被划糊掉。 怎么会请病假？不是说不严重吗？ 那天……明明他还和她开着玩笑。 她甚至还推了他，难道都是他假装的？！ 越想越是后怕，苏沐眼睛死死的盯着讲桌下面，一动不动。 一旁的周凡发现她的反常，凑过来不解的看了眼她，又瞅瞅她面前的作业。 一道不算太难的完形填空，他问：“这道题答案就是has啊，你怎么把它划掉了？” 苏沐机械性的转过来，她想事情时习惯性拧眉，眼神也会不由自主变得有点凶狠。 周凡适时的哆嗦了下：“你……你没事吧？” “他为什么请病假啊？”她无意识的道出了心里话。 面前的人一脸懵：“啊？什么？” 苏沐回过神来，面容一窘，连忙摆手：“啊……没什么没什么，我、我刚刚乱说的哈哈哈……” 晚上睡觉。 苏沐窝在被子里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辗转反侧了好半天，她偷偷瞄了眼门外，一片漆黑、万籁俱寂。 好时机。 她一头埋进被子里，偷偷摸出了手机，好久没用过，苏沐第一次感叹它开机的缓慢。 心里像是上沉下浮般空捞捞的，总觉得没底。 心跳偏偏犹如鼓擂一下一下敲得她心头慌乱不堪。 生怕下一秒就被发现，生怕下一秒就被人听到她怎么也控制不了的动了情的心跳。 启动成功。 苏沐飞快的打开短信息，收件人选择“陆”。 手指在上面划过，突然就想起那天他的神情，他那样刚烈的不肯让自己倒下的样子，如果她这样问他，他会承认吗？ 头脑一发热，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苏沐“啪嗒”几下写了一串话：你病了吗？严重吗？你在哪里？ 想了一会，苏沐晃头。 不行，这样显得自己太焦急了，到时候还不得让他自作多情死。 手指飞快动作，换成：听陈老师说你病了？是真的吗？ 哎，这样问节奏会不会太慢了，没一个问到重点上…… 正纠结着、犹豫着。 苏沐只觉得床突然“哐当”震了下。 她飞快把手机屏幕朝下按到枕头下，头钻出被子。 “小沐子！别玩手机了啊，生活老师来了！”上铺传来何欣焦急的声音，她又试探性的敲了敲床沿，憋着声音瓮声瓮气：“你别玩了，快睡了！一会被发现玩手机就死定了……” “啊？噢噢好……”苏沐话音刚落。 “都睡觉了！别说话了！”生活老师“粗犷”的声音具有十足威慑的传来。 紧接着一股白强光蓦地一下从门上的透明方框里射进来，往几个床上“蹭蹭蹭”一阵扫射，之后灯光消失，生活老师“啪嗒啪嗒”的脚步声由近及远逐渐消失…… “你可真是吓死我了！你刚刚在干嘛啊？我叫你好久了都没应答我。”何欣松口气后，又开始控制不住八卦之心：“想什么想的这么出神？还是在和某人聊天啊？” 苏沐一个翻身：“就你想的多，我……我在跟我妈妈发短信……” “嘁，你就编吧，我才不相信呢……” 背后何欣的声音愈来愈小，看来是睡着了。 苏沐悄悄把手机摸出来，按了几下屏幕都没有亮。 她拧眉，鼓弄几下，提示语出来—— 电量不足，请及时充电。 紧接着就是长久的黑屏。 OMG！ 有没有搞错啊！短信还没发，这时候就黑屏了？！ -- 第53页 苏沐“……” 第四十章 .探病 四十.探病 断断续续听了一节课，物理老头一走出教室。 苏沐放下手里的笔，随意搭了件松松垮垮的外套，往后门飞快走了去。 昨晚一晚没睡好，到现在头脑都是昏昏沉沉一片。 还没迈几步，她脚下一绊，踢到什么东西。 有人猛地动了下，紧接着就是一声铿锵有力的惨叫—— “哎哟——” 苏沐手忙脚乱的扶住桌角，好不容易稳住身子。 陈祥飞收回腿，歪歪斜斜的坐在凳子上：“谁呀，这、这一大早竟扰人清梦啊！” 苏沐垂着头，不好意思的说：“对不起啊，我没看见……” “嗯？”陈祥飞一边用袖口擦掉脸上的口水，一边扬起手揉睡眼松醒的眼睛。 无意识的凑近了些，他夸张的整个身子绷直迅速弹开：“哎呀……哈哈……那个是苏、苏沐呀哈哈哈……” 苏沐抬头：“不好意思啊，我刚刚真的是不小心——” “你别、别这么见外啊！”他飞快打断她。 姑奶奶，别说了！ 这陆哥要是知道他跟她个小姑娘计较这些，不打折他的腿？！ “千万别这么说，是……是咱的腿不长眼睛哈哈哈……” 苏沐头一歪，一脸纳闷。 陈祥飞才不想继续纠结这个话题，转着眼珠寻找话题。 “不过苏沐妹子，你黑眼圈怎么这么重，没休息好啊？” “啊？这么明显吗？”苏沐说着拿手去摸自己的眼睛了 “不会是因为咱们陆哥病了，你心疼得夜不能寐吧？” 苏沐心下一跳，像是被琢磨到心事，毫不犹豫：“怎么可能！” 寂静几秒，两人大眼瞪小眼。 陈祥飞率先没绷住，“哈哈哈”的笑了出来：“我开玩笑的啊……别激动别激动哈哈哈……” 苏沐眼神到处乱瞥，深吸口气。 反正丢脸都丢完了，不要面子了！ “他病了？” 陈祥飞一副“你不知道吗”的表情回答：“对啊，都在嘉华住院三天了。也难得有陆哥病倒的时候，不知道是哪个人下这么狠得手。” “什么？！你知道他……怎么生病的么？” “被人打伤了呗！”说着陈祥飞目光一黯，默默叹了口气：“伤的挺重的，肋骨伤了，脸也肿了，我们也问了好多次，打死不说是谁干的，倔的跟头牛似的。哎……平时里陆哥也不是吃素的啊，打架就没吃过亏，这次怎么这么惨？夸张点说，简直像没还手一样。他妈的要让我们兄弟逮到是哪个小兔崽子，非阉了他不可！” 陈祥飞越说越义愤填膺，说到最后激动到坐着猛地一巴掌拍向桌面。 下一秒，清脆的闷响一刹那划破喧闹的教室，还来不及反应—— “啪——” “砰——” 两声脆响齐齐传了出来。 巴掌声混杂着其他奇怪的声音。 苏沐眨了眨眼睛，面前的人眼睛圆睁，以极速之势顺着凳子跌落了下去。 “啊我的屁股！妈的什么鬼啊？！” 回过神来，陈祥飞已经四仰八叉的摔在了地上，一边衣角掀开，露出他肥滚滚的肚子。 所有人都被这头动静吸引了目光—— “怎么回事？有人摔了？” “不知道？刚才是什么声音？” 有人不嫌事大，凑过头来瞧了几下： “噗哈哈哈哈，要笑死我了哈哈哈……” “凳子脚断了一根，哈哈哈哈陈祥飞摔了个四脚朝天！” “哎陈祥飞你行不行啊，你说你是不是该减肥了哈哈哈！” 陈祥飞一脸窘迫，急急忙忙站起来：“去去去，凑什么热闹，小心我陆哥回来收拾你们！把头都给拧下来！” 苏沐一边往回走，一边也忍不住笑出了声。 到座位上，背后还在吵吵嚷嚷的传来他们的哄笑声，苏沐偷偷拿出笔，趁着四下无人发现，在手掌正中央写下“嘉华医院”四个字…… 下午下课给陈萍霞递了请假条。 苏沐去街上买了些水果，到嘉华医院的时候，突然又有些踌躇不前。 她拎着袋水果，戴了顶帽子，刘海被按到一边，帽沿也被她压的低，这样急躁不安的来回走动了好久。 如果特意去看他，会不会被调侃死？ 万一又被认识的人碰到，那岂不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他俩的关系了？ 但是……如果不去，她明明看得一清二楚。 他那样偏过头看她的时候眸子里那抹唯一的光亮，怎么也消散不去，致使她怎么也下不了勇气决然离去。 她思考间，走上走下，来来回回踱着步。 一旁前台护士叫住她：“哎，小姑娘，你找人吗？” 苏沐愣了下，只能硬着头皮：“嗯嗯，我、我想问一下陆、陆修在住院部哪个位置？” “鲁路修？”护士有点惊讶。 “啊不是。”苏沐连忙摆手，解释道：“是、是陆修，两个字，大陆的陆。” 护士不好意思的“噢”了声，低头敲了几下键盘：“胸外科的么？就在这栋楼13层，呐，你左手边那个电梯上去就行了。” 说完，护士就双手叠在腹部冲她露出标准式的微笑，那幅样子好像在说“去吧，我只能帮你到这儿了”。 -- 第54页 哎，没法临阵脱逃了。 苏沐顶着巨大的压力，硬着头皮上了电梯，最后僵硬的冲刚才的护士姐姐回以一抹感激（生硬）的笑容。 电梯“叮”一声到了目的地。 经过一间病房门口，里面拥满了人，围得个水泄不通。 苏沐抬头，病房门口大剌剌的“陆修”二字“唰”一下映入眼帘。 苏沐脚一僵，后腿一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退回了病房外面，将身子掩饰起来。 她长吁一口气，刚要顺顺胸口。 一堆人突然大踏步的脚步声袭来。 心底一阵警钟鸣起，“咯噔”一下。 糟了！有人要出来了！不会被看见了吧？ 她飞快的拔腿就要跑—— 可是仅仅是一个缩成一团的身影，一个全身散发着“别认出我看不见我”气息的人，偏偏老天不遂她的意。 “哎？苏沐妹子？！你怎么在这儿？”陈祥飞惊喜的声音传来。 苏沐双眼狠狠一闭，她终于明白为什么陆修那么爱怼陈祥飞了，因为他真的很欠揍啊！ 她现在巴不得他没那么快认出自己或者看她这么猥琐佝偻的样子假装没看见，多好啊！ 第四十一章 .喜欢大的 四十一.喜欢大的 苏沐缩成一团挣扎一番。 最后也只能硬着头皮转过身来，身后一大群人朝着她面面相觑。 苏沐挤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好巧啊，你、你们也在……” “哈哈，是啊，这儿都能碰到你，好巧……” 程晓伟一巴掌给陈祥飞扇了过去，眼神朝苏沐手里的水果袋瞥了瞥：“巧个鬼啊！你个傻逼，人家就是专门过来看咱老大的！” 苏沐目光一惊，像是心思蓦地被揭穿。 她使劲摇头，“不、不是不是，我……我只是来看望我一个住院的朋友！” 哪知程晓伟笑容不减，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耸耸肩。 那样子好像在说：“别嘴硬了，想什么脸上都写着呢。” 苏沐目光飞快移开，心里七上八下的乱窜，脸上就快要绷不住。 “你朋友也住这层楼吗？这么巧啊……”陈祥飞适时的插话进来，他一边挠着头一边笑着寒暄，看起来是真的没听出她话里的真假。 “你还专门请了假出来的吗？那你作业怎么办，回头做的完么……” 陈祥飞张口就是一大堆废话。 程晓伟恨铁不成钢的扯了下他袖口，有脑子的人一眼就能看出苏沐是来干什么的，就只有这个榆木疙瘩像个傻缺一样往上凑。 陈祥飞却说的起劲，完全不理自己。 程晓伟又用了七分力去扯，“啪嗒”一下，这下陈祥飞倒是黑着张脸迅速转了过来。 他目光顺着声源寻去—— 怪他刚才用力过猛，一个不小心，居然把陈祥飞衬衫袖口上的纽扣给扯掉了。 可是扯归扯，这怨妇般的神情和充满杀气的眼神是怎么回事？！ “你他妈是脑壳有包——”陈祥飞杀猪般的声音还没完全释放。 程晓伟飞快用手捂住他的嘴巴，只能发出憋屈的几声“唔唔”声。 “嘘嘘嘘——在医院呢，讲素质——啊。”程晓伟后面几个字尾音拖的很长，象征性的用左手拍了拍陈祥飞的肩膀，右手缓缓松开他嘴巴。 “……”陈祥飞活像个受气媳妇儿似的瞪着他。 “你赔劳资的新衣服！我爸才给我买的！”他低着嗓子吼。 程晓伟望了眼四周，议论纷纷的声音逐渐传来。 他不要面子自己不能也不要啊！ 程晓伟一把箍住陈祥飞的脖子，朝着苏沐露出标准式假笑，怀里的陈祥飞挣扎了好半天，嘴巴被某人手掌捂住发不出一点声音。 “苏沐，我们就先走了，你去看望你朋友吧，祝你好运。” 程晓伟边说边押着旁边的男生往外走，身后一群人，身影越来越淡。 热闹的空气一下安静下来，沉默得让人能听到手碰到袋子发出的窸窸窣窣声。 苏沐深吸口气，头往病房里探—— 他穿一身病服，淡漠的望着窗外。 仍旧是那倔强又硬挺的背脊，和那天一样灿烂明媚的余晖。 光线丝丝缕缕的铺洒进来，他背对着她，看起来那么孤独。 也许，他是不想被打扰的吧。 苏沐手下一松，把水果轻轻放在门口，转身就要离开。 “过来。” 苏沐愣了愣，回过头去看他。 陆修的头发长了好多，都快要盖住他的眼睛，站起来转身的时候轻微的拧了拧眉，右手指缝边还夹着一根燃到一半的香烟。 他见她没动，右手一摁，将烟掐灭掉，重复道：“站在那儿干嘛呢？过来。” 苏沐后知后觉的把水果提起来，踌躇不前。 “难不成你还要去见你朋友？这种鬼话也就陈祥飞那个傻x会相信吧？” “……我——” 陆修倒是自顾自的讲起来。 “你朋友是男是女？” “你听我——” “算了吧你，同一个科室同一层楼同一时间打架住院？别解释了，我不会相信的。” 这个人怎么这么不讲道理？ 苏沐脸颊憋的通红，大声脱口而出：“我、我就是来看你的，没有别人！” -- 第55页 一句话释放出来，两个人都愣住了。 苏沐耳根绯红，恨不得把舌头给咬断。 “不撒谎了？” “不了。”她低垂着头乖巧的不像话。 倒是陆修看起来没什么表情，只淡淡“噢”了一声，转身去瞧她手里的水果：“全是苹果香蕉？我想吃西瓜。” 话题被轻易的转开，苏沐一下放松下来：“这季节哪来西瓜啊？大哥。” “叫什么？” “什么？” 陆修曲着腿坐在床上，一边拿着苹果在手里掂来掂去：“你叫我什么？” “这重要么？”苏沐故意坐在离他最远的那个凳子上，挑着眉看他。 “可不能乱了辈分。”他一本正经的说。 苏沐认真解释：“你比我大，这么叫也可以的。” “你怎么知道我大？” “看到的啊。”苏沐丝毫没发现他话里的奇妙，倒是继续叨叨：“那天去陈老师办公室里，我不小心看到了你的档案……” 陆修盯着对面那个滔滔不绝的女生，说起话来眼睛微弯神采奕奕的样子，比平时故作不苟言笑的时候神采飞扬的太多。 她说着话，偶尔眼神一偏若有所思的样子，周身像是被披上了一层金光，他从来黑白的世界，似乎开始活了起来。 “行了行了小妹妹。”陆修叫住她，“叫声哥来听听？” 苏沐眉头一皱：“我为什么要叫你？” “你刚才铺垫了这么久，不就是要证明我大么？”陆修笑着开口，笑得开怀，动作太大扯到他伤口，陆修猛地咳了起来。 “你别闹了，大哥！”苏沐满脸焦急，走到他面前，手举起来想帮他顺会气，又想到可能会碰到他伤口，只能干着急道：“你都病了笑什么啊，哪有什么好笑的。” 陆修缓下来，眼角却还掩饰不住的弯着：“让你叫哥非不叫，加个大字就愿意了？” 他额头冒着薄汗，想弯下身来和她平视，奈何身上到处都痛。 只能微微曲着身子对上她的眼，笑得揶揄。 第四十二章 .注意身体 四十二.注意身体 “你喜欢大的？” 他话一出。 几秒之后，苏沐脸皮再也绷不住了，迅速爆红…… “你、你！”她手掌都扬了起来，又舍不得往下打。 “你哪天能不逗我了！” 倒是陆修一副“我什么都没说啊，你自己理解偏了”的样子，耸耸肩瞪大眼睛一脸无辜的看着她。 闹腾过后，苏沐自顾自将手边的书包取过来坐下了。 陆修躺在床上，斜着头看她：“你还不走？” 苏沐转过来看他一眼，湿漉漉的眼睛扑闪扑闪：“你要赶我走了？” 陆修一个苹果抛起来没接住，重重砸到自己腿上。 “没、没。”他怎么都开始结巴了，他清了清嗓子：“你不是住校么？晚了回去不安全。” “你管我。”她嘴一撅，不以为然。 陆修眼睛一瞪，一口气没咽下去，差点被呛到。 这丫头什么时候说话这么呛人了？！ 他手指了指她：“你坐过来点。” 苏沐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还笑得有些狡黠。 “你给我过来点！”他刻意压低声音严肃道。 苏沐站了起来，竟当着他的面把凳子移得更远了，而后拍拍手，潇洒的坐下，冲他示意。 要反了这人？还没人敢这么忤逆他！ 陆修深吸口气，冷静几秒：“现在不怕我了？” 听到这话，苏沐倒是真的认真思考了一番，而后对他一本正经道：“emmmm，也不能这么说吧，你还是挺有威慑力的。” 说着，像是要让谁信服一般，她手指摸着下巴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陆修心里一口老血要吐出来，难道这么快他在她心里就已经没有威严了吗？！ 想了半天，他后背往床沿后靠，双手曲起压在后脑勺后边紧抿着唇。 “生气了？” 苏沐偷偷瞄他一眼，添油加醋道：“年轻人，要少动怒啊。” 陆修赶她，“快走了，天要黑了。” 苏沐望了一眼窗外，手在书包里掏了半天。 “你在干嘛？” 苏沐手一扯，一大堆白花花的辅导作业扑面而来，差点晃花了陆修的眼睛。 陆修“啧啧”两声，笑得欠揍：“你把作业带这儿来做啊？怕是做到天亮都做不完。” “不是。”苏沐把手里一沓资料靠在桌上理齐，将东西递到他面前：“这是你的作业。” 陆修眉头皱成一团，好半天没反应过来。 “我的？全部？” 苏沐毋庸置疑的点了头。 “我——”陆修还想说什么。 被她直接打断：“拿着，你做完我就回去，我等你。” 陆修整个人僵在原地，“你莫不是傻了吧？”他把手伸向苏沐的额头，被她拍了下来：“你等我做完？可能三天三夜废寝忘食都不行吧？” “你放心，只有这几天的量，我做过，都不难，做起来很快的。” 陆修不应答，低着头不说话。 他发梢有点微微乱，她从上往下的角度看下去能清晰的看到他头顶上有根呆毛，翘起来卷曲的样子，看着竟然有些莫名的可爱？ -- 第56页 “你干嘛这么较真啊？”好久才传来他明显语调低沉的声音，垂着头不愿看她。 苏沐用手指戳了戳他明显泄气的肩膀，“哎。” 他的头一点点抬起来，看见的就是她嫣然一笑的模样。 夕阳的光下，她迎着光，连脸上的根根小绒毛都能看得真真切切，那样真实又温暖的她说：“自己的作业自己做，不能抄的。” “还有，我可以帮你。” “哎哎，你干什么？” 看着陆修头越来越偏左，苏沐眼神一勾，将自己左手边上压着的答案册“唰”一下撤走，手指指向他：“别想看答案，自己做呢。” “嘁。”陆修瞥一眼，小声念叨：“年少老成。” “快点做，别说废话。” 陆修嘴一抿，懒懒散散的配合道：“好好好，知道了——” “陆修……” 苏沐一边拿着他的作业本，一边对着答案。 好半天就喊了句他的名字，从表情上看不出喜怒。 陆修倒是真的有点忐忑了，一边咬着笔帽一边歪着头瞧，心里也没底：“错很多？” “我只是在想，怎么会有你这种人。”她机械的摇着脑袋，最后感叹道：“学的也太快了吧，就错了两道，其他几乎全对，难道你上辈子是爱因斯坦？！” 陆修松口气，双手曲起架在脑后靠到床沿边上，望着眼前合不拢嘴的女生嘴角淡淡勾起：“爷做对了又不是你做对了，你怎么比我高兴？” 苏沐忽略这个问题，直接问：“你平时课都没上怎么会的？” “我又不是没学，小时候我……爸教了我些，后来都靠自学了。”他说到“爸”的时候声音明显停顿了下。 “那你后来为什么总是旷课惹麻烦，让人觉得你就是个坏学生，你要是好好学肯定名列前茅。” 陆修眼皮一抬：“我不就是个坏学生么。” “哪有。”苏沐笃定的说：“坏这个字太复杂了，但我知道，你肯定不是。” 那一刻，像是周身被禁锢住无法动弹全身麻木了一般，他只觉得有什么情绪从脚一直往上涌到头顶，他眼前这个女生，到底知不知道自己有多好？ 好到无数次把光送进他心房，也未曾离开。 “咬文嚼字的，听不懂。”陆修偏过头扯开话题，“作业都赶完了，你快回去了。” 苏沐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把书包挂在了他一边的架子上。 陆修目睹这一切：“干嘛？” “挂书包啊。”她理所当然的眼神。 好半天陆修才回过神来：“你不回去了？” 苏沐一副疑惑不已的样子：“都是你赶我走，我没主动说今晚要回去啊。” “你现在给我钻字眼来了？”陆修眼睛一眯，眉头一皱，撑着身子就要起床把人拧走。 “注意身体呀——”苏沐话还没完。 “嘶——”陆修手臂撑到一半，只觉得整个胸腔像是要被活生生撕开一样生疼，脸都皱在了一起，好半天才缓过劲来。 颓败的躺回了床上。 苏沐走过来看了他几眼，满脸无奈的把被子给他盖好，末了添一句：“你看看你，身子弱就不要到处乱走。” 偏偏她目光温和，半点讽刺和讥笑都没有，确实是认认真真的说的。 陆修看着她茫然无措的表情，却总觉得话里有诈。 她这是在变相说他弱鸡？ 第四十三章 .西瓜 四十三.西瓜 病房里消毒水味重，苏沐一觉没睡安稳。 醒来的时候，她肩上外套滑下来，她连忙抓住，熟悉气息的牛仔外套，是他的。 陆修眯着眼半躺在床上，后背轻轻靠着，右手臂被她无意识的拽住，睡梦中眉头也拧得紧，恁是保持这个姿势一动不动。 她轻轻一动，他就睁开了眼：“醒了？”声音还有些干哑。 苏沐揉了揉眼睛，瞅眼墙上的钟：“才晚上九点啊……” 陆修抽回手臂，酸涩的活动几下：“不然你以为几点了？” 苏沐没做声，撑起来到洗漱间洗了把脸。 “累了？” “没。”苏沐还没完全睡醒，眼睛半睁着睡眼惺忪的样子，偏偏脸上睡出了两团红晕，说出话来像是在撒娇：“我就是有点饿了。” 陆修心跳都停了一拍。 “吃水果不？”他自顾自就要去拿袋子。 她嘴唇顿了顿，犹豫几秒：“不，我想吃薯片……” 陆修不知道，那是苏沐第一次这样不适时的要求，也是她难得的任性一次。 曾几何时，在遭受外人流言之后，回到家来，郑丽文的唠叨从未停止：“沐沐，你以后可千万不能成为那些长舌妇，整天就知道在背后嚼别人舌根……” “沐沐，爸爸走得早，妈妈也不想委屈你，所以妈妈希望你能懂事一点，有些时候妈妈没有体谅到你的地方，你一定也能理解的。” 所以在过年过节的日子里，别人家都热热闹闹的张灯结彩，她们家偶尔也会有亲戚串门。 她最喜欢吃的原味薯片被同龄孩子抢走，并附上一句：“哇，这是我最喜欢吃的，表姐你肯定会让给我的，对吧？” 在无数次郑丽文的声音：“对对对，尽管拿去吃，我们家沐沐才不会计较这些的。” -- 第57页 之后演变成，每到喜庆日子亲戚来，郑丽文都张罗着买大包小包的吃的，一个一个分发。 “这个费列罗是小琴最喜欢吃的，乐事薯片是虎虎的，还有这个……”到最后剩下一些零零散散被筛选以后没人多看一眼的东西，郑丽文走到她面前拍她的肩膀：“沐沐，你喜欢吃什么？” 苏沐的答案永远都是：“没事，我不挑的，这些都可以。”迎上的是郑丽文如释重负欣慰的表情。 她知道，从心底里，她需要也必须做一个懂事体谅人的小大人。 尽管后来无数次可以自己去买喜欢的，却都失去了那种感觉。 只有在看到同龄人窝在爸妈怀里吵着要这要那的时候，那些情绪才会滋生疯长，其实她也想偶尔任性那么一次。 哪怕有人能让她任性一次。 所以此刻她看他的眼里有光，有期盼有赌注。 她的心像是正在接受行刑，紧密跳动着，又惴惴不安。 她盯着他的唇，怕他下一秒就说：“吃什么薯片啊，这么晚了，将就水果填饱肚子。” 可是陆修突然笑了，眼神直勾勾的看她：“多大点事啊？买就是了，这么看我干嘛？怪吓人的。” “什么？”她没反应过来。 陆修手指往她光洁的额头上轻弹：“这姑娘怎么傻里傻气的。” 说着，他自顾自的挪到床边，强撑着换上了鞋，把外套一拢套上了，看起来动作一气呵成。 可苏沐一眼瞧到他额头上的汗水，和轻微发抖的手臂。 一定痛的很难受吧。 “你别下去了，我很快就回来。” 陆修动作一顿，嘴唇一抿：“想都别想。” 让她这么晚一个人出去买东西，自己坐床上窝囊的等她？他还算不算男人？ 苏沐坚持：“你走路扯着伤口疼。” 陆修淡淡瞥她一眼，几步踱到她前头：“快走了，别废话。”说着他转身，苍白的面容上活生生挤出一抹笑意：“一会饿死了我可不负责。” 苏沐站在原地。 突然觉得举步维艰。 胸腔里像是被灌满了气，压的她快要喘不过来，也不敢多想。 “愣着干嘛？”他催促了。 苏沐几步迎上去扶住他，心底却蓦地冒出一句话。 他是第一个让她任性的人，尽管她总是伤害他。 到超市门口，苏沐却说什么都不让他进去了。 “一会人多，挤来挤去的，你还有伤口，不能进去。” 她说话时，语气坚决，一点回转的余地的都没有。 陆修下颌咬紧，好半天就烦躁的“啧”了一下，面容焦躁。 苏沐语气放缓：“你就先在出口这里等我，我很快就出来，我带了手机，有什么事可以给你打电话。” 陆修眼睛不看她，像是有些赌气。 苏沐脚步往入口挪了几步。 “快点，怕一会找不到你。”他说。 怕错过你，你就跑了。 苏沐听了，她一偏头，他如墨般漆黑发亮的目光就这样摄住她的魂魄，将她整个人埋陷进去。 那是她第一次听他这样委屈又犹豫的语气，印象中陆修是个飞扬跋扈暴戾恣睢的人。 但他总在她面前低头。 在她面前露出别人都没看到过的小情绪。 让她自己都疑惑不已。 为什么……要对她这么好？ 从收银台出来，一把抢过她手里的购物袋。 苏沐要去夺：“你现在不能使力！” 陆修像是没听到，一把将袋子抬高，她抢不到，有些懊恼。 她一把拽过陆修的手臂，让他借着自己肩膀稳力往前走。 昏黄的路灯映照下，两人的影子紧紧重叠相贴，他高大的身子弯曲着附在她肩上，目光紧紧追随着。 他的右手边提着小袋，像是归途中的一家人，温馨又和谐。 苏沐望着，心下如小鹿乱撞。 一路走的缓，两人都没再打扰这温馨的气氛。 到病房的时候，陆修的气息还是乱了。 苏沐将袋子扯过来，瞪他一眼：“犟得跟头牛一样，现在知道痛了？” “买的什么？”他答非所问。 她扯过袋子神神秘秘：“不给你看。” “还不是看到了，都是零食，小馋猫。”他不以为然。 苏沐将薯片一股脑翻出来，最后转身面对他背着手。 陆修淡淡瞄了一眼，“藏什么了？” “你猜，圆滚滚的水果，绿色的。” 陆修凑近点：“傻子都能猜出来是什么。”过几秒意识到不对，他立马疑惑道：“哪来的西瓜？” “刚买的。” “这季节哪来的西瓜？” 苏沐答：“超市里就有，就刚刚那超市。” 刚刚那超市，她一个人进去…… 是她给他买的西瓜？ 只不过他无意间说的一句话，她竟这样当了真。 “……”陆修好半天没反应过来，直愣愣的待在原地。 第四十四章 .做我女朋友 四十四.做我女朋友 “吃啊，看我干嘛。” “……” 陆修抿着唇从她手里拿过一块，淡淡咬了一口，好半天没说话。 他眼睛低垂着朝下，安静得不像话，猜不出情绪。 -- 第58页 苏沐有些忐忑：“怎、怎么了？很难吃？” 他摇头，也没说话。 苏沐皱着眉，心里莫名其妙。 怎么气氛突然这么沉闷？ 她顺手拿过另一块，自顾自吃了口。 甜润爽口，竟感觉比当季时吃着更美味。 没感觉有什么不对啊？ 又嚼了几口，传来身旁低哑的声音：“你不吐籽？” 苏沐一偏头，对上那人微微揶揄的笑意。 好像一切又没有什么不同。 “有、有什么好笑的？好多人都不吐籽呢。”也许是他突然换上如此热情的气息，周围气氛逐渐就热了起来，苏沐头脑有些胀。 “你没听过‘籽会在肚子里生根发芽’的故事么？”陆修问。 苏沐一脸不相信：“骗三岁小孩呢。” “骗你呢。”他顺势接道。 苏沐面红耳赤，据理力争道：“我、我才不相信！” 陆修目光沉了沉，顿了下，朝她耳边凑近了些：“但你相信我。” “我哪有——” 陆修望着她狡辩的样子，睫毛颤动的厉害，忍不住低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苏沐没好气。 他坐在她身旁，微微倾斜着身子靠近她，目光逐渐变得灼热又复杂：“我想吃西瓜。” 苏沐愣了下，不明白他这句话的意思。 她微微侧头对上他视线，就听到他继续说。 “然后就真有西瓜吃，你说我高兴什么？” 他高兴什么？ 这个问题她还没来得及想明白，他想吃，她走到那里，一眼便看到了，几乎没多想就买下了。 也从未细究自己为什么想这样做。 “我来告诉你。”他指腹炽热滚烫，像是一块烙铁紧紧贴上她的嘴唇，她微怔忪之间，能清晰看到他细密的睫毛下那双摄人的眼睛，像是无边深邃的大海里，她甚至能看到自己在那无边之中拼死挣扎的样子。 良久之后，他的声线从无边远处越来越近：“我高兴的不是有西瓜吃，是因为有你在我身边。” 她身子下意识的抖了下。 在静止的时间里，突然刮破沉寂。 他的脸隔她那么近，快要冲破界限。 苏沐嘴唇微张，蓦地想要站起来后退。 他手臂骤然用力，一把拽过她，将她整个人用力扯了过来。 他的身子几乎将她搂住，熟悉又浓烈的属于他的气息快要蔓延她全身。 “你、你干什么？！”苏沐不敢剧烈挣扎，怕碰到他伤口。 她平视着他胸膛，那里还有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他硬挺的手臂紧紧桎梏住她。 开着暖气的室内，苏沐只觉得全身都热腾腾的快要燃烧起来，两人谁都没有先动，直到她额头已经开始冒出细细密密的汗珠之后。 她湿漉漉的眼睛一点点上扬，对上他的。 他微微低头，说出的话强势又诱人：“做我女朋友。” 时间像是被人蓦地按下暂停键，头脑里“嗡”的一声炸开。 点滴声、广播声、窃窃私语声通通变得远去，整个世界凝固住，只剩下她快要喷薄而出的心跳。 “我、我——”她开了口，最终又止住。 只是一个劲的摇头，身子也开始发颤。 陆修的目光静止了片刻，也有一瞬间的僵硬，而后他松开了力道，任她往后倒退。 “别抖啊，怕我吃了你？”陆修自嘲的笑了下，躺上床去离她远了些。 苏沐没答，仍旧拧着眉摇头。 好半天才苦涩的挤出一个委屈的表情：“你明知道不可能的。” “我不能和你谈恋爱不能想这些……”她自顾说了一大串，最后定定神望向他，将最后一个字咬的格外字正腔圆：“不能早恋。” 像是在澄清事实又像是在告诫自己。 陆修偏过头，好半天才发出鼻音：“嗯。” “我知道。” 他细碎的黑发随窗外飘进的风动了动，身躯却岿然不动。 “陆修……”苏沐张了张嘴，却想不到更好的话来说。 此时此刻，沉默最好吧。 “不勉强你。”他突然开口，侧过头来看她：“但我等你。” 他说，等她。 等她一句没有期限的话而已，何必那么在意呢？ 日子一天天流逝下去。 期末之后，就迎来阖家团圆的春节。 高一下期也过的飞快，陆修那群人仍然保持三天两头旷课的概率，而在学校里陆修也没有再怎么为难苏沐，她和班里的同学也越来越熟络。 炎热的暑假期间，苏沐见过一次陆修，是在那个穿着小白裙热的冒汗的炎热季节，她从小卖部里走出来，碰到陆修那群人满头大汗走到烧烤摊外，招呼老板开箱冰的啤酒。 “你怎么在这？”陆修率先看见她。 当时的她满眼都是手上的巧乐滋冰棍，一个声音突兀的传来，她吓得东西“啪”一下掉到地上，满脸懊恼。 她看了眼一口没吃的冰棍在地上摔的稀巴烂，又往他身上瞅，来回几遍。 她委屈的瞪他。 倒是一直紧绷着脸的陆修蓦地笑开了怀，陈祥飞和程晓伟都愣住了。 “过来。”他挥手让人过来。 苏沐不情不愿的走近了些，她穿着条吊带白裙，戴顶草编遮阳帽，看起来又瘦又娇小。 -- 第59页 仔细一看，还能看到她额头上细细密密的小汗珠。 “你、你赔我！” 她几步靠近就朝他伸手。 一桌的几个男生都面面相觑。 只有陆修眉头一挑，脸色都没变一下，长腿朝陈祥飞凳子一踹：“去买支冰棍。” 陈祥飞不明所以，只能认栽。 是是是，跑腿的工作就交给他好了。 一支新的冰棍送到她手上，苏沐脸色也没好转：“他的不算，是你吓的我。” 也许是多次相遇重合之后自认为熟络起来，她对他也不再惧怕。 反而，却凭空增添了一点任性。 一点从不曾在别人面前展露的小棱角，却可以在他面前毫无掩盖。 她说话时粉唇张合起伏，眼睛扑闪发亮，陆修看得出神。 言下之意，要他亲自买啰？ 陈祥飞心底一惊，这苏沐妹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任性了？还要陆哥亲自效劳？这没人能指使得动他吧？ 他一边想一边去扯苏沐的手臂。 倒是陆修目光一沉，站起来脚步都没停一下，经过陈祥飞时一把将他“猪蹄”从苏沐手臂上扇开，径直往店里走。 回来时拿了支和她之前掉的一模一样的冰棍撕开递给她，不仅面目一点没恼，莫名的还觉得陆哥的眼神带着十分宠溺？ 陈祥飞使劲揉了把眼睛，怀疑自己看错了。 自己跟了陆哥这么久，从没见过他对哪一任女朋友这么宠的？！ 况且两人这还名不正言不顺呢，陆哥怎么突然性情大变了？ 第四十五章 .坐我这儿 四十五.坐我这儿 一眨眼到了高二。 在周凡的组织下，开学第一周举行了三班第一次班聚。 时间定在周六下午，地点在一家自助火锅店。 苏沐到目的地和沈思慧赵建仁汇合之后，周凡一个一个的清点报名表上的人数。 数了几遍都对不上，周凡有些疑惑：“哎，人数怎么多了？” 陈祥飞背着个挎包外八步走出来，一挥手道：“哎班长，没报名就不能来了？” 周凡一偏头：“也不是不能，只是我按照这个名单上数人的比较有秩序……”话还没说完，他目光一挪，聚焦到陈祥飞身后那个穿着黑白格子衬衫带着顶鸭舌帽的男生身上，在那人不怒自威的眼神转过来之前，周凡额头冒汗，迅速开口：“当、当然能来了，都是一个班的同学……” 讪笑几下，陈祥飞一手臂拍到周凡肩膀上：“这就对了嘛，还是班长好说话。” 周凡面上不停点头，心里却在汗颜，不是我好说话，是你身后那个人不好说话啊！ 大部队跟着往店里走，苏沐走在后面，沈思慧扯着她胳膊：“苏沐沐，你干嘛走这么快啊，我们又不赶时间。” 苏沐愣了下，望着前头那个挺拔修长的身影，走的平稳。 看来他的伤已经完全好了。 他身旁的陈祥飞时不时耍宝似的说几句玩笑话，周围的人都跟着笑出了声，熟络之后甚至有人调侃起来，苏沐偶尔能听到几次“蒋淼淼”的名字，他背对着她，也猜不到他现在是怎样的表情。 “苏沐沐，我在跟你说话呢！你今天怎么回事？”沈思慧放大声音。 苏沐缓下步子，有些怔忪。 “对不起啊，我刚刚在走神……”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走的那么快，看着他，就不受控制想要追随过去…… 沈思慧拍拍她的背，嘴唇轻启刚要说什么。 陆修的步子突然顿了下，他缓缓侧过身来，目光有些焦虑不安，在搜寻一圈之后，定然看向她，刹那间安定下来。 像是蓦然之间整个人被定了身，她身子一僵，动弹不得。 那一刻，苏沐甚至觉得，自己还是有人在意的，哪怕是短暂的，也是令人欣喜的。 直到他回头往前走，苏沐才感觉自己有了呼吸。 沈思慧过来问她坐哪桌，惊讶道：“你怎么脸这么红？哪里不舒服么？刚才都还好好的啊。” 苏沐摸了把脸颊，摇头说没事，“就感觉有点热。”敷衍过去。 赵建仁在那头和陈祥飞开着什么玩笑，笑得眉飞色舞，之后朝她们招手：“沈老虎！苏沐！快过来，位置都给你们占好了，坐这桌！” 沈思慧听闻就去拉苏沐的手，“走吧走吧，难得贱人今天良心发现肯给咱们占位——” 她话还没说完，苏沐的手一挣，松开了。 “怎么了？”沈思慧疑惑道。 苏沐目光顺着看过去，赵建仁右边坐着陈祥飞，陈祥飞右边坐的的那个不苟言笑的冷冰冰的男生，不正是陆修吗？ “我们……能换一桌吗？”她咬着唇犹豫道。 沈思慧瞅了瞅四周，因为他们走的慢，班上的人几乎都已经落座了，只有几个零零散散的人走过去，基本都是有朋友提前占好座的，要想苏沐和沈思慧赵建仁他们一起挪座，算是不可能了。 周凡这时候走过来问：“苏沐，怎么了？你们怎么还没坐下，有什么问题吗？” 苏沐脸上一窘，自知这时候不该任性：“没事没事，我们马上就去坐下了。” 一桌六人圆桌。 从左到右的顺序当下是陆修、陈祥飞、赵建仁、沈思慧、苏沐。 -- 第60页 尽管从字面上看起来很遥远，实质上两人的距离也就一个位置之隔而已。 苏沐静静坐下，偷偷瞄他一眼，陆修倒是一贯的冷淡，一字不说，低着头在看手机。 赵建仁和陈祥飞两人去拿菜品，走了两步，赵建仁又折回来问：“你们都喝什么？” 陆修一句“随你们”打发，沈思慧倒是兴高采烈的开口：“我要喝啤酒！咱们桌都可以喝吧？” 苏沐酒量不好，在外基本不喝酒，但看沈思慧一脸兴奋的样子不好因为自己一人扫了兴，只好压下心头的话：“没关系，我都可以。” “你确定要喝啤酒？”赵建仁望着沈思慧重复。 “干嘛呀，我不能喝？跟你说真的。哦对了，乐堡哈，不要拿错了。” 赵建仁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按照她说的去那头拿酒了。 沈思慧回头冲苏沐随口抱怨道：“哎你不知道现在想喝啤酒多么困难，我都戒酒多时了，今天借班聚才能开开荤。” 苏沐问：“为什么要戒酒？” “还不是因为——”沈思慧语气突然一顿，赶紧收住了话题，眼睛到处乱瞟：“因为……因为身体着想嘛哈哈哈” 她不想说，肯定是有自己的秘密。 苏沐也没勉强，只能附和着过去：“你有这种觉悟就好。” 等到差不多拿好了菜，一个人突然急匆匆的跑进来。 面前这人气喘吁吁，一边弯着腰喘气，一边抬起手腕看了眼手表：“啊老大……赶到了，还、还好……” 那人一点点站直，一头蓬松微乱的头发，脸上滴着汗珠，眼睛半眯着，一看就是没睡醒的样子。 关键是—— 陈祥飞看到这人，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我cnm程晓伟，你、你裤脚扎袜子里去了！能不能注意点形象啊？！” 程晓伟一把将裤脚扯出来，“卧槽，你他妈能不能小点声！” 全桌人几乎都惊讶于此人的出现。 只有陆修面色不改，慢条斯理的将手机放进裤兜里。 “这、这不是咱们班班聚么？”赵建仁满脸疑惑，程晓伟又不是三班的，他来做什么？ 陈祥飞也一脸茫然。 程晓伟只得自己打好圆场：“嘿嘿嘿，人多热闹嘛，是不是？”边说他边要坐到苏沐旁边那唯一的位置上去。 他略微胖胖的身躯几乎可以将陆修挡个一大半，苏沐暗自松口气。 可人屁股一撅，还没坐下。 陆修“蹭”一下，飞快的站了起来。 程晓伟以半蹲的姿势仰视他，不敢动弹。 陆修面无表情，从位置上走出来，嘴角似乎很轻微的勾了下，声音低沉磁性：“我让你。” “坐我这儿。” 第四十六章 .味道不错 四十六.味道不错 坐我这儿，坐我这儿…… 像是地狱魔音一般不断重复着播放在她耳边。 苏沐眼皮一翻就要昏死过去…… 这个男人的伎俩怎么这么多啊！ 让别人赶过来就是凑位置了吗？！ 陆修倒是不急不慢，走到她旁边的位置，脚一勾轻轻松松就挨着坐了过来。 身子半弯起，他棱角分明的侧脸冷肃清冽，倒是一分软弱都没有。 刹那间，那人蓦地偏头，苏沐还来不及收回偷看的目光，他正对上她：“好久不见。” 苏沐脸颊一下子感觉烧了起来。 哪里是好久不见？ 算来算去，离假期里那次见面，也就十几天而已。 苏沐没说话，嘴角一抿，轻轻瞪他。 陆修看着就嘴角一勾，低沉婉转的声线从喉头一点点流淌出来，笑容很淡，但却让人移不开眼睛。 其他几人都还在俩俩拌嘴，倒真是没空顾到这边。 苏沐不理他，径直去拿桌上的水果。 果盘离得她远，老半天也够不着，苏沐只得站起来弯腰去拿。 她手臂纤长白皙，在他面前晃来晃去，自己倒是毫不自知，脸色憋得通红。 陆修看的眼神一黯，喉头跟着紧起来。 下一秒，苏沐往前倾的动作一僵，只觉得某人的气息刹那间笼罩而来，他手臂带着灼热的体温，擦过她的，像是不经意间，惊起一阵冷颤。 她还没来得及反应，他已经长臂往回收，把果盘往这头放了点，在她刚好能不费力就够到的位置。 是故意的么？还是自己自作多情了？ “谢谢。”她压低声音道。 陆修面色不改，像是没听见。 苏沐偷偷噘了下嘴，拿起西瓜愤恨的咬了口。 “味道不错？” 苏沐举着西瓜抬头，这才发现他和她挨得极近，连他说句话的温度都能将她燃起来。 “啊嗯，还、还好……”她敷敷衍衍，不去看他。 “我尝尝？” 他……他说什么？他尝尝？！ 苏沐愣了几秒反应过来，杏眼圆睁，还没动作。 那人顺着她手里咬了一口的西瓜，飞快低下头啃了一口。 抬头时，他眼里闪着狡黠，舌尖微微舔着嘴唇，还没收回，粉嫩又灵活的样子……苏沐猛的一晃头，她刚刚在想什么？！关注点错了啊！ “你、你——”她急得很，越是泛起结巴说不出话来。 -- 第61页 眼看身子都气得快要颤抖起来。 陆修这人居然更加可恶的叹谓一句感叹词：“嗯——”他拖的字节格外长，还补充道：“我也觉得味道不错——” 他顿了下，目光紧紧攥住她的，舌尖还在微动，眼神从她脸上往下到唇再到西瓜：“是我喜欢的味道。” 说着他满足的半眯着眼睛，像是在暗示什么。 苏沐耳根都红的发烫起来，他这话……是指什么味道不错，是西瓜……还是她？ 果然，病一好就一点都不可爱了，就喜欢逗她！ 苏沐嘴一抿，索性将手上被咬了一口的西瓜“啪”一下重重放在他面前：“不要了，给你吧。” 桌上几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声响给吓到，这才留意到这边的动静。 “咋了咋了？”沈思慧去扯苏沐的胳膊，赵建仁也好奇的望了过来，苏沐尴尬的摇头：“没事，你们继续……” 陈祥飞和程晓伟也不明所以，倒是陈祥飞口无遮拦，拍了拍陆修的肩膀：“哎陆哥，你就别老是欺负苏沐妹子啦，既然你们又没在一起，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家那么乖一女生，总逗人家干嘛——” 程晓伟掐他大腿：“住嘴了住嘴了！” 陆修一记黑脸甩过来，直接打断两人的话：“滚一边去。” “我……我这时候说啥都不对是不是？” 留下吃瘪的陈祥飞一脸懵逼？ 程晓伟凑过来悄悄安慰道：“理解一下，咱们老大也有撩不动妹子的时候，你看，正在气头上呢。” 陈祥飞满脸释怀，一口气终于松了下来，原来是这样？ 他顺着目光看过去—— 传说中撩不动妹子的陆修吃着刚才苏沐用力砸下的西瓜，并且满脸……满足？ 甚至……那时不时瞥一眼旁边妹子的眼神是认真的吗？原来自己的老大其实是个偷窥狂？我的天，那同时带着揶揄和宠溺的目光是怎么回事？ 这真的是正在气头上的人做出的事吗？ 他有点怀疑人生了。 沈思慧到后面有些闷闷不乐。 饭没怎么吃，倒是一直在倒酒，就要找她和赵建仁碰杯。 苏沐上次见识过她的酒量，有些担忧：“思慧你少喝点吧，别喝醉了。” 沈思慧摆摆手：“你在开什么玩笑，我和贱人比酒就从来没输过！你说是吧？”她手臂一把勾过赵建仁的脖子，将人硬生生扯了过来。 “哎哟——”赵建仁痛呼一声，忙不迭的点头：“是是是，你酒量最好，我哪里是你的对手啊。”说着和苏沐交换一下“大家都懂”的眼神，又抱怨几句：“姑奶奶，你可放过我，我可经不起你几次这种锁喉夺命的折腾。” 沈思慧嘴一撇，手一松完全不当一回事，举起眼前的酒杯站起来喊一句：“同学们别客气，我就先干为敬了啊！”说着一饮而尽。 说完一句，她自顾自又倒满一杯，扯着赵建仁陪她喝。 苏沐欲言又止，要去扯她胳膊。 突然瞥到沈思慧裤兜里有什么东西突然亮了起来，方方正正的形状，似乎是手机。 “思慧，你手机好像响了？”她提醒。 沈思慧回过头扯出来看了眼，脸色沉了下去，将电话挂掉。 “你……不接吗？” 沈思慧一笑：“没事，就是……就是我后妈的电话，不用接。” 直觉有时候是个很准的东西，虽然谁也说不清它的神奇之处。 说话时的那一刹那，犹豫和复杂溢满了一个人的思绪，是怎样都无法掩盖过去的。 就像刚才，沈思慧的谎言。 苏沐懂，她不会去追问，也不会去深究，只是用手掌轻轻抚了抚沈思慧的肩膀，以带给她最轻微也是她唯一能给的安慰。 第四十七章 .要不我跟着？ 四十七.要不我跟着？ 苏沐喜欢吃辣，但却又特别上脸。 吃了几口，嘴唇就红的发亮，连带嘴角都火辣辣的烧起来。 沈思慧从站起来后就没坐下过，和自己桌邻桌的都挨个儿碰了杯，像是发泄什么似的。 反倒是赵建仁安分的坐在位置上，心不在焉的涮着东西。 陈祥飞一巴掌扇到他后背去：“朋友，你在烫啥呢？” “啊？哦……烫毛肚呢。”赵建仁后知后觉。 陈祥飞嘴一撅，把他筷子往上一挑，孤零零的筷子一双，什么附属品都没有：“还毛肚呢，连根毛都没有。” “哎？我毛肚呢？” “就你这么心神不宁的，东西早飞别人肚子里去了。”说着他皮笑肉不笑的捞起自己碗里的毛肚，嘴张到最大一口将东西吞了下去，嚼得声音又脆又响。 “哎你这人……”赵建仁回过神来恢复神气。 沈思慧裤兜里的手机一直在震动，没有停过。 在喧闹嘈杂的环境下，没人能轻易察觉。 但苏沐听见了，也看见了，却无从下口去问询。 直到一顿饭快要结束。 沈思慧酒气熏天的坐了下来，头靠向苏沐的肩膀，有气无力的叹息着。 这一次手机又震动了一下，因为他们俩靠得近，所以也感受格外清晰。 沈思慧不紧不慢的掏出手机，飞快看了两眼，突然“蹭”一下从位置上站了起来，凳子“吱——”一下发出一声刺耳响声。 -- 第62页 但她的脸色在白炽灯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苍白，那双眼里分明透着焦急和无措。 她只迅速在四周打量的几眼，猛的在一个方向上定住，时间发生的太快，没人能注意到这突然的变故。 包括同桌的几个人。 却只有苏沐捕捉到她眼里的慌乱，顺着目光看去—— 外门处站着个人，男生。 穿着一身简单的运动服，将帽子盖得低，头也微微垂着，站的非常隐蔽。 如果不仔细看，谁都会把他归为来回走动的路人之一。 但尽管只是淡淡一眼，也能感受到那人的低气压。 时间被摧毁之后，是耳边来不及感受的风声。 苏沐未曾偏头，听见身边沈思慧的声音仓皇交错：“我、我先走了啊，我还有事……”她飞快拿起一旁衣服直奔门外。 “哎？哎！怎么回事？怎么了啊？！”留下赵建仁一脸不知所然。 目光并不算长，所及之处还能看到女生冲出去时拽住男生衣袖的动作，最后一眼是男生用手去扶帽子，不小心露出的光洁额头，他淡漠的眼光不经意扫过来，苏沐嘴角一张，看清那人的模样，好久不能回神。 惊讶之余，突然又好像什么都有了串联。 不经意说出的谎，不小心露出的马脚。 和她不愿意接起的电话，都只是源于一个人—— 谢哲。 那个沈思慧曾经最讨厌，而如今又站在她身边的人。 而这头。 把锅里捞出的菜不沾油碟直接往嘴里塞的赵建仁第三次成功烫到了自己的嘴，发出“嘶嘶”的惨叫之后。 他突然起身，将沈思慧桌上一杯还没喝完的酒举起，自顾自的一饮而尽。 “干嘛？”有人问。 赵建仁一言不发，嘴一抿，将杯子往桌上一放，站起身也走了，同沈思慧出的同一道门。 他……应该是不放心她。 但如果这时候跟过去……会更难受吧？ 苏沐张了张嘴，始终没有说出阻止他走的话。 “你有没有觉得气压好低？”陈祥飞小声冲程晓伟道。 “陆哥也不说话，苏沐也不说话，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啊……” 程晓伟愁眉苦脸抱怨：“你们这桌的人都是极品啊！怎么一个个都奇奇怪怪的，吓得我不敢说话。” 苏沐当然听不到他们俩的对话。 一桌走了两人，剩下的人让苏沐更加心神不安。 就好比一只纯洁的白羊只身来到了狼窝。 她咬几口菜一抬头，程晓伟和陈祥飞的目光飞快往下瞟，像是什么也没发生一样，她一低头，两人又在她身上瞅了过来，再看看一言不发的陆修。 那眼神简直令她发毛！ 苏沐站起身来，就要迈出步子。 “去哪？”陆修动都没动一下，直接问。 “……去趟厕所。”她答得精准。 心里倒是窃喜，这个你总不可能跟着了。 陆修突然转过身，手肘撑到桌上，头轻轻靠着问：“喝醉了？” 苏沐头是有点晕，但还不至于到喝醉的量，连忙摇头。 陆修点点头，一副了然的样子：“要不我跟着？” “啊？”她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醒悟过来耳根红成一片，狠狠剜他一眼：“怎、怎么可能！” 这个人是能听到她心里想的吗？ 他揶揄的笑，“怎么不可能？” 明知故问，讨厌死了！ “那是女厕所！”她眉头皱在了一块，不悦的瞪他。 “女厕所？那又怎样？” 陆修倒是一点都不恼，她脸颊通红嘴角撅起，生气瞪他的样子都那么可爱。 但苏沐彻底恼了，她手指指向他，一副“简直不可理喻”的动作：“你！你这人怎么……” 无赖！无话可说！ 简直就是变态流氓地痞！ 说起话来就是犯浑！ 但她后面的话都只能被咽回肚子里。 毕竟陆修生病的时候她还能有恃无恐，这下寡不敌众还是识相一点。 看着眼前女生脸色憋得通红的样子，程晓伟赶忙出来打圆场：“老大，算了算了，人家姑娘面子薄……” “就是！陆哥，女孩子嘛，还是要哄，别动不动就欺负人家，这样是讨不了别人欢心的……” “……”一左一右轮番轰炸，都是在指责他的不是。 陆修眯着眼翘腿，双手交叠在胸前，越听脸色越黑，望着越走越远的那个小小的身影，心里简直有万匹马在奔腾。 什么叫他在欺负她啊？ 他生病的时候她嘚瑟的还少吗？不过就是要回点利息灭灭这丫头的风头吗？怎么就成了他是千古罪人了！ “老大你可千万不能在这时候犯错……” “陆哥我给你说你要……” 这两人还在一副颇有研究的喋喋不休“把妹”战术。 陆修拳头一边一个锤下去，他脚一放下，薄唇淡淡道：“都给老子闭嘴！” 两人声音同时戛然而止。 哪知陆修目光斜睨睨过来，以一副气定神闲的姿态捅了个暴击：“我还没有沦落到两个万年单身狗教我怎么撩妹，谢谢。” 一句话说的两人哑口无言，一口老痰咳不出来卡住的感受你懂吗？ -- 第63页 就是现在了。 两人一拭额头的汗水，欲哭无泪…… 第四十八章 .害怕 四十八.害怕 走到厕所那头，门外站着些人，苏沐一靠近，就闻到一股浓烈的酸臭味。 她被呛得皱起了眉，里头有人出来，两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一个看起来烂醉如泥依靠在另一个肩上，步子虚软走得艰难。 苏沐步子缓了几下，被身旁一个拿着拖把的阿姨叫住：“小姑娘，这边厕所暂时不能用了，你去三楼KTV那儿上吧。” 她有些疑惑。 “唉，刚才那个男的喝得人事不省的，在厕所吐的哟，这么大岁数的人了，哪还经得起这些折腾……简直没眼看，这不，让我们来打扫嘛，反正你还是别进去的好。”阿姨又跟着说了一大串。 苏沐理解的点头，右手边就是楼梯间，上一层就是KTV，倒也不算远。 速去速回就好。 苏沐沿着楼梯上去，刚好站在KTV后门处，位置有些隐蔽，她突然从这里进去，倒是惊动了两个在一旁抽烟的男人。 两人瞅了她一眼，对视几秒，烟蒂跟着在指尖抖了下。 苏沐与两人目光相触，其中一人额间有道疤，油光满面的样子，眼里带着邪笑；另一个人留着个八字胡赤裸裸的打量着她，脚步却又犹犹豫豫没有靠近。 苏沐身子都僵了起来，心里有些怕。 这两人怎么看都不怀好意。 顾不得想太多，她飞快推开门一进去，一股浓烈的烟酒糜烂的味道袭来。 隐隐约约间听到两人谁咒骂一句：“操！” 她脚步不敢停顿，走的飞快，想要往人群密集的地方走。 往往天不遂意，跟着绕了几圈，因为不熟悉地形，又绕回了原地，苏沐额头都急的冒汗，整个牙齿在嘴唇边打颤，眼眶都吓得红了一圈。 怎么办，到底该怎么办？！ 身后脚步声紧追不舍，耳后“蹬蹬”的声响像是一下下敲在她心尖上，苏沐一闭眼猛地往前跑，撞上一个硬物—— 那一刻她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一个人的样子。 眉目俊朗，总是披星戴月的走来的那个人。 他总爱逗她，肌肤相触之时，他灼热的气息包裹住她，却莫名的令人安稳。 但却在下一秒，她睁开眼后，彻底心下一凉。 身前那个油光满面的刀疤脸嘴角叼着根烟，笑得猥琐：“小姑娘，跑什么啊？我有那么吓人吗？” 苏沐吓得小脸苍白，往后一退，又抵上什么东西。 一回头，另一个八字胡的男人满脸痞笑的看着她：“看起来挺小嘛？还是个学生妹？”他说着就要伸手去抓她。 手指一碰到，苏沐手臂像是弹簧一样猛地往回收。 下一秒，被人死死拽住，那人将她往右边厕所扯。 苏沐满脸惊恐，死命挣扎：“你们干什么？！这里是公共场合！我警告你们不要乱来！” 她脚下动作得快，一点不安分，刀疤脸看得不耐烦，一巴掌给她扇了过去：“给我小声点！你乖乖听话一会就会好受点，不然给不了你好果子吃！” “啪——”一声甩过来，苏沐头脑一晕，痛的差点眼冒金星。 她脸飞快红肿起来，瞪着人面前的手臂，张嘴咬了下去。 “松手松手！”八字胡被咬的脸部扭曲，手一松一脚把她踹开：“我呸！妈的，怎么找了个这么不听话的！” “废话怎么那么他妈多！到嘴的东西你吃不吃？！”刀疤脸啐他一口，“连他妈个雏儿都搞不定，有他妈个鸟用！” 苏沐被踹到一边，手肘撞到一边的墙角上，痛的她差点惊呼出声。 她死死咬住唇，头晕的厉害，她狠命掐自己一把不让自己倒下去，手臂使不上劲，只能硬撑着站起来，试了好几次却又都滑倒在地。 不行，她不能在这里倒下！不然会怎么样……她不敢想。 脚步站稳，就要猛地往外跑，刀疤脸一回头看到了她要逃跑的姿势，拽着人的头发疯了似的扯过来，一边扯一边去撕她身上单薄的衣服。 “给我听话点，把爷两个伺候好了就放你走！否则别想要你的命了！” 苏沐手指攥紧，痛的眼泪包在眼眶里，突然飞快嘶喊着：“滚开！救命——” 八字胡一把捂住她的嘴：“给脸不要脸，臭女人！”巴掌一扬就要落下来。 下一秒，电火石光间。 一道黑影猛地闪过来，时间太快，来不及反应，八字胡还在空中的手腕被人用力狠命劲拽住，身形一歪，一脚踹到刀疤脸脸上。 “砰——”一声沉闷钝响。 刀疤脸整个身子瘫软在地，“咕噜”一声嘴里吐出一口血水，跟着掉落一颗门牙。 “我……” “我的牙？我的牙？！你是谁？你他妈是谁！” 他一脚踩到那人脸上，盖住难听的喊叫。 面前的人下颌咬紧，薄唇抿成一条线，眼神定在苏沐身上。 在看到她凌乱不堪的上衣之后。 陆修额上青筋刹那间冒起，周身冷肃，再一抬头时整个眼眸都充着血色，手臂肌肉线条明显，绷得颤抖起来，那股杀气，像是要将人活活撕碎。 “陆、陆修……”四目相对，她声音格外沙哑。 -- 第64页 在看到他的那一刻起，她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唰”一下往外止不住的流。 陆修将人一把扯了过来，紧紧藏在背后，一只手安慰似的紧握了下她的手掌。 而下一秒，他那还抓住八字胡的另一只手动了动，眼里有血光划过。 八字胡腿跟着就软了，眼角朝下开始求饶：“对、对不起哥，我不知道是你的人，对不起，再也不敢——” 话还来不及说完，一声“啊啊啊啊啊——”的惨叫刹那间划破沉寂。 陆修就着人手肘一折，几秒之间将人从这人猛地砸倒在地，以极其扭曲的姿势歪在地上，手臂一动不动。 “手废……废了哥，别打了……我错了错了——” “啊啊啊！” 震耳欲聋的惨叫之后，这人口齿不清，手和腿都呈扭曲的姿势栽在一边，陆修脚一动将人揣进了厕所隔间，头正对着蹲坑朝下。 “别……别！”含糊不清的声音传来。 陆修腿一抬，踩在人后脑勺上，脸皮没抬一下，脚下用力将人脑袋直接踩进了蹲坑里。 那人的嘴紧紧贴在下水管上，一股恶臭袭来，他一阵猛咳，周身都泛起鸡皮疙瘩。 下一秒，按钮一动，“哗——”一阵响，湍急的水流从水槽里一跃而下。 “啊啊……唔……咳咳……” 八字胡眼皮一翻，被呛得直接晕了过去。 第四十九章 .别怕 四十九.别怕 “救命啊！杀人了！救命——” 八字胡两眼一翻晕过去，刀疤脸撒腿就开始边跑边喊。 陆修反应很快，长腿几步追上人将人衣领拽住。 那人飞快往包间门口一歪，朝着里头大喊“杀人了！救我——啊啊啊！” 话还没说完，陆修抡起一拳往人鼻梁骨上狠命砸了去。 那人眼皮翻了下，鼻血跟着往下流了出来，嘴角舔到血腥味，刀疤脸愣了下突然开始踉跄着求饶：“对、对不起，我错了，我不该起色心，我——” 陆修身子绷得死紧，一脚将人踹到地上滑了好远。 他身子站的直，身上套着的格子衫垮到一边也不管，那目光像要吃人一般带着杀意，一步步不依不饶，居高临下的看着刀疤脸。 “老子他妈都舍不得碰的人，你算什么几把东西？！” 陆修话音一落，身子一曲拳头朝人的头拼了命的往下砸。 一声声“砰砰——”的闷响，像是要把人骨头都砸裂，将人生吞活剥般狠厉。 血从那人鼻孔里口腔里往外冒，含含糊糊的求饶着：“放……放过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苏沐盯着眼眶红了一圈的陆修，眼角上扬，像是正在嗜血的幽灵。 他动作太狠，那人快要没了声。 苏沐心里害怕，靠近就要拦住他。 正在这时，一旁包房的门突然开了，冲出来一拨人，为首的人手里拿着几个酒瓶，往陆修背后直冲冲的走。 苏沐心下一惊，猛地跑过去大喊一声：“陆修！小心！” 电光石火之间，陆修眼神一惊，将苏沐一把搂在自己怀里。 为首的黄毛未料到有其他人叫出声，拼了狠劲砸偏了方向，抡起酒瓶用力往他身上砸。 苏沐眼睛紧紧闭拢，感受到他的怀抱又紧又密，将她整个完全包住，不露出一点空隙。 “砰”的几声之后，苏沐慌张的抬头，四目相对，他眼里有着复杂的情绪。 来不及细想，有什么东西开始往下滴，苏沐一把拨开他的桎梏，手臂上还在往外冒的……是他的血？！ “陆、陆修！你流血了？！”苏沐说话的声音都在颤抖。 他低头看眼手臂，毫不在意的抬手摸了摸她头顶，将人扯到身后。 “居然敢伤老子两个人，我今天就教教你这小杂碎怎么做人！”黄毛手里拿着瓶酒瓶，有下没下的在手里掂着。 下一秒，陆修突然冷笑一声，一阵风的速度，他抄起一边的玻璃渣朝为首的黄毛狠命刺过去，几秒之后一阵惨叫袭来，黄毛一边捂着冒血的脸一边啐：“老子的脸！” 再之后，三两下功夫把所有人打伤在地。 陆修将玻璃片压在黄毛脖子上：“管好你手下那群垃圾，别他妈再让老子碰到，否则爷爷我见一次打一次，说不定——直接打死了。”他手里劲一大，黄毛脖子上渗血，那人吓得眼泪都快往外飙一直哭爹哭娘的求饶。 陆修一脚踹到人脸上，拉过苏沐的手。 走了几步，陆修一把扯下自己外套一扔，盖到她头顶。 熟悉又带着体温的衬衫，又大又长，直接盖住她整个上半身。 好久好久，两人沉默着走，只剩彼此此起彼伏的脚步声。 陆修看了眼她，苏沐绷着脸一直不说话。 难道是自己刚才打人吓到她了？ 还是因为刚才受了委屈？ 想不出答案，见她越走越快，却完全和火锅店在两个反方向走。 陆修伸出手想拽她回来。 哪知手刚一伸出去，苏沐迅速弹开了。 陆修拧眉不高兴了：“碰都不准碰了？” 苏沐嘴唇抿了抿，瞥了眼他手臂上的伤，鲜红色的划伤，看起来还在渗血。 为什么这人就不能消停一会，手臂不要用力不要再受伤了呢？ -- 第65页 她一把扯过他衣角，径直往前走。 “走反了，姑奶奶。” “我知道！”苏沐回头看他一眼，语气也有点冲：“给你去药店买药！” 从药店里出来，陆修背对着她，脚尖向外，松垮垮的站着，头低垂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一头细软的发在昏黄的灯光下有些柔软，苏沐走过去，靠近他。 陆修眼神有些愣，似乎是没想明白她突然怎么这么主动。 结果她只是踮起脚尖，纤细的手臂一伸，将他叼在嘴里的烟给拿了下来，熄灭了丢进垃圾桶。 他的眼睛在灯光下夹星带月，眼神还有些懵。 “别抽了。”她说着坐在路边花坛上。 陆修“哦”了一声，顺从的也坐到她旁边来。 莫名的……乖巧？ 苏沐把药瓶拿出来，朝他看了一眼伸出手臂来。 一双白白嫩嫩的手摊在自己面前，陆修真想低头咬上一口，尝尝肉嘟嘟的味道。 但眼下……还是算了。 陆修咽了下口水，把自己手臂递过去，眼神却一瞬不瞬的盯着她看。 苏沐低垂着眉眼，睫影重叠一颤一颤，白嫩的皮肤光洁干净，看起来精致得像个瓷娃娃，她取出棉签，沾了药水往他伤口上擦拭，动作又轻又小心，全程安安静静。 “害怕么？”他问。 苏沐动作明显顿了下，没回答，动作倒是重了些。 陆修上牙猛地咬住下唇，不让自己发出吃痛的声音。 否则……太丢脸了。 “别怕。” 陆修淡笑着说。 她手臂颤抖了一下，很轻。 却还是戳到了他的伤口。 陆修上牙都快把下唇咬破了，发出“嘶”一声响，皱着眉头不让自己再发声。 稳住！这时候千万不能说痛！ 苏沐只觉得心跳快要溢出来一般，整个心绪说不出的混乱。 却在这时候又听到他有些不太自然的说：“对不起。” 苏沐抬头。 “今天是我弄丢了你，所以对不起。” “但是以后，再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 “再也没有人，敢伤你。” 他背对着光看她，面容隐在黑暗中，那双眼却像是披星戴月一般明亮。 他眼里有星辰大海，那一刻，她突然觉得眼前的人会摄魂。 也许很早以前她就沦陷了，只是不愿意承认。 她目光愣怔，瞳仁黑白分明，陆修望着呆呆的她笑出了声。 第五十章 .抱抱你 五十.抱抱你 “这就感动了？”陆修微微侧过身，把受了伤的手臂举到她面前：“爷的手可不能白受伤，你打算拿什么报答我？” 苏沐听闻低了头，把手里用过的棉签扔进垃圾桶，弯下身子将塑料袋打了个结，随后从花坛上起身站直，黑白分明的眼睛又大又亮，神情格外认真：“今天……谢谢你。你想要什么？” 陆修站起来，高大的身子几乎将她周围的光全部挡住。 他状似无意的“噢”了一下，眼里瑟缩一下，却很快掩盖过去。 夜风沉寂又温暖，将苏沐一边的裙角吹得飞舞起来，她整个人站在面前，像是在发光一般让人移不开眼。 “炸鸡、啤酒、烧烤、火锅……”他自顾自的念起来。 苏沐愣了下，眼角刚要弯起笑出来。 就这点要求吗？这句话刚要问出口。 风突然止住了动作，时间随着血液凝固。 万物突然停止了转动，只有那浓烈的带着一丝清甜的炙热气息扑面而来。 苏沐来不及看到他那热烈的目光，唇上一暖，被人蜻蜓点水般啄了一下。 再回神时，陆修已经痞痞的站在自己面前，眼里带笑：“傻了？” “你、你干什么？！”苏沐耳根绯红，压着声音低吼。 眼前的人突然止住了笑容：“炸鸡、啤酒、烧烤、火锅……这些我都不要。” 他指腹微糙，一点点贴上她的唇，喉头动了下：“只要这个。” “你、你——”苏沐脸上迅速爆红，语无伦次道：“你怎么能这样？” 说完发现这话根本不起作用，挥手用力擦着嘴唇。 “我怎样了？”陆修倒是一脸坦荡，像是刚才偷亲她的是另有其人。 “未、未经别人允许就、就那样！” 陆修看她暴躁发脾气的样子，软软糯糯的声线，一点威慑力都没有，反而像是在挠痒痒，莫名的觉得软绵绵的。 心下一痒，就朝人走得近了点。 苏沐戒备的看他：“离、离我远点！” “你不喜欢？”他问。 苏沐一时来不及分清陆修是问自己不喜欢靠近还是不喜欢被亲，见着他越走越近，身子都快要和她贴上了，全身汗毛都竖了起来，她一把将人往前推：“什么喜欢不喜欢，你、你别靠这么过来！” 陆修脚步停住，猛地眉头一皱，突然夸张的捂着手臂：“哎好痛！” 苏沐不疑有他，小脸皱成一团：“怎么了？是我碰到了吗？有没有事——” 陆修目光狡黠移过，这丫头怎么这么可爱，甜的他心头发痒了，怎么办？ 手臂一伸，一把将人身子捞了起来。 苏沐后头的话还没说完，“啊”的惊呼一声，发现自己身子悬空被人托住臀部抱了起来。 -- 第66页 “你干什么？陆修！快、快放我下来啊。” 大街上这么多人，看着像什么！ 苏沐心里七上八下的乱窜着，慌乱的同时又不敢乱动，怕再伤到他手臂。 “你还有伤……”她劝诫着。 哪知陆修眉毛都没动一下，拧着人继续往前走。 “这是外面！好多人看着！” 陆修面无表情：“……” 苏沐细手去拍他胸膛，一拳一拳的像是弹棉花似的。 “你抱着我咯的疼，真的。”她特认真道。 陆修：“……” 还是不理。 “陆修！”她真的恼了，嘴一撅，细着嗓子喊。 陆修停下脚步来，将人抱着与她平视。 好一会他嘴角动了动，说出的话暗哑低沉：“今天找到你那会，看见你那样，我心跳都快没了。” “就想抱抱你，没有别的，真的。”他目光那样真挚，搂住她的手臂用着劲，将人贴的很紧。 像是下一秒就怕面前的人消失了一般。 四目相对，苏沐杏眼湿润，看起来无害又单纯。 他看见她好半天突然张了张嘴，凑近他肩膀，一口咬了下去…… “我操！痛！”陆修突然喊出声来，将人松开，赶紧去揉左边肩膀。 苏沐脚一着地，飞快闪到一边去，一双漆黑的眼睛瞪着他：“活该！” 正煽情呢，这丫头！就会扫兴。 陆修心里一阵汗颜，一边跟着往前跑的人的脚步：“喂？我才是受伤的那个吧？” 苏沐脚步没停，“我也很受伤，被人连着骗两次！” 回到火锅店。 一半的人已经散了。 陈祥飞最先看到一前一后进来的两人，率先冲了过来。 “陆哥！你们终于回来了，我和程晓伟把整栋楼都跑遍了，还以为你们先回去了呢！” 说完，意识到有些不对劲。 面前的苏沐红着一圈眼眶，头发有些乱，上身披着陆哥的格子衬衫。 而陆哥，虽然面部表情看不出异常，左手上却突然多了一些伤口，着一件简单的短袖。 不对劲，怎么看都不对。 难道是……陆哥带苏沐去和别人打了一架？ 不至于啊，苏沐胆子那么小，陆哥又没疯干嘛去和别人打架，况且也不应该负伤回来啊？ 难道是……陆哥企图对苏沐图谋不轨，然后被妹子死命反抗咬伤了手臂？ 这样一想，似乎想得通。 陈祥飞眼神明晃晃的打量起陆修来，“啧啧啧”几声，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点头：“我懂了！”又继续冲陆修道：“陆哥，你也太饥渴了吧？你看看把人家苏沐妹子吓成什么样了。” 苏沐一脸懵逼，看向陆修。 陆修耸了耸肩，也一脸茫然。 这时程晓伟也跑过来，“怎么了？怎么才回来？” 陈祥飞一把将他扯过来，神神秘秘的凑到程晓伟面前耳语几下。 果然，程晓伟的表情也迅速丰富起来，一双眼睛瞪大，在苏沐和陆修的身上瞅来瞅去，之后又长长吁口气，拍了拍陆修肩膀：“理解理解，老大我支持你。” 苏沐更懵了，恁是没看懂这两人的交流。 倒是陈祥飞凑过来开导她：“苏沐妹子啊，咳咳，咱们陆哥呢，是个行动派，有些地方呢，可能确实有些猛……” “啊？”苏沐满脸黑人问号。 “咱们老大可是头大灰狼，你小心一个不注意就被吃干抹净了。”程晓伟接话道，说罢，和陈祥飞在空中击了个掌。 什么大灰狼？什么吃干抹净？ 在说什么？ 苏沐有些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 一直站在后边的陆修杀人似的目光缓缓移向两人，嘴角一抿：“耍你妈的嘴炮，都闲得慌？” 两人一脸吃了屎的表情望向他。 算了，您是哥，您说什么是什么。 陆修回头冲苏沐道：“回去了吧，我送你。” 苏沐下意识想说“不用了”又想了想他那个倔脾气，算了，一起就一起吧。 “你等等我，我去给班长说一声。” “好。” 望着她瘦小的身影往那头走，陆修嘴角轻轻弯起。 他猛不猛，不需要他们来说。 反正以后……她就知道了。 第五十一章 .不早了 五十一.不早了 一路上苏沐都垂着头，也不肯搭话。 一直到宿舍楼下，宿舍阿姨坐在宿舍门口的椅子上，一脸警惕的盯着他们俩。 苏沐吓得后退了几步，把手里的药膏递过去：“我到了，你回去吧。” 陆修双手插在裤兜里，没接。 他目光下移，刚好能看到她的头顶，在昏黄的路灯映照下，染起一圈光晕。 好半天没动静，苏沐抬头，他如墨般黑亮的眸子闪了闪。 “干……干嘛？”她边说边往后退，唯恐他下一秒又对她做出什么奇怪的行为。 面前的男生五官像是刀削出来那般精致立挺。 光打下来，他半边脸隐在黑暗中，好半天叹了口气。 晚风清冷的吹过来，他头微微朝远方看了眼，状似不经意的问了句：“现在几点了？” “啊？我看看。”她愣了下，从兜里掏了半天手机。 -- 第67页 锁屏键一打开，23个未接电话，来电人都是一个字：陆，来电时间8：15。 正好是她去到KTV的时间。 原来他在找她，给她打了那么多电话。 手机被设置成了静音，她一个都没接到。 苏沐心尖颤了下，不敢抬头看，手忙脚乱的按回主页键。 下一秒，手指交触间，手机被人夺了过去。 陆修背脊挺立，眼睑低垂看了眼手机，面无波澜。 “你干嘛——” “噢。”他打断了她的话，“已经快11点了啊。” 原来他只是看时间，她不该这么防着他。 苏沐心下一松：“嗯，不早了，你快回去了吧。” 陆修盯了她一瞬，跟着点了下头：“是啊，不早了。” 说着，他身子一点点俯下来，清冷的晚风被全然挡住，大片的空气里只剩下他身上独有的气息，他细碎的黑发轻轻擦过她的脸颊。 那一刻她像是被定在原地。 然后听到他说：“我也没别的意思，就是想提醒你不早了。” 气息炙热，心跳慌乱。 “也该喜欢我了。” 也该喜欢他了。 两人的距离那么近，苏沐一抬头就能看到满是繁星的天空。 至少有那么一秒，她是想永远停驻在此刻的。 可是事与愿违—— “哎你们俩，这么晚了还不回宿舍？我马上关门了！”那名生活老师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起身来，扯着嗓子喊道。 陆修把手机放回她手里，还没来得及说话。 苏沐已经尴尬的连连后退：“我、我先回家……不是，回宿、宿舍了啊……” 陆修瞅着眼前的人，话说的语无伦次，目光也不知道往哪里飘。 “还在说什么？！回不回宿舍了！男女有别，靠这么近做什么？！别以为黑灯瞎火的我就看不见了！”生活老师催命一样的声音又传了过来。 “我、我走了！”她挥挥手，转过身往宿舍楼走。 走两步手机又从手里滑到了地上，她脸色像是要滴血一般，“哎呀”一声，飞快捡起手机，眼睛朝他一瞥，又迅速收了回去，往楼里跑。 一头黑发在黑暗中随着节奏颤动着，陆修不禁笑出了声。 为什么自己就那么移不开眼呢？ 刚开始以为她是朵百合花，现在他才发现，哪里是百合，分明就是罂粟。 沉醉又上瘾。 让人欲罢不能。 苏沐飞快跑回寝室，心猿意马的心跳却怎么也缓不下来。 “我的小姑奶奶，你可算回来了，刚才生活老师查寝你不在，就在楼下守人呢！”何欣几乎是飞奔过来，一眼瞅到了她身上的衬衫。 型号，宽大。 样式，新潮。 一看就不是苏沐这小丫头的风格。 “我闻到了一股不寻常的气息。”何欣夸张的凑到她身上闻了闻。 苏沐：“火锅味？” 何欣脸一垮：“什么鬼？你还不从实招来？” “招什么？” “衣服哪儿来的？你出去的时候我可看得一清二楚啊，就一件连衣裙。”何欣双手撑在桌子上，半弯着腰盯着她，一副严刑拷问的模样。 “晚上外面冷，借、借的别人的衣服。”苏沐眼睛往边上飘。 “谁的？男的女的？陆修的？！”何欣简明扼要，直击最后一个问题。 哪知苏沐想都没想立刻拒绝道：“没、没有！是女的……” “女的穿这么大的型号？” “她……她比较胖。” 苏沐说得面红耳赤，牙齿一直忐忑的咬着下唇。 哎，干嘛要结巴啊！ 明明自己最不擅长说谎了，这谎圆的自己都不信…… 她站起身来转移话题：“我、我洗漱了，不然马上熄灯了。” 说着苏沐将外套一脱，有什么东西应声掉了出来。 