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身公主》 第1页 [古装迷情] 《替身公主》作者:上曲【完结+番外】 文案: 她只因‘双生子’为祸的流言,所以出生就成了没有身份的公主。 又因与哥哥长得一般无二,便被母妃作了哥哥的替身。 哥哥有难,她便替身去为他挡灾,后被当成哥哥送去邻国作了质子。 暗地蛰伏的她乱入进一场场皇权纷争。 为了活着,她只能和皇权斗、和天斗。 步步谨慎,事事小心。 “我生来便没有名分,虽贵为皇室却未入过宗祠,祭拜过先祖。世上无疼我爱我之人,既是如此,天下何人能判我生死?” “世不能,天亦不能。” 使用指南: 1.无穿越重生,主权谋的女主文,感情戏只为旁支。(画重点) 2.架空时代,文中相关仅为剧情服务,婉拒考据 第3.主角章 配角智商均在线,不脑残、不傻缺 4.请勿打赏,谢谢。【画重重重点】 内容标签: 强强 宫廷侯爵 豪门世家 情有独钟 搜索关键字:主角:呦呦、蒋木 ┃ 配角: ┃ 其它:下本预收《杀手档夫妻》 一句话简介:宿命里的生死博弈 立意:守住本心的选择,比生死重要 第1章 宫宴送死(一) 正则七年,新年。 “说吧,要我又去送哪门子死。”音调稚嫩。 嘈杂的街道上,四处喜气洋洋,高挂灯笼,雪洋洋洒洒的铺满了整个京都。 一家卖饼铺子正坐着一位女童,约莫七八岁的样子,小脸细皮嫩肉的软糯,一双乌黑晶亮的小眼睛正目不转睛地盯着盘子里的新鲜出炉饼,静候着。 仿佛刚才那句话不是她说的一般。 对于一个孩子,送死两个字这么轻而易举的说出口,毫不避忌,还是在新年这日。 身旁坐着一位三十余岁的夫人,衣着随简不显眼,通身的气质却贵气,还带着不怒自威的压迫。只是听到这句话,她脸色变得有些难堪。 好一会儿,她才清着嗓子,慢道。 “你还想吃什么?香姨带你去吃。” 讪讪地拎着一个蓝色宫绣的荷包,装满了银子,在她眼前晃着。女童扫了一眼,冷哼低头吃起饼,不理会。 好一会儿。 女童一边吃一边清淡疏远地问着,只是话语里面的怨,狠,仿佛五湖四海都盛不满,几欲四泄。 语气很不友好。 “你还是直接说,他又有什么麻烦,要我替他去死。简单点,我们论感情就可笑了。尤其是你主子,更可笑。” 那女子心神一顿,指尖来回摇荡的荷包都停顿了,落了几撇风雪。神色难掩的难受,眼泪滑下来,整张脸颤抖着。 “那是你母后。” 稚子听这句话无数次,母后……呵。本能性的想作呕。 吃着的饼“呸”地吐出来,目光凶恶,简直都像是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修罗,要吃人一般。 倏然起身。 那女童一脚踏在那贵气难过的女子身边的椅子上,如同一个土匪,整个人像猛兽嗅猎物一样凑过去,视线细细碾压着她喉道里的呼吸。 “去他娘的母后,天天教老子送死,是我母后?既然是,那我为什么不是在宫里锦衣玉食的那个?” 这话她也反驳了很多次,一次怒意胜过一次,偏生眼前这个女人爱说,爱挑起她的痛脚。 那个女子瞪大眼睛,伤心难过一瞬间卡在眼里,神情撕裂的过于夸张。 雪天原生就冷,她对面的孩子,过完年,开春,就是八岁了 声音都拿不稳。 “你是她的女儿,你是东唐的三公主……只是,只是……” 这话说的颇于讽刺。 东唐的三公主?大马路边小棚子里吃饼的公主?事事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公主?日日替他人送死的公主? 重点是她还是个七八岁的孩子。 贵气的女子将剩下的话咽下去了,捏着帕子捂了半张脸,眼泪掉落下来,带着心疼。 实在是为难,怎么解释为什么她不能进宫享受荣华富贵呢。 她把女童巴掌大的小脚从椅子上放下去,细细抚平她衣裳的褶皱,重新递给她一块儿饼。 转开话题。“你一个女儿家,怎么说话如此粗鲁。定是先生没好好教习你。” 孩子接过饼,看了看,扔到桌子上。她递的,不想吃――心里烦的不得了。 不耐烦的怒吼,“你能不能赶紧跟我说清楚,我哪天需要去替他送死?” 脸上写尽了让她滚蛋的意思。 声音显得幼稚,只是语气里的驱赶一清二楚。自称“香姨”的人也不好在套近乎说什么。心里茫然,以前小,还能哄骗,现下是已经不行了。 只得原原本本得道来。“今夜宫宴。可能有人要动手脚……” 女童心生恶心,大致清楚了,挥挥手,拿着饼就走,头也不回。 她无论去哪里,在宫宴前,都会有车马找到她,给她准备好衣裳,带她去送死。 枝香捏着帕子,心里着实难受。 娘娘为什么这样做呢。 走的不远处,就是京都穷苦百姓的聚集地,相当混乱。 她就是这里的小霸王。 敢招惹她,第二日必定横死街头。死了两三个人后,这里的人都当她是邪祟,没人敢靠近她。 -- 第2页 她之前一个人住在这里,吃穿有人送过来。余剩下的委实就是实实在在的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前一段时间,多了另外一个人 踩在雪上,“咯吱咯吱”的声音听得她难受,低着头,啃着饼,心不在焉。 “呦呦。” 一声温吞敦厚的声音突兀的出现在雪天里,随着凛冽刺骨的风雪飘到她耳边。 一声呦呦,她心里跟泡了汤池子一样舒坦,脸上慢慢展开笑意,一扫之前的不悦。 抬起头,敛起笑。 一座二进院子门口正站着一个小少年人,九、十岁的模样。怀里还露有一本书的书角。整个人身形笔直,衣衫单薄。 那人右眼里的重瞳,看的犹如能吸魂夺魄,总是看到就要陷进去会儿。 寒风里,冷寂悠长的古道,他不太起眼。 她皱了皱眉。稍稍匀了速,走过去。 低声唤起:“江木。” 一近身,他赶紧将手上素白斗篷给她披上,让开道一同进门。推搡着让她赶紧,别突然慢下步子,温温吞吞。 江木心里哼到:死性,别扭。 呦呦作想,他也不大,应该也就大她一岁有余的样子吧,却显得极其老成。 江木他来的就比较奇怪,是香姨带他来的,来的那日,跟要死了差不多。糊糊涂涂昏睡了近十日才醒。两个人就这样认识的。 进了屋子,简便的不能再简便。 就屋中央一个火炉,一张草席,简单的吃食,水,和冬日里必备的炭火。 因为一直以来,她都是一个人在这里。 五岁之前还有个嬷嬷,照顾她。有个先生,教习她读书写字。 后来她无意间知道每次去金碧辉煌的宫殿,穿好看的衣服,吃好吃的吃食是让她送死后。她就赶走了嬷嬷和先生。 想想那天她是怎么发疯的,只恨一头撞死。 当然,她也确实这么做了。醒来后,她只觉得这才恍然大悟。 她的人生才刚开始,不能这样无人知晓的潦草结束她的一生。 之后每次的替身,她再也不是妄妄无知,而是谨慎小心,艰难且努力的活下去。 活着,才能离开这样的境地。 虽然目前不知道怎么离开,不知道离开后怎么样,但是活着总没错。 嬷嬷她没要了,先生倒是日日会来。不能做个傻子,不然岂不是死的更快? 独身七年多,也就在前些日子来了个江木,且还年岁相仿。 呦呦此时大刺拉拉地坐下,毫无女儿的规矩可言,简直和地痞流氓山野匪头倒是一模子刻的。 江木坐在身边,皱着眉角,眼含鄙夷。 噼里啪啦的火堆暖的她一下子有些晃神。好半响才哽着喉咙,手上拿着饼烤着,有些凉。 厌厌续续说到。 “江木,我今日又要去。老话,我死了,把我的名字刻在木笺上,放到最宽的河域,让我自在点。” 呦呦得声音清淡幽广,仿佛传了数千里之远,江木出神的跟着声音飘荡到很远。 正在看书的江木翻书页的手一愣,静静地抬起头。穿过火光,看着她,心里升腾出来的情绪他自己也搞不懂。 只是谓叹到,这个小姑娘,长的是真的好看,小小尖尖的下巴,高鼻,樱嘴,一张极具灵气的脸。 眼神糯糯得如同一头放哨的小鹿,机警,明亮,灵动,生机勃勃。却也总是在眸子上蒙了一层死气,不像七岁多的女孩子。 眼睛活的跟能扎进人心底一样。心涧上来的诗句,呦呦鹿鸣。 像极了小鹿。虽然诗里讲的不是这个意思。 在互相诉称谓时,他才得知她活了七年还没自己名字的时候,心里很别扭,哪有一个人活了七年还没有名字的……真是怪哉。 所以,在观了面前小女孩后,他取了“呦呦”二字赠给她。 那是江木见过她笑的第一次,干净如云,高远空寂的笑,简单又寂寥。眼睛笑起来跟揉进了漫天星河一样耀眼璀璨。 就是可惜,怕是不长寿。 江木叹息到。 怕是与哪家权贵的公子哥儿撞脸了吧,让人家关起来,预计有什么不安全的事就将她放在众人眼前,充当靶子。 江木越与她呆在一处,越当她要出去时,心里越模糊。 他们差不多的命运,都是把握不住自己的,偏生想要跳离,却无法跳离…… 感慨了好半响,他一个字也没说,又低头看手中的书卷。 今日先生不会来了,一般她要出去的日子,先生都不会来 二人静静地烤着火。 一个吃饼,一个看书。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不入V。 看得喜欢直接评论,我会看到,我很希望能跟你们交流。 跪求不要砸礼物,谢谢 。 全文免费。 第2章 宫宴送死(二) 一个饼吃完,茶都没喝上两口,门外响起马铃的声音。 江木率先幽幽地抬起头,侧耳细闻,呼吸都缓下来。她却把饼往火里一扔,火星子砰得老高,闪烁的往上飘。 呦呦站直身子,伸个懒腰,嘴里黏黏糊糊不清不楚的说:“江木,等我回来给你带点心。” 然后一阵开门声。不消一会儿,就从外面走进六名婢子,托着衣裳,发冠,饰品,和简单的洗漱用品款款走来。 -- 第3页 江木斜眯着眼睛,这些东西可价值不菲,加起来算,偏远点的镇子十七八个加起来,都抵不上这些装束。 又低下头看书,看的认真细致。总归是她人生死,何必执着。 呦呦没有时间活下去,他同样也没有时间可浪费。 大不了报答她的收留之恩便将竹笺写的漂亮些吧。 那些个婢子将呦呦带到里间换衣衫,他则认认真真的看完手中书卷的每一个字。 火堆里的火发烫,烫的他出了片刻的神,脑子一片空白。 小半个时辰,她出来了。 一身鹅黄里袍,绣着精美的暗纹,绞着龙兽,威严庄重。 不穿外袍,不束发髻,不戴饰品,左不过是这里还有一个他这样的外人。 一件里衣,其实也就够了。 衣裳是男装,且华贵非常。 江木不动神色的看清,她替一位同她差不多大小的孩子参加正式的宴席,宴席上应该不安全,不然这样荣光欢聚的时候本尊为什么不能亲自去。 呦呦虽然心底不耐烦,却还是自愿的。应该与雇主达成过什么协议。 江木将视线深埋在书卷里,走神皱眉。 想不通一个七岁的女孩子能有什么原因能让她心甘情愿做这样的事情。 随时都可能,没有明日! 呦呦走近,几乎整个人贴在江木背后,歪下腰,看了看江木手中的书。 不禁,“啧啧啧,这些书你天天看,有意思嘛。” 江木背后一袭温热的身躯靠近,低垂的头发扫到他的颈项,有些痒痒的。侧目,抬首,两人几乎脸贴脸。 二人皆怔住,第一次怎么近距离接触…… 呦呦眼里,是江木的脸。 有些稚嫩的脸庞,眉眼却异常稳重,胸有沟壑一般的能动人心机。一眼就像能看到人心底一样。 呦呦笑起来,眼睛里灌入星河,璀璨至极。 江木清淡的开口:“我是为了活着。” 呦呦一下子面孔冷下来,不笑了,神情严峻。“我不看书怎么也能活着?” 江木哼笑,“切,我们活法不一样。你需要活命,我需要活功名。还有,你明日不要再去和混混一起四处野了,冷得很。” 江木继续看书,完全不打算理她了。呦呦听见“明日”二字,心里一酸。 直起身子,望着江木背影怔怔出神。 还望着我活着的,就只唯你一人…… 江木来了不过一月有余,却跟个太阳一样,有时候在她不那么阳光明媚的时候照亮着她。 她不需要多的,只需要每日回来这个住所,“家”门口能有一个人真心实意的等她回去。 这,就足矣。 还好,七年了,她一个人在这里七年了,终于来了一个江木。 呦呦准备出发,跨出去的第一步,呦呦在心里跟自己说。 我会活着。一定要活着。 整个小脸在茫茫冬日万物凋零之际,透出勃勃生机与坚信不疑。 几位婢子安静的等候,等待呦呦走近,才行礼。 从里走出一位婢子,徐徐福身,行个大礼,恭敬的将她请出去。 跨出门拿一刻,呦呦将头扭回屋里去。 “等我――” 然后便是一阵悉悉索索,马儿一声鸣叫,紧接着是车轱辘碾压的声音…… 她彻底走了。 愿你安好。江木心里默默祝愿。 心里记着,一个月里,她这是第三次去,“送死”。 这辆不惹眼的马车在城里绕了两个不大不小的圈儿。 不知道多久,马车才停下。 车身一抖,呦呦迷迷糊糊的甚至不清醒。 “公子,请。” 呦呦在马车里睡得迷糊,等听到这样的软语温调时。 心里才慢慢如拨云见日般清明神识,一下子眼中精光大盛,神气满满,布满着小心翼翼。 整个人,一下子老成起来,大了好几岁。 笔直的坐起身,昂扬端坐,理理衣衫。 沉着嗓子:“嗯。” 车外的婢子听着声音后才打起帘子,恭敬的屈身。 “公子,请——” 呦呦昂首挺胸的站稳,端出威严,慢慢走下马车。 又是不认识的地界儿。 心道:又换了一处。 呦呦谨慎的四处小观望一番,前头街道热闹的厉害,离这里数丈之远,仍然能传声至此。这位于繁华的街角,又是不打眼的进进出出,倒是好地方。 婢子弓着腰身,双手托着她手臂下马车。 一进门。 迎着她走了小巷穿至隔壁屋坊。 这边一头刚扎进去,立马十几个婢子直接涌上来,给她正正经经的沐浴更衣。 呦呦心探,确实,她的身份不能见光。故此次次神秘。 一边不能见光,一边偏将她放到大庭广众之下。 真是不知道该如何说她这位“母后”。 一番细细擦洗之后,婢子给她重新穿着新衣。 鹅黄色的里衫,金线绞着各色祥瑞龙兽。 紧接着套了一件月白色袍子,色泽是清淡,纹绣依旧是暗绣,大团的滚云中翻着蛟龙。 扎好发髻挽好一个小玉冠。 整个人素雅,华贵,端方。 呦呦每每摸着这样顺滑柔软的料子,心里的感触就良多。 -- 第4页 有害怕,有羡慕,有嫉妒,有愤怒。 呦呦每次穿成这样就深想,凭什么同一父母,同一日出生,命运能差别这样大呢? 只因他是皇子,就留下他。我是女子就得这样暗无天日的活着? 还要为那个单纯蠢笨的哥哥做替身……替他驱邪挡恶。生的与她哥哥一模一样,简直是她的悲哀。 生的若是模样不一样,可能她会被送走,过着简单的日子。也可能那个“母后”来一个诈死,金蝉脱壳,自在活着。 偏生不是这样。 偏生她与哥哥长的一模一样。 偏生哥哥娇贵。 一切的一切,注定了,她会是亲哥哥的替身。 替他去死。 呦呦眼里蒙上一层薄雾,每次都会有这样的一番情绪教她难受。 难受完了,她就要开始努力的活着。 要活下来,见到明日的太阳。 在下人给她穿戴好了最后一件饰物,她重振起来。 昂首挺胸,一副威严的做派。 “走。” 她一下令,所有婢子恭敬的拥护她再绕着去隔壁的辰王府,她哥哥的府邸。 而他的哥哥,此时应该喝了汤,睡下了。 呦呦看了看天,满天雪白,新年三十。 可能,会是,她的死忌。 真是…… 好日子! 雪一掩,她就权当没来过人世间走这短短的七年。 作者有话要说: 不V,也不要礼物,喜欢就评论。 谢谢。 这是我写的第一本书,搬过来大家随便看,所以不需要礼物也不V。 会有错别字,不用捉虫,不会改的。 ————下本预收———— 《杀手档夫妻》 【嬉皮笑脸皇家暗卫·时闲评】 X 【冷漠疏离女杀手·谢瑶台】 强强杀手组一起的‘平静’夫妻生活 一见钟情后,两人闪婚靠对方遮掩自己的身份。 当一次任务失败后,发现了对方真实身份,然后彼此手上的杀令竟然是对方 时闲评:真是瞎了眼,区区这么高的武功,竟然三年都没有发现夫人是千金楼的第一杀手 谢瑶台:你竟然能在我眼皮子底下遮掩这么久,你也是有本事了 时闲评:你猜为夫手上现在的杀令是什么? 谢瑶台:你也可以猜猜你夫人手上的杀令是什么! 时闲评:你! 谢瑶台:你! 时闲评冷笑:好啊!能被人千金定下一条性命也是值钱的,只是不知是为夫先取了夫人的性命,还是夫人手快先取了为夫的? 谢瑶台:亮兵器吧! 掉马甲后,三年夫妻落了个互相残杀的下场 感兴趣可以收藏一下,年后就开。 第3章 宫宴送死(三) 她轻轻踩过,地上的雪“吱呀吱呀”,声音过于刺耳。 难受的皱着眉头。 手一伸。 一个七宝格子嵌玉暖炉递上来,兼一张白狐松软得斗篷披上,呦呦张嘴,冷气横扫。 “下次记住,我畏寒。” 为首的婢子立马杏目怒视,眼神责令下面的人处理不周到。其中一位婢子跪在地上,没有再跟上来。 身后继续是一行人跟着疾步行走,赶着宫宴。 小后暗道,穿过简单的八卦阵,就来到了辰王府。 小小年纪,就能开府,多大的殊荣。 偌大的府邸空荡荡的,下人比主子多多了。也不嫌有危险。 奥,对,她都忘记了,她这个哥哥,都还不知道有一个亲生妹子存在。 “李清辰睡着了吧?” 呦呦问。 为首的婢子一边走,一边福身,道:“应该喝下了那汤,睡下了。” 啧啧啧,好命,好命。 呦呦不作声,就朝着府门走去。一路上都是下人,看了她就作揖行礼,跪拜伏地。 突然听到一声。 “水含姐姐……” 声音稚嫩,是个少年童音。 且与她的音调,一模一样! 呦呦心里一惊,不会是……他吧? 她不敢转身。 为首的水含是这里的管事姑姑,年纪二十左右,年纪轻,却管的事儿大。听到这个声音也是整个人一僵,心头翻上:大事不好。 两旁的奴才婢子们正常的好奇心使然,有些抬了头。 结果,发现了两位辰王,两位主子! 水含飞快的一眼记下所有婢子下人,直接吹了将手挽出花样吹响手哨。 呦呦闭目,这些人,都要死。 后面的脚步声拉进,水含无法拦住,一只手搭在她的肩上。 “你是谁,竟然穿本王的衣裳!” 语气里桀骜,飞扬跋扈的威严听得她也是心头一紧,掌心开始出汗。 呦呦细微的眯着眼睛,狡黠的转了好几圈,飞快的转身一记手刀,稳准狠的劈向他的颈肩。 两人同高,位置她很好掌握。 在他昏倒之际,骇然的睁大着双眼,死死地盯着看着她。 直至瞳孔扩散到完全合上,一个字也没有,就昏沉好的倒下去。 水含连忙接住李清辰,抬头惊愕的看着呦呦。 呦呦鼻腔哼着粗气。 “以后烦请水含姐姐在我与他同在时,先顾我,不然他的麻烦比死还大,牵扯的也更广。” -- 第5页 水含深以为然,直接判断了呦呦说的是事实。轻轻的将李清辰递给一位可信的下属,由他抱走。 这样的疏漏从未有过,得好好查查。 李清辰怎么会没有睡着呢? 此时,从外墙突然飞下六名黑衣人,拎着寒气逼人的刀剑,直冲着两旁的婢子下人奔去。 刀起剑落,一眨眼,一地的尸首。 血都是洪冉冉的。 呦呦才不管这些,抬着步子继续走,这些都不是重要的事儿。 最怕的就是血沾到鞋底。 水含小愣了会,连忙提着步子跟上。心里还有点乱。 想着前头那孩子的脸,总觉得会眼花,真的分不清谁是李清辰。 怕是,宫里的贵妃娘娘,也有些难。 她快着步子,追撵到呦呦身前一点点,弓腰扶着她去马车上,还机警的朝着四周细细观看一番,怕有什么未预知的危险。 辰王府前重兵把守,一条笔直的康庄大道直通皇城,说近不近,说远不远。 呦呦站在马车帘子前,幽深晦暗的眼眸直直扫过去,看了一眼皇宫。 夜幕之下,负上皑皑白雪,寒风里依旧灯火通明,熠熠生辉,庄重森严。桂殿兰宫,列风峦之体势。 水含不急不躁不催促,只是站在马车下,看着呦呦深邃的神色,三箴其声。 虽是同岁,李清辰在某一方面,确实比不上面前这位女童。 她是谁呢?与辰王殿下长得如此之像。 呦呦看罢,打起车帘,躬身进去。 里头奢侈宽敞,有着案桌,点心糕点,茶水,书卷,案桌头还有一盏七彩琉璃莲花灯。 她这个哥哥,日子过得实在舒适。 目光流转,鼻腔“哼”了一声,便坐在案桌前。 水含也准备打帘子进来,呦呦喝住。“出去。” 一脸不悦,合着愠怒看着水含。 …… 水含当下怔了怔,一张俏脸神色颇,皱着眉心,连忙退出去,下车,随行。 呦呦附耳倾听,周身四尺内无人。 一口气放下来,不需要端着。 呦呦立马覆在桌面是,侧趴着。车行驶起来,一点儿也不颠簸。 看着桌上的点心,她咬了咬唇。穿着一身华服,端了一个流氓的坐姿,翘着脚。 手里拿着糕点开始往嘴里塞,一阵糕点的清香在唇齿间化开,香香甜甜。 呦呦蹙紧眉头,眼中不住的翻白眼。甜腻的不得了。难吃至极。 但是她仍然一口接着一口往嘴里塞着,直到吃的呕。 捂着嘴,呕完了,喝口清茶,继续吃。 直到吃的近饱,才停下。 呦呦心里白眼翻了半天,咒骂道:天天只放这一种,难吃的要死。 闭眼,准备歇息。还需大半刻钟才到皇城。 今夜车道无阻,都回去过新年了。 为了方便她替换他,今日还安排在宫外没说和父皇母后聚聚。 真是煞费苦心。 呦呦闭着眼,感知着路段长短。 突然整个人猛地晕眩,胸腔弥漫扩散一股子生顿的疼,疼得她直接倒在地上蜷缩起来,嗓子无声,喘息都艰难。 刚倒下,身上汗意非常,直接沁湿里衣,鬓角也是湿漉漉一片。脸色煞白,毫无血色。瞳孔里一片挣扎颜色。 下毒。糕点里被下毒! 呦呦揪着胸前的衣裳,整个将要晕过去。用尽浑身最后点力气,“咚”的敲上车壁。 车,没停。 呦呦想叫,却连嘶哑都做不到,两片嘴唇抖动着。神色已经开始有些涣散。 伸出的手,再一次在车壁上,“咚”的无力地扣了两声。 马车停下。 呦呦喘息着这一口气,就觉得异常顺畅。 帘子慢慢地打开,出现一张小巧的脸,杏眼机警,平和地看着她。 她狼狈的趴在地上,额前一片湿漉漉的。脸色几近变成死灰。 水含已经换了身红色宫装。 呦呦强勉睁开眼眸,看着水含不急不慢。一下子就知道,这件事水含清楚。 脑子在巨烈的疼痛中快速思考。 水含应该不会是其它人的细作,暗桩。不然,她完全没必要下毒。 她可以直接让背后的主子给她安排人手。将李清辰也带上。 等会年三十公宴上禀告这件事。 呦呦,揪着胸口衣裳,皱烂一片。 “你,为什么,这样,做。” 短短几个字,呦呦用尽了浑身力气。正要昏死过去。 水含嘴角轻含着笑,“小主子真厉害,中了此毒,还能说话,你当真是第一人。” 呦呦听罢,还要说些什么,整个人胸前如同巨爪撕裂,生生的疼晕过去。 水含一看呦呦疼晕过去,连忙三步做两步的跨过去。 看着呦呦整个小脸皱的紧巴巴,挤在一堆。鬓角的汗都将衣衫领子处给沁湿一大片。 水含在腰间摸索出来了个小瓷瓶,打开就将药倒进呦呦嘴里。 唤人前来,拿了帕子和新衣衫。她细细得给呦呦擦拭额头的汗。 服了药的呦呦,眼见的面色从死灰缓缓成苍白,从苍白渐成红润。 睫毛一番轻颤,看来是要醒了。 水含收起帕子,一旁跪坐,静待的候着她清醒。 -- 第6页 车还在行驶,水含拨开车帘子朝外头看了一眼,即将到皇门了。 呦呦意识渐明,睁开眼第一件事,就是合着怒,神色不明得看着静涵跪坐在眼前的水含。 “为什么这么做。” 呦呦缓了缓,自顾自的给自己倒了杯水。胆大的端起来喝了,并没有畏手畏脚害怕有毒。 水含目光惊诧,正要说话。 呦呦却用疏远至极的语气,先说了。“我那母后准备做什么?莫不是我哪里招罪了她不成?” 水含原本的惊诧刚收,现下又涌至上脸颊,一清二楚的看在呦呦眼里。 “果真应贵妃娘娘话,小主子当真是整个东唐里顶顶通透的人。奴有罪,任意处置。” 水含俯首帖耳很是乖巧。 呦呦眯起丹凤眼,透着狐光,盯了半响才收回目光。手上的茶盏拿在手上,漫不经心的磕着桌面。 “佟”“佟”“佟”。 想些什么。 马车突然一停,外头传来一位武将粗质,说一不二作派的声音。 “停下,请打开帘子,检查。” 小太监掐细的声音回:“辰王殿下车架,尔敢拦乎!” 那边耿直,丝毫不买账,厉声厉气。“今日新年三十,以防贼人,必须严苛。辰王莫怪。” 一阵兵甲响动,帘子被打开。 里面一七岁半的孩童,正襟危坐,端着盏子。 只是发髻松散,衣衫凌乱,脸色虽是红扑,也瞧着有些不太对劲,但也看不出多大问题。 出气轻飘却有些急喘,头半低,看不清神情,在灯火下显得有些静谧与淡漠疏远…… 人是辰王,但是今日有些不同。没往日那般阳光活脱了。 还有一宫装婢子跪趴在辰王跟前儿,一直动也不动,怕不是冲撞了辰王…… 辰王生气,才这番脸子? 惯性的行礼问安,“惊扰了辰王,实感无奈,愿辰王殿下原谅小的。” 然后守门将士突然也不语,也不放下帘子,也不放行。 只是细致地观察着车里所有细节,包括一丝风的进出。因为他直觉觉着,辰王这里有点不对…… 呦呦抬起头,看着帘子外五官俊朗的一颗头颅。瘆人一笑,眸子里凶狠两分,带着压迫,问过去。 “简参将还看什么?让我父皇母后等急了,你是想过不完今日这年吗?” 声音虽然稚嫩,但毕竟是天家皇子,威严依旧。 简参将直接僵直了手指,帘子顺滑的从指尖溜走。 小太监观这情景也就不管不顾,直接将马车一鞭子驾起。 行驶时,简参将躲避不及,还被车挂了手臂,想来应是一道红痕。 新年挂红,来年不利。 他下意识连忙拍拍衣裳,仿佛能拍走一样,一个可笑行径。 马车重新行驶起来,呦呦开始脱衣衫。不然这样有些凌乱,狼狈,面见圣驾实有不敬。 松解衣衫的动作又轻又慢,主要是这样繁复的结绳她有点吃力,根本不会。 “还不上前重新梳妆。”呦呦一声喝然。 水含跪了半响,僵硬的直起身子,跪行起来。挪到呦呦身边,伸出芊芊玉手,替她着衣衫。 低声说到:“主子莫怪。娘娘说今后会在各出投毒,但不致死。请主子小心谨慎的防着……” 水含没说完娘娘交代的话。 曲是欢还说了,会有师父教练习毒,若有日毒发身亡,便是认栽,学艺不精。 呦呦越听越恼火。愤然抓起水含的腕子,逼她向前。 整个人压过去,几近贴近水含的脸。 “我所谓的‘母后’就是不想让我好活?让我替我那个单纯的哥哥,我已经替了。你们,还想怎么样?” 呦呦目光凶狠,怀含盛怒,盛悲,盛怨。低声咆哮,字字泣血。 “你们只想让他知道天下事美好,我就该晓得这些残忍不堪的东西?” 倏然,呦呦惨白一笑,平和下来。 “问你何用,我该亲自去问问我那高贵权重的‘母后’!” 正要松开水含的腕子,忽然马车一惊,巨烈的一晃。 呦呦趔趄超前面栽倒,水含机敏的扶住身子倾斜的呦呦。 水含一脸慌张。“殿下小心。” 皇宫大内了,还有人如此大胆敢拦曲贵妃车架。怕是,纪皇后派的要来捣乱了。 果不其然,呦呦刚要坐正,车外的太监就被丢在地上摔得叫出了声音。 帘子刺啦啦被扯开。伸出一副好看藤黄色的半壁身子。 水含连忙后退,离着她半尺远, 那人嘴角勾起一个邪魅的弧度,眼含不屑与惊讶,合着看好戏的模样,拉长语调,道:“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辰王殿下与贴身婢子,做什么呢” 后半部分语调拉得很长,一股子不怀好意的腔调。 此番腔调让人臆想连连。故,帘外有簇簇徐徐的声音。 那身着藤黄色的小公子,约九岁模样,剑眉星目。 一股子傲气凌霜,整张脸神采飞扬略带跋扈,小小年纪长相也是一等一的好。 呦呦眼含神色,平直的看着他。视线里你来我往,呦呦却不为所动。 这是纪皇后的儿子,东唐的嫡长皇子,李清运。 李清运笑让开一点身子,又一个小脑袋伸过来,面粉团子一样,面如傅粉的娇俏公子哥儿。不知道是谁家的孩子,左不过也是他的狗腿子。 -- 第7页 笑嘻嘻的不言不语,仿佛她是好看的杂技猴子在表演,戏谑地看着。 呦呦清清嗓子,松开手中纤细白润的腕子。调转了目光,没看他们。 “还不继续给本王更换衣衫。” 水含点点头,仔细的替呦呦宽衣,动作干净利落,迅速而轻缓。 呦呦越过水含,从肩头看过去。 行腔咬字:“皇兄还要看皇弟更衣到何时?” 半副身子晃动晃动,一旁的小脑袋先退了出去。李清运也随之退下马车,带着人走了。一旁的轱辘声越压越远。 呦呦哼着粗气,翻了一个白眼。 神经,凡是见面总要这样言语行刺一番,扎扎人。 有毛病。 “水含,待会叫人检查马车。有无携带什么……” 随着衣衫换罢,呦呦声音响起,水含虽然不解,觉得她过度谨慎,自家车马怎么会有事儿。 呦呦看着水含漫不经心一点也不谨慎的样子。在呦呦眼里那就是至她生死无碍,一下子百感上头。 颇带着凄凉调笑着,“我死了的话,你正经主子能活几日?” 水含心惊,称是。 呦呦伸伸手,讨要着东西,边问道。“我们是直接到重华殿还是……?” 水含递上一个青瓷挑花手炉,别致得很。指尖一碰,温润如玉,不烫不凉,很是趁手。 在水含说话前,呦呦眼中闪过江木的脸,右眼幽深的重瞳,还有单薄的身子。耳边响起。 “身寒毅坚。” 他是靠挨冻,让自己‘饿’其体肤,增长心智与毅力,看书,冥思不为外所动。 片刻晃神,手中的温煦让她脱口而出。 “水含,我今日死了,就将这个送到城北,给江木。” 呦呦不在多话。一手抱着暖炉,一手整理整理颈项衣领,让其送乏些。 水含眸子一沉,黑黝黝的不见其低。 只低声说:“今日家宴,在大德明宫摆席。时辰尚在,辰王莫急。” 呦呦一听尚有余时,习惯性的蹙起眉角,发问。 “那我……本王母后现下在何处?先去见见。” 呦呦惯称“我”,脱口而出时,心里警报线拉扯,连忙换了称呼,以防隔墙有耳。 话语腔儿怎么也转不活络,一股子生硬疏远,怎么也同所谓的‘母后’亲不起来。 疏远的如同一个在天一个在地,遥隔万里。 水含连忙朝着帘子外唤,“重华殿。” 外头驾车的小太监连称道,“是,水含姐姐。” 车马加速。 到了乾庆门,所有人都要下车换软轿,太后都不例外。 好巧不巧,车马停住,水含打起帘子她伸出身子看到的第一眼,便是李清运和那个长相糯米团的少年。 那厢正看着呦呦,但呦呦不等李清运发话。 先行笑起。慢道。“我们简直是手足情深,皇兄在这里等着本王呢。” 李清运一听到“本王”二字,直接黑了脸,被人踩了小尾巴,生疼。□□裸的露着凶光。 咬牙切齿,不甘示弱。“曲兰临教习时,应该没少想你这个外甥。可惜” 曲兰临,太子师。他的舅舅。 他舅舅虽然是太子师,教习李清运,但有意思的是,他既不是太子,也未成封王,只挂了了个东唐嫡长子的身份。浑教人摸不清头脑,皇上对他这是一番什么想法。 呦呦稍带不屑。 “是嘛。舅舅想本王?毋需,父皇也请了太师亲授,不比舅舅差。我东唐才子满天下。也就你,抱着他的职称。有本事……” 呦呦轻笑起,略微走近李清运,檀口微张,极其嚣张。 “你封个王啊。” 然后笑得愈发开心,退后一步,与李清运面对面,挺直腰板挑衅地看着李清运。笑靥如花的脸庞挂满了‘你打我啊’的字样,极其刺眼。 李清运气的只咬牙,看着不到一臂远的李清辰一脸笑嘻嘻,目带狡黠挑衅之姿。此为暗恨。 今日,新年三十,待会儿还要□□殿守岁。 如果此时打起来,该如何同父皇交代?难不成告知打起来的原因就是因为他没封王? 李清运恨道:“要不是你那狐媚母后,你能猖狂?” 呦呦听到这话,便不与他呈口舌之快。眼珠子一转,抬步直接上了李清运的软轿。强抢了李清运的轿子。 在里面喊到,“重华殿。” 八个抬轿子的太监只好抬上走。 水含连忙跟上,一众婢子太监也加快步伐,洋洋洒洒一片人跟在呦呦轿子后面。 抬轿子的八人此时汗颜。 两头都是主子,来了这一茬,能怎么办?走也得罪不走也得罪……八个人心里捏着汗,一步一步跟在刀尖尖一样。 松软得雪硬是踩出来了一条死路的感觉一样,无比绝望。 强抢! 李清运是嫡长皇子也没法。 偏生李邵仪就是爱李青辰‘母后’,冠宠着曲是欢。纪皇后都没有办法,李清运能怎么办。 看着李清辰如此嚣张,李清运也只能干呕气。无法与之分庭抗礼…… 他,此时的他,确实斗不过父皇心中的爱子。 李清运此时胸闷气短,只差呕血。血红色的眼神就要杀人,指节‘咔擦’‘咔擦’作响。吓得周围是大气都不敢出,均畏畏缩缩。 -- 第8页 辰王,辰王,辰王! 凭什么他出生封王,而他这位东唐名正言顺的嫡长子却毫无封号! 李清运眸子突然夹着杀意,飘向李清辰的轿子……鬼魅的一笑。 一旁的糯米团子察言观色,心知李清运想法。 动作轻轻,靠近:“殿下放心,微臣今日准备了好戏。必叫他看不到明日的太阳。” 李清运吊起眉角,不露声色的笑起,装作浑不在意。 “且看吧。” 走向另一台软轿,突然想起这原该是李青辰的,心中又涌起愤懑。 “给本宫换一台,快。” 下人们一听,这爆满的怒气直接让其腿软。赶紧忙不迭的换抬其它软轿子。 呦呦在殿前下了软轿,抬头看了看不甚好黑的天空下这高抬的门楣。 繁复的匾额上写着重华殿三个大字,里头就是如同琼楼玉宇一般的仙境阁宇,而她却每每只能将死之时才能来如此仙境走上一遭,便随时滚入地狱。 简直是 呦呦盛着怒意,带着疏远。抬足跨过门槛,立马有人朝里禀报。 门旁还有一专职太监唱报,“辰王殿下到——” 待呦呦正经跨过殿门,殿中一张八仙过海桌子前,曲是欢正拿着银签子挑着一盘菜的摆盘。 远看窈窕身姿,倾斜弯腰,头上的朱钗垂条,雅致极了。 加上曲是欢的面容温润,面露与世无争的模样,真是顶让人转不过眼。 一身雅淡的水粉色渐色裙铺满脚周,罩着一件鹅黄绣着白色雪梅,肩甲缀着十几颗珍珠的鹿皮夹袄,依旧娇俏媚人。 曲是欢看人,一抹远山娥眉即可。便能教人心神荡漾。 她手中动作精细的很,目不转睛的专心致志摆着花盘,中间是一盘清淡的菜色,呦呦看不出是什么。 深宫之中的菜色她一个城北贫困百姓的居所孩子,能见着什么好东西,自然是什么都认不出来。 曲是欢身边的一位婢子,穿的也是正经姑姑装扮,一身紫色调着月白的夹袄。眼中透着三分睿智,干脆的说:“都退下去,辰王与娘娘有体己话要说。” 曲是欢仍旧认真看着面前的菜色。 进来至今,都未曾抬头看过她,一眼! 那婢子连忙上前,一把拉住她,眼含笑意。 “香姨给你准备了好吃的。” 第4章 下毒事件(一) 呦呦直白的甩开她的手,毫不给情面。 “与你们不熟,暂且意为雇主关系罢了,以后莫要这样亲昵。” 面前的枝香脸色又难看起来,无措了看了看背后的贵妃娘娘。 呦呦绕开枝香,径直走到曲是欢身边。 不轻不重的声音,□□地带着讽刺问道。 “‘母后’,今日新年三十,转了子时我便八岁了,您为我取个名字罢。” 是的,她没有名字。 呦呦二字还是江木赠与的。 这一点她的心里也是存着怨恨。 哪料想曲是欢根本毫不在意,头发丝都没动,只是传来丝毫没有温度的声音:“一个替身而已,要什么名字,你有个姓,都是你的殊荣。” 软语温调的腔,硬是听得呦呦直直上头。 悲极生乐,仿若苍凉地笑起,轻鼓着掌。 “你果真还是老样子,面慈心狠。” 呦呦突然掉转了个脸,一脸可怖,幽深死黑的眸子宛如地狱烈鬼,正从眼眶里沾煞带血的爬出来。 嘶哑着嗓子,透着怨愤,合着绝望带着悲恸。 “李邵仪真是瞎了眼才觉着你好,观得了天下格局,却观不到你这颗狠戾的黑心肠!” 曲是欢悠悠然站直身子,将手上的银签子轻缓地放在桌面上,拿着一旁丝娟,动作软柔地擦拭着指尖,指骨,掌心。动作细腻且轻柔,擦个手的动作,也好看至极。 呦呦是女子,看到这样优雅的女人也会侧目,那男人怎会瞧不见…… 呦呦眼中翳了层捉摸不定地神色,和曲是欢一样,丹凤眼,天生自带着一种别致。 此时,她微微细眯了眼角。瞧着曲是欢一番优雅做派,一种骨子里根种的风情,由内而外自然散发。 “有本事,你就离开我。” 曲是欢同她这个女儿,也不甚亲近。 自从送出宫,想方设法保住她的死活之后,再见就都是这番样子。 呦呦的剑拔弩张的模样,和她的漠视。身为人母的天性在曲是欢身上是一点儿也看不见。 曲是欢小出神,待回神。 “李……算了,改日我问你舅舅,替你取一个。一个名姓,何足挂齿。” 呦呦心中刚升腾出一丝的喜悦之感顿时被拍碎,稀烂的掉落一地。 呦呦勃然大怒,百感交集。 怒指着曲是欢:“如若可能,今生老子不想再多看你一眼。” 气急,转身就走。 “哐当”一脚踹开大门,吓得水含直接站姿跪地。 阔步踏出重华殿。 枝香一脸哭丧,声音夹带着哀婉哭腔。 “娘娘,您何必同她闹成这样……” 曲是欢深深看着她将近四尺高的背影,久久回神不过来。 只是茫白下意识道。 “东唐国稳,需要明君辅国,他不能知道太多低下的东西。只需要知道美好,创造美好。日后,清辰继位,她去哪里都行。只要能活着……” -- 第9页 曲是欢想,要不了多少年。 要不了多少年。 尽快吧…… 最快的速度让李清辰坐稳太子之位即可。 他的天性善良,纯朴敦厚,心中自定大道,一定会是明君。 而她,天不谓之生,本隐为大祸,出生就决定了这一生都见不了光明。 不巧,天性阴暗,又机警明锐,替清辰挡这些阴森毒辣不入流的手段正好。 李清辰过于方正,端目宏伟。实在不适合这样做派的宵小手段。 曲是欢突然蹙了下眉,是不是该给她取个名字? 口中说辞却是另一番。 “她打哪里学来这种浑语,教她给我改了。” 枝香心尖一暖,曲是欢面对小主子自称“我”,而不是“本宫”。可谓之心中还是挂念着的。 枝香点头,脸上泪痕未干,现在挂了点笑,连连称“是”。 “那,毒准备好了?” 曲是欢想到正经事,立马严肃起来,丹凤眼中精光不断,暗含远虑。 枝香也收起笑。“宴上一出意外,立马动手,娘娘毋需担忧。” 曲是欢罢罢手,“你行事,我最信得过。” 枝香想了半响,神色担忧突然问道:“娘娘,我们这样逼迫她。她当真会同娘娘说的一样,不会玉石俱焚?” 曲是欢脱口而出,却感慨良多。“你不懂她,她是想活下去的,想自在的活下去,一颗奔赴自由的心,从未停止过。不到万不得已,她不会自戕,且做不出玉石俱焚的事情。 本宫对她再不好,也是她娘亲,这一点,她嘴上不认,心里却是认的。” 结句微凉,透着心酸。 水含这头看着门突然被踢开,下意识的奴性匍匐在地,结果发现是自己的小主子,连忙跟上。 宫内婢子太监均不能跑动,以免手足无措惊扰贵人,只能疾行。 疾行,哪里追赶的是小跑的小主子。只得费劲得追。 想着刚才她的怒气冲冲,现下连喊,都有些不大敢喊,生怕再次触怒。 呦呦是识得这座皇宫的,毕竟来了不少次,并没有东撞西闯,径直的跑到花萼湖边。 自己的怒意是没法停止,整座富丽堂皇得宫殿犹如大山倾轧,每一根柱子,每一篇瓦片,每一粒尘土都压在她身上,教她生死不能。 无法喘息的胸腔拼命搏动,誓要挣脱出来,寻一条自己的路。 看着无边的苍茫白雪,湖面封冰。 入眼,呦呦就觉得万里无垠,空寂的和她的心一样。 随着入眼的冰天雪地,自己无处宣泄的怒意倒是随之慢慢平淡下来了。 闭眼,她开始平息。要最快的平息。 待会宫宴开始,她要活下去,所以要冷静的去留意观察。不能给一丝他人迫害她的机会。 她要活着才好。 呦呦机敏听见身后有人,步子急促,还带着轻喘,衣裙摩擦出声。是水含。 呦呦望着无尽,突然张口。 “今日我所沾的车架均给我检查清楚,有什么异常禀告给我。” 身后水含连带着喘息,“是,主子。我一会儿教人检查。” 呦呦一个转身,“你亲自去检查清楚。还有,仔细些,不光是我的死活,还有你正经主子的死活。” 这些字排列好,钉进水含的心涧。让她有些惶恐。 今日特意的两次交代,到底为什么这样谨慎。 水含带着疑惑,依旧执行命令。 “我待会教人来接殿下去大明德宫参加宴席。” “恩——你先去罢。记住!细致点。每一个角落都不行。用手给我摸一摸李清运刚才能接触到的地方。” 然后呦呦直视她,穿透灵魂的那种。 深邃到吓人,水含直觉发颤。明明小小年纪,为什么是这样的感觉,她自己都控制不住的轻颤。 “我死,亦是他死。” 水含整个人从脚麻到头顶。 “殿下放心。奴会仔细。” 转过身,加快步伐就离开了呦呦身边,直接毛骨悚然。 真是和李清辰完全不一样,他至少在一起是觉得威严和正派,明媚的感觉。 明明同一张脸,同样的身高身形,怎么这位替身犹如恶鬼要剥皮嗜血一样。简直可怖。 贵妃娘娘是在哪里寻来的这位修罗邪神。 呦呦心里盘划着,在湖边静着候着下人来。 忽然,脑后一下重击,没反应过来便被击打昏死过去。 心里还骂:狗东西,偷袭。 就没有意识了 大明德宫。 宫宴。 皇室满座,全都到来了,却唯独二皇子李清辰未到。 底下轻歌曼舞,无数舞姬随着乐师奏乐跳着当下时令最流行的阵歌舞。一时间大殿满是欢声载语,尽是热闹。 李邵仪揽着曲是欢,咬着小耳朵问:“清辰呢。” 曲是欢作势推搡,“他刚才同臣妾置气,跑出去了,妾身正派人四处寻呢。” 一旁的纪宛秋目不斜视,心里却是鄙夷,众目之下如此亲昵调笑,毫无体统。 也带着点羡慕,自然也是希望李邵仪如此对她,可惜不可能。 纪宛秋端好一国之母的仪态,自顾自,权当视而不见。 曲是欢与李邵仪互敬,喝完一杯酒。 -- 第10页 枝香连忙给斟满,安守义自当也是连忙给皇上斟满,不敢懈怠。 李邵仪突然凡心一动,一口将自己的酒给喝尽。安守义给斟酒时,李邵仪避让开来。 浑浑给安守义看了一眼,安守义小看一眼,了然退下。 然后拉李邵仪直勾勾地看着曲是欢,小眼神递的话无比明显。 想要曲是欢喂他。 曲是欢看这作态,轻声软语。“见宜,此处不合适。” 李邵仪笑眯眯的看着他,目含柔水。底下坐的怕都是大白菜,丝毫不顾及。 虽为家宴,那也是不少皇亲,可不止后宫众人皇子公主了了而已。 底下的人也不会多看,整个东唐都知道,李邵仪有多喜欢曲是欢,有多不避忌。 故此,如此妖媚大家集体同纪皇后一样,视而不见。也有眉上拍马屁者,一试一个准。 曲是欢没法,素手一杯薄酒就递过去。 李邵仪带着满心满眼的爱意,低头凑过去喝。 不料大殿突兀地一声尖锐,“陛下,有毒。” 贸然撞入人群视野的是一位不大惹眼的低品阶小太监。 还没冲到席中间,就被两名侍卫按在末席。 歌舞继续,无人敢停。只是一些舞女略微走神,手上动作慢了一二拍。 但那声音也是穿透出去,冲向了整个大殿。 宫宴所有人都面面相觑后不约而同的望向了皇上和身旁丽人曲贵妃。 席下李清运身旁一人轻颤,身躯有些坐不住,一口气都拎在嗓子眼。 李清运笑道:“胆子大点,宫中下毒之事常有,只不过今日到时有人胆子大……” 李清运笑得轻松,却不知身旁人心中有些犯虚,勉强欢笑称是。 头上曲是欢镇定自若,赫然而怒,整张娇俏的脸立马神色凛然。 枝香心晓得这是何等大罪,直直跪下,匐在自己贵妃娘娘脚边。 曲是欢将手中的素酒轻轻缓缓得放在桌上。 “宣太医。” 侧扭过头,“枝香,这酒可有人碰过?” 枝香叩首,从地上传来略带闷响的声音。 “无人。” 曲是欢也是信的。 依偎在李邵仪怀里,小仰着头,整个颈项延展,简直是魅惑至极。李邵仪虚着眼眸,一边凑近,一边命说。 “将人提上来。”语气慎重,却无怒无惧。 安守义待话一尽,行个退礼。 亲自下去提人,还吆退了一众舞姬。舞姬得令,才停下退出大德明宫。乐师们也跟着舞姬一同退下。 那小太监被安守义掐着喉咙给提到殿中间,放倒。跪在那里。 小太监,自然都是一模一样,没什么显眼的特征。但是他却突然大哭起来,哭天抢地,直呼。 “奴才有罪,奴才该死,不该伙同……不该心起歹心下毒毒害皇上。奴才该死,求皇上赐奴才一死。” 哭罢,整个人陡然起身,朝着最近的姚嫔案桌桌角撞去。 眼看即将血溅当场,安守义发威动怒,一把擒住那小太监后衣领。将其摔倒在殿中央,一脚踏上胸口,让他不得动弹。 他仍然悲恸大哭,一声声哭的是悔不当初。 姚嫔怀中两岁的娃娃也被吓哭起来,怎么哄也哄不住。当起娘的人,看着孩子被吓哭,自然也是怒不可遏。 原是想破口大骂,此时这殿中的情形容不得她挤进去放肆,值得愤然作罢,继续唱哄着孩子。 一段小闹剧,众人都能握住关窍。小太监哭的中间漏嘴了“伙同”二字,那简直就是白纸上的墨团,一目了然。 事起了。众人心里就大多抱着畏畏缩缩看好戏的模样。 新年三十,即将齐去太岁殿守岁,偏生出了这一岔子,当生是小船过海,跌宕起伏。 这酒是曲贵妃身边心腹斟得酒,也是曲是欢准备要喂的。 自然而然将皇上调情那段给自动抹去。 马上要开始起火了,烧死最得宠的,大家才有机会,所以有些不怕死的,也有了蠢蠢欲动的念头。 毕竟,众口铄金。 毒害皇上这个罪名多大。可能是整个曲家都赔不起。 此时,横插了这样一句话,让众人看向曲是欢的眼神变了。从原先不信此行是贵妃做的,都变成将信将疑…… 这话是纪皇后嫡长子站起来,说。 “这不是给李清辰驾车的小太监嘛。” 曲是欢听闻,立马看下去,好似是又好似不是。却不太记得,挣开李邵仪怀,端坐好。 垂首稳枝香。 “可是辰王驾车的太监?” 枝香由跪起身,朝下一看,那个素面满脸是泪的小太监不是是谁。 有准备跪下回话,曲是欢免了。 枝香回:“是他。” 这话众人的眼睛耳朵都恨不得贴到枝香身上,待切切实实听到这一句时,众人颜色可谓是五彩缤纷,各有颜色,各有盘算。 李邵仪在曲是欢出了怀抱后,端坐正,威严一下子附体,目如虎瞳,满殿主人横扫一眼。 “辰王为何还未到场?” 这话说出,面无神色,声音里不偏不倚,正直刚硬,带着帝王的审问细细碾出。 曲是欢听得心一惊,下意识情不自禁地扭转过头。 这个语气…… -- 第11页 是要中正了,不打算有丝毫偏颇了! 曲是欢和纪宛秋是一耳便明了。 一位窃喜,纪皇后。 一位神色不明,曲是欢。 偏殿小阁里值班的御医到场,在一众人注视下有些紧张得查验那杯酒水,和枝香手中的酒壶。 “禀陛下,有毒――” 声音有些发颤。心里作想,除夕夜怎么会有这样的事儿。 作者有话要说: 跪求不要砸礼物,谢谢 。【一定要记住这个!】 全文免费。 搬的旧文,不用礼物也不V,大家开心就好。 我不希望看见这本书下面有任何礼物,谢谢,后面不会再说了。 喜欢的收藏一下呗?一起交流,我想大家交流。 第5章 下毒事件(二) 有毒。 这两个字如擂鼓,“咚”的一声直击曲是欢心头。闷响传至周身四肢,每个神经都竖起来,警铃大作。 这两个字同时给全殿上下都敲了一击,心尖吊起。 这两个字也让李清运身边的公子哥一震,动静虽然不大,却也被李清运捕捉到。不着痕迹假装夹菜,延伸身子挡住身旁人半附身躯。 狠戾非常小声得问,“你做的?” 那个清秀的糯米团子声音稍有些哑抖,哆哆嗦嗦半响,才在李清运杀人饮血的眼神里,嘶哑道。 “是。” 李清运最不想听到的结果出来了……整个人头昏眼花,只差要栽过去。 咬牙切齿道:“计划说与我听,还有,待会出事,本宫不会保你,切记勿攀咬本宫,否则,本宫将你娘亲千刀万剐。” 还不待他开口。李清辰复想,这作的也好,需要花大番功夫,布局时日不短。嫁祸到了曲贵妃头上。 李清辰此时高看了一眼身旁的那个人,这人十一岁,长的软糯,一副胸无沟壑的人畜无害模样,结果却能玩出这样的手段,倒是自己小瞧了他。 心中咋舌,不愧是大将军舅舅的独子。 货真价实的“有毒”二字,再联想到那个小太监刚才哭诉的“伙同”二字。 贵妃身边的贴身侍婢斟的,贵妃递的,喊‘有毒’的又是李清辰的驾车太监…… 全都和曲贵妃有关,或者说和辰王有关! 除夕夜真是一场大戏。 高座之上李邵仪侧头看向曲是欢,那眼里心里的爱褪去大半,满脸写的是平静,一双黑色的眸子定定地看着身旁的佳人。 “清辰呢?” 曲是欢也不怕,硬顶上去。声音收去了撒娇之姿,质地铿锵的一字一字檀口轻吐。 “臣妾哪里知道。” 枝香此时惶恐不安,怕将她不是李清辰的身份给揪扯出来,万分毫无规矩得横插了一句嘴。 满心满眼的恐慌,手脚无措杂乱无章。让李邵仪眼尖。 “奴婢这就派人去寻。” 纪皇后也看到这个样子,就知道明显掩藏着什么。 轻轻勾起嘴角,好奴才。眼上蒙上一层欢愉。 此时,李清运也端着酒盅,笑起,一口饮到地。 颇为赞许的看了一眼身边还在紧张的人。 可能是第一次陷害人,他的脸色有些发青,案桌下的手有些发抖。 李清运用力的勾住身边人,警告到:“给本宫放松点,看出了端倪可别怪本宫心狠手辣。你姑母是本宫的母后,也不一定保不保得住你。” 那边“啪”得一声,清脆响亮。曲是欢陡然回身,一个巴掌将枝香扇到在地。 “插什么嘴,给我拖下去。” 李邵仪黯淡下神色,伸出右手手指,勾了勾。安守义得令上前。头朝殿下轻轻一摆,安守义行个礼。 退下去,动静轻小得招了十几名兵卫就准备出大殿…… 此时大殿再小的声音,怕都被放大在耳旁。再小的动作,也被放大在众人眼前!殿上所有人,一时间都跟着安守义的行迹注目着。 安守义还有一丈远便要踏出大德明宫,却迎面而来是辰王贴身侍婢水含神色匆匆,写满担忧。两只双手还血淋淋得滴着血,身后滴了一地血迹!分外惹眼,刺眼。 安守义驻足,神色不定。 水含身后抬着一抬软轿,上面正是昏睡的辰王殿下。 落轿在殿上。 轿子上,李清辰正闭目,毫无表情,是真正的昏过去了,左边衣领还流有些血迹。 水含在辰王软轿旁,直直跪下,拜倒。 “奴才大罪,方才辰王殿下气急……” 此处抬头看了看曲是欢,一脸难耐的神色,呛了一口气又接着说。 “跑到花萼湖,说有些凉,奴婢去车架上拿大氅。 再回花萼湖,正有带人谋害殿下,奴与其他人一起赶到,辰王这才无碍。” 这时李邵仪身边的御医也得令,赶紧下去替辰王把脉。 脉一搭上,随后又准备摸颈项脉动。 一翻开颈项,李清辰左边脸上有道伤口,说深不深,一翻开便开始涓涓冒血。瞬间右边衣领血迹朝下蔓延。 曲是欢一口气扼在胸口,心神慌张。连忙起身跑下来,脚步都显得极其凌乱。 水含挪开点跪着。 曲是欢满脸心疼,抓着她的手。朝着对面御医言词厉声吼道。 “还不快医治,延误了本宫杀了你。” -- 第12页 李清运匪夷所思的看了一眼身边的人,又悄然生息偷偷附耳问,“你?” 那人僵硬的摇了摇头。 李清运一下子若有所思起来,看着点殿间昏死过去的李清辰,环伺四周,也看不出个所以然。 看来今日有人也要打压打压曲贵妃。李清运不自觉的朝上一看,视线盯紧自己的母后,纪皇后! 御医淡定紧张的止血,手脚麻利,不消片刻便止住了血。 继续检查,翻看了李清辰的脑袋,发现后脑有一块巨大的包,被人从背后击打所致昏迷。 复查了脉搏。 再摸,御医觉着脉象有些淤滞,恐是中毒。不敢先言,立马再摸,连摸了好几个来回。 这才跪下复命。 “辰王被人用钝器击打后脑致晕,又被利器划伤左边耳下,还……还中过毒,不过已经解了。辰王大体无碍,只是先前中毒有些伤其肺腑,需好好清理余下的毒素。这番外伤将养几日便无大碍。” 此时李邵仪眉头皱的分外紧。曲是欢满脸哀容,悲呛的说。 “这些血,你跟本宫说无碍?还有,中毒?辰王为什么会中毒?” 曲是欢掉过头,问跪在地上的水含。 水含咽口口水,曲是欢简直就是明知故问。为什么,还不是因为您要训练这个孩子承毒能力嘛。 但这话这会不能说。 俯首,狠磕了几个响头。 “奴才不知,望恕罪。看在,看在奴才救了辰王殿下的份饶恕奴才大罪。” 求罪告饶请罪,一气呵成。曲是欢看水含的两手血肉翻烂,不免侧目。 李邵仪深深看了曲是欢一眼,曲是欢现在看他的心情都没有。 曲是欢跨步好几步,直接来到刚才哭诉的小太监面前。芊芊玉手狠狠的伸出,指着小太监。 “是不是你给辰王下毒的。” 这话当然一下子就拎起众人的好奇心。刚才还想着曲贵妃嫌疑颇大。这下子辰王一受伤直接颠倒,曲贵妃才是受害者。 殿上其实无人相信曲是欢会害皇上,因为他们堪称东唐第一对神仙眷侣。 当所有指向曲贵妃时候,众人的不信也会将信将疑,再确凿一点,那就是信的。这就是人心。什么情情爱爱,证据面前荡然无存。 尤其是君王之爱。 这个太监就很厉害,及时救下了陛下,一顿哭诉,什么也没说,却都怀疑到了曲是欢头上。 相当高明。 辰王变成这样,曲是欢一句话也为自己脱了目前头上盖着的罪名。 “是欢,你先上来。朕来。” 这话威严慢慢,语气犹如泰山压倒之势。李邵仪指尖还摸索着那杯有毒的酒盅。神态若有所思,眉间蹙成个小川字。 安守义也机警,将辰王带去偏殿,先行诊治,好歹要将他先弄醒。 李邵仪发话了,曲是欢捏着衣角,看着‘李清辰’被抬走。方才应该被拖下去的枝香,正连着步子追上去,跟着辰王一起到了偏殿,随时近身侍奉。 曲是欢看枝香也跟上了,替她了了心结。 自己便拖慢了步子,一步三回头地款款走上台阶,一步一步靠近李邵仪。 亲昵地坐在李邵仪身畔。 纪宛秋全程都没说过一句话,只是将皇后的身份端到底。 安守义快,送完辰王,立马上殿,到李邵仪身边随时候命。 李邵仪一手在案桌下捏着曲是欢的小手,一边威严正气道。 “伙同谁个?” 那个太监浑身颤栗,抖的跟个筛子,这话一问,跟触碰到他的底一样。 曲是欢突然余光瞧见身后有位婢子也随之晃动了身子,便警惕的略侧过脸,一一扫过……没见谁有特意的神情,动作。 那名太监跟刚才一样的哭腔,嚎啕大哭,死命的磕头,地上都被撞的“咚咚”作响。 “奴才没有伙同谁,都是奴才自己起的歹心。” 这时,地上都被磕出了一小泅血花印在地上。 “安守义。” 李邵仪突然发火,勃然大怒。手上却轻缓,将有毒的酒盅抬起。 安守义连忙双手端稳,小碎步稳稳得朝下走。 站到小太监身边,朝殿门口看了看,守住殿门的两名侍卫走近,将这名太监按压住,一人伸出一只手,钳住下颚,强行掰开。 安守义将酒盅靠近太监的嘴,在即将要倾倒时。这位太监巨烈的抖动,力气大的几近要将两名侍卫掀动。 下颚被掰开,发出了几句模糊不清的声音,嘶哑的叫着,拼命挣扎,双眼被吓得血色爆涨满眶,有些骇人。 安守义扬了扬头,侍卫松开手,那太监直接摔倒在地。 涕泗横流,又磕起头。 “为何下毒,谁指使的,说!” 李邵仪平稳的说,从高俯视,每个人都能看的清清楚楚。 那太监停住叩首,满脸挣扎,胸口巨烈的起伏。 明显是在做思想争斗。 最后一副赴死的模样教人满座皆看的清晰可见。基本接下来都能知道他会揽罪在自己身上。 李邵仪觉得这人简直有些顽固不化。赫然下令。 “安守义,你主审。” 安守义得了令,直起腰板,站直了在这名太监面前。 鸷狠狼戾地语气审讯,“说罢,本总管可比你想的要狠辣的多。” -- 第13页 一嗓子硬是将这小太监吓破胆子,哆哆嗦嗦焉着气息。 “是我,是我起了歹心。” 安守义继续一喝。“那你为什么想要毒杀陛下!目的何为!” 小太监仍旧颤着嗓子。半想说半不想说的模样。安守义眼睛一挑,犹如鬼刹,满脸泛青。 小太监一脸哭相,踉踉跄跄的打着掺,倏然变脸,立了死志,猛地立起身子,一脸凶恶之相。捏着衣袖,脸上胡乱一抹。食指指着上座的李邵仪。 转调变换语气,恶狠狠道。“为什么?因为你这个昏君。” 李邵仪突然如一直苏醒得老虎,迸射出危险的气息。安守义侧背着皇上,都觉得一股气压滚滚而来。 “大胆,该死的东西,你……” 安守义气急,可话都嗓子眼了,还未吐完。那个太监居然更加怒气冲霄,勃然作色死指李邵仪。 “他,是他宠幸了平彤。我的平彤……” 满脸狰狞,凶狠非常。张嘴都觉着是血盆大口能食人。 安守义眼珠子一转,心下搜罗平彤为何人,想着能与太监姣好,却他毫无映像……必定为宫婢,因此群人数巨大,他无法一个个记得。 笑得阴森森带着嘲弄:“宫中女子皆为陛下侍奉为主,她恪尽职守,有何不妥?” 这个话淹塞得这位太监涨红了脸,目瞪出眶。 正张嘴要说话。 大殿正集中在他身上,突兀的一声稚嫩淡漠地声音喊出。 “那平彤受宠与我母后何关?为何是她的酒盅里有毒?你要陷害与她。” 偏殿处走出一位七八岁大的孩童,曲是欢近身随侍枝香正扶着,是辰王。 左边耳下敷着绿色药,生生破坏了这一张白皙干净的脸。 与曲贵妃几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满脸娇俏,只是横眉冷目的凌厉如刀锋,正剜着人。 那太监想也未想。 拔步上前,准备冲与李清辰方向。 “酒不就是你日前搜寻来的好酒,为何有毒?你不问问自己是不是有了想登顶问天的想法。” 此话说的对于出生封王的李清辰极为不利,明示着皇上李清辰的野心,和曲家一党的野心。 这样的野心,前朝、后宫皆是大忌。 似如杀人针,直飞入李邵仪心里,带着生硬冰冷,硌的难受。 呦呦心道:阴阴怪气,前言不搭后语。 皱眉,李清辰送的酒,曲是欢喂的…… 那他一边骂着李邵仪昏君,一边又救他,且还全朝曲是欢身上引,为什么? 李邵仪肯定也是慧眼如炬,能看到此处。目前牵引到曲是欢完全牵强。但突然此刻剥离爱意,俯身纵看了看曲是欢,曲家,辰王……似有坐大。 呦呦牵了一条引子,问。 “你怨怪父皇宠幸了你的平彤,明知道我母后酒里有毒,为何喊停?不干脆毒死我父皇?” 这话清朗,带着体虚无力,却偏滚烫翻滚到殿上众人身体里,烫的清醒过来。 这话简直也敢说! 李邵仪的目光随之停在李清辰身上,小小年纪,说话重点把握犀利,毫无避忌。着实胆大,且有些妄为。 而曲是欢心揪揪起来,这话说的……不免深深死盯着她。 “你父皇是昏君,你母后则是毒妇!一边将我的平彤送给皇上邀宠,一边将她给杖杀,可怜了我的平彤!” 呦呦撑着身子,由枝香扶着陡然前行,走与那名太监身前。 伸出婉细得腕子,朝着他的脸就是一巴掌。力气小,也是情理之中。 呦呦含装满脸对李邵仪和曲是欢的敬爱与尊崇,伪装着气急上脑得打出去这一巴掌。 捍卫“父母”! “满宫谁人不知我母后为人良善,何时杖杀过谁!” 这话说的就颇为不要脸,曲是欢何时良善过…… 曲是欢何时良善到不杖杀人的地步?她一般是挺好,但还有不一般的时候呀。 “你母后良善?那我的平彤怎么会被杖杀?死前她口口声声同我说,是曲贵妃送她去邀宠媚上,她是不愿意的!被迫的!” 此话末尾声嘶力竭,语调激昂。 呦呦被骇的小退半步,吵闹得蹙紧眉头,太阳穴都是紧绷的。被人震的有些难受,高调压迫的呼吸都短了一拍子。 “我母后宠冠六宫,需要一位不入流的女子替我母后固宠不成。可笑!” 那太监必是知道此处,但仍然没有怀疑自己的心上人。呦呦看他,就觉得是一痴人。白痴不成。 他脸色渐变,怵然白刷。此时张口也无言,只是起合起合,却发不出声音。 “按你的意思就是,我母后杖杀了你的心上人,故此你安排的毒酒,准备陷害我母后,遂,良心发现?救了我父皇?” 呦呦目带狡黠,故意这般胡言乱语,胡乱串联。想看看那人的反应。 那太监看辰王胡乱咬扯,准备摘了自己。 便嗤笑一声,虎目怒瞪,扬声大道。 “辰王好厉害。你们想摘干净自己,教我一人背锅,那恕奴才也不必掩护你们。” 惨烈轻笑,直言不讳起。 “明明就是曲贵妃伙同我,我抵死不愿,才杖杀了我的平彤!” 呦呦眼睛笑起,亮闪亮闪的。能说话,便会有纰漏。 -- 第14页 “奥――我们居然是一党吗?本王与母后威胁你谋杀我父皇?” 那太监觉得眼前不过就是七八岁的毛孩子。安守义也觉着辰王怕是能问出来些什么。 “是,酒是你搜罗来的,就是等着今日敬献给皇上。仙罗酒肆可查。” 呦呦平淡直视,看着他跪着挺直的腰板,哼笑。 “没错,酒是本王大半年前预订的。那又如何?毒就该是本王下的?酒也是我母后喂的,但我方才清醒时,听香姨说,是我父皇与母后情绵时,我父皇主动的呀。” 这话语调一转,没了刚才的淡漠,偏生了一股懵懂的迷蒙感。更像小孩子了,有一股小孩子气。突然打起了感情牌。 “你既然要当众邀功救我父皇,必是知晓下毒者是谁,或知道什么线索。但你哭诉时有心无心的故意吐露‘伙同’二字,演技拙劣!不就将自己摊出来给众人看吗?” 那太监脸色难看了些,心里翻转,做的很拙劣不成?一个孩子也能看的出透来。 “我母后不需要一个婢女来固宠,怕不是她怎么蛮骗了我母后,自己魅惑了我父皇,皇家颜面,她落个杖杀算什么?岂不是合该这个下场?” 整个殿很安静,只有呦呦一人说话。 呦呦突然凑近,很是满脸天真的样儿看着他。 “你说的全然奇怪,头尾不衔。说来绕去没意思,到底是谁主使你的?” 那太监鼻哼浊气。 “就是曲贵妃,还有辰王殿下。你们谋算的就是……” 呦呦眸子一沉,杀人刀一样,直接将他扼喉一刀。那太监接下来的话化在嗓子里,一个音儿也没飘出来。 “你可知这样大逆不道的话不得说吗?如此狠毒的攀咬本王与我母后,意欲何为?” 呦呦觉得做个正面的辰王太难了,不能大刑伺候,不能言语威胁,不能有下作手段威逼利诱…… 心里真是觉着赶紧过去就好。 呦呦眼角撇到身侧两寸后的人,轻微一笑。 “安总管,你来吧。方才,我怒急,忘了是您主审,越了你的位子。” 安守义谦逊,嬉皮笑脸却还带着一股子严肃,“辰王维护贵妃娘娘,尽人子之孝,奴才觉着贵妃娘娘与陛下有福。” 然后呦呦调转头,将方才给他医治的御医拉到一旁。 “可有查验父皇是什么毒?和我给你的是用一种吗?” 那御医惯性行礼,被呦呦拦下。 御医说:“陛下的是鹤顶红,而殿下的也是鹤顶红,只是,剂量不一样。” 呦呦丹凤眼一虚,心思上头。 毒杀皇上嫁祸给曲是欢和‘他’。 还单独毒杀‘他’! 花萼湖击晕她。 连环击要‘他’死。 悲哉。 呦呦侧目,看上去,上座正坐着她的‘父皇’‘母后’,难怪曲是欢今日让她来,而不叫她这位同日出生的好哥哥来。 要死死她! 呦呦问:“可与父皇禀告?” 御医点头:“是。” 呦呦招招手,退他下去。 安守义怎么问,那太监也是咬死说。辰王订的酒,曲贵妃喂的。因为曲是欢送平彤邀宠最后杖杀她,逼他去的,原因就是谋划辰王上位……他因为觉着皇上是平彤的‘丈夫’,爱屋及乌,才救下皇上。 谁听都觉着是攀咬,偏他就执此一词,新年除夕,用刑见血晦气。 最后安守义都气急败坏,眼里危险重重,突然不再审问。 只是问了一句:“你喜欢你的平彤吗?” 不待那名太监回复什么,安守义笑出一个可怕的弧度,只叫人寒气从脚蹿上头顶。 “再不如实招来,本总管明日就要好好处理处理平彤的后事了。” 这话一道,那人直接像是天塌下来了一般。一脸悲愁垂涕,直呼安守义是鬼刹修罗,不是人。起身要与安守义撕打。 后面侍卫一见他站起来就按下去,死按在地上。 安守义确实如同鬼魅,一字一句皆如柳叶刀,狠狠戳进他的心胀,不致死,却真不如死。 “无碍,你继续嘴硬。我自有法子让你的平彤永世不得翻身,灰飞烟灭,六界无存!” 他悲呼:“安总管,奴才错了。不该起这样的歹心,是奴才一人做的,不该随意攀咬贵妃娘娘……” 安守义原本以为他能说出什么,结果还是一样,背后主使只字未提。 佯装极没耐心的模样,站起身准备离去,还准备喊人去找找平彤是如何处理的…… 那个太监一见这样的阵仗,八成也是信以为真。万分悲痛,犹如千刀万剐之邢正在凌迟着他。 平彤已经被杖杀,在死无全尸,该如何转世呢?他私下与平彤已经结为对食,这该是他生生世世爱护的‘妻子’阿。 最终抱着安守义的脚踝,再次嚎啕大哭,越哭声音越大,确实是哭的让人觉着心怜。 颤抖得说着。 “是,皇后。是纪皇后。” 纪宛秋全程不动声色的看着。一句辰王与曲是欢联合要上位。想知道能不能冤死曲是欢,或让李邵仪知道自己的感情须得适当的剂量。 结果是,这人话语漏洞过大,一听就虚假非真。这样的陷害简直是行径可笑。 可没想到,怎么突然掉头到她头上了? -- 第15页 她还未有反应,一旁的一张案桌直接被踢翻。 李清运上来,一脚提到这个太监身上。 咆哮:“你敢胡乱嫁祸给我母后,本宫杀了你。” 第6章 下毒迷雾 李清运满脸暴怒,涨红了整张脸,怒发冲冠,横眉竖目,怪外吓人。 那个太监仰躺在地,一脸神情卡在脸上。有些许茫然。 这个反转是意料之中,却在情里之外。 曲是欢与皇上情谊浓烈至极,不得相害。纪皇后对皇上也是单方一心赤城,决然不会有这样的想法。 那这个太监是因何攀咬了曲贵妃,和纪皇后呢? 纪宛秋端着冬雪熬寒的盏子愣在哪里,缓过神来,重重将盏子一搁。 “汀咚”一声。 视线都聚集到她头上。慢慢眉眼冷峻下来,蒙着寒霜。 “哦,与本宫何干?你且说来。” 语调清冷的很,跟霜雪一样,冻的人直发颤。 顺便给李清运递了个眼神,让其退下 李清运这才退下去。重回宴席。 案桌已经被人重新布置好。 那个糯米团子整个人有些愣神,但李清运阴鸷得看着他。 糯米团子是纪皇后大哥纪封禹纪将军的独子,纪祁迟。李清运他的表兄。 直至坐上位置,脸色才变换,一脸紧绷,吊着粗浓的眉毛,一脸不悦。面对殿上众人。 方才的雀跃直接断层,前后相差过大,自己一下子没缓过来。 李清运不动声色的狠狠问,“表兄,你到底做了什么?” 纪祁迟面色呆滞,紧张,脸色刷白,嘴唇都有些泛乌。 轻轻嗦嗦。“我,我给陛下下了鹤,鹤顶红……” 此话一言罢,李清运整个人都要爆炸,却又不能有动作,强制的按着自己。 整个人直接气血翻涌上头,头脑懵得耳边混响,吵闹的头疼欲裂。整个眸子变得血丝遍布。 这句话硬是消化了半响。 他才咬牙切齿,“这个太监是你的人?” 纪祁迟摇摇头,惨白的脸毫无血色了。“他不是我的人,这个毒应该不是我……我,我的计划还没开始……” 这个答案让李清运稍微好些,放松了一点点。但依旧眉头深锁,继续恶狠狠问,“李清辰是派人打的?” 纪祁迟继续摇摇头,话还没说完,李清运抢着道。 “那你做了什么?下毒毒害皇上?原因何在?” 纪祁迟神情木讷,咽了口口水。“我的剂量比较小,只会晕厥。毒我已经藏到辰王身边了。到时候一搜出来,再拉个太监作证,他……” 李清运已经洞悉了一切。这样的招数在宫廷里常见,但是,这一招在李清辰身上可能作用不大。 因为他的母后是曲是欢,是李邵仪心尖上的曲是欢。 蜉蝣撼树。 李清运虽知道撼不动曲是欢,但是也能像这个太监一样,将下毒原因引向他们求皇位,也可以磋磨一下皇上对曲贵妃爱意,给曲贵妃一派略作边鼓,响那么几声。 李清运信心满满不会是自己母后作这样下作手段。眼睛滴溜溜转的不停。 这个太监作用已经达到了,说辰王想登顶问天之时,他的作用已经用尽。 如果纪祁迟再来一次,就是连环计,辰王是与不是无辜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辰王已经让皇上响起了警钟。 李清运看了看有些害怕的纪祁迟,再凑上去说。 “你做都做了,怕有用吗?一点也不像舅舅。” 纪祁迟听着这话,缓慢的开始控制自己,手脚发麻发抖出汗,慢慢开始活动。不能这样胆怯,被他爹知道了,还不家法抽他。 男子汉,敢作敢为,不能退缩。 想到这里,纪祁迟脸色才好点。 这里一阵的交头接耳已经被纪皇后都看在眼里,她精明的直觉,清运和祁迟有事。 但这时候她目前有些顾不上。 定睛看着座下安守义,安守义眼观四方耳听八方,自然省得纪皇后的意思。 安守义继续审讯。 “狗奴才,刚刚攀咬了贵妃娘娘,现在再来攀咬皇后娘娘。是谁给了你的狗胆熊心,你胆敢如此作为!” 那个太监直哭冤枉,一想起平彤心肝都是疼得,哪里敢撒谎。 审讯了这长时间,安守义终于想起来平彤是谁。 她是曲贵妃娘娘重华殿里一个洒扫的婢子,那样的婢子根本不惹人注意。倒是有日平彤正在侍弄一盆茉莉,清雅香远。一身鹅黄宫装,衬上一盆满开的茉莉,倒是一副趣图。 因为皇上当时说了句:“别致。” 就没然后了。 后来不久,这位女子是承欢了。但是,是纪皇后送来的。 安守义心思敏捷。这怕是多多少少能与纪皇后搭点关系。 这下子审问该…… 安守义飘了眼皇上。李邵仪示意继续,毋需担心的姿态。 这一杯鹤顶红能悄无声息的端到他的面前,可不是吓人吗。 李邵仪至今都心惊,害怕,和盛怒。只是面上全然看不出来罢了。 “你说是纪皇后为背后主使?” 太监连番磕头,称是。“药是皇后的若月给奴才的。” 纪皇后侧过身子,看着身边的女子,她怕不是被吓得不轻,身形一晃,腰间的铃铛“伶仃”作响。 -- 第16页 跪下就磕头。 “娘娘,奴婢不识得他。” 辰王的马车夫一般都跟随在辰王身边,辰王有时在宫外歇息,有时在宫内。找他都要花费不少功夫,也太显眼了。 安守义继续问。“你如何证明与若月认识?她方才说不识得你。” 那个太监,从怀里掏出一颗七彩琉璃铃铛,恭恭敬敬递给安守义。 安守义手轻轻捏起来,拿着,仔细端详一看。 这可七彩琉璃铃铛是纪皇后在若月双十生辰送与的。可是有些年头了。 以防伪冒,安守义举起对着灯烛细看,上面刻了“若月”二字。当下心里一沉,砰砰乱跳。 还真与纪皇后有关。 安守义往座上看看皇上,看看曲贵妃,又看了看纪皇后……心里难解。 张口吸了好几口气,才说。 “却是若月姑姑的。你是怎么得来的。” 这话一出,若月懵的直直起身。纪皇后神色也隐晦起来,有些迷然得看了一眼若月。 若月俯身一拜,就踩着碎步朝安守义走去。 远远瞧见了这颗七彩琉璃铃铛,她的心直接咯噔一声,沉到无边海底。 佩戴了多年,她自然是认得的。 不需要近看。 但是知道自己什么都没做过,望着能是颗假的。但是心里已经深深知晓那是真的……只是想骗骗自己,那是错觉。 待走进,安守义递上去。 若月还没来得及细观,那位太监突然扑上来。 “就是你,你害了平彤!” 若月冷着脸,在推搡中,她站稳后,带着心慌意乱,咬牙啐一口。 “你看见谁都咬上一口。我何时何地见过你?你说。” 若月是宫中老人,平日也是一路受气上来的,故此现下还是镇定的。 安守义捧给她,若月伸出纤细的指尖。捏着这枚铃铛,心还是上下蹦跳,实在难安。 心在想,哪个狗东西敢陷害到皇后娘娘身上。 手中的七彩琉璃铃铛越捏越紧,恨不得捏成齑粉,无人瞧见才好。 半响,若月松开手,又还给了安守义,一派风轻云淡的模样。 安守义接着后,一脚踹上那个太监。高盛喝戾。 “若月姑娘问你话呢。还不回复。” 这太监无力,心中仅存的就是平彤。默念默念默念,才杀着血红的眸子。 跪的挺直,高声道来。 “腊月初三,我进宫,与若月姑娘在司马处右拐门第三个石狮子见面,商讨事宜。腊月初十,我进宫,同一处见面给的我药。腊月十七,我进宫,同一处见面,让我见了平彤最后一面……” 然后,他又开始哭,语气里哽咽的不得了,这话未说完,掩起面。在掌心狠狠哭出来。 若月精明,算了算,确实,这都是辰王进宫的日子。 他一个架马车太监,也确实是在司马处好好喂养马匹停落车架。 可她未去过,连见几面,必是假冒,那一定不是白日里。 若月启唇,问道。“同你见面,可都是夜里?” 那命太监继续哭,声音越哭越大。后番哽咽着,凶狠的指着若月。 “你同我商量的是这等凶事,我们怎能白日里见面。 倒是二十四日这天,辰王拜别曲贵妃快,我们约的白日里面,还是你找的我。” 若月心里越听越喘不上来气,她知道越来越不利,既然敢与他直接见面,那肯定也是做好万全准备的。 带着颤音,问:“你可看清是谁?凭什么认定是我?” 这太监哭的踉跄,嗓音一顿一卡。“这就是你给我的信物。说事成,将平彤尸首给我,放我出宫,再给我一百金。” 安守义看了看若月,自觉的让开了点位置。 问上几句话也是可的,毕竟涉牵的是纪皇后,由她的心腹问话,等同纪皇后问话。他岂有挡站的行为。 若月皱着眉,“既然说事成给你这些,你为何关键时刻反水,停了行为?” 这太监凶狠的点指了若月,和纪皇后。 “还不是你们这些毒妇,明明说好了将平彤还给我,却还任由曲贵妃将她火化,倒入万和井中。我想着与平彤死后葬在一处,都不能……” 纪宛秋平白无故被一个太监教成毒妇,心里哪得舒服,指尖一捏,隐隐嘴角崩起来。狠怒的瞪着下面,依旧保持着皇后仪态。 李邵仪侧头看了看纪宛秋的神态,倒是不慌不忙。 怀边的曲是欢更是此时娴静,难得的一只手佯撑着下颚,聚精会神的看着下坐的李清辰。 顺着曲是欢的视线望过去,李清辰正死盯着中央,蹙着眉,嘴角含着不明所思的一位勾了点唇角,也不知有无在笑。 满殿之上的人都静漠着,看着殿中间的审问。李邵仪也虎着一双晶亮黝黑的眼眸,将所有纳入眼中。 殿下若月又说话了,李邵仪目光又缓慢地飘过去,看着底下的审问。 若月:“你在开宴前听谁说的?” 那个太监从手里将脸抬起来,满脸的悲伤。 “是曲贵妃娘娘的婢子说的,她们在私聊,我在殿外听见的。” 这时候曲是欢收回视线,看着底下。那个太监一脸的悲呛,合着浓厚的愤恨,悔意。曲是欢毫不在意,瞥完后又继续看着‘辰王’。 -- 第17页 安守义掐尖的眼睛一看,沉声问:“贵妃娘娘的婢女说出平彤被火化,你无望带平彤出宫,所以制止了皇上喝毒酒?攀咬贵妃是因为她杖杀了平彤,是吗?” 听到火化两个字,他抽噎起来,胸腔里巨大的悲痛冲渤而出,发出了悲鸣。 点着头,嗓子张开合不拢,发出的声音带有模糊的轰隆震动声带的声音。 安守义看了一眼身边的若月,继续问。“因为,若月姑娘没有完成承诺,所以你堂上揭发,是吗?” 安守义绕开了纪皇后,直接说的若月。若月被说的浑身一震。 不待人回答,安守义紧接着道。“你到底是怎么在辰王酒里下毒的,药从何来。” 他继续伤感他的,一个人悲痛的起劲。安守义想着这是除夕宴,今日见血不好,耐心已经用尽了。 呦呦看着这,觉着好笑。一计上头,却不动声色的继续看着。 安守义还是眼尖,眼神都不在这个方向,却突然转向了呦呦。 走到案桌前,躬身请‘辰王’。 “我瞧辰王定是有法子了。” 呦呦让他附耳过来,小声说:“他最喜欢平彤,说出来,本王让幕后归还她的遗物。不若……你知道的。” 呦呦主要点中‘最喜欢平彤’这句话。 安守义点点头,这个归还遗物他早知道,只是需要贵妃娘娘点头,这下子辰王已经点头,那就好办。 不若……后面的话,安守义心里清明。深深看了一眼辰王,明明才七八岁的顽童模样,一脸澄明,却暗地里有些毒辣。 安守义不做他想赶紧回大殿准备质问。 其实她并没想什么归还遗物,要是按照她的腕子来,只剩骨灰也是可以大加利用的。 只是法子过于阴损,直白的告知安守义,他该多想了。还需给她这个好哥哥留些好名声。 安守义朗声道,“方才辰王说了,你若将此全盘托出,会将平彤的遗物归还给你。” 那太监眼睛一亮,动作滞泄。安守义朝前半步,小声说。 “若有虚假,平彤骨灰的哪道井我便叫人焊死。永世不见天日。” 这话只有他们二人加上若月听得到。 若月本能的倒吸一口凉气,心想看说到细节处时她能否替皇后扳上一扳。 那个太监磕磕巴巴开始说。 “酒是奴才与辰王一起去买的,买之前。和店家打过招呼,换了宫中御用的纸封坛,后砌的泥。那封坛子的纸奴才沁了鹤顶红。之前在辰王府存放时,奴才还在边缘处滴过鹤顶红化开的水。 满满一坛子酒,送入宫中那日,奴才驾车时故意颠簸,酒水沾了纸……故此酒中有毒。” 安守义心中一顿,这个手法倒是曲折,直观有效。 下到贵妃手中,皇上确实会降低几分警惕。 “继续。那和若月是怎么回事。” 听到这个下毒方式,李邵仪当即一震。心中翻滚,百味杂陈。手段狠毒,且心思细密。 如若真的是纪宛秋……李邵仪不想去看皇后。倒是与曲是欢一个简短的对视。 曲是欢也是一脸震惊却强装镇定,一张漂亮的脸蛋脸色也有些不好,灰白了几分。案桌下,曲是欢紧紧握着他的手,也有些打颤。 那名太监指着若月,语气激动,却平和了不少。继续说到。 “从都到尾都是她说曲贵妃强迫了平彤,可以将平彤带出来,送我们一起出宫。 我听了她的话下的毒,后来因为曲贵妃杖杀了平彤,我就想干脆随着平彤一起罢了。所以想拉贵妃娘娘垫个背,再让纪皇后跟我和平彤一起死。” 这个太监心里,皇上还是好皇上,至少他勤政爱民,天下安定。与其余三国已经久无战事。 但他这话一说完,整个大殿哗然。 李清运阴鸷的眼神形如长刀,正在片片剜起这个太监的身躯。 安守义则眼睛一虚,这事情有些不受控制…… 便在众人不注意的情况下偷偷摸摸的将琉璃铃铛伸进衣服遮挡的地方,使着暗劲摩擦手上的铃铛。 李邵仪胸中火气蹭蹭高升,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狗奴才还想拉他的是欢垫背,拉东唐的皇后一起死。 简直是…… 李邵仪眸子又幽深了几分,将杀意深深埋起来。只是鬼魅地一笑,手下的桌子捏着有点变形。 整个人散发的感觉森然,令人害怕,恐惧,不自觉的就呼吸不畅。 曲是欢此时就如同被人扼住嗓子,有些许害怕。面上不作声色,她深深知道,李邵仪怒了。 这太监,怕是会,不得好死了…… 而安守义现在不是求个真相,而是要求个纪皇后无罪。有罪无罪他不能判,只能皇上来判。但除夕这日他来审问,问出了皇后有罪,皇上该如何收场? 纪皇后可是国母,天下女子的典范。 加之纪皇后的娘家,怎好交代。这事儿今日处理不好,改日就要上前朝了。 安守义心里凛然,只觉不太好处理。 须得草草了案了。 “你见的人凭什么确定是若月姑娘?” 那个太监见安守义突然正襟,咄咄逼人了,便指了指那个七彩琉璃铃铛,正要张嘴,安守义直接打断。 “你是说因为这个?” -- 第18页 安守义将铃铛对着烛光,仔细的瞧了瞧,皱着眉头不解道。 “这又没有什么标记可以证明是若月姑娘的,怎么可能与纪皇后有关?” 这话一出,若月一下子愣出神,连着纪皇后也有些哑然。 她们二人清楚的知道,这个全天下仅此一枚,绝不会认错。 李邵仪看着安守义的背影,觉着这人更可用了。十多年了,处处都知道他的所需,难得的腹中虫。 若月一眼便了然于心,含目感激。安守义这是要准备误判,‘包庇’她们。 维护了纪皇后,就是维护了皇上。 那太监听闻这话,直接疯狂地叫嚷起来。“这上面明明有若月二字。” 安守义讥讽着吊着嗓子,尖锐。“你还当本总管撒谎不成。” 手中的铃铛给抛出去,铃铛压着喉咙一样零丁作响,声音不再清脆。 在红毯是滚呀滚,滚到这太监的眼前。他如同疯了一般,扑到地上,捧在手心瞧来翻去。 怎么也看不到先前的‘若月’二字。 若月此时逮住机会,也拿起气势,低声咆哮:“随便拿一颗同我相似的铃铛就想冒充,还想冤枉到皇后娘娘头上……我看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只见这太监更加疯狂,捧着铃铛,摇头晃脑的大叫。 “不是这个,不是这个,我刚才给的明明有字,有字的。肯定是你们掉换了……冤死了我的平彤,还想让我背锅。明明就是你给药,你教我的法子。” 他又想朝若月扑,被后面侍卫再次按到在地。 安守义皱眉,“不必放开,就这样回话。” 若月自然是被吓得后退了两步。手放在个在胸口处细细的小喘,惊的心脏砰砰乱跳。 一张清秀的脸此时已起薄怒,一双秋瞳水灵灵地荡着恨溢出眼眶。直勾勾的射杀面前这一人,面上却带着惊慌失措的模样。 安守义挡护着身边的若月。 不谙黑白,道。“是不是你自己心生怨恨,因为平彤不跟随你,又因犯错被杖毙。你悲痛交加才如此作为,攀咬曲贵妃,污蔑皇后。” 殿外突然出来了一位太监,朝着安守义远远行了个礼,指了指天。安守义朝着他点点头,那人便退了下去。 饮宴完了要准备开始与民同乐,放烟火了。 面前的太监癫狂大呼“不是”,拿着铃铛伸着手,举起来给众人看。 殿上不少人已经大致知晓了是跟纪皇后有关,却都缄言不语。敢与安守义说一句,那就是同党,那就是在顶撞皇上。 呦呦眼神透着贼光,可算破烂事要结束了。那就要该自己上场了。 她遥遥一看对面,李清运一脸阴霾的模样就觉着好笑。 而他身边的纪祁迟,整个席宴间朝李邵仪身边可能过几眼。全都落入了她的眼中。 果然,呦呦猜对了。 安守义高声说,“将这个毒害皇上的贼子先按下去,马上要与民同乐,不能因为他坏了皇上与娘娘们的兴致。” 这个压下去,那就是等于定案。 他无论替谁办事儿,在除夕夜拉扯了李邵仪的心尖肉和东唐的女子典范纪皇后,哪有什么好活的。 安守义这边才将那个太监提下去。呦呦这边就拿着空酒盅上去高座。 众人一时间没搞懂辰王准备干什么。 呦呦专门上去,跪在李邵仪和曲是欢面前,深俯大礼。 朗声清脆:“儿臣祝父皇身体康健,母后青春永驻。” 一脸笑嘻嘻的。除夕夜拜父母。 李邵仪揽着曲是欢大笑,一面阴霾尽扫。 “还是清辰好。” 呦呦举杯,却瘪嘴,嗓子里拉着音。“水含都受伤下去了,没人给儿臣斟酒。” 言外之意很清楚,皇上身边另一位太监紧握着酒壶,却迟迟不上前。 束手束脚的模样让呦呦心里一下子大欢喜,赌对了。眼睛转了两转,面上却岿然不动。 此时底下末端坐着的御医似乎知晓辰王在做什么,当下大惊,整个人直接背脊被寒湿,在寒风里打起颤。 难道是方才辰王说从车架里搜出来的那个药包,给他检查出来的那包剂量不大的鹤顶红?在这壶酒里不成? 在李邵仪的侧首下,那个太监顶着几道凶狠得目光,缓缓的给辰王斟上了这杯酒。 呦呦嘴角含笑,亮晶晶的看着面前的李邵仪和曲是欢,抬手准备饮下。 第7章 一波再起 手愈抬愈高。 这个御医在想,喊不喊?喊不喊呢? 最终决定还是不喊。 万一不是有毒的一杯,那他的前程直接烟消云散了。 反正剂量不大,只是致人晕眩十来日。他心里一计上头,连忙招了个太监,小声道。 “你叫什么?” 那人躬身行礼,“奴才小李子。” 他一边说,一边铺陈纸币,将要的方子给写下来,递给他。 “去太医院给我叫安鲜,让他给我准备几剂药。” 那太监刚捏在手里,正要掉头,这御医手更加一用力,握住那个太监拿着方子的手。 万分诚恳得道。“务必要交给安鲜!” 还从腰间钱袋里拿出一颗金块,偷摸背着人塞过去。 “新年打发钱,快去。” -- 第19页 那太监偷摸看见这个,连忙笑起。“哎哟,姚太医,何必这般破费,什么事儿能给您办不妥,何需要这样。” 一边谄媚,一边将信小心翼翼地放在怀里。点点头就出去了。 姚太医看着小李子退出去的身影,再看看上面,心脏直蹦,将要蹦出去般。 斟酒的太监看的面不改色,只是手有些晃。曲是欢从李邵仪背后本能性瞟了一眼,觉察不对。 又回头看看前面的‘李清辰’,一脸畅笑澄明,又觉着好似没事。 曲是欢心底带着疑惑,手上却同李邵仪一起举杯,跟‘他’干了这盅酒。 呦呦酒一下肚,心里觉得,明明是个替身挡灾,怎么还帮他算计起人来了呢? 想了半响,呦呦才顺抚自己。 来而不往非礼也。 把他们搞趴下,真正的李清辰一上位,说不好自己就解脱了。 呦呦还跪着,正想鹤顶红毒发需要多久。 然后腹部一股子疼痛直接跟拉拽内脏一样,疼得两眼一翻,浑身无力。整个人不受控制“咚”的一声倒地,顺着台阶一阶一阶滚下去。 左边耳下的划痕又开始血流如注,新换的白衣瞬间红了一片。 李邵仪手中的酒盅都还未放到桌面上,就被这一幕给吓得哑然,直接呼吸停顿。 身旁的侍卫相当有眼色的及时按住这位斟酒的太监,摁在地上不能动弹。 曲是欢心里一惊,一愣,反应的比较快。 天然的母性让她连忙起身慌乱无措地朝下跑去,动作幅度过大,将李邵仪身前的案桌带偏,上面的珍馐佳肴有些被带翻在地。 一阵“叮叮咚咚”巨响。让所有人视线再次看向上面。 再一次发懵。 安守义刚送完那个太监回来,一只脚才踏进大殿,就看见辰王从上面滚下来。心道:不好!又出事了。 连忙跑到李邵仪身边随时待命。 曲是欢跑到底下,浑身巨颤,颤颤巍巍一把抱起‘李清辰’。 只见怀中孩子,双眼翻的只剩白障,浑身僵直抽搐,张着口不能闭合。 慢慢七窍开始出血,吓得曲是欢大叫,几近晕眩疯狂。 整个人如疯癫了一般,左盼右望,提尖嗓子大叫:“御医,御医,御医在哪里?快,快啊。” 所有人都没看见辰王殿下是怎么了,只看到曲是欢犹如一位疯妇。李邵仪一见曲是欢这样,连忙站起来,朝下走。 直到走近,一看李清辰七窍出血,心里大震,整个人被恐惧环伺,怒不可遏。头脑直接发晕,双眼一花,整个人朝后倒去。 安守义及时一扶,撑起他站稳。 李邵仪指着地上几近昏死过去的李清辰,暴怒,颤抖大喝。 “查,给我查,今日不查清楚,不上皇城。” 姚太医看着时机,小跑过来,连忙开始给呦呦把脉,四处一检查。 结果出乎了他的预料。 辰王这个剂量不大的鹤顶红,掺杂了刚才的什么毒……这下子还有些棘手。 他开始镇定不下来,双瞳有些迷糊。曲是欢怕是看清楚了,心已经被恐惧食尽。 咆哮到:“我儿怎么了,快说!” 姚叶博断断续续地说。“请陛下召齐太医院所有御医。微,微臣只能暂缓毒性蔓延。” 这话一出,整个大殿寂静无声。每个人都知道,今夜很可能连坐大批人。 李清运阴鸷偷摸别过头剜了一眼纪祁迟,纪祁迟收到目光凌迟,无意识的看了一眼李清运。 心里开始无限恐惧。 伸出小手,拉扯了李清运一番。被李清运狠狠拂袖扇开。 上头的纪皇后眼睛一迷,招手让若月俯身,细不可闻得说:“去问问祁迟怎么了,是否抱恙。清运所遇何事,怎的不快。” 若月看了一眼殿中,曲是欢那边都要疯了。皇后这边还有点风轻云淡……坐观大戏。 虽然刚才也烧到了这边,但他们自信皇上能明断。 若月动静笑,碾着小步子绕后到他们两人身后。 此时李邵仪大叫:“召他们进宫,快召――安守义。” 安守义此时扶稳皇上,礼都不带行,直接夺门而出。飞快的不见人影,那真是一路跑着出宫。 身后还跟了好几位太监一起,准备分散去各位太医家。 姚叶博打开随身药箱,赶紧开始施针。心里直叫好:这下子看来是有升官了。 呦呦头颅上连布了十来针,才将死灰一样的脸转还一些。 额上汗滴。 姚叶博余光看见小李子回来了,还朝他点点头。他立马高呼。 “你,过来,给我去太医院喊安鲜,带着清毒药汤过来。” 姚叶博看着殿门前的小李子,李邵仪与曲是欢也同事看了一眼。 他有些腿抖,忙不迭地拔腿也跑出去。再次跑去太医院。 姚叶博看情况略有好转,着人摆了软轿,又一次将辰王抬往偏殿。 曲是欢扒着软轿被枝香搀扶着一道去了偏殿。 姚叶博跟在软轿后面,心里促息大叹:辰王真是狠绝色,明知有毒,偏生用这样的手段闹大。莫非已经知晓是谁不成?要致人死地? 然后加快步子,跟上去。只要医治好辰王,他得赏受封即可,顾不得旁的,顾不得旁的。 -- 第20页 此时大殿之上。只有李邵仪一人居中,他慢慢审视了一番周围。 大殿之上每个人提着心吊着胆,什么也没做,却被李邵仪这一番帝王霸气压的也不敢做声。 倒有点像人人自危的场景。 李邵仪一步一步走上去,侍卫摁的小太监被提下去,跪在殿中央。 李邵仪忍者怒,问。 “谁指使你下毒。” 那个太监铿锵有力,“我不出卖我的主子。” 李清运一脸难看,身旁的纪祁迟也是青红莫变,吞咽着口水。 怎么,好像事情发展的不一样了。为什么斟给了辰王…… 李邵仪沉着嗓音,“奥?不出买主子。那行吧。来人,将他的户籍提来,族人直接毙死家中。” 身边立马有人开始跑动。 李邵仪知道他,常年殿外侍奉他的,名唤印政,家中父母俱在。与安守义性情颇似,忠心耿耿,为人耿直敢言,不屈威淫。 看来,这忠心的主子,不是他呀。 李邵仪眉吊目瞪。“你还是何人眼线不成。” 这个话一说。 李清运一口气直接在胸肺处梗死,这话听得他恨不得赶紧跪爬出去将姚叶博供出来算了。 嫡长子在父皇真面安插眼线,这……这罪他无论如何也担不起。 此时若月已经近身,在二人身后福礼。 “皇后娘娘问。” 若月音量小,不知道为何,却将二人都吓了一跳,连若月自己都被吓得退了半步。 三人动静有点大,让李邵仪侧目斜看了一眼。 这一眼,李清运和纪祁迟都吓得心脏骤停,气都虚无。若月和纪皇后一眼就了然于心,肯定有事儿。 纪皇后皱了皱眉,眸子又寒霜起雾,看向他们二人。 李清运一脸惧怕慌张,神情强装镇定,就像随意搭凑的桌子一样,一碰就要散架。 纪宛秋做了个手势,若月当下明白,立即搀扶李清运起身。 “大皇子醉了。我们到偏殿先休息一下。” 李邵仪听到动静,却没看过了,只是脸微微侧了一下,余光一扫就收回视线。 若月搀扶着李清运就朝后面走,纪祁迟心里抖得害怕,四肢都半僵,无力起身,一般囫囵拽个太监,也半拉扯的跟随其后。 纪皇后仪态端方,同李邵仪轻声说:“我去看看清运。” 得了李邵仪准许,她也离席而去。 一到偏殿,就见纪祁迟整个人瘫在地上,李清运正怒不可遏的握拳,赤瞳恨望着纪祁迟。就像要吃人饮血一般,太阳穴处的青筋直爆。 纪宛秋蹙着眉,赫然说。“清运,做什么,他是你表兄。” 李清运拳捏了再捏,都松不开。只是转身,暴怒大喝。 “母后,你知道他做了什么吗?会害死我们的。” 整个殿回响了一会。 李清运的靠近纪祁迟那边的腿在抖,看着就像随时要踢过去一般。 纪宛秋看着自己一般都是端正,不急不躁的儿子,突然变成这样,那肯定还是有些事儿的。 稍微一思考,纪宛秋整个人严厉起来。声音略微降低一分,试探性地问。 “祁迟,印政是你的人吗?” …… 纪宛秋整个人神经紧绷。 如果是其他人,可能还好,印政不一样,他是李邵仪准备重点培养的一位太监。可能下一位宫中总管,替安守义的人。 如果一但和他沾上关系,你说没有求储之心,怎么可能。 储君,只有李邵仪可以立,但不能是你主动肖想的。 那下毒谋害的是李邵仪,而非辰王。辰王如果不喝,那就该是李邵仪了! 纪宛秋最不想得到的答案。 在李清运和纪祁迟安静几瞬后还是说了出来。 纪祁迟有些抖缩,白着脸。“是,是我的人。” 纪宛秋强撑着站稳,心神大乱。手抬起,揉着额角。 “是哥哥的吧。” 纪祁迟点点头,“是,是爹的。他以前在边陲救过印政一家。” 印政,因为和安守义一样,揣度圣心一流,所以没有改名字。这是身为太监的一大殊荣。 纪宛秋小作急呼吸,平稳着心神。 想了半响。 “请罪去。” 纪宛秋已经深知,李邵仪已经彻底深怒了。 这事儿不解决,他不会过今日除夕,稍后登城楼与民同乐也不会去。 如果印政被查出来和哥哥有关,那就是家族支撑李清运监视皇上,图谋皇位,随时威胁了陛下的生命。 她哥哥手上还有边陲二十万大军,这是多么大的势力威胁李邵仪的地位啊。 纪祁迟听闻,吓得跪爬到纪宛秋裙下,揪着裙子。 “姑母,不能啊,不能。我会死的。我可是爹唯一的子嗣,姑母,你不能不救我。我下的毒不多,剂量微末,只会晕眩十几日,不会要命的。” 纪宛秋看着裙边一个十来岁的孩子,哭的一脸呛白,满脸鼻涕眼泪。 纪祁迟是哥哥的独子。 可这牵累的太庞大了。不光是他自己,是清运,更是整个纪家! 毒杀皇上,还在皇上身边安插眼线。 “姑母,我不是故意的……” 纪祁迟扯拽着纪宛秋衣裳,涕泗横流。 -- 第21页 “不是故意的什么?”威严的声音横插过来。 纪祁迟一下子愣住,忘记了哭泣。李清运忘记了愤怒,变成了害怕。 只有纪宛秋,内里慌张,却依旧不显山露水。亭亭玉立,缓缓转身,行礼。 一套行姿做的优雅高贵。 “没,祁迟……” 纪祁迟躲在纪皇后身后,偷偷用力拉着她的裙子,不住地摇头。纪宛秋看了一眼,最终想着哥哥,还是呼出一口气。 “祁迟这孩子弄丢了上次你送给清运的一枚玉佩。清运觉着这是丢了父皇的情谊,正在发脾气呢。” 李邵仪仿佛没怎么认真听,身后无一人,神情倦怠,脸色有些灰突突的。 纪宛秋衣袖内指甲硌着掌心,轻声幔问。“印政,如何?” 李清运和纪祁迟听到印政,都不约而同的身体犯僵。 李邵仪走到上座的榻上斜倒半躺,捏着额角。听到了这个名字,异常不悦。 “他一头撞死了。” …… 这个答案让他们几人心里瞬间踏实。死了,就无据可查了。 纪宛秋心里异常开心,却一脸愁容,缓身上前。 形同解语花般,“陛下莫恼,稍后细细盘查即可。还好是辰王殿下喝了这一盅,不然……” 李邵仪闭目,摇摇头。 “你们退下,朕一会儿还要去看看清辰。” 李清运和纪祁迟如同大赦,赶紧忙不迭地退出大殿。 纪宛秋也一步三回头地退了出去。 若月全程不敢呼吸,杵在那里不敢动弹,一说退下,她也跟着纪皇后退出去。 李邵仪闭目小憩。 脑子里有些不清楚。 今日的事情肯定会去查,但眼下还有件重要的事情需要去看看。 李邵仪休息了会儿,就起身去了隔壁几所外的偏殿。 一进去,曲是欢便满脸泪痕,一张娇俏似花的脸都有些难看,缓缓走近,直接埋头在李邵仪怀中。 “见宜。” 便细细哭起来。 “辰王如何。” 曲是欢抽抽搭搭回道,“清辰他正服了清毒的药汤,御医们来了七七八八,稍后,稍后便知。” 李邵仪揽着怀里的人,一只手抚慰着她的秀发,都有些凌乱了。 李邵仪心里作想:你倒还是将她作为自己孩子的…… 这时候,姚叶博在后面较为尴尬,这是上前还是不上前呢。 最后被李邵仪看见了。便声带疲惫:“上前细说。” 姚叶博目不斜视,佯装自己是个瞎子,模样有些搞笑。 李邵仪绷直的脸可算是缓和了一点,僵硬的嘴角有点点弧度,却不可查。 沉下目光,瞪了他一眼。“好好回话。” 姚叶博叩拜。“辰王已无大碍。只是还在昏迷。” 李邵仪皱眉头,怀里的曲是欢还在矫情。 “还要多久醒来?” 姚叶博道掰着指头低头一算,抬头。 “十日。” 李邵仪沉闷了一会,才怅然道:“我儿子时一过,便是八岁了。” 这话说的含带无尽感慨,听着貌似有些过于感慨。 曲是欢在他怀里仰起小脸,仰望着头看着他,觉着他愈发的威仪了些,深不可测了些。 去叫喊御医们的安守义回来了,此时默不作声的站到李邵仪附近不远处,等候着传召。 门外突然响起微末动静,一阵熟悉得零丁作响,李邵仪搂着曲是欢半偏过身子转过去。 是若月。 还以为是皇后。 若月行礼,恭敬得说。 “陛下,娘娘说时辰到了,该,该与民同乐了。您需要放新年的第一盏祈福灯。” 若月也经历了两场毒杀君王的事件,想着皇上被连下两拨毒,还要去欢庆的场合为百姓祈福…… 谓叹到:帝王要忍,常人所不能。 若月说罢,还继续匍匐在地,不敢退。李邵仪听闻,本放松了的面色又难看起来。 长吁一口气。 “稍后。你退吧。” 若月连忙起身,今日心里总带多了慌张,幅度过大,裙摆上的铃铛伶仃得有些杂乱。 引得李邵仪再次调转目光,看了她一眼。若月心惊再屈身,连着步子加快离去。 “是欢,你要一起去嘛?” 这话说的轻柔,和煦,颇含照抚。 曲是欢摇摇头,声线略带疲惫,“我今日不想去。事情太多,辰儿他……” 听到清辰的名字,李邵仪不自觉的朝里面瞟了一眼,清辰身边满是太医,暂时看不到的身影。 想着方才那七窍流血的僵直模样。还有印政自尽护主的模样。李邵仪即是后怕又是恼怒,面上虽没什么表情,心里却已经翻腾大江大河。 李邵仪将曲是欢拍了拍,收紧臂膀,下颚摩擦着她的头顶。 亲昵得说:“乖,朕一会儿就回来陪你们。” 曲是欢在他怀里,小猫一样抚顺,点点头,乖巧的不得了。 李邵仪骤然松开她,掉头出了大殿。 曲是欢突然被松开,殿门一开,风雪朝里头吹了些。冷的她突然哆嗦了一下,心里平静的不起涟漪。 只是淡定的变换了抚顺的模样,一脸面无表情。 机械地说:“枝香,你同我出去走走,我有些晕。” -- 第22页 话音未落,她已经抬着步子走了出去,看着李邵仪被人拥护着,披着大氅步步远去。 待李邵仪消失在她的视野里,她也抬步缓缓走向相反的一处。 殿门才踏出一步,一件狐裘已经上身,还被塞了个暖炉。 耳边起,“娘娘慢行,待奴婢取一把伞来。” 曲是欢双眼空洞,朝前走去。嘴中吐出来的白雾化散在风雪中。 此时,雪下的小了些,只是银银洒洒微末细小。 地上白茫茫一片,一脚下去还有半脚深。 她跟着扯线木偶一样,只晓得缓步朝前行,入目皆不是。 直到枝香近身,将伞撑起来,同行了好一段路。 曲是欢才茫然的道:“枝香,我对她,是不是太狠了?” 枝香不知如何作答。 曲是欢听不到回应,侧首看了两眼枝香。 枝香正在细思,一脸表情正在入定冥想。曲是欢看着她,走了约莫五六步,枝香回过神。 “娘娘也曾经冒着死,冒着纪家存亡救了她一命。” 曲是欢睁着空洞的眼睛,驻足,看向远处无垠的夜幕。 静想。 当年她命大,出生被灌了迷药,怕哭出声音。 紧接着被装进密封的牛皮袋子里,顺着宫内的暗渠出宫,没被闭死,也是不容易的。 又辗转反侧换了好几辆马车打掩护,颠簸去了城北,在难民集生处长大。 除了一位平常的嬷嬷和一位教习先生,她可谓是野性长大的,没人管教。 约莫是皇家遗传,秉性生来大气,自带威严。 只是因为老替着李清辰承接为难,当懂事后,她比一般人老成些。 后来不知道在哪里的三教九流手上,学了些阴险招数,地痞流氓的脾气。 教她一步一步能活着,能反击,靠曲是欢的羽翼存活越来越少了。 七八岁,懂得尽是世间阴暗,人情冷暖。 从未过过一日寻常人家的温暖日子。这是亏欠,却也是她存在的无奈。 曲是欢陡然冷淡发出一种有些悲凉的声音。 “枝香,她怕是要与我谈判了。” 枝香突然听见这话,有些不可置信的哑然,但是她是信曲是欢每一句话的。 曲是欢一人独自喃喃:“她渴望活着,渴望自由。今日她是知晓有毒,还面不改色,喜笑颜颜的喝下的。怕是想推清辰上位,她能得自在。” 枝香听罢,心中惊罕。觉着有些不可置信,着其的不可思议,一个七八岁的孩子需要想这些。 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只好任由曲是欢继续说。 “水含已经告诉本宫是谁下的毒了。她醒后,让她无意间透露给见宜吧。” 枝香应“是”。 枝香回完,嘴皮子上下颤抖,问:“娘娘,开春后她就生辰了,不若给她去一个名字罢?” 曲是欢一下子半响没做声,枝香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只好静默地随着走,撑着伞。 好久,曲是欢才说。“届时取一个吧。” 枝香听闻,出奇的开心。 走起的步子都大了些。 曲是欢却突然定住,一脸谨慎严肃地看着枝香。 这样突如其来的严肃,吓得枝香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脚步卡在地上动弹不得。 “你扮若月见他时,可有人发现?如果有,赶紧赶在安守义前面处理了。” 枝香回想了见辰王驾车太监的数次,从未被其他人发现过。 每次都是夜半子时前后,幕黑星稀,穿着若月长着的衫裙,披着斗篷,遮了大半的脸。 说话也是有人替她说,声音跟若月一模一样。 还潜人盗了若月的贴身之物,七彩琉璃铃铛。谁知道安守义为了维护皇后竟然将字给不知不觉磨掉了。 枝香想着。 见枝香半响不给回应,曲是欢冷言冷语横插进来。 “将她纠个错,处死吧。” 枝香应声“是”。 此处的她,是每次偷偷见面给枝香当“声音”的人。 有着和若月一模一样的声音。 暗角里,李邵仪还在。听到此处,偷偷摸摸的带着安守义悄悄离开。 相隔甚远后,李邵仪蹙着眉。 “跟着枝香,看要处死谁,带来问话。” 安守义点头。 李邵仪看着曲是欢的那个方向,神色平静,只是嘴角绷得有些直。 小四子,你做到了哪一步! 作者有话要说: 能给个收藏么? 第8章 暴露身份 曲是欢一个静静站在雪中很久很久,一直到子时过半,掐算着李邵仪快要回来后,才打算动身回偏殿,准备继续守着她。 在回去的路上,本是心思厌厌的曲是欢却不知道为何,本能自动的偏向了一边,看到了那边的雪似有不同。 感觉雪覆盖的深度不一样,那处有些凹下去,曲是欢轻步不由自主地朝那里去。 突然偏离路线,枝香却是一头雾水,不知道她要去哪里。 曲是欢站在旁边细瞧一番,心中丈量,这是足迹。 虽然被雪覆盖了薄薄一层,不是很清晰,但是他的直觉是那里曾站的有人! 看雪覆盖的深浅,应该有一会了。 曲是欢蹲下身子,伸出手比划丈量了一下。 -- 第23页 突然一怔。 竟然是他―― 素白的手,染着红色寇甲,此时僵在那里,迟迟没有收回。 枝香也看出来这是有人了。 “娘娘,有人来过……” 曲是欢收回手,放到暖炉上捂着。起身,点点头。 “嗯,是皇上。” 顿了顿,又说。 “她暂时不要动了,好好安抚着。换个人处死,我想看看他会怎么做。” 枝香心里翻涌,张了张嘴,终于问出她一直想问的事。 “娘娘您根本不打算毒杀陛下,为了嫁祸给纪皇后,为什么要让那个太监说出,娘娘与辰王想筹谋帝位的话?您这样……不就让辰王殿下不得圣心嘛?” 曲是欢扭转过身,很认真的和枝香说。 “我就是要清辰现在离朝堂远远的,做个圣贤郎。” 喟叹一句。 “枝香,你不懂我们的皇上。他不会在他现在的年纪立太子的。他会等到孩子们都成年,再酌情挑选称心如意,适合这个江山的太子。 所以辰王背着出生封王的殊荣,朝堂一定会结党成派的支持某一方……” “现在还不是时候。现在的臣子都是属于他的。我们要离开所有人的视野才好,教育好他才是重要的。 因为现在皇上还不需要一个替他承担政务的儿子,不需要一个有威望的皇子。” “清辰现在闭门才是对的。这就是为什带着么我要那个苦命的孩子替清辰承担这些阴谋,而不是清辰。他的心里只能有光明才行。” 枝香深感自家娘娘考虑深远。 却仍然短见得问:“那她……” 曲是欢有些不悦,带着凉薄的愠怒。“枝香,你为她考虑太多了。” 枝香听出来,不敢再作声。仔细的替曲是欢撑着伞,走回了偏殿。 回去的时候,李邵仪已经在殿中一椅子上坐着。 因为与民同乐需展现威仪,所以去之前,换了一身,他此时正穿着是一身正装龙袍。 扎眼的明黄,同布色印着明黄百条巴掌的龙,姿态各异。 胸口用七彩丝线绣着一条腾云的巨龙,正脚踏金色云彩,云中巍峨得露着身子。 曲是欢觉得,那衣裳的龙目正狠狠注视着她。威严压顶,曲是欢有些不舒服。 李邵仪面露疲惫,正靠坐在椅子上,手放在旁边小茶桌上支着头,正闭目养神,却还蹙着眉心。 听到进门的声音,李邵仪抬起头。一看见是曲是欢,连忙拉开疲乏的笑脸,起身走近。 “是欢……” 亲昵的拉住曲是欢的一只手,满脸笑意。 “你方才去了哪里,我可等了一会儿你。” 曲是欢心里想着刚才那脚印,手指一比划,就知道是李邵仪的尺寸。 帝王就是帝王。 要不是她丈量出来了,她现下看李邵仪是真看不出来刚才是他。 温暖热和的大掌覆上来,竟还有些灼烫感,软软的掌心包裹着,圈着她的小手。 李邵仪整张脸垮下来:“你去哪里了,这么冷。” 曲是欢扁着嘴,一脸哀痛。 “臣妾出去吹吹风,看着清辰这样,心里不太舒服。” 二人心照不宣的开始演戏。 互当不知。 李邵仪:“马上要去□□殿跪拜先皇们,守岁了。” 曲是欢道了声是。 一会儿,他们二人一起去了□□殿。 十日后。 呦呦睁开眼睛,入目皆是,雕梁画栋,精致的横梁殿宇。 一层青白的水纹纱幔,遮着外头刺眼的光芒。过一道白纱,什么光都显得柔和了些许。 枝香日夜不离得守候在床边,这一见呦呦睁开眼睛了。 连忙掀开白幔,一手放在呦呦额头上。 “你可算醒了,可有哪些地方不舒服?我给你找御医。” 说罢就急匆匆出去了。 呦呦刚睁眼,头还昏昏沉沉的。突然被枝香这样一顿聒噪,显得头更晕了。 她用尽浑身力气坐直身子,两条手臂撑着床。吐息了半天,眼睛都有点花…… 待神思清明了些,回想晕死之前的事。 就是那杯酒水…… 不知道李清运有没有被那个糯米团子牵扯下水。 脑子可能有些昏沉,她貌似看到了曲是欢花容失色的抱着她的疯态。 呦呦笃定的告诉自己,这一定是曲是欢她做的戏! 一阵疾行步伐,扰乱了她的思维。 呦呦才抬头,枝香整个人就撞进她的视野里。 突兀又惊恐。 “姚太医,你快看看。她……殿下可还好?” 随后上来的是那日除夕宫宴上的太医。 那包药是给他验的。 呦呦目光深邃,脸蛋稚嫩,仰起小脑袋看着这个高大清秀的男子。 他目不斜视,给李清辰搭上脉。 没多久便道。 “辰王殿下已无大碍,再喝两副汤药即可。” 整个人就退下去,什么话也没多说。 走之前,呦呦的目光一直紧随着他。 退出殿后,姚叶博靠着墙深呼吸一番,被辰王看的有些紧张。 靠着墙直赞,虎父无犬子。天生的皇子就是不一样,目光如刀,架在他脖子上一样。 -- 第24页 枝香发现不对,坐在她身边,给她掖好被角。 “怎么,你识得他?” 呦呦目光收回来后,便没那么凌厉。 点点头。 “自然认识,我敢喝那一杯酒,多亏他。” 枝香身躯一震,一手掩着嘴。 “你真的知道有毒,还喝……” 说着说着她开始掉点眼泪,然后一手拍向呦呦侧肩。 埋怨到,“你怎么这么敢,你怎么敢……你这坏丫……”头。 还没说完,呦呦一把捂住她的嘴,阴鸷得看着她。 警告到:“你别乱说话,你不怕死,我怕死。” 枝香根本没反应过来,只是单纯的心疼这个孩子。 面上还是满脸泪水。 这话刚说完没多久。 安守义出现在殿前,招牌笑。 停顿一下,才朝里走。 枝香赶紧从袖中拿出帕子,擦试着面颊。 安守义上前,隔了一段距离。朝着辰王行礼。 起身站稳,才说。 “奉陛下口谕,着令辰王晋见。” 枝香没反应过来内容,呦呦率先应下。 “安公公辛苦,本王换身衣裳,即可就去。” 安守义含笑行个退礼。 “那奴才先行告退。” 直至完全走出去。 呦呦肩膀才垮下去,胸闷只喘息。看着面前红着眼睛的枝香,有些恼怒。 直接指责。 “以后看见本王,说话注意点。不要以为是母后的贴身侍婢就可以胡乱说话。” 还好制止的快,没说出来,这要是被安守义听到了,那还得了? 要不是她此刻说的这,枝香还没有反应过来自己刚才翻了多严重的错。此刻意会过来,额间细汗自己就爬上来。 呦呦咽了口口水,被子扯开。伸伸腿。 “给本王换衣服呗。” 枝香点点头。 心里感叹着,小小年纪,倒是分外机警。 比之贵妃,皇上犹胜有余。 身体刚好,还是有些虚,稍有发昏。 枝香给她换衣服,也发现了。她的精神状态不甚好好,虽站起行走说话都没问题。但脸色还是很差,有些灰白。 “我上次看见的那个青瓷挑花手炉,给我包好,我晚点回去,想送给江木。再给我包一些好吃的点心。” 枝香却形同泼凉水一样,“他只是我看着学识不错,年纪又同你相仿,才捡回来与你做伴。你这般记挂与他,不会是心悦他吧?” 呦呦不喜被人这样顶撞,反驳。直接鼻息重重一哼,“如若是,怎么办。” 枝香想也不想,就给呦呦一个警醒。 “你切莫这样,会害死他的。” 呦呦才不怕,摇头晃脑的大摇大摆地走出去。 有本事,你搞死他,试试? 呦呦心里作想。情不自禁,“哼”了一声。 一出门,水含便紧随其后。余光还看见水含两手上的绷带,掌心还有些粉红。 呦呦笑道。“倒是谢谢你替我挡上一刀。” 水含连忙低头回复,整个人突然恭敬很多。 “奴婢不敢。” 水含想起那日,一个黑衣人举着剑准备刺向她的时候。 那应该是她这辈子跑的最快的时候吧。用手捏住了那把剑。 还好随后有太监跟上来,一起救了她。 呦呦当然知道她是为什么突然这样,左不过是因为,呦呦让她做的搜车,是真的搜出了东西。且她赶来花萼湖时,正有人要行刺。 心里可不是大惊。 呦呦若是死了,那她的正经主子李清辰,也活不过几日。 不过是一前一后罢了。 水含觉得这个孩子虽然七八岁的模样,却比李清辰更能预知危险。 水含觉得跟着她,到还能学着些东西。 张口问道。“殿下哪日,为何自损面目,教我将你打晕?” 呦呦没死成,踩着脚下的雪,吹着凛冽的寒风,更加精神了。 看着不热的日头,心情畅快!愉悦的紧。 开心的替水含解惑。 “我们那夜在殿外面听到的你是忘记了吗?我的马夫送了有毒的酒,我“娘”要喂他喝毒酒。如果不是枝香,她露了怯,害怕我的身份暴露。我会继续挑选对我们有利的时候进去。” “你可知道,有伤皇族体肤是死罪,伤在脸上,更能为祸。想着我能闹大点,那边少注意一些。” 说到这里,呦呦想着那天曲是欢的样子。 她高贵,娇俏含笑的依在帝王怀里。 李邵仪连皇后他都不管,只顾着曲是欢,那可真是满心满眼的只有她一人。 怕真的是曲是欢下毒,也不会有大罪。 呦呦敏捷的发现,啧啧,原来人的感情比算计还有用。 一个人愿意信你,你在他心窝子上抵一把刀,都觉得你不会用力捅进去。 怕是李邵仪会这样对曲是欢。 自己当时还傻不拉几的让人把自己把自己打晕,划伤面部去干涉李邵仪做决定。 真是愚蠢。 说着说着快到了勤政殿,二人缄言不语,很是恭敬的朝里走。 安守义在冰天雪地的殿门前守候,等着她来。 一靠近殿门,就觉得隔着门帘也有一股子热浪,暖烘烘的。 -- 第25页 呦呦转头,问水含,“你看我穿的还算是得体嘛?” 水含低着头,不敢抬头,怕慧眼如炬的安守义看出什么来。 只得垂首僵硬的说,“辰王穿什么都风度翩翩。” 呦呦自觉敷衍,轻哼了一声,调转头开始问安守义。 “你看我今日如何?” 安守义的眼睛确实如鹰隼,异常的凌厉。看的呦呦也是一震,但本能性却更仰起脖子,气势不能输。 安守义被眼前的辰王弄得一愣,反过来却诡秘地笑了。 嘴里甜滋滋说。“辰王殿下今日好威仪。” 呦呦被盯得也心里发虚,没说话,佯装无碍拍拍袖子。 安守义打起黄帐门帘,呦呦低头钻了进去。 一进去,整个人暖洋洋的,被热流拥着。宽大的宫殿,所有的陈设都显得大气磅礴,精致非凡。 一张丈余的金丝楠木嵌金雕画案桌后,一人拿着朱笔,正在写些什么东西。 他一身闲散的暗红长袍,整齐的穿在身上。 一手拖着袖,一手执笔,聚精会神。 看上去倒是一位书生正在舞文弄墨,下笔的一横一捺正决定人的生死富贵。 呦呦不是很舒服。 虽然这是第一次正式的单独见“爹爹”,却仍然忘不了她如今落魄阴险的生活拜他所赐。一只脚踏进阎王殿,是他的推波助澜。 两人就这样,许久没说过什么话。 直到李邵仪批阅似乎有些累了,手往一旁的茶盏一摸,冰凉,且内里空虚。 喊了声,“安守义。” 呦呦努努嘴,四处一望。瞧见不远处的八仙福禄桌上有一套茶具。 走过去一提,还有水。 取了一直杯子给倒了一杯。水不是很热,温温的偏凉,至少不冰。 端着水走过去,递到李邵仪眼前。 李邵仪没抬头,端着就喝了,手上还继续在批阅什么。 呦呦翘首看过去。 是各地送上来的奏折。 李邵仪批阅累了,呦呦便递上一杯水。 一次比一次凉,但李邵仪只是皱眉,也没说什么,只是低头批阅。 呦呦就站在身旁递水,什么话也没问说。 倒是个勤勉的帝王。呦呦心里想。 直到将要夜幕,李邵仪才批阅完。最后一本合上时,李邵仪伸了个懒腰,整个人往后一倒,栽进一堆软枕里。 呦呦不动声色的笑起。 还以为希望是个什么样子,原来和常人并无二致。 安守义进来捧着养神茶水,和呦呦的清毒药汤。 请安,道:“陛下休息休息,喝点茶水。辰王殿下,这是您的清毒药汤,也给您送来了。” 李邵仪这才知道,原来一直在殿中侍奉的不是安守义。 连忙起身。 呦呦正端着苦涩的药汤一饮而尽,饮完,拿了温热的帕子擦擦嘴角,擦擦手。 恭敬的跪下。“请父皇安。” 李邵仪此时威仪的端坐正,安守义不知何事,默不作声,默默地将茶汤奉上去。 呦呦跪的笔直。 李邵仪愣是一盏喝尽,也没喊她起身。呦呦不管不理,自顾自的拍拍膝盖,自己站起来了。 站到批改奏章的案桌前,有些桀骜,吊着眼睛看着李邵仪。 安守义整个人都被辰王的行为吓得喘不来气,简直是大不敬! 李邵仪分明无碍,一脸疲倦,神情平静。 挥挥手。 “你先下去,我单独和辰王,聊一聊。” “辰王”两个字发音着重,听得安守义心里漏了一拍。 端上东西就出去了。 这对父子,有些形似。是内里相似。 以前倒是没发现,眼拙。 李邵仪拿着温热的湿帕子,擦着每一根指头,骨节分明,修长,挺漂亮的一双手。 呦呦羡慕的伸出自己的手,对着烛光看,透着光亮,整个手掌小小的,泛着红,指节也是细长。 “我的也好看。” 李邵仪那边嗤笑一声。 呦呦顶嘴,“怎么,不好看吗?” 把手伸给李邵仪面前,让他看。 一时间的孩子气,让呦呦忘记了对面的是帝王。生来的本性自然流露,她是他的女儿。 李邵仪一时间也被她的行为弄痴了。 哼了几嗓子粗气。 呦呦反应过来,收了些童心。 略带不羁的道:“父皇召儿臣有何事?” 李邵仪透过烛光,看了她半响,才犹如修罗地煞般吐出了一句。 “你是谁?是当年是欢送出去的孩子?” 当即吓得呦呦双腿发软打颤,退了好几步,想转身逃跑。 李邵仪看着对面孩子这番露怯的模样,哼笑,心里想着:还是不中用。 “怕什么,你都敢到宫里来,现在才知道害怕?” 呦呦在袖子里捏着手,把手掐的紫红一片。 努力做到面不露怯。 反正都这样了,那就破罐子破摔。 装傻充愣道:“父皇说什么呢。” 李邵仪突然目露凶光看着她,勾了点嘴角,笑的阴森森。 整个人散发出来的危险感觉就是猛虎正看着爪子下的猎物,下一口就要咬上来。 这样的感觉呦呦从内至外,每个毛孔都在害怕。 -- 第26页 呦呦她正是这只被李邵仪按住的猎物。 袖中的手还掰扯着自己,嗓子里的气是有一口没一口,心突突突直跳,没个安稳。 但脖子却越仰越高,身子发虚腿发软,眼神却是黑漆漆的不带虚。 里子输了,面子不能输。 “你,不错。” 李邵仪突如其来的夸赞让呦呦一愣。 地痞附炎趋势买好的习惯上来,顺着就接到,脱口而出:“虎父无犬子嘛。” 李邵仪眼睛精光一闪,吓得呦呦又站直了身板,开始发虚。 “你是怎样生活的?是欢给你送银钱仆人?现住哪里?” 呦呦顶着回复,“父皇问什么呢,儿臣不就是在……辰王府……” 在李邵仪的目光下,祲威盛容下,呦呦声音越来越发虚。 李邵仪看的好笑,不再绕弯子打圈。直接了当的指出来。 “当年是朕,放你出去的。你母后又是纵火,又是纵容婢子杀人,以为能声东击西,瞒天过海,殊不知都是朕,纵的她。” 呦呦听着心惊。还没惊完,李邵仪紧接着道。 “就连这次,那个太监下毒,绕来绕去绕到皇后那里,怕也不是宛秋做的。搞不好,又是你那可爱的母后做的。” 李邵仪提到曲是欢,那真是一脸宠溺,喜笑颜颜,一脸跟开了花一样的乐。 呦呦实在不能理解,这酒都毒到你嘴边了,还能笑?还能乐? 莫不是憨子不成? 呦呦蹙着眉头,嘴刚启开,话还没说,只听见李邵仪的话。 “我就喜欢她步步算计,以为朕蒙在鼓的样子……” 然后呵呵笑了两声。 呦呦:…… 实在不知如何评价。 这一脸是什么样的宠溺阿,哎。 威仪被曲是欢的名姓给冲淡,整张脸已经看不到帝王的模样,倒是像宠夫人的平凡人家的相公。 呦呦不免咋舌,有些惊叹。 “你既然知道我,那八年前的三个异像你是不信?” 李邵仪摇摇头,“我自是不信。” 呦呦却不明,带着疑问迫不及待的想寻求一个答案。 “你既然不信,为何不能昭告天下我的存在?” 李邵仪定睛看着这个孩子。突出:“不能。” 自然,呦呦是不能理解的。脱口而出:“为什么不能?为什么不能?” 呦呦突然安静下来,眼前,目前要找一个对她有利的条件才对。然后看了一眼李邵仪,准备开始打条件。 “我也不贪求富贵,不贪求封号。这样,你看能不能跟你心爱的是欢说一说,不要再让我替李清辰?凭什么我要替哥哥去死?这不太公平。” 呦呦克制着情绪,克制着一直以来对不公平待遇的情绪。 她现在需要好好谈判,而不是搞砸,失去她的有利谈判资本。 李邵仪一脸抱歉,身子软下来,整个人靠在软枕上。 “不能告诉天下百姓,朕受着“诅咒”,这是给朕的江山放置了一个不稳定性的话柄。 任何不法之人随时可以用这个造谣来威胁你的母后,这就等于在威胁朕。所以,她直能是单胎。你看,你活的也很好,不是吗?” 呦呦往前想想,实在不能理解李邵仪口中的“好日子”。便冷下脸,嫌恶的看着李邵仪。 觉得他,和曲是欢两个人都太恶心了。这样的借口就要抹杀她的出生嘛? 便透着恶心,低声咆哮道:“那我是不是要跪谢你们的不杀之恩?” 李邵仪无奈的点点头,轻声回应:“是――” 这个回答让呦呦更加愤怒,闭上眼睛,胸口巨烈的起伏喘息,实在无法平复。 很久。 呦呦语调里带着悲呛,和满满的蕴怒。 “你此时揭穿我的身份,是要做什么?” 平视着李邵仪。 李邵仪平静的一字一句吐出。“要你,消失!” 呦呦哼笑,跟看傻子一样看着他。语调讥讽,“你要是想要我死,没必要大张旗鼓的将我叫来。 在我出宫离开辰王府的时候,你随便一个侍卫,就能杀了我。那才是人不知鬼不觉……你心尖肉,不出三刻,必来。你能直说吗?” 李邵仪听完这番话,颇为满意的点点头。 “你如果是个儿子,就好了。” 呦呦蹙着眉。 “你连我是女孩子都知道?” 李邵仪点着头,指尖在一个软枕头请叩。 “你以为花萼湖是谁派的人。” 呦呦倒吸一口气。 听着李邵仪继续讲。 “要不是清辰侍女来得及时,吓得朕的侍卫手足无措,只好佯装举剑要刺你,怕是要将你剥光……” 呦呦听着关窍,眉头更紧了。“剥光?” 李邵仪这时语句有些狠戾。 “朕让他检查你的性别,莫伤了你。他居然想出这样的法子……莫怕,朕已经处置了。” 呦呦气的直背过去,眼睛都开始翻白。 “喊我到底做什么?你既然不给我恢复身份,也不杀我。到底要做什么?” 李邵仪只是赞赏到。 “你是个合格,我目前最喜欢的孩子……” 呦呦翻了一个大白眼,鼻息浓厚,两条清秀的眉毛拎的难看。 -- 第27页 “我们直入话题,我不太想和你跟曲是欢说话。” 李邵仪听到她直呼曲是欢的名字,有些发怒,一脸怒火,眼睛带着凶光。 呦呦此时已经不怕了,仰着小脑袋,面含微笑。 “你时间不多了,她指定要来了。你还不直入话题,我就要跟她走了。” 带着威胁,仰着小脖子,跟即将胜利一样的高傲。嘴角噙着毒笑,眼睛里粹着戏谑。 李邵仪哼笑一声,略带无奈。 “只是想看看你,同你说说话。想着这么许多年,我都未成与你好好见过一面。” 呦呦抬起一手,让李邵仪打住,别继续朝下说。 “如果你只是单纯的与我叙旧,谈谈父女情分,大可不必。 你能知道我是她送出宫的,能知道我还活着,那势必知道我过得什么日子,住在哪里。” 呦呦上前,绕过桌子,在龙椅旁俯身,凑近看着李邵仪。 彻底的放开。 终于有一日,她在皇宫里不在是辰王,不是李清运,而是她呦呦,是她本人! 说话便不再忌讳。 “怕是,你连我日常吃什么,喝什么都知道吧……装什么小葱嫩头青。” 呦呦语气已经不再是辰王那般语气端方典雅,李清辰那般儒雅的君子风范了。妥妥成了一个流氓模样。 李邵仪见此,有些不适,听得直皱眉。 却不作声,只是细细看着她,将她的一言一行描绘在脑子里。 这个孩子在市井长大,毫无礼仪规矩,很不端方。 简直就是没有教养。 辱没了曲是欢的曲家簪缨世家的门楣,丢了李姓王朝皇家的尊严。 李邵仪不悦,却没有责怪她。只是涵静的看着她…… 呦呦被盯的不自在。 李邵仪道:“我要你,继续做清辰的替身。直至他封为太子。” 呦呦听了这话,有些震撼。 …… 一下子站直,无措的看着他。 最终眼睛里含着泪,咬着唇,带着哭腔的问。 语气尽含愤懑。 “为什么你和她都要我做他的替身?他有你们护着,究竟能出什么事儿?凭什么这样对我?我真的只想自在的活着。我可以遁走他乡,不出现在你们眼前,不出现在东唐……” 悲凉,从脚底爬至全身。此时犹如在寒冷刺骨的水里,被无形的力量拉扯在水里,怎么也无法自救。 所想所需,终不能得! 李邵仪一只手抚慰到她的头上,这是缺失了八年陌生,又熟悉的亲近感。 呦呦一边抵触,一边享受了这样亲人的温度。 至少,曲是欢第一次碰触她,是在十日前,她中毒甩下阶梯时。八年,她第一次碰触她…… 好似等到的父母的爱,却依旧被推的最远的也是她…… 呦呦咬着嘴,最终摆开头,将李邵仪的手掌摆落…… 拒绝了李邵仪。 李邵仪看着空中的掌心,又看了看这个开春只有八岁的孩子,心里不免有些恻隐之心。 张嘴,却依旧说。 “你叫什么?十年,十年。我还你自由。如何?” 李邵仪放软声音,跟哄着一直猛兽入他的囚笼一般。 对于名字,她此刻拒绝李邵仪或者曲是欢给她取名字。 取好了,她也不稀罕。 将她生死罔顾的“亲人”,这样的收买真是显得有些掉价…… 但有期限,呦呦跟燃起希望一样,眼睛晶亮,面上却还是不动声色,面无表情。 “十年。” 呦呦竖起手掌,想与李邵仪三击掌。 “我们立个君子之约。” 听着稚嫩的声音,看着她的渴求。李邵仪点点头。 “好,朕就与你立个君子之约。” 也伸出手掌。 两厢对比,呦呦的手显得无比娇小……却,都好看。 呦呦仰着头。 气势不够,身高凑。 “啪。” 一击掌。君子之约,不可违。 “啪。” 二击掌。君子之约,不可骗。 “啪。” 三击掌。君子之约,诚至行! 呦呦看着自己的掌心,这才开心的笑起。对着手掌,默默地说。 “江木,我终于能把握住自己一点了……” 而在皇宫外的江木,此时正对着这个住了数日的宅子,浅浅道。 “呦呦,愿你能活着。” 手中的火把,朝前一扔。洒满了桐油的宅子突然火光映天,城北半边天都是红色的。 周围的居民发现后,都拎着自家的水桶,准备救火。 江木看着门前的人越来越多,朝火球一般的宅子里冲去。 有些人拉,都没拉住。 宅子前人群大呼出来,却只见火越来越大。风卷着火苗冲上云霄,“碰”的一声直接炸裂。 火星四溅,好几位站在前面的人都被烫伤,纷纷后撤。 外面的人全都惊呼大叫,拿着各样盛水的器皿救火都来不及…… 有人知道这个宅子里住的女童不能惹,最近同行进出的男童,怕也是惹不得的。 这么大的火势,引得大家一哄而散。 救也就不得,便一起离去了。 宫里,呦呦还在为自己换来的十年君子之约雀跃。 -- 第28页 李邵仪看着这话孩子眼睛放亮,嘴角噙笑,就知道,她此时是开心的。 自己也随之会心一笑。 “那,你以后继续为清辰做替身,替他……” 李邵仪说到此话,自觉都有些残忍。也还是咬着牙,心如硬石。 “替他承接危难吧。” 呦呦心中小小的雀跃也消失,点点头。规劝着自己。 十年,十年之后她就是自由的。 如此,才好一点。 门外安守义高声唱报:“贵妃娘娘,到――” 然后门帘便被打开。 一位端庄的女子拎着一群,疾步朝着她走来。 一把将她揽入怀中。 经过风雪的吹打,此时她周身寒凉。 抱住了呦呦,呦呦不觉冷的只吸气。 这时,嗓子里灌的风,都是曲是欢身上带进来的凉风。 呦呦突然咳起来。 曲是欢着急的捧起她的脸,细细打量一番,着急的说。 “辰儿,你可还好?” 这满脸的焦急,呦呦虚着眼想笑。 却在曲是欢颈项挂着的宝石里,隐约瞧见了李邵仪一摸狡黠的笑。 作者有话要说: 加个收藏行么? 第9章 江木之死 呦呦在曲是欢的掌心摇摇头。 “无碍。只是可能有些着凉了,儿臣先回辰王府了。” 轻轻推开曲是欢,向二人中正的行了个礼,便退了出去。 正儿八经的一出勤政殿,呦呦一个大喘气,伸直了腰杆,觉得这雪天真是好。 抬着手,遮着阳光,朝着最远的地方看去…… 今日天气多晴朗。 看着满地白雪,呦呦仰头大笑。 阔步离去。 到了出内宫门的地界。一辆马车正停稳候着她。 高大的马车恨不得有她三个高,连踩的阶梯都足有四个高阶。 水含恭敬的准备托她上马车,呦呦斜睨了一眼,轻轻将水含受伤的手给格挡开来。 自己一步一步踏上去,打起厚厚车帘,猫身进去。 水含随后上来,同马夫说了声,“仔细点。” 便进车随身伺候。 呦呦与她全程没有交流,只是偶尔拨开帘子看着车外的大街。 地上积雪厚,出来的行人少,车马走的也慢。 “你换衣裳吧。” 水含双手捧了一身红衣。 呦呦看着红色的男装,清脆的说。 “我今日想穿裙子。这个色不错,前面有制衣坊,停下给我买一身。” 水含深测的看了她一眼,不明所以。 呦呦看着出了宫,任务完成后,水含明显没有那份恭敬了。 便蹙着眉头,诡异的笑起。 皮笑肉不笑,有股子阴恻恻的感觉缠绕住水含,呼吸一下子就卡在胸口处,将自己噎的发晕。 “怎么?我的话出宫就没用了?” 水含连忙回,道:“不,你还是小主子。一会我下去买,您的衣裳想要什么绣样儿?什么花?” 呦呦支着下颚,想想。 将自己的要求一一告知。 “不要花,素淡点就行。但一定要是这样的正红。” 指了指水含怀里的衣裳,水含点点头,应了。 待到制衣坊,喊车夫停下。 在水含马上下车时,呦呦叫住了她。 支吾了一声,呦呦接着道。 “再给,江木买上一身。今日新年第一日,我想与他一起穿新衣,迎接新生活。” 水含一再欲言又止。 呦呦以为她不听命,便极其不耐烦的一脸神情显现,挂着脸上。 正要张口呵斥,水含领命下了马车。 再上来时,水含捧着一盘盛放着两套衣衫的托盘。 一套红色的衣裙,一套暗红色的男子的长衫。 呦呦笑嘻嘻地摸上衣裳,触感软绵,布料丝滑,刺绣精良。 水含却致歉。 “小主子,女童的衫裙只有这套绣了绿梅的是红色。您看可中意?” 呦呦无所谓,急切地就开始褪去身上这一身‘辰王’的衣裳。 伸手朝水含托着的衣盘里,一拿就往身上套,套穿了半响,也搞不清楚衣带穿法。 这是她第一次自己动手穿这样繁复的服饰。 水含含着笑,放下手中的衣衫,近身替呦呦仔细给她将衣带理清楚。 嘴里还念着:“你体态修长,穿上衫裙一定好看。以后可以不要再穿短打阔裤了。” 虽然方便奔跑……终究不似女儿像。 水含给她穿好,理理衣袖,抚平裙摆。搬出一面半寸径长的铜镜,照与呦呦看。 一身红色衣裙,绣了一枝落了雪的绿梅在足边,随着走动梅花若隐若现,似能淡淡散着幽香。 罩着一件织花烫金薄袄,肩甲处还有一圈兔毛。 呦呦一侧头,柔软的蹭着小下巴,痒痒的,暖烘烘的,顿感怡情悦性。 镜子里的她身姿窈窕,有一个偏肉的小脸,一笑,很是可爱。 眼睛晶亮晶亮得闪烁着光,生来自带了一抹狡黠阴损。 呦呦无论怎么笑,怎样的表情,它总在里面,遮掩不了,仿若成了她的标志。 看着这双眼睛,呦呦实在喜欢不起来……跟与生俱来粹着毒一样。 -- 第29页 一扫,镜子里的她还是男子的发饰,打破了这镜中美人。 呦呦按住铜镜,遮挡住自己,指指自己的发髻。 水含这才看出违和感,常年看她一个扮辰王殿下模样都是这样的金冠束头。 突然这样也没往头上瞧…… 水含搁下铜镜,替呦呦梳发。她的头发是有专人护养,不然替辰王的时候,头发岂不是露馅了。 所以,水含在触及的第一下,都觉得冰凉丝滑,不禁赞叹心往羡慕。 车上座椅下有一个小匣子,专门备着里给车架上主子日常整理仪容的工具,一应俱全。 水含从里头取了一把檀木梳,一梳直接顺滑到底,更加赞叹羡慕。 给她梳了个合适她年龄的丱髻,再衬着一身红衣,格外娇俏活泼。 真是有几分像曲是欢了,一对双目,形似一个模子里雕刻出来的,只是不神似。 呦呦看着自己的一身新衣,转上一圈,真觉得不适应。 以前四处跟着学一些求生本能,到处野,成日里穿着阔裤成日没完没了的跑动。 看什么李家小子会翻墙,学习一下。张家小哥能攀树,学习一下。谁家药童识得一些药理,也去求问求问。 上房揭瓦的,摸爬滚打的,潜水游泳的,基本药理的,模仿人笔迹窍门,等等,等等。 她学的杂乱无章,却都是自认有用的东西。 什么人都能请教,乞丐娼妓都行,唯独不愿意认认真真与曲是欢请来的教习先生学一页内容。 神思着,车马停了,呦呦还有些发愣。直至水含唤她,她才清醒过来。 抱着水含给江木买的新衣,跳下马车。水含在她后面下车,仔细得提了一个竹编食盒。 想也不用想就知道是装的点心吃食,呦呦伸出一只手,穿过食盒,勾挂在臂膀上。 像往常一样,跨起大步子就拆小巷里钻去,绕几个弯就能到家。 呦呦这头喜滋滋没走几步,一个穿着褐色衣裳的蹭过她身边,步如疾风去水含身边,给她附耳说着什么私密。 呦呦本性使然察觉那人似有不对,停下,回头。看着水含的神情变化,加之看她的眼神有些奇异。 直接她就断定与她有关。 他们二人私密的说完了,水含款款走近,突兀的跪下。 呦呦进宫前,出宫后,水含从未跪过她! 呦呦眯起丹凤眼,蹙了点额心,嘴巴抿得甚紧。 方才的喜悦直接消失殆尽,此刻模样虽不严谨,但表情确实有威严的。 合在一起,整身红色衣裙,也显得带有萧杀之气。 “说。” 水含垂首,动作迟缓,叩首。 “您的宅子今日着了火,江木投入火中……身亡了……” “你说什么?” 呦呦简直不敢置信,水含这句话的真假程度。 抱着想送给江木的衣衫下,她揪着自己的指骨,强制自己冷静下来,客观的去思考。 呦呦觉得,水含不会说谎。 但是,她更为不解的是。据她所了解的,江木也不会自戕。 除非…… 呦呦整个人突然冰冷,比这冰天雪地还冷。直直的看了一眼跪在面前的后脑,目光匪夷。 恨不得想穿透她的脑袋,看着水含的脸,再透过去,看着曲是欢的脸! 怕不是…… 呦呦转身离去。 是什么,要亲自去看! 水含听着踩雪地的“咯吱”声远去,这才抬起头。 她走的方向是回去的方向。 水含叫上三五个彪形大汉的侍从,跟着追上去。 呦呦一路抱着衣裳,挎着食盒。 一只小手穿过暗红色男装,隐晦地压紧心口。整个人都心慌异常,脚下步子一块再快,根本就是在小跑。 头发也被风吹的凌乱不堪,飘飞在两耳旁的风雪里,使人清醒又生疼。 拐了好几个弯儿。 最后一个弯处,她直接刹住,立在原地。 犹如一块石头,岿然不动。 印入眼眶的是什么。 是一堆残垣破壁,漆黑的焦木架子高耸,地上塌陷的瓦片碎了一地。 薄雪落了一层,黑白两厢映照,简直是让她产生了晕眩错觉。 整个人开始细细发抖,眼睛发昏,什么都无法映照到她水瞳中来。 呦呦整个人已经不对了,但是不靠近,不细看,也是看不出来的。 整个人面无表情,透着森然的狠戾,有些不怒自威的骇人。 水含带着几人在身后半米,没有上前。 呦呦哽着嗓子,面无表情。 “他的尸首搬出来了没有?” 水含上前,半福身子,回到。 “在院子里。” 呦呦点点头,“带我去。” 水含带着人走在她前头,她自己是一步一步,果决坚定的踏出每一步。 面含平静。 只是眉角挑着,嘴角有些泛僵。 走到门口,呦呦看着已经半折焦黑的木门,心里突突顶了她两下,抽抽地疼了几分。 气息时而平稳,时而急促两声。 水含提着裙摆,生怕黑灰沾着她的裙子。侧身慢道。 “主子,他在这儿。” 呦呦颔首点了点头,走进去。 -- 第30页 一具焦黑成碳的人行摆在那里,横看竖看都不像是人,焦黑且翻着疙疙瘩瘩一样。 如若不是水含说这是人,抬出来,烧得这样厉害,一眼错过都有可能。 呦呦的呼吸已经停止,看周围事物,仿佛已经在眼眶里东倒西晃,上下翻颠一样,晕眩得有些站不稳。 看着细雪上面仰躺的死人,呦呦突然有些发恨。 诡异地笑起,心里盯射着尸体,默问:你说等我回来的呢?你所谓的等?就是这样等? 她狠狠咬了一口舌尖,一股子腥气蔓延开来,道让呼吸顺起来。 她浅浅的吸进吸出。 倏尔,张口。 “将他的右眼给我挖出来。” 水含听见这话,整个人都懵了。 猛然转身看着这个女童,她此时面无表情,呈灰色,带着浓厚的死气。 一双眼睛盯着地上的尸体,异常的冷静,就像盯着……盯着敌人一样。 水含心想,这不是她心悦的人吗?怎么没有点哀痛模样呢。 为何突然是这副神情? 水含结结巴巴,伸出手指着那具焦炭正要张口说话。 在呦呦忽然而来一记吃人喝血的眼神对准她时,水含闪电般收回手。 双腿一软,躬身颤抖回复。 “是。” 其实,她原本是想问为什么的。为什么要剜他的右眼。 一众人均是发愣的。 人都烧成这样,还剜人家的右眼……身体发肤,损之无礼。 又不是深仇大恨之人,怎么都觉着于理不合。 三五个彪形大汉面面相觑,谁也没主动往前走上一步。就连水含也愣在这个命令前。 呦呦此时耐心不足,一脸不耐烦顿起。 瞅着一个大汉身形七尺有余,便指着他,语气异常淡漠,携裹着愠怒,随时要发火的感觉。 “你去剜下来给我。” 那人看着发焦成碳的黑棍,咽了两口唾沫。稳着腕子,从腰间取出一柄匕首,拔出,朝尸体走去。 伸出手,用力往下一插,一旋。 咔擦,咔擦的焦响,听得人头皮直发麻,四肢发怵。 就连呦呦如此强装镇定满不在乎的样子,听到这个声音。 整个人也是一哆嗦,面色再灰白一些,唇色都有些发乌。 那一块连着血肉,带着渣子的右眼掉到雪里,余光看着焦尸脸上缺了一大口。 黑色闭着的眼眸似乎正直视什么,张着的大口似乎要说什么…… 昂藏七尺的大汉再也坚持不住,扔下刀落荒而逃。 呦呦抿紧嘴唇,盯得眼睛里爆充血丝,红彤彤一层血雾蒙在瞳孔上。 她深呼吸两口。 自己抬步准备要走过去。 水含下意识抬手阻挡她,却被呦呦绕开,完全无视。 走在焦尸身边蹲下,将衣裳和食盒挂到左边臂膀上。 右手把剜掉那尸块捡起来。 呦呦心里异样的感觉在触及那一刻,倾荡满身,整个身体颤抖的厉害。 形如在一个空旷,无垠的冰窖内,茫然,迷惑,不知所措的感觉油然而生,冻的发木发浑。 江木。 呦呦呢喃道。 眼圈发红,鼻子发酸。却依旧没有流出眼泪,只是脸上在背着人的时候,多了一股子悲痛。 繁复的情感在脸上画的乱七八糟,各种各种的悲,回忆起的点滴温煦都变成了脸上难看的涩。 呦呦手上暗地使着劲儿。 “啪” 将手中的焦块掰开了,落了两手的黑。 这一声听得水含简直如头顶钉了一根钉子一样,双眼睁大,害怕的都成筛子。僵硬的手本能地捂住嘴,所有的气流都堵住嗓子。 剩下的大汉也都木在原地。 这,这个女童是在做什么?徒手掰尸块?与这人有多大仇? 呦呦起身,表情像一位无限单纯懵懂的孩子一样。 将手的尸块伸手递出去,摊在掌心。 面无表情,无悲无喜,就跟递出去的是个肉包一样。 “谁给我把眼皮给我掰开?我想看看他的眼瞳。” 一群人以水含为首,皆瞠目结舌,看这个孩子跟看一个鬼怪一样,瑟瑟发抖。 想转身逃离,偏生腿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水含硬着头皮,哆哆嗦嗦问:“小主子,为,为什么?” 呦呦依旧摊着烧焦的尸块。 小嘴一启一合。 “我要看看他是不是重瞳,我,不太相信是江木。” 他不会想死。不会死。 如果真是重瞳,真的是他。 那,大约就是曲是欢了……或者,李邵仪? 总不过逃不开他们。 如若真是,那就要重新谈谈。 呦呦睁着无辜的眼睛,朝前递了递…… “嗯?” 水含第一次看到她真正像孩子的表情,却是在这样惊悚的境地下。 于是觉得,这个女童比往日任何一个时候都吓人。 她此时就是黑白无常,含着笑,一使劲,就要跟她一起堕入无边黑暗的地狱。 永世受苦…… 无人上前。 呦呦瞪大的眼睛,缓缓上浮了层朦胧若现的怒和血色。 水含被盯得一口气噎住,素手拉了一位就近的,推搡出去。 -- 第31页 “听不见主子的命令嘛,快去。” 脸低吼的声线都带着颤抖打结。 那个被退出去的大汉,一步三回头的看着水含,每每都被水含凌厉的眼神将其瞪回。 畏缩着手脚,一步一步靠近呦呦。 杀人那是一刀两刀就完事,这……掰焦熟尸块的眼睑,实在是没做过。 再观这女童带灰颓的脸色,红色袄裙一称,灰白灰白,实属惊悚,活脱就是书里爬出来索命的女鬼罗刹。 不远处一座二层小茶楼,隔着一层白色帘子,雪景一称,根本看不到里面有人否。 里头却坐了一人,身边带着随行侍奉一位。 端坐在桌前的是位锦衣华服的小公子,一身富贵。头上还用金疙瘩绑着两缕发丝垂在耳旁。 似乎才八九岁。 身材修长,身段极好,一身雪白织锦棉袍也能穿出似仙的神态。 一旁的仆人身材高大,衣着岁色彩灰败,但也瞧得出来是一等一的好料子。 偶有路过的客人看着他们,都觉着是富贵家的公子爷。 就是那小公子对着楼下,看不清脸庞,也观得是一副高贵姿态。令人目光不转,心神向往。 他端着一杯茶水,正闻优雅地闻着茶香。朝下目不转睛的看着。 那底下的女童,很是不一样。 时不时还发出“啧啧”两声的赞叹。 侍从看的脸色青一块白一块,要想自己也是举过刀的人,看到那个女童也有些发怵。 不禁发问。 “公子还不走?” 那公子晃了晃手中的茶杯,轻轻摇着头。 “明日启程,莫急。” 他莞尔一笑,眯起眼睛,笑得开心。 招手让侍从坐下,伸出玉削成的手指往下一指,点着那女童。 开口。 “记住了嘛?以后要像她一样,人,死没死,需要检验,而不是一眼草草了事。” 随后换上悲叹的语气。 “这孩子能成大事,可惜被宫里人看中替身辰王,不若……我就要将她带往南息,替我做事。定能万事皆成。” 一旁的侍从又够着头朝下瞄了瞄,如此之高的赞赏,是否名副其实。 就这一伸头。 底下那女童像是感应到什么一样,抬头,一记凌厉的目光扫来。 莫名的气势被吓得他浑身一怔,忘了呼吸。 动作一直僵直,直到女童挪开视野,他才如同大赦,放松身下,安安稳稳地坐在椅子上。 对面的公子嘲笑侍从。 “你莫瞧她小,她可厉害着。” 他自己捏着茶盏的手也才松开,一手汗意。 那一记眼神看的他也是有点发慌,不知道的还以为自己做了什么对不住她的事儿。 眼瞳须臾,心里暗想。右眼眶的重瞳蒙上一层翳。 真是少许见她如此凶狠的模样,果真有些摄人…… 随即哼笑道:“简直有趣。” 他眼睛尖,看到女童一直抱着的衣裳,和挎着的食盒。 吩咐侍从,言。“给我将那衣裳偷出来,去正官道的制衣坊打听一下,换一件一模一样的给她。” 自从应声答应,却问道。“主子怎知是正官道上的制衣坊而不是其它坊?” 指尖转玩着茶盏,轻声曼道:“她从宫里出来,要去辰王府,只有正官道上有间制衣坊。你看她的裙摆处的偏光丝线,是他们家独染出来的。” 侍从也被这位不过十岁的公子震撼到,躬身退了出去。临行前还说。“主子,车架在楼下。” 公子摆摆手,依旧一眼不少的看着楼下街对面烧塌的房院子里的女童。 嘴里喃语:“没心没肺的东西,“我”都死了,还不哭上一声,眼睛都不红。” 说罢便搁起茶盏,留了碎银子起身,下楼离去。 这人,便是江木。 呦呦还等着那个侍卫掰开右眼尸块的眼睛,自己方才一试,知道自己力道不足。 那个侍卫一直发呆,以致呦呦心里怒意翻卷,不耐烦起来。 “一刻内,你不动手,我就要人在你身上划上一刀了。” 那个侍卫听着声音清脆带了些飘渺,掺杂着杀意,心里“咯噔”一沉。 看着女童手上的尸块,木讷的接过来。 她小手上还有灰黑色的渣滓,拍拍手,灰渣掉落一地。 丝毫不觉的手上的渣子是人的皮肉,倒像是某块点心的碎屑一样。 他反胃的有些作呕,却在女童骇人的目光下,深深吸了一口气。 瞧她的做派,一刀,怕就是在脖子上了…… 是人,都畏死。 咬着牙,忍着头皮发怵。两手对着眼睛上下焦黑的皮肉,一用力。 又是一声清脆得焦响。 显然力道不小,整个眼睛被撕裂,眼珠子带着深褐色的血挂在焦黑的肉上。 眼皮跟粘黏住一样,还是没有翻开,眼珠子却都要掉出来了。 这个侍卫脸色惊白的吓人,呦呦看着他的面色都觉得不忍哼笑。 不过手上的尸块让她很失望,提着心肝胆,这一刻平稳了些。 因为她还是看不到是不是重瞳,不能确定是不是他。但也不能否认是他。 心里方才的惊涛骇浪,紧张他的死活,畏惧他的死活的时候,在此时一刻都平息了。 -- 第32页 呦呦突然觉得不太重要了,因为江木死了还是活着,这一遭过后,他都是不会回来了。 毋需在意他的死活了。 唯一的一个陪伴,是消失了。这就是他们二人的结局。 她都盼着江木口中的“明日”,也是苛求不来。 这一个月的陪伴… 呦呦看了看天,彤云密布。 清凉着语气:“将他埋到我的新院子里。” 食盒推给水含,继续曰:“我出去吃点东西,院子布置好了来找我。” 她抱着新衣裳有些感伤,却依旧挺拔身姿的走出去。 剩下的人以水含马首是瞻,都等着她发号施令。 水含,看了看出门的女童。呼吸才真正的开始畅顺。 “备一套与这个间差不多的房子,将他埋过去,显眼点。” 自己也就离开了。 水含觉得,这个孩子真是厉害。怎么就能面不改色的? 偷偷跟随着她,想知道她接下来会不会找一个地方哭,柔弱一下。 迫切的想找寻对方的弱点,不能让自己与她一个孩子比起来还差那么远。 水含觉得她就是辰王的替身,和自己一样是曲是欢的奴婢。 盼想自己是曲贵妃手下除了枝香最厉害的那位婢女,这样,她才能有更高的位置,更远的前程。 一路,水含便看着她能津津有味的吃着肉夹馍,顺道买了个小哨子给了一个叫花子,小孩才四五岁,周身脏乱不堪。 他们一人一口的吃着,两个人还无比开心,相笑的甚欢。 水含却是看着都嫌恶心。 一起玩着哨子。偏僻的小巷子里,他们一起玩耍的很欢声笑语。 和刚刚看着江木尸体那副面无表情,气势凌然完全不一样。 这个时候,她真的是个八岁的孩子。只不过玩的伙伴是个小叫花子而已。 毫无,悲伤! 水含看了一会儿觉着没意思,便离开了。 她一走,呦呦便转过身子看着巷子口,眯着眼睛,很深邃。 整个人力气被抽尽,轰然倒地。坐在地上,神色难看,一脸悲伤的模样。 小叫花子的哨子停下。 “姐姐,怎么了?” 呦呦抽泣,只是眼圈泛红,嗓音带着哭腔,依旧是一滴眼泪也没有。 “扭着脚了,你让我坐会儿。” 白雪之上,映衬的红裙子明明那么喜庆。呦呦眼里却偏生觉着可怜,孤独。 江木在偏远的轿子里看着她,心里淡然的被撞击了一下。小声清明地告诉自己,“带不走她,带不走她” 始终却说不出来一句:起轿。 让自己远离她。 呦呦在这里“同”小叫花玩了会,借着偏僻的地处,偷悄悄得过渡着自己的悲伤。 待好些,这才整个人略带点灰颓的去一个小面摊子点了一碗面,慢慢悠悠的吃着。 面才吃了三口,第四口时,一位老者给她面前放了一封信,一串钥匙。 呦呦抬头,看了一眼桌上的东西,咽了一口面条,继续埋头吃着。 一碗见底,呦呦才正经的将钥匙放到怀里。 指尖捏起信笺,撕开,取出来一张洒金熟宣,上面写着:城北万字巷,首尾相连之一树。 呦呦蹙了一下眉头,立马抚平,走的时候将手中的信纸在面汤锅沿轻轻一划,汤锅燃出来的火苗一下子舔舐直信纸上。 呦呦将烧着的信纸在空中画着圈,快要燃尽时,手一松。整张纸只有少许黑灰,带着小火星,飘飞在风雪中。 脚下朝着万字巷走去。 万字巷不是一条巷,而是错综复杂的十三条相邻交错的巷子。 俯瞰此巷,能看到画出了好几个佛家“卍”字,故此名叫万字巷。 巷内一共有一百三十四间房屋。 呦呦转想,是水含要试探她呢,还是曲是欢呢。 真是简单得毫无意义。 呦呦已经走到了万字巷口,却没有进去,而是转身去了万字巷对面的酒楼。 和风酒家,共三层,可观城北穷人城。 城北是京都相对穷的地方,老有富绅在和风酒家三楼洒金钱,看着楼下一哄而上的热闹景象。 故此和风酒家又称,“洒金楼”。 呦呦上去了之后,看着对面的万字巷,细细看着。 一百三十四间,哪一间才是。院中种树的几十家之余。 寥寥扫看了一眼。 呦呦含笑,口中呢喃,“宅子不错。” 第一条巷子与第十三条巷子刚好相接,且东行一条街,与辰王府的后巷相连。三处相交的一间小院,大小适宜。 院中高树遮天,几乎遮挡了整个房屋。 如有歹人想从和风酒家朝下观望,怕什么也看不见,要空算盘一场。 就是这树,呦呦很是不喜。 一棵巨大的合欢树。 这不是每日住在此处,一出门瞧见院子就形同时时刻刻让她看着曲是欢嘛? 呦呦正准备下楼,被一个人朝前莽撞一推,撞倒在扶栏上。 稍有裂开的扶栏,伸出来了颗不大不小得刺尖。 给她腕骨划破了个小口,划得急了些,直接皮肉翻开了一小层,出了些血。 猛然一下,疼得有些龇牙。 手臂上的衣裳差点脱落,要掉之时,她小手一拽。 -- 第33页 紧张的忘记了手上的疼痛。 那人周身衣裳色彩灰败,体格却魁梧的很。一边扶呦呦,一边道歉。 “小姐,对不起。您还好吧。” 呦呦一把揽紧衣裳,一边习惯性的上下观察。 嘴里说着,“无事,无事。” 那人伸手来扶呦呦,呦呦朝后一退,男女授受不亲。虽对方是成年人,她虽年龄尚小,那也不行。 再有,她不习惯与人有肢体上的接触。 那人看着呦呦的一退,便讪笑一声,道了个歉就走了。 呦呦看着那个人魁梧的身材,一身灰色长袍,袖子里却有一截红色,比较扎眼,且,布料熟悉! 指尖摩擦了一下手臂上搭着的衣裳。 呦呦神色凛然,嘴角抿了抿,略带了丝笑意,狠毒。 她心里想着一计,连忙下楼,走去方才在楼上观得的那间屋子,也近,没几步就到了。 伸进怀里拿钥匙,还不忘抬头看了看头顶那颗巨大的合欢树。 看的呦呦直皱眉头,心呼烦闷。 门上挂着一只铜锁,钥匙打开后,最直观的就是合欢树院子下的那一抔黄土,高一尺,无碑。 呦呦驻足一愣,千思万绪蔓延心头,再呢喃了一小句:江木。 合上门之后,家里无人,又是只有她一个。 冷冷清清,孤孤寂寂。 她从屋里搬出来一张大靠背椅,放到黄土堆旁边。 红色的衣裳搭在靠背上,背靠着新衣,开始发呆,时不时还同黄土堆说话。 语怀悲凉。 “除夕夜那日我走的,今日十一,我回来,你却不在。” “江木,我又一个人了……以前我还想着收养以前隔壁巷子里的黄狗,现在,我连狗都不想养了……” 剩下的话咽下去,在心里默默说出来:怕它哪日离去,或死掉,又是我一个人回家。 复想,深思,在没有江木来之前,我是怎么样一个人过了好几年的呢? 怎么想不起来了? 短暂的温煦突然抽离,再回到长久的寒冬时,怎么也适应不了当初的日子…… 呦呦坐着,手刚好能放在黄土上,亲昵的摸了摸黄土,再言。 “我刚同他商量了,只要辰王坐上了那个位子,我就能得自在。我要求仁得仁了,你替我开心吗?” 复而深深感叹。 “就是不知,我能否,活到哪一日。” 语调一转,手在黄土上俏皮的拍了两下,如同拍某人的头顶一样,指尖轻盈。 “你且这样罢,以后日日等我回家……” 我们依旧住在一起。 呦呦说完,起身,看着将黑的天,又看了看椅背上的红色衣裳,眼中漆黑,转身回了屋子。 这一夜,呦呦睡得依旧安稳,没想太多。 原以为唯一的陪伴江木死了,会睡不着。 以为抱着这份试探求知,她会睡不着,却在迷惘的沉昏里,睡死过去。 第二日清辰,呦呦有意识开始,眼睛未睁开,腿就已经开始朝床下身,迷糊的随手捞上一件衣裳,起身就朝院子里奔去。 一看,椅背上的红衣还在。 想着昨日那灰衣人袖中一模一样质地的红衣,不巧地撞了她……还以为会…… 呦呦流转的眸子一下子暗了下去。 真的,死了? 呦呦此时才是真的心神有些崩塌,晕晕乎乎的走过去,将衣裳抱在怀里,蹲在黄土旁边。 小眼圈泛红,咬着牙看着土堆。 面目有些狰狞。 上面轻轻覆盖了一层薄雪,显得无比冷清。 尤其是在外面繁华热闹的街道一映衬,这个小院里只有呦呦一人,和一个土包。 呦呦将脸埋进衣裳里,小口小口喘息。直至腿脚蹲麻了,身子冻麻了,起不了身,僵在那里。 红色的衣袍里伸出半张小脸,红红的小眼睛看着土包,有些无神。 呦呦小脸在衣服里面扭来扭去,想再埋进去,双眼一黑,纯纯地嗅着里头新衣的味道。 特质绣线的燃料味淡淡的。 这时,呦呦突然想到了一件事儿。一个细节在脑海中闪过。 昨日她在洒金楼撞到墙上,手似乎破了? 呦呦突然颔首高抬,将两只手伸出来看了看。果不其然,在右手腕骨处,有一道划痕。 细看了看深浅,怕是有出血的。 她笑起来,眼神里尽是得意,却又显得惶然与忐忑。 她拂手扫扫椅子上的雪,坐在上面,将衣裳翻来覆去的看了几个囫囵,越看越精神。 双眼精光大作,嘴角绷直,有些带着不甚明显得笑意。 又翻了几个来回,彻底的笑起,笑得鼻息哼了一声。 衣裳随手扔在椅子上。 面对着坟包蹲下来,鼻息浓厚,嗤笑着,道:“江木,你这辈子,千万莫教我再碰上你。” 随后阴狠地剜了两眼坟包,神情可怖,泛着青色。 内心喜悦地阔步出门,哼着小曲,出门买烧饼去了…… 衣裳太干净了,一丝血迹也没有。做事儿不周全啊。 看来,昨日酒楼的灰衣人,是你的吧。呦呦看了一眼灰蒙蒙的天,这是又要下雪了…… 再见,我要弄死你。 已报诈死,抛弃之仇! -- 第34页 作者有话要说: 收藏一下,谢谢。 第10章 面圣 年过了,她也要八岁了。 这日,呦呦正在街边啃着烧饼,一辆不起眼的马车停至她面前。 烧饼还在嘴里,呦呦斜睨了一眼车上帘子缝隙里的人。 安守义。 笑得含蓄深沉。 呦呦怎么看一脸都是皮笑肉不笑,喜气洋洋的脸上,眼睛里总含着阴邪。 手上的饼放下,随手搁到一旁的小摊上。旁边小摊店主还骂骂咧咧,正吼嚷叫着不许。 安守义从车内,丢出一锭金子。稳稳当当的砸在小摊上,摊主立马笑起,不做言语。 呦呦拍了拍衣裳,上车。 正要打起帘子,却见从里伸出一只手,先一步掀开帘子。 一张笑脸相迎。 进了车后,车架刚起,后头就有七八辆一模一样的车拥挤着行驶过来,以作掩护。 互相的在街上缠绕。缠绕了好几条道路,突然哄然散开,各自分开行驶。 安守义见着她就俯身一个跪拜。 也不顾她穿的灰不溜秋,市井野小子的妆扮。十分粗野鄙陋,赶的上小叫花,只是略比人家干净点。头发随意挽了个花苞顶着,还算是整齐。 “奴才叩见三公主。” 呦呦,先是一愣。随即嘲讽寓意颇深,目光逼人,直是浅笑。 “是嘛。李邵仪承认了我的身份?哪可能昭告天下否?” 莞尔一抹狡黠,聚上眉心。 “宫里的三公主然否让位?朝后挪一挪身份?” 宫里皇后的大皇子李清运行首,遂既曲是欢的双胎李清辰行二,她行三。一声三公主,是担得起。 只是无人承认这个身份。 安守义此时这一个请安,简直是拍马屁拍到马蹄子上了。 现在宫里头光明正大的三公主是,淑妃的女儿李禾华,小她一岁。 呦呦云思,实属悲凉。 却作杳杳无碍之态,呛了安守义几句,人家也识相,跪请致歉。 呦呦自觉担不起这样大礼的赔罪,连忙躬身相扶。 言,道:“毋需如此。” 一边手托着安守义的臂膀,一边问:“他,找我?” 显而易见。他,就是李邵仪。 安守义点头,“皇上密宣,召您入宫,说是有事相商。” 呦呦心明,坐稳。 安守义不刻也坐至呦呦对面,两人一路无言。 她的身份机密,故此,此时进宫的道路也十分隐蔽,似乎是前朝留下的暗道。 下车后,带她从宫外一处荒凉住宅,拐至背后偏僻的暗巷,有座荒废的道观。 里头陈设七倒八歪,灰尘满布,久无香火,十分偏僻不惹眼。 安守义小心翼翼,异常机警,一步三回首。 最终在道观一处铜锈遍布的香炉底下,扫开尘灰,扣出一块石板。 里头有一只金子打造的异兽,看不出是什么样的东西,龙不像龙,麒麟不像麒麟,模样很是奇异。 安守义将手伸进去轻轻一拧,“咔擦,咔擦”的声音传来,脚下地板都在抖动,恶柱子上的灰尘簌簌落下。 呦呦觉得,这个动静有些大,难道不会引起周围其他人注意? 稍稍脸色有些严肃,只觉这般动静过于明显,恐怕容易引人注意。 地动山摇般的晃动还在继续,呦呦脸色越来越难看,神色愈发紧张,看着安守义直直有些发狠。 心里暗想,难道是想将她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吗?她这样的身份,实属危险。 心中对安守义起了两分防范,退后几步,挪至对她逃离有利的好位置。 安守义神情凛然,显得有些棘手的模样。嘴角绷直,双瞳扩散,整条手臂拉扯着异兽久久不曾松开。 直到背后的壁画,破开。 一众道法会谈的讲座一分为二,隐约能从中看见一条漆黑的狭道通向底下,徐徐有风从里吹出。 呦呦,眉头粗得更紧。 如若此道与宫中相连,那这暗道竟然是在如此不设防的地界,便对宫中是一个莫大的威胁。 但凡有一个歹人知晓此处,便后患无穷! 安守义此时手中力道方可松开,鬓角隐约能见细汗,胸口起伏急促,小口喘息。 石砖扣回原处,将灰细细吹匀。 一手尽是灰烬,只在袍子是随意拍打。 笑曰:“您请。” 便先前两步,做引路之姿。 呦呦谨慎,只是慢慢朝前缓走了两步。安守义一瞧就知,此时第一次相处,不甚熟稔,略有防备…… 心里对这女童赞赏不已,小小年纪,倒是机警,谨小慎微。 颇像李邵仪少年时。 安守义含笑,朝前走起来,也不回身特意停留指路。 大大方方的走进壁画,呦呦小有驻足,眼见安守义即将消失在壁画里,连忙迈开小步子追往过去。 一步踏进去,黑暗瞬间笼身,呦呦失明一般,什么也观不得,瞧不见。 心里紧张的一促,有些慌乱,小手四处本能性一抓,却扑了空。 身后的壁画应该在合上,又起了“咔擦”的声音,声音直接裂进她的身体里,带着些恐慌。 呦呦强制自己安定,没有做出什么慌乱的事情。 -- 第35页 李邵仪做些暗地里的事儿,安守义不方便走正道宫门之时,便是这条路的常客。 熟悉的从一处地上捡起火把,取了支火折子,点燃火把。 霎那间的橙红光芒将她的小脸照亮,呦呦正低着头,迎着火光看着前面的安守义。 幽深如深井的双瞳在进入这不熟境地更加泛着深邃,谨慎。 她不会武,力道小,如何防备? 习惯性将藏在袖笼里的短匕首朝手心里滑下来,轻轻,悄无声息不动声色地捏在手心里。 另一只手摸摸头发,在发丝里触碰到一根冰凉坚硬之物,心里才略显踏实。 稚嫩的声音响起在暗道里,带着回响。 “带路吧,站着做什么。” 安守义默不作声,转身朝里走去。 呦呦跟着,一路都离半丈距离,不近不远,谨慎带着防备随行。 一路除了火把的光亮,尽是漆黑一片,道路越走越多分叉,越走越宽广。 七拐八拐走了大约一刻钟,安守义停下,伏在一面墙上倾听。 听了一会儿,面色无恙。 直接将火把熄灭,漆黑一片,瞬间什么也看不见。 此时呦呦深吸一口气,不自觉退后半步,捏紧手上的匕首,原生冰凉的匕首,现下被握着都发热了。 前头悉悉索索的声音,脚步声还有些距离。她屏息敛声,仔细侧耳听着…… 真恨自己在黑暗里什么也看不清,睁大眼睛也无法看清。 呦呦看见好像刚才安守义趴着的那面墙上,底部有一点点微弱的绿光,极其不明显。 才极力看清绿光,一只手摸着黑暗就按上去。 面前裂开缝隙,旋转出去,是一道门。 突如其来的光线,呦呦抬手捂住了眼睛。 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 安守义:“请陛下安。” “来了吗?” 安守义:“公主在里头。” 紧接着是一阵沉默,刚好此时,呦呦拿下手,抬首就对上了李邵仪的脸。 李邵仪一脸平静,稍带着和蔼,眸子里看着她,有些复杂。 入他眼的是一身灰不溜秋的‘破布烂衣’,小脸虽是干净,却也将她漂亮的脸蛋给遮掩了些。 眉头拧的厉害,张口,问道。 “你就天天穿成这个模样?” 呦呦一边朝出走,一边淡漠抗拒地道。 “你们以后别‘公主’的称呼我,言不尽实,十分虚伪。要我替你们办事儿,我翻不出你们手心,都应承了。何须用这样浅薄的亲情加固呢?” 李邵仪正色,虽也面露挣扎,却极力掩盖着。 半响哑然。 呦呦从黑暗里踏出来,每走一步都散发的气势均是想与之抗衡。 李邵仪感觉这番气势逼近,倾轧他时。 面目阴损的笑起来,他深刻的感知到,这个女儿,才是最像他的人。 一下子有那么点心心相惜,性情相投的感觉,好感倍增,亲切感十足。 心道:是欢给朕生了个好女儿。 她一看,面见的是李邵仪,袖中的刀便准备收回去。 小手轻轻往里头塞,不会有什么危险,毕竟她还是很重要的。 这手才往袖笼里收一分,突然一个黑影闪过,呦呦本能想动。 还不曾有动作,一个人将她手腕掐住,朝背后一扭,整个臂膀被卸下来。 “咔嚓”的声音在大殿之中突兀的狠。 袖笼里的匕首因手臂脱臼而滑落,掉在地上更是一声脆响。 她疼得细汗直接冒出来,却依旧清醒地四处观望着,不能再一次掉以轻心。 李邵仪作为帝王,这样的事情屡见不鲜,每每遇上,都会怒意非常,杀心骤起。 此刻,亦是。 完全忘记方才对这个女儿是多么赞赏有加。 待呦呦反应过来,才发觉自己被一个人钳住,背后押着她。 还不知道‘敌人’长什么样子。 她有些愤懑,觉得自己太不行了。 李邵仪这是,一步一步压过来,站在呦呦面前,蹲下,直视。 “你就是这样警惕安守义的?” 语气里充满了血气,高昂的声音字字清晰。 她嗤笑一声,咬着牙道。“我还以为你会当我要刺杀你。” 李邵仪不能告诉她,他第一反应是这样。 但是毕竟是亲生父女,暗观察几次,也知晓她性格不会如此。 李邵仪摆摆手。 呦呦整个人被松开,左胳膊垂在身边,麻木了半边身子。 疼得汗直掉。 她被松开,能活动自如,直接转过身子,非得看看伤她的是谁。 转过去,一瞧,才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大哥哥”而已。一身侍卫服穿的周正有礼,规规矩矩。 一看就是特正经,不苟言笑的人。 她脸色青白,咬着牙齿,眼睛都有些犯虚。 “这个小哥哥,能卸就能接吧。来――” 说着侧过身子,想抬起手臂给他,却抬不起来。 那个侍卫耳朵有些发红,但面上绷直,紧张的不得了。还求看皇上,不知所措的模样把呦呦逗的略显放松。 继续挑逗到:“小哥哥?” 那个侍卫眼睛穿越他,望向身后,害怕得直接脸色都吓白了,笔直跪下去,声线僵硬。 -- 第36页 “奴才有罪。” 呦呦笑起来,略微笑出声。 胳膊还吊着,疼是疼,难得碰见一个人这么好玩。依旧调侃着,兴致真高,完全忘记了李邵仪喊她来的。 后背传来一声微带生气的语调,“你喜欢他?将他送给你,可好?” 这话一出,她突然转换了一副面孔,收起笑。整张脸黯淡下来,突然变得巨寒冷,透着森然的色彩。 转过身,吊着胳膊。 “不用。” 眼里心里就是几日前的那具焦尸。江木缓缓浮上心头,戳得比胳膊还要疼上几分。 眼圈自动的泛红,悲沧的模样吓到李邵仪了。 本事想安慰一番,却觉得,这个孩子并不需要安慰。 直入今日主题。 “孩子,朕找你来,是想让你帮朕审问小和子。” 呦呦觉得李邵仪丝毫不过渡一下,有些吃惊。 真是和曲是欢一模一样啊。她这样感慨。 令人有些憎恨。 蹙着眉头,开始满脸不悦。 李邵仪一看就了然于胸,不加安慰却反其道教导。 “这样明显的情绪不要放在脸上,你的敌人一下子就看清了。” 她翻个白眼,喜咪咪地呛。“原来你是我的敌人。” 李邵仪:…… 不知如何反驳,只好换个话题。 “你这里,不疼?” 李邵仪指了指她脱落的胳膊,正无力的垂着。脚边的匕首泛着寒光,蹭蹭发亮。 呦呦这才想起,还有条胳膊脱臼了…… 疼痛骤然上头,整个脸色可见速度“刷”地白了。 李邵仪第一次见着有人能忘记疼痛,笑看着。 她龇牙咧齿,但面色还是平静的。 恶狠狠吐出一句:“你他娘的来试试,保管不疼。” 一句痞话,流氓之语,让李邵仪再一次倍感亲切。 真是多少年没说过了……当年的年少疏狂啊!一去不返。 李邵仪一个手指勾着,那个侍卫会意,起身来到呦呦身边。 行了礼,致了歉。 伸出手,稳稳扶住肩甲胳膊,迅雷之势接上去。 再一声的“咔擦”骨响。 呦呦疼得恨不得蹲下喘息一会儿,却耐不住有个不愿意输气势的在面前,继续咬牙撑着。 整个腮帮子都发麻,也咬的发酸。 缓好一会儿,才问。 “小和子?那个给李清辰驾车投毒的太监?” 李邵仪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点点头。 “嗯。帮朕问问,到底,是不是是欢。” 她听罢,心中只数无言。 喜欢曲是欢喜欢的要死,偏偏心上人又喜欢搞小动作,不敢问,又想查个清楚,真是难…… 呦呦幽幽地问,带着暗喜。 “查出来你可别难过。” 突然来了兴致,就喜欢看着他们二人窝里斗。 也不知兴奋个什么劲,就是觉着畅快。 “一柱香时间。我要知道是谁。” 呦呦敏锐的觉得,李邵仪有事儿,却按捺住不言不语。 鼻腔里“嗯”了一声。 随后接到:“一盏茶即可。只是你莫觉着我太狠。” 李邵仪看到呦呦突然浑身阴鸷遍布,也被吓得有些愣神。 她朝着站在角落里默不作声的安守义招招手,示意上前。 安守义看了看皇上,李邵仪点点头,允了。这才至呦呦跟前听令。 她让安守义俯身,附耳过来。 “叫人将平彤的骨灰给我带来,没有就随便谁的也行。” 话说的很轻松,安守义觉得她在说,“这个萝卜不错,拎过来。”一样。 大致知道她会如何做,挺简单有效的。安守义退出殿外,叫人准备去了。 她看着李邵仪,扬了扬脖子。 “你看吗?” 李邵仪思忖过后,“看。” 他想知道这个孩子其它的行事风格,替身李清辰将会能承受多大的范围……毕竟接下来…… 安守义喊了几个人,将小和子压上来。 他被丢上殿中时,整个人身上血痕遍布,寒冬凛凛,只有一件薄溜溜的中衣囚服,正瑟瑟发抖,打着寒颤。 嘴唇泛着乌紫,双眼有些混沌,意识却清醒,双眼宛如尖刀,正毒看着李邵仪。 他双脚束缚在一起,双手反剪在身后,此时正跪趴在她面前。身体瘫软,应似没有力气。 只是再一次回头问李邵仪,“你确定要看?” 李邵仪不语,只是深深看着看了她一眼。 呦呦心下点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 加个收藏行么? 第11章 试炼(一) 呦呦一步一步缓缓踱至小和子身边。 声音平缓非常,口吻清淡。 “与你接头的是谁?” 他仰着头,嘶哑道:“若月姑娘,我已经说了很多次。” 呦呦摇摇头,轻声:“可她不承认。” “真的是她……你们再三再四的同一个问题,我愿意画押,为何不信?我愿意与她对峙,是你们要保护皇后。为难我一个奴才做什么,给我一个痛快让我去见平彤吧。” 语气极尽委屈低沉,毫无生气,透露着不耐烦,一心求死的模样。 但是看着呦呦的眼神,混沌里却还带着匪夷所思的味道,怕是也觉得‘辰王’不太对劲吧。至少衣服极其不符合身份。 -- 第37页 呦呦轻轻点头。 淡淡然道,“我让你与平彤在一起。” 她看了一眼安守义,安守义连忙朝殿门口招招手。 一位眼生的太监连忙捧着一个圆瓷罐子碎步上前,恭敬得高举捧给她。 呦呦两只小手一抱,颠了颠。左臂原生麻木得发酸,现在有点涨疼。 那个人就退下,站开到一旁。 她整个身形都跟着罐子晃动,小和子一双混沌的眸子,总算明亮起来,紧张兮兮得看着她手上的罐子。 “辰王慢些。” 嗓子里还是嘶哑,现在的音调倒是拔高了点,精神了些。 她站稳,语气形同规劝,慢慢到。 “告诉我。” 他精神得起点身,也直不起,还带些佝偻。 “是若月姑娘,真的是她。” 呦呦转过身子,定定地看了一眼李邵仪。李邵仪只是坐在一张大椅子上看着她,一脸静默。 她转回身子,变换了一张脸,有些阴森,蹙着小眉头,嗓音粘黏一般,有些含糊不清。 “不对,不是她。” 手上带着力气搓着瓷罐子,还故意的用右手的食指尖佯装不经意间一弹。 “啪――” 瓷罐子的盖子掉落,直接摔碎。 这声脆响直接摔至小和子的心涧里。 宛如他的心肝被人提着,狠狠甩到地上,眼泪不由自主就哗啦啦流出来。 和着血,形成血水淌在脸上。立马叩拜起来,浓重的哭腔鼻音,吐字也不是太清晰。 “奴才没有说谎,就是她。真的是她。” 安守义以为她也就拿着骨灰威胁小和子了。 李邵仪却对这样的老手段并不感兴趣,不过也是直白有效的。 一个八岁的孩子能这样,已经算是心狠凉薄,睿智的了,所以一直也在细看她。 可是呦呦接下来的动作让所有人都来了一个意料之外。 且,有些惊悚的看着她。 每个人的心都被她骇至提心吊胆。 呦呦这时的声音极其清脆,指着送骨灰瓷罐子的太监道。 “你来,喂他。” 一时间整个大殿呈死寂的状况。风声都没有。就连窗外的风声都不再有。 天地都静漠的可怕。 那个小太监愣在原地,浑身颤栗,脸色开始发白。 呦呦睁着眼睛,眸子里水波都没有,就是一汪平静的湖。 大殿再起她纯真的孩童声音,“你过来。” 小和子反应过来,叩首的姿势已经变换。满脸惊悚惧怕,只因整个人被束缚住,只能嗓子里发出“呼噜呼噜”奇怪的声音。 紧接大呼:“你是恶鬼,你该死……不能……” 呦呦两耳屏蔽小和子的话。只是睁着眼睛盯看着那个太监,他是一动也不动。 看了一会。 他动身子到了小和子身边,整张脸绷得紧实,四肢有些生硬僵化。 呦呦有些吃力将瓷罐子递上去。 小和子目眦欲裂,惊恐的闭上嘴巴。人想往后翻到,爬走。奈何手背反剪在身后,一动就失去平衡,歪倒在地。 呦呦斜睨了一眼地上奋死不张口的小和子,脚尖直接碾上他腿部一处紫色淤伤处。 那个太监整个人头皮发麻,却还是迅速地伸手进去抓了一把灰白的齑粉,二话不说的稳准狠的将手上的粉状塞进小和子口里。 “呜呜呜”的被迫声起伏,抗拒着。 不少骨灰挂在他血水掺杂的脸上,衣襟上。 她不耐烦得一脚踹在小和子的裆间,力道不大不小,刚好让他疼得叫喊了一声。 就一声,不少齑粉被吸入口腔,呛得他一边悲痛大哭,一边呜咽得发出抵触的声音。 这是平彤,这是平彤啊…… 疯了一般开始动弹。 这个太监也是被呦呦盯得害怕,便如此卖力。 无论小和子怎么用力,手始终盖在他嘴上,慢慢一点一点的推进去口腔中。 当他的手掌离开,小和子整个人崩溃的大哭,一个字也无法从胸腔里出来。 胸腔振动从而发出来的悲鸣,震慑着在场所有人的心神,都被震动。只有呦呦,依旧平静。 蹲下身。 “告诉我,会不会其他人替代了若月,教你此计?” 小和子只顾着哭,一双赤目死剜着呦呦,形同万柄利刃刺向她。 突然视线一斜,倾倒在她手中的瓷罐子上,声音愈发的大。 悲愤填膺地怒骂:“你就是恶鬼,我咒你不得好死。” 满脸凶狠杀意,却手脚束缚,无可动弹的模样,甚感凄婉。 她蹙了蹙眉头,轻声慢语:“你若不想吃完,还是告诉我,会不会是有人假冒若月。” 呦呦再次示意,那个太监占满灰败齑粉的手再一次伸向瓷罐子。 他开始抵死拼命大叫,“不会,不会,不会!” 半张脸挂满了灰□□末,胸前衣襟处起伏处,也滚落粘粘了不少。 呦呦一个动作,那个太监就停在这个动作,等候着她随时下令。 “哦?为何如此确认?” 小和子双瞳充血,正目瞪着呦呦怀里的瓷罐,咬牙切齿吐到。 “与她见面数次,还尾随她回过皇后殿!有人朝她行礼。” 呦呦听罢,直觉大功告成,将瓷罐往小和子怀里一放。 -- 第38页 拍拍手,拍拍衣裳就起身,给李邵仪复命。 “我审问完了,他说就是皇后。应该,就只有一盏茶时间。” 安守义心惊,连同几个人将小和子拖走,此时大殿里只剩他们二人。 李邵仪看着她,真是觉得这个丫头太狠,太薄情,人性都不稳定。 一个八岁,女童。能如此心狠手辣。 李邵仪心觉得,还是遗传了曲是欢和他的,但是感觉遗传了所有阴暗面…… 见李邵仪半响不说话,她先开了口。 “吓着了?我每次替身李清辰的时候,感觉和他方才生不如死的感觉差不多……” 这话说的幽怨极深,苍凉遍布。 继续感慨到。“不过好歹我能控制事情的走向,而不是像他。我想活下去,比他的欲望强烈的多。” 李邵仪此时才深深感到,曲是欢这些年让她当替身时,她的被迫无助和求生欲望的强烈。一时间有些心疼这个孩子,心里对她松软了些。 “好孩子,来。” 呦呦哂笑,冷漠的直接拒绝。 “有事说事,你让我逼供,不就是为了看我的行事作风嘛。你看到了,还想如何?你又不会因为这,立李清辰为太子吧。” 拐着弯的,反问了李邵仪一个问题。 李邵仪见她抛的这么直接,恳切的回答她。 “我明白是欢的心里,她想要一个阳光的皇子,心里永向光明。 这样的人如若以后继位,必定能带来另一种朝局,人心将更加凝聚。” 她抬起一只手,阻止李邵仪继续说下去,懒得听。 极其厌烦得打断到。 “我最不喜欢你和曲是欢一样,让我都这样做了,何必告诉我你们是为什么这样做,难道你们觉得你们跟我说清楚了,我就能体谅你们?理解你们将我放到这样的境地下活着?如果,不能放开我,这些狗屁话麻烦不要再说了。” 父女二人此时极不对付。 呦呦直接了当的抗拒了李邵仪对她的怜爱,心软。 而李邵仪却在夹杂在不深,血浓于水的微薄亲情里,柔软了一角,略想呵护心疼她。 却被直白的拒绝,这样疏离的距离,仿佛是一根小刺,扎进浅显的皮肉里,不是很痛,但却时不时能提醒一番。 他有个女儿,境地十分艰辛,还不接受他的柔情。 两人对视了半天。 呦呦再一次率先开口,依旧带着疏离。 “看完了我的行事,还想看什么?” 李邵仪目光浅浅,几次呼吸,停顿。 才张口,做了一个父皇该有的一瞬间的疼爱。 “从现在你出宫,一个时辰内朕不抓你,你能出的了京都,朕就许你一个留白旨意。” 呦呦将每一个字串联起来,理解的意思她都不敢信。 虚眯着眸子狠狠看着李邵仪。 那不是她写什么都可以……只是一个时辰,明显有余,绝对不会这般简单。 仔细思忖了一会儿,突然反倒神情一黯,有些愤恨,尖着嗓子问。 “你不抓我,你的心尖肉抓不抓我?没准我前脚出宫,后脚你们就狼狈为奸。” 李邵仪整张脸色喜不自胜,心里畅笑,却不动声色,面皮不动。 只是如炬的眼神异常明亮,看着她就跟看着一块瑰宝一般,有些许贪婪之色。 她敏锐地蹙着眉,吊着眼角,想看清楚。李邵仪怎么可能给她机会,自然她是一无所获的。 呦呦心里腹诽,人精! 李邵仪清清嗓子,“你母后不会放过你的,只要清辰还在,她或许还需要你助她一臂之力!” 真是好听,还一臂之力……简直是不要脸。 呦呦心里直道,果然蛇鼠一窝,一对夫妻,真是天作之合。 嗓音异常鄙夷,声音尖锐又愤懑:“我要人帮我,一个!” 李邵仪不假思索的点点头,“我给你五人,只要有一人出城,这道留白旨意依旧给你。” “你在试炼我?” 呦呦几乎是脱口而出,因为这一系列对话太过明显。 他真想放他走,瞒过曲是欢简直是小菜一碟。不想的话根本没必要这样做。 那按照刚才让她审问是在观察她的行事作风,现在必定是在观察其它的。 顺藤摸瓜,必定是在检查她在某些方面合不合格。 看来,背后有更大的预谋等着她…… 不会的预感节节高升,从脚底板爬到头顶…… 只觉这话不假思索得抛出去,现下是有些打草惊蛇了。 心中大呼,蠢笨。 李邵仪料想她还要晚些才能醒悟,谁知道这么快。真是个好孩子。 稀奇的走近,歪下腰,“你左臂刚接好,还疼不疼?” 伸出手,一把精巧的匕首在李邵仪掌心,还泛着寒光,折射着呦呦冰凉的双瞳。 一愣神,到时觉得左臂有些烫,有些麻。 “不疼,我一想事情,身上的疼痛会忘记。” 突然转调,异常严肃。 “君子一诺?” 呦呦思来想去,决定拼一把,万一她取胜了,一道留白旨意不就可以为所欲为呢? 就是他反悔,是个人物被踩个这样的小辫,时不时说一下,也难受。出个气,看他憋屈,岂不美哉? -- 第39页 “君子一诺!。” 呦呦点点头,铿锵有力地道:“那你给我安排人马,我即可出发。” 李邵仪点点头,看着她思虑慎重,皱紧眉头的样子。满脸神情太显老成,一点也不像是一个八岁的孩子…… 雷厉风行,谨慎思敏。 是个好孩子,可是她终究太小,不该遭受这些…… 他心里有些梗塞,却按捺住,只是定睛,静静地瞧着。 呦呦深思,安静下来细细想着,按李邵仪说的,曲是欢在她出宫或出宫后不久就会派人追她。 那现在势必一定有人在曲是欢处等候告密! 她的动作快,也快不过李邵仪的人。所以,她需要等候人齐,来制定一个逃跑的方案。 此刻,脑子里已经绘起了一副京都杂街小巷的地图,准备开始制定路线图。 人还没来齐,她已经制定好了路线,连追击的方位,她也想了一下。 怎么逃跑,怎么追击,怎么躲避,大致有了精准的想法。 从出宫,无人追击,贯穿京都出城,都是要半个时辰。 有人追击,还不知道多少人追击,要控制一个时辰内摆脱,呦呦自己都觉得心里拿不准,不知道行不行。 手心稍稍有些出汗。却拼命暗示自己,出去了,就自由,一笔钱财,远走他乡。 心底里,却带着无力,潜意识里貌似已经知道,基本是不可能出的去。 她觉得曲是欢不会放过她,李邵仪亦然。 只是李邵仪选的人,是拖油瓶还是助手,十分难说。 她抬起头,看了一眼李邵仪,眸子里深邃的不得了,漆黑一片,不带光彩。 李邵仪被盯得有些发怵。 刚准备张口询问她,殿门“吱呀”被打开。安守义带了五个人进来。 呦呦听着声音,转过身子。 五个人。 两名侍卫,一名太监,一位娇俏的宫女,一位年龄偏大的老嬷嬷。 ……哟呵,还有两位相熟的。 一个刚给给她捏折的侍卫,和方才听命给小和子喂骨灰的小太监。 这个阵容。 呦呦有些汗颜。但是已经比预料的要好。 五个人恭敬地行礼。 “臣等/奴才/奴婢叩见皇上。”然后侧到呦呦这方,行礼。 “拜见辰王。” 五人站在殿中央。 李邵仪道:“一个时辰内听从‘辰王’一切指令。” 五人异口同声回答到,“遵命。” 呦呦缓步朝五人走去,脸却侧着对李邵仪说,“容我一件大不敬之举。” 李邵仪点点头。 五位心里都已是一惊。大不敬,还有比在皇上面前称“我”更大不敬的吗?毫无尊卑。 皇上也准了。 呦呦径直走至五人的身后。 五个人都站的笔直,高矮胖瘦都不同,慢慢悠悠地说了。 “听皇命,一个时辰内听我的,是吗?” 异口同声,道:“回辰王殿下,是。” 呦呦来回轻轻幽幽地踱步。 嗓音清脆,“第一件事,转过身来。” 声音极其的慢,殿上的人却都一怔。背对皇上,这等大不敬之罪,可谓是杀头之罪! 这话一落,只有一个人毫不迟疑的转过身来。 还是一位‘老相识’。 年龄不大,十六七岁的样子吧。刚刚她收刀被他发现,一下子就扭断了她的胳膊,真是不带含糊的。 此时他笔直而立,平视前方。 呦呦仰着头,看他的眼神就与众不同。 他是第一个听进去命皇令的人,第一个敢背对皇上的人! 真是需要大加赞赏。 “你叫什么?” 他跪下,行礼。 回到:“管之。” 管之刚回答了,一个小太监也转过身,跪下,自顾自回到。 “奴才小杨子,给辰王殿下请安。” 呦呦不明所以得点了点头,穿过管之,看向李邵仪。 李邵仪整张脸明显不悦。一直喜怒无色的李邵仪此时有些绷紧。 他没想过呦呦会如此大胆,直顶犯上,毫无忌讳。 除了面向呦呦,背对李邵仪的两位,其余三人皆吓得跪趴在地,不同程度的瑟瑟发抖。 二人在空气中较量,交视了一番。 李邵仪摆摆手,安守义上前,打开密道门。 他神情平静,仿佛已经知道了此事的结局。但呦呦依旧满怀着希望,踏出这奔向自由的第一步。 她熟稔地拿起安守义方才放在那里的火把,伸给安守义,安守义先是一愣,随即拿出火折子,替呦呦点上。 身后跟随着管之和小杨子,一起朝里头深入。呦呦忽闻背后凌乱的脚步骤起,便知道那三人也跟上来了。 一行六人,在安守义的带路下,朝宫外走去。 除了呦呦,安守义和管之,其余几人皆步伐滞泄,跟困住脚踝一样,不敢大步稳稳朝前。均是一副畏首畏尾的样子。 还没有走几步,最年轻得宫女猛然掉身,朝着大殿跑去。 皇宫暗道,属于一个皇朝的顶级秘密。 而她,他们,已经知晓,那便是死路一条! 在深宫中存活的人都知道这是不能知晓的秘密。 畏死,所以她想回去请罪,不敢继续再走下去。 -- 第40页 呦呦听到凌乱的步伐,和远去的声音。 回头望去,心里感叹,此人为聪明人,却也不是那么聪明。 果真,在她踏出密道的那一瞬间,突然寒光一闪,她雪白得项上豁开一道大口子,血水四溅,倒地气绝。 呦呦看见就跟没看见一样,继续朝前走。 但身后的人,已经心态不一样了,开始老老实实地跟随着她。 她脚下步伐不自觉还加快三分,她的时间有限,不可浪费。 整条密道里黑幽幽的,朝前看时,根本看不清脚下的路。 但是,她头顶的火把,红色火光却是异常明亮。犹如一道伴随着她朝前的希望。 这一幕,像极了她人生的一路。 背负着奔向自由的路。即使黑暗,模糊,身处险境,她依旧满怀希望,能挣脱这些。 去向她一直向往的自由。 无人命令她,约束她。她可以自由自在的做任何决定,去任何地方,活出自己想活出的样子。 越想,呦呦越是激动。 脚下越来越快,基本是用跑的。 当正经的出了密道时,骤然亮起的光令她一时间失盲。 睁开眼睛,慢慢从白雾里看清楚。 …… 又换了一个地方,现在是一处整洁,简单,朴实的房间。 看来这是狡兔三窟,进出口众多! 安守义恭敬地弯了弯腰:“陛下说,一个时辰不追捕您。但京都的城门,现在禁止辰王殿下的出进!此时为午时,未时才为您开城门。” 话说完,安守义就隐身消失在密道里…… 呦呦听罢,整个人都恨不得要气背过去。 什么意思,这是什么意思? 说好不追捕,但是一方面给曲是欢报信,一面给我锁闭城门。 那意思就是,她不光要逃过曲是欢派来的追捕,还要想方设法出城门! 呦呦思虑慎重地看着眼前四人,她需要帮忙才能出的去,却又不能完全信任。 她打开这间屋子的窗户,伸出头朝外瞧去。 入目的是繁华大街,微微一思索,就知道这是皇城大街上最繁华的客栈。他们此时正位居二层,面朝东。 楼下人群熙熙攘攘,热闹非凡,明日便是正月十五上元节,随处都是各式各样的花灯。 关上窗子,转身看着对面四人。 除了她认识的二人,还有一位约麽三十左右的带刀侍卫,和一位年纪颇大的老嬷嬷。 呦呦谨慎地再次询问:“是否听命于我?” 四人异口同声,“誓死听命。” 她一一扫过眼前的四人,暂时看不出有什么不对劲。 但心里熟知,除了管之和小杨子,这个侍卫和老嬷嬷还是有些不可信的。 便想着打发一下。 开口问,“他们二人本王已知晓名姓,你们是?” 她生世的秘密还是不能道出,便继续用着辰王的名讳。 虽然不是很可信,但是也需要物尽其用,故此,还是需要笼络一番。 他们二人像是在意料之外,有些惊诧。连忙行礼,回答道。 “臣乃是宫中带刀侍卫,名叫郎封。” “奴婢乃是宫中奈嬷嬷的近身侍婢,名叫松兰。” 呦呦觉得这二人倒是算宫里厉害的人物,一位李邵仪的带刀侍卫,一位是李邵仪乳母的近身侍婢,在宫里基本都能横着走了。 她点点头,小鞠一躬。 “本王与父皇有一赌,今日承蒙四人相助。途中若有无礼,还望众人多多担待。” 四人齐声道:“我等愿为辰王披荆斩棘。” 呦呦心里被慰籍了一分。 皇令是一个时辰,这四人应该可用一个时辰。 “稍后便会有追兵追寻本王。本王难保你们今日死活,但求遇到险境,你们能自保其身。如果实在不行,你们就暴露本王的行踪,以求自保吧。” 四人听罢,都跪下。“愿为辰王身先士卒。” 她心里实属不信,只是干想,嘴里近是漂亮话。面上却岿然不动,带有感激之色。 一阵寒暄笼络过后。她开始不如正题。 一本正经。 “松兰嬷嬷,你在街道上打听追击本王的士兵消息,将消息放至城北万字巷,洒金楼后巷棚柱子下一块活砖里,我随时会派人去取。” “郎封,你拿着这个,随便找一个当铺当成铜板,去洒金楼三楼找个靠窗的位置,我发令你就朝万字巷撒钱。” 她从腰里摸出一块金疙瘩,递给郎封。 “管之,你去城南金胜赌坊等我。” 这个赌坊随时能看到城门情况,一清二楚。 “小杨子,你就一路跟随我。现在我们分道扬镳,各自归位吧。辛苦大家了。” 四人领命。 准备各去各的位置,三人行了退礼,出门而去。 只剩下小杨子跟在身边。呦呦此时才正眼看了他一眼。 “刚才你可害怕?” 她说给小和子喂骨灰一事。 小太监点点头,随后又摇摇头。半响才说:“有点。” 呦呦看着他一笑。 他是李邵仪派过来四人里最小的一个,身为一个太监,还能有胆量背对李邵仪,死听皇命。 也敢那样毫不留情的下手。 -- 第41页 日后,他也定有一番作为。是个不可小嘘的人物。 而这个十几岁的小太监,看‘辰王’,才觉得,‘辰王’乃天选之人,帝位基本不会倾倒在其他人身上。 哪怕纪皇后生的嫡长子,也难与面前这人抗衡。 此人,面善纯良,和曲贵妃一样,面容姣好,容易让人亲近。 内里却心狠毒辣,几近毫无人性。 就目前了解,‘辰王’在皇权争斗里,也不会输的惨烈。 二人互相习惯性分析,摸底。 一番了解后,才能完美的配合。 第12章 试炼(二) “出发吧。” 呦呦张嘴,遂既就跨出了步子。 小杨子随后跟着,默不作声。 一出房门,果真是个大客栈。 看着陈设摆件,呦呦心熟。 叫什么?仙客来吧。京都里可有名了! 他们二人谁能想到,从皇宫密道出来,居然是一座京都最大的客栈? 简直有些匪夷所思。 顺着一想,那这个客栈的幕后老板定是不得了。 二人拐出门,就近找了一家裁衣铺子。 一个老板娘穿的花红柳绿的走出来,一看,就觉得这个小孩虽然穿着灰不溜秋,但身边跟随的是太监,一眼还是能看出来的。 连忙上前,谄媚起来。 “二位想买些什么衣裳?” 呦呦不假思索的说:“来两件一样的” 四处一扫,看了件月白色的圆领袍还不错,指着。 “两件成衣,你拿给我看看。” 老板娘立马叫喊着小二,“快,将晕月取下来给小公子看看。我要出门去了。” 熟悉的一声,“来了——” 然后老板娘就走了。 话音一降,立马从帘子后面出来一个十几来岁的小少年,邋里邋遢的。 熟练得从衣裳后面取出来一支撑衣篙,将衣裳取下来。 挂在篙子上,衣裳对着呦呦一比,不合适,摇摇头。又比了比小杨子,刚好还不错,大了一点。 张嘴就问:“要不要改改合身点?” 一手收回篙子,一手从腰侧开始拿软布尺。 取下衣裳,软布尺叼在嘴里,拿着就朝小杨子比过来。 小杨子伸手直接拒绝:“我们赶时间,请给我主子取一件来。” 一边说,一边取下小二手上的衣裳,自己开始换,一点也不耽搁,不磨磨蹭蹭的。 那人调转身子,钻到布料里头扒拉。 一会儿时间,从里头取出来一件扁平的匣子。 “喏,我们这里还有这样精致点的。主子,那能穿和奴才穿一样的。您看——” 衣匣子一揭开,也是一件月白的衣裳,但是布料一看就顺滑很多,绣线都是带着闪着微光的。 小二原以为他会惊喜,却没想到“主子”直接丢了一锭银果子在他的衣匣子里。 伸手取了衣裳,直接就披在灰不溜秋的灰色短打上。 他直接想:完了,完了,这件衣裳毁了真是暴殄天物,有眼无珠。 二人片刻间穿完,直接就出了门。 那个奴才还提着自己的衣裳出了门。 他跟随了两步,伸头看了看他们,鲜少有人买衣裳动作这样快的。 怕不是有急事吧。 小二刚转身准备进屋子里,就听见门外面。 “闪开闪开。” 一大队人马的声音,嘈杂的响起。入耳的尽是兵甲之声。 “莫不是在缉捕什么人吗?明日就上元节了。”小二吐出软布尺,进里头了。 呦呦才出了店门,就听见兵甲的声音。 仔细地瞧了瞧。眉头蹙的深紧,城防兵都出来了。 曲是欢会派多少人出来追捕她?她皱着眉,转身拉着小杨子走入深巷子里跑去。 掌心突然一热,小杨子整个人木讷住。 脚跟随着呦呦动起来,眼睛却盯着手掌心,发怔。 “你能不能跑快点?我要去找人。” 小杨子这才恢复清明,心神却依旧激荡,久久难以平复。 不过脚下步伐变快,还得适当的照顾辰王的速度。 他抿紧嘴角,目光再一次停留在手掌上。 呦呦走过的巷子,都是偏僻的小巷子,跟迷宫差不多,没走过一条大路,连跟大路擦边都没有。 时而还要翻墙爬瓦,这一路走的小杨子对辰王简直是目瞪口呆。 非常有目的性,明确的在走,丝毫没有迟疑,没有在任何巷口,拐外处分毫的思索停顿。 这个路线似乎是早已预定好了的。 走了一刻钟,呦呦在一家荒废的小院里休息。 小杨子看着有口井,走到井边,正要开口问,辰王殿下喝不喝口水,话还没有问出,只听见耳边传来。 “井是干涸的。他们家旁边是一个富绅的家,院墙那边是人家家挖的假山水摆的阵,墙体有渗水,可以喝。” 呦呦伸脚,踢了一个破陶碗,“咕喽”滚到他的脚下。 “倒一碗给我。” 朝着一面墙扬扬下颚。 小杨子弯腰,捡起地上的破碗,看了看手上的破碗,灰蒙蒙的,又看了看辰王殿下。 一脸皱巴,辰王殿下也喝这样的水?简直令人无法置信。 他踌蹴的走到呦呦指的墙边,远远一观,那墙就湿透透的,但是看不见水流。一靠近,就能清晰的看见墙体的渗水异常严重。 -- 第42页 碗一贴近墙体,立马就有水能储存在碗里。 他开始接水,洗碗,接水,洗碗——反复好几遭,才接了一碗干净的水,捧在手上,刚转身。 辰王站在离他不到半米的地方,正阴鸷地盯着他。 他被这个眼神吓得,整幅身躯一颤。 “辰辰王,殿下。” 呦呦开口,语气相当阴森可怖:“你的衣服了?” 他很正经的看了看双手的臂弯,没有。四处看了看,衣裳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了。 实话实说,“我,我不知道。” 她眸子一虚,精光大作,隐隐起了层血色。 嘴角突然噙着笑意,嗓音低沉,“哦?不知道?” 呦呦转换一张脸,忽变得纯真起来,一副笑脸,嗓音也变换了,婉转起来。 “不好意思,我疑你了。不会再这样了,水给我吧……你去看看门。” 小杨子递给她,动作偏缓,有些迟疑。 水给了后,他慢慢踱步出门看看门。回头时,辰王正在侧身喝水,目不斜视。 当他走至门口,再回身时,院内空空,只有一只破损的陶碗在枯井边缘上。 小杨子知道辰王已经失踪了。连忙摸着身上的信号弹,摸了半天,却已经不见了。 他看了看空荡的院子,心里一阵紧张急促划过,一副急张拘诸的样子。 赶紧报告给上级。 连忙加快脚程,朝来路的仙客来跑去。 还没出巷子,突然看见一阵白色烟雾,徐徐升起,参杂了点黑灰色,像极了谁家走水了一样。 他心里更加惊道:不好。 脚程更加快起来,飞奔着朝仙客来跑去。 仙客来客栈里,正坐着一位锦衣华服的贵人,一旁是安守义。 二人站在窗前,这个房间能观整个京都的大半的街道,背对皇城,三面可望。 一股烟起,安守义笑到:“小杨子已经放信号了。不过一会儿,贵妃娘娘的人该到了。” 李邵仪站在窗前,皱皱眉头,看着那一股子白里掺黑的浓烟翻滚在远处。 默不作声。 安守义问道:“陛下,您既然想要三公主替辰王殿下当质子,为什么还要这样试炼她?” 李邵仪看着远处,犹如这和孩子在他面前一样,一副平淡娴静的模样。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这个孩子如此安静的平淡,却也是照着曲是欢的模样半就着她想出来的。 “我是她的父,想要她活着。是欢也会日后知道南息需要质子的时候,她自己就会让辰王顶上,再狸猫换太子,让这个孩子去。所以,我想看看她的能力,再教教她……” 安守义躬身,语调清淡:“那,南息国的使臣合适会到?” “明年夏至,两国互派质子,求两国安康。” 东唐,确实需要一个不知道阴损手段的,德厚流光的帝王。 有她,真是太好了。 门外响起“咚咚咚”得脚步声,安守义立马谨慎起来。 门外两名带刀常服侍卫怒喝,“谁。” 小杨子将衣服扒开,胸口一方红色凸起的印记。这是陛下亲兵才有的独有标记。 他脸上焦急之色也平稳,虽额角还是紧蹙的。 两人连忙让道,给他开门。 小杨子走进去就朝李邵仪跪下,请罪。 “奴才失职,辰王殿下跟丢了。” 支支吾吾再道:“信号弹也丢失了。” 安守义看着他,问:“那你可知道刚才乱巷那边有烟雾吗?” 小杨子磕起头,低沉回道:“奴才知道。应该是辰王,拿走了奴才身上的信号弹。” 安守义看了一眼皇上。 李邵仪面露平静之色,拜拜手,让小杨子退下。 安守义上前,“皇上,您看。” 李邵仪只是看着窗外,果然,一阵布甲兵循着烟雾小跑追去。 他淡淡开口,嗓音充满玩味的意思。“等着他们上前回复。” 停顿后,再说。 “她居然这么快就发现了小杨子的不对,真是敏锐机警。看来,朕,选她,真是没错。可惜啊——” 是个女儿身。 安守义横插一句话,问:“那她还会相信管之,郎封,松兰等人吗?” 李邵仪想想,回道:“她一直都没信过,但用还是会用。” 呦呦在小杨子出门边的时候,直接无声无息得从一旁狗洞里钻走,去了隔壁小院,隔墙看着他。 见他走了,呦呦直接改变路线,准备往之前和她一起走的道路偏颇一点,也没相反。 都是杂巷子,搜索比较困难。 呦呦举着手上的一枚烟雾弹,心里还一个劲骂着李邵仪。 他娘的,王八蛋,说不好追捕,竟然派了四个卧底在她身边好随时准备暴露她的行踪。 真不是个好东西,喜欢的人也不是善茬。 狼狈为奸的夫妻俩。 呦呦冲直跑,跑到一个塌了半边的破道观,里面十来位叫花子,有大有小。 一看见呦呦,十来个都跑出来围上去,亲热的抱着她。 有几位年纪稍大的,站在人群后面没有做声。 各个都叫喳喳的喊着呦呦,“小哥哥,小哥哥”的。 只有一个同她差不多大小的叫花子问:“小哥哥,你今日叫我们来做什么?” -- 第43页 呦呦点点头,“今日我出了点事情,需要出城,但是围堵我的人太多了。你们要帮哥哥我的忙哦。” “恩,是的,还被朝廷里的人追。你现在愈发有本事了。” 呦呦头顶出现一个声音,她抬头一看,一个十几来岁的小少年,穿着邋里邋遢的,此时正低着头担忧地看着她。 呦呦一笑,是刚才那个制衣店的小二。 她亲切用软侬的语气喊:“望舒。” 名唤望舒的人皱着眉头:“说说,你惹了什么事儿?我们需要怎么帮忙?” 他也是小叫花子,是曾近呦呦接济的小叫花子。 呦呦年纪虽然小,貌似挺有钱。老是喜欢去乞丐窝里救济乞丐,这么三年,她救济了很多人。 很多的家庭也因为她,没有家破人亡。 因为年岁差不多,所以很多乞丐跟她很是亲切,一般她说的话,比自家亲爹娘还管用。 她是个善心人,有几个孩子她还资助了他们上学堂。 她很少有事,平日里都是一个人,今日突然就来有人陪着她来。 很早之前约定好了,只要有人胁迫她,便去给他的店里买衣裳。 所以,他将呦呦曾近接济过能帮的上忙的乞丐全部聚集起来,看一起出出主意,能否帮她。 呦呦从怀里摸出一个黑色弹丸,还带一个牵引绳。 一众人都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迷糊的看着她。 她横扫了一下眼前的众人,将这个郑重地塞给一个小乞丐。 说。 “给哥哥拿着,这叫烟雾弹,杂巷里随便找个地方把绳子一拉,丢了就跑就可以了,好吗?” 那个小孩子,脸还脏兮兮的,点点头,一副誓死完成任务的模样。 “恩,好。” 伸手从呦呦手上取过来,拿上就跑出去。 望舒看着呦呦,不知道这些都是什么事儿,前因后果均不知晓。只知道,她肯定遇到麻烦了,相当担忧。 呦呦看着望舒继续道:“你去万字巷棚柱子哪里守着,如果有一个老妪在那活砖下放了东西,立马取过来给我。如果可以,你们将她身上那个烟雾弹给我偷过来。在城南的学堂侧门等我。” 望舒点点头。 问:“还有什么事情吗?” 呦呦点点头,“你们去万字巷,院子里长了一大颗合欢树的房子里,把我的衣服都拿出来,一人一件,穿在身上。在城南的城门□□动,有人追,立马带他们在城中绕路。都拿走,发给大家。” 她将怀里家门钥匙递出去。 逃得出去,她也不需要这些。逃不出去,曲是欢有的是钱。 交代完了,她吸了两口气,平缓呼出来。 望舒看了一眼,她一副申请凝重的表情。 他带着探听的样子打趣道:“怎么,你是要去赴死吗?这么个鬼表情。” 呦呦静默着,突然看到门外一股子白眼,带着灰黑色滚滚翻上京都的天空,像极了走水的浓烟。 感叹到:李邵仪妙啊。 简单的通知曲是欢的人马必定要牵带出他来,暴露出他那便不好了。 以这样的方式,既简单又有效,快速的很。 李邵仪必定不会这么简单,怕是要引起曲是欢一行人的注意。 一定要安排一个跟她差不多的少年伪装成她,露个脸跑上一阵,曲是欢的人马才会知道这附近她曾近呆过。 不然,整个京都大海捞针,她还能好好隐蔽上一阵。 心里清楚,这个地方已经不安全了,需要赶紧撤离。 她跟望舒又重新交代寒暄了两句,让望舒带着他们散开,不要在这一带出现,怕官兵误伤。 出门后,她立马就开始跑。 心里还一边在盘算。 如果曲是欢在李邵仪不指导的情况下,想找到她,必定要倾巢而出。 明面上的,暗地里的,搞不好她外公曲相家的部分势力都要显露出来。 李邵仪居然还在保护着曲是欢与曲家的隐藏势力…… 不由直感叹,他这父皇对曲是欢的喜欢,真是到了心尖尖上,无人撼动。 啧啧啧。这番疼爱着实别致,万分精心。 势力突然暴露出来太多,必定招人惹眼。 所以,曲是欢现在应该所有的兵力都在城门。 紧接喟叹一句:难怪城防兵出动了。 城内相对好出动,出城门有些头疼了。 呦呦现在偷偷溜回了万字巷。 在她原先住所的隔壁,正对洒金楼,与郎封遥遥相望。 这主人家外出了,明日上元节,出去采买去了。 她应该是被郎封发现了,郎封给她不动声色的打了个招呼。 一个小二突然上前给他添茶,他应该是给婉拒了,眼瞧着人家提着茶壶走了。 呦呦在院子里找了处椅子,翘着腿坐下。 郎封正奇怪,陛下给了辰王一个时辰让她出城,做试炼。 怎么他无动于衷的坐在人家家呢。 突然,洒金楼下出现一阵白色烟雾带着浓黑,徐徐上升。 呦呦眉头一蹙,死死盯着郎封。 她远远相望,三十多岁了的脸呈现出一张懵懂无知的表情,焦急地腰头,示意不是她。 她直接打了一个手势,让郎封撒钱,堵住追兵。 -- 第44页 郎封听命而行,将事先在钱庄子里兑换的铜板提上来,照着追来的士兵们,撒去。 落了他们一身。 周围的百姓一拥而上去捡钱,堵得士兵们七荤八素,晕头转向。 这一块地方是怎么都迈不开步子。 呦呦忽闻一声短促的哨子声,她起身就往屋子里钻去,直接消失在他的视野里。 不是郎封递的消息让小二放烟雾弹,就是让小二告知松兰嬷嬷她的位置,放的烟雾弹。 郎封不可能毫无动静,她都不信。 不一会,兵甲就到了洒金楼下,开始四处大肆搜索。 兵甲阵阵。 呦呦皱着眉。 不错不错!李邵仪养的真是听话极了。 她钻进厨房,从灶台上面的窗户爬出去。一落地,是另外一家的院子,空荡荡的。 又连翻了几堵墙,终于出了万字巷。 直奔城南的一处小学堂。 每每到了交叉路口,总有人守在哪里,有时是兵服,有时候是常服,聚精会神的在路口张望。 她就要爬树翻墙走小道,基本都是从人家院子里翻来翻去,不上大路。 等一会跟望舒汇合一下,问一下大街上什么情况,人太多了。 然后在等一个时机,等一个光明正大去懿亲王府的机会。 每年正月十四,懿亲王都要祭拜他的母后,要带着戏班子出城去墓前,唱一出大戏。 且不遵循古训清辰祭拜,必是午时过后出发,下午才搭台子,晚上才唱戏。 诡异的不得了。 她是午时出宫,午时三刻才甩开小杨子,四刻才用完郎封。 此时,她抬头看了看,半个时辰个已经过去了…… 心里砰砰直跳,觉得时间太快了。却还安慰道自己,尚有时间…… 城内巷子多,她是没上过去一条大路。 但是出城门那里地处空旷,什么也没有遮挡的。 且城防上头十步一哨,百步一岗,从上至下,看她看得清楚无比。 出去的话,太难了。 她小路熟悉的很,摸着点走最近的小道,穿到城南的学堂侧门处。 遥遥一看城门处,士兵太多了,且还有水含和枝香…… 正想在学堂等着,怕望舒还没有到。 前脚她刚到后门门口,后脚从门缝里身处一只手,将她一拽。 力道异常凶猛,将她拽入门里。 呦呦提着心尖,快速的将左臂膀上绑着匕首拔鞘而出。 却因为在宫内管之将她胳膊卸掉,又重新接上,此时快速的动用它,还不甚活络…… 带着刺疼僵木,便有些慢。 这人似乎不会武功,拽她的手有向上提的趋势,那势必比她高,这个角度约莫高了有两个头…… 那这柄刀应该举手高上一寸,正抵在他的腹部。以此为胁才对。 呦呦一边快速的想着,一边跟上思维出手。 在旁人眼里,她就是快速的拔刀刺过来,哪里能知道一个拔刀是需要静心算计的。 二人姿势停顿时,呦呦正稳稳左手捏着匕首,抵在对方的腹部!而那人的手,依旧停顿在呦呦的肩上。 对方看清后腹部的匕首后,吓得低声吼叫起来,有些犯哆嗦。 “你,你快收起来!” 呦呦严谨的脸上这才露出一刹那的尴尬之色。 连忙将紧绷鹰隼的神情松懈,换上了她对人的常态,面目平和。 本能反应先是自保,并未看清人…… 拽她的,是望舒…… 呦呦看清楚后,赶紧收了匕首,连忙道歉:“我以为是抓我的……” 望舒看着眼前的小屁孩,不过七八岁,日子过得比他们倒是艰难几分,还有闲钱去救助乞丐们。 心里多出了几分常有的怜惜之情,也有知己的意味在里面。 从怀里摸出一张纸,递给呦呦。 呦呦一看就知道这是御用的洒金熟宣,难买的很。 她在曲是欢处见过不少次,没想到李邵仪这么不忘本,自己的乳母也照顾的如此妥帖。乳母的贴身侍婢都能用这么上好的字。 她展开,一看,只见上面写着。 城防兵出动三小队,一共六十人。辰王府暗卫全体出动,一共二十四人。府衙出动四队,共四十八人。街头,巷头,只要交叉路段,必有一人。 看完,心里思索着。一共一百三十二人,加上水含和枝香,一共有一百三十四人。 城门只要有水含和枝香二人,拿着令牌,城防就严密得紧。 人数不多,怕都是精良之队……还好走的一直都是杂巷,翻墙,爬树走来的。 望舒不太识字,只得缄口不言,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说什么。 只好说刚才偷烟雾弹时发生的事情。 “我刚才偷她的烟雾弹时候,被她发现了。” 呦呦从自己的思路出来,听到这句话,第一反应就是问。 “那烟雾弹是哪里起的?是她的,还是不是?” 望舒挠挠头,面露难色。 “她发现了我是要偷烟雾弹,而不是烟雾弹……” 呦呦听完,心直接下沉。 她基本要晕眩死,咬着嘴唇,眼睛里透着凶狠,含着绝望。 眼眶发红。 这才恍然大悟。 -- 第45页 原来李邵仪是要看这个,原来李邵仪是在看这个。 她上当了。 手不自觉的握紧用力,掐着自己。 李邵仪让她逃跑,她肯定是尽力的把握这唯一的机会,将自己的身份光明正大起来。 却忘记了,她一个人想跑出去,就需要曲是欢的情报,方便躲避。 她已经试探出来了小杨子不能用,那其余三人肯定是不能用的。 知道了小杨子会用烟雾弹暴露她的身份,那她肯定不会去松兰那里自己暴露自己。势必要用人。 她只要一用,李邵仪就会抓着审问。偶然的还好,可是他们,不是偶然的! 这样,李邵仪就能将她在京都这次的部署全部挖出来……养了三年,一次大意就全废了…… 还指望那天利用他们逃跑,这下子也毋需用了,以后肯定会有人关注这些人的一举一动了。 呦呦悔恨不已,更多的确实在恨着李邵仪那个老混蛋。 如此奸滑,不要脸,一个八岁的孩子都要算计的这么清清楚楚,一点儿余地都不给。 如果李邵仪在这里,她一定要上去踢两脚,扒皮饮血才好。 心里盘桓,如果,这次出不去,那他们也不要好过。 鱼死网破好了。 让你们心心爱爱。哼―― 呦呦此时整个人宛若毒蛇,正吐着蛇性子。 满目的阴森,戾气深重,让望舒对她却步,不自觉的后退了几步……浑身打着寒颤一样。 这样的呦呦,他没见过……太,太吓人了,形同厉鬼! 她突然回过神,望舒还在…… 连忙笑脸上来,清脆的问着:“你来的路上,士兵可还多?” 声音此时清脆,悦耳,像极了一个八岁孩子的略带懵懂之语。 望舒依旧怔怔的发愣,看着她。细微的看着,望舒手还有些发抖…… “望舒?” 呦呦一唤,望舒整个人一颤,才缓过神,有些距离的看着她,眼神里充满了抗拒,带了点陌生。 她低了下头,吸了一口气。知道可能是自己露出来了凶狠,他一时间不能习惯自己有这一面。 望舒看着面前的小孩头一低,跟犯了错的孩子一样。 他大了她好几岁,还怕一个八岁的孩子,也是可笑。 故此健忘了方才呦呦露出来的恐怖之相,语调稍带一丝歉意。 “门外有路口的地方都有人把手,串联小巷都难免会遇到他们。你是怎么来的?” 呦呦听闻头顶传来的语气还是带着关心的,仰起头来一笑。 笑靥如花,脸上虽然有些灰黑色的脏东西,却也掩盖不住她亮晶晶的眼睛,水波流转,清澈见底一般。 好看的不得了。 这就是他常见到的呦呦…… 她回答道:“跟你学的翻墙爬树都用上啰。一路这样过来的。” 望舒动作迟缓的,想牵她的手,又不敢牵。磨磨蹭蹭好几个来回。 动作虽然不大,但是呦呦一眼于胸,了然清明。 将手摊开给望舒面前。 “喏,你看,擦破了好很多地方。” 两个小手掌,原本白皙纤长的。现在手灰溜溜的,掌心还有红肿,多的是划痕,血丝。 望舒心里自然是心疼这个小孩子的。 嘴上问到:“你等会怎么办?外面人太多了。” 望舒看着她的手,视线稍稍朝上瞥了一眼,看着她的小脸。 不知该做什么样的感慨。 呦呦常常的睫毛扑闪扑闪的抖动。认认真真的皱着眉。 “我要去懿亲王府。” 作者有话要说: 收藏一下行么? 第13章 出城 “我要去懿亲王府。” 望舒听到这个话一愣。 “懿亲王府?” 她点点头。望舒这才想起来,每年的正月十四。懿亲王一定会出城在他母后的坟前唱大戏。 算算时辰,这个点,确实是要到了懿亲王出城的时间了。 “你现在怎么去?” 呦呦走到门口,朝外头瞧了瞧。 从这里歪一点的视线,她可以看到城门口的情况。 呦呦想到管之还在赌坊里面等她,他的烟雾弹还是有用的。 “我走了后,那边的杂巷是不是有人搜寻?人数几何?” 望舒摆着手指算了算,“大概有十几个人十三个。” 她将自己的衣摆撕下来一块,咬破手指,在衣裳上写:就地放烟雾弹。 交给望舒。 “你去金胜赌坊,大叫管之,会有人来找你。把这个交给他。” “我怎么知道谁是他?交错人了怎么办?” 算着时间,有些慌忙道。 “午时七刻给他这个,切不可提前。然后,你叫他们穿上我的衣服可以再城门处晃了,一定要往偏僻的巷子里跑。” 说完,她就匆忙忙离开了。只余下他手上的一块沾了血字的衣裳。 呦呦出了巷子,一边跑一边喘息,脑子有些发昏发麻。 望舒已经在松兰嬷嬷哪里暴露了,那就用彻底。 她不知道李邵仪会怎么样的审问望舒。权当今日一赌。 日后,日后再赔罪。 呦呦选择逃跑的路线依旧是选择的翻墙爬院,一路谨慎小心的避开岔路的兵防。 -- 第46页 懿亲王府,在正道上。地处开阔,她走的是十分艰难。 还好,依旧是爬院子,还好是这样的院子连着院子,不然她真是才叫寸步难行。 这一片住的都是权贵,爬起来也很费力。艰辛的很。 有钱的人就是了不起,墙都比一般人要高许多。 呦呦一边感慨,一边往上翻爬。两只手已经是彻底的麻木了,疼痛不已,却也感觉不到疼痛。 一旁突然传来一阵哭声,声音尖锐刺耳,一听就是很小的孩子。 哭喊着:“还我娘亲,你们还我娘亲。” 她不自觉的偏过头,偏过去时还骂道自己,都什么时候了还在管闲事。 扫了一眼,待看清了后,她在墙头踟蹰了会儿,从墙头翻下来了。 一个五岁的孩子。 这不是上次和她在巷子里吹哨子隔壁几家的小孩子嘛? 怎么在懿亲王府后门哭?还跪在阶梯上捶着人家的门。 哎——她掐算着,时间还有两刻,还能耽搁一会儿。 她默默踩着雪,走过去。 在他身边蹲下身子,这才看到,阶梯旁边有一具女尸。 脸色青紫,脖子露出来的地方,还有手印淤痕,像是被掐死的。 呦呦看着这个衣裳露出来的手腕似也有淤痕,她一手揽过小孩,将他抱在怀里。 轻声漫语安慰道:“我来了。” 这个孩子应该是认出了呦呦,没有挣扎,只是在她的怀里,哭的更加伤心。 一只手腾出来,拨开女尸的衣袖。 一掀,尽是血痕,血痕鲜艳,被人抽打过。死了没多久。 呦呦将手覆盖在小孩的头上。面目表情很平静,似乎见到死人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 “是你娘,是吗?” 小孩子哭的已经喘不过来气,使劲的抽泣,胸口起伏的强烈让呦呦都能深感同受。 “是懿王府的人打死的?” 小孩一边哭,一边应该是在说话,结果说的含糊不清,吐出来的全变成了一声高一声低的抽噎,继而哭声更猛烈。 呦呦心里已经猜的差不多了,应该是懿亲王府虐待,打死的。 她从怀里掏出一块金果子,指甲盖那么大。 “给你爹,让他出城,找个好地方,葬了吧。你的娘我让他们还。明白吗?” 孩子可能不知道死是什么,葬了是什么意思。 但是他知道这个是钱,他需要给他的爹。 他们家不是很富裕,勉强糊口,宅子是祖上一直有的。 他爹很不上进,懒得挣钱,就喜欢街边要饭,要银子捡现成的。 但是对他的夫人还是不错的,至少邻里邻居的住了几日,也是知道的。 这个孩子他爹估计不知道是死了,不然,他的性子怕是要砸了懿亲王府的门。 虽是螳臂当车,却也是性情使然。 呦呦乐意帮他们一把,自然收取利息,他们也要回帮她一次。 忽然一计上心,悠悠然笑起。 “去找你爹,雇辆车,送你娘安葬吧。” 那个孩子抽抽搭搭地起身,朝着巷子外走去。 呦呦找了一个好翻的墙头,三下五除二就爬了上去。 今日喜庆,院子里的人人来人往。一边躲藏,一边闲逛挑选合适的人…… 望舒现在在金胜赌坊里闲转,手捏的紧紧的,整个人显得异常紧张。 时不时的伸出头朝外看一眼现在是什么时刻。 赌坊的人瞧他眼生,又迟迟不肯在任何一个桌子上下注,还神情慌张,引起了一些五大三粗的打手的注意。 一个个时不时地凶狠地看他两眼,生怕这个灰不溜秋的小子乱来。 望舒蹲在门口数着时刻。 越接近午时七刻时,他愈显的慌张。 此时,望舒扬着头,从里依靠着赌坊门上,整个手掌蜷得紧紧的,整张脸绷得紧紧的。 好,午时七刻。 望舒整个人猛然面朝里,冲上二楼,站在较高的地方,开始大声叫喊。 这是他能想得出来找人最快的方法了。 “管之,管之,这是有人托我给你送的东西。” 然后举起手上的衣摆,朝下挥舞。 不等楼下的人有什么动静,他这个动作还不到尔尔的时间,立马就被三个大汉一起按倒在木实阶梯上。 望舒再想喊什么,却怎么也喊不出来。 猛然被按倒在地,两只胳膊被反折起来,整个胸腔都被硌在凸起的阶梯上,以致他现在呼吸非常困难。 即使张嘴想喊些什么,也是无能为力,没有办法做到的一件事情。 疼痛一瞬间让他内衫湿了大半。 突然背后两声低沉的哼鸣,沙包楼梯翻滚的声音。 一个十六七岁的白面少年,低着身子从他手上拽过手上的血字衣摆。 望舒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想伸手拽回衣摆,他都无法做到。 手才刚往上抬了一寸,钻心的疼痛让他无奈从空中垂下。 忍着疼痛咬着牙,“还给我。” 那个少年看完,眉头皱的紧紧的。 语气颇为严肃,“是谁给你的。” 说的话一点感情也不带,仿佛就是几个字组合出来的胁迫。 望舒反应过来,他可能就是管之。 -- 第47页 咬着牙,闷哼了两声。“你如果是管之,就应该知道是谁让我给你的。她说让你照做。” 管之发了一会儿愣,朝楼下看了看。 望舒觉得这个眼神有些危险,随着他的视线也朝楼下看了看…… 楼下人群摩肩擦踵,并没有被这里发生的事情打乱,依旧在抢着下注,热闹非凡。 只是有寥寥数人,抬头朝这投过视线。 望舒心里思索,管之这是要朝下做什么吗? 而管之在想,这个命令到底该不该听,楼下人群密集,万一这个烟雾弹伤了人怎么办? 这非正人君子所为。 纠结了一会儿,他还是决定照做。 从怀里不假思索的掏出来,扯断引线,朝着楼下人少的地方扔去。 望舒看清楚他掏出来的是什么东西的时候,整个人一惊。 这,这不就是跟那个老妪是一伙的吗。 他还在发蒙的时候,管之一手提起来他,就飞快的金胜神赌坊门外跑去。 刚下楼,所有的视线就已经被白色的烟雾遮盖,混混沌沌什么也看不清,吸入的浓烟异常呛人。 但是管之还是能径直地朝着门口奔去。 他们出来后,望舒抬着几乎快脱臼的臂膀,捂住胸口,狠狠的呛着。 面部被呛得通红,嗓子都快咳废了。 陆陆续续能听着里面不同的叫嚷声,咳嗽声。 此时,金胜赌坊的浓烟从门里滚滚而出,徐徐升至空中,状如走火。 立马有城防护卫,叫嚷着往这里跑来。 大街上充满了人,喊叫着“走水啦,走水啦――” 街上突然出现了二三十位,穿着清淡,邋遢或华丽的衣裳一起出现在城门附近。 不用说,这样的衣裳,水含是一眼都瞧得出来,这全是她准备给小主子的衣裳。 望舒恍然好像听到女子在说,“殿下,是殿下……追,都给我追,切莫伤了殿下。” 然后有不少士兵分头堵劫。 不过一柱香的时间,这样的孩子全都消失在城门附近,钻进了离他们最近的杂巷子里。 一时间,城防失去了大半的兵力。 枝香这才反应过来,这是她的调虎离山之计,分兵之策! 城门正道大街上,远处走来的大架,正是懿亲王。 身后洋洋洒洒带着将近数百名戏子,要出城给他的母后唱戏。 枝香此时为难,这是查还是不查?又该如何去查。 她也焦急万分,袖笼里捏紧着曲是欢给她的一枚玉牌。 上面凹凸有致的纹路,此时犹如一颗定心丸。 看来,是需要请懿亲王聊聊…… 枝香呼吸有些短促,站在一旁,正等后懿亲王的大架。 万万不可让她能有机可乘,逃出生天。 她关乎了辰王的生死,辰王的前程,或许还有东唐未来的轨迹。 当懿亲王的车架,来到枝香面前的时候,城防士兵面面相觑,不知该怎么办。 枝香站着不动,只是看着车帘被打起来,从里头钻出一位年近四旬的富态人物,看到枝香也是皮笑肉不笑,挑着眉毛,玩味的调笑一句。 “你在这里专程等候本王吗?” 枝香漠视他,只是清冷的张口,“请懿亲王下车。” 懿亲王听到这句话,有些不敢置信。 瞪大了眼睛,面露愠怒,“你说什么?让本王下车?” 枝香面色平静,波澜不惊,颔首垂头,点了点。 不卑不亢道:“请懿亲王下车。” 懿亲王面部有些狰狞起来,哼笑一声,放下车帘,坐回车内。 尔尔过后,车内发出号令。 “走。” 驾车的太监拿着鞭子,正要挥下。 枝香退后几步,就近拔了一位侍卫的腰刀,刀锋直指懿亲王车架。 “请,懿亲王下车。” 水含站在一旁,整个人有些发抖,心想这人如何惹得…… 车内的人此时怒急,压抑着怒火,恶狠狠咬牙道:“事不过三,枝香姑娘,今日,你太过了。” 枝香听闻车架里的话语已经是忍耐极限了。懿亲王每年这个时候,脾气都异常的不好。 今日,已经是给了曲是欢脸面。否则,按照以往,早就将枝香拖下去乱棍打死!还让她在面前放肆。 她知道今日懿亲王能这样已属不易,刀便捏的更稳。 嘴里铿锵有力。 “枝香今日听命行事,若有顶撞,日后枝香愿去懿亲王府请罪。” 活脱一副女将的模样。 水含一边害怕,一边看着枝香想淡定,学她。 便也错身一步上前。 “我们在找辰……找一个人,她极有可能藏在您的车架,或后面戏子团队里。所……” 懿亲王第一反应,辰王? 懿亲王觉得这事儿就该做一个顺水人情了。 毕竟这日后的太子之位尚未明确,曲家姑娘与陛下是初恋姣好,说不得枕边风吹上一吹,皇朝就到了她手。 水含话还没说完,车帘子猛地被一掌掀开,气势斐然,吓得水含不自觉退了两步,未完的话噎在了嗓子里。 这点小动作被懿亲王看在眼里,对比身旁的枝香,他哼笑着。 轻轻吐出:“脓包。” -- 第48页 枝香眉头一拧。水含有些无措,有些气愤,却又没有胆子上前。 挺直身板,也学着枝香那般不卑不亢的语气,言到。 “请懿亲王行个方便。” 懿亲王站直在车架上,整个人显得异常勇猛,身穿的金丝刺绣的衣裳在此时的阳光下,相当金光闪闪。 没了方才的戾气。 “哦?找人找到我的车架上来了?我倒要看看,是哪个不知死活的东西敢利用本王。” 伸脚将马夫一踹,踹到掉在地上。 威仪赫赫。“给本王搜出来。” 顺而转过脸,居高临下得朝着枝香说。“这欠着本王一个人情,回去可要跟你们娘娘交代清楚。” 枝香收起刀,递给那侍卫。 面目一下子笑起,形同芙蓉,性情看着颇为高贵。 “娘娘有娘娘的行事准则,至于是还什么,奴婢说了不算,亲王倒可以问上一问。” 懿亲王心里想,哼,一个小丫头片子,也敢在这里卖弄文墨,玩个文字游戏。 后面戏子被侍卫拉扯着找人,还有班主一一介绍人员。 百十来个人,翻查也需要些时辰。 侍卫们因为不知道要巡查什么人,最后一个胆大想立功的,捧着脑袋一般,走上前。 问:“请问懿亲王,找什么人?” 懿亲王心里跟明镜一样,却要佯装糊涂,皱着眉头,问起枝香来。 “你们要找什么样的贼人?” 枝香想也不想,脱口而出。“一位八岁孩童,是辰王殿下的近身书童。偷了殿下的紫玉私印,故此如此大的动作。” 私印不见了,这事情可大可小。 真是贼人,随便写些什么东西,卖官售爵也是能的。 看着枝香如此才思敏捷,懿亲王这才正眼瞧了她一瞧。 枝香身着墨绿衣衫,一袭精简的白鹭纱裙,简简单单大大方方。挺拔的身姿显得整个人气度非凡。 可能是跟着曲是欢久了,他觉得枝香面庞都有两分近似曲是欢了。 一样的娇俏可人,却没有曲是欢天生的媚骨,少了一份曲是欢独有的风情,却多了一份属于自己独特的清雅与飒爽。 懿亲王突然觉得,这名女子也是异常独特的。 懿亲王手下的侍卫,禀是,然后退下了。这下子搜索起来,便应收多了。 侍卫往后一看出城的人因为懿亲王府的慢而聚集了不少人。 都排着队,等候着出城。不少老板姓互相龃龉,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戏班子人多,但是八岁的孩童就不多。 搜寻了一会儿,合同才六名八岁上下的孩子,全部押着带到马车前。 “禀告亲王,奴才一共找寻八名出来。” 一一押上来,排成一列,站在枝香面前。有男有女。还有三名画了油彩的孩子。 枝香:“擦了。” 侍卫随手拿了一块衣角,就开始抬手,准备给孩子们擦脸。 刚擦第一个,突然开始闪避,嘴里叫嚷着。 “我一会儿要上台,不能擦,可难画了……” 懿亲王一听要上台,稍稍侧目了一下。 后面冲跑上来一位年近四旬的男人,扶着孩子。 “各位贵人,您看能否不擦?这,一会儿真的是要上台。” 枝香没有再求助懿亲王,因为停车可以。 懿亲王虽然脾气不好,但不是好赶时间。可你要说让他一会儿开不了戏,那是不行的。 懿亲王今日,没有阻拦,已经是法外开恩了。 枝香细细的盯着孩子看着,那孩子也与她对视,目光一点儿也不闪烁,倒是大大方方地对上。 只是油彩太重,根本不都看不清五官。 她仔细瞧着,突然看到这孩子戏服里套着一身月白色长袍,袖子有些朝上挽。 挽时打的一个花结,定睛一瞧,枝香就知道,这除了她,谁也打不出来。 整个人脸色柔和许多,檀口含笑。 “擦!” 侍卫一把拽出孩子,掀起衣袍就往孩子脸上招呼。 枝香看这侍卫的粗鲁模样,轻声轻语:“你慢着点,别弄伤孩子。” 侍卫听闻,手脚一僵,动作才慢慢轻缓起来。 擦完,是一个陌生的孩子,长的还算是秀气。 枝香有些失望,让侍卫继续。 伸手抓中间一个时,那孩子掉头就跑。掀起的衣摆是水含熟悉的,连忙指着这个孩子。 “是她!” 连同侍卫一起追去,枝香被水含喊的心里一紧张,步子下意识也朝前两步,准备抬步去追。 余光扫到另一个画了油彩的孩子,心里才想到,难不成又是她故作分敌之计? 停下,又喊了名侍卫,指着这个孩子。 “给他擦了。” 侍卫领命,上前慢慢给他擦拭干净。 待油彩全被抹掉时,枝香满是期待的神情暗下去。 不是。 摆摆手,四十多岁的班主上前将人领走,一路唉声叹气。 此时,水含同侍卫一起将那孩子押了过来,反折着臂膀,晶亮的双瞳也看不出痛苦。 与别人不同,枝香看着看着,无意识得问:“你是谁?” 那孩子不说话,班主又折回来,被侍卫架住,喊叫着。 “他叫诸生,是个……” -- 第49页 枝香抬起头,看着班主,清淡疏离地说,“我在问他。” 然后又垂首,看着这个孩子。 “是吗?” 那孩子依旧不说话。枝香觉得没意思,让侍卫给他擦脸。 那个孩子再次不停的反抗,动作极大。 一个孩子力气再大,哪大的过侍卫。不消一会儿,便被按在地上,强行地擦去脸上的油彩。 在侍卫碰到他脸的一瞬间,他张嘴大叫。 “不要,今日是我第一次登台,求贵人行行好。” 语气生硬地讨扰,真是听得让人刺耳。求饶不像求饶,反抗不想反抗。 枝香只作谨慎,生怕又是那个孩子耍诈。她的脑子,好用着。 结果一边擦,一边反抗,最终卸干净,他真是嚎叫,哭得惨烈。 最终,依旧不是她。 枝香不死心的将懿亲王车架再翻了一次,连车架底部都不放过。仍是没有发现。 最终在后面扎堆的老百姓,不耐烦的呼声里,开放了城门,让懿亲王离去…… 走前,还特意慰问了枝香上头的主子,曲贵妃娘娘好。 照实提醒着,曲贵妃欠他一件! 懿亲王队伍浩大,慢慢腾腾地走,也要走许久。 此时在身后,李邵仪正看完了这一幕。 懿亲王车架一开始动,李邵仪皱皱眉毛,喊了安守义上前听令。 “去,叫管之过来,我有事儿找他。” 安守义颔首,“遵旨。” 小跑着朝金胜赌坊跑去,剑道管之,直接原话告知。 管之跟着安守义回到皇上身边。 走之前,管之脚下生顿,跟走不动一样。安守义回头瞧了两眼。 管之想了一会,将望舒一把提上。 也带上,准备提他一同见皇上。 安守义回头,虽带不解,却也没有说什么。 更不解的是望舒,他迷迷糊糊地就被提上,不知道去往何方。 三人一起面见皇上。 见还有一个生人,李邵仪不免皱眉。 安守义与管之正要行礼,李邵仪摆摆手直接免了。 却指着望舒问,“他是何人?” 管之回:“他是替辰王送信之人。” 李邵仪蹙着眉,笑靥,眉目里透着精光,晶亮晶亮的。 心里犯贼,拍手叫好。 面上清淡,“去,将松兰带来,看是否与她碰见的是一人。” 望舒全程痴懵,就是跪在那人面前。 也不是他不想起来,就是头上锦衣华袍的公子,气势骇人,不怒自威,让他腿直发软,站不起身。 听着他们云里雾里的对话。 霎那间,屋子里多出了两个人。 一位威武赫赫的英雄模样的人,一位四十有余的老妪。 面呈和蔼的一位妇孺,眼睛深处却藏着阴沉的死气。 看过一眼,望舒都忘不了。 这不是呦呦让他在洒金楼后巷偷她身上烟雾弹的人吗。 偷人东西被人当场逮住,多少有些没面子,自然而然就不想露脸。 望舒歪着身子,別着脸,垂着头。尽量这挡住自己,以免被人发现。 但是松兰是宫里的老嬷嬷,一眼就知道这小子是哪一位。 顺应安守义的话,她跪下回话:“方才是他准备偷老奴身上的烟雾弹,活砖下的消息应该也是他取走的。” 望舒知道已经被发现了,死撑着露脸,叉着腰,一副痞子做派。 对着松兰直接回怼,撒泼耍赖起来。 “我就不小心把你撞了一下,什么叫要偷你东西?烟雾弹是什么玩意,我不知道。还有,什么活砖,我不知道你这老妇人瞎说什么。” 松兰在宫里,什么样的人没见过。 只是朝着李邵仪俯身,再回话。 “我不是瞎子,我将荷包挂在外面,你却撞开了我衣袖里头的烟雾弹,目的很明确,其为一。” 松开动作轻缓在袖笼里取出一只半个掌心大小的竹笼,里头还有一直飞甲虫,红殷殷的,长的有些不善。 她慢手慢脚打开竹笼,那殷红的甲虫径直朝着望舒飞去。 望舒手虽然扇打着,这只虫还是落在了他的身上。 正要动手拍死的时候,松兰发声。 “此虫骨血有剧毒,切莫拍死。” 巴掌闻声而止,吓得变成磕巴,只犯哆嗦。 “你,你赶紧,拿走……” 松兰吹了声口哨,这虫子有扇起翅膀,飞回到竹笼子里。 “这是我们祖传的,它闻得那张纸的味道。你若没动过,它不会飞过去。其为二。” 这下子算得上证据确凿,望舒没话说。 却依旧强词夺理的辩解到,“我没偷东西。那张纸是我朋友让我去取的,她都知道你放东西的地方,必定也是你们互相协商过,给她,有何不对?” 李邵仪全程漫不经心地注视着这和十几岁的孩子,看见他提到她的时候,耳根不禁红了一点。 立马就知晓,这个孩子,怕是已经知道了她是女儿身! 在场几人,除了他,安守义,就是这个少年了……不该知道阿。 安守义也似乎看出来了什么,轻轻咽了口口水。这个孩子真是……心里只做了一声叹息。 李邵仪,沉稳地发话。 -- 第50页 “松兰,管之,下去,将她带过来。不要惊动枝香。” 二人对视一眼,双双领命下去了。 望舒知道,应该是抓的呦呦,连忙站起来朝他们二人扑去。 管之一张,打在他的肩甲处,将他推进屋内,到地不能起身。 张嘴说话,都觉得胸口巨疼,不能言语了…… “将他先关起来审问审问。我,要等她回来……” 李邵仪摇摇头,笑起。 终究是太嫩个,手段不齐,稍作勾引便全盘溃败。 不过,与一个八岁的孩童来讲,她,已经是顶了不起了。 李邵仪再一次为她是一个女儿身做喟叹。 此时城防因为懿亲王事件,现在拥堵出城的人数众多。 齐齐站队,大排长龙。出城的什么样的都有。 城内岔路有哨点。城防兵被刚才那些孩子引走大半,现在检查这些人,多多少少有些吃力。 一直淡定无碍的枝香,此时都有些觉着吃力,可能会让他她跑掉。 心里一直恍恍,感觉害怕的事情在临近,手脚都有些发寒。 水含也是一样,形如溺水的人。 此时就不是有人扼喉,而是按住她的以后的全部前程在刀刃上来回摩擦。 这比一刀杀了她还可怕! 水含现在直接恍惚成了,眼前无论是谁,都是那个孩子的样貌,一个一个离去。 呼吸都已经稳不住了。 双眼赤红。 她们二人确实清楚,她到底有多精明,只有稍稍不留意,她出城完全不在话下。 松兰看了一眼排队出城的队伍,不慌不忙,小心翼翼地打开竹笼,殷红的甲虫震翅飞出。 管之盯着飞虫,跟着走。 朝前飞了许久,在临近城门口的位置,红色甲虫停在一辆独轮车上。 一位近四十,衣裳不甚整洁的男人,推着车。 车上有一具草席包裹的女尸,还有一个四五岁的孩子,正嚎啕大哭,揉着红彤彤的双眼。 甲虫从木轮子处朝下爬去…… 这就非常明显了。 管之看也没看是谁推的车子,也不管小孩儿是否在哭,一只手臂拉起车子就走出人群。 推车的男子没反应过来,车就被管之拖走了好几步远。 他正要大声嚷嚷,管之回手弹出一颗石子,打在这个男人的穴位上。 瞬间变不能作声,啊啊直叫唤,怒目的走出了出城的队伍。 在离开城门数十米处,拐进一个巷子,管之停下。 “请您出来。” 车下一阵悉悉索索,从底下爬出来一位孩童。 面部咋眼一瞧,使人深陷,就是脸色异常难看。 说伤心也有,恼怒也有,戾气也有,杀意也有…… 总之,不好的情绪此时都堆在她的脸上,随时都要杀人的架势。 今日,惨败。 呦呦作想,惨败,一开始,赌局刚开她就知道,赢不了。 却也没想过将自己的势力输出来! 妥妥的典型赔了夫人又折兵。 沉闷压抑忍耐的声音说道:“带我去见他。” 管之尊是,提步带路。 留下松兰处理这一家的事宜。 走之前,呦呦回首,深深得看了一眼城门。 她离城门不过一丈未到!离赌约还有一柱香时间…… 她本可以的。 此时,呦呦细细的磨牙,眼眸里跟粹毒一样,射杀着管之。 无尽绵绵的恨意涌出,她竭力控制,控制。 在看到李邵仪那一刻,所有的恨意都直接转嫁到了他身上。 这个万恶之源身上。 此后,她对李邵仪同曲是欢的分解词汇,再无一次为赞,只有恶诅。 “他们听命的一个时辰到了吗?” 第14章 成为质子 咬着牙,带着前所未有的恨,怒,有所压抑的问出。 李邵仪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她整张脸阴气森然,双瞳发红,面部很是狰狞。 身子隐忍这颤抖,两只臂膀僵硬发直,小手在衣袖里,怕也是紧握着拳…… 倒是忍耐性不错。 遇事性子太急,会错露很多东西。 她这样的性子不错。 怕是现在都气疯了,恨死他了。 还能好好询问他一句。真是值得嘉奖。 李邵仪轻声说,“在宫里我许他们一个时辰听命与你,出了密道才是你的一个时辰。现在你的时辰未到,他们的却是到了。” 呦呦眼睛一翻,嗤笑一声。 玩一个时间差。 气急,疾言怒色。“你厉害,你厉害。” 简直是咬碎了牙咽肚子里。 李邵仪知道她气的太狠,再逼下去必定是要鱼死网破,他不想这样。 便缓和地弯下身子,带着一脸歉意。 “你做的很好,是朕子女里面,最厉害的一个。” 呦呦两眼一翻,哼嗤一声,心里直到:废话,最宠爱的儿子都还需要我给他做替身,以备免于被迫害,能有几个脑子清明的东西。 别开头,咬着嘴半天,才问。 “今日你也知道我的势力,我认了,你把望舒放了吧,他不知道我的身份。” 李邵仪绕开这个话题,反问到:“你还有近一柱香时间,不做做努力?” -- 第51页 呦呦跟看傻子一样,看着她,眉毛一吊。 “我走的出去?就一个他我就难离开。” 语调尖锐的很,李邵仪觉着耳边开炸,直接起身。 目光只是淡淡的扫过去,看着管之。 管之被看的,直接跪下身子。 呦呦顺着目光,也看过去,觉得好像有些奇怪的氛围。 故而在李邵仪和管之二人之间,视线来回走了好几遭。 她大胆的问了声,“你可愿帮我出去?” 管之跪在那里,半响的不动,呦呦忽觉自己是傻子,这是在异想天开的想什么呢。 李邵仪的护卫能帮她? 还真是不曾想,这个护卫真的帮她。 管之起身后,牵起呦呦就起身就朝门外冲去。 李邵仪应该想到了这个结果,在管之起身的一瞬间,他淡淡森然地声音响起。 “抓回来。” 呦呦刚起身,耳边一道疾风黑影掠过,一只死气幽幽的鬼爪扣在她的左肩胛骨上。 疼得呦呦一记闷哼,整个人跟抽筋一般,浑身僵麻。 还不待她伸手掰开。 管之身形一晃,一直手已经在她肩上掠过来。 两人便开始交手。 她只觉两道人影在身边来来回回,却看不清二人的过招。 站在风中漩涡之中,她明台清澈。 来来回的阴影里,她看着李邵仪,又是他。 他在试探管之的衷心,和她追寻自由的欲望强度。 他又想知道什么呢。 为什么与自己亲生的爹爹在一起,就硬是没有一刻不是算计了? 她走在哪里,身边全是算计,只要有一瞬的放松,都是棋差一招,满盘皆输。 呦呦此时蹙紧眉头,有种欲哭无诉的感觉。 感觉就像是天地偌大,她只有孤身一人,且步步为地狱……她淌着刀山火海,需要拼命往前走。 她眯着眼睛,看着李邵仪,心中百感交集。 恨也多,怒也多,无诉也多。 “李邵仪,我恨你。” 平平静静的说出口,倾泄出了她此时的情绪,或者说,根本没有夹杂任何情感,疏离至极。 李邵仪听到这句话,心里被扎了一下,好似有些疼,又好似有些麻……不痛不痒的感觉,又像是扎到了心底里太深的地方。 无法描述自己的感觉。 只有一愣。转而,“哼”了一声。 呦呦觉得管之必输。 目前,没有一件事是不在他手中计划内的走向,所以管之肯定是赢不了的。 呦呦淡淡声音而起,“管之,住手,时间到了。” 耳边的拳风掌风依旧不绝。 这时,那黑影抬起一脚踹过去。 管之飞出去,砸在门板上,弹到地上,捂着胸口吐了一口鲜血。 她左肩上扣着的手收回,一阵偏麻激流在体内奔走,又麻又疼。 她额上起了一层细密的汗,面色露了点惨白,却疼得一声不吭。 争锋相对,哪敢示弱。 那个黑影是一位成年男子,一身黑色劲装,器宇轩昂,一副血性男儿的模样。 躬身抱拳礼,然后消失在房间里…… 只是带起了她的发丝,形如方才房间里没有这个人一样。 李邵仪:“望舒,不能放,他知道你是女子。” 呦呦漫不经心的模样回答道:“那又如何?” 李邵仪摇摇头,“他不行,随随便便就招供你要去懿亲王府。以后若是被人发现,他一样会供出你,这威胁的太多……” 她整个人严肃起来,依旧散漫的口吻。 “剜了他舌头不就可以了吗?” 天真质朴的声音,说出如此恶毒的话。 安守义不知何时出去,此时正提着略受小刑的望舒进来。 望舒听见她说这样的话,有气无力地大声怒骂起呦呦来。 “我帮你一场,却要落个剜舌的下场?你那般慈眉善目都是装出来的嘛啊?你好狠的心。” 安守义从袖子边摸出一把银色的柳叶小刀,一手擒住他的下颚,小刀伸进去一搅弄。 一块红彤彤的肉掉出来。 望舒凄惨的叫声顿起,一张嘴,从口里扑出来的尽是大口大口的血,洒落一地。 这一段速度过快,看的呦呦头晕眼花,胸口起伏太盛,呼吸都没法连住。 心里莽白一片,不敢想。只是嗓子里有些粘连的声音,从发酸的鼻腔里出来。 对不起,不这样,不这样……你就是死路一条。 好半天,呦呦才唰红着眼,余光看了一眼勉强站起来的管之。 看向李邵仪。 嘴里不住地吐出:“威仪赫赫的帝王,非得为难我一个孩子做什么。你不觉得残忍吗?” 李邵仪点点头。 “似乎有一些。” 然后深邃的眼神与她交视了一会,继续道。 “朕只想你做一件事而已。” 一听一件事,八成又是和她哥哥辰王有关,不就是替他去死一死嘛,便不耐烦。 情绪骤起。“直说。” “明年南息国使者要来,两国交换质子。朕要……” 呦呦没好气横插过去,透着不可置信。 “你要我替李清辰去作质子?” 李邵仪摇摇头。 -- 第52页 “朕要你去偷他们的兵防图。” 这话说的,呦呦睁大眼眸,心里过于震撼。 怎么,偷完是打算攻打嘛?要挑起两国战争吗?此时东唐稳固,百姓安居乐业,已有数十年都没有战争,怎得…… 脑子里是百转千回,张口确实一句。 “如果没有我,你还会有这个计划吗?还是准备让谁去?” 李邵仪直淡然回复到:“没有如果。” 继而继续说到:“完成后,这道空白旨意朕给你留着。之前我们有击掌过。” 呦呦想了想,不成功便成仁。 反正也是天天送死。 “多久。我要去多久。” 李邵仪接下来的声音,决定了她多长时间后会自由,故此,呦呦抱以极大的渴望去细听。 “你多久能偷回来,就是多久。不能,就是上次的击掌之约,十年。” 呦呦此时,心里平静一些,浅浅笑道:“那我不偷,十年之后你也能还我自由是吗?” 李邵仪点了点头。 “你去了之后,越快,不就越能更快的得到自由吗?” 呦呦浅思一番。突然想到了另一件事情,抬头,眼睛喜咪咪的。 “我刚才在懿亲王府看见了一个人,纪祁迟。他怎么成了连下人都敢驱逐的人?” 提到了纪祁迟,李邵仪神情终于有一丝丝变化,却不太大。 “印证是他教唆下的毒。你不是误喝,你是故意让朕知道的吧。为什么?单纯的想告诉朕?你会这样有心?” 呦呦摇摇头,“不,我只是想让你拔出萝卜带出泥,处置处置皇后和李清运。 尽快的让我那个圣光普照的哥哥坐上太子之位,我好得自在。 如果你和曲是欢死了我能得自在,我觉得你们还是死了比较好。” 说罢之时,她略显神情悲凉,语意里带满了恶意和诅咒。 李邵仪皱着眉毛,虽说已经习惯了她的恨意,但每每听到,还是略显刺耳。 顿了好半天,李邵仪才说。 “那你可要失望了,朕只是将纪祁迟的身份贬为平民。纪将军乃我国肱骨之臣,正受重用呢。” 打一棒子给个枣。 “纪家这么好打发?” 李邵仪挑开话题,上下看了一眼她,问道。“初春就是你的生辰,你可有想要的礼物。” “有啊,愿望可大了。你不愿意做。” 着急忙慌的一个时辰,身心俱疲,现在饿了。 李邵仪看出来了。她现在已经平静很多了,没有刚来剑拔弩张的愤恨。 嘴巴吧唧吧唧的小动作和曲是欢简直一模一样,缩小版的更可爱。 看着不带刺地她,心里一软。 “安守义,去,买个她爱吃的饼。” 呦呦忽然怒目一横,扫在李邵仪身上。 嘴里直嘟囔着:“之前还问我住哪里,吃什么……哼。” 李邵仪一看露了点馅,摸摸鼻尖,讪笑起来。 “你为什么用他们,只用一次?” 李邵仪指了指靠在门边捂着胸口的管之,白面少年此时脸色有些不太好,唇色泛乌。 呦呦顺着李邵仪的指尖看过去,管之的模样似有不好受。 方才他救过她,难免需要陈点人情,心里略带点悸动。 看着李邵仪面含些许期待,想了想刚才一路,那四个人,略带傲娇。 “给你一个面子而已。” 李邵仪听着这个回答:“哟呵。” 开朗的笑起来。 整张脸依旧威仪,利剑似的浓眉软和一些,稍微有些弧度,看着就像一个暖心和蔼的爹爹一样。眼神里的算计与精光此时也柔和不少,掺扎着写宠爱。 呦呦觉得,这样的李邵仪真是很容易陷进去,与他沆瀣一气,听之任之。 很让人亲近,倍感距离拉的太近。 过于亲近让她下意识退后一步,在李邵仪的亲近里,她自己在失去理智前,退出了一步。 就一步,便是一到天堑,巨大的鸿沟。 一人在这头,一人在遥不可及的那头。 李邵仪细细地注视了这一细节,心底当下有些杂乱。第一次有人,是这样不上钩的。 还能与他产生距离的…… 眼中此时暗沉了两分,就在呦呦视线平视过去时,李邵仪别开脸去,面容依旧如冬日暖阳般和煦。 在她看不的地方,有些阴沉。 她指着管之,“你的近身侍卫不需要治治伤?我看似乎有些不轻。” 呦呦视线再次落在管之身上,他皎白的面庞此时毫无血色,嘴角里又有新溢出来的血,已经偏近深红一些。 想是严重了点吧。 她对内伤可不了解,却也知道有内伤一说。 李邵仪看也没看他一眼,就这样放着他。 呦呦突然看着,神经了想:会死吗? 那她有些想救她。 不待她张口,李邵仪先阻断了她在嗓子里的话。 “送你了。” 次日。呦呦正闭着眼睛在院子里合欢树下面悠哉的吹着风。 一只手正摸着身旁的坟头,指尖来来回回的跳跃在黄褐色的土上。 土包旁边有好几摞书围着,跟堵矮墙一样。 “今日上元节,你喜欢什么样的花灯呢?” -- 第53页 呦呦此时就权当江木还在。 一抹阳光穿破冬日,从合欢树的叶隙里洒出一道光,静漠的照在她的脸庞上。 细嫩,还透着一层微微弱的粉色光芒,浅浅的。 门突然被推开,一个穿着白衣劲装的少年,十四岁的样子。 身姿高挑,踩着白色的靴子款步走来。动作轻缓的很,怀里还抱着什么东西。 他走进坟堆,将怀里包裹的布袋子打开,一道热气上涌,含着芝麻香气。 伸手,拿出一张递出去。 这时,他一抬头,就看见方才闭目仰躺的小孩已经坐的笔直,等着他手里的饼。 她真是饥渴难耐,尚未手伸直,她已经抢夺在手里了。 大口大口地啃起来。模样,十分不涵静。 呦呦看向对面的少年,一边吃一边才发出“啧啧”地赞叹声。 哽了好几口,才能说话,第一句便是。 “我喜欢你,你好看。” 他此时显得局促不安,手脚感觉怎么放都不对,整个人难安。 想张嘴,却也张不开,最后合上张开好几遭后,才慢慢腾腾磨出一句话来。 “你,不端方。” 呦呦的饼差点没被这句话给噎着,睁着大眼睛,满含嗤笑。 “你要是我,能活着都不错,还端方。那是什么东西,没人教过我。” 继续吃。 他拿着饼进了屋子,剩她一人在院子里。 呦呦只觉着这人小气,一句话便不行了,这就走了。以后听命能好使? 胡乱啃咬着饼子,心想:要了个祖宗回来了,这难不成还要早晚三炷香供着不成? 这时,一只杯子递过来,氤氲上浮。 “喝吧,吃慢些。” 语调淡淡然,感情是不夹杂的,但好歹也显得两人距离不甚好远! 呦呦接过,茶盏温温的。水还没喝在肚子里,只听见他说。 “我不叫管之。我真名是向笙。我们家之前是镖局,因一趟官镖被劫,全家下了狱。 我曾天牢越狱,却救不出我父母,故此皇上以此为胁,教我作他的带刀侍卫。” 呦呦虽没抬头,却一字不卯的听了进去。 能越狱天牢,这武功就相当不错啊。她却皱了皱眉,还是败给了李邵仪的暗卫…… 李邵仪肯定觉得他是可塑之才才留在极近的身边,不然拿了人家父母,让人家带刀,不就是时时刻刻须得警惕好嘛,这多累。 那为什么敢在李邵仪面前想要救她? “那你都这样,还想帮我?” 头顶一个声音不快不慢得传来。 “我,我不分青红皂白的卸了你一臂……终是对不住你。况且,也没帮上什么。” 声音满含歉意,越来越小。 跟被风吹走了一样。 “我那个父皇把你送给我,你可有什么感想?” 呦呦抬起头,直视,看着向笙。 他面上微红,局促得很。 “我跟着你,我父母能平安……” 声音硬是跟喂了蚊子一样,有些小。 搞了半天,还是有利可图才跟着她……呦呦心里有些不悦。 突然有个动作,仿佛习惯了一样,伸手摸了摸旁边坟堆上的土。 江木,我有点想你了…… “我从现在开始,是你的侍卫,保护你的生死,直至你的使命结束。” 向笙这句话说的算是比较坚定。 呦呦却心生悲凉。 使命?什么使命,还不是从在东唐送死给换到了南息嘛。 她简直是除了“死路一条”,别无他选…… “一次不忠,百次不用。我不可能信你,因为你是李邵仪的人,而非我的!” 向笙的使命,就是护她生死。 那率先留在她身边则是重点,不信任,在保护的途中过于受损,不利于他完成使命。 这可不行。 便不假思索道:“今后,我是你的人。” 她鼻息里一声嗤声,举着小半个饼,“去你的,我才懒得信你。” 呦呦起身抬步想走。 向笙突然错开一步,上前,堵住她的去路。 她抬起头,看他一脸神情严肃,一脸认真的样子。 铿锵有力的问:“怎样你信我?” 他低着头,看着这个八岁的女童,以后,就是他的主子了。 她流光水瞳晶莹透亮,合似一股子清泉,清澈见底却又无底。面容似有倾城之貌的方向延生的趋势。 既有曲贵妃的娇俏媚人描绘,又有皇上的果敢威仪傍身,还兼着她浑然天成的狡猾和痞像。 简直时而似狐,时而似虎,还时而似恶鬼。 想着她在宫里喂人吃骨灰的劲儿,与此时判若两人,怎么也觉得这孩子有些毛骨悚然。 硬着头皮,也要护她十年平安。 不然,他的爹娘怕是走不出牢门一步。 呦呦自然知道他是为什么留守在她身边,形如李邵仪的耳,目,嘴。 看他如此认真的模样,呦呦突然觉得,还是成全他为好,不若,今日这一步她是迈不开了。 小退半步。 “你……最不喜欢什么?” 向笙眉头一皱,不好的感觉油然而生。 “吃,豆腐乳。” 然后他说罢,一脸难忍的表情。 -- 第54页 滑稽的印入她的眼。 呦呦风轻云淡得说,“好办,你去多买些。然后你懂的,做到了,我信你。” 向笙艰难的黑着一张脸,点点头,认认真真的出去了。 呦呦本只是想戏耍他一番。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真是和江木不同,臂膀都宽上许多。 她还是决定收留向笙在身边,至少他是有自己原则的,而不是以李邵仪的原则为原则。 她的身边需要李邵仪的耳目,不是他也有别人,不然李邵仪能把控得住她? 他身处江湖草莽,镖局的公子哥,讲的也多是江湖义气。可比一些太监宫婢要强。 免得来个是非不分的胡乱报奏,她可是一点儿自在也没有。 向笙还是有些人气的,而不是一张奏报一样,在她与李邵仪之间传来传去,形如死物。 呦呦轻笑起,眼睛里闪着小算计的精光。 殊不知向笙现在觉得呦呦就是地狱里才爬上来的小鬼,既心生恶意,又古灵精怪,尽是歪点子。 且还踩他的小尾巴,是他老老实实递出去小尾巴被踩了…… 正则八年,上元节,辰王因毒杀皇上被关禁闭,一年内不许出辰王府,连带曲是欢也从贵妃降为妃位。 前朝后宫皆是一阵哗然,非议良久。 呦呦知道后,只是浅浅一笑。 这就不将心爱的女人放到心尖了,简直是将她变成了他的心。 再宠着,曲是欢以后定要生出事儿来。不是个安分认情的主儿。 曲是欢退居自己的宫殿,日日闲侍花忙看书的,小日子也是怡然自若。 倒是枝香被突如其来的冤枉和一干人等被赐贬有些担忧,不免心生慌乱。 眼见宫门闭锁多日。 她还是问道:“娘娘竟一丝也不慌?难不成是奴婢将那‘声音’拖出去是被皇上知晓?” 曲是欢眼眸都没抬,拿着小剪子,认认真真的将多余的花枝剪下。 待枝香急不可耐时,她才缓语:“见宜他太理解我了。我就想这样简简单单过日子,不太想出去见那些莺莺燕燕。且我的清辰也可以静心闭府,免遭一些不必要的事情迫害。怎么不好?” 枝香原想张口说些什么,最后也闭上。 宫里要应付的事情确实不少,这样也是清净。 没有口角之争,没有时时提防,算计,揣度人心。 “但是,辰王殿下不是闭门造车吗?” 曲是欢手上仍旧细细的剪着枝叶。 “你忘了她?清辰该出去体会民情就出去,该去做什么就去。总有人兜着。” 曲是欢的一点,枝香一下子想到那个孩子,面庞与辰王一模一样。 独独眼神里对他们尽是嫌恶,从骨子里透着对娘娘的恨意。 还想替那孩子申道两句,却也知道娘娘是不会放过她,便将话咽了下去。 默默疼着那个孩子。 “该让她试毒去,免得以后在这里吃的不是亏,宫里这就是常招。” 枝香已在心软心疼,磨蹭半响,终是问出一句。 “不过一个月,便是她的生辰,娘娘可给她想好了名字?” 曲是欢横眉冷目,一记扫来,枝香浑身一个颤栗。 启合檀口:“未曾。” 语气突转。 “你将心思多多放在她身上,她逃跑的时候你可追的回她?要不是她乖乖的回来……” 曲是欢整个人突如寒锋,正直指枝香,型如一柄剑钉在枝香的额心,令她生死一线的感觉。 枝香认罪,小主子跑的时候得罪了懿亲王也没找到她,要不是她自己回家,她还真是,无法寻得到她。 至少一日是不在控制范围内! 枝香正要跪下请罪,曲是欢斜睨了一眼,只道。 “下去,多盯着她。试毒的教习师父早早送去,你真为她好,就让她多学一些求生之道傍身才是对的。以后再露出马脚,你只能害死她与本宫。” 曲是欢一字一句说的轻柔,组成一句话之后,偏生的跟荆棘从一样,令她有无比难以挣脱的痛苦。 只得道是,便退下身子。 教习师傅果真不日就送到了呦呦门前。 枝香带个一个鹤颜老者,敲开门,结果是个十四五六的白衣少年,清俊飘逸,是副好仙姿。 她先是一愣,嗯?这是? 向笙知道她是是谁,躬身请枝香和老者进门。 刚踩进院子,呦呦就独身站在厅前。 蹙极了眉,看着他们。 张嘴第一句便是不客气。“你来做什么?他又出事儿了?” 枝香一脸和蔼,硬是想套近乎,仿佛呦呦是她的孩子一般。 “没,香姨就是想看看你。” 呦呦哼笑,抬手指着颇有道骨仙风的老者问道:“他也是你请来看看我的?那看完,赶紧滚蛋,本小爷这里,不欢迎你。” 向笙皱了皱眉角,这女子说话实在不雅,心里有些指责,却没说出来。 呦呦看见了,指尖调转对着向笙,“你在腹诽我什么,滚去卖烧饼。” 向笙脸色稍有泛青,点点头,安安静静的出门去了。 枝香朝前一小步走着,“这是你娘亲给你请的新师父。” 她一听就曲是欢,相当没好气。“教习我哪门子?你且道来,我看我愿不愿意学。” -- 第55页 一般是教习师父往常都是水含送过来,今日是她,要么有事,要么这个师父不是一般人。 枝香有些为难,扭扭捏捏欲说还休好半天,才说。 “教你认毒。” 心道:哼,不就是试试毒,识一识毒嘛。 之前水含都说过,贵妃娘娘要这样对她。心里早有底,不算唐突惊吓。 本想同以前一样轰走的,却想到明年夏至南息国前来东唐交换侄子,她要去。 识毒也是好事儿一桩。 院儿里安静半响,呦呦才道:“那留下。以后还是叫水含来,你不要来了,看见你和看见他差不多!” “这位师父,该如何称呼?” 那位老者似归隐之人,身上不沾凡事,还带着仙气一样的感觉。 一身浅显灰白的衣裳也穿的有些许仙气缭绕的感觉,此人必是不凡。 “无名。” 呦呦一愣,这是世外仙人无名呢?还是叫无名? 笑道,“有趣。” 接着问:“你怎么下毒?” 那鹤颜老者一抖衣袖,“诸身带有一千零七十八种毒药,你靠近我便亡。” 心里有些波涛,这么厉害? 呦呦抬抬下颚,指着枝香,“她怎么没事?” 老者全无表情,脸上僵着。 “有毒亦有解,我想毒谁,便毒谁。” 突然衣袖一扇,与他相距近一丈来远的呦呦直接到底,昏死过去。 …… 呦呦自此以后便跟着无名习毒。 次年。 正则九年,夏至前夕。 听闻南息国使者正朝着东唐而来,整个京都都有一种不一样的欢乐气氛。 而她!却知道,她的使命也正一步步朝她走来。 心里不免有些慌张。 作者有话要说: 收藏本文一下行么? 第15章 双生相逢 使团来东唐一切顺利。 刚放出来不过半年的辰王殿下,却不知怎的惹恼了皇上,将他再一次关进辰王府,不予出府,封了辰王府的大门。 妃位的曲是欢此时也被辰王殿下牵连,再一次下了闭宫门的旨意。 辰王大呼冤枉,敲击辰王府大门三日后,直接再一次被罚。 此子顽劣,送往南息已作为质,望其能修身养性,作一位正道的皇子。 一纸旨意,将辰王殿下送去了南息国为质。 南息国未到之时,有皇子的妃嫔们都惧怕李邵仪选自己的孩子去邻国为质。心里都害怕至极。 此下可好,有人顶上,自己的孩子能留在身边,后宫有子之人无人不是欢欢乐乐。 聚在一起嚼舌头,贬踩曲是欢。 去往南息前一日。 辰王被宣召入宫,陪自己的母后进宫叙别。 重华殿的曲是欢,此时怀里正搂着委屈连连的辰王殿下。 已经是九岁了,比之前长开了些。 白皙的肌肤在烈日下有些晃眼,一双丹凤眼极其有神韵,高挺的鼻梁配合着殷红的嘴,一张略带稚嫩小肉的脸,加一起看他简直有些女相。 个子高挑,脸蛋似柔却饱含英气,自带着天生的皇家威严。 只是眼里可怜楚楚的正盛着泪,绕了半天的眼眶,也没荡下来。 “母后,儿臣,不想去南息国。那里,那里儿臣都不甚熟悉。” 曲是欢伸出柔荑,细细抚摸着李清辰的背脊,轻声细语。 “无碍,你只管出了宫找你舅舅。他已经称病罢官,你们一起去见识一下东唐的与其余三国的地貌,了解了解各地的风土人情。” 李清辰听到可以出宫四处游玩,便有些盎然的兴致。 裂开嘴巴。 “可是太子太傅的这位舅舅?听说他是东唐第一才子。父皇可喜欢他了。” 曲是欢见儿子笑起来,知道他喜欢,心里也得慰藉。 跟随着也笑起来。“是他。你尽管想去哪里,去哪里吧。” 弯弯的眼睛里洒满星辰,亮极了。 李清辰兴致陡然急下,焉焉地垂着头,躺进曲是欢怀里。 力道大的,曲是欢差点接不住,朝后趔趄了一小步。 “那父皇能撤了我为南息质子这一道旨意吗?” 曲是欢手臂圈上去,抱着李清辰,将下颚放在他头顶。 “毋需……” 突然横插一句冷调悬在空中,带着轻蔑。 “实在看不下去了,打扰你们母子交心了。” 曲是欢从温煦和蔼的面庞直接垮下来,有些冷性地看着眼前一个人。 穿着青绿袍子,一张如同李清辰一模一样的脸。 他们兄妹二人并立,单从样貌上,曲是欢怕是都难分清。 呦呦眼眶里的眸子太过深邃,简直望不到底,跟个黑洞一样,反倒在吸附曲是欢的一些意识一样。 曲是欢深深的能感觉到她在恶心他们母子二人。 只见呦呦眯着眼睛,嘴角勾笑,含着骇人的感觉,轻声道。 “你们太过于母子情深,以致我不能不出现。实在是看不下去。” 语气极为不屑,疏离与满满的恨意。 恨意像是无边无际的海水,填都填不满。 李清辰突闻有人如此大胆的同他母后说话,他带着盛怒,轻轻地挣脱了曲是欢的怀抱,带着疾风一般的威仪气势转过身去。 -- 第56页 转过去后,整个人形如雷劈,僵在原地。 不敢置信对面还有一个他! 一模一样。 眉眼,五官,脸型,身高……均是一样。 李清运脑子一片混乱,脱口一句:“你是谁。” 双眼突然泛起了红血丝,面相有些狰狞害怕。 呦呦嗓音突如鬼魅,缠绕着李清辰。 “我?我就是你。” 然后撕裂一个笑容,看的李清辰是毛骨悚然。浑身巨颤。 李清辰退了两步。 曲是欢伸出手,抵在他后肩,温声细语。 “清辰,知道了嘛。你可以随你舅舅踏遍山河。而她,便是你的替身,前去南息,替你立功回来。” 呦呦是一字不落的听进耳朵里,怒火中烧。 手却“啪啪啪”鼓起掌,尖嗓泣血一句。 “你们母子情深。难道我就不是你孩子?合该我就是要去死的那一位?” 苍天似有不公。 不公在同一个父母,同是一日出生的孩子。父母对待的甚大,遭遇甚大。 他该生,我该死。 他该富贵在天,我该苟延残喘。 日日夜夜躲在自家哥哥背后做他的死替! 曲是欢皱着眉头,看着对面怒形于色,恨意缠绕的孩子,她冷漠两分。 “那你待如何?想进宫?想恢复你三公主的身份?” 然后轻微的笑了出来,笑她痴心妄想一般。 呦呦看着曲是欢,情绪慢慢,慢慢地平缓下来,苍凉的一笑。 习以为常。 犹如春日第一抹阳光,有些刺眼,有些太远一样。 语境悲伤。却满含肯定的说完后。 “那是奢望。我要离你们远一些,再远一些。曲是欢,我咒你终有一日,孤家寡人,高高在上,好好享福。” “赶紧送你的好儿子出宫。本王明日就要启程,出发去南息。” 直接此时就拉走了辰王的头衔,让李清辰有些发慌。 却精明的听出,对面这个人也是母后的孩子,还是位女子,三公主,那他行二,便是她哥哥。 李清运蹙着眉。 细思一番,婉转道。 “我曾听闻母后是双生胎,生了我后才破了传言。此时看来……这位,莫不是,本王的亲妹妹?” 他身处细嫩的手指,指着呦呦。 他熟悉的比较快,直接将呦呦嵌成他的妹子了。毕竟长的一模一样,又有亲切感,又带着点诡异。 呦呦不屑的鼻息一哼:“别跟老子哥哥妹妹,滚开。” 李清辰身处皇宫,礼仪规矩素养教习长大的,哪里见过如此市井泼皮之像,吓得他是目瞪口呆。 指着她的手指都泛屈。 哑口:“母,母后……妹妹她……” 可能是天生的亲兄妹,一句妹妹脱口而出,一点儿也不带见外的。 但喊出口后,还是觉得相当别扭。 呦呦蹙紧眉毛,丝毫想不到李清辰如此亲近得称呼她。 泛着恶心,带着一丝的血缘亲近。感情极为复杂。 曲是欢被李清辰的一声“妹妹”给叫愣神了,神情一时间恍惚了,瞳孔失焦,扩散开来。 抵在李清辰的臂膀无力的垂下。 呦呦吊着眉角,看着曲是欢的失神的模样,她一瞬间也静默下来。 心里第一次对曲是欢的恨意带了一分迟疑。 嘴巴不自然地动了动。 李清辰知道了自己不用去南息,心里是万分雀跃。 却看着对面同他一模一样的‘妹妹’,难免有些不忍。 这些年,他有些盛宴没去,临时取消,或者突然重病。 待好全了,有人说他去过了,且这样做了,那样说了…… 怕,都是她吧。 其中不乏一些危险的场面,她一个女子,全部替他撑下来 这人还是他一胎双生的妹妹。 李清辰直接:“母后,本王去南息……” 此时他没有想明白去南息代表什么,他只是空有一腔血的想护着妹妹,这似乎是嫡亲血缘的第一反应。 加诸想清楚了之前他没去过的宴会之内,事后人们的说辞,他大致就知道她的险恶境地。 但是他臆想的经历,只是呦呦经历的冰山一角而已。 呦呦听他这样说,心里被撞了一下,一口气温吞吞的卡在胸口,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心里没有一点感激,只是作想:哼,蠢货。 曲是欢此时听罢,害怕他会发生什么问题一样,两只手慌张的将他护进怀里。 “你不必去,你好好跟着你舅舅学学治国,学学帝王之术,看看山河,风土人情。” 李清辰争辩,“母后,她是妹妹” 呦呦掐算着时辰,走像他们母子二人。 纤纤玉指在李清辰眼前一晃,李清辰视线才游走在她的指尖,余光略微扫过同他一模一样的脸时。 李清辰整个人突然昏死,卸了浑身得力直接栽倒在曲是欢怀里。 突然晕过去的李清辰让曲是欢吓得不轻,怎么用力都觉得抱他太沉,最后扶着他,两个人一起缓缓滑落坐在了地上。 曲是欢慌乱里直朝着呦呦大问,语调都狠戾,不稳,带着些许颤音。 “你下的什么毒?我让无名师父教你,是让你毒自己的亲哥哥嘛。” -- 第57页 呦呦看这曲是欢有些魔怔,害怕,惊悚都堆积在脸上,第一次看到还略带诧异。 莞尔笑起,心道,这副样子的曲是欢到还有三分亲切。 老样子,鼻息一哼。 疏远嫌恶的说到:“小毒,赶紧送你的宝贝儿子出宫。我去与父皇临别,明日我可要启程了。” 她朝着殿外走去。 只听见曲是欢美妙的声音此时嘶叫着,“枝香,枝香!” 枝香由殿外进来,一进门就撞见了呦呦。 惯性俯身行礼,“辰王……” 话还没说尽,呦呦不管不顾,轻哼一声,从她身边直接擦肩而过。 话直接换成,“小主子……” 整个人愣在她身边。看着呦呦远离的背影。 直到曲贵妃下一句叫嚷枝香才反应过来,赶紧连着碎步朝里殿走去。 呦呦在宫里来去自如,抄了最近的小道朝着李邵仪的宫殿疾步走去。 一路上碰见她的宫婢奴才,行礼居然都敢行半礼,而非全礼。 简直是狗眼看人低。 呦呦感慨,他这个哥哥真是能混!人缘也笼的极差。 嗤笑一声。 高高在上的辰王殿下,还想替她去南息。这一路的半礼他能走下来面不改色都了不起了。 被奴才们看不起,他当真能健步如飞的走下去?