轻微一声“啪”响，苏沐吓了一跳。 “哎？谁的手机啊？！”何欣也跟着叫了声。 手机屏幕敞亮着，壁纸是一个女生，独自一人，一身白裙站在操场上，带着一顶粉红色的遮阳帽，手指微微曲起遮住阳光，黑发随着夏风微微扬起。 恬静姣好的五官，白皙粉嫩的皮肤。 右下角还附有三个字：小可爱。 “咦？这个人好眼熟？”何欣凑过来，不禁发出疑问。 当然眼熟，因为那个人—— “啊！”何欣惊呼一声，满脸不可置信。 “我看出来了！苏沐沐，这、这不是你吗？！” 电火石光间，苏沐像是被人活生生攥住身子，呼吸都变得急促和慌乱。 陆修他……什么时候将这样的她照了下来，并设为了屏保。 “这人是你同学？不是女生吗？哪有女生把同学设为屏保的，怎么这么诡异啊……”何欣自言自语的叨叨几句。 回过神来，苏沐飞快把手机捡起来，避免何欣再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 这时候手机突然“叮”一声响了起来，手中一震。 何欣一把将脸凑了过来。 一条微信讯息刹那间跳在锁屏屏幕上—— 陈祥飞：“陆哥？你回去了没？” 苏沐飞快把手机按了锁屏键，但还是来不及了。 -- 第68页 再转身何欣已经双手叉腰一副“如实招来”的模样：“发展到哪一步了？” “不……是你想的那样。” 苏沐抹泪，她现在是不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早知道会被看穿她撒什么谎啊，这不是自投罗网吗？！ 下一秒，何欣一把冲上来逮住苏沐的脸颊就亲了一口：“别别别，快告诉我这是真的！苏沐沐你太给咱长脸了，陆大校霸都被你拿下了，你怎么那么优秀呢？！” “我……” 何欣紧紧抱住她，激动地勒得她快要喘不过气来。 “别说话，此刻让我静享喜悦！” 苏沐：“……” 你倒是给我解释的机会啊！ 第五十二章 .梦和现实的区别 五十二.梦和现实的区别 下课铃响，陈萍霞把书一合，推了推镜片啰嗦几句。 “好了，这节课就讲到这儿，一会英语作业我让课代表给布置下来。同学们，高二了，平时一定要多抓抓薄弱学科，特别是理综，一定要多刷题啊！” 可惜除了前排几个爱学习的学生附和几句，后头的人已经一窝蜂闹了起来，哄笑声转眼就盖过人声。 陈萍霞无奈的夹着书一走，苏沐手往抽屉里一抓，“蹭”一下站起身来。 袋子掩在怀里，苏沐小心翼翼的佝偻着身子往后排走。 后排的人各自心怀情绪。 昨晚沈思慧发了条短信让她帮她请了今天的假，位置空着，旁边的赵健仁静静的靠在座椅上发呆，满脸低气压。 看见自己鬼鬼祟祟的姿势后，赵健仁问了句：“苏沐你咋了？哪里不舒服么？” 苏沐夹着手臂摆手：“没、没事。” “真的没事？”赵健仁重复。 “真没事，我就是……有点拉肚子。” 显然赵健仁此时也没心思多想，点点头“噢”了一声，又恢复了若有所思的发呆样。 苏沐松口气，站到陆修位置上。 眼前男生卫衣帽盖在头顶上，露出一点蓬松的边角碎发来，整个人随性的趴在位置上，长腿一伸，一双帆布鞋就这么跨在过道中央。 隐隐从露出的侧脸里，能看到他又长又密的睫毛和立挺的鼻梁。 剑眉星目，形容的大概就是这类人吧。 也只有在睡着的时候，他整个人才完全松软下来，看起来不那么具有攻击性，让人觉得舒心。 苏沐不忍心打扰他，将手里的袋子轻轻放在了他座位边上，转身就要离开。 “这什么东西啊？哪个女生送咱陆哥的礼物啊？” 刚从外头洗了手回来的陈祥飞一边甩着手上的水渍，一边眼尖的发现了袋子。 苏沐目光一缩，飞快回头—— 面前的陈祥飞一只手拽住了袋子，微微弯着腰就要打开—— “等、等一下！”苏沐话一出，声音那般焦急。 陈祥飞身子一僵，一阵激灵之后手跟着一抖。 空气像是瞬间凝固起来，他看着指尖的水珠一点点缓缓飞了出来，像是上天给他开的玩笑一般，然后一颗不落的全然溅到了陆修的脸上。 他嘴巴几乎张成了一个“O”型：“卧槽！” 下一秒，陆修的眉头动了动，皱成了一个“川”字，眼睑一瞬不瞬飞快睁了开，满脸不耐。 “啧。”陆修眼睛半眯起，显然还没从睡梦中完全清醒过来，指尖不悦的在鼻梁上揉了几下，像是地狱魔音一般开口：“最近对你太好了？” 边说他边站起身来，身子斜靠在课桌旁边：“还是你对我有什么不满？” 再一眨眼，陈祥飞已经九十度大鞠躬的站在他面前，忠犬模样十足：“绝对没有，陆哥！对不起，我真不是故意的！” 陆修没动，“那你……” 话没说完，腰侧突然被人戳了戳，那侧敏感，身子一软，陆修下意识“操”了一句，不悦的目光直接对上苏沐清亮的眸子。 “陆、陆修，真的不怪他，是我突然叫出声吓到他了……” 面前的小姑娘，头发乖乖的挽了一个小马尾，顺滑的搭在耳后，说话时有股奶泡音，听起来格外舒服悦耳。 陆修目光一缩，眸子一下变了味。 陈祥飞腰都快折断了也不见陆哥出声，稍稍一抬头，竟看到陆修满脸宠溺的盯着苏沐，完全忘记了他这个活生生站在面前的大男人！ 靠，变脸也变得太快了吧！ “才见了多久，这么快就想我了？”他张嘴就是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听的苏沐很懵：“嗯？” “刚才还在梦里见你呢。”他往她那头微微侧了侧身子，额头上还有淡淡的红印，右嘴角笑起来有个小梨涡，看起来痞痞的。 苏沐脸色一红：“那、那又不关我的事。” “怎么不关你的事。”陆修耸耸肩，一只手飞快将她额前的碎发挑了起来，灼热的气息靠近，轻轻“呼”了一下又道：“闭眼是你，睁眼也是你，你说你怎么老爱往我脑海里钻？” 苏沐一把将他的手拨开，红着脖子辩解：“我、我又不能控制你的思想，这怎么能赖我身上。况、况且，梦……梦和现实也是有区别的！” 这话一出，陆修手指贴在下巴上，认认真真思考了半天，若有所思的点头赞同。 “你这话说的也对，确实是有区别的。” -- 第69页 他好看的眸子看过来，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眉头一挑，一边嘴角勾起：“梦里不像现在穿这么多。” “卧槽！”陈祥飞大叫一声，身子都抖了下。 光天化日之下，陆哥竟然这是当众调戏女生啊！ 苏沐一下子没反应过来，看到陈祥飞夸张的表情之后后知后觉，火像是从头烧到脚一般，整个身子都快要燃起来一样爆红。 “你、你——”奈何赤着脖子“你”了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苏沐懊恼的“哎呀”一声，捡起一边的袋子，毫不客气的往陆修怀里扔：“还给你！你、你真是讨厌死了！” 陆修眼睛似笑非笑的盯着她，也不看袋里的东西，顺手一放，一把捏住女生的手腕：“哪里讨厌？”心里却是忍俊不禁，这丫头，太好调戏了。 让人忍不住，想要按在怀里……撩个够。 “你——无赖！哪里都讨厌！”说完还觉得不够，又补了两句：“特别是嘴！”老爱逗她，老爱调戏她！她又说不过他，烦死了。 陆修握住人的手没松，“呵”的一下笑出了声，“没关系。”他拽住她的手下移，按到他胸膛上：“讨厌嘴没事，不讨厌我这身体就行。” 他手指松开，她的手还木讷的停留在胸口处。 “随你摸。”他痞痞一笑，眼角笑着上扬。 却说的坦坦荡荡。 苏沐一把收回自己的手，懊恼自己怎么反应慢半拍，总上某人的套。 这时候陈祥飞突然“咦”了一声，一只手拽着袋子里的格子衬衫一只手指着他俩：“这不是陆哥的衣服吗？怎么还在你那儿？！你们俩——” 第五十三章 .没听 五十三.没听 陈祥飞突然“咦”了一声，一只手拽着袋子里的格子衬衫一只手指着他俩：“这不是陆哥的衣服吗？怎么还在你那儿？！你们俩——” “哎不对啊。”陈祥飞话又说了一半，歪着脖子纳闷：“陆哥，昨晚有事找你，发你消息也不回，在你家门口蹲了一大晚都没遇到你，你没回去？” 苏沐听了也疑惑的转过去看他。 昨晚他，没回家么？ 陆修收起一贯的笑容，半晌没说话。 昨晚路上遇到那个人的车，眼看着一个穿着暴露浓妆艳抹的女人娇笑着上了后座，他深吸一口气笑的讽刺，步子直接调转了方向。 回家干嘛？回去听隔壁一声又一声的喘息呻吟声么？ 索性直接在网吧对付了一晚。 灯火通明的店里，倒是比自个儿那个家好上几千倍…… “没回去。”陆修抿嘴，不想多说。 陈祥飞一听来了劲，知道撬不动陆修的嘴，转到苏沐那边贱兮兮的笑：“牛逼啊，昨晚你们到哪步了？全垒打？” “什么全垒打？”苏沐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这你都不知道，那你们牵过手没亲过嘴没？” 苏沐心底一颤，舔了舔嘴唇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牵过手吗？两人拽来拽去的次数应该还挺多吧？ 亲过嘴吗？……如果强吻算的话。 她小脸皱成一团，手指蜷起，认真思索的目光飘了过来。 像是求救又像是乞求。 那舌尖轻轻舔了舔嘴唇，委委屈屈的模样。 陆修看的心头一团火燃起来，牙槽顶上上颌，喉结一动，心里就低低骂了句。 这惹人爱的模样，怎么能被别人看了去？ 想着陆修一把将人扯到身后来。 陈祥飞一愣：“哎陆哥？你还防我呢？干嘛啊，我这不就好奇么？” “关你妈的屁事。”陆修不紧不慢的吐出这话，眼神往他桌上一瞥：“你作业做完了？一天到晚闲得蛋疼？跟个娘们儿似的。” 陈祥飞一句话没咽下去，小声碎碎念：“你不也没做作业么。” “老子早他妈做完了。”陆修白他一眼，一条腿踩到陈祥飞凳子上，回头冲苏沐一挑眉：“苏沐给老子发的作业本，我能不做？” 苏沐不假思索，好像确实有这回事。 周五那天……陈萍霞抱着一沓作业本顺手放在第一排，让坐前面的同学帮忙发一下作业本。 她那天把陆修作业本递过去的时候，他还痞痞冲她笑了下：“谢了啊，小可爱。” 陆修这么一说，回头冲苏沐挤眉弄眼的样子，空气中怎么都是一股恋爱的酸腐味？ 陈祥飞看的怀疑人生：“请问我这是多少瓦的电灯泡？” “铃——” 上课铃恰逢这时响起来，语文大魔头陈丹拉着个脸也应声走了进来。 苏沐还愣在原地没动，陆修戳了她肩膀一下笑道：“愣着干嘛？看爷太帅了？” 苏沐嘴一撅，挥手拍了下他手臂，转身走了。 看着人细长的腿一点点走远，陆修倒是笑意不减，眼里都快要化出水来。 “切。”陈祥飞突然插进来一句：“陆哥，你这不也总是逗人家么？就不准我八卦一下……” 陆修一脚踹过去，将人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你和我一样？” “怎、怎么——” “老子的人，只有老子能逗。”陆修眼神刹那间扫过来，话都像是要结冰一样冷：“怎么，不行？” 陈祥飞未说完的话打了个对弯：“怎、怎么可能不行呢哈哈哈，太行了！” -- 第70页 “今天这节课评讲一下上周布置的作文，作文主题是：我喜欢，你们自己看看你们，写得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狗屁不通的就给我混着交上来，同样一个老师教，跟人家一班完全没法比……但其中也有好的，比如苏沐同学的‘我喜欢自然’这篇，今天就趁这个时间，让她来给大家念一念自己的文章。”话音一落，有人就开始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 “每次作文课都说咱们班差，我看是她自己对咱们班偏见太大了……” “小点声，上次还没被罚抄够啊？” “韩小石！还在那儿交头接耳的！写的文章牛头不对马嘴，说的就是你！” 被叫到的男生瞬间蔫了气儿似的，撇撇嘴再也不敢说话。 苏沐接过作业本站到讲台上，一字一句念的字正腔圆：“我喜欢自然，回首过往，碧海蓝天……” 陈丹背着手往台下走，眼睛像机关似的扫过去一片，周围人都自觉地收起了手机，佯装认真的托臂听着。 走到陈祥飞桌前，手指重重敲了敲桌面：“一天到晚不学无术，要睡给我滚出去睡！” 陈祥飞一个激灵直起身来，一只手飞快擦了擦嘴角的口水，一只手伸出两个手指比在额前：“陈老师，我再也不睡了，真的，放过我这次吧！” 陈丹目光一瞪，厉声喝道：“下不为例。” 倒是看到一旁总爱睡觉的陆修此刻正托着腮帮子聚精会神的盯着讲台上，陈丹心下有些欣慰：“跟人家陆修学学，也知道认真听课了。” 走了两步陈丹又回头拍了拍陆修肩膀：“不错啊，以后也要保持。” 盯着陈丹那终于不再常年黑着的脸色，陈祥飞才真是有苦道不出，偏过头一看陆修，居然眼皮都不移一下，生怕看落了妹子。 我呸，什么认真听课啊！ 明明是重色轻友好不好！ 苏沐声音婉转动听，落在耳里听起来格外舒畅，最后一个字落尾，她脸蛋微红，眼睛闪闪发亮的望过来，四目相对。 寂静无声之下，陆修眉头一挑，手掌一合，在空气中发出响亮的掌声。 以此为始，此起彼伏的掌声落了下来。 陈丹脸色好看了很多，轻咳一声道：“好，看来大家都听得很仔细，那我来问问。” “陆修，你来说——”陈丹话锋一转。 陆修手揣裤兜里，不急不慢的站起来。 “刚才苏沐同学文章里提到喜欢家门前的那棵大树，实则是暗指的什么？” 苏沐手指攥紧，眼神一点点对上他的。 众目睽睽之下，他表情不咸不淡，看起来事不关己。 在所有人屏息以待之时，他突然笑出了声。 笑容落在陈丹眼里被无限放大，脸色也一下子黑了起来。 好半天他的声音才落出结果：“不好意思老师——” “我没听。” 第五十四章 .喜欢现在的你 五十四.喜欢现在的你 “哈哈哈……”教室里突然哄笑一团。 陈丹眉头一拧，一巴掌拍到讲桌上：“都给我安静！” “陆修！你作文一个字没写给我交上来，刚才还看你认真点了没追究你，你现在这是什么态度？！简直是不像话！叫你写个喜欢的东西都写不出来吗？” 讲台上的苏沐咬着嘴唇，胆怯的站在那里，目光看向他有着焦急，不敢出声。 陆修校服松松垮垮的搭在一边肩上，阳光铺盖下来他整个人像是泛了光一般。 “当时想不出来。”他目光定住，直视上讲台上的苏沐，一边嘴角缓缓勾了起来：“但现在有了。” 陈丹深吸口气，语气缓了下：“那好，你说说，你打算写什么主题？” 陆修腿伸直站定，头微微朝右边歪了下开口：“我喜欢……教室。” 他目光下垂：“喜欢课桌。” 眼神再上移：“喜欢黑板。” “喜欢讲台。” 最后对焦：“喜欢——” 炎热的夏日，知了还在乐此不疲的叫着，头顶的电风扇吱吱啦啦的旋转着，他额角有汗珠滴下，目光执着的看向她，在时间的长廊下划出一点尘埃，声音低沉稳重：“喜欢现在的你。” 像是被人蓦地按下暂停键，苏沐看着他的目光，心尖像是被人拽住一般不规律的跳动着。 “哟哟哟……” 有人开始起哄起来。 “啪——” 陈丹把眼镜往桌上一摔，脸色涨的面红耳赤，气的手指发抖：“都给我安静，你在说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下课到我办公室来！” 铃声一响，压抑的气息一拥而散。 苏沐手心捏了把汗，心头莫名有些慌乱。 刚匆匆走到办公室门口，就听到里头陈丹将教案一扔，厉声喝道：“陆修，你给我站过来！” 陆修站过去，吊儿郎当的扭了扭脖子，“陈老师，什么事？” “什么事？！”陈丹手指攥紧，压低了点声音开口：“陆修，你看看你现在成了什么样子？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这个年龄你不学习是要做什么？！整天泡吧上网谈恋爱吗？” 陆修眼皮没抬一下，脚倒是动了动，一副侧过身就要离开的样子。 “你干什么？”陈丹叫住他。 他一脸理所当然：“上厕所。” -- 第71页 “你到底有没有认真听我讲什么！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啊陆修，你学学你爸——” 陆修脚步猛的顿住了，他手还揣在裤兜里，眼神却是陡然变凉：“别跟我提那个人。” 说完，不顾身后陈丹的声音，陆修大步跨出办公室。 “躲什么躲，早看到你了。” 苏沐从楼梯间后面慢慢走出来，有点被抓包的窘迫。 “你……还好吗？” 陆修瞅着面前的人巴掌大的小脸，看向自己的时候眼睛微微焦急。 他脚步靠近，手臂轻轻摸了下鼻子，笑的晃眼。 “怎么，担心我？” 一看到这笑容，就知道他又开始不正经了。 苏沐杏眼一瞪他：“少、少自作多情了，我听到陈老师把你骂得狗血淋头的。” 陆修下颌一扬：“那是因为谁才被骂的？” 苏沐别开眼，红着脖子道：“还、还不是因为你胡说八道……” “胡说八道？”陆修眸子如墨，低沉的嗓音在空中晕开：“哪句胡说八道了？” “是喜欢教室？喜欢课桌？喜欢黑板、讲台？” “还是最后一句？”陆修剑眉星目，望着她低低的笑。 苏沐眉头一皱，想阻止他的话：“该回教室——” 陆修手机突然震动起来，盖住苏沐的声音。 屏幕上“余桓”二字一瞥而过，陆修手臂僵了下，接了起来。 苏沐现在原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听着面前的人语气瞬间低了几分，顿了会眼神朝她看了一秒，又很快收了回来：“嗯，马上来。” 挂断电话，陆修欲言又止。 “你要走了？”是苏沐先问出声。 陆修嘴角一抿，点了下头：“有点事要去处理一下。” “你……不上课了？” “……嗯。”他点头。 想看清她脸上的表情。 他长臂一伸就要去揉她头顶的发。 哪知苏沐蓦地往后一退，头微低着不看看他。 好一会儿，她张了张嘴低低问道：“……能别受伤吗？” 心底一震。 陆修欲言又止，手臂收回来，牙紧紧咬住下唇没应答。 他是去帮余桓解决事，听说那头也来者不善。 一个人过久了，他从来是一身轻，从未有顾虑，就算负了伤，除了身边这几个哥们十天半个月也没人来看他。 一根烟、一瓶酒，哪有不能麻痹的事？ 所以当她问出‘能别受伤吗’这样的话时，他胸口像是被人狠狠一捶，一股酸涩又温暖的情绪同时涌了上来。 他也有了能为他担心的人。 可是他却不能向她保证，他怕他一承诺，最后又没做到，她会对他失望透顶。 那是他最在乎的苏沐啊。 到底是什么时候，这个姑娘就彻底占满了自己的整个心脏呢？ “我……会尽量让自己不受伤。”良久，他才艰难开口。 说完又故意笑了下：“干嘛愁眉苦脸的，我又不是不回来了，你这么担心我受伤啊？” 想象中的回应没有响起来。 苏沐没做声，只缓缓点了下头，绕开他就要往教室走。 蓦然间，有人一把拽过她的手臂，强有力的力道将她飞快扯了过去，她只觉得四周风景一阵模糊之后，风声在耳边飞过，后脑勺被人稳稳顶住。 他的吻就这样热烈地落了下来。 冗长又带着几分激烈的吻，一点点深入。 狂风暴雨过后，他气息灼乱，揽住她的手臂格外用力。 耳朵像是失了声，再也听不到其余的杂音。 湿润的触感之后，清甜停留在原地。 他深邃的眼这样看着她，一点点四目相对。 万籁俱寂之时，陆修突然笑出了声：“其实你说对了，苏沐。” 空气淡淡的，他的气息快要将她完全吞没。 第五十五章 .你吃可爱多吗？ 五十五.你吃可爱多吗？ “我一直在胡说八道。” “除了——” 他薄唇轻启，气息稳下来：“喜欢现在的你。” 热风循环而过，苏沐嘴形微张，额前一点点冒出薄汗。 就是在这样明媚的夏日里，她看清了他的眼睛。 真挚里透着光亮，那样耀眼。 反应过来的苏沐，目光迅速移开，脚下生风，不解气般的踢了下陆修，面红耳赤的跑开了。 陆修小腿肚像是被人挠了下痒痒，心下甜的慌。 转头去看那抹倩影，身子越来越远，陆修蓦地舔了舔舌，似乎还残留了股属于她的清甜。 明明不喜欢吃糖，这么一尝，怎么感觉莫名的甜呢？ 陆修嘴角微微勾起。 抄起手机给她发了条短信—— “你吃可爱多吗？” “甜的我心头痒。” 食堂打饭窗口。 “阿姨，要份红烧排骨。”苏沐把卡放到感应区上一刷。 “阿姨，来份跟她一样的。” 身后有人出声，回头一看竟然是几天不见的沈思慧。 苏沐有些惊喜：“你终于来学校了。” 沈思慧把人扯过来，笑盈盈道：“你想我啦？苏沐沐。” “你没来学校这几天赵建仁每天都魂不守舍的。” -- 第72页 沈思慧一听，嘴一撇，不甚在意道：“这绝对和我来没来学校没关系啊，肯定是他自己又勾搭哪个妹子失败了在自我反省呢。” 苏沐听着总觉得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端着餐盘就要走到沈思慧对面坐下。 “哎苏沐沐，你坐我旁边来。”沈思慧一下叫住她。 “怎么了？” 周围位置还有很多，以前吃饭也没讲究这些，苏沐有些疑惑。 “没事啊。”沈思慧不急不慢的掰开一次性筷子：“这不就是想和你聊会天么。” 好多天没见面，两人寒暄了一会。 突然沈思慧筷子上夹起的排骨掉了下来。 闻声听到动静的苏沐刚要开口提醒她，却发现面前女生嘴巴轻轻张着，眼里像是一刹铺满暖光，脸颊微红，整个人变得羞赧娇羞。 苏沐顺着她的目光看了过去—— 窗口边上那个男生一身整洁的校服，因长年搓洗有些泛白，那人头发理得干净利落，面色温和冲着食堂阿姨笑着说句：“谢谢阿姨。” 之后托着餐盘有的步伐缓慢，四处张望着像是在寻人。 沈思慧突然飞快的挥起了手臂，夸张的动作幅度很大，她紧紧盯着那人，笑容那样期切明丽，嘴巴一张—— “阿哲！” 谢哲一下转身，笑了下：“月初，你也在这啊。” 被叫到的女生冲他笑的灿烂，边说着边走近：“好久没在食堂遇到我们谢大主席了，最近在忙什么啊。” 女生的衣角擦过他，谢哲往旁边退开了些笑道：“都是些学校上的事。” “咱们找个位置坐着聊会吧，好久没见了。刚好我有点主席团的事想问问你。”女生一边提议一边手臂拽住他的，不动声色的将人往另一边角落带。 谢哲嘴张了张，却也没法拒绝，跟着过去了…… 那头两人笑得多欢，此刻沈思慧的脸就有多黑。 她将话咽下去，一口饭也没再吃。 过了好久，沈思慧才转头问苏沐：“问你个问题，你觉得谢哲这个人怎么样？” 苏沐想了想：“我觉得他挺负责的吧。” “负责？”沈思慧眼睛不知往哪瞟了瞟，冷笑一声：“哪里负责了？不懂拒绝、自尊心强、控制欲极强，还总臭脸，怎么就不给别人摆脸色看？简直烂透了烦人渣男一个！” “……” 苏沐一口口咬下去，听的目瞪口呆。 “额……我觉得还没这么糟糕吧？” 又是一节体育课。 自由活动之后，苏沐有点渴，给沈思慧说声，自己去了小卖部。 三中小卖部离校门口近，时常有些外头的人跑到这里头来摆上小摊做点生意。 开始几年学校还要管，后来有人塞了点钱这事也就没人闹了。 苏沐走到的时候，倒是一眼就看到陆修那一堆人站在校门口边上。 陈祥飞和程晓伟罕见的不在，其余那坨人走到摊子上卖着什么，没一会就哄笑几声。 而陆修离得他们远，穿了一件黑色短袖，外套搭在左肩上，就这么蹲在一边，五官立挺，侧颜让人移不开眼。 陆修指缝里夹着烟，火都快燃到关节处了，他也没在意，拧着眉在想什么。 尽管就这么远远一瞥，人群中他依旧如此显眼。 脑海里又飞快回忆出那天两人在走廊上突然的激吻，他气息不稳在她耳边厮磨…… “同学，你要什么？”这头小卖部的老板娘催促道。 苏沐回过神来，思绪却也没转回来，随手拿了瓶可乐就刷了校园卡。 从店里出来，再一看那头。 刚才蹲着的地方还有几根烟蒂，人却没了影。 有个寸头突然站在校门口扯着嗓子喊了声：“老大！又有妹子找你！” 他话一出，周围人开始吹着口哨起哄。 陆修从另一边走出来，抓起外套随意的裹在身上，懒懒散散的往那头走。 校门外站着的人不多，就那么随意一眼，那人浑身上下被宽大的衣服裹得严严实实，头上戴了顶黑色鸭舌帽，只露了双眼睛出来。 只能从帽子边缘藏不住的发丝才能勉强辨认出这是个女人。 苏沐脚下一顿，突然之间就走不动了。 那顶帽子，她没有记错，她曾无数次看到过。 那是陆修的。 她还想走近些看。 可陆修动了，陆修的目光在女人身上停留了一秒，女人动了动，白皙的手将头顶帽檐一点点上扬。 视线一点点轻移，那张脸，那张漂亮得让人移不开眼的脸就这么展开。 苏沐头脑微涨，牙齿跟着打颤，记忆飞快盘旋而来—— 是她。 那个在KTV里让陆修紧张不已拼了命去救的女人，他的手这样紧紧抱住她，露出害怕失去的表情。 是她！ 陆修的目光骤然一变，迅速回头审视，女人飞快把帽檐盖下来，脸色白的吓人。 “陆修。”她猛的咳出声来，声音沙哑不堪。 “我有事跟你说。” 第五十六章 .有事 五十六.有事 “陆修。”女人猛的咳出声来，声音沙哑着。 “我有事跟你说。” 陆修脸色“唰”一下变了，“你怎么来了？”说着一边迅速回了头，步子往前迈，将女人身子遮去一大半。 -- 第73页 女人犹豫了下，摇头：“这里不方便说，跟我来。” 陆修只停了一瞬，点头跟着出了校门。 临走前还四处看了眼，脸上的表情是从没有的凝重。 苏沐站在原地，女人走在前面，陆修急匆匆的跟着，步伐那么紧张，像是生怕被谁发现一样紧张。 两人的身影渐行渐远着，晃得她眼花。 心尖像是要被人连根拔起一般，隐隐作痛，酸涩的气息越来越重，就逐渐要蔓延到全身，她只觉得胸口烦闷，压抑的那一下，就像有什么东西，从身体里活生生剥离开，所有的热血被“哗”一下浇灭掉。 苏沐手指紧紧蜷在一起，过了好久才拧开了瓶盖，滋啦滋啦的气泡声传来，她轻轻抿了一口。 突然想起多久以前的事，他站在她面前，把可乐塞到她帽子里的场景。 那时她不爱喝可乐，可他说：“你会喜欢的。” 酸酸甜甜的液体流淌在舌尖，她被冲的鼻尖一酸眼泪都快要流出来，拧着眉头自言自语：“胡说八道，我不喜欢，一点都不喜欢。” 拐过第九条街，巷子越走越深。 穿过一道低矮的拱门之后，像是所有红灯绿酒金碧辉煌的世界都被阻隔开来，里头路面湿湿沥沥，和着下水道不时传来的臭味，各种混杂的声音一齐袭来，三三两两的人围在麻将桌前，吆喝声、争论声、哄笑声此起彼伏，总是萦绕不断的烟雾气儿迎面而来。 陆修被熏得半眯起眼，面色凝重。 路过有洗头店里穿着暴露的女人往这头看了眼，眼神瞬间定格在陆修身上挪不开，他一走近，女人就毫不吝啬的抛了个媚眼。 陆修步伐半步没减，眉头始终拧起。 女人也不受挫，目光挪到他身边那个裹得严实的女人身上，目光相接，像是看到什么洪水猛兽一般，吓得往后退了半步，站起身来理了理领口，迅速回到店里，将门“砰”一声关掉。 周围人瞅过来，在看到陆修旁边人的时候也都噤了声，眼睛下意识的挪开。 气氛不对，凝重的过分。 “这是哪儿？” 旁边的人继续往前走，胡同尽头，几栋低矮潮湿的老房子呈现出来，她身子隐在楼梯间里的黑暗中道：“我家。” 楼道上尽是堆得乱七八糟的垃圾零食，墙上贴满了不堪入目的各种广告。 她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往楼道里走。 一楼有人突然推开门，看到门口的她，愣了足足三秒。 然后那人猛地冲过来拽住她：“你回来干什么？！你还嫌那群人害的我们不够惨吗？那群人昨晚把这闹了个底朝天，我们周边的人没一个敢出声的！我这还有一家老小的，我求求你了，别回这儿了！” 那人还想说什么，她用力将自己手拽出来，也不回头，径直往楼上走。 跟在身后的陆修听着那人骂骂咧咧的声音，“真是造了孽哦！怎么会和这种人住一起！”最后“砰——”一声把门摔上了。 陆修抬脚往上走，面前的人手里拿着钥匙，望着前方却突然不动了。 二楼的门被人撬开，歪歪斜斜的挂在门口，里头东西被砸的稀巴烂，所有值钱的东西都被洗劫而空，就连一些基本的生活用品锅碗瓢盆也都被摔得没了形状。 屋子里泥泞踩过的鞋子走的到处都是，床单上染满了污渍，洁白的墙上被写满了不堪入目的话： “臭婊子，去死吧！” “装什么几把清高，还不是个被人上的贱命！” 甚至还有些不堪入目的照片被人恶意扔的到处都是。 满屋狼藉。 “怎么回事？”陆修下颌都收紧了。 面前的人却像是毫无波澜一般，半句话没说。 “我问你怎么回事？阿霜！” 阿霜飞快将屋子里那些不堪的照片撕掉，一张一张像是要彻底将它们焚毁一般用力，好久好久她突然转过身来，笑的苦涩。 “哪儿来的这么水灵的妹子啊？到我们这儿来找人啊？”有人伸手趁机揩了把油。 阿霜眉头一拧，将人推得后退了几米远。 到底是经常出来混的，她脸上倒没几分害怕，多的是目光消失在视线里之后的烦躁，越发不耐。 “给我滚远点！”她大声喝道。 周围有人闻声看了过来，光天化日之下，到处都是人，倒也确实奈何不了这小丫头片子。 那男人自知没趣，被身边的人嘲笑了几番，“啐”了一口，扫兴的走远了。 蒋淼淼头脑有些发胀，忍着街道上的恶臭，往楼道里走。 烟雾缭绕的廉价烟味，熏得她眼睛疼，楼梯间还能听到轻微的脚步声。 猛地“砰——”一声，有人将门骂骂咧咧的关上。 她脚步迈快了些，走到转角处的时候又突然顿住了。 自己这算是跟踪吗？ 在校门外和朋友聊着天，从他出现那一刻，自己就已经移不开眼。 一直到他往外走去，身旁竟多了个女人。 虽然只是淡淡一瞥，她也能看到女人精致的五官，那种摄人心魂的美像是刹那间将她惊醒。 她不甘心，她不甘心到他离自己越来越远，她怎么追赶都靠不近他的心，那其他人，又凭什么？！ 一路上他们走的安静，两人几次回头，像是生怕被发现。 -- 第74页 到底有什么秘密？要这么藏着掖着？ 心下跳的快要控制不住，蒋淼淼脚步没停，跟了上来…… 黑暗的楼道里，灯泡滋滋啦啦的发出响声，坏的太多，连人的样子都分不清。 “这他妈哪个孙子干的？！”陆修突然一阵怒吼。 在空旷的楼道里惊起一阵灯光，又迅速熄灭下来。 蒋淼淼只觉得心脏都提到了嗓子眼，吓得身子都抖了起来。 接着是他低沉的声音说了句什么，就开始掏手机。 “别！别打！”面前一直站着的女人眼睛猛地睁大，一把拽住他的手，像是听到什么晴天霹雳一般，面容惊恐万分：“陆修！求你了！” 两人的手臂靠在一起，影子在灯光下重叠在了一起。 蒋淼淼站在原地，手指握成了拳。 好半天。 那女人一点点转过头来。 眼眶红了一圈，一滴一滴的往下砸：“我求你了，别告诉他……”她腿下一软蹲坐在地上，靠着墙两手覆盖住面颊，低低的抽泣起来。 女人轻微溢出的呜咽声，一点点四散开来。 绝望像是一瞬间将她笼罩彻底，黑暗像把无情的大手狠狠扼住她的咽喉。 下一秒，陆修蓦地蹲下身。 蒋淼淼清晰的看到他的手攥成拳，狠狠砸到一边的墙上，“砰——”的一声闷响，他整个人带着怒气，却又不舍得发泄。 好久之后，他低低叹息一声，手掌在她背后拍了拍，那样自然又亲密。 蒋淼淼只觉得浑身动弹不得，她的头脑“嗡”的一声顿住了，几乎是下意识的，眼泪“唰”的就流了出来。 不能被看到，不能被听到。 这就是陆修的秘密吗？ 那是有多爱，才能做到这样隐蔽，这样不让外人所知，甚至……身边所有看似亲密的人。 原来他们……才是一对。 原来自己一直以来，都是错的。 “不能……”女人一点点抬起头来，整张苍白的脸不停的往下流着泪，浸湿了整个衣襟。 外头的灯光一点点照了进来，陆修狠狠吸了口烟，说：“我答应你。” 女人蓦地笑了起来，眼里闪着光，就这样蹲下身，抱住了他。 下一秒，手机举起，飞快在黑暗中闪了一下白光。 那样亲密的姿势，那样梨花带雨的拥抱。 看起来……怎么那么刺眼呢？ 周围嬉笑声、打闹声、吆喝声都已经变得不真切。 世界里矗立挺拔的高楼大厦刹那间轰然倒塌。 低低的啜泣声还在继续，她之后到底说了什么，蒋淼淼听不真切，却也已经无心再去多听。 不能怎样？他又答应了她什么？ 是情人之间的情调还是爱人之间许的诺言？ 猜累了，蒋淼淼背抵着墙，自嘲的笑起来。 破旧的住处，廉价的穿着，她目光四处看了好久，到头来，自己原来连个穷光蛋都比不上。 步子越走越沉，蒋淼淼从楼道里出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背靠在墙壁上，大口喘了好久的气，这才缓了过来。 过了好久，她身子动了动，往前走的时候，面前突然出现了一个人—— 第五十七章 .跟踪 五十七.跟踪 陆修从楼道里出来的时候，每一步都走得举步维艰。 今晚月亮特别圆，胸口却闷得慌。 他烦躁的点燃一根烟，狠狠吸一口，身后却突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陆修。”他一回头，看到了蒋淼淼。 此刻的夜色不算太黑，陆修的脸色却已经黑了。 “你怎么会在这儿？” 这个地方，属实叫贫民窟。 根本不可能是蒋淼淼这种富家千金自己会来的地方。 可下一秒蒋淼淼头扬起，在夜色下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你猜啊。” “你跟踪我？”陆修气压很低，手掌握得很紧。 他的怒气将手里的烟狠狠往地下一砸，几步就要靠过来。 凭什么？凭什么这么生气！ 就因为她看到了他们俩的好事吗！ “我什么都没听到！”蒋淼淼蓦地抬头，整张脸在灯光下清晰的暴露出来，眼眶绯红嘴唇微颤，她几乎是泪流满面，身子还在不断抽泣：“你就那么慌那么怕被人知道吗！陆修，你凭什么看不上我？我比她好千倍万倍，你他妈居然看上了个穷光蛋！” 陆修脚步微顿，面色已经很不耐烦：“你在说些什么！” “我说什么？你自己最清楚！这时候了你还装什么？！陆修，我他妈犯贱从初中就开始喜欢你，待你身边那么多年了，你怎么做到的一眼都不看我？啊！你告诉我啊？！我就那么糟糕吗！我那么那么喜欢你，你为什么就不能喜欢我一下！” 说完，她用力将面前的人往后一推，自己一边擦泪一边哭着跑了。 陆修隐在黑暗中站了好久，重重叹了口气…… 五光十色的霓虹灯闪烁着，激情交错的喊叫声此起彼伏。 蒋淼淼抱着酒瓶坐在角落边上，喝得已经醉气熏天。 手机一直在手边亮着，上头通话记录上显示打了十几通电话过去，全部是未接挂断。 真够绝情的，陆修。 人的心怎么能做到这么狠的呢？ -- 第75页 蒋淼淼举起瓶子，一口灌了下去。 有男人像是看热闹似的坐在一边，饶有兴致的看完了全程，走过来与她碰杯：“小姑娘，遇到什么大不了的事儿来酒吧买醉啊？” 蒋淼淼红着脸颊瞥了他一眼，人模狗样。 那张脸上满是殷勤，竟连陆修的万分之一都比不上。 “关你什么事！”她说着，身子却软趴趴的使不起劲儿，男人迅速挨了过来，身子稳稳接住她，笑的别有深意：“哎小心点儿。” 手机蓦地响起来，她接过之后就是一阵怒吼：“你跑哪去了！给你打那么多电话都不接！到底怎么回事？” 蒋淼淼娇笑着看了眼身边的男人，冲电话里道：“我在高兴呢，你他妈别管我！” “淼淼，我是你哥！你现在在哪？喝醉了？说地址我来接你。”余桓在那头焦急不已。 身边男人已经往她杯子里倒酒，举起来在空中轻轻碰了一下：“干杯。” 蒋淼淼也不甘示弱，笑着在空中划了个弧度：“今晚不醉不归。” 听到那头的端倪，余桓站起身，将手里的酒杯摔了个稀巴烂：“你到底在哪！到底怎么了？蒋淼淼！你要不说，你信不信今晚我就把整个含城酒吧给掀翻天？！” “呵哈哈哈……”蒋淼淼猛地笑出了声又蓦地沉下声音：“哥，你急什么？除了你没人会急的……你猜是因为谁我才这样？哈哈哈……” “啪！”余桓猛地挂断了电话，朝着另一个人的电话拨了过去…… 第五十八章 .心事 五十八.心事 红灯酒绿的夜生活丰富至极，光晕偶尔照过来神色各异、亦真亦假。 男人耍帅似的狠吸一口香烟，在空中吐了几个烟圈。 蒋淼淼一杯接一杯酒的下肚，跟着音乐的节奏越发急促。 “一个人喝什么闷酒，一起玩玩多开心。”男人炫耀似的将钱包托在手里，而后放在酒桌上，侧着身子朝她似笑非笑道。 蒋淼淼目光只瞥了一眼，黑灰色钱包，看起来并不上档次。 男人寻求存在感的方式真是奇特。 手机突然又震动起来。 那头的人声音沉的可怕：“你在哪？！” 近乎咆哮的分贝从那头传来，焦急和担忧似乎能透过电话线传递过来。 她站在原地，低垂着头，好久都没能动一下。 周围纷扰刹那间安静下来，她看着自己的影子，在光亮之下，越发荒凉。 “小姑娘，来酒吧怎么玩不起啊，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瞧瞧，见见世面。” 那男人回头来扯她。 蒋淼淼没动。 男人不耐烦的皱了下眉头，力道大了几分。 “啪——” 酒杯被人攥起狠狠摔碎在地。 她猛的抬起头来，整双眼睛红的彻底，几乎是声嘶力竭地喊：“你给我滚远点！” 玻璃渣磁啦的声音尖锐刺耳，引得众人的看了过来。 四周刹那间安静了几秒。 面前的男人涨着一张脸，面子实在挂不住，大声：“呸，装什么几把装！”吼了句之后，悻悻的走了。 “喂？喂？！淼淼，你那边发生什么了！” 电话那头声音还在喘。 看了眼来电显示：——余桓。 过了好久，她站在原地才问：“……陆修呢？” 声音像是从天边那样远的地方传来，一点点隔开阻隔，将话语清晰而深刻的落入人的耳膜。 那头人顿了顿：“……淼淼，你清醒一点，他……和你是不可能的。” “你给他打了电话了？说我在酒吧要死不活的？！”她不甘心，她追问。 她不相信就算余桓这样说了，他也能无动于衷。 “嗯。” “那他说了什么？”她强撑着全身颤抖，手指将桌角攥的死紧。 “……他什么都没说。” “好。”她平静答，“我知道了。” 然后平静的将电话挂断了。 手机安静的躺在掌心，她眼里泛光，屏幕上正是陆修和那个女人抱在一起的照片。 余晖暖暖，那样切合。 手指在上面飞快点了两下，“滴”的一声，显示发送成功。 蒋淼淼眼角还挂着泪，突然就笑出了声。 她得不到的，别人也别想得到。 “头儿，这儿也没有。” “那还他妈愣着做什么！继续找啊！没找到今天别他妈想回家？！” 余桓手指捏住眉心，晚风将他鬓角的发吹起，他猛吸口气，将冷空气快要灌进胃里。 手下在里头问着情况，他看着烦躁，推开门道：“去下一家。” 一路上烟蒂掉了一地，通话记录还显示在刚才和陆修那短短几分钟通话的画面上。 那头的人声音像是隐在夜色里。 沉闷的敲击声此起彼伏，电话接通后，两人却都沉默了。 “砰砰砰——” “陆修你他妈给你老子开门！你个狗杂种信不信开门我揍死你！” 但是那头其他的声音先响了起来。 断断续续的咆哮声清晰的灌入耳中，余桓张了张嘴，突然就失去了开口的勇气。 “什么事？”陆修淡淡坐在床边，将手边的短袖套在身上。 听不出波澜。 -- 第76页 “你那边没事吧？” 陆修突然笑出了声：“我能有什么事，邻居呢，喝醉了，吵起来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站起来，将门抵得更严实了。 敲门声还在继续，大的惊人，像是挡住了一头猛兽。 余桓：“我联系不上淼淼了，你……知道她在哪吗？” 陆修擦着头发的手顿了下：“为什么问我？” “她一个女孩子，在外面太不安全了，所以，你知不知道她在哪？”余桓重复。 反常的买醉，反常的暴躁。 淼淼那样说，也一定只和一个人有关。 所以他几乎是下意识想到陆修。 陆修嘴角轻轻一勾：“你这是向我兴师问罪来了？”一边说，他目光一点点变沉，嘴角抿成一条线，整个下颌都紧绷起来：“余桓，关于蒋淼淼的事，你不该来问我，你记住，不管是以前、现在、还是以后，我都不会管，我和她，永远都不会有交集。” “你……” 余桓还想说什么。 电话那头猛的一阵“哐当”巨响，像是门被狠狠摔在墙壁上引起的震动。 之后一阵噼里啪啦的瓶子摔碎的声音，隐隐约约有人张口大骂：“陆修，你他妈给老子滚过来！是不是你打的她？！” “你在家？” “嗯。”声音那样轻淡，像是完全置身事外。 如果没有那“陆修”二字的呼喊。 他会以为他在和仇人闹事。 “没什么事，我挂了。” 夜晚的含城，像是被洒了一道光晕一般，整座城市隐在黑暗里，余音缭绕。 继母的电话一个接一个的打过来，哭声嘹亮：“余桓啊，找到你妹妹了吗？我们给她打了几十个电话都没接，会不会出事了啊！要是她出事了我也就不活了啊……” 余承华在一边安慰着，余桓一遍遍的应付着。 脚步也烦躁不堪。 路过一边卖茶叶蛋的小摊贩，断断续续的吆喝声，热气扑面而来。 有人蓦地停下脚步，轻声问了句：“茶叶蛋怎么卖？” 那摊贩的老妇人见着好不容易来的生意，笑着道：“一块五一个，丫头要几个？” “两个吧。” “好嘞！”摊贩飞快把东西装好，递到人手里，指尖微触，竟碰到了一手汗。 再一看这人穿着，整个人裹的严严实实，袖子拉到手掌心的位置，露出几根指头，帽子将头发挽起藏在里头，分辨不出长度，饶是看起来二十几岁的年龄，脸色却在夜灯下显得苍白无力。 “哎丫头啊，这么渗人的天你穿这么厚实不热吗？” 手指纤细修长，接过东西的手在空中明显僵了下。 “……不热。”她答的简洁，将钱递过去，一点点转身。 面前光亮一暗，沉在夜色中，晃了眼。 她定睛一看，眼前人眉目冷肃，五官在黑暗中一点点清晰起来—— 第五十九章 .苦 五十九.苦 眼前人眉目冷肃，五官在黑暗中一点点清晰起来—— 像是隔了整整一个世纪那般漫长。 “阿……阿霜？” 一米八几的男人，身子一半隐在黑暗中，整个人都在颤抖。 阿霜身子僵住了，她目光一点点往上抬，他熟悉的眉目间像是染了一层霜，头发长长了，胡渣也多了些。 在望向她的时候眼里像是有了光。 余桓、余桓…… 一声声呼唤，最终化为来不及道出的叹息。 他的手在空中抖了下，就要朝她伸过来。 下一秒，阿霜拧着眉牙根紧紧一咬，攥紧手边的衣角飞快往反方向跑了去。 “阿霜！你等等！你为什么会在这儿？！” 余桓面上一慌，飞快就要奔过去接人。 “阿霜！你为什么要跑？！” 那抹身影那样娇小，好像每转一个弯之后她就会眼睁睁的消失在他视野里一样。 心底一阵抽搐之后的恐慌。 他额头惊得一阵冷汗，焦急的大喘着气，不肯放弃。 可她不肯停，步子跑到更加卖力。 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又为什么这么怕见到自己？！ 他心底有太多疑问，他不能让她就这么消失！ “砰——” 一阵短暂的闷响之后，那抹瘦弱的身影像是一片叶子一般脆弱不堪的倒在地上。 他脚步一顿，慌忙道：“阿霜！你有事没？” “别过来！”阿霜突然偏过头来嘶喊一句，她柔弱的声线在寂静的空中还带着回声，她眼眶发红，手指还在微微颤抖：“你滚！我不想看见你？！” “我……” 我好想你。 看到你好开心。 这样的话他说不出口。 “你听不懂吗，我让你走！”她脑袋在夜灯下轻轻晃动，五官仍然那样动人。 可她拧着眉头，整个人蜷成一团，像是不想和自己有一丝瓜葛一般的厌恶自己。 “阿霜，我……” 话到嘴边，手边的手机却响了起来。 手下打过来的电话，接通。 “喂，头儿，找到淼淼了！在环球酒吧，可怎么说她都不愿意跟着咱们走。” 余桓疲惫的闭了下眼：“那就把人拖回去。” -- 第77页 太不省心了。 “这……” 电话那头又窸窸窣窣了一阵。 “头儿，要不还是你来吧，咱们真不敢拖她。” 对，他也忘了蒋淼淼那烈起来的暴脾气。 “……我马上来。” 挂完电话，他飞快朝那头看去。 昏黄的路灯之下，晚风淡淡吹过来，刚才还出现在那里的姑娘，一刹那间就这么消失了。 就像是从刚才到现在，都只是他余桓做的一场不切实际的美梦一般。 连他自己都骗过了自己。 他还有那么多问题没来得及问出口，他还想说很多话。 但空荡荡的街道上，已经没有可以容得下他倾诉的人了。 他手指抚过微乱的发，长的有些扎手了。 记忆突然回转，好像曾经有某个姑娘爱抚平他的发然后又笑着温柔的看着他：“余桓，你头发该剪了，又长长了。” 画面定格住，时间早的，都像是属于别人的记忆了。 脚步往回走，轻轻踩过微湿的路面，黑夜中他重重叹口气。 蒋淼淼任性了，他还能把人拖回来。 但他的阿霜走丢了，他却怎么都找不回来了。 墙上指针划过12，“叮”的响了一声。 晚上，12点。 门外噼里啪啦一阵巨响之后，门被人从外面狠狠踹了开。 外头的人喝的酩酊大醉，目光在接触到陆修的那一刻，表情变得狰狞起来。 “陆修，你他妈给老子滚过来！这是老子的家，老子供你吃穿住，你翅膀他妈长硬了敢把老子锁屋外边？！” 陆修从床边上站起身，淡淡走过来，目光瞥向躲在陆啸身后的女人，笑的讽刺。 那女人被盯得害怕，往陆啸身上挤得更紧：“陆总，我……我好害怕，莫名其妙就被他拽出门外了，我……我是不是做什么什么事情惹他不开心了？” 倒是陆修先听的笑了，双手一拍：“好演员！”他目光带着笑，下颌却收的紧：“请问这是你多少钱买回来的小姐？二话不说来扒我浴巾，一人服务俩？活真好。” 他目光越来越冷，到最后整个人却笑得身子抖了起来：“你真他妈让我刮目相看！” 女人却听的心里一惊。 刚才陆啸回来停车，让她先上楼，她鬼使神差走到了三楼尽头，浴室里竟走出来个活生生的男人。 肌肉分明，线条明显，一条浴巾只简单的裹在腰间，却能清晰的分辨出这人姣好的身材。 在抬高视线之后，那张脸清晰显露出来，她被看的愣住了。 血气方刚的年纪、让人欲罢不能的容貌。 他目光在她面前停了一秒，讽刺的绕开。 她却等不下去了，径直去拨开他的浴巾…… 女人面色苍白，冲着陆啸慌张辩解：“我、我没有！陆总你让我回来，我就一直规规矩矩的坐在一楼等你，我也不知道到底怎么了他就……” 陆修眉毛挑了挑，“无所谓，随你怎么说好了。” “陆修——” 身后的陆啸叫住他。 陆修猛的转过头：“这女人多少钱一晚啊？这么会说，当婊子可惜了。” “你——”女人一句话没憋出来，气的眼睛一红，就挤出泪来。 “陆修你给我站住！” 他脚步不停，往楼上要走。 “老子叫你站住，你给小丽道歉！” “老子给你说话，你今天要反？！” 他身子都没抖一下继续往前。 “啪——” 桌上的玻璃杯擦过他脖颈，一阵脆响，噼里啪啦碎成一摊。 只几秒时间，陆修手指一摸，脖子已经被划出几道血条来。 热热的，似乎还有股余温。 下一秒，陆修转身。 “砰——” “啊！” 女人的尖叫声混着东西摔碎的声音，陆修手里还捞着一块残留的玻璃片，血色在上面微微发亮。 沙发被砸的掉落了边漆，“你他妈有种砸死我！来啊！” 陆修整双眼睛血红，脖子被撑的青筋冒起：“孬种！” 他冲着陆啸吼出最后一句，拽过一边的外套，“砰”一声冲出了门外…… 第六十章 .酒气 六十.酒气 夜灯很暗。 陆修狠狠吸了根烟，脚步缓缓地，等到清醒过来的时候，竟然已经看得到三中的校牌。 怎么不知不觉，走到了这里？ 他自己也不清楚。 倒是保安室的灯蓦地熄灭了，从里头出来个大叔，看了眼陆修，又揉了揉眼睛再瞅了下，手摆的像拨浪鼓似的。 也许是灯光暗，大叔没认出陆修来，语气也稍微有些不耐烦：“这么晚了才回学校，早干嘛去了，校门关了！别进去了，自己回家去！” 陆修也没为难，脚步跟着就往回走。 还能微微听到身后传来的叹息：“哎，现在的年轻人啰，整天就爱打游戏，上什么学啊……” 三中宿舍修在外围，和街道就只隔了一个围墙。 每到周末的时候，宿舍也不锁门。 早些时候不少学生从这围墙溜出去网吧开黑，后来学校采取措施倒是在墙顶上放满了玻璃片，这还阻止不了有些人不要命的勇气，逃学出去的人层出不穷，恁是没减下来，还使得几个满手玻璃渣滴着鲜血的学生家长跑来学校闹。 -- 第78页 后来又陆陆续续出了好多政策，当真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还都被一一拆解之后，学校索性撒手不管了，所有防护措施都拆除掉之后，这里倒成了每天旷课打架的必经之路。 陆修站在这并不陌生的地方，头一仰。 今晚的星空出奇的漂亮，他目光一点点移到宿舍边上，心里有些空荡荡的。 他伸手一撑，脚下一用力，轻而易举的坐上了墙顶上，从兜里摸出一瓶白酒，仰头狠狠灌了下去。 “睡了么？” 他手指犹犹豫豫的按下发送，却莫名有些紧张的时不时盯着看下屏幕。 矗立规整的矩形宿舍楼，黑暗一点点笼罩下去，只有偶尔一两点红棕色的瓷砖还能反射出月光的柔软。 似乎早已陷入沉寂睡梦中的世界。 与自己，格格不入。 “叮。” 短暂震动之后。 他握着手机的手还有颤抖—— “没有。” 苏沐的消息回得很快，就好像今晚失眠的人，并不只有他自己。 五楼最右边的窗口突然亮起微弱的光，有那么几秒，陆修偏头，甚至想到会不会是她。 但光亮只持续了很短的时间，刹那间整座城市又重归黑暗。 黑暗中有人叹了口气，举起手里的酒瓶，看得花了眼。 很早以前有个女人，总不准他喝酒。 “小小年纪的，总逞什么大人能耐，酒喝多了对身体没好处的！” 那时候他叛逆，红着脖子也要争辩：“你不也总是喝酒吗？你凭什么管我！” “陆修，你怎么说话的！妈妈那是为了工作！” 为了工作，总是喝得醉醺醺的回家。 为了工作，总不能回家陪他。 也是为了更好的工作、更好的人，就这样消失在那个雨夜里。 那天下着大雨，“唰唰唰”的雨声砸到屋檐上，像是要把人的心都给揪下来。 大门敞开着，窗户不时被狂风席卷过来撞击上窗台，发出“哐哐”的沉闷声，逼得人心慌。 陆啸满身是雨站在大门口，前胸后背被淋的湿透了，下巴上的雨水串成一条线一直往下狠狠的砸，他举着手机咆哮着嘶喊着。 记忆中女人总爱管他，他也从来没有好好对她说过话。 但也就是在那天，一直站在卧室窗台边上的陆修，就再也没人管他了。 如今喝的酒一杯接一杯、一瓶连一瓶。 他喝得胃生疼，也再没人管他了。 记忆匆匆忙忙划过脑海，他颓然的坐在高处，却突然听到一阵微乎及微的呼唤—— “陆修。” 回忆和现实碰撞的一刹那，陆修飞快偏头，四目相接。 面前的人穿着单薄的纯白色睡裙，长发披肩，一双湿漉漉的眼睛望上来，似是将他的魂魄都一并捏住了。 陆修一条腿往前一伸，轻而易举的跳下来，在她面前坐了下来。 “你怎么在这里？”苏沐站着没动。 陆修拍了下大腿，一只腿曲起手臂放在上面，轻微上扬着嘴角问：“倒是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从窗户上看到的。” “噢。”陆修淡淡应了声，扬起头又灌了一口酒，微弱的酒气逐渐铺洒开来，他凑近了些：“可能是心有灵犀？” “刚好我也想你了。” “嗯。” 苏沐就这么站着，一动不动的仰视着他。 不知是不是错觉，今晚的月光这样肆无忌惮的洒到苏沐的身上，她整个人像是被披上了一层白纱，发出的鼻音也透露着一股冷淡。 小丫头怎么了？ 陆修眉头一把拧了起来，长臂一伸，就将人扯了过来。 苏沐没控制住力度，脚下一软就被人给拽了下去，身子紧紧贴在面前人身上，肌肤相触间还能彼此感应到那股灼热的温度。 陆修嘴唇靠近她耳边，“怎么了？不开心？” 想象中的挣扎没有来。 苏沐就这样呆呆愣着，维持了他扯住她的姿势，没挣扎也没躲闪，过了好半天，她微微低垂下去，慢吞吞吐了句：“好大的酒气，不好闻。” 陆修听的顿了下，身子蓦地颤动起来：“那我下次洗的干干净净的给你闻。” 苏沐瞪他一眼，从他身上爬起来，看到他笑得整个人都花枝招展的。 她嘴一撅，索性也跟着坐下来，一把夺过他手边的酒瓶，就要喝。 “你干什么？”陆修语气严肃，警惕起来：“不是才嫌我酒气重？” “小酌怡情。”苏沐粉唇张了张，突然舔了下唇。 那动作看得他喉头一紧，身子紧绷起来。 “尝一下，可以么？”她柳叶眉微垂，委屈巴巴的看着他。 陆修嘴角一抿，没辙了。 喝！都他妈听你的！ 他手一松，苏沐抬头就飞快喝了一口。 几秒之后，强烈的呛人感一点点从喉咙蔓延全身，她小脸憋得通红，手指紧紧攥住一边的衣角，猛地咳了几声。 陆修慌了，飞快用手拍着她后背，整张脸都苦成一团。 “你说酒是个好东西么？”她顺了顺胸口突然问。 陆修手臂僵了下：“不是。” “那你喝它做什么？”苏沐的身子一点点侧过来，面向他。 -- 第79页 微弱的灯光下，她的那双眼睛有着复杂不堪的情绪。 第六十一章 .照片 六十一.照片 微弱的灯光下，苏沐的那双眼睛有着复杂不堪的情绪。 “借酒消愁、酒后忘事。” “陆修，你是想消什么愁？或者是想要忘记什么事呢？” 她问的认真，发梢吹在他脸颊边上，浅浅的梨涡看起来那么美丽。 他愣了几秒，“……没什么。” 那样快乐的她，不该听到这些糟糕到底的事。 难过悲伤都他来过滤，她只需要开心就好。 晚风一阵吹过来，苏沐拢了拢纤细的手臂。 陆修将外套脱下来，给人穿上：“晚上这么冷都不多穿点。” “我……我还不是是半梦半醒的……”她试图狡辩。 动作还没收回，一边的白灯突然从远处飞快射了过来。 带着冷调的灯光毫不留情的打在两人身上。 “啊！” 苏沐被吓得轻声惊叫一下，手指下意识攥住了陆修的衣角。 电光石火间，眼角蓦地擦过细软的发梢，熟悉的温度袭来，光亮刹那间被隔离在另一个世界。 她微微睁开眼，眼前的人正对着她挡在她面前，将她整个身子包裹在怀里，肌肤相触间，他如漆的眸子熠熠生辉。 宽厚的背将所有刺眼的光芒都挡了去，他周身都在发光。 犹如神邸，那般耀眼。 “别怕。” 她嘴唇微微张着，说不出话来。 好半天，她衣角攥住他的：“我们……是、不是被发现了？” 灯光还没有移开，却迟迟没有听到脚步声。 陆修手臂撑在她耳边的墙上，微微附身看她。 面颊通红、微弱酒气的她，嘴唇微张，看得他牙槽一紧。 他好想吻她。 “没事，被发现了有我罩着你。” 他纯属逗她，没想到面前的人一听之后，小脸“唰”地白了：“被发现？！陆、陆修，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他面颊一点点凑近，盯着她放大的瞳孔，微眯着眼摇头：“那没办法了，只能想想后事了。” “你！”苏沐柳眉一垂，急的眼睛都湿润了。 看着她委屈巴巴的样子。 陆修蓦地笑了起来，身子都跟着颤抖着。 紧随着灯光逐渐移开，墙角又迅速恢复了一片漆黑。 苏沐有些恼，一把将人推开，蓦地站起身来：“你骗我！你早知道没事？” 倒是陆修被人推开，若无其事的瘫坐在地上，从喉咙里发出一声“昂，就是外面建筑上的射灯嘛。” “就你这么傻，这么晚了，早过上班时间了，还有人吃饱了撑的来巡逻？” 话一出口，确实有道理。 她瞪他一眼，手指紧紧拽了把地上的草，像是泄愤似的狠狠拔了起来。 陆修看着，笑的更欢了。 苏沐偏过头喝了口酒，脸颊有些红：“哪有这么好笑。” “就笑你。”陆修眼角弯起来，“那么容易相信别人的话，长这么大没被人贩子拐跑都是你命大。” 苏沐眉头一皱，不甘心道：“关你什么事。” 陆修被说的一堵，倒也不跟个丫头计较：“迟早关我的事。” 反正你迟早也是我的。 现在给你时间倔。 话一出，倒是意料中的回答没有出现。 苏沐突然避开眼看向前方，顺着酒瓶喝了一口，然后品尝似的舔了几下总结出：“好难喝。” 陆修擦过她手臂顺势接过酒瓶，对着她刚才落嘴的地方仰起头一饮而尽。 而后他偏过头眸子看向她，意有所指似的开口：“我倒觉得很甜。” 短暂的沉默。 苏沐目光不自然的飘忽了一瞬，上齿咬着下唇，突然猛地站了起来。 她手指轻轻拍了拍衣摆，深吸口气道：“太晚了，陆修，我先、偷偷回去了。” 黑暗中谁在沉默，没有回应。 她不敢往回看，径直往前走。 步伐很缓，声音从身后传来—— “你说我还要等多久？” 苏沐脚下一顿，突然就走不动了，“等什么？”她背对着他，明知故问。 “等某个人能回头看看我。” 她手指攥紧，猛地回了头。 黑夜里他的眼睛像是有了魂魄，那样摄人的攥住她，晶晶亮亮。 苏沐走近，猛一闭眼：“你不需要等我，陆修。” 她整个身子都是僵硬的，几乎费尽她所有的力气。 苏沐站在他身边，这样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她的声音还是那样婉转动听，说出的话却像是一把把利刃，一下接一下的插进他的心脏里—— 她表情那样温柔，却说：“陆修，你不用等我，真的。” “这个世界上等你的人太多，而你也有自己真正想要等到的人，虽然我不知道她是谁，但她一定不是我。” “……你身上有太多秘密，都是我看不懂的，但我能理解你，你一定有自己苦衷，所以不能说。” 她站得那么近，裙摆在夜色里摆动，长发披肩，她看起来美的不可方物。 但她说：“……我很感谢你为我做的一切，但是我们俩，确实不是一路人。我的生活里，不能再分心去喜欢别人了，真的……” -- 第80页 “所以我们……还是做同学吧。” 她的手指在抖，上齿用力，下唇被咬破。 她闭着眼不敢去看他此刻的眼神，却还是说出了口：“这是我……一直想给你说的话。” 黑夜中，他的身子像是被人扼住了似的，再也动弹不了。 陆修黑发盖过眼眸，整个后背靠在墙上，说出的话都在颤抖：“一直……想说的话？” 苏沐睁开眼看了眼他手边的酒瓶。 目光有些不忍。 明明刚才……他还能笑得那么开心。 她那么希望，他能永远这么开心。 可也是自己，亲眼看着他一点点坠入黑暗中，再无声息。 她甚至无法回答他的问题，手指甲嵌入掌心，逼着麻木的自己离开了那里。 漆黑的走廊里，却是举步维艰。 苏沐靠着墙边，滑落下来，心底空的发慌。 她一把掐了下自己的小腿，不让自己颤抖起来。 眼泪却又像是断线的珍珠一般怎么都止不住。 到底在难过什么？ 那不是她一直想说的话吗？ 他那么绝望的问她，那是她一直想说的话么。 不，不是！ 她也想这样回答他。 但她沉默了。 手机屏幕一亮，12点过的消息还停留在上面。 如果自己当时没有去点开微信。 如果自己当时没有接受陌生人的好友请求，那是不是永远都不会看到那张照片—— 昏暗潮湿的楼道边上，女人和男人紧紧抱在一起。 角度那样精妙，刚好将两人的面容显现的清晰。 已经顾不得看到其他人。 她只觉得胸口一钝，手指僵在半空中。 那个怎么都不会认错的人，是陆修。 第六十二章 .他作业怎么办 六十二.他作业怎么办 高二上学期过得很快，半期之后课程逐渐紧张起来。 陈萍霞抱着一沓试卷走进教室的时候，一眼就看到坐在第一排的苏沐。 一头黑发长长了之后，在后脑勺上简单的挽了一圈，眼神专注的盯着手里的书本，时不时勾画几句。 安静又乖巧的样子，怪惹人喜欢。 走到讲台上，陈萍霞简单说了几句，随后清了清喉咙：“这次半期考试呢，成绩都下来了，我也都看了看，有些同学应该要引起重视了，偏科太严重后边会吃很多亏。当然，也有成绩一直很稳定的同学，咱们班的苏沐同学已经连续几次全班第一了，大家要多向人家学学刻苦的精神，没事也多看看书……” 陈萍霞话音刚落，周凡手肘碰了碰苏沐，憨憨笑着：“苏沐，你好厉害啊，陈老师说你作文是满分哎。” 苏沐头微垂着，眼睛瞅着书上，一动不动。 周凡挠挠头，又拍了下她肩膀。 “怎么了？”苏沐这才偏过头来，一脸茫然。 “你刚刚听见我说话了吗？”周凡问。 苏沐眼睛睁得更大了，一副后知后觉的样子：“……我……没听到。” 周凡点点头有些纳闷：“你最近是不是没休息好啊？” 苏沐手指连忙去碰了碰眼睑下方，小声开口：“有黑眼圈了么？很明显吗？” 周凡被她慌张的样子逗笑了：“没有，就是看你最近上课老走神。” 苏沐笑着摇摇头，回过头来又恢复了低垂着头的模样。 手指轻轻移动，让人分不清是在沉思还是发呆。 下课铃响的及时。 陈萍霞走出教室门那一刻，叫住了苏沐。 苏沐毕恭毕敬走出教室门，“陈老师，您找我什么事？” 陈萍霞笑着拍了拍她肩膀，欣慰地说：“苏沐啊，你最近进步很大，各个学科的老师都跟我反映你学的很快又上进，我看你最近学习劲头儿挺足，也一定要保持这个干劲儿下去，加油呀。” 苏沐笑着点点头，礼貌的回了句：“好，谢谢陈老师。” 陈萍霞点点头，朝她挥手示意她进教室去吧。 走了几步，她又叫住人：“哎苏沐，你帮老师把昨天作业收齐一下，课代表今天请假没来。” “嗯。” 她一边应道，一边从走廊上往回走。 有几个女生缩头缩脑的藏在外面玻璃窗后边，一见来了人一窝蜂打趣着走了。 其中一个女生声音不小，语调不乏惋惜：“唉，最近是怎么了？我的陆男神，我的白月光，去哪儿了啊？都快半个月没见到了啊！” 有人制止她：“哎哟你小声点不怕被人听见？” “我怕什么啊，以前我最多还忌惮下蒋淼淼，自从上次陆修去一班闹事之后，谁还把她放在眼里啊。” “那之前不是还说陆修对蒋淼淼发火是因为他们班一女生？那他俩什么关系你知道？” 女生一拍身边人的肩膀，笑的骄傲自满：“这事我还真知道，最新消息，据说陆修玩几天玩腻了就把人甩了，再说，也没见他们俩走一起过，陆修这么久不来学校说明根本不在乎这些啊。不过，好帅一男的，肯定都是喜新厌旧那款……” 身边那女生一副“你真是无药可救了”的眼神，摆摆头：“算了算了，快走吧，别犯花痴了，你还是先想想你半期成绩开家长会怎么给你爸妈说吧……” -- 第81页 一阵鬼哭狼嚎，声音愈渐远去。 喜新厌旧吗？玩腻了吗？ 苏沐攥紧了衣角狠狠吸了口气，回了教室。 一到下课时间人烟稀少，大部分人已经看不到踪迹，位置上空空如也。 找不到人，自然也收不齐作业。 苏沐没辙，只能一到下课铃响就立马窜起身来截人，收到最后三排的时候，陈祥飞顶着个苦瓜脸一副便秘的表情道：“我最好的苏妹妹，我……我还没来得及做，你能不能通融一下我，就放过我可怜又苦命的作业吧！” 说着，他整张脸都皱成了一团，双手合十放在头顶上下作揖。 苏沐站在原地，有些为难。 “苏妹妹，你最善解人意了，求你了！” “可是……”苏沐手指蜷起，“你哪里不会，要不然我给你讲吧，你做完了我再一起交上去。” “我……”陈祥飞一阵语塞，脸色通红，半天没给憋出句话来。 他不就是想逃次作业吗！他才不想被讲题什么的！ 可面对苏沐那诚恳不已的眼神，好像这在她的认知里已经是简单的解决办法了。 这话他只能烂在肚子里。 “讲、讲就不用讲了。”他顺口气，试着说的心平气和，“你只要把你作业给我借鉴一下就行。” 单纯如苏沐，站着认真思索了好半天，这才点头：“那好吧。”她把自己的作业本找出来，递给陈祥飞，还不忘体贴的补充一句：“那你如果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可以问我。” 陈祥飞头捣如蒜，行行行，你说什么是什么。 你们都是大佬。 苏沐这才将视线转移到下一个目标。 面前课桌乱七八糟的堆着几沓课本，歪歪斜斜的重叠着，好似随时都可能倒塌一般。 光洁的桌面因太久没人坐过，淡淡的像是蒙了层灰。 课椅被推进桌脚的空间里，还能隐隐约约从抽屉里头看到堆积如山的各种礼盒巧克力以及粉红色的信封。 这个人，还是一如既往的受欢迎呢。 苏沐的手指绷得很紧，最上面抱着的作业本被抓出了几道指痕。 “他……”他多久没来了？ 她想这样问。 却被人抢先了问。 “哎对了，苏沐妹子，你知不知道最近陆哥去哪了啊？”头还埋在作业本里奋笔疾书抄袭的陈祥飞，状似不经意的问了句。 意料之外，安安静静，没有回应。 好半天苏沐才开口：“我也不知道，他多久没来了？” 陈祥飞笔一顿抬头：“哎？你也不知道吗？陆哥都快半个月没来了啊，我们一直联系不上他，打他电话也关机……”陈祥飞噼里啪啦的说了一大堆，最后一句：“我们都以为只有你知道呢。”收尾。 苏沐嘴角一抿，牙关紧咬，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我不知道。”又像是怕陈祥飞再看出什么端倪来一样，迅速转移了话题：“那他作业怎么办？” 第六十三章 .清北班 六十三.清北班 像是蓦地打开记忆的闸门。 记忆里陆修也并不是总爱旷课的人。 也不知到底从何时开始，他也天天按时来上了课，总松松垮垮的坐在倒数第二排的位置上，爱盯着她从第一排里走出来。 那时候的苏沐脸颊红通通的，却又强装镇定的和前排每个人交涉之后，缓缓走到他面前。 “我来收今天的作业。”她声音轻细，白嫩的手掌摊在他面前。 陆修低头在桌上一大沓书里状似认真的翻寻着，修长的手指晃来晃去，还会解释一句：“不好意思啊，东西太多了，得花点时间找。” 苏沐的目光不紧不慢的看过去，眉头轻轻皱起。 总觉得今天的书比昨天的书堆得更高了。 压在里头的还有一些充数用的乱七八糟的课外书。 哪里是真正要用的资料书？ 好半天，陆修才从里头探出头来把作业递到她手上。 苏沐定睛一看，“这、这只有一本啊，还有数学和英语作业呢？” 陆修的手指微带着点凉意，还交触在她的手掌中心，看起来不经意的挠过，惊得她手心一阵痒意。 他眸中带笑，莫名就燃到她身上。 苏沐耳根子飞快烧起来，低低催促道：“快、快点，马上要、要上课了。” “噢对。”他仍旧是那副淡淡的讨打的平静样，手收回来，“还有数学……你等等。” 三分钟后，从书堆里伸出他骨节分明的手，毫不客气的攥着一本皱巴巴的大红色课辅书：“这里。” 他一边嘴角勾起，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她，看着她紧抿嘴角、耳根绯红的样子接过。 再看着她一点点从作业本中抬起头来，语气有些急、却又莫名带着一丝娇嗔：“陆修，还是只有数学啊，语文作业呢！你一次性找齐嘛！” “还有语文啊……”他总爱接过她的话，憋着笑假装苦恼道：“我真的忘了。” 等到好不容易把所有作业交齐，苏沐匆匆忙忙的抱着作业赶着递给课代表。 那抹纤细的身影在他眼中晃来晃去，那时候他看她的眼里有光。 那时候的陈祥飞不解的问他：“陆哥，你别每天带这么多课外书来啊，看得完么？每次找作业都得找好久呢。” -- 第82页 陆修斜睨着这厮，一副“老子不想理你”的表情。 过了好半天，陈祥飞眼睛瞪的浑圆，一拍后脑勺：“陆哥，你不会是故意的吧？” “关你屁事。” 偏头陆修已经面无表情，哪还有刚才看苏沐妹子那半点温柔？ 所以当记忆和场景同时重叠的时候，又成了另一番光景，两人都愣在了原处。 再没有那人痞痞笑着望向她，冲她吹一声口哨，再也没有他坏笑着问的那句话：“哎，今天怎么那么香？” 没人能联系上他，但生活仍旧要继续…… 时间飞快。 三班没多久就举行了半期之后的家长会，开在星期五下午。 家长会完之后，郑丽文顺便让苏沐这周末请假回家，在家里做点好吃的给她补补身子。 苏沐知道她忙，刚开始还拒绝。 后来实在拗不过她，郑丽文甚至搬出来“已经给工厂那边请了两天假”的消息，苏沐只得跟着回了家。 到下午饭桌上的时候，郑丽文一直给她夹菜：“多吃点这牛肉，可得好好补补。”说着她又看了眼苏沐：“你这孩子，别人都是盼着三天两头往家里跑，你倒好，妈妈让你回来都不回家，在学校有什么东西那么吸引你啊？” 这话听的有些试探的意味。 苏沐也自然是听出来了。 她一边嚼着嘴里的肉一边点头：“妈，这菜真好吃。” 果然，郑丽文也只是点头笑了下，目光却还没从她脸上移开。 苏沐抿了抿嘴：“妈妈，你别多想了，我就是怕你忙，回来耽误你上班，而且在学校我也住习惯了，平时在寝室也能多看看书。” 郑丽文松了口气，这才笑出来：“那就好那就好，沐沐，多吃点啊，今天啊，在家长会上，你们陈老师可劲儿表扬你了，当着全班家长的面上，妈妈这脸上可多有光啊。” 苏沐提不起多大的兴致来，只淡淡“嗯”了一声，埋头吃饭。 郑丽文看着，突然认真的开口：“沐沐啊，今天你们陈老师给我说了个事，说你们学校马上高二下学期就要组办一个清北班，说是专门让年级上前二十五名尖子生进去读，最后冲刺清华北大的，教你们的老师呢，也都是全校最好的专业老师，你们班就你和周凡两人有机会进去，所以陈老师就让我回来问问你，你有没有这个意向去？” 去……清北班么？ 苏沐夹在空中的牛肉突然掉下，她手臂僵在空中，仔细看还在微微颤抖。 当时的她头脑里一片空白，什么也想不出。 但眉头轻拧几下之后，她却满脑子只充斥着一个想法：“是不是去了清北班，她就再也见不着陆修了？” 时间太过于短暂，甚至连她自己都不清楚，为什么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只能想到他一个人。 “沐沐？”郑丽文心底疑惑逐渐放大，这次回来为什么苏沐总是心不在焉的？ 她手掌在苏沐面前晃了晃：“沐沐，妈妈跟你说话呢，你到底听到没有？” 苏沐顺手把手臂收回，头低垂着，默默翻搅着碗里的饭。 “你到底是怎么了？学习压力太大了吗？怎么看着状态不对啊。”郑丽文追问。 苏沐不想多说：“我在想今天的那道数学题。” 郑丽文听着将信将疑，却还是继续：“那妈妈刚刚问你的那个问题，你怎么想的？” 苏沐嚼东西的嘴角蓦地一顿，好半天才说：“……妈，我考虑考虑行吗？” 郑丽文叹口气，“行。” 她盛了碗鸡汤放到苏沐面前：“沐沐，我看你这次回来愁眉不展的，在学校是不是有同学欺负你？还是学习压力太大了？” “真的没事，妈妈。”苏沐答。 郑丽文拍了拍她肩膀：“你打小就爱把事憋心里，如果真有什么自己处理不好的事，你一定要跟妈妈讲。” 第六十四章 .什么关系 六十四.什么关系 说到这里，郑丽文停顿了一瞬：“妈妈只是觉得吧，以咱们家这种境地，如果靠花钱请人辅导，是肯定比不上你在学校里专业老师上课教的，况且，这种机会，多少人挤破头想进去都没资格，你当初靠自己考进三中去，现在你凭自己的努力有了一次那么好的机会，也许这就是人生中的一次重大转折。当然，不管你做什么决定，妈妈都相信你一定没问题。” 话语一落，郑丽文整张脸绷得很紧，看起来异常疲惫，她眼角的皱纹一点点加深，形成明显的沟壑。 她低头时，鬓发里藏不住的几根白发就这样毫无预兆的显露出来。 苏沐这样看着她，突然觉得鼻尖酸涩。 记忆中的郑丽文很少大声跟自己说话，那时候的她还喜欢穿着各种带碎花的连衣裙，看向苏沐爸爸的时候眼里柔情带水。 胸口像是压了块巨石，就要沉得喘不过气来。 就好像，眨眼之间，她的妈妈已经不再年轻了。 苏沐低垂着头，将手里的筷子猛的插到米饭里，她咬咬牙，睫毛不自然地眨了几下。 她另一只手藏在桌下，都快将桌角刮出一道痕迹来，胸口闷顿得快要将整个人扼住。 “妈，我决定了，我去清北班。” 郑丽文眼里逐渐转喜，高兴地将筷子一搁，连说几个“好好好”：“那快把这鸡汤喝——” -- 第83页 “妈不用了，我吃饱了，我……先进屋写作业了。”苏沐背对着光，面容隐在黑暗中，说完就往卧室走。 “哎哎！……那一会妈妈给你切点水果啊。” “不用了。” 从办公室里出来时候，外边的天儿已经下起小雨。 潮湿的空气一股脑吹进来，苏沐下意识眯了眯眼。 “苏沐，你想好了吗？” “嗯。” “那真是太好了，这次机会确实很难得，那老师就把你名字报上去了啊，好好加油，以你现在的状态考名校肯定没问题……” 方才办公室里郑丽文和她的对话还回响在耳边。 所有人都觉得这次机会千载难逢，她这样做，就一定是最好的选择吗？ 二楼下的操场上还有穿着蓝白相间校服的学生匆匆忙忙的抱着手里东西往教学楼里跑。 有人在那头挥着手大喊。 又有人回应着：“下雨了下雨了，你们去吧，我不去了！” 还有人三三两两的抱团埋怨着：“这什么破天气啊，说变天就变天，球也打不成了。” 苏沐倚在栏杆上没动，突然想起去年也是在这个天气里，自己裹着厚厚的衣服，踏进了三班的门。 那时候的她，胆怯害羞，这样瑟瑟发抖地站在讲台上，一转头就望进他讳莫如深的眸子里，再也没出来。 思绪万千之后，苏沐脑头清醒几分，却蓦地看到不远处站着个熟悉的身影。 总爱扎在脑后的马尾放了下来，柔顺的长发披在肩上，女生姣好的身形站在那里，亭亭玉立。 苏沐惊喜，走近些嘴唇一张，就要叫人—— 女生却突然转了个方向，拽住一旁人的手臂，笑着问：“那个……同学，能不能帮忙找一下你们班谢哲？” 那人显然没睡醒的样子，使劲揉了揉眼睛，懒懒散散的踱到教室门口：“那个——”说完他又回头半眯着眼睛问：“那个谁来着？你找谁？” “谢哲，谢谢啊。”女生又耐心极好的重复一遍。 “谢哲，有女生找你啊！”那人完成任务就走了。 女生在原地等了一会，一直没动静，她忍不住探头往里看了眼。 下一秒，一道尖利的声音传来。 “你找谢哲？” “是。”女生边笑着边回头，笑容却在看清来人之后蓦地僵在嘴边。 面前的中年妇女头发挽的有些凌乱，皮肤蜡黄粗糙，穿了一件深褐色的外套，露在袖口的手又糙又黑。 此刻，妇女的眼神像是无数道白织灯光直勾勾的射到她身上，充满审视和打量的眼神像是一道机关枪“砰砰”两声后，她喉咙都提到了脖子眼。 “你找他做什么？”妇女的语气明显不客气，从她瘦削凌厉的五官里就能看出这是个非常强势的女人。 “阿姨，请问您是？”女生毕恭毕敬的问了句。 妇女却毫不犹豫的接过：“我是他妈妈，我现在问你，你找我们谢哲做什么？” “我……我就是想问他几道题……” “哼，你跟谢哲挺熟？恐怕不是光光是问题这么简单吧？”妇女蓦地逼近了几步，瘦骨嶙峋的面颊几近凹下去，看起来有些瘆人，她手臂一点点伸直，指尖对准女生，语气充满质问：“我问你，你们俩什么关系？最近我们家谢哲成绩下滑是不是你的原因！” “我……”女生还想说什么。 那妇女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把手里攥着的卷子猛的扔到地上，整个人像是癫狂一般大声叫着：“你离我们家谢哲远点！离他远点，任何人都不能影响他，我不允许任何人能影响到他！我就说他最近做事怎么老躲着我，问他他什么都不说，成绩却一下子下滑这么多！原来都是在瞒我！”说着她手指去戳女生的肩膀，目光里竟满是厌恶：“你说你一个女生跑来别人班上找什么男生啊，你不觉得害臊啊！” 女生低垂着头，“我——” “阿姨！” 突然有人出声叫住。 女生回头，苏沐不知从什么地方走了出来，一把牵过沈思慧的手，将她扯到她身边来。 “阿姨，您误会了，上次谢哲同学来咱们班的时候刚好碰见我们做题，当时我们做出来怎么都和答案合不上，谢哲他也发现了这个问题，所以我们就商量说做出结果来一起讨论一下然后去给老师汇报这个问题，今天我就是和思慧一起过来问谢哲同学的。” 被扔到地上的试卷随着风一点点飘到脚边。 上面一个红色110分后面一把大红叉警告，再之后是谢哲工整的字迹。 妇女飞快把卷子捡起来，脸色苍白，目光从沈思慧身上移到苏沐身上，将信将疑的道：“你们俩是朋友吧？这么帮朋友打幌子？还以为我看不出来是不是！” 第六十五章 .太阳花 六十五.太阳花 沈思慧手指在苏沐手中僵了下，不安的看了眼她。 倒是苏沐用力回握了她，仰起头满脸平静道：“阿姨，从您出来之前我就一直和思慧站在这儿，一直到您刚才扔卷子，我也站在这没动过，这点你可以问周围的同学，大家眼睛都是雪亮的，所以我不可能是突然过来帮人的。” 妇女目光望向周围看热闹的学生们，嘴唇张了张，自知理亏，最后什么也没说。 -- 第84页 苏沐紧紧攥住沈思慧的手，声音不卑不亢道：“阿姨，希望您以后分清事情青红皂白再闹。那是您自己的儿子，您自己都不相信么？” “你！你懂什么——” 妇女身子一抖。 “妈！” 一道身影飞奔而来，那声咆哮直接打断了她的话。 再回过神，谢哲一头凌乱的发，眼中充血带着愤怒，整张脸因为太过用力的奔跑而有些狰狞的喘着粗气。 “你、你凭什么私自翻我东西！”他赤红着双眼，环顾了一圈四周。 一双双好奇看热闹的眼睛扫射过来，而自己就是个一丝不挂人人观赏的戏猴。 谢哲身子都气得抖了起来，他手指朝四周指去，额上青筋暴起朝着女人咆哮：“你偷偷跑来学校做什么？！你还嫌我不够丢人吗！” “谢哲！”女人眼睛猛地睁大，一脸不可置信的叫住他。 下一秒，她身子一颤，像是经不住刺激似的朝墙边倒去—— “阿姨！” “妈！” 沈思慧眼疾手快，迅速扶住人。 谢哲几乎是一把冲过来接过妇女，女人另一只手一撑住墙，飞快将沈思慧推开。 沈思慧被推的一踉跄，不经意间和谢哲手臂相触。 她和他四目相对一瞬间，谢哲却迅速移开了目光。 “妈……妈对不起，是我没告诉你，你别闹，咱回家我慢慢跟你解释行不行？”他试着将女人带走。 女人已经红了眼眶，迅速蹲坐在墙边上开始大哭：“哎哟我该怎么跟你爸交代啊……你已经学坏了、学坏了！”说着她手掌一拍大腿，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开始控诉：“妈妈不也是关心你吗？最近几次的考试成绩你都没给我说，你们老师也不在办公室，我就只能亲自来看看啊！结果你——” 说到这，她顿了顿低头抹了把眼泪，又飞快指向沈思慧：“她竟然专门来你们班找你！我不是不准你和女同学走太近吗？那她是怎么回事？还有她旁边那个女生，说是一起过来问你题的？是不是真的？你们到底什么关系！” 谢哲听闻抬头，目光却一直恍恍惚惚的飘忽不定着，不敢看过来。 “到底是不是真的，你现在就说清楚！”女人不依不饶追问。 “是，真的就只是过来问道题。” 谢哲的身子站的笔直，光照下来的阴影却深不见底。 女人终于肯站起来，她飞快攥住谢哲的手臂，一双眼睛是真真红肿起来，她问：“那我最后再问你，你和她什么关系？” 谢哲的目光飞快移过来，那个总爱对他笑着谈天说地的女生，此刻和他站的那么近，她的表情那样认真，那样真挚又热切的望着他。 他撇开眼，“妈，我真的求你了，别逼我了好吗？我们回家去，我绝对给你说，你在同学面前给我留点面子……” “现在就说！”女人手指抓的生紧，他疼的都皱起了眉。 “妈！” “说！” 他深深看了眼她，终于颓败的低垂下头，整个身子都隐在了一侧的阴影里，再也出不来。 她是他的太阳花。 是他生命里唯一一束光。 是他干涸沙漠里的一片绿洲。 是他坠入黑暗前的那抹暖冬。 他想这样说。 可他一句都说不了。 黑暗中有人在叹气，和着风的界限：“什么关系都不是，我们不熟。” 有什么东西急剧变化着。 那一刻，她眼里五彩斑斓都瞬间定格，化作黑白无声。 那一刻，他的心也碎掉了。 “真的什么关系都没有？” “……嗯。”他已经懒得回头。 教导主任没多时就赶了过来，他一遍遍的给谢哲母亲赔不是，赔自己没有照顾周到的理，说老师不在的原因，问她这次来有什么事。 大人们的声音愈渐远去，谢哲英挺的背影仍然呆滞的站在原地。 光亮一束束的偏移，直到离开。 周遭的声音也逐渐清晰。 有人安慰似的过来拍拍他的肩膀：“哎，没事吧？” 一贯的笑容又挂上，一秒钟就恢复了平时的得体：“没事。”他甚至都惊叹于自己的变通。 “回去和你妈好好沟通下得了，也是为你好，没多大点事，况且你又不可能真的早恋。” “嗯。”他笑着应和，眼神却飘到刚才沈思慧站着的方向。 阴雨天里难得的余晖照到那里，她一头黑发，笑起来裙摆微扬的样子那么好看。 可一眨眼，那里就已经空空如也。 夜色里，潮湿屋内，青苔爬满墙边，墙角里滴落的水声滴滴答答，眼看灌满整整一桶。 矮旧的饭桌已经掉落无数道漆，桌上一碗青菜汤，一盘土豆丝和大米饭。 女人盘腿坐在椅子上，带副劣质老花镜眯着眼看手里日历，一个人喃喃自语道：“昨天房东又来催房租，又不是不给她的，整天像催命鬼一样。”说着，又抠两下头顶叹口气：“你爸还有一个月才能回得来，打电话也不接，这钱又不够用了，唉。” 谢哲捏筷子的手一紧，飞快吃几口，站起身来：“妈，你去休息吧，我来洗碗。” “哎哎哎。”女人赶紧攥住谢哲挽袖子的手，将人往屋内：“你去洗什么碗，快回屋做作业去，你现在最紧要的事就是学习，我和你爸都指望着你以后养老呢！” -- 第85页 门被带上。 谢哲叹口气，走到床边，从箱子最里边掏出来一个包装高档的丝绒盒子，犹豫了几下还是打开了—— 一条异常精致的手链，浅蓝色的珠子在灯光下还在闪着晶亮的光。 一张贺卡上画了一个大大的心，之后是他工整的字迹：生日快乐，我的小公主。 是她最喜欢的样式，也是她最喜欢的颜色。 第六十六章 .催债 六十六.催债 昨天路过商场。 恰巧店里出来一对男女。 女生背对着男生，一脸不满的扭着出来，嘴里还在嘟囔着什么。 男生从后头一把拽住女生手臂，满脸顺从：“好好好，就要你喜欢的那个，我现在马上给你买行不行？” 女生将信将疑：“真的？你舍得么？” 男生走到人后头，把女生往店里推：“当然是真的，我现在就去结账。” 鬼使神差的，谢哲就突然想起之前和沈思慧路过这里。 当时的她趴在橱窗外头，眼里在闪光。 有时候她说话很夸张，却又真的是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纯粹。 她望着他，惊喜万分的摇晃他手臂：“谢哲，你看这个好漂亮啊！” 她看着东西，他看着她。 “想要吗？”谢哲揣在兜里的手蜷成一团。 沈思慧轻轻看了眼标价，四百多，对她来说不算什么，但对谢哲…… “不用。”她拉住谢哲的手，边笑边说：“看久了其实也没那么好看。” 她顿了一下的语气，略微轻松的语调，她太理解他了。 所以装作什么都无所谓。 但他无法释怀，别人都能轻易为喜欢的人买喜欢的东西，他谢哲怎么就做不到？ 思绪回转过来。 手指攥紧东西，指尖生疼，谢哲低头看一眼，又开始脱皮了。 短信改了又删，删了又改。 最后一条：“小慧，你还好吗？我为我妈的事给你道歉，她也是因为我学习上的事变得疑神疑鬼的，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你如果看到消息回我一条好吗？” 点击，发送。 却像是石沉大海一般，再无音信。 谢哲心里堵得慌，又连着打了好几个电话，都无人接通。 从前他们俩也时常因为各种大小事吵架，但她却从来没有不接他电话。 手机紧摁，谢哲不信邪似的再次拨过去。 “嘟、嘟……” “砰砰砰——” 电话声音被猛的掩盖住，一阵剧烈的敲门声穿刺而来。 厨房里谢母一阵大喊：“谁啊！”尾音还没拖完，厨房里突然又是一阵噼里啪啦的脆响，像是碗被硌到边上发出的刺耳声。 “谢哲，你去开开门看是谁？！” 谢哲站起身，顾不得多看，一把掐断通话。门锁一开就被人从外面猛的掰开来。 门口站着一男一女，看起来都四十多岁的样子，男的长的凶神恶煞的，女的蓬头垢面，衣服也松松垮垮，都是不修边幅的模样。 “你们找谁？”谢哲问。 倒是女的一把想要推开面前的谢哲，拨几下之后人纹丝不动，自己却差点一个踉跄，她扯着嗓子大吼：“范小莲你有本事给我滚出来，找你儿子当什么挡箭牌？！拖了几个月的房租了，我催也催烦了！你要么现在就给我一次性还清，要么就跟我去法庭上见！” 被叫到的范小莲满脸不耐烦的走过来，手里水花像是有意似的故意往女人男人身上洒。 “你干什么你！”男生怒目圆睁，说着就要捋袖子。 “哎呀，真不好意思。我不知道是房东啊，快，快进来坐，小哲你也别站那儿了，快回屋去看书吧。”说着她朝谢哲一直使着眼色。 谢哲没动，整个身子伫立在那。 “小莲，我一直以来都把你当自家人，但你这越拖越多，我这简直是像在施舍一样，钱是有去无回啊，万一哪天你和你儿子卷铺盖跑了呢，咱们两口子也是要吃饭过日子的，跟你这儿吧，耗不起。” “是是是。”范小莲一边搓着手附和，一边使劲推谢哲的背：“快进屋去，别出来！” 谢哲走的缓慢，刚一踏进里屋就听到范小莲的低声下气的声音：“你先别生气嘛，这房租我肯定是要还的，只不过之前小哲班上交资料费，再加上我们平时生活开销，真的一时半会……不过他爸爸还有一个月就回来了，到时候他回来一定——” “啪！” 男生一巴掌拍到桌上，屋内的凳脚跟着抖了：“一个月？！你他妈在说笑话吧！你让我们还等一个月，那这个月老子喝西北风去啊！” “别生气啊，真的，我说的是真的啊！” 男人穿着个白色背心，压低身子逼近，手指戳到范小莲头上，一下一下的敲：“要么现在还清，要么给我滚蛋，你再这么无赖下去信不信老子抽你！” “老公！你别冲动啊！”女人见男人真火了，想过去拉他。 男人眼都不眨下，一把将人推开：“滚远点死婆娘，经不起人软磨硬泡的软骨头！叫你他妈催了多少次房租了，没一点出息。再过来老子连你一起揍！” 男人手指紧紧拽住范小莲头发，力道大的直接扯断几根，他将人往前一勒：“说！还还是不还！” -- 第86页 “我、我……”范小莲倒也不是省油的灯，眼睛一转扯着嗓子拼了命的喊：“救命啊！打死人了！” 男人一巴掌扇了过去，“闭嘴！” 范小莲瞅着他，突然用力“呸”了一口。 男人眼睛猛瞪—— “老公！” “啊！” 下一秒，伴随着几人同时传出的嘶喊声，男人一拳头捏紧扬起，就要砸下—— “住手！我有钱！”谢哲一把冲出来，将男人猛的往一边推，男人手一松，范小莲脸色一变：“谢哲，你出来干什么！” “钱呢？”男人一听到“有钱”眼里像是迅速染上一层光，一把拽住谢哲的衣领追问：“钱在哪？！” 谢哲眼睛紧紧盯着他，手指将男人的手一根根掰开：“你跟我来，我带你去取。” “谢哲，你在说什么？！”范小莲攥住人袖子不肯放手。 “妈，你别管，你……在家等我。” 谢哲回头，眼睛赤红，声音沙哑，竟深深望了眼范小莲，转身走了。 女人和男人跟在后面，男人还在咬牙切齿道：“小子，你最好别骗我。” “谢哲！谢哲！” 范小莲最后看的那一眼，是谢哲手里一直紧紧攥住的东西。 他的手在抖，仔细一看甚至连身子都是颤抖的。 但他的手里，形状明确，四四方方的，藏蓝色的丝绒盒子，看起来很像精致的首饰盒。 但转念一想，不可能。 谢哲怎么会对那种东西感兴趣，又怎么会有钱买那种玩意儿。 一定是她看错了。 第六十七章 .要好好的 六十七.要好好的 搬宿舍那天。 何欣和周扬飞还在宿舍里对着期末考试的答案。 门一开，何欣第一眼看到苏沐，眼中一惊：“小沐子，你可回来了，数学倒数第二个选择题你选的什么啊？！” 苏沐一愣：“等等啊。”回头冲身后人说：“妈，行李箱先放这儿吧，你先进来歇会儿吧。” 郑丽文笑着走进。 倒是何欣和周扬飞先反应过来：“阿姨好！”笑的有些尴尬。 “哎好好好，你们继续说啊。”郑丽文不介意的摆摆手说道。 何欣“嘿嘿”笑两声，果然凑近苏沐又问了一遍：“小沐子！那道题我选的C，但周扬飞非说她算出来是B，你快告诉我你选的啥啊？整整五分，简直伤不起。” 苏沐望了眼何欣，又瞅了眼周扬飞，在众目睽睽下说了句：“那个……我有点忘了……” 话音一落，苏沐就开始站起来收拾东西。 何欣猛的一拍胸口，装作“气急攻心”的样子哀嚎几声，又神神秘秘的挤到苏沐边上，偷偷摸摸的瞅她几眼。 “小沐子，你别装了，我看见你偷笑了。” 苏沐看她一眼：“我哪有笑。” “还狡辩。”何欣手臂一伸，将人肩膀揽住：“快说，你选的什么！” 苏沐犹豫了几秒问：“你真的很想知道么？” “当然！”何欣飞快点头。 “那好吧。”苏沐一脸无辜的转过来：“……我选的B。” 何欣手指用力戳了戳耳朵，夸张的大喊：“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我说——” “好好好，我知道了。”何欣猛的摆手，一副“你不用说了。”的样子：“就是选C对吧！” 苏沐没懂，又认真重复一遍：“不是，是B。” 周扬飞在一边看着被这两人逗乐了：“小欣，你一个人在那儿自我麻痹什么呀。” “我这哪叫自我麻痹，这是自我放松的一种方式，适当减压……” 倒是这时郑丽文从床上下来，插进话来：“沐沐，妈妈已经把你床上的东西都收好了，你看看还有什么要带走的。” 说着就顺手收拾起桌上的东西。 “这是什么？” 苏沐耳灵，闻声一转头，吓得脸色“唰”一下白了。 她猛的冲过去，把郑丽文手里拿着的粉红色盒子夺过来，一边解释：“妈，别、别打开！” 郑丽文不明所以，望了眼面前人。 眼前的苏沐，带着惊慌失措的表情，说话时嘴唇还轻微颤抖着。 到底是有什么东西让她这么紧张？ “什么东西这么宝贝，妈妈还不能看了？”半调侃式的语气，郑丽文明明望着她在笑，笑意却未达眼底。 苏沐手指紧紧蜷在身后，一咬牙：“同、同学送的愚人节礼物，很吓人……” “是吗？”郑丽文将信将疑道。 发现气氛不对，何欣拉着周扬飞赶紧过来圆场：“阿姨，小沐子说的真的，愚人节班上都兴互相送礼物整蛊人，当时小沐子拿回来，我手贱一打开，吓得我几天晚上不敢起来上厕所呢！不信您问问扬飞！” 说罢，周扬飞也跟着附和的点头。 几个孩子焦急解释，郑丽文自然也不可能非要看个所以然，只短暂愣了几秒：“噢原来是这样啊，那这么吓人的东西沐沐你还留着干嘛啊？” 苏沐反应过来：“我马上去扔了。” 走到一半，郑丽文的声音又传来：“这么好看的包装，扔了也怪可惜。” 苏沐佯装没听见，走的步子越发快了些。 到走廊上的垃圾桶面前，却怎么也松不了手。 -- 第87页 粉红色蝴蝶结此刻像是缠在她手上一样，东西割舍不下去，却又握不稳。 像沉淀了太久的思绪。 盒子的主人消失了太久，但又总是徘徊在她的梦里，偶尔产生错觉。 也许是看她愣愣的站在垃圾桶前太久，保洁阿姨不得不出声叫住她：“姑娘，你这盒子不要了吗？要丢了的话给我吧，多漂亮啊，我拿回去送给我孙女……” 苏沐被问的欲言又止，那头宿舍里郑丽文的声音传来：“沐沐，你好了没？” 手一松，东西放到保洁阿姨手中，苏沐低着头往回走，走两步想回头，狠狠掐自己一把，继续向前。 谁也不知道她有多不舍，那是陆修送她的礼物啊，她曾经想一直珍藏下去，但自己却最先食了言。 走的时候，何欣和周扬飞才真正意识到苏沐要搬寝室这件事。 何欣先是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撑起来：“不是去清北班还早吗？！” 掐指一算，似乎就是下学期的事了。 一算起来，苏沐来这里也和她们呆了整整一年了。 何欣眼眶率先红了起来，抱着苏沐就不撒手：“可是，可是……” 周扬飞走过来安慰似的拍何欣肩膀，自己也努了努嘴说不出话来。 “不行啊，不能就这么走了，我们……我们才一年……”说着说着，何欣就开始哽咽。 苏沐看着，鼻尖也有点酸。 一年的时候说长算长，说短也短，好像恍惚间还停留在她一脸懵懂的站在门外，何欣和周扬飞同时抬头看她的场景。 记忆里何欣一直是个开朗活泼的女生，而周扬飞虽然沉默寡言，却总默默的在背后照顾人。 但眼下的她，看着那两人苦的不能再苦的苦瓜脸，却看得笑起来。 “小欣，扬飞，我只是换寝室，又不是走了，你们别这么愁眉苦脸的。” 周扬飞点点头，走过去拍了拍苏沐的肩膀：“有时候常回来我们寝室看看，班上也是。” 苏沐点头，眼眶跟着红了一圈。 倒是一边的何欣垂着头一直不肯过来。 周扬飞走过去把人一步步推过来：“好啦好啦，苏沐去了清北班，我们应该高兴为她高兴嘛！振作点啊。” 何欣身子微微抖了下，低垂着点头，好一会才靠到苏沐面前，一伸手抱住。 “小沐子，你走了我就没八卦了……” 这话一出，周扬飞都忍不住笑了。 苏沐拍着她后背：“原来你是伤心这个啊。” “也不全是……反正你一定要经常回来咱们寝室，也可以来一班找我们，如果有人欺负你了，一定要告诉我们，我帮你！……还有……” 她凑到苏沐耳边，瓮声瓮气的说了句。 苏沐眼睛蓦地睁大，时间像是被人按住了暂停键。 耳边的声音愈渐清晰，她说：“苏沐，你和陆修一定要好好的。” 第六十八章 .不速之客 六十八.不速之客 时光流逝，转眼又是一开学季。 苏沐穿着浅粉色格子外套走进三中，一路上的灯笼彩灯还没摘下，年味似乎还萦绕在这青葱校园里。 三三两两的家长拖着行李箱，和自家孩子并肩走在一条路上，送别的声音在此时总是尤其多。 有鼓励加油的，有挥手泪别的，也有反复叮嘱的，还有步履轻松的…… 苏沐看着一幕幕，才终于有了岁月如白驹过隙、转眼间自己已经快要高三的感慨。 清北班安排在教学楼顶楼五楼，整整一层楼，就只有这么一间教室，为的就是让学生能安安静静的学习不受外界影响，而更变态的是，教室和隔壁授课老师的办公室从中间那堵墙打穿了一道门，这样一来，说得好听是为了不让学生为找不到老师问题而烦恼，说的难听了就是全天二十四小时都有人监督你，分不了一点心。 体育一直不太好的苏沐，倒是走到三楼就累得喘气，脚尖不由自主的就往右拐，跟着就往里走。 走了两步，她脑子混混沌沌的，偏头就往教室里看去。 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出现在视线里，目光轻轻一转，那一排的位置上仍然空空如也。 没人出现，再也不会出现的人。 莫名失望的情绪，像是一股股藤蔓一点点缠绕上心头。 冷气一股脑灌进袖口里，冻得她猛地一哆嗦。 “咦？苏沐，你怎么在这儿呢。”陈萍霞抱着书还有点不敢相信，走近了之后笑着拍拍她的肩膀：“怎么了？还是舍不得老师和同学吗？” 苏沐脑子顿了下，也没听清说的什么，飞快摇摇头，之后发觉不对，又迅速点头。 好半天，才有些窘迫道：“陈、陈老师，不好意思，我走错教室了……” “怎么了你这孩子？”陈萍霞被她一会摇头一会点头的样子逗笑了，倒也宽慰起她来：“好啦，你这样我这个当老师的还怪感动的，以后只要你想，随时都可以来咱们班看，反正就在楼下。老师呢，也希望你进了清北班继续努力，考个理想的大学。” 苏沐重重点了头，轻声说了句“谢谢陈老师”。 窘境一过，苏沐拔腿就上了一层楼梯。 自己心里也懊恼。 怎么就没控制住自己的脚！想要去看个究竟呢？！ -- 第88页 明明最后还是那样令人失望的结果，自己又在期待些什么呢？ 这样站在楼梯转角处想的出神，身后人声却愈渐喧闹起来。 一堆男声七嘴八舌的开着玩笑，大多是什么“刚才看到个长的贼好看的妹子，可惜没上去要她扣扣号”之类的话题。 苏沐迈出脚上楼，身后却突然传来一阵突兀的口哨声。 从舌尖里顶出的颤音，刹那间穿过所有哄笑声传进她耳里。 低低的嗓音，轻微沙哑。 像是山间最低沉的湖水划过的声音，耳鬓厮磨之后发出的魅惑感。 苏沐听着脸红，也不管三七二十一，身子飞快一转，消失在楼道里。 到清北班的时候，班上只有十几个人。 班主任是个四十多岁的男老师老刘，响当当的名师，带幅黑框眼镜，话不多，只简单交代几句，大致是“相信大家都是自觉的学生，也不需要我做多管束，学习生活上有什么不懂的都可以问我”的意思，说完就步入正题。 课上完一节。 铃一响，竟没一个人动一下，就像是正式启动两耳不闻窗外事模式，大家都死气沉沉的埋头看着手里的题，不停的写不停的改，头也不抬。 反观以前在三班的时候，一到下课铃响，班上男生像是等来了丰收似的欢呼雀跃着，短短几分钟的下课时间，倒是被各种稀奇古怪的玩法安排的满满的。 什么星座算卦、恋爱占卜、考前一拜、偷看小说、眉来眼去……数不胜数。 甚至于……那时候还有陆修死皮赖脸的不交作业，非得等着别人来座位上告诉她：“苏沐，陆修说你不去收作业，谁都收不了他作业。” 那时候苏沐总爱回头狠狠瞪他一眼，却又只能无奈的走过去把他的作业收过来，然后再看到他一脸心甘情愿的表情…… 苏沐想着想着嘴角竟扬了起来，这样一想，自己还是喜欢三班多一些。 自习后半节课被打断。 教导主任陈松有些气冲冲的走进来，环视了一圈，喘着气问了句：“老刘呢？噢不，你们班主任呢？” “在隔壁吧。”有人懒洋洋的答了句，又沉默一片。 没一会儿，教导主任和老刘就在走廊上你一言我一语的聊了起来。 “老刘，你是不知道这届学生怎么回事，真是气死我了，我费尽心思给你们班争取到三十多个名额，结果你们班居然还有十多人放弃来清北班的资格，而且理由是什么你知道不，他们说他们习惯了自己班的氛围，不想适应新环境！你听听，这像什么话？！” 老刘拍了拍教老陈的肩膀：“你这么着急干什么，人家肯定是有人家的想法，都是高中生了，能为自己做主了。其实愿意待在自己原来班上，也未必不是件好事啊。” “这话我就不能认同，要学会适应变通，这么大的人了，也不会为自己的将来好好考虑考虑，这么千载难逢的机会！那帮小兔崽子，我刚刚去找他们谈话，居然都各有各的理由。” “哎哟老陈，你说你都四十几岁了，遇事干嘛这么冲动啊，冷静点！” 老刘和老陈是大学同学，学生时代就玩的铁，两人一起来三中应聘，又都同时被选上，几十年的老交情。 “哎呀你不知道！”老陈眉头拧得死紧，镜片下的眼里满是焦急，“你知不知道，就连三班的周凡都不愿意来清北班，你说多好的机会啊？其他人就算了，就三班那么多古灵精怪的人精，你能保证他不会受到影响吗？！” 一股脑吐出来，老陈又猛地顿了顿，环顾了下四周，凑近些压低声音道：“……他不来就算了，你是不知道刚才谁主动跟我申请他想来清北班！” 老刘不以为然的瞥了他一眼，不急不慢的点了根烟含住，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谁啊？你惊得跟见了鬼似的。” 老陈手指挡住半边嘴巴，就差脸贴脸的凑上去耳语了。 他嘴唇努了几下。 老刘刚点燃的烟，“啪嗒”一下从嘴边滑了下去，火光刹那间熄灭在冷气之中。 老刘一双眼瞪得浑圆，偏过头不可置信的再问一遍：“真的？” 第六十九章 .旁听 六十九.旁听 教室里白炽灯明亮。 现在人头顶上打出一圈圈的光晕。 粉笔在黑板上发出轻微刺耳声，老刘讲到唾沫横飞激动之处，手指在黑板上敲得响亮：“同学们，这里注意了啊。” 说着，所有人都专注的抬起头，翻看两下书页又拿笔勾画着记录着。 “如果对于函数f（x）定义域内任意一个x，都有一个f（-x）=-f（x），那么我们可以称这个函数为——” 老刘尾音故意拖起，期待有人能接住后面的话。 一秒、两秒、三秒…… 沉默占据了所有空间。 老刘眉头一皱，站在原地没动，指关节曲起还停留在黑板上，“称为什么？”他试着带向话题。 目光直视过去，台下的人一个个面无表情的样子，似乎并不把他的问题放在心上。 “同学们，积极回答问题啊，踊跃一点！” 老刘不禁将教案往讲台上一搁提醒道，目光迅速搜寻着。 苏沐错愕，手一抖，飞快错开和老刘对视的视线。 “蹬——”一下，众人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抬头。 -- 第89页 老刘一脸不悦的站在讲台上，手指关节重重敲打着桌面：“怎么回事？谁能想到含城三中的清北班，竟然没人愿意上课回答老师的问题？这传出去简直让人笑掉大牙！”说到这里，老刘突然又深吸口气，语气缓和下来：“同学们，你们别整天把自己逼得这么紧，适当放松一下对身心都是有好处的，年轻人嘛，本来就应该朝气蓬勃的，想到什么说什么，别怕错。” 太沉闷了。 老刘手臂蓦地一挥，“那好，我再重复一遍刚刚的题目……所以我们一般称这种函数叫什么？” 经过刚才一番提醒之后，众人大气不敢出一声，老刘话音一落。 众目睽睽之下，坐在苏沐右前方的那个男生突然一点点举起了手。 苏沐看得清，是个高高瘦瘦的男生，背脊有些微弯，手臂在空中晃来晃去，显得有些突兀。 老刘脸上刚要缓和过来，嘴唇一张就准备叫人—— “呲啦——” 下一秒，一阵刺得人耳膜发慌的声音“唰”一下响起，注意力被飞快转移，所有人的眼神都聚焦到教室后门那一点上—— 凳脚暴露在众人面前，“呲呲”几声刺响之后，有人在后面推着，凳子全身暴露出来，之后一双白色球鞋轻轻然出现，那人身形清瘦挺直，套着一件松松垮垮的军绿色衬衫，里头一件简单的白T，阳光轻飘飘洒在他身上，刀削一般锐利精致的五官不遗余力的展露出来。 时间像是飞快抓住谁的咽喉，苏沐眼神陡然一缩，下意识倒抽一口气。 那人眉目间尽是冷冽野性，薄唇轻抿，目光飞快滤过人群，精准的攥住她的眼，像是干柴烈火一般迅速燃烧起来。 他嘴角下意识淡淡勾起一边，手里动作一停，声音戛然而止的瞬间，众人还未来得及反应过来。 他已猛地一转身长腿一抬，身子稳稳坐在凳子上，双臂抱在胸前，翘起了二郎腿。 空气像是突然凝滞一般，她嘴角微张，惊讶的神情还没完全消退，他盯着她死死不放，喉结却飞快滚动一下，舌尖一舔，一声响亮的口哨“唰”一下响了起来。 记忆下意识重合之后，苏沐杏眼圆睁，反应过来什么之后，四周像是燃起了一股热气一般猛烈。 早上楼道里那声口哨，竟和现在这声……一模一样？！ 原来……一直是他！ 低哑的、带着磁性的，像凑到人耳边的低喃语。 带着莫名诱惑的热气，心头挠的痒的不像话。 这个……总爱强势出现的少年。 在这个光线明亮让人不得不正视的逼仄空间里，这样一步步逼近她的心脏。 砰砰，跳的那样不真实。 “你——”讲台上的老刘话未说清。 “奇函数。” 他已经飞快吐出一个词。 “什么？” 他眉目如画，那样令人挪不开眼，语调像是夏日里最令人发困的慵懒气息，淡淡道：“我回答的算不算数？” “陆修！”老刘如梦初醒般，猛地叫住他的名字。 这一下，教室里“哄”一下炸开了锅，方才还沉闷到一根针落地都能听清的寂静在几秒之后、这个男生一出现之后，瞬间土崩瓦解。 “这、这、这不是陆修吗？怎么回事？！”有女生激动得语无伦次。 “谁知道啊，他和咱们又不是一路人。”有男生偷偷嗤之以鼻。 还有最漠不关心的一类：“好吵啊，我题都看不下去了，真烦……” 各种声音议论纷纷，“嗡嗡嗡”的传在耳边，苏沐却盯着他出了神。 陆修瘦了，比那晚上的他，还清瘦了许多。 头发剃短了许多，接近寸头，光洁的额头和精致的五官毫无遮掩，看起来竟比以前更加俊朗野性。 带着说不出的英气勃发，目光所向，竟能惹的人唏嘘不已。 可是他。 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陆修！”老刘又重复一声。 陆修笑着舔了舔唇，懒洋洋的抬头看了他一眼：“怎么的，老刘？” 一声“老刘”瞬间暴露出他俩不一般的关系，老刘面上差点挂不住，手指抖着指了他两下，最后憋得面红耳赤：“你、你怎么在这儿，还不回去好好上课？！” 陆修冷淡的瞅他一眼，不急不慢的吐出一句：“不好意思，三班体育课。”说了他嘴角一撇，还补充一句：“自由活动。” “那、那你也不该出现在这儿啊！” “你继续讲。”他薄唇一吐，倒是毫不在意的翻开书，“不用管我。” “我……”老刘没辙，用力“咳咳”了几声，“好了好了啊，继续上课了。”示意大家都转过身来回过神了。 一秒、两秒、三秒。 没反应，没人理他。 所有人还沉浸在议论纷纷里，完全不失年轻的朝气蓬勃、八卦好奇，与刚才不回答问题时的呆若木鸡判若两人。 打脸如狂风暴雨般席卷而来。 老刘手掌用力抹了把脸，简直欲哭无泪，狠狠朝陆修方向偷偷剜了眼。 拜托！你这样我还怎么讲课啊，所有女生都去看你了！那……虽然自己年轻的时候也未必比他弱，但现在谁还来看这过气老头啊？！ “啪！” 手掌猛地朝着讲桌就是一阵拍。 -- 第90页 总算镇住七嘴八舌的议论声。 老刘一阵气闷，憋着气恼道：“陆修，你快回去了，我这课还要继续呢！” 话音一落，陆修二郎腿一收，拽起手边的书，猛地一合。 他面无表情，眉头一挑：“刘老师，我来旁听，这有问题？” 第七十章 .倔 七十.倔 下课铃一响。 老刘收起讲台上的教案，走了几步，手指扶了扶鼻梁上的镜片，低声道：“陆修，你跟我出来下。” 又是没完没了的数落。 陆修指腹揉了揉眼角，有些不耐烦的“啧”了一声，手揣在兜里慵慵懒懒的大步跨了出去。 “什么事啊？”他低头掏出手机，手指在上面轮番跳动着，不知道在看什么消息。 老刘眉头皱的紧紧的，掏出根烟猛吸了一口：“我听老陈说你想来清北班？真的？” 陆修目光懒洋洋的，也没抬头，只淡淡“嗯”了一声。 “陆修，你到底想做什么？一眨眼你都快高三了，现在正是学习的好时期，你整日整日的旷课不学习，到底是要干什么？别再想什么是什么了，该收收心了。” 陆修盯着手机屏幕，手指划了划，也不知是看到了什么，突然嘴角勾着笑出了声。 老刘看着心头一阵紧绷，揪的发慌，语调也提高了许多：“陆修？！你好好听听我说的话！如果你妈妈还在的话，肯定不允许你成为这种颓废至极的样子，她那么爱你，那么想让你继承她的一切，你现在这样我都替她觉得寒心！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简直就是在浪费自己的人生！” “砰——” 话音一落，陆修一拳砸到墙上，一阵沉闷钝响。 眼前的人已经收起手机，嘴角挂着一抹冷笑，尽管是在这样的阴雨天，也能清晰的看到陆修那双蛰伏太久、冷漠至极的眸光。 像把锋利非凡的军刀，“唰”一下就刺了过来。 “我妈？”他嘴角弯的更厉害了，拧着眉都笑出了声，笑容一顿声音就吼了出来：“哪来的我妈？我心里，这人早死了。” 人人都说她爱他。 她爱管他。 谁都以为她爱管他。 但她最后还是跟人跑了，在那个电闪雷鸣的夜里，钱、衣服、工作…… 她带走了所有东西，唯独丢下了他。 也是在那个夜里，噩耗传来，车祸，车上一男一女，双双丧命，无一生还。 消息被陆啸连夜封锁，这世上再没人知道，他妈的死，是殉情。 接踵而来的，是陆啸喝醉之后发了疯似的嘶吼和拳打脚踢，和嘴里不停骂着的“野种、杂种”的话。 那时候的陆修，十四五岁，还只是个初中生。 鼻青脸肿的去学校，被邻桌笑话，他扯下白白净净的校服，扔掉三好学生的徽章，转身一拳给人抡了过去…… 什么狗屁成绩，都他妈去死。 被亲人打进医院，他睁开眼，空无一人的病房里，那时候他就在想。 那个自私的女人为什么不带他一起走？ 还不如死了，他也解脱了。 也是在那时候陆修才终于明白，女人只是爱管他，爱约束他。 但她也不爱他。 人心总是极其狭隘的东西。 终其一生，最爱的都只是自己。 老刘愣在原地，眼前人眼里的光就这样活生生的浇灭在原地，他手里烟蒂一扔，憋不住：“你在这说的什么混账话？！你妈妈当年多么看重你，多么希望你能继承她的家业！你是她儿子这连你都不清楚吗？！”说着他手指气得颤抖，一边戳着陆修肩膀一边不可置信的摇头：“我看你这些年，真是活得糊涂至极！” 老刘站在原地，背脊已经微微佝偻，走两步狠狠将地上的烟头一踩，火光刹那间熄灭掉。 他眼角已经起了皱纹，绷着脸的时候看得格外清晰。 陆修看着，突然笑了：“老刘，你还真了解我妈。” 话音一出，老刘表情一僵，直接愣在了原地。 秋风带着丝丝凉意一阵一阵席卷而来，轻喘口气，眼前的镜片就直接的起了白雾。 老刘目光一躲闪，时光竟变得恍惚。 二十多年前的三中，在整个含城也仍然称得上是出类拔萃的学校。 那时候的大门里边的设施还很简陋，没有到处可见的绿化，也没有一排排种的整整齐齐的银杏，只有一颗不知年龄的歪脖子树立在道路中央，听说是修路的时候嫌它年岁太大不好铲除所以才放弃清除。 但就是在那棵树下，夏日正好的开学季。 那个女生扎着高高的马尾，穿着一条高挑的纯色长裙，身形修长姣好，就这样叫住他：“同学，你书包忘拿了。” 她的话语平静如水，说话时眼角微微上挑，精致到惊艳的五官，白皙剔透的皮肤，说话间无意流露出的自信与高傲，令她整个人像是沐浴在一片光辉之下，让人移不开眼。 那时候的他嘴巴张了张，脸色涨红成一片，足足有五秒没有说出话来。 那时候的他不知道，她会是他整个中学、整整六年的同桌，也是他这辈子珍藏在心底谁也不愿意分享的回忆。 那时候的他还只是个平凡的低到尘埃里的穷学生，但他的同桌却是整个三中最出名的校花兼学霸，在他小心翼翼和她相处的六年里，她从不允许自己比别人弱。 -- 第91页 这个人就是纪初曼，陆修的妈妈。 他稍纵即逝的青春。 后来他活到快五十岁，阅历无数。 却再也没有见过那样夺目的人，总出现在他时长时短的梦里。 灿如春花、皎如秋月，大抵就是形容这样的人了罢。 但他一直想不通，她的年华，为什么就永远停留在了三十五岁那一年，再也带不走。 “如果我不走，谁也别想赶我走。” 面前的陆修最后说了一句话，将他活生生扯出了回忆。 老刘站在原地，盯着他清瘦的背影，用力叹了口气。 她曾经让自己在学校帮忙照看好陆修。 这么多年，陆修长大了，眉目间总隐隐约约和初曼那么像。 可自己却怎么都照顾不好他，他们俩都这样倔，谁都不愿意听他的话…… 入秋没多久，教室里还没开暖气。 苏沐低垂着头，笔帽在嘴里咬了一下又一下，怎么也解不出来刚才那道题。 上课时，陆修突然闯进来，状似不经意的看她几眼，却又那样漫不经心。 她表面上看起来平静如水，心底其实早已经忐忑得七上八下。 手臂一动，手边的橡皮擦从桌角滑了下去。 一路滚到右手边去。 苏沐刚要弯腰去拿。 一双手先于自己捡了起来，右边的男生站在桌前，身子站直后，带着副黑框眼镜，身形瘦弱，将橡皮擦放到苏沐桌上，“这……这个是你的吗？” 第七十一章 .偏执 七十一.偏执 瘦瘦弱弱，发型微乱，眼睛不大，相貌平平的男生，说出的话像被蚊子叮了一下那么轻。 在目光接触到苏沐感激的眼神时，瞄过来的那一眼飞快弹开，坐的匆匆忙忙，镜片差点从鼻梁上滑落，连忙手忙脚乱的接住。 全身着一套校服，袖口处被磨得有些脏了，领口里露出自己的深灰色毛衣看上去有了些年岁，起着球暴露在外。 勤工俭学的三好学生。 看起来就和校园里每一个平凡的男生不无差别。 那种一头扎进人堆里再也分辨不出来的普通人。 苏沐接过橡皮檫，真诚道：“谢谢你。”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男生手指挠了挠头顶，仍是不转过脸来，好半天才突然冒出一句：“没……没事，你……叫什么名字？” “哎？”她愣了下，又觉得人家这么问一句并不奇怪，浅笑着接下话来：“我叫苏沐。” 她一笑，声音轻轻甜甜，像抹了蜜一般令人着迷。 他匆忙回过头，几秒也不抬头看她，“噢……噢。”手指攥紧笔就开始飞快的在书上勾勾画画。 面前的女生，粉格子外套轻轻搭在后椅上，围巾一圈一圈挂在脖子上，有些散，露出里面白皙剔透的皮肤，她眼瞳在灯光下呈现淡淡的棕褐色，鼻尖微红低着头走神，手指尖粉粉嫩嫩露在袖口外，轻轻转着手里的橡皮擦，一个不留神就没接住，橡皮擦掉到了地上。 从她进教室的那一刻，他就偷偷瞄了她一眼，三中好看的女生不少，但这种纯到骨子里，像是轻柔春雨浅浅拂过人心扉的女生，这是他第一次见。 就见了一次，怎么都移不开眼。 回过神来，面前的草稿被乱七八糟的涂满了线条，林立飞快瞄了左边一眼，舌头像是打结了一样：“……林、林立。” 苏沐茫然的目光追寻过来：“嗯？” 女生清澈的水眸施施然看过来，带着一点上调音，听得人下半身酥酥麻麻。 “我……我的名字。”男生隐在镜片下的眼睛闪了又闪，又烦躁的挠了挠头重复：“林立。” 苏沐看着这人总躲躲闪闪的样子，只当是一个不擅交际、非常害羞的男生。 但也绝不敷衍的应答了一声，头一低下又去看题。 好一会，右边颤颤巍巍的声音又传了过来，林立整张脸红通通的看着她，目光带着犹豫：“那……那个，打扰你了吗？” “你有什么事么？”苏沐问。 她说话时嘴唇轻轻开合，粉嫩的唇瓣像是抹了一层月光，淡笑着的时候刚好能看到她嘴角那颗浅浅的梨涡。 林立见她眉目间没一点不耐烦，心底有些高兴，抓起手里的书就凑近了些：“刚刚有道题，我上课没听懂，你能……给我讲下么？” 苏沐点头，偏过身子去拿那支粉红色的蝴蝶结签字笔，她身子靠近些的时候，身上若有似无的香味一点点浓郁起来，像是雨后清新的空气中弥漫着茉莉花般浓郁的芳香。 林立手指攥紧，猛地吸了一口。 “你怎么了？”苏沐有些疑惑的问。 身子往后退，她浅浅的眸子茫然的盯着他。 因为离得远，花香淡了。 他心里燥的很。 林立飞快摆手：“没，没事，我感冒了。”用力揪了下鼻头，瞬间红了起来，他指着鼻子道：“鼻子难受。” 苏沐那小鹿般湿漉漉的眼睛移过来，显然是放下了警惕，边看着题边解释道：“你看这里啊，题目上说让求实数b的取值范围，然后通过已知的函数还有交点我们就可以求出……” 少女若有若无的体香像是六七月间微风一吹，迎面扑来的甜蜜香味。 林立隐在镜片下的眼睛不自然的眯起，盯着她吹弹可破的皮肤，看得愣了神。 -- 第92页 苏沐目光还专注于题目，手指纤细白嫩，放在草稿纸上，与他家里带来的又糙又黄的纸看起来格格不入。 “你……你喝水么？”林立突然没头没脑的冒出一句。 苏沐停下手中的笔，睫毛在微风中轻轻颤了下，下意识就拒绝：“不用了……” 林立有些焦急的从包里扯出一瓶饮料，这是邻居家阿姨早上来他家里送的，上周邻居家老头摔在屋里没人注意到，他放学回家刚好看到叫了救护车。 邻居感激他，说了好多好话，送了些吃的，夸他真是个懂事的好孩子。 林立心底却嗤笑的厉害，他听过邻居在背地里在骂他们家人，说他爸没用是个孬种，挣不了钱还摔断了条腿，说他妈也是个老实人，前些年还差点被骗到传销组织里去，还骂他就是个没出息的穷小子，什么都平凡到骨子里去了，谁也瞧不上。 他心里憋着气，把饮料一股脑塞书包里打算扔掉，但最后还是没舍得，扔掉岂不是便宜邻居家了。 但这下却派上了用场，听说这饮料很贵，搁他们那儿，十几块钱也算是很奢侈的水了。 谁说谁也瞧不上他？苏沐这样好看的女生，心地那么善良，不也愿意和自己说话聊天吗？ 从包里拿出来的饮料包装精致，浅蓝色的水在玻璃瓶里晃来晃去。 心底默默松口气，看起来不廉价。 林立第一次有些扬眉吐气的把东西递到她面前，嘴角都有些沾沾自喜：“你尝尝这个，我每天放学都买一瓶，挺好喝，真的。” 苏沐摆摆手，并不打算接受刚认识人的东西。 倒是林立执意要把东西塞她手里，她脚下踩着凳子，就要往后退。 林立镜片后的眼睛却突然瞪大了，他像是急了一般，看不得她拒绝他，飞快抓住苏沐的手腕，力气用的很足。 苏沐手腕被捏的有些疼了，也纳闷于这么瘦弱一个男生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劲。 “林立，谢谢你，我真的现在不口渴，不需要。”她尽量温和开口，心底却是悬的。 明明刚才还挠着头不敢看她、连说句话都说不完整的男生，怎么会转眼间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 林立的手掌还在死死拽住她，他焦急万分的样子，嘴唇干裂着：“真的很好喝！你为什么不喝？我保证，我保证你喝了你绝对会喜欢的！” “我喝你妈个b！” 下一秒，一道黑影飞快窜出来，林立手腕被人猛地拽住，手一松，一股强势的力劲顺着手臂，林立双眼瞪圆，身子被活生生拖了几米远…… 第七十二章 .你跟我出来下 七十二.你跟我出来下 “我喝你妈个b！” 一道黑影飞快窜出来，短短几秒，林立衣领被人猛地抓住，连拖带拽的狠狠往外一拖，林立身子本就瘦弱，被人这么一扯，脚下被凳子缠住，镜片从鼻梁上一下飞出，痛的他“嗷”一声叫了出来。 周遭的人声鼎沸戛然而止，所有人齐刷刷的眼睛像是钩子一般直直射过来。 和原来三班不同，清北班的人大多是成绩好、自视清高的人，也都是些和陆修这种八竿子打不着的人。 陆修这种人，路子太野，长的虽然好看，但脾气太差，谁也不敢这时候出来触他的逆鳞。 有女生文弱，抬头往下看的时候“哇”了一声，又飞快捂住嘴巴，转过身假装做自己的事儿。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面前的男生，薄唇抿得极紧，眉目皱成“川”字，眼神扫过来的时候像是极近冬日里的霜，极近冷冽。 他沉黑的眸子闪了闪，一步步朝着走过来的时候。 林立突然想起了以前在电视上总看见的一种生物——在看见猎物向下俯冲时，目光也是这般幽幽的狼。 林立的手隐隐藏在背后，却止不住的抖：“你干什么？！” 陆修脚步顿了顿，他站着，林立半躺在地面上。 谁更狼狈显而易见。 良久对峙，陆修左嘴角一勾，空气中传来一阵冷笑。 寒彻刺骨、极尽讽刺。 陆修身子偏都没偏一下，结实的手臂在空中猛地一抬，抄起桌上那瓶蓝色的饮料，手指只淡淡一拨，开瓶、仰头，喉头猛地一收，一瓶就灌了下去。 他表情冷漠狠厉，目光扫在他身上，像是一把锋利的刀子，直接划破人的五脏六腑。 短短几秒，他臂膀猛地一抖，眼里毫无情绪，手里瓶子被“啪——”一下摔碎在地，残余的一点水珠从破碎的玻璃渣里飞溅出来，沾到林立腿上，疼的他猛地一缩。 林立收回腿，这才发现右腿上被凳子绊得划了一条很长的口子。 但面前这个人，却那样轻巧的站在原地，指腹从嘴角轻飘飘的划过一道，擦了擦，只淡淡一句：“真他妈难喝。” “你！” 林立手指紧紧攥在身后，捡起手边的镜片架上，一点点从地上爬起来站直。 竟还是比他矮了整整一个头。 那么贵的东西，被他喝了，竟然还说难喝？！ 他不甘心，陆修这样的人算什么？成绩差、不学好，走在街上谁都会在背后说闲话的人，长大了也是社会的败类，有什么资格在这里拽？ “关你什么事！这又不是给你的！况且这不是你班吧？跑来别人班上闹什么……”林立越说声音越小，镜片后的眼睛却带着隐隐的恨意。 -- 第93页 他就是最看不起这种啃老的人，仗着自己有点钱，拽的都要上了天！ 他话虽没说完，但意思已经明确到“快滚回自己班上吧，这里没人欢迎你”这个点上。 话音一落，陆修另一只手从兜里猛地取出来，他表情淡淡的，盯着林立扭了扭脖子，然后说：“你他妈再说一遍？” 林立身子明显抖了下。 “我……我说——” “陆修！” 突然，一个小小的身影猛地窜进来，苏沐一双眼睛抬头看他，声线清丽而柔软，尽管是在尽量大声的呵斥他了，却还是让人忍不住想起夏日里的棉花糖，又软又甜的样子。 但她却是挡在林立面前，后背留给那个人，一脸防备对着自己。 陆修冷笑挂不住了，嘴唇抿成一条线：“让开。” 他看得懂林立那副自以为高人一等的表情，走在路上这种议论纷纷的声音也没少过。他知道好学生大多不喜欢跟自己说话，一方面是怕自己，另一方面又是瞧不上自己。 他们那群人，抽烟、打架、爱玩，谁他妈愿意和他们打交道？别人眼里，“混社会的、仗着有钱牛逼轰轰的，没一个有出息的，最看不惯那种人了……” 他从来不在意这些话。 但眼前这个男的，居然在班上第一天就对苏沐献殷勤，又是问题又是送水的？居然还看不起老子？谁他妈给他的勇气看不起老子？！ 他心里就憋着口气，烦的想要砸人。 他话音一落，苏沐却没动。 她那双眼睛那么好看，抬头看人的时候瞳孔睁大，里面晶晶亮亮的，像是小时候趴在草地上看见的天上星。 他嘴角一松动，差点就软下心。 他已经几个月……没有看见她了。 “苏沐，没事，你不用帮着我，是……我不该把水给你……” 但林立在她身后，突然打破了这暂时宁静的温软。 一句话，说出了两个意思。 一是，苏沐是向着他的。 二是，淡淡提醒自己是为了她才被莫名其妙的打，这一切，他才是受害者。 苏沐果然也防备的看着他，就差两臂没有扬起来做出老鹰护小鸡的姿势了。 陆修一听，胸口猛地起伏，手臂一用力，青筋直接冒了出来，几乎是眸光刹那间就沉的令人战栗，“老子他妈今天弄死你！”一拳就要抡了过去。 “陆修！” 又是一阵短暂的惊呼，电火石光间，一具娇小的、柔软的、带着芳香的身子猛地撞到他怀中。 动作一顿，他脑袋里刹那间一片空白。 像是雨后初醒般，弥漫着茉莉花般浓郁的芳香缓缓袭来，深吸口气，郁郁香气尽在胸臆间周转回旋，润尽肺腑。 心脏被人狠狠击中，停了一秒。 他拳头还扬起，就这样呆愣的低头—— 面前的人儿，头埋在他胸口里，手臂紧紧环在他腰肢上还没来得及收回，粉红色毛球扎起的温软黑发在他胸口处轻轻颤动，耳根一点暧昧的红，一点点烈火燎原。 他的身子下意识就僵了。 滚烫从某一点逐渐蔓延开来，热烈麻木。 感受到四周安静，苏沐像是碰到什么烫手山芋一般猛地收回手，逐渐蔓延到两边的脸颊泛起一抹淡淡的红晕，她支吾着：“你、你跟我出来下。” 他望着面前人，鬼使神差说了句：“好。” 真奇怪。 之前的气，似乎一瞬间消散全无。 第七十三章 .别哭了 七十三.别哭了 走廊上寂静一片，微风悄悄的从窗外吹进来，带着麦熟的香味儿。 树枝一颤一颤的摇摆不定，苏沐脚站定，发梢随风缓缓旋转。 他转过来看她一眼，突然就挪了挪身子，高大的身子那么一站，她跟前的风就止住了。 “我来清北班，你高兴么？”他手揣在裤兜里，低头状似不经意的开口。 但那双黑曜石般明亮的瞳仁，隐隐有情绪在里头跳动，像是小时候向长辈讨要糖吃的表情，那种再熟悉不过的神情，是期待。 陆修的手在裤兜里微微攥紧着。 他那么久没来学校，他以为她会怕他的。 可她刚刚没有后退也没有生气，她刚刚甚至还抱了自己……虽然是情急之下的动作，但他整个强硬紧绷的身子一下子就软了下来。 差点站不住脚。 苏沐静静看着这样的他。 这么久没见，凑近了看，他是真的消瘦了。 本就立体的五官此刻更加深邃，每一笔都像是刀削一般完美沉沦。 她看着他心里仍旧止不住的怦怦直跳。 但苏沐站稳了，一字一句的道：“陆修，你别闹了。” 十七岁的少年，已经飞长到一米八几的个子，却在听到这句意料之外的话之后，背脊紧紧一颤，笑容就这么僵掉了。 “我在闹？”他眉目间拧着霜，却又不甘的辩解：“我就不能试试人人都想挤进来念书的清北班是什么样子？” “……你可以。” 苏沐就这样站在原地，飞快看了他一眼。 背在身后的手指拧的起了红印，声音也越说越小：“但是你……不能打人啊……” “我……” 他怎么说得清。 -- 第94页 他看到那个男的和苏沐越挨越近，从背影上看来都快要贴在一起。那人的手紧紧拽住她白嫩嫩的手臂，那上头被捏的起了红痕。 她黑发微乱，委屈的柳眉都垂了下来，小脸苍苍白白的样子。 他怎么控制的住？那个又矮又挫的男的，凭什么？ 那是苏沐啊，他在梦里见到都会笑出声的女孩，谁他妈敢欺负她？！ 他拧着眉冷冽的目光没来得及收回，苏沐盯着他一咬唇，步子缓缓往后挪。 他……他刚才想事情的表情好可怕…… 陆修叹口，缓下语气来：“那我以后尽量控制自己，待在清北班，行不？” 他试着往前挪几步。 身子都是僵硬的。 等待几秒，却是苏沐怔怔的摇了头。 她再怕他，也必须要诚实：“陆修，你、你回三班好好上课，没事就、就别来这儿了……” 她一直不明白，那张照片里的女生和陆修到底有什么渊源情深？ 是朋友，过于亲密。 是恋人，那他对自己又是在做什么？ 他之前对自己的穷追不舍，她可以并不排斥。 但在知道了一些秘密之后，很多自我理解都会添油加醋、久酿发酵，最后变成疏远和冷漠。 她低着眼不看他，黑色的睫毛在光影下颤了颤。 低眉顺眼成了沉默的倔强。 陆修嘴唇抿成一条线，声音都沙的厉害：“你也赶老子走？嗯？” 苏沐沉默的抬头看他，粉红的唇犹犹豫豫开口：“没、没有。你回三班好好学，总、总有一天能考进清北班的，但是你现、现在一下子转过来，好多基础都会跟不上……况、况且，老师们也会很困恼……” 她话没说完，陆修手臂猛地一扬，“砰”一下捶到她耳边的墙体上，将人紧紧禁锢在墙角和身躯之间。 苏沐被吓的踉跄一步，脑后马尾飞快扫过陆修面颊，她巴掌大的小脸苍白无力，轻呼的那一声像是短暂的低吟，睫毛又长又密，像是沾上了露水。 下一秒，面前的男生捏住她下巴往上抬，四目相对。 他下颌收紧，几乎咬牙切齿：“恐怕最后一句话才是你想说的。” 扑面而来燥热，和着他那清冷的气息差点逼得她腿软缴械。 他薄唇靠近她耳边，却是面无表情：“你的意思，我懂了。” 陆修修长的指尖忍不住从她下巴移到唇边，自己却先自嘲的冷笑了一声。 “和你们班人一样，你也觉得老子不配来清北班，完全是在浪费时间、胡闹捣乱、给所有人造成困扰是不是？” 少女唇稍带粉，五官精致，每一个神情间都流露出这个年龄该有的青涩和羞赧。 他想不明白。 明明那夜之前，他们俩的关系已经很近。 但现在一转眼，她好像又离他很远了。 苏沐愣在原地。 面前的人神情不再是一贯的自大高傲。 他沉默着盯着她，嘴角下收。 她嘴张了张，就要说出口—— 没有。 她只是希望他凭自己的努力考上清北班来，这样就再不会有人说他的闲话。 她也一直希望他能好好的。 可话还没出，陆修的目光蓦地一偏，不耐烦的狠吸一口气，手指飞快扯下了她脑后的蝴蝶结发绳。 “你干什么？” 男生力度掌握不了轻重，发绳从脑后扯下的时候硬生生扯开了几根黑发，她背脊一抖，疼的哆嗦了一下。 “我——” 许是他被她突如其来的一瞪晃了身子，冷风一股脑跟着钻进了衣袖，风沙堪堪席卷而来，她眯了眯眼，再一睁眼时，一双无辜的大眼睛，眼眶红了一圈。 抬头望他的时候，水汪汪的泪水包在眼眶，好像下一秒就要鼻尖一酸落下泪来。 陆修只觉得胸口被人狠狠砸了一拳，心头不是滋味的很。 自己怎么就这么混蛋呢！ 怎么就惹小姑娘哭了？！ 他手足无措的收回手臂，不太敢看她，将手里的蝴蝶结发绳递到她面前。 苏沐并没哭，就是被灰尘迷了眼，她轻轻吸一下鼻子，低头看他宽厚的手掌，摊在她面前，看起来不像使坏。 她抬头又飞快瞄了他一眼，衣袖里防备的露出三根葱嫩玉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他手里将东西夺了过来。 陆修看着，心砰砰跳的厉害。 他一米八几的个儿，轻轻挠了挠头，皱着眉头有些不自然的偏向另一边：“以后别扎头发了，披着吧。” “为什么？披着好看？”她不解。 “嗯。” 他眯着眼答。 扎马尾，颈后那段白皙剔透的肌肤那样暴露出来，总让人想起以前在舞池里见到的小天鹅，那样让人移不开目光。 但这是他的小天鹅，别人怎么能看到呢？ 苏沐吸了吸鼻子，抬头狠狠瞪了他一眼：“我才不听你的。” 陆修看的心都软了，闷着声音应了声，又弯下身子揉她头顶：“对不起。” 他端详着她，“别、别哭了。” 苏沐不解的“嗯”了声，有些疑惑的看他 完了，他怎么也成结巴了？ 第七十四章 .搬回去 七十四.搬回去 “我不来清北班了，别哭了，行么？” -- 第95页 面前的男生，眉目间还有十七岁少年该有的朝气和阳刚。 他微俯下身子，说话时像是蜻蜓点水那般小心翼翼，瞳孔里尽是女孩的模样。 苏沐睁着那双漂亮的眼睛抬头看他，从鼻尖溢出的那声闷闷的“嗯。” “那你还凶么？” 苏沐心里憋着笑，仍旧绷着一张脸问他。 陆修站在离她几步远的距离里，手指飞快刮了下自己的鼻梁，倒是答应的爽快：“不凶了。” 她第一次看他手足无措的样子。 像是个讨糖吃的小孩儿。 终于还是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你、你自己说的噢。” 陆修盯着面前的人儿，粉晕跳上白皙的两颊，因为欣喜眼里还透着点点星光，眉目间都是藏不住的耀眼。 背影轻盈欢快，就这样吸走了他所有力气。 “干嘛啊？”他及时回过神来，拽住她手臂。 她回过头来，一双漂亮的眼里满是茫然：“回、回教室了啊。” “过河拆桥啊苏沐。”他半开玩笑道。 苏沐什么也没说，嘴角轻轻扬了起来：“没、没有啊，是你自己答应的。” 小姑娘眉目间还没褪去青涩，精致的五官像是一笔一划勾勒出来的完美，双颊粉嫩，轻轻甜甜的一笑，像是大白兔糖要化到心里去。 看着她笑的像只偷吃鱼的小猫一样。 陆修猛地别开了眼。 操。 原来看起来没杀伤力的东西，最他妈致命。 另一头，一边擦着汗，一边“呼哧”喘两下气的陈祥飞，一把将手里的课桌松开。 浅褐色的桌脚擦过他鞋边，“咚”一下与地面传出沉闷响声。 陈祥飞大声“操”了一句，半边脸皱成一团，心疼的抬起自己的脚，使劲揉了两下。 “妈的，真他妈重！” 啐了一句，他手臂一抬擦了把汗。 真搞不懂陆哥发什么神经？ 明明早上来的时候还好好的，在教室里一坐下，目光环视一圈之后，气压就开始变低。 他努力缩成一团，只觉得斜后方一股寒气冷飕飕的传来，差点就要被冻成冰块。 一直到上课铃响，窗外一阵冷风吹过来，斜后方的人站了起来，陈祥飞吓得背脊一缩，全身都冒起了鸡皮疙瘩。 结果迎着上课铃响，陆哥就手揣着兜，拽的跟个二百五似的，大摇大摆的走出了教室。 任课老师嘴张了张，恁是没拦他。 他当时还纳闷，什么好事儿？陆哥居然不叫自己？ 结果没一会，陆哥又回来了—— 头发微乱，脸简直像比吃了屎还要难看。 陈祥飞心里慌，忙伸着脖子问：“陆哥，你怎么了？” 结果陆修那双眼蓦地直勾勾看了过来，嘴角一勾，就扬起一抹冷笑。 陈祥飞嘴角一歪，身子都抖了下，“陆哥我错了，你就大人不记小人过放过我吧！” 陆修眉头一拧，一副看“神经病”一样的表情看他，薄唇一张就是：“错什么了？” “我那天用你号玩游戏……结果被别人……爆、爆装备了！”他眼睛眯成一条缝，透过一点点光亮瞅面前人，声音越来越没底气：“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请你吃一周的牛排！我、真的知道错了……” 一秒、两秒、三秒。 陈祥飞心虚的睁了睁眼。 想象中的愤怒没有来，陆修竟然毫无波澜的坐在位置上，目光微垂着没说话。 陆哥这时候竟然在发呆？ 那是不是自己刚才说的，他都没听到？那自己也不用被罚了？ 陈祥飞刚要静悄悄的转过身去。 “陈祥飞。” 身后传来冷飕飕的呼唤。 “哎。”他咽了口水，应了声。 “把我课桌搬到清北班来。” “行没问题！” 他下意识的接住，结果下一秒就愣住了。 陆哥？搬课桌？清北班？ 陆哥不会是做梦吧？！ 他飞快转身：“陆哥你——” 陆哥你是不是没睡醒啊？ 话还没说出来，面前的男生“蹭”一下从位置上站起来，当着全班的面手轻巧一扬，将凳子一把扛在肩膀上，转身就出了门。 留下班上所有人一脸唏嘘的表情，和陈祥飞此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脸交相呼应…… 回过神来，最后一级台阶踏上来。 楼梯间上贴着的一个大大“5F”的标签。 五楼到了。 陈祥飞松一口气，一偏头就看到陆修那张春风满面的脸。 却在看到自己的下一秒，笑容瞬间消失。 陈祥飞才不管这些，双手一抬，几乎是举着课桌冲陆修跑了过去—— “陆哥！可找到你了！桌子搬来了，放哪？！” 陆修这才看清课桌背后人，狭长的目光从他面前一扫而过，薄唇一吐道：“不用了，搬回去。” “什么？！”陈祥飞下意识一喊，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陆哥刚才说什么？！ 又搬回去？！ 这么重的东西，他居然—— “怎么？搬回去，不行么？”陆修长腿一迈，又朝他走近一点，那双淡漠的眸子定在他身上，竟是似笑非笑般冷淡。 -- 第96页 他高大的身子往面前一站，薄唇一抿，气势自成一派。 冷风一刮，“嗖嗖嗖”从他身后刺到陈祥飞脸上。 太……他妈冷了。 “可以可以……”陈祥飞瞄了陆修一眼，连忙接过话来。 果然，下一秒，陆修嘴唇一勾，满意的往前走了。 看着那人轻松又悠闲的步子，陈祥飞叹气一声，认命的抬起课桌，跟在后头。 罢了，谁让您是爷呢！ 没走几步，陈祥飞额头冒汗，望着前头的人：“陆哥，这……这课桌里装了些什么啊？真重啊哈哈哈。” 谁知前头修长的身影一顿，脚步一停，人不走了。 陆修眯着双眼睛，像是机关枪一般扫射过来。 四周静谧，陈祥飞心下一紧，不敢看他。 “累啊？”陆修突然出声，衣袖挽到手肘处，手掌懒懒散散插在裤兜里，那副悠闲的样子启唇：“累就对了，给你减肥呢，怕你光棍一辈子。” 他这话一出。 陈祥飞盯着他一副正气凛然的样子，差点想把这位爷的头给拧下来。 妈的！这人的嘴怎么这么毒？ 这人是变态吧？！ 说的好像自己现在不是光棍一样！ 第七十五章 .闲言碎语 七十五.闲言碎语 在把教导主任和老刘搅得焦头烂额之后，陆修这大爷却一翘腿，待在三班又不走了。 清北班的人才松了口气，结果却发现某人这只是换了一种方式刷存在感。 陆修反常到连陈祥飞都发现了异样，一直懒得下楼的人，竟然一到课间操时间，一溜烟就没了踪影—— 谁能想到堂堂三中扛把子，前一秒还面无表情见谁谁欠他钱的模样，下一秒在瞥到那抹身影之后，眼里的光芒像是刹那间照亮了整个世界，让人不自觉想起春风拂柳般的温柔。 有时候的他懒懒散散的倚在后门处，下课铃一响，苏沐拿起水杯准备往后门走。 一步、两步、三步，他在门外眯着眼看她。 都能数清楚她走路时的节拍。 时间停驻一秒，空气中一阵她清丽的惊呼，惊讶溢满她那张巴掌大的小脸：“陆修？你、你怎么在这里？” 他发梢凌乱，总是一副没睡醒的样子，后背倚在门上，门把咯得他有点麻。 之后他不慌不忙的打个哈欠，笑着开口：“我来这……问问题。” 他手指朝着办公室指。 苏沐看清他腋下夹着的课辅资料书，毫不怀疑的“噢”一声，转身往茶水间走。 他盯着她头顶上偷偷翘起的一根呆毛，痴痴笑出声。 有时候他也不隔这么近。 他站在栏杆边上，背对着教室门在抽烟。 看不见他是什么表情，却能看清一圈一圈的烟圈往后飘来飘去。 他就那样站着，背脊挺直身影修长挺拔，那比例完美的身形展露出来，清北班的女生也开始窃窃私语，引来阵阵花痴的叫声。 苏沐那时候总是自顾自的往厕所走，走廊上的他却蓦地转过身来，目光对上她的，总是似笑非笑…… 下课铃响，苏沐再一次走出教室的时候，外面空无一人。 她总觉得最近见到陆修的频率有点高，却又没深想，等到今天突然没见人，竟还有些不习惯。 苏沐晃了晃神，往女厕所走。 好死不死，去了趟厕所，竟然来了姨妈。 苏沐匆匆忙忙赶回去拿姨妈巾，回到厕所的时候就听到里头有女生窃窃私语、越说越激动的声音。 “哎哟淼淼，我给你说，我们班那个苏沐啊，真不是个什么好东西，成天看起来自视清高的很，也不爱跟咱们这些人说话，就闷着头干自己的事，我开始还以为她是那种比较文静的女生，结果没想到……人家那是闷声作大事，为了钓咱陆大校草的！” 紧接着又有人跟着附和道： “是啊，也不知道陆修是中了什么邪，之前吵着要转来清北班，后来突然不来了，结果还是天天来咱们班，但也没见他找谁，反正就是很奇怪……” 苏沐默不作声，心里却在冷笑。 来清北班虽然不久，但人少，认识的也快。 这略带一丝浑厚的女声，是她们班一个叫吴芳的女生。 坐第一排，一下课就爱蹲别人位置上窃窃私语，有时候和自己对视上，还“切”的嗤一声，那眼里的清高傲慢显而易见。 就连林立都发现了吴芳的敌意，生气的捶了桌子，说：“别理那种烂女人！” 沉默中停顿几秒。 “陆修？”有人突然重复了一遍。 那声音太熟，苏沐怎么都听不错。 蒋淼淼。 “你确定？”蒋淼淼又确认道。 “千真万确，要不是我亲眼看到，我也不敢相信的！淼淼，她算个什么东西？你陪陆修多少年了，她才多久？况且陆修身边的莺莺燕燕太多了，谁能保证你——” “闭嘴！”蒋淼淼突然大声呵斥一声。 吴芳嘴唇张了张，最终还是没敢说出来。 四周似乎猛地冷了下来，小腹处痛感倒是一分不少的传递过来，苏沐一边扶着墙一边站起身来。 随即空气中传来一阵尖刺的冷笑声，蒋淼淼狠狠“呸”了一声，声音极尽嘲讽：“是我高估她了，我还以为多有自尊的一人呢，都知道别人有女友了居然还能舔着脸凑上去，看来也是不要脸的x货！” -- 第97页 不要脸？ 周身血液像是刹那间凝固住一般，苏沐只觉得字字都像是刀刻在心上一般。 额头冒汗，她疼的死死咬住牙关，推开门，几乎是逃也似的走出了厕所。 格外明媚的天气，眼睛一接触到突如其来的光亮，下意识一闭眼，身子一歪，就被人猛地扯了过去。 她睫毛使劲颤了几下，睁开眼就是陆修那张好看到极致的脸。 时间下意识定格住。 她神情微愣。 脑海里就响起方才女厕所里的声音—— “她不就是不要脸么？别人都有女朋友了还急匆匆的往上凑，也不知道拒绝，这和三儿有什么区别？” “就是……看起来那么乖的，其实私底下不知道多骚……” 那么多不堪的声音，刹那间挤满整个脑海。 吵得她眉头拧成一团，双手一捂耳朵就要蹲下。 “怎么了？”面前的男生额间还在冒汗，大颗大颗的汗水从两颊滑落下，滴到手背上，陆修不在意的抹了一把，还在大口喘着粗气。 苏沐回望他一眼。 他为什么总在她身边出现，如果真的喜欢，又为什么去抱别的女生？！ 如果真的有女朋友，又为什么要来纠缠自己？ 自己不就是犯贱么？ 明明知道他有女朋友…… 却又总是默许他的靠近。 自我矛盾到最后，竟然是被流言击垮。 苏沐嘴唇张了张，最后却只是沉默着松开手臂，望向他的目光逐渐变得平静、淡漠。 “陆修——” 她还是她，那样简单的校服装扮，话音婉转动听。 让他忍不住想把全世界最好的给她。 他气息缓下来，将手里抱着的盒子递给她，眼里缓缓闪着晶亮的星光。 谁也没看到他微颤的手指，期待被放大无数倍之后，她的每一个表情他都观察的细致。 十七岁的少女，站在光芒下，嘴唇一抿，就缓缓往后退了一步。 没有结巴、没有红晕、没有羞赧，意料中的那抹笑容都没有出现。 她那样沉静的站在那里，说：“陆修，你额角流血了。” 他呼吸微乱，手指不在意的擦了擦额头笑：“可能不小心磕到了。”他又盯着她重复：“拿着，给你的。” 手里的东西递得更近了些。 送你的，礼物。 你会拆开它，然后欣喜雀跃的跳起来，他就满足了。 第七十六章 .以后都别来了 七十六.以后都别来了 但苏沐却长睫一抖，往后退了一大步。 她嘴唇抿成一条直线，再看向他时，陆修的心底“嗡”一声炸开。 手臂没来由的抖了一下，他陡然瑟缩一下。 就听见她说：“陆修，你别再来了。” 别来了，以后都不需要来了。 不来，不见，不想。 流言总会不攻自破，他也仍旧是那个画中少年。 过着其他的美好生活。 扬在嘴边的笑还没来得及收回，手臂瞬间僵在半空中。 东西，没接。 她的身子已经离自己有了几步之遥。 电火石光间，他的眸子陡然一缩，如墨的眸子蓦地沉到海底。 “什么意思？”他目光已经带上清冷，扫过来的时候让人不寒而栗。 可她没瑟缩，没迟疑。 站在那里的时候仍旧那么娇柔好看：“别来找我了，以后都不要来了。” “就像我那晚说的，过各自不同的生活，好吗？” 别来了……以后都不要来了……过各自的生活…… 她还是那样好看，穿着碎花裙子，笑的平静温和，却活生生伸出手将快要登岸的他推下了河。 她站在彼岸，笑着看他。 看他颓败、沉溺，坠入无尽深渊。 短暂的回音，冲击入脑海。 陆修怔在原地，双眸充血。 下颌咬的像是崩成一根紧弦，每一秒都僵硬得快要爆发。 一秒、两秒。 安静的彻底。 下一瞬，陆修手指一抬，狠狠擦拭过额角的伤口，冷冽如霜的眼眸扫过她，转身将手里的东西扔到了一旁的垃圾桶里。 “砰——”一声闷响。 像是人的心沉到了谷底。 他背影微微弯着，走的那样急迫。 藏在裤兜里的手还在颤抖。 却连一句骂，都不舍得说出口。 如果她心软一点点，接过了东西，拆开了礼盒，她就会看见—— 五彩琉璃的彩盒，伴随着夜来香摇曳着的修长花枝，散发着醉人的清香。 薄绒面上一根精致到完美的手链。 粉粉嫩嫩，每一颗珠光琉璃光彩炫目，都让人移不开眼。 那么多眼花缭乱的商品里，他一眼就相中了它。 被后来穿着西装带着情人的男人看中，险些抢走那条手链。 那男人气不过骂他，说他一副地痞模样，钱肯定也来的不光鲜，哪个女孩儿愿意跟他在一起？ 他双眼充血，一拳抡过去把人打的流了鼻血。 撕扯之间，他额角被女人刮破了皮。 他们懂他妈个屁。 但东西最后是他的，他高兴。 像是爱蜂蜜的熊、爱棉花糖的小孩，爱空气中漂浮着的橘子汽水的味道。 -- 第98页 世间那么多美好的东西，他都，他要全部送给她。 只可惜，她已经不想看了。 在清北班待的日子过得很快。 因为班上同学基础好，老师也讲的快。 临近期末的时候，整个高中的知识已经全部讲完了。 而老刘一贯实行自己的自由放养政策，反而有些担心这群孩子太过沉闷，会有心理压力。所以特意提出了以后每两周换一次座位的建议，说平时同学之间交流太少，不管是在学习还是生活上都要多互帮互助，不然这几年高中过去了，大家连别人是谁都不知道。 后来老刘一边吸着鼻子一边开始在讲台上滔滔不绝，从“大家同学之间就是要多走动走动，现在高中时候的朋友是最难得最不掺杂质的，以后步入大学就不一定了“之类的话，又转折到“当年他和教导主任陈松在高中是怎么互相激励互相帮助的”的温情经历上来。 班上的人头也不抬，大致是习惯了他如滔滔江水般络绎不绝的演讲技术，建议也自动通过。 整天做题，日子像是加了马达一般走的飞快。 两周之后换位置。 苏沐被调到靠窗边的位置，林立主动提出帮她搬课桌和书本。 苏沐刚开始想拒绝，后来想想东西实在重，只好轻声说句“谢谢。”将书本抱在怀里跟在后面走。 林立身子骨瘦弱，不似陆修那般，总是力大如牛似的，扛着凳子走进来的时候气都没喘一下，紧实的手臂紧绷起来血脉喷张，浑身上下都是阳刚之气。 记忆中他似乎很少累得喘气。 除了……上一次他来找她，送她礼物那回。 那样冷风瑟缩的季节，他额角还流着血，浑身被汗水浸湿，可他的眼里晶晶亮亮执拗的看她…… 苏沐猛地回过神，就看到林立将课桌抬上讲台台阶的时候手臂一个不稳，桌脚重重沉到地面上。 林立额头已经冒汗，面红耳赤，已经很尽力了。 苏沐赶紧走过去，“林立，真的不用麻烦你，你去搬你自己的，我一会让班长和我一起抬就好了。谢谢你了。” 林立喘着气回头看她，靠近时清清淡淡的花香，说话时像是掺了蜜似的甜音，就连拒绝人的时候，眼里都像是闪着星光。 “不、不行，我帮你！别让别人帮你！”他急匆匆的喊出声来，周围有人看过来，眼神怪异。 苏沐被他突然大声的喊吓了一跳，回过神来。 他背脊佝偻着，抱起课桌，卯足了劲一把将东西搬了起来往窗边走。 课桌一放下，林立大大喘了口气，紧接着就问：“你旁边是谁？” 苏沐将怀里的书本放上去，摇头：“我也不知道。” 林立回头冷冷环视一圈教室，嘴角抿了下。 苏沐没发现他的异样，将书包里的纸巾递给他：“擦擦汗吧。” 毕竟是帮自己的搬东西，弄的别人满头大汗，她也挺不好意思。 林立转回头来目光就柔了下来，接过她纸巾的时候，手指不经意触到她指尖。 柔软温热的触感，让他一瞬间闷热起来。 额头的汗竟冒的更厉害。 “怎么了？”她睁着大眼看他僵在半空中的手。 林立迅速接过，“没、没事……”将手迅速放进裤兜里，手指已经开始颤抖。 “你不擦擦么？”苏沐问。 “等会。”说着他又看她一眼，重复：“等会擦。” “砰——”一声响。 几米远处，有人冷冰冰的看着这边，吴芳收起讽刺的笑容开了口—— 第七十七章 .妒 七十七.妒 面前的吴芳，站在几米远处，盯着这头眼珠转的浑圆，手指暗自攥的紧了…… 来清北班的第一天，她故意捏着声音说话，凑着身子冲身边男生眨眼讲话，好不容易说到合拍处，引得男生笑的开怀：“哈哈哈，吴芳，你好可爱啊……” 她心里大喜。 从前从没人这样夸过她。 她勾着嘴唇睁大双眼，学着蒋淼淼自拍时模样的时候。 “你好搞笑啊吴芳，做什么呀？怪吓人的……” 她上课盯着蒋淼淼细长手臂上的亮晶晶的手表发愣，第二天带着一模一样的东西来学校，甚至在看书时状似不经意抬手炫耀的时候。 “你这手表好眼熟啊……” 她拼了命的压住窃喜，就要转身和这个没说过几句话的男生搭上话时。 总有横刀插进来的声音：“哎呀，吴芳，你这手表是仿的那个施华洛世奇的那个……” “谁说我这个是仿的？！”她争得脖子赤红。 “切，你这不就是仿的么，字母都写错了一个，还不承认！” “搞什么啊，她这个人也太装了吧？” “……” 总有人要在她背后捅刀子。 她偏头看蒋淼淼。 一身漂亮精致的连衣裙，全身上下价值不菲的名牌衬着，显得她肤色略加白嫩。 像只不可一世的白天鹅。 彼时有人从走廊边走过，惊起一片惊呼声。 那人宽肩窄腰，剑眉斜飞英挺，薄唇削薄轻抿，仅仅一个背影，危险又令人心神荡漾。 人声鼎沸中，她看到蒋淼淼的眼里泛起了溢彩流光，像是所有光鲜都被夺走，只剩下空洞又平凡的一具躯壳。 -- 第99页 那时候她心里是窃喜的。 纵然蒋淼淼再清高自傲。 在陆修面前，蒋淼淼就只是个丑小鸭。 陆修那样的人，连一分眼神都不会分给她。 所以自己拼了命的学习，考上清北班。 离开一班，终于逃离了那个总占据焦点万人簇拥的蒋淼淼。 自己成绩好，长的也不差，来了清北班，也希望能鹤立鸡群。 却在第一天。 看到那个披着穿着粉格少女施施然走进教室的那一刻，她手里拿着的笔掉了，心里“砰”一声碎开，警钟长鸣。 眉目如画，五官小巧精致，细细微微的说话声，笑起来时嘴角有小梨涡。她不自傲、不羞怯，不卑不亢的为身边人讲题，偶尔经过她座位旁边，溢满清香的花香混着奶糖的味道扑面而来。 毫无攻击性，却让人闻着都快要上瘾。 尽管没人说，但太多人注意苏沐了。 她心里揪得紧，但她不承认。 却在看到陆修的那一天。 她心里那根弦，彻底断掉了。 她曾见过陆修暴戾的样子，狠了命的将人打的满地是血，眼里都没抖一下。 她也曾见过陆修面无表情的样子，眯着眼睛倚在栏杆边上抽烟，指尖火光晃动，差点燃了他修长的指尖。 她见过陆修吊儿郎当的样子，手揣在兜里吹着口哨往办公室里走，有时候不经意和他对视上，他若无其事的移开目光，像是看一团空气。 正因为她偷偷见过他那么多模样，所以看不透。 看不透这个骄傲到全世界都要为他转的男生，怎么会在那个教室的走廊，低声下气的冲苏沐说：“别哭了，我都听你的，行么？” 她心底藏着的秘密刹那间以山崩地裂的态势被击破。 她喜欢的男孩，本是不属于任何人的！ “林立！”记忆刹那间回转，现实插播进来，吴芳站在不远处，擦了把额头的汗，笑道：“林同学，我以后就是苏沐同学的同桌了，你能不能也帮我搬下桌子？” 林立擦着额头的手臂一顿，回过头就见到吴芳笑着。 苏沐心里一惊，已经认出人来。 那个在女厕所里向蒋淼淼说自己坏话的女生。 她抿了抿嘴唇，默默把书收拾进抽屉里，没有作声。 意料之外，吴芳背在身后的手握成了拳头。 她本来以为苏沐会惊讶的说“你是我同桌吗？”然后自己再顺水推舟的插话进去…… 四周一片闹哄哄的，这头却异常安静，静的有些诡异。 吴芳心头狠狠一“啐”只能把目光转移到林立身上，再假装用力抬了抬桌子—— “哎呀！” “哐当！” 两声同时响起，她红着脸手足无措的样子：“……我、我手滑了。”说着，吴芳一边抬起眼来看林立，之后小步子走到他面前，手指轻轻一勾他衣角，刻意仰起头来乞求道：“林同学，你就帮帮我行么？我真的……搬不动了……” 一边说着，她一边将手指隐在衣袖里，轻飘飘的擦着额头的汗，眼睛状似无意的去瞟他。 林立这个人，不爱说话，平时就是闷闷的。 但还不至于铁石心肠到同学之间都不肯帮忙。 况且自己上次还看到他把作业借给后桌一个人抄，对自己应该也不至于…… 手指一点点勾住林立的衣服，她指尖一弯，碰到他的腰边。 林立隐在镜片下的眼神陡然一颤。 下一秒，他突然大吼一声：“滚！滚远点！” 在所有人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的时候，一把揪过吴芳的衣领，到底是男生，一把将人从地上扯了起来往外一扔。 “砰——” 一声巨响，吴芳的身子被重重砸到身后桌角边上，别人刚堆好的书本噼里啪啦从头顶上直愣愣砸下来。 所有人闻声看过来。 “哎你怎么回事啊，我刚放好的书啊！” “怎么了？怎么回事啊？” “不知道，烦死了，一天事怎么那么多……” 吴芳颤颤巍巍从书堆里涨红着脸爬起来，胸口起伏，嘴角吐了半天。 众目睽睽之下，突然一巴掌给林立扇了过去：“你神经病啊林立？！” “啪——”镜片被打落在地，林立的头偏到一侧…… “哎哎哎，别打了别打了！有事好好商量啊！” “我去拦着，愣着干什么？你们快去通知刘老师啊！” 所有人都去帮手忙脚乱的吴芳。 只有苏沐，人群中瞥到了林立的眼睛。 镜片下的，微眯着的，那双赤红着眼像是要吃人一般的眼睛。 她心底下意识一抖，沉了下去…… 第七十八章 .伞 七十八.伞 正遇到秋冬时节的雷雨季节，老师写在黑板上刷刷作响的字，随着窗外刹那间挥闪进来的白光，手臂斜下，最后那一撇一捺变得歪歪斜斜。 室内的人身子跟着颤抖一瞬，随之而来的就是“哐当”一声巨响，像是一条白钩直愣愣划破天边的静谧。 “下雨了啊……” 苏沐目光往窗外看，偶尔几盏昏暗的路灯下，有人的脚步声急匆匆踏过，倾盆大雨随之倾泻而来。 “你带伞了么？” 苏沐撑着下巴的手缓缓放下来，偏过头就听到身旁吴芳的声音。 -- 第100页 自从和吴芳同桌以来，苏沐一直对她很冷淡。 林立那件事之后，吴芳消停了几天。 之后又像个没事人一样，总在自己面前状似熟络的样子搭话。 “没带。” 苏沐不想多说。 谁也没料到这突如其来的大雨，她也是。 吴芳若有所思的“哦”了一声，又转了转眼珠笑道：“那没关系，一会儿肯定有人来接你吧？” 一会儿肯定有人来接她？ 一句平常到底的话，由不同的人说出口来，就变了味。 这言外之意，便是“你不是这么厉害么？到下雨天不会连个真正关心你的人都没有吧？” 吴芳眼里的闪着精光，情绪竟像是一字一句的写在脸上一样。 低能又无聊的嘲讽。 苏沐眼神正视上她。 她目光仔细，眼里平平淡淡，看不出情绪。 “没有。”苏沐实话实说，也不想再废话。 然后转而将头低下去，去看黑板上正在讲解的那道数学题。 没有继续话题的意思。 殊不知吴芳在听到那句回答之后，嘴角轻轻扬起一抹弧度，一副“果然被我说中心事儿了吧”的嘲讽样。 至少在这时候，苏沐也没什么大不了。 电闪雷鸣之时，雨落归途，大家都是孤独一人。 清北班里没班干部，老刘制定的秩序就是每人轮班一次班长，一次一天，负责在当天晚自习之后把作业收齐交到各任课老师处。 最后一节晚自习结束，苏沐将各科作业收齐，已经推迟到晚上十点半。 苏沐抬头望了眼，天空像是打了墨一般黑夜漆漆，雨却没有丝毫消停的意思冲刷着大地。 拉好书包拉链，苏沐将不小心垂到耳边的发梢理了下，抱着作业淡然往外走。 路过走廊边上，一把深色伞静静挂在栏杆边上，没有便签没有行人。 上头零零点点的水珠还在顺着伞身缓缓往下滴，粘扣紧紧将伞布收紧，完整又利落。 苏沐偏头走廊后头看了眼，空无一人。 也对，整整一层楼就只有清北班一个教室，要么是有人忘拿，要么是有人故意放这儿的。 她没多想，步子迈进了隔壁的办公室。 作业整整齐齐一沓叠好之后，将办公室断电，带上门。 窗外还在“哗哗”作响，大雨肆虐冲刷。 冷气一股脑窜进来，苏沐鼻尖一酸就打了个喷嚏。 再抬头时，刚才放着伞的栏杆上，已经空空如也。 就好像几分钟前，那把深色伞的存在只是自己的错觉一般。 一阵风灌进来，身子变凉，她收紧了手臂下楼的步子快了些。 昏黄的路灯下，教学楼里基本已经空空荡荡。 剩下零零星星几个人站在教学楼屋檐下，望着愈渐嚣张的雨势发愁。 苏沐抿紧了唇走过去，倒是意外的看到了熟人。 吴芳套着个灰色外套，略显夸张的跑到苏沐面前，有些惊讶的问：“哎呀，苏沐，你还没回去啊……” 苏沐不想理她，只看着往下连成珠子的雨滴：“雨太大了。” 吴芳眉头一挑，突然向她扬了扬手。 苏沐目光顺着看过去，一把还没散开的深色雨伞，是几分钟前还挂在栏杆上任人采撷的那把。 现在到了吴芳的手里。 吴芳眉飞色舞道：“苏沐，要不然我送你回寝室吧。本来我也和你一样，忘带伞了，还以为也要淋着雨回寝室呢，结果刚刚有人来专门给我送了伞！我自己都没想到……”说着她故意仰着脖子，目光状似不经意的去瞟苏沐的表情。 平淡如水，波澜不惊。 吴芳藏在伞柄里的手攥得苍白。 无处可循，自己竟然被衬托得像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小丑？！ 她心有不甘，去扯苏沐的手臂。 哪知还没抓住，已经被苏沐躲开。 苏沐左脚一移，往边上靠了些，语气若即若离：“不用了，你自己先回去吧。” 没来由的疏远，吴芳心里暗骂一句“装模作样”面上却还在维持着笑容。 “苏沐你别客气——” “苏、苏沐！” 却被突然闯进来的身影打断了话语。 吴芳猛地往后一退，看到面前站着的浑身上下淋得湿透的男生—— 黑色的镜脚用胶布缠了一圈又一圈，镜片上雾气重重，看不清他的眼，略带着冷气的水珠还在从他凌乱的发丝处一根根顺着脸颊往下巴汇集，然后连成一颗颗珠子往下坠。 面前的男生校服被打湿，隐隐约约能看到里头那件老式的深灰色背心，喘着气将怀里的伞递过去：“苏、苏沐，伞！给你！” 苏沐没接。 “林立，你疯了吧你？！”吴芳翻着白眼先开了口。 老气横秋的伞，伞柄都掉了漆，上面还能隐隐约约打广告送的标志。 嘁，穷酸成那样，还想逞英雄。 “你……怎么回来了？”苏沐皱着眉问。 林立手掌往脸上一抹，没看她的眼睛：“我、我怕你淋雨，我跑去停车处拿的我的伞，你今晚将就遮下回寝室吧？” 苏沐摆着手就往后退，“不用了，你给我了你自己怎么办？你的好意我领了，谢谢你，你先回家，我等一会雨小了再走。” -- 第101页 林立被拒绝，眉头一皱就要去扯她，喘着粗气的呼吸更重了：“你别拒绝我！真的，我刚好有个问题要问你，在路上给我说说吧？明早老师就要讲的。” 他在半空中的手收了回来，姿态低了几分，语气里带着丝恳求：“真的，就这么段距离，送你回去我就走，行么？” 苏沐皱着眉没说话，抿着嘴还在想着拒绝的词儿。 吴芳突然冷笑一声，看向林立的目光还带着怨恨：“就你这大土鳖，回去照照镜子，没睡醒吧你？” 第七十九章 .伞（二） 七十九.伞（二） 吴芳冷着的声音还在耳边：“就你这大土鳖，回去照照镜子，没睡醒吧你？” 上次他突然打她的事儿，她翻不了篇。 他算个什么东西？ 暴雨中，林立的手突然猛地颤抖起来，他低着头，手指飞快去拧衣角的水。 手臂扬起来又落下，手忙脚乱的去遮身上透出来破了几个洞的衣裳。 他整个表情逐渐变得有些扭曲，来回焦躁的慌乱动作着，面色憋得青紫。 像是下一秒就要爆炸一般。 不着章法。 却看得吴芳更发出小人得志的笑声。 苏沐心里揪的酸，下颌绷紧了，第一次冷下目光来。 再站到这里，她和林立都得被吴芳数落个遍，自己不想跟这种人计较，但林立毕竟是因为自己才折返回来的，不该受这些侮辱…… 她眉头一皱，看也不看吴芳一眼，拽过林立的衣袖说：“我们走吧，林立。” 林立的身子在话语中一僵，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有些惊喜：“你……同意了？” “嗯。”她径直往前迈步子。 林立也顾不得这边，冲上去撑开了伞，拖着伞柄的手拂过她轻柔的顺发，他背脊像是被电击一般软的迈不开差点走不动。 “你说的哪道题——”她抿着唇，走的快，声音毫无波澜。 “噢，就是今天作业的倒数第二道……” 他顺势接过话题。 心里却像是要飞起来一般跳跃着，满满欢喜溢满胸腔。 苏沐那么好，他……真想得到她。 晚风卷起苏沐纯白色的裙摆，轻飘飘贴到旁边人身上。 那人立刻像是被雷击中一样，脚步一顿，身子就停在远处淋到了雨。 吴芳看的嗤笑一声，心里骂道：“这男的真没出息。” 想着，心里却又松口气。 苏沐啊……原本以为是自己最大的劲敌，那样清透圣洁的模样，竟然看得上林立这种闷骚男？ 纵然是一朵再怎么纯洁无瑕的花，爱上了泥土，那终有一天会脏。 只要她看上的人不完美，那她就是残缺的。 只要不是陆修，那她就在这场打擂赛中被彻底淘汰掉。 心里一松动，吴芳双手合在嘴边，朝着那两道背影大喊：“苏沐！快关宿舍门了，少打情骂俏了！” 调侃，带着恶趣味的解闷。 她话音一落，苏沐的步子明显加快了许多。 “装什么装，没劲。”她默默“啐”了句，一转身，面前的光被活生生遮的干净。 眼前的人，剑眉英挺斜长，棱角分明，立在昏黄的路灯前，周身都是不寒而栗的冷冽。 再走近两步，吴芳看的清晰，一个后退，吓得踉跄着摔倒在地。 手掌撑下，从地面上溅起水渍，“哗啦”一扬沾到了他的裤脚。 “陆……陆修？” 黑暗中，吴芳的声音都在抖。 面前的人，周身上下全然湿透，冷肃的气息包裹住全身。 雨水从他浸湿的短发上往下滑落，盖住他一眨不眨的眼睛，黑漆漆的眸子满是血丝，移过他挺拔的鼻梁，紧抿的嘴唇。 最后从他一侧握得死紧的拳头里落下，跌回到大雨冲刷的地面上，归为尘土。 大雨中他的身子微微佝偻，眼睛没看她，也没聚焦。 只有那咬紧的下颌，偶尔起伏的胸口，和被雨水熄灭的半根烟，将人刻画的那样深刻。 这是他第一次和自己离这么近。 竟比从前每一次远远张望，衬得更加好看。 但他现在怒了，是箭在弦上快要爆炸的凛冽。 吴芳吓得从地上站起来，大气不敢出，脸色涨得通红。 好一会，陆修握着的拳松动了，他手臂抬起，伸到她面前—— 那血脉喷张的结实的手臂，她红着脸垂首。 看到的是他宽厚的手掌，摊开在她面前。 吴芳藏在右侧的手指蜷起，心里惴惴不安，不明所以的望向他。 他不但没走，竟然还朝自己伸手？ 心里的小心思还没来得及臆想完。 他眉头拧紧，声音沉的可怕：“还我，伞。” 没有称呼，没有客套，十足的命令，刻意的简短。 他眉间皱成的“川”字，和眼里毫不掩盖的不耐烦，通通暴露出来。 吴芳愣住了，手臂动了下，在空中缓缓移过。 他已经飞快扯过伞柄，将东西拿了过来。 没触碰到她半分，就退开了步子。 清冷的目光掠过自己，落在伞上，他蓦地扬起讥讽的笑。 他为她留的伞，终究是看都不看一眼么。 那为什么别人送的伞，就这样轻而易举的接受？ -- 第102页 几滴带着厚度的雨滴砸下来，地面浸出规则的实心圆，他走在校门口的步子就这么停了。 “陆哥，愣着干什么呢？快回家了啊，马上下暴雨了！”陈祥飞去扯他的袖子。 他的步子退了。 “你们先回去吧，我有东西忘拿了。” 他劝走了所有人，自己却怎么都走不动了。 那时候雨滴沉重，他忘了她冷着脸让他走、让他再也别来的话。 他满脑子都是迟钝的，满脑子想的都是：雨那么大，她该怕淋湿的。 从店里买了伞出来，雨势迅猛起来。 他将伞揣在怀里，顾不得雨来越大，就这样从校外一口气跑回到教学楼。 手掌只抹了把眼，将伞拿出来的时候，上面还是沾了几滴水。 他懊恼，将伞挂在清北班门口。 站着等了一会。 突然又想起她之前板着脸瞪他的样子。 心里隐隐约约有些疼，自己站在这儿，她该不会收下的。 他想跟她说话，但他不想她淋雨。 收起所有覆水难收的情绪，他往楼下走。 几级台阶下，有人在讨论着今天的雨，有女生痴痴的说道：“哎，这么大的雨，要是有人这时候给我送伞来，我绝对对他以身相许！” 陆修听着觉得扯淡，往下走的步子却停了。 身子像是不受控制似的往上迈，五楼的台阶处，那抹清丽的背影娇小动人，她站在伞前四处张望。 陆修的心却快要炸了。 忐忑的不着边法。 可是下一秒，她的步子开始往后退，黑发一扬，面无表情的走掉了。 她没有要伞。 因为猜到是自己送的么？ 像是一盆凉水从头顶活生生浇到脚底。 陆修目光猛地一瑟缩，眸光黯成一片…… 第八十章 .短发 八十.短发 从五楼到底楼的时间该多长呢？ 陆修就这样蹲在底楼边上，像个傻子一样，在人头攒动间一个又一个找寻着她，眼底的光亮了又暗…… 他站在楼下靠在门柱上，面无表情的抽烟。 没人敢与他搭话，只在背后细着声音议论。 他眉目太过出众，就是站在那里，都叫张扬。 他觉得聒噪，站到了最右侧较隐蔽的花坛处去。 天色暗的快，可人群走了一拨又一拨，他要等的人却没来。 直到暴雨冲进防线，倾泻的瓢泼大雨浸透他全身，他烦躁的拿出最后一根烟，点燃，吸了一口。 那抹清瘦的身影出现了。 安静随和的步子，身后兔子挂件摆来摆去。 他就这样“唰”一下站起身，心头有团火在点燃。 夜色太黑，偏偏她那处灯光明亮。 他看到她和身边的女生说着什么，再然后就是黑暗中突然冲出来的人影，淋着雨的男生狼狈不堪的扬起手里的伞。 陆修手指攥紧，步伐迈近。 却在下一秒，苏沐的身子动了动，她侧着脸，在昏暗的灯影下冲着那个男生笑了。 像是十万斤重的巨石砸在身上，豆大的雨点撞击胸腔，时间陡然停驻，烟杆燃到关节处，“哗啦”一声被雨水浇灭。 就好像，他心里的火也一下子灭掉了。 他看得清那个男生的样子。 她们班的林立，上次自己踹了他一脚，却赶不走那人的执念。 陆修就这样站在雨中，眼睁睁看着那抹身影走远，一把伞，两个人，他们挨得那么近。 他多想像从前那样冲上去给林立一拳，然后拽住她的手就走。 他也想不管不顾摔东西打人，然后质问她凭什么不要自己的伞要跟别人走！ 可是他怕她眼里对自己畏惧，怕她说他混账，怕她也觉得自己是个只会打人的小混混。 他就怎么……都走不动了。 她笑，她开心的过着，比什么都好。 却又在心底嘲笑自己。 真他妈怂蛋。 临到分道扬镳，他竟然都什么都为她想着…… “还我，伞。” 他接过伞，步子走的缓慢，雨水凉薄的冲刷上皮肤，将最后一丝温度褪散掉，背脊在夜色下就这样颤抖起来。 雨太大了，他的身子就像是融化在雨中一般。 凉薄又落寞。 吴芳看的眼神一抖，想追过去，在碰到冰凉的雨水之后又下意识退回了屋檐底下。 她牙齿紧紧咬着嘴唇，拳头攥紧。 不甘。 凭什么，凭什么一个苏沐，能让陆修露出那样的表情？！ 她一咬牙就喊出声：“陆修！你撑伞啊，你这样回去会生病的，还有那么多人关心你——” 她的声音传来回声，他步子都没顿一下继续往前。 吴芳眉头皱的更紧了，不管不顾道：“我告诉你！那个苏沐，她根本配不上你！” 那个苏沐，她根本配不上这样要强的陆修。 陆修心底猛地一揪，他身子一颤，飞快回了头。 全身湿透的人，那眸子却像是一把锋利的刀，刺向人心脏。 “伞是你拿的？” 他问了一句。 吴芳嘴动了动，想撒谎。 却在他锥子一般的眸光里，沉默的点了头。 冷风中他毫不掩饰的冷笑一声，嘴角一勾就扬起了下巴：“少他妈多管闲事，你谁啊？” -- 第103页 说完他不看吴芳飞速间转白的面色，兀自往外走。 几步之后他突然又停住脚步回了头。 他的目光生冷夹霜，像是冬日里沉静又危险的狼。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想什么，你他妈要是敢动苏沐，信不信老子连女人都打？！” 话毕，陆修高大修长的身影愈渐远了，校门边上，“哐当——”一声，他手里的伞，被重重扔进垃圾桶里。 步子决绝凛冽，无一分留情。 吴芳站在原地，下唇被咬破了皮，目光里满满怨恨。 雨势越来越大，她今夜，恐怕是回不了家了…… 高三之后，所有人都变得忙碌起来。 苏沐整天用学习充实自己，已经鲜少有时间交际。 有时候上学路上，听见有女人议论纷纷的声音，那频繁被提起的“陆修”两个字，会令她偶尔一阵怔忪。 陆修，陆修。 都好像是很遥远的人和事了。 “听说陆修新交了个女朋友，长的很清纯可爱的，隔壁学校的，还是尖子班的好学生呢。” “真的假的？陆修以前女朋友不都是那种妩媚性感型的么？” “谁知道呢，万一人家换口味了呢？反正也就是玩玩而已，谁还动真感情啊……” 苏沐不用回头，也知道那是吴芳的声音。 高三后半学期换座位之后，吴芳也不爱总上来贴着她说话了。 对自己来说，这是好事。 吴芳格外字正腔圆的大声议论着，目光不经意瞥过苏沐。 有得意的快感。 果然陆修也是喜新厌旧的男生，这么快就腻了苏沐，转战其他人去了。 苏沐的头垂着，手上的笔飞速滑动着，写着什么。 字没写错，笔画也不歪斜。 现在的她，不再那么容易被外界影响。 却在头发垂在作业本上的时候，动作突然停住了。 不知不觉间，头发竟然已经很长了，长到盖住细软的腰肢，清秀又柔顺。 那时候陆修总爱揉她头顶，拨她黑发，然后说：“你好香。” 她推开他的手瞪他。 他就一本正经道：“我说的是头发。” 今年夏天，苏沐剪了一头短发，露出白皙的脖子和耳朵，清纯又精致。 郑丽文看到了满脸惋惜：“沐沐，你那么好的头发怎么就剪掉了？” “头发长了，洗头发太费时间了。”她这样搪塞。 剪掉思念，剪掉过往，剪掉总在梦里出现的他的模样。 她想的是，她以全新的面貌去面对新挑战了。 高三生活辛苦了不少，郑丽文特意把工作换了班，又苦口婆心劝了好几次，终于让苏沐从住校改为走读，想着高三用脑量太大，她每天自己做饭给苏沐补补。 苏沐不忍心拂了郑丽文的好意，同意了。 变成走读，每天要乘公交回家，苏沐只能提前一节课就放学。 华灯初下的含城，苏沐垂着头背着便签本上的单词。 认真又专注的样子。 走的步子缓了，拐进小巷子里。 身后却传来一阵沉闷的脚步声。 苏沐心里一沉，念着单词的声音颤抖了下，却不敢停。 她飞快回头，闷热的天气，沉闷的喧嚣声像是来自墙外另一个世界，背后略显昏暗的通道，空无一人。 她脚步加快了些—— 第八十一章 .新女朋友 八十一.新女朋友 沉闷的脚步声很轻，几乎和外界喧闹声融为一片。 苏沐脸色吓得苍白，故意大声念着单词，脚步迈得快了很多。 心跳如擂鼓一般七上八下。 难道有人……跟踪自己？ 越想越是后怕，她抓紧肩上的书包带，几乎是小跑起来冲出了巷子。 视线里那抹光亮近在咫尺，直到站到人来人往的大道上，苏沐才停下脚步，动作太急，又受了惊吓，呛得她猛然咳嗽了好几下。 她站在公交站下，短发丝因为奔跑紧贴在脸颊上，她白嫩的手指一拨开，那双细垂的眉头紧紧皱起，整个小脸苍白得没有血色。 嘴唇在发抖，背脊在冷颤，小腿在颤栗。 像是一头受了惊吓委屈不堪的小鹿。 就这样闯进陆修的视线，握烟的手一紧，被夹断成两半，扔出了车窗外。 “滴滴——” 面前的车鸣吓得苏沐回过神来，猛地往后瑟缩了一步。 “嗨，苏沐妹子，巧啊～” 一辆大红色的超跑直刷刷停在路边上，前座上的人将车窗放下来，陈祥飞的脸就这样露出来。 还是标准的辫子发，冲她玩笑似的敬了个礼。 苏沐回以礼貌的笑，“巧啊，你们在这里干什么呢？” “等人呢。”陈祥飞答，手臂随意的搭在车门边上，摇着脑袋哼着车里的歌。 苏沐目光一点点流转，就看到了后座边上那个低着头看手机的人。 还是那标志的一头短发，面无表情时略显冷冽的五官，仍旧让人看了一眼就再也忘不掉。 她的目光来不及挪开，他却突然抬起头来。 浓烈的眸光直接摄住她的，周围风景似乎都失了颜色。 下一刻，伴随着陈祥飞的那句：“夏妹妹，这边！” -- 第104页 陆修的唇角扬了起来。 眸光灼灼闪烁。 不再是从前爱勾起的那抹痞痞的笑，他眼角微弯，整个五官都刹那间生动起来。 苏沐心底一怔，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 身后有人的裙摆扫到她的腿部，伴随着一股清香，长发披肩的女孩擦过她的肩，就这样笑着走了出来。 浅黄色的雏菊短裙，一头及腰长发柔顺细长，五官清纯白皙，带着出水芙蓉般清丽的笑容，谦和温婉的目光，望向陆修时，眼里像在发光。 苏沐大脑只“嗡”的一声响起。 尴尬之后，又像是被雷击中一般定格在原地动弹不得。 原来他不是冲自己笑的…… “陆修，对不起啊，我们老师刚才又拖堂了，我跑着过来的，你……不会生气吧？”明媚的女生跑向后座，一边委委屈屈的解释一边伸出手臂去开后座的车门。 白皙的手指还没碰到门把。 陆修已经淡淡扬起笑意：“没事，上车吧。” 女生像是得到赦免令，开心的扬起笑容，面颊有兴奋的红意。 “夏妹妹，你这么可爱，谁舍得怪罪你啊……”陈祥飞调侃道。 车里其他人也跟着起哄着。 “就是呀，莉莉妹妹，你这样乖的学生，究竟是怎样对我们老大一见倾心的啊？” “你给我们说说呗，陆哥嘴严得很。” 然后是女生有些娇羞的看眼陆修，面色通红着，却不发一言解释。 像是记忆突然回转，那个体育课的午后。 苏沐手足无措的站在教室里，听着那群人的调侃声，是不是也是这样羞赧的看着陆修呢？ 当时他是什么表情呢？ 面无表情？轻扬笑意？还是不屑一顾？ 她已经想不起了，也不想记起了。 因为如今的她，终于成了局外人。 看着兜兜转转的事和人，应当波澜不惊。 “苏沐妹子，我们就先走了哈！”还是陈祥飞的声音响起。 她应了声：“好。” 车子启动，飞快冲了出去。 扬起身后一身灰尘，他的侧容一丝不苟，一眼都没有偏转。 心跳声一阵阵就要停下来。 谁也没有看到苏沐的手，指尖陷入掌心，印出一个又一个的红印，却浑然不觉…… “老大，咱俩喝一杯！”程晓伟灌满两杯酒端起，递给陆修。 陈祥飞举着话筒在包厢里鬼哭狼嚎了一阵，转过身来就看到夏莉像个乖巧的瓷娃娃一般安静的坐在陆修旁边，时不时偷偷瞄一眼陆修，却一句话都不敢说。 陆修这个人野惯了，却鲜少和这些好学生出来玩。 交道打得不多，遇上一个突然闯进他们的交际圈，陈祥飞倒是有些手足无措。 心头不免冷汗一句，陆哥真是太不怜香惜玉了！ “哎，陆哥，你别光顾着自己喝啊！” 言下之意，是“你再怎么坐怀不乱，也顾顾人家妹子啊”！ 结果陆修瞥都没瞥她一眼，继续背过身去和程晓伟灌酒。 直到后头程晓伟直摆手：“老大，你歇会行么？喝这么快要出人命的。” 陆修也不勉强，看了他一眼，只举起一瓶酒，往桌上一压，瓶盖开了，蹭几米远，他举起酒瓶直接仰头往嘴里灌。 夏莉也嗅到一丝不寻常，手指收紧小心翼翼的去扯陆修的衣角。 结果他理都不理，喉结不停上下滑动，嘴角有丝丝酒液往外冒了些，一瓶酒就要见了底。 众人这才看明白了。 陆哥这是心情不好。 不，是差到极点了。 陈祥飞也不敢过去了，只举着杯靠近夏莉：“夏妹妹，这杯酒哥哥敬你啊，咱们平时糙惯了，你也别介意，放开了玩，别拘束！” “不介意不介意的。”她慌忙解释道，又涨红着脸解释：“但是，祥飞哥哥，我、我不会喝酒的……” “这年头哪有不会喝酒的啊？”陈祥飞调侃，倒更多的是打量。 在炙热的灯光下，夏莉脸上的薄粉渐渐起了皮，一层一层暴露出来。 陈祥飞心里对她的印象低了几分，原来是化了妆啊，刚才还真没看出来。 他把酒举到她面前，她一直推脱着不肯接。 陈祥飞拧眉，有些不耐烦了。 不给他们这群人面子？打扮化妆都这么娴熟到让人看不出真假的样子，怎么会连酒都没沾过？该不会是看不起他们？ 她面色为难，双眼湿漉漉的偏头，忍不住去拉陆修的衣袖，轻飘飘蹦出一句：“陆、陆修……” 陆、陆修。 记忆里那个女孩，总红着脸结巴的喊他的名字。 她的头发细软顺滑，闯到他面前的时候总有一股若隐若现的花香，混着空气中奶糖的香味，扬起那抹清丽的笑容，带着两个浅浅的梨涡。 一举一动，都牵动着他的心房。 不掺任何杂质，不带任何偏见。 没有任何装模作样的模仿。 他猛地回头。 夏莉眼里一惊喜，却看到陆修的嘴角紧绷，一双眼睛夹霜带雪，就这样莫名的一阵冷颤。 下一秒，他一句话也没说，兀自站起身，扬起最后一瓶酒，一饮而尽。 酒瓶被他狠狠一砸，摔在地板上“哐当”一声。 -- 第105页 他已经站起身，朝门外走去…… 第八十二章 .替代不了 八十二.替代不了 陆修突然离开，里头的人都懵了。 夏莉第一个站起来，飞快跟了过去。陈祥飞扯着嗓子喊：“陆哥！咋了？谁惹你了啊，不玩了？” “你们玩，我走了。”他头也不回，脚就往前迈。 陈祥飞想不通，三两步跑到陆修另一边，一瞅这大爷脸上竟然像是冻了一层冰，冷的不像话。 哪个不要命的又惹到这位大爷了？ “这才刚坐没多久啊……”他暗自腹诽。 陆修偏过头看他：“你们玩开心，我请客。” “可是——”陈祥飞还想再挽留什么。 前面两人突然挡住前进的路。 陆修浓黑的眉一拧，抬头就看到两人—— 女生穿着性感黑丝连衣裙，白嫩的手臂紧紧挽住一个染着一头红发男生的手腕，大半个身子就紧紧贴在一起。 陆修眯了眯眼，好半天没回想起这人是谁。 “宋……宋语柔？”倒是陈祥飞先不可置信的叫出声来，又靠近瞅了两眼，这才确定下来。 陆修站在原地，想了好久，才终于想起这号人来。 “语柔，这人是谁啊？”她身边的男生下巴用力扬起，做出夸张的拽上天的姿势，却比面前的陆修矮了整整一个头。 看起来像个稚嫩的少年儿童。 显得滑稽又可笑。 宋语柔没有说话，那双眼睛直勾勾的看着陆修，像要望眼欲穿什么。 倒是陆修把双手一揣进兜里，撇开目光，也不看他们说：“让开，挡路了。” “陆修……”宋语柔语气有些动容，轻轻唤出声来。 却在下一秒，看到从陆修背后缓缓探出头来一脸无辜的夏莉身上，柔情似水的目光刹那间变幻莫测，之后定定然烙在夏莉身上，咬牙切齿。 “夏莉？！”宋语柔突然放大的分贝在空旷的走廊上有些突兀，她手指指向来人，尖着嗓子冲陆修冷笑：“哈哈哈，我还以为多大能耐呢，陆修，这就是你的新欢？” 夏莉整个身子朝着陆修贴了过去，看起来手脚发抖害怕得不行的样子：“语柔，你在说什么？” “哈哈哈，真好笑，陆修，你喜欢她这种清纯懂事的好学生么？你以为她真是这样？她简直就是咱们学校的演技派，装的真他妈像——” “宋语柔！”夏莉突然捂着耳朵朝她大喊，一阵震耳欲聋的吼叫传来。 陈祥飞背脊抖了下，没作声。 也许是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夏莉连忙转过身去扯陆修的手臂：“陆、陆修……你、你听我说！我……我没有像她说的……她这是嫉妒！是、是嫉妒我！” 白皙的手臂刚要碰到陆修的臂膀，男生揣在兜里手猛地一抬，直接打断她的动作，力道很大，将人弹开差点往后退。 可面前的陆修，面色如常，黑沉的眸子毫无波澜，像是刚才出现的一切，都对他没有一丝影响。 都与他无关。 夏莉的心底沉了一秒，脑海里警钟长鸣。 下一秒，陆修嘴角蓦地勾起，在安静的空气中，所有人的聚焦中，嗤笑了一声。 他手臂一抬，放到面前红毛男生肩膀上，手指一曲用力，硬生生将人移开了位置。 然后目不斜视的，脚尖一迈，往前走了。 自知闹剧结束，宋语柔架着面色不太自然的红毛男生得意洋洋的走了。 “陆修……陆修！”夏莉如梦惊醒般看着陆修的背影，一踏步就要追出去。 陈祥飞反应过来去扯：“别去了，陆哥他现在心情不好——” 话还没完，夏莉突然一个猛力将人推开：“你滚开！” 陈祥飞被推得后退，脸色也黑的厉害。 妈的，居然被一个女的这样无视，活的真他妈失败。 “陆修你等下，你听我解释行么？我——” 陆修猛地回头，眯着眼睛面色已经不耐烦到极点。 她的话突然就噤了声。 四目相对时，她听见陆修讽刺的语气响起：“解释什么？解释你去大肆招摇说你是我女朋友？解释你擅自给陈祥飞发短信说我让他们去公交车站接你？那么多路公交车，你刚好挑了一个跟你家最不顺路的公交站，你他妈以为老子是傻的？被你骗的团团转？” 夏莉脑袋里只“嗡”一声炸开，整个身子僵得麻木发颤。 不……不！ 他怎么会知道？ 他早就看透了吗？！ 可是…… 夏莉一双眼睛倔强的望着他，眼眶一红，眉头就狠狠往下低垂起来，“陆、陆修……不是这样——” 她话还没说完。 陆修脚步突然往回走了一步。 他俊俏五官那样挺立清晰，一双眼里却尽是无情，他停在她面前，冷漠如斯：“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模仿谁么？” 夏莉的脸色“唰”一下白了，牙齿开始打颤。 所有人都说陆修对三中的转校生情有独钟，但她死活不相信。 那是谣言，陆修那样好的人，没人能配得上。 她始终记得她十四岁那年，穿着规规矩矩的校服，被一群人拖到墙角，为首的高年级男生又高又胖，举着锃亮的刀子威胁她：“交钱来，不然今天别想回去！” -- 第106页 身上唯一的五块钱被洗劫一空。 那些人却不甘心的似的将她团团围住，肥胖肮脏的手去拨她黑发，另一只手去撩她裙底。 她哭着啜泣，吓得都忘记了呼救。 那时候的陆修就是这样冲了出来。 他只身一人，像匹狼一般逮着人就抡了一拳。 年少的少年像是有使不完的力气，一下又一下，砸进的却是她心底。 后来他成了人人口中谈起花痴不已的人，“陆修”两个字成了每个女生不言而喻的向往。 她偷偷看他，从初中到高中，穿着校服的他，不穿校服的他。 那样深刻烙进她脑海里，抹不去。 终于有朝一日能站到他身边，尽管他记不起她。 没关系，他喜欢什么样的，她变成那样不就好了。 反正她夏莉，偷偷暗恋了他四年。 没有什么，是她做不到的。 可当他面无表情离开，步伐一步不缓时。夏莉的心慌了，他的背影越来越模糊，就好像要永远走出她的视线一样。 她急迫又激烈大喊：“我明明也不差，你告诉我你为什么不能多看我一眼？！” 血液一刹那凝固住回流，所有周遭声音都被冰冻住。 小河潺潺流水声缓缓袭来，一片光圈中夏莉仿佛听到他的回答。 他头也没回，就那样轻易就说出了口。 “因为不管你他妈怎么模仿，都替代不了她。” 静止的时间里，夏莉站在原地，一直包在眼眶的泪突然就流了下来。 第八十三章 .看穿 八十三.看穿 自从那天在公交站偶遇陆修之后，整个三中关于陆修交新女朋友的消息愈传愈烈。 甚至连何欣都抵不过流言，急匆匆的跑来问她怎么回事。 干脆轻松的澄清与自己无关之后，苏沐自己却又陷入长长的沉默之中。 下课铃声“叮铃”响起，晚自习结束。 打断了苏沐发呆的动作，望着只剩林立一人的教室，她魂不守舍的站起身，抱起手里的书往外走去…… 淡黄色的裙摆抚过门把，女孩小巧的脚跟一离开后门。 一阵窸窸窣窣的关书合书声，林立手忙脚乱的收拾着桌上的东西，不耐烦地“兹”出一声，之后胡乱抓起手边的东西硬塞进书包里，拉链用力扯动，上头拉手被扯掉。 男生的动作明显急躁不安，站起来时甚至后脚不小心绊住桌脚，差点一个踉跄。 他隐在镜片后面的眼睛慌张的朝走廊外看，之后一把拽起书包带，微微佝偻着身子低头就往门外急匆匆的赶。 却在下一秒，和着“哎哟！”一声传来，迎面撞上突如其来的人影。 硬实的肩膀一震，面前的人被撞的直接往后弹了一步。 “林立，你眼睛被人挖掉卖了啊？走路不长眼睛啊？痛死我了！”吴芳面色铁青，一面捂着额头一面死命瞪着林立。 林立看清来人，两侧的手握紧，整个五官变得扭曲诡异起来。 那眼里活生生藏不住的，是对她刚才触碰他的深恶痛绝！ 但他步子一秒没停，完全不想搭理她。 吴芳被这一幕激怒了，嘴角扬起一抹讽刺的笑：“这么急着出去追你的苏妹妹啊？我最近怎么天天看你跟在人家背后啊？怎么，甘心当人家跟屁虫？就你那b样，人家又不傻，怎么可能看上一个土鳖啊？啊？”她越说越唾沫横飞，激动到也不顾这里是教室，手指飞快去戳他肩膀，“建议你去看看心理医生，别读书把脑子读坏了……” 她尖细的指头一下又一下戳他肩膀，面容带有讽刺和挑逗。 嘴角自以为是的笑容扬得反胃。 林立只觉得一阵恶心，手臂用力将人推开，低着头就一语不发朝着门外走去。 好啊，干得好。 林立居然还无视她？ 吴芳觉得心里一阵气闷。 又来了！ 每个人都忽视自己的行为，又来了？！ 先前是蒋淼淼，现在是苏沐。 每一个，都能力压自己的光芒。 就连一个不起眼的林立，居然都敢那样厌恶自己？凭什么？！ “我在跟你说话，你凭什么无视我？！” 她胸口上下起伏，怒火攻心之际，吴芳一把扯过林立身上的书包带，连拖带拽将书包往地上狠狠往下砸去。 动作间太过用力，将拉链扯开。 时间太过短暂，还没料到她突如其来的动作。 林立眼睛猛的瞪大，没来得及阻止。 蓦然间，“噼里啪啦”声陡然响起。 一阵东西落地的声音狠狠砸在地面。 吴芳视线跟着一点点下移—— 林立深黑色的书包大剌剌的敞开，有什么东西从书包里飞出，然后像是像是一片轻飘飘的叶子，在空中划出一道轻柔的弧线，一点一点贴上鞋尖。 静止的时间里，像是什么东西咽喉虱子爬满了头顶。 一张照片以讽刺的姿势正立着，上头一条白色裙摆，正迎风飞扬。 吴芳眼神陡然一缩，头脑里“嗡”的一声就变得麻木空洞。 这是一张.……偷拍的照片。 以最邪恶的姿势伸到女生裙底，拍下了这一幕。 她手指猛的捂住嘴唇，不自觉的往后一退—— -- 第107页 面前的林立却突然双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瘦弱的身子开始抽搐起来，双手拼了命似的去抢落在地上的照片。 一张、两张……无数张。 白花花的照片晃花人的眼。 只能看到他狠命垂着头，将最后一点东西放回包里。 站起来抬头时，手臂都在打颤。 电光石火间，他一只手已经飞快扬起，一把掐住吴芳的脖子，手指关节泛白，拼了命的用力。 窒息的感觉愈加明显，吴芳手指用力去扳他的指关节。 他的嘴角却近乎扭曲，扬起的弧度诡异又可怖。 两眼就要翻了白眼。 “你……你疯……了？！快……快放……放开我！”她含糊不清，就要发不出声来。 “林、林立！我……再也不……说你……坏话了……放……放过我！” 她吓得双唇发紫，眼泪就止不住往下拼了命的流。 却像是一场噩梦般的对峙。 “你什么都没看到！” 他像是发了疯一般用力吼，她哑着嗓子呼救，望着再无他人的空间，绝望得快要耳鸣。 却在下一秒。 “林立！” 一声清透的女声响起。 像是无数双手蓦地爬上细枝末节的皮肤，猛的扼住咽喉。 林立的身子猛的一抖，手一松，吴芳就跪倒在地大口喘着气。 时间像是被人蓦地按下慢速键，林立一点点颤抖的回头，就见到那抹倩影现在教室门口，眼里有难以置信有畏惧。 他张了张嘴，喊了声：“苏、苏沐……” 却就没了后文。 只有吴芳缓过气来，抽泣的肩膀还在一颤又一颤，头也没敢抬，只一把扯过自己的书包，像是遇到什么洪水猛兽似的逃也般的冲了出去。 路过苏沐面前的时候，脚步都没顿一下。 苏沐整个人像是被施了定身术一般无比害怕。 因为忘记带语文作业，还没走出校门的自己匆忙往教室走。 却看到了林立整个人像是疯了一样掐住吴芳的脖子。 她亲眼看到吴芳快要到后翻眼皮，吓得整个人都在颤抖。 就那样不管不顾的叫出了声。 他那样回头，带着恐慌叫：“苏、苏沐……” 苏沐看到他的脸，鼻涕和眼泪混在了一起，看起来狼狈得吓人。 她攥紧手，就这样强装镇定的走进去了。 那双眸子一如既往的带着光，只淡淡一句：“快回家吧，很晚了。” 她那样说。 不拆穿已发生的事、不刨根问底。 她说着，冲他安慰似的笑。 然后转身走了。 第八十四章 .他在哪 八十四.他在哪 期中成绩那天，三中红榜前围满了人。 高三之后，学校把每一次考试成绩都张贴起来，美其名曰方便同学们看到自己的进步。 那天天气很冷，红榜前人头攒动。 苏沐穿着一身长棉服被挤来挤去，好在清北班的成绩表贴在特定位置，苏沐视力好，站在不远处也能看个大概。 自己名字两个字，倒也好认。 没几下就看到，松了口气。 年级十一名。 在清北班这种总共为数不多的班级里，算是中规中矩。 寒冷的天气，苏沐鼻尖上都透着白气，往外退的时候，有女生的头发扫到她脸颊边上，拂得她头脑发胀，差点没站稳。 有女生在旁边嘀嘀咕咕：“多少名啊？不会又跌了吧？” “天呐，我居然班上三十九名，前进了两名，回头找我爸要奖励去！” “哎，我就惨了，倒退了十几名，回去不被骂死……” 旁边的女生安慰似的拍拍人肩膀：“你别想这么多，成绩也不能决定什么嘛，你看人陆修……”女生说着，抬头望了眼四周，压低了声音：“榜上还没名呢，人家不也照样每天过的潇潇洒洒！” “我这哪能和陆修比啊，你又不是不知道三班那是走后门进的……” “哎呀，算了别说这个了，咱们去吃饭了，我请客！开心点！” 声音愈渐远离，有人急匆匆擦过苏沐的胳膊朝着人群往里挤，人群中推搡拥堵，她像是随波逐流的浪花被推来推去。 记忆突然回转到高一转校来那会儿，她在小卖部里也是这样被人挤来挤去，无助之时，那人长臂一伸就堪堪将她抱了起来。 宽厚的胸膛和着滚烫的皮肤，一起燃烧着她的思绪。 一滴雨水从额角滴下，刚好划过眉头轻轻挂在细长睫毛上，苏沐用一只手去擦，突然意识到，陆修这个人，已经很久没出现在自己的生活中了。 而自己离那些不太真实的过去，已经两年了。 但这时候，惆怅却突然溢满了整个胸腔。 没来由又无处可寻。 考完模拟考那天，苏沐从教室出来。 寒风瑟瑟下，她背着书包，竟望着楼下那棵歪脖子树发起了呆。 树枝背后突然窸窸窣窣，突然冒出来个人。 苏沐回过神来吓了一跳，步子飞快往后缩。 那人手指间捏着根烟，原本皱的死紧的眉头看到她动作之后却突然松开了，笑的咳了一声，有些抱歉道：“不好意思，吓到你了。” -- 第108页 面前男生很高，穿着一件深色毛呢外套，宽肩窄腰，面色皮肤黝黑，五官没有陆修精致，却有着别样的粗犷的帅气。 不管是笑着还是面无表情，竟活生生有着逼人的气场，让人忍不住仰视。 尽管在远处淡淡一瞥，也能迅速分辨出这人的气宇非凡。 苏沐面色以极快的速度恢复自然，之后客气说“没事”倒也没多言，拽着书包带就要离开。 平静如水的态度，一直到转身，似乎都没有什么东西能惊动她淡然的内心。 像是一面镜子，精致又无情。 余桓心下对苏沐有些刮目相看，但也只停留在那惊鸿一瞥。 “哥！你来接我啦～”一声呼喊划开两人的交集。 蒋淼淼背着书包飞快冲过来，一跃跳到余桓身上，脸上有着喜悦的笑容。 余桓有些无奈的揉了揉她头顶，将人放下来：“这么大了，别总是跳我身上。”虽话里说着，却又兀自将身后的袋子拿过来，将里头一瓶温热的燕麦奶茶递给蒋淼淼。 “还有燕麦牛奶！哥你太好了，我未来嫂子有福气啊！真羡慕死了——”她一边说一边拆包装袋，却在瞥到旁边兀自走着的苏沐时，笑容“唰”一下僵了下去，声音戛然而止。 也顾不得余桓还在，蒋淼淼三两步走到苏沐前头，一把拦住人，面带讽刺道：“我说怎么空气突然冷了许多，原来是苏大美女在这儿啊。” 苏沐脚尖一顿，站在她面前，一动不动，平静的打量。 蒋淼淼嘴唇有些干，舔了舔，脸上的冷笑也突然消失殆尽，只剩急切的一句：“陆修在哪里？你告诉我就放你走！” 苏沐眼睛闭了下，睁开眼时眸光一片坦荡，她鼻头还透着点红，看起来格外乖巧：“我不知道。” “你放屁！你会不知道？！吴芳说就你和陆修走的最近，你们不是一直联系吗！” 走的最近、一直联系？ 那个嘴碎的吴芳，乱嚼人舌根就那么有趣么？ 苏沐眼底也开始泛冷，“我不知道你朋友哪里得来的消息，我和陆修已经很久没联系了，他的去向，你也不应该问我。” “你——”蒋淼淼还想追问什么。 余桓突然一把拉过蒋淼淼，“淼淼，别闹了！”他呵斥道，看了苏沐一眼，示意她走。 苏沐脚底微动，轻轻对着口型说了句“谢谢”。 蒋淼淼在背后不依不饶，激动得满脸涨红，她用手指去挠余桓，恨不得此刻有几十双脚：“你放开我！我今天一定要问清楚！陆修到底怎么了！”她突然顿了下，回头死死拽住余桓的手臂，声音压低：“哥、哥！那你告诉我，你肯定知道的，陆修去了哪？你告诉我！” 眼前的女生，之前还生机勃勃的从教室里跑出来，马尾在脑后一摇一晃，看起来那样生机勃勃。 却能在下一秒，瞬间撕开长久以来戴上的面具，以鲜血淋漓的姿态暴露在外。 眼眶红肿，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那样前赴后继。 她身子在颤抖，她表情那样无助。 这是他看着长大的妹妹。 他知道她有多伤心。 但余桓什么话说不出口。 他指腹微凉，一咬牙，擦去她脸上的泪水，自己却抖了起来。 他将女生揽入怀抱，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小时候蒋淼淼怕打雷，他总爱这样安慰她。 “淼淼，在感情里受伤是大部分人一生中的必修课，但重要的是，我们仍然要以最好的面貌去面对新的一天，那些都会过去的。” 那些都会过去的。 那些人、那些事。 都会远去的。 他这样安慰她。 但却唯一一次安慰不了自己。 他也这样遇见过一些人一些事。 后来这些故事在他心上生根发芽，她在他心尖上开出了花。 已经长成身体里的每寸发每寸肉，那你说，该怎么忘掉？ 第八十五章 .我的瓜 八十五.我的瓜 夜，昏暗闪烁的灯光下。 酒吧包间里。 人声鼎沸下，放着摇滚乐的声音、酒瓶碰撞的声音此起彼伏。 一堆男男女女喝得酩酊大醉，脸颊酡红，闹嚷着玩游戏。 包间的门从外面被人推开，那个穿着一身黑绷着脸的男生扫一眼这头，面无表情的坐到一边去，手摸向口袋似乎是在找烟。 陈祥飞被身边的女生逗得乐呵，一边偏头往这边看：“陆哥，怎么出去打电话打这么久啊，想什么心不在焉的。” 陆修从烟盒里掏出一根，点燃，吸了一口，半眯着眼没搭腔。 又是这爱理不理的臭脾气。 陈祥飞在心头偷偷抱怨一句。 气氛有些尬。 人群中不知是谁突然说了一句：“来来来，老大，难得咱们今天凑齐这么多人，来玩把游戏……” 说着说着，大家都转移阵地，自动挪到那个坐在最边上人的旁边。 陆修没说话，低垂着头若有所思，把才抽几口的烟杆摁灭掉，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淡淡搭在膝盖边上，好半天才重新抽出一根，叼在嘴边，没点燃没取出。 程晓伟旁边的女生这时候站了起来，目光期许的看着陆修，有些犹豫。 也不怪女生不矜持，在人群中，陆修实在太引人注目了。 -- 第109页 就那样简单的安静的一言不发，他都像是一道黑洞对人有致命的吸引力。 人群中有人看出点意思，笑得狡黠，眉头朝陆修那边挑，嘴唇无声道：“去啊。” 女生受了鼓励，从桌上拿出不知谁随手放的打火机，跃跃欲试的靠近：“陆修……” 叫了一声，没回应。 面前人五官立挺得完美精致，低垂着头，半张脸都沉入黑暗中。 她脸颊两侧蓦地浮出两朵红晕，也顾不得大家看着，她微微弯下身子，就着他嘴边的烟杆，打火机“唰”一下点燃，红光之下，她的手指都在紧张的颤抖。 面前的人突然有了动静，陆修嘴角顿了下，缓缓抬头时，她刚好站直。 同龄的年纪，却画着精致的妆。 陆修眉头皱起，有点印象，出来玩有人叫过她几次，但叫什么名字？ 他想不起来了。 他如墨般的目光落到她身上，却也只是淡淡扫过，毫无情绪。 下一秒，他修长的手指扬起，从嘴角取下烟杆，当着所有人的面摁灭扔进了烟灰缸里。 动作干净利落，自然而然。 然后他唇角都没弯一下，目光从所有人身上扫过：“搞什么，老子有手有脚的，不需要别人来伺候。” 话音一出，包厢里都快噤了声。 所有人都嗅到气氛不对。 女生背脊颤了下，有些委屈的走到一边去坐下，程晓伟安慰性的拍拍她肩头说：“别介意，咱们陆哥就这样，说话直，没针对谁的。” 倒是陈祥飞喝得要醉不醉的，最是管不住嘴巴的时候。 他举起一瓶酒，又猛地灌了自己一口，然后有些不甘心的问：“不是陆哥，你最近学校也不去，咱们哥几个见你一面都推三阻四的，你到底在忙什么？！连我们几个掏心窝的都不能知道？你还把我们几个当兄弟吗！” 程晓伟一看这货就喝得差不多了，连忙上去把人给拽下来，一边掐人手臂一边咬牙切齿：“陈祥飞，你别问了！又喝醉了！你自己想想你刚才在说些什么话？” 陈祥飞屁股倒在沙发上，看了眼陆修，砸吧了下嘴，“哼哼”了几声，没吭声了。 倒是一旁的陆修突然抬起头来，也不管刚才陈祥飞说了些什么，只绷着脸冲程晓伟道：“帮我调查个人。” “谁？”程晓伟脑子清醒了几分，心头不免默哀。 哪个倒霉蛋又惹到老大了？这是要和谁干架的仗势啊！ “咱们含城三中的，林立，调查清楚他最近的行踪。” 林立？ 程晓伟在脑子里搜寻了一圈，含城有这号人？自己怎么连一点印象都没有啊？ “行，那到时候调查完了我带哥几个去蹲点？” 陆修摇头，声音低沉：“不，你立刻通知我，我亲自过去。” “这么急啊？什么大事？”程晓伟纳闷。 这时候却突然有人不太确定的插话进来：“老大，你说的是……清北班那个林立么？” “啊？不会吧，是不是你记错了？”有人怀疑道。 “对呀，这名字这么常见，同名同姓的人多了去了，哪知道是不是你说的那个……” 七嘴八舌的声音虽多，但这整个三中叫这个名字的人，不会太多。 “清北班？！”一听这话，程晓伟眼珠都快掉下来了：“老大你怎么会和清北班的乖乖学生结下这梁子的啊？哪来的交集？！” 陆修下颌咬的紧，没打算回答那些，只站起身来说：“等你消息。”就要走出去。 一直窝在沙发边上没说话的陈祥飞这时候却突然“蹭”一下站起来，手里还拿着个刚喝完的空酒瓶：“陆哥，你恐怕是为了清北班的另一个人吧？” 话音一落，周围嘈杂声减下来。 陆修的脚步猛地一顿，回过头不置可否的看他一眼，没否认。 那双眼里像是融满了说不出化不开的情绪，太浓太复杂。 引得陈祥飞头脑里一阵发胀，不管不顾的冲到陆修面前，指着人就激动的吼：“陆哥，你清醒一点吧！苏沐她根本就不喜欢你啊，人家跟你……跟我们不是一个圈子的人啊——” 声音一出，说话也不经过大脑，一股脑蹦出来。 他眼眶绯红，情绪激动，惹得程晓伟第一个冲上来拦住他，“别说了！” 陈祥飞一把推开程晓伟，不管不顾道：“我就就偏要说！陆哥，我是真心为你好，你为什么就不能看看身边这些人，要什么得什么！为什么就非苏沐不可啊？你看看，你现在整天学也不上、整天里人影都看不到一个，你觉得这就是你现在的追求么？！啊？陆哥，强扭的瓜不甜！” 他说话时眼圈红肿，酒瓶举着到处挥舞，走路都晕的打颤。 陆修嘴角已经抿成一条线，眉头紧紧皱成一个“川”字。 寂静的时间里，所有人都屏住呼吸，望着他那漆黑一片浓墨般的眸子，大气不敢出。 电光火石间，陆修一把夺过陈祥飞手里的酒瓶，看也没看人群一眼，将酒瓶重重放在桌上。 “叮”一声玻璃碰撞的声音。 酒瓶稳稳立在桌边。 下一秒，陆修如狼般沉静的眸子突然带了光，他冷冽的目光一点点对上陈祥飞，然后说：“老子不在乎！老子就想把瓜扭下来，扭下来他妈的我就高兴！” -- 第110页 我不在乎强扭的瓜甜不甜。 我只知道，这瓜扭下来，这辈子，就是我的。 第八十六章 .生日会 八十六.生日会 到沈思慧生日那天，含城下了那一年冬天的第一场雪。 雪势不大，苏沐从梦里被冻醒，迷迷糊糊去拉边上的窗帘，看到那银装素裹的世界，洁白如玉的雪花，像是月宫桂树上飘下的玉叶，亦像是被吹散的蒲公英，沉沉浮浮，不堪一击。 伸手拉开窗户，外头大片冷清的风卷了进来，她一下就清醒了。 这一天格外的冷，苏沐裹了件很厚的浅杏色羽绒服，脖子上的围巾裹了一圈又一圈，堪堪遮住整个小巧的下巴，只隐约露出浅浅的五官来。 下午放了学苏沐很早就回家了。 走在路上的时候，行人匆忙，人烟寥寥。 经过那条小巷子，却总觉得有人跟着自己。 黑色马丁靴踏进雪地里的时候响声微妙，她故作镇定的往前走，耳朵却刻意去听身后的动静。 很细微、很细微的“滋滋”声，难道真的有人跟了自己一路？ 苏沐脸色一白，猛地就回头。 “咚——”一声响。 有只白猫从自己身后慌忙逃窜，飞快跳到一边垃圾桶上，跑了。 空荡荡的巷子，除自己外空无一人。 苏沐用手捋了捋胸口，松了口气。 是自己想多了…… 苏沐打着伞，身子缩成一团，站在公交车站台下，鼻尖通红，嘴角氤氲着白气。 不时有路人偏头过来打量，眼里透着好奇和惊异。 她有些窘然的把伞收了下来，神态微赧。 原来……下雪天是不用打伞的么？ 因为下雪，公交车晚点了，苏沐挤上公交车的时候，雪花还是飘到了衣服上，手指轻轻一抹，就成了湿润一片。 车上还有空位，坐下时往窗外一望。 却蓦地看到站牌后有什么人“唰”一下闪过，动作太快，像是人的错觉。 回到家里。 苏沐将提前就给沈思慧准备好的生日礼物拿出来，是一个别致小巧的木质音乐盒。 下午时分，雪逐渐散开了。 窗台上起了雾，苏沐忍不住用手指去擦。 却就是在这时候看到了楼下的郑丽文。 和她身边一个年纪稍大一点的中年男人。 男人在身后追着郑丽文，坚持将身上外套披在她身上。 楼道下，郑丽文偏头拒绝，两人就这样僵持了一会。 最终郑丽文上了楼，男人看着她的背影好久，才转过身离开了。 窗户的缝隙被外头风吹开，一阵猛烈寒风死死打在脸上，苏沐目光僵了一秒。 时间太快，苏父在世时，郑丽文跟他关系很好，鲜少争执，两人互相鼓励扶持，更像是生活上的朋友。 苏父去世这么多年，苏沐突然之间面对这样的事，惆怅仍然会容易支配自己的情绪。 从卧室出来的时候，郑丽文刚好开门在玄关处脱鞋。 “妈妈，我朋友过生日邀请我去，我要出去一会。” 郑丽文没作声，手指在系紧的鞋带上动来动去，好半天却打了个死结，手足无措的看着。 原来她的心也是乱的。 苏沐走过去，蹲在她面前，纤细的手指三两下将结解开，就着鞋帮郑丽文脱了下来。 “沐沐……”郑丽文喃喃道。 苏沐将鞋子放好，站起身来时淡淡笑着：“妈，如果遇到合适的人就过吧，我支持你的，你辛苦太久了，偶然也该有人帮你分担一下了。” “你……你都看到了？”郑丽文惊讶，又有些不好意思。 苏沐轻轻应了声，没多言就穿好鞋开门。 郑丽文突然拽住她的手，脸上有了笑意：“沐沐，谢谢你理解妈妈，妈妈真为有你这样的女儿高兴！” 走到楼道边上，郑丽文的声音又有些欲言又止：“对了，你哪个朋友过生啊？男的女的？” “女同学。”她答。 郑丽文明显松了口气，嘱咐道：“那你早点回来啊，别玩太晚了，注意安全。” 打出租过去大概走了接近半个小时，司机被门卫拦下。 她这才看清，沈思慧家是一整幢风格优雅别致的别墅。 苏沐走下来的时候，完全被面前的沈思慧惊艳了。 带着白色绒毛小球的淡黄色披肩，头发拉直后长长披在脑后，皮鞋锃亮小巧，走过来拽住苏沐手臂的时候，还能看到她今天特意画上的点点淡妆，显得整个人青春靓丽、光彩照人。 “等你好久了，苏沐沐，今天可真冷。”沈思慧一边说一边把手往苏沐脖子里蹭。 苏沐被冻得“嘶”了一声，也不甘示弱，抓起一团雪就往沈思慧身上扔。 “闷声做大事啊，苏沐沐？”沈思慧故意眼睛眯得坏坏的，回头就突然捞了一大坨雪朝她扔去：“看你还敢不敢砸我！” 两人互相追逐着打闹了好一会儿。 期间有沈思慧其他朋友陆陆续续也来了。 还差最后一个。 所有人站在一团，等谢哲。 沈思慧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淡下去，眉头拧在一起，招呼大家进屋去等，自己却仍然站在原地，时不时伸长脖子看向远处。 -- 第111页 虽说进屋，但主人都没进去，谁也没有动，就这样站在冰天雪地里干等着。 没多久，有些抱怨声就出来了。 “怎么回事啊，为什么还不进去？” “听说还有个人没来，思慧在等人。” “谁这么大面子啊，让大家伙儿等他一个？也太不守时、太不把别人生日当回事了吧？” 说到后头议论声就开始跑偏了，沈思慧的脸色也随之越来越黑。 苏沐不安的去扯她的手指。 沈思慧回头冲自己笑了下。 没一会儿，管家也走出来催促：“小姐，您让准备的东西都准备好了，什么时候开始？” 沈思慧手指蜷在一起，咬着嘴唇道：“再等一会儿。” 管家一走，没一会一个中年女人穿着一袭雍容端庄的衣着走出来了，眉目间透着股冷傲，面容尽管是在这个年纪也保养得极好，女人也不顾这些人，兀自皱着眉头朝人问：“怎么还不开始？那么多人等着呢，赶快办完得了，你爸一会回家还要休息……” 沈思慧没瞅她，直接无视掉面前这人。 显然这人就是沈思慧的后妈。 女人见她没说话，憋得脸也红，但顾着还有苏沐这个旁人看着，只得忍下口气走了。 冰天雪地的银色世界里，少了纷扰，只剩下苏沐和沈思慧两人站在一起。 过了好久，像是如梦初醒般沈思慧拿起手机不停拨那个号码，机械的声音一遍又一遍响起，无人接听，不耐烦地在原地走来走去，试图把内心的焦躁不安藏起来。 可是下一秒，突然有个人影显了出来。 苏沐扯了扯她手臂。 沈思慧猛地一抬头，在见到来人的时候，她的眼就那么突然亮了起来。 第八十七章 .青梅竹马 八十七.青梅竹马 尽管是时隔多年，那天的雪花是怎样飘到对面树梢上的，苏沐都还记得清晰。 那漫天纷纷雪花之下，谢哲穿着那件单薄的校服，走得急切，身后无数银装素裹的景观被他抛在脑后，他嘴角呼着白气，整张脸冻得通红，但他的眼里，却只看得见那一个女生。 专注而认真。 “对不起，我来晚了。”谢哲出声，声音都哑的不行。 他像是周身都冒着寒气，快要被冻伤。 沈思慧就这样穿着大红色的毛线裙，整个人站在台阶上，那样看着他，良久才皱着眉问出一句：“你……你走过来的？” “嗯。”谢哲点头，身子在这大雪里显得格外单薄无力。 “你为什么不打车啊？这么远的路，你从学校走过来？”沈思慧用着不可思议的语气问。 “没事，年轻人嘛，就当锻炼锻炼。”他开玩笑说。 沈思慧却猛地转身往门口走，不想多言。 他朝沈思慧走近，伸出手时，那满手的茧看起来可怖又可悲。 沈思慧走在前面，她肩头还有绣着花边精致高贵的貂毛披肩。 他大抵是想抱她的，因为今晚的她，美的不可方物。 他也想跟她说句“生日快乐”成为今晚第一个对她说这句话的人。 但他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还是无力的垂下了手臂，将话憋了回去。 可能现在做什么都不合适。 苏沐后面看的真切，终于还是打破了沉寂：“我们进屋吧。” “好。” 推开红木做的大门，里头装潢金碧辉煌，各式餐点甜品一应俱全。 先前进屋的那群人早已经玩的嗨翻了天，香槟一开，杯塞“砰”一下顶开，里头冒着气泡的液体刹那间冲破了屏障，沾湿了人的手。 人群中起哄口哨声起起伏伏。 苏沐低下头，看见谢哲几不可闻的猛地后退了一步，手指在背后蜷成了一团。 他悄然瞥了眼前头轻车熟路的沈思慧，几次欲言又止，没有开腔。 腿轻轻一迈，脚刚踏上地板上。 沈思慧突然笑着回头，想对谢哲说什么，看了他一眼，转了话：“把鞋脱了进来。” 也许是无心之谈，也许是漫不经心地随口提醒。 就那么一句，谢哲猛地收回脚，几乎是手忙脚乱的蹲了下去，黑色的发遮住他的脸，他将头埋得很低，让人不能看到他的眼睛。 没有人知道此刻的谢哲。 像是一个贫民窟男生，站在这金碧辉煌的大门前是多么滑稽。 他像个小丑一样鼓足了用力迈脚，却被她一个随意的提醒打回了原形。 在那个铺满水泥的家里，在那个总弥漫着潮湿腐臭味道的家里，他不用脱鞋。 所以在别人那里，他也根本不知道需要脱鞋。 他颤抖着动作，再站起身来时，身子佝偻了起来，脸垂得很低，再没有说一句话。 大家哄闹着唱了歌。 沈思慧被人群簇拥着端坐在正中央，四周的灯突然灭了，她双手合十许着愿，蜡烛光下她的侧颜显得红润亮泽。 她睁开双眼害羞的笑时，有人追问她许了什么愿，她目光飘到谢哲身上，看他一眼。 但谢哲的身子抖了一下，突然间就别开了眼。 满屋大大小小装饰的礼物盒精致不已，后来在人群起哄下沈思慧拆了礼物。 一开始她拆的小心翼翼，打开是一块银白色女手表。 -- 第112页 人群中开始有人又羡慕又好奇的声音响起：“谁送的啊？该不会是……” “哇！好漂亮的，我上次看到过这个的，蛮贵的呢。” 沈思慧的目光有些热切，灼灼的在人群中追寻，朝谢哲那头看去。 之后一道清丽的女声打破了她的猜测：“思慧，这是我送的，祝你十八岁生日快乐～” 众人的议论淡下去，苏沐站在沈思慧旁边，却清晰的看到她笑容僵了僵，有些失落。 之后的东西各式各样，大多是比较昂贵的东西。 但沈思慧却越来越兴致缺缺，有些疲惫的样子。 倒是拆到音乐盒的时候沈思慧眼睛亮了下，知道是苏沐送的之后，沈思慧很开心的笑了下，揉了把苏沐肉嘟嘟的脸颊，说了句：“谢谢。” 到后来沈思慧拆礼物的动作明显快了许多，像是急切又蛮横的样子，每拆一个都往那人看去。 开始的时候谢哲还会避开她的目光，后来像是已经麻木了一样，隐在人群中一动不动。 最后一个礼物拆完，沈思慧长吁口气，将手里的包装纸泄愤似的往地上砸了去，转身往外走去。 轻飘飘的纸壳倒激不起怎样的风景，但这一举动，无疑让人看出她此刻憋闷又隐忍的心情。 有人在后头开始好奇：“怎么了？看起来思慧心情不好啊？难道是我们送的礼物她不喜欢？” “开头的时候不是好好的么，怎么突然就变脸了啊？” “不会是有人没送礼物吧？哎对了！赵健仁呢？今年他怎么没有来？” “原来思慧是因为这个生气啊……我就说嘛，他们俩关系不简单……” 谢哲走在后头，听着议论纷纷的声音，衣袖里的东西鼓起。 那是他藏在袖子里的送她的礼物。 她刚才是……生气了吧？ 他不想放在桌上和大众一起猜来猜去。 他想拽住她，把她拉到一个没人看到的角落，亲手把东西给她。 却在下一秒。 音乐声从外头骤然响起。 沈思慧走在阳台的步子一顿，几步走过去。 就看到了这样的场景—— 冰天雪地下，和着柔和的钢琴声响起，一个微胖的身躯发型凌乱，气喘吁吁的站在楼下，看着二楼一席红裙的她，双手靠在嘴边，有些夸张又带着兴奋的喊：“surprise！” 那漫天大雪下，一块完整的冰雕立在上头。 冰晶剔透下，是琉璃般耀眼的通透美丽，像是化为精灵的白雪，最纯粹的美溢在上头，让人移不开目光。 那冰雕周围，是用雪花一个个拼凑起的字。 是人世间最简单祝福：十八岁生日快乐！ 赵健仁站在寒风凛冽中，双手靠在嘴边，夸张又真切的大喊：“沈老虎，十八岁生日快乐！” 那个时候的少年，有着那个年纪特有的嘹亮的嗓音，回荡在四周，也徘徊在耳边。 他身边站着个雪人，已经都要化掉了。 沈思慧看着，就这么红着眼眶喊了句：“好丑！” “什么？雪人吗？”赵健仁有些手忙脚乱的去堆，却又把雪人的鼻子碰掉了，有些懊恼去捡。 “我说你！好丑啊！” 站在楼上的沈思慧却突然笑了。 自从进门到现在，第一次那样放肆的开心的笑了起来。 发梢飞扬起来，肩头上刚好落下一朵雪花。 冷眼孤高，花枝招展。 她看到了雪人脖子上的围巾，是她曾经织给赵健仁的。 那年他和她都才初二，他放学路上骑单车载她总嚷着风大太冷，那时候她嘴上调侃，回家就学着教程织了条乱七八糟看不下眼的围巾。 她不好意思拿出手，却被他珍藏了这么多年。 那场大雪唤醒了好多人的思绪。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同居长千里，两小无嫌猜。 也唤醒了有些人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 第八十八章 .决绝 八十八.决绝 那年的雪下到很晚。 赵健仁从出场到离开只用了短短一个小时。 他披着满身风雪进来，所有人都在起哄。 但那个少年，满心欢喜的望着眼前明亮的少女，当着她的面拆开了那个价值不菲的首饰盒，一条晶莹剔透闪着琉璃光彩的项链躺在上头，就那样无声的彰显着它的昂贵与高贵。 有人认出，激动的捂住了嘴，不可置信道：“天呐！我没记错的话，这……这条项链是xx的限量款啊！听说刚开售就被一抢而空了啊！我靠，贱人也太牛了吧？！” “你大惊小怪的干什么啊，人家那都是有钱人，那叫门当户对……” “哎！我就只有羡慕嫉妒恨咯……” 就在这时。 谢哲藏在袖口的东西刹那间掉了出来，所有人都看着那头，没人注意到他。 他手忙脚乱的捡起来，慌乱间塞进了衣兜里。 外包装被自己捏的坏了一个角，他指腹去摸，低下头就这样看到了怀里的东西—— 同样是一条项链，闪着假劣的光。 粗糙而廉价的质感，让他眼角光芒一黯，整个身子迅速冷颤起来。 和刚才那条限量版的项链比，这条可谓是千差万别。 就像是沾满泥土的小丑和认真梳妆打扮的白雪公主。 -- 第113页 谁输谁赢一眼就定了。 他还记得他站在她身后，看到那个男生望她的目光时，那光亮如初的眸子。 他们俩就这样四目相对，在聚光灯下，他的心已经逐渐开始撕裂。 就在那漫天大雪里，冻伤了他的思绪。 就像刚才有人无意间说起的话。 他们俩是天之骄子，是青梅竹马，是门当户对，是总归走在一起的人。 而自己，出现在这一群衣着光鲜同龄之中，却连头都抬不起来。 不再是在学校里受人爱戴的谢主席，自己脱下校服，就是个一无所有的穷学生。 生日的后半场过得很快。 谢哲几乎是如坐针毡般熬过了最后一分钟。 出门穿鞋的时候，沈思慧突然叫住了他。 他回头就看到沈思慧那灼灼的目光，整个炙烤着自己，她问：“谢哲，你没给我准备生日礼物么？” 那样平静温和的语气，甚至有些不像平时的她。 他在此刻，却听不出里头的喜怒哀乐。 他苦笑了一下，好半天才听到自己的声音“嗯”了一下。 然后像是逃离似的转身，飞快穿上鞋，看都不敢看她一眼，就推开了门把。 屋外飞雪簌簌吹开，他的额发瞬间被撩开，冷的牙齿颤了一下。 身后的女孩亭亭玉立，这样平静的站在那里，追问一句：“谢哲，没关系的，只要是你送的，我都喜欢……我十八岁了，我成年了，等我们毕业，我们就在一起……” 我那样喜欢你。 喜欢到，别人送的千百倍好，都抵不上你。 少女穿着室内单薄的衣衫，显得身形异常瘦削，她三两步挡在他面前，身后风花雪月都留在外头，只看得到她飞扬恣意的黑发，和那双红的让人心疼的眼眶。 她早看到了，看到他踌躇不定的样子，看到他飞快捡起礼盒。 看到他藏了又拿，拿了又藏的东西，在衣兜里鼓起一团。 那样明显又笨拙。 为什么……舍不得拿出来给她呢？ 可眼前的谢哲，却已经兀自下了什么决定似的，倔强的不去看她的眼睛，他轻微低着头好久才在寂静的空气中扬起一抹笑：“小慧，生日快乐啊。” 那样低沉的语气，像是凭空的一句叹息。 她坚决的看他，双臂抬起，不让人走。 她眉目间近乎乞求，声音在颤抖：“谢哲……” 后头的话说不出口。 身子已经在抖。 谢哲，只要是你送的，我都喜欢。 哪怕你现在去抓一把门口的雪，送到我手边，说是给我的礼物，我都喜欢的啊…… 可是为什么……要离开呢？ 谁也不知道，那一晚的风，吹的谢哲的心都要碎了，她轻声啜泣的声音还在耳边，像是一下下在刺自己的心尖。 他手指在衣兜里攥得死紧，整个手臂都鼓起了青筋。 下齿将嘴唇咬破了皮，浓浓的血腥味在口腔内蔓延开来，他却笑着说：“小慧，外面风大，回屋去吧。” 她睫毛飞快眨了眨，一步不退让。 这一天的雪像是一双双手，像要把面前的人吸进去。 “你告诉我为什么？！谢哲！你到底怎么了！我们不是说好的吗？毕业后就——” 她害怕，害怕的吼了出来。 “毕业后就怎样？就在一起吗？！”他却突然怒了。 那双赤红的双眸就这样看着她，他说：“你觉得可能吗？沈思慧，沈大小姐！我只是一个穷学生，你知道的吧！对，我给你买了礼物，但是我拿不出手啊！每个人都比我送的精致一百倍，我怎么送的出手？！你知道我站在你们面前什么感觉吗？我只觉得窒息得快要喘不过气来！我每天面对的是做不完的兼职想尽办法去还家里的债，而你们每天面对的是数不完的聚会游戏，我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为什么……一定要死死捆在一起呢？！” “这样说……你懂了吗？”他转身，冷清的背影渐渐融进雪花里，身后的门被寒风抵过来，“啪！”一声将两人彻底隔绝开。 那一秒，沈思慧站在原地，忘记了呼唤，忘记了呼吸。 两个不同世界的人么？ 那当初，她信誓旦旦的拦下放学路上的他。 她站在他面前，皱着眉瞪他的时候。 那样清高要强的他，为何要突然望着她笑出了声？！ 静谧的空气中，沈思慧却突然笑出一声。 下一秒，双腿一软，跌倒在地。 “咚”的一声闷响，她垂首弯曲，低低啜泣。 在她十八岁那天，谢哲送过她一份大礼。 以至于往后无数个年岁，她总在夜里梦到这一幕。 绝望总会像是无数根细枝末节的藤蔓缠绕进她心脏，压得她喘不过，从噩梦中急急惊醒，醒来满头大汗，恨当年她太稚嫩，着了有人无情的道。 第八十九章 .她的身后 八十九.她的身后 那一晚，谢哲走后，沈思慧喝得烂醉如泥，谁也劝不动。 苏沐从别墅里出来的时候，接到了郑丽文第四通催她回家的电话，那头的声音愈渐焦急，苏沐说着好，自己已经从同学家里出来的话，郑丽文才挂掉。 这时的天已经黑了，别墅在半山腰上，不容易打车。 -- 第114页 而沈思慧的朋友也大都是这附近的邻居，直接就能走路回去。 苏沐咬咬牙，只能迎着风硬着头皮往外走，想着半路上能拦一辆是一辆。 夜灯微微弱弱，显得温和。 这时候雪已经停了，小雨淅淅沥沥的下，寒气像是淌进人心房，寒蝉刺骨。 苏沐吸了吸鼻头，却就是在这时候，又听到了那令人不寒而栗的窸窣声。 和前几次背后响起的轻微的脚步声一样，轻飘飘的，让人以为是错觉。 但这一次，苏沐的牙关死死咬紧，整个身子都害怕的抖了起来。 这一次，她能确定不是错觉。 