不受打击才怪。 真是天真无邪啊。 好日子却养了个废物,还是个异想天真的废物。 到了李邵仪的宫殿,安守义正守着门,看见她来,只稍做两眼,便知道眼前这位是谁。 连忙弯腰,恭请。 “殿下请,陛下久候您。” 呦呦点点头。 安守义便替他开了殿门,请她进去。 门开了,又有直接跨步进去。 李邵仪坐在一张九龙戏珠榻上,斜靠正看书。 异述记。 这等野故事也看…… 呦呦上前,直接拉开话题,不想寒暄来打太极去,直接干脆的直述主题。 “我去了南息找到军防图就可以回来了是吗?” 李邵仪合上书,整整齐齐地放在身边,看着她,目无表情的严肃。 点点头,“是。” 呦呦继续问:“拿回来了,我就可以拿上空白旨意离开东唐,任何人都不许拿我,是不是。” 李邵仪一脸平静,继续道:“是。” 她点点头,“那我尽快,你且等着。南息的情报可能给我?” 李邵仪张嘴,才与她正经说话。 “向笙手里,送过去了。” 声音沉稳,回响在大殿里,带着龙吟一般,很是威严。 她总有不好的预感,“为什么我觉得质子不好当?你是不是还有什么没告诉我?” 李邵仪摇摇头,只是有些顽劣的回道:“你问这个我怎么知道,我又没做过质子。” 一句话堵的呦呦哑口无言。李邵仪在她面前偶尔就是这副样子,不那么正经,不那么一端皇帝做派。 呦呦思索一番,“我可会有生命危险?” 李邵仪点点头,也皱着眉头思索一番,认认真真回复到。 “我们两国目前处于休战,但是如果在你没有偷到兵防图之前,他们想挑起战争,你就是首当其冲。要么是个开战引子,要么就是人质。如若此事发生,你,只死,无活。” 呦呦闭目,心神动荡的厉害。 和她想的一样。 和平还好,一旦开战,她就是必死无疑。 不光她一人,整个东唐此行派过去的使者,皆无一生还,均客死异乡。 她呼吸不在平稳,有些晕。 这就是赌局,赌上生死自由。 呦呦沉稳下来,仔细询问对她有利的问题。 “兵防图在何处?” “不知。” “我的待遇优劣?” “劣。” “你可会帮我?” “尽量。” 三个问题过后,呦呦不想再问了。 她已经清晰得知道自己在南息的日子…… 李邵仪不知道兵防图,她属于摸瞎。 且她是质子,随时可舍弃牺牲的质子,去了南息,境遇不好。至于差到什么程度,还得去了才知道。 李邵仪由于路途遥远,无法协助她,给她有利的相关帮助。 不由得埋汰起李邵仪。 “你去年就知道今年使臣会到,你没做什么准备?纯让我摸瞎?那你去年从谁哪里知道今年南息今年夏季会来使臣交换侄子?是不是有什么眼线?” 李邵仪突然眼睛睁大,面上露了个虚,被呦呦精明的发现了。 呦呦诡异的笑起,“果真有线人,告诉我是谁。” 李邵仪却摇摇头,不告诉她。 “你届时出了问题,他自会出现。” 她点点头,想了想,还行,出了问题有人能帮她。 只是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人家能帮多少?简直又是不可知…… 全是不确定因素…… 那活下来,还需要本事。活的好,需要脑子。 呦呦毒光扫过去,你坑我,这个表情,看的李邵仪哈哈大笑起来。 心里直道,这个孩子真是有趣。 笑着,笑着。 他突然收回了笑容,看着离他距离颇远的孩子,心一软,朝着她张开双臂。 -- 第58页 第一次有念头,想抱抱她。 此去,她能不能活着回来,两说。 无论让她做什么,怎么样她都是他的孩子,心里怎会硬得任由她客死异乡? 呦呦蹙着眉头。 她最讨厌的就是他和曲是欢突如其来的亲情。最是没用,偏生隔三差五会这样对她。令她无比恶心与憎恨。 一面将她放到这个境地,一面突然亲情上脑,与她疼爱两分,以作自我心理慰藉嘛? 她是一点也不相信曲是欢和李邵仪当她是他们的女儿。笃定的坚信着,他们只是利用她而已。 呦呦鄙夷的一眼,恶狠狠带着恶心朝着李邵仪直接啐了一口。 低声:“滚。” 声音不大,却撞击着李邵仪心尖。一种难以言表的情愫在体内四散快来。 他双臂缓缓垂下,似怒非怒,一种别具的目光深深嵌在呦呦身上。 “祝你长命百岁,你走吧。” 李邵仪声音清清淡淡,压抑着不忍,参杂着陌生的疏离,口吻轻缓得说出。 呦呦被李邵仪突如其来的淡漠给怔住了瞬间。 行礼,“后会无期。” 这一別,她是实实在在的与他后会无期。 以致呦呦在李邵仪死后偶然想起他时,总忘不掉他这句“长命百岁”…… 次日午时,她穿着一身织锦云纹的袍子,坐在马车里。 夏至有些热,马车里正有冰扇子在一旁自己旋转,扇出来的凉风沁人心脾,再也没有暑热。 整辆马车缓慢朝着南息驶去。 身边是十五岁的向笙,正带着一点局促的坐在小案桌对面,身旁是水含,对面正是她。 李邵仪给了她不少人,但实际用处不是很大。 呦呦生出两只手指,在桌面轻轻扣了两下,浅声道:“还不拿出来?” 整个人显得格外正经,威严,天生自带的气势顷刻碾压至他们面前。稍稍心神一乱,气息都不太稳。 向笙看了看呦呦,面色一润,僵硬起来。 他每每与呦呦近距离,都显得十分害羞与不安,不知道为什么。 水含也是目带迟疑地看了一眼呦呦,表情凛着,眉眼挤在一堆,似有……什么事儿被她知晓,她正在询问。 水含神色有些细变。 呦呦敏捷地发现,便将手指挪至水含的面前一点,轻轻叩响。 曰:“主动交代。” 她目光突然深邃起来,水含与她对视,看着看着不由自主得就从怀里摸出一张上好的生宣。 上面写着禾颐二字。 一笔簪花小楷写的无比秀气,带着灵气。 呦呦白目一番,伸出手就捏作一团,没好气地扔在水含身上。 明明是没有重量的纸张,水含硬是觉得这纸团有千斤,丢来之时,她被砸的歪倒在一边。 “给老子跟曲是欢回信,以后别专程气老子!” 禾,乃是东唐公主名里必嵌的一字。 颐,其中含带面颊的意思。 她是李清辰的另一副脸,替身的意思,是吗? 这么直白的给她取这样的名字,是故意激怒她? 这对曲是欢有什么好处吗? 水含被她气势所摄,有些惧怕。 觉得马车里凉意因为她的怒意,更甚。 身体发寒起来。 在她亲眼看了呦呦徒手掰尸块,还听闻她在宫里给小和子喂食骨灰,实在不能不惧。 水含点头,连忙捡起纸团塞进袖笼里。 都不敢说这是曲是欢亲自非常郑重交付给她的。 她刚才透过纸,看清了,是禾颐。 这是名字,水含也是今晨入宫面见曲是欢才知道,原来这个小主子是当年双生胎的另一位。 她是东唐名正言顺的三公主。 一直还以为是一个听命曲是欢的婢子,以后会横插挡路。 今日才知道,自己多愚笨。 呦呦,命运使然,变成了辰王殿下的死替。 见惯了阴暗杀招,小小年纪便心智成熟,手段也有些阴狠毒辣。 也可能有曲是欢对她冷默至极的态度也有关吧。 水含将手心的玉佩捏紧,没有露出来让她发现。 暗自在想,这个使命该如何完成。 呦呦这边恼怒完,情绪来日自如,不会过度影响她。 抬头,看着与她对坐的向笙。没有方才的那般威严,但依旧是不容反抗违逆的模样。 向笙也老老实实的将怀里的东西呈递上去。 将近半本书的厚度,一沓信纸,写的密密麻麻。 这李邵仪到底给她写了些什么东西,居然有这么多。 全是南息的密报?还是有什么准备计划。 呦呦伸手一拿,颠了颠,份量真重。 水含不动声色地将视线挪了过去,偷偷的看了一眼向笙。 向笙此时正襟危坐,除了有些羞涩模样,他也是很平静的一位清秀的男子。 这是去年上元节呦呦遁逃那日,深夜水含返回呦呦旧宅去找她的踪迹。 没想到屋子里灯亮着,从树上一跃而下的向笙将一柄银剑横在她的项上。 要不是呦呦发话快,怕是她已尸首分离。 后来才知道,这个向笙是一处镖局的儿子,却因为父母获罪,他独自一人流浪至京成了叫花子。 -- 第59页 呦呦捡了他。 这一年里,这个向笙话少,从不跟除了呦呦以外的人多说一句。 对她是唯命是从,俯首帖耳。 且武功高强,不弱。 曲是欢曾派辰王府暗卫试过,皆是败北而过。 心地还不错,只是重伤,未赶尽杀绝。 还有一次拐他蒙眼入宫,审问了三日三夜,都不见他吐一个字。最后曲是欢无功而返,便放他回去继续保护呦呦。 是个硬骨头的人。 水含看了一年他,都没看明白。 包括曲是欢也对他一无所知。 本事想除之后快,念及他对呦呦的衷心,曲是欢容他活到至今。 水含这么看的一小眼,呦呦目不斜视,看着手里的信报,嘴中却道。 “该报的报,不该报的,你多说一字,我便容不得你。” 这话声音不响,却将水含震得几个哆嗦。 连忙俯身,跪下。 “奴婢谨记。” 这话同时也是说与向笙听的。 向笙也反应的过来,抿了抿嘴,在水含不察觉的情况下,深深点头,以表衷心。 呦呦心里一口气只要不摆脱替身的身份,便一口气无法长舒。 稍稍抬了点眼睑。 看了看两个人。 一位是曲是欢的眼睛耳朵。 一位是李邵仪的眼睛耳朵。 且全都在李邵仪手掌里。 曲是欢连向笙的身世都查不出来,真是差劲至极…… 一年了,硬是没搅清楚向笙的来历。 居然还从他嘴里连个音节都听不到,真是废物环伺。 呦呦鼻息浓重地发出哼哼。 对曲是欢发出鄙夷。 水含背脊都僵得动弹不了,还以为是在对她有情绪,她那里敢动…… 向笙也被呦呦哼的有些发怵。 呦呦看了两眼手上的东西,东西讲解很细。 浅浅道:“你们退下吧,我看一会。” 向笙行个简单的退礼,直接起身就走了。 水含也是战战兢兢地退下。 她不长伺候这个小主子,但每次伺候的时候,都被她的气势所惧。 总是一股子阴森狠戾的样子。 此时一近身侍奉,还要远去南息那么远。 水含自己的心情都是极为复杂的。 一去,生死无知。 包括这个小主子,也是一样,也是生死无知。 但她怎么看不出害怕?还有点小雀跃似的。 此刻水含出了马车,与向笙并肩坐在马车外。 看着午时高挂的骄阳,烈日灼烫,一出来被一股热流拥住,燥热起来。 但是水含依旧觉着心里寒凉,怕着未知的日子,情不自禁打着寒颤。 目光里有些霾,混浊得搅混在瞳孔里。 悠长的队伍整齐划一地一步一步踏近南息,离开东唐。 第16章 点将 走了一个月有余,可算是到了南息的国都,广陵。 这里和东唐完全不一样,这里四处呈现的极为华丽贵气,直观可见。 东唐盛产玉器,铁矿,故此兵甲出名。 而南息,盛产金矿,且土地肥沃,粮产颇高,故此这也是富庶的天上人间。 天上仙境,地上南息。 这话广为流传。 还有就是这里一般大致只分为两季,春冬。 春夏秋基本上恒温不热不冷,冬季是从沿海来的风,湿冷刺骨。 想呦呦一巡人,当初太阳越走越温和的时候,还在诧异。 越是靠近南息,越是温和,不刺目,不灼热。 当正经的走到了南息,才晓得这里的人是早晚穿袄,午时穿纱…… 一行人在广陵浩浩荡荡的走着,和街旁的马车一相比,简直有些寒酸。 就连随便出来的商队,马车都比这个马车要高大许多。 这简直就是在打东唐的脸。 也不知是故意还是刻意。 堂堂东唐一个辰王殿下,车架还没有这里的富庶商队车架大,日后传出去,多难听。 今日在使馆休息,待过几日去了南息的皇宫里,因此嘲笑的,必定少不了。 呦呦掀起车帘子,瞧了一眼。 小紫檀木的车架,衔接处镶嵌着金片刻花。 马匹四匹,每一匹都是上好的良马,棕红色的毛发在午时的光下还有些反光。脚踩金马掌,脖子套的缰绳都有丝绸护颈。 就观这木,这马,加起来都有数万金。 “水含,等会你下车,给我打听一下这是哪家商号,故意的今日在我面前炫富。改日,本王好巴结巴结。” 水含在车架前面随行,哪里会看不见这么大一架车。 心里虽然不停的赞慨,却也依旧守着东唐人的身份。 没有明目张胆得痴目追寻羡慕。 “辰王怎知是商家?” 呦呦收回目光,放下帘子。 “南息国官家马车皆有徽号,商家的没有。以后可看清楚了。” 然后小声的跟向笙说:“记住,以后无论是谁对我们无理,只要没有徽号,一律按着给老子打。” 向笙不敢置信地瞧着她。 本想问:如若是身份尊贵之人该 后想,直接回道:“是。” 呦呦正要说其他的,口都张开了,突然在水含的惊呼声中,一阵剧烈的碰撞,马车晃来晃去。 -- 第60页 向笙本能性的去伸手扶她,手触碰到时,却不知是缩还是继续,这一瞬间的迟疑,让呦呦直接摔到在马车壁上。 发髻直接撞散了。 车架听住晃动后,第一眼就是怒瞪向笙。 然后掸掸袍子,打起帘子就走了出去。 水含已经摔落在地上,此时刚站起身,还未站稳。 这抬头一看见她的发髻散成这样,连忙扼住一口气,这多失仪。 她散着发髻披肩,一张脸此时散发,真是像极了曲是欢。 丹凤眼一挑,满眼风情,哪怕此时她是带着愠怒,僵着一张脸。那也是风情无限,令人侧目。 果真,街上不少人都朝这里聚拢而来。 撞他们的正是那辆小紫檀木的车架,故意放慢速度在旁边错他们一步,撞上来。 那边车架也出来一位,一位跟她大小差不多的小公子出来。 抬眼看见呦呦这般身姿,也有些微愣,心里却是一阵鄙夷,长得不男不女的。 穿着一身青色圆领袍,素色,却是上好的水云碧,千金一尺。脚踩缂丝靴,也是千金一尺。一身富贵。 长相俊逸,透着军姿飒爽,腰板挺直,颇有一番将帅之态。 怕是哪位将军家的公子。 领车的南息使者过来,一看,就朝着那个小公子先行了一个礼。 “蒋公子。” 然后谄媚得朝着‘蒋公子’介绍到。 “这位是东唐而来的质子,辰王殿下。” 呦呦直接从马夫手里夺过来马鞭,一鞭下去,将南息的使者抽到在地。 一下子就知道东唐的辰王殿下也不是好欺负的,他们蒋家的公子也不好欺负。 两相为难,这个官员直接倒地不起,有人扶也不起身,瘫软在地上。 这下子,那个小公子直接就不干了,指着呦呦,怒斥。 “你敢抽打我国朝廷官员。” 呦呦昂首挺胸,斥笑到。 “本王不光要打他谄媚不认主次,还要打你破坏两国交好。” 说完,一鞭子直接挥到‘蒋公子’身上。 被呦呦猜对了,他果真是将门公子。 脚一点,直接掠到了车顶,身子飘逸,干练漂亮。 就是面目有些凶狠,指着她。 “你一来就抽打我国官员,还是本公子破坏两国交好?东唐怎有你这般诡辩之人。” 蒋公子气呼呼的,上来就交锋,不看呦呦身份,直接给了下马威。 呦呦自然是谁也不让谁。 鞭子一甩,扔在地上那个官员旁边。 吓得他一个抖动,小心翼翼地虚眯看了一眼呦呦。 哼,就这样的官员。 看来南息迎接质子都没用心,一路上与他相安无事真是给他长脸了。 早知道是这么个东西,就一早该让向笙好好招待他。 南息也不是这么将两国安好放在首位,他这位质子也未放在心上,看来必有野心。 果真是邻国为虎,不得不防。 一下子呦呦觉得她在南息的日子定然不会好过。 那此时更要震慑一下,不然软趴趴被欺负,更难过。 “我诡辩?那你是什么?明知道这是东唐交好的队伍,你故意撞上来,这又算哪门子道理?给我说道一下。” 蒋公子脸不红,色不变,反倒仰起头,高傲。 “那我给你道个歉,本公子不是故意的。” 嘴上是正正经经的道歉,脸上却是不屑。 这样的道歉,呦呦一时间很抗拒,但是面上却是一笑。 “恩,那道歉本王收了。以后走路还是看看路,别横冲直撞,本王生性宽容,就饶恕你了,要是撞着你南息的百姓,这该如何是好?” 她可以杠,但是没意义,至少也不是在这里跟他斗嘴! 他来这里的日子长短尚不清楚。要接触到兵防图,时日不短。 所以,还是与人为‘善’得好。 向笙从里头出来,将发带拱手捧上,目光落在车边的水含。 水含连忙动身上车架,想给呦呦绑发带。 呦呦自己伸手拿着发带,咬在口里,两手头发一抓,一手牵着一头发带,直接绑绕两圈,松开口,打了个结,挽好后边进入自己车架了。 一举一动倒是随心率性的很,没有之前在东唐那般狠戾逼人了。 让蒋公子看的眼睛都直了,面色确实不太好。 心里只嘟囔,娘娘腔,男生女相必为妖。 这下子,车架顶上的蒋公子倒是有些下不来台,面上讪讪有些难看。 不是说辰王殿下一般时候确实性情宽仁厚德,但遇事时,也是个不饶人的狠心,不容挑衅的主儿吗。 怎的今日就这样完了? 莫不是他还不够分量? 此时旁边的酒楼上,正做着两位公子,皆是素常衣裳,不是很打眼。 一位面向温文尔雅的小公子,一柄折扇扇了扇,挑个下颚。 “这个辰王当真退的好。” 对面深色道袍的公子也不过十来岁,宽衣大袖显得他格外瘦骨嶙峋,手上的茶杯轻轻稳稳拖着。 另一只手握着一卷书。 扫看了一眼楼下的热闹,视线便回到手中的书卷上。 口里清淡。 曰道:“听闻她是东唐曲家的后人。” -- 第61页 这话就已经显露了不少。 曲家是东唐惯古的相家,几乎世世代代必出一位丞相。 进宫的就只有这一代的曲是欢。听闻可是个妙人,东唐的皇帝对她偏宠不少。 但一年前的上元节却因辰王毒杀而母子双双遭贬,这次又犯了大错,直接让来南息为质了。 也算是虎落平阳了。 这边的折扇公子方才朝下扫了好几眼,也愣是没看见东唐的辰王长什么模样。 捏着折扇的素衣小公子眼睛滴溜溜地转。 轻声慢道。 “蒋木,你觉得他能来为质时长是多久,东唐的皇上会中途换人嘛?” 蒋木目不转睛看书的一边看,一般慵懒散漫地回答道。 “不会,他会一直在这里。不发战,不走。或,成年。” 蒋木观古博今,是个人才。只因身份尴尬,且右眼是重瞳,有些诡异之态,故此没人赏识。 蒋木知道,这是东唐皇上保护他儿子的手段。 他在书卷后面停顿了一声,然后从书卷偏了一点,斜睨着点余光瞥着楼下,辰王的车架缓缓离去。 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心里只道,切莫他的到来,扰乱了殿下的道路,扰乱了他的道路。 然后收回视线,继续看书。 整个人无聊至极。 对面的公子哥也是习惯他如此,自己喝着茶,打着扇,透着徐徐凉风,思绪也飘飞的深远。 一个九岁的孩子来南息为质,只是为了免受他人戕害,这样的护子情深。 当然,这是在外人,明白人眼中。 在呦呦眼中,曲是欢和李邵仪对李清辰才是真正的护子情深。 再想想他自己,对比起来才是真真可笑。 他,贺拂明,南息国堂堂二皇子,却生下来为质,送去海上弹丸小国,只为海边百姓能安稳无忧。 今年第十年,南息年初趁着大雪海面结冰,一举攻下这个常年让南息海边受灾的弹丸小国。 无人顾他的死活,当他高高被挂在桅杆上,南息的蒋家护国大将军朝他射了一箭,就在颈边半寸! 装死,然后在战争里活了下来。 日日虚与委蛇得苟活,让他备受无颜。 多么尊崇的身份,却活成猪狗不如的模样……人人践踏他。 终于,今年终于回来了。 可哪料之,他为南息海境边百姓做了平安的担保,他回国后依旧不受重视。 人人都有封号。 哥哥,弟弟,妹妹们,皆有封号。 只有他,只有一个光秃秃,二皇子的身份。 父皇看见他,只有一句,“辛苦你了。” 然后就让他退下。 回国半年,他与父皇只有这一句话。 这么十年在陌生的地方成长,还不停有人告诉他,他是皇子,他是质子,他有使命…… 异国他乡艰辛的承受着,换回来,是父皇的一句敷衍的‘辛苦了’。 他视线挣扎着,看向楼下缓缓行驶得车架,同是为质,辰王殿下却是大爱。 而他,就是多余才被扔出去的物件一样。 贺拂明看了一眼蒋木,继续喝了一口清茶,然后说。 “这几日应该有宫宴了,你会去罢?” 蒋木从书后面传来一声,“正有此意。” 须得打听打听这位辰王殿下的来意与虚实。方知后续能否破坏他与殿下的大计。 他们二人一般大小,也都爱看书。 不一样的是,蒋木时时刻刻都必须要看书,基本没有放下来的时候。 每次出门,贺拂明都要给蒋木带上两本书。孤本名书。 这也是蒋木跟随他的原因。 蒋木,和他一样,同年十岁。 不过他的父亲可就是有些不一样。他父亲高龄六十四岁,蒋木可是老来子。 与一位手下官员送来的舞姬一夜风流,结果怀了他…… 嫡母压制的厉害,蒋木是在别院里养大的,从未回过本家。 他上头有两位嫡出的哥哥,一位姐姐。 名堂在整个南息可都大的很。 大哥是蒋家的嫡长子,现有三十八岁,为南息的护国大将军。 年初平叛海上小国的便是这位战场上杀敌二十载的将军。 救下他的,也是这位蒋行素蒋大将军。 蒋木与蒋行素的儿子可是同一年出生。叔侄同月,却没有他侄子过的日子好。 蒋家行二的并未出仕。但是蒋家唯一的女子,蒋皖鱼。 是南息的一国之母,天下女子的典范,蒋皇后。 她的大儿子,是太子,贺秉修。 此时蒋木说,“殿下可还能再给臣带两本藏书楼里的书嘛?这个要看完了。” 贺拂明点点头,“自然,你想看多少都行。” 顿了顿又道:“我见哥哥弟弟们都有书童,要不,我与父皇说道一声教你做我的书童,你也方便进宫,一起去藏书阁学习?” 蒋木合上书,端起茶一口饮尽,没有品尝的习惯,白白糟蹋了这好茶。 “殿下,此为不妥。臣是蒋家人,与您太近,会遭臣那位皇后姐姐对你的注意,对你不利。” 这话基本都没想,脱口而出,反应之敏捷。 贺拂明点点头。 “好,宫宴之时我与你见面。” -- 第62页 贺拂明在礼贤下士,自降身份称‘我’。 蒋木自认这一句二殿下的自称他是受的住,且他也需要这样的一个人来让他出头,让他傍身。 不轻不重得问了一句。 “殿下做好了要与太子殿下争权的想法了? 您追着给臣坚持拿了五个多月的孤本,日日在臣偏院侧门候着。 今日您给个准话,别劳烦来劳烦去,臣也不知您是什么意思。” 贺拂明听见这话,心里终于一块大石落地,赫然长舒一口气。 他起身,朝着蒋木一个躬身,行了一个揖礼。 “在下恭请蒋木公子为我左右臂膀,今生必不相弃,言行不疑,做我的谋士。” 蒋木抖抖深衣,小大人一样。 庄重地起身,将贺拂明扶起,衣摆一掀,跪下行了一个大礼,双手捏礼。 “臣甘愿为二殿下身先士卒,孝犬马之劳。” 他们二人今日在一间小小的酒楼,郑重而潦草的达成契约,相扶持的约定。 在南息的历史上,也是浓墨重彩的一笔史记。称之为‘皇子点将’。 贺拂明要证明,他不是隐形的皇子,他想做太子,做南息的帝王。 哪怕以后太子多么贤明,南息也须是他的天地。 再也不想被人潦潦草草弃置不顾。 而蒋木,是想正大光明的回到蒋家,走进蒋家祠堂,在族谱上,写上他与母亲的名姓。 两人,这年岁,不过十岁。 做的决定,却远超年龄。 这是他们为自己在铺化人生轨迹。 宫宴,在东唐辰王落脚的后一日。 准备的确实简简单单,一点也不盛大,似乎,南息的帝王与东唐有什么嫌隙一般。 面子上的功夫都难得做。 呦呦一行人走了许久,当马车停下时。 只闻水含在车外诧异的问道:“就住这里?” 娇声娇气得还准备说其他的。 呦呦不免蹙起眉头,起身打帘走出去。 看见她出来,水含福一个礼,“殿下,你看他们” 素指一指。 当看见眼前萧瑟的庭院时,呦呦心里真是有些混乱。 第一想法就是,南息对东唐必定骨子里没有很友好。 可能交换质子只是面上功夫做个样子。 那这次交换质子,估计只是休战休养生息的时间。 对于国家大事,她不去前朝,知之甚少。 此番一见,看来需要了解了解了。 呦呦细细一个打量,她这个质子当真是前来受苦的。 除了门楣金碧辉煌,华丽大气,还能得过去之外。 大门上的封条是刚取下来的,还掉落在地上。 门户大开,里面一览无余。 进去后是个干涸的池塘,淤泥都干硬的裂开许多大缝,目光可见得四处回廊早已是灰尘满布。 柱子上的赤漆颜色都暗淡了些,不再那么鲜亮。 主要是大殿,有些沧桑的感觉,屋顶还有漏洞。 夜里灌风拿是一定的了。 刚才那位使臣磨磨唧唧挪过来,面带讪笑,有些扭捏难看。 结结巴巴,道。 “这这是我国国君给辰王殿下备的住处。 您先,先将就一晚,明日就是宫宴,届时您亲自与国君亲谈。” 他自己看到这个住处也是目瞪口呆,生怕辰王责罚。 带着南息护送的队伍赶紧离去。 只余下东唐来的士兵婢子们面面相觑。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水含,柔声柔气却含着怒意。 “也不清扫干净,我们怎么住?要不是因为您爱吃饼,我们带了个厨子,今日这饭食都” 呦呦抬抬手,示意无碍。 踩着事先放好的轿凳,一步一步下去。 散漫道:“叫几个人去收拾收拾,我们几个出去吃点东西,四处逛逛。” 这样的日子那不是她常过的嘛。 有什么大不了。 倒是水含,似乎是跟着辰王长大的,已经忘记了吃苦的日子。 富贵久了,突然这样,她有些受不住。 原本在路上,她都恹恹的。 现在好不容易来了南息,随着质子而来,也晓得不会多好的待遇,但这个就差的 看到这个,她整个人直接没有精气神,有些精神崩溃。 呦呦看她只是好笑。 她这个正经主子都没什么反应,她到是情绪不对付。 呦呦看着午时烈日,温煦的不得了,伸了个懒腰。 可算是离开了东唐,哪怕她现在依旧不是自由之身,但相对来说也是很舒服了。 此刻,心情大好。 完全没有旅途的疲惫。 她整日都是在马车睡睡觉,再就是向笙带着她骑骑马,吹吹风。 一路的心情格外明媚。 越是离开的远,越是兴奋。 “向笙,我们去吃点东西。” 向笙点点头,一声不吭,跟在她身边,随时准备出发。 而水含眸子里波光粼粼的,看着有些娇弱,似在撒娇。 呦呦一愣,有些黑脸。 这是仗着她年龄最大在软性要挟嘛? “走吧!。” 扔下水含和向笙两个人离开。 “殿下,您是准备步行嘛?” -- 第63页 向笙声音在身后响起,!呦呦点点头,走了三两步,驻足回半个身子。 看着水含,“你不跟着一起去吗?” 水含咬着唇,水灵灵的眸子与她对视。 回头看了看萧索的院子,立马提步朝着呦呦快步走来。 她已经习惯性不会跑了。 跑至呦呦的身边,才降了调子,称到:“殿下。” 呦呦伸着腰,拉扯拉扯筋,使其不疲倦。 身子朝着向笙这边偏了偏。 悄声问道。 “向笙,有人跟踪我们吗?” 向笙目不斜视,微微点头。 “有七人。前面那个卖草鞋的,糖葫芦的,还有身后算命先生等一共七人。” 他们三人是并排走,水含也听得很清楚,听到这里,她整个人有些发僵,肢体生顿。 视线落在了卖冰糖葫芦的人身上,那卖冰糖葫芦的汉子也正巧与她对视。 他穿着一身半臂灰衣,面色刚毅有型,八尺高。 直接背着糖葫芦走近,水含被吓得后退一步。 看着水含,问。 “小姐,您是要一串吗?” 水含知道他是跟踪者,一下子心里有些慌,手足无措。 呦呦此时踮着脚,伸手够着,刚好能摸到最低的那一串,但取不下来。 突然向笙伸出手,素白线条笔直的手替她取下一串。 轻声:“小公子,给。” 呦呦看了一眼,觉得向笙真是对她俯首帖耳很是贴心。 呦呦灿烂一笑,接下。 “水含,给钱。” 临行前,向笙同卖冰糖葫芦的人深深一眼对视。 向笙嘴角绷紧,面色有些不自然的发白。 呦呦发现了,却当什么也没看见。拽着他妈人就朝前走,活脱了像一个顽劣的小公子。 呦呦和水含是一路吃着喝着买着。 向笙手上都提了不少东西,轻松自如地跟在他们后面一尺的距离。 水含虽是有些累,但看着呦呦给她买的胭脂水粉,在路边吃的泡馍,水晶糕之类的东西,让她也慢慢愉悦起来。 这就是女子天性。 逛起来了,什么都感觉不到。 包括跟在他们身后的七个尾巴,也快忘光了。 临近傍晚这时,气温陡然下降,甚至觉得寒了不少。 向笙是练武的,扛得住。 水含和呦呦显然不行,冻的只往回跑。 夏至的傍晚如此寒凉,那冬日该怎么过?这个问题一下子服到了呦呦的脑海里。 近海的南息,冬日怕是不会好过! 走了一天,回到自己宅子的院子里。 收拾的还不错,半日功夫已经清扫的不错。 就是进门的池塘里还未注满书。 满院子的婢子侍卫整齐划一的列队恭敬的行礼,“辰王殿下。” 呦呦站在门口,撞撞水含。 “买的东西都给大家分一分。” 然后朝着大家说。 “本王来南息是质子,如若你们觉得这里环境困苦,或思念家中妻儿者一律跟向笙报名,明日我奏请南息国君,放你们回东唐,此行无罪。” 众人面面相觑,有一小阵的躁动。 呦呦看了看,还是有些人想想回去的,说实在的,这些人除了留着这里伺候,也没什么用途。 不妨给他们成个人情,让它们回归故土算了。给他这个傻哥哥留个好名声。 “本王也不知道何时能回归故土,故此,你们想留便留,想走便走。” 在东唐所有人的眼里,李清辰就是毒杀李邵仪的逆子,遭贬才来南息为质的。 所以现在情愿跟随他的,怕是只有向笙一个人。就连辰王贴身侍婢水含,跟她也不一定是全心全意。 呦呦与水含只是一两个月一次,或两次做替身才得相见的情分。 着实谈不上亲密,能为她奔死的份儿上去。 呦呦对着水含也是一句,“包括你。” 方才呦呦对着其他人说可以回国时,水含万分激动,巴不得里面能有她。 这下子独独对她一人言后,她却成了挣扎之势。 她想做人上人,那势必要吃人上人的苦,自古以来好事都没有一蹴而就的。 这是水含第一次最快的做一个决定,直接跪下,像着呦呦表衷心。 “奴婢誓死跟随辰王殿下。” 这完全是在呦呦的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呦呦对着水含,笑眯眯的道。 “那就给本王沐浴更衣,明日有宫宴。还有,将本王的衣服整理出来。大氅之类的,如果不够再去订做,南息太冷了,现在夏日定制便宜些。” 水含一愣。 看着呦呦远去背影,立马起身追上。 向笙也跟了上来。 极其小声曰:“府里有人!” 这人,自然不是自己人…… 第17章 人才们 沐浴更衣后,她裹着厚厚的棉絮被睡得很安逸,全然没有那中来到异域他乡的不适之感。 管他有人无人,该如何就如何。 她现在就是待宰的羔羊,反抗不得。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无所畏惧。 而向笙收到了不少人的请辞,记录好了之后,留在手里。 独自守在呦呦门外,寒风里,他几乎一夜无眠。 -- 第64页 这样陌生的境地,他还要护着她,实难安然入眠。 天色微微凉,寒凉刺骨,觉得骨头都在疼。 向笙这才进了隔壁的屋子,依旧细心的守候。 以前他经常在屋顶,房梁。 来了南息,再这样,礼数不周,落人口实。 但由于夜凉,一下子没适应过来。 呦呦被冻醒,朝着屋外喊了句:“向笙,给我拿床被子。” 向笙找水含要了被子,赶紧给呦呦送去。 进了房门,习惯性从胸前摸条黑色束带绑住眼睛,给她送被子。 他以前也是这般在她房梁守夜。 呦呦迷糊眼睛眯一条缝隙,瞧见,只叹此人古板。 不过倒也是听话。 想想他身为管之时,保护李邵仪,拧断她胳膊时下手果断。 为求跟随她在其左右时的固执。 还有吃豆腐乳时一副赴死的表情。明明不能忍受,每抬头看一眼她,总能继续。 为了父母,怕是让他死,也无二话。 此人至孝,至忠,至义。 无论是因为什么人而来到她身边,她都敢断言。 向笙不会背弃于她。 呦呦捉弄与他,刻意的屏住呼吸,不让他听声辨位。 向笙不慌不忙,一直娴静地站在门口处不动。 感觉呦呦快憋不住了,才给她台阶。 “请主子发声。” 呦呦见他识趣,既然知她是在捉弄他,却还依旧给了她台阶下。 努努嘴,慵懒道:“我在这儿。” 向笙听声辩位,走至简陋的床前。 将厚绒被絮伸过去,手一松,全压在呦呦身上。 向笙捏出一角,抖开。 铺满在她的身上。 暖烘烘的。 呦呦美滋滋得闭上眼,打着哈欠继续准备打盹。 向笙偏生此刻不识趣起来。 “晚些还有宫宴,今日您需好生准备。” 呦呦嘴里哼哼唧唧,倍感慵懒,语调黏糊。 “不碍事,他们国君对我不重视,今日只是过场。 我们也不必过于上心,你今日陪我细心的在皇宫里多走走,记一记路才是正经。” 向笙却死板道。 “无论如何,人在屋檐下,礼数需要周全。我等你不过两刻,不起来,老规矩。我可要强拽了。” 呦呦闭着眼睛,眉头蹙的死死地,鼻腔嘟囔。 “你是我娘吗?废话这么多。” 她语调一变,分外严谨。 “他们走了吗?” 向笙回:“府外一直有人。” 呦呦懒腰伸展一个。 “南息是打算一直监视我?” 向笙不说话,半响才:“我在门外等你,两刻钟!” 语气生硬,不容反抗的模样。 呦呦这一年除了早起一件事被迫之外,向笙从来都不主动与她多说废话。 终于走了,她可以安安静静的再多睡一会儿! 准时的两刻种之后,向笙出现在床边。 “起床,用膳。” 她再遇到他之前,几乎不吃晨食。日日都是睡到接近晌午……除非需要替身辰王,不然她起不来…… 呦呦瞌睡连连的起身,口中哈欠不断。 “向笙,你打扰我长身体,以后我不高了我就找你。今日吃什么?” 突然,向笙眉目一簇,谨慎起来。 呦呦看得清楚,整个人也清醒过来,不再混沌。 “有人?” 向笙点点头。 听着步子轻浮急促,应是女子,没有武功。 步子太急,可能有什么事儿。 应该是水含。 细听,却还有其它整齐的步伐。 大致,二十人左右。 向笙回复:“是水含和……” 话还没说完,水含便着急忙慌地撞进他们的视野,一袭紫衣长裙,晨起微凉,套了件薄袄甲。 “主子,宫里来人了,且有些不善。” 来的都是匆忙,水含这话说完。 一位身材高大威猛之人带着十数婢子走至门前行礼。 身着紫色小图花圆领袍,腰系金镶玉带,脚踩弯弓靴。 整个人显得十分和善,眼里却流转千回,目光不定。 却有一束光钉死在她的身上。 南息紫裳品阶最高。 这人 呦呦思索一番,应该是南息国君身边的近身太监,王舟。 赐封为,大将军。 一个内廷的半虚名,手上有禁军三万余人。他能调动的却只有百人而已。 但是常年帮国君处理一些微末政务,你批阅边末的奏折,国君给的权利,算得上是内廷丞相了。 此人跟随者国君贺嘉佑近三十载,相当得信任。 这时他来 呦呦还是内衫里衣,根本没换见客的衣裳,也不是见客的地方。 直接闯进来,还带着这么多位婢子观看。 这完全就是不将东唐放在眼里,极为挑衅的一个行为。 在□□裸践踏东唐皇家的脸面。 王舟突然直前,弓腰行礼。 “老臣不知辰王尚未起身,如此失礼,但请责罚。” 说罢,单膝跪了下来,双手抱礼。 这人是准备故意给他下套子,不自告身份,佯装作此模样引她训责。 -- 第65页 然后准备开始大肆的宣扬说道,东唐来到异国土地,还如此放肆,敢随意责备训斥南息的大将军? 那她的无礼直接能导致将来日子的质量,呈水平线下滑。 呦呦心想:真是面上和善,心里狡诈。 比之李邵仪,快差不来了。 一来就是这般手段。 真是难过啊。一句感叹油然而生。 呦呦心明,哪里会上套。 怡然自得的披上一件事前习惯备在床头的衣裳。 一边下床披上,一边口吻故作懵然地询问道,丝毫不带严声斥责。 “你是?看你紫色衣裳,品阶怕是不低,可否告知名姓来意?可是南息国君有事急于见我?才致你这般无礼?闯入本王的寑殿?” 呦呦足下一踩地,真是刺骨,凉得疼的头脑一白,更加清醒过来。 她也装作懵懂无知的样子,没有叫王舟起身,继续跪着。 王舟算是有些一愣,这辰王的性子居然算的上和顺?还是傻? 两国大礼放在眼前,皇室中人十分忌讳,他还能满不在乎? 王舟回,曰:“在下王舟,乃是国君身边的近侍。” 呦呦大呼,作一副大惊的模样。 “原来是贺皇陛下的近侍啊。那您快快起身。可是贺皇有急事请你这般早的来找我?” 不是急事需要这么早,撞入她的寝室,犯下这般无礼之事? 王舟起身,这怎么回复了? 他本来听命陛下来这样引辰王一顿训斥,让南息以后百姓对他群起而攻之。 没想到是这样,他怎么回。 一个孩子,能这么刁钻轻易的避开。 他眸子里闪了闪精光。 笑起。 “老奴只是想看看您住的可好?” 呦呦在水含的侍奉下,一边穿鞋袜,一边说。 “那烦请以后无急事在正厅等候,如若再有下次这样失礼行径。本王可不会像今日一样以礼待之。我想再有下次,南息的国君也不会轻纵你,失礼坏我两国邦交。” 话说的轻飘,语气也淡然,但是口吻却含极了警告的意味。 王舟三十好几吃了一个瘪。 这样的事情固然不会常有,王舟也不是这般不谨慎的人。 只想着是个孩子,皇族气性大,那容其他人践踏。 谁知道辰王是这样‘面上和善’的轻易化解,没有一毫的莽撞气性。 呦呦衣裳鞋袜穿好了,一身东唐服侍,紧身窄袖,十分干练随意的模样,丝毫不是重装。 王舟问道:“殿下等会可是要外出?” 呦呦点头,一派天真兴致。 “恩,我去品尝一下你们南息的美食,昨日还未食够。” 水含一听,连忙拉扯她的衣袖。 示意她今日要进宫面见南息的国君,还瞎晃悠什么。 王舟面色难以捉摸起来。 这个辰王真是不太一样,居然要去吃街食此时又像极了一个孩子的新鲜感使然的常态。 可皇族难道没有教养过食餐礼节?怎能轻易与百姓同食。 王舟噙着不明所以得笑意:“可要臣留人引路?” 呦呦摆手,“不必,我走哪里,吃哪里。今日宫宴是几时?我好注意时辰回来。” 缓步,将要走近王舟的身边。 王舟看着面前的辰王,才只起他腰腹这般高矮。 束着简单的金冠,白纹银线绣的细纹,显得高贵带点神秘。 面如粉团,眉眼像极了一个陛下的故人 整张脸白皙小巧,还挂了点小包子肉,一看就让人喜欢。 眼睛里头透出来的单纯,晶亮到让人挪不开眼。 这长大还得了,必定是个美人胚子。 还好不是女子,不然那真是一家女百家求都求不来的好模样。 可惜了,这样好看的孩子,怕是在南息再待上一年,都要不成样子了。 陛下最是厌烦东唐。 此刻挑选东唐皇子为质,只是想一泄当年在东唐受到的耻辱。 王舟为这个孩子心理默哀了两声。 见辰王走近,他再一俯身行个礼。 沉声说道。 “今日宫宴申时四刻开始,殿下申时之前须到宫里来。门口有马车,请您届时准时上车。” 呦呦点头:“你们这里布置的真好,本王初来,吓了好大一跳。” 轻哼。 绕过王舟带着水含和向笙便出门而去。 独留王舟一行人在原地。 南息所有的婢子都看的见,应该都知道这是废弃的宅子,拿过来做两国邦交的质子之所。 这话说的就是南息招待不周。 王舟脸上划过一丝异色,便跟着辰王出了宅子。 各自行各自的路。 王舟依旧无礼,赤晃晃的坐着马车从她身边使过! 这就是明目张胆的脚踩东唐。 身份低的是不能走在身份高的人前头,这是各国顶头的规矩之一。 除非你绕路,不然不能走在其前头,这是大罪,当罚!严重地当斩! 水含指着王舟的马车腮帮子鼓鼓地,“这个近侍真是无礼。” 这话,王舟自然是听得一清二楚。 呦呦各自没有十几岁的水含个子高,捂嘴都来不及,暗暗看了一眼水含。 -- 第66页 怕是今日水含在宫宴上一定落不着好。 心里只道:这个水含真是娇贵啊。 她个正主都不在乎这些,她还在意的不得了,也不看时势。 呦呦摇摇头,搞不好还要害她一茬子。 便想着,今日看来不能救她,不然长不了记性。 而且,水含至今,只是嘴上喊着小主子,心里单纯的是惧怕她,并未正经的臣服与她。 这用起来了便会有几分涩手。 他们三人依旧如同昨日一般,在广陵四处逛逛,吃吃。 待午时回去了宅子,便发现,东唐所有的侍卫,奴仆皆不见。 多了十数南息面生的婢子侍卫们 三人瞬间都察觉到了,暗自知道,整个南息,只有他们三人是东唐的,算得上是孤家寡人了。 完完全全在他们的监控范围内。 以后的一举一动 呦呦作想,昨日还是只是暗卫监视。 这下子明眼将东唐的人员全部撤了个精光,是光明正大的监视了。 身为质子的感觉一下子涌出来,巨大的危机感包裹着他们三人。 短暂的发愣过后。 一位身着散花百褶裙的女子走近他们,脸庞圆润,眉眼温和,带着笑意,动作轻缓,有一分像曲是欢的娇俏魅惑,但更多的还是柔婉的。 不偏不倚朝着呦呦行礼。 声调软语温调的。 轻慢地说:“辰王殿下,奴婢是新任命这里的掌事姑姑。” 蹲下身子,一双柔夷扶着她的肩,温声细语地问:“殿下,玩累了吧?奴婢给您换身衣裳。” 语调温和亲切,听得呦呦心头一暖,仿佛是久违的温煦一样。 让人不由自主的想靠近她。 呦呦身体里本能反应是讨厌亲近的,心里却是极其向往的。 异常矛盾。 以致呦呦这时,对着此人非常有好感,特别想亲近。 身体的本能却是使她后退了一步,疏离开来。 就这一步。 那个女子一愣,面上裂出些惊讶的表情。 一闪而过,继而继续和婉的笑着。 轻声轻气。 “都怪奴婢吓着您了。奴婢年芳二八,名唤柔漪。以后便是贴身侍奉您的婢子。” 呦呦细细打量了她一眼。 长得怎么都觉得有一丝丝曲是欢的影子,又是这般和善轻柔。 如果是李清辰,怕是会将自己对母妃的情愫带进去,以后容易偏信这个柔漪。 而呦呦却不会。 不可察的冷笑一丝,眼睛贼毒,一眼就知道这个女子是要长期蛰伏随时套她,左右‘辰王’了。 南息的这名婢子可真是厉害。 才来南息一日,手段层出不穷。 先是蒋公子的拦路,再是王舟大将军的无礼,再是眼前这位‘温软’的女子。 没一个是省心的。 呦呦也亲和的笑起来。 “南息的吃食倒是不错,本王喜欢。你以后要与本王住一起?” 柔漪慈母般的的笑起,可惜年纪偏小,怎得也没有曲是欢那般端方,有些不伦不类。 “殿下喜欢就好。来,我们进来梳洗梳洗,稍后要去宫宴了。国君还等着面见殿下呢。以后。婢子是要与殿下住在一起贴身侍奉您的。” 说罢,柔漪牵起她的手,将她领进去。 向笙步伐紧随,额心蹙出来了一个小川字。 水含愣在原地,不知呦呦怎会如此轻易就跟随那个柔漪走了 第18章 宫宴 柔漪给她换了东唐带来的宽大深衣,苏绣月华织金衫,金线编织的琉璃绦子一挂,玉底短靴一蹬。 整个人清稚素雅,镂空龙纹玉冠一佩,就着这张脸,小小年纪就有些出尘飘逸的模样。 柔漪眼下一暗,啧啧暗叹。 这以后,相貌是了不得的。 哪家女子配的上他这幅面容。 这面容该如何形容?直觉着世间的词汇怕是有些形容不出来。 呦呦全程很是安静,脑子里翻滚的尽是如何接近,打听南息的军事消息。 不然军防图她怎么偷。 向笙和水含在一旁看着柔漪给她一件一件换衣裳,梳洗,井井有条,细致入微。 看着的水含觉得有人抢了她的工作,挤开了她的身份,有些不太开心。 但是呦呦仿佛有丝偏帮柔漪,让她也不敢在呦呦面前造次。 柔漪轻声细语问到。 “东唐的皇子都长这么漂亮吗?” 呦呦被问的一愣,恩? 漂亮? 这也是形容男子的? 不由噗嗤一笑,那要看漂亮,该看看曲是欢。 她是天生的媚骨,眼里自带风情,却媚而不妖,带着清纯的娇俏可人。 一眼就是□□。 还好她的身份高贵,不然这曲是欢那张脸蛋一般都是命途多舛的玩物。 呦呦回答:“漂亮?你该去看看我母妃,那才是倾城天下。” 柔漪不假思索的说道。 “可是东唐的曲贵妃娘娘?” 呦呦脸色有些厌烦,嗤笑,勾了一点嘴角,不甚明显。 只有水含知道,她又在厌恶曲贵妃了。 呦呦强硬的含着笑脸,曼语:“是。” 多一个字都不想给曲是欢。 -- 第67页 柔漪认真的揉着眉角,“恩,我看我们的曲贵妃就知道她姐姐定然是倾国倾城的。” 呦呦不由,“恩?”了一声。 立马从中间剖析出关键字词意。 “南息也有为曲贵妃?是我母妃的妹妹?” 那不就是她姨母? 柔漪惊讶的看着呦呦。 “您不知道吗?” 呦呦神色难辨,有些尴尬。却老老实实的点点头。 她不知道曲是欢的事情,也不知道‘外祖’的家事。 她尽可能的是回避这些的。 “我没见过她,母妃提过吧。” 柔漪脸色有些尴尬,笑的不太自然。 “都是奴婢多嘴。我们该出发了。” 柔漪将最后一个金色香囊给她佩戴好,整理了衣角褶皱,便起身,弯着腰,灿烂得笑起。 “殿下今日必定要光彩夺目了。” 呦呦不怎么照镜子,鬼知道她说的光彩夺目是真是假。 点点头,看了看向笙、水含。 “出发。” 整个院子,除了他们三人,再也没有东唐的其他人了。 全被送走了。 速度之雷霆,令人咋舌。 这是要孤立她,让她异地而出,自求多福的样子。 看来,今日的宫宴,怕不是一场鸿门宴。 …… 她一个九岁的娃娃,何必需要针对。 莫不是以前结过什么仇怨? 还好有个姨母在,她进宫看能否询问到南息什么与她有利的情况。 …… 一行人朝着前院走去,马车也跟她所想不差分毫,果真有些一言难尽。 说华丽吧,这雕工实难称好,相当粗糙。 说简朴吧,它几乎是全金打造。 说白了,像一个金座,未完工的一辆马车。 图文大致线条是雕了个半,没有打磨,凸凸瘩瘩的,还有锋利的边缘。 南息这样,处处透着无礼,却也不是最直白的样子。 呦呦蹙紧眉头,胸口憋闷。 来之前料想过日子艰难,却也没完全想到,南息是搞这样的一手。 慢慢碾磨着人心,践踏着皇族尊严。 还好她从未承认自己是皇族身份,故而以常心待之。 她觉得这日子还算是好过,至少比自己想象中要好过许多。 但是总有人愤慨不过。 水含委屈的眼泪直掉,嘴里嘟嘟囔囔,话都说不太清楚。 叫骂道:“这太欺负人了,好歹我们是……” 不等她说完,呦呦喝斥道。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国君自由分寸,不容你放肆。莫要忘了,你来南息是做什么的,搞清楚自己的身份。若再有下次,难以自持,我便叫人送你回东唐!” 水含眼泪还挂在脸上,表情顿卡,怒火中烧,指着这个金疙瘩,再次言表。 “辰王殿下!这可是他们在羞辱我们,这才一日,一次又一次,您难道看不出来吗?” ‘辰王殿下’四个字咬的极重,□□裸的在提醒她的身份。 让她莫要忘记,她是替身,替辰王殿下而来。 呦呦一个动作,让水含附耳过来。 水含原生是极其不愿的,看着呦呦稍有异色的目光,她拎着心肝,忘记抽噎,弯下身子。 附耳过去。 只听见呦呦清冷的声音。 “如果你连这些也受不了,你就不太适合这里,以后还会有更甚的羞辱等着我们。回家做你的大小姐去。” 末尾哼了一声,踩着轿梯上马车去。 踩下第二阶时,木板断裂,呦呦朝后栽去。突如其来的一下,第一反应是吓坏了。 向笙机敏的伸手撑住她的后背,一张朝上掀了两寸,呦呦平稳心绪,借力直接上了马车。 背后想起柔漪温柔的愠怒声音,“这是谁准备的轿凳?拖出去打死。摔着辰王殿下该如何是好。” 立马就有人应声遵命,准备拖人。 呦呦连忙转身,喝到,怕柔漪装作听不到,声音拔高了些。 “本王无碍,莫要因此伤人。” 院子里有一个谙不懂事的小婢子看了她一眼,就这一眼,也证明院子里有人听到,柔漪不能再佯装了。 直得有是一副笑靥如花的模样,款款跪下行礼。 “婢子替南息致歉,下人太不小心了,惊吓到辰王殿下。请恕罪。” 一副柔弱的娇态,真是好戏子。 呦呦自己打了帘子,躬身进车里去。 当她坐稳。 向笙驾车,水含也进来后,一车的气氛相当凝固。 水含率先跪下,轻声曼调,含带着些委屈。 “我错了。” 呦呦鼻息一嗤,沉着嗓子。 “你错哪里了?” 水含眼眶里还饱含泪水,贝齿咬着红唇,一副不想认错的委屈模样。 看的呦呦有些心软,不管如何,她认不认他这个主子?她都在她身边,未曾离弃过,出卖过。 水含嘴唇抖动,泪眼婆娑。 呦呦正想让她起身,别哭了,现在偌大的南息,只有他们三人报团取暖了。 只闻水含说。 “方才那么好的机会来个震慑,主子为什么没有捏住,反倒放了那人?若您真的摔倒,伤着了该如何。” -- 第68页 呦呦真是快要被水含气背过去。 双眼都快翻掉了。 气息紊乱。 忍了好半天,咬着牙没好气的说到。 “如果我因为一个轿凳杀人,明日南息会传什么,你知道嘛?” 水含犹如醍醐灌顶,但依旧没完全清醒…… 会传什么,会传东唐的质子在南息国内因为一件小事而动怒杀人。 丝毫不将南息国君放在眼里,恣意妄为,对南息上下皆无敬意。 一下子水含便深知柔漪温和背后的心思,犹如毒蛇。 但水含依旧咬着贝齿,娇娇弱弱得不死心说了句。 “今日是他们先闯了您的寑殿,撤走我们的人,还故意给您这样的车架,那样的轿凳……” 呦呦胸口含了一口气,点着头,有些气塞。 “没错,没错。”语调有些散懒。 突然直换一种语气,尖锐地反问。 “那又如何?你在人家的屋檐下,人家说什么做什么你都得受着,你只要有一丝反抗,别人就会煽动群起而攻之。 我们来这里,必会遭罪,顺一顺,忍一忍,可能更好过一些,明白嘛?南息,对我们没有善意!” 水含话才听完,上赶着就紧接着一句。 “可我们是两国邦交的……”代表。 呦呦狠狠打断。 “本王是质子,不是来缔合两国邦交的,是来做质子的。” 说罢,水含有些沉寂,张了张口,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几张几合,恐是有话要说。 呦呦毫不留情面,平静的说。 “你知道什么是质子吗?” 水含点点头,又摇了摇。 呦呦当然知道,她点头是为什么。 因为东唐也有其他国的质子,待遇怎么说了,真的相当不错,不比李清辰,李清运差多少。 摇头,怕是没见过南息将会怎样对待质子。 呦呦其实也不知道,南息众人会怎样对待她。 但知道的是,日子肯定不会很和顺。 因为这才在广陵停顿一日,三番四次的便在阴她,居心已是明晃晃不善。 难为水含还在抱有幻想,当自己是辰王近侍,位居高贵一样。 想在白日里,水含得罪了王舟,今日将她放在宅子里也是会出事,留在身边也是会出事,便格外善意的提醒水含。 “你今日闭上眼睛,闭上嘴巴,闭上耳朵。只管寸步不离的跟着我,稍有一步,我便是保不住你。” 水含跪坐在她的面前,听着这句严肃异常的话,吓得她整个人一个机灵。 磕磕巴巴,道:“小主子,你,你莫吓我,我!” 呦呦很是随意。 “你可知道王舟是何人?” 水含依旧是点点头,摇摇头的模样,有些憨厚可掬的傻样。 看的呦呦突然觉得水含亲切了两分。 不精明的人说起话来虽然不是很轻松,但是可以很放心,能肆无忌惮,无须太多防备。 水含也不是蠢钝到无可救药的地步。 “王舟可以决定你的生死,可以决定我日后的日子。甚至,要我死,他也是可以办得到。” 水含满脸惊恐,她从不怀疑呦呦说的是假。 天生带有智慧的人,不分年龄大小。 这是她从呦呦身上看到的。 水含跪走过来,爬着她的衣裳,双手已经哆嗦的不成样子。 “我今日,我今日……” 几乎带着哭腔,有些绝望的模样。 不由自主将呦呦变成她的依靠,脸掩埋在她的膝间。 仿佛这就是一个断头台。 呦呦看着水含突然悲丧成这样,扑哧笑出来。 小小的手在水含头上抚摸两下,形同安慰。 带着点苦中作乐的笑意,轻声轻语。 “怕什么,还有本王在。” 活脱一个小大人。 相比之下,水含这个十来岁的姑娘倒是比她还小几岁一样,需要人护着。 马车在向笙鞭子下平稳的朝着皇宫驶去。 南息真是有些欺负人,一个领路的也没有。 唯一一位自称要与她贴身伺候的柔漪,却在她的马车后面,单坐了一辆。 他们车架前面,连个开路的都没有,仿佛,像是呦呦再给柔漪开路一般…… 马上要进宫了。 呦呦打起车帘,抬头看了看时辰,将要到申时了。 伸出视线瞧了瞧,一座巍峨的皇宫高耸的出现在她的眼前,占满了她的眼眶。 南息邻海,这座宫殿有一半在海面上,犹如海上宫殿。 遥望过去。 整个宫殿大门的柱子有三人环抱那么粗,玉柱雕刻着云雾盘龙,龙眼,呦呦远眺细望,像是拳头大小的黑珍珠。 高耸近乎三丈之高。 在远处,皇宫片片金镶玉的浮绘瓦楞,在蔚蓝海上的云雾里,呈波光粼粼之姿。 海面上翻出的金白色的浪纹一般。 大气,飘渺,这完全就像云顶天宫一般的仙境。 如果她不知道这是南息国的皇宫,呦呦觉得,这真的像极了仙界…… 难怪但凡有身份的,皆乘金架。 一般的马车驶进去都都觉得不配…… 水含从帘子侧隙也看见了一觉,毫不夸张的大声夸赞,激动。 -- 第69页 “这个是仙境吗?” 呦呦自然也同她一样震撼,却不那么显山露水。 呦呦气息微屏,一颗心才是真正上下跳动。 要来,第一回 合了。 …… 心里迷茫,却坚定。 她要尽快偷着兵防图,尽快的摆脱‘辰王’这个身份。 她可以的。可以的! 呦呦放下帘子,水含还有些想看,却不敢伸手,只得小眼睛往帘子出看了几眼,默默收回视线。 看着有些紧张发硬的呦呦。 水含好似觉着不太一样,有那么一丝丝的不一样。 小心翼翼问道,“小主子,你怎么了?” 呦呦缓了几口气。 淡定到。 “没事。你到时候机警点,什么也不要问,说,听,把你的小情绪收起来。如若你今日犯了事儿,我必不会保你。我会眼睁睁看着你死,给你收尸。” 一下子,轮到水含不淡定了。 里面就想到王舟,不自然地就想到今日王舟走时,她说了句,‘这个近侍真无礼’。 连一个尊称都没给这个内相…… 呦呦弯下腰,靠近水含。 薄齿轻吐。 “南息也有位曲贵妃,是曲是欢的妹妹。你在她手下做事,应当是知晓一些的吧?给我说道说道?” 水含点点头,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南息的曲贵妃是曲艾潼,曲家行三,是贵妃娘娘的亲姐姐。 早年间南息国君还是太子时曾在我国逗留过一年,与曲家三小姐一见钟情,互许姻缘,这事当年闹成了曲家家丑,传笑了好一阵。 然后便是贵妃娘娘为太子侧妃,不日南息国太子回国,十里红妆,带走了曲家三小姐。贵妃娘娘与这位姐姐似乎不亲热,基本没有谈到过她。 也就是我们出发东唐时,贵妃娘娘交代我,在南息,如有困难,便找一找这位曲贵妃娘娘。怎么说也是您的姨母。” 呦呦听罢,重点是,同一母的姐妹怎么会不亲热呢? 除非二人深有芥蒂! 才致二人不亲热。 到底能是什么样子的事情能让亲生姐妹不亲热呢? 那如果曲艾潼依旧介怀的话,她找她,算不算半个找死? 呦呦袖子里捏拳。 怎么南息是无一人可用了? 那她的任务… 真是无必艰难。 向笙马车突然行驶的慢了起来,在一阵兵戈摩擦之中,马车停下。 帘子外有一粗鲁的声音大喝:“也不挂徽,是谁家的马车?” 不待呦呦回答,后面车上的柔漪声音温柔的慢到。 “计统领,是东唐的辰王殿下的车。方才出门急,我忘记了。不好意思,让您误会了。” 粗鲁的声音一下子湮灭,变成低头哈腰的语气。 “哎哟,是柔漪姑姑啊,您现在不在太皇太后身边,怎么跟东唐质子搅一块了……” 这么个二八年纪,算得上是轻的,居然位份是姑姑。 那她是必有过人之处,才能讨得太皇太后的欢喜。 一句‘东唐质子搅一块’十分没有礼节,水含又怒意顿起,“嗖”地起身。 呦呦连忙手快一拽,沉声喝到:“你再这样,不等你连累我,我先叫向笙给你抹了脖子。” 语气狠戾,带着饮血的味道。 水含被怔住,不敢动弹。 呦呦皱紧眉头,异常严肃喝到。 “别再为着皇室尊严犯怒,这里不是东唐! 我最后一次警告,再有下次,我就看着你去得罪人,去送死。且看我救不救你,蠢货。” 水含被呦呦的厉声斥责吓得木楞住,点点头。 呦呦觉得,她一直为辰王护着颜面,也是她的职责之一,倒也算是个称职的丫头。 不是不让维护,而是南息不一样。 不然,她也不愿意脸被人踩着,偶尔还被碾两脚。 这不是境地使然嘛,属于无奈之举。 呦呦安然地坐着,听着帘子外面计统领和柔漪故意的拖延 她也不急,随意。 水含是越听越不耐烦,一双水瞳荡荡幽幽,怒意都盛出眼外了,依旧站的笔直。 脸色愈发难看,但是比之刚才,要好上许多。 可算是没有那么急躁。 呦呦有些欣慰。 “就这样,很好。” 突得呦呦夸赞,她神情一滞。 然后二人见辰王一直保持不动,没有出来斥责他们,便双双对视,眼神交流中结束了‘寒暄’。 就在柔漪路过呦呦车架旁边时。 呦呦隔着帘子,说。 “柔漪姑姑是见到了故人?说谈如此之久,未免误了我进宫的时辰,还请前行带路,我们要加速赶路。” 柔漪生的一愣,本想着故意多说说话,辰王没有耐心便斥责她几句,一会儿在宴会厅好像太皇太后哭诉几声。 没想到她居然耐心的等下来了。 要再说下去,真就是居心不良了,等会她还得落个怠慢的罪名,只得草草结束。 辰王殿下话是不轻不重,丝毫没有责罚,还让她带路…… 柔漪本就是想让他们不识路,多绕几个圈后再自请领路。 好让辰王迟去宴会厅,等众臣皆落座,她便是摆架子,稍后自有苦头吃。 -- 第70页 这因为她多谈几句,让辰王立马揪住小辫子,顺势用迟去不好,因她耽搁的,不带路也不行。 真是婉转的破她一手,真是有些厉害。 柔漪涵静温婉的眼里陡起一丝寒意,屈身行礼。 柔柔弱弱道,“奴婢该死,误了辰王殿下的时辰。” 水含打起一个帘角,呦呦小脑袋伸出一点。 甜津津笑起,如同小鹿,眼睛里澄澈一片,活脱脱一个小孩子模样。 “无碍无碍,快给本王带路吧。” 帘子就被水含放下。 呦呦掩了一脸天真的面孔,面无表情蹙着眉角。 柔漪有些摸不清楚辰王是什么样的性子,这么精明,却又是这样的面孔……也不知是无意的,还是故意的。 一脑子迷糊,在身侧给辰王带起路来。 一个下人带路,怎得坐的了车。 向笙故意难为柔漪一样,马车驾的不是很慢,柔漪速步跟着,有些辛苦。 没走多远,柔漪便有些胸闷气短,小喘起来。 呦呦故意雪上加霜,还跟柔漪聊起天。 一张单纯漂亮的脸蛋跟你聊天,就着身份,你也没法不回复。 “柔漪,南息真是漂亮,比之东唐简直是另一副样貌。” 这是夸赞南息的,柔漪一手抚着胸口,小喘息,将自己语调缓缓放平。 轻柔到:“嗯,南息邻海,风情如同大海一样辽阔。殿下多呆些时日,自会知晓。” 实在不能多说话,这句话一落,立马就急促的喘起来。 呦呦看她稍有狼狈的样子,眼神一凌,噙着笑意。 继续道:“那南息吃食最多的还是海中鲜货?” 柔漪心里直起不悦,却依旧一脸温柔,只是额角有些青筋迸出。 呦呦看在眼里,心里直乐。 柔漪再一次调整呼吸,作温婉之调,但是夹带了急促的呼吸。 “是的辰王殿下,都是靠山吃山,靠海吃海。 南息国西面也有大山,您如若想吃什么肉食,南息也是有的。” 这话说完,柔漪已经有些不行了。 急喘起来,胸口起伏略大,额头遍布汗水。 走了几步,柔漪吃力的抬起臂膀,遥遥一指。 “九方宫便是宴会之所,就是那一座。” 呦呦随着她所指看过去。 一座纯白色宫殿架在空中,只有柱子顶着大殿金镶玉的殿顶。 没有门窗,像是悬浮在云端之中的天台一样。 飘渺在云里。 简直就是仙境一样的宫殿…… 两旁有汉白玉的阶梯延伸下来,已有宫女在天梯上行走,款款衣带飘飞,真是像极了天宫里的仙女…… 真是美不胜收。 以前只听闻南息国犹如仙境,这一见,果真是应服了这句话。 呦呦看着柔漪实在是喘的不行,连忙道。 “柔漪姑姑,行累了是吧。向笙,停下马车,让柔漪上来。” 心道,就你会使坏,来而不往非君子。哼哼。 一派纯真模样,语调里还带着急促。 向笙有些使坏,故意的多走了几步,才停下,柔漪连忙疾步了好几尺。 可是累坏了她。 呦呦偷笑,向笙今日有些坏。 马车停下,柔漪行礼,道了谢,才上马车来。 正要打起帘子进来。 向笙伸手一拦,“殿下让你指路。” 让后继续开始驾车,将柔漪“啊”了一声,颠婆的差点摔下马车去。 这个木疙瘩…… 水含捂着嘴偷乐。 婉转的端是报仇了,那么阴损的性子,白瞎了这一副婉约的皮囊。 柔漪喘息着,心里算是恨毒了。 这么着就让她如此狼狈…… 被人知道了,还不乘机奚落她。 真是栽了一手在这个孩子身上。 宫里到了停放马车的地方,柔漪便指挥者婢子太监们将车架停好,他们继续坐轿子。 向笙,水含,柔漪三人便跟着走。 呦呦一个人在轿子里独思。 今日可能还会碰见那日在街道上碰见的小公子,和他马车里的人物。 便问道。 “柔漪,我来的那一日,有一位同我一般大小的蒋公子,你可知道是哪一位?” 柔漪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 “和您一般大小的?那势必就是蒋大将军之子,蒋温了。也与太子殿下同岁。” 呦呦“哦”了一声。 蒋家护国大军之子,蒋温。 那和同宗的蒋皇后之子太子殿下还是表兄弟。 那日马车里的人是他? 那位太子殿下一声不吭的在马车里,要不是向笙跟她说,车架里面有人,他还以为那辆小紫檀木嵌金马车是蒋温的。 看来,那日故意的不是蒋温。 而是太子殿下了…… 这是出于何意对她这般不友善? 上至太子殿下,下至王舟,柔漪一干仆从,皆对东唐质子不甚友善…… 难道会是国君受命? 不然怎么会这般齐心攻击她? 呦呦想着,八成是了。 不然谁敢将她东唐带来的所有士兵婢子全部送回国…… 会是当年南息国君还是太子时对东唐有什么不满? -- 第71页 呦呦胡乱想着。 轿子突然停下,柔漪伸出手,替她打起帘子。 温声细语。 “殿下,剩下的路就是内宫,是不许坐轿撵的。请殿下恕罪。” 第19章 故人相逢 “殿下,剩下的路就是内宫,是不许坐轿撵的。请殿下恕罪。” 呦呦应声,下了马车。 柔漪在呦呦侧边并行稍后半步,替她引路。 路有一丈半宽,中间半丈像是汉白玉石砌的地砖。 呦呦哪里踩过汉白玉的地砖,便稍稍挪过去。 脚踩了一下,却不是凉的,居然还稍稍是发热的? 便惊讶地问道柔漪。 “这是什么?” 柔漪一手掩着嘴,异常骄傲得意,满脸得瑟,有些目中无人。 “这是我们南息国历代君王都要铺陈的温玉道,因为南息邻海,湿冷潮气大。一入夜间,便是寒冷刺骨,这条道路就是这样用的。” 呦呦看了看天,今日天阴,没有太阳,确实有些开始起寒了…… 这才刚入申时! 这她没带衣裳怎么办……南息怕是要故意不给了,逼着她要了…… 她脚踩在这暖玉道上,直觉脚下涌入一阵温和暖意,通体都暖和起来,不躁。 真是好路。 在柔漪的带领下,她看了看南息的内宫,座座高低不同白色的琼楼玉宇,宛若仙境一般。 遥遥望去,还能看见一望无际的海,广袤无垠,与天相接。 呦呦走在廊下,亭阁里,只见翠碧的树木依着白墙而立,扶风一吹,皆轻摇曼姿。 柔漪指着路,在要上天梯之时,柔漪清莞地道。 “殿下,小心脚下。” 梯子不陡,平缓,抬头看见的还是梯子。 柔漪又道。 “殿下莫急,这十二道阶梯,为一缓步台,一共九个缓步台,便到了九方宫。” 呦呦点点头。 这点不在话下,她天天翻墙爬树的还没个楼梯累? 向笙将手伸过来,示意呦呦搭着他,好给她助力。 呦呦两眼一翻,扇开他的手。 此时身后有人跟上,动作还颇大。 呦呦回头,好巧不巧,居然是看见了两个熟人。 只是其中有一个……还是老熟人! 呦呦突然瞳孔似刀,直射出去。 整个人都不太对,熊熊怒意直翻,嘴角抿着绷直,额角也带着青筋。 向笙和柔漪以为是看到了蒋温,才这样的。 但是只有水含,整个人愣在原地,张着口却不能言,瞪大了眼睛,手无意识的缓缓抬起。 “他……” 呦呦率先厉声,朝着水含沉着嗓音:“闭嘴。” 水含立马神志清醒。 那是谁,背着蒋温的白衣公子是谁,是江木! 那个已经烧焦成碳,死了一年多的江木…… 她惊讶不已。 便愣愣的看着呦呦。 呦呦之前视他为亲人,至少比之陛下和曲贵妃,他更亲。 呦呦在他死的那日虽未直白白伤感,但是,她是切身的体会到她的绝望。 不哭,不闹,还理智清醒的要去判断是否为江木,确定他的死活。 而他,此刻却是这样的出现在呦呦面前。 呦呦整个人神情已然是不对,却没有发作。 安安静静的怒视着他,以一副娴静的姿态对着江木。 江木被人骑在身下,额上布满了汗水,发丝凌乱的在耳边湿答答垂着。 脸色有些不好,嘴唇泛白。 呦呦心道:哼,居然混成这样。 眼神一掩,晦暗的颜色流转一道,带着嗤笑,不屑,和杀人的锋利目光。 当然,那个白衣少年,玉带锦袍,却要背着自己大哥的儿子,自己的侄子去九方宫入席。 他也是一万个没想到,他看见的是呦呦。 只需一眼,他就知道,这个是呦呦。 近日来南息的生人,能参加九方宫宴会的生人,只有一位,身份格外好猜。 便是东唐的二皇子,辰王殿下。 原来,呦呦是辰王殿下的替身。 他按捺住心头的万千情绪,背着背上的混世魔王。 这下子,他眼神虚拟起来,千希望万希望,来者不要扰乱他的计划。 看来,还是要扰乱了…… 谁都好应付,偏是这个丫头,机警,聪慧,敏锐,心狠,毒辣,万分难缠。 不过还好,她本身就是最大的把柄,捏住了,捏的稳,倒也是好办。 只是想捏她…… 实在难。 她就是个天大的变数。 端看心情…… 江木心里重重一叹息,该来的不来,不该来的顶头就来…… 赶紧要找二皇子说一下她的存在,以免疏忽了她,造成了他们满盘子皆落便不好了。 蒋温骑着自己的同岁的叔叔正开心,突然感受到一股恨意,便安静下来抬起头。 那个不要命的狗崽子敢这样看他。 头一抬。 是东唐的辰王殿下。 蒋温蹙着眉头,看着呦呦一张紧绷的脸。 拍拍身下蒋木的肩膀。 “放我下来。” 蒋木吃力的,还要把控力度,稳稳的将他放在地面上。 蒋温是习武之人,更会控制力道。 -- 第72页 看着蒋木力道薄弱处,故意使劲一撞。 蒋木倒地之前,还把蒋温放到了地上……只是将蒋温颠了一下。 蒋温气性大,抬腿便是一脚,提在蒋木腹部。 痛的他闷声直哼。 想撑地起身,却因为背了许久,双臂酸软,已是无力,起身不了。 呦呦鼻息一哼,转身继续上台阶。 向笙带着点情绪深看了一眼蒋温,便随着呦呦转身上阶梯。 而水含便是携着复杂情绪频频抬头看着呦呦的背影。 直赞她忍得住。 呦呦两只小手在各自宽大的袍子里,用尽了全身力道捏着自己,双手捏的通红。 嘴角还僵直,眼眸里嵌满了恨,和憎恶。 当初说过,莫教我遇上你,这下…… 哼。 柔漪机警的就觉得辰王殿下有些不对,但看着小脸,面无表情,却有些让人发怵。 不自然的浑身起寒颤,不敢言语。 蒋木眼角看见了呦呦离去时坚决的背影,心里只赞。 还是老样子,没有变。 依旧的做着最利当下的决定。 按照呦呦这样憎恶分明的人,他怕是不会好过,在她不消气之前…… 蒋温怒吼,“你想将我摔死不成?你等我告诉爷爷,有你好果子吃。” 蒋温带着仆人也随之上了阶梯,缓缓消失在视线里。 久久的他不能起身。 蒋家世代武将出身,只有他,蒋木,筋骨不光不适合练武,还出奇的体弱消瘦。 还因为他的身世,也不能继承蒋家列祖列宗的规矩。 他是在蒋家家主五十三岁高龄之时,蒋老妇人会娘家探亲,家中舞姬献舞,最后 有了蒋木,同日出生的便是蒋木的大哥护国大将军的儿子,蒋温。 他与他的侄子同一日出生。 蒋温是蒋家嫡孙,而他是蒋家幺子。 蒋老夫人一气之下,将蒋木母子赶出去。 家主蒋正哪舍得自己儿子流落街头,便将他们母子二人放置在一处别院,每月给点米钱,不至饿死便罢。 蒋正再也没有见过他们娘俩。 而他渐大,怎么也需要认祖归宗,免教蒋正落个坏名,所以接回家来。 结果成了家里的使唤奴仆……高级的奴仆! 蒋木眼前,突然伸出一只手。 “你那侄子又欺辱你了?” 一道沉毅温和的熟识之音响起,蒋木伸出手,借着力道起身。 朝着面前这人行大礼,跪拜。 “拜见二殿下。” 蒋木声音有气无力的,跪下的身躯有些佝偻。 身前站着的是南息的二殿下,贺拂明。 一身紫袍金带,绣满了海纹,还有一条穿云过海的蟒,在云中翱翔,脚踩万云。 这是标准的贵族服饰,而非皇族…… 贺拂明面色有些微顿,这蒋木也算是他的谋士,明面上却不能过于亲近。 不然,原本就不讨喜的二皇子,这样一回来,想参他一本的什么都能说,说他结交党朋。 他多看了两眼,只得客气的道。 “那你注意,若有不适,便早早退席。” 蒋木叩谢,身子也不稳,有些轻晃。 贺拂明又担忧的看了他两眼,蒋木却在眸子里划开距离,显得分外疏远。 贺拂明自知,这是在护他,便将身子不甚好的蒋木丢在原地。 这一幕,呦呦在九方宫一角看的清晰。 虚迷眼睛,江木同这个身着蟒袍的皇子一定有些关联。 别人不懂江木,她可是烂熟于心。 呦呦一脸阴森鬼魅,看着都吓人。 水含现在跟在她身边,气都不敢胡乱喘。 而一旁的柔漪也是一样,但心感诧异,一个九岁的孩子,怎会有如此骇人的气势? 无形之间让她有些胆战。难道自己感觉错了?柔漪不动声色的小挪半步。 呦呦突然浑身收敛,手扶着玉栏,回头看着柔漪,轻声问。 “刚才背着蒋温的是谁?明明和蒋温穿着同样的服饰。” 应是一家才对。 江木?看来是姓蒋了。 那这个姓,可是妥妥的皇亲国戚,那去年怎么会半条命流落到东唐的? 背着蒋家嫡孙,看来,他是不受宠的。 柔漪心里奇怪,刚才还一副那般吓人模样,这样一看,又如同和孩子一般,有些天真的孩子气。 柔漪俯身,回答。 “那是太安公的幺子。” 太安公?那不是蒋家家主蒋正嘛。 李邵仪给的密报上人物尽有,偏生没有这个蒋木。 呦呦一脸诧异。 “那蒋温是……” 柔漪面色奇异,含着浅笑。 “蒋温是太安公的嫡孙,皇后娘娘的侄子,太子殿下的表弟。” 呦呦点点头。 然后扬了扬下颚,问。 “那个紫衣蟒袍公子是哪一位皇子?” 柔漪深深看了一眼辰王殿下。 恭恭敬敬的回到。 “是我国的二皇子,贺拂明。颜夫人之子。” 呦呦微蹙点眉头。 颜夫人?南息国的二皇子的生母居然是一位夫人? 位份如此之低。 那这个二皇子肯定混的也不怎么。 -- 第73页 “我记得,你们南息喜白色,皇族皆着白衣,这位皇子怎么是紫衣?” 柔漪不明所以的看了一眼辰王,虽才九岁,但知道的东西还不少。 柔声透气带着异音。 “二殿下和其它皇族不一样,有些奇特。 他出生为给南面沿海地域不遭倭寇袭击,义和送去为质子,今年年初才接回来。陛下对他,不甚喜爱,故此……” 呦呦点点头。 确实不甚喜爱。不然这样的一位皇子丑事,该掩下不言才是,柔漪还娓娓道来说与她这个外人听。 怕是南息国上下对他也都不太好吧。 呦呦不再看江木了,直接在九方宫殿外一圈回廊上转悠。 她走在几丈高的九方宫上,一侧目,便能看见脚踩万座宫殿,还有脚下无垠的海水,湛蓝。 大海的广袤之气扑面而来,大气磅礴,无穷无尽。 看着看着,呦呦便感觉有些晕眩。 一步未离的向笙见状伸手一副。 “殿下,可还安好?” 就这一扶,呦呦突然说了一句不搭边的话。 “向笙,你是六月十五的生辰,好似是,明日?” 向笙搀扶的手一顿,神色茫然。 点点头,小声说。 “是,多劳殿下记挂。臣扶你进去。” 呦呦站直了身子,这海看的头晕,应声是。 柔漪轻笑,语含了点自责。 “殿下肯定是刚来,还不适应,站在九方宫初次看海,大多数人都会有些晕眩,都怪奴婢忘记告知与您了,敬请赎罪。” 说罢便准备跪下。 呦呦心里大惊,连忙一手将她拉着,她那里拉的住,眼界柔漪就要跪下。 水含连忙搀扶住,欢声笑起。 “柔漪姐姐,莫要这样,我们家辰王殿下向来宽厚,不会责罚与您。 你在九方宫这样跪下,到时候给辰王殿下引来不好的言论该如何是好。 本就是你忘记提醒,届时您在留下几滴美人泪,我家辰王殿下可担不起。” 笑脸连打带消,刻意指责出来,既不怨怪又清楚的点明。 柔漪一下子有些怔住。 连连起身,再次要跪请,却在呦呦的目光下,站直身子,微微俯身。 “都是奴婢思虑不周。” 然后语调带着鼻音,挺起来让人直发可怜。 看看。 呦呦心里啧啧起声。 不是个善与的婢子,时刻都想这阴她。 呦呦笑看她,却笑里藏刀,早晚给你送走。 她心是狠毒,手是毒辣,却从来没有杀一人。 伤人嘛,自是无数的。 突然后面有人叫了一声,声音婉转好听。 “柔漪,太皇太后叫你。” 柔漪回了个头,然后跟呦呦福礼,道别。 水含见她走了,还长舒一口气。 呦呦对着水含,夸赞一番。 “做得好,还算是个清明人。” 水含听罢,昂首挺胸,恢复了以往一派傲娇的模样。 “那是自然,我可是辰王殿下的贴身侍婢。” 呦呦笑赞,“对对对,身份高贵,行了吧。” 水含一副小女子的模样,格外显眼。 却故作娇作扭捏,鼻孔朝天:“哪里容得她在这放肆?” 突然一位身着水碧色衣裙的女子款款朝着他们走来,说要引他们入座。 呦呦一行人跟随着入宴。 申时二刻了,该落座的皆已落座。 她虽为质子,但也是两国邦交的代表,故坐了左边席位一首的位置。 水含和向笙站在他身后不远的地方,方便随时传唤。 九方宫。 真是美轮美奂,白色大殿,四周通透,高浮地面。 一眼,能望穿无际的海洋。 一眼,也能看到整个广陵都城。 好比东唐皇宫里的万升阁一样,也能看完京都繁华。 她的上头,七八层平缓阶梯上,有五张宴桌,分成三排。 和东唐的规矩不一样,东唐的皇帝皇后是坐在一起,当然,曲贵妃是个例外,不在礼制内。 而南息则是,国君为正,皇后右手次之,接着是左手贵妃,妃,择选其四位后妃坐一起。 南息尚白,身份显赫之人服白衣,次之为紫。 刚才看见的二皇子,堂堂二皇子,却连一件正经的皇家正服都穿不上,实在是窝囊,极其羞辱。 转眼想着,和她也有几分相似。 他是不受重视。 而她则是无人知晓。 对比起来,她可能要惨点。 确实也是大哥不说二哥不好,都差不多。 柔漪不知从哪里又回来了。 直接跪坐在呦呦身旁,替她介绍人物。 这点倒还好是和符规矩。 柔漪给她斟了一杯酒,米白色的浆酒,漂浮了些金箔。 混在金碗里,倒像是殿外屋顶上的金镶玉瓦楞,颜色混合的挺好看。 柔漪抬头朝着殿上最高座位一位女子行礼。 那女子杏眼明珠,端庄大气,一身白衣锦袍,织金云空翱翔的展翅大凤,羽翼铺满了整件白色的衣袍,衣领处绣着颗颗珍珠,看着很是华贵。 底下古纹穿云裙,柔软的铺陈一地。腰间挂了七宝璎珞雪贝串坠珠,好看的紧。 -- 第74页 她长的端方,大气,却不失骨子里自带的妖媚,一颦一蹙,尽态极妍。 柔漪轻道:“这是我国国母,蒋皇后。” 那女子朝着呦呦微微点点头,展露一丝笑意。 简直是高贵典雅,实在是天生的皇后模样。 呦呦回礼,回的是南息的致礼。 让蒋皇后一愣。 便错开目光。 柔漪继续介绍,缓声慢道:“坐在皇后对面的是曲贵妃。” 南息的曲贵妃…… 呦呦看过去时,曲贵妃正亲切地与她对视。 一脸笑容,真挚而殷切。 长的面容和曲是欢倒是像,基本是近似九成。 一样是丹凤眼,无骨而媚的风情。 但是,她却比曲是欢更多添了一份浑然天成的楚楚可怜,凤眼透水灵,饱含泪光般。 两两对比,曲是欢较她而言,更是添了飒爽的风骨,偏了一分女将军的豪迈。 她一袭白纱暗云流纹裙,如云一样,披挂在身上。 一衬白皙的皮肤,整个人都如九重仙女下凡一样。 满股子仙气味道。 真是绝代风华。 南息的国君当年眼光也是不错的。 呦呦点点头,曲贵妃的模样真是要下来与她坐一起似的,但一直把持着。 呦呦觉得,有些不对呀。 不是说曲是欢与她有不甚亲热吗?怎的对她倒是很热烈? …… 她不动声色继续笑着,心里头却对她有些起疑。 接下来的是卫德妃,和二皇子贺拂明的生母,颜夫人。 她细细打量了颜夫人,一位生了皇子的后妃居然还是夫人位份,着实有些低了。 且母子都一样不受宠。 颜夫人应该是第一次坐这样的贵席,整个人有些过于自然,相反的就太过做作。 余下的是嫔妃后列,皇子前列,国戚,宠臣,重臣,大臣依次排列开来,座无虚席。 宫内大监唱报,“申时四刻,宴会起――” 一时间舞姬上来表演,歌舞升平,欢声笑语,大家热热闹闹地吃着喝着说着,却无人在意她这位东唐的辰王殿下。 然后,始终不见南息国国君出席。 太子殿下也未出席。 随后,皇后也离席而去,不再回来…… 整个南息国无人为辰王接风洗尘,主持这场宴会。 宴会的走向,完全是自由发展。 殿内的人呢,那是想走便走,想留便留,没人跟她说过一句话。 仿若九方宫里就没她这个人。 轻慢至此! 羞辱至极! 呦呦无碍啊,这有什么,吃饱喝好才是正经。 南息国宴她还没吃过了。 水含都眼不下这口气,满室泪花的掩声哭的一塌糊涂。 呦呦却悠闲自得的吃着。 金箸夹着鱼,各类海鲜吃着,期间还赞不绝口。 柔漪从头至尾都诧异的看着她…… 这心真是宽厚,脾性真是好。 一丝不悦都不曾有。 对面角落里,蒋木正看着她,一直噙着笑。 心里只道,她又不是正经皇族,对于这些,她那里会看中…… 见她挺爱吃鱼,便悄悄叫个小太监去给呦呦送一盘鱼,让她多吃些。 当一位太监送过去鱼,放在桌面上时。 呦呦停下吃饭的动作,看着面前这个清秀的小太监。 “怎么?” 那个太监有些局促,口齿蠢笨。 “您爱吃,见要食完了,奴才斗胆再给您送上一碟。” 呦呦列着嘴,笑起。 “嗯,退下吧。” 然后在小太监走后,她阁下筷子,漱了口,喝口薄荷清茶去味。 柔漪一愣,轻声问道:“这碟子新鱼为何不食?” 呦呦拍拍小肚子。 “吃饱了。” 天色暗了下来,有点点起风了。 呦呦回头,看着背后黑沉的天空。 九方宫太高了,高到她觉得天空都好似近了些。 撒星的夜空她是第一次这样观看,觉得宁静。 不由起身,朝着外面走去。 手扶着栏,寒凉的她有些受不住。 一出来,没了人气,小风一吹,冷的有些犯哆嗦。 呦呦才出来,后脚立马跟了一个人。 王舟。 国君的近侍,手上还拿着旨意。 看样子是要给她宣读。 王舟真是不给脸面,礼也不请一个,直接一个躬身,这就完了。 站直了身子朗朗开口。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辰王殿下乃东唐与我南息两国结谊,特安排归墟宫赐住,已求长息和贵。钦此。” 呦呦点点头,“没问题,敬听安排。” 王舟给了之后,便离去。 一句话也没留下,一个神情也没留下,所以呦呦没法去细想这件事。 归墟宫。 嘴里虚念着。 突然,呦呦看见江木从天梯阴暗处一头下去,动作轻缓,小心翼翼。 便急声吩咐到:“向笙,你等会与水含二人拖住柔漪,我一刻便回。” 向笙眼里的不放心滴溜溜转,却也是听从了命令。 点着头,小声的应了一身“是”。 走在光的虚影里,也随着江木摸下了天梯。 -- 第75页 跟着走至一棵树后,便消失了他的踪影。 漆黑的天,隐匿如此。 只有两种可能,要么他是来见人,要么就是刻意的引她到此。 呦呦惯性将左袖子里的匕首悄悄滑落至掌心。 紧紧捏着。 然后大胆的朝着树阴走去。 才起一步,江木突然现身。 一身锦绣白袍,奈何人太纤瘦,显得他撑不起来这衣袍,松垮的堆在身上。 呦呦看着她熟识的面容,一年未见,除了更加消瘦之外,并没有什么变化。 右眼的重瞳在月光黑幕下增添了诡异。 江木刚张嘴。 呦呦却先他一步,说到。 “江木,一年未见,看来你也不怎么样。” 语气清淡,犹如空中冷月。 江木合上嘴,目光突然闪烁起来。 半响,才说了一句。“其实,当年,我是想带你走的,只是……” 欲言又止的模样不似以往健谈的他。 呦呦蹙眉,胸腔里巨大的情绪杂糅,脸上都堆放不满。 突然,呦呦眯着眼睛笑起,整个人放轻松起来。 转身要走。 蒋木突感欠她一个交代…… 正追一步,呦呦声音突起。 带着欢畅得逞,携有一丝悲恸的说。 “我终于知道你的身体,为什么这般虚弱。” ? 突然的牛头不对马嘴,蒋木一愣。 寂寞无声。 但突然横插出一句温润如玉的调子,好听极了。 “他为何身子不好?辰王殿下可否告知?” 这个声音好听,如同山谷里鸟儿的叫声,清脆,温润,带着紧张,不安的求知。 这是来南息第一次听到不带算计的话语。 呦呦转过身,一个身影模糊的站在树阴影里,看不清有人。 听声辩位,应该是在江木身后。 江木再一次的欲言又止,脸色惊诧,很快又淡定下来。 呦呦虽然没听过这个声音,但大致的也知道是谁。 遂言。 “二殿下,好。” 蒋木突然瞳孔精光大作,死盯着呦呦,仿佛含着一些血色……? 这是杀人才有的戾气。 呦呦冷笑一哼,看着他右眼的重瞳。 浅浅发声问道。 “蒋木,你是要为他准备对我如何?” 这一声没有再喊江木了,有些极致疏离。 蒋木立马敛了眼神里的血气,抿了抿嘴,不知说什么为好。 神色突然局促不安,却依旧盯死着他。 呦呦轻声慢语。 “你,中毒了……是慢性的,一年前便有,看你如今这模样,应该中毒五年有余。” 蒋木突然眉头深锁。 月光下,惨白着一张脸。 蒋木哪里敢再多说一句话。 她现在连恨都不恨他,他还有什么资格再说在她面前一句话? 呦呦的性子爱憎分明,尤为两极。 怕是此刻他立马毙命在她眼前,她都不会再有所动。 爱极致,恨也极致。 黑暗之中,温润的声音紧张急促的再起。 “辰王殿下,可,能救他?” 呦呦仰着头,佯装四处看的模样,不言不语。 蒋木一眼便知道,她有法子。 却先一步拉住黑暗里的身影准备离去。 贺拂明好不容易求来的谋士,没几年就要死了,这哪里能行。 挣脱开蒋木那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他身子不好,气力不大。 直接拂开蒋木,走出阴影,跨了几步走至在呦呦面前。 一副诚恳的表情,求道。 “辰王殿下如若能救治好蒋木,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毫不脱离带水 而蒋木却突然用了一种看淡生死的语气,说到。 “殿下,不必――” 呦呦点点头,看着眼前紫衣蟒袍之人,面相也同声音一样,是一个温润的人,娴静淑雅的书生模样。 她张口,不带任何情绪。 “你,跪下,求我,我就治。” 声音带着玩味,刻意,轻幽幽地飘荡在他们头顶。 空寂的一个隐蔽拐角,就他们三人。 呦呦没有看她面前的二殿下,而是从她的身侧看过去,看着蒋木的神情由平静,变为诡秘的色彩。 夜幕漆黑,她也不确定自己看到蒋木到底是什么意思。 看不透蒋木的所思所想…… 是想让他跪呢,还是不跪。 似乎,蒋木也在看贺拂明做的选择一样。 这倒是奇了。 呦呦心想。 在这停顿的时间里,小风走过的声音都显得格外刺耳。 贺拂明在她话落下一刻,便选择了直挺挺跪在呦呦面前,双手结礼,高举眉心位置,头磕在手上。 这在南息皇族,已经是除了五体投地的大礼了。 呦呦异常吃惊,惊得一口气突然噎住她。 蒋木更是吃惊,随着他的动作,直接惊呼。 “殿下,不可。” 心里的悸动犹如波涛汹涌地击打着他,此时,蒋木对贺拂明才是正经的心甘臣服。 诚心诚意的愿意做他的谋士,替他在南息杀出一条血路。 贺拂明在呦呦眼里,也不过是比她大上一岁的孩子。 -- 第76页 当然,心智就不是了。 他们三人命运皆是多舛,很多相同的地方,也有不同的地方。 蒋木还是动身,想将贺拂明拉起来。 “殿下,您折煞奴才了。” 贺拂明岿然不动,形如一座大山。 蒋木见拉扯不动贺拂明,便抬起头,也随着跪了下去。 看着呦呦。 呦呦一副傲气,仰着小脑袋。 就觉得蒋木该这样跪下来求他,认错。 蒋木语词铿锵,一脸坚毅。 “身为男子,此为耻辱。但我不求你替我解毒,我只求你替我续命十载。” 贺拂明猛然抬头,这话的深意该多明显。 贺拂明刚张嘴:“你……” 蒋木用尽浑身气力,一手力道出奇的大,将贺拂明给托起,不让他跪。 “该是我跪,该是我求……” 然后俯身五体投地,跪趴在呦呦身前。 这个动作让呦呦心里有些不舒服。 怎么我是来讨债的,反倒还成全了这对君臣情谊一样。 呦呦心里厌烦,却还算是给足蒋木面子,没有一脚踩在他背上狠狠羞辱他。 要不是故交,今日如何也不能善了! 呦呦蹲下身子。 “好啊,我替你续,你该怎么报答我?又该怎么给我认认错?我当时,可真以为你死了呢,伤心的不得了。” 前半句带着慵懒随意,后半句就是咬牙切齿,拆骨嗜血的恨意。 贺拂明眼睛有些神色起了变化。 蒋木居然还识得东唐的辰王殿下…… 蒋木没有抬头,俯身在地。 思忖一小刻,声音从地面传来。 “不涉及二殿下,一切听命。” 呦呦听罢,啧啧咋舌。 伸出手,将蒋木的脸抬起来,与她对视。 “啧啧,你也有今日,你说你不惹我,我对你不好吗?” 蒋木身体不好,脸色也是寡淡,满含歉意。 右眼的重瞳让她看着异常亲切。 江木,你又回来了―― 蒋木没有说话,就这么看着她,面无表情。 呦呦自诩察言观色不差,但看江木,就是看不准。 他宛如一面湖水,永远平静,不起涟漪,以致,她根本不知道,蒋木到底藏的多深! 不过二殿下能看中他,他肯定也有过人之处。 而她生性有些凉薄,常常拒绝亲近的人,总对江木有几分退让,自然也是他自己的本事。 呦呦小嗓子起音,她对南息的情形不熟,所以需要一个助力,蒋木这样不起眼的人最好不过。 不会有人起心提防。 “在不干扰你二殿下的事情上,我要你也做我的谋士,替我出谋划策。” 呦呦小手挑着他的下巴。 这个姿势让蒋木倍感尴尬,他可是对呦呦的身份一清二楚,名字都还是他取的。 一个比他小一岁的女子,这个姿势……实在难言。 有些不大好意思。 哏了一口气。 蹙着眉角,“我做你的谋士?” 心道:你自己都很了不得……能当东唐辰王殿下的替身,在皇宫里一次次活下来,那可是相当了不得的。 “你自己也挺厉害的,无须我……” 这话说的,呦呦笑起,眼睛里晶亮晶亮。 突然面色和善了些。 看得贺拂明一愣。 这样的脸,笑起来,居然带了一丝飒爽和娇媚…… 明明是男子,却对着蒋木这般笑靥如花。 莫不是这辰王殿下的嗜好是……贺拂明将视线调转到蒋木身上,深深的看了一眼。 两人关系不是好,而是一种无言的亲近之感。 必是久识,且情谊深重。 呦呦沉着嗓子,“此番我来南息,一切人生地不熟,需要一个‘向导’罢了。” 蒋木晦暗的重瞳闪了闪。 “好。那请辰王殿下给国君起信,说要去太学殿求学,选我作为书童,即日起,不涉及二殿下,我对你俯首帖耳。” 这话说的略带不甘。 呦呦嗤笑一声,心里直言:还不甘心,简直是你的福分。 呦呦想了想这段话,点头应承下了。 她需要一个名头,在深宫里可以活动。 这个很好。 而蒋木也是这个想法,他需要对宫里某些人事掌握,就必须进宫。 他跟着贺拂明,是不妥的。 但是跟着呦呦,却是极好。 既无人针对他,又无人怀疑他。 他可以放心大胆的在宫里探听自己所需的东西。 “今日南息国上下轻慢于殿下,明日殿下向国君提及,他自然不能一而再的轻慢,必然会答应。 但是给你选的书童身份肯定都不是高贵的,也带有折辱之意……” 呦呦点头,罢手。 “不必说的这么细,你们南息至今就没有一件事儿不是折辱我的。没关系,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在乎。只要不太过分,随意随意。” 然后呦呦起身,掉头就走。 贺拂明完全不在她的眼里,自然没什么礼仪可言。 她出来怕是已有一刻了,再不回去,柔漪还要要生事儿。 呦呦消失在他们视线后。 蒋木调转方向,朝着贺拂明跪下,请罪。 -- 第77页 “请殿下以后不必再为奴才有如此作为。” 他现在是彻底的将贺拂明奉为主子,便自称奴才。 贺拂明连连扶起他的身子。 “毒没清完,以后见我不必行礼,更不必自称为奴。” 话调子突然调转。 “你与东唐的辰王殿下是如何熟识的?” 蒋木早就知道贺拂明一定会问这个问题,便将想好的答案直接陈述出来。 “前年入秋时节,我的嫡母逼我走的……我辗转反侧流落到了东唐,是辰王殿下收容我的。” 语句通顺,贺拂明说了不疑蒋木,便不疑。 点点头。 “你注意身子,现在要落风了……” 第20章 兵防图 “你注意身子,现在要落风了……”接着问道。 “辰王殿下为什么不在乎?为什么只要不太过分,可以随意?他的性子如此豁达?” 蒋木顺着贺拂明的力道起身。 不言,也不语。 满脸静默,无甚表情,仿佛贺拂明在说和他无关的事情一样。 听见权当没听见。 简单的回答:“臣不知,我只知道,我见她时,就是这样。” 蒋木行了个退礼。 “殿下,我该回去了。蒋温……” 贺拂明点点头,目送他离开。 看着蒋木的背影,他觉得隐瞒一些对辰王的了解,其实也没什么事儿。 与他而言,无伤大雅。 呦呦上天梯,冻的打颤。 一阵风啊,凉的恨不得能把她的魂儿顺便带走。 直言,我的天神啊…… 牙齿都打磕碜。 脸色一下子刷白。 这朝下面一看,呦呦又是一阵晕眩。 微淡的月光下,无边无际的海水浅浅透着九方宫里的火烛光亮。 然后便是深邃的黑,带着海浪声,卷着近乎黑色的浪,一层一层敲击着九方宫下,水里的大玉柱。 真是鬼斧神工才能造出海上宫殿来。 亏的南息先帝有这样的想法与行动力,真是奇人。 呦呦一上九方宫,最先跑过来的居然是柔漪。 一脸警惕,慌张,娇柔的模样别有风情,上来第一句话就是。 “辰王殿下方才人在哪里?吓死奴婢了,若是出了事情,奴婢怎好交代。” 然后眼神上瞟,细细打量呦呦。 呦呦笑了笑,“没什么,我就是身体寒,下去温玉道随便走了走。” 柔漪还张口想要问些什么?,呦呦连忙一个哈欠。 连带升了个懒腰。 “归墟宫在何处?本王要休息了。” 呦呦觉得有憾。 南息广陵的美食还未吃够,便进了宫,她实在想出去有些难…… 实在可惜。 柔漪见辰王殿下发话,日后日子还长,无须着急,便叫了五六个婢子,打着灯笼,送辰王去归墟宫。 路是越走越偏,越走越阴森…… 就连水含和向笙也察觉气氛不对。 水含一把抓住呦呦,力道真是不小,她冷吸一口凉气,陡然被凉风噎着呛咳起来。 水含又体贴的抚着她背后。 “殿下可是有些着凉了?” 呦呦咳的满脸通红,气都短了不少。 这条路悠长,阴森,通黑,寂静。确实有些吓人。 呦呦和向笙没什么太大感觉。 就是水含和柔漪和那几个掌灯的婢女就不这么想了。 几个人都瑟瑟发抖,害怕的蹑手蹑脚,像是猜重了,会惊扰什么东西出来一般。 归墟宫,到了。 这,又该如何形容了? 像是一个宫内烂破掉的宫内佛寺…… 这个居所倒是有几分东唐风格。 就是太破烂了。 长期无人打扫。 呦呦这下子就生气。 沉下脸。 声音略带不悦。 问:“你们南息可是会招待人。毋需你伺候,你们留下灯笼,都走吧。” 然后,水含看了一眼呦呦。 倔强的小脸有些气鼓。 伸手将灯笼都拿走,最后一只灯笼,那位婢子一直不松手。 摇着头,柔漪看了她几眼,依旧摇着头。 眼睛里都有泪了。 呦呦好心,眉角一吊,突然鬼魅笑起一丝。 “水含,松手。” 水含回首看了一眼深长漆黑的宫道,气鼓鼓的松手,给她们留了一盏灯笼。 呦呦不理柔漪,柔漪连句道谢都没说出口,呦呦便进了大殿。 拉住向笙,“吓她们。” 向笙一走,水含便气焦,又是一副小姐样子一般,还有气性。 “你怎么给她们留一盏啊……” 呦呦一般啧啧称奇,归墟宫烂至如此,一般俏皮的回答。 “谁告诉了我给他们留了一盏?” 着话音才落,边听见柔漪她们的厉声尖叫。 呦呦捧腹大笑,开心的不得了。 南息国还好,有点良心,放了几床新被褥,不然他们今天……怎么睡觉呢。 破破烂烂的宫殿,虽然没有灰,但是整间房子摆放十分凌乱,像是许久都没有人住过的地方。 当向笙回来时,呦呦已经冻的发抖,浑身起哆嗦。 向笙与她同食同住一年之久,自然熟知呦呦畏寒。 -- 第78页 一言不发的掉头出去。 再回来时,向笙手里抱了许多木板回来。 就着灯笼里的火,给呦呦生了个火堆。 水含将呦呦包盖了两三层,呦呦半响才缓过来。 这才是深夜的温度,不披大氅,火炉怎么过得去…… 衣裳银钱等东西都在宫外的宅子里头。 呦呦犯困,睡下之余便嘱咐向笙。 “柴火没了,尽管拆门拆窗,届时我来应付。” 蒙头大睡起来。 南息国的夜里真不是人过的…… 都这样,呦呦依旧睡了个不错的觉。 早晨睁开眼睛,身旁暖烘烘的,两堆火燃着。 火旁边尽是木门木窗,上面雕刻的水纹栩栩如生,挺灵动的。 当王舟来时,站在归墟宫外,着人叫喊。 “辰王殿下,国君有请。” 呦呦打着哈欠。 向笙正拎着新的木门木窗进来,路过王舟身边,简单的点了点头就完了。 王舟是瞪目哆口,脸涨红,指着向笙,手都不稳。 “你,你,你手上是什么?” 向笙停下步子,想了想。 觉得还是该给王舟一些脸面,不然对呦呦有危害。 就吐字一样,一个一个蹦出来,连成了一个短句。 “柴火。” 王舟气的直接背过去。 “这分明是门窗,上好的木料,你卸成这样?” 目眦欲裂。 呦呦从里头还穿着昨日的衣裳,款步走出。 变了一个人一样,有丝丝咄咄逼人的语气,回答王舟。 “这是两国交好的桥梁。” 王舟:“……” 哽了一会儿,王舟拂袖而去。 底下的奴才面面相觑许久,领路带着呦呦去了太上务本殿,面见国君。 一只脚刚踏进去,就听见里面传出来一句赫然薄怒的声色俱厉。 “听闻辰王殿下拿我皇宫的门窗当柴火?” 呦呦听闻,只觉气息里威严巨盛,有些不寒而栗。 撑着胆子,走进,行了个南息国半礼,以示尊敬。 一派天真无邪的语调。 “本王畏寒,身子不适,如果昨日没急中生智烧了门窗,今日必是大病。无法进行交谈,便无法传递我东唐对南息的友好。门窗事小,国邦事大。” 两国国邦挡面,国君贺嘉佑也说不得什么。 蹙着眉头。 呦呦小脸一抬,被他的威仪吓得小退半步。 刚毅果决的脸部线条,让看见他就脊背发寒,不怒自威,心生退却。 呦呦抿了抿嘴唇,极力呼吸。 短短的刹那对视,贺嘉佑对这个小不点辰王有几分赞许。 少有人能在他注视下这样挺直站立的人。 他气势松乏些。 也无意太过于刻意的为难这个孩子。 语气稍稍平缓一丝,依旧是不待见,但是身为国君却不能如此对待。 “昨日本王身体不适,未出现在宴席之上,昨日可有人怠慢?” 呦呦听完,双眼一翻。 怠慢? 你不来就是最大的怠慢! 最上却不能说,改成。 “尚好。” “尚好便成。辰王还有什么不满意的,跟……”王舟说说。 后面的话贺嘉佑没说完,呦呦抢先说了。 因为她知道,这就是皮球,只要国君尊礼就行,剩下的怠慢都是奴仆之罪,罚罚便罢。 所以,她直接打断,不等他踢皮球。 直言到。 “本王失礼了,跟你说,那个归墟宫还不错,就是不太干净,陛下着人清扫一番?还有,本王要去太学殿读书,请国君陛下准许。” …… 贺嘉佑额上有些皱起,点点头。 “大将军,去办!” 大将军自然是王舟。 贺嘉佑这算是一个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他对辰王的第一面,就是,这孩子有些精明,胆大,有气魄。 年纪岁小,长大后一定会是个人物。 贺嘉佑看着呦呦,那个比才起他腰身高的孩童。 细细端详。 眉眼的风情比之当年曲是欢,异常相似。 比曲艾潼,更像。 贼溜溜的狡黠,却纯真晶亮的眸子,小嘴一噙笑,活脱了像曲是欢二八年华的小翻版。 呦呦看着贺嘉佑的神情越来越不对,蹙起眉。 张口,说。 “我还要个书童。” 突然,贺嘉佑透过呦呦的脸,看到了曲是欢嫁给李邵仪那日,身着鲜红嫁衣的那边羞涩模样…… 顿时羞辱,愤怒上头,对着呦呦拂手,一脸狰狞,双眼血红,面部骇人。 却没有怒声对呦呦吼叫。 只是带着极怒,转过身去,双肩微耸。 “王舟,带走,我不想看到他,快!” 王舟看着陛下面色不对,不等他的话说完,王舟已经拖住了呦呦一臂,朝着殿外拉拽。 待话音落之时,呦呦已经被拉至殿门口了。 王舟急忙忙关上门,只听见一声厉声吼叫,声声悲恸,凄凉恨毒的了的感觉。 呦呦细细留意着贺嘉佑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色。 原本好好的,算的上‘亲切’得,怎么突然对她发怒?还隐忍着? -- 第79页 和她有关系了?还是和曲是欢有关系? 王舟神色错乱,急急忙忙拉着她走远,离大殿远远地。 仿佛自己也害怕一样。 走了一炷香。 王舟停下来,细细端详她。 脸色越来越不好。 张嘴问道:“你母妃是谁?” 呦呦心里发愣。 直言:“曲贵妃。” 王舟脸色直接大变,难言是什么样的情绪。 总是看上去既有大悲,又有大喜,亦有大哀。 错杂的盘画在脸上。 呦呦察觉到有事,主动问道:“怎么?” 王舟呼吸了一会,平复了很久的呼吸,才喃喃自语。 “你的母妃对你现在而言,不知是你的福还是你的灾。” 然后王舟有些失魂落魄的离开。 让呦呦丝毫摸不清头绪。 不知道归墟宫路的呦呦,走了许久,才回去。 向笙和水含都不在,她一个人有些无聊,便又走出来,四处闲逛。 见远处有个花园,花草算是灿烂,就走进去。 真是不巧,遇见了南息的二皇子,贺拂明。 他正一身素袍,坐在一处小榭里,看着书。 见呦呦进来了,眼神交汇,立马站起身,行了平辈礼,邀请呦呦过来一叙。 反正无事,她也想好好看看,能让江木甘心帮衬的人,是个什么样子的人。 为了招募江木,竟然撇去皇子身份,皇族尊严,那样直挺挺的跪在她面前。 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就这一跪,那便是心机不浅,图谋不轨。 呦呦走近,行动缓慢的打量了一下贺拂明,才慢悠悠不尊礼数的给他也行了个平辈礼。 贺拂明不见外,眼里温吞平和。 “我听蒋木说,东唐的二殿下儒雅尊礼,你今日居然将我南息冷宫半个宫的门窗都拆下来当柴火烧,哈~” 还轻笑出声。 整个人温润的感觉更加使人亲近,这样的感觉,和江木到是有两分相似。 不由的呦呦警惕起来。 江木,算是说不出二殿下儒雅尊礼这句话,因为她根本就不是李清辰。 上来就诈她。 估计看她的行径有些野,不像皇子作为吧。 呦呦同这他一起打太极。 “这话这么快都能传到你的耳朵你?看来,殿下的耳朵真是好使。” 鬼鬼的机灵一笑。 转着弯儿说贺拂明一个不受宠的皇子,耳目深广,消息灵通。 贺拂明看书的手指节一僵,面色滞泻了一下,立马回复原样,笑谈。 “可不是,殿下这事儿,不过一刻,满宫皆知。辰王殿下可谓是厉害的。” 呦呦讪讪一笑。 “你看着,以后你可能会常听见我。” 贺拂明一怔,眼神狡黠。 “殿下还准备做什么?” 呦呦摇摇头,干巴巴笑着,眼神凌厉两分。 看的贺拂明突然背后起寒。 “我不喜绕来绕去,殿下可直说,你找我做什么?” 贺拂明见呦呦如此直接,放下手上的书卷。 抿了抿嘴,神色突然严肃起来。 呦呦便知道,这事无非就是图谋皇位嘛,有什么不能说的。 然后,她倒是率先开口。 “你想让我帮你?” 贺拂明惊讶中,点点头。 语调涵静:“是,我需要二殿下帮我。” 呦呦嗤笑,扑哧一声笑出了声音。 “殿下莫不是傻了不成,你让我个东唐来你们国家的质子帮你?我何德何能?” 话音稍稍调转一下,皱着点眉头。 “你也是这样招募江木的?” 贺拂明遥遥头,“他那样的君子,我可是真心实意下了一番工夫求她做我的谋士的。” 呦呦看着贺拂明,看着他说这句话的神色。 认认真真,温温吞吞,却带着点辛苦。 就知道,江木那是这般好收买的人物。 “我不想帮你,我说不好什么时候就走了!” 偷到兵防图一事,谁知道时间长短。 贺拂明按照蒋木的话,原原本本告诉她。 “蒋木说过,东唐国君是为了保护殿下才送你来的,就是怕你遭受戕害,来了南息,日子虽然会不顺,但不会死。” 呦呦眼神黑黝黝起来,不带着光亮,深深暗了下去。 保护? 那也不是保护她,保护的是李清辰。 确实保护的很好。 现在怕是除了她的‘舅舅’,没人知道李清辰在哪里。 呦呦长吁一口气。 顿顿咬着,李-清-辰! 真是要栽给这个名字半生! 突然,呦呦左右衡量了半响,要不要告诉他了? 要不要呢? 赌一把? 好,赌一把! “我助你做上太子,你帮我一个忙。” 贺拂明被他说的硬是一惊,心里巨浪翻滚,都堵到嗓子眼了。 脸色极为复杂,却又很快的平稳。 正经的看着对面那个漂亮的二皇子。 就连蒋木都说他厉害,那肯定是厉害的。 太子之位,就是一个极大的诱惑,贺拂明此行本就是刻意的在等候他。 因为归墟宫是南息的冷宫,长久无人会来此处,不来这里,他怎么见得了她? -- 第80页 住在这里阴寒湿冷的地方,人不过三年,便浑身都是病,难出病根。 父皇,是要他死。 贺拂明自己是想搏一搏,反正他就是南息的隐形人,死与不死,没人注视,何不拼搏一把? 也不算枉活。 最初找蒋木,也是因为这。 便语气带着志在必得的调子。 “好。什么事儿?如果是让南息归附东唐,我不做。” 呦呦遥遥头。 “这么不地道的事儿,我怎么会做了?” 紧接着说。 “我要你们南息的兵防图!” 这话说的带着笑意,有股子玩笑的意思。 贺拂明想睁大眼睛看着呦呦,却目光触及之时,就无法看的更深远的地方。 根本看不出来,呦呦是当真,还是开玩笑。 突然,一声冷调横插进来。 “原来,你是因为这,才来南息的。” 呦呦看都不看,一听就知道,这是江木。 她脸含笑意,坐着,屁股一转,背靠着桌沿。 姿势不太雅正,她自己没发现。 倒是贺拂明看着这个动作,有些侧目,蹙眉。 看着园子门口的江木。 他正冷着眸子,一脸防备的看着呦呦。 有些疏离。 “不然,你当我想来?还不是因为他办不到” 贺拂明捕捉到了一个“他”。谁?谁办不到? 呦呦语气对着江木亲昵起来,到有那么一份撒娇的调子。 离她最近的贺拂明听得。 就直接干脆的认定了辰王殿下是断袖。 且断了蒋木这个袖。 这…… 看蒋木也不太排斥…… 二人还是有些心心相惜的模样? 贺拂明看他们眼光异样起来。 呦呦嬉笑到,眉头却是蹙起的。 “江木,按你的身份,能进得了宫?” 蒋木脸色带了点生疏,不甚好亲近。 口齿寒漠。 “托你的福,进宫选作你的书童……” 呦呦脸一皱。 轻声呢喃:“这么快?” 江木看着呦呦脸色不对,像是这件事发生的有些不对一般,便问。 “怎么?” 呦呦将自己见闻告诉了江木。 蒋木也沉思起来。 “晚点我托人打听打听。” 呦呦眼睛精明的眯起来。 “果真你有人,不然当年你能那么快逃出去,我派人寻你都没消息。” 然后拖着词道。 “你好狠的心呐!” 蒋木脸色微变,就怕她提这件事。 唯一一件格外对不住她的一件事。 便问:“你当时怎么数日还不见归?” 呦呦小脑袋一扬,故带凄婉道。 “你会不知道?辰王殿下中了鹤顶红之毒,我是侥幸活下来的。” 随后呦呦故意面无表情,直勾勾看着江木,想看看蒋木对她的情谊。 蒋木心神一震,鹤顶红? 百感交集后,只感慨了句:那真是命大。 口吻依旧平淡,“死过一次的人,没死成,阎罗王会忘记,接下来,你必定能长命百岁!” 呦呦一听,心里大呼,去他娘的长命百岁。 江木从来都是这样,几乎毫无情绪波澜一般。 探不到他的底! 呦呦哪里知道江木对她是这个反应。 感慨到。 “你对我一年不见,当真是疏远的紧呐。” 然后对江木没了兴致。 转过身,对着贺拂明很诡异的笑道,曰。 “我要南息的兵防图,给我,我帮你。不给,我就去帮你的死对头。你问问蒋木,我怎样。我从死路里淌过来的,什么也不怕,你告知国君也好,怎么样揭发我也好。至少今年,我不会死,受点罪嘛,我扛得住。” 呦呦直接突兀得回归主题。 仰着头,清冽的看着贺拂明。 □□裸的威胁。 今年,呦呦才来为质,如果出了意外,南息国那是极其不好向东唐交代。 最多抽打?刑法?拘禁? 反正肯定是有一口气活着。 她打算最快的速度拿着兵防图,换取空白旨意,然后远走他乡。 什么都不管,就自由自在的活着。 或许,有一日,她能遇到心爱的人,便嫁与他,过着简简单单的日子。 蒋木不知道呦呦在想什么,只是看着她侧面,透着向往,喜悦。 便问。 “你的任务是这?” 不待呦呦回复。 蒋木狠戾的拒绝。 “那你试试吧……” 一句话,直接与她宣战为敌。 誓死不出卖南息。 呦呦一下子脸都黑下来。 死盯着蒋木,恨意翻涌,也合带了无限的疏离。 “当年我就该看着你死在街头。” 低声咆哮,滚滚翻至蒋木面前,让他的歉意深重,足下晃了晃。 对蒋木的和善,期盼如同以往都是自己臆想。 他已经离她很远了…… 呦呦带着愤怒,却清晰的头脑,不去理会蒋木。 他是有主子的人。 贺拂明见呦呦视线回到他身上,就知道她需要他做个决断。 他看了看蒋木,又看了看呦呦。 -- 第81页 异常清淡,垦确的轻声道了句:“好。” 蒋木大呼:“殿下!” 然后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对着贺拂明喝声厉语。 “如若殿下是这般卖国贼子,臣与你便是两道。” 说罢,转身就要离去。 贺拂明叫住。 “蒋木。” 呦呦不耐烦。 此人竟然如此忠心爱国,也算得上是高情操了。 续接贺拂明的话。 “给我了怎么了?你就不能将国家建设成立于不败之地的国家吗?是没有信心吗?哪怕我拿着,也攻打不了的样子,不可以吗?不能稍作修改吗?你明知道我此行目的是这!救你一命,同住这么久,我惦念你,你怎么就一丝一毫也不惦念我呢?我找谁不能找,非要找你和贺拂明?为什么你就是不能好好想想就直接驳斥我?” 一大串的问题,啪啪啪的甩在蒋木脸上。 完全就是在依着蒋木,耍脾气。 说完,呦呦就头也不回,怒气冲天的走了。 经过蒋木时,狠狠一撞。 而蒋木眼里却是,一个国家的兵防图,这就是能想给就给的东西? 心里对呦呦也有小恻隐。 她如果是单单和他一人说,他其实可以拼尽全力,替她想想办法。 但是一下子卷入南息的朝堂,皇子争权,对她,终究不是一个好道路。 这一步,呦呦走的太不明智! 确实,以呦她的本事,她完全是可以不必一定要找他的。 南息国,谁都可以。 以一人,敌一万,她的小脑袋,再长长,真是毫无问题。 贺拂明走下来,至蒋木身边。 诚恳的说。 “我走的这条道路,崎岖,我不希望有人能无辜牺牲,尤其是你。兵防图,给她又何妨?我们可以想应对策略的,你可以,我也可以。但是,她做了我们的对手,我觉得这是最不明智的选择。” 短暂的接触,他对辰王小有了解,是个胸中有丘壑的人物。主要更多的,是他相信蒋木的眼光! 蒋木却异常头疼。 “我不想她涉足朝堂漩涡而已。” 贺拂明一听,蒋木因为这个虽然拒绝呦呦。 便觉得好笑。 但脸上却没有表露出来。 温润的声音说到。 “他只要是辰王殿下,便永远都在朝堂漩涡里。无论是南息,还是东唐。你这个想法,太幼稚了,这不像是你能说出来等我话!” 蒋木此番审视,才知道自己对着贺拂明说了多么愚昧无知的话。 但是,这话贺拂明听不懂,而非他不对。 呦呦是一个小女子,心智成熟怎么了? 那她也应该是个娇俏的小女孩,在父母的疼惜下好好的生活。 而不是在这里,当什么劳什子辰王殿下。 蒋木只字不言,箴言不语。 拜别了贺拂明,也掉头走了。 贺拂明只道是蒋木需要休息,便也没多的话。 心里只有一句感慨。 啧啧,这么才华高深的蒋木,居然是个断袖…… 天妒英才不成? 第21章 囚禁 蒋木离开园子。 繁复咬着贺拂明说的那一番话。 是啊。 只要她还是辰王的身份,那就永远在漩涡里。 可是兵防图乃是一国兵力布放,怎能拱手他人? 如若修改了,东唐的帝王也不是傻子,要是知道了。她的处境可算是堪忧。 几近是死路一条。 整个人心神不振,有些难平。 他也不是知恩不报之人,只是…… 次日,呦呦又被王舟手上的旨意叫醒了。 昨日归墟宫收拾好了,既干净又整洁,还加了两个炭盆! 真是细致周到,还给她多添两件狐裘斗篷……就是有些长,有些厚,目前用不上。 如同秋日赠扇,无用! 一切比较妥帖。 所以,今日她不太想起身。 耐不住王舟身边的太监高声吆喝。更耐不住向笙的咧咧。 起身后,她的情绪不太好。 呦呦看着王舟第一句话,就是,“大将军何事?” 还带着两分礼貌,仍然有不悦。 其实她更想说的是,“你他娘的又有什么事儿?” 王舟今日出奇的对她有些好气色,不再是笑里藏刀。 不带绊子的,哈腰,语气良好。 “殿下昨日休息得可好?今日该选书童,稍后,殿下就该去太学殿了。” 这么快? 昨日说了,今日就要选书童,去太学殿了? “这么快?” 王舟哈哈笑起,整个人高大,之前的严肃模样一干二净的全部都不见了。 真是个神奇的变化。 怕是跟曲是欢有关系了。 看来,当年必定发生了很微妙的事情。一定不是向水含说的那样。 搞不好,当年与南息太子殿下有些什么事儿的,是曲是欢? 而不是她的姨母,曲艾潼。 为了遮掩,才将曲家的大女儿风光大嫁? 这些只是她粗鄙的猜测而已,具体的还是要看蒋木的消息。 呦呦一派带着天真的语气,和善的问:“我去哪里选我的书童?” -- 第82页 王舟说,“不劳心殿下亲自去,老奴已经带来了。” 招招手,后面打首的太监带了一排人来。 全是同她差不多大小的孩童。 □□上十岁的模样。 一看,都长的到时粉嫩白面的,各个脸蛋倒是都漂亮的紧。 全是黄色圆领衫子,腰上挂着族徽。 怎么? 南息选书童都是选脸吗? 呦呦噗嗤一笑:“你们南息的男子都长的好看,可是,学识如何?” 王舟腰稍稍弯下一点,凑近了呦呦说道。 “这都是事先给您一早备下来的,学识都是经过挑选的。您随意测试。” 呦呦心里哼笑。 事先预备?经过挑选? 有蒋木在,那就什么都是临时的! 真是当她小孩子。 好骗。 这也需要给着颜面,也就不做过多刁难。 随意问了句:“鬼谷先生有哪几家学问?” 几个孩子都互相看望,面色有些犯难。 一般十来岁的孩子看不了多少书,贵族是三岁习字,可是今日来的,都是大族里的旁支,均不太受重视。 哪个大家敢将好苗子塞到她手下来被人刁难,被浪费掉。 所以应该差不多五六岁才开始习字,在自家学堂教习,没有什么规范的先生。 蒋木似有不同,他是离不了书的人。 在东唐,他就看过这本书。 想了许久,呦呦还是选了他。 不知,怎的,还是倾心与他的。 王舟一看,眼神就阴损起来,心里苦叫。 这个问题一般的贵族倒是有数位能答得上来,眼前这 这算什么 蒋木在众声寂静中,轻声说。 “鬼谷先生其人通天彻地,身负数家学问。一曰数学,日星象纬,在其掌中,占往察来,言无不验;二曰兵学,六韬三略,变化无穷,布阵行兵,鬼神不测;三曰言学,广记多闻,明理审势,出词吐辩,万口莫当;四曰出世,修真养性,祛病延年,服食导引,平地飞升。” 王舟听完大喜,看了两眼瘦弱的孩子,腰间一瞟——蒋家。 蒋家果然是簪缨世家,旁支的后辈都能有如此学识。 呦呦看着蒋木,鬼魅的笑着。 弄死你。 蒋木看着呦呦,她知他是非要选上的,不然无法替二皇子在宫中行走。 但是呦呦这题出的刁钻,一下子就能让蒋温注意他了。 退无可退,只得露才! 这下子,蒋温必定是不可能饶得过他了。 呦呦心里对他还是带着恨意的 王舟一看这孩子,身体不太行,病病殃殃的。 右眼还是重瞳,重瞳颜色浅,有些浅灰色化开在眼眶之中,有些毛骨悚然的骇人,生带着一副死气。 怕是有些不详。 可是,这是蒋家何须人也? 剩下的人,被人带下去。 从旁侧出来一个书童,将手上的书本子递给呆在原地的发蒙的蒋木。 神色茫然,就连太监给他递书,他也直接拿起来就看,丝毫不看这是什么境地。 越看,捧书的小太监愈有些脾气。 正要喝叫。 王舟一个手势,让这个小太监停下,立在原地不要动。 细细打量这个蒋木。 蒋木目不斜视,毫不受外界影响,有书就认认真真的翻看,仔仔细细的不露下每一个字。 呦呦白了一眼,直言叫到。 “这谁家公子?是当本王的书童,还是本王当他的?捧着书就看起来?置本王于何地?” 呦呦都已在生气,吼叫,他都还没有反应。 王舟眼神犀利,一直看着蒋木。 宫廷里,看人,眼睛又尖又毒,一看一个准。 不过,今日王舟是要折在蒋木手上了。 他捂着嘴,轻咳了两声,依旧目不转睛的看着书。 那是相当认真! 呦呦觉得。 哎--蒋木不光脑子好,演起来,也好! 贺拂明看的准蒋木,选了他做军师谋士,也真是眼睛毒辣,肯定不是个省油的灯。 王舟未免耽误呦呦跟课的时辰,对着江木低吼。 “蒋家怎有你这样不知礼数的人?你是蒋家何人?” 蒋木被喝的一条,身子一抖,然后猛烈的呛咳起来。 肩膀耸的厉害,整张小脸硬是被呛的通红,嘴唇还有点翻乌。 呦呦再一次对蒋木叹服,厉害啊。 半响之后,才抖着嗓子,音调软虚,透着无力。 “我乃太安公的幺子,蒋木。” 王舟一下子就了然,原来是舞姬之子。 蒋家真是送了个好人物。 舞姬之子配上质子,真是奇耻大辱,让东唐皇家颜面荡然无存。 呦呦佯装感叹。 “原来是国之重臣,太安公之子啊。只是,你们家不给你治治身子嘛?学识不错,可惜身子倒是差了些许,怕是” 王舟赶紧说道:“殿下,太学殿的课时一会儿就要开始了,这人你先用着,晚些再换,如何?” 不等呦呦仰头回复。 蒋木对面的小太监连忙将书册塞给蒋木,跟在王舟身边。 动作太急,将蒋木推搡的够呛。 王舟一看,对整个书童真是万分满意,带着人行了礼就走了。 -- 第83页 也不管蒋木,呦呦知不知道太学殿在哪里。 带上自己的人马就离去了。 呦呦瞪了一眼蒋木,鼻息浓重的哼了一声。 白眼一翻。极其不悦! “哼。” 蒋木抱着书,整个人淡定的很。 没有方才那副痴傻发愣的模样,只是面对呦呦,歉意颇多。 整个人涵静如水。 看着生气的呦呦,他也不知道说什么。 最终,还是很直白的说了句。 “兵防图的事儿,你该私下跟我说。” 呦呦斜睨了一眼,语气充满了不屑,俏怒,还有点点撒娇。 “跟你说有什么用?你以为你是谁?” 向笙却从背后上来,将蒋木手上的书接过来,朝着九方宫的位置走去。 不言不语的一只手提溜着呦呦的袖角,拽着她一起。 完全不管蒋木。 向笙很提防他。 王舟一走,立马就变脸,看样子还是和呦呦老相识。 水含提了点吃食,也赶紧跟上。 错过蒋木时,还看了一眼他。 这个孩子与去年相比,更沉稳了,且长高了些。 模样倒是没怎么变。 整个人看上去更瘦弱了点,怎么越长,越弱不禁风呢? 蒋木涵静地跟在后面,不言不语。 呦呦越走越生气,而向笙则是眉头越皱越紧。 这个南息人,是他看见呦呦第一次情绪这么明显摆在脸上的人。 向笙也被呦呦感染到对蒋木的不喜,故此情绪被拨动。 糊涂得自告奋勇道。 “我帮你赶走他。” 呦呦摇摇头,“随他,这人我还有用。” 向笙朝后看了一眼,眼含警告。 蒋木目光浅浅,柔柔,带着歉意,也回看了一眼。 视线一交错,向笙觉就得像是拳头打进棉花里,力道被泄开。 对他毫无震慑。 九方宫不是太学殿,但是肯定能找到人带路。 向笙小脑袋还是够用的。 他们最终到了太学殿,第一堂课,迟到了。 夫子是一位老先生,听闻是前朝的太子师,与太安公是差不多的。 一众学子里,除了呦呦意外,也都是南息的皇子们。 她是只认识一个贺拂明,坐在最末。 她也随着坐在最末。 然后日日上课打盹,一觉睡到下课。 南息,允和十七年。 她生辰这日。 初春那真是冷的很,邻海,风吹的厉害,雪是下了就不带融化的。 呦呦已经是十五岁了。 眼看一位水蓝色宫装的女子,连忙扑上去。 呦呦已经是大姑娘了。 长的啊鹅蛋脸漂亮极了,皮肤也养的好,一双手是修长分明。 丹凤眼斜睨一撇,真是能媚到骨子里,却常年带着疏离习惯了,以致怎么看人,都有些冷漠。 即使现在她是粘腻腻的扒在水含怀里。 眉眼醉人,也带着陌生的感觉。 冷冽的性子,说出来多撒娇的话也都是有距离的。 这样倒让她“女相”的脸多了几分冷峻,算得上是像个男人模样。 就是这样的眼神,一颦一蹙太招人。 怒目而视都有股子风情在里面。 真是和曲是欢,太像了。 偏又带着李邵仪那般诡秘在眼里,隽秀在脸上,看的让人都受不住。 一举一动,皇家自含的威仪贵气掺在里头。 可算是让她的流氓气少了不少,不过偶尔,还是带着匪气。 野乎得很。 呦呦不常看镜子,觉得都是这张脸害的她,所以镜子那是一面也没有。 只有水含常常看到时,发个呆。 不自觉的,水含又说。 “你说辰王殿下长成你这样,现在该是多招女子喜欢啊……真是想见见。” 呦呦连忙推开,自己揉搓着脸,不禁问。 “这脸这么好?给你要不要?” 水含连忙摇摇头。 然后说了声,“小主子爱喝的鱼汤我给你端来。” 连忙出了呦呦的寑殿。 而呦呦此时将一颗红色的药丸捏在手上转来转去,看了好一会儿。 丢进嘴里,仰头吃了下去。 然后一声叹息。 “还是要吃它。本来身为女子穿上绣裙多好看……我也想穿……” 她一直不吃,就是因为吃了之后会不发育身体,这样就可以让人一直在外观上不会怀疑她。 真是长的太快了。 她伸出手,戳了戳。 都六年了,困在归墟宫里,一步都不能动,还偷什么兵防图。 她在宫里,多走一步都不能。 完全就是画地为牢。 她除了第一堂课是和南息过诸位皇子学习之外,南息国君以他是东唐皇子,需要好好教习为由,给她单独请了一个师傅,在归墟宫里好好教习她。 她已经六年,没有走出归墟宫一丈外…… 真是安安分分的在这里做质子。 夜夜都跟向笙出去,也都是空手而归。 翻墙爬树出去,偌大的皇宫她也没搜完。 除了向笙,水含,和夫子之外,她已经很久没见过生人了。 包括蒋木,她也除了第一次去太学殿见过后,便也是六年未见! -- 第84页 要不是贺拂明在门外求了一年,她才不想早早给方子让他替蒋木修养身子拔毒。 南息国的宴会她也去,但是她被卷帘遮挡住,谁也瞧不见她,她也瞧不见别人。 至于为什么,她也是没搞清楚。 无奈至极。 “主子,汤来了。” 水含现在已有二十二了,成熟不少。 她端着鱼汤,走近,老远都闻到味儿了。 “这是我们钓的鱼?” 水含点点头,“是你钓的!” 呦呦咧开嘴,一笑。 水瞳里的波光一浪接一浪,闪亮极了。 对,归墟宫闭锁了。 他们在归墟宫里面自己种菜,偶尔和向笙夜里爬出去钓鱼。 向笙从来没有忘记练功,功夫也是逐年增强,有的时候也去御膳房偷点肉。 顺便还交给了呦呦一套鞭法,一共七招,勉强防身…… 在向笙的眼里,她实在不是有天资学武的人。 这一套教完,呦呦求学,向笙也不教,只道说,这一套鞭法够用了。 呦呦此刻大叫,“向笙!吃饭啦。” 每年她生辰这日,夫子是不来的。 其实这六年,她简简单单的生活,过的也算是很开心。 开心到,有的时候夜里翻墙爬树出去,只为了看看月亮,看看海,钓钓鱼。 而不是去找兵防图。 这样的东西要么在兵部大库里封锁,要么在皇宫里封锁,可是不可能轻易搜的出来。 但是向笙坚持夜夜坚持出去一个殿,一个宫的翻找。 为了父母,也挺辛苦的。 门外悄无声息,呦呦转过身,准备对着门再叫向笙的。 结果,一只粗糙厚茧子的手突然捂住她的脸,一人垂首,头发丝儿都掉落在她的耳边。 有点痒。 一声极具磁性的声音响起。 “主子,三十人兵甲在门外。” 呦呦一愣,神色有些严肃起来。 拿下向笙的手,蹙着眉。 水含也是听见了,整个人有些慌张。 六年了,归墟宫没来过人,这下子一来,便是兵甲侍卫。 呦呦短暂的时间细想了许多。 “你先去开门。” 想,不如看,随机应变。 向笙正要抬步出去,水含却一把拽住了向笙,着急忙慌地说。 “等一会,她好歹是殿下,就穿这儿?” 呦呦低头一看,窄袖的袍子,已经洗的有些脱色,看上去真的不想什么皇子殿下的,倒像是破落户的小少爷。 呦呦眉头一簇,衣裳拍了拍。 “去罢。爱看看,爱笑笑。本就是这样,何必还端着皇子身份,人家又不当我们是什么殿下。就你还记着。” 水含神色难忍,好好的皇子公主,硬生生被人糟蹋成这样。 水含与呦呦六年相处下来。 这个孩子真是性情坚韧,也算的上活泼开朗,就是心里苦,却从来也都不说。 再想想之前在东唐,她次次替代辰王殿下入宫赴宴,或是替他行走在某处,挡不住的下毒暗杀劫持轮番上阵,她都能一一化解。 小小年纪,算得上是饱受摧残。 但是这六年里,她过的格外顺心。 至少在她的眼里,呦呦过的真不错。 小主子长的真是好看,如果在东唐皇宫以公主身份长大。 她现在,一定是诸国皆想求娶的美人。 倾国又倾城。 一记眼神便能叫人服软。 结果被曲贵妃弄成如此,到了这番境地来,真是万万可惜了。 呦呦一伸懒腰,嘴里哈着气还嘟囔着。 “终于是能出去了,这几年参加宫宴都不能露脸,跟金屋藏娇一样。真是”什么事儿嘛。 也不知道南息现在是什么情景。 宫里也都找不到贺拂明的住址,说是搬到了宫外,有了自己的私宅。 门“吱呀”一声,老朽的木头发出的声音格外低沉刺耳。 这声音听得如同突然一拂阳光洒下来一般,呦呦觉得格外的神清气爽。 起身,慢悠悠的朝着门外走去。 遥遥看去,为首带兵的是计统领,当年与柔漪一起拖延进宫的守城防侍卫统领。 嘿,这紫色袍子,金甲,高升了不少啊。 呦呦先一句:“恭喜啊,计统领如今高升到何处了?” 为首的人原本鹰撮霆击,抬头看到辰王李清辰后,一怔。 面部紫髯如戟,真是男人气概了不少。 身高八尺,腰上挂着一把利剑,脚踩登云靴,威风凛凛。 只是愣在原地脸上木讷的模样有些让呦呦抵触。 向笙静静朝着呦呦面前上了半步,将呦呦遮去半副身躯。 这时,计统领面红耳赤,神情迷离。 好半响,清咳了两声,才威严正道。 “请辰王殿下跟臣走一遭刑部大牢。” 嗯? 呦呦伸出手,拨开了面前的向笙。 轻声轻气沉音,问,道:“不知本王犯了何事,需要劳驾将本王带去刑部,大牢?” 计统领面色难辨,努力咽着口水,面色有些绯红。 左手抬起,摆了摆。 从后面立马有个小兵双手捧了个丝绒布包,计统领小心翼翼地掀开布包。 -- 第85页 露出了一块紫玉印,只有拇指般大小,一处还接着一条绳结,打着一朵花。 呦呦不识。 水含却惊讶的叫起。 “这,这不是辰王殿下的私印吗?怎么会在你手上?” 呦呦闻着声音调转头去看着水含。 看来是哥哥的贴身物件,这私印怎么没给她? 听计统领说,“既然辰王的贴身婢子也承认了此物乃是辰王殿下的,那这一遭,辰王殿下是走也得走,不走也得走。” …… 水含看着情形不对,突然朝着屋子里跑去,向笙这是挡护在呦呦面前。 呦呦看着水含,有些无语,这怕什么,躲得了嘛?啊? 计统领一手扶着腰间的剑,一手叉腰。 头朝一侧偏过,嘴巴张张正要叫人的模样。 呦呦发问:“为何捉我?” 计统领嘴巴抿的生紧,不打算说话的样子,又要喊人上前捉拿。 呦呦再次沉声说到。 “说明我的罪行。不然,我自戕于此,看我东唐不踏平你南息,将尔等逼至海上。” 刚动步子的士兵在计统领的动作下,停下身伐。 “众将士听令,退至归墟宫外!” 然后,除了他一人,全部退出。 看来,这事儿还有点大,不能随意让人知道。 计统领见人都退出完了,便言。 “连续七日,我国兵部侍郎,一日死一人,我昨日搜查时,在李侍郎袖中发现了这个。就是你婢子说的,您的私印!” 然后神情严肃,脚下一动。 向笙就防备的很,像是准备随时都要出招。 这个姿势出步极快,也不知道身法如何……同是武者,便有一番血性相试。 计统领被感染得,手上动作也有拔剑之姿。 呦呦一看,果然莽夫就是莽夫。 水含为什么在她来南息之前不说有这个私印的事儿? 按说她不知道,肯定就是李清辰带走了,怎么会出现在南息呢? 水含能一眼认出来,肯定就是真的了。 一日杀一兵部侍郎? 还用了她的辰王的名义。 这可是要挑坏两国仅剩不多的情谊。 宣起战事啊。 呦呦细细思索一番,点点头。 “本王可以跟你走,但是,本王要见你们国君。” 此话语气铿锵,就是命令。说的一点余地也不带。 计统领皱着眉。 呦呦指着院子里一小块菜地。 “本王六年未出归墟宫,吃食都是自己种的,本王倒是要出去去看看,是谁想挑坏我们两国邦交。” 计统领反应有些奇怪。 沉稳地点点头。 “既是如此,臣也不绑殿下,跟臣来,我自会奏禀陛下,请他来与辰王一叙!” 绑? 我他娘真是…… 出来第一日,要被绑…… 呦呦心里直接骂起来了。 面上有些晦暗,但直闪过一刹那而已。 水含突然从殿里跑出来,扑在呦呦身上。 给她套上一件暗花狐毛斗篷。 给她仔仔细细得系上带子。 这是? 呦呦抬着小脸看着水含,这个行为真是匪夷所思了。 水含带着点哭腔。 “殿下亲去洗冤,也要保重身体。” 然后胸口突然一凉,哆嗦了一下,整个人在狐裘里也看不出来。 凭着感觉,像是,一块玉牌? 呦呦看着水含,眼神在问她,这是什么。 水含低头,在她耳边轻声说。 “见到南息国君,给他看,关键时刻,可以保住殿下的性命。” 然后水含捏住她双手,一阵揉搓,每个指尖都狠狠的揉搓。 “殿下最是畏寒,披上,暖和些。我们一起去。” 向笙回头看着水含。 呦呦却对着向笙嗤笑一声,“怎么,你还以为能打出去不成?走吧,去看看南息的大牢,稍后回来。回不来,也就是住到牢里了,有何了不起的。” 说着就带着水含朝着殿外走去…… 计统领看着这身姿仪态,真是性情,豁达…… 计统领将他们三人一起压入大牢,三人分开关押。 想想的话,向笙最惨,他会武功,要给封住武功的话,真是要吃不少苦头。 呦呦躺在草里,此时她的待遇还是不错的,至少还在暖和的草堆里。 由此,看来南息还是很谨慎她的身份,不敢胡乱造次。 不然,此时睡得应该是阴冷潮湿的草才对。 邻海,能找到暖和的草也是不容易的,这样一想,呦呦觉得自己的日子也勉强算得上是优待了。 她从怀里,取出水含给她系上的坠子。 都带了好一会了,还是冰凉冰凉的,怎么捂不暖和呢? 拿出来一看,是一块云纹的淡蓝色的水晶玉牌。 呦呦怎么看,也看不出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就是冰凉,却又不刺骨。 捏了捏。 这玩意夏天佩戴,是个好东西。 肯定能降暑去燥。 对着光,也看了半响,质地通透,毫无杂质,水色饱满,挺不错的玉。 上面绳结挽得花倒是很别致,很是熟稔的感觉,像是东唐的花式! -- 第86页 为什么关键时候给贺嘉佑看,能救一命?这是免死玉牌? 门外有声音,她立马把玉牌挂在脖子上,隔了一层衣裳塞到怀里。 声音越来越近,她翘首以盼,想看是哪一位。 结果来了两个太监,将她双手一束,绑上就牵着带走。 期间她平平淡淡,毫不反抗。 应该是去见人,或是被提去审问。 不管是哪一种,她现在都是要去见人。 穿过大牢,她又下了一层,乌漆嘛黑的石壁透着森然阴寒湿冷。 还好水含有先见之明给她披上了一件斗篷…… 被人拉扯着朝前走,走了一会儿,才走到一面石墙死路处。 必定是有暗门或者暗道。 这到底是通向何处? 呦呦心里有些犯慌。感知一下左臂腕子上绑的匕首,她才能心安一点。 但是不能窝在手里,终究心里还是有些慌。 一个太监扣门起声,打鼓一样打出了一个暗号。 门从里头打开。 石室里摆放了数十颗夜光珠,殿内亮如白昼。 然后越过两位太监中间,她清楚的看到了贺嘉佑。 跟六年前丝毫没变,只是脸部的线条更显刚毅,眸子里汇聚的东西更深沉了。 在短暂的对视过后。 贺嘉佑又开始不对劲起来,脸上肌肉抽搐,绷紧,显得狰狞不悦,忍着巨大的怒意一般。 ? 这怎么跟当年一样? 看见她就有些控制不住情绪一样?还是隔三差五就这样? 她被带着走进去,步伐轻的很。 哪怕这样,她每朝前一步,贺嘉佑又愈发深了一层杀气。 对,由怒转恨的杀意,杀气。 她心慌,手被束起来了,袖子里的匕首没办法捏在手上。 着实有些没有十分的安全感! 贺嘉佑不耐烦,却忍着:“你叫我来做什么?” 呦呦捕捉到的是自称,一位帝王在她面前自称“我”! 这就显得距离很亲近了。 难道将她看成了曲是欢? 呦呦大胆的试问,道。 “我长的,是不是很像曲是欢?所以你将我关起来?参加宴席也将我隔开?” 果然,贺嘉佑一听到曲是欢,整个人就爆发了。 从腰间拔出软件,对着她就是两剑。 在她两旁的太监直接倒地气绝,蓬勃的鲜血溅到她的身上。 一时间,呦呦被突如其来的发疯,吓得呼吸骤停,随即便重新恢复呼吸,却浅薄而急促。 贺嘉佑怎么跟疯了一样? 贺嘉佑提着鲜血淋漓的剑,走到她的身旁,一只手捏上来,钳住她的脸。 猛地用力,拉进二人的距离。 贺嘉佑跟她对视,目光凶狠,且带着一丝清明。 有一会,才咬牙切齿问道。 “你派人去兵部做什么?” 呦呦被捏的,话都说不太清,但依旧坚持说清楚每一个字。 “我―没―有!” 贺嘉佑将她在凑近一分,眼睛死瞪着。 真是疯了一样…… 虚眯着眼看她。 嘴里还恶狠狠说到:“没有?没有?当年也是这一套,从我身边骗走了国书,伪造我的签字,送给李邵仪让他立功,不然,他凭什么娶你? 可惜,你费尽心思从我身旁窃取的功劳,仍旧没让你当上皇后,只是贵妃!” 声音高昂而尖锐,带着嘲笑不屑,和恨意慢慢冲着她来。 手上动作,一把将呦呦推开。 这一跤摔得结实,保护自己不及,磕到头,摔得她头脑有些发昏。 真把她当成了曲是欢。 果然当年和贺嘉佑说不清的曲是欢。 真是没想到,那样贵气娇俏魅惑的曲是欢和贺嘉佑,李邵仪还有这一段…… 再了解了解清楚,那可真是一部话本子故事啊。 呦呦头才刚抬起来,贺嘉佑直接将她一把按在地上,双眼赤红。 看上去像是要控制不住自己了。 这时候门口有一阵响动,呦呦尽力的看了一眼。 是王舟。 他连忙跑过来,朝着贺嘉佑嘴里塞了一颗药丸。 贺嘉佑立马有些疲惫,泄了力道,正要倒在她身上时,王舟拖住他。 将他放到一旁贵妃椅上休息。 此时贺嘉佑正在喘息,闭目,额上汗意渗渗,面部森白。 此时如同是大病之人的模样。 刚才还精神饱满,情绪高涨,双眼赤红的杀人,认错人。 怎么一下子反差这么大? 待王舟将贺嘉佑放到椅子上刚好后,才踱步到她身边。 呦呦此时已经站起身了,只是衣裳有些凌乱,斗篷散开了一些。 小脸有四分之一在狐裘毛里。 王舟看到她的第一眼,就是喃喃自语。 “像,太像了。你真的太像你母妃了……” 听不出好坏。 呦呦只道:“和我母妃有什么关系?” 王舟顿了半天,才面带凶煞得说。 “当然有,她不是个好人。” 呦呦对这句话异常赞同,点头,附和。 “我也这么觉得。” 王舟见辰王这样回答,真是不知如何接下去。便是一怔。 -- 第87页 眼睛狐溜地转起来。 不与辰王打贫嘴。 “请辰王殿下告诉老奴,您去兵部到底要做什么?又想要什么东西?” 呦呦听到这里,心里怒骂,这是那个龟孙打草惊蛇? 李邵仪的人都这么蠢?这让她以后怎么下手? 心里真是无语至极。 唉声叹气连连! 呦呦面上平静,不敢露色,轻声慢调的说到。 “本王说没有,信吗?本王被你们关在归墟宫六年,哪里出的去一步?” 王舟才不理她。 “膳房里的猪肉都是鬼偷的,你们还在城墙上坐着钓鱼,殿下那个侍卫,夜夜在皇宫找寻什么?” …… 呦呦心里震撼,但是面上不显。 好家伙,还带监视! 有些不好意思的讪笑。 “我就是改善伙食,和兵部侍郎一案毫无无干系!” 王舟看着她嬉皮笑脸,真是怔的出奇。 真的像极了曲是欢当年的皮样…… 难怪陛下气疯过去,神志不得清醒。 “有没有干系,我们来查,殿下好生呆在牢里即可。” 然后,王舟突然眼尖的视线朝着呦呦颈部看过去。 第22章 滴血认亲 然后,王舟突然眼尖的视线朝着呦呦颈部看过去。 呦呦看着视线不对,连忙伸手推搡开王舟。 王舟体型高大,她的力道不敌。 脚下便开始闪躲。 王舟一手钳住她的肩甲,一只手朝着胸口探来,呦呦退闪不及。 赫然大声怒斥。“尔敢!” 王舟手随着声音消殆,已经落在??了她的锁骨上。 呦呦整个人被他钳住的不能动弹,锁骨就要被捏碎一般,疼痛难忍。 张嘴,正要说话。 王舟牵起她脖子上的玉牌绳索,然后随着拉扯,玉牌慢慢露出来。 捏在他手上之时,还是寒凉的触感。 整个人懵的发怔,僵在一个动作上,脸上的震惊慢慢扩大。 许久,王舟才厉声问。 “这是……这不是……” 呦呦看着玉牌,突然伸出一只手温润带满青筋的指骨,捏住了这块玉牌。 力道之大,真是恨不得能将玉牌捏碎。 手上青筋暴涨,用力的地方都泛白…… 呦呦顺着手望过去,贺嘉佑,他此时面上已经不再带着癫疯模样。 瞳孔粹着狠戾严肃,嘴角也是绷得发起乌,鬓角那里也有青筋爆出。 看来这是熟物。 呦呦瞬间冷静下来。 贺嘉佑看了半响,才张口问到。 言含着不屑。 “你母妃给你的?看来,她对你倒是好。想让我看在旧物上念及旧日情分,对你稍稍好些。可惜,这么些年了,她怎知我就还能记得呢?” 呦呦本想说,不记得你这么不用自称帝号?或者朕? 用个‘我’…… 却看着贺嘉佑的样子,合上了嘴,静静的看着他。 曲是欢做了什么,这少说也有十六年了吧。还能深刻的记着,真是…… 贺嘉佑看着玉牌,眼神透着血色凶光,一把拽下来。 呦呦被拉的一个趔趄,差点没趴在地上,脖子被拉扯的疼得厉害。 贺嘉佑看着玉牌,细细凝视了一番。 心想,也不知会不会和以往那般,还有什么…… 他鬼使神差地抬手,将玉牌上面的绳结取下来,从一处拨开…… 呦呦看的瞠目结舌,这绳结还是蹊跷机关不成。 传信? 果真,按照呦呦所想,里头真有一张豆大的小丸子。 贺嘉佑看见时,明显一震,像是没有想到一般。 这不会是,两人的传信方式吧?倒是别致了。 一个小丸,用蜡封存。 贺嘉佑揉搓,捏开蜡丸。 里头是一块纱绢,展开后,有贺嘉佑半个巴掌那么大。 上面小篆写了四个字。 滴血认亲! 这四个字,把贺嘉佑硬是震惊到不能言说的地步。 目眦欲裂。 简简单单得四个字,就觉得他是看错了,不敢相信这几个字组合起来的意思。。 将手伸给王舟,语气都有些不稳。 “帮朕看看,看看。” 王舟头伸过去,一观,也是震惊模样。 然后二人均看着呦呦的眼神都极其复杂。 呦呦是看着他们二人跟个傻子一样,那样一副吃惊的神情。 心里只想。 这,曲是欢是给他们看了什么? 怎么看她的眼神这般诡异?还透着一股子热切? 曲是欢要把她卖了不成。还是又上了什么阴谋诡计? 她本能性,自然的退后一步,做防御姿态。 “王舟,去取东西。” 王舟收敛着心,赶紧急步出去,准备一碗水,来给陛下滴血,认亲。 王舟走后,石室里只剩下呦呦和贺嘉佑。 他调头在贵妃榻上坐着,但显得坐立难安,一会又起身在石室内来回踱步。 时不时还看她一眼。 就是那眼神,愈看愈怪,带着怀疑,不可置信,却又有想靠近的热切。 既是兴奋,又是癫狂怀疑。 实在让呦呦摸不清楚现在是什么情况。 -- 第88页 她只能慢慢用着力道,试图松开绳子,摩擦手腕。 门突然起声,他们二人同时看过去,是王舟。 正端着一碗清水和银针。 贺嘉佑那是几步就走进过来,期间还深深的看了一眼呦呦。 她被这个眼神看的有些毛骨悚然,有些不在预料的事情将要发生一般。 她仔细的看着贺嘉佑和王舟的动作,以便等会能清晰的判断事情原委,好做应对之策。 结果,只见贺嘉佑大步走至王舟身边后,一脸严肃,用银针刺入将手指,滴了三滴血在碗中。 当王舟端着碗朝她走近的时候,呦呦已经有些清明了。 难不成是滴血认亲? 这么狗血的片段? 看来,当年这曲是欢真是 急转的事情让她完全思考崩掉。 这怎么可能了,李邵仪是傻子不成? 她相信曲是欢不会做害她的事情。 除非,现在是要两国交战,要用她的性命来挑起理由。 不然,她死了对曲是欢有什么好处?对李清辰有什么好处? 还有李邵仪是在骗她?说偷军防图,实际是让她死来做其他的计划? 她死了,就代表‘李清辰’死了。对大局而言,一点好处也没有。 种种想法一下子涌入脑中,使呦呦神智有些不清,非常混乱。 贺嘉佑看着呦呦神色越来越深邃,严肃,便轻音,温声哄着一句。 “别怕,不疼。” 走近,呦呦抬腿就是一脚,踢往贺嘉佑的膝盖。 贺嘉佑是练过的,抬脚一挡,直接借力用力将呦呦踢回去。 一个腿软,呦呦往后倒。 反应极快,侧身护着自己,避免摔伤。 贺嘉佑出手,一只手轻而易举地提着呦呦捆绑双手的中间束绳。 然后稳准狠的腕子翻花,一扎指尖。 血立马就泅出一朵血花。 贺嘉佑指尖一弹,银针直接飞至呦呦身后的墙壁之上。 入木三分,力道骇人。 捏住出血的指尖,伸到王舟端的碗里。 呦呦看着,心里怦怦乱跳。 她笃信的是自己不可能和贺嘉佑有什么关联,所以,有些无法预知结果会怎样对待她! 相信水含救她一条命?她不也是曲是欢的人吗。 谁能信的得? 向笙有自持,有自己的原则,不完全跟着李邵仪来,还勉强能信上两分! 指尖的血掉落在碗里,呦呦咽了口口水。 心都快骤停了! 呦呦比贺嘉佑还想知道结果,便目不转睛的看着碗里。 手上还在扭动绳索。 绳索开了,贺嘉佑也松开了他的手。 整个石室寂静无声。 他们二人的血在碗里,缓缓,缓缓,相溶了 这一幕,呦呦是看愣了,脑子一片空白。 左手腕子上的匕首掉落下来,她都没有接到。 “哐当”地坠落在石板上。 呦呦没有听见,眼神直愣愣的看着碗里相溶的一片血红 怎么会是相溶了? 贺嘉佑看到相溶后,和呦呦一样,先是愣住了。 然后心神大震,脸上肌肉颤抖,嘴角一直在拉扯笑容。 最后咧开嘴,哈哈笑起。 整间石室回荡的声音,让呦呦产生了晕眩之感。 贺嘉佑一把抱过呦呦,口里只道。 “我就知道,她没有真的骗我。你是我的儿子,你是我的儿子。” 小声回荡的,呦呦直接发蒙。 站在那里不动。 曲是欢没有骗他,那骗了谁? 短暂的发懵后,她逐渐清醒意识。 那她是贺嘉佑的女儿? 那李清辰了?也是贺嘉佑的?他们可是一胎双生啊。 曲是欢这 呦呦被冲击的一下子接受不了这个事实。 用尽力气推开了贺嘉佑。 眼前都有些模糊了。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 贺嘉佑再想上前,呦呦一只手掌隔在二人之间。 “你让我先冷静一下。” 贺嘉佑看着呦呦这幅样子,心里难忍,也掩盖不了兴奋。 直言欢快,对着呦呦语气轻缓而和蔼:“好,好,好。你先休息,好好休息。” 这语调听得,倒是十分顺从她心意,十分在意她的一样。 比之李邵仪,就这语气,是要好不少。 然后,贺嘉佑跟王舟说:“将辰王的侍卫婢子杀了,这件事,还不能被外人知晓。” 呦呦在一片空白的情况下,连忙阻止。 “不要,我习惯了的人。留下。” 贺嘉佑见呦呦跟他说话,点头。又有些欲言又止的样。 和声和气:“好,都听你的,都听你的。” 完全跟一条忠犬一样,对她又热切又哄着,语气轻慢慈祥。 这进入爹爹的速度,也太快了。 曲是欢这么得人喜爱?李邵仪也是,怎么贺嘉佑也是。 她哪里好?一个蛇蝎美人,祸国红颜罢了。 呦呦立马反应过来,现在的贺嘉佑对她的态度十分有利,该好好把握。 是不是亲生爹爹,有待考察,只要水含同她能出去,就能询问水含,这到底是什么事情!。 帮不帮李邵仪偷兵防图,可以暂时搁下。 -- 第89页 现在她是在大牢里,出不去总是不好办事的,对她也是极具风险性。 便跟贺嘉佑说:“我要出去,人不是我杀的。你们既然知道我在膳房偷过吃食,那也应该知道,我无法与外界里应外合实施案件,我要出去,调查一下,是谁这样借用我的名义来杀人,还能拿到我留在东唐的私印。” 贺嘉佑,点点头。 “无碍,哪怕就是你杀的,也没事。几个官员而已,朕随时能调遣回来。” 这话回答的让呦呦目瞪口呆,觉得真是匪夷所思。 这,还像是一国之君? 简直可笑! 这是真当她是李清辰,是他儿子了。 呦呦不由的无语,伸出手,递给贺嘉佑。 “你要不,再试一下?我,还是不太信。” 贺嘉佑看了看她,见她十分认真,点点头,他其实也觉得此事太不可置信了。 王舟得贺嘉佑的一记眼神,出去换了一碗水。 换水期间,他们二人两厢无言,只字未语。 呦呦实在不知道与他说些什么好,脑子还是糊乱一团。 震惊中都没走出来。 当王舟又端了一碗清水时。 她率先的用银针自己扎破,放血,滴入碗中。 然后递给贺嘉佑,扬扬尖尖的小下巴。 他接过针时,看着呦呦的小脸,有些恍惚。 感觉像是看到了曲是欢的影子。 “喏,走什么神。” 贺嘉佑被呦呦提醒后,才接过银针。 自信的扎破,滴入到碗里。 结果不言而喻,还是老样子。 再一次相溶了。 亲生的。 “我他娘真是” 呦呦脱口而出的脏话在贺嘉佑异样的眼神中停顿,收回,咽回肚子里。 后半句在心里自己说给自己感慨。 我他娘真是厉害了,这让李邵仪知道了,还不要气背过去? 两人再一次沉寂着。 慢慢消化着。 主要是呦呦尚在消化过程中,贺嘉佑却是笃定相信了这个结果。 “你是正则元年,春日生辰?” 呦呦见他先发问,便点点头。 “今日生辰。” 贺嘉佑一听,飞快的编好扯断的位置,将玉牌重新给呦呦挂上。 当看到颈项间得红痕,指尖不自觉的覆上去。 “还疼?当时,我不是故意的。因为你母妃当年弃我,我至今都难以忘怀。她是我第一位心悦的女子。” 语段间有着停顿,不知道如何言语的模样。 呦呦摆摆手。 “无碍。” 停顿下之后,问道。 “我能出去吗?这件事给我查查,我想知道是谁在用我的私印,陷害我。不然,这等重要的东西会掉在一个侍郎袖中?” 贺嘉佑蹙着眉。 点点头。 “给你权查,名不正,言不顺,过于私纵。要不,我让太子查,你随行?” 呦呦点点头,此法尚可。 她看了一眼贺拂明,整个人犹如慈父光环包裹,照亮着她。 光辉太甚,以致呦呦有些刺眼! 还是不能太亲近人,觉得太过于别扭。 不动声色的挪开了一小步距离,与他稍稍,隔开了一点! “王舟,带辰王出去,住九方阁。多备些鱼肉吃食,看看,这六年,给饿的,小脸这么尖。” 王舟听见口谕,明显的一愣,有些吃惊,收回的及时。 饿的 想必也是您的旨意。呦呦不敢这样怼过去,太伤颜面。 只听到换了住处? 看着王舟这番表情,这九方阁有什么故事吗。 想想当年所见的九方宫,如若是跟这个九方阁差不多的话那岂不是美轮美奂。 感慨道:这质子和亲生的,才不过半个时辰,区别有些太大了。 王舟领旨,颔首,带着呦呦准备离去。 贺嘉佑突然说,“晚上我给你办一场生辰宴。” 呦呦:“” 六年一句话也没有,到现在这个状态,呦呦实在觉得是云泥之别,一下子没接受过来这个转换。 跟着王舟出了石室,回到大牢里,再出了大牢。 在皇宫宫道上,艳阳高照之下,呦呦才觉得身上一阵一阵的暖意。 原来,刚才那里那么寒凉,骨子都冻疼了快。 呦呦突然发问:“九方阁,是什么地方?” 我见你刚才那么惊诧的模样。 王舟在前领路,自己也想了很多东西,该怎么想这件事? 怎么莫名其妙的东唐的辰王殿下变成了陛下的儿子了? 被呦呦打乱思路,他哈腰,谦逊起。 “宫里除去太后,陛下,皇后,最好的一处,就是连太子殿下,住的,也不如这” 原想如果接近九方宫,那肯定是十分富贵的居所。 听到王舟这样一说,怎么突然变的地位这般高,能住这么好的宫殿了。 啧啧感慨,真是天壤之别啊。 这待遇。 “那,是快赶上太子殿下了?” 王舟叹然,回复。 “不,比太子殿下还好。” 呦呦跟着走,没说话了。 倒是想看看,突然地位比之太子殿下,这南息,还不要翻个天来。 -- 第90页 倏然,她笑起来,玩趣居多。 心里直个鼓掌,真是精彩啊。 阴鸷地眼神闪了闪,轻声问了句。 “什么时候我能看见水含和向笙?那可是我用惯了的人,一定会守口如瓶,如有泄漏,不用陛下处置,本王自己能处理。” 王舟:“他们已经在九方阁候着殿下了。今日惊扰,望殿下好好歇息。晚上,陛下还为殿下准备了生辰宴。” 呦呦步子拖沓了一步。 生辰宴…… 她长至今日,十五岁,第一次有人愿意给她过生辰宴。 一个离她很远,却又突然被拉近的温馨,实在有些无措。 死人她都不会侧目惊惧。 生辰宴。 她嘴里嚼着这三个字。 却突然心生一丝祛意,带着美好的想象向往。 一切却只停顿在向往中。 嘴上只是清单不带情绪的“恩”了一声。 王舟觉得这个反应有些奇怪。 现在他怕的就是,陛下会不会对当年的曲是欢那样,对她也‘言听计从’! 更怕辰王殿下会左右南息的政权! 一想到当年,贺嘉佑对曲是欢的‘听话’程度简直就是不论对错,不计黑白。 不然能让割地国书拱手送给曲是欢? 任由李邵仪拿住曲是欢来威胁他签字盖印? 那一次的割地之辱,和掉头曲是欢就嫁给李邵仪的夺妻之辱。 让贺嘉佑患上了疯癫之症。 在曲是欢相关的事件上,他可能会没有意识,没有判断力。 不服药,那谁也不知道他的情绪会如何。 当时还散播他与曲家大小姐的流言蜚语,为了声名,曲相亲自上门说亲。 原本陛下是拒绝的,但是看到曲艾潼之后,长相是与曲是欢相似,却又更添柔弱,更加使人心生怜惜之意。 带着对曲是欢的恨意和爱意,将曲家的大小姐带回来南息。 她一路云梯,做上了贵妃之位。 还为殿下生了两位绝色的公主。 呦呦与王舟两人各怀心思的走着。 遥遥看见一座白色二层小楼,殿上挂着九方阁的额匾。 这样看起来,并未有什么不同。 为什么会说比太子殿要好呢? 走至九方阁殿口,两扇浮雕纯金的门引入眼帘。 这,都是钱啊。 上面浮绘的是南息的图腾国徽,九万里的海浪千万里的云舒。 格外大气。 就是有些浪费。 往里面一看,满院子的花卉,一步一个花样。 枝枝难寻,朵朵稀少。 不同时节的花卉能齐放,真是让人哑然。 “这” 王舟笑道,“九方阁最尊贵的就是这满园的花,娇嫩的不得了。陛下心神不定之时都会来小住。此园花下有些埋有温玉,有些埋下寒玉,仔细的调控生长环境,终年不败。” 难怪是比太子殿下尊贵。 这一日日的在花上都要花费不少金钱。 “那本王住了,以后陛下心神不定该住哪里?” 王舟像是知道她要问这个问题,只是含笑不语。 转了话题:“殿下,您的侍卫婢子在哪里。国君会再给您挑些来的,您看您有什么喜好没有,贴身的那种?” 王舟的语调有些奇怪,‘贴身’两个字咬的格外重,还带一些旖旎绮丽的色彩。 呦呦抬头看去,他眼里正是那种□□一般。 理解后的呦呦觉得,这话问的她满头尴尬。 什么喜好,这个问题真是 李清辰,十五岁了,该有些不一样的生活了 她不自然的有些脸红,“没有,我不需要婢子。” 还面臊的咳了几声。 突然觉得不对,她还需要有人给她讲解南息的人、事、物,还是需要一个懂事又掌得了权的婢子。 脑海里立马浮现一人。 “柔漪,让她来吧。额外的不需要了。” 然后看着王舟拿一面豁然,理解的神情,她更加臊的慌。 连忙脱步超前快走。 走过小园子,呦呦发现脚下全是温玉道,铺满了大半个院子。 这夜里终于不用裹着衣裳还觉得冷了。 “殿下。” 一声脆响,带着浓浓的鼻音和焦虑炸在耳边。 一下子就被拥在怀里。 发丝带着清甜的味道涌入她的呼吸道。 ——水含。 王舟还在! 怕是要有其它歪曲的想法,刚才还在拐弯抹角的给她推荐暖床的婢子。 呦呦连忙推搡开,不自然的看了一眼王舟。 王舟含着笑,行个礼,走开了。 向笙蹙着眉,谨慎地看着王舟,有些防备。 “殿下,他怎笑的如此诡异?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呦呦听到向笙这个问题,更显得臊的慌。 面红耳赤,摇摇头。 “没什么。水含,你跟我进来。” 前三个字语调都不对,向笙好好的看了一眼呦呦。 后半句就换了一种清淡冷冽的语气,异常严肃。 呦呦在经过向笙时,拽着他的衣领,让他弯腰附耳。 在他耳边轻轻说:“王舟要给本王找侍奉的人。” 然后在向笙木讷的神情,僵硬的肢体中离去。 -- 第91页 声声轻笑都在他耳边放大。 突然,向笙好似觉得,她不一样了。 没有在归墟宫锁门时那般欢快了,哪怕还是在同他逗笑,但是就是那里有些怪怪的。 好像,又回到了六年前,小大人的样子。 向笙心里突然缺了一角,狂风骤雨正要开始了一般,乌云已经开始密布。 似乎,该来的,还是要来。 向笙守在屋子前,门已合上。 呦呦见门关上后,将脖子上的寒玉牌取下来。 伸手,拎着给水含看。 水含朝着呦呦便跪下,一脸漠然,还有种奇怪的表情。 “请小主子责罚。” 呦呦将玉牌在指尖甩开,绕着圈。 嗓子浓厚的低沉,“哦?我该责罚你什么?” 带着丝丝危险的味道,让水含有些发怵。 “这是曲贵妃娘娘让我在您危难之时带上,说是可保殿下一命。” 呦呦随着她的话语,点点头,面上却透着‘你继续’的意思。 便短暂的看了一眼呦呦后,她也不知道说什么,这就已经是事实原委,其它的,她也什么都不知情。 见水含不说话,呦呦一边转手上的玉牌,一边问。 “临行前,你给我手上抹的是什么?” 严重地威逼语气。 水含已经许久没见过这样的呦呦了,依旧心生畏惧,胸口怦怦乱跳。 磕磕巴巴颤音:“是娘娘说,给主子带上了玉牌,一定要给您抹这个。是什么,奴婢也不知道。” 呦呦自然是信的,便轻言问:“可还有?取来。” 水含称‘有’,在裙底摸出来。 一个银制的小盒子。 藏的倒是隐蔽。 打开后,里面几乎无色或微带黄色的澄清黏稠液体。 呦呦端至鼻尖一闻,气微味淡而后微辛。取玉牌时并没有闻到。 眼睛黑黝黝的一瞪,嗓子里幽幽传一句话。 “是什么?” 水含老老实实交代:“蓖麻油。” “何用?” 水含扣头,“奴婢不知。” 这简单。她可能已经知道是什么用。 呦呦吩咐,“取一碗水来。” 水含不明所以,但依旧听话,出去备去了。 又喊道:“向笙,一会进来一下。” 她一摸左袖,匕首不在。略微细思,掉在了大牢的石室里。 话音刚落,水含便端了一碗水进来。 这么快? 一看碗,还是一只不太精致的玉碗,呦呦接过来,端详端详。 谁雕刻的玉碗,浪费一块胚玉。 又喊,“向……” 向笙一闪而过,到她面前。 “怎么?” 呦呦手心朝上,要一个物件。 “你的小剑。” 向笙不带疑窦,将长靴里的一寸小剑取出来递给呦呦。 她素手拔剑,左手一指尖在小银盒里一点,一层蓖麻油粘在手上,轻轻捏搓指尖至肉眼不见。 小剑银光一闪,在指尖划了个小口。 有点刺痛。 呦呦将血滴进玉碗里去。 剑还给向笙,说:“你来!” 向笙看着这个阵势,是要滴血验亲?同他? 向笙睁着大眼睛有些惊愕得看着呦呦,整个人纹丝不动。 如同一个大山。 水含也是一脸懵,这是什么操作? 难道蓖麻油是这样用的? 向笙一向是听首贴耳,虽心里有异,却依旧照做。 拿着小剑,将自己的指尖化开一道小口。 鲜红的血滴入碗里去。 她和向笙的血,片刻间,也是相溶的。 呦呦心下了然,果然是这个蓖麻油的功效。 向笙不懂,看着呦呦的眼神极其怪异。目瞪口呆。 然后,半响之后买才结结巴巴:“我爹娘,何时给我生过妹妹” 呦呦浅笑,一股子狡黠。 将桌子上的小银盒抛给向笙。 “拿好,你用这个,全天下都是你的兄弟姊妹!” 然后将桌子上的玉碗端起来,朝屋外走去。 随手倒到花丛里,以免被人捏住小辫子。 向笙还未反应过来呦呦的话语,一脸子木讷。 好笑的紧。 水含替她解释道:“是这个抹在手上,可以和你的血相溶。不要多想。” 呦呦走进来,水含连忙凑到她身边,问。 “所以娘娘让我给你的玉牌和这个是让你‘认父’?从而保住殿下一条性命?” 这个事比较晦暗,轻易说不得。 呦呦便十分谨慎的与水含和向笙作交代。 “你们就当不知道这件事,不然,贺嘉佑可能不会放过你们!而且被曲是欢知道了,你们怕也是一条小命无有。” 水含心一惊,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 曲贵妃能让她作假认父。那么肯定是发生什么,才能让南息国君认为她李清辰,是他的儿子。 这,简直就是催命符啊。 她知道了一件不该知道的事情。 瞬间身体瘫软。 呦呦一把扶住,看这样子,她是不会乱说了。 向笙可就麻烦了,他是李邵仪的人,要和他说清楚,不然届时李邵仪怎么看待她? -- 第92页 她要是看见曲是欢倒霉,那是喜闻乐见的,可是不希望自己栽一头。 本来就日子不畅快! 便勾勾手,向笙一看这样的呦呦,就知道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话要说。 便挪过身子去。 只听见呦呦鬼畜幽幽的声音,说到。 “你不要跟李邵仪说这边的事情,接下来,贺嘉佑必定当我是他的亲子,以后对我会多番照顾。 是我们的大好机会,你别让李邵仪到时候误会什么,耽搁了我的大计。我可是会找你拼命的,知道吗?” 向笙沉默了一会儿,看着呦呦。 很长时间也没有说话。 呦呦盯了半响他,他才磨动嘴巴。 “好。” 呦呦点点头,抿着嘴。 那现在搞清楚了,她与贺嘉佑不是什么父女关系。 那就还是要按照李邵仪的约定来做,用南息的军防图交换一下空白旨意,给自己谋个自由。 现在的贺嘉佑,简直就有如有神助。 事情一下子就简单的多了。 门外轻响,不一会儿出现了一位温婉的女子,整个人如含苞待放的花,正娉娉婷婷立在门口。 一身霞裙,兼一件素色藕色比甲长袄,倒是格外清新。 发髻也简约,简简单的挽花,一支斜钗,格外宁静。 哪像一位婢子,倒是实实在在像一位大家闺秀的姑娘。 反之看着水含,倒是小家子气了些。 柔漪,还是如六年前一般,是一位温温柔柔的女子。 只是眼中烟波流转,怕是又多了几份心机。 呦呦笑,这可是一把利剑,只是太利,用不好是要伤人的。 也正因为她是利剑,贺嘉佑才会放心。 不然,没人看着她,怎么也是东唐的二皇子身份,就算贺嘉佑当她是亲子,也不是眼皮子底下长大的亲子,终究疼爱有度。 有了柔漪,便是大大的不同。 呦呦很是乖巧的将自己交给了贺嘉佑,他此时必定对她会再松懈几份。 呦呦含着笑,轻轻咧开嘴,眼睛甚是明亮。 “许久未见,柔漪姑娘还是这般明媚照人,看得本王实在是心悦至极。” 她浅浅一福礼,身姿真是漂亮。 柔声柔气:“辰王殿下长大了,居然会打趣人。” 随机话落,还轻柔的笑了两声。 啧啧,这样好的胚子,细作,去哪里套话必定是百发百中。 南息的太皇太后培养的人真是机灵鬼。 突然呦呦转想,不知道,现在南息怎么样了。 有无翻天彻地。 柔漪步子轻慢,举手投足真是带着仙气,好看。 “国君陛下正为殿下准备生辰宴呢。突如其来,毫无准备,大家今日可都是忙坏了。” 声音响起,倒是好听。 呦呦目不转睛的盯看着柔漪,嘴里还调侃音调:“哦?是吗。今日为何突然给本王过生辰?” 柔漪自然是知道李清辰被关在归墟宫六年,她似乎有关联,这几日兵部侍郎案她在太皇太后处略有耳闻。 这才下了大牢,出来直接就搬进了九方阁,国君还为其准备了生辰宴。 真是彻天彻地的变化,异常奇怪,太皇太后处也是一无所知。 宫里宫外被这个事件惊动的不小。 具体为什么,无人得知。 她走进桌边,取了一只茶盏,替呦呦斟起茶。 动作漂亮,轻柔的姿势有些熟稔,像曲是欢! 这太皇太后是打算送给贺嘉佑吧,还是专程给她备下的? “奴婢不知,应是为了两国和睦吧。” 这话说出来,真是能面不改色的胡诌,也是厉害了。 呦呦问:“那你可知道今日赴宴之人有哪些?” 柔漪恭恭敬敬递过茶盏,站在她身边小蹙眉角,细思一番。 “举办的就类似家宴,只有皇亲国戚参加了,文武百官暂时还不太清楚。” 呦呦点点头。 问道:“太子今日应该在吧?” 贺嘉佑说让太子主持办案,她旁听。 他应该会在吧 柔漪却说:“这个难说,太子还不在城内,如若现在接到旨意,赶回来的话,怕也是要到很晚。” 不在城内? “可是去调查兵部侍郎的案子?” 柔漪眼中诧异的光一闪而过,时间虽短,但是也被呦呦捕捉到了。 她小口微张:“奴婢在深宫里,不太清楚前朝事。” 呦呦点点头,没有做声,喝了一口手中的茶。 一股子清香凉气入口,茶是热的,气息却是甜甜凉凉的。 格外醒脑,是好茶。 她还没喝过了,便又连续喝了几口。 太皇太后宫里能不知道前朝事?真是会糊弄人。 看来,柔漪知道不少。 她真是要了一个好宝贝。 慢慢,慢慢的套出来。 让太皇太后成为她的眼睛才好,柔漪成为她在太皇太后的嘴巴才好。 呦呦笑起来,丹凤眼的光泽让柔漪刹那间看愣了。 这时候,许多侍女涌入了九方阁,都拖着玉质托盘,上面摆放了数十套衣裳,各式各样。 倒是能看花眼。 王舟突然出现在她视线里。 -- 第93页 笑嘻嘻的弯腰行个礼。 “辰王殿下,这都是殿下临时将几位和您身量差不多的皇子定制的衫子送来,让您挑选。您看,您今日穿上面去陛下准备的生辰宴?” 第23章 生辰宴 “您看,您今日穿哪件去陛下为您准备的生辰宴?” 柔漪是结结实实的没有想到会有这么一出。 原本想着,今日的大动作是给辰王刁难,给个棒给颗枣。 慢慢的调查事由原委。 突然连皇子们定制的衣裳都给辰王取来,怕是今夜和她料想的出入会比较大。 还是这只是个小糖果?陛下是有什么打算? 这样劳师动众,公里宫外现在肯定是热闹极了。 柔漪面上不动,心里翻来滚去。 不动声色,暗暗地,细细地看着辰王的一举一动。 呦呦晓得柔漪在想什么。 这个细作啊,真是靠谱。 要不是一早认识,这么个温婉的女子谁会往哪里想。 呦呦习惯性的防备人,故而,看谁都像是细作。 水含和向笙也是。 本身自小的处境造成了她这样的性格。 呦呦走上前,基本每一件都看了看,伸手摸了摸。 继而毫不客气的说,“可是都给我的?” 脸上的小表情甚是明思,好像是在明知故问的一般,语气居然掺着调皮。 勾着嘴角,满眼是问句,口吻带却是着恳定的意思。 王舟一脸和蔼亲切,点头。 “殿下如果喜欢,就都是殿下的。” 王舟爱笑是常事,但是笑得如此平易近人,和蔼慈目,那就是相当稀少。 柔漪心里颠了三分不明,怎得王舟今日对辰王是这番态度? 真是有些…… 呦呦随手一指,“白色。” 眼睛色彩暗下来,犹如江南小城,烟雨朦胧的悲凉之感陡生。 她想冥奠一下她的生辰。 出生至今,第一个人给她这样隆重地给她举行生辰宴会。 还是个假爹爹,倒是比真爹爹真娘亲要像样。 有些荒谬,继而可笑、可悲。 但是王舟不这么想,白色,乃是南息国的国色,凡皇亲国戚,皆着白衣,金带。 呦呦的举动,在她的眼里,实乃是在认祖归宗。 让王舟心生警惕,大呼不好。 眼里的光芒万盛,却不敢言,更不敢做,也是细心留意着辰王的一举一动。 婢子们将衣裳给进里屋收捡起来。 只余一件在桌子上。 便都规规矩矩地行礼退下。 王舟踌躇着,也告了退。 天幕坠落,黑起来。 南息凡是大宴,都是到九方宫。 同时九方命名,位置确实天差地别,相隔甚远。 呦呦坐在轿子里,一阵清响铃铃铛铛的声音绕耳。 这件衣裳到处都挂了写小碎玉铃铛,窄腰窄袖,将整个身形全部称托出来,玲珑有致。 还好吃了那颗药。 曲是欢让水含给她服下,她一直拖着没吃,今晨才服下,事情就接踵而至,真是服的合时宜。 今夜。 她可以见见众人,然后开始盘算盘算,谋划谋划,兵防图该怎么样取。 突然她想到了老熟人,思绪片刻飞絮,蒋木现在是什么情况呢? 又一个六年未见。 真是想看看,他满腹经纶,惯古博今。 依靠着贺拂明,他能爬到如斯位置! 当年说他活是活功名。现在,能活出个什么样的功名。 那个没良心的东西。 呦呦心里啐上一口。 眼神充满鄙夷,对她十分不屑。 这样的神情突变,向笙看见了,却站在原地,只是看着,没有什么动作。 九方宫,宫宴。 和六年前一样,高朋满座,笙歌乐饮,好不热闹。 不一样的是,她做的位置,在阶梯下的最高的位置,原本应该是太子的位子。 她依旧在帘子里,一人独坐。 朝着贺嘉佑的那一侧,帘子是打开半幅的。 而贺嘉佑频频举杯与她对饮。 看着帘子外面的人来人往,觥筹交错,鼓乐齐鸣,高歌艳舞。 莫名的一股子气氛便是不对。 呦呦看着,轻蔑的挑起嘴角,等着你们说出来。 她的下席的位置换成了太子之位。 空席。 人还没来。 应该是柔漪说的在城外办事,半天赶回来,怕也是有些难。 前半席,全是皇子公主们。 后面,皆是皇亲国戚。 这样的‘家宴’,真是颇为微妙。 大家都看着贺嘉佑与东唐辰王亲厚。 与他举杯喝酒,给他送吃食,仔细的很。 照顾的也是周到。 大家隔着帘子,哪里看的见辰王殿下长什么模样,只是知道今日事他的生辰宴。 关了六年,今日放出来,押着去了一趟大牢,出来之后就直接搬至了九方阁。 多大的消息。 犹如天雷,震天响。 “誉王殿下,誉王妃,国安郡主,贺小王爷到。” 然后,大殿诸人皆起身,微微一个福礼,给他们一家子行礼。 誉王—— 呦呦手里端着水,咬着杯沿,小眼睛咕溜溜地转。 -- 第94页 奥,是李邵仪给的手册里的重要人物。 贺嘉佑的弟弟,唯一一位没有去封底留在了广陵的弟弟。 贺嘉佑见他来了,也起身,让王舟领他们做上了太子席位。 这倒是有意思。 居然能坐太子的席位。 她眼神飘飞,瞟了一眼蒋皇后。 拿一脸高冷贵气,只是眉间蹙了蹙,没什么其他不悦的表情。 看来,这个誉王,皇后都要让他三分。 那他的女儿,待遇怕是要比肩公主了。 果不其然,这头呦呦才想。 一只小小的素手,腕白肌红,细圆无节,漂亮的不行,正顽皮的挑开她的帘子。 而高坐上的贺嘉佑只是笑眯眯的看着这边。 呦呦眼睛睁的大大的,也想看看,这个国安郡主,长得是什么样子。 帘子一点点打开,看见的先是她玉底的鞋底,米粒大小的璎珞修满在白色缎子上,一双璎珞海棠花样的鞋子。 真是贵不可言。 再上一些,是七彩流沙金丝裙,腰间挂着粉色珍珠襟步,各色宝玉穿编而成的腰带,正束着盈盈一握的腰肢。 看着这个腰,呦呦就有些晃神。 这身段太漂亮。 她都咋舌。 换成男子,怕是眼睛都要直了,贴在她身上不可。 再往上,是一件勾勒宝相花纹服,罩着一件银纹蝉纱丝衣,镂金丝纽牡丹花纹蜀锦云肩。 露了精致小巧的颈项,冰肌莹彻。 一张好看的娃娃脸展现出来,呦呦看愣住了。 她看过曲是欢后,皆认为天下没有美人了。 这十四岁的国安郡主简直能比之曲是欢,成为整个四国里唯一的美人。 美人美骨。 她小鼻小眼都透着水灵,温润,俏皮。 面如凝脂,眼如点漆。 圆圆的杏眼看着呦呦,如同一只小兔,可爱极了。 她没有曲是欢那般俏,却有着自己独有的一份俏,和天生的媚,媚而不妖,艳而不俗。 清新雅致,独具风味。 纤腰之楚楚兮,回风舞雪;珠翠之辉辉兮,满额鹅黄。届笑春桃兮,云堆翠髻;唇绽樱颗兮,榴齿含香。 呦呦看她看愣了,而国安郡主看呦呦,同时看怔住了。 二人互看了许久。 她先开口,含娇细语,轻轻慢道:“你是谁?生的这般好看。” 微晕红潮一线,拂向桃腮红两颊笑涡霞光荡漾。 清喉娇啭,声音直接到了心涧。 第一面,呦呦觉得她十四岁如花一样的年纪,才是一位女子该长成的模样。 呦呦只是看着她浅笑。 如果自己一直是公主身份长成,是不是也会是她这一般的模样? 看着倾人国,谈吐芬芳,可爱娇俏? 这是她目前,见过最美好的姑娘。 干净到没有杂质。 不像柔漪,美在皮,算计融入了骨血。 也不像水含,功利心有些重。 更不似曲是欢,对亲子那般心狠,对自己毒辣。 看国安郡主一眼,就知道这是一位单纯的小姑娘。 呦呦第一直觉,就是,这个姑娘太美好了。 恨不得她就是这样的姑娘就好了。 怔了怔,呦呦回。 “本王乃是东唐的辰王,请问国安郡主芳名?” 她惊如小鹿,眼睛扑扑的抖动,看着呦呦。 “你怎么知道我是国安郡主?” 呦呦扑哧一声,抬手指了指九方宫殿门口处。 国安郡主看了看,伸着小脖子看了半响。 什么也没看出来。 呦呦也伸着脖子,在她耳边轻言。 “唱报的太监……” 吓得她指尖松开,一卷竹帘隔开了她们二人。 呦呦此时隔着帘子,心思便沉重了一些。 看了个漂亮姑娘,到是差点把正事儿给看忘了…… 自己又不是男的,这么入迷…… 国安郡主此时身姿在帘子前有些轻晃,似小女儿家撒娇的音调。 “我叫贺璎鱼。璎珞的璎,鱼戏莲叶间的鱼。” 呦呦没见这一张脸,倒是音调沉下来。 “嗯――本王知晓了。” 贺璎鱼见话音里有些疏离生气,一下子有些不知所措。 正当这时,誉王沉厚的声音响起:“璎鱼,做什么呢?” 她转身,裙子飘飞成一多花,散开了。 “父王,这是东唐的辰王殿下,长的可好看了……” 然后朝着对面的席位慢跑过去,一下子扑进誉王的怀里。 迷迷糊糊听见誉王再说,“你这个皮丫头,男子的卷帘你也敢掀!” “我好奇嘛,殿上为什么有人会在帘子后面嘛……父王,他真的很好看!” 两人在一片乐歌里谈天说笑。 父女情谊真是她羡慕不来的。 呦呦手里抓着一杯凉水,糊里糊涂的喝下了肚。 入口辛辣,吐都来不及,直接顺着嗓子滑进了肚里。 心道:完了! 不消一刻,便开始有些晕眩。 她从七年前,在新年宴席上喝了剂量微轻的鹤顶红酒后,便成了一杯倒…… 沾酒必醉。 不是水含倒的水嘛?怎么真成了酒? -- 第95页 眼前诸物皆是几重光影,晕的不得了。 水含此时不在,向笙没有贴身侍奉过,不得知道此事。 他只知道呦呦格外喜欢酒,经常让他买酱香型的酒。 呦呦是喜欢闻,而不是喝…… 他是男子,常常自觉避嫌,不与呦呦过于亲近。 所以,这件事,他不知。 呦呦觉得大殿吵闹,帘子里闷。 晕晕乎乎吐了一句:“向笙,带我出去。” 向笙看着呦呦突然醉成这样,手脚无措。 “国君还在上面看着您。” “再不扶我出去吹风,我就真晕死过去了,我要等太子,合计明日一早出宫去兵部!” 太子身负旨意查案,随着他出去,利于她搜集需要的情报。 还要去一家酒楼,给李邵仪传信,让他告知,东唐潜伏在南息的细作有哪几位,该如何动用。 “叫王舟……” 这话说罢,呦呦晕晕乎乎倒在桌子上。 竹帘之外,贺嘉佑看着呦呦似有不对,先一步让王舟下来询问情况。 王舟下来后,向笙说明情况后,带着呦呦出了九方宫。 找了一处避静的地方,让她休息。 安静的听着惊涛拍岸的声音,空广深远,格外的宁静。 呦呦在凉风里,慢慢清醒,这是她独特的醒酒方式。 露天吹凉风。 头依旧是晕的。 “幼南,本宫的兵部侍郎死了六位,是不是和……有关?” 一男子带着急迫的声音突兀的出现在她耳边。 呦呦一听,‘本宫’? 东宫太子不成? 那真是巧。 不是说出城了吗?现下,是回来了? 呦呦随着声音,强行想起身,看看长什么模样。 奈何还醉着,头重的抬不起来。 只好趴在原地,缩减呼吸,在风里听着他们的对话。 一个病弱阴凉的声音微弱的出现。 “殿下莫急,今日出城办的事可成了?” 声音虽然听上去气息不稳,较为微弱,但说话的力度却重。 带着安抚,询问太子殿下。 那边沉默了许久,才说。 “有些棘手。” 微弱的声音此时一出,顿时杀气扑面。 “那就杀。” 就如同实在下围棋,一子轻方,却宛若千军横扫。冷若冰霜。 太子明显听见这个哽了一声。 “几百人,也不知道知情不知情,就全杀?” 微弱的身体呛咳了好一会,才停住,呼吸还稳不住。 “不,臣说的是,他们家和前后左右的邻居,咳咳咳……一起都杀了。杀之前,问问,见没见过那信。咳咳咳。” 这人是谁?这么狠。 为什么什么要杀这么多人? 侍郎之死和太子有关?所以要杀人灭口? 城外,棘手?呦呦口里轻咬着这些词汇 那就是商谈过,不利,才会这样。 呦呦觉得太子有事! 没见其人,只问其声。 太子对这件事,还是有些慌乱。 倒是病怏怏的那个男子真是诡异的邪乎,怎么杀,就杀光前后左右连带主事的五家…… 太心狠毒辣了,凉薄无情了。 死五家人,几百号,居然语气如此清淡。 看来,不是个简单善与的人物。 如果七位侍郎之死与太子有关,那‘他的’私印是如何到李侍郎袖中的呢? 和李清辰见过面?还是那位侍郎是李邵仪在南息埋下的细作? 呦呦的问题也在脑子里天旋地转,真是误打误撞的好戏。 想必太子与这个幼南肯定想不到。 他们说的有限,呦呦也无法猜测事态,而且她也并不清楚来龙去脉,不能妄断。 呦呦在清风下吹着,可算是醒了一半的酒。 幼南又接着说:“今日陛下对东唐的二皇子异常不同,殿下等会去谈谈虚实。 一块紫玉私印没将辰王殿下怎么样,反倒从大牢里出来,住进了九方阁……这位殿下,也是了不得的人物。” 又是一阵猛烈的咳嗽声。 咳的异常凶猛,但气息却轻。 居然连紫玉私印都知道,怕是下大牢一事,也有太子殿下的推波助澜…… 她在归墟宫也不打扰谁,怎么火就烧到她身上来了? 也好,得了个出宫的机会。 倒也是要谢谢他们。 在太子眼里,侍郎案不是主要的,主要的,是他们城外的什么信…… 看来,明日这一趟,还需要去见见人。 蒋木啊,蒋木,怎么回回都是我找你? 看来,这杯酒喝的倒是很是适宜,居然歪打正着的听到了这些。 不错,不错。 运气真不错。 先有了个假爹爹,现在又找到了点细枝末节,还能仗着贺嘉佑喜爱,到处乱逛。 妙极,妙极。 头依旧是晕晕的,呦呦扯着笑意,趴在石头上打个盹,在向笙的守护下,安然的睡下。 向笙听有人说话,自然是武者习惯,屏息。 但是他依旧能感受到,底下是三人,还有一名武功高强的暗卫随行。 同样与他一样屏息,故而发现的较晚。 -- 第96页 风声虽大,他们也是在高石半腰上休息,位置较为隐蔽。 她需要吹风,这里风大,光暗,不至于被人发现坏了她的形象。 朝下看,一片摸瞎,入眼都是黑,简直是伸手不见五指。 向笙估计,照呦呦的呼吸方式,那名暗卫必定能有所察觉。 哪怕风声能扰乱她的呼吸,一时听不清,片刻也是能发现! 这将是对他们极大的不妙。 向笙算计着对方的功力,自己现在走肯定是不惊动任何人的。 带上她,就有些险。 本想冒险一试,手一抓呦呦,身子沉得很,已经睡着了。 向笙自知,不好! 一道疾风中的黑影掠上来,向笙听声辩位,一手先捂住呦呦的口鼻,以防对她造成什么伤害。 随即做好对招的姿势,准备迎接暗卫的‘指教’。 呦呦被一只宽厚冰凉的手覆盖在脸上时,立马惊醒。 睁着眼睛看着。 向笙? 她能清晰的感觉到他的肌肉紧绷,整个人是备战的状态。 呦呦耳力不似武者,哪里能在翻滚的寒风浪声里听出什么。 只是静静的配合向笙。 屏息。 一道黑影掠过他们头上,直接飞上去,在高高的山石上,抓了一个白袍的人一闪至山石下。 扔到地上的声音也被风声带走了些,听得不甚清楚。 但是那人“啊”的一声,呦呦就听出来了。 像是个十来岁的男子,声音倒是婉转,挺好听的。 形如厚朴的玉一样。 太子声音从方才有些慌的声调转为清冷,听上去颇有仪态的声音。 “是谁。” 病弱的人咳嗽声不大,应该是掩了口。 似乎有磕头的声音,“砰砰砰”的。 带着哭腔:“奴才拜见太子殿下,施公子奴才,什么也未听见,只是太皇太后娘娘说最是喜欢山石上的小花,奴才才在夜里寻找。” 呦呦一听,就知道,这人必死无疑了。 都知道是谁了,不管内容听见没听见。 按照那个施公子的行事作风,死定了。 太皇太后的奴才。怎的年纪这般轻小? 病弱的声音起:“太皇太后处的加景?” 呦呦觉得,这人能看不见的情况下,听声音就你听出来是谁,那可是相当厉害的。 要么比较熟,要么就是记人厉害。 随机清冷的声音带着一丝急切,缓音,说:“卜绩,带走。” 那个卜绩应该是暗卫的名姓,没有说话。 只闻哭声突然戛然而止,消失了。 病弱的声音再起:“殿下玩玩即可,此人且不能留。” 太子,此时清冷的声音里掺着一些小惊喜。 “本宫知晓。幼南,这件事你去办。父皇召我回宫,还有东唐辰王的事情,这几日我可能腾不开手,你去一趟城外。需要多人自行调动。” 声音听得,呦呦觉得这位太子对这施幼南肯定异常信任。 能调动太子的兵力,那信任度可见非凡。 看来,不光要留意太子,还要留意这位施公子了。 这又是哪一家的公子? “殿下回宫了,赶紧去宫宴吧,今日陛下好似对辰王有些不一样。” 相对寂静了一会,便听见了二人先后离开。 这下子,应该是没人。 呦呦推开向笙的手,好好的仰躺在大石上好好呼吸就扣。 临海的风就是刮脸。 生疼,寒气重。 她今日穿的算是厚的,露在外面的手跟脸现在都冷得不行,怕是在多呆一会,都能起一层霜了。 向笙促手促脚,问:“殿下,我们回去吗?” 呦呦遥遥头,大口的呼吸了几口。起身,用手支着额头。嘴里说着:“再坐一会,我还有些晕。” 向笙默然,安安静静的在寒风中陪着她。等再回到宫殿之时,她的帘子已经被撤了。 六年了,第一次在南息宴会上是正大光明的上席位的,而非在竹帘后面。 从进殿开始,满殿之人皆侧首望着她。 引起了大殿一时间的禁语。 呦呦在众人注视中,不解的缓慢坐下。 看了看贺嘉佑,回头看了看向笙。 只见高坐之上的蒋皇后脸色刷白,盯着她的实现格外诡异。 对面誉王看她也是一愣。国安郡主再是一愣。好似看她都有些发愣。 呦呦瞟了一眼大殿,然后回头。 小声问向笙:“我是怎么了吗?头发乱了?” 向笙遥遥头,指了指自己的脸。 呦呦用手一边擦,一边看向笙。 小眼神问:“恩?” 向笙一脸尴尬。 结果右手边挪了两遭位置的太子,轻笑出声。 声音温言敦厚。 “辰王殿下是脸生的好看,并不是有什么脏东西。” 呦呦手还没有放下,便从指缝间看到了右手边的太子。 一脸刚毅的脸,此时线条较为柔弱,看的人暖洋洋的。异常平易近人的感觉,仪态万方,器宇不凡。 但看这样的太子,怎么也想不到他会在私底下,能让手下人屠戮五家的样子。 看他,双眼澄明,一点也不像富有心机的人。 -- 第97页 一身白色织金长衫,束着金腰带,上头挂了只龙扣,威严赫赫。 呦呦拿下手,起身,行了个平礼。 “太子殿下安。东唐辰王见礼了。” 那人连忙在呦呦弯下腰时,一手托起她的腕子。 格外燥热的手覆在她腕子上,隔着衣裳都觉得过于炽热。 只见他笑言。 “辰王殿下莫要客气。” 呦呦抬首,也不见他松手。 “你这衣裳我看着,倒是眼熟” 还未松 呦呦用了两分力道往回拽,纹丝不动。 钳住的力道倒是不小。 面上还是依旧和煦的笑着。 “这件,像是我弟弟,羡轻的衣裳呢。他专程让尚衣局做出来想在汝宁郡主面前显摆的。 原来父皇把这件给你了,我是说来时为什么见他正出宫,气的不得了了。原来因为这件事” 嘴里正是畅笑,倒是不见外的与她话语。 偏生手上的动作不见减轻两分。 任由她如何拉拽也不松手。 呦呦此时脸一下子垮下来,目光冰冷冷的望着太子。 “殿下,轻松手。” 尽显疏离,距离一直被拉开,二人形如相隔数千里之远。 太子依依不舍的松开,面上讪笑着。 “辰王殿下莫要见怪,莫要见怪。本宫第一次见你,觉得甚是熟稔,分外亲切。两国犹如唇齿,一时想着交好的情谊,唐突殿下了。在下金谷酒数,可好?” 作者有话要说: 收藏一下? 第24章 约见 “本宫金谷酒数,可好?” 遂既,太子弯腰从桌子上一手拿酒壶,一手端着酒杯。 样子落拓不羁,风流倜傥的模样。 倒给她看。 一杯,两杯,三杯,自罚了三杯。 按道理来说,呦呦应该客套两句话。 但是呦呦嘴里轻哼了一声:“切。” 就大刺拉拉地坐下,脸都不甩一个给太子看。 怕是他也第一次遇到这样的,居然有人这样当众不给他脸,下他的面儿。 太子脸色一灰,坐下的身姿都僵硬了些。 指尖捏着酒杯,骨节发白。 呦呦斜睨一眼,无声嗤笑。 这一眼轻蔑的风情,直接看愣了他。 真是生气都别带一股子味道。 他眯着眼睛,好心情一般,指骨松开,自己给自己斟上一杯酒。 慢悠悠地滑入嗓子里,辛辣过后反甘。 心里倒是升腾着想些什么,也无心观看歌舞。 南息的太子殿下,贺秉修。 母后是先皇太傅太安公之女,蒋皖鱼蒋皇后。 由于母族势力过于强大,以致贺秉修在贺嘉佑面前总是受训,不带受待见。 长此以往,他秉性到愈发暴戾起来。 人前还是老样子,看上去格外的亲厚,仁义,上慈下孝,一个好太子的模样。 人后便有些凶恶,狠戾,时而爱听人惨叫…… 所以,他想出的杀人法子,都是最折腾人的。 活生生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说起来,真算得上是被贺嘉佑一步一步逼上成这样的。 在呦呦进殿之后的宴会,更加热闹了。 一会儿有人来举杯庆贺她生辰安康,一会儿有人来庆贺她生辰安康…… 第一次见这么多人为她贺生辰,心里不凉不燥。 很平静,淡漠的接受祝福。 直至结束后,她一个人躺在园子里,背后是温玉道,暖烘烘的。 她还在犯愣。 这,就是过生辰? 原来是这样…… 身边是向笙。 她张口,看着星空。 语句不带情感,只是疑问。 “向笙,你在没来宫里之前,过生辰,是这样吗?” 身边人很久很久才说话。 鼻息有些发重。 “是。我爹娘在江湖上有些地位,我的生日都和今日一样热闹。” 然后,二人又是许久的沉寂。 呦呦在快睡着之前,顿生顿气道。 “你很快就会回去见你爹娘了。” 然后,她睡了过去。 向笙看着呦呦睡着了,便喊水含,将她抱进屋子里去。 他一个人站在院子里也独独发呆。 很快吗? 那不就是,很快,见不到她了? 这个女子怎么说,一点也没女子该有的半分样子。 不知道床是为什么不好,就不喜欢。 在树上能睡,墙头能睡,在桌子上趴着能睡,在地上也能睡。 就是在床上,睡得有时候反而不太老实。 经常会被惊醒。 他影响最深的,就是还在东唐,她抱着院子里合欢树下,那一抔黄土的无字碑睡的。 他不知道哪里面埋的是谁。 就知道,她经常在土包旁的椅子上坐着。 一坐,就是坐许久。 清辰,天刚亮,她便飞快的套了衣服,冲往贺嘉佑的寝宫,禀明了要跟随太子出宫,查看兵部侍郎一案。 贺嘉佑那是笑眯眯的允了,赐了一块令牌,以后出入自由,小心即可。 然后跟着王舟,带着旨意,去了太子宫,一起出宫。 可算是把呦呦开心坏了。 -- 第98页 出宫第一件事,就是先去大街上吃了街边小摊,连吃了三家。 笑得合不拢嘴。 太子坐在车上,看着这一幕幕,帘子都不曾放下来过。 看着她笑,自己嘴角也不住的裂开,硬是没合拢过。 看着看着,眼神阴鸷起来。 多了一分禁锢的意思。 这一眼看的太深沉,呦呦直觉不对,转头回首,看了一眼在马车上的贺秉修。 她这一眼,虽只是淡淡扫了一眼,依旧对贺秉修的距离拉开的异常远。 疏陌的很。 贺秉修被看的心上被什么东西轻拂过一般,有些异样。 高声一句:“我先去兵部了,你先玩着。” 呦呦应声是,接着带着向笙,柔漪和水含四处闲逛,显得格外孩子气。 水含就不懂了,不是调查栽赃辰王的凶手吗? 怎么一出宫就停不住乐呵? 太子前脚走,后脚,就有一辆马车加快的朝着他们撞来。 与他们极速地擦肩而过,将一旁的地摊全部撞烂,一时间大街上怨声载道。 擦过他们一瞬间,有个东西从窗子处扔了进来。 她们的车也歪歪曲曲行驶了好一段,所以柔漪没有法留意到。 水含受惊吓地叫了好几声,才稳住身子。 果然,他跟着! 呦呦从车地上捡起一张绣囊,整张脸收回了在街上笑嘻嘻的面庞。 一本正经起来。 水含不可思议地看了一眼呦呦,噤声。 打开绣囊。 里头一张素笺。 四个字:锦素茶楼。 朝着帘子外的喊到:“我想喝茶,方才有些吃多了,柔漪,就近的什么茶楼比较好?。” 柔漪清莞的嗓音说到。 “这一块有几家,玉流茶坊,卿君茶坊,还有一个锦素茶楼,开了许多年,老板娘是一位女子呢。” 呦呦顺着她的话。 “那便去锦素茶楼。” 柔漪指着路,他们去的很快。 一去,茶博士居然比大厅小斯勤快,引领着她们去了二层,一间包厢。 水含随着她进去,柔漪被隔在门外。 向笙守着门。 一进去,水含才满上一杯茶。 呦呦便取过茶壶,又添了两杯。 水含看着呦呦的动作,直是个惊心,呼吸稍顿。 还有哪两位?她是不从得知。 茶才斟完。 一道墙直接裂开,走出了两位公子。 一位,灰衣长袍,绣了根清瘦的竹子。 人是高高瘦瘦,满脸隽秀,面部无甚表情,只是右眼是浅灰色的重瞳…… 另一位,一看就是贵气的,衣袍虽青灰色,也不打眼。但腰间系着玉带,踩了一双织锦靴。 整体看上去还是自带贵气的。 高束着发髻,一只流云玉簪,显得整个人温润,却带了两分邪气。 精明的光在眸子里来回波动,看着呦呦是微怔,哑口失笑。 蒋木,贺拂明。 呦呦蹙着眉心。 打趣到:“你们时间讨了六年饭不成?怎么穿的灰扑扑……” 蒋木张了张嘴,缓缓才道。 “辰王殿下,许久不见……” 呦呦点着头,捏着杯子。 “是许久未见,这称呼见一次,见外一分。约莫我们再见上两回,怕是你我皆不相识了。” 蒋木:“……” 自顾自的坐在她的对方。 一张圆桌子,他坐的位置也是最远的。 呦呦眼神暗了暗,抿着嘴角,喝了一口茶。 牛角牡丹,一口见底。 贺拂明心疼的,这茶真是万金一克,这一口喝了多少钱下去…… 浪费,太浪费! 见气氛有些微恙。 贺拂明笑言:“辰王殿下,可还记得六年前的话?” 贺拂明倒是直接单刀直入主题,毫不寒暄。 这是,很相熟吗? 她看也没看贺拂明,只是点点头。 抬眼看的是对面的蒋木,六年未见,见不得蒋木与她有什么亲近之感。 其实六年前也是。 她到底还在蒋木身上执着什么呢? 静静地,张嘴说的是。 “你说活功名,现在位居何职?” 蒋木抬头,看了她一眼。 要是照着六年前,或者说是七年前的呦呦,这句话必定带着满满的嘲讽调笑。 可是此时,却不是。 心里悠悠的被一颗小石子扔进了心湖里,溅出了一些涟漪。 在心涧里慢慢扩散开来。 “现居承议郎。” 啧啧,真是多一个字也没有。 真的是完全没有当年等她回家那种亲近感觉。 疏离的不行。 这次再见到蒋木,有些落差,很大的落差。 如果是六年前,她能想法设法逼着蒋木慢慢回到住在一起的时光与感觉。 但是现在不能。 蒋木的举止已经告诉她,他们使命不一样,他们境地不一样,他们未来也不可能有过多交际 其实蒋木这个作法相对来说,非常明智。 比她还要明智,明智到有些残忍。 此番,也能使她明智一些。 自嘲一笑,怎么她这像极了‘单相思’一般。 -- 第99页 不能再一见到他,忘了一些东西,甚至忘了他自己。 影响了她的情绪,和对事情的判断。 蒋木的疏离,让她此时看清不能太动情绪,看清现实,权衡利弊。 这才是最有用的!这才是她要走的路。 而不是在想着,蒋木能与她如何。 他也有他的路。 还不在一条路上,如何相交? 本想冷嘲热讽他的话咽下去,散化开在整个胸腔里。 闷闷起声。 呦呦转头跟贺拂明说。 “六年前我说,兵防图,你给,我就帮你。” 贺拂明走近桌子,点点头。 一下子,他明显的感觉到了辰王对蒋木有些不一样了…… 贺拂明依旧如同六年前一样,肯定的道:“本王给。”想也不想。 呦呦抬着眼睑,看了看他。 他修长的身姿,比六年前的一瞥相比,今时今日倒是分外贵气。 货真价实的一颗明珠,可惜在贺嘉佑面前有些蒙尘了。 呦呦不想与他们再说什么,对此行,见面的殷切已经消失了。 转而直接就是有些落寞。 促使她想离开。 得清醒一下!调整一下她自己。 呦呦语气平缓。“太子手下有位施幼南,今日应该在城外,拿着太子印鉴在城外屠一户人家,说是什么信。我想,你们应该也需要。” 然后,起身出了茶楼。 身后贺拂明看着呦呦背影,心头大撼。 看了一眼身边的蒋木,眼神里同样的震撼。 浅浅对视一眼,静默无言。 待呦呦走后,贺拂明慢慢坐下,坐在蒋木身边。 “你看此事。” 蒋木现在跟刚在完全不一样,突然变得一本正经,严肃异常,整个散发着更浓烈的距离感。 “殿下无须担心,那位侍郎的弟弟不在城外。 只是微臣现在也不知道他在何处,说好三日后在子时在天兴酒楼二楼走廊尽头哪一间见面。殿下等到那个时候便知。” 贺拂明此时眼睛一勾,瞟向的位置正是辰王离去的那道门。 六年未见,一个男子,居然出落的如此 只是心里暗暗感叹。 辰王要不是男子,怕是这四国的第一美人的头衔是落不到国安郡主头上了。 一颦一簇真是想让人近身。 偏生带着的冷淡疏离,又能让人畏惧三分。 这样天生使然的性子皮相,真是欲情故纵的模子。叫人心生欲罢不能。 贺拂明喝了一口茶,淡淡的跟蒋木说了一句。 “下次再见到辰王,跟他可提一声,小心贺秉修,太子是龙阳之好,别误伤了他。或者,因你疏远,他们情投意合了,可怎么办?” 蒋木此话一听,直接呛出声,眼睛都咳红了。 平复了半天,才有些憋红脸。 “殿下为什么以为臣与辰王会有什么她看不上太子的。” 贺拂明只是点点头,给了他一记不明所以的眼神,让他自己悟。 蒋木看懂后,耳尖红红的,却也不矢口否认。 他很喜欢贺拂明这样想他与她。 但是,自己也是知道,自己离她,怕是相隔千万里远。 如果。 如果! 他能给她一座避风所,他也想去试试。 蒋木此时呼吸有些不畅,咬着舌尖。 一边告诉自己不要臆想,向往。一边忍不住浮现她的一面又一面。 突然话风一转:“殿下,这次信拿到后,交给刑部尚书,他这个人最是只认案,不认人。 雷打不动的谁也不亲近,三贬三召依旧不改秉性,故而从六部外的一个小吏直接上任。可信。” 贺拂明嗯了一声,随即道:“本王也是这样想的。” 呦呦离开后,面无表情,眸子沉郁了些。 一出门,柔漪便察觉出来不对。 回头之时, “做什么呢?” 柔漪摇摇头,跟上走了。 向笙自然是清晰的感觉到呦呦细微的变化,眼角别了一眼柔漪,嘴巴闭上。 问了一句:“主子,我们去哪里?” 呦呦声音传过来。 “当然去看看太子殿下查的如何了。” 回到马车后,水含坐在角落,她十分清楚的知道呦呦此时心里必然难过。 无论她多不显山露水,多平静。 单单就看她将江木放在院子里的那一年,她就知道。 江木还是在她心上的。 今日与蒋木相见,本就有些匪夷所思。 二人相互没有打过照面,却能如此这般安排相遇商谈。 结果,呦呦对江木相记了七年时间,当年还在埋在园子里同吃同住了一年。 今日竟然这样陌生的对待她,当真是白念了他七个年头。 她替呦呦这七年的挂念不值得了。有些恨,又觉得替不上她来恨江木。 心里谓道:可怜了她的小主子…… 而呦呦,坐在马车里,身形随着马车轻晃。 满脸平静。 小眼睛有些空洞,失去焦点。 也不知道脑子是一片空白,还是在想着什么一幕一幕。 总之人是很茫然的。 活了十五年,触动她的事情目前才寥寥几件事。 -- 第100页 一是五岁多知道自己是替身时,曾经的崩溃,然后一夜成长。 二是江木死时心里波动。 三是明知不可能拿到空白旨意时做出的努力,一场空时的意料之中的意料之外崩裂出的情绪。 四就是今日,蒋木让她知道,她奢望的一些情感真的就只是奢望。 看来,长久以来,不寄予希望,才是她的人生…… 她但凡所求,无一实现。 皆是大梦一场。 第25章 天兴酒楼 “殿下,到了。” 柔漪抢先说了话,张开嘴的向笙将头偏向一边。 默默下车把轿凳摆放好。 等水含打起帘子,呦呦出来时,太子连忙疾步走出来。 做了一副要搀扶呦呦下马车的动作。 兵部诸位互相看着,默不作声。 有些知道太子的癖好,有些不知道。 呦呦站在马车上,看着贺秉修,一身绣缎白衣,真是英俊潇洒。 怎么从昨日起,对她格外的殷勤? 这是什么路数。 “辰王殿下吃好了?你看晚些还爱食什么,本宫陪你。要不是父皇下旨,早早查清,替辰王洗脱,本宫何必在这里,而不是陪你在广陵逛逛。” 贺秉修上了一步轿凳,动作是潇洒的。 想扶着她下马车。 “太子不必如此。清辰只是来此为质。” 然后,呦呦从另一头,直接跳下马车,衣诀飘风。 看的贺秉修心神荡漾。 眼睛直直泛光,宛如饿狼,要扑食…… 绕过马车,径直的进兵部。 贺秉修跟上去,错了半步落后与呦呦。 这个走法,呦呦稍稍侧目,看了一眼贺秉修。 一般级别低的,走后。 他们二人按礼,是呦呦该慢贺秉修半步才是,但是现在贺秉修好似‘喜欢’她一样,落下半步,跟随在她身后。 真是,有意思。 呦呦抬头,看了看晌午太阳下的兵部,多大的木制门,嵌着一块玄铁。 看上去庄严,阴森,巍峨。 这倒是像是刑部的大门。 顶头匾额挂着“兵部”二字,让呦呦想起来李邵仪对曲是欢的百依百顺。 所以,她陡生一计。 眸子里精光闪了闪,嘴角噙着笑看向贺秉修。 “太子殿下名唤贺秉修?秉性修直,其稳其德,莫善大焉的秉修?” 贺秉修看着呦呦对他笑得亲切了两分,点头。 “辰王好学问。” 这个狗退拍的呦呦真是要笑死了。 看来,怕是曲是欢对李邵仪的模样,她对贺秉修,也是有用的。 贺秉修肯定是不知道她是女子,那还这样热切,估计也就是有断袖之好了。 那昨夜那位太皇太后宫里,声音好听的加景让贺秉修带走,肯定是…… 啧啧啧。 贺秉修跟着不紧不慢,缓声细语。 “辰王原来叫清辰啊。名字也是谓属辰龙,看来东唐陛下对殿下也是厚望。” 呦呦听到这里,短暂的一怔。 可不是厚望吗。 呦呦对这和名字产生出来的恶劣一下子就出来了,直接脸色暗了两分。 贺秉修以为她是因为身为质子还说寄予厚望难受才变脸,赶紧想换话题,心里还在愤懑的骂自己。 教你嘴贱,说不该说的。 沉寂了半响,呦呦才问。 “那位李侍郎有我的私印?本王来南息之时,并未带来,他怎么会有?是不是伪劣之品,有人蓄意想挑起我们两国的不睦?可否再给我看一看?” 他们被人领着,去了兵部侍郎休息死亡的地方。 尸体已经被人挪走,案件牵连甚大,故而所有罪证,尸体都没有搬离兵部,而是刑部的人过来调查。 此时,也不易闹大。 兵部能连死七位侍郎,真是很震动朝野的案件。 还和东唐有关,更是复杂,审案不好,就牵连太广。 本来她是应该下狱,然后再调查,撇清后,才能好好看待与东唐的联系。 毕竟,辰王虽然是犯错被派遣来,但之前也是东唐陛下最喜爱的一子之一,谨防有事。 可是辰王下了一次狱,结果国君对她大不一样了。 前朝后宫都是茫然一片,不懂为何。上谏的奏章是一本都不看!统统退回。 贺秉修神色异样,沉顿会儿后:“殿下的私印在宫中,这等要物,兵部不能存放。” 呦呦发问。 “这位李侍郎何时死的?何时发现本王私印的?在何地?” 贺秉修想着,他当时只是派人杀了李侍郎,为什么会有辰王私印,他也是次日才得知。 然后她就被下了大牢,出来后就是这样种种…… “前日夜间,昨日一早李侍郎仆从发现他死于寑殿,刑部来人才发现了这枚私印,昨日便一早送入宫中。” 呦呦点头,然后按照他的话来想。 那应该是李侍郎先死,他是后发现紫玉私印,然后直接用她来混淆视听,遮掩杀人事件与他有关? 如果是贺秉修用紫玉私印嫁祸给她,那这个太子还能与东唐扯上关系。 如果不是贺秉修所为,就是东唐此时有人想置他于死地。 是纪宛秋和李清运吗? -- 第101页 最想李清辰死的,只有他们二位了。 无论现在是什么样,她都要先撇清自己的罪行。 不然,哪怕有南息国君的照抚,也拦不住群臣百姓之口。 对她日后自由行动非常受影响。 “前天夜里死的?仆从发现的?可否能召上来让本王听听?” 呦呦在想,这件事就是与太子有关,她不能调查不出来,但是不调查出来就洗脱不了自己的罪行。 她要是光明正大的调查出来,这算什么? 原本跟自己有关的,一经她手,却调查出与太子有关。 他们直接可以按照东唐污蔑他国太子,故意为之,反而她会被群起而攻之,最后倒放走了元凶。 这件事,只适合掩盖,抽离她。 或者,交给贺拂明。 既然现在与贺拂明是同一战线,那就好办。 只是她身份有限,调查的不可能深入,贺秉修是不可能让她知道些什么的。 只能看看那封信,贺拂明是否能找到。 她突然也想知道,是什么样的信,能让太子臣下有屠尽五家的作法。 贺拂明当时与蒋木都没有询问半个字,看来,是知道一些这个信了。 她心里长舒一口气。 还是要找个时间,去天兴酒楼,看看李邵仪在哪里,留了何许人也。 他们走到兵部侧殿。 太子落座主座,她坐在下手,然后是一位紫袍健硕的人,坐在呦呦对面,应该是,兵部尚书吧。 腰上挎着一把一柄短银剑,正不是很祥和的看着她,略带些排斥和攻击性。 这很正常,毕竟在南息人眼中她属外邦。 一个柴瘦的人被提上来。 审问过程还是那般,问问前夜他在哪里,如何发现的,如何报官的…… 等等形式问题。 她也就勉强听听,根本是不可能从一个仆从嘴里听到什么。 便态度散漫,有一耳没一耳的听着。 贺秉修看这样的辰王,自然是开心的。要是李清辰真的严查督办,他还要费一番功夫遮掩。 直到又听了一会,到了申时七刻,呦呦实在懒的听下去,直接众目睽睽之下起身,走到贺秉修身边,附耳说到。 “我不想在此,听闻有一家天兴酒楼,还需要预订,是吗?我想去看看。” 贺秉修看她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轻笑了一声。 “辰王果真有情趣,今日才出来,就要去天兴酒楼找清倌……” 呦呦:“???” 天兴酒楼,这么正经的名字,怎么是花楼不成? 真是汗颜。 当知道天兴酒楼是清倌花楼后。 呦呦一下子不知道该如何回复,小脸有一层浅薄绯色氤氲浮上。 贺秉修看得是眼睛一直。 故意凑近在呦呦耳边,“我们去。” 声音轻顿,且有些小期待在里面。 那亲近的滋味真是足足的,呦呦含蓄一笑,眼睛扑闪扑闪眨了几下。 贺秉修立马都出了神,要不是人多,又怕吓着辰王,他真是想说的话多的去了。 美人真是赏心悦目。 贺秉修大袖一挥,散了审案,都没有审完。 记录的官员看看尚书,看了看太子殿下,两厢相望之后,他束手束脚的站在一边。 笔也未曾放下,只是起身送走了太子殿下与东唐的辰王殿下。 呦呦为了驱使一下太子,借用借用他的名号与权力。 便主动与太子共乘一辆马车,假意增进感情。 水含和向笙想阻拦,却都安安静静的听命。 坐着来时的车辆,跟随在其后。 他们二人一辆,贺秉修那是一个心花怒放,小雀跃都要上头了。 呦呦看着他的模样,心里直视冷冷发笑。 略微好看点的都要理智不清? 看来,施幼南在太子手下,真是需要颇多谏言。 真是难。 一般年少坐上太子之位的人,极容易两极分化。 一是一直勤勤恳恳,努力的做好太子。 二是自大,危机感不强。 再有,贺秉修他的母族过于强大,会让他更加有恃无恐。 贺拂明是哪根神经不对呢?六年前,不过十岁,便心生了挑战太子和蒋家满门了? 什么样的事件促使的呢? 这样的稳固的位置,是个人都能看出来,想要撼动,根本不可能。 除非贺秉修异常昏庸,不能成事,不得民心,蒋家势力崩塌,倾灭满门。 否则,他这个太子之位是很稳固的。 自古外戚专权是大忌,可蒋家只有一位远在边陲的护国大将军,其余的人都是未出仕的。 这算是在为太子铺路,蒋家做的已经很好了。 有着蒋家整个家族拥护着,太子,实难掉下神坛。 贺拂明与蒋木,到底是为了什么,螳臂当车,以卵击石了? 明明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贺秉修见她一直在思索什么,朝着她挪了一屁股。 “辰王想什么呢?” 呦呦拜拜手,“没什么。” 贺秉修神色有些浪,诡异的问。 “辰王是如何得知天兴酒楼的?这个地方白日里就是正经的酒楼,到了夜里,那可是就完全不一样了。辰王今日才得出宫,这般隐秘的地方,辰王是如何得知的?” -- 第102页 呦呦口吻浅淡,“昨日宴会,我听谁不知道提了一句,说天兴酒楼里面有道鱼肉很是鲜美,我便想去吃一吃,并不知道是这样的地方。” 贺秉修没怀疑这样的问答。 直倒是点点头。 这位东唐来的辰王殿下是目前他见过长得最阴柔,女相,却又不失皇家威严的男子,还带着雅痞,倒是有趣的很。 看着辰王,突然想起来方才在他耳边,那面色绯红眼里羞涩的模样。 真是无法形容。 呦呦突然问:“以后你可以经常带我四处逛逛?我来了南息六年,就出去了一日,还是六年前” 故意的降低音调,声音打了几个弯儿,故意可怜兮兮的模样。 贺秉修那是一下子都受不了。 连忙起誓一下。 “父皇当年那是听了谗言,才对辰王这样的。今日回去,我必定上奏杀了他,好为辰王殿下讨个公道。” 呦呦见贺秉修这个反应快,回答的也算得上滴水不漏,心里觉得,原来贺秉修也不是个善茬。 哪里有什么人,有什么谗言。只不过是贺嘉佑对曲是欢的憎恨罢了,碍着两国邦交的份上,不好过于责难。 其实,她有个地方住已经不错了。 就是住的地方过于临海,湿冷异常,不懂点草药,六年,身体肯定要虚不少。落个体弱多病的残体回国。 回的去,也是命不久矣。 这样的歪招,阴损的很。难怪现在要让她住在九方阁,这样暖洋的地方,好祛体内的寒。 南息都不是善与的。 包括现在,贺嘉佑当她是他的儿子,也不会完全放松警惕! 这是政治。 要联系前朝后宫的! 她与曲是欢能有多少魅力,能左右他? 贺秉修见辰王一直不说话,以为是心里有些难受。 小帘子一打,看了看。 恩,要到了。 便说:“再过一个路口,就要到了。” 呦呦顺着他的打起的帘子看出去。 大街上人还是一样热闹。 看了看天,已经酉时二刻了。 天幕已经开始灰暗,有些地方已经开始挂了灯。 有人拿着支棍撑着硕大的灯笼,举着高挂。 呦呦一眼看的有些走神,觉得人家平平淡淡,安安静静的日子,多好。 突然马车一停,没坐稳,贺秉修伸手一副。 算是有预谋,又算是意料之外。 这一触,呦呦只清清淡淡的道了声谢,就下了马车。 但是贺秉修却欣喜若狂的愣愣的看着自己的手掌。 下人搬轿凳太慢了,呦呦又是一跃而下。 抬头看了看匾额就朝里头走去。 贺秉修看着呦呦的身影都要消失了,连忙起身。 这个时候轿凳才摆放好,贺秉修就有些阴鸷地看了看,步步稳妥的走下去,抬着步子追了进去。 向笙和水含连忙跟上来,柔漪被甩在后面。 呦呦一进去,就四处看看。 就是一个正常的酒楼,没有什么特殊的。 也完全看不出来是一个‘烟花之地’。 倒是奇怪。 不过这样的地方按照贺秉修说法,这酒楼可是了不得。 白天收集酒楼文人墨客,豪族富绅的消息。晚上变成‘烟花之地’,消息途径又有变更。 这些林林总总的加起来,也算的上是消息小库。加上这是李邵仪的足点,肯定专门有人收集分类。 就是不知道她能用的有多少。 余光见贺秉修要追上来了。 呦呦连忙对着向笙小声说:“去找掌柜,告诉他你的身份。” 然后四处瞧望,酒楼爆满,座无虚席,人满为患。 贺秉修进来,立马就有一位女子上前引路,衣裳朴素无华,却是千金一匹的烟波锦。 “贺公子,厢房在楼上,请随奴家来。” 贺秉修是来惯了的,对这女子怕是相熟,又回过头来领着呦呦。 “清辰请。” 叫的倒是很亲热……呦呦退半步,示意不敢越礼。 贺秉修这才领着路,带着呦呦上去。 乘机,呦呦四处打量,细细观望。 贺秉修还频频回首,看看呦呦离她远近。 若远,还等半步。 厢房进去,位置倒是不错。 贺秉修率先问:“清辰,你点点菜?” 呦呦点头,看了一眼那名圆脸的女子,看上去不起眼。 抬着头,轻声问她。 “就劳烦这位姑娘给我们推荐一桌子菜食?” 那女子点点头。 “贺公子常来,是按照贺公子的口味还是……” 她的视线从贺秉修身上挪到了她身上。 贺秉修浅笑,就是觉得这个谈曼格外有眼色。 “按照李公子的来。” 谈曼点点头,福了个礼,躬身退了出去。 呦呦看她,霍,这女子真是清明,一句多余的废话都没有。 没上菜之前,她和贺秉修没什么聊的,贺秉修问,她就答,不问就不言不语。 中间给贺秉修倒了一杯茶,他都激动的面露欣喜。 也不知道他实在佯装,还是真的一门心思在觉得她皮相不错。 等到谈曼将菜端上来时,一桌子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食材,精细漂亮。 -- 第103页 呦呦夹了一筷子,也没刻意的与贺秉修讲礼,自己先行吃了起来。 哟呵,感叹一声。 没想到这一个酒楼都能吃到侯服玉食。当真让她咋舌。 一顿吃完了。 呦呦捡了几道别致的问了问贺秉修。 不过被她吃的三零五落的。 问的时候,难免有些尴尬。 但是贺秉修好似对她这个神情格外感兴趣,嘴里笑着,慢慢回答。 一盘鱼有三种颜色,格外显眼。 顺着呦呦指的回答到。 “这个鱼叫三脍鱼。” “这个?” 换了一道菜。 一道鱼丸,但是更加滑嫩爽口,带了点菊香,是她没吃到的。 贺拂明说,“这可是这里的招牌菜。叫海日珍珠雪丸。” 呦呦神色异常,面上清淡,接着指了第三碟子菜。 一道简简单单的淋酱汁的菜,看上去平平无奇。 贺秉修说:“枇杷厚汁烧,一道吃油腻了后爽口的一道菜。” 呦呦点点头。 “菜还不错。” 然后饭后喝了点清茶。 与贺秉修闲聊了几句,就一起回宫了。 并没有留下来,看什么清倌。 贺秉修这人到还是个君子,今日一起吃饭,都没有点酒,灌她。 还挺光明磊落。 真是有些出乎意料。 等到分道扬镳,她回了九方阁之后。 柔漪服侍她睡下后,在柔漪睡着后,她偷偷摸摸的起身给她下了点药,让她睡得更加安稳。 九方阁位子挺大。 但是向笙还是老样子,睡得离她很近,所以她一有动静。 向笙立马就出现在她的面前。 月光微洒,满院子的各色花朵随风飘扬摆动,犹如身置花海。 满心舒畅。 “你今日去找掌柜了?” 向笙点头,“找到了,但是柔漪跟的紧,也不光只有她,还有太子身边的一个侍卫,也跟来了。故此,我没说上多少话。但是,身份是相通了。” 呦呦点点头,眼睛里流露出一种奇光,能使人格外宁静。 轻声慢道:“他们说,三日后!” 今日有三道菜,是谈曼摆盘时从其他地方专门绕了一圈,放置在她面前的。 所以,这三道菜必有深意。 三道菜是: 三脍鱼。 海日珍珠雪丸。 枇杷厚汁烧。 第一道菜,第一个字。第二道菜,第二个字。第三道菜,第三个字。 合起来便是三日后。 看来,三日后,天兴酒楼还要再去一次。 向笙眉头轻拧,他不想的开始,还是开始了…… 侧面看了看呦呦,她异常淡定的站在风里。 身形单薄,风如若再大些,她都能被吹走……居然要来承受这些。 向笙替她感到难受,犹如一江河水,急喘的流去一个地方,有些都快收不住。 想着爹娘。 他咬了咬牙。 “掌柜说,戌时三刻。” 当时掌柜才说了这一句,便匆匆离开。 现在二人一结合。 就是,三日后,戌时三刻。 那肯定就是有事了。 太子与呦呦分开,一回东宫。 大殿之上正有人等着他。 一位蓝色深袍,披着一件白色大氅,正在殿居中,咳的厉害。 手傍边还是一壶茶,正润着肺。 一见贺秉修回来,连忙走进行礼。 贺秉修见那人要跪,不等他跪下去,连忙扶起来。 病虚的公子咳咳锵锵的问:“殿下今日去了何处?这般晚才回来。” 贺秉修如实回答。 “与辰王一起出宫,去了一趟兵部,去了一趟天兴酒楼。” 这人面色惨白,血色不足,只是咳嗽的厉害,也不似一般人,咳的脸潮红一片。他是更加的莽白,有些孱弱的吓人。 瞧着人面相清爽,只是孱弱的有些厉害。 跟要站不住一般。 就是一位将要弱冠的少年,却体虚病重至此。 太子连忙搀扶,让他坐下。 “来人,多添两个火炉。” 立马有下人去置办。 而这位少年,却说。“劳殿下费心,臣,无碍。” 坐下后,将一瓶药散倒入茶盏之中,又喝了一口水,呼吸才得平稳些。 面色也渐渐恢复正常。 “殿下今日见辰王殿下,是位什么样子的人?” 贺秉修将衣袍拍拍,直言。 “幼南如果想知道他是什么样子的人,那便三日后陪我去一趟天兴酒楼就知道了。” 这位幼南,便是南息四大家族里的行末,施家。 在三十几年前,施家还是南息朝臣大家之首。因为祖父犯事儿,故而遭先帝斥贬。 施家以后世世代代不能入朝为官。 施家人数凋零。这一脉还都偏生体弱多病。 施幼南是长子嫡孙,暗地里投靠了太子,想以后太子继位,施家能重回当年的盛世繁荣。 他眼神闪动,问了句:“可是辰王殿下有什么不同?” 贺秉修将今日在天兴酒楼的三道菜名与他一报。 施幼南勾了勾嘴角,嘴里轻咬着。 “三日后……” -- 第104页 莞尔,他道。“那殿下从明日便叫人跟踪在辰王身边吧,哪位太皇太后处的柔漪姑娘,可能为殿下用?” 贺秉修也喝了一口茶,“这个好办。” 次日一醒,她拿着贺嘉佑给她的令牌,出宫游玩。 早晨出去,闭宫之前回来。 日日都是吃喝玩乐。 那是相当尽兴。 终于,到了‘三日后’。 她依旧是早晨出宫,这一日,她酉时七刻就到了天兴酒楼。 谈曼看见了,正要领着上楼,贺秉修突然出现。 看着呦呦笑叹一句。 “辰王殿下,真是巧。我方才还以为看错了呢。” 贺秉修身旁还跟着一位人。 身形修长,就是有些瘦骨嶙峋的枯柴模样。 精气神有些弱,似乎还在病重。也畏寒,披了一件格外亮眼的狐皮斗篷。 他清清淡淡地开口。“辰王殿下安,在下,施幼南。” 眼神也是清淡,像极了病弱的人…… 第26章 刺杀 “辰王殿下。在下,施幼南。” 施幼南看了一眼呦呦,神色一怔,反倒看了一眼贺秉修。 呦呦眼神闪动了一下。 果真是孱弱,那日夜里也是咳嗽声不断,今日一见施幼南本尊。 倒是和料想之中的有些差异。 本想着能屠戮五家上下的应该是一位狠厉凶残的人。 可是他眼眸里,清清淡淡,没有什么算计的神色,整个人看着就是简简单单的病人。 拖着病弱的身体,今日偶然撞见,要与之一起吃一顿饭食。 多么平常的开局。 呦呦心里已经开始有些小的涟漪,一波一波荡漾开。 听说,施幼南,是太子的谋士。 既然是谋士,那肯定是算计非常,加之那日他的一句话,五家皆亡。 前日出宫,她还专门探听了。 城外五家的惨案,那真是一草一木皆不留! 堵住门口,一把火,活活烧死的。 听人闻,他们的嘶叫震耳欲聋,叫的骇人。 周围好几家都连夜搬走,不敢在住在附近。 五家人,一共死了四百八十二人。 最小的,才是刚出生不过五日的娃娃。 五家宅子挨在一起,说是连带烧的,风大火过过去的。 她跟随贺秉修那日出宫,没有看见施幼南,估计他是不放心,亲自上阵了。 亲自下命,亲自看着烧死 今日还能如此面不改色的出来食饭,心性该是多么可怕。 饶是呦呦狠戾,但是她目前没有杀过人,也没有下过杀命直接致人死亡! 间接的,应该还是有的 她又多看了两眼这位施幼南。 清着嗓音,爽朗的笑起:“本王李清辰,你与秉修亲近,也就是我的朋友。不必喊我殿下,叫清辰即可。” 施幼南点点头,轻声:“清” 突然猛烈的开始咳嗽起来,一只手捂住胸口,咳得面色有些苍白。 呦呦站在他们前面,冷静的看着施幼南。 她就是想看看,施幼南身体到底如何,便没有殷切的请他们去厢房里。 此时他们三人就在大厅里。 还是贺秉修,扶住施幼南,一起上了二楼。 根本没有管她。 呦呦转过身,看着他们上楼的背影。 看来,两人的情谊颇为深厚。 此时谈曼正与向笙递了一个眼神,看着呦呦看过来了,便快速的分开了。 像是避嫌一样。 这是说了什么,她不能知道的事情? 这个反应有些奇怪。 正好没有太子,她无须防备的太过于紧张。 谈曼领路,柔漪跟在她身后,也是时时刻刻的跟随着的。 谈曼一手延伸,作请的姿势。 一手别于腰间,此时偷偷打开,在呦呦眼前一晃,立马在衣裙上一抹手,干干净净的,什么也不显。 她已经看清楚了。 贺拂明。 今日戌时三刻是贺拂明?他不会是跟那什么信有关吧? 那现在太子来了,她得赶快引走,帮衬一下 现在已经戌时了,不过三刻时间了。 她要吃完,再走,怕是有些来不及 抿着嘴,神色稍稍深邃了一些。 抬步,进了房间。 此时施幼南已经气息和顺了不少,面色也回复了。 这是什么病,痨病不成? 贺秉修见呦呦来了,连忙起身小鞠一躬,轻微弯曲了身形。 “辰王殿下,不好意思,方才没有顾你。幼南他身子不好,我一时心急” 呦呦见这个架势,真是觉着稀奇,堂堂太子殿下,居然会为了下属,替他朝人致歉。 这是在贺秉修身边怕是也算的上权势滔天了。 不过施家她是知道。 南息先皇斥贬,施家后背不能入仕,但是能继承爵位。 说无权无势吧,但是进宫面圣参奏还是可以的。 且一参一个准!参谁倒谁。 故而,也没人敢对施家不敬。 呦呦觉得,无人入仕,还能三十年不倒,至今还在南息四大家里,施家三十年前该是有多少荣光? 怕是能与今日的蒋家不相上下,或者,更甚吧。 -- 第105页 呦呦摆手:“无碍,他身子不好。”转着问去施幼南:“那施公子能吃些什么?清淡的有什么,你去上菜。” 对着谈曼说完,也就落座。 房间里就他们三人,一起喝喝茶,说了些细微不打眼的话。 上菜也不知道是谈曼要拖延还是为什么。 总之是很慢! 慢的呦呦有些心慌。 谈曼是要做什么?让太子发现贺拂明? 眼看着已经要戌时二刻,马上要到三刻,贺拂明行事之前。 菜还未上。 呦呦这杯茶喝的便有些慢,话也不怎么。 施幼南在,她不能表现自己的情绪,一举一动,施幼南可都是看着的。 贺秉修也没了那日对她殷切的意思,很是能把持自己的情绪。 只是每每看着她的脸,还是要流连上一小会。 突然,一群黑衣人从天而降,破瓦落下。 他们三人起身,她先推出去了施幼南和太子。 自己将腰带一解,化成一道长鞭,“啪”的一声空中一响。 没有出去,而是刻意地打翻了一些桌椅板凳,动静闹的异常的大。 向笙闻声赶紧来,抽出腰侧的长刀,二人一边打一边退。 这间厢房是大,但是也是抵不住十数名黑衣人。 他们需要更大的空间,便退至到了一口大厅。 好,很好,现在动静足以让贺拂明心起警惕! 果不其然。 他退出厢房之时,贺拂明正打开房门,与她对视了一眼。 然后黑衣人刀凌空劈下。 呦呦双手执鞭一挡,刀锋在鞭上划出一道金光火花。 这跟鞭子里面糅杂的是细铁丝,可不是那么容易就断。 但是,她也能明显的感觉到了,黑衣人有收力道。 并不是真的想伤她。 这是为何?难道是打算要谋害太子? 呦呦看了一眼贺秉修。 他与施幼南并肩而战,被侍卫层层包裹。 一些士兵已经冲上前来,至他们身边也动起手来。 向笙这时得了空闲,来到呦呦身边,与她一起力敌。 面前此时一人正一刀刺来,呦呦刚要挥鞭抵挡。 身后有人在她腰腹后一点,呦呦整个人无法动弹。 点穴。 她眼睁睁看着一柄直晃晃的到刺向她的腹部 突如其来的疼痛,让她发蒙。 腰腹后又被一指点开。 她软下身子,朝后退了半步。 向笙一剑挥开呦呦面前的黑衣人,二人缠斗在一起。 她捂着伤口,看着面前的向笙。 血流的快,她的立马就是温热的湿漉漉一手。 “看什么,还不快走。” 贺拂明不知从哪里来到她身边,将她扶,撤退出去。 此时二楼闪现了一道人影,褐色。 施幼南眼毒,立马认出来是谁,急言对着太子说:“二楼,李侍郎弟弟。” 太子知道那封信的厉害,赶紧喊了士兵分出一波。 “抓那个贼人!”太子一声大喝,不少士兵途径黑衣人之后冲上二楼,直奔褐色人影。 天兴酒楼一时间沸反盈天。 然后在侍卫们要接触到那个人时,又冲出来一波黑衣人,手持弯刀四面八方的涌来,包裹住褐衣人。 呦呦一手捂住腹部,一手揪住贺拂明的衣裳,借着力,才勉强站住。 额上冷汗淋漓,面色可能因为失血,从而有些惨白。 疼得她咬牙都咬出血了,双眼发红。 血流的快,她咬着牙,说:“带我走。” 一般忍着痛,一边观察。 就这样,呦呦还仔细的看出来,这两拨黑衣人不是同一波。 大厅里的,是冲着她来的,且不是杀死,只是伤她。 并且,他们还有一个没有穿黑衣的同伙。 向笙! 是向笙方才在她身后,点的穴道,使她片刻不能动弹,直晃晃的被利刃刺入…… 再解穴放开她。 呦呦此时想不明白为什么向笙会背叛她。 在贺拂明扶她上马车之前,大厅里的黑衣人全部自尽,纷纷倒地身亡。 而二楼的褐衣人被黑衣人护着已经逃脱。 贺拂明与太子交代了一声,送辰王回宫,便离开了天兴酒楼。 贺秉修现在想追的贼人,八成就是与那封信有关。 那贺拂明今日是来见他的,所以二楼保护褐衣人手持弯刀的黑衣人,怕是贺拂明的人。 一位不受宠的二皇子,一位连皇子服饰都穿着不上的人,竟然有一支能与贺秉修的侍卫兵相抗,实在了不起。 贺秉修的士兵,多多少少也有他舅舅,护国大将军的人马。 能在护国大将军的人马面前全身而退。 看来,贺拂明为这条路的准备很充足…… “你都这样了,还频频回头看战况,分析的怎么样了?你不疼?” 声音洋洋盈耳,轻顿有力,很是好听。 让呦呦心思平稳了下来,她侧首:“你抱我,我没力气了。” 说着,身形一软,跪倒在地上。 捂住肚子的手力道稍微松开了一丝,血就疯狂的流出,滴了不少在地上,染红一片。 她此时周身泛寒,乏力,发虚。 -- 第106页 双眼看东西,都有些虚影。 贺拂明被她突如其来的无力也给带的一个踉跄,快速的按住她的腹部的手,睁着眼睛看着她。 辰王此时眼神发虚,瞳孔有些放大,怕是失血过多,要昏过去。 直道不好。 抱,还是不抱? 辰王也是男子,这…… 然后,贺拂明直接横身抱起。 抬眼一扫, 太子车架后面还有一辆车家,挂着金钩,上面一道玉牌,写着“辰王”。 贺拂明抱起就朝马车走去。 怀里的人倒是轻,盈盈一抱就能入怀,骨架不大。 东唐男子若都是辰王这番模样,怕是过不了许久,四国战烟兴起,东唐会是第一个被灭国的! 上了车,车周边一个奴仆也没有,没人驾车,这么办? 刚好他余光扫到太子的车架旁有人,正翘着腿在小凳上坐着嗑瓜子。 温声喝到,“过来,驾车,送辰王回宫,稍后本王送你回东宫,替太子为你辩由。” 那狗退车夫很精明,不敢,非要请示太子,看着贺拂明在辰王车架,自是两边都不能得罪。 做奴才的,没有擅自做主的权力,至少他是一点也没有。 不知道驾了这车,辰王解释了,有用没用,不敢一赌,只好快步的去请示太子殿下。 呦呦此时是愈发没力气。 “不回宫,我头发里有药。” 然后,她晕晕乎乎垂下头,呼吸浅浅,若有若无。 贺拂明不敢耽误,直接平放辰王与马车里,一手按住伤口,一手替她取下发冠。 当玉簪一拔,柔黑发亮的头发直接铺满。 他伸手在发丝里摸来摸去,摸到了一根发丝一般粗细的丝线,坚固异常。 他拿起来,对着月光一看,还散着寒气利光。 指尖轻捏,立马划开了他的指腹…… 真是锋利。 悄悄地一手卷起,放入怀中。 继续在发丝里摸着,摸出了一颗拇指指甲大小的黑色布包。 他放到鼻下,嗅了嗅,一股子苦涩扑鼻而来。 是药。 然后他才细细端详了辰王的脸。 月光银辉下,面靥如画,男生女相,却也不显的娘娘腔。 不是特别轻易进人,生带凛冽寒凉之气,却也不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那种感觉。 真是长的好看。亏是身份是辰王殿下,不然,就这长相,落到贺秉修手里,还得了。 他稍稍愣出神,反应过来。 连忙拍打她的面颊。 “你看看,是不是这个?” 一边说一边倒出来,一共三颗,一模一样的,他也不知道喂哪一颗。 看着辰王没什么反应,继续拍打他的脸。 “你说的是哪一颗?” 呦呦意志顽强,一直强行睁眼睛,睁了半天,才正经的睁开, 她一手颤颤巍巍的伸过去,将贺拂明的手一把抓住,朝自己鼻翼下挪,却没有力气。 贺拂明看着,主动的伸过去。 呦呦,细细闻了闻。 张了口,却无力说出声音。 贺拂明看这样子,也有些急。 凑近,脸贴脸去听。 细若蚊蝇,“中间的。” 然后贺拂明连忙将中间那颗喂给呦呦。 才服下,她就彻底昏死过去。 不过,庆幸的是腹部血已经止住了。 不想回宫?有事儿不成? 他知道辰王是个有主意的人,所以,不会做无用之事情…… 见血不流了,下了马车,乘着街道上还是惊乱的模样,便抱起,直接施展轻功,回了自己的府宅。 高空之中,贺拂明还看了一眼,今日真是乱杂一片! 眼里升腾出来的复杂异常。 到了府邸,因为他常年不受宠,所以没多少钱备府医,只得让总管赶紧去请。 他将呦呦平放好。 腹部衣裳都烂了,等会上药也不好上,医师来了,还是要先清理衣裳,故此是复杂费事,所以,他用了最简洁的方式节约时间。 先替他解开衣裳。 手上动作刚起,门外一阵脚步,有些急促。 “殿下,听闻殿下带了一位伤着,可是李侍郎的弟弟?现下如何?” 贺拂明起身,是蒋木来了。 视线转过去,朝着门,手上的动作并未停下,衣裳已经拉开。 当蒋木进门看见床上是呦呦时,心里一大怔。 再看贺拂明手上已经将衣衫拉开,正看着他。 他立马一脸严肃,道:“殿下放下衣裳,莫回头!” 然后迅速脱下外袍,朝着床边走去。 看动作,是准备要给辰王盖上…… 贺拂明好奇心使然,余光还是撇了过去…… 刚好,蒋木正巧盖上。 他还是有看到一点…… 辰王殿下胸口束了布带! 作者有话要说: 收藏一下? 第27章 身份暴露 贺拂明只是一眼扫过,任蒋木动作再快,也快不过他的眼睛。 他清清楚楚的看到了,辰王殿下胸前裹着布带,且……略有凸起。 辰王,是女子! 这个念头闪过,犹如五雷轰顶。 贺拂明看蒋木的行动就知道,蒋木是知情的。 -- 第107页 从六年前见面,蒋木应该就是知道辰王是女子 但是按道理,东唐的国君不可能不知道自己孩子的性别。 那就是说, 她,不是辰王。 贺拂明此时眼眸慢慢聚集在蒋木身上。 门外一老管家隔门呼叫:“医师来了——” 蒋木略微鞠一点躬,就朝着门口走去,将医师带了进来。 严肃的口吻警告:“今日所医治之人身份特殊,出了府邸最好口风严谨,不然” 身为医师,守口如瓶是医德其一,自然不会乱说。 一进门看着高墙深院,这样的话语他是听了不少,故而连连点头。 “病人病体不得外传,此为师训。” 这才能活着。 贺拂明看了一眼,撕了衣袍一角,给呦呦遮面。 然后与蒋木一起站在一旁,看着医师的作为,确保没有掀开她的遮面。 当医师准备掀开衣裳的时候,贺拂明走近,别过脸,侧目,将蒋木方才脱下来的衣裳给她重新盖在胸口处。 只漏出腰腹。 医师一看,此为女子。 腰若约素,十分诱人。 当看见窈窕的腰肢上,有一处一指长的伤口时,还是有些惊心的。 血染了一片衣裳,还好,尚未形成粘连。 只是血痂已经开始慢慢形成了。 医师说:“准备热水,我先洗净伤口,再再做缝合。” 蒋木找管家要了一盆热水,还吩咐了多烧一些,以作备用。 水端至床前。 医师细心的给她擦拭,最后一盆直接化作血水。 擦干了伤口周围的水痕,开始给弯针在火上一烤,准备缝合。 这时他说:“我没带止疼散,可能有些疼,如若一会惊醒,你们切莫按住她。伤口在挣开流血,失血过多我可是无力回天。” 贺拂明看了一眼蒋木。 示意一人头,一人脚。以防惊醒挣扎。 呦呦突然转醒,只是眼眸没有睁开,轻声轻气。 “无碍,我不怕疼。” 蒋木此时怔怔看了她一眼。 眼睑还在细微的转动,但就是没有睁开。 他不知道呦呦现下是什么想法了。 但是,不怕疼,明显就是骗人的。 她才怕疼,一点疼都怕的。 当年吃水果从来不用刀削皮,就怕伤手。 做菜的时候从来都是小心翼翼,就怕刀划到手上。 什么时候不怕疼的? 划一个口子,都能叫嚷半天…… 但今时。 缝起来的时候,全程,她哼也没有哼。 只是眼睑和睫毛不停的颤抖。 蒋木别开脸,细细的静心,听着她的呼吸。 时而急促,时而屏息。 一共十一针,从头至尾,安安静静。 医师时不时抬头看一眼这位女子,除了额角密密麻麻的细汗,要不是方才有闻声,他都不觉着这人醒着。 以前关羽刮骨疗伤那也是喝了华佗神医的麻沸散。 而这位姑娘确实生生忍受的 一般人实难有这样的心智与忍受力。 他的工作完成,收了银子就退下离开了。 一切结束。 三人在一间屋子里谁都没先开口说话。 呦呦终于能松开一口气,大口喘息了,动作仍是轻喘。 贺拂明看大家都静默半响了,率先开口打破平静。 问道:“辰王殿下,本王该如何称呼你?” 语气不轻不淡,声音圆润。 呦呦伸手将脸上衣袍摘下,抽着气,挪着身体,背对他们。 “问蒋木,我要睡了。赶紧给老娘滚。” 贺拂明再次看了看蒋木,两人实现交错,互相点头,便相继离去。 锁上门,还叫了一位婢子守候门前。 “有事,听吩咐。” 婢子屈身:“是。” 二人就去了贺拂明的书房。 进去后,贺拂明自己给自己先到了一杯茶,动作慢慢悠悠,异常优雅。 斟好之后,也顺带给蒋木倒上满满一杯。 蒋木一看,直接跪下。 贺拂明的意思很清楚,茶满欺客,他在侧面说蒋木欺他。 叩首下去,匐地。 “她不是辰王,名唤呦呦。是辰王的替身。在东唐之时,她就是替辰王殿下屡次挡下暗杀的替身。” 话透过凉凉的地板,反上去的音调显得格外清冷,带着一丝悲恸。 当蒋木说出口时,当年呦呦那般稚嫩的模样徐徐飘入脑海。 ‘等我回来’犹在耳边。 却不知不觉的过去了七年之久。 贺拂明一只手穿过蒋木的臂弯,将他搀扶起来。 重新替他到了一杯新茶。 “那真正的辰王在何处?东唐的国君是知道这件事儿的,送来的就是替死鬼?那为什么要我们南息的军防图?你可知晓?” 蒋木伸手取茶的手微微一顿。 抿了一口,苦涩至极。 “她取到军防图,真正的辰王就会出现,她就会离去。” 贺拂明点点头。 “你与她同住过,而不是辰王殿下,是吗?对她了解多少?” 蒋木小呼一口气,头重重的垂下来。 “是,呦呦有救了我。她,心中算计颇深,手段狠辣,为人机警敏锐。” -- 第108页 贺拂明一惊,因为蒋木很少夸人。与他同龄的,他只夸过施幼南。 寥寥一面,他就觉得施幼南身体虽然羸弱,但是心性坚韧,似日后必有作为。 此人心高气傲,眸中狠戾非常,若不投他阵营,必定难缠。 结果,此人正中蒋木所言。 投了太子,不过三月,太子就杀尽了所有谋士,只余留了施幼南一人。 可见蒋木眼光毒辣。 而此时,他对这名女子评价如此之高,怕也是有些本事。 自然,能得东唐国君选中,当做辰王替身,还能屡次在朝廷后宫里多次求生,活到如今……数日前又得到了他父皇的垂宠。 当真是不简单! 贺拂明指腹轻点在杯壁上,寻思着什么。 呦呦的身份已经被贺拂明发现了,总是要站在同一阵线,才不容易出问题。 就擅作主张。 “如若殿下当日答应的兵防图事真,有她助殿下一臂之力,希望更大。” 按照贺拂明说的,只要她是‘辰王’一日,便逃不开这些境遇,与其让她独斗,还是报团,能护上她一护。 “如若殿下当日答应的兵防图事真,有她助殿下一臂之力,希望更大。” 贺拂明听着蒋木这样说,缓顿的点点头。 “此事,让我想一想。合作还是合作,只是我需要重新接受一下‘辰王殿下’的新身份。” 右手摆了摆。 蒋木退下。 独自一人,去了呦呦门外。 踱步徘徊,最后,立于门前。 久久,久久地看着殿门。 脑子一片空白。 不知道站了多久,门突然打开了,呦呦站在门口,正看着他。 衣裳虽然有些凌乱,一手捂着伤口,还是小步小步拖着出来了。 结果看见蒋木后,一愣。 “你在这儿干嘛?” 呦呦问他。 蒋木蹙着眉,额心拧的厉害。 “你要走?” 呦呦摇头,“贺拂明真是厉害,手下居然还有精兵。向笙没进来,怕是被他的人拦住了。我饿了,厨房在哪里?” 蒋木神情还是有些微怔的。 果然反应还是这样敏锐…… 他伸出手一指,刚巧,那个方向是贺拂明,手中正端着一碗面食,还有两片牛肉。 呦呦跟很熟一般,嘴里还嫌弃到。 “啧啧,偌大的二皇子府,居然夜宵只有一碗面。” 贺拂明:“……” 端着走过去,“我这府邸空空,除了我们三个,就是一个管家和一位婢子!刚才给你我贴身的婢子,你还将人家撵走……在我面前哭诉了好久!” 呦呦心里知道。 不受宠的二皇子,没有多少俸禄,还要赡养一些精兵,钱财不够,只得缩减用度。 真是十分可怜! 相比之太子,简直就是云泥之别,何苦非要斗。 安安静静最终做个藩王不好吗? 这话她肯定是不可能问,因为现在她的身份暴露了,还要指望他给兵防图。 自然是不能劝退,还有大加鼓励才是! 呦呦开口:“如此良辰美景,要不进来坐坐?” 开诚布公的邀请商谈,贺拂明是求之不得。 蒋木则是有些踌躇。 但,最终,三人其聚一间。 呦呦一手捂着伤口,一手夹着面,有些坨了,也不妨碍味道还不错的事实。 他们二人相对无言。 呦呦身份放开,不必避忌,吃起来姿势就爽飒些,大快朵颐。 贺拂明看着,心里万分难以接受。 明明一名美如画的脸,吃面时动作‘相对’粗野,怎么看,都极其碍眼,不和谐,很别扭。 就比如一横不像一横,一竖不像一竖,就想拿支笔改改。 呦呦一边吃,一便开口,但稍稍还是有注意。 “二皇子知道的也不少了,还有什么额外想问的吗?” 贺拂明被突然点到。 看着她的神情异常严肃,带着审视。 张口,珠玉一般,依旧温润的声音,好听。 还似安抚。 “你是谁?” 呦呦喝了一口汤。 “呦呦,辰王替身。” 碗一放,看了一眼蒋木,张口。 “准确来说,我是他的妹妹。” 这话说完,蒋木面上直起变化。 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她,眸子里突然混沌起来,带着右眼的重瞳,此时,看着有些在吸纳她的目光。 呦呦别过脸。 贺拂明也是大惊失色。 按照蒋木所说,她应该就是一个平凡中不平凡的一个替身,怎么现在就成了公主? 怀疑同盟,是不对的。 故此,下一个问题不那么弱智,并没有问,是哪一位公主,是怎么一回事儿。 贺拂明张口问:“东唐对南息可有出兵之意?为什么要兵防图?” 呦呦摇摇头。 贺拂明以为是没有,心刚稳。 只听呦呦说:“我不知。” 贺拂明蹙着眉头,他觉得这个呦呦此时坦白的过于干净利落。 莫不是有诈? 悄悄看了一眼蒋木,蒋木盯着呦呦,目不转睛的。 “我拿了兵防图,我就可以走了。我不想与你们兜圈子,我只想用最快速的方法拿到。” -- 第109页 贺拂明张嘴,带着冷哼。 “你却用了最蠢的法子,在不知是敌是友的前提,将自己暴露的一干二净。” 明明是一句损人,结果却因为天生声音好听,以致听得不是很扎心。 呦呦遥遥头,面带俏皮。 “蒋木现在势微,我与他近身,他不会防备我,我对他下手,轻而易举。而对你――” 呦呦目光盯紧贺拂明,形如一直弓箭已经瞄准了她,只要她想,随时能一箭封喉。 鬼魅的笑起来。 “我在贺嘉佑面前,陷害你与你的母妃也是轻而易举,到底,谁才是蠢? 得罪错了人的话,现在,明明是你们在我手心,我何惧之有?” 这话不假。 此时呦呦在明面上,比他们占据的不是一星半点。 但是她又加了一句。 “不过我打不赢你,弄死我倒也简单。所以,要么现在你弄死我,要么明日我弄死你。诚信合作,互惠互利,我们共赢,怎么不好?我不绕弯子,有多少说多少,多么有诚意。” 所有的话都几乎让呦呦一人说尽。 贺拂明此时不言不语,慢慢在窥探她的根本。 而蒋木则是矛盾体。 答应过她,只要不涉及二皇子,他对她,唯命是从。 总不是嘴上说说的。 呦呦看着对面两人沉默,突然说。 “那送信之人还活着?还是死了?太子今日找到了天兴酒楼,天兴酒楼怕是留不得。烦请二皇子派人,一把火扫个干净。” 这话说出来,明是恳求,但在蒋木耳朵里既不是这个意思。 他面上紧绷,有异。 “天兴酒楼是东唐的哨点?” 直抓要害。 呦呦一口也噎住,蒋木也不是省油的灯,心里狠狠啐了一口。 点头。 “是。” 贺拂明看了看,却道。 “这是我皇姑姑的产业,先帝长公主名下的产业。怎么会是东唐的哨点?” 这个话说出来,呦呦就有些侧目。 南息先帝长公主的产业? 那为何掌柜和谈曼确实东唐的细作? 李邵仪为什么要在长公主的产业下与她串联消息? 这又是什么情况? 给的信笺上没有写明。 改日,还需要去找掌柜和谈曼。 想到谈曼,她突然想当,再去二楼厢房之前,谈曼与向笙有机密谈话,内容因她信向笙,故而没问。 现在想到,怕是当时在商量此刻伤她一事。 他们只伤,不杀。 难道…… 她做了一个大胆的假设。 难道因为李清辰遇刺? 他需要有一个完美的借口解释伤痕。 所以,有今日刺杀一案? 是这样吗? 呦呦突然觉得,这个才想是八九不离十…… 整个人被怨恨包裹,闭上眼睛,急促的深呼吸。 突然,力道太猛,腰腹一疼,抽的她一时间清醒。 咬牙切齿的狠。 她伸出双掌,覆于面部,将脸盖在手掌心里。 深深呼吸。 蒋木正要出声安慰,贺拂明一只手伸过来,将蒋木用力的按了一下。 示意让她安静一会。 腹饱,除了有些疼之外,呦呦的现在的状态确实不好。 整个人有些颓唐,这是蒋木从未见过的。 他方才在二楼,只听见楼下有刀剑杂乱之声,并不知道她受了伤。 事情经过,贺拂明应该知道的多一些。 贺拂明当时从侧面而来,当然看见呦呦这一处刀伤是怎么来的。 是她的侍卫,点了她穴道,让她不能动弹后强行受的一处刀伤,再解开穴位。 身处在呦呦和她侍卫后方的太子自是看不见。 突然,一个黑衣人出现在贺拂明身边,附耳轻言说了什么,然后立在一旁,等候命令。 贺拂明听得是眉头深锁,伸出手,在呦呦面前桌上轻叩。 呦呦抬起头,一脸困倦,双眼血红,面色憔悴苍白,额角又是细密密得冷汉铺展开来。 她抬头看了一眼贺拂明身后的人,右手带伤,腕子上蜿蜒了一条血迹。 但未见明显伤痕,应该是震伤之类的。 “向笙来了,是吗?” 贺拂明现在已经不在惊讶她看事情细微之快了。 平淡的点点头。 “是。伤我暗卫数人,还未擒拿住。” 说‘未擒拿住’时,语气有些生硬,特有所指。 那暗卫识时务,“噗通”跪下请罪。 贺拂明眼稍睨,口吻清淡。 “多加练习,不然,下次再遇到这等高手,你们丢的就是命,而不是一身伤。请他进来,到门外候着。” 黑衣人哽咽一口气,“是。”就离开。与调离还破带着感恩戴德。 呦呦哭笑不得。 这到底是真的惜才,还是因为穷没钱培养…… 呦呦直视听到门外略有动静,但是不能确定,因为她未习武,对声音,没有贺拂明敏感。 贺拂明说:“你的侍卫在门外。” 剩下的一个字也没有说。 她自会做决定,且也不需要干预。 蒋木识时务的说天色太晚,要离去,改日再谈。 -- 第110页 贺拂明附议,二人便一起离开。 门打开闭合之间,她看见了一身伤几近要站不稳的向笙。 蓝色的衣裳上面血痕遍布。 额前的刘海遮了半幅眼睛,依稀还是能看见,他死死正盯着她。 不含喜悲,不含歉意,轻微发抖的站直着身子。 呦呦捂着伤口,缓步去了门前。 隔着一扇门。 踟蹰了很久,说:“我要走,你会拦我吗?” 很久,传来向笙的声音。 “会,杀了你。” 低沉,压着嗓子,声音说出来形同似剑,剜了呦呦心上一块肉。 呦呦整个人发蒙的站在门后。 风忽然吹起,额角上的头发扫的她脸颊有些痒,还扫到了睫毛上,将她的视线也打乱。 “你同我一起了七年,你还要杀我?我以为你是镖局出身,多少和宫里那些只会听命的奴才不一样。结果,他们到头来还不如你。” 说声声啼血呢也不是,但是话语也是带着莫大的悲凉的。 语境显得格外苍白。 有气无力的。 “向笙,从今以后,你莫再护我。我怕最后我不会死在南息,不会死在东唐,而是死在你的手上。” 向笙心里咬着牙不忍,但也无法背诺。无法违背他与李邵仪之间的承诺。 这个孩子,他是看着长成的。 比她大了足足七岁。 这些年里,他却见了一位世间心性最坚韧,最孤独的人。 有没有他护着,她都不会有事。 反倒他自己明白,有他,可能才是她身边的一把利刃 这该如何呢? “找到兵防图,我们都不收挟制,与你,与我,这将是最好的。” 然后他环顾了一下这座宅子。 空旷的很,哪里像是一位皇子之所。 呦呦能在这里,还有让她另眼相看的蒋木在这里,她怕是要与这座宅子的主子联手。 暗卫是不错,但是还差些。 还差他在东唐皇宫里死训的那些。 如果加以训练,倒是一支不错的暗杀护卫。 呦呦觉得向笙这一句话是最对的,也同样是最悲凉的命运。 脑子里千百回转,只是咬着舌尖。 为什么她是一胎双生的女子?为什么她是李邵仪和曲是欢的孩子? 可惜,世界上并没有那么多如果。 “你走吧,我养好了伤回去。不走你就随意。” 呦呦拖着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走回床上,蒙住头。 脑子里只有三个字:兵防图。 明日见见贺拂明,就会有人来接她了,还是该好好休息。 接下里,还是要靠自己。 不再想什么过去,想什么情分,想什么未来。 什么是未来? 永远不会到来的,才是未来。 这样的期盼就是自愚,自欺,自骗。 最实际的就是,当下。 真是舒服了六年,所有的盼头上头之时,才是在做梦。 这一刀,让她再次清醒,什么都是枉然。 呦呦这间隔壁,正屏息坐了一个身影,听着这一段细末的对话。 心里淡淡然,只是瞳孔在黑暗之中闪烁了一些奇异的色彩。 身子也随着夜幕,越来越凉。 东宫。 一位华贵的锦袍,坐在一张小几面前。 对面是身形消瘦的施幼南,正在给殿下洗着茶杯。 动作流畅,举止柔雅。 这一双,真是漂亮,骨节分明,玩着茶具,正好。 他开口:“殿下,今日不必抓,今日殿下应该说,生死不论才是。毕竟,他是贼子,殿下还是宽宏了些。” 语音清清淡淡,透着刀锋一样的凌厉,狠辣。 却依旧温温柔柔的说出来,宛如在说殿下这杯茶该是这样饮,而非那样。 一小杯清茶端至太子面前。 贺秉修点头:“本宫今日是说错了。” 小酌一口,抬起头。 “今日可会抓到他?” 施幼南面上突起一色毒辣,语调直接变更。 “不会。他背后有人,不死,正好。我正想看看,他的背后是谁。谁在兵部与李侍郎串谋,能让殿下的人反水,当真不简单。” 语气突然变得锋芒逼人。 贺秉修依旧清淡,点点头。 “幼南果真就是能泡的一手好茶。” 施幼南看贺秉修的茶要饮尽,便又抬手替他倒上一杯。 刚端起,放至唇边,突然停顿下动作。 “幼南,你今日可见到辰王了,觉得此人如何?” 施幼南听到辰王,面上立马严谨起来。 “此人不易处,相与不好,会是殿下的路障。殿下还是小心为是。” 作者有话要说: 收藏一下? 第28章 辰王中毒 一杯茶,才缓缓滑下贺秉修嗓子里。 眼珠子转来转去,失了以往的平和,带着复杂的光,皱了皱眉心。 嘴里咬着。 辰王。 两个字。 然后启唇微张,“今日贺拂明也在天兴酒楼,你看见了没有。” 施幼南点点头,“第二层左边倒数第三间,李侍郎的弟弟不是从那间出来的,是在我们隔壁……” -- 第111页 这话轻飘飘,见怪不怪一样。 贺秉修鼻息浓重的“嗯”了一声。 “是吗?让卜绩去他府上看看,有何异样。” 剩下的话就不必说,互相都是心知肚明。 如果有异常,杀无赦。 反正他在众人中也是不受重视的那一个,死不死都无所谓。 可能父皇都想不起来还有这一个皇子。 今日要不是他护送受伤的辰王,他都想不起来还有这一号人。 一个紫袍,脸皇子服色都不许穿的皇子。 轻蔑的哼了一声。 然后贺秉修严肃的问了一句,“今日辰王遭受刺杀这一件事儿,你怎么看?” 施幼南抿着嘴,不轻易的开口。 好一会才说。 “暂时看不出是谁做的。不排除是他国细作刺杀辰王挑起东唐与南息的战争,但我却觉得,东唐动手的几率也大……” 然后看了一眼贺秉修,继续到。 “李侍郎袖子里的紫玉私印是我们发现想转移陛下视线借用了辰王名号。但这枚印出现,也是一波人想辰王殿下死,或出事所为。可辰王一旦在南息出事,对我国朝野必有影响。” 贺秉修附议。 目前,辰王不能出事。 现在朝局虽然稳固,但南息海岸小国六年前才战败,听说最近又有势起,怕什么时候有所作为。 内地外疆还有一位大将军现在统领四阵兵力,兵将大权在握,内地部分地处兵力欠缺,施幼南说过,这位将军不能留。 他多次劝谏,可惜无用…… 父皇执意放权,信任他。 最不可信的,居然是他,是一国太子! 贺秉修越想参的人,可能爬的越高,他越看重的人,可能越被父皇贬远! 他因为母家过于繁盛而被父皇不信任,十分委屈! 长而久之。 贺秉修变得越来越暴戾。 私下爱折磨人,听人惨叫,以此发泄。 贺秉修此时想到父皇对他不冷不热的态度,还有几日前连让两席的耻辱。 突然积羞成怒,变得怒从心起,瞬间爬满面部。 先前和顺,宽宏雅量的温雅公子消失。 变成了一位随时易怒的太子殿下。 施幼南此时依旧平静,比刚才面对贺秉修更加平静。 性子凉凉淡淡。 眼神都不抬,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轻轻给贺秉修再满了一杯茶水,却被贺秉修一掌捏碎,茶和血水混合,流进茶盘里。 “殿下,莫怒,皇位一定是您的。陛下不过是害怕安国公与将军,蒋家已经无人入仕,已经是在保护你。” 贺秉修突然起身,将茶盘掀翻在地。 猛地抓住施幼南的前襟,红着眼睛问道。 “为什么封了本宫为太子还任由我被朝臣难堪,本宫为自己辩白,怎得还成了心胸狭隘? 幼南,你告诉我,为什么本宫外戚强大不是我的助力倒还成了我错的源头?” 施幼南见惯了贺秉修这个模样,轻轻拍抚贺秉修的背部。 温声细语,犹如鬼魅吸魂。 “殿下,陛下只是怕你的风头,势力盖过他,这些不是您的错。是陛下惧您。” 贺秉修突然身形一震,头有些失力,靠在施幼南肩上。 大口大口喘气。 心中却不信这些话,却又是信的…… 他最敬仰这位父皇。 他勇猛,明断,所有好的词语都能用在他这位父皇身上。 他给南息带上了一个更好的盛世,门不闭户彻夜尚可。 贺秉修自小立志就是想做一位同他父皇一样的君王。 带领这南息,过更好的生活。 可惜的是,他这位父皇每每在他拥护的时候,退避他的拥护。 凡有朝臣参他细微之处,那都是大罪,轻则罚俸,重则训斥禁闭。 实际,他无过错。 这么些年了,他小心翼翼,不出差池,也有人能逮到他的错处。 衣冠不整都能在早朝上一番训斥。 更遑论其他。 “如果没有外公(安国公),没有舅舅(护国大将军),你说,本宫会不会好些?父皇会不会不再这么对我?” 施幼南沉默不言。 许久,才蝇头小哼,“不会。” “安国公是关键,但是不全是。因为前朝的旧臣遗留下来的,几乎都以安国公马首是瞻,除了宣平公颜家。 这样说,新臣加旧臣,朝堂上一小般的人,是安国公,是太子的人。您说,陛下,惧不惧?” 贺秉修沉闷的声音有些委屈。 “可是本宫又不反,惧什么。本宫不还是在乖乖听他的话吗?既没有戕害手足,又无折杀大臣扩充自己的势力……” 他仰慕父皇就跟修仙之人仰慕真仙一样,那种崇拜与跟随。 还好没有做…… 做了的话,太子与皇后顷刻间便会被废。蒋家一族也会沦为叛国贼,被诛杀。 施幼南知道太子对父亲的仰慕,这位伟大的父亲则是他的执念,像他一样伟大的执念。 他要恢复施家三十年前的荣耀,就要成为太子面前最大的功臣,一手推他上位,打破先帝的旨意,重令他们施家后世能入仕为官,而不是光秃秃继承一个爵位! -- 第112页 如果他不想太子再在陛下面前仰望一般的活着,就需要让殿下知道,陛下不是神灵,毋需仰望! 而打破殿下心中的神,必然难受,但是需要! 不然贺秉修就一步也不会踏出,只会在被陛下惩戒后自己一个人虐待下人发泄。 像极了一位假的太子。 这些年因为他屡次被骂被弹劾,少了不少势力,他要是在不给殿下把把关,认不清现实,太子之位怕是终有一日会不保,而蒋家也会随之颠覆。 他运气好,还能活着,重新择选。 不好,就是施家陪葬。 当年施家那件事闹的太大,现在再翻出来,也是不小…… “殿下,休息吧。臣要告退了。” 他现在要去看看贺拂明府邸,还要探听一下辰王伤势,李侍郎弟弟的去处…… 诸多事情还等着他。 胸口一阵闷疼,又是一阵咳嗽。 捂着嘴,施幼南咳的呼吸都不正常。 这个时候,贺秉修赶紧伸手在施幼南怀里摸索,抓住一小瓶药,赶紧找了水,倒上药,给他服下。 看着施幼南渐渐平稳呼吸。 贺秉修和稍稍放心。 “你先退下,过一段时间春日猎,先做准备。 那封信,和他背后的人我先想办法,你休息休息,别熬坏了身子,本宫还需要你。” 施幼南看了一眼贺秉修,点点头。 完全出了东宫,一旁一位常年侍候他的奴才问候自己公子的身体。 施幼南拿着尚好好的狼毫正写着些什么,待写完了后,搁下笔,双手指尖捏着宣纸的两角,轻轻的吹拂一番。 “太子日前刚被训,出城办案又一无所获,此时太子的人马不宜出面。替我走一趟二皇子府邸,最好能进去。还有,方才在酒楼外迷晕的姑娘在何处?” 仆从行了礼,躬身,说到。 “奴才这就叫人前去二皇子府邸,刚才那位姑娘已经在府里公子书房的暗室里候着公子呢。” 施幼南点点头。 “回府。” 今夜,务必要安排好。 辰王今夜受袭,按照国君这几日对待辰王的态度,怕是明日一早要去二皇子府邸请人,这就要看,是陛下亲去,还是让王舟前去。 不管是谁,明日陛下都是要走一趟,请辰王殿下回宫。 此时也不知道宫里知不知道辰王遇刺的消息会让国君有什么样的反应呢? 皇宫。 王舟这才刚禀报完,贺嘉佑就让他带着御医连夜出宫,替辰王诊治。 前脚王舟才踏出殿门,后脚贺嘉佑就叫住他。 “朕也去。” 随手皮了一件火狐大氅,跟着王舟的步子撵上来。 大半夜的,陛下带着王舟和数名御医直奔二皇子府邸。 这是所有人都未想到的。 按照之前陛下对辰王突然而起的偏宠,以为第二日会去接辰王,却没想到当时就会起驾去往二皇子府。 当贺嘉佑亲临到二皇子府时,这简直不能用寒酸来形容,可能稍微富庶点的五品官员都住的比他要好上许多…… 真是令人有些匪夷所思。一国皇子,尽然是这样的府邸。 众人短暂的惊诧过后,王舟叩响大门。 约莫一柱香的时间,才有人前来开门。 来时,小斯穿的也是散漫,腰带都还没有束紧。 一只手打着哈欠一只手拎着一盏纸糊的灯笼。 身出半幅身子,眼睛都还没有完全睁开。 声音先出来,温温吞吞的。 “谁啊,来此有何贵干?” 王舟看着奴仆的模样,心里直言,二皇子如此轻慢,找选的奴才连人都不识得,真是…… 然后侧过脸看了一眼陛下。 贺嘉佑面上微恙,一派威严直瞪小斯。 当小斯真开眼睛,这才发现,来了什么了不得的人一般。 连忙打开大门。 “请进。” 然后就往里头跑去,还大呼着“公子,府上来人了。” 就这样放人进府不成? 王舟示意一眼,一位侍卫先进府里四处瞧看,无碍后,回来禀报。 这才领着陛下朝府里走去。 一路走去,像极了辰王才出来住的空无一人的归墟宫。 一个角落居然还有一片菜地,正种着什么菜…… 整个府里,除了那个小斯,都不再有人出现。 越走,贺嘉佑越皱着眉头。 然后侧首,王舟立马靠近。 贺嘉佑问:“这是二皇子的府邸?” 王舟有些色难,点点头。 “是。” 然后陛下禁言,一路都不再说话。 小斯的声音又传来,在一扇门前叫嚷着:“殿下,出来,有客。” 这名小斯实在是毫无规矩,尊卑! 里头不耐烦的声音响起:“阿阮,你不要再吵我睡觉了。” 名唤阿阮的小斯胆子颇大,叉着腰说道:“殿下,府里六载,头一次有人拜访,穿的挺是富贵,你就不出来巴结巴结? 今日医治那位偏院的公子,请医师的钱都耗去不少,再不赚点钱,我们这个月又好喝西北风了,你知不知道。” 屋子里才一阵声音,门“吱呀”打开。 出来一位身形俊朗的公子,眉眼平和,颇有一副与世无争的模样。 -- 第113页 “本皇子每个月的俸禄都不够,喝西北风的是这个月?不是月月吗?滚去睡觉,本” 贺拂明的视线突然调转到了陛下这边。 连忙开门,走过来跪在贺嘉佑身前,行了南息国的大礼。 声音不卑不亢:“父皇,恕儿臣死罪,未能起身迎接大驾”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贺嘉佑便说。 “起身吧,天凉。偏院在何处?” 贺拂明起身,立马站到王舟还要侧半步的位置,给贺嘉佑领路。 期间还不忘瞪了一眼那个阿阮。 躬身给他父皇指路,态度相当谦卑。 不过一炷香时间的路,引的贺嘉佑频频侧目观看他。 待到了门口,贺嘉佑拦下王舟,自己轻轻敲门,还询问了贺拂明‘李清辰’的情况。 “辰王还好?伤的哪里?” 贺拂明躬身,言辞和婉,实话实说。 “辰王殿下伤在腹部,被歹人刺了一刀,都怪儿臣出手稍微晚了些。” 细若无声的将太子在场出手慢给掩盖过去,自己将自己顶出来。 贺嘉佑看了他一眼。 看贺拂明的意思是,觉得自己不能与太子对抗,故意不言谈他,自己拦下罪责。 贺嘉佑鼻息一哼,成全你。 直接下旨:“王舟,去传旨,太子护辰王不利,破坏邦交,罚他五板!贺拂明救护不及,罚俸一个月。” 贺拂明规规矩矩跪在了贺嘉佑余光里,只要他视线有浮动,必能看见身着素衣的贺拂明跪在风力。 然后叩门,声音突然语气平和起来。 “清辰,睡下了吗?朕让御医替你看看。” 简直不是同一人一般。 贺拂明嘴角不由自主的轻微抿了抿,含着相当深意的笑了一下。 贺嘉佑叩了半响门,里面都没有声音。 与王舟一个对视,两两都觉得不太好,可能出事了? 遂即,王舟一脚就踹开了门。 贺嘉佑一眼都看见躺在里间的辰王。 一动不动。 快步走过去。 闭着眼睛,气息微弱,面色惨白,唇色也泛着白,还起了皮。 一眼就觉得这情况好似有些不好。 连忙招手,御医还没等贺嘉佑张嘴喊,人就已经凑上来。 给辰王一搭脉,细细的放慢呼吸。 这脉 他动手将呦呦的衣裳由下往上掀开一点,露出刀伤部位,绷带打的好好的。 只是白色绷带的地方有些淡淡的黄色晕染开。 不似新伤能流出来的东西。 他朝着陛下行了一个礼:“臣要冒犯一下辰王殿下。” 贺嘉佑点头允许。 他转过身,俯身嗅了嗅辰王伤口处,再给她重新把脉。 然后突然浑身颤栗起来,转过身,对着贺嘉佑叩拜。 “陛下饶命——”这话说出来,第一时间贺嘉佑并未反应过来,脑子一片空白的呢喃。 “你说什么?” 突然面相狰狞,指着御医眉心。 语气凌厉,“你再说一遍?” 似有爆发之相。 贺嘉佑额角的青筋若现。 王舟心里爽快,因为能蛊惑帝心的少了一人,尤其是曲是欢的儿子! 在王舟心里,凡事与曲是欢沾边的人事物,都不是好的! 所以,他应该是今日听到此话,心里最为雀跃的一人。 面上却露了一分急,一分忧,一分愿,和七分悲。 御医指着床上的呦呦颤音说到。 “辰王殿下伤口有毒,且是包扎好了之后被人化了毒倒在伤口处。此药名腐药,是让伤口更加溃败腐烂之用……如若是明日来,只怕辰王殿下不消七日,便会殒命于此。今日来…尚有一线生机,只是,只有五成机会……请陛下饶命……” 宫里宫外,这几日谁人不知国君对东唐辰王有多爱护。 又是九方阁,又是出宫令牌,这几日还送这送那,辰王却不甚领情,直接堆积在九方阁的私库里,看也不看。 都以为陛下会生气,结果倒是让人大跌眼镜,陛下送的更勤了。 但是辰王却喜爱宫外,日日都出去玩,不下钥不回宫…… 现在突然要死了,谁知道陛下会如何。 还是两国交换的质子,这下子如何和东唐交代? 一时间床前众人嗟叹,怕是不好了。 辰王这个时候哪里能死。 贺嘉佑心道,五成?那就是还有得救。 但是要小心谨慎。 谨重严毅,道:“王舟,御医院给朕搬过来,务必救活辰王,不然,朕就将你们统统送往东唐。” 然后坐在床边,看了一眼‘李清辰’。 多灵秀的孩子,这才相认不过四五日,怎得突然就成这样了? 御医带的好几位,身下的接连上前给辰王把脉,然后将腰腹的伤口给拆开。 皇子们的身体不是皇子本人褪衣,御医们一般只查看患处。 因为南息历来男风成好,所以御医院便有了这一条规矩。 虽同为男子,也不得褪去全衣。 平民亦是如此。 若伤在胸口也只褪到包扎范围,剩下的用布遮挡。 所以御医们只是掀开了腹部,其他地方均是盖好。 拆了伤口绷带后,老御医们给她洗着伤口,看能不能将腐药洗去一些。 -- 第114页 伤口洗了数遍,才扶起来,重新包扎。 熬了药,给辰王服下。 贺嘉佑一直在房间里,不言不语,坐在一旁看着呦呦。 那张小脸,闭上眼睛,这样看,倒是少了曲是欢的味道。 但是嘴还是像的。 贺嘉佑突然皱着眉心,目不转睛的看着床榻之人。 问道身边的王舟,“今日贼人可有抓到?” 王舟回,“太子将所有歹人尸首早早运到刑部,说去验验。目前尚未出结论……还待天明尚书司职后再验好送来给陛下一阅。” 贺嘉佑一拍桌子,低沉怒吼,指着呦呦。 “还等他司职?这泼天大案等他司职?那哪一日朕出了事儿是不是还要等侍卫轮班司职才来?” 王舟赶紧喊人,“快去喊刑部尚书验尸呈报!” 贺嘉佑握拳指节捏着,咔擦响了一声。 “是在什么酒楼?谁的?抓来审问了没有。” 王舟道:“天兴酒楼。” 贺嘉佑面目森然,“抓!” 王舟异常为难,陛下不长出宫,他哪里会知道天兴酒楼是谁的,面上有些为难。 贺嘉佑见状,冷哼一声,带着些许杀气,森森然的骇人。 “怎么,这酒楼背后是多大的靠山?与朕说说,竟让你如此为难?朕要他死,他还会到得了明日?” 王舟神色难掩,别别扭扭,曰:“是大长公主……” 贺嘉佑自然是没想到会是她,突然脸色柔和了一些,没了些许杀气。 疑问王舟。 “皇姐?” 王舟点头哈腰。 “是,是大长公主名下的产业,都好些年了,一直没事。怎的今日突然就有歹人伤了辰王。” 王舟声音慢慢小了。 贺嘉佑张开嘴,正要说什么,又不言了。 大长公主,他的姐姐,这可就难抓了。 正值此时,御医们有人跪倒在贺嘉佑身前,大呼不好。 “辰王殿下开始发烧,出汗,这是伤口开始要溃败的迹象了,如若连续这两日烧退不了,怕是……” 贺嘉佑不想听这些话,站起来一脚就踹在这五十来岁御医的胸口上。 勃然大怒。 “用任何法子,你们也得治,他若是殒命在此,别怪朕屠你们全族!” 然后跨步上前,御医纷纷跪开,给陛下让路。 贺嘉佑看着呦呦的小脸。 心里到,这才是年华刚开始,怎么…… 双眼血红,看了看一地的御医们,怒喝。 “王舟,将他们的妻儿老小带至此处,治不好,当着面,全都杀了!” 王舟直接跪下,惊呼:“陛下不可――” 贺嘉佑整个人气急,怒急攻心,指着王舟:“你是想反?” 果然,王舟最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陛下为了曲是欢,那是什么都能做。 如果今日屠了御医,南息国百姓该如果评说陛下?以后史书该如何记载此事? 王舟跪地磕头,不敢动弹。 其它御医纷纷跪下求情,山呼‘恕罪’。 哪怕这样,跪满一殿,也消不了贺嘉佑现在的心里的伤痛,悲切。 御医们也不敢求饶了,治好了一切皆解。 便都又从新聚集在辰王身边,讨论如何降温,如何预防伤口溃败,溃败后该如何医治恶化。 此时,跪在院外的贺拂明突然进来,跪在门口,身形单薄。 “启禀父皇,儿臣有一法,可替他降热,暂解南息燃眉之急。” 知道‘李清辰’是他儿子的,天下只有四人。 曲是欢,贺嘉佑,王舟和‘李清辰’。 所以,今夜所有人只道是为了两国情谊邦交,那晓得还有更深的东西在里面。 贺嘉佑被这句话说的性情略微安静一些。 蹙着眉头看着这位不受宠的二皇子,好似有还有些印象他长什么样子,这是一看,才晓得,原来是长这样…… “你说。” 他站直了身板,在寒风徐徐的夜里,说了这么一段话。 “儿臣当年在瀛洲作质子之时,浑身发热,无人管。便是撑着一口气,在热水里坐了半个时辰,便退了热。儿臣陡然献出,让辰王试试。只不过辰王伤在腹部,不能坐在热水里去热,那便由儿臣用热水替辰王擦拭身子,直至去热为止,父皇,觉得可行?” 这一声父皇,喊的是小心翼翼。 话语里没有卖惨说当年如何如何艰难,只是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带过,着重说了替辰王擦拭治疗一法。 反倒让贺嘉佑多深深的看了他一眼。 不管贺拂明受不受宠,他身份都是皇子。 皇子给皇子擦拭,无不妥。 贺嘉佑简单的想了想,看了看御医,不少御医点头觉得可行。 便道:“暂且先一试,不行,你就给朕扒了皇子衣裳,滚出宫门!” 语气缓和,却是一条退无可退的路。 贺拂明叩拜遵旨。 而房间里其它人心里就不是这样想了。 虽然都是皇子,区别可就不是一般的大了。本国的皇子,给东唐质子擦拭身体,难道不算是一番屈辱? 往小了说是侮辱二皇子,往大了,也算侮辱国体。 虽然贺拂明是出生至现在不受宠,但好歹也是正经皇族,如此实在有些欠妥。 -- 第115页 却无人敢替他说上一句,满殿除了王舟,均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 贺拂明出去,贺嘉佑还能听见他的声音。 