而是——有人跟踪自己！ 从学校到公交站，再到现在半山腰上！ 而现在到处漆黑一片，荒无人烟，到底是谁这么变态？！ “谁？！”她大喊一句，声音在山间回荡起来。 苏沐越想越是后怕，慌不择路到后来疯了似的跑起来。 身后的脚步声却怎样都甩不掉，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像是身上每一根汗毛都竖了起来，她听到自己的心跳猛烈绝望—— 却在下一秒，一脚栽进雪堆了，摔了下去。 冰雪沁入人肺腑的感觉，却怎样都麻木不了她的颤抖。 “到底是谁？！” 她死死扭着头不肯往后看。 她害怕，低低的呜咽声都被人攥得死紧之后发不出声来。 雨水顺着脸颊往下滴，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清晰—— 一步、两步、三步。 岌岌可危的距离。 下一秒，脚步声却突然消失了。 一阵急促的窸窣声之后，万籁俱寂下来。 她整个后背抖得快要呼吸不畅，惊恐的双眼一点点往后看去，瞳孔蓦地放大—— 男生一身黑色夹克，手揣在兜里，就这样背着光站在身后，像是要融入在这漫漫黑夜中。 他额发在滴水，如雕刻般的五官棱角分明，唇角有些白，一双眼睛又热又烫，就这样看着她，一言不发。 就那么一刹那，烫到了她心尖上。 头脑几乎是“轰”一下炸开，她眼神陡然瑟缩了一下，从地上站起来的时候迅速往后退了一步。 为什么是陆修？ 为什么偏偏是他？！ 她说着那话，望着他几近崩溃：“陆修！” 然后她眼里像是受了伤般的麋鹿，那样防备：“陆修，你为什么要跟踪我？！” 她多久没见到他了。 他的下巴有了些胡渣，头发也长长了，他眼里有血丝，看起来那么疲惫。 可还是那张让人看了忍不住看第二眼的好看的脸，此刻她望向他，却在瑟瑟发抖。 再也不似从前那样顺从乖巧的模样，面前的女生，周身竖起刺，防备又谨慎。 四目相对时，雨势刹那间大起来，有雨水从他额角滴到下颌，划出好看的弧线。 陆修没有说话。 全身都像快要冻僵一般麻木无力，他紧咬着牙关，走近她，肩头有簌簌雪花飘下来。 落到苏沐眼里，她满脸不可置信：“你跟了我一路？从学校到这里？！” 寒风中陆修的发在轻飘飘的动，但他看了她一眼，仍旧紧抿着唇不答。 眼见着他的步子朝自己靠近，苏沐却只觉得心下一凉。 步子连忙往后倒退，双手抗拒的护在两侧，她的身子在黑夜里那么单薄，说话时声音都在打颤：“你别、别过来！陆修！我在问你话，你为什么跟踪我？！你怎么能这样……怎么能这样……” 说到最后，她身子骨在寒风里都快要散架似的哆嗦，她缩成一团，眼里那么嫌弃的看他，声线崩溃：“你太奇怪了！你太奇怪了？！求求你放过我吧，你这样我真的很害怕！我求求你了陆修……” 低低啜泣的声音，那样无助瘦小的身躯。 陆修的身子都要冻僵了，却还是忍不住往前走。 他想给这个女生一点温暖。 在她耳边说安慰的话，然后告诉她“别害怕，他不是坏人”。 可是她现在一定很累，她看他的目光像是在看一个恶人，让他觉得像是巨石压在胸口就要喘不过气。 就这样，陆修的步子停住了。 在她面前不近不远的距离。 苏沐就这样抬起头来，满脸是泪，仰起头看他。 昏暗潮湿的空气里，并不明亮的灯光下。 陆修看着她，突然就想起那个黄昏傍晚，她站在墙边，手里还拿着酱油瓶，滑稽的场面，她满脸泪痕的说：“脏，没关系，我可以帮你洗干净。” 那时候的她，也是这样看他的。 只不过那时她的眼里有光，如今她看他，只有一片死寂。 他静静愣在原地。 却被苏沐一把推开，她的手沉沉挪过来，刚碰到他胸膛。 陆修却只觉得整个身体从那一处蓦地回暖，下意识的，他一把抓住她的手，灼热的目光看她。 苏沐顶着一张哭花了的小脸，另一只手用力去砸他肩头，砸他手臂。 他都不收手。 “滚、滚开！放开我——” 电光石火间，陆修一把拽过她的手，将人扯的近了些，她一个踉跄，声音停了下来。 还没来得及反应，手掌被人强硬的塞了把伞，被人捂热后的体温还在上头，头顶上方他沙哑的声音传来：“下雨了，回家吧。” -- 第115页 他现在这么可怕，她怎么可能会要他的伞？ 她使劲摇头抗拒：“我带了伞，不用你的！” 但男生力道之大，态度坚决：“拿着。” 苏沐扯过伞，一把用伞尖对准陆修，一边后退一边防备的看着他，完全把伞当做了武器。 看着她幼稚的把戏，陆修突然觉得胸膛暖了起来，有些想笑。 倒是这时候适时来了辆出租车，苏沐三两步跳上去，像只小兔子一般警惕的看着自己。 师傅好心问了句：“小伙子，你不上车吗？先一起下山吧，这么晚了，不好打车了，这路又滑……” 陆修看了眼苏沐，那丫头不打算开车窗，歪着头看另一边，一句话也不说。 陆修有些好笑，淡淡说了句：“不用了师傅，你把她安全送到家就行。” 师傅叹了口气，倒也不勉强，发动车就要走。 苏沐却在这时候突然偏过头来，刹那间目光相触。 他冲她扬了扬笑，淡淡说了句话。 风从前头吹来，一瞬间清醒了人的思绪，苏沐望着山下的路，抿紧了嘴…… 第九十章 .黑暗 九十.黑暗 红色车灯忽明忽暗，苏沐抿紧嘴唇，目光还是没忍住望向后视镜里。 雨落在他头顶，身影逐渐变成一个黑点。 他走时望着自己，车窗之外，明明风雪凛冽都和他融为一体，但他目光那样沉静。 他说：“回家喝杯热牛奶，好好休息。” 他身后漫天白色，他还说：“别怕，别回头。” 向来夹霜带雪的薄情男生，在这时候，冲她勾了唇。 那一夜漫天风雪，她唯独记得他的眼睛，灼热的温度都快要烫伤她。 那一刻，苏沐的手紧紧蜷成一团，心底突然豁然开朗。 她为什么要害怕呢？ 如果这世上有人要伤害她，那人也绝不会是陆修。 汽车发动之后，在山间缓缓驶了个弯，那抹车灯透亮发光，直到消失在视线尽头。 立在雨中的人手臂一扬，将脸颊上的水一擦，再睁眼时，笑意已经完全褪开，黑曜石般的眸子，在夜色里散发着冰冷凌厉的光。 他下颌一扬，双手立在两侧，皮靴在雪地里走动时发出轻微的响声。 像是一匹冬夜里危险又嗜血的狼，一步步走向打着微光的墙角—— 不起眼的角落里，在沉寂的雪色里，竟蜷缩着一个全身湿透满身霜雪的人！ 那人侧着倒在地上，受了伤，还在死命上下扭动着想站起来，冰雪刺骨的地上，冻得他动作已经很迟缓。 陆修站在他面前，就这样俯视着看他，点燃了一根烟，带到青烟缭绕起来，呛得面前人咳嗽起来。 一片死寂中，陆修突然“嗤”的笑出了声，一双眸子里满是轻蔑，蹲下身来，一把撕开这人嘴上的胶布。 然后陆修站起来，淡淡道：“林立？” 面前人抬头看他。 陆修面容隐在烟雾缭绕里，似是在笑：“你胆子挺大啊。” 林立死死咬牙，他仰得脖子疼，强撑着要站起来，结果腿一软半途就跌倒在地。 他疼得死命瞪他，咬牙切齿。 “为什么跟踪她？” 陆修却连眼皮都没抬一下，耐着性子问。 “为什么？”他竟然问自己为什么？ 眼镜被摔到一边完全碎掉，林立愤恨的看着陆修：“你以为你是谁啊？你以为在学校众人都捧你你就成神了？！我也喜欢她，而且远比你喜欢的痴迷的多得多！你算什么？打人算什么本事？！” 凭什么？陆修算什么？ 他不过是喜欢苏沐而已！他有什么错？ 空气里，林立猛地朝陆修“啐”了一口。 下一秒，陆修垂在一侧的手动了动，一个箭步冲过去掐住人脖子：“老子问你为什么跟踪她？！” 林立被推得一个踉跄，周身都是他刚才踹下的伤，痛的牙齿打颤。 陆修眼神一沉，声音都带着狠厉：“你他妈打的什么算盘，你以为我不知道？” 林立几步往后退，跌倒在地，他瞳孔里望着面前这个人，整个人都在颤抖。 面前的人不怒不笑，却像是嗜血幽灵那般让人发抖。 越是害怕，不甘却越是被放大。 一个走后门进三中的人，凭什么让全校师生对他毕恭毕敬、谄媚示好就凭几个臭钱一张好脸就拽上了天。 凭什么占上风的人永远是这个人？凭什么自己就不能喜欢一个人？陆修他也根本没多喜欢苏沐吧，他不也喜新厌旧交了新女朋友吗？！ 初见苏沐时一见钟情。 像是万千雪花洒落肩头，她那样纯洁剔透，是他从没见过的干净无瑕，他心里被击中，惊为天人。 从开始的好奇，默默收不回的目光，到后来出校后的痴迷跟踪。 他有什么错……他不就是喜欢她吗？！ 他管不住自己内心的悸动，就想时时刻刻注视她，梦里醒来都是她。 她是他没见过的美丽女孩。 她太美好了。 就像一张洁白无瑕的白纸，让人忍不住滴上一滴墨汁。 美好到……让人想玷污。 林立目光猛地一缩，像是变了个人一样突然变得暴躁如雷，他手脚乱舞，赤红着脖子大吼：“你凭什么管我的事，你算苏沐的谁啊？我喜欢她我怎么样是我的自由，你他妈少多管闲事了！” -- 第116页 他算苏沐的谁？他在多管闲事。 每一下，都像是一根针在扎陆修的心。 “我不允许有人欺负她。” 黑暗中陆修青筋冒起来，却只憋出一句话。 林立一看他憋着气，心头有些爽，讽刺的笑，眉一挑“咯咯咯”的尖笑出声，“哈哈哈，陆修，你现在做再多又怎么样，她根本不在乎你！人家怎么会喜欢你这种抽烟喝酒不学好的街头混混？不然她为什么拼了命的学习转到清北班来，她就是为了摆脱你，亏你像个跳梁小丑一样总在她面前晃，你离开了你爸妈，没钱没地位，你算个！” “你！” 目光猛地一顿，黑夜里陆修一声低喝，指间的烟被刹那间掐成两截，他像是一头突然发狂的狮子，手指蓦地掐到人脖颈里。 林立的声音刹那间戛然而止。 她根本不在乎他，他像个小丑总在她面前晃…… 脑海里最后回荡的是这句话。 陆修眼角血丝绯红，目光像是要将人生吞活剥那样可怕。 却在林立突然诡异一笑差点翻白眼的时候，陆修一把松了手，狠狠吸了口气。 “咳咳咳……”林立双腿早就软的打颤，跪在地上剧烈咳嗽起来。 陆修拳头一把砸到墙边，“咚”一声闷响，抖了下。 在林立缓过神来，就要张嘴说什么的时候，陆修一脚朝他背上踹过去，人倒在地上，背后传来陆修暗哑冰冷的声音：“别他妈打她的歪主意，老子最后一次警告你，我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 一直到身后脚步声一点点走远。 林立突然大力吸口气，缓下来喘气。 他恨陆修，恨这个不公平的世界。 但他却不得不承认，面对那个不怒自威的男生时，自己吓得差点尿了裤子。 他整个身子都痛的无以复加，雪地冰凉，他脑海里突然闪过苏沐的样子。 黑暗中他却突然扬起笑意，冰冷的僵硬的笑。 让人看了不由得背脊冷颤。 陆修错了，因为他林立想要的，费尽心机都要得到，他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放弃苏沐。 第九十一章 .蛰伏 九十一.蛰伏 临近期末，学习任务也紧张。 数学老师在讲台上抽人回答问题的时候，念到名字，却迟迟没人站起来。 班长举手道：“老师，林立同学他请病假了。” “都这个节骨眼上了，还请什么假……”数学老师皱着眉头不是很高兴，嘀咕了一句，又接着讲他的课。 彼时的含城已经冷的刺骨，日子一天天下来，待在清北班的压力愈渐沉重。 从暖气片边上拿过手套和围巾，苏沐将衣服裹紧，走出教室的时候，有人擦肩而过。 今天该值日生做清洁，吴芳提着水桶过来，看到苏沐的脸，却侧开身子后退了几步。 苏沐讶异于她最近的反常，目光也只是短暂的落在她面容上。 而吴芳的嘴动了动，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低着头继续提水走了。 伴着寒风吹拂，雪花纷纷扬扬，周围的世界都蒙上一层薄雾。 苏沐轻呼一口白气，走出校门外的时候就看到了陆修。 他只身一人，站在校门口对面街那棵银杏树下，周围的雪花都飘到他头顶肩头，他孑然一身，穿着一身深灰色的毛呢风衣，他那么高，衣摆堪堪落到他大腿边，整个人就要融入这银色世界里。 他低着头抽烟，谁也不看。 忽明忽暗的轮廓，引得周围人都忍不住驻足回头。 苏沐站在街对面看他，短短几秒，他的目光就直直锁住她的。 摄人心魂、熠熠生辉。 她不知道他站在这里做什么？等人吗？还是发呆。 也不知道他在这里站了多久，为何会是孤身一人。 但她不追问不靠近，就好像真的成为两条平行线上的人一样。 眼神突然闪了闪，苏沐抿紧了嘴，飞快移开了目光，转身往另一头走去。 林立回来的那天，距期末考试已经很近了。 他身子恢复的好，看不出什么异样，只是从那天到校之后，他低着头，没有说过一句话。 尽管老刘千叮咛万嘱咐让同学们多照顾照顾林立，周围的人却不以为然，平时他人缘不算好，在班上除了苏沐没人愿意多跟他讲话，况且到了高三又是期末的节骨眼上，大家的漠然就体现的更加淋漓尽致。 苏沐有些担心，还是想下课去问问林立到底怎么了，伤口好些了吗。 结果还没等到下课，林立的短信先发了过来，手机在口袋里一震：下晚自习能到自习室来一趟么？我有事情想给你说。 苏沐眉头不经意的皱了下。 下了晚自习？ 七八点，虽然不算晚，但是去自习室…… 三中本来每个教室都有晚自习，为了以防万一，还把以前几间音乐教室改成了自习室，为的就是有些同学图安静能找到一席之地好好学习。 但久而久之，备用自习室离得远，在另外一栋办公楼四楼，平时走过去挺远一趟，大家都不愿意多花这点时间，备用自习室基本也就没什么人去了。 前几年听说前校长有意愿要把那几间教室拆了当仓库，后来换了校长又不了了之，一直这么拖着。 -- 第117页 “哪个自习室？你有什么事吗？”苏沐还是一字一句的打过去。 五分钟后，消息回过来。 林立：“在办公楼四楼，401教室。” 苏沐手指顿了下，刚准备拒绝掉，说自己晚上有事得早点回家。 结果又有条短信接踵而来： 林立：“我……其实我是想让你帮我补补课，最近一直没来上课，感觉今天上课有些吃力了，很多地方都听不懂……我想着我们教室里还有很多同学，我们也不方便讨论，所以选了那个教室……” “但是如果你不方便，那就算了，麻烦你了……” 几条短信几乎是同时发过来。 看的出来他很急切。 苏沐看着手机里回复框，已经想好的措辞都已经打上去，还差发送，最后一咬牙还是把文字全部删掉，回了一句“好”。 是自己想多了，林立他身子才刚好，就是想让自己帮他多补补课…… 她怎么能拒绝别人呢？ 那天的含城天气特别阴冷，天空像是蒙了一层很厚的灰尘，散不开的雾气让人感觉压抑。 晚自习下课铃声一响，有人陆陆续续开始收拾书包。 林立第一个站起来，烦躁的将手里的演算纸扔到一边，一把扯过桌边挂着的书包，走到苏沐桌前说：“我们走吧。” 苏沐应了声，手里的笔停了，抬头去看他，却发现林立没有带眼镜了。 他眼睛有些细长，眼里有血丝，却不敢和她对视，反而有些坐立不安的走来走去，像是无声的催促。 “你别急，我马上就好了。”苏沐说。 反而是林立抓了把后脑勺的头发，转过身说：“不急。”之后有些意味不明的笑了下。 苏沐一边收拾一边心底闷得慌。 她总觉得这次林立回来，有些不一样了。 但具体是哪里不一样，自己又说不上来。 也许是因为没有带眼镜，他的情绪暴露的更明显了吧？ 她这样安慰自己，提着书包和林立一前一后的走。 到门口的时候，却突然听到有人叫她的名字。 苏沐回头，竟看到为数不多的教室里，吴芳突然“唰”一下站起来，叫了声：“苏沐！” 吴芳这样站着，脸上有明显的急切，却在站起来之后，目光对上林立那张瞬间黑下去的脸，悄无声息的往后退了步。 她还能回忆起上次林立差点掐住自己的样子，他那时候是真的下了狠手，如果苏沐没来，她是不是已经被林立掐死了？！ 她想到上次那张偷拍的照片，和苏沐如今茫然无知的样子。 明明站在她身后的那个，是个恶魔啊！ 吴芳张了张嘴，“你——” 脑海里却突然响起另一种声音。 为什么要告诉她真相？为什么要帮她？ 如果苏沐走了，那自己不就可以在清北班混的风生水起了吗？ 再也没有人看不起自己，再也没有人总去看她而忽视了自己。 这不就是自己一直以来的期望吗？！ 这声音一响起，就彻底占据了吴芳整个脑海，她在空气中突然扬起诡异的一笑：“你书包拉链忘拉了。” 苏沐迅速回头看了眼，把书包取下来，合上拉链，轻声朝她说了声“谢谢”。 然后那抹身影就这样离开了教室，和那个最可怕的人走了。 整个教室瞬间安静下来，墙上挂的时钟滴答滴答的响。 刚才林立桌上被抛在一边的演算纸不知道什么时候飘到她桌下来，她目光一低，上头满满字迹，竟没有一个公式，全是密密麻麻的‘苏沐’二字。 而这一刻，像是有什么东西缓缓爬上喉头，卡住声音说不出话来。 吴芳愣在原地，只觉得一阵惊悚凉意像是当头一棒。 她双手死死握拳，背脊发冷…… 第九十二章 .阴影 九十二.阴影 冬天的天空黑得格外早，淅淅沥沥的雨声落下，紧接着就是外头凛冽的北风呼啸着，吹得那光秃秃的树枝摇曳不停，声音似小孩低低呜咽，听得人背脊发冷。 “咚——” 短暂的声音打断人的思绪。 林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窗口边上，手指有些颤抖的关上了唯一一扇窗户，将窗帘拉起放了下来。 苏沐皱眉道：“关窗户做什么？” 林立的动作没有停，他嘴角诡异的扬起一抹笑，冲她温柔道：“外头太冷了，小心感冒。”一边说，他一边顺手将教室门也带上，转过身看她。 苏沐看着心底发冷。 面前的林立，衣着、面貌和以前并无区别，但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那抹笑，那抹看似温柔的笑，竟隐隐带着丝癫狂？ 这个地方不能待久了。 她意识到气氛已经变得很诡异。 忽明忽暗的白炽灯下，苏沐嘴角咬的苍白，她匆匆忙忙写完最后一个公式，然后迅速合上笔站起身来：“林立，你落下的知识点我已经全部整理在这上面了，时间也不早了，我就先回家了。” 她说着就扯过书包要走。 林立就这样坐在她旁边的位置上，保持着抬头看她的样子，还在淡淡笑：“好，谢谢你了，苏沐。” 最后“苏沐”两个字，像是从他嘴里一下一下蹦出来的，万籁俱寂的夜里，显得格外渗人。 -- 第118页 苏沐只觉得整颗心如擂鼓般就要跳出来，后背一阵冷颤，之后冷汗就冒了出来。 这哪里还是平时里不爱说话人却很好的林立？ 她现在只想尽快逃离这个狭窄令人窒息的空间，满脑子都是“快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的回音。 她一句话都没应，也没敢再看林立。 迅速站起身来往门口走。 手指触到门把，使劲扭了几圈，有些岁数的门发出吱呀吱呀的响声，顺时针转了几下，突然卡住，“嗞”一声。 苏沐像是触电似的收回手，满脸不可置信：“你把门反锁了？！” 因为是改装的教室，里外两边都是门把手，需要钥匙才能开锁。 但现在，显然钥匙不在她这里，也就是说，她不可能从里面出去，外面的人即使找到她，也不可能进的来！ “林立，你干什么？”苏沐心下彻底慌了，发丝贴在她两颊边上，整个小脸白的没有一丝血色，她说话的尾音都在颤抖。 引得林立心头一颤，站过来就靠近苏沐。 林立看她，手缓缓伸出去，想帮她把耳边的发收好。 苏沐一个猛地瑟缩，一双眼里尽是防备和敌意。 “你别怕，我就想问你件事。”他笑着开口，语调温柔，眼角笑的起了浅浅的一层褶子。 苏沐两只手垂在身后握成了拳，小腿却止不住的打颤。 她一点点后退，远离他。 却看到他朝自己走近，声音还有些不确定：“苏沐，我好喜欢你……你愿不愿意做我女朋友？” 此刻的苏沐，已经吓得眼圈都红了。 后退的步子更急了，踢到身后的凳子就要一个踉跄。 林立一把抓住她手臂，迫切追问：“我问你……愿不愿意？” 下意识的，几乎是同时，苏沐一把甩开了他的手：“我不愿意！” 从心底里、最真实的想法，总是那么轻而易举就能说出来。 她不愿意……她竟然敢不愿意！ 林立的眼睛刹那间眯起来，危险的目光扫视着她，然后突然粗鲁的拽住苏沐的手臂，用力将人扯了过来，他整张脸逐渐变得扭曲，嘴边喃喃：“你不愿意？你凭什么不愿意！你必须做我女朋友！” 说着他手指间力道之大，像是一双铁钩死死钳住她的手臂，痛的都快要麻木起来。 “我从第一天开始就喜欢你，我对你那么好，为什么……为什么？你也看不起我对不对？你也觉得我穷是不是？你也喜欢陆修那种有钱人是不是！” 此时的林立几近癫狂，他暴躁又使劲的抓了把头发，发丝凌乱，之后他开始在教室里来回踱步，烦躁不安的自我念叨着。 手中力劲越来越大…… 苏沐疼的叫出了声，“林立！你放开我！”她要甩开他的手，拼了命的往外扯，她眼泪一滴一滴往下掉，他另一只手来拽她，苏沐朝着他手臂用力咬了下去。 “啊！” 被她用了狠劲的牙咬的手上一麻，林立身体一震，扯过苏沐的头发，一巴掌扇了过去。 “啪——” 一声清脆的响声，林立自己都愣住了，有些手足无措的去看苏沐。 她白皙的脸蛋上瞬间起了不协调的红印。 林立胸口一闷，眼里却隐隐透着一丝快意。 那是苏沐啊，洁白无瑕的苏沐。 让人看着……那么想毁掉！ 却见她顾不上脸上火辣辣的疼，飞快从书包里取出手机想要找人求救。 下一秒，林立一把夺过她手里的东西，朝着墙上狠狠砸了去。 “别！”她喊着。 “哐当”一声巨响，手机电池从里头掉出来直接摔个稀巴烂。 苏沐就这么双腿一软，垂在地面上，好半天没回过神来。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为什么要这样对她？！ 噩梦却像是打开闸门的洪水，一泻千里。 头顶上有什么东西落下来，划过脸颊，冰凉的寒意，落到地上。 苏沐眼神麻木的去看—— 密密麻麻的照片里，昏暗光线下，有少女走在街上被人偷拍的背影。 有少女走在学校楼梯上被人从楼下恶趣味拍下的裙底世界。 更有少女在更衣室里被人从外头拍下的裸露照片…… 这是偷拍？！这是变态做的事啊！ 而这每一张照片里的女主角，面容清晰熟悉，正是她自己！ 而她的头顶，那个始作俑者脸上尽是洋洋得意。 “轰”然一下，脑袋里“嗡”的炸开。 像是一颗临时炸弹，在最猝不及防的时候“砰”一下炸的她血肉模糊。 仿佛周围世界再也无声，有人掀开她的头盖骨朝里头浇了整整一桶冰水。 下一秒，整个身子都快要支撑不住，她眼前发昏，嘴唇都被咬的血淋淋的可怕。 紧接着她听到面前这个魔鬼一般的人说：“你答应做我女朋友，并让陆修再也不要掺和进我们的事，这些照片永远不会有见天日的那天。” “否则。”他扬起笑容温柔的看她，却让人不寒而栗：“这些照片明天就会全部出现在校园论坛上，供所有人参观。” 第九十三章 .黑夜里的光 九十三.黑夜里的光 “苏沐，你选吧。” -- 第119页 寂静的时间里，面前的人像是一只沾满怨气的幽灵，目光里的温度一点点褪去，只剩下不甘和愤怒。 苏沐脸色惨白如纸，身子抖得如秋风中的落叶。 可她死死咬牙，强撑起身子站起来，她虽然在抖，但却逞强的迎上他的目光：“林立，我根本不需要选。” 林立目光一松动，语气缓下来：“你答应做我女朋友了？” “不。” 林立兴奋的嘴角僵住。 紧接着苏沐一字一顿、近乎咬牙切齿开口：“我从来没有看不起你，也一直把你当朋友。但你如今对我做的事，林立，我就算是死，都不可能答应做你女朋友！” 林立眉头一皱，刹那间呆愣的站在原地。 良久，他的眼睛一眨，突然捂着耳朵痛苦的“啊啊啊啊”叫出声来。 苏沐牙关紧咬，几乎是在同时，朝着那扇窗户冲了过去…… 门被锁上，那自己唯一一丝希望，就是从窗户逃走了！ 可是下一秒，她的脚踝被人用力一拽，苏沐上身不稳，重重砸到地上，还没来及得减轻疼痛，身后的人飞快拖住她的腿将她往后拉。 “你今天别想逃出去！”他咆哮着大喊，一边喊却又一边在哭。 苏沐已经没力气转过头去看他的表情，手臂在地上狠狠摩擦，像是被人活生生撕裂开一般，血从里头跟着流了出来，火辣辣的疼从指尖烧到全身，她后背下意识弓起，用脚飞快去踹他的手：“你放开我！林立，你疯了吗？！这里是学校，你放开我啊！” 她一边吼叫着，一边绝望的大喊。 身后的林立这时候已经停下哭声开始大笑：“你叫啊，苏沐，你知道我喜欢你什么嘛？我就喜欢你这么单纯，都这个时候了，谁还会来这鸟不拉屎的鬼地方啊？！” 绝望像是从头顶直接浇透全身，她喉咙喊破了，声音嘶哑，眼泪包在眼眶里不肯往下掉， 为什么……为什么最后会这样？ 如果当年她从没来过含城，是不是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这时候的她……一定窝在没有暖气的被子里，偷偷照着台灯看书？ 可是没有含城，那就不会遇见那个总让她心动的少年。 那个无数个梦里、无数个危险出现时，最期待的那张脸那双眼，已经忘不掉了啊…… 身后的撕扯还在继续，她拼了命的呼喊，拼了命的挣扎，望着那扇绝望的门，逐渐精疲力尽…… 时针滴滴答答，轻轻一转。 猛地一声巨响。 门外传来“砰“一下，东西被砸碎裂掉的声音，噼里啪啦的落地声。 林立一把将苏沐拽起来，扯着她站在门后边躲着，战战兢兢的问了句：“谁？” 门外的动静突然停了，静默的时间里，没人应答。 “谁在外面？！说句话！”这下慌的是林立了。 他故意把苏沐约在这种地方，就是以为没有人会发现，神不知鬼不觉，他威胁苏沐，这样既能让陆修远离开，又能让苏沐成为自己的。 可是突然间，窗帘布外一个黑影袭来，林立几步走过去，手一碰到帘子就要拉开。 电光石火间，“啪——” “啊——” 短暂的惊呼声之外。 有人将课椅飞快举起来，朝着玻璃窗就是狠命一下砸了开。 “噼里啪啦”的一阵阵清脆响声之后，窗户直接被砸开一个大窟窿，课椅以抛物线的方式直直朝着林立的头砸过去，玻璃渣碎了一地。 室内的人还没来得及反应，林立已经被东西砸翻在地。 衣服被掀起一角，他捂着胸口咳得厉害。 苏沐缩在原地，一动不动的盯着窗户外。 下一秒，只看到一个黑影从窗外几乎是直冲而来，那双染上血光的眸子在屋内飞快环视，在定格到她身上的时候，左臂上还沾上了玻璃渣，鲜血一点点往外渗的吓人。 可他的身子却在颤抖。 黑夜中他逆着光而来，身上沾满雨水，呼吸都变得喘起来。 苏沐望着他，一眼也不肯眨。 她曾经伤害过他，可这人怎么都不记她的仇。 他曾经眼里披星戴月对她讲：“别怕。” 他还说：“再也没有人，敢伤你。” 所以，他来了。 带着浓浓夜色，如盖世英雄般。 来到她身边。 她朝他如释重负的一笑，眼泪就在这时如洪水决堤涌了出来。 陆修脚下突然一顿，目光停下往地下一看—— 那一张张，属于苏沐的，最隐私的照片，一下又一下冲击着他的大脑。 像是有什么东西张开血盆大口朝着自己胸口猛烈一击，差点吞噬掉自己的心脏。 他好不容易平缓下来的呼吸蓦地慌乱起来，整个背脊绷紧，下颌已经咬的死紧。 他的双手在颤抖，一双血红的眼睛刹那间染上杀意。 苏沐就这样看着他的手一点点握成拳头，一步步朝地上的林立走过去。 她见过他很多次打架的场面，但没有哪一次，他沉默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一脸轮廓像是被浓墨打湿，周身都是恨意。 瞳孔猛地一缩，苏沐下意识就叫道：“陆修？” 他背影挺直，脚步沉重，盯着地上的林立，眼里竟没聚焦。 -- 第120页 “我——”林立往后缩。 “砰——！” 话还没说完。 陆修抄起旁边的课桌，拼了命的朝他身上砸了上去。 巨大的声音袭来，血从他头顶边冒出来，林立一双眼睛睁得浑圆，被吓得失了声。 “陆修！别打了！” 担心会出事，苏沐强撑着身子要站起来，她哑着嗓子喊着。 可面前的男生像是已经被魔怔掉，一句话都听不进去，拼了命的朝身下砸。 他一言不发，桌子被砸的散了架。 他一双眼里的血红却越晕越开，冷冽和嗜血的气息从空气里蔓延开来。 林立在地上已经动弹不得，他含糊不清的笑：“打……打死我啊……” “砰！” 陆修趴在他身上，一拳揍到他鼻梁上。 接着抡起一拳又一拳，他像是失去感情的机器，飞快重复着往下砸的动作。 他的眼里尽是狠劲，将人快要生吞活剥一般。 沉闷的响声之后，像是骨头撕裂的声音响起。 第九十四章 .失控 九十四.失控 “陆修！”她去拽他的手，被他推开，“这样下去会出人命的！陆修！” 她朝他喊，他什么都听不到，只是机械又猛烈的重复着动作。 倒在地上的林立呼吸都快要微弱下来…… 门被人从外头猛地踹开，陈祥飞一群人飞快跑进来，几个男生死命扯住陆修扬起的手：“老大！你疯了？！不能打了！他已经被你打的晕死过去了，再打就要出人命了！” 几个血气方刚的少年，却怎么都拦不住陆修拼了命的挣扎。 “砰砰砰——”沉闷的响声。 他脖颈间青筋冒起，一双眼里尽是血色。 戾气和狠辣在那一刻展现的淋漓尽致。 教室里闹闹嚷嚷，人声交织在一起，陆修像是头正在撕咬猎物的野狼，有人拼命扯住他手臂，衣衫绷紧，他手臂被勒得出了红痕，之前的血已经暗下去，掌心触目惊心。 可他不撒手，他疯了一般，谁也拦不住。 “陆修。”一声浅浅呼唤，很快淹没在人群中。 苏沐就那样红着眼眶，细软的发梢缠绕上他肩头，她鼻尖沁着薄汗，一步步站到他面前。 陆修的手突然就停下了，他目光里的涣散逐渐消退，整个身子“唰”一下软下来。 他青色的胡渣微微冒出头，薄唇动了动，欲言又止。 苏沐看他，就那么一秒，突然就眉眼一弯，双臂一抬，脚尖一垫，众目睽睽下，她柔软的身躯就这样撞进他怀里。 像是春日里摇曳着的修长花枝，散发着醉人的浓香。 他目光停滞一秒，身子下意识一僵。 就听到她混着奶糖味的气息在他耳边轻轻响起：“算了，陆修，我不想你再受伤了。” 那天的夜，下着不大的雨。 窗户破了个大窟窿，有夹雨的风飘进来，她发梢被人盖住。 紧接着他手臂一紧，身躯就这样滚烫的贴了上来。 他气息全乱，胸膛坚实，双臂收的很紧。 她耳边能听到他一口喘的气，肌肤相贴，也能感受到他迟迟缓不下来的加速心跳。 “苏沐……”他低声唤了句。 粗粝的手掌紧紧贴在她后背，像是要将人活活缠绕在一起。 苏沐低低应了声。 他将头一把埋进她肩颈处，好半天没有回过神来。 害怕是什么？ 那一天陆修大概是懂了。 他曾经被人用刀抵过脖子，鲜血染满后背。 他仍旧能从容点燃一支烟。 但刚才他慌了。 他怕他倾尽所有去满足的女孩子，再也不能开心的笑、放肆的哭。 那他陆修，就是一辈子的千古罪人。 他的身子颤抖的厉害，她用手去拍他后背。 却看到他红了一圈的眼眶。 心底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牵制住，她喉头紧绷，怎么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他……哭了吗？ 但只短短几秒，他已经恢复了情绪，眼底却还蒙着一层薄薄的灰。 苏沐拉住他，指着地上的人有些犹豫的问陆修：“他怎么办？” 程晓伟连连摆手：“你们先走吧，我已经叫了120了，一会救护车就到。” “真的没问题吗？”苏沐还是有些不放心。 “后面的事儿你们不用操心了，我应付得来……”程晓伟道。 陈祥飞在一头抿着嘴道：“老子真他妈不想管这人渣，还不如让他自生自灭！” 陆修没插话，只自顾自的从地上捡起照片，手臂上绷得死紧，尽是青筋。 苏沐看着他，刚要开口，就见他从兜里掏出打火机，一连几张，全部燃烧在了火光中…… 他愣怔的站在那里，不知道在想什么，好半天才哑着嗓子道：“走吧。” 外头的雨一直没停，两人都没带伞。 苏沐站在屋檐下，试着往前走了一步，脚刚刚一迈出去，右臂被人一把扯了过来，她一个踉跄就倒男生硬邦邦的怀里。 苏沐侧着头去看他，面前的陆修仍旧一言不发。 他微微皱着眉头：“别乱跑。” 声音还带着沙哑。 “那、那你先松开我。”她扬了扬手臂，示意他放手。 -- 第121页 陆修站在她面前，面色沉了沉，手指紧了紧，不肯松。 苏沐张嘴，刚想说什么。 他温热的手掌突然移开，摊在面前看了眼，上头有结痂的血，他目光都没变一下，看着她道：“对不起，脏了。” 苏沐睫毛下意识一颤。 陆修已经飞快将身上的外套脱下来，他盖在苏沐头上，裹了一圈，确认严严实实后，望着她湿漉漉的眼睛，愣了一秒，然后直起身来说：“走吧。” 他的步子先迈出去，头顶是雨，飞快将他上半身淋湿。 他背脊依旧挺得那么直，走在前方，影子在她脚下叠来叠去，将所有风雨都挡在外头。 苏沐心头有些慌，去扯他的衣角，陆修回过头看她，眼里尽是光芒。 “你别淋雨啊，咱们去店里买把伞。” 她说着就将人往一旁的超市拉，陆修没有拒绝，站在超市门口的时候，整个身上都在滴水。 营业员在门口一直瞅着他，好像生怕他踏进店里把地板弄湿一样。 苏沐叹口气转身道：“你在门口等等我，我去买了就出来。”走了几步，她又嘱咐道：“别去淋雨了。” 一直见到他点了头，苏沐才急匆匆的进了超市…… 一把纯色伞下，苏沐将外套脱给他：“擦擦吧，你身上都湿透了。” 陆修不接，她白嫩的手臂就这样一直举在空中，执拗又霸道。 陆修扯过来盖在肩上。 人行道边上。 苏沐站在红绿灯台阶上等，身边的人却低着头像是在思索什么，步子就往外迈。 红灯里车辆呼啸而过，一辆闪着近光灯的出租车飞快朝着这边驶来—— 苏沐目光陡然一缩，想也不想，就一把将前头的人扯了过来。 车轮“唰”一下开过去，溅起一边的水花，陆修整条裤子都被沾上泥泞。 苏沐将人扯过来，眉头皱的死紧，心下突然就慌了。 她整张脸憋得通红，瞪着陆修，嘴里一个字一个字的蹦出来：“陆修，你疯了！你走路不要脑子啊！” 这是陆修第一次见她这样赤着脖子训斥人，秀气的柳叶眉拧成一团，精致的小脸有些委屈又有些慌乱，声音带着颤抖，像是一下下在揉捏他的心脏，七上八下。 就连训人……都这么好看。 那时的陆修，突然忘了所有的不快，满脑子都是这个想法。 第九十五章 .要脑子有什么用 九十五.要脑子有什么用 “陆修，你疯了！你走路不要脑子啊！” 苏沐说完就闭嘴了。 好半天脸色都通红一片。 天呐，自己怎么会说出这种话来？！ 她手掌微凉，就这样牵住他手臂。 男生炙热的温度从指尖袭来，面前的陆修一言不发的看着她，眼里尽是茫然无措。 苏沐没见过这样的他。 记忆中的陆修总是痞痞的样子，爱笑又桀骜不驯。 可当他不笑也不闹的时候，她看着竟觉得心头揪得慌。 “怎、怎么了？”苏沐抬头看他。 仍旧是浓俏的眉，英挺的鼻。 夜色再怎么也遮不住他完美的轮廓。 四周车辆飞驰，他站在她面前，轻声问：“要脑子有什么用？” 风声突然大了，差点盖住他的话。 她仰起头看他。 耳边传来的声音清晰明了。 “要脑子有什么用？” “它只会想你。” 从早到晚，梦里眼里。 你的脸你的笑，像是最初的大雾，绕进我心里，怎么也散不掉。 “苏沐。” 他看着她，那样认真思索的样子。 诚挚的一双眼里有茫然有不解，他问：“你是不是迷路了？” “什么？”苏沐挑眉，不解地看着他。 “不然为什么在我心里走不出来？” 他嗓音低沉，说的话那样自然。 却“唰”一下染红了她的脸。 苏沐抬头去看他，为什么这个人总是能若无其事的说出这一大篇撩死人还没法接的骚话？ 他目光灼灼，却又收起锋芒，全心全意的期待。 苏沐只觉得耳边风声簌簌，心跳早已心猿意马。 却在这时，公交车不适时的停到站台前，苏沐迈出步子。 旁边的陆修将伞递给她，绷紧的下颌悄然松下来，几不可闻的叹口气。 再一眨眼时，他已经抿着唇看她，扬起淡笑：“回去好好休息，别多想。” 周围汽车“轰轰”的发动声，苏沐转过身看他，黑发拂过他好看到惨绝人寰的脸庞，突然扯过他手臂，杏眼朝他弯起月牙。 他周身如电击一般震了下，就听到她说：“陆修，你送我回家吧！” 空气中淡淡的奶糖香扑鼻而来，她衣摆擦过他小腿，惹出一阵炽热，她手臂纤细白皙，堪堪从衣袖里露出丁点，娇小的身子步伐轻稳，就这样拽着他上了车。 他周身怒气如临大海，“唰”一下浇灭完全。 尽管是末班车，这条路线上上下下的人仍旧很多，车上几乎没了位置。 人群中夹杂着奇奇怪怪的味道，陆修皱起眉头，手臂轻而易举的挂在拉环上，就回头去捞人。 陆修个子很高，在人群里有些突出。 -- 第122页 身后有人挤来挤去，苏沐尽力缩成一团不去占空间。 却突然一只结实的手臂伸过来，搭在她腰间就单手将人抱了过去。 闷热的空间里，苏沐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手一推，就接触到人滚烫的胸膛，她睁开眼，陆修面无表情松开手，她双脚贴地，几乎被他用双臂围在怀里。 陆修的目光顺着往下，对视上她，突然就一点点俯下身来。 “干、干什么？”苏沐耳朵一阵通红，声音也开始结巴。 她往后退，却碰到公车上的立在中间的长杆，无路可退。 “抱你。”他坦坦荡荡答。 抱你…… 像是记忆突然回到某个时刻。 他拽住她，手臂紧实有力，轻松一托就将她从人群中拉出来。 那时候的他，也是这样的动作。 他咬文嚼字说：“这叫抱，知道吗？” 可面前的陆修，却像失了那时的神采。 他头微低，显然也是和她一样想到了当时的场景。 他双臂撑在她两侧，却没去碰她，好半天才问出口：“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很可怕？” 陆修问完话就后悔了。 问他妈个屁啊！自己就他妈是个傻x！ 只要是个女生，看到他今天这个发疯的模样，都会被吓到吧？更别说苏沐这样……从小听话的乖学生了…… 所有人都对他说，别倔了，别在一棵树上吊死。 他们俩哪里是一个世界的人，苏沐和陆修，听起来都让人觉得是啼笑皆非的一对。 可他偏不信邪。 他也抑制过自己的感情，他去看别的脸。 笑意连连，眉眼神似。 眼睛鼻子嘴，都没一个让他分得了神。 他夜里惊醒，试图用文字去记住她，他写华丽的句子，字字推敲，大段大段的篇幅。 可她总在梦里冲他笑，她眉眼弯弯，熠熠生辉。 就让他觉得，不行，这些字，哪能写出她眼中星辰，哪能描绘她唇角春风。 没有哪个词，抵得上她回眸一笑、半分惊艳啊。 这样的女孩，要离开他了。 他面色苍白，心底早已碎成渣。 可是下一秒，长长的沉默里。 面前的女生认真看她，突然叹了口气。 他的拳握得死紧，不让自己的情绪显露出来。 苏沐却突然抬起手臂，那样轻缓的触上他面颊，冰凉的指尖贴上去，引得他一阵轻颤。 她气息轻缓，声线婉转：“你哪里可怕了？在我眼里，你怎么都好看。” 逗我笑的你好看，偶尔霸道的你好看，为我生气的你好看，拼尽全力去保护我的你，是我眼里最亮的一颗星。 眼波流转，有什么东西敲击在耳边，陆修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 她说的话已经听不清。 他眼眶微红，突然扬起一贯痞痞的笑：“那我现在呢？”抹了把湿漉漉的头发看她。 苏沐脸上都快红的烧起来：“也、也好看！” 但没一会，苏沐却又放下手，皱着眉头盯他。 陆修胸口一闷。 这丫头不会又反悔了吧？ 面前的人，上下打量了他好久，终于严肃问出口：“陆修，你实话告诉我，你、你到底有没有女朋友呀？” 陆修眉头一松，目光刹那间变得灼热。 他手指微弯，突然在她白皙的脸颊上轻轻掐了下。 柔软的触感，好舒服…… 他早就想摸了。 他眼睛一眯问：“你对这个位置感兴趣？” 苏沐一把打开他的手，瞪他：“我、我没有！你好好回答！” 果然，给点阳光就灿烂型的。 亏她还怕他受刺激太深，说好话安慰他，结果这一下就显出原形了。 原来的陆修，又回来了。 第九十六章 .你刚才说脏话了 九十六.你刚才说脏话了 她不肯好好走路，一条直路恁是频频转过头来看他，好几次欲言又止，面色有着焦急。 直到她第五次转身的时候。 陆修一把将人扯到道路内侧来，眉头微皱：“有话就说。” 苏沐轻轻“噢”了一声，嘴唇抿成条线，声音放的很低：“就、就是刚刚那个问题啊……你还没回答我……” 刚刚那个问题？ 问他有没有女朋友的问题？ 陆修深吸口气，有点想去揉乱面前这丫头的头顶。 他手揣在兜里，掌心透着凉风有些疼，他没说话，只是脚步顿住看她。 一双眸子尽是深邃幽光，好半天他才勾起左边嘴角痞笑道：“我在你眼里就是个渣男？” 苏沐有些懵，顺着话接下去：“没、没有啊……” 说真的，她倒觉得陆修不像是个渣男。 但是哪个渣男会在脸上写着“我是渣男”这种标签啊。 “那我现在是在做什么？” 他立在她面前，背脊不再总是挺直，他看她时，身子微弯，一双眼里像是漾开的涟漪，桃花眼越发勾人。 苏沐只觉得一阵口干舌燥，耳根发烫：“看……看我？” 她答得诚实，内心却慌乱不堪。 他不知道他多好看，让人都避不开光芒万丈。 “不。”风吹起他的话，他指腹微烫，碰过她脸颊，一阵炽热，最后一根发丝被他拾起，他低头目光灼热：“我是在追你。” -- 第123页 “我没女朋友，我一直在追你。” 追你身后的风，追你扬起的发。 追你的背影，追你万般美好。 那时候的他，堪堪为少年。 活过整整十七年，直到遇见她，才第一次有了心动的感觉。 苏沐看他，却没作声。 很多话想要问，却又堵在嘴边。 她手在空中比划了半天，说的有些心虚：“有天晚上有人给我发了张照片，是你和一个女生抱在一起……她说你是有女朋友了，你只是在玩我……” 她描述的不好，只是断断续续说着。 声线轻细，在晚风里吹着。 陆修听得心底一阵七上八下，他表面毫无波澜，手有些焦急的去摸兜里，却在碰到烟盒的一瞬间又放下了。 “我消失是家里的事，照片也是误会，被人恶意拍的。” “那……你现在相信我么？”他声音沙哑，问的小心翼翼。 眼前的女生，一头清秀短发，眼里盈盈生辉，睫毛扑闪，抬眼看他的时候，目光里尽是水汽。 也许是想到什么有些委屈，她问：“你、你不也很久没来找我了么，我、我还听说你和隔壁学校那个女生走的很近……” 她说话间狠狠吸了口气，一双杏眼氤氲着雾：“你、你总是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莫名其妙的……我、我也找不到你……” 不是没了心动，也不是没了欢喜。 她会不经意站在三班门口，发很久呆。 会在远远看见操场上打球的男生，一群一群抽烟的男生时，下意识仔细去看，她在找寻他的身影。 一次又一次失望。 她患得患失，每一次红榜出来都是第一眼去看他的名字。 听着别人议论的声音，会突然觉得恍若隔世。 她看着窗外大雨，会刹那间期待门口挂着的雨伞。 她望着一年四季变换，听着郑丽文翻来覆去的唠叨。 理发店里自己落了一地的头发，她顶着一头短发，想着他总爱揉她头顶，对着镜子放声大哭。 她一次又一次将他推开，心头的血却流了一地。 陆修那个人，似乎是突然从她肉里剥落掉的东西，慢慢就长成了一根刺。 直到现在这个人站在自己面前，她心头有多欢喜。 只有她知道。 她红了的眼眶，急促的喘气，颤抖的身子。 陆修的身形一僵，手指微凉，轻托起她的下巴。 他柔软的目光就这么闯进她心房。 “很多人都说咱俩不合适，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我想了很久，觉得是啊，你是轻而易举就能去清北班的人，而我是离了我家就什么都不是的街头小混混。” “你总爱推开我，所以那时候的我，想着不耽误你。” 他声线带着一丝低沉的沙哑，混杂着冷风听的人喉头一紧。 她睫毛飞快颤抖一下，来不及躲，一颗泪滴下来，染红了一双眼。 陆修指腹带着微颤，像是对待世间宝物那般轻轻为她拭开，他轻笑：“别哭。” 眼泪却越流越厉害，一颗颗砸下来，他的心都快碎了。 他笑不出来，只得皱着眉为她擦：“但是后来我想了很久，我不耽误你，还有一个、两个……那么多别人来耽误你。” 她就这么安静的看他。 风里雨里，没有丝毫顾忌。 灯光柔柔照下来，他声音低得像喃喃自语：“我不甘心啊。” “苏沐，我真的不甘心，所以我想到最后，还是我来耽误你吧。” “我不知道你愿不愿意……”他一双眼光亮如初，藏不住的星辰大海，“但是只要你要，只要我有的，不管什么，老子都给你。” 只要你要，只要我有。 不管什么，我都送给你。 晚风簌簌，灯火通明。 他的话里还带着颤音，不确定的看她。 她站在原地，突然就冲他扬起一笑。 他脑海像是“砰”一声炸开。 像是时间蓦地按下暂停键，所有笑闹喧嚣都藏在扉页里。 她站在讲台上，一身浅白色棉服，一头柔顺黑发，一条绿格围巾，腼腆乖巧。 她婉转音色传来：“大家好，我……我叫苏沐。” 就从那一刻起，彻底将她锁在他心头，再也出不来。 细雨绵绵，苏沐睫羽颤抖，刹那间唇瓣上一抹清冷触感。 风雨之中，他如狂风暴雨般侵袭而来，动作急促的将她扯到怀里。 突如其来的亲吻像暴风雨般的让人措手不及，炽热又奇妙的感觉在舌间摩挲缠绕，他那般急切迅猛，一点点攻略城池，她脑中一片空白，只是顺从的闭上眼睛，像是大海里的一片浮木，紧紧攥住他的衣衫，不肯撒手…… 一条灯火通明的大道上，那个十七岁的少年，将她摁在怀里，抵在墙上，亲的用力又大胆。 最后在苏沐被吻得七荤八素、差点断气的时候，陆修终于放开怀里的人儿。 苏沐一张脸上尽是红晕，一路红到了脖子根处。 陆修老神在在的站在边上看她，心头止不住的想笑。 却见她一边去整理自己凌乱的头发，一边认认真真的开口：“陆修，你、你刚才说脏话了。” “我说什么了？” -- 第124页 “你、你说了‘老子’……” “……” 陆修默了一秒，严肃问她：“那我纠正一下，重新说一遍，然后咱俩再亲一回？” 身边的人不知什么时候弹的几米远，声线都带着羞赧：“不、不用了！” 第九十七章 .爱心早餐 九十七.爱心早餐 那天之后，清北班从此少了一个人，林立转学了。 对于林立的离开，老刘在讲台上表情凝重，最后以父母工作原因调走为由敷衍过去。 消息在班上没激起多大的风浪，大家只兴致缺缺的议论两句就过去了，只有吴芳一人意味不明的看了眼苏沐，沉闷的不像话。 自习课。 冷飕飕的天，晨时的大雾还没散开，苏沐头脑有些晕沉沉的，绷着神经窝在教室角落里背单词。 有个单词看了几遍还是转头就忘，苏沐有些懊恼的叹口气。 周遭的空气就在这时候突然清冷下来，她下意识哆嗦了下，抬头看。 课桌边上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了个人。 她抬眼就落入他眼里，清清亮亮。 四周哄闹声刹那间静下来。 面前的女生眉目间的烦躁一点点散开，有些惊讶的“哎”了一声，樱桃小嘴微微张开，自然的粉桃色印在上头，让人看着移不开目光。 “你、你怎么来了？” 陆修胸口起伏的厉害，额间有颗颗汗珠晶亮，还在喘气。 苏沐不确定的问：“你、你是不是才来学校啊？” 差点迟到，所以跑得满头大汗。 她以前在小镇上当主席团的人的时候，总能在校门口逮着这群人。 陆修看她一眼，“昂”一声，还在喘气。 看他那漫不经心的样子，苏沐睨他一眼，低着头就假装继续去背刚才的单词。 却一个字母都没记进去。 陆修没辙，几秒平复下来，长腿一跨，直接一屁股坐到旁边人的课桌上，一条腿又长又直，懒懒散散的搭在她课椅边上，一边把揣在怀里的豆浆油条拿出来放她面前。 面前苏沐一双水眸尽是疑惑，“干、干嘛？” “给你买的，吃的。”他回答得言简意赅，双手抄在胸前交叠，一副“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吗”的姿态。 结果苏沐嘴角抿了抿，有些认真的开口：“陆修，其、其实我吃过早餐了。” 她没骗他。 一个正常的高中生，早上六点半起来，七点就吃早饭。 而现在，墙上的钟指针准确，8：40。 结果面前的男生动作一僵，茫然的望向自己，然后有些不自然的撇了撇嘴角说：“咳……我没想那么多。” “吃的什么？”他又问。 “一、一个茶叶蛋……”她说的轻声细语。 在北方不容易吃到南方爱吃的早餐，她又不吃包子馒头，结果就只能买个茶叶蛋勉强填填肚子，想着中午吃饭再多吃点补回去。 她说完就去小心翼翼的看他，生怕在这老虎身上拔了毛。 动作间她瞥到豆浆外包装上的字，是家老字号店，以前听沈思慧抱怨过味道极好，就是没时间过去的话，位置应该离学校挺远，他是专门赶过去给她买了吗？ 他也知道她喜欢吃豆浆油条？ 苏沐心头莫名一暖，刚想说“没事，我收下了”之类的话。 结果面前的男生神情一转，刚才那带着些小委屈的样子灰飞烟灭，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从课桌上下来，站在她面前，显得整个人更高了。 然后像是帝王指点江山一般，他长臂一挥，立在热滚滚的豆浆杯上，气势非凡冲她道：“喝了。” 苏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喝了？ 他那随心所欲的语气，是在命令她吗？ 这男人怎么翻脸比翻书还快啊！ 他如果好言相劝，她一定照单全收。 结果他这话一出，苏沐眉头一皱，嘴一撅：“我不。” “暖胃。”他坚持。 “不。”她拒绝。 “暖手。” “不用了。” “那好。”他边说边停顿了下。 她皱着眉去看他，竟看到这人如墨的眸子闪过一丝窃喜，但短暂一秒就退散开来，他在教室白炽灯下莫名其妙的笑出来，一口白牙整齐干净，那本就摄人心魂的五官在映照下那般熠熠生辉。 等等，苏沐越看越觉得头皮发麻，“你——” “我喂你吃。”他轻笑出声，说的顺其自然。 一副“没办法啊，我都是为了你好”的态度强硬。 “陆、陆修！”她一双杏眼睁得很亮，眼里像是有刹那间流星划过，然后她佯装微怒，不自然的撇开眼神：“你、你别说这种话。” “行啊。”陆修无所谓的耸耸肩，靠近她，两手撑在课桌两侧，“那就付诸于行动吧。” 话音一毕，他长臂就去拿桌上的东西。 苏沐一把将袋子扯过来，揣在怀里，语无伦次的看他：“我、我知道了，我、我吃！” 结果陆大爷真的笑的意味深长的看着她把豆浆油条全部吞入腹中，他冲她痞痞的笑，然后手臂一扬就揉到她细软的发顶，像是哄小狗一样道：“真乖。” 然后在苏沐斜睨之下，在众目睽睽之下，陆大爷抄起她吃剩下的塑料袋，吊儿郎当的朝门外走了。 -- 第125页 好在是清北班，看的人少，但也免不了身后身后一大片芳心未许就已凋零的哀嚎声…… 郑丽文最近气色很好，出门的时候偶尔也会化化妆涂点口红。 苏沐看在眼里，清楚她是为了和上次楼下见过的男人见面。 她没参破，也不追问。 倒是有一天回家的早，她钥匙转开门把。 看着沙发上坐着的人，愣了几秒。 中年男人倒是先反应过来，有些慌张无措的搓了搓手说：“哎哟，你是丽文的女儿苏沐吧？放学回来啦，快来洗洗手来吃桌上的水果，你妈妈专门给你买的……” 一边听到动静的郑丽文从厨房里走出来，看了眼苏沐，又看了眼男人，然后拉过苏沐的手，有些紧张道：“沐沐，这位是妈妈上班的同事曾叔叔……”她说着说着就没了下文，使劲冲着一边的男人使眼色。 男人看了半响懂了，然后笑着站起身：“沐沐回来了就好，那……我就先回去了啊……” “行，你路上小心。”郑丽文连声说好。 倒是站在一边一直沉默的苏沐突然转过身来，她轻轻叫了声“曾叔叔好”后者有些开心的扬起慈笑。 就听见她说：“曾叔叔，留下来和我们一起吃饭吧。” “……那好！沐沐，你等会啊，马上就可以吃饭了！” 郑丽文和曾叔两人一瞬间闪过惊喜，急匆匆的去了厨房。 苏沐走到客厅，将橱柜上立着的相框取下来，这是她才五岁那年全家人在公园里拍的照，三人和和睦睦亲密无间，她手指在上头抚了又抚，最后把照片拿回了自己房间，放进了储物箱里。 人总要向前看。 她想，如果爸爸在世，也一定希望她们能有更好的生活吧。 第九十八章 .反常 九十八.反常 陈祥飞近来发觉陆哥太过反常。 在接连几次早晨六点半钟准时响起的夺命连环call之下，陈祥飞一巴掌拍在床板上，烦躁哼哼两声，将手边的手机直接往下铺扔，闭上眼继续睡。 下铺一哥们正站起来叠被子，“砰”一下砸到背上，“我草拟吗——” 哥们儿话还没说完，屏幕上两字却晃了眼。 哥们儿平静拿起手机，爬上楼梯站在半层上，将手机安详的放在陈祥飞耳边，附上一句：“再不接电话，您老就等着安息吧。” 后者眼睛眯成一条缝，瞥了一秒。 “唰”一下从床上坐起来，一摁键，就传来陈祥飞狗腿的声音：“哎哟是陆哥啊，刚才我上大了去没带手机，这不一回来就立马迅速接起来了就怕错过您的来电呢……” 结果那头不急不慢的问了句。 陈祥飞黏糊糊的声调一下降下去，皱着眉看了眼手表，然后将手合在嘴边低下声音说：“陆哥，现在天还早着呢，您老都神志不清了居然还想着我，真是让我太感动了，您继续睡啊我就不打扰了……” 那边只静默了一秒，传来冰片般薄利的声线：“陈祥飞，老子问你含城哪家早餐店好吃，你再他妈给老子兜圈子，信不信今天把你号给你洗了。” 陈祥飞眼睛睁得浑圆，一下子清醒过来。 “别别别陆哥，我新充了点钱好不容易才娶到我游戏情缘，别这么绝情！我一定把我了解到的所有店的口碑都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全部告诉你！” 接连顶了几天黑眼圈的陈祥飞，就这样每天踩着上课铃顶着一头乱鸡窝来到教室，而这时候，陆哥基本上都是带着个空塑料袋从楼上悠哉悠哉的走下来。 “陆哥，这家店味道不错吧？”他努了努嘴，指着袋子，又神神秘秘的往楼上看。 陆修脸上还未散去的笑，“唰”一下就褪了。 陆大爷冷冷瞥他一眼，轻飘飘吐一句：“管好你的号。”揣着手就往教室走。 陈祥飞：？ excuse me？ 有没有搞错？ 你们俩情情爱爱，为什么要他来每天受罪？ 偏偏这时候身后还时不时传来一阵阵唏嘘惊叹声：“哇今天陆修好帅啊，就连背影都跟别人的不一样！” “天呐这是什么神仙啊，我真是怒舔这颜，比电视上明星好看一百倍啊！” 陈祥飞盯着那厮欠揍的背影，猛地咳嗽一声。 几个女生看过来，在注意到他那头鸡窝头之后，撇撇嘴嫌弃走开了。 这就是区别对待？ 心偏的也太厉害了吧妹纸们？ 陈祥飞眼一瞪，呸，没眼光。 明明爷也很帅的，是你们这些凡夫俗子get不到我的点ok？ 苏沐最近觉得，见到陆修的频率在以指数函数的形式大幅度上升。 每天早自习，在一片朗朗读书声中。 一阵清风过后，这人就像润物细无声那般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她身边，常常把她身边的女生吓得惊叫出声。 苏沐红着脸不停道歉，结果这罪魁祸首已经斜靠在她课桌边上，将爱心早餐盒子打开，满脸期待的看她。 像是只迫切希望得到宠爱的小狼狗。 几次三番下来，就连旁边的女生朱悦都止不住冒星星眼，调侃苏沐道：“苏沐，你好厉害啊，这可是陆修哎，想都不敢想的人，居然被你治的服服帖帖的，而且对你可真好……啊啊啊，我也想要这么好看的小狼狗！咬我我也心甘情愿啊啊！” -- 第126页 苏沐：“……” 看来她病的不轻啊…… 第一节 下课铃响。 英语老师准时踏着铃声前脚走出前门，后门就进来个人。 苏沐拿着红笔还在圈自己总是出错的几个地方，身边的人站在她身边，故意用衣摆去蹭她头顶。 苏沐抬头疑惑看他：“你来干什么？” 陆修一双腿又长又直，第一次在她面前站的规规矩矩，他微微弯着腰，顿了几秒，看着她的眼睛闪着光。 “……我忘带书了。” 他声线清冽，却不似以往的冷淡。 特别是一双剑眉缓缓下垂，眉峰显得柔和几分，整个人都变得楚楚可怜起来。 苏沐默了几秒。 “什么书？”她耐着性子问。 “语文二。”他回答的快。 语文二？是高二的语文书，难道他们三班复习得比她们班还快？ 苏沐低下头从书堆里去找，书有点多，有点费时。 她随口一问：“陈祥飞的呢？” 陆修眼睛一转：“忘带了。” “那……那程晓伟的呢？” 陆修眉头皱了一秒，显然是顿住了。 过几秒他不急不缓的声调才传来：“他的长太丑了。” “啊？”苏沐杏眼一睁，不太懂他的意思。 “咳……”陆修自己也飘忽不定的看着那头，嘴唇一抿：“我是说，他的书太丑了，跟人一样。” 苏沐：“……” 借书还要看书丑不丑？这人也太挑了吧？ 还有他平时都是这么跟朋友相处的么？那他能活到今天，真是挺不容易的。 目光看下去，眼睛一亮，一边用手去扯书，苏沐一边随口道：“那你还借我的。” 结果面前的人不慌不忙的拿过书，漫不经心传来一句：“你不是每天都把我迷得团团转么？”说着也不管她脸从耳朵一路红到脖子根处，他轻笑出声，魅惑的声线像是贴在她身旁耳鬓厮磨。 苏沐羞得不像话，正襟危坐起来严肃问他：“你、你什么时候还我？” “你想多久？”他问的吊儿郎当。 “陆修！” 陆修嘴角一勾，一把将自己钱包掏出来放她手上：“喏，抵押品。当你这儿了。”他说着就抱着书往外走，走几步又回来看她，脸上的红晕还未褪去，一看到他又迅速涨红起来。 他忍不住伸手捏了下她软糯的脸颊：“谢了啊，小白兔。” 说完他头也不回的走了。 苏沐好半天才从滚烫的热浪中回过神来，她抬起手里的钱包，就要往包里放，结果碰到边角，钱包敞开。 里头一张照片夹在最醒目的一层，一眼就被吸引住。 清丽的长发，皮肤白皙，五官秀气，整个人还脱不去稚气。 这是她十三岁的照片，也是学生证上的证件照。 像素不太好，明显是他用手机拍下来去洗出来的。 像是所有细胞毛孔晕上一层暖气，所有细枝末节的欢喜都被放大，这一刻，她只觉得胸口溢满雀跃欢欣，突然就笑出声来。 陆修他，真好啊。 第九十九章 .你听懂了吗 九十九.你听懂了吗 陆修最近有些奇怪。 起初他漫不经心的站在她面前说：“我忘带书了。” 她不疑有他，将东西递到他手头，他慢吞吞的走了。 第二节 下课，老刘推了把眼镜，大手一挥：“咳，耽误大家几分钟啊，我把这道题讲完……” 底下人不敢声张，等到老刘终于心满意足的踏出教室。 后脚陆大爷已经如座冰山立在她后头。 苏沐嘴张了张，刚要问出声。 陆大爷将手里抱着的书往她桌上一放，薄唇一吐：“想问你道题。” 问题就问题吧。 关键是这吐的飞快的语气和冷冰冰的命令，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老子要给你讲一道题”的非凡气势。 苏沐飞快瞄了一眼他抱来的书，耐着性子问：“好，哪一道？” 结果那厮看都不看一眼，眼睛直勾勾盯着她。 无所谓的笑笑说：“随便。” 苏沐：？ 随便是个很有难度的词儿啊。 “你不是问我题么？随……随便是什么意思？”她歪着头等他答复。 陆大爷终于有了动静，他双手撑着桌面微微俯下身来，骨节分明的一双好手在书面上随意一翻，像是扔骰子一般随意散漫，到敞开的一页，陆修面无表情道：“就这里，不会。” 苏沐顺着他的目光看下来—— 白花花的一张纸上，密密麻麻的十几道填空题，除了黑色的印刷体外，无一处勾画的痕迹，每一个答题空上，都非常自然的单调的一条下划线。 苏沐沉默了。 好半天才抬起头来，看他的表情一言难尽。 “陆修，你没有一道题会做么？” 说完，看着陆大爷的眸子刹那间沉下去，像是冬日里的一座冰窖，迅速就起了阵阴风。 她咳了几下，迅速改了口：“不、不是，我是说，这些题，你都不会做么？” 精彩。 精彩得她皱紧眉头，恨不得给自己脸颊上来一巴掌。 她竟然问了两句语意一模一样的句子，还重复强调语气。 -- 第127页 完了，她在太岁爷头上动土了。 果然，太岁爷眉头也拧紧了，他若有若无的扫过她的脸，然后有些像是有些气愤的把她文具袋里的笔抽出来，然后深吸口气吐了一个字：“对。” 他补充道：“全部都讲给我听。” 再补充一句：“我、一、道、都、不、会。” 苏沐：…… 她看了半响才道：“这道题有点难，如果你没听懂一定要说哦……首先这道题先作图，根据题目说的……最后图像过C（t，2）点，所以得出at2+bt+c=2，由上面两个式子相比较就可以求出a=-1/2了。” 苏沐说得认真，一边说一边用钻石笔在草稿本上写写画画，她的字很清秀，在纸上划得很浅。 她耳边的碎发不听使唤的垂下来，遮住她半只粉粉嫩嫩的耳朵，她眼神专注看题，一只手伸过来把鬓发顺好，指尖白白嫩嫩，让人忍不住想要咬上一口。 她的声线婉转动听，带着南方女孩子特有的娇柔，不太分得清前鼻音和后鼻音，偶尔说到几处时会缓下来，去微微思索怎么讲比较简单。 陆修就这么盯着盯着怎么都移不开目光了。 他想，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吸引人的女孩子，还刚好被他找到了。 这不就是天意么？ 结果苏沐突然一笔杆子朝他手臂戳过来，一双水眸睁的大大的，问他：“陆修，你听懂了么？” “……” 他盯着她粉嫩如蜜桃的嘴唇，眼神暗了下来：“……懂了。” 他开口，声音有着低哑。 “那……那我刚刚说的是什么啊？”她也有自己的小心思。 刚才她讲到最后，被一道目光刺得恍惚。 一偏头，就看到这座人形美雕立在自己面前一动不动，只那一双墨黑色的眼珠犹如宝石般炯亮，一瞬不瞬的看着她。 心头有些羞。 她躲开他目光去戳他。 结果陆修毫无被抓包的羞赧，回答得毫无波澜：“你刚才问我听懂没有。” 没毛病。 苏沐：“再、再上面一句！” “你说at+bt+c=2，然后两式相比就能得出答案了。” 他回答得面无表情，一个个字从他嘴里飞快蹦出来，神情自然。 苏沐觉得自己多想了，陆修好像也不是那种为了偷看自己而找些理由借口胡编乱造的人嘛…… “那你真的听懂了？”她确认道。 “嗯。” “答案是多少？”她最后多嘴一次。 “-1/2。”他说的言简意赅。 苏沐这才松口气，由衷道：“你好聪明呀陆修！” 她笑着冲他弯起月牙眼，一对浅浅梨涡在嘴边漾开，却在他心底泛起巨大涟漪。 小姑娘说的真实不掺一点假，陆修盯着她红扑扑的脸颊差点没忍住按着她的后脑勺亲上去。 好半天他有些神情不自然的僵着手臂，把书扯出来，“我先走了。” 说完他匆匆离开，步伐有些急。 一出教室门，陆修喘口气，周围人声鼎沸。 一群群散不开的唏嘘声。 他抿紧嘴唇，颇有些落荒而逃的模样。 一个小姑娘，居然能让他忍到跑掉。 这话说出来，怕是有人要笑话他了。 但目光一下移，看到刚才那本书，她手指纤细落在上头，纸页轻轻摩挲，像是在打磨他的心脏，跟着跳的厉害。 她脆生生的问他：“听懂了吗？” 他舌尖顶在上牙槽，喉头一紧，克制住全身的燥热。 他眯着眼看她，眼里只有她一张一合的软唇。 至于她刚才问的他那几句，都是他凭着记忆随口答的。 那种场景下，他听懂才有鬼了好吗？！ 等到下晚自习那会，苏沐起身收拾书包。 结果东西从没拉牢的缝隙里掉出来，落在地上，声音很闷。 苏沐捡起来，竟然是陆修的钱包，他上午押在她这儿，就一直没来拿。 想着这几天他都每天来学校，这会应该也在吧。 干脆就现在去还给他。 到三班门口，自习时间，倒是一如既往的闹嚷嚷的。 苏沐走到后门，门大敞开着，她敲了下，很快被人声掩盖，没人听到。 她只能往里走了几步，随意摊着几本书的桌面，课桌里头尽是粉红色的信封，甚至有几封已经装不进塞满的抽屉里，掉落到板凳上。 苏沐不用猜也知道这是谁的座位了。 作为三中校草，这厮的桃花运果然非同一般。 第一百章 .如何制造见面机会？ 一百.如何制造见面机会？ 三班已经走掉了大半的人。 闹嚷嚷的教室混着热气。 苏沐站的远，走近陆修课桌的时候，上头歪歪斜斜倒着支黑笔，书摊开在她讲解过的那一页，旁边一张草稿纸。 上头字迹张扬，却整整齐齐排成一列，还仔仔细细的标好了序号。 看起来是什么重要的事？ 苏沐不禁有些好奇，飞快的瞄了一眼—— 大红色笔迹写的规矩。 一排张扬又无意识的字立在上上头： 如何制造见面机会？（旁边一个画的歪瓜裂枣的小白兔的涂鸦TAT） ①买早餐（认真标好五角星） -- 第128页 ②借书（？） ③问问题 ④去拿钱包 ⑤…… 苏沐：…… 序号五上头留了空白，却沾满了黑色笔芯落下的黑点。 看样子这陆大爷当时是在冥思苦想，在上头画了这么多痕迹还不自知。 原来他是故意把钱包放她这儿，就为了和自己多说几句话？ 苏沐脸色憋得有些诡异，最后还是没忍住笑出声来。 传说中叱咤三中的扛把子陆大爷，居然是个幼稚鬼？ 结果这一笑，引得前头有人偏过头来看。 陈祥飞“唰”一下从凳子上起来，顶着一脸红褶子印看墙上的时间，皱着个苦瓜脸暗叫道：“坏了，睡过头了！” 他站起身三两下把桌上手机往包里扔，站起身来就看到了身后的苏沐。 她还没来得及出声。 “噢——”陈祥飞已经兀自一副秒懂的神情，他走过来豪气的拍拍苏沐的肩膀说：“是来找陆哥的吧，没事，包在我身上，哥哥带你去啊。” 他心头的如意算盘打得响。 如果他一个人去，肯定会因为睡过头被那群狗男人冷嘲热讽好一阵。 但是带个小甜心过去，以陆哥重色轻友的惯例肯定会龙颜大悦，搞不好心情一好还会送他套限时装备？ 苏沐本来想拒绝，但是又想不出什么好的理由来拒绝，几次三番考虑之下，想着还是把钱包尽快还过去比较好。 七点过，天黑的早。 陈祥飞在路上叽叽喳喳个不停，苏沐很有礼貌的侧着头听，偶尔发出一两句附和，乖乖巧巧的样子。 陈祥飞看的一阵脸红，忙扯开眸子随口道：“哎你手机呢？” 苏沐默了阵：“上次……被摔坏了。” 陈祥飞顿下声来。 上次，林立，手机。 上次的事儿，就像是一根刺，一颗定时炸弹。 气氛一瞬间沉闷下来，安静得听得到周围水花溅起的哗啦声。 她不知道后来他们是怎么处理的那件事，总之事情被压了下来，学校也安静得诡异，就连林立的离开，也再没有人主动提起过。 陈祥飞揉了揉太阳穴，打了个很长的哈欠。 苏沐偏过头问：“很困么？要不然你先回家，告诉我地址我过去就好了。” “没没没。”陈祥飞连忙摆手，“就快到了嘛！嗨呀，小事情，我就是这几天早上被陆哥的夺命连环call搞得心力交瘁的很，他非让我到处去打听哪家早餐店好吃然后——” 他突然猛地睁圆眼，像是想到什么，一把挠头，声音戛然而止。 完了完了，陆哥说这事儿要保密的！ 他差点就一个嘴贱暴露到当事人面前去了，到时候可能就见不到第二天初升的太阳了！ 见他讪笑着不打算继续，苏沐也猜了个十有八九，没有追问。 气氛又突然间沉闷下来。 走了十几米远，陈祥飞却突然偏过头来，一双眼里有探究和欲言又止，有些认真的看她：“苏沐，虽然我不知道你和陆哥现在是什么关系，也不怕你多心，我以前劝过陆哥很多次，让他放弃你，说你们俩不是一路人。但是他都坚持下来了，这么久了，我也看在眼里，他是真的对你很上心，跟以前在他周围晃来晃去的女生的态度完全不一样，所以——” 他舔了舔嘴角，余晖撒下来，他有些郑重其事：“如果你不喜欢他，就一定让他别纠缠，如果你喜欢他，希望你好好珍惜他。” “陆哥他，其实一直都不幸福。” 曾经的陆修。 白衣黑裤，穿着整洁，语调温柔得体，站在主席台前作为学生代表致辞，声音铿锵有力，眼中满满热情。 那时的他是胸口几朵红花、手臂几条红杠的模范三好少年，是家长老师口中的别人家的懂事的孩子。 他立在高处，笑的温润，眼中却黯淡无光。 后来的陆修。 一身黑衣站在雨中，身后凛冽风雪融入他身体，他站在那里，不管不顾，朝着人的头就抡了一拳过去。 骨头碎裂的声音，凄厉尖锐的求饶声，混杂着晚风里如墨汁晕染过的沉沉面容。 他站在不远处，额上伤口滴血，与雨水汇集成一条线融入大地，他眼里有光，却如冬日里寒蝉彻骨的冰刀，锋利而冷冽。 他认识的陆修，这长达五六年的时光里。 从不肯透露一丁点自己的亲人自己的快乐，他拿着烟的手时常在抖，睫影重重下尽是复杂心事。 他从未真正开心过，直到遇到她。 苏沐眸光猛地一瑟缩，她小巧的步伐停下。 她那样柔弱，看起来那样不堪一击。 陈祥飞看着，突然有些后悔他把这些告诉苏沐，他自私的诉说，也许也会伤害到无辜的她。 可面前垂着头想事的苏沐却突然开口了。 晚风吹过千家万户，落到他耳里便是：“我知道了。” “我一定会的。” 那一晚，陈祥飞欲言又止。 他最终也没能问出口。 她说她一定会。 是会珍惜他，还是会离开他。 “哎哎哎，狗子你头太大了，我看不见了！” “干什么啊，爸爸我找到的资源，当然该我坐中间咯！” “你们俩别吵，我都听不见声音了。” -- 第129页 “怎么滴，我给你外放听不听得见？” “我觉得我们还是收敛一点……别人看到不好……” 闹嚷嚷的网吧。 陆修坐在角落边上，旁边一群小弟正围在一起津津有味的看着屏幕里的真人动作视频。 他无趣的开合几次手机，有些无所事事。 早知道不来了，她在学校，能做的有趣事多了去了。 干什么来陪这群万年单身狗玩游戏又泄欲的。 那头突然传来男生一阵阵有些猥琐的笑声，“咯咯咯”的听着心头发毛。 程晓伟一脚给人踢过去呵斥道：“你给我小声点，这是网吧！别搞得跟个怪蜀黍一样。”一边说着，他又侧过头来看陆修：“老大，你也来跟咱们看会儿呗，好不容易开把荤，别在那儿坐着跟个禁欲几万年的和尚一样，这部真不错，人叫得也好听……” 第一百零一章 .想看你 一百零一.想看你 人满为患的网吧，包厢里男生时不时传来的猥琐笑声。 陆修头低着，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时不时来回划几下，几秒过后，一个大大的VICTORE幕印在上头，伴随着一阵游戏里的祝贺欢呼声，陆修面无表情。 像尊毫无情感的雕像。 “老大，你也来跟咱们看会儿呗，好不容易开把荤，别在那儿坐着跟个禁欲几万年的和尚一样，这部真不错，人叫得也好听……” 程晓伟的声音还没完全落下。 “咔嚓——” 门被人从外头猛地打开，一群人看到陈祥飞那圆滚滚的肚子，眼皮都没抬一下，又低下头去聚精会神的盯着屏幕。 陈祥飞跑得飞快，满脸不满：“你们不够意思啊，看什么东西那么有趣啊，都不叫上哥们我——” 也许是他的声线在空中拖了长长一道之后，迅速从中间切断。 并不逼仄的空间，略显沉闷的空气。 陆修修长手指还在屏幕上一点点滑动，周遭空气瞬变，水果糖般甜腻的香味袭来，引得胸腔一僵，心底某根弦蓦地“啪”一声断掉，游戏里印出大大的红色“DEFEAT”一阵奇怪的哀嚎声，游戏失败。 手臂被什么东西蹭得痒，晃了神，他一点点抬头，就看到面前站着的小姑娘，一双懵懂的眼睛定然望他，眼角轻微上挑，竟像在勾魂。 那头男生电脑屏幕上的东西还在放，声音开到最大，仔细听能隐约听清。 他头脑突然一阵紧绷。 操，她怎么来这里了？ 苏沐看他。 他那双眼睛闪着微波，眼神讳莫如深。 “陆修——”你钱包还在我这儿。 