贺拂明洋洋盈耳传来。 “去烧水,快。” 那个不懂礼数的奴才的声音怨声载道的出现。 “殿下啊,府里就我一个人,我能多快?” 贺嘉佑听得眉头紧蹙。 王舟提心吊胆的观察着贺嘉佑。 贺拂明:“快去,晚了,我可就由不得你!” 声音突换正经,带些斥怒。 那阿阮称:“是。” 便听见疾行的声音远去消失。 贺拂明进了屋子里,站到贺嘉佑面前,谦卑的躬着身子。 “那儿臣便在辰王床前支起竹帘,儿臣擦拭,御医们悬线搭脉在竹帘外,您看可好?” 贺嘉佑看了一眼这个几乎没见过几面的儿子,垂首,应下。 然后视线久久锁在‘李清辰’身上。 这样和蔼慈祥的目光让贺拂明觉得诧异,明显能感觉到,他父皇异乎常人的关注她。 个种原因他不得知。 当竹帘格挡好,沸水准备好,贺拂明行礼,一个人进了帘子,众人皆在帘外等候。 一进去,贺拂明知道辰王是女子后,看着这张脸,便不由的红起来。 将帕子沁湿,不太热后折叠好搁在呦呦额头之上。 思忖一会儿,觉得呦呦既然为他献计,将腐毒之药倒于伤患之处,替他引起贺嘉佑对他的重审。 他此时怎能趁人之危呢,还是要告知一番才是。 便从怀里摸出一颗,方才呦呦对自己倒腐毒之前给他的红色药丸,只有米粒大小,对着呦呦唇塞了进去,不消一会儿便在口中化开。 药力一会便生效。 呦呦转醒,头脑晕的发昏,觉得沉闷闷的。 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看到贺拂明独身站在她的床前,就知道,他跟贺嘉佑有些交流,能与她单独再一起,看来还不错。 本来想为了贺拂明在贺嘉佑面前露脸,露些性子。 明日一早再来这个苦肉计,那晓得今夜贺嘉佑着急忙慌地直接就赶来了。 还好她有所准备,不然还有些措手不及,无法应付贺嘉佑。 以为贺嘉佑心里疼“他”,会明日一早来。 如若她一病重,不能挪动,会频频与贺拂明“交流”一番。 然后让贺拂明有意无意露些小才,露些惨,让贺嘉佑对他另眼相看。 结果哪知道贺嘉佑对她偏宠的太厉害了,直接就出宫来见她。 当知道贺嘉佑出宫。 她立即找来了贺拂明,商谈这件事。 然后,她说了自己的计划,苦肉计替他争取一些些另眼相待。 不等贺拂明在震惊中反应。 然后她就在自己伤口倒上了腐药,给了贺拂明这一颗药,如若太危机,给她服下,保住一命。 以命替他相博。 贺拂明心神久久无法言说。 她一直会打蛇打七寸,用惯了此招,并未想过其他。 此时呦呦有些转醒,看着竹帘外有些人影晃动,心里知晓帘外有人。 只是头晕眩的厉害。 贺拂明在床边俯下身子,小声在呦呦耳边说。 “我提议给你擦身降热,不想失礼与你,便给你服下了。现在你做主吧……” 呦呦睁着眼睛,看着贺拂明都是在旋转,晕的直接闭上眼睛,睁不开。 稍有些反胃。 深呼吸了几口气。 “看来,腐药还是沁入了,这药服下是不会再恶化。我的药量可能没控制好,他娘的真……我没办法,你按你的来帮一下我?” 气若游丝,几乎都快细不可闻了。 贺拂明听完,面上蒙上一层绯色,呦呦闭着眼睛,并没有看见。 药量没控制好? 自己给自己下药,还能控制不好药量…… 难道不知道伤口一旦发炎化脓腐烂会引起高热,继而不好医治是会丧命的吗? 这样马虎的行径让贺拂明哑然,不知该说什么。 轻声轻气地说:“给你擦拭身体可以祛热,可,你我男女有别!不然,我觉得你多晕一会,对我更有利。” 呦呦眩晕得不行,气若游虚:“那你让我躺一会。” 正准备背对他侧往里面去。 贺拂明伸手将她双肩一扳,让她平躺,头上的帕子都掉在枕边了。 有些微凉。 贺拂明将帕子再放到热水里打湿,再拧干叠好放到她额上。 然后取了一方新的帕子,打湿,隔着衣袖,将呦呦的腕子拿出来,替她擦试着掌心。 呦呦被触碰腕子,用力的拽回,身体力道软绵,无法按照预期的收回。 还是落在贺拂明掌上。 虽然隔着衣裳,还是一阵冰凉,倒是异常舒服,也就不在抗拒,直接摊放在他的手心里。 贺拂明认认真真的将帕子放在热水里替她擦拭两掌掌心,面颊,脖子处,额头上温凉了便立马换。 她晕晕乎乎了许久,一会儿有御医进来搭脉,外面一阵热闹,说辰王殿下醒了,略有好转。 高热有所控制,自然皆大欢喜。 贺嘉佑一听她醒了,立马掀开竹帘进去。 见呦呦衣衫整洁,额上还是敷着帕子,脸色有些潮红,眼睛已经睁开看他了。 -- 第116页 连着几步大阔,走到床前,眼睛虽然没有看贺拂明,但轻幽幽说了句。 “法子尚可。” 勉强算得上是褒奖吧。 只是这样的另眼相看居然是因为他国的二皇子,难免对比起来鲜明,还是有些难受。 这样的亲情谋算起来时间长,贺拂明对待亲情的态度也有些麻木。 他并不需要有父爱,而是需要有陛下的宠爱。 因为一个飘渺,一个实际…… 贺嘉佑进来看着呦呦,牵起她的手。 “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呦呦微微地摇头,“没,你怎得出宫了?多危险……” 这算是从地牢里出来,她跟他说的第一句话,难免让贺嘉佑有些激动。 掌心还放在她的额头上,有些粗糙宽大的手,含着父爱,摩擦着她额角,替她拨开了一点凌乱的发丝。 贺嘉佑看着她,心里算得上放下一些,如击擂鼓一样的慌张,现在才能算得上是稍稍落下。 “朕一定替你查出来元凶是谁,株连九族,火刑处死。” 这话充满了戾气。 呦呦不需要佯装,难受的掐着嗓子。 “谢国君陛下――” 适时宜的晕过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收藏一下? 第29章 大长公主 这话说的贺嘉佑觉得分外生疏,刚要说什么,呦呦直接两眼一翻,头砸落在贺嘉佑掌心里,晕了过去。 掌心重力一压,本能性地一托,心脏几乎骤停,呼吸都直接停顿住。 嗓子里发出无限恐怖的尖叫。 “御医,御医,快快!” 竹帘外的御医挨个跑进来,把脉。 着急忙慌的把脉,众人的心都被提在心尖尖上。 还好,把出来的脉还好…… 只是体热身体太虚,暂时晕过去了而已,并无大碍。 为首的太医多摸了一会儿,确诊后掺拜陛下。 “辰王殿下只是,在归墟宫住的太久,身体寒凉重,突然高热,体质不耐受,故此晕厥。并无大碍。” 贺拂明心里算是放下心来,还好没恶化。 贺嘉佑却不是这样轻描淡写,指着晕厥得呦呦。 “辰王都晕厥昏死,还无大碍?那要怎么样才是有碍?” 后面再上来一位御医,“臣等这便煎药。” 匆匆离去。 最后费力的点了炉子熬了碗药,这二皇子府邸要什么没什么,真是…… 贺嘉佑手挨着呦呦的脸,指腹还剐蹭了两下,一脸呆痴地看着她。 贺拂明将这个动作看了十成十,目眦欲裂……完全想不到自己的父皇会有这样的动作展现 贺嘉佑直是感慨,真是像极了曲是欢,一颦一蹙,比之曲是欢更甚风采。 摸着面颊绯红烫手,这是又起了高热? 便让御医再检查一下。 检查完后,确实高热再起。 然后又轮到贺拂明的时间,替呦呦擦拭降热。 他隔着男女大防,没有直接用手去触碰她,隔着布料,去给她换帕子,擦拭。 一夜下来,她彻底不再高热,伤口也洗了数遍,可算是将腐药洗干净,应该不会再有什么严重的扩散了。 贺拂明的勤勤恳恳和谦卑的模样一次不落的进入贺嘉佑眼里。 他老是站在角落里,不受人注视,却依旧挺胸抬头,谦卑却不唯唯诺诺,勤勤恳恳却毫无怨言,事事小心。 就这多看的一眼,便是呦呦的计划,贺拂明的需要。 因为从这一眼开始后,就会有很多眼…… 呦呦次日,除了腹部的伤不宜挪动之外,其他的都没什么大问题。 贺嘉佑需要上朝,一早就走了,宫里的御医几乎都住在了二皇子的宅子里,原本没多少俸禄的二皇子供不上御医们的吃喝。 只好向自己的母妃讨要。 颜夫人位份低,在后宫处也算透明人,俸禄时常被掐减…… 给是给了,给的也不多。 就一百两。 吃的朴素些,还是够吃几日…… 而昨夜夜里施幼南在家的路途,听说陛下已经知晓了辰王受伤,现居在二皇子府的事,直接要即可亲临后。 才察觉到一件事情。 自从辰王从大狱里出来,直接就成了陛下心尖尖肉了一般。 南息诸位皇子,陛下基本都是不太受重视,除了五皇子贺淳君稍受器重之外,其余的相见了面色都是平平。 南息一共四位皇子,除了蒋皇后生的嫡长子太子贺秉修之外,还有一个六皇子和羡轻。 再就是颜夫人的二皇子贺拂明。 卫德妃的五皇子贺淳君。 蒋皇后的孩子均不受待见,母族过于繁盛,对国君是个威胁。 哪怕蒋家无人从仕,那也是百年的南息四大家族,声望不低。 卫德妃卫家是广陵四小家家首,在广陵也是不低的。 但是卫家皆是言官,故此相对几位皇子,算得上是最得宠的一位。 但是自从大牢里出来的东唐辰王殿下,可就不一样了…… 奇怪的格外受陛下照抚重视。 从九方阁便能看出,殿下对辰王的偏宠…… 九方阁是什么地方,那是陛下心烦意乱时散心居住的私所,除了陛下,整个南息国连九方阁门都摸不到一下。 -- 第117页 施幼南觉得现下应该先搞清楚,陛下为什么会对东唐的辰王如此上心! 还有,辰王遇刺,究竟是何人所谓? 身旁的小斯恭恭敬敬的跪在一旁,不做言语。 施幼南晓得,如果太子知道自己的父皇对别人的儿子这般殷勤,心里难免有些不悦,怕他再次有些失控,便写了一张信笺。 请喊了一声:“卜绩。” 一道黑影飞掠下来,落在马车帘子外,打起帘子躬身进来。 不言不语,一张黑巾盖了大半张脸,只留了一双眼睛在外面,看着鹰眼冰冷如刀,毫无人性的模样。 垂首站在施幼南身前。 施幼南动作雅致,轻手叠好一张信笺。 抬腕递过去。 卜绩接过,放入怀里。 施幼南说。 “立马兵分三路。一,路去大牢知情人问问,辰王当时做了什么,有无见过陛下。二,去查一下刺杀辰王殿下的是什么人,有无标志。三,李侍郎的弟弟被人护送至何处,不能生擒便杀。然后,这封信交给殿下,让他好生休息,其余的事,我来。” 卜绩点头,拿着信退了下去。 然后唤身旁的小斯。 “习绍,叫人去刑部下帖,与尚书打好招呼,明日我要上门拜会拜会。” 小斯应了是。 然后随即对着车夫说:“去大长公主府。” 天都要子时了,现在去,确实叨扰,但是看陛下对辰王的关心程度,这件事怕是不能善了。 他是很想知道,辰王为什么与大长公主营生的酒楼管家有联系…… 三日后…… 施幼南嚼着这句话,三日后,今日!有什么事儿了? 二皇子,李侍郎的弟弟……今日皆出现在天兴酒楼…… 莫不是与这件事儿有关? 还是东唐在这里要做什么? 辰王才从归墟宫出来五六日,人生地不熟的,能部署什么了? 于太子可有关联? 到底做了什么能让陛下对他顷刻之间如此重视? 施幼南想着想着,突然胸腔里一口凉息入肺,咳嗽的起来。 大长公主府闭门,小斯说什么也不传话。 施幼南拿出了太子的拜贴,依旧被小斯拒之门外。 “今日时辰晚,大长公主不见客,请明日再来。” 施幼南留下帖子,走了。 这张帖子在他走后,送往大长公主手里。 纱幔帘子后,一位聘聘婷婷的身姿正侧卧着。 指尖捏着信笺,一观内容,漂亮的额心微微小蹙起来。 珠玉般的声音想起。 “明日这位公子再来,放他进来――” 她当然知道是谁。 现下南息能随时随地能拿出太子拜贴的,只有施家公子了。 她自然知道辰王得她这位皇帝重视的事情,也知道几个时辰前辰王在她的天兴酒楼遇刺,更知道他这位皇弟刚刚出宫去二皇子府看辰王殿下了。 确实,要给一个解释给她这个皇弟……以免卷入不该卷入的纷争里。 现在,可不是时候呢。 连清晨都没到,刑部尚书先从床上爬起来,连夜披着袍子上任。 四更,丑时。 整个刑部灯火通明,人员齐备。 开始了验尸。 刑部尚书坐在一群尸体里,大半夜的发怵。 此时,刑部是热闹,大长公主府里的下人知道即刻验尸的圣旨传到了刑部。 才睡下的大长公主听见传报后,直接清醒。 眉心紧蹙。 这个辰王是如何的让她这个皇帝这样重视? 前几日的宫宴因身体不适,推辞了,还真是没去看看,这个辰王到底是何许人也! 魔怔! 除了十五年前从东唐回来,不对劲了一阵… 此时细想,难道……是曲是欢相关的? 毕竟当年,至今,能让这位皇弟有所动容性情大变的只有她一人! 她一只精致小巧的柔荑从纱幔后探出,轻轻拨开了一点。 小脸露出了半张,衣裳散开,一副慵懒妖媚之态。 “辰王的母妃是何人?” 这个质子来到东唐六载,一来便被关了禁闭。 她一直无缘一见,也未打听过这位辰王一分一毫的消息。 若不是今日他遇刺,皇弟行径如此诡异,她到现在可能都要忘记了我们南息,还有一位来自东唐的质子殿下。 这时,进来了一位美少年,小脸削剑,棱角分明,冷峻着一张脸,脸上还扣了半张精致的面具。 他身形结实,高大修长,比之一般人,要高出许多来。 他走至床前,贴着大长公主坐下。 才坐下,贺伊熙(大长公主)立马伸着雪长的手臂,攀附在这人肩上,靠在他怀里。 这人带有磁性地嗓音说。 “听说这位辰王殿下母妃正是东唐的曲贵妃。” 这人一来,贺伊熙立马呈现一副勾人夺魄得媚态来。 果然,跟曲是欢有关,这下子怕是不太好办了! 她清喉娇啭,嘤然有声的问。“你说,那我此时该……如何?” 他扭过身子,一只手顺着贺伊熙的眉心脸庞轻微抚下,脸靠近,轻轻吻在贺伊熙的耳尖。 贺伊熙立马发出一声娇喘。 -- 第118页 他说:“殿下,此时应该立马前往刑部” 这话一说,贺伊熙有些不耐,美人薄怒,有些厌烦,声音有些尖锐,却依旧透着媚态,娇嗔道。 “嗯,本宫也如此作想。” 然后他亲近侍奉穿衣,一件一件,轻微有致,过程中不乏有少许勾引之态。 二人娇喘半响,衣裳才穿完。 出发之前,她抚摸着他的脸颊,轻声说。 “本宫带你出去不合身份,你且安心候着,等我回来――” 再回来,怕是要到清晨了……这也是二人都知晓的明白事。 奴仆连串儿的随侍在贺伊熙身后。 当大长公主府大门打开之时,一位病弱的青衣公子,披着雪狐大氅正在门口站立,随侍站在一旁。 他徐徐行万福礼,姿态中正,端稳。 “叩拜大长公主安。” 她立足不动。 心里慢道:施幼南。 倒是勤快,身体不适还日日替她那个皇侄子东奔西走,当真不易。 她带着威严,只问了一句。 “你怎知本宫会出府?” 施幼南礼行罢了,站直。 “臣也不知道公主是否会出府,只是今夜陛下因辰王一事闹得过大,稍有相关之人,可能都无法安眠。故此臣在此等一等。” ‘相关之人’四字咬的虽轻,却重重的如烙铁一般烫进了贺伊熙心里。 她这个皇弟能马虎的,绝不牵连任何人。但是一旦上心,那便会株连许多人。 她位份尊宠,可不能因为这一件小事情,而失了在皇弟面前说话的分量。 此事可大可小,不可一搏。 “既然如此,那就劳烦施家公子赔本宫走上一趟。” …… 此时,便与太子此时连成一线。 二人共赴刑部。 一时间,刑部颇为热闹。 大堂拥挤。 一位五十左右,还是黑发的人着着紫色官袍出现。 先朝着大长公主上行万福礼,随朝着施幼南点首以示。 施幼南看了一眼贺伊熙,她在这里位份最高,并无权利先她一步说话,便静候着。 贺伊熙见刑部尚书人至此。 “杀手可查明身份?” 刑部上书面上极其为难,神色迥异,垂首叹气,摇摇头。 “尚未。” 满殿诸位人皆噤声。 这不是好兆头。 施幼南直接知晓,只怕是毋需再查,可能是查不出什么了。 既然能摸清楚辰王路线,那就是有备而来,怎得会留下什么线索。 这事,怕是有些棘手…… 也不知道辰王今日身中一刀,陛下带着御医全部出宫治疗,能否治疗好辰王,不然,可能还会惹怒东唐,大战在即…… 无名的风突然吹至大殿,卷起每个人的衣袖衣摆…… 细不可闻的风,卷起了某些东西一般。 施幼南知道刑部再坐下去也没有什么大的意义,那现在天兴酒楼是如何处置的? 他起身,朝着贺伊熙小行一礼。 “臣突兀,敢问殿下要怎样处置天兴酒楼众人?” 贺伊熙一眼精光闪过,果然是贺秉修好谋士,看事情一眼便能看到要处。 她轻声说,“稍后……” 这话落下不久,门外嘈杂声骤起。一人绑着数人,推搡至刑部大厅来。 刑部尚书一时发蒙,看着眼前的大长公主,与太子的谋士施幼南。 他此时只需要静观,适当的时候站出来,只要能保证自己的官职就可以了,其他的事情一概不插手。 贺伊熙朝着为首的侍卫,点点头。 便转过身子向刑部尚书说。 “辰王遭刺杀时,天兴酒楼的众人,劳烦大人一审。” 施幼南心里静漠,这位大长公主年俞四十,却如同二十五六的妇人一般,心里通透的紧。 他迅速扫视,看见一人,便伸手指着那位女子。 是天兴酒楼的管事。 “主要审问她和掌柜,其余略微审审便可。” 贺伊熙偏过头,看着他。 “哦?这是为何?,此人在我身边已有十载,你将她单独领出来做甚。” 施幼南将贺秉修与他那日说的话一字不差的说出来。 三日后。 便是今日。 贺伊熙一脸疑惑,带着一丝警惕与杀气。 质问谈曼,“你可做过?” 那女子跪下,双手还被束着绳索。 连连磕头。 “奴婢冤枉,这三道菜都是辰王指点,太子殿下告知菜称,奴婢只是在一旁侍奉,只字未言,奴婢冤枉。” 声声涕泪,宛如梨花带雨,楚楚可怜。 作者有话要说: 收藏一下? 第30章 波澜 谈曼哭诉完了后,贺伊熙并未完全信任某一方。 她为人谨慎,施幼南不会无端怀疑谈曼。 但是谈曼跟了自己十年,与辰王不可能认识,她这点敢笃信。 自古以为都是信者用之,疑者弃之。 她敢用,就敢信。 审还是要审,刑法轻重不该由施幼南来说,而该是她! 僭越! 她扫在施幼南身上的目光冷寒凌厉,张口:“去审问吧,可以着重审问,但尺度还是要看好的。莫耽误了本宫明儿的生意。” -- 第119页 乌泱泱二十于人被带下去。 施幼南碍于这是大长公主的人,不敢再造词,直得稍退小步,慢慢来,急不得…… 最终等了半夜,等到快天明,整个刑部一无所获! 尚书直觉这下子要大难临头了。 施幼南拖着疲惫的身体,重回东宫,与太子交代事宜,大长公主回去小憩,等着天亮再去与自己的皇弟说道一番。 余留下刑部尚书一人,还在与仵作一块继续查验。 在二皇子府的呦呦才不知道,自己一夜让多少人彻夜辗转未眠。 她是高热,在贺拂明手上被温水擦拭的感觉还不错。 天一亮,贺嘉佑一回宫上朝,事态就开始变得严峻了。 朝堂一片肃静,不敢有人贸然说话,此时不宜露头。 刑部尚书那是被迫,必须禀告昨夜的情况,当他说:黑衣人无明显特征,暂不知是哪一方人的时候,贺嘉佑还是脾气爆发了。 一张不知道是谁写的奏折被愤怒的由上朝他砸去,刑部尚书不敢躲避,仍由从脸上划去,一道小而浅的红痕显现。 “一夜了,你连是谁的人马也不得而知,要你何用?” 此为迁怒,没有标记,人都长的差不多,怎么能认得出来? 贺嘉佑再问。 “你与兵部一起查的侍郎案查的如何?可有什么线索?是何人所谓?为何嫁祸给辰王?” 这武断的满朝文武齐齐咋舌。 什么都没查出来,陛下就一句断案了,就是嫁祸给辰王,辰王是冤枉的…… 这偏颇的厉害。 一时间让朝堂上的三位皇子也不禁一起蹙眉,互相面面相觑。 这辰王到底做了什么? 父皇能如此偏宠偏心与他? 朝堂上的皇子从十岁起就能侧听观政,但除去二皇子贺拂明! 他就是贺嘉佑一众子嗣里最隐形的一位。 隐形到有时候进宫,位阶高的宫女太监行礼不行礼都可随性。 最厉害的就是,贺嘉佑还让自己的四公主,上过一次朝堂,只为她说想看一看。 一位公主都着男装上过一次朝堂,贺拂明却没上过……可见他在南息政坛上是多么隐形…… 刑部尚书与兵部尚书二人对视一眼,二人嗟叹。 “陛下,尚未调查处是何人所谓,原因也未可知。但……” 兵部尚书朝前踏上一步。 颇为铿锵有力,义正言辞,道:“陛下,但不可排除是辰王殿下……” 贺嘉佑斥哼一声,吓得满堂皆颤一下。 “连死七人,自己查不出来,就扣到当时归墟宫都没出的辰王身上? 他一没出过宫,二归墟宫也没去过人,也不可能是传递什么消息。 辰王这次主动做副审,就是想找出嫁祸他的凶手,结果还出了事。” 这意思扒的就很清楚,很明白。 赤恍恍就是辰王没有作案动机,没有作案手段时间,且还申述自己冤枉,毛遂自荐的要找出凶手。 荒唐。 听一位质子的话。 但是无人敢质疑自己的国君陛下。 他已经是疯魔的模样了。 太子贺秉修此时出列,鞠身小福。 “禀父皇,儿臣查出确实不是辰王所谓,那枚紫玉私印儿臣验过,是假的。 至于杀七位侍郎的贼子,儿臣已有眉目,尚未查证,容儿臣现在不能禀报。” 贺秉修小小瞧看了一眼国君,见他眉心微微舒展,便继续道。 “昨日父皇让查验的贼子是没有任何标记,此为有备而来,不可急。 但是昨日儿臣在酒楼见到了李侍郎的弟弟,正被一队黑衣人绑走,像是有什么话要说,儿臣侍卫救护不及时,让贼子虏走,可能与侍郎案有关。” 贺嘉佑眼皮子抬着,看了一眼太子。 最近政务倒是用功了许多。 贺嘉佑说到:“为何没救下?” 贺秉修跪下,请罪。 “昨日太过于混乱,都是儿臣失职,既没保护好辰王,又没有救下李侍郎的弟弟……皆因,皆因……” 他抬头,一脸难色的看了一眼贺嘉佑,顿顿的说不下去。 贺嘉佑大呼:“皆因什么!” 贺秉修跪拜,伏地:“皆因儿臣手上没有兵权,调动不了人马,故此才……” 手握禁军的五皇子贺淳君一看,心里冷笑。 到是好一招以退为进的卖惨,明明就是自己连连失误,还能归结到没有兵权上…… 真是厉害。 想讨要广陵的兵权…… 贺淳君一晒,对着贺秉修就说。 “太子哥哥若想要兵,弟弟我借你就是……” 说着,就在袖子里翻找兵符起来。 此时,贺秉修跪着不动,他想看看,今日父皇是给他颜面,还是继续偏宠着五弟。 他现在与辰王,多多少少联系在一起,不看他,可能会看在辰王两分…… 贺嘉佑也看着这一幕。 罢罢手。 “予你三千兵马,赶紧破案,归还辰王一个清白。散朝吧――” 贺淳君看着贺秉修谢恩,自己愣住了。 贺秉修求兵不是一日两日,次次都不成,今日怎的……父皇就答应了? 贺秉修叩拜行礼,下了朝之后,特意地看了一眼贺淳君,就回了东宫。 -- 第120页 刚踏进殿门,施幼南便正等着他,面上见着一点喜悦,犹如冬日雪梅绽放,阴雨连绵久见初阳。 笑曰:“恭喜殿下。” 然后,施幼南便晕了过去。 贺秉修连连跑过去接住施幼南要倒下的身姿。 然后喊着下人叫御医,想起来御医都在二皇子府,赶紧着人备轿,备马车,朝着二皇子居所赶去。 此时,一趟早朝过罢。 蒋木此时在二皇子府,贺拂明的书房,有阿阮守着,也不怕隔墙有耳。 “恭喜殿下,这次事后,殿下应该是能上朝了。” 贺拂明点点头,捏着手中的杯子。 虽说一夜未眠,这一夜发生的事情让他心里还是颇为震撼的。 先是知道了辰王是女子,再是公主,然后看着辰王为他施苦肉计给自己下毒。 自己的父皇对她这般重视,要打杀御医的妻,子。 还有方才在朝堂上,因为贺秉修提及了她细枝末节,便讨要到了三千广陵兵马,这可谓是一夜波澜。 但每一波,每一澜都系在她的身上…… 贺秉修面带疲倦,却精神抖擞。 还得周璇一下御医……给宫里看看样子。 他捏捏额心,“她的效果真是显著,比我们慢慢渗透六年的计划要来的快上不少……” 突然他抬头,看着对面而坐的蒋木。 问道:“你可知父皇为什么这样对待她?” 贺拂明声带疑窦,问着以为了解呦呦的蒋木。 蒋木右眼重瞳神色不明,有些晦暗,轻轻摇摇头。 “我也好奇。” 然后,蒋木话锋一转,说了些其他的东西。 “昨夜大长公主与施幼南在刑部坐了一夜……” 贺拂明起身,拉拉筋骨,语气慵懒,带着不在意的语气。 “我知道,保证什么都坐不出来。因为刺杀辰王的,是她侍卫认识的一波,昨日可是费劲好大的心力才让她只伤不死呢……” 这尺度,可是在贺秉修同施幼南面前极其不好把握的呢。 蒋木直接温吞吞问到。 “是她的侍卫串接?” 他目光如炬,看着贺拂明,没有想到回事这样。 在贺拂明肯定的点下头后。 他沉默的想了一番,将自己大胆的猜测说了出来。 “可能,真正的‘辰王’,遇刺了……替身需要有一样的标记,不然以后回了东唐,怕是无法交代多的一处伤痕……” 这样的想法与呦呦突然被遇刺,只伤不死,解释最为通顺。 贺拂明一时间噤若寒蝉,双瞳失焦,有一丝丝茫然迷雾在里面打转。 嘴张了张,只见唇动,却没有声音发出。 意识过来自己失态后,贺拂明茫茫然问一句。 “她,一直过的都是这样的日子?” 因为蒋木七年多前去过东唐,见过呦呦,那个时候她都已经是辰王殿下的替身,昨日遇到事情,在一位皇子身上,在一位受宠的皇子身上,简直就是家常便饭。 故此,贺拂明有此一问。 蒋木被突如其来的这一句话,先怔了一瞬后,头稍微垂下,额前的发帘遮挡住半张脸。 声音沉闷:“差不多吧。” 她的日子,应该就是这样,差不多吧…… 贺拂明胸口长吁一口浊气,却依旧觉得胸口被一团浊气顶的有些难受。 闷闷的,实在不能言语。 然后一阵寂静里,贺拂明惶然张口。 “她不是说她是公主吗?” 她怎么会落到如此下场 这边蒋木闷声接到。 “东唐曲贵妃当年相传怀的是双胎,可因为传言双胎祸国,所以当年有一殿御医齐齐把脉确诊一事,据说闹得很大。可能,她是与辰王一胞双胎的另一个婴孩吧。” 那意思就是,她是被抛弃的哪一个婴孩。 辰王在宫里活下来,而她虽然活着,却要给她一母同胎的哥哥或者弟弟替身挡这些突如其来的手段? 二人只是坐在一桌上猜测,却不知道,他们已经猜的是八九不离十…… 另一边,呦呦正闭着眼睛休息,哪里知道他们在背后聊些什么。 贺拂明这才知道,为什么她昨夜听闻贺嘉佑要来,替他做苦肉计时,对自己下毒那般不假思索,对自己下手稳准狠,一刻时间都不曾浪费,算计的精明,分毫不差。 原来,是长期在这样的环境里相触习惯而成。 前朝,后宫,何时能有你思考的时候 也难怪,她发丝里藏药,藏着钢丝刃,左臂藏匕首 长期训练出来有备无患而准备活命的东西。 一时间,贺拂明想着她那张睡熟平淡的脸畔,有些若有所思。 原来,你一直都是这样活的么。 心中感慨万千。 这么美好的一位姑娘,就被这样糟蹋来糟蹋去 贺拂明接着问道:“那她一直想要我过的兵防图是为了?” 蒋木此时语气才好些,但仍旧是鼻息浓重发音。 “应该是她此行的目的,但是做不到,后果我不得而知。如果殿下对她这般感兴趣,可以亲自问她。 这就是为什么,我说有她助力,殿下会是如虎添翼,行事起来更加简明。” 因为她经历的生死多,那么多次,都能活下来。 -- 第121页 这条路是她淌习惯了的,有她相助,一定没问题的。 蒋木重瞳闪了一些微光,看着贺拂明好似对她,有些兴趣。 心头按下,这样也好,让他去了解了解,心软一下,早日登了位,也可早日给呦呦兵防图,放她解脱。 自从认识她,都知她过得不易。 却不知如此不易。 鹤顶红,和如今的刺杀……她在生死门槛上实在做游戏吗?来来回回蹦跳这么多次。 心里深处感叹道:以前会有,以后还会更多。 只要还在‘辰王’的位置上,这些就是必不可少的家常菜。 贺拂明算了算时辰,道:“此时,姑母怕是已经进宫了,要好好撇开这罪。 又是李侍郎的弟弟,又是辰王遇刺与姑母而言,这就是无妄之灾。” 蒋木见话题不再是呦呦,整个人便抖擞起来。 腰身坐直。 “打乱了她的部署,可不是嘛殿下准备何时将此事揭发出来立上一功?” 贺拂明思索一番后。 “怕是要到春日猎前之后了。算着,姑母可能那个时候会动手,只是现在,她的部署被打乱,不知道会如何修改弥补” 贺拂明突然一笑,如烟花入空,光彩夺目。 “她此时与贺秉修是否在一起?” 蒋木面上有些笑意,却不曾露出。 只是轻微点头。 “不错。我马上去办。殿下看好呦呦,她实数不易。” 贺拂明整个人没动,只是嗓音里发出一声模糊不清的声音。 “知道——” 此时皇宫里。 大长公主正坐在曲贵妃殿里,曲艾潼与她对立,一脸惊讶,却面含讨好。 “大长公主来此可有要事?” 此女子柔柔弱弱,双瞳剪水,在南息后宫里,她的娇态柔美,一眼一态皆无人比拟。 贺伊熙面上寒意森然。 狠道:“辰王可是你派人遇刺?” 这话将她吓得是一震,面上花容失色。 “公主,请慎言。辰王乃是本宫外甥,本宫与他有何愁怨,要杀他?” 贺伊熙冷笑一声:“哦?是吗。那陛下对你妹妹曲是欢可是忘不掉一分一毫,你敢言你丝毫不记恨她?” 曲是欢。 她这个妹妹,确实是她的痛脚。 她们二人,厌恨渊长,怕是不好道明白。 曲艾潼神色在听到这名字时,确实变色,脸上晕染了一些不好言说的色彩。 “姐妹之间,多多少少会有些事情难免记恨,可也不至于让本宫杀人。大长公主这罪,扣的实在有些重了。” 贺伊熙突然凑近,在她娇俏媚态使人怜惜的脸庞耳畔间。 噙着冷笑,轻轻嗓音说了句。 “当年,你喜欢的是东唐国君,李邵仪是吧……如今曲是欢的儿子都送至到你面前,你当真不会动手?” 曲艾潼此时柔弱的娇态一下子变换成眼中有深渊寒潭一般。曲艾潼神色异变,整个人有些发寒。 缓声缓语,依旧娇态柔美,犹如人面桃花,情致两饶。 突然,曲艾潼眼睛又尖又毒,好似……殿外有一处陌生的衣角,摆动了一点。 她整个人忽然扶着胸口,有些微顿,檀口微张,气息都急促起来。 “公主慎言,我与是欢当年不悦早已过去,姐妹之间,哪能真有什么怨恨。愿长公主查明了,再扣在我头上。” 曲艾潼突然佯装懵智一般。 银铃铃嗓音问道:“清辰遇刺,事关两国邦交,我也略有耳闻。才知道,原来我那外甥,是在公主手下的营生遇刺……你与陛下偶有不悦,焉知不是公主所为? 此时您来找我,实在是不太明智,如若想撇开嫌疑,最好还是去刑部等等消息……” 说罢,正要让手下的婢子送客。 却不料,大长公主说:“刺客身上,可搜出了你的东西……” 曲艾潼哂笑,想诈我? 曲艾潼笑问:“哦?是何物?如若公主真审讯出此等关键之物,不应该是直接送审给陛下,好撇清在你地盘遇刺一事,怎得到了我这里说道?” 贺伊熙视线软了一些,眸子里寒光迸溅。 “我是想让曲贵妃自行认罪,按照陛下对你的疼爱,你也可以少些罪责。” 曲艾潼直接想也没想,说到。 “本宫嫁至南息已有十六载,从未与大长公主如此亲厚,公主谁要我减免罪罚,还是替公主背些不太打紧的罪责?” 此事与贺伊熙本无关,她突然出现在此,实不明智。 为何一件与她并无关联的刺杀案让她如此上心?生怕让贺嘉佑对她有什么疑心? 都找到她这里了,还知道她与曲是欢不睦的事? 哪怕是道听途说,也得有个道吧…… 曲艾潼树藤摸瓜就着贺伊熙不对劲的行径问道。 “公主到底为何来此?如若是想胡诌什么,便到陛下面前,我可与你对峙!” 门外一声威严正道,“爱妃要与何人对峙。” 贺伊熙转过身去,贺嘉佑正走过来。 整个人虽然已经三十好几,却依旧步伐稳健。 神色倦惫,像是……一夜未眠。 精神气到是还好。 曲艾潼叩拜行礼,走至他身边轻力搀扶上座。 -- 第122页 贺伊熙微小礼一拜,朗声道。 “陛下。” 有大长公主在此,曲艾潼不好与贺嘉佑面前亲密,被人看着,总归不好。 贺嘉佑见状,一把将曲艾潼捞至怀里。 不顾自己的亲姐姐在此,硬是将头靠在曲艾潼肩上,沉着嗓子问。 “你们二人刚才说要对峙何事?” 贺伊熙一观,连忙说到:“无事,闲话说了两句……” 贺嘉佑揉揉额角,神色愈发倦怠,有些困顿的模样。 曲艾潼立马伸着手,轻轻搓热,将他的脑袋挪到自己的膝上,在贺嘉佑额间揉捏。 话还未说完,贺嘉佑已经在她的膝盖上沉沉睡去。 曲艾潼看了一眼大长公主。 “这个案子应该不是长公主查办,其实毋需这般急切,反倒显得有鬼。 是谁让你来此的,最好问谁去,不然,平白无故的问我这些荒唐话,到底出于何意? 我与殿下一不熟,二无怨,三无仇,找谁,也不该找到我这里来。” 此话说的让贺伊熙静了三分,一夜未眠,到时糊涂了,居然听了施幼南那小毛头子的话…… 他倒是观心一算计,将她绕了进来。 反倒让太子脱了罪,还得了三千他贺秉修求了近一年的兵马…… 真是……厉害! 果真是年纪大了,一夜不眠就头脑发胀,竟然做出如此错事! 贺伊熙神色有些狠戾,轻蔑的一笑,眸子迷得形如蛇信子,看上去都吓人。 曲艾潼继续问道。 “敢请问公主一句话,不知可否?” 贺伊熙看了一眼她,点点头。 “你问。” 曲艾潼问道:“公主是如何得知我与曲是欢十几年前不睦一事?” 因贺嘉佑在此,她没有提到李邵仪的名字,只说了这句话。 眼神里却表达的很清楚,还稍稍垂首看了一眼在熟睡的贺嘉佑。 贺伊熙抿着嘴角。 施幼南,可不能让本宫一人惦记你…… 她张口,俯身,告诉了曲艾潼。 “施幼南。” 然后转身离开。 曲艾潼皱着眉头,拧成了一片愁绪。 施家的长孙?他如今年龄几何?才不过十五六七吧。 那十五年前的事,他不可能得知。 怎的能让贺伊熙因此来质问她? 他知道当年的事情多少? 钟情与李邵仪…… 曲艾潼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位少年,异常放荡不羁,大声畅笑,带着她走过街串过巷…… 最初与他相识的,可是她,那里是曲是欢…… 最先相知相惜的也是他们二人,与曲是欢有什么干系?横插一脚…… 贺伊熙在出?了大殿后,有些发昏,走起路来脚下都步伐虚浮无力,出宫的轿撵上便就昏沉沉地睡去。 还是人年纪大了,要服老…… 听施幼南,找了曲贵妃,这一步棋大错特错! 反而让无罪的她入了贺嘉佑的眼! 此情大为不妙。 一般,惊弓之鸟是被弓箭所伤而产生的畏惧,或者就是做了某种亏心事,这样的欠罪心里被扩大。 明明无人瞧你,却觉得有千万双眼睛正看着你的一举一动,故此,做了错误的事情…… 不知道贺伊熙是哪一种…… 此时太子也正要出宫,抱着施幼南,坐在马车上,飞速的奔向宫外的二皇子府。 要借上一名御医,看一下晕倒过去的施幼南…… 当马车在二皇子府门口停下时,遣人叫了一名御医替他把脉。 这次知道,原来,施幼南只是精疲力尽,一夜未眠困顿太过,身体又虚,昏睡过去了,并无大碍…… 他见施幼南没事,抬首一见,二皇子府…… 即使如此,择日不如撞日,便下车看看辰王。 一路走过去,才觉得,这住的简直过于寒酸,不忍直视…… 到了辰王的房间,便看见他二弟,贺拂明正在给辰王擦拭掌心,颈部…… 一时间,真是觉得,这份差事当真不错…… 看着床上面颊粉红,肤如凝脂的辰王,垂涎欲滴了好几日,刀让这下子捷足先登摸上了…… 心中不免一时淤堵。 “辰王殿下可还好?” 贺拂明头也未抬,认认真真的擦拭。 “尚好。御医说休息休息,退了高热,待伤口长好,便可回宫了。” 作者有话要说: 收藏一下? 第31章 政局 “尚好。御医说休息休息,退了高热,待伤口长好,便可回宫了。” 听着贺拂明清淡的语气。 贺秉修却反应到,“那何时能长好?未好之前,辰王那岂不是一直要住在你这破宅子里?” 这个时候,贺秉修想得不再是辰王一副姣好的面容。 而是,当辰王在何处时,父皇最近的目光便会到哪里。 且尽是褒赏。 昨日一番,倒是不声不响的到让他入了父皇的眼。 贺秉修突然鬼魅地问了一句:“你昨日为何再天兴酒楼?” 然后眼神危险的细细地看着他这个不出彩,隐形的二弟。 “奥,昨日兴起,想小酌一杯,不巧遇上了皇兄与辰王殿下……” -- 第123页 贺拂明一边回答,手上动作未停,轻缓的认真地擦拭着辰王掌心。 贺秉修慢悠悠问道:“你可知昨日同你在二层的还有谁?” 贺拂明动作一顿,抬起眼眸,看了一眼贺秉修,一脸严谨。 红唇微合:“好似还有什么贼人?我昨日听见皇兄施命了。” 贺秉修眼睛在贺拂明身上扫了好几个来回,见贺拂明坦坦荡荡,与他直视也不见闪烁,暂且并无什么不妥。 不藏拙,不掖瞒。尚且看不出什么。 贺秉修鼻腔发音,继续问道。 “你怎会识得辰王殿下的?他似乎与你并未有过交际。” 贺拂明转过身子,继续给呦呦换了额间的帕子。 “前几日的宫宴我也去过,自然识得生辰宴的主人…… 昨日辰王本不该我带回的,只是怕打扰皇兄断案捉凶,不然辰王怎可在我府上。” 贺拂明替呦呦换好帕子。 语含清脆,趋炎附势之意。 “祝皇兄早日将贼子捉拿。” 这话才落下,有一位面生的奴才进来。只朝着贺秉修行了礼,看都没看他一眼…… 俯身与贺秉修耳语几句。 贺秉修神色喜不自胜,连忙起身,看了一眼床上正在昏睡的辰王,伸出有力的手掌,在贺拂明肩上拍拍。 “本宫事忙,如果辰王在本宫宫里,无法如此贴身侍奉如意。辰王便劳烦二弟,届时本宫多说几句与父皇听。案子有了线索,本宫先走一步。” 一番话说的阴里阴气,嘲弄了一番他是尽心尽力让主子如意的下人。 拍了拍衣袍,便转身出去了。 当贺拂明收回视线,阴测的勾了丝唇角时,一旁的呦呦正枕着双臂,颇有兴致的看着他。 二人视线交错。 贺拂明将面上微露的一丝表情收回,有些尴尬的看着她。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他面皮倒是比呦呦薄上一些。 呦呦先发声问道。 “你给太子放了什么引子,他如此开心?” 贺拂明看着她衣领有些松乏,雪白的颈项修长而光洁,线条有些挠人。 缓缓侧目过去。 清清嗓子,说到。 “李侍郎的弟弟在贺淳君手里,他们二人死对头,一出好戏而已。” 呦呦皱眉。 按道理贺拂明与这个李侍郎弟弟在天兴酒楼见面,怕是那封有关太子的书信,现在将他送给贺淳君……这是什么路数。 呦呦一时间也没看明白。 贺拂明余光扫过,见她心有疑窦,便说。 “这位李侍郎弟弟忠于的本就是我五弟。兄弟二人党派不和,故此他弟弟生出了这许多事。 这封信应该是誊抄的,正经的东西因为泄密,便被李侍郎给销毁殆尽。他一人不甚,连累了知情得六人被杀,略有无辜……” 呦呦按照他的话细思一番,蹙着眉头说。 “那就是说,原先李侍郎弟弟是佯装孝忠太子,只是为了在哥哥身边筹集太子不法之事。是这样?” 贺拂明点点头。 心里还是忍不住为她的细思敏捷赶到惊诧。 在不知道前因后果时,能推断出来部分细枝末节,已属相当不易。 呦呦蹙着眉头。 “这事,是施幼南眼拙,还是太子呢?” 贺拂明会心一笑。 “自然是太子眼拙,识人不明。施幼南在太子面前权利太大,几乎全部听他调遣,偶尔太子也不想被管束,故此有这一人的出现。” 呦呦一眼严谨认真的点点头。 嗓音有些嘶哑。 “如果是这样,那这一次的事件,可能就是施幼南故意闹大……让太子知道,还是只有他,才是最合适与他并立而行的人。” 贺拂明听完这一番话,掩着心里一些波动的情绪,问了一声。 “你可知那信,是什么信?” 呦呦散漫的语调拉伸出。 “无非就是动摇太子之位根基的东西。” 贺拂明见此状,觉得这般天大的事情,怎么经过她的嘴,就好似只是一片白云飘过一般风轻云淡…… 贺拂明蔚然说到。 “施幼南身为太子的谋士,怎可拿太子殿下的前程来说话?与他而言,岂不是毫无好处?” 呦呦听完,觉得贺拂明有些幼稚,哼笑道。 “施幼南已有祖传爵位,何须在踏足皇子争权一事里来?为的什么。” 贺拂明自然是知道。 “他为了施家以后能重新踏入仕途。” 呦呦语重心长,点点头,半响才懒懒散散地打了个哈欠,说。 “如果我是施幼南,我便会这样做。你也说了,他可是很厉害的一位人物,既然如此,肯定都在他的把握之中!施幼南要的是施家重回仕途,而不是要太子殿下登基。这个有关联,但并不冲突。此事,用得好,并不一定是太子的断头台,反而是基石。” 贺拂明皱了皱眉尖,继续听着她说。 “太子可能做的某些事情,都是他在一手推化,例如这位李侍郎,同他的弟弟。搞不好,这些人只是布局给太子看。同时,再大些,就是给你们这些皇子们看。 谁能戡破此局,先拿着信去陛下面前告发太子殿下,谁可能就要倒霉了……” -- 第124页 贺拂明不接,懵懵念到:“倒霉?” 呦呦见他还不知,伸出手,细长光洁的腕子露出。 “信给我看看?” 贺拂明看着呦呦,她透着清澈的光芒的双瞳并无其他,澄澈见底…… 他突然面色微难,并没有取信,而是绕开半步话题,启唇问。 “如果你是施幼南,你下一步,会做什么?” 呦呦艰难的坐起身,捂着伤口,一番龇牙咧嘴,依着床。 “自然是等某位拿着信去告发太子恶行啊。 如果我所料不差,应该就是一份大致贪污受贿,卖官鬻爵之类的信笺吧。你自己看看。买卖官爵和收受贿赂的一定是在朝中有背景之人,如果告发了,你猜……这些人集体会做什么呢?” 贺拂明看着依在床边的小女子,眼光毒辣,说话漫不经心的模样,却句句要害,剖析精辟。 他沉着嗓音解答了呦呦的问题。 “他们会拥护太子,为太子辩白。然后为了转移视线,收集更多举报者的罪证。 这样一来,太子收受的钱财与做的事情,反倒光明正大了起来。举报者变成了诬陷者,从诬陷者沦为罪人。好厉害的一招。” 他看着呦呦的丹凤眼,勾的精光散漫而邪魅。 果真如蒋木所言,她不能是敌人。在对南息政局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单单就这点事,能看出后面一盘,当真不是个简单人。 难怪自小当替身,能在宫里游刃有余的能活这么多年。 呦呦捂着伤口,一脸哀怨。 “我饿了……” 方才大劈政局,此时一句,略为出戏。 贺拂明心里按捺着明思,轻音说到:“我去给你煮粥。” 呦呦仍旧一脸不悦,问道:“我要肉……” 其实她想说要蒋木的。 贺拂明不明所以,蹙着眉。 “你高热才消,腹部刀伤不注意,恶化怎么办?挑三拣四。” 然后斜睨了一记白眼扫看到依在床边的呦呦。 “你是不怕疼是吧?” 这话一出,呦呦突然缄口,安静了。 捂着伤口开始往床上窝。 一下子就有些不对劲,贺拂明察觉过后,伸手将帘子挑开一些,看着她。 她此时面朝墙壁,大半个身子蜷在锦被里。 半天,才从被子里闷出声。 “饿了!” 然后贺拂明走出去,御医端着药在门外候着,阿阮拦着他们。 见贺拂明出来,阿阮才许御医们进去。 贺拂明侧身问:“太子人马可走完了?” 阿阮点点头,轻轻做了一个引导他往书房方向瞧去。 贺拂明点点头,轻声却严肃得说。 “你去守着辰王,将她的侍从放出来,她的侍卫护的可能会更好。” 然后二人拜礼退下时,交错了一张不可易见的纸张。 阿阮神色无异,听命便退下。 而贺拂明则是抖抖衣袍,径直的往书房走去。 这几日府里人多口杂,恐怕生事,故此格外注意。 尤其是御医里,有施幼南的尾巴。 一进了书房,他睡在榻上,拨开帘子遮光,从外看,只道是在小憩。 此时榻上木板突然翻了个个儿。 一位暗卫替他佯装睡在此处,自己则被掀到一条暗道里。 熟稔的拿着火把,去了他真正的书房。 地下越走越宽敞,俨然是一座同上面大小差不多的宅子。 一道光亮在里头柔柔和和的亮起,一进去。 就见那人正端着一杯茶,埋头看书。 他的脚步声也没让那人抬头,只是说了一句。 “殿下,坐――” 声音传开,振聋发聩……来回绕梁,不绝于耳。 贺拂明坐下后,看着正在看书的蒋木,将与呦呦说的话拣选了要点与蒋木说了一边。 起初他还能一边看书一边听,后面,他就搁下书了。 随即,他小酌一口茶。 蹙着眉尖,说到:“我当时看那封信,说是怎么看都觉得奇怪,这下子,倒是清明了些。” 然后心里感慨到,呦呦自小都是自己专研旁门左道的杂学。 当年他还说她不要学那些零散的东西,此刻一见,不比他日夜勤奋刻苦读书来的差。 她的活学活用,反倒是他比拟不上的。 她一直是在实战中,而他,布局时间长,小心翼翼,也终究是纸上谈兵多一些。 故此,他落了呦呦一筹。 “殿下叫人射杀李侍郎的弟弟,此时他不易活着,与太子对峙。” 贺拂明点头,“我方才给阿阮留了信,他知道怎么做。” 如果李侍郎弟弟活着,站到贺淳君处去陛下那里揭发太子,便极大可能会出现呦呦所说的那一幕。 牵涉大臣颇多,都要为自己辩白自己没有卖官鬻爵,那将成了一道巨大的围墙,一致对敌,贺淳君反倒会出事。 贺拂明现在不易过早出头,还有不少事,需要贺淳君这个太子对头来出头。 如若现在就被打下去了,贺拂明跟着的胜算倒是失了一半。 所以,这个李侍郎的弟弟得死。 前几日他们见面之事,报的也是贺淳君的名号。 只可惜还未说完,就发生了辰王遇刺一事。 -- 第125页 贺拂明护着他,在李侍郎弟弟眼中,护着他的可是贺淳君。 原本打算让贺淳君提着他在适宜的时候去举报太子,还是自己筹划生变,错了一步…… 还好有呦呦…… 贺拂明取着桌子上的茶水,喝了一口,一夜未眠,有些疲惫,自己给自己揉了揉额角。 “此时太子与淳王(贺淳君)怕是在护送争夺这个死人吧……” 蒋木看了眼书,默不作声。 应该是争夺的不可开交……二人皆有御赐兵力,相抗起来不相上下。 贺拂明脑子里突然浮现出施幼南那一张孱弱的病体,眉眼温和,戾气也不多,怎得这一盘局,杀了四百多人,就为了做戏做足。 让贺秉修看看,对他不离不弃,费心呕血的只有他施幼南一人。 推出这件事,看是否有人潜在要对太子不利。 可谓是一箭双雕。 既能让贺秉修对他再深信几分,又让潜伏在暗处想扳到太子的蛇露出马脚。 真是毒辣。 可惜,不能让他如愿…… 淳王府中,贺秉修在府中要人。 “五弟还是将与辰王殿下有关侍郎案的相关人员交出来。不若这般包庇罪,你怕是跑不掉!五弟当真是同党不成?” 贺淳君整个人一看便是有些凶狠之相,面上无时无刻不露着凶恶,偏生一张俊俏的脸蛋凶恶横飞,也到是添尽了一股子不怒自威的样。 一身锦绣白袍,金腰带,妥妥的皇子装扮。 粗粗眉毛高吊。 语气阴阳怪气的,面含讪笑。 “我方才得知了一件事,原来他拼死东躲西藏的原因,是一封信笺。里头记载了太子哥哥足足十七桩罪过……” 此时贺淳君语调拉高。 “你说父皇知道了,又该如何斥责你?” 贺秉修见他威胁,儒雅得淡淡一笑,眸子里崩裂出的狠戾使人觉着阴森。 “五皇弟没有仗着身份做出些不合身分的勾当?没有大肆收受土地?欺压百姓?我们谁也不说谁不好。今日你若将人交给本宫,本宫当承一个人情。不若,可别怪本宫与你今日兵戈相向。” 贺淳君猖狂一笑。 “我何必承情与你?今日我上殿告发,你说,太子哥哥,今日会不会连夜搬出东宫?” 贺秉修正要张口,一只清瘦的手拉住了他的腕子。 贺秉修侧目一看,施幼南。 施幼南向淳王行礼后,便拉扯着贺秉修离去。 上了轿子,起车离去。 贺秉修还有两分急着看外头。 施幼南轻声轻语:“侍郎案破了,就是他觉得自己位子较低,人人压上一头,本想着死了七位侍郎,他可得以晋升,一念之差做错了事儿。辰王私印不知道从何而来。” 还从怀里摸了一张印了手印的画押…… 贺秉修摆手,“现在重要的是那封信,幼南。” 施幼南将画押书折叠好,嘴里只说到。 “殿下,莫急,臣自有安排。” 施幼南的语调温和出奇,扯着贺秉修的指腹绵软有力,有节奏的轻轻叩在他的腕子上。 给贺秉修吃了一颗定心丸一般。 不过尔尔,贺秉修神情与身上的力道松懈下来,不再是那番急躁的样子。 这才好好的问道。 “幼南可是什么法子?” 施幼南见贺秉修情绪稳固,便语调透着寒气,轻音说到。 “殿下直接拿着这封画押去陛下面前结了侍郎案,至于那块私印,也早就说了,是伪造的,与辰王没有丝毫干系。陛下现在想要的结果就是辰王无辜。” 贺秉修蹙着眉峰,正要说话。 施幼南稍抬眼睑,插到前面,说道。 “殿下不必忧心淳王去告御状,臣,还怕他不去。” 见施幼南语气颇为稳,贺秉修点点头。 他继续道:“淳王若是去了,殿下只管磕头喊冤,让陛下将这信上的一干人等全部下狱问罪,陛下若是允了,殿下便自告与他们一起就是。” 贺秉修听着五官直蹙,却依旧细细聆听着。 自从他亲自招揽的这位李侍郎出了事后,身边最可信,便只有施幼南一人。 相识也有四年,帮他确实部署了很多,手段狠辣凌厉。 他观施幼南,家族使命过重。 此人身在林泉,心怀魏阙。 施幼南想要的一切,只有他能给。 而非父皇。 一般来说,亲子嗣之间是不可能违逆父辈的言论,或者遗言。 所以当今陛下无法满足施家重回朝野的野心。 但是他不一样! 施家已经两朝不能为官,适当的大赦,他们施家再重回朝堂,是没有问题的。 这就是贺秉修深信的他的原因。 因为他也是施幼南的不二人选。 南息一共四位皇子,除了五皇子比他受宠,在父皇面前得脸之外。 一位是亲弟弟,一位是不足为据的二皇子。 何人能与他争锋? 贺秉修也不是傻子,这才知道为什么当初卖官鬻爵收受钱财之时的人选了。 果真是妙极! 皆是朝堂世族的旁支或子孙辈。 他畅然一笑,反倒拍了拍施幼南的手。 现在要是五弟真拿着去了父皇面前,按照幼南的法子,倒霉的还真就是他 -- 第126页 这盘棋下的让贺秉修心里极其畅快。 此时定睛看了一眼施幼南,他长得只能算的上是清秀,又因常年病弱,双瞳有些霾,其后确实无比闪耀的精光。 每每杀起人来时,面色涵静,无论多深,多红的血,他都静静看着。 仿若多杀了一个人,便是上了一节阶梯一般。 眼中时不时还有杀戮与血色,觉得不够,还不够一般。 是个嗜血的魔。 他突然问了句:“所以当时株连五家时,为何?这明明只需要李侍郎一家即可” 施幼南神色闪动,温吞吐了句:“不让他知道殿下怕,怎么会立即去陛下面前? 殿下今日应该拿着小剑偷偷威胁他才是,而不是与他如此平淡的交谈。” 这样的罪证不能在太子势低之时拿出来,否则那就是催命符。 但是,现在太子势力如日中天,陛下也要忌惮三分的时候。 大臣们才会因为惧怕而为太子洗脱,而不是在势散之时拿出来让大家在骆驼身上堆上最后一根稻草,让它彻底咽气。 贺秉修面喜,却依旧微微蹙了点额心。 “拿李侍郎的弟弟是” 施幼南平静的替殿下解疑答惑。 “它本就是五殿下的人,他们兄弟二人长期不睦。 臣之前派人暗杀李侍郎之时,可是费了好大的功夫让他在现场,说出了李侍郎私藏的那封信。” 贺秉修立马整张脸拧起来,异常难看。 “你说什么?” 施幼南自然知道贺秉修问的是什么,掷地有声的回答,一字一句的清清楚楚的说。 “这封信,是李侍郎私藏作为殿下的罪证,好在适当的时候要挟于您。” 贺秉修胸口猛然起伏,双通有些血红。 他不太想去信施幼南说的这句话,他之前可是将李侍郎当作手下重将培养,寄予期望。 说罢,施幼南动作慢腾腾的取下自己头上的发簪。 旋转开来,将一支琥珀色的纸卷铺展开来。 “臣用特殊作法手法制成的,好藏于此,其他地方微臣一概不信。殿下请过目。” 双手递呈。 贺秉修做了太子那么多年,也不是这么完全不经事。 手有些僵硬。 从他的手上接过,铺展开来,一眼扫过。 上面清清楚楚的用蝇头小字铺满了整张纸。 他哪一日的所作所为,事无巨细,形如一张他的作为表。 这要是交上去,这么详细的东西 贺秉修心里大惊,磕磕巴巴说:“五弟将这交给父皇,本宫按你说的也无用啊。” 然后在最后一侧的蝇头小字上赫然看清些了他一条罪状。 谎报兵数!人口。 贺秉修指着,问施幼南。 “本宫可未做过这件事” 施幼南点头,“殿下是未做过,但是护国大将军做了。” 口吻清淡,宛如这件事不大一般。 贺秉修被施幼南震的都有些害怕,正襟危坐起来。 “这事本宫为何不知?舅舅做了哪些你还知道的事?” 施幼南突然在车马里跪下。 “护国大将军爱立战功,便经常在边疆挑起战争,往回发往捷报。 往往牺牲重大,那些死掉的士兵一部分运回来列为烈士重赏其家人,还有一部分则被大将军记为逃兵。” 逃兵! 那这可就事大了,家人得不到安抚,可能还会被充当奴隶,或有地区会直接判刑处死。 且逃兵依旧有户籍,那就是说,南息国还有空头户籍。 贺秉修真是被吓得一口气缓不上来,这是欺君之罪,其罪当诛,家人当连坐。 百姓要是知道了,他这个太子无罪,都要被扒出死罪,与他这位‘好舅舅’一起黄泉走上一遭。 贺秉修目眦欲裂,胸肺都要炸裂。 颤抖的问:“此事还有几人知?为何李侍郎会知道?” 施幼南不紧不慢,娓娓道来。 “殿下安心,幼南自会保殿下周全,殿下无须如此担忧。” 贺秉修此时被施幼南再这般温言相劝,也无法完全平息胸口里的闷气。 此时,不吐上一口血,怕是能噎死他。 贺秉修心神惶惶。 先将施幼南扶起,再问:“幼南,可有对策?” 此时贺秉修有些慌乱,不如施幼南镇定。 这是死罪,他是太子,哪怕免得了一死,那也是罪人身份。 一辈子不能翻身。 贺秉修一把抓住施幼南的手,力道大的让施幼南有些皱眉,却不见面上过多表情。 疼得一口气不顺,呛咳了起来。 贺秉修这才发觉失态,连忙给施幼南抚背顺气。 “殿下莫慌,此等事宜,自有微臣处理。李侍郎本就有二心,特意长此以往记录殿下诸多事宜。 最后一条罪名,定是两年前他替殿下为大将军点兵马发现的。” 施幼南顿了顿,看了贺秉修一眼。 贺秉修被这一眼看的,觉得有些不妙。 施幼南,继续温吞说到。 “按照将军的性子,这等秘事他定然不会提及,可否是太子同将军说了些什么此人可信之类的话?让大将军放松警惕,好让李侍郎顺藤摸瓜发现的?如若是这样,那就通顺了。” -- 第127页 贺秉修想着,两年前,李侍郎确实替他走过一次边疆,也曾带过信,说此人可放心,算他的心腹。 怎得,怎得会做这样的事来…… 贺秉修深吸一口气。 “本宫当年只对舅舅说了此人可放心,算得上本宫的心腹,他就能搞出这么多事儿?” 然后语气颇为凝重地问了一句。 “你是何时发现此人对本宫有二心的?” 施幼南面上依旧风轻云淡,浅浅鼻音说到。 “上元节,我去殿下宫里,见过此人一眼,便知。” 贺秉修疑窦深重,“一眼便知?” 施幼南点点头,“是。” 然后活络活络手腕,方才被抓的还有些疼。 “他给殿下拜节,多看了几眼其他官员送的礼单,此人便是不对。 目含狡黠阴隼,不像是送礼,倒像是来看看,谁来送礼,送了多少礼。” 贺秉修:“……” 心里只道,看看也无妨。 礼单又不会写。 施幼南觉得贺秉修此番模样,实在太不谨慎。 “当日我便派遣了一位殿下的暗卫去跟着他。殿下想知道,李侍郎随后去了哪里嘛?” 贺秉修自是不知。 施幼南说。 “他去了吏部,调了一些官员卷宗…还誊抄了部分。若不是吏部有殿下的人,我没叫人跟其行踪,臣也不知他为何这样做。” “卖官鬻爵的网是替殿下拉拢各方势力,再来就是利用这次案件,拉拢了各方势力的顶尖。 这样,殿下握有他们的把柄,又有好处,才能更稳的立足在朝堂之上。毋需完全依靠蒋家。我之前还在想,谁做这位‘背叛’殿下的人好,他生撞上来,也不必怪臣下手狠厉。” 贺秉修心肺拥堵,凌空指着,大骂。 “该死。” 然后接着发问到施幼南。 “那你何时发现这封信的?” 施幼南结果贺秉修手上薄如蝉翼的信,从车里暗格中摸出一个火折子,将信燃去。 “微臣是在杀他之前。取了信,然后放他去跑,杀之后,换了密信。 李侍郎弟弟手上的信不足为惧,殿下放心的去见陛下,结了侍郎案,还辰王一个清白,这才要紧。” 当火苗舔舐着信纸,一字一句化为乌有。 施幼南嗓音突然变得奇怪了些。 “辰王生辰下大狱那一日,陛下与王舟都单独见过他,殿下可以去陛下面前探听一下,到底是何事,让陛下这般重视辰王。” 马车突然缓下来,贺秉修打起帘子一角,侧目望去。 到了宫门口。 施幼南突然起身,与贺秉修行礼拜别。 “微臣在府里,等着殿下好消息。” 外面有人打起帘子,施幼南躬身退下。 在他走后,贺秉修胸闷气短,短短一段路程,他知道了这么些事儿,实在有些消化不了。 李侍郎为什么背叛他,为何要记载这些‘罪证’? 此时不免再为施幼南的行为谋略所小有震撼。 卖官鬻爵,收受贿赂只是他想敛财而已,结果却被施幼南如此一用,反倒人财双收。 真是厉害。 他这边马车进入宫中,拿着施幼南给他的画押证词替东唐的辰王殿下洗脱罪名,破一破侍郎案。 当他下马车,准备去御书房时,只见淳王贺淳君带着李侍郎的弟弟紧随其后,不紧不慢的走着。 贺淳君看他的眼神极为挑衅,连带那个不知死活的东西也阴恻恻得看着他。 贺秉修转了转拇指上的扳指,扭过头不看他们。 心里只哼道:不知死活。 便阔步走着。 突然后面一阵嘈杂尖叫声骤起,婢子奴才四散而逃,行止略显慌张。 贺秉修不耐烦回过头去。 只见一人浑身着火,犹如火球,四处游走。 张嘴喊着什么,也是双耳灌风,一字也听不见。 贺淳君惊恐地倒在一旁的草地上,指着火球,突然想到什么事情一般,拉住身边的侍卫。 “救火,快,信还在,还在他身上……” 贺秉修看到这情景,这才反应过来,四散逃离的没有李侍郎的弟弟。 着火的是他不成? 怎得会无缘无故平地起火,将人烧成这样? 那边惊恐万分,贺秉修心里也暗道不好。 淳王带着他,持着信前来状告他,这下子人证物证俱灭,五弟只得无功而返…… 那他这件事传至朝堂上,可能会有损部分人对他的忠心,会教导自家族人此事不能再有下次…… 那幼南布局甚久,就被这样付之一炬呢? 贺秉修连忙抓至身边一人,推搡着。 “快,去救人。” 那奴才不敢靠近火人,也不敢违命,只得脱了衣裳拍打那人。 见一个人在拍打,贺淳君那里也多去了几个人拍打。 火势不见小,却见火人到地,最后嗓子里发出来的都是嘶哑的惨叫。 然后再无声息,火还在继续燃着。 待一众奴才将火扑灭后,贺淳君不顾及身份,先上去在尸体衣间摸索,找着信… 最终却什么也摸不出来,只剩下焦炭一具。 贺淳君双眼赤红。 两手站着焦黑的灰。 -- 第128页 看着不远处的贺秉修,几步冲了上来。 贺秉修身边的侍卫立马拦着,没有冲到脸上。 二人相隔四尺。 贺淳君咆哮骂道:“你做尽坏事,卖官鬻爵,想拉拢党派,现在还敢在皇宫之中,总目睽睽之下当众杀人,你好恶毒的心。” 贺秉修心里啐上一口,蠢货。 他活着,比死了更有用! 看贺淳君的眼神充满鄙夷,心生烦闷,突如其来的火扰乱了他的部署。 如果李侍郎这位弟弟没死,稍后死的,可就是眼前这位淳王殿下了…… 生生看着此时他活蹦乱跳的在面前,真是…… 贺秉修咬着牙龈,恨不得能掺上血。 “你哪只狗眼睛看到本宫杀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 收藏一下? 第32章 煮粥 “你哪只狗眼睛看到本宫杀人了。” 贺秉修此时心里憋闷。 眼角撇到这具不知为何起火烧成如此模样的焦尸。 心道:这下子怕是极其不妙,施幼南布的局经他一死,证据覆灭,再来一次怕是不会再适用了。 他满脸烦闷,眼中阴鸷的寒光闪烁。 后槽牙被咬的隐隐出血,微微的血腥气充斥在口腔里,随即化散了一些在鼻腔里。 眼见贺淳君还要张口说什么,贺秉修快他一步。 怒喝到:“要么面见父皇,不要同本宫在此叫嚣,注意你的身份。” 然后拂袖而去,整个人气势有些骇人。 贺淳君第一次见到贺秉修是这个模样,一时间吓得不禁步子顿了半步。 面上反应过来时,气势暴涨,满脸盛怒,一副吃人的模样。 抬起脚就是一脚,将拦住他近身太子的侍卫一脚踹翻在地上,侍卫也不敢动,畏畏缩缩跪在他脚边,身子轻颤。 这时,随身的侍从大着胆子,上前,问到淳王。 “殿下,您看您看还去陛下面前吗?” 贺淳君听到这句话,气的狂乱低声吼叫一声。 随即,抚抚衣袖,咬牙切齿的,却将音量压制的稍微平稳,说。 “回府,尸体抬至刑部,本宫要知道他的死因是什么,为何会无缘无故大庭广众之下能自燃,烧成这样!” 这步子才抬,他勾勾手,让随身的侍从附耳近身。 悄声说:“去打听贺秉修进宫时做什么。” 侍从低头哈腰称“是”,小步子快速一溜烟消失在长长的宫巷。 贺淳君回首,看了看地上那具焦尸。 几位太监动手正抬着他放至在担架上。 贺淳君收回视线,面上紧皱。 疑窦丛生。 迈着步子准备出宫,极其颓败。 兴致高昂而来,败兴而归! 突然,贺淳君说:“去二哥的府上,我也要去看看,能让父皇连夜带着满宫御医出宫的辰王是什么样的人,前几日的宫宴本王没去,倒是可惜了,错过了见这位人。” 本以为是个不入流的宫宴,耍耍质子,以此为乐来着。 居然突然成了父皇心里的宝贝似得。 哼。 能这般入得了父皇眼的,必定不是简单的人物。 这边淳王出宫,那边贺秉修已经在让暗哨去给施幼南传递消息。 自己还是要去面见圣上。 将侍郎案一破,还辰王一个清白。 当初想着祸引东水,结果不料这个东水现下还需要巴结,真是意料之外。 王舟一见贺秉修走进,连忙先进去打招呼。 待贺秉修走近御书房,王舟出来,慈眉善目,微微一笑。 弓腰行礼。 “太子殿下请——” 王舟的礼,是整个南息行礼最标准漂亮的一个,不愧是能陪着父皇一路久行的人。 一进去,贺嘉佑正拿着朱笔批阅奏章,头都未抬起一分。 声音先传来,威严中还带着一丝随意。 “可是有事?” 贺秉修跪下参拜,双手高高呈上一纸供词。 “儿臣已查明侍郎案,是兵部一位郎中,一致得到上司好评。想着侍郎一死,他可上位,便□□,连杀了七位兵部侍郎。” 贺嘉佑听着,直起身子,手上的动作一停。 抬首,看了一眼太子手中的供词。 王舟连忙取下,呈递给了贺嘉佑。 贺嘉佑一边展开,一边说道:“拿就是与辰王毫无干系是吗?” 王舟的动作一直未动,等候着陛下将供词放回。 草草一眼扫过,便放回王舟手里。 甚是满意,速度够快。 “之前你未在酒楼里照顾好辰王,身为太子,坏了邦交,朕已口谕要将你罚上五板,今日大案得破,洗脱了辰王的冤屈,也就两两相抵。你下去吧。” 然后又垂首,细细批阅起奏章来。 王舟小心谨慎的将供词还与太子。 贺秉修跪安,退下了。 这样一件泼天大案,死了本国七位侍郎,只因触及了辰王,就能这般潦草的结案。 此时,他再一次心生波澜,对这位辰王好奇起来。 究竟是做了什么,能让父皇如此上心重视。 想着李侍郎弟弟方才在宫巷自燃一件事,他需要赶紧找施幼南商量对策。 贺嘉佑不知不觉批阅完了后,已经是傍晚了。 -- 第129页 正喝着十鲜粥,问着王舟。 “清辰可还好?” 王舟替贺嘉佑布着小菜,拣选清淡的菜色让一旁的太监试吃。 王舟温言回道:“御医上报,说辰王已无大哀。那腐药可能是在二殿下给辰王看完郎中后被人偷下的,辰王说不记得。” 贺嘉佑蹙着眉,这一口粥喝的有些缓慢,表情严肃。 突然又额心拧着,思索着。 “贺拂明颜夫人是他生母吧,之后交给了哪位妃子扶养?” 品级太低无法自己抚养孩子,他对这个孩子没有映象,便有此一问。 王舟此时一愣,这才叫忘得干净。 回到:“二殿下无人抚养。” 贺嘉佑不解,语带疑惑。 “那怎么长大的?怎现居如此偏僻的陋宅。” 王舟不知如何婉转回答,只好平铺直言。 “他出生,瀛洲作乱,将他送去做了质子” 贺嘉佑愣神,十六年前,他刚回南息,正是与曲是欢闹别离,心中伤心闷烦之时。 先出生的二皇子是蒋皖鱼的次子,结果出生不过三日便夭折了。 随后没多久,颜夫人生了一子,便成的行二。 刚巧与瀛洲当时有难,沿海被瀛洲匪兵骚扰。 两国使者求和,蒋家提议交换质子,贺拂明便被蒋皖鱼直接送去做了质子。 其中多是怨恨,或者说是蒋皖鱼觉得是贺拂明克死了她的儿子,所以才想让他去死。 那段时间,太子府的政务都是蒋皖鱼接手,他一个人日日在书房里买醉。 等知道这件事的时候,贺拂明早已经被送走。 此时才回想起来,一下子觉得这个儿子被忽略的太过彻底,有些亏欠一般。 便带着些许戾气,问道:“那二皇子俯宅是谁挑选的?” 王舟心下省然,明白了。 低语:“老奴一会就去办。” 贺嘉佑又喝了两口粥,继续问道:“他月俸是多少?” 王舟哑然,知道回复了会被责罚,便先行跪下请罪。 “二皇子月俸不足五十两” 贺嘉佑抬了抬眼皮子,默不作声,只是看了一眼王舟。 这明摆的意思就是,你什么都知道,却不跟朕说! 王舟请罪,叩首。 贺嘉佑只是清淡的说了句:“去办吧。” 相对于贺拂明来说,王舟的分量比他重,不会为了从未入过眼的二皇子惩办王舟这位贴心近三十年的忠仆。 王舟心里却省的,如果今日是辰王,可能就不会是这样的结果 王舟连忙行礼,退下。 赶紧给二皇子换宅子,升俸禄,严惩六年前给贺拂明选宅子的人。 一时间,贺拂明的日子就奔向了小康。 当呦呦被换到隔壁的宅子后,只是翻了眼皮。 一墙之隔,真是一个天,一个地! 当看见贺拂明进来,一旁的御医突然对这位二皇子恭敬起来。 呦呦眼睑略微扫了扫。 她正坐在床旁,衣裳微散,高掀。整个纤细白嫩的腰肢露出来。 一位老御医正在上药,还喃喃说。 “殿下这伤真是奇了,才伤不久,还有腐药以致高热了一宿。竟然愈合的还不错,只是轻微还有些渗血。” 一边上药,一边还啧啧称奇。 一勺子药敷上去,她疼得“嘶嘶”叫。 老御医腿都发抖,生怕她发怒。 呦呦却道:“你轻些。” 老御医点点头,手游些发抖,呦呦看着这抖动的手即将要一勺子再敷上来时。 咽了一口唾沫,害怕疼,飞速的一只手松开衣裳,将老御医的手腕一捏。 “您暂且退下,有手不抖的才给本王上药。” 小眼神瞥到贺拂明身上。 贺拂明此时走近,接过御医手上拇指大小的药盒子。 里面翠绿的药膏看上去还不错,隐隐带着一股子清香。 贺拂明接过,屋子里的人便都退下。 二皇子本就被陛下指派贴身照顾受伤的辰王。 贺拂明蹲下身子,稍稍抬首,便看见了呦呦雪白的腰肢。 耳尖不禁一红,面颊也染了些颜色。 呦呦哼笑,“上药,看什么呢。” 贺拂明侧目,不敢直视。 “男女,授受不亲。” 呦呦很直白,且性情颇为凉薄道。 “我眼中只有生死,没有男女。没人教我什么男女大防,你大可不必。要么上药,要么滚蛋,跟个娘娘腔一样。” 他不是第一次听她说如此的污言秽语,粗俗难忍的话。 但这些词汇,他听起来,刺耳,却不难受。 呦呦说罢,自己将衣裳咬含在口中,一把凶恶的抢夺掉贺拂明手中的药盒,拿着铁勺,自己轻微的给自己上药。 动作娴熟。 娴熟到贺拂明觉得她给自己上药有百次之多…… 略微抬头,看到的就是一副奇怪的美女图一般。 发髻高束,零星的落在脸庞,一张还有一点点婴儿肥的小脸,挂着一双如鹿一般闪亮漆黑的眼眸,高挺的小鼻子下樱桃点唇一样的嘴含着衣衫…… 呦呦见贺拂明一副呆傻的模样,面带红晕。 鼻息一哼,吊着眼角,突出衣裳,鄙夷地笑了笑。 -- 第130页 突然怒喝一句:“看什么呢。滚出去――” 这句话才落地,她就捂住伤口,皱起眉头,嗓子里呜咽的小哼哼起来。 贺拂明自知失态,彻底别过头。 不知道说什么,做什么,就脱口而出说到。 “如若我能得到兵防图,我便给你。” 呦呦突然头颅一抬,啧啧…… 嘴角划大弧度。 “当真?” 喜不自胜。 贺拂明点头,“助我,我给你。” 呦呦伤口药才敷上,不紧不慢得给自己用绷带一圈一圈缠绕腹部,最后打结。 然后将衣裳收拾整理了一下,就唤贺拂明面对面的交谈。 呦呦看着他,开口的第一句便是。 “你知道,你是在卖国吗?” 此句语调诡异,高低起伏调不平。 贺拂明此时见她衣裳穿整齐了,面色入场,又是一副温润雅致的翩翩少年郎。 南息的人都长得气质温雅。 贺拂明清清嗓子,正腔正调:“不怕东唐,赠尔又何妨。你们东唐看似富庶,边境大将也勇猛,只是外强而内柔。因为你们兵多而将寡,真正战起来,局面两说。我即使双手送上,就不会建立其它的兵防吗?” 呦呦点头,不予置否。 东唐在军将上,是真的不多。 “当你给我之日,怕也就差不多是太子之位,如若你三位手足皆亡。我只需要散播你卖国,弑杀手足,你觉得,南息容得下你? 连带拥护过你的皆逃不过一死,那时政局溃败,无人领首,你管我将多将寡……” 她面上并无特别表情,却将两国之争说的如此轻易…… 贺拂明每每对她的说辞都震撼得不行。 此时,他只是涵静的看着她,硬是想从她眼中,肢体,身上看出一点点权利的欲望,算计,却是丝毫的看不见…… 呦呦看着他凌厉的眼神,稍稍错开视线。 喟叹一句。 “那时,我一定在某个安静无人的地方,晒着太阳,说不定我还能给自己煮一碗米粥。” 贺拂明怔怔地听完,哑然问道。 “拿到之后,你就只想这样过?” 呦呦扶着床,想要躺下去,却因腹部会用力,导致有些出血。 贺拂明眼见,连忙起身,一手撑着她的腰,一手扶着她的肩,缓缓将她放平躺。 等她彻底躺下后,额间密密麻麻出了一层细汗,呼吸也是不均匀的,指节用力紧张到发白。 稍作平稳后,她一只手搭在眼睛上,似在睡觉。 “其实我再归墟宫六年,过的很满足。 无人打扰我,也不需要我去用心看,只需要睁着眼睛吃喝玩乐,就是地方小了些。” 随后听见她轻轻的说:“可能我想要的太多……” 贺拂明不知道她是用什么样的心态从出生做死替走了这么十五年的,只知道,她一定很难过。 最爱笑的,其实是最容易满足的人。 呦呦就是这样的人。 可惜,生不逢时,如若曲是欢不是一胎双子,她这样好的姑娘,世人是求也求不来的。 贺拂明与她同为皇族,命运相差天之高远,却又许多不径相同。 这一刻,他怜惜她是一位姑娘。 一位身披战甲的姑娘。 遥想还记得六年前,他对蒋木说,她之所以回的晚,是中了鹤顶红之毒。 这样的毒,份量再轻,也是九死一生,痛不欲生的。 却被她说的如此无关紧要。 只是因为中了鹤顶红之毒,耽搁了回家…… 要说贺拂明以前是为了自己的生母撑腰,替自己隐形的一生做出努力,想得到高位。 今日,或者说是昨日。 他突然想替一位姑娘,达成一个愿景。 有人与他一般,在努力的活着,努力的在不平的人生路上追寻自己的终点。 在荆棘满布的丛林里寻找着自己渴望的东西。 她势微,却一个人做着斗争。 他无势,却也在拼搏的得到所需。 都在最卑微的地界里,都想追寻,得到自己最想得到的东西。 日日仰望,步步靠近。 贺拂明此时看着呦呦,恍然说,“那我去给你煮粥。” 呦呦扔出一个枕头,贺拂明本能反应,一手便接住。 只听见床上人说:“煮你大爷,昨夜的粥煮到现在,我连碗都没看见。赶紧让新来的厨子做菜!” 听着呦呦气息紊乱的斥责,贺拂明莞尔一笑。 真的去厨房煮粥了。 突然,二皇子府来了一位人,蒋家的幺子。 怀抱着书本,在前厅站着等候。 新添的奴仆都面面相觑,通报的人已经四处在院子里找寻着贺拂明。 最后只找到了二皇子贴身的近侍,阿阮。 如实汇报了蒋木的到来。 阿阮一脸不悦,大声说道:“得知我家二皇子刚得陛下重视,前来的人不多,蒋家居然会来人,真倒是稀奇。看看去。” 这个年岁不大的阿阮因为贺拂明近侍的原因,现在在奴仆里位份最高。 故而有些嚣张,趾高气昂。 一到前厅,看到蒋木,阿阮颜色微变,却不甚明显。 阿阮一如刚才,依旧昂首挺胸,说:“蒋家来此是何意?待我去寻我家殿下,您再候一会。” -- 第131页 蒋木颔首,声音轻慢:“我是来找辰王殿下的。” 阿阮抬步要走的腿收回来,“辰王殿下?你是何人,他岂是你想见便能见之人。” 蒋木从怀里取出一份黄色碟纸,上面清楚的写明,蒋木是辰王的书童,即日起照顾辰王的学识这一块。 还有王舟的印,与蒋家家主安国公的印。 阿阮抬头看着蒋木,小心翼翼地将碟纸还给他。 “此事我即可汇报给殿下,你先跟他去见辰王殿下。” 阿阮随手指派了一人带路,带着蒋木去见辰王。 自己则去了厨房,告诉贺拂明这件事。 贺拂明像是预先知道一般,只是‘哦’了一声了事。 阿阮在这里无用,正要走,贺拂明叫住他。 “喏,将这个碗送去给辰王。” 随后一指,一件普通的白瓷碗落入阿阮眼中。 他不明所以,却照做了,拿着碗,就走了。 完全没有礼节的模样,贺拂明也不在意,眼睛看都没看他。 只是认真的看着粥,轻轻搅动,看着温度下鱼片。 呦呦躺着,睡不着,伤口还是在丝丝的疼,一口一口的浊气吐纳着。 听见门声,她侧目望过去。 蒋木。 她只没好气的说了句,“你来的倒是快。” 蒋木没作声,只是看着床上躺着的呦呦。 被子被她双腿夹着,侧卧一边,正压着伤口,白色亵衣上还有些淡薄的血迹。 有些刺眼。 这个睡姿真是一如既往的不改 一手抱书,一手给她倒了一杯温水。 走过去,将手上的书放至一边,水递给她。 呦呦目瞪口呆,磕巴地说:“你竟然能放下手上的书” 蒋木握着杯子的手发硬,白色如玉的皮肤上捏的有些泛青。 右眼的重瞳有一圈浅灰色散开,有些奇异的样子。 呦呦头放正,看着头顶上的纱幔。“我不渴。” 蒋木不想与她这般生分,却又说不出来什么话,只好尬聊。 “谢你昨夜为殿下的所为。” 呦呦白眼一翻,脑袋偏向他,气息不善:“你我之间的话题就只有贺拂明?” 眼见蒋木一片难色,显得局促不安,她叹息一口。 问道:“那你给我说一下你是怎么处理李侍郎那个弟弟的?让施幼南这次计划失败的?” 给了蒋木一个阶梯,免得二人相处如此隔离疏远。 蒋木捏着水杯,掌心温温的。 “他的鞋我用的石墨油浸染过,因喜着黑衣,衣摆处也有石油墨,不易察觉。 我让五皇子身边的一位侍从在他身上撒过白磷,走不了多久便会自燃。加之有石墨油,烧起来异常迅速。” 呦呦听着,点点头。 赞叹道:“好手段。” 呦呦枕着双臂,头偏向蒋木:“我发现你玩火,玩的挺好呀。” 听到这话,蒋木脑袋深深的垂下去,看着膝盖。 当年诈死,也是制造的火灾,佯装遁走。 她见蒋木是这番模样,有些蹙眉,问道:“我怎么不知道你是这样容易害羞的人?跟你的主子一样。” 蒋木脑袋抬起来一点点。 “贺拂明?” 话带疑问的腔调。 呦呦说:“亏你跟随这么久,真是白看他了。” 蒋木眸子有些灰白色,嘴张张:“他从未接触过女子,这七年,我没看过” 这话说的她是一愣,算算贺拂明有16了吧,一般男子他这个年纪都该有妻,有妾了。 竟然没接触过女子他实在想不到这是什么情景。 目光与蒋木交错一下,还是觉得,蒋木与她说话好费劲。 生疏得不行。 二人的距离,遥不可及一般,可是明明是在对面。 突然,蒋木轻音,宛如和风细雨后的温煦朝阳。 说道:“以后有事你找我,不要自己一个人去。” 语调轻缓,颇为担心的模样。 这样软绵的语气,这是来到南息六年,第一次听到蒋木与她是这个口吻。 像极了七年前在东唐,等她回家一样的软绵。 呦呦别过头,不敢看他。 心里只是波澜起伏。 觉得不能在蒋木面前跌面儿,才恶里恶气说道。 “我们棋逢对手。你能的,我也能,你不能的,我也能。要你何用?” 如此反问,蒋木自是不能反驳。 她是厉害,下三滥的鬼招数花样百出,真正拿得上台面的不多。 但是,够她活下来了。 毕竟她的环境不一样,从几岁开始,都要开始想着如何存活,只有歪招学的快。 像他这样看书的学习,速度太慢。 因为要学的,要悟的,太多。 但是歪门邪道那是一点就会,故此她不爱听先生的话,总有自己一套道理。 本性却是善的。 他突然不知怎地,浑然的问了一句:“你,杀过人吗?” 呦呦无意识的“恩”了一声,然后细思。 声音清脆的说:“想杀我的,我自然要还回去。不过我一般都是借刀杀人,我手上没有沾过人命。” 然后她稍微侧了点身子,趴在了蒋木面前。 疼的她抽吸了一口气。 -- 第132页 仰着小脑袋问蒋木,口吻轻得很。 “你说,我算杀过人吗?” 蒋木点点头,又摇摇头。这是自卫。 因为在宫中,不就是这样的吗? 你死,或者我活。自古以来皆是如此 蒋木刚要说话,门口有声音,便过回头,看着门口。 只听见外头人说:“辰王,殿下让我给您送个碗。” 呦呦面目寒冷。 送个碗,还是送碗粥? 不过她应该没听错,朗声唤道:“进来。” 是一个小厮,呦呦看见这人第一反应,就是,长得倒是觉得和贺拂明有点像,哪里像呢却说不出来。 他果真捧着一个白色瓷碗。 就这样的姿势,说里面有东西,她都不信。 看见碗捧到桌子上,小厮退下了后。 呦呦直翻白眼,心里一股子闷气难以抒发。 厉害,说连碗也没看见一个,就送一个过来。 简直—— 呦呦面色难看,隐忍着什么一般。 蒋木看着呦呦,视线随之望过去,桌子上一个简单的白瓷碗,也没什么特殊的。 她,怎么反应这般大。 张口问道:“这碗可是有什么来头?” 呦呦点点头:“有点仇怨,你替我拿来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 收藏一下? 第33章 谈心 “有点仇怨,你替我拿来一下。” 蒋木起身,走过去将碗拿在手里。 没什么特意观察的动作与视野,但是他已经看出来了。 这就是一个普通的白瓷碗,但是它的主人是,贺拂明。 贺拂明与呦呦呦什么仇怨? 一个碗,她都能将情绪浮上脸颊,这可是不易的。 她一般息怒无色才是。 看来,她对贺拂明有些亲近了,略微不再是陌生人那一档,可能是伙伴?是盟友? 蒋木一时间见呦呦对其它男子动用了情绪,是贺拂明。 他不知道自己是愿意,还是抗拒。 一面觉得好,一面又觉得不想。 此时目光胶着在她身上,不敢深,也不敢太浅。 深,怕自己克制不住。 浅,怕她不知情。 这只碗他递过去,呦呦拿着将它放在床旁边,目光时不时游走在门口。 蒋木手心有些发紧,在袖子里用了些稍微暗力,捏着膝间。 一只手有些慌措,将搁下的书捡起来,坐到离呦呦稍远的桌子上翻开,看起来。 这些字却和以前不同,怎么看,也看不进脑子里。 他的视野余光一直往门口扫,因为呦呦在等贺拂明…… 这样第一次看见她,等除他之外的第二人。 不多久,门口果真有些动静,一只脚才迈进来,呦呦捞起碗砸过去,动作行云流水,畅顺的不得了。 连人都没看清是哪一位,她就扔了出去,笃定来的是贺拂明…… 结果门外声音响起,清风拂过一般得朗声。 “辰王好大的火气……御医,你进去看看?” 门外御医看着这一支碗,碎裂在脚边,里头也无声无息,谁知道辰王脾气如何。 不敢进去。 “殿下先进去送吃食,老臣,老臣的药还没煎好……” 老御医带着医童跑了。 贺拂明看着地上的白瓷碗,笑了笑,抬步进去。 一进去,呦呦已经坐起身,腹部血迹已经润湿了一块衣衫。 贺拂明有些蹙眉。 蒋木则在书后面有些心神不宁,脸上颜色不太好看。 他端着一碗鱼粥,搁在床头。 蒋木发现是鱼粥,说:“鱼是发物,她才降了高热,吃这个恐怕不太好……” 正在盛粥的贺拂明扭过头,看着蒋木。 “你不是说她喜欢吃鱼……那晚点我吃吧。” 说着正要盖起来。 呦呦突然眉毛蹙起来。 一只手捏住贺拂明盖碗盖子的腕子。 一边看着蒋木,眸子神色有些凶戾。 “你怎会知道我爱吃鱼?在东唐的时候,我可是没吃过。那唯一一次你见过我吃鱼的时候,是在六年前我被关闭的前夕,宫宴上吧。” 蒋木不觉这个问题有什么,就大大方方承认,颔首。 “是,我见你爱食,便叫一位小太监给你再送了一盘。” 但是看着她的眼眸越来越寒凉,越来越疏离,蒋木觉得,她不会单拎出六年前的事儿来。 沉闷的发问了一句。 “是那盘鱼怎么了嘛?” 突然有些不好的预感,在心中徐徐上升。 呦呦突然敛了气息,收近距离感。 勾勾手指,示意蒋木近身。 贺拂明也察觉不对,仔仔细细,谨慎地看着这一幕。 当蒋木近身之后,呦呦飞快的抽出左腕的匕首,雷霆之速,将匕首架与他的颈间。 贺拂明伸手是快,一只手托住粥,被呦呦捏住的腕子挣脱开来,捏住了她的左手,以防匕首刺入她的颈项。 呦呦突然平淡,苍凉的说。 “你下毒?你要杀我?” 她相信蒋木一眼就能认出她的。 也可能是诬陷,但是,她也听过蒋木亲口所言,会杀了她―― 谁也不能信,蒋木说的也是一人言。 -- 第133页 蒋木站着不动,这柄薄如蝉翼,削铁如泥的匕首他觉得不惧。 觉得呦呦不会下手。 反倒将脖子高扬。 垂着眼眸,看着呦呦…… 直到听到这句话,蒋木神情才有所凝结。 慢悠悠道:“你的意思是六年前有人要毒杀你?” 呦呦看了两眼蒋木,就知道,不可能是他做的。 将匕首收起来。 贺拂明也松开手。 觉得掌心炽热一般,还甩了甩手。 此时三人气氛有些静漠。 呦呦捂着腹部伤口,似有崩裂…… 蒋木定睛看着她,语气异常严肃,问:“六年前,我送你的那盘鱼,有人下毒,要毒杀你,是不是!” 说的气势吓了呦呦一大跳,她从未听过他这样严肃,认真且有些凶恶的语调。 捂住伤口的手都一顿,面上有些呆愣。 “这么显而易见,直白的话你何须重复。是,六年前,你送我的鱼里有鹤顶红!中过一次,不会栽第二次,端上来,我就知道有毒。” 蒋木此时一口气难舒。 浑身有些站不住,有些发软。 指尖捏着的书,落地,纸张声音颇大。 他轻音说。 “宫里有人要杀你,要两国交恶,要挑起战乱……” 思忖了一会儿。 倏尔。 蒋木说。 “李侍郎的辰王私印是怎么来的,我一直没查清楚……看来,南息前朝后宫,有东唐的人,且,目标是你……不然不会时隔六年,用这个将你波及,害你入狱。你出了归墟宫,才好动手。” 呦呦与他所想并无二致。 面色与蒋木一样凝重。 呦呦心想:纪皇后? 只有贺拂明,看着呦呦的腹部已经出血,指缝可见了。 “你果真是不怕疼,出血了,出血了!” 贺拂明打岔进来。 呦呦看着指尖的血迹,腹部伤患处绞疼起来,一下子就疼出冷汗。 伸手将左臂的匕首把出来,在手柄出一个凸起的纹路上用力一滑,倒出许多药丸来。 在鼻子下闻了闻,捡了一颗丢进嘴里。剩下的继续放回去。 没一会,腹部便轻缓很多。 贺拂明看着她,只觉得此女子身上机巧东西真是多…… 喟叹一句,“你藏的东西真不少。” 呦呦突然掌心朝上,伸在贺拂明眼前。 四指并拢,弯曲弯曲,要着什么东西。 “你从我发丝里拿走的钢丝刃,还我!” 蒋木看着他们,自己默默的捡起书,坐回桌前,细细想着,会有那些人对她不利。 然后逐一排除。 顷刻,蒋木起身,说是要离去。 走之前说:“我奉命,继续做你的书童,伤好之后要重回太学殿上学了。” 便头也不回的走掉。 他要赶紧排插出来,不若,她…… “你从我发丝里拿走的钢丝刃,还我!” 她又重复一遍 蒋木急匆匆离去可能是有什么地方有问题,又回去调查了。 贺拂明看着她,细嫩白滑的小手,这哪里是会杀人的手…… 耽搁了一会,手上的鱼粥温热,要是吃起来,正好。 贺拂明打岔,“晚点,蒋木说你不能喝,那你就看着我喝……我一会儿去找厨子重新给你做吧。” 呦呦知道现在伤口不能吃。 眼睛瞟着粥,点点头,模样有些哀婉,丹凤眼里流转的碎光晶晶发亮。 贺拂明看得,都想递给她。 突然,呦呦说。 “你去过太学殿学习吗?” 贺拂明突然被问的身形一震。 风轻云淡,仿若无事,毫不在意,没有情绪起伏,口吻清淡。 说:“没……我的先生就是蒋木。” 这话说的呦呦是整个人一愣。 这不受重视都到这个地步了? 皇子服饰没有,宫宴不知道坐在哪个犄角旮旯,连府邸也是先前那般窄小简陋。 就一个侍从,婢子也不是长工…… 呦呦唐突问道,“贺嘉佑确定你是他儿子?” 贺拂明端着粥起身,走到桌子旁边,在碗里盛了一勺粥,细细吹凉。 表情纹丝没动,心里有点复杂,因为这件事不太好说。 贺拂明浅浅说到。 “你叫他全名,有悖礼制,乱邦交,慎言。” 呦呦‘切’了一声。 吃了药,不疼了。 顺势躺下,满鼻腔都是鱼粥的清香……馋的时不时看两眼贺拂明。 “我说……” 呦呦转过头准备说话,唇边一勺鱼粥。 贺拂明喂给她。 她一愣,瞟了一眼面无表情的贺拂明,满眼平静。 这样的平静和那种心死差不多。 因为她想起李邵仪和曲是欢,有的时候也会这样…… 所求,求不来,继而的那种心死,那种颓败,那种想在乎却无力在乎的感觉。 她突然能与他相知…… 一种同病相怜之情油然而生。 就这样毫不起眼的人,坚韧的活着就已经很不错了。还能有抱负和追求,贺拂明已经是顶了不起的人了。 之前觉得他荒唐,与蒋木一起仿佛就是跳梁小丑,正在做可笑的行径。 -- 第134页 此时此刻,她突然不这样看贺拂明了。 她觉得,此事可以一战。 就他这样被忽视至死的人,拼上一把,不成功便成仁,也好过烂泥巴里苟且活上一辈子。 有勇有谋,有魄力。 且不急不躁蛰伏多年。 也算得上是个人物。 除了蒋木,他也能入得了她的眼。 唯一不足就是心有点软。 要兵防图,就给,真是 呦呦受不了鱼粥的味道,张开小嘴,含上勺子…… 门口突然出现一个人。 长的也是清秀,贵气逼人,就是眉宇间的戾气有点重。 一身尊贵的白袍金带入眼。 不像贺拂明这样温润儒雅,也不像贺秉修那般倜傥俊秀。 一脸调笑,满口讥讽。 人还没走近,声音先至。 “原来二哥这般会伺候人,难怪父皇将辰王能安心放在这里。你这般心细,宫里的奴才不如你呀!” 贺淳君看着贺拂明,无限感慨 皮笑肉也笑,眼里的瞧不起都快贴到了贺拂明身上。 呦呦小脸一扬,浅浅地看了一眼,鼻息哼了一声。 咽了鱼粥。 这一仰脸,不得了,贺淳君都看痴了。 就没见过这样英气十足女相,看起来既柔,又远。 一种雾中看人的感觉,似近非近,似远非远,似仙非仙的一种飘渺之感的女相。 辰王的脸真是不好描述。 呦呦嘴里的鱼粥绵软,清香,鱼味鲜美。 扬了扬小下巴,示意再来一口。 贺拂明看着自己的勺子,也不知道给还是不给。 呦呦眼神开始变,贺拂明无意识的又舀了一小勺,还没递过去,呦呦迫不及待的先咬住了勺子。 模样真是不太好形容。 贺拂明眼神闪烁了一下,耳尖红了。 两勺粥,已经心满意足。 意犹未尽的翻过身子倒到后面。 门口的淳王,呦呦一眼也没多看。 贺淳君有些蹙眉,觉得这个辰王有些不识人物。 再走进去,降低自己的身份。 正要掉头时,他又觉得不对,父皇这样在乎辰王,自己来都来了,也不能就这样走了。 只好上前,却对辰王只有表面敷衍。 走至床前,看着辰王已经偏向里头睡着了。 这般做作的假寐就是在赶客。 贺淳君觉得辰王不识好歹,直接甩了甩自己的袍子,抬腿走了。 可能因为方才死了证人,没有告状成,拉扯太子,本就该找个地方发泄发泄。 却到这里又碰了一鼻子灰,真是再添了一把火。 心中火气特大,走之前,还将院子里一个花坛一脚揣进了湖里,打伤了贺拂明几位新来的下人。 可能动静太大,阿阮来报时。 贺拂明正在吃粥。 呦呦喃喃。 “蠢钝如猪,不识好歹,这样的人当刀真是不错,就是火气有些大,有时候不好用啊——” 贺拂明一边吃一边说。 “用的还不错,以后都要靠他了。” 呦呦闷闷的声音说:“是蒋木选的人?” 贺拂明咽的无声,食完了,取了一张帕子,擦擦嘴角。 “自然是他,我哪里有他厉害。” 呦呦突然偏过脑袋,看着贺拂明。 问:“蒋木说活功名,他为什么要用活这个字?” 他说:“之前你说他的职位低是吧。你知道他父亲是安国公吧,他哥哥是护国大将军吧,可是蒋家除了给他一个姓氏,什么也没给他。他如今的位子都是自己一点一点爬上来的。 在父亲、哥哥、侄子打压的情况下,他自己一点一点依旧能爬成六品官儿。 一般人连个九品都不可能但凡安国公说一句不阴不阳的话,他现在就不是这样。” 呦呦涵默。 是的,被家族抛弃,打压的人,想出头,那是太难了。 贺拂明继续说道:“他如今在朝野里巴结谁,谁都不会理他。谁敢得罪将家人。” 呦呦继续道:“看来你们真是‘天作之合’啊!你需要他,他也需要你。你不怕死要杀出一条大道,他也不怕死,跟着你赌一把。” 随机,‘恩’了一会儿。 她幽幽地问了一句。“你们有多少资源,方便和我透露?” 贺拂明从怀里取出钢丝刃,走到床前,递给她。 声音轻缓如风,轻轻扬扬的撒进她的耳朵,“蒋木不希望你冒险,他想护着你——” 一段钢丝刃,泛着冰冷的寒气。 隔在她的枕边。 贺拂明离开了。 “蒋木不希望你冒险,他想护着你——” 呦呦将钢丝刃捏到手里,冰凉凉的。 这句话在耳边时而轻缓,时而振聋发聩。 然后在一片茫白的意识里昏昏沉沉睡去。 梦里好像有人影,这么多年,梦里都是黑的,今日终于是白色。 一场大雾,像是要散的模样…… 雾后面,好像有一个人。 她在大雾中,哑着嗓子,想喊,还未喊出声。 那人就消失了。 太子殿。 施幼南正一脸凝重,带着杀伐之气坐在那里。 整个人安静的狠。 -- 第135页 但觉得他身边像是有几千把飞速旋转的刀刃,近身则能被千刀万剐一般。 没有人敢靠近。 就连坐在对面的贺秉修,都觉得施幼南此时让人惧怕的紧。 端着茶杯的手,也有些不太稳。 一直小声,小心翼翼地咽着口水。 倏尔,施幼南动了动,抬着腕子,端了一杯贺秉修冲泡的茶。 不知是不合口味还是如何,施幼南喝了一口,便放下了。 眉峰还是温柔的蹙着。 “五殿下已经将李侍郎的弟弟送去验尸了,我提前找人看了一眼那具尸体……” 贺秉修看着施幼南语气平淡,但仍旧是不悦的。 过渡性问了一句。 “如何。” 端着茶,抿了一口。 “他衣裳上有石墨油,这个石墨油南息没有……” 贺秉修一听,南息没有,那自己然是其他国家有,那在南息的除了东唐有人,其它的暂且想不到。 便开口询问,“东唐?” 施幼南摇了摇头。 “这是边疆一处小国才有,他们那里用这燃灯,不易熄灭。” 接着继续道。 “单有石墨油也不可能让他大庭广众之下自燃,还有人在他衣裳后摆处撒了白磷粉末。自身温度一高,加上石墨油,自燃速度非常快。这火不立马跳到水里,扑不灭。” 然后施幼南阴恻恻地说。 “这一招杀人,真是又稳又狠。” 贺秉修听完,眉头直蹙,胸口的一口气一直从他死闷到现在。 因为他此时死了,就代表这件事情已经闹出风声。 高官子弟们就会要想着自保,这件事就要被内部掩埋。 他们会用其他手段,让自己的官位来的更合理,表面漂亮。 部分会中立太子。部分会继续依附他。部分则会摒弃…… 这样一来,这一部分人就散了。 不能全部为了遮掩此罪而袒护太子……所以,这下子,罪行才是落实了。 施幼南最怕的,就是这! 他叹了一口气。 做了这么多,一篑千里决堤,覆水难收。 这件事只好用其他方法弥补。 贺秉修对施幼南是极好的,大多时候还会顺让着施幼南的脾气。 亦如此时。 施幼南焉焉地。 “辰王生辰那日下狱,陛下见过他。但是不知道二人交谈了什么,在地牢密室里待了大半个时辰。出来后就直接宣旨搬到了陛下内宫的私殿九方阁。” 这话潜意思就是让贺秉修去打听那日大牢里的事情。 贺秉修点点头。 施幼南又说。“大长公主有异,恐对陛下不利。” 贺秉修疑问了一句,“姑母?她怎么会了。” 施幼南一直看人比较准,但是贺秉修这次却觉得有些好笑。 施幼南将衣袖紧了紧,慢语道。 “这次辰王遇刺,波及到她,她略显慌张,想与陛下解释。” 贺秉修遥遥头,手掌也摆着,直言不信。 “姑母本就是性子咋乎,有这样的行为正常。” 施幼南敏觉。 “殿下还是注意一下,臣还是觉得不正常。” 贺秉修突然有些气性,将手中的茶盏摔在地上。 “啪”地碎裂,滚烫的茶水迸溅四方。 “本宫觉得应该多看看五弟。他最近还想侵占刑部,正在私底下搜罗刑部尚书的罪状,怕是不久,非得被他参上一本。” 施幼南被贺秉修摔得一怔,眼神抬起来,看着贺秉修。 清清淡淡地问。 “殿下不就是想让淳王消失嘛。好办,且等春日猎,臣自让他有去无回便是。” 贺秉修一听施幼南这话,立马笑逐颜开。 他从认识施幼南以来,只要施幼南想杀人,没一个活的下来。 此时贺秉修语气便松乏了些。 “我早说了不想看见他,你老留着他,天天碍本宫的眼。” 施幼南没说话。 之前一直留着淳王那不是因为这次的事儿吗。 既然已经用不上他了。 贺秉修嫌碍眼,那就处决了。 免得老是嘟囔淳王如何,如何。 贺淳君想要太子之位,对立有何不对。 不过贺淳君敢于贺秉修对着干,终究原因还是因为陛下也是偏于淳王的。 对待他们二人的时候,贺秉修时常占不了上风,总是要被贺淳君压上一头。 贺秉修记恨也是在所难免的。 施幼南说,“我总觉得二殿下太安静了。” 贺秉修一听到贺拂明的名字,便嗤笑,极为不屑。 “那个一出生,就被我母后送走的二弟?至今,他连白袍都没资格穿。想让本宫正眼看他,先等他穿的上白衣再说。” 施幼南见贺秉修对他提的两个人皆持这种态度,便没再说了。 只是接着说到:“那殿下将辰王接回宫,不要让他再住到二殿下府上。人与人接触长了,容易彼此了解。万一二殿下瞒骗辰王什么了怎么办? 我看陛下最近心扑在辰王身上的很,小心拐着弯,蒙骗了陛下。” 贺秉修点点头,觉得说得对。 父皇最近偏爱辰王的很,这人要么在自己手上,要么放在宫里,给谁,谁都能沾光片刻。 -- 第136页 看看,贺拂明即刻都能换一座宅子,杀了当年给他府邸的人。 还听说届时能与辰王一起去太学殿。 这么多年,要不是宫宴偶尔有他,他都能忘记这个人! 看来,最近的辰王,跟谁一起,谁能得到赏识…… 随后,在施幼南离开后,贺秉修去接过辰王。 均被辰王拒绝,次次都是睡着,婉转而拒。 他强行将床抬进宫,门都没出,辰王伤口开始出血,又开始高热。 被赶来的父皇一顿训斥。 贺秉修心里冤屈的不行,最终被禁止接触二殿下府邸。 施幼南知道的时候,正在自家院子里看书。 被一股子气顶在肺部,气的快要吐血,直觉头昏目眩。 最后一头栽倒在地上。 病好后。 只是觉得,贺秉修孺子不可教也。 平日里做事那有这般胡乱,一点分寸也没有。 后来稍稍一调查,才知道是贺秉修一位新欢怂恿的。 直接被施幼南一杯毒茶不知不觉地送走了。 贺秉修伤心了数日,谁也不见。 这倒是在施幼南的意料之外。 以为只是一个平日得宠的小倌,没想到还能占据贺秉修心里半分,真是惊讶。 不过毒的很平静,像极了睡着,死态祥和,只是脏腑化成一堆污血而已。 辰王大好后,回到了九方阁。 从这一日开始,有些事情,慢慢变得都在施幼南的计划外…… 第34章 太学殿 天气晴朗,空气清新。 呦呦是第一次正式的去上学! 在东唐也就是个破老夫子,当然,曲是欢请的,那学识肯定是杠杠的。 只不过呦呦没学过罢了。 这一次她需要在太学殿看看,然后默默探一探朝堂的事情。 粗略的跟蒋木了解了些许,却不深刻,她想自己看。 看完了后,在根据蒋木的所言,细细分析一下。 她伤口好一些后,不再高热了,贺嘉佑亲自接她回宫,她也就回九方阁了。 时隔数日,伤口好全了。 这一次去太学殿,才能碰到贺拂明,蒋木此时已经与她同住在九方阁。 每日默默地在宫里举着辰王的大旗四处打转,细细看看宫内的走向。 六年前想着借呦呦的身份进宫,结果幌子被直接被关了禁闭。 六年后书童身份依旧有用,好好的用上一番才不负呦呦背负的‘辰王’名号。 上学第一日。 此时呦呦起床,依旧觉着困顿。 她昨夜被蒋木拉着背了几篇文章,说今日会抽查,万一抽到她,什么都不知道,届时有些丢脸。 呦呦不怕丢脸,只是蒋木一直在她身边背诵。 她能睡着,却也是佯装着睡,听着他在身边用着中正的声音背诵着。 蒋木也不恼她睡着,硬是在她房间背诵了半宿。 同时只睡了半宿,蒋木却不看出来精神异样。 看着呦呦哈欠连天,他心里微恙,偷笑了一番。 知道昨日背诵的几篇,呦呦应该是都记下来了,也就不担心一会儿皇子师抽查。 今日必定会点到呦呦,她要是不知道,落下的嘲笑自是不少。 若回答太过完整,也不好。 无人教习,却还能无师自通,有人会心生警惕。 所以他只是每篇教习了半章,反正呦呦也不知道 传到陛下哪里,再喜欢她,她也是东唐人,对她多多少少有些不利。 他来九方阁第一日便问了呦呦,为什么陛下会如此重视她的一举一动。 下狱那一日,到底见面说过什么。 呦呦不理他,不愿意告诉他。也就没有以后。 他其实是想知道,呦呦与陛下说的话,或者说是做的什么交易,能护她多久。 他该在什么时候能暗暗保护她,该怎么保护她。 在她身边,蒋木心里绷得格外紧。 生怕松懈一丝,天兴酒楼那件事能再发生一次一般,或者是毒鱼事件再来一次。 她不说,一闭门,连闭了两日。 这话他就不敢再提。 呦呦走在前头,蒋木与水含和向笙跟在后头。 水含时不时看看这个同呦呦差不多大小的少年,只叹这是个狠人,当年那般欺骗了呦呦。 因为气愤,一直不太搭理蒋木。 也没将呦呦把他的‘坟’放到院子里,同住一年一事告知他。 而向笙在这几人里话原本就不多,跟呦呦从贺拂明地处回来了,话更少了,还避着呦呦。 水含多次问向笙,小主子是怎么受伤的,他除了低头只字不言之外,什么也不说。 急的水含下手打了他,他不动,站在那里被水含打。 打到胸口渗血,吓得水含不敢动了。 见向笙不愿意说话,就给了他一盒子药膏。 这三人,从贺拂明府邸回到九方阁五日有余,却互相都冷淡极了。 跟几个陌人生住一起还不如。 只有水含在呦呦身边和向笙身边来回跑。 想着呦呦那日受伤,她一个人在宫里多担心,也出不了宫,只能在九方阁食不下咽,寝不能眠。 这个时候,去太学殿路上的气氛真是奇怪的紧。 -- 第137页 呦呦数日没和向笙说一句话,只是向笙还愿意在一丈之外守着呦呦,打死也一步不离。 以前还在呦呦隔壁房间夜里守候她,这几日一直在呦呦房门外守着。 呦呦打着哈欠,一句话也没有。 捂着嘴懒洋洋的模样,眼神还半闭着,模样慵懒散惰的紧。 一身暗红色的袍子衬着她真是的太倜傥了。 水含老喜欢看着呦呦那张漂亮的脸蛋。每每一副痴笑的模样,呦呦就开心。 这么多天,呦呦笑,那就是在水含面前。 两人相差七岁,但是身高确实差不多,呦呦还要高些两分。 所以,呦呦时常喜欢用小指头挑着水含的下巴,调戏她。 两人总能玩的笑哈哈的。 这样的光景,是蒋木从来没有见过的。 他没见过呦呦笑出声的样子,在东唐也没有。 在东唐时,她眉宇中老是有一股子恨意,愁绪,老气横秋的,一个小大人一样到处蹦跶。 来了南息后,眉间倒是平和了很多。 在九方阁见到她笑出声的第一次,蒋木就挪不开眼,深深的将呦呦这一幕刻在心底。 哪怕以后经年已过,他依旧是记忆犹新的忘不了。 蒋木跟在身后,看着这一身暗红色鲜艳的袍子,灼眼。 真是被她穿出了娇艳桀骜,妥妥的不羁,顽劣小公子的模样。 他默默小声说了一句。 “今日除了有皇子公主,还有几位世子,郡主” 正要张口介绍有那几位的时候,蒋木被呦呦打断。 她突兀的转过身,对着蒋木。 蒋木差点就一步撞上去了。 呦呦突然精神醒了。 “那个国安郡主会来吗?” 蒋木愣了一下,“誉王的掌上明珠?贺璎鱼?” 呦呦殷切的点点头,想着宫宴那一日那个女子拨开她竹帘的时候。 她看这位女子漂亮极了,她特别喜欢。 因为这个女子眼睛澄澈到不可思议的地步,她觉得国安郡主真的是一位单纯可爱的女孩子。 如果有可能,她也想作这样的女子。 一直以来,她本就是想作这样的女子—— 所以看到她,格外心生欢喜。仿佛是看到了一直以来梦寐以求的自己 张嘴笑道:“原来她叫贺璎鱼啊。名字真是好听。她今日会来吗?” 蒋木点点头:“不出意外的话” 呦呦咧开嘴,笑的眼睛都冒出了许多星光。 蒋木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怎么还对女子感兴趣上了? 这位郡主在那日宫宴做了什么吗?让她这般记挂。 蒋木看着眼前的呦呦,与在东唐的完全不一样。 突然觉得,如果呦呦一直是这样的明媚的话,还是留在南息为好。 心里突然起了私利。 那张兵防图,他拿到了,怕是也不一定会第一时间给她 得知贺璎鱼会去,呦呦突然开心了许多,走起路来的步子都轻快了不少。 蒋木几次开口想问这位郡主到底做什么了,也没张开口。 一到太学殿,大家都转头看着门口这位鲜亮衣着眼生的人。 纷纷呆了一会儿。 都打量着她,呦呦在横扫一片,打量着其他人。 第一排坐着她认识的贺秉修,还有那次去贺拂明府上的淳王殿下。 还有一位在贺秉修身边坐着的人,看上去稚气的很,但是和贺秉修长得很是相似。 衣裳上坠饰颇多,一看这,呦呦想起来这是谁了。 应该是六皇子,贺秉修的同父同母的亲弟弟。 因为生辰宴上,她选了一件坠饰颇多的衣裳,贺秉修说这是他弟弟的衣裳。 看来就是这位六皇子没跑了 而六皇子身后身后坐着一位女子,小脸长得有那么两分像贺璎鱼。 微晕红潮一线,拂向桃腮红,两颊笑涡霞光荡漾。 但是在投过来的目光里,呦呦觉得这个女子虽然好看,却总觉的此女子不善。 眉目里隐隐有些暗煞之气。 六皇子微微起身,自己的身子扭转到后面,都快贴到那名女子身上了。 看来是关系很好了。 那日她选了六皇子的衣裳,贺秉修说他弟弟专门定制的衣裳,要穿给一位姑娘看,可能就是这位吧。 那位女子宝髻松松挽着,铅华淡淡妆成。 灵气的很。 再往后面看去,几位公主里,贺璎鱼正看着她。 转流精,光润玉颜。含辞未吐,气若幽兰。华容婀娜,令人忘餐。 呦呦一笑,果真在。 二话不说踏着步子就往她身边不由自主地走去 这个行为相当孟浪。 蒋木抓都没抓住。 正要在她身旁坐下,突然来了一位红衣少年,将呦呦一撞。 一手插着腰,一手将腰中的一柄短笛□□,戳在呦呦心口。 语气蛮狠,锋芒逼人。 “你是谁,还想坐在我姐姐身边,蠢东西,也不看看我姐姐是谁。” 呦呦抬了抬眉,看着撞她的小公子。 她弟弟,那就是誉王的独子,贺婴勺贺小世子。 才一十四岁,长得稚嫩,也比呦呦矮一个头。 被他一打断,呦呦突然觉得,好似有些过激了。 -- 第138页 贺璎鱼拿着一本书遮面,小眼睛时不时偷偷瞟上几眼。 杏眼明仁,倒是娇俏的紧。 呦呦讪笑,摸了摸鼻尖。 不好意思道:“不好意思唐突了家姊,是本王的错失,这就告罪。” 呦呦朝着贺璎鱼作了一个揖,结果这个小世子挪一步挡在她前面。 这一揖全然被小世子给笑纳了。 嘴里还哼哼。 一屁股坐在了呦呦想坐的位置上了。 贺璎鱼书本挪下来一点,眼睛瞟着呦呦,小世子一只手伸过去,将书提高,把自己的姐姐全部挡在书后面。 蒋木真是第一次见到呦呦这样,不知道怎么去说她。 心里想着:怎么,这是要追求人家郡主吗? 忘了自己也是一个姑娘吗!!!! 呦呦贼心不死的坐在了小世子后面,因为贺璎鱼后面已经有一位公主了。 六皇子身后的那位女子怨毒的眼光频频不善的扫来。 呦呦跟瞎了一样,愣是一眼也没看到。 最后所有的侍从都在隔壁等着,书童坐在身边,帮忙研磨之类的。 蒋木给呦呦摆好书本笔纸。 呦呦突然想到一件事情,自己读书不行,然后突兀的起身,挪到了最后一排。 蒋木心里才想,这才是该坐的位置。坐什么第三排。 找死。 蒋木也跟着挪动,动静有些大。 又引起了一些人侧目。 呦呦刚坐好,皇子师就来了。 一位六七十的老者,步伐到还是稳健。 上来就先点名道:“请问东唐的辰王殿下是哪一位,让老夫认识一下” 呦呦起身,大家再次看过来。 那夫子‘奥’了一声,也没额外多说话:“辰王殿下坐下吧。” 这就完了。 呦呦白眼一翻。 书本立起来,准备开始睡觉。 蒋木怎么拍她,她都不理,很是安心的睡了。 那是一个字都不听! 直到一堂课结束,她没醒。 两堂课,她还是没醒。 蒋木被罚了打板子,她还是在睡 直到贺嘉佑听说这件事之后,亲自过来了。 到太学殿之时,呦呦依旧没醒。 这都睡了一上午,接近晌午了。 贺嘉佑怕是刀上旧疾犯了,还带着御医。 坐在太学殿,呦呦身旁。 台上的夫子讲课都不敢讲 这个作为,在场的所有皇亲贵胄都是看傻了眼,却没人敢说一句。 她身上披了一件白色狐毛斗篷,窝在里面暖和的不得了。 直到呦呦转醒。 看到的第一个人不是蒋木,而是贺嘉佑的时候,可是吓了一跳。 心里在想:这是陛下还要来听课?这么好学? 台上看着辰王睡醒的夫子,放下手中的书,如释重负的说:“下课——” 拎着书健步如飞的走了,生怕被陛下揪出不好来。 贺嘉佑眉目沉闷,口吻有些严厉:“你怎么睡觉,不听课?” 这个责罚真是有些晚,等到她睡醒才斥责,还是厉声厉气佯装的斥责。 呦呦愣了楞,揉揉眼睛。 “你怎么在这里。” 一点敬意都没有。 众人那是大惊,回头看都不敢有大动作,只是竖着耳朵听着。 敢回头的,就是贺秉修他们几个。 贺璎鱼也回头看着,她弟弟在她耳边恶狠狠说:“这样没文化的辰王看什么看。” 然后把她的头往回扳。 呦呦一记目光扫过来,看着贺婴勺。 视野清淡,但是满含警告。 贺嘉佑顺着呦呦的视线看过来。 “你是喜欢国安吗?那朕帮你” 呦呦仿佛是知道贺嘉佑要说什么,无意识的小手就捂住贺嘉佑的嘴。 生怕他说出赐婚的话。 忘却了这是大不敬。当自己回过神,看着自己的小手的时候,也有些发怔。 呦呦是喜欢贺璎鱼没错,那喜欢只是向往而已。 在场所有人怕是都知道陛下要说什么。 小世子恨毒的看着辰王。 贺璎鱼则是红着小脸,无措慌张的样子。 只有贺秉修和贺淳君,此时看到呦呦这个动作,才是心下大惊。 惊呦呦这个举措。 惊陛下没有发怒。 身为亲子,都没对陛下做过如此失礼的事情。 遑论他一个外邦的质子。 都等着陛下生气的时候。 贺嘉佑,愣愣的将她的手从嘴上拿下来,放到斗篷里。 动作轻缓。 起身,准备走。走之前还说了句,“你要是喜欢谁,跟朕说,朕给你赐婚” 顿时,满殿人,看辰王的目光一下子都变得很奇异。 第35章 春日猎 “你要是喜欢谁,跟朕说,朕给你赐婚” 众人都愣在这句话上面。 只有贺嘉佑,被呦呦小手一捂,就想起那夜风流,曲是欢捂住他的嘴时的情景。 一时间难以自持,便从太学殿走了。 皇家亲事,要么自己去求,要么被赐。 一般求可能会被驳回 六皇子跟在贺嘉佑后面兴奋勃勃的跑去求赐婚,就被贺嘉佑拒了。 回来的时候看呦呦的眼光也有些怨毒和怨恨。 -- 第139页 而贺秉修现在,是万分想知道,施幼南说陛下在那日与辰王见过。 到底是说了什么,让父皇跟入了魔一样对她上心,让她放肆! 御医在贺嘉佑走之前被留下来,说要给呦呦把脉,呦呦给拒绝了,说自己无碍。 御医奉命,不把脉怎么交差,就一直跟着辰王。 最后呦呦解开袍子,给御医看了一眼伤口,御医才离开。 贺拂明一直坐在她身边,此时这一幕也入了他的眼。 心有疑窦,为什么宁可冒着暴露身份脱衣裳,也不愿意把脉。 他看在眼里,却没问,自顾自的出宫了。因为他要赶紧去看看,挨了板子的蒋木。 一路回了九方阁,没看见蒋木。 等呦呦问水含,蒋木怎么不见了的时候。 水含很平静的把她睡觉,书童替她挨打的事情说了一遍,呦呦笑了笑。 没多问。 心里笑说:打一打好 后来,贺嘉佑发现,辰王只要去太学殿上学就是睡觉,无心醉学,便下了一道旨意。 想去便去,不想便不去。 自由的很。 这般宠―― 外人是觉着敷衍,包括贺拂明不知道她与贺嘉佑的‘关系’,也觉得陛下实在敷衍辰王学习。 只有呦呦知道,贺嘉佑实在依着她,宠着她…… 呦呦还是自觉的换了个地方睡觉,日日在太学殿最后一排睡觉。 也不吵人。 皇子师也没说什么,主要是背后有陛下撑着,哪敢说。 呦呦觉得,贺嘉佑当爹爹,比李邵仪好多了。 近乎半月,蒋木不在,她发现贺拂明在太学殿,却从来不跟她说一句话。 重点是,一日看她的眼神比一日寒凉,偶尔还粹着恨…… 像是得他了什么事儿一样。 比之在他府上时,简直不是同一人。 呦呦不管其它,上学睡得一样好。 突然有一日,整个皇宫热闹起来。 早起后被通知太学殿不需要去了。 大家都在整理行装,要去春日猎。 这样盛大的惯例,呦呦不熟悉。 只是看着看着五月的天,天依旧是徐徐小风,有些寒风料峭。 春日猎,顾名思义,那就是涉猎了…… 南息领海,怕是会海上猎鱼? 这出发前夕,蒋木来了。 面色是还好,只是看着身子单薄了些。 总觉得有些不对。 一顿板子,不至于让他虚弱得这么厉害。 她强制的让蒋木在九方阁休息,自己出宫打着玩的名义,偷偷去了一趟二皇子府。 问了贺拂明蒋木到底怎么了。 贺拂明见到呦呦,连个好脸都不给她。 横眉怒目的。 最终,贺拂明还是说了。 “挨了板子,送回了蒋府,无人医治,硬抗下来的。要不是我偷偷送药,怕是这次会有事儿……” 所为的有事,那就是死。 有人要他死…… 宫中的打板子的师父,那腕子力度活,打的那是一手好板子。 打的你看不出来,却能一命呜呼的有。 打的你看着吓人,却三日蹦跳无恙的也有。 端看打的是谁,怎么打。 如果没人点几句,一般的皇子书童,能打多厉害,还不得买个脸面。 重点是她还得贺嘉佑这般看中!还有人敢暗害她的书童。 看来,宫里有人对她不太和善,这就想让她有个故意睡觉害死书童的罪嘛? 蒋木再不得宠,也是蒋家人。 哪日有人找起借口来,蒋家闭口不言,那随人怎么说,来编排她的罪由。 其心当诛。 睡个觉,都能搅和出点儿事儿。 南息倒也没多太平…… 这次春日猎,要动手的人很多。 一般猎野的活动,那是最容易出意外的! 因为借口丰富。 呦呦主要就是去多看看形势,在必要之时捞一把贺拂明或者蒋木即可。 顺便猎奇。 南息来了六年,没好好走过……她是没想到火能烧到她身上。 再回九方阁,她不动声色的把蒋木迷晕,然后扒了他的袍子,看了看被打板子的地方。 至今半月有余,臀部伤痕犹在。 蒋木带伤都要回九方阁随她去春日猎,那这次,看来贺拂明要动手…… 呦呦在他身边小坐了一会儿。 把匕首机巧打开,倒了一颗红色药丸给他。 给他时还万分不舍。 这颗药丸小,却是顶贵重的。 李邵仪给她救命的。 其中精贵的药材跟不要钱一样,只炼了这么一颗药。 呦呦化了水,把蒋木下颚捏开,灌了这半杯药。 他不想让蒋木知道,承她的情。 走后,蒋木安安稳稳睡了一夜。 他不知道有个姑娘在这一夜将他看了个遍…… 春日猎。 整个后宫就只去了寥寥几位嫔妃。 而她,去的路上乏闷,还被贺嘉佑叫了过去,同车而乘坐了数次。 贺嘉佑说教她下棋……呦呦学的快,但是却总下不好。落子也慢,吃子也慢,有时候下的还不知道怎么吃。 就这样,还偶有胜负 -- 第140页 贺嘉佑故意输给她哄逗她开心,却从来不提曲是欢。 每当贺嘉佑想到曲是欢的时候,都会让王舟送辰王回去。 呦呦觉得跟贺嘉佑下棋,看得出来,贺嘉佑布局凌厉,大气,求平衡…… 玩得一手好平衡。 进退有度,大局分寸拿捏的很平稳,不急不躁。 每一颗子都会用尽,故意的舍弃小面赢得大局……走一看十。 但是呦呦从不会到会,也是简单的,下棋,说白了就是布局,就是吃子,就是输赢。 这些,她与生俱来的生存手段,自然不会愚钝多久。 但是她不能跟贺嘉佑好好下,不然贺嘉佑会一眼将她看个清。 贺嘉佑说教她下棋那一日,她就知道,贺嘉佑要探她! 探她的大局观,性格,习惯,专注力…… 所以每日下棋,她看似懵懵懂懂,轻轻松松,心里不知道多吃力。 毕竟贺嘉佑是帝王,看人的眼睛可是毒的很,一招棋差,满‘盘’皆输。 不与贺嘉佑见面时,呦呦就是个睡,偶尔被贺秉修叫去喝喝茶,吃个点心什么的。 也想套她的话。 在施幼南面前,她小心翼翼地观察施幼南,想摸些东西。 施幼南也在细细凝视着她,想瞧出些她什么。 互相想将对方剥干净看清楚。 结果都是雾里看花,模糊不清。 谁也没把谁瞧清楚,看明白……只是知道对方陈府都深。 即便呦呦佯装的很好,施幼南敏锐地直觉告诉他,辰王不简单。 空净散漫慵懒的皮囊再占优势,施幼南的眼睛从来也不是这么浅…… 施幼南私底下也和贺秉修说,辰王不简单。 贺秉修还需要他说? 能讨得贺嘉佑的欢心很不易! 春日猎的途中,除了陛下心尖宠上过贺嘉佑车过,就只有辰王上的去! 他这个太子,回话都是在车下面。贺淳君没少拿这个噎他,气的贺秉修砸了好几套名贵的茶盏子。 这天途中休息。 好几日老是在休息的时候看不到蒋木,她这一次专门去找找蒋木。 看看他准备和贺拂明搞什么幺蛾子。 对,一直不受重视的贺拂明这一次也参加了春日猎。 终于在皇家活动上可以露脸。 贺拂明接到圣旨的时候,并不意外,没有他,才意外…… 他的父皇,终于看到他了。 哪怕一眼很浅,他也让贺嘉佑想起了他的遭遇。 他出生为质,死活不论的遭遇! 呦呦看人脸,刷刷十几人,几十人。 看蒋木,一个背影,或者一个举手投足都够了…… 等他看到的时候,他正跪着,跪在一个锦衣华服的公子哥面前,个子比蒋木高。 蒋木此时被迫,仰着头看着那个小公子,一旁站的是贺秉修和施幼南。 …… 呦呦整个人开始散发一种骇人的气势,静静地站在树后,屏息,细细听着他们的对话。 “一年不见,你真是长本事了,还能当个官儿玩玩……是哪位不长眼的家伙提拔你的?看本公子回去不揭了他的皮。” 声音顽劣,透着浓重得鄙夷。 嵌着他下颚的手力道不小,就她在树后看得,指节都有些发白,发青。 蒋木脸上,可能都能有淤青…… 见蒋木不说话,他眸子里的光迸溅了一下。 张狂的不得了。 半身铠甲蹭蹭发亮,长的倒是不错,就是人偏点豪放不羁,活脱一个少年将军的气概。 就是对蒋木很不客气…… 呦呦眼神清淡,暗了几分光彩,突突地透着凌厉似小剑的目光扫在他身上。 那个小公子弯下腰,眼角一挑,笑笑。 嘴里咬着后槽牙,嫌脏一般含着。 “小叔叔,你其实跪下来求求本公子,我让太子表哥随便给你安排个什么职位,不好吗?非要求外人……” 手上力道一甩,蒋木单薄的身子就应力歪倒,摔在地上。 这个小公子,是蒋温。一直以来不把蒋木当人看的蒋温。 从归墟宫出来,这么就没见到这个人。 呦呦都快忘了,蒋家还有一位这样的小霸王,嫡孙蒋温…… 呦呦心里一口气有些郁结。 淡漠地看着。 “你去给本公子盯着辰王,他有什么动作及时告诉我,或者太子表哥,幼南也可以。 要是什么都不说,小心我回去把你娘丢进窑子,让你好好找一找!” 说罢,一行三人走了。 蒋木缓慢起身,手还捂在胸肺处,怕是蒋温这个小王八还动过其他的手。 呦呦没走出去。 只是在树后看着他。 不争气的在心里骂:怂包。 掉头回到自己的车上。 贺拂明也在场,在另一头,在呦呦走后,他出来扶着蒋木,背着人让蒋木到自己马车上休息。 夜里天色暗下来,扎营后,他才回呦呦的帐篷。 以免白日天亮,呦呦眼睛又毒,看到了他无法解释。 回去的时候,呦呦已经睡了。 他倒头要睡,想着明日早起,不能被她发现…… 结果,一夜到天亮。 他醒的时候太阳挂老高了。 -- 第141页 蒋木身子酸疼,不会武,体质不好。 呦呦已经在吃晨饭,见着呦呦看他,他下意识的本能反应遮挡了一下面部。 呦呦含着勺子,模糊不清地说。 “你挡什么……” 说着伸着胳膊就去揪蒋木的袖子。 蒋木用力遮挡,身上酸痛,力气不敌,被呦呦拽了下来。 呦呦咬着勺子,一副流氓的样子。 短声嗤笑,问道:“还以为你脸上开了个花呢,不还是一样?挡什么挡?” 小手拍了拍蒋木的脸,像极了嫖客轻薄妓子的模样。 蒋木感觉到了,不疼…… 他不疼…… 动作轻缓地,不着痕迹地瞟了一眼远处的铜镜,他下颚的淤伤好了,没留一丝痕迹。 他皱着眉心,伸手把呦呦嘴里叼着的勺子拿出来,放到碗里。 “好好吃饭。你是流氓吗?吃个饭还匪里匪气的。” 呦呦一脸烦,伸脚把蒋木踹出帐篷。 “给我倒壶水,热的。我说了一会儿给陛下冲一壶茶……” 蒋木走后,呦呦看了看碗里勺子。 昨日他被欺负了,她不能从树后面走出去帮他,护他。 因为蒋木是男人,他要脸,要尊严。所以她不能走出去,她不能知道这件事。 呦呦懒懒散散地起身,嘴里轻轻呢喃。 “蒋温――” 眸子里突然多了一股子浓雾在翻滚,嘴角擒了点笑。 来而不往非礼也。 她跟着蒋木,走出去。 一个营地,大帐篷几十个,小帐篷数百个。 蒋木找厨子的帐篷,自然有人要找他。 果不其然,蒋温跟着蒋木…… 真是一刻都不打算放过蒋木吗? 蒋木端着热水出来的时候,迎面就是蒋温堵着他。 不等蒋温说话,呦呦阔步走过去。 特意从旁边的人群蹿过去,他们二人都没看到。 蒋温伸出手,正抬起来,什么动作也没做。 蒋木突然被一股力道拉扯着朝侧面倒去, 突如其来的事情,蒋木来不及反应,就想着护着水,别泼到人,不然不光是他有麻烦,呦呦连带也有点麻烦…… 结果他的手被人一把篡住,不让他护热水。 一壶滚烫的水就泼在旁边…… 不在地上,在一个人身上…… 呦呦…… 蒋木从地上爬起来,看着一壶水全泼在了呦呦的腹部…… 冒着热气。 蒋木半跪在地上,直接慌的给她把湿了的衣裳提起来,尽量隔开皮肤。 免得烫伤。 他伸手抓衣服,都被衣裳烫的手缩了一下。 咬着牙,还是把衣裳给提起来了一点…… 蒋木往上看,呦呦此时目光有点泛红,正无恙的看着他的头上。 视线从他的肩,穿过,正看着他背后的人。 看着蒋温。 蒋木一下子就知道呦呦在做什么。 鼻子一下子泛酸。 蠢货。 蠢透了。 蒋木捏着衣裳,掌心,指尖都烫的通红。 别提呦呦了。 她此时,异常平静,亮晶晶的眸子看着蒋温。 没有算计,没有阴谋,就是意外。 或者说,这就是蒋温下的手。 大庭广众之下,厨房要给各出的主子备膳,特别容易忙昏了头,谁也不会去留意身边,只会忙着自己的事儿。 所以,是栽赃陷害的好地方。 加上涉事人是辰王,蒋家的嫡子,两头都不敢轻易得罪,故而在场人说出来的供词模棱两可。 更加适合冤枉人。 突然,让开了一条宽敞的道儿。 人都纷纷两旁跪下。 叩见陛下。 蒋温收回手,也跪下叩拜。 蒋木一手提着衣裳,一便叩拜。脑袋磕在土地上,无比的虔诚。 这一拜,像是在给呦呦求个公道一样。 呦呦掀开他的手,衣裳贴到肚皮的一瞬间,她倒吸了一口气。 稳了一会,行了个半礼。 贺嘉佑站在不远处。 不阴不阳得说:“你给朕倒茶,倒到自己身上了?” 然后掉过视线,看着蒋温。 语态随意。 “蒋小子从边疆回来……随你父征战如何?” 蒋温现在不过也就是十六的年岁,战场经验却已有三年,少年成将,却因为要给太子助力,娘家族人权利不可再大,蒋温推了不少封号。 除了是安国公的嫡孙,一个头衔也没有。 呦呦此时,动手擦了擦自己的腹部,非常不合时宜的弄出了不大不小的声音。 贺嘉佑眼神一睨,清淡地扫了一眼。 这很明显的,□□裸在问:陛下,这怎么办呢? 蒋温头别过去。 这才看清楚人。 面貌熟悉,那个男生女相的辰王殿下。 六年前抽他的辰王…… 六年不见,愈发的女相,但是一股子流氓匪气,倜荡不羁的样子,又不太能看出来他是女子。 只是脸长的,太好看了些…… 今日来了这么一出,怎么都感觉像是算计。 偏生人家一不喊冤,二不告罪,三不忍着。软软地有面儿的问着陛下。 -- 第142页 陛下拒绝了也不会损失颜面被训斥。 贺嘉佑看着呦呦,没动。 呦呦不着急,就跟没事儿人一样,一点眼力也没有,继续拍着衣裳,发出着不轻不重的响动。 不言不语。 看着单纯像,就是觉得烫,拍着衣衫。 一点儿也不给贺嘉佑一个台阶下,反而朝上,逆着来,带着些威逼的含义…… 贺嘉佑看着呦呦,这算是呦呦第一次主动的找他,有求于他…… 只不过…… 他视线轻轻挪动,看了一眼蒋家小子。 此人定是以后南息的一员猛将,此时因这种事儿让姜帅离心,终是不好。 贺嘉佑,招招手,让呦呦近身。 她就知道,贺嘉佑护着蒋温了,呦呦直接掉头就走。 顺带还拽过蒋木,一起跨步离去。 异常干脆利落,一个退礼也没有,十分不给脸面。 蒋木还在呦呦手上挣扎着行了个退礼。 这样的行径,贺嘉佑就算给她拘禁起来,若东唐有使者在场都没话说。 太无礼了。 丝毫不考虑,不顾及贺嘉佑乃是一国之君的身份! 贺嘉佑一口气竭,本想叫喊住她,却晓得喊了也不能如何。 所以,‘清辰’两个字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 随他吧―― 蒋温跪着,蹙着眉头,用心看着辰王,直觉辰王太无法无天,也觉的陛下太护着辰王了。 居然都这样了,还不罚,也不怒。 难怪施幼南跟他说,陛下对辰王格外容忍喜欢。 这怕不是一般的容忍了…… 厨房这里,人最多,各宫的人都有,这一幕,不过尔尔,出行上下,人人皆知此事! 陛下都不维护一下自己的颜面…… 但是,反倒给了蒋温一个颜面。 他虚眯着眼,勾着嘴角,奇异地一笑。 走出厨房这一块之后,呦呦随手掀开一个帐篷,一眼看清,无人。 席地而坐,就开始脱袍子…… 蒋木站在她身边,想说话,张了张嘴,始终也发不出一个音节。 指尖在衣袖里互相捏着,搓的通红。 直到呦呦衣裳散开,腹部粉色刀伤上,赤红一片,还有些白色的薄皮翻开。 他才知道,呦呦烫伤有多厉害。 嘴里不受控制地说。 “为什么……”是因为看到蒋温欺负他了吗? 后半句,他说不出口。 他怎么说的出口? 说自己被别人欺负? 呦呦小手在烫伤处用手扇着小风,以此来自我麻痹,降低疼痛。 “我前两日才得知,你打板子,蒋温故意将你关起来,任你自生自灭。你因为我被打,我好意思欠你一回?” 话说的漂亮,冠冕堂皇。 实际,就是护犊子。 呦呦在乎的人少,所以她格外护犊子。 她在乎的,谁都不能碰! 蒋温―― 那她是死都不可能放过的。 蒋木自诩看人不错,也看不出此时呦呦的想法。 他蹲下身子,跪着。非常不合适的垂首,给呦呦吹着伤口。 小阵凉凉的气,吹得呦呦都觉得腰上酥麻酥麻的。 兼之这个姿势……实在不太好。呦呦朝后退,利索地站起来,将衣袍松松地系上。 转移话题的问。 “还要走多远?春日猎是猎什么?一个多长时间?” 蒋木面上一片潮红。 清清嗓子,侧着。 “已经到了,这不是扎营了嘛。春日猎是活猎,每年猎到鹿王的,可得一个封赏。 十日后,拔营,继续走,会去海边,在海上行游数十日,便会启程回广陵了。” 呦呦点点头。 “你与贺拂明有什么计划?” 蒋木偏过头,呦呦正看着他。 他就知道,瞒不过呦呦。 口吻淡淡:“你莫管,好好与陛下在一起就是了……” 然后掀起帘子,走了―― 呦呦发出‘啧啧’地声音。 看来,事儿不小。 要到贺嘉佑身边避祸…… 到底做什么,波及如此深远。 呦呦回头看了一眼,确实没人,也跟随蒋木,出去了。 她在门口一侧,静静地站了一会儿。 突然,一位女子从帐篷里慌慌张张地掀开门帘。 才踏出一步。 呦呦一个侧身,挡在这名女子面前。 面对面。 柔漪―― 呦呦清脆笑到:“柔漪姑娘啊……数日不见,你可还好?” 柔漪被呦呦堵着,出不去。 想侧身硬着头皮走,结果一柄寒凉的东西抵住了自己的腹部。 柔漪低头一看。 一把小巧的匕首,正抵在她的腹部。 受着力。 柔漪一步一步退回了帐篷。 第36章 柔漪 “辰王殿下,你……你做什么……” 柔漪声音柔动好听,还带着点颤颤地音,听上去别有一番滋味。 呦呦没说话,一直抵着她,走到了帐篷最里面。 抵到了屏风上。 呦呦手中的匕首朝上,直直地抵到了她的脖子。 尖锐的匕首,寒光一闪。 -- 第143页 柔漪吓得腿都打颤。 “辰……辰王,殿下……” 呦呦用匕首侧面封住了柔漪的嘴。 她身子微微倾斜,问了一句。“刚才,你的帐篷里出现过谁?” 语吊非常轻,却让柔漪满含惧意。 花容失色的小脸摇头。“我不知道殿下说什么,奴婢的帐篷,只有奴婢一人……” 呦呦点点头。 聪明人。 可惜,刚刚她说了一句话。 问蒋木与贺拂明有什么计划…… 现在南息无人知道,蒋木与贺拂明有关系。 柔漪是太皇太后的人,该说的话她不会隐瞒,所以,她现在就是一位即将泄密的泄密者…… 活着的话,太危险了。 呦呦神情变了变,突然想到柔漪在她被行刺的那一日也随她在天兴酒楼,怎得这段时间都不在她身边,监视她。 觉得不对。 警惕性问了一句:“天兴酒楼那日,谁送你回宫的?” 问题跨越太大,柔漪先是一懵,突然揺起头,脸色变得有些灰颓。 像是有些害怕的模样。 一丝这样的情绪闪过,被呦呦捕捉住。 呦呦俯过身,声音轻缓地问了一句。 “本王问你,天兴酒楼那一日,谁送你回来的?这段时间,为何不到本王的身边了?” 被再一次提到,柔漪继续摇着头,摇着头。 嘴巴动动,却没发出一个音来。 呦呦把匕首从新驾到她雪白修长的颈项上,刀锋一侧,划开了一个指甲盖长短的小口。 血珠顺着锁骨,朝下一滴…… “不说?” 柔漪疼得浑身颤栗,不敢抬头呦呦的眼睛。 感觉辰王现在语气轻,不凶神恶煞,却比凶神恶煞来的刚加吓人―― 柔漪一个劲摇头。 哭出来,娇声娇气地吸着气。 “辰王让奴婢说什么……奴婢那日自己回宫的,方才奴婢帐篷里没人……” 呦呦试着胆子,诈了一句。 “你自己回宫?可本王的侍卫看到你……” 柔漪咬着唇,眼睛里含着泪,依旧是摇着头。 呦呦看不出来,她是惧怕死而哭,还是因为别的。 但是她已经知道,柔漪在那一日肯定有事! 耐着心,重复一遍。 “你再不说,我的匕首可就要穿破你的喉咙了……” 唬人还可以。 呦呦真没正经杀过人。 但是心里已经知道,今天,柔漪一定会死在自己的手里。 她不能让蒋木和贺拂明勾结在一起的事情传出去分毫! 柔漪不能留。 但也要柔漪交代一下,哪天,她的去向,和事情。 手中的匕首抵到了喉咙。 柔漪出气都不敢大。 颤颤巍巍的抬起一只胳膊,咬着唇,呜咽到:“那日,奴婢被人,侮辱了……” 然后自己掀开了衣袖。 洁白的臂膀。 南息国女子,左手,或者右手,手腕上三指的地方有一颗守宫砂。 她没有。 呦呦匕首稍微收回一点。 “所以你这段时间一直在太皇太后处?” 柔漪点头,哭的声音更大起来。 因此,有人进了帐篷,询问柔漪。 然后就看到了辰王与柔漪缠在一起的画面。 此时,柔漪带着眼泪浅浅一笑。 只要有人知道辰王在此,她就不好再下手杀她。 此时,柔漪的眼泪被她自己擦干净。 轻轻柔柔的笑起,“辰王殿下,可以将匕首放下了……不然……” 后面的话她不用说,呦呦也知道。 如果柔漪死了,那她的嫌疑将是最大的,还有两分百口莫辩的意思。 呦呦随着轻笑,在她耳边说:“小狐狸。” 狡猾得紧。 一边收起匕首。 “你如果不告诉本王那一日你去了何处,本王便将你不是处子之身的事当众揭发。” 柔漪笑着,点点头。 “辰王殿下可不能不认柔漪,您拿走了奴婢的身子,还要将之公诸于众,那柔漪只得羞愤自尽,公道自在人心。” 呦呦莞尔一笑。 好厉害的女子。 以前知道是知道,却不知道正面刁钻起来,脸皮都不要。 “看来本王问你,你是不打算说了。既然如此,本王被你结了个小秘密,便帮你做件事儿吧……” 柔漪此时俏笑起来。 “是蒋木与二殿下,还有辰王一起谋算的事儿?” 呦呦严重冷光一闪。 面无表情,点点头。 语气被那捏住一般,退着问:“你想怎样,才不会说出来?” 柔漪围着呦呦走了半圈。 突然有些恶狠狠说:“辰王殿下帮奴婢一件事情,奴婢就当今日聋了,瞎了,以后对这件事便是哑了……如何?” 呦呦嘴角不注意的抿住笑意。 点头,答应了柔漪这个要求。 柔漪见辰王答应的爽快,她也爽快。 “殿下今日得陛下赏识,行起事儿来必定简单。” 呦呦问:“直言便是了。” 柔漪站到呦呦面前,语气犹如执念一般。 “我要施幼南死。” -- 第144页 ??? 呦呦一下子觉得,这跨度真大。 为什么要他死? 然后问道:“为何?” 柔漪摇着头,咬着嘴角,“你不必知道,照做便是,成了,你要我去死都行!” 情愿死,也要换施幼南一命…… 呦呦不慌点头,只是细细的打量了一番。 鼻息一出,问了一句。 “莫非,那一日,是施幼南对你……” 柔漪衣袖一挥,咆哮了一声,声音却清淡,带着怒也听不出嘶哑。 “殿下做与不做便是,不要问东问西。” 这个语气,呦呦就知道,真的是施幼南做了什么。 辰王猜的不错,那一日,施幼南抓了她,威逼她在太皇太后身边说些事儿,太大逆不道了,所以直接拒绝了。 没想到,施幼南这个畜牲,找人…… 虽然也安然无恙的送她回宫了。 却用药控制着她,隔三两日便要与那人交好,以此来换取太皇太后殿里的秘密…… 还让她在有些事情上,左右太皇太后的意见。 知道她是太皇太后最信任的女官,便这样对她…… 让施幼南死,真是太便宜他了! 太皇太后殿怕是只是一个点,以后也会用太皇太后对陛下试压,从而造成些什么。 她的话当然是没有这么大的信服力。 因为施幼南已经开始准备给太皇太后下毒,以此达到控制的手段! 让他死,已经算的上是刻不容缓了。 这些事情,呦呦不知。 秉着死人不说话的观点。 她直接应下了,临走之前,在柔漪的水杯处摸了一下…… 今日,柔漪是过不去了。 但是答应的事情,应该会做。 因为,施幼南,也在贺拂明,蒋木对立! 正面遇上,那是早晚的事。 她从柔漪处离开后,回了自己的帐篷。 门外向笙正看她的额眼光有些奇怪。 王舟正候着,和其它的侍卫将这个帐篷围了个水泄不通。 这是贺嘉佑在。 怎么,还来做什么…… 王舟见呦呦来了,连忙上前行礼,一脸笑意。 “殿下回来了,陛下正候着您了。” 呦呦点点头。 王舟连忙屈身,朝着帐篷里说:“陛下,辰王回来了。” 里面没人说话。 王舟打开门帘,躬身一下,请着呦呦挪步。 呦呦人还没进去,就看着有一个人跪着…… 跪的笔直,清淡的袍子,只看了半个身子,一看就知道,是蒋木。 她蹙了点眉间。 步子一迈,跨进去,蒋木跪在贺嘉佑面前。 手举的高,还捧着一盏漂亮的琉璃茶盏。 呦呦小眼神一瞟,闭着眼睛都知道贺嘉佑在做什么。 亏得蒋木能忍。 双手红彤彤一片。 走进去,她在蒋木背后,一手就端过蒋木手满当当的茶盏。 烫的她只吸气。 水只是在茶盏里打着圈,一滴也没洒出来。 贺嘉佑看的眼睛都红了,目怒凶光,却没做什么动作。 悠闲喝茶的姿势顿在空中。 指腹捏的有些发青。 呦呦端着,慢悠悠地坐到贺嘉佑对面,用这盏滚水给他冲了一杯茶。 当一杯茶汤澄澈,香味厚醇的茶放到贺嘉佑面前。 他脸色才好一些。 贺嘉佑正要说第一句话,呦呦先摆摆手,让蒋木下去。 蒋木哪里敢。 结果第一句话本来要说呦呦的,改成了说蒋木。 “滚下去。” 语气严肃的有些骇人。 呦呦在蒋木要出去之时,她跟了一句:“抹点药,晚点给我读书” 蒋木的双肩稍微晃了一下,脚下步子错落了一下,以致他身形有些晃动。 怕陛下拐外罚他,所以胡诌着看书。 又在护着他 他心里一种很奇异的感觉沈腾起来。 世上本该就是男子护女子,呦呦偏不同。这样的女子,才让人心疼才是。 他呼出一口气,走了出去。 呦呦看着贺嘉佑,笑言:“怎么样,看到我这般疼爱下属了吗?” 贺嘉佑瞪了她一眼。 呦呦催促着贺嘉佑赶紧喝茶。 贺嘉佑喝了一杯,觉得还不错,右手食指在桌面扣了两声。 让呦呦续茶。 贺嘉佑一边喝着,问道:“方才去了哪里?回来这么晚,找御医去了?伤口还好?” 呦呦遥遥头,自己也捧着喝起来。 “我突然看到了柔漪与施幼南在一起谈笑的开心,所以去看了一眼” 见贺嘉佑品的不错,又看着斟上了一盏。 “我就去柔漪那里问了问,最近为何没有来九方阁。 之前都是她带我出宫,给我推荐广陵好吃好玩的地方,这次我找她继续做我的向导。” 贺嘉佑不露声色,将知道施幼南一事放置一边,没提。 只是淡淡的口吻说:“你到朕身边,朕带你玩。” 这句话很平常,平常到皇家是不会有这句话。 但是贺嘉佑说了。 她听了。 他认认真真的看着,等着呦呦回复。 -- 第145页 呦呦此时捧着茶汤,一时间手足无措。 她该答应?该拒绝? 然后,此时她心里闷闷的,这么简单的问题,她却无法想清楚 很久,贺嘉佑没得到回复,一只手掌轻轻搭在了她的肩上。 “怎么了?” 呦呦迟钝的遥遥头,突然抬起小脑袋,露出眼睛。 “曲是欢不喜欢我,没和我玩过。” 偶尔还在他面前跟刺猬一样的人,突然用这样软软的语气和他说话,跟挠着他心尖一样,难受。 贺嘉佑的问题果然,一提到曲是欢,话题一定偏离。 说道。 “是欢这样的小女子怎么会不喜欢你,朕瞧你可是喜欢的紧。” 然后神情就是那种追思憨笑的模样。 呦呦见状,神智才有些清明,一时间突然被贺嘉佑给感染到了,糊里糊涂的说着什么鬼话。 在心里已经将自己抽了好几耳光。 呦呦学着刚才软糯的语气说。 “可能因为我不是李邵仪的孩子吧。” 呦呦开始卖惨……来博取贺嘉佑更多的同情。 此时,王舟来报。 皇后在帐篷外,说太皇太后最喜欢的婢子走了,现在正伤心,问下陛下要不要去看看。 这毋容置疑,就是柔漪。 贺嘉佑看了一眼呦呦,因为呦呦说去过柔漪的地方。 他悄声问:“可有人看到你在柔漪处?” 虽然知道为什么问,但不确定他是想做什么。 凭着他不会害她的直觉,呦呦老实说了。 “有一个婢子。” 然后形容了一下,长什么样子。 贺嘉佑赶紧让王舟把这个婢子处理一下。 自己解释也没有,就直奔太皇太后身边去了。 之后蒋木来了,才告诉她。 太皇太后喜欢柔漪,因为柔漪像太皇太后故去的女儿。 那个最喜欢的公主,为了给她作一件礼物,熬病了,结果被人暗害,故去的时候,还让她不哭,说会回到她身边的。 所以,太皇太后一生里,最是惦念这个故去的女儿。 柔漪偏生与那个公主有三两份肖像,人又激灵,所以,太皇太后心疼的紧。 呦呦坐姿不佳,一条腿盘着,一条腿吊着,整个人靠在背椅上。 含糊的说了句:“就是太皇太后喜欢也没用,早晚被施幼南害死,还不如……” 话音戛然而止。 然后摸了摸鼻子,笑笑,看着蒋木。 蒋木已经听清了。 敏锐的抓住了问题,一脸严肃。 “施幼南对柔漪姑娘做了什么事情是你知道的?还有,刚才我们去的帐篷,是柔漪的。她在里面,听到了我们的对话,是不是?” 然后,停顿一下,用了一种很怪异的声音问道。 “是你,杀了她?对不对。” 呦呦避而不答。 只是马马虎虎的,避重就轻地回答道。 “施幼南在她身上下有纵情散,每隔几日必要与中药的同一人发生关系,否则身体会疼,很疼,忍受不了的哪一种,然后慢慢蚕食经脉。” 在蒋木绷直脸上,看不出其它的神情。 认真,且严肃的听着这件事情。 “施幼南不可能无缘无故的会去对柔漪做什么,必定是有所图,你觉得,他图什么?” 呦呦话罢。 眸子定睛锁着他。 蒋木身体突然软下来,只是朝她走近了一步。 轻轻的,仿佛是带着心疼一样。 “以后有人要杀,你可以喊我。今后,切莫自己动手,脏了你的手――” 然后将她的手牵起来,掌心拍拍,手背拍拍,像是在拍什么脏东西一样。 一条人命,岂是拍的走的? 这个举措可笑,呦呦却是怔住了。 顺着自己的手,看到他的手,再看到他的脸。 勾了点笑意。 突然贴近蒋木,蒋木反应快,一掌抵住她的肩。 “有事说事,你是大姑娘了,不要再像小的时候,有事没事儿贴在我身上。我不想占你便宜……” 语气突然疏离了起来…… 呦呦‘哼’了一声。 整个人倒在后面的椅子上,匪里匪气的坐姿,显得整个人极其的没规矩。 蒋木看着,眉角一吊,看着她。 结果呦呦还好心的提醒他―― “施幼南,你注意一点吧。他要将势力往后宫渗入,必是有所图谋。 虽然现在对你们造不成威胁,但是渗入进去的势力终究有一日对你们是非常不利的。现在是不知道,知道了,我看他有点难对付。” 蒋木突然说:“我们还好,现在是你!施幼南很快会发现,柔漪是你杀的,你可能更容易成为他的目标……” 听完这句话,呦呦嘴角突然勾起来,浅浅一笑。 不怕他来,就怕他不来…… 呦呦眼角瞥到桌子上的茶盏。 散漫的回答:“不用你管我。” 手把茶盏拨弄了一下,故意发出一声清脆的撞击声。 “贺嘉佑罚你举着滚水,举了多久?” 蒋木神色一暗,嘴角微抿。 呦呦不想让他管的事情,她就会找其它的话题绕开。 知道这是她的老毛病了,便没有继续追问。 -- 第146页 以示尊重,与信任。 他相信呦呦是不会有事的。 一定不会。 蒋木舔舔嘴巴,“一柱香吧。” 呦呦点点头,夸赞了一声:“不错!” 他很想跟呦呦说不要答非所问,问什么就答什么,站到他身后来。 却只敢想,不敢说――然后偷偷的去做。 突然,蒋木变得异常抗拒,十分不知好歹的对呦呦说。 “以后不要再帮我强出头,打乱我的计划!” 然后很不客气的掉头就出去了。 他不希望再有下一次,像今天这样的情况出现。 为了替他出头,不惜用苦肉计烫伤自己! 呦呦当然是一时难平,但也没生气,只是看着他的背影嘟囔一句。 “死别扭。” 蒋木这句话,被帐篷外的水含听得是一清二楚。 突然,气冲冲的跑进来,怒不可遏的四处寻找着什么,然后找了一个无用的东西,拿起来,狠狠的朝地上摔去。 捡起来,再摔下去。 反复好几遭。 水含才插着腰大骂! “这个没有眼力的蠢货,你把那么好的药融给他吃,算是喂了狗了!” 呦呦反应水含气这个,连忙起身,一把按住她,让她不要再胡言乱语。 蒋木被人又下毒了,不是服用的,只是沾在衣裳上,慢慢随着皮肤渗下去的药。 会让他浑身的血管变脆,脆到,一巴掌,可以打出一个血手印来……皮肤下的血管根根爆裂。 骨骼会松软,松软到跌倒,也可能骨头错位……骨骼随时会因为动作大,而断,而碎。 这就是为什么,钳住他的下颚,淤青能有那么严重,身上的酸疼为什么能持续那么久。 为什么一顿板子,近大半个月了还没有好全。 呦呦按住水含,是怕鬼耳朵特别尖的蒋木听到了,万一误会了她什么,怎么办。 夜半,蒋木与贺拂明坐在一起,用笔纸写些什么。 二人不曾说话。 在一小盏,不太亮的灯光下,看到的,就是一个影子在写写画画,看不出来是有两个人。 蒋木写到,“施幼南控制了柔漪,怕是要太皇太后对贺淳君不利……” 贺拂明与他一起动笔,但是没有真的落在纸上,只是做了个形态而已。 贺拂明写:“无碍,柔漪一去,施幼南的想利用太皇太后的计划便已溃散。 贺淳君近日不断的在搜查刑部尚书的罪证,可能要将贺秉修的人换上。” 蒋木看到纸上有劲的笔力,怒猊渴骥的字形,会心一笑。 心里感慨到:布局了六年,终于要开始了…… 下笔愈发速度一些。 “臣这边的人已经准备好了,届时定助淳王一力,将刑部尚书除去。” 然后顿了顿,再下笔,“大长公主的事也有眉目了,就在这几日动手。” 贺拂明看了看,没写什么,搁下笔,吹了灯。 语调微乎其微的说,“我观你这几日身子不太好,回去休息吧。” 帐篷外还有还有人正好监视着贺拂明,一般蒋木都是等到后半夜,才偷偷离去。 回到呦呦的帐篷。 呦呦待遇好,帐篷都是大的,和太子贺秉修的都差不多大小了。 除了向笙不能进来之外,水含和蒋木是日日随侍的。 蒋木看向笙,眼神有时候带着毒。 因为刺伤呦呦,就是他直接帮的忙,能不恨? 亏的听水含说了,向笙同她住了七年……都七年,一块石头也该热乎了点吧。 还能下得了手! 蒋木看他,十分碍眼。 而向笙看蒋木,也碍眼。 因为他知道,呦呦用了李邵仪给她救命的药! 只为了给他解个毒。 就他也配吃那颗药? 不过,现在向笙在呦呦面前没有话语权,一个字呦呦都不会听。 要不是因为向笙可用,呦呦怕是早都将他赶走,一次不忠百次不用。 但是人家向笙忠的从来不是呦呦! 蒋木一回去,呦呦老手段,给他迷晕。 替他检查身子,今日有无再添新伤。 手里捏着个小膏药,是贺嘉佑让人送来的,治疗烫伤不留疤的药。 呦呦拿到手,打开一闻,就知道,这是好药。 膏体清香,还带着水沉香的味道。 就这小小的一盒,做起来都颇费工夫。 她坐在蒋木身边,粗鲁的拽着他的手。 对着月光看去,十个指尖的水泡都被一一挑开,宽大的皮膜沾在指腹上。 有些还在流血水。 都大半日了,也不知道好好处理一下。 心里一边罗嗦,一边将膏体挖出来,细细抹在蒋木每一个指腹上。 待全部处理完了,她才睡下。 明日,春日猎的第一日 第37章 猎物 春日猎的第一日。 呦呦一醒,门外所有的奴才身上全挂白绢花,这难道是在集体悼念柔漪? 呦呦没想到。 轻音笑了一声,这也太夸张了。 全行上下的奴才都为她戴花。 突然想到昨天贺嘉佑让王舟处理见过她的婢子…… 现下才意识到,这事情挺严重的。 -- 第147页 原来,太皇太后真的这么重视柔漪,远比她想象中还要重视。 那这名凶手会查证出来的话,下场毋庸置疑,定是死的很惨。 现在追查柔漪的死因两拨人。 太皇太后和施幼南。 她把施幼南的棋子杀了,施幼南怎么会放过她。 不过。 施幼南早不找柔漪,晚不找柔漪,偏偏等跟着她出宫的时候找,不也是故意在攀扯她嘛。 晚一些将罪行拖成两国情谊,此事便可化小了之,将自己从中间摘的干净…… 真是好想法! 呦呦不禁想给施幼南鼓掌。 两人虽见面的次数不多,但是他对施幼南所做的一些行为还是有所了解,此人心狠手辣,谋算深远,眼光犀利。 如果作为对手,可选的话,施幼南最好是避开。 这人心思太深,太沉,实在不好对付。 而深宫之中,能爬到太皇太后之位,怡养天年之人,也是个老谋深算的人精,也难糊弄。 加上对女儿的惋惜记挂,找出凶手之后,怕是不得好死。 她感叹得发出‘啧啧啧’的声音。 自我戏谑,杀了一个,得罪了两个难缠的人精…… 不划算呀,不划算…… 就大摇大摆的出了自己的帐篷,四处游荡。 结果听说凶手抓住了。 呦呦便随着说话的人寻去…… 而当施幼南得知柔漪的死讯之时,只是倒茶的手一抖,歪出了杯子几滴。 面目变色,却没有表情,一双眸子跟浸泡在风雪之中一样,寒风犹如利刃,贴面飞去数吧。 吓得侍卫,双腿发颤,跪地不起。 好半晌,施幼南才用森然的语气,曰到。 “三日之内,抓到凶手,不然提头来见,去吧――” 侍卫被吓得厉害,嗓子哑哑嗦嗦都发不出一个完整的调子。 最后被施幼南,一记寒光扫来。 他骇得恨不得直接将自己的头颅高举奉上。 贺嘉佑做了手脚,故而凶手变成了看到呦呦在柔漪处的那一位婢子。 既解决了呦呦被人发现的问题,也给了太皇太后一个凶手。 能让更多人满意。 结果,当这个侍卫前来回话之时,说是这个婢子讨厌柔漪的风采处处盖过她,长期对柔漪处于羡慕嫉妒的状态。 柔漪也时长说话刻薄与她,以致她忍无可忍,下毒杀害。 自己留书一封,在不远处的树上自缢身亡。 交代清楚了事由始末。 也不攀咬其他人,还向自己的主子,太皇太后致歉。 一番话,感人彻腑。 太皇太后知晓时,下令,找了一处桅杆,曝尸。 每日午时,鞭尸。 她愤满之时,还令人搬一把椅子,坐在下头观看。 施幼南觉得,柔漪死的太蹊跷,解惑解的太顺利,肯定不对,有什么地方总觉得不太吻合。 终于,他花费了不少功夫,找到了辰王身上一些蛛丝马迹…… 一位异国皇子,身为质子,还敢在此处略显光明正大得杀人,还能有一个圆满的始因,怕是有不小的企图…… 春日猎第三日,施幼南与所有人一样,穿着骑射窄袖服饰,背着弓箭,找寻着辰王―― 他想弄清楚,辰王,为什么要杀太皇太后宫里的柔漪。 事出必有因,她想弄清楚,这个因,会不会影响太子,影响他的计划。 终于在他搜寻等候半日,只剩辰王一人在林子里。 施幼南缓缓抬手,一个漂亮的拉弓。 口吐花翎耳听弦。 对着呦呦的头颅,勾弦的指节一松…… 箭刺破空气,直直的朝着呦呦飞去。 一股子凌厉飞速的气流冲开呦呦颈边的发丝,钉入身后的树。 入木三分。 呦呦缓缓地回过身子。 不远处,拉着弓的,正是施幼南。 呦呦突然笑起。 抬着步子慢慢走进。 嘴角还噙着笑,带着不羁,带着玩味。 檀口微启,问了一句。 “施公子这一箭当真危险,可吓死本王了。” 嘴里一边说着要吓死的话,脸上却风轻云淡的,不见丝毫惧怕。 施幼南回以浅笑,“手,滑了一下。原本殿下头顶,是有一条毒蛇的。” 呦呦睁着明亮的眼睛,故作俏皮的声音。 “你一个人?不怕有什么猛兽突然扑出来,将你吃的骨头也不剩?” 这个话说的略微直白。 含沙射影的再说她就是猛兽…… 施幼南自然听得出来,眼神突然晃动了一下。 这个辰王果真有所不轨! 施幼南嗤笑出声。 “哪一只猛兽敢在南息放肆。” 嘴上笑着,眼里却是盯着她不动。 呦呦摸出了左手腕子上的匕首,捏在手上。 刀刚出鞘,施幼南的视线就挪到她的掌心。 眼睑一挑。 嘴唇动了动:“殿下这就等不及了?我与殿下无仇无怨,殿下,到底因何要杀我?或者,因何人要杀我?” 然后,陷入沉思状。 突然吐问到:“贺拂明吗?” 眸子里的黑珍珠,鲜亮的颜色犹如鬼魅,能抓破人心一样。 -- 第148页 呦呦不敢有任何动作,任何神情。 之前见施幼南,可没见过他这般慧眼如炬的时候。 此时的施幼南明明气质一样,语调神态一样,怎么眼睛看起人来,确实这样清明? 真是有些骇人。 心头再是一阵警铃大作。 施幼南这样的人,惹不得。 但是他已经惹了。 他要不是查出来柔漪的死讯与她有关,怎么可能找了她一上午? 她要不是想用自己作引,怎么会单独等我出现在他的面前…… 一切皆是互相知道对方要做什么,而算来的这次单独相遇! 施幼南老老实实的模样,问道:“请问,殿下为何要杀柔漪?” 这样的问话很干脆,干脆到呦呦很喜欢这个对话模式。 呦呦食指弯曲,顶着下巴,将小脑袋放在指节上。 自顾自问,“为什么?” 她朝着施幼南俯身,“我就是想杀……不可以吗?” 施幼南面无表情,除了眼神在动。 “殿下来南息做质子难受吗?可想回故国?臣虽然势微,却能为殿下勉力一试。” 这话还是有向往的。 不过,她不是李清辰,不是要回东唐,而是去自由的山间。 呦呦摇摇头。 “该回去时,父皇自会派人前来接本王。毋需施公子惦念。” 施幼南眼神抖抖。 掉头走了。 她左手的匕首收起来,回鞘―― 施幼南不是一个人来的。 她方才如果出手,怕是不利。 因为,她的背后,还有人。 还有施幼南的人…… 她把匕首的时候,他一个完全没有习过武的人,怎么可能第一时间找到她的武器所在。 必定是有人提醒。 就算没人,她也需要小心。 人命只有一条,赌不起! 回到帐篷,施幼南叫人找了贺秉修。 贺秉修正在与美人一起狩猎,被施幼南叫回来,还有几分意犹未尽的模样挂在脸上。 贺秉修屁股刚坐下,听到的第一句话就是。 “辰王对臣有些敌意。臣不知道辰王背后有无人……” 贺秉修站起来就先走,嘴里还叨叨,“你都还不清楚,先找我做什么。” 万分想离开。 施幼南见贺秉修如此急躁,眉角蹙蹙。 “淳王手上捏着刑部尚书数条罪状……怕是今日或明日便会有所动作。” 贺秉修今日兴致高昂,被施幼南的政事打断,性子多了两份急躁、不耐烦。 “本宫授权给你的指责权利,你不用禀告我,直接去做!” 然后人走了。 施幼南自己到了一杯茶,慢慢,慢慢的一点点喝完…… 殿下最近身边的美人真是出奇的多…… 看来,还是该换个刑部尚书。 一来,让太子重视,已经有人在针对于他。 二来,找一位听自己话,而不是太子话的人。 所以,他打算放纵贺淳君做掉刑部尚书…… 手中的茶一饮而尽,看着空茶碗有些出神…… 呦呦与施幼南简单的碰了一遭后,心跳有些不平稳。 这家伙太毒了―― 眼神太毒了。 分析的也太快了。 真是一位奇人。 然后尽可能的控制呼吸,好半天才平稳。 帐篷外突然想起了一些脚步声,呦呦细耳聆听。 门帘被大手一挥,是向笙。 呦呦不是很待见他,眼神连忙收回来,多看一眼都嫌多。 向笙申请不好看,还粗喘着。 练武之人,喘气,那必是相当累,可不是凡人比的上的。 他不光喘气,还汉流浃背,满头大汗。 “你方才跑哪里去,找了半天找不到你,我怕你……” 呦呦瞪着眼睛看着他。 打断接到,“你不会还会怕我出事吧?” 向笙说不出来话。 他怎么能说“怕”? 怕的话,上次那一刀就不会刺入她的腹部。 呦呦眼神危险,走进向笙。 这是近乎快一个月,第一次与他所短距离。 以致水含进来,看到这一幕,连忙退出去,免得打扰二人分解心结。 呦呦走到他身边,仰着头。 向笙低着头,低的下巴都在自己锁骨处贴着。 “你到底忠于谁?” 他在她身边七年,第一次这样的口吻问他。 严肃到,他只要打错一个调,他立马就会被赶走的感觉。 他磨磨唧唧,也不敢不回答。 “你知道――” 呦呦点点头,语调音一转。 “李邵仪?你至今还是听他的。” 结果,向笙细若无声的声音说。 “我忠于我自己。” 呦呦轻“哼”了一声。 “你自己?那就是你觉得我该这一刀?” 向笙支支吾吾。 “谈曼说,这一道不深,且因为辰王殿下他遇袭,以后被人翻出来,这道伤疤得来的正大光明才好解释。 我,我与那人演练过,他不会伤你太狠,况且,那时我站在你身后,我也不会让他伤你太狠。我会……” 会看着伤口深浅,打断他…… -- 第149页 后面的话,呦呦听都不想听。 走了。 心情不佳的她走着,突然迎面抬头碰见了一个人,贺璎鱼。 她一个人双手被在背后,捏着弓箭。 一身英姿飒爽的衣袍,浅白,绣着紫色的花,漂亮的厉害。 小脸微微红。 水灵水灵的眼睛四处看,就是不看她。 呦呦看见她,一瞬间好了许多。 声音,身子,软下来。 问了句:“你找我?有事吗?” 贺璎鱼脸更红了,脖子一歪,修长的雪颈划开一个弧度,呦呦都觉得她有些扎眼。 不是那种魅惑,低俗。 是一种清新的俏皮。浑然天成的可爱劲儿让她心喜。 “怎么了?” 呦呦笑了笑,问道。 贺璎鱼抬着眸子,看了她一眼,躲开,再看一眼,再躲开。 三两次,才看着她。 小脑袋半垂不垂。 “我与人打赌,赌你会给我列一只小动物。” 呦呦看着她,玩性大发。 “那你是赌本王送你,还是不送?” 贺璎鱼羞得要跑开。 她照着都是女子的想法,便伸手,一把拽住了贺璎鱼的腕子…… 贺璎鱼吓得想跑跑不了,直跺脚。 可爱的模样让呦呦直笑。 最后贺璎鱼手重重地一摆手,娇嗔怒骂道:“登徒浪子。” 然后掉头就跑,跑的飞快…… 呦呦大笑起来。 刚才见施幼南的心慌,和向笙的烦闷全都消失了。 现在眼里,心里只有开心。 和羡慕。 羡慕贺璎鱼能这般娇俏可人,能灵秀活泼。 一位女子,就该似她这样。 被爹爹娘亲,弟弟护着,长成她这样倾城的容颜,可爱的性子…… 生来就被注定的事情最可悲。 她看着贺璎鱼远去的身影,眼睫毛噗嗤噗嗤扇了几下。 一股子悲伤流露出来。 这才是女子该有的样子…… 她心里反反复复嚼着这句话。 旁边许久后,横插了一句。 “你,不会喜欢国安郡主吧……” 声音沉稳,圆润。 呦呦侧头。 是贺拂明。 鼻子里嘟囔。“我是喜欢她……” 因为她是我想成为的样子! 贺拂明讪笑道:“你也是女子,我表妹也是女子,你怎么喜欢?” 呦呦突然顽劣到,“我可以用我哥哥的身份,娶了她。” 然后准备离开。 没想到,这一句玩笑话,最终,真的被呦呦实现了。 她在一场大雪中,用这东唐辰王,李清辰,她哥哥的身份,娶了这位倾国倾城的郡主―― 贺拂明翻了一个白眼,像是没想到会有这样的回答,声音不太稳。 “你这喜欢到这个程度?” 呦呦摇摇头,“那倒是没有,我只是觉得她是我目前见到最干净的女子。欣赏罢了。” 然后她往自己的帐篷走,贺拂明跟在身后。 听到这句话,贺拂明突然箴默了。 呦呦侧了个头,心里有几分澄明。 声音细小,压低着嗓子,“你跟着我,是想用本王当不在场证明?你们动手了?” 贺拂明已经习以为常见到呦呦这个状态,依旧脑袋一晃,抬起脸。 一双有些深邃的眼睛,直视了一眼她。 口吻清清淡淡。 “嗯。” 呦呦心里微微有些紧张,在南息的权力之争终于开始了…… 她助蒋木,助自己。 只不过节点是贺拂明罢了…… 谁做太子无所谓,谁做帝王也无所谓,谁做天下之主更加无所谓。 她只需要得到她想得到的就可以了。 当她回到自己的帐篷,取了贺嘉佑给她精心挑选的弓箭,重回猎场。 始终摆脱不掉一个尾巴。 沉闷的尾巴。 当贺拂明看到她取弓箭,有些惊讶的说。 “你真的要去给国安郡主猎物?” 呦呦摸了摸弓箭。 漂亮的鹿皮包裹着箭身,韧性十足。 轻轻一勾弓弦,回弹的声音异响沉厚。 呦呦嘴角挑起来,“自然给她猎。” 给她哥哥当媳妇的混账话不可能再说第二次。 嫁到宫里,远没她现在的日子舒服。 如此无邪的性情去到污泥里,再不染,也得不到清澈的环境,终究不好。 贺拂明突然张口,“这是我父皇身为太子时的弓……” 居然赠予给你…… 呦呦偏过头,从他满怀惊诧的语气里,看到了他的表情,吃惊到不行。 颠了颠手上的弓箭。 她说这样简朴万里挑一的好东西怎么有些旧。 第一日送过来的时候,她有点嫌弃。 其实,弓箭给她,也没什么用,她压根没学过,不会。 当拎着去道谢时,人家陛下早已经一骑绝尘,狩猎去了。 后来一直都是自己游荡,一不会骑,二不会射。 要不是今日国安郡主说想要她猎物,她可能不会碰这个弓箭。 贺拂明在,那他可以教一下…… 你要我当当挡箭盘,我让你教射箭,公平。 -- 第150页 然后她喊了一声门外的水含。 “水含,给我们二殿下也找一柄弓,好坏无所谓。” 水含隔着帘子,应声“是”后就走了。 不一会儿,回来的时候捏了一把轻弓,递进来的时候。 当看着呦呦递给了贺拂明的时候,水含惊讶的无助了嘴巴。 傻傻地说,“小主子,我以为是您要用……” 呦呦含笑,摆摆手,示意退下。 转过头,看着贺拂明正拧巴着一张脸看着手上份量极轻的弓。 这样的轻弓适合女子,和新手。 这个婢子倒是衷心明事。 呦呦笑问:“你用的惯否?我指望你教我狩猎,我好给国安猎一只兔子。” 贺拂明抬臂,拉弓,姿势相当漂亮。 呦呦看得不有赞叹。 一下子有郎艳独绝,世无其二的味道。 他缓缓收弓。 嘴角撇了一下,“还不错,能用。” 呦呦问了一声,“我以为你会松手,感受一下弦的力度。” 贺拂明摇摇头,指腹拂过弦身。 嘴里朗脆地说:“不可空弦,损箭。” 奥―― 呦呦带着路往猎场走,贺拂明这条小尾巴跟着。 余光扫了一眼贺拂明。 心里想:今日,他会做什么呢…… 蒋木又在哪里…… 她不需要问,今日天黑之前,自然知晓。 到了猎场边缘。 突然一支箭从她耳侧略过,直直得射在她右边树干上,钉着一直腕子粗细的花斑蛇。 此时穿透了它的七寸,怏怏地掉挂在箭上…… 呦呦转过身子看着贺拂明,张口。 轻音。 水深的眸子看着他。 “今日,你是第二人,用箭射我的人……” 这话说的,有些阴森,语态很不友善……没有怕掺着,倒是让贺拂明听出了危险的感觉。 背后灌了一嗖凉风,剐着脊背。 他眉尖挑起来,“还有谁?” 然后找了一个好位置,准备教她拉弓。 漫不经心的口吻,回答道。 “施幼南。” 贺拂明:“……” 久久才问:“他找你?知道是你杀了柔漪?动作真是快,看来,他手上人才不少……” 呦呦按照贺拂明的动作拉弓,有些吃力―― 拉开,缓缓收合。 拉开,缓缓收合。 反复练习这个动作,她稳,并没有急于上箭矢。 贺拂明叹了一句,稳打稳扎,不急于求成,这样做出来的结果,往往会更好。 分的清主次,耐得下性子―― 突然,手感拉的还不错,呦呦伸手从侧腰取来一支箭。 撘弓,上弦。 动作十分稳健,轻盈,漂亮。 看准几丈开外的一颗大树,瞄准,松开―― 箭还不错,直溜溜给出去,狠狠地钉入树木里。 空中一阵清响…… 她应该是自我满意,勾起的唇角弧度偏大。 一脸荣光。 但是嘴里偏生说了句:“不,是我让他来找我的。” 贺拂明本挺赞叹这一箭,很稳很快。 结果被这句话插得有些噎嗓子。 囫囵问了一句:“你找他做什么。” 呦呦再一次对着树,撘弓上弦,一支箭再次破风而出。 “他在想方设法的找我,就给他机会。摊个牌而已,反正以后都会是敌人,我喜欢直接的。” 贺拂明蹙了一下眉头。 因为他知道,其实不是这样的。 柔漪本不该死,是她与蒋木不小心那日早晨在哪个帐篷里说了什么。 要不是呦呦注意到帐篷里还有人,他们怕是一船人都有些危险。 还好―― 她在,她发现了―― 也亏的她果断,下手利索。 还有父皇给她做掩护。 这要是换了蒋木,与他。 稍稍有些棘手,不会处理得这么漂亮。 上次她还说了,她从未杀过人,没有亲自下过手…… 这次,不得不下手。 真是难为她了。 他差一点问了一句废话…… 差点问:为什么你觉得施幼南一定是你的敌人…… 都到了嘴巴旁,他咬破了舌尖,收回了这句话。 只要她站到蒋木身边,那就势必与贺秉修为敌,势必与施幼南为敌…… 这样的蠢话,他居然能在脑子里走一遍,还差点脱口而出,真是愚蠢至极! 顿了一会儿,他也搭弓,一箭,射到了呦呦的箭旁边。 “施幼南不好对付。” 这话呦呦赞同,点着脑袋。 搭弓,射出―― “我也觉得……没办法,杀吧――” “嗖”的一箭,突然将贺拂明的箭给劈开,稳稳地停在树上。 她先是一怔,在欢呼了一声。 掂了掂手上的弓,笑起来。 贺拂明是一愣,倒是厉害。 才学不过一个时辰…… 不过她拉弓次数已经不下三百下。 能坚持着,也是不错的。 是个能吃苦,坚韧的人。 这样的姑娘…… 贺拂明突然在心里感叹了一句这话。 他表扬道,“你可试一下跑的慢的猎物,例如……受伤的……” -- 第151页 呦呦一个白眼一翻,箭低了他肩一下。 “猎兔子。” 呦呦兴致颇高地朝林子里走去。 他小声在后面说了句:“抓的兔子比较好……” 不过野兔子聪明,腿脚利索,难抓。 跟着往伸出走去。 呦呦猎了一会,挺开心的,虽然没射死,但是伤了,惊了不少…… 突然,一个回头。 她看见帐篷哪个方位有些起火,浓烟滚滚…… 第一反应是冲到贺拂明面前,指着营地,问道:“你做了什么?” 贺拂明看了一眼,料想到了一般,表情平稳,一下惊讶也没有。 语态淡定温和。 “没事,你继续猎吧。” 她潜意识里是相信这句话的,她知道不会有事,但是心里可能记挂的人有些多,还是忍不住问了句。 “蒋木,陛下,水含都会没事吗?” 贺拂明目光并不在营地,而是林子深处,四处张望,打量着。 语调突然降低了一些。 “无碍,无碍。” 呦呦呼出一口气,手在心口拍了两下。 稳一稳心神。 继续猎着。 她突然转调问道:“这里太深了,兔子不会有吧?” 贺拂明嘴角勾出一抹邪魅的笑。 “自然没有兔子,但是有――棕熊。” 贺拂明看着她背后,异常兴奋,手中弓箭迅速搭起。 飞快的一箭擦脸飞过。 背后一声闷哼,声音可怖。 仿佛有些地动山摇的架势…… 呦呦弓箭往背上一挽,左手的匕首直接出鞘,捏在手上,转身防御。 这个杀千刀的贺拂明,居然在找这样的东西! 也不说! 贺拂明施展轻功,踩着树干,飞快的调整位置,搭弓射箭,一次三箭齐发,少有空箭…… 呦呦在棕熊身前,以匕首格挡攻击。 体型庞大的棕熊一爪子将她的匕首扇落在地,调到草丛里。 身上插了十一只箭,一只伤了眼睛,它倒是有些爆走起来。 吼叫声震耳欲聋,是她有些晕眩。 武器掉落,捡是不太好捡。 她连忙将头发散开,手在发丝上一抚,摸到一根寒凉刺手的东西。 抽动而出,捏在手上。 看着棕熊一爪子要上来时,钢丝刃缠上它的熊掌,一拉。 深深地勒紧皮肉里。 瞬间鲜血淋漓,皮肉绽裂。 棕熊哀叫声音响彻云霄,震聋发聩。 贺拂明最后一箭,刚好被拉住的是左爪子,大臂张开。 他一箭射入心脏,但是不深还是怎么回事,它还在吼叫。 追加了一箭,钉在前一箭上。 第一箭穿透它的心脏,直接没入地上的泥土里。 它身子摇摆,似要倒下。 近乎一丈高的身子,不偏不倚往呦呦方向砸去。 她正牵着钢丝刃,松手逃脱起来,有些不太方便…… 贺拂明眼疾手快,飞身略过去。 将她一把捞在怀里,一个避闪,两个人闪躲到一旁。 它轰然倒地之后,溅起了不少尘土。 四处有些灰蒙蒙的。 她稍稍抬头,就看见贺拂明的脸。 脸型很坚毅,线条明朗笔直,只因为太白了的缘故,总看上去温和的样子居多。 隐忍的时间长了,看着脸上,从未有急色,怒意。 朗朗君子,温润如玉的模样。 不细看,真不觉得他的魅力深邃,厚重。 他看着呦呦披头散发,精致小巧的脸蛋,耳尖突然有些热,发红。 突然嘴角一抿,微微一笑。 “谢谢你,你可是帮了我大忙……” 松开手,走到棕熊身边,蹲下身子,细细注视了一会儿。 “收工!” 说着,拿出一直带有小鸣笛的箭矢,朝着天上一放。 短促的笛音划过天空。 呦呦在熊的左掌上将钢丝刃取下,收回一个布包里。 鼻音浓重,偏头说。 “你是收工了,本王可还没有!” 贺拂明从背后,摸了摸,胳膊一抬,手中凭空多出了只兔子,灰色毛发锃亮锃亮。 眼睛黑溜溜的转。 很可爱。 呦呦上前捧着,笑哼一句。 “一直在一起,怎么没看见你猎了只兔子?” 贺拂明身边来了一个黑衣人,异常‘尽职尽责’的给贺拂明脱了一辆板车…… 然后就走了…… 贺拂明一个人搬着棕熊,呦呦上前帮忙,他只是说了句。 “弄脏你了,我来。” 然后一边吃力的搬,一边不忘调侃她。 “你练箭的时候,我看到,就顺手帮你抓了。好让你‘心上’的国安郡主赌赢了……” 呦呦白眼一番。 鼻哼,“切――” 然后,呦呦拎着兔耳朵,它拉着棕熊,一起回了营地…… 当回到之时。 大老远就看见不少人在重建营地帐篷,人都忙里忙外的慌张模样。 她下意识等我看了一眼拖熊累的半死的贺拂明。 到底做了什么…… 两个人继续往里走。 当进去看到大部分营地稀碎,有火烧焦的火迹,刀痕,剑痕。 -- 第152页 总之很是凌乱。 还有人搀扶着包扎的,未包扎伤员四处行走。 像是一场战乱! 她正看着,从旁边突然窜出一人。 气喘吁吁地停在她的面前。 一边气喘,一边说。 “还好辰王殿下没事,陛下找您都快找疯了,快去看看陛下……” 呦呦愣愣的被王舟拉着朝一处走去。 贺拂明一眼担忧的跟着他们,熊也没管。 当她走到一顶帐篷外时,里头正砸的哐当哐当响。 “辰王呢?辰王在哪里?都滚出去找,快!” 然后蒋温狼狈出来。 与她刚好面对面。 她轻微一笑,仿佛在说:你好。 她不知道里头是什么光景,一只手打起帘子,一边柔声说。 “我回来了……” 第38章 插曲 “我回来了……” 声音轻柔的很,外头的光扎眼。 一进里头,微微发暗,有一小会儿眼花,什么也看不清楚。 在这个之际,突然一个人,宽厚的手掌将她腕子一拉,一拽。 吓得本能反应将左手腕子上的匕首拔出,计算对方高度,准备抵在对方胸口上。 结果,方才因为与棕熊搏斗,匕首掉落在荒野里……手上空空如也。 最终,一只小手掌抵在对方人胸口。 当适应了光线,这才看见,急不可耐抓住她的是贺嘉佑―― 她目光浅浅,警惕没有全然消下去。 贺嘉佑将这一幕看在眼里,以为只是上次刺杀的后遗症,防备颇高。 却不知道,她的警惕心,一直如此…… 两人贺嘉佑先开口,问道:“你刚才在何处?”语气充满了担忧。 她听到这样的关怀备至的语调,心头一暖。 放柔了警惕,口吻淡然两份,语调平缓。“没事,我猎了只兔子……” 他在她话音刚落下之际,急忙说到:“那好,没事就好。” 呦呦看着贺嘉佑,到嘴边的话硬是在后槽牙处咬了好几遭,才说出口。 “我看营地像是被袭击了一样,可是有什么事儿?” 贺嘉佑知道这个问题避免不了。 神情顿了顿,说到:“无碍……”语气里倍感疲倦。 伸出手,在额心捏捏,丝毫不掩饰他的倦怠疲惫。 拉着她的手没有松开,他牵引着力道,后退几步,坐在椅子上。 一手支着额头,眉峰紧蹙。 王舟突然从外面进来,看着闭目养神的贺嘉佑。 福拜,看了一眼呦呦。 说道:“陛下,人都抓住了……要去审一审吗?” 贺嘉佑不懂。 王舟继续到:“陛下――”语调轻缓了些。 贺嘉佑此时才徐徐睁开双眼,有些倦怠的神情,没太多精神…… 像是要唉声叹气一般。 他张口,累到极致样,强打精神:“走吧。”然后起身,松开了呦呦,随着王舟走了出去。 呦呦慢慢跟在身后。 心里想的就是:我倒是想知道,贺拂明做了什么。 等穿过许多帐篷,到了一片空地上,跪了一片黑压压的人,粗略数数,近乎一千多人…… 这是叛乱。 贺拂明哪有本事做了这些还全身而退。 她目不斜视,口不胡说,只是慢慢跟着,看着,想着…… 往这些人群前头走,一位夫人站的笔直,居然还身着了一身铠甲,护心镜…… 涨的与贺嘉佑有两分形似,却不同于一双眼眸。 她的眼睛里饱含了恨意,怒意,杀意。混浊一片的搅和在血色得眸子里。 手被束在背后,却傲气的抬着头。 与贺嘉佑直视了一眼,偏过头时,还粗气冷哼一声。 太子跪在一旁,施幼南不在他身边。 施家不可能光明正大的能跪在陛下面前……施家是,无诏不得近天子身。 呦呦此时看着这块地方的人群,几乎此行来的人都在场,除了施幼南…… 她突然有些明白,施幼南靠着太子的原因。 不为太多,只为施家能在天子面前有一目之地。 不至于,在广陵四大家族里,他们不得随意出现在陛下面前。 说出去,该被多少人嘲笑,明刺暗讽。 贺嘉佑落座,一把金坐,泛着大云浪图腾。 南息以海浪云纹为图腾。 所以,但凡高贵的场所,这两样必定交织出现。 在场,非常安静。 她突然没看到贺拂明…… 他猎完熊,跑哪里去了…… 正四处看着。 贺嘉佑说了第一句话,“皇姐可有想到今日?” 呦呦听完,直接侧目,看着贺嘉佑。 他此时脸上的倦怠被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是抖擞精神,双瞳威慑力强大。 根本看不出来,方才的疲惫不堪的影子。 那女子头抬高,视死如归,只道是一声冷笑,“你当初那样做的时候,可有想过我?” 看来,即将要进入一段冗长的故事回忆里…… 呦呦有些讪讪无兴致。 但依旧要细细聆听,她想知道,贺拂明与蒋木,在其中做了些什么! 大概的故事就是:许多年前,贺嘉佑为了与邻国交好,自己的皇姐主动去联姻亲,十分老套。 -- 第153页 不出意外,二人坠入爱河,生下了一位女儿(汝宁郡主)。 然后,继续老套的故事,却非常实用。 招降联姻是假,伺机挖空人家内部是真。 故而,最终是南息大胜,邻国被吞灭。这位皇子不知道怎么了,继位了。 两人的关系在在政权变得疏远,疏离。最后分道扬镳。 贺嘉佑以为人家是负心汉,负了自己的姐姐。 赐了一杯毒酒,杀了人家,还屠了人家全族。邻国彻底消失。 她对自己丈夫还是有感情的。 被以前的族人挑唆,今日策划已久,带了两1千人造反,对自己的弟弟动了手,做了这件事情。 呦呦觉得,这说得过去吧也能说,说不过去吧,也不能。 总觉得奇怪。 因为爱人杀自己的弟弟,这是什么想法? 她不太能理解。 天底下有什么是能超过血脉至亲的? 突然在心里问这句话的时候,呦呦不自然的嗤笑了自己一声。谈什么血脉,谈什么至亲。 最没资格谈这话题的,怕就是她…… 她看着贺嘉佑,马上要做审判了,他会如何对自己的皇姐? 对,对他做??了这样不可饶恕事情的皇姐。 贺嘉佑在上头,整个人异常安静。 突然,这个夫人大笑起来。 语锋凌厉似剑,粹了血的眸子狠厉得瞪着他。 “可笑世人皆以为你是为了我杀了他个负心汉,殊不知你就是害怕罢了。还找了如此冠冕堂皇的借口!贺嘉佑,你真虚伪!” 呦呦眉目一簇,故意的。 以进为退。 看似在朝死路里走,实则不然…… 她在激他动手。越是这样,贺嘉佑可能越会赶紧做下决定,这样,有些东西就容易被情亲掩饰掉…… 果真,贺嘉佑一只手盖在眼睛上。 深吸了一口气。 “带下去――流放至今夏,永不得回南息。” 然后,这件事情便结束了……匆匆然开始,现在匆匆然结束…… 一切仿佛是此行的小插曲。 死伤的士兵,破烂的帐篷,如果看不到这些,这件事犹如未发生一般…… 这件事情还没交代完,就偷摸地离开。 说是去找一下贺拂明。 结果她前脚刚离开,后脚贺拂明就将这一只棕熊献上…… 最后贺拂明得到了赏赐。 他猎杀到棕熊,映射到了贺嘉佑反败今夏的老臣子们。 直接把自己的皇姐,大长公主流放到了今夏。 但是她的女儿却还留在广陵。 汝宁郡主…… 就是贺秉修的亲弟弟,六皇子献媚喜欢的姑娘。 那个她觉得不甚很好的女子。 贺拂明这次得到的封赏是能穿皇族白衣,能上朝议事。 不过估计这是贺嘉佑顺水推舟罢了,总要找个由头告诉大家,他还有个儿子…… 不然像什么。 人家出生为质,胜载归来,再厚此薄彼,总有些不好的话传出去…… 呦呦远远的看着,贺拂明遇事不喜,遇事不悲的性子,格外‘敦厚’! 她走了。 拎着一只灰毛兔子。 也不知道刚才营地大乱,贺璎鱼如何。 想着人家是有疼爱的爹爹的,应该不会有事。 大长公主找的是贺嘉佑,应该不会伤及无辜。 在营地里问了好几位侍卫婢子,没一个人说看到贺璎鱼的。 她开始蹙着眉头。 转而开始问,誉王如何。 她父王的行为,也可以判断她的迹象。 最后,得到的答案不太好。 因为誉王带着兵马,出去了―― 看来,八成是去找贺璎鱼了。 誉王可能是刚才保护陛下去了…… 她也急匆匆帮着寻找,碰见蒋木了,也直接擦肩而过,一句话也没有。 国安郡主的父王肯定找得到她,但是现在午时早已经过了。 都该带申末酉初了,太晚了。 这要是再回不来,天该暗了…… 一位女子,在外过了一夜,哪怕她什么也没发生,留言也会遍布整个南息! 除了一条命,再也没有比女子声誉更重要的了…… 她今日找不到,或者明日谁找到,她要么嫁,要么绞了头发做姑子,要么自卫声誉而死。 这就是女子的下场…… 呦呦此时一遍嫌恶这个破规矩,一边有些2着急忙慌。 就这样,她也没丢掉兔子。 依旧拎在手上。 心里将刚才营地的情况细思了一下。 整个营地由东南方向的刀伤劈砍的帐篷最多,怕是先从那里入口。 东南朝着西北处拥堵踩踏损坏的帐篷最多,那里应该是两军对垒的地方。 再朝着北方向,血迹最多,那里战争更一步厉害。 火势也是这里烧的最为厉害,那应该是第一着火点,向着四周扩散。 儿贺璎鱼住在东北角。 在第一波打起来的时候,离她就不太远,她如果要跑。 那就是从自己的帐篷往北,再往西北,往西是最近的逃跑路线。 那这样的话,西方向是没有门,但是有一处活动的几根木围栏。 -- 第154页 她步子有致地朝那里。 走到后,她细细打量,看看…… 果真在一处围栏章发现了一根衣裳的丝线…… 呦呦取下来,对着光一看,淡淡紫色丝线。 她觉得找对了,立马动手推围栏,看是那里活了…… 贺璎鱼今日穿的白裙紫绣的衣裳。 这个丝线细滑,光泽饱满,绝非凡品!怕是不会有错。 退了两巴掌,一个围栏活动起来。 她翻身钻出去。 看着眼前一片郁郁葱葱的林子边缘。 完了,这个不太好找! 她把衣摆一绑,兔子放里面,从怀里取出布包,将钢丝刃捏在手上。 等一会可能需要用到火把……先摸了一把怀里的火折子,基本准备到位。 她朝着林子深处走去。 鬼丫头,瞎跑! 忍不住埋怨了两句。 如果她真的在林子里,婢子是不太可能找到她。 男子去找,对她太不友善了。 真是两难! 呦呦嘴上心里都觉得贺璎鱼麻烦,却耐不住步子一步一步深入。 她一边走,一边喊。 也没喊贺璎鱼,她的名字。 而是喊她的称号。 这样不会惊着她。 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带着婢子。 果真如她料想的一般,不会那么顺利,现在天已经黑了下来。 她找了一根树棍,将自己的衣袍撕成碎条,缠裹在树棍上,用火折子点燃。 依旧咬着牙寻找着。 不知疲累。 嗓子是一阵红烫发疼,干涸的感觉。 她步子没停,叫喊也没停。 几乎快到了子时。 她终于听到了回声。 声音微弱,细小,犹如蚊蝇。 “我在这儿……” 还带着哭腔和抽泣。 呦呦再继续喊着:“国安?” 右前方草丛里穿出声音,“我在这儿……” 呦呦嗓子里发出呼哧呼哧的声音。 拨开右前方的草,火把举过去。 一个小姑娘,坐在泥土上,发髻有些松散,眸球乌灵闪亮长眉连娟,微睇绵藐。 一脸可怜兮兮的正望着她…… 眼睛里的水荡漾的直接划出眼眶。 满含委屈。 却不娇柔做作。 一副梨花带雨,蝉露秋枝的模样。 格外醉人。 庆幸发现贺璎鱼的是她…… 呦呦别开眼睛,看不得她这样委屈巴巴,可怜兮兮的模样。 嗓子疼得很。 “郡主可,还能走?” 心里想着,别崴脚,别崴脚! 柔弱的声音带着鼻息。 “我,我,我脚崴了……” 呦呦目眦欲裂,心里暗道:这不是话本子吗? 真是前人写书预知后事啊! 心里不知如何作想。 长吁一口气。 作死的问道:“郡主可敢让本王背你出林子?” 基本是不可能。 她不相信誉王府的家教会如此。 所以,听见贺璎鱼顿顿呼呼说。 “不能。” 异常坚决,还带着死志一般。 呦呦头一垂,知道如此! 只好贼心不死的问。 “本王该如何送你回去?你这脚我给你扭正,你自己跟着走回去,总可以吧?” 贺璎鱼没说话,只是脚往裙子里缩了缩,还疼得抽吸一口。 看这样子,她再道:“我不方便回去叫你父王来,因为林子里随时有野兽,你太危险了。” 想着誉王府涵养定是高,现在没办法等着誉王找回来。 她也不能离开这里。 所以,只好‘得罪了’。 再说,其实都是女子,并没什么冒犯…… 呦呦蹲下身子,伸出手,掰过贺璎鱼的脸,让她直视过来。 然后很郑重的跟她说。 “本王专程找你,送你回去,只好得罪!” 然后,在贺璎鱼愣愣的神情下。 呦呦伸出手,捏住了贺璎鱼的脚踝,摸索了一阵,骨头有些错位,还已经肿胀了。 这就算接好了,她还是无法走回去…… 呦呦抬头看了一眼贺璎鱼。 “得罪了。” 国安使劲收回自己的脚踝,疼得眼泪都出来了,却依旧不松手。 呦呦手上也没松,还使了一道暗劲。 疼得国安一阵莺鸣,声音也是悦耳的很。 她直视看过去。 伸手在刚才绞起来的衣摆里摸出那只灰兔子,朝贺璎鱼怀里丢过去。 估计她是没看清楚是什么,吓得惊叫一声。 天黑的几乎五指看不见,就一把不太亮的火把。 呦呦看着贺璎鱼。 语气有些凉薄。 “赶紧回去,你名誉不要了?我是给你正骨,不是轻薄。” 贺璎鱼愣了愣,咬着嘴唇,眼圈红红的,小兔子一般点点头。 呦呦拿脚踝的时候,她还是无意识的缩着脚。 当呦呦再扫过去一眼的时候,足上的力道才缓缓卸掉…… 她隔着云袜,给贺璎鱼摸着错位的骨头,摸得很细,怕没弄好来个二次伤害。 贺璎鱼在一片漆黑中,看着辰王朝着她一步步走来,现在蹲着身子给她正骨,整个动作轻缓有力,却一点也不带龌蹉。 -- 第155页 她鲜少见到一位男子,这样看她,这样对她。 偷偷抬着头,瞧着辰王认真的模样。虽然对她有些冷淡,一点也不热忱。 世界上,还是好看的脸蛋还是占优势的吧。她看的有些挪不开眼。 怀里抱着的是一团毛茸茸的东西。 她借着橘黄色火把的光看了看,是一直趴着不动的兔子。 贺璎鱼正要说话。 “它好像……” 话还没说完,嗓子里的句子全被一声尖叫冲开。 贺璎鱼的眼泪一下子就飙出来。 背后的冷汗直起,疼得哆嗦直起,寒毛直立。 瘪着嗓子,一只纤纤手指着呦呦。 “你跟本郡主说一声再弄啊。” 呦呦笑了笑。 “这样你才不会紧张,好了,不疼了。你休息一会儿,我送你回去。” 贺璎鱼动了动脚,除了觉得有些胀,绵软无力之外,真的不是很疼了。 脚踝还是发胀发烫。 她指了指天,“都黑成这样,走回去要多久?” 呦呦算着来时的路程,不迷路,不遇到危险的情况下,她走了差不多一个时辰。 现在国安的脚崴了。 走一会儿需要休息一会儿,不然更疼……已经肿起来了,怕是她走不了多远…… 看了看火把,呦呦又把衣服撕开一缕,缠绕在火上面。 火光瞬间大了些。 呦呦现在只祈求没有什么大型的猎物。 身上的箭一共就才两只。 准备扶起来回去的时候,贺璎鱼将兔子捧到火把旁边看了看。 那只灰兔子闭着眼睛,有些像是,死了? 呦呦伸手抬了抬兔子的嘴角。 不动。 张口就说:“如果死了,等会走饿了,就把它给烤了。” 贺璎鱼吓得兔子往怀里一抱,惊讶的看着呦呦。 “辰王殿下,我一直以为你是一位好人。怎的吃这么可爱的兔子?” 呦呦扶额,果真女孩子还是矫情些。 她虽然不做作,还是不能理解可爱为什么不能吃! 呦呦短促哼笑一声。 “粗略的算算,你大概已经有四个时辰,没有进食,不饿?” 贺璎鱼还没来得及摸肚子。 呦呦就一巴掌用力,提起她。 身子朝前一蹲,贺璎鱼因为站不稳,往前倒去。 正好掉在她的背上。 呦呦找了几个时辰,累的很。 但是还好,还能坚持! 她咬着牙。 一路,没有意外的将贺璎鱼背回去。 回去的时候,国安在她的背上已经睡着了。 一只手还圈着灰兔子。 就是死了…… 估计是在她的衣裳里闭死的? 没死的话,会一个多时辰动也不动吗? 寅时,春日里,太阳都出的早。 真是再过一会儿,太阳都能出来了。 她找了一下午,背了一夜。 体力消耗殆尽…… 等将贺璎鱼送给誉王的时候。 一点感激也没有。 警惕颇高的看着呦呦。 一副不怒自威的模样,气势大胜。 哪怕他至今未眠,困顿慌忙写满脸上,此时看着呦呦,便如同看着仇敌一般。 看着辰王凌乱破碎的衣裳,再看看自己的女儿趴在他背上睡得香甜正好…… 他这个不谙世事女儿…… 辰王这副模样将女儿送还给他,大营里总有守夜,早起的婢子、奴才们,无一不是清清楚楚的看着这一幕。 不消一刻,整个营地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誉王最终还是以一位老父亲的口吻,替他的女儿担忧道。 “辰王这副样子大摇大摆的将女儿送还给本王,意欲何为?” 呦呦累的坐在椅子上,动都不想动,端起茶碗一口饮尽。 “本王身子不利索,还请誉王请一位御医给我瞧瞧……” 誉王虎目看了呦呦半响,叫下人去请御医。 他想知道辰王在搞什么花样。 都已经被这么多人知道了,也没有办法,再说其他遮掩。 而且她的身份又极其特殊。 是位皇族,没办法做些什么不见人的勾当对付她…… 呦呦支着头,晕晕乎乎地都要睡着了。 御医来了,给她搭脉,把着。 身体除了疲惫不看,有些气虚受寒,并无大碍。 就如实禀告了…… 呦呦迷迷糊糊道:“本王不行,你怎么没把出来?” …… 御医一惊地看着辰王,她都有些昏昏欲睡。 御医自然听说了辰王背着国安郡主回了营地,且二人都衣裳不整。 连忙侧过头,看着誉王。 誉王听了这话,那是个欢喜。 却按耐住,礼节性的问了一句。 “辰王殿下哪里不行?” 呦呦晕乎地说:“誉王觉得了?” 然后她强撑着身子,步子颠三倒四地走出去,回自己的帐篷…… 朝着床榻倒下去后,含糊不清的说了句。 “累死我了,水含,拔了吧……” 然后彻底昏睡过去。 这一觉,她睡了一天一夜。 吓得贺嘉佑亲自过来看看,都带着御医来了…… -- 第156页 正经的睡好了。 她起身,后日的清辰…… 她打着哈欠从床上蹦起来,整个人神清气爽。 活动了几下胳膊,肩甲处有些疼痛……但没有涨涩之感。 看来,水含还是拔了…… 大声叫了句:“你主子醒了,给我端点吃食来――” 然后,她突然觉得,自己好像不是特别饿…… 疑惑的摸了摸。 这莫不是饿过头了吧?怎么没有感觉了…… 第39章 蒋温 “你主子醒了,给我端点吃食来――” 结果她捧腹,却不是特别饿…… 正疑窦丛生,水含端着水盆进来了,看着呦呦醒了。 连忙放下手上的盆子,大步阔斧地朝着她走来。 一只手伸在呦呦的额头上。 “你睡了一天一夜,这个习惯真是不好,非得累极了才休息,小心你小小年纪身体就垮了!” 看完她之后,又去给她拧帕子,给呦呦擦拭手脸。 一边擦一边还说。 “前提清辰我听说你送国安郡主回来的?” 然后小脸有些严肃。 “向笙找您找的有些发疯,前日……” 呦呦抬头,看着水含的眼睛,这是在暗示什么?按时向笙以为她肚子逃跑了?第一吓得害怕? 呦呦抿着嘴角,面部有些沉闷。 一个哈欠上来,缓和了一下两人的对话。 呦呦问道:“国安郡主昨日如何?” 水含将帕子收好,给她倒了一杯清茶,明明心神。 她刚接过,小喝了一口,苦涩的味道让她真的是一瞬间清醒! 水含候着。 眼神极其怪异的瞟了两眼她。 然后扯出一种奇怪的声音,说。 “现在整个南息,都知道东唐的辰王殿下不举――” 呦呦捧着茶,嘴里虽然苦,却短促的笑出声。 一脸好玩的表情,灵动的不得了。 然后水含不知怎的,越了规矩,捎带一丝埋怨。 “你这样做是为什么。” 呦呦故作一脸正经,口上却戏谑道。 “当然是为了不给李清辰娶媳妇啊。” 在水含一脸不解的表情里,她喝完手上最后一口茶。 然后语调调清淡。 “一个女孩子名誉该多重要啊。李清辰这个不举是小事。” 水含眼睛一翻。 不知道说什么。 女孩子家家名誉胜过生命,不假。 可是一位皇族被传出去不举,这……真是有损以后的名誉啊…… 她动动后肩,问了句。 “你什么时候给我拔的移经换脉针,怎么还有些疼?” 水含此时僵硬地转过身子。 看着呦呦。 “你知道你哪天一早送完国安郡主之后,你睡到哪里了吗?” 呦呦蹙着眉间,摇摇头。 这问的就是废话! 累极了她睡起来,几乎是断片,没有意识的。 怎么可能知道睡哪里了。 张嘴问了一句水含:“我不是在自己的帐篷里?” 她问的时候,就知道,肯定是不在的了…… 水含哭笑不得地说。 “殿下还好,睡得是二殿下的帐篷……换个人,您……” 呦呦一怔,脑子里算了算贺拂明的帐篷不该在皇亲这一块的营地,他怎么会呢? “他不该在西南角吗?怎么会与誉王住的相隔这么近?” 水含,说。 “您是不知道,这一两日,二殿下不知走的什么运气,好的不得了。 先是在陛下胜仗之后得到了皇子服饰,还得到了上朝的权力。结果屠宰熊时,熊的四肢肉垫上有类似纹墨一样的东西。上面写着,‘嘉佑长生’的字样。一时间,陛下开兴异常,招了他这两日在身边近侍呢。” 呦呦点着头。 询问到:“还有嘛?” 水含继续说。 “熊肚子里全是玉石,找寻着熊的居所,居然找到了一块小小的玉矿……陛下又开心的大赏二殿下。现在,二殿下算半个炙手可热的人物……” 呦呦点头,“新鲜劲儿罢了。” 然后突然意识到了一句话,问道:“我移经异脉的事情,是不是被贺拂明知道了?” 突然,一只手打起她的门帘。 猫身进来。 口吻温润,说着。 “知道了――” 呦呦蹙了蹙眉。 看着门口迎着清辰的晨光进来的人。 一身白袍绣着云海高浪,金色腰带……一脸谦谦公子的翩然模样。 呦呦哼笑。 两人距离不过一丈,但犹如隔天隔地一般疏离。 呦呦:“喲……终于穿上这身衣服了,不容易吧?” 贺拂明跟自来熟一样。 谦恭客气道:“托殿下的福,容易的很。” 然后眉峰紧蹙,看了一眼水含。 水含识时务的退出去,守着帐篷。 贺拂明语气一变,夹杂着一丝慌张:“蒋木被蒋温扣了……” 扣了? 呦呦问:“为什么?” 贺拂明有些内疚自责一般。 “我找他商量事情,被蒋温发现了……所以他一离开,就被蒋温扣了……” 呦呦看过去的视线格外惧人,含着千万把小刀朝着贺拂明扎过去。 -- 第157页 蒋木身份太低,掺与这件事能打压他的人异常之多。 现在身份暴露,对付他起来真是易如反掌! 最终想说的太多,出口的却只有一句。 “你怎么能让他暴露在施幼南的眼皮子底下?” 这和直接要了他的命是一样的! 呦呦轻轻说。 “前几日,他被人下毒了……” 这话说出来,贺拂明惊吓一跳。 因为他不识毒,虽经常见面,却没办法第一时间知晓这…… 要不是呦呦说他根本都不知道。 贺拂明紧张到:“那他可还好?” 呦呦思忖一会儿。 这个如何是好? …… 施幼南知道多少? 知道蒋木与贺拂明多少? 杀人,是不会直接杀。 上次蒋温在她手上被不轻不重地‘冤枉’了一番。 要是再大张旗鼓的杀了辰王的书童,这就是莫大的挑衅。 解读出来,可大可小! 与太子那一方牵扯在一起,总能挂点贺秉修。 所以,蒋温最多就是剐蒋木一层皮,杀是不至于…… 她朝着蒋温的帐篷走去。 直接要人,简单有效。 不用绕弯。 施幼南。 呦呦嘴里念了一句他的名字。 一般心狠手辣的人,杀人法子多,伤人的法子也少不了…… 蒋木是不会出卖贺拂明的。 此时,她异常庆幸蒋木是她的书童,不然今日还缺了一个身份要他。 走到蒋温的帐篷前,一位小斯挡臂拦住她的路。 尖着嗓子说。 “主子还在休息,这位公子,可否候上一候?” 呦呦抬脚,将这人踹翻在地。 大臂一挥,进去了…… 屏风后面还有人影闪动。 蒋木正跪着,手上举着烛台,正读颂什么东西。 气虚不足,跟不上气。 整个背部颤抖。 手上的烛台滴下来的蜡都将他的手包裹住了…… 她眼神毒的很。 走上前去,一把拽过他手上的烛台,照着床榻甩过去。 火苗舔舐这花帐,橘光一蹭就烧高起来…… 蒋温从屏风后面走出来,一双眸子含着怒意,冷笑。 “辰王好生厉害。”蒋温看了一眼火势,不紧不慢地从屏风后面走出来。 邪性地撇了撇嘴角,勾出一丝带有血光的笑,眼神一睨,有些沙场战意的味道。 “我们蒋家的家务事,怎还能惊扰辰王殿下。” 这蒋家门牌扯的当真好,让她不太好能说些什么。 但是呦呦是这样的人吗? 冷哼一声,强词夺理直白道。 “等他不是本王的书童再说。” 火势骤大。 蒋温不理会,只是满含警告的问了一句。 “辰王觉得能护他到几时?” 蒋木会单独上任,单独回家,蒋木还有一位娘亲在蒋家别院…… 她,护不了。 呦呦咬着牙,冷冷地看着蒋温。 蒋木突然直着身子,声音在火烧的声音下显得愈发细微不可闻。 他说:“护国大将军急功近利谎报逃兵人数近乎一万人……蒋公子,你觉得,这能买我与我娘两条人命吗?” 调轻语重。 气虚之中也有千斤之力。 蒋温听到这句话,突然面目狰狞起来,凶狠异常。 目光在杀性后面还有两分闪躲。 怕是,蒋木所言非虚。 呦呦心里只是哼笑,莽夫也敢与蒋木相较…… 她突然收回目光,看了一眼蒋木。 身形修长,面容也是姣好的谦谦君子类型。 话不多,偶时看上去有些木讷,不灵光。右眼还是重瞳,看人的时候,一些骇人。 但是此时,他的眼中似有千万颗星光在荡漾,异常耀目,炫彩非凡。 口吻是清清淡淡的谈条件,但是确实毋容置疑的威胁。 呵。 她再看蒋温,蒋温少年英雄的模样也被一句话为难的有些犹如丧家之犬一般的颓败。 面色由方才的凶狠,变成现在的苍白。 他噎着嗓子,粗声粗气地说:“此番大罪,蒋家覆灭,你也跑不了。” 蒋木突然轻轻笑出声,好听的不得了。 “你们亏,我赚。要想试一试吗?” 引得呦呦侧目。 从未听过他这样清脆的笑声,虽带着不甘,却满含欣喜。 他是想脱离蒋家…… 原来他投靠贺拂明,愿意杀出一条血路,是因为想摆脱蒋家…… 那么求活的一个人,为了摆脱蒋家,换上一命也如此心甘情愿…… 她此刻倒是想知道,蒋家对他,到底做了什么? 蒋温自然是不敢试,拉扯的人太多了。 蒋家满门不说,还有他姑姑蒋皇后和表兄太子,就因为一个不入流,不入眼的蒋木,实在划不算! 但是,他知道的事情太大了…… 蒋温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为好。 他不是施幼南,脑子转不了那么快,没办法第一时间找出对付他的对好办法。 他能想到的最好办法就是直接横劈一剑,建行蒋木劈死。 但是辰王殿下显然是会护着他,万一误伤,加上上次那件事,他在陛下面前可就不太好解释了…… -- 第158页 火势变大,烧的外面的人都已经在喊叫:“走水了――” 蒋木岿然不动,看着蒋温。 蒋温咬咬牙,“先出去再说。” 说着拔腿就往外走,根本不管他们两个人。 见蒋温走了。 蒋木身子一歪,力气骤失。 幸而呦呦扶住,搀扶出去。 火还好,并未很大。 只是出来后,一股子凉气扑面而来,反倒将呦呦呛得咳嗽起来。 她本能性地第一反应就是寻找蒋温。 果然,她在贺秉修和施幼南身边看到了他…… 他们三人并立而站,皆看过来。 施幼南蹙着眉角,冷性的一笑,有些让人毛骨悚然,头皮发麻。 直觉这不是好消息! 怕是,要出事儿了…… 蒋温看着他们二人,严重极尽的杀意满满,横眉冷目的。 蒋木身子虚,她留不得很久,赶紧叫人一起扶回去,然后再做他想…… 扶回去后,连忙找了御医给蒋木把脉。 蒋木虚到只能闭目轻喘。 要不是看着眼皮子老在转动,她真当他已经晕过去了。 贺拂明在屏风后面,大气都不敢出。 呦呦问道:“如何?” 御医躬身回报,“禀告辰王殿下,蒋家公子只是体弱体虚,多将养,不要劳累即刻。我给他开些方子,稍后送过来。” 呦呦见这御医不说实话,便打发下去。 看着蒋木眼下的乌青,怕是通有些时日没休息了。 故而张嘴问道:“你多久没休息?” 蒋木面无表情,闭着眼,摇摇头,貌似不想言语。 呦呦只会看毒,别的什么也不会。 贺拂明从屏风后面走出来,看了两眼蒋木。 神情突然凝重,嗓音都有些变调。 “蒋温给你服用了多少清心散?” 蒋木突然虚弱的睁开眼睛。 缓缓说到:“十日。” 呦呦察觉到其中不对劲的地方,也压着嗓子问道:“何为清心散?” 蒋木又闭上眼睛,像是要睡觉一般。 贺拂明深吸一口气,说。 “护国大将军审问俘虏时,最喜欢用这个清心散,叫人一直无法安眠……时间一久,精神会有些崩溃。” 呦呦抿住嘴。 服用后让人无法安睡?然后还有的贺拂明应该没说。 意思就是,服用后,精神好,睡不着。 故而,用起刑法来,不易昏厥,这样清醒的状态下实施刑法,那是再好不过的。 是个人,都撑不过三日! 真是残忍。 一位护国大将军,顶天立地的盖世英雄,却研发出这么没有人性的东西。 世人如若知道了,该如何评判这位将军? 呦呦看了一眼满是困容的模样却双眼澄清的蒋木,他服用的是十日的剂量…… 她想都不敢想,十日之后,蒋木会是什么样子。 没有刑法加身,这十日十夜不眠,常人也无法承受…… 走到自己的衣箱子锁上抠动,从里头取了一小丸香。 这玩意儿她经常拿来迷晕蒋木,给他治伤。此时也不知有用无用…… 她捏着,在蒋木鼻下来回晃了数次,才看见蒋木似真有睡意。 便继续使用,直到他完全睡着为止。 蒋木安稳的睡着了,呦呦看着手上的香丸…… 寻常人,闻一下,便能昏睡好几个时辰,蒋木却闻了这么许久… 可见清心散多么吓人,药效多么强劲! 待蒋木昏睡过去后,呦呦习惯性准备扒开他的衣裳,贺拂明见状,拉住了她的手腕。 有些瞠目结舌的说。 “你一个女子,脱一位男子的衣裳,不太妥当吧?” 呦呦摆开他的手。 “我就想看看蒋温对他做了什么。” 贺拂明松开手,直能她来,因为哪怕再请御医,也是一样,可能不会实话实说。 毕竟御医上头有蒋家人,有太子的明示暗示,所以,御医嘴里,他们是听不到一句话的…… 贺拂明还是拦住呦呦拽他腰带的手,万分尴尬的说。 “我帮你看――” 呦呦看了一眼贺拂明,背过身去。 讲规矩的人真麻烦! 她都看了多少回了……真是。 当贺拂明将他的衣裳掀开,整个背上犹如朵朵梅花,红色的烫伤遍布后背。 真是‘好看的紧’! 他闭了闭眼睛,胸中的气闷的心口疼。 呦呦突然转过身子,贺拂明知道会是如此,呦呦是个固执,不听人劝的姑娘。 她的想法,有了便会坚持到底。 所以,刚才佯装的服软转身只是做做样子,不想耽搁时间。 此时她看见了,顿时一口气噎在嗓子眼。 吐不出,咽不下。 手上暗自使力,手背上的青筋都爆出来明显的青色。 这样的刑法怎么说了,温度得拿捏的极好,不然便会烫过,呈现黑色,那便不好看了。 只有温度把握的正好,才能烫出背上这样一小朵,一小朵的花来。 娇而不艳,甚是绝美…… 此邢要配合鞭刑,那才是绝配。 烫伤之后的皮肤格外嫩,鞭子再一抽,那才叫个生不如死! -- 第159页 蒋温倒是下得去手。 呦呦看着贺拂明问道:“就因为蒋温撞见了你与他的谈话,就这样对他?你们当时在谈些什么?” 她不知道贺拂明知不知道下面配套的刑法是什么,会有什么样痛不欲生的经历感受。 她就是很想知道,贺拂明与他谈了什么! 贺拂明咽了一口气,神情没什么特殊的,声音依旧清脆好听。 “我们谈了大长公主与贺秉修的关系……” 呦呦吊着眉。 “他们有什么关系?” 贺拂明:“大长公主会找贺秉修求助……” 呦呦问道,“这儿,蒋温也知道了?他听完了?” 贺拂明摇摇头。 “我与蒋木谈这些一半在桌子上写,一半说出来。” 呦呦点点头。 那就是蒋温知道的不全。 但是已经知道了蒋木与贺拂明在一起谋算一些事情了。 那现在施幼南就会将视线掉转过来…… 除非发生一些其他的事情让他自顾不暇…… 所以这些刑法,可能只是为了逼问他与贺拂明的计划,如果是这样,那就还好…… 呦呦突然说了一句。 “蒋木为你做的,你将来,可要放在心里……” 贺拂明毫不迟疑的点头。 “我一定。” 呦呦一脸愁容,突然拍了拍贺拂明,问到。 “你们接下来要如何做?我不确保他几时醒的过来……” 贺拂明摇摇头。 再次重复了一句。 “蒋木不希望你涉险……” 然后走了。 呦呦看着贺拂明的身影,突然觉得有些伟岸了,这是为什么? 她想起来刚才施幼南看她的表情,浑身一个寒战。 大觉不好。 怕是有事要发生了…… 眼神晦暗了几分。 手里的香丸又放回去,从衣服箱子里面摸出来一盒子药,慢慢给他上那个药。 都睡着了,上药的时候,时不时还能感受到蒋木的颤栗。 呦呦含着笑,蒋温,与你没完! 她这头药还没上完。 王舟来了,说是陛下请她过去。 为什么,不得而知。 呦呦心里自然知道为什么,左不过是为了‘他’不能人道的事儿! 满脸汗颜。 走之前,让水含照顾好蒋木。 水含一脸不情愿。 因为蒋木,这次直接惹了蒋家的嫡孙。 小主子这是嫌在南息过的日子好吗? 非得插进去搅和搅和。 跟二皇子走的近,她都说过不行,千万不要插足人家的政权斗争党派战系里去了。 呦呦没听。 她一门心思栽在蒋木身上一般! 反正老是离不了他。 现在让她来照顾蒋木,她就有些一肚子火! 上起药来,可别提多温柔,只差把他给弄醒,从床上跳下来…… 当呦呦见到贺嘉佑,他正擦着一柄长剑。 看着呦呦进来了。 立马斥责一声:“胡闹!你为了护着国安的名誉,怎么能说自己……自己不行了?你这下子,让朕以后该如何给你定亲?” 呦呦:“……” 气的贺嘉佑把剑往桌子上一丢,声音凛冽,碰撞在一起,实木桌子被划开了一道痕迹。 真是好剑…… 她笑到:“我还好,人家一个姑娘家家的重要,我算什么,届时成亲,说治好了便是……是与不是,生个孩子就知道了。” 说出这样的话来,倒是一点也不脸红。 跟说今天吃什么一样。 贺嘉佑吹胡子瞪眼,指着她:“你就是胡闹!” 呦呦讪笑一声。 只是问道:“国安可还好?休息了这两日……脚如何了?” 她背着贺璎鱼回来的,也算得上是‘肌肤之亲’了…… 誉王没把她大卸八块,已经是很给面子了。 忍着还要笑着感谢她,也难为誉王了……这番子的爱女心切真是了不得。 贺嘉佑说,“她还好,就是最近喜欢养一只灰兔子,脆嫩的青菜萝卜今日老往她那里送。” 呦呦抬头,嗓音“嗯…”了一声。 “灰兔子?” 贺嘉佑点头,“不就是你送她的那一只吗?” “我是送了……”可是死了啊。 拿出来就死了…… 活蹦乱跳的,怕不是她送的…… 那…… 呦呦反应过来,这可能在誉王在哄自己的女儿,狸猫换太子。 换了一只活兔子红她开心…… 这样的爹爹,她当真也是想要一个……心中突然感慨万分。 贺嘉佑突然调了话腔:“你对你的书童,真是满意的很啊。” 语句里多了很多东西。 呦呦心神一紧,看了一眼贺嘉佑。 “因为他和我一样,命运多舛……” 一句话,轻松的打消了贺嘉佑对她选人的疑虑。可天下命运多舛又岂有一人? 因为辰王对这个书童太好了,还是蒋家人…… 不得不防的,就是蒋家人! 第40章 开始 “因为他和我一样,命运多舛……” 呦呦语调有两分哀怨之意。 脸上挂着说不明的愁容,一双眼眸黯淡下来。 -- 第160页 贺嘉佑看的心里一紧,嗓子便软下来。 却依旧吐出来的话带着威严。 “别在这里跟朕玩什么同病相怜……” 心里却是不再过多怀疑她与蒋家人走的太近而别有企图。 呦呦水汪汪的丹凤眼一勾,贺嘉佑立刻侧目。 怒言,却不带怒,只是声音大了些而已。 “这就是你闯蒋温的帐篷带走你书童的原因?倒没想到你这般护短。” 言外之意是蒋温的帐篷不能闯? 呦呦脑袋歪过去,故作懵懂腔调,却很是肯定。 “我特别护短。” 贺嘉佑擦拭的剑他拿起来,收好。 不知从那里,摸出来一把小巧的匕首。 整个匕首是黄金锻造,嵌着大大小小的宝石数十颗,纹路流畅。 贺嘉佑递给她。 颠了颠,有些份量,捏在手上试了试,倒也趁手。 拔开一看,寒光逼人。 一看,都是好武器,就是太花哨了些。 呦呦笑问,“怎么?送我?” 贺嘉佑点头,这是当年为曲是欢打造的,至始至终都没送出手,如今倒也算得上物尽其用。 不必放在身边让自己日日记挂于心,深夜怅然。 看着呦呦把玩心喜的模样,算是将方才说蒋木那一脸哀怨的模样给冲散一些。 “我见你之前就喜欢用匕首防身,故此送你这一把,精致小巧。如若哪一日,你有所求,拿它见朕吧……” 正把玩的呦呦听到这里,抬头一震。 嬉笑到:“陛下给的,可是好大一个承诺呀。” 贺嘉佑看着呦呦,总能从她的脸庞穿过去,看到曲是欢的一颦一蹙。 然后再从曲是欢的脸庞上缓缓印刻成‘李清辰’的脸部轮廓。 他此时点点头,“朕许诺的。” 此话带着少许的感叹。 呦呦眼中精光闪过,自是知道贺嘉佑此时迷糊的在做什么。 在想曲是欢! 呦呦实在不能知道,曲是欢是多大的魅力?两位国君对她都百依百顺,心中挂念甚深。 她何德何能? 何德何能? 呦呦不自觉的眼中升腾起一阵厌恶之感。 却只是稍纵即逝,毕竟她不能因为此时讨厌曲是欢而让贺嘉佑看出什么。 所以,所有的情绪都非常短暂的在眼底流逝。 一闪而过罢了。 贺嘉佑开口问道:“上次我便见你格外心怡国安,这次谁都没找到,偏生是个你。这下子由头十足,朕下旨,如何?” 满脸兴奋的给她找‘媳妇’。 呦呦有些哭笑不得。 扯清嗓子,说。 “我是喜欢她单纯可爱,这不代表我就要娶她…… 还有,我这个身份晚些可能还是要回东唐,国安怕是不会适应……” 贺嘉佑见她直接推拒,也不好说什么。 只有喜欢,才会考虑那么多…… 他也是经历过的,故此觉得此事不急。 就松松交代了一句。 “那你有时间去看看国安,誉王还说要向你道谢,那日见你太困,倒没怎么谢谢你……” 呦呦想着那位身材魁梧高大,不怒自威的派头,和一副宠女儿的样子。 誉王,道谢? 谢谢‘他’不能人道? 誉王好意思道谢,她都不好意思接受…… 二人再没多说几句,只是叮嘱她小心,常到他身边晃晃,别总是看不到她人,野猎毕竟是有危险的,多带些人。 等等。 吧啦吧啦的话跟蹦豆子一样,她却不觉得厌烦,好生的听着每一句话,每一段叮嘱。 仿佛,这就是亲爹爹让自己孩子小心,格外反复叮嘱的一样。 耐心极好的听着,听完。 然后,贺嘉佑指派了一位御医,给她的专属御医,生怕她出了什么问题,找不到御医。 即刻起,只需要给她一人诊治看伤即可。 这样的殊荣,太子贺秉修都没有过…… 当她从贺嘉佑帐篷里退出来,径直的回去,想说看看蒋木什么情况。 路过之时,却被一些女眷围着,遮面打扇的对她指指点点…… 其中有一位女子最为孤僻,汝宁郡主…… 那位六皇子心怡的不得了的女子,此时一人孤零零站在一旁。 也瞧了她一眼,便搀扶着婢子,离开了。 她面色有些清淡,眼下有片乌青,气色不太好。 但是,她的身份,她的荣耀却没有变。 没有因为她娘亲,大长公主造反弑君而有所动摇。 这就是贺嘉佑给他姐姐最大的恩。 护住了她的女儿。 记得当时人人嗟叹,多好的女子,可能要跟她娘亲一起流放至今夏,没有郡主的殊荣…… 都十五六的年纪了,也是即将嫁人的年纪,可惜一夜之间身份有了云泥之别。 结果,陛下没有下旨对她做一分一毫,只是将她送至到了太皇太后跟前儿。 此时,过的不比之前差。 当然,六皇子也跟着她转的晕头转向,也不知她是怎么态度。 呦呦回到帐篷,前脚刚坐下,后脚就听见水含急匆匆来报。 二殿下,贺拂明从马上掉下来摔断了腿…… -- 第161页 皇室有疾者,不可能做的了太子之位。 这就代表,他失去了太子之位的角逐。 哪怕太子被废,他也决计当不上太子…… 他不会这么不小心。 呦呦不能光明正大的去看他,只好悻悻地老实坐在自己的帐篷里。 施幼南,这么快就出手吗? 还是贺拂明为了护着蒋木,养精蓄锐,以退为进了? 此时,她捏着手中一杯香茶,看了一眼床上躺着的蒋木。 看来,是要出去走走了…… 要去看看施幼南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上次短暂的一面,只觉得这人有些可怖难缠。 他们,早完晚是要对上的。 蒋温倒还好,有着蒋木所说的那谎报兵数这般大罪,也翻不出多大的浪来。 不过就是刺杀罢了,也玩不出什么其它的花样。 当呦呦打开了自己的门帘,突然就觉得空气仿佛都有些不一样了…… 一种带着血腥气扑面而来的寒风,呛得她有些难受。 该来的始终要来。 她从东唐出发的那一刻,就是回不去的一条道路。 现在,才是正真的开始…… 为了拿到兵防图,为了自在,这才是开始…… 头顶上今日阳光依旧刺眼,却毫无热度撒在身上。 她不知前路为何,不知生死何数。 只知道有前无往。 这才去司马处取马,找她的人就来了…… “辰王殿下,臣是否能与您打个商量?” 这话说的气息微弱,轻喘不已。 施幼南无疑了。 呦呦转过身去,眉目笑刻,犹是鲜衣怒马的少年郎。 一个翻身上马,居高临下的看着施幼南。 “你说。” 施幼南眉头一簇,面色苍白下隐现着一层黑面,眸子深深沉下去。 他不喜欢仰视他人。 辰王这个动作,让施幼南心里的暴戾有些四起。 他眉目清和,声音微顿。 “蒋木给我,我给殿下一样你想要的。” 一物换一物,倒是公平。 呦呦突然俯下身子,嘴贴在他耳边说。 “你觉得,本王想要什么?” 她说什么,那就是让他看穿她的动机,好铺局算路。 她,说不得。 真是蒋木也送了,自己也卖了自己。 好深的一句话。 呦呦心里直起防备,心尖提的高高的。 不能大意,不能马虎…… 施幼南只是冷冽地一笑,轻微笑出声。 缓缓,又淡淡,说到。 “殿下留着他,怕是要烦劳无限。蒋家放不了他,太子殿下更容不下一个敢于皇子勾搭的臣子。二殿下方才已经像太子表态,他都不要了。殿下又不是南息之人,一个书童,无碍大小……” 呦呦缓缓直起身子,看着马下之人。 仰着小脸,一脸倦容,裹着一件火狐大氅。 看上去就是一位简单秀气的小公子。 身着这衣料,可是万金难求,果真是富贵泼天的施家。 只是可惜在落败…… 她看着施幼南,这哪里看得出来是一位心机深沉,手段毒辣的谋士? 明明就是富贵家的小公子罢了。 但是嘴里蹦出来的话皆是血,是人命…… 呦呦睁大眼睛。 微微启唇。 “蒋木是本王的人,不好意思,给不了你。本王还要他给我研磨读书,用惯了。 还有,本王想要的,哪怕是你施家,太子,都无法给的东西。” 施幼南点点头。 “殿下如此这般,臣也不劝,日后莫当后悔,好自为之。” 言语轻柔。 只是眼中卷着万年寒雪席卷而来,同时也犹如地狱烈火滚滚烧来,将其围在中央,无法盾跑。 最后四个字,‘好自为之’,说的呦呦心上一颤。 求饶的话几乎都要脱口而出一般。 当施幼南离开后,呦呦才觉得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怎么与他说话,这般气势骇人? 都能惊出一身冷汗。 其实她坐在马上,风一吹,灌的衣裳里面凉彻彻的。 都没开弓,她还是去了贺拂明那里。 刚才施幼南说的,他当着太子面前表态,意思是他当着贺秉修面前摔得? 她去贺拂明住处时,御医还在一盆血水一盆血水的往外倒。 御医都被贺秉修私下交代过,所以,他的腿,怕是能好,也要废掉。 离回去还有差不多半个月的时间……从这里回到广陵,路上也有五日路程。 二十来天,该坏的都坏了…… 啧啧啧。 她抬步还没开始往里走,就听见里头有人在哭,是一位女子,哭的格外伤心。 却极富有涵养,掩着帕子在哭的呜咽之声。 想想这样的调子,只有他母妃了…… 没想到,夫人之位居然能参加这次春日猎。 看来是陛下钦点了。 这无疑是对贺拂明的肯定,母凭子贵,所以带颜夫人出来。 只是这次,她亲眼看见自己的儿子摔断腿,怕是难过异常吧。 都到了门口,听见这一幕,她是进去还是不进去? -- 第162页 御医们也还在医治。 隐约还能听见他的闷哼。 直直冷哼。 活该,教你不小心被蒋温发现了。 自己断腿不说,还连累蒋木性命。 该! 这样的事情如此大意。 还好没听完,要是听得完全了。 蒋木就不是被灌清心散,刑法两日了。 那怕是直接是杀人抛尸…… 呦呦此时心里有些乱,想一个人独处一会儿。 对于南息的政局,她才被放出来,了解的并不多,错综复杂的人物关系也不甚清楚。 这是短板,对她来说太可怕了。 要想尽快了解,还需要找蒋木好好了解一番。 李邵仪是有给她一份详细的关系。 但是,有些秘闻,才是真正能影响利害的关窍! 表面上的东西虚假太多,内里被掩藏的东西,才是真实有用的。 呦呦走着走着,突然被人拍了一下肩。 猛然习惯手刀劈过去,结果被人格挡开来。 是一位素衣的侍卫…… 他身后站着的是贺璎鱼,国安郡主。 呦呦无奈一笑,不好意思道。 “本王以为是要袭击我……” 贺璎鱼怀里还抱着灰兔子,果真不是同一只,大小有些不一样。 死的那一只明显瘦一些,野兔子四肢力道大,身形矫健。 这一只明显胖了一圈,倒是显得憨厚可掬。 侍卫另一只手提着一只篮子,里头尽是新鲜的蔬果…… 看来,这只兔子伙食相当不错…… 贺璎鱼招招手,侍卫退下去的时候还警惕地看了她两眼。 像是极其防备她一般。 贺璎鱼开口:“清辰哥哥,你在干什么呢?” 这个‘清辰哥哥’着实喊的让呦呦呛到了,突然咳嗽起来。 不知如何作答。 呦呦咳的厉害,眼泪都快出来了。 “清……” 呦呦连忙捂着胸口喘气。 “郡主切莫再这样喊,我承受不起……” 那边小嘴瘪起来,抱着兔子粗糙地福了一个礼。 没有好气道。 “本郡主谢谢辰王那日背我回来,还谢谢……” 然后看她的眼神飘走,盯着怀里的兔子,小脸直接瞬间红透。 谢谢‘他’不举是吗? 哭笑不得。 呦呦也不想打趣她,只是摆摆手。 道:“是个女子,我都会如此,郡主不用挂碍……” 这话才出口,贺璎鱼抬起头。 眉间小簇,颇有愠怒之姿,“你是说,谁都会救?都会编造那个……流言护着人家?” 呦呦被她突如其来的抵着质问起来。 原因都不知道,怎么就生气起来了? 呦呦点点头。 “嗯――”吧。 心里却清楚,怕是换了一个人,她瞟也不会瞟一眼…… 然后,贺璎鱼掉头就走。 没走几步,还转回来,将兔子重重的塞到她怀里,再掉头一脸愤慨的走了。 …… 这是,怎么了? 第41章 出手 呦呦就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低头看着怀里的灰兔子,小耳朵正蹭着她的衣裳。 肥胖敦厚的兔子。 她提起耳朵,两只区别这么大,看不出来是同一只吗? 贺拂明倒是顺手捕的,在她身边她都没发觉他这么大的动静。 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对他无意识的降低了防备。 她蹙了蹙眉。 原本想骑马跑一跑的她被施幼南这么一打扰,毫无兴致了。 紧接着碰上贺璎鱼这样莫名其妙的生气。 她拎着兔耳朵,神思远游…… 施幼南会做些什么。 贺拂明会做些什么。 蒋木,又会做些什么…… 她正愣在原地,突然一位冷嫩黄色衣衫的婢子,福礼,打断了她的神思。 那婢子面色可人,小脸红扑扑的。 屈身行礼,浅浅道:“辰王殿下,我家郡主让您将这只兔子还给她。” 呦呦拎着兔耳朵,摆摆。肥硕的身子在空中晃动着。 “这只?你主子是国安?” 那婢子点点头,声音娇俏,“是的。还劳烦辰王殿下给奴婢,奴婢送还给郡主。” 说着,她屈身,双手呈捧状。 呦呦看了两眼,也不放在心上,伸手就将兔子递过去。 婢子接过,行了个退礼,人就捧着兔子,往贺璎鱼的帐篷方向走去。 偶尔有熙熙攘攘的人群与她交错行走。 呦呦看着,准备说回去照顾蒋木。 身子才刚转到半侧,就叫那名婢子“哎哟”了一声,摔倒在地。 兔子落地,倒是没跑多远。 她大声叫嚷着:“郡主的兔子,快抓住它。” 在场有些下人自当尽力,都飞扑着抓兔子。原本就没有跑多远的兔子,一时半刻便被抓住了。 递给那名婢子后,她迟迟起不了身。 呦呦上前,目光轻微一扫就知道,脚歪了。 她弯腰从那婢子怀里拎起兔子。 “我送过去,她的帐篷可有什么标记?” 那婢子“嘤嘤”地小泣,可能是太痛了吧。 -- 第163页 抖抖地抖出几个字:“前面右转,红色绣花的门帘便是……” 呦呦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抬起步子便走。 倒也是好找。 帐篷钱是一个人也没有,她先唤了两声,无人应答。 有些奇怪。 难道是又出去了吗? 她闯一位女子居处,十分不妥。 “可有人?” 依旧无人应答。 她拎着兔子,也不能进去,便将腰带散开,兔子一绑,往里头一甩。 闷声掉在地摊上的声音响起,呦呦一笑。 正要离开,里头人说话了。 声音柔弱婉转的一声惊呼,急促短平,有些惊惧。 呦呦隔着门帘问道:“怎么了?” 里头再一声乍起:“救,救命――” 怕是不好了。 她门帘一掀起来,贺璎鱼正在刺绣的屏风后面的桌子上伏趴着。 她站在门口,不敢深入,这有违男女之禁。 她此刻是男儿身,如此唐突进去,有损国安的声誉。 叫到:“郡主?”那人影只是伏趴不动。 今叫了三五声,贺璎鱼都没有什么动静,呦呦朝外呼叫两声,“来人――” 此刻这块营地竟然是干干净净,几乎一个人也没有。 有一个两个人,也是头也不敢抬的走过去。 看到,都跟看不到一样。 呦呦眸子一沉,心头几个字浮出来:施幼南。 没想到,这才不过一个时辰谈崩,这么快就要出手? 我倒要看看,你要做什么。 此时不过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她一早也传了不能人道的传言,此刻也好替她辩解两分。 要是其他人,她可以掉头便走,但是贺璎鱼她不能。 眸子里的血色一翻。 算的到时精准。 她打起帘子,进到了室内。屋子里头精致的物件摆的满当当的。 就走了一步,屋子里的迷香便扑面而来。 真是老手段,屡见不鲜。不过好用简单且有效! 她对这样的迷香毫无感觉,手在鼻翼下面扇了扇,径直朝里头走。 刚要越过屏风,一柄寒光一闪的剑朝她刺来。 呦呦嘴角一勾,哼笑一声。 腰封里头的软鞭一抽,“啪”地一声,活络开武器,二人纠缠打斗了一阵。 桌面,地上四处都有打斗的痕迹。 来的人武功也不高,不像是要杀人的模样,倒像是引她出鞭…… 她正要收鞭,帐篷外便有一阵“嘤嘤”的哭泣声音。 “誉王,您可要为郡主作主。”步子声响起。 突然有个人影朝着她倒过来,呦呦以为是贺璎鱼,伸手便是环抱。 倒在地上,与在她怀里,区别……可能不是特别大。反正就是要冤枉与她有什么关联…… 这名拿剑女子也跑不掉,总在帐篷,重刑之下,没什么不能说的。 她倒也是无惊无惧,泰然的紧。 当倒过来的女子接住后,顺势放到桌子上,这才发现,贺璎鱼她正伏在桌子上…… 那这名女子是? 呦呦稍稍掰过这名女子的脸一看,这不是在太学殿,六皇子喜欢的汝宁郡主吗? 衣裳解开,雪颈和胸口都半露……这肤如凝脂的白|嫩映入眼帘后一阵惊愕。 门帘时宜的被掀开。 两位郡主…… 呦呦叹了口气。 意料之中,誉王遥远的见这场景,立马放下帘子,堵住背后的婢子奴才一干人等。 只有一位淡黄色的婢子,捂着嘴就开始喊叫。 “辰王殿下,您对郡主……”话还没说完,誉王一巴掌劈下来,将那名婢子直接打翻在地。 然后隔着刺绣的屏风对视而望。 呦呦松开手。 看着誉王一双虎目,满脸严肃,不言而威。 那婢子哭哭啼啼的在一旁。 誉王绷直着脸,没说话,朝里头走来。 汝宁正对着他,他浅显的一眼,便侧身过去。 森严的叫着那名婢子:“过来。” 婢子脸上赫然大的红巴掌印,顶着走过来。 呦呦轻慢说到:“给郡主穿衣。” 这话说的时候,誉王一个劲儿盯着她,恨毒了她一般。 这该多冤枉…… 那婢子走过来,还没穿衣,却喊了句。 “国安郡主――” 然后跪在一旁,瑟瑟发抖。 誉王也不顾汝宁有没有穿戴整齐,大步一迈… 看到汝宁旁边正晕眩趴着的贺璎鱼。 当即怒目而视,直直剜着她。 “国安郡主――” 这一声喊罢,誉王看到后,那无言的眸子里把把杀人刀。 他声音不能大,不然就要引起门外那些婢子奴才们的猜测和流言。 看着呦呦是怒气腾腾的杀人,看那婢子,更甚。 这婢子就是方才引她至此的人。 看来,这是不打算活了…… 因为这名婢子没有活路。 呦呦此时说什么都是狡辩。 只好道,“等陛下决断,此乃误会。” 誉王怒视两眼,将贺璎鱼准备抱至一旁。 一边还朝着地上的婢子愠怒的低声斥道:“还不给你主子穿衣。” 那名婢子起身,手忙脚乱的给汝宁穿衣。 -- 第164页 呦呦眉头一紧,看着这一幕。 她是汝宁的婢子……那这帐篷,不会也汝宁的吧…… 她正要问话,誉王一抱,贺璎鱼的外衣衣带松散,衣裳直接散开来。 这一眼,刚好被呦呦看在眼里。 心里直道:这他娘的好时机! 一口浊气在胸口淤积,挥散不去…… 连忙别过身子。 誉王真是被气的暴跳如雷,额上青筋直爆,面呈赤色。 一屋子紧张,尴尬的气氛让她大气难舒。 “此时诡异,请誉王躬请陛下,本王要解释。” 誉王不说话,一只手揽着自己的女儿,一只手将横梁处的纱幔撤下,覆盖在贺璎鱼的身子上。 婢子给汝宁的衣裳穿好,跪请誉王,“让,让奴婢去请陛下为郡主作主……” “砰砰砰”的磕了好几个响头。 呦呦直言:“誉王,她信不得,方才就是她引我来此――” 誉王看了一眼那婢子。 她哭的厉害,又是一阵磕头请罪。 “奴婢没有。” 然后直起身子,指着呦呦,反咬一口。 “明明就是你说要与主子说话,让奴婢替你引荐,还抱着一只灰兔,说要赠予郡主,兔子还在……” 她指着呦呦刚才绑的好好的灰兔,这婢子,倒是灵活,会用借口得很。 誉王一看那兔子,那不认识吗?那是她给她女儿换的一只。 辰王送回来之时,睡得迷迷糊糊,兔子就是不松手,一直灰色的死兔子。 这要是等自己女儿清醒过来,看见是死的,那还不是要伤心难过死。 就此,连忙着人捕兔子。 他亲手换的,自然是清楚的很! 此时整个人看着呦呦,嗓音沉下。 “本王女儿的兔子,怎么会被辰王的腰带绑着,在汝宁的居所了?” 呦呦实话实说。 “方才国安生气了才将兔子归还于本王,这名婢子冒充是国安的婢子,说她又想要回兔,本王这才给她。结果她伤了脚,本王为了让国安消气,便亲自送过来。也是她告诉本王,红色绣花的门帘是国安的,本王才来。” 誉王看着她,怀里的贺璎鱼似有清醒的样子,眼皮有些颤抖。 那边汝宁已经苏醒。 扶着额角从桌子上缓慢的直起身。 口中轻唤:“阿婧……给我倒杯水……” 这名黄衫婢子看了一眼誉王,起身挪到汝宁身边。 她还闭着眸子,晕沉沉的模样。 名叫阿婧的黄衣婢子在桌子上找了一只完好的茶碗,倒了杯水递过去。 她腕子一抬,小口轻抿。 眼睛还未睁开,倦容舒展,柳眉横蹙。 “怎么有些凉?” 然后睫毛扑闪扑闪的打开。 门外一声叫喊:“皇叔为何来汝宁出啊。” 然后门帘被打开。 一位白袍子的男子进来,刚走半步,目光四下一扫。 手上的门帘立马松开,严严实实的捂住。 面部刚毅的弧线此时更加分明,浓眉大眼的一派天真随性之姿,此时目光在几人见流转,最后定在呦呦身上。 没事,还要来人,慢慢,慢慢地来齐…… 他怒问:“阿婧,这是何事?” 此时汝宁才正经的要醒来的模样,睁开眼,自己的帐篷内满目疮痍,像是被什么贼人偷翻了一遍般。 吓得花容失色,惊愕的大叫。 结果起身的动作太大,衣裳带子就如方才贺璎鱼一样松开了… 还好,呦呦的目光没有追过去。 但是六皇子却是一直看着。 当汝宁看着,反应的时候,衣裳已经滑落至肩,再快的速度拉扯。 也被六皇子看了个全。 不禁捂着脸,大叫起来。 贺羡轻(六皇子)沉稳的吸了一口气,别开脸,挪开目光。 “汝宁别慌,本王来处理。” 他以为她是看到了呦呦这个陌生人在此而害怕尖叫,却不知道是因为他在此…… 汝宁连忙大叫:“你别过来!别过来!阿婧,阿婧……” 慌乱的手脚无措的。 婢子此时手倒是快,连忙护在身前,替汝宁郡主将衣裳穿戴好。 呦呦心里一哼:刚才让你穿,穿了半天,怎么还会这样?故意这样的。 亏的出了事,汝宁喊的第一个婢子还是她,那平日里待她必定也是不薄的。 如此卖主,怕是有原因。 还不怕死!明知是死路一条,还这样做戏做全套。 也是个狠人。 呦呦目光神色搅动,不可查觉的冷下气质。 而呦呦一切表情,都在誉王眼里。 他正瞪着呦呦。 不管今日辰王冤是不冤!没有她,就不会有这一出事! 多少也是与她有关的,可怜自己的女儿被牵连。 此刻,誉王算是恨她的不得了。 救她一事,该谢得谢,此番连累一事,该怨也得怨! 贺羡轻走向前,本想安慰汝宁,结果被她搁在屏风外。 “殿下自重。” 此时她清醒过来后,倒是迅速的安稳了心神,得搞清楚发生了什么。 她这才抬眸。 将自己的帐篷扫看了一眼…… -- 第165页 誉王也在,怀里抱着的,看衣裳……应该是贺璎鱼…… 还有一位…… 她看了看,那个姣姣少年,不是最近女子里打赌给璎鱼猎物的辰王殿下吗? 他,为何在? 心里一看,想着迷迷糊糊之际听见六殿下问阿婧‘这是何事’…… 她面色沉寂,有些苍白,受到惊吓一般。 先拉住六殿下帮她再说。 便缓了缓嗓音。 “阿婧,这是怎么了?还有,誉王舅舅,六殿下,这位是东唐的辰王殿下?都在我的帐篷里,是出了什么事儿吗?” 含娇细语的说到,带着三分柔柳之姿,颇显得有些想教人怜惜的模样。 贺羡轻听得心里娇柔一片。 却目怒呦呦而视,哼了一声。“本王也想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儿!” 贺羡轻怒目横眉,视线直接对准呦呦,牙梆子咬的面部有些僵硬。 整个人立直,身形突然拉长,气势颇胜,倒是像纸老虎,有些唬人。 呦呦松松懒懒的也跟着直起腰版。 “请六殿下帮本王叫陛下来” 说话这是分风劈流,让贺羡轻骤然目光缓了一下,紧接着皱起眉头,锁得异常的厉害。 此话语气使得誉王也看了一眼呦呦。 站在后面的汝宁郡主此时帕子掩面,眼神却也是看过去。 辰王说的话干脆,掷地有声,不容质疑,也不是请求,就是算的上半个命令式的。 他居然,在命令六殿下。 但是样子依旧带些散漫,丝毫不惧会有什么事情落到他身上一般。 这帐篷凌乱着,辰王腕子上还缠着软鞭,似有一番打斗? 六殿下是后来,那一直在的就是贺璎鱼,誉王和辰王殿下。 看着誉王对辰王的态度不是很善,怕是辰王牵扯的比较紧,照这样想来。 在誉王没来之前 辰王殿下在这里。 他来我的帐篷做什么?汝宁此时想着,脑子也在分析着。 她现在和之前有些不一样父王不在,娘亲造反流放。 她原本是今夏的公主,南息的郡主,整个天下,她在未嫁的闺阁女子里,是最最尊贵的。 但是此时,她却还不如贺璎鱼有依靠! 现在迷迷糊糊之中出了这样不好的事情…… 这样无知,没有防备的情况下,她没办法避开,实在不该! 汝宁谨慎地看着一切。 六殿下现在正要张口说些什么的时候。 门帘再一次被打开,进来的是一位身披凤袍的老者,满头银丝,带着凤冠。 雍容华贵又仪态万千,看着已有六七旬,略有驼背,但一双寒霜若雪的眼睛却似掌握着生杀予夺的样子。 使人看上去不由自主的便矮上两头。 呦呦看着心尖有些慌,咽了口口水,气势不自觉的被泼了一捧凉水。 怕是不怕,她怕什么,能怕什么? 所有的事情她都会经历,都会过去! 便将身形稍稍挪动,换了换姿态,让自己舒服些。 誉王看着这个贵妇,抱着贺璎鱼也打算行礼。 能让誉王行礼,身着凤袍的,就是太皇太后无疑了…… 太皇太后抬着手臂,一罢手。 “免礼。” 然后看了一眼他怀里的人儿,微微一抬头,眉宇的威严显露,嗓音沙哑。 “国安怎么了?” 誉王眼神不自觉的看了呦呦一眼。 呦呦此时恨不得不在这里,说说话都太看上她一眼。 此时,一双鹰目稍带有巡视打量的目光射过来,看的她一怔。 不等她做反应。 便是前脚搭后脚。 帘子再一次被掀起来,一人着着云纹翻边的绞金带宝石的蟒袍映入眼帘。 呦呦只需看着衣裳,心神便被彻底的稳起来。 贺嘉佑。 来了。 她眼睛突然亮起来。 算是这场闹剧的终结者来了―― 他一进来,一眼都没看呦呦,率先的走进太皇太后身边,将其搀扶住。 亲昵的喊着。 “母后――” 太皇太后大臂一振,将贺嘉佑推搡开来。 语态凝重,面色一下子便冷下来,更加难以近人。 “来的正好,要不是有下人来报,我这亲亲的外孙女被人羞辱致死,本宫都不知!如此大事,陛下怎得来得如此之晚?” 一边说,一边朝着汝宁走去,一把将汝宁抱在怀里,手一个劲连一下的安抚着汝宁。 像是郡主受了多大委屈的样子。 一句话,将呦呦的罪就莫名其妙的定了一半。 她听着这句话,视线是跟着太皇太后挪着。 真是想反驳一句: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讲。 这是亲眼目睹了?怎么就被人侮辱致死? 怎么就含沙射影到她身上? 一个辩驳机会都不给? 她看着太皇太后这样的言辞,直觉不对…… 这不太像是一位在后宫搅动风云里活了几旬的老人,倒像是被抢了吃食怨毒的孩童。 初次相见,成见如此之深,怕不是听了什么谣言,有什么误会? 她看了一眼贺嘉佑。 刚巧,贺嘉佑也看了她一眼。 -- 第166页 里头目光里是不言不语,讳莫如深。 心头觉着:不好――怕是有事。 一下子牵扯的人真是南息宫廷里的重要人物…… 真是…… 她虚眯着眼睛,看着几人…… 贺嘉佑找了一处高处,坐了下来。 看着太皇太后,颇有语重心长的意思。 “母后,此事还未定夺,不可直言有罪。” 太皇太后此时只是一哼,不作它看。 只是安抚着怀里的汝宁郡主。 疼爱的像是一摸都能掉一块肉! 贺嘉佑看着太皇太后的模样,也不好再多说些什么。 似她不会听。 呦呦看着二人亲生母子,此时却不甚亲近,怕是有什么嫌隙…… 那这下子更不好办! 这得赌贺嘉佑是孝与不孝,有多孝! 是依着太皇太后偏判,还是依着曲是欢的爱而不得偏判…… 呦呦长吁一口气之后,胸口有些闷。 她无辜是无辜,却还要等着别人说她无辜,说她无罪才行! 这样的感觉,就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有点任人宰割的感觉。 贺嘉佑此时高坐,四下一扫。 对着贺羡轻说到。 “你先退一下,将门外的奴才都驱散,该如何做,你当知晓。” 贺羡轻听着,着急忙慌的看了一眼汝宁,有些不情不愿的样子。 到那时看着贺嘉佑虎目一瞪,连忙龟缩,醒了退礼…… “皇祖母,皇叔,父皇,羡轻……告退!” 不依不舍柔情似水的看了一眼汝宁…… 然后剜了呦呦一眼,这才退下,除了帐篷…… 此时,剩下的人,便大多是主事之人。 贺嘉佑看着呦呦,声音腔正威严:“方才有人禀报,辰王在汝宁的帐篷内欲行不轨,可有其事?” 呦呦腰身一挺。 “本王想问,是何人禀报?在场之人不过本王与两位郡主,没有其他人进来过,怎会知晓?能这般及时的去禀报陛下和太皇太后前来?可否将人提上来询问一番?” “可否将人提上来询问一番。” 呦呦这话说完,贺嘉佑看了一眼太皇太后,点点头。 朝着外头喊了一声,“王舟。” 帘子打开,王舟带着一名奴才进来。 那奴才长的挺斯文,白白净净,说不上好看,感觉是挺老实巴交的一人。 不像是个说谎的人。 这是对这名奴才第一感觉。 呦呦看着,目光有些凛冽,心里暗道,这人选真是厉害。 这一个看上去不像是个能撒谎的人,还有那名黄衣女子阿婧,是汝宁贴身的婢子。 但就看这两个人选,都是非常厉害的。 不过一个时辰,施幼南能做这样的事情警告她,相当厉害! 心里对施幼南,真是多了两分了解。 看来,他在南息皇宫里头能用的人,真不少! 一半,要归功于贺秉修了…… 呦呦启唇:“你是谁的奴才?又是如何得知本王要轻薄‘汝宁’郡主的?” 那奴才叩拜完太皇太后,皇上和誉王,两卫郡主之后,才俯身。 说到。 “奴才是汝宁郡主低头的。奴才如何得知?您对我们郡主见色起意是早有的,之前在太学殿你对我们郡主都有些不轨!” 呦呦被他胡编乱造给说的笑起。 “太学殿?我日日睡觉,宫中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那奴才见无人打断他的话。 继续厉言。 “殿下是日日在太学殿睡觉,那有一日,您将我们郡主的裙子给压住了,导致她同你一块离开的,你可记得?” 他说的这件事,呦呦记得。 因为基本日日都是睡到下课,大家都身份尊贵,没人下课之后还愿意留在太学殿。 而她是睡到几时几时走,时早时晚……有一日睡过了,她醒的时候,汝宁确实还在。 她也好奇,却连问都没问一句话好不好。 一个招呼都没打就走了。 算哪门子见色起意? “记得,那是不小心!和本王见色起意,今日欲行不轨有何干系?我怎么欲行不轨了?你看见了?” 那人涨红着脸,有些羞愧难当的表情。 呦呦看着。 这戏,倒是足的很。 支支吾吾,有些不肯言语了。 贺嘉佑见状,威仪的厉声问道:“有话便说!” 那奴才突然狠狠磕头,对着汝宁就是说道。 “此事有损主子声誉……奴才不敢言语……” 然后猛然起身,朝着砸碎的物件上一头撞上,一下子头破血流,洒了一地的血。 就这么简单的死了。 不明不白,护主死了! 汝宁自然是吓得一声尖叫,趴到太皇太后的怀里,整个身子还在轻轻发颤。 屋子里还有另外一声尖叫。 众人听着声音看过去……国安醒了。 此时一脸苍白,朱唇失了先前好看的颜色,尽显苍白…… 誉王反应快,手掌在她尖叫后一瞬间立马捂上去,抱着自己受了惊吓的女儿。 这下子难搞,话说到一半,留个让人臆想连连的话就一头撞死。 无头无尾,前不搭因,后不搭果,中间还半头不落。 -- 第167页 这算什么? 施幼南的‘死士’还当真是多。 拿捏到了什么把柄?需要如此非得死? 她此时目光徐徐飘向还知情的阿婧身上。 嘴里却吐着。 “今日本王只是送个兔子,却闹出一条人命,陛下还是彻查清楚,免得本王落个不是。” 此时帐篷里一阵寂静。 她调转视线到誉王身上。 “誉王殿下,谁通知您来此处找汝宁?说的什么?” 誉王知道,此处还有一人,那就是汝宁的婢子,带他来此处,他才看到那一幕。 看到辰王正手抚着汝宁的脸……自己的女儿,居然也在此处。 也是意料之外。 心里想着贺璎鱼,看着辰王难免有些气竭。 “是汝宁的婢子喊本王来此处,说是辰王送兔子,却要对郡主无礼,她吓得先跑出来求助……找陛下,却找到了本王这处!” 所有人直接看着阿婧,包括汝宁,看着阿婧也是有些匪夷所思。 俏目有些奇异的流光。 像是……血色? 呦呦看着有些许不对劲的汝宁,仔细等我看了看! 怕是,这对主仆有些不对…… 呦呦勾着唇角,看着阿婧。 贺嘉佑鼻息浓重,问到:“你是如何发现,辰王要对汝宁不轨的?” 随便摆摆手,示意王舟将那个奴才拖下去,免得害人眼。 这里怎么也有两位未出阁的郡主,吓着了终归不好。 王舟是麻利的,衣裳一掀,将头一盖,直接没有喊人,拖了出去。 那黄衣的婢子阿婧跪下,朝着陛下。 “分明就是辰王说想与郡主结交,特意抱了一只灰兔子,说送与公主。奴婢领的路,可是有人看见过的!中途兔子跑了,还是其他人帮奴婢抓回来,紧接着奴婢的脚还被东西打伤,这才让辰王有机会亲自送来!” 说着,还讲自己的脚踝露出来,给大家看。 确实红肿一片,看上去扭伤了。 呦呦点头。 “你说是国安要回兔子,中途扭伤让本王送到红色绣花国安的帐篷。本王本是用腰带绑住兔子丢进来的,可是里头在喊‘救命’,这才进来,当时只见国安一人趴在桌子上。 与贼人打斗一番之后,当誉王正要进来时,汝宁才被人扔过来,我接住放到椅子上坐着,誉王刚好进来。” 然后嗓音突然鬼魅的接着道:“你与贼人接洽的时间正好,算计的倒是不错。平日,你主子是对你不好不成?如此害她!” 此话突然疾言厉色,直接透着杀气卷过去。 阿婧吓得身子一歪。 誉王听到重点,眉头有些紧锁,赫然问道。 “辰王说与贼人打斗过?本王进来之时并未看见人出去,那是,贼人还在不成?” 这是帐篷,只有一个出口入口。 当时誉王正进来,贼人自然是没地方出去。 当然要躲在里头。 呦呦点头,本来想着不早说,等着贼人想离去时随手拿一个人做人质,奈何贼人一直不出来,倒是能忍。 只好此时将他供出来,自己赶紧洗脱嫌疑。 她不能在贺嘉佑眼皮子底下做太多事,说太多话,这样会暴露她的本性…与她以后谋事,十分不方便。 要是那人早些胁迫一人出来,早完事儿! “本王进来之时并未看见人出去,那是,贼人还在不成?” 贼人能忍,她也是没有法子。 点点头,还有些沮丧的模样,轻声说到:“不错,人应该还在帐篷里。” 此时在场人届时一愣。 心中警铃大作。 誉王和贺嘉佑看呦呦的眼神有些奇异。 估计是将他们置身于危难却一直不言不语至此! 呦呦无碍,平淡的对视着贺嘉佑。 仿佛没做过这件事,反正看不出来亏心,跟理所应当一般。 贺嘉佑眼神回转,当下让女眷都出去,王舟提着剑,开始在这个帐篷里寻人。 帐篷不大宽泛也就一丈多,内长近两丈有余,这是太皇太后特意赏赐给汝宁居住的。 怜她无父无母,只有这一个外祖母暂可撑腰。 怕有人看她不起,故而因此做法让众人依旧尊敬她。 贺嘉佑最喜欢的晚辈,女子中不是自己的女儿,而是誉王的国安郡主贺璎鱼,帐篷都没有此殊荣来的浮夸。 都快赶得上贺嘉佑的帐篷大小了…… 此时,王舟提着剑,谨慎小心地巡视了一周,将能藏人,能打开的柜门一一打开,用剑拨弄着里面。 四下无人。 帐篷里的贺嘉佑与誉王时不时地便看上她一眼,意味深长。 直到,在一处杂物篓里,一个黑衣人窝在里面,头垂着。 王舟用剑,指着那人的后颈。 “汝乃何人?还不快快出来!” 那人一动不动,只是僵着那个动作。 像是……死了。 呦呦离的不太近,看得却是清楚的。 王舟可能也是发觉人有异相,剑在后颈划下一刀…… 人依旧不动。 一手用剑抵着他,一手伸过去掰他的头。 王舟手一用力,那人脑袋从篓子里掉出来,死相可怖。 整个脸乌紫泛黑,双目紧闭,眼角流出的血深红也近乎黑色,色浓还看着黏糊糊的…… -- 第168页 面覆黑巾。 王舟用剑将黑巾挑开。 一张脸显露出来,竟然是个熟人…… 应该是她!是一位女子。 她面部黑紫,有些肿胀,是中毒。 且七窍均流着深色的血,粘稠的沾在脸上。 已经看不出来原来的脸型,但是眉目,脸庞,呦呦依旧能看得出来。 这是贺拂明的婢子,在没有换宅子之前,偶尔临时帮忙打杂的那名婢子。 在她受刀伤时守过她一小阵时间。 怎么会是她在这里袭击她…… 不知道贺嘉佑会不会知道这个人曾经是贺拂明的婢子。 如果知道,还要将他拉下水。 呦呦此时不得不叹服,施幼南此人的‘人脉’多广! 用的人,做的事情让她一惊再惊。 果真是没看错,此人当敌人真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呦呦抿抿嘴,心口上一口气难舒,闷闷的。 没办法,她现在总不能转身投入贺秉修的阵营吧? 如若她在施幼南面前暴露身份,那更加危险,受之以柄,难以脱身。 看看,他今□□死了几人? 汝宁身边的侍从死了一位,阿婧是不远了,此时这个人也死了…… 不是用非常手段胁迫,利诱,谁不想选择活着?哪个甘心为他人赴死? 施幼南阿施幼南―― 王舟此时回禀。 “陛下,贼人已经死了。” 贺嘉佑踱步走到黑衣人身边,瞧了两眼。 偏转过身,看着呦呦问道:“你可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呦呦也走近,看了两眼。 “我当时听见国安喊救命,进来时也没看到此人,当走至屏风,她才突然窜粗来,与我打斗了一番。我武艺不高,她也平平,故而没有胜负。当誉王殿下来临时,汝宁被她推过来,我便没看见她了……” 贺嘉佑此时看她,平淡里带着不信任,但是没有过多的表达出来。 却没有疏离。 他张嘴,“不,朕是想问,你为何一直不说帐篷还有一人?” 呦呦当然知道他会问这个。 叹了口气,抿抿嘴,目光闪躲一下,小脑袋轻轻别开一些。 “我想着她如果出来胁迫一人,那便清楚我是无辜的……” 呦呦装作有些小闪躲,仿佛刚才挺直的腰板都是唬人的,此时才是她本来面貌。 贺嘉佑看着她,丹凤眼上的睫毛轻颤的厉害,似是怕他不信。 突然眼圈泛红,鼻息有些浓重,吸了吸鼻子,整个略微显得楚楚可怜了些。 然后语音也带着颤:“我孤身在此,两位郡主又在此。进来救人必遭非议,我是知道的,却不能不进来,不然国安真遭遇不测该如何? 不说是最简单替我洗脱嫌疑的法子,她的剑法真的不好,我一个半吊子都打不过,能有何惧?” 贺嘉佑被她谁的也跟着有些别样之感,听着语颤音抖的,可怜兮兮的模样。 贺嘉佑想着那夜曲是欢在他身下也是这样的声音,不免带入进去。 看着呦呦直直等我心疼起来。 顿了好半响。 “你是怕朕不信你?” 呦呦抬头看向他:“一位是誉王的掌中宝,一位是太皇太后的心尖肉,他们二人让你责训,惩戒,你实在为难。” 顿了顿,接着说到:“我不太信你会选我,护我!” 誉王就在旁边看,不言,也不语。 他知道辰王是在假装,技法不太高明,但就冲着这张脸,对他的皇兄却是够了。 辰王太像皇兄寑殿里那幅画的那位女子了,那位他染了心魔,疯病的女子。 而且不管怎么说辰王也是救过他的女儿,为了他的女儿传出了‘辰王不举’之事,算得上感激她,所以此时他便没有插嘴。 他一旦插嘴,算得上半个忘恩负义,若有一字半句说错,惹起了皇兄的疯病如何是好? 他这十六年里,凡是沾染曲是欢的,要么是一味的偏纵,不管不顾。 要么是一味的怒火中烧,杀伐之心肆起,一片人遭秧。 此时,他淡漠的看着二人,一人故作可怜兮兮,一人疼爱有加的模样,倒也是相配…… 他目光里寒光一鲮,只要成王不做对南息有害的事情,不在陛下面前挑断是非,他还是不想去引起贺嘉佑的疯病。 毕竟后果难料。 他又深深地看了两眼,突然插话。 “璎鱼受惊了,本王去看看她。” 然后行了退礼,走了…… 第42章 投靠 “璎鱼受惊了,本王去看看她。” 誉王走了,走之前还看了一眼呦呦。 就这一眼,呦呦就知道,誉王知道她在装模作样。 她也不藏着掖着瞒着,不管旁人怎么知晓,那又如何?贺嘉佑吃这一套。 那就可以。 贺嘉佑也罢罢手,“皇弟赶紧好生看看璎鱼,可以吓着。” 然后现在帐篷里就剩了他们二人和王舟。 呦呦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一说清道明,一点也没有添油加醋。 贺嘉佑听完,点头,一只手重重地放在她的肩上。 “朕来处理。太皇太后听了人言是非,对你,是不会太友善。晚些,朕与她说道说道。今日对你的态度,你莫要放在心上。你下去吧,好好休息……” -- 第169页 贺嘉佑的意思是晚些会告诉太皇太后她是他‘儿子’的身份? 这真是…… 呦呦心里不知说什么好,面上浅浅笑着,还佯装长吁一口气安心的样子。 “好。” 随着,她眼角勾起来,不能放过的人不放过。 她不能直白的跟贺嘉佑告状说是施幼南这样做,因为施幼南‘没理由这样对她’! 她总不能和盘托出吧。 施幼南能来,自然她能往。 她笑言,“汝宁郡主身边的阿婧那个婢子及时的请来了誉王,殿下可以审问审问她,到底是谁要害我。 侍郎案冤枉我,找人暗杀我,现在还冤枉我对两位郡主不轨……怕不会是同一拨人做的此事!” 她故意将所有的事按在一起,那阿婧肯定是跑不了。 阿婧既然做了这件事情,跑是跑不掉,死是死路一条,但是也要发挥点作用。 供出个什么线索,往下一追寻,她在按点儿,往施幼南身上引引,倒也不难! 来而不往非礼也。 她虽然此处不熟,就因为不熟,做起来,反倒能联想到她的才不多。 才容易下手。 呦呦离开了,帐篷一出来,有些人看她的神情还有些不一样。 这件事情不可能那么密不透风,都是宫里的老人,看到两卫郡主出来,这些个人物进进出出,她此时再一出来,联想一下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但无人敢传。 呦呦一出来,只觉得头顶太阳太大,有些晃眼,一下子灼热之感扑面而来。 哼。 眼神阴测两分。 在不远处,施幼南正看着她,浅浅的笑着。 这样清淡的含笑,似乎在问她:如何? 然后转身离去了。 身资飘远…… 其实这件事情很简单,简单置办,也简单解决。 唯一不简单的就是,施幼南在□□裸的对她警告。 在问她,是否继续! 呦呦看着那一抹青色斗篷。 是否继续? 她也偏着头,看着看着,仿佛看到了蒋木迎着她走来。 右眼重瞳,晦暗不明。 是否继续?当然继续! 她深吸一口气。 前路真是迷障重生,不知何往…… 已经压了贺拂明,自当走完。 她现在,经过这许久,贺拂明的腿应该差不多了吧? 她会毒,不会医,但是已经足够了。 只要他没中毒,她给他将防愈合的毒草一敷,撑到回去,重新请个大夫应该是没有问题的吧…… 此时,他服软,到底为何…… 她既不知道他的计划,又不知道南息人际关系网,难办! 只能自己弄自己的……反正最终只要贺拂明坐上了太子之位就可以了。 她只要兵防图! 其他的一概不管。 这才出来,没走两步,突然一个小斯从一旁走出来。 低声慢语的说:“誉王请辰王殿下挪步――” 然后带路。 二人再见面。 誉王突然变化了一番模样,是一副文质彬彬的书生模样,威严少了许多,气质倒是儒雅了不少。 没有打量,只是带着警告的语调。 “烦请辰王殿下以后离我家璎鱼远些……我发现,似乎沾到你,总有些不好的事情发生。从你出了归墟宫,围绕殿下的事情你自己心里有数。你本就身份特殊,在我国就待不长久,别到时候……” 然后话语到此,戛然而止。 拂袖而去。 呦呦摸了摸鼻子,难道誉王这是怕她接近贺璎鱼是有嫁娶的意图不成? 这倒是想多了。 不过难免,誉王可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好爹爹了,将自己的女儿放到心尖尖上护着。 誉王走后,她看见王舟身后有两个人,抬着担架,白布蒙的严严实实,看着,是一个人的身形…… 边上掉落耷拉着一片黄色的衣衫布料。 呦呦眼睛虚眯起来。 这是阿婧…… 她也死了不成? 王舟脸上眉宇间有些暗色,不是很舒展。 怕是,一个字也没有审问出来…… 呦呦不得再复叹。 嘴里后槽牙磨着,施幼南―― 面上轻松,到是带着三分有趣,鼻息一哼,眼神晦暗难懂。 抬着步子,往贺拂明处走去。 刚才那件事情,早晚都会发生在她身上。 哪怕在发生之前,他留在了贺拂明的帐棚里,出来后,依旧会发生。 她一边走着,一边在想一件事。 她当时确实听见了贺璎鱼喊救命,进去她却是晕着的。 按照迷香的剂量,一进去,人就会晕。 贺璎鱼却是在屏风那一边晕倒在桌上。 那就是她先在里面喊了‘救命’之后,在有人放迷烟。 之前没人应答实在引她进去。 她一直不肯进去,才让贺璎鱼喊出‘救命’引她进去。 再被迷烟给迷晕,她与两位郡主……誉王赶来…… 倒是好计划。 后宫里常用来诬陷人,既简单又好用的一招,几乎可算上是百发百中。 那要是按这样说,国安岂不是见过贼人? 那为什么她方才没说了?以她那样的性子,应该不会看着她被冤枉才对。 -- 第170页 为什么会不说话了? 不知不觉,走到了贺拂明的帐篷前,门帘外只有那个阿阮守着。 看她来了,嬉笑着脸。 “殿下就说你会来……请请,茶我已经备好了,还煮了一碗鱼粥。” 呦呦看了一眼,嗓子里“嗯”了一声,直接就进去了。 一进去,真是和汝宁的对比起来,狭小太多了…… 贺拂明悠然自得的靠在床边看着一本书。 呦呦蹙着眉,一张脸不禁一些愠怒。 “殿下好自在。这书可是用血写的?” 贺拂明抬起头,指尖的书本缓缓放下,落在膝头。 “蒋木可还好?”贺拂明眼光温柔涵静,膝头的书卷平放,他也是安静的依在床边。 看上去,到不像是个断腿的伤残人士,像是一个雅士依着床在与她笑谈。 呦呦才被人陷害一遭,虽无大碍,但是心里多少不能舒展,有些烦闷。 故而,现在眼中灰沉的神态居多。 呦呦有些崩字。 “他还好,未醒。” 贺拂明“嗯”了一声,脑袋轻微地扬起来。 “方才你的事情我听说了……” 呦呦听了这一句话,蹙着眉心,抬起头。 眼神带着不可思议。 她才从汝宁郡主处出来,这么快都能让贺拂明知道了? 呦呦略带惊诧地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贺拂明面上平淡,嗓音圆润如玉。 “我叫人备了鱼粥,你受惊了,先吃点。” 一只手作“请”的姿势,指着桌面上摆放的鱼粥。 呦呦眼皮子翻了下,视线挪到他腿上。 贺拂明的腿在被褥里,她看不到,他平静的模样不像腿摔断了的样子。 难道刚才御医那一盆盆血水和颜夫人的哭声都是她的幻听幻视不成? 呦呦眼神虚眯,瞟着他。 贺拂明看着嘴角划开一摸苦笑,嗓音依旧。 “我的腿是真的断了……” 呦呦自然面带几分不信,脚下步子轻顿,缓步走到了桌前。 一股子鲜香的鱼粥味道直蹿入鼻腔,吸入肺里,一下子就觉得有些力气。 一个大白瓷汤碗,和一只小碗。 她自己动手,舀着鱼粥,一勺子下去,还热气腾腾的。 她眼神半抬。 鼻腔里哼了句,“时间掐的不错。”粥还是热的。 贺拂明点点头。 呦呦继续说:“你怎么知道的?传开了?” 贺拂明此时声音有细微变化,面部也严谨了些,眼神混浊了点。 “施幼南不会放过你,自然……” 呦呦看着勺子里的粥有些急不可耐,一口下去,烫的龇牙咧嘴的。 还模糊不清地说:“由头是谁?又一个甘心为他赴死的人。施幼南厉害啊。” 贺拂明微微颔首,“是厉害。” 次数眼神闪烁不定,整张脸由温润的姣姣公子变得有些狡黠鬼魅的模样。 “我没想到他的手在汝宁郡主处能游走的这般顺畅……” 此话说的清冷了些。 句子里有些不可置信,意外的字眼,但是语气却不是,语调的意思却是肯定和知道的样子。 呦呦眼神跟着贺拂明的语句也闪烁着。 抬了一点点,从发丝里看着贺拂明。 看不清他这个人…… 似乎施幼南的这一次做法,他完全知情一般。 此刻,呦呦额心有些拧在一起。 心里突突的蹦。 她等着贺拂明继续说…… 呦呦含糊不清地问,“他怎么做的,你知道?” 贺拂明看着呦呦,心里想着说与不说。 看了不过一息时间,他就决定说。 他小心蒋木,不会看错人。 贺拂明整个人,此时气息变换,变得颇有城府的样子。 与之前那个明雅的公子就没完全背道而驰的气质。 这样的贺拂明犹如一阵灰颓的阴风,直刮着她的脊背,寒凉彻骨…… 胸腔里的气息变得如同冰块,在骨血里游走的既艰难,又阻塞。 她,没见过这样的贺拂明…… 呦呦恍若,看着贺拂明。 眼睛鼻子嘴没有长的不一样的地方,但是整个人给人的感觉浑然就与之前不太一样。 天差地别! 他突然张口。 “那个奴才胡乱攀咬你,是因为家中哥哥曾错手杀了人,他们兄弟二人毁尸灭迹。此事被施幼南知道了,用这个威胁于他。 这个奴才自戕,能换来他哥哥活着,而不是兄弟二人都死绝,让自己孤独的老母一个人在世。自戕,留下了哥哥侍奉老母。所以,他不会,也不能出卖施幼南。” 呦呦喝粥的速度慢,她心中细细听着。 还没问,贺拂明再道。 “至于本王的‘婢子’……那确实是本王的婢子,她不是为施幼南而死,而是因为――本王。” 呦呦一口粥呛了一下,抬头看着贺拂明。 他现在整个人被一种阴森的感觉笼罩着,完全不如之前光明,温润。 像是一模一样的双生子,一个清风明月,一个暗黑骇人…… 呦呦小下巴一抬,闻着。 “你的人卧底到了他身边?这个婢子的死,是在给其他人作忠诚的基垫?” -- 第171页 贺拂明视线飘过来,看的她突然毛骨悚然的一颤,然后无事…… 呦呦看着。 贺拂明点了点头。 清淡地“嗯――” 呦呦又低头喝粥。 “你继续说。” 然后一小勺一小勺的喂自己,满嘴的鱼鲜清香。 贺拂明继续。 “至于汝宁贴身的婢子阿婧……她就更简单了,她被汝宁打恨了,用自己一死,想换汝宁一死…… 蠢货。因为这,害了自己性命……汝宁平日里打骂责罚是常态,虽日日一副娇弱无力的媚态,底下自她父王被陛下弄死了,心里怨恨的狠…… 这下子她的母亲又流放到了今夏,肯定暗地里对阿婧做了不少不是人的惩罚。故而,此次也算得上汝宁自作自受……” 呦呦听着,点点头。 贺拂明知道的也这般清楚……怕是也少不了四处安插人! 贺拂明突然说到。 “你听到??国安的呼救,进去的,是吗?” 呦呦没看他,一味的低着头吃粥。 “是。” 她觉得此时不能看贺拂明。贺拂明现在就犹如一个黑洞,在吸纳万物一般,她不想被看穿……这是只觉得反应。 贺拂明突然轻笑了一声,笑出了声。 引得呦呦抬了头,看了一眼,此时,贺拂明有事那个清朗神俊的公子。 他声音带着轻笑。 “以后施幼南布的局,不要听,不要看,都是假的……他这个人,手底下的人多多少少会些障眼法…… 你要用心去可能,用眼睛,用耳朵,你只会被施幼南牵着走。这就是他算无遗策的一部分原因……” 呦呦听得直皱眉。 她知道是假的,只是因为是贺璎鱼,她才不赌! 呦呦声音拔高,提尖。 “你的意思是,国安没有喊‘救命’,是有人伪造装作她的声音?” 贺拂明点点头。 还摆出了一副孺子可教的模样。 “你的意思是,国安没有喊‘救命’,是有人伪造装作她的声音?” 然后,贺拂明神情格外清朗,但呦呦觉得这个表情带有一丝丝鄙视的含义。 贺拂明说到:“不错,假的。” 呦呦捏勺子的手停下来,悬在碗沿边。 “是你的婢子喊的?” 贺拂明指尖扫了扫膝头的书。 “不错,是她――施幼南只要有用的人,多多少少会让人家连一些小技能,不管学的如何,多多少少能模糊一些视野,一些证据……” 此话贺拂明说的带有两分感叹,似乎实在赞赏施幼南。 确实,为了贺秉修,他做到此处细节,真是心细如丝,厉害的紧…… 太下功夫了。 一早觉得它不好对付,愈发深入了解,愈发觉得他不好对付…… 呦呦心里一边喟叹,一边有些心慌。 输不得,这样的事情输不得,有时候一输,搭进去的就是一条性命…… 她松开手,勺子轻轻的掉落进碗里,发出了一声清脆响亮的声音。 响到了贺拂明心尖上,直直换了一下身子。 呦呦张嘴,“你既然能这样清楚他的作为,你还要自伤双腿,跟贺秉修低头做甚?” 贺拂明看了一眼呦呦。 “现在时间未到,我还得潜行,现在冒头还太早。父皇看到我了,这样的目光已经足矣……” 足矣下一次再看到他,这样就即可…… 父皇的注视,不能太多,不能太少。 太多。 贺秉修不好相与,难道五弟贺淳君就好相与? 他们虽是对头,但是有第三人出现。 他们二人必定联手,毕竟他们的地盘,不容其他人放肆…… 他们可以相斗,却不能多处一人与他们相斗。 所以,现在冒头,他们二人会一起联手打压。 现在实际还不好。 而,太少。 父皇看都看不到他,时机到了,他不能在合适的时间出现,做合适的影响。 所以,现在就是正好退出的时间! 不早不晚,不多不少…… 呦呦自然知道,现在他出来确实不好…… 她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茶水一口下肚,清香扑鼻,入口回甘。 这茶都升级了,比之之前,要好上许多。 不禁又喝了一口。 贺拂明看着她喝的喜欢,嘴角抿了抿。 “天兴酒楼重开了。” 呦呦端着茶盏的手一停,脑袋抬起来。 “大长公主都被流放了,她的私产怎么还开得起来?” 贺拂明说道:“现在是大长公主的面首开的,他从官府手上买来的产业,合法经营。” 在南息,充公的私产可以拍卖,可以对私买卖交易。然后归属于新的主人,重新变成其他人的私产。 大长公主的面首? 她丈夫不是今夏之前的王嘛,也算得上‘一国’的王后,怎么在自己的丈夫死后,还光明正大地养起了面首? 呦呦说道:“官府充公的产业,必定价值不菲。能买得起,看来,这个人颇有钱财,还有朝廷关系……” 因为天兴酒楼是南息的老酒楼,招牌打了这么多年,声誉也是众响大陆的。 -- 第172页 想买它不容易,能买到它更不容易! 此刻怎么说起这个酒楼来了?呦呦看了贺拂明一眼。 他正依着床,身子有些扭动,额角有些汗意,嘴唇苍白了些。 双腿之上的被褥有些轻轻晃动,手握着拳头…… 他这是,疼? 看着像。 呦呦抬臂,在头上摸了摸,摸到一个布包。 抬手便把发簪取下,一头乌黑柔顺的头发瞬时被满身后。 她又摸着与刚才同样的位置。 将布包从头发里拈出来,在掌心抖落几下,滚落出即可绿豆般大小的药丸。 她抬起手掌,嗅了嗅。然后捏出一颗丢进杯子里,倒了清水化开。 剩下的药丸放进布包里,将簪子握在手中,头发一把一抓,拧拧拧,一绕,簪子一挽。 端着水杯走过去,贺拂明疼得真的挺厉害,都没发现她已经如此近身。 杯子突兀地递过去。 呦呦已经明显的看到贺拂明脖子上暴起的青筋。 “喝了,就不疼。” 贺拂明抬头看着呦呦,眼睛被疼痛蒙上了一层雾气,有些看不太清。 他伸出的臂膀有些晃动,呦呦一只手捏住他的腕子,然后将杯子塞给他。 看着他自己抬臂喂自己喝,手臂都在晃动。 水被荡的差点翻洒在床上。 呦呦这才见他不行,便握住他的手,端至他的嘴边,一抬,为了进去。 呦呦知道断腿疼,也不会疼过上次她的刀伤吧? 她突然想看贺拂明的伤。 到底是伤成什么样子,能让他痛的略微,有些神志不清。 俯下身子,找了一个漂亮的由头。 “我替你看看伤,让你延缓愈合,届时回广陵好医治一些。” 她手中正扯住一只被角,还不等她掀开,贺拂明的手按住了她。 哆哆嗦嗦说:“别看,吓着你――” 呦呦偏过头,正好与他视线对撞。 他虽视线模糊,但是里头的坚决,让呦呦却起了疑问。 断一双腿而已,还能吓到人吗? 不顾贺拂明的意思,她强行掀开。 一只手宽大,却又些凉,有些湿润,捂住了她的眼睛…… 然后,她愣成那个动作,发僵,发硬…… 头机械地转过去,从贺拂明的掌心露出半张脸,看着贺拂明。 卡顿地说。 “你不是只是从马上掉下来吗?为什么会这样――” 贺拂明的腿不是从马上掉下摔断折断的样子。 而是像他的腿放在什么东西上,再从高处掉落的石头,将他的腿砸断,反折的样子。 看上去,这腿,这伤处,是不可能被治愈……神仙难医! 呦呦嗓子突然干涸。 她问道:“蒋木醒了,知道你这样,他对你给予的厚望不就打水漂了吗?施幼南说你像太子表态……你这明明像是被他们用刑――” 贺拂明知道她还是看到。 吃了药,化散的快,药力起了效,疼痛稍微好些。 他拉扯这被褥,盖好。 才说:“这是我自己弄得……我让他们不要对付蒋木,此其一。其二,我可以彻底退出他们的视线,但依旧能在父皇的视线里活动,足矣!与现在的情况,很完美……” 呦呦鼻息一哼,不知道该如何表达此刻她的心情。 施幼南够厉害。 