话音未完，面前的男生突然猛地站起身来，结实有力的手臂将她猛地往后一扯，她步伐不稳就差点跌到他怀里。 面前的人蛮不讲理，动作有些急，高大的身子堪堪将她视线全然挡住，只够注视到他硬朗的胸膛。 她刚想说出口的话被突然打了个结哽在嘴里，又因为差点摔倒有些懊恼。 苏沐双手去推开他，“干、干嘛？” “你来做什么？”他微低下头看她，硬邦邦的身子恁是半步都不肯挪动，将她面前挡的死死的。 苏沐想起正事，从兜里把东西递给他：“我来还你的钱包，这么重要的东西你都忘拿。” 结果面前这人眉毛一扬，手酷酷的揣在兜里，丝毫没接过的打算。 苏沐歪着头看他。 陆修嘴角抿了抿：“放你那儿吧，我怕弄丢。” 苏沐吸气看了他一瞬。 这人面不改色，脸不红心不跳的打着坏主意。 明明长了一张别人求都求不来的好脸，竟然这么死皮赖脸？ 她手往身后一背，挺直腰杆问：“陆修，你是不是打算把东西放我这儿，然后借口还钱包来班上找我？” 陆修目光明显瑟缩了一瞬，但稍纵即逝。 他表情恢复的自然，不仔细看看不出端倪。 “没有。” 真好。 一张人神共愤的脸，还有一张打死不承认的巧嘴。 苏沐没打算跟他纠缠下去，她走近几步，从下往上睁大眼睛瞧他，末了扬起一抹笑：“我都看见了，你桌上写的东西。” 短短几秒，他目光飞快流转。 一抹若有似无的红晕像是突然爬上他脸颊。 苏沐看的乐了，有些憋不住。 原来这就是翻身农奴把歌唱的感觉？！ 一直以来都是面前这个大坏蛋爱戏弄自己，没想到偶尔几次反客为主的滋味简直妙不可言啊！ 脑海里突然响起陈祥飞之前说起的话：“陆哥他，真的对你很上心的。” 苏沐状似不依不饶开口：“陆修，你……你就那么喜欢我啊？” 本以为他会毫不犹豫回答。 结果陆修只是目光微微一沉，像是陷入长远沉思一般，好半天没有说话。 脸颊的红晕一点点散开，苏沐等待的心跳声也逐渐缓慢下来。 却在周遭乱哄哄的世界里，听到他仰起头，一脸认真的说：“嗯。” 他视线一点点下移：“想看你。” “一秒钟都等不了。” 苏沐：…… 是她错了，就她这种十八线段位怎么能跟一个天王级别撩人大师相比？ 还不得被他撩得目光呆滞，心头火辣辣的痒？ -- 第130页 结果撩人大师根本不觉得他说的话有什么不妥，他拽紧她的手指滚烫炽热，触的她像是周身软了下来。 陆修只身挡在她面前，将人扯的近说：“我们走吧。” “嗯？”苏沐不解，说着就往旁边站了些，去看陈祥飞那群人：“你不和他们一起玩么？就走了？” 屏幕被几个人头攒动挡的稀稀疏疏，苏沐看不清，只听得到他们时不时传来几声从喉咙里发出的奇怪的笑声。 她纳闷，歪过头去瞧屏幕：“他们在看什——” 声音未落，睫毛一颤，眼睛被人盖住，温热的手掌覆在上头，指尖若有若无的在脸颊上摩挲。 “别看。”他略带磁性低沉的声音暗哑。 身后气息浓烈滚烫，是属于他特有的冷冽。 她粉唇微张，有些无所适从的动，手指前后到处触碰，却突然抵上一个坚硬的东西。 她指尖摁了几下，没摁动，听到他身后气息乱了一下。 苏沐脸“唰”一下爆红。 天呐！她刚才摸到了他的腹肌？！ 伴随着空气刹那间的安静，程晓伟好死不死的偏过头来：“我说老大，你真不看啊？这女的真的比上次那个好太多了，而且叫声真是绝了，听的我都——”他的话被一边的陈祥飞狠狠一掐收回了嘴里。 四周刹那间死一般的寂静。 苏沐听的准确，什么女的？什么叫声？ 她侧过头，眼睛看不见，耳后却传来他暗哑的声音：“别听。” 别看？别听什么？ 她嘴一张，刚要问出口。 音箱里猛地传出一阵娇媚女声。 带着激烈又痛苦的呻吟，声音迅速又热切。 “噗——”有人突然一口水喷出来。 “我草拟吗，谁他妈把耳机线扯掉了啊啊啊啊啊！” 一秒，两秒。 苏沐头脑里“砰”一声炸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速扑腾开，耳根刹那间红的发紫，整个人像是泡进了辣椒水里，热气腾腾。 虽然听不清短暂的声音，但结合刚才所有人的反应，她已经猜到了那是什么…… 陆修的手一点点放下来。 苏沐一双眼里都羞得起了水雾，她不可置信的看着陆修，牙槽在发抖：“你、你们居然……” 居然看聚众看片？！ 第一百零二章 .甜蜜暴击 一百零二.甜蜜暴击 声音只刹那间停住。 苏沐像是只受惊的小白兔，一下子弹开几米远。 “你、你们居然……” 话到嘴边却像是打了结，怎么都说不出口了。 面前的陆修含着若有若无的笑意，一副“我说了让你别看别听”了的老神在在的神情，三两步大跨过来，手指蓦地搭上她头顶，在细软的黑发上轻轻揉了揉。 他黑眸微荡，似乎就莫名让人忐忑的心安定下来。 “天快黑了，我送你回家。”他声线仍旧不紧不慢，面对所有的闹剧都能波澜不惊一般。 鬼使神差的，她几乎是小碎步跟过去，恨不得地下有个缝能钻进去。 一边陈祥飞一巴掌给旁边扯掉耳机的男生后脑勺扇过去，一边“蹭”一下飞快站起身来：“哎不是，陆哥你这就走了？不行啊，这团战还没开始啊！” 他今天来的目的是什么？这是几个星期前就约好的团战啊！ 陆哥不来，他们当中就算捞十个人出来也顶不住啊。 “对啊，老大，我还想着一会力挽狂澜，把上次虐我们那个盟给抄了！” 话音一毕，十几个大男生视频也不看了，转过头来望向陆修，齐刷刷的冲他眨起了夸张的星星眼。 陆修：…… 苏沐：…… 其中不乏几个长得比较凶的男生，染着头栗发，也学着身边人坐起低眉顺眼委屈巴巴的姿势，双手搭在椅子上，抬头努力睁大眼睛，深吸口气喊：“老大～” 结果被叫到老大的人波澜不惊的扫了他们一眼，总结似的吐了句：“很吓人。” 十几个大男人脸色同时一僵。 紧接着听着陆大爷挺胸抬头，手紧紧握住苏沐指尖，颇有些得意洋洋开口：“从现在开始，我是她的，谁也别想把我从她那里抢走。” 言外之意便是“老子是有女人的人了，谁他妈还卵你们这群单身汪啊哈哈哈！” 众人目瞪口呆，只觉得胸口猛地中了一箭。 陆修拉过她的手关门，屋内突然传来陈祥飞一阵哀嚎：“啊啊啊啊啊啊！” “甜蜜暴击，我操，我有生之年吃到了陆哥的狗粮！” “哎哟喂等等！他们俩不会是看了视频打算去实战了吧——” “砰——”门被陆修摔的震了下。 回过头来就看到面前小姑娘手指还被自己捏在手里，白皙手臂又细又直，顺顺从从的任自己牵着，指尖微动。 她头微微低垂，耳朵红的发亮。 小姑娘面子薄，羞得路都走不稳了。 都不愿意跟他多说几句话了。 也不抬头看他。 陆修心头不舒服，手扯着人动了几下，她都只是自顾自的走着，睫毛一颤一颤，死死盯着地上的影子踩来踩去。 不肯跟他讲话？还是怕羞？ 陆修嘴角一抿，有些想撕烂陈祥飞的嘴，怎么就把人给带来网吧了，还让她看到了那样的画面？ -- 第131页 怎么感觉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咳……”他一只手攥紧她，另一只手状似不经意的裹在嘴边，轻轻咳嗽几下。 小姑娘嘴唇动了动，还是没抬起头来。 晚风飘过来，把她短发吹得乱了，清透的脖颈白皙诱人，看的人离不开眼。 以前觉得她长发温润好看，如今就连剪了短发也仍旧那般清秀可爱。 真是秀色可餐。 他头微微侧到一边去，假意去看那头江河的倒影，突然又飞快回过头来。 刚好和她还来不及低下去无处可藏的目光触到一起。 苏沐像是浑身上下触了电似的，周身一震，慌乱又惊恐。 陆修看的轻笑出了声，低低的嗓音像是踩在钢琴上的音符，一个一个音调出来，让人听得欲罢不能。 “别想了，羞成小樱桃了。”他指尖去点她鼻子。 苏沐站着没躲，抬头看他，闭上眼深吸口气，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似的问：“陆修，你……你是不是经常看那些啊？” “哪些？” “就是……那些。”她停顿了下，却又说不出口，只能含含糊糊道：“今天他们……看的那些。” 陆修缓过来，明白小姑娘还对他们看片这事儿耿耿于怀。 他眼底蒙着层讳莫如深的笑意，若有若无，不承认也不否认，眸子勾住她，让她觉得胸口烫的慌。 苏沐手指绞在背后，支支吾吾：“我、我就是觉得你现在还是先不要看这些了，不……不对，是少看为好。现、现在还是应该好好学习为主嘛……” 她说话时，声音吞吐若幽兰，气息淡淡，像是被蚊子叮了一下那么轻。 就叮在他右心房那里，惹得他牙槽发紧，心头痒痒。 “行，我不看。” “真的？”她惊喜抬头。 陆修笑容未减，缓缓凑到她耳边低笑：“我不看别人的，看你的行不？” 不看别人的，看你的，看你的，看你的行不…… 最后三个字像是一具魔咒一般，在脑海里重复出现着。 脑海里突然就出现一幅神奇的画面—— 陆修背对着她半身赤裸，从温泉里缓缓站起身来，白雾环绕住他匀称的下半身，上身性感肌肉线条明显。他突然转过身来，胸膛水珠在白炽灯下一晃一晃，额角的露水顺着下巴冲往小腹没入雾气之中，他手指插进微湿发梢，明晃晃冲着她问：“我不看别人的，看你的怎么样？” 啊啊啊啊啊！ 头脑里“轰”一声炸开。 苏沐只觉得气血上涌，血液像是一股脑从脚趾冲上头顶，混混沌沌的头脑快要裂开。 虽然她知道陆修这张人神共愤的脸很有杀伤力，但是……不行！ 她到底是怎么了！居然去想这种事？！ 她猛地狠吸一口气，有些夸张的往后跳：“不不不行！坚、坚决不行！” 陆修眉头一挑，讶异于她突然激烈的反应。 一副烈女贞德双手抱胸宁死不从、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的模样。 他几步将人扯到马路内侧来，有些无奈的摇头：“知道了，逗你玩的。” 苏沐眼睛睁得浑圆，好半天缓下来“噢”了一声。 下一秒，他突然停下脚步来，站在马路边上，周围车水马龙，汽笛声此起彼伏，他却朝她靠拢，弯下身子来—— 第一百零三章 .我一定会小心 一百零三.我一定会小心 昏黄的路灯下，他突然停下脚步来，周围车水马龙，汽笛声此起彼伏，他却朝她靠拢，弯下身子来。 他的手那么自然，插入她被风吹乱的发丝里，指尖滚烫。 周遭那些浑浑噩噩的声音穿过，都被一一过滤掉，只剩他几不可闻的一声叹息。 “怕什么，我什么都不会做的。” 风中他声音飘来，冷风灌进来，她衣摆蹭到他身上。 她仰起头，动作被他禁锢住，星星点点的光从眸子里泄出来，他轻轻一扯，她就跌到他怀中。 “苏沐，说真的，喜欢人这种事，你也许没什么经验，而我可能……刚好更有经验一些。我也不知道会不会带坏你，我以前糙惯了，周围的人也没心没肺的比较放得开，但是我以后会注意，也会让你慢慢适应。我是真的很喜欢你这小姑娘，所以我……一定会小小心心的，不让你害怕，不让你受伤的。” 夜色下，他一半侧脸隐在黑暗中，只那双如墨般的眸子覆上星辰大海，将她周身都卷裹进去，深陷沉沦…… 十七岁的少年，周围人潮涌动，他眼里只一个她。 年少时说不出多么美丽的辞藻，他字字敲心，用最淳朴的话，就这样一点点走进了她的心。 不记得是怎么红着脸回到家的。 到门口的时候，家门虚掩着，没有关。 苏沐推开了些，垂着头去脱鞋，抬头的时候就见到郑丽文套着围裙，嘴唇干裂着站在她面前。 她被人影晃的吓了一跳，赶紧去摁开玄关的灯：“妈，你干嘛站在这里也不说话，吓我一跳。” 玄关刹那间亮起来，闪起那一下，她看到郑丽文忽明忽暗、复杂的脸。 她后文吞在喉咙里，识趣的没有说话。 倒是客厅里突然传来一阵啪嗒啪嗒的脚步声，之后曾叔叔走出来笑着缓和气氛：“沐沐回来了啊，快快洗洗手吃饭了吧。” -- 第132页 他边说着边把手搭在郑丽文肩上将人往餐桌边上推，声音矮了几分：“好啦走吧，你也累了，回来了就吃饭吧……” 郑丽文身子僵了下，扯开他的手，兀自走到厨房里去端菜。 苏沐没敢作声，回头看到曾叔冲她打了个眼色，对着口型说：“你妈妈心情不好。” 她默默去帮着端了几盘菜，回到餐桌旁坐下，郑丽文埋着头吃了好一会儿，突然抬起头来，一双眼上下审视了苏沐几秒，才开口：“沐沐，你去哪了？” 苏沐顿了几秒，说：“没……没去哪儿啊，今天多看了会书才回来。” 一紧张就犯结巴。 这是她惯有的毛病，怎么就改不过来？ 郑丽文自然知道她的小动作，端着碗等她说完，却发现就这么凭空没了下文。 心头也有些急躁了：“沐沐，你最近怎么一天比一天回来的晚？我早打电话去问过你们老师了，说你们今天放学的早，教室里根本没几个人了，你这时候还在给我撒谎？啊？！现在是高三的紧要关头了，妈妈不希望你这时候分心呐！” 郑丽文越说越激动，声音提高了几倍，握着筷子的手都在颤抖。 从小到大，郑丽文很少生气，也很少这样提高音量吼她。 苏沐心头不是滋味，抿了抿嘴，却什么也没法说。 想起傍晚时分，那个少年那样信誓旦旦的看着她，她心头颤动，怎样都不愿意再伤害他了。 那样真诚的他，她怎么能一次又一次的推开？ “啊？苏沐，我在问你话！” 咄咄逼人的语气。 造化弄人。 时间终于还是将这个温柔的女人变得世俗，是因为在乎。 记得小时候，郑丽文总轻言细语的说话，这么多年独自一人，她为了自己也不得不变成独当一面的女英雄。 苏沐心头酸涩的厉害。 她鼻尖红了，将手里的碗搁在桌上，抬头。 郑丽文眼角的褶子刺痛了她的眼，又有多久，她没再用得起合适的护肤品，苍老一点点爬上她的脸庞，怎样都消不掉。 自己努力学习，想考个好大学，出来有更好的生活，让她也不再受苦。 但陆修，她不能丢了。 这一次，无论如何，也不能再弄丢了。 “我放学路上遇见同班同学，讨论题花了点时间。”她一个字也没有打结，一字一句平缓的说道。 她的目光带着坚定和倔强，似乎怎样都不能再凿穿她的底线。 郑丽文目光松动了一秒，舔了舔干裂的嘴唇道：“真的？” “嗯。”她闷声应道，一动不动。 时间似乎就停滞在那一刻，空气都变得飘忽起来。 良久，空气里微微起伏的气息缓和下来。 曾叔打破这死一般的沉寂笑道：“好啦，你们母女俩何必这样说话，沐沐学习也累了一天了，尝尝你妈妈今天的手艺怎么样？” 说着，曾叔自顾自的用筷子夹起一块排骨放到苏沐碗里，“吃吧。” 苏沐嘴唇动了动，终于扬起笑说：“谢谢曾叔，你也吃。” 郑丽文看了他俩一眼，又扫了眼桌上的菜，终于肯拿起筷子埋头吃了口饭。 再抬头时，眼角都红了一圈。 时光飞逝，多少年，她都没有看到这样温馨的画面了。 苏沐一直很乖，又有分寸，自己又何必对她猜来猜去？ 想到这里，郑丽文终于放下芥蒂，夹了一大夹青菜到苏沐碗里，嘱咐道：“多吃点菜，营养好。” 说着又狠狠瞪了苏沐一眼：“你说你不早点回来，你曾叔叔来家里等你几个时辰，一口饭都没吃呢！” 苏沐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 曾叔一看气氛缓和下来，赶紧冲着郑丽文摆手：“你说这个干什么，孩子们那是正当学习，这有什么。”说着他又歪头笑：“沐沐，你妈妈呀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就是担心你回来晚了又联系不上，怕你一个人出什么事，你看茶几上，你妈妈今天拖着我走了好几条街才给你选出新手机呢！” 苏沐目光猛地一顿，飞快跑到茶几前。 上头当真立着个规规矩矩的矩形盒子，她拆开一看，一部粉红色的手机静悄悄躺在里面。 她惊喜“呀”了一声，“妈妈，真、真的是给我的吗？” “当然是给你的。”郑丽文嗔她一句。 苏沐一咧嘴，整个眼睛都开心得成了月牙。 第一百零四章 .想我了？ 一百零四.想我了？ 夜里万家灯火通明，窗外寒气瑟瑟。 曾叔帮着洗了碗，坐了没一会也回家了。 郑丽文站在窗口，看了好一会儿，人影都瞥不见了，这才回头来，一边把围裙取下来，一边状似不经意的问：“沐沐，你……觉得你曾叔这个人怎么样？” 话一问出，郑丽文自己倒是大气都不敢出，双手有些局促的叠在小腹处，目光里隐隐都是期待。 彼时苏沐正弯着腰从饮水机里接水，听到她的话动作顿了下。 而后她轻轻嘬了一小口，思索了一会郑重其事的答：“我觉得曾叔挺好的。” 她听郑丽文提起过几次，大致是曾叔也是离异家庭，性格老实厚道，前妻跟人跑了，争了好久，孩子也没能判给他，最后孤苦伶仃的过下半辈子，结果在单位上遇到了郑丽文。 -- 第133页 曾叔来家里次数也不少了，每次来都买好多东西，今天这手机听说最后也是曾叔付的钱，说什么“看到沐沐就想起自家女儿，大概现在也长这么大了吧”。 “……还有呢？” 郑丽文站在原地等了半天，结果恁是没等到苏沐这孩子的下文。 就一句“挺好的”就没了？ 她越想越觉得敷衍，以为是苏沐过不去这个坎，索性叹口气道：“没关系，沐沐，妈妈全听你的，如果你不同意，妈妈随时都可以和他断了这层关系，在这个世界上，你永远是我最在乎的人。” 苏沐一副“败给你了”的表情拧眉看她，索性将水杯往桌上一放，举双手投降。 “妈，我哪有说什么，我是真的觉得曾叔挺好的，至少现在来看，是各方面……都挺好的，我也挑不出什么刺儿来，如果你们俩觉得对方合适就定了吧，我完全没意见的。” “真的？” “真的——” 郑丽文终于如释重负的松懈下来，连说几个“好”字，笑容在她脸上绽开来，看得出眼角眉梢都藏不住的喜悦。 苏沐看着也忍不住勾起唇角。 这么多年，很少看见郑丽文能这样笑出声来。 只要一家人能幸福，爸爸在天上也会祝福她们的。 回屋过后。 苏沐将窗户关过来，留了个小口。 她抬起笔开始写作业，晚自习在教室里做了大部分，剩下的几道物理题她想了好半天也想不明白。 草稿纸画了一篇又一篇，她眼神开始往桌上的手机盒瞟。 陆修此时在干什么呢？ 冷风不适时的扫进来，拂过她额角，头脑一瞬间清醒下来。 不行，要把作业做完了才能开手机。 她架起笔杆，又开始奋笔疾书写了一大篇，最后算出来一个负值。 心头凉了大半，翻到后页去看答案，简直差了十万八千里。 苏沐心头泄气，索性把笔一放，遂了心意去拆手机盒。 把新卡装上去，缓了一阵才有了信号。 可是……有信号也没有陆修的手机号啊。 苏沐手指去点qq，隐约记得之前在三班的时候有个班群，当时三班班长周凡还组织过几次班聚，在搜索栏上输入“三中20xx级三班班群”果然没一会就出来了。 她扫了一眼，群主周凡，管理员有学习委员和团支书，还有——陆修？ 她以前没注意到，为什么陆修这个对于学习都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家伙会成了管理员？ 想了半天她才得到一个稍微合理的解释： 也许是周凡受形势所迫，不得不给这位大爷让条路出来吧。 点开陆修个人资料。 上头一个一团漆黑的头像，四个太阳等级，年vip大佬，签名就一个句号。手机号183，意外的写的完完整整。 就活生生一副“只要不怕死，你们尽管来骚扰老子！”的霸气。 竟然从资料上就看起来很拽的样子。 苏沐玩心大起，将手机号飞快存在手机里，然后再发了条短信过去，几个字客客气气：“你好，请问是三中高三三班的陆修同学吗？” 手指一点发送，心头也跟着咚咚直跳。 她忍不住每隔几秒就去瞅一眼手机，期待着“叮咚”一声响。 结果整整等了十分钟，居然一条信息都没收到？！ 她又不信邪的再发了一条过去：“你在吗？” 消息在发送框里转啊转啊，转了好久，最后一个红色感叹号映在上头，提示语弹出来“短信发送失败”。 苏沐：？ 她手指飞快在屏幕上跳动，又连着发了几条。 最后结果竟然都是同一个——发送失败。 刚买的新卡，信号满格，怎么可能会发送失败？！ 真相直指一个——他竟然把她拉黑名单了！ 不敢相信，这个人居然拽上天了！ 没辙，苏沐又只能转战qq，加好友三个字一按，她干脆验证消息也懒得填，直接点击发送。 结果那头滴滴滴三声一响，验证消息秒通过，一点开聊天框就显示“对方已是你的好友，你们可以开始聊天”的字样。 嗯？ 秒通过是什么操作？ 苏沐手指顿在聊天框，想着这次第一句话一定不能再发刚才那句官方语了，不然又会被秒拉黑。 那说什么比较好？ “你是陆修吗？” 这样说似乎目的性太强了，会落成跟刚才一样的下场吧？ “陆同学你好，我能借你的作业本看看么？” 噗—— 这话说出来估计她自己都得笑死，先不说陆修有没有作业本，她想不通去借他的作业本，关键是人家凭什么把作业本给一个陌生人啊？ 最后绞尽脑汁都没想出什么好的话来。 手指点发送—— “陆同学你好，我也是三中的，我们俩是校友噢。” 消息框前的圆圈转了几秒，最后消失，发送成功了。 屏幕上显示“对方iphone XS在线”。 她手指压在嘴边，眼神专注盯着屏幕。 心头却忐忑的很，他不会又把她拉黑了吧？ 结果短短几十秒过去，“滴滴”一声。 苏沐飞快去瞄—— 一团黑发了个消息过来，简简单单。 -- 第134页 一个“？”。 苏沐：？ 黑人问号？什么意思？ 结果她手指落在聊天框，还没想好回什么。 “滴滴滴——” 一团黑又飞快发了条消息过来。 三个字，带个标点，语调上扬。 甚至她都能想到他打下这句话时候的表情。 一定是痞痞的，散漫勾唇又暧昧的语气说： “想我了？” 第一百零五章 .如果你有空的话 一百零五.如果你有空的话 一团漆黑的圆，像是巨大的吸盘将人往里引。 面前的话清晰可见，周遭的空气竟都炽热起来。 他问：“想我了？” 苏沐手指一僵，竟找不到话来答。 谁想他了？！ 他都不知道这头是谁，竟然就问的这样轻松？！ 难道随便一个陌生人问他，他也这么轻率的回答么？ 她牙齿下意识去咬下唇，想了半天干脆不想去理他了。 哼，还以为他多守原则呢，还是个爱沾花惹草的坏家伙！ 她刚把手机放桌上，屏幕上迅速弹出消息来： 陆修：“怎么了？” 紧接着又是秒发一条：“你换新手机了？” 如此熟稔又自然的语气，她越听越觉得不对劲。 她也迅速回：“你知道我是谁吗？” 几乎是发出一瞬间就回了消息。 陆修：。 苏沐内心：…… 一个句号是什么鬼？ 等同于“朕已阅”一样的随性漠然？ 下一秒一团黑又“滴滴”呼她了。 屏幕上： 陆修：[图片] 她手指点开放大，眼神蓦地一收缩—— 这是一张她之前加他好友时发送的验证消息，虽然她一个字没多写，但是她忘了一茬！ 她它喵的居然忘记了从班群里加他，他那边是会显示陌生人来源的—— 所以现在一张清晰可见的图片立在上头，黑字似是在嘲讽她的愚昧无知，上头系统语言官方客气写到：三中20xx级三班班群苏沐请求加你为好友。 关键最气人的是这厮竟然把图中“苏沐”两个字用红圈加粗圈了两圈，发送了过来。 苏沐只觉得手机都开始发烫，然后一路烧到了耳后根。 天呐！她怎么这么蠢？ 她飞快把聊天消息往上翻，上头那句“陆同学，我也是三中的，我们俩是校友噢。”还赤裸裸立在上头，她长摁撤回。 系统显示：对不起，您发送的消息已超过两分钟，无法撤回。 下方的那个“？”紧紧贴在这句话之后。 现在像是在满屏嘲讽她的愚昧无知。 所以说他从一开始就知道是她，所以才秒接受验证的吗？！ 那她刚才说的一堆莫名其妙的话，岂不是丢脸丢到黄浦江去了！ 啊啊啊啊啊啊。 她苦着脸，完全不知道该接什么话。 结果手机突然一震，音乐声刹那间响起，吓了她一跳，迅速把音量调到最小，屏幕上他那拽上天的头像在上头跳来跳去：一团黑邀请您语音通话。 苏沐像是猛地回过神来一样，抓起桌上的镜子就开始拨弄头发，屏幕上头像锲而不舍的跳着。 她定睛不看——人家那是语音通话，又不是视频通话，她在傻里傻气的做什么？ 轻咳一声，飞快按了接通键。 那头有些吵，有男生在起哄着什么，他应该是正在走，没一会就走到了清净的地方开了口：“你怎么了？” 苏沐咽了口口水，声线清丽诱人：“没、没事，我就是想给你说我换手机号了。” 那头顿了下，男生低沉的嗓音晕开来，低低笑着，像是大提琴音泄出的一个个音符，弹在耳边。 原来总听人说“听了耳朵会怀孕。” 她那时候还总觉得人夸张，现在总算懂了。 那头陆修笑完了，尾音还带着上扬的调：“那行，你给我说你手机号。” 她默了一秒，特别想说：“其实就是刚才给你发短信被你拉黑那个，那个号码就是我的。” 想了想最后还是忍了。 “现在么？你不拿东西记一下么？” 听声音，她也能判别出他在外头，应该是不方便的。 可那头陆修坚持：“你说。” 苏沐颤颤巍巍报完数字，重复了两遍，还有些不确定的问：“你、你记好了吗？” “嗯。”他低音沉稳，听得人心头一颤。 “记住了。” 他重复：“记心里了。” 这辈子没记过几件事，很多人都忘了，可唯独与你有关的事，每一秒，我都要烙在心里。 苏沐：“……” 热度像是从手机那头通过信号传到她指尖，电击一般触的她轻颤，整个身子都被束缚起来，变得轻飘飘的发软。 苏沐盯着镜中的自己，两颊绯红，唇瓣粉嫩。 她感觉，她快要烧起来了。 为什么有些人仅仅只是一句话，就能让她感同身受？ 那时候她不懂，后来她懂了。 因为爱； 因为爱，心有灵犀，因为爱，勾魂摄魄。 “陆修……”她听见手机里自己的声音软软的。 却看不见那头陆修后背一紧，几乎是从喉头溢出来的一声：“嗯？” -- 第135页 “你、你别总说这种话，我……我不知道该怎么接……” “我、我也是第一次这么……跟人聊天的。” 她声线软软糯糯，带着夏日里才有的一丝特有清甜，从听筒里传来，在耳边响的清清楚楚。 陆修右手去拿帕子擦汗的手一僵，整个人就定在原地似的，帕子就这么从指缝间滑落到地上。 好半天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捡起地上的帕子扔包里，随手擦了擦满头大汗，拉链一锁，他回头冲陈祥飞道：“先走了。” 他走起路来还有些恍惚，右手举着手机，嘴角却无声“操”了一声。 她怎么这么软？软的跟团棉花糖似的。 仅仅是声线就这么魅惑，他还怎么招架？！ 让他真忍不住一口把人给吃掉…… 他走起路来呼吸都在喘，听得人荷尔蒙激增。 “没事，你不用接，你听我说、你回答就好。” 汽笛声和喧嚣人声混杂在一起，他的声音仍然清晰可闻。 “你在窗边吗？”他问。 一声长笛鸣过，她“嗯”的应了一声。 这样熟稔的样子很奇妙。 至少她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和喜欢的人在电话里畅所欲言，她看不见他，却能感同身受，满腔欣喜就快要满溢出来一般。 “那你抬头看天空。” 今天的天气阴冷潮湿，风大却无雨。 她睫毛眨了又眨，一望无垠的天空，黑影重叠在一起，无边无际。 苏沐疑惑：“怎么了？” “看见什么了没？” 她眼睛都要望穿了，确实没看到。 虽然这样说有点破坏气氛，但还是坚持道：“没……有啊。” 难道陆修能看到什么，她看不到，她视力下降了？ 微微思索间传来他低笑沉吟：“有空和我去看星星看月亮么？” 苏沐神色微顿，“哪有啊？” 他又道：“我知道星星和月亮都没空。” “我就想问问你有空么？” 紧接着他富有磁性的嗓音低低拂开： “我们可以去路灯下站站。” “如果你有空的话。” 第一百零六章 .压压火 一百零六.压压火 苏沐听得整张脸都快燃起来了，她站起身左顾右盼了好一会。 推开卧室的门，沙发上郑丽文正在一边削着水果皮一边盯着电视，声音开得很小，怕吵到她。 桌上一盘水果堆得整整齐齐，看来是一会要送到自己屋里来的。 苏沐嘴唇抿得很紧，有些遗憾的瞟了一眼玄关处的大门。 轻手轻脚的关上卧室门，她一泄气背朝床铺倒了上去，声音有些可怜兮兮：“陆修……我、我可能出来不了了……” 陆修听着心头揪的紧，他此刻都能想象小姑娘噘着嘴柳眉下垂的委屈模样。 “家里有人？” “嗯……”她解释道：“我妈妈在客厅里，今天我回家晚了她也不是很开心，估计现在说出来她不会同意的。” “但、但是，我、我以后会有空的，真的。” 小姑娘声线略显着急，越是想承诺什么越是结结巴巴。 陆修只觉得心头痒得厉害，恨不得现在就站在她面前把人一把往怀里揉。 这么可爱的女孩啊，竟然愿意住在他心上。 “好。” 他只应得出一个字，觉得自己舌头都快要打结。 原来人紧张过头真的会结巴啊。 冬日的风吹得人脸颊生疼，周围飞速穿过的车轮溅出一地的水花，“哗啦”一声洒落到这个举着手臂打电话的男孩裤脚下，男生面容清俊，五官独特立挺，眼里的柔情都快要溢出胸腔。 周围人频频转身看他。 司机赶忙缓下车速来，摇下车窗不太好意思的道着歉：“不好意思啊小伙子，水花溅着你没？” 陆修目光往裤脚下移，视线落在几大团浸湿的运动裤上。 耳边女生还在焦急万分的解释着“以后一定会赔他”这样的话。 他如刀刻般棱角分明的五官顿了顿，盯着满是水渍的裤子，蓦地笑出了声。 有女生惊呼出声，那张人神共愤的脸柔和下来，像是冬日北极冰川突然融化开来，暖阳铺在上面，层层叠叠缠绕一层金光，晃得人睁不开眼，也再无法移开眼。 “苏沐。”他嗓音诱人，笑过之后的余音还未散开，就这样淡淡叫她。 窗外冷冷清清的风从缝隙里挤进来，吹得她滚烫的脸颊一瞬间降下温来。 “嗯？”她应。 “你住在几楼？” “五楼啊，怎么了？”她不明所以。 “卧室靠窗？” “嗯……”她安安静静的答。 不清楚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就听到那头窸窸窣窣的一阵声响，她把抱枕扯过来抱住问：“你在做什么呀？” 话音刚落，他声线很清晰：“你站窗边来，往楼下看。” 苏沐茫然的应了声，从床上站起来，走到窗边，淡淡看了一眼—— 阴冷的寒风中，昏黄的路灯下，他穿着单薄，一件宽松的运动夹克拢在身上，灯光将他整个人点亮，他举着手机，头微仰，从来都像是夹刀带刃的目光将锋利褪开，只剩下满眼柔情万千。 -- 第136页 苏沐身子一僵，只觉得燥热从脚底一路传到头顶。 怎样都再散不开。 这个男生，带给她的，从来都是轰轰烈烈。 喜欢了就是千依百顺，在乎了就是拼了命的在乎。 让她逃也逃不开的热烈。 从前那么多年快要封闭住的心，终于被他一点点凿开了缝隙，就这么活生生地、也不征求意见的强硬闯进来了。 电话里传入他的声音，像是带了蛊惑人的温度：“你看到我了么？” “看……看到了。” “你在哪？”他目光似是在找寻。 那样一张令人沉沦的脸，从来都是目中无人的冰冷模样。 众人都说他暴戾狠辣，这样的人，却愿意为了她，在寒冬腊月里站在她楼下，满心满眼追慕，看的她心头一颤一颤。 苏沐回过神来，手指僵硬着去推窗户。 外头寒风此刻，一刹那吹进来，她已经顾不得哆嗦，双手撑在窗台边上，头往外望。 初恋时惊喜又藏不住的笑意，从她脸上满溢开来，她脸颊红红，站在高处，发梢微动，冲他挥手。 她头顶还套着一圈小白兔发箍，上半身似乎穿着小草莓的睡衣，短发轻轻飞扬。 陆修看着，不自觉勾起了唇角：“小心点，身子别趴在窗外。” 从前看有男生在邻居家楼下喊人，邻居家比他大好几岁的女生画着一脸通红的妆，梳着精心打扮的发型从窗户边上回应的时候，也是这样的表情。 那时候他远远看着，嗤之以鼻。 不懂这么傻的举动为什么还有这么多人乐在其中。 如今他就是乐在其中的一个傻子了。 可他却觉得，做一个傻子也不错。 两人这样无声的对视了好一会，苏沐才出了声，她语调上扬，听起来心情很好：“你、你怎么会到我家楼下来啊？” 应该是仰久了脖子有些酸，他走到旁边树下，身子一靠就背倚上去。 “我在附近打篮球，给你打电话的时候就往这边走了。” 怪不得他问她要不要跟他一起出去压马路…… 陆修那边应该是很冷，她看到他吐气时白气升腾。 苏沐有些担心：“陆修，这……外面好冷啊，要不然你先回去了吧？” “嗯？”陆修一个鼻音扫过，带着丝戏谑：“这么快就赶我走了？” “不、不是……”她是怕他着凉感冒嘛。 才运动过，穿的又这么少。 结果在她还在心里纠结该怎么说服他的时候，这厮已经自己无所谓的站直身，往旁边挪步。 “怪冷的，那我走了啊。” 他说着就又抬头看她，娇小的身影还依依不舍的倚在窗边，雪白的睡衣衬得她皮肤更加白皙。 他手机举在耳边，喃喃道：“睡衣不错。” 衬得你今晚越发好看。 “什么？”她后知后觉，意识到他说什么之后，脸颊好不容易快褪下去的火又重新燃起来，她一只手手忙脚乱的去捂自己睡衣，声音有嗔怪：“谁、谁让你看的，不准看！” “好，我不看。” 结果那头人只是微微扬起笑意，在冷风中那样真切的说：“苏沐，无论什么时候，只要你愿意，所有事我都能陪着你。” “我知道你不能早恋； 但感情的事儿是没法控制的。 “所以，毕业我们就在一起，好吗？” 他循循善诱，一个字一个字引她入饵。 可他说得对，感情的事儿怎么能控制呢？发生了就是发生了，喜欢了就是喜欢了，怎样摆脱，都剥不干净这丝丝缕缕的感情啊。 夜风中她目光星星亮亮，带着他一丝期待的呼吸，她几乎毫不犹豫的说：“好。” 好，答应你。 从此青山绿水、万千河山，我都等你陪我看尽。 她抿了抿唇，欢喜的语调抓挠他心底：“其、其实我也从来没给你说，陆、陆修，我也好喜欢你啊……像、像喜欢粉色、柠檬汽水……还有草莓味奶糖那样喜欢你！” 你看，除了这世界，还有我喜欢你。 你感受到了吗？ 时间像是刹那间停滞住。 一草一木都归为沉寂，听不到耳边冷风吹，只听见你在我耳边低喃呓语。 陆修望着颤抖的手指，身子麻木的抖了一下。 好半天他才从寒风中找出自己略微沙哑的声音：“我……能抽根烟再走么？” “哎？为、为什么？” 他努力去活动手指，好半天才从全身麻木的状态里缓过来，声音一字一顿：“压、压、火！” 苏沐眉头一皱：“什么火？” 他眉尖一挑，几乎是咬牙切齿道：“你、撩、起、的、火！” 第一百零七章 .担心 一百零七.担心 日子过得快，期末过去就是寒假。 正逢高三，三中便出了规定要求学生考完试之后再补上两个周的课。 教室里一阵阵哀鸿遍野。 旁边的朱悦回来来朝她抱怨几句：“唉，我就知道学校不会这么轻易就放过我们的……啊啊啊，我好想早点回姥姥家去坐在炕上吃红烧猪蹄子！” 苏沐一只手撑在桌上，脸颊贴上去，也有些无奈。 沈思慧来教室找她的时候，就看到她望着窗外愣神。 -- 第137页 她走到人后边去拍她肩膀，苏沐被吓得抖了一下。 沈思慧去掐她脸颊：“苏沐沐，怎么还是这么不经逗呀！” 苏沐回头，语气惊喜：“你怎么来了？” 自从上次生日会之后，苏沐一头扎进学习里，倒是挺久没见到沈思慧了。 “上自习能走吧？”沈思慧没回答她的话，只兀自扯住人手臂问。 苏沐微微思索一瞬：“应该……能吧？” 沈思慧手指去点她鼻尖：“那就好哈哈哈，就算不能走，你也得跟着我溜，我都专门来楼上找你了，你还不得给我这点面子？” 苏沐直点头附和：“是是。” “不知道我家老头从哪个地方出差回来，说当地的特产那个什么烧鸡特别好吃，带了些回来，让我送点给朋友们尝尝，你最近——”沈思慧回头打量她，拧着眉头“啧”了声：“你看你，在清北班饿的多瘦了！怎么？你们班那些豺狼虎豹拼起命让你倍感压力？” “哪有。”苏沐听闻认真低头看了自己一圈。 还停留在她那句“饿瘦了”上面。 “我昨晚才称体重长了好几斤……” 两人有说有笑的出教室，往楼梯拐角处走。 楼梯平台边上，有女生的声音先传出来：“你呀你，竞赛怎么都犯了这种低级的错，我都不知道怎么说你好，喏，知识点我都标注在上面了，用红笔圈的，你拿回去好好看看……” 清丽稳重的女声，带着一丝婉转，恰到好处的声调，听得人心底一阵舒缓。 “我来学校还有点事，陈主任已经在办公室等我了，我先过去了……哦对了，这个假期你好好准备下，名额有限，争取讨个好名次提前被C大录取！” 女生往楼梯上走几步，光线下微微仰头。 一头瀑布黑发披在肩上，脸上不施粉黛，五官不具一丁点攻击性，看着就是温温柔柔的样子，身上只一件简单的卡其色风衣外套，一眼能看出其价值不菲，衬得整个人身材格外修长，气质出众。 有些人就是这样，不见得多漂亮，不见得多哗众取宠。 举手投足间的气质却像是与生俱来。 而面前这个人，显然属于这类人。 苏沐认得这人。 前几年频繁出现在主席台上作为学生代表发言人的姜菱师姐。 那时候常年占据全年级第一名的风头人物。 在三班时她倒不怎么清楚，后来到清北班来，总听老刘提起，说姜菱当年作为他得意门生，是多么多么天资卓越，头脑逻辑清晰利落的很，虽是女生却从来不认为自己比男生弱，也是难得一见的物理鬼才。 听说现在考到名校C大去了，前几天作为学校特意请回来的毕业生代表还来清北班传授了些自己的经验经历。 苏沐是打心底里钦佩这位师姐。 沈思慧拉着苏沐的手往楼梯右侧靠，冲着她对口型：“这女人是谁啊？” 苏沐也轻声回：“大神呀。” 结果话音一落，站在角落里的男生背对两人，他背脊微弯，许是拿着笔在卷子上勾画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不咸不淡的说了声：“嗯，谢谢师姐。” 他声音不大不小，倒是能让在场的四人全部听清。 也许是抬头发现说话的对象已经不在面前，他下意识抬头往台阶上望—— 面前的女生长裙微乱，高马尾在风中吹得一颤一颤，她脚步微乱，在看到他眼的那一刻就这么僵在了原地。 时间像是刹那间错乱，记忆又像回到那个风雪交加的傍晚。 他手指一软，笔从指缝里滑落下来，就这么发出清脆的一声“啪”响。 他唇齿开始打颤，声线沙哑浑浊：“小慧……” 声音刚出就这么含在风中灭了，没人听清他那么含糊的呼唤。 就像没人看到他此刻的心脏，痛的背脊都在打颤。 无数次的退避三舍。 想过再见到他的每一个画面。 却当现实真真正正敲击她大脑，抨击她最后一丝防线的时候。 当谢哲就这么颓然的憔悴的、不再是梦里，站在她面前的时候。 她才发现，纵然再怎么压抑自己，遇到那个人的时候，刹那间就能溃不成军。 目光相触的时间里。 他们不愿晃神。 像是空气都归为一片沉寂，尽管只是一瞬，也宁愿沉醉于此的决绝。 却在姜菱突如其来的转身，弯腰捡起笔，站在谢哲面前笑意吟吟的时候，所有的静寂都被打破。 “阿哲，怎么这么不小心。” 略带嗔怪的语气，不再是站在教室里高谈阔论的语气，姜菱望向他的眼里，竟有旁人一眼能看懂的情愫。 原来是这样啊，他终究是要考名校的人，甚至还有佳人在侧。 沈思慧背在身后的手指死死陷入掌心，她看了他最后一眼，终于另一只手扯过苏沐，一步又一步，走的自然又郑重。 就像是某种仪式。 当初是你说了声再见，你校服单薄，逃离开我炽热的挽留，只身没入风雪之中。 现在我发梢凌乱，擦肩而过的时刻，呼吸冰冷凉薄。 你听到了么，这是我无声的告别： 我的话都融入了风中，聪明如你，一定能懂。 再也不见了，谢哲。 -- 第138页 从三班教室里出来，苏沐都还云里雾里的。 在楼梯口遇见谢哲之后，她以为沈思慧会变得反常。 但她仍旧和自己该闹闹该笑笑，没一点奇怪的地方。 到教室里和原来同学寒暄了一阵，苏沐临走前依依不舍的看了眼后头那个空荡荡的座位。 心头一颤，陆修呢？ 她拿出手机飞快给他发了条短信：“你今天没来学校吗？” 苏沐从走廊上穿过，冷风一股脑吹过来，她吸了下鼻子，觉得头脑有些晕沉沉的疼，她把手机拿出来反复翻看今天的短信。 失望的表情不言而喻。 他今天一条消息都没有给她发，也一条都没回。 一种强大又敏感的不安感袭来，她心头翻涌一阵心惊胆战。 他不会……又和前几次一样莫名失踪了吧？ 第一百零八章 .亲亲我 一百零八.亲亲我 下午上完课就请了晚自习的假，苏沐给郑丽文打了通电话，说班上有同学生日，晚点回家。 坐路公交过去，再走段路，苏沐又认真核对了一遍手里陈祥飞给的纸条，望着面前层层绿树幽静山林环绕下，几栋分散开来的楼宇别墅映入眼帘，用一块块木板搭接而成，屋顶尖俏，绛红色的屋顶瓦在阳光的照射下格外醒目。 仅仅是站在外头，也能感受到这里环境悠然。 门口安保很严格，四十几岁的大叔坐在亭子里盯了她半天，许是她穿着一身校服，看起来不像鬼祟的人，他才终于从座位上起身招呼：“小姑娘你找谁啊？在门口转了老半天了。” 苏沐皱着眉头走近。 大叔简明扼要：“报房号，人名。” 房号？她怎么会知道？ 她挠挠头：“叔叔，我是来找同学的，他今天请假，老师让我给他送作业。” “你同学叫什么？” 面对大叔丝毫不懈怠的眼神，苏沐只好招供：“陆修……” 大叔眼睛一闪，舔了舔嘴唇，好半天才说：“那、那你把你学生证给我看看。” 苏沐一边从包里掏学生证一边想，难道陆修这家伙还和保安大叔有什么过节？ 大叔一脸不自然的样子。 大叔看一眼学生证，又盯了眼她：“行行，你进去吧。” 苏沐嘴角一松，松口气道谢：“谢谢叔叔！” 说完就一蹦一跳往里窜。 哎…… 大叔在门口望着她背影叹口气。 整个小区事儿最多的就是三栋陆家了，老子和儿子都不是省心的东西。 陆修那名儿那么响亮，他怎么可能没听过。 街坊邻居都传遍了说小太子爷凶神恶煞脾气坏的很，就从来没见过那小子柔和下来的样子。 永远都是一副心比天高、谁惹谁倒霉的样子。 属实小霸王一个。 老师派这么个人来，看起来那么乖的一个小姑娘，但愿她进去后可别被吓哭。 刚开始在门口一瞥，饶是见过之前沈思慧家里的富丽堂皇，苏沐也仍然被这里的装潢惊讶到。 挑高的门厅和气派的大门，圆形的拱窗和转角的石砌，无一不尽显雍容华贵。 她又看了眼纸条上的信息，和门边牌子上对齐。 就是这儿了。 苏沐摁了下门铃。 叮咚响了两声，没惊起多大波澜，屋内似乎毫无动静。 难道家里没人？ 苏沐心里慌，又飞快按了几下。 这下门口的可视电话似乎闪了一瞬，过了好几分钟门口大门被“啪嗒”一声打开。 一双修长的手将门扯开，只几秒时间，陆修面容倦倦出现在她面前。 眼前的人，眉目都垂了下来，眼睑微微下落，头发微微蓬松，一只手撑在门把手上，另一只手垂在身侧，软绵绵的身子骨都斜斜倚在门边。 他着一身纯白色浅灰色居家服，整个人看起来比平时不知道温和好几百倍。 他眉头不耐烦的拧起，在看清她之后迅速松开，眼神还带着一丝茫然：“你……你怎么来了？” 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鼻音模模糊糊。 苏沐听着一瞬间皱了眉，她蹲下身准备换鞋。 “不用换，直接进来。” “可是……”她还很犹豫。 瞄了眼室内，果然是水晶镶钻的玻璃吊灯、天然褐的香木桌、各式名牌藏酒堆满酒柜、大理石镶嵌的地板。 无一不彰显着奢侈华贵。 “我家没女拖鞋。”他头也不回，垂着头没什么精神：“即使有也脏。” 他话一出她就懂了。 他家状况她大概也知道一些，上次他爸什么德行她也看的一清二楚，所谓的脏，是指他看不起的那些谄媚示好的女人吧。 苏沐点头应了声，乖乖的跟着他走在后面。 陆修一路走到厨房，倒了杯柠檬水给她，“冰箱里有饮料，随你喝哪个。” 他端着水杯的手指有些发红，苏沐没接，只一只手去碰了碰他指尖。 像是刹那间触到火团，指尖相触滚烫的厉害。 苏沐眉头已经拧得很紧，她把水接过直接放在茶几上问他：“你生病了？” 面前的人闭着眼，好一会才勉强睁开眼看她，上眼皮像是在跟下眼皮打架，眼睛就这么看着她，含含糊糊的嘟哝着什么。 -- 第139页 她听不清。 她也有些恼，将人一把拉过来坐她身旁。 此刻的陆修像是力气小了很多，脸颊都有些涨红，手无力的垂着，任她摆弄。 苏沐手背贴在他额头上，滚烫的触感，耳根都烧红了。 她彻底有些生气，“陆修，你自己发烧了你知不知道？怎么不去医院啊！”她去扯他手臂，试图把人摇起来。 面前一向有使不完力气的人此刻软绵绵的搭在沙发靠背上，难受的“哼哼”两声：“好热……” 他额角开始冒汗，眉头也跟着紧皱。 她用力去拽他：“陆修，咱们去医院好不好，你快起来，我们去医院……”他闭着眼睛没动。 苏沐心头急，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来，只能一直重复，急的眼眶都要红了。 沙发上的人却像沉睡过去一样，把她直接晾在一边。 她拽不动他，没辙。 又摸了摸他仍旧滚烫的额头，至少先把烧退了才行。 她飞快钻到浴室去找了块新毛巾用凉水打湿后给他敷在额头上，看他头晕的样子，也不知道这人到底烧了多久，撑这么久为什么不给自己打电话？！ 她站起来好半天，却发现她连他家退烧药在哪里都不知道。 苏沐只好稳下心绪，靠近人脸颊，挨近了好言好语的哄：“陆修……你别睡了好吗？” 她声音软软糯糯，气息清香，像在他耳边微微抓挠。 陆修眼皮动了动，脑子虽然沉，却也没完全睡死过去，好一会儿才勉强睁开眼看她。 “……”他没说话，就这么浅浅看着她。 看来陆大爷还是要软声软气说话好对付。 她再接再厉，手拿起帕子给他轻轻擦拭额角的汗问：“陆修，你们家医药箱在哪？” “……”他眼神有些茫然，好一会才后知后觉道：“在……在电视柜下面一层……” 也许是脑子不清醒，他每个字吐得格外含糊缓慢。 像是刚学说话的小孩子一样慢吞吞的，黑溜溜的眼睛也在她身上转来转去，问什么答什么，看起来别有一番风味。 就好像是小时候的陆修一样，乖巧的不可思议。 她顺着他说的话去找，很快就把医药箱拿出来，找到里面的退烧药哄着他喝水吃掉，她撕掉酒精棉片在他脸颊脖颈处擦拭几遍。 他家居服松松垮垮，她没敢再往下。 她弄好一切，以为他早就睡了，结果一抬头就对上他沉沉的眼眸。 一直赤裸裸的盯着她，眼神还有些混沌不清。 他身子动了动，她以为他不太舒服：“还是很难受吗？” 面前的陆修眼睫缓缓眨了眨，舔下干裂的嘴唇，声音还含糊不清，但她却听得一清二楚。 他说：“嗯，我好难受，你……能亲亲我嘛？” 苏沐：！ 刚才谁它喵说的他脑子被烧不清醒了？！ 都是假象！ 第一百零九章 .你嘴这么甜 一百零九.你嘴这么甜 面前的陆修眼睫张合，额角的碎发三两根遮住上眼睑。 他含含糊糊地说：“嗯，我好难受，你……能亲亲我嘛？” 那样自然又期待的眼神。 就好像他不是说了句情话，而是一句简单道“你今天吃饭了吗？”这样普通的疑问句。 苏沐避开他那束炽热的目光，微微侧头抿唇。 怎么回事？明明说话的人是他，怎么好像自己不同意他自己就是禽兽一样？！ 罢了…… 苏沐瞄了他一眼，白嫩的手指飞快贴上他那双魅惑人的眼睛，趁着他视线一暗，她一俯身迅速在他唇上啄了一口。 蜻蜓点水般清冷柔软的触感。 陆修眼前的手指松开，他却好久没回过神来。 像是置身于热浪炙烤中，突如其来的一缕清泉汇入胸腔，下一秒清冷褪开，芳香散去，竟有更热烈的一股暖流飞快在血液中倒流。 头脑只“轰”一声炸开。 他“蹭”一下撑起上半身，竟看到前几秒还靠在自己面前的人儿，此刻已经悄无声息的挪到了沙发的另一头，规规矩矩的端坐在角落，背对着他，微微露出的耳根红得不正常。 哟，又害羞了。 陆修头昏脑涨的，也顾不上多想：“你坐那么远做什么？” 远处的背脊颤了下，生硬的回答：“我、我有点热。” “那要不要开窗户？” 苏沐立刻拒绝：“不行，你还在生病呢！” 外头风那么大，再一着凉就坏了。 陆修却像是来劲儿了，非不依不饶：“那你坐过来。” 远处的人儿身形瘦削娇弱，偏偏动都不动一下，像是无声的抗议。 陆修头也晕，盯着盯着远处的人就要成了几个人影。 “苏沐……” “嗯？”她低低应答，却也不回头。 他看着心头烦躁，话也开始犯浑： “你嘴这么甜。” “给我尝下怎么了？” 干嘛一副“完了完了我亲了陆修我这辈子毁了”颓废至极的样子。 他有那么差劲儿么？ 这头质疑还没完，前面的人突然猛地转过身来，柔柔的一双水溜溜大眼睛看他，他所有的想法都灰飞烟灭了。 操，他好想把心都掏出来给她。 -- 第140页 陆修迅速站起身来，打了个长长的哈欠，看样子困得不行，“你去三楼随便逛逛吧，有书房想看什么就拿，除了二楼其他房间都可以睡。” 他晕晕沉沉的，走起路来都头重脚轻，嘱咐几句就往楼上走。 她点着头顺从的跟在后面。 走上三楼的时候，她跟着他右拐：“你去哪？” 陆修站在门口，低头瞥了她一眼，手松松搭在门框上问她：“我去睡觉，要来一起么？” 话音一落，苏沐飞快往后缩了一步，红着脸摆手：“不、不用了，你睡会吧，一会起来看看烧退没有。” 陆修倒不介意，直直往床上一倒，低低“唔”一声，脸颊因为发烧有些微红，眼睛迅速合上，没一会就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苏沐看的好笑。 人人都称“叱咤三中”的混小子陆修，这下怎么安静得像个睡美男？ 完美精致的五官在余晖下显得线条分明，在睡梦中眉头都还微微皱起。 是梦到什么了？不好的事情么？ 苏沐轻手轻脚的走过去，将被子给他掖好，手指轻轻在鼻梁上方点开，将他皱起的眉头一点点抚平。 三楼有单独的厨房，在冰箱里翻了好半天，除了些没营养的方便面所剩无几，更别说其他多余食材。 看来这家伙平时一点都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最后没辙，苏沐只能简简单单熬了碗粥，给他盛过去。 陆修中途醒过来烧已经退了很多，他口渴的厉害，三两口就把粥喝掉了，盯着她好半天没说话。 “怎、怎么了？很难喝么？” 她心里有些忐忑，虽然确实很久没熬过粥了，但是……也不至于难喝到话都说不出来的地步吧？ 他嘴唇抿了抿，吐出一个字来：“甜。” “甜？”她纳闷了。 怎么会甜啊？她没有在粥里放糖啊？！ 他没理她，兀自站起来把碗端到隔壁厨房去洗了，回来的时候看着苏沐仍旧一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样子。 陆修只觉得好不容易退下来的烧又要上头了，只要一碰见这个女生，他就浑身发烫。 偏偏这人还总是傻傻的去戳他的心尖，一下又一下的，撩得人心脏都快要炸开了花。 他从她身边擦肩过去，苏沐葱白的手臂一把扯住他衣角，她低垂的脑袋无精打采的样子，也不仰头看他了：“陆、陆修，对不起……我下次会注意的，虽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太甜了……” 他脑中红弦绷紧，滋滋啦啦的就快要断开。 他目光从她白嫩的指尖一直滑到漂亮诱人的眼里，她粉唇颤颤巍巍，不自知的微微开合。 “轰”一声炸开，他只觉得热气从脚趾一路冲上头顶，喉头一紧，陆修顺着人手臂拽过来，一把将人抱起，短短几秒，她还没来得及挣扎，身子已经跌入沉沉又柔软的床上。 下一秒，身体一陷，铺天盖地的柔软覆上来，他将她用被子裹了厚厚一层，再将被裹成肉粽一般的她一把捞到怀里来。 她开始挣扎，声线轻微诱人：“陆、陆修，你、你干什么呀？！” 她背朝他，细软黑发在他眼前滑来滑去，奶糖味的香气扑面而来，让人爱不释手，他长臂捞人，将人紧紧禁锢入怀里。 虽然隔了一层被子，她也能清晰感觉到身后热烈又滚烫的体温。 是来自于他克制又激烈的热情。 下一秒，他薄唇贴上她耳鬓，气息灼热吞吐，惹得她半边身子都软下来。 磁性又低沉的声音清冽暗哑，他沉沉笑了一声道：“不是粥甜，我说的是——” “你好甜。” 她身子一顿，咬着嘴唇好半天才吐出话来：“那、那你现在在干嘛……” 他手指轻挑，在她腰上的被子上轻轻拍了拍。 “看不出来么？”他继续。 “抱着甜甜的你入睡。” 他气息在她耳边萦绕，惹得她眼睑不自觉闭上，头脑也跟着昏沉：“然后……一起做个甜甜的梦……” 甜的我心头痒。 甜的我心发鼾。 从此，我乐此不疲。 第一百一十章 .我一直在你身后 一百一十.我一直在你身后 这一觉睡得很沉。 陌生的环境、陌生的床，却又因为身旁的人，莫名睡得安心，就好像这么久以来积蓄下来的不安化作泡沫，一点点被戳破，身子全然松懈下来。 中途隐约听到一道“砰”的关门声，楼下窸窸窣窣，似乎是有人回来了。 但因为隔得远，声音并不清晰，很快就被困意占据了所有，苏沐又沉睡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一道重重的“砰”响，像是门被人愤怒的推开撞击墙面的声音。 “啊啊啊——”紧接着传来女人尖利刺耳的喊叫声。 苏沐吓得身子猛地一抖，头脑一醒，她“唰”一下睁开了双眼。 刚睁开的水眸里一瑟缩，还带着惊慌，她强撑着要起身。 身后的人不知何时已经醒了，他气息有些重，手掌稍稍用力圈住她，她就被完全禁锢住。 此刻的天已经逐渐暗下来，窗外隐隐有一两点灯光缓缓照进来，整个屋子却仍旧黑暗。 她背对着他唤他，“陆修？” “嗯。” -- 第141页 沉沉的嗓音，带着睡醒后的一丝沙哑。 他醒来多久了？ “楼下……”她轻声支吾。 她声音虽轻，却带着浓浓的不确定。 不确定楼下是谁，不确定楼下发生过什么，也不确定身后人此时是什么表情…… 身后窸窸窣窣了一阵。 他胸膛微凉紧紧贴上她后背，她能感受到他轻轻躺下，声音已经裹上一层冷冽：“是我爸。” 他的话简明扼要，似乎不愿意多说。 气氛缓缓沉寂下来。 她心脏突然抽痛了一阵，却想不出什么话来打破此刻的沉默。 下一秒，突然一阵激烈的巨响，伴随着“噼里啪啦”玻璃摔碎的声音，有女人大哭的声音，和着楼下传来的清晰的一声怒吼：“你他妈也图老子的钱？！你想从我这儿挖走什么？啊？！” 紧接着是女人撕心裂肺的哭喊，哭声掩盖了一切人声，听的苏沐背脊一凉。 “说呀！臭婊子！你给老子开口，老子有的是钱！” 男人撕裂般的沙哑声激烈恐怖，和着女人口齿不清的求饶声。 “我错了，求您饶过我吧，我再也不敢了，我错了！” 再后来是一阵东西被狠狠砸碎在地的巨响声，一阵一阵闷响在楼下清晰的传来，女人的尖叫，男人的咆哮，怒吼声蹿上天际。 每一下，都像是砸到苏沐的心底。 背脊一阵发凉，她将头紧紧缩进被窝，垂着头身子发抖。 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一下又一下的钝响声，是在砸东西还是砸人？ 她不敢去猜，更不敢去看楼下的狼藉—— 也许境况会比她想象得更加惨烈。 女人声嘶力竭的哭喊声一点点缩小，“咚咚咚”一下又一下的闷响像是透过墙壁将人击碎。 她害怕……怕到头脑发昏。 却在下一秒，有冰凉的手掌落到耳廓处，身后的人一言不发，大手轻轻一摁。 他……将她耳朵捂住了。 四周喧嚣皆被划开。 他在她身后，声线冰冷。 却说： “别听。” “别怕。” 明明她耳朵被捂住，听不清外头嘈杂，他的声音却一字不落的清晰入耳。 她活过十七年的光阴，从未如此近距离的遇见这种事。 当遇到的时候，她下意识害怕想躲。 但却忽略了一件事。 身后的男生，也不过十七八岁。 本该受父母宠爱的年纪，却过早的体味了人生。 而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见过楼下的狼藉，他又是以怎样的心情继续生活下去？ 他……过得该有多难过啊…… 却在楼下传来了一道“呲啦——”巨响之后。 他覆在她耳边的手指蓦地松开：“你在屋里，别出来。” 苏沐心底一慌，猛地一回头，见到他飞快站起身，一身单薄毫不犹豫的冲出了门外…… 苏沐也跟着迅速起身，穿上鞋推开门，就见到楼下的场景—— 碎裂的家具横七竖八的歪在路中间。 女人鼻青脸肿的跪在地上，手臂上伤口鲜血淋漓，嘴里已经说不出完整的话来，却还在低着头求饶。 她的面前站着陆修，就这么直直挡在陆啸面前，缓缓平视，远远望去都能感受到那丝丝寒气。 也许是见到陆修，陆啸才将手里扬起的凳子放了下去，他脸色极黑，胸腔上下起伏：“你给我滚回你楼上去，挡着做什么？信不信老子连你一块打？！” 陆修手里的拳头握得死紧，他狠憋了一口气，松开道：“信，这么多年，我没被你打死，算我命大。” 他朝着男人走近几步，一双薄唇抿成一条线，一字一句吐出来竟有薄薄寒气。 “你以为我他妈稀罕管你这些事？她是死是活关我屁事！我只是不希望以后我陆修两个字被人提起，别人会说‘噢，他爸是杀人犯’。” “陆啸，你好自为之吧。” “等我成年，我就走。” “咱们也算两不相欠。” 微亮的灯光下，凉薄的话语里。 她看到男人的手，突然那么下意识的抖了下。 陆啸身子往后退了半步，这样阴晴不定的盯了陆修好一会儿，突然笑出了声：“好，儿子比老子有出息！好！好得很！” 说完他就冲那边的女人呵斥道：“还不给老子滚！别再让我看见你！” 女人连爬带跑的拖着惨烈的身子冲出门外。 屋内气压低的可怕。 陆啸站直身子，突然飞快朝三楼望去。 苏沐倚在栏杆边上的身子一歪，迅速往后缩。 男人那一眼不明不白，意味深长，之后扯过沙发另一头的外套，掸了掸上面的狼藉，套上外衣也冲出了门外。 光亮炽热的灯光下，只见满地支离破碎家具玻璃渣，陆修就这么站在中间，他背对着她，头微微下垂，她越走近一步，就越能看清他脖颈上冒出的青筋，他手指狠狠捏成拳，像是用尽了所有力气那般，又突然松开。 无力垂在两侧。 她的脚步声很轻很缓，让他察觉不到人的出现。 就这么缓缓地、缓缓地，她指尖微凉，从他身后握住他手掌。 白嫩的手那么小，只能堪堪包裹住他一半手指。 -- 第142页 软软的、柔柔的，带着一丝特有的清香。 她声音在他身后轻响。 她说：“陆修，你也别怕。” “我一直在你身后。” 遥远的、近在咫尺的，永远守护你。 这大抵，就是年少时，最浓烈的爱恋吧。 第一百一十一章 .恋爱中的人 一百一十一.恋爱中的人 期末考试那天。 苏沐从人堆里出来，校门外有人冲她吹起口哨，她偏过头就看到陈祥飞那群人横七竖八的蹲坐在不远处的花坛边上。 程晓伟一只手夹着根烟，另一只手在空中挥的厉害：“苏沐，这边！” 正值期末，校外人多，有人看向那头抽的乌烟瘴气的人，又回头看看一身整洁校服的苏沐，渐渐嘀咕声大了起来。 苏沐没理，径直往那头走。 目光扫了半天，才问：“陆修呢？” 从刚出来就没见着人影。 听见他们叫自己，她还以为他早就在外头等着了。 “你也不知道啊？我们在这儿等了老半天了，我们几个好像没人和他一个考场吧？不会是……又出了什么幺蛾子，有人来砸考场？！” 一旁有男生迅速白了他一眼：“你别总把考试想成修罗场行不行，上次砸考场那小子被打进医院住了半个月，还敢再来？” “那怎么办，等这么久手机也关机了，又失踪了？！” 话音断在此刻，静默了几秒。 人群中突然传出一道轻飘飘的话来：“……其实，我刚才看见陆哥了。” 陈祥飞不知从哪里窜出头来，手里掂着的刚买的烟盒被人一把抢了过去，程晓伟一巴掌呼到人后脑勺上：“我靠陈祥飞，你看见你不早说！犹犹豫豫的搞毛线啊你！” 陈祥飞也不甘心，将烟盒执拗的扯了回来，“我那不是看场面太诡异了吗！” 他一边从烟盒里掏一根出来，火机点燃，叼在嘴边说起话来含含糊糊的：“我当时交完白卷出来，路过陆哥考场，他坐最后一排哎，我本来以为他要么打瞌睡要么翻手机要么交白卷了，想着还能在外头给他打个掩护，我当即就朝他吹了口哨，你们猜怎么着——人家恁是理都不理我的！” 程晓伟一脚给人踹了过去：“你特么说重点行不行啊大哥！” “哎卧槽，人家陆哥是在认真做题啊！不带一点忽悠的！” 陈祥飞话一出。 十几双眼睛齐刷刷黏在他身上，直勾勾盯着他。 程晓伟率先笑出声：“哈哈哈哈你别给我逗了陈飞翔，你说老大认真做卷子？你说老大吃卷子我可还信！我可是亲眼见过老大撕卷子的，就因为那监考老师帮考场里一个考员作弊，他当场就撕了卷子甩袖子走人了，这种话，你还是去骗三岁小孩儿！” “哎不是，我说的是真的啊！”陈祥飞据理力争，目光从十几双眼睛里一一扫过去，大家无一例外的开启闪避模式。 什么鬼？他陈祥飞的话就这么没有可信度吗？！ 他是真的真的真的看到了啊！ 陆哥坐在课桌边上，袖子挽到手肘处，拿着钢笔在草纸上演算着什么，神情专注得他一个男生看的都差点入了迷，要不是一边走廊上突然闪现的陈主任轻咳一声，见他像个痴呆儿一样嘴巴微张目光呆滞，还关怀的问了句‘同学，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医务室在楼下’的话，他可能现在还处于眩晕状态。 而现在，这十几双眼睛竟然没有一双眼睛相信他—— oh，不，还有一双他落下的眼睛。 苏沐黑发随风微扬，安静别在耳后，露出清秀的耳廓。 她肯定会相信自己的！ 毕竟苏沐妹子那么单纯可爱善解人意！ 陈祥飞目光往那头移去，却见到一向乖巧软萌的苏沐妹子，根本就没听他在讲什么？！ 人家目光微微上扬，一双杏眼水眸静悄悄的望着校内，风吹起衣角，他看到她的眼角突然弯起，就那么突然，亮了起来。 视线微移—— 她眼中的人，就这么如画中少年，冷然又拽帅的走过来。 陆修一手揣在裤兜，另一只手拽起后背的包，外套松松垮垮，衣角随着步伐在缓缓摆动，五官隐在树影下，只那双眼熠熠生辉。 周围似乎突然静下来，女生小声议论的惊呼声传来，四周唏嘘一片。 只她安静站在这头，望着他一步又一步，逐渐和一下又一下的心跳声重合起来。 这就是喜欢吧，藏也藏不住的呀。 “老大你终于出来了！怎么这次这么晚，路上遇到什么事儿了？” 陆修横人一眼，也不说话，走近了才看到他嘴角已经抿成一条横线，整个人有些沉肃的厉害。 他不说话，气氛突然就冷了。 陆爷这是心情又不好啊？ 不是都说恋爱中的女人喜怒无常么，怎么男人也…… 这时候陈祥飞好死不死一副幡然醒悟的样子：“天呐，陆哥，你不会是作弊被抓了吧？！”他声音嘹亮，旁人都三三两两看过来。 程晓伟顶着一副“你脑子是豆腐渣做的吗？”的极度无语的表情狠狠朝陈祥飞大腿上掐了一把。 他“嗷嗷”叫几声。 就看到面前的陆大爷，缓缓偏过头来，仍旧是那张无可挑剔的脸，这么面无表情的看他。 -- 第143页 陈祥飞只觉得后背一凉，周身被他看的发毛，下意识就噤了声。 周围的议论声却因为他那一声逐渐大了。 一些总是被女生忽略这时候出来刷存在感的男生开始吹： “这不是陆修么，听说他刚刚考试作弊被逮了？” “你小声点，被听到就完了，况且哪个老师敢逮他呀，他那么牛逼，还不是谁惹谁倒霉……” 声音此起彼伏，一一落入人耳朵里。 程晓伟率先听见，烟头一扔就要朝那人踹过去。 一直站在一边的苏沐却突然出了声，她直起身子，安安静静的走到陆修旁边，她手指微凉，就那么顺其自然的牵住了他的手掌。 她说：“走吧，陆修。” 她手指白嫩，碰上他的那刻如遭电击。 周身热流涌动，所过之处尽是酥麻。 他舌尖轻顶上牙槽，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嗯。” 所有的抑郁一扫而空，所有的议论也都入不了他的耳。 他的眼里、他的世界里，只有她，就够了。 他紧绷的身子蓦地松下来，嘴角漾开，变成一抹笑意噙在嘴边，他回头，语气缓和下来：“你们回去吧，家里人还等着吃饭，别等我了。” 说完，由着前头瘦小的小姑娘牵着走的越来越远。 剩下一群人面部扭曲的望着那抹高大的背影，陈祥飞如雕塑般定在原地，话语轻颤：“我……我没看错吧？陆哥刚刚冲我们……笑……笑了？！” 程晓伟背上的包垮下来，“咚”一声，人愣在原地没捡，说话也还颤颤巍巍：“你没看错……老大他、他还让我们……回家吃饭！” 说完，两人面面相觑几秒，异口同声道：“啊啊啊啊原来恋爱中的人智商真的是个鸭蛋！” 第一百一十二章 .我上当了呀 一百一十二.我上当了呀 “你……心情不好？” 苏沐松开他手的时候，陆修盯着手掌愣神。 她见他从校门口出来就黑着张脸，担心是他在考场遇到了什么事，又问：“你怎么了？” 陆修视线从自己手掌上移开，抿紧了唇问：“你怎么不牵了？” “牵什么？”她仰头。 “手。”他平静道。 也不等她动作，手掌兀自拽住她的，指尖强硬的挤进缝隙里，紧紧扣住人手指。 他做完一系列动作，挑起一边眉头瞅她一眼。 抿紧的嘴唇松了开，一副暗自得意的模样。 苏沐：…… 怎么感觉像个三岁小孩儿一样？ 苏沐也不挣扎，浅笑着看他：“你还没说你刚刚到底怎么回事。” 话音一落，陆修眉头迅速拧紧。 微微思索了一下，似乎是回忆起什么很烦躁的事情，他手臂扬起挠了下头：“考试那卷子，出的什么几把破题，我……” 他飞快瞄了眼苏沐，欲言又止道：“……我……我没做完。” 苏沐：…… 顶着一副“全天下都欠老子钱”的冰川脸，架着一副“都给老子让开我要捶人了”的凶狠姿势，结果你告诉我你是因为考试没做完？！ 天不怕地不怕的三中扛把子，什么时候怕起考试来了？ 见她赤裸裸的打量在他身上扫来扫去。 陆修被盯得竟然有一种芒刺在背的错觉，他一把将人下巴捏住，咬牙切齿道：“你别不相信我，我这还不是想考好点，让你看看老子的厉害么。” 苏沐一双杏眼睁得圆溜溜的看他，视线往下移，脆生生喊了句：“捏疼了……” 他手忙脚乱的松开手。 就见到面前的女生双手抱胸，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而后蓦地抬起头来，双手立在胸前，竖了两个整齐划一的大拇指，语气略微夸张的喊：“陆修，你真厉害！” 周围空气似乎都停滞了两秒。 陆修整个人顿住，垂头看着面前这嘴角荡着酒涡的女孩，心头酥了一大片。 直到旁边一辆车飞驰而过，和着长而远的一声汽笛划破沉寂。 陆修突然“操”了一句，回过神来面无表情：“你嘲讽老子啊？” 苏沐嘴角的笑还没完全褪开，“没、没有啊啊——” 难得的暖阳天，人行道边，树荫层层叠叠。 行人匆匆而过，有小孩成群结队的围在一起扯着嗓子笑闹。 就是这样的日子里，面前的男生手臂结实用力，弯腰的一瞬间，滚烫的体温相触，他托住她大腿将人一把抱了起来。 天旋地转的世界，微醺醉人的气息，她那声“没有”带上短暂的惊呼。 戛然而止。 那年高三。 如果有人路过，又恰好与时间重合。 就会看到那个男生，眉目俊朗英挺，将面前娇弱美丽的女生抱起，他的眼里尽是光芒，在那一刻与铺天盖地的阳光比拟，竟毫不逊色。 那人臂膀结实有力，微微有汗沁在额角，但他目光眷恋润泽，就好像他抱起的不只是她，而是他的全世界。 “陆、陆修！那么多人呀，你、你快放我下来！” 那年她的发已经长到齐肩，在空中扫来扫去，遮住她害羞的脸。 那年他嘴角挂上痞痞的笑，一如初见时的语调：“我厉害不？” 她听着恼，手臂扬起就要去砸他。 -- 第144页 手一松开却又重心不稳要往下掉，她双臂又只能死死拽住他肩膀，咬着唇说他：“你……你又故意的！” 陆修眉头一挑，阳光下扬起的笑容好看得令人晃神。 “是啊我就是故意的。” “故意去踩你掉下的草稿纸，故意去绊你的脚，故意在你面前晃，故意让你看到我—— 故意让你爱上我……” “那你说，我厉害不？” 他发梢微摆，一双眼里蓄满星辰大海，望向她时整个人都在发光。 一向羞得说不出话来的女孩，指尖微凉，却一点点从他的双肩移到面颊，她一点点覆上他长睫上的双眸。 他闭上眼，听见她气息微乱，缓缓俯下身来的呢喃。 “厉害……” “因为你太厉害了，所以我……上当了呀。” 你说的每一句故意，都让我上了当呀。 心甘情愿，又乐此不疲。 树叶窸窸窣窣，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男生，就这样蓦地红了脸。 寒假放的晚，临近过年的时候愈加忙碌起来。 除夕那天，苏沐家里来了一大帮人。 因为郑丽文今年过年公司不休假，回不了老家，只能待在含城哪儿也去不成，郑小慧也因为工作抽不开身。 外公外婆和舅舅一家过来，郑丽文去开门，一边接过年货一边惊喜道：“哟，筠筠都长这么高了。” 舅妈笑着把人往前推：“筠筠，快叫姑姑姐姐呀！” 十三岁的女孩，皮肤晒得黑黑的，眼睛在屋内圆溜溜的转：“姑姑好！”在目光锁定到郑丽文后边的苏沐之后，鞋一脱就屁颠屁颠跳了过去，扯着嗓子叫：“姐！” 苏沐接住突如其来扑过来的小女生，笑着摸她的头：“先去客厅看会电视吧。” 这小表妹，从小就爱在自己身边转来转去，小时候她性子弱，倒是表妹性子刚烈，遇到什么事就爱往上冲，惹了不少事，要不是她帮着扛了些锅，这丫头还要挨好多次打。 苏沐抬头也乖巧的很：“外婆外公、舅舅舅妈好！快进来吧，妈妈一大早就去买回来好多年货呢。” 舅舅看了眼她，一边脱鞋一边笑：“我说姐，还是沐沐乖，温温柔柔的，越发出落成大姑娘了，哎咱们筠筠真是……整天就爱跟男孩子混，怎么说都说不听。” 苏沐听着，去接后边外公外婆手里的袋子，外婆扯过她手抚了抚：“让我看看，沐沐怎么又瘦了，是学习太辛苦了吧？平时要多吃点哟……” 外公在后头厉着声抱怨：“就是，丽文也不知道多给孩子买点补补，这高三紧要关头，听咱们隔壁张大娘说她外孙也高三，每天看书看到凌晨，前几天都开始掉头发了！” 大人们在客厅闹腾，郑丽文让苏沐带着郑筠回房玩会。 卧室门一关，郑筠就毫不客气的四仰八叉的倒在她床上，掏出手机就戴上耳机开始登游戏。 苏沐把东西一一放好，这才有空给陆修发消息。 她发的很简短问：“你在干嘛呢？” 陆修那边几乎是秒回：“等你消息。” 苏沐撅噘嘴，她才不相信他什么也没干就干坐着等她消息。 “马上除夕了，我们家来亲戚了，人有点多，可能消息回不了那么及时了。” “好。” 他一个字回复过来。 也不多说。 她愣了下，恁是不知道该回什么好。 第一百一十三章 .干杯 一百一十三.干杯 “好。” 一个“好”字恁是把苏沐愣在原地。 遇到高三重要关头，她放假了也不敢松懈，每天基本就是把自己关在卧室里不停刷题。 再加上前几天曾叔回了趟老家，郑丽文没事做，就整天待家里学电视上别人做菜，自己在厨房里捣鼓好一会，结果研究成果一出，母女俩同时尝一口，面上表情真是一言难尽。 好几次她去厨房帮忙，都错过了陆修的消息。 看着自己隔了几个小时才回过去的消息，她都能想象到陆修在那头不耐烦拧着眉头的样子。 结果自己每次发过去的消息，他却总是秒回。 眼下他的消息又弹了出来，却不是规规矩矩的字体，而是一道语音消息。 她也没多想，直接点开。 刺啦刺啦的电流声很大，那头很吵，他的声音隔了几秒传出来，声线磁性低沉，透过听筒传出来竟像是在她耳边呢喃一般：“现在有空么——” 脑子里一顿，像是如梦初醒一般。 下一秒，苏沐红着脸飞快扯过手机按下音量键。 她居然忘记了手机现在是最大音！ 他刚才的声音还有轻微喘气，那样清晰的回荡在整个房间。 完了……完了！ 她一回头，就见到表妹郑筠目光从屏幕上移过来，一边眼睛圆润直溜溜的打量她，一边用手去摘耳朵上挂着的耳机。 空气似乎凝固了几秒。 郑筠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蹭”一下弹起来，挤过来把手臂搭她肩上，脸上笑容揶揄：“哟，姐，这谁啊？这声音酥爆了，听着就让人春心萌动啊！” 苏沐耳根开始一路烧过来，舔了舔唇开始死死盯着屏幕。 一副“我不说我不听别问我”的壮烈表情。 -- 第145页 她手指在屏幕上回了句“嗯。” 抬头却看到郑筠撇撇嘴：“姐，你这么神神秘秘的干嘛，我又不是不知道你，你这种好学生是绝对不可能早恋滴！不过，这是你朋友啊，你有没有他照片啊？” 苏沐偏过头无语的看了她一眼。 十三四岁的年龄，正值懵懵懂懂、八卦心爆棚的时候。 苏沐一句话否决：“没有。” “噢……太可惜了……”郑筠暗自惋惜了一小下，又兀自滔滔不绝起来：“不是我说，这声音真是给跪了，比我上次粉的那个CV还酥啊！不过一般这种能让人耳朵怀孕的男生都长得一言难尽……这我也能理解，毕竟世界上怎么可能会有十全十美的人嘛！” 说着郑筠又一副想通了的样子，捏着下巴不停点头。 苏沐：…… 手机在这时却突然震动起来。 苏沐瞄了眼屏幕来电通话，郑筠比她还猴急，脑袋飞快凑过来，抬头问：“哪位‘耳朵怀孕’？” 苏沐心头默了一秒。 陆大爷耳朵怀孕？ 这种组合，她想着不自觉想笑。 手机接起来。 “喂。” 那边比起刚才安静了许多，他声音也平静下来，不怎么喘了。 “陆修……”她不自觉的就唤出人的名字。 窗外一瞬间亮起来。 五颜六色的烟花一刹那间划破长空，窗户上印出她忽明忽暗红润的脸颊。 “嗯。” 他声音很轻，落在耳边淡淡的痒。 “你……在哪？”她问。 “在家。” 陆修那边似乎有“乒乒乓乓”碰撞的清脆音。 外头风吹进来有些冷，郑筠躺在床上歪过头来叫：“姐，关下窗户，好冷！” 苏沐直起身去扳外头那扇窗，一边不经意的问：“那你吃饭没有呀？” “没有。”他的声音裹上一层冷气，虽然与她说话时已经尽量压低音量放得很轻，却仍旧能听出下垂的语调。 但很快又补充了一句：“马上就吃。” 所有的情绪都掩盖起来，她猜不出他此刻表情。 最后一扇窗户关上，室内的暖气刹那间吹过来，全身回暖。 苏沐牙齿咬住下唇：“陆修……” 我好想你。 后面的话被压在嘴边。 短短一周，竟然真正应验了那句“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她头脑胀的昏，下唇都被咬破，最后硬生生憋成：“好好吃饭。” 光洁如初的大理石面。 陆修站在厨房边上，将插头拔掉，烧水壶发出“刺啦刺啦”的声响，白烟冒的起劲。 他手指去拿，不小心碰到外边缘，被烫的缩了一瞬。 撕开佐料包装袋，热水一瞬间充满，面饼缓缓沉下去，又慢慢往上升。 他转身想去找东西盖在上头，翻了半天柜子都是空空荡荡。 这时候却听到电话那头的她，声线柔柔弱弱，还伴随着浅浅的呼吸声，就这么微微荡在他耳边：“陆修……好好吃饭。” 他目光挪到面前那盒大红色的“康师傅红烧牛肉泡面”上头，好半天才“嗯”了一声，算是应了。 可那头的人儿却总那么机灵，她软糯的声音化开：“你一个人在家么？” 陆修身子一僵，去拿盖子的手臂顿住。 他迟疑了半秒。 低沉下去的一声“嗯”像是旋入海底的一颗石，听得人心头一颤。 他想说‘不是’。 至少漫漫长夜，还有无数部电影无数个电视节目无数的无关紧要的人发来的电话短信，他窗外会闪过无数的烟花鞭炮。 他望着空荡荡的屋子，他怎么会是一个人呢？ 但他最不想的，是她可怜他。 可是当电话那头的人，呼吸微乱，轻声附在你耳边说：“陆、陆修，你这样我很心疼的……”的时候，他手指一颤，竟然半边身子都软了下来。 他嘴角一扯，低声“嗤”了一句。 他竟然连让她感到心疼，都觉得自己罪无可赦。 他觉得自己一定是魔怔了，手里举着的红酒灌了满满一杯，却因为走神洒了一桌。 陆修回过神望着面前桌上酒红色的一摊，竟然低低笑了出来。 他就着满手美酒，端起杯身晃了晃，上头印出自己眉眼朦胧的模样，他轻啄一口，说出的话低哑性感。 “苏沐，干杯。” 为我遇上这么好的你，干杯。 他一边说，嘴角就溢出满满笑意。 真是奇怪，怎么才喝一口，他就感觉醉了呢。 第一百一十四章 .楼下 一百一十四.楼下 夜那么长。 长夜却才刚刚开始。 这样的夜，这场本该轰轰烈烈的除夕夜，却显得这个从来坚强的男生格外孤独。 他不说，思思绪绪却都已经爬满她全身。 她耳根微烫，就听到那头他的声响：“苏沐，干杯。” 浓烈的情绪像是一刹那打开闸门，这场覆水难收的感情就快要冲破界限。 下一秒，卧室门被人蓦地从外推开。 郑丽文一只手上还包裹着面粉，扯着嗓子：“沐沐、筠筠，别玩了啊，过来厨房帮忙端菜了啊，马上吃饭了！” 苏沐手指蓦地一收，呼吸都屏在一起。 -- 第146页 “沐沐，你跟谁打电话呢？”郑丽文探究的目光照过来。 时光深处似乎安静了几秒。 苏沐直视上去，说：“班上同学。” 郑筠适时插嘴进来：“姑姑，姐和她同学刚才讨论题呢，说了好一会呢，都没时间陪我玩！” 郑丽文听着信了，甩了甩另一只手上的水渍吩咐道：“别说太久了啊，人家家人肯定也等着吃饭呢，打完电话就快出来了啊……” 门被轻轻掩上。 郑筠偏头冲她使着眼色，苏沐手指轻轻拢在嘴边，压低声音问：“……你还在吗？” 陆修将泡面桶上挂着的叉子取下来，一瞬间水汽氤氲，双眼半眯。 客厅的灯全部被他摁亮，整个屋子显得冷清又通透。 他清沉的嗓音蓦地笑了声，道：“去忙吧，我等你。” 这头呼吸重了片刻，能听见小姑娘犹犹豫豫的声音：“真的吗？可是……你怎么办？” “怎么？你觉得老子是离不开水的鱼么？” 苏沐缩了缩脖子，都能想到这人此刻伸着脖子逞强的样子。 一定又帅又拽。 这头外婆的声音也在门口响起，声音不大，大致是“俩孩子快出来咯，刚煎好的鱼趁热吃掉才脆”之类的话。 郑筠也从床上下来，神神秘秘叨：“姐，真没这位‘耳朵怀孕’大人的照片么？偷拍的也行啊……” 苏沐在空中朝她摇头。 郑筠泄气，吐了吐舌头，穿起拖鞋就往外走：“没劲儿，那你快出来啊，他们催来催去的烦死了……” 苏沐“呼”松口气，就听到陆修沉沉的声音：“耳朵怀孕？” 苏沐：…… 该听的听不到，不该听的耳朵比谁都灵！ 她羞的慌，手忙脚乱的站起身子来，冲他说话的声音变大：“不是你！” “哦？” 痞痞的语气，音调上扬。 又是这厮一贯的作风。 果然不出两秒，他好死不死的声线透过电流传到这边，空气中他微醺的声线变得诱人低哑，笑起来的声音如大提琴窜出的音符一下一下敲得人发鼾。 “也对。” “是我的话，就不仅仅是让你耳朵怀孕那么简单了。” 是我的话，你从内到外，都将是我的。 一丝一缕，都与我惺惺相惜。 年夜饭吃得欢。 郑筠这丫头像是几百年没吃过饱饭一样狼吞虎咽，周围人看得笑。 外公看着却皱了眉头，直抱怨舅舅不该把小娃娃初中就送到住宿学校去受苦。 外公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人，表面上看起来总是不苟言笑的，背地里却比谁都心疼孩子，抱怨完舅舅，又开始叹气说郑小慧今年过年没能回来，公司太不人性化了云云。 家里人劝叨几句，话题又转到苏沐身上。 临近高考的人，家人自然免不了询问一番，舅舅脸色喝得微醺问：“沐沐，你马上就高考了，想没想过考哪个学校啊？” 苏沐被问的一愣。 早前老刘在班里也总爱提几所名校。 C大无疑是其中最负盛名的，师资教育雄厚，其中经济学商学更是一流，是班上大部分人梦寐以求的地方，但C大在宁城，离含城几乎是跨了大半个国土，又处在西南地区，夏季分外炎热，这让很多家里养的娇贵不愿出远门的学子望而生畏。 其实含城周围，A大也声名远赫，但与C大比起来，排名还是差一截，很多人也不愿意退而求其次。 苏沐不是没想过怎么择校，当年她意气风发考入三中，C大一直是她向往的地方，可周边人事瞬息万变，当遇到陆修之后，内心却动摇了。 在班上老刘一时兴起发起的择校调查纸上，苏沐前前后后用黑笔涂抹了数十遍，从最开始流畅的写下“C大”，到之后无数次的犹豫不决。 她总能想到他的脸，提起笔来，都能感受到他无尽的孤独。 她如果去了C大，他还在含城。 他虽然张口不说，但这人踽踽独行这么久，她再不忍丢下他。 压抑像无数双大手撕扯着灵魂，她第一次觉得自己有了羁绊。 所以当在饭桌上再次提起同样的话题，她觉得整个人都像是灵魂被抽干了一般。 沉默的抿唇，到后来的低沉：“我……我还没想好。” 她敷衍而过。 郑丽文一边把菜夹她碗里一边瞅她：“你这孩子，马上就高三下半期了，你抽时间还是看看择校志愿书，别整天就顾着埋头刷题，这可关系着你的未来……” 舅妈缓和道：“嗨，孩子爱学习还不好吗，就凭沐沐的成绩，想去哪去哪，等考完了再说也不迟嘛……” 她埋着头，后头的话都听得模糊。 电视还在客厅放着，新闻联播里还在播着早些时候春运回家时在车站火车站机场的采访视频。 “又到一年过年际，正是家人重逢时，无论你如今身在何处，又是否异国他乡，这一天，我们共度过、共欢欣，这一天，我们不再孤独……” 主持人穿着一身臃肿的羽绒服，呼着白气的声音微微颤抖，话语还在回荡。 此刻的她，吹着房里的暖气，家人聚在一起，吃着锅里热腾腾的汤锅，电视里欢声雀跃，外头歌声喜气洋洋。 -- 第147页 苏沐手指一颤，突然就想到他。 刚才电话里静悄悄的呼吸，轻飘飘的语气，如果不出声，她甚至感觉不到他的存在。 此刻的他，会抬头望天，看灿若银河的烟火吗？ 手机却在这时候轻轻震动一下。 她低头飞速看了一眼消息。 上头简明扼要—— 陆修：“你抬头望天。” 思绪怔住。 电光石火间，烟火“呲——”一声从窗外飞上天际，五彩斑斓的色彩轰然炸开，半边天际都被映上璀璨星光。 郑筠在旁边惊呼一声：“哇，谁放的啊，好漂亮啊！” 苏沐来不及欣赏所有风景，思绪像是被卡住，手指僵硬的在手机屏幕上发送：“你在哪？” 下一秒，短信一震，似乎还带着热度。 陆修：“我在你家楼下。” 耳边蓦地隔绝所有杂音，她似乎听见海风呼啸、海浪汹涌。 有什么情绪匍匐向前，溢满整个胸腔。 那么短的时间里，她“蹭”一下站起来，套上外套就这么不管不顾的推开了门。 等不了，一刻都不能缓。 所有人都那样惊诧的望着自己。 郑丽文睁大眼睛问她：“你去哪？” 仓皇中，她头也不回：“买烟花。” 身影就这么没入黑暗中。 那一天，也许是她十几年来最鲁莽的一天。 冲动像是无尽海底，但她义无反顾的跳了进去。 只因有些人，这辈子，她再也不想错过了。 第一百一十五章 .我很想你 一百一十五.我很想你 那年华灯初下，街边灯笼点点缀满枝头。 喜气从万家灯火间弥漫着整座城市。 那天除夕，街上行人已经很少，匆忙赶路的人手指拢紧，眼里尽是对回家的期待。 苏沐一口气从五楼冲下了一楼。 她气喘吁吁，从楼道里往外走的时候，就看到那个少年沉静的模样。 他仍旧站在树下，浅色羽绒服裹在外头，一双腿笔直修长。 他指尖还亮着星星点点的火光，烟气被白雾缠绕住散不开。 她鞋子踏入雪中，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他就这么转过身来，紧绷的身子一点点松懈开，那张美刀雕刻出的五官在夜色中逐渐清晰起来。 四周有小孩窜过去，朝地上扔出的鞭炮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那一刻，停了一夜的雪似乎又开始纷纷下落，坠到他宽厚肩头，融入一片白色。 她的心，似乎也突然就噼里啪啦的响开了。 几米远处，她黑发飘飘，一双眼似是落入星辰大海，亮的不可思议。 “怎么——”他见她呆了，就想出声调侃。 就是在这时候，女生突然迈开步子，一向内敛的人儿，却朝着他跑了过来。 长裙微摆，纯白的小脸，只脸颊绯红，落入寒风中竟那么惊艳。 陆修手指微动，几乎是手忙脚乱的将指间的烟灭掉。 下一秒，她纵身一跃，就那么突然的、慌乱的、急迫的扑进了他微凉的怀里。 那股若有若无的奶香味扑面而来，陆修身子下意识一僵。 却也是只是那么一愣神。 她听到他几不可闻的一声低笑，落在耳廓周围轻轻漾开。 下一秒，男生手掌温热，就着她身子一托，人已经被他紧紧抱住。 “这么想我？”他指尖微凉，腾出一只手去捏她耳朵。 冰冰凉凉的触感，却在碰到那一刹那变得炙热起来。 她用力动了下，头却埋在他脖颈处不愿意出来。 陆修心头慌，惊讶于她的反常，只能顺着发梢轻轻柔柔的去拍。 结果就听到小姑娘支支吾吾好半天的一句：“嗯……” “我、我很想你……” 说完她四肢一松，仓皇从他身上下来，垂着头不敢出声。 话是她说的，他却好半天没回过神来。 记忆中她总是红着脸骂他耍流氓、说他没正经、让他离她远点。 初遇是他主动的，初吻也是他强迫的。 她似乎从来对自己不咸不淡。 那一簇怎么都燃不起来的火苗突然之间变得汹涌澎湃，窜起来的火光就刹那间烧到了他整个胸腔。 “……你说什么？” 他嗓音变得低哑，声声诱哄。 苏沐蓦地抬头，杏眼圆睁，不可思议的看着他：“你、你没听到么？” “嗯。”他手指已经点上热气，轻轻托起她下巴，直视上她：“没听清。” 面前的女生秀气眉头一皱，一副犹豫不决的模样。 他俯身，指尖在她下唇边摩挲：“再说一遍。” 苏沐牙齿轻咬一下，目光在他面前晃来晃去：“我……我说我很想你。” 说完她脸颊就红的彻底，不敢看他。 却听到面前的陆修，突然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噢——”轻扬的语调，带着一丝揶揄：“你说你爱死我了啊。” 苏沐如雨点般软绵绵的拳头朝他砸过来，她没裹围巾，白皙的脖颈露在外头，锁骨形状美好，有簌簌寒风往里头吹。 陆修目光暗了片刻。 他手掌宽厚，一把将人拳头包住，笑容从嘴角褪开，他问：“外面这么冷，你跑下来做什么？” -- 第148页 “我、我下来买烟花。”苏沐狡辩道，说话又开始结巴，只得老实巴交的补充一句：“顺、顺便来看看你……” 陆修眉一挑，似乎甚是不满：“顺、便？” 她圆溜溜的双眼转了转，轻咳一声：“那……恰好？” 陆修薄唇一抿，冲着她又怎样都黑不下脸来，只得无奈的将自己外套脱下来盖住她肩，去揉她头顶：“是特意，注意措辞。” 苏沐：…… 真是一丝不苟脸的陆修呢。 极短的时间，苏沐嘴角一抿，偷偷吐了下舌头。 他一回头就瞥见了，大掌一把将人头顶揉乱：“没良心的丫头。”说着将人往旁边休息室推，自己却站在风雪外头嘱咐：“外面下雪了，穿这么少，你别出来，在这儿等我，我去买烟花，很快就回。” 他转身，却迟迟没听到小姑娘在身后的应答。 雪似乎小了很多，地面上铺了很厚的一层，他人高，走的并不费劲。 眼看着快要到了小区门口。 却听到身后呼哧呼哧费劲的喘息声。 声线极轻，却还是落入了他耳。 “陆修……” 脆生生一声呼唤。 陆修飞快转身—— 面前的女生，脸颊尽是气喘吁吁后的潮红，她微微弯着腰扶着身子，眼睛却执拗的盯着他，好像下一秒就怕他逃走一般。 微冷的寒风如刀子一般割在耳边，却听到她气息微缓，一双水眸顾盼生辉：“我、我要和你一起走……” “别、别丢下我……一个人。” 他头脑“轰”的一声炸开，最后一根紧绷的弦突然间断掉，发出“呲啦”一声巨响，晚风过后，酒劲似乎一下子上来。 他眼睛半眯，几步靠近人，长臂一伸就将人捞了过来。 他目光中闪着沉沉的光，却又灼灼引人发烫。 她看不真切，却目不转睛。 他的手指就这么覆上了她面颊，昏暗的灯光下他后背宽阔，堪堪将所有夜风为她遮挡干净。 他气息紊乱，桎梏住她：“想撩死我？嗯？” 最后一个尾音扬起。 她微微失神，突然看到他单薄的上衣，只灰白毛衣露在上头，嘴唇微微发白。 零下的天气，寒风瑟瑟，他的外套……给了她。 他总把最好的留给她，最坏的却全都揽到了自己身上。 他将喜悦欢欣给予她，任凭难受孤独腐蚀一身。 她眼角一热。 面前这个男生，明明是全世界最好的人儿啊。 下一秒，她脚尖踮起，手臂轻扬，落在他脑后，将人身子往下拉。 他嘴唇微张，还没来得及作出反应。 女生柔软的唇覆了上来，清凉的触感之后，是躁动不已的内心。 那一刻，他喉头一紧，有什么东西迅速回温，烫到他心尖一颤。 第一百一十六章 .新年快乐 一百一十六.新年快乐 路途并不远。 短短十几分钟的路，苏沐落在后头，拖着身子走的极缓。 这一年的陆修，身形高大修长，几步之遥的距离，他侧过身来看她时，面容俊俏得让人晃神。 他身上衣物单薄，松松垮垮的裹上她死活让他穿上的外套，右手提着一大包烟花，站在飘雪之下，沉静望她。 这一年的她，眼角眉梢还没褪开青涩，面对感情稚嫩羞赧，一吻之后脸上红晕散不开，脚尖踢着地上白雪，双手背在身后垂头往前走。 撞上前面人坚硬的胸膛，苏沐仓皇去揉头顶，“你怎么突然停——” 话语未完，衣兜里的手机开始震起来。 苏沐小脸还染着热度，接起来时朝空中轻微的呼了口白气：“喂，妈妈。” “沐沐，你怎么还没回来啊，天都黑了，你快点回来，筠筠还等着你呢！” “好，马上就到了。” 她挂断电话。 陆修也没问。 风雪中的人儿，五官隐在暗处，若隐若现。 下一秒，他大掌垂下，冷风簌簌间，他就这么准确的抓住了她的手，指尖一颤，就这么十指相扣。 “走吧。” “我们回家。” 我们……回家。 多年以后，她仍会在无数个梦里忆起这一幕，当时万千风雪，纯白冰花抚上眉梢，抵不上他这一句。 他停驻在寒窗冰霜外多年。 后来她倾尽所能，为的就是能给这个风雪少年，一个完整的家。 再长的路，也总会走完。 当时的路边夜灯老旧，唯独那一盏直直立着，却发不出一丝微光，她和他走入这一团阴影中。 有夜色簌簌洒过来。 她不说话，只死命攥着他的手不放。 陆修去看她，眸子里是前所未有的专注：“今天怎么这么黏人？” 苏沐抬头瞄了他一眼，只是摇头。 面前的女生，像只小猫一般缠着，白白嫩嫩的指尖用力捏住他的，白皙的皮肤都微微泛了红。 他一只手被拽着，只能将手里的袋子放下，腾出另一只手来揉她头顶：“苏沐，乖。” “回去吧，你家人该等久了。” 他嗓音放的很低很低，就怕吓着面前的人。 他陆修前半生说了一辈子狠话，当面对喜欢的人闹别扭的时候，他怎么哄都不得其道。 -- 第149页 苏沐嘴唇抿得紧紧的，很轻微的点了头。 却好半天没下一步动作。 陆修没辙，将人手掌抬起来，一根一根将人指尖扳开。 她没使劲，很轻松就松了开。 黑暗中她极短的叹了口气。 “陆修。”她仰起脑袋，那双水汪汪的眼睛格外的亮：“你……一定不要害怕，你不是一个人，我、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真的，我、我说到做到的。” “以后每一年跨年，我……都陪着你……” 小姑娘可能从没有一口气说过那么多信誓旦旦的话，手在空中急乱的挥舞着，说出的话也语无伦次毫无逻辑。 她呼出的白气在空中划了一道圈，缓缓散开。 她耳边长发飞扬，露出那双格外认真精致的眉眼。 他突然觉得双耳失聪，周围世界纷陈尽散。 他爱的女孩啊，总不会说好听的情话。 但那模样，却比蜜糖情话还要甜。 “好。” 昏昏沉沉的路灯下，他狠吸一口气，抑制住燥热起来的身子，暗哑应下。 下一秒，周遭一声哗然，“呲啦”响声近在耳边，而后半边天空亮起来，五彩缤纷的星火骤然绽开。 有小孩满脸欣喜的抬头望天，指着那片璀璨开心的手舞足蹈。 “啪——”一声嘹亮之下。 电火石光间，他长臂一捞将她扯入怀中。 他的五官在那么极短的时间里，清晰明亮起来。 他气息灼热，微覆在她耳根说：“新年快乐，苏沐。” 新年快乐，我的小白兔。 “新年快乐，陆修。”她回他一句。 松开的那一秒。 他身子微弯，清冷的唇瓣附在她脸颊上淡淡一贴。 她眸子睁大。 脚边的路灯就这么突然间“呲呲”一声，昏黄亮了起来。 不是这一天，又似乎是这一天。 她已经不可救药的爱上了面前的人。 回楼道里的时候，心猿意马的心跳还没缓下来，“咚咚咚”的跳个不停。 郑筠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朝她做了个鬼脸。 苏沐被吓得吸了口气，扶着胸口：“你怎么跑出来了？吓死我了。” 郑筠嘴里还含着根棒棒糖，腮帮子鼓了半天，从嘴里取了出来：“姑姑说你这么久没回来，让我来找你。” 郑筠伸出手臂往外头探了探，遇到雪花又缩回了手：“嘶，外头好冷。”之后她手臂一把搭苏沐肩上，不怀好意的问：“刚刚那个又搂又抱的男生是谁啊？你不会真的早恋了吧姐？” 苏沐抿嘴，撇开话题：“回去了，你不说冷嘛。” 说着她就迈腿往台阶上走。 郑筠不依不饶，在后头使劲扯：“你就告诉我嘛，我保证不告诉姑姑的！”十几岁的女孩好奇心旺盛，抓着点蛛丝马迹就爱猜来猜去，还拍着胸口竖着三根手指头保证。 苏沐仍旧不答。 郑筠可怜兮兮的看她一眼，突然就开始赖在地上死活不走，整个人开始惨兮兮的嚎叫起来，“姐！你不知道我刚刚看见他那一眼，虽然隔这么远，我也能感受到这个人身上不一般的气场，结果当他面向这边的时候，我的妈呀那张脸，简直是人神共愤啊！这谁啊这，你们班同学？” 苏沐默了下：“这就是你说的那位‘耳朵怀孕’。” “耳朵怀孕……”郑筠脑子顿了下，突然大叫一声：“这就是那位声音巨磁性巨撩人堪比cv的神秘人？！” “我的妈呀，姐，你上辈子是拯救了银河系吗，这种颜值与声音并存的宝藏男生怎么被你找到的！并且看起来跟你关系匪浅的样子，姐，快说说你是怎么追到这种人的啊啊啊啊！师父，请传给徒儿经验！” 苏沐听得直摇头：“我不知道。” 这种经验她怎么可能会知道。 况且……明明是那个家伙对自己穷追不舍好吗？！怎么到郑筠这里就默认变成了她追他了！ “姐～你就透露一丁点嘛，我也想追咱们学校男神～求求你了～”郑筠开始撒娇。 一个整日里大大咧咧的女孩，突然卖起萌来。 苏沐心头直发毛，没辙道：“死缠烂打。” 几个字说的精炼。 郑筠立马停止哭腔，若有所思的捏住下巴：“这招妙，你对他死缠烂打，男神终于回头看到了你的好，最后两人心意相通……” 苏沐：…… 她脸色憋得微妙，好半天吐出几个字：“是他对我。” “什么？” “他对我死缠烂打。”苏沐一字一句的纠正。 郑筠默了几秒，突然手掌覆上她额头，皱着眉说：“没发烧啊。” “姐，你这是病的不轻啊！” 第一百一十七章 .有空么 一百一十七.有空么 这年大家都很忙，匆匆忙忙过完年。 外公呆不住，直嚷着家里的花没人照顾要回去，舅舅也在那几天接到单位上的电话说是临时有事要回去处理。 郑筠走那天，依依不舍的扯住苏沐的衣袖，一双眼竟蓄起了水。 起初苏沐以为是她真对自己恋恋不舍，结果小丫头凑到她耳边惨兮兮的嘀咕道：“姐……我不想走，我还想再看男神一眼……” 苏沐：…… -- 第150页 这小小年纪，竟然就被一张脸勾了魂，以后可还得了？ 苏沐看着她，好半天努了努嘴皮子：“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结果就见郑筠毫不气馁的样子，乖巧的扑到舅妈那边：“姑姑，姐，我们就先走啦！” 说完又冲她眨眨眼笑：“姐，加油！明年我还来哟！” 这丫头，居然还死性不改。 旁人听不出端倪，只当郑筠这丫头活力四射，为苏沐高考加油。 送走了亲戚，家里面冷清几天。 曾叔从老家回来，带了好多特产过来，郑丽文高兴，当晚就把土鸡杀了炖汤吃。 一人盛一大碗，三个人围坐在不大不小的餐桌上，曾叔手舞足蹈的讲着老家那边的稀奇事，哪家孩子又在过年的时候调皮掉田里去了，哪家人又贪小便宜吃大亏买到过期食品大过年的在床上躺了一个星期，郑丽文听着笑的合不拢嘴，苏沐安安静静吃着，偶尔跟着回应几句，嘴角的笑也一直没褪开过。 到年后，等到街边环卫工人开始架着梯子将树梢上的灯笼往下取的时候，年味已经慢慢散开了。 过年时放假，一上班后单位里要处理的事情变得堆积如山，这几天郑丽文都回来的晚，饶是苏沐看书睡得晚，也总在上床之前瞥见书房的灯亮着，郑丽文还在翻看着什么报表。 这天一大早郑丽文接了个电话，没一会敲门声响起，似乎是曾叔也来了，苏沐赶紧起床洗漱之后，见到郑丽文匆匆忙忙收拾东西，跟苏沐嘱咐道：“沐沐，妈妈这几天要去外地出趟差，你曾叔也去，好像是一个比较重要的项目，要是做得好可能有加薪……这几天妈妈没在家，你一定要好好吃饭，别到处乱跑啊。” 苏沐看着郑丽文喜上眉梢的模样，乖巧点头：“知道了妈妈，曾叔，你们去吧，路上注意安全。” 走了几步，苏沐又叫住人：“妈妈。” 郑丽文回头，茫然望她。 苏沐从鞋柜旁边抽出两把伞递给她：“外面看起来要下暴雨，你们带着吧。” 郑丽文瞅一眼窗外，灰蒙蒙一片，连带着整片天都显得昏暗起来。 东西被接过，曾叔笑的欣慰：“还是我们沐沐贴心。” 两人一前一后踏出门外。 门被轻声关上。 苏沐随手将茶几上遥控器拿起，电视上还在播放最新烹饪节目，她摁一下，屏幕就黑下去。 走到厨房，轻车熟路的找到煎锅和鸡蛋，火燃起来，她捏住蛋壳在边缘轻轻一磕，明黄色亮晶晶的蛋黄往外流，没一会就摊在锅底上冒泡，发出刺啦刺啦的响声。 一盘煎蛋热好，又热了杯牛奶，早餐就搞定了。 记事起，其实这种事不少发生。 郑丽文将她一个人拉扯大不容易，来来回回换了不少工作，最苦的时候郑丽文一天要打好几份工，时常是一早出门半夜才匆匆回来。 起初郑丽文将她托给隔壁家人照顾，刚开始邻居倒是没说什么，后头次数多了，待的时间也长，邻居家的女人就开始嘀嘀咕咕。 邻居家男生跟苏沐年纪相仿，上小学，放学路上总爱伙同一群男生去拽她头发。 苏沐那时候忍气吞声，不多说也不恼怒。 男生看她性子软弱，好欺负的很。有次班里布置摘抄好词佳句的作业，几十篇的量，苏沐整整写了一个礼拜。 到上交那天，男生没做，逼着她将作业给他交了充数，她不肯，男生觉得在班上丢了面子，红着脖子一把将她作业本撕得稀巴烂。 苏沐没哭没闹乖巧的不像话，班里老师看在眼里，偏袒她。 男生没交成作业被罚站一节课，回家嚎啕大哭，反而恶人先告状说她心眼坏、将他作业本撕了才没交成作业。 从那以后邻居家见她就骂骂咧咧，更别说收留她。 郑丽文待在家的时间很短，苏沐也根本无法为自己申辩，只能在一次又一次郑丽文提出要将她交给邻居家照顾的时候，苏沐小小的脑袋倔强的摇，怎么也不肯再去。 后来郑丽文知道了这事，更是赤着脖子和对面邻居大吵了一架，因为工作原因，没多久她就带着苏沐搬了家。 再后来苏沐大些了，一个人待家里的时间越来越多，照顾自己这种事自然就变得游刃有余。 吃完早餐。 苏沐去书房背了会单词，又刷了一遍理综卷子，把答案拿出来对，基本八九不离十。 抬头看时间，这时候已经上午十点多了。 估摸着这时候陆修应该醒了，她掏出手机，这才看到屏幕上好几通未接来电。 几条信息也横亘在上头，基本都是来自陆修一个人。 做题时她习惯把手机调成静音，避免别人打扰。 现在调开音量，她一通电话拨过去，只响了一声，那边就迅速接了起来。 “喂。” 只一声，沉到海底的一声。 像是一颗石子蓦地打破海面平静。 他声音很轻，却又是说不出的沉重。 “陆修？”她一下就听辨出他的反常，忍不住唤他一句。 “嗯。” 男生的鼻音重了些，他深吸口气，周围似乎有呼啸而过的寒风。 “怎么了？”她自觉不安，手指在卷子边上不自觉的捻来捻去。 -- 第151页 “……你在做什么？” 陆修的声音轻飘飘的，她极少听见他这般说话。 大多数时候，这个人都爱勾起痞痞的表情，朝她明晃晃的低笑。 苏沐诚实答：“在做题，刚刚做完。” “成绩怎么样？”他似乎是在漫不经心的问，话音间不留空隙，就这么自然的说出口。 “还好，280分左右吧……” “嗯……吃早饭了么？”他又开始问起另一个话题。 像是源源不断的话题被他一一提起，却无一提到重点。 苏沐深吸口气，答完他最后一个问题。 心头的弦已经绷得死紧。 不对劲，他太不对劲了。 她左手已经开始微颤，问出的话声音都在抖：“陆修，你……你到底怎么了？” 江边的风大的离谱，他站在边上，衣角被吹得变了形。 就在前几分钟，他接到那通电话的时候，他还满心欢喜的往外走，思索着今天去小姑娘楼下站站，就见见人就好。 几分钟后，电话里人声短短一句，他脸色一白，突然间就沉默开。 一阵寒风刺骨，像是簌簌往脸上刮着刀片，陆修在阴测测的天空下站了很久，久到很长的时间里他一声叹息，突然就沙哑着问她：“现在有空出来么？” 他反复告诫自己，她没空的话就别勉强，她不应该趟这趟浑水，不该过早去看这些人间百态。 可她的呼吸那么轻，几乎毫不犹豫：“有。” 他指尖颤了颤，眸子半眯着轻声问：“苏沐，你……愿意陪我去个地方么？” 清冷的时间里，静的心跳“咚咚”声都那么清晰。 女生反应极快，不假思索道：“愿意。” 他眼角的冰霜化开。 不用多说，不用猜疑。 他亦不用说去哪里，他问了，她都愿意陪他去。 第一百一十八章 .要我抱你？ 一百一十八.要我抱你？ 苏沐匆匆忙忙换衣服下楼的时候，陆修已经在楼下等了一会儿了。 他朝她走近，没有多余的话，沉静的骇人。 却在靠近的时候，顺其自然的抬起手臂，将她微微凌乱的耳发理了一遍，又将她套在外头的大衣裹得紧了些。 他身上烟草味浓烈，却并不呛鼻。 来的路上，他一定是皱着眉头吐了一道又一道烟圈。 “穿这点，冷不冷？”陆修问。 男生声音冷冽暗哑，像是在砂纸上打磨之后一圈一圈碾过来一般。 苏沐很乖，只轻轻摇了头。 陆修盯了她几秒，嘴角轻抿起，有些许犹豫：“我要去南城一趟，有点远，要是不想去，可以不去的。” 南城？ 南城和含城直线距离两百多公里，城市比含城小，经济发展也相对落后很多。 听说早些时候很多从南城到含城过来的打工仔，赚了钱过后回去又没什么出路，就都纷纷把家迁到含城来。 来含城这么几年，苏沐还一直没机会出远门。 就连南城她也只是听周边同学提起过，并未亲眼看过。 要是平时她是断然没机会出去走走的，恰逢这几天郑丽文不在家，而面前的男生虽不多说，却是第一次在自己面前露出这样的表情来。 那般无可奈何的惆怅。 她仅仅是看着，都不忍心将他撇在一边。 苏沐嘴唇张了张，只飞快一瞬就收敛好惊讶的表情：“要去！” 快到车站的时候苏沐突然想起什么，不由分说要去街边的小店买东西。 店面很小，开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只有一个六十几岁的老奶奶坐着守在那儿。 陆修人高，往里走的时候上门框堪堪抵在他下巴，一不小心就轻微撞了上去。 他歪着头盯着面前的门默了半秒。 就听到面前的苏沐“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女生黑发披肩，浅粉的上衣，白色百褶裙摆，白色连裤袜连到脚踝，上头还有一颗小毛球。 笑起来时白皙剔透的皮肤露出一点点粉红，显得整个人活泼灵动得很。 陆修嘴角抿成一条线，皱着眉头道：“不准笑。” 苏沐朝他撇撇嘴，脸色因为憋笑显得有些微妙。 好半天她才勾起弯弯的月牙眼道：“你就在门口等我吧，我拿了就过来。” 陆修在门口转到第三圈的时候，明显有些焦急了。 他频频偏头去看，听到里头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门口老奶奶穿着大红袄子，戴了副老花镜盯了他半宿，慢悠悠的说：“小伙子，那是你女朋友哇？” 陆修嘴唇下意识张了张。 想说是，又想起之前说毕业后才在一起。 想说不是，又莫名觉得不甘心。 话就卡在喉咙处，怎么都发不出声来。 结果奶奶盯了他好半天，见着人脸颊偏了偏，竟莫名有些红，全当是小伙子情窦初开、经不得问，笑的开心：“哎哟，小伙子好福气，刚刚那囡囡看起来可乖了哩。” 陆修眉头一挑接过话：“这我知道。” 心头却在腹诽，你看到她乖，可没看到这丫头狠起心来的时候。 简直要把他心都给撕碎了才罢休。 “陆修，我好了！” 苏沐的声音突然响起。 -- 第152页 陆修一抬头，就看到面前的人双臂抬起，怀中抱了一大摞零食饮料，说话间还因为抖动，下巴边上的薯片逃开桎梏，轻飘飘的往地下砸去。 陆修下意识想笑。 却看到小姑娘一脸认真的站在远处，一双麋鹿般的杏眼一眨不眨的仰头看他，目光既是认真又是专注。 “陆修……你、你看看这些够么？”她抬头问的小心翼翼，粉唇一张一合，气息温甜。 陆修没答话，扯过一边的口袋，一把接过人手里抱着的东西，将其一股脑塞进袋子里，顺便把地上的那包原味薯片也一并收入囊中。 站起身来时，轻轻敲了下她头顶。 身后的苏沐一蹦一跳的跑到前头来，冲着老人道：“奶奶，我们结账！” 老人看得这两人，直乐乎，笑着把袋子拿过来一一的算，边收拾边笑着念叨：“看你们俩的年纪，应该跟我外孙差不多大，不过他还在念高中，今年该高考了吧……读书忙，好久都没来奶奶店里了……” 苏沐要给钱，被陆修拦住。 抵不过他力气大，欺负人，苏沐只得退在一边安慰老人：“奶奶，您别难过，高三忙，等您外孙高考完了肯定会回来看你的。特别是以后上了大学，不忙的话，见您的日子就会越来越多了哩！” 老人被逗笑，说了好一阵子才走。 陆修一个人提着一大袋子，苏沐在半步之后。 天气不好，阴沉沉的样子看起来随时都可能打雷下雨。 冷风一股钻进来，苏沐被冻得一哆嗦，鼻头就红了起来。 喷嚏打的极轻，痒痒的。 陆修就这么转过身来。 他深幽眼眸轻微一眯，问她：“是不是冷？” 苏沐摇头，抬起头时竟看到这人站在她面前，一动不动。 苏沐可怜兮兮，鼻尖红红，只得又再点了点头。 冷啊，刚才冷风席卷过来，真真让她后背一凉，半张脸都麻木起来。 话音一落，她也不等他的反应。 白嫩葱玉般的手，在寒风中暴露，关节处有微微冻红的红晕，指尖轻轻扯住他揣在裤兜里只剩半截的衣袖。 轻飘飘的，像是挠痒痒般，轻微的晃了几下。 他低头看她，就见到女生寒风中脸颊通红，努力仰着脖子看他，鼻尖嘴唇都红成一片的样子。 外头冷风作祟，心头的春水烫的沸腾得冒出了泡。 他偏过头，一把扯住她胳膊，飞快俯身问：“要我抱你？嗯？” 刺骨的风一阵过去，她惊得眼睛陡然一缩，缩着脖子反驳：“不、不是！” “那要我背你？”陆修也不恼，作势就要蹲下身来，将人往这头扯。 苏沐一双眼睛睁得浑圆，“你、你……”‘你’了半天，才挣脱开了他的桎梏。 面前的女生狠狠吸口气，有些恼羞成怒的样子一字一句道：“我是说‘我、手、冷’！” 我让你牵手啊！陆修你个大猪蹄子！ 第一百一十九章 .离开（一） 一百一十九.离开（一） 车辆颠簸，道路越来越窄。 苏沐在车上睡了一觉，醒来的时候看到陆修微垂着头望着沿线窗外，皱着眉头不知在想什么。 后头车速加快，外头风冷瑟瑟的往车内挤，陆修就关上了窗。 她飞快闭上眼假寐，他动作轻微，将她围巾拢的更紧了些。 下车地离目的地挺远，一路走过去时风声簌簌，他手掌紧紧裹住她的，路上脚步声少，他一句话都没有说。 灰蒙蒙的阴天，潮湿的地，越走位置越偏。 直到最后拐进巷口边上，陆修攥着她的手紧了些，偏头深深看了她一眼，推开了大门。 音乐声很轻、很缓，苏沐走在长直小道上，周围树枝裁剪精妙。 雨就在这时候开始颗颗往下落。 四下安静，除开音乐，人烟稀少。 心头莫名像是蒙了一层厚灰。 雨势有加大的趋势，陆修牵着她的手收紧了些，步伐也加快。 内门被推开，里头有人站在上头一身白衣，念着什么。 心头下意识一坠，苏沐飞快去看前方，白布轻掩下，一张照片赫然立在最高处—— 四周零星几个人交头接耳，只一位带着鸭舌帽的女人红肿着眼微微啜泣。 女人转头来看她和陆修，眼神只空洞停留两秒，走过来时步子又软又疲：“她……不喜欢人多的地方，你们……请回吧。” 陆修身子没动，声音很沉：“我有东西要给一个人。” “是她的遗愿。” “遗愿”两个字一出，女人步子微微踉跄着往后退了几步，身子差点没支撑住要往下栽，苏沐及时扶住她，她飞快抽开手说了句“谢谢”之后，偏头看了眼墙上人，眼角上扬，目光里竟是藏不住的温柔—— 照片里头女生未施粉黛，浅浅笑着，眉目间尽是芳华美好。 苏沐只觉得头脑里“咚咚咚”的长鸣之后，几秒时间，她终于想起这张脸。 这是她认得的脸。 初次KTV里，女生妆容精致，衣着单薄，却姿势卑微，跪在上头被人当众凌辱，那时的陆修愤愤冲上去，外套一披，将人紧紧拢住。 第二次仍旧是这张脸，已然清瘦许多的身躯，蹲在楼道墙角，簌簌落泪的时候，是陆修拍她后背，她一回首，那张互相拥抱的照片就被人拍了下来，以为他们俩有什么渊源，也成了自己长久以来误会的根源。 -- 第153页 当初苏沐足足盯了照片五分钟，漫长到想把人看穿。 她活过十几年，从未见过生的这样好看的一张脸，一颦一笑一个眼神，都那般美艳动人。 人活世上总要怀着祝福祈愿。 苏沐不嫉妒，那时候她以为陆修和女生渊源不浅，便克制自己不去打扰。 后来陆修和自己兜兜转转又缠在了一起，她也从不会死死追问。 但她从来没有想过。 再一次见面，竟会是在女生的葬礼上。 还在花一样美好年岁的女生，身子融入四方闸盒中，已然归依尘土。 苏沐见过葬礼，几岁那年，父亲因出公差意外身亡，走前他还许诺回来就给她买看上好久的新洋娃娃。 当时她年纪尚小，不懂葬礼的意义。 几十个人哭哭啼啼的站在一旁，她被迫在头上裹上一圈白布。 父亲的照片被挂在上头，笑容依然和煦。 那天她没哭，安静的可怕。 外婆见了吓一跳，担心她受了刺激，忙来回出声安慰。 那一天她牙齿死死咬住下唇，来回磨着，一声也不肯吭。 如今的她，指尖冒着冷汗，下唇被咬破的时候，腥味一点点在口腔里蔓延开来。 她和人生前不熟，回想到父亲走那天，却仍旧红了眼眶。 “她……的亲人呢？” 葬礼简单到朴素，致辞人念完，音乐声循环的放，也没人去听，除开刚才那个哭泣的女人，剩下几个人面容称不上悲伤，闹闹哄哄半天，作势要离开。 陆修说：“她是孤儿，福利院长大的。” 和自己相差不大的年纪，明明还该和同龄人一样上着高中、读着大学，为每天吃什么考差了而烦恼，却已经被世故打磨得光滑沧桑，尝遍了最苦涩的那一种人生。 “那你今天带我来，是——”苏沐红着眼望他。 陆修指尖轻轻将她眼角擦干：“是为了等一个人。” 等怎样一个人呢？ 这样的女孩，是否也期待过能有一个幸福的家庭，过着简单的生活，一日三餐，温饱即可。 她的眼角有一颗很美的泪痣，缀在那双美到窒息的眼庞，仅仅是看着照片，都止不住令人心动。 苏沐喃喃出声：“她……叫什么名字？” 陆修身子抖了一下，沙哑的声音缓缓道来：“她叫——” “阿霜——！” 门被人“砰”一声摔开，剧烈的响声惊得地面一震。 冲进来的人太快，苏沐眼睛一眨，还没来得及看清。 就见到一个身影在五米开外，目光定在墙上的照片，就这么僵在了原地。 照片上人笑靥如花，那人手指微动，就这么猝不及防的立在人群之中—— 凌乱的头发，领带松开，外套被蹭得到处是灰，那人眼角血丝骇人，一双眼又红又亮，脖颈处、额头处尽是绷紧往外冒的青筋。 下一秒，他腿下一软，突然猛地朝前面的骨灰盒冲了过去。 手臂一碰到冰冷的外盒，他身子剧烈一缩，就这么跪了下去。 一直在旁边不做声的女人突然飞快站起来，她狠吸一口气，泪就流了出来：“余桓！你怎么还有脸来？！” 这是……余桓。 那个冷静自持的男人，那个在校外等蒋淼淼时西装领结规整的男人，那时候他发型一丝不苟，表情从容淡定。 苏沐怎么也无法将面前这个人和记忆中重合起来。 “阿霜呢？啊？阿霜呢？！” 余桓身子动了，侧过脸来时身子颤颤巍巍。 女人五指狠狠握紧，朝着男人肩头就是重重一拳：“你来这里闹什么！余桓，你现在来这里有什么用？她已经走了，阿霜已经走了啊！这都是你的错！” 阿霜……已经……走了。 话音一落，那白炽灯下，外头“轰隆”一声雷鸣，窗外玻璃一震，余桓眼里最后一丝光，就这么一瞬间，哗啦啦的被浇灭了。 就仿佛生命里唯一一盏微弱的暖灯，突然间被人关掉了闸，从此世界尽头，黑暗无边。 第一百二十章 .离开（二） 一百二十.离开（二） “阿霜……” 灯光闪烁，音响高亢。 酒吧包厢里，凌乱瘫坐几人，酒瓶吹了满满一桌。 他手里点根烟，有下没下的吸了口，眯着眼看云里雾里的烟气，听几个男人说着荤段子，偶尔笑两声。 “余大少爷，别光顾着抽烟，过来玩玩啊。” 雾气中时而有射灯照上他脸颊，忽明忽暗的五官隐隐绰绰，嘴角的烟被手指捻住，他不在意的冲空中呼出口热气：“赌酒？投骰子？” 他语气中轻蔑至极，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要玩就玩大的。” 人群中有人招来服务员，又狮子大开口要了几箱酒，神神秘秘的把嘴凑到人耳边说了几句。 没一会有人颤颤巍巍的推了门进来。 有人长吁一口轻薄的口哨声，炽热的目光纷纷扫过来，有人玩笑话似的调侃：“哟，余少，咱哥几个可给你点了这里的丫头，才招进来的新人，嫩的很哩。” 话音一落，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大有人在，音响里摇滚乐此起彼伏，那人酒杯重重一搁，一杯满酒落在桌上：“为了不扫余少的兴，我可把东西奉你面前了，某些人……可别玩不起啊！” -- 第154页 颤颤巍巍的身子，一点点从暗处靠近。 她只着一身明红色连衣裙，腰腹处收紧，小蛮腰一盈可握。 再近一些，光亮处五官逐渐显露出来，一头瀑布黑发顺直搭在后背，肤白如凝脂，五官娇媚艳丽，竟让当时的余桓，就这么愣在了原地。 她俯身过来为他斟酒，身子微弯，大片雪白肌肤暴露在外，隐隐透着热气之后的绯红。 那气息不似浓妆艳抹后的令人乏味的香水味，却似雨后春笋萌芽时大地清新幽淡的恬香。 他阴差阳错就问了句：“你……叫什么？” 彼时她年岁稍小，十几岁，还褪不开青涩，看他时有颤抖的怯意，她明眸皓齿，唇角礼貌勾起，答得缓慢：“……阿霜。” 那一刻，周遭起哄声都由近及远，编织起的寂静空间将人思绪扯的七零八碎。 他站在原地，周身血液沸腾。 那一天，他终于得以见得，何人配得上回眸一笑百魅生，六宫粉黛无颜色。 那年他尚十六七岁，周身蛮劲十足，整日不学无术。 却在见到她的那一刻，只愿守在她身边，陪她走下去。 那时有人开始揶揄：“余少，看的目不转睛的啊，满意的很？” 他不回应，端起桌上那杯刚盛满的酒仰头一饮而尽。 他扯过她的手，就往门外走。 身后挽留声不断，“这次余少要玩大发了呀！” 后来，这句话一语成谶。 他确实玩大发了，这一玩，就是赔进了一辈子…… 记忆一瞬间回转，面前冰冷的盒子像是刹那间变成万千刀尖刺到人五脏六腑。 余桓双手紧抱四方盒子，一双红眼呆愣的望着前方，很久很久没有说话。 戴鸭舌帽的女人去扯他怀里的东西，被人推开，一开始嘴里碎碎念着抽泣，到后来开始嚎啕大哭，“阿霜……阿霜她为什么要这么爱你……你凭什么……你他妈凭什么啊！” 孤高如余桓，那样冷冽桀骜的人。 “啊啊啊啊啊——” 就这么众目睽睽下，“咚”一声跪在了地上，身后一阵阵唏嘘传来，他双手捂住耳朵，突然大声撕心裂肺的喊了出来。 四周雷声阵阵，一道白光闪过之后，是“哐当”一声巨响。 窗户掩不住，外头大风刮得又沉又重。 音乐声被人关掉，止不住有人开始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激起流言蜚语。 男人佝偻着身子跪在上头，肩膀上下抖得厉害。 手指微动，陆修一言不发，将衣兜里的东西取出来，轻轻放在余桓身后桌上。 书信字迹苍白，歪歪斜斜。 信名简短：给余桓。 署名：阿霜。 “这是她留给你的。”陆修没靠近，站在他身后一米远处，声音很轻。 前头的背脊猛地颤一下，没动。 陆修回头，手掌冰凉裹住苏沐五指，牵着她一步一步往外走。 “陆修，原来阿霜……是余桓喜欢的人啊……” 门把往内拉开，外头风雨骤起，哗啦啦的倾盆而下。 天色已经沉的像是被蒙了一层灰。 一场盛大的暴风雨已经蓄势待发。 陆修发着愣，兀自往外头迈了一步。 刹那间雨水冲刷而来，他额头尽湿。 苏沐一把将人往回扯，指尖去捏他手掌心：“你怎么了？” 墨黑色的眸子淡淡望过来，一颗雨水刚好砸到瞳孔里，一向炯亮的眸子变得昏暗无光。 好半天他偏过头，声音空空的：“我以前一直不懂……” 她仰头看他，听着他继续说下去：“什么爱是成全，爱是无私，爱是永不拖累，我都觉得是狗屁话。我就觉得我喜欢一个人就他妈要轰轰烈烈，让全世界都知道老子看上她了，遇到高兴的事儿要和她一起笑，遇到难受的事儿和她一起扛，就算有一天我要离开，我也一定拉着她的手不肯松。到死，我都要拖着她的手在床头见她最后一面……” 苏沐唇张了张，微微有些惊讶的望他。 就听到面前的人淡淡的嗓音变得低沉：“可是现在……我突然觉得我是不是错了？” 那一天，这个男孩站在她身前问她，他是不是一直以来都是错的。 那时的她，头脑紧绷，只觉得不安像是一根弦紧拉在头皮周围，随时都可能断掉划伤神经。可她强压下心头的异样，望着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后来无数的日子她从梦中醒来，记忆中的画面仍旧清晰，她满头大汗将额头贴在床头栏杆上，冰凉的触感下她泪如雨下。 假如重来一次，她一定在那时候就扑上去紧紧抱住他，拼了命的摇头说：“不，你是对的，你一直没错。” 门外的风吹的缓了下来，室内的人儿心绪各异。 直到最后一个人走出葬礼会，有人将灯熄灭了，外头微光照进来，余桓身子动了下，腿已经麻木，一下子就跌下了台。 他踉跄着去够那封信，指尖轻柔摩挲纸信，他扯过来看了两秒。 “咚”一声重新跌回地面，寂静的空间里，泪砸的一下又一下。 信上第一行字就这么露了出来：余桓啊，别难过，你看那漫天大雨、霜雪扑天，其实我……从来没有离开过啊。 第一百二十一章 .早餐 -- 第155页 一百二十一.早餐 寒假日子很短，开学日子又提前了。 大部分学生回来时都愁眉苦脸，嘴里时常抱怨几句诸如“万恶的三中，居然比隔壁学校早开学整整一个星期！”、“天呐你有没有听说明天就有一场开学测验啊？尼玛我假期书都没翻开过啊啊啊这不是要了我的老命？！”这样的话。 那天天气仍旧阴沉冷凉。 软绵绵的毛毛雨轻飘飘的黏在人身上，没一会额前的发就有些湿了。 苏沐今天出门的时候喝了碗姜汤，是郑丽文特意给她熬的，说一会上学路上冷，还把围巾给她裹了紧实的两圈。 苏沐下车的时候就有些难受，脖子被围巾边上的小绒毛弄的痒痒的，手指摸了没几下，白嫩的脖颈上就是一道红痕。 到校门口的时候，人有点多。 一大片红色横幅拉在头顶：欢迎三中学子假期归来！ 谢哲手臂上挂了圈红布，手里拿着本子站在校门内，低头看了眼手表之后，回头冲保安大叔点头示意。 没过一会，自动折叠门才一点点打开。 外头的人蜂拥而上，不时有手拉手拽的用力的人从她身边擦肩而过。 却只短短十分钟，除开争先恐后的人，校外就恢复了通畅。 苏沐伸长脖子左顾右盼的望，就在人群哄闹中瞥到了人的身影。 狭长冷冽的眸子依旧，一头黑发被淋湿，额角甚至还有伤口在往外渗血，数束雨珠从他下颌处往下流，他目光如刺骨刀锋，所及之处竟是鸦雀无声，周围人不敢靠近他，却又忍不住倒吸一口气。 他的目光摄住她的那一刻，她呼吸都像是被扼住了一般。 十几天不见，他额发长了，手揣在衣兜一侧，只单薄一件外套，被淋湿了大半。 那额头明晃晃的伤，血从里头往外汇，竟和雨珠穿在一起，齐齐砸到地面。 她后脑勺猛地一绷，只觉得头皮都开始震。 却在这时候，蓦地被人打破。 “沐沐。” 一声呼唤，将人拉回现实。 她后脊一阵冰凉，转过身时看到郑丽文还在微喘着气，样子很急的望着自己，眼神却又不经意的往那头瞟。 “妈，你怎么来了？”苏沐微愣在原地。 “你看你走得太急，桌上的书都忘记带了！”郑丽文将手上的书递给她，苏沐瞥一眼：语文二，前几天在家复习的时候被压在作业下面，今早走的匆忙忘记了带。 一边将东西接过一边道：“谢谢妈。” 郑丽文揉了揉苏沐脑袋，好半天作声：“那妈妈先回去了啊，一会还要去上班，你在学校好好听课，别分心啊……” “嗯。” 郑丽文往回走，淅淅沥沥的雨吹得心头思绪万千。 她刚在家收拾东西，看到苏沐桌上的书，心想这孩子怎么把书都忘带了，趁还没走远得赶快送过去。 结果书一拿起来，下头盖着的一叠草纸飞出来，上头规规矩矩的一堆堆算式中间，竟零零星星重复写下两个字：陆修。 就是在那天，郑丽文第一次发现，自己的女儿，也有了心事，她的笔下有了一个男孩的名字。 这样想着，郑丽文蓦地回头，望见方才只远远相望的两人，一前一后走进了校门，她的眸光深了些…… 走在前头的那个人蓦地回头，也顾不得那么多人，将怀里捂热的早餐递给了苏沐。 苏沐很乖，顺从的接过，撕开包装袋问他：“你吃了么？” 陆修的手揣在裤兜里，望着前方不知道在想什么，好半天才回过神来转头看她，绷着的脸缓和了些，冲她微微低头扬眉：“没，你喂我啊。” 苏沐挤着眉头瞄他一眼，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话来。 白皙的指尖郁郁葱葱，在三明治上撕了一小块，递到他嘴边。 陆修低头瞥她的手指，明显愣了下。 下一秒，毫不犹豫的张口咬住，若无其事的看她，有一两点碎屑沾在了嘴角。 苏沐踮起脚想用手给他擦掉。 就听到这时候身后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啊，宝贝！吃早餐否？” 一阵黏腻腻的嗓音又传来：“没有啦，人家特意没吃，等着你喂嘛！” 陆修和苏沐齐刷刷的回头，就看到陈祥飞和程晓伟两个人黏糊糊的贴在一起，一人夸张的睁大眼，一人嘟嘴，均陶醉在二人世界中，神情销魂。 陈祥飞飞快朝这头挤眉弄眼一阵后，“啊～”夸张的一声娇吟，嘴一张，程晓伟就将手里的面包撕开，一脸宠溺的喂到了陈祥飞嘴里。 “唔～”陈祥飞闭着眼满脸享受的哼了几声，去瞄陆修的脸色。 却在下一秒面色一僵，眼睛瞪得浑圆，一脚踹到程晓伟腿上：“这……这尼玛这面包怎么是酸的啊？！不会被你下了毒吧？！” 程晓伟自动远离他几米远，瞅了眼人，轻飘飘的一句：“这面包……是我两天前开的。” “啊啊啊啊，我操你妈！” “哎别追了别追了呀陈飞翔，最多拉个肚子你又不会死！不是说好就恶心下老大他们吗？我哪知道你会真吃啊啊啊！” 苏沐在后头看得笑，眼泪都差点憋出来了。 陆修没作声，只把人身子往面前扳正，指腹轻柔的在她眼角擦：“别总憋着，想笑就笑。” -- 第156页 苏沐轻缓的笑声从嘴角轻吟溢出，一双月牙眼弯起，让人不自觉的感到胸口舒畅。 她笑了一会止住，“他们俩真是太逗了，要是能这样永远下去多好。” 这话一出，陆修背脊轻微抖了一下。 苏沐没注意，将书包取下来翻了半天，掏出创口贴，小小的身子凑近，踮起脚用手掌去够他肩膀，陆修顺势微微弯了腰，她呼吸轻柔，稍微吹了吹伤口，将创口贴小心翼翼的贴上他额角。 轻轻浅浅的气息就这么萦绕在周围，带着小姑娘独特的奶香味。 “注意安全，别总伤着自己。”她手臂收回来，语气很认真。 陆修望着她，半眯着眼。 他以为她会追问自己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一身狼狈的来学校，又为什么受了伤。 可她那么乖，什么都不多问，什么都不猜忌。 把全身心的信任都给了他。 “陆修……”她轻声唤他。 “嗯？” “马上就要高考了，我们再拼一把，考个好成绩，再一起顺利毕业，好么？”小姑娘明丽的水眸里，尽是期待。 毕业后，他说，他们就在一起。 她那么希望和他走完整个高中。 她那么希望有一天，自己能正大光明的站在他身边，冲别人扬起笑说说：“我是陆修的女朋友。” 她踌躇望他，希冀着他的答案。 “好。” 明亮的白炽灯下，他忽明忽暗的眸子闪了片刻，沉吟几秒，终是说出了口。 她总是温温顺顺，懂事又克制，他很少能在她脸上看到异样的热情。 可她突然这么拽住他的衣角，垂着眉头那样认真开口问他。 好啊，你的要求那么少，我怎么能忍心不答应你。 第一百二十二章 .友情 一百二十二.友情 高三后半学期的日子过得紧实又压抑。 在学校接二连三的模拟考之后，红榜边上时而哀鸿遍野，时而欢欣雀跃。 尽管苏沐成绩并没有什么大的浮动，每次盯着老刘从外头抱着一大摞试卷进来时，教室里叫苦连天，抗议着“啊啊啊啊怎么昨天才考今天就出成绩了！”的话，她心头还是会不自觉的揪紧。 甚至于在各科老师苦口婆心的说着高考多么多么严峻苛刻的话之后，清北班出现了早上五点出门，去食堂打包一天面饼，在早上六点准时出现在教室门口早读的奇才。 那人不爱说话，整天就转着眼珠看书背书刷题，老刘后来被吓得一度以为这孩子因为压力过大得了抑郁，给人家家长打了电话提出“回家多出去散散心，高考再回学校吧”这样的提议，恁是被连拖带拽给硬塞回了家。 苏沐每天时间也很紧，偶尔一两次路过三班，闹腾腾的教室出奇的安静，陆修在埋头在看书，有时候看的累了直接趴在桌上就睡了，眼睫长长搭下来，眼睑下有一圈黑影。 她轻手轻脚的走过去，见到他睡得很沉，青色胡渣露了点出来。 她把他搭在后椅上的外套取下来，轻轻盖到人身上，他都没醒。 看来是真的很累了。 高考那天，床头的闹钟准时响起。 她从床上撑起身子的时候，竟看到阳光一缕缕透过窗户，洒进里屋，在空中织起很薄一层暖纱。 阴郁绵长的雨天太漫长，这天竟难得的是个大晴天。 出门的时候郑丽文手都在抖，反复的问：“沐沐，你再检查一遍东西带齐没有，可别落下啊。” 苏沐把书包摊开，“妈，你都让我看了三遍了。” 曾叔从厨房里拿出个煮鸡蛋，递给苏沐：“来，沐沐，路上再吃一个，考试绝对超常发挥！” 苏沐接过来，咬了一口：“谢谢曾叔。” 郑丽文面色还有些紧张，摸了摸苏沐的头，帮她把门打开：“去吧，沐沐，高考加油！妈妈相信你！” 今年高考三中学生都很幸运被分到了自己学校作考场，免去了来回坐车的不适感。 到三中门口时，这位三中神不见尾的高校长罕见的一身正装，来回搓着手站在校门口，紧张得竟比考生还要踌躇：“同学们，待会一定要认真审题，遇见不会的题千万不要慌了阵脚，记住，一定要先易后难，层层攻克呀……” 苏沐听着这句三年来耳朵都快要听出干茧的话，考室在四楼，她拿着准考证来来回回找考室。 身后突然有人喊了她的名字。 她一回头，就看到陆修额头都滴着汗，朝她跑来。 “苏沐。” 他还在轻微喘着气，嘴角有伤，胡渣稍露，手里一个文具袋，装着证件和笔。 她微微惊诧的看他，想问的话很多，却又知现在不是时候。 “高考加油。”他唇角微弯，仍旧是那诱人的笑，这样专注的看她。 “嗯，你也一定要……加油。” “进去吧。”陆修说，垂着双臂这样看她。 苏沐点头，往回走的时候总觉得心头有些不安。 她走两步，又偏头看他，他勾起一边唇角：“别看了，我有那么好看？” 她一撇嘴，飞快走进了考室。 身后的人，在裙摆彻底消失在视线里之后，眼里的光，一瞬间就被扑灭掉了。 今年高考的题不难，甚至相较于前几次模拟考来说都算简单，考完之后，一群群穿着校服的男男女女冲出考场，将手里的书撕开来往楼下撒。 -- 第157页 楼下的老师吹着口哨扯着嗓子喊：“那上头的，谁在乱丢东西，给我出来！” 有人在人群中冲着看了三年的老师做了一个鬼脸，紧接着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做起鬼脸来，甚至有调皮的学生开始闹：“老师，您管了我们整整三年了，今天就让我们翻身农奴把歌唱一把呗！” 被喊到的男教师，低着嗓子吼了几声，突然就笑了出来，“你们这群小兔崽子……我管不了你们了，你们以后也不归我管了啊……” 三年之后，就是离别。 说着说着，语气低下去。 气氛一刹那沉闷起来，有情感敏感的女生听着听着就突然抱着身边人哭了起来，逐渐地，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抽泣起来，红着鼻头嘲笑对方难看。 苏沐不敢去听那些离别的话，步子走得特别快。 沈思慧在身后叫她，苏沐回头看，见到沈思慧面色如常的朝自己走近，语气轻轻的：“时间过得好快啊，转眼就高中毕业了。” “你才多大啊，怎么就说这种年少老成的话了。”苏沐笑。 “也对，这种话还是适合你来说。”沈思慧打趣道。 苏沐笑着睨她，“你考得怎么样？” “就那样呗，你还不知道我的水平，成绩稳得不能再稳了。反正我也不指望高考，那个啥……”沈思慧耸了耸肩，突然偏过头来看她。 “我爸准备让我去英国上大学了。” 苏沐胸口一顿，狠吸一口气，好半天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去……几年啊？” “三年吧，到时候再看要不要读个研。” “你……已经决定好了么？”苏沐又问，声音已经很沉。 她没想到离别这么快，也不相信沈思慧会这么快从谢哲那头释怀。 “嗯，贱人也一起去。”沈思慧很自然道。 说着才偏头看到一边的女生垂着头，红着眼眶半天没说出一句话来。 沈思慧手臂一把搭到她肩头上，笑着揉了揉她圆乎乎的脸颊：“你放心啦，我又不是不回来了，你想我了就给我call电话，我随时都能飞回我伟大的祖国！” “好，那你说好的噢。” 苏沐身子还在抽，仍是用力抱了抱身边的人。 沈思慧笑着勾起了唇角，手臂收紧，四周尽是欢声雀跃，她见到谢哲，站在那棵树下，远远的望着这头，但她已经决定，这辈子再不回头了。 高考那天，夕阳很久才落下，两个女生，就在这斜阳映照下，紧紧抱在了一起。 高中时候，最纯粹的友情就莫过于此吧。 第一百二十三章 .陪伴 一百二十三.陪伴 高考成绩出来那天，一家人在网吧苦苦坐了一个小时。 屏幕上白光之后的黑色阿拉伯数字映在上头。 只淡淡看了一眼，她心头就是一沉。 “多少啊？”曾叔在一旁跟着着急。 郑丽文看着上头跟着念：“六……六百八十七……” 一直坐在屏幕前的苏沐却目光一缩，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那年高考过于简单，也许是审题的时候掉以轻心，平时几次模拟考都是六七百左右的成绩，在这次高考中，她却失了利。 回屋的时候，她木讷的脱掉鞋，灯也不开就往卧室走。 郑丽文在后头喊：“沐沐？没关系啊，妈妈觉得你已经很厉害很了不起了，考这么高的分，读C大绰绰有余了呀。” 曾叔也跟着连声附和。 周围气流似乎蓦地止住，短暂的时间内，“砰”一声，她关上了卧室门，将所有声音隔绝到屋外。 桌上的资料书还堆着厚厚一沓，来不及收起来的演算纸一张又一张密密麻麻，整整三年，她用了吃奶的劲去冲刺，结果到头来，竟有一种所有努力付之东流的挫败感。 这一天，她把自己关在屋里整整一天，从正午暖阳到夕日残阳，她看到太阳有一千种变化。 期望多大，失望就被放得更大。 手机被搁起又放下，上头一连串的未读消息弹来，手指点开那一团黑的头像。 “你查到成绩了吗？”消息发过去，迅速传来对方不在线的消息。 颓然的无力感如缠人藤蔓般逐渐遍布全身，身子遁入黑暗，就要被无尽海浪侵蚀四周，却仅靠一叶浮木在一望无际的绝望中飘来飘去…… 到填志愿那天，距离和陆修失联已经整整七天。 却在打开电脑，登入网址，面对一片空白的志愿表时。 他的消息发了过来。 一团黑的头像蓦地亮了起来：“填志愿了没？” 郑丽文在那头戴着老花镜皱着眉头把志愿资料书翻来翻去。 苏沐回：“正在选。” “我记得你以前说你要考C大。” 像是无声的探引，将话题领到那一头。 她从前确实没有动摇过自己的目标，旁人问起她都毫不吝啬的如实回答。 那时候陆修也曾旁敲侧击的问过：“以后想去哪里读大学？” 那时候的她，胆小怯懦，头偏到一边去：“C、C大吧。” “好远，为什么想去那里啊？” 她仰着头一脸向往：“听说那里经济学特别厉害，以后我出来就能天天数钱呀……” 当时的陆修嘴角噙着笑，手指去揉她脸颊：“小家伙这么爱财啊，来我这儿，我也能养你一辈子。” -- 第158页 她听出什么，脸一瞬间垮下来，噘着嘴嘟哝：“你、你不许来C大。” “为什么？” “因为……”她眼神飘忽，不敢看他：“你、你考不上嘛……” “……” 那时候的他似乎沉默了有足足二十秒。 嘴角紧紧抿起，脸色似乎也黑了几分。 她懊恼不已，怎么触了这家伙的逆鳞？ 却听他下一秒低笑出声，手指绕到她耳发边上，缠了一圈又一圈，他低下头问：“那你别跑那么快，等等我，嗯？” 到现如今，她变得踌躇又小心。 郑丽文终于烦躁的把书合上，不解的问她：“沐沐，你还在选什么？你不是一直都想考C大么，现在你分也出来了，完全可以报最好的专业呀。” 苏沐嘴角抿起，倔强道：“妈，我听说这几年A大发展也不错，还想看看A大……” 曾叔在旁边附和道：“丽文，你别急，这关乎着孩子以后的人生，让她慎重点选择好，反正到截止时间还早，让孩子慢慢选。” 郑丽文没辙，起身到厨房去收拾了。 苏沐一字一句把消息发过去：“陆修，你想在哪里上大学呀？” 消息迟了几分钟。 那头却没回复她的问题，只直奔主题：“去C大吧。” 就像那年寒假大雪落下，她兴高采烈的跳在雪地里，脚印一个接一个的映出来，他笑着去将她发梢上的雪花拭掉。 “这么喜欢雪，以后去了C大怎么办。” C大在南方，是她从小熟悉的生长环境，听说那里蓝天白云，却唯独少雪。 这个男生啊，从一开始，就认定她会去C大了么。 可他知不知道，她所有的犹豫和牵挂，都系在他的身上。 “你呢？”她飞快问。 “你去C大，我去宁城。” 宁城C大，声名远播。 当初他八个字，说的信誓旦旦。 她不疑有他，心中欢欣雀跃。 他有他的期望，他心中最好的女子，她生来就是属于光辉和荣耀的。她不该除却自己的梦想去委曲求全，她那样明朗，他怎忍心看她收起光芒。 又怎忍心，看到她为了这样一个无用的自己，变得犹豫不决。 “那我在C大等你！”她开心道。 手指一动，屏幕志愿栏上坚定不移的填上“C大”，那头的人却很快下了线，再无回音。 填完志愿过后，郑丽文高高兴兴摆了场升学宴，苏沐被迫喝了几杯酒，头脑晕晕沉沉的，回家的路上在车上几次辗转，回到家就吐了。 从厕所里走出来的时候，她只觉得腿脚软的慌，头脑轻飘飘的，胃里涨得难受。 郑丽文给她喂了颗解酒药，把她扶上床盖好被子，自言自语道：“唉，早知道这孩子酒量这么差，就不该让她喝下那几杯……” 眼睛虚虚闭上。 “沐沐，困了就睡吧……” “妈妈会一直陪着你。” 像是小时候睡前苦苦拉着妈妈的手不愿她离开的模样，那时候她怕黑，一个人睡觉总是后脊发凉，到最后郑丽文讲了一遍又一遍的白雪公主的故事，她困得眼睛都快睁不开，却还是强撑着不让自己睡过去。 那时候的郑丽文就是这样轻轻掖好她的被角，将床角的夜灯关上，然后轻声在她耳边温柔的说：“沐沐，困了就睡吧。” “我会一直陪着你。” 记忆中，有人似乎也说过这样的话。 那人五官凛冽张扬，目光沉沉幽深。 他霸道强势的挤进人的生活，将一成不变的作息搅得乱七八糟，她曾经那样希望他能远离开她，可他终于如颗石子沉入大海沉寂之时，她突然变得患得患失。 不是没察觉他的反常，聪明如她，却怎样都不肯戳破那一层晦涩难懂的情绪。 曾几何时他变得沉默寡言，烟一根接一根不停的抽，背影孤寂又冷然，却在看到她的那一刻，迅速换上若无其事的笑容。 第一百二十四章 .口罩 一百二十四.口罩 以前他总爱逗她，后来他玩笑话越来越少，取而代之的是脸上身上越来越多的伤口，她没怎么问过他，却在又一次他旧伤未好，带着新伤来见她的时候，血淋淋的口子横亘在手臂上，她突然就抱着他哭了。 “为什么总受伤？？”她不停摇着头，不可置信的颤抖着。 身子如一丝浮叶，脆弱又无力。 她的泪顺着他脖颈流进衣衫里，浸湿的也是他的心。 他一言不发的沉默了许久，终于沙哑着摸她的头：“以后再也不会了……” 他曾经说过再也不会让她哭，可怪他太混蛋，最后还是食了言。 那一年的夏日，炎热绵长。 那抹黑黑的头像，再也没有出现在消息框里过。 郑丽文曾叔约好和同事几家人一起去附近宁舟湖旅游，提前几天就开始置办行李，同事电话源源不断的打来，大多是“在网上查到那条路线攻略，沿途风景超级好看啦”、“要不然带几个帐篷去呗，还能顺途去野炊”之类的话。 郑丽文兴高采烈，拖着曾叔逛了几条街选新裙子，自从苏父去世后，她兴致不高，除了每年雷打不动去看望苏父的祭日，几乎没出过远门。 到出发前一天的时候，苏沐卧在床上发起了高烧。 -- 第159页 郑丽文很着急，急急忙忙兑了退烧药给她喝下，不停念叨着：“你这孩子，怎么这时候生病了呀，是不是昨晚风扇吹了一整晚！你这样子妈妈怎么敢带你去宁州湖玩呀……” 苏沐头脑晕的不行，机械的喝水喝下药，盯着墙角发呆。 手机突然在枕边震动一下，她飞快拿起来，发现是软件发来的新闻消息，眼神一瞬间黯下去。 “妈妈给你说过多少遍了，睡觉的时候别老把手机放枕头边上，这辐射危害太大了……” 苏沐目光飘向窗外，外头暖阳刺眼，有轻微的风吹得窗边的盆栽花摇来摇去，那时候她倚在窗外，看着楼下的他时，花还未开。 “妈，明……天就走么？”她哑着嗓子，轻声问。 “是啊，我和你唐阿姨李阿姨都约好了……”郑丽文想了想又说：“不过还是得看你身子，要是你明天还病的厉害，妈妈也可以不去——” 话还没完，苏沐目光陡然一缩，蓦地将被子一掀，“蹭”一下下了床。 三两下换上外衣，她挽起发，脸色还苍白的厉害。 “哎你这孩子干嘛？身子还没好呢，快回来休息！” 被叫到的人头也不回，攥起手机就往玄关走，门推开的那一刻，她身子瘦弱，如一片落叶轻飘飘的往外走：“我出去一趟。” 郑丽文话卡在喉头，门就这样“砰”一声关上了。 人前人后，两个世界就这么被彻底隔了开。 再来到别墅区的时候，艳阳高照，门口保安大叔换了一个，苏沐头顶烈日，热浪一股一股飘过来，小脸被晒得苍白。 保安大叔耳朵不灵，她就赤着脖子跟他解释了好一阵，才终于放她进去。 这里来过一次，路还是那条，却又隐约觉得有些地方变得不同。 清冷的气息袭来，苏沐头发被吹起，目光一转，视线像是被定格住，死死盯着门外。 六月份的天气，却只觉得寒气蹭蹭从脚底冒出，将人身子莫名冻得冰凉。 两条白色封条交叉着贴在门口，屋外树叶花瓣到处都是，两天前下了一场大暴雨，将泥泞冲刷到台阶上，却无人清扫。 头晕晕沉沉，她舔了舔干裂的唇，手指颤颤巍巍去触白纸黑字。 粗糙的纸质感在指腹上，却只觉得头脑里嗡嗡作响。 亭子边上有一桌桌围在一起聊天的人群，指着陆家大门捂着嘴说着什么。 周围小孩三三两两打闹，嬉戏间转身撞到她腿上，捂着吃痛的脑袋走开了。 路过保安亭的时候，保安大叔听着收音机的歌声跟着哼曲儿，回头瞥见她问：“唉姑娘，怎么才进去就出来了啊……” 人的话语声还很近，却又像是被过滤掉抛到脑后的宁静。 明明知道应该礼貌的回答，却张了张嘴一句话都提不上来。 周遭鸟鸣声、人声鼎沸都逐渐失了声，她失魂落魄的往前走，视线里却只有黑压压的道路尽头。 耳边风声呼啸，阳光刺得人睁不开眼。 短暂的长鸣之后。 像是世界突然静止，有人蓦地惊呼：“车来了啊！快闪开——” 苏沐飞扬的黑发打了个转，回头就是疾驰而来的车。 瞳孔急剧放大，黑亮的眸光刹那间失了颜色，闭上眼的那一刻。 一阵突如其来的猛劲将人拦腰往一侧使劲一拽，来不及思考的时间里，耳边汽笛和司机的怒骂声穿过，便是车轮重重擦过地面的声响。 身子偏在柔软一侧，身后躺着的人却一声不吭。 苏沐回过神来，飞快站起来。 身后的人已经先一步站起身来，头微垂着，就要往另一侧离开。 苏沐只觉得心脏却像是被猛地重击之后的一秒停顿，柔弱的手指却使了最大的劲去拽他，细细密密的熟悉感传遍全身，她声音不高：“陆修。” “别走。” 她声音很弱，弱的使他这几天好不容易积累起来的决绝付诸东流，就想要不管不顾的转身捏住她肩膀问“为什么生病了？”、“又为什么走路不看路，那么不珍惜自己？！” 那是他的女孩啊，他握在手心里含在嘴里都怕化了的女孩，当她如一片浮叶一般立在马路中央，浑浑噩噩的听着汽笛声恍若未闻时，他好怕她就那样倒下，再也不能细细软软的看他叫他“陆修”。 可他放在心尖上的女孩对他说“别走啊，陆修。” 他手指攥紧，五指陷入掌心中，心就跟着疼了。 她苍白着小脸，颤颤巍巍的去抓他的手臂时，整个身子脆弱得一触即破。 他牙一咬就转了身。 面前的男生啊，一如初见的惊鸿一瞥，那双眸子黑亮幽深，总爱认真望她，却在这烈日炎炎下，戴着黑色的口罩，将人捂得严严实实。 迟疑只有一瞬，下一秒，风声之后，苏沐几步走上前，将口罩从他耳边径直取了下来—— 第一百二十五章 .我走了 一百二十五.我走了 陆修反应很快，下意识的用手去掩，细碎的时间里，每一个慢动作被放大，她模模糊糊间看到了他脸上的、一路蔓延到脖颈、肩膀的伤口。 淤青、红肿…… 鲜血凝在上头，形态恐怖。 苏沐“嘶”的冷叫一声，身子都歪斜一下，往后踉跄着退。 -- 第160页 面前的女生，从来都是一副安之若素的模样。 细软的发，清秀的柳眉，身子却摇摇欲坠的往后躲，五官拧皱在一起，不可置信的拼命摇头。 他嘴边的话如鲠在喉。 胀痛感在腹腔内积塞，胸口像是被万吨巨石压得沉沉透不过气。 一秒、两秒。 安静的对视里，她整个身子抖得如筛子。 他的手指捏得死紧，僵着手臂将口罩重新戴上，那双总是深邃的眸子闪了片刻，就移开了视线，转身脚下发出细碎窸窣声。 仿佛还是那熟悉的身影，在冰冷的夜风吹过时一点一点走进心底的模样。 又仿佛张扬和锋芒在悄无声息的沉溺埋葬，阳光太过刺眼，她眯着眼倔强的看，眼角酸胀得生疼。 鼻息间一阵酸涩，突然就有大颗泪水掉下来。 “为什么身上有那么多伤？为什么不和我联系，家里出了事又为什么不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陆修！” 热风拂过，有一两片落叶跌到脚边。 女生扯着沙哑的嗓子声嘶力竭，前头的人背脊绷得僵直，身影渐远。 “你让我报c大说你也去宁城，是骗我的吧？！！” “那你凭什么为我做主，又凭什么觉得我会开心？！你以前说的话都是假的对么？到头来还是要走了是么？始乱弃终是不是？！所以你这个狂妄自大的人凭什么觉得我会同意？！！” 一步、两步、三步。 人的步子没有停，机械又僵直的往前走。 