一面用蒋木让贺拂明退出皇权争斗席位,却一面又让她交出蒋木…… 她交出了,蒋木死活都是她的手段。 施幼南自有法子摘干净。 一石二鸟。 解决了两个心腹大患。 呦呦此时阴测测的,闭上了眼睛。 心里升腾,翻滚万丈高的愤,怒……犹如惊涛拍岸一般,将她席卷进去。 施幼南。 她心里反复刻画着这个名字,一柄刀一样,一笔一划的写着这个名字。 虽说贺拂明这个人的死活与她无碍,有没有他,她自信也能拿的到兵防图。 只是他不是她的前灯,却是蒋木的希望,翻出蒋家手掌的希望! 早知贺拂明一路不会通顺,这一路,这才是个开头罢了…… 贺拂明能知道施幼南用人的原因。 看来,他铺的局也不小! 心里骇然的情绪慢慢平息,此时再看着贺拂明。 他眼睛里含着依旧的清风明月一般的儒雅公子的淡然。 她想问的话,还是问出口了…… “你们到底准备怎么做?告诉我――” 贺拂明依旧不想告诉她,正要搬出蒋木的名字。 呦呦语气突然冷淡,不悦道:“别跟我提什么蒋木不让我涉险这句话。” 她起身,站直,垂首看着贺拂明。 贺拂明眼睛转了转,嘴角绷直,想了片刻。 “我们不做什么,是贺淳君做什么……” 这话说的极其飘轻。 呦呦了然。 面上有些微蹙。 “可行?控制的好贺淳君?” 贺拂明点头,口微张。 “没问题。” 呦呦继而担忧地问:“那蒋木会做什么?” 贺拂明想也没想。 “投靠贺淳君。” 呦呦站了一会儿,呼出了一口气。 -- 第173页 便道别,走了。 贺拂明看着膝头的书被呦呦刚才掀到了脚头,也够不着,微垂首叹了一口气。 在她掀帘子出去之际,它目光挪过去……迎着外头的光,衬得她格外不一样。 然后思忖,蒋木对她的心思,当真至深。 却也不过尔尔,相对比起来,他自己想蒋家覆灭的执念,更甚。 此日后,南息才是真正的要风起波谲。 太子帐篷。 此时蒋温正跪着,贺秉修看他一眼便是一阵恼怒。 却不好再多说什么,蒋温怎么也是他的表弟…… 憋了半响,贺秉修压着怒,压着嗓音,问道:“蒋木在你们家一直动静都不大,你还经常欺压他。舅舅这事,他是如何得知的?” 贺秉修说的是蒋木先前在他的帐篷里威胁他说他爹护国大将军谎报逃兵人口数量一事。 这事即是欺君,又是犯众怒一事。 千万不可被陛下知道,或者百姓、学子知道。 不然,这事太大,很难平息! 可以说是,基本无法平息! 蒋木拿着这件事来胁迫他放了蒋木和他那该死的歌姬娘亲! 蒋温此时面目狰狞,咬牙切齿。 本就是上过战场的人,一发怒起来,杀气凌人,怒气颇重。 凶神恶煞的模样。 咬着牙,道:“臣也不得而知。” 蒋温平日里看蒋木,那就是奴才样儿,那就是一条狗,任他欺凌打骂。 在这之前,他从来不知道蒋木知道他爹这么大个消息…… 蒋木日日任打任骂的模样映入眼帘,无论如何羞辱打骂,他从没求过饶,没还过嘴,更没说过此事。 看来,蒋木是要彻底的脱离蒋家,有计划的调查过他们…… 蒋温此时徐徐浮上心头的是。 蒋木,还知道蒋家什么事儿? 心里有些惊悚,害怕。 天底下,哪个家族没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陛下本就忌惮蒋家。 蒋家门前还有一位太子殿下,因此使得蒋家适龄的公子哥都无法出仕,怕蒋家在朝堂之上过于繁盛。 前后牵连,一串的倒台。 盛极必衰这个道理,蒋家是清楚的。 所以,当贺秉修坐上太子之位后,蒋家能远离朝堂的便远离朝堂。 求的便是安稳。 结果,唯一一位还在朝野的,他爹,护国大将军。 却做了这么一件事儿…… 蒋温知道,却也没有阻拦。 他享受每一次战争胜利给他带来的快感。 这是在广陵里体会不到的感觉。 虽然是急功近利了些,但是陛下也爱听!边疆处处受我们南息压制,这不是好消息嘛? 但是,往往这样的好消息,付出的代价自然是士兵的性命……每每往回报了捷报,但是伤亡人数过大,依旧不行。 故而只能减少伤亡人数,增加逃兵人数…… 谎报了士兵的人口数量…… 贺秉修胸口气竭,呼出得气连成一串浊气。 他很想起身大骂。 知不知道这件事多严重?给南息的影响,给百姓的影响,给蒋家的影响,给他母后的影响,还有,给他的影响! …… 贺秉修胸口闷的快要爆裂。 之前施幼南给的那封信上写的这个,都让他害怕,反复跟施幼南确认这件事情还有无人知道。 终究是怕什么来什么。 除了李侍郎,还有人知道…… 那跟蒋木交谈过的贺拂明,知道否? 这也是个棘手的事儿。 贺拂明已经当着他的面儿自毁双腿,成了废人,怕是终身成疾,只要不是南息皇室死光,贺拂明永远也接触不到这个位置…… 看,他都直能看得到个边儿! 只是如果知道,还是对他存在是个威胁。 贺秉修此时整个人杀气腾腾的。 “杀了贺拂明和蒋木……错杀也不能漏……表弟,这件事,你总能办的好吧?” 蒋温眸子一闭一睁,血色瞬间沁满整个眼眶。 “臣遵旨。” 此时施幼南突然出现在此地,高臂一抬,将门帘拨开。 看到的便是蒋温跪着,贺秉修一身杀气溢出的样子。 他轻音,缓缓说到。 “蒋公子,再多加一人吧……” 蒋温转过头,看着那个弱不禁风的施幼南身姿温吞地走近。 他蹙着眉。 张口问道:“辰王?” 施幼南点着头,坐到贺秉修下手一处。 端起茶盏细细的抿了一口。 端着茶碗。 “嗯――” 蒋温心里想着辰王那张女相的脸,倒是早看他不爽。 只是人家是东唐的来南息的质子。 皇子殿下这身份,是说杀就能杀的吗? 施幼南自当看得出来蒋温在想什么。 张口,语态病弱无力。“东唐的太子想要他死,他,不得不死!” 然后晃了晃手上的茶盏,里头的茶叶漂浮,继而沉下去。 蒋温鼻息哼笑出声。 是啊,怎么忘记了,又不是只有南息才有太子。 东唐也有。 借刀杀人,相比东唐那位太子,也是乐意他帮着除去一位心头大患。 -- 第174页 第43章 算计(一) “东唐的太子想要他死,他,不得不死!” 蒋温此时垂首,一扣,额心磕在自己的手背上。 “那臣去准备。” 然后起身,不再多说什么,便退了出去。 贺秉修此时看着施幼南在此,心里到多了点安稳。 依靠之心甚足。 贺秉修问道:“辰王身份怕是……这件事处理不好,被东唐人当做皇子出兵该如何?” 施幼南盯着手上的茶,里头依旧在浮浮沉沉,他漫不经心的看着。 整个人显得格外轻松。 “那最好,一场仗下来,护国大将军又能高升,说不定带着蒋温也能得个封号。 蒋家权势不能太大,但是在陛下依靠之时,殿下的位子最是稳固。” 贺秉修继续问。 “贺淳君今日在做什么?做到什么份儿上了?” 贺淳君在李侍郎的弟弟宫中自燃暴毙之后,便不打算打他的注意了。 开始打他手底下兵部的注意。 贺淳君想开始控制兵部调选上加人。 但是兵部是他的,贺淳君往里头加人都是不能够的。 所以,贺淳君准备状告兵部尚书。 日前许久都在收集证据。 此时春日猎,远在广陵之外,怕是……一回到广陵,贺淳君会立马动手摘除掉兵部侍郎! 施幼南抬起头,视线从茶水上挪到贺秉修脸上。 “殿下勿急勿躁,臣自有分寸。五殿下此时只是在搜罗证据,尚且证据不充分,真要将兵部尚书扳倒,时日需要的长……” 贺秉修听到施幼南这样说,心里一下子爽利了一截。 直直的长吁一口气,清明了些许。 “柔漪姑娘是怎么回事?这几日本宫一直在,在忙,都没顾得上同你好好说上几句话。” 这话一说,施幼南眼神暗了暗,闪了一下。 忙?太子能忙什么,左不过忙在了美人身上。 最近贺秉修是一寻一个贴身的可人儿,贺秉修喜欢的不得了。 他毒杀了一个,还有一个…… 真是影响的很。 施幼南放下手上的茶盏,说。 “没什么,死了一个子儿而已。” 贺秉修皱着眉头,那个是太皇太后他的祖母最喜欢的一个宫女,都快成了养女了,还棋子。 看看前几日祖母看着那个时候‘杀’柔漪的那个婢子,鞭尸的时候,祖母都快恨不得亲自拿着鞭子抽,还棋子…… 贺秉修问:“你到底是如何让她给你递消息的?” 按说柔漪被他祖母宠的性子偏骄,还一心的忠于太皇太后,怎么可能随随便便的给施幼南递消息。 必定是用了什么法子。 施幼南浅浅,“不是怎么大手段,殿下不用再谈她,人已经无用了。” 贺秉修还是见不够有些过于卑劣的手段,毕竟是皇室众人,有些手段,他更倾向于光明正大一些。 所以,施幼南有些手段贺秉修看不上,却也重来不过多阻拦指责,只是自己不用而已。 太子殿下,手得干净。 他是无所谓…… 施幼南,说到。 “柔漪没了,汝宁郡主倒是可用……” 贺秉修刚一句话准备冲出嗓子,却又被自己按住,没有说出来。 他想说的是:‘为何在男人的大计里,你总喜欢用弱女子!’ 但是贺秉修并不想质疑施幼南。 施幼南这个人,他只要达成目的便好,其它的,一概不在眼里。 卑不卑劣,坏不坏什么的,全然不在心里。 他只想走最近的一条路! 怎么近,怎么成功,怎么效果最好,就怎么做。 其它的,一概不管,不顾。 施幼南,完全不像是施家大家族的门风。 偏阴损了些。 最终,贺秉修问。 “汝宁该如何用?羡轻喜欢她喜欢的紧,别……” 施幼南看了他一眼,带着失望一般,让贺秉修住了嘴…… 施幼南眼神此时眼里格外清明,对贺秉修确有些失望。 身为太子,不巩固自己的位子,还在沉迷美色便罢,此时还要担心自己弟弟心怡的女子…… 施幼南一句话,击在贺秉修心上。 “比皇上更难做的,是太子。殿下,您这个位子,在淳王的催压下,势大的蒋家下本就摇摇欲坠,您为何还在关心那些不该关心的事儿上?” 贺秉修不太好意思的表情有些露怯,确实是他的问题。 贺秉修脱口而出来一句。 “有你在,本宫放心――” 他真的是对施幼南莫大的信任,几乎整个东宫,贺秉修第一,施幼南便是第二! 施幼南听了这句话,也不好在过多说些什么。 只是说到。 “殿下,您难道真的没想过,你立为太子,可能是陛下为了安抚蒋家?” 这句话很明显的说了一件天大的事。 贺秉修直接被施幼南说的心慌。 如果!如果真的是这个样…… 贺秉修不敢做想。 他做太子最明显的一件事就是,蒋家人逐步的退出朝堂,要么在政权的边缘,要么彻底的离开了朝堂…… 贺秉修有些慌乱,无措。 -- 第175页 摆摆手,笑得难看。 “不可能,我可是南息的嫡长子,理应本宫坐东宫之位。幼南莫要胡说,莫要胡说……” 其实,贺秉修心里对施幼南这个说辞有两分相信…… 因为陛下对他确实不热络。 看着贺秉修有些慌乱,施幼南端起茶盏,在碗盖后面笑起。 只有让他有危机感,害怕,贺秉修才能成事,才能坐好太子之位。 不然天天‘吊儿郎当’的,时而像个正经的太子,时而什么也不管,真是危险至极。 不能时时刻刻绷紧心中的弦。 只要被淳王找到一个机会,他的位子其实最容易害他! 最高最好的位置,其实跌落的时候也简单。 看上去高不可攀,实则,不然…… 这件事,他知道,没用。 得让贺秉修自己体会,自己知晓才行! 此时,当他知道自己的舅舅做了这番事儿,“可能”会牵连他时,他的警惕,害怕,才是一位太子该有的模样。 居安!思危! 施幼南放下茶盏。 轻声安慰到贺秉修。 “殿下莫怕,臣来……只是殿下应当自己守好自己的位置才是,臣也有可能有疏漏的地方……毕竟臣不能时时刻刻在宫里陪着殿下。” 贺秉修轻轻呼出一口气,看着下手坐着的那个瘦弱一身疾病缠身的人。 面色永远都是苍白无血色,看上去就是娇无力一般金玉尊养的公子哥儿。 计计算无遗策,就可惜身子不行…… 贺秉修收回视线,眼眸低沉。 还好身子不行…… 自从他身边来了施幼南之后,他就逐步做了甩手掌柜,施幼南报什么,他做什么。 怎么现在施幼南又不喜如此呢? 谋士不能时时刻刻独到,算什么谋士。 贺秉修调转话题,问道:“今日你为何贸然对辰王出手?为何还将二位郡主牵扯进去?听闻死了好几人……你就不怕辰王说出来是你?” 此时贺秉修眉头轻锁,找辰王要人,要不到,暗杀了便是。 没必要闹的如此之大,将辰王反倒摆在大众视线里,真动起手来,自己还得小心。 施幼南浅浅唇边开出一笑。 既淡,又浓。 淡淡含笑,却潜藏着浓浓杀意。 前几日他在林子里与辰王一会,便知道,辰王不是个好对付的。 辰王殿下不知怎的,觉得蒋木甚合他的心意,他如若贸然对蒋木下手,反倒将辰王激起来。 对他对太子,皆不利! 他不想真正的与辰王为敌。 所以,只是如此直白的警告而已,并未对辰王做出什么实质性,伤害的事情。 希望这一手,能让辰王回心转意,将蒋木交出。 辰王要的,无非便是回国,这事虽不复杂,但也不易…… 施幼南思忖起来,该如何辰王一份满意的‘礼物’…… 看着突然陷入沉思的施幼南,贺秉修没有第一时间打扰,反倒是让了一刻钟给他。 一刻之后,见施幼南还有些深思,不至清明。 贺秉修这才出声。 “幼南,你与辰王如何结怨的……” 施幼南这才回过神来,连忙道歉。 “殿下恕罪,臣走神了。臣与辰王,并未结怨……只是他不愿将蒋木交出,臣略作警告而已。” 这算什么手段,他只是让辰王知道,他的人脉,他的速度,他能触到的长度罢了…… 施幼南此时想起那个身姿矫健,风度仪态皆是不俗的辰王,在司马处高骑俯瞰的样子,颇有一番君临天下的样子。 好不威风。 此人日后定会不俗。 但是!如若此时不识时务。 怕是,南息……他是走不出去的…… 施幼南此时眼神突然凌厉起来,生生的合带着一股子倾覆的气势。 将贺秉修吓了一跳。 施幼南,又要杀人了…… 贺秉修深深看了他一眼。 “无碍无碍。幼南,蒋木说这大将军罪行的时候,辰王可是听到了,这怎么办?” 这可是将一个大把柄交出了……不杀不行。 再说,刚才施幼南还让蒋温杀辰王殿下……也不知,施幼南是想如何杀…… “殿下,臣来,届时会告知的。今日事小,便私自作主了……点下勿怪。” 施幼南骨子里,并不想听命任何人,太子亦然。 他施家,除了圣上,谁人不听。 只可惜……如今这傲骨,折在贺秉修手上。 他心里本就不快。 不是不想听命贺秉修,是看不上贺秉修…… 而五殿下为人莽撞,性情刚烈,也不是个能成事的主儿。 贺淳君一心与殿下争斗,是一颗路上的大石头,岂不是一堵墙。 早晚挡不住。 想对比起来,贺秉修比之贺淳君,要好的多…如果施家未来一定要侍奉一位君主,贺秉修会比贺淳君好些。 这就是为什么,他选择了太子的麾下,而非贺淳君。 贺秉修摆摆手。 “幼南心里有数,不必事事像本宫禀告。” 门外有一人,穿过守卫,隔着门帘,喊了一声“殿下”,声音清脆,是一名男子。 -- 第176页 贺秉修立马看了看施幼南,笑脸一个。 还不等贺秉修说什么,施幼南自觉的行了退礼。 恭恭敬敬。 “春日猎殿下疲惫,好生休息……” 然后离去。 在打了帘子离去之时,侧目看了一眼帘外的人。 这人长相粉白,倒是明眸皓齿,面目清清爽爽,嘴边笑意清澈,看上去不想是个心里有算计的人。 笑起来,嘴角勾的,有些许像……辰王。 果真太子还是看中辰王。 他眼中起了一层阴翳。 施幼南与那人擦肩。 他才出来,那人急匆匆钻进帐篷里去,看他一眼都未。 施幼南回首,见门帘遮挡住,细细凝视了一番。 似乎能穿过门帘,看到里头一样……定睛看了两眼。 耳边只听问贺秉修假怒的嗓音,带着笑。 “本宫都说了,议事之时不可前来,乖乖等我。” 那人声音悦耳,“殿下,奴等得太久了,太久了……不能再等了。” 二人言语间愈发亲昵,听得施幼南直觉无名火蹭上来。 好好的太子不做,非要日日寻花问柳,男女不忌!他最看不上太子的,便在此处! 他这边才离开贺秉修的帐篷,立马有一人跟上来。 他的贴身侍从。 “公子。” 施幼南与他一同走着,嘴里问道:“查得如何?” 那人双手执与胸前,额角磕在上面,脚下的步子没有松乏,继续跟着。 与自己的主子错了半尺距离。 “沾事之人皆已死尽,奴才未能查出幕后……” 施幼南拜拜手,雪白的腕子露出,清冷的很。 “此人敢在兵部李侍郎死后,借由我的手,放上辰王的私印。自然是准备充足,你查不到是应该,如若查到,反倒有诈。” 然后顿了顿,轻轻地拖了一下身边人的臂膀。 “辛苦了――” 然后继续朝前走,身边人身子也直起来。 施幼南继续道:“此人能知道我下手的时间,也不知道是巧合,还是他实现知晓……” 此话说的气息略带怅然。 到底是谁了,能无声无息的插入他的计划。 必定身份不凡。 他此刻想不到谁,既想让辰王下狱,获罪或死,又能知晓他的手段却不揭发。 不像友,也不像敌。 侍从听完自家主子的话,立马回到。 “奴才即可去查,知道这件事情的人奴才立马都会清查一遍,主子但请放心。” 施幼南点点头。 这边是用惯了的聪明人。 他斜睨一眼,便继续朝前行走。 “奴才即可去查,知道这件事情的人奴才立马都会清查一遍,主子但请放心。” 施幼南除了一口长气。 “动静小些,我想要活的……” 那个奴仆颔首,“是。” 施幼南边走边问,“谈曼如何了?之前在刑部审讯了一回,才几个时辰,便被大长公主提走了,此人现在可寻着了?” 那个奴仆再次额心磕在掌心上,声音传来:“未能寻到……奴已经发了江湖追杀令,各国都在寻她。” 施幼南听着这句话,心里有些噎的难受。 近日,但与辰王相关的,事事都有些阻塞。 辰王不是个好对付的,能讲和便讲和,无非必要,他细思许久,都不太想与辰王有正面冲突。 谈曼―― 他经过贺秉修当时与他说的,就知道,这个天兴酒楼的谈曼,肯定与辰王有关系。 说不定,会是东唐在南息潜伏的探子。 但据大长公主的意思,这个谈曼跟随她的时间不短,那既然是这样,为何会认识辰王… 谈曼想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说谎,那是不可能的。 她从刑部被大长公主调出来,便消失的无影无踪,身边还有一位高手护着,至今行踪都未查出来。 能在南息,他的人查不出来的人,要么是死了,要么是不在南息…… 这个追杀令,下的倒是合他的心意。 “做的不错……” 夸赞完了后,紧接着说。 “找个人,日日跟着贺拂明。” 奴仆点头,行礼称“是”。 施幼南目光突然远眺了一下。 这刚发现贺拂明与蒋木有关系,蒋木知道蒋家这边这么个大把柄,找上贺拂明的时候。 这个几近被皇室遗忘的人却能做出这样的事情,自残自保。 毫不考虑,下手极快,还狠。 以前,到时大意了…… 不知道宫里居然还有这样一号人物。 最初当时他跟着贺秉修骑马猎物,在林子却与贺拂明撞见。 蒋温当即便告知贺秉修,贺拂明与蒋木有来往,且说的是大长公主的事宜。 不管贺拂明有无二心,身为皇子,敢议论朝中诸事,贺秉修便心不宽。 上前便跟今日陛下面前的新宠,二殿下说了几句,略做警告,也就相安无事的将人放走。 不等贺拂明回去,蒋温先去将蒋木拘禁起来。 贺拂明要人未果。 蒋木反倒被辰王强行带走,还烧了蒋温的帐篷。 然后,他们才知道,蒋木知道了些什么…… -- 第177页 当那个贺秉修再次阻拦贺拂明的时候,贺拂明他干脆利落的自残断腿,让下人将他的腿用巨石砸断。 以求贺秉修饶了蒋木一条性命。说以后再也不会议论朝政。 贺拂明说,蒋木什么也不知道,以后,什么也不知道…… 贺秉修明面上,看着那一双血流一地的断腿,到也没过多的再说什么。 但是,贺拂明的路,就终身与皇权无关。 做个封地王爷倒是还可以。 施幼南阴测等我看了看远处,再吩咐道:“你去看看蒋温,他要如何下手杀蒋木。让他借刀杀人,切不可过于惊动辰王……千万不要惊动……” 只要杀的没理由让人我住把柄,辰王想怪也难。 明着是不行。 如果要来暗的,他非常想知道,辰王用那些人,来做…… 如此他也好顺藤摸瓜,剪去有些辰王尚有的羽翼…… 只希望蒋温万不可过于莽撞。 身边的奴才记了好几件事,点头,心下想着等会一一实施。 呦呦从贺拂明处离开,想着蒋木一个人在自己帐篷。 这个时候,蒋木被人盯得可紧了。 蒋温和施幼南… 两个都不是善茬。 故而一步也不敢耽搁,快速的回自己的住处。 想着药量极大,他睡的也有好几个时辰了,算算还能再睡上一日也说不定。 伤口还需要再照抚。 脚下生风,步子极大。 结果,回去的时候水含正站在门外,时不时的还朝里看两眼。 呦呦见这状况,莫不是醒了? 不该吧…… 难不成蒋木吸这药,已经无用了? 她蹙着眉间,一掌掀开门帘。 蒋木正在穿衣裳,人是谁也不知道,衣裳先拢了拢,两只手有些慌乱地系着衣带。 一边抬头。 看着是呦呦……手上的速度先是停顿了一下,再继续加快。 呦呦心里本有阴霾,此时看着他已经大好,至少站得稳…… 心里被慰藉了许多。 最上调侃戏谑道:“穿什么,我看了――” 要脸微微一扬,眼睛里晶亮晶亮。 蒋木却目光一沉,有些旧日的疏离,别开脸。 老道的劝说。 “你是女子,以后莫要……” 当蒋木衣裳穿好,抚着衣褶的时候,呦呦这才注意到。 蒋木此时穿的有些隆重,衣裳严谨。 呦呦嗓子有些变调:“你要出去?” 蒋木对视过来,点点头。 “是。” 呦呦心里一震,呼吸都扼住在嗓子眼。 “你要去哪里?你可知道你现在是什么处境?” 蒋木依旧抚顺着衣裳。 “我知道。” 呦呦看着他的动作,继续问道:“你准备还了?到底要去哪里?还是不打算和我说吗?你是打算以后每一件事都不和我说,透个底,让我也帮你一把?” 蒋木指尖的动作停顿下来。 抬着目光,很认真地看着她。 “如果可以,我希望你在我身后。” …… 呦呦第一次,出生至今,第一次听到有一个人说,在他身后就可以…… 耳边突然不知怎的,突然灌起风来。 此时,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只是看着蒋木。 喃喃道:“你说什么?” 她可能是幻听……应该是没听清楚…… 蒋木认真的,踱步,看着她。 一步一步地走近。 “呦呦,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能在我身后。” 我想保护你。 而不是你来保护我。 我是一个男人。 此时,呦呦目光却闪躲不定。 蒋木伸出手,碰住她的脸。 “到我身后来,或者我站到你身前……” 呦呦看着蒋木,就这样看着,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心里所想皆是混沌。 不知道该如何做选。 九输看着蒋木右眼的重瞳,整个人糊里糊涂。 第44章 算计(二) “到我身后来,或者,我站到你身前……” 蒋木的声音轻,宛如一根羽毛,轻轻落在她的心上,却重重的根种在心上。 呦呦注视着蒋木的脸,受过刑,面色血色不足。 又服用过清心散,长期无眠,虽小睡了些时辰,眼下依旧带着些乌青。 蒋木一双眸子此时无有闪躲,很是认真的直视她。 这句话,他说的不假! 呦呦看着蒋木右眼的重瞳,整个人似乎被吸纳进去一般,神志模糊。 她不停地看着他。 捧着她脸的手发热,有些灼烫的在她面颊起了一层温度,直直地烧进心里。 呦呦脚下步子此时却突然后退半寸,整个脸从他托住的手掌里离去。 然后,她抬首再观蒋木。呦呦嘴角一勾,笑起。 眼神中的光散漫开来,一圈一圈的。 嗓音带着清脆,带着笑意,一点也不迟疑,却是皮笑肉不笑。 “你想走,怕我不允,同我打数年交情的感情牌?” 她脑袋微微一歪,脸上面无表情,还多了些距离感一般。 “蒋木,以后无论什么事情都可以同我直说,唯独这件事,千万别用嘴说!要走,你走吧……” -- 第178页 然后她伸手,将蒋木没理好的褶子一一抚平。 她信蒋木不会有事,信他出去能活着,能解决施幼南。 他不愿拉着她做同一阵营,只想让她在他的身后,替她去拼搏,她野呼着吃喝玩乐依旧能得到自己想得到的东西。 这句话太好听了―― 呦呦抚着他的衣褶,默不作声,面无表情。 心里却很想抬头看着蒋木,很想看着他的表情……每一个细微的变化,都想收入眼底。 但是蒋木有自己要做的事情……他的路与她不一样…… 她迟早会离开南息,离开蒋木。 她的生活,她的信仰,与蒋木是完全不同! 或许,在拿到兵防图之后,他们的交际会直接撕裂。 她只会记得,曾经在她最无助,心灵最匮乏的时候,有一人在等她回家。 她会记得,曾经在异国他乡,孤独无依时,有一人说站到他身后。 这一人,她会记住一生…… 呦呦手上的动作缓慢,细致。 蒋木低头,看到的是她的脑袋,乌黑的秀发里,闪过一抹寒光,似刀刃。 这是她时时刻刻,日日夜夜保命防身的武器…… 他这句话说的再赤诚,呦呦也不会信。 她抗拒感情,是打小以来的习惯,不可能因为他的三两句言语便能扭转这样的心态的。 她看似薄情,实则是惧,是怕…… 她最想要的东西,在心里却日日被加固,她无时无刻不在告诉自己,这东西是奢饰品,是奢望,是她终其一生不可能触及的东西。 七年前,他无奈诈死离开东唐之时,她与他便是远了。 不是他疏离她,而是她不会再亲厚一位‘背叛者’。 即便在南息这段时日,她依旧对他上心。 那只是在久违的寒冬里找寻到了当初火光,无论多难寻,她却是有距离的静心照顾,生怕再离去。 却不再似七年前,她能安心地坐在火边,一起共抗风雪。 所以,真正是假象的,是呦呦对他上心的劲儿。 蒋木看着,如果呦呦见到他第一眼是捅他一刀,反倒才是真正上心,从未放下! 或者说,不给他解毒,折腾个一两年,才像是她将人放在心里的模样。 反倒呦呦如此处处小心着他,谨慎着他,护着他,倒还是将他放到心外头的模样…… 如果真的护短,呦呦那日,就该是一刀毙了蒋温。而不是审时度势的火烧帐篷,发泄! 这些,蒋木知道。 这些话,他此刻即便是真心的说与她听。 她也是不可能得听的进去的。 不然,不会有这退后的半寸清醒的距离。 蒋木看着呦呦在他身上拂过的手,他想抓住,想…… 奈何四肢僵硬,这个动作如何也做不出来。 最后,许久后。 蒋木才哑着嗓子:“我会好好的……” 然后低了低身子,伏在她耳边,头发掉下来,扫在呦呦的脸颊。 “兵防图,我会给你。” 不管是不是叛国,我会给你―― 这一幕,像极了当年蒋木在火旁看书,呦呦俯下身子与他说话的动作。 蒋木直起身子后,呦呦也直起来,“我自己能拿。” 然后,蒋木提着步子,出了呦呦的帐篷。 她似乎知道蒋木要去哪里…… 此时此刻,她才知道,蒋木与贺拂明在搞什么鬼。 原来,蒋木是故意说给蒋温听,护国大将军谎报兵数一事。 原来,贺拂明是故意断腿退出“朝局”。 因为,蒋木现在要去贺淳君身边…… 他现在要去假意做五殿下的谋士。 捏着太子这么大个把柄,背后的二皇子倒台,为了活命,投靠五皇子,该是多么好的一件事。 多么合情合理…… 他现在直接会被蒋家踢出去,被太子一党碾压。 他为了活着,孝忠对象只有是敢与太子相立的五殿下。 手握广陵兵权的五殿下,行起事儿来,确实比贺拂明要高效些。 接着五皇子的手打杀太子,然后借由太子手打杀五皇子。他在中间,形如一位下棋者…… 蒋木这个位置太险,一步踏错,死无全尸…… 呦呦看着门帘落下,帘外的光直接隔绝开来。 她看不见蒋木的前路与死活……贺伊熙。此时他想着施幼南,又想着蒋木。 她怎么都觉得,二人算计城府各有千秋,不相上下。 唯一一点蒋木落与下风的是,蒋木性子没有施幼南那般嗜血。 怕是正经的狠厉起来,蒋木会不敌…… 她细想了想,除了李侍郎的弟弟,她似乎没有见过蒋木杀人…… 突然力气被抽尽,她一屁股坐在地上。 手按住额角,长吁一口气。坐了一会儿,她喊了一声:“水含……” 帘子被打开,水含进来正端着茶,连着步子走至她身前。 “小主子,你又坐地上……” 说着茶具放下,给她冲泡起茶来。 一会儿动作,一杯碧翠的茶奉上。 呦呦抬着腕子,取过茶。正要喝,茶到了唇边,呦呦突然一笑。 眉角舒展开来。 “谈曼?”那人面上并无恙,奉茶的手依旧摆着姿势。 -- 第179页 呦呦轻轻小酌一口茶。 嗯,茶香肆意,相较水含的冲泡,这杯茶能喝出随心来。 而不像水含的官茶,规规矩矩的冲泡手法,规规矩矩的味道。 少了这一种喝茶的心境。 “小主子,谈曼是何人?” 呦呦笑开,一只手伸出去,勾住“水含”的下颚,微微拉进。 “你在我入营的第一日便来到本王身边,一直没拆穿你,是想知道你会不会主动找本王。看来不会,所以,我来找你了……” “水含”看着呦呦的视线果真起了变化。 原本的神情因为眼眸的变化,也微微看着有些不和谐…… “主子恕罪。” 说罢,直接俯身磕头,跪拜下去,行的礼,还是东唐的大礼。 呦呦晃了晃手上的茶盏,一脸担不起的样子。 直呼:“别别别,这礼,本王担不起。” 这礼,是行给太子的…… 她就算是李清辰,也只是个王爷,当不得太子礼。若被人知道,这是什么,岂不是她在肖想嘛。 更何况她还不是李清辰―― 也不知道这位谈曼姑娘,是李邵仪的人,还是曲是欢…… 跪在她下面的女子,伏地,传来的话语却是:“殿下当得。” 呦呦手上的茶盏一放,清脆地响了一声,直击谈曼的心尖,吓得她一口气反噎回肺里,顿的她异常难受。 额间不知怎的,居然有些徐徐细密的汗。 谈曼自诩什么样的大人物没有见过,今日居然会在一个只有十五岁的毛孩子手上惊了一惊。 有两分好笑。 便将自己的心稳了稳。 还未抬头,便听见辰王曰:“刺杀是你联合谁动的手?我母后?我父皇?” 这无疑就是在问她直属孝忠的是谁。 谈曼此时刚稳住的心,却突然砰砰直跳起来。 “联合时事!奴婢孝忠的自然是东唐,是陛下。” 呦呦看着她虔诚的模样,先叫了起身,毋需一直跪拜此礼。 谈曼起身后,呦呦看着她这长脸就觉得奇怪,十分不顺眼了。 嘴里却依旧闻着正事。 “看似是忠于陛下,但这条密令我却不信是李邵仪发出的旨!倒像是曲是欢……” 呦呦直呼二人名姓,吓得谈曼跪下再次伏地,心里只是骇然大惊。 “殿下不可直呼名讳。” 谈曼是听都不敢听。 整个人有些发颤,问题也不敢回答。 呦呦罢罢手。 “茶凉了……” 谈曼依旧不敢起身,在呦呦叩响茶盘两次后,她才慢腾腾的起身。 呦呦看着她冲泡香茶,嘴里嗤了一声。 喊个名字而已,权当做称号罢了,何须吓得如此厉害。 紧接着问道:“是不是曲……曲贵妃?” 呦呦见谈曼听到曲便开始有些僵直不自然,便改口,没有直呼曲是欢的名姓,改成了曲贵妃,照例没有喊母妃。 这个称呼,她觉得她是一辈子也喊不出来的。 谈曼一边冲泡,一边提着心尖。 微微屈身,回道:“是。” 呦呦突然随手取了个茶盘上的物件便狠狠丢出去。 “啪”地一声碎在远处。 就他娘的知道是曲是欢。 果真曲是欢是不负她的期盼,每每下起手来又意外又狠戾,哪里像是生她的亲娘? 谁家亲娘干的出来这事儿? 那次刺杀,如若一个没留神好,那就是要她的命! 好歹也是从她的肚皮里出来的,怎么就能如此狠心。 谈曼被吓得,手上器物还没放下,又跪拜起来。 心里真是惊寒一片。 怎么这位主子年纪轻轻气势却这般吓人…… 她不由自主的咽了两口口水。 身子控制不住地有些打颤。 呦呦突然怅然,喟叹一声:“不要再跪我了……方才,一下子没把持住……抱歉。” 然后让她起身继续冲泡茶。 但谈曼心里却始终拎着,不敢放轻松。 呦呦嗓音略显疲惫,此时也正捏着额角。 “陛下让本王找你,问南息还有多少人可用。你尽数告知吧……” 谈曼正好茶冲泡好,双手递了过来。 呦呦松下按着额角的手,结果茶盏,浮了浮茶沫子,吹了吹,喝了一口。 嗯,比刚才的肆意更有些味道。 厚重许多。 呦呦抬头,看了看茶碗,又目光深沉地看了看她。 “你还有条件不成?” 谈曼坐直,目光洒过来,嘴角含着笑。 呦呦看着“水含”的脸笑得如此诡魅,实在有些接受不了。 “将脸上的东西拿下来说话,本王看着难受。” 谈曼一震。 伸出手,在耳边摸索了一会儿,用小指甲刮开一片翘起的皮儿,细细,小心的撕开。 一张脸这才露出来。 呦呦看着她手上的东西,有些感兴趣,多瞧了几眼。 谈曼收好,放进怀里。 笑着。 “殿下,不是谈曼有条件,是陛下有话要问……” 在谈曼收好假面后,她的视线规规矩矩的收回,也没有多看两分。 听到是李邵仪有条件后,眉角一吊,额心蹙成了小‘川’字。 -- 第180页 狼狈为奸的夫妻俩。 呦呦暮光突然暗沉下来。 嗓音也低了些。 “什么话?你且道来。” 谈曼不知怎的,又突然笑起。 呦呦被这个笑容笑得直起鸡皮疙瘩,好好的一姑娘,怎么能笑得如此可怕。 谈曼话语里幽幽然的带着些鬼气。 “陛下的话是,说出那日你下大狱,与贺嘉佑私下见面,说了些什么。他为何对殿下如此亲昵!” 呦呦一听这个,突然真是想仰天大笑三百声。 她将这个一说,那李邵仪和曲是欢的关系怕是要到尽头…… 但是李邵仪如若信以为真了,该如何? 那她不就成了孽障了吗? 那不等她在南息政局被人为难死,李邵仪怕是要先派人了结了她! 心里一阵难过,多好的一个挑拨离间的机会,全部能用在这里! 看看以后能不能用吧。 呦呦张嘴:“这也叫李邵仪的问话?” 谈曼漠然,没有表情。 “殿下请说。” 呦呦一口饮尽,语态散漫。 “我按照曲贵妃救我性命的法子,假装是贺嘉佑的儿子,与他滴血验亲,然后便是这个样子……此事,回去查查十六年前即可!” 当谈曼听到这些,瞳孔不知不觉地缩小……直接跪地叩拜起来,伏地轻颤。 话都不知道怎么说。 谈曼不是傻子,什么样的手段能让一国之君相信眼前的主子是他的儿子? 那必定是曲贵妃与南息国君有段那样的秘闻,才能让贺嘉佑“误会”眼前的主子是他的儿子…… 她此时冷汗已经沁透背部。 谈曼自知,此刻知道了一件天大的事情,一件要她性命的事情…… 她现在恨不得当下就聋了。 李邵仪不杀她,曲贵妃娘娘都要杀了她。 她这是知道了一把插入胸口上的利剑。 呦呦看着谈曼,笑起。 “你敢往回报吗?” 这话说的冷气嗖嗖直灌谈曼的背脊,寒的受不了。 整个人扑在地上,心里乱成麻。 她不报,稍后被其它的探子得知,也是死路一条。 现在施幼南在寻她,被寻着了一样是死路一条。 她整个人突然寒凉,犹如身处冰天雪地之中,顷刻便能要她性命。 谈曼嘴都快挨到地面上了,细细的尘灰都尽数吸进嗓子里,痒的她一点声也不敢出。 只好赌上一赌。 “求殿下救命!” 呦呦看着后脑,真是太过于谨慎了。 一句孝忠的话都不说与她听。 呦呦看了看茶盘,指尖在茶盘上走了一走,一不小心,就触响了一个茶碗盖子。 只是浅浅,脆脆的响了一声。 谈曼便受不了。 嗓子里压制的声音压制不住,呼吸一大,被尘灰呛得咳嗽起来。 整幅身子摆动的有些夸张。 呦呦看着,眼睛里无特别神情,只是漫不经心的看着跪在茶盘另一边的人。 浅浅一句:“你的茶,冲的不错。” 谈曼形如溺水的人抓住了一棵救命稻草,磕起头来。 “谢主子救命之恩,谢主子救命之恩。” 看着她一个连一个的磕头。 呦呦的指尖依旧在茶盘上行走,来来回回,做着游戏一般。 眼睛时不时看上一眼谈曼。 嗓子突然发声,“谁说我要救你?你之前串通向笙要本王性命时,可有想过今日?” 谈曼磕着头,说的话里都还带着小喘。 “您方才说奴婢茶冲泡可口,还不是留下奴婢吗? 当时接到辰王殿下被刺的消息,要奴也照着伤患之处给您复制一道,奴只是听命行事……不敢有违。请主子高抬贵手,就下奴婢,我远比您想的还要有用……” 呦呦眼睛里突然亮了一分。 终于有些松口给她尽忠了。 呦呦也需要知道李邵仪和曲是欢布局的人,谈曼正好…… 想必她此刻性命有碍,不然怎么会贴着假面装作水含在她的住处里潜伏。 此乃一个时机。 当谈曼出刑部大牢,自己也知道会变成施幼南的眼中钉,跑的是不错,奈何躲不过向笙手里的那只甲虫,当年将她临了出城之时抓她出来的东西。 所以,谈曼的行踪,呦呦一直知道。 她也是将计就计,出点岔子,今日又得知李邵仪想知道这个密令,这就巧了。 谈曼不归顺与她,那就是等于死路一条。 真是李邵仪做梦都没想到,白送她一个人。 呦呦看着她已然晃了神,便直白的问道:“还不认主?还指望着李邵仪能放了你?还是曲是欢能放了你?你这消息无论怎么上报,他们二人必有隔阂,情深相谈,你说,死法儿是你选?还是他们定?” 谈曼整个人身架像是没骨头一般,瘫在地上。 声音凄哀。 眼眶之中隐隐泛着泪水。 “您就是奴才的主子……” 呦呦摇摇头。 “我是你的主子?你是和本王一个意思?” 这话说罢,谈曼突然一震。 这是是什么意思?她不光哑口无言,还愣的厉害。 眼神也闪了闪。 -- 第181页 抬头看着对面的人。 人家坐着她跪着,话语权早已先失,选择的权利也早已不在…… “主子的意思是,让奴听您的,奴给您提前传阅东唐的消息动静?” 这话她听得明白,但也要问得清楚。 这话也不惧,大胆的就问了。 呦呦此时敢在里光明正大的说,她想着就是安全的。 也就不忌,肆无忌惮的说起话来。 谈曼蹙着眉,谨慎的问道:“是这个意思吗” 呦呦神情散漫,看不出重视的样子。 谈曼等到的答案是:“对!我就是这个意思!” 她整个人垮坐在地上。 不可置信的说。 “奴毋需背叛陛下,您也是我的主子!” 呦呦在茶盘上行走的手一停,眸子缓缓抬起,朝着她看去。 面无表情…… 嘴角微启,在呦呦还未说话,谈曼依然觉得危险感扑面而来。 “是吗?一样吗?在李邵仪和我同时下达命令,且命令相冲时,你会先听谁的?” 谈曼一噎,自然是听陛下的。 但是这句话她却不敢说出来,因为说出来,行如放弃了自己的生路。 谈曼咬着贝齿,有些慌张,有些无措的看着呦呦。 呦呦冷冷哼笑一声。 只是别样的看了她一眼。 这个眼神,仿佛再说。 我知道―― 谈曼整个人僵直,不能动弹。 呼吸都被肺里积压。 然后,迅速地,谈曼做出了选择。 俯身一叩,“奴听主子的。请主子救奴性命。” 她自知,自己不过就是东唐来南息的探子,如果探子不听话了,杀了换了便是。 探子知道了不该知道的,杀了换了便是。 东唐的人,不缺这一个两个。 她敢保证,只要知道谈曼死亡的确切消息。 在南息的主事里会立刻被换一人,她就是为国捐躯,献身的一人罢了…… 所以,活不活,死不死,谈曼想自己选择一次。 哪怕最终结果是一样要死。 她也要活的长久点,方好为自己以后做打算。 这个答案呦呦满意。 咧开嘴笑起来,颇有一副小孩子吃着糖果的意思。 “那你便将东唐探子名单给我,然后,可有什么调遣之物?一并……” 这话还没说完。 谈曼从贴身的肚兜里摸出一枚令牌,至于掌心,双手奉上。 呦呦看着,小小的巴掌大小的黑色令牌。 从她掌心取下,细细看了一番。 谈曼说:“这边是调遣之用的令牌,只要有这个,东唐所有的探子皆听命。” 第45章 政|局风云 “这边是调遣之用的令牌,只要有这个,东唐所有的探子皆听命。” 呦呦再细细看了看。 还带着点谈曼的未完全散去的体温,这样的东西随身带着不危险嘛。 呦呦掂了掂,“名单呢?” 谈曼神色有些挂不住。 “我默一部分,还有一部分是掌柜老铁知道的,我们默写重合的,才是正真好的名单。” 呦呦神色一顿。 嘴里问道:“那不重合的是……” 谈曼毕恭毕敬,回答道:“不重合的用不了。” 呦呦点点头。 “你默吧……” 然后再谈掌柜老铁的事儿。 按说她不应该不知道东唐具体的探子人数才是,怎么会一人一半了。 呦呦将她带到有笔墨纸砚的案桌旁。 一屁股坐下,带起纸张,发出了点声音。 谈曼看着这位小主子散漫不羁,却气势骇人的模样,明明看似风轻云淡不在事里,但一行一止都在风云中。 这样的人,做细作,真是好手一把。 难怪被选来做辰王东西的替身。 不知不觉的赞叹了一句,东唐好人才。 然后身姿优雅地坐下,提笔开始默。 写了近半个时辰个,一百来号人名,还在有些人名下标了横线。 “这是什么意思?” 谈曼解释道:“奴不知,直知道当初来南息,背名单时被叮嘱要记清楚这些人。具体为什么标注,奴不知……” 然后行了个礼致歉。 呦呦也没办法,看了几眼这两张纸。 细细的收起来。 然后问:“掌柜老铁在什么地方?如何找到他?” 谈曼面上带着期盼,磕磕跘跘地问道:“主子您看,陛下那边,这件事奴如何回复?” 呦呦突然伸出手,打开掌心,一颗药丸在掌心。 这是何意?谈曼抬头看过去。 呦呦抬抬手:“服下。” 谈曼自然是谨慎这些事情的,但是现在,她的命已经被人所控…… 无论愿意不愿意,没有选择的权利了。 只好撑着胆子,伸出手,捏着送入口中。 见谈曼吞咽后,她方问:“刚才默写之时,可有错漏?” 谈曼心中大警,这是不信她…… 倒也正常。 “没有,名单如此。主子无论救不救奴,该给的消息奴不会少给一个字。” 不孝忠陛下,也要孝忠东唐。 所以,不会有错漏。 -- 第182页 谈曼继而继续说到:“除非当时奴背的名单就错了。” 呦呦看了两眼她,简单的“嗯”了一声。 “以后每月月底找我取解药就是了。这里没你的事儿了,我亲自书信一封,你交给陛下,我保你无忧。” 谈曼原本面上死寂的颜色一下子缓和了,稍稍有些气色,带了点颜色。 “谢主子。老铁等回了广陵,我自会找寻他,主子莫急。” 说着将之前收起来的假面覆在脸上,行了退礼,便出去了。 呦呦还想叫住问问水含如何。 结果谈曼指尖一点,呦呦顺着她的指尖看过去。 屏风后面―― 水含难不成在? 呦呦做了个动作,让谈曼先退下去。 谈曼能做到与水含无缝切换,也是有些本事的。 指不定,那个假面,身上不止一张…… 呦呦看谈曼彻底走了后,就往屏风后面走去…… 心里还在叹。 向笙并没有用那个甲虫告知她谈曼的位置。 要不是在扎营的那一日她换了一身新衣裳,发现水含不是以往花痴模样,她还真不知道这张脸下面居然另有其人…… 今日原想只是诈一诈。 果真她还是没有看走眼。 走到屏风后面,却看到了一个大箱子封盖起来,里头装的应该是衣饰吧。 装下一个人的大小到也合适,不会水含真的在此吧? 呦呦动手一掀箱子,头衣裳摆放的整整齐齐。 用手拨了拨,衣裳下面,还是衣裳…… 这要是再埋深点,人怕是就不在了…… 呦呦继续往下探。 结果触到了一块平板,她看了一眼箱子深度,太浅了……应该不是底。 将衣裳全都倒出来,果真是一块夹层。 她用力一扣,整个板面全部脱落。 水含正歪在里面,躺好,睡的正香……只是中了昏神的迷香。 呦呦伸手拍了拍她,不见气色。 就伸出手,将她抱出来。 放在榻上透气。 呦呦做在一旁,从怀里拿出一样东西,看着自己手上的令牌。 有着它,就可以用潜伏在南息的探子,细作们……这才是如虎添翼。 只是她这样以后每每用到,可能都被被李邵仪或者曲是欢知道她正在做什么。 她也相信,此时此刻在营地里,也有人正盯着她的一举一动,上报给二位! 离她最近的,不就是水含,和向笙吗? 她瞥过眼,看了一眼水含。 此时睡得正好。 谈曼可能是算好了时间与她换身份活动。 等回到广陵,她就知道另一份名单了…… 原先还以为谈曼会是一位狡诈的人,此时却觉得人到也是直性子。 为了生死,也不估计主子是谁。 真是墙头草,那边风大往哪儿倒…… 以后说不定随时就重新倒回李邵仪脚底下。 也不是个完全堪用的人。 她收回手中的密令,坐在文房四宝摆放整齐的案桌旁。 写了一纸信笺。 救一救谈曼,毕竟答应过,刀是要对着敌人的,谈曼此时不是敌人。 救一救,如若感念一下恩,有的时候人只需要帮一下便足矣。 她将事情本末细致的写出。 让谈曼交给曲是欢,她知道该如何做。 不能直接交给李邵仪,不然对曲是欢不利,就是对她不利,对谈曼也不利。 曲是欢为了自己的荣宠,为了自己的儿子,她可厉害的很… 然后隔着千万里的路程,冷笑嘲讽着曲是欢。 呦呦也很想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能让贺嘉佑确定,“他”是他的儿子。 不发生那件不可描述的事情,怎么能怀上,生出? 弄得呦呦自己也有些懵然不知所措,想着贺嘉佑对她的好。 喃喃自语:“万一真是呢?” 然后自嘲笑了一声,李邵仪也不是傻子,不可能的,混想些什么…… 然后接下来两日,营帐一切风平浪静,蒋木好好的活在了五殿下贺淳君的身边。 然后贺淳君怕是知道了些许太子不利的消息,愈发对贺秉修无视,无礼起来。 而呦呦眼里,已经看到了南息即将搅乱的政局…… 直到最后一日在林子里春日猎。 她见外头阳光明媚,提着弓,一个人也没有带,找了个歪脖子树,坐在上面。 拉开弓,有一下没一下的搭箭,射出去。 没有目标,就是射空箭,却不拉空弦。 射了一会儿,就势躺下,一条腿在半空荡着。 突然,有人靠近,踩的枝叶声不大,但没逃过她的耳朵。 她头一侧,手上弓箭一拉,直接对准方才发出声响的地方。 就这样半躺着,手上的弓箭在胸口。 她目光飘过去,眼皮子一睨。 施幼南―― 他来做什么?还是独自一人,像是没有护卫。 呦呦率先开口,说:“施公子,你怎么独身出来也不带护卫,太不小心了。” 手上的动作弓一松,弦“嘣”地发出嗡响,直击到施幼南心上。 整个人突然一晃,步子凌乱的错了半步。 -- 第183页 只听见呦呦细细地笑出声,声音带着愉悦畅快,笑得开心。 而搭在箭上的箭矢被呦呦捏在指尖。 呦呦惊讶道:“施公子,我要是没捏住箭,你可就……” 然后捏着箭,一个漂亮的动作,收入箭囊。拎着弓,往身上一背。 一只手撑着树干,就跳下这棵歪脖子树。 整个人真真是少年公子的潇洒模样,看的施幼南心里也觉得辰王这一套格外好看,挪不开眼。 施幼南笑曰:“辰王殿下好风姿。” 呦呦一边走一边拍拍袍子,动作依旧风姿卓越。 眼睛却突然似箭,凌厉地射在施幼南身上。 “真后悔没搭箭。” 眼中杀意巨甚,面上却笑得一些两分亲近。 要是远处看得人看到这一幕,还以为辰王说的是什么与施幼南亲近的话…… 施幼南也是笑起,面上突然多了两分血色,看上去气色大好。 “臣与辰王在一起不担心生死,两次独处,殿下都能杀臣,却没动手。” 然后不知死活的阴损笑看了一眼呦呦,既惋惜又调笑一般,嘲弄着呦呦。 “殿下当真是错过了。” 说罢,施幼南的眼睛里不知怎得突然有些东西一闪而过。 匆匆行了个礼,敷衍至极,转身准备走人。 呦呦本能反应,有事不对!眼神一凛。 连忙阻在施幼南身前。 “施公子总是这样来去匆匆,何事如此急?” 施幼南此时毫无大家礼数,绕开呦呦便离去。 呦呦侧首看过去,那个人影消失的挺快。 眸子里起了一层晦暗不明的色彩。 手蜷着有些用力。 心道:好你个蒋木,利用她挡着施幼南也不实现打个招呼。 这是准备对太子做什么? 要不是施幼南突兀的出现,又急匆匆要走,她还觉得不会这么巧撞上。 蒋木是用谁盯着她呢?她的行踪向来不定,水含和向笙多数时候都不知道她在何处…… 如果蒋木能找人这样盯着她的行踪,哪怕是有心之人想盯着她,岂不也是易如反掌? 例如,贺嘉佑…… 呦呦抖抖袍子,抬着步子朝营地里走。 好些天风平浪静,也不知道今日蒋木做了什么…… 看看去。 等她到了营地,果真气氛不一样了。 她看见施幼南慌忙匆匆的模样,当再对视之时。 呦呦看见了施幼南对她的杀气,那种佛挡杀佛的杀意! 呦呦心里打个顿。 不禁感慨起来:哟呵,这看来贺秉修遇到的事儿不小啊。 施幼南能这副样子。 那是相当难,居然逼出了这般气性。 蒋木做了什么? 她大大方方地跟随在后面。 她现在也就是在南息的政局外,却擦这边,稍微不注意,一脚也就踩进去了。 等贺拂明,蒋木给她兵防图,固然是可能的,但是,有些幔。 她自己也要是助力才行。 可惜蒋木没事前与她打个招呼,不然可以多拖施幼南一会儿。 等到了之前的营地空地摆酒之地后,看见了大长公主的身影。 她正傲气的站着,不跪。 身边跪着贺秉修。还有太后身边跪着一位女子,呦呦想也不想就知道,应该是大长公主的女儿汝宁郡主。 贺秉修与她皆是伏地的姿势。 这是贺秉修与之前谋反的大长公主有牵扯被发现? 呦呦看着,倒是会心一笑。 好计策。 大长公主被发配回夫家的今夏‘小国’,自己的女儿孤独无依的还在此地,自然心有不甘,多少想着自己的女儿。 蒋木将大长公主以太子之名给接回来,贺伊熙不管这人是否真的是太子,她只想回来。 然后再施计被发现,来了个人‘赃’并获。 将太子与大长公主‘同谋’一事暴露出来,贺嘉佑自然是极其不满的。 一是自己的姐姐当时想弑君,放其归去还敢回来,其心可诛。 二是自己的太子敢串谋曾经弑君的人,其心不善。 大长公主这属于找死。 贺伊熙此时却依旧一身傲骨,不跪。 当真是有些不识时务,年愈四十,分不清形势。 按照上次刺杀的计划和这次看得出来,大长公主心眼不是那么多。 难怪这么简单就能被教唆对自己的弟弟出手,这么容易就能被教唆偷偷回来。 违抗圣旨不说,将自己弟弟的皇帝威严损坏了不说,这一回,对汝宁来说,是在害她。 现在贺嘉佑恨得要死,却不能过度表露。 他在自己母后面前,怎么也不能处死自己的姐姐,可不处死便是将自己帝王旨意给毁之一旦。 贺嘉佑看了看太后。 咬着后槽牙,最终还是命人将大长公主重新压回今夏。 眼中的光芒在场人大多数是看明白了。 这是要杀贺伊熙了,不能明杀,那就只能在路上了…… 呦呦神色鬼魅,细细看着这一切。 这一切的发生,蒋木不在,贺拂明不在,贺淳君也不在。 一切置身于事外,杀了人,溅不到自己身上。 大长公主不能明杀,却踩了帝王的脸,那这怒气该有谁承担了,自然是大长公主的‘同党’太子殿下了…… -- 第184页 贺嘉佑看着自己的姐姐被拖走后。 看着跪在脚下的太子,上前便是一脚。 太子毕竟是太子,国之储君。蒋家还在背后。 太过了也不行,所以一脚过后,贺嘉佑只是愤慨的走了。 一句话也没有。 贺秉修被踹到在地之后,爬起来便是对着贺嘉佑离去的背影跪着,也不敢起身。 他也晓得这个罪责比较重,故而暂且不敢起身。 施幼南远远站在一旁,默默的隐忍着。他此刻不能上前。 太后却走到贺秉修身边,只是冷淡的说了一声。 “太子此番是何作为?” 语带重怒,却也不好直骂。 心里对贺秉修此时是恨急,痛急,气急。 因为她自己也是知道,自己的女儿怕是大限将至。 这个始作俑者在面前,却因储君身份,不能横加指责。 贺秉修在贺嘉佑面前不能说些什么。 此刻却是跪下磕头。 “孙儿冤枉,孙儿也不知道为何姑母会在我的帐篷里……” 太皇太后不管这些。 对着贺秉修说。 “伊熙走了快有七日,少说都走了两个郡,这一路是怎么瞒着陛下走回来的?怎么无声无息到你帐篷的?你也莫要喊冤,总是与你有关!” 贺秉修听着这话,苦不堪言。 他也自知,自己的姑母是活不了。自己怕也不是只有这一脚的罚。 虽然姑母起兵那日动静不大,该出去的人大多其实是不在营地的。 但是自己的父皇碍于刺杀他的是亲姐姐,又有自己的母后太皇太后也在此,她定然不可能看着自己的女儿惨死,所以中间贺嘉佑与太后必有一番说辞。 才只是发配今夏,大长公主的夫家,永不回南息。 现在突然不知怎么回来了,与他还在一起。 被亲临的贺嘉佑撞了个正着。 妥妥的前后脚。 来不及反应便已经结束。 然后就是这样。 原本已经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突兀的春风吹又生,还吹到他头上。 这下子,贺秉修本就不太好的局势,再一次被记上一笔。 这世界上,有一件事是真的很难,那就是挽回圣心。 他原本因为蒋家就不讨喜,现在怕是……境地有些更加的不能言说…… 自己的祖母此时还在训他。 贺秉修真觉得太冤枉。 自己一句辩驳的话都没说,父皇都不愿意听,就如此盖棺定论。 太皇太后此时看着贺秉修,淡淡说。 “太子还是跪会儿吧。” 然后招招手,汝宁看着眼色近身扶着太后,一同离去。 汝宁此时面色惨白。 她的母亲怎么能回来了?身负弑君的罪名,怎么能回来了? 她现在已经从一国公主,与一国郡主的身份跌落至此。 怎么还回来,让自己的舅舅厌恶她了?那以后的婚事岂不是…… 是的,汝宁在怨恨自己的母亲。 原本她有一个很好的家,因为自己的母亲是和亲公主,带着使命,颠覆了今夏就算了,为何又要替父王报什么仇? 不自相矛盾吗? 现在,她的仪仗全被自己的母亲给掰碎,碎到快没有! 心里对着的母亲怨恨无休。 双手搀扶着太后,却不敢抬头,她一脸怒气,怕被人瞧见。 汝宁过于安静。 太皇太后此时身形偏重,有些昏倒颓败的样子。 呼吸重重喘着。 她走着的方向,正是押送贺伊熙回今夏的方向。 当汝宁抬头的时候,贺伊熙正在不远处看着她。 此时实现交错,贺伊熙有些难忍,直接双掌覆面,像是在哭。 汝宁也难受,看到自己母亲这样,一下子的恨也化散了些。 她看了看太皇太后,这个满头银丝的外祖母瞧着她的眼圈红红的。 拍了拍她的手。 语态凝重:“送送自己的娘亲去罢……” 汝宁掩面,哭腔严重,嗓音里发出了模糊的:“是的,外祖母。” 然后身形若柳,随风轻摇一般,合着悲凉,一步步走去。 汝宁待走至贺伊熙身边,两旁押送的侍卫后退一些,留给二位话别。 汝宁走近,轻轻揽住自己的娘亲。 先是娇弱的哭了一阵,二人抱头痛哭,远处的太皇太后看的实在伤心,便走了,只留下了一位老嬷嬷候着汝宁郡主。 余光见太后走了。 汝宁才轻搡着推开,帕子擦试着眼角。 语态依旧带着哭腔,却还夹杂了一些贺伊熙没想到的恨与怨。 “你为什么回来?” 这般直直的质问。 贺伊熙没反应过来,看着自己的女儿,突然多了疏远……她伸手去揽汝宁的胳膊。 汝宁在后面老嬷嬷看不到的动作下,推开了自己娘亲的手。 只是红着眼睛瞪着对面的人。 贺伊熙自然是没想到汝宁怎么变成这样。 “我只是回来看看你。” 汝宁听罢,直接笑起,觉得荒唐之极,却合了自己的想法。 然后汝宁也不知是幽怨还是在笑,只是眼睛瞪的有点大,娇弱似风的模样。 -- 第185页 “你可知道你这一回来,害了多少人吗?” 这句话根本不像是她这样的柔弱女子能说出的样子。 大长公主千没想万没想自己的女儿居然能跟自己这般说话。 像是不认识她一般。 自己的女儿一直是这样娇娇弱弱的姑娘,怎么今日说出来的话有些凌厉起来。 “我只是……” 然后不等贺伊熙话说完,汝宁突然瞪着她。 嗓子里低吼,没有之前的娇婉贤淑的样子。 “我一直恨你,你知道吗?你杀了我父王,让我从一国公主成为一国郡主,然后又不知死活的造反,让我从一国郡主沦为只有头衔的摆设…… 你如今回来,让唯一还念及我是她姐姐独子想呵护的身份变成对我的厌恶。你一次又一次的出现,让我的身份一次又一次的降低! 我从最高贵的身份,变成了如今要仰人鼻息的活法,你给我的,真是好伟大的母爱……” 今夏是一个小国,却位子在要塞,易守难攻的三国要塞。 但凡发动战争,此处必定要运输粮草重要地段,今夏便在这样的地理位置上。 所以,虽然国家不大,但他也是人人想求取的今夏公主。 自从在她十一岁哪一年,父王去世后,今夏归于南息后,她从今夏公主,变成了南息郡主。 日子过得也勉强不错。 由于前一阵子她的母亲谋反,她的郡主身份遭到了晃动……她已经是十分不悦。 现在,她看着自己的亲娘,已是说不出别的话来…… 而贺伊熙看着汝宁,抿着嘴……只是眼神突然苍老了许多。 她捏着汝宁的手,汝宁反抗,却不敢动静太大,背后还有一位太后的老嬷嬷看着这一切。 贺伊熙强行汝宁的手按在自己的手心里。 “是娘对不住你。你如果哪一日被责罚了或者他们逼你嫁给不喜欢的人,你便捧着娘放在玉匣子的嫁衣,去求太后,这是一道免死金牌。” 然后,说罢,贺伊熙掉头上路了。 汝宁在大惊中,恍恍退了两步,自己发怔。 刚才,她说了些什么? 然后反应过来想喊‘娘亲’的时候,人早已经消失…… 汝宁这才真正的坐在地上,掩着帕子大哭起来…… 第46章 变化 直到夕阳西下,落幕寒凉,汝宁也没有起身,只是有些孤寂落寞的坐在此处。 太后遣人叫她回去,她也是不理,一个人一直坐着,最后实在凉气大,给她披斗篷时,她才起身离开。 默默不语,脸色惨白。 南息的大长公主,就最终落了个这样的结局,实在不是聪明人…… 这一篇大长公主是翻过去了。 太子确实硬生生跪了一整夜,不敢起身,不敢披衣裳。 委屈至极。 这次的盖棺定论太快了,没有一个人给他这位国之储君一个辩解的机会。 为什么会这样呢? 自然看看老五说了些什么……皇室串通,确实大罪,却也不至于一个辩解的机会也不给啊。 背后,贺淳君做了什么? 施幼南站在不远处看着,抬着头,眼里平淡…… 心里想了许多,直至眼里的杀气腾腾翻滚。 在夜幕里,他突然像提起刀的罗刹一样,此时想站在贺秉修的身前,替他斩尽千军万马。 施幼南独站了一会儿,回到太子的营帐,掀衣跪下,用这样的方式陪同贺秉修。 太子跪,他如何能安眠? 此一夜,还不错跪的越发头脑清醒。 他的父皇不喜他,惧怕蒋家,非他之错。他是怀璧其罪。 他这个太子之位,倒是有些合了施幼南所说,是了蒋家而立。 贺秉修绷着嘴角。 恍然的笑起,无论为何而立!他是太子,就是太子。 想让他下去…… 他突然无声的笑起,整个人神情异常的可怖。 双手青筋暴气,捏着膝头。 登顶之位,遇佛杀佛。 这一刻,才有了正经的太子之心。 比之以往,这一次的污蔑,这一次不可辩的冤屈堵在心口,变成了一把横档在他胸前的利刃。 这次才看清楚。 他贺秉修想要的父皇的瞩目怕是难,即是如此。 他何必日日在父皇面前献殷勤?寻到父皇的赞赏? 想着他这个亲儿子,对比东唐的辰王,对自己还没对他国质子亲厚,简直可笑。 他一直如此可笑的活着,身后泼天的助力从未用过一分。 虽卖官鬻爵,收受贿赂,也不是为了乱政,只是积攒些钱财,每每大宴他给父皇的礼,总是四海搜罗,异常贵重。 正经弄权的,都在施幼南手上。 他就是想做个“孝子”。 此时贺秉修真是想给自己一个耳光,皇室之中,“孝子”惯古博今当真是无一位好下场。 他在痴想什么。 就因为父皇打小不与他亲厚,就因为崇拜父皇战勇杀敌,便一直想被他注视看在眼里。 可笑,可笑,太可笑。 贺秉修就这样,时而怨恨幽怨,时而愤懑不平的跪了一夜。 天光刚刚乍白,贺秉修受凉,高热晕厥,一时间,大营有些慌乱。 -- 第186页 今天天亮,陆地上的春日猎已然结束,集体要拔营坐船,开始十日海上的春日猎。 一边忙着太子,一边忙着拔营。 因太子犯错,便走在队伍的末端,蒋温一直贴身照顾着太子表哥。 施幼南位列候府世子,暗地里走的亲近,明面儿上还是不能那么直接。 当贺秉修再醒,已是次日夜幕,睁看第一眼看到的便是施幼南正规在自己身前。 笔直有礼。 见贺秉修有了动静,直接是附身跪拜。 自请罪罚。 “臣当日不善,被人引出殿下身边,下属也未曾发现此事,是臣失职……” 贺秉修此时喝了药,休息了,虽然精神不算大好,但也是可以的。 他起身,抬抬手,所有人退了出去。 四处一瞧,届时木制,身下的床偶是一晃。 这是在船上了。 贺秉修突然蹙了点眉间,仿若没有看到施幼南在请罪一般,只是闲谈问道。 “我们在船上了?” 施幼南起身,凝视了一番贺秉修。 他,不一样了―― 施幼南一边细细看着贺秉修,一边回:“是,已然出海。” 贺秉修披了一件儿衣裳。 “还是以前的夹岸海峡?” 那里一般大鱼多,每年都举行看谁捕的大,捕的奇,首胜者皆有赏赐。 南息领海,第一国内没有哪一家世族不出海的,春日猎十日岸上,十日海里就旧例。 施幼南看着贺秉修的一举一动。 “今年往前多走了些。” 意思就是海更深了些,视野不再被两峡所夹,有碍视野了。 贺秉修想了想,怕是为了给辰王看看…… 不住得哼了一声。 声音浅,但是施幼南捕捉到了。 这是带着不屑。 今日太子着实不太一样了,此事让他开窍了不成? 贺秉修松松垮垮地系好了外袍,下地,没有穿鞋。 施幼南连忙惊呼:“殿下不可,身子尚弱……” 贺秉修却散漫着步子,走到他身边,一把伸至施幼南腋下,一把将人从地板捞起。 施幼南被力道提着起身,却没办法站稳。 踉跄一下都跌在地上。 似腿部无力。 贺秉修再次伸手搀扶着,将他放到一旁的椅子上。 反给他斟上一杯热茶,塞在施幼南手上。 “幼南跪了多久?” 施幼南从碗盖后面露这眼睛瞧着贺秉修,漠然不语。 心下了然。 贺秉修是真的变了。 眼中的神情变得比以往更沉稳些。 变得,有些凝重,从醒至现在,保持这个眼神没变过。 是另一番清醒的模样。 施幼南笑了笑,果真等到了这一日。 来的倒是突兀了些。 他合喝上一口茶。 原本麻痛的膝盖,也阻碍不了现在施幼南愉悦的心情。 这才是太子…… 浅浅一口茶过后,施幼南摇摇头。 “没跪多久,殿下可还好?要不去陛下面前解释解释大长公主的事儿?” 施幼南故意测试,语调轻缓,在贺秉修心上慢慢骚弄着。 眼神盯着贺秉修,一刻也不放开。 果真,贺秉修脸色有些难看,却不明显。 开嗓。 “不了,父皇自有父皇的道理,他说本宫错了,那本宫就是错了。只是幼南,你可能告知本宫,本宫错哪里了吗?” 脸上一派阴沉,嗓音突然有些鬼魅。 空气突然凝聚,蔓着愤,挤压着二人。 施幼南看着,眼神慢慢亮起来,嘴角噙着一个不甚明显的弧度。 “殿下错在当陛下是父皇……”这句话说的贺秉修是一愣,站在施幼南身边,有些失神颓然地坐下。 然后将脸伸过来,凑近施幼南。 语气茫茫。 “他不就是本宫的父皇吗?” 施幼南看着贺秉修,嗓音诡变。 “那是陛下……” 这话贺秉修犹如醍醐灌顶,顷刻清醒。 是啊,那不光是父皇,更重要的那是陛下,那是一国之主。 他有国家使命,不是能与他讲亲情的爹爹。 贺秉修跌到椅子上,被往后面重重一靠。 “原来如此……本宫错的久吗?” 施幼南看着几近失神,形如木偶的贺秉修,依旧诡音说到。 “错的不久,恭喜殿下此时清醒……” 然后起身,一个大礼跪拜。 施家,这才是要真正重归当年…… 施幼南伏在地上,细细想着。 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大长公主要回来,在她被押往今夏途中第一个郡县时,已经有人狸猫换太子,将大长公主请出押送队伍。 那些庸人劝说了好一阵子,才随着那些人偷偷潜回。 在大长公主之前也去刑部急忙与辰王刺杀案脱嫌疑时,他就发觉大长公主不对。 依照这个身份,不必如此避嫌才对。怎的才有一些粘连,便这般急忙推脱罪行。 怕是想将视线从她身上摆脱开来。 做的太过,反倒视线都集中在她身上。 他早前便让太子注意大长公主,她怕是有事,果不其然,在春日猎想刺杀。 -- 第187页 可惜这功劳被太子的美人所耽误,救驾不及时。 反倒让贺拂明猎的棕熊出了一头。 这是施幼南意外的。 随后大长公主押送走的时候,他让人时时刻刻盯着,怎么可能就这么简单了结了这么大一件刺杀? 失败的太快,陛下似乎也是早已知情,防备做的牢固,在大长公主刺杀一柱香之内便清扫了所有叛军。 发配也快。 他原本也是想着,用大长公主来钳住汝宁,让汝宁在太后处出一些旨意,以后方便。 却让贺淳君做了这一番作为,倒也是用的不错。 这头磕在木板上,施幼南却笑着。 五殿下,谢谢你给了臣一个太子殿下…… 贺秉修见施幼南跪行的礼这般大,连忙起身,扶起他。 “以后见了本宫,不必跪。” 而呦呦看着贺秉修跪了一夜,只觉得这对父子很是奇怪。 这样的事情居然一句辩解也不给贺秉修,他好歹也是南息的储君,未来的国君。 这要是冤枉了,该如何? 岂不会父子离心,君臣离心。 贺嘉佑不会是这样的……到底为什么了。 她直接闯进贺淳君的帐篷。 却不知道,自己只是已政事为借口,想去看看蒋木…… 门帘一掀开。 看蒋木与贺淳君正都书写着什么,淳王倒是开心极了。 一手的拎着酒壶正仰头倒上一口。 看着她进来,浑然蹙着眉,只有不适,却无不悦。 想着当时她在贺拂明府上给贺淳君也没个好脸色,自然心里对她有几分挂碍。 腰身依旧歪斜,一手执的笔丢进玉笔筒里,再喝上一口,才问。 “辰王殿下怎么会来本王的地处儿?我以为给你一个单独见施幼南,殿下会一箭射杀他才是,怎么那般轻松就放他离去?” 呦呦面上无表情,只是眉角一挑,问道:“本王为何要射杀施公子?” 贺淳君胸口一阵欺负,哼笑一声。 “他如此胆大将你与二位郡主编排成一出,还刺杀……你竟然一点儿也不怒?” 呦呦佯装,瞪着眼睛,有些狡黠的光闪烁。 “原来陷害本王与二位郡主的是他?” 贺淳君看着这一副装模作样的表情过于假,跟逗他玩一样,又有先前在贺拂明府邸对他的轻视。 贺淳君此时脸上有些横怒。 浓眉蹙起,凶相露出了一些。 “辰王来本王处做甚?” 贺淳君直接有些逐客令的意思。 呦呦上前两步,走到蒋木桌前,见他正写着诗篇,字里透着洒脱,开阔,有一飞冲天之势。 看来,在贺淳君处过的还不错。 她看着蒋木,却回答贺淳君的话。 “奥,我只是来看看我的书童,突然转投阵营,过的如何。” 蒋木一抬头,便看到呦呦的目光,里头藏着询问颇多。 贺淳君看了看蒋木,心头开心。 蒋木的到来,给了他许多蒋家,太子的把柄,他真是开心的快睡不着觉…… 提到蒋木,贺淳君明显愉悦的紧。 “蒋大人在本王处吃得好喝的好,只是他乃南息重臣,再为殿下的书童,怕是不太合适……您看……” 呦呦笑起,看着淳王。 “陛下赐的,淳王想抗旨?想要蒋木,请旨去吧。” 说着,一把抓住蒋木的腕子,将他从桌子后面拖出来。 江木一旦抗拒,呦呦就撞桌子,蒋木便不敢动弹,直得听之任之。 蒋木爱书,惜字,他可是舍不得自己刚写的这副好字。 只要撞桌子,蒋木怕墨泼出,自然不敢动。 呦呦笑着。 “人,本王带走了。” 蒋木被呦呦拖着,还不忘给自己新主子行退礼。 这个礼行的便不是那么工整,有些慌忙。 待辰王走后,贺淳君砸了一方好砚。 太无视他了,这还在南息,竟然如此不将他放在眼里。 此时的太子,在他面前说话也要细致些。 辰王太放肆! 拖出很远之后,也不见蒋木胡乱动。 呦呦突然刹住步子,横身挡在蒋木前。 蒋木停的不及时,直接撞上去。 呦呦的头顶刚好擦在他的下巴,发丝直接痒到了心底,浑身轻轻的一颤。 背部徐徐麻麻的有些僵。 不等蒋木动,呦呦先受不了这般亲近的距离。 一掌推开。 蒋木看着,心里有些叹气。 果真是疏离了…… 放到以前,呦呦断然不会这样快的推开。 蒋木启唇,张口:“你找我,有事?” 呦呦本来想问,你过得怎样?蒋温有没有来刁难你。与贺拂明还有什么计划,需不需要她帮忙之类等等的话,都噎在胸口。 只是怔怔地看了两眼后。 问了句:“贺嘉佑为何没有听太子辩解?” 结果,话刚问完。 蒋木皱着眉,一掌捂住了她的嘴。 严厉的说:“陛下名讳是你能直呼的?被家人听见了,你是辰王又如何!” 第47章 穿风箭矢 严厉的说:“陛下名讳是你能直呼的?被人听见了,你是辰王又如何!” -- 第188页 两人相隔不过一臂的距离。 他的手捂着她的嘴,手太大,都捂住了呦呦半张脸,只露出来一双眼睛。 呦呦有些懵的看着他。 突然亮起星光,眼含笑意。 她就这样看着,不动。 蒋木才知道自己冲动之下做了什么,突然觉得掌心湿湿的,热气在掌心挠的痒痒的。 近日呦呦与他愈发的亲近了些,虽然对他心底还有些抵触,但是假以时日,应该能消除。 蒋木脖子有些红,手慢慢垂下,整个人有些局促。 手拿开,呦呦笑得很是开心。 整张脸一看,笑靥如花,让蒋木挪不开眼睛。 两个人就是这样,一个轻笑,一个望着。 突然,一支箭穿透他们耳边的风,射入了背后的树。 呦呦整个人在疾风划过她脸庞时,心突然被抛向空中一般,慌的不行,但整个人却没有动。 只有耳畔的发丝随着箭风漂动了一下。 当箭羽发出嗡声,呦呦一口气才提上心口堵的胸口疼。 她缓缓转过身子。 那只箭就在树上,入木三分。 力道不小。 她眼神突然晦暗了一些。 蒋木突然说,“这是殿下。” 然后抬着步子从呦呦身边擦过,走向前。 将其中一尾箭羽取出,里头夹着一张纸,用箭羽尾部细细伸进去挑出来。 然后在掌心平展开来。 蒋木习以为常地说:“殿下想见我……” 当蒋木拿着纸条转过身,呦呦整个人非常阴沉的看着蒋木。 这一箭,足以取她性命…… 她居然没有能发现…… 用这样的手段让蒋木去见的,除了贺拂明还能有谁。 这是贺拂明身边的高手…… 真是了不得。 看来,她还是要随时带着向笙。南息也是人才济济。 蒋木看着呦呦是这样的神情,就知道怎么了。 立马说到。 “阿阮的只有箭术拿的出手,他不会伤你的。” 呦呦眼角一挑:“奥,今日不会,以后了?” 蒋木想也未想,“不会!永远不会。” 有些紧张的朝着呦呦走近。 呦呦突然换了张脸,声音清脆起来,没了方才那边模样。 “你告诉我,对贺……陛下做了什么,他居然不听太子辩解。” 蒋木见呦呦此状,心里有些慌措。 听见呦呦又准备直呼其名,便看了她一眼,这才改了称谓。 带些恭敬。 这脸变换得太快,蒋木都来不及解释什么。 呦呦依然翻片。 只好答着呦呦的问题。 “施幼南一直跟着大长公主,这个行踪,陛下知道。” 呦呦听闻,原来如此。 陛下知道施幼南与太子是一党的,沆瀣一气,施幼南做的,说的,那就是太子做的,说的。 以为贺秉修知道大长公主的行踪,知道一路,却日日见陛下却只字未提。 其心可见。 呦呦点点头。 这要是她,她也会认为就是太子故意放纵大长公主,让她掉头再来一次行刺。 无论太子有无与大长公主接洽,这一条知情不报,便是不可饶恕。 难怪今日喊冤,贺嘉佑会气急败坏的对太子下脚,踢翻在地。 呦呦抬着头,看了一眼蒋木。 小脑袋晃了晃。 “贺拂明有你,身边又有那些暗探,你们取太子之位是早晚。看来日后我得对你俯首哈腰,你才会给我按兵防图?” 不禁她袭击打趣起来。 蒋木听的是蹙着眉,轻轻摇头。 “这局我与殿下布了六年之久,自要有些成效。 你也莫小巧了太子与五殿下,能有今时地位的,哪有简单的人。” 莞尔,蒋木继续道。 语气突然软了些许。 “我让你站我身后,是认真的。权当还我七年前诈死欺瞒你。” 呦呦听着这话,直点头。 “还?” 然后突然有些凶狠的模样,嘴里冷笑。 “好好好,即使如此作想,那你欠我的良多,可要细细算来?不然我怕你还的不够!” 右手的匕首她突然捏在手上,支付摩擦着手柄。 只待出刀嗜血。 蒋木开口,“算!” 呦呦嗤笑,掉头走人。 性子异常高傲。 当蒋木伸手去拉,呦呦直接一巴掌扇开,力气大,直接把蒋木的手打红了。 算?算什么? 算两人之前相欠与偿还嘛? 呦呦回去之时,已是夜幕,贺秉修依旧跪着不动。 她路过时,笑了一笑。 施幼南在夜幕下,转过头,看了一眼呦呦。 这一眼,是对立。 呦呦心头有些大惊。 施幼南与她立敌了…… 回帐篷之后,第一件事便是找向笙。 极其严肃的命令。 “以后离我一丈之内,如若有事不方便现身,最远不过三丈距离。” 向笙蹙着眉头。 自从刺杀过后,他虽然也长跟着呦呦,但是大多时候她都是拒绝的。 所以这一段时间,他的工作相当轻松。 原本以为呦呦一直会是这个状态。 -- 第189页 哪想到这么快便来找他了。 向笙点头,没有说话。 他知道呦呦不喜他了……说话只是招人烦。 就乐呵的搬着被褥又睡到呦呦隔壁去了。 以前还小,他在呦呦的房梁上,现在呦呦怎么也是十五的姑娘了。 在如此近,怕是对她以后声誉不好。 然后,比以往更加细心的保护呦呦。 水含见此状,心喜的不得了。 这夜,呦呦翻来覆去转转反侧,一边想着蒋木说的“算”,一般心里憋着闷气。 提着半宿的被子。 只差起身叉着腰大骂了。 后半夜,禁不住瞌睡,昏昏欲睡过去,再清醒之时便是歪头吵得不得了。 歪头高呼大叫的。 水含端着一盆水缓缓走进,放至一旁,有条不紊的整理这着洗漱器物。 呦呦撇了一眼。 开嗓问道:“外头怎么了?谈曼,你一大早上的就把树干弄晕了?” 那身姿突然一顿,直起身,眼神迷雾重生。 手上动作未停,绞着帕子,给呦呦捧过来。 “主子,您是怎么发现的?我这易容都这般无用?” 呦呦见她捧着帕子走进,坐起身子,伸手取来,在脸上胡乱一擦。 “到也不是,你可知道水含跟了我多少年?差不多有九年了。”呦呦发出一声感叹。 谈曼带着水含的假面,呦呦这般近距离细看,其实脸上是真的看不出来真假。 只是水含的动作幅度,与她不一样。 比如,水含倒水一定会用手转圈试试温度,绞帕子一定是反手,走地无意识的一步只有三分之二脚掌的距离。 都是细末之处观人。 随眼一瞧,是水含还是谈曼,还不清楚吗? 谈曼却说,“九年?那也未必衷心。” 眼神里的光太扎眼,呦呦看的不舒服。 但嘴上却道:“我身边,没有衷心这一说。差不多就得了,谁知道到了时间,是我送她,还是她送我?” 这话说的,谈曼觉得手上的帕子依然湿冷,有些刺骨。 面上一笑,有些温顺的样子。 “主子真是通透,世间少有。” 呦呦摆摆手,开始自己套衣裳。 马屁。 谈曼在转身的那一刻,表情收回,只是狐狸一般滴溜溜地转着眼睛。 这主子当真非凡人,陛下选的真是好人选!但呦呦犹如双刃剑,怕是用不好会伤己…… 当谈曼捧着漱口的茶来是,呦呦已然穿戴好。 还听见一声夸赞。 “还是男装穿起来简单方便。” 弄得谈曼直接接了下茬:“主子还想穿女装不成?” 这话一说,呦呦抬头看了一眼谈曼。 视线立马收回,取着茶盏漱起口来。 居然不知道她是女子,那必定也不知道她是公主身份了。 她的身份就是这般,不能言说与人知晓。 呦呦眼神突然起了一层寒雾。 漱完口,谈曼递给了她一些薄荷叶。 呦呦一边嚼,一边不清不楚地说。 “没有穿过。那个外面怎么了?” 谈曼这才禀告。 “今日岸上的春日猎结束了,稍后拔营要去海上了。船只早已停在海边了。” 呦呦这边才准备说什么,只听谈曼语带严肃地说。 “太子跪晕过去了……” 呦呦先是一愣,随即笑出声。 “我只知道女子孱弱,跪晕过去时常听闻,男子还真是头一遭……” 谈曼见状,没说什么。 只是神情更加凝重的朝着呦呦靠近,轻声说:“施幼南发了通缉令捉拿我。” 这话一说出来呦呦便不在发笑,神情也随之凝重起来。 “你的身份可被他发现?” 见谈曼摇摇头,呦呦却不放心。 觉得她与贺秉修去吃饭那一次问菜名暴露了。 怎么那么巧,点的那几个菜菜名一顺溜的直接出来了。 她听得到三日后,贺秉修又不是傻子,稍稍一琢磨肯定也是想得到的。 他们二人一商量,肯定要怀疑谈曼是东唐细作……不然为什么会约她三日后? 刚好三日后李侍郎的弟弟出现,她遭遇刺杀,时间太巧合。 不觉得谈曼有问题才不对。 “这就是你为什么要一直在我这里隐藏的原因吗?” 谈曼点头。 “陛下对您好的有些异常,我如果灯下黑,藏在此处。施幼南想搜查,动静一定会闹到陛下那里去。如若没有抓到我,施幼南必定不好交代。所以,他没有十全的把握,是不可能搜查此处的。” 呦呦问,“施幼南是什么追查令?” 她想知道施幼南是用什么法子抓谈曼,便能暴露一条施幼南的爪牙。 谈曼申请有些萎靡。 “江湖令。” 呦呦心里‘哟呵’了一声。 江湖追查令。看来,施候府势力遍及黑白两道。 难怪谈曼冒死要躲在这样的地方。 确实,她如果在外头,被抓到的几率可比这里大许多。 呦呦说到:“你倒也是聪明。” 然后继续问道:“我的早膳了?” 好巧不巧此时向笙正好进来,手上端了个餐盘,里头是饼…… -- 第190页 呦呦看见,直接奔着饼过去。 眼中除了这一张饼,什么也看不见。 喜滋滋拿起来就咬了一口,突然脸色就变了。 木讷了些。 拿着饼问道向笙:“哪里来的?” 向笙被这样问得一愣。 “我见厨房里有,便给你端来了。” 向笙看着呦呦神情不对,她看着手上的饼,一言不发,只是紧紧蹙着眉头。 “这饼怎么了嘛?难不成有毒?” 呦呦摇摇头。 撕下来了一小块,塞到向笙嘴了。 向笙咬了,嚼着嚼着脸上神情也是一顿。 这不是东唐京都,她常去的饼铺的饼的味道吗? 怎么突然出现在这里? 向笙常常去给她卖饼,自己也常吃,味道熟悉的不能再熟悉! 呦呦看着向笙的表情也变了,就知道,向笙是知道这是什么了。 呦呦咬了一口饼。 “谈曼,你去查查,这饼的师傅,来意也了解一下。” 咬着,还不等谈曼走出帐篷,她吃出来一张纸条。 上面写着“抱歉”。 呦呦哭笑不得的看着这个。 蒋木这个道歉方式,真是有些别致。 喊住谈曼:“不用去了,你小心施幼南吧,没回广陵,你别乱跑。” 向笙看着她手上的纸条,也不知道是谁写给他的,他看不太清楚纸上的内容。 未免呦呦对他再次抵触,只得收回目光。 向笙说,“我们也该收拾行李,马上该拔营了。” 呦呦咬着病。 “你们收拾,我出去转转。” 呦呦拿着饼,就出去了。 多转转,多看看,才能发现即将会发生事情的细枝末节。 走着走着,脚步突然出来了一只灰兔子。 兔子瞧着有些眼熟,一脚便踩住兔子的一条腿,它在呦呦脚下挣扎着身子。 她蹲下身子,看着灰兔子。 倒是又肥了,看这体型都已经能烤着吃了。 一阵寒娇细语的声音急促的出现。 “前面的谁?给本群主抓住它!” 嗯? 呦呦一抬头,只见一副琼姿花貌落入眼中。脸蛋泛红,有些小喘。 国安郡主。 一路踏来,绣履遗香。 呦呦一把提起兔子耳朵,拎起来。 看着贺璎鱼,打趣到,“我记得,你之前好像将兔子还与给我,是也不是?” 贺璎鱼面上更加一红,小脸腮凝新荔一般,倒是可亲的紧。 然后,灰兔子不知怎的,将呦呦手上的饼给啃了一口。 引得国安‘扑哧’笑起。 “原来辰王替本郡主的兔子喂其食来――” 第48章 拔营 “原来辰王替本郡主的兔子喂其食来――” 看着贺璎鱼的笑,银铃一声。 呦呦看着她,突然想起誉王的话来。 她这么个身份,离国安太近,会被施幼南盯上的。 终归不好。 脑子里突然出现施幼南那双卷着风雪平静的眸子。 呦呦看了两眼贺璎鱼精致的小脸,将兔子稳稳丢给贺璎鱼,没给她一个好脸。 冷漠道:“你喜欢,给你便是。望以后郡主看见本王也当没看见。” 然后饼丢在她的脚边,转身准备离去。 贺璎鱼被这样的冷漠给有些怔住,小脸不见忧伤,反倒呈着薄怒。 “站住。” 娇滴滴冷哼一声,颇有些郡主气势。 眼神也是傲气溢出。 走了两步,至呦呦侧面,将怀里慌张抱稳的灰兔子捧着,塞到呦呦怀里。 “即使如此,那本郡主便与殿下彻底无关才好,还你兔子。” 说罢,昂首挺胸的离去,期间还斜视了一眼呦呦。 呦呦看着,面无表情,侧着身子,看过去。 慌乱拔营之中,她的身影在人流里远去。 这短暂的相见,终究会离去。 呦呦陡然心生一股子离愁。 视线缓缓收回,落到那一张饼上…… 芝麻还是颗颗能见。 她揉着兔子身上柔软的毛,慢慢笑起。 这样就好。 免得离她太近,招祸! 当呦呦抱着兔子回到自己的帐篷的时候,所有的东西都已经收拾好。 跟随着马车准备出发。 她定睛看了会儿水含忙碌的身影,喊到:“水含,将这只兔子好生照料着。” 然后等着水含过来。 她停下手上的活,看着呦呦手上的兔子,指着满脸惊讶的问道。 “主子,确定是要养这只兔子吗?” 呦呦点点头。 水含继续问:“主子,你确定吗?” 呦呦却皱起眉头。 反问道:“这可有何不妥?” 水含接过兔子,摸了摸,看上去倒是很是喜欢,一双水瞳亮闪闪的欢愉。 笑答:“我认识了主子九年,从未见过主子与什么动物亲近过,故而再三确认一下。今日当真是稀奇,这只兔子可有什么与众不同吗?” 水含面上是喜欢,心里却是奇怪。 呦呦这人自小命运孤寂,都不曾想过养什么动物,来充其做一个伴儿。 她早前问过,呦呦回答是:不养,熟悉了再离去,还不如没有开始。 -- 第191页 呦呦最怕习惯,所以人人都是疏远的。 唯一一个亲近了的蒋木,却骗她诈死。 虽然现在二人关系有所缓和,但是她总觉得很是奇怪。 按照呦呦的这个性格,应该不会这么快对他如此亲近才是。 难不成因为是蒋木?所以有些不同? 继而水含又默默说着:“主子来到南息之后,有些变化…变得更加平易近人了些。” 此时水含的话语微微凉,清淡,然后饱含疑问,却用陈述的话语讲出来。 使其之听起来不会那般让呦呦难以接受。 水含没有抬头,只是一顾的摸着兔子。 呦呦眼神一凝。 “办好你的差,其他的无需多想。我是什么样的人,你知道吗?” 冷笑一声,离去。 向笙扶着她正要上马车。 王舟突然前来,一身紫色袍子异常显得尊贵。 腰板不似在贺嘉佑面前弓着。 此时挺拔如松,脖子也高昂得抬着。 一如往常的面带笑靥。 见到呦呦,隆重的行了一个礼。 “辰王殿下,陛下有请同行。” 呦呦刚迈上马车步子收回,抖了抖袍子,站好。 简单的也给王舟回了一个礼。 毕竟是陛下身边的老人,适当的如此作为也算得上是收买人心。 呦呦散漫的道:“烦请大将军带路。” 王舟自然而然的退了半寸,让呦呦站于他身前,做出了一副给辰王领路的姿势。 呦呦是主子身份,当得起王舟这退的半步。 如若贺嘉佑不是把她当做自己的私生子,王舟这样的身份未必肯退这半寸之地。 想想当初她刚来南息之时,王舟的马车都敢走于她的前面,可见王舟这样高位的傲气。 现在退这半步也是无奈之举。 呦呦看了眼王舟,笑靥依旧。 但是她总觉得王舟哪里有些不对劲的地方,尤其是对她的态度,总觉得不是表面这么笑嘻嘻这么简单,怕是内里……对她依旧有些什么看法。 看是看不出来,这只是一种感觉。一种呦呦生儿就有这样的直觉。 呦呦也递给王舟一个姿势。 同行的意思。 二人在马队车队里,走到最大的一架马车前。 王舟弓着身子,说到:“陛下,辰王来了。” 里头随即想起声音,威严顿起。 “上来――” 王舟领着,替呦呦打开雕花的车门。 南息到时有钱,这样大的马车坐十来人都绰绰有余,俨然是一个小房间。 牵头驾车的马共十匹。 真是好大的架势。 呦呦踩着脚凳上去。 一进去,就看见贺嘉佑正斜躺着在榻上看书。 两膝上还放着两个软黄的药包,散发着一股子活血舒筋的草药味。 她嗅了嗅,确实是。 走进也没有行礼,只是找了个好地儿坐下,正对着贺嘉佑。 也随手捡起一本书来,像模像样的翻了起来。 结果那边贺嘉佑哼笑一声。 “这本书当时是三生有幸,居然能被你翻阅。” 呦呦从书本里露出眼睛,含着笑意。 “那陛下手中的书必是修了十辈子才能被陛下翻阅。” 贺嘉佑吊着眼睛哼笑。 “猢狲。” 然后继续认认真真的翻看棋手上的书本。 突然问道。 “你怎么看这次大长公主的事情?” 呦呦翻书的指尖突然一僵,又伸出眼睛,看着贺嘉佑威严模样。 正在认认真真的看书,如果不是亲耳听见,她单看贺嘉佑现在的样子,倒不像是说过话的样儿。 嗓子突然有些变了调子,极其夸张地问道。 “你在问我?” 贺嘉佑看着书,眼神认真。 只是声音从说到后面传过来。 “嗯。” 呦呦盯看了一眼,说。 “你们南息的政局,南息的事,我不方便有看法。” 贺嘉佑翻着书的手倒是顿了一下,却依旧认认真真看着。 只是说到。 “你莫不是在怨我?”这话一说,呦呦胸口一起伏,憋了点笑。 心里直个感叹:曲是欢啊曲是欢,你到底做了什么? 呦呦直言:“不敢,不敢。” 贺嘉佑终于动了,将书放在膝头上。 虎目突然调转在她的身上。 “那南息的事儿,你是朕的儿子,谈上一句又何妨。说罢……” 看的呦呦是心下当即一惊。 还是看书好…… 呦呦坐着笔直,气势不能倒塌,也将手的书搁下。 看了半天,只是做做样子,正儿八经的一个字也没有看进去。 “我是来做质子的,身份不允许谈及南息的事与人。你还是偶尔将我的身份搁下,当我是东唐的辰王。” 贺嘉佑突然蹙起眉头,面上看不出来太多表情。 顿了好一会儿,呦呦才见他说。 “上次陷害你与汝宁和国安的事,你可知道是谁做的?” 呦呦“嗯”了一声,抬起头,看着贺嘉佑。 “谁?” 她肯定知道是谁啊! 她现在只是想知道施幼南给了陛下一个谁? -- 第192页 贺嘉佑异常严肃的说道。 “工部尚书,封思锐。” 呦呦眉头只蹙,工部尚书…… 见都未曾见过。 更没有什么仇怨。 施幼南怎么会拉他出来呢? 这能有什么作案动机呢? 她不解得问道:“我似乎与此人从未见过面,为何会相害于我呢?” 贺嘉佑自当解惑。 “封思锐的妻子与李侍郎的妻子乃是姊妹,他们二人是属连襟。 你的私印留在李侍郎死亡现场,太子虽然说私印是假,朕也为你找到了‘真凶’。可是他是不信,做了这样一出想借誉王的手让朕给你定罪,再关你个十年八年。” 呦呦笑了笑。 施幼南厉害。 工部一直是偷摸孝忠五殿下的。 借着连襟的身份,将罪责扣在了他的身上,既敲打了她,做出警告。 又将工部尚书给顶上罪。 照着贺嘉佑宠她的这个劲儿,给封思锐纠个错,要他的命,再不济贬官都是可以。 刚好将淳王还拔了一个卒子。 这一石二鸟玩的当真漂亮。 贺嘉佑细细看着呦呦的表情,任何细微的动作都收纳眼底。 呦呦清淡的说。 “这般冤枉我杀人无凭无据的,还能将手伸到我身边,再次冤枉我,当真好厉害。” 呦呦笑得散漫,拿着书本在膝头磕了两下。 贺嘉佑此时眸子里的光却沉了沉。 “你想如何定他的罪?” 呦呦笑摆着手。 说到此处了,看来贺嘉佑是相信此事乃封思锐做的,查不出后面的施幼南来。 她现在真是好奇,施幼南是怎么做到的。 呦呦继续说。 “我说了,南息的事我不碰。陛下自己的臣子自己看着办吧。” 贺嘉佑看着看着,目光突然软下来,没了方才那般刚硬。 “那便流放吧。” 眼中一闪而过的杀意,呦呦心里默哀一声。 看来这位封思锐要死于途中了。 位高权重,站了队难免会成为挡箭牌……怕是他没料到自己会是这样的死法。 这个时候,太子怕是已经找好了下一任工部尚书的人选了。 不知道这样突如其来的,贺拂明有无人选,能不能卡在太子的人前面被选上。 贺嘉佑突然朝着呦呦招招手,拍了拍身边的榻,让她坐过去。 呦呦自当是尊从的,把书放在案头,自己挪过去坐下。 贺嘉佑看着呦呦,手突然搭在她的肩上。 手掌宽大厚重,将她的身子压歪到了一边。 呦呦侧首,看着贺嘉佑。 有贺秉修的儒雅,有贺拂明的温润,也有贺淳君的火爆气性,但是他乃帝王,不能随便动怒。 但是疯癫的样子她也看过,是有些可怖。 正常的时候不怒自威是常态,与她独处谈话时多为儒雅温润。 看这面相,年轻的时候也是倜傥的皇子。 瞧上曲是欢那样容颜姣好,性子带野的大家闺秀也是绝配。 只是可惜,他现在有了疯病。随时可能性情大变,残戾暴燥。 呦呦觉得,他的神思好像也有些影响…… 马车突然动起来,她身形晃的一颤,差点摔倒在榻下,还好贺嘉佑的手在她肩上,稳稳地扶住了她。 政局她不能当着贺嘉佑面前多谈,再当她是“儿子”,她的身份也是在东唐,李邵仪封的辰王。 她只要过多干预,且能成功,怕是李邵仪会有其他的要求。 这是一。 她要是过多的干预,南息除贺嘉佑意外的人都不依她,到时候她的境地将更难自处,如何取兵防图?完成计划? 这是二。 所以无论如何,她明面儿上都要离政局远一些。 暗地里的操作,那当是暗地里。 只要不摆在明面上说话,都好办,容易找些理由冠冕堂皇的搪塞过去。 她被拉扯下政局,例如李侍郎案和两位郡主那一次。 和她主动去接触,这是两个概念,最终造成的结果也会是两极。 其实,她不接触这政局,也是贺嘉佑希望看到的。 毕竟她现在的身份比较尴尬,不太适合接触。 一旦接触,便会被南息朝臣当做东唐探子,打听敌国消息,此为东唐之计。 两国邦交的大忌。 呦呦觉得,施幼南怕也是想找这个理由对付她……不然它为什么大费周章的找谈曼? 不就是怀疑谈曼与她有关系,她又是东唐的辰王。 她关了六年,出来能与谈曼相识? 怎么就好巧不巧的一个‘三日后’的消息就出来了一串的事情。 如果她是施幼南,这个谈曼,她也不会放过! 贺嘉佑扶着她,皱着眉头,朝着车外喊了一句。 “王舟,谁架的车?” 车外的王舟直接懂了陛下的意思。 这名驾车侍卫直接被带走,换了一人。 王舟还朝着车门看了一眼,像是能看见里面的辰王一样。 眼神晦暗的很。还隐隐带着杀意。 只不过转瞬即逝,又是浅浅的笑容挂在脸上。 贺嘉佑看着呦呦,突然说。 “你喊一声父皇让我听听。” -- 第193页 呦呦听见此言,一愣。 父皇? 她都还没喊过李邵仪呢。 这个时候贺嘉佑俨然如一副老父亲的模样,不再是君王的自称‘朕’,而是‘我’。 呦呦难言为难的神色。 最终拒绝。 “我喊不出……”贺嘉佑见呦呦神色为难,抚在她肩头的手放到自己腿上。 “罢罢罢,朕吓到你了。” 然后指指刚才小案头上,那上面有一套茶器,旁边还有棋。 呦呦走过去,给他冲泡了一盏茶,手法简单。 就是茶叶一撒,热水急冲,溢出茶香,不带茶叶露尖,便将这第一道茶给倒去,重新缓缓注入热水。 这时茶香四溢,满马车的里满是清香。 贺嘉佑看着笑出声。 “你这方法真是偷懒。” 呦呦端着茶递过去,“你试试这偷懒的茶。” 呦呦笑得澄澈,指尖的茶盏青绿的釉映得她肌肤更加晶莹剔透。 秀窄修长的骨节纤细白嫩,圆润的指甲小巧精致。 贺嘉佑看着,眼神有些迷离。 恍然一句:“你这手像极了你的母妃……”语发感叹。 呦呦抬眼,看了眼贺嘉佑。嘴巴动了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只好将手上的茶递过去。 贺嘉佑接过,轻轻一啄,眉尖蹙了蹙,又垂首饮了一口。 “嗯,还不错。” 呦呦会心一笑,自夸道:“那是自然,您也不看出自谁人之手。” 略有些得瑟。 贺嘉佑看着,也跟着笑起。 呦呦上前,将他腿上的药包取下来。 “不热了,再敷怕是反倒沁了凉气,反倒不好。” 松松得顺便给他揉了揉膝盖。 最上问道,“陛下喊我来就是为了问问怎么处置那个封大人?” 她刻意的将询问大长公主的事情给漏了。免得今日沾染过多南息政事。 贺嘉佑深深地看了一眼呦呦,没有即可回答这个问题。 因为他已然知道‘李清辰’与蒋木的关系,很好,好到上次当众逼他给蒋温定罪。 而蒋木今日却与贺拂明有什么干系,以致‘李清辰’放火烧了蒋温住处,将蒋木带走。 这一系列对蒋木好的无可言表。 但是近日,蒋木又从贺拂明处去了老五的身边。 蒋木这人能换几位主子都能这般顺风顺水得人心,怕也不是个好东西。 他今日在略微看看,辰王与他们,可有什么牵连没有。 此时‘李清辰’给的答案,到还是不错的。 见呦呦这样问。 贺嘉佑回到。“朕安排你倒东唐那边诈死,你回到朕身边吧。” 呦呦看过去,贺嘉佑眼神里透着的认真与热切倒是让呦呦再一次意外。 贺嘉佑对‘他’太亲厚了。 仿佛是急缺这个儿子一样。 呦呦问:“你要让我回东唐?还是东唐有使者前来?” 贺嘉佑摇摇头。 “你是朕的儿子,自然是要早在认祖归宗的。只是……” 呦呦心头一阵无语,还真当她是他的儿…… 呦呦按耐不住心里长期的疑窦。 实在嘴欠的问道:“你当年与我母,母妃发生过……那样的关系?” 呦呦实在是喊不出母妃二字,但是不喊那就不对,只得硬着嗓子喊出声。 贺嘉佑见呦呦这一副怀疑的表情,一巴掌熟稔亲切不见外的拍在呦呦脑袋上。 “不然会有你这个混小子?” …… 呦呦一阵五雷轰顶。 她肯定是知道发生过这样的关系,贺嘉佑才会如此确信她的身份,从而这般快速的进入了父亲的角色里去。 但是亲口说出来,她这时候该如何想曲是欢和李邵仪? 直觉着李邵仪真是头顶一片绿草原。 继续忍不住问道:“那……那为何我母妃没嫁给你?反倒嫁给了李邵仪?” 贺嘉佑听见呦呦喊了东唐帝王的名讳,如此习惯性的直言,觉得‘他’与李邵仪指尖并不亲厚,便笑起。 但当问题听清楚之后,像是碰到了什么禁地一般,贺嘉佑整个人脸色巨变,双瞳突然泛起了血丝,正扩散开来。 脸上狠戾的表情骤然化散在开来,此时突然变得阴沉恐怖起来。 嗓音更加低沉,带着杀气。 “她是为了李邵仪而骗我……与我做出这件事来――” 呦呦发觉他不好,立马箴言不语,不敢再深问下去。 一只手突然拂过贺嘉佑背后,让他疏解心中郁结。 浅浅的嗓音,骗道。 “我觉得我母妃可能是迫不得已。不然六年前,按照她的宠幸,送谁,也不可能是送我来。也不可能将玉牌还然我继续带着……” 睁眼说瞎话。 囫囵骗着贺嘉佑。 因为在南息,贺嘉佑对她的态度,至关重要,影响了她的每一步。 有这个捷径时,还是要好好用着。 过了许久,贺嘉佑才呼吸平复,神色难掩倦怠之色。 呦呦乘机抱着棋盘。 “见陛下头疼,正好与你下棋,赢你两局。” 棋盘突兀地出现在他的视线里,他听罢这话,笑出声,脸上的疲倦倒消退了两分。 -- 第194页 贺嘉佑与她一起摆着棋盘。 嘴上佯装愠怒,哼笑。 “你个混小子!” 呦呦无论做什么,贺嘉佑都觉得,他更多时候看到的是曲是欢,而不是他的儿子‘李清辰’。 二人便开始下起棋来。 呦呦要装作全无心机的模样,故此,下棋便没有太深的想法与路子。 玩了几局后,车外的王舟发出声响,说起话来。 “陛下,到了地方,可以上船了。” 呦呦指尖上的棋子跟着她回头的动作,指尖松动,棋子滑落,掉在棋盘上。 稳稳的落了一子。 呦呦回头,兴高采烈的说了句。 “我没坐过船,出过海。” 而贺嘉佑只顾着盯看眼下的棋盘。 一子吃了一片,这个位置他都没想到! 他输了。 贺嘉佑反倒由此,抬了些眼睑,看了看呦呦。 这样声东击西的羸弱下法,到底是“他”布的局,还是真的一不小心掉下来的一枚棋子。 因为这样的偏巧布局,倒是像眼前的‘李清辰’,什么也不懂,不问,却偏偏与蒋木,贺拂明,贺淳君有些关联。 到底是真什么都没有,还是暗地里有些手法他不知情的? 这就是为什么,他时常找她下棋的想法。 一个人手下的棋,能看出她这个人的所有想法与习惯。 但是他这个‘儿子’确是个不会下棋的主儿。 教了许久也教不会他! 到底是不会?还是不敢会! 贺嘉佑此时因为这‘一不小心’的棋子,对呦呦有些别样的看法。 第49章 治腿 在贺嘉佑看了几眼后。 见她如此澄澈的还说着未坐过船,未出过海的天真模样。 一时神思混乱。 到底是他多想了?还是…… 他面上神情不改,和蔼的笑了笑。 “那朕带你看看。” 然后被手上的棋放下。 呦呦是率先下车,手还握拳,掌心微微有些汗意。 贺嘉佑起身出去,路过棋盘时,看了看那最后一颗子。 这颗子吓人就吓在,前面明明下的是毫无长法,胡乱摆放一般,偏生它一落,反转了整局棋意! 像是披了羊皮的狼一样。 不掀开看,你不知道他内里是个什么物! 如果这个子是辰王,怕是不得不防。 贺嘉佑此时心生了试探之意。 而呦呦确实有些惊慌失措,心烦意乱! 这颗子真是她不小心掉落的,只是掉落的地方太过于巧合,怎么一下子就颠倒了她之前的下法…… 一子挽救一盘棋是正常,但是通常那样的结局要么是布局故意引敌人,要么是另辟溪路大胆下法。 不管是哪一种,下棋者皆是城府深,眼光也要独到。 她一直以来佯装的模样可是和这背道而驰。 心里此时忐忑不安,就怕这一子引起了贺嘉佑的注意。 她一早就知道贺嘉佑与她下棋,就是为了看她的行事与性格。 这下子真是… 呦呦心里深叹一口气,给自己找了一个不小的麻烦…… 但是当她除了马车,看到面前一望无际天水相连的蔚蓝大海时,心里被这样广博的延伸给震撼到了。 之前在九方宫高处看海时,那般气势便震撼住,现在如此近距离的看,倒是更加喜欢。 心里一下子便将与贺嘉佑的那一子忘了一大半。 只道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回头看了看贺嘉佑也下车了,上前难掩兴奋。 “我们是要坐船出海吗?早听说春日猎还有十日在海上,做什么呢?捕鱼吗?” 活脱了一个孩子模样,兴高采烈的手舞足蹈。 皇室里,就算是真的开心,也不会有如此举止。 虽有些无礼,但是贺嘉佑便被这骨子兴奋劲儿给感染到。 也拉开嘴角,笑出来。 “届时你与朕一起,朕捕给你看。” 呦呦瞪大了眼睛。 “陛下也要亲自垂钓?可吃的?” 贺嘉佑被她逗笑了。 直言:“吃得,吃得。” 王舟从远处走来,行了个礼,听见呦呦这番话,也笑起来。 “陛下,船都检查好了。” 然后笑对着呦呦说道。 “春日猎岸上的没趣儿,从今日起,才有意思了。但是,陛下第一条鱼可吃不得,那是要带回去祭祀用的。 余下的,陛下如若再垂钓,你便问问陛下,可愿意给殿下烹。” 呦呦看了看贺嘉佑,依旧笑着,小脑袋扬了扬。 “那陛下可还愿意受累?” 贺嘉佑哈哈一笑,手又搭在她的头上。 “你唤我一声,我便给你钓一条。” 呦呦眼神突然闪动,不知道在想写什么,突然扒到贺嘉佑身上,在他耳边小声急急唤了一声。 “父皇。” 然后跑走了。 贺嘉佑一愣,那一声,两个字仿佛没有听清楚一般,又仿佛声音巨大,在脑子里回荡。 但是周围人,却已经有人吓得拔出刀来。 那一个动作,侍卫以为要对陛下不利,刀已经拔出稳稳地捏在手上。 可还不等他们有所行动,辰王已然消失在他们的视野里。 -- 第195页 这是…… 贺嘉佑反应过来,看着数柄刀在眼前晃晃,突然沉下脸,怒斥。 “收起来!” 然后对王舟说:“登船吧――” 王舟也被辰王吓得,这时间心里还突突地跳。 反应过来时,才引路,阵仗颇大的行着上船的礼节。 摆祭台,祭祀贡香,念词起誓。 等等活动。 呦呦跑开后,回到了自己的马车上,独坐了会儿。 仍水含喊,她也不动。 心神有些紊乱,她自己亲爹都没叫过,叫了别人。 真是要不择手段吗? 毫无下线了? 呦呦独坐了许久,神思了许久,得出的结论是:兵防图最重要。 喊了就喊了,又不是喊了就是。 贺嘉佑喜欢听,她做便是。 如此一来,那一颗子看能不能冲淡一点。 直到外头结束,要上船之时,她才从里头出来。 见人都走了一半了。 这才被人领着上了船,找到自己的住处。 这船太大了,船体分三到五层,船上建楼,称之为楼船。 高达十余丈,可承载三千人左右。眼前洋洋洒洒五六条这样的船楼。 此为一大奇观! 如同宽博的大海一样,震撼到了呦呦。闻所未闻,见所未见这样的船! 船楼吃水深,要先乘坐小船,再才能再换大船。 这南息领海,果真是与众不同。 她与南息的皇族共乘。 待一切坐稳后,那便贺嘉佑便开始了首钓。 所有人都在旁边念什么国泰民安之类的誓词,祈求国运。 呦呦这才知道为什么春日猎这般隆重,原来不是简单的“猎”,而是刻意出海求国运的。 这个时间段,突然有个小太监找过来,还不等他贴近,向笙先是拦住。 目光狠盯着那个小太监。 那太监与向笙说了句话,便匆匆离去,消失在人群里。 呦呦见向笙脸色有些变,不等向笙过来,她就知道有事。 待向笙走进,附在她耳边说。 “二殿下请你过去。” 呦呦眉间一挑,看了看贺嘉佑此时威震八方的坐在那里钓鱼,周围宫人们朝臣们都跪在那里念着。 她偷偷起身撤离。 贺拂明腿断了,且也采集日,没好全,没返回都不错了,这样的大事虽然大,身体也重要,故而他应该在船舱。 而呦呦是东唐人,跪在那里祈求南息国泰民安谁信,所以她只是凑近看热闹罢了。 走不走别人也不知道,谁敢起身呢。 当他走进贺拂明的房间,还不错,一个大窗正开着,微微的海风吹过,带着咸咸的味道。 贺拂明面前正跪着刚才的那名太监。 胆子是真大,这要那个的场合他居然能在贺拂明这里,看看,贺拂明的贴身侍从阿阮都不在,乖乖地跪在外面。 呦呦看着这个小太监在医药箱里取着东西,摆放在贺拂明的床头。 贺拂明正依着床坐着,双腿被锦被盖着。 他见呦呦来了,便说道:“你来了,坐吧……” 语气不见外,倒是十分亲昵信任。 这话一出,倒是那个太监突然看过来,瞟了一眼呦呦,便又回头,将药箱里的东西一一摆放出来。 呦呦蹙了眉头,看这些,是要医治他的腿。 那这个太监是御医? 贺拂明看着呦呦这样的神情,就知道,她是知道要做什么了。 也不打算瞒着。 “烦请辰王赐一颗药,之前止痛很是管用……”呦呦一愣,朝着屋子里头走进去。 倒是上道,桌子上还准备了她爱吃的鱼粥,还有两张饼。 呦呦摸了摸碗沿,指尖还勾了勾饼,都是热的,看来是准备好请她来。 看着这个饼,闻着奶香奶香的,熟悉的味道,这是东唐的那个小商贩。 她的视线就多停顿在饼上一息,贺拂明就说到。 “蒋木说你爱吃,我专门去东唐给你请来的,以后想吃了,你就来找我……” 倒是用心。 东唐可是人家扎根的地儿,六年前她来南息的时候人家可是近五十来岁,现在五十有余,能离家异常不容易。 不用威逼手段请过来,那很是不易。 这番诚意与用心,一般人,无人能及。 她稍稍抬眼看了一眼他,床边小案桌上摆满了各种刀具,寒光刺骨,看着头皮发麻的紧。 但是他就跟看不见一样,心稳,气和。面上随和温润,口吻清淡亲近。 随着贺拂明接着说到。 “蒋木说,让你在人前少食,宫里不比外头,被人留心了,你可就要当心。” 呦呦撕了一块饼,张嘴咬了一口。 之前她被国安那只灰兔子咬了块饼,后来她喂养起来,发现那兔子与她一致,也爱吃这个饼。 只是可惜她在小厨房没找到这师傅。 原来是在贺拂明处。 呦呦在腰间的一出挂饰上,翻出来,在背面凹槽处取下一丸药,凌空抛过去。 “服下,半刻起效,一个时辰药效散去。” 贺拂明手臂一抬,只见衣诀飘飞,一丸药就已经在掌心。 往嘴里一送,就着又重新靠在床,腰后垫放了两个软枕,他从床单里侧取出一本书来,开始翻看。 -- 第196页 那小太监够着想看呦呦的药,贺拂明心里知道,替呦呦护着方子,没给自己人看一口便服下。 呦呦坐在这里吃饼,给自己舀起鱼粥,温吞吞喝起来。 那边已然开始准备治疗。 被子掀开,一双光洁的腿,至大腿往下便是没有裤子的。 腿骨畸形的不太正常,一看就是没有好好治疗。 果真御医都听着命,把贺拂明准备弄废,终身有疾。 今日要重接断骨,必要将之前敷的药给刮下来,打断部分轻微愈合的骨头,再重新好好接起来。 这可是一番大罪。 呦呦觉得,药效一过,怕是受的不是罪,这样止疼的药可是不能一直长期服用,终归需要他自己扛过去。 呦呦看了一眼,那边等个时间,小太监在检查着伤口,而贺拂明正悠闲地翻着书页。 像是等会断骨剐药的不是他一样,一点心里负担都没有,平静的很。 呦呦此时也是悠哉悠哉的吃着。 贺拂明准备好的吃食,是让她替他挡人的,并不是单纯的求药。 再一眼扫过去,那边开始用手了。 这个小太监神情专注,手上拿着器具,开始了治疗。 贺拂明眉毛都没动一下,翻着书。 呦呦翻个白眼。 到底有多好看?也是要学蒋木手不离书吗? 贺拂明突然说话,问着呦呦。 “今日父皇与你可有提及一个人?” 呦呦眼皮子抬了一下,咽了口中的粥,回到道。 “封思锐?” 贺拂明手突然僵了一下,眼神从书里抬起来。 “看来,他是要性命不保了。这是我的一个疏漏……” 呦呦神情漠然,撕着饼,在指尖转了一下,脑袋歪了一下。 “中间可是有什么事儿?” 贺拂明略微有些凝重:“是,之间有点事儿没做好,让陛下没顺着牵到施幼南身上。” 呦呦将那一小块饼丢入嘴里,嚼着,有些浅思。 “他你怕是不好引,不过以后常见,少不了出手,总有机会,急什么。” 贺拂明点点头,翻了一页书,一边看一边说。 “现在机会好,封思锐引到他身上,那动机势必就要牵引到李侍郎头上。 死了七位侍郎,还带上了东唐的辰王,怕是陛下要暗地里重新摸摸。 届时将太子的卖官鬻爵顶上去,怕是他喘息不了,再打击他手下的人,不是更好吗?翻身后,朝堂清了些,以后不是更顺手嘛。” 这些话说的吓人。 但是他的口吻确实平淡,跟说今日天气不错,适合出去垂钓一般。 一点政局起伏也没有。 呦呦听着,咬着饼,知道利害关系。 确实觉得贺拂明这一路子也厉害,几乎没给贺秉修喘息的机会。 可是有施幼南在太子前面挡着,贺拂明计划在周祥,在他面前都要打个折扣,怕是没那么容易。 呦呦说。 “先对付施幼南吧,他不在了,贺秉修也就不是太子了。” 贺拂明翻着书,这一页不知道为什么,停顿在这里,不动了。 见贺拂明在想些事情,呦呦便老实的吃起来,没有打断。 只是眼睛朝着小太监那里瞟上去一眼。 贺拂明的腿已经被刀划开,看得见歪曲的腿骨,那人正认真的清捡里头,血糊糊的一片,呦呦反正看不懂他在做什么。 一个人,怕是有些累吧…… 贺拂明都放心,她也没什么波动。 呦呦视线刚转回来,就听见那人说。 “殿下,臣需要毕生来帮臣……” 贺拂明愣的没有说话,直到他又喊了一声“殿下”,贺拂明才有反应。 “怎么了。” 那太监说:“臣需要毕生助我一臂之力。” 贺拂明眼睛眨了眨,就这样说了句:“去请来――” 呦呦此时一愣,看向贺拂明。 他依旧温润如玉,斜斜依靠在软枕上,看着书。 呦呦张口问道:“你房间里还有其他人?” 贺拂明摇着头。 “没有,只是有一位暗卫,耳朵好使,两丈之内,我说的话他都听得见。” 呦呦“奥”了一声。 继续喝粥。 向笙与之相比也差不多,他经常在隔壁保护她。 只是许久不曾带在身边了…… 贺拂明问:“要不我送你一人?” 呦呦笑着婉拒。 这样的高手稀少难得,忠心耿耿。 送给她,又是一个细作挂在身边。 她觉得向笙和水含已经足够了,再来,岂不是要一直分神。 累人。 带着武功的,还这般高超的,她更不敢要! 不一会儿,门口有响动。 呦呦不动,贺拂明也不动,就是翻看着手上的书,看的也是快,这才多久时间,都已经翻开了小半本。 门口出来一位也是太监服饰的人,脖子上一颗小小的赤色痣,整个人有些偏黑,瘦弱无力的样子,个子也不高。 面色有些疲惫,眼下有片乌青,像是没有休息好一样。 整个人长的反正就是不怎么显眼,丢进人群里都找不到的那一种。 他进门,在门口都已经跪下行礼。 -- 第197页 “主子万福,毕生来晚了。” 贺拂明书放下,搁在腹部,笑起来,说道。 “毕生先生能来拂明感激不尽,届下要劳累先生了。” 呦呦看了看二人,这个毕生看着也不好大,什么才能这般贵重,当得贺拂明一声‘先生’。 但那人行的礼又不小,互相都客气至此,关系怕是不一般。 那毕生的起身,一个医药箱子也没有背,不是每个医者都有特定的习惯用具吗?他怎么没有。 呦呦一边吃,一边安静的看着这屋子里的三人,像是都了不得的样子。 聚能招贤,这是一位明主需要做的事情。 这样的腿能治好,几个国加起来怕是也没几人,所以来的必定是能人异士,贺拂明却都请的动,还能行如此大礼…… 呦呦不禁侧目看了看那个依在床边的公子,就这样温和的面孔上,她是真的看不出太多东西。 温润厚实的模样,以为就只他了。 怎能料到他背后却有这些助力…… 这样的城府…… 怕,这些只是冰山一角―― 突然,她才觉得,南息里正儿八经深藏不露的人,还真是挺多…… 施幼南她知道难搞,却究竟有多深的手段她没交手过,不知道底线。 现在观贺拂明,心头有些嗡嗡震响,也不知道能怎样。 而脾气有些爆怒,心眼不大的贺淳君也不简单,不然凭什么六部里,有三部尚书听命与他,而不是陛下…… 看来,南息的政权真是复杂…… 应该这样说,只要沾染皇室的,就没一位人简单! 这样的日子,才是过的顶累! 她求了这些年只为离开这样的境地,但是天下却有无数人想挤破头进来这样的地方…… 真是蠢透了。 那个叫毕生的走近,看了看他的腿,整个背部有些发硬,也不知道他是什么表情,估计是很凝重。 只听他说,“我连着骑马骑了三日三夜,还好赶上今日上船。” 贺拂明坐直,浅浅行鞠一礼。 “辛苦先生了。” 那人从怀里摸出个布包,小心翼翼地打开,一支很奇怪的双刃窄刀,巴掌长短。 这是什么东西…… 呦呦看过去,一头是一把窄刀,一头却是一柄尖锐扁平小钩,钩背却也是锋利的渗着寒光,像是一个指甲壳那么大小的刀一样。 这么小的刀用来做什么呢。 那人对着窗,看了一眼,然后二人在贺拂明腿哪里商量着治疗方案。 呦呦本想提醒,这药效有时间……却看了一眼贺拂明,他已经又开始看书了。 便闭上口,没有说话,只是开始大口咬着饼。 这个病热着酥软,气味奶香扑鼻却不如凉了硬着酥脆好吃。 现在一碗粥喝完了,这饼才凉了,捏着略微发硬,正是这个饼可以吃的时候了。 贺拂明突然说。 “蒋木让你吃热的,说是凉了发硬,虽然酥脆,香,却对你的胃不太好,你常年不按时吃饭,以后肯定会胃疼的。” 呦呦看过去,贺拂明依旧看着书,眼皮子都没抬,刚才那句话像是幻听一样。 呦呦才不理,继续咬着。 嘴里还含糊不清的问。 “你让我替你挡谁?” 贺拂明又自顾自说,“倒杯热茶。” 呦呦没带有反应,一杯茶从门口飞进来,直接停在她的手边。 …… 茶盖都没发出声响,悄无声息的就飞到她手边了。 呦呦心里一阵不悦。 阴阳怪气地说了一句:“你喊我怎么不如用他们……” 其实她正经的是想说:她怕死在南息。 但是这句话有些软性子,不知如何开口,便从嗓子里压了下去。 贺拂明只是淡淡的道了一句:“他们怎么见光,不如殿下身份大。” 话里头带着一些贺嘉佑对她偏宠的感觉。 突然外头有些嘈杂,船板上有许多人走动的声音。 这是贺嘉佑首钓,钓到了? 活动散了? 呦呦四处打量了一下。 贺拂明说:“喝点热水,缓一下胃。现在大家都要钓自己的第一条,然后放生,才能离去…… 这是为了告诉海龙王,此行并无恶意,祈求无海啸,保证此次春日猎的行程。” 船突然开始晃动,呦呦只觉胃里突然翻腾的一绞,头缓慢的开始发晕。 但是她还没觉得真正有什么。 突然想到什么?,笑问起来。 “如果有人在整个行程里都钓不起来,自己的第一条鱼该怎么办?” 贺拂明像是知道他要这么问一样,答案脱口而出,也跟着笑起来。 “反正我是没有见过,只是听说要钓完全程,不钓上来不许回广陵……” 嘴角勾的弧度,笑得极其纯净。 像极了他这个年纪该有的笑容。 无勾心斗角,无算计谋划。 只是一个简简单单的少年郎,遇到一件开心的事情,由心底发出的笑意。 呦呦从未见过这样的笑,像是那种身处淤泥,却不被淤泥所染的笑。 心头突然爬出一种怪异的感觉,让其挪不开眼。 她小看了一会儿,不知道为什么,鬼使神差的问了一句。 -- 第198页 “你会杀我吗?” 这话来得好奇怪,让贺拂明觉得换话题拐弯拐的太快,他都反应不过来。 突然想到她身边的侍卫那样串通杀手伤她的那一幕。 想着她这样一位小女子,脚尖踩血的一路走来,突然这样直白的将自己的生死交付出来,询问着他。 他不吃前路,并不想骗她。 将书放下,认认真真的看着她的眼睛,清清楚楚的一个字一个字的告诉她。 “不会。因为蒋木不会,我便不会。” 其实,他觉得,没有蒋木,他可能也不会。 这世界上到底能有多大的事情,需要他杀她?毕竟还在同一条船上,不是吗。 同盟者,不可杀。 但是贺拂明眼光却寒光一转。 “一条绳子上的蚂蚱,脚只要不勾第二条绳子。” 这句话说的明明白白,坦坦荡荡。 只要不背叛他,不会。 一定不会。 呦呦手上的饼明明是硬的,却突然软得很,突然被她捏了个粉碎…… 门外突然响起一位老者的声音。 “殿下,臣看给您复诊!” 第50章 突袭 “殿下,臣给您复诊。” 一声老态龙钟的声音突兀的出现在房内四人的耳边。 毕生和那个小太监只是互相看了一眼,便相视默契的继续给贺拂明治腿。 贺拂明将视线挪到呦呦脸上,眉宇间清清淡淡的一片皱了几许。 呦呦还沉浸在刚才那个话题,有些愣神。 手边的热茶端起来,喝了一口,清清嗓子,说到。 “本王与二殿下下棋,不方便被打扰,烦请等会儿再来吧。” 呦呦离门近些,听到了门外已经有手放在门板上了,这是准备推门而入…… 呦呦起身,端着茶,直接走到门口,一手撑着门。 那个老御医没有推的太开,直推了一个缝。 呦呦被门外突然出现满布皱纹的脸吓了一跳。 只是瞪着,张嘴说到。 “你要进来?” 门外老御医突然被呦呦这个眼神给吓到了,手上无礼推门而入的想法有些戛然而止的卡顿。 被辰王看的有些头皮发麻,脊背灌入凉风。 他十分称职了想到了施幼南交代时的模样,他觉得,相对比起来,辰王此时让他芒刺在背的感觉更好一些。 施幼南那语气虽然平淡,话里却是有闸刀架在脖子上一样,稍有不听话,漏了些微末小事,那柄巨大的闸刀便能顺力而下,分离他的头颅! 辰王虽也有些让他害怕,却还能扼住呼吸顶着。 然后哆哆嗦嗦的张开嘴,回复辰王,声线却已经变得明显带着惧怕。 “辰王殿下恕罪,微……微臣复诊很快的!不打扰殿下下棋……” 说话的嗓音颤抖,老态的劲有些变,发出的声音就跟弦胡乱抖动的样子,格外听着好笑。 呦呦瞥了一眼,眼睑那么一个半抬,单凤眼射出了光芒不等这位御医反应,呦呦拉开一个诡异的笑。 就看着这位老御医直挺挺地倒在走道,发出了一阵不小的响动。 呦呦就看着地上老态龙钟的御医,鄙夷的瞧上一眼,便合上门进去了。 贺拂明看着,微微笑起。 抬手指了指门外。 “你就这样解决了?死了吗?” 呦呦手上的热茶喝了一口,倒是清香甘甜,觉得味道不错,又喝了好几口。 “没死,他现在全程都听得见,就是动弹不得。来来来,我们下棋――” 嘴上也跟着笑起。 坐在桌子边,继续吃着发冷发硬的饼。 贺拂明有些蹙眉。 “你还吃――” 呦呦没有走近,不想看着那两条腿。 她觉得,一个时辰怕是弄不太好两条腿,应该还差一会儿时间…… 呦呦还要继续替他守在这里,以免再次有人来打扰,她此时此刻的身份确实比较好用。 难怪要找她前来。 呦呦不用问此次治疗效果,她觉得贺拂明应该是有把握的,不然他这么干拿自己的前程来拼? 到也是个狠人! 现在门外多了一个人,话是不太方便多说。 呦呦吃罢了,趴在桌子上小憩,反正没人进来即可,她与贺拂明没太多话聊,来了这位御医更好,更是这样…… 贺拂明继续翻看着书。 一个时辰即将到,贺拂明吃的药药效正要缓缓开始散去,他现在已经隐约能感受双腿骨头传来的闷疼,时而还被什么东西给剐一下……疼得一抽。 额上已经开始有些细汗,胸口微微有些起伏,呼吸更加急促了些,双手本轻轻拿着书,现在变得有些用力,将书捏的时有颤抖…… 呦呦听着这么近的喘息声,知道了一个时辰将近,她闭着眼睛,摸摸腰带,按了按腰带上镶嵌的宝石玉饰…… 最后指尖在桌子下捏到了一丸药,寻思了片刻,她抬着手,朝着呼吸急促的方向扔了过去。 贺拂明都疼得满头大汗,这样无声无息的一颗药,他还能分神伸出手,接住。 他空中一挥,最后手停在胸前,掌心打开,一丸红色的药…… 他视线一边缓缓转变,一边掌心一抬,张嘴服下。 -- 第199页 “谢了。” 呦呦趴在桌子上,眼睛都没睁开过。 只是张嘴说:“你欠我一次,记得还便可。” 然后她听见贺拂明突然问道,语带急促,像是有些什么事情要发生一般。 “还需要多久?” 不等毕生和那个小太监回答,贺拂明赶紧说,“快,躲起来。” 然后床上面的天花板就有声音,被拉开,一条绳索飞快的飞过来,将二人腰间束绑起来。 绳索一提,人顷刻之间便消失在房中。 呦呦依然清醒,正看着这飞快发生的这一幕……有些不敢置信。 安排的倒是巧妙。 “呦呦,过来!” 天花板上飞下来一个方形的东西,落在贺拂明身边的小几上,正好盖住了那个小太监的器具。 床上那些器具贺拂明手一抖,被子全然挡住。 地上的血水呦呦走过去,脚用巧力推到床下。 一抬头,才发现天花板上掉下来方形的东西是棋盘,上面还有两篓黑白子,贺拂明随手一抓往棋盘上一撒,胡乱的散开在棋盘上。 呦呦知道,有人要来。 脑海里才闪过这句话,门就被大力的推开。 刚睡醒的呦呦此时正揉揉眼睛,呈现疲惫色。 是贺秉修和施幼南…… 贺秉修此时才将拧的死死得眉头舒展一点,面上挂着亲和的笑意。 略微回头,不明所以地看了一眼身后一些的施幼南,又看向前方…… “辰王与二弟下棋呢,打扰打扰……” 不等他们回答,贺秉修继续指着棋盘问道:“怎么这么乱?” 由于是随手撒在棋盘上的棋子,摆放的非常凌乱。 贺拂明面色不太好,却笑起,衣服手足情深的模样。 “太子殿下怎得突然到这里看臣?听说今日异常盛大,太子不需要主持吗?” 贺秉修听着贺拂明这样亲厚的句子,自然也随着语气亲昵起来。 “本王此行的首钓已然结束,想着二弟的伤这般严重,自然要来看看…… 此行怕是也少不了你的首钓,如若好些,你怕是也要去甲板……” 然后看向门外的御医,衣袖一扬,嘴里笑藏寒道问:“陛下给你治疗的御医怎么在门外躺着?还不能言语一般?发生了……” 呦呦突然冷哼,打断了贺秉修接下来的话语。 呦呦语带厌烦的说。 “殿下说的,可是门外位?”贺秉修突然调转过视线,瞧像辰王去。 此时呦呦正一身暗红色的袍子,穿上去显得整个人格外‘娇艳’!一股子器宇轩昂的感觉。 正微微抬着下颚,气势很足。 贺秉修看的眼睛放光,还带些猥琐的光在呦呦身上流连。 贺拂明看着贺秉修这样有些下流的视线。 施幼南此时看到自家主子这样,恨不得掉头扭身就走。 这是他看太子最讨厌的一副样子! 见其美色来,分不清敌友! 贺秉修点头,方才与贺拂明说话的明笑暗刀的模样变了些,此时倒是真亲热了点。 “是,他怎么了?” 呦呦鼻息粗重的一哼,坐下,指尖捏着黑子,捡拾到自己的棋篓里。 “方才那人不识时务,我随手可能打到哪里了吧。” 贺秉修和施幼南看一眼都知道那是下毒所致,但辰王不愿意明说,也就没有追问。 施幼南没问是想以后离用这个,好栽赃陷害辰王。 而贺秉修没问是因为‘尊重’……他就是单纯喜欢辰王这脸,这身段。 施幼南朝着门外说到:“还不赶紧进来给殿下复诊。” 门外听声音,有人在搀扶那名老御医。 呦呦浅笑。 她的毒虽然不是很厉害,掐指算着时间,应该还要再倒一刻钟…… 正略微洋洋得意地想着,就见那位老御医一瘸一拐地走进来,抱拳跪下行礼。 呦呦此时目光一凛,贺秉修身边有会制毒之人。 她这个药虽然不难解,那也还有些复杂的。 江湖方子,一般宫中御医不可能有人会用,因为他们瞧不起这样江湖手段。 看来贺秉修身边也是卧虎藏龙,这样的人也能随时带着。 但却从未看到有其他陌生人出现在贺秉修身边,难道也是像贺拂明身边那种暗卫吗? 那名老御医进来后看向呦呦的眼光有些怨毒。 毕竟让他一位年近花甲的人躺在地板上,不能动,不能说近一个时辰,这是何等折磨,难免心胸不出几分怨恨来。 但礼数还是要周全的。 这些,人家还是能伸能屈,做的不错,礼数周到。 然后老御医面带寒意,走近,给贺拂明把脉。 把了一会儿,有些胸气堵塞,拂手一拜,屁事都没有,那不早早让它复诊完回复太子多好,便给他弄成这番模样,还惊动了太子! 老御医心里不悦,没好气说到。 “殿下还是继续服着药,腿上敷的药,明日一早臣再来给你换……也不必忧心,腿断成这样,实难好全,请殿下放宽心。” 这治病态度极其敷衍。 然后就退下了,路过太子与施幼南时也拜了拜。 呦呦突然发现贺拂明腿处有些鲜血即将印出来,整个人一屁股突然坐下,坐到腿旁。 -- 第200页 贺拂明故作痛姿龇牙咧嘴,双手连忙按住膝盖。 贺秉修看着,来意已经结束。 懒得与贺拂明打太极,掉头也跟着准备离去,出门之前还对贺拂明说。 “二弟腿如果大好,赶紧去首钓放生祈福。” 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施幼南在离去之时,只是清淡地扫了扫贺拂明身旁的棋盘,转而笑看了一眼呦呦,也随之离开。 当贺秉修见施幼南出来,劈头就是一句:“你不是说御医没有回来禀报,是有事情吗?结果只是扫了他们下棋的兴致而已。” 贺秉修没有生气,只是觉得白跑了一趟,心情有些郁结。 施幼南却依旧抓住贺拂明不放。 “殿下还是要派人盯着贺拂明才是,臣总觉得他不是那么简单。” 贺秉修问道:“幼南可是发现了什么诡异之处?” 施幼南摇摇头,“有防备之心才好。” 这是他自小以来发现危险的本能,如果把这句话说出去,贺秉修怕是会有愠怒。 毫无根据,却将他使唤来使唤去。 贺秉修觉得此事很简单,不必如此谨小细微,谁的身边都要安插人手防备。 但又觉得此事与施幼南争执两句不太好,反正手底下人多,满不在乎的说。 “那幼南自己做主便是。” 室内,贺拂明眼见贺秉修与施幼南一走远,才呼唤一声。 “下来吧――” 呦呦见状,太复杂了。 起身,问道。 “你为何不夜里诊治你的腿?” 贺拂明不疼,腿是没有任何知觉的,要不是看见锦被上出了血迹,他怕是还能多与贺秉修说说话。 看看施幼南的反应。 天花板被打开,毕生和那个小太监又用绳索放下来,二人连忙奔至床前,打开锦被看着贺拂明的腿。 两人着急忙慌的处理伤口。 只听见贺拂明说。 “这位御医尽职尽责的很,一日十二个时辰都在我身边候着。今日要不是因为上船陛下的首钓,与诸位臣子的首钓。我并没有这么多时间不在他视线范围内的。他现在气恼了,估计要去我的药里加些东西泄恨……” 说话时,嗓音还带着笑意。 并不担心腿。 呦呦见他愈发的心喜就知道,腿一定没问题。 “你这恢复起来大概需要多久?” 贺拂明顿了顿,笑得倒是灿烂:“怕是许久――” 但毕生老老实实的说:“殿下如果好生护着,养着,不过一年,便能行走!” 贺拂明笑起来,清风明月一般。 突然让呦呦觉得他这个人心上倒也开阔。 她懂贺拂明的意思。 许久!他这个腿要断许久。 断到施幼南不去注意他,断到所有人都不注意他。 但是贺秉修失去太子之位时,他的腿才需要重新愈合。 掩人耳目的好方法。 现在,他无论做什么,都不会有人怀疑他。 哪怕怀疑他,也会放心他。 只要他的腿断一天,他就安安全全的一天。 没人会特意注意他! 哪怕施幼南现在对贺拂明不放心,过一段时间就会放下。 再有手段,南息的国君也不可能会是一位身带残疾的人。 所以,最终,施幼南也不会在贺拂明手上浪费太多时间。 以退为进的光明正大的活跃在南息的政坛上。 呦呦深吸一口,“我现在可以回去了吧?” 贺拂明点点头,面含感激。 “谢谢你帮忙。我记得,欠你一次,以后有什么麻烦,找我便是。” 然后呦呦正要转身,贺拂明突然语气淡下了,带了些哀婉的调子说。 “蒋木此次涉险,我只能尽力保他……” 那这意思就是,可能会保不住他―― 第51章 祭海(一) “蒋木此次涉险,我只能尽力保他……” 呦呦掉头看着床边的贺拂明。 他眼带着歉意,嘴角抿着,视线与呦呦交错,直直对上去,一点闪躲也没有。 呦呦没有说话,转身走了。 这个行为,贺拂明看的眼眸发深,抿嘴嘴角,什么也没说。 她今日的忙已经帮了,贺拂明腿现下已经医治的也差不多了。 贺拂明对她还没有掩瞒他的部分实力,对她已经是敞开心扉的相信了。 不管信任有多少,这个合作的态度非常良好。 呦呦刚走出门槛,便心神不稳,头脑有些发晕,走起路来直觉双脚发虚。 这条路是蒋木一早选好的。 她无权干涉他的人生,他的选择。 蒋木有自己的追求,有自己的愿景。 而且,他是深知后果的一个人。 清清明明的踏上了他自己选的路。 呦呦想,她该怎么干涉?又凭什么干涉呢? 这是蒋木一早就选的路―― 然后耳边突然响起了当年在火堆旁,蒋木稚嫩的声音。 “我们活法不一样。你需要活命,我需要活功名。” 此时再听,当真是贴切的很,带着一股子与当年年纪完全不相符的幽怨,嗟叹之意。 呦呦仰了仰头,突然瞥到了外头无尽的大海。 -- 第201页 感叹道:他们都在人生的长河里以命相博。 她博一个自在无忧的人生。 蒋木博一个官运亨通,不受蒋家压迫的人生。 贺拂明博一个帝王高位主宰万民的人生。 她也不禁想到了施幼南,他只是想让施家重回巅峰,一位被家族束缚的人。 …… 每个人,都在朝着自己人生在奔赴。 不择手段的有,忘掉仁义礼智信的有,放弃道德底线的有。 但也有在不公的洪流里出淤泥而不染的人,也有在不仁的命运里不卑不亢的人,也有在财□□惑里坚守本心的人,在黑潭中独自不与之为伍的人。 大多数人选择的道路都是不径相同的,造成最终结果不一样的是,途中每一件事情自我的选择不同,导致了道路分岔,一分再分。 明明都是同一个起点,向往同一个终点,最终却走不到一起。 而她与蒋木的是,起点不同,终点亦然不同。 若不是七年前,他在她的人生里留下了些许温暖的片段,可能到现在也不会如此执着。 执着着想回到从前那般简单的生活里去。 自己清楚,她拿到兵防图就能回去,而蒋木却不会与她回去…… 此时,她看着无边无际蔚蓝的大海,心中却突然起了一层迷障。 迷障里却只有五个字是最清楚的:愿蒋木平安。 脚不知不觉别上了甲板,这一艘船,全是皇亲国戚,故而,跟随五殿下的蒋木势必就在此船上。 她的眼睛不知怎的就在寻他。 整个甲板上,所有人都在船边垂钓着春日猎的第一条鱼。 她眼睛扫过无数的背影,最后,看见了一个修长,肩宽腰窄的熟悉背影。 深蓝色的长袍落在脚边。 呦呦步子也不知道,就是径直地走了过去。 一把拍上去,将他身子很强硬的转过来。 蒋木被突然掰过身子的力道拽的身形晃动不稳,差点跌下椅子。 待看清是呦呦后,嘴还未张,突然一只手将呦呦的腕子一旋,翻开他身边。 蒋木伸手去拽,怕呦呦摔倒。 一边低声喝到:“住手!” 黑色的身影不动。 身边的贺淳君起身,看着蒋木。也看着不太和自己眼缘的辰王。 实则就是被轻视了还记着仇…… 呦呦没料到蒋木身边会有侍卫保护他,将她掀翻是意料之外,所以,脚下确实没有站稳。 朝后栽倒。 一只大手炽热有力的擒住她的肩膀,回回拽了拽。 一个趔趄,她有些晃动。 被蒋木更大的力气扶稳,没有四处胡乱跌晃。 站稳后,蒋木先开始口。 “怎么了,这么急慌地找我。” 呦呦当然不知道,她就是脑子发热的想看他一眼,安不安全,好不好…… 所以此时被问得不知如何回答。 有两份紧张,像一个孩子一样不知所措。 蒋木见呦呦实在不对,张口说。 “你等我会儿,这鱼调到了,我才能离开这张椅子,这是规矩。” 然后松开手,坐回去,专心致志的钓鱼。 呦呦一见,呼吸突然从肺里喷薄而出……喘息起来。 这才恍然,刚才与他见面,憋着气息在…… 不等蒋木钓上来,呦呦准备先走。 才走了一步,蒋木突兀地起身。 绞着线,像是吊起来了。 这么快? 呦呦也钓过鱼,在南息皇宫里,钓鱼加菜。 也没钓过这么快的鱼。 当线绞上来…… 活蹦乱跳的鱼要拿桶装着,给管理首钓记录的太监瞧上一眼。 然后在那记录太监前面起誓,放生,祈祷此行风调雨顺,然后南息国泰民安。 这是南息历来的规矩,流程。 也简单。 蒋木虽说是第一次,做起来也不手生,恭敬有力的做着规矩。 呦呦上了夹板,见着无际的大海,船行驶的有些快。 慢慢,慢慢,她就有些头晕起来,但不是很严重。 手抬着,在太阳穴处揉捏着。 蒋木捧着小桶去做祷念。 闭目说着词。 结果只听见那太监突然尖着嗓子叫出声,吓人的紧。 “承议郎,你钓上来的鱼,死了……” 蒋木双眼睁开,只见手上捧着的小桶里鱼吐血了,还带着血块。 正在祈祷风调雨顺的蒋木此时满脸有些苍白。 但右眼的重瞳却愈发的明亮,亮到带着杀意…… 远远地,呦呦看到了,心里却有些奇异。 这还呦呦第一次见到蒋木是这样的眼神。 明明和以往没什么区别,但是能感觉到直接的杀意! 没钓起鱼的人只能站起身,却不能凑近去看。 记录太监喊出来的话,不可能有假。 呦呦不是南息人,所以出行之前特意做好了了解。 她现在是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多严重! 据她所了解,南息春日猎没出现过钓上来做祈祷时死去的鱼。 只记录了钓上的鱼在放生前死掉的话,会被祭海。 因为会被视为不祥之人。 不能留在船上,不然接下来的春日猎不能完整,好好的进行…… -- 第202页 呦呦脑子此时飞速的转动,想替蒋木想着什么法子…… 突然,再上一层的夹板出现了一道威严的声音。 “朕看看。”声音里带着沉稳都有一些许谨慎。 此行一共出来了三千余人,随行官员数百人,皇族亲贵数百人,可都是南息的栋梁,国之根本! 怎能轻视? 记录太监从蒋木手上一把夺去盆子,小跑,从一侧的楼梯跑上去。 高举过头,跪着递给贺嘉佑看。 这一看,贺嘉佑整个脸色巨变。 “照规矩办事――” 整条船上的人看见陛下是这一幅表情,皆被吓得心神不稳。 听见这话之后,大多数人开始符合。 “就该按规矩办事!” 然后这记录太监将鱼重新捧到蒋木身边。 蒋木一直没说话,静静地看着这些事儿。 呦呦斜过视线看了一眼贺淳君,他满脸焦急,却也带着恐怖…… 因为不被海神保护,沉船是可怕的。 所以,他一边焦急万分,心疼蒋木,却还是带着未知的害怕选择了袖手旁观。 呦呦眸子突然毒了两分。 这与刚要捧出小桶,与蒋木绑在一起,准备开始祭海仪式。 呦呦却忍着目眩,身子晃动到蒋木身边,笑道。 “我看看这条鱼怎么带走一条人命的。” 这话过于胆大包天,对海神不敬。 立马有人指着呦呦怒斥:“辰王殿下请注意说话言辞!此事干系重大,需谨慎处理,南息自古以来的规矩便是如此!” 呦呦大笑,结果胸口一阵恶心划过,她忍下了。 直言:“毒死的鱼也是大海给的明示此人不详吗?” 立马有人反驳,指尖直指过来。 “黄口小儿,什么毒死的。你且看看蒋家幺子,谁的右眼是两只眼瞳的?不是不详是什么,之前他又不是没闹过这样的事……辰王不知道,还是莫管南息的事。你要是心疼蒋公子侍奉过你,一个书童而已,让陛下再给殿下选一位便是。” 呦呦眼神毒射过去,那人脊背一凉,不知怎的,汗意森森,不敢再说话造词了。 呦呦一只手穿过血水,将鱼拖在掌心,从水里捞出,高举递给贺嘉佑看。 “这鱼就是中毒而死,并无什么不详之说。陛下请御医吧。” 贺嘉佑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神多了些愠怒,觉得呦呦不识好歹。 眼神又看了蒋木一眼,没好气的哼了一声。 呦呦看着就知道,贺嘉佑不太打算想放过蒋木。 看着贺嘉佑,她想赌一把。 视线从他的脸上转到身边的蒋木身上,就这一眼,脑子里浮出来,值不值三个字。 还没给自己答案。 她已经脱口而出。 “不信是毒,那本王食上一口,陛下且看我会不会中毒身亡!” 说着垂头便要咬上去。 蒋木正要说话,手还没抬起来阻止她。 贺嘉佑大喝一声,带着满腔怒火。 “御医!” 呦呦嘴离鱼不过一指的距离,此时犹如小胜利一般,轻轻发笑。 原本慌的不行的心终于安稳了一些。 她抬起头,笑得愈发灿烂。 但蒋木确实深深地看了一眼呦呦,此时觉得奇怪。 为什么呦呦以命相博,祭海这样大的事情,陛下会有所松动。 她与陛下可是有什么关系他不知道的吗? 陛下为什么会如此关心害怕呦呦吃一口这鱼? 有毒没毒尚且不知,贺嘉佑都不敢赌! 是怕万一吗?是怕开战吗? 蒋木只是看着呦呦这样亲昵的笑对着贺嘉佑,直觉得奇怪。 一位御医上前接过呦呦手上的鱼,拿着银针一刺,□□,没有变黑…… 呦呦此时的笑慢慢僵住,盯着这位御医看。 这毒是她捞鱼的时候下载盆子里的,不管怎么样,这银针不可能验不出来毒。 这针有问题! 面前的御医安静有礼的站在他们面前,与记录太监一道并身而立。 贺嘉佑在头顶生气起来,怒吼道。 “按规矩来!” 这是认定了她为了护蒋木而故意利用贺嘉佑对她的紧张,从而真的发怒了。 呦呦眼眸一翻。 “陛下就不再看看,或许,是有人在搞鬼了……” 这话说的,贺嘉佑更加有些怒,气呼呼得大手一挥。 侍卫开始动,靠近他们。 呦呦伸手拔了自己头上的一枚银针,往鱼上一抹,整根银针通体发黑。 然后她将针举起来。 整条船上的人现在都能看见。 银针发黑,这是证明这条鱼真的有毒。 如果真是被人下毒毒死的,这就是有人借着大海预示杀人,这样的事情有一便会有二,不可放过! 此时船上噤声一片。 贺嘉佑脸色有些难看,眉头蹙的很紧。 脸上的表情像是在问:当真要保他? 一样。 呦呦坚定。 仰着小脸看着贺嘉佑,一点儿畏惧也没有。 贺嘉佑轻轻嗤了声,“辰王可能不懂我们南息的规矩,放生之前死了,皆需要祭海……来人――” 贺嘉佑今日就是不想留蒋木,与二殿下有关,现在又与五殿下有关,还一直在东唐质子辰王殿下身边…… -- 第203页 突然想起来‘李清辰’上船之前最后一盘棋的那一枚子的落处…… 贺嘉佑觉得,辰王越是护着,他越是想杀了。 让她身边无人! 况且,这人还是蒋家人…… 他一直忌惮的蒋家人! 呦呦却音调鬼魅道:“如果是有人在刚钓上来的鱼上下毒,他这样的手段,会不会因祭错了人从而导致海难的发生呢?” 这话一出,大家更是安静的呼吸都要灭绝了。 此时海风突然狂刮了一下,所有人衣裳凌乱的飘飞在海风里。 船还行驶着。 呦呦突然忍不住,吐了出来,头彻底晕的直接跪在地上…… 这个时机真不好! 呦呦一边想着,一边控制不住自己,吐的整个人晕晕乎乎的。 贺嘉佑看着,有些急,却依旧高处凝视。 指尖摆了摆。 身后的王舟会意,喊到:“王御医,给辰王殿下看一看。” 与记录太监并立的御医此时行礼,然后给辰王把脉。 手上从医包里捏了一枚细针。 并向陛下与辰王一同解释道。 “臣给殿下下针,可缓解晕船的症状。” 正要给呦呦下针,蒋木却突然伸出手拦住了。 他轻声说,“王御医的针似乎下错了位置,你扎的这个位置,是让辰王一刻内不得开口,这里才是治疗晕眩症状的……” 然后随手指了个穴位。 这话说的轻。 但意思确实很明了。 王御医要辰王闭嘴!辰王手上的银针接触鱼会发黑。 鱼,是真的有毒。 王御医要让辰王不言! 看来,真的是有什么计划一般…… 第52章 祭海(二) “这里才是治疗晕眩症状的……” 蒋木指尖一动,所有人视线跟着挪动,然后聚焦到了王御医身上。 呦呦抬起头,看着对面的王御医。 不过三十有余,面色黑俊,一身清正的模样。 本前途大好,偏今日做了这样的事儿。 呦呦又稍稍错开视线看到船楼上层的贺嘉佑,他此时含着愠怒,正死盯着这里,不过不是她与蒋木,而是她身前的王御医。 怕是贺嘉佑现在是怒急了,看着王御医跟看着仇人一般,想要将其千刀万剐一般…… 估计王御医是感觉背后的贺嘉佑在看他,准备认错,正徐徐屈膝准备跪下。 却手腕一翻,指尖带力,变换方向,朝着太阳穴狠扎过去。 眼看就要来了,呦呦是吐的有些乏力,晕眩的看着针不太稳,但是知道是朝她的头来。 呦呦有心避躲,却苦于四肢绵软。 蒋木就近,自然是要护上一护,可他没有武功,本想着抓王御医腕子,人家王御医看穿了,蒋木一个失手,只见针离呦呦更近了。 只好快速变换,直接朝着针捏住。 针细长,软,但是尖锐,触到肌肤直接便是穿掌而过。 呦呦回头看,正好针穿透了蒋木的掌心,余下的针还有个针尖,正对着她的脸。 上面银白光闪闪,还带着血迹。 这是要杀她! 呦呦再往上,蒋木却皱着眉头看着王御医。 她视线也跟随过去。 只见他脖子上正有一只青筋爆裂的手正扼着他喉。 贺嘉佑! 他本在船楼之上,怎么无声无息得就下来,正掐着王御医的脖子呢? 这像是也有武功的样子。 呦呦此时晕船,所有的感官感知全部下降,并没有留心留意到贺嘉佑的动作。 包括周围其他人的动作,她都已经感知的缓慢至极。 这个很危险,她知道,却有心无力…… 晕的她实在没有力气,直接趴在甲板上,胳膊想撑起身体都撑不起来。 只能微弱的看着她身边三尺以内的事物和人…… 蒋木见呦呦这样,心里只是担心晕船难受的劲儿。 在看贺嘉佑,他已经有些不正常了,暴戾突然起来,整个脸有些狰狞,目眦欲裂,咬着牙齿,手上狠狠用着力气。 他手上的王御医已经快要气绝一般,一脸通红,张大着嘴巴要呼气,却入不了口。 双眼开始留白上翻。 口中的口水也不受控制的从嘴角缓缓流出,带着银丝挂在衣裳上。 直到贺嘉佑身后响起一阵轻声缓步。 慢香入鼻。 呦呦看过去,仿佛看着曲是欢正朝着他们走来。 她不自觉的瞪大眼睛,胸中突起怨愤与凉薄来。 这才发现这位女子虽与曲是欢长的有八分相似,却更柔弱些,双瞳剪水,好不让人心疼怜惜,这样的扶风弱柳的婉约气质,不是装的出来的,是生而自带的。 呦呦这才想到,南息,也有一位曲贵妃。 曲是欢的姐姐,曲艾潼。 从她出了囚禁,至今,才又见这位姨娘…… 曲艾潼一身浅紫花裙,披着件薄薄的素绒绣花袄,折纤腰以微步,款步姗姗的走近。 拦住贺嘉佑,在他耳边含娇细语地说到。 “陛下,你若再动手,可就找不到是谁要害辰王殿下了……” 然后双手攀附,贺嘉佑丝毫神情有所动容,有些慢慢地顿住发怔。 -- 第204页 曲艾潼继续在贺嘉佑耳边说。 “陛下……” 这声娇莺初啭,听得呦呦是为女子都不得不侧目看过去,是什么样的美人能有如此动听的银铃之声。 贺嘉佑彻底的清醒了,整个脸色的狰狞缓缓舒展,慢慢又是那一副天龙之姿的威严。 手松开。 王御医直接跌落在地,捂着胸口大口大口的呼吸,一脸赤红半天才消。 贺嘉佑是帝王,要有帝王的姿态,不能像疯子一样无状。 不然,他此时真的想脚踩在他的脸上,好好问问,这是怎么回事! 一波未平的,一波又起! 贺嘉佑指尖动动,侍卫便上前,将王御医扣押在地,跪着。 而他却是揽着曲艾潼,转身坐在了王舟刚刚搬来的龙椅上。 二人并立而坐,曲艾潼推搡,却推搡不开,被贺嘉佑强行的按在身边,坐下。 手一直未曾离开过曲艾潼的纤细腰肢上。 此时,呦呦的贴身御医这才上前,也不把脉,就取着一副药,在呦呦的耳后贴了一剂。 再行礼,退到了贺嘉佑身边等着陛下发话。 他挪动到贺嘉佑身边时,贺嘉佑还看着他,不可置信…… 扬了扬头,这御医才意会过来,又到记录太监身边,去验鱼是否有毒。 贺嘉佑看着这个太医的身影,神情缓和多了,还笑道一声。 “呆子。” 这个御医是他一次微服出行捡到的孩子名叫边徽子,交给了一出地方官养着。 结果没过几年,那孩子进宫做了医使,贺嘉佑是看着他一步一步成为御医的。 所以颇为信赖。 边徽子认认真真的低头捞出鱼,嗅了嗅,有一股铁锈的味道,然后从医箱里取出银针,刚刚接触到鱼皮,银针便已泛黑。 这是有毒,无误! 这时候,自然有许多的目光又重新聚焦在王御医身上。 看来,王御医就是有问题! 这御医捏着银针,走到贺嘉佑的龙椅前,跪下答话。 “陛下,鱼却是被人下了毒!” 贺嘉佑罢罢手,让其起身。 这青年有为的御医便依旧老老实实地跪下答话。 贺嘉佑不再管他,知晓他就是这个性子。 “为何王御医的银针试不出来有毒?” 边徽子回头看了看,屈身答到:“那只是铁针,磨的发亮了些,自然试不出来毒……” 呦呦被贴了一剂膏药,已经好了些许,但还是有些犯晕。 呦呦很是无语,贺嘉佑居然就仍有她睡在甲板上,也不找人扶起来…… 看来是生她气了。 到现在都没怎么正眼瞧过她…… 反观这个一直跟随她的御医,倒是有些本事,一眼便能看出这不是银针,而是铁针。 他都没有上前摸摸,只凭一看。 看来这医术是到家的很。 贺嘉佑又问,“你可知是谁下的毒?” 边徽子福了一个礼,起身,准备寻人一般,朝着记录太监,王御医,蒋木,呦呦身边分别看了看…… 边徽子在他们四人身边率先看了看,最后重新跪在贺嘉佑面前,贺嘉佑拦着不让跪,都拦不住。 索性都不管了。 只是一阵哼笑。 呦呦觉得,贺嘉佑对这个御医倒是亲切的紧。 边徽子行礼,说到:“记录太监身上有毒……” 甲板上安静得掉针可闻。 那太监直接捧着鱼桶就是“噗通”跪地。 大叫冤枉。 歇斯底里惶恐地含着:“不是奴才,不是奴才!” 膝盖跪着走,朝着贺嘉佑面前跪走过来。 才刚走几步,便有侍卫将鱼桶夺下,按在一旁,与王御医并肩而跪。 贺嘉佑看过去,目怒极嗔。 吊着嗓子,声音饱含威严。 “哦?是吗,既然不是你下的毒,边徽子会冤枉你不成。” 然后又朝着边徽子缓音说到。 “证据何在?” 边徽子礼仪足的很,叩拜起身。 走到记录太监身边,将他的手肘处一抓,举着。 “这就是证据,你的衣袖处还有些毒粉末残留。” 然后边徽子将他的手更加的抬高,果然深蓝色的衣袖下面,内里残留了一些少许的白色粉末,量非常少,不容易被人察觉出来。 那太监自己够着脖子看。 只觉荒谬。 大声辩驳。 “一点白色粉末就是有毒?你是御医便可这要冤枉奴才?” 就着身份对比,一般人都对身份高的人多些信任,身份卑贱些的就觉得偷鸡摸狗很正常。 这是人生而便有的眼色。 所以,此时,相信边徽子的人当然居多。 边徽子不占着身份欺压。 只是冷淡地道:“你若不信,自己尝尝。这药名为红袖,与鹤顶红极像。不过它的药效要更强,这细微的粉末,便足矣致命,而鹤顶红却不会……您请――” 这太监听罢,自然也是信的,这边徽子在宫里行医已有近十年了。 医术高超,宫里都赞服。 此时他自己也信了这粉末是红袖,是毒。 但真的不是他下的,自然拼命喊冤。 朝着贺嘉佑猛地磕起头来。 -- 第205页 “陛下,陛下,真的不是我下的毒。您说奴才下毒毒一个承议郎的鱼做什么,奴才与他无仇无怨的。” 声音凄厉,但是还算有理智。 蒋木此时发声。 “我也好奇,我与你无仇无怨的,你为何要害我,让我祭海。这般死无全尸,让我爹爹到时候去哪里寻我?” 呦呦被蒋木这样的话都给差点说笑了。 爹爹寻你?怕是做梦都不可能寻你。 要真是鱼死了祭海,他怕是还要应着旨意污损几句才是。 蒋温也在甲板上,听到蒋木这番话,愣是想笑背过去。 但是陛下在此不可造次,这才忍住了。 原本现在蒋木死了便是死了。 到是这个辰王,护的真是紧…… 不免视线挪到辰王身上,探视一般瞧了好几眼。 蒋木到底有哪些好,能让这样护着一次又一次…… 那个太监咬死不松嘴。 “鱼你钓上来是活的吧?” 蒋木点头,嗓音清淡。“是。” 那个太监继续问,“我查验记录时死的是吗?” 蒋木依旧点头,“是。” 那太监这才叫道:“你可曾看我碰过那条鱼?” 蒋木还没说话,呦呦突然从甲板爬起来,拍拍袍子的灰尘,干呕了半天,嗓子有些发涩。 她说:“你的手只要在小桶附近一动,这毒就能从袖子里面洒出,落进水里。 方才这御医也说了,只要微末剂量,便能死上一条人命,这鱼算什么。” 这话当然不假。 原本想靠着蒋木的话慢慢脱罪,想着真不是他下的毒,他什么也没做…不是没做,是没来得及做…… 鱼有一处神经,只要轻轻一扎,便会晕死过去,短暂的时间看不出还活着,自然也能判蒋木一个祭海。 可是这毒真是与他没关系。 针扎晕不比下毒来的方便吗? 他挣扎起来。 “陛下,臣真的没有下毒,可能是有人栽赃陷害,将毒放到奴才身上的……” 呦呦见他有些心神意乱,慌忙无措,形同溺水者一般。 笑问:“比如……蒋木?” 故意话题绕道他身上,那个太监犹如救命稻草一般,磕着头就说。 “辰王说的是,就是蒋承议郎……” 后身淳王突然大声吼道。 “方才边徽子也检查过蒋木,你没看到?” 此事到了这里,蒋木是确定无罪的,他自然要出来护住自己的军师了。 而这个太监这才发现自己一时慌了神,他给忘记了…… 这时他看向辰王,辰王刚才在引话! 在他心神意乱的时候引个话头子给他,他忘记了之前边徽子的动作…… 呦呦此时笑起,一些狡黠。 贺嘉佑看着这个笑,一下子有些陷进去。 便沉着嗓子。 “此事已然清楚。可是你为什么要他祭海?” 刚才这个太监也说了,他与蒋木并无仇怨,那为什么要让他祭海呢,那就只有一个原因,有人在背后指使。 这个问题是变相让这个太监招认真相。 他扣着头,夹板发出“砰砰砰”地响,有些吓人。 他的额心红肿起来。 这时候,夹板突然出现了太子和施幼南,他们早就首钓上来鱼了,所以可以自由活动。 刚才都在贺拂明处走了一遭。 这半天不见人,这才上来。 上来时,施幼南轻轻的扫视了全场,像是在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情一般,但是在那个太监处,却多停留一记目光。 虽然又快速的看向了他处。 但是呦呦却知道,这怕是施幼南的手笔…… 倒是一如既往的狠。 不过这个太监他好像控制的没之前汝宁郡主身边的人好。 现在有些担忧的出现,特意站出来提醒某些人不要乱说话…… 那个太监一见到他们,身形略有微顿,但动作不大,只是后颈一缩。 无凭无据,呦呦和蒋木心里哪怕知道,也说不得。 贺秉修是太子,是储君! 没有十成十的证据,不能构陷于他,这也是罪! 蒋木不能开口,会被责罚。 呦呦也不能开口,国与国之间有碍,只能放任! 施幼南自然也动不得,说他,与说贺秉修是一个意思,都是在给太子定罪。 贺嘉佑偏过头看了看太子,便发落。 “灌些海水,挂在船侧,说便说,不说就这样。” 等死。 人一旦灌了海水,那会快速的脱水,死亡速度说快不快,说慢不慢,到是折腾的紧,人非常受罪。 而王御医刺杀辰王。 这罪可就大了,不光与这个太监是一伙做这件事儿的同伙。 更是想挑断两国邦交,可是大罪,可论细作,背国处理! 现在贺嘉佑视线如鹰看猎物一样,直接扫过去。 被侍卫押着的王御医吓得虎躯一震,抖了三抖,咽着口水。 心都被提到嗓子眼,大气都不敢出。 贺嘉佑也不问同谋,不问背后的人…… 因为这个又不需要问,能在宫中御医拉拢,位子必定不低。 若强行询问,在这船上,怕是什么也问不出来。 -- 第206页 贺嘉佑四周一扫,在这条船上全是皇亲贵胄,人人皆可做这件事! 所以,一个字也问不出来。 问了无用。 故而贺嘉佑看也不看王御医,大袖一挥。 略带疲惫,道:“直接祭小神吧……” 贺嘉佑揽着曲艾潼,直接又回了船楼上面。 任由王御医哭天抢地,呦呦不知道祭海是怎么祭法,祭小神又是什么祭法。 看一位如此年龄的男人,哭成这样,怕是有些残忍…… 王御医哭的格外凄惨,犹如声声啼血,这时候,上楼梯上到一半的贺嘉佑突然转过身,侧了半边身子,突然认真,轻松地问道。 “要不你招了?是谁指使你杀辰王的?” 这话一出,王御医不敢动弹,哭的声音也被扼住,摇着头……拨浪鼓一样摇着头。 兼而还死死地咬着唇。 不说。 呦呦这个方向看不到王御医的脸。 她正等着王御医求‘主子’,他只要看一眼,那极有可能便是背后的指使者。 呦呦此时视线轻飘飘的掉转到施幼南脸上,轻轻的仰着小下巴,挑衅地看了一眼。 施幼南觉得有人,凭着直觉找寻着视线,与呦呦对视。 嘴角轻轻含笑,笑得随意。 像是妥妥的局外人! 呦呦此时眸子阴沉,但依旧挂着笑意,别开视线,垂首,心中有些堵塞。 晕眩的状况好太多了,她不禁摸了摸耳下的膏药。 记录太监是施幼南的人,已然要死。那这件事儿一定是施幼南做的。 可惜了……溅不到他们身上一毫。 贺嘉佑见王御医要进忠,便点头继续上楼,头也不回。 当他看见陛下转身那一瞬间,就知道,他死定了。 吓得依旧嚎啕大哭,朗声求情。 贺嘉佑眉头一皱,曲艾潼就稍稍侧了点头,给王舟递了个眼色。 王舟连忙叫人捂住嘴,跟记录太监一样,绑着准备一起发落。 那蒋木算是? 没人过问,蒋木也不敢动。 呦呦此时征求贺嘉佑意思,远远的看了一眼,贺嘉佑在上面,对着呦呦一个鼻息冷哼,狠瞪了一眼就不再看低头的人了。 王舟笑眯眯地走来,行了个礼,然后说到。 “承议郎重新钓一条便是。” 然后换了一位太监,坐在了原先记录太监的位置。 呦呦看着蒋木,那这手怎么办? 穿掌而过的银针还在…… 呦呦四下一扫,边徽子还在不远处候着她。 她朝着那随身御医招招手。 人家过来,恭敬有加的行礼,知道要做什么,也不废话,端过蒋木的手便看起来。 然后啧啧称奇的赞不绝口道。 “王御医别的不说,这针灸是真厉害,怕是天下无人再有他这手法。这样深的穿透过去,怕是我仔细的一下扎透,也有些困难……” 呦呦蹙着眉。 ……?? 张口道:“他这可有碍?” 边徽子依旧在细细端详这针法。医痴! 嘴里念叨:“无碍,虎口那里错针过去,只是可能会出血一些,银针细,不碍事。只是切莫碰水,会肿。承议郎待会儿首钓,要小心些,海水更加难忍。” 然后他动手,捏着银针轻轻旋转,将针取下来。 那里红了一片,血珠立马溢出来。 边徽子手快,不知从哪里去除一块方巾,直接伤口两段一按,交代道。 “按上一会儿便是……” 蒋木从头至尾一句话也没说,就是看着呦呦。 看的那目光人边徽子都觉得有异。 刚救了一条命,有异也正常,便没有深想。 做完后,边徽子就退到刚才来的位置,不远不近的候着,等着呦呦唤她。 呦呦看着边徽子,觉得他这样贴身的跟随,和最初的向笙像极了…… 呦呦见这边完了,也没看蒋木,只是说到:“我走了,你慢慢忙吧。贺拂明腿没事了……” 蒋木听到这个,点点头,心里舒然一片。 这是个不错的好消息。 然后语气清淡,对着呦呦温言温语。 “我钓完寻你,你回去休息一会,这才是第一日在海上,你怕是要适应一下。” 说罢,蒋木就又重新回到了五殿下身边,举着鱼竿,挂着饵料,钓着鱼。 五殿下与他亲近的说起话来―― 方才出了事情,不见与他求情两句,现在倒是活络的紧,仿佛刚才的事情没有发生一般。 他们依旧是主,是谋臣。 未曾离心。 呦呦看着,真是讽刺。 官场就是这样,人心就这样。 其实不光官场,有人的地方,都是这样。 但是,有名有利的路上,这就是最简单的常态。 呦呦突然看了看蓝天,这就是为什么她一直想远离的原因。 人性过于凉薄。 她不想这样过活。 她就想简简单单的有一方天地,自由自在便可。 事情了罢,她晕眩是好些,就回去自己的房间里坐着。 才进去,水含捧着热茶就到了。 给呦呦直接满上一杯热腾腾地谁。 “主子,喝点舒服些。” -- 第207页 呦呦杯子一端起来,朝唇边一放,就觉不对。 动作僵着,目光转到水含身上。 语气森然。 “你放了什么。” 只见她一笑。谈曼。 最近见她的次数好像多了一些…… 呦呦不禁又问,“水含了?最近怎么老是你。” 手上的杯子放下,一尊琉璃七色杯晃的水看不清颜色,这要是下毒的话,真是方便。 谈曼笑笑。 自己端起来,“算奴婢失礼了!” 然后仰头一口饮尽,杯子倒扣,动作豪爽。 “这是一种海边的小植物,晒干磨成粉,服下对晕船效果可是好极了。殿下不信,边徽子在外头……” 她说的坦荡。 呦呦点了点头,示意再倒一杯。 端起来的时候,特意留心的闻了闻,确实无毒。 她也想不到谈曼杀她的原因,所以应该也不会害她,毕竟手上还捏着解药了,谈曼也不会想死。 她只是习惯警惕。 在东唐被她那个师傅下药下习惯了,老是被毒翻,所以有细微不对之处,她自然而然形成条件反射,心生疑窦起来。 这可不是毒药,所以她不知道。 只是气味有些奇怪,心中警铃大作…… 第53章 祭海刑法(一) 呦呦端着,小口小口的饮着茶,记住这个味道。 “你还没有回答我呢,谈曼?” 谈曼笑笑,又斟了一杯。 “我将她留在了岸上……有自己人守着她,不会出事的,主子且放心。” 呦呦端着琉璃杯手一僵。 眉毛只是动了动,并无异样表情。 “用她威胁我?” 然后腔调一变:“没关系,都是东唐人,你杀了她也是可以的。 只是奉劝一句,她是曲是欢的人,动手前想好计划,别漏了马脚。” 然后这一杯又喝完了,将杯子在桌面磕了磕,发出顿顿的实木响声。 只见谈曼你却咬牙切齿,面上不太自然。 忍了一会儿,忍无可忍道:“她跟了主子六年,一点情分也没有?” 呦呦听着这话,不知怎的,突然笑起。 “你身边跟着曲是欢的眼睛,你自在否?” 谈曼噎了一口。 身边总有人将自己的行踪报与他人,当然是不舒服的。 跟有一双眼睛,一天十二个时辰一样,看着自己,那里能舒服。 但是谈曼却硬着嗓子:“这是正常的,您这个身份,身边没有这样的人才奇怪。” 眼见谈曼还要继续说。 呦呦直接堵过去。 “别说了,要杀便杀,又不是我疼。你用她逼我做甚?要解药?又不是不给你,一月一枚,等着吧。” 身锢枷锁,是人都不悦。 也不想想,她谈曼好歹是南息最大的暗探,手上把握了多少辰王想要,需要的东西。 却用这玩意捆绑着她,一点以德服人的样子都没有。 谈曼天生犟筋,越是这样,她越无法交心,对呦呦抵触的厉害。 她细想了想,这也怪自己,偏巧知道了曲是欢与南息国君那等秘事,不然她怎会觉得头颅挂在腰上?时刻都会掉一般。 自从知道这件事情,谈曼觉得南息暗探身份被暴露都比这件事来的简单顺心。 那日起,她都没睡过一个安稳觉…… 谈曼此时语气有些无奈。 “我知道了那样的事情,主子不保我,一句话我便能死无全尸,不需用毒的……” 呦呦摇摇头。 “我用毒,和你衷心不衷心无关。我是想要掌柜得给的名单是真的!我觉得他似乎看你的眼神有些亲昵,你说为了你,他敢弄什么小手段吗?” 这话说的谈曼心里一惊。 这样的事,她一眼就看出来了?她,才去天兴酒楼两次就看出来? 谈曼小心翼翼的打量了呦呦一眼。 抿了抿嘴,不好再说什么,再说也是枉然。 她打的这个主意,必定不会给了。 呦呦出声安慰道。 “十日后,回了广陵不就好了……急什么。水含真的,你爱杀便杀,与我无干。” 说着她放下茶杯,朝着床上走去,刚才在甲板上晕晕乎乎的要吐,出了一身汗,汗涔涔的。 才走了两步,谈曼的声音在她身后起。 “主子可知道水含以为我会对你不利,说了些什么吗?她想尽办法大叫,求饶――我手底下的人没有分寸,将她的下颚都卸掉了,还想着通风报信,只为了救主子。这样的人,主子也让她死?岂不可惜?” 呦呦步子稍微有些一慢,走到床边,坐下。 看着谈曼的目光变了些,有点凉意。 “她身死救主,难道不该?这样的奴才天下多的去了,我需要为了一个奴婢耽误来南息的大计?况且你的职责就是将名单给我,辅助我在南息成事。 你还搞出这些事儿,我都没怪你,你怎么还有些蹬鼻子上脸的意思?看我年纪小好欺?” 然后嘲笑一般,笑了一声。 谈曼脸色变了变。 那名单都是东唐的人,都是人命。 这位主儿的来历她也略知一二。 对着陛下与曲贵妃叫喊起来,从无尊意,都是直呼其名,她哪里放心将东唐的人命交托给与陛下有异心的人? -- 第208页 呦呦知道她是为了什么,所以一直没多说什么,只是现在看来真是有些僭越放肆。 谈曼也没接话,粗略的行了个礼,走了。 好没规矩。 呦呦也不揽着,也不责怪。 她是南息暗探的头,在乎手下生死,是个好头儿。 呦呦刚躺下,蒋木就来了。 眉间还蹙着。 进来第一句就是问。 “水含怎么了?” 呦呦躺着,侧目看过去。 慵懒地回答:“奥,没事,我惹她了……我发现你钓鱼,钓的挺快。” 这话蒋木不知道怎么作答。 钓鱼其实他不会,他只会看书。 只是当年她来的第一次国宴,知道她爱吃鱼之后就练了一段时间,想着以后会不会有机会亲自钓给她一条食一食。 见蒋木不知怎的突然不说话了,呦呦还挑了一下眉间。 这是什么很难回答的问题吗? 呦呦看过去,有些不解。 蒋木连忙换了话题。 “其实你刚才可以不用替我辩白,我反倒有法子能将上一军。” 呦呦挑着眉角,蹙着眉头。 “我替不替你辩白,你不都能反击吗?怎么没有动手?” 蒋木自顾自的坐下,倒了一杯茶,换了一只新盏子,将呦呦用过的,仔细好生的放回茶盘里。 还冲洗了一番。 “因为陛下。他今日突然发怒,是王御医要行刺你时,我都没有看到陛下是怎么下船楼的。” 怎么捏住王御医脖子的。 呦呦依旧不解。 “那你还是可以反击阿。” 蒋木摇摇头。 “还好我没有出手。今日时机不对,陛下情绪不对,场合不对,不能贸然动手。” 心里却道:还好你又到我身边,护了我一次…… 蒋木也不敢过于炙热的看着她,怕距离越来越远。 此时只是抵着头,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以作掩饰。 呦呦脑袋一歪。 时机是不对,今日船上皇亲贵胄太多,陛下不能对储君过于严厉,所以有错也要按着。 但是祭海一事,圣眷正浓五殿下都不敢出来说一句辩白,看来事儿也不小。 要是蒋木引导太子身上,这么大的事儿,只要不是直接换了储君,这事贺嘉佑就必须想法子掩盖起来,那就要找其它的替罪羔羊。 事由谁起,由谁结束最为合适。 此时呦呦想起,突然汗意涔涔。 还好他没动手,不然,自己送了自己…… 施幼南太厉害,这事不光抓不到他们,且将蒋木冤枉的深。 更厉害的是,抓到了他们,那便是蒋木的催命符。 呦呦阴测的眼神突起。 这个家伙留着,当真是不行―― 突然问了句:“你可有法子杀了施幼南?”蒋木突然也阴测测的回看着呦呦,只见鎏金纱帐子旁边吊着一个小脑袋。 满脸漠然,但是眼中死气较重,杀气腾腾的有些扎眼。 蒋木看了一会,也没点头,也没摇头。 许久,许久。 口吻淡到不可闻。 “可以,就是需要的时间比较长。” 呦呦听着,突然直起身。 唇边笑起。 “看来,你想好了……” 蒋木没说话,只是捧着茶。杯子里的茶水晃晃荡荡得散开一圈又一圈。 倏尔,蒋木回神一般。 抬起头,声音与谈及施幼南的声音完全不一样。 朗声问道:“你方才那般急躁的找我是作什么?” 呦呦想着贺拂明说的那句话,说他此次涉险,贺拂明只能尽力保他…… 只能尽力―― 想了想,目光百转千回的在蒋木身上扫了好几眼,然后倒下去,摇摇头,身子跟着晃动。 声音有些哑。 “没事,只是找你同你说贺拂明腿的事儿。” 蒋木是不是也看两眼呦呦,自然觉得她的眼光有些不对,却也不深问,如今情势不方便牵连过多。 呦呦是个不容易放下的姑娘,如若再被记在心里了,怕是越发的难忘了。 蒋木见呦呦扯了其它,自然也随之转着话题。 “毕生可赶上了?” 蒋木问道。毕竟她一直在,那肯定是知道的。 今日每个人都要首钓,贺拂明腿重伤未愈,还严重着,贺嘉佑特令让他在回广陵前首钓即可,没有强制让他今日一定要去到甲板上。 不然,还真找不到一个好时机治腿。 虽然说夜里警惕稍微轻一些,但是太黑,海上又漂浮不定,终归是险了些。 这样腿伤,再不医治,怕真是…… 呦呦被子用脚一勾一甩,足下那头的被子就掉在呦呦胸口这,绉唧唧一团,两只腿胡乱踢了一气,被子在平整的盖在身上。 蒋木看到这里,不免又皱着眉头。 “你就不能斯文些?尽像是悍匪下山一样。” 呦呦哪理他。 哼了一声。 “毕生到了,赶的急。他有什么来头?” 呦呦慢慢的发现贺拂明身边真是人才济济,各有绝学,在他身边环伺。 蒋木杯子拿在手上,不知怎的突然从手中滑落,跌在桌子上,茶水四溅,湿了蒋木半服袖子。 -- 第209页 呦呦见次,心中愈发的顿豁,这毕生怎么了吗? 蒋木知道呦呦的使命后,下定决心要帮她之后,便对她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此时,她就等着蒋木说与她听。 蒋木见状自己失态,镇定摆了摆袖子,也不强装。 突然发声,却觉着嗓子哑了,跟哑炮仗一样。 只得先清清嗓子。 “你来南息那年夏至,入了禁,他替我去找你讨要解药,里头有次,被人多加了一味药,我几近死过去,是他去求的毕生。 毕生你没听过,医圣你总多多少少听过,他是医圣得了真传的弟子。 大师级别的人,性子多少有些乖戾难测,为了救我,贺拂明以身试药,给他当了近一年的药童子,没扒十层皮,也有七八层。有些骨头是断了续,续了断。” 呦呦噤声,只是默默转过身子,半张脸塞在被子,看着蒋木。 “就多加了一位药,害的我们两人都在鬼门关里走了个来回。” 呦呦口在棉花被里。 “那为什么不找我重新要?” 蒋木一脸带着些许自责,颓然的嗓子继续说到。 “找了也无用,那一味药加的就是蒋温从毕生手里重金求来的,找你都晚……” 呦呦听着这里,指尖捏着被子都有些哆嗦。 蒋温―― 呦呦嘴里空念着这个名字。 到是忘了,蒋家还有个这样的人在。有个时时刻刻欺压蒋木的人。 把着人家的娘亲,蒋木便是被捏住七寸的蛇。 再毒,也无济于事,行起事来束手束脚。 “我看毕生对贺拂明挺敬重的样子……” 不该对个‘药童’这样吧…… 蒋木点头。 “这个毕生是个孤儿,医圣捡的。贺拂明帮她寻着了亲娘,花了五年时间。” 呦呦心里喟叹一句,真是耐得住心。 按说是六年前受了一年的罪,还有心情替人家找娘亲招揽,一寻就是五年,也是目光长远…… 身边有位名医,是好。 不易出错。 贺拂明身份低,想翻天,招揽人是必须的。 钱财羞涩,便只能出十全的心意去打动人,这样的法子一般耗时耗力巨大,但是成效却是最好。 “那毕生下毒,可能毒死施幼南?” 蒋木笑了一声。 “施幼南常年病体,身边会少的了名医傍身嘛?” 这话就是绝了用毒。 呦呦却不死心,继续问。 “名医总有不在的时候……” 蒋木这时看着呦呦就跟看着个天真的小傻子一样,笑得格外带着觉得她傻气的意思。 “施幼南想不到这个问题吗?身上常年备着解毒丸子,只要不是立马毒杀,怕是施幼南不惧这些。” 呦呦眼神一翻,她的毒厉害,并不是无解,红袖这毒厉害,却也有相克,传言以毒攻毒可压制。 近施幼南的身两次,那么近都没用毒,到真是浪费了…… “那你的法子是……” 呦呦细思了思,看着蒋木突然放光芒的右眼重瞳,她也知道了―― 巧了,二人异口同声地说。 “太子。” 呦呦觉得蒋木真是用起手段来,倒是有些狠绝。 施幼南如果死在太子手上,那不光是一条命,而是他们施家所有的希望。 哀莫大于心死。 走到那条路上的施幼南,才是真的会死。 死的彻彻底底,没有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之说。 只是―― 呦呦面露难色。 施幼南,想杀他,不易。 想离间,怕是也不易…… 这需要好久的盘算。 呦呦沉思一会儿子,脸抬起来,看着蒋木,蒋木已然从毕生的事里出来,正印堂清明的喝着茶。 喝了几口。 他说。 “这茶你十日都不要断,缓解晕船效果极佳。就是千万不要吃一种八爪海味。二者相克,你会有幻听幻视发生,到时候别出了什么意外才好……” 嗯? 还有这样的事情。 谈曼竟然没有和她说。 心里又打着什么小九九呢。不免觉得谈曼这人有些不服她,难以收训,不好掌控。 都捏着她的脑袋,还这般拧着脾气。 蒋木发觉呦呦目光有异,神色蒙了层些许愠怒与厌烦。 正要开口询问。 呦呦打断:“我记下了。” 第54章 祭海刑法(二) “我记下了。” 呦呦有自己的事,有自己的想法,他无权干涉,无身份干涉。 每次有要紧的神情变化,她都不会与他明说,蒋木也自觉不多问。 “你要是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你好生休息着。” 说罢,蒋木就起身,抖着袍子,像是要走的样子。 呦呦突然急急唤住。 “我还好奇你们南息一件事情。” 蒋木被这句话绊住脚。 又重新坐下来,“你问便是。” 呦呦抱着被子一个翻趴,有些兴致地问。 “祭海是怎么祭?祭小神是怎么祭?小神是什么?” 蒋木见问这个,轻松了些。 然后开口解惑。 “你没看过海,觉得怎么样?” -- 第210页 呦呦脑子里直接出现那一幅天水相接的画面来。 蒋木接着说:“海和林子一样,有各种各样的动物。” 这句话说的不知怎么,呦呦背后突然灌了一丝凉风,游走在背脊之上。 感觉阴森森的一般。 “这里深万丈,有的鱼比之万丈。小神,就是一种凶猛带着利齿的鱼,喜血。 祭小神,当然是人泼了血,将他挂在船位,等着那种鱼来食……那鱼跃起的不高,挂高点,先从脚开始……知道了吧?” 呦呦听着只觉着胃里一阵恶心。 这是祭祀吗? 就是喂鱼罢了。 死就算了,还要被分而食之,一点一点的…… 倒也是有趣。 蒋木:“有经验的掌邢侍卫,可以让一一寸一寸的吃他,够吃一柱香……” 蒋木本只是想解释,那料还见得呦呦突然来了兴致。 声音警告:“你别是想去看――怕你睡不着。” 呦呦轻轻笑出声。 只觉得这句话是笑话一般听入了耳朵里。 她又不是贺璎鱼那般女子。 这样的事情看在眼里,印在脑子里,也没多少感触。 皇宫吃气人来,不比这鱼还凶猛? 真真是可笑。 呦呦语境平稳:“我只是想看看那鱼到底有多大,有多凶……” 蒋木脸板起来。 呦呦催促着蒋木继续说祭海什么怎么个祭法。 原来才知道,这个死法没有祭小神那么残忍直接,这个活脱是精神折磨。 将人吊在水里,直露个头,偶尔翻个浪就喝一口,跟着船走。 一直飘着,泡着,什么时候死也不知道。 每日水喂,饭也喂。 有鱼咬就咬,有东西缠就缠,无人管顾的泡在海里头。 死的极慢。 直到人死了,海水依旧继续冲刷着尸体,直至白骨,然后把白骨碾成粉末,洒在海里。 与万物共存。 这个世上,再也找不到这个人了…… 呦呦颇为赞赏。 还道:“这个死法倒是妙。” 蒋木摇摇头,纠正一下。 “不是死,是祭!” 呦呦抱着被子往里头一番,仰躺着。 “一样,一样。” 然后感慨万千的说:“蒋木,我曾经也是这样写的,如过那一日我死了,我就想骨灰撒了,权当我没来过这世间。” 本就无人识得她。无人会记得她。 此时不知道为什么,自怨自艾起来。 蒋木觉得呦呦心里总还是悲观的,只是活的积极,心里却总是颓丧居多。 “呸的就你混说。” 说着起身就走,不想再理她。 因为他只是突然想到,呦呦在东唐住的小院里,有一方黄土。 那是他。 那是他―― 她自己死了了散如烟,他“死了”却一直住在一起。 这样的情谊,蒋木自当也是没见过的。 虽然只有一个月的相识,当年的那一个月…… 他最狼狈,最凄惨,却都比现在离呦呦近许多。 步子总是缓下来,不忍离她多远一步。 没法子,此间大事未成,远些倒也是好的。 想到此处,他不禁走的快些。 结果呦呦大声问道。 “王御医何时行刑啊,我想去看看鱼。” 蒋木听见她喊话,步子略有一顿,却听见是这个,三五步就直接走出了房门。 关门时动作还有些大,“嘭”的一响。 呦呦“切”了一声。 这是真没见过大鱼嘛。 这个东西吓得隔壁向笙都出来了。 在门口看着蒋木远去的背影,眉头都快拧到头顶上去了。 呦呦看着向笙,语句涩嘴。 “你去打听一下,王御医何时行刑,早早告诉我,我要去看大鱼。” 向笙一脸懵然。 脚下乖乖的动起来,出去打听。 呦呦这身子还没翻动,向笙的声音突然出现在背后。 “现在。” 吓得呦呦一个机灵。 一口气把自己哽的呛咳起来。 听着是现在,睡意大减,翻身就下了床。 一把拉住向笙,“走走走,在哪里,带我去……” 呦呦碰到向笙时,向笙本能的闪躲,却被心里对呦呦的另一种本能给按耐住。 呦呦这一把拉的极为顺手。 鞋子都没穿,跳下地就开始跑。 向笙不动。 跟块石头扎在地上一样,坚如磐石。 “穿鞋。” 呦呦眉头一皱,向笙就是这,怪烦人的。 她鼻息浓重,喘喘出声,躲了两下脚,踩着鞋子,然后没有好气的说。 “可以走了吧?” 向笙整个人身形软了下来。 “主子请――” 规规矩矩的带起路来。 呦呦跟着,看着那个背影,深思许多。 向笙如果不是李邵仪命令第一,其实其它的话,他倒是只听她一人的。 水含都使唤不动他端一杯水。 说可惜也怪可惜的。这么好用的一把刀,居然是双刃的,成了剑…… 他们到甲板上行刑的位置时,观看的人并不多。 -- 第211页 毕竟还是血腥了些。 皇亲国戚里,女子占数一半,她们哪里敢来瞧上几眼,怕是一眼都要昏厥过去。 过去的时候,王御医正浑身浸湿鲜血,合着月白的官服,看上去成了紫红色。 嘴里塞着软塞,外头还被绑了帕子,怕吐出软塞叫的吓人。 王御医在绳索上扭动着身子,像是要大叫,叫不出,憋的一脸通红。 双眼充血,目眦欲裂,面相狰狞可怖。 呦呦看着,轻轻一笑。 施幼南突然从呦呦侧边出来,与她并立,向笙举着剑,隔开距离。 施幼南说:“辰王特意来问是谁要杀你?” 呦呦看着王御医被吊着开始往下放,整个人悬挂在空中,摆动着身子。 身上的鲜血滴入海水里。 立马化散开来。 行这个刑,船停下来了,所以他身下的血迹不会流动而走。 泅成一团血水…… 呦呦侧着头,看着施幼南,一身孱弱,还挂了件大斗篷在身上,遮掩的密不透风。 呦呦笑曰:“杀我的不是你?” 这笑得有些瘆人。 施幼南却直视过来,目光淡然。 唇边勾着笑。 “臣也是很想知道,到底是谁要杀你。 你我因蒋木有隔阂,现在蒋木在五殿下身边,你护不住,你我便没有隔阂,臣怎有如此泼天恶胆敢对辰王下手?” 耳边充斥着王御医的呜咽之声,海风突然吹了一阵,呦呦额前发丝打着眼睛。 她看过去,施幼南正瞧着她,眼神如渊,深不可测,嘴边挂着浅笑,形如在看着好戏。 对这次刺杀喜闻乐见。 呦呦突然敛了些戾气,混不在意的样子出来。 “王御医不是你的人?” 施幼南诚实,看着王御医满身鲜血淋漓的浮在空中,深海之上的水面被染了一片混浊的血色。 张嘴回道。 “之前是,今日半是不是。” 然后目光远眺,仿佛在看些什么东西。 呦呦见他有些打哑迷。 “今日半是不是,是什么意思?” 呦呦才问到,只见施幼南看着远方,突然清淡一笑,唇边卷着血,合着危险,浅浅笑开来。 这个笑,呦呦觉得内某麻凉一片,僵直有些难动,只觉得施幼南此时让她觉得惊悚的很。 他笑说:“来了――” 呦呦心头疑问浮上眉间,什么来了? 然后顺着施幼南的目光看过去,什么也没看见……施幼南好心的指点。 抬着广袖的手臂,指去。 “殿下,那里……” 语气一如既往,病弱有气无力的清淡,只是嗜血的兴奋有些到了顶头,透着不少的愉悦。 呦呦第一次见到这样愉悦的施幼南。 她顺着他的指引看过去。 只见五六个……鱼鳍??在海面划开水纹朝着这里游过来,速度有些急。 她没有见过露出水面这么大的鱼鳍,但是海深万里,水里能这样的只能是某一种大型的鱼类了。 这就是蒋木说的‘小神’? 她又瞟了一眼施幼南,他依旧笑得吓人。 看着王御医的眼神带着愉悦非常,开心的紧。 海风大,吹得施幼南咳嗽起来,掩着半张脸,咳的身子颤抖的不行,就像随时都要垮下去。 一只手为了支撑身子,扶住了船围栏。 呦呦眼神深沉起来。 右手的匕首悄悄滑落在掌心。 陪同的向笙侧目看了看呦呦。 她与施幼南不过三寸之地,两步就过去了。 看着他的颈项,呦呦觉得自己一击必杀。 掌心的匕首刚露出来,寒光一闪。 身边的向笙突然拽了她一把,往怀里一揽,护住她。 一柄随身剑抽出凌空挽了两个剑花,只听见耳边刺耳的“噌噌”两声的利器碰撞发出来的声音。 刺耳,响的震的呦呦头皮发麻。 身后也不见有动静。 施幼南咳了好一会才轻松随意的语气说:“辰王既然对臣起了杀心……为什么呢?蒋木?” 呦呦在向笙怀里,吸了一口去,平复了一下,才推了推向笙。 收了匕首。 看着她原先站的位置,有两道箭矢已经射穿了甲板,到了下一层的甲板,依旧是入木三分。 好厉害的力道。 她回头看了一眼,站在远处顶高的顶上,一个陌生的男人,背后背着一把大弓。 看着就沉。 那人微微点点头,还在朝她敬礼不成。 呦呦眼神收回,看过去―― 施幼南也正看着她。 “之前辰王不喜我,林子那一箭示威。今日怎么会起杀意呢?” 施幼南问得还有一个询问为什么一样。 呦呦哈的一笑。 “施公子,听说祖上被赐旨施家不能入朝为官?你如今跟着太子这么近,你说陛下他聋不聋?瞎不瞎?” 这是施幼南的痛脚,不免眼神闪了闪。 施幼南温谦的样子,笑笑。 “辰王多虑。陛下自然是知情的,但是却未曾责怪过施家,未曾责怪过臣。” 他这是在说贺嘉佑纵容了施幼南助太子。 意思就是陛下也想扶持施家,却碍于先帝留下的旨意,不得违抗,故意将施家留给贺秉修…… -- 第212页 呦呦心里暗道不好。 面上却不动神色。 南息的事情与她无关,她不能有所表现。 施幼南看着,好奇的问道:“殿下想杀臣,难道不是因为我与蒋木的主子对立面嘛?” 他的话想将呦呦也拉进南息的政局里。 呦呦摇摇头。 “想杀你,是不喜你,一种由心底里就不喜你的感觉。每次见你,都是如此。” 施幼南不以为意。 “牵强了些。” 耳边突然听见王御医不同寻常的闷哼。 施幼南却轻笑一声,整个人趴在围栏上,仔仔细细的看着王御医被一种灰色利齿的鱼撕咬着。 王御医的双足已经被咬断,整个人脸上憋的通红,摆着头,叫着,却因为有软塞,声音打了大大的折扣。 呦呦看的有些皱眉。 施幼南突然掉转过头。 一脸灿烂。 “辰王觉得精彩吗?” 一副样子似是极其喜爱一样。 呦呦平视着,王御医又被往下放了一些。 那些鱼立马蜂拥而上,急着抢着撕咬。 不过一息,大腿也被分食赶紧。 王御医已经晕眩过去,像是失血过多晕厥。 身子下卷着的血已然扩散成一大片…… 又被往下放了一些,鱼再次这样。 三五次,王御医就没了―― 只是翻滚着血水,几条好几尺长的鱼在血水里游来游去。 却是好大一条鱼。 呦呦感叹。 已然忘记了方才这里死了一个人,这些鱼是多凶恶。 施幼南看至结束,心情颇好的拢了拢斗篷。 “不打扰殿下观海。” 转身就走。 呦呦看着这个背影,明明扶风弱柳,怎么血腥至此。 看人家死这样毫不掩饰的开心……有些不正常…… 才走了没几步,施幼南回头。 有些阴测。 “我好奇王御医受谁指使要杀你,只是可惜殿下还活着……” 然后一笑。 真走了…… 呦呦眼神突然变了,变得黑晶晶。 不想掺和进来,还是不行―― 这是施幼南与人同是笑,但是他明显笑得更加带着冷冽,带着血色。 是杀人嗜血的笑。 这是残忍的一个人,生性骨子里带着的残忍。 呦呦看了看那一团血水,也笑了笑。 好像她也有点像施幼南。 不然她怎么会在这里与他一起观看了王御医被分食的全过程了。 话题不知道从哪里起。 呦呦突然问到身边的向笙。 “我与他像吗?” 向笙被突如其来的这句话问懵了,不知如何作答。 第55章 互相攀咬 “我和他像吗?” 向笙愣了愣,没有怎么回答。 “主子怎么会这样问?” 呦呦背靠在围栏上,也不知道看哪里,只见眼神空洞,茫然然的霾淹没了她的眼眶。 看不清呦呦。 她颓然一口气,“我只是突然觉得我不喜他是因为他像我,我不喜欢这样的人。” 然后看了看向笙。 眼神里的迷雾越来越厚。 向笙说:“像。” 这是直觉……他心底里的直觉。 但是突然插进来一个声音,语气颇为重。 “不像!” 然后蒋木的身影突然出现。 正蹙着眉。 一身深紫色的衣裳带着暗纹,宝石玉带也不张扬,但能显尊贵,一脚踩着锻面的靴。 跟了五殿下,这衣裳倒是穿的不错。 蒋木又说到。 “不像,你不像施幼南。我就知道你在这里,可好看?” 一副教训人的模样。 形如当年。 呦呦被他这气势说的,心里一愣。 眼神里慢慢清明起来。 “我觉得挺像的。如果他像我,那我就知道怎么弄死他了……” 蒋木听到这里,简直是衣服嘲弄的表情挂在脸上。 “要是像,他也知道该怎么弄死你!” 呦呦不以为意。 蒋木看她鞋都没穿好,只是汲在脚上。 指着她。 “你这样真是不顾形象!” 说着就蹲下身子,将她踩在脚后跟底下的鞋面拉起来。 呦呦看着,心里一慌。 退了退,绕着向笙直接就狼狈地跑开。 徒留向笙和蒋木两人。 向笙刚挪脚,准备离去。 蒋木突然发声。 “她那一剑,听说是与你有关才受的?为了辰王?” 向笙身形突然一怔,目光如鹰,盯看着面前这位男子。 看着不过十六七岁,但是脸上的沉稳看上去就像被岁月细琢过一般,有些老气横秋,带着不属于同龄的成熟。 此时他的目光犹如审讯一样看着向笙。 向笙被看的不太舒服,脚下步子稍稍偏动了两分。 咽了一大口口水。 不言,不语。 蒋木知道他不爱说话,便也不顾他回答不回答。 自顾自的接着说到。 “她有使命前来,你能一同前来,约莫就是同一件事。你不护好她,最终只会功败垂成。她如果出了什么意外,她想要的东西,我会让你们东唐任何人都得不到。良言至此,望君能听进心里去。不信,那且试试,你们拿得到还是拿不到。” -- 第213页 语句就是□□裸威胁,毫不客气。 丝毫没有向笙之前看他的那些雅文弱书生等我模样。 此时蒋木就像是一柄利剑,正悬于向笙的头顶。 向笙生处镖局,江湖上什么样的言辞没见过,偏生从蒋木这样肩不能抗手不能挑的人说出来,还要凌厉些。 有些戳心窝子的赌狠。 向笙漠然不对付,跟着呦呦离去。 但是脑子里全是蒋木那些话打着转儿,停不下来。 蒋木扶栏而立,看着海面泅着的血迹,已然是找不到王御医的骨头渣了。 只有零碎的还飘着两块碎布,才知道,这里是行刑过的。 施幼南的话他听见了,他说不知道是谁要杀呦呦,他差了许久,是宫里的。 宫里有人要杀呦呦。 但是查不出来是谁。 宫里人数众多,要查起来不劳师动众,断时间里是查不出个所以然的。 时间长的话,呦呦怕是还要再多遭几次阴险。 他本来是想等查清楚了之后,解决之后就当没发生过,现在看来,需要尽早告知呦呦以作防备。 怕是背后那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要出哪些阴险手段来害她。 宫里究竟有谁,需要破坏两国邦交挑起战争了? 他实在是排查不出! 此时蒋木有些发恨,捏着船栏。 一股子海风拂面,也吹不散心中的烦躁。 蒋木鲜少有事能让他这样无法镇定,自乱阵脚。 王御医不可能招人,没有机会招认。 祭小神根本不会堵嘴,这次确实陛下下旨不能让王御医发出声音,以免吓坏船上女眷,以往都没有这道旨意。 他去查过,这道旨意是誉王去请的,要说杀人灭口,誉王为人不会如此…… 一下子就断了线索。 此人行事周密谨慎,怕是难以找出…… 蒋木叹了一口气。 海上春日猎第一日本就枯燥。 就是陛下首钓,诸位首钓。 然后休息好养精蓄锐,待明日到了目的地,才开始正儿八经的垂钓比赛,看谁掉的奇,掉的大,钓的多。 这一日,夜里。 蒋木被贺拂明的人偷偷接到了贺拂明的住处。 门外被人把手。 蒋木看见贺拂明,先是一拜。 贺拂明直蹙着眉。 “说了许多次,见我不必如此,你要是下次还这样,就不要再来见我了。” 蒋木讪讪。 “恭喜殿下腿伤得愈罢了。” 贺拂明看了看腿,上面锦被盖的好好的。 目光淡然。 “还需要近一年才好全,现在恭喜为时尚早……” 蒋木没话了。 自己找了桌子坐下,手上提着书卷,按着老习惯,翻看起来。 “殿下今日找我,可是有事?” 蒋木爱一边看书一边与他谈事,少有放下书的时候。 除了见到呦呦。 贺拂明先是沉了一口气。 然后说到:“封思锐怕是要保不住了。” 蒋木翻页的手一顿,脑袋偏了一些。 “消息准吗?” 贺拂明点点头。 “辰王说的,今日治腿时,她说陛下要流放封思锐。 施幼南将上次辰王对两位郡主的那件事拖到了封思锐身上,利用与李侍郎是连襟来订的罪……” 蒋木心里不带涟漪。 因为这是施幼南的惯用手段……朝中不少人都是这样被施幼南弄下去的。 自然不觉得有什么惊讶。 施幼南要是不这样做,反倒还觉得奇怪起来。 蒋木翻着书。 “我知道该怎么做,这就回去告诉淳王,让封思锐死之前,将刑部尚书的罪全罗列出来……二人一起上路,也算是有个伴儿。” 贺拂明点头,眉间蹙的厉害。 蒋木瞟了一眼。 这是疼了。 从衣袖里捏了颗药扔给贺拂明。 贺拂明接过一看,这不是辰王的药吗? 看来二人关系倒是更加亲近了一些。 “怎么来的?像她讨得?” 蒋木摇摇头,一边翻书页,一边说道:“之前在她处住着,觉得这药不错,偷了几颗……” 贺拂明:“……” 贺拂明看了看坐在桌边的蒋木,半个脑袋都被书卷挡住。 他一阵无语随即好笑道:“你什么时候有这癖好?” 蒋木幽幽的声音从书后面起。 “殿下,回归正题――” 贺拂明指尖捏着药丸,滚动了两下,往嘴里一扔。 药丸顺着喉道滑下去。 才正襟危坐,整个人满脸认真、严肃起来。 “封思锐已经被陛下悄悄下狱了,锁在后头的大船里……” 蒋木这才深思严谨。 “这事我听五殿下说过。内里头的消息,我只得到殿下这里来问问,你不传信与我不就是这个意思?” 贺拂明声长的“嗯”了一声。 “封思锐现在正在默写数状刑部尚书之罪……他的连襟李侍郎本准备了这些要拉子车良才(刑部尚书)下来,却被太子杀了‘自己的人’,也是没想到的。” 蒋木一目十行,一边听着,嘴里吐着。 “李侍郎弟弟是淳王的人,也在搜罗太子手下人的罪状,可不是赶巧了……事事撞到一起。坏了淳王的大计,也坏了我们的,太子也没落到好……” -- 第214页 贺拂明想想,额间起了层薄汗,双腿的疼痛非常,让他突然有些思绪颠乱。 将嗓子里的话问出。 “那枚辰王私印到底是谁?你查了许久,可有踪迹?” 蒋木执书的手一顿,将书敞开放在桌面。 然后有些深沉,一脸冷峻。 “后宫之人。我追查到后宫就断了线索。今日白日里王御医也是要杀呦呦……” 贺拂明看着,果不其然,能让蒋木放下书的,只有呦呦…… 贺拂明也是一脸阴霾,不复以往的温润谦谦。 语气凝结。 “我知道白日里的事情。王御医不是太子身边的吗?你是知道的……” 然后贺拂明反应过来,蒋木知道王御医是太子的人,听命太子与施幼南,但依旧是这么个神情,怕是真相不在此。 贺拂明问道:“不是太子?另有其人不成?” 蒋木深呼出一口气,许久许久才颔首一垂。 “不是太子。施幼南亲自提点呦呦的。” 贺拂明清楚,施幼南不会与辰王为敌,呦呦正受宠爱,如若拉拢,辰王说上几句话,贺秉修会有陛下的另眼相待。 哪怕今日呦呦要动手杀施幼南,施幼南也只当无事,依旧明白的告知了。 贺拂明原本对施幼南这句话不信,蒋木说了,他才觉得,施幼南说的是真的…… 对于施幼南,贺拂明大多时候是雾里看花,什么也瞧不透。 但是蒋木明显看施幼南会更清楚。 或许二人都是以谋算征途,定有相通之点。 蒋木声线突然低沉下去。 “施幼南也在找这个人,与我差不多时刻一起在找!大约应该同我差不多,找到那最后一个线索就断掉了。” 施幼南这个人只是为了给呦呦作礼物,化敌为友。 而蒋木纯粹是为了替呦呦拔出祸患,免遭戕害。 贺拂明听到这里,心里大致能明白蒋木的用心。也知道施幼南的拉拢之意。 呦呦太好用了,她不属于南息,做一些事情她的身份即方便,但有时候又能钳制她。 用的好,呦呦就是一把锋利的矛,东唐的身份便是厚盾,进退得宜! 施幼南真是眼光毒辣! 贺拂明此时感叹,还好蒋木与呦呦有旧,情谊不错……不然她还真是一个极大的变数。 贺拂明问道:“施幼南现在知道封思锐在罗列子车良才的罪证吗?” 蒋木摇摇头,刚刚那个放下的书有从桌子上捡起来,细细的看起来。 一边道。 “虽然邢狱归属太子党羽刑部尚书掌管,可这次,将封思锐调走的是陛下。 施幼南的人要进去打听还需要时间,也要仔细,一但被发现,贺秉修是要落罪责的,哪能不谨慎!” 贺拂明满意的勾了勾嘴角。 “做的不错,淳王这次一定会把握机会,将刑部尚书拉下来,判个死罪! 这样,他的工部尚书封思锐走了,还有其他人,还顺便能将刑部尚书有机会换成自己人。他应该很开心吧……” 蒋木翻着书页,语态轻欢。 “淳王殿下自然开心,记了臣一大功。 可惜我年纪尚弱,不然,应该会是我上任其中一位尚书之职。” 语气里带着可惜。 蒋木对于功名还是有一定的执着程度的,深深的为自己惋惜着。 贺拂明看着蒋木,此人身负经纶,已经超出年纪,若安年岁待他,当真是小看了他去。 蒋木现在这和年岁任个宰相,也是可算得,当得起! 贺拂明慢道:“淳王对你还是有防备的,毕竟你这么快易主。 哪怕是因为躲避蒋温,施幼南追杀这合理的由头,多多少少你是从我这里去的,难免遭他排斥。” 蒋木只是清淡地说。 “这不妨事。再做上两件事情,衷心与否他也不是瞎子。淳王虽然不待见你,与呦呦,但是对我还是极好的。” 贺拂明摇摇头,笑得鄙夷。 “那个蠢货还以为自己是真性情吗?待见不待见这事如此明显,生怕不招惹明眼人看清,都当是瞎的?” 蒋木不言不语,没回答这话。 贺拂明自知有些失态,平复了一下心情。 罢罢手。 “你走吧,在我这里呆时间长了,若是再被发现,终究要起误会!” 蒋木正看到精彩处,目光舔舐在书页上,一字一字的细细体味着。 当这段看完,才急了下段落,合上书,起身。 贺拂明急道:“阿阮送你,你出来这么久,总要一个由头……” 这是给蒋木与呦呦一个见面。 毕竟蒋木是辰王书童,夜读一下,身份合理! 漠视以后再相谈,都要借着辰王的身份遮掩遮掩。 蒋木点点头。 刚好也要去提醒一下呦呦,有人要暗害她。 别少看了一路,不然以后没有警觉出了事可怎么好。 “那臣先行告退。” 然后行了退礼。 门外走进来一个人,带着蒋木弯了几个房间,隐蔽地悄悄走到辰王门外。 刚出现在门外。 不等蒋木扣门,一柄剑横到了蒋木颈项上。 第56章 封尚书之死(一) 这柄剑离蒋木喉结不过一指。 -- 第215页 阿阮朝着蒋木浅浅行了个礼,转身便离去。 向笙看着这个少年,蹙着眉头,半天不说话。 蒋木却先问:“如今倒是尽职的很。” 少调笑嘲讽的蒋木,此时隐隐有些怒火,不由自主的就这样得说出来。 向笙一下子心里就堵得慌,却没法舒缓这口气。 这是他的错,无法弥补也必须要错的错误…… 屋子里突然灯火一明。 “谁?” 呦呦话带警惕,防备的很。 蒋木看着向笙,嘴里说到:“我。” 然后听见一阵闷响的脚步,门“吱呀”一开。 呦呦披着一件衣裳,没有穿鞋,半边身子依着门框,一脸懵然。 一出门就看见这一副景象,蒋木脖子上架着这柄剑…… 这剑与看的熟悉,知道是向笙的。 也知道向笙好像是不太喜欢蒋木,蒋木也与向笙互不相对眼。 两人有什么嫌隙一般。 呦呦也不从中调和。 只是问蒋木,“大半夜的,你也不看看几时了,到我这处来做什么?” 蒋木捏着书,有些紧张。 他与呦呦不一样,爱读书的他,是知礼识仪的。 心中男女有别,大防严重。 哪里夜间寻过什么女子过。 然后他强装镇定,哽着脖子,板直着嗓音。 “以后我可能会常来。” 这句话一说,向笙那是一个目瞪,手上的剑愈发往前近。 “竖子尔敢!” 月光下,向笙手上的剑也是愈发寒凉,冷光直闪。 蒋木脑袋都不偏看向笙,只是面上有些臊红,极其不自然地僵直着身体。 眼眸低垂,都不敢直视面前的人。 呦呦一听就知道,问道:“你是刚从贺拂明处过来的?让我给你打掩护?” 蒋木点头,嗓子里不知怎么,多了一股子‘噜噜噜’的声音。 呦呦将门一推开,海风朝着屋子里就是一个劲的灌进来。 “进来吧。” 呦呦给了向笙一个眼神,向笙有些不甘的收了剑,进了自己的屋子里。 呦呦看着蒋木不动。 反倒好奇调笑一句:“奥?不进来?” 蒋木有些红到脖子。 还好夜里深,应该看不到…… 一个门框就那么大小,呦呦虽然侧着身子,他进去,难免也会擦到呦呦…… 想到这里,蒋木反倒有些倒吸一口气,反退了一步。 呦呦趴在门上,整个脑袋搁在臂膀上,笑看着蒋木。 蒋木那里被这样看过。 呦呦的丹凤眼一股子慵懒的笑意,让人看的心跳不止。 她启唇,笑曰到。 “你今日还想帮我汲鞋,现在过个门都不敢了?” 蒋木无措的紧,磨磨唧唧才说。 “你是女子,这样不好――” 呦呦直起身子,直接换了一张脸,哼笑着。 “赶紧进来,我现在就求着淳王赶紧派人来接你,我好睡觉!” 她朝着屋子里走去,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咕隆咕隆就灌完了一杯。 蒋木进屋,桌子上点着一根粗烛。 呦呦伸了个懒腰,打了一个哈欠,然后面色突然更清明了。 睡意渐少。 呦呦喝了一杯凉茶,直接清醒的厉害。 “你要喝吗?” 然后去了一个杯子,很是随意的给蒋木也倒了一杯。 紧接着问到。 “你今日与贺拂明讲了什么,封思锐的事情吧?我才给他递消息,你们就开始商量了,倒是有效率。” 蒋木进门,紧随其后,替着呦呦关上门。 屋子里床附近还有一出榻,上面正睡着一位他不认识的女子。 睡得恬静,气息若有若无。 呦呦随着蒋木的实现看过去,解释到:“那是谈曼,南息的暗探……” 蒋木抿了抿嘴。 “以后这样的事不必和我说。” 这算得上是她的保命符,没必要说明的。 见呦呦递给他茶水,他在贺拂明哪里说了半天也没喝一口,此时倒是有些渴了。 便抬着手臂,不由自主的接过。 当手真接到茶水时,他才有些恍然。 他不是因为渴,他就是想离她近些,再近些等我私欲想法。 两人交换茶水速度快。 呦呦不敢久递,蒋木不敢久不接。 一杯茶交手交的还能晃荡出来,撒了几滴在蒋木手上。 有些凉。 蒋木蹙起眉头。 “你喝的是凉茶?” 呦呦这边已经又到了一杯,正要往嘴里灌下去,蒋木一把擒住她的手腕子。 “别喝了,我给你煮吧。懒死你。” 吃饭都将就的呦呦,喝水必定也是这样的习惯。 蒋木自己的一杯水刚放在桌子上,伸手去取呦呦那杯,手还未至。 门被叩响。 “蒋公子,你可在?殿下有急事想请公子挪步一叙。” 呦呦笑了笑,抖了抖腕子,一杯凉茶继续喝下去了。 “接你了,去吧。” 一杯热茶都是不能的,他们现在,以后都会如此,慢慢喝一杯热茶的时间都会减少。 是那种不分心的热茶,可能许久都不能好好喝上一杯。 -- 第216页 蒋木需要走了。 然后他眼神闪动一下。 没说什么,只是在桌面上沾着水洗了几个字,转身走了。 看见呦呦时,偶尔会迷失一下心境,她有一种让他想停下的感觉。 但当其他事情出现,他才能清醒,现在是什么样的现状,该做些什么。 蒋木现在就是清醒了。 故而一步不停留的离去。 随着门外的侍卫,这是淳王拍人保护他安全的,此时来接,也是重视。 当门清响一起,冷风灌了灌。 呦呦也清醒了几分,往床上一倒,仰躺着…… 桌子上蒋木写着,后宫有人杀你。 这才想想施幼南白日里说的话,有人要杀她―― 紫玉私印这件事蒋木可能还不知道,她没有带过来,这可是她哥哥的随身物件。 会不会与李清辰被刺杀有关? 他被刺杀,然后丢了紫玉私印,被人带到了南息?从而出的一串儿事情? 李清辰刺杀一事,怕是有人知情。 呦呦走到谈曼的榻边,指尖捏着一小段绿豆大的香,在谈曼鼻下轻轻一晃。 等了片刻,才伸手推了推谈曼。 谈曼身为暗探,也是机谨的,立马睁眼。 带着防备的看向呦呦。 见到是呦呦。 一脸警惕的问道:“主子可有什么事儿?” 呦呦老老实实得点点头。 “李清辰是怎么受伤的?” 谈曼有些蹙眉,嘴角抿的紧。 像是不想说…… 呦呦突然嗓音诡变,带着威胁。 “说罢,我不想杀你……这有什么秘密我不能知道的吗?” 然后整个人往坐上一坐,将谈曼挤到里处,后背贴墙。 所有的清醒直接上头,眼珠子转了转,蹙着眉尖。 “主子过了这么许久才问,怕是出了什么事儿不成?” 呦呦一副野小子的样子,二郎腿一翘,闪着腿。 “你且只管道与我知晓,其它的莫管,你在我跟前儿,还以为是首领需要策划盘算吗?” 冷言冷语听得谈曼身体里灌风,有些凉彻遍体。 她来南息的任务是配合‘辰王’得到南息的一个机密,和搜集南息消息。 现在,她的主子出来了,听命即可。 可谈曼就是口服心不服这个眼前的主子。 奈何,实势与威逼之下。 谈曼只得‘服气’。 脸上带着假笑,依旧不情不愿的说。 “我只收到宫里曲贵妃娘娘的旨意,安排那日‘刺杀’……其它……” 呦呦眼睛谈曼开始装作一问三不知,呦呦直接打断,语气极为不善,已经是真的发怒,却压着。 “再不直言,休怪我。” 然后呦呦俯身,唇边噙着笑,黑漆漆的眼睛珠子晶亮晶亮,隐隐作血色。 “你会水吗?” 谈曼被呦呦的眼神看的是毛骨悚然,害怕极了,几度张嘴都失了声音。 最终在惊吓中明言。 “辰王殿下在今夏小城与曲大人居住良久,喜欢上了一位城主的女儿,那女子却被今夏一位皇室公子看中,派人刺杀辰王时留下的伤……” 呦呦见谈曼开口,便直起身子,又翘着二郎腿,散漫的很。 当听见她这一刀因为她哥哥的桃花债所引起的,不免一腔愤慨气急。 就因为一位女子,害的她身患一刀,心里难免不能接受。 谈曼也知道,这个有点让人闹情绪,她本不想说出实情,却躲不过。 她硬着头皮继续说道:“娘娘是怕以后有人发现辰王身上有伤,在南息却安然无恙,那道伤不好解释。才……” 呦呦点点头,心中实在堵塞得紧,呼吸气息都跟着一口大一口小,让人闷得慌。 深吸了好几口气,才慢慢缓过心神。 事情已经过了,再追究也是没有结果的。 倏尔,呦呦问道。 “南息后宫有人与东唐联系,要置我于死地,挑起两国纷争,回广陵之后你要与那掌柜好好的查一查。” 她细细的不经意的看着谈曼的神情。 从不可置信到冥思,再道应答,神情转变的快而纷杂。 呦呦偷偷摸摸地笑起,带着一丝小算计。 ――谈曼在后宫里有人。 不然她不会有细思这个表情,在排除她认为的人选。 这非常好―― 不管谈曼服不服她,自有法子整治。 呦呦起身,伸了一个懒腰,连连打着哈欠。 “我睡了,我睡了……你也早点休息。明日可能还有场好戏要看。” 谈曼见呦呦一身困倦,警惕的看着她。 直到呦呦熄了灯,上了床,呼吸变得匀称。谈曼还是心有余悸,砰砰慌的不行。 这个主子不是善茬。 自己人也要威胁沉海!真不知道回了广陵她该如何交接手下的人…… 带着这一番焦急,谈曼一夜未眠。 只等天要亮时,她起身给呦呦打好洗漱的水,摆放好用具。 一般封王,那都是有十几个奴仆伺候,呦呦全推了,只留了‘水含’,准确来说是只留了她。 天亮了,呦呦没起身。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她舒舒服服地赖床。 -- 第217页 谈曼换了好几次水,呦呦都不起身,才隔着锦幛问道:“主子昨夜不是说今日有好戏要看吗?” 呦呦罢罢手,“不去,我晕船,晕的厉害。” 谈曼也好奇是什么事儿,就轻轻问道:“我去给您请边徽子御医?他常在隔壁房间候着你。” 呦呦慵懒的声音传出来,疲惫得很。 “不用,晕着晕着就习惯了。好戏早着了……” 另一艘船上。 枷锁锁住了双脚,钉在原地一个碗大的柱子上。 顺着朝上看去,是一个体态肥厚高大的一位男子,面带愁容,双眼无神,有些失焦,正在发懵。 伏在案桌上,双腿跪了许久,僵硬起来。 王舟被人拥护着,打开此间门,进去便看到的是这副场景,皱着眉。 王舟身边的人得了王舟一个眼色,立马将看守的两位士兵给押进来。 他上前,二指并拢朝着那人人中处探去,鼻息全无! 人死了! 死的人正是尚书封思锐。 他为了替连襟李侍郎寻仇,暗害辰王,挑唆两国邦交,想要兴起战事。 陛下本来是念着他劳苦功高的份上,流放三千里。 结果被人揭发他与淳王结党营私,淳王当机立断否了,直指污蔑。 封思锐改判死刑。 那个时候都即将要上船了…… 春日猎是所有臣子都想参加的举国活动,却又是害怕参加的活动。 因为在春日猎参加的臣子如若犯错,死刑基本都是沉海,尸骨无存! 死后永在海上孤零漂泊。 每个人都是怕的。 封思锐留着了海上行刑,与陛下最后一言就是:刑部尚书子车良才数条罪状容臣列举。 陛下允了。 他一个人关在独间,陛下的侍卫亲自看押。 王舟看了看押进来的两个士兵,腰上都挂着一柄大刀,赫赫威武。 但是此时,封思锐死了! 桌子上的列状也没有…… 王舟命人挪开封思锐。 身下的纸张带了一个墨团…… 王舟取出纸张,对着光看了看,将这张带着墨团的纸张卷好,放入袖笼。 “保存现场,将这两位士兵和封尚书的遗体带走。” 他们要去见陛下。 王舟上到夹板,有人挥舞着旗子,示意两船相邻。 在侍卫的操作下。 陛下那艘船尾与这艘船头相接,搭上木板,抬着人去晋见陛下。 告知一下情况。 结果木板突然断裂,抬着封思锐的人失足落入海中。 抬着封思锐的尸体眼见也要掉下,突然一跟绳索飞来,将封思锐的脚踝系住…… 王舟看的心都要跳出来。 见封思锐还在,拍着心口,吸了数口粗气。 封思锐尸体被人捞起来。 王舟继续道:“这块板也带上!” 王舟说罢,立马有人惊心的继续放着木板,让其余人都去到前面那一膄船上。 这次还压实了。 有人落水,动静有些。 与陛下同船的人都侧目来了,后面一艘是满朝官员,起身早的也都能看到这一幕。 大家都面面相觑,一大早卯时二刻便由如此诡异的事。 都自知今日怕是不会太平 该躲的躲了个尽数,好奇的也大着胆子去打听。 王舟叩着门,隔着小声说:“陛下,封尚书已身绝……此时老奴正都安排在下一层议事的空屋子里,等陛下做着圣断……” 贺嘉佑刚刚梳洗起来,正与曲艾潼一起喝着周,食着小菜。 门一打开,王舟徐徐叩首行礼。 “陛下。” 贺嘉佑吃了一口,不慌不忙,头也没抬,只顾着看着菜色,分拣些好看的夹给身边的美人儿。 “去,喊几位皇子一同……” 王舟称是。 刚起身走向两步,门都要关了,王舟又将身子转了回来。 躬身问:“那二殿下?”请是不请? 自从贺拂明救了辰王之后,这个二殿下偶尔在陛下面前也能说的上几句话。 故而,一向眼睛里没这个人的王舟也不免问上一句。 现在,陛下最放心的皇子,就是贺拂明。 因为他不能为继,所以格外放心,再有一些皇子们不能说的体己话,都能与他道上三分。 贺拂明身份不同以往了…… 贺嘉佑不明说,但是王舟能不清楚? 伺候了怎么也有小二十年…… 贺嘉佑给曲艾潼夹着菜,语调散漫。 “能来就请,不能来就送些药物过去。” 也不慌不忙的。 像是即将发生的事情不太大一样……一点重视的味道都听不出来。 王舟心里惊颤。 怕是陛下已有决断了―― 哪叫皇子们去……是一番试探…… 王舟笑曰:“诶,老奴这就去办。” 退下。 不扫陛下与曲贵妃用早膳。 王舟亲自一一请着人。 太子,淳王,贺羡轻,和贺拂明…… 贺拂明也说去,只是说可能去不了太久,中途可能会折反,很礼貌地问着王舟,这样会不会太过失仪,打断陛下议事。 王舟笑三分,语态热络。 -- 第218页 “陛下说了,殿下能去便去,不能就千万仔细着修养。” 贺拂明点头。 温文谦逊,道:“那一会儿就到。这可是父皇第一次叫我议事,断了腿算什么……” 王舟与他寒暄两句,模样倒是亲厚,实则也只是笑面虎,表面动作一样。 待王舟一走。 阿阮端着饭菜,往桌子上重重一搁。 “你就死撑着吧,昨日才给殿下接的腿骨经络,你就这样出去折腾吧。我等着你再受一次疼!” 阿阮说话一点也没有敬礼,只凭着天性一般,该怨怨,该气气。 活脱一个孩子模样。 贺拂明看的一阵无语,反倒出言安慰起来。 “你不懂,父皇这是故意让我去做中间人,索性我是不能继承大统,沦为藩王,在中间拉和最合适不过!” 阿阮依旧,鼻息一哼,只道是双眼一翻。 “去他的拉和,我只看得到你受苦!” 说着转身就跑。 贺拂明在身后叫嚷:“你把饭菜再端近些啊……” 阿阮知道贺拂明性子倔强,那是做好了决定拉不回来,故而他也不会去好言相劝,没用。 只得往辰王那里跑。 贺拂明曾说,辰王的止痛丹药是他迄今为止见过最有效用的。 有时间劝说,不如去求上一颗来。 不过尔尔,那议事空房里坐满了人。 太子贺秉修,六皇子贺羡轻,五皇子贺淳君,还有二皇子贺拂明…… 都已经来起了。 众人最诧异的莫过于双腿折断的贺拂明也来了…… 贺秉修知道这腿断的有多厉害,所以率先不善得问候到。 “二弟这腿好些了?才几日,都能来议事了?” 语句里饱含讥讽。 要不是断了这双腿,贺拂明今日不一定被坐在这里。 哪怕他在大长公主造反那日猎了熊,找到了金矿,也不一定能来今日的议事。 但是这双腿断了,情况就不一样了…… 贺拂明坐在小轿上,那是每一步都钻心的疼。 一路走来,脸色都白了,衣裳也都汗湿了。 即便是如此,他还是咬着牙到了。 贺羡轻对贺拂明一点印象都没有,同在太学殿上课大半个月,对贺拂明依旧是一定印象也没有,该觉着他是隐形人一般。 就算贺拂明此时在贺羡轻眼前里晃悠,他也是可能不到的。 所以,理都没带理。 只是喝着手边的茶。 因为今日是来议事,由选的是早晨,王舟上的便是顶苦的毛尖。 贺羡轻喝了一口,直接吐回茶碗,叫叫咧咧的喊人换新茶。 而贺淳君像是早就知道一般,很是淡然的坐在原地,合着苦的要命的茶叶。 眼中是不是余光瞥到贺秉修身上,还笑着。 贺拂明意外今日贺淳君能如此没有脾气,安安静静地坐在这里……倒也是奇了。 他早饭都没吃一口,闻着这个茶都知道苦,一口也不敢喝,跟着贺羡轻换了茶。 换个清淡点的免得一会胃难受。 四位皇子是就绪了。 接下来自然是贺嘉佑上场,但是在他前面上场的却是已经死了的封思锐的尸体先被抬上来。 侍卫抬上来之后,将面上的白布掀开,让大家看清。 贺淳君反应最大。 直接就站起身,看着封思锐的尸体,眼神有些恼怒。 上次李侍郎弟弟要去告状,大庭广众之下死。 这次封思锐都要判死刑,临死之前要写刑部尚书的罪证,怎么就先死了呢? 淳王的目光不由自主的就看向了贺秉修…… 开口便是:“太子殿下,封思锐已经是要死的,您这样做,未免也太绝了!” 贺秉修皱了皱眉头,心里暗喜。 施幼南真是有手段,父皇身边也真的能安插上人…… 今日保住了刑部尚书,封思锐一死,工部尚书便有空缺,他或许还有人举荐一补…… 这对他,将大大的有好处,以后工程营造,屯田水利能捞多少油水…… 心中不免愉悦的紧。 哼了一声。 “五弟慎言,我连封尚书来没来都不知道,哪里会派人做这样的事。” 第57章 封尚书之死(二) “五弟慎言,本宫连封尚书来没来都不知道,哪里会派人做这样的事。” 贺秉修一脸沉寂,暗喜徒留在心尖,嘴上无辜。 贺淳君暴脾气是惯性,但是碍于父皇不知道什么时候说来就会来,有些隐忍三分。 “哼,太子殿下不知道,施小侯爷也不知道?” 他这边蒋木好不容易给封思锐!。提递了消息,给封思锐打过招呼,他会数状刑部尚书。 怎么人‘来’了,其它的并无消息。 在陛下手上安插人手,如果被石锤捉到,将火引到太子身上也是好的。 只怕是施幼南的手笔,怕是难。 贺秉修儒雅,颇有太子风度仪表,将苦茶抿了一口。 一时间苦味在口中蔓延。 搁下茶盏,徐徐一笑。 “他怎么还会知道什么,这两日本宫不舒服,他正贴身照顾本宫。” 说到这里,贺秉修神色有些刷白。 -- 第219页 他这样的身份,跪倒过去……实在难言。 此时眼神带恶,狠狠地扫了一记眼神给淳王。 贺淳君浓浓“哼”了一声。 仰着脖子有些不屑。“施小侯爷手低下是没人不成?” 贺秉修才恢复些,一拍桌子,怒了,毫不遮掩。 “怎么,五弟是打算强按罪名给幼南?本宫与他亲厚你到底是打他的注意,还是本宫?” 衣袖一拂。 “唰唰”带风,更是带着蔑视。 现在蒋木和施幼南都在自己的屋子里,招着人手打听,谋算,安排。 看似是贺秉修与贺淳君坐在御前在陛下面前一番谈论,实际上是蒋木与施幼南第一次直面对垒。 但是就此时情形,蒋木这边已经处于下风。 因为封思锐已死,他们已经失算,是丢了给刑部尚书定罪的机会了。 还要争夺工部尚书之职,又只占比一半,情况对贺淳君他们来说,十分不利。 现在只有找到施幼南在陛下身边处死封思锐的人才好扳回一点。 陛下面前,施、蒋他们二人不能上的去台面斗争,只好略微吃亏的在后方。 这样布局,非常艰难。 毕竟不知道当成发生了什么最新的消息,哪里能与自家殿下配合的天衣无缝? 现在也是在考量贺秉修和施幼南,贺淳君与蒋木的默契…… 稍有不配合,今日,便是深渊。 在外头正吵着热闹,贺嘉佑在屏风后面,指了指,问王舟。 “你看如何?” 王舟胆战心惊的笑着,弓着腰,一脸委屈状。 “陛下再与老奴逗乐,龙池里得尊贵,我哪里说的出什么话来。” 心尖尖犹如被泼了一勺子热油,慌忙的不行。 这样的话但凡说错一个字,前程便是全搭进去了,再稍有不慎,一条命搭进去也是轻的。 王舟虽是老人,此刻他才更不能随便说话,更不能随便站队。 即便太子殿下不得宠,五殿下得宠,他也没办法说出一个谁好谁坏来。 圣心难测。 王舟躬着身子不动,只是候着贺嘉佑。 贺嘉佑是不慌不忙,就那么简简单单的平视。 王舟偶尔眼神一飞,看到此情此景,心里有些砰砰直跳。 陛下越是这样不露声色,越是会出事情。 看来今日,总有一位主子得不着好。 看了好半响,贺嘉佑才从屏风后面走出来,一副威严的样子。 三位皇子齐齐行礼,偏有贺拂明只得坐着不动,只是弯腰叩拜。 见几位礼数行的周到,贺嘉佑清清嗓子,脚挪到了龙椅前,坐稳。 威仪四显。 “免礼,免礼,今日都是父子之间的闲谈话聊,不必拘礼” 一般的漂亮话都是这么说的。 此时整个厅,只有四位皇子贺嘉佑与王舟,还有一位便是已经身去的封思锐。 三位皇子坐稳。 贺拂明却是隐隐腿疼,额上细密的汗已经开始爬上额头,脸色苍白。 却不露声色的安静得坐着。 贺嘉佑坐下,王舟就端了一盏子茶。 看上去像是要聊许久的样子。 贺嘉佑慢慢悠悠的喝了一口,此时贺秉修细细的偶有打量父皇,横看竖看也看不出来,为什么不喜他? 而贺淳君看贺嘉佑就是比较大胆,就这么实诚的看着,像是要说些什么张口一样,又欲言又止的急切模样。 贺嘉佑喝上一口,放下。 说:“今日我只是想让你们四人商讨一下,工部尚书一死一事,和谁上任一事。我听,你们说――” 这话说的随意极了,一点国君的意思也没有,像是就让他们四人随意商量一样。 除了贺拂明,其余三人均是面面相觑。 不知所以。 贺嘉佑再一罢手,“随意就是,不必想着身份。” 大家都知道,贺嘉佑这是想看他们的才能。 贺拂明是顶心喜的,他想了多久想在父皇面前议政出脸…… 贺淳君则是一门心思想只想按到太子身上,让父皇乘着对刚犯错的贺秉修再来个错上加错,关闭自身,要是能废黜,更好! 贺羡轻此时才是一位一十四岁的孩子,满心满眼想的都是汝宁,那里顾忌什么政事,自己的亲哥哥都是太子,他哪里需要管些什么,知道些什么。 故此,一下子贺羡轻觉得无聊至极。 要不是贺嘉佑瞧了一眼,他恨不得都想行个礼,退了的好。 而贺拂明暂时不想插到他们中间,只想在贺嘉佑眼前晃悠,也没什么心思。 加之他昨日才做的治疗,今日原本该休息,要不是封思锐突然暴毙,他现在还应该好好养着才是! 现下腿又疼,忍着疼都不错,哪里还分得出精力说些什么政局。 他直求个安静的地儿,听着就好。 父皇终于能想起他了,这已属不易! 四人各有心思,贺嘉佑只是看着,也不言不语。 还不等人说话,突然门帘子被打起,一束白光晃的人眼睛疼。 纷纷看过去,一个人背着光,穿了一身枣红绣花的褂子,一头长发像是没怎么打理好一般。 待光晕撤走。 这才看到,是东唐的辰王殿下…… -- 第220页 呦呦不客气的简单行了个礼,然后朝着贺拂明身边一坐。 一个小玉瓶子扔到他身上。 “你那该死的侍从说我当日在你府上用的止疼药好使,求了我半响,头都磕破了让我给你送来的。”然后慵懒的嗓音徐徐说到。 “害得我觉都没睡好,喏,送来了,我睡觉去了。” 然后人就准备走。 贺嘉佑蹙着眉看着呦呦走路时还绕过封思锐,本都臂膀抬起来打帘子了,突然回头问了一句。 “这就是害我与两位郡主有闲话的工部尚书?” 不等贺嘉佑说什么话。 呦呦小胳膊一用力,帘子开了一条缝,嘴里还念叨说。 “死的好。” 整个人退出厅时,还看了一眼贺淳君。 复念:“死的好。” 这一眼,贺淳君看懂了。 辰王这是在传蒋木的话,封思锐死的好? 那就是还是有些证据留下了,封思锐的死活已经不重要了。 心里原本有些堵的,现在大好。 整个胸腔里的气体畅顺,再也没有之前闷闷之态。 贺拂明捏着手上的小瓷瓶,眼眸轻微的垂下。 这是向她讨的多少颗了…… 不由自主的笑了起来。 贺秉修只是横眉冷目的看着呦呦进来,看着呦呦出去…… 一个他国质子,倒是比他还得几分脸面,在国君面前来去自如,一点礼仪也不到。 此间,恨得有些咬牙。 贺秉修哼了句。 “封尚书死了便是死了,从新找一位尚书即可。安顿好其家人便可……” 贺淳君面上的戾气减少些,笑说。 “太子殿下这话说的怎如此随意?封尚书乃罪臣,安顿家人那是对有功之臣的褒奖才是。 他一个罪臣,不连坐已是陛下格外开恩的恩德,还安顿哪门子?” 语气极尽带着嘲笑与反问。 贺秉修掉转过身子,看着贺淳君,嗓子有些吊着音。 “听说昨日父皇问你与封尚书是否结党,你此刻如此定罪,是想加速摆脱与他结党的证据?” 贺淳君知道会拿这件事说话。 一副惶恐状,直言回到。 “太子哥哥,这话就有些严重了。臣弟可从未做过此事,莫要冤枉臣……” 然后掉转了嗓音,有些逼问的味道,问道。 “殿下今日给了封思锐一个罪臣好大的恩典,怕是给外人看,封尚书也不会选臣弟作主子……” 二人绊舌,你来我往,热闹的紧。 贺嘉佑就就那样,看着…… 蒋木叫着身边的侍卫。 “去,将这封信找不认识的人送给禁军海统领。” 那侍卫是贺淳君身边惯用的人,要知道今天世态又好严重,立刻马不停蹄的就办事去了。 蒋木然后将书卷打开,一边悠闲自在的翻看一边等消息。 只是右眼的重瞳光芒比之以往要深三分。 施幼南那边,他正自己一手执黑一手执白,自己与自己正下着棋。 漫不经心地问着身边的侍童。 “他可处理了?” 那侍童垂首:“人已经派去了,保准不知不觉。只是此时这样做,不觉得动静大了些嘛?” 施幼南浅浅一笑,一子黑棋落下。 “你懂什么。” 侍童规规矩矩的站在他身边,不再多做言语。 施幼南就是要那人死,死在贺淳君手上! 这样,蒋木即便将人捕抓了,也推不到太子这边来…… 他已经刚刚受责,不能再有错。 至少近期是不能再有错发生。 禁军那边,海统领刚得到一封密信,正是匿名举报今日封思锐之死的真相。 是今日守门防的一人,此时正押在厅侧……有专人看管。 海统领也是恼极了,他直属陛下,却在他的人里有其他人的细作,将看管重要的封思锐给不知什么手段弄死了。 他现在的脑袋已经在头上摇摇欲坠,心里也是急不可耐的在寻着细作。 还好有了这一封举报信,不管是真是假,这都是一道救命符。 所有的责任推给他便是,自己最多是一个识人不明,重也就是降罪离职,不致死。 毕竟禁军是陛下亲自统领,择选。 他的过错实在不与没有这封信时大! 捏着信,他立马就朝着侧厅走去。 他才到门外,便发现门外的太监一个也没有,侍卫也都不在。 心头缓缓徐上一股子不对劲。 不可能没人看管啊。 然后揪着心,推门而入。 只见一位黑衣人,提着刀正朝着捆绑的好好的门卫军劈去。 海统领气拔山河,立即将随身的枪抛出去,砸在那人的臂膀之上,穿肉锁骨,将黑衣人挂在门卫军头颅边。 战枪还有些嗡鸣之声。 那黑衣人疼得想动,却不敢动,血顺着吊挂的臂膀直流。 海统领走上前去,两位门卫军一位昏死,一位正杵在黑衣人身边。 他拎着清醒的门卫军,问道:“从昨日到今日是你们二人守着封尚书的?” 那门卫军在他手上,犹如老鹰拎着小鸡儿一样。 点点头,一个劲的点头。 “海统领,不是我,不是我,是他做的,他昨日进去过……” -- 第221页 那魁梧的海统领斜过头,看了一眼地上正昏死的人。 没说什么。 只是问道:“常吴是你还是他?” 这个门卫军大叫,“是他,是他……常吴,常吴,统领喊你了……” 这两个门卫军不是他的,是陛下遣人派来的,所以海统领暂时无法判断他说的话是真是假。 常吴到底是昏死的那人,还是现在在他手上的这个人。 海统领粗气一哼。 “来人,给我押好。” 然后看着自己的战枪上挂着的那个人。 好生一笑。 “今日倒是热闹,这个时辰便敢生事,怕是不知死活。” 这是在船上,来历户籍清清楚楚,随随便便一调查便知道他的渊源。 这要是在岸上,可能是从哪里来的不打眼的人横插进营子的。 但是现在是在海上,上船时是一个一个登记过,造过册子的。 海统领将黑衣人的面纱一扯下来。 这人面生,他不熟识,应该不是这艘船上的人。 此行仅有两千人,可能是谁家的仆从、侍卫也未可知。 海统领对着手下喊:“去找登记人员的公公前来,认一认这个人。” 伸手将这人下颚卸下来,另外一只手臂卸了。 就怕这人自尽身亡,断了线所。 海统领叫了登记人员的马公公前来认个人,又将黑衣人给卸了一臂,卸了下颚以免自尽。 提着人就走到陛下与诸位皇子的议事厅前,乖乖候着。 门前人影一晃,恭恭敬敬的立着不动。 贺嘉佑动动指尖,王舟立马碎步绕着皇子身后走出去。 门,立开立合。 一瞧是海统领,视线滑过,看着身后押着的三人,最引人注意的就是那位通体着黑衣的人。 王舟眼尖一瞟,立马收回。 直起腰身,下颚指指。 蹙着眉含笑,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海统领一个浅礼,随即解释。 “有人要刺杀这门卫军,我想着工部尚书封尚书一事这么大,都惊动了几位皇子,哪敢怠慢。这不,立刻扣着人就过来了” 一般宫里有大事,也就只有太子殿下和淳王殿下议事商讨,今日却是四位殿下齐齐上座与陛下一起,可见是有不同。 御前呆久了,总归看得出些。 今日事情怕是不小。 王舟仔细瞧了瞧,觉着人好像有些哪里不一样。 黑衣人口水直流,淌到了衣裳上,右臂无力的扣着,左臂湿漉漉,黏唧唧的,还有一段红绸系着小臂…… 王舟指问道。 “这人怎是这副样子啊?” 海统领回头一看,嘿嘿一笑。 “他举刀要杀守门军,我急用战枪伤了他的左臂,擒捕后我怕他自戕,故而卸了他的下巴,和另一只手臂,以免等下到了御前惊吓到陛下。” 王舟听闻,脸色有些变了变。 “稍后,容本将军争进去禀报。” 王舟说着就进去了。 门一打开,海统领入眼便是端坐在最上头的陛下,其次右边就是太子,这边是淳王。 再下,右边太子下头坐着羡王贺羡轻,左边木制轮椅的二殿下贺拂明。 四人各有神态。 原本应该是在议事,他来了之后,大家都有所停顿。 太子与淳王都朝着门外看去。 一息的开门时间,大家都看了许多事情。 最扎眼的就是门外那个黑衣人。 心里多多少少是知道点细枝末节,多的也不知道。 今日意识不能带仆从,无人传递什么消息。 王舟进去之后伏在贺嘉佑耳边细细说着什么,众人都看过去,唯独心不在焉的便是六皇子贺羡轻。 贺嘉佑听着,像是知道此事了一般,脸上并不变化,真是轻微地点了点头。 当王舟说完,躬身等候示下时。 贺嘉佑轻轻淡淡说:“带进来吧,让他们议议,朕总有休息的一日。” 这话一说,不等王舟出门叫人进来。 太子和淳王立马跪下,此次倒是齐心,异口同声地说到。 “父皇长寿永昌。” 贺羡轻也不知道怎么了,看着自己的亲哥哥都跪了,立马跟在贺秉修身后也跪下来。 糊里糊涂的看着这。 贺嘉佑看着,先是短暂的一怔,立马摆摆手,让王舟出去。 然后身子微微朝前倾。 “朕要是万万岁,你们当待如何?” 贺秉修与贺淳君互看一眼。 太子缄口。 淳王正要说些什么。 背后的海统领带着人进来,直直跪下,跪的地板一震。 “臣禁军统领海尉争叩见陛下圣安。” 贺嘉佑看着,倒是送了神态,微微笑了笑没出声。 身子懒懒的朝后一靠。 “起来回话。” 厅里太子先起身,贺羡轻和贺淳君才起身,海尉争再才起身,朝前又走了两步,绕开封尚书。 弓腰说。 “陛下,臣方才发现有人要杀昨日守在封尚书门前的门卫军,立即擒来交与陛下处理。” 贺嘉佑慢悠悠回道:“今日朕放权,他们处理,他们议事,你交与他们吧。” 海尉争这个时候一个头两个大。 -- 第222页 太子不受宠,基本上朝三天一小训斥,五日一大训斥的,偶尔还罚个禁闭。 淳王殿下虽受宠,广陵还有支陛下钦点的兵,但毕竟是淳王,而不是储君…… 羡王不作想。二殿下更不作想,腿都断了。 他现在脑袋嗡嗡的想,不知该如何。 短思片刻。 立马后退几步,躬身对着四位皇子,身形正直,不偏不倚。 “臣已经叫来登记人员的马公公前来,认一认这名黑衣人。还有――” 说着从怀里取出一封信笺,高举在头上。 “有人匿名举报,说有人要对一位叫常吴的门卫军下杀手,所以臣才能及时的赶到!” 海尉争的心里突突直蹦。 这心呈个谁都不好。 在还没人说话,海尉争直溜溜的走到贺嘉佑身前半丈的距离,跪下呈送。 禁军必须在皇上手中。 他不敢擅动。 贺嘉佑直直信,王舟取来呈递,贺嘉佑推了信。 “给淳王看――” 这时,贺淳君笑看了一眼对面坐着的太子,两眼一翻。 贺秉修此时脸色有些难看,手里在衣袖里捏着拳,衣裳都被捏的有些发皱。 王舟看了一眼,目不斜视,连忙呈递给淳王。 不敢作停留,立马就回到贺嘉佑身边。 今日的气氛有些紧张。 海尉争也退回原来的位置候着命。 贺淳君一看,将信拿着走到贺秉修面前,一只手递过去,带些轻视。 但是贺秉修不得不接,眉心隐隐有些愠色。 迟了半响伸出手接过。 再跪了那一夜之后,贺秉修的性子远远没有之前那般儒厚,更容易被激起情绪。 一目十行扫过。 上面也没说多。 只是简简单单的说,今日会有人行刺常吴门卫军而已。 没有署名。 这个字写得也极其难看,不容易看出是谁的笔迹。 贺拂明腿疼的忍到忍无可忍,满头皆是汗,将瓷瓶的药哆哆嗦嗦抖出,服下,喝了一口清茶下药。 满厅无人多看贺拂明一眼,只有贺嘉佑此时瞟过来一眼。 虚虚看上一眼。 又漫不经心的看回太子与淳王。 再怎么,贺嘉佑没说谁是主审,只是说议事。 贺淳君此时也是识得眼色,自然将话语权留给太子。 不禁嘲弄的一个翻笑,轻轻扫在贺秉修身上。 “太子哥哥如何看?” 贺秉修才看完,手上的密信都还未放下,贺淳君就开始催促。 他威严一坐,腰板笔直。 “等马公公先认人。” 第58章 封尚书之死(三) “等马公公先认人。” 声音清淡,没有任何情绪起伏,只是眉间蹙的厉害眼睫毛下一双愠怒的眸子还微微带着血色,指尖轻捏着信笺,另一只手在袖子里揪着衣裳。 他是太子,他尊贵,哪里能笑贺淳君那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眼里、心里都瞧不起贺淳君,更加是恨毒了! 说来便来。 记录人员的马公公来了。 屁股后面还带着几位小太监,手上端着托盘,神放了不少本子。 进来就是拜见陛下拜见诸位皇子,按照他的老习惯,漏了贺拂明。 也无人提醒。 也无人发现。 贺嘉佑听着马公公的话,又看了一眼贺拂明,没说什么,挑开了视线。 贺秉修指着门外的黑衣人。 “马公公认认,这是哪一位人,谁家的人……” 马公公应是。 倒退着出了门去。 看着海尉争手下押着的人。 马公公将他的头发全部挑开,看了个仔细。 细细思索,略微顿足后。 又进来看了看形式,直接跪在正当中间,朝着贺秉修与贺淳君说到。 “奴才没记错的话,应该是跟着刑部尚书上来的。名叫别新。” 此时贺淳君更加心悦,抬头极其挑衅地看了一眼贺秉修。 刑部尚书子车良才就是太子的爪牙。 现在扯到他,难免会刨根问底,牵扯出来些东西…… 但是贺秉修肯定就是不开心,杀封思锐就是怕他写出什么罪状状告子车良才,怎么兜來兜去还是绕不开子车良才呢? 贺秉修此时胸闷气短。 “着人喊刑部尚书前来,认一认。” 这个命令他必须要下,不然贺淳君又会有一番新的说辞来哽噎他。 贺秉修眼中光芒不断,时亮时暗,晦暗不明,难以捉摸。 坐着,深呼吸,端着手上的茶,喝上一口,苦极了。 苦的嘴里发涩。 两口下去,倒是清明了些,没有那样气绝。 心里只道:幼南―― 再无其他。 刑部尚书来的也快,着急忙慌的出现在众人眼前。 心里忐忑极了,昨日一夜几乎无眠,今晨听到封思锐死了,恨不得朝着菩萨叩拜九百九十九个响头。 哪知道才用完早膳,就有太监喊到此处。 心慌了一路。 此时心里真是惶恐不安,叩拜完后,不自觉的就朝着贺秉修近些的地方跪去,寻求点庇护一般。 “太子殿下唤臣何事?” -- 第223页 贺秉修觉得子车良才跪的太明显,皱皱眉头,看了一眼父皇,他正喝着茶,茶碗遮挡住了眼睛。 贺秉修使了个脸色,子车良才这才跪到中间。 贺淳君看着,嘴边勾着阴笑,鼻息轻哼,也端着茶,慢慢吃到。 他,不急。 现在处处都是贺秉修落下风。 贺秉修一拍桌子。 “子车大人好厉害,居然派人去刺杀一位门卫军,那个黑衣人你看你认不认识。” 子车良才一愣,起身,礼仪都不顾,奔出门外看黑衣人。 一出去,看到别新就是一惊。 指着。 “你不是说家中有丧,途中回家了吗?怎么跟着上了船我竟不知?” 听到这里,贺秉修看过去,眉间一动,漠然,也不作声。 贺淳君才咽下一口茶,听到这里,心里哼道:垂死挣扎。 放下茶碗,端在手上,指腹在茶碗是滑动,指甲敲击着茶碗,还发出一声声细不可闻的清脆声音。 那黑衣人下巴被卸掉了,暂时不能言语,只发出“呜呜”声。 子车良才是刑部的,一观就知道,指着别新问。 “这是谁卸了他的下巴?我要与他对质。” 海尉争从厅里一角出来,三下五除二的便按好下颚,顺便还给他在下颚处活动活动,好叫他说话利索点。 这个别新开口一句还没说出来。 子车良才使了个颜色,瞳孔黝黑,死盯看了一眼,凶狠异常。 别新半合住嘴,重新换了一句话说到:“我没丧,大人胡说!” 子车良才拉住马公公。 “还请马公公翻册子,您看看清楚,这个可是有记录的。我记得大人当时记得是:家中发丧,三月三十卯时离去。您请翻阅一下,好证实一下臣的真假。” 今日已是四月初九,春日猎开始三日常吴就离队奔丧去了。 那就是说,这个别新早就不该在队伍里。 那今日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用什么样的身份上的船呢?又是跟着谁上的船呢? 马公公招手,手底下跟着的小太监立马捧着托盘上前,呈递给马公公翻阅。 按照子车良才谁的时间,三月三十。 指尖在书页上逐列滑过,在卯时那个时刻,确实还有记录,常吴家中奔丧,离开队伍回了广陵。 马公公捧着书本上前,贺嘉佑依旧是罢罢手,马公公只好呈递给其他人。 刚退,贺淳君立马一把捞住册子,看了起来。 贺秉修接过的手顿在空中,比较尴尬。也不急,自己放开手,退回自己的椅子上做回。 目不转睛的看着贺淳君。 以为一个子车良才的奴才刺杀常吴就能翻案?想得美。 这也可是私仇。 此时贺秉修含笑,笑得格外含蓄,像极了一位儒雅的储君。 刚才的失态已然不见。 当贺淳君看到别新确实记录离去,册子往马公公身上一甩。 哽着脖子说。 “难道他离去了,再回来,就能抹掉刑部尚书杀人掩盖罪行的责任?” 子车良才听到这里,连忙进来跪着,大喊其冤。 “别新离去再回来杀人,也不能一定就和我有关,一切臣还没问完,怎么就能如此下定论?臣冤枉,陛下,臣冤枉啊……” 贺嘉佑无动于衷,看都没看底下众人。 贺秉修看着父皇的反应,勾着一丝丝的笑,不甚明显。 “既然没问完,再去问就是了。” 子车良才得了令,立马起身就出去了。 贺淳君却起身愠道:“刑部尚书是打算屈打成招吗?” 门外的子车良才连忙惊吓状,屈礼一摆。 “有殿下在,臣万万是不敢有如此作为的。” 然后不理睬贺淳君。 走到别新身边。 亲切却又带着阴毒,“别新,你告诉我,你离开的这许多日子去了何处?又是跟着谁上船的?为何要刺杀封思锐的门卫军?” 别新背后凉风四起。 嘴巴打着颤,无法说话。 子车良才这个样子,就是,要动刑的样子…… 老子理一下涌入了许多刑法,不免双腿打颤,惊怕从脚底蹿入头顶,实在是惧怕的心慌,气直接断掉,堵在心肺处。 “别新,你告诉我,你离开的这许多日子去了何处?又是跟着谁上船的?为何要刺杀封思锐的门卫军?” 此话说的像是冰凌子扎入了后腰,通体澈寒。 别新有些惧怕,嘴巴张张合合几度说不出话来。 喉桑是越看刑部尚书越干涸,直觉得嗓子像是灼日下的大地,都裂出了龟纹。 子车良才笑着,亲易近人的模样一般,眼睛里都带着笑意,只是笑意背后,夹带着一把把杀人刀。 别新是他的手下,哪里会看不出来自家主子怎么了…… 顿时害怕的双腿发颤,求生欲望刺眼。 王舟只是虚着眼睛看着他们。 门里的几位也都看着,除了贺羡轻…… 贺拂明只是眉眼清淡地瞧着,那种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旁观。 贺秉修与警贺淳君可就不是了。 此间每一个动作,话语,行为都是可拿捏的把柄,可推诿的证据。 子车良才知道众人是在等他,也在瞧他,不急不慌地盯看着别新。 -- 第224页 看别人应该是没什么反应,但是别新是他手底下的人,那些刑法他哪一样没瞧见过?那一样没施诸在人家身上? 那些凄惨凄厉的叫声此时在耳边响起。 别新额头汗涔涔的。 却依旧忍着,咬着下唇。 子车良才‘和善’地笑出声,打在别新的心尖尖上。 微微带着痛心疾首的不忍,劝到。 “别新,你是我手下的老人,我不希望你到自家走一趟要横着出去。你同我说了,我定当给你求情。” 别新已经伤了一臂,小臂已经疼得是将要麻木没有知觉了,怕是再耽搁,就废了。 他梗着脖子,眼神只是朝厅里间望了望。 这个视线子车良才捕捉到了。 是淳王,贺淳君。 王舟也看到了,但是他不动声色,只是用余光飘了飘。 贺秉修光明正大的在贺淳君身上扫视。 贺淳君明显看到了视线望向他,心里怒火一升,眉间只见红润起来,额角的青筋涨起来。 但是整个人没冲动,恶狠狠地盯着别新与子车良才二人。 子车良才话题轻轻带过去。 “下令的是否坐在里面?你不敢说!” 这话问的就有些□□裸了,前一眼还在看淳王,后一句直接就想刨底。 贺淳君见状,有些气急,走过去,抬腿就是一脚踹向别新,将他踹翻在地。 “今日你要是说不出个一二三来,本王先剁了你。我与你几时会面?交代了什么?” 别新压到受伤的胳膊,疼得呜咽起来。 立马跪下磕头。 “不是殿下,不是殿下。奴才与殿下并未见过。并未见过。” 语气却还带着委屈,还有些抛弃的意思。 哭诉起来,头在甲板上磕的震动起来。 子车良才本来可以帮着挡一挡的,偏让出来一条道儿让贺淳君如此作为。 现在看来,反倒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贺淳君见状,又是准备一脚。 贺秉修准备开口,贺嘉佑却抢先说到。 “你怎么回回都如此性急?不是便不是,谁还能冤枉了你不成?何必动手。刑部尚书在此,你不请教请教他的手段,自己丢什么人。回来坐下!再离了这椅子,就滚出去。” 贺嘉佑指指,王舟立马将人从地上提起来,交给刑部尚书。 “子车大人,您请吧。” 贺嘉佑亲自下命令让他动刑审问。 贺淳君看着贺嘉佑淡漠的神情,自己灭了怒火,悻悻地进了厅里坐下。 贺秉修才觉得贺淳君自己作死,就连忙被被父皇护着,心里才有的愉悦劲儿直接殆尽,有些恼有些怨。 子车良才躬着一礼,问道:“陛下,可是在这处行刑?” 贺嘉佑先指了贺秉修,后指了贺淳君。 “问他们。” 子车良才一愣,再给两位殿下屈礼,还不等发话。 贺淳君白了一眼,抢先说道。 “就在这儿吧,听闻刑部尚书手段多,今日倒想见上一见。” 贺秉修看了一眼贺淳君,人家甩都不甩他一个眼神,真是太过桀骜,连储君也不放在眼里。 这样无礼的行径,父皇是说也没有说上一句,漠视了这样的事情发生。 终归还是父皇纵的。 贺秉修此时也说不出其他别的话来。 心里只道:哼,这件事情,幼南筹谋已久。今日不可能有差错,定要将工部再揽入手中。 彼时六部便有四部在手,以后贺淳君再想做什么,什么能逃开他的眼睛? 朝堂上也可以多些掣肘,让他动弹不得! 在子车良才的询问语气中,贺秉修语气便淡淡然。 慢道:“那就让本宫也见识见识……” 说罢,子车良才才正经的起身。 对着自己曾经的下属。 “别新,我也不想如此对你。再问你最后一次,说还是不说?” 别新深吸一口气。 眼睛四处看着什么,突然神采一暗,起身朝着船边就冲去,要自戕。 海尉争看得清楚,不等他跑到船沿,手上的枪飞出,直击别新的小腿。 直接跪到在地,后面按着的侍卫都没按住,追出去的时候慢了一步,要不是海尉争这一枪。 人怕是就跳下去了。 侍卫按住别新,海尉争亲自去提他。 走过去伸脚朝着左腿膝盖一踢,直接膝盖明显的错位。 别新左膝的疼让他胸肺里积压的浊气喷薄而出,直接叫出声。 双眼血丝遍布,汗已经将衣裳都沁湿了。 子车良才走到他身边,将头一抚。 “好孩子,你跟着我何曾吃过这样的苦。 如今你为何投入新主子,害你至此你也不吭一声,他这明摆着就是要你为他去死,活着难道不好吗?” 刑部尚书的刑具与之前的尚书不一样,他主要是慢慢折磨攻心,而不在□□上的疼痛。 此时他对别新多是温言细语,只道是别新说了实情,他也不可能会救。 这也有效果。 侍卫们将他拖到厅前,子车良才问道。 “别新,你可还记得梅花烙?烧的恰到好处的烙烫出的花,我算过……” 此时话语停顿,在他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番之后,再道。 -- 第225页 “在你身上如若是我亲自来行刑,七千朵花是可以的……” 子车良才话语再顿。 “时候撒上烈酒,给你一顿鞭子,你可觉得好受?” 然后做细思状,睁着眼睛问的。 “这刑法,好像还是你想出来的呢?如今要回归本真,你觉得你可受得起?” 说两句顿一下,变换一个调子,看一看别新的神情,再说。 就像一只小猫一样,正在挠你的心肺,抓一下,你疼一下,再抓一下你再疼一下,周而复始,循环往复。 别新自然是知道这个刑法。 说到这里,整个厅里都集中精神去看他们讲刑法。 只有贺拂明却神情淡淡的,手却捏着紧实了些。 他忍不住,还是抬着头,看向了子车良才。 深吸一口气之后,端起茶再喝上一口,茶碗的放到了桌子边上。 整个人安静淡然的看着。 贺淳君觉得这个刑法不重,倒像是子车尚书在打感情牌。 正经知道这个刑罚厉害的只有看过蒋木经理过的贺拂明。 他此时心头有一种预感,此时此刻,子车良才所说的话全部都是说给他听的。再直白一些就是,施幼南在说给他听。 今日施幼南不光是想让贺淳君背锅,还要让他显露原型出手。 今日无论贺拂明是有作为还是无作为,都是施幼南告诉贺拂明一句话了。 我已经注意你了! 但是明显,贺秉修没什么反应。 贺拂明眉间平平,看来贺秉修心里压根就没有将他排上号。 还是施幼南眼光毒辣。 别新此时忍不住,这个刑法是他想出来的,自然也找人试过。 此间痛苦不言而喻。 他今日是落不着一个好死。 便又猛到一阵磕头,口里说到。 “主子,奴才实在是受不了这个刑法,这只是一个开始,如果奴才真的到了刑部,里头让奴才求生不得求死无能的刑法实在太多了。敬请主子原谅,奴才也是不想的。” 一阵叩拜之后,呜咽着哭道。 “是淳王。是淳王让我去杀常吴的。因为淳王说,常吴进去跟封尚书说了些话,以致他自戕而亡。希望让我杀了,好叫人不知道常吴也是受淳王指使的。” 子车良才一笑,手拍到他的肩上。 “好孩子。那你为什么回家奔丧,却又出现在船上?” 别新感念子车良才这一句亲昵的话。 有事磕了两个头。 “奴才原本是要回家奔丧,才出营地不远,淳王拦下的我,让我随着他上船,办成女婢的模样,随侍在他的身边,自然是无人知晓的。 奴才如若要逃离,他便将家中人杀尽,当时还拿出了我老父老母妹妹的贴身之物以作威胁!” 说的是声泪俱下,情有可原。 这时候,所有人的视线都在贺淳君身上那个聚焦。 他气急刚刚站起身子,贺嘉佑就“嗯――”得一声让他又坐下去。 一巴掌拍在桌面上,小指刚好碰见茶盏,一把抓住就甩出去,砸在别新身上,泼了他一身的茶水。 “你再给本王胡诌,栽赃嫁祸都到本王身上来了,本王看你是全族人都不想活。” 气得不得了,却又不能站起来。要是可以贺淳君现在恨不得能将人踢死,在撕烂他的嘴巴! 怒不可遏的贺淳君无处发作。 直挺挺跪在站中间,狠狠一拜。 “儿臣没有理由杀封尚书,儿臣与他乃是至交好友,偶有闲谈,皆一起仰望圣恩,怎可能对他下此毒手!” 贺淳君“砰砰砰”磕了三个头。 贺秉修此时徐徐跪在他的身边。 “儿臣附议,五弟与封尚书关系是不错,儿臣都看见他们二人许多次在一起喝酒论事。” 硬是将他们结党之事摆在明面上。 一位帝王,怎么能忍受臣子不是自己的臣子,怎么能忍受自己的儿子动的了自己的臣子。 这是要将他往死路上推。 可偏生贺淳君此时说不出什么话来,贺秉修就是按照他的话给他续。 明面上是给他摆脱杀人之罪,暗下却直接道明了他集结党朋之罪! 贺淳君此时深深剜了一眼贺秉修。 贺秉修趁此机会再道。 “这位奴才说是扮作五弟身边的奴婢上船,且在人员登记上查查即可,看有没有此人的登船信息,再看看船上有没有此人,不就一目了然了吗?” 施幼南作好的算计,淳王是失了一步,便步步错。 门外的别新立马大声叫嚷,声带痛苦。 “那婢子唤作和琴。” 贺嘉佑此时看着他们,神情依旧没有什么起伏,像是一个外人坐在最高处看着热闹。 简简单单的说:“那就找一找。” 贺淳君心里头有些急,此时此刻才知道自己是完完全全落入了他人的陷阱。 不免觉得心慌气乱。 脑子里浑然转了许多,只剩下空白一片。 登记造册的马公公立马开始查阅昨日的登船记录。 看了一刻。 马公公捧着册子,跪下御前。 “陛下,真有。淳王殿下昨日上船却有带着一名名唤和琴的女子。” 王舟刚想接过来捧送,贺嘉佑像是厌烦一眼,眉眼一拧,王舟立马停住脚步。 -- 第226页 此时贺淳君有点说不清,却又不想吃这个暗亏。 咬着牙道。 “去寻!” 贺秉修起了身子,坐在椅子上闲散的喝了一口茶,刚刚入口,他吐了茶沫子,将盖碗一合,放倒了一旁。 寻了有半刻时间。 一位侍卫扣了一名女子走来。 那女子身形袅袅,走起来倒是慢步,脸上还挂着泪,正捏着帕子拭去。 走在厅门外,跪下。 看见了别新,吓得立马跪坐在地,掩着面哭道。 “不是我想来的,是这位侍卫哥哥在房间找到我的,你,你切莫迁怒与我,我说不来的……” 贺淳君一见,一位婢子,虽然眼生,但也不妨事。 只要马公公确认她就是和琴,那就是别新在御前欺君,此事便就有转机。 贺淳君此时沉着嗓音,心里稍微安稳了一些。 “马公公,辩辩人吧。” 马公公见今日事情急转上下的,心里也虚怕着,生怕哪一步走错了,便也丢了命。 认认真真的辨认。 马公公能胜任这记档之事,是因为他的记性异常,凡是见过一面的人,都是过目不忘的。有的时候记录的册子,还没有他的脑子好用。 他走进细细一瞧。 瞧罢了,朝着厅中行一礼。 “确实是淳王殿下身边的和琴……” 第59章 迷雾重重(一) “确实是淳王殿下身边的和琴……” 马公公前脚话刚落,贺秉修立马从椅子上站起来,手劈在案几上,震的茶盏子“哐当”落地。 动静好大。 所有人的视线不由自主地全聚焦在他身上。 只听见贺秉修怒道:“怎么可能是她――” 这话冲口而出,脑子都忘记了过,待她回过神来,突然见贺嘉佑的视线游走在他的脸上,立马虚汗湿了衣裳。 嗓子直接软下调子,刚发音,觉得差距太甚过于明显,又板起腰身。 字正腔圆,道:“马公公,你可要看清楚了。今日这一案,就数你的眼光来判正封尚书的冤屈了!” 这顶大帽子往马公公头上一扣,可不得了,他直接心里犯虚,腿儿打起颤。 太子得罪不了。 淳王开罪不得。 陛下又还瞧着…… 王舟看到这里,也不免四处人物多看些两眼,心里一直紧着。 斜睨两眼陛下,今日他也云里雾里的看不懂陛下是要做什么,是在想什么…… 今日的陛下他尤为不懂。 服侍了十几年,今日出了巧宗,一点也摸不着陛下。 这边还好贺秉修圆的快,不然贺淳君还不知怎么指着他说话,顺着细枝末节掐绉他。 贺淳君眼神虚眯起来,冷冷一笑。 倒也是漏了怯,出了纰漏。 他也懒洋洋的问道:“马公公一定要听太子殿下的话做,好好看细些,到底是不是本王的婢子和琴。” 马公公捏着手,掐着手心,再仔细的辨认起来。 最终依旧道。 “回陛下,就是淳王殿下身边的和琴。 巳正年间正月初十亥时二刻出生在广陵远郊张家,家中有一大了她七岁的哥哥,父母亡故的早,六岁时被哥嫂被买入了淳王府中。和琴,可有错漏?” 报完,马公公转过身子问她。 这时候,和琴别着帕子的脸露出来。 “马公公,我是亥时四刻出生的。” 马公公一边笑,一边走进厅子里将册子呈递过去。 放在二位殿下当中,先给贺秉修一瞧,再给淳王一瞧。 上面写着的时刻正是亥时四刻。 那这就证明,厅外的女婢子就是和琴没错。 淳王这才胸怀笑开,满眼问着贺秉修:你继续啊。 极为挑衅。 贺秉修脸一黑,满脸疑窦。 这女子是他的贴身侍卫卜绩灭的口,杀人抛尸在林丛里,怎么可能鲜活的在此处? 此女子必定有假,苦于没有证件,不可再二辩。 那和琴是真,那别新就是欺君。 子车良才此时也是疑窦满怀的看着贺秉修,这似乎与交代他的并不相同。 不是说好已经杀了这个女子,让别新替她上船的吗?怎么…… 子车良才不能落于人后,被贺淳君先发话了性质就变了。 他当下立即将别新领口一拉。 “还不从实招来!非要本官大刑伺候不成?” 别新是真傻了眼。 他真的在淳王身边厮混了这么些日子,这女子是怎么蹦出来的?淳王身边没有此人啊。 别新心里只觉得冤屈,还被堵在嗓子眼无法说。 慌不择乱的叫嚷起来。 “我就是装作是她在淳王身边上船的,她是假的,是假的!” 说着就想朝着和琴那边扑过去。 和琴立马吓得往厅里跑去,扑在淳王身边跪下,往死里叩头。 “殿下救救婢子吧,当真是这个歹人将奴婢关锁起来,方才要不是那一位侍卫,我现在还被锁在床底下,不信您瞧。” 说着将衣袖扯上至小臂。 洁白细滑的双腕子上有这粗麻绳捆绑的红痕淤青,这无疑就是指着别新言慌。 淳王让和琴站到椅子后,自己跪下。 -- 第227页 “父皇,您可看到了,这位黑衣人想将杀人的罪过推到儿臣身上,便御前欺君。 想让我们君臣离心,父子生嫌隙,怕是一位小小的奴才做不出这样计划周全之事,背后定有人指使!望父皇明察,还儿臣一个清白。” 这自当有所指。 含沙射影的。 贺秉修也不能自动站出来说话,岂不是将话引导自己身上…… 窝囊的紧。 子车良才一见这风向转的这么快,自己都没注意着。 起身,正了正衣襟。 厚着嗓子喊。 “取刑具来。” 然后又弯下身子,拍了拍他的左肩,小臂被枪穿透的伤口血都已经渗到夹板上了。 “好孩子,在不说为什么去杀常吴,本官可就救不了你了。” 别新一听自己的主子已经两度自称本官,就知道,今日1他合该活不了了。 眼神变了变,有些挣扎之意。 像是在考虑说什么话一般。 子车良才离得近,一眼就看出来别新要和盘托出,立马细声惊语。 警告到。 “你可要想好了说!” 别新听着这番话,想到老父老母妹妹都在别人手里。 他,说不得! 只得一口气深叹,双眼不在挣扎,死志已显。 今日横不过是一死。 还不如效忠的主子,给自己家人谋条好路…… 别新叩拜三响。 他现在已经是断了腿,伤了臂膀,不能自戕了,祈求性的看着子车良才。 子车良才眉眼柔顺冰凉,嘴角轻微一挑。将手抚在别新的头上,衣袖轻轻一动。 就听见别新说。 “奴才就是奉了淳王之名去杀常吴,因为常吴去过封尚书的房间,奴才我是受命等封尚书死后灭口的。这位和琴姑娘陛下好生明察,必当有假。” 话语好不铿锵有力。 然后突然口吐黑血,喷了子车良才一身。 吓得他退走好几步,双眼欲裂的看着别新。 海尉争看状上前,一探鼻息,已然断气。捏着他的双颊看了半响,不曾见他口中□□,此时是怎么毒发身亡的? 海尉争奇异的看了一眼刑部尚书。 子车良才正擦试着自己的衣裳,觉着黑血恶心。 朝着陛下揖礼,赶紧脱了官袍,叫下人重新送了一身衣裳过来。 别新就这样死了。 贺秉修接着他的话,问道。 “五弟,你看这怎么看?他以死明志依旧死死咬着你不放。你看,你要不要再像父皇辩白两句?” 哼笑一声。 贺淳君也跟着哼笑一句。 “没做过,不需辩白。” 贺秉修笑到:“那他死不改口?” 贺淳君拍拍袍子,扯扯衣角。 漫不经心说到:“这不是正常的吗?去查查他的家人是否遭遇胁迫,被迫做伪供。” 他们二人又开始争执三两句。 王舟看着,笑着调停道:“这个奴才死了,不还有门卫军活着吗?哪位叫什么常吴的,等出来说话不就可以了吗?” 贺拂明这个时候叫人续了一杯茶,一时间清香一厅。 贺嘉佑突然问。 “这是什么茶?给朕也续一杯。” 端着茶水的太监捧着茶上前,恭恭敬敬的续上了一盏新茶,换了一套杯子。 贺嘉佑看了看这个小太监一眼。 简简单单的小太监,模样平淡,丢到人群里再也找不到他的那一种。 也就挪开了视线。 碗盖一打开,确实清香不错。 碗盖稍稍一掀,王舟即可得意。 “海统领,传常吴吧。” 海尉争立马将两位门卫军提上来。 一个站着,一位还昏睡着。 海尉争将站着那人膝盖弯儿处一踢,立马跪下。 “禀报,常吴带到。” 王舟看了一眼,有些蹙眉,指着地上昏睡的人说。 “海统领,那才是常吴,你认错人了……” 这些禁卫军是他的手下。 海统领只是刚上任的将领,哪里识得他的人。 海尉争一张脸歪曲了。 “可是这人刚刚跟臣说,他才是常吴。” 王舟白了一眼。 “你怎得说扯谎海统领?” 那人叩头。 “奴才只是骗杀人的人,奴才并不知他是哪一帮的,是好是坏。” 王舟点点头。 “常吴昨日真进去过去?” 那跪着的人也是兵,被海尉争那一脚力道下去,腿不折,也能骨头震三震。 但都这样,他还贵得笔直笔直。 直挺挺地回答道。 “进去过,三更十分,进去了一柱香的时间。” 王舟问,“说了些什么,可有听到?” 那人摇摇头。 “并未听见什么响动。要不是早起送饭,我们并不知道封尚书已逝。” 王舟回禀陛下,朝着一礼。 以示审问完了。 海尉争看的不是味道。 现在这些人都是他手底下的兵,却不听他的调遣,还在听以前的老主子的话。 心里哪得畅快。 但是他也插不上话,王舟怎么也是御前的老人。 贺秉修却问道:“常吴怎么还昏着,你们当时发生了什么?” -- 第228页 那人回禀。 “当时我们遵命在侧厅候着传审。一阵迷烟迷晕了他,奴才刚巧在窗子缝儿看着海色,所以没迷晕奴才。 随后黑衣人便杀进来,奴才一人不抵,还好海统领来得及时,不然怕是奴才性命难保。” 这后面的事情,海尉争也都是知晓的,亲眼目睹过。 朝着太子一礼,权当替这段话作证。 王舟让人提水。 一桶咸冷的海水浇透在常吴身上,也不见他有所动静。 此时所有的人都察觉到事情不对。 王舟草草一礼,准备踏出厅外,结果海尉争先他一步摸了常吴的鼻息,再探探颈部。 已无脉搏―― 人死了。 海尉争刚起身,就朝着王舟道。 “人走了――” 王舟不死心的重复了一遍海尉争的动作,回禀厅内的陛下与皇子。 “常吴死了。” 线索都断了。 现在略微知道线索的人都已经死了。 剩下一个门卫军却是什么也不知道。 这人原生跪的笔直,现在颓着脊背,看着常吴的尸体。 明明就是昏睡的模样,怎么就死了呢? 王舟招来了刑部的仵作,给封尚书做简单的检验。 这验尸,当着陛下与皇子面是晦气的,便拖到了隔间。 等待的这一刻,大厅安静。 今日这件事如此繁复……牵扯的人物倒还不少。 贺秉修与贺淳君的气场不对,气势也相孛。 贺嘉佑像是没事人一样,喝着茶。 才喝了头一口,只觉次茶格外清香。 问道:“这是什么茶?” 贺拂明被问的有些惊讶。 “这……” 隔壁厅里正做着验尸的唱报。 “此尸身长七尺二寸,男,四十一,四肢无异常伤口,颈部无勒痕,头部无损伤……” 贺嘉佑指尖动了动,贺拂明继续说道。 “这是林子里我捡拾得一种野花,晒干后与普洱一并存了几日,喝起来就是这样。” 那边继续一边检验,一边唱报,还有王舟做公证人,一同验尸,以确保仵作没有唱报虚假,漏报,少报。 贺秉修与贺淳君看了看贺拂明,然后都齐齐别开了头。 只觉得贺拂明上不了台面,只能用这些小手段讨父皇的喜,从而能在他眼前晃悠晃悠。 那边粗略验尸,并不精细。如若精细那便是手段繁锁,一刻两刻是弄不好的,没个三五个时辰,便不能说验好! 有很多伤口都可以靠不同药物掩盖住。 突然隔壁起了动作,碎步子一溜儿的迈到这里。 王舟手捧着一张纸,恭送过来。 子车良才感觉心口直接停顿了跳动,怕是不好!眼睛硬是跟着这张纸游动。 但毕竟是死人身上所得,陛下不能亲取。 王舟便展开,捧给贺嘉佑看。 一纸的罪状! 一纸的刑部尚书的罪状! 小到强虏良家妇女,大到卖官鬻爵,排除异己,陷害同僚…… 贺嘉佑依旧罢罢手。 王舟明白意思。 直接呈递给二位殿下过目。 贺秉修一看,一张脸黑的直接气翻,拂袖别开脸去。 贺淳君看到贺秉修就这样一副神情,不免有些畅快,直接忘了贺嘉佑不许他离椅子的口谕,直接动身,走到了王舟身边瞧去。 见纸上写着这些罪状。 慢慢笑起。 封思锐啊封思锐,死得其所。 难怪辰王是“死的好”。 当真是“死的好”! 贺淳君直接跪请秉公执法,以国罪处之。 最终子车良才判了死刑,又是一位要投入海中的死魂。 抄家灭族,灭了三族。 今日这件事情也就过去了。 贺嘉佑让大家都散了。 贺淳君开开心心的回去。 贺秉修却是恨不得当场给这样张狂的贺淳君一脚,要他好看。 奈何在御前,不能有什么动作。 只好气愤离场,心中郁结难解。 第60章 迷雾重重(二) 贺秉修一回到自己的房间,迎面出来的婢子正要屈身行礼。 贺秉修一脚就踹上去。 “该死的奴才,瞎了你的狗眼看不到本宫进来,照着本宫就撞。” 那婢子原本踹翻在地,见太子发怒,立马俯身跪下,瑟瑟发抖,话也不敢说什么。 她哪里敢辩白什么。 施幼南坐在里头,听到了动静,翘首看了一眼,便又缩回脖子。 指尖执得一子看了一处空处,直接放上去,动作干脆,像是这一步棋子早已经想下终于布的棋盘一样。 倒是一副轻松胜利之感。 门口一出子戏就是这个婢子被拖下去关起来做了了结。 贺秉修性情浮躁的走进来,屋子里的人都被施幼南打发出去了,见着进来了。 连忙起身,慢悠悠的给他冲泡了一杯清心茶,去去他的燥。 贺秉修见施幼南今日面色红润,看着他精神尚好,贺秉修怒道。 “你可知道今日本宫丢了刑部吗?” 施幼南手上动作轻缓,正浇了一杯茶洗着盏子。 贺秉修见状,有些恼,蹙着眉,却对着施幼南发不出怒。 -- 第229页 连连叹气,胸口憋闷,手筋青涨,正搓着衣裳。 眸子里尽是火,一泻千里,收都收不会。 施幼南喃喃道。 “五殿下早有防备,不然今日怎么会出来一位假和琴? 政局上原本就是胜负无常,殿下何必恼怒,死了一位刑部尚书而已,还有下一位,怎的就是丢了。” 一边言,一边将手头上刚冲好的茶给贺秉修满了一杯。 见贺秉修依旧气火不消。 施幼南这才神情灰蒙着眸子,清着嗓子喊了一声。 “卜绩,进来。” 话音刚落,一位身形高大的侍卫腰上挂刀,威风凛凛地走进来。 只是里头有一件紫袍,有些宽大,十分不衬他习武之人修长的身姿,在黑衣里留了些许出来。不是十分明显,却也觉得怪异别扭。 外头的黑袍都有些裹不住里头的衣裳,以致衣服不合身,这儿鼓囊一点,哪儿鼓囊一点。 施幼南将茶水推了推,硬生生推到贺秉修手边。 “殿下,喝一口……今日的苦茶殿下还没喝够不成,清清嗓。” 然后招手卜绩,让他走到身来。 卜绩,是太子身边打小的护卫,早前儿贺秉修将这人给了施幼南,现在听着施幼南的吩咐办差。 他现在一唤,使了一个眼色,卜绩立马将自己黑色的外袍褪下,里头的紫袍顿时漏出来。 一身宽大松垮的紫色文官袍。 贺秉修才端起茶盏的手立马僵在空中,不明所以地看向了施幼南。 嗓子无故发声:“这……” 有些眼熟。 施幼南抬着臂,督促着他喝上一口。 待贺秉修将盏子放下,他才浑然清明。 “这不是封尚书的官袍嘛?怎……” 施幼南嘴角抿着,眼神珠光游动,闪烁地厉害。 口气变得森然。 “殿下是想问,为何封思锐的官袍会在这里是吗?” 贺秉修点点头,不知道施幼南又做了什么,打了什么哑迷。 施幼南声音变得突然冷气十足,有些地狱幽冥的感觉。 让贺秉修也吓了一跳。 许久不曾见过施幼南发怒了。 他神情平淡,心里却已经是在怒火中烧,不识得施幼南的,还以为他依旧是孱弱的样子。 此刻,便是千人挡,万人阻,施幼南也能一柄刀屠尽无留。 他说。 “殿下请看,只碍于是晦气,殿下远远瞧着便是,万不要上前,小心玉体。” 然后说着,将卜绩身上封思锐的袍子掀起来,红色里布有一块用着草书写着一大卷子车良才的罪状,还有与他们交案甚笃的证据,还牵带了不少太子的罪状。 贺秉修吓得大惊,一盏子茶都快端不稳。 是了,曾以为的李侍郎是太子门客,信任的紧,他弟弟却是五殿下的人。 而封思锐与李侍郎又是连襟,怕是这李侍郎的孝忠也是假! 再连带想想之前施幼南得到的那一份他的罪状,好几处是形同。 李侍郎也混骗了他不少时日。 贺秉修此时痛心疾首,看着施幼南,立马端起盏子,敬茶说到。 “本宫当日就不该信李侍郎……” 施幼南端着盏子就礼,小酌一口。 “臣让殿下不是看这,臣的意思是,今日原本是想推到五殿下身上,却出来一位假的和琴,是臣的失职,未曾发现。但是这衣裳,那刑部仵作是发现了,在大将军(王舟)面前遮掩过去了。你们前脚散,后脚臣即可便让卜绩去取来,以免有人发现。 封尚书根本未曾来得及写在纸上,所以,那一状子罪,怕是五殿下寻人放的。今日,五殿下真是好手――” 贺秉修听着,喃喃道。 “五弟这不像往日那般手段了,今日他倒是进退得宜,以前却是冒进,先发制人。” 施幼南眼神突然深了一些,突兀地勾了点嘴角,似是极有意思样儿。 “近日,五殿下得了一只臂膀……昨儿没让他祭海真是手下留情了……” 下次应当做得更绝一些。 不能再像昨日还有转圜余地。 贺秉修随着施幼南幽深的眸子,他眉心蹙的更紧。 “你说的是蒋木?他能有此能耐?” 施幼南神情凝顿了会儿。 “怕就是他。” 施幼南给卜绩递了一个眼神儿,卜绩里面在房间里寻了一个铜盆,将紫色官袍脱下来,用烛火燃了。 当火苗舔舐着衣袍,这才让贺秉修有些浮动的心缓缓安顿下来。 施幼南想着蒋木,不由自主的就想到了他身边还有另外一个人的身影――辰王。 辰王对他起了杀意。 他对辰王亦然……只要在南息找到东唐的一位探子,他就能光明正大的对辰王出手。 自家人杀自家人,焉知不是为了太子之位? 这与南息可没关系,日日好吃好喝的供着,没有理由动手了不是…… 贺秉修问道。 “记得蒋温说要杀了蒋木,怎这么许久还不曾听到动静?” 施幼南回神过来。 微微一笑抿唇。 “殿下莫急,莫急……快了――” 这声音飘渺几分,化为鬼境一样。 今日这局,他有些棋逢对手的感觉,颠了他对蒋木之前所有的认识。 -- 第230页 那个唯唯诺诺不敢言语,手里常捏着破书卷子的重瞳少年,竟然能如此缜密心细。 对局他十分欢喜。 今日是五五局,无胜无负。 他替太子揪下来了工部尚书封思锐,警告了辰王,逼走了蒋木,断了他老主子贺拂明的念想。 蒋木替五殿下保了今日这一冤情,还拉下了他们的刑部尚书子车良才。 倒也是的厉害的…… 施幼南眼神阴恻恻的,只有耳边噼里啪啦的小火花爆开的声音。 下次,不会平局了。 贺淳君这时候带着身后和琴退出了厅。 回到自己的住处,只见蒋木正看着书。 贺淳君小心翼翼地将屋子里的一应下人全撤走,只留了和琴一人。蒋木依旧在翻看书,丝毫没有发现他回来了。 上去直接拍到蒋木的肩,硬是将蒋木震的身形一晃。 他这才从书里愣神清醒过来。 起身徐徐行礼,蒋木还未拜倒,贺淳君便将他拉起身。 毫不掩饰性情的问道。 “你遣辰王来给本王吃定心丸的?” 蒋木一笑,右眼的重瞳神色呈琥珀色,颜色到是好看,不过重瞳,看上去仍然让人有些心悸。 “这事儿啊,幸得辰王愿意帮忙。” 然后蒋木神情轻松,让贺淳君上座,自己给他满了一杯清茶。 “今日厅上茶苦,殿下漱漱口。” 见贺淳君端起吃了。 辰王自然是会帮蒋木的。为了蒋木烧了蒋温的帐篷,昨日还那样护着。 祭海,还是一件多么庄重的事情,也不放在眼里。 道也难为他们有这样的情谊。 蒋木继续道:“刑部尚书可获罪?几时处死?” 贺淳君眼珠子一转,厚声笑问:“你都知道厅是茶苦,还问本王几时处死?” 贺淳君也在谈蒋木的虚实,他想知道,蒋木有没有瞒着他的人才埋在何处。 如若知道了,以后拿捏或者推出去都更为方便些…… 他并没有完全信任蒋木,虽然今日蒋木确实帮了他,但是衷心这件事,那里那么快易主。 才离了他二哥几日…… 蒋木知道这是什么意思,故意别开。 温言浅浅,道:“议事之前臣就知道陛下备的是苦茶。 臣是早起是撞见了陛下身边的太监,那个茶盒是我们蒋家贡的,故而一眼便知。” 这话回答的没毛病,贺淳君也挑不出错。 只是指着远处一位蜂腰削肩的和琴,贺淳君眉目一沉。 “你可告知与本王,她是谁?你做了什么?今日让本王糊里糊涂的去了议事厅,事先也不与本王同个气。” 蒋木笑了笑。 “臣若与殿下说了,殿下岂不是要过于张扬,太子颜面何存,陛下该如何看殿下。 太子一日不废,一日便是储君,一日便是殿下半个主子,陛下不会容忍您过于踩踏太子。虽事事偏向与你,训斥着太子,可他依旧稳坐了这么些年。 所以,陛下暂时不想废黜太子的,不然,随便借您给他捏个错,他就能下去了,不是吗?” 这贺淳君知道,此时他看着蒋木,也不知道在看什么,就是细细上上下下的打量着他。 好一会儿都没有说话。 蒋木朝着和琴招了招手,她走进,跪倒在贺淳君身边。 然后将手放在耳后摸索什么,摸了半天,小指甲一挂,仔仔细细得将一层皮膜撕下来。 竟然是一位贺淳君相熟的人,他的一位小妾,来了府邸有三两年了。 一直不算很得宠,这次随行带她出来是因为她诊出来了喜脉,故此说是带她游玩见识。 贺淳君看着。 一把将她从地上捞起来,往怀里一抱。 “怎么是你?” 蒋木有些微怔。 出言问道:“殿下的可心人儿?” 然后跪下叩起头,“殿下恕罪,今日事出情急,我找了一位与和琴身形肖似的女子,选中她时也不曾明说身份,臣不知道是殿下的……” 那女子用帕子擦擦脸,声音温厚脆响。 “大人不必,想来殿下是不会怪罪的。” 然后用小脑袋蹭了蹭贺淳君的下颚,引逗得他一阵瘙痒。 “今日大人救殿下与危难,寻遍了船上所有婢子,之位替殿下解困,素殷感念大人之恩。” 贺淳君揽着怀里的美人儿,看了看,腾出一只手扶他起身。 笑看两人。 “看来今日本王不在时,还出了些事情。” 蒋木如实说来。 “和琴是太子亲侍杀害的,弃尸在林子里。 然后别新去而复返,化妆掩饰,臣来殿下此处时便发现了此人有异,已经叫人盯上,他一直老老实实的在殿下处不曾乱跑,故而一直没什么动作对付他,不知来意不好打草惊蛇。 今日一早他换了装束出去,臣随后而至,急忙发了信给海统领,还好及时…… 留下的装束臣回来立刻找人妆扮上,就知道有用,果不其然,没过多久就有陛下身边的太监来寻人……” 贺淳君没想到背后还有这许多事,连连感叹了句。 他年纪不大,才二八之年,倒是比之前的谋士要来的细致。 心里不免有些赞服。 -- 第231页 随后蒋木继续说到。 “封尚书并未留信,那是臣仿写的……” 贺淳君此刻大惊,这等子泼天大事蒋木都干做,这还了得。 要是被发现了,他的淳王也做到头了……立即面上就有些变色。 蒋木跪下,却回。 “封尚书死便死了,也要有些用处才好。 死后让人用他污蔑自己的主子,臣想来封大人也是不愿意的。 即使如此,臣这般做了,封大人反倒是能阖然闭目,安心去西天为殿下祝祷。 如若那一日被陛下发现了,殿下只管推给臣,殿下是什么也不知道――” 贺淳君将怀里的女子放开手,然后起身,郑重的弯了身子去扶蒋木。 直言:“你比本王周全,并无过错。以后,本王怕是少不了你了……” 然后笑起。 这算是要接纳蒋木。 贺淳君没想到,蒋木做到了这份上。 他的谋士只是让封思锐写状子,却没想到施幼南能搞出这么多花样来。 今日要不是蒋木,怕是要被冤死在厅上。 蒋木没有起身。 “那个状子也并不全是胡乱写,蒋家与刑部尚书也有来往,深知一些为人,此是蒋木有私心,为了贫苦百姓求个公允。此罪,也请殿下原谅,如何罪罚,臣都受了。” 贺淳君没想到蒋木是因为这个而冒着杀头的胆子去做这件事,此人倒也是忠肝义胆。 只是…… 贺淳君有些事浮在心头。 很是郑重地问道,“本王对付太子,势必要牵连蒋家,届时……” 蒋木可能会跟随着受罚…… 蒋木神色一晃。 突然说:“臣等着这一日!” 第61章 何人下毒 “臣等着这一日。” 贺淳君:“……” 只是看着蒋木眉宇的僵硬,一脸平淡,无甚情绪。 贺淳君知道蒋家素来对蒋木视若无睹,还形如下人,有时候还不如下人! 在蒋木投奔当日,他的资料一应俱全全都送到他的手上,翻看完,那过的是相当艰难。 所以,此时蒋木说等蒋家覆灭这句话,他深信不疑。 这十六年来,蒋木除了与贺拂明认识之外,基本不认识什么人,也就是贺拂明给他书,一连数月在他的门外送书。 就今日一看。 贺淳君突然眼睛里的光灰蒙蒙地闪了闪,看着跪在面前的蒋木,他突然弯了点身子,在他耳边说。 “如果我二哥的腿不断,还有机会荣登高位,你可会来本王的麾下?” 果真是照旧的真性情,问起话来一点也不拐弯抹角。 蒋木抬着头,唇刚好擦在贺淳君的耳边,斩钉截铁的道。 “不会。” 贺淳君缓缓起身,口里哼笑,带着杀气的看着蒋木,眸子亮闪闪地盯着蒋木。 跟一直猛兽看着食一样,将要下口。 蒋木说。 “谁对臣好,臣便跟随谁。贺拂明乃臣挚友,臣誓死要替他报这断腿之仇,跟着殿下,只为如此。 再说,贺拂明并无与臣商量过朝中大事,不然,这许多年怎一点动静也没有。 他不是此道中人,不然不会这么轻易就自断双腿,折了以后半截人生。” 贺淳君不动声色。 看着蒋木。 好半响才说:“他不在此道,你在!” 蒋木仰着头,毫无畏惧。 “我不在,蒋家欠我的,怎么还我?” 贺淳君罢了罢手,蒋木退下了。 一旁一直没有言语的素殷一动不动,她月份浅,就这样站在,直到贺淳君反应过来,才让他回去休息。 他写了一封信,让一位下人送出去,广陵自有人收―― 蒋木还是有大用的,单就今日这番缜密手段,预测事件便做的极其好。 无论蒋木投靠他是为了什么,只要对家是太子或者施幼南,蒋家,那边可以用! 他既然自损一千折蒋家八百,便成全就是。 贺淳君笑了笑,喝了一杯茶。 呦呦这边才送完药回去,还没有进门就闻到了一股子暖香袭人。 清淡的让人有些迷恋。 她谨慎起来。 她的屋子里有人,还如此不加遮掩……看来,是寻她了。 呦呦推门而入。 一位女子正坐在她常坐的位置上,谈曼正给她泡茶。 气度雍雅,曲是欢的姐姐,南息的曲贵妃,曲艾潼。 旁边还有两位与她颇有形似的女子,年龄尚轻,一位看上去与她差不多大小,一位小些。 二人都身着荷花金丝裙,陪着藕色的小袄,腰上打着坠玉的络子。 像是两个一模一样的瓷娃娃。 见呦呦走进来,那两名女子娉娉婷婷走来,朝着她一礼。 异口同声道。 “表哥。” …… 呦呦还礼。 “姨母好,两位表妹好。” 这是――还打算正式认识一下吗? 曲艾潼赶紧起身,走近将呦呦扶起,然后围着她走上一圈,瞧着她。 愈看愈笑,眉眼如画,笑得像是雨中新荷,晶莹带泪一般的娇弱柔美。 呦呦看着,都不禁一口气倒流,噎在心肺处。 真真是曲家女子貌可倾国…… -- 第232页 曲艾潼说道。 “你果真有是欢的模样,像是她一般刻出来的一样” 然后曲艾潼看着呦呦的脸,突然怔住。 腕子抬高,指尖扫过呦呦的眉眼。 呦呦立马后退…… 曲艾潼怔怔地说。 “你的眼睛比她还有野性,只是男生女相了些……” ‘他’太好看了。 只是眼中的淡漠,是与世间的淡漠。脸上刻画的疏离,是与生俱来的不亲近。 饱含着慵懒,散漫,不羁……似世间无人、无事能拘她一般。 带点桀骜,倒是像着皇子,天生贵气。 曲艾潼愣神的是,这双眼睛,像一般曲是欢,像一般李邵仪…… 而那两位表妹,其中小些的突然“扑哧”一笑,直言道。 “姐姐,你快看,终于见到了一位比母妃还要好看的人。” 说着还用帕子捂着脸,腮红如粉色,倒是俏皮。 大些的被这句话说的臊起来,连忙也捂住她的嘴,连声解释。 “表哥,她性子野,你万不要听她混说,她肚子里的浑话多得去了……” 说罢,也掩着嘴,‘哈哈’的笑起来。 十分率真。 小些的直连连地羞涩,用娟子扑着姐姐的口嘴,身形矮了些,一挡便够不着,记得二人嬉笑在一起。 呦呦看着热闹。 她这算得上是第一次见到兄弟姐妹之间无有隔阂,能这般轻快得说笑在一起,互相打趣。 看的也是挪不开眼。 自己也被勾带着笑了笑。 曲艾潼见状,也未制止。反倒和呦呦解释着说。 “她们打小就爱一起这样,你多相与相与就熟了。” 呦呦请她们入座。 问道:“姨母和二位妹妹来是做什么?” 曲艾潼招着手,陆陆续续有婢子提着食盒进来,一一将小碟子菜摆放好。 她开口说到。 “你刚才给二殿下送药,陛下遣人来说你未食早膳,我特意带着你这两位懒猫妹妹同你认识亲热亲热,别忘了我们还是血脉……” 两个女孩子一边趴上一个。 小的:“母妃,你怎么能说我和姐姐是懒猫呢?分明……只有姐姐一人!” 大的里面将帕子丢到她身上。 “你愈发的坏了!也不知道是谁,来的时候发髻都没梳好,你看你看,现在都还是歪的。” 说着小的立马摸着头发…… 看来也是真有这件事儿了。 这两位,小的俏皮,大的率真,真真是可爱极了。 曲艾潼看了一眼,二人立马安静起来。 当菜上齐了。 曲艾潼撤了所有侍奉的人,婉音跟呦呦说到。 “今日权当家宴,毋需布菜,喜欢吃什么便吃。” 呦呦留心的看着三人,直觉得她们这些行为并不像后宫里的人的作为。 过于本心了一些。 后宫里几时还容得下这样的人…… 呦呦全程都是应答,并没有发问些什么。 把两姐妹也玩得活泼,曲艾潼是有问必答…… 呦呦到现在都不知道她们来的意图。 真的是陪同吃饭,亲热亲热吗? 本来一顿饭吃的挺好,无论是菜色还是寓意,营养搭配都挺好。 只是当一道笋菜夹过来,到呦呦碗里时…… 呦呦突然慢慢抬头,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给她夹菜的曲艾潼。 曲艾潼被这一眼看愣了。 放下筷子,轻声问道:“是这道菜你不喜欢吗?” 呦呦点点头,始终没将视线挪开。 曲是欢继续夹菜,又放了一些青菜在呦呦的碗里,呦呦依旧摇摇头。 “这个我也不喜……” 曲艾潼眉间轻蹙,启唇问:“我见你方才吃过……” 呦呦端起茶,喝了一口。 “味道不佳,故而不喜。” 曲是欢放下筷子,从新给她的两个女儿夹起菜。 但是筷子,再也没用过夹素菜的银筷子! 桌子上每人面前有两双公筷,金夹肉,银夹菜。 曲艾潼刚才给她夹的笋,有毒,有剧毒!沾者必死。 呦呦记得水含说,他们姐妹二人素来不睦,怎么她来南息,对她到还可以。 至少见过两次面对她都还不错。这个她觉得有些奇怪。 今日这一道菜的毒,她不知道是不是曲艾潼所下,所以不能直接言说出来。 万一,蒋木说后宫里要害她的人就是她这位柔弱扶风的姨母了? 呦呦澄澈的眸子看着她们三人。 嘴上依旧答着她们的闲话。 要试,还不容易。 呦呦夹起青菜,准备给大表妹。 人家羞涩的脸都有些红,却看着呦呦的筷子慢慢,慢慢地夹到她的碟子里。 呦呦此时细细看着曲艾潼,她正给小表妹夹着其它的菜,眼睛看都不曾看这里…… 倒也不像是她下毒的样子。 不然,沾了剧毒笋子的筷子放到这碟青菜里,青菜也有些毒,虽说剂量不大。 但就呦呦对毒的了解,昏睡个十天半个月,咯血个数日也能救回来,就是将养的时间比较长,没个一年半载,怕是难以好全。 这边呦呦还未将菜放入碟子里。 -- 第233页 只见曲艾潼一块夹了笋,放入了口中…… 呦呦此时筷子一别,青菜直接掉在桌子上。 呦呦连忙道歉。 “表妹,不好意思,我重新给你……” 话还没有说完,曲艾潼一口血就喷在了桌子上,菜里……吓得她们姐妹二人突然吓懵了过去。 哭都忘了哭。 呦呦冷眼看着这一幕,突然扯着嗓子叫出来。 “来人,请御医,快……曲贵妃中毒了!” 这个时候她们姐妹二人才晓得哭出声来,大表妹立马冲出去,喊着人。 这一瞬间就发生了。 呦呦看着晕死过去的曲艾潼,排除了她下毒的想法。 因为这个毒……怕是能要她的命。 当然,有奇迹是例外。 呦呦现在有些后悔,没有及早的阻拦……还是太谨慎了……误了一条人命。 突然屋子里涌入了一大批婢子奴才,都围着曲艾潼,该哭的哭,该慌的慌,总之是乱做了一团。 扰的她脑子有些疼。 有人拉着了她的臂膀,呦呦一侧头,谈曼。 脸上正是一脸迷茫之色。 这一桌子菜,就只有这一道笋子有毒,谁吃了谁死。 也没有一个明确要杀的人,反正就是在这一桌子上的人死一个便罢了。 这样的杀人方法倒是有些让呦呦好奇。 杀了曲艾潼,谁能得好处? 冤枉呦呦有些难,毕竟这些菜色都是曲艾潼自己带过来的,除非这两位公主出面做伪证,证明是她下的毒。 可是,从进门一直到现在,是两位公主表现的都是天真活泼的模样,也不知道是否伪装。 如果毒杀了她,曲艾潼的罪过怕是不小,不管是不是她下的毒,贺嘉佑必定不会放过她! 要是毒死了其中一位公主,只会让曲艾潼伤心欲绝,重至发疯。 到底是与谁有益?能有如此作为? 呦呦一下子也想不清楚,只觉得思绪有些混乱。 且看边徽子能不能治好。 果不其然,这样大的动静,边徽子里面出现在人群里面。 提着一箱疾步走来。 隔着帕子一探脉,边徽子脸色灰突突的,十分难看。 呦呦想,此时此刻他们议事应该快结束了吧…都有好一段时间了。 边徽子立马从医箱子里拿出银针,连忙封了几处必经的血脉,好让毒迟些进入心脉。 只是这样的剧毒,这样做,也只是延缓死亡而已。 呦呦有些蹙着眼瞧着。 心里道:姨母,你若真死了,我一定想法子替你报仇。 边徽子在那边,焦急非常。 遣人去禀报陛下,陛下居然还要议事,稍后过来……急得边徽子有些燥,有些害怕。 曲贵妃的两个女儿虽然都在身边,但是女子不能定事! 只能有……边徽子突然想到了辰王,他们也是有血缘关系的,询问也是可以的。 立马在房间里找起来。 看着呦呦正在里头一出坐着,漠然不语的样子,立马急匆匆过去,跪在呦呦面前。 边徽子叩拜。 然后慌忙却哑涩的说。 “曲贵妃娘娘这毒有个法子能解,只是有些险,此时臣需要主意,做还是不做。陛下还在忙政务,臣只好先来问您。” 呦呦直接不假思索的回答道。 “不管什么法子能救姨母一定要救。” 边徽子叩头,面色苍白。 “引心血散毒……这法子有一丝的偏差,娘娘便性命不保。” 呦呦心里一大哼。 这样的事情问她一个南息的质子有何用。亲女儿都在身边! 呦呦反问道。 “如果你不这么做,姨母可能活?” 边徽子铿锵有力地说:“必死无疑。” “那就是说,用了这个法子,姨母还有可能生还,是吗?” 边徽子点着头。 呦呦问:“你有几成把握?” 边徽子突然面色更加惨白,如实回答道。 “不足五成。” …… 不等呦呦说话。 突然一声威赫之声传来。 “救,不管什么法子,不管几成把握,救,立刻救!” 呦呦与边徽子寻着声音望过去。 贺嘉佑―― 不是在议事吗,怎么来的如此之快。 边徽子里面从她身边起了身,跪到了贺嘉佑面前。 贺嘉佑一把扶起,催促着。 “救,快救。” 然后威严的下令。 “这酒菜谁做的?王舟!” 王舟立马在贺嘉佑面前行了一礼,立马带着人撤去。 直奔厨房,抓人。 贺嘉佑见两位女儿哭的哽哽咽咽,上气不接下气,扶了扶其中一人的肩。 “你们稍后再来,让边徽子先医治……” 两位公主依依不舍地看着床上自己的母妃,相继挽着臂膀,掩着帕子,搀扶着出了去。 第62章 谈政局 两位公主表妹离去后,贺嘉佑先是看了她一眼,遂既就叫着人拿了这间屋子,叫人将呦呦的行囊腾出去临时换一间。 曲艾潼这个时候怕是不好挪动。 她乖乖的带着自己的人与行囊离去,住了一间空房,刚巧在贺拂明身边…… -- 第234页 她一看自己门口,立马叩响隔壁的门,要与‘邻里’熟络一下。 还没叩,门就开了,阿阮从里头气冲冲地走出来。 看见呦呦,立马略微福身,稍稍点头,尊敬地行了一个小礼。 “辰王殿下好,来看主子啊,他在里头。” 然后绕过她,叉着腰就往隔壁骂过去,模样吓人。 “都是哪里来的狗奴才?不知道我们二殿下刚议事完累了要休息吗?就这里翻箱倒柜的做什么呢。” 众人以谈曼为首皆是一愣,大眼看小眼的瞟着呦呦,呦呦摆手。 “等二殿下休息好之后捡拾布置……” 大家轻手轻脚放下东西,看着谈曼。 呦呦直接进门,就没看见阿阮的神情。 一脸差异的看着她,眼神里黯着一抹光,被谈曼逮了个正着。 各自若无其事的走开。 呦呦一进门,见贺拂明正安然专注地下着棋,就没有出声。 蹑手蹑脚地进去,走到贺拂明身边,她猛然一拍他的肩,想将他吓上一吓。 不料贺拂明突然伸出手将她的腕子捏住,反折到她的背上。 食指冰凉,将她腕子两根筋中间轻轻一按。 疼得呦呦一下子直蹿脑仁,眼泪都差点下来了。 不等呦呦说话,贺拂明先看清了手上拿住的人,连忙送来来。 是说怎么房间里的暗卫没有作声,原来是熟人,他早前儿吩咐过。 辰王如若不对他做有威胁的事儿,不必出手。 就跟蒋木一样。 原是当贺拂明有些熟稔,真是没防到会有这一手,这要是贺拂明今日不松开,她岂不是栽了一头? 呦呦一边揉着腕子,一边训起自己起来。 防备低了些,出手也慢了! 贺拂明启唇,声音琅琅。 “我没看到是你――” 呦呦摆手,示意无碍。 看了看他的棋局,倒是一盘子好棋。 黑子与白子各不相让,互相厮杀的厉害。 黑子设陷阱步步为营,白子以退为进,一盘棋肃杀之气浓厚的厉害,看了叫人直泛心慌。 呦呦看着,不免问。 “刚议事完,你不休息还玩这样劳心费神的东西做什么……” 说着,替他覆了一盘子棋局。 原本肃杀的战场顿时了然无烟,只剩下黑白的棋子儿在棋盘上点乱的堆放。 犹如厮杀过后的战场,死去战士的尸骨堆积如山,以此显示着战祸的残忍。 贺拂明将指尖还有一枚黑色的子随意一落,便靠在身后的床垫子上,懒洋洋地放松模样。 声音突然懒懒散散的问。 “你这是掐着点过来的?要问我话?” 呦呦看着那一子摆放的位置,心里赫然一惊,胸口一口凉气跟着蹿在胸腔里,凉了身子。 这一子,在那凌乱的棋盘上随意一摆,实则是续了那一盘棋局。 一子定乾坤。 黑子吃了一大片白子,明明是个不显眼的角落,这一盘翻的当真是漂亮极了。 论下棋,呦呦觉得,可能下不赢贺拂明。 嘴上不忘回答。 “有人下毒!我与曲贵妃共食一桌子早膳,她怕是难保这一命……” 贺拂明才懒散的模样即可谨慎起来。 他发出命令,“去查一下。” 话音就飘在空中,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呦呦觉得这样的奴才真是好使,她也十分想要这么一位。 贺拂明说,“那你……” 呦呦却反问,“那个饼还有没有?” 贺拂明点点头,看向屋子里的一角,呦呦遂既望过去,什么也没有。 贺拂明轻笑出生。 “你等一会儿,就送来了。整个南息,曲贵妃的厨子是出了名的好,你还没吃饱?” 呦呦摇摇头。 她全程都在回答曲艾潼的闲散问题,和警惕着,慢慢悠悠地吃,哪里能吃得饱什么。 贺拂明问:“是什么毒你知道吗?” “是红袖。我昨日替蒋木解围在木桶里下的毒,嫁祸给记录太监的那个……” 贺拂明皱着眉头,那就是剧毒了…… 该是何人所为呢? 从侍郎案开始,就不停的有人想害她,蒋木找了许久也没想这个人给找出来。 隐蔽的倒是不错。 贺拂明嗓子声音一变:“曲贵妃还救得回来吗?” 呦呦摇摇头,“食的量虽然不多,活不活也得看命数。 我并不知道边徽子的医术到底有多好,不过他今日说了,虽不足五成的把握,那也是有把握的,能活也未可知。” 然后呦呦扬扬脖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贺拂明沉着嗓子,“这样也好,蒋木就等着这个人在动手,好揪出来。还好你没事,不然蒋木怕是心疼的紧。” 呦呦鼻息凝重的发出一声,不屑、嗤笑一般。 神情突然冷漠起来。 贺拂明觉得呦呦这个状态有些不对。 不是对蒋木挺上心的吗?怎么现在就是这样一副的神情呢?让人有些难以捉摸。 “我的事情我自己可以做,不劳他费心。他自己都快忙不过来了,哪里还顾得上我这边。” 转着腔调,往床沿儿一坐。 “今日你们好大的手笔,坐山观虎斗,悄无声息的就将刑部尚书也带下去了。施幼南现在可有气急?” -- 第235页 说着,呦呦不由自主地嘴角抿了一丝笑意。 她实在想象不到,施幼南气恼会是什么样子。 贺拂明却神色黯然,面部有些发僵。 “不,今日错漏一步,让施幼南将封思锐写的罪状给取走了。不然,相比今日定能攀扯到太子……” 呦呦蹙了蹙眉间。 心道:你们也会有错漏。 不免问道:“什么事儿――” 这话巧了刚出嘴,门突然哐当一声响起。 蒋木神色有些慌张的踉跄了进来。 瞧见呦呦正安然无恙地坐在贺拂明身边,他才将提了半天的心放下来。 整个身子突然松乏了些,四肢软下来。 蒋木额前的发丝都有一丝挑落在外,她头一遭见到这样的蒋木…… 目光便有些惊异。 哑口问着:“出了什么事,你怎么这么慌?” 蒋木稳着步子,又回归以往的状态,一步一步地走到桌前,给自己倒上一杯茶水,一饮而尽。 贺拂明看着,心疼地闪闪眸子。 牛嚼牡丹,浪费了我的好茶! 蒋木顿了几瞬,淡淡的看着呦呦。 “你要不还是找御医把把脉?看看你是否有异?南息有些毒你万一不知道怎么办?” 呦呦胸口一鼓,有些憋笑,原来如此。 找寻的如此慌张就是为了这。 呦呦摇着头,“这倒不必,下的毒是红袖。今日有人借此在告诉我,昨日我的手段他知道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就是不知道下毒的是谁。” 蒋木整个人涵静起来,右眼的重瞳颜色愈来愈深,想着想着就要站起里。 呦呦拦着。 “不用这样急,这件事陛下比你还慌,等他先出手吧。你小心你在中间查,被他给逮住了,可不好交代……” 蒋木浑然脸色一百,一屁股坐下去。 都昏了头了。 但依旧不死心,继续说。 “你去找御医看看……” 实在难安,哪怕知道呦呦识毒厉害,依旧难安! 呦呦问道了饼香,笑得厉害,跟傻了一般。 贺拂明也闻到了,看着呦呦的傻样倒是发起笑来。 一张饼而已,怎得就能是如此表情…… 蒋木心急,偏生慌乱得不行,看到呦呦这样,直觉不会是药傻了。 心里又紧张慌促起来。 还不等蒋木有什么反应,阿阮进来,一只手托着托盘,上面的盘子里盛着三五张饼。 蒋木这才放了心,知道呦呦怎么了。 突然的自嘲一笑。 没想到日日指尖里捏着盘算心计的人,还有如此张皇失措的时候…… 这要是放在关键的时候,可要掉不小的链子。当真是糊涂了。 蒋木深吸了好几口气,慢慢压住方才听到她与曲贵妃吃的菜里有毒一事时那番崩塌的心情…… 一听到,四处打听她,就怕她识毒少了这一样怎么办。 呦呦起身,奔着阿阮就去了。 捏着饼,烫的指尖都见着红了,也不撒手,只是左右手交换着捧着饼。 此时她的眼里,除了手上的饼,什么也没有,模样这才回归成十五岁鲜活的模样。 不再是以前那般懒懒散散万物不上心的随意之姿。 蒋木与贺拂明不动声得看着。 呦呦这副样子真是生动的厉害,看的教人挪不了视线。 就安安静静地看着她啃饼。 咬了半张,意犹已尽,呦呦才问。 “你们刚才说做漏了一件什么事儿?让施幼南得逞了?” 脑子跟浆糊糊住了一样,竟然忘的这么快…… 呦呦突然常常的“噢――”了一声。 “状子被施幼南拿走了,所以没有攀上太子是吧……” 蒋木看着她的馋样。 点头。 “是我疏忽了,慢了他一步。不过也不错了,今日拆了他这一局,怕是要将我牢牢的记在心上了……” 然后蒋木问到贺拂明。 “今日别新服毒自杀的时间不对,殿下在场,可有看出些什么吗?” 贺拂明眉眼深邃起来,绷了半张脸。 “子车良才袖边有毒,别新是咬了他袖子才毒发身亡的……” 呦呦听着眉头一拧,没说话,继续听着。 蒋木神情凝重。 “刑部尚书好厉害……” 然后又继续问道,“常吴也死了,你看出来是什么时候了吗?” 说着,蒋木给呦呦满上一杯水,递过去…… 目光便淡淡洒洒地扫到贺拂明身上。 贺拂明会武功加之他坐的地方比任何人都要靠近门口一些,故而知道,常吴在之前却是是昏睡的,因为有轻微的呼吸。 但是事情谈及一半,那边的呼吸便没了…… 至于怎么死f的他是没有亲眼瞧见。 喊了声,“影子。” 突然,贺拂明柜子旁边出来一摸黑影。 身形七尺半左右,通体黑衣,面覆面巾,只有一双眼睛,呦呦看着,默默的记了下来。 影子说。 “是旁边的门卫军点了常吴练功的死穴。” 说罢转眼便消失不见。 影子是贺拂明的侍卫,从来离他不过三丈,保护他的安全。 今日影子化身船上的某人,看着厅里的事儿的始末,故而他在外,看到的动静更全些。 -- 第236页 呦呦就觉得跟看见了一个鬼一样,基本上是只听到了声音,人影就像是一晃而过的光一样。 要不是贺拂明喊出来的,呦呦觉得他可能都没有发现这个人的踪迹,哪里有来过的痕迹。 呦呦一口饼觉得吃的有些噎,双眼直了一下。 蒋木立即将倒好的水塞到她手上,一手替她拍打着背。 “你慢点,还多,保管你吃不完。” 呦呦示意没事后。 蒋木看了一眼贺拂明,有些微怔。 “那人是几时投靠太子的?我查询的时候没查出来这人这个底细……” 呦呦突然插嘴。 “昨夜常吴替太子劝杀了封思锐,他瞧着眼热,当下想捏着献礼邀功也未可知,偏得以前投靠才是太子的人?不能临阵倒戈?” 贺拂明看了一眼蒋木。 蒋木却将视线投在她的身上。 忽然觉得也没有不可能。 今日这事已经过去了。 只要再盯着这名门卫军,搞不好能抓到他与太子接头的场景,刚好也能用上一用。 呦呦咬着饼。 突然放下,看向贺拂明。 “你让他们鹬蚌相争,你可有渔翁得利的人选?” 太子与淳王都想自己在六部势力多一些,难免有互相争执。 现在就是好时机。 太子的刑部尚书没了,空缺。 淳王的工部尚书没了,空缺。 两部都差尚书高位。 现在贺秉修与贺淳君选人选的厉害,不知道贺拂明有什么人没有。 贺拂明点头。 “自然。这都是早想好的。” 呦呦一张饼吃完,她起身拍拍手。 “走了。贺嘉佑怕是要找我了。现在紧张的一阵安排已然结束,肯定要找我问话。” 在走的时候,蒋木不死心的拉住她的臂弯。 “正好,让边徽子给你也把把脉。” 呦呦将手摆开,走了。 蒋木连步上去。 贺拂明喊住住了蒋木。 蒋木看着呦呦远走。 回身问着:“殿下还喊我做甚?” 贺拂明清着嗓子。 “她不看御医就别逼她……她每次看御医都要受移经易脉之苦……” 蒋木眉头深蹙。 读了那么多书,这四个字他像是知道意思,又像是不知道其意。 木讷得问。 “什么移经易脉……” 心底确实了然于心。 她身为女子,御医轻轻松松一把就能知男女,如果不移经易脉…… 怎么能糊弄过去御医…… 聪明一世,却从未想过这件事……蒋木颓然的坐倒在椅子上,神情有些晃然…… 第63章 等消息 移经易脉这是极高深的医术…… 金针封住不同的穴位,能改变脉搏。 这项医术,世间不过一双手的人得知,能真正习得的却也不过三无人罢了。 见她一直惯了,竟然没看出来有什么不同。 那她平常,都用了几根金针呢? 还有腹部中刀时,时时有御医在身边复脉,那金针岂不是有近半个月在她身上? 怎么也没看出来…… 蒋木冷着一张脸。 “殿下怎么知道的?” 贺拂明说,“前些日子,她婢子脱口说漏了这几个字……后来去查了查才知道是这样。” 他一脸平淡,无波无浪,心底确实已经有些惊憾。 穴位扎了数针,也不见有什么异常举措,到真是毅力非常。 一般人有些穴位扎上一针便动弹不得。 贺拂明不禁想,这到底是一位怎样的姑娘? 蒋木沉寂了会儿,倏尔抬首望着贺拂明。 “你确定让他们二人上位吗?” 贺拂明突然深思着,静静地说,“我总觉得,父皇可能会插手……” 蒋木与他一样,面容深沉,眼睛里与贺拂明一样,蒙了一层翳。 也说,“我也是觉得陛下会插手……” 然后二人一对视,相对无言许久。 阿阮进来,打破了他们二人的沉寂。 蒋木自觉行了礼,退了下去。 对贺淳君与他说的那些话只字未提。 呦呦走的时候,刚吃完一张饼,现在手里还捏着一张。 回到隔壁坐着,一屋子乱糟糟。 说不打扰贺拂明休息,还真不打扰啊……谈曼几时将她的话这般听进心里…… 左不过又是故意的,呦呦哼了一声,眼神暗了暗。 她瞧见蒋木离去了,却左右打量着,怎么向笙也不在? 他不该会如此阿―― 要不是看着行囊都是她的,她恨不得觉得坐到人家的屋子里头去了。 怎么如此寂静。 贺嘉佑不来?不来问问是什么事儿?怎么发生的? 他亲爱的贵妃怎么也说现在是在死亡线上挣扎,起因不问问她这个在场的人? 才想罢。 就有唱报,“陛下驾到――” 今日为何不同?以往贺嘉佑来可都是省了这唱报的…… 今天怎么特意的唱报起来了…… 是给她听得,还是给…… 呦呦神色略微一变,朝着贺拂明的屋子方向望去,视线却打在一块墙板上。 -- 第237页 还是给贺拂明听得? 她立刻起身迎接。 贺嘉佑将人都拦在门外,自己独身进来…… 呦呦连忙给他扫椅子,让贺嘉佑上坐。 他看了一眼呦呦,自觉的坐到了首位,呦呦往下首坐。 二人才落座。 一位窄腰削肩膀的婢子端着茶水进来,搁下了就出去了。 这茶端进来就隐隐香气扑鼻,呦呦一指尖点开茶碗盖子,才露出一个小口,立马茶香肆意,铺满了整间屋子。 “这把好的茶给我算是糟蹋了,我又不会品。” 贺嘉佑看着她,一脸严肃,眉头拧的跟麻花一样。 看了好一会儿,才要张口。 呦呦先抢着说。 “笋子有毒,姨母吃的最后一口菜是笋子……” 贺嘉佑被她打断,等她说完。 他才继续说:“厨子死了一个。留信说以死谢罪,只望娘娘与她一同走上一遭。” 说到这里,贺嘉佑的神情巨难看,遮掩不住的怒犹似熊熊烈火,在眼睛里翻滚。 继续说到:“说是与艾潼有怨,忍无可忍便下手毒杀了。” 说到这里,贺嘉佑神情陡转急下,不少的伤感心疼爬上眉宇,唇色都白了一些…… 眸子里的色彩依旧浓重。 呦呦抿着嘴。 “厨子自己留得信,再向……向父……向陛下谢罪的?” 这一个“父”字,让贺嘉佑神思恍顿的表情变得清明了一些,看了她一眼。 贺嘉佑含着悲痛说道:“是――” 厨子因私怨杀人,那怎么早不下毒晚不下毒,天天是有她的时候下毒? 会不会死了不同的人,那个厨子都会改口? 是不是自己谢罪还两说! 难道就没有可能是谋杀吗?栽赃嫁祸吗? 贺嘉佑自由神断,她不宜多说。 他现在有些颓丧,带着的满脸伤心忧心不是假的。他还是有些将曲艾潼放在心上…… 不然也不可能找一处地方作这样的给人看。 王舟不在,应该还在查。 贺嘉佑应该不知道后宫是有人要杀她的,不然今日借着这个由头,要查的就不光是这一桌字菜食相关的人,而是整个后宫才对…… 包括,曲艾潼! 呦呦心里不知道为什么,总是对这个姨母有异,本能的心底有异! 其实二人并没有见过多少次,但是呦呦总觉得这个姨母就是哪里不太一样。 倒也说不上哪里不一样,这就是心底的一种直觉…… 那陛下就是在这里等王舟来报杀人的消息? 看着有些倦怠的贺嘉佑,他一手捏着额头,还有些用力,手背的青筋都有些显现出来。 闭着眼睛,抿着嘴,还吐息着浊气。 她将清香的茶水朝着贺嘉佑面前推推。 一股子清幽的茶香钻入贺嘉佑的鼻息里,神思清明了点,茫茫然睁开眼睛,看了看呦呦。 呦呦说:“我觉得边御医应该没问题,姨母会好的……你别太难过……” 语气是相当温和的慰藉,似春雨洒如田间,正需要的时宜。 贺嘉佑心里难受,却不是悲痛,只是一种难受。 看着呦呦的脸,此时圈着他,脸上往常的不羁,疏远,淡漠少了些。 现在看着倒是暖意了几分。 他从未见过这样似曲是欢的脸能有这样的神情…… 一下子又陷入了对曲是欢的念想里。 口中不由吐出。 “你与你她长的真是一般无二……” 此话感慨颇多,怀念满满。 呦呦一听就知道他说的是谁,对着曲是欢生来的厌恶也毫不遮掩的浮在脸上。 重新回到淡漠的神情。 “我已经好久没有见过她……” 贺嘉佑看着有些思绪飞出去。 突然笑到。 “你们东唐有使者会来,说看看你过的如何……” 呦呦一下怔住,“这是什么时候的消息?” 她竟然没有听说过。 “才送过来的国书。应该在正夏的时节来……”呦呦眼睛一翻。 也不知道来的是谁的人,又要生出什么事情来。 贺嘉佑看着,“我怎么觉得你并没有想看到东唐使者的意思?” 呦呦拉扯着。 “他们可是来接我回去的?” 贺嘉佑神色好了些。 “不是说了嘛,只是来看你过的好不好?” 呦呦哼气着。 “就是如此嘛,我干嘛要期待他来看我过的好不好。” 将‘看’字格外注音加重。 贺嘉佑看着,感觉轻松了一些。 这才端着茶,喝了一口。清香的茶醍醐灌顶,让贺嘉佑清醒的彻底。 此时看了一眼呦呦。 她被看的背后突然一个机灵。 王舟突然的出现,打断了他们的对话,也打断了贺嘉佑看她的视线。 呦呦像是小命得保一样,喘了一口气。 王舟本想附耳,贺嘉佑推了王舟一点距离。 王舟瞧了一眼呦呦,便躬着腰说。 “那厨子与娘娘并无仇怨。倒是……” 然后王舟的眼光就‘倒是’到她的身上来了。 呦呦眉心一蹙,问。 “和我有关不成?” -- 第238页 王舟在贺嘉佑的虎目之下,点点头。 “这个厨子,和辰王,二殿下都有关系。” 呦呦听到此话,目光就落在了她方才从贺拂明来处顺带的那张饼上…… 不会是这个厨子吧? 她可是没吃几日饼…… 呦呦脸色有些异样,熟悉的东西即将消失的感觉,她先不太舒服。 “你说,我想听听是不是哪一位。” 王舟说。 “就是二殿下给您从东唐请来做饼的厨子……” 呦呦直接无言。 看着桌子上的烧饼,脸色缓缓便道没有表情。 张嘴问。 “他不是只做饼吗?怎么还能接触的到曲贵妃的膳食?” 这可就离谱了,一位东唐请来做饼的厨子,怎么还能做起贵妃的菜色,没人盯着,没人验毒才送来吗?这菜是怎么漏掉的?他又是用什么样的手段下的毒? 呦呦不用问,王舟自然要回答个清楚。 她看着王舟。 王舟被看的两腿有些打晃。 心里惊到,这个样子的感觉只有看到在发怒的陛下才会有,怎么如今看到小小年纪的辰王,也会不由自主的腿打起颤来…… “你说,我倒是很想知道一位东唐大街上做饼的厨子是怎么毒杀贵妃的,又是如何结怨的,又是如何以死谢罪的。我的当真是好奇的紧,请大将军替我解解惑。” 一番话说的不知怎么就觉得凉飕飕的。 王舟心跳突然有些快。 抬着头看着辰王。 当真是第一次看到辰王这个样子。 贺嘉佑一时间也觉得辰王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 语气明明清清淡淡,却有咄咄逼人之势。 贺嘉佑也在旁边插到,“如实同辰王说。” 他知道辰王爱吃这个厨子做的饼……从贺拂明将这个厨子带进营地里,她几乎是每日里都要吃。 王舟回道。 “这个厨子进来时曾经与曲是欢身边的婢子发生过口角,后来娘娘护着婢子,训了这厨子…… 再后来娘娘知道了他是东唐的,便时不时也叫他做一两道家常菜送去食,这婢子也在此期间老为难这厨子。 近日辰王殿下也喜欢这位厨子,所以娘娘今日特意请了他来……有毒的笋子正好是……” 呦呦开口问:“就一次口角便能要了我姨母的命?怕是有些牵强……是否还漏了些什么没有说清?” 王舟继续说。 “发生口角的原因是,这个老厨子摸了娘娘身边婢子的手……” 呦呦:? 这不该呀,少说认识这厨子也有不少年数了,不像是如此无理之人,怎么会突然拉别人婢子的手呢? “这件事可有人证?” 王舟点头,“在外头跪着。” 呦呦摇摇头,只要有人证,见不见都没有什么意义,王舟断不会扯谎。 她的饼没得吃了…… 亏的刚刚才听蒋木说什么吃不完…… 这下子算是吃完了。 王舟的视线还在往呦呦身上瞟。 呦呦却问道:“怎么?还有什么事情与我有关吗?” 王舟突然笑着。 “您的银筷也有毒……” 呦呦佯装作大惊。“可我没有吃笋子呀。” 王舟与贺嘉佑都细瞧着这一眼。 “您是没吃,娘娘给您夹过……您的银筷子夹的青菜里也有毒,递给了公主……” 呦呦点头,装痴。 “没错,姨母给我夹了许多菜,我也给两位表妹夹了许多菜。有何不妥之处吗?” 王舟看着,眼睛鹰隼一般,脑袋却摇摇头。 “只是牵扯到东唐的厨子毒我们南息的贵妃,厨子您又非常喜爱,多多少少都会牵带点您。” 呦呦端起盏子,扫扫茶沫。 “既然前后始末都清楚了,人也已经死了,这算不算是已经结案了?” 呦呦觉得王舟的话老在往她身上引,贺嘉佑却还只看不说,有漠视的意思。 倒像是故意看着王舟将祸水往她身上引。 呦呦此时一句话订了案,小脸仰着看着王舟,眼睛黝黑黝黑的。 看着王舟的,眼睛意思是:你还想继续说什么下去? 呦呦唇边勾了一丝几乎看不见的笑容。 王舟此时被噎了一口。 眼神闪动着精光,有些毒粹在里面一般。 “事牵两国,如果娘娘出了什么事儿,难免闹大,届时怕邪风与您有异。” 呦呦笑着。 “陛下金口,始末都与本王不相干,怕什么。 难道东唐的一个厨子做错了事情,还要赖在我这个皇子的身上不成?” 王舟恳言。 “不敢。” 呦呦别开视野,不在看王舟。 本就与她不相干,想强行的拉扯在她身上,真是天真。 不知道王舟在想什么。 呦呦问。“我姨母只吃了一片笋子,毒性应该不会很大,边徽子到底有几成把握?” 王舟缄口。 他刚才去调查事件始末去了自然不知道这等事情。 贺嘉佑却说到。 “还是那个答案,不足五成……” “这到底是什么毒?才只是吃了一片,毒性居然这么大?” 看着呦呦的问题,贺嘉佑眸子却突然暗了下来。 -- 第239页 这是昨日的毒。 今日又有人在用。 两个事件怕不会是同一人所为。 到底是谁在他的船上生事?还一次又一次! 呦呦自然知道,贺嘉佑突变的神情是为什么。 因为毒是红袖! 昨日她用这个毒替蒋木解了围。 今日便有人用这个毒毒杀贵妃。 有人知道昨日是她动的手脚不成? 那为什么没有当场拆穿,为什么? 今日还用这个给她加上一道罪……是想来个两罪并罚还是有其它意图? 昨日之事如果当场点出来,她在鱼桶里下毒,那就是有意放纵此次行驶不顺利,让南息一众人皇亲国戚,辅国重臣陷入危机,国家败破。 南息重海,海上的祭祀可和东唐泰山封禅可相拟比。 那重视程度,帝王不可改。 如果昨日当场点出来,她是东唐的皇子身份也不一定能把她保到哪个程度。 更何况,贺嘉佑也不能明目张胆用‘他儿子’的身份亮出来保她。 呦呦看着贺嘉佑变色的脸,自己心有也觉得不太好。 这个推出来挡事的厨子一死,背后的人直接隐匿,船上这么多人,找这样的人形如大海捞针。 她又不似贺秉修,有施幼南蒋温协助,除了陛下,谁还不给他三分脸面。 又不是贺淳君,朝中诸位都能调遣挪派,这条船上行走无阻。 也不是贺拂明,背后有许多隐蔽的人手可以帮忙,还有蒋木这个活脑筋。 她就是一人……也没有关系,碍于这个身份,盯她的人异常繁多。 贺嘉佑要看吧,施幼南也在,贺拂明此时在她隔壁,做什么倒也是方便,却不想他知道。 贺拂明知道,就等于蒋木知道。 蒋木自己的事情都忙不过来,不想让他帮忙插手…… 也不知道谈曼手上的人,能否触及到这条船上的人。 呦呦不说话。 王舟正看着她,那个老贼总想看些什么出来。 自然不能让他如意了。 呦呦端起茶,用茶盖子拂去茶沫,一下又一下,动作轻缓…… 时不时看了一眼贺嘉佑。 他呆滞了好一会。 他现在就算想找出红袖毒在哪里,下毒之人是谁,贺嘉佑哪怕等调动一船的人,可毫无线索,也只能无从下手。 怕是难忍在这里。 下毒的人厉害的也在这里。 既能下毒,也能逃责推脱。 毫无踪迹! 让他这个帝王,也有触及不到的地方…… 贺嘉佑隐了隐眉心的黑气,嗓音极沉。 “所有接触得到膳食的,统统沉海。” 王舟眼皮子一抬,尊了声:“是!” 然后王舟走了。 真是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 呦呦觉得,这些人死的必定是冤,她直觉是,主谋不在,一定不在! 呦呦抿着嘴,不说话。 只是茶端起来,喝了口……与贺嘉佑一起等着,等着边徽子给消息。 呦呦是没什么异样心情的。 只怕是这两位表姐,应该是哭的厉害…… 他们等了差不多三个时辰,午饭都未食。 晚间了,贺嘉佑走了,走之前,他稳稳地拍到呦呦肩上。 “你莫怕,我不会教人再害你了。” 然后抖了抖衣袍,被王舟搀扶着回去了。 终于,一天一夜之后,边徽子传来,曲贵妃娘娘救活了,只是玉体受损严重,不休息个五六个月,怕是下地都走不太稳。 举船同庆。 齐齐叩拜陛下,道喜。 贺嘉佑悬着一颗心可算是放下来了。 呦呦这一日还去过两位表妹的住处,可是二位皆只顾着伤心,没有好好的待客,呦呦只是小坐了一会儿,就离去了…… 贺拂明腿听说恢复的不错,没有感染,没有高热,很平稳的度过了。 贺秉修和贺淳君两人为了工部与刑部尚书之位争的头破血流。 贺嘉佑厌烦,全部赶到后面的船上了。 说回了广陵才能再议此事! 二人悻悻的闭了嘴,带着自己的行囊坐到后面的船上去了。 不过蒋木与施幼南却还在这里。 施幼南是施家平德候家的嫡孙,怎么也算得上先帝重臣,那是有不少殊荣的。 蒋木不用说,自己的‘姐姐’是皇后,‘身份’算得上显赫。 单单只有两位黄子挪到后面的船上。 待又过了两日,边徽子说,娘娘大好了。 贺嘉佑才是真真正正的能露面,与大家一起同乐。 这才开始比赛,谁钓的多,谁钓的奇。 呦呦每日一醒,上甲板去溜达的时候,就能见到三层船楼周围被坐满…… 这也倒是一奇景。 皇亲国戚,辅国大臣都坐在一起不是商议国家大事,而是垂钓,想想都觉得好笑。 实在难以接受,南息怎么会有这样一个奇怪的猎物节日…… 相对比,她还是觉得骑马奔走在林间猎物更好些。 真真是觉得这些很奇怪。 但是这也是人家一年一度的重大节日,呦呦不便说什么。 喝了谈曼给她冲泡的那个茶,她晕船的状况要好上许多,正常行走算是没有问题。 -- 第240页 只是偶尔在船边呆的时间太长了,还是会有些发晕。 呦呦几次见到谈曼都想逼问一下,水含的情况,但是她却从未开过口,不然,她与谈曼的高低就分出来了…… 以后就不是她挟制谈曼,而是谈曼会挟制她…… 每每看到谈曼披着水含的面皮笑,呦呦心里就像有一根刺一样,不疼,但却难受。 蒋木常常掉到稀罕的鱼,专门会着人送来,让她开开眼。 这些日子,她也是真的见识到海里不同的鱼类。 真是长的奇形怪状,从未见闻。 也算是每日一大乐趣之一。 快到晚间,蒋木过来,有些开心。 浅浅笑着。 呦呦正翻看着蒋木送来的《山海经》,里头奇形怪状的动物,和山脉国度,看的很是入迷。 蒋木这是第一次看到呦呦能捧着一本书,过了一刻还不松手的。 他也不打扰,只是安安静静地坐在她的对首位置,给她斟了一杯茶。 才搁在她的手边,她就自然而然地端起来喝了起来。 小脑袋露出来,看了一眼蒋木。 问道:“又有什么新花样的鱼吗?” 呦呦上下看了看,没有带桶…… 便蹙着眉头。 “那你是来做什么的?” 蒋木笑了笑。 “今夜你穿好斗篷,夜里凉,我带你去看一奇景!” 第64章 单刀独马阵 “今夜你穿好斗篷,夜里凉,我带你去看一奇景!” 看着蒋木在笑。 呦呦略微愣了愣。 然后搁下书,点头。 起身做了一个懒腰,拉拉筋骨。 “几时?”呦呦问道。 蒋木掐指算了算,“一更的时候可能会开始吧……” 什么样的奇景需要在一更的时候观看?真是奇怪。 心里觉得有异样,嘴上到是乖乖的应了。 晚饭吃过之后,她出去转了一圈,什么也没看到。 心里有疑惑着。 到底是什么样的奇景? 转完,她回去就睡下了。 听到有人在朝她床榻走来,呦呦一个激灵便醒了过来,右臂的匕首直接滑落至掌心。 感觉人走近了,匕首直接刺出去,刚好抵在一人腹部。 不等呦呦问话。 两层床幔被一只大手掀开,蒋木修长匀称的身形落入她的眼中。 蒋木一脸无奈,带了些许心疼。 无辜地说。 “你无需这么警惕,隔壁就是贺拂明,不会有人这样进来害你的……” 怎么是这样的人了…… 连一个好觉都不曾睡踏实。 呦呦收了匕首,不太好意思说到。 “这是习惯。” 她的习惯是不需要婢子夜间奉茶,所以无论是谈曼还是水含,她都会在自己睡觉之前,下迷药给迷晕。 向笙一般都在外头一些,有他在,呦呦依旧不甚放心! 贺拂明在又如何?照旧! 呦呦觉得,只有早日的离开了这种地方,她才能真正的睡着…… 怕着蒋木心忧。 “那你以后再来的时候,步子大些就好了。” 这样我就知道是你来了,我就不需要再如此防备…… 蒋木点点头。 “穿一件厚一点的斗篷,不然我就不带你去看了!” 然后蒋木放下纱幔,转过身在门外候着她。 今日失礼,非常失礼…… 他怎么就神志不清的走进去了? 蒋木拍着额头。 男装,穿的快,只是去看看景色,也无需像白日里穿得那么正经,衣冠楚楚的。 她现在就是挂了件厚长褂子在身上,听蒋木的披了一件厚厚的斗篷…… 还好自己身形纤细,不然照这个样子穿,非得变成一个球不可。 出去的时候,向笙在外间的床榻边看着她。 向笙的床榻,除了该有的枕头被子,两身衣裳在床头,什么也没有。 错身路过,向笙跟上来,呦呦朝门外走着,只是淡淡看他一眼。 “不用跟着。” 不迷晕向笙是因为,他的武功高,出了事儿,还指望这个能搭把手…… 当然也是因为武功高,一般迷药对他无效,要迷晕他还得花大价钱,不太划算! 蒋木见呦呦出来了。 继续十分无礼的递给呦呦一根黑色的绑带。 呦呦诧异的看了一眼蒋木。 这事还要蒙着眼睛过去吗? “还有这个必要吗?” 蒋木点头,“有……” 呦呦鼻息一嗤,虽然没好气。 手却拿着,把自己的眼睛蒙上。 不过底下露了些光影,没有把自己蒙实。 蒋木拍开她的手,替她轻轻地系上。 刚好能遮住,却又不紧,轻轻一拉就能脱落的那一种。 呦呦不太开心,这个样子不太开心。 这等于她将眼睛交给了蒋木…… 蒋木系好后,踌躇了一会。 伸出手,将呦呦的小手试探性的碰了碰,见呦呦没动。 蒋木这才一掌握过去。 牢牢实实的牵起了呦呦的手。 呦呦吓得往后一缩,蒋木也用力…… 二人僵持了一息时间。 -- 第241页 蒋木牵着呦呦朝一个地方走去。 海风确实冷,呼啦啦的拍打在两人的脸上。 呦呦觉得,蒋木的手真大……也暖……有一种,踏实的感觉。 她一直觉得自己就是在云端,随时都可能从高处跌落。 今日的这一时刻,她却觉得自己踩到了地…… 心口砰砰地撞着胸腔,呼吸都慢了下来。 蒋木觉得,呦呦没有拔匕首,能这样近身,已然不错了。 细细的捏着她的手,带着她走去。 她能将眼睛交给他,将路交给他,对呦呦而言,太难! 蒋木心中百感交集。 脸上划出来的弧度,此生从未有过! 两只眼睛犹如星河一般,璀璨的亮起来。 走到了床边,蒋木依依不舍的松开手,转身到呦呦身后,轻轻的拉开黑布。 呦呦睁开眼,只见海面上一大片海域是蓝色的光,闪闪发亮,温柔清冷的颜色闪耀着光。 像是星海…… 真是漂亮,太漂亮了。 果真是奇景! 难怪只能晚上来看。 呦呦笑着问:“蒋木,这是什么?” 海风吹得他们衣衫猎猎作响,声音被刮走了许多。 蒋木临近她,佝了佝身子,在她耳边说。 “这是一种会发光的海物,每年这个时辰都会在这一代迁徙,你看,他们在往南……” 一片蓝色星海朝着南拉开了宽宽的一条路一般,朝远处使去。 黑幕之下,亮着蓝光,在海里划出一条天道一样。 真是从未见过。 “那他们什么时候迁徙结束?” 蒋木在她耳边说。 “大约快到三更的样子。” 呦呦点头,那就是看不了许久的样子……真是可惜。 她扬着小脑袋,刚好看到蒋木的脸。 在微微的蓝光下,蒋木右眼的重瞳好似消失了,正看着远处。 见呦呦没声儿了,蒋木低下头。 刚好嘴角轻轻的擦在了一起,即可就划开了…… 蒋木一个上脑,愣住了。 双目僵直。 呦呦也怔了怔,抬着指尖,摸了摸自己刚才被蒋木擦到的嘴角。 懵然的问。 “你刚才……” 呦呦侧过身子,看着蒋木……蒋木有些局促不安,呼吸声都重了点。 “呦呦……” 呦呦深深吸一口,然后再缓缓地吐出来。 温吞吞地说:“我喜欢你叫我的名字。” 随后转过身,呦呦继续去看这个时间不太长的奇景。 海之大,容纳的真是广博。 那一个蓝光就是一个生物,这一条星河似的宽广南迁之路,该是多么多的生物共同走在这一条路上。 大家熙熙攘攘的都走在同一条大路上。 她与身后的蒋木,却不再一条…… 呦呦脑子发热,转过身去,严肃非常的问道:“你是要做一辈子官吗?” 蒋木看着呦呦肩后的景观。 许久许久之后,也严肃认真的回到。 “是。” 呦呦目光突然一黯,犹如夜空中滑下的一颗流星。 果真,他们不是一路人。 呦呦嘴角裂笑。 “我祝你前程似锦,步步高升。”这句话,风一大,被刮走了许多声音。 勉勉强强地听到了是哪几个字,至于语气,蒋木留心也耐不住风闭住了耳朵。 只是看着呦呦面带笑靥,眼神不甚有方才那般明亮了。 蒋木顿了许久,也不知道怎么接这句话,只好漠然不语。 他知道呦呦志不在此,她总归是要隐去的…… 两人,一屋是她最喜欢的状态。 但是他不行。 他想给他娘最好的生活,比他爹爹还高的官职,压着那个正眼都不看他娘的‘爹爹’。 他要蒋家仰他鼻息的活着。 太安公又如何? 蒋皇后又如何? 他看着呦呦,只觉得两人相隔天地之高远……遂而眼神黯了黯。 嗓子里灌了许多风,才说。 “我同祝你,余生喜乐顺遂。” 呦呦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反应那么大,非常突兀的猛然抬头,看着蒋木。 他抿着唇,眼睛里一片幽兰晶亮星河一样的光闪动。 呦呦看不到他是什么神情…… 只看了这一眼,她就转过身去。 将自己某些感官屏蔽起来,不在想身后的蒋木,心思却又些乱。 最后这奇景还没有看完,呦呦就匆匆忙招呼也不打一个就离开了…… 蒋木一个人望着星辰夜幕,黑压压的天无比空阔高远…… 他承认,自己对呦呦有别样的情愫。 明知道道不同,终不能在一起。 但是他只要脑海里出现呦呦,总是意乱心慌…… 所有的心思大多都在她身边萦绕,自己无法控制…… 此刻到是好。 说开了,划开了距离。 蒋木之前准备的箭网和小桶都在一旁的暗黑阴影之下,他顺着自己摆放的位置伸手摸去。 然后搭弓射箭,散网出去…… 网一沾到水面,里头的光斑都四散开来,蒋木补了许久。 在南迁的尾巴上,他捕到了一只。 -- 第242页 从网子里剥落倒进水桶里,一抹幽兰的光正在木桶里淡淡的亮着蓝光,还有许多细密的触须…… 蒋木提着小桶,送去了呦呦那里。 灯息了。 应该是睡了。 他小声叩着门,隔着门轻轻说。 “向笙,这个可以给她看看……” 也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门口一直无人动,很久,快有半个时辰…… 只听见屋子里出现一声清脆。 “拿进来吧……” 这话音落了不久,门开合的声音响起。 今夜便到此结束了…… 贺拂明在隔壁下着棋,突然捏着一枚黑色的,若有所思地盯着棋盘,心里头却在想二位尚书的空缺之位该如何做择…… 听见隔壁呦呦的声音,他随之轻轻一笑。 收了棋盘,熄了床头灯…… 翌日。 呦呦日上三竿才起身,谈曼那洗漱的水是换了一次又一次…… 直至晌午,呦呦才徐徐带着困意起身,眼睛朦胧。 床幔一扯开,刺得眼睛有些生疼,立马松开手。 已经没有喜欢的饼吃了,在船上天天吃鱼,她有些腻味了…… 每到饭食时辰,呦呦都有些抗拒。 突然,门外响起声音。 “施小侯爷想请辰王殿下一同喝茶,这是帖子。” 呦呦闻言,立马掀开纱幔。 谈曼正接着,二人礼谈两句,人就走了。 谈曼走进来,双手呈上。 一直雪色洒金皱纹纸张做的名贴,还有红色漆印。 倒是正经。 这下子怕是一船人都知道施幼南请她喝茶…… 这是想玩什么花样? 呦呦坐在被子里,伸出手接过名贴。 【小炉燃尽水沸汤,增情进意碧流殇。】 简短一句。 呦呦随手帖子一扔,从被子里钻出来,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拉伸拉伸筋骨。 “今日穿的好看些,我去看看施幼南要搞什么诡计。” 谈曼看了看,神情异样的给她准备洗漱穿戴。 从头至尾一直皱着眉头,没有舒展过。 谈曼几次欲言又止,最终,在呦呦临了要出门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 拉住了呦呦的小臂。 一脸担忧。 “你千万注意,施幼南不是好惹的,最好他说什么话你都不要听。” 呦呦看着谈曼这个样子,不禁打趣。 “难为你有这份心。” 拍了拍谈曼的手,与向笙一起找施幼南去了。 拐来绕去,到了一间停了下来,门口一个护卫,里面正有三两为人正在商谈着什么,话语声不小。 门口的护卫见是她,也没有通报,直接推开门来。 里头的人全部停下动作。 呦呦一览无余,不像女子,门口还有屏风或帘幔遮挡。 她直接看到了里头的数人。 也都是相熟的。 太子贺秉修,蒋温,再就是施幼南。 呦呦也随着一笑。 “施公子的地方就是热闹。” 说着,抬着步子就踏进去了。 向笙还警惕的拉了拉她的胳膊,呦呦身形一抖,将他的手实图抖下去。 屋子里面除了他们三人,便就只有刚来的呦呦。 呦呦也是有眼色的。 “你到外面等我。” 向笙没有松手。 里头蒋温是武将,施幼南是谋算家,怎么都觉得呦呦独身一人进去,和独闯龙潭虎穴有什么区别? 呦呦眼光一一扫过,嘴上哼笑。 “向笙,没事的,你出去候着便可。” 向笙最终还是松开了手,独自一人在门外守候。 那侍卫见呦呦已经进去,顺手就砸门一带,自己依旧守候在门外。 呦呦看着他们三人,步子走的较为缓慢。 待到了大桌前,呦呦看他们各坐一方,独剩一方正是等着她来。 施幼南先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蒋温本就不喜她,又觉得辰王常跟他那个下贱的小叔来往,且关系颇佳,那更是不喜! 太子没什么异样,照旧的喜欢等着呦呦的脸蛋看,带着些细丝丝的笑。 呦呦先开了口,“你们今日都来得齐,只不过喊我这个外人做什么。” 说着,就坐在了空留的一方。 太子为尊,坐了主位。 次位留给了她。 她的对面是施幼南。 再下手才是蒋温。 今日这个位列排序真是折煞她了… 留了一个这么好的位置给她。 寓意何为? 施幼南泯着嘴,滑出一个极其好看的弧度,但却没有笑意。 “太子对辰王一向极好,并未生分过,何来外人一说。”说着,施幼南微微起身,给呦呦添了一杯茶。 只是这茶就有意思了。 呦呦抬着头,看了一眼施幼南,真是莫名的笑起。 原来如此。 原来今日喝的不是茶,是合作。 桌上一共四杯茶,以三满杯并列,她手边的一满杯另置。 施幼南这是给她在摆茶阵。 此阵名为赵云加盟阵。施幼南在替太子招揽她。 呦呦看着自己的一杯已满。 施幼南下颚稍抬,指引着她看着茶阵。 -- 第243页 她如果将自己的一杯挪过去,与他们三杯并列一起,那就是答应同盟。 呦呦端起自己的一杯,在鼻下轻轻一嗅。 清香扑鼻,悠远清冽,感觉味道醇厚。 是好茶。 呦呦眼眸一抬,看着施幼南。 问:“本王能得到什么?又要付出什么?” 施幼南还是那边皮笑肉不笑,脸色苍白,不过比那日在王御医祭小神时看着脸色要好一些。 他缓缓张口。 “那自然是助殿下坐上东唐的储君之位。换嘛,您也你不心疼,蒋木的一条命罢了。” 语气神态将蒋木这一条命轻描淡写,仿佛蒋木就是浮萍,不值一谈一样。 呦呦眉间若蹙,有些心梗。 直想一脚踢翻了桌子扬长而去。 呦呦忍着。 摇了摇头,“不够――” 然后将自己手中的茶一口饮尽,直接破了这一阵。 施幼南笑笑,伸手也取了一杯茶,另外两杯也分置到贺秉修与蒋温的面前。 施幼南独自喝了起来。 他当然知道与辰王谈条件不是那么容易的。 他才浅酌了一口,有些好奇的问。 “带上难道不想做东唐的储君吗?” 呦呦想着,摇摇头。 这一个动作,他们三人都好奇地看着呦呦。 天底下居然还有不想做储君的人?倒也是奇了。 呦呦笑言。 “本王一定会是储君。你用这换,那是哪门子诚意?” 说着,眼神危险的看了一眼蒋温。 蒋温被看的一震,一口茶水噎在嗓子处,呛咳了起来。 施幼南看着辰王这个眼神,又看了看蒋温。 不禁虚眯起眼睛。 张口问到。 “辰王不会是要蒋温的性命才肯罢?” 呦呦侧开视线,笑起。 蒋温鄙夷地甩了一眼呦呦,眼珠子一翻,直觉得呦呦可笑。 一身武人气概骤起。 她身为东唐人,来南息作质子,还想要广陵四大家族为首的蒋家嫡孙性命,这不是可笑吗。 她以为她是个什么身份。 蒋温哼笑。 十分张狂地说了一句:“此刻就算是陛下要我性命,也需要想上一想,你以为你是谁?” 然后蒋温虎躯朝她凑了凑。 “今日我要是想让你留在这里,你怕是连屁股都挪不动,还在这里跟本公子大放厥词。” 然后眼神如刀,正朝着呦呦飞去。 呦呦也突然神情一换,偏冷,偏诡谲。 冷冷,淡淡地张口。 “施小世子,想让本王帮忙,蒋温都不够,整个蒋家――才够!” 蒋温即可拍桌子,右手二指并拢,指着呦呦。 “本公子看你是疯了,肖想到何处去了,今日辰王出来是没脑子不成?” 呦呦蹙了蹙眉,抬手推开了指着她的手,博力之间,她弹了一下蒋温腕子上两根筋的中间,疼得蒋温手直接麻了一息时间。 施幼南也是蹙着眉。 他不指望辰王能帮他们一些什么,只要不助他们就好了。 现在有陛下信任,又是东唐的皇子,南息的质子,有些事情他走动起来异常方便。 所以,辰王只需要不动,不搅局,那便是在帮他们了。 施幼南身处臂膀,在蒋温后肩甲处拍了两下。 蒋温看了他一眼,安静地坐下了身。 施幼南又给呦呦斟了一杯茶,以茶满杯,将壶嘴对杯。 单刀独马阵。 她轻悠悠念着阵词:“单刀独马走天涯,受尽尘埃到此来,变化金龙逢太吉,保主登基坐禅台。” 呦呦笑了笑。 看着自己面前的茶阵,直言:“本王方才拒绝的,难道还不够清楚吗?” 施幼南见呦呦已经起杯,他立马拦住。 “殿下最后一次想清楚的机会,当真不在细思一番?” 呦呦看着手上挡着的臂膀,眼睛眨了眨。 “你要蒋木的命,我要蒋家的命,互相皆搭不成协议,还有何可想的?” 见呦呦正要撒茶。 施幼南突然清淡又鬼魅的声音说到。 “这一杯便是殿下的送命茶……” 呦呦被她说的毛骨悚然,整个脊骨都有些发软。 咬着牙,想也没想,便将这一杯茶倒在茶盘上,撒了个干净。 施幼南眼神突然深邃起来,嘴角终于带了一丝笑意。 他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然后朝着呦呦一敬,手却一斜,茶水到处,随着手臂的游走,俨然在茶盘上写了一道“一”的水痕出来。 这是在祭亡者。 呦呦眼神一凝,看着施幼南。 只听问施幼南说。 “臣觉得殿下乃人中龙凤,早晚会一飞冲天,日后必定是我南息大敌。本想护着秉修高升,违心与殿下合作。 那料殿下看不清实势,这一杯错选,他日闭眼之时,殿下切莫不要后悔才是。” 呦呦心里直笑。 她才不要什么一飞冲天,也不可能是南息日后的大敌。 当然,闭眼后悔之人也不可能会是她。 呦呦一副神情无碍的样子。 “施公子,尽管来――本王不与你们一道,也不会与他们一道。只是蒋木,我必定是要护着的。蒋木憎恨的蒋家,如果可以,我也会取……” -- 第244页 呦呦重新给自己斟上了一杯新茶,仰头喝尽。 单刀独马阵已破。 她找贺拂明为联盟也是因为蒋木在,不然的话贺拂明是谁? 呦呦放下茶杯,就准备离席。 走前还说。 “今日的茶不错,本王喜欢。” 然后真走了。 呦呦一走。 施幼南对着蒋温说。 “明晚按计划行事。辰王已经是淳王一派了。” 实际来说。 辰王是与蒋木一派! 施幼南眯着眼睛,看着呦呦离去的方向。 目前与他挑衅的人,无一例外都死了―― 真是手上要再添阴魂。 他觉得,辰王和他很像,有些地方,他觉得很像…… 但是具体像在哪里? 应该是像在骨血里自带的冷和漠然,疏离,残忍吧…… 第65章 海上宴会 呦呦离去,走在夹板上,心思繁复。 脑子里挥之不去的都是方才施幼南的话…… 送命茶…… 她以为施幼南早都动了杀心,怎么对她是一再纵容? 但是今日,当真是最后一次了…… 她眼神所到之处尽是蔚蓝的海,小海风一吹,头发丝丝缕缕的攀爬在脸上,有些不舒服。睫毛都在轻抖,视线有碍。 她也觉得,施幼南不能留。 有他在一日,蒋木是真的一只脚在阎王殿。 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过去了…… 向笙看着呦呦出来的时候颜色有些不对,跟着一路,她走的很慢。 之前在东唐那些时候,呦呦只有在想对策的时候,才会走的这样慢…… 她要做什么吗?要动手了吗? 向笙心中喟叹:这一日终究是到了… 眼神有些复杂的看着呦呦的背影,她挽了一个送髻,许多碎头发在雪白的颈项处胡乱飞着…… 直到跟着呦呦回了住所,隔壁的大门敞开,听见动静。 贺拂明喊了一声。 “殿下可移步?” 呦呦被喊的回神,步子一变,转脚就进了隔壁的门…… 贺拂明见呦呦眉宇间还有些淡淡蹙过眉的痕迹,现在虽然一脸无恙。 但方才,可不是! 呦呦见贺拂明桌上还有一张饼,径直就走了过去,什么也不顾,拿起来一问。 还是那个味道。 呦呦笑笑,撕了一块吃了起来。 厨子虽然死了,可秘方还没死。 她伸出手,扬了扬饼。 “我还以为再也吃不到了呢。” 贺拂明看着她,眼神有些灰色的光。 “蒋木做的――” 昨夜的情形他都听到了,二人好似吵架了一样。 果真,呦呦一听到是蒋木,立马就噎了一口,胡乱的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朝自己嘴里灌进去。 贺拂明看这样,立马别开了话题。 “施幼南喊你去喝茶?” 呦呦顺服了胸腔里的梗塞之后,朝着贺拂明摆摆手。 意思不。 呦呦张口:“是给我摆了个单刀独马阵。” 贺拂明听到这里,不禁的笑起来,嘴角一口,轻声一笑,倒是别样。 引得呦呦朝着他看了一眼。 近来觉得贺拂明一日不似一日,变得越来越有精气神儿…… 这腿断了,心情倒是好不少,真是怪人。 虽说让贺秉修与贺淳君对他没有了防备,也不至于这样开心吧? 贺拂明笑是笑施幼南拉错了人… 呦呦全凭旧情,才与他是一道的。 此时他异常的欣慰,蒋木是他的人…… 贺拂明嗓子清了清。 “然后施幼南最后说了什么?” 施幼南这个人请不到的人只有一种下场,想都不用想大概就知道施幼南会说什么。 但是他想听呦呦亲口说。 因为…… 贺拂明视线突然游走了一下门后,那里有一处墨色的衣角…… 是蒋木想知道。 哪怕蒋木了解施幼南,但是他依旧知道施幼南会如何说,会如何做。 因为呦呦一旦开口,就是在寻求帮助。 蒋木想让她站到他的身后,呦呦张口,自然是……给了他一个莫大的机会。 虽然他求官,她求自在,二人结局会冲突。 但是此时互助互扶,不冲突以后…… 他不会为了她而改变。 她也不会为了他而改变。 两人各自都清楚,现在是个什么状况。 呦呦捕捉的快,自己一边吃饼,余光轻扫……门后有人。 看这状况,应该是蒋木吧。 她被施幼南请喝茶这件事这么大,蒋木怎么可能不过来问候问候。 呦呦说。 “你们会不知道他的为人?” 然后拿着饼就出门,路过门槛时,她特意停下一步。 “以后常做了送来。” 说着就走。 呦呦回去第一件事就是找谈曼。 看到谈曼,她将饼往桌子上一扔,上前就走到谈曼面前。 问。 “施幼南身边,有没有东唐的暗探?或者与他有关也可以。” 谈曼被呦呦突如其来的问话给搞蒙了。 愣了一瞬才摇头,又点头。 -- 第245页 说。 “施幼南身边插不进去人,唯一一位是他院子里一位年愈五十扫地的老翁,在南息生活快四十余年了,在施家有七八年了,一直没用过……” “这次出行,他应该不在吧……” 谈曼点头。 像施家这样的百年大家,一般用的都是家仆子。 家仆生子,再生子,这两代人下来,整个家用的便全是信得过的人。 这个老翁能混进去,相当不容易。 那既然老翁不在……怕是没什么人能看住施幼南接下来的行为了。 施幼南身边确实难混! 他不轻易信人放到身边。 真在身边的,为他赴死也是甘愿的。 想想之前两卫郡主与她的那件事儿,说死就死,不含糊,不卖主。 真是好手段。 呦呦点头,有些垂然。 “随便拨谈曼个人,盯着蒋温吧。” 施幼南常与太子一同,加之他眼睛毒,不能让人白送死。 相对比这二位,蒋温是容易些。 但是谈曼觉得,蒋温都不容易…… 看着呦呦这般认真,她只好应下。 谈曼转身走之时,呦呦叫住。 随手指了指向笙床旁边的一个桶,说到。 “给国安郡主送去。叫她晚上再看。” 然后示意谈曼出去。 自己拿着桌上的山海经看了起来,捡起来在桌子上丢的饼,又继续吃起来。 毫不忌讳已经凉了。 没看多久,王舟亲自来报,说再有三日就要回去了,这几日夜里都有夜宴,说先来通报。 还放了些贺嘉佑给她精心拣选的衣衫袍子和大氅。 让王舟特意跟她说,夜里凉气重,她没来过海上,怕受不住。 呦呦一边感恩,一边致谢,闲聊几句便散了。 待王舟即将离去。 她突然想起一件事情,叫住了王舟。 “大将军,姨母可好些了?这节日本王看书都看迷了,竟把这事给忘了,实在该打。” 王舟回身,一脸皮相笑。 “至今未醒,但是边徽子说,已无性命之忧。” 呦呦笑着。 “那晚点本王去看看……” 王舟看着呦呦,行了礼,走了―― 呦呦一个人独坐。 指尖翻着书页。 海上宴会,倒也是热闹…… 许多天都很闷,明日就好了有歌舞管弦之声可听了…… 次日,她一身白衣金带,实在是晃眼。 出场时,无一人目光不是注视着她的。 白衣金带书南息皇室的衣裳,怎么穿戴到了东唐的辰王殿下身上? 这…… 大家都纷纷又看向自己陛下。 贺嘉佑正坐在最高处,满不在乎道。 “两国邦交,彰显情谊罢了。众卿不必如此看着。” 最高的一层坐着贺嘉佑,与贺秉修,和一些妃子随行。 呦呦的身份本应该坐二层,与誉王,贺淳君,贺羡轻他们坐一块。 但此时贺嘉佑招招手,让她上来。 呦呦哼笑了一声,当真是有些过了……也不克制克制。 这要是曲是欢亲临,怕是南息都围着她转了! 当年她没选好… 在东唐只是一位宠妃,要是选了南息,她可就是南息的主人! 这样简单的选择题,也跑偏了…… 此时上去之后,贺嘉佑下方右手是贺秉修,正拧着眉头看着她,脸带笑意。 左手的位子还空着,上面摆好了一应的珍馐美味。 她这个位子留得身份未免也太高了些…… 不禁看了贺嘉佑两眼。 贺嘉佑指了指。 “辰王快上座。” 呦呦心一提,这宠的也太明显了…… 她只好走到了自己的位子上。 今日她有些晕迷了,看书看忘了,加上没喝谈曼给她准备防晕船,一时间难受,误了夜宴的时辰。 还好,来的时候还没有开始。 倒也不算太过失礼。 呦呦这边才坐下,那边王舟就说。 “宴会开始――” 然后突然横过来一条船,整条船甲板都是平的,就像是一个大平台,专供人表演。 红色的高桅挂了好几排白色的灯笼,将整个甲板照的如同白昼。 两边皆席地而坐了一支十数人的乐师。 抚弦操琴,击鼓吹箫或站或坐,姿态端雅。 此时乐声突起。 已经有一支舞队上来,身着彩云气色舞裙,金线镶边,像是彩云里的光线一般,随着动作,金线在光下时而折射,时而隐匿。 伴着乐声,随着海风扬起的衣摆裙袖,真是在看天宫的表演一般。 此番景象,呦呦真是见所未见。 不禁大为称妙,呦呦赁耳佣目的默而识之,经年许久,呦呦都记得这一日的宴会。 呦呦用玉箸夹着菜,小口小口的吃着。 海货的味道都很鲜美,比之河川的鱼味道更嫩,更爽口…… 这一支舞过后,呦呦亲眼看到贺淳君身边有个侍卫突然栽倒在地,还将贺淳君的一道菜给带翻在地,发出的声音格外大。 贺嘉佑看过去。 贺淳君直接跪下请罪。 “扰了父皇的雅兴,此人该死……” -- 第246页 说着就让人拖下去打死。 然后有人将昏死的侍卫带走。 呦呦看着,眼神动了动,也没有看到什么人做手脚,怎么突然就…… 贺淳君身边的蒋木也看着有些怪,觉得有视线看他们,他凭着直觉扫过来。 正好瞧见呦呦也看着。 他们二人一个对视。 蒋木立马叫人去查那个人的死因。 没有一会儿,人来报。 附耳在蒋木耳边说:“这人是被毒死的,整个身体拖下去是不到一息便全身肿胀,发紫。那还不知道是哪一种剧毒,能有如此威力……蒋大人,请示下。” 声音说的也不小,贺淳君也听见了,却当做没有听见的样子。 蒋木听着,眉间一皱。觉得此事有些诡谲。 他就对贺淳君说到。 “臣去去就回。” 贺淳君摆摆手,一脸不悦。 “那你小心些,不要沾染那个人,莫让自己受伤。” 然后派了自己的随身侍卫跟着蒋木,以求护他周全。 蒋木悄悄的离席。 施幼南离淳王坐的也不远,看到这里,他也离开了自己的位置。 呦呦见着,也觉得不好。 佯装做肚子疼,跟贺嘉佑道了一会儿时间,先离个席。 向笙一步不落的跟着。 她一下这一层,立马有个太监与她错身,不动声色地在她耳边小声给她指路。 “殿下,您的饼在二层最里头右手的那一间屋子。” 然后就错身离去了。 这是蒋木再给她传讯息,知道她会找回来。 她就直接朝蒋木所说的位置走去。 嗯? 施幼南也离席了,会去哪里了? 整个宴会上面,现在不在席位只有他们三人。 呦呦去了后,叩门。 门拉开时,向笙一手护在她的身前,以防有人布险境害她。 呦呦看着向笙这个自发的举动,有些瞠目。 见是蒋木,她直接拂开向笙的手,跟着进去了。 进去后,地上摆着一具尸体,用白色的布正盖着。 应该是临时找的布,不太合适,那尸体的小腿全部露在外面。 双腿肿胀的厉害,发紫黑色。 看着怪吓人的。 蒋木将呦呦的视线遮挡一点。 她问。 “你千万不要告诉我这是刚才倒地的那个人。” 蒋木神情有些凝重点头。 “就是他――” 呦呦在想,这看上去应该像是毒发身亡,但是是什么样的毒,能让人死后这么短的时间内,尸体变成这个样子? 想了许久,她也没想出来。 识毒千万种,却想象不到这个死法的毒会是什么样子…… 蒋木突然眉心发黑,欲言又止的样子。 呦呦见状。 “你是不是知道这是什么毒?” 蒋木没动。 “我不确定,因为我也没有见过。” 呦呦看了他一眼,突然这一刻,她觉得读书还是有些用的。 书上的东西都是没见过的,但不代表不知道。 蒋木又说。 “像是一种海蛇的毒,咬出来能变成这样。” 呦呦不解。 “既然是海蛇,那离了海会怎么?” 蒋木摇头,语气突然变得有些在倒吸凉气。 “你不知道,这种海蛇是两栖的,它每年要回到自己出生的岛屿沙滩上产卵,繁衍后代,它是能上岸的…… 而且,咬了人通常不会有痛觉,因为毒液里自带麻痹,只要咬了,只会疼一小下,之后就不会有任何感觉,且潜伏约莫两刻左右才会毒发……” 呦呦听着突然有些心惊。 如果真的按蒋木所说,船上混上这种蛇……稍不注意便会丢了小命…… 呦呦突然也紧张起来。 “你能确定是海蛇吗?” 蒋木脸色有些不好看。 “我是看见你才想起来这种海蛇的……”蒋木转身,叫着手下人。 “脱光他的衣服,看看有没有蛇咬的伤口,海蛇的牙都细,一定要看仔细些。” 下人们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在他们二人之间的对话中感觉到了一股子紧张的感觉,心慌从心底攀爬上来,在心涧里荡来荡去。 每个人都不自觉的咽了一口气。 呼出来都觉得沉重非常。 蒋木将呦呦身子转过去,自己则是看着手下的人动手,二人就这样一正一反的并肩而立。 等着什么消息。 衣衫褪尽,一副浮肿紫黑色的尸体呈现,双眼紧闭却鼓囊囊的形似两个山包堆在脸上,眼睑下一片重色,死的很是安详。 只是尸体呈现出来的状态却异于寻常死法。 下人们不敢直接用手触摸,只是凑近细细的看遍身上每一个地方。 正面朝上,几人没看到蛇咬的伤口。 每个人手上都隔着厚厚的布料,六个人一人抬一处,一起合力将人翻了过去。 再细细看。 果真应了蒋木的说法,在脚后跟几乎与脚底平齐的位置有一处细小的两个针眼大些的伤口。 下人直接叫嚷起来。 “蒋大人来看看,这个是吗?” 呦呦身形一动,蒋木的手直接按到她肩上。 -- 第247页 轻声说。 “别动。” 呦呦眼皮子一翻。 没意思,又拿她是女子不能看来说话! 蒋木走过去,蹲下,细细一瞧。 眉头皱的将脸都拉的难看起来。 立刻说。 “散开,去寻找一种黑蓝相间的环形蛇,剧毒,被咬后,虽不会当即死去,但是必死无疑。大家都各自注意。” 然后他一脸不好的样子,有些行色慌忙的就要出门去。 路过呦呦的时候,停了一步。 “想办法去其它船上,注意安全……” 语言中那种大祸临头的感觉泼来,呦呦也突然一脸神情紧绷。 抿着嘴角,在蒋木与下人走后,呦呦却突然好心情的笑起。 原本便面朝着门,此刻她直接就出去了。 向笙紧随其后。 走了一会儿,向笙见这不是回宴席上的路,耳边那管弦丝竹之声犹在耳边响起,乐声美妙地向笙都觉得眼前有一支仙女儿一般的人正在起舞。 倒是一种很怪的乐声。 向笙不住问道:“主子我们去……?” 呦呦脚底生风,四处一边扫看着,一边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 向笙这拐了个弯儿才发现是过回自己的住处。 呦呦径直走着,一巴掌推了向笙进去耳边是呦呦说的。 “和谈曼一起收拾重要的东西。” 然后呦呦身形直接拐进了没有关门的贺拂明的房间。 呦呦一进去,看着贺拂明已经坐在了木制的轮椅上。 一身白袍金腰带,金线绣着云舒云展与高浪之像,带着一支看着朴素的白玉冠,横插着一支玉簪。 贺拂明抬头…… 正好配着这一章温润如玉的面庞,倒显得贵气十足。 头一遭见贺拂明这么有皇子气派的时候。 见呦呦神色匆匆,贺拂明眉间一挑。 “辰王有这份心,在下真是感激涕零。” 嘴边还带着一笑。 呦呦见他滑头贫嘴,哼了一声,准备掉头走。 贺拂明突然眼睛像是看到了什么一般,整个人混变成冰川,声音冷气直冒,急促地高声警醒。 “别动!” 呦呦刚要转身离去的身形定在此处。 右手的匕首悄悄滑在掌心,狠狠捏住。 眼神一虚,往后瞥了一眼。 视野有限,她看不到背后。 但是,他已经从贺拂明眼睛里看到。 她的脚边不到三尺的地方有一条蛇,黑蓝相间,身粗,但是到了头这里和头却突然变得小了。 冷冷的眼神正朝着他们这个方向盯着…… 只见贺拂明轻轻从旁边的桌子上拿了一个杯子,使暗力捏碎,将瓷块儿捏在指尖…… 这个蛇已经在朝呦呦慢慢爬过来…… 贺拂明突然惊心,却冷静非常的问。 “你可信我一回?” 呦呦捏着手中的匕首,金灿灿的匕首,这是贺嘉佑给她的,她的与贺拂明一起跟棕熊搏斗是不见了…… 呦呦看着贺拂明的眼睛。 嗓音也是想当清楚,冷冷利落道。 “信。” 贺拂明眼睛一眯,在游爬过来时,贺拂明腕子一抬,一抖,手中的瓷片飞出去。 只听到木板一声闷响。 连带一声金属的脆响。 呦呦在贺拂明出手的一瞬间,她也先出手,丢出了手上的匕首,再快速的离开了原地。 电光火石的一刹那,这条蛇已经被他们二人手上的东西给钉在木板上。 呦呦一身冷汗,正望着这个在匕首上,瓷片上扭转身体的蛇…… 突然呼吸畅顺起来,不免有些急促。 想着那个人的死状,呦呦还是有些害怕这样的死法,不免心里有些晃。 但在贺拂明眼睛里,他却突然将视线停留在了呦呦身上片刻。 这样的时刻,她还能如此平稳心绪的还击,不愧是东唐选的好替身…… 足够的能在南息活的游刃有余了。 就是委屈了些。 不等贺拂明想太多,突然窗子掉下来了一个篮子,一个钩子一使劲,整个篮子里的东西飞出来,落下了地上…… 呦呦定睛一看,三五条这样的蛇正缠绕在一起……偶吐红色蛇信子…… 这是谁? 呦呦看了一眼贺拂明,贺拂明此是却正一脸凝重的看着门口……嘴角抿得有些发白…… 呦呦偏过头一看,门口也有好几天正交织在一起…… 二人互相在屋里一打量。 屋子里一共近十条…… 这是要贺拂明的命呢?还有要她的命呢? 目前呦呦能想到的,能在这条船上手眼通天的,除了陛下也没几个人有这样的权利了…… 贺淳君肯定不会,不然蒋木不可能有点风儿都不知道…… 贺秉修……这出手的也太快了。 呦呦突然顽劣的笑起,打趣起来。 “也不知道是你连累了我,还是我连累了你。” 然后腰间的腰封一扯下,一直四尺长的鞭子捏在掌心。 呦呦头发一散,发冠一取,变成了一个高高的马尾辫,手在头发里轻轻摸索着。 将钢丝刃从发丝里徐徐取出来。 在软鞭上一接。 -- 第248页 这下子,软鞭只要挥出去,必能斩断! 呦呦扫视着蛇的动态,对贺拂明说。 “我只会一套鞭法,用完我就没了……你保护好自己,我自顾不暇……”贺拂明见状,轻轻说到。 “上次就知道你武艺不行……没事,你能自保就可以了……” 他们不光是防着这几条已经出现的蛇,还要防备着未出现的蛇…… 贺拂明从轮椅的椅背,左肩的位子,按了一块木头,从里头抽出了一柄长剑。 腕子一抖,剑发出了一阵龙吟声。 呦呦忍不住发鞭的同时侧首看了一眼他的剑,剑身通体寒光,翠绿色的剑柄有着淡淡的润色。 像是雨水里的竹叶。 二人极快的一阵身法,呦呦挥到之处,蛇身迅速的断裂成几节,地板上留了细细,深深的痕迹。 跟斧子劈进地板中一样。 还好深度把握的不错,并没有将地面打穿。 而贺拂明还是技高一筹,剑明明只是好看的挽着花,轻点蛇身,却能将每条蛇的七寸斩断并挑出蛇胆来。 一屋子蛇收拾干净。 向笙正好提着剑在门外,急匆匆的赶来,额上挂着汗,领口处都有些汗湿了。 呦呦鞭子一收,提在手上,皱着眉角说。 “来的有些晚。” 语气是质问的意思。 向笙解释到。 “房中有许多蒋木说到那种蛇……” 呦呦一听,脸色巨变,提着步子就走了。 路过贺拂明身边时也没听,只是说着。 “你自己注意。” 然后擦身而过。 呦呦房间就在隔壁,她站在门口一驻足,谈曼正一脸惊慌失措的站在门口。 她朝里头看去,心里大惊失色。 里头有将近三四十条蛇的样子……已然变成了死蛇。 突然听到头顶夹板有剧烈的响动,砰砰砰砰的声音不绝于耳,杂乱无章的撞击着呦呦的耳膜。 带着各种各样的尖叫声嘶鸣声传来。 呦呦心道:不好,上面也出事了。 呦呦一看路,两头都是蛇…… 说多也不多,说少也不少的挡着路。 她朝这隔壁一身高喊。 “二殿下,同行可好?” 贺拂明正被人推着就出来了…… 是阿阮和上次出现了黑衣人影子,此时依旧一身黑衣。 三人出现在呦呦眼前。 那就是说刚才房间里加上她一共是四个人,那为什么阿阮和影子没出手? 呦呦扫了一眼贺拂明,原来是在试探她的路数。 真是…… 呦呦没说什么。 带着谈曼准备上甲板,看看贺嘉佑怎么说。 这怕是要换船了……后面跟着有十来艘船,不会都被这样的蛇给爬了吧? 向笙执剑开路,走的比较快就上到了甲板。 一路上零零散散也见到了一二十条。 一上去,呦呦四处巡视者贺嘉佑,不知道他怎么样了。 蒋木是不用担心。 身边有人。 她顺便也寻找着贺秉修,想看看,他在做什么…… 结果甲板上的人太乱了,都跑来跑去,呦呦看了半天也嘛看到想看的人。 真是奇怪。 她正扭头,腕子突然被人一握,软鞭即可就要甩出去,却被向笙拉住了。 呦呦看着,正是贺嘉佑。 他满脸满心眼儿的焦急道:“朕找你许久了!快跟朕来――” 说罢,他被人拥护着站到船尾一处,侍卫们正护着一个半圆。 里头贺秉修,贺淳君,贺羡轻都在,就连刚刚一起的贺拂明也在。 施幼南,蒋温,蒋木也都在。都各自站在自己主子的身边。 太皇太后,汝宁郡主也都在,誉王,国安也在…… 国安正一脸紧张的看着她,嘴唇都有一圈咬的发白…… 见到呦呦出现在人的视野里,她依依不舍地看了两眼,就转过身子,窝在了誉王怀里。 她进了安全圈儿后,众人都围着贺嘉佑问东问西,却有不少人用异样的眼光正看着她。 呦呦知道这些眼光是什么意思。 贺嘉佑身为帝王,却为了他孤身犯险,冲出这个圈子就为了寻她…… 以后也能传出两国佳话。 说贺嘉佑为了救东唐质子,冲进毒蛇阵护住辰王,两国邦交至深,情谊至坚! 这过不了多久,东唐使者前来,知道这件事还不拜谢…… 贺嘉佑一至此处,里面有人给他换衣衫,以免那一件不太干净。 呦呦凑近贺嘉佑,轻声说道:“下次先顾着自己……” 贺嘉佑穿好了,拍了拍衣袍,回着呦呦。 “不妨碍。” 呦呦被这样解释的不知道该怎么回话好,突然脑中精光一闪,扯住了贺嘉佑的衣袖。 语腔带着急切,问道。 “姨母怎么样了?” 不会还在房间吧?她可是刚中了红袖不久,现在要是再被咬上一口,菩萨也难救。 贺嘉佑指着海面,她伸出头望过去。 无边无际的大海上,正有一只小舟,什么一位娴静安然的女子躺在其中,一位婢子正随身侍奉,两位公主也在,边徽子此时也在,正喂着曲艾潼喝着药。 -- 第249页 贺嘉佑突然在她耳边说。 “到时候有孝心的孩子,到这个时候了,还能惦念着姨母……” 呦呦心里很是无语。 她自然要记着,总归是血亲一场。 曲艾潼毕竟目前没有做什么害她的事情,这样的亲戚情分自然要用上,保不齐以后还需要帮个忙…… 不少侍卫正提着刀剑,在阻挡着蛇。 这蛇像是有目标在这里面一样,一阵来一阵…… 呦呦看着,怎么觉得像是有人在操控一样? 蒋木此时看着呦呦,心里可算是踏实了。 正冷眼看着这一切的发生。 呦呦却皱着眉,朝着蒋木挥挥手,示意过来―― 但是贺淳君像是有些阻碍他一样,蒋木说了话一会儿话才过来。 呦呦见蒋木来了,就问道。 “你既然能猜到这是什么蛇,那你可知道它们为什么会上船?” 蒋木直接在她的话音落下的那一刻就了摇头。 “这个我想了许久,也不知道为什么……” 呦呦“哦”了一声,声音却没有发出来,只是嘴型动了动。 然后呦呦视线僵硬的挪到了施幼南身上。 今夜他搞这么一出,是做什么? 这没有什么重要的人死,岂不是失算? 可呦呦觉得诡异之处就在此,这么大量的海蛇捕捉已是不易,岂能无功而返? 施幼南到底准备做什么? 施幼南知道有人在看他,便循着视线对望过去。 浅浅地看了呦呦一眼,突然冷笑起来,犹如两把尖刀,突然将呦呦的心剜了一刀,猝不及防的呼吸断了起来。 呦呦此刻敢断定。 怕是还有事情发生―― 手不知不觉的拉住了蒋木的衣袖…… 第66章 弃船 她这下意识的动作。 蒋木低头时,眼神怔了怔,觉得格外心暖…… 但是看到呦呦脸上有些不安,蒋木眸色隐隐,顺着视线望过去,施幼南正朝着他扬着头,鄙夷的看了一眼…… 这是来自于血统的鄙夷。 施幼南是嫡子嫡孙,正统的侯门公子。 而蒋木,母亲身份低下,且有他的手段还是醉后,说没有勾引都没有人信。 所以,这是血统里自带的不屑。 如果不是这一次尚书案,施幼南可能永远都不会抬眼皮子看一眼蒋木这样卑微血统的人。 蒋温也算得上是嫡子嫡孙,不然,施幼南也不会正眼一眼,同坐都嫌恶。 这一记目光,蒋木欣然。 因为施幼南一直都是这样看他,每每来蒋府,看他的眼神就是跟看个下人一样,大多数时候连下人也不如。 但是呦呦不行,她觉得这样的眼神刺她。 如今她才知道,为什么蒋木能活到现在……不是他隐藏的好,而是他的身份不值得有人对他动手…… 都觉得蒋木如狗,如蒲草一样。 可惜了,呦呦侧了一眼,看着蒋木。 蒋木的脸突然在灯光下温润了起来,那种草团里长出来的葭草,生命蓬勃,毫不起眼,却会是最坚韧的哪一种! 突然呦呦吊着眉间,浅浅一笑,朝着施幼南挑衅一样。 眉眼间,正问着话:等着你的好手段。 施幼南突然眼神一暗,觉得很失望和杀性,在眼神里交织起来。 满面寒霜。 蒋木突然凑近呦呦,嗓音低沉。 “他很欣赏你,这可是我第一次见他这样欣赏一个人,太子他都不这样……” 呦呦被附耳的温语潮气弄得痒痒。 稍微习惯性,退了点。 张嘴说:“那他可欣赏错了人……” 然后呦呦转身朝着贺嘉佑走过去,紧紧跟在他的身边。 王舟被呦呦挤开了一些位置,他有些谨慎的站到另一旁。 在王舟心里,辰王也是不可信的。 他现在不光要防着毒蛇,还要防着辰王! 突然,后面的大船临近了,那边正在准备搭夹板,将两艘船连在一起。 那边船上正有人指挥着。 “靠近点,在靠近点……” 这声音有些熟悉,她扭头一看,是淳王…… 这…… 怕是不好了。 果不其然,贺嘉佑的眼神带着潜藏暗伏的危险,正看了两眼贺淳君…… 呦呦吸了一口气。 贺淳君如果不是策划,怎么能那么及时的到其他船上救驾吗? 他是不长脑子的吗? 这样的事情陪着才是救驾嘛? 现在这样很惹人疑! 船上的气氛突然就不一样了,大家按照常规想法将贺淳君安排成了此事的策划者,或者参与者,知情者。 看向贺淳君的眼神大多都有些微微不一样了。 而且,都禁声,微微看着贺嘉佑的变化。 呦呦眼神一虚,直言骂道:他娘的真是蠢货。 真是想知道,贺淳君到底是靠着什么一直能打压贺秉修的? 简直不可能才是阿。 当两艘船接近后,贺淳君指挥着停船,将一块宽厚的木板驾到两艘船之间。 木板宽泛,足三人并肩。 呦呦再一次看了一眼施幼南,她总觉得会有事发生。 这时候再望,施幼南正与贺秉修说些什么,贺秉修一脸平淡,点点头。 -- 第250页 遂既,也朝着贺嘉佑这方向走来。 呦呦看着,觉得这才对,这样护驾才对…… 两艘船连接好了之后,自然是来一位试走的,再才是国君。 如果试走,太子就提现了孝心。 但是也将危险给了他一人。 贺嘉佑此时看了一眼贺秉修,贺秉修含着笑,极尽恭顺的一个揖礼。 “父皇,儿臣先行。” 贺嘉佑点点头,心里甚是宽慰。 万事先行看储君! 这便是难处。 天下国君都能做错,唯太子他都不能错。 施幼南此时不能露头,蒋温就很适宜的出来,走到贺秉修身边。 “臣陪着太子表哥。” 蒋温是武将,武功不错,水性也不错。他陪同,那是在也合适不过的。 蒋温一跃而上,英姿飒爽,身形矫健。 稳稳的踏上之后,他伸出一只手递给贺秉修,贺秉修被他一拽,二人就并肩站到了木板上 贺淳君在那一头,看着木板上的贺秉修,他真想做手脚! 此时这里海深多少无人知晓…… 贺淳君的眼睛里含着小火苗,簇簇簇的迸溅这火花。 呦呦看的细。 贺淳君面部神情不明显,她都觉得贺淳君怕是在压抑什么。 这样不好! 万一贺淳君这样的脑袋,一时糊涂冲动行事,可是坏了蒋木的一盘好棋! 呦呦突然,纵身一翻,也翻了上去。 在贺秉修身边。 “本王害怕那蛇,同你走第一遭吧。” 此时蒋木与贺拂明心里都松了一口气,心里不甚有方才那么慌。 略带感激地看着她。 呦呦右手要滑匕首的,突然才来,还在贺拂明的房间里,正在地板上钉着那条蛇…… 转而她握住了自己腰封软鞭的柄。 贺秉修淡淡的说:“辰王可识得水性?这掉下去,可不是闹着玩的。” 然后蒋温眼神阴鸷一瞥,握住贺秉修的腕子就开始走。 恨不得呦呦掉翻下去才好。 这可就是她自找的! 这蛇,也是自发的,起因还不知道,连国君都要走,何况辰王殿下。 想保命,不走不行。 这出了意外,蒋温真是乐见其成。 不住的脚下在木板边缘突使暗力,木板一回弹。 呦呦腿突然一软,身子一晃……看的贺嘉佑直接呼出声却噎在嗓子眼儿里。 心慌慌。 王舟看着,也是浅浅一笑。 这一笑,蒋木突然收进了眼里。 看着王舟的神情有些凝固。 难道害呦呦性命的,是王舟?这为何了?起因在什么呢? 蒋木所想之间。 蒋温扶着贺秉修已经走了过去。 跳下木板同时,蒋温再一次使了暗力,将呦呦脚下的木板一动。 彼时呦呦身子大晃起来。 她故意的,故意晃着身子! 呦呦不识水性,但已她就要贺嘉佑看到!贺嘉佑看不到,她相信贺嘉佑身边有暗卫,也看得到。 只需小小一问即可! 呦呦晃的厉害,看到那条船上的人都心惊胆战。 这可不能掉下去。 这船上是有毒的水蛇,焉知海里没有? 这海蛇在海里,那行动更加的敏捷,躲无可躲,就是死路一条。 贺嘉佑还是心神不稳。 吓得大叫。 “清辰――” 此时向笙突然飞身一跃,将呦呦拦腰抱起,足尖在木板上一点便飞身过到那边去。 在向笙揽她的腰的那一瞬间。 呦呦小声的说道:“木板踢下去。” 这一命令向笙有疑窦,却听命行事。 不动声色的这么一点,木板直接掉落。 “嘭”的一声溅起了巨大的水花,然后木板几度沉浮,最终浮出水面。 然后让人寒毛直立的画面出现了…… 许多黑蓝环蛇爬上了木板,交织在一起…… 呦呦看见了,心里直起毛。 未然的害怕起来。 这一幕,紧张呦呦的贺嘉佑看见了……自然情绪暴涨。 他突然面目狰狞起来,有些吓人。 贺淳君指挥着人赶紧在放一块木板…… 而贺秉修见贺嘉佑这个神情,有些不住的看了一眼蒋温…… 一脸严肃。 第二位上的是誉王,揽着自己的女儿,她已经吓得花容失色,脸色惨白,一位打了霜的花儿一样。 双眼泛点泪光,有些惜人。 呦呦看着,一直盯看着。 誉王过来后,又掉身回去扶自己的母后。 太皇太后毕竟是上了年纪的人,那里走过这样的路,难免走的慢一些。 这个时候,贺淳君只要手下的人没有控好船,让木板一动,这下场就太直白了。 所以呦呦一直盯着船上一些人手上的动作,以免有些不轨。还盯看着蒋温和贺秉修,怕他们在悄悄的使些什么手段。 然后心里觉得贺淳君真乃天下第一愚者。 做好了惹人怀疑,做不好死路一条。 这样的事情为什么要接手呢?还在这样敏感的时间段上。 真不是一个好选择。 她一再的埋怨。 当太皇太后走完,贺嘉佑走完,就是施幼南,蒋木等一些世袭贵族走。 -- 第251页 贺拂明又被遗忘在最后面。 这个局面依旧存在,但是比之以往要好上许多。 因为他不是在最后一位,好歹还有人记着这一位皇子。 贺拂明被人背着过来,过来时,呦呦看待他的腿已经有些轻微出出血…… 当世袭爵位的贵族们走完,便是侍卫和一些下人。 这会时候,贺嘉佑站到了木板旁边,看着每一位人…… 给他们安心。 此时好几条船上的人都看着这一幕。 当所有人走完,所有人都安全之后。 全都叩拜隆恩。 贺嘉佑这一站,收住了所有人的人心,包括其他船上的官僚。 这才是帝王。 不动声色的收拢人心。 贺秉修相比,还差得多…… 这事儿一完。 边徽子从人群里钻出来,叩拜。 身后跟出几位医师来,手上都拿着小匣子,一起叩拜。 然后贺嘉佑扶起身。 说到。 “去吧。” 边徽子等一众人起身,将小匣子打开。 里头是一种黄色软软的泥块…… 呦呦离得不远,闻得到,这是一种毒,毒性很大,且会残留在身体里,其他人在碰到这个人的身体也会中毒。 他是想用毒杀了蛇。 倒也不失是一个好法子。 只是就这几匣子,够吗? ‘水含’突然挤到她身边,跟呦呦悄悄地说。 “哪里放了蛇爱吃的东西,生子时需要的东西……” 呦呦点点头,那要是这样的话,一块都够了…… 现在,是不是要问问,这蛇是怎么上船的? 边徽子这事一了。 贺嘉佑帝王的气度突然严谨起来。 王舟识眼色的立马着人搬了椅子,放到夹板最中间…… 贺嘉佑让汝宁扶着太皇太后去休息。 这条船与刚才那个船一模一样,就是为了这样的情况发生时所备用的。 所以他们只需要回原来的房间就好。 太皇太后自然是疲倦不堪,这都夜幕了,来了这一遭,可不是累坏了。 现在是有脾气,也无力。 汝宁走之前,看了看甲板上的诸人,然后走了…… 这一眼,倒还有些深意。 呦呦突然想起,刚才宴会之上,太皇太后好像并不在。 那就是在自己的房间里了!是怎么能这么快与大家一起聚合的了? 呦呦突然多看了两眼汝宁的背影…… 贺嘉佑厉声厉气问道。 “刚才那块板怎么会掉落呢?如果辰王有个好歹,该如何跟东唐解释?是要掀起两国大战不成!” 威吓的低声一吼。 说这话时,正看着蒋温与贺秉修…… 因为他们在前走都没有什么事情,呦呦跟着他们却出事了。 之后所有人走的都顺顺畅畅,不曾发生辰王那样身形摇晃,乃至木板掉落的事故。 所以矛头自然直指他们二人。 蒋温心里却怪道。 自己的力道明明不大,最多只能让她跌落坐在木板上,吓她一吓。 怎么会掉呢? 他脚下踩过,很结实才对…… 蒋温觉得,是她的侍卫做了手脚。 但这说出来,谁人能信? 蒋温突然垂头,又在辰王身上吃了个哑巴亏。 上次冤枉他将开水泼到辰王身上,这次又…… 但是他也有错,故而,蒋温突然跪下,这事儿不能连累给太子。 自己只好道。 “是臣下来时用力不甚,以致辰王差点遇难,请陛下责罚。” 贺嘉佑看着呦呦。 然后道。 “军中出来,按军中刑法。军棍一百,即可执行。” 然后有些谄媚似的看了一眼呦呦。 这还在加着上次呦呦让贺嘉佑该罚没罚的罚。 上次没有正经理由,无人作证。 不太正当。 此时却不一样了。 蒋温脸色有些白,一百军棍……他最多有一次在战场上混玩,胡作了指令,害死了一支五十人骑。 被自己的父亲打了五十军棍,那个时候她都有上十天下不来床。 这下次一百军棍…… 蒋温还没受,鬓角就已经有些汗意…… 蒋温被拖下去。 贺秉修将要跪下求情,施幼南在身后将贺秉修的腋下轻轻一托。 从背后附耳过去。 “殿下,不可。” 这是陛下散怒,有些迁怒的意思,不全是为了辰王。 如果此时太子求情,必将连带迁怒。 好不容易让刚才走第一路的来的好全被抛出脑后忘得干净,岂不是不划算。 发生了这样的事故之后,会做一个行径。 便是将所有的船连接起来,并驾齐驱。 再行事起来,更为方便。 还让贺淳君在陛下心里有一根小刺尖。 只是没弄死贺拂明,真是失算…… 施幼南心里淡淡,舒了一口气。 此时贺拂明却有些紧蹙了。 那条船上的暗道,这边没有,相比起来,这条船不有那条船方便……尤其是隐匿人手。 他不禁皱着眉。 今夜这一番作为心里明镜的都看向施幼南。 -- 第252页 当然,皇子之间的对视不属于手下…… 故而,贺淳君与贺秉修相视一眼,心中各怀算计。 贺淳君仰仰头,嚣张跋扈的一笑。 贺秉修只是儒雅的微微一含笑,却眉眼没正眼瞧他。 贺嘉佑坐在龙椅上,有些睥睨天下的味道。 众人心中有些惶恐。 今夜这件事儿太可怕了,说不好,从所有人都能死在船上,死在大海上。 重点是! 只有陛下在的船上才有这样事件,大臣们的船都平安无事…… 此时,王舟正叫侍卫将所有的船链接在一起。 以这一艘船为中心,所有的船迅速并拢起来。 一道并排开在海上。 衔接住带卡槽的木板,相连了七艘船。 此时七艘船的灯火瞬间让这一片海域光亮如昼,一艘表演的还在刚才那艘船前面,不敢划动,所有的歌舞都停下。 乐姬琴师们都跪在夹板上没有动过。 ――直到现在 前面一艘船上面已经能在海浪声里浅浅听到蛇的丝丝声,有些悲鸣一般。 想来是吃了带毒的吃食,现在难受吧…… 海风一阵接着一阵,空气都静谧的厉害。 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喘,看着贺嘉佑。 突然而转的气氛让贺秉修立马注意起来,好像有些什么情况不对…… 他也谨慎地看了过去,贺嘉佑正蹙着一张脸,眸子里闪动的光有些骇人…… 像是要杀人! 呦呦看都不用看,就知道贺嘉佑发怒了,蒋温只是开胃菜…… 这是她生来对局势的敏锐捕捉。 没有这个,她早不知道死了该有多少回…… 贺拂明也看着,平淡的脸突然认真起来。 此时此刻腿伤复发,流血了,他也顾不得了…… 贺淳君不知不觉的也站直了腰板,正带着浅笑,像是在等些什么。 贺嘉佑突然发话。 “船上的防卫是谁日日巡视?” 海统领走来不及完全的走出人群,就双腿发软跪了下来,脑袋觉得巨沉,重重的磕在了夹板上。 说话都带一些颤音,抖着嗓子说。 “是……是臣。” 然后,他连求饶的话都说不出,舌头跟打了结一样,张嘴张了半天都吖不出一个声音…… 此时春寒料峭,夜里又凉。 但是海尉争依旧冷汗依旧,湿了一身,包括鬓角…… 贺嘉佑脸上表情温和,但是说出来的话却寒冷无比。 “拖下去喂了那些蛇吧。” 七搜船上所有的人,都在甲板上,看着这一幕,听着这一句话,都将嗓子眼的心往胸膛里咽,却都哽的厉害…… 王舟无忌,连忙招手。 边徽子立马从人群里出来,手上还拿着一个小匣子。 所有人一看,当下心里一惊。 海尉争看着,目眦欲裂,却被恐惧吓得不能动弹,眼泪直流。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他是统领,动就是违背军令。 这事是他失责在先。生死无怨才是。 海尉争头再深深一叩。 “谢陛下隆恩――” 边徽子走过去,将匣子打开,里头的药递给他…… 海尉争伸出手,颤颤巍巍地抖过去,好半响才落下匣子上,取了一块,捏在手上,双眼通红,睁得大大的…… 嗓子发干发涩,他最终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一口吞下…… 然后朝着有蛇的船上走去,整个身形突然变得苍老起来佝偻起来。 有些不像武者。 呦呦看着,就像是在看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一样。 不过一死而已,她说不定什么时候也有这一天,或早或晚罢了…… 呦呦也不知道是在替海尉争安慰,还是自己,心里嘟囔了一句:如此想不开。 海尉争才走过去,就毒发了,背着大家谁也瞧不清楚他的死状…… 贺嘉佑此时接着道,像是在与王舟说闲话一样,不解的语气问道。 “只有他一人巡视?” 王舟心神一动,尊了是。 然后贺嘉佑起身,一些贴身侍奉的小太监婢子立马跟上。 王舟则带着陛下的意思,将之前那条船上的巡视侍卫全部缉拿,都强灌了药着人丢到那边去了。 这时间大呼小叫,鬼哭狼嚎一般充斥在海上,声传千里才散尽。 当他们的声音停息,王舟有条不紊的从其他船立马重新调了一支兵来紧密的巡视。 这时,大家各自散去。 呦呦走之前,很淡漠的看着那边被毒杀的侍卫身影,大多数倒趴在地上,连身影也瞧不见。 但是呦呦约莫知道,那些蓝黑环形的蛇正缠绕撕咬吞噬他们…… 她做了一个微笑的样儿,转身准备离去。 刚转身,突然被眼前的身影吓了一跳。 一身青蓝的罗纱七宝裙迤逦在地,都到了呦呦脚边。 是贺璎鱼,国安郡主―― 呦呦看着她一脸泪痕,楚楚可怜的模样。 问:“你怎么了?受了惊吓的该回去休息才是……” 说到此处,国安不知道为什么,开始哭泣起来,小声小声得抽抽搭搭,使人一种怜惜之心骤起。 呦呦突然觉得头疼。 -- 第253页 这要是换了其他女子,她可能绕道就走了…… 不免耐着性子问:“你到底怎么了?誉王了?我帮你寻他?” 说着呦呦就准备动身。 巡视的侍卫看这样的身份,这样的情况,看见也充当瞎子,谁敢管主子的事儿…… 贺璎鱼突然拉住她的衣袖,瘪着嘴。 “你送我的那个会发光的鱼我没有带出来……” 然后哭了起来。 这像极了呦呦欺负了她一样…… 呦呦一下子觉得异常尴尬,这侍卫现在当瞎子,下去了又不会当哑巴…… 到时候胡诌乱造起来,可是有无限想象力。 呦呦连忙将贺璎鱼拉着朝里头走,送她回房间… 一路上,贺璎鱼都在哽咽,帕子掩面。 呦呦拉着她,几乎都要小跑起来。 送到了门口后,呦呦将她推进去,里头有婢子接住她。 她说。 “鱼而已,没了就没了……” 正要走,贺璎鱼又是一把拽住她。 国安的婢子看见,当下都臊红了脸,捂着嘴,指着他们。 “郡主,郡主,快松开,松开……这要是让人瞧见了,该怎么编排您的名声……”婢子一边说,一边不顾身份扯开了贺璎鱼拉她的手。 呦呦是懵然的,拉个袖子也声誉有损?她以为只是不能单独在一起呢…… 贺璎鱼突然问。 “我的兔子你带了吗?” 呦呦跟看个傻子一样看着她,生死攸关,兔子算什么? 实诚的回答:“来不及――” 贺璎鱼咬咬唇,眼睛刚哭过,带着红圈,跟个小兔子一样看着她。 低声莺转:“你,安全就好……” 然后手捏着帕子,突然捂住脸。 呦呦被国安这一系列的动作弄得非常不解,这绯红的小脸,实在告诉她,害羞了??? 呦呦只能看出可爱,其它的一律瞧不出来。 只觉得莫名其妙。 贺璎鱼突然命令的语气跟她说,“等我!不许走!” 然后转身跑进房间里。 在里头鼓捣一些什么东西也不知道,等了好一会儿,贺璎鱼才跑出来,将手上的东西塞给她。 然后嘭的就关上门,将呦呦震在门外。 呦呦此时更加莫名其妙―― 低头看了看手上的东西,一个白色的香囊袋子,绣着一只红色灵动可爱的小金鱼,和一片幽然自在的白云…… 坠了一个花络子,金色的流苏。 看着倒是清新别致。 呦呦拿着,懵然然的离去…… 这是谢她送的鱼? 呦呦前脚一走,后脚贺璎鱼就打开门缝儿,瞧着辰王远去的背影…… 喜不自胜。 脸上还挂着泪痕笑嘻嘻的。 煞是可爱。 今夜死了一船的侍卫,打了蒋温,就这样结束了? 不该啊…… 呦呦一路一边捏着手上的香囊一边思索着,脚下步子自如地走回了自己的房间…… 还未过门口,贺拂明在那边喊了句。 “辰王殿下还未吃晚膳吧?挪步过来呗……” 呦呦顿足,刚巧谈曼开了门,一脸有话说的样子。 呦呦两边权衡了一下,还是走到了隔壁。 进门,她自然的瞟了一眼柜子,怕是这里再也不太方便有影子里…… 阿阮正在摆菜,桌子边依旧是熟悉的身影,蒋木,贺拂明坐在床上,腿上盖着锦被…… 这下子毕生还能照顾否? 呦呦见贺拂明不受影响的样子,她挑了挑眉。 “奥?你的侍卫都能跟过来吗?” 贺拂明被捏到了痛处。 但是神情平淡,只是微微一愣,没想到呦呦会问这个。 他直言,“带不出来,都在那条船上……” 呦呦调笑:“损了多少精兵?” 贺拂明算着,说,“一共三十七人,我觉得最多死三人……” 然后将话抛给蒋木,问:“你觉得呢?” 蒋木也帮着阿阮摆放菜食,动作轻缓,跟放下什么宝贝一样。 蒋木头一歪,“我觉得最多损一人。” 然后继续摆着最后一道菜,搁好后,阿阮提着菜篮子出去,余留他们三人在房间里。 贺拂明身旁也有一桌子菜食,他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呦呦走到桌子旁边入座,刚坐下,蒋木给她斟了一杯酒,浅浅的一杯。 给她摆放好餐具。 还精细的给她夹了几道菜…… 味道一下子就蹿进呦呦的鼻子里,香的不得了。 她将手上的香囊放下,拿起筷子就准备开吃。 蒋木看着,坐下的身形微微一停。 “这是国安郡主送你的?” 呦呦吃了一口,点点头,继续吃下一口,来不及说什么话。 蒋木看着香囊,金鱼和白云…… 贺璎鱼和李清辰…… 看来,这国安郡主是对她芳心暗许…… 蒋木觉得不好,眉间蹙起来。但嘴角却是淡淡撒开一笑。 “你去见了国安郡主?可说了什么?” 语气浑然柔和得不像话,呦呦动作一卡,抬起头。 “没说什么,她在哭我送的鱼没带出来……” 蒋木坐下,继续给她布菜,自己都顾不上吃。 -- 第254页 贺拂明看着他们,就是远远的瞧着,看着看着,吃着吃着…… 他突然有一种想插到他们中间的想法…… 蒋木听闻这话,就知道,这国安真的对呦呦有些心思。 直觉的可笑。 原来郡主喜欢呦呦这样的‘男子’―― “国安郡主可有什么异常的动作?” 呦呦鼓着腮帮子,“她害羞,一直捂着脸。” 蒋木觉得真是有意思,要是不忍着,怕是要笑开声去。 “国安郡主怕是……” 听着蒋木的笑音,她抬头看过去,懵懂无知的问:“怕是什么?” 蒋木突然停住了笑,看着呦呦。 竟是个未通情窍的。 白瞎长了一张这般天下无二的脸…… 如果是这般,呦呦对他的这些下意识的动作,是将他当做孤苦无依的偶得的亲人? 风雨同难的哥哥? 还是喜欢? 她连人家喜欢她都看不出来,看不懂,又怎么可能看得懂自己的感情? 这个时候,蒋木突然觉得今晚上,乃至之前呦呦对他所有的护着,都一下子变了样儿。 他自以为是的感情,突然在贺璎鱼出现的时候,才知道,这才真的是他自以为是…… 此刻有贺拂明在,他不好问什么。 只是心里凉了一截…… 暗自有些神伤。 他脸上暗自收下的神情让呦呦突然一愣,吃的菜都卡在嗓子处。 她有些茫然,问道:“国安郡主怎么了?你怎么是这样一副表情?” 贺拂明见此,心底一笑,漠然不语。 收回了目光,看都未看…… 蒋木勉强回暖一些表情。 “无事,国安郡主只是心仪你,你连这也看不出来?” 呦呦哽在嗓子处的饭菜一咽,从嗓子处一直往下噎到胸肺处,梗塞的难受。 只觉得脑袋轰的一声发懵。 “你胡造什么……人家有声誉的。” 蒋木给呦呦夹菜的手动作又轻缓慢悠悠了许多。 “你最好少在她面前出现,万一人家真心仪你,要嫁给你,你可不害了她一生去……” 呦呦:…… “我觉得这事儿我不提,她还能自己去求不成?” 呦呦跟浑然骗自己一般,这样试探性的说了句。 蒋木阁下筷子。 “会,她性子执拗的紧,别看表面这样柔弱,内里性子犟的厉害,只是大多事儿她不放在心里罢了。看上了,不会罢休的……” 此时蒋木说的认真。 呦呦心里一坠,无措的端起了酒,喝了下去。 烧的嗓子一阵火辣辣的。 “我看你对她倒是了解的很,莫不是,你喜欢她?” 然后,呦呦晕晕乎乎地倒在了桌子上,醉死过去…… 第67章 移经易脉 呦呦这一倒,吓得蒋木心里一坠。 不等呦呦倒在桌子上,蒋木隔着伸手将她一托,迅速地起身将她的头顺到了臂弯里。 蒋木那晓得呦呦是醉过去的,连忙慌的看向贺拂明,语调都颤抖。 “毕生在哪里?” 蒋木直觉的呦呦会不会是被刚才那毒蛇给咬了?突然有些眼圈有些发红。 嗓子犹如破鼓,直呼呼出风,却始终发不出一个完整的音节。 贺拂明被这一倒,也是吓得有些失措,几乎同时与蒋木喊的毕生…… 这在他们这里吃饭,出了什么事儿,顺势的都推给他,那船上的事儿也就不需要调查了。 刚好掩瞒了许多。 贺拂明手上的白玉箸轻轻搁在桌子上,毕生不知道从哪里来,直接推门而入。 视线一环,蒋木立马喊着:“毕生,毕生――” 然后不等毕生过来,蒋木恨不得都能将呦呦的手给伸到他面前去…… 毕生看着这一幕,到觉得惊奇。 当初蒋木那一味药都要了他几近一条命,也是云淡风轻。 知道了贺拂明当了他的药童以身试毒也只是略微脸变色惊诧。 真是没有见过蒋木还能如此不定的样子。 看来,这人很是重要…… 毕生瞟了一贺拂明,贺拂明示意了一个表情,毕生忙不迭地给这个辰王把脉。 这还没把,只是观了观脸色,细致的一瞧,立马都挪不开眼。 这人闭目,却不甚安详的样子,眉间若蹙,还带着思虑。 只是扇形的睫毛铺开的阴影打的很漂亮,挺挺的小鼻子,唇色不染而红。 额前流散的发丝打在脸颊上。 倒是一位漂亮的公子,没错,是漂亮。 怕是着天下,难在找出第二位有此面貌之人。 毕生的指腹刚搭在她的腕子上,呦呦立马睁开双眼,跟虎狼一样,凌厉的吓人,毕生被这一双眼睛看的一愣,心漏了半拍。 不过一息时间,这眼睛就闭上,毫无意识的昏睡过去。 毕生一看,脉都没把。 “醉了而已。” 蒋木却是不信,呦呦在宫宴是又不是没喝过酒,怎么就是醉了? 贺拂明见蒋木失态至此,神志都不清了,只是淡淡与蒋木对视了一眼…… 就一眼,蒋木安静下来,沉着冷静下来。 看着毕生,略微生硬的说了句:“先生勿怪,关心所致……” -- 第255页 然后喊了阿阮备醒酒汤,要快。 阿阮脚下生风,忙忙准备去。 贺拂明娴淡得坐在餐食旁边,问了一句。 “毕生,她是男子还是女子,你把出来了嘛?” 毕生觉得贺拂明再与他打趣。 脱口而出:“自然是男子。” 贺拂明了然,呦呦又在移经易脉,看来又封了几处穴…… 想想方才那几鞭子,那袖中匕首飞出的速度,力度,根本不像有异的样子…… 他拿起筷子,继续吃起来,口中说了句。 “你继续探探脉。” 呦呦整个人半幅身子都倚在他身上,蒋木见贺拂明这样说,蹙着眉。 将呦呦的手递过去。 毕生一摸,二探,三把,觉得没什么区别啊,就是男子脉象。 他一边把脉,一边朝着贺拂明看了一眼。 贺拂明笑了笑。 蒋木却始终皱着眉头。 他的手离呦呦把脉那只手的臂膀远了些,生怕触碰到什么金针,扎得她疼。 毕生最终叹了口气,问道。 “二位可否告知在打什么哑迷?” 贺拂明动作轻缓,一边夹菜吃一边看呦呦这边。 蒋木开口说到:“还是男子?” 毕生点头。 如果这脉连毕生都骗得到,还有哪位御医片不到呢。 边徽子医术是御医里顶高的了,也从未怀疑过她是女子…… 可见这金针封的多厉害。 蒋木连带着散气,说到:“移经易脉可听过?” 毕生当然听过,这门子医术他一直想钻研,奈何无师,只得自己瞎琢磨,也略见皮毛。 其中精髓,不得而知。 此刻一听到移经易脉,顿时来了兴致。 看他们反复问这是不是男子的脉,那不出意外,这位该是一位女子…… 这金针究竟是封住了哪些穴道,能将性别改换,毕生真的是想一窥究竟。 只是他也知道,贺拂明与蒋木断不会同意他脱衣服检查的,随而失望而至。 有些不耐烦的叫嚷起来。 “又不让我看,告诉我做什么!” 说着,依依不舍的一步三回头的要冲出房间。 蒋木看着,说。 “先生,可有什么法子让她不受痛的做成这样的脉?” 呦呦她,其实最怕疼了―― 也不知道这样的一路,她是靠什么熬过来的。 她从来都是孤立无援,最好的反击就是苦肉计。 因为“她”的身份尊贵,这一招,几乎无有不受用的…… 所以,她身上最多的药便是止疼的,最好的也是这。 毕生顿住步子,看着蒋木,觉得他天真。 “移经易脉本就逆身体血脉而行,已经很伤身,还要如何不受苦得做这些?你将原本疏通的堵住,将不通的强行打开,怎么做才不疼?” 然后垂头丧气的走了…… 蒋木看着呦呦,只想将这些金针都给取下,可是他哪有这样的本事? 只好看着呦呦,有些颓丧,心疼… 将贺璎鱼心仪呦呦的事儿忘了个干净。 贺拂明见着蒋木这样,心里老有些小刺扎着一样。 嘴上却道,“蒋木,你何必这样,这是她的使命…… 她在东唐都是李清辰的替身,这样的金针说不定在她身上已经有数十年也未可知……” 这话一出,蒋木突然牙齿一错,将舌尖咬破。 漫漫的腥气充斥着口腔里。 胸中一口浊气,怎么吐也吐不尽。 他看着呦呦,就这样看着。 突然横抱起。 “我送她回去。” 抱着呦呦也走了,贺拂明看着,在他们走后,放下筷子,拿着帕子擦了擦嘴角。 姿态优雅,贵气。 对着空屋子说。 “按照计划,将那船上布置一下。” 语态突然一转,有些玩味的勾着唇,浅浅一笑。 “我想看他这次该如何解释……” 空中凝结的无声,久久无有回复。 贺拂明再说了句:“去吧――小心些。” 此时空屋子不知道从哪一个角,传出来一个敦厚简快的脆音。 “是。” 声音都不曾在空中扩散一圈儿,便急促促地消失了。 蒋木抱着呦呦出现在隔壁门口,刚走至,不等他敲门,门正好打开。 向笙在门里,看着蒋木抱着呦呦,脸一绷。 突然将门整个拉开,一掌抢过呦呦,顺带出了一掌,将蒋木打在走道上。 蒋木手捂住发软脱臼的左臂肩膀,疼得他咬牙,汗涔涔的。 向笙警惕地看着蒋木,双目如千里之距。 隔山海相望一样。 蒋木看着向笙,自然也是不对盘,只觉得向笙假惺惺,是李邵仪身边的细作! 突然,蒋木缓缓淡笑,恭敬起来。 “她醉了,我送到,走了――” 蒋木按着左臂,身体依着墙,步子有些摇晃。 正要离去。 向笙突然冷冰冰的说。 “她喝酒中过鹤顶红,自那以后喝不得酒,沾酒必醉……” 不等蒋木回头再询问之前宫宴上喝的…… 就听见向笙“嘭”的一声响,关起门的声音。 -- 第256页 砸的他的耳朵都受不了。 向笙接过呦呦,不是觉得掂了掂。 以前那个小娃娃现在都长这么大了,只是还觉得瘦了些,要再多吃点才好。 向笙抱着放到了床上,谈曼立马端盆倒水的给呦呦擦拭。 她才近身,突然向笙出剑,架到她的脖子侧处。 身后声音冷淡。 “不要动你的歪脑筋,不然……” 剑突然抽走,发丝应动作断裂了好几根,飘飘地落在了她的胸前…… 好凌厉的剑。 谈曼咽了一口唾沫。 喜笑晏晏,说着:“同一个主子,我怎么可能加害?” 向笙摇摇头,“错,我们主子不同,你是曲是欢的人!” 然后向笙走到屋子的外间,隔着些距离看着谈曼的一举一动。 谈曼不敢有动作的给呦呦尽心尽力的擦拭。 阿阮送的醒酒汤,她也是细心的喂给呦呦服下。 知道呦呦真实身份的,只有向笙和水含。 谈曼是什么也不知道……她就知道这个替身,适合女子,然后就没了…… 因为以她的情报网什么也查不出来,虽好奇,却无能。 直到第二日,天还未亮,呦呦就已经醒了。 一起来那是吐的一个晕天转地的,恨不得连胆都吐出来。 向笙见状,连忙给她喂水,一边喂一边吐。 还拍着背让呦呦吐。 谈曼拦着,说不行。 向笙反倒先嫌她碍事,点了穴的定在一旁。 灌了好几壶水,尽数吐干净。 向笙才说:“好些了吗?” 呦呦眼睛都睁不开,整个人滩爬在床上。 连连点头。 力气都被耗尽,这个头点的都是有气无力的。 向笙一脸紧绷,有些责怪的语气。 “你明明知道自己不能喝酒,为什么还要碰?” 这是她对当年那酒的自救反应,自那以后,一旦是喝了酒,便会吐的不停。 非得这样灌上几壶清水,将肚子洗洗才能罢休! 呦呦是真的有些洗脱,趴在床上,向笙给她顺着气。 约莫一刻左右,呦呦方能睁开眼,呼吸才算是顺畅起来。 没了刚才那样急促。 才好些,呦呦看了一眼谈曼的位置,便闭着眼睛。 说,“你昨日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讲?” 谈曼站了许久,整个身子都有些酥麻,没好气的说。 “是……” 一听就是有气性,向笙随手捡了个帕子,三下五下一捏成个布团,朝着一个穴位就扔了过去。 穴位一解,双腿一软颤,差点摔倒。 好在扶着桌子,只是身形晃了晃也就站稳了。 呦呦眼皮子抬了一角,看了看,嘴角一笑,不出声。 这性子,该这样治治。 又沉着嗓子,“有什么事儿?” 谈曼一坐,先给自己灌了两杯水,才说。 “回广陵后,信才发吗?” 呦呦一听,睁开了眼睛看着谈曼。 她此时脸上神菜烁烁,像是有什么天大的喜事一样。 此刻正吊着眼角,站在高处俯视她一样。 呦呦背过去,拂开向笙的手,坐起身,将散乱的衣袍理理。 “我发了替你解释的信,你才告诉我这件事儿?” 谈曼雪白的颈项一抬,高傲的紧。 呦呦笑笑。 “我能替你解释一次,自然也能替你‘解释’第二次。” 呦呦起身,没有穿鞋,就这样踩在地上。 看着谈曼,此时他面无表情。 “为什么你总想和我作对?总想和我交换一些什么?你从未想过你选的对象,错了吗?” 谈曼突然被呦呦散开的气势碾压。 语句清淡无意,却挡不住她骇人的气势。 谈曼一口气呼不上来。 只听见与继续说。 “我之前看你念在下属份儿上,容你多番放肆,你怎不知见好就收。广陵都给你安排的顺风顺水,让你的性子到禁不起打磨……” 呦呦走至她的眼前,突然俯下身子。 哼笑道:“真是一个失败的暗探。” 还如此叫嚣…… 呦呦随意披了件衣裳,喊到:“向笙,走――” 然后他们二人就出门去。 天都未亮,出门去哪里? 他们走了很久,谈曼才恍然的醒过来,赶紧离开了这个地方。 向笙贴身跟着呦呦,从头至尾,看都未看谈曼一眼。 他上船的时候就知道这人不是水含,但是能在呦呦手下过这么多天,呦呦自然也是晓得的。 遂此,向笙根本没问她是谁,要做什么。 如果知道她是谈曼,向笙可能会很恨她,因为谈曼的一个命令,让呦呦几乎不信任他了…… 晨起风大,才一上甲板,风吹的呦呦都觉得自己是不是没穿衣裳,怎么能如此刺骨! 跟一阵风吹来都能带走一块肉一样,只剩下光秃秃的骨头迎着风。 向笙不解,却默然无语,跟着呦呦在甲板上逛了一圈又一圈。 直到天明,呦呦才又回了自己房间。 谈曼已经不在了。 呦呦一回到房间,赶紧钻到被子里,将自己严严实实的裹起来。 -- 第257页 对向笙说。 “天黑之后,你按照我刚才走的路线再走一遍。看看防卫是几班一换。” 向笙不明,满脸疑问地看着呦呦。 呦呦冻的直打哆嗦。 “我要回去那条船上布置一下,在贺嘉佑检查那条船之前布置一下。这么好的事情,不能就这么白白的浪费!” 虽然她不知道施幼南到底还要做些什么,虽然这一件事已经过了,那也要好好的利用一番,才不失这一件人心惶惶的事闹出来的动静。 向笙虽然不解,依旧称是。 呦呦看着。 直直感慨,多么忠诚的仆人…… 最可惜的就是不是他的人…… 第68章 密信 这夜里,呦呦换了一身轻便的紧身黑衣,窄袖蜂腰,重新抽了一把匕首,在手上掂了掂。 嘴里嘟囔,“我倒是挺费匕首的,每每都没机会捡回来……” 向笙也一身黑衣出现,将腰间的软件正擦拭好,略微低着头,看着矮他一个头的呦呦。 正看着掌心一把普通的匕首,铜黄色的鞘在暖光的灯光下看着质朴不少。 听到这一句话之后,向笙不知不觉的勾了勾嘴角,一丝丝的笑意坠在脸上。 相对于危机而言,丢几把匕首并不算什么。 不过呦呦日前丢的那一柄,貌似是南息国君赐的……也照着老习惯那般不爱惜。 他说:“你今日到底要布置什么,那条船上还是危险的!” 呦呦将新匕首覆在右手腕子上,照旧绑好。 “走吧――” 呦呦说,顺便抬手灭了桌子上的烛火。 正要出门之时,向笙给她腕子上绑了条一指宽的长帶,滑顺手软,长度一丈有余。 呦呦覆手上去,觉得有些冰凉。这个好像是冰蚕丝织成的…… 呦呦抬头看了一眼,绑带的另一头正在向笙手上。 他低声说了句:“我怕你掉进海里。” 然后牵着她。 外头将要到子时,巡防正要换人。 他们二人步子轻慢的出门去。出门时,见隔壁贺拂明还有微弱的烛光在闪动。 呦呦挪了身形,叩了一声门。 “有事帮我打掩护。” 向笙看了一眼呦呦,觉得甚是诧异。 好好的那么多皇子不选,便挑了这么个人…… 然后呦呦挑了个白日里巡查的好位置与向笙一起跳下船去。 船边挂了些铁链,是祭海或者什么刑法时挂人用的,到是与他们方便了。 向笙武功卓越,飞跃在铁链之间如履平地,换了几下手就已到了另一艘船上。 手上的蚕丝带用力一拽,呦呦松开铁链,腕子抓紧,直直的就飞了过去,落在向笙手上。 倒是没惊动什么人。 靠近这艘船的位置哪怕有巡逻的岗位,人也不愿意靠近,就怕沾染到了这样的毒蛇,丢了性命可怎么办。 呦呦上船,腰上的软鞭抽出,空气里轻微的打出一个声响小花来。 动静不能大。 落地的地处不太好,是贺嘉佑赐死那些人的旁边…… 尸体交叉堆叠着,周围有许多蓝黑环蛇,无一存活。 只是这些人的身体上都被蛇钻过,这里一个洞,那里一个洞……看着也是可怖的厉害。 呦呦就这黑,看的不甚清楚,却依旧觉得寒气森森,让人倒拔凉气。 向笙伸出手将她的脸一转,摸着黑,按照习惯走着。 不在夹板上之后,向笙立马点了火,随手从房间里端出来了烛台,照着路。 呦呦看着船上,这地面上几乎十步一条蛇,按这样算起来,这条船上几乎近有一千条左右。 这个数字太庞大了。 呦呦看着,施幼南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能让这一千多条毒蛇不知不觉的引到船上来。 向笙警惕着,手上的动作就是随时要抽剑,眼睛此时如天空翱翔的鹰隼,正看着眼前的每一物。 走着,突然向笙灭了烛火,捂住呦呦的嘴,在她耳边细若无声的说。 “船上有人。” 呦呦眉头一皱,将向笙的手拨开,鞭子捏的紧了些。 悄声问。 “几人?” 向笙身形突然挺拔直立起来,腰上的软件正一点一点的□□。 “七人。” …… 怎么还有这么多人在船上?做什么的?也是与她一样不成? 呦呦咽了咽一口气。 突然觉得空气都紧张起来了,凝固的极冷。 步子声突然有些近,在朝他们走来。 向笙剑已经对着步子响动的方向,他听着呼吸,直觉的这七人都有些厉害,怕是带着呦呦是一番激战,搞不好不能完整的回去…… 向笙将呦呦往自己身后推了推。 这个走道是黑色,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什么也瞧不见。 向笙知道,那头的人离他不过一丈远,拔势起来能对上一剑。 侧耳听着对方呼吸绵长,沉稳冗细。 对方武功修为有一定的造诣,应该知道他们是两个人了。 随后再一阵轻微的步子声,向笙觉得这可能不是一件好兆头。 拉着呦呦,一手将攻势变作防势,护着呦呦在后退。 呦呦当下就知道,来者非善! -- 第258页 且能让向笙后退的,怕是武功非凡。 这到底会是什么人。 不等他们后退两步,那边先说起话,声音铿锵有力:“来者可是辰王?” 向笙里面横剑挡住她的身前。 呦呦伸出半幅身子。 思考片刻,听到那边也有武器摩擦的声音,只道,也在拔剑或者刀之类的。 呦呦朗声:“是待如何?不是又待如何?” 那边“噌”的一声,故意磨出声给他们听的。 这一声,听得向笙眉头一皱,将呦呦又往背后推了推,整个人将呦呦挡完了。 那边朝前走了两步。 月光下,突见了一丝昏暗的武器上亮出来的寒光,甚是锋利! “是,就回答我一个问题,你要做什么,我助你。不是,抱歉了……” 呦呦硬是从他身子下面伸出一个脑袋。 “什么问题。” 然后思绪聚了聚,不等那人问,呦呦继续道。 “你是贺拂明没带走的人?影子?” 那边步子一停,武器入鞘的声音响起。 向笙一听,绷紧的心弦放松了一些。 不过手上的剑没送,身后的人依旧护着。 那人在□□里说。 “辰王殿下要做的事情我们殿下已经做了,可以回去好好休息,不必如此劳累。” 呦呦抿了抿嘴。 贺拂明倒是快,也知道这是一个好机会,‘冤枉’太子与施幼南的好机会! 呦呦隔着黑,看不见人问。 “太子的人没有来过吗?” 那边回答道:“都死了……” 呦呦深气了一口气,感叹到,手底下有人做事就是方便。 她本来是想将折拢成一窝,做出一个从贺秉修,施幼南那些地处朝外的迹象。 贺嘉佑事后一定会着人上来检查的,如果发现是这样的状态,他们是逃不了这样的责任。 贺嘉佑对他们必有一问! 贺嘉佑对他们会非常直接的怀疑,肯定太子一党就是始作俑者,故意要酿成这般大祸,杀君替之! 如果这做成了,六部也不需要辛辛苦苦的争来夺去,这一件事便足矣废太子。 贺拂明养好腿,只对付一个贺淳君即可。 那兵防图,就简单的多了。 没施幼南,可能会简单太多…… 呦呦问,“太子来了多少人?” 这次都在海上,折了太多人清点人数会不好交代,呦呦想知道,施幼南的人都是以什么样的身份上船的。 从而能知道些他们的人群分布。 那边黑压压的说。 “一共来了四拨,共21人。” 哗,这人数已经不少了。施幼南在返程记录人员时,该如何像记录人员的马公公交代? 呦呦点着头,心里却不太相信这到底是不是贺拂明的人,是不是影子。 她说:“我想去看看你们布的局。” 此时,呦呦将手上的鞭子拽的更紧。话是可以这么聊,但事情却不能如此放松。 谁知道这人是不是施幼南装作唬她的模样,听命行事。 凡事还是亲眼所见比较安全。 不然这和无功而返有什么区别?。 向笙见呦呦警惕起来,他亦然。 却只听闻那边浅浅一笑出声。 “辰王既然如此不放心,那便请。随意查看。” 说着那人的步子便渐行渐远去,像是去其他地方在做些什么一样。 呦呦与向笙在漆黑的走到了对视一眼,凭着感觉相视。 然后轻车熟路的走到了贺秉修房间,大致的看了看,整个房间一尘不染,贵气十足,用的桌,椅,凳,几均是上好的小叶紫檀雕刻成的。 古朴却沉稳。 倒是像贺秉修的模样。 屋子里干净到跟外面完全不同,外面的蛇尸体遍布,这里却不像是在同一艘船上的模样。 要不是一路走来,呦呦还以为自己没过来! 就这样,什么也毋需做,反倒令人生疑。 到时候贺淳君必定会抓住这个小辫子死死不放。 “去施幼南那处看看。” 向笙应了声“是”。 再到施幼南的住处,那边却没有贺秉修住处干净,多了个两三条蛇的样子。 呦呦四处看看,只见床侧底下有一个隐秘却生带了些故意的铜盆,里头正燃了些东西,却未烧净。 呦呦蹲下身子,闻了闻。 是一种腥气的东西,也不知道是什么。 呦呦没有乱动,只怕万一真是贺拂明做的什么时候叫怎么办。 还是回去先问问他这是什么东西,如果贺拂明不清楚的话,再让向笙给收拾一番即可。 呦呦觉得这些还不够。 如果加上这次二位尚书的部分…… 她突然笑笑,那才叫精彩。 然后走到施幼南常做的案前,取了笔墨也写了些东西。 燃着,用嘴吹着气,让火往她想走的方向烧过去,最终烧了大半时,她灭了伸手拍熄,灭了火。 将这信笺放到书架侧面不太让人留意的地方夹着。 做了这些,她拍拍手,笑眯眯地走。 向笙一位今夜结束了,看了看时间都快到四更了。 那料在出去的一个路口,呦呦走的路与他不一致。 -- 第259页 呦呦伸手一拽。 “去太皇太后和汝宁郡主的地方看看。” 向笙:“?” 没有做声,随着她走去。 为什么还要去太皇太后和汝宁郡主的地方呢? 向笙自然是不懂的。 其实呦呦只是那次看了一眼汝宁郡主,总觉得她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 所以,来都来了,何不去一观究竟。 先去的太皇太后处,刚走去,就觉得这些地方蓝黑环蛇明显的少了许多,外头大多数是十步一蛇,多的十步两条蛇。 而此处,蛇却是分布开的,它们主要分布在一条路的两边一样,非常的井然有序。 这样的摆法非常奇怪。 她觉得贺拂明是不会留意太皇太后处,因为她有问题会引向事情的走向。 所以,这可能是当时就这样的状况。 然后看着这些蛇,呦呦走进去。 在向笙手上灯火晃动下,这船上的气息总有些诡异,挺吓人的。 要是换了一位女子,怕是能吓晕在此处。 呦呦顺着道儿走进太皇太后的房间,果不其然,这边蛇死的位置和外面是一样的。 从床到门口这段距离,依旧是一条看不见的道路两旁有蛇…… 是什么样的东西让他们逃跑的时候,蛇却要避让他们呢? 呦呦蹲下来,细细看着这隐形的路。 没觉得什么不同…… 再细细看了看,向笙主动的将烛灯照下来。 呦呦蹲着一边瞧一边挪步。 终于在地上看见了一种黄色的粉末,细细的散在地上,形成了一个脚印的形状。 她伸出指尖沾了些粉末放到鼻子下嗅了嗅。 硫磺。 驱蛇的―― 呦呦拍拍手,笑着起身。 看来,汝宁郡主怕是和施幼南作了一党…… 先前在汝宁郡主帐中发生的事情现在想想,一党倒是很合理的能解释为什么汝宁郡主手下两名贴身侍从能为那件事自戕! 施幼南事先告诉了汝宁这件事,让她们在脚底抹了硫磺,逃跑时可避开这些蛇。 那汝宁就是大大的护驾之功,能得太皇太后信任,然后这样的信任再为施幼南所用…… 这可是能吹贺嘉佑的枕边风啊…… 这个弯拐的不错。 真是不管什么样的路子,施幼南为了贺秉修都能走。 呦呦已经数不清这是多少次赞赏施幼南了。 向笙也不知道呦呦看到了什么,只是看她心思有些沉重…… 呦呦说:“去汝宁郡主的住处……” 向笙继续给她照亮着路。 走的过程中,呦呦悄声问道。 “可有人在跟着我们?” 向笙细细聆听一番,遥遥头,整个影子在墙面上晃动起来。 向笙随后说到。 “无人跟随。” 呦呦此刻才是真的放心,刚才那武艺高强的人,应该真的是贺拂明的人…… 汝宁房间一打开,就是简简单单的闺阁小姐的房间,没有什么特殊的,也没有与这条船不相符的地方。 外头是什么样子,这里便也是什么样子。 呦呦一看,笑着。 汝宁真是好手段,也不是一个善茬。 在她在太学殿第一次见就知道,这个女子不似贺璎鱼那般单纯,此时一看,正印证了她的想法。 呦呦虚眯了眼,又看了看,才说。 “回去吧!”呦呦说着,离去前在看了一眼。 整个房间却不在她的眼中,呦呦只觉得汝宁郡主在眼前,正清如菡萏,徐徐一笑,风华绝代之姿…… 一身罗裙贴身散开。 人是真美,笑也真甜。 只是这心,就不得而知了…… 呦呦回去的一路上,都心事重重,步子轻重不一。 向笙跟在身后,一样满脸凝重的看着前头那一个人,像是有什么事一样。 自从归墟宫出来之后,呦呦仿佛再也没有心思开阔的笑过…… 日日都是这样,心里神思极重。多数之时在故作轻松。 倒是在誉王的女儿,那位国安郡主面前能放下许多东西,可以畅心的说上几句话。 向笙突然说:“臣觉得那位国安郡主不错,你可多去与她喝茶聊天。” 呦呦正在深思,故而反应没有那么快,先是愣了一息,再才是反应过来。 掉转过头,不可思议的说。 “你是在说贺璎鱼?” 有些诧异的看着向笙,什么时候还管起这些了。 连着话说完,他们便一起了甲板,看着对面灯火通明,开始小心翼翼起来。 按照原路,向笙带她回去了。 正经摸到房间,是四更二刻。 谈曼摸黑,正坐在那里。 一进门,向笙迅速的一把架到那看不清的黑影肩项之上。 谈曼知道向笙这样机警,却没试过,这一剑,她心神一乱,脱口喊了句。 “主子,是我。” 整个房间没有一丝灯火,但是这边外头有灯,多多少少能模模糊糊看个虚影。 呦呦抬起臂,将向笙的手朝下按,让向笙收起剑。 呦呦指尖顺着剑,朝剑尖摸过去。 走到谈曼身前,突然这样俯视着看着谈曼,她只能看到谈曼那一双微微发亮的眼睛。 -- 第260页 她道:“你这个时间等我们做什么?” 这样的感觉,就像是谈曼是细作,正有什么鬼被抓住一样,带一些审问的语气。 谈曼心涧漏了一拍。 稳了稳心神,“我只是想告诉你说,淳王在广陵还有人,他传送了一封信,被我截下来了。” 呦呦听闻,脑子一转,不管淳王传的什么,截下来岂不打草惊蛇? “蠢货。” 赫然一怒。 谈曼咽了口气,胸口都撑的有些生疼。 “我已经让人将信传过去了,耽搁了三四个时辰……” 呦呦白眼一翻,只觉得京都为什么会派一个这样的人来广陵做暗探之首? 闹着好玩吗? 呦呦张口,厉声厉气,问道:“可有誊抄一份?” 谈曼从怀里摸索,心里有些抗拒,但却无法违逆呦呦的话语。明明不愿,但是身体很老实的听从了每一条命令。 呦呦听着一阵摸索的声音,才觉得谈曼还有两份用处。 她与水含相比,还比不过水含…… 当真是没看出来谈曼有哪些地方能让京都送来任这么重要的职。 “点灯吧。” 向笙的剑已经收入在剑鞘,错过身,将桌子上的灯点燃。 一阵暖橘色的光亮起,照着他们三人。 谈曼正取出来,双手奉上。 一张笺纸,笔迹工整,写了数字。 ‘杀晏落,移罪施家旁支。’ 她指尖捏着这一张信笺。 晏落,这是谁? 感觉李邵仪给的人物名单里,怎么没有提及过此人? 六年了,朝中人物瞬息万变,怕是很多东西都不一样了…… 谈曼知道呦呦不知道这人,她介绍道。 “此人是最有机会上任如今当下空缺的尚书之位。陛下五年前得到此人,一直在重用他。” 呦呦听着,满腹疑问的问。 “既然重用,为什么此行却没有来,这不应该阿。” 按照贺嘉的性子,这么得他心意,怎么可能这么大的春日猎不带。 “难道贺嘉佑给了他什么重任让他做?” 谈曼摇摇头,这样的事情她还没有打听出来。 呦呦看着,明白了,如果贺嘉佑真给什么事让他做,那谁也不可能知道。 就比如,她是他的‘儿子’,除了王舟,贺嘉佑没告诉过任何人…… 按这样的行事方法,贺嘉佑必定是私下委命,怕是除了王舟,谁也不得而知此事。 那要是将陛下心腹杀了,贺嘉佑定会大肆严查,追到了施家旁□□可就是有意思了…… 呦呦浅浅一笑。 突然想到一个重要的问题,刚好谈曼回答,呦呦没有问出。 “晏落家老太太殁了,家中有丧,不能随行,陛下特旨让他处理部分朝政。” 然后谈曼倒了一杯给呦呦准备好的茶水,让她坐下。 茶递到呦呦手边,呦呦不假思索的端起来,稍微放到鼻翼下轻轻一嗅。 无毒。 才喝了一口,祛祛身上的寒气。 放下杯子,呦呦问:“这信传到何处?传给何人?” 此时谈曼突然面露难色,有些不太好看。 “天兴酒楼。” 这话一说,呦呦觉得,要是传给自己人,谈曼必定不会露此脸色。 她也随之谨慎起来。 “不是给你们?那次刺杀事件过后,天兴酒楼怎么还在?” 谈曼张口之前点了点头。 “天兴酒楼是长公主的产业,她获罪后,就被大长公主的面首买了继续在营生。我们早就换了位置。” 呦呦一下子蹙眉,那这意思是,这个大长公主的面首是贺淳君的人? 之前大长公主弑君,除了有贺拂明与蒋木的安排,也有贺淳君手下的人挑唆? 贺淳君真的是表面这副样子吗?深处还藏着些什么,蒋木他们知道不知道? “你以前是大长公主的人,可见过这人不曾?” 谈曼摇摇头,说道:“未曾,我找了许多机会与这人见面,确是难以见上一面。独独见过一次,还是遮面相见。此人长什么模样,手下的人并不知道。” 呦呦眉间蹙起来,这人倒是藏得深沉,怕是有问题。 突然觉得脖子酸疼,仰仰头,扭转了脖子。 “应该还有两日便能回广陵,找个时间要去会会他。” 什么样的人能让胆子泼天的大长公主痴迷?藏的这么深。 向笙指尖在脖子处几个穴位一按,使着暗力一捏,呦呦瞬间觉得好不少。 向笙看了看外头,算了算时辰,觉得太晚,便说:“再说下去天都该亮了,春日猎马上就要结束了,明日应该还有事情。早些休息吧!” 说着,将呦呦提起来,推搡着她去了床榻。 呦呦挣扎着要起身,眼睛还看着谈曼,像是还有什么话要说一样。 向笙目光一沉,嗓音严肃道。 “有什么明日再说,非得现在吗?又不是什么要紧的急事。” 听闻至此,呦呦觉得说的也很有道理,今日已经有些受累,整理整理思绪,明日再想吧! 反正时日还长。 谈曼见此,近身替呦呦换衣衫。 向笙脸一红,赶紧朝着外间走去,自己翻身滚了进去。 -- 第261页 想着,今夜已经结束了。 她到底是想做什么,他也不知道。 只要上面不发命令,他就当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不懂就可以了。 只需要好好的保护她。 谈曼给呦呦换好了衣裳,便吹熄了灯,自己也睡到侧边。 今夜都睡得晚,呦呦没有再像以往一样迷晕谈曼。 只是细细想着,贺淳君给大长公主的面首传信,还是杀令。 他要杀了自己父皇如今最重视的心腹,必定是能做的神不知鬼不觉,没有这样的把握,断不可招惹这样的人。 看来,贺淳君手上也可能有一支和贺拂明一样的暗卫…… 就是不知道蒋木对这些事情知道几分。 如果连蒋木都不知道,那这个南息的淳王,怕是也不是个能小觑的人物。 明日还得当面问问,以防日后来个措手不及。 损了蒋木性命该如何是好。 呦呦想着想着也犯起困来,思绪还没调整清楚,人已经昏睡过去,脑子里最后想着的就是:明日要找蒋木聊聊。 等呦呦一觉醒来,外头已经锣鼓喧天,正敲打着什么音乐,做出的调子不像是正经乐谱。 呦呦侧耳细听,这样的声音好像是祭祀。 怎么来到海上,这样的祭祀就不断了? 第一日也是,贺嘉佑首钓那个小祭祀,如今都要回去了,再来一场。 她起身,谈曼人都不在,喊了好几嗓子也都没有人,脸一直在她身边的向笙也不见踪影。 好生奇怪。 呦呦穿好衣裳,朝着甲板上走去。 七艘船所有的人都上到了甲板上,跪在最高处,乌泱泱的全部跪满了,口中正默念着一些话,听着嗡嗡声不绝于耳。 她找着贺嘉佑,他正站在最高处手上捧了一个神像一样的东西,也振振有词的念着。 今日他着装格外隆重,宽大的袍子上绣满了龙纹水纹,头上带着九龙傲天的金冠,垂着十二排的珍珠。 呦呦站在隐蔽点的地方,看这着一切。 一般祭祀,不应该是大声念着祭文吗?怎么南息是默念出来的? 这是文化不太一样。 她还是喜欢那样念出来,觉得更加诚心一些。 这样的话都藏在心里还有什么意思。 呦呦知道,这样大型的祭祀活动,她如果不能跟其它人一样跪着的话,还是不要出现的好。 思索片刻,她还是决定回去。 这也没什么好看的…… 船边白帆,蓝图,挂满了整整七艘船。 呦呦回去后,找了个杯子,只是给自己到了一杯,才灌下半杯。 凉飕飕的灌下去,只觉得整个胸口都是寒凉一片。 就听见隔壁的贺拂明声音说道:“蒋木都让你不要喝凉的……” 呦呦听到,立马没喝了,捏着杯子走到隔壁,举杯示意。 然后,“那我借点热水。” 说着便熟络,不客气的倒起来。 手上的杯子渐渐有些发温,她才再低头喝下一口,正好,不烫不凉。 她抬头,贺拂明在床上坐着,也穿的很正式,白袍金腰带的,织绣满幅,给他增添了几份贵气。 发髻也是梳的整整齐齐,带上了金冠。 再看着温润如玉的脸庞,真是有几分像贺秉修。 但是比贺秉修多了许多平和,没有贺秉修眼中那些急怒。 床边还有餐盒……闻了闻,觉得味道有些熟悉。 呦呦问,“哎,你怎么在?你们南息不是在祭祀吗?八成又是祈求万民和顺之类的鬼话……” 贺拂明一笑,祭祀在呦呦眼里居然是鬼话…… 呦呦接着说,“这是你第一次参加春日猎吗?” 贺拂明笑着点点头,应承道。 “托了你的福,我第一次穿上这身衣服,我第一次御前议事,我第一次参加这样的祭祀,还格外受了恩旨,只需要在房中念即可,不需要出去吹风,与大家同跪。” 呦呦看着,话语突然变了调子,带些高傲,调侃到。 “陛下给你的旨意真是恩旨了。” 祭祀一般都是国之首事,没有特殊旨意是不可能这样的。 呦呦继续说到。 “看来,贺嘉佑有些重视你了。感觉如何?” 贺拂明假装做冥想状,手支着下巴。 “我觉得,还不错。” 然后突然笑出声,呦呦一下子看的有些发愣。 世上好像没有几个人腿断在床上,还能笑得如此开心……感觉像是心里不压事儿。 呦呦突然想到了昨夜。 问:“那艘船上的人是你的人吗?” 贺拂明点点头,“我就知道你会去,肯定不可能放过这个机会,所以我一早便交代他们,认清楚人再动手。” 他突然伸出手拿起床旁边的餐盒,“昨夜你回的晚,这是蒋木给你准备的。” 说着,笑意忽然少了一丝,几乎看不太出来。 贺拂明的眼神有些殷盼一样,亮晶晶的看着她。 呦呦隔着老远一闻,这是饼―― 一边走过去,一边问道。 “这是蒋木什么时候做的?” 贺拂明见她走来,伸出手,递过去。 “自然是祭祀之前,他一早起身在小厨房发面等着给你烤得……” -- 第262页 贺拂明细思,蒋木对她是真的好的没有话说,从来没有见过蒋木对谁有这么热忱过。 包括他的娘亲。 因为他们母子二人的关系其实并不太好,她娘总是害怕太好,太护着,对蒋木更不利,所以总是当着众人的面打骂他。 用这样的行为消除蒋夫人对他们的敌意,恨意。 时间长了,蒋木就算知道自己的娘亲是一片苦心,距离也仍旧慢慢地疏远开来。 即使他现在做的一切,大多半是为了她的娘亲,但二人说话次数不多,相处的就更加少了。 第69章 下毒 蒋木性子冷淡,看的书多,话也少,多一个字的废话他也不愿意说,但是看到呦呦,他是不知不觉的说了许多来。 呦呦接过贺拂明手上的食盒,挂在臂弯,迫不及待的打开,拿起一张就吃了起来。 才咬一口,刚下嘴,呦呦立马就吐了出来。 将饼扔在了地上。 没有咬下去…… 贺拂明一看,不对! 整个人立马坐直,表情忽然变得严肃起来。 “怎么了。” 呦呦看着,目光流转,冷的厉害。 嘴吐出两个字,掷地有声,有些吓人。 “有毒。” 有人知道蒋木做饼给她吃,下了毒…… 贺拂明看着地上那一块饼,有些匪夷所思。 肯定不可能是蒋木。 那会是谁……他的目光又转到了呦呦身上。 到底是谁要杀她,三番两次的要杀她?不顾两国邦交,不怕两国开战也要杀她。 贺拂明也突然心生好奇起来。 他张口问:“什么毒?” 呦呦心里凉的厉害。 “红袖。” 又是红袖。 自从她帮了蒋木那一次用了红袖,便有人用此毒想毒杀她,最后曲艾潼中毒了。 今日,又是红袖! 到底是什么人―― 如果说之前她怀疑曲艾潼,那么此时此刻自然就是打消了这样的怀疑,因为区姨娘现在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 呦呦将其它的饼一一拿出来,都嗅了嗅,每一张都有毒…… 依照着蒋木这样留心细致的人,肯定不可能会让别人帮忙,那这毒会下在哪里,才会让蒋木浑然不知做成饼亲手给她送过来? 面粉里? 现在,七艘船上除了她与贺拂明,整个南息应该不会在有人在走动了。 呦呦将食盒动作轻缓的放置到桌子上。 “我去小厨房看看。” 说着,就走了…… 贺拂明见她走后,心底有些思绪,要不是那条船出了事故,现在能用上的人岂不方便。 如果父皇随时来个突然派兵搜索,他手下的那些人就危险了…… 贺拂明这两日时时有些担忧,但是又不能撤走,不然,施幼南必定会再派人上去,做同样的手段! 贺拂明突然脸绷紧,太子那边已经损了七拨人,怕是马上就要按耐不住了,应该很快就会叫人去那艘船上搜索了…… 这短短的一两日,也不知道他们全部做完了没有。 贺拂明深吸一口气,然后缓缓的吐出。 忍着心里时不时的砰砰乱跳。 呦呦这事,蒋木自会放在心上…… 不过这人敢在这样的地方三番五次地对呦呦下手,应该不会留下证据,让他们发现。 之前的线索也断了。 看来这人在后宫的位置不低,曲贵妃的手也伸得过去,还能让陛下也双眼摸瞎。 也是位熟悉陛下的人,不然怎么能算得到陛下的处理手段。 呦呦一路上尽避着人,因为南息正在做祭祀。 到了小厨房之后,果然是一个人也没有。 呦呦想着,按照蒋木对她,且知道后宫有人要害她,那他必定是自己准备食材。 厨房有什么是必须要用的东西呢? 她走进去,除了炉子,锅碗瓢盆,和一些新鲜的蔬果肉食之类的,也没什么特殊。 呦呦细细的打量了一圈,一定要用的,却又不会毒害到其他人的,会是什么呢? 水不可能,柴火也不是,看来看去。 呦呦突然想到,应该是炉子。 做饼需要炕在炉子壁上,而其它的菜都是需要用到锅,只有用这个,才会精准无误的只毒到她! 一边想着,呦呦就走近炉子,将上面正扣着的锅取下来。 伸着头朝里一看,炉子壁都是黑乎乎的灰,也不像是炕过饼的样子…… 那蒋木是怎么做的? 在东唐,那个老师傅就是在大炉子壁上炕饼,这炉子明显是不可能这样做的,那蒋木每天送来的是怎么做成的呢? 现在,这个地方不能离开,不然有人知道了,一定会处理干净,那她就不用再想找得到一点点证据! 呦呦只好在这里等蒋木…… 贺拂明自然会找时间给蒋木传消息…… 在这里也不能白等,肚子也饿了。 她开始在厨房翻找吃的。 都是新鲜的菜,连剩下的都没有,看着生菜,她是一道也不会。 就是每每吃别人摊食,看人家做的挺简单…… 自己回想一下步骤和放的佐料之类的,一下子犯难起来。 还想着说以后归隐,这以后不雇个厨子归隐,非得饿死不成! -- 第263页 唯一就会一样,烤鱼…… 翻看了半天也没有一条鱼……白瞎在海上漂了这么久。 外头突然有了嘈杂之声响起,凌乱的步子在走近。呦呦突然停下手上的翻找。 侧耳细细听着,人数众多的样子。 看来是祭祀完了,小厨房里面的仆人都回来了。 人家下人一进厨房,就看见一位白袍金带玉冠的公子正翻着菜。 看这装扮,一定是位皇族,不然哪有这一身皇族特着的服饰…… 可要是贵族,现在应该还在与陛下一起才是……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众人是迷糊。 还好有个清醒的总管,不管是谁,先叩拜了再说。 就着这一身衣裳,都得跪下。 “奴才御膳房总管,拜见主子。” 其余人跟着跪下,一同拜见。声音整齐划一,还像那么回事。 呦呦佯装不知有人,听到这一声后才回过头,与众人对视的看了看。 看见打头的那位总管,一身红衣罗纹。 看来这人官衔还不错,在内宫里,红衣只比王舟的紫袍低一级! 呦呦看着,拍拍手。 语气散漫道。 “本王就是饿了,今儿起的晚,水含不在,没送饭食,我找寻到这里来看看有没有什么吃的。” 这一声‘本王’,又是东唐那位质子的贴身婢子‘水含’的名姓,这总管立马知道是谁,连忙叩着礼谄媚说到。 听着语气也算得上是和善的。 打头的总管立马说道。 “原来是辰王殿下啊。不好意思,今儿一早蒋大人来给您亲自做了,送过去了,还专门嘱咐我们,让我们不必再送过去。 恰巧又逢我们南息的大祭,所以才未另做一份往日的食例送到殿下的房间。这是蒋大人没有送到殿下手上吗?” 这个总管话说到这里,还偷偷摸摸的看了她一眼,观察着她的表情。 呦呦俯视着,这就是宫里人需要活命时,时时刻刻要做的察言观色。 不知不觉的,这位总管大人就已经将‘未送饭’这个责任推给了蒋木。 而不是他们厨房没核实清楚的过失。 言语间推的又快,还有回旋的退路,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倒也精彩。 这种下意识的做法,呦呦看的厌烦。 因为这样的事情她也每天都在做……她很腻,很烦。 呦呦此刻靠在灶台上。 温吞吞的说了句:“那就请你们叫个人,将这位蒋大人给本王喊过来。” 语句说的稀松平常,只是点重了‘蒋大人’三个字,让这个总管有点慌。 赶紧做了手势,剥了个人出去。 没多久,蒋木就一手提着袍子,疾步过来。 来的时候,眼睛里还充满了担忧。 到厨房之时,见着呦呦正靠着灶台,手上拿了一个水灵灵的小萝卜正啃着,所有人都跪在门外,乌泱泱的十来号人。 这是人前,蒋木自然规规矩矩的行礼,叩拜。 恭恭敬敬的跪在呦呦身边。 膝盖还没有落地,呦呦一把提起他的胳膊。 嘴里的萝卜还在‘卡崩卡崩’的脆响,含糊不清的说着。 “不必如此。” 然后嘴里叼着萝卜,一手还给他抚平衣裳一处折痕。 然后又拿着萝卜,问:“你早上是怎么给我做的饼?” 这话蒋木一愣,想着贺拂明托人告知他给呦呦做的饼被下了红袖。 还不等他焦急的找呦呦,呦呦已经让小厨房的人先一步的找到了他! 蒋木此时身后是一厨房的人,说话还需谨慎些。 谁知道里头有没有什么细作之类的。 蒋木说。 “臣在营地请教那位师傅时,他说这里没有他能用的炉子,臣根据他的做法改良了一下。用了其它东西代替。” 说着,蒋木将厨房里间一个小柜子打开,从里面去除一样东西来。 是一个青铜做的圆筒状,上下不封口。 蒋木将炉子上的锅挪开,将这个东西往上一放。 这个形状倒是比较像那个老师傅炕饼的炉子…… 然后蒋木比划着。 “和好面之后,这个饼就贴在这个上面,等一会儿就会做好……” 呦呦看着。 走近。 将指尖伸出来,在这个圆筒状的青铜器上划走了一圈,然后背着下人们,在鼻息下闻了闻。 没有毒! 而且没有饼的味道,可见是有人动过,洗过。 看来这毒就是下在这里,在蒋木用完之后,清理过,将残留的证据抹掉。 呦呦轻轻凑近蒋木,“你做的食材来自哪里?” 语句谨慎的很。 蒋木回,说:“我亲自托人带的,给毕生看过,无事,水也是在水缸里与他们一同用的。几乎除了这个,没有沾过其他超出我视线外的东西。” 呦呦看了一眼蒋木的眼睛。 转过身,问着那一位总管。手上还正敲着那个青铜器,发出了沉闷的声音。 “这个东西可有人碰过?” 红衣服的总管谄媚的一脸,假笑。 “这个东西除了蒋大人拿出来过,奴才们都用不上这个,怎么会去碰它呢。” 呦呦见他这样,毫不遮掩道。 -- 第264页 “本王的饼今日被人下了毒,与贵妃娘娘是一样的毒!你真确定无人碰过?” 这话一出,那位总管被吓的直接五体投地起来。 毒杀皇族,还是两国质子,正巧这位质子现下还是陛下跟前的红人…… 看看不久前,因为这位辰王,陛下连蒋家的嫡孙蒋温都打了一百棍,现今都还躺在床上不能动弹。 今日祭祀还是负伤跪在那处,着人搀扶着进行的祭祀的。 这样毒杀的罪过,谁人能担的起。 可不是将他这个带头的给吓得不轻。 一下子汗如雨下,连忙磕起头来。 这事要传到陛下耳朵里,他这条小命说交代就要交代了。 他立马发起怒来。 跟身后的人说,“如果谁看到有人动过这个,赶紧如实禀报,如若查到头上,什么下场自己心里也都有数。凡举报者,赏。” 身后的人面面相觑,寂寞无声。 蒋木也是看着呦呦,这事她不打算慢慢查,还是要捅出去,闹大,让陛下着手才是正好,声名正! 她在这里缺人手,也缺后宫里行走的指派权力,处处与她都不是方便。 还是这样的好,陛下刚好可以两毒并查,两罪并罚。 呦呦看着,无人出来说上一句话。 她便语句轻巧的说。 “看来本王还是得让陛下做主。到时候可就不是一人,而是你们所有人……” 说着就准备离去,带头的总管大人此时冷汗淋漓,一脸焦急,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蒋木在身后跟着。 路过他们之时,突然有一个年岁比较小的太监挪到了她的跟前,猛到磕起头来。 “今晨奴才接到陛下身边公公的命令,说要用这个烤肉,让奴才好好的洗洗收起来,晚些听候命令送至御前。奴才并不知道这个有毒。” 说着,那个总管立马跪着朝呦呦禀报这个小太监的身份来历。 曰,道:“这个奴才是春日猎前才从宫外拨进来的,□□时日尚短” 然后调转过头去,对着这个小太监言生厉气地说道。 “是陛下身边的哪位公公?你可还识得?” 这个小太监哭起来,话语有些含糊不清。 “奴才不识。那人站在门外,自称是陛下身边的公公。晨起天还未大亮,刚巧站在暗处,奴才没有看清那人的脸。他只是吩咐说要清洗这个东西,好给陛下祭祀完后烤肉用……一听是陛下,奴才就算心有疑虑,也不敢多问。” 一边哭着,一边‘砰砰砰’得磕着响头。 这总管太监急的恨不得想动手。 呦呦转身问道,“你是几时来的,厨房里都没有人吗?” “寅末卯处。厨房里没有人。” 蒋木回答的有些生硬。 呦呦一听就觉得不对,一般他们卯初应该在准备船上所有人的早膳才对,怎么会没有人呢? 呦呦转身一瞧。 那个总管立马被吓的谄媚的脸也不见了。 那个总管支支吾吾噎了两句,慢慢的抬起头,一脸神色难堪。 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只见辰王怒视一扫,看的他是心乱神慌,手脚有些无措。 呦呦沉着嗓子,语调带勾,问。 “不打算说?” 然后鬼魅的淡淡一笑。 辰王一脸慵懒,看似随意,但每个字咬的都带着毋容置疑的意思,压的人有些不敢反驳。 蒋木见状,不言不语。 只是呼吸轻柔,正看着呦呦。 她怒倒是没怒,但凡有些重视的事儿,她这样倾轧人的气势就散发出来。 这就是皇族骨子里带着的威严,血脉里流淌的气势。 虽然一直在民间,一直是自己哥哥的替身,也抹杀不了她是皇族血脉的事实。 那个总管见状,只好伏地叩拜。 见他还是咬死不说,呦呦只是斜睨了一眼,眉毛一挑。 既然如此,还是得去御前。 直接绕过这个跪地的小奴才,准备走。 蒋木跟在身后面,路过这个小奴才的时候,一手拎起他后颈的衣裳,准备一同离去。 这也是半个证人。 那个总管直接绕过人群,超过了呦呦,跪倒在她身前,阻止呦呦离去。 呦呦嫌恶他贴的近,直接后退了半步,与蒋木撞到了一起。 呦呦开嗓,哼笑,语气冷冽的厉害。 “卯初做什么去了?为什么厨房里会没有人?” 那个总管脖子处的衣裳都汗湿了,现在午时未到,海上还有风,多少寒气还没有下去。 “奴才们今日卯初都起晚了,卯时一刻才陆陆续续的起,已经被不少主子责骂过了,但好歹都及时补上了餐食。起的只有他一人,所以各中事情我们并不太清楚。” 剩下的奴才们都跟风称‘是’。 呦呦觉得这就有些可笑了,怎么可能所有人都醒晚了,偏偏一个得到命令的起的早? 有人故意为之的吗? 上次那件事情,因为做饼的师傅死了,无疾而终。 这一次呢。 贺嘉佑不久前才将一船的侍卫全部处死,如果今日这件事再捅上去,怕是这一厨房的人又是无一幸免。 呦呦看了看。 既然有人要布这一局,害她一个人没有害到也就算了,何苦要拉上这一些无辜之人了。 -- 第265页 她不是菩萨,有什么大慈大悲之心。 只是她知道,今天这件事情闹到御前,也不一定能追查得出凶手,但是他们的性命就可想而知了。 不死也好不到哪里去。 何苦? 虽然与她之前的想法有些相悖论,但是…… 她细细的看了看,跪在脚边跪在身后的人,每个人都害怕极了。 人活着已是不易,在宫里活着更是不易。 呦呦看了一眼蒋木,下巴扬扬。 蒋木明白过来,一怔,松开了手…… 二人一前一后的离去,才走了不过三五步,呦呦回头。 “中午本王要吃肉。” 这一句话说罢,众人就知道,辰王不会到御前告状了,不然哪里还有什么午膳。 然后呦呦与蒋木迅速的消失在他们众人眼前。 小厨房的下人们面面相觑,只觉得天神降临一般,猛地都磕头谢恩。 谢辰王不拉到御前。谢辰王不治罪。 蒋木随着她走,觉得今日的呦呦格外不一样。 她的心底有善,有宽恕,有分明。 只是,有一样东西她却不知道…… 而这一样东西,却让蒋木跟着她,看着她,越来越心急。 说?还是不说? 呦呦突然转过身,吓得蒋木一顿足,差点就二人贴在一起了。 他突然被吓得神色有些苍白。 呦呦看了看,说到:“把那孩子带到我身边,以后跟着我……” 蒋木点头。 如果呦呦不说的话,他可能会把这个孩子送给贺拂明。 这个小太监,就是饵,说不定哪一日咬过的鱼,心里担忧,再回来看一看,再咬一口…… 见蒋木要走,呦呦张嘴本还想说的话突然又咽了回去。 蒋木一见,也准备张嘴询问,结果呦呦示意他去小厨房。 他只好闭嘴,没有问出来。 呦呦脚下加快着步伐,回到自己的住处,却过门而不入,直接扭进了贺拂明房间里。 她进去时,贺拂明正巧在换衣裳,削窄的腰肢胸膛正露在外面,衣裳正挂在臂膀上。 整个上身都没有穿衣衫…… 呦呦一下子入了眼,直接调转了身子闭上眼睛。 胸口鼓囊了好几口气。 贺拂明被突然闯进来的呦呦给吓了一大跳,手上的动作正愣着没懂。 直到呦呦转过身,他才从微怔里清醒过来。 三下两下的穿好了衣裳。 换了一件大袍衣袖的褂子,清淡的灰蓝色,只是有些卷云的暗纹。 他动作幔,不急不躁的将头发从衣服里拿出,略做打理,整理好了仪容。 才说。 “怎么来的这样急?查明了吗?” 问是这样问,贺拂明自然知道这事一时半刻是查不出来的。 呦呦听到声音,转身过去,面色也不带多少尴尬的颜色,只是有两分强装自然的不自然挂在脸上。 看着贺拂明脸上的神采,就知道他知道这事查不出来,嘴上却不这样说。 必须浓重的一哼。 “你都知道何必问我。” 呦呦有些不羁的傲气,瞪了他一眼。 贺拂明讪讪一笑,模样依旧温润如玉,谦谦公子的仪态。 呦呦复说到。 “曲贵妃可醒过来了?” 贺拂明摇着头,告诉她说。 “并没有。如果醒了,这船上还不传来……” 呦呦谨慎的说,一脸严肃。 “让你的人去看看,是真没醒,还是假没醒!” 呦呦总觉得曲艾潼不对,但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也没有发现哪里不对。 就是直觉,一种很强烈的直觉。 贺拂明脸也沉了两分,眉间一挑。 “你在怀疑她?” 呦呦自然点头,启唇道:“没错,我就觉得她有问题。” 贺拂明自然会说出心中的疑虑。 “她上次当着你的面中了红袖,你怎么会觉得她有问题?” 呦呦回想着上次的情景,很自然,确实看不出假装的样子…… 呦呦眉间挑了挑。 “怎么那么巧,她中了红袖,边徽子能解?这是什么样的剧毒……沾过的人基本不可能活下来,但是她活了……” 第70章 蒋家 “沾过的人基本不可能活下来,但是她活了……” 这句话呦呦说的就有几分笃定的意思,笃定曲艾潼有问题。 这让贺拂明觉得有些奇怪。 眉目严谨的蹙着,看着呦呦。 嗓音沉了沉,脑袋一垂,“好,我叫人去看看。” 这话刚说完,蒋木已经回来了。 只是独身,那个小太监没带着。 蒋木进门就看着呦呦正瞧着他,他连忙说:“在你房间――” 呦呦这才神情送泛些。 招手让蒋木与她同坐,蒋木慢慢走来,坐下后,在一个镂空的保温木桶里提出茶壶,水还是温烫的。 给她倒上了一杯水,推至到呦呦面前。 因为呦呦常来,蒋木不让她喝凉水,贺拂明不能时常让人换热水,就让阿阮准备了一个保温厚棉的镂花木桶盛放着茶壶,以此来保温。 呦呦喝了一口之后。 突然开口问了他们两人。 -- 第266页 “淳王在广陵可留了什么心腹没有?” 蒋木听罢,有些眉头紧锁。 呦呦发问那必有事因,从来不会问没有意义的事。 他看了一眼贺拂明,贺拂明也正好在看他。 二人交视后,蒋木说。 “贺淳君京中自然有母族的心腹在广陵,何此一问?” 呦呦不急不徐地从怀里拿出了那一张谈曼给她的信笺,什么是写‘杀晏落,移罪施家旁支’。 蒋木整个神色突变,右眼的重瞳颜色深了些。 贺拂明不能动,自然不知道这张信笺写的什么,但是能让蒋木观之变色的,毕定是一些重要消息。 蒋木起身,走了几步,将信笺递给了贺拂明一瞧。 他也是有些神色微变。 呦呦样子散漫,像是这件事情与她无关一样,置身事外。 她懒懒散散的开口,问,说。 “我就好奇,贺淳君明明在船上,是用什么样的方法给广陵人送信的了?” 这个晏落是谁,呦呦可能只是听人口闻,但是那里极得上蒋木与贺拂明对他的认识? 晏落,一人身兼近乎朝中二十个大大小小职位,这人要是动了,南息的朝堂上最多有一月震荡。 且身边高手环伺,想刺杀可不是那么容易。 贺淳君要杀他,是怕他再多担任一职尚书吗? 嫁祸施家这个很好解释。 百年老族,旁支甚多,多有打着正宫名号做些颠三倒四之事之人,但是是怎么样的旁支,陛下始终记得的只有一个“施”! 贺拂明突然整个人变得不太一样,起来,嗓音突然聚集威严。 “你是从何得来?” 呦呦听的他的声音,倒是有些肖想贺嘉佑六七分,十足的帝王气息。 不怒自威的样子活现。 呦呦眉头一皱,有些抗拒。 她不喜欢有人这样对她说话,因为多少都带有一些命令的感觉。 她张嘴,“在海上,是如何传信回去的?” 她也犟着,不回答贺拂明的问题。 蒋木一看就知道,贺拂明的语气怕是有些触到她的逆鳞了。 将手上的信笺叠好。 说。 “方法很多,海鸟可以,鱼也可以,包括之前的海蛇,也可以……除了人麻烦点,传信的方法那是千百种。” 呦呦小声‘奥’了一下。 贺拂明脸色已经有些难看,因为这个信笺,他的人都没截下来,根本不知道有这么回事。 要不是呦呦此时在这里告知,贺拂明不知道!蒋木也不知道! 呦呦一看,眉头也蹙起来。 “你们不知道这件事?” 好一会儿,蒋木摇摇头,而贺拂明只是神情严肃地坐在床上,跟一块石头一样,岿然不动。 一直以为他们人脉挺广,事无巨细。 也有没查出来的暗线。 看来,这个南息很‘大’! 每个皇子手上捏着的东西都比较多,没一个是好惹的! 呦呦看着,还好说了,果然蒋木不知道,这要是一直不知道,贺淳君做什么手脚害了他该如何是好? 呦呦语调没有先前那么散漫,也没有先前那么犟的腔调。 “这个信笺是给到天兴酒楼的,说什么给大长公主面首的。在里头的事情,我也不是很清楚,你们自己去查吧!” 说着,隔壁突然有熟悉的声音响起。 “辰王殿下,您的膳食送到了……” 呦呦隔着一道墙都闻到菜香。 她抬着步子就要走,一边还说:“我回去吃饭了,晚点再说。” 她一走。 留下的二人都在无比的震惊。 不震惊别的,只震惊贺淳君在广陵还留了这一手。 贺拂明花了那么多人脉去各个皇子府邸盯着,东宫看着,足足布局了六年。 六年,他都没有发现贺淳君还有这样一手人! 也没有发现贺淳君手上有一支能杀晏落的人! 贺淳君表面易爆易怒,率真直爽,怎么私底下还有这些事情他们从未发现呢? 如果今日呦呦不说,贺淳君手底下这些人以后对他的计划影响非常深大。 可能会有许多偏离原本的想法…… 突然这一瞬间,蒋木与贺拂明都觉得将贺淳君看浅了! 包括太子,应该也将贺淳君看浅了! 二人静漠了半响,一直都没有说话。 贺拂明说,“等一会儿贺秉修必定会让陛下派人查船,先看顾着那边,多调遣几人掩护他们离船。” 然后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息。 “贺淳君这些我来查,你只需要好好的在他身边待着,保证自己的安全就行,其他的我来部署。你最近切莫出手,别让他瞧出什么了。” 蒋木低着头。 他看人,一般不会有差错,怎么贺淳君会多了这样一手? 大长公主的面首? 这个人他好像没有见过。 那这意思是,之前大长公主反叛一事,不光有他们推波助澜?还有贺淳君? 他不可能会放过栽赃陷害贺秉修的任何机会的。 只有废了太子,他才有机会上位。 所以,无形之中,他们联手了一次贺拂明却不知道! 蒋木过了许久,才道:“臣记下来――” -- 第267页 突然,他觉得他们二人面前又多了一道山,挡的死死的。 蒋木不断在吸气,呼气。 想让自己的思绪清明一些。 近日事情繁多,都交杂在一起。 蒋木觉得,自己该理理思绪…… 突然甲板上传来许多兵甲之声,整齐划一的金戈之声。 贺拂明听着,突然整个人气势不一样,有些担忧。 蒋木看了一眼贺拂明,心里暗道:开始了…… 然后行了个退礼,赶紧回去,回到贺淳君身边。 呦呦正吃着饭菜,也突然听到了这个响动。 果真应了,这么急切的去探查。 她心不在焉的吃了两口菜,喝了一口清汤。 早不是早膳,晚不是午膳的,吃的时间卡在中间非常没有规矩。 那个蒋木带了的小太监正窝在门角,杵在那里不敢动,垂着头,两只手搓着,看上去十分紧张。 而向笙坐在他的床旁边,擦试着剑,是不是抬头看他一眼。 而向笙每每抬头,那个小太监都能感知一样,被吓的一个激灵一个激灵的。 呦呦吃饭的过程中,这也是一件乐事,看的呦呦随着他们时不时也笑起。 只是当着兵甲之声骤起,呦呦脸色突然骤变,很是复杂的表情。 有些兴奋,有些晦暗不定,有些沉思,不太放心却又满怀期待的样子。 向笙看着眉头直皱,剑突然凌空挽了一个花,一个漂亮的动作将剑收回剑鞘之中。 她突然发声。 “你和谈曼方才去了哪里?我起身的时候怎么没有看到你们?” 那个小太监突然好奇的抬起了头,怎么会有主子对着奴才自称“我”?这么降低身份,还是这个侍卫的身份不一般? 向笙虎目往他身上一瞥,他立马又惧怕的垂下头去。 随即才回着呦呦的话。 “主子跪南息的神明,这个身份有些不太合适,所以陛下让我们二人去替主子参与祭祀。王舟来的时候见主子还在休息,便没有打扰您。我与谈曼悄悄离去了。” 呦呦嘴里塞着菜,人后没有束缚,礼节什么的统统不顾。 她又倒了一碗汤吹着。 “谈曼她人了?” 向笙此时突然一个快步,不等那个小太监反应过来,向笙已经一掌劈向他的后颈,让他晕了过去。 呦呦眉心轻微一蹙。 这是有什么不能说的吗? 向笙见他晕了,一直臂膀扶他,缓力将他放到地上,这才说。 “谈曼说她去见什么人了,具体要等她回来。” 呦呦闻言,点点头。 那这确实是个大事,也确实不能让不相干的人知道。 呦呦端起汤喝了一口,再喝第二口的时候突然停下,问道。 “你能听得到隔壁的响动吗?” 呦呦眼睛看着他,有些定睛,是想立马知道答案。 向笙直接点头。 “听得到。” 呦呦小脑袋若有所思的点了点,继续抬着手,又喝了两口汤。 那如果向笙能听得到隔壁的动静,那昨夜她与谈曼说的话隔壁应该也能听到些。 当然,影子在的话才可以。 呦呦又问,“贺拂明武功如何?” 向笙直言回复,不带想的。 “不敌臣。” 呦呦紧着又问:“那个影子呢?昨夜遇到的。” 向笙忽然听到这个人,眉峰吊起来,嘴角有些僵。 说到。 “昨夜如果没有主子牵绊我,我比他略胜一筹。但是昨夜他们有七人,我要护着你的话,相当吃力。” 呦呦此刻欣慰的点点头。 不管向笙向着谁,该保护她的时候还是会拼尽全力的。 当然,如果有双重命令的话,向笙肯定是会听李邵仪的,这一点呦呦觉得毋庸置疑。 汤喝罢,呦呦倒了一杯清茶,漱漱口。 应该也差不多要来了吧? 这个想法才落到心涧没多久,门外响起了声音。 向笙回身过去盯着门口。 呦呦则是意料之中。 走进来的是王舟,他尊敬的行了一个礼,脸上依旧挂着笑,亲和的不得了。 “陛下请辰王陪伴。” 呦呦起身,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她与王舟二人便一前一后的离去。 向笙跟在身后。 上了甲板,王舟一路带他们去了最高的船楼,贺嘉佑正坐在正中央看着底下。 俯视众生一般。 见呦呦来了,你马让人在他的身边加了一个座,贴的亲近的很。 众人都看着这诡异的一幕。 因为南息的太子,都没有与陛下做过这么近。 东唐远道而来的质子,何德何能坐这个位子。 但是陛下特许,没有人敢说什么话。 这对辰王的宠溺都快接近于淳王殿下了!在某些方面比淳王还更甚。 朝中因为此事,已有大臣上过折子。 呦呦看着贺嘉佑给她安排了这个座位,心里也是一惊,这个位置里他也太近了些。 而通常这样的位置,都是特旨! 呦呦表现出一副不胜惶恐的模样,却旁若无事的坐的笔直。 微微朝着贺嘉佑侧着身子。 “陛下喊外臣何事?” -- 第268页 贺嘉佑上下打量了她半响,眉间一团黑气有些阴沉,连带着说话的声音都沉闷的厉害。 “听说蒋木一大早上给你做的饼有毒?” 呦呦点头。 将事由鸢尾说了一说。 “蒋木说卯初做完小厨房里还没有人,他走后,有一个厨房的小太监听陛下身边一位公公吩咐,洗了做饼的器具。 我检查了各处,没有什么地方可以下毒的,只有这个被人动过,而且还查不出来是谁。” 贺嘉佑皱着整张脸,语调有些上扬。 “你这么信任这个蒋木?” 呦呦不加思索的点了点头,语句有力。 “是。” 贺嘉佑突然遣散了这一层甲板上的所有奴才,只余留下一位王舟。 呦呦四处看了一眼,让向笙也走了。 这甲板上空空如也,除了明见的他们三人,应该还有她看不见的暗卫! “清辰,你早晚是要回南息的,晚一些,朕一定给你个正经身份,让你光明正大的认祖归宗。” 这话说的无比炙诚。 比李邵仪和曲是欢都对她炙诚,听的呦呦心里有一股子热流涌动。 看向贺嘉佑的眼神都软柔了些。 贺嘉佑话风突然一转。 “蒋家早晚不保,你现在跟他情谊无论多么深厚,也救不了他。” 言下之意就是,远离蒋木。 他早晚都是要死的人,何苦有情。 这句话贺嘉佑说的很轻松,像是已经有什么主意了一样,已经命定了蒋家的未来。 而这句话同时也包含了其他的意思,就是,蒋家倒,皇后自然也要跟着蒋家,那么……太子是要被废的! 第71章 辩罪 呦呦听闻至此,却突然有些无奈,心里也多含焦急。 嘴上有些慌乱,“蒋木也就是不入流的蒋家庶子……” 说到这里,呦呦也说不下去了。 自古以来大厦将倾,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蒋木无论是多偏远的庶子,都改变不了他是蒋家的人。 改变不了他与二殿下,五殿下亲近的事实。 改变不了蒋家人员多不入仕是在保护贺秉修这一事实。 改变不了蒋家是陛下心中尖刺的事实。 她现在连一句,他没有错,他无辜,他不该死,这样的话都说不出来。 因为所有的事实加起来,蒋木只要流有一丝蒋家人的血,他都是该死的。 此时骤然一阵狂风刮来,呦呦整个人像是陷进风窝里,思绪凌乱不堪。 她该如何保住他了? 现在是天要他死! 除非蒋木现在就此丢掉蒋家一切,他自己所求的一切,遁走他乡,隐姓埋名。 否则,蒋家这一劫难便也是他的死劫。 呦呦不知不觉的脸色煞白。 蒋木哪怕丢下蒋家的一切,也丢不下他心中所求的一切。 这个在他心中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已经成了他人生的执念。 怕是他会拼死一搏…… 呦呦突然有一种无力感袭来,她救不了他―― 贺嘉佑见呦呦整个人有些恍惚,浓浓的鼻息哼了一声。 “就这点出息,你以后还能做什么!” 这句话说的倒还是给呦呦寄予厚望一样。 呦呦突然不管不顾的自己起身,缓步走到了栏杆旁,伸手一扶。 看着眼前的一切,但又什么都看不进眼里,眼神空洞迷茫。 像是现在就已经能看到蒋木死在她面前一样。 心里一阵阵难受,闷疼,气息若有若无的给她续着命。 底下突然响起了一阵兵甲声,正停在贺嘉佑下方。 贺嘉佑给王舟递了一个眼色,王舟立马会意过来,走到船边宣。 “褚统领,上来禀报。” 呦呦此时被金戈之声震醒了,蒋木那些扩写的情绪慢慢收住。 眼神也像是被大风刮开的迷雾,缓缓散去,逐渐恢复了清明。 看着底下那位大胡子的褚统领,腰上扛着两柄流星小锤,正迈着步子一步步上来。 上来后还特意的与她对视了一眼,眼中对她饱含敌意,形似一柄箭一样朝她刺来,警告着她。 呦呦笑笑,风轻云淡,默然不语。 突然回转过身,依栏而立。 “臣褚陈易拜见陛下,陛下万福。” 贺嘉佑单手示意,褚陈易起身。 这是呦呦第一次在皇宫里看见大胡子的人,却不显凌乱,倒是将他的威武之气尽显。 胡子上面的眼睛炯炯有神,凌厉非凡! 贺嘉佑也不避忌她一个‘东唐’的在此,就直接问。 “搜查的怎么样?” 那个褚陈易看着就与之前的海统领不太一样。 果然。 他浑厚的声音说道:“辰王在此,臣不便说与我们南息国政。” 然后还礼敬三分的朝着呦呦侧身回保一礼。 “有劳辰王大驾,还请移步。” 呦呦浅浅一笑。 “好说。” 然后头也不回的准备离开。 贺嘉佑此时却道。 “不妨事儿,这事情毕竟也波及到了辰王,他也有权知道。免得让他国知道,还以为这事是我们办不周。” 褚陈易一脸难色,看向呦呦的神情更加谨慎起来,十分不悦。 -- 第269页 硬生生地摆在脸上,让人一目了然。 陛下都如此发话,褚陈易虽然也违背不得这‘圣旨’。 只好将自己要回禀的话一五一十的说清。 “臣在船上发现……” 褚陈易还是不自觉下意识的警备,朝着呦呦看了两眼。 “臣在船上发现太子的房间格外干净,一条蛇也没有,且在施幼南小世子房间发现了一个铜盆,烧的东西还没有烧干净,是一种腥气的东西,也不知道是什么,还请陛下找人一验。且在他书架的侧边,有一张未烧完的纸笺,陛下请过目。” 说着,将这两样东西分别取出放到王舟端过去的托盘里。 一个黑色的膏状物,烧了一大半,还余留了一块拇指大小的东西,腥气味道格外重。 呦呦这好歹也算是站了有一丈远,还能清晰的闻到这股子腥气,难怪褚陈易能一下子发现这个东西。 施幼南住处有异样,自然会比其他地方搜的更加仔细些,所以这一张她留下来的纸笺必然会被发现。 什么被她烧了一般去,但是剩余部分的东西也能看得清楚。 上面写着的大意是,听太子命叫人常吴杀工部尚书封思锐,免教他揭露了刑部尚书的罪状,让子车良才逃过一劫。 贺嘉佑看到这张纸笺,怒气隐隐上眉心,嘴角绷紧,眼神突然浑狠起来。 语气较为严厉,却不低吼。 “传太子上来,叫上施家那个病弱的小世子。” 王舟呈递托盘之时,余光自然也瞟见了这个,从头至尾看的是一清二楚。 此时他拎着小心肝,轻步快速的下了船楼,径直去了太子房中,恭恭敬敬的有请。 又去了施幼南房中,请了他。 施幼南当这个太子叫人让去搜之时,就知道,船上有人做了手脚,他们已经折损了四波人在船上。 陛下一定会发现什么,喊他们到御前的。 这事他一早都知道。 但是这个事情是太子的职责,贺秉修不去申请艘船,还能是谁呢。 难道又让贺淳君去僭越,在从而将他们军吗? 贺秉修心知自己的父皇叫他是所谓何事,施幼南已经交代过他。 这件事情他们跑不掉。 因为这艘船早晚都得搜,要弄清楚那些有毒的海蛇是为何上船! 虽是他们先发制人,却没料到有人在后手捡了这个便宜。 他们还没开始做为,却已经让人抓住了先机,反吃了他们一局。 这一局布的有些失误。 施幼南心里有些闷气,呕到心疼。 也不知道后续跟上来手段的能不能再博回这一局。 真是大意了! 他们二人最终在船楼下相遇,施幼南深遂如海的眼眸看了一眼贺秉修。 按照之前两人对的口,今日这事其实倒也好过去…… 但是施幼南心里不知为何砰砰直跳,像是有些事情不在他的预期内一般…… 他静漠着情绪,缓缓跟着王舟走…… 施幼南与贺秉修还未走到船楼上,就看见辰王此时正在上方俯视而瞰。 眼神平淡,什么也没有,既有意料之中,也有满不在乎。 施幼南一脸病相,常年羸弱,显到整张脸格外无色。 微微黛色的眉都让他整个人看上去略微有些精神。 包括嘴唇都有些淡淡的白色晕在四周,整个人病娇的很。 只是一双眸子格外不适合这张脸,璀璨的发亮,刺眼。 眼睛里微微含着笑和警惕,朝着呦呦扫过去。 空气中犹如两柄剑,正相对刺去,溅出了星火一样。 无形的较量,正在礼尚往来。 上次施幼南的单刀独马阵她拒绝的爽快,且还立了敌。 早晚这样明确关系,出手其实更方便,免得哪一日还想将贺秉修当做退路,反倒栽了自己。 当贺秉修看到呦呦,只是蹙了蹙眉涧,默然不语的提着衣摆上楼。 待他们二人上楼跪到贺嘉佑身前后,后脚边徽子也跟着上来了,跪在了他们身后。 一同叩拜行礼。 三人礼毕。 贺嘉佑只示意了让边徽子起身,贺秉修与施幼南依旧不得旨意起身。 他们二人就着礼,不敢动。 此时所有人都看着这一幕,不解。 呦呦只是简单的看着,没有什么动作,没有什么表情,就是简简单单的依着栏杆看着他们。 这可是储君,陛下这是当众做什么了? 虽然人不多,但也有两个外人,一个是新统领褚陈易,一个是呦呦。 王舟和边徽子可算得上是贺嘉佑的心腹。 这样当众对待国之储君,十分不好。 褚陈易此时一个威武的大汉都觉得看到储君这样十分奇异,别过脸去不看这一幕。 因为这样的动作会让贺秉修能多有两份尊严。 贺嘉佑看了许久,喝完了整整一盏茶才道。 “施家小世子最近身体可好?成日里跟着秉修是他那里有什么精贵药材不成?” 语气说的清淡,但是隐隐透着审问。 贺嘉佑一直都没有好好的看一下施幼南,此时一看,果真是体弱多病的模样,一脸病怏怏的像儿。 但是这双眼睛这格外的扎人心,总觉得这样幽深幽深的眸子里埋着的不是黑色,是浓浓的血色,近似发黑。 -- 第270页 施家几代身负盛名,出相入帝师的,没有一代是差的。 眼前这年纪轻轻的小世子,虽然看上去身体极差,但是这眼睛里透露出的心思颇深…… 施幼南又是深俯下身子,说。 “臣喜爱茶道,殿下也喜欢,故而走的近些,并无其它意思。陛下若是……” 贺嘉佑打断他的话,声音厚重。 “平身吧!” 贺秉修规规矩矩的起身。 施幼南体弱,从未跪过一盏茶的时间,此时起身身形有些颠簸,随风摇晃了两下。 贺秉修及时伸出一只手臂扶住他,但是施幼南却不动声色地拂开,自己一个人站稳。 脸色突然有些牵强,又白了些……额角竟然微微有些冷汗。 呦呦看着,这身体有些差,差的有些离谱。 之前可不是这样的。 呦呦精看了两眼,莫不是苦肉计不成? 贺嘉佑眼见如此,手摆了摆,王舟立马上前,将褚陈易之前呈上来的托盘递给边徽子。 那个味道发腥的是什么。 边徽子看着这一块小小黑黑的东西,味道一闻,就约莫大概知道是什么了。 此事事关重大,不可轻易得出结论。 哪怕他现在心里已经大概清楚,却还是想再做其他的检验。 边徽子从医药箱里拿出一柄小刀,将这个黑黑的小东西切开,碾碎,再凑近嗅了嗅。 腥气里带着一股子酸酸的味道,不重。 这怕是黑蓝环蛇的蛇莓与雌性的粪便组成,这个东西非常招蛇。 要么是扎堆环聚,要么是想□□。 都会被这个味道给吸引过来。 边徽子老老实实的先行礼,再禀告。 “这是蛇莓,与雌性蛇的粪便,引蛇聚集而来的东西。这两样东西都极为难得,收集不易,混在一起效用非常。难怪之前那船上能有那么多蛇,怕都是以此引来的!” 贺嘉佑先前虽然不清楚这个是什么,但是作用大概是猜得到的。 果然如此。 贺嘉佑说:“贵妃现在可还好?” 边徽子行礼,回。 “暂无大碍,只是还未苏醒,怕是还需半月有余才能缓缓转醒。” 然后“佟”的一声跪下。 “请陛下恕罪,微臣无能。” 贺嘉佑摆摆手,语气稍微缓和了一些。 “下去吧,看过好贵妃。这要是换一位御医,朕怕是都见不到贵妃了,待她醒来后,必有重赏。” 边徽子道了礼,退下了。 贺嘉佑突然又变成之前的样子,一张冷脸,威严巨盛。 “太子可听清楚他方才说的是什么吗?” 语气里像是都已经给他定了罪一样,妥妥的带着情绪的审问…… 贺秉修整张脸有些难看。 他还一字未言,怎么就像是给他定的罪一样? 贺秉修脸僵硬,嗓音有些哽。 “儿臣听清楚了。” “那既然听清楚了,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贺嘉佑这一句话就更清楚了。贺秉修有罪,现在要听他为自己辩解。 贺秉修被突如其来的罪行加身弄得有些气愤,整个人有些刺竖起来。 确实,自己这位父皇真的不喜欢自己,中间就算是有蒋家,他们也是父子情深才对。 却偏偏不是。 真的如施幼南所言,他的太子之位难道真的就是安抚蒋家的吗? 不管有没有蒋家,他不都是南息的嫡长子吗? 为什么皇后之子,未来的储君还抵不上一位卫德妃生的五皇子贺淳君?抵不上一位从东唐而来的质子,二殿下李清辰? 如果陛下只是单纯的不喜欢他,那也可能是他做的不够好。 可为什么连他亲弟弟,同母同父的六皇子贺羡轻也得不到父皇的好脸色呢? 这样看来,父皇不喜的,就是流有蒋家血脉的皇子!对他们有颇多偏见! 贺秉修深深叩首。 “儿臣冤枉。不知道该解释什么。” 贺嘉佑轻飘飘地问道:“你不知道解释什么,那你怎么知道你自己是冤枉的?” 呦呦听着贺嘉佑说的话,眼神聚了聚。 突然想起刚才这位君王说的话,蒋家早晚不保。 看来他已经动了心思,要开始针对蒋家,要开始废太子了…… 说蒋木冤枉,其实贺秉修更加冤枉。 蒋木虽是庶子,但也货真价实的是蒋家人。 而贺秉修明明是皇室血统,偏偏被贺嘉佑给按成蒋家一流打击。 可真是冤天屈地,无处可诉。 贺秉修被自己的父皇一堵,胸中难闷无诉。 有写泣血一般,说。 “儿臣是听清楚了边徽子说的那一物为何,可这和儿臣有罪有什么关系? 难道父皇不知道从哪个房间里搜出来的东西,就能安排到儿臣身上不成?” 贺嘉佑看了一眼,手上示意,让褚陈易上前。 “你告诉太子,你在船上看到的什么。” 褚陈易深吸一口气,朝着贺秉修轻拘一礼。 “殿下的房间一条蛇也没有,此物是在施小世子床边搜出来的,在一个铜盆里,只燃了一半。想来是想销毁,却还没销毁干净。” 不等贺秉修让他起身,贺嘉佑先让他平身了。 -- 第271页 施幼南一怔,却不慌作解释。 陛下未说话,他先说,太过于急切,反倒显得欲盖弥彰。 施幼南静静的等着,只要陛下询问,他自然有一番好供词。 在施幼南房间搜出来,却判定贺秉修有罪,这就是将他们‘结党营私’一事摆在面上。 还好施家不能入仕,不然今日定是一个结党营私之罪!让施家重则覆灭个满门…… 施幼南心里骤然一慌,却面上无恙。 不是强撑,是他反应快,这和罪名今日对他,对整个施家无碍! 贺嘉佑问到,“为什么整条船上只有你的房间干干净净?而这个东西却在你的至交好友的房间?你们二人作何解释?可以说与朕听听。” 贺嘉佑突然背靠软枕,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呦呦见状,直觉得有些危险。 贺嘉佑这样轻松自如的样子,原没有表面这样,内里怕是已经暗流涌动,悄悄握起了杀人刀―― 贺嘉佑模样松乏,眼睛里的金光却聚焦在贺秉修身上。 像是只待他错漏一个字,就能手起刀落一半,斩杀他―― 当然,贺秉修毕竟是国之储君,想要废也需要光明正大的由头,断不能随便! 而且贺淳君目前的性子,不太适合作储君…… 而贺羡轻与贺秉修乃一母同胞的兄弟,自然也不太合适……不然这蒋家还是能有一半江山。 贺拂明腿断,已经注定了是藩王…… 现在废了太子,还立不出来一个合适的。 这也就是为什么贺嘉佑明明不喜贺秉修,却他还能依旧稳坐储君之位的原因。 表面上已经听不出来贺嘉佑责难太子了。 贺秉修一脸疑惑,满脸无辜,突然喊着:“父皇,冤枉!连带幼南,儿臣也要大呼一声冤枉。” 贺嘉佑没有说话,只是扬了扬下巴,叫他继续说下去。 贺秉修继续道。 “在那夜边徽子投毒杀船上的毒蛇之后,儿臣便已叫人上船巡视,看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但是儿臣先后派了四波二十余人上船检查,至今还未回来给儿臣报个信,怕是已经……所以那条船上必定有贼人,望父皇明察!” 说的诚挚万分。 当说到手下人至今未归之时,还带着满腔悲痛。 当说的船上必有贼人之时,语句里的肯定像是能亲眼所见一样。 贺嘉佑只是轻轻“哦”了一声,慢慢坐起身子,直立起来,斜靠在龙椅上。 “太子还有人能派出去,而朕却不知……” 这句话说的还吊着眉角。 这让贺秉修觉得,同自己父皇说的每一句话,得到的都是她的疑惑,与不信任感。 他叩首。 “儿臣只是随便调了几只小兵,没有上报是怕打草惊蛇。焉知那船上了贼人,背后指使者不在陛下身边。儿臣一切绝非常有私心,望陛下明鉴。” 贺秉修说罢,重重地叩首下去,磕的脚下地板一震。 贺嘉佑眯着眼,嗓音突然有些慵懒。 “施小世子可有话要说?” 贺秉修起身,但仍旧跪着。 施幼南跪在他身边,回禀道。 “边徽子说这个东西就是招引海蛇上船的起因,微臣销毁证物不济,且在臣房间里,是这样吧?” 贺嘉佑颔首。 “不错。” 施幼南脸色越来越差,但却依旧莞尔一笑。 他说。 “如果真是微臣引这些毒蛇至此,销毁罪证,直接找人投入海里不好吗?或者藏到某人身上,让海蛇将他生吞了,也不会留有证据。何必要用这样拙劣的技法等着人去发现,告微臣有罪呢?” 贺嘉佑点着头。 这说的有理。 谁会这么蠢将证据公然地摆放在自己的床旁边,重点是味道如此之大,只要进去稍稍留意便可发现! 施幼南也说了,给一个不知情的人戴在身上,四处走动,更容易招引毒蛇,但是却没有人这样做…… 贺嘉佑重新端起一盏茶,刮了刮茶沫子? “起身,看座。” 饮了一口后,贺嘉佑手上又是一个动作,王舟立马将托盘伸过去,举到了太子与施幼南面前。 上面是一张信笺,烧去了一半,但也能清清楚楚的看到,写的就是上一次封思锐与子车良才一案。 写着,让常吴刺杀封思锐,别让他数子车良才状一事。 王舟小声的说:“这是在施小世子房中书架底下夹着的……” 二人这还没有坐下去。 贺秉修整个人身体一僵,脑袋阴恻恻地看向旁边,施幼南也是一愣。 他从未写过这个。 这不是他写的! 但是这个笔迹却所真非假。 施幼南眼睛突然像淬了毒一样,狠厉之气隐隐蔓延至整个眼眶。 是谁做的? 王舟将椅子放到他们身后,贺秉修坐下的身形都有些僵硬。 施幼南亦然。 整个身子突然像提线木偶一样,关节卡顿,动的有些不利索。 不等他坐下,他突然跪下。 “陛下,臣未做过此事!”施幼南跪在贺嘉佑龙椅前,大气都不敢出一口,这句话说的用力。 信笺上的这笔迹,他不认也没法,因为就是他的。 -- 第272页 但是他也清楚的知道他没有做过这件事。 今日哪怕陛下怪罪,这个罪也不能认,因为陛下已经先认死了他与太子是一党。 他认了罪,也就等于太子认了罪。 所以今日无论何种责罚,他都是冤枉的,也只能是冤枉的。 贺嘉佑这一口茶搁下,看了一眼贺秉修,只是清清淡淡的扫了一眼。 那件事情刚揭过,这件事情接踵而至,看来,是用那件事情来铺垫这件事情的罪责。 “既然与你无关,你跪什么。” 施幼南额角开始起细密密的汗……脸色更是苍白难看。 呦呦别过脸,勾起点笑。 看来,贺嘉佑是部署好了要对付他们…… 她突然动身,回到了贺嘉佑身旁那把椅子上一坐。 分外刺眼。 贺秉修看着呦呦坐的这个位子,分外刺眼。 他是父皇的嫡长子,是南息的储君,今日被斥责有罪,坐在了他父皇的对面。 而一个与他们毫不相关的人,却坐在了他父皇的身边。 那个他一直到达不了的位置。 与他父皇只差一个小案几的位置! 施幼南见身旁有人影晃动,悄悄的抬了一些目光,刚看见是辰王上座之时。 他有些许诧异。 心里想着的是贺秉修,自己也微微一笑。 这位置坐的好,实在太好! 可当施幼南见到辰王对着他一笑时,他却眸子里的颜色暗了下去…… 辰王笑得甚是得意。 不多久前,他才给辰王敬了一杯祭茶,现在…… 看着她倒有几分…… 呦呦手也随着贺嘉佑一样,端着茶盏,正要端起来喝,不知道怎么回事,手上的茶盏突然掉了下来,直接摔落在地上。 划出来一道长长的水渍。 施幼南垂着头,看到这一幕,胸中气闷的涨疼。 这是辰王给他反敬的一杯祭茶…… 眼神更加突破了黑,隐隐翻滚了些血色出来。 呦呦发出,“不好意思,手滑了一下……” 连忙想蹲下身子拾捡,贺嘉佑一把提起她的腋下。 中气十足的喊着:“来人!” 此幕不宜太多人看着,所以王舟连忙跑来收拾了。 此时间,贺嘉佑还低声说着。 “方才都说你不中大用,现在倒好,连个茶盏也端不稳了?” 呦呦看着贺嘉佑拎着他的胳膊,口不对心,行不对意的。 她笑了笑,“茶盏壁湿滑,一时没注意,脱手了。” 贺嘉佑不与她再说什么,吹胡子瞪眼的表情,胳膊一松,呦呦立马又掉回在椅子里。 待她重新坐好,极度挑衅的看了一眼贺秉修。 贺秉修自然心焦意怒,他一直敬仰的父皇对他还不如一个‘外人’时,他的确心中翻涌着滚滚火苗,只待一个时机,便能喷薄而出。 而施幼南看着这一杯茶,就知道,辰王可能会在陛下面前吹风…… 今日怕是…… 况且辰王还在挑动贺秉修的怒意…… 辰王这是在与他二人斗心理战! 在陛下面前,他们二人已经不知不觉的落了下风。 今日怕是不会有什么好结局。 施幼南心理有些不稳。 贺嘉佑脸一板,就是刚才的问题又重新问了一遍。 “施小世子说说吧。你与封尚书有何仇怨?” 施幼南叩首。 “这不是臣写的……” 贺嘉佑像是正等着他说这句话一样,这句话刚落,立马叫王舟。 “传誉王,他对书法极为痴迷,两厢一对,必有结果,是真是假当下得知。” 呦呦听着,也有些颤。 毕竟这是她在东唐民间跟着人学的三教九流,如今能用在这里也是意外,那一日看着案桌上的书突发奇想…… 也不知道自己临摹的行不行。能否彻底瞒过誉王的眼睛…… 她有把握,却不是十成,心里有些吊着。 但是比她急的,自然是跪着的那人…… 呦呦轻轻微微的散漫一笑。 当誉王来的时候,身后还有国安郡主,也跟着来了…… 才上来,还没有行礼,贺嘉佑就面上一副不耐烦的样子摆摆手。 “看坐,叩拜什么……” 像是觉得行礼十分见外一般。 誉王坚持行了礼,贺贺璎鱼自然不敢不动,也福了礼。 本来在太子上头摆了两把椅子,结果贺嘉佑指着贺璎鱼的那一把。 说。 “国安坐的离朕近一些,就……就坐到辰王身边吧……” 这下子,呦呦,誉王与贺璎鱼三人同时一愣。 贺璎鱼不好意思,连忙用帕子捂了半张脸,小脸透出点新荔一样的红晕,煞是好看。 也不扭捏,与誉王道了个小礼,也就坦坦荡荡的坐了过来。 誉王却有些黑着脸,不甚好看样子。 誉王与贺嘉佑两人已经算的上是皇室里面关系好的兄弟了。 没有相杀已是难得,没有立藩更是能显得亲厚,还能在广陵如此来去自如掌管小部分兵权,这就是不可能有的事! 但是看如今,他们关系还是没有生分的,依旧亲厚难分一样。 誉王开口问。 -- 第273页 “不知皇兄叫臣弟来是所谓何事。” 贺嘉佑依旧是摆摆手,王舟老实的上呈。 誉王拿起残破的信笺,看了看。 “这字写的游云惊龙,银钩虿尾,只是其它笔画略有无力。字是好字,只是力道写到尾处却又些不足。像是此人身体不甚很好……这是出自何人之笔?” 贺嘉佑笑起,“你是个字痴,来看看这笔迹是否同一人所写,晚些再评论这次的好坏。” 王舟连着又递上一本书,旁边做满了注解。 誉王皱着眉头,严谨非常,两个放在一起对比。 贺璎鱼觉着无聊,朝着呦呦靠近了些。 俏声说:“我送你的小香囊,你可带在身上过?” 呦呦眼睛瞟着誉王,耳朵贴近国安,脑子里却想的是蒋木说的话,说贺璎鱼心悦她…… 呦呦头都没有别过去,说到。 “不能带在身上,不然要是有人发现是你绣的,与你清誉有损,以后万不可再做这样的事情。” 然后她就坐正,看着誉王。 第72章 交代 誉王对比过后。 “这笔迹应该是出自同一人。” 说话十分庄重,显得格外有分量,使人信服。 贺嘉佑此时看着施幼南。 而施幼南觉得这就是意料之中的事情,王舟端上来的时候,就一眼,他就知道今日他是跑不了。 有证据在,他不得不认。 施幼南咬着唇。 只听闻陛下带着腔调,说。 “你还作何解释?” 施幼南自然无法解释,这到底是何人做的这件事情! 平时不易发怒的施幼南,此时目光有些凶狠。 却如小猫一样,乖巧的俯身跪地。 “臣冤枉!确实不是臣所写,但也确实是臣的笔迹。为何如此,臣实难分辨,望陛下明鉴。” 说着,施幼南连磕三个响头。 所有的证据又被王舟端至贺嘉佑身前,他轻轻捏起信笺的一角。 口中说到。 “让朕明鉴?你这字迹都一模一样,还需要如何明鉴? 口口声声喊着冤枉,可你的书架下搜出来你的信,上面写着你的笔迹,你冤枉在何处?” 语调一拔高。 施幼南整个人有些发懵。 他解释不了,但也不能就这样认罪。 贺秉修本就在陛下面前势弱,再做错些事情,岂不折损更多威信? 那以后手下该如何招揽人手?如何叫人效命? 施幼南紧紧咬着牙,眼睛一闭,胸口长吁出一口浊气。 这样死不认,对太子依然也不好。 他缓缓抬起头,突然跪的笔直,看了一眼呦呦。 他眼睛里看着呦呦,有的却是恨。 无论是贺拂明还是贺淳君动手,都离不开蒋木,从而也就离不开辰王…… 这事多多少少与她都能沾连一点。 而且,施幼南在那日单刀独马阵后,就已经将辰王与他们视作一波。 此时这样的看着呦呦,也没有什么不合理之处。 呦呦端着茶盏,小酌一口,含笑欣然的看着施幼南。 他咬着牙齿,胸口极具起伏。 “是微臣做的,但是太子真不知情!刑部尚书与臣乃是莫逆好友,虽我二人年纪尚有差异,却不能阻我二人对事一致的知交。如果封尚书胡诌子车大人有罪,冤枉了他该如何是好。 世人皆知,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却不知封尚书与子车大人曾有旧怨,此时之言,不一定是良言!故而微臣为保子车大人出此下策,望陛下宽厚恕罪!” 一段话说的义愤填膺,将二人友谊讲的是生死莫逆一般。 此中言辞恳切,饱含情深。 说的像是真的一般。 只有呦呦看到此处,极为不屑的白了一眼,鼻息轻嗤。 贺嘉佑见此解释,到是严丝合缝。 但是不管你是什么样的至交,常吴乃是陛下的亲兵,都能听从其他人的命令,这该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 此事,已经触碰了陛下的逆鳞! 施幼南当然知道。 但这件事情已经绕不过去了,唯一能做的就是将太子殿下摘掉。 施幼南此时正将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陛下,等着刑法降临。 “封尚书要诬告你的好友,你就杀人。 那如果哪一日,朕得罪了你们施家,是不是也只有死路一条?” 此话说的,施幼南吓得“佟佟佟”叩首。 甲板磕的呦呦都觉得脚下有些震动。 可见力气之大。 不消两三个头,施幼南额心已是肿胀一片。 嘴里唤到:“微臣不敢,微臣不敢。微臣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做不出来这等事情。” 贺嘉佑一掌劈在龙椅的扶手。 大声喝道:“朕的尚书你都敢杀,你还有什么不敢的。方才咬死冤枉,现在怎么又乖乖认罪伏诛了?” 施幼南磕着磕着,突然晕死过去,整个人倒在甲板上,发出了巨大的响声。 一身雪青的衣袍映衬着这张苍白毫无血色的脸,显得气息格外虚弱,像是随时都会断气一样。 额角冷汗遍布,发丝粘连在脸颊两旁,整个人看上去狼狈非常。 磕头磕的用力,发际都有些要散的迹象。 -- 第274页 这个模样一看,就像是受过什么虐待一样。 贺嘉佑皱着眉头,知道施家小世子人身体不好,也不见得这才一会儿功夫,就成这个模样。 他们施家人身体都不太好,几乎人人都是体弱多病。 这是因为先皇斥贬施家时,也给他们家的家主下了毒,以致生出来的子嗣体质都偏虚弱多病,岁寿不大!夭折的夭折,能活到像施幼南这个岁数的极少。 故而不管施家人娶多少妾想绵延子嗣,都是枉然。 可以说的上是,施家均为两年死一个子嗣。 施家是开国功臣,第一道旨意封的便是世世代代为候,无故不得有杀令。 可见第一代施家家主多得当时陛下的圣心。 可在先皇手上,就已经开始提防蒋家,倾覆施家。 但是施家有祖宗圣旨保佑,先皇对他们都不得过多责罚,只好罢了施家入朝为官的权力。 贺嘉佑此时亦然!他依旧要尊祖宗懿旨,无故不得有杀令。 这也就是为什么要下毒的原因。 再是侯爵贵族又如何,没有子嗣也是枉然,家族无法延续下去。 贺嘉佑此时只好招手,让王舟传太医。 “赶紧给施小世子看看,本就做错了事情,说了两句,磕几个头就把自己给磕成这样,这是要让朕违背祖宗旨意吗?让朕当个不孝子孙吗?” 此话带着愠怒。 吓得一船人无一例外全都跪下磕头。 呦呦当然,也跟着。 贺嘉佑这个老狐狸,这样的话一说出来,施幼南非得有罪不可。 最后,施幼南被带下去医治。 此事自然也被定罪。 虽然尚书一案上次就已经有个了结,这一次重翻也翻不出多大的浪花来。 可他这一晕,到是给他自己晕出了一个罪责。 弄巧成拙。 呦呦笑了笑,看着已经晕倒被抬走的施幼南,觉得真是有意思极了。 今日这事,只是开始。 正经的较量马上拉开序幕…… 最后陛下宣旨,施家以后的爵位再续三代,三代过后无功绩不再续爵。 当施幼南醒来,知道此事时,犹如晴天霹雳,顿坐在床上,呕出了一口血。 胸口染的一片殷红,格外难受。 施家本就应令不得入仕,现在只剩三代袭爵,岂不是天亡他施家。 施幼南晕晕乎乎,看着锦被上的一团殷红鲜血,只觉得头晕,眼睛花的都快看不清东西。 胸口压抑的一口气闷的。 看着面前宣旨的太监,他强撑着要起床接旨,那为首的太监立马放下了圣旨,呈在托盘里。 连着两步上前让施幼南坐着不必起身。 然后将旨意留在他手边,一群人浩浩汤汤的离去。 施幼南本人没什么处置,只是对他施家…… 他看着身旁的那一道黄白相间的旨意,实在是扎眼。 双眼一闭,整个人仰靠在后面的软垫上,胸口起伏喘息,无法平复。 身旁的下人见此状,纷纷退了出去,门外候着。 当施幼南被抬走,整条船上突然更加寂静。 呦呦整个人悠闲的朝后一靠,贺璎鱼凑近,很是殷勤的给她续了一口水。 这个动作在誉王眼中十分刺眼,隔了几尺的距离都能清楚看得到誉王的每一丝表情。 他掌心用力,茶盏捏的一角已经碎裂。 贺嘉佑只是轻描淡写地扫了一眼,唇边挂了丝笑,看了看辰王,和她身边的国安,狠狠来回扫视,觉得二人甚是般配。 这天下也就只有贺璎鱼的容貌配得上李清辰这一张皮相。 心下倒是此时也有这个意思。 颇为满意的眼神被呦呦突然凌厉的对上,她里头说着不愿。 立马像是贺璎鱼有些脏一样,将靠近她的那半副身子扫了扫衣袖袍子,然后挪了一些位置。 就这一个小动作,让贺璎鱼突然觉得心凉。 呦呦冷着嗓子说道:“郡主,你看本王中意,就不怕离南息而去,远嫁到东唐?” 贺璎鱼整个人垂着首,小脑袋歪着,正在深思。 喃喃道:“这个我想过,却始终没想出来,愿意不愿意。但是这并不妨碍此时此刻……我,我……” 我心悦你啊。 贺璎鱼在心中说着。 接着脸一片潮红,耳尖都透着粉。 这一副娇羞的模样,让呦呦看的有些心醉,却低声道。 “郡主还是离本王远些,让誉王给你择选一位良婿,可比远嫁他国要好。不然他日两国起战,你当时如何?本王这是与郡主说的良言,还望郡主明白。” 说着,呦呦就起身离去。 走前还看了一眼贺嘉佑,眼神里□□裸说着不愿!别瞎点鸳鸯谱! 呦呦这一番举动看的贺秉修真是又嫉妒又恨,他身为储君都不能这样,这一个东唐而来的侄子能如此无礼猖狂藐视,简直…… 褚陈易身为禁军统领,看到这一幕,军人气概霸漏,直指呦呦。 “他国质子,如此猖狂,礼都不给我国陛下行,藐视国君,其罪当诛!念你是东唐辰王,也不能如此欺辱!” 说着,褚陈易就想上前拿人。 呦呦步子停都未停,直接走人。 才走三步,褚陈易便被贺嘉佑叫回去,说了声“无碍”便草草将这事翻过。 -- 第275页 贺璎鱼听着在一番话,心里一边有些怨,更多的是喜。 因为,在她的认知里,如果辰王与她真的无意,怎么可能如此良言?说的这般清楚明白。 两国联姻,最忌讳起战,一旦有战争,这样联姻的女子下场最是凄惨。 辰王能明说,说心里一点也没她,谁信?故此有些窃喜。 换一个心底里有恶和算计的人,巴不得她离得近些,联姻为自己谋求些回国的机会,和一部分势力,回国争夺太子之位也是助力。 但是辰王并未如此。 也恰恰是因为如此,贺璎鱼又觉得可能辰王并不是太喜欢她,不然,这些有算得了什么? 两厢思想一作碰撞,贺璎鱼有些既喜既悲的感觉。 脑子里浑然不清,抬着步子起身就想去追。 路过自己父王身边,被拉住,强行按着像陛下行了退礼回了房。 贺嘉佑说,“今日疲累,都散了吧?” 然后被王舟拖着离去。 陛下都走了,贺秉修自然也离去,褚陈易则继续敬工职守,带着手下巡视去了。 一路上,誉王满脸阴郁。 贺璎鱼自然也有些反骨,一脸娇怒。 她生性主意大,不容阻挡,此时被自己父王阻拦,难免不悦。 一回房。 贺璎鱼就走到最里头,坐在床旁边。 “父王,女儿要看书,请回吧……” 誉王阴沉着一张脸,自顾自的踱步坐在桌边。 “我家璎鱼大了,心里有喜欢的人了?” 誉王以前也是带过兵的,说话不爱拐弯抹角,就直接的一语明言。 贺璎鱼之前也与自家父王在边境打过两年仗,有些巾帼英雄的模样。 说起话来也是耿直。 “有些,但是现在只是你女儿单相思,人家无意。” 誉王一掌劈在桌子角,一脸赤怒。 “无意?无意送你兔子?无意送你那鱼?那日你是如何不要命的想将鱼带出来,他知是不知?” 贺璎鱼鼓着一张小脸,小眼睛瞪得滚圆。 “兔子是怕我害怕随手抓的。鱼是她说见着会发光,不知我见过是没见过,特意让我瞧瞧的。你女儿喜欢而已,管他什么事!” 誉王此时黑着一张脸,当初辰王闯到两位郡主帐篷里,那日解清楚误会,就单独告知过,让辰王不要与国安离得太近。 就怕发生这样的事情,结果还是…… 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不再指责这样的喜欢对与不对。 只是问。“如果陛下为你们赐婚,你就要千里迢迢嫁到东唐,远离我与你娘,你当真舍得下?” 贺璎鱼再一次直面这个问题,她依旧得不出一个答案来。 突然一脸颓丧。 “方才辰王也是这样与我说的,教我离他远些,免得到时候嫁到东唐,两国起了国战,我无处容身。” 此话说的有一些些悲凉,里头透了许多伤感。 誉王此时脸上颜色缓和了一些,深吸了一口气才说。 “这倒还像是个人说的话。” 不然她这个女儿就白喜欢他了……但是转而一想,这也未可不是辰王的以退为进,故意这样说的这样一番说辞,好让璎鱼更加倾心于他。 总之他觉得,辰王不是表面那么简单的人。 绝非璎鱼的良配…… “那既然辰王这话已说,你还是离他远些吧!” 呦呦一回房间,只见蒋木正站在门口等她。 二人便又一次的拐了个弯儿直接进入了贺拂明到房间里…… 向笙看着这一幕,只觉得这个住处非常不好,每每回来都要先在隔壁溜一圈,不说些话就不回自己的住处。 …… 一进去,贺拂明正在看书的手搁下,只是轻轻道了一句。 “你们来啦……” 像是等候许久一样。 呦呦又是老样子,与蒋木坐在一起。 蒋木给她斟茶倒水。 一切都是老样子,重复了一次又一次。 呦呦这才算是正正经经的喝了一口茶,想到施幼南晕厥,不免有些开心,嘴角不自然的一直挂着笑。 蒋木看着,眉角皱了皱。 “那半张信笺是你的手笔?” 呦呦手里捧着茶盏,点着头。 “只怪你们做事不彻底。” 蒋木摇摇头,“太冒进了,你要是仿的不好,施幼南立马就能顺藤摸瓜摸到你这里的。” 一脸严肃。 呦呦觉得诧异。 “他从未见过我写字,也不知道我会临摹,怎么能摸到我这里?” 蒋木“哼”了一声。 “你来南息这么久难道一个字也没写过吗?” 呦呦想了想,那肯定不会啊。 怎么说也都来了六年,怎么可能一个字也没写过呢。 听着蒋木这句话,顺着他的意思问道。 “那你的意思是,施幼南手上有我的笔迹?” 蒋木点头。 “他做事情最为谨慎,这南息与政权相关的人,怕是每个人的笔迹他都有。” 呦呦依旧觉得无碍。 “那又如何?” 蒋木见她有些不知天高地厚。 语气里带着责备,也带着些许宠溺。 “那又怎么样?不怎么样,回到广陵他就会一个人,一个人的对照笔迹。 -- 第276页 当他谁也看不出来的时候,我们这条船上所有人都是他怀疑的对象,他会想方设法一一排除,然后找出。” 呦呦心里一怔。 突然有些阴狠的一笑。 “没关系,他迟早会对我出手的,有没有这一份笔迹都是一样。” 说的异常笃定,且一点害怕也不带,稀松平常得紧。 蒋木蹙着眉头,细想了想,这事也不一定。 毕竟呦呦目前的身份是东唐的辰王,她如果无故死亡,是会挑起两国纷乱的。 无论施幼南做多漂亮的解释给天下人看,无论南息给的理由有多好,多无辜。 东唐只要想动手,哪怕她回国后死亡,都能算在南息头上! 所以,蒋木带着疑问问道。 “你怎么会觉得施幼南会对你动手?难道那日过船的时候,真是蒋温才到这里,差点失足跌落海里?” 前半句还带着疑问,后半句你的担忧便显得格外清楚。 呦呦突然觉得蒋木有些失态。 只是愣愣的看了一眼,就挪开了视线。 这是什么意思?口口声声说了以后要做一辈子官,知道与她不是一道,现在这副模样又是什么意思? 呦呦深吸了一口气。 “我会阻碍他们的路,所以他们会动手。我听陛下说,东唐的使臣好像马上要到是吧?如果他要动手,这个时候是再好不过的。” 呦呦说的话气息平稳,像是在说他人生死一样,满不在乎的模样让蒋木却拎起了心肝,恍然犹如擂鼓捶打。 而呦呦却是在冷静的说着事实。 如果施幼南真的要杀她,用东唐使臣的手,用南息百姓的口。 只要计划得当,死的便能理所应当。 这个“理”就是李清运。 只要“李清辰”死了,东唐的太子之位李清运便是不二人选。 如果东唐再有人动些手脚,那更可以将这一盆污水破给李清运,说是李清运为背后主谋策划,这样便可一石三鸟。 施幼南弄死了她。 也弄死了李清运。 东唐的某一位皇子还能轻松上位。 所以这个时机不可谓不好。两国的人怕是都有些蠢蠢欲动。 蒋木自然是清楚的,一口气噎在胸肺里,好半响吐不出来。 南息后宫本就有人暗地里要她的命,现在再来一个明着的施幼南…… 这怕是―― 怕是―― 蒋木突然右眼异常的发光,有些凶狠。 却又有些害怕。 心里此时都在滴血,长叹一句:我该怎么护着你呢? 可偏生的是,他眼前这位正主却是一丝惧意也没有,还怡然自得的很。 现在还在高兴施幼南是如何昏厥,如何被治罪的。 听着这一番话,贺拂明也是一愣。 确实,这可是杀她的良机。 眼见这命都要没了,呦呦还能如此镇定,真是不易…… 不知道如何做感叹,如何评论她…… 怕是只能说,这样的女子,天下可能只此一位了…… 无惧无恐,无忧无虑。 就这坚韧的心性,当真比得上大多数男子。 贺拂明只是看着,一直不作声,像是房间里都没他这个人一样。 因为只要有蒋木,所有事件的分析,并不需要他多说一句话。所有的担心,也不需要他多表达一份。 蒋木也保持着镇定,只是心里突突的乱跳。 “那你怎么办?” 呦呦听着这一句话,一副深思的模样,想了一会儿,说道。 “硬上呗。我躲不掉。” 然后突然又郑重的朝着蒋木扭过身子,一脸严肃。 “我在说那一句老话……” 当这一句话想起时,蒋木好像就知道呦呦要说什么,下意识的别过身子不想听。 脸上嵌了一些悲痛。 呦呦掰正他的身子,两只手搭在他的双肩。 “蒋木,如果我死了,把的名字刻在木笺上,放到最宽的河域,嗯,或者你们南息的大海里,让我自由点……” 蒋木闭上眼睛,不想听她说这句话。 他这么七年来做梦都没有想到,还能再听到呦呦在他耳边重复这句话。 声音不知怎的,在他脑海里一遍又一遍的响起,声音幽广,却让他害怕起来。 七年前他在东唐,时不时的能听到呦呦说这句话,当时只是感慨这个小姑娘的命运如此不济,日日走在生死的边缘,像是怜悯一样愿意替她做这样的事情,安排后事。 可现在不一样,现在的蒋木不再有那一份怜悯,更多的是悲痛,是伤心欲绝,是不愿,不忍,不想…… 他指尖收紧,用力,抓着袖子下的衣袍。 闭着的眼睛不停的在抖动,嘴角也开始抖动,随之整个身体也开始抖动。 他突然睁开眼睛,一把捏住呦呦的肩。 “你不会死的。” 我不会让你死的。 第73章 所作所为 呦呦定睛看着他,怔怔地看了许久,莞尔。 整个人显得轻松无比。 启唇轻言:“我一直都是这样活着,已经习惯了。你没必要如此!他有他的张良计,我也有我的过梁梯。谁先死,言之尚早,有何可惧?” 其实呦呦心里哪里真会一丝也不惧? -- 第277页 无论是走在前朝,还是走在后宫,只要走在这样的道路上,她都是害怕的。 前朝有前朝的算计,后宫有后宫的鬼魅。 她脚下的道路,只有一掌宽窄的桥,说失足就失足了。 可是没有办法不走,故而就‘习惯’了,被迫的习惯了。 在南息关禁闭了六年,太舒服了。以致她的谨慎缺失了很多,她自己心里有数…… 蒋木却神情恍惚,张了张嘴,嗓子犹如破鼓直漏风,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心里一个劲儿说,‘我不会让你死的’,‘我不会让你死的’。 声音越来越响了在胸腔里回荡。 越是如此笃定,越是想说服自己,蒋木越是害怕。 双手捏在她肩上的,越来越用力。 呦呦疼得看了一眼自己的肩…… 再看了看蒋木,他双眼已经是赤红一片,右眼的琥珀色重瞳边缘也都隐隐泛红,瞳孔缩小。 看上去像是入了什么魔怔一样。 呦呦唤了一句:“蒋木,你怎么了?” 他的样子倒是比她还害怕。 她身子轻轻地朝前倾,凑近蒋木的耳边,略带笑意。 “你说过,我们不是一路人。既然如此,最终我们无论如何也不在一道,现在又何必忧心我的生死。难道,你现在是想和我一道了?” 呦呦说罢,笑得愈发厉害。 带着一些戏谑,却想真实的知道答案。 小小尖尖的下颚仰着,温吞湿润的气流在蒋木耳边如羽毛一样划过,一直痒到了他的心底。 蒋木一愣。 脱口而出,“是,我心悦你。” 原本期待这个答案的呦呦真实的听到这句话时候,却突然有些僵硬的坐直了身子。 她却一下子无所适从,脑子发懵。 突然有些口不择言,将对他的了解问了出来了。 “你一直所追求的大道呢,一直努力的为官之路呢,都会与我相冲,你现在说这句话,要我如何理解?” 哪料蒋木说出来的解释让呦呦气竭,直接摔门而出。 他说:“我心悦你,与我追求我的并不相冲突。” 呦呦:“?” 她拧着眉。 “我想在野,你想在朝。哪里不冲突?” 这甚至可以说是最极端的两条路,两种生活! 而蒋木却很平稳的说到:“我依旧会去走我的路,我心里也会有你……” 然后突然一脸愧疚的模样。 呦呦翻了个白眼,冷冷一笑,摔门就走。 就因为今日这些话,呦呦很久很久没有理他,但凡是有蒋木的地方,呦呦是掉头就走,一眼也不会看他。 蒋木这句话,意思就是:我喜欢我的与你不相干,我照样走我的路,但是我心里却一直都有你。 这不是好笑吗? 喜欢,又不会与她在一起。 呦呦没搞明白这是哪一种喜欢。 当呦呦盛怒之下走后,蒋木一个人双手掩面。 他此时此刻最后悔的就是说了那一句“我心悦你”。 刚才说怎么就糊里糊涂的说出来了? 一早就明明知道,自己不会为了她放弃前程,呦呦也不会为了他在身陷入朝堂之中。 他们二人没有人会为了对方而放弃自己的追求,那些追求在心底深埋多年,已成执念! 注定不会有结局,所以他强压了很久,今日为什么会说出来? 蒋木心里跟刀剜了一样难过。 贺拂明静静的看他们半响,等了好一会儿,蒋木心绪应该平静后,他才问。 “你今日的这个话,说的太冒失了。一边说喜欢她,一边又直言不会和她在一起,那你这是什么喜欢?岂不好笑?” 蒋木整个人的身躯有些颓废的缩成一团,很久才有声音从他双掌之中传出。 “你不明白,她不喜欢我,她只是忘不了当年我等她回家的那个感觉……她只是缺一个在她归隐之后,等她回家的人……” 这话说的悲凉万分,声音就像从寒冰下捞出来的一样,一点温度也没有。 贺拂明眨眨眼睛,他觉得,能当等她回家的人,应该也是一件不错的事情…… 还不等贺拂明继续想下去,蒋木又接着说道:“她根本不懂什么是喜欢。” 因为她没有被人喜欢过,没有人教她,没有人告诉过她。 所以在呦呦的心里只有两种人:一种是要杀她的,一种是暂时不会杀她的。 生性凉薄的紧。 能将他记这么久,已经实属不易…… 还谈什么喜欢。 贺璎鱼都送香囊,带她去自己的房间,这样□□的意思,她都看不出来,或者说看出来了她根本不懂。 怎么谈喜欢? 贺拂明轻轻一笑,笑得有几分明媚。 口吻清淡,却反问道:“这还不好吗?她什么也不懂,你教她还不好吗?” 蒋木脑袋埋在那里,摇摇头。 “殿下,我们蒋家终有一朝会出事的,我有预感。如果让她喜欢上了我,再没有我,她会疯。” 其实现在这个样子啊,就很好。 一口长吁的气吐出,可能真的很好吧。 贺拂明此时眼光闪了闪,不过十年,蒋家确实会出事,怕是整个家族顷刻消散。 -- 第278页 连带着蒋木自然也是逃不掉的。 …… 贺嘉佑自从坐上帝位,虽然蒋家有权的人不多,但也在掣肘着他。 这样的眼中钉肉中刺,早晚都要拔。 只是蒋家为了贺秉修一直都安分守己。 贺嘉佑因为蒋家,不喜贺秉修。长此以往下去,蒋家会出手,贺秉修也会反抗,所以蒋家早就没有刚立太子的那个时候那么平静了。 加上现在的局势却不是表面样子这么平静,贺淳君在争权,贺嘉佑在偏袒,故意的在刺激贺秉修。 父子相争,兄弟阋墙马上就要敲锣打鼓的登上台面。 在这样的局势下面,第一个要倾覆的就是蒋家。 而贺秉修却还不知。 施幼南还以为能强强联手,却不知道施家都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 贺拂明嗓音沉稳,庄重至极。 “我会保你的。我一定会。” 这话说的有些掏心掏肺,真情实感。 蒋木混沌许久的心思,此时微微一笑,带着些许疲倦。 “谢谢――” 贺拂明接着说:“你永远都会是我的宰辅。” 蒋木一愣,起身一礼。 “多谢殿下厚爱。” 然后默然不语的出门去,整个人显得有些失魂落魄。 贺拂明看着,眸子里的颜色都有些不一样了。 认识了七年,第一次看到蒋木有这样的一面。 不自信,害怕,恐惧,悔悟。 他一直是一位冷静睿智的运筹帷幄的军师,碰到了感情都是这个模样偏失了理智。 他嘴里突然无声地念了两个字:呦,呦―― 这日呦呦回来后蒙头大睡,睡了很久很久,向笙一看就知道呦呦心情不好。 因为呦呦心里只要有事情郁结难舒,她就会睡觉,怎么也叫不醒她。 昨日的话他也都听进去大半,眉心隐隐发黑,整个拳头越捏越紧,发出了响声。 向笙等着谈曼一回来,冷峻的说了句:“看顾好她,我有事要出去一趟。” 说着,还不等谈曼说什么话。向笙已经擦肩而去。 向笙找到了蒋木,正在贺淳君身边有说有笑的,相谈盛欢。 向笙冷冷地看了一眼,原来也会笑,那怎么不会哄逗呦呦? 他走上前,整个人就像一块冰坨子在移动一样。 谁也不顾,礼节也没有,将蒋木腕子一扣,声音冰冷冷的像机器一样。 “淳王殿下,蒋木我再走一会儿。” 也不等贺淳君有一字半句的反应,人就已经被向笙扯拽出他的视线…… 蒋木与向笙互看对方都不对眼,说算半个仇人都不为过。 蒋木一离开贺淳君,整张脸立马垮下来,面无表情,眉心紧蹙。 他们二人都差不多高,两人平视着。 向笙整张脸憋的通红,牙梆子隐隐发颤,像是用力在隐忍什么。 最终,向笙说。 “春日猎刚开始的时候,你是不是日日被蒋温叫出去挨训,有的时候还会受些皮肉伤?” 蒋木脸一紧,绷的僵直,没有说话。 眸子里有些微微发狠。 向笙冷哼一声。 “呦呦为了顾及你的面子,明明知道,却装作不知道,夜夜给你下迷药给你收拾伤口,你都不知道你浪费了她多少好药。 她从东唐带过来的只有那一些,用完了就没有了,再配,十分辛苦。这个你不知道也不怪你,因为这些都是她背着你做的。” 蒋木听着,突然脸色有些发白,眼睛里的光闪了又闪。 “陛下偏颇她,她就故意打翻热水烫在自己身上,栽赃嫁祸蒋温,就是想让陛下处置他,替你出一口气。这些你不都是亲眼所见吗?” 蒋木突然倒吸了一口凉气,凉的胸肺疼。 “因为你,她接触贺拂明,不然她怎么会搅进你们南息的政局?如果我说的这些,你都没有感觉的话。烦请你有时间去一趟东唐,她住的宅子,院子里有一座碑。你去看一看,她是为谁立的。看一看那黄土旁边的椅子,把手被她摸得的磨损了多少。” 说到这里的时候,蒋木整个人都有些快站不住,唇色都渐渐褪去了些。 向笙生冷的瞪着他,说完了最后一句话。 “如果这些你全都看了。还觉得那天说的话一点愧疚都没有,说她一点喜欢也不懂,我也就任你了。” 他的手都已经放在剑柄上,徐徐用力握住。 但一直也没有抽出来。 说完之后,向笙冷冷的看着蒋木,上上下下扫视了半天。 启唇轻言。 “你何德何能在她的心尖上?” 掉头走了。 向笙回去的时候,呦呦还没有睡醒。 脸色发青的一屁股坐在床上,“噌”地一声将剑抽出来,看着泛着寒光的剑,久久注视,也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蒋木在向笙走后,整个人依在船边,像是大病一场的人,都无力站起身子。 呼吸几近停顿。 我能如何?我能如何? 他问着自己。 突然一股子海风吹开,将他的面庞狠狠吹了一番。 眼神缓慢的聚起光来。 整个人慢慢苏醒一样,脸上开始恢复着颜色。 不知道过了多久,站麻的双腿才动起来。 -- 第279页 蒋木抖了抖衣袍。 想这些,太早了―― 他们二人都站在生死的边缘,好歹要先活过去,才有足够的资格想这些,不是吗? 后宫里到底是谁在害她呢,这都没有查出来。 还有施幼南接下来会做什么呢,他也还不知道。 至少,呦呦想要的东西得到了之后,要让她来选才是。 拎着刚刚缓和好又重新恢复沉重的心,慢慢的往回走。 一直想让自己笑起来,脸上的嘴却怎么也僵在那里,弯不出他想要的弧度。 自从施幼南晕厥后,他在最后两日在海上的机会,隐蔽的手段将礼部尚书冤枉获罪,直接拉入了监牢,下旨回广陵候审。 因为蒋木在心神动荡的时期,一不留神没有保住贺淳君手下的礼部,让施幼南钻了空子。 也十分的悔恨。 当在与呦呦见面之时,她看他就如陌生人之后。 蒋木心里跟被千万根针刺扎一样,忍着疼,也没有上前做什么解释。 他想在呦呦身前替她遮风挡雨,不管呦呦愿不愿意。 他越是靠近,越是头脑不清醒。还不如现在这个状态,那还能让他更清明一些,免得误了大事。 待日后,待日后再做解释。 春日猎就要结束了,所以举办了结束的欢庆晚宴。 呦呦不能喝酒的人,却破例的喝了一杯,然后直接醉倒在宴会上,被向笙扛了回去。 向笙觉得呦呦实在是不争气,看到蒋木竟然还想躲开,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 向笙一般在的时候,谈曼是插不进去的,想偷偷的探知一些呦呦的信息也是不能够的。 谈曼这夜,看着醉倒的呦呦,和向笙说。 “东唐的使团不过一个月就会来到南息,我的手下告诉我,里头混进了对她不利的人……” 当向笙正要开口之时,谈曼抬手阻止了他。 皱着眉头:“我知道你要说什么,那个人的身份我们动不了……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我只是提前先跟你说一声,你自己考虑要不要和她说。” 第74章 水含回来了 春日猎结束了,在回广陵的路上,向笙的眼睛都没有离开过呦呦。 视线虽然在她的身上,但眼神空洞,脑子里想的就是谈曼那一日说的话。 东唐的使团里面混入了对呦呦不利的人,这个人的身份,像谈曼这种高身份的暗探都说动不了,那这个人必定牵扯到朝堂诸方势力。 在呦呦事后清醒过来的时候,向笙同她说了这些话,她丝毫都没有放在心上。 只是冷哼了一声。 现在都已经到了回程的车马上,她还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一直都翘着腿,看着窗外头的风景,不言不语,偶时笑笑作罢。 谁来也不理,包括陛下…… 向笙就在马车里陪着她。 只觉得呦呦这个状态他见都没见过,有些害怕。 脸色是一天比一天难看。 本来想着解铃还须系铃人,告诉了蒋木,他过来低个头服个软道个歉,说清楚也可以。 哪知道那个人居然是这样的,知道了所有事情,还无动于衷,连主动找上门来都没有…… 简直是让向笙气竭,怒不可遏。 可呦呦有几分不正常,谈曼也没有个稳定的心思,水含则是不在,他如果不在了的话,出了什么事情怎么办? 所以心里虽然记恨着蒋木,也打算秋后算账,短时间内不去找他。 马上要到广陵,呦呦终于说了这么些天的第一句话。 眼睛一睁,正瞧着纱帘外头一路的风景,余光却扫在谈曼的身上。 嗓音微微发轻。 问道:“水含什么时候回来?” 谈曼笑颜如花,眼睛里的老谋深算依旧。 “当这个马车一停,她就会回来。” 呦呦点头。 语句平淡的说:“伤她一丝毛发,百倍奉还。” 整张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要不是听见了声音,还以为她根本没有张过口,说过话。 谈曼经过这么多天的相处,虽然知道这句话的真伪。 心突然被拎起来,脊背起了一层薄薄的冷汗。 谈曼突然拉出小案几,坐在一边,为她煮起茶来。 动作娴熟流畅,看的让人有些入迷。 茶艺不错,非水含能比。 不消一刻,谈曼便煮好了一盏茶,双手轻轻地奉上。 嘴角含着轻松的笑意。 “主子,请。水含回来后,您可就喝不了这么好的茶了。” 呦呦接过,用碗盖拂去查沫子,轻轻一嗅。 茶香四溢,沁人心脾,突然觉得心境开阔了一些。 确实是好茶。 垂首一口,醇厚的茶香在口中蔓延开来,呦呦闭上眼睛,喝谈曼的茶就是一种享受。 突然有些不禁说了句。 “茶是好茶,可人就……” 谈曼立马狗腿一笑,显得多少有些谄媚。 “奴婢可没忘主子的救命之恩,自当报之。” 呦呦手上的茶盏搁在膝头,眼神突然变得暗了起来。 只觉得谈曼这句话说的可信度不太高。 她帮谈曼寄信给李邵仪解释贺嘉佑对她的偏宠原因,只要不提谈曼知道,那就是保了她一命。 -- 第280页 谈曼这个人还是有些狡猾的。 嘴上说着救命之恩,必定得报,可具体怎么报,不是看呦呦,而是看谈曼想如何报答! “你身上的毒,我要掌柜子用情报来换,尽快安排吧,我等你的消息。” 谈曼突然眉间一蹙,这事儿她自然不能忘。 本来这些所有的情报确实都要如实移交给呦呦,谈曼看着呦呦的性子也不完全信任。 因为呦呦做的这些事情并不是为了东唐,而只是为了自己! 不然他不会直呼陛下和娘娘的名姓!一点敬意都没有。 让她如何能放心将所有手下的性命交托给这样的主子? 见谈曼一直不说话,呦呦挑了挑眉。 口吻突然飘忽起来,问道:“怎么?不想给?想死不成。” 这些情报关乎的是她这一次的性命,谈曼不给,也要想方设法得到! 谈曼轻微的摇摇头。 “两日后,我会带人去找你。” 呦呦嗯了一声,突然意识到什么,紧接着问:“你找我?我怕是会在宫里。进得来吗?” 谈曼神秘的笑了笑,默然不语,只是又重新换了新茶,给她再煮了一盏茶。 呦呦在那一笑之中,看到了谈曼,或者说是东唐,这暗探都能散布在宫中。 看来这手伸的比较远…… 估计南息的前朝里也会有人! 此后二人便不再有对话,向笙只是看着。 好像呦呦恢复了正常。 提心吊胆多日可算是能安心下来。 但是心中人就有一口闷气,塞的他有些难受。 那便是蒋木! 这一次春日猎发生了太多事情,大长公主的反叛,贺秉修串通罚跪,蒋木的祭海,尚书一案,曲贵妃娘娘的毒,毒蛇,还有呦呦饼中的毒…… 真的是太多了。 呦呦喝了两三盏茶之后又闭目开始休息。 只是他发现了方才呦呦接茶之时在谈曼衣袖上抹了东西…… 这个小动作只有他发现了,谈曼应该是无知无觉的。 看来今天晚上又有事情要做了…… 向笙别开眼睛。 当马车在广陵都城外停下,重新整备车马,再缓缓的依次进城。 广陵的百姓夹道欢迎,人人手都举着香鼎,高呼万岁。 呦呦看着,第一次发现广陵居然有这么多人,街道都涌满了,而且直接延伸到了宫门口,都接踵而至的前后推搡着…… 将回程的车队里三层外三层的夹包着,真是空前的盛况。 当进了皇宫之后,几乎上千人的车队便停下。 所有的朝臣拜别陛下,自己整顿整顿,坐了宫外正在等候的软轿,各回各家。 而宫内的各人,也是上了软轿,各回各的住处…… 当有领着呦呦回九方阁的软轿时,帘子旁站的便是一位女子,正有些泪眼婆娑,张口预言。 整张脸抖了半天,才颤抖的带着哭腔喊了一声:“主子。” ――水含! 呦呦当下眼中精光色散,开始找谈曼的身影,发现人群之中已经找不到了。 呦呦这张脸色突然有些变了变,一只手臂搭在水含的肩上。 心里也是感慨良多,百感交集,好半响也就说了一句:“回去再说。” 说着就上了轿,直奔九方阁。 一进九方阁大门,看着满院子的奇珍异草,脚下的暖道,呦呦心里突然有那么一丝丝的安定。 好像是回归了一个平静之处一样,终于能好好的不那么紧张…… 轿子一撤,向笙立马将大门一锁,水含突然跪在呦呦身前。 嘤嘤的哭了起来,整个人剧烈的颤抖,气都喘不上来。 呦呦的衣裳都湿了一块。 她将手放在水含身后,轻轻地拍着,安慰着她。 缓缓说:“我们进去说――” 说着便将水含从地上搀扶起来,向笙跟随在身后。 还好呦呦跟贺嘉佑说,不喜欢陌生人伺候,故而这九方阁当真是一个人也没有,现在有什么体己话,他们也可以敞开着说。 之前有一个柔漪,已经死了…… 一进门,四下到也干净,还和以前是一样,并没有什么人动过。 呦呦看她还伏在自己的肩头小声啜泣。 头发还蹭在自己的脖子处,有些许小痒。 呦呦将水含先扶在桌子旁坐着,给她倒了一杯水。水含挣扎着起,抢着要给呦呦倒水,让呦呦给拦下了。 “你先平复一下,我有话要问你。” 水含当然知道这些事情需要交代,立马便强忍着平复心情。 再说话的时候还略带哽咽。 一脸泪痕,突然看着这一张脸没有谈曼那样狡猾的眼睛之后还有些不太习惯。 水含:“我不知道他们是谁,但是他们没有伤害我。主子你身边缺了一个人,可有引出什么轰动?” 呦呦摇摇头,嗓音突然有些生涩。 “有人带着你的脸,一直在我身边……没有人发现你不在,不然你刚才出现在我的软轿旁,会没人发现吗?” 听到呦呦这样说,有人带着她的脸出现在呦呦身边,水含当即吓得都有些神魂俱散,一脸惊恐。 连忙抓住了呦呦的手,声音带着颤抖。 “你没事吧?那人有没有做出什么对你不利的事?为什么她走了,不抓住。” -- 第281页 声音带着恐慌,举止带着害怕,连忙起身围着呦呦转了好几圈,看看她有没有什么损伤? 甚至还特意的将她的脸捧了起来,细细的看了几份。 呦呦笑起来,还轻松地打笑起来。 伸出手在水含额心一点。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不忘看我的脸吗?” 然后伸出手将自己的脸蛋揪了揪。 疑问的问道:“我这么好看吗?” 水含哭笑不得。 “现在还开什么玩笑,奴婢只是在担心你。” 说着水含心里稍稍的放心了些,将被关了这十余日的恐慌消散了不少。 看到呦呦之后,心里可算是平稳了不少。 呦呦将水含的手捏在手上,拍了拍。 然后突然整张脸正经起来。 “你什么时候被劫走的?我竟然一点也没有发现。一共是几个人,出了营地朝哪个方向走你可还记得?什么时候回的广陵?什么时候到的皇宫?” 水含深呼吸了一口,一个问题,一个问题的慢慢回答。 “在拔了营地上马车之前,我突然被人捂住了口鼻晕了过去,具体被带往哪个方向,我真的不太清楚。 但是我知道我醒的时候就已经在马车上了,四肢乏力不能动弹。约莫四日后我便到了广陵,一直被关在一处宅子里。今晨我才被人换了这一身衣裳带进去了皇宫。 一个穴位被刺着,不能言语,眼睛也一直都是模模糊糊的看不清东西。当我能看清的时候,我便在你身边了。” 呦呦听着,那这几乎就是毫无线索。她无法得知谈曼是怎么做这件事情的。 长吁了一口气。 “你还记得旧宅子的样子吗?” 水含点点头,“我在那里虽然没有自由,但是也呆了三日有余。” 然后陷入了沉思。 水含说:“那附近每日午时三刻都会有一个叫卖糖葫芦的人回家,家中一共有三口人。 夫妻两人听声音像是只有二十五六岁的样,还有一个孩子约摸七岁左右,男孩,叫阿生。” 呦呦“嗯”了声。 “记下来,晚些送去给贺拂明,他知道怎么做?” 向笙却皱着眉头,突然很插一句话进来。 “这不好吧,毕竟抓水含的是东唐的暗探,你这样将我国暗探泄露给敌国皇子,是不是不太合适?” 水含听到这个话整个人扭过身子,不可置信的看着向笙,她现在就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有问题!是不是听错了。 东唐的暗探抓她?为什么抓她? 然后又回头看了看一眼呦呦,目光里带着询问。 呦呦看着水含这副样子自然知道她是想要问什么。 便重重的点了点头,给了她一个准确的答案。 水含自然发出了质疑,问了一句:“为什么?” 呦呦解释到。 “是谈曼,东唐在南息的暗探之首,被施幼南摸到了细枝末节,想要抓她。 所以需要躲一下,苦于没有地方躲藏,只好出此下策,对你动了手。你也不要怪她……” 水含不情不愿的点了点头,这个理由她也能接受。 但依旧不能完全释怀。 “只要对你没有做什么恶意的事情便好……” 呦呦听着,一笑。 觉得水含虽然年纪比她大,但是心性还是比她可爱些…… 呦呦突然转身对向笙说,“拿出你的宝贝,天黑就去找她吧!如果碰到那个掌柜,找人时时监视一下。” 向笙面色泛难。 “我只有一个人,监视了他,你怎么办?” 呦呦见状,突然冷哼起来,眼神一凛。 “我就不信李邵仪没有给你人带出来。现在都是非常时刻,何必给我装成无害的样子。将你手底下的人用起来吧!” 水含带着心悸,脑袋转过去一些,悄悄的看了一眼向笙,不知道该如何说话。 心里只是“咯噔”一响。 双腿一软,直接跪地,俯身下去。 “曲……曲贵妃也有人在广陵……” 呦呦冷哼,往椅子上一坐,翘了一个二郎腿,腰靠在桌子上,胳膊支着脑袋。 很是随意的说道。 “我千里迢迢而来,怎么可能就你们二人能守得住我。李邵仪和曲是欢是高估你们呢?还是低估我呢?所以你们自然有人手在广陵,我早都知道啊。不就是防备着我逃跑吗。能理解,现在物尽其用就好,何必纠结为什么而来。” 这话说的看似随意,却让向笙和水含都觉得这位主子的悲哀无比莫大…… 心里难免隐隐作痛起来,毕竟这七年的陪伴都不是假的,水含陪伴的时间还要更长一些…… 为什么她需要遭受这些呢? 明明也就只有十五岁而已,却经历了别人一生都不会经历的事情…… 向笙和水含两个人突然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向笙眼圈红了,仰着脖子看着房梁,心里的道歉都快冲出口,却被他深深地咬着舌头给压了下去。 水含漠然的流出了眼泪,悄无声息地哭了出来,只觉得对不起,却也不知道该如何说出口。 呦呦看着两人那一脸模样,甚是相同,悲沧的很。 心里嗤笑,结果嘴里的话脱口而出,这是憋了许久的话,今天第一说出来。 -- 第282页 呦呦说:“我以为你们不会为我难过呢。” 然后轻松的笑了笑。 向笙缄言不语,只是嗓子翻滚了几口气。 水含一脸。 呦呦也不想再刺激他们,就说:“没事,该做的都做了,忠于自己的使命没什么不对。不用和我讲人情,如果哪一日要卖你们,我也不会留情的。各人完成各人的任务就可以了。” 她说的是真轻松,一点情绪起伏也没有。 像是与他们从未有过什么交情一样,说的意思是连主仆之谊也都没有。 这是呦呦的冷静,不是薄情,如果真的薄情,水含被谈曼抓走,何必下毒威胁她。 只是她不希望这样的情谊牵绊着完成使命的路。 但是向笙和水含明显不是这样想的,心里虽然好过一些,但依旧是难受的。 呦呦看着他们这副样子,突然觉得有些生厌。 指着脑袋的手带些力道拍在桌子上,有些愠怒低声一吼。 “别做这副样子给我看,该做的都做过,何必如此?收起你们廉价的愧疚,好好助我便可!” 呦呦的意思是,向笙听从命令对她的伤害,水含有自己的途径传消息回去。 这些该做的他们都做尽了,此时此刻摆出一副这样的模样,呦呦看的实在心里不太舒服,故而有些小怒。 原本又没怪什么,何必这样。 没有摊牌之前,该做什么就做什么也挺好的,怎么说了一嘴之后,反而到还接受不了自己所作所为呢? 向笙和水含此时心情颇为复杂,都有些不太好意思在呦呦眼前。 但是二人都慢慢的收敛了心神,缓缓平绪。 向笙粗着嗓子,却带了一些奇怪的音调,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 “天一黑我便出宫,一定找到谈曼的屈身之处。” 却又带着担忧说道。 “主子还是一定要,将水含被关的地方告诉二殿下吗?” 呦呦脑袋一歪,眉头一皱,小眼睛转了转。 “如果你们能做得到的话,不告诉他也可。” 向笙点头。总要先试试。 这样的情报告诉了敌国皇族,人家在顺藤摸瓜,岂不是暴露了东唐的探子嘛。 呦呦余光看了一眼。 真是个好忠国的人,不愧是镖局出身,自己的道义把持的挺重。 只是脑子不足,因为水含是她的贴身侍婢,出了事情关注的人相当多。 所以观她的这个地方必定搜不出什么东西了,只是想看看贺拂明的手能铺的多开,人手查的多深。 呦呦取了一只空杯子,水含连忙摸了眼泪起身,脑袋垂的低低的,伸出手给呦呦倒茶,鼻息还一吸一吸的。 声音悬在她的头顶,呦呦眉角刚舒展平的又皱起来。 呦呦翘着二郎腿,抖了抖。 谈曼是怎么把水含带进宫却无人发现了? 那么多人候着皇族的轿子,她手下的人又是怎么知道自己做的是哪一顶?能将水含准确无误的调到自己身边。 当真不简单! 非后宫的上级不可。 因为这件事情只要有一点错漏,水含就泄露到人家眼皮子底下。 谈曼一直在自己的身边,还能操控这件事情,看来,在南息的暗探还是不少的,能力也不小。 那就,太好了―― 水含茶倒好了,呦呦一边饮,一边笑笑。 眼中突然冷光一闪。 这些人用的好的前提是她给的名单必须是正确的!但是谈曼太爱护自己的手下,怕是有些人员她会捣鬼。 这是一个比较棘手的问题。 呦呦突然倒吸了一口凉气,脑袋有些闷响,手上捏着茶杯发紧。 天一黑,向笙悄无声息的从九方阁出去。 呦呦好好的睡了一觉,她既不急又不慌。 向笙武功好,能出去,她不行……如果带上她的话,可能连皇宫也出不去。 或者说他们的行踪极其容易暴露。还不如就向笙一个人,相对还方便一些。 而他的办事能力也还是不错的,况且手下还有不少人协助。 故而呦呦没有水含那般担忧。 舒舒服服地睡着,一丝杂念也没有。主要是这么多年她已经习惯了。 害怕,担忧通通都没有用,还不如休息好,更有能力应付所有的事情。 当向笙独身一人出宫后。 将袖中的竹笼拿出来,从里头摸出来一只殷红的甲虫。 一震翅,翅膀下的红在黑幕之中泛出隐隐的红光。 朝着一个地方飞去…… 向笙用轻功跟着,飞檐走壁。 最后跟到了一处破庙。 里头有火烧出的噼里啪啦的声音,还有几人走来走去的脚步声。 他悄无声息地轻轻落在瓦楞上,悄悄揭开一片瓦,朝里头一看。 里头三男两女,全都是不认识的人。 两名女子像是一对双生胎一样,长的一模一样,穿着打扮上从头至脚,也看不出有什么不同。 三名男子的年纪看上去都不小,都是三十左右的。 一个锦衣华服老爷,一位贴身仆从模样,还有一位像是叫花子,穿的破破烂烂。 五人或坐或站,或行或立,各有不同。 他没有看见谈曼。 向笙一脸严谨的看着这一幕,将手上的甲虫从瓦楞缝隙递过去。 -- 第283页 它爬进去,之后再振翅起来,悄无声息的爬到了一名女子的肩头,在发丝上勾着。 向笙嘴角忽然抿了起来,微微斜勾了一下。 就是这名女子了――她就是谈曼。 但是这面皮是一个十六七岁小姑娘的模样,圆润的小脸,五官长得平平无奇,只是嘴角还有一颗痣。加上谈曼特有的眼睛,这个小姑娘看上去格外激机灵可人。 任你装的再像,这种甲虫也能顺着呦呦摸的药粉而找到行踪。 不过这个谈曼确实狡猾,面皮换了一副又一副,也不知道最初她在天兴酒楼是不是真容。 要不是有这个甲虫,谈曼站到他眼前,他也不知道是谁。 藏的太深了。 不禁他突然又想到一个问题,这样的谈曼真的可能会被施幼南追得无处遁形,从而要躲到呦呦身边吗? 第75章 追捕 她可能是故意的!故意到呦呦身边的! 一种不太好的感觉油然而生,这种感觉突然扎根在心里,让她莫名的有些胸闷,心慌。 此时破庙里的篝火还在噼里啪啦的作响,另一位女子从随行的腰壶,给谈曼倒了一杯酒。 轻声说道:“姐姐,慢些,喝些酒祛祛寒。” 那锦衣华袍的男人声音圆态,叫着仆从:“给姑娘拿些吃的。” 说着,那侍童从随行的包裹里拿了一些肉干递过去。 一旁的叫花子一点也不眼馋,围坐在一边,瞧都没有瞧食物一眼。 他的气息格外特殊,像是一位练家子。向笙立马屏住呼吸,动作放轻放缓。 谈曼像是饿极了一样,大吃大喝起来。 众人都候着她吃完才开始说话。 “我们的主子是个什么样的人?” 同‘谈曼’长的一模一样的人问道。 第一个话题谈曼明显不太感兴趣,整张脸有些不太好看。 最终隔了一息,才说。 “不是个坏人,也不是个好人。不忠于东唐,也忠于东唐。” 谈曼觉得这样回答非常能说清楚呦呦这个人,但是坐在周围的人却突然摸不清头脑。 不知道这该怎么理解。 面上都有些犯难,张嘴却都没有问出话来。 最后只有那位乞丐,我开了自己凌乱的头发,问了这一句。 “你这样的形容是不是有些含糊不清?这叫我们怎么理解她?” 谈曼咬了咬唇,想了一会儿才说。 “不是个好人的意思是,她可能会得大利而舍小利,我们这些人就属于小利。是个好人的意思就是,她不会轻易抛下你们任何一个人。 不忠于东唐的意思是,她做事只在乎成功,却不一定会保住东唐的其它利益。 忠于东唐的意思是,她目前做的事情,确实是认认真真的在给东唐效力。” “还有,她不喜欢受任何胁迫,不要妄想去威胁她,违背她。性子里还是有些狠戾的。” 这段话谈曼说出了这段时间与她相处的感觉,自认没有偏差。 向笙听着,觉得说的大部分也都比较符合。 呦呦只要拿了兵防图回去交差,以后便可任意翱翔,不受束缚。 坐在篝火旁边的几人听完这段话之后,纷纷有了自己的理解,但是大多都有同一个动作,都是在皱眉。 被谈曼形容的,这个人好像就像是为了特殊任务而来一样,其他的事情一概不管。 不管暗探的人员伤亡,不管暗探的消息来源是否会暴露…… 那如果是这么个主子的话,他们的姓名岂不是岌岌可危? 锦衣华袍的公子突然说道:“那我们该怎么配合她?” 谈曼听到这个问题,更加有些头疼。 自己身上还有她下的毒未解,而且还知道了她与掌柜有些私情,可以威胁他们…… 谈曼嗓音突然有些颓丧。 厚重的问道:“去底下问一下各位弟兄,如果不愿意为这件事情效力的话,可以暂时不动。两天后我要交一份暗探名单给她,可以偷偷的做下改动……尽快报人数给我。” 所有人听到这句话之后都有些一愣。 不禁有人问道:“她到底是来做什么的?需要我们所有人的名单?” 这么严重。 东唐是要做什么大事吗? “为什么而来这个我不能说,但是无论做什么,只要接触到南息的政权,有人员伤亡也都是正常的。你们下去问吧!其他的不要再问我了。” 那个与她长的一模一样的女子,很郑重平淡的问了一句:“她会故意害我们吗?她会叛国吗?” 这个问题一问,得到了所有人的重视,里面几人突然都端正了身子,想听谈曼好好回答这个问题。 谈曼一脸严肃,义正言辞。 “她不会,一定不会。不然陛下怎么可能放心将她送过来。怎么可能让我交出所有的暗探名单供她趋使。” 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谈曼眼睛里带着前所未有的笃定。 她觉得,呦呦不会,一定不会。 虽然不是特别忠于东唐,对陛下与娘娘极为不敬,也可能不会关心他们的生死,但是对于叛国这一件事情来,她真的相信呦呦不会。 与她长的一样的,那位女子说道:“只要不叛国,我这边的人都可以,要什么消息请报随时提供。我可以立马按一条独有的情报线到她的身边去。” -- 第284页 谈曼点点头。 锦衣的老爷说,“我这边的财务可以供她驱使,随时提供钱财,商行信息。” 侍童也随之不假思索地说出来。 “姐,我们这边也可以随时报道街头小贩的一些消息,制造舆论,谣言皆可。” 那叫花子,突然嚷道:“你把我的活占了,那我该做什么?” 那位侍从站着身子笑起来:“秦爷手下的高手比比皆是,听从调命不比我这个强?” 向笙看着这一幕,听着这些话,突然觉得兵防图也不难,原来他们在这里,能有这么多人相助,还都是不同途径的…… 看来以后形势会相当方便。 那谈曼,是做什么的呢? 她既然是暗探之首,怕是在权势这方面有些…… 突然一大阵的兵甲之声打断了向笙的思维。 他一直都习惯屏息,所以这一阵的兵甲之声格外的刺耳。 听着这步数,像是只有一百米米左右。 但是显然这个叫花子功力不足,都已经这么近了,他还没有听见,看来需要提醒他们一下。 这个兵甲的声音听起来应该不是他们的人员,向笙整个人原本气息是敛起来的,突然松开,重重的呼出了一口气。 楼下的那一位叫花子立马有感觉,一只手回到他们中间,让他们噤声。 然后整个人细细的聆听。 那乞丐问了一句:“是何方好友在此,既然到了,何必遮遮掩掩。” 向笙起身,直接施展了轻功离去。 那叫花子追到了门口,四处细细一听,没有听到向笙的踪迹,反倒听到了一阵兵甲的声音。 还不等进到屋内,他大声的喊到。 “有官兵,大约一百多人的样子……走――”那叫花子一说。 谈曼整个人面色有些苍白。 果真还是躲不过去,施幼南还是追到她了―― 所有人的神经都绷紧,居然来了这么大一队官兵…… 锦衣华袍的公子说:“你们先走,我和白元在这当路过经商留客,给你们拖延些时间。” 谈曼短促的深思了一会儿。 觉得不妥。 如果施幼南没来,他们或许还能拖延一会儿。 但是如果施幼南来了,怕是就不行,以他那谨慎的性子,翁穆(锦衣华袍的公子)和白元(仆从)根本拦不住。 能追踪她到这里来,现在留下的人那都是同谋,不抓走严刑逼问才怪! 宁可错杀一千,不可遗留一个!这就是施幼南的为人。 来了南息这么久,谁都可以不了解,但是他不可以。 自古以来,南息的相位一直都是施家一族的。 要不是先帝斥贬了施家,现在的相位依旧会是他们家的,不可能更改。 谈曼极短的时间内想出了一些事情,问到秦爷(叫花子)。 “秦爷,除了这官兵,你刚才是不是还说有其他人?” 时间短暂,他们的回答都变得比较迅速,即问既答。 那穿了一身凌乱不堪衣裳的人,在乱糟糟的头发下面掩盖不出一双利目,点头。 “是。是有一人在屋顶,呼吸声过大,所以我才听出来的,但是我说了一句话之后,他便消失了。转而才听到了这一阵兵甲声。” 众人听到这里,神情都颇具严肃。 谈曼:“是他告诉我们来人了……会是谁还知道我们今日在这里见面?” 她整张脸都拧在一起,视线横扫眼前的四人。 突然喝到:“分散走,各自找人掩护,两日后老地方见。” 然后声调不太稳的,紧接着说了句:“叫他来见我――” 那些人一听就知道,叫的是谁。 几人齐齐点头,四散开来,各自奔走,迅速的消失在黑夜里。 当一百多官兵临至,除了见到新燃的篝火之外,一个人也没看到。 为首的官兵高呼:“除了我们进来的地方,周围一共有四条巷子,分成四波追。你你你四人各带一队,剩下的跟我走。” 几个被点到头的士兵立马带了三波兵,分列站好,带到自己的上级高声令下,分城四路朝着巷子里追去。 向笙一人站在最高的屋檐上看着这一幕。 身后还站了三个影子一样的黑影,成一个倒三角,站在他身后。 向笙将自己的右手抬起来,食指的指尖上,正是方才那竹笼里飞出来的赤红色甲虫,现在正乖巧地停在他的指尖上。 他将指尖上的虫递给身后为首的黑衣人。 “跟着它,然后监视,有什么动作向我汇报。” 为首的黑衣人突然有些疑惑的问:“是随时汇报,还是等到晚上?” 向笙眉毛一拧,口气突然僵硬了一分。 “随时。” 身后的三位黑人面面相觑,只有为首的谨慎的问了一句:“那岂不是要暴露我们的行踪?被她发现了……” 还不等她说完,向笙直接打断:“她知道了……” 身后的黑衣人便不再说话,只是尊了一句“是”。 向笙事情交代完,脚下一个浮空,旋了一个身子便飞了出去。 谈曼的那几人并不需要他们施手相救,连小小的官兵都摆脱不了,还做什么暗探! 只是呦呦说谈曼对她心思有些不正,故而监视一下。 -- 第285页 其实说到底也都是一国人,只要不叛国的话,大抵的利益都是相同的。 当向笙回宫时,呦呦已经熟睡,只有水含一个人站在门口,靠着墙,半副身子都在月光之下。 整张脸迎着月光,透了些微微的光晕在脸上,显得她有一种莫名的悲凉之感,从双瞳里流出。 腰腹以下的裙子都被纳入了黑暗,看上去就像是飘在门口一样。 有些森凉的感觉。 见向笙回来了,一动也不动,只是嘴上说了句:“你回来了……” 声音轻的都快听不到。 向笙知道水含怎么了,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 要跟着她一起依在墙上。 头一抬,便看到那一轮尖尖的月亮,如钩。 黄色的月亮银色的光,就那样悬在他们的头顶,挂在他们的眼前。 向笙憋了许久,安慰着水含,实际上也是说给自己听。 他说:“呦呦拿到了兵防图,我们所有人都解放了。她再也不会做辰王的替身了,可以选择过自己喜欢的日子。你可以回宫升成掌事,我也可以与爹娘团聚。 大家都是有苦衷的,你不愿意,我不愿意,呦呦更是不愿意。该做的都做了,现在再想对不起她,有什么意思呢?还不如早些助她取得东西,这才是真正的成全她。” 说完这些话,堵在他心里的一口浊气,此时此刻随着这些话消散殆尽,慢慢的也就豁然开朗起来。 水含听着,整个人突然站直了身子,没有再依着墙壁。 走入了月光中。 整个脑袋抬起来,深深的吐纳了一口气。 “我只是心里不忍,她这么小的年纪便要经历这许多事……” 缓缓地转过身子看着向笙,整个人娴静至极,背着月光的银色光晕,像一位仙女一样。 口吻异常清淡。 “我十五岁的时候,在辰王身边,常常做错事,被姑姑们打骂。 十六岁的时候来到了她的身边,那个时候她才那么小,才七八岁。我经常给她梳妆,送她入宫,送她进入那般炼狱。她一次又一次,好好的进去,遍体鳞伤的出来……” 水含突然整个人被忧伤笼罩起来。 像他平静的诉说着呦呦的日常…… 她继续说道:“向笙,我记得你第一次见到她,是卸了一臂对吗?” 向笙抿着嘴,没有说话。 那个时候,向笙是李邵仪身边的侍卫,见呦呦右臂手上有匕首,自然是要如此…… 也不是有心的,这是职责所在。 水含突然看了他一眼,眼中的悲凉像是要把他淹没一样,向笙突然浑身冰凉。 与她一起,在这样的愧疚里面自责。 “她是不是从头至尾没有喊过一声疼?” 向笙没有说话,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脑袋不受控制的重重的点了一下。 “呦呦跟我说过,喊疼的话会更疼。所以她再疼都会咬死不让自己出声,这样别人看不到她的笑话,也摸不清她的底细,自己不喊疼的话就不会那么疼……” 向笙没有说话,独自一个人进了呦呦隔壁的屋子里。 当门关上的那一刻,向笙整个人突然觉得四肢发软。 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床边,瘫趴在床上的。 脑子里盲白一片。 在他答应谈曼那个刺杀的命令时,他这一刻愧疚的心就从来没有停过。 女子本就重情,更何况水含与她的时间更长,更加亲密,几乎可谓是形影不离。 所以呦呦的一切都看在眼里,像一位大姐姐一样心疼这是理所当然无可厚非的。 不过水含再心疼,依旧有使命在身,故而监视着呦呦的一举一动,传回东唐。 这些向笙一早就知道,因为他曾经拦下过三五封信,想看看水含在与何人传信,当知道是传回东唐,他便再也没有私自看过她的信件。 水含今日的愧疚在呦呦那漫不经心的样子下更甚,进行着自我谴责…… 但是无论怎么难过,她手上的信依旧要传回国内…… 在向笙没回来之时,今日的信件她原本书写好,却久久也无法传出。最终撕的稀烂,丢到火盆子里,一把火烧成了灰烬。 呦呦在这样清楚的情况下,与他们同吃同住了这么久,丝毫没有露出自己知晓的模样让他们知道。 今日这样的情况下,她还能安安心心的熟睡,该是有一颗多么强大的心! 水含自认为如果是自己的话,连她的一半都不及。 现在觉得当年,认为呦呦只是与辰王长得像而得到重用,这个想法异常可笑。 如果自己长成这个样子,根本不会做的有呦呦这么好。 身边贴身的人没有一个值得信任的,还日日监视防备,这样的日子能过下去几日,水含她自己都不知道。 更别提在南息国君手下玩什么假的‘滴血认亲’,怕是胆子都会被吓破,能有几分呦呦这样就镇定了? 水含在院子里一个人站了一夜,晨起的时候,她直接发了高热,晕了过去。 当呦呦看到的时候,她已经在院子的地上趴着。 还不知道趴了多久。 还好这院子地上都铺的是暖道,水含身子上面是冰凉的,贴在地面的都是温热的。 呦呦叫向笙去喊御医,来看一看。 -- 第286页 向笙走了。 呦呦虽然比她小,个子却是比她高的,力气也比水含大,直接将她扛到了房间里,扔在了床上。 她有些不悦,一早上没有洗脸水也就算了,还要做力气活儿! 努努嘴,然后自己老老实实的,打了水,拿了帕子沁湿给水含敷在额头上,顺便给她擦了擦脸,擦了擦脖子。 毫无怨言。 水含模模糊糊之际,睁开了一个小缝,虚眯的看了一眼。 然后虚弱的道了一句:“对不起――” 遂既又晕死过去。 呦呦被她这一句话说的一愣,擦脸的手都僵在这里,动不了。 心里空白了许久。 她身边全都是这样的人,要么盼着她死,要么监视她,防备她的人…… 所以她碰见的陌生人蒋木,日日等她回‘家’能迅速的亲近。 这是除了阴谋背叛之外,唯一一个其它的情绪在她身上体现。 继而不舍,沉迷在这样的情绪中。所以,蒋木对她来说是一个独特的存在。 今日,第一次听到有人跟她道歉…… 这种感觉真的是很奇怪。 心里那种深处的委屈,突然倾斜而出,灌满了她整个身体。 有人知道这样对她是错的…… 终于有人知道她也需要被好好对待…… 呦呦看着水含那虚弱惨白的脸,一脸平静的继续给她擦拭。 从额头到眉眼,到鼻梁到下颚…… 这是呦呦第一次正眼看水含,将她记在了心里。 向笙带着御医过来,把脉,只是普通的着凉高热,喝几副药便好了。 这边终于忙完。 向笙才跟呦呦报告昨天看到的一切。 一脸眉头紧锁,心里疑窦四起。 不是说掌柜子也有一份名单,与她相重之后才是真正的暗探名单吗? 怎么现在她手上就能有这么大一支呢? 向笙见呦呦深思,也没直接打断,只是稍等了片刻,见呦呦回过思虑后才问。 “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 呦呦想了想,“谈曼还在我们的视野范围内吗?” 向笙点头,呦呦也随即点点头。 “一直跟着,她与任何人接触都要告诉我。” 谈曼手上居然能有这么大一片势力,但人看起来却狡猾异常,心性又不太坚稳。 这样的人,做个小人物还可以,最多做个中间人物,做这样的首领并不太合适! 