身后无助哭泣的女生，擦去满脸的泪，捡起路边的石头朝人后背狠狠砸去：“陆修！你说话！！！” “砰”一声，后背伤口崩开。 他咬着牙一声不吭，脚步却终于还是停了。 目光垂下，望向她时再也没有昔日的沉溺专注。 十七岁的少女啊，发梢凌乱，蹲在地上时身子蜷缩成一团，衣领散乱，褶皱四起，那双满是泪水的眼啊，一瞬不瞬的盯着自己。 他就觉得心底唯一的一盏灯，被自己狠狠掐灭了。 “回去……吧，我……走了。” 很多话来不及说出口。 当那日站在家门外，亲眼看着陆啸被警车带走，以前的家被贴上封条时，他整个后背都在发凉，警察说他被人举报，公司经查证后涉嫌经济犯罪。 他不管不顾朝着陆啸一拳落了下去。 那是他母亲生前的心血，终于还是毁在了这个败类手上吗？！ 陆啸走之前嘴角有伤，大啐一口，盯着面前阴影不定的儿子笑了：“老子把你养到成年了！别他妈怪老子！” 警鸣声渐行渐远，以往不屑一顾的家，在这一天突然散了架。 还来不及感伤更多，祸不单行的事接踵而至…… “父债子偿，天经地义！” “毛头小子，我给你两个月时间，把这欠我的钱还了，老子看在陆啸当年的情分上宽限你这么久，再他妈和我下头的人动手，别怪老子动真格了！” 血气方刚的男生，就在这十七岁大家还窝在家里看电视玩游戏的某一天，就在朋友圈里同学尽是晒照吃喝玩乐旅游的某一天，因为一场突如其来的变故，身上背了巨债要还。 追债的人三天两头来寻人怕他跑掉，刚开始他咬牙不服，抄起手边东西和人扭打一团，精疲力竭之时，汗水和血凝在一起搭在头发上，趴在地上起不来，眼角模糊，人的脚步声嘲弄声越走越远…… 有人发现惊呼出声，“天呐这里怎么躺着个人！快叫救护车啊！” “哎哟怎么被打的面目全非了，到处是血，好惨哦……他家人看到了不知道该多心疼哦，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意识模糊的最后一刻，耳边似乎响起轻轻软软的嗓音，像团棉花团似的软糯，水眸轻扫唤他“陆修。” 他周身一紧，眼前的路灯蓦地灭了。 就像他的世界黑了。 但她还光亮如初啊…… 他又怎能将一丁点黑暗带到她的世界，让她和自己承受这不公的折磨呢？ 所以他如今和她对峙着，说出“回去吧，我走了”这样的话时，语调云淡风轻。 一句解释没有，一句多嘴亦没有。 仍旧是那熟悉模样，眸光却再无灼灼滚烫。 脚抬起，往前迈的一瞬。 她抽泣声停了，略一顿：“还回来么？” 苏沐那样问，话说出口的一刹那，像是周围瞬息万变都止住了。 我不问想再追问原因，只问结果。 这芸芸众生之中，一辈子那么长，我就问一句还回来么，让我在这陈杂冗长的岁月里，至少不必怀着无尽守候过下去。 陆修偏头看她。 沉默的目光一瞬间收缩。 她倔强仰头看他，泪执着的圈在眼眶盘旋：“从始至终，不管多久，你还回来么，陆修？” 下一秒，他眼眶绯红，牙关死死咬住唇舌，拳头紧绷，手臂紧成一条线。 还会回来，只要你在。 却在一念之间，蓦地松开了力道。 他双肩颓然下滑，牙槽死死一顶，口腔里尽是血腥味。 如果他失败了，如果他颠沛流离生。 如果……他永远这般狼狈，如果他永远给不了她安稳，他宁愿自己回不来。 -- 第161页 说不出口，这样的承诺，她问的执着，他怎么说得出口？！！ “我会尽力。” 他目光扫到脚下，迟疑一秒：“但……别等我，苏沐。” 甚至我自己都不知道，我这辈子，算不算是毁了，所以别依赖我，别等我。 别看见我最不堪的样子，然后对我失望。 很久以前他总爱围着她转，若有若无的注视，像一根风筝线将她牢牢拴在身边。 突然有一天风停了，她不愿再挣脱桎梏远走高飞的时候，他却突然松了手。 如果有一天时间可以倒流，在当初那三寸讲台上，初见时她勾人小巧的模样映入他眼帘前，他宁愿自己没有抬头，没有将那副生动的模样刻在心头。 这么多年，守了这么多年的女孩，他终究要放手啊…… 第一百二十六章 .我有伞 一百二十六.我有伞 把一个已经融入骨髓的人抽丝剥茧后从生命里移除掉时是什么感受呢？ 就像是住了很久的家，有一天突然一把大火烧得面目全非，你气喘吁吁的站在门口，再怎么看，都于事无补回不去了。 就像是你走到路上看谁身影都像他，街角每一家店都期待会遇到他，就连呼吸时也贪婪的以为会蓦地出现他的气息。 可当所有期盼都落空了之后，你只能颓然的站在原地，轻声叹口气，然后继续一天的生活。 在心里告诉自己，他真的走了。 从此漫漫长路，也要你自己摸索向前了。 旅行之后，苏沐大病一场。 一场感冒引起发炎，烧迟迟退不下去，差点拖成了肺炎。 郑丽文着急不已，每天给她炖了鸡汤补身子，她却总食之无味，脸色一天比一天苍白。 在医院打点滴的时候沈思慧百忙之中来看了她几次，抱怨着她怎么把自己养的这么弱不禁风之类的话，后来话语一传十十传百，甚至连陈祥飞都发来短信问她生病了要不要紧，要来医院看她。 苏沐礼貌的婉拒了，回了句身体已经快好了。 之后郑丽文端来家里的保温桶，将午饭吃了，到中午就嗜睡，躺在椅子边上小憩了一会，醒过来的时候手机屏幕刚好亮着。 上头的字还看的很清楚—— 【短信】陈祥飞：……你还好么？。 时间飞速流转，郑丽文和曾叔站在走廊上和护士说着什么，苏沐目光一垂。 良久才显示短信发送成功，她只回了两个字：挺好。 要原谅一个人该多久？ 苏沐去c大那一天，本是怀揣愤慨而去。 当初他信誓旦旦说要去宁城，深信不疑的她毫不犹豫的报了c大。 但当真正走到这古色古香的校门外时，周遭学子都纷纷停下拖行李的步子，仰起头看立着的几个大字。 青葱校园的气息那般浓重起来，又好像恍惚间回到三中那年，她正对的阳光，被刺得眯起眼来，几行大字牌匾之后，他逆着光走来。 如今陌生面孔之下，她心底的愤慨却又一瞬间放下了。 似乎突然之间懂得了他为何那样执意让她来c大，这是她的梦想，他懂她的向往，所以不愿她因他而折了翼。 迟疑只有一秒，行李箱轮被拖动，在地面上发出滋啦滋啦的响声，面前的女生穿着一身长裙，立在校门口，终于胸有成竹的走入c大…… 这一年大二，社团联谊接二连三。 二十岁的女生五官逐渐张开，变得更加立挺精致，饶是再低调处事，颜值也不影响其成为学校里议论的话题。却在周围好友一次次兴高采烈要拖人去参加联谊的时候不厌其烦的拒绝掉，教室、宿舍、图书馆，每天三点一线的生活，大多数时候都是捧一本书坐在靠窗的位置反复翻阅，一坐就是一整个下午。 宿舍里八卦一姐老张是个玩咖，总笑她长了一副好皮囊，却太蠢的过头，扫兴。 苏沐不在意的摇头，眉眼并不从书堆里抬起来。 后来在大学呆久了，仿佛八卦成了人群赖以生存的东西，流言蜚语又开始热闹，就传法律系的高材男神何宇泽在追经管系的系花苏沐。 那天苏沐从中午一直在图书馆坐到下午，把厚厚一叠历史书看完时，外头天乌云密布、黑得可怕。 那时候已经距他离开整整五百二十三天。 墙头的指针走的根根分明，刺啦刺啦的响。 转过身收拾书本的时候身后的发被书包拉链勾住，她埋着头扯了半天，头皮生疼，望着手掌上被拽落的发丝，突然有些恍惚。 她记得当初陆修离开时自己还是齐肩短发，他爱揉她头顶，爱将她眼角发梢勾到耳后，然后忍不住埋头给她一吻。 窗外呼啦一声，南方猝不及防的大雨来的很快。 收拾好心情走出窗外，她还能听到身后有人的抱怨：“哎哟烦死了，这么大的雨，来的也太突然了！” 面前的栏杆上，一把深灰色雨伞。 挂在上头的时候，姿势那样安静又熟悉。 “哗啦——” 是什么……在敲打我的心脏？ 心猿意马的心跳正以死灰复燃的速度哐当哐当的锤击着身体。 是什么……给了我那样突如其来的希望？ 是谁送的伞？又是谁那么熟稔的动作和无声的告知？？ -- 第162页 是你吗？ 一如当年晚自习后的暴雨季节，你隐在黑暗处那样专注又认真的望着我。 一滴、两滴…… 雨水试探性的落到脸上，突然就开始猛烈的往下砸。 暴雨如一场来势汹汹的浩劫。 在“哗啦啦”的一声啪嗒啪嗒响之后，下一秒，她脑后一震，双手扯过栏杆上的雨伞，飞快的跑出了楼。 雨团片片浸湿鞋底，扬起脚尖时水花四溅，裙摆被溅得泥泞四起，周遭风景都变成了浮影。 这一刻她手指死死揪住自己，生怕错过任何一个身影。 那般痴狂的、执迷的目光。 是他么？是他来了么？ “苏沐——” 有人在身后叫她。 那一声短暂的怔忪之后，风将后裙摆吹得飘扬起来。 再转头时，眼里的光亮已经全然褪开，剩下的尽是黯淡和空洞，脚步一迈就往另一侧走。 那时雨水太大，哗啦啦的浸湿了他半个手臂。 前头的女生只愿留个瘦削的后背，一步一步缓慢的走在雨中，整个头顶被淋得湿透。 周围有人不应景的打了个喷嚏，何宇泽猛地反应过来，三两步追上前头的人将伞遮住了大半身子：“苏沐，外头这么大雨，拿把伞吧，你这样会生病——” “我有伞。”话音没完，她已经兀自打断了。 女生手指将怀里捂得珍贵的那柄深灰色雨伞露出来，望向他。 她有伞，可是却那样宝贵的揣在怀里，舍不得淋湿。 不是没有，而是拥有过才舍不得用。 何宇泽另一侧手指蜷起，突然有些吃味。 从和她熟识开始，他自认为和她话题很多，对文学方面的见解也大多一致，他曾经以为默契就是恋爱的根本基础。 她很漂亮，从大一开始就吸引了无数人的目光。 是从骨子里透露出来的娴静的令人舒适的美，那样不具攻击性。 在无数人默默讨论之下，他总嗤之以鼻，他是c大天之骄子，成绩优异，老师同学都爱他的谦逊温和，偶尔也会有小女生趴在教室门口守着他要联系方式，他自认为除了自己没有谁能与她相配。 尤其是自己总有那么多别人给不了她的默契，别人给不了的相视而笑。 所以他给她时间，默默的等她主动发现这层关系再亲自捅破，可是……从来安之若素的她，突然因为一场雨变得这般反常时，他头脑一顿，发现事情似乎已经失去了控制。 第一百二十七章 .我一直在等 一百二十七.我一直在等 一滴水顺着伞檐砸到她右肩上，他下意识伸手想去给她擦干。 下一秒，手指僵在空中，她已经防备的往后大退了一步。 心脏莫名被揪的生疼。 何泽宇蓦地苦笑出声：“看来别人已经比我领先一步了啊。” 讳莫如深的语气，但不戳破。 他死死盯住她姣好的眉眼，想要看破面前人的情绪。 却见她努了努嘴，清淡的抬头扫了自己一眼，而后将怀里的伞撑开，往后退了近一米远，身子在略大的伞下那样清丽明媚。 雨水哗啦啦的冲刷着地面，她路过他说了一句：“他不是别人。” 不是别人，是从很早以前，就已经占据生命的人。 这一辈子，都不会忘掉的那个心爱的人。 别人又怎么会懂？ 无声的拒绝，一丁点情面都不留。 从小算是养尊处优的何泽宇，看着自己喜欢的人，那样意志坚定的模样，心头也有些愠怒：“他是你男朋友么？也还在大学念书？那怎么你上大学两年从来没见过他？” 何泽宇心头有太多疑惑。 恋爱中的人总是如胶似漆，这一年半多的日子里，她从来都是一个人，知道她爱去图书馆，甚至自己还特意起早去给她占位。 见她没有继续说下去，之前脸上的波动也已经全然褪去，抬脚就要走。 这么敷衍又荒唐的理由，他自然觉得是她为了拒绝自己当下乱编的，说出的话也有些冲：“你拒绝我可以，不用编这么荒唐的说法，我可以等你，苏沐，这么久了，我对你的心意你还不明白么？这一年半来，你始终一个人，为什么就不愿意给我一个机会呢？” 风吹进衣领，冰凉的水珠恰好滴落到眼角，她头也未偏，目不斜视的往前走。 轻盈的风声中，他听到她两个字拒绝的彻底：“抱歉。” 连解释一通都没有，简明扼要的两个字。 却使他站在这样的雨色中，从头凉到底。 后来大三混的很快，一传十十传百，学校里总不乏那些好奇心泛滥的人，将那一夜的景象拍下照来，发在论坛上炫耀，彼时她被莫名其妙的安上一个外号——经管系的高岭之花。 连一向女人缘爆炸好的法律系的高材男神何泽宇都失了手。 有人说苏沐就像一朵白莲，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焉。 又有人说这是株带刺的玫瑰，没人敢真正上手去触碰。 宿舍的老张在某天四仰八叉的躺在床上时看见这条校园贴，笑得眼泪都快要飙出来了，她捶着枕头一阵哀嚎，转头问当事人：“哎，女主角，暴雨天拒绝来送伞的男神，你也太绝情了吧？” 苏沐不想回答这个问题，指了指耳朵上挂着的耳机，示意自己在听歌，听不清。 -- 第163页 结果老张誓不罢休，从床上雄赳赳气昂昂的爬下来，一把扯下她耳机，戴在自己左耳上一听：“什么啊，你都没开声音，骗谁呢。” 苏沐没辙，叹口气站起身来，将阳台上晾干的伞收进来，小心翼翼的折起来。 这是那把那天莫名其妙出现的伞，但送伞的人……会是他么？ 从一开始坚定不移的往外冲，渴望能在人群中将人的身子扳过来，望着那张总在睡梦里出现的脸，就这么看着，什么也不做。 可如果是他……为什么还是不肯见到自己？！ 后来想着想着她就不想了。 老张一脸猥琐笑调侃她：“何泽宇那种优质男好多女人舔着往上窜都不要？你说你究竟什么类型的男人才能入你的眼啊？告诉我，我让老何改行不行？” 什么……类型？ 记忆中的人，才十六七岁的样子。 却那般生动又强势的刻在了她的心里。 他有着那样挺立好看的眉眼，看一眼就让人怎么的都移不开。他喜欢似笑非笑的望着她，双眼灼热，像是要将她整个人都炙烤起来。 他的喜欢是热烈又铿锵，大大咧咧的性子，在面对她时偶尔又有些小小的手足无措，他耐心不好，脾气有些暴躁，爱一根接一根的抽烟。 却在她面前耐足了性子，低着嗓音放轻语气怕吓着她，会说出“别人耽误你我不甘心，还是我来耽误你吧”这样的话。 后来她不怕被耽误了，一个人踽踽独行在一条逼仄的道上，一路走一路停 ，怕他追不上。 可是为什么她走的这么慢，还是等不到他的出现呢？ 是已经遍体鳞伤走的太慢，还是已经在半路中换了条路？ “想什么呢？问你呢？”老张一巴掌拍到苏沐肩头，将她扯回现实。 木讷的神情里，她舔了舔舌道：“改不了，我喜欢的人，何泽宇和他没有一丁点像。” “那你就这么荒废下去？大姐，都大三了，马上就要毕业了唉！你准备整个大学都单身啊？” 苏沐认真听了几句，轻微笑着摇了头。 就拿起桌前的书开始翻，窸窸窣窣的书页声。 老张自知没趣，转身就准备离开。 却听到身后的人突兀的来了一句：“没有荒废。” “我一直在等你。” 如果从那时候开始，他觉得两人之间已经有了分叉路口，他站在中间，将她推入另一条光明大道，而自己没入暗黑丛林。 那她不会回头，她一路欣赏沿途风景，闻鸟语花香。 她一路徜徉，就为了等。 如果黑暗太脏，他不愿说，那她就在阳光洒满大地的余晖下等待。 等那个人披荆斩棘，黑暗之后，能重入这条光亮如初的日子，再与她相遇。 终有那么一天，他会来。 她一直相信着…… 大三下学期放假后，苏沐留校待了段时间，等到为期半个月的实习完成之后。 打道回府，回到含城的时候已经七月中旬。 烈日炎炎下，先是回家躺了一个下午。 等到下午手机消息不断，恁是把人活生生吵醒。 眼见着屏幕上高中三中微信班群里几百条消息红点，还没来得及点开，沈思慧电话就打了过来：“苏沐沐~我回国啦！~你看班群没，后天下午有场班聚哎，班长把位置都订好了，听说前几次你都不去，这次我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你可必须得来啊！！” 第一百二十八章 .醉酒 一百二十八.醉酒 苏沐惊喜，和沈思慧聊了好半天，挂断电话就去看微信群。 群里已经炸开了锅，最开始在讨论聚会的事，后来又转移到了大家的近况上去，其中甚至还有一些不怎么联系的同学，都一一出来冒了泡。 手机突然“叮咚”一声响。 ： 陈祥飞：苏沐万年约不到的苏妹子这次出场么？？ 话一出，手机消息震个不停。 有人开始调侃：“苏沐……就是咱们班最乖的那个女生啊？” “有本事打电话过去问问啊！” 说着说着话又变了味：“当然不是谁想约就能约到的，那要看是谁约咯？” “那你觉得谁能约到？” “……” 许是提起苏沐就想到了陆修，有人似乎突然注意到什么，话音停顿了下。 之后整整一分钟没有人接茬。 群里突然诡异的归为宁静。 手机突然又震了下，是陈祥飞发来的一个刀架在脖子上的表情包。 还是没人接下话来。 苏沐手指微动，发了四个字。 苏沐：我会去的。 像是刻意，又像是善意的解围。 话题是被巧妙的转移开了。 大家伙又开始沸腾起来。 等到聚会那天，班长约的地方居然还是当年班聚那家店。 里面翻修过，装潢变得豪华了许多。 苏沐坐在大圆桌的一角上，沈思慧笑着和人敬酒，有人问起赵健仁怎么没来，沈思慧说在国外逍遥呢。 有人一眼看破，笑着调侃：“他又怎么触了您老人家的逆鳞了？是你勒令人家不准跟来的吧。” 沈思慧去趟国外，酒量变得好了很多，看着这些多年不见的同学自然话也多起来，眉一挑就着手里的酒杯一饮而尽：“说着他我就来气！喝酒喝酒！” -- 第164页 倒是苏沐沉默的一发不可收拾，看她这么多年一点没变，又有沈思慧和陈祥飞的百般供着，没谁敢来向她劝酒。 倒是后头老板娘跑来笑着搭话，有些感慨的说：“哎哟，当年你们来咱们店吃饭的时候，一个个的都还穿着校服，现在一看，一个个都长大了哟，时间过得还真快……” 有人逗笑道：“那可不一定呀，老板娘，您看您现在不就和当年一样年轻么，真是一点没变！” “就你会说话！”老板娘被逗得哈哈大笑，转身就招呼服务员给每桌再加两盘水果。 沈思慧低头瞅了苏沐一眼，招呼她吃点东西。 苏沐一抬头，刚好看到面前刚端来的几盘红艳艳的西瓜片。 目光一怔，鼻头就突然酸起来。 当年在这家店里，她手里拿着的西瓜片还没来得及吃，就被身旁的他低头一咬，他总爱那样明目张胆的挑逗，灼热的气息吐在她耳根边上，看她脸红着手足无措的样子…… 他爱吃西瓜，她迁就他，就陪着他吃。 后来那么久一个人的日子里，她就时常拧着重重的西瓜往宿舍搬。 老张还吐槽过她：“那么小的个儿，手都被勒红了，你少买点西瓜会死啊？” 自己一个人吃不完，老张也不爱吃，说有股生臭味，大多数时候都是烂掉扔、扔了再买，直到一整个夏季这么过去。 一整顿饭，苏沐几乎没怎么动筷。 后来班长提议吃完了去ktv唱歌，有人就说楼上就是一家，干脆直接上楼得了。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当年她因为饭店厕所坏掉，上楼时遇到变态，就是在这家ktv。 穿过熟悉的走廊，服务员一路将人领到了包间。 推开门之后，大家似乎一瞬间沸腾起来，有人开始抢话筒鬼哭狼嚎。 苏沐选了个很偏的位置，坐下时端端正正，乖得还是学生模样。 听着那边围成一堆玩游戏划拳的声音渐行渐远，后来沈思慧来朝她敬酒，她没推脱，举着杯子和她碰了满满一杯。 再后来陈祥飞也兴致勃勃的跑过来，看她一个人坐在这儿太久了，让她挪位过去一起玩。 苏沐淡淡拒绝了，陈祥飞就让她点首歌来唱，其他人听见也都开始闹腾腾的起哄。 见实在不好推脱，她在屏幕上划了半天，最后还是选了一首范玮琪的那些花儿。 很久以前爱听的旋律，在包间里淡淡响起来时，仍旧有些时过境迁的感觉。 清丽又悠长的嗓音，跟着节拍一点点唱出来—— 那片笑声让我想起 我的那些花 在我生命每个角落 静静为我开着 我曾以为我会永远 守在她身旁 今天我们已经离去 在人海茫茫 她们都老了吧 她们在哪里呀 我们就这样 各自奔天涯 啦啦……想她 啦啦……她还在开吗 啦啦……去呀 她们已经被风吹走 散落在天涯 一遍唱过去，悠扬伴奏还在徐徐流淌。 那个瘦弱的身子，隐在角落边上，垂下的黑发将面颊遮住，却能看到身子在轻微的颤抖。 话筒被人拿走，后半部分歌曲没人敢接。 苏沐将头埋在手掌里，泪就这么从指缝间钻了出来。 也许谁也没发现这边的异样，热闹的气氛没被消退。 后面的时间她一杯接一杯的将酒喝下肚，苦涩的味道在唇齿间流连，却又怎么都淌不到心头。 迷迷糊糊间有人在戳她肩头，似乎是沈思慧担心的声音：“你怎么一个人在边上喝这么多啊？醉了吗？看得见我不？？” 她努了努嘴，喉咙被灼烧得火辣辣的疼，说不出话来。 难受。 胃里翻江倒海的翻滚，胸口被压抑堵得喘不过气来。 手脚疲软，想要拽住什么又抓不牢。 之后又像是有人在沙发边上焦急的走来走去，嘴里骂了句：“妈的，这他妈怎么交代啊！” 再之后，就是意识逐渐陷入沉寂中。 耳边鬼哭狼嚎的歌声一首比一首响，震得整个头都快要爆炸开。 下一秒，“砰——”一声。 门猛地被人从外面使劲拽开。 歌声止了，周围人声鼎沸也散了。 恍惚间，似乎有人朝她走近，混着外头清冷的雨水味，一股脑窜进鼻息。 大手一捞，身子就腾了空…… 意识的最后一秒，似乎有人突然在后头轻声叫了声来人：“陆哥……” 风声雨声，夹杂着车水马龙的喧嚣声，他低低的“嗯”了一句。 就这么抱着怀里的人，紧紧的，手指都攥得发白的，将人牢牢箍在怀里，蹲身进了一辆出租里…… 包间里有人还没反应过来，飞快扯过陈祥飞问：“刚刚那个是……陆修么？” 陈祥飞站在原地，手指攥紧，好半天僵直的后背才有了知觉。 第一百二十九章 .好烫 一百二十九.好烫 这些年，陆修发生了什么、经历了什么，陈祥飞不知道。 从前那些年他看陆哥那么不管不顾的喜欢一个人，看他连命都可以不要，心掏出来热乎的都肯递给他心尖人的样，心头不是没有震撼的。 -- 第165页 他到现在还记得苏沐接受陆修那一天，陆哥像个手足无措的孩子一样叫着兄弟几个出来喝几杯，说话时音调上扬，声音都在抖：“她今天答应我了，毕业后就做我女朋友。” 他说这话时眼睛都在发光，那是他们这些人从未见过的模样。 他一直觉得，在恋爱中陆哥太过冲动，而苏沐永远是默默承受着，不拒绝却也没主动。 这样的爱情是不公平的，他并不见得苏沐有多在乎陆修。 后来有一天陆哥突然就消失了，再后来就是自己听沈思慧说苏沐大病了一场，他发短信过去想去医院看看她，被这个向来乖巧的女生拒绝了。 这个向来不谙世事、波澜不惊的女子，那样坚决的抵触了一切关于陆修这个人的东西。 他把手机握在手里，颤抖着发了一句又一句的句子，大多是安慰她的话，最后却连自己都说服不了，又颓然的删掉。 直到最后一条短信发出去，问的却是最为苍白的话：“你还好么？” 几分钟后收到她的回复：挺好。 两个字。 爱的倔强。 那一刻他才知道，她不是不在乎，而是真正的在乎都藏在了心底。 夜晚的含城水气沉沉，傍晚时候下起的小雨一直没停，淅淅沥沥的落着。 后车门打开，又关上，一阵冷气浮进来。 后座的男人微垂着目，将怀里的人小心翼翼的扶好，另一只手搭在靠背边上，紧紧攥着，手指头都发了白，偏偏目光神情却是专注得像是注视稀世珍宝一般。 司机轻咳出声问：“小伙子去哪啊？” 手指松开，后座的男人目光怔忪了片刻，低头去轻轻拍怀里人。 她比从前瘦了好多，刚才他抱她的时候，腰肢纤细得像是风中的折叶，仍旧是那清丽精致的模样，两三年的时间，五官彻底长开，变得那样好看。 他从前万般呵护的女孩啊，终于也长大了。 怀里的人似乎发觉了什么，紧紧扯过他的手臂，死死抱住，轻微的嘟哝了一声，又沉沉睡过去。 这些年来，只要身在含城，一有空闲就不由自主的走到她家楼下。 有时候神情会恍惚很久，紧紧盯着五楼的阳台边上，还会期待她突然窜出头来朝他惊喜的挥手，但后来阳台的花枯萎了，又换了一株又一株新鲜的盆栽，他再也没能看到她。 偶然一次有人站在阳台边上，大大小小，是一家三口。 他这才意识到，她早就搬家了。 “去永城路31号江阳小区，谢谢。” 话音一落，车就飞速驶了起来…… 到家的时候天已经彻底黑透了。 钥匙掏出来打开锁孔，啪嗒一声，门开。 靠着后背的劲儿将门关上。 室内有些黑，透着些许轻微的月光，空气里有股很淡的烟草味。 他一只手托住人身体，腾出另一只手去摸墙上的开关。 却在下一秒，怀里的人突然开始挣扎起来，陆修没料到她会突然动起来，怕她摔倒，手飞快凑过去扶人。 面前的女生却像是铆足了劲儿要往前扑上来，一个用力，他重心不稳，后背重重撞到门上。 “砰——”一声响。 他咬着牙闷哼一声，身子剧烈一抖。 她黑浓的睫毛不安的颤了颤，眸子就这么在黑暗中毫无征兆的睁了开—— 俏挺的鼻子吸了吸，那双勾人的杏眼朦胧的眨了又眨。 眸光对上他的那一刻，似有万千思绪闪过，又如一粒石子泛起点点涟漪后归为沉寂。 有多久没看见她这挠人的模样了呢？ 大概是几个翻来覆去的春夏秋冬吧。 所以当她几乎整个身子挂上来，红晕轻飘飘覆在脸颊上，粉唇微张时，心头像是有万千只蚂蚁在身上爬，他再一次陷入了迷情的沼泽中无法自拔。 操……这个女人…… 可怀里的人似乎根本不觉得自己的动作多么撩人，微凉的手指透着夜风轻轻去抚他脸颊。 她指腹一点点勾勒，从人的眉眼，到挺拔的鼻梁，再到那绝情的薄唇上头。 陆修只觉得一股无名之火从脚底往头上窜，指尖都沾上了热度，周遭气息一点点变得灼热，他不自觉的将人搂得更紧。 潜意识又有个声音在抗拒。 不行……不能再靠近了…… 他头微微向后退，想脱离开她的桎梏。 那柔弱无骨的手指却又紧紧缠绕上来，她额头递过来，与他眉间相触。 迷迷糊糊间她终是轻笑出声，说：“你来了啊……陆修。” 似是自言自语又似是叹息，那么轻、那么浅。 像是怕稍一动作他就会消失一般。 下一秒，她冰冷的唇想要覆上来，很轻很淡。 却尽是她香甜的混杂着奶香味的气息。 他薄唇紧紧抿起，终是无奈的出了声：“苏沐。” 克制的、复杂的声线，所有思绪都藏在里头，说不出口。 曾在心底描绘过千万次重逢的情形，千言万语含在嘴角，都只能化为一句呼唤。 “唔……”她低低应下一声，这才重重躺回他怀里。 再一低头，怀里的人已经闭目养神，气息微浅，只那晶亮的唇瓣一张一合，脸颊上红晕还未散去，却已经快要睡着。 -- 第166页 还是这么毫无防备么？ 他看着又不禁觉得好笑，没辙的将人抱起，走向了卧室…… 早上醒来的时候头疼欲裂，苏沐一边起身，一边环视四周。 这是……在哪儿？自己又怎么会在这儿？ 陌生的环境，四四方方的一张床，装潢极简。 她蹑手蹑脚的站起身来，防备的朝外佝偻着走。 房间不大，简单的一室一厅，看起来房子还有些年头了。 一路穿过客厅，都没瞅见人的身影，苏沐后背有些发凉，昨晚自己班聚喝了酒……似乎是有人把自己带离了包间，后来上了车……再后来的事…… 脑袋里一片空白。 醉酒误事啊啊！ 短暂的走神，身后蓦地传来一阵脚步声，之后是玻璃相触的短暂的声音。 苏沐飞快回头，看清人后，目光就这么剧烈收缩着，盯着面前的人好久没有说出话来…… 第一百三十章 .你变了么 一百三十.你变了么 斜飞的眉，英挺的鼻，削薄轻抿的唇，棱角分明的轮廓，黑眸微闪。 皮肤黑了些，头发蓄的短，五官比前些年更加深邃立挺。 男人领口被完整的扣好，衣袖却一如从前那样挽到手肘，精壮的手臂露在外头，将手里的粥给端上桌，热气在腾腾冒起。 他抬眸看了她一瞬，幽深的黑眸一瞬间勾住人，许是太久没说话，声音还有些沙哑：“过来。” 过来。 还是他一如既往爱命令人的语调。 从这个男人口里说出来，却那般别样。 苏沐顺从的靠过去，将凳子往后移，自己乖巧的坐上去，看着面前的男人转身回到厨房，将一杯泡好的柠檬水拿过来，指尖发白，捏得很用力。 “我昨晚……”她舔了舔干裂的唇，轻声犹豫道。 他将杯子递到她面前，目光扫过她，又很快移开了：“你昨晚喝多了。” 苏沐接过杯子，毫不犹豫的仰头就要大口喝下去。 “等下！”目光陡然骤缩，话语的速度很快。 滚烫的水触到唇瓣，杯底蓦地被人猛地扯下。 “嘶——”一声轻吟。 她还没回过神来，杯子已经被他一只手飞快搁到桌角边，而晶亮的嘴唇还在因为水温过热感到火辣辣的疼。 下一秒，方才还站的稍远的人，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凑过来，略显粗粝的指腹去抬她下巴，小巧的唇因滚烫变得越加红润，她微张着嘴，柳眉皱成一团，这样一瞬不瞬的盯着他，委屈巴巴又含混不清的说：“好、好烫……” 指下是她娇嫩的皮肤，轻轻柔柔的触感，又那样软弱无骨的靠的那样近。 陆修只觉得心口那团无名之火又开始上蹿下跳，一靠近她就整个人都快要冲出桎梏。 操……真他妈要命！ 苏沐这样若有若无的盯着他，眼见着这个男人，目光里一点点染上灼热和柔情。 三年了，她有多想念这样的气息和温度呢。 多少次魂牵梦萦之后，大梦醒来一场空。 她忍不住想要紧紧攥住这一点温柔，却在短短几秒内，他瞳孔一缩，迅速的撑起身子来，退离开她，进了厨房。 噼里啪啦几下，他端了杯凉水过来，冲她道：“用这个冰一下。” 冰凉的触感，冻的头脑一个激灵。 思绪一下子清醒过来。 苏沐用嘴唇轻轻抿了口凉水，淡淡起身。 以为她要离开，陆修叫住她：“把早饭吃了再走吧。” 结果面前的人却只是倔强的迈开步子，盯住他，一点点地靠近，光裸纤细的小腿，白嫩的脚踝。 她靠的很近，在他手指微微攥紧就要往后退开的时候。 苏沐的手臂蓦地抬起，一把将他扣好的衣领拽了开。 “哗啦——” “你……”想要阻止的话太晚，就这么停住了后话。 她的眼神那样坚决又果断，从他的脖颈一路看到腹肌，这些年他身上的伤少了很多，已经远离开从前那些打来打去的日子了，底层做的粗活儿很苦很累，身子时常被晒伤，皮肤也变得比以前黝黑了很多。 但那健硕的胸肌之下，身躯依然稳健，腹肌横亘在上头，一块接一块整整齐齐，随着呼吸隐隐动作，一路沿下…… 她手指一颤，红晕从脸颊一路蔓延到耳根。 天呐……她刚刚干了什么？！明明只是想看看他身上还有没有伤……怎么，怎么就一时冲动直接上手扒了人家衣服？！！ “蹭”一下，她飞快后退一步，手忙脚乱的去够他衣服，扯了半天衣领也没穿对，手足无措的站在一边，头狠狠垂着。 陆修在一旁看的不禁轻笑出了声。 他倒是毫不介意的将自己衣服穿好，刚才扯的太急，一粒领扣被她拽掉了，导致现在这男人气定神闲的站在她面前，胸口微微敞开，多了分诱惑。 比当年清冷的气息更添了一份稳重和成熟。 “你还是没变。”他突然就这么兀自说话。 苏沐飞快抬头，水眸柔柔看他，好半天才艰难的开口：“那你呢？” 话音到这里就停顿了，默了好久她还是不松口：“那你变了么？陆修。” 你我站在时间长河里，徜徉了太久。 -- 第167页 久到河水浑浊，沿途迷惘，甚至忘了归期。 你问我我变了么？ 三年前那一场大雨，你这样柔柔弱弱哭着往回走，我在你身后跟了一路。 我一直担心少了我的庇护你会被人欺负，后来我发现你走到哪里都是那颗最闪亮的星，你引吭高歌，你站在讲台上侃侃而谈，你在一次次典礼聚会上那般活泼动人，你在图书馆里恬静又美好。 少了我的你，一个人的日子，过得那样漂亮又精彩。 你19岁生日那天，我还未褪下脏兮兮的工作服，直奔宁城，一路站票过来已经快要十一点，翻墙进c大的时候，我看见你纤细的身子在校园里走着。 那一刻我拼了命才止住了冲上去抱你的冲动。 只因为我满身泥泞，灰头土脸，怕弄脏你美丽又飘逸的长裙。 你20岁生日那天，我仍旧一无所成，双手粗糙黝黑，对着镜子将短发理了一遍又一遍，却被c大门口的保安拦了下来。我焦急的想要不管不顾的冲进来，却听见里头一阵人声起哄。 我看见这年的你美好又纯净，跪在你面前的男生衣着不凡，气质绝佳，手捧玫瑰求你做他女朋友，周围人齐声大呼：“在一起在一起！” 我周身血液凝结，烈日炎炎下，竟觉得手脚都快结成冰。 我烦躁的往回走，手急躁的去摸口袋，竟发现最后一包烟已经在来的路上紧张的抽完了。 你还问我变了么？ 当我看见别人那样谄媚献殷勤，那样眼中带光去追寻你的时候，我嫉妒的都快要发了狂，我仍旧想要揪过每一个人的衣领把他们掀翻在地，然后将你紧紧搂在怀里。 可我已经不能了。 我再也回不到过去，去做那些和你校园里走着走着一大群人惊呼的朝气蓬勃的少年了，他们的大好年华还有大半辈子，可我……却已经放弃了竞争的资格，败给世俗。 第一百三十一章 .陆先生 一百三十一.陆先生 就那么长久的沉默里，四目相对。 “叮——” 手机突兀的响起，陆修飞快回过神来接起，那头飞快说了几句，他连连点头：“好，我马上过来。” 电话挂点，他攥紧手机，下颌绷得很紧，去拿茶几上的资料，没再言语。 身后的女人，也垂着头没说话，他走去哪儿，她就默默跟在身后。 倔强的无声的辩驳。 在他抬腿要走向大门的时候，她突然冲到他前头双手一伸拦住了他的去路。 “你总是这么自以为是，你想找到我的时候轻而易举就能出现，可我想要找你的时候，你却千次万次的躲藏，你不觉得这样很不公平吗？陆修，三年了，我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小女孩了。” 她说着往前，手指去拽他的前臂：“你想当然的为我好，躲了我三年，可你躲不了你的心，你心里怎么想的，你真的清楚么？” 气息更近，柔软的指尖覆上他胸口，心跳如擂鼓般砰砰砰的像要跳出来。 他狠吸一口气，许是被戳中心事，垂着头有些烦躁：“苏沐，别来找我了——” 她偏偏打断他的话，突然放大了分贝：“凭什么不来找你？！你我健全完整的活在这世上，生死没把我们分开，又有什么能把我们分开？当初你信誓旦旦来惹我动心，现在你就这么胆怯么？你到底在退缩什么？！啊？” “苏沐！”他一把抓住她在他胸口触碰的手，指尖微微用力，再一抬头时眼眶都染上一圈赤红，他肩头微抖，竟有些自嘲的笑出了声：“我每天拼死拼活的挣钱，一天两顿，一顿10块的吃，还要还房租，我连自己都养不活，我还怎么给你安定的生活！！我也该死的怎么都忘不掉你！我每天夜不能寐想的最多的就是你，可是那又怎么样呢？苏沐，我不想你看到我这狼狈的样子，不想你跟我一样，来陪我过这种糟糕又垃圾的生活，这种苦到心头的滋味，怎么能让你来尝？！你明明可以那么好，我明明说过要给你最好的生活，明明不能是现在……”说到最后他有些痛苦的抱住头，垂下身子来低头低喃：“别来找我了，真的，你明明知道我控制不了自己，你一出现，我就乱了啊……所以，别来了……” 那时候他对她说别来。 后来的日子她真正做到了不打扰。 沈思慧听她说了这些事，有些无奈又小心翼翼的问她：“你这样做不会觉得遗憾吗？真的就再也不来往了吗？你们俩……” 你们俩当年那样羡煞旁人，那样在乎彼此，难道就这样相忘于江湖了么？ 后面的话沈思慧没说，但却是心底真正想问的话。 破天荒的电话里头苏沐的语调并不失落，她只是轻轻笑出了声说了句：“当然不是不来往了啊，我是在赌……” 后头电话那头似乎是另一个女生的声音在喊人，苏沐应了声跟电话这头说：“我有空再跟你聊，我室友说有大事要说。” “好好好，那等我过几天call你哦～”沈思慧尽量放宽语调，怕她不开心。 一直到挂断电话，沈思慧都觉得苏沐反常的不行。 怎么三年过去了都没释怀的事，突然见了一面就释怀了？？ 大四的日子过得飞一般的快，课程少之又少，大部分同学基本都忙于毕业论文和答辩，再加上有考研党也有考证党，另外一部分准备找工作的也整天准备投递简历，人人都有了忙起来的生活，基本在学校碰不见人影。 -- 第168页 那天老张破天荒回学校来嚷嚷着有大事跟她说，彼时她和沈思慧还在电话里寒暄，不得不挂断电话，听这女人神神秘秘的八卦。 结果老张这次手提包一甩，一把扯过她肩膀，神神叨叨的说：“我听说咱们学校请了个人来开讲座。” “这种事一年内还少么？”苏沐瞅她一眼。 老张一下慌了：“你急什么，我还没说重点啊！重点是这个人巨牛逼，我告诉你，是这两年新晋上市公司D.T的CEO，听说人家才23岁啊！我的妈呀，也就跟咱们差不多年纪，你瞅瞅咱们23岁在干什么？上一届好多学长学姐没找到工作像是无头苍蝇一样乱窜呢……而人家，已经是坐拥成千上万家产的大总裁啦……” 苏沐示意性的眨了眨眼：“哦，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嘛，人比人气死人的。” 老张飞快去摇她手臂：“关键是有人说总裁长的巨帅巨帅巨帅！！！” 苏沐看着她夸张的样子有些好笑：“有多帅？” “反正那人跟我描述的说是看了过后觉得人神共愤，天理难容的感觉！妈蛋，目前为止老娘见过最帅的也就何泽宇那家伙，还没见过比他更帅的了……不过他太书生气了……” 话题说着说着就偏了，苏沐一笑了之。 心头却在暗自腹诽，她倒是见过比何泽宇好看千倍万倍的脸，他之后，其他的人，再也入不了她的眼。 讲座安排在周六上午。 本来本专业的人都快走光了，刚开始听说讲座的时候也抱着兴致缺缺能躲就躲的心态，结果不知道哪个人说之前看到了一次这次讲座请来的嘉宾，那个颜值和实力完全碾压当下小鲜肉，男生抱着不服的心态、女生抱着舔屏的心态都一拥而上，交流中心的观众台竟然第一次坐的密密麻麻，人满为患。 苏沐来的有点晚，都是因为老张这女人，在宿舍睡过了头，起床之后又嚷嚷着说什么也必须要化个精致的妆，喷点香水来对待这隆重的仪式。 结果等着她窸窸窣窣弄完之后，讲座已经开始十分钟了。 进交流中心的时候，守在门口的老师有些不满，说了几句，老张低着个头走的飞快，苏沐在后头连声说着好话道着歉，结果门一推开，后台有些黑，老张的人影都没了。 心头暗暗骂了句这老张没良心的。 黑压压一片人影，苏沐只好摸索着往前走。 一排又一排，灯光逐渐亮起来。 讲台上领导的话音还未落：“这次我们特意邀请了D.T公司的ceo——陆先生跟我们讲讲他的创业经历，大家热烈欢迎！” 第一百三十二章 .不负年华不负你 一百三十二.不负年华不负你 掌声此起彼伏的落下，讲座台上话筒被移走，窸窸窣窣一阵。 从后台走入灯光中的人西装革履，身形颀长，双腿直立修长，骨节分明，举着话筒时不卑不亢的朝人群中淡然鞠了一躬。 再抬头时，一双薄唇轻抿，眉目间尽是沉稳，不怒而自威。 尽管只是远远有人看去，也能被这人身上散发出的气势非凡给压制住。 人群中一片哗然，议论声四下皆起，有女生开始惊呼：“卧槽！！这……这就是小言里的男主角，灰姑娘的白马王子！！！” “你们谁能看清他长啥样啊，我今天忘戴眼镜了啊啊啊啊！” “疯掉了，这陆总裁长的也太帅了吧！！！” “我们要给你生猴子啊啊啊啊——” 苏沐一路低着头，周围突然沸腾起来的人声太吵，她仍旧站在中间过道上四处张望着找位置。 右手边突然有人出声叫她：“苏沐？” 灯光有些暗，她偏过头看了几秒才认出来，是何泽宇。 “你才来么？在找位置吗？” 苏沐轻轻“嗯”了一声。 何泽宇已经“蹭”一下站起来了，周围女生像是要癫狂了一样，何泽宇旁边的男生有些受不了的捂住耳朵，小声抱怨道：“这群女的花痴过头了吧，有这么帅么，这么远连脸都看不清吧，就是跟风热，要我说，肯定没咱阿宇帅……” 何泽宇隐隐笑了下，往内挪了一个位置，偏头朝男生说：“阿飞，别抱怨了，坐进去一个位。” 被叫到的阿飞看了眼苏沐，揶揄的笑：“好好好，我懂。” 苏沐站在走道上，还在犹豫着要不要坐进去。 却在这时候，一声极淡的轻笑声传来。 静止的时间里，她瞳孔陡然一缩，整个后背都僵直起来。 脚下灌铅，是什么在耳边此起彼伏的吹。 极短的一阵晕眩，之后她飞快偏头望向讲座台。 不会错。 那年他将她搂入怀里，凑到耳边恶趣味的轻笑。 那年他桎梏住她不让逃，被羞红了脸的她逗乐的邪笑。 那年他在风声簌簌的电话声里，孑然一身后传来的清冷的笑。 仍旧是那低沉的、如一圈圈砂纸缓缓摩挲而过的嗓音。 如今这样清晰明了的从话筒里传出来，讲台上的他，衣冠楚楚，举着话筒，说着什么，话音都被隔绝到耳后，她一抬头，望见的只有那双幽深如古潭的眼眸。 一如那年初见时隐隐泛着波光，让人深陷又沉醉的目光。 “陆修……” 低声呢喃出人的名字。 -- 第169页 周围还有人在嘶吼着大喊。 他们只看一眼，就喜欢他的脸。 可他们却不知道，这样的男人，经历了多少磨炼才有了今天的成就。 她站在黑暗之处，望着台上的他，举手投足间都变得稳重成熟，话语间谈吐得度。 当年他桀骜张扬、狂放不羁，霸道将她箍在身边，从不懂什么是规矩。 后来他处事沉稳、张弛有度，让她去过更好的生活，却又将生活打磨成了他想要的模样。 她就这么看着，她爱的最好的少年，一点点变成了更好的少年。 怎么能不震撼呢？ 又怎么能不为他欢喜呢？ 这样想着，所有的苦都变得淡了味。 她坐在边上的位置，何泽宇有些焦急的冲她喊：“苏沐！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要不要去看看？” 她回过神来，摇头没有说话。 这时讲座已经到了尾声，领导在话筒里问大家有没有问题想对陆先生提问的，可以一对一回答，大家要好好珍惜这次机会，能够吸取吸取成功的经验之类的话。 话音一落，密密麻麻的人举起了手。 “整场讲座也太闹了，我坐着也觉得心头闷得慌，要不咱们先撤了出去走走？”见她没回答，何泽宇手指在腿上动了动，鼓起勇气道。 苏沐心绪全不在这儿，只在那么一刹那间，飞快举起了手。 那么一秒，他的声音从话筒里传出：“选好了。” “倒数第四排，从左到右第一个女生。” 有人小跑过来将话筒递过来，边走边数，就看到c大一直人气很高的两大才子苏沐和何泽宇坐在一起，女生面容朝她，温和的接过话筒，男生却有些闷闷的靠在椅背上，脸色有些难看。 “谢谢。”苏沐礼貌朝她说了声，就兀自站了起来。 一站起身，好不容易停下的起哄声又炸开了锅。 这会儿是男生声音居多，大都觉得不可置信，一向低调的苏女神居然破天荒举了手，并且从来波澜不惊的神情此时也有了不一样的波动。 她面颊红透，手指握住话筒都在微微颤抖。 嘴唇张合好几次，终于望向台上：“抱、抱歉，我想问你……陆先生一、一个问题。” 没人知道向来处变不惊的苏女神是个紧张起来就犯结巴的人，亦没人知道她是个一遇到他就脸红到要爆炸的人。 所以当她这样脸红又结巴的时候，所有人只当她是太过于崇拜。 却没人看到她蜷起的指尖，和隐隐红了的眼眶。 “紧张什么？”话筒里轻扬的语调，像是大提琴弦一根一根扫过的音，在耳边回响。 熟悉的语气，好像是醒来就是高二的午后，她睡醒后额头印满红印，手掌遮遮掩掩不让他看时，他那语调和神情，就和现在如出一辙。 她眼睛一闭，豁出去似的问出了口：“抱歉，这个问题可能和你讲的内容无关，希望你不会介意。” 台上的他眉一挑，噤声等她的问题。 “请问台上的陆先生。”她目光隐隐带光，后背僵直，小腿都在发抖：“现在的你，有女朋友了吗？” 年华是一条线，被一点点收紧、再收紧，缩小的世界里，就你和我。 在短暂的六年里，我想问出口的，却又怕问出口的，害怕答案的问题，我这么不顾一切的说了，从前我总是怯懦退缩的那一个，那么这一次，就让我做岁月里最冲动的那一个吧。 很短的沉默之后。 周围星星点点，一刹那间的鼻酸。 那小小她，落在他眼里，好像瘦了，头发也更长了，站在那不远不近的距离里，与记忆中那十五六岁的模样逐渐重合，恍惚间竟让他觉得，见她是上个世纪的事了。然后她开口轻轻唤他的名字，他就想笑。 就好像自己才刚刚放学，她轻盈的姿态朝他走来，他轻佻的眉头一动，灭掉烟头，朝她吹了声口哨，周围很短的风声，有人群嬉戏打闹的跑啊追啊，他就只是在教学楼下，等了她五分钟而已。 那些年年岁岁被揉成一根绳，一个个死结被解开。 站在台上的他扬起笑意，那柔情的、宠溺的笑容一点点氤氲开，归为一句话：“曾经有人和我有个约定，毕业后就在一起，这么多年过去了，不知道她还愿不愿意和我谈一场永不分手的恋爱？” “喔喔喔喔喔，好专情的陆总裁！我的妈呀这是什么神仙男人？！！！” “天呐我才刚爱上就得知男神有痴情的女生了，失恋了失恋了……” 周遭人声鼎沸，一如当年教室讲台和座位的距离。 你吊儿郎当的站在上头，那样重重的咬文嚼字念着：“我喜欢课桌黑板和讲台……喜欢——” 炎热的夏日，知了还在乐此不疲的叫着，头顶的电风扇吱吱啦啦的旋转着，你额角有汗珠滴下，目光执着看我，在时间的长廊下划出一点尘埃，声音低沉稳重：“喜欢现在的你。” 时光不老，我们不散。 就在那一刻，苏沐僵直的身子突然软下来，极快的说了声“谢谢”，将话筒递给来人，伏在位置上就喜极而泣。 那一刻她一个倔强的等了四年，所有人都劝她放弃的时候，她始终抓住那最后一根浮草不肯放手。 她赌那根浮草背后是整个麦田，她赌他对她的喜欢也不止一星半点，后来她赌赢了。 -- 第170页 年岁中最灿烂的那个少年，终究没有负了她。 第一百三十三章 .大梦终醒 一百三十三.大梦终醒 后来他时常会问起，她有没有怪过自己，在他最不堪的时候，赶她走的时候，他盯着她决然的背影，以为她从此就真的走了。 那时候公司刚起步，没几个人，还有些人手脚不干净，业绩亏得很惨，一度让他产生自己不是创业的料放弃得了的想法。 她都走了，他还拼什么呢？ 他抱着酒瓶在出租屋里喝得烂醉如泥，甚至觉得生命都没了意义。 却在某天夜里，家楼下昏暗的路灯边，又见到了她。 那天刮了很久的风，在他走近她的时候，天都开始应景的下起了雨。 他穿着一身皱巴巴的工作服，见她的时候正是加了一天班劳苦不堪的狼狈样，她裹着一层风衣，头发被吹得很乱，不知道在这里等了多久，鼻头很红。 他的心突然就变得乱糟糟的，自己拼了那么久，怎么把心尖上的人折磨成了这样？ 他嘴张了张想问的话是“你怎么在这儿”，却苍白得都说不出口。 雨开始点点砸下来，他将人一把扯到屋檐下，却见她还是被雨水淋到了一些，半边衣衫湿了，还在滴水。 连带着她眼角都是湿漉漉的，抬头问他：“今晚雨那么大，住你家好吗？” 他当时应该拒绝的，她这样的话，无疑是一颗定时炸弹。 但他也没弄明白后来怎么就糊里糊涂把人放进了屋。 他怔忪片刻，却见她已经洗完了澡，头发梢轻盈盈的滴着水，被雾气氤氲后的脸颊透着一丝红，她穿着一身他的运动衫，宽宽松松的挂在身上，长腿光裸白皙，一步步踱到他身边来。 他洗完澡出来，就看着她在他房间里走来走去，静静看他的装潢、看他用过的东西，身姿隐在宽大的衣衫里，走路时却又若隐若现引人浮想联翩。 他费了很大的劲才将目光从她身上移开。 他房间里只有一张床，自然是让给她睡，自己抱着另外一床被子往沙发走，却被她伸手拦下，她不肯，就噘着嘴不停的摇头，委屈巴巴的样子像是要哭出来。 “别走……” 他心头被挠的很痒，见不得她皱眉。 她总这么坏，每次都直击他要害。 后头糊里糊涂的就躺上了床，他背对她，努力不去想身后传来她令人迷醉的芳香。 这些年来他逃离开她，再难遇到欲望和冲动。 而为什么只是去上了一天班，她的出现，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陆修……”身后的女人轻轻叫了他一声。 他“嗯”一声。 她的手就从他后背往前抚了上来，他后背一僵，尾音差点颤抖。 “你能转过来么，我想看看你。”她这样说，提出的要求越来越多。 他无声拒绝：“别闹，睡了。” 就听身后窸窸窣窣，她已经撑起身子来，穿着大大的拖鞋走到了床另一边，面对着他硬生生挤到了他怀里。 陆修没料到她这么机灵，又怕她摔下床去，只好紧紧搂住人，身子往后移。 黑暗中他紧闭双眼，安分又克制，竟不像从前总爱冲动的他。 却又有什么气氛在黑暗中缓缓流动。 她轻轻的动了下身子，他睁开眼就是她光裸的脖颈、白嫩又美好的皮肤。 然后她说：“你知道么？我懂你的感受，你想让我记忆中的陆修永远都是最好的不会失败的超级大英雄，而不想让我看到你最狼狈难堪的样子，这是你的自尊，我尊重你，陆修。” “三年前你突如其来离开我，我恨过你，但是慢慢的我想通了，你说现在不是最好的时机，不能给我想要的生活，但你却从没有想过丢下我，你的生活规划里一直有我，对不对？” 她舔了舔唇，月光中一双杏眼美的不可方物：“你从没给过我承诺，是怕实现不了又负了我？但没关系，这一切你就当是我的一厢情愿，我不怕，我愿意等。我就等你凯旋归来那一天，卸下所有防备，那时候，光辉和我都会来迎接你。” 她话音一落。 他只觉得身子都快要控制不住的颤抖起来，那温热的暖流刹那间打破了他那么久的淤塞，将他所有快要泯灭的希冀死灰复燃。 是啊……他一直没有想过放弃她啊，他想着更好再好，终有一天荣耀归来，娶她，再给她一世安安稳稳。 她说她愿意等，她说她到那时来亲自接他回家。 她是多好的女生啊，他说不出口的承诺，怕实现不了的未来，都被她一一参透之后亲口道了出来。 当年她一抹瘦小身影，立在三寸讲台上。 他一见钟情。 后来他懂了，何谓一见钟情，不是看了一眼就喜欢上她，而是在看了那一眼之后，他就再也没能忘记她。 细细密密的吻落下，她仰头接下。 眼角有泪，味道微咸，分不清你我，都被他一一吻净，她的眉眼她的鼻尖她的唇，他气息全然乱掉，杂乱无章的吻，不讲技巧。 大汗淋漓之时，她眼神都变得魅惑迷离，这样轻飘飘的看他，又像是在勾人，他额头有汗滴落，她手指拭了几下才抚上他脸颊。 下一秒，他低头看她，黑眸摄人心魄，头一低，死死封住了她的唇，唇齿相依，余生都是你。 -- 第171页 那之后第二天他醒来的时候她已经离开了，空留一室旖旎。 没有纸条没有电话，甚至一个联系方式都没有。 却在中午时分收到了陌生号码发过来的短信：“别来找我，我会一直等你，到你实现诺言那一天。” 因为知道有你在，所以我不辜负。 我拼尽全力去闯，终于得以和你相遇。 年少时，以为爱是冲动和鲁莽。 我不顾一切的去追随你、禁锢你，最后却亲手放开了你。 长大后才知道，爱是责任和陪伴。 我松开了你，却为了能和你并肩而立，用尽了全力。 为了你有更安稳的生活，用尽了全力。 为了后半辈子能陪伴在你身边，用尽了全力。 曾经读过的一句话说：“喜欢花会把花摘下来带回家里，而爱花却会对它修枝浇水，远处欣赏。” 后来他们终于懂了什么是爱，不过是大梦初醒之后，往床侧一看，梦里人还在安然入睡。 这一场梦，醒与不醒，便都是幸福的吧。 番外篇之目录（沐陆）夫妻（一） 番外篇之目录（沐陆）夫妻（一） 越城，某招标会毕，人群中一片哗然。 四五十岁的男人走上前来，淡笑着和面前冷静自持的人握手，闪光灯下，一笔大项目沉稳敲定。 “陆总真是后生可畏啊。”下头就有人迎上来感叹几句，是刚才竞标失利后面色不佳的陈总，“快赶上你爸当年的风采了呀。” 陆修从台上一步步下来，黑眸微微闪了闪，面色竟更冷了几分。 身后程晓伟轻声提醒：“老大，听说这是陈氏集团的老总，以前长期盘踞——” 前头高大的男人微微侧头，手臂一扬，就示意他噤声。 程晓伟还没来得及多言，就见这孤傲桀骜的男人走上前，亲亲热热的喊了声：“陈叔，好久不见。” 被叫到的陈总面色有一瞬间的不自然，很快又伸出手咧嘴笑：“这么久没看到小修，都长这么大了，这年纪轻轻就已经大出风采了呀。” 陆修嘴角一勾，淡然漾出一抹诡异的笑：“说笑了陈叔，我哪比得上想当年我爸跟您的光彩多，毕竟有人进了牢里头，有人却在外头逍遥法外，一场大火就毁尸灭迹，要说厉害还是您。” 他的声音并不大，深邃的眸子似是冰川，说的轻轻巧巧、气势逼人，竟让人不寒而栗。 四十多岁的人当场就面色苍白，腿不自觉的一抖，手指颤颤巍巍的指：“你……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旁边有人看过来，却只是漠不关心的笑着又摇头走开。 “您自己好自为之。” 陆修嘴角一勾，走出大门时，有侍从将外套递过来，他三两下穿上，大步上了车。 程晓伟坐前座，看了眼手里的日程表，轻声提醒：“老大，今晚江董的千金江小姐办了一场聚会，特意嘱托我邀请您去参加。” 陆修长指用力将颈间领带扯开，问：“我说过，所有个人娱乐的聚会都不参与。” “可是这次江小姐特意打了好几次电话，让我务必通知你……” “我的话听不懂了？”陆修头一抬，轻飘飘的吐出一句。 程晓伟额上生冷汗，“是、是……” “那现在——” “回含城。” “老大，现在开回去要整整四个小时啊？要不你明天再回去？”程晓伟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陆修嘴角抿了抿，从喉头发出一声笑来。 程晓伟咽了口水，不敢开腔。 就见到陆修从后门下了车，几步跨到前头来，车门一开，他身躯笔直立在面前，不咸不淡的说了句：“下车。” 程晓伟颤颤巍巍的爬了出来。 然后就见陆修这男人毫不犹豫的上了车，瞅了眼腕上手表，冲司机道：“回含城，6点之前到涨工资。” “是！”司机小张斗志昂扬的回答一句，就见车窗要缓缓被合上。 程晓伟这才后知后觉的急的，忙去拍车门：“老大！哎老大，还有我呢，让我上车！不能把我一个人丢在越城啊！！！” 车扬长而去，排气筒发出的灰尘喷了他一脸。 程晓伟气喘吁吁的倚在栏杆上欲哭无泪…… “苏沐，你帮我把最后一点财务报表算一下嘛，我男朋友说来接我了，我怕他等急了……”虽说是询问，邻桌的徐妍一边娇嗔着一边已经把手里的一沓报表不由分说的放在苏沐的办公桌上。 苏沐忙得焦头烂额，等手下最后一笔单子核算好后，竟见到刚才称急匆匆要走的徐妍还倚在座位上对着镜子补妆。 徐妍比她早两年来公司，按理算是前辈，却整日里想着怎么偷懒早退，把自己没做完的任务一股脑交到她这个新人手头，还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心头有怨念，又只能耐着性子把文件接过来，一边的刘姐见到，站起身来拍她肩膀：“你呀，干嘛忍气吞声的，就她那种人，都不够给经理告一百次状的，整天好吃懒做，张口闭口就是她那个小男友，这么久了也没见把她娶回家！” 刘姐是公司里较年长的，和老公结婚几年了，还一直没要孩子，工作经验丰富，为人又豁达，和全公司关系都很好，除了徐妍，两人是平日里打了照面都不招呼的关系。 -- 第172页 “好啦，你今天就别算了，外头都下大暴雨了，你一个女生一会晚了回去不安全！剩下的文件就都交给我吧。”刘姐一边把桌上文件抱走，一边努努嘴朝她示意窗外。 苏沐回过神来，刚才自己太专注，竟没注意到外头窗玻璃上都沁上了一片片水珠，还在顺着墙檐往下爬。 哗哗啦啦的雨点毫不怜惜的朝地面砸去，那不远处楼顶上的巨大霓虹灯还在清晰的闪烁着——D.T集团。 心房处蓦地填满，随着这愈渐猛烈的雨声一点点放大。 鬼使神差般，她“蹭”一下站起身来，“刘姐，你一会怎么回去啊？” “你还担心我啊？我开车来上班的，你就别瞎操心了，快点回去吧，男朋友该着急了。”刘姐毫不在意的摆手，又揶揄几句：“哦对了，你那男朋友啥时候介绍给我们看看啊，从来都神龙见头不见尾的，闷声做大事啊？” “哪有……”多说两句苏沐都脸红，笑着谢过刘姐就背好包乘电梯，门要关时，同公司的许伟也提着手提包走进来，朝她寒暄：“今天工作可算完了，累死了。” 许伟是公司当初和她一批招进来的新人，进来后两人被分到不同部门，倒是没有多的交集，只是每天她一到下班时候总能在电梯遇到他，一来二去说两句话渐渐熟识了很多。 苏沐笑着说了两句。 电梯叮铃一声响，大厅有些暗，许伟走在前头，苏沐跟着刚走两步就被人一把扯到边上去。 眼前飞快闪过，就是一阵雨水湿漉漉的味和着熟悉的烟草味一起将人紧紧萦绕。 她一抬头就见到人，下巴些许胡渣，肩头浸湿，这么灼热的看着她。 “陆、陆修……”她晶晶亮亮的眼睛对上他。 番外篇之目录（沐陆）夫妻（二） 番外篇之目录（沐陆）夫妻（二） 这声呼唤显然让面前的男人非常受用，指腹轻轻去揉她下巴、耳垂，这样来回流连。 “你、你不是去越城出差，周末才回来么？”她有些惊讶，她今天上班的时候一共走神了五次，都是在心头计算他回来的时间，却没想到这人像是会变魔术似的转眼间就站到了自己面前。 他轻微的“嗯？”了一声，尾音轻挑，听得人情迷醉，他手指已经贴上耳垂，轻轻一摁，她说的话都带了颤音：“今、今天才周三……” “那又怎么样？”他额头轻轻去抵她，一双傲然如凰的黑眸此刻染上一层浓郁的黑，呼吸灼热又克制，与她香甜的气息相接。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老子有三百六十六天都在想怎么见到你。” 他指尖微微抬起她细软的下巴，白嫩的皮肤染上一层微红：“你说怎么办？” “哎？” 苏沐微怔了怔，眼波流转，一双杏眼很慢的眨了眨：“我、我也……” 面前的男人却蓦地握住她的手，清冷的空气间，有什么东西拂过指尖，冰凉的触感一瞬而过。 他强硬的拽住她，一步也不能躲闪。 头脑像是“嗡”一声炸开，时间静止，她僵硬的站在原地，去听墙上秒针滴滴答答的声响。 下一秒，飞快低头，见到的就是那晶晶亮亮的东西安然圈住右手指骨，微光下闪着流光溢彩的光芒。 听不见雨声淅沥、听不见脚步窸窣。 泪那么一瞬间涌出眼眶，就见到这个向来霸道无理的男人单膝跪地，手掌朝上，那样虔诚又真挚的望向自己，眸光尽是神采奕奕。 “嫁给我，好吗？” 苏沐头如捣蒜那般不停的点头。 没有迟疑，没有犹豫。 那样笃定的目光回望，他明明很早以前就知道了她的答案，偏偏要一次次戳她心窝。 坏坏的男人，却又那么喜欢。 却像是看穿她一切心头的想法，地上的人站起身来，三两步将她抵在墙底，十指相缠，他低着头，五官那样挺立俊朗，激烈又放肆的将人吻得七荤八素。 从此往后余生，你只属于我一个人。 高中时候一见钟情的女孩，终于成了我的枕边人。 谁也不知道这一刻他的欣喜若狂，所有覆水难收的情绪都被他化为深吻将人抵死缠绵。 她仰头相接，呼吸相触，地上微光，两人的影子拉的很长很长…… 下一秒，突然灯光蓦地亮起来，音乐声轻缓响起。 不知谁狂呼一声：“喔喔喔喔在一起！！！” “surprise！！！”陈祥飞和沈思慧、赵健仁从后台飞奔出来，地上大片玫瑰花拼成的心形，写着几个大字：陆修苏沐 结果灯光一亮，两个当事人在墙角吻得难分难舍。 三人瞬间噤了声，大气都不敢出。 沈思慧一巴掌拍到赵健仁身上，赵健仁又拍到陈祥飞身上，陈祥飞“啊操”一声跳起来后知后觉：“我是不是灯光和歌声都开晚了啊，他们都说完了？？” 沈思慧和赵健仁齐刷刷的冲他丢了个无情的白眼。 苏沐余光瞟到有人在看，拼命想往后退，“陆、陆修……唔——” 偏偏这人还没吻够，喉头邪笑一声，恶趣味似的舌尖在她口腔里重新席卷了遍，吻得人分不清东南西北之后才彻底放开，还意犹未尽的舔了舔舌，权当身后的人不存在。 吻完之后这厮还没完，刚才还笑意盈盈的对她又舔又啃的，转头就摆个臭脸冲着那三人：“搞什么？” -- 第173页 三人大气不敢出：…… 好半天才陈祥飞才欲出来解释：“陆哥……那个……其实是音乐有延迟，还有我反应迟钝，灯也开晚了……” 结果这男人直接打断他的话：“你特么开灯干嘛？” 三人都惊了：？？？ 这男人关注的重点好奇怪？ 不开灯？？不开灯做什么？ 只有一旁听着的苏沐听到了，他刚才不开灯对她做的事。 一嗔怒，就去瞪他：“别、别闹了。” 面前的男人回头看她一眼，眼里柔的都快要化出水来，回头冲三人道：“好，我老婆说让走了，别跟着来了。”并且将“我老婆”三个字说的格外嘹亮。 潜台词就是“谁他妈不要命了就跟过来试试。” 三人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什么鬼？不是您老一通电话打来让我们必须赶回含城的么？居然利用完之后就撒手不管了？！ “陆修，我们怎么能就这么走了，他们今晚也一起来我家里住吧？”还好苏沐明事理，软软的问。 结果这男人铁面无私的摇头，淡淡道：“不，今晚你去我家。” 苏沐瞬间接到话茬：“那他们去我家住可以吧。” “不行，有男人。”他回头，冷冷扫一眼三人道：“给你们订了酒店，司机在门口，直接送你们过去，有事给我打电话，我们先走了。” “苏沐沐……”沈思慧委屈巴巴的喊了声，就见苏沐竟然也依依不舍的朝她挥了挥手臂？！ 这对重色轻友的人？！ 陈祥飞也义愤填膺：“你看看，你看陆哥急的那样！” 陆修已经走到门口，弯腰将人抱进车内，一坐下就把人给捞了过来。 “去民政局。”他冲司机淡淡道。 苏沐在他怀里猛地抬头：“去民政局干嘛？” “领证。”他瞥她一眼，言简意赅。 苏沐听着就笑了，如无尾熊似的挂在他身上，笑的一颤一颤的：“你这么着急啊？” 他一动不动，毫不掩饰：“嗯。” “急什么？” 陆修一巴掌拍在人臀上，她脸色飞快涨红。 “怕你被抢走。” 他另一只手揽过她腰肢，轻轻揉着，唇覆在她耳边，声音沙哑：“这一天，我等了五年，所以要抓紧。” 苏沐头埋在他胸膛里，紧紧相依，闻着他身上特有的气息，安稳下来。 突然又从他怀里抬起头来，眼睛水水的，有些委屈巴巴开口：“可是陆修……好像现在民政局已经下班了……” 陆修飞快看了眼时间，“……” 论煞风景，还是她比较资深。 他恁是憋得好半天没说出句话来。 前头的司机听着苗头不对，颤颤巍巍的问了句：“那……陆总，现在去哪？” 陆修几乎是飞快扫了前头一眼，阴测测的声音从牙缝里冒出来：“回、我、家。” 婚后篇 我叫陆一，别问我为什么我叫陆一，我爸爸说我是第一个，所以叫陆一，然后我就问他为什么不再生个妹妹叫陆二呢？ 当时爸爸脸色有些窘，拍了拍我头说，爸爸舍不得妈妈那么痛。 后来我才知道，当年妈妈生我时候很困难，产房外她叫声不止，一米八几的爸爸，硬生生捶着墙角，把手指捶得鲜血长流，抱着头哭了。 我的妈妈叫苏沐，她非常非常漂亮温柔，从记事起，她就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小时候开家长会，妈妈牵着我的手走到教室，一路上总有人朝她瞄来瞄去，我非常不开心，就偷偷给爸爸发了短信。 后来家长会开到半场，爸爸就到了，兀自走进教室，一把将妈妈搂到了怀里，引得旁人惊呼。 哦对了，我的爸爸叫陆修，是个说话很冷很爱对我摆臭脸的人。 可是他面对妈妈的时候明明不是这样…… 有一次爸爸出差去了，妈妈在家生了病，脸色又白又虚，沙哑着嗓子话都说不出来。 我踩着凳子翻到橱柜边上找啊找，望着一大堆复杂又冗长的药名手足无措。 我也想让妈妈快点好起来，可是我根本不知道该拿哪一板，只能急的在原地转圈圈。 后来实在没办法，我给爸爸打了电话。 当天晚上两点的时候我迷迷糊糊听见有人开门，然后是妈妈拖着虚虚的身体往外探，再后来我隐在门后边，见着大半夜从外地连夜赶回来的爸爸，还没来得及脱下风尘仆仆的外套，一把将妈妈抱了起来，喂她吃了药，一遍又一遍这样乐此不疲的吻着她头顶，就这样守了一夜。 直到第二天，爸爸把我亲自叫到房里，那时候他已经有十几个小时没有合过眼，眼眶红的渗人，他教我认药物，教我认生活里一些必需品，让我拿一个笔记本将这些牢牢记住。 那时候我看着上头又复杂又生僻的字，苦恼的直摇头。 爸爸却第一次那么轻声细语的对我说：“陆一是男子汉，爸爸不在家的日子里，爸爸只能拜托陆一照顾好妈妈，这是我们男人之间的约定，陆一，你能遵守吗？” 陆一上高中的时候被陆修撵去住了校，每个月末回家一次。 苏沐老是担心他一个人在学校照顾不好自己，每次通一次电话都要说好久。 每当这时候陆修就会特别不耐烦，时不时瞧着墙上的钟看时间，超过半个小时就会主动报一次时。 -- 第174页 苏沐几次下来都不得不腹诽陆修这家伙的小心眼。 一挂断电话，陆修一把将人扯过来，他爱坐在沙发上，让她趴他身上，有些吃味的讲：“以后一周一通电话不行么？” “怎么了？”苏沐愣愣的去望他。 却见这人有些慢吞吞的答：“你一天想其他男人的时间已经超过了我。”一边说他一边霸道的将她下巴扳来跟他对视：“你得时刻想我。” “他也是你儿子啊，你就不关心人家。”苏沐被他吃醋的样子逗笑，手指轻飘飘的在他胸口画圈。 细软的发在他胸膛处扫来扫去痒得发慌，陆修一把将她手指攥住，警告道：“别玩火。” 她水眸一闪一闪看他。 陆修嘴唇动了动，黑眸深邃不见底：“我曾经幻想过无数次和你白头偕老的样子，后来我以为我这一辈子都做不到了，现在看你在我身侧睡着又醒来的样子，我常常会感激命运。” “感激前半生我坎坷曲折，将所有的运气都用在了遇见你这件事上。” 他手指吻过她指尖，眼里柔情似水：“感谢老天让你爱上我，感谢老天让我有机会去爱陆一。” 你们那么熠熠生辉，在我乏善可陈的岁月里，熠熠生辉。 番外之沈思慧篇 番外之沈思慧篇 那天晴空高照艳阳天。 她坐在镜前，身后人前人后，为她梳妆打扮，沈思慧盯着镜中精致的面孔，手轻轻抚上脸颊，有些陌生。 苏沐站在她身后为她整理衣装，见她愣愣的模样笑着揶揄：“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化妆间的门被突然打开，彼时五岁大的陆一跳着跑过来，围着沈思慧转了一圈惊喜道：“思慧阿姨？思慧阿姨，你今天好漂亮啊！” 沈思慧听着笑得开心，把桌上一大把糖抓给他：“哟，小陆一这小嘴怎么这么甜，是随爸爸还是随妈妈啊？这儿糖拿去吃啊。” 苏沐回头拍拍他头：“陆一出去找爸爸玩啊，思慧阿姨和妈妈在这儿有话要说。” 陆一屁颠屁颠的走了。 沈思慧轻声叹口气。 苏沐打趣道：“大喜的日子，你这新娘叹什么气啊。” “感叹时光易逝光阴如梭啊，感情前不久咱们还在上高中，每天还在嬉笑打闹的，这一转眼都工作的工作、结婚的结婚，你看你，孩子都那么大了。” 苏沐听着笑了，去握住她微凉的手：“思慧，这婚礼，是意味着你的幸福也要到了啊。” 幸福……要到了吗？ 沈思慧嘴唇张了张，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典礼开始，一场场仪式完成。 直到沈父将沈思慧的手递到另一个男人手头，下面传来热烈的掌声，音乐声响起。 沈思慧才回过神来，她一路看来，周围的人有熟悉的、模糊的、陌生的面孔，周遭的风声很快，她目光也扫的很快，却还是准确的看到了那个人。 那个在她十七岁那年，刻骨铭心遇见的男生，直至后来很长的一段时间，她都忘不掉这个名字。 这个名字就是谢哲。 如今的他，再不是原来那爱穿着洗的发白的牛仔裤和校服外套的男生，而如今的他戴一副眼镜，头发吹得有棱有角，五官俊秀干净，衣着工整昂贵，谈吐间自信满满。 他变了很多，甚至连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仍旧在茫茫人海中，能够一眼将他认出。 或是他一如既往看她的眼神自带深情，亦或是他身侧牢牢挽住他手臂的女人甜美可爱，一身价值不菲、打扮光鲜靓丽，倒像是来参加联谊聚会。 上头有人在宣读，说到煽情处，问着她身侧的人：“新郎，你愿意吗？” 男人铿锵有力的回答，“我愿意！” 主婚人又转向沈思慧再次字字清晰的询问：“当你的手牵定他的手，从这一刻起，无论贫穷或富贵、健康或疾病，你都将忠于他、支持他、帮助他、安慰他、陪伴他，一生一世，直到永远，新娘，请问你愿意吗？” 她耳边还在嗡嗡作响，周遭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而来。 脑海里过去的回忆开始一帧帧翻涌，眼眶一点点泛红。 下一秒，有人突然握住她的手，紧紧包裹住她掌心，温热的体温一点点传递而来，是来自身侧。 她一点点抬头，看见的就是赵健仁那双朝着她满是希冀的目光。 她在这世上存活多少年，他就陪伴了她多少年。 他爱吵爱闹，却总是那个最关心自己的人。 她感觉的到他握住她手的指尖在颤抖，他望向她时眼角的惊艳，他曾经说他过去十几年爱做梦，总梦见她在他梦中成了他的新娘。 而这一天到了，不是梦。 她回握住他，笑意一点点漾开：“我愿意。” 四目相对时，便是你一个眼神我就能懂的默契，两人相视而笑。 那一天的谢哲从进场到出场没有说超过十句话。 身侧的女人娇柔做作，怒嗔着想早点离开约了朋友一起做指甲，谢哲回头望了女人一眼，突然就想站起来拍着桌子问她，你这种只会攀比的女人懂什么是爱么？ 但他最后却是耐着性子低声下气的哄了她几句，说着“给个面子，典礼散了就送她过去好好玩”的讨好话。 只因为这女人是他领导家的千金，还是他的未婚妻，如若没有她父亲的提携，他到现在都还活在生活最底层，带着母亲四处奔波看病的困境中。 -- 第175页 而攀上了这个女人，他就什么都有了。 说到底，他自己不也是只会攀比的人么。 趋炎附势久了，以为什么都拥有了，却唯独失去了爱。 酒过三巡，新郎新娘过来敬酒的时候，他已经眼神迷离起来，颤颤巍巍站起来，连酒杯都拿不稳，他踉跄着站在他心爱的女人面前啊，僵硬的笑着喝下一杯又一杯，他重复着说：“小慧，要幸福啊，一定要幸福啊……” 一定要……比我幸福。 一定不要再执念于我这个随波逐流的穷小子了啊。 后来意识越来越模糊，他头一栽就倒在了饭桌上睡了过去。 耳边刚开始还有女人骂骂咧咧的话，说着什么谢哲你怎么这么没有本事啊，不是说要送我过去玩么，自己喝两杯就倒了？ 然后人声鼎沸，耳后呼呼作响，一阵汽笛声长鸣，世界归为空白安静。 再一睁眼时，就已是茫茫大雪天。 他还穿着当年那件校服，手脚冻得冻疮绯红，咧着口子痛的没了知觉，天上下着她十八岁生日那天那样的大雪。 四周空无一人，窸窸窣窣的风声，雪花落在掌心，还有些冰凉。 之后她就这么出现在了身后，仍旧穿着那件大红色的长裙，在漫天白雪中显得那样惊心动魄的美。 她长发披肩朝他一点点走来，举着一把伞，将他肩头的雪花遮住。 “谢哲。”她叫他。 一如当年明眸皓齿、明艳活泼的模样。 “我已经到家了，你回去吧。”她说。 他摇摇头，不想那么快离开。 却又听见她红着眼眶说：“谢哲，你以后，一定也要好好过啊。” 一定……要好好过啊。 她说完，而他的视线开始迅速变得模糊，那不盈一握的身子那样脆弱，站在漫天大雪里，这样孤独又无助。 他用力伸手想去抓她，身子却以急速飞快向后坠，目光一片黑。 再醒来时，已经是在家里。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他喉头一动，飞快跑到马桶边上吐了很久。 再抬头时，镜中的自己，竟已是泪流满面。 你说你到家了，你说你到站了，就是说往后的路，我们都背道而驰了吗？ 不过你放心，我也一定会和你一样，余生好好的、尽全力的幸福下去。 番外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