李邵仪为什么会给她这么大的权利呢?真是所托非人! 这边,谈曼摆脱了兵甲之后,一个人顶着这一张从未用过的脸皮在大街上游荡。 做一个平常老百姓一样的人。 看到好吃的东西吃吃,看到好玩的东西买买。 突然,一份布告撞入眼帘之中。 上面正绘着一张普通的脸,棱角分明,脸型显得整个人高大的很。 只是一双眼睛绘的不好,没有神采。 但是这张脸她太过于熟悉……这是与她来到南息搭档的对象。 那个伪装成掌柜子的人。叫段进! 他们二人一起在南息潜伏了五年有余,从未被抓到过,今日他却上了布告…… 还是太子的印。 说此人杀了人,属于十恶不赦之徒,广陵如果有人见到,举报赏金一万两,生死不论。 但下面却用一种暗语写着,“我在这”! 谈曼捂住嘴,眼泪夺眶而出,瞬间爬满了满脸。 掉头就走头也不会,然后抹了抹眼泪,佯装是风沙迷了眼,没入了人群中。 方才对此人有疑的官兵,看到这里,才前进一步的脚又收了回去。 身旁的士兵问道:“怎么?你看到我们要抓捕的女人了?” 那个士兵笑了笑。 “看错了。” 身旁的士兵一拳锤到他的肩胛上,小声在他的耳边说道。 “这可别看错了,这个女人才值钱呢。画上的这个,照理看还能活几日?” 这个士兵支支吾吾的算一算。 “不过三日吧。” 第76章 心尖肉 “不过三日吧。” 两人对视一眼,眼中的神情意思却是,如果那个叫谈曼的女人出现,怕是这个人就活不过一刻…… 谈曼因为换的是一张新皮,没有人会注意一个扔在在人群中不会让人记住的脸。 所以,只要她不露出真的悲伤,她便可以安然无虞。 这个布告旁边,有一座客栈,在二层东间,窗户边上,正坐着一位弱不禁风体虚的公子,身上还是一件厚实的狐毛斗篷。 虽说是春日里寒凉,可惜这快临近午时,天气已经慢慢要热起来。南息固有特殊的天气,早晚如冬,中午如夏。 但是他依旧披的一丝缝隙都没有,面前的茶还是新斟的,也不见他这嗜茶之人伸出手来。 像是斗篷之外的天气冷的厉害,手都不愿伸出来。 他只是觉得茶香不错,微微的用力多吸了一口气,将弥散在空中的茶香尽数吸进肺里才好。 旁边还有一位侍茶的小厮,静坐在他对面。等着只要茶水稍凉,茶香不足,便重新倒掉再续上。 这公子嗅着茶香,一脸舒悦。 但依旧遮不住他那苍白无色的脸,瞧上去便是个无力的。 -- 第287页 对面的小厮突然说了话:“主子,这里有风,您才刚大病初愈没几日,何苦要坐在这里,手底下又不是没有人,叫他们多仔细些就行了!” 这个公子眼睛突然变换了颜色,一股子狠厉射出,扫在那个布告周围百姓的身上一一掠过。 淡淡的开口:“烟罗寒纱裙的女子带到我面前来。” 这小厮话也没多说,立马行动起来下楼,跟侍卫一说,一支十几人的小兵甲立马出动,追着刚才离去的那名女子而去。 布告旁的两名士兵看到这一幕,互相大眼瞪小眼。 “世子难道发现了可疑人物吗?我一直瞧着也没有看出来阿。” 另一位士兵神色有些难看,脸色一下子变成了青色。 有些犯哆嗦的说着:“世子殿下不会算我们二人渎职吧……他在二楼都看见了,我们都在这面前还没发现……” 这下子两位士兵一起战战兢兢的站在布告旁边。 他们这位世子看上去柔弱,内里性子可狠的紧,那落到他手上,少一层皮都是轻的! 那就是施候府的嫡孙,施幼南小世子。 当士兵下去捕抓出动,施幼南可算是伸出了自己金贵的手指,重新给自己倒了一杯新茶。 端起来在鼻子下嗅了嗅,实在是茶香沁人,正要倾杯。 那名小厮刚巧上来,一只脚刚踏进房门,看见这一幕之后立马低声咆哮一句。 “世子,不能碰。您这身子还未好全,暂时不能饮茶,伤了休息,您还如何养身子!” 施幼南见状,居然安安静静的将茶盏放下,十分乖巧地听了这个小厮的话。 施幼南莞尔,转了一个话题问道。 “派两个杀手跟上去,我觉得应该是她。” 那小厮眉毛一动,指了指他面前的茶盘,高声警惕说道:“你别动,多注意些身子。” 然后转身到了长廊上,急促的哨子声一吹,立马就有黑影徐徐落在他的跟前。 “去罢,两人。” 那黑影垂头,重重点下。 然后踏着轻功便消失不见。 一路追随着施幼南方才派出去的士兵而去。 他们这些暗卫出动,只要士兵抓得到,他们便可以不现身。如若抓不到,那就需要他们来动手。 当小厮再回去之时,施幼南只是朝着远方看去,眼睛里饱含着理所当然的心喜。 像是认定了那名女子就是他追寻已久的谈曼! 小厮泼凉水道:“段进那厮都说了谈曼极其会易容,不好将她找出来的,如果回回不是谈曼找他,他主动都找不到谈曼这人……主子为什么今日这么肯定?” 施幼南声音轻浅,说到。 “直觉罢了,不是也不打紧。不怕她不来――” 遂既唇边浅浅一笑,像一朵小花一样,格外柔和。 小厮回到自己的位置上,重新给他斟了一杯茶,放在他面前,让他嗅着茶香。 施幼南的思绪突然飘的有些远,嘴里不知不觉地问出了一句话。 “晏落家那个小妾生的,行四的那个庶女可还好?” 小厮听到这个话题突然飘转了有些远,一下子没有答上来。 施幼南见他没有回答,突然将脑袋扭过去,正视着他,眼中精光一聚。 不急不缓地紧接着问道:“怎么你不知道?” 小厮抿了抿嘴,眼神有些飘忽,垂首。 “不是,是她被订亲了……” 施幼南听到这个话,整个人一木,脸色比刚才还难看,缓了好一会儿。 才喃喃问。 “许给了谁家?” 小厮有些难以启齿,他的这个表情落入了施幼南眼中。 施幼南狠狠一瞪。 小厮忙不跌的回答到:“邓爵爷家的长子,邓缪友……” 话说完之后,自己连忙跪到一旁,邓家这位长子不是良配。 原因在这个邓缪友身上。 未娶正妻,小妾已经收房九位。但凡与他们邓家匹敌的婚姻里,没有一位嫡女愿意嫁给这样不守规矩的人。 哪怕以后自己的相公袭爵,说不定自己还能连带着有着诰命,那也不愿意嫁给这样的人。 施幼南听闻之后,果然怒火上来,脸色那狠戾之色尽显。 桌子一拍,震的茶水四散,都翻泼在他的斗篷上,他也不顾。 只是低声吼着。 “此人也配晏奚寻!” 语气之中尽是鄙夷之调。还带着杀人的那种戾气。 这小厮只能跪在一旁不动,话说不敢说一句了。 在施幼南心情尚可的时候,他说的话施幼南可能还会听上一听。 但凡是如同现在,又还沾了晏奚寻姑娘的,施幼南是谁的话也都不会听。 亲爹,亲爷爷来了都没用! 晏奚寻这位姑娘,虽然是晏落行四的庶女,但却是施幼南的心尖。 天下除了他知道,谁人都不知。 可这如今他的心尖肉被人挖了,还挖给了邓缪友这样不尊礼数的纨绔。 回回纳妾必定闹得满城风雨,新婚还要大摆筵席,请上自己的狐朋狗友饮宴个三日三夜。 最混账的一次,还在诸位面前当众耳鬓厮磨,可谓算的上是现场看戏。 施幼南现在知道了这个,那心里怎么过得去? -- 第288页 他气的直接拿起一个杯子便摔在地上。 这杯子一脆,直接四分五裂的飞溅。 今日施幼南带着必捉拿东唐的暗探的喜事,好为太子在陛下面前驳回一局。 让局面倾倒一些,好教日后太子将自己的人推到六部尚书之位,让太子再坐的更稳一些,赢面更大一些,别时时刻刻被贺淳君压制着。 结果正事做到了一半,偏生知道了这件事情…… …… 小厮现在是动也不敢动。 只听见施幼南声调怪异,“我记得邓缪友与晏家世代有亲。可就算要嫁也该嫁嫡女才是,怎么会轮到她这个庶女去?” 他是从未瞒过施幼南一句,故而将自己知道的倾述出来。 “晏家的嫡女攀上了焦枫小侯爷,便将自己的婚事推给了晏奚寻姑娘。” 施幼南听着只作冷冷一笑,眼睛的阴毒那是翻滚的汹涌无比。 阴森的“哼”了一声,吓得他是整个人手脚无处安放,怕得紧。 “好婚姻自己站着,邓缪友那种货色便随手塞给奚寻,也不问问本世子,这事我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小厮心里只作想,谁人知道他们施家的小世子喜欢这位晏家行四的庶女……这该怎么问呢? 小厮拎着自己的心肝问:“那主子该如何……” 施幼南面上杀气翻滚。 “如何什么,晏家的嫡女不是求着嫁嘛,找人婚前抓一夜,不要动她。想嫁就让她嫁去,我们家奚寻看不上。还真以为攀上了侯府,能过的怎样好。” 唇边鬼魅的笑了一丝。 “去,给焦枫作了,让他永无子嗣。我想看看,晏家大小姐怀孕后,他们焦家算谁的。” 小厮就安安静静的跪在里听着,颔首称“是”。 施幼南一只手突然撑起下颚,面带着浅笑,方才那些戾气,阴狠一扫而空。 脑袋一歪,托在自己的掌心。 长长的“嗯”了一声,拖着音调。 “晏奚寻她实在要嫁,也嫁不了比这还好的爵位家世了…… 你着人去打听一下,看看她有没有心仪之人,要是有的话,这夫婿就给她换一换。如果没有,邓缪友这边我来收拾,管保她能和美一生。” 这话说完的时候,末尾留着许多惆怅未定。 明明情深,却不得在一起。 倒不是施幼南身份高贵,她配不上。 在他的的心里,就算是贺秉修配,都配不上她。 也不是因为家族的原因而不娶,而是因为他自己本身身体不好,未来的妻子多忧心,还可能会守寡。 再者,他们施家现在一直在走下坡路,如果哪一日能回到从前,祖父那样门楣光耀,她晏奚寻是他人的夫人那又如何,一样能娶回来。 只是他现在为太子谋划,搭进去了自己的一生,搭进去了整个施家的一生,舍不得再搭进去她…… 他现在的生活本就是危机四伏,如果让人知道了晏奚寻是他的软肋,她怕是不得安生…… 万一没有护住…… 施幼南不敢再往下想下去了。 他只愿晏奚寻永远都是那个明媚的姑娘,能看见花笑,能看见风笑的单纯姑娘便好…… 他闭上了眼睛…… 其他人无法从他的眼睛里看出他到底流露了多少悲伤,多少不舍,多少喜欢,多少爱…… 小厮知道自家公子为什么不娶,但是还是想问,也就真的问出来了。 “主子为什么不娶晏家姑娘,您都喜欢了这么多年……” 施幼南静静地托腮,坐在阳光里,一句话也没有说,双目的眼皮一直在颤抖。 像是有些东西都快要忍不住一样…… 过了很久,他才重重的出了一口气。 眼睛里浑浊不堪,混沌成一片,瞳孔散焦,只是怎么脑袋茫然的瞥到小厮这里。 问:“如果我娶了她,护不住该怎么办?不放过我的人,一定不会放过她。我不是在娶她,我是在亲手杀她……” 心底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出来。 施幼南只能说给自己听:难道我不想娶?我是不能。 这些年随着太子,树敌太多。 为了施家,冒进太多,得罪太多…… 现在施家,才是最危险的地方。 她远远的离开,不要接近,无人知晓,这是我能给她最后的爱…… 小厮不在说话。 因为他已经从声音里面,听到了施幼南心里最深处的绝望与不舍,与深情。 施幼南摆摆手,让他下去。 他想一个人独自静一静。 从支着下颚的手,变成扶额。 此时的施幼南突然有些难受…… 小厮退出房间的最后一步,施幼南说:“赶紧抓到谈曼。” 用此邀功,还可以在晏奚寻大婚之时,换一个诰命加身。 不然,她一个庶女身份,怎么压的过先娶的那九个妾? 小厮点着头便退了出去。 那边,谈曼本来已经消散在人群之中,突然听着有兵甲之声随着这个方向而来。 这个声音她太熟了,因为在不久的前一晚,她刚刚听过,也刚刚逃脱…… 施幼南能准确的知道她的位子,必定是自己的暗探里面除了内奸!告知了昨日他们汇合的位置。 -- 第289页 但是现在…… 谈曼也不确定身后的士兵是不是抓她,还是只是路过? 不过无论是哪一种,她都需要小心行事,不可盲目的猜测。 万一她觉得是路过,却是追踪而来怎么办。这样的事情切不可大意! 谈曼小心谨慎能拐到一旁的小巷子里。 然后,从一处侧门上了一家小酒楼的二楼,在楼梯处细细听着楼下的响动。 结果只听见楼下的士兵喊道。 “我明明看到那个身影是从这里拐进去的,怎么一下子不见人了?” 然后再起另外一个声音。 “分散开来追!这里有个门,从这里上去看看。” 然后,兵甲之声四散开来。 大多数渐行渐远,朝东朝北的都有。 然后还有一支已经贴近,这是准备上楼了。 谈曼心里一惊。 果真是奔着她而来! 可是她已经易容了,怎么会有人这么精准的抓她? 谈曼一边起疑,一边朝着二楼跑去。 打算随便进入一间客房,从窗户跳下,再去隔壁其它人家家中躲藏一会儿,看能不能慢慢潜入到自己的地盘。 算盘已经打好,她正要这样逃走时。 突然出现了一个黑影将她的腕子一抓。 赫声说道:“跟我走――”突然出现的黑手将她的腕子一擒,谈曼吓得整个人贴在墙上。 警备的状态都提到了嗓子眼。 不等她看清楚来人是何,就先缩回自己的腕子。 谁知,这黑衣人迅速,耳辩声近,连忙扣紧腕子拉她上了二楼的一间卧房。 本来黑衣人想易装,与谈曼一起装作此间客人。 突然闻风有人,且呼吸绵长,并不遮掩,正在屋顶头上…… 这名黑衣人便是向笙签遣派跟随谈曼的人。本想着在官兵手上,白日里,他带一个人好掩藏。 现在头顶多了两位武功高手,而且听着,武劲与他略有不同。 他手下的人,武功路数他都是清楚的。 看来这是两位敌人! 黑衣人警惕的小声一问:“你今日出门可带暗卫?” 谈曼一听,就知道附近还有其他人跟着。 心下焦急万分。 鼓着胆子,佯装十分轻松的样子,轻轻的点了一下头。 “带了如何?不带又如何?” 这黑衣人一见,额上有黑线,直言明了情况。 “屋顶上有两人不是我的手下,如果是你的便一起掩护着走,如果不是……” 他眉头拧成一起,缓缓吐到:“怕是有些难走!” 谈曼听着此话才知道,原来眼前这人竟是帮她逃脱的,但是这人她却不识…… 也不是秦爷的手下。 现在情况比较紧急,她不能再耽搁时间。 冲口说到:“不是我的人。” 黑衣人想来也是如此,一只手拿住她的腕子,一只手对着窗外的天空放了一枚信号弹,在空中炸开,算出了一抹粉色烟雾。 施幼南正值悲春伤秋之时,忽见窗外这个粉红烟雾弹,立马将小厮喊起来。 “去那处,快――” 这是谈曼的信号弹,她在请求援助。 果然就是这名女子。 然后安稳的看着远处,轻轻一笑。 他的奚寻能有诰命加身了…… 他放完信号弹之后,用最快的速度带着谈曼跳出窗外,跃上屋顶,一手以然拔出剑,横在身前。 只见两道黑影分别交错举剑杀来,他左挑右刺,瞬间隔开两剑,将谈曼藏在身后。 单手一剑力敌两人,二人回身,两人一会攻其左右,一会攻其上下,尽是杀招。 他只能勉强闪躲,接招,化招。 因他的使命是谈曼,那便要务必护好,难免有些招数他是要替她承受的。 所以身上一息时间不到,便已伤痕累累,内气翻涌,口角溢血。 对面二人武功路数甚是奇怪,他一人支撑不了太久,现下已经有些头昏眼花,手腕颤抖。 牙也已经咬出血来,死死撑着。 心理对自己说:再撑一会儿,一会儿就够了。 不料眼前突然一昏,单膝跪地。 心里直言:完了,今日要命丧于此! 他正等着对面二人剑刺来之时,不撩耳边突然响起极刺耳的武器碰撞之声。 肩上突然宽掌一扶,突然听到熟悉的声音,说道:“快走。” 然后他睁开眼睛,他手下已来了十人,正与那二人纠缠上,将那二人逼的节节败退。 他问:“你要去何处,我送你。” 谈曼被他护的脸色微白,发髻都有些松散,掉落在脸颊两旁,有些狼狈。 已经没了她之前上街游玩,吃喝的谈笑模样。 她还算得上是镇定,没有胡乱大叫,瞎跑。 谈曼见眼前的这个黑衣人已经伤痕累累,体力不支。 看了看他刚才放的那一个信号弹,沉下脸,很严肃的跟他说道。 “基与你救了我,我便还恩与你。赶紧解决了这两人,快走。追我的人马上就要追上来了。” 太大意了,这个无疑会暴露行踪。 施幼南现在定时派出了大量人马来抓捕她……想必是已经知道她就是谈曼了。 -- 第290页 之前从刑部大牢出来之时,躲了许久才躲过他的人马,今日是怎么暴露的呢?昨日他又是怎么知道聚会的地点呢? 谈曼带着心中的疑问,将眼前的黑衣人带着。 “往翠红居走。到了那里,我便能保你们!” 嘴上说着是保他们,实际上谈曼是准备扣押他们,问问他们到底是何人派来的,能这么及时的出现在她的面前。 整个南息都不可能有人知道她的行踪。 谈曼自认为天下的易容之术,非她是天下第一不可!怎么可能会有人这么及时的出现在她的身边? 实在可疑。 黑衣人深受重伤,轻功在施展时,已经没有刚才那么敏捷,迅速了…… 显得迟缓,笨重了许多。 他在离去之时,也对着自己的弟兄们喊了一句:“速战速决,老地方见。” 他这句话才落下,那边的两人就已经被刺下楼去,摔倒在大街上,口吐鲜血,再也爬不起来。 青天白日里出了这等横祸,所有老百姓都在朝着屋顶上头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底下的那一支士兵,追着屋顶上的人,齐齐射箭,却还是让他们都逃脱离去。 当施幼南的第二支人到场之时,已经不见了其他人的踪迹,无法再追寻到。 当两支士兵空手而归之时,施幼南气竭。 直接拔了为首的士官要上的利剑,横削出去,这士官的头便离体脱落,滚在他的脚边。 施幼南将染了血的斗篷褪下,扔在地上。轻声厉气的说倒。 “再去追。” 摔剑离去。 一句话也没有,只是用帕子捂着嘴,一个劲儿的咳嗽,都有些喘不上来气。 要不是小厮及时端了一杯泡了药的茶来给他喝下,这口气还不知道喘不喘的过来。 没走几步就晕倒在小厮的身上。 吓得几位仆从连忙将他扶上车,驾车回了施家。 春日猎才结束没两日,因为施幼南犯错,引得他就急复发。 因为得了段进,所以想用他引出谈曼,不等身体痊愈便出了门,现在竹篮打水一场空,将刚好的身体又急躁的引得犯起病来…… 到后面的士兵不再追赶,勉强算是逃脱在一个安全地区。 抓着谈曼手腕的黑衣人,松开了自己的手。 直接虚脱的靠在墙上。 “你走吧――” 说着,他就扶着墙壁颤颤巍巍的离去。 这一切都看在谈曼的眼中。 第77章 暗探暴露(一) “你走吧――” 这个黑衣人已经消失在她的眼前,但是她还是忍不住回想刚才的那一幕。 谈曼拔起步子就朝翠红居走去,一边走还一边换了一张脸皮。 特意的路过寻常百姓家的院子,顺手牵羊的在院子里取走了几件不太惹眼的妇人衣裳。 边走边换上,将自己的衣服一卷,塞到后背上。 一会儿就变成了一个中年驼背的婆婆。 她这一身衣裳不能随意丢弃,不然施幼南昨晚都能寻着蛛丝马迹,找到一些微末线索。 夜黑。 一名黑影穿过皇宫层层守卫,直达在一处富丽堂皇的殿宇之中。 他才刚落下,一柄快剑就已经架在他的颈项之上。 夜黑什么都还没有看见,他急切的说了句。 “是我……” 生怕再慢一分,这剑就要横削过去。 春日万物生长,此园更是暖石暖玉铺地,便生长的更加郁郁葱葱,馥郁花香充实着整间殿里殿外。 向笙收了剑。眉角却皱了起来。 听这个声音怎么有些虚弱。 “你受了伤?” 他说,“不碍事,我是来禀告的……” 向笙点着头,不再过多言语,侧耳聆听。 只听见他说。 “施幼南追她,今日白日里救了她一遭,动静闹得有些大,怕是马上就要封城搜索了。” 向笙眼眸一闪,“已经封城了,太子说城内有谋害陛下的贼子,寅时二刻便已封城搜索了。” 他看了看天,天已经黑透了。 身后呦呦突然出来,正巧看到了这一幕。 向笙面前正站着一位与他同高,身着黑衣的魁梧男子,没有带面巾,高高的扎起,看上去十分利落。 一身劲装窄袖,长靴覆在小腿,腰上正悬着一柄长久,银白色的剑鞘在月光下泛着寒光,远远的瞧着都能看见血色一样。 看来这一把剑,是饮足了人血的利器。 这个黑衣人远远看见呦呦,很是乖巧的跪下,行了一个大礼。 向笙此时才木讷的转过身。 看见远处,呦呦正一袭白衣的呦呦站在殿门前一动不动。 向笙心里突然疑惑起来,自己到底是熟悉了呦呦的气息,还是她现在愈发的会隐藏自己,导致自己现在都已经分辨不出她在身后了? 此时看到呦呦,向笙也是恭敬的行了一个礼。 呦呦招手,一点也不吃惊意外,像是早就认识的故友一样。 “进来吧。” 说着转身进到屋子里。 向笙与这个黑衣人面面相觑之后,便一起并肩进了屋子里去。 呦呦正坐在桌子面前候着他们,一旁的水含正倒着茶。 抬头看着这诡异的一幕。 -- 第291页 李邵仪派人堵截她的人,这是要坐在一起喝茶吗? 水含心里咯噔,砰砰直跳,显得有些紧张。 向笙哪里敢坐,最后走到桌子面前毕恭毕敬的站着。 另外一名黑衣人,也是如此,并肩的站在向笙身旁。 这个黑衣人一走近,呦呦就闻到了空气中隐隐散发出来的血腥之气。 但是他身着黑衣,也看不出哪里有伤,哪里有血。 呦呦喝了一口茶,很是平静,平淡的问到。 “今日的封城与你们有关?受伤了?血腥这么重。” 水含一懵,血腥?她怎么没有闻到?随即眼神也在这黑衣人身上瞟来瞟去,并未见受伤…… 向笙知道,自己不发令,他是不敢说什么的。 便同他说:“主子问你什么,照实说就好了,不用掩瞒。” 这话一出,呦呦自己都觉得有些想笑。这话还跟别人说,自己都做不到…… 自然的鄙夷了向笙一眼,鼻息出了一丝重气。 那黑人说到。 “听命主子的话,守着谈曼,结果今日她看布告,被施幼南发现,遣派士兵抓她,我与施幼南的暗卫搏斗了一场,受伤。谈曼现在已经安全回到了翠红居。” 呦呦听完,整个脸上的神情微微的有些发生变化。 这段话有疑。 她看什么样的布告能被施幼南发现踪迹?她可是擅长易容的人。还能这么迅速的派出士兵来抓她,更能笃定是她,从而派出暗卫! 这是呦呦此时最大的疑虑。 “什么样的布告?你看见了吗?” 黑人回答到:“是一个男人的像,好似在通缉。” 呦呦脑袋一歪,是什么样的人能让她神情有些微变,从而让施幼南看出端倪。 整个南息怕是只有一个人能让谈曼露怯。 天兴酒楼的掌柜! 如果是他被施幼南所抓,那东唐一半的暗探名单不就有些危险? 她还没有拿到手,怎么会失误被抓呢? 一下子突然觉得事情有些棘手。 喃喃问到:“你说谈曼现在是在翠红居?还有人在盯着她是吗?” 黑衣人点点头。 “是的,主子让我随时向他汇报情况,所以我便亲自前来。” 呦呦吸了一口气息。心里斡旋了一下此事。 “你继续盯着,保卫她的安全。” 黑人突然面露难色,说话开始结结巴巴,张了数次嘴,也没完整的说出一句话来。 呦呦见这个情况有些不对,眉尖若蹙,一挑。 问:“是不是你们的人都进不去了?” 当黑衣人点头称“是”之时。 呦呦笑起。 “那你们就在周围保护她吧,她已经到了她的地盘。 你们还是小心自己别被她给抓了去,反对你们逼供听命何人为好。” 这样的话我这边也好留一些自己的人手。 她不知不觉的看了一眼向笙。 那黑人听到这话,又是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整个人一懵,神情有些可笑。 呦呦解释,“虽然大家都为东唐效力,毕竟主子不同,有些事情做起来会互相有阻。 哪怕最后目标是一样的,行事方法不同也就会合不来,互相产生阻碍。 你今日冒冒然的去救了她,却又不表露自己的身份,她疑心你,这不是很正常吗?” 听到呦呦的解释之后,他才知道自己的思想有些浅薄,只知道听命行事的他才知道,原来同为一个大主子效力,底下的人也不会‘同仇敌忾’。 他回答道:“那我别叫人撤远一些,只要一直知道她的行踪便好。” 话聊到这样,已然结束。 只是呦呦还双目沉思的看着桌面,葱指托着茶都凉透了。 向笙见她不言不语的模样。 心里想:怎么,还有事儿? 也不敢上前扰她。 眼尖瞧见他准备动,向笙伸出一臂,拦住。 对着他摇摇头,还连带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直到呦呦神思转醒,她突然侧头,不知怎得,问了一句与现在不太相干的事。 “水含,是不是过几日又要重新去太学殿听学?” 水含原本以为她插不上话,突然被点名,弄得整个人有一丝慌乱,听清问题后。 她回答:“嗯,再过两日就要去听学了。” 呦呦点点头。 紧接着问到黑衣男子:“你叫什么?” 他一愣,嗓子拔高一个音。 “五七。” ……这个名字也太随便了。 呦呦接到:“明日一早,我能否看到你说的那一张布告?” 五七重重垂首。 “能。” 呦呦将凉透的茶倾杯,灌进嗓子里。 凉的有些疼,脑子里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到蒋木不让她喝凉茶。 总在贺拂明屋子里放个温桶,温着茶水等她喝的时候,永远都是一口热茶。 呦呦眼睛里转而有些色彩刚起便暗下去。 她干瘪着说:“明日一早,我醒的时候,我想看到在桌子上。” 眼神拎起来往他脸上一扫,正问着:能行吗!三个字一样。 五七说:“是。” 然后呦呦慢慢伸出手,给他探了个脉。 -- 第292页 五七长久没被人捏在手上,心里突突直蹦,脑子里的警戒线抬得老高,只有呦呦力道一不对,他便能直接翻腕掐住呦呦。 眼神都起了力道,有一方锐利和惶恐。 有些伤及心肺,不过皮肉伤居多,因为有些血气不足。 体内有股子瘀血堵着一口气,时间一长,怕是会损经折脉。 呦呦手一撒开,摔出去,知道他有些不识好歹。 “给他的阙阴俞,膈关,天宗各一掌,力道自己把握。” 向笙抿了抿唇,将五七身子一把擒住,翻转过去背对着自己。 五七练的功命门在后腰,现在他这就属于将自己的性命交托出去。 整个人背脊僵硬。练武的人对自己的命门都是有所保护的,现在他不可谓不紧张,虽然说的只是击打三个穴位,但这个动作还是让他十分惧怕。 向笙看准,“啪啪啪”三掌拍去。 第三掌手还没有从他背部撤去,五七已经浑身一震,一口瘀血呕出。 整个人身体散力,跪了下去,双手握拳在地上撑着。 好半响才恢复体力,忽然之间觉得整个胸肺呼吸通畅,神清气爽起来。不再有之前的那一股子闷疼,压抑的难受。 五七起身,抱拳向呦呦致谢。 呦呦却拦在他前面,先说到:“早点把布告给我送来,我还有用,去吧。” 她要休息了。 然后等着明日,最晚不过后日,谈曼亲临! 如果真的是掌柜子被抓了,那这可就事关重大,非得向她禀告不可。 再者,谈曼也没有她的身份来的便利。 有人不用王八蛋,她不相信谈曼会放过一个这么好的身份不用。 哪怕现在封城,呦呦一样能畅通无阻的在广陵游走。 五七撤退,身影一晃而过的隐如黑暗之中。 呦呦瞧着窗外,她觉得,施幼南手下必定也是人才济济。 就五七这样重伤之人还能在宫中来去自如,可见武功之高,但他的人却能伤了五七,岂不是能说明施幼南手下的人才卓越。 再加上他这个脑子,阴狠的性子,还有他这个身份,实在是个难以对付的人。 她捏捏额角。 松松的说了句:“我要睡了,你们随意。” 然后也不顾烛火,直接伸着懒腰,打着哈欠就躺到了床上,被子一抱滚到里头去……就这样睡了。 水含走上前去,替她将帘幔拉好。 等转身,向笙已然不在屋内。 走到桌边撤了烛火,在旁边的榻上也睡去。 次日一早,呦呦清醒之时,水含先端过来的不是洗漱用的盆子,而是一张白色的布告。 递给她人就走了。 上面画了一张人面像,呦呦细细的记在脑子里。 毕竟这张像能让谈曼观之而变色,那毕竟是有个七八分相似的。 在看上面写的东西,呦呦冷哼了一声,都是幌子。 这张布告就是抓谈曼。 哪里是一万两黄金通缉贼人的,明晃晃的就是为了作给谈曼看的。 如果是用这个掌柜子来抓谈曼,那这不就意味着施幼南知道此人对谈曼极为重要? 不然他就没有什么利用价值。 如果施幼南知道此事,那不就能代表南息的暗探里面有细作吗?还已经投靠他了―― 呦呦大声叫喊:“向笙。” 向笙不过尔尔,就单手负剑,推门而入。水含也随着进来,将洗漱用具一应的放在她的身边。 他额上还有细密密的汗,双颊微微潮红。 声音厚重,沉着嗓子问道:“怎么了。” 呦呦手上的布告轻轻松开,滑落在地,她眼神瞟了瞟地上。 “我记得你之前跟我说,谈曼那日的聚集有官兵围堵是不是?” 向笙说:“是,大概约有一百来人。” 呦呦突然整张脸有些皱在一起。 谈曼与自己的手下聚集,官兵是怎么知道这个位置的,既能知道地方,又能知道时间。 莫不是当中真的有细作不成? 当时向笙同她说的时候她就觉得此事不对,现在加上这个,怕是南息暗探里真的有细作,且位份还不低,不然怎么会知道掌柜子和谈曼事宜的? 那如果是这样,东唐已经有多少暗探活生生暴露在施幼南眼下? 此事想都不敢作想,简直让人能头皮发麻! 怕是谈曼马上就会到,根本等不到明日。 这个掌柜子现在应该就在施幼南手上,不然这副画像怎么能触动谈曼这样狡猾的人。 水含将地上的布告拿走,捏成一团丢给向笙。 “赶紧毁了去。” 一直放在这里,万一被人瞧见,岂不要心生误会。 向笙捏在手里,内力一运,整个拳头动了动,白色的灰末便从他的指缝中纷散而去。 水含给她清洗更衣,却怎么都抹不去呦呦突然拧起来的小脸。 呦呦为人心散,不是特别重要的事情,一般不会有这样的表情放在脸上。 她也不敢多问,默默的作着手上的事情。 第78章 暗探暴露(二) 呦呦是知道谈曼随时都会来找她,此时这件事情情势比较严峻,呦呦也就没有到处走动。 只是一个人在院子里躺在一张榻上,脸上搭了一方帕子,正在晒太阳。 -- 第293页 从早膳吃过之后,她就一直躺在太阳里没有动过,向笙也不知道呦呦这是怎么回事。 只是觉得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一样,看着呦呦这样的脸,向笙也觉得可能有些严重。 故而一个人就在院子一处练着武,时不时的朝她看上两眼。 水含突然端了一整副茶具,摆在她的旁边,给她开始沏茶。 小银碳煮着茶,不消一刻,一股子清冽的茶香扑鼻而来,味道格外熟悉。 呦呦脸上的帕子突然动了动。 只听见声音说道:“你是怎么来的,来的这样快?” 听到这个问话,‘水含’起身,袅袅的行施一礼。 “主子当着好生厉害,我这什么都还未做,你就知道是我来了。” 呦呦伸出手,将脸上的帕子取下。 眼睛还未睁开,便已经觉得阳光格外刺眼,用手捂在眼睛上,眯眯的将眼睛睁开。 在掌心一片黑暗下,有些眼花的瞧着眼前的‘水含’。 眼眸中的那一丝的狡猾依旧嵌在眼眶之中,格外灵动,熠熠发光。 谈曼。 她来了…… 呦呦坐起身子,问着。 “我能知道你是怎么进来的吗?” 这皇宫殿宇,她单考靠易容是能进宫,可是怎么能准确无误的找到她的九方阁? 上次还能将水含精准的送到了她的身边。 也称的上是‘神通广大’了。 谈曼戴着水含的脸,浅浅一笑,却笑出了不一样的风姿。 比之水含清雅,谈曼显得更娇媚些。 呦呦也是第一次看到水含还能这样,也算得上是别有一番风情,倒也不错。 谈曼说:“主子想要进出宫何必用这种手段,光明正大即可。哪像奴婢,不用这样的方法,怎么能见得到主子。” 呦呦面笑皮不笑,不说就不说,还扯这么多。 整个人又愈发慵懒的躺下身子去,让帕子重新搭回到脸上,准备不理她。 谈曼这一看也就知道意思,心底突然急促了一下。 这鬼性子!腹诽道。 她只好重新开口,语调软侬。 “主子要什么奴婢能不给吗?只是眼下有件大事发生,何必因为这种小事而误了大事。” 说着,手还搭在了呦呦臂膀上,准备推搡,一副小女人撒娇的姿态。 谈曼怕是不知道呦呦的习惯,突然之间的动手让呦呦心里的警铃大作,迅如疾风的一把将谈曼的腕子擒住,反扭过去,打翻了一桌茶盘。 谈曼狼狈的被按在榻旁。 她腕子臂膀都被拧的生疼,不堪疼痛的银铃出声。 这一番大的动静引来向笙的侧目,也将在房中绣花的水含引了出来。 当水含看见‘自己’正在呦呦的身旁,吓得大叫起来。 向笙看见,两步一跃变也到了她们身边,一柄剑横在谈曼的脖子上。 向笙冷言低斥:“何人!” 呦呦一见,这误会便有些大了,讪讪笑起,带着好玩的意思,故意也跟着问。 “你是谁呢。” 谈曼脸上一黑,如果呦呦直明她的身份,向笙这把剑便能从她的脖子上挪走 看着呦呦故意的模样,谈曼有些憋气。 没好声的说:“是我,谈曼……” 呦呦尖着嗓子:“噢――”拉了一个长长的调子,带着三分顽劣,四分笑意。 叫你不说。哼―― 向笙一听,也就知道是谁了,直接收了剑,在剑鞘之中还发出了轻轻的摩擦之声,寒气蹿上谈曼的背。 水含突然举着剪刀走进,声音有一丝丝慌乱,靠近向笙,指着谈曼。 很是严厉的问道:“你是谁!为什么和我长的一样?向笙,你作什么收剑。” 谈曼无奈。 水含并不认识她,更不知道谈曼是谁。当初虏她走,她因为时间匆匆,并未出面。 谈曼起身,拍了拍衣裳,裙角都被茶水沁湿。还好滚烫的茶壶都摔落在另一边,没有烫到她们二人分毫。 理了理衣衫,郑重的像水含行了一个平礼。 说到:“水含姐姐好,上次虏走姐姐是我的错,只因施幼南追我太紧,我又与主子有话说,故而得罪。今日小妹在此,特请姐姐责罚。” …… 水含一愣。 一边求着责罚,一边还行着平级的礼,这是哪门子规矩? 听着话的意思,水含就全都明白了。 难怪那日自己回来,宫中并未出什么异样。 她还生怕自己去而复返,招人可疑。特地还在宫中躲了一日,没敢出去。 最后要不是呦呦笑着给她解释了,她都不知道中间还有这一档子事。 水含一看,面前这眉眼,这小鼻子小眼儿的,都跟她长的一别无二,像看镜子一样。 二人的身高也差不许多,身形身量也都差不多。难怪能在船上糊弄那么多人去! 水含怎么看还是有些不太自在,她都已经喊了她姐姐,水含不自然的也就觉得自己的身份比她高了一档,拿出了姐姐的派头。 拎着嗓子问道:“你今日前来所谓何事!” 谈曼只是淡淡一笑。 “我掌管了南息一半的暗探,现在掌管另一半的主事被抓,我特来问主子,该怎么办。” -- 第294页 呦呦还盖着帕子懒洋洋的晒着太阳,一动不动的。 只是水含一愣,那要是这样说来,这一生姐姐也只是叫着敬意罢了,她还当真了……突然面上红了一丝。 向笙此刻一脸严肃地站在一旁,岿然不动,突然想起了一块石头立在这里。 谈曼眼神看着呦呦,见她不动,有了之前的教训,哪敢再上前动手…… 只好再软着嗓子,复问到:“主子,掌柜子被抓了,我明日无法按规定的时间带他前来。” 这话都说了,呦呦依旧不为所动。 看着这样,谈曼突然觉得不对,试探性一问:“你知道他被抓了?” 呦呦面上的帕子一动,像是在笑。 一个起身,帕子落在谈曼面前。 她正一双鹰目巡视着谈曼,语调森冷可怖:“你知道他是何时被抓吗?怎么被抓的吗?” 谈曼听着呦呦这样问,坐直着身子,认认真真地看着她。 谈曼视线与她一绞,心里的气性被压制下去。 老老实实回答:“这才回来广陵不过两日……暂时不知道他是如何被抓的。” 头微微垂下,眼圈略有泛红,如脂玉一般的手指正蜷缩,将衣裙绞的皱成一片。 呦呦细看着,还是情谊深厚的。 但是不得不将自己心底的摊开来,眉心一簇,这要是说出来,她心里怕是有些受不住。 只好先缓和着问:“这掌柜子叫什么名字?” 谈曼徐徐的长吁一口气,声音已经没有往日的跳动,有些死硬。 “段进。” 呦呦松松地点点头,抿着嘴,突然将视线射进谈曼的黑瞳里,有些残忍的问。 “他是被抓,还是故意投敌引你出去,你弄清楚了吗?” 这声音像是鬼魅抓挠谈曼的衷心一样,让她有些疯狂起来。 整个人形似刺猬立起浑身的尖锐抵着呦呦。 带着不可置信的悲痛与抵触的愤怒,声音嘶哑的低声咆哮了一句。 “你居然怀疑我们?我们为东唐传递了多少消息,你居然怀疑我们的忠诚!” 谈曼气急,双眼赤红,一直未流泪的眼瞳突然水花溢满眼眶,却犟着没流下来。 谈曼身为暗探,在如此强烈的情绪波动之下,她依旧压低着声音,知道不能引人注意。 呦呦此时觉得,谈曼还是不错的,就这一点,她就不错! 呦呦徐徐不急,嗓音依旧平稳。 “合理的一问罢了。他到底怎么被抓,为何被抓你都不知道,难道我心生这样的疑问不合理?” 话音一落,谈曼冲口而出:“不合理!” 一句话堵住呦呦。 呦呦异常平静。 没什么事情是不可能的―― 谈曼暴露,抓她很合理,因为那几道菜的玄机尽入了贺秉修眼里。 可这个掌柜是没有露任何破绽的,哪怕她被刺杀之后天兴酒楼全员入狱,他依旧能清白出来。 所以,他怎么会被抓?施幼南怎么会清楚用他来找谈曼? 如果施幼南知道谈曼可能与东唐有关系,那与谈曼有关系的段进难道没有这样的嫌疑? 段进如果真的不招供,施幼南如何知道用他找谈曼的? 所以,段进就是有嫌疑投敌。 谈曼被异国他乡的相扶同战而渐渐产生爱意,到现在的盲目,已然变得十分不理智。 呦呦无奈。 “可能投敌而已,我是想让你调查清楚,他到底因何被抓,再来想施救之法。” 谈曼此时的狡黠已不在,一根筋的道:“不可能投敌!” 眼泪已经摇摇欲坠,随时都能划开她的脸蛋,走成一道水痕。 呦呦闭目,又重新仰躺到榻上。 “你别与我说话了,自己先去清醒清醒吧!或者我写一封调令,你回东唐吧,这里不需要你了。” 说罢,呦呦侧过身子,背对着谈曼。 现在只要不是安排行救,说什么话都是无意的。谈曼是一句话都不会听,一点脑子也不会动。 现在就跟一个行尸走肉一样,只有自己想到达的一个地点,不管不顾其他,也不管这个地点是否正确,只是想一味的冲撞过去。 坏事! 谈曼咬着唇,无声的哭起来。 双掌将脸掩住,蹲下身子,在呦呦的榻前颤抖,止不住的颤抖。 她知道自己态度有问题,甚至还有一丝丝咄咄逼人的架势。 也非常的清楚,呦呦说的这个投敌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 因为,她曾经早与段进相约,如果他们二人有一朝被敌军所擒,一定会想办法自尽,好藏住手下的人。 不能让东唐的暗探被暴露出来,这些人渗透在南息可不是一朝一夕能做到的。这可是花了许多人的心血,经年积累而成。 身为各管一半的主事,那可是万万不能出差错的。 但是,段进没有死。 他被抓了,有人知道了她的聚集位置,施幼南能在布告前芸芸人群里发现她,知道她易了容。 这些点点滴滴加起来,段进不是没有嫌疑。 但是她觉得应该不是他。 就不会是他。 可这样只是她的想法,他她对段进等理解而已。 根本站不稳脚。 谈曼此时心里极为复杂,极为矛盾。 -- 第295页 她没办法说服呦呦放下段进投敌这样的想法,因为他她自己在恍惚之间觉得这个想法都能成立。 却又不愿意对段进有这样的想法,这是在玷污段进的人格,同时也在动摇她对段进的感情。显得薄弱了些。 呦呦知道谈曼难受,可这样也是事实,再说了,只是可疑而已,何必如此草木皆兵。 不过,看谈曼这样的态度。 她觉得,段进投敌的可能性就有些大了…… 不满有些烦乱。 如果当真是这样,真是太难了些,格外棘手。 呦呦仰着脖子,恨不得现在还在关禁闭,一出来,乱七八糟的事情就没有断过。 她还不如窝在那一方冷飕飕的宫殿里过着。 谁也不接触,也就没有这些破烂事! 哎…… 兵防图……她又不知道在哪里,也偷不成!让贺拂明拱手相送,还早的不是时间! 谈曼哭完了,用衣袖将自己的脸蛋擦净,努力的作着除了这个脸以外的表情,试了半天,却怎么也做不出来。 她放弃了。 一脸悲伤,悄悄的起声。 “我现在出去一趟,着人调查,随后再向你报告。” 呦呦背着她,拖了一个长长的音:“去吧――” 谈曼整理好了衣裳,从衣兜里换了一副新的面皮,覆在脸上,走出了九方阁…… 谈曼前脚刚出门,后脚呦呦就起身问着:“水含,她换的那张脸你可看清楚了?” 水含点点头。 呦呦继续说道:“改日你去查一下,是哪个宫里的哪位婢子。” 水含就“嗯”了一声。蹲下身子开始收拾摔了一地的茶碗。 向笙很自觉的就想跟着谈曼,但却被呦呦叫住。 “你随便跟在别人宫女身后面,十分不妥。任由她去吧!盯着她,如果她出宫之后随时来报。”向笙刚迈出的步子就收拢回来。 想着五七一行人就是监视谈曼的,现在她进宫了,肯定是没有跟进来,但是一定会在宫外面守着的。 真的有什么情况,向笙相信他们会及时上报的…… 与此同时,贺嘉佑在书房,正握着笔,有些怒不可遏的青筋直爆。 一只上好的温玉镂空七宝狼嚎被折断在手里。 红色的笔掉砸在奏折上,平白的在白纸黑字上留下了艳丽的一片色彩。 看上去有些刺眼。 贺嘉佑沉着嗓子,声音浑厚。 压抑着气性问:“你说是谁?” 面前正跪着一人,墨色的衣裳,脸上带着一块面具。 眼睛里看不出一点色彩,只有黑。 他喉结动了动,说道:“太子殿下。” 遂既还从袖中掏出一块白色令牌来,上面赫然就是东宫的印记。 贺秉修独有的印记。 贺嘉佑远远一看,眼眸里的怒意更是上下翻滚,一张劈在案几上。 将桌子震的有些奏章都掉落在地。 笔筒也倒在桌子上,滚了几滚,就落在地上,“啪”的一声就摔碎了。 贺嘉佑深深吸一口气。 复述着他的暗卫来禀报的那一句话。 “贺秉修派人杀晏落。朕的辅国大臣!” 这话说的就已经有些咬牙切齿了。 贺嘉佑面前跪着的是他的亲卫,一手□□出来的暗卫。 一般只是随侍在他的身边。 春日猎国都广陵不可无主,国家祭祀乃是大事,皇族清隽不可不出。 所以坐镇的便是他最宠幸的大臣,晏落。 春日猎期间一人身负二十余职,将朝中上下打你的井井有条。 贺秉修就怕他的刑部尚书掉出口袋,居然敢动手杀他的辅国大臣。 太子这是要反呐。 这些许日子走来,先与大长公主判谋,现在又想诛杀晏落。 野心已经昭然若揭。 蒋家现在还有一个大将军,手握重兵。 如若它日偷潜回国。这不就是造反? 怕是不得不防! 贺嘉佑问:“晏落现在是死是活?” 黑衣暗卫字字铿锵。“怕是不行了。” 贺嘉佑听到此处,气的整个胸腔发痛。 “将他带回来,务必要医治好。” 暗卫却突然陡转急下。 “太子的人马还在死死追寻,我等不一定能将晏大人带回来。” 贺嘉佑咬着牙。 “再调派人手,务必带回来。太子的人马再死死追寻,格杀勿论。” 暗卫道:“是!” 贺嘉佑摆手,他听着指示退下去。 当背过身,他在面具下,勾了一丝不易发觉的笑意,浅浅的挂在脸上。 而这时,王舟突然前来奏报。 看见暗卫,稍稍侧些身子,二人擦身而过。 随后王舟一身慌忙,小步子连忙的迈到陛下面浅。 “陛下,大喜。贵妃娘娘已经醒了……” 贺嘉佑听到这件事情,脸上阴沉的表情才有所缓和,但依旧是一脸难色,不太好看。 看着桌面一片狼籍。 他说:“哦?醒了?何时醒的?” 一边说着,一边将断的笔拂在一旁。 把被朱墨画乱的奏折看了看,然后重新在桌子上随便捡拾了一支笔,开始批阅起来。 -- 第296页 王舟见状,也不知道刚才那暗卫禀告了什么,只知道陛下性在情绪不佳,说话做事需要小心谨慎。 他突然将话语放慢一些,“娘娘一醒便要看看辰王,一直追问个不停,辰王有没有受伤,有没有中毒。边徽子说了没有,娘娘不信,非要看辰王。找奴才过来请旨。” 说着,腰身一屈。问着怎么办。 贺嘉佑认认真真的讲这个折子看完,笔在空中划了划。 “那就让他们见。” 然后又开始看下一个折子,王舟安安分分的行了礼,自觉的不打扰。 先是着人到辰王处传口谕,后是候到了一旁。 等着陛下遣用。 当晒太阳的呦呦听到这一份口谕之后,先是一愣,后带着笑接了旨。 心里想,早都想去看看,她还没找到机会,她这个一母倒是比她还急…… 呦呦让向笙给他们一人几两银子,当做茶钱,辛苦劳累了。 就留下向笙,与水含一起朝着曲姨母的宫殿走去。 南息由于喜爱白色,这宫殿所有的建筑宫宇全是白色的。 唯独走着走着,却有一道红墙琉璃瓦的殿宇,颜色灼眼,格格不入的夹杂在这座白色的皇宫里。 殿宇的牌匾上写着:曲唐宫。 好一座东唐的标志性建筑。 走到这个宫殿面前,呦呦有一种感觉,推开了这道门,可能会看见李邵仪,或者曲是欢。 一下子让她有些不太舒服,突然有些芒刺在背的感觉,每一步都有些脚下打晃。 一进去,更加像一个地方。 呦呦看的脑子有些发晕。 一花一草一木,一桌一椅,长廊亭阁都和曲是欢的宫殿一模一样。 心里突突的被刺起来。 这难道她是回了东唐?走进了曲是欢的宫殿不成? 要不是这些婢子身上的衣裳,她都不敢信这是在南息。 呦呦此时此刻就算知道自己身处在南息,对曲是欢时隔六年多的恨意又不自然的浮上心头,隐隐有些情绪。 一脸冷淡,十分不悦。 这曲艾潼要是知道,自己住的地方与她亲妹妹一样,她会有什么样的感受呢? 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可能会觉得这是贺嘉佑对她格外的偏重。但倘若哪一日知道了,这算什么呢? 她曲艾潼算什么呢? 想想呦呦都觉得她这个姨母有些可怜。 好像并未做错什么,却也同个替身一样,在贺嘉佑身边这么多年。 希望别交托了真心给贺嘉佑,不然知道了,还不自戕过去。 正殿前门帘都拉得死死的,毕竟她是中毒了,倘若在过了风,怕是更难好了。所以整个大店遮掩的比较严实。 她站在门外,有唱报的婢子立马报起来。 “东唐辰王殿下来了,娘娘――” 里头虚弱的声音顿起,柔弱无骨的样子,听着让人好不怜惜。 “还不赶紧请进来……” 话还没说完,就有些上气不接下气,在里头虚喘起来。 婢子打帘,呦呦带着水含稍稍弯了些身子进去。 第79章 小郡主 “还不赶紧请进来……” 当她们二人进入宫殿,绕过厅去了卧房。 还在珍珠帘串外,就已经看见曲艾潼的两位女儿哭的跟小兔子一样,坐在床边,眼圈要多红有多红,看上去格外有一股子怜惜之情涌上心头。 不等呦呦伸手,水含已经先她一步打起帘子。 眼前没有虚影重光,一下子看清楚里头的情况。 曲艾潼身子看着已觉大好,现在披着一件薄薄的缠花挑丝络结夹袄,歪歪斜斜的靠在几个烟罗云织锦而成的软枕上。 面色已经没有之前的那种灰败死气,虽也是苍白无血色,但明显看上去皮肤已经透着光泽。 眼神有些打晃,好歹也算是能聚焦三分。 看得清眼前的事物和人,只是依旧觉得眼中虚弱无力,随时就要倒下的感觉。 这样扶风弱柳孱弱娇柔的女子,盛着这样的眉眼风情。不需要动,不需要言语,也会有男子贴身亲近而去。 呦呦看着满屋子的陈设,心里颇有感慨。 这贺嘉佑有些糟蹋了她这个姨母…… 曲艾潼见她一进来,连忙叫着婢子看坐。 由于呦呦是‘男子’,这里头除了曲艾潼,还有两位未出阁的公主,故而她坐的离曲艾潼稍远一些。 只在帘子前半丈的距离坐下,与床隔有一丈左右的长短。 见她进来,那两位公主用帕子半遮着眼部,徐徐缓缓起身,轻浅的小施一礼。 齐声:“表哥安好――” 呦呦还礼:“两位表妹好――” 呦呦在尊敬的朝着曲艾潼行了个不亲不疏的礼。 “姨母可还好?那日将我吓得都快魂不附体,日日为了姨母提心吊胆。 您要是在我眼前出事,我回到了东唐还有何颜面去见外祖母,外祖父。该如何和母妃交代。还好边徽子医术高超,不然姨母……” 说辞万分诚恳,像是自己由心而发。 呦呦说的都快要将自己动容……一脸的担忧看不出做作。 尺寸拿捏的非常好。多一分假,少一分疏。 然后座儿挪到了她的身后,互相寒暄了两句之后,她就坐下。 -- 第297页 眼睛淡淡的扫在曲艾潼脸上。 她现在最想知道的就是,出嫁之前与曲世欢明明不合,为什么对她却如此热络? 呦呦是个苦命人,有人对她好,她第一反应永远不是开心,不是欣然接纳,而是怀疑…… 怀疑这个人的初衷,怀疑这个人的目的,用尽一切的手段去挖出这个人对她好的原因。 从来不相信,有人会没有目的的对她好。 蒋木,似乎除外。 从认识开始,不冷不淡,不近不远,永远有着距离,可却也永远都在身边。 此时眼前的这名绝色女子,血缘上的姨母,她实在无法坦然的接受她的好,与和善。 可是,呦呦无论怎么细看。也瞧不出什么异样来。 曲艾潼虚弱的抬着腕子,着人上茶。 然后亲切地问到:“还好那日你没有事,不然我该怎么与你母妃交代,与东唐交代。这两国的邦交可就靠你来维持,哪得有半分损伤!” 三五个字便是一喘,一段话说出来她更加没有力气了。 不知不觉的眼睛还有一些发红,鼻音还夹杂了一些。 呦呦安慰着说:“还好那下毒的人已经正法,陛下出手又快又准。” 呦呦细细看着她的脸。 ――看不出什么。 接着说:“可惜那人留书自尽,还冤屈了姨母对他不好,他才这样的……” 呦呦再看。 ――依旧看不出什么。 曲艾潼脸上得表情都随着她的话语而轻微变动,都非常符合场景。 她一边说话一边下陷进,却始终捕捉不了曲艾潼神情上的一丝不对。 但凡某一个表情,有一丝的迟疑和闪烁,呦呦都能觉得,这个姨母肯定有问题。 可是她一丝也没有,非常流畅的与她对话交谈,毫无破绽。 呦呦不禁想着,难道说自己的感觉有误吗?是我想错了她吗?是她排斥抵抗人吗? 二人说了许久,眼见就要到晌午了,曲艾潼才说自己体乏无力,要休息。 呦呦这才准备离去。 那两位公主表妹也跟着退了出来。 三人并肩而行,出殿之时,她身为‘男子’必要有风度仪态。 故而让两位表妹先行。 她们二人互相挽着胳膊,一起出门而去。 呦呦随后也踏出大殿。 结果二位公主却堵住了路,站在她的身前没有走动,呦呦好奇,抬首从她们肩上望去。 贺璎鱼正在院子之中,与她们三人对立而站,正当着中间的路。 她像是一副清莞的画中仙子,安静的立在那里。 一股子温柔恬静,小眼睛亮晶晶的,正看着呦呦。 仪态工整的给两位公主行礼。 “表姐好,表妹好。” 多的寒暄也没有,很是灵动俏皮的指了指呦呦。 “我是来找清辰哥哥的。” 说着有些喧宾夺主的意思,也不看看是谁的宫殿,直接走近,绕过她们二人,侧身站在呦呦身旁。 小脑袋可爱的一歪。 “我父王让我读书,你帮我拣选两本可好?” 呦呦听着她说这话,忍俊不禁的笑起来,摸了摸自己的鼻尖。 眼睛瞪得有些圆滚,指着自己问到。 “你确定让本王给你捡选书籍?” 贺璎鱼点点头。 这个要见她借口实在有些拙劣,整个南息怕都知道她是最不爱读书的人。 太学殿日日睡到下课,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呦呦本想离她远些,拒绝了这么些日子,不让她亲近,今日都堵到了这个地方,也是不容易的…… 看着贺璎鱼这个目光澄澈的小丫头,呦呦确实很喜欢。 可是她是一位女子,不然,呦呦觉得娶妻就要像贺璎鱼这样的,单纯可爱,既没有心机,也没有手段。简简单单的像个孩子一样,行止由心,十分洒脱。 她愈是喜欢亲近,愈发是觉得不能害了她。 连着躲了数日,现在看到她倒又有些不想走了。 呦呦觉得,偌大的南息国,能独自放松自在的地方只有在贺璎鱼身边。 因为她太纯净,跟她在一起,所有的思绪都会静下来,除了最原始的开心和悲伤,担忧与害怕,什么样的情绪都不会有。 这样的感觉很好。 可对贺璎鱼便是十分的不好。 贺璎鱼说,“去藏书阁吧。” 说着手便伸了过来,想拽她的衣袖。 呦呦格挡开来,沉了沉嗓子:“注意分寸。” 身前的两位公主看到这一幕,目瞪口呆的看着呦呦,一句话也没说。 呦呦心想,自家地盘,让别人来去如无人一样,不觉得有些被人扫了几份颜面吗?竟然一句话也不说,由着贺璎鱼这样…… 里头曲艾潼突然问道:“是国安郡主来了吗?” 贺璎鱼眉眼一蹙,提着小嗓子回答道:“娘娘,是我――” 朝着呦呦一瞪,贴近,小声的说道:“我进去请个安行个礼,出来要是看不到你,我就要去请旨了!” 闹个满朝皆知。 整个软糯的小脸一扬,抬着步子就朝里头走去。像是信心十足一般笃定她不会离开。 呦呦一听,脸都不知道什么颜色。 这可是女子清誉,怎么随便拿来威胁人…… -- 第298页 这要是换一个歹心之人,对于贺璎鱼这个举措便是求之不得。 呦呦现在要是走了,誉王一定出手,说她不是个好人,不顾她的清誉,一定会想办法阻拦贺璎鱼再见她。 只是真的要这样做了,贺璎鱼这样的性子,搞不好真的会去请旨,闹个满广陵人都知道。 她国安郡主心仪东唐的二殿下‘李清辰’。 呦呦想都不敢想后面的事儿。 她可不是来给李清辰挑皇妃的,碍事! 只好跟两位表妹说:“二位表妹要是有事情便先行离去,本王要在这里……” 然后就说不下去了。面上有些尴尬之色。 两位公主也十分识相,说着便行了一个退礼匆匆离去。 藏书阁。 这个的地方她去了没有一百次,也有八十次。 当时关在禁宫里,她无聊,除了坐在墙头钓鱼,就是跟着向笙一起潜入。 最原始的目的不是为了看书,而是为了搜兵防图。 想想这样的东西除了兵部,能不能备一份放在这里。 最终的结果就是她想多了。 但是也在这里发现了很多孤本。 蒋木爱看书,那这些可遇而不可求的孤本就是蒋木想求的。 呦呦索性无事,又被关了禁闭,蒋木不得前来看望她,她就直接背了许多。 说着有朝一日,蒋木将兵防图送给她,离开南息之前,她就全部默下来送给他,也算是送他一份谢礼。 不过尔息,贺璎鱼就从里面退出来了。 看着呦呦还在,眼睛真的大大的,笑意都溢出了眼眶,堆在整张脸上。 她莺转一样的声音响起。 “看看,我父王就是看错了你。走吧――” 呦呦:“……” 本来不想与她同行的,但是贺璎鱼却跟个小尾巴一样,就在她的身边很娴静地跟随着。 呦呦正眼都没瞧她一眼。 本想着让她知难而退,哪知道贺璎鱼为之不动,就是跟着。 快到了九方阁,呦呦停了下来。 一脸僵死的看着她。 “你要是跟着本王进去,还能向别人解释的清楚吗?” 贺璎鱼摇摇头。 “不打算解释什么。” …… 呦呦看着她。 这个就是喜欢吗? 不解释?让全天下都默认他们是一对? 真是简单粗暴的公之于众。 呦呦语塞:“你看不出来我在保护你的名誉吗?” 贺璎鱼灿烂的一笑,那小脸的颜色别提多好看。 一下子就看进了呦呦的心里。 怎么她是这样单纯美好呢?好到呦呦都想靠近,又不敢靠近的程度呢…… 喜欢一个人,也都喜欢的这么简单,直接。 呦呦心里一软。 听着耳边的风说:“我知道阿。我发现只能用这个你才不会跑。你看我将自己都放到什么地段上了,还……还不打算喜欢我吗?” 贺璎鱼说着,整个脑袋低垂下去,红的整个耳朵看上去都粉扑扑的。 脚下有些局促,两只手不停地绞着自己的裙摆。 这样的害羞与可爱简直让人无法挪眼。 呦呦身为女子,也挪不开眼。 好半响,呦呦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国安。” 叫了她的封号,疏离至此。 贺璎鱼没有抬头。 呦呦接着说道:“我没办法喜欢你。你还是去找一位合适你的良人吧。” 贺璎鱼低着头,掰着手指,突然伸出一个三在她的面前。 “李清辰,你拒绝我了三次!” 声音中气十足,饱含幽怨。 接着说,“我喜欢你是我的事,你不必管我。可你一边拒绝我,一边还在顾及我。你怎么这么好呢?” 呦呦彻底一懵。 这叫哪门子好? 居然还有人说她好?果真是瞎了眼! 呦呦冷笑,眉间一挑。 直接转身回了自己的九方阁,将门一关。 水含十分无辜的也被关在了门外……与贺璎鱼对视瞧了瞧。 贺璎鱼是一点伤心也不见。 莞尔。 只是轻轻地叩门,隔着一道门说。 “李清辰,本郡主要去请旨了,你说你是陪我去藏书阁好,还是直接让陛下赐婚的好?” 呦呦一个头两个大,突突的太阳穴有些涨。 上次蒋木说国安郡主心悦她,她没有在乎,还拒绝的很清楚,将利弊都说与她听。 怎么现在反而……更加大胆了些? 呦呦心里反复的告诉自己:我不想害你,我不想害你,我不想害你―― 然后将门打开。 看着笑魇如花的贺璎鱼,呦呦第一次投降。 投降的原因居然是不想害人―― 这说给认识她的人听,怕都不会有人相信…… 只听见贺璎鱼计谋得逞的笑声:“我就知道你会开门。如果哪日你不顾及我,任由我胡闹,说不定我就不喜欢你了。只是你忍得下这个心吗?” 这么直白的威胁呦呦。 呦呦有些咬牙,十分想冷哼一声,告诉她,别说下这种心,杀人她眼睛都不带眨。 如果眼前这个人换成是汝宁郡主,赐婚就赐婚,只要贺嘉佑敢赐,她就敢娶,一副药过去就完事。 -- 第299页 偏生是这么个单纯的贺璎鱼。她真下不去这个手…… 从第一眼见到这个姑娘,呦呦就觉得她太好,太想做这样的人。 求之而不得,哪会去破坏了? 久而久之,就成了她想护着的人…… 到底是怎么有这种想法的,她也不知道。毫无缘故的就想做一件事情,就想护着一个人这样的单纯。 呦呦咬牙,有些讨厌自己这样,却还是被心底的自己给左右了。 “去藏书阁。” 满脸阴郁。却又一派欣然。 贺璎鱼嘴角扩大,小眼睛亮的不行,是一种根本就不遮掩的开心。 呦呦看的不仅入眼,也入心。 只是胸口一闷,怅然问自己:我什么时候才能这样行止由心?喜怒哀乐皆不需遮掩?像贺璎鱼这样…… 贺璎鱼变了称呼。 “清辰哥哥,走吧,去给我挑书……” 呦呦瞬间觉得无语。 整个南息,挑书找她,实在是个最不明智的决定! 任由着贺璎鱼在前面带路,呦呦跟着她身后。 呦呦板着脸,冷的不行,眉间蹙紧,十分不愿,被强迫的样子。 贺璎鱼看着,依旧不为所动。 走着走着倒过来,开始退着走,纤姿窕窕,两只手背在身后玩裙子。 样子别提多可爱。 弓鞋上的东珠隐现,步子如莲,从裙摆下来偶有露出。 整幅样子简直就是走动画娟上的小仙女,灵动活现。 呦呦啧啧感慨。 难怪才十四五岁,求亲的人都把门槛给踩破了。这一家女百家求盛景也是难见。 可惜,她谁也没有瞧上,偏生看中了一位永远不能娶她的人。 真是好眼光。 贺璎鱼看着呦呦,一脸冷漠疏远,却一步一步的走近她。 她看着看着,突然面红耳赤,两只小手捂住了心口,觉得跳的好像快了些。 连忙的转过身去,促手促脚的。 贺璎鱼觉得呼吸有些急,就不敢再同她讲话。 呦呦本意就是想让贺璎鱼远些,自然不会故意搭话。 两人就这样默默的走了一路。 贺璎鱼领着她,在白色的宫墙间穿梭。 走了一会儿,一间高大的藏书阁出现,一座三层高的阁楼,拔地而起三四丈之高。 八角垂檐,坠着一支支的铃铛,风滑过而鸣音。娓娓动听,拂过心间。 这边的铃铛发出来的声音永远都是清脆悠扬的,使人听了心里格外舒适,放松。 在这样的地方看书,一定会显得格外清净。 贺璎鱼看着,给呦呦介绍。 因为她觉得呦呦关了太久的禁闭,虽然前不久才放出来,但是毕竟没有好好的逛过南息皇宫。 这个地方自然也是没有来过的。 她就像是一个向导一样,给呦呦做着介绍。 “这是我们整个南息最大的藏书阁。里面的书一日一卷,也要看二十余年呢。” 贺璎鱼又转过身子,很是‘无脑’的问了一句:“你们东唐有这样大的藏书阁吗?” 呦呦不禁。 眼神闪烁一下。 “本王九岁就来了南息,东唐的书阁,未有缘一见……” 这是实话。 可是到了贺璎鱼耳朵里显然就不是,她原本熠熠发光的眼睛,突然出现了一片茫白,遮的璀璨黯然失色。 她略带歉意,鼻音哼哼的说:“我不是故意想挑起你的伤心事。” 呦呦没动,亦然不语。 只是静静的等着贺璎鱼推门而入,赶紧随便塞几本书,她好回去。 不想在这里浪费时间,说不定现在谈曼还在等她! 这可不能坏事儿。 贺璎鱼瘪着嘴,觉得呦呦肯定是伤心难过却无法言表。 悻悻的收些性质,转过身子推门而入。 嗯? 她记得藏书阁是有锁的…… 当初锁了那么一把漂亮的九环锁,怎么今日不见了? 发声问:“藏书阁不上锁吗?” 贺璎鱼正好推开门,里头已经有仆从跪着,安置好了读书用的案几,焚香,沏茶,还摆好了笔墨纸砚…… 这架势,是准备一起学习很长时间吗? 准备的倒是齐全…… 她自如的进去,还说到。 “我跟皇伯伯说了要同你一起来看书,我见他开心的很呢。” …… 一派无忧的天真模样。 呦呦心里直接拉了黑线。 贺嘉佑一位她是他的‘儿子’,要是认认真真的读书,可不就是发奋,能不喜吗? 一进去,齐刷刷的行礼。 贺璎鱼还是贵族郡主,身份在那里,再热络的小姑娘,也是有身份的。 她摆摆手,“做你们的吧。” 四下的仆从立马各自忙各自的,不忙的就候在一旁。 一进门,便是贴着墙高的书架,中空能望到顶。 几丈高的四壁全是书籍,中间还有能活动的几排大书架,也是直冲阁顶。 整座藏书阁显得非常宏伟。 书架都是双排,正反皆有书。 由于书架太高。 阁内有能活动的高梯,挂了分类,想看什么,指挥着仆从推梯子自己寻找便是。 呦呦以前坐在最高的梯子上对着月光翻书记背的模样在脑海中浮现。 -- 第300页 那时的日子虽然不懂‘动弹’,实则过的还是很舒服的。 贺璎鱼突然说:“清辰哥哥,你看看,然后推荐几本给我……” 声音虽然不大,但是也产生了回响。 一句话,硬是撞击了呦呦耳膜数次…… 呦呦震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心里始终都吊着谈曼。 敷衍说到:“女红挺好,找找有没有相关的书籍。” 话音一落,立马有仆从开始推着梯子跟着分类开始找起来。 贺璎鱼整张脸凑在一起,突然出现在她的眼前。 “我不喜欢!” 呦呦口吻似水,平淡之极。 “那你喜欢什么?让他们给你找。”何必拉我过来。 贺璎鱼听着这句话,心底恨不得脱口而出:我喜欢你。 但是身为女子,还是矜持些好! 换了一种含蓄内敛的表达方法,眼睛眨也不眨的就盯着呦呦,越看笑意越多,越看脸蛋越红,连带着耳尖都是粉红一片,跟被花枝浸泡了一样。 颜色可人。 呦呦别过脸,看不得这张脸如此春色荡漾。 太直接。 直接到呦呦接受不来。 明明长的含蓄娴静,怎么这方面这么直白,硬是一个弯都不带拐的。 如果眼前这人换成蒋木,可能她更乐意看上几眼…… 呦呦这次转过头,突然垂身贴近贺璎鱼。 口吻使坏。 “本王要是亲你一下,你怕不怕?躲不躲?” 其实在呦呦靠近她的时候,贺璎鱼就自觉的后退了半步,仰了些身子。 听到这句话,更是脸红欲滴。 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一句话,只是僵着身子,缩减着呼吸,木讷的看着呦呦。 然后突然捂住脸,冲出去了―― 呦呦抖抖袍子,看着那落荒而逃的身影,浅浅一笑 可算是走了…… 第80章 筹谋 贺璎鱼走了,她就自在了…… 早上谈曼来的事儿还没有讲清楚,曲艾潼跟着就醒了要见她,好不容易见完了说回去等谈曼消息,又被贺璎鱼堵着…… 现在终于是清净了…… 呦呦正想着回去,从谈曼离开,到现在已经有两个半时辰了。 这一步才往回退,突然看了一眼最近的仆从,指了指他。 那个小太监立马会意,连忙跪到她身边。 呦呦抬头四下环视一番。 张口说。 “甲柜二排七列,十排一百零四列,二十九排十七列,五十七排九十列。这四本书给郡主送过去。” 然后走了。 这四本书,讲的全是名节声誉。她是真的希望贺璎鱼好好看看! 然后急匆匆的往回赶。 到的时候,殿里多了一名她不识的女子。 一身婢子青装,小脸圆润,带着点婴儿肥,大大的眼睛,看着挺喜庆的一张脸。 她正转身看着呦呦。 很努力的作着不相熟的表情,只是眼中的疲惫是装不了,带了些血丝。 这些小细节,谈曼可能是没注意。 呦呦看着她,又看了一眼向笙,向笙不动声色地摇摇头。 呦呦眼中漠然。 谈曼没有出宫,她只是在宫内活动。 呦呦试探的问了句:“知道段进为什么被施幼南抓?” 那女子一见呦呦这样说,就知道还是认出来了,立马恢复原态。 眼中的疲惫之色更加明显,甚至还有些颓败。 ……好像事态很严重的样子。 呦呦不敢贸然发问,想等着谈曼求助她,这样说出来的话,会被她问得更多一些。 倏尔,谈曼张口说。 “天兴酒楼所有人都被抓了,但是我并不知道是不是所有人都死了……段进,段进应该还活着。” 说到后面谈曼语调里的颤抖愈发清楚。 呦呦捡重要的事情问道:“被抓之人中,有几名暗探?” 谈曼突然脸色白的跟南息的宫墙一样,血色一下子就消失在她脸上。 谈曼眼圈有些红。 嘴巴开始抖,带着脸也有些发抖。 她咬着牙齿。 狠狠说:“只有段进。” 呦呦点头。 她看着谈曼脸色一点点变坏就知道,天兴酒楼全员被抓,有几名暗探,怕是只有他一位。 谈曼没有哭,只是咬着唇,咬着牙,眼泪在眼圈里打滚,却犟得要死,死不落下。 呦呦看了一眼,有些漠视。 平静的问:“你怀疑他吗!” 谈曼听到这里,跟扫了她一剑一样,身子有些立不住。 真的是咬着牙,很久。 才从嗓子里发出一声悲凉的声音。 “怀,疑……” 事已至此,国家利益永远在前,她手下的人,国家的信任都压在她肩上。 段进,段进与她的感情不值一提。更何况如果他判国的话,谈曼可能还会亲手手刃他…… 死在东唐其它人手里,她怎么知道他会不会受苦? 这是能给段进最后一份感情了…… 呦呦看着,哂笑。 知道谈曼在想什么,才觉得好笑。 只是问:“你的行踪被暴露,除了他还有谁能知道?” 谈曼摇摇头。 “我手下的几位掌事自然知道。与段进本就联系的不多。如果没有上级来整合人员,我与他只是出生入死并肩的战友。” -- 第301页 言外之意就是几位掌事比段进还能得到谈曼的信任。 呦呦笑了一句:“好情厚的战友。” 谈曼眼泪滚落下来,依旧咬着嘴,不肯出声。 呦呦看着,觉着没意思。 “你觉得你的掌事不会出卖你,段进会?为什么?” 谈曼正要张嘴,呦呦伸出手掌隔在他们二人之中。 “你先难过一会儿,还要问你的很多……” 谈曼突然不觉得那么难过,只是拿着帕子掩住半张脸,无声的在里面垂了会儿头。 慢慢的理清了思路,过了一会。 帕子都湿了。 “我的几位掌事跟随我时间太长,且互相有信息漏洞,信息不全,要靠我来组合信息。而且生死这么多年……可是……” 这一段话说的无比正常,但出现了‘可是’之后,话语明显变得更加谨慎。 “可是段进,虽然认识有几年,这两年才…… 但是我总觉得她跟我不是同一个主子,因为我发现过他有一次藏匿了一个信息没发出去。这件事情在我心里都有好几个月了,我却谁也不敢说。这次要不出这件事,我可能不会这样其串联起来。” 呦呦眉头紧了紧。 “你知道他藏匿的是谁的信息吗?” 谈曼如实的摇了摇头。 “不知。” 那这意思就是,段进身后面不是李邵仪,而是另有其人。 施幼南抓了段进,却知道用他来抓谈曼,也就是有人告诉施幼南段进可以抓谈曼。 那现在告诉施幼南的就是两个人,一是段进怕死,投敌准备出卖谈曼。二是段进背后的主子与施幼南达成合作,他帮施幼南抓她。 这两种情况都是有可能的。 呦呦却依旧贼心不死的问到:“这么信任你手底下几个掌事?” 谈曼眼睛红的不行,眼泪已经又漫上来,随时欲滴的样子。 但是听到手下的人,她异常的信任,重重的点头。 “这不可能是他们几人所为。我从东唐挑选,一手培养起来的。我觉得不可能会是他们。段进的嫌疑大些。” 这话的末尾声音又有些踉跄,带了许多浓重的鼻音。 呦呦:“那你现在想要我怎么帮你?救他出来?” 谈曼眼中一片挣扎。 最后点头。 “我要亲自问他。” 呦呦坐在椅子上,觉得自己问了半天口都渴了。 谈曼看出来她要做什么,连忙的先给她倒了一杯水。 呦呦拿着水,整个杯子在掌心转了转。 从杯沿看过去。 “你的人手比我多,你还要我帮你?” 谈曼摇摇头。 “因为我被施幼南通缉,现在手上的权限都停了,只能移交在你的手上。我……我做不到这件事。” 呦呦听闻。 哈,这真是个天大的好消息。 有些隐隐暗喜。 眼睛里的光也随着笑起来。 “你手上的职权就算不停,他在施幼南牢里,你想做什么?劫狱?” 谈曼摇摇头,脸色更差起来。 是啊。他在施幼南的手里,相当棘手……但也不是全无可能。 谈曼咬牙,看着呦呦散漫的样子。 你就算是不为了帮我,不为了拿权,可段进他…… “他手上也是有一般人脉的,还有背后的主子,你难道都不想知道吗?”呦呦听到这里。 嗯――心里拖了很长的尾音。 想知道。 这个对她有益。 她也可以和段进背后的主子适当的做些交易,只要不太危害东唐,在可控的范围内做一些对她有利的事情,何乐而不为? 摆脱了向笙和水含的控制,蒋木的全部知情,给了自己一条全新的道路…… 挺不错。 呦呦想的快,立马就做了决定。 救。 用东唐的人给自己救一条出路! 呦呦心里雀跃,面上却依旧平静,甚至还多了一丝冷漠,拒绝,给谈曼看。 谈曼看到呦呦是这样一副表情,咬着嘴唇都快出血了,蹙着眉尖,眼神里的期盼十足。 张了张嘴,最后眸子颜色一暗。 道:“东唐来信,为了保证信息不断,我要交权与你…… 但是如果你不帮忙,我就算是交权,也有法子断了你一些所需的情报。” 谈曼是暗探的头儿,自然有几份傲骨,就算是求人也断不可能求的没有尊严。 她就算是放低了姿态,习惯也是改变不了。 呦呦经常被威胁,但还是不习惯被人威胁这样的感觉。 主导权在别人手里,是让她觉得最难受的事情。 比如她一直都在曲是欢和李邵仪手上…… 呦呦不自然的脸色一僵,盯着谈曼,死气突现。 谈曼被吓得背上直灌冰雪一样,有些犯哆嗦。 却硬着故作不惧,挺直腰背。 呦呦突然敛了目光,抖了抖袍子。 嗓音幽然,“求人的姿态都这么高吗?” 谈曼突然眼中一喜,可能能成。立马跪在她面前,诚恳得不行。 “谢主子大恩。” 语调的鼻音浓重到声音像是从鼻子里出来的。 呦呦眼中带了一丝疑惑,像谈曼这样狡黠而又带有傲骨的女子,为了一位不是特别信任的人交托了这样的感情。 -- 第302页 她实在想象不到,这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 贺璎鱼是纯粹而美好的…… 她是这样的明知背叛与她不是一条心,却还要拿出所有东西再见他一面…… 喜欢… 呦呦轻念着这两个字。 突然开始出神。那她对蒋木是什么样的? 蒋木亲口承认喜欢她,但也不会为了她放弃为官之道…… 这又是哪一种喜欢呢? 呦呦突然神思被这样的喜欢给打得零散起来,有些不悦,伸出手捏了捏眉心。 遂既道:“你先将名单给我,晚些与你们见一下。我再同你商量救段进的事宜。” 谈曼直接抬起头。 “不可。立马想如何救他!不然他会死的,我只是怀疑他叛国,有嫌疑!但没有证据他就是,所以多拖一刻,他便多危险一分。奴婢恳请主子尽快出手!” 谈曼多一句话,像是一面锣一样,敲醒了她心中的迷雾。 慢慢神思渐渐清明。 都什么时候了,还有时间想感情……真是不怕死。 自我感叹一句。 然后呦呦觉得谈曼说的极对。 段进如果一旦不是细作故意被抓,联合施幼南抓谈曼。或者不是被屈打成招出卖谈曼。 那段进就很危险。 他无论死了活了,只是一张布告而已。 施幼南不会那么好心,让他活的安稳舒适。 也不一定会没抓到谈曼之前他没什么,毕竟动手的是施幼南,思维不能与常人比拟。 谁知道他喜欢做什么,怎么做? 只知道他人脉广,手段阴狠,不是个善与的人。 被他盯上,肯定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呦呦目光所及在谈曼身上,觉得她随时都可能死去一样。 “最早明晚,最迟后日,我会出手。” 但是段进手上的名单已经不是很可信了…… 真是好时机。 为什么要在他们交手名单时出了这些档子事儿? 可谓是流年不利。 谈曼一听,立马叩首,别提是多诚心了。 呦呦也不管她,没扶也没拦。 见她一直不停,呦呦伸出一只脚,往她额前一放,阻止了他继续磕头。 呦呦清淡的说:“我要见蒋木与贺拂明,你可有法子? 还有,上次在船上贺淳君传信给天兴酒楼说要杀晏落,现在是什么情况?” 话语在‘蒋木’二字上有些卡顿,说出来的调调有些奇怪。 不过很快也就恢复了正常。 谈曼的头磕在了呦呦的鞋面上,就知道是什么意思了,便停了磕头。 脸色依旧白刷刷的,但好歹眼睛里已经有光,不再像之前那般倦怠无气。 看来知道这个布告之后,她没少操心…… 春日猎事情都没停过,现在才回来又是一堆事…… 谈曼回:“主子想什么时候见他们?为什么要偷偷摸摸?” 呦呦眉一横,怎么还是改不了这个习惯,还在问她为什么。 “以后我问问题,回答便好,不要反问我。” 谈曼颔首。 “是。奴婢错了。” 呦呦摆手,“谈不上对错,只是我不喜欢罢了。我什么时候能见到他们两人?” 谈曼想了想。 “不想惹人注意,而且最快的话就是今晚。” 她知道呦呦今晚想见他们,当她问出口的时候就知道。 明日天亮,怕是要找时间见见下属,要开始布局救段进了。 谈曼的心里有几分安定,细细抬头瞧了一眼呦呦。 主见呦呦一派泰然,很是随和,不急不躁,不慌不忙,总是这一副样子挂在脸上。 其实心里藏的事情特别多,却从未和任何人说过。 只是见蒋木…… 谈曼心里有些担忧,面上多了一丝忧虑。 上次二人不知道是说了什么,她一直对蒋木视若无睹,怎的今日又突然想邀见了? 呦呦与南息的二皇子走的近她是知道,其实这样搅弄搅弄南息的政局朝堂也是好的。 然后接着回答呦呦的话。 “晏落死了。太子杀的。” 呦呦被哽了一下。 不是贺淳君布的局吗?他按到了太子身上?贺淳君居然还有这样的本事? 看不出来阿,以前当真还是小瞧了他不成? “贺淳君嫁祸的?” 谈曼提到这件事,突然很是慎重的摇了摇头。 “现在所有的证据显示,就是太子动的手。” 呦呦听到这句话,心里被惊动的不行。 怎么会这样? 不是说贺嘉佑很喜欢晏落吗?还一人身兼二十职,在朝中可谓是呼风唤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按道理来说,贺秉修一定不会触及贺嘉佑的左膀右臂。 还是如此光明正大,证据都不知道遮一下。 这肯定不会是他做的。 呦呦整张脸有些严峻,口气也凝重了些。 “贺淳君如何动手的?能查出来吗?” 谈曼点头。 “能是能,但是还需要一日汇总一下情报。 这次贺淳君没有参与,应该是天兴酒楼那位大长公主的面首做的此事……” 呦呦眼睛动了动。 大长公主的面首…… -- 第303页 广陵又多了一号能搅弄风云的人。 施幼南可知? 呦呦面色奇怪,笑不是笑,愁不是愁的样子。 一脸东西谈曼却都看不明白。 “主子,晚上见,带你出宫……奴婢先去准备。” 说着,谈曼退了。 整个人九方阁,又是只有他们三人。 水含见呦呦谈完了,立马将饭菜端上来,给她摆好,然后试出吃,布菜。 这个九方阁,就是她一个婢子,那可是除了向笙谁也喊不过来! 水含自觉的伺候她吃饭。 饭饱了,呦呦又开始躺在院子里晒太阳,然后奚落几声。 快到晚间的时候,谈曼亲自过来给呦呦易容,也贴了一张面皮,呦呦从镜子里看到这位陌生人。 带着有趣的表情做了做,逗得自己是更加开心。 一张很普通的脸,脸色有一些蜡黄,非常不惹人注意。 小太监的衣裳一换…… 行去无忧。 呦呦看着,突然在镜子里看了一眼门口的向笙……心里一计浮上头。 如果利用这个逃出他们的视线范围内,逃出李邵仪和曲是欢的视线范围。 岂不美哉? 谈曼像是看穿了呦呦在想什么一样,一盆凉水从头上泼下。 “这些□□东唐否报备过,会进行追查的。你还是……” 千万不要想着逃跑,不然她的段进……谈曼摇摇头,让自己不要在往下考虑。 呦呦看了看镜子,小口的叹了一口气。 还以为自己想成什么好主意呢。 不住的有一丝丝埋怨,说:“就这鬼东西还需要报备回国吗?” 谈曼继续拉着瓶瓶罐罐在她的脸上画,让这副脸皮与她更加贴合自然。 呦呦白,这面具有些健康。 谈曼笑着:“我们这边手上所有的东西,都有报备回国。” 不然一个暗探脱离的国家的视线,怎么掌控?怎么保护暗探的生死。 呦呦觉得,真是复杂。 眼将着装束都已经好了,呦呦最期待的就来了。 谈曼怎么让她出去,现在皇宫马上就要下钥了,如果出去的话肯定排查了异常严格…… 因为已经不能当日回来,这个记录就要留在宫中档案上…… 这要是出了什么事情,今后翻查起来,会有一些小风波。 看看谈曼是怎么将事化了的。 呦呦打起精神,跟着谈曼肆无忌惮的走在南息的宫墙内。 她还是中午那样的装束,那个侍女模样。 呦呦一身太监服饰,四处一摸,在腰上腰封处摸了一个凸起,接着摸,是一片凸起…… 有点像是什么字绣上去的一样。 她细细的用指尖感知,最后摸出来了一个人的名字,将他记在心里。 脚下依旧跟着谈曼走着。 她走的路,全都不是正经的宫内围墙,而是小路,殿宇之间的花圃之类的,湖泊亭阁……路子走的非常偏僻,非常寂静。 却突然清晰听见一道墙外的软轿,还打着小花锣。 一边敲一边还有人喊道:“莲贵人今夜有上赐龙恩,愿诸神垂怜,佑贵人淑贤得惜……” 然后声音随之渐远。 呦呦心头有些震撼,这是在宫内主道旁。那她怎么对这样的小路全然没有印象? 以前和向笙可是偷偷出禁闭四处找东西,六年,这样的路从未注意过。 穿来穿去,呦呦也穿迷糊了。 因为有很多路相似,却不完全相同,她没法子全记下来…… 还是…… 呦呦一抹光打在谈曼背上。 还是谈曼故作迷阵,绕她? 呦呦没说话,安安静静的跟随着,就想看看谈曼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天已经黑了,但时辰其实也不晚。 绕到最后,突然上了一架无侍从随侍的马车。 打帘子上去时,车上正有一名女子。一身白衣,面覆白纱,只余留一双小眼睛在外。 毫不惊讶的看着她们上来,像是早就知道会有人上来一样。 她与谈曼坐稳后,才有侍卫仆从慢慢出来,驾车的驾车,跟随的跟随。 呦呦看着这名女子,直勾勾地看了半晌。 心里只是有一个疑惑:这是谁? 谈曼一路上一句话也没说,老老实实的带着她,此事亦然。 也没和那位白衣女子说一句话。 两人就像是不熟一样,一句寒暄也没有。 礼貌性的点头也没有。 谈曼上来就坐在一边,就像是这马车里没有这位白衣女子一样…… 呦呦看着一切,自然也不会多做言语。 车外还有人,以免暴露。 出宫之时,盘查的侍卫拦下。 这女子掀了一角,朝着侍卫说了句:“是我,今日教习完了,我该回去了。” 谈曼与呦呦皆不动,安安静静的坐着,只是自小的防备之心使然,右手腕子上的匕首又滑落在掌心。 只要这位白衣女子一个字说不对,呦呦这把匕首就会架在她的颈项之间。 侍卫看了看,语气也算得上恭敬,希松平常的样子。 “姑娘慢走――” 别的话一句也没有,紧接着一声,“放行――” 马车又缓缓的驾起。 -- 第304页 帘子放下之后,白衣女子浅浅地看了一眼呦呦,然后又自顾自的挪开了视线。 直到真正的出了皇宫。 呦呦才听她说。 “我真是第一次见到,有人敢在影杀阁的人前玩匕首……” 呦呦:“?” 看了一眼谈曼。 影杀阁?如果只是按字面意思的话,一个接活的杀手群体? 还不等呦呦有什么反应,马车一停。 白衣女子立马下了逐客令,突然眼中冰霜起,直掉冰渣子。 “前面右拐第一个巷子就到了,下去――” 赶人,丝毫不留情面。 谈曼没什么表情,停了就下,人家说的话权当没听见。 呦呦跟着下车。 确实到了贺拂明的宅子附近。 正要喊谈曼的。 结果一抬头,谈曼没看见,面前巷子口到看见一位熟人。 蒋木。 第81章 小糖 昏暗的街道,偶有几家挂着红灯笼,光晕散开。 他附近就有一盏红灯笼,左肩上隔了些距离,暖红的光却柔柔的打在他的身上。 让蒋木有几分暖意。 其实不过数日未见,总觉得时间好像经过了很久,一样。 呦呦看着他的脸一半在光晕下,一半在黑色的阴影中。 眼睛都深邃,刚好又是在眉骨下,背着光。她无法看到蒋木里想表达的是什么。 但是她能感觉得到视线就是在她的身上。 淡然。 街上已经宵禁,寂静的可怕。 二人隔了一条街道,彼此对望。 呦呦站在原地,突然脑子里一闪而过的是贺璎鱼对喜欢的直白,和谈曼对感情的不顾。 今日一天,她见识了两位女子对感情不同的表达。 白日里还在想自己对蒋木是怎么样的,现在见着了,反倒是一片空白。 只是稍有些心慌,面上有微许发热。 蒋木突然张口,“殿下等我们呢,走吧――” 说着,蒋木隔了一会儿,才有些僵硬的迈出步子。当她没有来过一样,在领着路。 走的慢极了。 呦呦心里一松,接着又新生了一些埋怨。 除了那位殿下还是殿下,他们之间就不能少了一句贺拂明? 呦呦跟在他身后,挺直着身子,双手叉腰,挑着下颚看着眼前的后脑勺。 一种高傲的样子,还有些盛气凌人。 正磨着牙。 喊了一声:“蒋木。” 蒋木应声顿住,转过身子,不等他问些什么。 呦呦先几步跨过来,速度极快的将蒋木往街道上的巷子里一拖,重重的一掌将他抵在墙上。 她原本不是很矮,和贺璎鱼,水含,谈曼她们,她已经高了她们许多。 但是蒋木怎么说都是男子,再高,也高不过他去。 她气势汹汹,一手抵在蒋木的肩甲,整个人前倾一些。 脸与蒋木的脸几乎就要贴在一起。 她有些凶,恶狠狠却压着嗓子,说:“你不道歉?” 蒋木被突如其来的拖进去,第一反应自然是反抗拧腕子。 但是感觉到这触碰到他的柔软纤细是呦呦,立马卸了全身的力气,被呦呦带着拖进去。 那一掌给他抵在青砖巷子墙壁上,冷的他一个机灵,神志清醒的不得了。 他在黑暗里,看着眼前模糊的人影,脸上的表情什么也看不见。 只是感觉到耳边一股子湿气,痒的他不自然的别过了头。 听着呦呦那句话,蒋木深思一息。 张口,吐到:“我就是这样。喜欢你,却离不了我的官道。你亦然,舍不下你的自在。但这不妨碍我喜欢你!呦呦,我可以终身不娶――我可以在你百年后将你的名字永永远远放在我的名字旁。” 这就是我的喜欢。 呦呦原本还有许多责怪的话,此时也化在嗓子里。 有些突然―― 她一下子局促起来,抵在他肩上的手垂下。 蒋木就着这个势,直接一个反转,将呦呦抵在墙上,他的身前…… 蒋木知道墙上寒凉,特意在呦呦后肩出贴着一掌,让她没有实打实的靠在墙面上,免得凉着她了。 蒋木低着头,额头慢慢地放在呦呦额头上。 “呦呦……” 我喜欢你,很喜欢的那种,想百年的那种…… 突然一声辗转低婉的声音绵软的传进呦呦耳里,让呦呦愣着对上蒋木的眼睛。 一片漆黑,她看不到蒋木的脸,只能听到蒋木的气息。 在她面前贴近…… 从未与人有过这么亲近的距离。 呦呦觉得有些口干舌燥,不自觉的伸出舌尖舔了舔唇角,咽了一口气到肚子里。 原本狠厉阴沉的呦呦此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话来。 居然有朝一日会被自己的名字,被人叫的说不出来话…… 额头的温热让呦呦有着前所未有的放松与舒心。 从禁闭出来这些日子,或者说从她知道自己是替身这些年,此时此刻心里没了所有的重负,只有一片深远的宁静。 呦呦心里什么也没有,只有自己,只有蒋木。 她闭上眼睛,感受着这一刻的这样特殊的感觉。 整个人放松的靠在蒋木怀里,有些痴迷。 -- 第305页 蒋木也感觉到了呦呦对他这一瞬间的松弛,呼吸平稳的吐在他的下颚。 如果你能一直这样就好了。 你奈何不了这个世界,这个世界也奈何不了你。 就这样找一个平衡点,好好的过自己求了这么些年的闲散日子,与我相忘于江湖,也是一桩美事。 天下不能好的东西都给一个人,天下也不能将不好的都给一个人。 你受苦了这么些年,马上,马上就好了―― “兵防图,我已有眉目。我会尽快的给你,你拿着去交差,过自己一直想过的日子……” 语句里的平稳中带着一丝不舍,却没有私藏。 呦呦睁开眼睛,现在恨不得打一盏灯笼,悬在他的头顶,看看他现在是什么表情。 “你不想给我?” 呦呦问。 蒋木摇摇头,连带着她的额头也摇着头。 “不是,是想晚点给你,我还想再多看看你。你哪日得了自在,还会不会再有见面的机会我都不知道……” 蒋木声音里有着很深的幽怨,不舍,不自信。 “你知道我这样喜欢你还要亲手送你离开,我该多难受……” 这句话收尾,呦呦是真的愣着。 脑子一片空白。 今日蒋木话真的太多了……还都是这样的话…… 呦呦自小的谨慎告诉她蒋木不对,第一反应就是离开。 所以呦呦挣开了他。 “你……” 蒋木对呦呦太熟悉了,当然知道她为什么挣开。 他笑了一声,伸出手轻柔的摸了摸她的额角,声音带着伤感。 “呦呦,总有一日你不用这样谨慎防备。” 我心疼你。 说着,蒋木这次真正的将呦呦揽在怀里,轻柔的用力,将她护在自己的怀里…… 下颚在她的头顶磨蹭磨蹭。 亲昵的不行。 呦呦楞楞的,她从未感受过这样的温暖,便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只是傻傻的跟着蒋木的动作…… 他抱,她就被抱。 他说,她就听着。 好一会儿,蒋木才松开她。 执起她的手。 认认真真的同她说道:“走吧,早日完成,你也好早日达成所愿。”蒋木牵着她就走。 步子还有些急不可待。 呦呦特意的用力拉扯他,让他慢些。 蒋木顺着呦呦,步子缓慢下来。 看在灯笼下的影子,两人执手一前一后的走着。 到了贺拂明的宅子后门,早已经有人给他们留着门,呦呦悻悻的收回手。 还左手握住右手,悄悄细腻的感知蒋木牵她手的温度,尚有余存。 蒋木推门而入。四下空寂的很。 阿阮不知道从哪里蹦出来,手上正提着一篮食盒,巧碰见的一样。 打着招呼:“哟,你们来了……” 招招手就算完了,与他们一起同行,走了几步。 阿阮将食盒篮子给蒋木,拍拍手,语气吊着:“那好,你给贺拂明送去吧……” 说着人就走了,消失在夜幕中。 真的是十分没有规矩。 呦呦不禁蹙起眉。 “贺拂明没有奴才,就他一个人愿意服侍到现在,也不至于惯出这么个性子来,简直是目中无人!” 蒋木声音轻,像是习惯了一样,只是跟她说。 “他身份不一般,这算什么目中无人……” 蒋木语调说的觉着阿阮不算放肆。 呦呦听着这句话,看着阿阮消失的方向,轻微的皱纹下眉头。 到底是什么样的身份,对谁都这样没有规矩,贺拂明却都当看不见?也不怕出去冲撞了谁。 见蒋木说了一点却不往下说,就知道阿阮的身份不能直言,这也和她没有什么关系,呦呦也就没有问。 只是看着月光下,蒋木摆动的衣袖,她悄悄看了一眼,就脸不自觉的红起来。 刚才蒋木……牵过她的手…… 蒋木这食盒一拎在手中,还飘出了一丝香气,就知道里头是什么…… 他眼睛中的光闪了闪,眉心往中间一簇。 有些不明的神情挂在脸上。 这是那个饼,呦呦爱吃的饼…… 那个厨子死之前,他特意学过。可贺拂明是怎么会的? 这是知道呦呦会来,给她备的! 贺拂明……对她,竟然动了些心思?还如此光明正大让他看着? 蒋木拎着食盒的指节微微用力,捏紧了些。 呦呦还什么也不知情的跟在身后。 当到了寑殿门前,里头的灯亮如白昼。 他的腿伤了,只能在寑殿里,哪也动不了,除非再好些,就可以坐着木制活动椅子四处活动一下。 蒋木扣门,还未出声。 贺拂明那一方端雅的声音响起:“进来――” 蒋木掌心迟了一丝,推开。 与呦呦进去。 贺拂明坐在床上,面前还是一盘棋,他一人执黑白两色。 见他进来,贺拂明抬头,正想点头示意,看着那个食盒,目光在蒋木脸上微微一愣。 随即笑开来,浅的很。 右手两指间夹着一枚黑子,“坐吧。那个食盒,打开吃……” 然后又落了这一枚黑子在棋盘上,轻轻发出一声。 -- 第306页 蒋木有些不自在,呦呦看在眼里,脑袋歪了一点点,在他的脸上细看了一眼。 有一些些小疑惑堆在脸上,对着贺拂明。 而贺拂明却是坦然的。 他们二人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蒋木手上动作没有停,将食盒打开。 里头放了几张饼,她爱吃的那种。蒋木此时看着,眉头微微一变。 呦呦再一次朝着贺拂明望过去,只见他的目光平和,与呦呦对视过来。 什么话也没有说,却又好像说了许多的话…… 呦呦将蒋木手中的盖子接过来,轻轻的盖上,说到:“我不饿,赶紧谈吧,我是有要紧事来找你们的” 贺拂明看着这一幕,眼光不动,像是没有看见一样。 接着在不看棋盘的情况下,落了一枚白子。 然后,白子杀了黑子一片,赢了二子半。 蒋木还是打开食盒,给她拿了一张,塞到她的手里。 “没关系,边吃边谈。” 然后坐着给呦呦倒了一杯茶,热的那种。 呦呦捏着手上的饼,咬了一口,坐下。 一口嚼完,问道。 “我想从施幼南手上救一个人,怎么救?” 蒋木被这个问题问的直接转过身子,惊诧的看着呦呦。 同样惊诧的还有贺拂明。也是十分惊讶的看着她。 贺拂明先问:“你要从他手上救人?” 这句话重复的问了一遍,觉得像是自己听错了。 蒋木也很凝重。 呦呦又咬了一口,很轻松平淡的点点头。 “有什么问题吗?” 蒋木脸上的表情真是精彩,跟着她的话:“问题很大。一般人来说,不可能从他手上救的出人!” 呦呦眉峰一蹙,嘴巴却说:“你们手上的人都这么一般?加上我的人,我们合计一下,明晚……” 贺拂明与蒋木对视一眼。 无数言语交汇。 蒋木小心的问着:“你想救谁?最近他发布告的那人吗?” 呦呦点头,蒋木将热茶退给她喝了一口。 蒋木又是与贺拂明看了一眼。 贺拂明从蒋木的眼中读懂了,直觉的蒋木这次做的有些没有原则。 也不知道那人对机会有无损害,有无助益。 冒着暴露的风险,这所人才的风险,做这件事情有些划不来…… 但是他也知道呦呦做任何事情都是事出有因的,且,不会害他! 主要是不会害蒋木。 他与蒋木是捆绑在一起的,故而呦呦这事儿不会损害他们利益,破坏他们的布局。 只是这人手折的太多了! 施幼南那个地方可不是好进好出的。 不待贺拂明说什么。 呦呦率先说:“近日广陵多了一位与你们一起搅弄风云的人,你们该知道吧?” 蒋木与贺拂明心里都吸了一口气。 那位大长公主的面首,以前经常带着半副面具陪着姑姑随进随出的,怎么会不知道。 听说现在孝忠了贺淳君,将太子这次陷害的很深。 重点是蒋木目前还没查明白此人的底细。 怕是会是他们布局的一大阻碍……但又是贺淳君的手下,不好轻易动手,露了一丝蛛丝马迹。 蒋木在他手上,岂不是送入敌手,任意揉搓? 贺拂明不能冒险,拿着蒋木冒险! 呦呦继续说,“东唐的使团就要来了,听说里头刚好有人要害我。 你说使者一不小心杀了一个酒楼里的人,贺淳君追责,一石二鸟……好不好?你帮我救一个人,我帮你除去他。不然贺淳君身边,蒋木再有谋划,也不是唯一人选,出了什么大事,怕你们把控不住。” 语句里带着威胁,带着谈判,带着公平。 实际上,强迫的成分居多…… 呦呦的话已经说得非常清晰。 贺拂明看了看,勾着一丝笑,眼睛里的水光荡了荡。 “你既然担心蒋木,我不答应你,你护还是不护他?” 这话一说。 呦呦手上原本拿着饼的手缓慢垂在桌面上,眼睛一股子杀意的看着贺拂明,有些骇人…… 像是要吃人一般。 一股无名的气势倾轧到贺拂明面前,让他突然一口也噎在胸肺,有些难受。 蒋木见贺拂明在同她开玩笑,呦呦如此当真,立马想出言相权。 不等他说什么话。 贺拂明已经先弃械投降。一张脸有些松懈,挂着抱歉。 “我无意于此,切莫当真。” 呦呦面上虽缓和了些,但依旧有些神色十分凝重的看着贺拂明。 他然后脸严肃起来,问到蒋木:“你清楚那人底细吗?” 蒋木摇摇头,带了些愁容。 手上将呦呦拍了拍,口张口说:“要不是呦呦上次说到这个人,我在淳王身边并没有发现过这个人的踪迹。” 掩藏的极深。 不知道是贺淳君将他严藏起来,还是他故意一直掩藏在贺淳君身后……但是这个人的出现,终归是要乱了计划的。 非常不稳定的一个人。 贺拂明视线看了看腿,眼光中有些挣扎,手不自觉的从大腿往下滑了一寸。 一年。 他要一年的时间,这个腿上才能完全治愈,勉强不会影响一些活动。 -- 第307页 这一年,太子要被废,贺淳君要被帝心质疑。 但是此人的出现,会打乱很多计划,他本身就是个不确定因素,再做些手段对付施幼南,让施幼南也脱出了他们的理解范围,那边是大大的不利。 让呦呦借用使团的手除之,好是好,就是她稍不留意便会暴露在陛下眼中,太过于冒险…… 蒋木,舍不舍得。 蒋木看着贺拂明,掌心呦呦的手有些出汗,话也变少了。 他看过去,呦呦正咬着饼,安安静静的,耳尖有些粉色挂着,眼睛四处看着,唯独他这边不偏一些…… 像是有些害羞? 蒋木笑笑。 将手松开,她很紧张。 怕混了她的思绪,他不得不松开手…… 一松开,呦呦立马就收回去。眼睛依旧看都不敢看她一眼。 这样的害羞,真是…… 蒋木看进了心里,喜不自胜。 只是让呦呦去做这件事儿,是有些险,险在陛下身上。 她这个身份,挑动自己的使团在他国做这样的事情,贺淳君必定不会放过…… 一来二去,如果让陛下知道了这件事情,呦呦在宫里,还是质子,怕是……凶险非常。 呦呦在蒋木松手之后,若有所思地咬了两口饼,慢慢的细嚼。 咽了后,她出声。 “我今日来,就是要你能帮我在他手上救一个人。 如果有些为难,我就自行想办法,大可直言,不必觉得为难。” 这事是有些难,因为施幼南这个人不会放过一个有用的人,也是一位嗜杀的冷血之人。 如果再晚,段进就有些危险。 他死了,谈曼会给她下绊子,她也无从知晓段进手下另半支暗探,也无从得知他身后的主子。 种种来看,此人还是非救不可的。 话说到这个地方,呦呦也是不打算兜圈子了,想清楚明白的得到一个肯定的答案。 行就安排。 不行就另作考虑。 南息这档子事已然掺和进来,她不交易一下,让人家平白无故的折损了人手,谁会愿意? 所以他用大长公主面首的性命作为交易,让贺拂明帮忙救段进。 蒋木见呦呦如此急切,想必这个人对她而言非常重要,已经迫在眉睫。 贺拂明也感觉到了呦呦的急切。 但是从施幼南手上救人,不安排妥当,十分容易露出马脚惹祸上身。 呦呦的身份还好,不能明着,她长居宫中,出了事情自有陛下决断。 可是如果暴露了他的势力,怕是就会被太子一党所针对,接下来所有的事情都会束手束脚…… 但是蒋木怕是一定会帮! 这件事情他属于是蛮来生作,没什么发言权。 反正也就是救一人,计划周详的话,应该也不会折损太多人吧…… 立马心里有个大概的人数。 直接做个人情,还还呦呦数次的慷慨相助。他不发话,蒋木也不会相逼,只是仍然会做。 钥匙折损了蒋木,还不死他手下的那些人。两相权衡,贺拂明立马心中有了答案。 贺拂明此时手从腿上挪开,指尖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了一枚白子,在转着子。 “你要多少人?需要怎么做?” 呦呦眼神一眯,看了一小会贺拂明。 权衡的倒是快。 她只是来问问这事为辅,实际是…… 她偷偷不自在的看了一眼蒋木,立马有些心猿意马,砰砰乱跳,呼吸减半。 但强装没事,缓慢的调整着呼吸。 蒋木看了一眼,笑意更深,也掩藏着,悄悄的别过一些头。 免得呦呦再不好意思。 呦呦:“明日午时过后我给你传信。” 贺拂明看着呦呦的反应,自然是一举一动都在眼中。 此时看着,看着他们二人心照不宣,贺拂明有一丝丝失望…… 却将这样的失望埋的更深,深到蒋木和呦呦这样心细如丝的人都没瞧见。 贺拂明浅声,“好――” 呦呦点头,也作出相应的承诺。 “使团来之后,我会让他消失。” 然后呦呦拎着饼刚要起身,突然又重新坐下。 问道:“晏落死了?太子怎么样?” 贺拂明突然长舒一口气,面上有些心喜。 “太子前脚刚封城,晏落差点就死了。 且贺淳君这人高明,一点破绽也没露,怕是这次太子要受好一阵责罚。” 呦呦眉心一簇。 这个面首借势借的很巧,出手也是快准狠,又无人熟知,不像施幼南在明…… 他这个在暗的人,怕是十分难缠。 呦呦心里‘咯噔’的一慌,怕是使团来了,也会有些棘手…… 蒋木徐徐地又给呦呦满了一杯热茶,推送在她的面前。 动作很习惯,很轻。 呦呦余光看到了,视线在蒋木身上一落。 顺手端起来就一饮而尽。 “那我先走了,有什么消息再见。” 第82章 约见 “那我先走了,有什么消息再见。” 说着呦呦,手里的饼一口吃完,又在食盒里拎出一张,准备出门。 蒋木随之也跟着起身,一起出门。 走之前,看了一眼贺拂明,交流了一个眼神,就同她一起走了。 -- 第308页 依旧走的后门。 院子里,风一吹,呦呦指尖冷的将饼衔在口中,互相搓着指尖。 她现在回宫不甚方便,谈曼应该等着她吧…… 突然蒋木并上来在她得身侧,看着呦呦这番模样,一脸难言。 眸子一沉,还是老话要出口了。 呦呦都准备捂耳朵。 蒋木将她的腕子往下一拉,嗓音带着训斥一样。 “你是女子,别这样……” 伸出手,将饼从她嘴里拿出来。 呦呦悻悻地嚼着口中的那一口,声音上扬。 “可从来没人承认过我是女子,我一直都当李清辰那个软蛋的替身!裙子都没穿过!” 然后脑子里浮现的是贺璎鱼每次见面不同的衫裙,眼前晃悠不止。 蒋木脱口而出,“那年你的红裙子,挺好看的。” 还有送给他的红色衣衫,也很好看。像是,像是一对一样…… 呦呦听闻这话,突然顿足,有些鬼魅的神情。 “那天你诈死后,回来过,是吗?” 有些审问的意思。 蒋木停下,看着呦呦。 突然一阵风吹过,呦呦的发丝挡住了她的眼。 但是她一直睁着,看着他―― 蒋木看着看着,像是被吸入她的眼中一样。 轻声应是:“我回去过。你怎么知道?” 呦呦笑着,有些得意挂在脸上。 “你知道你偷走的那件红衣上有一处血迹吗?第二日我检查衣裳的时候没看到,我就知道是你回来了――” 说到后面,语调突然变得有些平淡,有些轻。 有一些责怪的意思。 他回去过,却不见她。 蒋木被这样的语气突然勾住了心弦,呼吸卡顿。 他张着嘴,想问:你知道我没死,为什么在院子里立那一抔黄土无字碑?为什么日日坐在旁边? 但是风却涌进了嗓子,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只是突然心里被揪着,难受至极。 他突然上前,拥住呦呦。 呼吸不匀的一直吐在她的耳畔。 胸腔里带有悲鸣,震动着。 蒋木想说话,却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得用力拥着她。 无论呦呦怪不怪他,恨不恨他,现在就算是捅他一刀子,他此时此刻都不想松手。 向笙那日与他说过这件事,他就立马着人去呦呦的住处看过。 一幕一景都让人画了下来,送到他的手中。 当那画卷打开之时,树下的黄土,黄土旁的椅子刺得他眼睛疼。 像是能看见呦呦正坐在那里,手放在土包上的样子…… 他真是该死。 后知后觉至此! 蒋木声音有些凉:“我当年有想过带你走,只是碍于你的身份,你是辰王的替身。我如果带你走的话,我自己怕是会惹上一身的麻烦……所以……” 剩下的这半句话,他有些难以启齿。 咬咬牙,接着说道,“所以我抛弃了你……” 这话将呦呦打的头晕目眩。 蒋木自己也有一种挖出心肝的疼,语调里带着浓浓的鼻音,像是要哭一样。 抛弃? 权衡利弊之后的抛弃? 呦呦思绪有些凌乱。 安抚了自己好半响,才有些生硬的说。 “你选过我就好了……” 剩下的情绪全被风带走了。再追究以往,已经毫无意义。 当初来到南息见到蒋木的第一眼,确实放不下,真是又恨又气! 其实真正放不下的,不是他诈死。 是他的不告而别,是他的薄情冷意,事后居然完全不联系她。 天命如此,教他们重逢,一步一步走到现在。 之前只知道护着他,却不知道这就是喜欢。还好今日有贺璎鱼和谈曼。 不然她要后知后觉到什么时候? 两个人就在贺拂明的院子里相拥,全然不顾其他。 谈曼不知道怎么进来的,居然坐在墙头。神情冷漠的看着,心底刺刺的疼。 突然出声打断。 “主子,我们还有正经事!” 呦呦浑然有些被拥的忘我。这声音突然出现,吓得她一跳。 她居然连基本的防备心都放下了…… 连忙推搡开蒋木,调整好自己的情绪,仰着头看着谈曼,她是水含的脸。 确实,蒋木他们还不知道谈曼为何人,用水含的脸出现再合适不过了。 蒋木一愣,神情有些难以置信。 看了看呦呦,又看了看‘水含’。 “你怎么进来的?” 贺拂明这府邸,暗卫不少,怎么可能会让人坐在墙头,而没有人将她丢出去? 这事情有几分诡异。 蒋木看着她,正想转身去问贺拂明暗卫的事儿。 他才一动身。 立马一抹白衣的影子飞快掠来,指尖在他的胸前一点,蒋木站着不能动弹。 呦呦已经用最快的速度将右手的匕首落入掌心,准备保护他,却还是慢了很多…… 那一抹白色的影子站稳,是那一位带她出宫的白衣女子,依旧是白纱敷面,看不清脸。 只看得见一双寒眸,带着冷笑与不屑。 忽然一伸手,这样呦呦的腕子一翻,掌心的匕首从他的手中剔出。 -- 第309页 眨眼之间,就已经在她的手上把玩。 呦呦面上有些恶狠狠的。 朝着谈曼问:“这是何意?” 谈曼不会武功,下不来这个墙头。 “没什么。只是我这边安排好了,就差主子你一人了,婢子特意来接你。” 呦呦:“……” 隐隐有些怒火在眉心簇簇地跳。 呦呦看了一眼蒋木,还有那身旁正漫不经心玩着她比手的人,抖了抖袍子。 嗓音变得沉稳起来。 “走吧。” 这位段进真是谈曼的心头宝。 这影杀阁的白衣女子,看这样的武功应该是武林的前列,听命谈曼,这不就是秘密武器吗? 因为段进,想也不想的就拿了出来。 好了不得的感情!呦呦此时磨牙。 白衣女子将匕首丢还给呦呦,衣袖一飞,蒋木整个人朝身后踉跄几步。 飞身朝着谈曼过去,拎着她一臂,落在了贺拂明的府邸外。 突然一批黑衣人从墙头翻飞进来,个个都举着武器,警惕至极的看着墙头。 蒋木见呦呦要走,一脸吓人的面色,有一丝丝慌。 “你怎么会认识影杀阁的阁主。”呦呦回头,看了看蒋木,抿了抿嘴。 压抑着不耐烦的情绪:“我并不认识。” 然后就走了。 院子里的一群暗卫都如临大敌一般提高警惕。 蒋木带着他们去见了贺拂明,简单地说了一下刚才的情况。 贺拂明比蒋木还不解。 整张脸看上去平淡,没有情绪,内里却压了许多疑惑。 直觉得呦呦这人在南息像是有些许人脉,但现在又没透风出来,贺拂明知道的不清楚。 但是影杀阁…… 他慢悠悠地咬着这三个字。 论江湖上,哪个实力遍布最广,手段干净,那就是这个影杀阁了! 贺拂明余光看了一眼蒋木,他也正在深思,没有注意贺拂明在看他。 如果呦呦有影杀阁助力,那去施幼南的府邸救人,还不是十分简单。 贺拂明说:“将那卷羊皮拿去送与她,明日下午听她吩咐。你今日出来我府上,贺淳君可瞒好了?他现在多了一位厉害的人。” 末尾带着一些感叹,像是愁绪。也夹杂着对他的担心。 蒋木点头。 “我会找时间送给她。殿下不要忧心臣,您好好修养。” 然后端着一腔心思神游。 贺拂明也不知道说什么。 呦呦出去之后,那辆载她出宫的马车就在门外停着。 谈曼站在车前,替她挪好了脚凳。 那位白衣女子正坐在车架里面,食指勾帘,斜睨着正看着她。 淡漠的眼神里一丝感情都没有,像是一个死人一样。 活摆设。 谈曼甜着一笑,却不知怎的透着一丝诡异劲儿。 “主子,您请――” 呦呦眼睛一虚,心里有一种被强迫的感觉,按捺了些惧意。 只是站着不动。 凉着声音朝着谈曼命令道:“跪下。” 谈曼一脸惊愕。 呦呦继续:“想要我救他,跪下。” 谈曼脸上一丝不悦,半分仇绪闪过。定睛的看了看呦呦,随即慢慢屈膝,跪在了马车旁。 咬着牙,严重流转着很多情绪。 从没有这样窝囊的谈曼此刻被卸了职权,心爱的人被关押着,自己还被呦呦下了毒,控制了大半。 只得如此。 她强行的调控好自己的情绪,自己的呼吸。 而车上的人看见这一幕,意味悠长的反看了一眼呦呦。 这个年纪尚轻的女孩,何德何能让谈曼跪在她的面前?今日还请出了她…… 谈曼急切,收下的人员已经聚齐,就差她钱去商量对策。 因为呦呦进去了之后一直不出来,她才叫影杀阁阁主带她进去瞧瞧的。 哪知道才掠过墙头,就看见她在院子中正与蒋家幺子拥在一起…… 想着自己的段进还在施幼南手上是个未知,她却如此悠哉。 不免心里难忍,这才出言打断! 呦呦与贺拂明走的近,影杀阁让他知道了也无妨。反正控不控制的住也不在她,在呦呦肩上。 她寻是个轻松。 都已经卸了职,只要呦呦这次帮的不好,她搅乱这一趟浑水也是可以的。 虽然命只有一条,但是段进就是她的半条命。 她不信,那是她。别人不能质疑!没人知道段进现在正在经历些什么。 生而为人的本性就是活着,这是人的第一本性。无论段进怎么做错,谈曼会觉得是‘对的’。 爱国是爱国,下绊子是下绊子。不牵扯过多国家利益,呦呦这次故意失手,她不会让呦呦好过的。 因为呦呦,她中了毒被受控制。 因为呦呦,她的段进被抓不知生死。 哪怕段进叛国,也是熬不住酷刑。 不是她来天兴酒楼接头,还带着贺秉修,怎么会出这一档子事儿? 别不是故意的,表面上与贺拂明是一伙,暗地下和贺秉修有什么交易往来吧? 呦呦走进。 看着谈曼,非常细,非常细的看着她的每一丝神情。 因为呦呦一旦上车,一旦去了谈曼的地盘,那她的死活就是全部交托,太险! -- 第310页 她不是非常放心。 现在她想跑,也不一定来得及。 影杀阁的这位阁主正在这里坐镇,她就算是插翅,也难飞! 五七在影杀阁的阁主面前,怕是不敢造次,但也应该离得不是很远。 算算自己的人马。 与觉得现在自己的处境异常危险。 身上背的那些毒药什么的,也不敢拿出来轻举妄动。 主要是因为那个阁主在此…… 她的动作快不可见……实在是非常棘手。 就这个时候,车里的白衣女子突然掀起了车帘子,站在马车上,看着呦呦身后的左侧。 呦呦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向笙。 他来了。 呦呦笑了笑,瞬间心里压覆的大石头松了些,让她能好好的喘上一口气。 向笙武功不弱,李邵仪钦点。 怕是能拼个一二。 谈曼跪着,脸色如常,只是眼神闪了闪,落了一层失望在上面。 其实影杀阁的阁主请过来本来就是出宫之用,再一个就是吓唬呦呦! 让她好听话一些。 此时突然出现的向笙,让整个局势朝着呦呦倾了些。 自己的如意算盘有些不是那么如意。 呦呦见向笙走到了她的身后,像是有了靠山一样。 “谈曼,去哪里?见何人?” 她张嘴。 “婢子的掌事们已然准备好接见您,挪交一些使命和资料给您,并且商量这一次救段进……” 呦呦看着谈曼低着头。 就知道,她方才那些做出来的就是撑势。 不由得嗤笑一声。 跟我玩迷阵。 呦呦在向笙的护卫下上了马车。 影杀阁阁主直接头也不回的离去,脚踏了一尖马车,飞向空中,渐渐地消失在夜幕之中。 既然已经约见好了,那就非见不可。 不然岂不是主子害怕,直接落跑?那以后还怎么御下。 只是谈曼今天恐吓她的这一手,实在是有些恶劣。 为了人身安全,呦呦在没有完完整整能回来的把握下,她可能真的会选择不去,还要留在贺拂明府邸以求自卫。 又让他们的合作出一丝的缝隙。 实在是阴毒。 呦呦十分不悦。 向笙搀扶着她上车,然后在车里坐稳。 马车要起,谈曼起身向上马车。 呦呦出言,冷哼。“烦请谈主事领路!” 谈曼自知理亏,一步没踩上,直接有些畏缩的跟在车旁行走。 经过谈曼的指点,他们到了一处酒肆。 打烊的酒肆。 谈曼走的脚有些酸软,跟着马车走的累,想跟上就更累。 向笙像是为自家主子出气一样,时快时慢,让谈曼一顿好受。 此时她气喘吁吁的敲着门,里头人带着困意,喊着:“客官,小店已打烊,明儿赶早。” 谈曼累的不行,有些口干舌燥,站不稳。 一只手扶门,一边还轻轻扶着。 她说:“东边走马,西来瞧。” 里头突然一阵寂静之后严肃的回:“糖来小巷,难出头。” …… 这个暗号真是奇怪。 不过门开了。 里头走出一位店小二,人高马大的,一身轻便的衣裳。 一点也不像刚才那刚刚睡醒的声音表现出来的衣着。 二人一见,甚是相熟的样子。 连忙将谈曼往里头请。 谈曼驻足,回头看着呦呦,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呦呦与那店小二浅浅对视一番,带着向笙先行进去。 在进去之时,她看见向笙的手已经放在腰间,悄无声息的捏出了剑柄。 警惕着什么。 呦呦明眼一瞧,见那个店小二正像里屋打着手势。路过谈曼之时,她纷杂的喘息声在耳边一阵一阵的响起。 她一把拎起谈曼。 假心假意的搀扶上。 嘴上还说:“我们一起进去。” 说的是一起进去,实际上则是到了门口先将谈曼给推搡进去。 谈曼一脚才踏进去,呦呦立马装作力竭,让谈曼倒到屋子里去。 里头有惊呼声响起。 “谈曼――” “主子――” “你没事儿吧――” 声音重重叠叠的响起。 向笙此刻放下了剑,规矩的站在呦呦身后。 危机解除。 她进去一看,每个人或多或少手上都有各自自保的物件! 不过现在是全丢在谈曼的身边,都集体关心她去了。 谈曼撑着,笑了笑:“没事没事。我叫你们准备好的资料都准备出来了吗?” 她被搀扶着起身。 一个十六岁的女孩子拍了拍衣裳。 嘴里还软着语调,“你怎么这么不小心,路都这么难走吗?” 还有责怪的腔调。 总体听上去还是比较亲昵的。看得到,真是感情很好。 然后屋子里还有一位富贵冲天的人,正端着一碗茶,看着她,打量的眼神在她身上上下扫了好几个来回,才堪作罢。 他身边还有一位年纪相仿的侍从,手里正端着流云掐丝壶,等着给他的主子续茶。 呦呦看了一眼,这待遇还不错啊。 -- 第311页 都到了这个地方,还带一位续茶的小侍,当真是有些奢靡。 我把消息走时吗? 这里面还坐了一位乞丐,他正低头有条不紊的吃着,看都没看这屋子众人一眼。 头发散乱脏差,只是抬首的那一眼,呦呦看清了,那是一双非常深沉的眼眸。 也不是个送泛的绝色。 呦呦看了看,谈曼也正好被搀扶起身。 她脑袋靠近谈曼,小声的问道:“这些就是你的掌事们?” 谈曼呼吸稍微平稳了些,神色正经端方。 很是端着的点点头。 小声在呦呦的耳边回到:“是的。他们有各自管辖的范围,等会让他们一一自我介绍。” 呦呦“嗯”了一声,就找了一个地方坐下来。 谈曼自然而然的给她冲泡茶水。 厅中几人面面相觑的互看了一眼。 集体跪拜,走至她的面前,依次排列好。 同拜到:“主子好。” 谈曼见状,跟着所有人又跪了一次。 呦呦扰扰手,端起谈曼倒好的茶,杯子还没到嘴边,话先出来。 “以后不必有如此多的繁文缛节,喊我呦呦就是了。谈曼说你们一一自我介绍,那便开始吧。” 那个十五六岁的小女生先出来,说:“我叫殷水,南息中要什么消息请报随时提供。 我可以立马按一条独有的情报线到主子的身边去,供主子驱使。” 然后抬头看了看谈曼,谈曼细微的摇摇头。 这名叫殷水的女子,年纪尚小,却当得一部的掌事,必定有过人之处。 呦呦也不爱用眼见的东西归束人的可能性和潜力。 呦呦正襟危坐的看着他们。 第二位,是那一位锦衣华袍的少爷模样的人,他声音穿透强,一股子让人信任的感觉扑面而来。 让呦呦心里丢了一丝防线。 暗叹:这人真是了不得,开口就能让人放下防线,产生信任感。天赋异禀。 他说:“我乃叫翁穆,可以调动钱财与尚好信息供主子驱使。” 说着,第给呦呦一块金镶玉的令牌,上面刻着纹路清晰的雕花,和正中间金字镶嵌的一个翁字。字的上头还有一朵小花,一朵七瓣的花纹。 是呦呦从来没有见过的纹饰。 “南息凡是但有这样纹饰的店铺,主子只管进去将这个拿与他们看,想要什么或者想要调动什么直接和掌柜子说便可。如果主子想要找我,随便一家商号即可。” 话罢。 他身边的侍从也突然说起话,道:“奴才白元,随时报道街头小贩的一些消息,制造舆论,谣言。主子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我。找我与找翁爷一样。” 呦呦接过令牌,在指间把玩。 眼神还时不时的瞟在上面,这玉是好玉。光泽度温润,触感厚朴,是一块难得的玉石。 用处倒是不小。 她将视线挪到了那个满身脏乱的叫花子身上,他跪的都与其他人不一样,他是单膝抱拳而归,一副练家子的模样。 呦呦笑说:“我看你这样的跪法,是掌握了兵力之人吧?” 那人糟乱的头发下,混亮的眼睛黑漆漆的,看着她,什么情感也没有带。 好一会才点头。 “臣秦爷。” 说这话虽字字铿锵,却也带了一丝不好意思。 “臣就是叫这个名字,没有故意……”然后笨嘴拙舌的不好解释。 呦呦了然。 示意了一下,让他继续说下去,不必纠结名姓 “我乃护国将军,听陛下命前来南息,手下一千余兵,在城内外分布,随时得主子调遣!” 一千余正经兵力在广陵内外分布……这可是多大的事情。 东唐怎么做出来的。 南息怎么没查觉得。 她心底一股子骇然从脚底蹿上头皮! 呦呦强按着心里的翻滚,佯装平静的问:“从什么时候开始注入广陵的?” 这位‘叫花子’一身破落,说话却字字有力。 “七年前!” 她来南息六年,差不多六年半前知道要来南息,但是李邵仪却提前布兵……这是护着她,还是护着她完成任务? 轻微的面色一僵。 不管是哪一种,都是提前部署,有计划地在做着这件事情。 知道她的存在,打定好了注意送她来。 更是准备好了让李清辰立功回国,备下了太子之位‘恭候大驾’! 届时传位,言辞恳切是必不可少,顺便还能将“他的”悲惨敬意再说说,两厢对比,他这个太子职位尤其合情合理! 在这之前,李邵仪肯定会给李清运一份大礼,纠个错,斥贬下去,失了继承。 行二的李清辰才能更加光明正大。 李邵仪完全是个人精,一丝一毫都在掌控之中。 呦呦深吸一口气,然后再慢慢的强压下去。 这个四位是见识了,谈曼站在一旁,这几位掌事向笙见过,与她一一说过,也没有私藏人员。 手里捏着玉牌,起身将他们四位揽起身。 “快起,快起。” 这四位起身。呦呦让随意坐着,互相说说话便好。 四人虽有拘束,却也松些,互相说话。 谈话之间,呦呦才知道,谈曼虽然是南息的暗探之首,大多数听她吩咐调度。 -- 第312页 但是每个掌事之间也有自己独立的听命人,李邵仪! 在谈曼卸职,他们四人分别收到了同一书信。以后直接听命辰王。说一不二,死死效忠。 今日的聚会,不是谈曼为了就段进而聚集起来的,是他们四人托谈曼,想要见见新主子而聚起来的会议。 只是时间上十分巧合罢了。 而影杀阁听命谈曼,只是因为早年间谈曼无意之间救了重伤的阁主,所以她应承了谈曼三件事罢了。 今日带她出宫,是第二件。 呦呦听到这里,不住的问了一句谈曼:“那你为何不直接叫他们救段进?” 谈曼神色平静,毫不婉转地说道:“贺拂明有施幼南府邸的地形图。” ? 他怎么会有这样的东西? “你确定吗?” 谈曼摇着头,不是十分确定的样子,但是她却说:“南息这些豪族大家的宅子都是一脉人建造的,很多人都想要他们的命,以免泄露府中机密。贺拂明曾救过一个旁支。” 呦呦看着谈曼,只觉得这样的借口有些牵强,搪塞人,不足以为证。 有些好笑,也将这一抹笑挂在了脸上。 谈曼眼神暗了一下,吞咽了一口。 “那个旁支我们几番周折找到他,本想救下要这些府邸的图纸,没想到贺拂明早了我们一步。 我不知道那个人有没有销毁地图,也不知道贺拂明有没有那些地图……主子关系和他好,如果去问的话,他一定会如实相告。” 呦呦:…… 刚才相见,没有听到他们说过这些事儿…… 蒋木也不曾说过…… 呦呦一只手撑着下颚,有些困倦,眼皮子往下稍稍掉了些。 几位掌事都坐在她的面前,该说话时便说,不该就安安静静的听着,很知趣儿。 各位都不急不躁的坐着。 她说:“那你的意思就是影杀阁来做这件事情,我去找贺拂明要地图,对吧。那如果他没有,你想过该如何去救吗?” 后半句话像是打破了她所有的希望,谈曼眼睛一闭,眼泪直接掉落在衣裳上,消失不见…… 如果没有地图,段进只有一死。 影杀阁不会折损那么多人去救……她问过…… 东唐的这些暗探如果因为一个段进就全部暴露,怎么辅佐辰王做后面的事情? 而且现在还不知道段进是否有叛国!现在只是悬疑极大。 故而理智考虑,谈曼也不会让自己的手下冒这么大的风险。 如果不是没有办法她何至于找呦呦? 她找的不是呦呦,而是她背后的贺拂明! 呦呦哪里有什么人手,她已经了解的很清楚了。呦呦就是个空兵将军…… 谈曼无声哭着,哭的有些头疼,用手捏着额角,碎碎地揉着。 口中哭调特别重。 “那他只有一死――” 这话悲凉的从谈曼的胸腔里说出,带着一股子夫唱妇随的感觉。 呦呦听出了一种谈曼会随着他一道死的感觉。 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主要是清楚她要是救不回来。 谈曼真的可能会将一些她需要的密报给销毁、打乱,让她得不到一些重要的信息。 毕竟段进被抓,她真的是有一小部分原因的……那几道菜的顺序问得也太离奇了,刚好就是“三日后”…… 也都是她随手点的菜,没注意就让贺秉修和施幼南都知道了这个地方有鬼,以致天兴酒楼这个地方直接作废。 呦呦其实也是不想的,纯属于意外! 她既然害了人家的心上人,人家有怨有恨,这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所以谈曼必定不会轻易罢休。 就算真的是要跟随段进离去,也会在死前阴她一手!呦呦觉得一定会! 看着谈曼这样愈发抑制不住的情绪,呦呦有些侧目。 一息时间后,她才说:“明日我会再联系他,会着重的问他这个事情……” 其他的话一概不做承诺。 谈曼依旧哭着。 几位掌事也就都见完了,大致的情况也都了解了。所以她准备回宫。 出来时间太长,不太好―― 就是回去……她看了一眼向笙。 向笙得意,点点头。这就是随时能回去的意思了。 现在也知道谈曼是怎么出宫的了,今日想知道的事情,也算是知道完了。 她伸头朝外一看,天已经黑尽了。粗略一算,二更三刻是有了。 就起身,拍拍袍子。 “暂且别过,他日再见。望各位好好的不出意外。” 几位掌事恭送。 谈曼亦步亦趋的跟着呦呦,眼睛还红的厉害。 呦呦停下脚步看着她:“我要回宫了,免得惹人疑。别日你自己来找我吧,我同你一起等着贺拂明的消息……” 第83章 拒绝 “明日你自己来找我吧,我同你一起等着贺拂明的消息……” 说着,向笙揽着她,直接掠在墙瓦之上,足尖点地得飞向皇宫之中。 在空中,呦呦终于放下佯装的脸,换上了一副深思凝重的模样。 整张脸已经蹙的不成样子了。 风再大,也吹不走她脸上的愁绪。 一千兵马!这能在南息掀出不小的祸事来。李邵仪到底是怎么做到的?能悄无声息地在广陵塞了这么多兵马进来。 -- 第313页 那他还有什么塞不进来的? 这手伸的可真是又长又远。重点是还都能把控得如此井井有条! 这人实在不能小觑!真是个厉害角色。 突然之间觉得,贺嘉佑同他相比,好像没有什么可比性…… 李邵仪比他谋划的更加清楚些,布局又大又稳,且了如指掌。 非常人所能及。 心里不住的叹服。 然后只求一件事,希望自己拿到了兵防图之后,李邵仪是真的能真心放她走。 而不是给她画了一个活动地图,在掌控内自在! 呦呦叹了一口气。 一回宫殿,呦呦让向笙找五七,给蒋木传信问问,那个施幼南家的图有没有,借来一用,事后归还! 结果一早醒来,向笙直接就捧了一卷羊皮卷来。 古朴的很,看上去就有些年岁了。 她信手一滚,羊皮卷便慢慢展开,上面绘画的非常清楚。 多大,多少间房,包括连暗道都画的十分清晰,像是在空中俯瞰施幼南的家宅一样。 呦呦指尖慢慢摸着,问道向笙:“蒋木他可有说些什么?” 向笙语调平直,没有起伏,没有语调,干巴巴说。 “蒋木让你小心。施幼南是个危险的人,焉知这不是陷阱!” 呦呦突然灿烂一笑,指尖的动作更加轻柔,像是在摸蒋木的脸一样…… 向笙看到这里突感觉得不适,有些嫌恶的侧过头。 蒋木还有很多话要说,但又都没有全部说出口,变成了一脸的焦急、惶恐和害怕。 向笙不想跟她说的这么详细。 他不行看到呦呦这一副娇作的女态。 呦呦此时目不斜视,哪里知道向笙是什么样的面容,什么样的想法。 她将羊皮卷细细收好。 “好了,等着谈曼来,晚上便可以去救段进了……这下子可算是如了她的心愿了。” 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如我的心愿。 段进将他手上的暗探信息完完整整,不做假的给我。 他背后的人他肯定不会说,不然这不是叛国,而是判主。 李邵仪要是知道了,第一不会饶过他;第二,饶不过他背后的人。 所以这件事他是死也不会告诉呦呦的。 呦呦将他救出来之后,放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但凡有所联系,必定留有线索。追查下去就知道是谁了。 东唐她动不了的人还有李邵仪在。只要他出手,清理的必定干干净净。她就毋需再愁。 呦呦觉得此事成功在握,心情明朗了一片。 突然心喜的在院子里浇起花来。 水含给她摆弄着早膳,看着呦呦这样难得的好心情,自己也跟着笑了起来,心境明媚。 谈曼来的也快,来的也巧,她竟然是随着贺璎鱼一起来的。 在默默的人群中当一位普普通通的侍女。 呦呦本想拒见贺璎鱼的,免得她再继续痴心妄想下去。 结果在看到谈曼的那一瞬间,呦呦真是……妥协了。 将贺璎鱼留下来一起吃早膳。 呦呦不知道的是,贺璎鱼已经吃过了。 但是呦呦一相邀,她立马就像是饿过一天一夜刚看见饭的样子,眼睛里掩不住的兴奋喜悦。 呦呦在水含给她们布菜之际,给向笙递了个颜色,让向笙将东西给她即可。 别的不需要多说,谈曼心里都懂。 给的自然是呦呦照着画的一份,原稿她还要还给蒋木。 这样的东西格外珍贵,不容有失。 这眼神递的,谈曼也是看的十分清楚,然后就规规矩矩的站队。 等着与向笙来一次不经意的接触…… 那边向笙练武,一剑脱手,飞到谈曼面前。 吓得她直接坐在地上,向笙礼貌性的去搀扶起,然后就不言而喻了…… 得到之后,谈曼没有一刻,就消失在九方阁里。 而呦呦却有一股不愿,吃饭有些梗塞,总觉得吃不下去。 越不想接触的人越往上贴,赶还赶不走。 真要赶走她就要使坏,呦呦实在不愿。 奈何对方没一个好眼色,‘看不出来’! 贺璎鱼撑得难受,却依旧面带笑容,耳红如潮,一副小女子的娇俏纯真。 呦呦看的嗤笑一声。 声音有些凉薄:“吃不下了何必如此?这世界上你只需要讨好自己即可,其他人算什么?本王亦如是,以后别做这样的蠢事。” 然后呦呦将她的碗一夺,扔在了一旁,砸在地面上碎成四溅,粥撒了一地。 这一刻,贺璎鱼懵懵地看着空手……又傻愣愣的看着地上碎裂的镂空雕刻的双层玉碗。 她语带痴呆,用手上的箸指着地上的碗。 “这个碗天下只此一只。以前我求了皇伯伯大半年,让他送给我他都舍不得。你今日将它给我吃粥,我都不敢用力。你就这么摔了天下独一无二的宝贝吗?” 呦呦这才扫了一眼,那碗是双层的,外有浮雕牡丹枝蔓,内是浅浅一层碗壁,似是双层结构。 完整的白玉雕琢而成。看这个品相和做工,确实当得天下独一无二。 可是已经摔了,在说什么也都晚了…… 呦呦继续吃菜喝粥。 “摔了就摔了,你起来跑跑吧!不然到时候你长胖了怎么办?” -- 第314页 呦呦不自觉的对着贺璎鱼说话都随意些,哪怕故作冷淡,也冷不起来。 因为贺璎鱼那张脸实在让人说话恨不起来。 又加之呦呦难得有一位这么向往的人……说起话来就像面对着蒋木。 再硬都是假的。 贺璎鱼放下筷子,用双手掐了掐自己的腰,然后比划给呦呦看。 “我的腰不粗!” 然后呦呦没理她。 贺璎鱼就端坐好,看着呦呦吃饭…… 看的呦呦都吃不下去,直接重重地放下了碗筷,擦了擦嘴。 “你今日又来找我做甚?” 贺璎鱼摆着手。 “今日我只是路过你的门口,和你打声招呼而已,是你让我进来的!” 反客为主。 还赖上她了…… 明明就是你先敲的门!呦呦一个白眼,彻底没理她了。 面对着贺璎鱼最近的频频出现,呦呦也有些束手无策。 冷言冷语问:“那书你都看了?” 贺璎鱼点头,腰板挺得笔直,脑袋一扬,眉角一勾,带点微微得意的神情说:“我看了。” 呦呦心里一飘。 现在谈曼应该拿着地图要出宫集结人了,夜晚就要动手。 嗯…… 呦呦往太阳堆里的贵妃榻上一躺,翘着二郎腿在空中不停的抖着。 模样十分痞,跟个不正经的地痞流氓一样。 不过又是一身锦衣华服玉腰带,看着就像是一位身带一股子痞劲的浪荡公子一样。 贺璎鱼从未见过她如此没有正形的模样,一下子有些看呆。 小脸的表情凝固着。眼睛睁的大大的,一副吃惊。 呦呦不管她,想着一会儿讨不到趣儿就会走。 她今夜要出宫去堵段进,因为呦呦不觉得谈曼会老老实实将段进交给她。 她信不过被感情冲昏了头脑的谈曼。 贺璎鱼没走。 呦呦一早就给誉王书信,让他好好管教女儿,别老是往她身边凑。 也不知道贺璎鱼做了什么,誉王居然不管她,还让她跑得更勤了。 基本上是天天一遭! 无论呦呦怎么冷她,拒绝她,她就跟不死心一样,还是一个劲的贴上来。 这么好的姑娘,要真的是李清辰在这里,也不知道会不会娶回东唐做王妃。 呦呦闭目养神,不知道闭了多久,睁开眼睛的时候,贺璎鱼正安静的在她身边看着书。 呦呦越见她,越觉得是在害她,等不着誉王出手,那她出手吧…… 呦呦睁开眼睛,虚吊着眼角,语气平淡的喊了一声:“国安郡主。” 虽然喊的是她的封号,但也没有听见语气中含有多少的疏离。 让贺璎鱼心怀期待。 直接放下手中的书,拎着裙子走到呦呦身边,动作轻缓,羞涩。 小脸有些泛红,眼眉低垂…… 走到榻前,呦呦坐起身子,一只脚还踩在榻上。 她说:“国安郡主,一直以来本王好言好语相劝,从未恶语相向,你懂本王的意思吗?” 是让你离开的意思! 语气里隐隐含怒和厌恶,让贺璎鱼一下子没适应过来。 辰王跟她说话,是冷淡非常。可从未如此带过怒,带过这样的不耐烦和讨厌。 她以为只是面上冷,心里总还是顾着她两分。顾着她的名节,顾着给她挑书…… 怎么突然之间成了这样?贺璎鱼有些慌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轻声呢喃:“清辰哥哥……” 呦呦连忙抬起手,赫然打断。 “你要是认个哥哥拜个兄妹倒是可以,其它的,你想也不要想。” 呦呦觉得贺璎鱼最近老是出现,还要顾忌她,实在麻烦,干脆直接快刀斩乱麻。 免得贺璎鱼再有什么肖想。 别得蒋木还以为她吊着国安郡主有什么想法呢。 贺璎鱼突然听闻至此,捂着嘴就哭,只见眼泪哗哗的划在手背上,润湿在指缝间,瞳孔深处还印着她的身影。 也不动,就是不出声的哭。 呦呦蹙了下眉,说按照贺璎鱼正常的情绪,应该掉头就跑才是,怎么会站在她面前这样呜咽? 一旁有个婢子看着她家郡主这样一脸的担忧,时不时目光还戳她几下,剜得格外凶狠,跟要吃人一样。 呦呦见,这里头必定是有情况的。 不然贺璎鱼是这样的反应? 呦呦指着老是瞪她的那名婢子。 “她为什么只哭不走?” 那婢子接连恶狠狠地瞪了她好几眼,看着自家郡主,语气十分不友善的说。 “你问我们家郡主!” 然后闭口,脸撇到其它地方去。 果真有什么事儿。 贺璎鱼哭的正伤心,又听到这里,坐回了身后石凳,趴在桌子上继续哭。 还好,还好她不哭出声音,只是嗓音里偶有呜咽之声。 呦呦满不在意,继续倒下去闭眼晒太阳。 贺璎鱼哭完这一次,应该就很长时间不会找她了,挺好。 见辰王这样寡淡的反应,那名婢子实在看不过眼,将自己郡主一揽,脾气挺大。 “郡主,走,我们回去!” 贺璎鱼拒绝,拒绝这名婢子拉她离去。不停地摆动身子,让那婢子无法拉住她。 -- 第315页 呦呦侧目,偏到没有贺璎鱼的地方。 那婢子见拉不动自家郡主,就三两步的跨到她的身前。 语气极其凶悍:“你知道你说了什么吗?你以为你是辰王就了不起?不还是来了我们南息做质子了!你们陛下如果真的重视你,还会派你前来吗!我们郡主喜欢你,那是你莫大的荣幸。” 呦呦眼睛都没有睁,“哼”了一声,“把你们家郡主接回去,这种荣幸,本王不稀罕。” 然后脸抬起来,让阳光能充分的照在脸上。 那婢子异常胆大,用脚将呦呦的贵妃榻一踢,榻晃动了…… 呦呦一下子就睁开眼睛,突然瞪着眼前这个小丫头。 抿着嘴,不做言语。 只是眼中危险巨甚,让那婢子心生一顿,害怕起来。 撑着胆子咬咬牙,说。 “我们誉王说了,只要你拒绝我们郡主五次,她就要听从誉王指令,嫁给别人!你以为她天天往你这里跑为什么?还不就是为了让你喜欢她吗?这样她才好求誉王让她嫁给你。喜欢我们家主子这么难吗?” 低声咆哮完了后,呦呦怔了怔。 原来如此。 她还以为誉王不管贺璎鱼了……搞了半天还是一场赌约。 呦呦心想,这样的赌约还真是别致。 ‘李清辰’喜欢她了,她自然而然就嫁给‘他’。 要是不喜欢,誉王直接就给她安排其他的姻缘。 这挺好。 这样一来,她可就算是彻底甩掉了这个小尾巴! 呦呦想着,那真是觉得太好了,让她有些喜不自胜。 呦呦:“该嫁给谁嫁给谁,只要是你父王配的。与本王何干!” 这话说的既决绝又无情。 贺璎鱼抬起头,看着呦呦一副风轻云淡没有其它情绪的脸,掉头就走了。 可惜才走了两步,就驻足,回身含糊不清的问。 “我走了,这赌我便输了。我就再也不能来看你了,不能……”喜欢你了。 你真的让我走吗! 贺璎鱼这是贼心不死的还想问最后一句话。当这话问出来之时,贺璎鱼就知道辰王会如何作答。 呦呦:“祝你姻缘美满,白头偕老!” 心里那是一千个一万个想她走。 嫁人,哪一位女子都会嫁人,况且誉王定会给她配上一门好亲事。 呦呦觉得这样才是极好的。 贺璎鱼一步三回头的看着呦呦,最终见呦呦真的没有任何动作,才冲出了九方阁! 一串婢子连忙追赶着,都出了她的宫殿…… 第84章 段进 贺璎鱼一走,呦呦舒坦,心里彻彻底底不再有任何烦忧。 向笙挪到了身边,本想说些什么的,最后也是只字未言。 呦呦闭着眼睛,怅然说到。 “去寻一份特殊的礼品,待她成亲时送给她。” 向笙应下,却未动,这样的礼品一时半刻也是寻不到的。 他总觉得今日还有事该听吩咐。 水含给呦呦送茶,也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满脸有些心疼,余光往殿门口一扫。呦呦刚抬的眼皮子直接闭上。 贺璎鱼这人挺好,她挺喜欢,挺向往,却唯独不能亲近。 因为施幼南正盯着她,万一哪一日狗急跳墙不顾着誉王了,那贺璎鱼就是能威胁她的软肋。 对她不好,对贺璎鱼亦然。 施幼南心底阴狠,谁知他不是疯子? 他这样的人,达成了目的才是关键,中间的过程都入不了他的眼。 所以,贺璎鱼再如此频繁地出现在她的身边,那就是硬生生的将自己的小辫子递到别人手上,让人家揪着不松手! 她这样好的姑娘,怎么能遭受这些? 冷言冷语弄不走她,她也烦闷。一直不想说这么伤人的话,最终还是说了出来…… 明明知道呦呦不喜欢,也能一腔赤诚的追着爱慕之人。 实在是纯真。 呦呦是一边羡慕一边呵护。 可惜她太单纯,什么也不知道。 呦呦原本晒着太阳好好的,突然问道:“你手下有多少人?不用私藏,全部告诉我。” 向笙头衣垂。 “除了我,还有14人。” 呦呦皱着眉,想些什么,右手的食指在空中点点。 张口:“人够了。今晚跟着我去施幼南府邸附近。埋伏起来!” 向笙不解。 “这是打算影杀阁救完人,我们掩护吗?” 呦呦摇头。 “我要段进,救完人之后影杀阁人就会离去,段进和谈曼我要带走。我们是去接人的,掩护什么。” 向笙闭嘴,没有说话。 “那我去通知他们。” 呦呦翘着二郎腿,悠哉悠哉。 今晚,可能贺拂明会派人来监视。她为了段进,将五七他们暴露在明处了!还将东唐的两卫暗探之首给暴露在他的眼皮的底下。 总觉得十分不安全,有些危险! 但是没办法。 她做完了事儿,就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谁也不会耽误,谁也不会打扰。 能撤走的撤走,不能撤走的,在不影响东唐的前提下,可以将消息都给贺拂明。 呦呦觉得阳光越来越刺眼了,闭着眼睛都能感觉得到。 -- 第316页 故而再搭了一只手给自己眼睛上。 就这样,她晒着太阳,到日出,到晚膳,到夜幕。 天一黑,呦呦算着时辰,还坐在院子里,慢慢的温了酒。 醇香的很。 呦呦虽然酒量不行,但却非常爱闻酒香。此时他舅手里捧着一杯酒,放在鼻息下细细的嗅着。 向笙此时长剑握着手上,安静的在她身边等着。 今夜明明一如既往的平静,但是他们二人心弦却是绷直的。 呦呦掌心温软,她抬头看了看,月黑风高,当真时适合杀人越货。 嘴角勾了一丝。 “走吧!” 说着,掌心的酒杯一放。 向笙一息也不耽搁,将呦呦后腰衣带一提,带着走往常习惯的路出宫去。 整个白色巨大的皇宫,从上往下俯瞰,落了一层银光,静谧的有些乖…… 海水接连一半渗白的殿宇,这样的场景虽然隔三差五就会见到一遭,但依旧次次引得呦呦挪不开眼,总被这样巨大的气势所震慑,惊罕到。 宫外。 施幼南府邸,已经早十几人白衣人突袭,人人捏着的都是薄寸的剑,虽伤人,却不致死。 他们前来的目的性非常强,而且对于府邸的规划路线也十分的熟稔,直冲地牢,就连一些暗道都不能模糊他们的视线。 整个施候府被人直冲腹地,却无还击之力。 施幼南在睡梦中醒来时,听到这样的消息,除了不敢轻易妄动之外,别无他法。 眼睁睁的看着贼人去了地牢,救了他要邀功的人质。 恨得咬牙切齿却无动于衷。 当段进被救走,施幼南气的在地牢里大开杀戒,一口气杀了数名守卫! 没有泄愤,回了房间将自己关了起来。 你敢救,那就当送你一份大礼,届时,可别受不起! 然后咬着牙,最后胸闷翻滚,差点气绝过去。 要不是这贴身小厮发现的及时,灌了药下去,施幼南怕是要混个上十日。 施候府出了这么大的丑事,自然是关起门来,不能让外人道。 不然,这广陵还不多一个谈资,数日不散? 一群白衣人护着段进沿着乱市跑去,在哪里掩藏段进最为合适。 他被施幼南审讯四日,皮肉伤是新伤盖旧伤,层层密布。 再不加紧施救,救出来也是枉然! 乱市七教九流杂乱堪布,找这样的医者比较好找,只要给了足够的钱财便可。 施幼南府上的暗卫也不敢追,因为都是影杀阁的人,十有八九都是打不过的,追上去也都是送死。 所以他们逃跑的还算顺利,无人追踪。 谈曼见到段进的那一刻,哭的不能自已。 在与谈曼交接的那一瞬间,影杀阁全员瞬间消失在夜幕之中。 只余留空中回荡的一句话:“我与你再无相欠。” 最后寂静之后。 整个夜幕之下,便只有他们二人相扶相持的依偎在一起。 谈曼是一边哭一边笑,扶着就准备进入乱市。 还未踏入乱入入口。 夜幕之下便出现两道身影,拉长在地上。 人影一直斜到她的脚下。 谈曼警惕的将段进往自己的身后护了护。 人不断的朝她走来。 谈曼也害怕,却因为被革了职权,无人可用,现在就是死在这里,也没有人会帮她。 心里难免害怕的紧。 直到人影说了一句话,谈曼才算是放心了一点,却又纠起了另外一颗心。 眉目一蹙。 只听见那人说:“不是说好了要与我见面吗?你现在想要将他带到哪里去?” 谈曼没有再将段进护的那般紧。 因为没用。 呦呦是来带他走的――她知道。 呦呦慢慢走出阴影。 看着谈曼那一张惶恐不安的脸,栗栗危惧的样子。 稍稍嘴角一勾。 细眼一瞧,她身侧架着一个男人,浑身上下血迹斑斑,没有一块好肉。 只要衣裳撕裂开来的地方,都能见到血肉翻烂的皮肤,血痂连同衣衫一起粘在伤口上。 他站都站不稳,整个人依托在谈曼的肩上。 脑袋重重地垂着,只是眼睛从蓬乱的头发里虚晃的看着呦呦,唇干裂的红白相间成一道一道的。 眼观为虚。 段进是否卖国,做了细作背叛谈曼,只能看看这施幼南下手的真假。 在他手上没死,这就是最大的可疑。 呦呦走近,再看。 他失了焦的瞳孔迷惘的看着呦呦,神志有些不清醒的样子。 虽睁着,估计也是眼神打虚,什么也看不清。 伤了,是真非假。 整个人确实被折磨的极其之惨,这一双手的左腕子筋脉已被挑断,垂吊在身侧。 十只指甲盖全被掀翻,血肉模糊,依然看不见一双完整的指头。 身上各种鞭痕,烧伤的痕迹,连同着深浅不一的血痂覆盖了身体大半的位置。 衣裳灰多血多。 啧啧啧…… 呦呦给了向笙一个眼神,让他扶着。 向笙一言不发地从谈曼身上接过人,才这么一拉,段进就难受的哼了起来。 这声音无力,带着痛苦和惧怕。 -- 第317页 听得呦呦眉头一抖,悄无声息的看了一眼段进。 然后放平心态,和谈曼说。 “走吧。” 随后,向笙搀扶着他走入乱市,在这静谧的乱市里七拐八拐,走到一间二楼小馆,亮着微弱的灯光。 门开了半缝。 谈曼看着这个地方,甚是熟悉。 这间以前不是荒芜之地吗,被乞丐们当做了落脚的地方。以前还有不少乞丐为了争夺这个地方,打的头破血流。 现在…… 谈曼默不作声的慢慢跟在身后。 眼睛是一刻都没有从段进身上挪开过。生怕他突然出了什么意外一样。 门口才至,五七从里面出来。 规规矩矩的朝着向笙行了礼,再和呦呦点了点头。 向笙无视,托着人就朝里走。而呦呦给五七点点头。 这一幕被谈曼看尽,心里一阵不解。 这个男人是向笙的人?行了这么大的礼,却不给他的主子,呦呦行礼。 到是个奇怪的身份。 谈曼没做声,跟在后面走。 五七也没拦着。 一进去,门立马就关了。五七将谈曼肩胛一按,给她绑了一跟黑绸,蒙住眼睛。 推着她的肩行走。 他们没有上楼,而是在上楼的地方开了一间暗格,一起走了进去。 约莫走了小一盏茶的时间,才到。 呦呦看着向笙轻车熟路的举着火把走在暗道里,心里啐到:基本形影,他是怎么还有这些人的?这些计算的? 心里看着他的背影,也是恍恍吸着凉气。 上次那一刀,可能真的是他被迫。不然他手下的这些,她孤身一人,只是刀下俎,任人鱼肉而已。 心里起了一番苦涩,真是要谢谢向笙手下留情。 一张哭笑不得的脸有些好笑悲哀的挂在脸上。 谈曼被五七封住了眼走着,什么也不知道,只是觉得脚下的路不是很平坦。 不像这间屋子,因为谈曼来过。 南息大多数的地方她都熟稔,因为这是她的任务。 如果对一个地的地形都不熟悉,用到了布局的时候,该如何把控这些细微末节? 她敢断定这是一条暗道。只是不知道通向哪里。 谈曼细心,谨慎的辨别着方位。 当眼前黑布出现一些微量的光斑时,她知道,地方到了。 也不急着扯下黑绸,只是静静的等着。 向笙将段进扶着躺下这间屋子的床,然后跟五七说。 “人可以带过来了。” 呦呦四处一打量,这间屋子无窗,只有一扇门。 他们刚才进来的地方是屋子一面墙,现在暗门合上了,一点缝隙也看不见。 要不是亲自走进来,呦呦从门进来,只会觉得这个房间怪异,没有窗户,绝对想不到这个房间会有暗道。 她四处一直看着,丝毫没有见到机关的位置,真是一个奇怪的布置。 呦呦莫不作语。看着向笙安排。 五七出门,片刻之间就带了一位大夫进来,眼睛也是蒙着黑绸。 一位五十来岁大夫,看着不像是广陵人士,因为这衣裳穿的习惯和广陵人士不一样。 腰带处挽了一个特殊的结,印着很奇怪的红色印符。 这是呦呦在广陵从来没有见过的。 向笙:“就是这个病人,你给他看看,受伤非常重。” 说着,五七就将他的黑绸解开。 当这位老者看到之时,赫然的倒拔一口凉气,震惊的嘴巴都在打颤。 眼睛慌乱的看了一眼向笙。 连忙两步上前去,抓住段进的脉探了起来。 一边眉头还锁的死死的。 脸上表情异常凝重,像是在看一位死人。 把了一会儿,打开药箱开始写方子。 “固本培元,化瘀用。赶紧叫小老儿的徒弟煎好送来。” 然后取了一把尖刀,将他的衣裳一寸寸剪开。 慢慢用药浸湿粘粘在衣服上的血痂,稍有化开,衣裳便清理一块。 一身的衣裳清理了近半个时辰。 他额头上汗意密布。 谈曼很安静的站在那里不动,耳朵尖尖的动一下,动一下。 正细细的听着屋子里的任何情况,一丝响动都不曾放过。 向笙总是故意遮挡在呦呦的视线前,毕竟这是‘脱’段进的衣裳。 呦呦是女子,看这样的情景不太合适。 呦呦知道向笙的意思,自己待着就无趣了。 走到谈曼身边,见她紧张的束起了全身的毛孔。 她轻轻一拍,吓得谈曼一抖。 呦呦笑起。 “别怕,现在正有大夫给他医治了。我看他处理伤口的手法十分老道,应该不会有什么大碍。段进皮肉伤严重,不致命。及时那左手腕子处的经脉断的是有些彻底,怕是不能再恢复了……” 谈曼脸色血色骤减,唇发起白来。 有些颤抖。 却没说什么话。 处理到一半,呦呦打了一个哈欠,困意到了。 向笙细眼瞧见,立马就带着呦呦回宫睡觉了,这里五七守着,有任何情况向他报道。 就走了。 第85章 联姻 回来的时候,呦呦整个人都已经睡着了,在他的怀里―― -- 第318页 翌日一醒。 与披着衣裳出门,向笙又准时的在院子里练剑,脸上沉静如水,不起波澜。 要不是昨夜亲眼见到向笙那五七和乱市里的暗道,他都不知道向笙背后还有这么多秘密。 隐藏的如此之深。 日月陪同在一起,她这个心细如丝的人都瞧不出。 真是一山还有一山高啊…… 呦呦披着一件白衣,靠在门上,打了一个哈欠。 水含连忙走来,端着洗漱。 有些小心翼翼的欲言又止,张口,又闭上,张口,又闭上。 这副样子太明显了,呦呦才一看她。 水含立马说:“今日国安郡主招婿……主子要去看看吗?” 呦呦表情夸张,嗤哼了一声。 “如果我真是李清辰,我一定去,贺璎鱼什么身份,一旦求娶,太子之位是莫大的助力。可是我是女的,凑这份热闹做什么?难道李邵仪来令,让本王娶她??” 水含听着,摇摇头。 然后将水放好,拎了帕子递给呦呦擦脸。 听到水含说:“那郡主痴心一片,你不去看看真的好吗?” 呦呦帕子一扔,溅起了不少水花在她的衣裙上。 “你有病?她嫁她的,我去做什么?你真当我是李清辰?还是要我给你主子娶个助力回家好登位?” 水含闭了嘴,眼睛滴溜溜的转了半响。 才道:“并无不妥。主子却是有了这份助力十分稳妥。” 呦呦瞪了一眼水含。 就是因为这,才不想让贺璎鱼嫁给李清辰,做一份助力! 她是个人,该有自己和和美美的婚姻,白首偕老的夫君,而不是去做谁的助力,助谁上位! 呦呦漱了口,词句严厉:“李邵仪的旨送到我面前,我都不会去娶她。除非你让李清辰亲自过来。” 水含不言。 向笙在外头自然是听得到这些动静了。也是不作声响,只是有些挑了挑眉。 这早膳才吃着,许久不见的王舟来了。 依旧是一脸喜色,笑的和煦。 来了就是一礼。比以前和稳了很多。态度好像好了一些…… 呦呦搁着碗筷。随手拿了一方帕子,擦了擦嘴角。 起身。 王舟一副承担不起的模样,却又没拦着她起身。 呦呦一看。 问:“今日怎得您大驾?可是有事?” 王舟笑笑,“今日国安郡主选婿,陛下让您前去掌眼。” 呦呦一听,笑了。 “国安郡主选婿,本王掌哪门子眼?身份隔了十万八千里远。这样的事情不都是族里的哥哥们做的吗?那也应该是太子,淳王他们才是。与本王何干?” 王舟自然是知道。 又笑着说。 “这是陛下的旨意,您瞧……” 呦呦这面上一动,那这就非去不可了。 连称:“那本王用过膳就去。何时开始拣选?” 王舟说:“怕是不过两刻就要开始了……” 这么仓促? 呦呦嘴上答应,心里却觉得太仓促了。 昨日不是赌约才输吗?这帖子这么快就分发下去了?贺嘉佑这么快就与誉王安排上了? 这速度也是快得不可思议阿。 王舟一走,她又坐下吃,私毫不受影响。 只是心里有些觉得太仓促。 水含看着,心里不是滋味。 这要是李清辰真的在这里,她还可能劝说一二。 这国安郡主样貌又好,千里无一。性子又纯真,善良,白璧无瑕,日后定然不会随意为难李清辰,给他绊脚。 不说多的,就她那一张脸摆在身边,李清辰也会多不少目光。 身来就是绝配! 可惜呦呦不愿。那便做不得这件事情……她的性子只能顺不能逆…… 吃完,她慢悠悠乘着轿子去了九方宫。 南息只有大事才用的九方宫,今日给贺璎鱼选婿用。 看来也不是多么仓促行事,还是非常重视的。 当呦呦亲去了,才知道什么叫做重视。 为一位郡主选婿,太皇太后,陛下,皇后,诸位有品级的娘娘,皇子公主们,还有得力的辅国大臣都去了。 就为了给她选一位夫婿。 这还是多么盛大,而重视? 是个人都要嫉妒死贺璎鱼了……这一位女子能得到的殊荣,她今日都得到了。 举国上下之权贵,给她掌眼挑夫婿。 真是让人咋舌。 呦呦绕着走,坐了个不打眼的地方,本来就来的迟,在闹出现响动,难免不好。 贺嘉佑见她来了,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 呦呦被看的整个人都不好了。 誉王也坐着主位,贺嘉佑的右手处。 而贺璎鱼,坐在誉王身边,着着一身白色宫装,金丝挑着的线绣了一整只鸾鸟,比皇后低一级。 珍珠在衣裳上绣了一副南息独有的水纹图,华丽到压过了一国之母。 面上带着珍珠垂帘,绝美的脸藏在后面。 胭脂红唇,颜如渥丹,美的不可万物。 只是眼带忧伤伤戚,斜斜的余光看了一眼呦呦。呦呦立马挪开视线,大大方方的支着下颚开始假寐起来。 贺璎鱼这样的人其实去与他国和亲最合适不过了,就这倾城倾国之姿,签个百年不战的协议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 第319页 可惜誉王舍不得,贺嘉佑看上去也舍不得。 所以就在国内挑选一位上等青年才俊,嫁在身边。 就连广陵外的豪族们都没有机会得缘一见。 现在,各位娘娘都想将族内最优秀且相匹配的男子推出。 这要是选中了,自己的家族上了一等之外,还能让自己的位置在后宫更加稳固。 有了誉王和南处边军将士的支持,这是每一个家族都需要的! 大臣们亦然。 所以今日择选的人十分之多,这么大的九方宫都差点没站下,各族都挤破了脑袋送人进来。 有些甚至为了娶贺璎鱼,昨日推了自己原有的婚事,靠钱买进来参加择选。 今日,可谓是南息最大的一件盛事了。 这可是连公主都没有的殊荣待遇。 呦呦随意扫扫,确实大多人都长的还不错,生活在广陵这样的地方,非富即贵,人品稍稍打听便一清二楚。 嫁给谁,都比李清辰要好。 她的娘家在身边,可依靠。而不是远在东唐,日日思家。 只是贺璎鱼现在还小,觉得喜欢一个人才重要,嫁那么远就那么远,喜欢的人在就好。 却不知道人生漫长,意外诸多…… 呦呦从假寐,到真睡着,过程也不长…… 睡着之后,整个过程呦呦都是不知情。 最后被指给谁了,还是事后知晓的。 广陵一家侯爵,自小父母尽亡,独留他一人,也无兄弟姊妹。 一个人十岁便开始做生意,现在不过十七,整个南息北部的大半资产都是他的。 年少得意,人却闲静清雅。 除了算账,无任何不良嗜好,深居浅出的。 为人低调的很。 要不是今日出现在这里,广陵许多人都要将他们家给忘记。 也是开国元勋之一的苏家。 他不过六岁就承侯位,苏羿苏侯爷。 南息年岁最小的一位侯爵。 今日借着样貌好,族荫好,身揽巨财,也是侯爵,整个广陵如今能与她匹配的,还真的就是非他莫属。 呦呦醒的时候,这个九方宫的人基本走尽,只有贺嘉佑一个人坐在高位上独坐,拿着折子批阅着。 一直以来她都是最谨慎的哪一位,心里绷得最紧。 佯装假眠变成了真眠都有些不可思议,居然还在这么大的动静里睡的这么熟,更加是前所未有。 今日这是怎么了…… 呦呦有些觉得奇怪,心里的疑窦四起。 见贺嘉佑在上面坐着,本来想起身离开的身姿又坐倒回去。 贺嘉佑一个人在这里批阅奏折等她,必定是有事。 呦呦揉着眼睛,桌子上的吃食早都冷透了。 这一看时辰,午时都过了!一早来的,一个郡主择婿才半日? 声势这般浩大,半日就结束了? 呦呦动着筷子,夹了一口菜,凉虽凉了,味道还可。 囫囵的又吃了几筷子。 贺嘉佑眼神一睨,余光扫看了一眼。 手上的动作没停,口里问着:“吃的惯?” 呦呦一边吃着,端着鸡汤喝下去顺菜。 “有得吃已经不错了。” 贺嘉佑一下子噎住,以为是在关禁闭期间,没有吃饱。 他不知道,呦呦说的是在东唐的时候。 那些年除了进宫做替身能吃饱以外。 出了宫,她的钱财都去定制一切歪门邪道的小器具,用来防身作用。 又因为要贴身私藏,所以都是特意找人定制的,价格不菲。 活命和挨饿,这根本就不需要选择。 吃个东西,还有什么挑不挑的。 矫情。 呦呦吃着,也没有问贺璎鱼择选的夫婿是何家,只是简单的闲话家常。 “找我何事?” 贺嘉佑没抬头,只是看了一眼奏折,内容不太舒心,脸上神情有些不好看。 嘴上一启一合。 “没什么,真只是好久没有见你。” 语调干脆,没有故作。 这还想她了不成? 呦呦吃菜的筷子一放,起身就走到他的案桌前面。 然后拍了拍自己的脸,将自己的头伸过去。 都快贴到贺嘉佑脸上了。 语调油滑:“来来来,快看。我一回去,你又有好些日子见不到我。” 这话行径将贺嘉佑引得忍俊不禁,拿着朱笔,墨都滴在了折子上。 终于松乏的说了句:“你像你娘。” 就这一句话,呦呦的表情有些凝结,慢慢不悦起来。 想忍,都忍不住。完全的克制不了。 像曲是欢? 像? 这已经是她听到最难以接受的话了! 贺嘉佑看到,眉头直皱。 “怎么,突然脸色这么差?你对是欢有敌意?” 一瞬间的神情转变,贺嘉佑看得倒是细致。 呦呦摇摇头。 内里后槽牙狠狠的咬着。 故作云淡风轻,语调悲伤:“我想她了……” 想她死。 眼睑一垂,阴影一片下带着的神色让贺嘉佑心里一揪。 像是要哭一样。 他连忙搁下笔,拉开话题。 很是慎重的说,“你知道今日你要是说娶国安,会有什么后果吗?” -- 第320页 呦呦调整,调整自己。 缓和了一下,立马颔首。 “我当然知道。整个南息都会是我的助力,我回国了好争夺太子之位嘛。” 但是她的任务不是这。 不是简简单单的让李清辰登位,而是取南息的兵防图。 他日,东唐铁骑南下,踏平一国…… 太子之位都浅显了些。 李邵仪看不进眼里。 贺嘉佑见她神思清明,瞪大着眸子。 “你既然都知道,那也就应该知道,在方才的择婿宴上,你只要一个眼神,朕都能给你赐婚。可惜你不愿。蠢透了!” 这话骂的很有感情。 呦呦却看贺嘉佑的眼神不对,凑上前小声的说。 “我是你儿子,国安这样算可是我的堂妹,你这样置于她何地?她的一生怎么办?” 不住的感慨,贺嘉佑也是个手狠的。为了给李清辰太子之位,这样的事情都做的出来。 堂妹和亲妹妹都快差不来了。 虽然她和贺璎鱼没什么血脉关系,但是在贺嘉佑心里,他们是有的。 而且亲密异常。但是此时此刻也不顾这些! 贺嘉佑脸色一凝,僵的有些难看。空张了张嘴,一时间没说出话来。 呦呦复说:“如果哪一日誉王知道了,你看看,他还不有反心?我这身份,娶不得。去的又远,她无依无靠岂不可怜。各种利害关系陛下是一点也不打算顾了?” 贺嘉佑摇头。 “那朕将汝宁郡主只给你,表妹,且身份尊贵,也算得上一国的嫡公主……” 汝宁郡主?那个眼神里的东西藏的太深的人? 好似有些印象,她不是贺羡轻心尖上的肉吗? 还和施幼南有些关联!……怕不是个善与的!人以群分,他们在一堆,能凑个什么出来。 立马摇了一下头。 呦呦身子后退回去,手在奏折上摸来摸去,眉头一横。 问着:“为什么一直要在意我的婚事?不娶我就不能当太子了?” 贺嘉佑笑一声。 “你还小,不懂。况且,你们的使团快到了,商议娶亲的事情那实在适合不过的了。名正言顺的给你增添助力,有何不可?别人可是求也求不来的。” 语句里倒是有些问句。 像是在直白的问她,‘不想当太子?’ 呦呦摇着头,很是肯定的告诉贺嘉佑。 “我的正妃要娶我自己喜欢的,不要这样的利用谋划。太子之位而已,我可以……待我回国!” 贺嘉佑见她说的如此笃定,也不好在规劝。 实在是觉得贺璎鱼与他是一桩好姻缘,只可惜血缘在这里…… 不然,天下没有比贺璎鱼更要好的女子来配他了。 第86章 见面 她不愿意婚配。 贺嘉佑也没再强说,因为呦呦说了一句话,刚好卡在他的人生遗憾里。 没有娶到曲是欢。 如此的话挡在前头,贺嘉佑只得作罢。 奏折是批阅不下去了。 叫着殿外的王舟,上了一桌新鲜的吃食,二人真的形如‘父子’一般吃了一顿饭。 没有宫规的一顿餐食。 贺嘉佑给她亲自夹菜了,这是宫内出生至此都不可能有的规矩。 菜都是太监在一旁布菜,今日贺嘉佑没要太监在一旁伺候。 就是二人对坐,吃了一顿简单的‘家常便饭’。 其乐融融。 偶尔聊些闲话。 饭末,呦呦手上的湿巾擦着手,说。 “我想出宫,广陵我都没见过几次,我想出去玩。” 贺嘉佑直接喝到,拒绝。 “你是忘了上次的刺杀吗?” 呦呦放下湿巾,真是有些无奈。 她需要出宫,正大光明的出宫,无论是见贺拂明商谈,还是见段进谈曼,以后布置计划。 第一步都是先能出宫,不然剩下的都是枉谈。 以后她会经常的在广陵走动才能方便行事。 “我会小心的,这些经历都是必然的。陛下以前没遇到过?躲得过去否?还不如我出去引出来,连根拔了,那才叫安全。” 呦呦给贺嘉佑低了一杯茶,漱口用。 贺嘉佑看着她递的茶,都不太想接! 倏尔,贺嘉佑眼神淡漠,审视一样的看着她,缓缓伸出手,接了这一盏茶。 这是应了。 呦呦笑起来。 贺嘉佑哼了一声,眼神一睨,有些凶狠的颜色。 刺杀,背叛,诬陷,这些都是皇族里每一位人都要经历的过程。 永远与前进的路交织在一起,无法摆脱。 她说得对,躲不过去!与其躲不如面对面拼个死活。 这些都过不去,还谈什么其他? 倒是小看了。 贺嘉佑眼神闪动了一下,嗓音突然沉下来,“我叫暗卫护着你?” 呦呦轻微一怔,这个她没法拒绝。 她就算说不要,贺嘉佑也会派人跟着她,知道她的行踪…… 呦呦看着贺嘉佑的眼睛,点头,嗓子一动。 “好。” 只要能出宫就可。 这些暗卫,她有法子…… 吃完了,呦呦直接就走了,没敢多和贺嘉佑待在一起。 虽然他没有李邵仪那般锐利,摧锋陷坚。 -- 第321页 但好歹也是一位帝王,识人观心哪里能差多少,多待一刻便有一刻暴露的危险。 她再怎么装,时间一长,难免会有不注意的地方露出马脚。 死在这样的小细节里可是话不算的。 所以还是越少见面越好。 能出宫了,这无疑是个最大的好消息。 一回去就带着水含和向笙出宫游玩。 马车上,还偷摸问着向笙。 “陛下派有暗卫,你能知道方位吗?” 向笙细听着,不作声响。 好一会儿才说:“三人。我目前尚能听到三人,跟的十分近。” 三人? 她出来就带了他们,和三四个陛下派的人跟随的。 呦呦点头,不管那些。 “放开玩……” 水含是女子,能出来上街买些小玩意,自然是开心的不得了。 向笙这是忧心忡忡的担忧呦呦遇到什么危险。 呦呦没和他们说,上街玩耍是为了让暗卫掉以轻心,时间一长,便会倦怠。 以后行事起来,他们好收拾。 就这样,自这日后,只要不去太学殿上学,她基本都会出宫游玩,大街小巷的乱逛,有时候坐车,有时候行走。 总是带陛下赐的三五个人。 逛了半月有余,可算是将广陵的地形摸清楚了。 街宽多少,巷横多少条,竖多少道。铺子都卖些什么,即使是同一家,又都有哪一些区别。 慢慢的,半个月的时间里,呦呦将它们记了个遍。 这原本就是该六年前该做的事情,迟了这么久! 终于,五七传了信笺,说段进大好。 谈曼单独关在隔壁,从哪日她离开,便没有让他们二人见过面。 要不要开始进行审问之类的。 呦呦听着向笙说,微微在椅子上伸了个懒腰,哈着气说。 “可算是等到了这一日。那就……今晚吧。” 从椅子上一跃而下,舒展舒展筋骨。 但愿段进能实话实说! 夜里,庭院里有一人看着天,风吹过来,衣摆扬起,擦着小腿卷起来飘出去。 呦呦前几日夜里试着翻墙出去,有暗卫靠近她!向笙直接点明了。 所以,今日出去,还是有些难度的。 此时院子里有一身青衣,在风里立着,慢慢勾着笑。 此时都准备好了。 呦呦在屋子里看着院子外的人,笑得狡黠的不得了。 今日太学殿她故意与贺羡轻起了争执,引得贺羡轻骂她只文不识,是个废物。 呦呦硬着与贺羡轻相约赌书。 明日让夫子问他们书里的书句,看能否记得在哪一页,那一列,哪一行。 所以,今夜呦呦为了不丢脸,必定要苦背一夜。 谈曼的面皮也早就让人送进来,现在是万事俱备。 水含带着她的‘脸’,一直苦背即可。 话音她本就能模仿些,再加上今夜有些起风,声线不稳也孰属正常。 她则偷摸的从殿里一脚挖好的小路出去,蹑手蹑脚的走出两道宫墙距离即可。 再由向笙如往常一样带着她出宫。 去之前那间没有窗户的房间。 她去的时候,五七正在门外,笔直的竖在门口,像个雕像一样。 见着向笙才堪堪行礼,与呦呦依旧支一记点头问候,多的一个表情都没有。 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 推门而入。 里面坐着一个人,背对着门口,衣裳已经穿的整整齐齐,发髻也梳的干净利落。 他听见动静,人还没有转过身来,声音先至。 “杨大夫今日来的时间可不对。” 连同声音传来,他转过身子。 眼睛十分深沉老练,面相和那布告上画的是一模一样。 一派从容沉稳,是个人物。 只是他左手垂着,一直没有动过,呦呦知道,这腕子应该还是没有治好。 她笑了笑,显得不那么疏离。 还不等她说上一句话,段进直接跪下。 “臣段进,见过主子。”呦呦眼睛一眯,审视起来。 按说她是与这个段进只在天兴酒楼草草见过一面,说起来有一段时间没见。 之前都没正眼看过整个人…… 而向笙是熟悉的。 伤呦呦那次就是这人传令,一起商订方案的。此时这么正视眼前这人心里总有些不痛快。 呦呦连忙手过去扶起。 可得是一副热络亲切的样子,不然怎么好进行下面的问话。 人随着呦呦的手起身,比呦呦高了一个头多,魁梧许多。 相比之下,呦呦真是显得秀气多了。 呦呦让他坐。 “你伤刚恢复,坐下休息休息。” 段进行了一个小礼,显得客气,顺便将主仆身份也拉开,格外恭敬。 他们二人都有点‘先礼后兵’的感觉。 各自落座之后,相对而视。 都是平视,却谁也不肯落下风。各有各的情绪谨慎参杂在里头。 段进也不想多余的客套,直接开门见山。 “主子此番是来要名单,接手臣手下的人?” 语气平和,不参杂任何情绪,就是简简单单的一句话。 呦呦见他爽快,自己也利落。 -- 第322页 “那段主事肯给?” 这话说的段进讪笑起来。 张口:“辰王殿下要,臣哪敢不给,更何况陛下还下了旨,让臣交权移职。” 这一副随意自然的样子,看着谨遵旨意,背后却是判主。 这手下的人有多少跟着他判了主也是不好说的,如此爽快,反倒显得有诈。 如果呦呦不知道他判主的话,段进这副样子倒像个忠臣,没有给年岁小的新主子下马威,傲气凛然,真真是难得。 不过判主这一事,还没有明确,也不能这么快的妄下定论。 他只是嫌疑过大而已。 呦呦畅快的一笑:“段主事如此好说话真是难得。不像谈曼,那人狡猾的紧,名单迟迟不肯给我。” 段进听到此处,眼神不自觉的一转,深了一分颜色。 说着,手一动。 五七格外懂事的端来了笔墨纸砚,让他写。 段进手拿着墨,磨起来。动作十分流畅,像是心甘情愿的给她名单,一丝的为难都不曾有。 听话的让呦呦觉得他没有反心,比谈曼还顺从。 这不就是手下人该有的特质吗? 哪里像谈曼,还顾着她手底下的人而忘了听命二字该怎么写。 相比起来,呦呦还是更喜欢这个‘听话的’。 段进听到谈曼的名字,有些不稳,只是简单的迅速抬了一下下颚,立马控制住,故而这个动作不是很明显。 可惜呦呦对这样的细节捉捕的比较好,没能逃过她的眼睛。 但是她却当做没有看见,只是在心里暗暗记下。 他克制着,问:“谈曼她现在可还好?” 眼睛里毫无涟漪,语词里虽然带着写担忧,成分却不重。 装的很好。 只有些马脚,不深露。经得住细推。 呦呦心里感叹,此人真是厉害。 戏做的足,又能把握好分寸,掌握好力度。 呦呦配合着段进,语气突然斗转,脸上悲伤深重。 “她被施幼南抓了……” 声音里饱含着悲痛,与无奈,还有深深的自责。 段进深思一动,不漏行止,按耐住情绪,只是手上的动作停住。 不可思议的腔调问:“她怎么会被抓?谈曼她最擅易容,怎么可能会被人发现!” 呦呦见,性子已经开始急了。 还是要诈一诈。 她捂住额头,手掌打下来的阴影挡住了她的眼睛,使段进想看些什么却一片黑暗,什么也看不清。 眼睛很难藏东西,现在他却无法捕捉。 眉头小皱了一下。 呦呦:“她的职权被卸,想去救你,救完后漏了行踪,被施幼南抓了。我晚到了一刻……” 其中憾意极重,自责的厉害。 段进看着眼前这个十五六岁的辰王,从进来到现在,话说的不多,眼睛里看的是一丝不落。 怕是有些不信任他。 段进觉得虽然辰王年岁不大,但是皇族人,能在异国关了六年,一朝出来能得到他国陛下赏识倚重,定是有些手段的。 只是现在看不出来这个辰王有多深。只知道不是个好相骗的人物。 段进当下跪地,用膝盖朝前走了两步,重重的磕在呦呦面前。 语带悲凉鼻音。 “求辰王救救她。” 言闭,又狠狠地磕了几个头。 待起身之时,额头已经红胀一片。看得出来是真用了力。 呦呦一怔。不免咋舌。 这一副情深义重的样子,她看着都有些心动。 如果是谈曼在他的感情下再呆些数日,怕是心里都藏不住任何秘密了。 呦呦此刻不当他是疑似,直接判定他就是判主。 因为段进此人很会演戏,宁可杀错,不可放过!大不了事后再道歉即可。 “本王救不了她。她那日救你,是用了影杀阁的人。现在施幼南府邸还会这样不堪一击吗?肯定经过上次的事情之后,加强防固。现在定是铜墙铁壁。” 然后呦呦话音一转,有些愧疚之意。 接着说到:“其实那日,我也曾劝过她放弃你。因为施家太难进去,还有太子的兵力把守,有去无回。 奈何谈曼孤注一掷,正巧本王也接到父皇命令,必须要救你,这才与谈曼商议救你……此事可一不可再,你懂的。” 末了呦呦又加了一句:“段主事,你可曾会怪本王的那个决定?” 这么长的话说下来,段进将自己想要的都听明白了。 重重的垂首丧下去,呦呦看不到他的任何表情了。 然后,段进轻微的一笑,像是什么计谋得逞一样。 随即抬起头。 “那她的人没给殿下?” 呦呦摇头,启唇,神色晃了晃。 “给了,只是我拒绝救你,给的我也不知道真假。段主事可否帮本王辩一辩真假?” 段进此时神色有些为难,“臣与她手上的人脉不同,需要将我们的名单合起来,共同一致的人才有用……我不是很确定。” 呦呦一笑,谈曼那件事的阴霾过了一般。 直接从怀里掏出一份名单,伸出手,递给了段进。 段进看着她,咬咬牙,接了过去―― 呦呦在他认认真真查看的时候,一抹笑划过。 -- 第323页 名单自然是真名单,只不过上面有几个关键的人,她改了。 加上了五七手机下几位潜藏在乱市的人。 也加了几位贺拂明给的人,说是太子手下的人。 因为埋藏的比较深,可能贺淳君都还不知道这几个人是太子手下。 这份名单要是被施幼南知道了,那这些人在不久后就会消失不见。 只要有一个人无故失踪,那基本上就知道段进是否真的投靠了施幼南。 定了他这个叛国之罪。 判主的话,还需要慢慢从他身上找寻线索。 不过这些只是设的一个局而已,段进究竟会怎么做她也不知道…… 也可能只是她想多了。 段进看了一眼名单,立马双手捧上,呈递还给呦呦。 然后自己磨墨,将自己手上的那份名单书写了出来。 再回身捧给呦呦看。 两份名单在桌子上摊开,将几人重叠的名字用笔圈了起来。 一套动作丝毫顺畅。 呦呦看着他动,自己没动。 这两分名单画好了,呦呦收进自己的怀里。 不等她说话。 段进又跪下来,“其中两人手下有兵,求主子救谈曼。” 呦呦一手支着下颚,歪着头。看着地上的后脑勺。 说:“你真与谈曼有私情?你可知道你们二人各握一支暗卫,不能相碰?不然抓到后泄露的机密可多严重有想过吗?” 现在名单拿到了,呦呦已经放松了心态。 段进叩首,像是除了这一件事情,他再也为谈曼做不了其他的事一样。 谈曼当初亦然,冒着死都要救他。 这样看来他们的感情倒是有些真。 段进声音从地板传来,带了些凉意。 “该给殿下的都给了。殿下也说了,当时陛下教您救臣,那也一定会救她的……请主子,请主子不要迟疑。施幼南手上,真的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求主子了――” 遂而后面的话是咬碎牙一般的吐出来。 一番话话说的是情真意切,心疼巨裂一般,哭腔都已现。 呦呦听到这里,在想,隔壁的谈曼要是听到这心里也有些慰藉了。 “好――我尽量,我先联系这些人再说……” 说着就起身,准备离去。 段进十分识相的送离,没有继续求着救谈曼。 才走到门口,呦呦偏回了半幅身子。 问道:“施幼南为什么没杀你?” 这话突然带着凉气朝着段进翻滚过来,段进一噎。 马上回:“他要的东西我没给。他要谈曼――” 最后四个字,他是直起身子,看着呦呦说的,一点遮掩也没有。 呦呦点点头,没说什么。 走了。 然后来到了隔壁房间…… 隔壁房间就和段进那间房间完全不一样,这边又宽敞,还有一扇大窗,白日里必定明亮,还能看得到楼下的车水马龙,热闹的景象。 摆了花草在床头。 鹅黄的纱幔在房间里分开层次,看上去更像女子的闺房。 梳妆台上一应俱全。针线女红,书籍茶具都有。 相比之下,谈曼过的会更舒适一些。 这个房间最好的地方在于,墙上有一处薄弱的地方,她听得见隔壁段进的所有。 段进却听不见这边分毫。 所以,她将谈曼关在此处。又让她心有所想,所需。 呦呦一进来,桌子上正好沏了一杯新茶。 摆放在一处空的位置上,谈曼坐在这杯茶的对面。 脸上有些木然。 烛火下,显得有些忧郁,嘴角绷得十分紧。 她一言不发的用剩下的茶水冲茶宠,并不看她一眼。 呦呦一哂。 坐到茶前。 谈曼听到了他们全部的对话,就知道谈完了必定会过来。 她正巧也等着呦呦,想问问什么时候能放他们走。段进的身体听着那位大夫说的话,应该是好了许多了。 呦呦端起茶抿了一小口,哼笑了一声。 这茶入了口,清香缠绵在口里,入了心肺,一下子与段进谈话的深疑化开。 “我还记得你之前说过,不会再给我冲茶喝了……” 谈曼眼神一翻,不悦全部挂在脸上,一点也不遮掩。 语气硬邦邦,生硬的说:“主子听错了。” 呦呦‘扑哧’就笑出了声。 见谈曼怒火上来,呦呦收住。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但是现在不行。你和他一个人都不能走。” 谈曼语气又冷了一些,压着愠怒。 “那你为何要跟他说我被施幼南给抓走了?” 从头到尾还没有一句实话!全是胡言乱语的诈他!真是狡猾的不得了。 怎么以前没看出来她是这样的人? 呦呦一杯茶已经饮尽,将杯子又推给了谈曼。 谈曼虽然生气,但手上的壶还是很稳,好好的给她斟上了一杯。 呦呦漫不经心的说:“你不是怕他叛主吗?你不是怕他叛国吗?我在帮你试他还不好?如果最终我们的想法都是错的,他是清白的,本王一定给你们求一道赐婚的旨意。如何?” 谈曼不说话了。 主子诈段进没错,因为他是真的可疑。而且,主子对她也都没有完全放下戒备。 -- 第324页 是个十分谨慎的人。 小小年纪,在他国做质子,可不是得这样。 她能理解。 她做一个暗探都知道个中辛苦,更何况她还是在宫中行走,陛下的眼皮下。 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谈曼缓缓的深吸幔吐。 “如果段进不是,你可以跟他道歉吗?” 到现在,谈曼还在给他护着身为男人的尊严。 呦呦有些诧异。 一杯清茶又推到了她的眼前。 呦呦喝了一小口,“可以。这有何难?不过前提是,他不是叛主!” 谈曼眼神中有一丝挣扎。呦呦看见了,谈曼也在怀疑他,而且从救他之前到现在,一直在怀疑。 明明知道他叛主,却还是要救他。 这到底是一种怎么样的感情? 谈曼又问:“你可以将他写的名单给我看看吗?” 她的话才问完,呦呦立马反问上前顶回去。 “你能看得出真假吗?” 谈曼沉默片刻。 “不能。我与他掌管的并不一样,所以我不知道他的人手。我们两份名单之□□存的人物是暗探,但私底下手上还各管了一支自己的脉络。这是两部分的人。” 呦呦听到这里。 这不早说。 笑了笑。 “我刚知道这件事情。” 然后眼神淬了毒一样看着谈曼,笑得极其诡异。 谈曼心下就知道不好。 段进没有主动的将自己这一支人脉给她!! 第87章 赌书 “我刚知道这件事情。” 这句话突然之间成了谈曼头顶的阴影,让她心生惧意。 段进不老实,没有主动交代自己手上的那一支暗探脉络! 只是给了两人名单相交的一些隐藏在南息他们都不知道,无法控制的暗探信息。 这无疑就是瞒报。 呦呦现在这一副隐隐发怒的样子再正常不过了。 段进… 谈曼无声的咬了咬这两个字。 额角的细汗密布起来,心跳的又快又慌。 呦呦若有所思的放下茶杯。 看了看天,已经四更了……该回去了。 这杯茶她喝的极慢,前所未有的慢。看的谈曼是慌上加慌。 一场施压的心理。 当呦呦起身离去,彻底离开房间,离开谈曼的视线,她才一下子身斜,坐到了地上…… 狂喘起来。 段进,千万别叛主,别叛国!千万―― 她现在只能在心中诚心的祈求。 陛下不是个揉得了沙子的人,这位辰王的替身看着亦然。 能被陛下千里迢迢得此重用派到这里来的人,不可能会是个心慈手软的主儿。 心里其实清楚,段进可能走了弯路。 谈曼一只手塞在口里,咬着手背,无声的哭了起来。 呦呦走了出去,没有让向笙带着直奔皇宫。 在这样静谧的乱市里走着。 四更天,已经有商贩带着蔬果往集市走,已经有人开始准备摆摊卖早点。 向笙想说话来着,呦呦突然很淡漠的说了一句。 “陪我走走吧!接下来会很忙。忙着应付这些暗探,忙着对付施幼南,还要提防宫里哪位不知道是谁要毒害我……” 语句里没有疲惫,没有惧意,也没有求生欲望。 有的就是淡漠,一种看开的那种语气。 带着颓然,却又带着万人中杀出敌围的肯定。 矛盾至此。 向笙一下子安静下来。 跟着呦呦走在这条石板路上,周围星星点点的人在说话。 自从出来了禁闭不过三月,发生的事情已经很多了。 不大不小的她刚刚好都能应付。 此时的场景让向笙觉得自己回到了在东唐的日子,她要么不吃早食,要么就是起很早,去一个摊位大吃两碗。 呦呦突然瞧着路边摊一个炸花卷的,顺着一拐就到了人家的摊子面前。 买了两个。 十分如旧的分了向笙一个。 当向笙捏着手上的炸花卷,看着身前那个背影,心里有一根弦松了松。 嘴角有些平缓。 张着口咬了一小口,酥脆焦香。 最简单的东西,不谓之不好…… “主子,我们该走了……” 向笙知道这个时候说这个话不合时宜,但是要说!要做! 呦呦才啃到一半,回过头,整个人转过身子,脚下步子没停,倒行起来。 “我知道。” 然后咬一大口,十分喜欢的样子。 然后模糊不清的说。 “将段进看着,让他出来活动,却不能知道谈曼的行踪!让他传递消息,组织自己的人马,但是不能逃出你的视线。” 嘴里一边嚼着,一边说。 一口接着一口,不妨碍她说话…… “你那红色的小甲虫用好,盯着的人不远不近即可。 让秦爷派二三十人守住施幼南府邸附近,段进一旦接触就直接捕了,只要不死,废了都行。” 然后用油淋淋的手抓出袖子里的玉牌来,扔给向笙。 刚好,吃完。 双手一拍,油手在衣角处擦擦。 “走吧――回宫。” 向笙一只手捏着画卷,一只手揽着她,原路返回。 -- 第325页 回去的时候水含已经进屋了,在桌子前撑着头背书,有一句没一句的,脑袋还在往下掉。 掉下去,撑起来,掉下去,撑起来。 眼睛反正是没有睁开。 一副样子可爱的紧。 呦呦看着,将衣裳一脱,卷起来塞在床底下,倒头就睡…… 末了还看着桌子前的水含止不住的拉开嘴角笑笑。 天明。 当水含拖着睁不开的眼睛叫呦呦起床的时候,那呦呦才是一个真的不愿意! 却又不能缺席。 因为她在太学殿上课睡觉,已经引了好几次贺嘉佑下了早朝来听学,‘特意’盯着她! 不过效用不大,该睡依旧睡。 她浑浑噩噩的模样度过是真的好,过于勤奋惹人猜忌用心不良。 ……其实是她的身份有错,她无论怎么做都是用行不良。 但是迟到这件事贺嘉佑能纠正,只要到了时辰她人没到,轿子就会到。 睡也要抬过去。 这是真厉害! 还好,呦呦一般都是徒步。今日怕是…… 才一个哈欠打起来,殿外就有太监候着,恭敬的喊着。 “辰王殿下,今日又要迟了……您穿好衣裳,奴才们带您去太学殿。” 水含眼睛勉强睁得开,十分敷衍的给她洗漱,穿衣。 然后两个人都睡眼朦胧的道别,特意让水含好好休息,自己被小太监扶上了轿子。 惦着胳膊靠在轿子里浅睡。 眼睛睁不开,但是脑子却还是在动的。 地形她十分清楚,只要有一个弯道拐的不对,呦呦就有办法闹腾,跟着她的暗卫自然就会出手。 她现在,貌似再也不是势单力薄。 虽然在她身边的人势力非常混乱,廖胜于无啊。只要用的得当,哪怕是施幼南,她都能有的好…… 眼皮子稍微用力一抬,帘子刚巧飞起来。 看了一眼白宫墙。 快到了―― 估计贺羡轻现在都磨拳擦掌的等着她吧。 在外人眼里日日睡觉没读过书的她,可不是一时意气用事胡乱立赌自取其辱嘛。 贺羡轻自然是兴起的。 她今日胜了就是隐藏野心,输了当然就是丢人,能丢到东唐去! 所以,今日要不输不赢才好。 太学殿一到,几位太监如释重负,这位祖宗可算是送来了。 去接早了怕被骂,接完了圣上责怪。 看似轻松简单的事儿,时间拿捏不好两头落责,实在是煎熬。 呦呦一路睡过来,虽然还是困,但好歹要进了门才能再睡,迷迷糊糊进去怎么也是仪态不好。 丢了李清辰的脸。 她抖抖衣裳,还是觉得有些不好。 随手指派了个太监。 “你来――” 那太监上前,蹑手蹑脚的给呦呦整理衣袍。 巧了,石漏时刻一到,有人敲击了鼓。 她迟了…… 跟着来的太监立马全都跪下,跪请责罚。 一个个的看他就像看个老虎一样,瑟瑟发抖。 呦呦看着自己的衣裳还没整理好。 “靠你们都没用……” 说着就往里头走。 那几个得了劲儿的磕头,嘴里叫着饶命。 呦呦当没看见一样,才走了几步,突然被叫住。 “殿下。” 呦呦一侧身,蒋木…… 他一身青衣蓝褂子,合着风走来。 一双眸子今日颜色倒是软了些,右眼的重瞳今日也颜色不重,温和的厉害。 倒是头一遭看着他是这样温和的模样。比之以前将近不近的距离真是舒服多了。 “怎么?”呦呦问。 他谦和的走近,将一本薄书夹在腋下,伸出纤细的指节,给她理衣裳。 这里刚巧处在一棵树下,从太学殿往这边瞧,什么也看不到。 蒋木连腰带都解下来重新给她系好,腰上的络子也给她挂好。 他眉间若蹙,有一丝笑意,细不可观。 “这是谁给你穿的衣裳?故意让你丢人的?” 这样近的距离,这样近的话语,呦呦有些想往后退。 蒋木正巧手在她腰侧,暗暗使力。 稍弯的腰,脑袋抬起来,略微仰望她…… “怎么?我做不得?” 这话轻软的厉害,呦呦倏然耳尖晕出颜色。 有些太近了。 “这别人看见,怕是不好……” 蒋木指尖力道一加,呦呦足下不由得往前又近了半步。 他直起身子,伸出手,将呦呦的发冠取下,重新束了下。 整个过程又慢又缓。 蒋木嘴里念着:“我怎么不知道你还会在意人家的眼光?” 说的像是熟稔的不得了一样。 她一向没规矩,大多时候仪态也都是不注意的,确实从来没有在意过这些。 蒋木拨弄着她的头发,接着说。 “没关系,这是害羞。你可能不知道,我告诉就好……以后我还告诉你,可好?” 语气今日是出奇的温柔。 呦呦突然仰起头,觉得蒋木不对,声音有些厉气。一手拍掉他的手。 “发生了什么事?” 蒋木停下手,也不闪躲,与她平视起来。 -- 第326页 “没什么,只是觉得你要走了……我想多看看你,好记下些。” 呦呦心里是‘噔’的明亮起来。 蒋木这样说,就是快拿到兵防图了。 明亮的眸子对上蒋木深沉平静的眼,一下子,呦呦目光也淡下去。 蒋木伸出手,覆在她的眼眸之上。 “别这样看着我。该走就走!不必留念,记在心里就好。你最讨厌的日子要离你而去,切莫因为我再回来。这是我最大的愿景。” 我行事危险,一步踏错,说没了……就没了。 她早日离去,看不到那样的他,最好。 如果,如果有那一日封侯拜相,或许会舍了也不一定。 可是架在贺淳君与施幼南中间,太难。 他每日过的日子是怎么的如履薄冰他才清楚。 呦呦再厉害,他不希望她知道,不希望她出手。蒋木就想她能离这些远远的,安安全全的度过余生。 呦呦感知着脸上掌心的温度,刚刚好……问问的覆在她的眼眸之上。 她看不见路了。 不是眼睛,是心。 嘴里咬着牙,心里暗暗下着决定,却没有说出来。 她觉得蒋木不会想知道。 “好,这一次我站在你的身后。”呦呦轻轻的说。 满足了蒋木最大的心。 蒋木一笑。 语气里含着愉悦。 “那你一定要记住,千万站到我的身后。我能护着你。” 手一拿开,呦呦缓缓睁开眼。 见到了光明。 呦呦这次真没有顾忌会不会有旁人在此。再朝他的身边走了一步。 将他拥住。 下颚垫在蒋木的肩上。 “我们都会得偿所愿。”声音轻浅,带着微微的笑。 蒋木:我所愿的是你―― 呦呦:我所愿的是你―― 二人心里无比的契合。却都是不言不语。 只做不言。 蒋木感受着呦呦与他无距离的亲近。 呦呦感受着蒋木与她所有情感的赋予。 不过尔尔。 蒋木说:“你与羡王今日的赌书,再不去,他可是要笑你临阵脱逃了。” 呦呦松开。 整张小脸一皱。 没有告诉他,赌书是为了摆脱陛下的护卫,好出宫见段进…… 她的事情也多。 因为这些人,会在广陵助她,也助他―― 况且那个段进从施幼南手上走出来,不是个好兆头。 呦呦掩藏好所有的情绪与想法,只是与他一笑。 “玩玩而已。” 蒋木想看些东西,奈何呦呦掩藏的太好,他什么也没看出来,只觉得这件事情不会这么突兀的发生,事出必有因! 昨日一听到这件事,忙得不可开交的他今日抽着时间过来。 违反了呦呦的常态,必有妖。 呦呦朝着太学殿走去。 蒋木跟着,知道她已经迟了,亦步亦趋的在身后跟着。 “如若出了什么事情,一定要告知我,别自己处理。” 呦呦点头,重重地回答道。 “嗯。” 蒋木不知道再交代什么,因为太学殿已然到了。 呦呦却小声的说了句。 “你出了任何事儿,也会告诉我吗?” 这一步呦呦走的幔缓下来。 蒋木神思一偏。 “会的。” 呦呦看到了贺羡轻正朝她要武扬威的昂着头,十分鄙夷的看着她。 呦呦侧了些角度。 “那最好不过了。你且等着,我稍后便有话问你。” 脚下步子没挺。 只听见贺羡轻也不顾夫子讲学,指着呦呦说。 “大人,今日的课程才来――” 言语里满是不屑,胜券在握的意思。 呦呦步子松乏,慢慢走着。 贺拂明也在,坐在最末,因为腿伤,他坐的是高桌子,不是像大家一样的案几,席地而坐。 他目光清浅的投过来。 只是一眼,便挪回去,看着书。 呦呦走近,贺羡轻愈发的得意,整个人像是俯看她一样。 模样极其狂背。 “怕了?来这么晚?昨夜你是背了一宿?” 然后挂着得意的笑脸。 呦呦打了个哈欠,绕开他也没有说话,直接坐到自己的位置上。 “我们昨日说赌的哪本书来着?” 结果只听见贺羡轻哈哈哈大笑起来。 所有的人都看过来,认认真真的看着东唐的辰王殿下。 想是再看今日能不能重新认识一下这位殿下。 贺羡轻年纪轻,经不起激。 再加上,他的经书国学学的确实不错,教习的夫子都觉得他有大家风范。 以后文能安国定邦,自然而然对她这个上学就睡觉的人来说,是碾压致胜。 可不得好好的扬武扬威,教她做人。 就连贺嘉佑都说他的这些是真的精通,让他以后好好的辅佐自己的太子哥哥。 所以现在得意些这是意料之中。 单这一方面他是自信的狂孛。 他说,“昨日我们随手拿的是《枯荣鉴》,本王也不欺负你。你只要知道夫子所说的三句即可,我十句。你成日里就知道睡,昨日临时抱佛脚,知道三句都难得!” -- 第327页 呦呦笑笑。 余光看到蒋木坐回了他许久没坐的位置,他那个‘书童’的位置。 自从蒋木跟了贺淳君,他很久没来有来太学殿听夫子讲学。 一直不知道再忙什么。 之前不是谈曼联系说有要事相见,她都见不到蒋木这个人! 今日相见虽温言细语,却也难掩眉心的愁色,不重而已。 怕是一直在忙尚书空缺之事。 兼之晏落出事,现在下落不明,陛下也十分重视此事。故而这接连好几日,深陷其中的贺秉修都没有来太学殿。 施幼南病发,也有好一段时间没有看到他。 贺璎鱼这段时间因为订亲事宜,也好几日未来。 这学堂愈发的冷清。 一直只有贺羡轻,贺淳君和未定亲的汝宁郡主与她,还有几位陛下拣选的贵胄在听学,贺拂明好似也就刚来两日。 少了好几位重要的人。 此时贺淳君也是与呦呦一样,余光看向了蒋木。蒋木敛着神情,将书取出来,认认真真的翻看起来。 无视一切。格挡了所有视线。 走神的呦呦,贺羡轻拍拍桌子,那眉毛挑的,自负傲气。 “本王说的你听见没有!” 呦呦困意已至,不住的打了一个哈欠,手催促的摆着。 “有劳夫子,快些快些。” 这无疑是对贺羡轻的轻视,在他最卓越,最得意的国学里蔑视他。 气的他额角有些青筋直爆。 嘴刚张开要说什么,又堪堪闭上,气呼呼地叫了声:“夫子,我先……” 呦呦插嘴道:“我先,本王困……不然一会本王睡着了,谁喊我我怕踢谁。” 说着说着,呦呦连着又是一个哈欠连上,眼睛都半闭起来。 贺羡轻指着呦呦,甩了一句话过来。 “你就是什么都不会,怕丢人!” 也学着呦呦昨日,要反激她。呦呦一看,小两岁,还就是小两岁,脾性沉稳不足。 同样是读书的,怎么蒋木与他性子差这么些许? 简直是不啻天渊。 啧啧啧…… 呦呦坐着,一只手支着脑袋,眼皮子是真的有些无力。 蒋木见状,脑袋从书里伸出来,看了一眼这情况。 却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呦呦…… 哈欠是接二连三的不停,不做解释。 支是轻声说:“夫子,快些,本王真要睡了……” 那太师看了一眼羡王。 贺羡轻目怒一瞪,张口声音拔尖:“看本王做什么,问啊!” 一句轻吼,里头的不悦不用听都觉得掺满了。 太师连忙问:“仕不计善恶,迁无论奸小;悦上者荣,悦下者蹇。再何卷何页,请辰王作答。” 这句简单。 呦呦闭着眼睛,脑袋都有些往下掉。 “卷二,闻达。首页,第一列。” 贺羡轻表情无恙,他对学识这块看中,不容玷污挑衅,现在呦呦能‘正经’的回答,他便不多作怪。 圣贤书读的多,怎么也不会是个阴险无德的小人,生长环境在这里。 自己亲哥哥是太子,母后是皇后,他毋需涉足阴险,两个儿子,一个踏淤泥即可。 所以,他性子率直,不然会被呦呦拉来作这表面功夫? 夫子问完,看了一眼贺羡轻,见他还好无恙,便稍稍加难了些。 “祸之人拒,然亦人纳;祸之人怨,然亦人遇。下句乃何?页数乃何?” 呦呦眼睛睁开一条缝,看了一眼上头那位白发苍苍的皇子师。 闭眼,回:“君子非恶,患事无休;小人不贤,余庆弗绝。二十六页第三列,七字起。” 这句让学堂有些哗然,这也知道…… 贺羡轻身子突然坐直,看了看呦呦,日日一副无心学习的模样,这些记得倒是不错。 这到底是她不学,还是掩藏这什么? 周围一下子突静,呦呦并没什么感觉,只觉得自己的脑袋要从手上掉下去。 胳膊有些发软,快要支不住脑袋了。 将要掉在桌子上,她胳膊一横,脑袋砸在胳膊上,疼得她眼睛又眯开一些,却混沌一片,没看清楚。 夫子再问:“人微不诤,才庸不荐。‘诤’字何页何列何数。” 呦呦微末清醒的脑子,口齿清楚的说:“卷七,谤言,五十三页首列第四字。” 贺羡轻没想到她会都知道,此时只是细细的看着趴在桌子“睡着”的辰王。 她要是不开口说话,端开这个样子就是睡着无疑。 呦呦突然接着说,“你们南息老卷,最早一册刊印的那一版,无一卷换一页的习惯,那就是四十七页,列十一,第十三个字是也。” 然后整个太学殿才是真正的落针有声。 包括常年看书的蒋木,指尖一错,将书搓开了一道痕。看着趴在桌子上睡死过去的呦呦,震惊的不得了。 一直以为她学的都是偏门,倒没想到有一日赌书能赢得如此出彩。 贺羡轻脸色有些难看。 为什么?因为这个《枯荣鉴》最早的一本他没看过,怎么知道一卷换不换一页的习惯。 但是辰王知道! 接下来,他自然也是都答的出来。昨夜也是背了半宿,倒背如流。 -- 第328页 原想着今日是来嘲笑他,结果倒显得自己……贺羡轻脸色不太好,有些发白,看着呦呦的眼光也变了。 有些不屑,有些怨毒,又有些无奈与叹服。 她回答最后一句的时候,贺嘉佑正巧在门外,听到这里,驻足了一小会就走了。 回到自己的殿里,准备批阅折子之际,让王舟去藏书阁将这本最早一册取来看看。 第88章 小糖 当王舟送来,他按着呦呦所说的直接翻至四十七页,十一列,一数,第十三个字正好是‘人微不诤,才庸不荐’的‘诤’字。 书一合。 贺嘉佑拿着朱笔,鼻音一哼,手下无慢,开始细细批阅起来。 呦呦通常都是睡到下学,今日睡得更晚一些,直接睡到了申时三刻去了。 蒋木推了一日所有的事,就在自己的位子上等着,一边翻书…… 当呦呦醒时,日头都下去了些,天色已经昏暗了。 懒腰一伸,一边打哈欠一边看着,整个太学殿已经夸张了点了灯树。 晃着微亮的光影。 她继而揉揉眼睛,一脸紧蹙的松散面部神经,揉揉脖子。 饿了……肚子一叫。 她揉揉肚子。 蒋木动作轻缓,并没有打扰呦呦起身的拉筋去惫。等她清醒些。 蒋木突然开口。 “人微不诤,才庸不荐的‘诤’在南息老卷,最早一册刊印的那一版,是四十七页,十一列,第十三个字。呦呦,我一直以为你不谙此道……” 突然轻柔的声音出现在她的耳边,虽然突兀,但呦呦却在第一个字就听出是蒋木的声音,所有的戒备放下。 只是循着声音转过了头。 她瞪着眼睛,“我说的?” 蒋木隔着几桌的距离,语调娴静。 “不出意外,没个几日广陵就会知道,东唐的辰王在南息装痴卖傻,不求上进,实则颖悟绝伦,敏而好学。其心可鉴!” 语气随意的很,只是内容就让呦呦头疼。 “他的十句必定也回答的出来,我这算什么。” 说着起身,准备回去找饭吃。 蒋木也跟着,但是嘴里接着说。 “可羡王并不知道第一版的内容是什么。” 语气就是□□的问呦呦是如何知道的。 她十分坦诚地回答道:“之前关进闭的时候无聊,曾经去过几趟藏书阁……趁夜的时候。” 藏书阁十分大,也总有皇族贵胄去借阅,守备之人也常常更替,故而少了一两本并不会被及时发现。 蒋木将一侧的食篮一提,这是下学后贺拂明着阿阮送来的。 用缎布裹着保温,现在应该还是热的,就是瓮的可能没有那么酥脆。 他才拎起来,呦呦就看见了,三步做两步的就跨过来,有些迫不及待。 蒋木手上动作没停,嘴里却跟着说:“几趟?怕是几十趟,几百趟吧!” 打开一大片暗红色的缎布,给她取一块出来,不等着他递出来,呦呦就已经猴急了劈手先拿了一块。 大口咬着,十分……无仪态。 蒋木看着她狼吞虎咽,不免皱了一下眉。 食篮子里还贴心的放了一个白瓷碗,正用碗盖盖的好好的。 蒋木取出来,也还是温热的。 盖子一打开,是鱼粥。 鲜美的味道一下子就窜入了呦呦的鼻腔,引的她肚子又响了一声…… 呦呦一笑,有些不太好意思。 蒋木捧着瓷碗吹了吹,小小的用嘴唇试了试温度,觉得不烫嘴,才递过去。 呦呦一手拿着,抬着腕子就低头直接喝起来。 他老旧的说:“你注意一下仪态行吗?土匪吗?” 呦呦一边摇着头,一边还咕噜咕噜的咽着粥。食道里全是食物,说不了话还要回应蒋木。 蒋木从衣袖里取出一方帕子,就等着呦呦喝完。 她喝完放下的那一刻,蒋木帕子就伸到她的唇边,将粥留下的污渍给她轻轻的擦去。 手上的白瓷碗还来不及放在案几上,就这样托在手上。 她眨了眨眼睛,咽了一口口水。 没有说话。 直到蒋木擦完,她才继续咬着饼,也不知道说什么的好。 “呦呦,你还没有告诉我,你去藏书阁到底背了多少书。” 手上开始捡拾着食篮。 天愈发的黑了,太学殿里的灯树也越发的亮了,烛火都闪映在他们的身上。 一种暖暖的橘光,打在蒋木的脸庞之上。 呦呦看着,咬了下唇,眼睛滴溜溜的转起来,似在想。 “藏书阁的书大约看了快一半的一半吧。还有许多你没有见过的孤本。” 蒋木闻言,心弦一动。 但更多的是惊。 南息皇宫内的藏书阁大约藏书十几万册,她却说她看了四分之一。 这便是一个多么惊人的数字。 “那你这六年,也不闲呀。” 蒋木将收拾好的食篮提上,准备送她回九方阁。 呦呦咬着饼,声音有些模糊。 “可不是。我无聊啊,得打发呀。除了去偷偷的看书,我还能做什么?” 蒋木突然语调拔高,带着些调侃。 “奥?你不是还在钓鱼吗?不是还在种菜吗?” -- 第329页 呦呦闻言,整个人突然一愣,脚下直接停止了。 看着身侧的蒋木。 手里的饼这一口都忘记了咬。 语句突然清晰起来,一字一字的问:“你怎么知道的?” 她突然觉得有些害怕,关禁闭的这六年里,从来没有人看望过她,甚至可以说是从来没有人从她的宫殿门口路过。 那么,钓鱼和种地他是怎么知道的? 呦呦眼珠子突然黑的发亮,却带着寒气。 蒋木温温的一笑。 “你出来后,我去过。厨房里有鱼鳞,院子里有菜地。我只要不瞎,便知道你做过这两件事情。” 呦呦拔起来的谨慎现在慢慢放下。 继续咬起手上的饼。 突然用非常细小的声音,察不可闻的问了一句:“宫中会有暗卫,那种武功比向笙还高的,有吗?” 蒋木看着呦呦这句话问的这般小心翼翼,就知道,这个问题比较重要。 他在二人并肩,摩擦衣袖之际,悄悄的在她手背上写了一个字。 有。 呦呦吐了一口气。 一边咬着笔,一边说。 “那我大意了。陛下应该早就知道我去过藏书阁,却未阻拦过我。这是何意?” 蒋木神色也突然加深,哽着嗓子说。 “不知。” 呦呦深想,贺嘉佑之前并不知道“他”是他的儿子,那明知道她去藏书阁,为什么不动? 有何原因? 呦呦一时间也想不出来答案,只是觉得贺嘉佑这个行为十分诡异。 而蒋木嗅到的更多的是,危险。 陛下这样实在是太反常了。 二人此时在白色的宫道是并肩走着,各自怀揣着心思,没有再说话了。 没走几步,呦呦突然侧过头。 “你今日你出宫?再不出去,你可就出不去了。用什么样的身份留在宫里?” 心里还想,难道是有什么隐情,任务?不然怎么长期看不到的人,今日突然进宫了。 贺淳君在宫外建的府。 除了太子在东宫之外,所有的皇子满十二之后都会挪居宫外。 包括贺秉修的亲弟弟,羡王贺羡轻。 蒋木一愣,扭过脸,带了些微末笑意。 “自然是辰王的书童身份留下来。” 这话说的,呦呦面上一臊。 还好天色暗了些,不然蒋木是不是又要告诉她,她是害羞了? “是宫里出了什么事吗?需要借用这个身份留下来?要不要我帮你?” 呦呦最本能的反应就是这。 蒋木听着,漠然难受,如鲠在喉。 眼眶一酸,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他最想说,呦呦,不必如此日日提心吊胆。 一点风吹草动就觉得一定是有事发生。 可是他说不出口。 如果她不保持这样的警惕,随时都会死在这里。 这样做是必须。 但是他更心疼。 蒋木动了动掌心,原是想摸摸她的头,最后手还没有抬起来,便又垂了下去。 呦呦见他良久不说话,突然侧过头,继续问。 “真的有事?” 话声低沉,一股子戒备在里头。 蒋木喟叹一声,轻轻说:“有。” 呦呦一脸严肃,一双眼睛突然变的深邃可怕起来,就连走的步子都觉得沉重了。 樱口微启:“什么事?” 蒋木看着她,突然眉眼柔和起来,带着光斑,微微一笑。 “见你。” 声音清透,温柔的声线直击呦呦的心底。 像是在广袤无垠的地方呐喊一样,不停的在呦呦心里回响这两个字,一声比一声大。 她所有的严肃防备突然断裂开。 刺猬一样,此时的刺全部收回,变成柔软。 脸上一怔,慢慢的眉眼也沁上的柔软之色,原本日日绷直的脸突然柔和起来。眼睛里带着些光亮,正在熠熠闪动。 亮得不像话。 呦呦心里是真的一瞬间搁下了许多,没了紧促担忧的心。 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话好,索性将头偏在一处,无言起来。 却又有些舍不得不看他,慢慢、慢慢的将脑袋又转回去,余光时不时的扫他一眼。 明明是并肩齐行,却还要如此偷偷摸摸的,真是一种不太好描述的感觉…… 两个人又走了一段无声的路。 呦呦没与人这样相处过,所以所以她不知道说什么。 而蒋木是知道呦呦这样,便不急,慢慢的让她适应。 她突然想问,刚张口又闭上,脑袋一垂。 算了,不问了…… 蒋木好巧不巧的刚好看到了这一幕,出声问:“怎么了?” 呦呦声音浅,“没什么。” 九方阁到了,远远的就看见一位女子站在殿门口翘首以盼,等着人。 见着呦呦,连忙朝里头喊了一句,立刻就走近。 走近之后,才发现她的神色十分焦急,忧心如捣的样子,额心皱成一个小川字,分外明显。 当水含看见蒋木,面上略有一滞,紧接着绕过他。 将呦呦的一拉。 “小祖宗,你可算是回来了,读个学,怎么回这么晚?向笙今日……” 语句里的担忧听得清清楚楚,说着说着就差点说漏嘴,忘了身旁还有一人。还好在呦呦的眼神之下及时刹了车。 -- 第330页 向笙今日有何重要的事情。 重要到她这么晚没有回来,他居然也没有出去寻找! 蒋木不动声色地听着她们说话,一动不动的像是身边没有他这个人一样。 心里却暗潮涌动,呦呦还在做什么?危险吗?怎么没有人告诉他呦呦的行迹? 跟着的人都是死了吗? 他侧了些许身子,怕呦呦捕捉他的神情。 自己则忍不住的轻轻蹙起眉,虚眯了些眼,有些格外吓人的神情卷在右眼的重瞳里。 袖中的手蜷握起来,暗暗用力。 水含得了眼色,说的话语气平稳了些,没有了,刚才那般急促的语态。 “主子,饭菜送来了。快用吧,你早膳都没吃,这都一日了,你吃过东西吗?饿不饿?” 呦呦的饼早都吃完了,手上空空如也。 听说饭菜送来了,她倒是先想到蒋木。胳膊将蒋木一拐,问。 “你吃了吗?” 话音一落,就觉得自己是个傻子。刚才都是自己在吃,蒋木根本碰都没碰,还问这样的问题,简直是脑子被猪油糊住了吗! 一把捏住蒋木的手臂。 “走。” 水含跟在身后,十分不明的看着前面两人的身影。 不禁想,这需要往回报吗? 如果往回报,可能曲是欢会派人前来刺杀蒋木,那到时候呦呦会怎么? 她一般望着,一边满脸凝重,极其为难的样子。 一进门,桌子上已经摆好了一桌子餐食,拽着就让蒋木坐下。 他也是很随意,不再有以前的疏离,十分亲近的与呦呦相处,放下了所有之前的自以为是。 沾了呦呦,他承认会处理不清事情。沾了呦呦,他也承认会控制不好一些情绪。 他曾经想过,也做过,离她远些,让所有好的关系都放到以后。 可是在春日猎的时候,他有些控制不住的想将这些关系提前。想去放纵那些情绪。 就是想离她近一些,想说一些话,想做一些事情。他这辈子或长或短,总是险乱丛生的。 唯有看见呦呦,他能得一隅安定。 辛好,天可怜见他。 呦呦与他亦然。 这是他在这样无助辛劳的人生里,最大的慰藉。 呦呦坐下后,就开始捡自己爱吃的菜。 蒋木看着,端起碗,十分自然如常的吃着饭菜。 心里一片温热。 只觉得万丈光芒都洒在他的头顶,给予了这么些年来的不易情感。 他吃的极幔,享受非常。 呦呦却直接打断了蒋木这一时的安定。 就因为她问了句:“现在在忙什么呢?太子如何?那位晏大人如何?施家你们又做了什么?贺拂明接下来还要做什么?兵防图……什么时候能拿到?” 蒋木隐隐额角爆筋脉。 筷子捏的死死地,指尖发白,力道之大。 他压着嗓子说句。 “别想这些事情,好好的吃一顿饭吧!” 呦呦悻悻,夹了一筷子菜。 自己吃饱了后,就开始给蒋木夹菜,他照单全收。呦呦夹多少,他就吃多少。 直到一桌子吃的差不多全是空盘子,呦呦才停下来。 感慨到:“你这么能吃。” 蒋木笑而不语。 “你再问罢,想知道什么?” 呦呦来了兴致,正张嘴,蒋木眼神一混,抢着说。 “你问我一个,我也要问你一个。” 言外之意就是想好了再问。 他有他的秘密,不想让呦呦知道的秘密。 相反,呦呦也是一样。 她也有不想让蒋木知道的秘密。 两人都怕的是互相担心,做了许多危险的事不想让对方知晓。 倒不是窃取什么机密。 呦呦一怔,看着蒋木如常的脸,突然觉得蒋木有些狡黠。 这一下她本来想问许多的,一下子就不太敢问出来。知道了自己想知道的,还把自己给暴露的彻底。 有些…… 她如果想知道蒋木在做什么,毋需他亲口言明,手底下的人不过一两日便能送至她的手上。 呦呦谈言:“那你还是去休息吧。” 直接准备落荒而逃。 蒋木却不,将她腕子一捏,强迫她坐在桌子前。 然后他盯着呦呦的眼睛,一字一字的吐。 “我近日一直替淳王谋划。太子关了禁闭,怕是这一个多月都出不来。宴大人现在一息尚存,在我手里。我对施家未做什么,对他们旁支折了些罪证在手里。二殿下就等着恢复,韬光养晦,等着机会。至于兵防图……尚早。在陛下手里,晏落见过,太子见过。” 有些问题回答的十分精简,有些却避重就轻,但是也算都回答出来了。 呦呦头大,觉得有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她耍起赖。 “这可不是我让你说的,是你自己要回答的。” 蒋木见她耍滑,哼笑起来。 “堂堂的东唐辰王二殿下,现在是在跟臣耍赖?” 意思说的有些逗趣。笑言非常。 呦呦看着蒋木,还真是没见过他这样…… 一时间有些怔。 蒋木逼近,“按照刚才的规则,我回答了你六个问题。你也需要回答我六个。” -- 第331页 呦呦整个人浑然一颤,慢慢身子有些僵。 蒋木问起来,怕是会犀利点要,她怎么插科打诨过去? 结果蒋木眉宇松散开来。 语气一片欢喜的问。 “我姓何?名甚?呦呦是谁?你这衣裳是新的还是旧的?外面现在挂的是什么?蒋木是谁?” 呦呦听罢,直接脸红到脖子,眼睛开始闪躲起来。 “你,你这都问的是些什么问题?” 蒋木看着呦呦,笑意一片。 “一个问题,一个问题的回答我……”语气轻柔的恨不得贴在她心上。 呦呦觉得蒋木怎么会是这样的,如此厚颜! 她闭着眼睛,觉得脸颊发烫。 却仰起头,睁开眼睛,与蒋木平视。在他的眼中,看到了自己。 她哽着嗓子,一个一个的回答。 “蒋,木,我,心,悦,你。” 说完,她突然轻吐了一口气,心口怦跳的吓人,却不知不觉的笑起。 笑得格外无羁,格外随心。 他的眼中是她。 她的眼中是他。 蒋木看着他,嘴角噙着笑,眼里一片温柔,心里确实刺疼。 他舍不得这么好的姑娘,过的这般艰辛。 兵防图在陛下手里,要拿,太难。 只能是他赐下,不然偷是不可能了。陛下身边有诸多暗卫巡侍,可不是容易贴近的。 看着是他一人在一处,可暗地里身边到底有多少人这谁也不知道。 兵防图曾经太子掌管过一段时间,但由于贺淳君势头猛增之时,便被陛下给寻了个由头要了回去。 因为蒋家还有一位镇国大将军在边关,如若得知,以后怕是不利。 刚赐下不过数日,就收回去了。 所以,这和一直都在陛下手里。 原本该在兵部的兵防图,被陛下亲自封存了起来。 除了晏落在太子之后见过,就再也没有人见过这份兵防图了。 可是晏落现在重伤,难愈,只有一息尚存。 救治都难,别说让他吐露兵防图,那更是不可能的。 不然他能身兼二十职,得陛下如此器重? 所以,蒋木还是只能从陛下下手……想办法让他再赐下来一次。 这样他便能有机会看到,能有机会给她。 最初不愿意叛国,到贺拂明愿意,到现在他的心甘情愿,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转变的。 他看着呦呦,又想,如何转变的呢? 呦呦看着蒋木,心里涌上来的全是一种她从未感受到的一种温度。 一种极寒之中燃起得火苗。 哪怕微弱,也是她所求的东西。一时间的满足涌入她的体内,四肢。 结果二人这样的对视,被向笙打断。 他动作有些粗鲁,将门推开,发出的吱呀声刺耳地划过他们耳边。 向笙没说话,只是进来收捡盘子碗。连头都不曾抬起过,安安静静的闹出动静。 向笙收拾完出去,门还没有关,水含又进来。 挺胸抬头的说:“偏殿已经收拾好了,洗漱的水也大好了。” 多的话也没有。 说完就站在门口,一动也不动。 目光虽然没有看着他们,但却显得十分碍眼。 呦呦看着向笙和水含,心里又是一阵灰冷。 蒋木抖抖袍子,起身。 “我去休息了。” 呦呦却抱怨,“这么早……” 水含十分僵硬的声音传过来:“不早了,已经要到戌时三刻了。” 呦呦一愣,都已经这么晚了吗? 没有感觉啊。 蒋木笑了笑,轻轻说了句:“我走了。” 当蒋木出殿,水含连忙过来。 “小祖宗,今日出事了。” 呦呦看着水含如此厉声厉气,不免直接凝住眉头。刚才一回来见面,水含就是有话说。 她问。 “怎么了?” 水含咬了咬唇,“你还是问向笙吧。他今日为了这个消息在殿里一天都没动,随时等着消息。” 呦呦闻此。 突然觉得好像事情出的有些大。 心里有些慌动,却一直按捺着。 “叫他进来。”声音依旧平稳。 向笙进来后,那脸黑的厉害,实在是严峻到没法形容。 “段进不见了。” 第89章 老熟人 呦呦听着,昨日才说让他出来自己活动,只要在自己的视线范围内,做任何事情都由他。 秦爷也守着施幼南府周围。 只要他们不接触就好。 受了那么重的伤,如果是苦肉计的话,都已经断了左手的筋脉,做到了这个份上,此时逃走,这让人该如何作想? “谈曼知道吗?” 向笙冷着一张脸摇头。 呦呦语调转变,十分费解。 “你的那只小甲虫呢?为什么不用?” 说到这里,向笙整张脸愈发的黑了起来,像是碰到了他的逆鳞一般。 他说:“用它无法找到段进。他彻底的消失了在我们的视线中。” 呦呦:…… 这么快。 昨天才让自由活动,这才一天的时间就能从这些人的眼皮子底下消失无踪。看来,他在南息才是真的活动自如,只手遮天。 -- 第332页 相比谈曼,厉害的不得了。 呦呦阴冷的说:“让秦爷撤了,别损了我们一兵一卒。不管他,看他能做什么。” 一千兵马,以后出了事还得让他们托着。 段进给的人不用,但是也要联系,谈谈虚实。 谈曼就在段进隔壁,这么一日未归,现在应该多多少少会猜到。 向笙胸闷,哽出一句话:“不管他怎么知道他做了什么?” 呦呦目光如蛇的盯着烛火,森然地说。 “情报线说能牵一条到宫里来,那就尽快。现在开始,南息出现的大大小小的事每日汇报。他做过什么,自然在当中。” 向笙点头,准备着人去找上次见过面的殷水掌事。小小年纪,掌了南息的情报网…… 陛下也敢放这么年轻的女子掌握如此重要的事情! 呦呦接着交代,“让白元去街口巷尾说施幼南与东唐暗探有联系……该如何编让他自己酌情考虑,其余的不要告诉他。还有,让他们最近都小心些。太子封城,晏落遇刺失踪,陛下一定满城的找他这位大臣,别露了什么尾巴,现下被抓住了,救不得,不小心就自求多福。” 向笙“嗯”了一声。 觉得呦呦不躁不急,慢慢的根据南息的情况做出判断,定下布置,有条不紊。 只是想着现在隔壁的那位,向笙更是不悦。 谁来都可以,他不想看到蒋木。 心急深沉的人,在呦呦面前却那样情软,真情假意实在不知!其心如何也难有两断! 重点是,会影响呦呦的判断和处理。 看看春日猎就知道?了,几次三番的护着他,不顾被拉下水的危机。 就算处理的游刃有余,丝毫不漏。 向笙仍然觉得蒋木就是呦呦的拦路石!十分恶劣的拦路石! 更难的是,呦呦劝不得。 她不可能听的。 一旦决定了的事,不会听任何人的。如果有能力反抗,李邵仪在她眼里都是个屁。 皇帝又如何? 这就是――呦呦! 所以,没用的话,向笙说出来没意义。也就只能哽在心里,暗暗的狠着蒋木。 水含在门口守着,对蒋木也是差不多的看法,但是她明显就比向笙能有办法。 因为她只要一封密信出去,蒋木自有人收拾,收拾之后的呦呦,当如何? 水含愁色是这。 见向笙没什么话说,就问:“还有事儿吗?没有明日再说。我明日要去贺嘉佑那里,让他把暗卫撤了,不出宫不要跟着了,难受。” 说着她就哈欠打起来。 向笙漠然不语,脸色已经缓和许多。 今日她一去太学殿,没多久就想去候着她下学,就接到段进失踪的消息。 然后五七他们人跟着追踪,一直有消息,说他在何地失踪,追到何地,到彻底失踪,一共六封信笺,让他都不好受。 直到最后一封,了然无踪。 是呦呦回来前一刻发来的。 还好今日呦呦一直不在,不然这信笺在她身后的暗卫之下还有些难收到。 呦呦已经下令,照做即可。 他也算是心里轻松了些许。 转身走了。 水含赶紧近身伺候,洗漱完毕后灭了烛火。 水含出门看到向笙,心焦的将他一拍,有些怨恨的说。 “你怎么不跟主子说让她离蒋木那厮远些? 想着他走了,也有好些日子没来了,心里舒服多了,今日偏生又跑回来堵心。他要做什么?” 向笙看了看水含,她端着铜盆,一脸不悦,跟要吃人一样。 无表情。 “管不了,适当的控制他们发展即可,别的管不了。” 向笙突然歪了点头。 “你监视我们,还是单单监视她?” 这话声音轻,说完就被一阵风给吹走了。水含手一颤,水都从盆子里晃出来几滴,湿了她的手。 水含咽咽口水。 声音低且模糊,“就她――你是陛下的人,不需要监视。” 说的有些难过。她自己都没留意自己脑袋往房间里看了一眼,饱含愧疚。 向笙突然咬了咬牙,“告诉娘娘,蒋木的存在。” 眼睛如墨,漆黑的吓人。 水含看着他,支吾道:“那蒋木死了,她怎么办……?” 向笙一脸忍痛,神色敛了一半。 “你觉得蒋木会是良配?” 自然不是。 蒋木在水含和向笙心里,都是那个心急深沉,让呦呦心神不定之人。 且又是两国之人,他还是蒋家的庶子。 呦呦是什么人,真正的身份也是一国公主。东唐名副其实的三公主。 一个不受重视的庶子,又付有心机之人,如何配得上?凭什么配的上? 水含纠结了许久,为难的事情在向笙这一个问句之下,都直接清晰起来。 蒋木非良配。 既是如此,死了又有何妨。 正好给呦呦清心。 水含觉得,呦呦这件事情做完了,回国必有优待,可能会恢复公主的身份,那以后议起婚事来,只高不低。 蒋木永远也不可能配的是她―― 所以,她没有再犹豫。就这一晚,将蒋木的事发给了贵妃娘娘―― -- 第333页 最终如何,水含和向笙都是有预见的,只死不生。 想教一个人活,远比叫一个人死来的更难。 死是一件非常简单的事情,人生在世,意外颇多,稍不留意便会死无葬身之地。 只是这一件事情,呦呦不知情。有人在她的眼皮底下,准备要蒋木性命。 烛火之下,一个男人还在桶里浸泡着,一动不动,整个头也被湿漉漉的帕子裹着,几乎是一寸皮肤都不露在外面。 身后站着一位女子,不停的有人将水浇在他的身上。 一身皮肤,在黄褐色的药浴里泡着,已经有些起皮泛皱,松软的贴在身上。 他桶旁边,跪着一个人,十分谦逊恭敬。 头低着,正等着什么一样。 他突然说:“这要泡多久才能让他们找不到我?” 跪着的人稍抬起头。 “主子,六个时辰即可。还有三刻钟就好,烦请再多泡一些时候。” 里头的人粗声粗气,不耐烦的重重“嗯”了一声。 这个在浴桶里泡了将近六个时辰的人就是段进! 他今日能出来后,第一反应就是悄悄联络自己的人。 被蒙着眼睛出来,还说转完了他需要回去,主子还没问玩话。 他心里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他之所以能出来自由活动是为什么! 是主子根本都不信任他,特意放他出来联系人,然后放长线钓大鱼。 他段进来南息十年有余,不长脑袋的话,早都死了千儿百八回,还能活到如今? 当知道他能出去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了。 其实他最好的做法就是不出去这一道门,或者将他手底下的暗探,知道的消息脉络全部上交给辰王,用这些来打消辰王对他的疑虑。 但是他不能这样做,知道谈曼被施幼南抓了之后,他不能这样做。 段进想到这三个字,突然整个面部都抽搐的拧在一起,展现出了一副杀人饮血的样子。 在湿帕子下面,他忍不住的颤抖着眸子,牙齿咬出的响动‘咯咯’作响。 施幼南太狠了。 他不是被抓,而是与施幼南做戏被抓。 因为他的上级让他将谈曼供出来给施幼南,好将南息的暗探网交给施幼南处理,只换辰王一命,让李清辰不能活着从南息回去。 要谈曼的消息,可以。但是不能伤她!施幼南答应的再好听,也没用。 十年的南息生活,他会不知道施幼南是个什么样的人吗?他手段阴狠损辣,错杀一千,不放一个。 嘴上说的话,只能左耳进右耳出。他不能拿谈曼做赌注。 所以才谋合一出戏给谈曼看,施幼南抓了他,她交出暗探信息,他们二人便抽身离开南息,天大地大,自有去处。 结果,就这一出戏,施幼南也不放过做伪。 硬生生折磨了他一日,还挑了他左手的经脉。 原本是一出戏,在他受刑法的那一日,他生死不能的那一刻,他觉得他就是被施幼南抓了,根本不是在做戏! 而且希望谈曼千万不要一头扎进来救他,谈判没有用,更没有意义。 施幼南不会将他们二人留活口,也不会用东唐的人脉。 只会将他们所有人拿去邀功。 他恨施幼南,更恨他头上的主子!为什么要与辰王一条命换南息暗探的全部生死! 他叛主了便罢。如果将谈曼再扯进来,吐露了消息,那就是叛国了! 谈曼如果知道,一定不会再与他在一起,因为她惜手底下人的命。 在辰王来的时候,他真的是想悔过,交代自己的过错,交代他的主子是谁,但凭责罚。 可是辰王说谈曼被抓了…… 求他救人,他的语气那般不放在心上。 就那一刻,段进什么也没有说,他手底下的人脉一人也没说,因为他要靠这些人去救谈曼。 自己的主子已经与施幼南沆瀣一气,指望他那边是不可能的。无论多么衷心,下人就是下人。 辰王也指望不上,现在是什么局势,他不清楚,他只知道施幼南的府邸不是好闯的。辰王权衡利弊之下,放弃谈曼就是最好的选择。 而最终,辰王还会告诉他,东唐皇室敬重爱国志士,谈曼如此这般,能得到什么什么什么样的殊荣。 而这个殊荣的代价就是谈曼的一条性命。 无人信得过,那就只好他亲自出马! 所以,在今日一能出房间,脚一踏到大地,他立马就萌生出逃跑的想法。 不与任何人为伍! 无论如何,至少要救出谈曼。如果救不回来,他就要自己的主子去死,已祭谈曼亡灵! 但是段进不知道谈曼没有被抓,也不知道她其实一直在自己的隔壁,更不知道自己这一跑,已经让辰王与谈曼认定他就是判主! 段进知道李邵仪手上有这样的甲虫,只要衣物或者身上某一处抹了秘制的药粉,那就逃不掉他们的视线。 所以他今日一边四处逛,假装逃跑,一边与不同的人接洽,让他们准备了这一药浴,好驱散身上沾染了这个药粉。 六个时辰之后,他就彻底的自由了。 就能开始谋划救谈曼!救他的谈曼! “主子,时辰到了。”跪着的人说。 他为什么跪着,是因为他不知道谈曼的行踪!这人只有一个职责,就是时刻留意谈曼。 -- 第334页 结果他居然告诉他,他不知道谈曼的行踪。 说在春日猎之前,谈曼从大狱里放出来,就失去了她的行踪。 春日猎之后虽然也露过脸,但也就只有那一面,还没有说上话! 所以,他就一直跪着,跪了足足六个时辰! 腿已经要废了。 麻木的想东倒西歪,都不敢。 段进听见,一把将脑袋上的湿帕子取下,扔在水里。 目露凶光,呼呼的出气。 他记得辰王说,是谈曼救了他,用的影杀阁的人。 既然他们能救一次,必然已经轻车熟路,救第二次应该也不成问题。 “去将所有的钱财聚一聚,看看有多少,明夜去小花楼,找影杀阁救人。” 一旦救完,所有的破事全部不理,他要与谈曼归隐!直接离开南息。 跪着人称“是”,却没有说马上去办。 脑袋微抬,看着段进。 段进眼白一瞥:“去吧。” 那人立马就想动身子,缓缓的将腿揉了揉,撑着地面起身。 动作迟缓的跟一位百岁老人一样,期间还腿一软,差点摔在地上。 还好段进伸出一只手,将他的肩胛一提。 次日一醒,所有人都如往常一样,水含给她洗漱,向笙在院子里练剑。 唯一不太一样的是,蒋木早五更的起来给呦呦做了一碗面,等着她醒就下锅。 她一出门,蒋木就迎面端上来。 呦呦:嗯? 她还睡眼惺忪的。 蒋木一进来,水含看了一眼,自觉的走开。 “你怎么在这?” 蒋木将面搁在桌子上,笑了笑。 “原来你晨起还会迷糊。” 呦呦瞬间清醒了,昨夜蒋木是住在这里的…… 徐徐的忍不住还是打了一个哈欠,眯着眼睛,不知道说什么好。 就是视线有些挪不开。 看着蒋木那张脸,隽秀的厉害,只是眉峰有些横蹙,觉得凌厉些。 同她一起,不见严肃的时候,总是会柔和些,加上他弧线姣好的面庞,显得书生气格外中。 右眼重瞳总是在她身上,也不曾挪开过。 此时眼睛里跟昨日一样,揉着温柔,碎了满眼眶,看得呦呦总觉得不好意思。 但怎么也想多看两眼。 “你快吃吧,马上要听学了。他们都是放任你日日自然醒?” 将手边的碗推进,到呦呦的面前。 呦呦看着面,两颗青菜一颗煎蛋,营养倒是均衡。 她捏着筷子,没先吃,先问:“我发现你好像很会做吃的?” 蒋木手一摊,示意自己不会,紧着就说。 “只做给你吃过,快些,一会儿迟了!” 然后催促着她吃。 呦呦动起筷子,吃的比较慢。 味道一般般,不说好吃,也不难吃,是能接受充饥的味道。 食不言,寝不语,不是她的作风。 但今日很安静。 蒋木也很享受这样的光景。 两个人安安静静的,他看着她吃面,她吃着他做的面。 匪气什么的都不见了。 仪态稳重端方的很,完全没平日那般浪荡不羁,不拘小节的样子。 现在,很女子。 这一面,只有蒋木看到了。 他知道这代表什么,眼睛星光斑驳,笑意甚佳。 快见底了,呦呦端起碗喝汤。 蒋木才说话:“你反正太学殿都睡觉,早晨以后早起些,吃了再去。” 话还没说完,她将碗重重地放在桌子上,要不是上面还挂点油水,蒋木都觉得他只是端了个碗给呦呦看。 有些惊诧的看着呦呦。 她捏了方帕子,擦擦嘴。 才说:“好,以后早起一点。走吧,你送我去?” 蒋木事忙,昨儿的一日一夜手边必定落下很多事儿要处理,他今日不会再陪着她了。 二人并肩才出殿门,软轿更好至她面前。 呦呦拂手。 “今日我走过去,不需要你们。” 抬轿子的几人面面相觑,最后抬着轿子跟在他们后面一丈有余。 向笙要忙情报线一事,水含辅助,都要留在殿内。 他们迎着晨起的日头,没有再像往常一样一前一后的走着,而是与昨夜一样并肩前行。 身份平等起来。 呦呦脑袋低着,两只手在背后拉着,嗓音又低又哑,不是很清楚的问。 “很忙?” 蒋木看了一眼她,见她耷拉着脑袋,语调里微嵌着不舍。 “嗯。有些,最近这些事儿顺了,我就可以见你了。” 呦呦脑袋侧着抬了些。 “不顺?” ‘要我帮忙吗’这几个字她咽回肚子里去。 习惯了把控全局,习惯了单打独斗,突然出现一位要她依着让着的人,她十分不习惯。 蒋木见着她咽了半句话,笑盈盈的。 “不顺是正常的,也不看看施幼南多难对付。 他还好体弱多病,这要是日日精力集中,南息怕是无人能与他抗衡。” 这话呦呦赞同。 施幼南确实是一位极其难对付的人。 但也不是不能对付。就因为他身体孱弱,时不时就要看御医,卧床休息,严重的还会晕是半日一日。 -- 第335页 都这样,施幼南手上也替太子把握了半个朝廷。剩下一半就在贺淳君与贺拂明手里。 贺拂明的对手是太子。 蒋木的对手是施幼南。 施幼南不死,太子就会万寿无疆的活着,蒋家永远也不会落败。 那贺拂明与蒋木都难有出头之日。 而呦呦则是想拿兵防图之际顺带着弄垮一下他们,并不能拿出全部的实力来对抗施幼南,只是稍稍落井下石或者挖个坑,布个陷阱伤一下一下他们就好。 恰好这次段进的事儿就与施幼南沾关系,正面较量一次是少不了了。 “嗯,他确实是位难缠的对手。可惜是对手……” 呦呦颇为惋惜地感慨了一句。 这样厉害的人,跟错了主子,走错了路。 想到此处,呦呦突然变得严肃非常。一把拉住蒋木的胳膊。 倒吸气的跟蒋木十分郑重的说。 “陛下要开始对你们蒋家动手了,你赶紧给自己留一条退路。” 结果蒋木却长舒一口气,一点也不意外,完完全全在自己的意料之中。 喟叹的语气说到:“陛下终于要出手了。” 语气里面有着掩藏不住的心喜,像是在看敌人落败一样。却完全没有将自己放入蒋家人之中。 蒋木眼神一缩,深思起来。 呦呦看着蒋木,怎么觉得他像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好消息呦呦? 长年累月的将自己与蒋家分离,忘了自己也是蒋家人吗?蒋家出事,他也是跑不了的。 呦呦见他有些出神,没多说什么,只是看他的眼神有些忧心忡忡的光。 这太学殿二人走的真是快,眨眼之间便要到了。 蒋木回过神,看着呦呦,觉得没什么可交代的,因为呦呦能做的,不比他少,做的也很好。 这是一位让他心疼,却不会担忧的女子。 他不在的时候,她便是一人抵过千军万马。无论分离多少次,她一定会活着。 相反过来,他却不知道自己能活多久。 嘴角一抿,蒋木看着她,离开之前也就只说了一句单调的话。 “小心。” 呦呦点着头,“你回去吧,我会好好的。改日再见吧。” 上课的鼓如昨日一样,人还没有进去,鼓声已经敲响。 蒋木深深地看着呦呦每一眼,将她刀刻斧凿一般印在心里。 “你小心。” 说完,丝毫不留恋的转身就走。 他越快处理完事情,才能越快来见她。 第90章 被抓(一) 二人离别,总有一个会在原地看着另外一个人离开。 呦呦现在就是看着蒋木的背影,一点一点的消失在她的眼眸之中,渐行渐远。 当看不到蒋木之后,她才准备转身进太学殿。 身子才刚扭转到一半,眼前突然晃出一个人。 一身紫袍,挂着玉带,脚踩着尅丝履。瘦瘦高高,长相清秀,却面带焦急之色。 头发梳理的不是很整齐,带着一丝慌乱。 整个面目神情都僵得十分厉害,眼神里透出来的疲惫和慌张掩藏都掩藏不住。 玉冠卷着海纹。 这鞋,非大富大贵之人能购得起。这玉冠非皇族能带。 但是呦呦想了许久,上次春日猎基本所有的皇族都在场,她的印象里好像没有这个人。 此人朝着她正是一个礼,还不小。 回太学殿的身子就侧在路当中。 她说:“虽然本王不知道你是何人,但我瞧你这神色,可是有事找本王?” 那人开口,声音好听,沉稳的厉害,远远超出了他的年纪。 “我是有事找辰王殿下。” 找她? 呦呦面上眉角一吊,人转回来,正身对着这人。 “那你是?” 刚说完,他的礼未扯。 只是送袖中取出一张字条,双手奉上。 口里还说:“在下是苏羿,国安郡主的未婚夫婿。” 苏羿,苏家丧父丧母承袭爵位的小侯爷。 这话一出,引得呦呦又看了它几眼。 人长的还不错,到现在都是举止得仪,衣裳穿的并不是多么显眼,整个人怎么看,都是一股子超出年纪的稳重。 果真是此人与贺璎鱼成亲,必定能琴瑟和鸣,举案齐眉。 经商之人,微微看远不看近,看大而不看小。不然南息一半的财力是进不了他的手。 此人光看面相,到时不显山不露水,深藏不露之人。 呦呦哑然,将他手上的字条一看。 ‘让辰王独身来东郊一趟,不然’就没了。 呦呦费解:“这是何意?” 苏羿抬起头,收了礼,将字条小心翼翼的收起来。 “国安郡主今日约我去吃早膳,我等了半个时辰个不见人,着人去誉王府一问,她早已出门……然后这个纸条,就出现在我手边……” 呦呦听得整张脸垮了起来,不悦至极,眼睛里闪着的寒光,让他这个在商场与人打过无数交道的老手都有些觉得发凉。 呦呦冷冷吐出。 “你的未婚妻,与本王何干。” 说着就准备转身。 苏羿见辰王准备离去,一把就捏住??呦呦的手。 呦呦速度极快的将右手腕子上的匕首取下,抵在了苏羿的脖子上。 -- 第336页 紧紧地贴在皮肤上。 呦呦只要稍稍一动,立马就会有一道口子,血流不止。 苏羿手仍旧扯着她的左臂。 面上从容不迫,就是眼瞳之中闪着的紧张愈甚。 他说:“歹徒执意要殿下前去,不然我会来找你?我如若贸然前去而导致歹徒伤了她如何是好?” 话语里有一种浅浅的急迫和担忧。 本来这是好的,但呦呦从这句平常的话语里读出了非常的意思,她突然神情凝聚,稍低了点头。 “苏小侯爷的意思是,担心她?” 苏羿不能动,但也不妨碍他直言表达。 “是,担心她受伤。至于为什么找辰王,我也知道……” 这话说到这里就断了。 知道? 知道什么? 呦呦口气散漫起来,像是事不关己一般:“你知道什么?” 尾音拖的长长的。很浓列的问句。 苏羿面色有些透着青白,按捺着欺辱一样。这个表情让呦呦一愣。 好似她从未与这个人有过什么关系吧?这一脸的屈辱是怎么回事儿? 只听见他有些磨牙。 “国安郡主与殿下的事儿,我早有耳闻。” 呦呦真是觉得匪夷所思。 温吞的将匕首收回。 十分认真的与苏羿说:“本王与国安郡主并未有什么关系,你莫瞎听什么流言蜚语。伤了你未婚妻的名誉。” 然后抖了抖左臂,苏羿的手落下。 “至于救人,你的妻子我去哪门子?” 转身直接进了太学殿。 任凭苏羿在后面喊,也没停留过脚步。 他见辰王不动,自己肯定要赶紧救人。 连忙禀告陛下去…告知誉王,商量救助事宜。 这国安郡主事儿太大,他一个人承担不住,必须上报。 虽是侯府,可家中只有他一人在,还不在朝中为官,只有一身的商贾之术。 他求娶原因就是想用国安郡主背后的誉王,搭一条入朝为官的路子,好将祖宗基业重新发扬光大。 而不是身为侯爷,却远离朝廷。然后子子孙孙慢慢被削爵,远离广陵中心。 这次回来,就是想与皇亲国戚攀亲,没想到居然赶上了郡主择婿……真是他们苏家的祖荫! 呦呦在要进太学殿之时,直接一拐,从一旁的小路回了九方阁。 一进殿,就找向笙。 水含见她急匆匆的样子,还不等开口说话。 呦呦立马说:“你快去太学殿帮我请假,就说我身体不适,今日要休息,去不得。” 向笙听着呦呦回来的声音,连忙出现在她的面前。 也是同样的,不等他说话。 呦呦连忙说:“快带我出宫,我有急事。不必隐藏,就让暗卫跟随。” 向笙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看见呦呦这副样子,也不敢稍有慢顿。 立刻将她一拽,轻功施展,直接出了皇宫。 身后四名暗卫跟随,也没有隐没身形,光明正大的跟着的跟着。 呦呦也没有想甩开他们。 出宫之后,让向笙回宫,将情报线弄好,才说他今日的任务。 向笙不太放心的看着呦呦,呦呦却没有理会他,直接钻入人群,不见了踪迹。 暗卫又隐藏在她身边。 有这些人护着,身后还有南息的陛下,她应该不会出事。 只是到底发生了何事?呦呦这样急,连话都没时间跟他们多说两句…… 碰巧,向笙转身回宫,正好看见了蒋木坐着马车出来。 一阵风吹过,马车上的帘子掀开一个角,二人对视一眼,就匆匆的擦身而过。 蒋木见向笙在宫门外,眉心突突了两下。 呦呦? 车夫是贺拂明给他的人,是信得过的人。 蒋木说:“查一下,辰王现在还在不在宫里!两刻之内告诉我。去淳王府。” 呦呦出了宫,轻车熟路的找到了广陵最近一家有马匹的客栈。 因为身着华贵的衣裳,不会有人阻拦,哪怕呦呦偷了一匹马,也不会有人觉得那是偷。 呦呦骑术并不佳,马在她手上总是不太听话。 但也比走的快,能勉强。 一路出城,朝着东郊奔去。 那个纸条只说让她往东郊去找贺璎鱼,怎么会这么简单? 她不太相信苏羿完全没出手找贺璎鱼。这是与他相见出的岔子,他顶的罪可不小。 真放由事态发展,别说陛下会怎么处置他们苏家,誉王应该会直接带着自己的私兵屠了他们苏家。 所以,必定是他没法子,才进宫寻她。 而非先寻陛下和誉王。 寻她有两点,如果当场答应,那就坐实了留言,她与贺璎鱼干系不浅。 如果没有答应,他这浪费的时间,也好将责任推诿一下。就算有罪,将她牵搭点,事情就复杂了。陛下顾着她的身份,处理起来就束手束脚。 果然是经商之人,真是面面俱到,从不多做一件事情。 呦呦此时除了眉眼看着格外凛然之外,面上还好,瞧不太多其它的情绪。 除出了城,东郊基本也到了,除了一片有又一片的林子,什么也没有。 这个地方她从未到此过,并不熟路况,贸然朝里走,怕是会设伏与她不利。 -- 第337页 呦呦在马上,手持缰绳,朝着幽深的林子里看了一眼,层层叠叠的树叶与枝干,看不到边…… 她知道身后有暗卫,呦呦眉间挑了挑,直接一声高呼。 “出来。” 没有动静――他们没出来。 呦呦再挑了挑眉。 “陛下让你们护着本王安全,本王现在要救人,不识路,不该出来说一声吗?” 那几位暗卫互相躲在不同的地方,都在呦呦身边自己的攻击范内。 这话说的,他们无疑都听得清清楚楚。 依旧没人动。 呦呦出了口气,十分无奈。这几个人完全不归于她的掌控之中。 反正出了事,有他们在,应该也是在可控之中。 毕竟贺嘉佑还不想她有任何意外的。 只好一鞭子下去,马儿飞速的朝着林子里唯一的一条路飞驰起来。 时刻的看着眼前左右,上下,目光一刻都没放松过,生怕会有什么陷进。 走到分岔路之后,呦呦一下子有些为难。 这该如何走? 突然空中有些细微的声音不太对,呦呦只是侧耳细听着,完全不知道有一只短匕首正朝着她飞来。 刀尖划开空气,从她身侧对着脖子飞来。 “噌”的一声。 在呦呦右耳附近有一声兵器碰撞之声,让她的右耳有一阵嗡鸣声,刺耳的响起,头都震的一昏。 一直带着字条的短匕首落在她的马前。 呦呦下马。 捡起之后,十分深意的对着右边看了一眼。 暗卫救了她,匕首前方不远处的树上正钉着一段书枝,还带着新绿,这是现摘的! 呦呦也抬头看了一眼。 这暗卫真是厉害。 脑子在动,视线也在动,但是手上的动作也没有停下来。 纸条一看。 “海边。” 两个字跃如眼帘。纸条偏左边写着这两个字。 呦呦彻底的将眉头拧在了一起。 让她去了海边……她可不太会水…… 但是呦呦也来不及多想,直接跨上马,朝着分岔路左边的驾去。 一张纸条,不写的正中,偏左,也是很直白的告诉她走左边。 一路上,她觉得路都没变一样。 要不是刚才亲眼看过有岔路,她觉得她都是行驶在一条路上一样。 心里升腾起的迷雾被她压着,她不知道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为什么找她救贺璎鱼?为什么笃定她会救贺璎鱼? 看来,对她们很熟悉…… 呦呦心里没办法排查出这一次绑架的可疑人。只是如此费劲的引她出来,说对她没意图,她都不信。 南息邻海,所以就算有林子,也不太大,没一会儿就到了海边。 冲出林子之后,一艘独帆小船漂浮在远处。 贺璎鱼还真的就被绑在帆上面,脑袋耷在一侧,双眼紧闭,面相不痛苦,很娴静安详,宛若睡过去一样。 一身绣了宝钏的黄裙在风里摇曳,倒是别致的一种美。 呦呦四下打量一观,白色的软沙滩上目前看不出有什么陷阱。 下马。 让马走在她的身前,她稳稳在身后。 突然身后的林子里一阵刀剑之声,呦呦回头。十来位黑衣人与四位黑衣人缠斗在一起,打的是不可开交。 果真还是有人设下埋伏要她性命。 “留下一人性命。”呦呦说到。 然后继续朝着海边去。 现在有人将她与暗卫分离,她不动是最安全的,贺璎鱼的死活并不太重要。 只是…… 呦呦阴恻恻的一笑,右手的匕首落在掌心。 我不亲自去,怎知是谁要害我? 按说除了陛下的暗卫跟随之外,还会有一波暗卫跟随在其后――那就是李邵仪的人。 怕她逃离南息特地设防的人。 就是五七他们。 所以,她不害怕。 更加带着兴奋的朝前走。 只要有人敢出来,敢留下一丝一毫的线索,她定叫人血债血偿,有来有往。 当走到海边,她离贺璎鱼更近了些。 此时更清晰的看着她,真是面庞如玉,俏气的很。 可惜眼睛没有睁开,多了许多静谧,少了那一份贺璎鱼独有的灵动。 她翻身上马,朝着海里,她身边慢慢走去。 如果直接下水,水中若有人伤她,她的动作会因海水而迟缓,与己不利。 还好马就在身旁,今日这一匹马也算是帮了不少忙。 快到贺璎鱼身边之时,水都要淹到马鼻子了。马儿不干,摆动着身体就想往岸边走。 呦呦纵身一跃,扒在了船边,攀爬上去。 累的躺在甲板上喘气。 仰看着贺璎鱼,她正好脑袋偏在她这一侧,真是看的呦呦都觉得她漂亮。 实在是太漂亮了。 人家没有伤她,只是给她下了一种很安稳的迷药,让她安安静静的睡去,不染凡尘。 这个绑架也真是别具一格。 用这么好的药,就为了让她出城? 正在费解之际,船突然动了…… 呦呦吓得将船沿一抓,直起身。这艘船正朝着海里飘去…… 她是不会水的,游肯定是不可能游回去。 -- 第338页 这艘船半天都没有动,怎么她一上来就开始飘? 呦呦捏着匕首,缓缓的朝着船侧看去。 只见湛蓝的海里有黑影摆动,海底有人! 她身上的利器全是短刃,没法对他们造成任何威胁。 当呦呦在看岸上时,他们已将林子里的战场转变在海边。 那四人一边迎敌,一边朝着这边看,却怎么也脱不了身。 围攻他们的武功也十分高深,不像是一般的人。 呦呦看着,心里真是万丈高浪被冲击一样,却没有办法。 她看着贺璎鱼。 老将她这么挂着也不太合适,遂而匕首一挥,将帆上绑着她的绳子一一砍断,整个人如断了线的风筝一样,朝着甲板上砸去。 呦呦伸手一揽,借着力道轻轻放在地上。 伸出手在头发里摸着,迷药的解药和止疼药她一般可都是随身带着。 就怕发生这样的意外,不好控制自己。 这船的走向她已经没办法,只能任由陛下的暗卫脱身回宫禀告然后找船只来寻她们了。 只是这海上,怕是不停的飘远,他们寻也费力…… 呦呦想到这里,眼神的黑幽深的吓人,就连缓缓吐息都带着一股子杀意。 指尖的药已然从发丝里捏出,放在贺璎鱼的鼻下一探。就又藏了回去。 这船上空无一物,就是一搜简单的小船,独帆船。 呦呦坐在她的身旁,不过尔尔贺璎鱼就醒了。 跟做了美梦一般,醒来的时候声音软糯的打着哈欠,将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发出了长长一声“唔――” 眼睛却还没睁开,脸上的五官挤在一起,都这样,呦呦还是觉得她好看。 当贺璎鱼彻底清醒过来的时候,愣愣的趴在船边看去,一脸吃惊。 丝毫没有发现她身边还有一个人。 呦呦用手支着脑袋,在一旁看着贺璎鱼。只觉得她纯萌的可爱。 贺璎鱼焦急起来,慌张也爬满了小脸,慌态也十分有趣。 真是便宜了苏羿!呦呦摇摇头。 急得在船旁边跺脚,朝着岸边不停的挥手。 刚好船底的黑影朝着岸边游回,将她下了一条,连连退了好几步。 呦呦现在都十分感激这几个黑影,没将穿戳几个洞要她性命,她真的是十分感激。 当呦呦看见他们直送往海里,没凿漏船底,就知道,今日不是要杀她们的。 可能是因为……贺璎鱼。 她刚订了亲,现在要是有人传出她与其它男子在一条船上过了许久,加已润色。 啧啧啧…… 呦呦出声:“喂,你最近惹了谁?” 吓得贺璎鱼捂住嘴叫了一声,动作虽然慌乱,却也未丢仪态。 步子不大,裙摆未飞,身形十分稳,就是脸上的慌促可见。步摇响了响。 当贺璎鱼看清出声之人是辰王之后,一时间愣住了。 有些泛委屈,别过身子,不与呦呦说话。 看都未看一眼。 呦呦:…… 今日这个风向十分是好,将她们只往深海里送,呦呦蹙眉,按照这个速度……贺嘉佑怕是不太好找她们了…… 呦呦连忙起身,匕首一横,将船帆上的绳索全部砍断。整个船帆轰然掉落,发出了巨大的声响。 吓得贺璎鱼短促尖叫了一声,声音里的颤抖听得呦呦发笑。 帆一落,船走的慢些了。 呦呦看着,现在几乎都看不到岸上的人了,只能远远的看到那里有一片林子…… 心里有些闷,觉得十分不好。 呦呦现在入目皆是湛蓝。 贺璎鱼站在她的对角,背身,笔直的与她保持距离。 呦呦不禁再问到:“你最近与谁结怨?人家要这般拉上本王坏你的名声?” 贺璎鱼转过身看着她,咬着贝齿,眼睛里尽是委屈,却傲然地抬着头,依旧只字未言。 呦呦指了指四周,如实说道。 “陛下找到我们,怕是要到明日。你别害怕,你不想与本王说话,本王不说便是。” 东郊没有任何船只,现在就算是那四名暗卫回宫禀告,贺嘉佑最快的速度着人抬来船只,一艘也是不够的。 耽搁的时间越长,出发的路线就必须越广,不然想在这么大的海上找到这样一艘小船,十分困难。 虽然现在快到午时,等他们将船放下水,也过了有小半日,恰巧这风向又利于她们漂流,所以无论多快的速度也不能在天黑之前找到她们。 天一黑,这艘船上什么也没有,更别提有火了。 贺嘉佑就算是有心寻找,夜晚的海上也看不见他们……所以必定是明日大费周章的在海上寻找他们。 最早是明日上午,最晚明日傍晚前。 呦呦脸上一片沉寂。 所有的事情她都能做一些,唯独现在的这件事情,他是真正的有心无力。 而且飘了这么许久,她总不能让贺璎鱼游回去吧? 贺璎鱼听着说明日才能被找到回家,整个人一愣。 那岂不是要与辰王呆上这么许久,还要过上一夜吧? 呦呦看着贺璎鱼在哪里站着浅思,顺带脸颊还有一些潮红……时不时还要抬着眼皮偷看她,也是好玩的紧。 也不是一副不想与她说话的样子。 -- 第339页 呦呦见着现在太阳愈烈,觉得十分难受。 “你的名声这次真的要保不住了,可别怪本王。” 贺璎鱼小声的“哼”了一声。 俏皮起说:“遭人陷害,苏羿要是不信我,嫁他做甚? 日后心里记挂岂不难受,他要是真的介意,我倒是乐意不嫁。” 说的就像是这一场择婿只是她闹着好玩罢了。嫁与不嫁她满不在乎,是不是苏羿也不重要。倒是她说的坦荡至极。 呦呦嘴角提了提,实在算不上笑。 苏羿,他倒不在乎贺璎鱼是否真的名节受不受损,人家更在乎的是声誉。 不希望有人谈论,不然他就不可能去听什么贺璎鱼与她怎么样的闲话了。 今日还能在她面前张口。 足矣看得出来,脸面风评比贺璎鱼重要。 还有今日他满嘴说的在乎,只是怕有罪罢了! 呦呦突然说:“不嫁也好,他不是你的良配。” 第91章 被抓(二) 贺璎鱼听闻这句话,突然神色流光溢彩,直接掩着嘴笑起。眼睛里揉碎的满满都是笑意,大白日的都被闪的挪不开眼。 小脑袋更是一扬。 得瑟。 “你心里有我?” 她张口,看着辰王与她不过三尺余点的距离。 脚尖用力,碾着甲板,动作幅度小,呦呦也没看出来。 她颔首低眉,余光却聚在辰王身上。 看着辰王一身窄袖圆领黄袍穿的十分清雅,虽总是僵着脸,说话时而冰凉,时而冰凉的关切。 但无论与她是多么的疏远,总是替她想过的,就这样的真,她极喜欢眼前这人。 那种即便嫁不了,也会有的喜欢 辰王口不对心,心不对行,她看在心里。只是,辰王确实没有取娶她的想法。 呦呦开口,依旧冷言冷语。 “你总与我联系在一起,我要惹了你这位郡主不开心,誉王还不杀了我?更遑论今日。” 一副格外的厌烦之气透出,听得贺璎鱼都有些刺耳。 小脸皱起来。 总是这样,贺璎鱼都习惯了。 只是浅浅一哼。 说:“你做我哥哥吧。结拜。” 然后以妹妹的身份继续喜欢着,总是慢慢磨着靠近一些就好。 想着贺璎鱼自己就笑起来。 呦呦也随之皱皱眉头。 道:“你不怀好意,有你这样的妹子更不好。” 贺璎鱼本就是爹爹一手带大,虽有女德之类的教习嬷嬷,可誉王在边关巡视作战之时一直随身带着她。 她也算半个长在军营,又因誉王不论黑白的人前护着她,使得她性子天然质朴,未经雕琢,十分纯真。 还带了点誉王的将军风姿,有些飒爽。 整个人就十分合呦呦性。 这话说出来,贺璎鱼见没有外人在身边,不需要格外注意规矩举止,慢慢就将边关的飒爽露了写出来。 “错,这样才好。以后你在南息犯了什么错,有我啊。你怎么这样的买卖都算不清?与我也好,再也没什么流言,反倒会说,国安郡主还有东唐的二殿下做义兄,身份如何尊贵。” 大话说的自己都信了。 呦呦看着她,没有刚醒那般尴尬。两人现在相处起来,也算得上是和谐。 贺璎鱼又恢复成了以前的模样,性子又回来了。 前半句,贺璎鱼没说错。 与她而言,是真的好。就冲贺璎鱼这样的尊贵身份摆在这里,只要替她求求情,加上贺嘉佑,南息便也能成为她的地盘,翻云覆雨不过分,她将会畅通无阻。 呦呦眼中有挣扎之色。 这样的姑娘她是真不想利用,不然早都用了,还需要等到如今? 现在她已经非常的清楚兵防图是在贺嘉佑手上,她身为南息的‘外人’,这三个字她提一个字都不合适。所以只能让贺嘉佑自己想办法交出去,或者有人‘求’! 在这样的过程中,有施幼南拦在她的前面,有后宫里来的莫名毒杀,总是不会太顺利的。 她不可能时时刻刻都算无遗策,总会有出错的地方那么,贺璎鱼来弥补她的过错,就显得十分合适。 呦呦看着不远处的黄衫女子,海风带着腥咸之气扑来,顺带着带飞她的衣襟。 绰约多逸态,轻盈不自持。 她将贺璎鱼做向往,此时就非常的开诚布公,直言说到。 “我不想这样利用你。” 贺璎鱼一愣,接触的时间也不短,她知道辰王是这样对她。 只是此时亲口听到这一言,心里还是难免的被震动,半响不知道该说什么。 指尖促红,满脸云霞。手勾着衣角,无处安放。 “我愿意你利用我。” 贺璎鱼说完,垂首看着自己的裙角。 空中飞得都是这句话,温柔的声音低啭清响,被风送到呦呦耳边。 她真是恍然一笑。 见了鬼了。 第一次蹦出个人让她利用的。 真是纯粹,不知道什么是政局,不知道有些话是不能说出口的。还如同小孩的心性,觉得天下都能原谅过错吗? 呦呦十分的沉住嗓音,一点也不抖。 “求情求错了,你就不怕誉王都不保?” 贺璎鱼摇摇头,抬着头。 -- 第340页 眼睛里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坚定,就那样看着呦呦。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 “本郡主做的任何事,能一力承担,不会累及父母。” 呦呦看着贺璎鱼,就如同看着一个未经事的孩童一样,想法太天真。 可惜,天真太过就是蠢。 也是杀人刀。 呦呦哼笑,“你随意吧。”多的什么话也没有。贺璎鱼不光天性纯真,纯善,却也是未经事。 这样的人一旦有主见,那便会谁的话也不听,最是可怕。 最终呦呦是没时间来应付她的。 所以现在应承下来,倒是最节约时间的。 不与愚者辩。 贺璎鱼完全没有看出来呦呦是不与她多废话,只是以为呦呦答应了。 立马小步子‘哒哒哒’的走近。 立在呦呦身边开怀至极。 “那我们对着海结拜。” 语闭,心里得逞的感觉让贺璎鱼有些欣喜若狂。心里咬着三个字:义兄妹。 嘴角划开,笑得厉害。 呦呦摇头,“你直接对外说结拜了即可,何必真做这些样子。心诚有没有这些仪式都不重要。” 贺璎鱼眼中失望的阴郁的怕进眼眸里,咬着唇角,娇嗔起来,却不做作。 “仪式很重要!你见过人家婚嫁只凭心诚就成亲的吗?” 呦呦点头。 别说,她真见过。 在东唐,小的时候,她见过两位乞丐成亲,那就真的是什么都没有,二人在头上见了红绸都不是的巴掌大小的红布块绑着就成亲了。 贺璎鱼不信,一脚跺下去,将船踩的晃起来。 呦呦不会水,一口气就提上来,指尖微微用力,贴在船壁上。 她掩盖慌张说:“你饿不饿?现在午时已过,需要熬到明日,无水无粮,你行不行?” 这话彻底的将贺璎鱼问住了。 眉梢弯起来。 “不知道,我没有饿过这么久……” 船终于平稳了些,没有像刚才晃的那么厉害。 对于贺璎鱼这样的姑娘,誉王的羽翅下,可不是不会挨苦受罪。 “那就体验一次。”贺璎鱼先是一愣,随着笑出。 在呦呦对面坐下,曲着腿,环臂一抱,将下颚放在膝上。 眼睛看着呦呦。 张嘴道:“义兄。”十分甜。 只是呦呦听得总是心堵,总是矛盾。 觉得贺璎鱼纯真想靠近接触,奈何人家心思不对,弄得呦呦又不太想接触。 每每见面都是卡在靠近与疏远里,纠结来去。 两人闲聊,呦呦话不多,总在点上。 她没法想跟水含向笙一样跟贺璎鱼开玩笑逗趣,只能不偏不倚的回答或者问出问题,分析问题。 直到夜幕,寒气下来,呦呦冻的手都僵硬。 南息的夜晚是真冷,冷的彻骨通体,从不让人有一丝温度。 不知道的,现在摸摸呦呦和贺璎鱼,绝对是和摸死人无异! 呦呦看着贺璎鱼,她蜷缩成一团,想让自己暖和一些,却准备一阵一阵的海风吹去刚聚起来的温暖。 他们又不能生火取暖。 没吃的,倒也还好,没喝的,也能勉强。 只是这寒凉,如同一把钢刀,刮着她二人的骨头,这可远比挨饿来的更难受。 呦呦看着地上的帆,捡起来将贺璎鱼包裹住,只是硬了些。 能挡些风就行了。 贺璎鱼眼眸半闭,偏过头看着呦呦。 她声音都变得虚弱无力起来。 “你也进来。” 呦呦摇头,按照礼法,她现在就是男儿身,不能与贺璎鱼这样近距离的接触。 按照女子的想法,这不算‘肌肤之亲’吗。贺璎鱼心里会留些什么,她不知道。 但是呦呦知道,这样是在败坏一个人的名声。无论有没有人看见,事情做了就是做了。 她确实是身为女儿身,但是整个南息无人知情。她也没办法坦露,所以这礼法,不危机生命,不能逾越。 今日与她独处一夜,就不知道会传出什么样的话来。如若再这般行径,她致贺璎鱼于何地? 所以拒绝之声万分果决。 贺璎鱼眼神微动:“辰王殿下是怕本郡主轻薄于你吗?” 见呦呦不为所动,接着颤着音。 “无人,无碍。” 一股子害怕的劲儿在里面。 呦呦毅然决然地别过头,拒绝了。 嗓音随着天寒,也透着凉。 “不用。” 贺璎鱼此时眼眶有些热。咬着牙,侧过头。 有了这一张生硬的帆,确实能抵御一些寒气。好一会儿,贺璎鱼觉得自己能多喘一口气。 呦呦一个人也蜷缩在船的一角,与贺璎鱼背开。 她不看贺璎鱼的憔悴之态,贺璎鱼也看不见她的虚弱之姿。 二人互相给对方保留着颜面。 免得这般不好的状态留在人心里,总是不好想的。 一夜过去,她咬着牙没睡。冷的她知道,睡过去就醒不来一样的感觉。 头发上结的冰楞都能见到白色。 呦呦见到晨起之时可算是觉得熬过去了。 随着太阳高升,温度升起来时,她才能慢慢的动着指尖,腕子,胳膊,腿。 慢慢的动起来,都觉得十分不易。像是昨夜的寒冷将每一个关节都冻结一样。 -- 第341页 呦呦哑着嗓子喊了句。 “贺璎鱼,你还好?” 不见身后那边有回音,一下子揪住心。 这可千万不能出事。 她急着起身,克制关节跟腐朽了一样,动作难以伸展,缓慢的很。 只好顿坐在原地,屏息听着声音。 还好,那边有呼吸声,只是轻的厉害。 呦呦觉得不好,冻病了? 她活动着关节,连忙起身走到贺璎鱼身边。 还不等她蹲下身子,就已经看到贺璎鱼满脸红的厉害,双颊跟红透的花一样,颜色过于艳。 发热了―― 呦呦眼神遂然一聚,这…… 她动作极快,将衣摆一撕,伸到海里去沾水。 这手伸下去,如同昨夜那般刺骨的感觉从指尖传至脊背,又是一阵寒凉入体。 她被凉气猛然打入身体,咳嗽起来。 呦呦一边扶着船沿咳,一边将衣摆捞起来拎干,给贺璎鱼擦拭,再叠好放在她的额头上。 来回好几遭,贺璎鱼的出气声大了些。 呦呦就拍着她的脸。 “醒醒。” 然后四处张望了些,突然觉得眼睛一花,随着也步子一软,摔坐在地上。 她继续喊着贺璎鱼,让她醒醒。 然后撑着力气四处张望,这已经天亮,他们应该会出现了。 算计他的人,时辰是算的十分精细。知道昨日救不下来他们,必要今日。 而且非要大张旗鼓地找寻他们,这样一来就无法掩盖他们孤‘男’寡女共处一夜的事实。 害贺璎鱼是不留余力。 不要她的性命,却被一刀杀了她还厉害。 恰巧贺璎鱼不一定会澄清这样的谣言,那就是给了别人说她的机会,也是在成全自己。 不过那人却不是十分了解贺璎鱼,以为贺璎鱼会顺水推舟的嫁给她。却不知道贺璎鱼恰恰不会这样做。 喜欢不是这样的喜欢。 贺璎鱼喜欢就光明正大,不屑于这样的软威硬逼。 真是格外可人的性子。 如果不出意外,一个时辰之内,一定会找到他们。 贺璎鱼高热,她要照顾一下。但是现在自己也有些发昏,手脚抖起来。 自知不好! 她这次没有带着金针出来,等会如果她没坚持住晕了,御医一把脉,摸出她是位女子简直不在话下。 呦呦此时心焦,急在这里。 她目光变得十分紧锁,发昏的恶心感让她有些快稳不住自己。 手也跟着颤抖起来。 呦呦稍一抬头,看见贺璎鱼头上的发梳,眼神一凛。 直接抬着颤抖的手就伸过去,将发梳直接取下。贺璎鱼的头发散开,落在黄衫群上。 她用力,手腹一软,没折动……再一用力,软的腕子都按不下去。 呦呦靠在船壁上,喘息着休息。 贺璎鱼转醒。 看着呦呦,浅声弱息。“天亮了?” 呦呦再一次将发梳放在船壁与夹板之间一按,发梳上的齿应声断裂。 她捡起三根,慢慢的挪到贺璎鱼身边。 递给她。 然后背身过去,将自己的上衣一解,直接将背部袒露给贺璎鱼。 冷声说到。 “拿着这个,朝我这三处伤刺进去。” 在贺璎鱼愣着不动之际,呦呦再一声,“刺进去。” 喝的她口齿不清,“为,什么?” 呦呦咬着牙,感受着海上晨风的洗礼,半身凉的瑟瑟发抖。 整个肩胛脊背露了大半给贺璎鱼看。 她手上捏着三根发梳齿,蜷握在手上。 看着辰王整个脊背光滑的线条,唯独在右肩和臂有两道红点,还有左肩一处,陈年旧伤。 像是经常有什么针状的东西刺入一样。贺璎鱼看着,有些怔也有些出神。 “没什么,本王现在感觉不舒服。这三个穴位,本王常年扎,无碍的。” 呦呦说话的语气带虚,但依旧咬字清晰。 贺璎鱼刚清醒,同样是头脑发昏四肢无力。 见辰王都这样了,定是有因,她也未多问。 抬着手臂捏着一根发梳齿,按照旧伤的红痕处放上。 肌肤与之碰触的一瞬间,呦呦咬着牙想按耐住打颤,还是震动了下身子。 无论她移经易脉第多少次,她心里还是害怕的。这一颤,是心底的本能。 贺璎鱼一下子停住手,刚巧手臂无力,垂下。 语调带着虚弱,声音却依旧宛若黄莺。 “害怕?” 然后就停下了动作。 这时,她更加清醒过来。看着面前那□□的后背,原本高热的贺璎鱼觉得连同耳朵脖子都热了起来。 云红漫至锁骨。 眼神游离,不敢直视。 呦呦测过脸:“快刺。” 语气里带着急,却没有低吼,只是平静的命令。 贺璎鱼派派脸,深吸一口气。慢慢悠悠的抬着手臂,又将手里的发梳齿抵在旧伤处。 皮肤一下陷,贺璎鱼都觉得疼。 当自己侧脸闭目,咬着牙往里推送时,她更是心揪,手上的动作却没停。 这是辰王第一次让她帮忙。 虽然这样的事情,她难以接受,但是这是第一次帮他的忙。 -- 第342页 无论对错,她能做好就要做好。 心里有恐惧,有不忍,有害怕。 只不过贺璎鱼手上动作太慢,呦呦任由那参差不齐的发梳齿推进身体里,忍耐的十分不易。 这样寒凉的天气下,她不光冷,现在还疼得难受。 咬着牙,都已经咬的舌尖出血,腥气在口中转还来去,十分让人清醒。 冷汗密布。 她睁着眼睛看着前方,茫茫无际的大海,不知身处何处! 一根彻底的刺入体内。 贺璎鱼指腹上湿热一片,她已然知晓是什么,不敢睁眼去看。 只是有些哆嗦。 “还……还要?” 呦呦背部原先的僵直泛松,正佝偻些喘着。 她无力揪着衣裳都揪的不是十分皱,但力气之大可见指甲青白色相交。 呦呦深吸一口气。脑袋重重的一垂。 “谢谢。” 几近无声…… 呦呦晕的觉得天旋地转,海都倒翻过来在上,天都塌掉下来在地……一只手从衣袍上松开,扶着地。 “再来――快。” 呦呦觉得自己撑不了太久,怕是会晕。 贺璎鱼现在是恢复了些体力。 她再捏了一根如上一根一样,抬眼一看,抵在旧伤处。 就这一眼,她差点都捏不住了。 方才那一根还有些刺头冒在外面,涓涓的血顺着脊背已然流下去,将腰下染了一小片血红。 从衣服里透出到衣服外。 而她的指尖,黏糊的全是血色!比以前染的寇丹还艳。 手一下子打颤,指尖若送,差点掉在甲板上…… 呦呦像是知道贺璎鱼有什么动作与想法一样,张口说。 “无碍。再不刺,一会儿我该晕过去了。” 贺璎鱼整张脸拧在一起,十分担忧。张口回答了呦呦“好”,却声音都发不出来。 颤栗的手控制了好一会儿,才让它彻底不再抖动。照准位置,闭眼咬牙一刺。 和上一根一样,推了好半天还是留了些刺尾。血也是顺着往腰下流去,在一道鲜红的血痕划开整个背部。 第三根照旧。 贺璎鱼看着像手无缚鸡的女子,做这等事儿却没想柔弱女子!十分果决干脆。 三根发梳齿到位,那她现在就算是彻彻底底晕过去,至少在脉象性别上,他暂时不会露破绽。 此次,向笙一定要在! 或者蒋木! 在一旁帮她一把才是最好的。 突然海上一阵号角省响起。她四处一看,一个方向数十丈远的距离,正有一艘大船朝着他们驶近。 呦呦将衣裳拉扯好,衣带系好。伸手在头发里摸出一断香,在鼻下一嗅,提神作用。 眼神略别方才要清明许多。 她才起身朝着大船的方向一立,静静的看着那个方向。 跟贺璎鱼说:“你整理一下,人来了――” 贺璎鱼将散下来的发髻重新挽了一下,用了其它的发簪。 而断裂了发齿的发梳,被呦呦藏入了袖中。 那艘大船上的号角又连吹了几声,跟说什么话一样。 呦呦侧耳听,像是什么密语一样,没听懂。 远处也有微弱的号角声,不太一样,声音更加浑厚。也传来了几声有节奏的响声。 这是两艘船在对话!就是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呦呦看着越来越近,另一侧也行驶过来了一艘船,更加高大华贵。 与上次春日猎出海的船楼很像! 呦呦惊想,这还誉王,还是陛下亲临?? 她处变不惊的站在船边,等着那边来人。 后面突然有了响动,呦呦转身过去,贺璎鱼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 发髻重梳,风髻雾鬓,微晕红潮一线,拂向桃腮红,一笑霞光荡漾。 呦呦心里啧了一声,真是不可直视。 然后蹙了眉尖,特意嘱咐。“我这三处穴的事儿还望妹妹不要说出去,这是我的命穴。外人得知……” 然后一副兹事体大的语调,收音不继续说下去。只是面上凝重深垂。 贺璎鱼一见,支听辰王喊了妹妹,立马笑逐颜开。 “知道了。” 声音里甜腻了甜。 只是她身患高热,褪了些,也不是全好,现在只是暂时有精神。 如果再不医治,怕就会有事儿。目前贺璎鱼尚好,还能站的稳。 这船顷刻之间到了他们面前。 那边停下船,丢出了长长的绳梯下来,接他们回去。 呦呦让贺璎鱼先上,她在下面护着些。 第92章 朱砂印记 二人顺顺利利上船之后,立马就有御医围上来。 不过因为这次搜寻的人比较多,一艘船上只有一位御医,医童倒是多配了两位。 围上来后,御医也十分为难,不知道是看郡主好,还是看辰王好。 他们现在坐在软椅上,披了斗篷。 人家御医聪明,就站在他们二人面前行了大礼,在那里不动。 呦呦自然要发话,让女子先行。 看着这御医,她眼眸一翻,没什么好气。 “快医治郡主,不动做什么呢?” 这时候,贺璎鱼直接晕过去,倒在椅子上。吓得船上人都十分紧张。 -- 第343页 御医夜视镜吓得心都跳出来了,连忙替贺璎鱼检查起来,叹起脉。 这个时候一位医童端了两碗祛寒的汤药过来,呈托至呦呦面前。 呦呦端了一碗,气都不喘的饮下。 才饮下,立马就觉得周身舒和,暖意在体内翻涌,游走四肢。 可算是感受到了一丝温度。 贺璎鱼晕过去,喝是喝不了了,这就十分棘手。呦呦着人拿了勺子,就那样灌。 她本就着凉起了高热,现在要是再不祛寒的话,怕是寒气侵入五脏六腑,到时候引的高热不褪,那就麻烦了! 呦呦只管药灌不灌得进去,不管动作粗不粗鲁。 看的周围的吓人都害怕,这一幕要是让誉王看见了,那还了得? 说巧不巧,刚才远一些的船楼此时临近,正是贺嘉佑和誉王。 他们一前一后的被人拥护着上了这条船。 看见的第一眼就是辰王正一手捏着贺璎鱼的面颊,一手拿着勺子给贺璎鱼灌药。 看得誉王目眦欲裂,双眼发红,大喝一声:“住手!” 呦呦斜睨一眼,就不再看誉王。 继续灌。 那御医连忙跪在誉王身前,颤颤巍巍得磕头恕罪,然后说。 “郡主已然昏迷,如果再喝不下这药,怕是难以医治……” 说着‘砰砰砰’的磕着头。 就算是这样,誉王也不想看到辰王这样灌他的女儿。还是指着厉声大喝。 “再不放手,别怪本王……” 说着,朝前走着,一手将一位侍卫的剑拔下来,直指呦呦。 呦呦手上的动作停下,抬起眸子,深沉有色,带着凛然与发怒的誉王对视。 她说:“你这样对我,就是在要她的命!昨夜她吹了一夜的寒风,晨起已起高热,再不这样将药灌下去,怕是危险。你没看见御医都跪在你脚边拦着你吗?” 那位御医见提及他,连忙的磕头。 “辰王所言极是。郡主这药要赶紧服下,不然真的会危急郡主的性命!” 贺嘉佑此时看着呦呦,神色不明的在她与贺璎鱼二人之间转看。 不作声响。 腕子一动,边徽子连忙从他身后钻出上前,提贺璎鱼检查。 话说的与那位御医并无二致。 这药,必须喝! 誉王见此,剑收了,但还是十分不悦的看着呦呦。 眼中的厌烦十足。 呦呦一眼都看出来,他是不想她与贺璎鱼有什么近距离的牵扯。 如今她都订亲了,出了这一遭事情。 闹得满城风雨,誉王头疼大怒也没办法……现在看到呦呦,哪里会给她一个好颜色看! 边徽子一来,就有两位御医了。 呦呦往椅子是一靠,泄了力靠在椅子里。将自己的右手往上一放。 原先那位御医,立马小跑过来,替呦呦把脉。 说与郡主一样,寒气入体,有高热之相,且一日一夜未食未饮,体虚娇弱,要静养温补。 呦呦坐下之后,头就开始晕起来。整个身体难受的不想坐,一只手支着脑袋,眼睛都睁不开。 现在体虚,发昏,他们二人都没有挪动。 直到誉王提及让呦呦进房间去修养,才抬了一架小软轿,要将贺璎鱼抬走。 呦呦晕着在一旁闭目,什么也不管。 等着御医熬药,熬粥。补充体力。 结果就在转移之时,贺璎鱼不小心将右手从斗篷里掉了出来,衣袖被斗篷牵住,她整支雪白的小臂全部露出来。 一旁的婢子将她的手收的再快,该看的人人一眼没少,全入了眼! 就这一刻,看到这一幕的人全部噤声。 该埋头的埋头,该拎心肝的拎心肝,都是害怕的厉害。 贺嘉佑看了一眼誉王,誉王眼眶充血,看着贺璎鱼的右手小臂,目光随即转到呦呦身上。 带着杀气,步子稳重的走向她。 呦呦闭目,全然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只是自小的警惕觉得气氛不对。 就着头晕,她也是徐徐睁开眼。 觉得一道凌厉的寒气朝她袭来,呦呦本能一躲,翻身从椅子上跳开。 才离开椅子到那一瞬间,椅子被誉王手上的剑给劈了个粉身碎骨,散落在甲板上。 呦呦无力,这个躲避用尽了她全部的力气,以致她现在起身之后有些脱力,站的不是很稳。 紧接着誉王又一剑刺来,呦呦往后闪避,也闪得太慢,眼见剑就要抵入她的胸口。 呦呦看着这一柄银剑要刺入她的体内,她却手脚发软,无力躲避,睁大了眼睛…… 一声刺耳的碰撞。 呦呦被人给一臂揽入怀里,脚下步子被人带着左闪右避。 两剑碰撞。 这是……呦呦脑袋半抬,是向笙―― 他一脸抿死,一手与誉王对剑,因为呦呦的原因,向笙对的稍有吃力,却能在他手底下走招,还看不出来优劣。 誉王杀气更盛,像是不取呦呦首级誓不罢休一般。剑变得更快,花样更多了起来。 呦呦愣神。 誉王这是为什么如此不顾身份? 贺嘉佑看誉王手上都要受不住了,随手将边徽子的发簪一拔,朝着誉王的手腕子就扔去。 将他的腕子卸了力,剑应声掉落在地。 -- 第344页 “住手,只是一眼,等璎鱼醒了问问。别这么莽撞。你杀了他,璎鱼以后如何?” 誉王根本不想停,虽然听到自己皇兄这些话,依旧难掩杀气,手指捏的作响。 将要发狂一般。 呦呦茫然无知得问:“誉王今日怎么了?想要杀我不成?” 还有些哼笑。 这里头其实意思不多,但是誉王听着却不是这个意思。 他觉得辰王是在嘲笑他! 因为贺璎鱼方才掉出的右臂雪白干净,以前点刻的朱砂小花消失不见了。 与辰王同船一夜后,贺璎鱼的朱砂印记不见了! 呦呦毫不知情…… “不是今日想杀你,早就想杀你!” 誉王话里话外的杀意浓郁,相隔半丈距离,呦呦都能感受到这样的杀意扑面而来,滚滚一身。 她甚是不解。 因为贺璎鱼喜欢自己而有的杀意吗?看来,誉王是真的十分不喜她。 向笙仍旧是单手护她,一手执剑,防御意味颇浓。 这样剑拔虏张,使其两国不睦。 呦呦身为主,明事理,却没让向笙放下手里剑。 因为她觉得,适当的时候,需要让有些人知道,她的‘存在’。 ‘她’也是一国的皇子,东唐唯一一位带有封号的皇子! 贺嘉佑不远处看着这一幕,更多的是看着‘李清辰’。 之前与她说娶贺璎鱼,她都三番两次的直言推诿,今日贺璎鱼断不会是在她手上出事。 怕是绑架之人故意诬陷给她…… 贺嘉佑眼睛里升腾出一种诡异的神色,嘴上替誉王与她相劝,平和誉王情绪,莫要再动怒。 悄悄地走近誉王身边,一只手搭上他的肩。 捏了捏,让誉王放松些,绷死的力道慢慢松缓些。 “先顾着璎鱼的身子,余下的,再说――” 话里吐字凝重。 誉王一下子明白,脸色有些难看与挣扎,绷着脸,嘴角用力抿得发白。 眼神还不停的闪动。 呦呦见誉王隐忍与难以抉择一样的神情交织在脸上,直觉不对。 没听清贺嘉佑说什么。 但是她看见了誉王说:“有劳皇兄。” 就一语不发的随着贺璎鱼去了。 呦呦之前吸入的提神香药效过了,突然就浑身力气被抽走,双腿一软,直接瘫在向笙怀里。 向笙动作敏捷,顺手一捞,将呦呦驾在身边。另一只手挽了一个剑花,直接收了武器。扶着呦呦往椅子边走。 呦呦体力被抽,撑着对向笙说。 “找蒋木……” 然后直接坠入黑暗,淹没了所有的意识。昏死过去,整个人彻底无力的垂在向笙手里。 气息顿弱,吓得向笙以为呦呦走了。 扶着她的手直接僵直,半幅身子都不知道怎么动,完全不像一个习武之人该有的反应。 贺嘉佑也是见着一阵心脏猛缩,脚底穿入一股凉气直击头顶。 不由自主的失魂大喊:“清辰!” 御医忙不迭,不等贺嘉佑命令,敢紧滚到了呦呦身边探脉。 一摸,心里大舒一口气。 还好辰王只是精疲力尽后的体力透支,好好休息即可。 他按照脉象开了方子,然后让她去休息静养。 贺嘉佑那一声的失态,所有人看到,听到。却又没有看到听到……他威严的环视,无人敢抬头,他才由回了原先来的那艘船上。 跟王舟说:“去办吧。” 王舟徐徐弯身,“是――” 呦呦醒的时候,蒋木正在身边。 眉心皱着,翻着手上的书,像是有什么事心绪不宁一般。 她看着,不过一息时间,蒋木就挪过视线在她的脸上。 见她眼睛已然睁开。 蒋木眉心的愁绪才好上一些。 “你别动。” 说着将书本一合,随手扔在呦呦身边。起身在桌子的食篮里轻手轻脚的端出一盅粥来。 呦呦看着,半支起身子,觉得胳膊还有些乏力,有些狼狈的倒在床上。 蒋木走至身边,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目光不太友善。 他张嘴,“你以为你还有几分体力?” 寻常人海上冻了一夜,那势必就是与国安一样高热不退,折腾半条命去。 呦呦倒是相比起来,身体要好得多。 至少离她倒下至现在,她只晕了不过三个半时辰,算的上是相当的短暂了。 一边舀着粥轻吹,一边盯看着呦呦,眉心又是拧在一起。 她看着蒋木神色不对。 勺子过来了,她自如的含着。 吞了之后,本有话要问,蒋木微冷的眼神扫过来,不等呦呦问,他紧接着一勺又喂过来。 就这样,没给呦呦一息时间让她问。 直到一碗见底,呦呦才说。 “以后能不能不要清粥?就算是清粥,能不能配个小菜?” 蒋木将碗拿在手上,没有回身放好。 看着呦呦,这样的目光有些怨气一样。呦呦察觉不对,事儿还不小。立马谨慎起来,也看着蒋木,暮光里尽带询问。 蒋木看了一小会儿呦呦之后。他嗓音清冷的紧,沉着声音问到。 “你为什么要去救国安郡主?” -- 第345页 语气里的问意十分明显,突突的意思就是她不该去救贺璎鱼。 呦呦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只是随着蒋木的话音,眉角挑了一分起来。 蒋木继续说:“苏羿救不回来自己的未婚妻就救不回来。 你看着国安天真可爱想与之亲近我能理解,可是你的身份是什么?你拿什么身份去亲近?你可知现在出了多大的事儿?” 蒋木语气里的埋怨十分亲昵。 问题就在这! 呦呦不解。 她只是知道出事儿了,就问:“怎么了?” 蒋木眸子里挣扎了些,深吸了一口气才说。 “国安郡主右手的朱砂印记没了……” 呦呦听到这个,犹如五雷轰顶。 整个身子一颤,迅速的起身,一把捏住蒋木的手,冷汗直冒。 贺璎鱼非完壁?昨日被绑架时……吗? 难怪誉王今日要杀她―― 她有些手都,抑制不住情绪,然后呦呦让自己强行的冷静下来。 想着事情的经过。 一早苏羿说是贺璎鱼约他吃早膳,半个时辰不见人他才送信至誉王府,下人回复郡主早已赴约。 紧接着他就收到了信,让她去东郊! 他进宫找她的时候约莫又过了近半个时辰,再等她出宫,也差不多快三刻时间…… 贺璎鱼被虏走有一个时辰多一点…… 她突然用力,冷汗淋漓。 一个时辰,怕是对她做些什么,够了……她突然有些心里一紧,呼吸被扼住。 整张脸隐透出杀意,双眼翻着寒冰渣子一样,只从眼眶里掉落。 蒋木看着,心里被她的气势压的有些呼吸浅薄起来。 他看着呦呦的杀意,温声说了句:“我帮你查――” 呦呦心里膨胀出来的被这句话浇熄了一些。 她垂头,看着蒋木。 心里万分复杂。 贺璎鱼…… 她心里念着这个名字。不停的念着。 牙齿紧咬,眼圈不由自主的有些红。 她很多话想说,却不知道从哪一个字开始说起。明明贺璎鱼就快要出嫁了…… 是谁这么精准的计算着绑架,再嫁祸给她? 如果誉王控制不好,真的会一剑杀了她。就算最终贺璎鱼嫁给‘他’,回国之后,李清辰强抢贺璎鱼这一个行径,会给东唐的谏臣们许多把柄。 ‘他’为了回国,为了有靠山回国争权,不择手段的强要了人家国安郡主。丝毫不顾两国邦交,稍有不慎便能挑起战争。 无论是目的,还是作风,人品,手段皆受损,使人唾面! 只要李清辰坐上太子之位,这一卷事情就会跟着他一辈子,记录在史策 …… 好迂回的手段。 她磨着牙,丝丝的恨意接着冒出来。 蒋木见无法平息她,突然想到一件最正经的事儿。耳带潮色。 字句尽量的控制不要抖动。 “她昨日被擒与你到,中间时辰多长?” 呦呦敛些情绪,想的是如何休息好,回去找出人,然后报复一番。 听到蒋木这样问,她吐着:“一个时辰有余……” 说罢,她闭上眼睛靠在床头。 蒋木想给她添加软枕她都摇摇头,无气无力的…… 他耳朵整个都蹿红,支支吾吾的问:“你救后,郡主……郡主可有那里不舒服的吗?” 嗯?为什么这样问? 呦呦不解的说:“她只是中了迷香,我给她解了之后,身体没什么不舒服的……” 面上的神情很是懵懂,看着蒋木。 蒋木被她看的不好意思,侧过身,拳头抵在嘴边佯咳。 “有没有……” 拖了很长的尾音,悄悄的极速看了一眼呦呦。 “有没有疼得,国安郡主有没有哪里疼得不能起身?” 问完后,直接背过身。 呦呦更加不解的看着蒋木这个动作。 “她没有什么难受的,行动自如……昨日我们还拜了义兄妹……” 伸出手,拉了拉蒋木的衣袖。 问:“怎么了?为什么问她会不会能不能起身?” 突然想到什么一样,脱口问:“难道发生什么关系,会不能起身?” 呦呦手上动作更大些。 还追着问:“是不是?你说清楚……” 心里已经了然。 只是呦呦的恶趣味又起来了,想逗蒋木。她是不知羞的。呦呦顽劣起。 蒋木被她拽的无法。 转过身将她按在床上,眼神闪躲,“是。女子第一次发生关系,是会疲乏些。你既然说她行动如常,可能是被药水洗掉也未可知……这些得等国安郡主苏醒才得知。” 他说的前半句简直是‘娇羞’,后面便又恢复了以往的波澜不惊的模样。根本看不出前半句还在害羞,不敢直视她。 呦呦心里更加确定贺璎鱼应该是没事。 但至于右臂上的朱砂印记为什么掉了,确实要等贺璎鱼醒后才能知晓! 这事才摸清楚,与心里舒坦了一大口气,觉得闷重的心肺突然轻松了些。 蒋木却突然俯下身子。 “刚才御医给你把过脉……你是不是又移经易脉了?” 呦呦就知道贺拂明会告诉他,索性也不死鸭子嘴硬。 -- 第346页 点点头。 这就是常事―― 她已经习以为常,所以除了觉得穴位有些肿胀发涩之位,疼已经感受的不是很明显了。 蒋木嘴巴突然哆嗦起来。 右眼的重瞳微微紧缩…… “我能看看吗?” 他昨日让人去宫里打听辰王的消息,一刻便传消息到淳王府,辰王身体不适,休假了! 身体不适?休假? 这都是胡扯,明明是和她一块去的太学殿,有什么不适? 怕是出了什么事儿出了宫! 不然为什么他出宫前看着向笙在九方阁,出宫后看着向笙在宫外?难道不是送呦呦出来? 之后立马着人手去追查呦呦的去向,最后得知了国安郡主出了事,遭人绑架拐走…! 当知道贺璎鱼出事,他就知道呦呦做什么去了!定是去救贺璎鱼了。 国安郡主整个人怎么说了?被人护的太好,太干净,与整个南息所有人都不一样,像一片纯净的雪花落入泥土一样。 她在淤泥之中,格外的存在。 呦呦心思沉重,难得这么些年里第一次碰到这样的女子,怕是向往的紧…… 所以爱与贺璎鱼走近。知道了贺璎鱼心悦她之后,呦呦已经在划开距离了。 只是是谁呢? 这么精准的利用了呦呦对贺璎鱼这一份心? 当知道她们二人漂流至海上之后,蒋木一个心根本无法放入体内,拎着心肝跟着上船了一整夜。 没有合眼! 再见,她已经无意识的晕在向笙身边,披着厚厚斗篷…… 此时她的斗篷早已褪尽,只剩昨日的一身衣衫…… 呦呦突然说:“你看看也好,取下来,换上金针。这个磨的我不舒服……” 说着,就背过身子,准备解衣带。 就这一转,蒋木就跟被人掐住嗓子,捏住心肝一样。 她背后的衣裳,有三道长长的血迹,一直延伸至脊背腰封处……扎眼扎的蒋木心都不会跳了。 背后很安静。 刚解开一根系带,呦呦突然将脸扭过来,看了看蒋木,轻音说。 “你别害怕,我不疼。” 话刚落,呦呦指尖松开衣裳,松松的挽在手臂之上,半个背裸露出来。 细腻洁白的背上,三道血迹,淡淡的留着痕迹。最上就是右肩的两枚凸起出来的刺形东西,左肩一枚! 血痂已然覆盖住了一些外露的部位。 他双腿发软,喉咙干涩。 眼眶一热,鼻子一酸。心里不住的在咒骂老天。 这么好的姑娘,怎么就将日子过成了这样? 蒋木稳稳声线,几度张口合上,控制好了后,他问:“□□吗?” 呦呦脑袋一垂。 声音穿出来:“嗯,这个长时间在体内我会生病的,要换金针……” 蒋木捂住自己的嘴,怕有什么什么声音呜咽出。 他此刻庆幸,庆幸呦呦看不到他现在的样子。 越看呦呦,越心疼―― 他在空中伸出手,捏握几次后,才将手放在一根刺上。 闭上眼就是快准狠的用力拔出。 三根顷刻之间便都已落入了他的掌心。 用力的捏着三根齿,蒋木的掌心也被划开了些…… 呦呦喉底“嗯”了一声轻音。 刺上带着血痂,有些皮肉黏在上面……血重新从伤口顺着脊背流下,将之前粉色的血痕掩盖。 这一次,蒋木是亲眼看见,她鲜血淋漓的后背。 他嗓子一热,“呦呦……” 你疼吗? 第93章 论嫁 “呦呦……” 声音凄凄惨惨戚戚,听得呦呦心里一软。 直接准备穿衣裳,免教他难受。 蒋木先她一步,手搭在了呦呦的肩上。 嗯? 呦呦背部一僵。 蒋木熟读圣贤书,有规有矩,不会如此这般的。 呦呦于□□本就不通,自然不会往蒋木是不是男人需求什么这方面想。 只是觉得惊奇,居然会出手。 她突然觉得身体有些发热,玉颈攀上云红。转过脸,懵懵懂懂的清澈,看着蒋木就说。 “怎么?” 结果,钻入她眼帘的尽是蒋木那一脸心痛欲绝的样儿,双眼泛着薇许水光。 不停地颤抖。 他还是张口,没说出话来。 呦呦见状,整张脸松糯起来,语调清淡。 “不忍便不看吧。” 说着将衣裳继续提提,想要穿好。蒋木手不动,就是拦着她。 呦呦:??? 这是作何? 蒋木出言:“冒犯了。” 说着,将她的衣衫轻缓的扯下。从怀里去了一方青色帕子,有些强忍着哆嗦的手朝着伤口擦着血迹。 动作轻缓,温柔。 他是大气都不敢出一口,生怕一个手劲没端稳,碰疼了她。 呦呦笑起。说:“真没事,你小题大做了。” 蒋木手上的帕子一捏,直接捏皱出几道痕。 牵着鼻音说:“没事,衣裳脏了,一会儿换一件吧。能上药吗?我带的有。” 手便在话音落下前,在怀里取出一小罐药膏来。 呦呦将背一别,扭开来。 “不能,御医还会来,我一会儿……” -- 第347页 呦呦突然咬住唇,怕他心里梗的难受,就没说了。 蒋木清楚。 现在不光帕子捏的厉害,这一小罐药也蜷在掌心,久久松不开…… 恳言直明:“要不你先走,我稍后将东西亲手送到东唐的陛下手中。” 别再留在这里过这样的日子。 手上的动作继续,将血迹慢慢擦干净。 脸上平静的厉害,一双眼也是波澜不惊,没有情绪在里头。 呦呦听到此处,却是冷笑。 她倒是想走,向笙水含不拦?五七他们肯放?还有秦爷那一千兵马冲的出去? 不能,她一个人也越不过去…… 呦呦心里感念蒋木说的这句话,她将衣裳穿好,慢慢的靠在床上。 看着蒋木那张沉静的脸。 伸出手挑逗意味的一勾:“啧啧,当初不是拦着二殿下说这是卖国的买卖吗?这么快就倒戈了?” 蒋木扭开,衣袍理一理坐在床旁边。 眼神动容。 “殿下也说了,有信心给了你们也教你们打不进来。我只恨给晚了,我要是早日明白,何须教你受这么多苦?” 话里话外的悔恨已经入骨入髓,心疼的语气让呦呦听得都心软一片。 他一只手捂住眼睛,仰起头,下颚到颈项的弧度划出来。 接着说了句:“我更恨我不能替你受这些罪。” 呦呦没动。 替? 她真是重来都没想过有人会愿意替她受罪。就这一句话,呦呦觉得已经足矣。 伸出手够着,牵过蒋木覆在面部的手,将自己的手放进去,蒋木应着一握。 她怀着笑。 “你不用替,这样护着我也很好。谢谢你――” 蒋木捏着她的手,盈盈一握,修长冰凉的小手在他掌心。这个动作就像蒋木想护着她的心一样,能更长长久久才好。 慢慢的,蒋木不想只是这样牵着。 倏然的朝前探身,一片阴影笼在呦呦身上。 今日蒋木似对她格外忧心,分外心疼。 她也多少有些故意的成分在里面。死鸭子嘴硬。 教你之前心硬嘴硬,想推开。 她一抹得逞之色在眼中一闪而过,脑袋抬了两分,就看着蒋木凑近。 “怎么?” 蒋木摇摇头,十分简练地说:“我想放肆一下,允否?” 然后离她不过一寸的距离,将要贴上她。 “不。” 蒋木权当没听见,在呦呦开口的一瞬间,他整个人拥上去,将她揉进怀里,不轻不重的抱住。 特意绕开了她的肩,只是轻轻的环住了她的腰,往怀里一带,二人贴在一起…… 他笑说:“无用。” 将头放在她的肩上,两人发丝缠绕在一起。 呦呦被这样拥着,不是第一次,却依旧是呼吸急促紧张,肺里空气稀薄,怎么都觉得喘不上来气。惊的心口蹦跳有声,似在耳边如擂鼓。 一阵子时间寂静无声。 向笙在门外,听着,站位刁钻,恰巧也能看着。 坏事!蒋木坏事。 他嵌上一些微恙的情绪,继续替呦呦守着。如若御医前来,他还得做事! 果不然,向笙思绪都未落,边徽子提着药箱来了。朝着向笙一个礼貌性的礼节。 向笙目色阴下来,声音中气十足的一声:“主子,御医来了……” 边徽子克敬守礼,哪怕有贺嘉佑喜爱,依旧对照身份长末来行礼,所以现在自觉是臣,而辰王是主。 连忙抬着臂让向笙声音小些,切莫惊扰到辰王休息。 这一声,他们二人就分开。 呦呦眉心一蹙,看了一眼蒋木就说:“进来。” 蒋木却十分忧心的看了一眼呦呦,她的金针还未施上,御医切个脉…… 向笙引着边徽子进来,呦呦已经躺下身子。 边徽子进来那是必定先行礼,向笙正好乘机走到床边,在路过蒋木之时,斜视了一眼,深如幽井。 然后去床边扶呦呦起身。 向笙指尖快速的从袖中捏了三根金针,搀扶之时手在背上一过。 精准无误的刺入穴位之中。 瞬间的疼让她脸色一白,嘴角一僵。其余的什么也看不出。 蒋木心里知道,金针封穴! 他们做的如此自然,那必定是经常……想着她关禁闭的六年里定是没有这些事儿的。 叹了一息,默默坐在一旁观看。 他十分不喜欢现在这个位置!他现在就想站在向笙的这一处,正大光明的站在她的身边。 边徽子开口便是:“臣听闻之前的御医说,救助殿下上来之时隐约见着背部有血迹。可否让臣一看?” 蒋木倏然目光射过去。 呦呦清冷的眸子移在边徽子脸上。 “我背后确实有伤。小伤,毋需你劳心,已经上过药。” 边徽子恭敬的起身躬着腰,伸出手将她的脉一诊。 蒋木就觉得自己额角处突突的发胀。 呦呦是常色,冷静的很。 边徽子不过尔瞬就收回手,正要张口说。 呦呦先一步打断:“不用再说,小伤而已。”话题陡然转向贺璎鱼,问:“郡主可还好?” 边徽子面色一怔,深吸了一口气,这个轻微的动作他自己都没有发现,但都落入了呦呦的眼中。 -- 第348页 心里当下知道,不好! “怎么?十分不好?”呦呦再问。 边徽子摇头,“还好。只是这高热一直反复,恐损郡主贵体。” 话音里参杂的显然不止这些。 她眼睛虚眯,却没有直白的去问,绕了个缓圈。 “当初本王身中刀伤之时也反复了多日高热,如果誉王不介意,本王可以去看看。” 这话说的边徽子直接嗓子堵住。誉王这是相当介意!偷摸的抬了一眼,结果刚好与呦呦对上。 呦呦脑袋一歪,一只手撑起头,模样十分散漫。看的他心底有些发毛。 嗯?呦呦突然一笑。 边徽子都被她笑得有些腿软。 连忙说:“郡主是被谣言所祸……” 呦呦起身,走到屏风后,喊了向笙一句,“衣裳。” 向笙在柜子里捧了一套,搁在一旁。 她继续问:“谣言?什么谣言?” 呦呦装作一问三不知的样子反问回去。边徽子心惊肉跳,却拉着干涸的嗓子说。 “郡主与殿下的谣言……” 原本老成的御医说起这样的事情来,还是十分不顺口的。 屏风后一阵衣裳摩擦之声。 “本王救人,结果被贼子困在海上一夜。不去调查绑架郡主与本王的贼人,好有空闲说闲话?” 边徽子肃然。 陛下让他来,一是看身体,二是告知此事,好让辰王应对一下。 “辰王与郡主这一夜在广陵已然传开,苏侯爷此事正在宫里候着。” 呦呦非常人。 问,道:“苏羿那厮跪着还是坐着你们知道吗?” 边徽子虽然是贺嘉佑指派给辰王的贴身御医,一向没怎么说过话。 第一次这样被陛下指派告知的这事,几句话对下来,他十分想走。 颤巍说:“跪着。” 呦呦从屏风后出来,抖抖衣袍。 “边走边说?” 说着就往外走。 边徽子这回是真觉得辰王难惹。边走边说?走哪里去?郡主房中吗?那誉王不就在…… 他咽了一口气。 见呦呦走的快,都已经到门口,他立马提着步子追上去。 “郡主正休息着……” 慢慢的意思就是让她不要去。 呦呦笑的。 “去见陛下。嗯,你还没说苏羿跪着求什么呢?是求退亲,还是求娶?” 边徽子提起气,腰板都直了些。 去找陛下,这好,这好―― 一出船,呦呦突然觉得这木制纹理不像是她上的那艘船。 走了一段路之后发现,这路像随着陛下坐过的船楼! 再走了一段,呦呦确信无疑。 这就是船楼。 她晕了之后到了这边,蒋木也在,贺璎鱼与誉王必定在。 但是发现贺璎鱼右臂无朱砂印记的那些人……却不一定在! 她问道:“先前那艘船?” 边徽子语态平稳了,轻声说:“船太久未整修,船底漏了,所以将殿下与郡主救到这船上。那艘不幸沉了……” 呦呦心里一沉,果然。 全都杀了―― 广陵只是人言,可以揪根寻源处理掉。可这一船亲眼所见就不一样了。 这就是人证了! “本王并未碰她,一直都保持了三尺距离。会不会有什么药物能祛除?你可知道?” 呦呦一说,边徽子抬眉瞧了一眼呦呦的背。 便细细想着。 有什么药物能祛除朱砂印记…… 想了一会儿,他说:“有一本医典好像有,待回城之后臣赶紧去查。” 说着又朝着呦呦行了一礼。 “我再去看看郡主。” 呦呦点头,手一摆。 “去吧,路我识得。” 看来边徽子心里应该有些苗头。 她朝着贺嘉佑的书房走去。应该在吧?出来了一夜一日有余,耽误了不少朝政,现在应当会补上,在批阅奏折吧。 果然,书房外面有人候着。 她一到,立马就有太监进去通报。不一会儿王舟走出来亲迎。 笑说:“陛下还以为要到明日才能见着您了。这才半日,殿下身子无大碍吗?” 呦呦摆手,脚随着王舟行走着。 “有碍。却大不过郡主的事儿。听闻苏家的那位侯爷跪着呢?毁亲?” 这话还问! 问得还是与她无关一样。 王舟眼睛毒,看着呦呦这样,真是觉得她也不简单! 看着王舟这一脸这副样子,呦呦脸色散漫起来,悄摸低音说。 “大将军也莫将本王看的如此复杂,不然你也不是个多简单的人。” 王舟心里冷哼笑着。眼神一敛,手就开了门。 呦呦走进去之时,步子顿了一下。 “苏羿是求毁亲还是?” 王舟依旧面上假笑,却笑得逼真透着亲。 他噎着嗓子:“求陛下还郡主清白了!” 这话一出,呦呦倏然大怒,有些小火苗蹿起来在眼睛之中。 “当真?” 王舟手一请,贺嘉佑正在远处的案桌后面提笔正看着她。 呦呦黑着脸,将要抬步。 耳边听着王舟没什么情绪说:“当真。” 这话一说完,呦呦真是恨不得动手打苏羿那厮。 -- 第349页 他是故意的! 此时此刻广陵正满城风雨的闹着‘他’与贺璎鱼不清白的谣言。 苏羿却如此正大光明的在他们都未回都成时,跪在宫中请求还郡主清白。 ! 当真清白需要‘还’字一说?? 还在贺嘉佑与誉王不在之时求。求谁? 就这样干巴的跪在宫里等着他们回去,闹的动静可不比百姓小。 不是故意的是什么。 他还有点脑子,做的如此面上干净,背地里却给人隐形的直言,一直没人处理这事情,那就说明贺璎鱼真的出事了。 回去无论贺嘉佑怪他还是誉王怪他,都占不着理。 他大可直接说自己只是怕谣言欲盛才做出了如此头脑不清的行径。 贺嘉佑与誉王怪罪不了不说,还不能退亲,依旧巴巴地将贺璎鱼送过去嫁与他。 这经商的人,心真脏。 呦呦一团火簇簇的升着火。脸色比较难看。 走进门,王舟立马将门一关。 贺嘉佑此身面上阴晴不定,她捉摸不透。 只听见他说:“这回你娶不娶?”调子不阴不阳,十分中和,像是在看她笑话一样。 呦呦心里郁闷,这回更不能娶,不然坐实贺璎鱼的流言还得了?只是苏羿那厮 她往前走着,到桌子前倒了杯水,仰头喝下。 “苏羿人不好,换个夫婿吧。” 说的好像是在市集买白菜,这颗不新鲜,另选一颗换上。 贺嘉佑自然通过这件事儿也看出来了些苏羿的一些端倪,但也不全是坏的。 自己未婚妻子与他人孤男寡女共宵一夜,是个正常人多少都有些反应,这是必然的。 如果他是不怒,还能喜笑颜开的欣然接受,这才是更大的问题。 贺嘉佑笔一端,在折子里批了一行话。 连着问:“你又觉得他哪里不好?哪谁好?你且说说。” 说话沿惯了他一直的风格,很是不上心的随意聊聊。但是问的话却不是随意聊聊的话。 谁好? 她如果逐一分析出来,这岂不是证明了她对南息的人脉了解的很清楚? 永远都是这样,看似随意的话总是一个又一个陷阱,但凡聊天稍不注意,直接就被贺嘉佑摸到许多东西来。 呦呦眼神深了一些。 接着又倒了一杯水,给贺嘉佑端过去。 在他面前,南息的任何事件她都不能插嘴。全部装聋作哑才是上策。她这个身份在贺嘉佑这边十分尴尬,只得万分谨慎了。 “那厮” 一样嘴上没把门,把心里的称呼给喊出来,引得贺嘉佑抬着眼看过来。 无甚表情,却总有些凉飕飕的感觉攀延至她的全身。 她一手握拳抵在嘴上,轻咳一声。 “苏小侯爷不入我的眼,他配不上国安。” 这话说的有些滑稽。贺嘉佑硬是笑出声。 “你拿什么身份说人家入不入你的眼?配不配得上这话。那日择婿你也在,当时怎么没说?” 呦呦茶水递过去,贺嘉佑没接。她臂膀一斜,直接放到了贺嘉佑案桌旁边空处。 “那日我睡着了,鬼知道你们选的谁。” 贺嘉佑没说话,一手挑起一张折子,翻看。 她本想继续说下去,后又噤声闭了嘴。誉王都不恼那厮,她确实是多管闲事了。 “我与她清白着。” 贺嘉佑头也没抬,突然说。 “国安的事儿不要再说了,你不娶就与你无关。如果是为了说这事,那你还是回去休息吧。” 贺嘉佑居然不想理她……真是头一遭。 呦呦眨了眨眼,十分尴尬。 “我就是想让你……” 贺嘉佑抬起头,冷冷扫了一眼。 呦呦该换了称谓。 “我就想让……父皇……让那侍卫在宫中不必保护我,我有向笙。” 听着呦呦发音极其怪异的‘父皇’二字,满意的继续批阅奏折。 这一笔没写,像是十分难做抉择一样。 好半响才说:“那不行。毒杀你两次的人朕还没揪出来……” 呦呦心头一憾。 贺嘉佑都没能抓出来?这人的手着实太干净了些,一点痕迹也没留下…… 看来她是碍了谁的眼吧。 呦呦也想知道是谁,但是贺嘉佑的暗卫影响她行事,能走必须走,留不得在她身边。 “无事,这样才好再出手。你何必护成这样,难道哥哥们也是如此这般?” 这一声‘哥哥们’说的呦呦胃里都酸起来,难受的紧。 贺嘉佑一笔流畅地落尽。 “那倒没有,他们身边都有自己的人,毋需朕出手护着。” 呦呦顺着话就攀上去。 “我也有,同我一道长大的向笙。至于毒杀我的,我都说了,想自己做饵揪出那人。” 整个人往奏折堆上一趴。 贺嘉佑抬起头,看着凑近的脸。 比之曲是欢多了许多不羁,规矩真是少的可怜,人看着漂漂亮亮的立在那里,却总觉得没什么正形。 “那你生死无怨就好。比如昨日!要不是他们回宫禀告,今日一早怕是还找不到你们。” 说着,朝着她身后摆了摆手。 与回身过去,外头天已经黑了,宝树灯烛已经点亮了。 -- 第350页 整个书厅除了烛影闪动,无人。 贺嘉佑应该是让暗卫都走了吧? “留一人,远远看着。着实不放心你。” 眼眸里的色卷着橘光,闪动着呦呦的影子。 贺嘉佑一时间就觉得,曲是欢在该多好……发自肺腑的深深感慨着。 “嗯,东唐的使者已经出发了。过个三个月就到了……” 话里的意思是可能会将她带走。但是呦呦自知不可能,只是摸摸鼻尖,笑了笑。 “奥。” 说着,呦呦动身,准备走。 在灯树旁时,贺嘉佑突然叫住了她。 “清辰――” 声音轻,却不乏浑厚。 呦呦回身。嗯? 看了一眼贺嘉佑。就这一眼,贺嘉佑硬是愣住了。 生生的在呦呦身上看到曲是欢的影子,不能自拔,贪念的目光久久不能散去。 呦呦一看,就知道贺嘉佑看什么。心里顿时生恶,却压的很好。 他喜欢看就看,最终还是与她有利的。 他特意的等着呦呦走到灯树下,光亮于她有一半是昏暗的,本就与曲是欢相似的她,昏暗之下难免会错眼。 呦呦此时轻微笑起,犹如淤泥里白莲盛开,滑过人的心头…… 惊的贺嘉佑整个人散了神态,手上笔掉下,人也晃动,双手撑到桌面上。 震惊的眼神慢慢散去,堵着的嗓子里不容易的吐出了两个字。 “走吧……” 呦呦恭敬的行了一个礼。 转身一瞬,她犯恶心的翻着眼睛。真是难受。 贺嘉佑几乎回回看她都能想到曲是欢……真是让人难以接受。 出门,王舟竟然不在,说是去取晚膳了。 本来想问王舟一些话的。 贺嘉佑嘴太严,也不知道是什么心思。一心想让贺璎鱼嫁给‘他’。 心里毫不顾忌纲常伦理。今日她也是故意用贺璎鱼做挡箭盘,逾矩后才说了暗卫的事。 还是留了一人…… 也好,一人比三死人要好糊弄。且没了换班的,便不能十二个时辰都看着,总有休息的时候。 心里突突想,原来其他皇子都有自己的兵卫,他不着人护着…… 这,可能吗? 就算不是保护,也需要在自己的掌心得以控制才对。 怎么会没有人在他们身边呢? 这得问一下贺拂明了…… 第94章 求见 贺璎鱼的事儿,总是有人操心的。 只是一直不想累及她的名声,最终还是毁在自己手中。 贺嘉佑觉得苏羿有些气性是正常的。 可是却不知道,苏羿似乎分外注意这些。 现在的气性如果全部抒发出来倒还没事,怕就怕他在忍! 原本同贺璎鱼什么事儿都没有,他寻她帮忙之时就说了这流言之事,俨然是非常留心了。 现在出了这么大的事儿,这个苏羿要真的是个男人,找她决斗或者撒泼都行,她到是能觉得安心些……怕就是婚后隐着对贺璎鱼不好…… 她是常年见惯了坏人,能想的出苏羿如果真是坏人的话,下限在哪里。她的结局又是何。 她不由的为贺璎鱼有几分担心。 女子嫁人,又是这么纯真的心性,被人害了怕都不知情…… 呦呦突然一瞬间觉得,贺璎鱼嫁给谁都不能放心……因为在她的眼中没有一个是好人。 不免啧啧叹息。 路上呦呦越走越疲惫,双腿开始发软,手臂也有些发酸,四肢明显的呈现无力状。 一下子就撞在墙面上,撞出了好大的声响。 这是也要起高热? 想着人就往前倒去,本能伸出手撑地。 却被人往怀里一接。 呦呦面颊一触碰到衣料,就知道是谁。 撑着沉沉的脑子,笑着将自己送出去,十分放心的窝在那人的怀里。 “你起热了……” 声音里紧张得让呦呦都抬起眼皮。声音绵软细致,手还搭在呦呦的额头上,冰凉一片。 “无碍。休息休息即可。” 说着就被人拖着往屋子里走。 向笙一见呦呦身形有些无力,这样被蒋木拖着。红的脸色都不正常,立马就侧身从他们身边绕过去找御医。 蒋木将呦呦放到床上,给她盖好被子,打水用帕子给她擦脸。 心里却是挥之不去她光洁的脊背,还有那上面的三处穴位!血流如注…… 恨不得现在就将金针给取出! 只是不能,现在御医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来了。她要一直封穴,才好教人不发现她是女子。 蒋木面色难看,笔直呦呦,也就差不多了。 李清辰。 一位堂堂的二殿下,还要自己的亲妹妹做替,真是脓包! 心里绞着骂骂咧咧将李清辰问候了百八回。 仍旧无法消恨。 呦呦躺着,被蒋木擦拭的十分舒服,哼哼唧唧的躺着享受。 四肢虽然无力,却没有特别的晕眩,已经算是好不少了……她十分知足。 “陛下说各位皇子都没有暗卫护着,我是独一。是这样吗?” 蒋木见她闭着眼睛,还在想这些,有些皱眉。 “是。陛下没给他们皇家的暗卫,都是拨了些零散的兵权,各位自己也能招兵。” -- 第351页 嗯? 南息与东唐不一样。 东唐的皇子怎么可能会没有暗卫随侍在身旁? “那你的意思是,各位皇子的暗卫都是自己的人?陛下就不看着他们?” 问出后,蒋木眉头更甚,手上的帕子叠好放在呦呦的额角上。 “我也在好奇这个地方。陛下居然没有放人在任何皇子身边。一点也不掌控他们,真是奇怪。可我却查不出什么,只觉得这样很奇怪。” 呦呦常常‘嗯’了一声。 “陛下说不知道两次毒害我的人是谁,我听着那意思倒像是真不知道。看来后宫之中能手脚这么干净的,位份不低啊……” 蒋木动作有些僵。 看着呦呦,只觉她才从险境脱离,就这么快去套陛下的话……真是活的不易…… 心里又翻滚出心疼。 越靠近,越心疼―― 边徽子来了,这脉一切,直接就开了药方。 说她与贺璎鱼症状一样,都是受了凉,要好好静养。 由于船上两位病人。 已经到了东郊的船也都没上岸,继续搁在海边,说是陛下有旨,明日再回都城。 贺嘉佑因为耽误了一日一夜政务,便是连夜回去了。 走的时候还带上了誉王。 免得给了他们二人独处的机会,发生矛盾! 边徽子来了就要走,像是贺璎鱼那边还有十分要紧的差一样。 临走之前,特意说。 “郡主果真是被人用药抹去了朱砂印记。” 呦呦侧过头,声音都被虚弱下去了。 “那就好――” 边徽子说:“只是臣现在无法用药恢复或者重新印花。” 呦呦皱眉,眼睛老在粘合,睁不大开…… 边徽子见着,立马跟蒋木交代。 “今夜多喂些温水,一直擦拭,定要将高热降下,不然怕是会加重引起其它病症。药马上端来。” 交代完了,边徽子提着药箱就走了。 不是两位御医吗?怎么只有边徽子两头跑?莫不是随着那一艘船也沉海了? 边徽子一走,蒋木立马就接着给她擦脸,擦颈项,和手。 向笙有些看不过去。 却见呦呦没什么不悦,强压着站在一旁。 呦呦彻底昏睡过去,再醒已经回到了九方阁,水含满脸焦急之色在她身边候着。 一见她醒,立马就端来药喂。 呦呦昏沉的挪动着,还不太有力气能起身。 够着脖子看。 蒋木是一点踪影也没有,向笙突然丛床头视野盲区挪出身形。 “不用看,他那天夜里就回了淳王府。” 那天? 呦呦张口,只觉得嗓子火辣一片。 “过了几日?” 水含给她喝药,动作都小心翼翼的,眼圈都有些泛红。 “别说话,你这高热反复了两日,刚才降下。这两日连药都喝不进去,趁着现在赶紧喝一些……” 勺子一勺接一勺,一会儿一碗见底。 浓涩的药似剂量加重。她是高热的很厉害? 水含给呦呦塞了块糖膏片,继续给她换了帕子。 她才晕,蒋木就舍得走? 看来这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儿! 嘴里甜而不腻,清香的薄荷味道有些凉意在肆意,挺舒服。 慢慢的感觉清醒些,没有才醒之时的混沌了。 她严肃的问:“殷水的情报线如何呢?可用?” 向笙站着,头一点。 “可以了。” “那就送一下这几日几位皇子府的大事。段进可有行踪?” 呦呦想起身,向笙一按。 “你要的情报最快七个时辰后倒手。段进的行踪五七还没有找到……谈曼恳求见你,见是不见?” 呦呦靠在软枕上,眉间一片阴郁。 “暂且不见吧。” 她失了爱郎,加在锅与情爱之中,难免思绪不宁有所偏颇。 向笙愁容覆面,将要说些什么,只看一名从未见过的婢子无所顾忌的走进来,手上还呈拖着饭食。 白釉碗。 好像是从贺拂明处来的。 向笙噤声。 呦呦也是将视线绕在她身上。 蛇腰削肩,身形是顶漂亮。就是这脸隐约合着忍耐,不悦冲出眼眶,直击呦呦面上。 眸子里的混浊复杂神色盯着呦呦。 呦呦散懒一笑,眼睛转转。 “你来了。”语气倒是一种久别重逢的亲昵。 她仰着头,看着向笙,满是疑问。 嘴里那种相见之情甚笃,轻问道。 “你怎么来的?” 看着向笙却是同来者说话。 向笙一脸疑问。呦呦询问他是个什么意思。 这人认识?朝着来人多看了两眼,突兀大惊。 谈曼! 五七怎么会没看住她,还让她进宫了?倒是有些神通广大了。 水含也是反应过来,先上前一脸勿进的表情,低喝。 “主子说不见你,你还来做什么,还不赶紧退下!” 语气不良善。 谈曼才没理她,只是停在水含面前,朝着呦呦看过来,生硬寒凉的问。 “主子是否要同奴才解释一下,段进逃了一事为何不告诉我?” 呦呦很平静,坐在床上,缓缓起身,一只胳膊垫在身后的软枕上。 -- 第352页 看到了向笙的惊讶就知道,她是逃出来的。 问:“你这次,又是如何进宫的?” 谈曼不知怎的,鬼魅一笑。 “那你可看好了……” 呦呦自然是睁大眼睛。只见谈曼从怀里摸出一方丝巾……一阵清香在殿里散开,味道极轻,轻得面前的水含不细闻都不知道这丝帕带香。 呦呦还没来得及提醒。 水含已经倒在她的身前。向笙见状,立马手在腰上一摸,拔剑而出。 谈曼不慌不忙,只是将丝帕朝着他扔出。向笙蹙着眉,横剑一斩。 帕子落下的同时,向笙也倒地。 只有呦呦没事,眉心小‘川’字隐现。 这是迷香,威力之大不可防范已经不用口言便已知晓了。 这要是换了毒…… 呦呦心里有些突突慌跳,也不动声色,也能威慑些。 “你居然也是用毒的高手,我竟没看出。那春日猎……” 春日猎的时候夜夜为了不让她知晓一些秘密谈话,回回迷晕她,现在一看,倒是一番可笑行径。 谈曼一脸阴沉。 “我不是同你来说这些的,段进在哪里!” 她现在的人脉不足,能进一趟宫十分不易,这都是冒着生死来的。 呦呦知道,谈曼现在是狗急跳墙,惹不得。不然怎么会逃了关闭一路直冲皇宫。 言辞缓和些。 “他在第一日就逃了,至今未找到。” 这结局谈曼有想过,最怕的就是段进逃!他隐瞒人脉在前,出逃在后,这就是叛主,不听调遣。 谈曼一下子周身骤凉,双脚打晃起来。恨不得现在立马就跪下磕头让呦呦饶了段进。 最怕的事情被证实,这该多让人害怕…… 呦呦看出端倪,不等谈曼求证此言真假,她先问。 “你被撤权,父皇那边有下命令给你的下一级让其不再听命与你。段进手下的这些人应当也会如此,你可知道有哪些人?” 谈曼之前叫五七给向笙带信,说要见呦呦,因为隔壁无声已经数日了,要问怎么回事儿。 结果五七一直说消息没传来。 她才逼不得已出手将看守的人全部迷晕,这是她最后一招,已经再无其它招数可言了。 换了好几副面皮才进的宫……根本不知道呦呦没用过情报网,她以为呦呦是事事知晓,还问她。 她直言反问过去。 “殷水的情报网你没用?这些我退职时都告知与她了。” 段进这些下一级如果接到令,誓死就不会再听他的了。所以要么与他一同被招揽,要么就是失踪死亡。 殷水只要一报告,段进如何对手下人,就能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叛国。 这是最直接有力的证据,所以呦呦有此一问。 呦呦看着谈曼不知道她被困海上之事,那就能断定这是今日才逃,只和进宫问‘罪’来了。 “没有,我大病一场,才醒。殷水的情报这些日子我什么也不知道。” 谈曼带着一丝希望,铿锵有力的说。 “求主子让她送情报进来,直接给我看。” 我要知道他现在的所作所为,才能知道我是选国还是选他! 呦呦哼笑。 他们二人纠葛的事儿真是复杂。 在这样的位子上发生这样的情感,当真会十分不理智的有所偏颇…… 呦呦指着地上昏迷过去的向笙。 “我正与他说让这些事送进来,你就来了――” 言外之意是让他去。 谈曼取下一只发簪,是小叶紫檀雕刻的,倒是清雅。 她拧开一出嵌银纹处,从里头取了一段两节指骨长短的线香,捏在指尖。 这就是解药了。 呦呦细眼看着,秒得很。 小叶紫檀簪原就在香料里浸泡过,故而被香料打混,并未闻处里头有其他东西。 不然与谈曼一起这么久,她怎么会闻不出来。 也将这一手施药的本领潜藏的如此之深,她也从来没有发现过…… 这香在向笙鼻尖才这么一近,他立马睁开双眼,一手将谈曼的颈项掐在手中,一掌拍地起身。 谈曼小脸涨红,痛苦地看着呦呦。 呦呦斜过头,轻轻一笑,倒是喜闻乐见一样。 看着向笙整个手臂青筋爆裂,谈曼脸色更是酱紫色了,呼吸已经快断了,眼泪滑下一滴掉在向笙手背。 呦呦才说。 “放了她。” 向笙十分不想,生怕谈曼又出什么幺蛾子。 虽然是同在南息,同是陛下一个主子,由于谈曼总是对呦呦不甚尊敬,所以他不喜欢谈曼的厉害。 没直接松开,只是手上的力道轻了。 谈曼抓住机会,大口的呼吸,眼泪再一次落在向笙手背上,他十分嫌恶。 “你亲自去将情报取回,尽快!” 向笙一怔,看着呦呦。 呦呦正一片淡然,也回看着他,眼中就是确定! 第95章 刺杀 “你亲自去将情报取回,尽快!” 向笙看着呦呦的眼睛,知道她是发自肺腑的,看了一眼谈曼。 就知道她也是会施毒,这要是方才谈曼帕子上沾得不是迷香,怕是…… 他看了看还在昏睡的水含,有些后怕。 -- 第353页 更怕的是呦呦…… 手依旧在纠结到底该不该松。却听着呦呦像是有什么紧急之时,都让随身保护她的他派遣出去,如此慎重紧急。 他还是忌惮的看着谈曼。 腕子松开后快速的一翻花,点了她的穴道,让她不得动弹。 这才稍有安心。 “两个时辰的我必回来。” 说着,脚下一点,快速的出了宫……这动静会不会太大了? 这不宫里都知道辰王身边的侍从出宫了吗?这般光明正大。 呦呦苦笑起。 突然眼睛眯着。这也不错……她重病,武功高强的侍卫走了。 后宫之中的那位要她死的人,还能再找到比这个更好的机会吗? 真是一举两得。 愿你今日能出手,让我抓个正行才好! 谈曼立在那里,不能动弹。 呦呦下床,汲着鞋,披了件衣裳,挂在肩膀。 “你要的,他稍后送回来,你自己看看段进怎么处理他们……” 然后扎刺故意说:“他要是真叛国,与施幼南一路,你该如何?跟随而去?还是亲手抓他回去认罪?” 前一段时间,呦呦还同她说,会求陛下赐一张婚书给他们,现在段进就…… 谈曼难受,挣扎。 她们不知道,段进离开究竟为何…… 呦呦从她手里拿过谈曼刚才呈托的饭食吃着。 还漫不经心的与谈曼聊天。“你还从贺拂明那处过来的?” 谈曼是被定身,不是口不能言。 事已至此,她也只能看情报如何说。有些心灰意冷的与呦呦搭着腔。 心里万分悲痛,如若死灰。 “没有,只是见到有人送饭食过来,我自然用了她的身。” 呦呦打开,鱼粥―― 心里真是暖了一片。鲜美之味蹿入她的鼻子里,她迫不及待的拿着勺子,只往嘴里喂去。 “你身上一共携带了多少人的面皮?还能随时取用?” 宫里人数众多,她这可是伸手而来,可见身上…… “她被我打晕了,丢在一处偏僻院子里。” 呦呦吃着,还说这话。 “你可能不知道,二殿下手下的人都厉害非常,希望你打的真的是一位普通侍女。” 而不是他精心培育的人杰,不然……这个时间怕是已经回到了贺拂明身边…… 那与贺拂明是同盟,估计要来找她了。 万一那下毒之人也来了,两相一碰撞,岂不是有了脱罪之名? 呦呦见谈曼给向笙解毒的香在脚边,顺着一踢,直接踢到水含的身边。 不过尔瞬,她也徐徐转醒。 昏沉起身,支着胳膊,有些乏力。看,这就是习武与不习武的区别。 水含睁开眼睛一看谈曼在她不远处站着,起身就护在呦呦身边,警惕的看着谈曼。 厉声厉气,十分凶恶的说。 “你再靠近,我就杀了你!” 这话说的让呦呦直接烫了舌头,转过身看着背后护着她的水含。 笑问:“你何时会杀人了?我竟不知?” 水含觉得谈曼是个危险人物,正威胁着他们,还四处扫视,看着向笙在何处,结果看了半天殿里也没有他这个人。 听着呦呦说完,凶恶之气收敛了些。 小声的对着呦呦说:“你怎么还拆我的台?” 呦呦摇着头,笑得更是开心,只差捧腹。 “她被向笙点了穴,现在动弹不得,怕什么。” 水含细看着,觉得也是一个姿势保持了太久时间。这才有所松惕。 呦呦继续说,但是这个时候的语气就与方才打笑不同,已经变得正经严肃了。 “你去二殿下府同他说我没事,再给我做几张饼来……” 彻底阻隔了贺拂明进宫。 水含不太放心的看着谈曼,又看着呦呦,两两换着看了许久,人是一副担忧的神情。 与向笙一样不放心她―― 呦呦喝着粥。 “快去,她没有武功的,本殿下还是能收拾。” 说着就将水含推搡开,指着殿门。 水含走的是一步三回头,忧心忡忡的。也提着裙子小跑着出宫。 她一口粥喝尽,擦了擦嘴。 这下子,该来了吧? 将谈曼搬到屏风后面躲藏起来,免得一会儿误伤了她。 自己在床上一躺,斜靠着假寐。 不一会儿,贺嘉佑派人来看她,她招呼走了。 太子居然也遣派了人来看她。 后宫里自然已皇后为主,也派人前来探望,好做出两国邦交至深和睦之像。 倒是曲艾潼不同,毕竟是自己的姨母,就亲自前来。 人家肯定会问自己身边的两位贴身怎么都那么急的出宫,呦呦说是买吃食去了,嘴馋,才醒想吃,所以他们那么急的出宫置办。 然后倾刻间整个皇宫就都知道,辰王殿下的两位贴身出宫买吃食了…… 立马所有人就开始送着各式各样的吃食,一时间桌子都堆的放不下。 呦呦说自己不舒服,曲艾潼也不好久待,说了几句闲散的话就走了,只字未提她与贺璎鱼的流言。 呦呦看着一桌子的吃食,啧啧了几声。 会有吗? 人都走尽后,她一一打开,查看了一番。 -- 第354页 没有,什么也没有。 居然这次没有下毒? 呦呦皱着眉头。 后宫这次送吃食的人众多,这次如毒杀的话,替罪羔羊岂不是好找?还能冤枉给自己的敌手。 一举两得的事情,为什么不做呢? 她有些想不明白。 有些神伤不明的坐在吃食面前。 一会儿,几位太监前来,说是陛下着人前来看望他们。 呦呦细瞧了一眼,不是王舟带首…… 每回贺嘉佑寻人找他,除了王舟谁也不会叫的,因为只有王舟才知道,她是谁! 怎么可能换人呢? 呦呦似觉得不对,出言问:“哦?陛下找我何事?” 那为首的太监眼神一动,身后的四人立刻将她包围起来。 四人动作一致,右手伸进了左衣袖之中。 当伸出手时,四人都握着短剑,寒光一闪的向她劈来。 这不得了。 居然改成直接动手不成?胆子都大成如此无忌了? 呦呦脚下一点,从椅子上起身,后撤。 一手贴在腰上,抽搐了长鞭。 这次没有用匕首。 本来她武功就不好,再换成近身搏斗,她更没有神算。 还是长鞭不让其近身才是正经…… 这几人话不多,下手却狠。 短剑是招招凌厉,刁钻,四人配合极其默契,一看就是经过长期磨合过的。 呦呦长鞭统共只会几招,用完了只会重复一遍。 几招过后不抵,她被一人划开一剑在左肩,衣裳撕裂一道口子,皮肉翻出后鲜血直流,一片殷红渗出。 颜色看的那为首的太监激动兴奋一般,也从左袖抽出一把短剑,剑锋直指,跃步上前。 足尖两点就到了呦呦近身处。 横剑一划,破空一剑只取咽喉。 呦呦狼狈的翻滚在地。两名太监抓空,一人一脚踢在她的两肩。再两名太监跟上一剑。 呦呦目露凶光,唇边泛些血色。 呦呦右手的长鞭凌空一震,‘啪’地一声炸在空中。 “还不出来!”呦呦低声一喝。 贺嘉佑的暗卫虽说只有一位,那也不是凡夫俗子,对付这几人应当是无碍的。 看了半天戏! 呦呦见一直不出来,心里想着,不会走了吧?一直算无遗策的她亏在这上头了? 她被人逼到墙角,几近是要招架不住。 右手的长鞭手柄上有一处浮雕,呦呦拇指挪过去,是要按下…… 这一按下,出来的毒烟敌人不谙毒的顷刻毙命,她也会同时中毒,但是要逼出,只能听天由命…… 事已至此,被逼到这个份上,只好做这等自损而杀敌之策了。 这样的技巧机关刚好按下,门外一阵寒风破流,黑影迅速,她否没怎么看见。 抬眼之间就已经到了她跟前,横扫过去,五支剑给格挡过去。然后以一对五迅速的殴斗起来。 呦呦长鞭握着,也捂着左臂的伤。 看着眼前的混战,她笑起来。 胸闷一咳,竟又呕出一口来。腥气弥补在口腔之中。 她啐了一口,肩膀一抬,脑袋一偏,将血全擦在肩头……一片猩红在素衣上格外刺眼。 恰巧站在屏风不远处,她侧头望过去,谈曼也正好看着她。 一脸既有震惊也有不可思议。 在她调出向笙和水含,她就已经知道会有这一幕的刺杀……也知道有暗卫在附近…… 谈曼对呦呦这样的以己为饵感到震惊。她在春日猎的时候就知道南息有人在暗杀他。也着人调查过,却始终查不出来一丝一毫的线索。 今日……明明是意外! 是她突然上访斥责询问,因为安抚才用了向笙亲自去调情报,然后能这么短的时间想了这一处勾引敌人…… 这心机,这手段,这样的精准计算……谈曼着实有些叹服。 没有任何的提前部署能做到这一步,确实是相当厉害了。 她此时噤声,免得给主子的计划有些打乱。 呦呦一身伤,疲软的很,勉强能立直身子。 这才大病初愈,接着就是一波刺杀,衔接的格外紧凑……她多少难免会有些体力不支。 五人渐渐处于下风,互相对视几眼之后,呦呦敏锐的觉得大事不好! 将要出口,他们五人几乎同时咬碎了舌下的药丸。熟练间落下的一刻,人也倒地不醒,满脸青白色显现。 剧毒。 呦呦拖着身子,挪过去一看,四下一摸一检查。 红袖―― 又是这个毒。果然是同一批人。 那侍卫这才立直,剑收入鞘中,双手抱拳躬身。 “奴才来晚了――请恕罪。” 呦呦摆摆手,一屁股坐在这不人尸体的旁边。 “去送个消息吧……” 那人走至门口,吹了一声哨子,就跳入院中大树之上…… 呦呦坐了片刻,才从地上磨磨蹭蹭的起身,靠在软枕上。 右手在后面的小屉子里翻摸着东西,发出了叮叮碰撞的声音。 稍后摸着一卷纱布,还有几小瓶药粉,一样一样的朝外捏。 全部摊在面前,呦呦指尖拨弄,找着需要的金疮药。 咬开塞子。 褪了一直衣袖,光洁的臂膀上划的口子细长还深。 -- 第355页 她皱了皱眉,忍不住的一声叹息从嗓子里溢出来,牙齿磨了磨。翻手将药都倒在伤处。 有少许的药随着血流下,当大多数药覆在伤口处之时,慢慢的就停止了流血。 十分见效。 伤口疼得有些麻。就是因为怕疼,所以呦呦才不敢动弹。 只要敷上去的那一刻,疼得跟再次翻开她皮肉的感觉一样。 但是不过一息时间,就被一阵清凉之意代替,缓和了急促的疼意。 额上的汗意巨甚,发丝都有些凌乱的沾挂在脸上。嘴角的血液干涸的挂在那里。呦呦咬住纱布的一头,用右手熟稔的开始包扎。 这一幕,贺嘉佑刚好进门就看到。 看着她露了一直臂膀,血淋淋的大半,赫然是一口凉气,凉的心肺疼。脚下步子快了两步,有些失神。 呦呦听着动静抬了抬眼睑,见是贺嘉佑与一众仆人,立马又给自己裹伤。 不等贺嘉佑叫喊,边徽子直接走出人群,叩拜在呦呦面前,然后快速的起身开始检查。 见都是外伤,肩甲处的两脚震到了内里,才会呕血,本就高热初愈,现在又这样伤身体,难免又需要个静养…… 边徽子弯着腰站在一旁给她缠伤口,呦呦就自在的往后一靠。 双肩这时才有些胀痛,酸得紧,动起来不太方便,幅度不能大…… 轻声‘咿呀’出口,双梅一蹙。 贺嘉佑看着她,一脸皎白的脸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时候虽模样狼狈至极,却觉得他的眸子里的颜色更深郁了些。 看着觉得她格外有一种野性,不羁在里头。 虽说是男生女相,脸似曲是欢娇媚了,同是一模一样的丹凤眼,可里面却没有一丝软柔,多的更是冷刺,不屑,不与万物入眼一样的神色。 如此的与众不同,看的贺嘉佑居然有些心猿意马起来……感到不对,贺嘉佑清咳一声。 “你可还好?” 然后目光触及地上的那五具尸体,神色凝重起,感觉有些胸闷。 呦呦也随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轻轻地叹了一句:“可惜了,没有留下一个活口。” 不然再深挖一下,慢慢的就能找到背后的人。 贺嘉佑脑袋一动,示意了一番,王舟立马蹲下检查起来。 王舟翻着检查尸体,果真是什么证据都没有留下。 贺嘉佑却道:“没有证据,可以制造证据去给人送去。” 呦呦:? 一下子没懂,贺嘉佑看着她笑了笑。 这一个笑,看得呦呦脊背冒汗,凉意四蹿。 然后反应过来之后,也跟着露出了一个笑,这个老狐狸,果真肚子里还是有几两算计! 确实,没有证据,可以制造证据…… 贺嘉佑将保护呦呦的暗卫调过来,在他身上撤了一块具有标志的东西递给了王舟。 王舟立马将它揉搓了一番,然后找了一具尸体,将东西给塞到一处不好明眼看出来的地方。 然后贺嘉佑沉声,说到:“带下去,碎尸万段。” 一切处理完毕,呦呦也都包扎好,换好衣裳后,遣了所有人到殿外。 此时殿里只有他们二人,和在屏风后的谈曼。 贺嘉佑站在她的床头,严声斥道:“你就为了吃些新鲜将人送走,要是出了什么意外怎办?都多大的人了,还如此不小心谨慎!真是……” 贺嘉佑居然气的恼怒至此,都有些口不择言了。 毕竟他是帝王,生起气来颇有威严,还是十分唬人的。 呦呦是见过这些,哪怕心里多少被震慑的有些害怕,也不至于露出怯来。 依旧的漫不经心,平添着几分笑意。 “不是早说了吗,我要亲自将他们引出来。 我见你如此心疼我,十分想知道,淳王也是你这样一步一步的护着的?” 贺嘉佑不想理她,顾左右而言他。 语调带了一丝刻薄,还伸出手指着她。 “朕就这样急着你这个小崽子!他?他身边的谋士多,犯不着朕来护着。” 这就是提及了蒋木了。 呦呦心里一急,全然有些失了方才的稳妥。 这一丝的变化全入了贺嘉佑的眼,面上直接难看起来。 一个书童,真是太过于注意了。 不免心生疑窦。 “朕看你对蒋木有些不一般,你不会是……嗯?” 话虽然没有说清楚,语态里表达的意思却十分明白。 呦呦汗颜,她是喜欢蒋木,可是她现在是辰王身份,怎么承认了? 难不成要变成断袖不曾? 一脸的漠然,尴尬。 “我只是觉得他学识渊博,为人淡宁,与我相投。没见过此等情谊?” 反朝着贺嘉佑问去。 他一面严厉之色看着呦呦,半天没做出声。只是片刻后,他轻言。 “此间凶险你清楚,这次还好没出事,下次呢?” 语句中的担忧听得呦呦有些暖心,他是真情实感,而呦呦确实欺瞒行骗,心里有些愧疚之意,才冒了个头,就被呦呦按下。 多的是感激。 感激贺嘉佑这样关心她。 实在话,如果有朝一日,她希望自己的敌人不要是贺嘉佑……毕竟有这些担忧,让她备受温暖。 -- 第356页 不想‘亲情’变成杀意。 呦呦语句软了些。 “无碍。” 贺嘉佑听到这句轻松的不得了的句话,直接被挑起火来。 又是低吼一声:“做儿子做成你这样的,当真是少见。不把我的心生生挖出一半去,你怕是不得罢休!” 呦呦笑言,语出安慰。 “这人不找到,才是挖了你的心肝宝贝。如果我只是受些伤就能将心肝稳稳放进去,还不好吗?” 看着她有些皮笑的脸,贺嘉佑气绝。 直接拂袖而去。 而在屏风后面的谈曼,真是被吓得不轻。 这要是说贵妃与南息的陛下没什么真情实感,辰王假装是他儿子,也断不会得如此亲厚的照抚。 所以,必得是有些情谊的! 谈曼这亲耳一听,只觉得曲贵妃娘娘那把利刃已经要刺入她的脖子了…… 这真是太吓人了。 身子都软了―― 贺嘉佑走了,她才是真的疲惫躺在软枕上,掐指算了算时辰,约莫是一刻左右就要回来了…… 趁这个时间,她刚好可以闭目休息一下。 靠着靠着就真的睡了过去,因为心里有惦念的事情,故而睡得十分浅。 向笙一回来,她立马就一只胳膊撑起脑袋。 结果双肩疼得她完全抬不动胳膊,闷声哼起来,整个人还栽到软枕上。 向笙心有些不稳,跳动的厉害。 赶忙走过去扶住呦呦。 看着一桌子的吃食,又四处环视一眼,这屋子里有打斗的痕迹。正巧要看着呦呦起身不易,立马就能断定她受伤了。 轻轻一嗅,呦呦身上还有血腥气。 他一蹙眉。 问道:“我不在的时间你做了什么?水含为什么也不在?谈曼了?” 呦呦因为疼,睡眼朦胧的眼睛清醒几分。 见向笙在她身前,她却没回答问题,只是说:“谈曼在屏风后面,情报直接给她,她知道真假。” 只和就说起了正事。 向笙不懂,只是一字一句启唇说:“回答我刚才的问题。” 呦呦悻悻然,抬起右手摸了一下鼻子。 “你走的时机好,我买了自己一波引敌,可惜还是没查出来后宫是谁要杀我……” 回答完毕,脑袋朝屏风处抬了抬,示意向笙做事。 向笙深吸了一口气,什么话也没说,走过去,给谈曼解了穴,将怀里的情报直接递给她,转身又回了呦呦身边。 上下看着,见没什么大的外伤,心里倒是舒服点。 却还是有些愠怒挂在脸上,非常不悦。 谈曼被解穴后,身体整个一软,无力的倒在地上,爬了好一会儿,才将手中的信握紧。 颤抖着指尖拆开。 打开后入目的皆是她熟悉的字,还是通体草书,表面上看上去十分凌乱,却要取双数字才是情报。 上面写着几人的名字,有死,有失踪…… 她拿着信突然贴在心口,无声的哭了起来。 段进将下一级的人杀了,他是真的叛主了,想要独自控制那一半的人! 她一边哭,一边跪走到呦呦的床边。 颤颤巍巍得说:“求主子,求主子救他――他是一时糊涂!” 呦呦冷眼一看,嗤之以鼻。 “一时糊涂?在你的眼皮子底下藏匿信笺不往国发,这是一时糊涂?不将人脉告知与我,妄图欺瞒是一时糊涂?明知道监视疑心他,仍旧逃跑是一时糊涂?我看,一时糊涂的是你!” 然后呦呦又轻声了些。 “谈曼,你今日要知道的事情,已经悉数让你得知,回去好好的听命就是。他,晚些再说……” 呦呦往后一靠,打了个哈欠,略显疲惫。 谈曼哭着,头突然一个接着一个的磕了起来。 “我们下级如若身死,再下面的人之中会有暗杀之人,防的就是主事叛国……求主子求他!” 第96章 担忧 “我们下级如若身死,再下面的人之中会有暗杀之人,防的就是主事叛国……求主子求他!” 谈曼声声啼血,引得呦呦强打起精神来。 蹙着眉不解问到:“你都知道的事情,他如何会不得知,怕是他也手刃了那位杀手你未可知……” 谈曼摇着头。 十分肯定的说道:“不可能。因为杀他的人在我手下,杀我的人在他手下。我不知道谁是这杀手,他也不可能得知!” 谈曼双眼赤红,嘴唇已然无色,神色颤动的厉害。 咦? 这话引得呦呦起身,一手拨了些帘子,翘首看过去。 啧啧,李邵仪这一招挺好。 难怪远在南息这么万里之远,他这么放心。 还胆大手狠,敢放了一千兵马在南息,也不怕挑起两国纷争。 呦呦哼笑起来。 “你们的生死与我何干?他自作孽有此下场不应该?” 此番谈曼一想。 该。怎么不该? 自从她遇到这位小主子以来,并没有和善的做过几件事,反倒有些时候还想压他一头。 这会子落得如此下场,当得如此下场。 可她要是自己身死可以无怨,现在梗在心尖的是段进的去向及死活! 谈曼如同段进哪日求她一样,也磕起头,力道毫不逊段进的力道。 -- 第357页 硬是将地板磕的作响,声声撞进呦呦的心涧。 哀婉的声音由冤魂一般凄惨,嘶声哭道。 “合该如此下场,主子慈悲,不若我进门动手之时,您自有法子收拾我,却依旧让他给我带了消息。 既是如此,请主子帮我找到段进,不论死活,我要同他一起!” 呦呦打帘子的整个手僵在那里。 不论死活? 不论死活? 呦呦心里这样这句话反复念了数次。眉宇带了惊诧之色,合着不解问去。 “你立了大功,回到南息自有一番好作为。为了他,值得?” 谈曼见呦呦话有松口,身形僵着伏在地板上,已经是呛声哭的话都支离破碎。 “值得。” 虽然带着哭腔气息不稳,两个字音节差许多,但人就能听得出他话语中的情谊。丝毫没有假,就是将真心掏出来翻给呦呦看一般。 呦呦随之心神大震,歪过头。 想当初段进也是这样求她的,以为谈曼在施幼南处,也是这样求她救人…… 他们二人彼此交托性命,如此深情呦呦从所未见。 哪怕曲是欢与李邵仪这般情深案牍,也难像他们二人这般为对方豁出性命。 怕是在外做暗探,早已无生死界限,才能如此? 呦呦一时半刻想不明白。 但是她却想到一出关窍,立马慎言问。 “你要段进现身到也简单,只是怕你真的会丢出性命,可肯?” 谈曼听到这里,感激之心顿起,又是一阵磕头叩首。 ‘砰砰’撞地。 还不等她出口言谢。 呦呦声音清冷,说:“段进此人我会关押,会折他双腿,教他不能再逃。如果我想知道的他不言不语,我要教你们二人生死不能。可愿?” 十分无情。 向笙原本以为呦呦会将他们二人的情谊放在自己身上与蒋木一套,会心软放人。 这会儿一看,才是安心起来。 还是原来的模样…… 只是现在脸上没有了之前的狠戾之色,如今平静祥和的说着杀人生死的话,一点起伏也没有。 一双剪水深瞳幽不见底,眉间平翘,似稚童一样。现在她的心境倒是愈发的强大起来。 看惯了生死,果真还是凉薄如初……这点向笙觉着好,也觉着寒。 站在一旁看着,只言片语都没有……只是抿着嘴。 谈曼却被这话吓得呼吸都停住了。 这…… 这是她要替段进选后路,替他们二人选生死! 段进的时间不多,这些人一死,‘她’手底下的那名杀手就要开始行动了。 有几人,怎么布置她全然不知情,要护,她是护不住的! 所以只能进宫找主子,不然她但凡外出瞎走动,落入了施幼南之手,更是麻烦! 选什么? 她根本是无路可选! 谈曼摸了眼泪,直起身子,额上的肿胀立现,十分凄惨的样子。 眼含水花,却坚韧无比。 张口问:“我如若让主子知道所有想知道的东西,可否放了我们?你折他的腿也没关系,终身无法行走也没关系。可以吗?” 呦呦眼睛更是幽深无情起来。 “好。” 谈曼短暂的笑起,就被呦呦接下来的话给卡住了笑。 “我放了你们,曲是欢和李邵仪我一概不管。生死有命,如何?” 呦呦没像以往笑起,只是眼神里深寒询问。 像是一份契约一般。 谈曼不容多想,直接点头。 能活一日是一日,哪怕最终结局如此,她也奈何不了。段进有错在先!本就难逃一死。 如此尚能苟且几日,何乐不为? 如此干脆的答应,呦呦再一次心里有些翻滚,却没表露出来,只是不免得眼神晃动闪烁。 呦呦疲惫的靠回去,搁下帘子,胳膊顿时酸胀疼起来。 她裹裹杯子,“你们可有什么定情信物之类只有你们二人知晓的。给白元多仿照一些,着人街头巷尾的带着行走。三日后,找个好埋伏的酒楼,让谈曼过去。” 用她活生生做饵。段进必定上钩。 只是…… 呦呦眼神晦暗一昏,半张脸在帘子后,谈曼只看得到她的半张脸。见她嘴突兀的拉出一抹很是阴森的笑,随即说。 “这样大的动作,难免引起施幼南的注意。所以,你也可能会被他的人给劫走。 你说,如果施幼南劫走了你,我抓住了段进,该如何让他开口,达成你救他的心愿?” 这话问的极轻,却字字在谈曼心头烙下一笔一划,一字一句。 可怖的狠。 谈曼咽了一口气,赴死之心已经明确。 万分肯定的说。 “如若这样,我定会当场自尽,坏他们的结盟。再留书一封,让起为主子效力。只求他能活着。” 这已经是交代遗言的口吻。 呦呦轻轻笑起。 眼神一翻:“孺子可教。” 便摆摆手,她窝进被子里。 所有的步骤已然交代清晰,剩下的苦力自然不归呦呦出马,更何况她现在身上有伤…… 向笙将谈曼一扶,送她出去。 然后准备这件事宜。 她才睡下,水含带着食盒回来。 -- 第358页 神色匆匆。 向笙正悠闲的在院子里练剑。水含这次不顾打不打扰,直接只身向前。 “有事没有?你我都走了,那人?” 向笙没有收剑,只是动作突然轻缓起来,一招一式没了凌厉,倒是多了几分闲洒之意。 走起剑来,行云流水,颇有山水葱郁之感。 水含一怔。 约莫是没事儿的,不然向笙能这么悠闲? 但是心头蹙起。向笙一旦如此,必是稍后有大事,现在在放稳心境。 水含捏着食盒的指尖互相揉捏了下。 提着心肝,面色平稳,问:“你要做什么了?主子又有吩咐?” 向笙依旧不言不语。 保持着一贯的缄默,不是呦呦,实难出声。 水含问不出,转身准备回殿里,看看呦呦如何了。 结果才一步,向笙直接一剑一挑,挡在她的面前。 “受伤了,睡下了。晚膳也晚点叫她。” 语毕,剑从她的胸口前划走…… 水含就到院子里将食盒放下,自己侍弄起花草来。慢慢斜阳侵暮,霞云成片。 夏日虽然早至,但是夜里的寒凉依旧是彻骨。 一人早起是厚衣裳,渐午就是凉纱薄衫,到了夜间,受不住寒的人薄夹袄上身都不稀奇。 待了六年有余,水含没适应这个环境,呦呦一样,因为她就是畏寒之人。 食毒太多,身体总是损了根本,畏寒的不行。 二殿下府。 在向笙出府,贺拂明就收到消息,蒋木手上自然也有消息。 得之大惊。 估计会有事发生。 蒋木连忙丢了手里的事,带着人匆忙往宫里赶。却被贺拂明的人给拦下,拐着小道去了他的府邸。 二人才面坐面,一句话未开始说。 就听见阿阮报,水含姑娘前来…… 蒋木心急如焚,完全不等贺拂明有话说就起身。贺拂明腿不便,动作自然没他快。 在蒋木将要出门之时,贺拂明说。 “我让人进宫送吃食的婢子被人打晕过去,糊弄了那人去连忙回来报信。所以才拦你。” 蒋木足下一顿,瞬间就觉得事情比他想的更为复杂。 他只是以为呦呦的贴身侍卫离开,放她一个人在宫里,用自己钓后宫下毒之人太过险俊。 所以想去拦着! 现在水含也不在,那就只剩她一个人在九方阁内……心里还不是惧怕非凡? 呦呦一早就上呈说不喜欢有人侍奉,陛下应允,撤了一殿的人,只余他们三人闲散。 现今―― 蒋木知道呦呦身边有陛下的护卫,陛下喜爱她。但是还是阵阵惧怕从脚底蹿入体内,肆意让她不得安心…… 蒋木的慌张在脸上表露不深,如若不是与他常交,贺拂明觉得他可能也看不出来。 贺拂明轻裘缓带,泰然自若,指腹捏了一杯温茶。 有些批判,但声音依旧温润。 “你太心急了,坏事!” 然后对着门外的阿阮说:“将水含姑娘请过来。” 门外的脚步渐行渐远。 蒋木几步无神,坐在了贺拂明身边。 这时候又是一派行若无事的样子,捏出一本书,翻了起来。 只是这书页翻的有些快,全然没之前的缓读一心二用的意思。 贺拂明摇摇头,叹息一声。 蒋木却没听见这一声……还沉浸在自己的但又之中。 水含一来,蒋木捏着书的指腹搓白。 她面色慌忙担忧,显然是已经出过什么事,蒋木眼细,一观便知。 在她靠近时,身上还隐隐有些散香,清淡得都快没有了。 水含行完礼。 语态焦急:“主子说没事,还让……让做几张饼让我拿回去。” ? 蒋木一愣。 没事? 这样笃信,那便是真的没事。 他恍恍吐纳几口,提着力的浑身此时一松懈,都觉得四肢酸起来。 贺拂明饮了一口茶,轻轻搁在桌面上,问到。 “殿里出事了?” 这话水含警觉,想起了谈曼,立马愁容满现。 蒋木贺拂明二人对视,果真出事了。 蒋木此时不急,没多作声。 水含只点头,眉宇凝着。 “这事不能说,还请你们快些做饼,我好回去交差。” 然后行了礼,自己出去了。 拒绝交谈。 他们二人做了片刻,蒋木才搁下书,眉宇的愁色都将脸糊住了。 声音有些凉,“臣回府了,淳王那边事儿还未尽,多的是需要臣来处理。” 呦呦既然专程让人前来说无事,拦着他们进宫,那必定是自己能处理妥当。 即便是再忧心,现在去了反倒是坏了她的事儿!蒋木识时务的回了自己该处的位置。 心里难免忍受不了,却还得咬着牙在看不见她的地处等着,候着…… 贺拂明点头,让他走了。 现在蒋木正在清理贺秉修手下的人,与施幼南日日是斗的你死我活。 两人共下一盘棋局,互相厮杀的厉害。 一招不慎,牵连出来的便是旁枝错节的势力与关系,还有就是蒋木这一条性命!容不得他再如此关键的时刻打马虎眼。 -- 第359页 贺拂明说什么话都不及蒋木自己想的开,所以他无话可说。 在蒋木出门之时,贺拂明才温言说到。 “我会在宫里安插人保护她,你自当珍重自己。不然我怎么跟她交代?” 蒋木省的。 这话一出,他身子歪斜了一下。 回过身行礼致谢,便昂首挺胸的离去。 看着那身影,一如看见了胸有丘壑的呦呦。如此这般看来,二人倒也是相称的。 贺拂明一杯水倾斜撒了满身水渍。 这日过后,广陵百姓之中突然多了个小玩意儿,指环花。 路上卖这样的雅致小花愈发多了起来。 说是什么情郎想送的礼物之一……却也是可爱些。 出门在外的人买了送给妻女的,送给自己的,送给女性好友的……愈发盛行起来。 几乎是女子人人都有,人人都带过。 不少大户女子也盼着买上一朵带个一日两日玩玩。 直到一人捏着一枚指环小花,端平与眼眸齐平,细细的凝视。 这似乎和当日送给谈曼的,并无太大分别吧…… 他一身粗布短打,十分不起眼,头发也是凌乱,一双虎目有些威震罢了,一瞧便是不凡。 这人就是逃离的段进。 这时他看着小花,思绪有些远。 口里请念:“谈曼……” 双手捂住脸。 不过几日罢了,他满脸憔悴仓夷,神色这个时候蒙上了一层翳。 第97章 指环花事件 施幼南空闲之余,依在榻上。 一只手撑着头,一边看着底下送来的情报。 身上挂着厚重的大氅,炎炎夏日的,人家恨不得放上几个冰扇,他反倒是穿戴的厚,只差放两个炭盆子在身边才好。 一旁的人候着,端着一盅药汤,徐徐冒着热气。 施幼南指尖翻动,眉间一蹙。 “蒋木这般手辣,倒不似以前安弱守雌,早知有今日,应该让蒋温杀了他。留至今日反倒为祸了。” 一直在蒋家比下人还不如,仍蒋温打骂驱使,毫无颜面的的事儿做尽,就连下人对他打骂都是习以为常。 故而谁也未将这人放在心上。 如今……养虎为患! 严重戾气冲出眼眶,有些可怖。 不像是这一张病弱的脸能展现的表情,看上去极为不和谐。 更像是死人重怨化为修罗爬出地狱寻仇一般。 那仆从安静地将汤药呈上。 “主子,一个奴才罢了,不值这般用心。” 施幼南斜睨一眼,哼了一声。手中一叠信扔在腿上,纷纷落下。 有些上面的内容实在扎眼。 西北应城的水患修建工作贪污了多少银两,多少官员涉及,造成了多少百姓遇难,无家可归,却又是如何只手遮天瞒报消息没发回广陵的。 主使是太子手下的一位幕僚,帮凶是他们施家的一个堂远亲,祖父辈都没有行走了! 这一项贪污受贿,瞒报灾情,被人参上一本还了得?这不是…… 他与太子全然不知这件事。 前年贺秉修还专程上折子想亲自去处理水患,与百姓共进退,因为皇后拦着,怕他出事,才没有走成。最后派了他的幕僚前去。 明明都处理的十分妥当,这份折子却与之相悖! 如果一旦出事,贺秉修冤屈的很。 这样陈谷子烂芝麻的事儿也被蒋木挖出来想贴在太子身上,实在是招数多。 要不是他与太子眼线遍布,怕是早都被蒋木给用各种不同的由头给参下太子位了。 现在晏落还没有找到! 贺秉修身上挂着这个罪,至今不能出宫,他至今也不能入宫! 他伸出手握住汤碗,不免得指骨用力,恨意缠绕着他,眉眼隐晦的怒让他的脸色十分想离远。 “他如果真是奴才,我现在就想看他是怎么死在我脚下的。可惜不是,不过也快了……” 突兀的勾出一丝冷笑。 腕子一抬,剩下的药入口,涩的厉害,却尝不出苦来。 眼角被这药冲的直眯。 那仆从用银签子取了一块软糖糕送过去,施幼南碗刚离唇,立马就含住。 清凉细密的甜在舌尖化开,好一会施幼南才蹙着眉脸色和缓些躺在榻上。 仆从一边收拾碗,一边说。 “广陵这几日可有奇景,百姓中兴起了一种指环花。” 说着他就从袖笼里取出来,一支草花编就,紫蓝色的小花拥簇了好几朵在上面。 嗯,挺雅致。 施幼南接过,看了看,突然清淡的一笑。 刚才全部的戾气全消失殆尽,现在只余留浅笑,喜不自胜的模样。 他捏着把玩,觉得十分可人。 “让邓缪友将这支送给晏奚寻,看她开心不开心。开心的话,就让邓小侯爷日日逗着她。奚寻一丝不悦,你就将他提来,我亲自教他如何哄人。” 这话说的清淡,目光却流转着寒与疼惜。 这下人指头一僵,应了声“是”。 自家少主子疼爱晏家庶女的不得了,却要拱手送嫁…… 实在是―― 他都不忍。 生来病弱,施家凋零,偏生得一脑子聪明劲,背负了施家重回朝堂的家族愿景。 -- 第360页 实在是苦抑而生。 如今喜欢了好多年的女子,不过十来日就成亲。 怕她日子难过,硬是将邓家小侯爷一个顽劣风流的纨绔逼成了一个愿意为晏奚寻收心的风雅公子。 想着法的逼着邓缪友给晏奚寻哄着逗着。 一不悦,施幼南抓回来就只一顿刑法。上头有太子压着,邓家官声不好,把柄诸多,反抗不得。 只能在施幼南手下听之任之,违背不得。 施幼南捏着膝头上的一封信,笑起,有些寒意。 “去安排一下,我想后日见见他……躲,是觉得躲得过?” 嗤笑一声。 那仆从下去安排,施幼南翻身睡去。 将他膝头的文件真理好,放在一旁的小桌上,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 日子过得都是快,施幼南想约的日子也就到了。 这日他坐着车马,带着仆从,如以往一样,根治低调的出门。 车架不大,也不小。 说气派也不气派,只是车前挂着的琉璃灯笼就显得愈发不凡。车门扶手是玉嵌了东珠做成的。 隐隐散发着身份。 夏日午时,天气燥热,他一身薄褂还挂了件大袖衫,身体是真的差。 都这样的日头,人人都脸红扑的厉害,他还是有些苍白。 下车后,直接去了二楼雅间。 自备的茶具被人端上来,数人守候在门外。 空荡荡的屋子,他精心得为自己烹煮了一盏茶。 他突然自言自语起来。 “你替我重伤了辰王,我将你和谈曼二人送出城。” 无人回答。 施幼南继续说。 “本世子能找到这里,而辰王找不到,你还不知道孝忠谁才能活命?你头上的主子可知道你想逃?” 隔壁突然有些呜咽声,响动太小,不细听的话完全引不起人注意。 “都是一死,何必死在辰王手上。为你主子尽忠不好吗?” 话都说的温吞。 茶也细细的缀着几口。 十分享受。 整间屋子总有些可怕,静的吓人。 就这三句说完,施幼南喝完了这一盏,起身就又下楼了。 接指花的散布,施幼南不知道是谁,始终没找出源头。 但是只要和段进有关,那可能背后就是辰王。 如果是辰王,那就是说南息的广陵还有东唐的暗探潜伏。 居然能调动百姓的喜好,这可就有些难…… 这辰王,现在更是不能小觑。还有蒋木与他是一伙的。 辰王到底要在南息做什么? 名上从来不参与任何南息的朝堂事物,陛下追问都躲。 可暗底下,辰王的手就已经动了许久! 也是他们的阻碍之一! 无论是抓住辰王还是蒋木,那就是抓住了他们二人,都能钳制对方。 他们二人似乎情谊身后的有些不一样…… 这次通过辰王找段进,而去到辰王身边。辰王出事,蒋木就好办了…… 施幼南睁着眼睛,似有些无辜,开心的笑起来。 “去点御斋,给她买些点心。”马车行驶起来。 而施幼南坐过的隔壁,正有一人被按在墙壁上,动弹不得。 那人手掐着段进的左腕,挑断经脉的伤处。 他龇牙咧嘴想动,却被死死的按住。 身后的人在段进耳边说:“主子说的话,你可都听明白了?” 说话的这人,正是当初跪在他身边的那人。因为失去了谈曼的消息,所以被段进罚跪了六个时辰。 此时得了令按住段进,毋需担忧暴露,他可是用了力气将段进按住。 令他的左腕疼的如火上炽骨,直吸凉气。 伤口崩裂,血晕湿了两人的手。 段进上次让他跪得腿疲软了近五日,可想而知当时那六个时辰是怎么熬过来的。 现在可不是能好好抒发恨意。 他长的平平无奇,只是现在眼眸里的那情绪,滚滚袭在段进身上。 段进哼笑。“原来你卖了主。” 这个主自然指的是他。 那人直接蛮狠插话到:“你比之我,难道不是?” 段进吃力的动着身子,想摆脱他的束缚。 他又用力的一压,段进整个人贴在墙面上,恨不得整个人都嵌进去了。 动弹不得。 血滴在了地板上,泅出一抹红色。 段进十分难受,疼得闷哼。 咬牙绷着太阳穴的青筋问:“你是叛了我这个主,还是殿下?” 身后那人一怔,片刻的失神,段进趁此机会忍着疼挣脱开来,将他弹开。 段进也伏在墙上喘息起来。 那人被弹开,是真的诧异。扭扭头之后,很是邪气的一笑,没有再上前钳制段进。 他声音格外硬朗,却带着反骨。 “我们段主事一向谋算得宜,精明狡猾,不妨你猜一猜?” 段进看着他。若论狡猾,怕是现在眼前还有一人比他更甚! 眼神忽明忽暗起来。 先不论这人有没有背叛主子,但一定是背叛了他! 那施幼南找谈曼没找到,需要他来做饵,这就证明他是真的将谈曼弄丢踪迹。 不然施幼南直接从他这里都能找到谈曼,还需要他做什么诱饵? -- 第361页 重伤辰王能让他们二人一起离开? 还有,如果施幼南真得了谈曼,还不趁机撬开她的嘴拿到自己想知道的东西。 他们二人暂且都是无用之人……却都是施幼南的把柄,会放不杀? 段进完全不信。 他现在知道,他与谈曼已经是死人了。只能被榨干最后利用价值的死人! 他心口疼得厉害,比他伤愈又裂的左腕更疼。 左手已然无力,抬不起分毫。段进有些悲痛的用右手捂住大半张脸。 管他南息暗探多少,管他谁是主谁是仆!与他何干?与谈曼何干? 如此诡谲的地方,他早就想走,想带着谈曼走。 只可惜他贪婪,他想为以后的生活多赚一些资本,让谈曼过的更好。 也看着谈曼惜手下的命,苦苦保全着每一个手下。谈曼的话突然在耳:我带出来人,我要带回去! 所以一拖再拖,拖到现在拖成了死路一条。 他嘶哑着哈哈一笑,哭腔显现。 那人讥讽一笑,目露不屑。为了一个女子,权不要了,命也罔顾。 这哪里像曾经的主事?在南息刺听各种情报,弯绕几大世族的段进?几进几出救兄弟的段进? 一点影子也在眼前这人身上看不见当初的睿智,英勇,果决。 段进隐忍着鼻酸。 “去问问卖指环花的人,什么时候在轻音楼卖。她回答何时,便是何时。如若问你这花该如何佩戴,你就告诉她,成亲的……那日。” 这话越说段进越咬牙。 那人迷糊一阵,立马醒悟过来。 “听施主子的话了?要去见辰王?” 段进整个人被悲伤笼罩,看上去凄惨无比。他只是动了动头,也没看出来是点头还是摇头。 那人没有段进谨慎,只是想着急于立功,便问:“问谁?卖指环花的都可以?” 这回段进点头。 跌坐在地上,靠在墙上。 刚才隔壁房间施幼南说的每一句话他都听得清清楚楚。 待那人一走,段进站在窗口随意一看,果真四处布满了人。 应该是施幼南的人。 他脸上的悲伤收起来,眼睛里笑意闪过,朝着门口哼过去。 他要去见的是谈曼,而不是辰王,也不会是施幼南。 口里却念着。 “晚些来……让我救了谈曼再来杀我……” 担忧之色顿起,布满脸上。 他杀了手底下的掌事时,他就知道他会有一死。死不可怕,谈曼不在他的视线内,才是最可怕的! 他去找过影杀阁,他将自己所有的身家都搬过去,可惜人家说从此再也不插手谈曼的任何事宜之中!再多的钱财也不接这一单! 影杀阁是江湖组织,从不涉及任何朝廷官员,只管江湖情仇。 不知道为什么解了谈曼这一单,去施府救他…… 这个指环花是他们互通的信笺。 两人相约好的,只要看到这个,就是再叫相见。卖花的人知道轻音楼哪一日,哪一时辰见面!直接问就好了。 现在广陵这么多,怕是谈曼急着找她。或者说,是有人借着这个找他! 施幼南已经神通广大的找到他了,那这必定非他所为! 那就只能是一直找他未遂的辰王了。 施幼南知道辰王找他,故意上门警告他,也劝导他。想法子重伤辰王,他与谈曼能逃离…… 可惜这一句话是空谈。 即便他愿意信,那也不可能成真! 不消一会,他手底下的那个人回来,心喜非常。 “明日,午时,轻音楼二楼宫一间。” 然后笑笑,灌了一大口茶。 “明日且看段主事的威武。”语含讥讽。 段进没看他,挪开视线。 没眼界的东西,明日你能不能活着从轻音楼走出来还未可知,现在还如此心喜不知忧祸,蠢钝如猪! 翌日。 段进乔装打扮一番,不是很显眼,一身衣裳新不新旧不旧的。 缓慢地谨慎走进轻音楼,四处装作漫不经心的扫视。 客人坐的如同往日一般,多不胜数,熙攘相接,热闹非凡。 中间还有人在说话本子,唱着旁调打着拍。 他往楼上才迈了一步,立马有个店小二上前一拦,笑嘻嘻问:“这位客官,您是订了房不成?今日满了,如果没订,今日怕是不能招待。” 段进清清嗓子。 “宫一号房。”小二一听,眼神变色,连忙嬉笑哈腰的引路,只当他是寻常客人。 段进一步一步走着,每一阶阶梯都稳稳的踏实。 他身后那人邪气的盯着段进,嘴角勾的弧度阴恻恻的,实像小人。 正替施幼南监视着段进的一举一动。 而段进唯实觉着这人以前狗腿的时候比较灵光,怎么跟了施幼南,脑子也送人了不成? 段进无声哼笑。 这轻音楼他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宫一号房……他忖思一番。 这个房间是轻音楼最大的雅间,平常非权贵而不能订,非百金而不能约。 看来,辰王也是不打算掩藏他的身份。 就是辰王用这样的方法寻他做什么? 他刚巧上到二楼,这面前是一方大窗。段进稍稍一抬眼,已经看到了施幼南的一些兵马。 -- 第362页 在他出发之时,就有人告诉他,今日这条街被施幼南封了。 只要辰王受伤,施幼南会立马出手,也会想法子送他与谈曼出城。 而段进此刻并不知道谈曼在辰王手上,他还以为是在施幼南手上。故此,听施幼南的话多一些…… 今日前来,他要与辰王做个交易!让他去施幼南的府邸地牢救出谈曼,不然他就要按照施幼南的法子来…… 总是要做些什么,才知道结局能否逆改! 当走到门口,无人守候。 段进十分果决,没有犹豫地推开门。跟在身后的人也不知死活,随着段进一起踏了进去。 一进去,呦呦正坐的好好的,已然在吃午时的饭菜。 风姿绰约,举手之间尽是贵气,只是眼神里生来带着疏离冷淡让人不能直视。视线却无法转落开那张五官精巧的脸上。 段进一见,真敢来! 约莫也是有要事的。 她身后就向笙一人,一看就段进身后还有仆从。 向笙三不做两步,飞身一掠,五指便擒住那人的颈项,狠狠一捏。 痛苦的脸狰狞起来,原生邪气的样子被气短替代,显得十分狼狈无颜。 呦呦视线落在段进身上。 这是第二次见的他,段进今日换了衣裳,一身黑色长袍,繁花刺绣的腰带,显得女儿气了些。 长靴收紧裹在小腿上,显得他整个人挺拔的厉害,十分伟岸。 一双鹰目正看着呦呦,里头颜色不明。 她只感叹:这要是谈曼瞧见,怕是心都贴在他身上了。 呦呦碗筷放下,拿着丝帕擦嘴,动作真是好看。 饶是段进见过多少形形色色的男女,也断未见过如此有风姿的男子。 她清嗓出声:“我替你杀了他,可否?” 不待那人急急摇头,也不等段进说话有动作,向笙直接加大用力,‘咔擦’一声脆响,直接捏断了那人的嗓子。 呦呦只是抱歉的朝段进笑了笑,十分有礼貌。 她脑袋动了动,示意段进坐在她对面。 段进今日已是不畏生死,只为了谈曼而来,所以,提着警惕直接坐到呦呦对手的位置。 桌上的菜已经都吃了大半,看来是等了有一会儿。 呦呦看了一会段进,问:“之前我们有误会,今日特意来说清的。” 段进眉间一蹙。 他们就只了了见过一次面,还有什么误会?需要这几日这般大张旗鼓的说清?段进有些不信。 十分疑惑的看着辰王。 呦呦见他这样警惕,哼笑到。 “你同施幼南在这附近埋伏了多少人?告知本王一下,我好做准备。” 段进面色强装镇定,却还是有些变色。辰王已经知道他与施幼南关系匪浅! 见段进一直不张口,呦呦摊摊手。 只是声音突然幽若的发出一种轻鬼的调子,带着浅笑。 “本王前两日才突然想起来你何要逃,是否与谈曼有关?你要去救她?” 段进嗤笑,眼里饱含不满,狠狠剜了她一眼。 语气凶狠,眼睛微眯。 “你不救她,施幼南也不放过她。偌大的世界,除了我,谁还会救她?” 一腔情挚。 说起谈曼,段进的语气变得激愤起来。脸上悲疼与杀意混绞在一起,难辨的狠。 呦呦笑起来,这就好办了。 她那一日才真正想起来,段进逃离也可能是因为她没笃定的回答他救谈曼一事,或有此间原因也未定! 今日一来,冒着被施幼南围堵,也要知道段进手下的人,和东唐他背后的主子。 因为这人在和施幼南做交易! 即可以拉下施幼南勾结外邦,也可以拉下东唐的那人勾结外边,一举两得。 她手上捏一个这样的把柄,安知以后回了东唐会不会用得上? 如若李邵仪逼她,这个把柄怎么就不会是他绝地反击的后手? 她突然余光扫到向笙,也不怕他听。只要兵防图拿到,他就自由了,不会在李邵仪身边。 这件事儿向笙不会管。 他只求自己的父母出宫不被李邵仪控制。 李邵仪这人虽喜欢这样拿捏人,却也是有一位有风度的帝王,断不会说话不算话。 这点呦呦还是深信的。 后路这种东西,能拿在手上,可不嫌多! 毕竟以后还是要回一趟东唐的,中间这万千变数她也要能掌握一二,不能全被李邵仪控的死死的。 现在远在千里之外,李邵仪纵然有手伸在这里,也不会处处都拿捏的到。 呦呦舒心的一笑。 “谈曼在我手上,不在施幼南府的地牢。” 这句话让段进怔在一个动作上,都不知道手脚动弹,呼吸交息了…… 可见的眼圈慢慢发红,恶狠狠甩出。 “哼,让我见见我就信!” 呦呦笑着:“自然。不过我要问,施幼南有多少人守在此处?我知道了这个,我就让她出来见你!” 段进眉头一皱。 想也没想便粗声说,“一百余兵。” 呦呦听罢,仰天大笑。 “我就只值一百兵?” 段进看着辰王这样,实在有些张狂了些。 施幼南是什么人,看来他还是年轻了些,太多不懂,如此小看施幼南与他手下的兵! -- 第363页 段进眼神错开。 现在在想辰王这句谈曼在他手上这句话的真伪!不能贸然行动…… 呦呦笑罢,摆摆手然向笙去提人。 正好房间只剩他们二人!段进眼神一动,手轻轻握拳,想法微动…… 正待他准备动手,呦呦已然看出他的意图。 右手的腕子匕首掉落在掌心,稳稳捏住,面上神色不该,眉宇间有些嘲笑。 施幼南才只被一百余兵,凭什么抓她?真是在肖想,这难道是天黑了不成? 段进果然出手,一掌拍桌劈成两半,直取呦呦喉咙。 他动作要快,不然向笙回来了他便是不能再取辰王的近身了,那人身形步伐一看,就知道武功是绝品! 而辰王看着,像是手无缚脚的羸弱少年。应该会毕竟好控制。 拿了她,就等于拿了所有人。 也有了与施幼南谈判的条件。 呦呦本就小心翼翼的提防,故此这时反应极快。当段进拍掌,她已经起身后退,一尺半的距离。 但是匕首还未亮出。 绝招总是要藏在后手,不能先亮出来让人提防。 段进见一击不成,连着上前擒拿,五指聚力,狠狠的朝着她锁去。 近身的那一刻,呦呦冷笑蔑视,匕首一出,直接劈在他的肩上。 身形厚大,震的呦呦受伤的双肩一麻,疼痛起来。 她皱起眉,挑了几下,赫然吸了一口凉气。双肩软的让呦呦后退了半步。 这小小的错露破绽被段进抓住。 咬着牙,顶力被她劈中也朝着她继续一爪横抓,脚下灌力抬腿踢腰。 呦呦预防好的退避。 也借段进此番力道,匕首抽出。血涓涓下流,湿了胸前胸后两片衣襟。翻烂的肉朝两边狰开,十分吓人。 段进两招不低,一肩手上,上半身的力道明显弱了些。 一掌咬牙接上,明显已是硬撑。 呦呦放缓速度,手握匕首,点胸而立。十分不悦,双瞳既黑又冷,有些骇人。 音嗓一沉,“想将本王拿了交给施幼南?怕是你异想天开!” 说着,右手匕首一收,抖了抖袍子就坐在另一处椅子上。 扭动着双肩,缓解酸乏。丝毫不掩饰她受过伤。 段进看着辰王一下子收手,还如此的干脆利落有些发怔。 他正要再上手,门响动了。不等他回身,一个巴掌将他劈翻在地。 跌的他十分狼狈,肩上的口子蹭在地上,疼得他低吼一声。唇间压抑不住疼痛。 额上的汉濡湿了头发,令他有些难受。 双眼赤红,喉咙有些声音将要破出,呜咽之声才出口半个音。 突然一阵含香扑近,纤柔的身子带着温软扑在他身上,哭呛起来。 声音铃铃若细,闻之伤痛悲切心喜。 段进一闻,此刻是再也绷不住这些事日的担忧惊心,直接大哭起来,咆哮一声。 二人相拥在一起。 他肩上的伤将谈曼的裙子也染红了些。 这个时候,呦呦才发现了段进黑色的外袍下穿着红色的衣衫,而谈曼也是一样,紫色的长裙夏着着一身红衣。 他们二人都当今日是最后一日,十分默契的穿了婚服,以当成亲……再做诀别。 生死一处! 震的呦呦看着,都有些动容。 她也很快的收拾好被影响的情绪,冷冷下令:“动手!” 向笙听闻后,直接走近他们。 将谈曼掀开,手段十分利落地将她的双腿掰折,整间屋子是听闻段进的惨叫,与谈曼的哭泣。 她却是不敢大声哭的,因为她也知道施幼南在附近,人数众多。 如果她想和段进一起在辰王手上,那必须得确保的是她不被施幼南抓走。 谈曼咬着胳膊,看着段进双腿弯曲的十分吓人,惨叫声不绝于耳。 她一边泪流满面,一边呜咽着哭声,将自己的声音缩小,缩小至不能听闻! 整个胸腔发闷发痛,呼吸都跟不上肺的律动。老是被不规律的喘息噎住心肺,闷疼不止。 当段进慢慢低吼之后,呦呦笑着近身。 蹲在谈曼的身边,一只手勾着她的下颚,问:“现在是不是该你了?嗯?――” 谈曼强迫自己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才泛着哆嗦,红着眼睛,点点头。 十分乖巧。 这是第一次,呦呦觉得谈曼是真听话!以往的那些狐狸模样今日全都看不见。 心想,这难道就是见了心爱人的模样吗?那她是否也是这样? 短暂的出神之后,她又回了椅子上。 招手让向笙去做事儿,向笙黑着脸看了一眼地上的段进,不放心的出了门。 谈曼挪到段进身边,将他的头抱起,放在自己在膝头上,抚摸着他被汉沁湿的头发。 段进还是一脸疼痛难忍的样子,整张脸扭曲的不成人形。 却看着近在咫尺的谈曼,一边低吟哀嚎,一边笑着,朗朗笑出声,笑出了眼泪。 那嘴型动了动,明显就是在说,‘谈曼,谈曼……真好,真好……’ 谈曼手脚慌乱,捧着他又是喜又是疼的,黏糊的很,呦呦不悦,吊起眉角。 冷声说:“怎么?还要在这里叙旧情吗?” 谈曼立马抬头恍然的一促,看了一眼呦呦立马问到段进。 -- 第364页 “你,你身后的主子是谁?不是陛下是谁?” 她的声音都在犯哆嗦。 她做梦都没有想过有会有一朝亲口问段进叛主叛的是谁…… 段进一懵,两眼都花了一般。 直接摇着头,喘气说:“不能说,我不能说……” 谈曼眼泪留下,她将自己的额头贴在段进的脸颊上,发丝扫在段进的脸上。结果被段进的汉贴在了他的脸上,黏在了一起。 她噎着嗓,声音清清如风弄,跟哄一个孩子一般。 “你告诉主子,我们还有活路的,还有……” 这时,他们二人的裙摆绞在一起,两人红色的里衣交合在一处,仿佛就是他们的新婚一般。 段进这时悲恸得粗喘,呜咽的厉害:“对不起,对不起,我该早些带你离开的。” 呦呦看着这一幕十分不耐烦,椅子一捏,捏出来一声清脆行动。 谈曼继而问,语气里带着坚笃。 “主子会保我们的,他真的会,你信我好不好?好不好?我求你信我……我不想你死!” 段进用力的挪动着脸颊,想与谈曼再贴近一些,更贴近一些…… 好半晌才说了一句:“我如果说出来,他不会放过我们的。我更不想要你死。” 段进说完,声音呈呜咽状,里头包裹着缱绻深意。 二人的语句都十分的温柔怜惜,且带着声声哭腔。呦呦从一开始有些心软变成现在的有些烦。 实想进度快些。 一手按着太阳穴,皱眉忍着。 用情套用出来的话,更可信一些,所以要徐徐渐近,不能急切狂躁。 但是施幼南在外手,做些什么,布置什么她不是很清楚,第一次这样正面博弈,端看谁稳,手下灵活,退路清楚。 还要在贺嘉佑眼下如无事,不能在广陵掀起大波大浪引人侧目心疑。 那边段进和谈曼情浓意浓,呦呦突然冷淡不耐烦的准备说话。 却见段进用头将谈曼的脸顶开,使了好大的气力才将视线挪在呦呦身上。 他声音粗哑:“辰王殿下需要什么能让谈曼活下去?” 他跟谈曼说以后,却突然反应过来,今日过不走,哪有什么明日? 东唐的那位殿下不放过又如何? 眼前坐的不是一位修罗?楼外不是一位鬼剎? 今日焉知难逃。 他现在腿折了,要逃只能哪位菩萨发发善心,却觉着辰王与施幼南都不是好相与的人。 只见呦呦一只手撑着下颚,十分散漫,眼中不慌不忙,冷漠的瞧着他们。 只是张嘴,铁硬说道。 “段进,你今日不说,谈曼还有今夜吗?除了本王能保她,还有谁?外面的施幼南?” 然后冷冷笑出声。 段进看着眼前完整无缺的谈曼,山眉远黛,薄粉施妆,清新可人都很。 眼眼皆入心,目目不忘情。 辰王没有骗她,谈曼不光在她的手上,还未出一丝伤痕逼迫。这已经超出段进所有的想法了。 他们二人指责被卸,施幼南对她穷追不舍好一段时日了。 现在她能这般模样,已经是意外惊喜了。 谈曼说信辰王,他不信。 信她,他愿意信。 今日就是一博! 他气息微弱起来,眨着眼睛,头重重一点,呦呦却只是看见他轻微的点头。 就知道有谈曼在,段进在这样进退无路的境遇里只会选谈曼。 施幼南输了这一局。 呦呦隐隐升着笑意。 今日的第一步完成的格外顺利…… 她掩着喜,只是眉梢跃起点。“你背后的是谁?想联合施幼南害我?让‘李清辰’回不去东唐?” 她是替身这事谈曼和段进都知道,其余人便不会知晓。不然怎么会有他们与曲是欢联合在天兴酒楼刺伤她这一事? 段进振振力气,十分虚弱了。 谈曼见之不好,眼泪簌簌落下,在他的脸上脖子上流了许多。哭的无声哑然。 “大皇子。我的主子是他。” 李清运! 呦呦一惊,几年不见李清运,他倒是厉害了,能将李邵仪的人私自招揽,真是心思至深! 早前就看得出来他是个坏坯子,不然她当年喝下的那杯酒,原本该是李邵仪喝,然后在他的车马里搜出药。以此弑父论罪。 最后虽然只是将他的表兄纪祁迟给定罪,沦为布衣草芥,却与他不能说毫不沾关! 如今手都伸到了南息要‘他’性命,可见他多么想要太子之位。 难怪之前施幼南用单刀独马阵招揽她,她拒绝,他那么笃定她会死。怕是那个时候已经结了联盟…… 施幼南在南息替李清运做事,弄死她。 李清运也要人在施幼南手下宽限些人脉资源好对她动手,替李清运打掩护。 好一手合拍的勾结! 真是毒辣凌厉,要不是谈曼与他情深案牍。怕是要吃点施幼南和李清运的亏。 呦呦眼神虚眯了些,只觉着怒意上头,嘴角绷着僵直。 “何时转投他门下的?你们一般传些什么消息?” 呦呦继续问。 段进咬着牙,忍着浑身剧痛回答。每说的一个字都会振动的他大汗淋漓,身如火炙。 “前年。因为谈曼犯了一个错,我为了掩饰篡改了密信,无奈我身边有他的人,被大皇子知道了。他用谈曼的性命做挟,我无奈转投!” -- 第365页 此间言语平淡清风,直述无情,只是眼波流转在谈曼脸上,连连不返。 谈曼心头震撼,神色颤动。惊的捂住了嘴。 她不知道段进为了她叛主一事,心涧大憾。前年?前年他们交际甚少,怎…… 谈曼指尖贴段进的脸畔,张口无言,一脸动容无以言表。 段进却神色平静许多,轻微一笑。 继续说到:“我只是将有关于你的消息送给他,其它并无。” 呦呦点头,蹙起眉。 “那……”那她是替身一事可有说? 段进知道辰王要问什么,直接说。 “没有说你的身份,这封信我隐而不发,被谈曼瞧了个端倪……那段时间她还苦恼我是细作了。” 罢了笑得宠溺。 呦呦眼瞳颜色更深了些。 “你会感谢你这封信未发出。” 段进不是个傻的,这信如何能发,那不是找死?李邵仪会放过他?连同知道辰王替身来南息的谈曼也不会有个全尸! 然后,呦呦的话问完。 指尖掐掐一算,向笙应该要回来了才是…… 巧的厉害,她才想,门就响动了,向笙走进来,身后还跟着五七。两人均是一张不为所动的脸。 呦呦眼睛晶亮,“办好了?” 向笙点头,不言不语,跟个哑巴一样。 然后他们走到谈曼与段进身边,一个手刀,就将谈曼劈晕。 她还未倒地,五七上前一揽,将她抱起身就朝外走。 段进目眦欲裂,双眼赤红沁血,无伤的一臂撑起身子,带动了腿疼得他眼泪都快出来了,却还是咬着牙,咬出血也要起身夺会谈曼。 最终却也只能起身而已。 看着谈曼消失在他眼前。段进恶狠狠咆哮。 “你还要什么?我给你,我都给你!” 呦呦摇着头。 “你将你手下的名单写下来,我就让你再见她,不然……” 阴恻恻一笑,一副‘你懂的’的表情。 段进胸腔也是起伏巨大,粗鲁的喘息。 呦呦一个动作,向笙立马吹了一个口哨,也有人将段进抬下去。 呦呦朝着窗外一看,目含千里之远。 好戏要开场了―― 没忍住的‘呵呵’笑出了声。 第98章 刑部一会 突然轻音楼浓烟滚滚,大火不知从那个地方起,已经在靠窗的位子朝外蔓延,伸着长卷的火舌,明亮刺眼。 当发现时,火已经大的离谱。怎么样的走水能毫无察觉到这个地步?以致放任至如此之大? 当街百姓完全不解,慢慢聚众开始指点。 有人还朝里头大呼让人出来。明明这个酒楼日日客满,今日却不见一人朝外冲出,奇怪的厉害。 一众百姓叫喊半响依旧无人冲出,正当有人想冲进去救人。门梁突然砸下,无人再能看见里头是什么情形。 只能看见火越来越大,烧了整个满满的一楼。 在远处,施幼南看见这一幕,不等下人报告情况,他率先一怔。 急急起身欲看,却惊了风,猛得一阵咳嗽。 捂住嘴角,一脸因为剧烈咳嗽拧在一起,双眼却依旧离不开轻音楼。 怎么会了? 为什么会起火? 轻音楼大堂里坐了一半都是他的人,怎么会一个也出不来?明明各个都身手不凡…… 被辰王发现了?赶尽杀绝了? 现下他只能如此解释他的人为什么一位也出不来。 突然,之间宫一号房有动静。 一个男子手持花瓶就朝着另一位身形修长匀称的贵公子砸去。贵公子闪躲,依旧被劈在了侧肩。 二人均是没有武功,打起来蛮力天性居多。两人一顿缠斗,都十分狼狈的模样。 然后双双从窗口坠下,摔在人群前。背后是火燃火燎。 贵公子眼神有些游走涣散,四肢开始乏力一般,开始打颤,抖动的十分明显。 与他对打之人一身黑袍,平淡无奇的无关却长了一双深邃的眼眸,看起人来让人有些胆寒。 他困难咬牙的起身朝着贵公子再是一脚,直接将其踹晕,趴在地上将要不能动弹。眼皮勉力想睁,却睁不开…… 这人发丝松散的这挡住脸,但是倒下的位置刚好对着施幼南,他一眼都看出了这锦衣华贵的公子是辰王殿下李清辰。 而与她斗殴之人真是段进。 此刻段进朝着施幼南遥遥点头。施幼南眼里入了一层霾,立即叫人去抓辰王与段进。 一阵官兵拨着人群,到轻音楼门前,将他们二人死死围住。 施幼南没有现身。十分谨慎。 呦呦一身狼狈的晕在人群之中,脸上还带着红肿。 脖子那处被花瓶砸时破裂,瓷片划出了两道血口子,不深不长的挂在雪颈之上。 一为首的官兵将段进按下,粗声粗气说:“当众伤人,拿下!一部分人,救火!” 立马有人行动起来救火。 呦呦在广陵走动的次数不多,就算是出宫也是再某一个饭馆酒楼里吃饭,百姓算是不认识这位贵公子是什么东唐的质子辰王! 此刻摔下来刚好头发零散,披了些在脸上,又被浓烟醺过,黑斑有两块。 这就算以后贺嘉佑来亲自带着画像抓在场的百姓指认,可能都指认不出来! -- 第366页 立马有官兵将她的脸盖起来,准备抬走。 突然轻音楼有个四十左右的中年人依着二楼的一处客房窗户,呛咳。 正要大呼救命。 却仿佛看到什么一般,直接吓得缩回了身子。 施幼南也看到那一闪而过的身影,眼眶直直的看呆,一口气都慢了许多。 连忙叫了自己身边的仆从,附耳一句。眼中迷离,不解,却精光阵阵。 楼下的百姓皆看到这一幕,替官兵指着那一处的窗户说有人,救人……并喊着让其“跳下来”,断腿也比活活烧死强。 那人露过一面之后却再也不露面了,也不知为何。 官兵们因为一直没看见人露面,而且来的目的并非为了救人,都打算抬着呦呦准备撤离。 却有一位素衣长袍的人从人群里挤出来,行色匆忙,一脸凝重。 为首的官兵见到此人,还行了个礼。 贴近后悄声问:“世子有何吩咐?” 这长袍的人就是施幼南身边的仆从,他小声说:“救活,务必将那二楼之人活生生请到主子面前。” 话罢就离开了。行迹小心。 救人? 他回身一看,别说二楼着火,现在连屋顶都烧起来了,浓烟黑压压的滚了数尺之远!火舌舔舐的范围比之刚才又大了许多。 这怎么救? 虽然可以说是救不了了,但是话还是得听,力还是得尽。 不然那就是死路一条!施世子手有多狠,这是都知晓的。 为首的官兵一脸哭丧,立马开始照顾着人救火。而呦呦与段进被扣押在原地不显眼的地方。 百姓们一看官兵救火,大都鼓起掌来赞美连连。 官兵也不笨,煽动着百姓一起救活,这官民合作,动作极快。 虽火势是大,救了两刻还是救下来。 他们主要用水车照着二楼那个有人的房间喷,所以,从整个楼的外间看,就是那个房间受灾小。 官兵见着火势熄灭,立马派人上楼寻人。 幸得及时,幸得及时。 这人还真活着,气息微弱的厉害,不贴近耳朵,都听闻不到有呼吸声。 这人面部泅黑了半张脸,却能看得出清瘦的面颊带着老成深毅。 为首的官兵就轻瞧了一眼,腿都要吓软了。 这人衣衫虽然有些旧破,一身狼藉,却能看得出来这是紫袍官服,金带围腰,脚踩着……尅丝靴履。 一口气生生卡在胸腔,直呼祖上积德。 晕厥在二楼的人是陛下的重臣,之前在广陵被刺杀消失不见的晏落晏大人―― 这可是了不得的人物! 可是为何在二楼不发出声响?或者朝着官兵呼救? 他们将人细手细脚小心翼翼地抬下来。 一下来,长袍的仆从又在,正候着他们抬人下楼。 这士官有些神情恹恹,这么个天大加封进爵的功劳要拱手让给施世子了…… 那人拨开头发一瞧,直接扼住一口气,连忙用自己的衣袍给他擦了擦脸。 晏落无疑。 他转身朝着施幼南的方位点了点头。 施幼南神情微恙的走近。 他才到晏落身旁,直接轻笑出声,一脸病态仿佛有些消散,变得有些精神。 终于可以证明太子殿下的清白了。 看来,贺秉修出东宫是指日可待了,他的晏奚寻也能带着诰命出嫁了…… 只是他才近身。 晏落跳起来就朝着无人的地方挪去,口中大喊:“不要杀我,不要杀我――”然后就准备逃跑。 这还能让你跑了? 施幼南一声令下,官兵们立马将他围住。 这晏落起身就开始跑,施幼南眼睛忒毒,直接低吼:“请晏大人回施家,都仔细些!” 话里粹着狠,却不毒。势在必得晏落! 这些官兵才动身准备围捕,那一头突然高喝一声:“世子!手下留人!” 一匹高马之上,正坐着一位官员,精神奕奕,眼中如海,十分宽广深邃,警惕的看着施幼南。 他这一声一唤,手下带来的士兵比施幼南手下的还快。 两道兵甲同时将晏落团团围住,吓得晏落奔走哭呛,四处撞人墙,皆被吓退,如此反复好几遭。 众人都看着这有问题,晏落有些精神失常! 马上高官一个翻身,飘逸下马,快速走到晏落身旁。 双手将晏落的肩膀一擒,厚力的拍了两拍。 “晏兄,晏兄……”急呼叫喊着。 施幼南一见此人,眉宇之间便有图黑气萦绕,直叹不好。 因为这从马上下来的人是新一任刑部尚书,魏津。 无派别,不受拉拢。 天降外调的一个都督回来任居如此重位,让他与淳王皆是一震无言。 此人上任便是被晏落推荐,得了殿下的考试,无人知晓的情况下回广陵得了尚书之位。 当时他与淳王日夜殴斗择人,没想到陛下选了一位名不见经传的都督魏津。 此人广陵情势不熟,又得晏落推荐,故此这番时日便是高调的紧,许多旧案翻出重审,且不受任何人礼节拉拢。 不断案,一律闭门不出。 前些时日封城找晏落之时,他倒是日日出来的勤快,哪儿聚众就去。 -- 第367页 直至今日,直至此时! 此人刚正不阿,嫉恶如仇,不论权贵世家,案件涉及者一律拖到大堂审问。 任你花多少银子折罪,钱照收,罪照罚,银钱全部上缴国库。 最近也颇得陛下心意,广陵的新进的红人! 他晏落如此神志不清,甚至有些疯癫,心头大痛,双眼欲泪。 口角都不太利索,“晏兄?你还识得小弟不曾?” 结果晏落不知道为何,双眼恐惧的看着施幼南,悲声大呼,求饶畏惧。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你不要杀我……” 然后朝着施幼南就跪趴磕头,施幼南也是被此人吓了一跳。 退后一步,凝神地看着地上朝他磕头的晏落。 许久不见,朝堂上叱咤风云的晏大人变成如今这番模样,实在有些吓人。 想想当初他身兼二十余职,乘风御云一般的人物,怎么如今蝼蚁不如,跪在百姓当中…… 这一幕施幼南只是大叹不好,但是在魏津眼中就不是,昔日提拔之恩的人,连酒都未畅饮过,登天之人变成这样,他这耿直性子实在接受不了。 势必是要还晏落一个公道的! 他的视线果不其然的就移到了施幼南身上,含着询问。 施幼南此时不好有什么动作,闷胸一咳,连忙蹲下身,伸出手也不现现在晏落的腌臜,想去抬他的臂,让其起身。 结果手才伸出衣裳,晏落立马哭出声,猛然磕头,声声力尽,磕的青砖上溅出血。 这样子格外吓人。 他哭着说:“施世子,是我有眼不识泰山,不该肖想您手上的职位。求你饶我一命……” 施幼南此时脸色大惊,如果说刚才那些话是他神志不清而说出口的,可现在这说的是什么呢? 伸出去的手凝结在空中,进退都不合适。 魏津的眼光一下子寒凉威严起来,整个身屈绷的笔直,诚然开口。 “世子可有时间来我们刑部坐一坐?商谈一下……” 他悲恸的一指地上磕着头的晏落,双眼不忍看。 施幼南此时一懵。 中计了! 他目光倏然挪在一处,段进已经消失,他眼神一毒,黯下几分。 而辰王还晕眩在地,几位士兵正守着,心里略微有些安慰。 今日本就是为了辰王而来,这晏落是意外,本以为是个意外之喜,却没想到是个陷进…… 他此刻辩解不得力,主要是这个晏落此刻牵起了魏津的情绪,现在强行注解,实在会引起魏津更大的情绪,还是要跟他走上一遭的。 施幼南眼神一睨,冷冷看着,嘴角抽动两下。 手一招,那长袍的仆从立马到他身边来,附耳就近过去。 施幼南轻言说:“将辰王关至地牢。” 说着就准备跟着魏津离开的架势。 魏津着人将晏落搀扶着,士兵也开了一条路供他们出去。施幼南蔑笑,却是跟着的。余光只是在看,自己手下的兵怎么抬辰王的…… 这时,贺拂明突然出现在人群里,他坐在木制轮椅上,后面一个人推着。 见到魏津有礼的打了一个揖。 魏津回礼,一句话也不说,就准备同施幼南并肩一道回刑部。 结果才转身,就听见贺拂明惊呼。 “魏大人?你有看见辰王殿下吗?我邀她一道来轻音楼吃饭,怎么烧成这样?可有看见辰王?” 话语温润,却带着急切慌乱,真挚的很。 魏津驻足停下,回身,与贺拂明相隔不远,问:“殿下说的可是东唐的那位质子?” 贺拂明点头,“正是,魏大人可有看见?” 魏津目光四扫,摇摇头,声音中正。“可能那位殿下回去了也不一定。” 说巧不巧,呦呦转醒。正看着自己被人抬着,翻身准备跃下,结果一长袍衫子的人将她一遮。 明明动手不重,看着轻飘,却将她直接推回抬的木板上。 呦呦仰头一看,这是施幼南身边的那个小厮,手上这劲道似有武功。她隐隐觉得不好,如临大敌。 准备喊叫,却见那人快速的胸前一点。口是张开了,声音却是出不来。 右手的匕首□□,直接用力刺去。那人眉眼如云,清淡至极,手背将她腕子一处一磕,匕首就掉落下去。 他迅速的下掌,将起拿住。 从头至尾,一个字也没有。这时眼神一打,抬着她的赶紧走,立马有其他官兵挡着这一幕。 眼见着呦呦被人抬走…… 此时向笙突然出现,两脚将抬她的前后数人一一踹翻在地。 起手便与这长衫人斗下几招,将呦呦的匕首夺回。 向笙沉着嗓子:“你们要对殿下如何?” 毕竟是动了手,这边动静就闹的不小了。 阿阮推着贺拂明走近,只和大吃一惊的样子,惊呼:“殿下怎么在此?” 然后巡视了拦在呦呦面前的官兵,目怒一瞪:“你们是哪一道的兵?准备对辰王做些什么?” 言辞带着皇子权威,赫然出了气势。 那几人被斥问的有些胆战心惊,连忙跪地,大呼:“辰王受伤了,我们准备带他去医院治疗。” 贺拂明哼笑,指着呦呦说道:“即使如此,为何遮掩?为何方才我问有没有人看到辰王你们不说话?” -- 第368页 为首的士兵汗流浃背,直磕头说:“末将没听见殿下这一问!” 然后开始胡诌起来,指着呦呦说:“辰王身体不适,才从火场救下,哪里能耽搁的了。” 一派真情急切的模样。 呦呦眉间若蹙,向笙一眼就知道了,连忙替她解穴。 穴道一解,呦呦下了地立马将这几名官兵一人一盒掌掴,目瞪凶狠。 “你们想叫本王带至哪里去?” 然后将长衫人一巴掌扇到在地,气势颇为汹涌。那长袍人不敢在动。 不远处的魏津正看着这一幕,他没记错的话,这个长衫的人是施幼南的仆从!这些兵甲也是施幼南带来围攻晏落的士兵…… 施幼南要做什么? 魏津定睛将他瞧了一瞧,实在没看清楚施幼南眼里的烟波广袤,情绪藏的实在太深。 魏津突然不知道怎的,开口浑然对着施幼南说:“今日怕是要同老臣一道进宫一趟了……” 施幼南觉着好笑,忍不住嗤笑出声:“怎么?你今日还想把本世子压至宫中吗?” 荒唐!可笑! 魏津十分谦恭,朝着施幼南施了一个大礼,字句铿锵。 “晏大人唤着世子不要杀他,这是诸位百姓亲耳索问。现在您带来的士兵与仆从还望向带走辰王……这样泼天的事儿,本官实难处理,只好上呈陛下。” 施幼南回头,今日…… 他狭长的眼睛一眯,真是好手。 向笙也不见了,倒戈在辰王手上了……自己的主子命令全然不听…… 他眼神虚着,谈曼在她的手里吧? 段进这人在他的地牢里呆过一日,是条铁铮铮的汉子。 那苦肉计做下去,他一日硬是一声喊叫也没有。 本想得到谈曼同情,救被拦下或者自投罗网,得了南息另外一半暗探名单人脉,收为己用或者在适当的时候拿出去邀功。 没想到居然能被救走!这是一个失算。 想用谈曼留住段进最后的用处,却没有掌握谈曼,这又是一个失算! 辰王方才从楼上掉下来的那一幕就是戏! 真正要带出来的… 施幼南看了一眼在身后不愿处士兵保护的晏落,他才是今日的重头戏吧? 贺秉修已经因为他被禁足,传闻是贺秉修要杀他,现在这一处是真真正正的证实了贺秉修杀晏落的事实了! 而且兼之想带走辰王!这又会做什么,谁知道? 施幼南这两装的罪过分算都不轻,合在一起…… 他阴沉着脸,突然咳嗽起来,用袖子捂住了半张脸,磕的太吓人。 即便是如此,魏津也是铁面公鸡一个,候着施幼南好一些,才薄情说。 “世子请――” 将施幼南请进轿子,带着晏落一起去了宫里,准备面见陛下。 魏津问呦呦,要否一起进宫,诉说一下……她一身灰颓,十分不雅。 拍拍袍子,摇头:“不了,本王也没事,与二殿下有约,我们继续,您忙――” 说着告别一小礼,与贺拂明掉头走了,二人商量着吃些什么,去哪一家。 魏津看了看,没说话,现在就一心想为晏落,要将陛下的肱骨之臣送回陛下身边。 两道人背道而驰。 呦呦面色有些白,那迷药是自己吸入的,按照着时间份量,算得清清楚楚吃下。 晕的是时候,醒的也是时候……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而她今日被人殴打至摔倒楼下这一事,自有人禀报给陛下。 根本无需她多说一嘴! 今日这魏津的嘴,才是最厉害的…… 他们走出那一地之后,贺拂明温润的公子气质又显露出来,没了方才有些咄咄逼人的皇子气势。 而呦呦这是伸了个懒腰,大大的长吁一口气,爽朗的笑了笑。 “还有后手没有?” 贺拂明眼睛里浸着笑,点头。“自然。” 呦呦冷眼,不是施幼南先死,就是蒋木,所以她才有此一记。 让他一位段进会听他的伤她,然后再用晏落引他注意,让宫中一审。 这晏落,虽然是有点假的,但身份也不是十分造假。 这人与晏落长的有七分相似,算得上是远亲,蒋木日日用施幼南的身份在阴影下对他用刑,放走,然后搜捕。 今日特意做了这一幕,让晏落的好友,新上任的刑部尚书铁公鸡魏津看看。 自然是怒急盛天,要为晏落讨个公道。 前有贺秉修杀晏落一事,以致晏大人躲藏至今未在广陵现身。 现在又有‘晏落’求施世子饶命。 即便最后发现它是假的又如何?这嫌疑只会越来越深,粘附在身上,摆脱不掉。 贺嘉佑本就有心对付‘贺秉修’,与其说是贺秉修,不如说是他背后的蒋家…… 只要太子有错,蒋家就会不稳,早晚都会因为太子露出纰漏,被贺嘉佑一锅端了。 呦呦走着,目光无谓的一扫,正巧正前方不远处站着一位暗纹绞丝青袍的人,他一手背立,正含远的看着呦呦,眼神幽远。 呦呦一笑,带着不好的感觉,慢步了…… 今日与施幼南对手,蒋木完全不知情,是贺拂明与她做的局。 蒋木现在应该是已经知道了……正准备兴师问罪? -- 第369页 呦呦抬头迎上蒋木的目光。 慢慢拉进两人的距离。 段进这一事他们是不知道的,只是知道今日施幼南要对她下手,贺拂明便与她一起商量了这一计策……还挺奏效。 将贺秉修底下,又添了一把火。 但是这一把火,终将也会烧到蒋木的身上去……呦呦眼神一动,划过一抹难忍之色。 蒋木见呦呦走到他面前,拉倒街边。 取了一方帕子,怀里准备了一盒化瘀的药膏,替她当街抹了药膏在段进劈她的肩颈处…… “这么急就出手?时机倒是不错……” 呦呦微别着头,好尽量拉开脖子,让他能擦的够。 冰凉的膏药一触皮肤,呦呦眉间蹙起来,没什么声息。 疼,却能忍。 “下次找我――怕我不帮你不成?还劳苦殿下。” 第99章 心上人大婚 “下次找我――怕我不帮你不成?还劳苦殿下。” 阿阮推着贺拂明,到了他们身边,温言说:“不劳苦。” 然后带着一丝疑窦,偏问过来。 “我就是想知道施幼南为什么今日会这般大庭广众之下对你出手?还放火烧楼。” 语句温吞的紧,却十分犀利的问到了要害。 呦呦闻之,目色一顿。巧逢蒋木也看着她,询问。 她讪笑,“没什么,他以为有人能伤我,特意在周围埋伏,叫人悄无声息的将我抓了。好……” 呦呦将目光落在蒋木脸上,一刹那间就挪开了视线,看向温润的贺拂明。 继续道:“好与李清运那厮做买卖。” 贺拂明有兴趣的蹙了蹙额心,笑得诡异,却神台并无算计之色。 “哦?东唐的嫡长皇子李清运?” 他心里暗忖,施幼南联合东唐大皇子要‘李清辰’的性命,这下子,把柄可就大了。 徐□□朗的笑起,明明是满胸满心的算计,却笑得清澈,并无算计。 呦呦眼睛阴鸷,看着这位琅琅如玉的皇子,不惊咋舌。 这才是宫里最深沉之人罢。 蒋木手上动作温柔,心里却转合了千百回,什么也没问。 她,自有分寸,极为当心,也极为担忧…… “喏,好了。想吃什么?” 蒋木指尖的药膏尽数抹在了她的颈上,指腹似乎还缱绻的意思。 嗯,这话说的如沐春风,让呦呦心里愉悦的紧。笑的时候难得的弯起了眼睛,诚然坦荡。 蒋木看的眼睛都挪不开,硬是狠狠的将这笑容嵌入心里。 同,贺拂明也是这般。 第一次见到呦呦如此明净的笑容,一时间也久久未挪开视野。 呦呦见蒋木傻了一般盯着她看,轻轻动手推搡一个力气。 “随便,你选吧。今日施幼南没得手,开心。” 之前吃过施幼南的暗亏,她虽然写过假信让他们受过责难,却觉得不够! 蒋木少顷的失魂适才清醒,十分规矩的引路。还慢了呦呦半步,以示她的‘身份尊崇’。 毕竟这里是南息,陛下不可能什么眼目也没有! 这日,蒋木带她去了路边小摊贩,吃了好几家杂食。 呦呦喜欢的不得了,还是路边小贩的吃食大多是祖传的,才叫是个原汁原味。 这日,施幼南与魏津在宫中对峙,结果发现晏落是位假的。 但是也掩盖不了他喊的那句‘施世子饶命’!施幼南逃不过这责罚的。 他连一位相似之人都穷追不舍,更遑论那位真身的晏落大人? 但施幼南咬死不知,贺嘉佑也不好拿人审讯,又因为家族身份原因,不能动刑…… 魏津还口直心快的平铺直述了辰王是如何在施幼南手下手上的…但由于事情不清,他的说辞被施幼南狡辩过去。 还为审讯结束,施家的老侯爷穿戴着当年的朝服入宫请罪。七老八十的跪在殿前,任凭陛下下旨都不起身。最终陛下以施幼南心思不存,与东宫那位一样! 遂判了十棍,禁闭思过! 就施幼南这小身板,十棍要不是有家族姣好的御医及时在旁就诊,他今日算是能在宫里一命呜呼! 抬出宫时便已是晕厥状态,回去养了三四日才转醒。 而她转醒的当日第一句问得却不是任何政事,而是…… “奚寻还有几日出嫁?” 仆从掐算着日子,说五日后出嫁……他便又是晕厥过去,再过了一日才真正转醒。 慢慢喝着汤药恢复身子。 然后每日都这还在处理事情,一日四个时辰,不少一刻。 在晏奚寻要出嫁的当日,他趴在榻上,一日未眠……手上的信笺一日之间便堆满了书案。 眼神郁浓,化不开的浓墨色彩,一脸孱弱。久久失神,只言片语也不曾有。 清辰,天还暗着。 他觉着周身有些寒凉,便叫人生火盆。进来的仆从直接无言,哑了好半响才说。 “主子,这正是三伏天……虽是清辰,却也不冷……” 施幼南抿着嘴,没有说话,眼神开始泛空,无悲无喜的样子… 他过了许久,天再明了一些,才愣神问道:“袍子送来了吗?” 仆从立马将制衣坊刚送来的袍子给他过目。 施幼南忍着后背如炙的疼痛起身,喘了一会儿,汗涔涔的湿了衣裳。 -- 第370页 他手轻轻抚在衣袍上,嗓子有些清冷,哽咽。 “同她是一身?” 仆从心有不忍,颔首称:“是,与晏姑娘今日的嫁衣是一身。” 他眼中的光斑猛然颤抖起来,红了眼圈,声音依旧清冷。 “给我换上……” 仆从眼圈一红,憋着不稳的气息,叫了几位婢子给他换衣裳。 一身喜袍,合身的很,看上去今日的世子面色不再如以往那般孱弱,似是精神了许多。就连往日泛白的唇色,今天也红晕了些,瞧着一片喜色。 只是梳发时……这冠该如何戴? 底下的婢子此时都有些发愣,缩手缩脚的不敢动。仆从心如明镜,将两顶发冠托着送至他面前。 是要与婚服配套的发冠,还是以往的玉冠? 施幼南眼眸出神,左右思选了片刻。 “发带吧。今日又不是本世子大婚……” 手底下的人得令,立马给他整理起来。红色的发带一束,更显的俊逸了不少。 他还不能完全起身,只能由人搀扶着坐,独自还是坐不稳的。 下人端了一方铜镜过来,施幼南看着镜子里一身喜服的自己,笑出来。 对着镜子魔怔的说了句:“新婚大喜……” 抬镜子的人吓得镜子都快端不稳,抖了抖。 还不等他继续看着,门外突然有人急报。 施幼南皱着眉,不悦的神情取代,直接犹如修罗,冷冽的吓人。 低声冷言:“今日不要奏报,滚下去受罚!” 那人却迟迟不离开,硬着头皮再说了一句:“晏大人被人丢在府门口……” 这话惊的施幼南一怔,心里慌起来。一急,他就开始犯咳。 扶着身旁的仆从咳了好一阵,手指将他的胳膊抓得用力,捏出了青紫来。 施幼南抬头看了看天,尚早,未完全天亮。 那现在府周围应该没有多少人。 施幼南下令:“赏。现在府邸周围人少,一般出摊路过的几家,现在去灭口,一人都不要留。晏落带进来,我亲自处理。” 灭口。 只是因为怕有人看到这一幕,咬住施幼南,贺秉修不放,所以将所有有可能看到这一幕的人尽数灭口,这才能让人放心。 哪怕有人看到晏落进来,却再无其他人证,反咬一口诬告也未尝不可。 他眼神突然晦暗起来,眉宇间隐有黑气。 除了贴身的侍从,所有人都退下。当晏落被送来,是被几位看护抬进来的。 人在他面前,却没有一丝气息…… 已经,死了―― 地上的人一身官服,脏旧的不成样子。身姿格外挺拔,犹如遒劲的野梅。一身面色灰白,面颊消瘦,双窝下陷。 想当初在朝中一呼百应的绝顶风姿,今日却大相径庭的躺在施幼南眼前。 施幼南有几分感叹。 却有暗想,真是好日子,今日他的嫡女庶女一同出嫁,怎的他今日的尸首被送入了他的府间? “查查看怎么死的?” 施幼南眼睛一闭,整个人靠在背后的软枕上,这个动作不好,牵动了伤处,疼得他一蹙眉。 仆从衣袖一拉开,伤痕遍体,而且新旧交叠,各种刑具留下来的都有。这很明显是被审讯致死,手段颇为狠辣。 就这伤痕看来,此人不输于施幼南…… 仆从原是还想解开胸前的衣裳,施幼南罢罢手,别开头,挪开眼。 “剁了,埋了……” 仆从应声是,准备叫人抬出去开始分尸。 结果施幼南说:“我记得园子里一株绿萼肥不足,抬过去,我亲眼看着……” 话语清淡,犹如说着花不好,太瘦,需要施肥一般的语气。 施幼南此人行事极为小心谨慎,晏落这件事多大?直接可以断定太子的前程,他可得仔细着。不亲眼看着,不放心! 最后,他就在绿萼旁的躺椅上看着下人直接,挖坑,掩埋…… 一块一块的。 他心情尚好的还喝着青粥,丝毫不觉得血气腥重。 直到有一口,他突然余光看见隔壁几个园子后有一处凉亭,刚巧能看见这一处的光景。 他缓缓放下粥,直直看了好几眼,凉亭里无人……久久未挪动视野,突然见那凉亭里有一处衣袍闪动。 施幼南笑起,和善的厉害,却有涌着杀气。 他亲和的问这身边的仆从,杏指一摇,“那住的是谁?” 仆从顺着看过去,思索片刻,少顷,才说:“奥,魏津大人的女婿,也在朝为官……” 正要接着往下说,施幼南温和之声打断道:“可是丞相手下的王侍郎?” 这温和的声音让仆从心里一颤,直觉着害怕,毛骨悚然的爬满了一背。 有些心慌的点头,“正是。” 施幼南又问,“他家可有小儿?过的如何?” 仆从一愣,连连回答到:“有一位四岁的稚子,最近正在上学。” 施幼南看着凉亭,衣角又是摆动了一下。 仆从立马惊呼:“主子――” 施幼南立马拦住,让他噤声。他将接下来要说的话全部吞咽进肚子里。 示意他靠近,当一低下身子,施幼南诡异轻缓的说:“知道怎么做了吧?” 侍从点点头。 -- 第371页 施幼南闭了闭眼眸,胸中出了一口浊气:“去吧――” 仆从立马着人去动手。 再回来时,晏落已经被处理好了,他十分安心。 抖了抖身上的衣袍,下摆卷着云纹,只见凤凰破云冲天,飞向的是美好的日子一般。 衣裳绞了一身暗纹,九千九百九十只凤,唯有一直凰在心尖。 而今日她晏奚寻的布料也是一样,绞了一身暗纹,九千九百九十只凰,唯有一直凤在心尖。 他的心尖有她。 而她的却没有…… 施幼南指尖搓捏着袖口,片刻出神,无妨无妨。 你开心便好! “奚寻该拜别父母,要出府了吧?” 仆从摇头,“尚未,她需等着长姐拜完……” 这话施幼南隐隐做怒。蠢东西,连自己的妻子都不能护好,今日大婚还让她落于人后! 心一急,施幼南心里想了句:要是我…… 他恍然,要是我?我会如何? 惨白的笑了笑,有些失魂落魄。他将自己的脸埋在掌心。 要是我,我定会给她世上最好的,只怕给不够她―― 可是,这个世界哪里有如果? 他如果不是施家的小世子,不在贺秉修手下,没有光复家族的使命责任……没有后顾之忧,今日娶她的,天下只能是他! …… 苍天如此,苍天如此…… 一瞬间,施幼南像是苍老了许多一样,双眼迷离老态。 嗓子嘶哑起来,“去晏府门口等着她,我想看她出嫁……” 这次他私仿,不能乘坐施的车马,换了一辆小的完全不起眼的车架。 到了晏府门前,虽然老家主未被寻着,但也不耽误两位女儿出嫁时的喜气。 在世人眼中,未被寻着,可能还会有活着的机会,看开的话,何必悲伤? 直到晏奚寻穿着一身大红喜袍出现,面色娇容,双瞳剪水,低垂顺目的。腮凝新荔,樱桃小嘴,一派说不出的可人来。 不与她人相比,晏奚寻也是中等。媚中带俏,亲和中带了些乖巧,但是眉宇沉凝,一看就是个有主意的人而非浮萍,任水流东西。 一把小扇捏着,遮挡着面部。 笑容都快挤出扇面了…… 前来接亲的邓小侯爷婚服面上与她花色一致,却没有暗纹织锦的那些心思。 与她一对的,还是施幼南…… 他这时打着帘角,偷偷的一直看着,看着晏奚寻的一举一动。 直至起车,一路,施幼南都怀揣着落寞的心跟在后面,送她至邓府…… 一路上的锣鼓喧天震耳欲聋,听得施幼南蹙了一路的眉头。 亲眼看着邓缪友将她执手入府。邓家喜锣喧天,好不热闹! 只有他一个人孤零零的在府外的一辆小马车上,暗自神伤。 这一坐又是一宿,没有合眼。 两夜一天没有合眼。 身边的仆从实在看不下去了,在清晨时分,驾车回去。 施幼南无言无语。 一回去,还没进府,才下了车门,就又晕了过去……昏睡了三日有余。 醒来后,一个人捂在被子里大哭了起来。 叫了足足百来声“奚寻”…… 当晏家两位小姐成亲之际,广陵一片喜气。 这时城里出去城外了一辆毫不起眼的出城去。到了城外,数里远,车夫才离去。 从里头出来一位女子驾车,她月眉星目的,虽一身粗布荆钗,眼中里和媚的光还带着一丝狡黠,细细碎碎地笑在眉梢。 车架里头传来一声:“苦了你了,劳你驾车。” 这女子马鞭一挥,爽朗的笑出声。“疼奴家的话,就赶紧养好伤!” 里面有动静,这女子附耳听去,浅显的“咚咚”声,才蹙眉,忽闻车帘“哗――”得一声被掀开。 一张脸直接揍在她的背上。十分刚毅平常的脸,却有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正带着星光看着眼前这位女子。 笑都快列到耳后。 “你都不让为夫看你!”说着,一只手伸过去,将这女子一圈,整张脸贴在她的腰腹,十分亲昵的摩了摩。 这般撒娇姿态,她自是没有见过,十分意外的垂头看去,手上还不忘驾车。 他们视线相交,互相久久不能挪眼。 直到车轱辘在一旁的土坑歪了一下,他双腿磕在车壁,才疼呼起来,一脸拧在一起。 这女子立马就想停车查看他的伤势,那人咬着牙,一边疼着一边还握住她的手,又挥了一鞭子马。 涩涩咬牙说到:“曼儿,我们好不容易离开那个虎狼之地,千万别停!” 说罢就咬着牙,冷汗直流,不消一息间就湿了衣裳。 这女子便是谈曼,他就是段进…… 那日谈曼被打晕带走,向笙用谈曼做好的面具与呦呦大庭广众演了一场戏,而段进则是被关起来,二人分开关押,但互相看得见。 段进想要谈曼活着,自己知道的事情便一笔一画的全部书写清楚。而谈曼更希望段进活着,一直也是劝他写,不能错漏! 这一分无论是在陛下面前,还是贵妃娘娘面前都是弥补错误之用。如若心软一丝,段进不会落个死罪,最多也是活罪难逃。 在辰王面前,更是聊表中心,迷途知返,放了他们二人最好。 -- 第372页 还好‘辰王’是个好人,在段进书写完毕之后,还给他医治了腿。 不过‘辰王’说了,段进残害自己手下,不可轻饶,故而这腿并没有完全治好,落下了病根。 烦以后阴冷湿寒之际,他双腿便会疼痛欲裂,痛不欲生。 他们二人均觉得这并非什么大事,只要能活着,只要能离开这个地方,即便是这两条腿真的断了,换取了他们之间的相守,与自由,并无事。 这日晏家两位女儿出嫁,因为晏落的关系,陛下特意体恤。 亲事办的是声势浩大。尤其是嫡长女办的,仪度都快赶得上一般郡主的出嫁规格了。 而庶女也是高嫁,嫁到了候府之地,阵仗比有些大臣的嫡女也要风光不少。 由于晏落失踪月余,生死不知,又是南息的辅国重臣,陛下心尖上的忠臣,故而亲事连办了三日! 他们趁着这个时机出城,基本不太会引人注意。 谈曼一手驾车,一边还分心护着他,急声安慰:“忍一会儿,教你不好好休息,非要出来陪我!” 话是责备的话,语气确实担忧至极。 段进一般疼得抽吸,一边笑着,后来眼泪店铺留下来。染了谈曼一手。 他红着眼睛,将头紧紧贴在谈曼身上。 谈曼一震,目光看向远处,同样的眼圈微红…… 此后他们二人便要易名,换上新的身份,过着新的生活。 这才是人生的开始一般! 马车急急的奔走在乡野小道上,跑的格外欢脱…… 九方阁。 呦呦将施幼南害了一茬子,受了法,听闻近半个月他没出府,似身体时好时坏,不能完全将好。 这一日晏家大喜,次日便听闻施幼南吐了血,在城里贴满了求医的布告。 万金求诊! 啧啧啧,施家真是大手笔…… 一家的独苗苗,日子就是千娇百宠。呦呦此时晒着半晚的太阳,翘着二郎腿直感叹:好命啊――好命―― 夏日过去的真慢,但也是一点点过去。 施幼南与蒋木斗的依旧愈演愈烈,整个朝廷就成了三派:以蒋家、施家为首的太子一派;以朝中部分官员兵将为合的淳王一派;还有一间中立派别。 只是在他们欲烈的争斗下,中立的越来越多,二人手下的势力反倒还被削减了不少……朝中诸位还都十分一心的呈现了观望,互不帮忙的状态。 空前的和谐! 造成他们越来越束手束脚。 而一向不问‘世事’的呦呦就经常与贺拂明一起垂钓,散步啊之类的。 这些事日陛下去任何地方都会教上他,哪怕的腿脚不便。 贺嘉佑也喜欢带着贺拂明,因为他无人疼爱,无依无靠,外族势力虽然雄厚,却是个宠妾灭妻的主,不喜欢自己明媒正娶的夫人,不喜欢女儿,不喜欢外孙…… 偌大一个国公府都不正眼看这位亲外孙,更别说政治是的助力了! 所以,他的无资格继承皇位,他的孤立无援让贺嘉佑更为亲切。 且贺拂明十分懂规矩,该说不虚言造假,该闭嘴则作哑作聋作瞎。 这番样子让贺嘉佑喜欢他喜欢的不得了。 所以,每每召他进宫,回去晚了,便跟呦呦在九方阁歇着。 这样的殊荣,身为太子的贺秉修没有,从小被宠到大的贺淳君也没有。 结果被两个最不可思议的人给占了。 一个东唐而来的外邦质子,一个腿疾不可再愈无人注意过的皇子…… 有些可笑! 这时,呦呦晒着太阳的余晖,十分懒意的瘫在院子,极其没有仪态。 脸上铺盖了一方帕子。 听闻旁边有茶盏碰撞的声音,她焉焉拉着嗓子问:“水含,贺拂明今日是不是又要留着九方阁?” 旁边没有声音,只有静静的水流之声…… 呦呦脑袋往声音处一歪,哼了声,眼睛还未睁开,道:“你来了――还未下钥,你怎的不回去?” 她伸出手,见帕子掀了个角,睁了一只眼睛看着。 贺拂明正儒雅的冲泡着茶,动作娴熟优雅,行云流水般。 啧啧啧。 倒像是个君子模样…… 她摇摇头,一脸嫌弃的又翻了帕子盖住脸,闭上了眼睛…… 第100章 使臣到来 贺拂明将冲泡好的茶推放了一杯到呦呦面前。 小酌了一口后说到:“今日与陛下商谈东唐使者前来一事的细节。” 呦呦耳朵动了动,伸了过去细听。 “却听到了另一件事儿,父皇隐晦的让我跟你讲一声……东唐的那位陛下貌似身患重疾,怕是不久于人世……” ? 呦呦听闻,直接起身。动静大的,榻都发出了声音。 不是心喜她自由了,而是惊诧,李邵仪居然会重病。 这才四十来岁,算不算早了些? 一时间她懵的出神。 脑子里反复就是,病了?不久于人世?完全忘了自己身处何处! 过了许久,呦呦才有片刻回神,咬着唇支吾地问:“怎么会病重?” 他身体记得是很好的…… 贺拂明以为她会恨自己的父皇母妃,恨到至死方休。却没想到经历了这许多,还有一颗如此赤诚的心…… -- 第373页 他也因为呦呦这反应,不禁的一怔。想了许多呦呦的反应,唯独没有这一种。 从未没想过会发生一般。 贺拂明语气沉了些,稳了很多,带了些许安慰的意思。 “这个我并不知道。不过父皇让我问你,你想回东唐吗?” 他不知道他的父皇为什么要问一个他国质子,想不想!回国这种问题。不就是该回去吗?难不成呦呦说留下来,他还不让她走了不成? 这个问题他问得时候蹙着眉,因为这个问题着实是有些奇怪! 呦呦捏着眉心,蹙着,然后一脸沉凝,漠然不语。仿佛还在想李邵仪为什么会病…… 贺拂明出声:“呦呦,人生老病死视为常态,你何苦自扰?” 呦呦点着头,觉得脑子里不太清楚。 轻音:“我知道,但是我有些乱……” 贺拂明看着她,深锁着眉,一双漆黑如墨的瞳现在就是沉寂,什么也波动也没有,犹如一汪死潭。脸色有些开始发白。 贺拂明给她足够安静的环境让她思索,整理,直到呦呦神色恢复点正常状态后。 他方说,语气冷静沉着。 “呦呦,你的危险要来了。” 呦呦眼神果真动荡了一会,才缓缓开始聚焦。 “嗯?” 贺拂明一碰茶盏,早都凉透了,又重复的说了一遍。 “你的危险要来了。” 呦呦眼神再巨烈的都懂过后,方恢复了神色,彻底凝聚起来。 少顷,整个人才有色彩的活了过来。 她眉间若蹙,哼笑着说:“使团是我的危险?” 贺拂明看着呦呦还有些玩心模样,一点也不重视,一句话未说,就是看着她! 东唐的使团要来!里面必定会混有大皇子李清运的人,只要将‘李清辰’除了,东唐的太子之位还会跑? 早起就与施幼南合作想杀她,现在这个情景更加危险。 呦呦一死,东唐的使者又在南息,怎么都会互相推由头,是自己脱罪的好机会! 东唐的人动手,自然会说是南息,好灯下黑,眼皮子底下动手反咬一口。 南息的人动手自然也是一样。 而且还有宫里这一位不知道是谁的人想害她,一样可以栽给东唐的使团。 所以,使团出使的这段时间将会是呦呦最危险的时间! 已经有人给出了借口,只差动手了…… 她继续道:“尽管来,我不怕――” 贺拂明瞧了她一眼,垂下眸子:“蒋木怕!” 我也怕…… 呦呦被这话给噎住了。 囫囵着打趣到:“怕是什么?怕我下手太狠?”眼里氲起一层雾气,有些模糊不清起来。 贺拂明听着抿抿嘴,可不是……她可是位很厉害的人。 一个心狠手辣的小女子! 这笑他低着头,里面有些许宠溺,开怀嵌着。 她又倒下榻,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呈‘大’字躺在上面。 嘟囔:“我实在不想去太学殿……” 贺拂明重新冲泡了两杯茶,瓷具作清脆声。“别想再逃学了,父皇那日提着将你扔进去还不够丢人?” 呦呦摸了一下鼻尖,嘿嘿一笑,整个人又翘起二郎腿,腿还在空中摆动,模样十分潇洒。 “你懂什么!” 日子就是这样日复一日的过着。 终于,东唐使者要来了―― 九方宫晋见之时,呦呦满不在乎,还去的迟了些。整个大殿坐的挤挤嚷嚷,没有空位。 久禁的贺秉修都出来了……这是多么重伤两国邦交! 贺嘉佑见她迟了,诸位都只等她!不免怒视着她!十分威慑吓人。 这一个目光,像是看到呦呦的心底一般,格外吓人。还顺便将心事都被看清一样,觉得毛骨悚然的。 她大摇大摆无礼无节的坐到了自己该坐的位置上。 明明举手投足之间举动吊儿郎当,放荡不羁,却因为面容姣好,硬是看出了几分出尘俊逸、不拘小格的感觉。 令人侧目,久久不能收回视线。 使臣。 呦呦坐下一边吃一边看着殿上两国邦交的寒暄,真是挺表面的。 直到一句,贺嘉佑关切地问:“令国国君身体无大碍吧?” 呦呦耳朵就抖了抖,贴到了他们身上。 使者团她才正眼看一眼。 为首的是一位白发鹤颜的老者,她不认识。 还有一位十分年轻的少年,在里面有些扎眼,原因是他长的呦呦觉得有些许眼熟。小鼻子,小眼的硬是有一种不愉快的感觉…… 她皱眉想了许久,也没有想到这个人是谁?但是他能肯定的是,这个少年怕是见过! 还有一位同她差不多大小的姑娘,看见呦呦之后眼睛瞪的巨大,一副不可思议的神情在她脸上流转了一晚上!不停的偷摸瞟着呦呦。 呦呦思索许久,断定这位女子她一定是不认识的! 再有一位比较明显的就是……她看了一眼,直接气竭,杯子都恨不得砸了。 忍了许久,还是觉得忍不住,将手上的筷子往桌子上一抛,砸的是叮当作响。 直接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其实,今日最该与贺嘉佑对话的便是她! 她身为东唐的辰王殿下,最有资格替国谈话,却因为姗姗来迟之顾,才换了使臣。 -- 第374页 此时此刻当所有的目光聚焦在她的身上之时,她丝毫不掩盖面上的烦闷,直接起身。 “本王身体不适,先行离席。” 没有得到任何人的同意,直接起身离开了―― 她谁也不顾,直接起身就走了。死烦的眼神白了一眼使团。 贺嘉佑目光凝重的看着她的背影,原想喊,却住了嘴,浅漠的笑了笑。 心道:这小子! 她一身白衣金带,是南息皇族的妆扮,没有换使团送来的东唐皇子明黄服饰。 这个做法,让东唐的使团自觉颜面无存,反倒是南息的气焰高涨。不少人看使团的笑话。 她才出去没多久,贺璎鱼也在席间称酒醉出去吹风。一路碎步疾行,最后在一出凉亭找到了呦呦。 她远处驻足,目观许久而不敢近。 呦呦一个人在凉亭里,扶额心烦。那使团里的一人面目久久在她眼前挥之不去,频频出现…… 越想静,越静不下来。 最后一掌劈在石桌上,手麻的有些不能动弹……方泄了胸中郁闷之气。 石桌上的茶盏被劈碎,她的手掌流血,滴在了地上,自己却不知道。 远处的贺璎鱼看到这一幕,眉间一蹙,深吸了一口气…… 她不似以往,看见呦呦就能近身。她现在是有婚约的人,须得时时刻刻谨遵礼法,故而,远眺不得亲近。 呦呦再警觉,也不能在如此心绪大乱的时候细致的警觉着一切,所以并没有发现贺璎鱼在附近。 心态平和了些之后,她往回走。没有回宴席,而是慢步在宫里独身闲逛,温吞的朝九方阁走…… 步态闲散的跟光菜市场一样,一点为皇子的身份相应的仪态也没有。 半途中还伸了个懒腰,打了一个哈欠。 南息的大宴均在夜间,此时宫道甬长。 海风自海上往宫里吹拂,一阵入秋时的冰凉阴面刮来,有些瑟瑟…… 突然觉得身后有动静,呦呦一下子闲散的步子就正经起来,细细的侧耳聆听,右手的匕首也落在掌心蓄势待发…… 可身后的声音在她注意之后才觉得那人并未完全隐去踪迹,或者说是不善隐藏,步子个三五步便会有细小的摩擦之声。并且一直没有摸近。 难道是…… 她皱起眉,突兀的一个转身,背后的人闪躲不急,被呦呦看了个正着。 她哑然:“国安?你怎么在这儿?” 贺璎鱼手脚无措,离呦呦一丈远……她已然被发现,便不会在藏藏躲躲,敢做敢为的挺直腰身。 眼中流显出悲伤,却被刻意的抑制,口中佯装的无碍也是破绽百出。 说:“我马上就要成亲了,请你去参加喜宴。” 贺璎鱼语带闪躲,有些难忍。挺直腰背想直视的眼神,这个时候也错落到其他地方去。 呦呦听闻,“你不想嫁?他因为上次的事欺辱过你?” 贺璎鱼没说话,掉头就准备走。 呦呦原想去追,踏了一步,又停在此处,看着贺璎鱼远去…… 人家的亲事?怎么老是见不得她不好? 这事如过眼云烟一般,直接被呦呦抛诸脑后。一回到九方阁,殿门前一大串的人……正是宴会上的东唐使团。 她视而不见的从他们身旁走过,进殿。 水含有话要说,却没张嘴。向笙什么也不看,只看她。 他们二人都没有任何立场让呦呦去接纳东唐的人,所以没有开口说话。 反倒是使团里出现一声朗朗男声,语带讥讽,跟刺一般。 “辰王殿下在南息住了近七年,怎么,还成了南息的皇子不成?” 诸位大人其实也想有此一问,却都不敢开罪,哪知他日会不会入主太子之位? 东唐国内诸位皇子斗的是如日中天,远在南息的辰王殿下却安然无恙的活着。 任凭东唐斗的你死我活,他渔翁得利也未可知。 这个时候,东唐大部分人才知道,原来辰王当日送走是为了保护!而非是犯错到他国思过! 后知后觉至此! 呦呦转过身,很没好气的说:“要不你来南息,看看这么华美的九方阁你住是住不进来?” 随后目光一沉,“关门!” 整个东唐的使团,全部被她拒之门外。 这个行为十分不妥,大家都知道,却无人出来说话。 因为一个他国质子,想在异国他乡混成辰王这番模样,那是十分不容易的。 无论做了什么,都须得合人家国君的心思,才能有如此殊荣! 正巧,要关殿门,贺拂明出现在门口,轻声幔唤一声,“殿下……陛下让我问你,他们能否留在九方阁内?不留,该住哪里。” 整个东唐的目光飘然落在这位二皇子身上,虽双腿有疾,却能与贺嘉佑近身坐着,十分不易!席间还看不到南息的太子出息,只余留空位,说是病了。 但谁的心里不是跟明镜一样?皇都之内的事,其实有一部分都是透明的,只是大家都知道看破不说破罢了。 但是此刻,他们整个使团的去留却要问辰王!而非南息的陛下作主!就这,大家就知道,南息的国君待辰王有多不一般! 呦呦唇间哼笑:“九方阁殿小,容不下这些许大人。还是去宫外的使馆。当年本王只身前来南息时,住的就是那里,遂又被关了六年废宫,如今各位使臣住的,定比本王当年要舒服。” -- 第375页 贺拂明不动声,只是听她说,眼睛里笑意潜藏。 这丫头如此记仇!沾边的皆不放过…… 使团被人带下去,去了宫外。临行时有三人看了她深深地一眼。 就是席间那三人。 一位女子,一位少年,还有一位三十多岁的雍容妇人…… 当所有人都走尽,蒋木才出现在呦呦面前。正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一头阴霾的呦呦看到蒋木,直接飞笑起一丝嘴角。 “你躲在那么后面做什么?”她问。 蒋木推着贺拂明走进,口里边说:“这不是怕扫了辰王殿下的威仪脾性吗?” 呦呦白了他一眼。 他们三人立马在九方阁呦呦爱闲坐的榻旁边,支起了桌椅,火炉,准备夜话一般。 蒋木习惯性的掏出了一本书就开始翻,而贺拂明习惯性的冲泡着茶。 唯有呦呦是有优待,水含给她端了一碗鱼粥,席间她什么也没食。 蒋木手压在一页,看着呦呦说:“使团里有三人看你很奇怪!” 呦呦一边吃,一边点头,说:“我知道,除了一个我认识,剩下的两位我好似没见过。” 蒋木一边看着,一边说:“那就有些奇怪,怕是会与你有关,会出事!” 贺拂明通常在他们二人对话之时,异常安静,该不差嘴时一个字也不会说。 呦呦点着头,“我也觉得会出事。” 蒋木整个脸有些泛青,局促起来。会出什么事儿,谁也不会知道,只能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看着呦呦一副毫不上心的样子,蒋木心里就紧张。虽然她厉害,但是这心还是会跟着提起来。 呦呦五口做三口快速的吃完鱼粥。贺拂明正倒第一盏茶,呦呦就伸过手接了去,跟抢夺一般,吹了吹牛饮起来。 贺拂明水壶一放,“你与蒋木一样,牛饮,糟蹋了我的好茶!” 呦呦放下茶盏,眼神清明起来。 “你们今日前来所谓何事?” 语气不似散漫,有些正经。 蒋木抬头,闻之看了看她……贺拂明也看着她片刻出神。 “只是看你席间如此离席,不放心,来看看你――” 蒋木话吐清风。 呦呦一只手撑着下颚,作无恙状。结果贺拂明与蒋木全都看着她的手,面色惊变。 她的手掌边血肉翻开,模糊一片,单单看上去还是有些吓人的。 蒋木书直接放下,连忙从怀里去了一只小罐,开始拉住她的手给呦呦涂起药来…… 不碰还好,一碰,呦呦疼得只吸气。 她够着脖子,越过视线看过去,她的手破了……好像是方才劈桌子的时候…… 是说当时怎么麻了,竟没有感觉到一点疼痛。 “没事,这算什么……” 蒋木抿着嘴一直没有说话。就这样看,她只能看见蒋木低头时的五官。 除了眼睛是重瞳之外,他其实这一身文弱书生的气息,加上眼中的凌厉,相交错起来,看的让人也挺心动的。 满腹丘壑。 呦呦心中‘啧啧’两声。 看着蒋木这一双骨节分明的手,修长纤细,漂亮的厉害。这样的手翻云覆雨,经天纬地,该是何等风姿? 呦呦没见过。 蒋木在她面前,除了温柔至极,就是拒人千里。至今,还从来没有看过蒋木的手段一次呢。 在她面前真是软毛的兔子和遥远的星辰。见不着他对付施幼南的手段。 呦呦这么突然兴起。见他看着自己的伤越来越黑脸。 她突然软糯了一声:“蒋木,我还没见过你的手段了。要不,这次我就站到你身后去?” 涂抹药的蒋木一愣,失神片刻继续涂抹着药。 而一旁的贺拂明也是一怔,就觉着他们的情愫,似比自己想的要深…… 这样的女子,甘于在人后被护着?而不是举着剑自己将敌人屠尽? 蒋木涂抹好了,拿了一方帕子,将伤口细细包扎起来,才说。 “你要真做得到就好!” 蒋木不信呦呦会完全靠他,自己一点也不出手! 呦呦讪笑,了然无声。 蒋木继续问:“今日席间你到底是看到谁,才如此情绪?” 书页又开始翻起来,呦呦挪过去看了一眼,喲,这次居然没有看名人札记,□□定国的济世之书,竟然看起了民间故事…… 她神色一凛,一息之后才吐:“枝香。曲是欢身边的贴身婢子,真没想到她会在使团里来南息。” 这身份贺拂明与蒋木都有一愣。 她母妃的贴身侍婢千里迢迢来这么远,怕是真的有大事!二人默契的拎起了心肝。 蒋木不用说,自然知道她为什么这么异常。 多半是与之前在东唐做替身有关,与她最厌恶的母妃还要演母子情深的戏,自然相关的人物都会排斥。 蒋木心忧。“你今日为何不换东唐的服饰?” 这样东唐会有意见的,会不会影响她? 呦呦劈手将贺拂明手中的茶壶抢过来,给自己续了杯水,给蒋木也续了一口。 “贺嘉佑想看罢了。今日他是不是开心?” 二人缄口,这是真的开心!笑了整个宴会。都这还不忘逗哄着贺嘉佑,为以后成事做基驻。 -- 第376页 这一夜他们草草聊完,各自住下。 翌日,使团再次提着大大小小的礼物走遍后宫,一一参拜。 直是大家在曲艾潼的宫殿里都有些恍然,仿佛到了东唐,仿佛来到了曲是欢的宫殿…… 这个地方最熟的莫不是枝香,她从曲是欢进宫,就一直在这个殿里。她也感叹,与东唐的贵妃住所是丝毫不差。 就是这样,才透着许多古怪。 这是怎么一回事? 南息的国君在做什么? 当参拜之时,使团之中无人敢说这件事……生怕引起什么不必要的事件。 曲是欢与曲艾潼姐妹二人的事件东唐人都会略有了解,所以停留的时间不长。 只有一位少年,将这一幕记在心里,笑了笑。 使团里原先的一位女子凭着记忆,一路东晃西走躲避的来到了九方阁。 呦呦称病,不愿意与使团一起去故作寒暄,就一直未离开。 这女子来的时候,殿门正开着。 那女子一眼就看到呦呦躺在榻上,看了半响,这眉眼,这提体型,确认无误。直接提着裙子,梨花带雨的就冲了进来。 向笙翻身一剑挡住去路。 这女子惊吓的坐倒在地,哭起来。声音空灵,倒是好听。 呦呦闻声看过来,正看着一位女子,穿着着东唐的服饰,钗环发髻。 她摆了摆手,让向笙退下。 轻轻慢步踱在她面前,蹲下,细细的替她擦干眼泪。 呦呦轻声问:“哭什么?你不是入了今夏王府为王妃吗?怎得在东唐使团里?” 这女子见呦呦正给她拭泪,哭的更是一个低啭莺鸣,柔柔弱弱地扑进呦呦怀里。 “我那日在宴上一看就知道是你!你是辰王殿下为何不与我实说?道叫我被王爷强行带走?我还以为是你不要我了……” 又是一阵哭泣。 呦呦见状,直直可笑。 李清辰的眼光真是绝,看上了一个这样的货色…… 这女子是今夏一位城主的女儿,李清辰有一段时间在今夏一处小城里居住。二人不知怎的,发生了一段情愫,死去活来的。 突然有一日,今夏王都一出王府召选王妃,很不巧,选中了她。 王妃与一位漂亮公子能比吗?自然是常人选择! 据情报所言,李清辰当时是想亮明身份,风风光光的迎娶这位城主的女儿,结果身份原因,特殊情况而言,自是不能亮明的,于是把手底下的人打晕强行带离了今夏国。 成了李清辰心中的一个痛而不得。 此时一见,呦呦觉得李清辰眼睛一定是闭上看的,没有睁眼过! 第101章 兄妹相见 呦呦含着笑,轻轻的拍着她的后背,问:“那王爷可曾欺辱与你?” 那女子哭的泣下沾襟,再巧观她的发髻,略微松散,一支不起眼的小钗挽鬓。 衣裳也是精心挑选过的,一身粉绿的百褶如意月裙,配了件银纹蝉纱衣。在这秋低冬前的萧瑟景观之中,她可是亮眼至极。 柔柔和和的蝉露秋枝模样,十分弱气娇媚,惹人疼爱怜惜。 呦呦心里嗤之以鼻,真是矫揉造作,矫情黏人,她想当厌绝。 她哭腔顿顿地说:“喂,他是有王妃的,且是悍妻,将我……将我直接撵了出去。” 呦呦在她的头上方,听着一笑,没忍住,直接出声了。 结果这女子不依,稍起身,换了一个姿势躺在她的怀,一手握成小拳,捶到她的肩胛处,力道轻柔。 呦呦简直被她恶心的要命,却忍下来,好声好气的陪着演戏。 一个只想往上爬的人,怎么会从今夏的王府出来到东唐的使团之中?必定有诡! 刚好,她想依着身份黏上对她情根深中的‘李清辰’,呦呦也想知道‘她’这一步棋是谁下的! 故而,各有索取! 呦呦咬着牙梆子,尽量让自己柔和些,轻声慢语说:“无事,无事,有本王――” 还手颤麻的抚在这女子背上以此为藉。 她叫什么竺南莲……好像。 便试着唤了声:“南莲,他们没眼光,你莫伤心,以后就住在这处吧。” 说着还扶着竺南莲起身。她轻微的勾了一丝得逞的笑,浅浅如水波般荡开。 起身后,呦呦正巧看见殿门口的一个人影,星目微嗔,丹唇列素齿,翠彩发峨眉。绰约风姿,流目不能转。 贺璎鱼。 她双眼有些微红,正瞧着呦呦。 她怀里还揽着她哥哥的心上人竺南莲。 呦呦正要松手,却将推开,立马又安入了怀中,温香软玉…… 竺南莲原本看殿门口的人也有三分痴,生怕‘李清辰’推开。 果不其然,还是推了,但是动作又极快的将她按在怀里。这竺南莲心机深沉,果不其然,正得意的笑看着贺璎鱼。 □□裸的挑衅起来。 殿门口又出来一位人,衣冠楚楚,低调的紧。 一身华服色重沉稳,明明用金线绣了纹样,却用衣赏同色的线给重新掩盖了一番。 这番做作真是心计,并未将金线全部隐藏殆尽,稍细致的人还是看得出来,这衣裳使用足金绣幅的。 呦呦这眼一瞧,到觉得怀里的这位竺南莲与贺璎鱼的夫婿苏羿合适配对的紧。 -- 第377页 苏羿远远朝着呦呦施了一礼,得胜一般笑嘻嘻的,眼神闪动,有些刺。 他说:“并不知道辰王殿下与这里约着美人,郡主只是想来给辰王送份请帖,婚宴之时还望捧场!” 目光挑衅。 呦呦眼神沉然,不动。只是将视线挪在贺璎鱼身上,她双手中捏的是一张红谏,绘着龙凤报喜之图,正抖得厉害。 少顷,张口自嘲一般,咽了颤说:“真是打扰辰王会佳人了,爱来不来……” 说罢,将帖子一扔,转身就走了。 随着风,徐徐的飘至殿里,落在呦呦不远处。 苏羿笑的是十分开怀,再浅浅一个退礼,什么话也没说,只和走了。 呦呦怀里的人一动,托空。竺南莲跑去将喜帖捡起来,翻特意翻给呦呦看。 直直纯真的声音,说到:“殿下,看这金粉写的字,还撒上了云母……” 呦呦头疼,将额角一按,推手将请柬打在地上。 回了自己的房间。 苏羿配不上贺璎鱼!有些内里小人的感觉。 水含目睹了全过程,在呦呦独身走了后,她给竺南莲引了一个新房间,让其住下。 呦呦做什么必有道理,遵从即可。 竺南莲一面开心至极,一面对最后那个辰王的表现有些担忧。 她为了讨好‘李清辰’,可谓是无所不用其极,一早起来就做了许多‘李清辰’爱吃的菜。 但厨艺不佳,这顿饭呦呦吃的是十分难受。 本来想不去太学殿上学,但是一想到要配合竺南莲演戏,立马觉得太学殿真是个好去处! 饭一吃完,赶紧溜之大吉。 这是她去太学殿最早的一次!所有人都未到,只有贺拂明…… 去的时候,呦呦跟躲瘟神一样,焦急烦躁。 动静大的不得了,贺拂明原本看书,被这一番吵闹的动静给惊到,抬头之后更是惊诧。 道:“喲,难得见你起的如此之早,这样勤快。这莫不是准备好好向上?刻苦学习?” 一顿打趣。 呦呦连忙将自己埋进手臂里,烦闷的摇着头。 “可不是,突然开悟了!” 这话说的贺拂明‘扑哧’一笑,搁下了手里的书本。将身旁的食盒提上桌,打开。 盛出一碗鱼粥,温和的问着:“我没吃早膳,你要一碗吗?” 呦呦被竺南莲一顿早餐整的够呛,现在闻到这样的清香,立马转过身,挪了好几个位置挪到贺拂明身边,毫不客气的端了一碗,咕噜咕噜的喝起来。 贺拂明见她喝粥同喝茶一样,不禁开口:“殿下,你慢些!” 呦呦一边吃一边摇着头,几口喝完,碗放下后,才平复了一下呼吸,说着:“你这粥来得及时,难道是在我殿里安插了探子?怎么知道我没吃早膳了。还特意带了一份。” 贺拂明拿出一块帕子,递过区让呦呦擦嘴。 边说到:“才不是,这是我每日的早膳。笨鸟先飞,只能早起入宫吃!” 听着贺拂明常常在人前人后自称“我”,她此刻也恍然了一下。 贺嘉佑明明这段时间也是十分喜欢他的,为什么南息连不受宠的公主都有封号,而他一个光明正大的二殿下却没有称号了? 真是与‘李清辰’正好相反! 东唐里则是所有的皇子公主都没有封号,唯有‘李清辰’有个辰王。 贺拂明浅浅看着呦呦,动作十分豪放不羁地擦着嘴巴,擦完后直接将帕子收入袖中。 他眯着眼睛瞧了一眼。 别开话题:“东唐使团里的那位女子是今夏竺城主的独女,他去世后,这女子便犹如浮萍,活的甚是艰难,最终选入了今夏滕王付为王妃,后来不知怎的失踪了……” 眼眸闪了闪,“小心她……” 这是提醒呦呦。呦呦大袖一挥,单句:“省得,你们莫操心我!” 呦呦这一句,贺拂明就知道自己多事了。看来这名女子是她有意为之收入九方阁,要探听什么…… 直接将她与使团分开。需要逐一击破吗?拆分他们的谋算? 贺拂明本欲再问些什么,不等张口,突见远处已经有学子而来,连忙又低头看书。 良善的让人无防备的样子。 呦呦将粥碗推给他,大声说:“味道不错,多谢二殿下。” 然后就在自己的位子上开始趴着,准备睡去。 来的人看他们二人的眼光都有些奇异,却也在一息后就抛诸脑后。 太学殿上完,最痛苦的就将要来了―― 呦呦硬是跟要死一样,双目一闭。贺拂明正巧经过她的身边,在她的肩上重重一拍。 细若如蝇的声音说:“任重而道远。”便含笑离去――比较欢愉。 呦呦被拍的一怔,听罢后,心里翻滚了些东西,大吸一口气。 心里咒骂:混蛋! 竺南莲提着竹篮,在水含的带领下,正在太学殿外面候着。 呦呦此刻才有这么些年都没有的感觉:是祸躲不过! 趴在案桌上,接着咒骂道:“混蛋李清辰,什么眼光!真是品味感人。” 太学殿的人都要走尽了,她只好起身。昂首挺胸的走出去,颇有气势。 让竺南莲挪不开视线,笑靥清亮。 及时她衣裳穿的很单薄,也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不知道南息的天气。 -- 第378页 马上就要入寒冬,这天气穿的这样肯定是要病的。 呦呦身为‘男子’,只好为女子解衣,将身上的斗篷脱下来,给她仔细披上。 然后说:“南息国君让本王去用午膳,不要等本王吃饭了,知道吗?” 说罢,快速的错身走去。完全不给竺南莲说话的机会。 飞速的提步离去。 因为,她手中的食盒才是很可怕的! 贺嘉佑找她吃午膳都是胡诌的,实在不想与竺南莲有接触,这人完全就是牛皮癣,贴住了就一刻也不放开。 可怕的厉害! 才走没多远,正想着去哪里避祸。结果向笙出现了,一脸淡漠,只是眸子里有些不一样的流光溢彩,闪动的不平稳。 呦呦冷静下来,看着向笙,冷问:“何事?” 向笙生硬的说:“他要见你。” 呦呦眉心一簇,他?出口问:“谁?” 不等向笙回答,呦呦突然反应过来,面上鬼魅的笑起,眼睛里眨吖眨的星光闪亮的都遮不住。 哼笑,说:“他来了南息?” 向笙不说话。 呦呦心下了然,那便是他来了。 李清辰! 时隔将近七年,再见会是一番什么样的光景? 她目色沉着,轻呼:“走吧,去大街上吃点饭!” 向笙依旧不言,跟在呦呦身后就一道出宫去了。 身后贺嘉佑的暗卫只有一位,向笙能缠斗的住。只肖化作刺客,将他引走即可! 出了宫,到了向笙引着的酒楼。 点了一桌子菜,才吃两筷子,她就大声嚷着:“去给本王买点点心,我要包回去。” 向笙点头,走之前在她的耳边说,“五七会带你去见他。” 然后离去。 当向笙再折回时,还带了一人,变成了两卫刺客,与呦呦打斗起来。依旧是上次的老套路,呦呦不敌,那位暗卫才出手。 当他们三人真正的缠斗在一起的时候,呦呦瞅准时机,直接朝外跑。 沉着嗓子道:“本王先回宫一步!” 说着就从房间里离去。 这才出去,五七立马走进,带着呦呦去了另一边的一个角房间,不惹人注意的一个小间。 五七一个人在外间候着,以防有人靠近。 但是呦呦觉得,有李清辰的地方,势必不可能人少,他才是真正的二殿下,自是人生安全为第一! 一进去,一位四十多岁的一位书生端坐着,正喝着茶。 隔了这么远的距离,这茶的清香依旧纷叠而至,气味幽兰清新,这茶怕是没个百金买不到一两! 真是豪气阔绰! 他也一手拿着书,正看着,十分认真。知她进来了,却眼也未抬一下。 呦呦细看,这人年岁虽大,面相却富贵,文隽,一身儒雅的气息厚重,承载着许岁月留下的质朴雕琢一般。 眉眼有些似曲是欢的丹凤眼,嘴型和脸型更为刚毅不屈。 呦呦看罢,斜目四处一扫,问:“舅舅,李清辰了?怎不见他的人?” 那人听言,这才抬起头。 炯炯双目带着很重的压迫感,碾在呦呦的每寸骨头之上。肺部的呼吸也被他挤压,呼吸都堵塞起来。 呦呦:…… 这样的压迫感她只在李邵仪身上领略过! 此人是曲是欢的哥哥,曲家唯一一位不入仕,却被封为太子太傅的人! 东唐并没有太子! 他只要教习谁,谁就会是太子。当年他这位经天纬地的舅舅被指给了李清运做太傅,教习知识,却跟着就告了病假,游山玩水。 可没把李清运与纪皇后气的吐血。 更让人生气的事,这道告病折子是李邵仪亲自允的! 他目光看了呦呦数眼,才温吞笑了笑,敛着神色。 “难怪妹妹说你聪明了,果是如此。” 表面上虽是褒义,语气里却含着质疑,带着些可惜的味道。 这还在跟李清辰比拟不成? 呦呦觉得他比曲是欢更难缠,一看就是个心计城府颇深之人,不宜过度打交道! 但是,被人刺了,呦呦也是有气性的,尤其是对曲家人!气性嘭高。 冷嘲热讽道:“比你叫的李清辰好数倍吧。” 接着翻了一个白眼。 整个人松松垮垮的靠着一处墙,吊儿郎当的像一个街头浪子纨绔,毫无规矩仪态可言。 这让一直礼法懿德摆放第一的曲千屹十分不满,眉头蹙的恨不得相交拎一起。 沉言,低斥:“好好的女子,半分规矩也没有,给我站好了!” 拿出了教训李清辰的严厉劲赫然低吼,吓得呦呦一个激灵,顿然不能自已的站直了身子。 当她反应过来之时,她已经规规矩矩的站好了身子。 曲千屹说,“清辰去买东西了,稍后就回,这段时间,你就跟我好好的站在这里!” 呦呦听罢,嗤笑一声。 脖子一扬,爱规矩是吧?爱训人是吧? 她天生的野性难拘,越是如此,更是得寸进尺! 她走进非但没有站好,还走进曲千屹,一脚踏在他坐的椅子庞。 略有一分的居高临下,稍稍垂眸,粹着恨一样看着曲千屹。 “滚你的,老子当你是舅舅,你便是。不当,哼――” -- 第379页 眼睛一翻,走了。 呦呦不服管束,气焰蹭高。 曲千屹眼神微眯,深邃的眸子黑的吓人,平生最厌恶这样的人! 此人还是外甥女,无女子仪徳已是不喜,更无为人的教养那就是丢了门楣! 他一手点在呦呦肩胛一处穴位上,她顿时不能动弹。 呦呦现在只觉得夸张,不是说曲千屹文治史学一流嘛?真还没有听过他会武功! 她硬是瞪大了双眼,张口说道:“你做什么?我还要回去!” 曲千屹目光沉的厉害,隐隐带怒。 张口,声音稳重的厉害,一点要放她的感觉都没有。 “我就替你母妃教你,何为仪态素养。” 说着,拿着他的书本蜷起来,敲在了她的手心。疼到是不疼,劲道不大,也是没有武功内劲的样子。 看来,也就只有点穴这一道功夫了。那便是好对付的。 只是提到了曲是欢,呦呦真是气来,涨满了胸腔。 她硬生生的说道:“教我?在我刚出生的时候,怎么不教?在我差点没悬一线的时候怎么不教?此时此刻,在本王面前充什么长辈?简直可笑!” 这一句‘本王’,让曲千屹恍然了。 他面上也无色光,消了长辈的姿态。徐徐起身,伫立在她身旁,有些难言之色。 呦呦见他面色带着无言,愧意之状,冷笑起来,眼中的讥讽刺入他的眼中。 当曲千屹正要开口说话,八成就是解释之语,她立马插话打断。 “别跟我解释什么当年双胎如何,枝香不知道给本王解释了多少次。 即使是双胎,我身为女子,送我出宫我能明白,能理解,当然,我不能接受。 但是事后明明可以将我送走,给人家好好养着,为什么我从四岁开始就是李清辰的替身?一直到如今?十多年?妄想我对你们有一丝和颜悦色?做梦吗?” 呦呦只恨不能抖开穴位,被人摆布如此! 这些话说完,曲千屹脸色微震,不再说什么。没有像枝香那样直接白了脸,无言无语只会哭。 这和‘舅舅’也算得上铁石心肠了。 只是指骨紧缩,将书捏的有几道痕。 呦呦趁其势,朗言生疏:“还不放了本王?贺嘉佑知道了,我们都要吃不了兜着走。你们想死还有人在阎王殿里捞一命,我就没有了。” 这时,门突然被推开,‘吱呀’一声。 一道青衣宽袍带着帷帽的人走进来,这身姿绰约的呦呦都多看了两眼。既有男儿的矫健挺拔,也有女子的腰曼细枝削肩。 只是若是女子的话,这个头怕是高了许多。 端从身形看,她看不出男女。 曲千屹看着这个身影,那眼眸里的颜色更是凝重,滚着愠怒,像是随时要张嘴怒喝一般。 那人手里的东西拎出来,小心翼翼的放在桌子上,且推在呦呦面前。 然后凑近呦呦一尺的距离,在她脸上来来回回的扫视,跟看一个稀奇玩意儿一样。 少顷,一个男声惊呼道:“舅舅,原来我就是长这个样子阿。” 声线雌性且温儒。 说着,他就将自己的帷帽打开,一同面对曲千屹,他问:“舅舅,我与妹妹像不像。” 这话跳脱了些,但依旧十分君子的腔调。 他一脸的模样真与呦呦并无二致,这才是真正的男生女相,漂亮的一绝。只是双瞳里没有呦呦潜藏的戾气,疏远与冷漠。 他满眶皆是光明坦荡,无邪儒气。 呦呦心叹,李清辰真的就长成了曲是欢要的样子,东唐要的太子,国君的样子…… 曲千屹双眼一怔,倏尔,才说。 “长的是一样,其他的尽不相同。” 然后偏转过身子,不再去看他们,只是脸色不好看,僵的厉害。 李清辰一见呦呦这生硬跨在椅子上的动作,觉得十分厉害。 曲千屹是什么人物,居然还有人敢在他的面前如此放肆,当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心里对这个妹妹直接仰慕起来,简直是太厉害了,一脸佩服。 他笑了笑,正要伸手去为她解穴,正巧在腰腹上的时候,他便止住了手指。 这样太冒犯了。随即换了桌子上一个小物件,往那一处穴位一丢,幽幽的错过身,不看呦呦了。 有些难为情一样。 呦呦嗓子里发出嗤笑,直呼了句:“君子?” 十分不屑。 然后拍了拍袍子,放下腿就准备走。口里还说到:“赶紧离开南息,别打扰本王的计划。” 这才落一步,李清辰叫住她,将方才桌子上的搁的东西拎起来,伸出指尖,麻绳挂在他的指骨上,还摆动着。 呦呦略侧回身,看着李清辰递过来的东西。 蹙起眉:? 视线从东西上挪到李清辰脸上,他正笑得明朗。丹凤眼本属妖媚,硬是被他笑出来纯真来。 而同样的一双眼睛,呦呦严重是冷漠与邪佞。 “怎么,还有见面礼不成?” 李清辰皱起眉,一脸尴尬之色,晃了晃手。 “不好意思妹妹,这是给南莲的。这些都是她爱吃的,你现在既然是我的身份,就劳烦你亲授送给她了。” 呦呦掉头就走。 替身你吃这些苦,受这些罪还不够,还要替你哄姑娘不成?简直是异想天真。 -- 第380页 李清辰委婉,嗓子一软,说:“你如果不帮我,那我就去皇宫算了!” 这话一出,曲千屹立马一喝,暴怒。 “你去什么去,本就不让你来南息,要不是你求着我,就是打死你,我也断不会带你来南息。她与南息皇宫熟稔,你懂什么就往里冲?全然不顾你的身份了来不成!” 这话护着李清辰的真是字字真感情,而她就是个旁的,就是个替身,就是个生死不论的蝼蚁。 李清辰一脸哭样,看着曲千屹,哀哀说到:“我再背一百本书,你就让我看她一眼!就一眼!” 曲千屹拂袖,拒不理他。 呦呦这时候也真是开了眼界了。看着这李清辰一身,明明也是个带脑子的,怎么眼镜偏就瞎成如此模样?竺南莲是个什么样的女子?他难道一点也认知不清楚吗? 说不定当时去王府,还是她死乞白赖求着去的也未可知! 李清辰围着曲千屹面,怎么祈求怎么没有用。 最后一脸哭丧,大抵是知道就会是这样的结局,便也没有过多祈求,只是将东西重新郑重的放入呦呦手里。 “拜托了,她真的爱吃……” 第102章 刺杀 “拜托了,她真的爱吃……” 呦呦接住他塞到手中的点心,低头一看,疑窦瞬间解开。 问:“你今日叫我出来,就是为了给她送这一包点心?” 李清辰点头,模样带了些心喜,估计是以为呦呦答应了。 这个点头,呦呦真是觉得荒唐,将手上的点心扔了出去。砸的四散开裂,迸溅了一地…… 里头有荷花酥,冬日里居然有荷花酥。这怕是没个数日准备,便准备不出这一道点心。 还有好几种珍贵的糕点。 呦呦看着一地的碎渣,觉得:这竺南莲口味还真是刁钻,非绝顶的不食。难怪要往王府爬,一个城主的女儿,怕都是屈了她! 呦呦冷言,将李清辰衣领一提,推搡一下。 恶狠狠地说:“你知道我出一趟宫门多难吗?瞒住贺嘉佑多难吗?跟他解释暗卫跟丢多麻烦吗?约我出来,我以为你能有多大的事,不顾自身安危的出现在南息广陵城里。 搞了半天,你竟然就是为了这点小事,将我的性命,你的性命,曲千屹的性命放在阎罗殿里晃一晃,你是生怕我们进不去吗?” 足下,还将一块完整的荷花酥碾碎。 愤然离去。 只觉得这怒意有些上脑,疼得紧,她弯曲食指,在太阳穴处生顶了顶。 真是一个活少爷―― 原先说他长了脑子,现在才知道,他根本就没有脑子! 从酒楼里出来,街道上熙熙攘攘。 年末的风一吹,她准备紧紧斗篷,伸出手才想起来出宫之前将自己的斗篷给竺南莲披上了。 就这样的女子,还值得不要性命的用心,也难为李清辰了…… 走着,向笙没回来,怕是还缠着吧。 她也不急,慢步走着,正出神。竺南莲为什么会从今夏的王府里到使团?她的身份使团不可能不查,谁做了什么伪证明不成?她能在使团里安然无恙的同使团跋山涉水来到广陵…… 正想着,突然一个人将她的肩一拍,呦呦吓了一跳,本能要出手,却被人按住了腕子。 她这才出神看过去,身侧是向笙,他一手拖着一包点心,递过来。 呦呦此时一看,双眼发火,一巴掌拍落在地上。 滚在了别人脚下,没一息,就被踩的稀碎。 向笙眉头一皱,不言不语,收回手。只是在她的耳边说道:“人已经引走了……我们回宫还是?” 一提到回宫,呦呦就头疼。 那个贴着不放的竺南莲还在……真是头疼。 这么多年了,第一次遇到一个让她这么头疼的人,还是一个不能杀了清理视线的人。 真是! 她吐出一口气。 迎面突然有几架粮车朝他们飞速的推着,一个人推,二三个人扶。 呦呦脑子里觉得挺奇怪的,一般这样的车一个人就可以了,为什么还会有人在旁边扶着呢? 她正想着,突然这几人面色骤变,凶神恶煞的大喊:“拿命来!” 然后从粮车下抽搐阔刀长剑来,举着就飞身上来,全部直指呦呦。 吓得百姓们四处逃窜,尖叫连连。 呦呦边退,右手直接摸在腰上,长鞭抽出,直接在身前抽出一个鞭花,响彻一声。 鞭子还将一人的胳膊擦到,衣裳裂开。 向笙也是动作飞快,朝着呦呦身前一护,长剑应声落入掌心,已然接稳就横劈出去。将一人腰腹划开,皮肉可见的翻绽开来。 她一皱,使团才来不过数日,这么快就有人刺杀她了? 今日真是!她骂咧了一声。 然后与向笙二人开始打斗起来。 呦呦鞭法会的不多,只能是简单招架,杀人退敌她还无法做到。 而向笙手里剑宛若游龙,剑剑精准,一招一式皆能伤人。 只是来的人有些多,还似有车轮战之嫌。 一波接着一波,呦呦明显就是向笙的短板,只要一招不胜,被人伤一分,那他们就完了。 此时,秦爷站在不远处看着他们,十分焦急,足下步子跺來跺去。 -- 第381页 呦呦隔着老远朝他示意。 不能上!任何人都不能上! 就是是受伤,半条命,近死。秦爷也不能上,不然他手下在广陵内外的一千兵马怕是就要不保了! 用兵要用在重处!而不是这里! 方才那酒楼二楼一个小间,正开着小窗,透过指宽的缝隙看着这一幕。 李清辰有些焦急,但是神色算得上平稳,而曲千屹更是波澜不惊。 只是凉凉无温度道:“与你无关,切莫多想。这是她的命。” 然后关上了窗,让李清辰进屋,背书去了…… 他心底却有个声音嘶叫:那是我的命才是! 这个时候,他才觉得有些什么东西在撕裂,挣脱! 呦呦武功是真的差,向笙一边迎敌,一边还在替呦呦拆招。 结果这些人突然改了计策,三分之二的人围攻向笙,三分之一的人围攻呦呦。 没多久,她便右胳膊中了一刀,疼得手中的长鞭差点掉落。 因为理智,她几近无力握住,也没有放手。 因为松了她就没有御敌之物了,那不就是根萝卜,任人劈砍吗? 右手勉力御敌,左手在发间摸出了药,看也不看便送入口中。 随便将头发上的钢丝抽出来,一个回鞭的动作将钢丝接在了鞭尾。 犹如这钢丝细如发,便看见的人不多,且1加长了长度,避躲不及。 被这削铁如泥的钢丝伤了数人。 药也慢慢起了药效,但就是止疼的! 现在不疼了,胳膊的力道便又回了几分,鞭子更加流畅起来。 一会儿人就被收拾的差不多…… 呦呦右臂不疼了,血却是依旧在流,沁了满手粘液温热的液体…… 时不时还会随着鞭子摔到人家脸上,身上! 人终于…… 这才想,突然临空而降一位黑衣人落下,与向笙一起将呦呦夹在中间。二人‘唰’‘唰’几剑,全部收拾干净。 余留下了两位,皆饮項自尽了,拦都没拦下来。 呦呦看着一地的尸首,笑笑,这都是多少次刺杀?不过一年而已…… 向笙一身狼藉,鲜血遍体,剑倒是干净,澄亮许多…… 他见呦呦右臂的伤,连忙走进,撕了衣裳赶紧的想给她包扎。 呦呦淡淡的递给他胳膊,整只手臂还在发颤,抖动的不行。 那黑衣人是贺嘉佑在她身边放的暗卫,刚刚被向笙的人引走了,这才回来。 立马跪在她面前,想要请罪的模样。 呦呦看着他的后脑,笑了笑。 挺好,可算能解释了……眼中有些狡黠一闪而过。 啧啧,都遭遇刺杀,受伤,还在想该如何跟贺嘉佑解释…… 呦呦心想。 向笙前脚包扎完,后脚蒋木就带着人马来了。 他一人坐着金轿撵,四人抬着,高座威仪。 一身常服,低调的紧,显不出他有什么官威来。 但是那样高座,立马就觉得有一种睥睨天下的感觉。 他眼中只有呦呦,呦呦也这样看着他,吊着眉角笑了笑。 今日这动静不小啊…… 他下了轿撵,连忙奔近呦呦的身边,将她的右臂端在掌心,细细的瞧来瞧去。 一脸凝重疼惜,语气一低,温柔的都能掐出水来,责备都说不出来。 “明明说到这段时间你是最危险的,你到底是为了何事出宫?心里没谱吗!” 呦呦故意在他手中动了动胳膊,吓得是蒋木倒吸着气,屏息不出,双眼欲眦。 她看着蒋木,直接笑出声。 “不疼。” 眼光流转入了蒋木的眼里,二人低低相视,倒多了一些色彩。 向笙连忙侧着一挡,挡在贺嘉佑暗卫前。顺带着用胳膊将呦呦肩抵了一下,示意注意身份! 呦呦侧目白了一眼,没理他。 蒋木却适宜的退了半步,声音里的温情消失,只是担忧,还掉了点嗓子。 问说道:“你有本事别吃药啊。” 说着就将呦呦推向自己坐的轿撵,自己随侍在她身边,亲自护送她回宫! 呦呦将自己的武器丢给向笙,让他收着。 此刻她真是感念向笙,在那过去的六年□□里勉勉强强学了这一套防身的鞭法,不然…… 轿子抬起,她迎着风,颔首看着蒋木。 他目光坚毅的朝前走,什么表情都入不了眼。她由上而下看去也无法猜度蒋木的意思。 鬼使神差的不知为何,朝后面看了一眼…… 那一处二楼小窗,连丝缝隙都没有,彻底的将所有情亲隔绝起来…… 东唐的人她不是不能用,而是此时不能用,不然以后要取兵防图的后路就少一条,买卖不划算…… 其实这贺嘉佑的?暗卫不来,她与向笙也能解决,只是要再多挂点彩罢了,不是什么大事。 只要不死,便没有什么大事! 她回宫的路上不敢轻视,谁知道会不会再有人…… 蒋木不顾留言,礼数,硬是将呦呦完完整整好好的送到了九方阁。 贺嘉佑正在里头院落里坐着,正襟危坐,正容亢色,手上用力的捏着自己的膝头…… 一见呦呦出现,他立马起身,大步一阔就到了呦呦面前。 -- 第382页 上下一扫,颜色汇聚在伤口处之后眼眶发直,极具怒色,厉吼一声。 “给朕查!那些人查户籍,全部曝尸,夷三族。朕要看看,一次又一次的,谁敢还敢给朕下手!” 然后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模样看着呦呦,指了她额心一下。 依旧厉声,却带了些护。 “朕是不是说了危险让你多带人?你想自己抓,可抓到了?” 呦呦看着,却想到了很多人,有威严狡猾令人胆颤的李邵仪,有狠毒不亲的曲是欢,有冷莫刚直的曲千屹,有那个喊她妹妹的李清辰。 却都没眼前这一位‘父皇’亲近……更当她是亲人的人…… 呦呦不知道为什么,眼眶一酸,泛红了起来…… 别过头,咬着牙,没说话。 生怕有些娇软从嗓子里溢出来。 蒋木看着这一幕,心里仿若千万根针,扎的他疼的透不过来气…… 呦呦性子最冷,最疏远,最阴狠,戾气深中。 但也最心软! 对她的好在她的心涧,总会有一处记忆,日后会报答的。 她吃苦惯了,尝到了甜就会比别人更加珍惜,珍重。 贺嘉佑一见,立马低喝:“都给朕背过身去!” ‘唰’地一声,整个九方阁所有的婢子奴才全都背过身子,瞎了眼睛,聋了耳朵,断了舌头。 然后贺嘉佑将呦呦的脸掰回来,瞧了瞧,眼神突然一缩。 说到:“男子汉,你这是做什么!” 脸上还有一份嫌弃,眉毛挑的老高……惹得呦呦一关,就笑出声。 语气不再生硬,倒是缓了些,还十分潇洒倜傥的一拍袍子,转了一圈。 “没事,就算是再来一百次,我也保准会活在你面前!” 贺嘉佑看着生机盎然的呦呦,白了一眼,没了脸上之前凝重的神情。 他突然伸出手,将要摸到呦呦脸上的时候,转手一偏,落在了呦呦的头上。 摸摸。 沉着嗓子道:“好好休息,这段时间该要下雪了,天冷,伤口不易好。” 然后神色闪过一息深沉,便对她说:“朕走了。” 然后贺嘉佑走了,走之前,还唤了声:“蒋木。” 声音依旧是帝王的威严。 蒋木起身,跟着贺嘉佑走,回身看了一眼呦呦。呦呦眉色皱着,无舒无展。 他给了一个安心的表情。 但是蒋木除了九方阁,心里的疑惑就异常的深种,为何陛下对呦呦说话语调比之贺淳君、贺秉修还要有情?更像是寻常父亲担忧孩子的感觉? 留了一位御医,都走了后,他才从众人身后走出来。 老熟人――边徽子。 把脉前,向笙习惯性的扶着呦呦坐下…… 只是外伤,是有些厉害,但还好。刺杀之人还有些良善之心,没有在武器上涂毒…… 不然这就难办了。 辰王受伤,这么大的事情,使团一定是第一时间出现在呦呦面前,各种慰问,查看。 连东唐的御医都出手了。 两国都用了最好的疗伤神药,生怕会再出一些什么意外。 当然,后宫又是一如既往的送东西……皇后,贵妃,妃嫔们…… 都住在宫里,贺嘉佑喜欢,不看僧面看佛面,也得送! 当然,本国出来的曲贵妃身为呦呦的亲姨娘,不能只是送礼,还要亲自前来。 一来就是老路子,各种慰问,虚礼,没意思极了。 可算是寒暄了好一阵子,终是男女有别,便起身离去。 但是她离去后,使团里有一少年也随之离去,追步撵了上去。 呦呦细眼见状,才正眼往哪里一扫,竺南莲立马碎哭着扑过来,啜泣起来。 “是不是殿下烦了莲儿?不然为何说国君叫食膳食,您倒还避着出了宫去?” 呦呦眼光还往哪里瞧,嘴上却是说:“莫瞎猜,有一样荷花酥知道你爱吃,本王订了许多日,想着今日应该做好了,才出宫去取!结果……” 手在她的头上一抹,聊已安慰。 门外的一出开窗,前来慰问的贺璎鱼正巧看到了这一幕。 眼圈立马就红了,转身放了一只小桶就跑走了…… 跟着曲艾潼走的那位少年在走了一个弯巷之后,他才呼声上前,朝她行了一个东唐的礼节。 曲艾潼遥着几步一看,心里有一份悸动。又见这白皙干净的少年穿着东唐使团的服饰。 轻问:“辰王有事?”满眼的空灵柔色。 这少年只是笑说:“在下唐突,不知娘娘可否借一步说话?” 十分有理有节,和颜悦色。 曲艾潼不动声色的,眼睛深蹙,声音硬朗了一丝,却依旧娇弱的扶风若柳的样子。 “不必。你既不是帮辰王带话,那边直言即可。” 这少年轻笑,神色却陡然凌厉起来,完全没了之前那一份随和。 “在下的姑姑问,当年娘娘在城中碎和苑的事儿可还有印象?且,姑姑还让在下问……” 这话他都没有说完,曲艾潼直接焦急上头,冷汗陡然,直接厉声说:“你姑姑可是姓纪?那便去侧院的凉亭,将你姑姑的问好都与本宫说说。也是好久没见过她了……” 声音虽然和婉,却不免多了些银牙咬合的声音。 -- 第383页 这少年一笑,行了一礼,曰:“姑姑正是姓纪!” 曲艾潼胸口堵塞的气都呼不出来,只觉得胸口疼。 碎和苑。 她眼中的恨意,戾气都滚着,肆意汹涌的狠。 她前走几步,叫婢子们退一丈候着! 这样的距离,这少年才笑说:“娘娘住的宫殿当真是漂亮华丽的紧,只是我在东唐的皇宫里也见过与这一幕一样的一处,娘娘要不要猜一猜,是谁的宫殿值得如此这般华丽?甚之皇后殿?” 他‘呵呵’轻笑两声,仿佛似刀,一下子扎进了曲艾潼心里。 语调里的跌宕起伏宛如鬼魅之音,不光单是入了她的耳,更是激荡进了她的脑子里。 她此时头脑发昏,一手撑住了宫墙,一点贵妃仪态都没有。这是真的开始胸闷气短,头晕目眩,四肢乏力。 她闭上了双眸,想也不用想是谁的宫殿,一定是她的姐姐,曲―是―欢! 原来,原来贺嘉佑当年赐她这一座宫殿是因为曲是欢! 原来年年翻修是因为要跟曲是欢宫殿一模一样! 原来她的宫女服饰尽是东唐样式……难道也是为了跟曲是欢的婢子一样吗? 那,那日东唐的使团来她这处,该是看了多大天大的一个笑话? 无一人告诉她! 可笑,可笑,真可笑!太可笑了―― 她此时恨不得涕血!恨不得杀人! 脑海里已经有一个久久飘散不过去了影子,在她脑子里飘来飘去…… 这少年见曲艾潼已然心神不定,仪态尽失就知道,目的到了。 果然如纪皇后所言,曲艾潼这一辈子都走不出她姐姐这和梦魇里! 他在宫外不能杀李清辰,宫里有人动手,他岂不是更干净? 且还是李清辰亲姨娘,怎会提防? 他鬼魅一笑,白皙的脸上此时尽带着凶狠,与之不符,看着有些扭曲。 曲艾潼本就中过毒,虽说大半年过去了,但红袖之毒过于霸道,虽然量少,依旧损身子。 加上现在气血翻涌,直接晕了过去―― 吓得婢子们一时间手足无措,连忙抬回公里去了。 这少年看着,无邪的一笑,将方才那些鬼魅的神色都掩藏在了脸后……重新踱步回了九方阁。 这一幕,被伤心出来的贺璎鱼看到了。 她躲在一处花草下,本来这少年走的时候没注意,偏巧风这时吹了一阵,将她发髻上的银流苏吹动了。 这少年阴恻恻起来,勾着邪气,朝着这花丛走来。 在一处枯枝面前感慨了一句:“多可惜的花阿――” 手伸出准备抚摸枯枝,却收回手,负手离去了。 嘴角笑得有些血色,眼神余光还不住的往这一侧看上一眼。 粗出了一口气。 这日,曲艾潼也传出了病重的消息…… 呦呦只是右胳膊划伤,大致也没什么,但是贺嘉佑不放心她,勒令不准她再出皇宫一步! 宫内随意。 只是胳膊伤了,学还是能继续上,日日在太学殿睡着,少了一只胳膊,睡起来都不舒服。 有一日正咧骂说不舒服的时候,耳畔传来一声:“要不朕给你般张床来?” 吓得呦呦一个慌乱,右胳膊磕在了桌上……看着贺嘉佑,愣愣说:“陛下怎么来了……” 一副哭笑不得的模样。 所有学子都被赶走,然后郑重的看着呦呦,眼神十分深沉,深沉到有些吓人。 呦呦后扯了一下脊背,一脸疑问。 ??? 他张口:“李邵仪封你为太子了。” 呦呦一怔,反应过来之后,喜得都快蹦起来了。 太好了,李清辰是太子了,是太子了……仰天长笑起来,中气十足。 贺嘉佑眯着眼睛,虽勾着笑,却很平静。 殿外的皇子皇亲们都十分疑窦的看着殿里,却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只是在呦呦开心完了之后,贺嘉佑才说:“这道旨意刚出东唐皇城,来到你手上,差不多一季!中间还会出现很多事情了!开心的太早!” 贺嘉佑泼了冷水,但说的也是实情。 比如,李清辰死了,这太子之位便会易主。她真正危险的时候来了―― 她至少要活到李邵仪圣旨发过来才行。 突然冷静下来,她看着贺嘉佑,贺嘉佑也正目不转睛的看着她…… 眼中嵌着深深的她…… 他张口:“你要走了……” 声音里饱含无尽的落寞,不舍。 呦呦看着,突然也有一丝恍然。 是的,她要走了―― 要离开南息,离开贺嘉佑,离开蒋木了―― 离开了这一切的阴谋与争斗……她日盼夜盼的自由离她越来越近了…… 圣旨离近一步,她就离蒋木远一步…… 此刻,虽然有迟疑,但是她仍旧坚定着想离开南息!离开东唐! 去一个安静的地方活着……这该是多好! 梦寐以求了这么多年,突然临近之时反倒显得不太真实,唯唯诺诺的不敢相信。 呦呦此刻,真心的唤了一声:“父皇――” 轻轻地说。 听得贺嘉佑心里一怔,仿佛听到了当年那个夜里,曲是欢喊他,嘉佑―― 一般。 -- 第384页 都进了心底最深最深的地方。 那一种得到的满足与重生,还有真情真意。 可惜,曲是欢是骗局,转头嫁给了李邵仪……而面前的这位,也即将要离他而去…… 贺嘉佑双手捂住额头,有些难受。 呼吸都带着喘。 许久许久之后,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只知道自己说了一句话。 双耳混音严重,听不到声音。 他说:“朕将皇位给你,你不回东唐好吗?” 呦呦被惊吓的坐在地上,满脸惊愕的看着贺嘉佑。 不可置信极了―― 曲是欢这么好吗?天下都知道李清辰是李邵仪的儿子,哪里轮的到贺嘉佑给什么皇位…… 呦呦见贺嘉佑双眼失神失焦,怕是已经被迷了心智,权当做没听见过。 只是在他的身边陪着。 许久,他昏沉的最后精神不振,睡了过去。呦呦招手让王舟将他带回了寑殿。 故而,耽误了一日的课程! 第103章 荷花诗会 冬日万物萧条,当第一场雪酥落下时,宫里也热闹起来,聚了一聚赏雪。 太学殿说次日要去御花园赏景,赋诗作词,作岁考。 这般雅兴的东西呦呦是玩不来的,更何况还吊着胳膊…… 但是不许请假,因为贺嘉佑会来做裁决,说是有好的头彩。 大家都是兴致勃勃,只有呦呦,直觉着头疼! 并且这些日子里一直沉浸在贺嘉佑那日太学殿的失仪中。 那一句话也久久在脑子里回荡,惊的她心忽上忽下。 竺南莲这些事日一直做了水含做的事儿,当然也并没有全部做,呦呦时而还要给她哄哄,逗逗。 并且要对她与某人私密见面视而不见。 这时,竺南莲托着托盘,将一套东唐的服饰呈上去。 且柔柔说:“殿下,今日太学殿的诗会您可是要代表东唐的。毕竟您还是东唐的皇子,东唐的辰王。您一直穿着南息的服饰,已有些多使团不满……” 话里一心一意的为她着想。 呦呦眼神晃动,看着竺南莲。她被瞧得有些脸红还是为什么,侧了个身子,一副羞涩模样,倒是俏皮。 单看皮相,这竺南莲虽没有贺璎鱼灵气,也没有汝宁郡主贵气,但也有一份属于自己的仪容。 俏中带着雅,十分进退得意,大多时候分场合来任性。 但是,她比不得贺璎鱼大度,胸襟宽广。却有汝宁那般心急深沉!但是她比汝宁蠢,将人看做傻子。 尤其是呦呦。 呦呦起身,双臂一开,笑言:“你让本王穿,本王就穿。想如何,便如何。” 欲先取之,必先予之 她笑得十分好看,要不是为了这个竺南莲背后的人事物,她从来没这样笑过。 对着蒋木是另一种。 决不能混谈。 竺南莲常喜,笑着就给她穿戴疏离,一旁的水含看的是瞪大了眼睛。 居然愿意…… 竺南莲不知从哪里来的消息,轻声说到:“殿下当日在耒城说过,会送一方玉枕给莲儿的,殿下可还记得?” 呦呦眉一皱。 玉枕?这种东西送的是否太私密了些?不是夫妻可是送不了这的! 这竺南莲是在要名分…… 如果李清辰真的说了,想想上次不顾生死的用这张脸走在广陵,不怕刺杀,真是爱到了骨子里。 怕这玉枕终是事实。 呦呦不太想回复这样以往她并不清楚的事儿,万一是试探的陷井怎办? 呦呦绕开话题,问道:“莫非今日的彩头是玉枕?” 这是间接问竺南莲怎么知道彩头的!她如果真的知道,那这就不是使团能知晓的事儿了。 他就是那位久无消息的后宫之人与使团中有人在接头了。 呦呦勾了勾嘴角,笑得浅,不易察觉。 竺南莲也不是完全没脑子的人,自然知道这话是问什么,想也未想。 直言道:“我去太学殿等殿下下学时听路过的宫女在商谈,这次菜头是皇后娘娘置办的,说是玉枕。我并不知道是什么……” 一身衣裳这也穿好了。 竺南莲站在呦呦面前,看痴了一般,喃喃道:“殿下真的是太好看了。” 说着,脸一红。 呦呦不是李清辰,看着这张脸实在没兴致,低头凑近与她说。 “那如若今日彩头是玉枕,本王就赢回来送你。” 她点点头,恨不得窝进呦呦的怀里。 呦呦继续道:“那你自己拿着本王的腰牌,四处玩去吧。出宫也可,别天天闷着。想叫多少人,叫什么人都随你。即便你要拿郡主仪仗,也未不可,本王替你兜着。” 说罢,呦呦忍着恶心,出了门。 向笙跟随的时候,她特意朗声说:“你武功好,跟着莲儿,莫让她有半分事。不然,提头来见!” 向笙足下一顿,愣看着呦呦。 呦呦小声地狱说:“跟着她,或者找人跟着她。” 向笙这才皱着眉,回去‘伺候’那位谁谁谁。 一出殿门,贺璎鱼正巧在门外,脸色有些发白,难看的紧。 呦呦先是一怔,后是惊诧的问:“郡主不日便要大婚,怎的迷路至本王的殿门口了?” -- 第385页 贺璎鱼咬着唇,盯着呦呦,口中雾气将她的五官柔和起来,显得更加楚楚可怜。 一手执着一把青伞,绞着绿梅的斗篷铺就在雪地上。 一副雪中美女图一般。 她好久,才说:“我好不容摆脱了他们独自才能来看看你……” 然后视线落在呦呦身后,那门前,正有一位女子,朝她笑得既可亲,又可憎。 瞬息,视线重新落入了呦呦的脸上。 “你会娶她吗?” 呦呦心里只翻白眼,什么都不想说。 贺璎鱼这是还在求证什么?自身亲事逼近,还在想些什么? 呦呦皱着眉,脸有些冷,疏远的厉害。 似不认识一般:“你有事?” 贺璎鱼点头,十分坚韧,想学着呦呦冷着嗓子说话,却做不到。 声音不受控制的带了些软哝的腔儿:“我来拿回我一样东西。也不知道你有没有将它丢了,或者任它死去。” 呦呦:??? 什么东西? 她问:“本王这里不会有你的东西阿。” 贺璎鱼双眼突然一空,满脸硬撑着的表情。 “你上次遭遇刺杀,我来过……送了一条鱼还给你。” 呦呦完全不知情。 看了看天,这诗会怕是要到了,便引着贺璎鱼往聚集处走。 一边随意说:“本王并不知道你来过,也没有人告诉过本王你来过,更不知道有一条什么鱼。” 这话将将说完,呦呦才突然反应过来,惊诧地问到:“不会是之前我送你的那条会发光的鱼吧?” 贺璎鱼本听完她的话更低落,伤心。想着自己的东西根本不放在心上,入不了眼。 见呦呦又想起来,脑袋一侧,眸子里稍稍亮了一丝。 “就是那条。” 呦呦只觉得奇了。 海鱼上岸了还能养这么久?本想着说观赏个一日两日便会死去,没想到居然能养这么久…… 那…… 呦呦朝着贺璎鱼看过去,她垂着头,看着地上的雪脚印,嘴角细细的笑着。 呦呦顺着也看了看,这一路,除了她来时的脚印,现在便是她们二人并肩行走的脚印…… 呦呦心里一落什么东西,还是单纯些的姑娘,这点都能开心。只可惜她不是男儿身,也可惜李清辰不认识她…… 这么好的女子―― 这鱼怎么养的,她当然知道。须得日日换水,水从哪里来?海上。 那贺璎鱼就要让人日日去海上取水,钓鱼。日日换水养着,喂着,方能活上这许久…… 当真是一份世间难求的情谊―― “本王回去问问,谁见着了,改日送到誉王府。” 贺璎鱼本准备摇头,突然想到什么了一般,又重新点点头。 无波澜的说道:“那你可要记住。” 正逢这路遇到了一个岔路,两道路都能到赏雪作诗的地方。 贺璎鱼主动的与她分开一道。 一句话也没有,突然的就转开了。 呦呦本脚下一顿,但也不受惊扰的继续朝前走。彻底的与她分道扬镳。 贺璎鱼自然没有呦呦这般‘无情’,走了没几步,就蹲了下来,环着膝头,将额头搁在腿上,深深的吸着冷气。 没有哭,只是觉得好像再也不能喜欢了一样。 十分悲痛。 茫茫然一个人蹲了许久,伞上的雪都覆盖了一层。 “国安郡主。” 一个女子烧红的裙摆出现在贺璎鱼眼前,贺璎鱼一愣,反应过来后看着裙摆就知道这是谁。 是辰王邀住的那位女子…… 她拍拍衣角,直起身子,当仪态整理好时,才将雪伞举起来。 让竺南莲真正的看到她的脸。 如此近距离的一看,竺南莲哑然无语,愣了许久。 原本是打算彰显正主身份来警告的,没想到看到了这样一张脸。 仿佛这世间所有的词汇都描绘不出这张脸,尤其是这一双眼睛,干净的如同雪一样,毫无杂质。 “怎么?” 贺璎鱼一问,仪态端方全部显现无余。 这人笔直汝宁,是另一番样子……一番无法企及的样子。 女人都是善妒的,尤其是得意洋洋的东西比不过时,更会踏碎。 竺南莲收回惊叹之后,浅笑说:“殿下不忍郡主伤心,那条鱼早被扔了做花肥,实难还回。我本也不想言明,但是也怕殿下如此头疼,只好和盘托出。郡主若是识得颜色,便别要那条鱼了。” 贺璎鱼冷看了一眼竺南莲,轻微鼻哼,扬手一巴掌扇过去,将竺南莲打翻在地。 “你在本郡主面前也配称我?本郡主送他的,他做花肥也好,吃也罢,轮得到你在本郡主面前说三道四?辰王愿意宠着你,你便当他是盾吗?护在你身前,不应该只有他,还该有身份!你是个什么东西?” 言罢,贺璎鱼抬着步子就走了,没多久便消失在竺南莲的眼中。 随着誉王在边关待过,一挂子飒气凛然,只是面对喜欢的人,难免娇俏些。 可那不是她能被不知道何处犄角旮旯来的野东西欺辱!真是瞎了眼,认不清谁是人谁是鬼! 一场赋诗会,呦呦是冷眼旁观拒不上场。 看着贺秉修与贺淳君,贺拂明还有太学殿其它皇亲国戚一起赛着,玩着,怪热闹,便在一旁看着。 -- 第386页 真是难得头一遭能看到皇宫子弟能如此和谐的坐在一起喝酒赋诗。 雅兴大发,呦呦也上场了一回。随着玩了一场热闹。 五六人围成团,中间一位执鼓人,一手执鼓棒击鼓,一手握着一支粉荷。 对,没错,粉色荷花。 宫里暖玉铺路,自然也有暖玉养花。 凛冬天里,在玩击鼓传花的游戏,依次传花,到谁手中便取下一瓣,最后一瓣之人用花瓣饮酒。击鼓者唱上半句词,饮酒者即兴做下阕。 玩的十分雅致。 呦呦虽然不会诗词歌赋,但是耍赖她倒是会,本就没打算赋诗,依着赖皮才上着玩,就是图个有趣。 一般书童都是没机会参加的,但是今日蒋木却有机会,因为是贺嘉佑钦点他来此诗会参与…… 贺淳君与贺秉修是死对头,两边焦灼的紧,蒋木在皇亲国戚里头也转来转去,没时间与呦呦说上两句话。 二人最近的距离,也是隔了三尺之远。 倒是贺拂明见这一轮呦呦居然上场,也随即拿了花头跟着也参与了这一局。 她与贺拂明坐的不远,只隔了一人。但是呦呦拨了拨中间这人,二人互换了位置。 与贺拂明一坐,她就问:“那上面摆的彩头是什么?你知道吗?” 她就是想知道竺南莲是否真的能知道今日皇后给下的彩头! 因为这彩头无人知道是什么。 贺拂明被她问得,回头看了看,上面拿了一只大箱子封着,谁能知道了。 总归皇后娘娘上的不会是坏东西。 他摇摇头。 见呦呦有些神色黯下,贺拂明低声耳畔。 “怎么,你想要?” 呦呦也摇头,“我就是好奇,想看看。” 贺拂明点着头。 这一幕蒋木便瞧入了眼中,记在了心里。 这游戏就开始了,这次执鼓唱词的刚好是苏羿,贺璎鱼的夫家…… 将花随手给了身边最近的一人,然后开始击鼓,粉荷传起来,经谁手中谁便摘下一瓣。 传了近三圈,是位谁家的小世子,拿着最后一瓣,立马有宫婢满酒。 然后热闹哄哄的苏羿与他对了一阙诗赋。 结束后呦呦下了场,笑的厉害。 真是有趣―― 手中还有三瓣荷花,她端捏着,找了个角落,捏了一壶酒,在一瓣上倾酒。 这才知道,这荷花倒酒讲究真多,多了会洒,少了无兴。可见那倒酒的婢子多厉害。 她试了两回,撒了一手的酒渍,最后才喝了那么一口。 酒的醇香浓厚染了荷瓣的香气,显得格外不一样。酒量不好的她都想再喝上一瓣。 结果一只手将酒壶取走,在她眼前摇了摇。 轻声:“怎么,蒋木不与你说话你就这样了?” 呦呦闻声抬头一看,贺拂明。 听这话就在人群里找起蒋木,他的身影呦呦不知道多么熟悉,就浅略的一扫,就能看见蒋木正在另一场游戏中,正饮酒赋诗。 笑得有些违心。 她摆摆手:“没想到荷花配酒味道如此之好而已。” 贺拂明与呦呦坐在一处,没多久就走了。 呦呦一个人扭着手上的荷花瓣,看着蒋木与一群人玩了一次又一次,倒是他很尽性。 正觉着无趣,向笙突然来了…… 弯着腰在她的耳边说:“竺南莲去了使团,单独见了一个人……” 哦? 呦呦眼神示意,让向笙继续说。 他说:“这个人我不识,使团里都叫他纪公子。 后来问了殷水之后才知道,这个人是纪皇后哥哥的独子,叫纪祁迟。早先宫里犯了事儿,被贬为庶民。这次不知怎的出现在了使团之中……” 纪祁迟。 呦呦将这个名字反复在嘴里咬了两次,神思一刻后才想起来纪祁迟是谁。 这不是李清运的表哥吗? 当年她喝下的那杯毒酒不就是拜他所赐?也是因为这件事,纪祁迟被谋害皇子贬为庶民。 但是他靠山着实大,姑姑是皇后,爹爹是大将军,爷爷是国公爷。 这样的大罪不能直言出去,不然他们家的尊严皆会受损,留下黑印子。所以记得当年只是说他犯错,并未说是什么错。 其实他真的是毒害皇子,可能不会贬为庶民。主要是那酒壶摆在了李邵仪面前! 一个孩子都能毒帝王,李邵仪颜面何存? 所以,只能将由头改为毒害李清辰而治罪! 呦呦突然笑了笑,当年算是饶了一命,如今还敢来?真是好得很。 当年不是纪祁迟与李清运要要冤枉她下毒,她至于反扑喝这杯酒吗? 因为这杯酒,让蒋木有机会诈死跑了!少了这么多年的相处!真是…… 她突然笑了笑,眼中阴测的厉害。 来的当真好! 纪祁迟,与竺南莲,怕是有些秘密…… 第104章 计谋败破 这诗会,因向笙而来,呦呦算是彻底走了。 本就是宗室子弟的交流拉拢会一样,她在或不在其实并无什么区别。 贺嘉佑并不在。 走的时候,大多人并没有发现辰王的去留…… 又不是南息人,以后也不在南息的朝堂之上,所以除了贺拂明,蒋木,施幼南,真没人注意她。 -- 第387页 一场雪零零落落地倒是好看,以往总是在宫墙头上看,第一次走在这样的宫道之中,身为宫墙之中的人,感觉格外微妙…… 现在淳王和太子之间已经闹得非常严重,你死我活的地步。 蒋木也是不小心就会有暗杀,施幼南自然也是一样…… 不过他家最近发生了一件奇怪的事,魏津的女婿,丞相手下的王侍郎一家在晏落家嫁女儿那日夜里,一场大火烧成了灰烬,无一幸存! 最小的便是一位四岁的稚儿,死在了王侍郎与她夫人怀中,三人相拥而亡,孩子架在中间。 魏津大人前去认尸都扒不开三人,死状当是惨烈至极。直接因病告假了三日。 还有近日广陵新的谈资,那可真是压都压不住,蹿入了广陵所以人耳中。 那便是晏家的嫡长女嫁给焦家小侯爷,谁曾想她这才有孕,立马被焦家人给丢回了娘家。 依着七处淫佚、不事舅姑给休了。 晏落至今半年未有下落,故而晏家与陛下都还在倾力相寻。 尤其是晏家,不然的话,就连陛下这些最后的恩情都得忘记。 可晏家嫡长女一出事儿,这广陵立马热闹起来,也不知道从哪里起的风儿。 倒是让这个嫡女一度逼得自裁几遭都被人救下。 后这女子也不是个软皮儿的,直接大嚷着说焦小侯爷不能人事,无法孕育子嗣,所以自己的孩子便被他们冤枉是孽种,实则就是他们家的。 这话一出,谈资更是掀满了整个广陵,热闹了许久。 以上两件事均是施幼南做的。 为了不让那孩童说与旁人听他在埋尸。 也让曾经晏大小姐将邓缪友那个纨绔推给他的奚寻而做。 只是连累了焦候府以后要断子绝嗣了,只能道是他的眼光好! 这诗会结束后数日,呦呦安安静静的在殿中养伤,竺南莲老是说上街给她买些小吃,自己没逛过,想出去玩。 呦呦一一应允。 在她走后,自有人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而竺南莲经常外出,让呦呦也觉得她对李清辰也并不是那么十分上心。 不然为何心上人都受伤了,还有时间到处乱跑?不过每次在她身边倒是装的真像一副心疼至切的样子! 突然有一日夜里,夜班三更时分。 从来不打扰呦呦睡觉的向笙潜入了她的屋子里,将呦呦叫醒…… 点了一盏小灯掩在屏风后面,给呦呦看了一样东西,一张告示…… 原是混沌的双眼在向笙手中的布告上一扫,她刹时犹如雷击,清醒过来,眼中阴鸷的要死,一层寒气镀满双瞳。 嘴里轻咬着。 “去将纪祁迟绑了送过来……尽量不要惊动,惊醒了,杀无赦吧。别留下身份!” 然后所有的困乏顷刻消失。 向笙抿着嘴退下去了。真没想到会有一日要去使团里绑自家使团的人…… 他走后。 呦呦故意将满殿的灯火点起来,烫了一壶酒,一时间屋内酒香沁人。 她闻着,才能勉强消除心中的不适。 让水含将屋中的地毯给撤了,一下子冷的吓人,连忙又燃了两个火盆。 呦呦才觉着好些,心里克制不住,在殿中来回踱步。 这光亮自然是将竺南莲给引了过来,她一身水蓝色袄裙,披了件狐毛的袄褂就过来。 很是细心的化了妆,挽了髻才来。 这一身妆容真是漂亮,今日在光下,不知道为何,比以往都扎眼一些,还觉着柔媚了许多…… 呦呦看了她一眼,浅淡的一扫,就招手让竺南莲过来坐。 二人一起坐下。 竺南莲见她有些焦色一般,又有些心神不定? 她先问:“殿下今日怎的将地毯撤了?也不让重新铺上?怪冷的。” 呦呦伸脚将火盆子一踢,发的响动格外吓人,火苗也‘噌’的高了许多,炸了些火花在空中。 呦呦语气平和,无波无澜―― 说到:“这不是有两个火盆吗。” 呦呦伸出手,给竺南莲满了一杯酒,温热温热的,正适合入口。 她眼神一闪,觉着不对,酒端起来几分高便又警惕地放下。 “我瞧着殿下今日似有些心绪不稳?可是遇着了什么事?” 饱含亲近担忧之色。 呦呦看着她,突然笑说了一句。 “国安郡主说你不配在她面前称我,你觉得在本王面前配吗?” 话带着随意,更透着寒。 面上虽然是笑着的,竺南莲却漠然觉得被人扼住喉咙一下,按着肩膀一样,不能言也不能动…… 她睁着无辜似的眼睛,泛起红来,嘤嘤开始啜泣。 有眼色的啜泣!一边拿着帕子拭泪,一边余光看着呦呦。 脸色只要有和缓,有心疼,立马就放声。 没有,便在该适可而止的时候停止。 绝不招人嫌! 多聪明的人阿――呦呦感叹一句。 “殿下是不喜欢民……民女了?”说这话的时候咬着唇,楚楚可怜之相尽出。 呦呦无动于衷,不喜不怒的看着,简单的看着。 像是一个台下之人正看着无趣的戏一般。 竺南莲眼睛一转,知道今日怕是要揪责问罪一样。 -- 第388页 便将以往李清辰追求她说的话做的事都说上一说,想挂点旧情。 只是这里坐的并不是李清辰!而是呦呦。 她说:“殿下曾说过,以后都会听我,也让我随意称呼你,当年还许了我叫你小辰。就因为我惹了国安郡主,你便这样对待我吗?说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是殿下,如今要冷待我的也是殿下! 薄幸至此,我竺南莲也不是这等任人欺辱之辈,明日我便出宫,回今夏去。” 呦呦听得眉头直皱,‘小辰’?简直不要再恶心人了好吗? 心里冷笑,李清辰,你还配做一个皇子吗?简直有辱皇家颜面。 曲是欢或李邵仪知道了,还不气的吐血? 呦呦摆摆手。 “你去吧,回今夏去。” 然后整个人前倾,一股子骇人之气压在了竺南莲身上一般。只见呦呦鬼魅的说道。 “今夏,你回得去吗?你杀了那个王爷的爱妾,他将你赏给了下人一日,逃出来的你还回的去今夏吗?” 竺南莲记忆上头,整个人从椅子上翻了下去。 眼泪变成了另外一番样子,一边喘气,一边大哭。想到了什么,还会彻喉大叫。 如疯了一般。 呦呦自然很平静,这又不是她喜欢的人,被人别说玩一日,就是十日百日,她也没感觉。 但是竺南莲就不是没感觉。她身子要真脏了,怎么嫁给李清辰?怎么变成皇子妃?她想的一切不都消失了吗? 连忙哭爬在呦呦身前,抱着她的衣角哭起来,全然没了往日那端雅的模样。 水含听着响动过来,才开了门角。竺南莲就吓得往呦呦腿后藏了藏。 呦呦看着,笑得轻蔑,招了招手,让水含退下。 门一关,她立马叩起头。 抽泣道:“殿下,没有杀人,民女没有,是那个夫人自己撞死的……那个王爷他胡乱定罪。没交给下人,没有……” 倒也是镇定,哭的这般荤素不知还能编出这一番说辞来,脑子真好用。 呦呦腿动了动,俯下身子,问。 “那你嫁到王府一月有余,那王爷没碰你?” 竺南莲双眼哭肿,拼了劲的摇头。“没有没有没有。殿下信我……” 说着就起身扑在又要怀里。 一边还拉扯着衣裳,要献身的样子。满脸无辜。 呦呦见她突然贴上来,巧了撞到了伤上,呦呦一下子就无力,任由她贴近。 这女子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手在往她的小腹下摸去。 呦呦及时的抓住了她的手,将她推搡出去,跌倒在地。 竺南莲这时眼睛扇了扇,都忘记了哭。 呦呦将衣裳随手整理了下,再走进她。她见呦呦走进,立马有伏地哭了起来。 “殿下这是嫌我脏是吗?为什么我解释你都不信?为什么!” 这一声咆哮,倒是听得冤屈的很。 呦呦走到她身边,将她的衣袖一踩,慢慢蹲下身子。 问。 “你不是知道本王不是李清辰吗?方才还想求证了……怎么还在哭委屈了?要不我将王府那几位下人请来?让你认认,是六人?还是七人?” 这话说的竺南莲吓得后退,却被踩住了一宿,退后不得。 呦呦语气吊着,森然里带着玩味,看着猎物挣扎一样,颇得其中兴趣。 竺南莲一时间惶恐,忘了哭,忘了解释。 脑子里也在想是六人?还是七人?还是……还是更多? 遂既她有些发狂,低声吼叫着,悲鸣之声彻天响地。 然后笑起来,是那种粹着狠毒的笑声从微扬的嘴角里笑出来。 “我是知道你不是李清辰。” 呦呦点点头,好奇问:“我与哥哥差别这么大吗?” 竺南莲像是知道一般,一点也不意外。 “差很多呐。他对我百依百顺,生怕我离了他一步远。可你,我却是粘着你,你都不愿意。不过你的眼光真好,国安郡主真是……啧啧啧……” 前半段的回忆笑眯眯的。等到了提及贺璎鱼,语气难免阴狠起来,像是要做什么一样……一丝语气,呦呦都能察觉不对。 立问上去:“你对她要做什么?” 竺南莲摇头,笑的有些吓人,一边还笑说:“不不不……我能做什么?她进出都有千万人跟随,我在宫里,能对她做什么?哈哈哈……” 呦呦眼眸一沉,说话语调逼近万里下的寒冰,听得竺南莲脊背发寒,止不住的颤抖起来。 “你要做什么?” 明明就是简简单单的几个字,怎么从她嘴里吐出来就格外的吓人?竺南莲一个激灵,按着地朝后退了退。 呦呦看着她,就这样平视着。 竺南莲嘴角抽搐,将脸一瞥开。低声说:“殿下如果将我放了,我就告诉你。” 声线已经在打颤发抖,谈条件的气势都没有。 呦呦胸腔一笑,发出一声闷响。 “你当你能跟本王谈条件?” 竺南莲转过脸,双眼虽带着晃动,却将脸扭过来,主动的与呦呦对视起来,还扬了扬下巴。 呦呦看着,就觉得可笑。 只听竺南莲说:“明日我不出宫,就会有人知道你不是李清辰,会发布告在广陵和东唐。到那个时候,你和你哥哥会怎么?欺君,欺瞒天下人,回了东唐,李清辰也坐不了皇位。这个,你敢赌吗?” -- 第389页 言辞灼灼,倒是平稳了些。 呦呦‘哈’的一笑,问:“你觉得他做不坐皇位,和我有关吗?阿?” 两道反问,让竺南莲一怔。 呦呦继续说:“你们都准备好了布告准备明日散播,你明日出不出的去又有什么关系?” 这话一出,竺南莲才是真正的惧怕起来,双瞳放大,张嘴哑然…… 抖了许久的唇,嗓子才推出声音来。 “你,你怎么知道的?” 呦呦轻笑:“你每天与纪祁迟见面,都不知道身后有人吗?这么不设防?当真我受伤在宫里就是瞎子傻子聋子吗?” 竺南莲这时才知道,自己翻了多大的错……可能,都保不住自己的性命…… 呦呦右手有伤,却有大半个月了,稍稍活动还是可以的。她将匕首从腕子滑下至掌心。 刀尖挑在竺南莲的下颚,刺破皮肤,点出血。 竺南莲吓得瞪大了双眼,气儿都不敢大口出――胸口巨烈起伏。 “我,我说。国安郡主她……” 呦呦将匕首一侧,贴在她的嘴上,遥遥头。 “你们的计谋都是小儿科,其实说与不说都无妨,我在,你们伤不了她。我就是好奇知道,你是怎么与纪祁迟有交际的?怎么带着你出了今夏?我不是李清辰是你告诉他的,还是他告诉你的?传回东唐了吗?” 本就慌乱的竺南莲被问这么多问题,头脑不清楚的很……一时间面上神色有些为难。 呦呦左手在头上一摸,一枚银针,照着竺南莲上身一处穴位一扎。 她立马疼得几欲流泪,却无法动弹,挣扎的表情浓烈在描绘在脸上。 呦呦把玩着匕首起身,退回到桌前,瞧着腿坐着,十分悠闲。 这一处穴位,还是曲千屹上次点她,她记住的……定身穴还是见的不多的。 不过她点不知道有没有效用,但是用针,是一定有的!根据力度大小都不同,时间长短也竟不相同。 扎穴嘛,呦呦经常移经易脉,习惯了都还会有感觉疼痛。 可想而知第一次被扎穴的竺南莲,自然是短时间内受不住的,没一息时间,她就额头冷汗密布。吟吟出声,痛苦的厉害。 待过了许久,呦呦看了看时间,已经到了四更七刻了…… 时间倒是快的很,感觉就才一会的时间,怎么一抬头便过了一个时辰? 向笙还要多久? 没多久,竺南莲才恢复过来。猛白的脸色略带一丝血色。 她眼泪夺眶而出,无声的流着。 张张嘴问道:“放了我,我去告诉他们你就是李清辰!” 呦呦正给自己倒水,听到这话笑得水都撒了出来,杯子旁都是水泽。 “你依附的纪祁迟知道是谁吗?这件事他喜闻乐见,就怕我死的不够早,还会听你的这话? 你如果见了纪祁迟,千万别说这话,不然,我不杀你,他肯定会杀你。” 余带着又笑了笑。 样貌不足贺璎鱼,这脑子还偏生只长了一半…… 她脸色煞白,无措的厉害。 “我……我……” 张了好半天口,硬是说不出来话。呦呦脑袋一偏,轻轻“嗯?”了一声,问她。 她咽了好几几口气,才哭诉的颤音说:“我……我从王府出来,出不了城,正好东唐的使团路过今夏。我只有混进去,才能出城,不然我会死。” 呦呦点头,毋庸置疑会死。 只听她继续说:“纪祁迟那个时候接纳了我,什么也没问,只是……只是拿走了我的一样东西。” 她眼神闪烁起来,呦呦就知道,肯定不会是她的,便张口问。 “李清辰的东西?” 竺南莲抬头,看着眼前这位与李清辰一模一样的人,但是感觉比李清辰思维更为敏锐,能捕捉到非常小的细节。 她怅然一口气,“是的,是他的。是他曾送我的一只鎏金香囊。我当时……” 呦呦想,怕是纪祁迟一眼认出的了那枚鎏金香囊。她扬扬下巴,让竺南莲继续说。 “知道了我的身份后,他说带我来找鎏金香囊的主人……我就跟着他来了南息。” 话说的已经是很慢。 呦呦突然想到什么事情,就蹙眉一问。 “今年春上时分,李清辰被刺杀你知道的是吗?那个时候你还没有去王府。” 她眨眨眼睛,“那个时候我要被带走,他一己之力反抗,才被……” 说着眼圈又红起来。 呦呦咬牙,磨着牙槽。原来因为这么个荒唐的理由,她挨这一刀! 眼睛一闭,嘴角抽起来。 匕首在指尖翻了几个圈,薄薄的刀刃在她的指尖来来回回。 看的竺南莲有些害怕,觉得这人有些吓…… 呦呦气息压不住,有些不稳,简洁说:“继续。” 她颤着。 “他似乎知道你不是李清辰,让我注意你的一举一动是否与之前的一致。还告诉我说,你六年前便在南息为质…… 怎么可能,三年前我与李清辰一起在今夏耒城待到今年年初被选入王府……” 嗯,李清辰真是好样的,自己是什么身份?还在谈情说爱……不畏死啊。 她突然睁眼,嗓子一尖,问到:“纪祁迟知道我不是李清辰?” -- 第390页 蹙着眉,看着竺南莲。 竺南莲不能动,想是要点头还是要摇头一样,但是做不了。 “是,是他教我注意你与以前是否不同。” 呦呦心里觉得怕是不好,有些忐忑。无意识的朝着门口看了看。 向笙还要多久回来? 怎么突然觉得一下子事情棘手了许多? 纪祁迟如果知道她不是李清辰,那就代表贺秉修知道,李邵仪的皇后知道,今日这事处理不好,东唐怕是不好解释了。 这前朝后宫要乱起来了……一场飓风即将开始一般。 最重要的是李邵仪病了!他有没有精力压的下去? 这么早立李清辰为太子……怕是…… 呦呦现在往坏的想只觉得东唐即将一片混乱…… 双眼一黑,手中的茶盏被捏的骨节发白…… 她脑子突然蹿起来,段进说过,他的主子是李清运……与施幼南有勾结! 施幼南知道这事儿吗? 宫里一直毒杀她的人知道这件事儿吗? 她一下子呼吸都焦灼起来,浑身有些颤栗。在贺嘉佑面前如何解释? 正好门一响,向笙半身是血,手上提着一个人,绑的跟个粽子一般,嘴里塞了布包,正恐慌的睁着眼睛看着她。 正眼一看到了她的面前,不知为何,纪祁迟突然笑了起来,眼中狠戾滚滚。 呦呦拉住向笙的衣裳,“去看着施幼南,一旦有出府杀无赦。快去,别让一人出府。这里解决完了我去找你。快。让秦爷……” 她双眼是真的发黑……能不能用东唐的兵力? 却又睁开眼睛,字字咬实。 “让秦爷带一百人埋伏好,告诉他们,有去无回!” 呦呦语气有匆忙,有慌乱。向笙应声“是”,就将纪祁迟一把抛出去,摔在地板上,闷响巨大。 然后向笙片刻就走了…… 施家出了事,南息也会被她闹起不小的动静…… 水含不知情况,只是看着似乎有些严峻,自觉的守在了呦呦的殿门前…… 她关上门,慢慢的踱步进去。 纪祁迟倒在地上,离竺南莲不远,只是凶狠的盯着呦呦,浑身散发出来的戾气十分重。 呦呦面色不太好,隐隐发怒,额角有些疼。 她步子轻,一步一步走到纪祁迟身边,用匕首挑开他嘴里的布,都已经被咬的出血沁湿了布…… 他一头的汗,发丝一缕一缕的粘在脸上。脸都有些遮挡了…… 呦呦用刀剥开他的头发,匕首一下就划开了他的脸。 他疼得一缩,眼中更是狠毒的颜色直射在呦呦的脸上。 纪祁迟装傻充愣。“辰王殿下为何用这样的手段请臣进宫?陛下知道吗?” 说话平稳,只是扬着调子,里头带着笑一般,听得呦呦十分刺耳。 眉头一蹙。 匕首直接对准他的眼睛,吓得纪祁迟瞳孔一缩。 呦呦缓慢的说。 “纪祁迟,我不想与你废话。就问,施幼南知道这件事吗?” 他突然笑起来,跟不怕死一样。 “你猜啊……” 呦呦摇头,深吸一口气,觉得胸口堵的力气,要上头的情绪她还压着,强压着。 手上的力道用力刺下去,腕子一绞,一团血肉顺着纪祁迟的一个眼眶就开始往下流…… 他疼得闭起了另一只眼睛。 呦呦将布快速的塞入他的口中。 都这样,一声声惨叫闷响回转在殿中,十分可怖。 竺南莲头皮发麻,连声嘶叫了一嗓子。呦呦视线立马寻声投过去…… 竺南莲一颤,张着嘴也无声了。 双眼开裂起血丝……看着呦呦只觉得看着可怕,视线想躲,却动弹不得。 吓得哭也哭不出来。 呦呦将匕首在他的颈项的衣裳抹了抹血,看着脚下的人。 浑身打颤发抖,半张脸全是浓烈的血迹,脸上青筋直爆,狰狞的是有些吓人。 原本白白的脸现在都看不出以前的模样了…… “施幼南知不知道我不是李清辰!”在纪祁迟衣领上的匕首往上两分,抵在了他的脖子血管,只肖轻轻一划…… 呦呦勾了点笑,颇有阴气森森的感觉。一旁的竺南莲只恨不能闭眼! 这一刀她觉得辰王一定会戳下去,眼睛都不带眨的! 纪祁迟感觉颈项一凉,一边哀嚎一边睁开了余剩的那只眼睛。 原本想咽下一口气,都不敢咽,生怕脖子一动就…… 他咬着牙,颤着身子,半张脸被血铺满,温热温热的吓人。 在布包里闷笑的抖动。 呦呦拔下来,下巴扬扬,示意让他说…… 纪祁迟点点头,“他怎么会不知道,现在怕是带着人已经要来了吧……” 语气狂悖,似奸计得逞那般。 继续道:“我只要在使团消失一柱香,他就会进宫,抓你个现形……” 一副生死不论的神情,癫狂的笑出声,刺耳的紧。 “你准备好像贺嘉佑解释了吗?为什么会有两个李清辰?” 然后盯着呦呦。 呦呦心里知道,最不好的已经发生了……这事是她疏忽。 她本想知道竺南莲来她身边的原因,却不晓得是纪祁迟让她来试呦呦的! -- 第391页 纪祁迟这话的意思是…… 她突然眯着眼睛,狠问到:“施幼南去找李清辰了?你们将他弄入宫中了?” 这话问出的同时,呦呦已然知道答案。 李清辰进宫了! 不好―― 心里骤然一慌,心神有些大乱,直突突的跳起来! 希望向笙能拦下来。 能…… 她看向窗外,五更了…… 快天亮了…… 正好,这个时候听着五更天最后一刻的时漏响起竹声…… 这一夜过的真是太快了…… 呦呦看着他,浅说了一句:“你只贬为庶民真是李邵仪的错,当年没杀你是本王的错。” 纪祁迟听到这句话,脸都变形了,瞪着仅剩一只眼的眼眶,另一只红黑色的窟窿空洞的看着呦呦。 十分可怖。 纪祁迟咬牙切齿,动着身体,有些嘶声力竭。 “当年竟也是你!那不亏,不亏,今日你且与我一道黄泉走一遭。哈哈哈――就是因为你!你知不知道我是如何长大的?锦衣玉食,天潢贵胄的我活的不如蝼蚁!” 声嘶力竭,怨气颇重,吓人的紧。 不像是人再说话,倒像是索命的冤魂在诉怨。 呦呦真是无辜,蹙着眉:“你害我,我反击,你不敌我,如此下场,咎由自取罢了。” 她用力一抹,深深的刺进去。拔刀的同时躲避开了身子。 血铺开了一地。 还喷溅到了火盆边缘,在火中发出了‘嗤嗤’两声的爆花。 呦呦看着他瞪着眼睛盯看着呦呦。 没有表情,只是眸子换了种颜色,深的看不到底…… 她轻轻呢喃:“还有许多没问了……” 只是来不及了。 现在紧要处理施幼南,和使团中还知道她身份的人。潜藏在南息知道她身份的人。 并且还多了一份重任,她还得护着李清辰和曲千屹出广陵! 在城门一开,赶紧出城! 不然…… 呦呦十分头疼,沾带着血的手按在了太阳穴上,用力的顶了顶。 本来可以交给五七审问的,可惜来不及,还是杀了保险…… 想着,她踱步到竺南莲身边…… 她估计知道的也不多,但是同样也不能留下活口,然后后面怕是有祸患! 呦呦才走到她身前蹲下,门开了…… 向笙双眉紧蹙的走进来,行礼,说:“去的时候施幼南已经出府……没找到人,该如何?” 呦呦一口气噎的胸肺疼。 “传信,让五七找秦爷宫外接应,越多越好。广陵里所有人都派遣过来!” 向笙不能走,现在还需要他帮忙。 这话说完,向笙立马出去准备传信。 而她蹲在竺南莲身边,看着她祈求的目光,不为所动―― 呦呦摸了摸她的肩,轻音说:“你今日穿的好看,别怕。我让你没他那么难受――” 呦呦伸出手,在头上发丝里摸出一枚一指长的粗银针,三棱形状,中空…… 竺南莲张了半天口,才说:“必要,不要,求你了……李清辰会恨你的!会会恨你的!” 声音婉转嘶哑,拔高的调子没有纪祁迟难听。 呦呦摇摇头,“你今日必须――” 她手下一用力,径直的插进了她的心口,血顺着中空涓涓流出…… 心口的血就是不一样,鲜红的发亮。 竺南莲脸扭曲起来,眼睛上蒙了一层氤氲水汽。这可算是她见过竺南莲嘴漂亮的时候了…… 门外水含突然惊呼:“主子……” 然后门被推开―― 呦呦转头看去,震为大惊! 门口是李清辰,他进宫了!还是进宫了!没拦住―― 施幼南现在怕是会去贺嘉佑的寑殿…… 这! 呦呦一脸难看,绷得紧蹙且泛白泛青。 李清辰什么也不顾,只是小跑过来,将竺南莲一把抱住,推搡开呦呦。 呦呦一个无措,跌坐在地上。 她就这么看着李清辰白嫩的脸,现在一片苍白无色,记得眼泪都快出来了……捂着竺南莲的心口。 带着悲鸣唤着声声竺南莲的名字。 双眼沁血,一下子仿佛苍老了些一样。 呦呦起身,步子坚毅。 时间不多了!不多了!她需要赶快―― 出门,水含正一脸懵然的看着呦呦,手指着殿里的李清辰,哑然说不出话。 “向笙!” 她厉声叫喊道。 向笙瞬息出现在她面前,当错眼看到殿里头跪坐在地上抱着竺南莲的李清辰,立马抬起手臂指着,同水含一样,没说出还来。 呦呦一把抓住他,“快,送他出宫。交给五七和秦爷,务必保护好他!” 然后他们二人一起进殿。 脚下踩的,还是纪祁迟的血。 冬日,南息的温度太寒,这时,血已经微微凝结成了薄冰……踩在脚下,觉得寒凉的厉害。 满殿的诡异骇人。 竺南莲脸色越来越白,她睁开眼睛看着李清辰,流下眼泪…… “小辰,救救我――救救――” 人就再也无声了……静静的死在了李清辰怀里…… 胸口出淌湿了一片血迹……温着李清辰的指尖。 -- 第392页 他声音犯哆嗦的叫着:“我在,我在了……我来了,来接你……” 然后手更用力的捂住她的心口处。 那血越来越凉,凉的他都快捂不住了……浑身打颤,眼眶红晕一片。 第105章 细微处理 呦呦居高临下看着李清辰,她淡漠,只是语调没了紧张,稍稍柔下来一丝丝。 “快走,宫里很危险,你我皆有性命之忧。” 脑袋一抬,向笙走到李清辰身边,示意他去拉扯。 李清辰整个人犹如傻了一般,不懂不言,只是抬起头,红着眼狠狠的看着她。 “你知道我喜欢她,为什么要杀她?哪怕你有再多的理由,你也不能杀她!” 呦呦本好生的语气硬是别这句话逗的可笑出声。 “我就是想杀你喜欢的人,你奈我何?” 嘴角轻蔑的笑出声。心里确实道:蠢货。 不想与李清辰过多废话,他心思纯净的有些愚蠢,就算是坐上了太子之位,当上了皇上,那又能如何? 最简单的识人都不会,还能做什么? 呦呦与李清辰,本是同根,要真的害起来,李清辰怕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还在她面前大言不惭的说不能杀! 真是可笑。 向笙伸手扶李清辰起身,他倔犟的摆开向笙的手,还准备与呦呦说什么。 呦呦一手飞快的抽出向笙腰上的剑,行云流水的动作,将剑直接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皱着眉毛,十分不悦。 “我不想与你说什么话,赶紧跟老子出宫,出城!” 然后脑袋偏到向笙这边,说:“让秦爷带他出城,找个不远不近的地方先给老子关起来。我不下命令,不许放人!快走。” 李清辰赤着一张脸,叫嚷到:“你居然敢囚禁我……” 话还没有说完,向笙一个手刀劈向他的颈后,直接将人打晕了扛在肩上。 走的时候看了一地的血迹。 呦呦看着李清辰彻底的消失在她的视线中,才勉强的松惕了些。 坐在桌子便喝了一杯茶,凉的她整个胸腔都有些疼,水都喝不完…… 水含进来,看着一地,双脚发软。 “殷水之前在宫里牵的情报线,你去找接头的,让派两个人进来……” 门口突然阴影一打,高伟的很……与水含的影子重叠后还有多余的…… 呦呦直接看过去,手上的盏子落地,摔了个稀碎…… 她穿过水含的肩看过去,贺嘉佑正站在水含身后,视线浅浅的落在呦呦身上。 目光深邃。 正皱着眉看着殿中一切。 他发声问:“哦?殷水是哪一位?什么样的情报线?接头人是谁?” 每一个字问的都十分轻巧,却都似一块快巨石压在她的心涧之中…… 水含听闻,立马跪下身子伏在地上,不敢动弹。 贺嘉佑踩着步子,一步一步走到呦呦面前,足下沾血也无所谓一样。最后,坐在了她的对首方。 目光飘在呦呦脸上。 呦呦大气不敢出,没有动静,脑子里飞速旋转。只要不发现李清辰就好! 他没事就好! 他不出事,贺嘉佑最多就是难对付点…… 贺嘉佑曲其一指,在呦呦身前桌面一扣。 她晃神了片刻。 “问你话了,怎么不答?” 答?怎么答?如何答? 呦呦脑子一片空白,看着贺嘉佑,有些发虚。 呦呦继而张张嘴,也不知道说些什么…… 突见贺嘉佑眼神凌厉起来,呦呦才急忙道:“他们要害我,我使了点刑让他们告知背后合作的人……” 贺嘉佑点点头,余光扫了一扫。 “谁?” 今日贺嘉佑的语调既轻也慢,不慌不忙,但每个字却比往常更有分量,更有威严气势,让人不自觉的就有一股子胆战心惊起来…… 呦呦慢慢平稳起来。 心里再慌,也不能表现出来,漏怯会失分寸。 她现在稳固了神态,漫不经心不放在心上的样子,与贺嘉佑无二致的对抗着。 “施幼南。想必是他给父皇传消息,让您过来的吧。这些都是他一手策划。” 贺嘉佑在她喊‘父皇’两个字时颤抖了一下。虚眯着眼睛看着呦呦。 轻声说:“如今,朕怕是信不得你!” 这时候,门外看不见的地方,王舟说:“陛下,老奴有事奏。” 贺嘉佑似是急切想知道的消息,便沉着嗓音说:“进来。” 王舟躬着身子走进来,目光汲及之处,尽是血渍,足下先是一顿,接着平稳的走进来。 准备附耳过去,贺嘉佑摆手,眉毛一挑。 “直接说。” 说话音沉的呦呦心又是一惊……一颗心扑通扑通的乱跳,停不下来。 王舟低眉顺目,“侍卫说,出宫的是辰王殿下……且宫门处有大批人接应,恐有近四百余人!且人人孔武有力……” 呦呦一听,双眼一黑,眩晕的差点倒地,身子晃了晃。 贺嘉佑握住她的臂,才勉强坐稳。 出宫的是李清辰,代表了双子。 大批人接应,代表了有预谋有组织的行为。 孔武有力,代表了训练有素,不是平常人……可能会是,兵! -- 第393页 四百余人…… 广陵有四百余东唐兵力,长久以来一直无人知晓,这还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儿? 贺嘉佑脸黑了,黑的很彻底。 五指用力,一捏。 “不解释一下?” 呦呦臂上一疼,清醒了些,看着贺嘉佑的脸…… 此时刚毅的很,带了些阴沉,帝王之色显露无疑,压迫感倾碾着她! “我无话可说。” 贺嘉佑点点头。 外头已然天亮,他需要上朝了。 所以得走,这是呦呦唯一能拖延的时间…… 还好处理得及时。 呦呦心里一赌,希望贺嘉佑能顾念‘父子情分’,顾念曲是欢,这件事不要在南息大肆被议论! 使团还在这里,能帮她斡旋几日! 外面还有蒋木! 向笙应该会去找他,将这些事道上一道吧。 王舟刚才说这些,就是没抓着人,不然他就不是禀告这么简单,而是直接将李清辰提来,对峙才对! 果不其然,贺嘉佑三看外头的天,还是起身了。 语气冷冷。 “将辰王关押起来,多找些人看守,谁也不许见!违令者,斩。” 就将呦呦的手狠狠甩开,将她直接摔出凳子,摔趴在地上。 路过纪祁迟尸体的时候,贺嘉佑脚一顿,皱着眉,不阴不阳的说了句。 “下手挺狠的,倒也干脆。只是,不像是欢阿……” 以前觉得‘李清辰’性子虽带些戾气,却也软。今日一瞧方知,以前是看走了眼! 装的衣服漫不经心什么也不上心的样子,原来只是给他看的。 那照这样看来,哼,‘他’怕是不简单。 都能在宫内牵起情报线来―― 你还有多少,是朕不知道的事! 贺嘉佑阴鸷的眼神回头一看。 呦呦本能自保性地往后缩了缩身子。 刚落大雪实在是冷的吓人,尤其是现在天刚亮。 温道上,雪已经化开了。 贺嘉佑走的每一步,脚下都湿漉漉的,沉稳的像是一步能踩一个脚印样。 王舟慢慢吞吞,不快不慢的跟着,闭口不谈,眼睛偷瞄着贺嘉佑的一举一动,包括每一步的远近大小。 时刻准备跟上贺嘉佑的情绪。 只是现在而言,贺嘉佑却没有任何动静…… 王舟身后的兵甲们将九方阁死死围住,一只苍蝇也飞不出来。 就这回首的一瞬间,贺嘉佑说话了,音调闷的很。 “关押起来,暂时就不送饭食了,太学殿去告假。 那个他身边的侍卫出去抓回礼,无论用何手段,给朕问清楚带出去的究竟是谁!偏殿哪位下朝去会会,切莫惊了贵客!” 王舟俯首应下。 想来方才天还未亮,施幼南送来了一位大人物,还算得上是陛下的‘老朋友’! 宫外的向笙将晕死的李清辰扛起来犹如无人之境的出宫之后,五七正在一出角门后藏着,见着向笙之后,一批人马将他们二人包围起来。 才停足点地,宫里立马有人追了出来。 似是见他们人数过多,不敢近身,边又退回宫墙之中。 向笙一见,一脸阴沉。 便知道呦呦怕是已经暴露,被贺嘉佑知道了些事情,却不知道贺嘉佑晓得几分! 现在他要做的就是护好李清辰! 虽然他的主子是呦呦,但是只要李清辰不暴露,那她便还有回旋的余地。 看着五七,看着从人群里挤攘出来的秦爷。 向笙说:“送公子出城!” 秦爷眼睛一瞪,指着天……随着向笙一边移动,一边说。 “这城门还未开。” 向笙脚下步子加快,这事可是耽误不得。 宁静的街道上,一阵密集的步伐之声,却不轰乱吵闹。 只是人数庞大,前后涌着有些吓人。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今日广陵是否有人谋乱了…… “五七,将宫中送信的给劫杀,这样城门才能照时开门。” 这么多的人,走出去,那时间太短……怕是根本来不及! 向笙又接着说:“秦爷,你亲自带他出城,务必安顿好。城内的兵不要再动,随时听候调遣。” 然后秦爷一个手势,身边的兵四处涌散,掩入黑幕之下,消失在街坊小巷之中。 只有十来人左右护着李清辰出城。 五七落在他们后方,出城必备的道路守住。 还有人在屋顶实时观测有无飞鸽之类的传信,飞镖捏在指尖,准备着随时打下来。 而向笙与秦爷护着李清辰到了城门口,候着……秦爷还遣人抬了一顶轿子来。 让李清辰靠在里头。向笙不放心他什么时候会清醒,特意还专程的再点了他一道穴,将他定着不许动弹。 待天微亮,有城外的菜农开始准备给城内供给后,立马就第一波准备出城。 他们抬着李清辰就称自家公子病重,要出城求药……还特意都给了些金果子。 说是年下,天又寒,多买些酒暖暖身子。 官兵见出手阔绰,打了帘,确实是一位漂亮的公子盖着锦被,呼吸几乎实在游走。 耳鬓还有些泪痕。 怕是十分难受…… 左看右看也没什么大事,就直接给放了…… -- 第394页 向笙跟着出去,送到安全地儿,又有人接应后,再三交代此人是真正的辰王,诸事小心。 一定要关着,等里头那位说放才能放! 秦爷也吓得厉害。 陛下说听宫里那位‘辰王’的,现在真正的辰王在此,这听谁的…… 广陵这些高要的密探是都知道宫里那位是替身,但是也只有他们几人头头知道,这是秘事! 漏嘴是要杀头的! 秦爷见向笙要走,拉住他,谨慎的问道:“宫里那位该如何?” 向笙皱着眉,心里麻麻的。 该如何?该求! 她死了,辰王这个身份就死了。 虽然也能当做诈死回国,那她的任务没有完成,他也是一样! 李清辰纵使回了国,名誉也怕是不会好听。 所以如果能尽力一救的话,怎能不救?将一位弱女子丢在宫里不成? 文不成武不就的。 “我正是要回去救她。” 秦爷也知道不好了,正主从宫里与替身撞一起,还有高手出来追捕,这边是…… 他也跟着向笙一样拧着眉,不知道说些什么。 他的‘主子’现在被抓,但是他却接到了辰王,两厢比较起来,还是辰王的身份更为尊重些。 秦爷叫人坐一人在轿子里,人抬着出城,走远些,如果被人追捕了,各自保命即可。 主要将这些视线混乱即可。 而向笙,自己一个人看着秦爷带着了李清辰,便之身回城。 进城的时候,已经是卯时四刻了。 街上慢慢的热闹起来,吃早摊的已经都摆上了……他就这样进城了,设防的并不严…… 才进城,就看到一支官兵已经朝着城门处而来,似要加强戒备! 向笙机灵的躲闪开那些人的视线。 绕着城里小道开始摸着走,与五七汇合…… 这次看来非得找蒋木了不可……就是也不知道他能不能有办法! 入夜后,再想进宫的办法…… 这事施幼南举报给贺嘉佑的,自然不敢大肆泄露消息…… 不然走失消息,贺嘉佑要追责,施家上下都会被牵连。 他去请李清辰入宫,帮他掩瞒身份入宫的。 这一日一时可是办不到…… 早在许久,辰王在宫外被刺杀时,他在远处注意到辰王下来的地方,离去时看得地方…… 结合着纪祁迟说的,‘辰王’怕是两人!他就叫人一直盯着,按兵不动…… 当年东唐的双胎异数闹得大,邻里的几个国都是知晓的。 当纪祁迟与竺南莲再三确定,他就偷偷的用作竺南莲为借口,说是宫里那位邀他进去…… 掩瞒了曲千屹就将他送入宫中。 还特意掩了一条宫人的检查,给了他一个合理的身份入了宫…… 从头至尾,施幼南也是没有出现的,怎么都不会反咬到他身上。 贺嘉佑只是收到了一封箭信射在殿门上,举报宫里有两卫辰王,诓君骗主而已。滋事体大,亲自去看了看,谁知会被证实这妄论? 在送李清辰入宫后,他为了稳妥知道事情的发展,特意将在客栈抓得曲千屹送入宫中,交给了陛下处理。 说是一国太子太傅私自前来南息首都却不曾拜谒晋见,不知何意! 然,陛下并未见施幼南,只是因为殿门上的信匆匆离去,赶往了九方阁…… 所有的时间,都安排的纹丝和缝。 施幼南可谓是算无遗策。 呦呦不上太学殿,偶有逃课请假很正常,但是今日却是王舟来替她请假…… 一下子就让贺拂明察觉不对。 他略微抬眸看夫子讲学,一边余光也看到了施幼南未来。 接着唤阿阮研磨,写了几个字给他看。 九方阁。 然后压在最下面,继续听夫子讲课。 阿阮磨完墨自然就退下去,坐在稍远的地方。 在无人注意的时候,阿阮偷跑出去投了信,让宫里的人去调查。 没多久,便有人送信回来。只有一张叠的跟指甲盖大小的信笺。 阿阮跪坐在一旁等候着下学…… 一下学,阿阮收拾笔墨之际将纸片给他。 贺拂明不动声色的打开,一看,双目一僵,愣的出神。 脸色一下子有些泛白。 “回去,我不舒服……” 这声音第一次有些不稳,手还抖了两下。 阿阮看着贺拂明,直觉着稀奇。 想贺拂明这些年遇着的事儿也不少,但闻之变色的真没几件! 看来,这次九方阁是出了什么大事! 阿阮立马东西都不顾着收拾了,连忙草草一提,推着贺拂明就准备出宫。 到了宫外,贺拂明将他的手臂一捏,音都不稳了…… 天已经快到了晌午,时间浪费太多了! “去找蒋木来,将这个给他。” 说着小纸条塞给阿阮。阿阮看着轮椅上的贺拂明不有睁大眼睛。 “我先送你回去不行吗?” 贺拂明脸色越来越不好看,摇着头,“快去。别多问!” 阿阮着实第一次看到他这个样子,立马蹿入人群。 贺拂明在叫嚷了句:“记住,红豆沙的那个糕,别买错了!” 给了一个跟踪监视的人一个答案。 -- 第395页 他自己独身回了府。 腿残坐不了皇位的皇子就是好,随便做任何事情也不会有多少人盯梢……但是也要防着万一。 忙的休息时间都没有的蒋木,今日清辰却突然被陛下囚禁在了淳王府侧院,无诏不得出院一步。 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 只是在这道旨意下来的时候,他突然有些神慌,觉得定是有什么大事发生。 想了许久,蒋木都觉得近日并没有什么案件未安排妥当才是,怎么会有这一出? 有些意外。 突如其来的让他一时间里也想不清楚! 只是心里异常的慌,还有些害怕!总之就是心神涌动,无法静下来。 之前就就算是遭遇了刺杀,他也能在刀光剑影中看完书信。 可今日被禁足之后,书信是一个字也看不下去! 呦呦? 是呦呦? 当呦呦的名字冲入脑子,他瞬间浑身冰冷,眸子里异瞳的光有些诡异。 思索片刻,他打开门,外面官兵的剑就直接出鞘横着他的身前! 蒋木面色不变,只是问道:“陛下不让我出去,可说不许我吃东西?” 官兵互相一看,没有言语。 蒋木眸子里便有一簇喜色。 接着道:“我叫人买个包子,可以吗?” 官兵又两厢对望,没什么反应。 蒋木将银钱塞给他们,也不太避讳院子几位奴仆,笑笑,格外可亲。 官兵再是一对望,其中一人笑起来,随手一指,粗声粗气喝到。 “你,去给他买个包子。” 蒋木在话音落下之后,接着说:“多买几个,大哥们也吃点。去绫罗路那家!皮薄馅多。” 绫罗路旁边就是贺拂明府邸…… 顾名思义是去给贺拂明报信。 阿阮才到淳王府,见面身的官兵多了起来,就察觉不对。 特意走了后门绕去蒋木的小院。越走越发现官兵越多,再也无法深入的走进去。 这……怕是见不到蒋木! 正巧,遇到一位侍童从里头出来。说贺拂明给蒋木安排的人…… 二人相熟,一见便说起了这些情况。 陛下下令,将蒋木拘在院子里,不能出进。 这一句话阿阮告知贺拂明之时,贺拂明更是一副天崩的感觉压顶! 正在下棋的手上捏着棋子,看着自己棋盘,久久落不下这一步! 眼中滚云一般,翻来倒去,晦暗不定。 想了许久,他掉落了棋子在盘上,砸乱了一整盘棋―― 手按住眉心,思绪混杂的很。 阿阮站在原地,气息都微微敛了些。 贺拂明过了许久,突然说:“上次诗会我赢得那块玉料去送给国安郡主,告诉她辰王想要一方玉枕……” 阿阮听闻,只觉得贺拂明疯了。 不禁大嚷了句:“殿下这样帮辰王殿下也该将自己的身份掩住,这般抛露出去,怕是会干扰我们计划!” 贺拂明大吸一口气,他怎么会不知道? 但是现在他进宫求不得,蒋木动不得,难道任她一人在宫里挣扎? 他眼前出现了纸片上的话:双辰王! 这无疑是陛下知道了些什么!两国质子,本是停战和事,互送情谊诚意。 现在广陵又出现一个辰王,那这宫里的便就‘不知真假’!东唐一个大国,玩这样一手阴招欺君! 骗了近七年! 这传扬出去,贺嘉佑还有什么帝王颜面?被他国玩弄于鼓掌之中数年!以后还怎震慑周围小国? 岂不是笑谈一件? 他亲自动身求情,无疑是找送,断自己后路。 但是贺璎鱼不一样,她父王是誉王,贺嘉佑唯一的亲弟弟,亲手足。 贺璎鱼又是誉王唯一的独子,贺嘉佑也顾念她许多的…… 疼她比自己的女儿还过分! 所以用她暂缓拖延,是最好的选择。 只有这样,他才有更多的时间去了解始末,才能去相处相应的对策,替呦呦解围! 她也是帮衬了他许多的。 总不能只受人恩惠,却不回报吧? 见阿阮不动,还是有许多顾念,贺拂明继续说:“国安知道辰王想要玉枕,之前诗宴我得了这块玉,私下求要了数回而不得。今日才悟过来,双手奉上……” 贺拂明话慢的紧,一字一句让阿阮听清。 阿阮一听,才退下去照做。 贺拂明这样一说,虽做的是同样的事情,但是一件是贺拂明主动,一件是贺璎鱼主动,最终追责倒是不一样…… 贺拂明明显旁观了许多。 只要从这件事情抽离出来,最终的影响到他的便不会太多。 阿阮这才愿意动手。就是怕误了贺拂明这么多年的谋算! 第106章 玉枕求情 阿阮从典藏的屋子里将上次诗会赢的玉料找人搬上。 驾车去了誉王府,递了名贴。 上面只写了三个字,李清辰。 因为只是找郡主,便去誉王那处简单行了礼,道了来因,谁给国安郡主送玉料,便在一处客厅处候着。 隔着竹帘。 当贺璎鱼到了之后,阿阮直接叩拜,且声音不大不小的说道:“郡主要了数回的玉料殿下想了想还是亲自命奴才给您送来,延迟之罪殿下说定会由郡主作主。” -- 第396页 贺璎鱼一愣,要了数回的玉料? 她要劳什子玉料? 这来的人她也是从来没有见过的人,只听说是二殿下的贴身侍从……但是她与二殿下并无交集。 手中的帖子捏的有几分紧。 虽然她与二殿下无交际,但是李清辰与贺拂明确实有不小的交际。 她颦颦若蹙,辰王出事儿不成? 贺璎鱼心下盘算也无结果,只是让手下的人接过玉料。 这箱子一看,还是封存好的,是之前诗会皇后娘娘赏的彩头,原来竟被贺拂明赢了去。 那诸多皇亲才子竟然会输给他!真是有些匪夷所思。要不是这次他主动来,贺璎鱼心里也是没有这个人的。 虽然听说最近他在陛下身边十分亲厚,也引不起有人上心…… 主要是皇族里从未显眼过,现在哪怕现在陛下再喜欢,进入大家的视野也需要慢慢的出现,实在是一个容易让人忽略的人物。 阿阮轻音道:“二殿下祝郡与郡马百年好合,届时再送大礼。奴才告退。” 说着,阿阮行了礼,就离开了誉王府。 这贺拂明抱着是在搞什么鬼? 她着人搬着玉料回了自己的闺房,当箱子放在桌子上时,直接捏着银柳叶刀划开封条。 打开后里面是一块白洁通透油重的玉石,长有二尺,宽厚均匀一尺,看上去还略带光感。 却是一块上好的羊脂白玉,只是这个大小着实是太大了些。 果真皇后娘娘手上都是珍品。这样的物件在诗会作彩头,实在是有些大材小用了! 贺璎鱼伸着手一抹,凉而不刺骨,油滑的舒服。 这种玉料如果做成玉枕的话,夏日里怕是都会好眠! 她指尖绕着玉料游走了一圈儿,结果在靠近她的这一方摸到了一封信角。 眼下色变,心里暗道:真与辰王有关不成? 自从她订了亲事,便再也没有去过太学殿上学了……所以宫里发生的事情她并不是很清楚。 眉角一蹙,直接打发所有的婢子出去,贴身的也亦然。 待都退出去后才取出信拆开来,话也不多,只是看罢,她心神便是一慌。 晃动着身子坐在椅子上。 细细思索起来,去还是不去? 信中说,辰王犯了错,被陛下囚禁起来,望她去看望辰王尚否,给贺拂明争取些时间好想对策。 但是知道她不过七日便要成亲,现在去见辰王,难免会影响她的名誉和亲事。 这事不强求,自行考虑。 只是若要进宫,就将辰王喜欢的这方玉枕石料送去为由头,求见一下。 这事重大,影响颇多,实在需要谨慎思考! 天还亮的很,她静悄悄的点了蜡烛将信燃了…… 纸灰在地上被小窗风一吹,卷着散在屋里,无影无踪。 她茫然的想着,还有七日便是成亲大礼,她现在去九方阁,势必会有不小的动静…… 她爹爹怕是难以接受。 只是脑子里浑然想到信笺上的内容,到底为什么被囚禁?为什么需要拖延时间来想对策? 那事情必然是小不了的! 事情不大,贺拂明知道她是这样的情况,最不该找的人便是她! 除非,无路可走―― 她走神,脑袋一偏,突然看见了自己绣的嫁衣。 上面绣着龙凤,绣着连理枝,绣着所有成双的好兆头,却唯独不是为自己喜欢的人穿上的…… 她看着看着…… 突然觉得心里蓦然一股子悸动…… 她在春日猎误入林中寻她的是他,安慰她送兔子的是他,为了不远嫁娶她的是他,送她能发光的鱼是他,被人虏走救她的还是她…… 相遇不长,但是喜欢是真的。每每需要有人在身边的却都是他―― 这次,只是去拖延一些时间,小见上一面,不会有大碍的……应该不会有…… 贺璎鱼没有再多想。 她叫了婢子准备车马,也不说做什么。 等车马停好了,她才叫人搬着玉料,上车,也不说去哪里。 坐稳后,才说,“去宫里。” 所有人届时一愣。 贺璎鱼立马伸出头,有些凶光,“谁敢禀告父王,这次本郡主可饶不了他!走――” 婢子仆人们四四对望,都吸了口气跟着入了宫。 只盼誉王能早些发现。 到了宫里,婢子都贴身随侍,最怕的就是她去九方阁!誉王说了不能去,严命! 可是贺璎鱼偏是走的这条道……随侍的下人们都出言相劝。 还有七日就大婚,见不得!见不得! 贺璎鱼不听也不停,哪怕有人跪在她前面,她绕开就走了。 下人不能碰主子,这是规矩。 他们除了挡着,也别无他法! 所有的下人都跪了一路,一直跪到了九方阁殿前。 果真,士兵守卫森严,这么个殿门前,足足守了十余人,实在有些夸张! 贺璎鱼正眼都不瞧他们,只是往里走。 谁曾想,第一名士兵直接拦住去路,恭敬生硬的说:“陛下有令,九方阁任何人不能进出!” 贺璎鱼心里一沉,看来辰王这次惹的祸事相当大!怕是难解。 还好东唐的使团还在,还能周璇商议一下…… -- 第397页 贺璎鱼蹙眉,正言道:“本郡主只是给清辰哥哥送一块玉料,马上就出来。” 士兵岿然不动,犹如一座小山挡在身前一般! 冷言生硬,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面上纹丝不动。 “陛下有令,无论是人还是物件,都不得进出九方阁!” 她继而又深蹙了一分,有些笑然:“陛下不让物件进出?那岂不是不让辰王用膳不成?不然……” 她原本只是好笑,想以此之矛攻此之盾,话还没有说完,那士兵只和回答。 “是。” 贺璎鱼脸色巨变,一脸诧异。 “你说什么?陛下还不让辰王用膳?” 那士兵跟瞎子一样,看不到贺璎鱼脸色不好,点点头,铿锵有力道:“是,陛下有令,辰王不得用膳!不得有人,物进去。” 贺璎鱼步子一颠,鼻息一嗤,眉心拧在一处,远有些打笑的弧角凝固起来。 冷冷端起架子,重新的重视了这事件! 果然是有些严峻,情况不好―― 心里有些担忧起来,直希望贺拂明能尽快的找到解决办法。 她唇间将这侍卫的话重复了一遍。 “陛下有令,辰王不得用膳?不得有人或物进去?” 士兵点头。 她看向其它士兵,皆岿然不动,如同一座山守在门口。 腰间各个都挂着武器! 这是有婢子将贺璎鱼的一角拽拽,说到:“郡主,我们回府吧,辰王怕是犯了什么错,暂时被关押起来。您要是再继续逗留,怕是声誉有损!” 贺璎鱼一动不动,急得婢子又是一跪:“郡主!” 贺璎鱼没理她,只是有些死脑筋,隐隐带了点愠怒,喝声问道。 “要么今日让本郡主将这玉料送进去,要么让辰王出来本郡主看一眼,不然本郡主不走!” 这跟随的婢子奴仆直接跪下,都低声呼着郡主的名号。 “使不得啊郡主,快些走――一会儿该闹大了!” 就这,誉王今日不扒他们一层皮,怕是不会罢休! 殿门口的士兵都是男儿,贺璎鱼突然有些不管不顾的赌一把,赌他们不敢伸手,直接就拿步往殿里冲。 这可是国安郡主,谁敢碰?确实都不敢!但是他们敢拔剑! 十余人直接拔剑,一字排开围堵在殿门口,与郡主刀兵相向…… 那所有的婢子直接都要吓晕过去,惊呼出声。 贺璎鱼也是一愣,看着眼前这阵仗…… 方才那位士兵接着说道,“请郡主不要为难我等。” 窝在手里的剑却没有松分毫。 这时,一位紫衣女子走来,下人打着伞,她披着狐裘,足下莲步,暗香随之浮动。 汝宁郡主…… 她一偏头,只见汝宁郡主给她施了个见面礼,贺璎鱼款款而动,还回去。 指尖汝宁轻笑,眼睛里的水光很是好看。 她说:“国安表妹,再闹就闹大了……你马上是要成亲的人,现在站在这里,可有想过未来郡马的颜面?” 一字一句温和的紧,和颜悦色的,像是姐妹二人在说什么体己话。 到那时贺璎鱼与她并不太熟稔。 但确实是亲表姐妹,汝宁的母亲是她的姑姑,血缘也是亲近的。 只是她常年在今夏国,若不是父王死了,母亲故去,她怕是都不会在南息来……一直寄养在太皇太后的膝下。 今日来,怕是太皇太后要与她说些话,让汝宁带来的! 贺璎鱼浅浅一颔首,轻言:“我这就离去。只是表姐可知辰王这是……” 话还没有说完,汝宁眼神一冷,直接打断。 “外祖母让你去给她抄一篇佛经,你跟着我去……” 这是给贺璎鱼保留声誉,免教她没脸没皮。 一个要成亲的新娘子,还在打听其他男人的事情,新婚后的郡马可依她? 自家祖母的话,不能不听。 贺璎鱼只跟着汝宁走……那些下人如临大赦,心里对汝宁郡主感激的紧。 正要起身跟着,结果贺璎鱼说:“候着,什么时候辰王收了玉料,什么时候跟上来寻本郡主!” 那些奴才们还未起身,又重新跪了下去…… 汝宁走在前头,听到了这一句话,觉着可乐似得笑了笑,眼中有些诡异的光泽一闪而过。 这一番动作,到了太皇太后的殿中,贺璎鱼难免是要落个罚! 太皇太后看跪在殿中的贺璎鱼,使了个眼色,着人给她搬了个厚厚的软垫。 免得这么冷的天给跪坏了。 贺璎鱼一见,直接顺竿趴,声音嗲嗲的求情。 “祖母,孙儿只是送块玉料给辰王做玉枕,他之前想要来着。” 太皇太后见状,气不打一出来。直接气的拍了一旁的案几。 喝声:“这都什么日子了,你还在惦记辰王!你可记得你那未来的夫君想要什么?” 贺璎鱼瘪着嘴,低着头,默默得流起眼泪。 “孙儿就是知道成亲后需要避嫌,才想再见上一见……祖母您就依了孙儿吧。” 说着,还跪着朝前走了几步,磕下头,伏在地上。 太皇太后自知这孩子模样是软糯,但是性子规劝不得,执拗的厉害,听不动话。 直接打法了她。 -- 第398页 “你去偏殿给哀家抄经,抄不明白,你就直接从这宫里出嫁!” 说着就走了。 汝宁搀扶着太皇太后离去时,很长一段视线是落在贺璎鱼身上的。 她怎么就这么好命?嫁了一位没有公婆的候府,还是位占有南息一半财务的小侯爷……一去当家做主还有举国之财。 有陛下依着,誉王哄着,祖母护着…… 整个南息,或者说整个天下,再也没有比她更好命的女子了…… 这一切,如果她的父王不死,贺璎鱼这些算什么?她既是今夏的公主,又是南息的郡主…… 可惜她父皇背叛南息被杀,母亲为父皇复仇被杀。她现在除了依靠着年迈的祖母,无一人护着她! 真是不公平! 今日贺璎鱼这般撒娇的模样,她试都不敢在外祖母面前试。 可如今贺璎鱼婚前惦念其他男人,都还有祖母护着…… 她今后有谁? 想到此处,她都不免多看贺璎鱼几眼,多问几句凭什么! 贺璎鱼一看祖母都行不通,乖觉的去偏殿抄佛经。 外头又开始下雪,风也越刮越大……她听着风声,笔触慢慢停下来。 辰王怎么样了? 一位宫婢端了一碗杏仁露,笑着朝她走来,人还未至,先说:“国安郡主好久不来,快尝尝姑姑的手艺变没变。手都累了吧?你最怕抄佛经了,太皇太后让奴婢给您送一碗暖暖身子……” 贺璎鱼满脸笑意,揉揉腕子将笔搁下,上前将这位宫婢臂膀一环,娇甜的说。 “姑姑,可真是累了……我好久没喝了,谢谢!” 然后端起碗,轻轻的舀着往嘴里送,还烫的小嘴呼呼吹气。 这宫婢将她的碗夺下。 “慢些,还烫……” 说着将碗放到了一旁,呦呦看着这一只碗有些出神。 茫茫道:“辰王殿下到底是犯了什么错?为什么陛下会不让他用膳了?那还不得饿坏了?” 这宫婢脸上立马冷起来,仿佛听见了什么禁语一般。 “郡主不要再提他了,赶紧回府去准备嫁人,做小新娘去!” 然后拍了拍贺璎鱼就走了,不在多几句寒暄。 态度有些奇怪! 不免让贺璎鱼更加的疑惑,辰王到底犯了什么错?能让大家谈及色变? 看来,还是要去问陛下才行! 贺璎鱼直性子,这篇佛经诚心抄完后,在太皇太后殿门口叩拜完了就乖乖‘出宫去’。 可算是让她欣慰,贺璎鱼还是清明的…… 但当下人一刻后奏报,国安郡主去了陛下那处时,直接气的恨不得将贺璎鱼这和小妮子揪回来打上两板子,这么不清楚自己在做的什么! 只是太皇太后也心有疑窦辰王犯了什么错。 当初贺嘉佑对辰王那般亲昵时就问过为什么,却不见他说。 这才多久,犯了什么错也不知道,竟然直接将人关得这样彻底。 一丝消息都不能从陛下那处探听得。 可能还是曲是欢的缘故吧…… 她没见过那个女子,但是见过曲艾潼,确实是一等一的美人。 再加上看过辰王那样的脸,也着实知道贺嘉佑为什么放不下。 她生的是皇帝,指教不得,人也固执,母子情分皆在这退让挂念之间。 故而之前对辰王只是一问。 现在看着辰王逆了什么鳞,觉得远远看着就好。 不动摇朝政,不动摇陛下,这辰王孤身一人,也翻不起什么浪来…… 只是这国安――人有些糊涂了! 她眉宇间愁绪生动,苍迈的声音说:“将国安赶出宫去!” 老宫婢屈身便遵“是”,退了出去。 可是贺璎鱼去陛下殿前也是候着,无诏不得入殿。 王舟说陛下正在见一位重要的人,不知道要候多久。 便问道:“郡主有什么事儿?如非大事,老奴替郡主解决一二?您看这雪大的,郡主再等下去,怕是会损了这玉体。您这不过七日便要成亲,如何使得?” 贺璎鱼见着王舟如此笑言,也跟着笑笑,澄明的厉害。 阴谋里活的久了的人,见着这样单纯的人都觉着可亲,想靠近,这就是一方净土。 王舟前朝后宫沉浮大几十年,最喜爱的,也是这国安郡主。 长得漂亮不说,人心善,却不乏度量;人至纯,无算善恶。 真的是一等一难寻的好女子。 贺璎鱼嚷了一声,“大将军,你知道辰王怎么了吗?为什么陛下不让他吃饭?还关了禁闭?” 王舟瞳孔一缩,他怎么忘了这茬! 国安一直心仪辰王,明目张胆的,许多人都知道的。这个时间进宫,可不就是为了他! 但是怎么说?说辰王杀了自己使团的人?说他在广陵在宫里有眼线,整理情报? 这是机密,哪里能言? 王舟面露难色,只好道:“郡主快别说了,若是因此找陛下,郡主也最好赶紧回去。免得落了责!不日便将大婚,郡主为这进宫,实将苏小侯爷放的不是地方。” 语气也不凌厉,只是异常重肯,犹如长辈对晚辈的语重心长。 贺璎鱼蹙着眉,实难接受。 张口便道:“今日问了汝宁,问了祖母,还有你,皆是让我闭口不谈。不是一直好好的吗?怎么就突然犯了这么大的错?成了这番情形?” -- 第399页 王舟面露焦急之色,正张嘴,话还没说,只听见殿里头陛下喝道。 “国安,退下,出宫!” 其中语如刀锋,不容置疑,将贺璎鱼抵着一步步后退一般。 她被贺嘉佑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步子一错,往后退了两步,心被喝的有些慌突突的。 只是脑子里闪过辰王,立马又往前两步,几近贴在门上,朝着殿里准备说话。 王舟吓得有几分急,却不能动手,只能任由她说到。 “皇伯伯,辰王究竟犯了什么错……” 这大概是贺嘉佑第一次没等贺璎鱼说完话便打断,直接喝了一句。 “退下!” 贺璎鱼被这声音喝的身形一震,眼圈微红起来,有些害怕的站在原地,稍显得不知所措。 王舟见状,出言抚慰道:“郡主,好好的回府去吧。” 正好太皇太后的宫婢到了,也是近身规劝到。 “郡主,太皇太后让奴婢亲自送您出宫……” 贺璎鱼脑子一片空白,整个人僵在殿门前,眼泪不知道怎么就流下来。 喃喃一道:“我只是想看看他――” 话说的轻,轻的在她身边的王舟都没听见,可能唇都没有动。 这句话只是在她的脑子里慢慢说与自己听,说与一份执念与放下听…… 王舟与太皇太后的老嬷嬷一起请她出宫,贺璎鱼不知道怎么,心底就是有一股子劲想见到辰王,想为她争取时间! 想将这事压在贺拂明身上。 什么父王,什么婚嫁,什么她的颜面,旁人的颜面,通通都顾不得。 直接“佟”地一声就跪下。 语字铿锵:“皇伯伯今日不让国安见辰王,便不起!” □□裸威胁。 王舟与那些宫婢真是快意被贺璎鱼给惊吓死。 这,这怎么还闹大了? 性子如此执拗…… 殿门一开,贺嘉佑一脸怒意,横鼻子竖眼睛的。所有人都跪趴在地,不敢有所言。 他径直走了两步到贺璎鱼面前,俯视而瞰。 “要跪,跪到雪里去。今日便是你父王亲来,也断不让你起身!越大越不懂事!当年朕赐你‘国安’二字深意,你可明白?” 然后转身回了殿中。 这时,贺璎鱼瞧见殿中似有人。 正……坐着! 衣裳那个样式倒不想南息的款式,像……像是东唐的。她见过使团有人穿着相似的…… 她心里觉着有丝慰藉,希望自己没有看错,有人能在里面帮衬辰王说话。 跪…… 贺璎鱼看了看殿外屋檐廊下的积雪,已经浅浅一层…… 太皇太后的宫婢一听,不等贺璎鱼有动作,就赶紧起身着人回太皇太后处禀报此事,望太后能来得及时! 而王舟则是一脸严肃,在贺璎鱼准备去雪地里时他拦了一步,悄声问。 “这事今晨才发生,并未大肆传扬,郡主是如何得知辰王消息的?可是有人故意怂恿?” 王舟老手,一见便觉得不对。 这时怎么会那么快传出宫外?还这么巧的传到了誉王府,国安郡主的耳里。 怕是有什么心怀不轨之人,故意教唆前来探消息来了? 贺璎鱼一愣,别开脸,遥遥头。 “没人,大将军乱想了……国安只是今日正巧求了许久的玉料才得了,想着辰王之前说过想要一方玉枕,特意送来……再,在看上最后一眼而已。” 这有些遮掩的动作王舟一眼便精准的看明白,立马眸子一沉。 “老奴愿郡主将这人说出来,好替郡主将这罪给顶了……莫瞎听人教唆!” 王舟声音已经忍不住的有些低沉,带着浓厚的情绪,但由于说话对象是贺璎鱼。 就没有以往那言语中的审责腔调,相对的柔和些。 贺璎鱼知道王舟已然发现端倪,她闭口不谈,只是绕开了身子,去雪里跪着。 就是打算听贺拂明的给辰王拖时间。 她不知道贺拂明是不是真的有办法,但是她就是要见到李清辰,亲口去问问发生了什么事儿,她该如何求情才能救得了他! 这一跪,沁凉的雪化开,将衫裙薄袄打湿。膝盖刺疼的她咧了咧嘴,蹙了蹙眉。 好半天都无法忍受。 双手捂在膝头,想将手上的热度给点在膝盖上,却将漏在外的手给冻的发红,也冷的又麻又疼起来。 浑身不过一息,就冰冷起来。 原生有的犟性子,现在倒真是支持不住了。 但就这,也不愿意起身……一是皇命,二是李清辰! 太皇太后被人扶着过来,看见如此,心疼的肝儿都疼。 连忙走过去,到贺璎鱼身前恨铁不成钢的怨道。 “你这孩子如此之不听人言,九方阁殿前一闹,苏羿本就失了颜面。 现在你为了一个他国质子跪在国君面前以亲情血脉相逼,此乃大罪。苏家颜面被你尽扫,以后他如何在广陵抬得起头?今日便是祖母,也不护你了!逆子!” 说着,气息便有些不稳,上下短促。 贺璎鱼连忙扑过去,急忙唤到:“祖母,身子……” 太皇太后将她的手一拂开,触到的手已经是冰凉刺手,翻着习惯就将贺璎鱼的手一握。 就这一握,她心软的一片。 -- 第400页 直言:“你赶紧起来跟哀家回去,看这冻成了什么样子。” 就开始将贺璎鱼往怀里拦。 贺璎鱼摇摇头,不愿起身…… 太皇太后气的将她肩给打了一下,指着她的眉心。 “你这坏丫头,气死哀家了。白疼了你这么些年!” 说着就打手势让身旁的宫婢强行搀扶贺璎鱼。 贺璎鱼连忙匍匐在地,带着些哭腔,娓娓说道。 “祖母,孙儿就见一眼,只一眼!同他说句话就走……孙儿求您了。” 一脸冻的青白无色,唇色也退了不少,只是眼睛里的颜色依旧澄澈。 太皇太后一听这话,顿时更气。 直嚷:“他有什么好!他要是对你真有意,早就该承诺你这份情谊才是。 人家无意与你,不知好歹的纠缠至斯,这皇家颜面你是打算一分都不要吗!” 贺璎鱼匍匐在雪地里,不少雪酥站在眼睛上,氤氲一暖,成了颗颗水珠盖在眼睑上,看上去分外楚楚可怜。 她这时心里一酸,哭腔更显,却无抽抽搭搭。 起身看着太皇太后,一字一句说道。 “辰王就是对孙儿有意,才不娶孙儿的。 他说东唐陌生,离族亲太远,怕你们护及不到,怕孙儿以后思家苦深,才拒不娶孙儿的。” 这话一说,身体纵然在这雪间风霜里,突感一阵暖阳裹身,分外和煦。 太皇太后哑然,不知如何接对。 如若真是这样,这辰王对国安倒也真的算得上是有情义的。即便如此,现在这样的时机,不能见就是不能见! 皇命不可违! 见太皇太后不说话,贺璎鱼继续说到:“祖母,让孙儿再跪一会,皇伯伯会准我见上一眼的!” 太皇太后自然不肯,这么大的风雪里再跪上个几刻钟还不要她的命? 再跪下去,苏羿真的就要成为广陵絮儿笑柄,南息的笑柄了! 这婚后便会耿耿于怀此事,国安哪里还会有好日子过? 入了人家后宅,死不见病灶的法子多了去了。她在宫里见识的还少吗? 断不能再让贺璎鱼如此下去! 她使了个眼神,想着人将她打晕带出宫去。 结果贺璎鱼先她一步,“今日我见不到,我便明日再来,明日不让我来,我就闯出来。即便是死,孙儿也要见上他一见!不然,孙儿就不嫁给苏羿了,孙儿要嫁给辰王!” 她没磕头说‘求祖母恩德’几个字便是没将话说尽,生怕逼得太紧,祖母真会气竭…… 就这话,不气是不可能。 这时,贺嘉佑从大殿里出来。 一步一步走到贺璎鱼身边,垂首一看,衣裙已经湿了大片,浑身打着颤,双手和脸冻的泛白的泛白,泛红的泛红,总之是冻的有些厉害。 他先浅给太皇太后一个礼,便对贺璎鱼寡淡冷冷说:“跪满一个时辰,让你去见上一面,然后,成亲前再也不许到宫里来!” 这话说罢,贺璎鱼正在叩谢隆恩之际,已经回了大殿,关上了门。 太皇太后着人给她再披上一件火狐裘,生怕将她冻太狠。 这时,誉王也来了,咬牙切齿的横眉怒目,上来便给了她一巴掌,扇倒在地。 “跟本王回去!” 一声厉色在她耳边晃动,却进不入耳中去。 因为她被誉王这一巴掌扇的头晕耳花,除了刺耳的嗡鸣,她无法听到其它的声音。 发髻都打的有些乱,整个人趴在雪间。 没哭。 疼也没哭,冷也没哭。 只是腔调带着哭音,但一直没掉下眼泪。 好半响,贺璎鱼才撑着地起身,将陛下说的话说了一遍。 “皇伯伯说儿臣跪一个时辰,就让儿臣去见辰王一面。” 毫无惧色,挺胸昂头,直面誉王。 誉王听罢,脖子额角青筋直爆,手又扬起来,厉声先道。 “今日本王就先打死你个不准妇道的,免教你丢了爹娘,丢了皇族颜面!权当这么些年白养你了。” 这一掌还没下去,王舟上前,躬身行礼。 “陛下说,让国安郡主一人跪在这里。” 然后做了‘请’的姿势。 誉王回身看了看,这位置却是选的不对,朝着殿行了一礼。 狠狠剜了一眼贺璎鱼,再怒气冲冲的拂袖离去。 仿佛就是说:你给本王等着! 太皇太后见贺璎鱼如此执拗,为了他人,不遵黑白,不识对错,罔顾情伦,不顾妇道。 已经是无可救药,再多话也是听不进去的。 万分失望的看了看她,就走了。 贺璎鱼见祖母这样的神情,连声呼了声:“祖母――” 语调婉转,饱含歉意愧疚…… 这一个时辰想当难熬,冻的她几乎要晕厥过去,好几次都摇摇欲坠倒地不醒,掐自己都已经感觉不到疼了。 只得每每要晕之际,她不停的喊着他的名字,只有这样,才能熬过去原本熬不过去的东西―― 李清辰,李清辰,李清辰―― 我要来了―― 第107章 清醒 一个时辰终是到了。 当宫婢准备搀扶她时,她直接冻的缩成了一团,揪着衣服,用了半天的力气都起不来身。 -- 第401页 最后还是两名宫女一起将她架起来,扶到一处偏殿去换衣裳,烤火,喝了祛寒的茶才彻底的有些清醒。 都这还取暖了半个时辰,她才不打颤,略有神志的裹着厚厚的衣裳去九方阁。 一脚踏入雪中,依旧是瑟瑟发抖。 从小到大,还没有这么畏寒过―― 刚才真是冻怕了!就觉得会死在雪地里一样。 这是得了皇命的,她带着人进了九方阁,却也只能在院子里,不能进去…… 原本一夜未眠的呦呦一个人与两具尸体关在一处,怕是没什么好怕的。 就是殿里没有了火盆,冷的有些彻骨! 她将杀人穿过的衣裳换了,换了一身洁新的青袍,宽大的披在身上…… 一夜之间,她似乎清瘦了许多。一个人坐在桌前,想在这一切。 李清辰应该出宫了,安全了。 找不到他,她便可在贺嘉佑面前咬死不认有两个‘李清辰’,最多无疑就是一条情报线,折损个数百人性命罢了…… 突闻殿外一声莺啼,听得那人叫到:“清辰哥哥……” 呦呦只当是幻听,这个情景下,贺璎鱼怎么会来。 直到她久久没有回音,外头又响了一声:“清辰哥哥,你没事吧?我能看看你嘛?” 这下子才是真切的听清楚,是贺璎鱼来了,真的来了。 呦呦倏然起身,将茶盏都带翻了,碎在地上。 外头的贺璎鱼听见声音,忙前几步,又急唤了两声。 呦呦不动,只是在想她是怎么进来的。 按理说,现在贺嘉佑是不该允许有人进来与她接触,以防带消息出去才是…… 贺璎鱼……她口中碾着这个名字。 无疑,贺璎鱼能有法子进来,自然是能帮她的,只是这样一来,就是利用无疑了…… 呦呦感知殿内一片昏暗,黑的她莫名的习惯,从未从这样的黑暗里走出来过,融入的十分和谐。 只是贺璎鱼的声音就像这房间的一处窗户,突然亮了些。 她能从这道窗子里走出去,但是要破窗! 呦呦想着,贺璎鱼那么好,如果还用她的这份赤诚情谊,她着实有些于心不忍…… 外头接连唤了几声,呦呦沉了沉嗓子,有些嘶哑,沧桑。 “你走,不该来。” 话里话外尽是疏离,抗拒。不想贺璎鱼沾染这样的事。 呦呦突然想着那日她来送的请柬,算算约莫快到了婚嫁的日子。 这来的就不该! 院子里有人,呦呦便大声说到:“谢郡主给本王递婚请消息,本王届时怕是去不了,晚些时候给郡主补一份大礼。” 声音比之刚才的要洪亮些,也好叫人知道,他们并无什么多余的情愫。 贺璎鱼一听,眼睛一红,唇角哆嗦起来。 都这个时候了,还在顾念她的声誉。 想着,突然有些不管不顾起来,冲着就到门上拍了起来。 “你出来,今日我不见着你一面,我就不走。” 贺璎鱼这个举动着实疯狂了些,外有的兵官看着都被引得侧目,心里打起话鼓。 那跟着贺璎鱼的婢子,最贴身的那位,直接就晕了过去…… 誉王怕是要活剐了她! 呦呦心里矛盾,一面想不让贺璎鱼沾染,一面想用她救自己…… 两厢纠斗的思绪让她站在桌子边笔直。 听着,听着贺璎鱼的声音就像是勾引人心神的一段香,慢慢慢慢的往里陷…… 她晃动的迈出了一步。 眼睛瞪的有些大,看着门,一番挣扎下,她又走了一步…… 脑子里有一种声音在嘶吼,让她停住。 让自己别拉扯贺璎鱼,就这一件事情,对贺璎鱼以后会有不小的改变…… 可是脚却一步一步扎实的朝着门口走去。 在路过纪祁迟的尸体旁,她还特意的停住,将衣摆往下扫了扫,沾染了一片血迹…… 走到门口,呦呦站在有些发蒙,一手撑住了门。 呼吸平稳的可怕,双眼如墨,又黑又沉。只是门上的手掌用力顶着,依旧在斗争着…… 门外声音变轻,轻柔起来,但是带着一种鼻息,似风寒? “李清辰?” 呦呦闭了闭眼睛,额角因为思绪不定涨起来的青筋缓和许多。 一脸淡漠,形如往常。 她轻轻说:“是。” 贺璎鱼在门外,第一次觉得没有开窗的殿里有那么黑,黑到一道人影贴近,都只能看到人形的轮廓!什么也看不见…… 就想是同一片天空下,这里光明,那边晦暗,一门之隔,犹如天地。 贺璎鱼声音发抖,“你还好吗?出来我看看你。” 呦呦一边沉默,一边抬起手,在发丝里将右手指尖在一处发丝粗细的刃上一划,血流出来…… 她在左手掌心里写了四个字,然后右手蜷曲来,缩进衣袖。 “你走远些,我出来……” 呦呦声音也变得轻起来,恍若不可闻一般。 感觉贺璎鱼不把这声音捧在掌心,落在地上就会碎一般。 死气浓厚。 呦呦深深呼吸一声,心里对着门外的贺璎鱼就说了句简单的抱歉。 听着步子挪到了院子里,呦呦才打开门。 -- 第402页 青袍子的边缘浓浓的一层血,不是那么明显,只是贺璎鱼看的仔细。 在呦呦关门的那一刹那,贺璎鱼也模糊看见了殿中有人倒在地上,地上有水泽一般…… 可能,不是水……她睁着眼睛,怔住了。 看着‘李清辰’,脸色发白,唇色也有些乌青,整个人精神倦怠,萎靡不振。 发髻松散,合着这张脸,一种颓然败丧的感觉描绘的淋漓尽致,死气扑面而来…… 双眼有些空洞,全然无了往日那种精神气。跟风再大些,都能将人吹散一般。 呦呦适当的将右手松开,不多不少的血从蜷紧的掌心顺着指尖跌了几滴殷红的血在雪地上。 一言不语。 光这样的感觉,贺璎鱼就知道不好,这是大不好…… 直接让她捂住嘴,流出眼泪。 呦呦细看,贺璎鱼这呼吸,还有这泛着潮红的面色,怕是风寒前像。 这要是一病数日,她该如何? 呦呦看了一眼,转身就进了屋子里,找着药箱摸出一瓶药,重新走出去丢给贺璎鱼。 就这开门关门之间,贺璎鱼一个人愣在哪里,看到了,屋子里有两具尸体…… “吃了,免得了风寒。” 话说的生硬。 贺璎鱼接过,捧在掌心。突然反应过来什么一般,招手,让婢子将玉料抬进来,放在呦呦面前,打开箱子。 呦呦一愣,不甚理解的看着贺璎鱼。 贺璎鱼吸了吸鼻子,指着。 “你不是说喜欢玉枕吗?这是上次贺拂明在诗会得的玉料,正好够做玉枕。我就找人寻来了,你看可好?” 贺拂明?诗会? 上次诗会是竺南莲说彩头是玉枕,她就问了一嘴贺拂明……后来先走了。 原来贺拂明拿了头彩。 贺璎鱼看着她,这是……贺拂明告诉她的? 呦呦突然心里有些安定,略微的勾了一点唇角,不动声色的浅浅笑了一丝。 呦呦说:“难得你记得,谢谢。” 这话语调软的,饱含了真情实意的道谢。 这么亲近的话呦呦实在没对贺璎鱼说过,这是头一遭,弄得贺璎鱼有些受宠若惊的一愣。 看着呦呦都有些出神…… 外头的官兵突然插话,大声一喝:“郡主,该出宫了!” 贺璎鱼皱着眉头,朝那边看了一眼,颇为不耐烦。 呦呦立马作想,贺拂明知道她出事了,用这个借口让贺璎鱼见她,了解情况,或者是拖延时间在想什么法子…… 那便好! 希望向笙送出李清辰后能去与殷水他们见面! 呦呦将左掌四个血字给贺璎鱼看了一眼,蒋木,向笙。 只要蒋木知道向笙手上这一路人脉,就可以轻松的将南息部分情报散播,积压朝政。 她这里再与贺嘉佑深谈一次,绕过李清辰这件事就好,情报线她拱手让出,买她平安即可。 这是就是‘李清辰’闹得头,情报线让贺嘉佑心存芥蒂。 只要贺嘉佑还将她视做“儿子”,有曲是欢的情谊,稍作言谈利用,应该不是多难。 贺璎鱼看了一眼,神色一凛,轻微的朝她点了点头,掌心的药瓶捏紧了些。 嘴角有些绷直,好一会儿才说。 “我马上大婚了,你能出来看我吗?” 呦呦面色更是一白,轻声说:“我不知道,或许可以……” 听到了‘或许可以’四字,贺璎鱼就觉得仿佛是听到了她说没事一样,开心的裂嘴一笑,结果突然流出眼泪,滑倒嘴角上,沁入了口中。 微涩发苦。 她带着不稳的气息,“那我就要成亲了……”以后都不能再‘见’你了―― 呦呦点头,这才是最好的。 十分中肯的说:“恭喜你,祝你与苏羿能百年好合,琴瑟和鸣。” 贺璎鱼哭的没声,只是眼泪在掉。 呦呦看着,什么也没说,转身就回殿里…… 贺璎鱼直到关门,都再也没有看清‘李清辰’脸上的表情。 但是那一句百年好合,琴瑟和鸣实在是说的诚心诚意祝福。旁的情感什么都不带! 这下子见完了,贺璎鱼也是了了心愿,赶紧就有婢子请她回府…… 今日闹得着实大了些! 苏羿算是在广陵多了一件终身的笑资,以后难免会有人拿出来取笑。 他苏羿的女人,婚前为了其他男人雪中跪求陛下,只为见一面! 当苏羿知晓的时候,整个广陵也就已经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谁散播的就不知道,硬是追查不到源头。 他这辈子没想到,他居然要在妻子不忠的言论中成亲,实乃大辱!当即便愤然的在祖宗祠堂里跪了一日一夜。 而贺璎鱼在回去的路上,头就开始发晕,吃了呦呦给的药,裹着狐裘,抱着汤婆子睡了一会。 到了府,誉王直接关了府门,说苏羿不原谅她,这辈子都不让贺璎鱼进门。 这事贺璎鱼深知自己做的不对,乖乖的去了苏羿府上,诚心致歉。 这个时候苏羿正跪在宗祠里,无空,气的都恨不得砸桌子。 前一脚苦求见辰王面,不想后果,现在来道歉!凡事有点血性的男子都不能接受! 况且成亲前新人是不得见面的!苏羿这是见也不是,不见也不是! -- 第403页 最后贺璎鱼因为风寒,在苏家晕了过去。 苏羿才命人将贺璎鱼连忙送回,还遣了自己的府医跟着回去,好能第一时间诊治。 最后她风寒严重,引起了高热,一连晕了三日。 等再醒,她也是身体憔悴,出不得府,通知不了人。 着人派出去通知蒋木与贺拂明,还没出府,就被誉王揪着打死在她房门前。 然后除了送药,不能再与贺璎鱼有任何接触! 就这样,又被关了两日。 眼见五日过去了,‘李清辰’让她帮忙的却都帮不了,现在出府都不能。 急得哭了好几遭,求誉王也求了好几次,就是不来,不见她! 大病初愈,应该说还未愈。 第六日,她深知不能在这样,得出去! 拿了一支最锋利的钗,抵着脖子走了出去……还是穿着烈焰红装走出去的。 白雪皑皑之中,一袭凤装,带着红花,一步步除了自己的院子,去了前厅。 誉王见此,不知何感,当场气竭,怒气攻心,喷了一口血。 直言她不孝,老泪纵横。 竟然想用嫁给辰王这法子来帮忙脱罪……实在儿戏,瞎闹。 但是贺璎鱼就是觉得陛下疼她,成了亲就能放…能冰释前嫌。 贺璎鱼平淡的说:“我只是想救他,救了就罢。以后我乖乖的听话再也不闹,或者我们从新去边疆,以后再也不回广陵……” 誉王才要规劝一句,贺璎鱼那钗就戳上去一毫,抵的开始流血。 “你要救,何必用这样的法子?” 贺璎鱼硬着,“我需要一个身份去求情,这样合情合理。” 然后转身出了誉王府,一身红衣踏尽了广陵一条雪路。 许多年以后,广陵总有这样一个说法,如若夫君犯了冤案,在雪天这样一走,便能有翻案的机会……只是一个民间说法罢了,但是却传了一代又一代。 贺璎鱼走到宫门前,直接被拦住不能进皇城,王舟在城门正候着她! 见她如斯,着实心疼的紧,却也是一脸愠怒。 “郡主今日此事过于不妥,你这将苏小侯爷放在何处?将陛下旨意放在何处?有将您自己放在何处?” 今日之事犹如泼出去的水,再也覆水难收!闹得苏羿太过于难堪! 贺璎鱼却拧的厉害,身体尚未痊愈,只是轻施淡妆,所以看不太出来气色多不好。 她咳了两声,声音轻细。 “大将军,你让我去见见陛下。” 王舟一瞪,“你还未好?” 贺璎鱼摇头,不说别的,就是求着王舟让她进去。 王舟见她简直是入了魔怔,荤素不尽,直言拂袖:“回去罢,陛下气急,只差杖责打死你了。 要不是念在你是誉王的独女,怕今日你就要在这处血溅三尺!” 呦呦将钗子往颈项上一送,双眼坚定。 “今日本郡主见不到陛下,那便死在这处!” 王舟见过多少死人,却被这涓涓下流的血给吓得有些手足无措。 咬牙厮磨,“陛下说了,今日郡主就是死,也要进苏家的宗祠,辰王与你不想干,这事你也管不了。何必为了个这么样的人作践自己?” “大将军,你喜欢过一个人吗?” 贺璎鱼声音如溪,悦耳。 如云,飘渺。 笑靥仿若霞光,射穿了所有。 你喜欢过一个人吗―― 呦呦被一个人关着,一日,两日,皆没有动静…… 饿了就喝点水,除了每日定量送水,这里什么也没有。 倒是纪祁迟和竺南莲在陪着她,冬日尸体腐烂的慢,味道是没有的。 呦呦反倒还觉着有人陪着她…… 一个人闷到头疼的时候,她会用脚尖将纪祁迟踢一踢。 直到第四日,她饿得发昏,整个人趴在床上。 贺嘉佑没来,王舟来了。 隔着门,极其阴阳怪气狠戾地说。 “殿下身体可还撑得住?” 专程过来看呦呦死没死,这腔调跟看着什么好戏一样。 饿了四日,呦呦气息孱弱,趴在床上,就连起身的力气也尚不余。 现在只要不是有人拿刀要刺死她,她基本就不想动,根本不想浪费体力。 因为这样的日子她不知道还要过几天! 偏过头,仰躺着,看着床幔,双眼略微带了一层灰色的翳。 无论多么憔悴,苍白,她始终不信自己会死。 坚信着自己无事。 只不过过程可能艰辛点,难熬点…… 蒋木,向笙,怎么样都不知情。 双眼没有越变越空洞,越混浊,反倒是被王舟一声,越清明起来。 今日王舟的怨气有点重……她裂开嘴笑了笑。 准备提着气力跟他说两句,也好旁敲侧击一番,不过王舟是何人,从他嘴里套话着实难。 呦呦提了些起,说:“本王还好,父皇可有事儿找?” 与故意没称‘陛下’,说的是‘父皇’。 这事儿整个皇宫只有王舟,贺嘉佑和她知道,这一声‘父皇’。 王舟在门外捏着拳,咯咯作响,牙咬的额角鼓起来两条青筋,眸子里更是杀气。 要不是声音气虚音弱,他倒是真的以为没事了。 -- 第404页 王舟恶狠狠说:“殿下可知道国安郡主怎么样了吗?可知道因为你,广陵都怎么骂她的吗?” 呦呦听到贺璎鱼的封号,突然一愣,神经绷了下,短暂莽白。 骂? 不等呦呦问,王舟继续恶狠的说。 “广陵人骂她有娘生没娘教,骂她不知廉耻,骂她□□。雪中跪了一个时辰就为了见你一面,大婚前夕还不忘为你求情。还谈及上次她被虏为你所救已失了贞洁。 李清辰,望你今后莫落在本将军手上,不然,我定活剐了你。” 王舟的愤怒听得一清二楚,那种恨不得千刀万剐的语气只差真的在她身上片片凌迟! 呦呦听着只是发愣,双儿振聋发聩。 百感交集,不能形容。 怎么就没教养?她的一举一动那里不是皇室风采? 怎么不知廉耻?她只是喜欢,可有逾矩过? 见面……是雪中跪了一个时辰吗? 她想及上次见面,除了脸色不太好,并未看出来……难道是换了衣裳? 是,她知道贺璎鱼为她求情会引来这些,呦呦其实并不惊讶,这完全就是她意料之中的事情。 只是当真实发生,呦呦还是听不得这样的言论评价在贺璎鱼身上。 因为她这个姑娘太干净…… 如今被这些加身…… 呦呦脑子原是还在想些,却不受控制张嘴问了出来。 “她现在可还好?” 王舟沉默了一会,愈来愈怒急攻心,重哼了声,转身走了…… 就这样,明明没有体力的呦呦,这夜因为心带愧疚,后半夜才昏昏沉沉没有意识。 最后不知道是睡过去,还是晕过去的。 直到再醒,自己床旁架了一个火盆子,身子暖洋洋的。 一声沉稳的声音略带距离,说:“你醒了……晕了足足快一日,起得来吗?吃点东西吧。” 呦呦觉得声音有些熟,寻着找过去。 头晕的几乎动弹不得,在听见能吃东西后,她觉得自己还能动。 不过就转了一个头,她几乎用尽了浑身力气。 不过当那人影印入眼帘时,呦呦一怔。 是曲千屹。 他周身穿的是东唐使团的服饰,枣红色衣袍显得他更加的挺拔,文秀隽逸。 腰间的玉带嵌入了曲氏一族族徽,温润的颜色与他温儒的气质一衬,相得益彰。 愣住。 曲千屹正喝茶,指尖与白玉茶盏十分相合,看上去倒是如一副美男图。 眼睛吊了点眉角,家族遗传的丹凤眼,看上去温润下有着刀锋藏后,看人明明和气,却总觉得背后一阵寡凉。 他放下茶,面无表情。 “怎么,意外?” 呦呦列着嘴,哼笑一声,眨眨眼睛。 “不。我怎么忘了你……你最想救我才是,不然李清辰这个身份怎么交代回去?” 她看着曲千屹,不见他有什么动静,继续道。 “想知道李清辰在哪里吗?” 曲千屹眸子颜色深了些,终究闪了下,将桌子上的吃食给她端过来,搁在床头。 一股子粥的香气蹿入鼻腔,勾的肚子叫了起来。 “用吧。你被关了五天,活到现在着实不易。” 语气凉凉的,完全听不出来什么。 呦呦看了他一眼,他又回到桌前,不过背朝着她…… 她十分艰难的撑着床慢慢起身,就这一个动作,她做了一盏茶的时间才完全靠在床上。 额头上已经出满了汗,包括后背。所有撑起身子这个动作的肌肉,都绵软无力,这一番大动作后,她已经感觉四肢颤麻。 呼吸不稳,她却在极力压制。 因为曲千屹在殿中。 呦呦知道自己的力气端不起晚,便直接抖着手取了勺子趴在碗边喝起来。 是一碗素粥。 呦呦吃的急,一口比一口急,没多久就吃到见底。 也不管曲千屹在不在,又重新溜回被子里躺着休息。 她明显的能感觉得到自己的身体慢慢有力气起来,流逝的东西正在回复,只是过程漫长。 这下,她才是好了些。 张嘴,“倒杯水给我。” 曲千屹脊背一僵,一阵瓷具碰撞后,曲千屹起身给她送了一杯。 递给他的时候,曲千屹盯着她的眼睛,凝着无波无纹。 “李清辰你送去了哪里?” 呦呦听罢,心头一喜。从他手里取走茶水一饮而尽。 摇摇头,认真且又散漫。 “不知道。” 曲千屹眉一皱。 “我拿边境十城换了你的性命。” 呦呦听着看过去,曲千屹正站在床头,俯视着她…… 十城。 这是大手笔了。 不禁啧啧,“你又不是救我,只是救‘李清辰’这个名字罢了。如若我头上不是这个名字,别说十城,你会用一亩吗?” 呦呦直接将视线对上去,询问道。 第108章 葬红装 是,曲千屹救的就是她头上这三个名字! 她问完,曲千屹身为舅舅,自知有愧,便说:“你先休息,晚些时候找你……” 呦呦这才看了一眼,天已经黑了。 殿中地毯铺回去了,蓝色的水纹金浪。纪祁迟与竺南莲尸体都不在了。 -- 第405页 她吃饱喝足,还有火盆傍身,已经过去了……那几日的地狱日子过去了。 随着门清响,殿中只剩她一人。 她没有起身吹油灯,可算是见着光了! 她看着火,都五日了……可是这么多天,她度日如年,为什么没人来救她? 向笙?蒋木?为什么没有人来?她有些想不通。 但是最想不通的就是曲千屹为什么会在宫里。 他不是私自在酒楼之中嘛?特意为了此事进宫吗? 无论多少问题,现在也不会有人给他解答,只好枕着胳膊,随遇而安,准备重新睡觉。 今日睡得格外踏实,因为有饱腹感。 待天亮,曲千屹又给她端了早膳。 都六日了,为什么贺嘉佑会不来见她?这很不正常……有什么事儿不成? 她才拿勺子正要吃,突然太皇太后到了。 一身凌厉,颇有怒火的走进来,盯着呦呦。 呦呦不知道怎么了,但是这是太皇太后,怎么都太礼遇。 便同曲千屹一同朝着她行了礼,问安。 呦呦见她是冲着自己来的,就问:“太皇太后可有什么事?” 那银发老妪,怒气之中带着悲痛,被呦呦一问,更是情绪膨胀。将搀扶着她的宫女推搡开,指着呦呦。 狠狠恶道:“明日国安大婚,为了替你求情,她今日穿着嫁衣进宫,要嫁与你!” 咬牙切齿,既恨又怒。 呦呦一个身形不稳,便将身前的粥给打翻在桌面上,铺开流淌…… 这种蠢事贺璎鱼也做! 呦呦眉头一皱,昨日听王舟说,广陵已将她骂的厉害,今日这一出怕是…… 怕是以后广陵都容不下她了…… “郡主在哪里?容本王前去劝阻。” 太皇太后目眦欲裂,手指狠狠指对着她。 “国安一片情谊,你还只是劝阻?而不是成全了她这一番情深义厚吗?” 呦呦身形一震。 这是,娶她吗? 呦呦不自觉的看了一眼曲千屹,曲千屹压根不动,更没看她…… 她杀了李清辰喜欢的人,李清辰知道贺璎鱼这样痴心‘李清辰’,还不折腾死她? 呦呦眼色一卷,重视地说:“太皇太后告知国安在何处,本王亲自与她说。” 太皇太后听着,嘴角笑得阴毒,双眼如蛇,直觉着好笑。 “你当哀家是小孩子,好糊弄是吗?有什么好说的?娶还是不娶!” 贺璎鱼都做到了这个份上,‘她’身为男子,还不能有点心吗? 但是呦呦这边的事儿,太皇太后不知道。这不是娶不娶的问题,是能不能的问题! 万一李清辰小心眼,一命抵命,那她就是害了贺璎鱼一条性命。 如何能答。 但是逼问如此,呦呦只好回答道:“不娶。” 太皇太后气的步履蹒跚,晃了晃。 心疼的直言:“李清辰啊李清辰,你简直是瞎了眼,瞎了心。” 还要说什么时,一位宫婢碎步急行到她身边,附耳小声说了些什么。 直接将太皇太后气的脸色直接泛青,抽搐了几下,晕厥过去…… 那边突然就忙做一团。 也不知道发生了何事―― 老点的嬷嬷闻着来人,依旧是耳言过后,身形也稳不住,跌坐在地上就开始哭起来。 一团乱。 一边哭,一边被人搀扶着起身,准备与太皇太后一同离去。 结果那个老嬷嬷转身朝着呦呦厉声厉气说:“国安郡主殇了。” 然后由人搀扶着捂嘴哭着。 非帝王驾崩,宫中不得嚎丧! 呦呦整个人跌撞在桌子上,手撑在桌面,消化着方才那位老嬷嬷说的话。 谁殇了? 国安? 贺璎鱼吗? 这怎么可能,几日前刚见过―― 足下拔步,完全不顾及宫内不能跑这一规矩,追上去问那老嬷嬷。 太皇太后那边怕她冲撞了,直接有侍卫隔开她。 呦呦脑子空白一片,只是喊问到:“郡主在哪里?你告诉我!” 那老嬷嬷,就这才一会功夫,哭的已经双眼血丝遍布,通红的有些吓人。 粗着嘶哑腔调:“宫门口。” 呦呦拨开他们,朝着宫门冲过去。曲千屹叫喊声她也是充耳不闻…… 就知道贺璎鱼为她求情会出事,最多也就是婚事闹没有,怎么会搭上一条性命? 一路风雪一脚深一脚浅……跑的飞快。 当她到宫门时,誉王正抱着一位女子,周身嫁衣,闭目在他怀中。 誉王正哭的震耳欲聋,嚎啕之声摇上九霄。 不远处贺嘉佑也在,站着说些什么……但是誉王听不到,就是抱着贺璎鱼发出嘶吼。 呦呦心一坠,掉到不知道哪里去了。 双腿灌铅。 她一步步走近。 贺嘉佑率先看到她,连忙拉住她,让呦呦不要再往前走,如果誉王看见…… 这怕是小名都要交代。 但是呦呦不知道那里来的力气,硬是将贺嘉佑的手甩开。 继续朝前。 走近,跪在了贺璎鱼身前。 贺璎鱼一身嫁衣,绣了龙凤,绣了并蒂莲,绣了很多很多成双成对的东西,寓意极好。 -- 第406页 只是你怎么没有跟你的相公成双成对呢? 呦呦伸手过去探鼻息,明明人中还是温热的,怎么就是一直没气? 怎么就没有气呢? 她没有抬头,不知道誉王正用一种怎样恐怖的眼神看着她。 突然嗅到了一股味道,很轻很轻。 呦呦朝前,贴近贺璎鱼一嗅……整个人愣住。 她身上药汤味浓厚,将一股子很轻的奇香掩在里头,这是――红袖。 还是那个人吗? 呦呦蓦然睁大眼睛,只见贺璎鱼雪白的颈项上有三个钗戳的血洞,不少血迹打湿了胸前的衣裳…… 再朝下,她手中握着一支金钗。 是她以命相抵要为她求情嘛? 呦呦手抚上贺璎鱼的脸,这么傻了?这样喜欢吗? 早知如此,就该告诉你我是女子,不值得你喜欢就好了…… 誉王忍不住,将贺璎鱼握有金钗的手捏在掌心,带着她的手,金钗直接嵌在呦呦脖子上,直接划出血。 呦呦不为所动,跟完全不知情一样。 目光流连在贺璎鱼脸上。 这是怎么回事了? 只听见誉王说:“璎鱼喜欢你,又因你至此,你陪她吧。” 说着正要用力,贺嘉佑情急之下大喝:“住手。皇弟,他是东唐的太子,不能杀!” 这钗插入了微末,血顺着钗流下……两人的血在金钗上融合在一起。 国家大义,不能再起战乱。 誉王收手了。 只是双眼血红,更加的悲鸣嘶吼了一声。 呦呦轻音,跟自言自语一般:“她是中毒而死,不止一种……” 因为这钗上,血中的味道不对。 “叫御医,验!” 呦呦这时,忽然冷静下来。 人死不能复生,但是害死她的人,是一个都不能跑! 眼前的贺璎鱼是呼吸已绝,一身明艳。 呦呦看着,悔恨不已。 心思繁复,眸子里的眼色阴沉,看不出心底的意思。 只是誉王,中年丧独女,‘罪魁祸首’在眼前却不能手刃。 听清楚了呦呦的话,他一脸颓丧悲切却猛然问:“下毒?” 呦呦将誉王手从项上挪开,反握住贺璎鱼的手,这一阵冰凉让呦呦的手都端不稳,抖了下,才细细的捏住。 力道轻柔,跟碰什么易碎的瓷骨般。握着贺璎鱼的手将金钗放到鼻端前嗅了嗅。 真的有红袖这毒! 她眼中光芒溺下去,有些戾气浑然散开,离的最近的誉王感知到什么,看向呦呦的目光一震。 慢慢在她身上看到了杀气,笼罩了周身。 但每每有目光落在贺璎鱼身上,却柔和许多,歉意许多…… 原生对辰王的那种恨,似乎少了些。 但厌恶依旧。 誉王目光疏离,将贺璎鱼的手从呦呦掌中抽出来,钗子划开了呦呦的掌,一道浅薄的血口。 她满不在乎,手准备伸到贺璎鱼颈项处摸摸,誉王阻碍的手还未及时阻拦。 一只紫袍的手伸过来,将呦呦的腕子用力捏住,狠狠甩开。 她这才抬眼。 苏羿。 只见苏羿口吻充斥着恨,碾着悲愤,低声喝到:“请辰王对本候的夫人尊重些,她也是你能碰的人?” 呦呦看了看腕子,嗤笑一声。 正好边徽子来了,立在贺嘉佑身前行礼,又走过来逐一行礼才候在一旁。 而郡主死在宫门口这么大的事情,发生的第一时间,王舟就命人封了这两条街道,给誉王府和苏府递了信。 曲千屹这个时候也从九方阁出来至这边,与贺嘉佑临近站着,红色官袍换成了一身月白礼服,也隆重的紧,就是颜色素些,不太扎眼。 呦呦哼鸣,鄙夷地看着苏羿:“你夫人?” 苏羿这才起身,给贺嘉佑与誉王行礼,才傲然抬头直视呦呦。 “是,本候的夫人。即便国安郡主今日殇了,苏羿亦将她抬入我苏家的宗祠。” 呦呦轻蔑一笑,鼓起掌,“啪啪啪”地响起了。心底倒是赞了苏羿一声有担当。 只是,贺璎鱼说过,想嫁给她。 只是她身为女子,娶不得。 李清辰,可以! 她转过身,看到曲千屹之后,对他说。 “上表,本王要娶国安郡主为太子妃。 他日登基,赐封康慈皇后,上玉碟,入皇陵,此生只娶一后。” 曲千屹震得瞪大了眼睛,久久不能言。 清醒过来的太皇太后才来,正好听到了这话。 所有人都怔在原地,无声无息的安静。 呦呦蹲下身子,看了一眼贺璎鱼,多漂亮的姑娘,以后再也看不见了…… 六日前一别,竟是永别。 竟是永別―― 她又缓缓道:“贺璎鱼生在南息,长在南息,我若带走,日后思念故里该怎么办? 誉王,她喜欢这身嫁衣,看看,都是成双成对,那将这嫁衣给我。百年后与之同衾。” 呦呦的话语低睨,带依念之色。 让誉王又是一怔,像是有幻听一般……辰王,说什么? 苏羿恼羞成怒。 “本候的夫人,你凭什么说入玉碟就入玉碟?说娶就娶?” 呦呦眼都不抬,“你配娶她?” -- 第407页 这话让苏羿气的握拳,却不敢施发。咬牙切齿,青筋直爆,双眼赤红的看着呦呦。 她言罢就转身,去了贺嘉佑面前,叩请赐婚。 贺嘉佑愣在原地,不理解,却没张嘴为什么。 呦呦见贺嘉佑久不回答,她起身,凑过去在他耳畔轻唤了声。 “父皇?” 贺嘉佑这才愣愣回神,眉头直拧。 不等贺嘉佑有反应,呦呦率先跪下直接磕头谢恩,毫无章法规矩,行事诡谲的很。 完全就是按照自己的来做。 贺嘉佑没发怒,只是依旧震惊在呦呦那句话里。 他说:“国安,殇了,不是病了。你这……” 呦呦从雪里探出头,慢慢直起身,仰着头认真的很看着贺嘉佑。 一字一字说:“我知道。” 然后朝着边徽子招手,边徽子看见了也不敢妄动,见贺嘉佑恩允,点了头,才挪到呦呦身边。 问:“辰王吩咐。” 呦呦将边徽子的药箱翻出来,摸了摸瓶瓶罐罐,都嗅了嗅,最后捡了一瓶,拔开就往嘴里灌下去。 边徽子伸手没拦住,吓得大叫。 “殿下这是……” 呦呦灌了一粒而已,咽下后面不改色的说:“知道,南息特有的毒药。” 此药是什么用法,该如何解毒,她都知道。但是她不能说,这涉及到了宫里秘密。 这不是南息也有的毒药,是南息皇宫特有的毒药。 是控制人的药物。 出去完成什么任务,隔一段时间要回来取解药,否则毒发身亡。 这种东西,宫里,达官显贵大多数人都会有!只是药效大径相同,均没有宫里的高级。 贺嘉佑也知道这是什么,只是看着,没说话。因为他现在完全猜不到‘李清辰’要做什么。 呦呦服下,这话才说了一句,突然腹绞,疼得比之前那刀还厉害。 她一下子栽倒在地,撑着喘息都吸不到一口气流,一下子浑身爆汗,冬日里湿了衣裳。 寒风一过,又疼又冷,就在她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所有疼痛骤然抽身,直接倒在地上。 好好的呼吸了一口气。衣裳贴身,冷的她一惊。 她略有些狼狈,跪在贺嘉佑面前,冷道:“给我三日我再回来。” 贺嘉佑完全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但是知道她吃了这颗药之后,只要他不给解药,他就永远能控制‘他’。 眼中带了些神秘,带了些喜悦。 呦呦现在不光是东唐辰王更是太子身份,那便是一国储君,她原本该对贺嘉佑行半礼,不该跪的。 但是她却是在用‘儿子’的身份去求贺嘉佑给她三天时间,这才跪下的。 贺嘉佑扶起她,这样跪久了折损她的身份。 还问:“不要暗卫?有事儿处理?” 呦呦坚定的点头。 继续问:“你可知道你方才吃的是什么?” 呦呦再次确认:“我知道。” 贺嘉佑拍拍她的肩,十分亲昵的模样。 “那你去吧。三日后,我们谈谈。” 呦呦依旧点头。 正挪了第一步,她对贺嘉佑说了:“我将曲千屹带走了。” 没有尊称,指名道姓。 明明他们才是沾亲血缘,还不敌贺嘉佑的语气好。 让一众人有些云里雾里。 同样云里雾里的还有曲千屹,他完全看不懂为什么贺嘉佑对呦呦会是这样放纵的态度,也看不懂呦呦说什么,他都依什么。 这到底是个怎样的关系?怎样的相处? 呦呦扔下了所有,回了九方阁,换了一身轻便的薄袄长靴,将之前贺璎鱼送给她的玉料背在身后。 准备出宫。 玉料十分沉重,走的脚印都在雪地里变得深些。 路过聚众的宫门,她跟什么也瞧不见一样,跟曲千屹说:“跟我走。” 有些硬,带着命令和胁迫的语气。 然后路过贺嘉佑,再说:“让边徽子验,国安是中毒身亡,最少两种……找出死因。” 然后就走了,一个退礼也没有。 方才对贺嘉佑的恭敬此刻又荡然无存,随性自然的很。 曲千屹也是看的只瞪眼。 该讲规矩的时候不讲规矩,不该讲规矩的时候瞎讲规矩,从未见过! 在路过贺璎鱼之时,呦呦的步子也没慢下来,只是匆匆一瞥就离去。 曲千屹跟在她的身后,晦暗如深的看着呦呦。 所有举动完全是在常人之外。 出宫后,呦呦的目的地也明确,在往广陵的庶民区走,路线熟悉。 只封锁了两条街的,其余人流量但是正常的,该上街的上街,该摆摊的摆摊,似乎不受封锁的影响。 走出好长一段距离之后,曲千屹才冷着嗓子低声斥责。 “你知道你刚才在做什么事情吗!” 呦呦没回应他,只是往前走。 曲千屹又说:“他该娶一位能助他稳固地位的人。” 呦呦依旧走着,丝毫要理他的意思都没有。 曲千屹现在就算是想喊她的名字,都不知道叫些什么,因为他的妹妹并未给她取名字。 “你要去哪里?” 这话说出去,呦呦才回答她。 “去见你想见的人。” -- 第408页 让东唐未来的皇帝,现在的太子,李清辰。 给贺璎鱼写一纸婚书! 再写一道懿旨,登基后娶她为后!永不废除,百年后与她的衣冠冢同寝! 要给贺璎鱼所有最好的。 她想嫁,呦呦便用李清辰的名义娶。 完了她一直以来的心愿,成全她一片情谊。 曲千屹听她说见李清辰,当下一喜,却又生忧生虑,连忙问。 “你方才吃的是什么东西?为什么要去见他?” 呦呦又是沉默不言。她现在是选择性的回答曲千屹的问题。 曲千屹不知道她要去哪里,也不知道他为什么去见李清辰,反正心头直觉是这肯定不是好事。 直接当街停下,不打算继续跟着她。 呦呦耳尖,一听他的步子听在原地,直接将右手的匕首抽出,回身抵在曲千屹的胸口。 蹙着眉头。 “你不要再惹我,不然我可不管你是谁!” 凑近一些,磨牙低语:“你是李清辰的舅舅,又不是我的舅舅,你见过我两次,你觉得我会是个心软的人吗?” 这话□□裸的在告诉他,要乖乖的听话,不然她会六亲不认。 当然,在呦呦的心里,曲千屹还算不上什么‘六亲’! 曲千屹有些服软。 现在的她依然是有些疯魔,怕是不能刺激,得顺着。 她走到一处房子,然后按了机关,出了暗道。一路随着走,走了许久才到一间连窗户都没有的房子里。 她找着门,轻叩起来。 门外一阵响动,出现一位黑衣短打长裤的‘普通’人。 曲千屹不做事色的看这,心中被惊动的厉害,竟然在广陵,她还有暗道,还有自己的人…… 莫不是这些就是南息的暗探?陛下已经尽数交给她来统辖吗?难道她身负什么任务? 呦呦瞥了曲千屹一眼,见他老老实实的就没再理会。 呦呦将背上的玉料取下来交给那人,再说:“去找人做个灵位,刻上‘先室贺氏璎鱼之牌位’,雕工就刻双,寓意要好。后日我便要!” 这黑衣人一脸懵,不知所措,但是手接过了呦呦递的玉料。 他立马转交给其他人,马不停蹄的去了。 她继续说:“去城南的鎏金铺子,找一位叫素殷的女子,让她过来,我有话当面问。城北的通天商户找白元过来。” 这黑衣人是五七,他比向笙还哑巴,一字也不说,就是点点头。 没一会儿,一位十六七的女子进来,徐徐跪拜,呦呦扶起来,问。 “秦爷城外会去何处?” 这女子从怀里掏出一张信笺递给呦呦,浅语道:“我就知道主子大抵是会要这的,早就准备好了。” 呦呦赞许的看了她一眼。 这才展开信,一位三十来岁的侍从模样的人进来,依旧是行礼问安。 呦呦眼皮子都没抬一下,只是看着信,然后嘴里问:“国安郡主这些时日被人骂的言语是从何处传出来的?是谁传出来的?你可知晓?” 白元恭敬一拜,当即细思起来,片刻过后,呦呦正看完信,是一副地图。 折叠好收入怀里。 这时听到白元说:“汝宁郡主与苏小侯爷均找人散播过。” 呦呦一愣,汝宁?她这是为何?并未听过汝宁与贺璎鱼有私仇才是,她为了什么? 施幼南背后挑唆? 苏羿,她并不意外。 这人从第一次见,呦呦就知道,他既是一位爱名誉之人,也是一位爱将人当刀使的人。 这次贺璎鱼这样对他,他让贺璎鱼彻底毫无名声,再娶,捞到贺嘉佑与誉王对他的弥补之后,或许会将贺璎鱼慢慢处死也未可知! 果真是第一眼便觉得他不好,现在看看,当真是不堪至极! 令人觉得恶心。 呦呦知道后,心里有些梗塞。 贺璎鱼人挺好,为什么要在她婚前将她辱骂至这般不堪? “去,将他们些不好的放大了去说,让广陵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白元应“是”。 呦呦又对素殷说:“查一下最近贺拂明与蒋木怎么了。” 怎么无人救她? “还有向笙去哪里了。”她补充到。 结果素殷张口便说:“他们皆被贺嘉佑给着兵卫看管起来,每日除了必须的饭食,不得有人能近身。” 话说到这里,突然低眉蹙起来。 呦呦看了素殷一眼,有些询问。 只听她继续说:“向笙这几日在广陵,却不能完全找到踪迹。” 呦呦:? 这是什么意思? 在广陵,却找不到踪迹? 呦呦:“那就着人寻着,让他会宫里等我。” 安排完,她让人退了。 喊了五七进来。 “准备三匹马,你跟我走,带上他。” 手指向曲千屹。 第109章 婚书 曲千屹不清楚呦呦吩咐的这些都是什么人。 但是蒋木她有耳闻,这段时间听闻他在淳王手下与太子手下的施幼南交手,两人可谓是步步为营,一点点在蚕食对方的势力。 两人交手,各自都有些损耗。你来我往,旗鼓相当。 施幼南更为阴狠决绝。 而听闻蒋木是个老来得子的庶子,一直不受重视,能有这经天纬地的眼界与手段沉着应对,也是了不起的人物。 -- 第409页 不过论阴狠,比不过施幼南,有时会被抵在边缘。但大多时候都会另辟蹊径,以弱致胜,倒是奇才。 这个贺拂明,他也听闻,半年前的春日猎跌马断了双腿,终日在贺嘉佑身边不离左右,目前比所有皇子都有说话的‘地位’。 就是好奇,这么大的事儿,这次所有皇子都没参与进来…… 竟也不给未来的储君应对事宜做出训练,倒是奇怪。 他大致也是能看出来,贺嘉佑对蒋家的忌惮。 虽蒋家什么也没没做,终究也是蛰伏猛虎,总有一日会醒。 蒋家老国公也是聪明,当自己的女儿坐上皇后之位,外孙做了太子,立马便开始退出朝廷,暗中潜藏势力。 不让自己成为贺嘉佑眼中的刺,可惜,蒋家乃是南息开过老族,不可谓不防…… 现在退,以退为进,等着太子上位,他们蒋家便会翻身直起南息第一世族豪门,成为皇亲国戚。 这听着呦呦说话,略微做了点分析,当他听到呦呦指到他。 他立马抬头,正与呦呦对视一眼。 “去见清辰?” 呦呦正眼都不看他。 曲千屹自出生起,第一次被人如此无视至厮,心高气傲的难免他有些脾性。 但由于是去见李清辰,他这一步迈的还算是干脆,不然,他真傲然的不打算理会这个小娃娃。 走之前,曲千屹不放心的问。 “你吃的是什么?见李清辰做什么?” 呦呦眉心一直没有松开,拧的比较紧,听见这话,她只是蹙眉深目,浅音浑然。 “届时还请舅舅帮忙。” 曲千屹一听,就知道呦呦必定是有图谋,直接就拒绝,往身后的椅子一座。 随处守规守矩的他,坐下时还将衣裳摆弄好,整整齐齐的在身上,一丝不苟的样子像是跟在家一样。 呦呦侧着身子,看到曲千屹这一作派,确实觉得儒雅的很,不愧是大家出来,仪态教养绝佳。 衬着这一副面庞,真真是赏心悦目。 只是呦呦谢睨,这视线极具鄙夷,挑着眼角,冷脸说到。 “你以为现在还由你?” 这一腔调里透着对曲千屹的鄙夷,觉着他实在可笑。 岿然不动,只是唇角微动:“五七,打晕,带上。” 言毕,立马抬着步子就出门去,丝毫没把这位东唐绝顶风姿之人看入眼里。 这要是在东唐,多少人对曲千屹的文德学术倾服,少年成名的他自负傲气。 二十出头就被李邵仪封为太子太傅,太子师,不可谓不高绝。 偏生这些从未入过呦呦的眼睛。 她当然知道曲千屹是什么样的人,也知道李邵仪对他的重视,必定会是李清辰日后为君的宰辅之人。 可那又如何? 现在!哪怕就是李邵仪亲自前来,她也要找李清辰写婚书。 这件事情,不管李邵仪答应还是不答应,她全权做主,任何人都不理会! 李清辰这辈子,只能有贺璎鱼一位正妻!只能有贺璎鱼这一位皇后! 也算是,给她的一些弥补。 贺璎鱼的死因蹊跷,回去后,她会一一查清楚。 尤其是红袖那一味毒! 到底是后宫谁跟她有仇,却要报给贺璎鱼! 曲千屹文弱书生,虽有一手好点穴功夫,在武功高强的五千面前也是无计可施。 他有些慌乱抵抗的一击不中,五七干脆利落的手起刀落,直接在他肩侧劈上一记手刀,敲晕扛在肩上,直接跟着呦呦走了。 因为要出行,楼下早早就有人备着帷帽,马匹。 五七拿着出城文书,自然是不能用贺嘉佑给的名牌出城,不然不就被他知道行踪了? 曲千屹下楼之际,五七顺带着还将他的衣裳扒了,免得这一身衣服显眼。 所有的一切都快,紧凑,一息时间都不浪费。 出城相当顺利,五七在广陵的身份合情合理,毫不起疑。贺嘉佑也没故作阻拦,所以只是简单的查视,并未深检。 出城后,呦呦按照素殷给的地图,朝着广陵外一出荒林里策马奔去。 秦爷将李清辰关在那处,现在就是要去找他们。 就这地方,呦呦马不停蹄的骑了一夜才到。 当天亮,晨露深厚之时,远远看去,依旧是浓林密布。 停下休息,喝了口水,将地图看了看,大约再一刻钟就到了…… 躲的真是隐秘,倒也安全。 中途曲千屹转醒,五七避免麻烦,将他又劈晕过两回…… 休息片刻,继续前行。 远处见着一处简陋的院子,一栋二层木屋,修的虽粗矿,却也别致。 她缰绳一拉,身下的马儿仰天嘶鸣一声。 木屋门立马有人出来,衣裳短打厚袄,寻常的御寒之物,一身简陋却不凌乱。 头发梳的简便,像是匆忙之举,只是稍乱的头发下那眼眸,黝黑凌厉,警惕性敏绝。 他一开门,见着院子前是呦呦,立马小步过来,十分恭敬的行了礼。 “主子。” 呦呦翻身下马,站稳后就往里走,一点时间也不耽搁。 五七同样,下马后扛着曲千屹,一道往里走。第一次来也目不斜视,跟着呦呦便好。 这厚袄之人便是秦爷,正幔呦呦半步领着路。 -- 第410页 才入院,呦呦眉间疲惫隐现,打了个哈欠。 声音沉着,“他怎么样?” 秦爷心有疑窦,为什么那关押之人与这位正主长的一模一样,但这显然不是他能管的事情! 回答到:“这几日他心神不灵,情绪低落,不好好用膳,身体有些不好。” 呦呦听罢嗤笑一声。 死了个竺南莲,那样的女人,还情绪低落? 他可有想想,自己入宫被贺嘉佑发现,她是怎么过的? 那几日除了水和黑暗,全然无生死消息时,她是如何度过的? 简直是废物。 呦呦原生疲惫,现在与李清辰对比起来,隐现怒意。 秦爷直接带呦呦去‘关押’李清辰的地方。 简简单单的屋子,该有的一样也不缺,为了给他打发,还有书架和笔墨纸砚。 几盆不伦不类的盆景,说不上赏心悦目,但是能换个心境。 去的时候,李清辰正睡的沉,不过一脸哀痛的样子依旧挂在脸上。 哪怕是睡着了,眉峰上的悲恻似乎还在。能清晰地看出李清辰的难过。 呦呦怒气升腾,却一脸无碍,只是眸子里带着情绪。 走上前直接踹了他的木床,晃的李清辰直接惊醒,惊惧的坐起身。 双眼朦胧未醒,当彻底睁开眼。 李清辰则是倏然起身,往前颠簸两步,指着呦呦,大声喝道。 “你还敢出现在我的面前!我……” 说着就准备揪上呦呦胸前的衣裳,但知道她是女子,这个动作做到一半就停止了,愤怒的将手一甩。 呦呦眼神疏离,冷漠,同样也有愤怒。 她伸手将李清辰胸口一抓,一掌扇在他脸上,将他打歪在一边。 呦呦又将他提起来,与之平视。 “你什么?你想做什么?想直接跑到贺嘉佑面前告诉他,你是辰王,我是替身?告诉他我们东唐没有诚意送质子?一直在他面前的是冒牌货?是吗?你是两国开战,是吗?” 一顿咆哮。 李清辰愤怒的神情转变成惊愕,转变成懵然,傻傻站在原地。 五七将曲千屹弄醒,也送进来,正巧听到了这一番话。 五七与秦爷一愣,看着这一幕,都说不出话来。 曲千屹刚醒,神志还有些混沌。 当听到这一番话之后,他摇摇头,靠站在一旁。 就是因为李清辰贸然不顾身份入宫,才引出来这一段事情,他又被施幼南当成‘暗探’送入了宫中。 解铃还须系铃人,李清辰不能解决,他这个舅舅帮其劳。与贺嘉佑交涉几日,已十城暂了这件事,换呦呦一个解释。 只是还需将掩埋在广陵宫中的情报线和盘托出,方能彻底了结此事。 李清辰被呦呦说的有些咋舌,打起结巴来。 “我只是想去看看她……” 当提及竺南莲,他又想到那日竺南莲是如何的躺在他怀里,唤那一声‘殿下’的…… 突然额角青筋又有些爆涨。 赫然指骂:“我知道我这个身份进宫会对你造成很大的影响,但是我原本也就只打算看他一眼也就彻底离开广陵。等着你送她回东唐,届时我们交换了身份,我是会娶她的。可要不是我去,怕是我都不知道她会怎么死!你会对我说实话吗?” 呦呦在一巴掌,直接送了领口,将李清辰打翻在地上。 右手的匕首掉落掌心,对准李清辰的额心。 语句颤抖,咬牙切齿,双目喷火。 “国家大事与儿女情长你倒是会选。曲是欢、李邵仪知道你是这样,东唐真的能落在你身上吗?要不是你,我原本还有计划,现在被你弄得到时一团糟!要不是你,我会被关?贺璎鱼会去因为求情而被人毒死在宫门前?” 李清辰知道贺璎鱼的大名,这可是好几国都惦念想娶的女子。 被人毒死在宫门前? 他茫然无知,不知道说什么。 “你知道竺南莲已经发现了我不是辰王吗?她与纪祁迟和施幼南勾结。那天你只看见我杀了他们,你怎么没看见我将广陵‘双生子’的布告全都着人销毁?你怎么看不到我在保你性命?蠢货!” 她实在是想一刀捅进李清辰身上,但是她不能。 最终还是颤抖着,我这匕首收了手。 脸上牙梆子咬的生疼,双眼充血,有些发红。 李清辰老老实实的坐在地上,音儿都打颤,有些愧疚。 “那你今日来找我做什么?” 她从怀里拿出一张洒金的空白红贴,是她从宫里带出来的,铺在桌子上,将笔墨纸砚摆好。 “给我写张婚书。” 李清辰不明白,怎么前一息还有些凶神恶煞的样子,现在语气岁依旧生冷,但缓和。 “婚书?谁的婚书?你要嫁人?” 呦呦狠瞪了一眼。 李清辰这才明白,是他的婚书。 忙问:“父皇让我娶谁?那不该是国书吗?轮得到我写吗?” 呦呦桌子一拍,“写,你娶贺璎鱼为妻,从兹缔结良缘,订成佳偶,赤绳早系,白首永偕,花好月圆,欣燕尔之,将泳海枯石烂,指鸳侣而先盟,谨订此约,百年不违,他日为帝,至死一后,终无正妻。” 她越是一字一句说清楚,李清辰越是瞠目结舌。 -- 第411页 “你不是说她被人毒死在宫门了吗?你要我娶一个死人?” 呦呦指尖划过洒金红贴,心里一疼。 “是,我要你娶她。这辈子,只有她一位正妻,一位皇后,死后与她合葬皇陵。” 满屋子,五七和秦爷都震惊的看着这一幕。 而曲千屹觉得她是疯了,但依旧晕眩,不能站稳。 话勉强说:“你昨日在宫门前做的这一事当场我不好同你说什么,可你知道你在做什么,说什么吗?清辰娶一个死人,还封后赐徽号,你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呦呦目光似刀,射在曲千屹身上,让他一震,哑然了一息。 李清辰自然也是觉得这是个笑话。娶死人?封后,此身唯一正妻,真是可笑至极。 呦呦转过头,李清辰已经起身,两人虽长得一模一样,身形也大致相同,不过不知不觉间,李清辰还是比她高上一些的。 她盯着李清辰,没有感情,只有威胁。 “你娶还是不娶?” 不出所料,李清辰摇头。 “我听说过南息的国安郡主是如何的绝代倾城,世上仅有。可我怎么能娶一个死人为正妻?还今后封为皇后?这不是可笑吗?” 呦呦整个人骤寒,眼中的冰楞子直掉。 为什么,这个原因她也说不清楚,只是当初利用她去找蒋木救她,找她帮忙,就知道贺璎鱼必回受她的影响。 可是她仍然做了。 害她身死,只是想尽力给她所有,以作弥补。 绝代倾城,没错,贺璎鱼就是。 世上仅有,也是,贺璎鱼当得起。 只是她心里满满的是对贺璎鱼情谊的愧疚,利用的愧疚。 一直想做这样的女子,结果被她‘害死’。 如今做的这些,又怎么能够? 呦呦只是厉声再问:“你娶,还是不娶?” 李清辰依旧回答,“娶不得。” 她点头,声音突然变轻。 “好,你莫要后悔!” 她突然伸出手,将比她高的曲千屹一掌抓来,往桌子上一按。 一只胳膊叠背在他自己的身后,一压。 匕首往曲千屹脖子处一架,冷言冷语,鬼笑出声。 “我问你一声,只要拒绝,我就杀他一刀。你说,曲千屹能碍几刀?” 李清辰吓得瞪着眼睛,连忙抢步上前,准备阻拦。 呦呦冷喝一声:“五七,按住!” 五七先是一愣,随即上前,将李清辰整个人双手一剪,卡在背后。 不过还是冲到了桌前,离呦呦距离比较近。 能看到她脸上的狠戾,可怕的很,一团黑色杀气笼罩在她的身上,格外怵人。 李清辰心头大叫不好,知道呦呦说话那是当真的。但是,但是他怎么能娶一个死人为正妻? 神情纠结,不知道该怎么办。 呦呦将空白婚书挪远些,挪到溅不到血的地方。 曲千屹就是弱质书生,没有太多的武功意识,相对比会一点拳脚的呦呦,他完全不是对手。 李清辰茫然无知的时候,呦呦不给他思考空间。 冷瘆人的轻巧一句,“让你先想想清楚。” 说着,刀光一凛,曲千屹的声音破天而上。 反转在背后的手,呦呦已经削下一段小指,丢在了李清辰面前。 曲千屹本就发晕,这时手上的巨疼让他想动,呦呦却不知道哪里来的猛力,将他的胳膊再是一折。 ‘咔擦’骨声,没断,只是折的疼,整条胳膊无有气力,任由呦呦压按着。 小指上的疼痛从手掌,蔓延至周身,疼得打颤。 曲千屹也是一个正经的富贵少爷,那里被人这样待过。 可呦呦不是,她心冷,心狠,她只知道要达到目的才能活命,所以当年不过八九岁,知道酒中有鹤顶红依旧敢喝。 而现在,依旧是如此。 她今日就要拿到李清辰为贺璎鱼写的婚书,所以,她真的可以一刀一刀把曲千屹的肉给片下来! 保证眼睛都不眨。 可是李清辰经历过吗? 没有! 他但凡经历过一丝丝黑暗,就不会看不清竺南莲这样的人。 终究还是温室里娇嫩的花儿,哪里禁得起风吹,禁得起恐吓。 这全都是呦呦对她的‘了解’。 实际上,李清辰真的不是那么一无是处,在东唐学问大家手底下教导出来的人,真的那么黑白不明吗? 他满腹经纶,又走遍大江南北,见过无数的百姓民生。 也曾列举了数条治国治兵之策,宏壮东唐,想奠定民生,发展百姓农业,整治吏税。 根据不同的民生,他无时无刻都在思考东唐的发展,那些不足,如何规划,如何管理。 这么六七年走下来,东唐许多条例都是他寄送回国的。 不然,凭什么几年不见,李邵仪敢将皇位给他?怎能随意托付东唐的今后? 李清辰只见过百姓疾苦,不见朝堂黑暗漩涡,这样以后才能在明媚里瞧见不公,瞧见黑暗,以一颗为民之心,再依着赤子之心去与那些不公对抗。 这才是李邵仪与曲是欢最初的意。 无疑,李清辰真的就是按照他们的期望所长成,满意的不得了。 但呦呦了?正是相反。她从小生于黑暗之中,也有心之所向,奔向光明。 -- 第412页 李清辰这个时候就算低头,也只是不忍伤他的舅舅。 毕竟这位舅舅在他心里,亦师亦友,是位能决胜千里的奇才,有经天纬地之能。 绝对的东唐未来的栋梁,肱骨之臣。 李清辰被这一截断指吓得往后一步,直瞪着眼睛。 “你,你……” 呦呦冷着眼,看那一截断指跟看一个稀松平常的玩意一样,无所谓的态度。 只是缓缓问道:“你想清楚了吗?” 声音如鬼魅绕梁,魔音挠耳,李清辰浑身不自在,害怕的紧。 同父同母,同胎双生,她怎么这么可怕? 见他发愣,呦呦手上的匕首往断指旁挪了分毫,冷言冷语,睥睨而视。 “再不说话我又要动手了……” 这话音拖的长,语句轻,在曲千屹的忍痛呼声里显得不清晰。 但是这句话在李清辰耳里却格外清晰。 他牙齿打颤,双眼瞪如木铃,惊惧的很。 她说话绝对算话,不可能有虚言。 李清辰看着被她压按在桌面上的曲千屹,面露痛苦,眼中匪夷所思也有忍耐,复杂至极。 但他双鬓汗湿,已经有松散的发丝贴在他额角处。 心里恍恍,眼见呦呦匕首一挪,李清辰大叫。 “我娶。” 曲千屹蹙着双眉,正要开口说话,只见沾血透白的匕首飞在他眼前,直接插入木桌,发出筝鸣之声,弹响在耳边。 呦呦在背后说,“为了你的小命着想,别瞎说话。别跟老子谈什么大局,现在我说的话,就是大局。” 然后看着李清辰,对着五七使了一个眼色。 松开了他的右臂,能写字就可以。另一只臂膀依旧反剪在背后,推搡着李清辰去书桌前。 他一步一回头,看着呦呦,跟看着曲千屹。 曲千屹不想李清辰娶一个死人为妻,便不管今日的死活,就是要说话。 当他再次准备要开口之时。 李清辰先他一步,稳重的问呦呦,“写两份?送于一份给国安郡主?” 此时,呦呦一愣。 她突然看见了一位不一样的李清辰,身躯笔直,坦荡而立,神情郑重。 与之前有些狼狈,有些软糯的李清辰完全不一样。 他一下子变得端方威严起来,但始终有一股子柔和,和煦似光,有温度的扑在呦呦身上。 一下子,变得真有储君的感觉。 像是重新认识一般。 呦呦手上将曲千屹一按,他闷哼两声。 嘴角微微勾起来,眼睛虚眯看着李清辰,心叹道:不错,有点样子。为了保曲千屹,这反应还不错。 与之前‘昏庸’的样子判若两人。 李清辰研墨提笔,整个人端方在坐于桌前,腕子高悬,左手将衣袖牵起,这一副样子浑然不一样。 一下子,呦呦觉着,李清辰有几分李邵仪的样子。 有李邵仪稳重端持的样子,少了李邵仪几分暗算谋划,相比起来,李清辰真的是端端正正的一位帝王的模样。 此时嗟叹。 以前看他,居然还有些走眼。 他一手正楷写的有骨有血,端雅凌厉,下笔走势一气呵成,此显胸中沟壑。 一纸婚书不消一刻便书写完成,毫无做假。 还在上面盖了他的印。 曲千屹知道李清辰是要保他,他如果再不识时务反倒还将局面弄乱,届时呦呦难以控制会做些什么,所以全了李清辰的意愿。 他依旧是抵触的。 呦呦见李清辰写完,将曲千屹松开,推给秦爷,由他按着。 这五七和秦爷都有些发懵,因为今日她才正经的说了她是替身,而这位略显狼狈的少年才是真正的辰王,又听呦呦喊这拘压的男子曲千屹,当即有些腿软,却依旧要按命令行事。 五七和秦爷的命令,是听她的! 武者,只听一人。 李邵仪说什么,就是什么! 呦呦捏着婚书,突然之间双眼有些发酸,红了红…… 第110章 娶白衣 她指尖洒金的红贴,上面写着: 正则十一年,十二月初八。 亲写誓言,娶南息贺璎鱼为正妻。 从兹缔结良缘,订成佳偶,赤绳早系,白首永偕,花好月圆,欣燕尔之,将泳海枯石烂,指鸳侣而先盟,谨订此约。 百年不违,他日为帝,至死一后,终无正妻。仙逝之时,以夫妻合葬与陵,永世相携,不离不弃。 然后他签上了自己的名姓,盖上了他的印。 呦呦指尖颤动,眼睛红起来。 贺璎鱼,你所求的,给你便是。 呦呦将两份婚书放入怀里,如至珍宝,贴身收藏的仔细。 然后她又铺了一纸空白纸张,眼眸低垂,在李清辰面前展开的十分好。 李清辰问:“你要婚书,我写好了,以后只有她一位正妻,还要如何?” 呦呦冷着嗓子。 “写一道旨意,赐封贺璎鱼为康慈皇后,上玉碟,入皇陵,永不悔诺,违之,不得好死。” 李清辰瞠目结舌。 不得好死? 他的婚书已经就是誓言,绝对不可违背,何必这样明誓。 他这妹妹完全就是不信任他的人品!李清辰有些郁闷,气竭。 -- 第413页 这婚书一写,她势必会给国安郡主的父亲誉王。 那这就是两国通婚,势必会上玉碟,入皇陵,这一纸婚书已经能搅的东唐一顿稀烂。 还写这旨意…… 他哑然,“此举大逆不道,我现在最多就是太子身份,颁不得立后赐封的行为。父皇还尚在,身为子臣,我做不得!” 他一拂袖,眼见呦呦面色开始铁青,浑然变色。 李清辰怕她又对曲千屹下手,立马抢道:“我他日登基,第一道必是这旨意还不行吗?” 呦呦摇摇头。 “不行。写――” 这一道旨意,她要交给誉王,如若李清辰日后不照此办理,誉王可宣之天下,李清辰无信不诚,不可为君! 她并不是要李清辰如何,而是想确保贺璎鱼能得到最尊贵的身份,她天下无人可比拟。 当呦呦的视线往曲千屹那个方位扫去,李清辰蹙着眉,咬牙写下。 这是大逆不道啊……大逆不道! 曲千屹这个时候必定会不依,会想自裁,断了呦呦这个让李清辰他日受人话柄的旨意。 他现在想死,只能是激怒呦呦。正要张嘴,呦呦飞快的从头上拔了一枚针,照着曲千屹上身一处穴位刺入进去。 曲千屹顿时就不能动弹,但依旧能张口,不过呦呦在他开口前先说了一句。 “我可以彻底代替李清辰,你想他死吗?” 平铺直述,毫无感情。 李清辰正准备动笔,腕子一颤,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这位侧身的女子…… 这是他一胎双生的亲妹妹。 亲妹妹说要他死? 曲千屹被这句话彻底怔住,脸上的神色不可谓不精彩,震惊,惧怕,愤怒,不可置信,种种情愫堆积在脸上,搅和的一团稀泥一般一团糟。 五七和秦爷此时也是一怔,看着呦呦都有些惊悚惧怕。 杀太子? 那这是听命太子还是假辰王? 见曲千屹愣住,闭嘴,她又重新将视线挪回到李清辰身上。 只见雪白的纸张上面有一团浓墨,刺眼的很。 呦呦拽走,重新铺上一张李清辰这里日常使用的宣纸,抚平细节,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李清辰愣愣的看了她一眼。 一个正妻之位换曲千屹一命,也划得来。 只是日后永生空悬后位,怕是不妥……但此时也无路可退,值得如此! 他提笔写了一道圣旨。 呦呦看着,只字无措,能用,就收了。 也是细细的放入怀里。 好了,此行结束,无比顺利。 他松了曲千屹,让秦爷带人给他包扎。 以后曲千屹只有九指…… 无疑他心中是有欺辱的。愤恨不能言! 呦呦与五七策马回广陵,要赶在贺璎鱼发丧之前回去。 南息有规定,未婚配的女子只能停丧三日,父亲不得送行。 她现在身为贺璎鱼的‘相公’,她要亲自去送! 走之前,交代秦爷命人细致的送李清辰与曲千屹去安全的地方,尽快离开南息。 如果她要离开,那必定是跟使团回国,或者南息亲送回国。 因为‘她’现在的身份已经是不一样了!是东唐的太子殿下了。 回到广陵,是贺璎鱼死后第二日晚间,明日便是第三日,贺璎鱼发丧的日子。 呦呦已经两日一夜未曾合眼,一到住处,直接睡过去。 特意在门窗四周撒了剧毒,吩咐五七,无论谁来,不得进屋! 她抱着婚书与那一道旨意沉沉睡去。 两日一夜未吃她都忘记了……估计是之前饿了五日,现在才两日,没感觉到。 呦呦脑子里就像是绷了一根弦,这天一亮,她直接就清醒过来…… 她扯了毒,五七端了早膳,呦呦草草喝了几口,就问。 “那日给你的玉料可雕刻好了?” 五七不言转身就抱了上次呦呦给的玉料,按吩咐着人送去雕刻成的灵位。 一尺半高,上面刻:先室贺氏璎鱼之牌位。 回来东唐,贺璎鱼这个才能换成太子妃牌位。 李清辰登基,才能换成皇后的牌位,共享太庙,以便后世子孙叩拜供奉。 呦呦愣出神,指尖扫在玉牌上。 没想到,你送我做玉枕的玉料,竟然最后是你的归属…… 真是巧宗。 她摸着摸着,心里难受起来,一只手掩住眼睛,悲伤全被遮盖住…… 她嘶哑着喉咙,突然对五七说,“给我找一身素红袍,再拿红绸来……” 耳边声音渐远,五七走了。 不一会又来,托着的盘里正放着一件素色的红袍子,衣料光滑,一看就是上等。 她换上鲜亮的红色衣袍,束起新郎才戴的冠,却绑的是白带,系在脑后。 再将红绸搭在玉牌位上。 贺璎鱼,我来娶你―― 今日发丧,彤云密布,天气低垂,无风,大雪。 呦呦抱着她的牌位,算着时辰,一步步走向贺璎鱼发丧的街道。 雪今日格外深,踩的她走起来,都显得笨拙。 贺璎鱼不愧是南息最受宠的女子,宗室贵族给贺璎鱼抬棺扶灵,所有皇子公主皆送行。 本在规矩里誉王不能相送,他也罔顾人伦,亲自相送。 -- 第414页 此时呦呦立在一处街头风雪里,一身红衣白带,抱着红绸遮盖的什么东西,与庞大的送灵队伍遥遥相隔…… 誉王遥看,只见李清辰一身素色红衣,十分刺眼。 奏乐声悲,彻响整个广陵,两众围观的百姓都配着白色粗麻,举国护送贺璎鱼的灵柩出城。 全程素衣,包括誉王,一身黑衣。无人穿的像呦呦这么鲜亮。 雪落的大,贺璎鱼棺材没多久就白了一层。 哀嚎哭声此时渐小。 誉王皱着眉,看着呦呦,十分不解。 而从一群人里走出来一位,一身白衣,面上悲痛。 先朝誉王行礼,誉王点了头,才走到呦呦面前。 她一看,是苏羿。 看着一身白衣,当真要迎娶贺璎鱼?将她摆入苏家宗祠?做他苏羿的结发妻子不成? 呦呦浅笑起。 他原本厌恶贺璎鱼流言缠身,今日这样做,又不用娶妻,就可以得到誉王做盾,贺嘉佑的侧看,以后在官场或者皇亲贵胄里,他都要无形的高人一等。 这一手的好算盘打的还不错。牺牲还挺大的,果然是商人,还是唯利是图。 知道如何最优化自己的利益。 其实这条路半推半就他也是没有选择的,如果他拒绝,也是合情合理。 但是誉王这么疼爱独女,往后会不会给他下绊子就不得而知了。 所以,他最好的选择就是这个,娶贺璎鱼亡体,入族谱,入宗祠。 可是呦呦才不干。 就凭苏羿也配?那日贺璎鱼出事,他率先入宫找她,还说不在乎与她的流言,呦呦就知道,苏羿这人有预谋,非真心。 也是,择婿而已,那有那多么真心实意的。只是选了一个各方面比较相称的人罢了。 苏羿走到她面前,脸上还有未干的眼泪,冷风吹得脸有些潮红,嘴有些青。 “今日是吾妻送葬出行之日,你这一身衣裳挡在灵前意欲何为?” 那眼中多少还是恨意的,毕竟与贺璎鱼难听的名声,都是拜‘他’所赐,且还要背负一生,或许累及子孙。 呦呦理都不理他,绕过就朝着誉王走去。 苏羿见这个时候,李清辰拂他脸面,以后在广陵还怎么立足? 今日皇亲贵胄,皇子公主,满城百姓在此,这该是怎样的侮辱? 苏羿立马追步上前。 呦呦无视,只是抱着灵牌朝誉王走去。 誉王自然是不想理她,祸根之因还是她,怎么想在这样的日子里看到她? 还一身红衣! 让誉王不禁想到贺璎鱼那日是一身喜服倒在她怀里……双手握拳,咬牙切齿。 双眼赤红犹想杀人。 见呦呦走进,誉王侧开半身,不正面相对,根本不想看到她。 呦呦从怀里拿出婚书,递过去。 洒金的红贴上面印了一个大大的喜字。 看的誉王目眦欲裂,不接,愤恨而言。 “太子殿下这是要娶谁?喜帖都送到本王手里?” 呦呦轻声无情地说:“这是我与璎鱼的婚书,还望誉王一看,合符礼制嘛?” 誉王大怔。 所有送灵队伍离的近的都听见了这一句话,皆惊罕住,悄悄的翘首以盼,仰头看过来。 包括贺秉修,贺淳君和贺拂明…… 誉王愣愣的看着红贴,没有动,只是僵硬的将视线挪到呦呦身上。 瞳孔皱缩。 “我今日来娶她,还晚不晚?” 呦呦喃喃自道,却也是一同闻着誉王。 他还是说了句:“你……” 最后誉王推了婚书,心中百感交集。李清辰已经是太子,娶贺璎鱼为妻,不复合规矩…… 他最终挣扎着还是拒了。 憾然,这已经是贺璎鱼最后的心愿,‘他’今日能来完成已经很好了,很难得了。 “小女担不起太子厚爱,这婚书本王收不得。” 呦呦在誉王推开的一瞬间,强行塞入他的手上。誉王不接,婚书落在地上…… 誉王眼尖,看到了:百年不违,他日为帝,至死一后,终无正妻。仙逝之时,以夫妻合葬与陵,永世相携,不离不弃。 这一末段,让誉王眼眶发酸。 情绪复杂起来。 这人害她女儿身死,虽然边徽子确实查明她是中毒死亡,与辰王无关。 但终究是为了给她求情才去的宫门。 这下毒之人还未找寻出来,一味的深究李清辰的罪过也不当。 他的爱女,心痛至厮! “你不必做到如此,小女心悦你为你求情这是她的意愿。 被人毒害与你无关,但是本王还是不大情愿见你,因为与你难逃微末关系。你若识相,还是尽快离去,莫打扰……” 誉王声现哭腔,“莫打扰小女……” 呦呦蹲下身子,将雪酥上的婚书捡起来,细致的抖落上面的雪,重新递给誉王。 “我要娶她,此生只有一位正妻,再不续弦,永不扶正。” 所有人听到这一句话,都被惊动,皆抬头看着她。 贺拂明在队伍里看着这一幕,觉着有些蹊跷似的。呦呦怎么会这样做?他不解。 如果蒋木在,蒋木就会知道呦呦为什么这样做。 誉王被呦呦强行塞入,随后她取出一张白纸也递过去。 -- 第415页 誉王指尖僵硬,打开。 一看,连忙合上。 推还给呦呦。 脸色大变,声音都惊的拔高:“这可使不得。你赶紧离开,我们要走了,耽误不得。” 这一道‘圣旨’,大逆不道! 李清辰未凳帝位先颁圣旨,将李邵仪放在哪里?这要是传回东唐,李清辰被砍头都是可以的。 而且是定斩不赦!削出皇籍,怕是连他的母妃,母族都要落罪。 一向看不上呦呦的誉王,这时被她惊的有些不知所措。 誉王双眼湿漉,声音哑然。 带了点笑,哭腔说:“如果当时择婿时,你站出来,会不会不是这样?” 呦呦不言。 那个时候她根本不能娶。 她是女子,怎么能代替李清辰娶贺璎鱼在让她远离家乡?去东唐那种虎狼之地? 可是现在不一样,现在她是愧疚,为了弥补才做的这些。 为了给贺璎鱼她想要的…… 呦呦不知道该如何接话,只说:“没关系,现在我娶她是一样的。” 雪落的大,她眼睑已经覆了一层薄雪,口中的暖气将雪晕化,成了一滴泪似的,划过脸庞。 她依旧是冷脸,双眼愧疚,颜色深沉。 手上的白纸依旧塞给誉王。 一字一句说。 “今日,我亲自送我夫人。” 呦呦做梦都没想过,她会以李清辰的身份娶贺璎鱼,更没想过,是这样娶。 呦呦走到灵前,像是掀盖头一样,将红绸掀起来,双手捧着。 誉王见‘李清辰’这样执拗也不知道怎么办。 欣慰自然是欣慰,他知道嫁给他是贺璎鱼的心愿,他也乐意看到这一幕。 但是就大局而言,‘李清辰’这样并不好。 不好在,他的身份! 但是呦呦笃定今日必行,所以没理会过任何人任何意愿。 包括誉王,他不答应,也是不行的! 但是呦呦已经将捧着贺璎鱼牌位的人挤到身边,二人并行。 那人回头看着誉王,誉王也是扶额,一脸悲恸。 罢罢手,准备任呦呦去。 正要开嗓喝继续行走,王舟来了…… 他先给誉王行了礼,又朝着贺秉修几位行礼,再才到呦呦身旁侧边行礼。 一脸复杂的看着呦呦。 呦呦转身。 “怎么?”她问着王舟。 当王舟看到她手上的东西,看到那排位上的字,一脸不可置信,哑然了一嗓子。 回过神才道,腮帮子的肌肉软了些。 语调也和缓了些。 “陛下让殿下……”他回首看了一眼誉王,压着嗓子继续。“让殿下莫要胡闹,回宫有事相谈。这事,不能行。” 誉王自然听得懂是什么意思。 说让李清辰回宫,这事不能当数!娶不得。 呦呦又侧了些身子,整个排位上的字誉王也看清了……再是一怔。 双眼凸起,潸然泪下起来。 先室贺氏璎鱼之牌位。 他掌心捏着的婚书,与那一道‘圣旨’心思复杂。怎么能做到如此? 他怎么做到如此的? 誉王现在想揪住‘李清辰’的领子,问问他,迟不迟?晚不晚?早些做什么去了。 但是他还是揪着贺璎鱼为他所累才被人毒害身亡的,所以问不出这些话来。 这也算是真心―― 誉王掌心抚上棺椁,呜咽起来。 一身黑衣,扶着白雪覆盖的棺椁…… 呦呦正眼瞧着王舟,神情严肃。 “我送完我夫人就回去,不急这几个时辰。” 然后站回刚才的位子。 一身红衣白带迎风而立,贺璎鱼的黑色棺椁十二人抬在她的身后…… 呦呦从没哭过,哪怕当初她以为蒋木身死,她也没有哭过。 今日亦然。 她经历过的苦楚太多,要哭的话,眼睛怕是早瞎了。 心里原本千疮百孔,唯一几个明媚的人出现在她的生活里,偏生这样无缘无故去了一个…… 她难受,她怨憎,可那又如何? 活不过来这是事实,能做的,只有这些,也只能做这些罢了。 呦呦能做的,都做了…… 剩余的报仇,她自然是一个人也跑不了。 她面无表情,双眼深凝,悲伤浓郁,指骨用力至发白…… 同样的难过,她不似旁人能哭出来,只能在心底歇斯底里。 王舟见呦呦这一副样子,心里又对贺璎鱼产生恻隐之心,直接没有完全遵循贺嘉佑的旨意强劝呦呦回宫。 直接退了一步,站至一旁。 咬牙,眼中混着颜色看着呦呦。当视线游离到贺璎鱼的棺椁之上,像被针扎一样,缩了些视线。 双目流殇,水泅出来。 王舟衣袖一掩,侧身过去。 只是人群之中,一位女子却揪着身上的白裙,指尖用力的指甲都劈开了些,也没有发现。 双眼看着呦呦后背,跟毒蛇信子一样,凶恶的很。 呦呦感知,立马回头望去,四下一扫。 几位皇子只是随行,并没有多少伤感。 还有公主与郡主们,和贺璎鱼相交不错的都在掩帕啜泣。 只是有一个人,她正抬手扫着鬓角的发丝,仿若在花园里赏花被风错乱了发髻一样。 -- 第416页 行态并不像在替贺璎鱼送葬,倒像是在赏花。不免让呦呦的实现在她身上多停留了一会儿。 汝宁郡主…… 呦呦看深了一眼。 最后在人群中瞧不出什么便有侧着头。 “误了时辰,起吧。” 誉王看了呦呦一眼,眼色深沉许多,悲咽一声:“起――” 奏乐继续响起,黄表铜钱纸洒满街道,落在雪地上。 呦呦抱着牌位随着人们走。 贺璎鱼与誉王的王妃葬在一处,以后誉王百年后也在这一处。 他将自己的墓室让给了贺璎鱼,这是他的独女,在王妃生子当日难产而亡,他一手带出来的女儿。 现今走在他前头…… 合墓门时,他硬是悲呛的嚎啕大哭,瞬间两鬓都有些花白……最后晕厥在墓前。 呦呦按照礼制,将贺璎鱼的后事处理完。 而扬言说贺璎鱼是他夫人的苏羿早在呦呦递给誉王婚书时,脸色刷白,识相的走开…… 本就谣言缠身,现在在上去揪斗,他不至于这么无眼色。 反正誉王欠他一份解释,这就是一道免死金牌一般的存在就够了。 何辜自找无趣?将脸面再撕下任人碾磨? 由于李清辰已经被封为太子,使团里有少数人是知情的,比如一位妇人。 她知道今日街道这一消息后里面带着使团去寻呦呦。 再见,呦呦已经办完丧事,疲惫不堪的随着几位皇子公主坐着马车一道回城。 分了好几辆马车,她与贺拂明一道。 整个路上贺拂明没有上前打扰。 他虽然不知道呦呦这样做是何故,但是也看得出来她难受。 脸上不显,可眼睛里却是阴霾重重,神采黯淡,有些萎靡。 呦呦抱着红绸盖着的牌位,一个动作,不曾改换。 才踏入城内没多久,使团拦下询问他们的辰王在不在,这自然是在的。 然后车夫询问着与呦呦同车的贺拂明,贺拂明看着呦呦也不大好张口。 车外一位夫人言:“殿下,奴婢枝香求见。” 呦呦本没什么表情,听到这话,脸上风云转换,愠怒展现,抱着牌位的手都抖了一抖。 双眼突现血色。 这一变化,贺拂明警惕起来,心里寻思。 这位枝香是何人? 怎的自爆名讳就能让呦呦反应如此巨烈? 呦呦双眼含毒,嘴角一抽,虚了些眼眸,这丹凤眼一挑,阴毒尽铺开,散在眼眶之中。 她冷声戾气。 “好久不见――无事便离开,我现在心情不佳,怕是会忍不住。” 帘外有细微雪声,人声接连道。 “殿下今日此举不妥,还望跟我们回去,一同与南息国君好好商谈一番,这事作罢。” 呦呦隐忍着,突然一笑。 将怀里另一份婚书从怀里摸出,起身。 贺拂明连忙抬手给她打起车帘。 呦呦低头,出去,站的笔直。 雪中红衣,格外的扎人眼目,身后的白发带与青丝相缠,也有清冷之感。 周身相溶复杂。 她将婚书居高临下的递过去。 “着人送回去,供于太庙,告知先祖。” 第111章 一番谈聊 “着人送回去,供于太庙,告知先祖。” 贺拂明指尖打着帘子,腕子稳健,正看着车下那位贵妇人。 不过发髻未盘,应该是没成过亲的女子。 约莫四十来岁的样子,酱紫色的褂袄窄袖,一圈绒狐狸毛称的她有些贵气,端华的很。 丝毫不亚于一些南息贵胄的妇人,甚至还比一般的贵族富人多了些许沉稳。 她端着一身富贵,身后尽是东唐使团,几位官服加身的大人们都随在她的身后。 当这呦呦句话说出,那妇人瞳孔放大,惊愕着看着呦呦,一时间反应不过来这句话。 身后的使团十数人文官武官齐齐跪在雪中,大呼:“殿下,不可――万万不可!” 此事自然不妥。 只可惜呦呦已经做的狠绝,几乎是没留商谈遮掩蒙混的余地。 枝香看着比她视线高一丝的红贴,只觉得匪夷所思。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她直接放弃劝说什么‘不可’之类的,呦呦不可能听,她打小生性就执拗。 而是直接询问,究其原因,以头破这事,还兴许有可能。不能跟着呦呦的思路来浑做! 枝香继续道:“贵妃娘娘知道的话,你可知会有什么下场!” 在场所有人听到这话,最多也不过是将辰王罚上些禁闭,再狠心点也就是杖责,还能如何? 可是听到这里的贺拂明突然手掌一抖,打起的帘子晃了晃,眼瞳微微一缩。 看这位妇人更加凌厉,但遮了层帐子一般,突显的视线依旧柔和。 呦呦听不得曲是欢的名字,直接怒了,但却没之前那么表现的明显。 她笑着,蹲下身子,依旧比枝香高些许。 一只手“啪”的一声抖开,婚书直接展开在枝香面前,这一笔的游龙惊凤的字枝香是在熟悉不过的。 这是李清辰的字,是他亲笔书写! 而这婚书的内容……同时也让枝香步子站不稳,连连退了两步。 -- 第417页 枝香有些失了仪态,伸臂将婚书抓在手里,细细看了又看。 确认无误后,突然有些惊慌失措的瞪着眼睛,抖落着声线:“你将他如何了?” 呦呦笑起来,有一种报复感,得逞的笑,轻微出声。 眼睛亮晶晶的似刀。 “你猜?” 带着诡笑一道入了枝香的耳。 呦呦将牌位递过去,枝香茫然无措的接下。只见呦呦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婚书与这灵位一道着人送回东唐,呈送给父皇看,然后放入太庙,好好供着。” 语调里的浅意还有,这件事你们要做好,其余的我不管怎么解释。 这断然是做不成的。 枝香一脸拒绝。 结果呦呦弯下身子,在她的头顶说了一句话,枝香突然惊惧的坐在了雪中,任由几位大人们围着…… 她好半响才回过神,然后抖得厉害。 怀里抱着红绸遮盖的牌位,手里揪着婚书―― 再抬头之时,车马早都奔向很远的地方了。 好几位大人都围上来问,“殿下方才说了什么?” 枝香只是摇头,最后凉着嗓子,与各位使团大人说。 “还请大人请一道国书,成全了殿下与南息国安郡主的亲事……” 诸位都大憾不解,这怎么成? 东唐的太子能娶一位死人为妻吗?东唐日后未来国君能无后吗? 此事断断不能行!不少大人都围着枝香。 最后她一个人抱紧排位,脑子里直回荡了一句话。 方才呦呦说:李清辰下了一道封后懿旨在誉王手里,他不开心,曲家全部死绝! 这婚书是李清辰亲笔书写。 这未登帝便下懿旨,这是多大的罪责她能不清楚吗? 可是这事此时此刻当真赌不起,但凡有个万一,那便是一百个曲家,一万个李邵仪喜欢的曲是欢都无用! 抄家灭族是免不了的。 不管呦呦说的是真是假,此时也只能当做是真的再想办法! 她准备往驿站走,那知道自己才在雪里迈了一步,便跌在雪里起不来…… 李清辰怎么会在呦呦手里?那曲千屹呢?她脑子被呦呦这一句话搅的一片稀烂。 当呦呦将东西交出去后,沉重的心情略微好了些。 贺璎鱼的事,完结了一部分,现在就是回去找边徽子问是什么毒,再着人调查那几日贺璎鱼接触的人事物就好了。 凡是做过的事情,必定会留有蛛丝马迹,只要细致,应当是查的出来。 马车里贺拂明一句话也没有,就是安静的看着呦呦。 许久,见呦呦面色好了些,他才不痛不痒地问:“那是谁?” 呦呦展开双臂活动可以下,嘴里回答道:“曲是欢的贴身婢子,一同长大的心腹。” 真是没想到这次使团她竟然会来。 贺拂明一听身份,就知道为什么呦呦情绪想隐忍都隐忍不住了。 仇人的贴身婢子上前,可不是一肚子怨憎!她这已经是不错的了。 不再继续问,只是绕开了话题问道:“婚书是李清辰写的?” 呦呦瞧了贺拂明一眼,到时个聪明人。 她随之点头,压根没打算瞒着。“是啊,他写的。” 马车奔回皇宫。 呦呦在被风吹开的帘子缝隙看到了路线,她突然问:“听说你们被贺嘉佑关起来了?除了吃食送进去,一步也不能离开?” 贺拂明脸色突然有些轻微变化。 “是的。” 呦呦突然神色凝结,深邃起来。“所以你就找了国安?” 这话说的无噌无怒,贺拂明也听不清她的意思。 蹙着眉,只好诚实的回答:“是,我找过蒋木,他关得比我还厉害,所以只能找国安。她是怎样的身份,原以为她求情会有些……” 贺拂明没有在说下去。 呦呦脸色已经变了,有些难以描述。 国安什么身份,就是明明是一位郡主,却处处过的比贺嘉佑的公主还好。 整个南息最得贺嘉佑喜欢的一位女子! 就算她求请不了,反掉头回来知道贺拂明被关,他也能在中间教贺璎鱼做些什么…… 谁知道她一去不复返。 然后就是前两日,给贺璎鱼递消息五六日后,所有侍卫从他府上撤走没多久就听闻了贺璎鱼死在宫门前的消息…… 实在是突然。 呦呦闭了闭眼睛,再睁开,突然精光大盛,凌厉的很。 看的贺拂明有些呼吸不畅。 只听呦呦问:“你可有查过她的死因?”贺拂明听后稍许一愣。却耿直着调子说:“你现在是要入宫见贺嘉佑,还谈论国安做什么……是不是前几日的事儿没解决完?” 呦呦看着贺拂明,也是真心实意的替她担心。 但是贺璎鱼的事儿也一样重要。她依旧问:“查过没有?有没有头绪?” 贺拂明见呦呦如此执念,只得说:“有头绪,你今日好好从贺嘉佑那处回来,我就告诉你。” 他的语气突然变得有些淡,以力借力的想让呦呦重视与贺嘉佑的谈话,现在当下第一要经! 呦呦也省的,看着贺拂明不打算开口的样子,她点点头。 “好。” 然后手拨开帘子,已经快到皇宫了…… -- 第418页 “蒋木如何?现在出来了吗?还有,之前说了替你们将天兴酒楼的那个掌柜……还需要吗?他在贺淳君背后还做了些什么手段?有没有妨碍到蒋木?” 她说到掌柜时,眼睛一虚,杀人气势骤起。 这个曾经在春日猎与贺淳君勾搭过,虽然都与蒋木共事一主,却终归回忆蒋木道不同,怕是会阻碍蒋木与贺拂明的计划。 不过这动手之事,却是为了蒋木。 之前跟贺拂明说了那大长公主的面首在天兴酒楼,在贺淳君身后之后,贺拂明必定会日日着人监视着一举一动,这都半年了,怕是也能掌握一些。 他不好动手,因为万一留了写细枝末节,暴露了自己,这么些年的筹谋就全部白费了。 不是逼不得已,贺拂明不会自己动手去处理这个人。但是现在呦呦已经开口了,他也不绕弯。 直言起来。 “此人行事风格颇像施幼南,给蒋木确实招惹了不少施幼南的怒意。怕是施幼南还没有发现贺淳君身后有这个人!” 这个人要不是呦呦说与他们知道,他们也不会注意这个人! 呦呦听罢这话,突然冥思了一息,给蒋木招惹了施幼南的怒意? 她突然脑袋一偏,眉角一蹙。 这怕不是招惹,是故意的祸水东引! 将所有的事情都归结于蒋木身上,让施幼南逼急之后对蒋木下死手,从而在急功近利之间找寻弱点,想对施幼南一击必杀! 这就是就蒋木作为诱饵……施幼南螳螂捕蝉,却不螳螂身后还有一只雀鸟…… 这一手实在是高招! 呦呦眉心蹙的紧起来。 沉着嗓子:“蒋木最近如何?” 贺拂明眼神突然有了些闪烁,没有立即说话。 看了一会儿呦呦之后,呦呦视线一询问,才开口说…… “蒋木最近时常往宫里跑,面上是父皇召见,实则……” 他突然不言,呦呦觉得有问题,询问。 “他去做什么?” 贺拂明支支吾吾起来,还真是从未见过他这副样子。 “他将这些年搜集蒋家的罪证整合起来,上交给陛下了……” 呦呦心突然一坠。 蒋木这是要做什么?将这些给贺嘉佑,是好能订了蒋家的罪,他自己的也是蒋家的儿子,能跑得了? 贺嘉佑不可能不知道斩尽杀绝。 蒋家已经让他头疼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现在有了这么多罪证,一定会一举斩草除根,而不会留下蒋木这样有手腕的人的! 不然,以蒋木这才能,再跟着新帝再成就一个蒋家并不是不可能! 为了不让蒋家有翻身的机会,贺嘉佑不会放过蒋家一株花草! 所以…… 她突然想起来,在半年前春日猎的时候,贺嘉佑曾经告诉过她,他已经开始着手对付蒋家,而且也隐晦的说明白过,蒋木也不会放过…… 呦呦额角青筋有些爆裂,觉得头疼。 她伸出手揉捏这眉心。 “蒋木什么时候开始的?” 贺拂明摇头,语气也深沉的很,看来是拦过……没拦住。 呦呦点了点头。 语气惆怅,“怕是在半年前,春日宴上就与陛下开始谋划……” 殷切也就是在那个时候,他们在慢慢开始好好一起说话交心的。 是不是蒋木知道自己再不说,就来不及了? 贺拂明听说是半年前,大吃一惊,脱口而出:“我怎么没发现……” 呦呦哼笑,“他瞒住你是真简单。当然,你也很厉害,可是他知道你的一切,你却不知道他的……” 这话说的贺拂明背上一凉。 这话也不尽然,他对蒋木很了解,可以说比蒋木他自己还了解。 但是,他却是当做不知情! 此时此刻他依旧做惊讶深思状,让自己不要在呦呦面前露出写什么…… 因为蒋木要对付蒋家,这是他的毕生执念。 用自己一命换取蒋家灭亡,他愿意。更要百年蒋家毁在自己的名誉上! 但是他要装做不知道,他不能拦蒋木的唯一执念,这是他对于朋友的成全,尊重。 唯一能做的,就是在蒋木致死之路上,为他留下一道求生的小路罢了。 呦呦更是头疼,蒋木这是打算与蒋家一道赴死……这可真是有点儿像他,可又非常像他。 平常柔柔弱弱的就是一个书生模样,可内里指点江山,大袖一震天地也是能够的。 怕是在蒋家遭遇了太多放不下的东西。 就比如她对曲是欢也放不下是一样的。 但是呦呦放不下,却不想去深究,她只想有自己的一隅天地,绕开不再打交道即可。而不会像蒋木一样,死活不放开! 他放不开的不光是蒋家,也是他自己…… 可惜蒋木这点看不开。 原来以前天天说做官是执念,只是为了遮掩这些……遮掩他一条死路的事实。 呦呦余光扫到车马外,要到宫门口了。 她在马车停到宫门口一瞬间,对贺拂明说。 “我的侍卫向笙在广陵,却一直寻不到,帮我寻一下。还有,让蒋木来见我,谢了。” 独身打了帘子起身跳出车外。 王舟正好在马车前候着她,老样子,含笑看着呦呦。 -- 第419页 眼光被一层翳遮盖了些,以致呦呦看不清他是什么意思。 王舟:“陛下恭候多时,请吧――” 呦呦正要抬步,突然听到马车帘子被打开的声音,她回头。 贺拂明正看着她,眼中一片和色。 “雪大,路滑,你小心些。” 呦呦看了一眼,点了点头,跟着王舟就进了宫。 腰身挺直。 一身红衣嵌入白宫之中,真是晃眼的厉害―― 呦呦去贺嘉佑宫殿外时,王舟先凑近瞧了瞧,说是殿中还有哪位大人在议事,要稍候一下。 她颔首,这是无碍的。 等得。 可是,她最后等出来的是蒋木…… 殿门一开,蒋木一身蔚蓝官袍,黑靴,束的官髻,一直银簪子挽着。 第一次见他将全部的头发束起来,整张脸露出来,剑眉星目,脸型削尖,唇线抿着,正吊了点眉角。 显得冷峻起来,双目寒潭,深凝出彩。一身华光,不与世俗一般。 有一骨子从内散出来的威严与距离,一看便是那种心有城府,手有千里之感。 啧,这样的人立于朝堂之上,才是真正的归属。 蒋木见呦呦,一怔过后,原本谈朝事的严谨松和下来,双眼突然柔和看着呦呦,连着步子朝着呦呦走着。 王舟在殿门前,朝着呦呦喊道:“陛下有请。” 呦呦看着蒋木,却朝着王舟点头,“好,就来――” 她见蒋木浑身气质不一样了,和刚才那自散的威严相比。 现在就是以前那种温温和和不谙手腕的样,将城府内敛起来,浑然有些小白似的。 这脸变的着实快了些。 越贴越近,眼睛里的星光柔色愈盛,像是要拥住她一样。 二人相立对站,呦呦吊着眼角。 胸腔哼了一声,才道:“我怎以前未见过你那种胸有沟壑的模样?你看看现在,你这柔情的眼睛,真不似方才那般好看。” 蒋木愣着笑起。 “那有什么好的,我就喜欢这样,如此坦荡的见你。” 真是不要脸。 “坦荡?嗯?” 呦呦上下扫视一番,有些带有疑问的发笑。蒋木真的十分坦荡,张开双臂任她检阅一般。 突然她冷音说,“今日我想与你下一局棋,等我吧……” 然后错肩与蒋木擦身而过。 她想知道,蒋木到底还有多深……是一颗石头要很久很久才见底,还是见不了底。 衣袍抖抖,整理整理去见贺嘉佑。 蒋木听见这话,转过身看着呦呦,那一席素色红衣,白色的发带衬得她实在单薄了些,也不知道冷不冷…… 一时间背影看的有些出神。 待殿门合上时,他才回神,眼中又是深凝起来,慢慢的幽光透出来。 下棋? 啧啧―― 他抖了都衣袖,迈起步子,稳重的踏出。 这是要看他的深浅…… 他眼光愈发深邃起来,有些焦头烂额,这怎么瞒过去? 要是个好糊弄的,他还能糊弄一下。这呦呦哪是寻常女子,糊弄不过去阿…… 他蹙起眉,直觉的难办起来。 但是脚下却不是出宫,而是九方阁―― 这殿门才进,突然就觉得黑了些,光线没有外面那般明媚。 不过和暖了很多。 她恭恭敬敬规规矩矩的按照子给父的礼节行的,贺嘉佑正一个人坐在上头,指尖的公文一停,稍稍坐直抬起头看她。 贺嘉佑见她这个礼,只是抬了眼皮,鼻息一嗤。 语调凉飕飕的。 “你要真知道身份,今日这事你便是大错特错。” 呦呦自顾自的起身,搓搓手,冷的厉害。 笑笑。 皮笑肉不笑的那种。 “她想嫁给我,这也算是了了她生前一桩心愿。” 贺嘉佑白眼一翻,额角绷得有些直。 “滚。” 呦呦连忙有些赔笑一样的脸凑近,扒在案桌上。 “得令。就是走之前,让边徽子把解药给我呗。” 这吊儿郎当的样子真是有些没脸没皮,贺嘉佑见状气的腮帮子一涨。 伸出手,头一遭的将呦呦脸给揪住,跟训孩子一样,有些恶狠狠在里头。 “为了让朕放心你出去自由活动敢吃下去,现在还惦记解药做什么,直接毒发身亡算了!” 呦呦心想:不吃,就这点情谊,能出城都是天方夜谭。 但嘴上却是:“怕你担心我跑了不回来,我这样好歹你心里安慰点,免得觉得我私自跑回东唐做太子去了忘了你。” 手上扣了扣奏折边缘。 仰着头正看着贺嘉佑,混不着意的眼眸正看这他的一举一动,提前预知一下。 贺嘉佑沉静的脸没动,与呦呦对视。 彼此都想看出些对方的想法,但是都没得逞。 呦呦一脸随性不上心,有些痞气挂在脸上,却始终瞳孔幽深,岿然不动。 慢慢的,贺嘉佑觉得,这孩子心思太深,更加可怕的是让人看不透。 他做了四十多年这个位置,自认看人没几个不透彻的,偏生这小一辈的尽出人才,屡屡让他有些觉得自己老了。 贺嘉佑许久才张口:“还是晚些吧……” -- 第420页 然后又准备批奏折,笔已经落下,写了‘已阅,移交刑部尚书亲办’。 呦呦也不急要药,这个她只要寻着了一颗,那就能自己做出来,不用回回劳烦贺嘉佑。 她下巴垫在胳膊上,轻音说:“贺璎鱼怎么死的?除了那一味红袖,还有什么?” 贺嘉佑猛然刹住笔,抬头精光大盛,看着呦呦,晦暗不明,有些冷言疏离。 “你果然识毒。” 眼中警示颇多,呦呦被贺嘉佑这样一看,怵然站直身子,觉得贺嘉佑气息不对,自保性的习惯后退了半步,有些防御。 她不准备瞒着,“是的,我识得。不然,我六年前来的第一场宫宴就毙在当场了。” 贺嘉佑眼眸颜色加深,赫然散着一股子危险起来。 幽幽问:“那春日猎蒋木钓的那鱼毒是你下的还是那位御医?” 呦呦噎住了,顶着头皮准备胡诌:“自然不是我。” 贺嘉佑光芒一闪,哼了一声浑厚之音道:“那看来就是你了。” 呦呦:…… 他握着笔的手突然拍向桌面,笔被拍断,大喝着:“祭海这样大的事儿你胡弄,这是亵渎神明!” 呦呦眼睛一凛,突然脑袋仰直。 “那是人命,什么神明!” 这祭海一事南息慎重的很,不亚于登帝那一日的祭礼。这是祖宗里骨血里带的仪式! 他浑然吼着:“朕看你就是想护着蒋家那庶子!” 呦呦顶嘴回道:“没错,我就护着他,怎么?话说他替你收集自家罪证,还这样称呼功臣,不会不妥当?” 这能有什么不妥当的,只是呦呦偏护,自己没发现不妥的是自己。 贺嘉佑眼睛都瞪直了。 “你还知道的不少,这话他必定不会对你说。看来,你手下的人是真不少,都能知道朕身边的事儿了――” 语调有些阴狠,明显就是让她交人。 呦呦寻思,本来上次李清辰这事就没有完全的过去,虽然曲千屹用十城换了这一次的波澜不深究,可她手下的情报线暂时是用不了了。 那就交吧。 “我可以给你名单,但是我要你保证,蒋家败灭之时,他能活着。” 贺嘉佑眉毛拎起来,冷哼看着她。 “你这样跟朕谈条件,你猜猜给你解药时,朕要如何跟你谈条件?” …… 呦呦浑不着意,“我就要他活,其它的无碍。只要陛下别说把东唐给你,剩下的都好谈。” 贺嘉佑眉毛一吊。 “都好谈?他这么深得你心?” 话里一股子疑窦。 呦呦想点头都点不下去,怎么告诉贺嘉佑蒋木有多得她的心?怕是说不出来。 最后说:“他曾流落到东唐,我们住过一段时日,为我出谋划策过几次,深得我心如何不可?要不是他死命报国,我都想回东唐的时候拐了他去。” 这话是能糊弄过去的。 贺嘉佑身为帝王,用人不可能不查背景,不然蒋木万一是蒋家丢出来试探帝王的该怎么? 所以,蒋木这些年所有的事情,怕是事无巨细的都曾过过眼。 这实话实说反倒不会让贺嘉佑对他们的关系生疑。 蒋木去过东唐,属实,那是他爹的夫人追杀为了活命逃过去的。 去过她的宅子,她住的全是曲是欢置办的,更无疑虑。 蒋木想蒋家倾倒这也是一直以来想做的,他想,她就会帮…… 只可惜是一家,有些难逃连坐罪责。 呦呦接着问:“他举报自家,总该法外容情吧?” 贺嘉佑不想与之久谈蒋木,捏着奏折将她的头一敲,甩了她纸笔。 “写吧。” 呦呦拿着,不假思索就开始写。 她手底下又不是只有一分名单,还有一份段进曾经第一次给她的假名单。 她送段进走之前,段进给了一份新名单,还说过,之前给的那一份掺了施幼南给的七八个人的名姓。 原封不动的将这几人直接写出来,顺着查下去,会有些蛛丝马迹勾挂住施幼南…… 埋头之时还略微笑笑。 写罢,递给贺嘉佑。 他扫过之后有些蹙眉,指尖捏着,“当真?” 呦呦诚实点头:“当真。不过太重要的我回东唐之时双手奉上,让你一次性清空。现在不行,我还有用。” 这话过于诚实,以至于贺嘉佑接受度不完美,皱起眉头来,手背青筋看的有些明显,很是用力。 恨不得这张纸也甩在她的脸上,着人狠揍她一顿。 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个小瓷瓶朝她怀里扔去,“赶紧滚。晚些时候找你,耽误朕批阅。” 呦呦稳健的捏住,十分诧异说:“我以为你该有很多话同我说才是,怎么就才这几句吗?” 贺嘉佑懒的看她,将纸放到一旁,又开始批阅这堆积如山的奏折。 “朕只是想看你一眼罢了。” 她摸摸脸,这又是沾了曲是欢的光。眼中翻涌过一阵戾气,才说。 “那你去看姨母不一样吗?” 贺嘉佑笔锋一顿,“你与你母妃更像,她也似你这般,有一股子不正经。” 话带多感触。 呦呦嫌恶的蹙眉。她与曲是欢像? 不正经?曲是欢那么端庄,哪里不正经了?狠厉倒是真。 -- 第421页 呦呦打笑,“那你还喜欢她?可看来你也不正经。” 随后二人便是轻松的聊着,偶有遇到贺璎鱼的话题呦呦便忍不住的放低了声音。 真是像极了父子。 他慈祥假严肃,呦呦轻松真无赖。 直到奏折批完,夜幕尽降,呦呦摸着手中的瓷瓶才说。 “将我关起来,与上次一样,但是这次别放精兵,任由几位老嬷嬷看管,将我中这个药的消息散播出去,隔三差五着人揍我一顿。使团的人找人包围起来,一个也別放走。” 贺嘉佑才批阅完,因为有呦呦在这打趣,倒不显得多累。 这一句话,呦呦说的语气格外重些。引得贺嘉佑盯着她。 这话不是呦呦受虐,而是她想让后宫里的人松下警惕从而对她再出手。 她是真的想知道,后宫之中到底是谁对她屡屡出手。 这次还牵扯到了贺璎鱼,借刀杀人,让誉王对付她! 如果她不是对贺璎鱼满怀愧疚“娶”了她,没准还要在誉王身边煽风点火…… 贺嘉佑盯了一会儿,沉下眸子:“朕也正想同你说这件事儿,誉王也求了朕让朕为国安作主。但是这一位长的未免也太深了,只能用你去引他出来。如今倒好,你先提出来,那就按你说的做。” 呦呦点头。 贺嘉佑立马就突然大喝一声:“王舟,将辰王拖出去关着,重新关到归墟宫!” 呦呦立马傻眼,归墟宫? 为什么是哪里? 不等呦呦发问,王舟已经带人将她拖出去了…… 这个数九寒天,归墟宫多冷…… 没多久,她就被拖到了归墟宫,曾经她待过六年的地方…… 这才出来不到一年,又回来了…… 一阵海边寒风刮过,这风是刀一样,剐骨的很,呦呦连忙窝缩到屋子里。 本来想说明日再……贺嘉佑怎得如此手快? 这蒋木还在九方阁候着她了…… 没人看守,她习惯性的爬出墙外,摸着小道去赴约。 才翻进九方阁,一股子暖意就涌在身上。还是九方阁的暖玉铺地暖和…… 真是要暖和哭了。 她搓着手。 贺嘉佑应该会将阵仗弄大,所以也不知道蒋木有没有听到消息而离开。 她轻车熟路的去屋子里。 果然,蒋木还好坐在桌子前看书,人还没走,只是这书好像不打算翻一样…… 等呦呦蹑手蹑脚近身,才发现蒋木并没有在看书,而是捏着额心,皱着眉。 一身浑然寒冰。怕是在担忧什么。 掌心下一片阴影,呦呦十难看出他的神情。 呦呦轻音,“怎么?书还能看不进去?不像是你阿。” 一番感慨。 听闻这声音,蒋木倏然起身,人都没看清楚就拥上去。 “才听宫人说你又被关到归墟宫,我正在想如何施救。” 声音发哆嗦,害怕极了的样子。 现在就是抱着她,也觉得似梦幻泡影般遐想不真切,浑身有些颤抖。 直到将她揉在怀里许久,才慢慢回过神。 而呦呦听着耳边那“砰砰”直跳的声音也片刻出神。 “你又怎么了?怎么陛下会下令将你又关起来?还在归墟宫?不是太子身份了吗?陛下怎么还敢这样?你到底做了什么?” 蒋木吓得一大串问题,砸得呦呦直笑,丹凤眼一勾,她伸出双臂挂在蒋木脖子上。 仰着小脸问道:“你居然害怕?” 蒋木面色和缓些,眼中流露担忧,看着呦呦的笑靥,右眼重瞳颜色浅浅的散在她身上。 “害怕,我很害怕。” 他垂下首,将恶心抵在呦呦额间。 “我怕你出事,我怕我救不了你。” 第112章 情深至厮 “我怕你出事,我怕我救不了你。” 呦呦耳边尽是忧心惶恐,她却笑到,话锋一转,摇摇头。 “你蒋公子手眼通天,做了好大一块障瞒着我准备去赴死,还管救不救我?” 蒋木彻底的怔住。 这个时候呦呦推开了他,收回了手,对立看着蒋木。 他脸色正变得僵硬,遮挡不住后的愧容渐渐入眼,嗓子跟被饴糖粘住一般,说不出话。 呦呦不言不语,站着就这么冷漠疏离的看着蒋木,有一股子怨气正抵在蒋木心口,硌的他生疼。 这早完她都会知道,想了无数次解释的话,到了这一步才知道原来说不出口。 在呦呦目光的逼审下,蒋木张口。 “不会有事的我。” 呦呦寒目看着他,点点头,“你有信心没事就不会迟疑这么久。” 然后蒋木突然觉得呦呦离他很远,远到明明伸手能抓住的距离竟然无法触及。 像是一股子大风,不是要将她吹走,就是将他吹离她身边,总之是不会在一起。 蒋木害怕的伸出手,一把抓住呦呦的胳膊,双眼又是一阵惊恐。 “……” 呦呦突然眯着眼睛,并未完全的体谅蒋木,只是冷言张口。 “下一局棋,我看看……” 抖落蒋木的手。 他身子前虚一趔,几步打晃。 说着呦呦在自己的房间摸索一盘棋局,自顾自的摆弄起来。 -- 第422页 这期间是一眼都没瞟蒋木,甚至是连余光都没有给到一记。 蒋木浑身冰凉的看着呦呦,果真还是以前那种性情凉薄,骨子依旧没变过。 这样渐渐散开的不理会让蒋木害怕极了,怕呦呦手一挥,就离他十万八千里远。 怕呦呦一个转身,直接就消失在他的视线,无影无踪如同从未来过他的生命里一样。 他恍然头眩,立不住,直接在桌边晃着虚浮的步子。 跌了好几步凑近呦呦,将她重新用力的揽在怀里,提着一颗下坠无底的心拥着,喘息着。 将脸贴在呦呦头上,厮磨起来。指尖的力道收缩,将呦呦环的有些疼。 声音颤抖发出漏风的细喘。 呦呦手上的棋盘与子堆摞起来,两手张开,气息清冷,着实没了温存。 颔首低眉地看着蒋木。 “怎么,你要赴死就可以,我才不看你一眼你就受不住了?那你计划一个偏颇没保住自己,我当如何?” 蒋木随着每一个字入耳,身体渐渐僵硬起来。 “我不会有事。” 斩钉截铁的声音钻到呦呦心底。 但是呦呦眼睛有些发红,思路清晰,依旧凉薄冷冷说道。 “贺嘉佑用你做刀削掉蒋家,除去贺秉修与皇后的族人,整个太子党势必恨你入骨。那些流三流四的东西不放在眼里无碍,施幼南你受的住吗?广陵几乎依靠蒋家的侯族亲贵你可能只身应付? 这事情波及太大,淳王不一定护的住你,必定将你推出来当靶子。 贺嘉佑一丝心不依你,你就要连同蒋家,连同太子死无葬身之地。这事情真的小吗?” 话里清清楚楚的每一个字,丝毫偏差都没有。 蒋木真有信心,也只有七分,结局是把握不住的。 现在蒋木就像是在一个沙堆上倾倒一碗水,哪怕他已经事先挖好沟渠,水势太猛,那下流的方向也是容易发生变化的。 只能掌握一个大概,细节发散部分只能酌情处理,并不能真正的全部全部掌控在手中。 蒋木抱着她,突然松了些力道,直起身子,一只手勾起呦呦的尖尖下颚,与她对视。 “我可以的。” 然后将呦呦鬓角的发丝捋到耳后,右眼重瞳的光柔和,带着甜丝丝的味道。 手眷念不舍的在她脸侧扫了扫,细细轻轻的抚摸着,珍重的很。 呦呦略微仰着头,年前被放出来的时候,明明与他差不多高,怎么这么快就长到她前面去了? 蒋木脸色在烛光里多了一股子暖意,看上去情深至极。 突然与之前殿门口的蒋木重合起来,周身冷峻威严根本不似同一人! 哪怕是一样的衣衫,一样的装束,却给人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呦呦端着东西,忽觉着手酸,身子一晃,蒋木才将粘粘的眼神从她身上挪走。 接过她手上的东西,给摆在桌子上。 只是两盒棋子还摞在一起,蒋木指尖一敲,下巴微微一扬。 “你要黑子白子?” 呦呦不知怎的,叹了一口短气。 然后提着精神,“黑子,我先走。” 计谋里,先一步的人总会占据更好的位置,更容易布局让人牵引着走。更容易根据敌人的第一手推测、预测下面的布局。 蒋木宠溺,“让你十子八子又何妨,总归你开心便好。” 然后将黑子给呦呦摆好,还给呦呦沏了杯茶搁在手边。 再徐徐看过去时,呦呦一身红衣,惹眼的不得了。殷红的唇,和深邃晶亮的眼睛真是让人无法挪开视线。 无论看多少次,她总是那样风华决然。 没了狠戾之气的呦呦,那般清冷着实让人又想近又不敢动足,一举一动皆如神姿,哪里是能忘的掉的人物。 呦呦目光总带着疑虑,看着蒋木就觉得如今他做的事情太大,怕他手眼无及,失了足。 奈何蒋木一丝不稳妥也没有,除了担忧她还是担忧她。 她目光又聚又散,时清时浊。 脚下步子挪动,做到了蒋木的对手。 当身子一坐下,呦呦指尖执起一枚棋子之后方变的不一样了。 敌意微散,眸子一盯蒋木,将蒋木盯得心神一晃,身子歪了些。 这是将他视作敌人了……准备真刀真枪不留情面来的。 蒋木一见这阵仗,立马也抖抖肩,坐直,指尖也捏了一枚白子。 双目深凛,也郑重其事起来。 当呦呦放下一子居中,狂狷的很。冷冷看蒋木,指尖再是捏了一枚黑子,如握了一把刀一样,准备随时捅过来。 蒋木见呦呦这样认真,着实不好松散,慢慢凝聚精神。 伸出手,在呦呦不远处落了一子。 他要护着呦呦。 李清辰已然是太子殿下了,那这说明呦呦将在南息待不足多久。 如果走之前兵防图没有拿到,她便是不能摆脱李邵仪的控制。 日后回了东唐,不知道又要替李清辰承受多少险况…… 所以,他要最快的与陛下合作,推着所有的事情尽快发展,只有这样,他才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拿到兵防图。 让呦呦得一个自由之身。 他穿过烛火看着呦呦皱着的双眉,轻笑了笑,眼神里依旧挪不开,紧紧追着她的脸庞。 -- 第423页 整局祺,二人棋逢对手,本来还想相让的蒋木渐渐被呦呦凌厉的杀招逼得谨慎起来。 步步为营互相蚕食,你来我往咬合撕猎。 呦呦子子杀招,毫不留情,一招不慎就被杀掉一片棋子。 蒋木偶有被逼到悬崖边都能在远处点把火,要么小胜,要么同归于尽几颗子。 总之是紧紧缠斗。 你多不出一只手来,我也多不出一只脚。 二人越下越慢,一局下了一个多时辰,当下完时,平局…… 呦呦额角沁汗,双目有些麻木。 蒋木背后亦浮了层水汽,双眼有些挣扎之色。 旗鼓相当,势均力敌。 一场棋盘上的博弈已让人精疲力竭。 呦呦拿着茶就开始灌,蒋木一掌握住她的腕子,“凉的。” 说着就要给她重新倒热茶,呦呦还是抖开手迫不及待地一口饮到底。 蒋木手浮在空中,顿了下继续在小炉子上取了热水,给呦呦冲了杯热茶塞给她手里。 她要拒,蒋木还是硬塞。 “端着暖手。” 呦呦捏过,握在掌心。 屏息了一会儿才慢慢恢复些神志,同他下去太费脑子。 走的路子真是比较晦暗,明明看似就是不经意随手摆放的棋子,却总能在关键时候打她一个措手不及。 蒋木手下有太多意外之招。 要是防备不足的话,蒋木真是难缠。 难怪施幼南那么阴狠毒辣的人与他揪斗,还能半年占不到蒋木任何便宜。 果真是不简单―― 不过要想在蒋木手下准备充足也着实困难,因为他的花招太多,布局太大,看着形散却又意聚,活灵活现的招数万种变化…… 呦呦有些咋舌。 他知道蒋木厉害,心深,今日这一局棋才是真正的重新认识了他。 不愧之前夸他经天纬地,真是能担的起这四个字! 或许这次对付贺秉修,他真的能安然无恙的抽身。今日这一局棋下的是时机正好。 而蒋木胸口微微起身,气息躁动,看着呦呦有些防备,他总算是能好好吐纳几息。 呦呦沿用了她一贯的性子,布局规整深远,有进有退,刚猛中不乏阴狠损辣,谦柔时无有拖泥带水。 一手好棋局真是大气磅礴,真似有千万军队在手中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感。 这棋盘太小,再大些,她的棋局还能更大…… 再大些,蒋木也撑不住多久。 施幼南与呦呦相比,没有她退的沉稳,亏在了没有呦呦这般凄凉的经历,不懂得如何退,怎么退。 如果之前与他对手的是呦呦,蒋木没有把握能像现在与施幼南五五开,怕是要被呦呦咬住撕裂一些,继而被她抓住阔大优势最后侵占…… 他此刻惊叹,真是奇才,可惜志在山野……不然这一朝在手,真是能被她掌握的多鼎盛便有多鼎盛。 可惜了。 她如果是男儿,定当为天下霸主。 世上能及她人不多…… 呦呦下得疲累,一脸倦容。 脑袋一扬,这天已经黑沉的都快看不见了。 眼睛开始打懵,犯困起来。只可惜这段时间向笙不在,她怕是不能睡安稳了。 蒋木见状,棋盘一拂,走过去将呦呦揽在怀里。呦呦顺势就趴在他怀中,闭上眼睛准备打盹。 今日被关的第一日,暂且不会有人去…… “贺拂明今日递消息,说向笙找到了,你让他如何?进宫还是?” 呦呦一听,眼睛睁开,直接笑说:“赶紧进宫,不然我都不能好好睡,我耳里不如他,没他那么警醒……” 蒋木目光闪烁,手抚在呦呦后脑,跟哄孩子一样抚慰着她。 “那就让他隐身守在你身边。今日你与陛下这么大的阵仗,东唐使团可知道?” 呦呦闭着眼睛摇头,整张脸在他的腹部,动起来有些痒。 蒋木手一用力,按住了她。 “别乱动。”一声急呼。 随后又平淡地说:“那使团们怕是都要闹了……” 呦呦眯着眼睛,声音软软哝哝的,“越大越好。” 声音已经小的快要睡着了一般,跟小猫呢喃似的。那里有刚才在棋盘上大杀四方的威凛之气。 蒋木乐呵的揽着,心里愉悦不能形容,指骨修长,在呦呦的后脑处缓动。 呦呦浅浅眯着。 今日哪怕已然有消息,也不会夜间有人去探查,该是明日一早要闹出不小的动静。 他这要不是因为今日在还可以面前的脸,能留宿在宫中吗一个外臣之身。 贺璎鱼的事儿…… 他低头看着呦呦这一身素衣红袍,锦绣的很。 他从陛下御书房出来在九方阁等的这段时间里,知道了呦呦今日的所作所为…… 简直是太大胆了。 竟然用李清辰的身份娶了国安郡主,将国安回奏上了玉碟,入了宗祠太庙…… 闹得这样大,怕是东唐不将国安郡主摆成太子妃都不可能! 前所未闻,一个死人做了活人的太子妃。 这天下怕是再也没有这么大胆之人了。 他晓得,呦呦一心喜欢贺璎鱼这样的女子,心中怕是还神往过。 贺璎鱼本就是纷乱中少有的纯真无邪的女子,见过最坏最不好的呦呦,喜欢并无不妥。 -- 第424页 更何况这次她的死与呦呦也难逃干系。 贺璎鱼喜欢‘他’也喜欢的诚挚用心,呦呦这样圆她一个愿正是愧疚所致,也不乏有喜欢在里面。 ‘理所应当’。 他见呦呦睡着了,伏在她耳边说,“我抱你上床。” 然后屈身,将呦呦抱在怀中,将她搁在了床上,盖好被褥。 正待他说收拾些衣物,免得去了归墟宫阴寒湿冷这冬日怕是难过。 那料他才起身,呦呦手就上来,捏着他的腕子。 鼻音浓浓,带了一丝娇声:“再抱会儿我。” 蒋木觉得被呦呦捏住的肌肤发烫,神志都有些飘飞。 眼中混浊了些,呆了片刻,只见呦呦睁开眼,朦朦胧胧的柔光正看着天,眨了眨眼睛。 呢侬了短句。 “嗯?” 手牵了牵,蒋木整个手臂随之摆动起来。 蒋木坐在床边,随之躺下,将她揽在怀里,小心翼翼的呵护着。 心里无比激动,喷薄而出的情绪高涨,使得他开心的要命。 眼睛清明一片,睁得大大的,看着帘幔。 怀里越来越暖。 他忍不住的唤了声:“呦呦,我喜欢你……” 声音缠绵,有股子黏糊胶着在了呦呦心上。每一个字都能听出来是真心真意。 蒋木伸出手,正要去摸她的小脸,再眷念会儿。 奈何呦呦煞风景,闭着眼睛,冷冷一句。 “那我祝你这次活着,不然喜欢二字都是妄谈。” 整张脸寒了些,眉间颦颦若蹙,看出来有些担忧。 蒋木手调转方向,给她描着眉,轻轻抚平。 “好,我定然会活着送你出南息,也会事后寻你的。” 呦呦没做声,只是将脸蹭了蹭在他胸口。 睡得安详。 本是好好的话,在呦呦屡次三番的提醒后,蒋木背后像是拉出一个黑洞,会不会被吸进去他也不知道…… 他将呦呦放入怀里,缱绻厮磨。 怎么都好,你安全才好。 时间真是不多…… 呦呦这样一做,动静闹大了东唐肯定会要早些接她回去。 现在蒋木都不免怀疑李邵仪的别有用心,为什么让她取兵防图,却在她正风生水起的时候封李清辰做太子?派遣使团提前拉她回去? 那岂不是让她白在南息吃了这七年的苦,再回去继续做李清辰的替身? 不是耍弄是什么?其心毒恶! 但是蒋木不知李邵仪是重病,随时可魂归才急于立下太子。 李邵仪明明知道现在呦呦身份卡在南息尴尬,也知道李清辰回国怕是连城都进不了,那也要立。 不然届时他当真魂归,皇后纪家一党,连带着大皇子李清运篡改圣旨,这样的事情史记不可谓不多。 所以早早的将他立成太子,虽然回国一路艰辛,但身份清楚。 而不是藏着一份圣旨,全然‘捏’在李清运和皇后手中。 不知不觉两人已经躺的有一会,呦呦睡熟,蒋木怀里温热温热的,直觉得不真切,眼睛睁的大大的看着怀里的呦呦。 动也不敢动,不知道她是个什么睡觉习惯,轻还是沉。 只是衣裳在指尖游走,擦的指腹阵阵瘙痒,从指腹到心尖都是痒痒的。 耳畔是她吐纳的气息,又细又轻。蒋木心喜的厉害,只顾着傻乐。 右眼的重瞳光越散越柔,化作一汪水环在呦呦身上,恨不得余生都如此。 偶有一两生火烛爆裂声,也引得蒋木侧耳倾听,生怕有什么动静。 想着归墟宫实在是湿冷,觉着呦呦受不住,还是准备起身给她备上两件厚的夹绒袄。 胳膊才用力撑起身子,却见呦呦压住了他的衣袖。 那睡容无比沉静,祥和,安稳,少见呦呦如此不带防备的松惕。 不忍打扰,依着床栏视线埋在呦呦脸庞上,分毫都挪不动。 突兀的笑出声,眼睛弯起来。 手原本想去拍她的肩,最后也怕扰醒她最终放下。 难怪古人要为了不扰爱人睡觉而断袖了,他也想这么做…… 蒋木半宿未眠,正常时候肯定困的不得了,这个时候却是看着呦呦睡不着,清醒的没有半分混浊,甚至还比以往更加明亮了些。 不住的在笑…… 又过了约莫半个时辰样,呦呦转醒,夜半。 朦胧的眼神才睁开,就看到了蒋木正依着床瞧着她,她被笼罩在蒋木的影子里,相溶在一起。 她半眯着眼睛还有些打晃,呢侬着:“你没睡?想什么呢?” 蒋木见她醒了,立马抽了衣袖,将她揽了揽。 拖在自己怀中,让呦呦趴在他胸口,下颚一蹭她发顶。 轻声:“想你,想一直同你这样。” 呦呦闭着眼睛,觉得这个姿势很舒服,很安心。 从来没有靠过一个人,如今才知道,竟然能这样心平气和的安稳,踏实。 着实不错。 也可能是因为靠着的是蒋木。看起来有些弱不禁风?却能护她…… 她突然想到今日贺璎鱼经历的那场风雪。 觉得,有些事情晚了就是晚了,那如今还能做的岂不是该赶早? 呦呦笑声,波光潋滟。 “这还不简单。” -- 第425页 说着就起身,拉着蒋木到桌前,指了指砚台,蒋木愣愣的给她研磨。 他玩笑道:“怎么,三公主也要给臣写一纸婚书不成?” 这就是依着白日里呦呦对贺璎鱼做的事儿打趣。 呦呦腕子一转,取了一只小叶紫檀制的笔,铺开一张蜡染鎏金熟宣,略微抬首看着蒋木。 “那就依你,本公主赐你一纸婚书。” 蒋木手里的墨一下子没端稳,染了一手黑,看着呦呦的眼睛肉燥热起来,却和缓的幽深。 将呦呦看进心底。 “当真?” 写了婚书,便是夫妻…… 她想嫁与他―― 呦呦直接沾墨准备动笔,结果蒋木将手探过去,捏住呦呦的小手。 “婚书不该是我给你写吗?” 呦呦看着笑起,格外俏皮心喜。 说着蒋木挪到了呦呦身后,将她往怀里一带,轻轻握住她的手,在她耳边说。 “我们一道写,免得他日殿下说没了威严。” 谁写谁作主,所以自古皆是男子给女子写,也有因为女子面薄不好意思的缘故。 呦呦点点头。 忖道:“我没写过,前两日见过李清辰写过,你给我写什么的誓词?” 蒋木听闻,手下牵带着呦呦的手,直接写到:“情敦鹣鲽,一堂缔约,良缘永结,匹配同称,祥叶螽麟,定克昌于厥后。同心同德,宜室宜家,卜他年瓜瓞绵绵,尔昌尔炽。谨以白头之约,书向鸿笺,永结鸾俦,共盟鸳蝶,此证。” 一笔书写下来,字迹清奇嶙峋,风骨跃然纸上,大气而不失潇洒随性。 呦呦看着誓词,有些不真切。 直到搁笔,她指尖划过每一个字,连城串的排列起来,诵之再诵才觉得心跳如急鼓,有些惶惶。 蒋木细细的观赏了一番,觉得无有错漏,写的还不错,便细细叠起来递给呦呦。 将她的手一同握住。 “喏,以后我是你的人了。余生定会护你无忧。” 这话说的有些亲昵,呦呦不太好意思,却仰着脑袋,任由蒋木看着她脸慢慢凝脂晕红。 “好,那你护着我。” 将手里的婚书放入怀里,双眸一片璀璨星光,闪亮的刺眼。 “那年你第一次裙子,很好看……可惜我错过了。这次你的事办完了,我的事办完了,你再为我穿一次红状。” 他的语调今日是字字缠绵柔情,这一句却带着些悔。 那年他诈死那日,呦呦穿着红裙见他,却见到了一具焦尸……这么多年里,他第一次见她穿裙子,便是离别。 呦呦晓得这是什么意思,点头。 嘴里依旧不饶过蒋木这次擅作主张的事儿,便冷冷刺了句。 “那你千万活着。我可不想要跟今日一样,替我哥哥娶一抬棺材! 如若有那一日,蒋木,我一定要恨你,黄泉碧落,再也不见。” 这话决绝的狠,让呦呦额心都多了一片青色,看来这是打算说话算话了。 蒋木见着她有些生怒,连忙抬手捂住她凶恶的眼眸。 连连打趣,“才写了婚书给你,你便是要咒我死吗?” 语声柔和。 呦呦伸出手准备将蒋木的手掌从脸上拿下来,就听见蒋木接着说道。 “我从未想过那一条路,现在有了你,我更舍不得走那条路……我说要与你共赴白头之约,说了要护你余生,怎么,不信?” 呦呦眨了眨眼睛,睫毛扫在蒋木的掌心。 心底有些痒。 她不是不信,是害怕。一如蒋木怕她意外一样。 她也有很多危险的事儿瞒着蒋木,蒋木亦然。 二人都不是多么会表达感情的人,能言明成这样已属了不起! 她的喜欢就是看到蒋木受欺负的时候还回去,还小心翼翼护着蒋木的尊严。 他的喜欢也是这样,一面小心护着筹谋不言,一面达成她的所愿。 默默的一直在找兵防图替她完成使命,望她有筹码与李邵仪谈交易,获得自由之身。 呦呦接着煞风景,继续问。 “那你之前言之凿凿的为官之道难道要为了我放弃不成?” 蒋木干脆开口,“是的,不要了,我只要你。” 丝毫不带思考的,放弃的彻底利落。 他的干脆实际上是在掩饰,掩饰接下来那些事情的危险。 本来按照计划,他应该还要与贺拂明慢慢蚕食贺秉修与贺淳君几年。 由于呦呦要突然回去东唐,快速拿到兵防图,不得已的加快了许多步骤。 很多东西并没有完全安排妥当,就开始急行计划,冒着巨大的风险。 能不能完美的完结这件事,蒋木自己都预计不了。 贺拂明都说了,他这样太急怕是会出大乱子,可他顾不了。 这次不帮呦呦完成,以后还不知道要在李邵仪手中牵绊多久!不在他的视线范围内,还不知道要发生多少危险的事情! 所以此事只能越快越好! 蒋家这件事情也是提前了一年有余,怕是他那位将军哥哥那里还不好办! 呦呦听闻他如此干脆,愣愣地将他的手从自己的眼上拿下来。看着蒋木,手往他的右边脸抚过去,怔怔说。 “你可知道重瞳都是帝王象?” -- 第426页 蒋木将手盖在她的手掌,一握便全都握住了。 “东唐的说法?” 呦呦点头,“可不是。”遂而感慨:“你当初怎么在东唐活下来的?重瞳可是要杀无赦的。” 蒋木笑着,转身去给呦呦收拾衣物。 一边道:“还不是多谢殿下的收留庇护。” 呦呦看着蒋木忙碌翻箱倒柜的背影,笑着。 或许不久后才是真正的人生开始。 她的心慢慢因为蒋木热了起来――这样的感觉实在是太奇妙了。 蒋木给她收拾好衣物后,送她出了九方阁。 当知道呦呦是爬墙进来的,实在是一张不好看的脸…… 她挥挥手就跳到了墙外,耳边一声‘咯吱’的雪声,随着夜色就去归墟宫。 而蒋木留在这里,重新看起书,没多久门声‘吱呀’响起。 蒋木没有回头就知道是谁。 贺拂明。 他一身水蓝色大袍,踩着风雪进来。 他进来就先抖抖袍子,蒋木捏着书,略微抬了眼眸。 看着贺拂明身上有些雪碎,抖了一地。 “殿下不坐轮椅在宫中有些危险。” 贺拂明走的不是很稳,还有些慢,脚下带点晃和吃力。 他一边走一边说:“这里安全。” 这里安全,意思就是贺拂明已经让人将这里围护起来,不会有贺嘉佑的眼睛。 包括归墟宫,贺拂明也叫人暗中守着。 保护好呦呦,就是在招揽蒋木……所以对呦呦,他也是一刻都不曾放松。 走到桌边,这路已经有了一丈远,腿还是不太利索,坐下时身子有些乏力,坐的动静颇大,不稳。 蒋木连忙伸手捞住,以免他摔倒在地。 他的腿已经能走了,这几日一直在努力试着训练,让他走的更加平稳。 春日猎那伤只是看着吓人,加之治疗及时,他总算也是恢复得当,只是留了小问题,日后阴冷湿寒怕是会疼痛欲裂,相当难忍。 贺拂明皱了些眉,坐稳后蒋木便撤了手,继续看书,眼睛都不眨。 贺拂明习惯了。 只是突然谨慎起来,问:“你非要这么快执行这些事情吗?就不怕危险加身?不怕你与呦呦的白头之约失信吗?” 蒋木翻书的手一顿,书页被扯开了一道小口,失了态。 他语气凉凉,“殿下求稳臣自当会稳,只是这火最多也是烧到臣身上,决然不会牵带殿下的。” 贺拂明痛心疾首,脸色发青。 “我说的不是我,是你!我们几年情谊,何苦这样疏离。你怎么方才不敢让她也离你远些?免得看着你出事?” 蒋木脸色冷峻,难掩伤痛怜惜。 “呦呦太谨慎,我若是漏一丝,她怕是会阻挠我做些这了,可是我不做,她怎么办?回了东唐她怎么办?” 他比她更熟悉南息,更熟悉广陵,更熟悉皇宫,来自这里数以千万的人。所以这件事情做起来,他比呦呦更加容易。 接着他用一只手捏着额角,痛苦至极。 “我曾经一再的想让她离我远些,可每次做了、说了绝情的话,最受不住的是我。是我忍不住靠近她,造成这样的……” 贺拂明眼中也平静下来。 蒋木这一路是怎么喜欢的,他最是清楚。 从在呦呦来到南息的第一次见面起,这个人就一直在蒋木的心尖上。 只是蒋木不言不语,旁人端是看是看不出来的。 贺拂明突然眼中挣扎起来,“那蒋家这事你去吧,需要我随时找我,我会护着你的。” 蒋木悲伤从眼中散入心涧,慢慢恢复平静之色,一张脸格外清冷。 像极了一个不乱于心的人。 “在宫里与父皇身边,我能救你的太少,你自己要小心。不然我不好同她交代!” 贺拂明觉得只有将呦呦搬出来才能够让蒋木更多一些警惕,免得大意。 然后,他突然心生一事,方才那一份婚书得放在蒋木身上,这是一张蒋木的求生欲与平安符。 中间诸多事情蒋木都瞒着呦呦,瞒得太多太深。 蒋家与蒋木现在做的这些事情,只是将几年后的计划提前,并不算是扰乱。 反正无论是早是晚,贺秉修与贺淳君都是活不了的。 早一日与晚一日,他贺拂明并没什么不同。 唯一就怕蒋木出事。 蒋木是一位真人才,日后若能一直追随,真是无人再能得他这么深的信任! “我会注意的。”蒋木说罢,继续翻开,思绪却是飘到了呦呦身上…… 第113章 时局 “我会注意的。” 贺拂明捏着杯茶,倒上两杯,一杯推到蒋木面前。 侃侃道:“你如今同我一起留在宫里父皇都应允了,看来,他也是心智坚毅的要弄死蒋家了。” 因为贺嘉佑信任蒋木,才会答应让一位外臣住在宫中,这是多么大的一份殊荣。 蒋木翻着书,接过贺拂明递的茶徐徐吹上两口气,就喝起来。 “这心头刺在陛下登位之处被迫立蒋家女儿为后时就栽下了。太多人偏向蒋家,一直动他不得。现在淳王与太子斗成这个样子,瓜分了不少朝堂上的势力,蒋家因为贺秉修不入朝,加之蒋家主力远在边疆,现在时机正好,如若陛下再多迟疑,反倒会失了先机。” -- 第427页 此时不待更待何时? 贺拂明当然也知道这事。 循着有个疑虑,蒋家的大公子手握重兵,且远在边防,该如何让他回广陵? 因为他不回广陵,蒋家就是根不死魂不灭,不能动蒋家根基。 贸然在蒋行素不在的时候对蒋家动手,会将这位护国大将军彻底惹恼。 要是直接带着数十万人马打一个‘清君侧’的名号,除淳王的由头,与贺秉修勾结直入广陵。 陛下定会身死在淳王‘手中’!他们便直接就扶太子上位。 他一身戎马战场,南息少有能与他匹敌的将军。 届时南息便是内忧,如果这风一起,难保他国不觊觎,到时候再来一个外患。 南息怕就难以对付了! 所以这个关键就是蒋温的爹爹,下一任国公的继承人,蒋家的大公子蒋行素。 贺秉修的大舅舅,皇后的亲哥哥,身份之尊贵。 这么多年来,死守边疆也是因为知道朝堂局势。 他只有远离广陵,为蒋家留一支主脉在异地,手握重兵,方能掣肘贺嘉佑。 蒋家需要拖,拖到贺秉修登基即可。 可惜贺嘉佑早有预算,一早早的就开始宠淳王,冷落太子。 让朝堂上的人分辨清楚,贺嘉佑的风是吹往何处的! 淳王也是个有野心的人,愤而起身瓜分了贺秉修在朝堂中不少势力。 蒋木翻书之余见贺拂明这一副忧思模样,浅浅一句:“可是在想如何让我大哥回来?” 贺拂明平缓了神情,见蒋木面容不急不忧,那怕是心中已有对策。 他突然眼睛晶亮。 “愿听一策。” 蒋木突然慎重,一脸凝重,将书合上,只是在看的页面用指尖夹住。 “我那爹爹正月十五便是七十大寿,上元佳节,被人毒害。蒋家乱套,举家上下找出真凶,和守丧送葬。我那哥哥蒋行素身为嫡长子,能不回来摔盆?能不回来承袭太安公一爵?” 一席送死作为被蒋木说的像是再算计别人生死一般,毫无情绪波动。 静静的,静的可怕。 计是好计。 但是…… 贺拂明满眼震惊与悲痛,直接摇头,一派惊恐地拉住蒋木,惶惶说到:“不能再有其他方法吗?” 蒋木面上十分平静,无有波澜…… 贺拂明省得。 看来,这是他一早就打算这样行事了。 这个方法十分不妥!因为如果太安公一死,所有子孙都回去守孝。蒋木虽为蒋家庶子,那也是逃不脱为自己父亲守灵的。 他这么□□裸的站在蒋家的对面,淳王的阵营,一回去,还不被蒋家的人给暗下手段让他死无全尸吗? 淳王将他护在自己的府邸安排了那么多精兵猛将保护才逃脱了诸次追杀毒害。 现在自己的计划把自己给送上门去送死…… 贺拂明无论如何也不会答应的。 他蹙起眉头,狠狠威胁道。 “你如果敢这样做,不顾及自己生死的话,那我就只好加你这告诉呦呦了。看她会不会撕了同你的婚书!” 蒋木本无甚表情的,突然听到呦呦,这才想起来身后现在多了一人…… 不能再如此不顾生死的至死地而后生…… 他一下子面色柔和起来,目光里却多了一些挣扎之色。 冷眸里有些柔光在游动。 蒋木眉拧起来,只觉得有些为难。 他现在是不能回蒋家的,踏入了那一道门槛,还真就有可能出不来。 这个事情他不是不知道,但是只有这样做才能让蒋行素回来!最快的回来! 不需要做任何铺垫,不需要浪费其他的时间。 奔丧是必须回来,父死子归,这是常情。 且臣子回都不得带兵,这样一来,蒋行素一但离开边疆,贺嘉佑立马便会让新人上任。 整顿蒋行素留下来的兵力,将兵力交还给了贺嘉佑手里,让蒋家实至名归的退出朝堂。 再将他们这么些年所犯的所有罪证,一下子全部联名上折子参他,贺嘉佑又有除心,一下子干净利落的刨根见底,干净利落。 多么简单。 只是其中最危险的一环便是蒋家回蒋家守灵的那些日子! 蒋木神色突然淡淡晕开,“殿下,哪怕按照之前的计划,我也是打算如此处理…… 只是因为呦呦,我才这么明着投入淳王麾下而已,实际上与之前的计划并无差漏,担心什么。” 贺拂明摇头,原本一向温润儒雅的他现在有些冷冽之气,赫然有气性,压迫的很。 蒋木只是看着,没什么情绪。 这事只能这样做,其他路子赶不到在呦呦离开前与陛下达成协议。 蒋木语带了一丝丝哀求。 “别告诉她……陛下会保护我的,今日我进宫就是同陛下说这事。” 这话说的生假了一些。 贺拂明冷哼,眼神晦暗起来。 “父皇同你说的你也敢真信?他要蒋家覆灭不知道想了多少年。你如今这个妙策给他,他怕是只想着蒋家该如何死绝,而不会顾念一个微不足道的你。” 蒋木懂。 他却勾了点眼角,似笑非笑。 “或许陛下会顾念呦呦一分而护着我呢?” -- 第428页 贺拂明眉头一皱,隐隐出神。 “你要呦呦帮你?” 蒋木点点头。 现在也只能这样,他如果完全不出问题的话,只能是贺嘉佑的意思。 但是广陵之中,目前怕是只有呦呦才有这个本事办得到。 贺拂明怎么都觉得这件事十分凶险,不想让蒋木去送死。 “她……行吗?”蒋木这样说了,势必会这样做! 他为了给呦呦拿兵防图,无所不用其极,如此险招也要试,便是劝不得的。 贺拂明只好想着给蒋木在蒋家多安排人手护着他,做如何的撤离路线,还有该如何与父皇为蒋木求上一命。 至于呦呦……以她的性子知道蒋木这样送死,还不知道会生怎样的气。 这一问,贺拂明说出来才觉得自己有些傻气。 呦呦再生气,也不会看着蒋木踏入死穴的! 蒋木可算是笑出声,有些自喜,“她若不行,我算什么。” 贺拂明:…… 夸的真是太明显了!还不惜贬低自己…… 真是情之一字乃魔障! “烦请殿下在我爹爹死后便告诉她,她自有法子护着我。” 贺拂明点头,眉头稍微平缓些。 这个人是正经的说一不二,绝不更改的固执。 但是他从无错漏,这样的固执倒还成了果决明断。 这一夜他们坐到了天亮,一直在聊各种细节,直至宫门大开,才各自回了住处。 淳王一本就没完全信任蒋木,就是利用,等找到一个合适的机会便会将他甩开。 所以现在在还有用的时候,淳王知道蒋木的一举一动也不会过多言论,只是会不远不近的打声招呼,尊称‘先生’。 比如知道蒋木他与贺拂明一夜都在宫里……或有密谈。 才清辰灰蒙,见他一脸疲倦的回到淳王府,只是打了照面互有礼仪的便相视而笑的离去。 蒋木补眠。 淳王看着蒋木的背影,雪中一抹深蓝,步步坚毅稳重,哪里像他以前见过的那个任蒋温欺负的庶子? 明明就是翩翩公子,胸有沟壑的大家。 哪怕是看着背影,都觉着有些摄人气势,让人不免多瞧上一瞧。 淳王也是因为贺璎鱼的事儿累了好几日,一个堂妹死了,阵仗比肩公主还有余,真是宏大的紧。 礼仪繁琐,还让诸位皇子送! 怕是南息开朝以来都没有一位这么尊贵的郡主! 可算是昨日葬入寑墓,能清闲些。 昨日正食晚膳便听闻宫中传出来的消息,辰王又被禁足,还被关回了归墟宫,动静大的很,现在怕是都知晓了…… 这具体因为什么,大家也都不知道。怕是好奇原因的也不在少数。 东唐使团也听闻被全部锁在了使馆里,不能进出! 难道是昨日李清辰娶贺璎鱼动静太大?有些什么隐秘他不知道的? 身边的仆人给他披上一件大氅,躬身说:“天兴酒楼今日又出了新菜色,主子去尝尝?” 贺淳君一听,所有的思绪暂且放下,只是被仆从扶着上车。 “别误了时辰,不然菜可不新鲜了。走吧――” 辰王府一架车马朝着天兴酒楼驶去。 他要去见他真正的军师。 大长公主之前一直是贺秉修招笼的人,还没完全招去,已经心生意向。 知道她想为自己的夫君报仇,就将狄先生送到大长公主身边做了面首,从而撺掇她报仇谋反,再与贺秉修沾点关顾,好将贺秉修拉下水。 最终还被不知名的人帮了一帮,将大长公主引到了贺秉修的帐中。 其实当初他的人去晚了一步,不然邀请大长公主移步的便会是他! 有人与他不谋而合也是很好的,看来想要贺秉修死的人也不少。 想到此处,贺淳君皱起眉来,拧的紧,目光还有些凶色。 因为这个与他不谋而合的人,他找了半年也毫无踪迹,遮掩的十分干净! 这人能在他的身边藏的这么深,如果在广陵,怕会是一个难对付的人。 他曾经一度怀疑过贺拂明,因为他的腿断的很是时候,又有蒋木这样的人在身边,难免不让他起疑心。 这半年之久又有父皇突如其来的照抚,更是深信不疑贺拂明有鬼! 可他派出去的人试了一次又一次,贺拂明腿断是真的,仰人鼻息活着想过的舒坦些也是真的。 得来的消息,怎么看就是一个碌碌无为的皇子…… 一直试,一直都是这样的结果。 慢慢慢慢的也就消除了贺淳君的疑心,更重要的是狄先生也没试出来贺拂明有什么不妥! 他一边想,一边到了天兴酒楼。 呦呦后半夜抱着被子什么的爬进了归墟宫,才翻坐在墙头,指尖向笙在院子里正等着她! 看着墙头。 正好与呦呦对视。 她摸摸鼻尖,这个老习惯了改不掉…… 立马跳下墙头奔到向笙身边。 上下打量向笙。 惊奇道:“你来了?这么快?我一早才让贺拂明找你,晚膳十分就找到你了,你这藏的不够好啊。” 向笙突然紧紧盯着呦呦,神色里十分严谨僵硬,气度不一样了,有些生冷。 “你去找了李清辰?怎么出宫的?” -- 第429页 呦呦算了算,从让向笙将李清辰带出宫之后,二人便一直没再见面,今日再见,隔了都十日有余。 时间不短了。 呦呦觉得站在雪地里冷,拉着他进屋。 一边问道:“贺嘉佑没有放暗卫在这附近吗?” 向笙摇头,“放了。为了遮掩你在,我学着你的气息。你回来了,我就掩下了自己的。” 门一关,不少风雪隔绝在屋子外头,稍稍的好了那么一丢丢! 她搓搓手脚,“睡吧……明日同你讲。” 呦呦径直往床上走,结果向笙伸出铁一样冰冷的手将她拽住。 呦呦回首一望,被向笙怒目吓了一跳。 只见他的唇片抖动,说:“我今日听说你想彻底取代殿下?为了一个国安郡主而已,你还想杀了太子殿下?” 这话深深的孝忠!深深的质疑。语气格外不友好。 呦呦看着他的眼睛,突然冷漠的发笑。 “原来你不是李邵仪的走狗,是李清辰的?你回来就是打算同我吵架?” 向笙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可能不太多,立马有些歉意,双眼不再那么生冷,手也松开了。 有些颤着说:“不是,我是怕你招惹杀身之祸。” 呦呦摆开手,眼睛突然锐利起来。 “我怎么瞧着不像呢?如果还打算听我的,就让我去休息,我明日还有事。如果不打算听我的,你大可在我身边好好的监视。” 说着便当向笙是空气不存在一般,直接朝着床上走去,余光都不瞟他。 第114章 贺璎鱼之死 这一睡就到翌日。 无论向笙是什么立场,短时间内还是需要靠她取兵防图救自己父母的,所以不会对她致死。 天一亮,她勤快的起身洗涑。 现在只是做给某些人看的,她活动范围并没有被拘束,出宫游走随意,只是样子还是要做的。 看来这人手隐蔽,深藏到贺嘉佑害怕,才会用这样的手段来引出来! 藏的还挺深…… 到了归墟宫里,她怕是没有一日三餐的供给,只能自己想办法。 之前关得那些许年里,偶有饭菜,不新鲜也不至于坏。 如果是李清辰本人在这里,估计会被折腾出神经。 可呦呦不是,她夜里去偷,去钓鱼,也会种小菜,活的不轻松,但自在! 乐呵的很。 她伸着懒腰踏出去门,向笙老习惯,依旧在院子里练剑,一招一式凌厉强劲。剑一挥,那隐隐的剑气擦边都能将呦呦掀开好几步。 她走到一块整洁雪屑覆盖的地方,走到几步就蹲下身子,凝视着雪层……什么也看不见。 哪里面,是她与水含一起种着的菜。 开春就一年了,怕是已经死了吧…… 突然门‘咣咣咣’地被敲起,震耳欲聋。 呦呦飞速的看了一眼向笙,他正负手背剑,与她浅浅对视后立马找了地方隐匿起来。 呦呦才将一瞬间蹙起的眉头给放平回去,起身抖抖衣角的雪去开门。 门一打开,就是一位长相粗野身穿五等侍卫衣裳的人,提着一个食篮直接伸手递过来,力道之大像是这个食篮撞怀一样,硌的胸口一疼。 呦呦睁大着眼睛,略显失神的看着。 然后那人脾气还上来了,嚷嚷一句:“天寒地冻的,老子还要跑到这个鬼地方来。” 啐了一口痰就走了…… 我去―― 呦呦鼻息一哼,十分不屑,双眼一白,然后用指尖挑起来食篮盖子,一看…… 还不如她自己烤两颗青菜来的好吃。 她提着走进去殿内,摇摇头的关上门。 才合上门便放下食篮,招了向笙,说到:“我要出宫,你跟不跟去?陛下那些暗卫无所谓跟不跟。” 向笙不知道是什么情况,有些呆滞的看着呦呦。 他昨日听闻呦呦又重新被关入归墟宫都觉着异常离奇,赶紧进宫说护着她。 心想哪怕是与李清辰有关,也不该将东唐的‘太子殿下’关禁闭才是,这可是在明目张胆的宣战。贺嘉佑这个作为十分不和符常理! 而现在呦呦直接就在暗卫的盯梢下大摇大摆的出去?这不是更不符合常理吗? 这唱的是一出什么戏?向笙迷糊,却不多嘴问。 只是一脸漠然,“去。” 二人摸着小道,避开宫人翻墙爬墙的出宫去了。全程都在贺嘉佑暗卫的眼皮子底下。 毫不避忌。 而暗卫分出去一人向陛下禀告,辰王身边多了一人,现在还一道出宫去了。 去了二殿下府中。 呦呦的大驾光临让贺拂明不意外,只是他才宫里出来没歇着多久,现在就要起身应付着呦呦,有些疲累。 强打着精神,抹了一把脸,倒也看不出没精神的样子。 当他是用走这个方式出现在呦呦面前的时候,她有些惊愕。 指着他的腿说:“你这个是不是好的太快了些?打算几时在陛下面前走走?” 贺拂明走的吃力,才将走到呦呦坐的桌前便连忙扶着坐下,一刻也不敢多站。 就这几步路,他已经有些薄汗隐现给贺拂明添了一股子文质气,眼中的坚韧却相溶脸庞,显得更加有威慑碾人之感。 果真还是天生的皇族,与生俱来自带的独有气质。 -- 第430页 他坐下小歇片刻后才说:“晚些,上元节那日吧。” 嗯? 呦呦自己拿着杯子就开始喝起水,阿阮也合时宜的端了一盘饼来…… 她饿得饥肠辘辘,拿起来丝毫不顾的就啃起来,吃的忘我。 贺拂明就看着,眼中多了一丝笑意。没有出言打扰,让她慢慢吃。 昨日进宫的时候就说过,如果她能安全的出来,他就将贺璎鱼的死因疑点告诉与她。 看来,这是来要消息了! 等她解决了两张饼,吃速缓下来,才说。 “怎么是上元节而不是除夕?你那天还有计划不成?” 贺拂明一个嘴欠,忘记了她摸这些细节是最灵敏的! 这才冒了个若有若无的头,就被她给揪住了…… 他无论怎么回答,都能被呦呦套出来怀疑,与其让她去调查,还不如自己老实交代! 他点点头,恳言:“是。” 呦呦直接不继续问,他们的事儿呦呦一向不过问,因为她信得蒋木。 咬了两口饼,再灌了一大口茶后进入正题。 眼神终于有些正经,散漫之气慢慢褪去。 “贺璎鱼是怎么死的?你有哪些消息?”问完这句,遂而因时间原因,又接着道:“晚些我安排在合适的时机给你们除了天兴酒楼的老板,你有什么时间吗,还是我随便动手?” 贺拂明身子自己都没有察觉的动了动,板的铁直,像是这个答案有些不太好一样。 这一个微妙的动作让呦呦突然蹙起眉,心恍然一跳,嘴角僵了僵。 贺拂明好一会儿才张开嘴:“她在跪着替你求情的那日出宫后,晕在了苏家,苏羿带着府医送她回的誉王服。期间一直病着,才好就去了宫门口当着全程百姓说‘嫁’给你,替你求情。因为跪在雪里,天寒地冻的,太后心疼,让汝宁郡主给她送了碗祛寒的香汤……然后就在宫门口突然的倒下,过身。” 整个贺璎鱼这几日的行程贺拂明说的很清楚了。 誉王就一个独女,肯定不会害她。 那她接触到的就是苏羿,御医,还有汝宁…… 红袖之毒来于后宫,可能有经过御医之手? 誉王贺嘉佑肯定会第一时间查御医,却没什么消息,这怕是就难再问出什么。 呦呦沉声,眸子一暗:“你的意思是苏羿和汝宁?” 苏羿这是完完全全有动机的,贺璎鱼乃他的未婚妻,次日便要成亲。这在成亲的前一日遇到了这事儿,他又在乎这些…… 杀了贺璎鱼,然后因为是为她求情而死,誉王怕是不会放过自己,必定会想法子做些什么。 这样他便全部处理了自己的问题,还打算将贺璎鱼的牌位放入苏家祠堂,誉王与贺嘉佑还有太后都会感念他,以后南息他便有了最好的依仗。 真是不错! 苏羿真是其心可诛。 她问:“什么手法,贺嘉佑没察觉吗?” 对于呦呦直呼贺嘉佑名姓,他已经习惯了。 虽然觉得这个样子十分没有规矩,听着听着也就习惯了…… 他点点头:“贺璎鱼的口脂上有鹤顶红。那日她盛装救你……” 贺拂明觉得贺璎鱼是呦呦心里一些痛,故而说话便有些不那么干脆利落,老是一边说一边打量着呦呦的面色。 果不其然,说到这处,呦呦有些难掩悲痛,饼直接将她噎了一口,呛咳起来。 眼睛都有些发酸发烫。 贺拂明连忙的端了一杯水给她,喝下后好一会儿,呦呦才没有咳嗽。 再抬头的时候眼睛已经红起来,贺拂明都被吓一跳,还以为她要哭……一下子就有些慌了神。 呦呦拿着饼的手摆了摆手,示意没事,接着又猛咳了两声,这才正经的消停。 “那口脂不入腹,毒量很轻,不会致死,更容易是腹绞疼和吐血才是。要想毒发……” 她双眼微凛,想到了什么突然脱口而出说到:“汝宁送的汤让她吃下了带毒的口脂?” 贺拂明点头,心里还称赞呦呦这拨细的敏锐少有人及! “那碗汤里有至寒的藏红花调合而成,再加上在这数九寒天雪地里一跪,日后必难有孕。 国安不知道这个,要不是喝汤带了口脂毒发身亡,这汤这么伤身子都没人知道。只怕日后御医诊治起来也只会说是她冻伤了身子才难成孕。 这事太后知道了,已经让汝宁跪在偏殿里这么些天了,也冻的厉害,算是个誉王了一个交代,毕竟汝宁没有投毒。不过活人与死人而言,还是活人更招人疼……现在应该在宫里疗养吧。” 呦呦听着双眼隐恨,冷冽冽的勾着唇角,贺拂明看的身上寒片直落,有些吓人。 她在想,汝宁与贺璎鱼应该没有正面的见过几次,二人虽是郡主,关系明显也不是很热络,为什么会下这一碗至寒的药物让贺璎鱼绝孕? 女子之间,有些是见不得比自己好的。 难道汝宁是看大家都护着贺璎鱼,她无爹无娘羡慕嫉妒恨吗?她着实也想不太清楚,晚些时候还是亲自去问问的好。 她敛了些神色,继续问。 “那口脂里的鹤顶红是谁?” 贺拂明看了一眼呦呦,表情是在问她,‘这么明显,难道看不出来吗?’的样子。 -- 第431页 转念一想,正常女子的口脂都是自己买的,或者有人送。 那么谁送的贺璎鱼会接? 是苏羿吧…… 只是这个杀人方式真将就概率,万一贺璎鱼一直不用岂不是…… 呦呦垂叹了一口气,果真不是个好东西。手段相当阴狠! 眼中的阴鸷泛起,杀的渐显。 贺拂明看着,只觉着呦呦这一副天上有地下无的皮相有这样的凶狠戾气之面也是别致的。 虽然是一副凶神恶煞要吃人的样子,但脸部线条柔和,晶莹剔透的白,看上去丹凤眼一挑,狠厉之中也有一骨子野性在里面。 十分与众不同。 哪怕婚前贺璎鱼不用,婚后一定会用! 但这东西是誉王府带过去的,他可以贼喊捉贼,说有人要嫁祸给他。再哭上个几日,几个月,几年? 便全然忘的干净。 查也不会有硬性的证据是苏羿做的!因为他根本没有理由做杀害自己夫人的动机。 怕是除了她之外,没有人会知道苏羿为什么杀贺璎鱼了……商人不会作戏,该如何谈生意? 胚子太坏。 倒是长了一张好皮相,看上去十分和蔼可亲,毫无距离感。 这便不是世人瞎了眼,而是老天瞎了眼! 呦呦心里真是涨的难受,贺璎鱼其实谁也没有招惹,可为什么死的却会是她呢? 苏羿不喜她的名声,觉着给自己生誉有影响,而且贺璎鱼确实在挑战他的底线。 他就在口脂里下毒。 而汝宁可能就是小女子之间的一些嫉妒,接着太后之手下了那一碗不孕的汤药。 而红袖,那个后宫不知道是谁的人下毒,只是因为她而已……想杀她而一直不得,就这样…… 贺璎鱼何其冤枉?何其无辜? 什么也未做,真是什么也未做…… “陛下不知道苏羿做了什么事儿吗?” 呦呦问出这句话的时候,语态已经有些悲恸,话音里带了些许颤动。 贺拂明沉稳,说的很冷静。 “我知道的,怕是父皇也知道。只是现在没有一个好由头抄他的家。 苏羿身上可有南息一般的财产了,如果不好好处理,南息的经纪会有一阵时间大的震荡。这不稳,则民心不稳。现如今都已经到了年下,过不了节日便是除夕,这个时间不对。” 呦呦听罢直直连着哼笑,冷漠至极,每一声鼻息都像是带着冰渣子一样,掉在人心涧,冷的人直哆嗦。 “还是帝王被任何人掣肘,不能妄动。实在是过的不痛快。” 贺拂明听着这话,觉着对又觉着不太对…… 帝王本就是要看大局,不光是前朝后宫人脉的大局,更是整个南息每一寸土地的大局,更是天下各国合并的大局。 眼界狭窄,还如何能站在最高处睥睨天下? 但是也正是因为要顾全大局,所以会被各方面掣肘,不能随心所欲…… 他不能言语这句话,因为他也正想走这条路…… 呦呦见贺拂明该说的都说了,自己也已经知晓的清清楚楚了,接下来该如何替贺璎鱼报仇那就看她的了。 总不能让无辜之人无法心安,糊里糊涂的投胎走下一世吧。 她从怀里摸出一个小瓶子,只有两个拇指大小,鎏金珐琅制成的,一看就是宫内用的东西。 轻手轻脚的放在贺拂明身前。 “让你的医师看看这药,帮我多制一些。” 呦呦也会,只是她昨天细细一闻,研究了一会儿。 她制药怕是有些困难,宫里没多少药材,还要躲躲藏藏不被贺嘉佑发现,还要找出下红袖之人,着实分身乏术,有些不方便。 想着贺拂明这里有一位神医,想来他帮忙会方便……所以将药一道带来请他帮忙。 贺拂明看着这个花纹觉得相当眼熟,一看就是宫内的什么秘药之类的。 遂开口询问:“这是?” 呦呦面不改色的说:“你们南息独有的金丹的解药。” 觉得自己说的不是很准确,‘嗯’了一声后接着说:“一月一次的解药。那个毕生能做成永久的解药吗?” 呦呦一脸平淡,就跟说这是糖果一样。 贺拂明看着瓶子,惊恐的看着呦呦,好半天都张嘴发不出声音。 “你那日在边徽子药箱里拿的就是这个东西吃下去的?” 话都颓然,一股子游息在里头…… 最后赫然的大喝:“你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自己吃了什么?” 说话的声音跟着嗓子的颤抖,每个字都不稳的连成一串。 贺拂明浑然的睁大双眼,满脸惊怕又担忧融在脸上,缤纷的精彩至极。 甚至手都在发颤,在桌子底下紧紧的握住了自己的膝盖,疼得他脸色有些斑白。 呦呦异常沉稳,敛了些心神,平静的说:“我知道。” 在贺拂明问她知不知道自己服下的是什么的时候,他心底已经有潜在的答案告诉他,只是亲耳听到之后有些让他崩溃,目眦欲裂。 原生风度翩翩的儒雅少年此息变得失态,身形巨烈一晃,桌前的茶水被打翻,泼湿了整个前襟衣袍。 呦呦正要咬饼,口都张开了,转而说:“没事吧?” 这话比上一句还要有几分感情,多少带了些紧张。 -- 第432页 贺拂明淡定下来,手掌隔开她的视线,有些阴影的脸在掌后,声音渐稳。 “没事。” 然后歇了一息,声线更加平稳,无不透着冷静沉着,声音有些凉意。 “你知道你还服下,那这便是一辈子都要在他手中。至少在他活着的时候,你永远逃不开他。所以,为什么呢?蒋木知道吗?” 每一个字里的横竖撇捺都透着万丈冰涧那样的冰凉,充斥着疑惑。 贺拂明放下手,目光用了另一种审视的光芒扫在呦呦身上。看的呦呦有些毛骨悚然的凉意。 明明是疑问,却像是有一种寒冰利刃正抵在她的额心一般,有些微微威胁的感觉。 她稍微提了提心,“这种药我在来南息之前便会配解药,只是我现在锁在归墟宫不方便而已。 你那医师我瞧挺厉害的,如果他不能将每月的配成永久的,那我自己配也可管自己终身不受挟制。” 依旧的漫不经心,似乎是没有什么大事能入的了她的眼,进的去她的心。 贺拂明听她这样说,心可算是安定了些。 掌中的膝被他捏的剧痛难忍,却麻木无知觉,此刻方好些…… 语气回升了些温度,将药瓶那再手中轻轻摩擦了下。 “好,我给他看看。” 然后贺拂明高声唤了声阿阮,没一会儿他就进来,教他送给毕生看看,能否根据这一颗配出时效长写的药来。 阿阮正要接过药瓶时,呦呦目不斜视的说。 “我手中没有现成配的,劳烦好好拿去好好拿回来,不然我月底可就不好过了。” 话说的跟自身无关紧要一样,只是随意提点。 这态度……简直是不将生死放在眼中。 贺拂明重新给自己倒了杯茶,捏在手掌握了握,低头啜了口茶水。 阿阮果真拿着的时候力道加了三分,没什么规矩,礼仪的退了出去。 呦呦见他离去,好奇的问了一声:“为什么他从来不跟你行礼?” 贺拂明视线淡淡挪过去看了一眼,阿阮正好带上了门。 他说:“奥,他是我弟弟。亲弟弟。” 呦呦:??? 南息之中可没听闻还有一位皇子啊。 除了太子贺秉修,淳王贺淳君,羡王贺羡轻,还有面前这位没有封号的二殿下贺拂明。 可没有听说过还有一位皇子…… 呦呦觉得有些匪夷所思,笑问:“不会跟我一样,出了什么意外才抹去了身份吧?” 贺拂明见她说自己的身世也不带任何情感,像是完全放下了一样,毫不在乎,更不屑为之遮掩。 他点头。 “是的。” 呦呦惊望了一眼,脸色一花,有些胸闷,声音哑道:“原来这竟是皇室常事,我还道这天下只有我一人如此。” 冷哼笑了一声,带着鄙夷。直接冲出脸上的恨意戾气十分明显,撞在贺拂明瞳孔里也格外有冲击力。 他将杯子搁在一旁,准备讲故事样。 “我母妃生的也是双生胎,只是蒋皇后的二皇子夭折之日便是我出生之日,她说我克死了她四个月大的婴孩,故而将我母妃换到偏院的宫殿。阿阮便是在另一处宫殿生下的,我与他隔了一个时辰出生。 阿阮被藏起来,而我就落入了蒋皇后手中,出生为质,送去在海上的一处弹丸小国长大…… 十岁才回南息,回来的那一日遇到的蒋木,如今已有八年时间了。过几日便是出戏,你来南息也有七年了。” 这一段话说的看似轻巧,实则内里的心酸难过怕是除了贺拂明他本人,谁也不能比他多体会到一点,永远不可能会有人与他深感同受。 哪怕境遇与他相差无几的呦呦,也不能说了解贺拂明的难受与心酸。 一个孩子最薄弱无助的年岁,全在异国长大,那里没有一个熟识的人,全是敌人! 呦呦看着他一脸亲和,心里却直起疑问,在那种境遇下长成的孩子,怎么会长的这般温和儒雅了? 装的不成? “阿阮一直在南息?” 贺拂明点头,“是啊,他在。却不比我过的有多好,母妃怕他有一日身份曝光遭到皇后的毒害,打小送去暗卫营里习武以求能抵御皇宫中的暗卫毒手,也过的十分不易。” 呦呦点了点头,诚然是过的不易。 她心底真是一番深深的感慨,自己境遇凄惨,有人也差不多,贺拂明是,阿阮是,蒋木亦然。 一位那样身份的娘,老来得子,自己的爹都有与他同岁的孙子…… 过的该是有多么不易……呦呦心底一疼。 贺拂明听着声音,突然说:“你的贴身侍卫来了,方才与你一道进府人为什么走了现在才来?” 他谨慎小心地压低着嗓子,怕向笙听到。 呦呦最后一口饼塞在口里,吃完喝了一大口水后才说:“奥,我让他叫人撤出南息,免遭杀生之祸。” 这话才说罢,向笙的声音就传来。 “主子,好了。” 呦呦朝着门说:“知道了。” 然后起身俯下腰,叩响贺拂明身前的桌子。 “最迟除夕那日药给我,不然那一夜能把我折腾半死不活。” 然后有些恶狠狠的警告到:“别告诉蒋木!” 遂既从怀里拿出前一日她同蒋木一起写的婚书,轻轻的推到贺拂明身前,指尖婆娑,依依不舍的流连着。 -- 第433页 语调突然温和凄凉。 “这一道平安符替我给他,教他好好活着,虽然我不知道他如何铲除蒋家。我希望他尽最大努力活着……” 蒋家根深稳固了百年之久,他一个人,螳臂挡车,实在太难。 她只惟愿蒋木活着就好。 活着就好―― 第115章 引线 这个时刻,贺嘉佑看着她回神许多,满额的挣扎,直接惊出一身汗,起身想走。 走之前说:“别再出去了,免得那人来寻你却找不到你。还有你的那份名单可知道朕揪到了谁的头上?” 话说到这里,他步子停下来,有些隐怒,审视着看着呦呦,目光里面有些东西很杂。 呦呦感觉有些不对,从地上爬起来,抖着袍子。方才那些被贺嘉佑引起来的惊怕消散,。 她吊着眉,轻音肯定道:“施幼南。” 呦呦给的名单名单是段进第一次给的假名单,那个时候他正与施幼南撺掇在一块,八成给的是施幼南身边的某些人,好从他手上去监视呦呦的一举一动。 却没想到今日却给自己留下了隐患。 呦呦心里冷笑起,面上却是皮肉不动。 贺嘉佑眉心一团青黑,双目有神,威严赫赫,嗤哼一声。 “你们怎敢?” 这一声却像龙吟虎啸,怒的颤动,呦呦都被这一句话惊的有些短促一口气。 硬着微麻的头皮。 “这些是施幼南的人,却不是我跟他勾结,我只是将这几人交于你处置……” 这几人,她从来不敢妄动,只是召集过一次,说明了自己的身份,有事情才会去找他们,就这样吊着。 不能完全不找,这样的话施幼南也不傻,肯定会发现她‘知情’。 偶尔还是要递一点小东西给他,与施幼南保持活性,没有这些微末的你来我往,怎么可能让施幼南还将他们放在宫里? 可算是挨到一个合适的机会,连根拔起。 因为这几人不光还在,其他的人应该也没有生变多少。 施幼南这些年放在宫里的,怕是这次要被贺嘉佑连根拔起…… 这下子,施幼南少了许多眼睛,贺秉修少了许多替他说话的嘴。 贺嘉佑看着呦呦,盯着她只发毛。 越是这样让她心里动荡不安定,她越是仰起头去直视,而不是畏畏缩缩的躲避。 这个样子看着她就像是坦荡的不得了,实则她内里一肚子坏水。 “方才与你说的除夕你可要记住。你手下的那些人最好该赶紧给朕交出来,不要在祸水东引。” 施幼南那些他只字未提。 呦呦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杀意,便已知晓,施幼南这次怕是要在劫难逃了…… 她十分欣慰。 太子不连坐都不可能,蒋家这次不跟着受祸也不可能了…… 不出意外的话,怕是要不了多少天,南息的储君之位就要动荡了。 无意之间给蒋木加了一码助力。 贺嘉佑一走,呦呦整个人立马就瘫软在桌子上,趴着好好的放松筋骨。 水含后脚就进来,进来就跪下开始泪眼婆娑。 怕是刚才在外面哭的时间较长,眼睛都红肿得吓人。 她抱着呦呦的腿就哆嗦的带着哭腔说:“主子,你没事吧?那日陛下一来,直接就有人将我押走,问了好些话。” 呦呦直起身子,看着她哭红的小脸,上下打量了一番之后,觉得奇怪。 李清辰双胎那么大的事情,怎么会只问不审?还不动刑。 这就有些奇怪,毕竟水含是她的贴身婢子,知道的东西不在少数,贺嘉佑强硬着关她不问,也不该对水含这么‘仁慈’吧。 还真是有几分不太对劲。 她看着水含蹙起眉,狠狠的看了几眼,可也看不出有什么。 除了那一张梨花带雨的小脸,还有红肿的眼睛,根本看不出什么异样来。 呦呦开口:“为什么只问,不审?我平安无事是曲千屹保下来的,你是为何?” 水含一听就知道实在疑心她,她连忙磕头俯身。 “奴婢没有做对不起主子,对不起东唐的事。 我也觉得很奇怪,就将我光在一处生僻的殿里,除了按时按点的送水和膳食之外,这么多天我没有见过一个人,被关到了至今才放出来。” 不管贺嘉佑对她有没有做什么,她已经不能信任水含了,这是最放心的,还要事事避开她。 一下子她身边就少了一个人,让她有些束手束脚起来。 因为水含,她与向笙有些事与话都不合适在她在的时候说了。 呦呦直接说明,不想将陪了她几年的人那般对待。 故而直言:“我不会再将你放在身边,你懂我的意思吗?哪怕你说的是真话,目前的形势,你不适合在我身边。以后保持距离,你要记住。” 这话比往常冷淡的话多了些情谊,听得水含又是一阵大哭。 她明白。 这是正常的,她毫发无损的从贺嘉佑手上走出来,呦呦这样对她是应该的。 今日在那扇门打开的时候,她就知道会这样。 她并不怨,相反的该十分感激呦呦能这样直言不讳,而不是做出其他…… 她抱着必死的心回到呦呦身边,现在这样的结局已经是最好的。 -- 第434页 叩首三下,直呼:“谢主子。” 呦呦将她扶起来,“回了东唐就好了,这段时间委屈你了,好好去休息吧――” 水含懂规矩的退下,一分也不多滞留。 以后,她会更加懂规矩的离呦呦与向笙远些。 天又黑了,向笙在她走后没多久进来。 呦呦正哈欠连天的准备上床小憩,晚些还要写些东西,可有不少事儿要做。 见向笙进来,她才坐在床边拉被子的停下。 “怎么?” 向笙离的远,接下来说的话像是比较隐蔽,大几步的就走到了呦呦身旁。 行了个冒犯的礼。 小心谨慎地问道:“兵防图该如何?现在你已经是太子殿下,必定是没多久就要回东唐的,再不……” 语中焦急之色隐现。 呦呦眉宇一拧。 “这事是意外,前一段时间贺嘉佑说李邵仪病重我都没多想,哪知道没具体他就跟我说我是太子。我想李邵仪可能是真的病重的厉害。” 脑子里李邵仪的身影滑过,已然有些模糊,但是唯独那一双眼睛她记得。 是一双凶性凌厉透彻的眼睛。 他一死,呦呦想逃过曲是欢的手掌,她觉得还是容易许多,只要不是李邵仪那般就好。 可就怕她回去了,李邵仪要东西她没有,届时会如何?她也料想不到。 多半是继续当李清辰的替身帮他挡些祸事罢了。 他不是个好东西,还是拿在手上换取一纸自由书为好。 这回东唐的半路她能跑,却跑不掉,因为向笙在她身边…… 向笙就想是一根无形的风筝线,无论呦呦跑多远,用向笙牵住呦呦的都是李邵仪! 永远也逃不出李邵仪的掌心。 拜托了,向笙也能揪住她……这真是一个牛皮癣,算是甩不掉的。 更何况广陵还有五七他们…… 但是想逃,她哪怕有蒋木、贺拂明的助力都有些难…… 所以最好还是乖乖的走那一条路。 这些事日她当然有想兵防图该如何得到,之前关在归墟宫,向笙翻遍了每个宫殿。 早前在她受‘行刺’之前,贺秉修带她也去兵部看过一番,旁敲也问过,没有。 蒋木有一回曾经提到过,说贺嘉佑从晏落手中收回去,那现在应该就是在他的手中! 可他的身边可不好寻…… “在贺嘉佑手中,哪里我就不知道了。这等机密,怕是在他身边了……” 呦呦颦颦若蹙,这话不知不觉就从唇边溢出。 向笙一听,觉着难办了―― 她突然烟波一转,徐徐笑起。 “除夕那日必定有事发生,贺嘉佑会不在寑殿,届时你去试试?你能不能用脑子记下来?” 那东西势必不能带出来,不然打草惊蛇,只要有一丝矛头对准他们,这南息,怕就是难回去了! 此事凶险。 用脑子记?向笙一愣,觉得这事可能有些难办。 “这得看那个图有多大,和复杂程度……” 这话呦呦一听就知道,基本没戏。 偷出来不是不可以,而是图出来了,他们走不了,要图做什么? 一下子她就觉得头有些疼。 除夕贺嘉佑让她佯装金丹毒发,然后做戏给众人看,在她体力不支的那一段时间里,是那人杀她的最好机会,应该不会放过! 所以那一夜贺嘉佑定会来,还会带不少人来! 这便是最好的机会去偷兵防图!可惜向笙记不住多少,直接拿走更不可行。 呦呦搓搓指腹,小脸拧巴的厉害。 “能记多少记多少吧。再说了,那一天你也不一定找得到。那日我们先试试,再谈吧……” 向笙见状,也不好再多说些什么,准备走,呦呦却问她。 “这些时日你在哪里?做了些什么?” 向笙顿足脚步,背着她,轻声说:“我在广陵,想着如何进宫救你出来,结果九方阁守备太多我只好在城里找寻机会。一直有人追捕我,我便没有与五七碰头…… 直到主子娶国安郡主我才知道你已然安全,才去见过五七,也见过二殿下。” 他一向寡言少语,今日这话说的清楚明白。与水含一样,没什么好疑心的。 只是呦呦从来就没有信任过他们二人,也便不存在什么疑心一说。 只是因为她身边只有这两人,行事起来必少不得他们罢了。 但凡能有第三人,她决然是不想用向笙和水含的! 如今亦然。 她手中只有向笙离她最近,用的最是趁手!无论下达什么命令,只能向笙去执行才最方便。 呦呦淡淡说,“我先休息了。晚点帮我递信出宫。” 该是要筹谋除去天兴酒楼的狄先生,这人可是蒋木的绊子! 他一死,淳王怕是就只能依靠蒋木一人。 贺秉修再一倒,施幼南蒋家连着倒下,朝中就只有淳王一派独大。 皇后这一支就是断的干干净净,还有一位年纪小的羡王也不大顶用。 届时淳王一些罪证流出散在百姓之中,被朝中某些人上奏参上一参,淳王也就差不多了…… 贺拂明这半年来比较得贺嘉佑的心,现在腿在适当的机会痊愈,这朝中就要倾斜倾斜。 -- 第435页 贺拂明远离朝堂,没有根基。 母妃颜夫人又从来不问政事,龟缩在后宫一隅安分守己。 外公一家虽是荣耀门楣,却不喜欢这嫡出一支,颜夫人管都没管过,这边以后便就不会发生外戚干权一事! 整个南息,最终合适储君之位的贺拂明便是不二人选。 看着这一年里是大变故,实则都是他与蒋木这么些年的铺就! 这世界上根本就没有什么一蹴而就的事情,有的只是暗地里下功夫,明面上得荣耀罢了。 按这样,贺拂明当真是隐忍的厉害。 一无权,二无势,却能铺就这么些年,当真是不容易! 蒋木好眼光。 她小憩一会儿,夜半就着风雪声写了一些布置,待天亮交于向笙去处理。 她就一个人安安静静的被关在归墟宫。 果真一直没有动静。 只有一日曲艾潼来看她,还哭着含泪隔着门来看她的,与她寒暄了三五句就被王舟请走。 期间便是再也无人。 而天兴酒楼的那一位则是部署了两次才将他斩与人前,只道是做酒楼进货没有算清楚账目被人追杀致死。 群龙无首的天兴酒楼在没了狄先生这一号人物之后,向笙进去搜了个干净。 将许多实施过的计划,和有待实施的计划信笺全都交给了蒋木。 让他酌情在淳王手下处理。 蒋木拿到的那一日,他还愣着,心里暖流如注。 都被关在归墟宫,还在帮他……这天下怎么会有这么好的姑娘呢? 日日忙的焦头烂额,那一刻蒋木心里无比平静放松。 只恨太忙不能进宫看她一眼! 最后淳王赶到之前,向笙一把大火将天兴酒楼烧的干干净净,除了渣,什么都没留给淳王,甚至是一位粗使的小二! 所有的人都被烧死在天兴酒楼里。 一下子年间大火烧死十数人,惊动刑部彻查,调集了不少官兵查案。 一时间广陵有些动荡! 可再动荡,也拦不住过年的气氛,没过两日便又恢复原本的热闹,置办年货,裁制新衣,大街上偶有游动的曲目。 天兴酒楼的事件被热闹的节日气氛给掩盖的彻底,完全就像是一粒石子丢入水里,却一点水花也没有溅起来。 淳王有心施压刑部,可年间松乏,底下的人直接眉上,口头答应的好,按下却将这一笔无线索的案件无期限搁置。 淳王无论怎么问,都是‘正在调查,尚未抓到凶手’来应付。 直到除夕来临,也没人给淳王一个解释。 一下子淳王府中大大小小的事儿,居多全都挪到了蒋木手里。 他一下子更加忙碌起来,就连用膳都分身乏术,辛苦的紧。 除夕,举国欢庆。 呦呦被送上东唐的太子礼服参加南息的除夕年宴,东唐的使团也在关了这么多日子被放出来,直接接入皇宫参加宴会。 今日各路人马其聚九方宫,参加每一年最盛大的一次晚宴! 呦呦穿着一身明黄袍子,尅丝金靴一套,九龙冠束好。 镂空浮刻玉带尽是云纹。 说一身都是东唐的装束,但这腰上独有的一条玉带却是南息的象征。 只要她在南息一天,她就会这样光明正大的附贺嘉佑一丝情绪,这样与她而言,办起事情会格外顺利。 不过东唐使团怕是看不起这样的行径,大约在背后会向李邵仪弹劾‘他’是卖国贼之类的吧。 毕竟现在她的身份已经今非昔比,是一国的储君,还这么舔着脸扒着南息,确实没有将东唐融进骨子里。 可她来的目的又怎与外人道? 果不其然,当她上了九方宫,踩着汉白玉云梯上去架空的殿宇,一进去,所有目光投来,怔了好一响才重新有响动。 贺嘉佑着人来了一位太监领着呦呦坐在东唐使团的最首。 当东唐使团掺拜太子时,这腰才弯下去,有些人未弯平整便看到了那腰带,直接愣出神,有些耿直的谏臣直接行了一半的礼给直起身子。 拂袖坐下,完全不认同呦呦这个做法。 当有一位使团重臣这样做,大家便纷纷效仿,拒给呦呦施太子礼! 枝香也是一样,但是她总觉得自己会比旁人与她亲近,故而她直接上前一步,拉住了呦呦。 呦呦斜睨她一眼,不怒亦不理,拂袖开就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她丝毫都不在乎这些使团回去怎么参李清辰,因为那些与她无关。 只要有李邵仪在,他们就算是大殿死谏,也不会动摇李邵仪分毫想法! 枝香挨着她坐下,小声在她耳边窃默道:“你怎么能这样?将殿下置于何地?” 呦呦眼瞳漆黑,有些愠怒卷着浮现瞳孔里。 她附耳贴近枝香耳廓,带着几分不屑,轻声嗤笑。 “你是在同我讲李清辰?” 她有欲将音调拔高之像,吓得枝香连忙拽住呦呦的衣袖,一时间的惊恐让她不敢再造词。 呦呦看着惊吓有些过度的枝香,突然有些愉悦。 “婚书可有送回去?送了的话,我可能会让他形象好些。” 枝香安坐在一旁,一脸急欲之像却又不能言,一副情绪难安的样子。 呦呦冷扫一眼,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 第436页 往着上座一看,贺嘉佑也正看着她,二人视线交合在一起,互相一眼立马就了然。 呦呦准备好了演那一出‘金丹’毒发之戏,而贺嘉佑应该也会有一出戏让自己今日不能乱走才是…… 只有这样才能让后宫拉人放下警戒心,今夜出手伤她! 今日除夕,东唐是要供奉祖宗的。 而南息则是与民同乐,今日会在子时上城楼与百姓共观烟花,撒金钱,送福禄香袋。 她一个人被关在归墟宫许久没人来找她,今夜是最好的时机,也不知道能不能行! 还有,上次给贺拂明让毕生制药一直也没人送来,今日他要是再不给,怕是就真的毒发难忍了。 呦呦在殿中诸座上一直扫视,始终没有看到贺拂明。 这宴会都要即将开始,他怎么…… 当全部看完才发现,不光是贺拂明没来,施幼南与蒋木也都没来! 这是何辜?出了什么事儿吗? 当歌舞准备起乐时,他们三人前后一道出现在了九方宫殿门殿门处,皆是行礼后入座。 满殿富丽堂皇,歌声乐鸣,热闹的紧。 又因为是人多,一下子殿内暖烘烘的。 呦呦少见这么热闹的样子,看着也挺心喜的,只是面上却时刻保持着谨慎。 她要在最热闹,子时之前‘金丹毒发’!所以一直再看着时机。 当蒋木进来,与她坐在对面,他人微言轻,哪怕现在就是得贺嘉佑重看赏识也不可能坐在第一排,与皇亲贵胄相提并论。 他规规矩矩坐在贺淳君身边,与他耳语说着什么。 二人都神情凝重,眉宇有黑气。 当话都说完,贺淳君突然愉悦的大笑起来,以这消息佐酒,痛痛快快的喝了三碗。 然后蒋木就将视线掉在呦呦身上,那眼神一下子就柔和似水,情意浓浓。 呦呦与之对视后,笑得眼睛一弯,抬着臂与他对遥遥敬上一杯。 这明明就是一杯普通的酒水,硬是被呦呦与蒋木喝成了合卺酒一样,满室情谊。 坐在一旁的贺拂明见着这一幕,袖中手一吃力,便将腿给捏的发疼。 他袖中有一檀木小瓶,正是金丹的解药,但只是比一月一颗时效长些,一季一丸即可。 他要着心腹送去才是,不然除了差池,呦呦今日怕是要难忍了。 歌舞之后有一段时间是他们南息皇族亲贵给陛下国母贺年,是要说祝词的。 所以那个时候便能下场走动。 贺拂明准备那个时候送给呦呦…… 所有人都相安无事的观赏了许久的歌舞杂技戏曲,待到祝词的时候。 贺拂明像呦呦眼神做示意,她也明白。 在贺拂明故意与呦呦这一桌靠近之时,呦呦浑然起身,直接站到了祝词的队伍里…… 以一个十分尴尬的身份站到里头。 东唐几位使团大臣惊呼,“殿下,不可!”跪下朝着呦呦谏言行礼。 呦呦没管,依旧起身走到了队伍里。 与贺拂明擦袖之时,药落入了掌心,心下既安! 可算是长吁了一口气! 诸位一位位说着祝词,呦呦行末,到她之时,她只是浅浅一个鞠身小礼。 施了一个两国之间的平礼,现在她代表的是东唐! 使团诸位看到这样,可算是放下了心。 没有上次国安郡主死的时候跪下行礼就好,哪有一国储君像其他国君行跪礼一说的。 今日还在这么大的国宴上。 使团里每一位人都在想,还好还好…… 然后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呦呦的身上。 她才单手端过酒盏要说祝词,突然双眼一黑,整个人胸腔闷的被人殴上一拳重击般,一口黑血吐了出来,直接倒地。 四肢酥软无力,每一寸的关节都像是在被马蹄踩碾一般,疼得她是动也动不了。 整个人突然大汗淋漓,头发几乎是看着湿透。 越来越疼的触感从四肢经过每片肌肤,滚着朝她胸肺里积压,朝她头脑里击去。 呦呦发出了巨大的吼叫。 “阿――” 一声穿云破宵,所有的热闹戛然而止,停顿在此刻。 第116章 除夕大戏 “阿――” 这一声无比凄惨,似一种忍无可忍的叫声。 划穿了蒋木的耳膜,他眼睛真的大大的看着这一幕。 他看着呦呦整个人到底那一口黑血,那僵硬不能动的四肢…… 越看越怕,越看越惊。 突然一个错手,将酒打翻在地,泼了贺淳君衣裳上。 而贺拂明却是整个掌心用力的捏着桌子,他给晚了,还是给晚了…… 这个九方宫里有多少人是贺嘉佑的人,有多少人是?施幼南的人,是贺秉修贺淳君的人! 故而他只能信任自己,他都不敢保证他手底下的人年无失误的送去。 结果他是送了,却晚了! 贺拂明咬着牙,眉宇皱的厉害,浑身颤栗着无措,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幕继续发生下去。 而贺嘉佑只是冷冷的看着,只觉呦呦演戏十分逼真,这根本就不知道这是她真的毒发! 他更多的是在审视大殿的诸位,更多的是他的后妃们。到底是哪一位?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几次三番的连一点线索也抓不到。 -- 第437页 可是看来看去,除了曲艾潼有一脸悲痛之外,其他人均是惊愕之色,毫无异样。 呦呦四肢僵麻不能动弹,掌心捏着的却是解药,他要想办法喂到自己的嘴里! 额旁是她倒地摔下的酒杯…… 一阵一阵的疼痛如擂鼓击打,闷响的让她难受,整个头皮都疼得受不了,除了大叫,她已然找不到其它的宣泄疼痛方法! 当她正要再叫出声响,突然再是一口血吐出来,吐在地毯上,将半边脸晕湿。 模样十分凄惨可怖。 整个大殿一片哗然,贺嘉佑不发话,谁也不敢动。 只有枝香,哭的厉害,不管不顾的先奔到她身边,将她抱在怀里。 哭着磕头,“陛下请救救她,陛下――” 在这一瞬间,呦呦突然咬着牙,忍着疼晕的那种撕心裂肺,将手中的解药服下。 哽着脖子一口咽下。 这才散了力,散了执念,晕死过去。 枝香慌乱不知言语,一脸泪痕交错,粉黛模糊。 她突然坚毅的说道:“她是东唐的太子殿下,陛下这是要与东唐宣战吗?” 言辞中不少□□裸的警示!一位女子这样在大殿之上与一过国君如此说话,也是十分了不得的! 所有人看着贺嘉佑,目光都有些离奇。 之前宠辰王比自己儿子还亲,前一段时间不知道又为何将她关起来,现在都这样子吐了两口黑血,倒地不能动弹,却有那么几分无动于衷的意思。 只是淡淡的看着这一幕的发生推进,毫无其它作为而言。 直到皇亲中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这怎么像金丹之毒?” 一句话,整个大殿突然人声鼎沸,哗然一片。 贺嘉佑见状,叫王舟让人抬下去,东唐的使团全被人强行的控制在座位上不能动弹,强行的看着接下来的歌舞。 而呦呦被王舟扶出九方宫,准备送回归墟宫,才走了几步不到,王舟就将她直接扔在了公道里…… 打算不管她的死活。 金丹就算是服用的解药,也有一段时间动弹不得……此时此刻的呦呦便是如此! 王舟离去后,呦呦才在雪地里慢慢被冻醒。 衣襟有些沁湿了,趴了好一会儿才勉强年动动手脚。 疼是已经不疼了,但四肢的麻痹感依旧在! 还好她事先吃过止疼的药,还能疼到如斯地步…… 呦呦实在不能想象,如果真的金丹发做的话,她会是一番怎样的情形! 刚挪到墙边靠着坐,一道阴影打下来,又冷又凉薄的气息压着她…… 呦呦一抬头。 额…… 蒋木―― 这是她与贺嘉佑的计划,没告诉过他…… 蒋木现在怒气冲冲的站在她面前,居高临下的俯视她。 视线如同碾着一只蚂蚁一样,倾轧着她。 蒋木蹲下身子,十分霸道的将呦呦的下颚抬起来,看着她一脸狼狈不堪! 眼神里的责怪呼之欲出。 恼怒至极,动作蛮力地扯着斗篷。却将斗篷细细的披在她的身上。 一下子暖和许多,那刮骨的寒风此刻减少许多…… 他冷哼道:“夫人可有什么要说的?” 呦呦本打算任她责怪训斥的,结果开首一句‘夫人’,直接就愣住了。 遂既笑出声,眼睛弯得漂亮的不像话。 一直笑,笑了有一会儿,才在蒋木的目光里正经起来。 心里暖洋洋一片。 “我没事……这还与陛下商量好的。” 蒋木点点头,语调阴阳怪气的。 “金丹之毒没有解药,这就是要每月服用,一生不得间断!这也是商量好的?” 他眼睛瞪的吓人,兼之右眼是重瞳,此刻被盯得呦呦有些脊背发毛。 气势小了一圈。 语气呢侬:“我会配这药……” 蒋木嗤之以鼻,“你厉害,你没事,来――现在给为夫抬个胳膊看看?” 呦呦无言…… 因为她是真的抬不起来。蒋木实在是太坏了! 只好笑道:“夫人?为夫?你还挺顺口……” 蒋木被她说的耳朵一臊,发红起热来,但由于天黑便什么也看不见。 他梗着脖子,好好的蹲下身子,给呦呦将鬓角的发丝给理顺到耳后。 心疼的厉害。 这才呼吸不畅,有些微喘,整个人发着抖,打着颤,眼睛一算,一些热热湿湿的液体在眼眶摇摇欲坠的打着圈。 他一个大怀抱笼罩住呦呦,下颚贴紧呦呦的耳廓,以一种惊恐万分的语调颤言说到。 “你不要再做这样的事了,也惜点命,怕点东西……你这样显得我多无用?怀中的女人都护不了,那我在你身边还有什么意义?” 呦呦心里涌过一股暖流,她舔舔唇。 现在就如同一个废人一样,只能靠在墙坐着不动,眼睛依旧清明,无惧无恐。 “在一起需要什么意义?天下非得是你事事护我不成?你有你的为难,我亦然。你若是想护着我,那就烦请你将我背去归墟宫,今夜那里有出好戏,我等着看……” 蒋木原生心里暖暖的,却被呦呦给生生切断! 原来归墟宫今日有事…… 看她这一副样子,约莫是胸有成竹。 -- 第438页 呦呦才说与陛下商量好的,那今日怕是就会有陛下护着她…… 蒋木也不急。 也不会去想为她出头而破坏她的计划! 他将呦呦直接往怀里一揽,一臂穿过她的膝,稳稳地将她抱在怀中。 提着步子就往归墟宫走去…… 呦呦格外仔细,将染了黑血的那半边脸给扬起来,另一边慢慢贴在蒋木胸口上。 慢慢舒了一口气,还有些凉意扑在蒋木的颈。 天黑的厉害,白色的宫道延伸入黑暗之中,看不清远处的路,但是脚下的每一步却都清晰的很。 蒋木心口处传来的‘砰砰’声格外沉厚。 身子有些暖和起来,呦呦笑着,蒋木目视前方,步子走的稳。 路越走越偏,那一条路愈发寒凉,带着海风吹来的风雪刺人脸,剐人骨。 蒋木被这第一阵风吹来的时候,心里难受起来,这个地方她待了六年之久……如今风雪正大的时候依旧在这样阴冷湿寒的地方。 她这前半生就像是从未离开过这样的风雪中,一直没有一处遮风避雨的地方。 之前蒋木没有能力,只有在她的宫殿外独身一人陪着她。 只要能进宫,他总是会一个人在归墟宫那处宫道外伫立许久。 现在他可以亲手送她离开这样的地境,只是…… 只是上元节那日……他回到蒋家,能不能出来,他自己也不太清楚…… 但是不论人能不能出来,他会努力的让兵防图到她的手中。 与李邵仪换上一纸自在。 这一阵风里,蒋木脚下打晃,幔了一步。 呦呦扬起脸,从这个角度看过去,蒋木下颚线条挺刚毅的,一点温吞的感觉都没有。 怎么每次见他都觉得温润呢? 见着蒋木睫毛扑下来,阴影晕在脸上有些重,知道他怕是有些不太开心。 呦呦张口,反倒想安慰他来啊。 “明日约莫就回九方阁了……” 蒋木没说话,过了片刻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 踌躇会儿接着说:“你小心,莫出事。” 语句清淡,里头渗着满满的担忧,却没有丝毫要阻拦,或帮她的意思。 呦呦点头,思索一番后才认真道:“不会有事。” 他们二人彼此心知,做好的布局不需要再额外插手相帮。 她可以没事,他也可以没事。这是对彼此实力的信任。 信任与忧心并不冲突,在他们之中却是共生共存的,每时每刻对彼此的想念中都会夹杂这些。 归墟宫到了―― 门有些破旧,上面的裂纹之深简直恨不得延伸到地面去,漆色也掉落的严重,许多地方能看到原本的木色。 推开殿门进去,庭院除了深厚的积雪与一颗萧瑟枯死的树干之外再无其他。 大殿也是破落,窗户纸都凌乱的在风中急摆,还发出些杂耳的响声。 屋上的瓦有些地方铺得齐,有些地方铺的疏密不一,这必然是过风的。 又临近海,归墟宫下实际是腾空的,架在海上罢了,所以这一处是最湿寒之处。 长久住着人身体必然大亏大损。 蒋木提了一口气,饶是知道归墟宫在宫中是最荒凉的地界,也没想到破烂成这样。 以前只在宫道外陪着,如今进来一瞧,方知她之前那六年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 他眼眸一虚,心中纠纠的疼! 双臂不自然的搂紧她,将下颚抵在她的头顶,摩擦了两下。 “明日你要出来,不然我可要有违圣命,抗旨带你出来了!” 呦呦一愣。 嗯? 他可是书呆子一般守着圣贤的人,竟然也有不顾礼制,还想违抗圣命…… 呦呦着实的是笑出了声。 连连答应,“一定一定。” 然后语调一转:“你怎么不自称为夫?喊我夫人了?” 呦呦笑言的声音勾着蒋木的心,他心中一片热浪,瞬间红了脸。 有些局促。 “方才是生气才那样……” 说着蒋木已经进了大殿,屋子里黑,唯一的一盏灯正亮着,整个殿还有有些昏暗。 蒋木眉头挑了挑。 有人? 果真床边一人黑衣正站在那里候着,是向笙。 蒋木将呦呦抱着放在床上,细心的掖好被褥,给她靠在床旁。 本来还有些话要说,却因为向笙在,他不太好开口……只好多看了几眼呦呦,便准备离去。 才起身准备走,呦呦亮着眼睛,神色晦暗,面上不动,只是眉间若蹙。 “上元节那日小心……” 蒋木一个心漏,吓得怔了怔,见呦呦并没有继续说下去,神情也并无异样,就知道,可能也就是知道上元有计划,可能存在危险。 而不知道他要回蒋家―― 这就好,这就好。若如现在知道早了,怕是她会出手干预,妨碍他的计划…… 就像如果今日他早些知道知道呦呦有金丹毒,今日说天也不会任她毒发! 所有的事情都可以不管,她不可以―― 但这样,应该就会破坏她的某些计划。 所以不知道计划,便可以去好好的心平气和的去说一声“你要小心”! 一旦知道了计划,怎么都会想着为她好的出手干预。 -- 第439页 实际上,干预才是最不好的。 但是彼此怕是都会控制不住! 蒋木点头,声音坚定的告诉呦呦:“没事的,你今夜小心些,不然明日我怕是要甩下手中诸事来见你!” 然后看了两眼向笙,就真的走了。 呦呦四肢依旧麻木,不能动弹…… 蒋木走后,她只是皱着眉让向笙帮她在发间寻摸一颗药来。 一颗黑色的药丸,拇指般大小。 在她服下金丹之时,解药服下会麻痹四肢一个时辰有余的事情,她是一早就知晓。 来南息之前她就知道,解药如何配,应付这四肢麻痹该如何解。 不然她凭什么敢服下?难道仅仅是为了让贺嘉佑心有松惕,让她出进随意?那个时候也是脑子发热,为了贺璎鱼吃了这个…… 突然想起贺璎鱼,她欣慰一笑…… 今夜也算是有仇报仇,有冤抱冤。 向笙喂她服下,还端了一杯凉水让她送药。 “今夜安排好了?” 向笙点头,眼瞳漆黑。 他知道呦呦为贺璎鱼都做了些什么,只是觉得她一位女子,为另一位女子做到这样的地步,当真是过了些。 “嗯,今夜汝宁郡主和苏羿一个也跑不了。” 话语声一顿,他眉头拧起来,接着又道。 “方才去贺嘉佑寑殿搜了,没有……” 呦呦本点着头,觉着贺璎鱼的事情收尾了,却听闻如此后。 “这正常,原就没这么容易找。后半夜贺嘉佑一直不会在,你细心的在摸索摸索。” 蒋木听闻,简单的“嗯”。 张口哑了半响,才说出声。 “今日陛下为何一直在此?你,做了什么?”声线抖起来。 呦呦仰起头,稍稍用力活动可以下,手指已经能动了……这还好兆头。 她说:“今夜帮贺嘉佑引一位人出来,他揪了许久没揪出来。” 向笙听闻,心里不上不下的,满怀忐忑问:“那我不在你可有危险?” 呦呦继续活动,药力散开了,现在掌心腕子已然能够扭动。 口上跟着回答:“后宫之中哪有不险的?” 蒋木脱口:“那你还……” 话没说完,耳边突然一动,殿外宫道已有踩雪之声,连忙噤声。 侧耳一听,还有会武者,只是同他相比还差些。向笙连忙屏息,朝着呦呦示意眼色过去。 呦呦一观就知,整个人提起心肝,谨慎的同向笙打起手势。 让他离去!准备搜兵防图去。 向笙看了几眼,再三考虑,便拔了步子从窗户跳出,无息的离去。 呦呦心砰砰乱跳。 是谁? 会是谁? 马上便能见分晓了…… 呦呦神情凝重,双目直射着精光,呼吸缓慢下来,一直看着殿门口。 贺嘉佑说过,来者怕是会带侍卫,暗卫,他的暗卫太近怕暴露身份,故而都撤远了些。 她需要造出动静,坚持一会儿,不会有人来救她。 她现在基本上整个双臂能动,腿脚尚不利索,怕是等会她还要挨点时间恢复恢复腿脚…… 声音细弱,她已然年听得到了。到了院子里,丝毫不遮掩自己的来访。 听她是听不出来是谁,但是…… 这一眼,直接入目。 呦呦一口气扼在嗓子里。 她? 来的人正是她的姨娘,曲艾潼。 一身洁白的宫装绣着金色云纹,与皇后的装束接近一致,只是腰带上少了几颗宝石而已。 在就是凤冠少了一尾,皇后九尾,她是贵妃,八尾。 一身修丽,披着赤狐斗篷,这样的雪天里有些微末的雪飘在她的发髻上,衬着她着娇弱俏眉的脸畔,一股子怜惜之情油然而生。 曲艾潼这样的脸加上水灵灵欲滴的眼神格外显得媚怜。 她四处打量之后,蹙着眉,一副要哭的样子,急急几步到她窗前。 一把捏住呦呦的手,哭了起来。 银银铃铃细碎的哭声让人心里起了一股怜惜,她都三十多岁模样,却一哭还是动人心扉,不住的想去安慰。 这样的人比曲是欢当真是好多了…… 只是今日来者绝非善,她最早之前有怀疑过曲艾潼,但由于一直找不到证据,她也并没留下什么引头,所以慢慢将她放在了怀疑对象上,而非是她! 现在…… 呦呦眼神慢慢掩下部分精光,只是开口凉音问。 “姨娘怎么来了?” 曲艾潼眼泪都落在了她的手背上,有些湿湿热热的感觉。 呦呦不动,权当自己还在麻痹当中。 她哭着说:“你怎么被陛下关到此处?还中了金丹之毒?这可是南息的秘药,你现是太子殿下,以后回了东唐该如何是好?” 呦呦眼见她情意浓浓,一股子忧心在其中,倒像是真的来看她一般。 目前也瞧不出什么异样来,她只好佯装着陪她演戏。 “我何时年回去?贺嘉佑可说过我什么时候年走?” 呦呦一副急切之音,想动又不能动的样子全都细细入了曲艾潼的眼。 她起身,摸着呦呦的手,顺道轻微的握住了她的腕子……依旧哭着。 当一息过后,曲艾潼突然不哭了,转而一副震惊的看着呦呦。 -- 第440页 双目犹如木铃,吓人的紧。 呦呦眉头一蹙,怎么?浑然不解她怎么了。 直到曲艾潼突然笑起,挂着眼泪笑起,还捏着一方帕子,笑得眼泪又被深深的挤出了几滴。 呦呦依旧蹙着眉不解,手被她握着,也不年抽开…… 曲艾潼笑罢,浑然一句:“你竟是女儿身,你竟是女儿身――” 遂既又笑了出来。 呦呦吓得直接抽回了手,有些惊恐地看着曲艾潼。 “你会医?” 呦呦的声音不太稳,全然是意料之外! 结果她因为震惊抽手,并没有及时的抽出匕首控制曲艾潼,让她先起身退后。 殿外五名太监拔刀进来,齐齐将曲艾潼护在身后。 她面色变得冷冽起来,眼睛里跟粹了毒一样,狠戾又残酷的表情将她的娇柔脸庞给画成了狰狞。 “我本想看看你金丹之毒是真是假,却不料被我把出了你是女儿身,当真是意外……” 五名身着太监服的侍卫也不急着上,只是将呦呦困在床上,在无其他退路。 曲艾潼看着呦呦,越看眼越毒,那是一种恨而不能言的气性。 她声音泛抖,笑得可怕。 “如此甚好,本宫定要将你挂在宫墙之上,告诉天下东唐的太子是位女子。我想看看曲是欢会不会疯!她应该还有一个儿子吧?是你的哥哥还是弟弟?” 语句里的癫狂已经完全配不上那张绝美娇俏的脸了…… 呦呦看着,心陡然拔凉。 今日原是为了引人,没有移经易脉,哪里会想着来的人是她,还居然会医术,以前并未听闻过。 曲艾潼见呦呦不言,自顾自笑着,双眼赤红,恨毒了她一样。 看着呦呦的脸,越看越恼,恨不得私下这一张皮来! 呦呦见她恨意显现的如此清晰,但依旧问了句:“几次三番的红袖是你下的?你要我死?为什么呢,姨娘?” 话里冷漠疏离,没有任何情绪,只是将几个单独的字组成了一句话,问出去而已。 姨娘这个称呼带满讽刺,呦呦看着她。 曲艾潼闭目,恨意从胸口向浑身扩散,最终侵袭她整个人,理智散尽。 “为什么?你该问曲是欢,为什么要同本宫抢李邵仪!为什么总要插足在本宫的生活中,这么多年还摆脱不了她!” 这一句低声咆哮吓得呦呦一愣。 是什么样的恨,能让曲艾潼这样的东唐大家闺秀变成这样?丝毫仪态都没有,尽是疯癫模样。 李邵仪? 怎么还和他有关? 以前曲艾潼同曲是欢一道喜欢过他? 但贺嘉佑喜欢曲是欢,却带着对曲是欢的恨娶了曲艾潼? 看来这些还得归结于过去? 这可真是一出大戏。 呦呦腹诽到曲是欢,眼中也难掩恨意。 第117章 久怨成杀 呦呦看着,眸子愈发冷起来。 “你就不多寒暄些,直接动手?毫不顾念点我与你的血缘?” 曲艾潼听罢,只觉可笑,看着呦呦的眼神都跟看着一位傻子似的。 “本宫刚来还有些不放心,是想同你多寒暄些探知情况后再送你魂归,哪知竟让我知道了这么一出好戏?不邀天下人同观,怎对得起你这身份?” 语调阴阳怪气,将她原本的脸撕得一干二净。 什么柔弱,什么怜惜,此刻间荡然无存! 呦呦目光尖锐,扫视着身前的几人太监服的侍卫。 这时曲艾潼正巧也是看见呦呦的上半身,腕子能动…… 眼里时光一愣,口吻疑虑:“你却然是中了金丹之毒,这不够一个时辰,你为何能动?便是服下了解药,也断不会这么快能动才是。” 呦呦已经在被褥中动了动腿,感觉差不多了,心里蔚然一笑。 她还想诈一下曲艾潼,便将腕子抬起,面上轻轻笑起。 “你怎么确定我中的是金丹之毒?怎么就确定我是女儿身?要不,你在把一下?” 笑得阴恻恻的,再合着这昏暗的大殿,呦呦明明是独坐在床上,硬是觉得像坐在修罗大殿之中,身下尽是森然白骨。 看的曲艾潼有些晃神。 指着呦呦,眼神带成翳,鲜红的寇甲颜色鲜艳,却在这时段里艳的诡异。 她语句惊悚,音调拔高刺耳,“你是曲是欢,你是曲是欢!” 整个人面色惨白,眼瞪如铃。 疯癫模样让她自己带来的几位侍卫都回头看了她一眼,头皮发麻。 呦呦看着她,被她惊惧的叫声所震惊,更多的是她看出来了曲艾潼的异样。 她对曲是欢是恨到了极致,也怕到了极致。 倒是曲是欢对她做了什么?让曲艾潼这么怕她这个妹妹? 贺嘉佑曾说过,她像曲是欢。 现在曲艾潼也说她像曲是欢,既然曲是欢是她的梦魇…… 呦呦眼睛一亮,肖想着曲是欢的眼神,她试着模仿起来。 简简单单地半眯着眼扫了一眼曲艾潼,她直接后退几步,瞪着眼睛,一手捂嘴,一手指着呦呦。 虚张了几下口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额间还隐约出了细汗,瞳孔放大虚散。 效果倒是显著。 看着曲艾潼起伏的胸口,呦呦勾着点笑。 -- 第441页 原来曲艾潼这么好收拾,只要曲是欢在便成了纸老虎。 只是她床围附近半包围的五人没人握着兵刃,正对着她。 警惕的紧,像是只要呦呦有异动,只待曲艾潼一声命下就会直接抽刀上前! 呦呦心尖紧张。 算着时辰,曲艾潼敢独身毫不遮掩带着人前来,怕是贺嘉佑已经在城楼上与百姓同贺! 呦呦此刻不敢先说话,免得坏了曲艾潼对她的恐惧。 只是这样拖延不了多久,只有她发出响动,附近贺嘉佑的暗卫才会赶过来制服他们。 想着她一路过来之时,暗卫多少是看得到了,现在在通知贺嘉佑前来才是。 曲艾潼明显已经被曲是欢给冲昏了头脑,将来的目的晕转了些。 呦呦与她对视,岿然不动。 果真是等不了多久,曲艾潼反应过来后,整个人突然变得涵静温婉。 放下了手,拢拢赤狐斗篷,恢复了先前怜人的模样,只是眼眸里的混乱还闪动游现。 她浅笑,一派玉静。还是那位南息绝色的贵妃娘娘。 仿佛刚才歇斯底里的她尽是幻觉。 呦呦将右手的匕首死死捏住,这五人的刀变得更加凌厉起来。 她心一停。 这五人她是打不过的,能抗几刀不死? 掌心里的匕首捏的汗涔涔的,发虚。 只是咬牙硬撑:“为什么杀我,我来南息对你从未造成过任何威胁。” 曲艾潼捏着一方紫娟帕子擦着额上失态流出的薄汗,若叫人知道了,还不笑死。 大冬日里的雪天,她被一位远在千万里之外的人给吓得冷汗连连。 她突然一瞪呦呦,却带着杀气。 温和许多的面靥这样异色有些说不出的感觉,像曲是欢了…… “你来过本宫的重华殿,为何不曾告诉我这大殿的每一处都与曲是欢那贱人的宫殿一模一样?杀你?从我见你的第一眼我就想杀你!” 呦呦眼光犀利,碎牙。 “七年前我才来的第一场宫宴是你借蒋木送的鱼想要杀我?当年我才八岁而已。” 曲艾潼冷脸点头,然后缓缓仰高,如同看一个蝼蚁一般。。 “是。本该背井离乡的该是她才对!为什么换成我?我做了那么多,换来的竟然是李邵仪与她的姻缘,真是可笑。 当年第一眼见到你,就跟看到曲是欢一样,真是想杀了你阿――” 尾句拖的极长,感慨万分了模样,一股子可惜在里头。 “我是以质子身份前来,你在宫宴上杀了我,两国会如何你知道吗?你为了自己的私欲不惜引发战乱?” 曲艾潼不想同她讲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她只知道当年曲是欢如何对不起她。 这些年如何在侍寝时听到贺嘉佑一声又一声的‘是欢,是欢’!缠绵悱恻的声音年让她着迷,却也能让她痛不欲生! 明明她才是姐姐,规行举步,娴静内敛,样样得仪,却抵不过有些匪气刁蛮好动的曲是欢! 家中比不过,倾心的人也只看得到曲是欢而看不到她! 论长相,两人可说是不相上下。 论才气,曲是欢比不过她。 但论到的人心的,她始终比不上曲是欢。 曲艾潼摇头,“贺嘉佑喜欢曲是欢喜欢到时常精神不紊。 你死了,大不了就是两国交战,让他有抢曲是欢的心岂不是更好?到时候东唐会怎么对她?” 说这便沉浸到自己的世界里,有些俏的掩嘴笑出声,银碎的声音着实悦耳。 她突然神色一变,冷的吓人。 “动手。” 然后曲艾潼退到殿门口去,细细的看着殿中即将要发生的事情。 帕子一掩嘴,眼睛里笑意血色交融觉得心里松乏,可算是这么些日子解决了一件心头大事! 杀了这么许多年,许多次。 总算是即将要得手了―― “动手。” 这两个字就像是要宣判她死刑一样,针落地上,侧耳听闻! 呦呦武功不好,勉强保身,这五人是曲艾潼有备而来,自然不可能查! 在他们冲上这几步距离时,呦呦率先起身,左手将长鞭抽出先横扫过去! 几人被逼退几步,也将几个茶碗扫掉落在地上! 接二连三的摔落脆响,足矣让远处的暗卫听到动静! 他们按照贺嘉佑的话是退后了些,但是依他们的武功,至少在五招之类是能赶过来的! 呦呦目光从这无人身上一一扫过。 五招…… 怕是有些难已抵抗! 可也只能咬着牙上。 呦呦一脚踢开被褥,侧身下床之际紧接着一鞭扫去,再挥开三人。 另外二人已然提刀近身,一人劈,一人刺挑。 呦呦一闪,避开一人。 再将匕首做了短刀之姿,格挡了一招。 长刃短刀两两利器相碰触,火化四溅,发出了刺耳的声音。 侍卫力劲大,呦呦握着匕首的手被震的麻起来。 这就是武功差距了。 那侍卫一看呦呦劲道小,相互示意,几人打起配合。 一人困住她的匕首,一人绞住她的长鞭,一人控制她的躲避范围,余下两人配合攻击。 这样只需一招,呦呦就能魂散归墟宫! -- 第442页 呦呦一眼见,大约也知道了他们会如此行动,心里焦急害怕,想突出重围。 却被他们配合好的招数一步步逼到被余下二人抵刀杀害的地步。 退无可退,避无可避,就连基本的反击她也做不到。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两柄明晃晃的刀朝着她的胸腔而来…… 正欲刺入。 呦呦瞪着眼睛,平静的看着,脑子里一片茫白,等着死一般。 这就是搏命的时刻。 料想今日会如此结果,危险害及生命! 却没想到贺嘉佑那暗卫今日出现的时机太慢!敌人下手太快。 一点铺垫也没有! 呦呦没有闭着眼睛,这一刻,她还看向了殿门口,等着该出现的人出现。 在利刃正刺入她身体的那一瞬,两柄刀剑突然落下,随之一股子热血喷在她脸上。 剑掉落发出的声音与一声略轻的闷响。 她怔怔得低首看去,是他们二人握刀的整条胳膊随着刀剑掉落在地上。 迸溅的血也是他们断臂上的。 那怎么没有疼痛呼声? 待呦呦抬头,只见他们二人喉咙上都插着一把一寸短剑,穿喉而过。 瞪着眼睛,嗓子里还是一股子血水呼噜的声音。 没两声就‘哐啷’倒地,血水蔓延,到了她的脚下…… 余下三人皆是被短剑穿喉,死不瞑目。 就连回头看是谁下的手都不能…… 而殿门口的曲艾潼见状先是愣着,等要想逃时,颈项上已然有一柄剑候着她。 只要她动的方向不对,立马就能身首异处! 瞬间花容失色,惨白了脸,步子往后一顿,跌坐在地上。 那一柄剑也如影随形的跟着她那雪白的脖子。 已经直指! 呦呦看着她,心里一惊。 贺嘉佑来了知道她是女儿身怎么办? 大事不妙! 想着就立马拔步上前,本想替曲艾潼先松挡一剑与她谈些什么,却才出殿门就看见了贺嘉佑匆匆而来的身影。 过来第一眼看的就是呦呦,见她上上下下完整无缺才落下一口气。 这才将视线挪到一旁。 一见,竟然会是曲艾潼……他当真是没想到。 只是皱着眉头,声音威严。 “爱妃是如何做到下手却不留痕迹的? 那次辰王在宫内遭遇刺杀,朕在刺客身上做了假消息,想说他们身后的正主看到后会按照线索去做,从而让朕顺藤摸瓜,结果失败了……爱妃在这后宫之中真是有些手眼通天!不免让朕咋舌啊。” 这么一大段话,说的是有钦佩,有疑问,有责训!更多的语句中的感慨十分明显。 是那种,想到了任何人,却都想不到会是她的那种感觉。 带着惊奇,带着失望。 曲艾潼一脸平静,看着贺嘉佑的眼神认真的很。 许久。 她突然启唇问道:“我像我妹妹吗?” 贺嘉佑被问的有些发懵,一下子没接上来话。 而呦呦此时站在他们身旁,心里有些害怕! 曲艾潼知道她是女子,而贺嘉佑一直当她是与曲是欢的亲生儿子。 一直疼爱宠溺有佳,要是现今知道不是这样。 贺嘉佑会如何? 呦呦心里忐忑,害怕,不安。看着贺嘉佑都觉得有些脊背发寒,发毛。 贺嘉佑看着曲艾潼,不太理解这话问的是什么意思。 她像不像曲是欢? 贺嘉佑在脑子里将曲是欢的小像描绘出来,细细将曲是欢的眉眼贴在曲艾潼脸上,看了看片刻出神,最终摇摇头。 “你不像。” 曲艾潼抬手抚在脸上,自艾自抑道:“从小到大,我们俩就长得并无二致,陛下看不出来我同妹妹一模一样吗?” 贺嘉佑看着看着,竟在心里描绘出来。 想了会儿,浑然发现今日的来意,立马打住! 冷峻的脸迁就这嗓音,也是寒凉的。 “爱妃可下了红袖毒杀国安郡主?可有用红袖杀辰王?” 曲艾潼颜色突然一变,有些斑驳。 颓然声气。 “陛下今日会如何处置妾身?” 贺嘉佑低喝,“爱妃有没有用红袖毒杀国安郡主和辰王!” 重复的问了一遍。 只见曲艾潼一副灰败死相,没了之前那般高贵气势。她已然知道自己的何去何从! “有。”直接供认不讳。 贺嘉佑真的怒了,额角青筋爆出! 蹲下身子去,用手掰过曲艾潼的脸。 狠戾地张口要说话,曲艾潼突然一手抓住贺嘉佑,瞪着泛着血丝的眼睛,一手指着呦呦…… 呦呦心直接沉到了底,无穷无尽的那个底! 她挥出匕首,照准曲艾潼的脖子刺去!却在半道被贺嘉佑截住! 呦呦执着的想刺,贺嘉佑见她力道一分一分加,觉着奇怪,卷着眼下黑色的阴影抬头看了呦呦一眼。 目含疑问与警惕。 不过尔尔,视线又重新挪回去,对着曲艾潼温柔说到。 “为什么杀国安郡主?皇弟让我抓到凶手后,务必问这个原因。爱妃今日可否为朕解惑?” 曲艾潼苍白着脸,有些欲哭的样子。 看的贺嘉佑当真是心软起来,娇滴滴的小脸入了眼进了心,立马有些化作春水。 -- 第443页 有些宠溺的问了句:“嗯?”还似哄她一般。 贺嘉佑温和的语气让呦呦头皮发麻,她目光紧盯着曲艾潼。 右手的腕子被贺嘉佑捏着,动弹不得。 曲艾潼非死不可! 呦呦右手不能动,左手抬起在发间一划,捏住发冠的金钗狠狠地朝曲艾潼太阳穴扎过去。 贺嘉佑感知一道劲力风声迅速划过耳畔,余光扫到呦呦手中的金钗,连忙松开捏住她腕子的手格挡住金钗攻势。 呦呦嘴角一勾,右手匕首立马狠狠插进了曲艾潼的脖子。 登时鲜血喷张,污了贺嘉佑半身白色的龙袍。 曲艾潼在贺嘉佑出现的那一刻就知道了,今日是局。 亲眼看到贺嘉佑在城楼上与民同乐,还发生了晏落晏相的下落,死在了施幼南府中。 施家虽不在朝堂,却在广陵的候族贵胄中,审问起来必定大费周章,一时半刻是不会留意她在或不在…… 谁知在关键时候贺嘉佑的暗卫出现了,他也来了。 那这就是明摆着今日先让‘李清辰’毒发,再来一招分身乏术,就是为了一步一步让她安心,再痛下杀手!逮个正着! 那一身白色的龙袍出现在她的眼瞳之时,今日便是一个下场,死路一条! 只是这孩子干净利落,不顾所有的在贺嘉佑面前要杀了她,要让她不能说话。 不能说她是女儿身…… 曲艾潼自知活不久,身体大量的温热沁身,黏糊了整个胸膛。 脖子疼,疼得厉害,以至于她动也不敢动一分。 眼泪‘唰’的落下脸庞,晶莹的落在贺嘉佑的手背上,一双眼含泪凄婉,娇艳楚楚,怜而柔媚。 描述不尽的绝美……濒临死亡之际,她形同断了线的风筝,斜斜的歪进他的胸膛上。 一股子热流星溅到脸上,他直接怒起来,合着力一掌将呦呦推翻在地!近一丈的距离。 怀里倒下一人,冰冷的八翅凤冠正在脖子边摩擦,凉意非常。 呼吸声带着些血,发出‘哧噜哧噜’的声音。 贺嘉佑在她倒的那一瞬,突然像是看到了当年娶她的那一日。 本作为曲是欢替身娶来想折辱的,却见他们姐妹二人除了脸庞一致以外,性情大不相同,身为君子,倒也不能如此恨屋及屋。 只好冷了许久她…… 不过每每想到曲是欢却不能得之时,他也会去曲艾潼这处,找寻这一张相似度极高的脸来排遣忧思。 再是替身,也有些不一样的地方在心里,今日纵然让她死,也是他下令!怎容得旁人来碰他的女人? 即便是亲儿子也不行! 曲艾潼双瞳慢慢放大扩散,模糊起来。 她声音细弱蚊哼,说了一句话,乱了贺嘉佑整颗心,对曲是欢所有的爱恋,恨意均来自的那一件事上。 她却说了一句从未想过的真相! 曲艾潼却说:“十七年前,同陛下□□响取走国书的人是臣妾。云雨过后骗陛下签字的也是臣妾,交给李邵仪让他立功的却是曲是欢……” 曲艾潼声音越来越小,她在贺嘉佑怀里,离耳朵近。 那一字一句都没漏下一个,全清清楚楚都进入了他的耳朵里! 贺嘉佑震惊的如石头,僵在那里毫无思维。 想张嘴问,‘你在说什么’这句话也问不出来……这还需要问什么?说的不够清楚吗? “陛下既爱又恨的女子,至始至终都不曾记得过你是谁……还有……” 她视线正看着呦呦,在虚晃的对视里,呦呦害怕的抖起身子。 不要,不能说! 曲艾潼那话罢了,她便含笑死去,笑中带着荒唐,带着凄凉,更多的是恨! 人生为了李邵仪,做了未出阁便主动失身的荒唐事,却无好下场,声名狼藉的被塞给一人就赶出了曲家。 一直在自己妹妹的影子下博取怜爱,就连自己住的宫殿也与她一模一样,十七年而不知! 要不是上次那位纪祁迟小公子告诉自己,怕是在南息终老都不会知道这件事! 她人影下,凄凉一生。 恨什么呢?恨得太多了―― 恨李邵仪眼瞎心盲,看不清那一只国书是谁人所求。 恨曲是欢抢了她的功劳,她的心上人。 恨贺嘉佑一辈子将她当做曲是欢来喜欢,来恨,做了她的影子而活! 见她气绝,呦呦一颗怦跳出口的心有缓缓落回胸口的位置,稍稍安心! 一下子放松起来,歪倒在地上…… 贺嘉佑被她的话吓得魂不附体。 直接疯症又犯了。 “你骗朕,你骗朕!” 将已经气绝的曲艾潼扳着肩摇晃她,只见曲艾潼身躯前后摇荡,像是没有骨头一样。 最终金色的八翅凤冠落地,砸出了一身脆响,悦耳至极。 贺嘉佑一只手扶住她的肩胛,一只手轻轻拍打她的脸,声音带着颤抖。 “你起来,你说话,你告诉朕,当年是怎么回事?碎和苑的就是她,是她!怎么可能是你?” 声音亲和的就像还同一个活人在说话一般,急切的询问。 贺嘉佑已然神志不清,摇了许久反倒将她脖子上的匕首给摇了下来。 ‘哐当’落地。 声音吓人。 -- 第444页 然而贺嘉佑并没有被这样的声音所影响,继续着手上的动作,口中的话。 “贵妃,你说啊,你快说!” 双眼迷离,看着曲艾潼的眼睛都隐约带着哭意似的,微微红了起来。 王舟正巧这个时候进来,像是有什么急事一样,步子连续。 但当看到贺嘉佑这个样子,他显然是一眼就知道贺嘉佑是什么状态,立马一脸惊愕。 再看陛下手中那具线断了一样的木偶,细瞧着一看,竟是曲贵妃…… 心里只道:完了!南息在陛下心里对曲是欢最后的一丝想恋都没了…… 王舟目怒,挑着眉,四周环视一眼后,除了陛下的暗卫,再有就是东唐现在的储君,李清辰了…… 这是发生了什么事? 难道一直刺杀李清辰的是曲贵妃不成? 这不应该啊,他们二人也算是同脉血缘。曲贵妃怎会如此? 王舟来不及多想其中的关窍,只是俯身在贺嘉佑面前。 “陛下――晏大人的家人前来,陛下现在还是暂置吗?” 他的声音本是询问晏落这件事情该如何处理,却不料贺嘉佑急于着口气说。 “快去,去找边徽子来,给朕救贵妃,快!” 第118章 再次滴血认亲 “快去,去找边徽子来,给朕救贵妃,快!” 贺嘉佑话一边说,一边手上将曲艾潼揽在怀里,一手还将她的脖子捂住,捂住流血的地方…… 可就算血你捂得住,人死不能复生,边徽子厉害又年如何? 王舟愣了神片刻,立马朝着一位暗卫呼出声:“听不到吗?去找边御医前来救诊。” 话了,王舟十分担忧的看着贺嘉佑。 却是那种十分无赖的担忧。 贺嘉佑只是多年以前因为曲是欢而产生了心疾,只要与她有关的事情,处理不好便会神志不清,偏执起来。 有的时候对她的是恨,故而有杀意怒气。 有的时候对她的是念,故而有哀思想念。 有的时候对她的是爱,故而有爱屋吉乌。 这还心结,死扣的那种。 王舟劝不得,解不得。 按照边徽子说的,这个只有陛下想清楚了,才会彻底治愈这种心疾! 这样的神思不稳是因为他的心结郁结而成的,一日念着想着恨着曲是欢,便一日不得好! 曲艾潼现在一死,引发出陛下这病十分正常。 呦呦远远看着贺嘉佑,他癫疯的有些厉害,全然没了一位帝王该有的稳重清明。 呦呦看着,眼神晦暗。 只要没了曲艾潼那就行,至于她的身份,同贺嘉佑解释起来也算是容易的。 曲艾潼临死之前说了许多话,她隔得远听得模模糊糊。 倒是有什么十七年的事情?什么国书什么□□响…… 是曲是欢与他的那一夜情愫不成? 在她遐想之际,边徽子提着笨重的药箱健步如飞的赶到,当行礼过后。 贺嘉佑才叫怀里的人递过去,牵起她的一只腕子给边徽子摸脉。 边徽子只是觉得奇怪,见着这一身玄狐斗篷后,地上的凤冠就知道这应当是贵妃娘娘。 搭着帕子一摸,一息后边徽子直接叩地惊呼。 “娘娘已然魂归――” 贺嘉佑不管,仿佛是没有听到这句话一般。 继续的捧着曲艾潼的脸问。 “你就再同朕说上一句话即可!那夜是你,还是她?” 手上猛烈的将她再摇动了一番,却然见曲艾潼依旧不动身姿。 贺嘉佑突然将她放下,不管了―― 悲恸的双手捂住脸,哀痛万分的样子,浑身打颤。 浅薄稀碎的月光下,贺嘉佑的悲伤加巨一般,即便是无声,呦呦也能感觉到他痛彻心扉的悲凉! 许久,许久,他在撤了双手,余光恰巧扫到呦呦。 像是重燃什么希望一样,大几步阔步直接踏到她的面前来,一把将呦呦的胳膊拽住。 语句严凉。 “你是朕的儿子,你是朕与曲是欢的儿子,我们再验一次,便能知道曲艾潼说的是真是假!” 呦呦一下子被他的话惊的退后不得。 上次是有水含给她抹过蓖麻油在指腹上,故而当血滴出来,落入水中之前,便会被蓖麻油包裹住血。 进了碗里后,会将整碗水的水质发生改变。 继而任何人的血再滴入碗里,都会发生相溶的情况。 可是现在她的指腹上并没有抹过蓖麻油,此时此刻再验,定会露出真相…… 呦呦抗拒的抽了抽手,却没有抽离贺嘉佑的钳力之下。 呦呦皱眉,强装镇定。 “父皇,当日我们在地牢里可是验过两次,难道还会有什么质疑吗?” 贺嘉佑听罢,觉得有心稳,是这个理! 当日呦呦不信,还特意的验了第二次,结果两次答案都一致,他们就是‘亲生父子’! 结果王舟不知道怎么回事,冷不丁的问了一句边徽子。 “边御医,民间可有改变滴血验亲这一法的答案吗?” 这话在寂静的殿宇里显得格外清楚,甚至还带些回想,直冲呦呦与贺嘉佑的耳膜。 令他们二人同时看向王舟。 呦呦心里警铃大作…… -- 第445页 这! 她兵防图还没拿到,怎么就将‘身份泄露’了…… 今日这还过得去了吗?心头不由得浮出了这一句话! 边徽子严谨的细思一番后,诚恳地说到。 “有。” 贺嘉佑目光不知怎的,十分碾压的看回过呦呦。 让她呼吸紊乱起来,心跳加速,脚下一个打虚,吾自觉退了半步后。 盯了许久过后。 贺嘉佑才沉着嗓子,“验!” 呦呦:…… 直觉的怕是完了。 她今日没有移经易脉,真是大意了…… 现在双目瞪如铜铃,焦急的不知道怎么办,面上却依旧波澜不惊,风平浪静的样子。 看的贺嘉佑以为她是心有信心,才会这样的平静。 这是在质疑血脉,‘李清辰’如果真的是他的儿子,她有权生贺嘉佑的气。 所以贺嘉佑以防呦呦生气,以后父子关系疏离。 他突然声音温和起来,“不是不信你,是我想证实曲艾潼说的是假话,她是在骗我!” 呦呦深吸一口气问道:“我同你滴血验亲,与姨娘说的是真话假话有何干系?姨娘骗了你什么?究竟你是在怀疑他骗你,还是我母妃骗你?” 呦呦突然双眼一瞪,唇边带着冷笑,目光对贺嘉佑十分不友善。 令贺嘉佑心神荡漾,有一种被人看穿的感觉。 是。 他几乎已经相信了曲艾潼说的话。 他就是想知道,‘李清辰’是不是他的儿子,当年与他有肌肤之亲的那名女子是不是曲是欢! 倒是是应了曲艾潼说的话! 还是他看见呦呦当初脖子上那枚,那夜他送给曲是欢的玉牌从而引出来的一系列乌龙! 本来今夜只是为了捕捉凶手,捕捉一位潜藏在他后宫之中却年瞒天过海,了无踪迹的幕后之人。 却没想过暴露出了这么许多戏来。 他一时间有些接受不了,却也要一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答案! 这个,至关重要! 甚至比誉王让她找出女儿的凶手还要重要! 贺嘉佑声音带着歉意。 “就当给父皇一个安定,不疼的,就一下而已……” 整个人的身影笼罩在呦呦身上,现在依旧能感受到慈祥的父爱,堆满了在他的字里行间。 涨满的愧疚,和满满的寻求真相交杂在一起,显得十分别扭。 呦呦这已然是穷途末路。 她脚下再退了一步…… 已经,退无可退―― 王舟这时,正抬着托盘,上面摆放了一碗清水,两枚银针。 朝着呦呦侧看一眼,笑的鬼魅。 果真是应了王舟之前的话,千万有一日别栽在了她的手中―― 如今便是栽了…… 当碗与银针贴到贺嘉佑身边的时候,呦呦已然心如死灰。 逆转局面基本不可能。 这一刻呦呦空白发虚的脑子里蹦出来了蒋木的身影,他含着笑正看着呦呦…… 笑着笑着突然变成了贴过来贺嘉佑的脸。 呦呦想冷静,却冷静不下来,双眸又深又黑, 他眉宇间藏着狠狠的怀疑,却又能隐约闪现出慈爱,两厢极端的情绪交替出现,在脸上换了又换。 呦呦知道,贺嘉佑的心已经被动摇了。 为什么曲艾潼的一句话年这样动摇他?让他如此笃信? 呦呦不再后退,退到绝经便要想着法子置死地,而后生。 她直起身子,突然冷漠起来,全然没了与之前同贺嘉佑说话那样亲昵,因为要趋炎配合。 可现在,她直接昂首挺胸,与贺嘉佑正面对起来。 结果站直之后才发现,贺嘉佑比她高上半个头,又因为他做了这么多年国君,呦呦的气势难免弱些。 “我能问当年发生了什么吗?” 这一句话问得清淡,贺嘉佑心里浑然一怔,脸上片刻失神…… 双瞳暗下去,挣扎之色深狠。 结果王舟将托盘十分合时宜的将贺嘉佑臂膀上一撞,让贺嘉佑顿时清醒了过来。 语调和蔼,像极了一位慈父。 “乖,你告诉我答案,我便告诉你当年同你娘亲的事情。” 她心头有一种恐惧症在叫嚣,害怕紧紧包括了她的心脏,明明知道结果,她却不能露怯,不能求饶。 总是要任人宰割,也要站直身板接受命运,低声下四委曲求全,她实在是做不来。 大不了…… 她突然将头摆动了一番,头上的发髻散落下来,有一缕发丝正垂在她的眼前…… 她缓缓地将手抬起递过去。 贺嘉佑捧着她的手,有些踌躇,有些心疼的感觉。 银针捏在手里都轻轻打颤,不敢下手,频频抬头在她的脸上与手上来回切换视线。 王舟看着这一幕倒是很冷漠,这个结果他并不在意,就像是赌博一样,他有五成的赢面。 剩下五成便是‘李清辰’是陛下的儿子,这也不妨碍什么。 他原本只是看着时机随口说的也就罢了。 但凡能给这位东唐太子殿下添堵,替国安郡主寻些乐子他都十分乐意做。 方才没让它冻死在雪地里,真是老天开眼。 现在无外乎就两种结局:一,‘他’不是陛下的儿子,任由陛下处置。二:‘他’是,那么陛下再多疼爱些就是了,然后东唐也将会是南息的。 -- 第446页 无论是哪种结局,王舟都是乐见其成的。 此时她非常平静,觉得不过是小打小闹似的,没有怨恨情绪,也没有反抗抵触。 只是对陛下冷了些脸子。 别说陛下有些不怀疑,王舟也不觉得血脉有假。 但是他还是要让陛下试上一试! 王舟突然发声,“陛下,既然殿下身份笃定,您又害怕些什么。” 贺嘉佑省的,却依旧踌躇。 呦呦看了两眼王舟,心里暗道:这要坏事! 贺嘉佑果不其然还是捏着针扎了下去,然后王舟立马将她的指尖抢过来,对着白净的玉碗接了两滴血…… 呦呦眼见着血水滴在水中,自己的心啊,那是彻底的跳出胸口。 就连跳动都不在跳动了。 现在满脑子都是,怎么办?怎么办? 她瞪着眼睛,余光看着四周。 贺嘉佑的暗卫都还在……今日怕是要断命在此了。 平平的书缓了一口气。 来之前,来南息之前就知道身份暴露该是怎么样的无助,果不其然。 这便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她比以往更加的冷漠,更加的有一颗死心…… 在贺嘉佑刺入指尖后,血正慢慢滴入水中的那一刹那。 呦呦一手迅速地将整个发冠全部取下,黑色的头发在寒风里散开,落在背后。 她右手在发间一摸,一丝冰凉,也不顾找没找到握住的地方。 直接一把扯入掌心,倾身上前,准备缠绕住贺嘉佑的颈项,威逼他的生死,给自己一条生路。 结果王舟端着玉碗被贺嘉佑一掌掀开好几步,遂猛然退后了身子,往后一仰,右掌一劈。 呦呦躲闪开来,一击不中便是知道没了第二招了。 她即便想,殿中的暗卫们也都不是死的,自然是知道要护主。 距离他们最近的那一名暗卫已然足尖一点,回收的剑又重新拔了出来,剑尖抵在了呦呦的颈项侧。 一星刺疼。 呦呦住了手。 多活一刻是一刻,再说了,现在也不知道后面是否能挣扎。 所有的动作都在眨眼之间便尘埃落定。 呦呦败了,诓骗贺嘉佑的身份也败露了。 再一次成为俎上肉,任人宰割…… 她站好,淡淡的笑了笑。 将手里的利器扔在贺嘉佑脚前,寒光一闪,锋利无比…… 就连呦呦的掌心都被划破,此刻血流如注。 贺嘉佑皱着眉头,心下自然也是见分晓了,那碗水看与不看怕是都是心里了然的结果。 但是还是不由自主的急呼了一声:“边徽子,快给她看看。” 语气里仍旧带着以往那般急切和心疼。 呦呦笑着,心头一凉,直接拒绝。 曲艾潼死之前那句“还有……”没说完的话,只有她知道后面是什么。 还有她,是女儿身―― 约莫就是这样的话吧! 现在边徽子来了,岂不是让她的身份再曝光的彻底吗?那哪里能行。 呦呦果断拒绝,还言辞恳切挑衅。 “父皇,您不看看答案?” 尾音一勾,呦呦又笑了一声短促,眸子带了些危险的血红色。 贺嘉佑脸色又青又白,不想看又想看,挣扎了片刻,他将头一偏。 王舟冷着眸子喜笑颜开的将玉碗呈递而上。 答案不用质疑,当然不可能是贺嘉佑的‘儿子’。 本还处在纠结着色当中的贺嘉佑,脸色铁青,突然暴怒起来,眸子一下子就像是灌了血一样,红的太吓人。 那血丝直接一瞬间遍布了整个眼球,怒发冲冠,咬着牙齿‘咯咯’作响。 他就掷地一句:“卸了她的胳膊,然后都给朕滚出去。” 整个大殿就剩这一个声音在回响,回响在空冷的殿宇之中…… 将剑抵在她胳膊处的暗卫直接收了剑,蓄力在剑端处,横拍在呦呦肩胛处,直接震断一臂,回手一剑再拍在另一肩胛处,应声震断了另一臂。 呦呦疼得差点呼喊出声,张嘴的刹那间她将牙一合,正巧咬在了舌尖处。 血水涌出,腥咸的化在口中。 双眼都挤出了一滴眼泪,却因水珠太小不够滑下脸庞,最后又散回入眼眶里。 所有人有条不紊的退出了大殿,只剩几具尸体和他们二人! 贺嘉佑真的是怒不可遏,一手上前掐住了呦呦的喉咙,用力一捏,呦呦直接是又疼有闷。 本能反应想呼救,却因为嗓子被人捏住从而无法发声。 脸是顺便涨红,慢慢呈现深红色…… 呦呦已经头层缺氧,双眼开始突出来……额角的筋全部暴涨。 挣扎也有,只是看不到动作而已。 她的双臂已然被废,现在怎么反抗?无力反抗…… 直到呦呦即将晕厥咽气,贺嘉佑突然松开她,将她狠狠推在地上。 原本呼吸不了的气体全部涌入肺中,堵塞住气管还导致她咳呛起来。 呈现自然的蜷着身子。 因为被推出去,难免会被磕撞到胳膊,她疼得眼泪这下子是真砸到了地板上。 不能呼疼,只有剧烈的咳嗽和呼气。 额角上的青筋也因为双臂巨疼而久不得平缓下去。 -- 第447页 头发有些凌乱的遮住了她半张脸,惨白泛青的脸在乌黑的头发下一衬,更显的像已死之人的面色。 贺嘉佑连着几步走到她身前蹲下,看她的眼神多了许多恶心,与戾气。 伸出手,将她的脸颊一捏,呦呦还是止不住的咳,贺嘉佑吊着眼角细细看了看。 冷哼一声。 “你们东唐人都爱扯这么大的谎不成?现在,朕不杀你。曲是欢如若不亲身前来给朕一个交代,那朕只能立马发军在两国军前亲自杀了你与那些使团大臣们。朕要看看,她的儿子会不会不管不顾!” 语气失了之前的疼爱,现在只剩下虎狼心思,又狠又毒。 眼睛也是一样,硬如一把小刀一般,削了她一刀又一刀! 呦呦是咳嗽了许久,才慢慢的能平息起来。 面颊在他手中,她动弹不得。 想忍者双臂断裂的疼起身,贺嘉佑也是一个力道将她按在地上…… 呦呦突然笑出声。 “曲是欢当年骗了你什么?竟然耿耿于怀了十七年之久……委身与你吗?” 由于呦呦没有听清曲艾潼在他怀里说了些什么,只有妄自猜测,结果这话说出来。 贺嘉佑更是…… 手劲变大,捏的她面颊生疼,恨不得要捏碎她的骨头一般! 贺嘉佑本暴怒的脸突然巨冷,磨牙起来,咬牙切齿恶狠狠的道。 “朕一直以为是曲是欢骗我一夜春宵,趁此机会投了我前来签订的国书,迷离至极让我亲手签下署名,最后交于李邵仪,白纸黑字的国书让他立功,深受先皇喜欢。可方才朕的贵妃说,那一夜同朕欢响的是她。说曲是欢心中一直没有朕!你说你们东唐人为什么那么喜欢骗人?” 呦呦听着,只觉得贺嘉佑快将牙齿咬下来咽进肚里,声声啼血! 她敏锐的抓住了贺嘉佑话里的虚漏。 不紧不慢的说:“既然你觉得我们东唐人爱扯谎,那你可有想过曲艾潼也是骗你的? 她要杀我,是知道了你将她当做曲是欢,是知道了她住的重华宫是你命人改造成我母妃的样子一点一点建造的。恨我是曲是欢的儿子,将对我母妃的恨转嫁给我罢了!你怎么就对她的话如此深信不疑?她因为杀我不成,还用红袖杀了国安你怎么不说?” 呦呦沉稳起来,比以往十六年里任何时候都沉稳!因为此时此刻攸关性命。 这话一问,贺嘉佑暴戾的模样突然一顿。 呦呦赶紧开始插科打诨,说些其它的,不把贺嘉佑的仇恨往自己身上累加。 “苏羿也在国安的妆品中用过鹤顶红,又喝了汝宁带过去的汤汁,沾染到汤中直接服下了鹤顶红。兼之这一味红袖,两种毒混在一起,要了贺璎鱼的性命。 誉王叫陛下查,前两人陛下应该是早有眉目,却不动手,不就是在等今日这个幕后凶手出现吗?现在你因为她的一句话,弄成这样……” 余下的话不等她继续说完,贺嘉佑突然将她的头一甩,磕在了地板上…… 砸的她头有些晕眩,疼痛继续传来……仿佛今日身上没有一处是不疼的…… 贺嘉佑蹲着看着呦呦,突然俯身看着她…… 眼神有些阴鸷,吓得的紧,呦呦贴在地面上都觉得被一股恶寒包围,拔凉刺骨。 “既然如此,那还是让曲是欢亲自来南息换你回去吧……朕同她有许多话要问……” 呦呦听得真是绝望,怎么就这么死脑筋? 曲是欢怎么了? 怎么了?! 为什么一定要见她?她就这么好不成? 心心念念如斯地步!又不是个好东西! 转念后,呦呦笑说:“那陛下便等她来吧。” 至少曲是欢没回信之前,她还能活着!还能想办法自救! 心里却知道,曲是欢他娘的来个屁! 只要贺嘉佑这信送到曲是欢手里,立马那边曲是欢就会协同李邵仪将李清辰扶起来当上储君,入主东宫!甚至还可能会协理朝政。 根本不可能会有人理她的死活! 上次曲千屹用十城换她一个不用跟贺嘉佑解释的机会,她已然非常吃惊,意外到不行。 这一次,估计不会再有这样的机会了…… 因为李邵仪也喜欢曲是欢,断不会让她跋山涉水救这么一个‘替身’。 因为曲是欢也是个人,自己的性命与名誉顶重要,不出意外的话,她以后就是东唐的太后,何必需要理会这么个‘替身’? 呦呦眼瞳愈发冷,愈发暴戾,愈发含有杀气。 这让贺嘉佑有些发怔…… 她这是怎么了?怎么会是这样的表情? 那种会死却悲愤的挣扎很是奇怪。 突兀的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曲是欢不会来?你要自裁?” 听到自裁两个字,呦呦没忍住的笑出声。 “我倒是会杀人,可却从没想过自己了结自己。” 第119章 成丧 “我倒是会杀人,可却从没想过自己了结自己。” 贺嘉佑眼神凛然,看不出来他有什么意思,突然他噤声一般,只言片语都不说了。 伸出手,将呦呦的脸上的头发全部轻柔的拨开,慢慢的露出了呦呦一整张脸。 光洁如玉,隐约透着一层光晕似的。 眼睛深邃漆黑,丹凤眼自带的媚气将她的脸一称,却是那种又狠又凶的飒飒。 -- 第448页 双臂被卸了,疼的她眉间带着些许隐忍之色。 额头两鬓均有细密的冷汗,沾着些凌乱的发丝,脸中的倔犟却不显这副样子狼狈。 倒像是带刺的蔷薇,正竖着尖刺将要刺人。 唇色淡的有些发白,不是很好看。 整个人防备心之足让贺嘉佑满眶都是。 但她身形消瘦,现在瘫趴在地上的模样撑不起这么强的戒备。 在贺嘉佑眼里,倒是觉得此态有些滑稽……但是无论怎样,这张脸他都无法描绘出来。 若说贺璎鱼是那种王侯将相趋之若鹜的女子,眼前这张脸实则更是。 这张脸比之贺璎鱼,更加的让人有征服欲,更加的想控制,想得到,甚至是想宣泄某种…… 他看着看着,惊叹了一句:“你同你母妃当真是长的一模一样……” 比她还有一股子冷傲与血性―― 遂既啧啧几声。 眼神忽然迷离,拨头发的手轻轻覆在她的脸上,拇指还将呦呦的脸蛋摩擦了两下。 嘴里轻叹。 “你要是女子就好了……” 呦呦简直头皮发麻,双眼一瞪,骇的将头一别,却因为没有隔壁辅力,这个动作并没有将脸从他的手挪开。 反倒让贺嘉佑更加的想握住……在继而伸手的那一刻,他清醒过来。 这是男子!他肖想个什么劲儿? 简直荒唐! 看着呦呦的脸,收回了手,遥想起了当年。 不由自主的说出:“当年朕还是太子时,拿着国书与东唐签订有好的和平条例。 从未动过心的朕当时在花灯节时一眼便瞧见了穿着粉色衣裳的是欢,她当真的是美的不可万物。” 说到这里,他更是眼神炙热的扫在呦呦脸上。 “就如同你现在这一般,美的无法描述。时候朕稍作打听便知道她是东唐曲相的小女儿,闺名是欢。那些日子朕是百般讨好,只求卿卿一见。 哪知有日她突然着人递了封花笺,说要与朕在碎和苑中赏月…… 那夜却因酒醉,便发生了那等事,后还一道写了誓词相约携手。醒来后朕虽不见她人,却知道她是嫁定朕了,朕喜不自胜。 可却当日的朝堂之上,东唐忽然说真已然签订了国书,让了十五座城池与他们。 当那一卷国书拿出来之时,朕就知道,为什么曲是欢同朕喝酒,为什么心甘情愿未出阁便与朕做出那等事,原来一切只是计划好了,就是为了拿朕的国书! 朕气竭,还不等这一股子气生罢,突然大街小巷传着朕与曲相的大女儿有什么情愫,还已然苟且,一时间京都流言蜚语遍地扰的朕都不好久呆在东唐。 曲相还亲自将大女儿曲艾潼送到使馆,说让我带回南息,万好珍重!” 贺嘉佑摇摇头,狠狠鄙夷的一笑。 “真是可笑,朕在东唐追求了曲是欢近一个月,完全不知道曲家还有另一位女儿,这样子送来也不知是何意思。 正欲将曲艾潼送回去,却见着了曲是欢大红裙褂出嫁,那一席红妆盛世,李邵仪亲自为她铺就红毯从曲府到太子东宫,声势浩大。 但朕却不知情,嫁的太匆忙了……曲是欢看也未看朕一眼,欢欢喜喜的加入了宫中。 那日朕怎么从曲相家离去的朕不知道,怎么请辞东唐国君的朕也不知道,等朕神明清晰的时候,已经是在南息,在曲艾潼的怀里……” 他突然像是头疼一样,伸出手捏了捏额角,拧着眉。 直言:“自那日以后,真就是想到你母妃时而暴怒不得控制,时而忧郁不得解乏,时而疯癫无法自持……皆是因她而起,因朕的执念而起。那么美好的夜晚,朕哪怕此时此刻想起,依旧恍若昨日。可是刚才贵妃说那夜是她……不是曲是欢!” 贺嘉佑睁开眼睛,天真似的。 “朕要亲口问问她,到底是与不是她!” 呦呦看着贺嘉佑深陷回忆,这个问题她很想回答:肯定不会是她,不然李邵仪凭什么要她?没有膈应吗? 但是贺嘉佑却真的不清醒,身为男人,这么简单的问题他都想不明白!也真是糊涂的紧。 今夜所有的事情发生的都太快,而且有些不按常理。 贺嘉佑整个人的状态极其奇怪,一会儿这样,一会儿那样…… 这个问题回答出来,对她并没有好处,故而呦呦保持缄默。 只是看贺嘉佑这样,如果当真让他知道了自己身为女子的事实,他会怎么样做? 不会母债女还吧? 呦呦觉得真是荒唐之极! 更加的恨曲是欢了! 当真还不如一刀抹了脖子来的干净…… 忽然呦呦想起来同蒋木说的话,如果她明日不回九方阁,蒋木会怎么样来着?会不尊圣旨闯宫是吧…… 那这就是死罪…… 呦呦一颗心扑通乱跳,咬着牙,问到:“我要回九方阁,你如若放我在这里挨冻受死,还不如现在就一刀抹了我的脖子。” 顺便还将头仰起,整段雪白的颈项突兀的刺入了贺嘉佑的眼眶里。 贺嘉佑神思不稳,一下子被晃了眼睛,皱着眉头。 “怎么说你都是太子殿下,自然不能再住在这个地方。不过,曲是欢一日不来,你便要在九方阁住一日!食宿还是由你的婢子照顾你吧……” -- 第449页 意思就是用完了她钓鱼,依着她的身份尊贵,住这里难免落天下人口实。 要关禁闭,其实住在哪里都是一样的…… 不过在呦呦的心里当然是不一样,因为蒋木啊…… 她一听,心里可算是松了一口气,免得与她一样性子倔的蒋木,当真做出些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丢了性命,那可就划不算了! 当时听着她那样说,言辞肯定,想必一定也会那样做―― 蒋木也有这一份血性的。 虽然老是一副潺弱不禁风的书生模样,可骨子里的与外边相差极端! 得到这样的结果,已然是不错的―― 剩下的事情便要慢慢来,当下是急不得了…… 呦呦被贺嘉佑命人抬回九方阁,然后急匆匆的返回与民同乐的城墙之上,当着万民的面前审了晏落失踪一案。 最后有人指出人是在施幼南府中,且被埋在花园中! 邻居家魏津的外孙看到了这一幕才被人无缘无故的纵火烧了个干净! 死了那么些口人,一个不剩! 魏津身为刑部尚书,只看证据,不能听人寥寥数言便发泄治罪! 最终果真后人在施幼南花园中发现了晏落的尸体! 明明埋入土中两月有余!却不见人有过度腐烂,只是有些轻微皮肉松散发胀! 完全不像是埋入两月的尸首,倒像是埋了七日左右的。 此间诡异之处只有施幼南心知! 从他的府邸挖出晏落的尸首,现在还有人当街指正,他无法辩驳…… 贺秉修现在虽然随行,但贺嘉佑根本没有正眼看过他。 他才一动,准备给施幼南求情,就遭到了贺嘉佑的怒视,吓得他也不太干为施幼南求情。 而施幼南自己分辨其实也无用,因为贺嘉佑已然开始出手打击太子这一党。 由于蒋家还未倒,贺嘉佑佯装被人掣肘,只将施幼南罚赔些银钱给晏落家即可。 还给晏落追封了一个敬安候,赏了他的夫人一个一品诰命夫人。 与晏落但凡沾亲带故的,都赏了赐了荣光! 然后这事就翻篇了。 可当真翻的了篇吗?魏津怎么可能会放过杀害他女儿女婿一家的凶手? 立马集齐了施家许多罪证,无论是旁支的还是他们的,南息只有一家施姓!有最便只有他们来顶! 施幼南为了抱住施家,亲手将他爹爹给举报出去,说这些都是他父亲所为,今日方知罪状便亲自大义灭亲…… 亲送入宫晋见陛下,禀明罪证,求陛下发落。 最终施幼南的父亲判了枭首之刑!大变初三的,捧着自己的父亲的头颅亲手悬于城墙之上。 承认罪过。 还在数九寒冬跪在宫门口思过了三日…… 这才了了施家的所有罪证! 施幼南又是一病不起,谢绝任何客宴,禁闭施家大门,直到正月十五上元这日都未曾开启! 而呦呦被关入了九方阁后,除了水含服侍她,不再有人…… 见到水含的第一件事就是先用金针移经易脉! 贺嘉佑必然会叫边徽子给她疗伤。她就算是不是他的‘儿子’,那也是东唐的太子! 岂能一直受着伤?不怕以后是开战的由头吗? 时机赶的恰恰好,水含才给她封完穴道,边徽子就后脚跟来,替她治伤…… 双臂即便是按上去了,也是许多天不能动弹! 贺嘉佑越来越忙,起初还有些时间来呦呦这里看着她出神,后来越来越少来…… 呦呦天天除了吃就是睡,间或者看着窗外云卷云舒,或阴或晴,起风飘雪…… 她默默算着日子,最终算到了十五这一日! 听贺拂明说过,蒋木这一日会有计划,听他的语句意思,可能还会有什么危险的样子…… 这一日天刚亮,呦呦便一直坐在窗前……又是雪天,鹅毛大雪簌簌的落。 与她‘娶’贺璎鱼那一日似的…… 天气相同…… 正月十五,上元节。 广陵四处热闹花灯节,但最热的莫过于蒋家! 蒋家的太安公今日作七十大寿。 全城的百姓路过这一处,只要在门前祝寿便能领取一两银子,故而城中最多人的就是蒋家门前了…… 施幼南他本来应该参加蒋家老太公的七十大寿的,却因为身体与连日里来遭遇的事儿,最终选择了礼到人未到。 十分客气地给太安公搬了一个双面镂空雕花的玉翠屏风作为寿礼。 家中宗嗣人员来的齐齐满满,什么堂姑舅,表外孙的都来沾沾喜气。 而蒋木身为太安公的老来子,当然也是要回蒋家才对,但是他怕死,知道进不得蒋家大门。 便与施幼南一样,礼到人未到。 贺贺喜喜的给自己的爹爹送了一口金棺材,纯金的薄棺…… 力道稍微大些便要变形。 他一位七十古来稀的老者,要这等升官发财的寓头也没什么用。 偏生蒋木将这一口薄棺打的巨大。 睡人小一点,但小也能占用半个厅来,挤的客人们面面相觑。 都知道蒋木脱离了蒋家,却不曾知道已经水火不容到这般地步! 还是老夫人有气性,命人将这棺材抬出去敲碎了发给穷人,顺便还博了一博好名声! -- 第450页 结果寿宴的席间,太安公吃了一口长寿面,突然七窍流血而死,栽在了众人面前…… 就连代替贺嘉佑前来的王舟都吓了一跳! 好好的大寿突然变成了白丧,还好人原来得齐,直接大红换白帘,人人带齐了白已慰太安公在天之灵! 他一死,首当其冲的一件事情便是要发书去边疆召回护国大将军! 他手握二十万大军,平常召回他都能推脱,可自己的亲父亲需要带孝摔盆,他是万万推脱不得! 本想熬着太子继位,却不料自己老父亲挨不住。 如果是平时突然骤死,他们也可以密不发丧,朝外声称太安公只是身体不适。 ‘不死’,他就不需要回! 可今日他确实死在众目睽睽之下,还是被人毒死!无论怎样,于情于理身为儿子都该回来! 太安公死了不过三刻时间,纪皇后便素衣轻冠出宫来为自己的爹爹哭灵。 可她身为一国之母,不能跪,不能痛哭,只好在灵前掩面啜泣几声,便又盛驾回宫…… 而一封请柬送到了淳王府中,有请蒋木这个唯一一位‘在身边的儿子’先行披麻戴孝,哭灵去。 天下什么都有由头拦,唯独这样的事情拦不得! 蒋木必须回蒋家! 而且,回去必死! 贺秉修不会放过一直为淳王谋划害自己的军师! 自己的绊脚石居然是从自己脚下出去了的,可笑至极! 所以,他们想杀蒋木许久了,却一直未曾得逞,如今便是一个天大的好机会。 只要他出现在蒋家,必然是活不过第二日的。 死的由头还是忠孝好听的。 大约便会是那种,爹爹走了伤心过度而亡那种云云……总之不管好听还是不好听,他都是死路一条! 且是一条不能不选的死路! 蒋木从淳王书房里出来,正见贺淳君与蒋家的管家谈这太安公是如何毒发,有何疑虑等等…… 淳王正庆幸蒋木今日没有去参加寿宴,不然这毒定然要扣在蒋木头上,八成是要当场冤杀的。 不过此时…… 他看见蒋木一身朱红色长袄,双眼未昏。 蒋家老太公的死讯一刻前就送到了淳王府,蒋木不可能不知情…… 他是故意的! 果真听见蒋木说到:“过个大寿罢了,非要让人前去?” 然后特意的将双手张开,在这个管家面前转了一圈,连问道。 “在下穿这一身去,可算失礼?” 登时老管家脸色发白,目露凶光…… 蒋木见他不喜,故意语塞问。 “怎么?不好看吗?” 淳王看着这一出戏也觉得别致,但是,蒋木做的太过了些。 不过他只是站在一旁,什么也没有说。 乐呵蒋木同蒋家作如此决绝,因为这样,蒋木便再无退路,除了在他的身边,哪里也去不得。 老管家横眉竖眼的一瞪蒋木,冷飕飕的直言说到:“老国公驾鹤而去,还请,请……” 他‘请’了个半天也没请出个所以然来。 因为在蒋家没人尊称蒋木为庶出的少爷,而是觉得他比下人还不如……只有‘喂’这个称呼。 可是现在在淳王面前,如果呼他的座上宾‘喂’,这淳王面前怎么交代的过去? 故而这个老管家说了好几个请字,都硬是说不出‘少爷’或‘公子’两个字。 一般这两个字都在‘蒋温’身上,与他是毫无干系的。 不过此地特殊,最后老管家扭过舌头,尊说了句。 “老国公驾鹤西去,还请公子回去守灵……” 蒋家从未对外承认过蒋木是他们家的人,更别提庶子这个身份! 依稀还记得蒋木当初初出官场之时,文采斐然,一场科考大放异彩,结果太安公亲言,不允录用他! 也是与满朝文武多个空缺,招了再不入流的人,都不会给蒋木一星半点的机会。 他即便想去贿赂,都不敢有人收! 只因无人敢去得罪当朝权贵,蒋家的老太公,先帝的伴读,三朝元老。 蒋木挤入朝廷那过程异常心酸,艰辛难走,几乎蒋家是断了他所有的前路。 依附到了淳王之后,蒋木就彻底从蒋家断了联系,对蒋家一直扶持的太子党打压的厉害,朝中都说,蒋家这‘小’辈里就蒋温遗传了其父,是将军英姿。 再就是蒋木,一手好谋策玩的是翻云覆雨,无可招架。在目前的朝堂里,蒋木的手腕也是能排得上名次的。 可惜蒋木的才华蒋家不欣赏,以致他叛出蒋家与之作对! 故而此时老管家的一句‘公子’,让蒋木直接冷冷发笑。 浑身起势,斜睨了一眼。 “这是在唤我?”语带鄙夷。 蒋木知道今日非去不可,也知道去了就是死路一条,可他任然得去! 于情于理他这个身份都必须得去。 毕竟是自己的亲爹去世,无论有多大仇,今日也当放下,前去叩拜守灵…… 老管家被蒋木这一句话说的有些发怵,张口说话全是哑声,支言都发不出。 最后蒋木耐不住这天下悠悠之口,进了自己屋子换上素服…… 亲自去给爹爹哭灵! 他与皇上今日作局便是让太安公今日死在人前,蒋木随后抓了蒋温,将他折磨的不成人形,给自己的父亲护国大将军书信一封,求救。 -- 第451页 有了自己父亲被人毒害一事在前,自己儿子被人绑起来私刑一事在后。 还有许多张蒋温受刑时的画作一同附上,不信护国大将军这次怎么拒绝回都! 只要他一回来,手上兵权一散。 蒋木立马会将蒋家所有罪证在宫门口呈于陛下,祈求还各位官家、百姓一个公道! 贺嘉佑与蒋木这一出戏唱到这里也就要收尾了…… 蒋家满门抄斩,屠杀殆尽。 蒋木举报有功,饶恕一罪,贬为庶人。 他需要想法子让自己在今日活下来,不然这样的举报之最谁都可以做。 蒋木筹谋这么久就是为了与陛下来一场交易,交易让他在宫里横行一个时辰,不被人所监视。 他要替呦呦在宫里取的兵防图―― 所以,今日至关重要! 蒋木虽然安排好了后路,做好了准备,此时此刻,跟着老管家回蒋府,心里依旧是忐忑不安的…… 计划无论做得多周翔,意外也是会有的―― 他此刻坐着自己的马车跟在老管家身后,不免有些紧张。 双手捏着膝头,呼吸是怎么也放松不下来…… 耳边的车轱辘声压在青石板路上,声音格外萧索。 每一下都想是压在他的心上,使人惶恐。 而宫里,坐在窗边看着雪的呦呦从白日至现在天黑,一直是动也不动。 心里越来越恍惚,担忧。 今日蒋木要做些什么? 越想贺拂明那日说的话越觉得不太对劲,就觉得今天凶险异常一样。 她的心在这样寂静的天地之间噗通噗通直跳!惴惴不安。 直到一位送晚膳的小太监,按时与往常一样送膳。 不一样的是,他轻轻的说了一句。 ――“太安公骤死” 不等呦呦询问他,他连忙离去,一刻都不耽误,生怕多留下片息会引人监视她人的注意。 太安公骤死? 那他死了,蒋木身为儿子是要去蒋家守灵的―― 呦呦立马就知道贺拂明当日要说的是什么了。 蒋木不能回蒋家,回去了必定性命不保! 难怪要今日告诉我,怕是说早了我会打乱蒋木这一步计划吧? 倒是了解我的很! 呦呦突然阴鸷起来,觉得蒋木太过分了。 这样明目张胆的毒害老国公,让自己身陷囹圄,这样做究竟有什么好处? 呦呦思索了半天,也没有想出一个所以然来。 只知道今日需要救他! 贺嘉佑不一定会救蒋木的。 哪怕这一切是他与蒋木一起做的局,那也是死光的好,连个蒋木都不要留下才好…… 只要蒋木的哥哥,护国大将军回来了,蒋家就是灭族之祸,具体是谁揭发的蒋家并不重要! 因为结局都是一样的。 所以,今日能救蒋木的除了她便是贺拂明。 贺淳君也不一定会去救一个他掌控不了的军师谋士。 贺拂明现在也是不能暴露过多他的实力,哪怕贺秉修几乎没用,但淳王还在风头上了…… 与他能有一争。 而呦呦,即便现在被贺嘉佑关了又如何?他的身份永远都摆在这里,这便是她最大的仪仗! 而在呦呦的心里,她好歹还有一张像曲是欢的脸,在适当的时候也可以用上一用…… 她伸手将玉碗打破,捏了一片玉片,信步走出去。 直到到了侍卫身前,才将这玉片一横,抵在颈边。 轻声说。 “带本宫去见陛下。” 这个样子,各种危险侍卫也不是傻子,这东唐的太子一伤,他都是在劫难逃。 如果要是死在了他面前,这两国的战争如若爆发,他都算是引子!可算是会出大事! 侍卫吓得人都不敢动。 呦呦一眼一睨,手上动作一动,吓得侍卫直接跪在地上,磕头求饶。 “奴才带您去,您千万莫伤着自己,万千小心,小心!” 这话都不敢说重了。 轻轻地抖着嗓子,恨不得跪着给她带路! 一路诸多侍卫拥护前行,生怕哪一步惹了这位太子爷气性,手上力道不对划开个小口子,那就是挖坟掘墓的罪过。 远远看上去就是有一群人在拥护她一般。 呦呦的强劲是不允许任何人去浪费时间,禀告贺嘉佑再回禀她的。 所以就这样,一步一步朝着御书房去。 她还没有踏进御书房的殿门,只见贺嘉佑怒气冲冲的正在殿门口候着她。 从他身侧看过去,案上还堆积了许多奏折,一只掉落在案桌旁,染了一块儿朱红色的墨迹。 贺嘉佑见状第一句便是一喝。 极具威严之声,喝的众人皆是跪趴之姿。 呦呦亦然,手上一抖,吓得划了一道血痕,粉色的一条印子在雪颈上突兀的很。 “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威胁朕?” 但是见着她的手抖出来的粉痕,立马就将音调放低。 语气依旧是恶狠狠的样。 “你这是要做什么!” 呦呦见着正主,该谈的谈,该商量的商量,自然没有必要再用这样的方法‘胁迫’。 她立马将手上的瓷片一扔,衣裳一抖,一派潇洒的模样。 -- 第452页 脸上挂着笑,眉宇间却是压低,有事相谈的样子。 “陛下请遣散众人。” 字里行间透着以往的那种沉着冷静,有些郑重其事。 贺嘉佑一看这做派,这腔调就知道她是正儿八经的有事儿。 眉眼下细思一片,片刻间,沉下嗓子,称道:“跟朕进来。” 贺嘉佑迈着步子进了御书房,呦呦随着也跟进去,还带上了殿门。 他知道呦呦狡猾,身上也藏了不少利器,但是半月前她的双臂才脱臼,现在即便是恢复了,也是带伤在身。 故而现在也就是一个纸老虎罢了。 走到案桌旁,端起了一杯一早放好的茶吃了起来,嘴里还叼着一句。 “说吧!” 茶碗一掀,呦呦尽见这茶碗上的玉雕梅花去了。 “今日您与蒋木谋算好让太安公今日暴毙好招护国大将军回都,要将蒋家满门屠戮,可是也不该在这个时候就半道抛弃盟友吧。您说,是吗?” 盟友。 蒋木也配? 他这算什么身份,说好听点也就是为国效力罢了。何来这么个称谓抬高他…… 着实可笑。 贺嘉佑一口茶喝的都有些呛到了,只觉得‘李清辰’这句话说的十分没有规矩。 他是天子,他要臣子如何,就如何! 用蒋木,那都是抬举。 贺嘉佑冷哼,睥睨了她一眼,便再也没睁眼瞧她。 “你的意思是让我救他。” 他遥想当初在春日猎之时,呦呦曾说过,她会护着蒋木,说如果不是蒋木不愿意离开南息,她都想了他走…… 这二人当真是感情甚笃。 贺嘉佑突然凉凉语调,“也不是不可,你该拿什么换呢。来的路上可有想好?” 这个自然。 哪有与帝王打交道,能白占他便宜的。 “南息的主要情报人员和地点给你,不过至于您能抓到几人?那边是您自己的能耐。这可够?” 贺嘉佑当下目光深深的钉在呦呦身上。 “一个蒋木而已,你就将东唐数年心血全部葬送?可有想过后果?” 呦呦脸上冷峻,一点表情也没有,仿若那些人命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不是她说出来的一样。 只听见幽幽冷冷的声音说道: “陛下经天纬地,手眼通天,一早就知道东唐有暗线在南息,一直不发作罢了。 如今他们想要窃取南息国家政治情报,一时间不甚暴露行踪,您出手逮捕全部绞杀,这也是常理之事。既是常理,我需要担什么后果?您说,是与不是?” 贺嘉佑看着呦呦,只想给她鼓个掌,惊赞一番。 这孩子比之李邵仪当真是不逊分毫,有些气魄还年略胜些。 这日后继位,怕是南息之患阿―― 目前的皇子礼没有一位能与她比肩!日后怕是……需要一个良臣,或者让她不能放心的人在南息才可! 这是突然想,蒋木或许有这样的几分。 他无根无族,又有掌间计算,如若诚心辅佐,真心为南息,倒不失为一个把控她的好棋子。 贺嘉佑心里又是一阵翻腾。 见呦呦一直盯住着他,装作勉为其难的样子磕磕巴巴应承了。 “好,那你便拿朕的圣旨去……” 贺嘉佑不怕她不回来,因为她中了金丹之毒,还在他的掌心。 却不知道呦呦既会配解药,又已经服用了改良过的解药,将月该换成了季…… 短时间内她是不受人控制的。 呦呦想救蒋木,以她的性子非是要完完整整的见上一面才放心。 与其拿了旨再入宫给她看一眼,还不如直接让她去算了,这样她也更加放心。 说着,贺嘉佑就在案桌上取了一纸空白圣旨,提笔便是一道召见蒋木的旨意。 特意让他将藏书阁整理出来一卷送于东唐交好的书册来,能彰显两国情谊的。 这少说也要有个不少时日…… 呦呦得了这一道旨,直接叩拜谢过了。 只是她临了出门之际,贺嘉佑突然有些打荒的问了一句。 “李清辰,你母妃回不回来?” 呦呦原本欢愉的步伐卡顿在了门槛上,呦呦也实在不忍心贺嘉佑心上放着这样一个人。 扭转过身子,十分认真的跟她说到。 “她不会来,永远都不会。或许曲艾潼说的没错,她可能都不记得你。” 贺嘉佑颓然的捂住头,慢慢的伏在案桌上,身躯慢慢掩埋在一堆奏折里。 却听闻暴躁而难受的声音。 “你又不是他,你怎么知道!” 呦呦见着,心里冷笑连连。嗓子里吐出来的话也是冰凉的。 “她是我母妃啊――陛下,您还是忘了她,她其实真没你想的好,怕是只有你想的那么坏。与其喜欢她,您还是恨她的为好。” 每一个字都是金玉良言,诚恳非常。 贺嘉佑缓缓抬起身子,看着呦呦十分不解。 而呦呦也不在装,索性都是抖开了,更不需要再佯装曲是欢哄着贺嘉佑的。 自然随心所欲,万分嫌恶的说。 “天下最让我恨和讨厌的,莫过于她――” 说罢便直接离去。 掌心里捏紧着圣旨,往宫外奔去。 -- 第453页 第120章 最后一次 因为有圣旨的原因,她直接乘着轿子出宫,再坐了马车直接去了淳王府。 蒋木已经先一步离去,回了蒋府…… 呦呦连忙架着马车去追,也不知道是不是贺嘉佑给她使绊子,这马车怎么驾都不太快。 呦呦急性,从里头出来就是一脚,将驾车的小太监一脚踹飞,自己扯过缰绳往蒋家奔去。 刚拐入蒋家府邸门前的大道,正见蒋木下了马车,被一位白发老者往里头请,动作十分的不友好。 半拉拽,半强迫。 蒋木本就一身白衣,他们硬是要在他身上强行的还上蒋家的衣裳,还披麻戴孝…… 动作粗鲁无礼。 呦呦看着就知道,这样的事情怕是以前常有。 蒋木一个人就像傻了一样站在那里,被人拨弄来拨弄去。 呦呦这心酸的,直接上火! 她挥鞭死死一抽,马像是感受到了她的怒气,一下子往前冲去。 快到蒋家门口,已经有下人拉着白灯笼拦路。 蒋家的太安公驾鹤西去,门前这一条道无论是谁过,都该下车行走,上一柱香再离去。 呦呦一见有三五个人拦路,索性也就没捏紧缰绳,直接让马撞过去。 几人顿时摔在地上,有的捂住腿脚,有的捂住胸肺。 还有一人直接被马踏晕,口吐鲜血,当场毙命。 那老管家不知何人如此猖狂,立马叫了府中侍卫长刀短剑拦路伺候。 直到停了车架,呦呦一手捏着缰绳,立身直站,昂首挺胸看着蒋木。 蒋木回身看去一愣…… 呦呦一人独身高马之上,一身鲜红大氅格外耀眼,趁着这张小脸格外精致绝色,言语描绘不尽。 她眼睛勾着,一双冷眸便是能杀人一般。 笑得轻冷。 “陛下召见蒋木。” 说着便从怀里掏出一道圣旨,既不宣读也不仰慕叩拜,直接朝老管家面前一扔。 ‘啪哒’落地。 这圣旨蒋家接过多少回那是数也数不清的,自然是一眼就认得。 眼见着圣旨落在他的面前,吓得立马叩拜,双手摸索着捧起,身子颤颤巍巍的发抖。 呦呦从马车上一跃而下,走到蒋木身边。 抬头看了一眼蒋家的匾额,那书写的十分大气磅礴,却是世族之家才有的浑身气质。 只是,将落―― 她知道蒋木才不喜欢那个所谓的爹爹,自然也是不愿意替他尽孝的。 五六十岁才有的蒋木这一老来子,又因是与歌姬而生,十分不齿,从未正眼瞧过这个儿子。 现在若不是他心尖的儿子不在,若不是想杀蒋木,蒋木几时能穿这一身衣裳给太安公烧纸尽孝? 想也不可能有这样的机会! 呦呦将自己身上鲜红的大氅解开,直接披在了蒋木身上,将他胳膊一拉,就往车上走。 后面追跟着的小太监这才刚刚跑到,立在马车一旁气喘吁吁的。 而老管家却发出:“公子,要不进去上一柱香再去也不迟――” 呦呦听得难受,抬腿便是照胸一脚,踹的老管家翻到在地,圣旨从手中掉落。 她警告到:“拿稳,这是圣旨,你且看看是陛下的事情要紧,还是臣子的事情要紧?” 理也不带理蒋家的诸位,拉着蒋木就走。 她是东唐的太子,南息广陵中人没有不明之人,更何况还是这样的世家大族。 这样的家族里就算是个小厮也认得整个广陵里有头有脸的人物。 所以没有人敢拦住她的去路。 一是她的身份,二是这一道圣旨的缘故。 最终老管家是看着蒋木一步一步的离去…… 他心里透着恨,突然眼睛里折煞出一道凶光。 就差一步! 贺秉修正坐在偏厅里等着蒋木!今日必定是要他死无葬身之地的! 偏生这个李清辰来捣乱!恨的是牙牙痒! 可是这也没有办法,谁让她是领着圣旨来的。这也好,也算是能给贺秉修一个交代。 不再连累蒋家便是好…… 他们二人上了车之后,那个小太监也准备司其职回车上驾马。 才迈了一个步子,呦呦就伸出脑袋说:“劳烦你步行回宫,本宫与他有话说。” 伸出手,一手挥了鞭子,马掉头小跑起来,速度挺慢。 慢到这个太监都能跟上,却不敢跟上……让他十分难受。 呦呦一上车,立马将蒋木按在车壁上,有些恶狠狠道。 “蒋大人手掌间翻云覆雨,怎得今日不安排后路被人这么强拉硬拽的紧蒋府?” 呦呦伸出手,在大氅里拽了拽蒋木的素服。 有些鄙夷的接着道:“人家在府邸门口给你换衣裳,你怎么就不晓得反抗一下?” 这手从腰间都快扯到胸口。 蒋木被这小手‘摸’的浑身一怔,立马伸出手将呦呦捉住,免教她继续放肆。 同是还有一口气噎在了嗓子处。 蒋木眼瞳颜色混浊起来,声音都磁性了些,低沉沉的说道。 “别乱动。” 这话骤然一听还有些不一样的味道,呦呦原本对着的视线突然炙热起来,连忙就想别开脸。 蒋木伸出手,将她下颚一捏,轻轻笑出声。 -- 第454页 “我的后路不就是你吗?” 眼神缠绵起,让呦呦突然有些燥热,脸不知道为何,有些发烫,连同着脖子和耳尖都有些发烫。 呦呦本着斥责前来,生气蒋木这样不顾生死的为贺嘉佑办这样的事情,后路还不准备充足。 哪料人家准备的后路竟是自己―― 所有的责怪一下子都说不出来。 呦呦睁着眼睛望着他,“那今日并不是我要看你平安,而是你要看我无事?” 蒋木宠溺的笑着,眼神里柔和的都能掐出水来。 “自然,你又被关起来我接触不到你了!你每日到底都做了什么?陛下怎么隔三差五就关你?” 听着蒋木的疑问,呦呦很认真的去思考了一下,无辜的摇了摇头。 “我觉得我并没有做什么……我的身份,他又不能打,又不能罚我,除了关关我什么也做不了。无事,无事。” 她心平气和的去安慰蒋木,蒋木只是笑笑不多言。 除夕那夜,呦呦被关入了九方阁。 没过多久,向笙便来找过他,说呦呦又被关起来,他接触不到,也知道兵防图在何处。 还将自己记得的那些绘了些给他…… 向笙说,一直以来愿意帮她的,只有蒋木。虽然不喜他,但眼睛也不瞎,心也不盲! 蒋木知道,向笙武艺超群,如果连他都进不去,看不到呦呦,势必是被陛下给着人看守起来了。 那便发生的不是小事。 想想她现在的身份,能随意被人监视关死吗?可贺嘉佑这样做了!所以呦呦大约又是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 可看看她现在,说话谈笑丝毫看不出来有什么…… 蒋木曲身,将呦呦揽入怀里。 在她的耳畔轻轻说了一句:“我想你了,你还好吗?” 软糯的声音呼在呦呦耳边,她痒的摇了摇脑袋,模样俏皮。 呦呦本来在大雪天窗子边坐了一天,心从来没有安稳的在胸口上跳过。 只是知道了贺拂明递的消息,才有现在这一幕。 她将下颚垫到蒋木肩窝处,用一种黏糊的语调也对着蒋木的耳朵说。 “想,我特想,想得不得了。” 蒋木一听,认识了这么些年,哪里听过呦呦这样的软语温调。 硬是像喝了一杯子烧刀子酒一样,一下子就浑身燥热起来,恨不得就同她在这马车里直接远走天涯算了。 他按捺了好一会心里的胡思乱想才恢复神志。 “等我哥哥回来,太子一党就结束了,陛下彻底了结身边猛虎,将施蒋二家湮灭在南息前进能力时洪流里。 而看似淳王独当最大赢面,不久之后太子残党也会将他扑死。全都准备好了,无论……” 蒋木差点说脱了口,无论他是死是活,所有的事情全部已然安排妥当了…… 由于蒋木分析起政局他都是一本冷静,虽然差点说漏嘴了,也没让呦呦起疑心。 因为他的语句平缓沉着,根本没有一点交代遗志的感觉。 他清了清嗓子,改换道:“无论二殿下接下来要做什么,我都给他准备好了,也给你准备好了。他也会亲手将兵防图给你,你到时候千万随心得到自在。” 他说的清清楚楚,认认真真,郑重其事的,一点带悲带惨的都没有。 呦呦没听出来蒋木有生死相隔的意思,但是听出来了生离的味道。 蒋木说的也没错,她如若得到了兵防图,第一件事就是去找李邵仪兑换圣旨,得一道自由之身,以后恨不得余生再也不踏足东唐! 呦呦在他肩膀处点着头,轻音喟叹道一句。 “我会来找你的,你拿了我的婚书,总要兑现是不是。” 蒋木心里一喜。 他本就看的通透,在接受贺拂明招揽之时便也将生死置之度外,所以明晓得离死更近些,他依旧选了。 只要能灭了蒋家,给自己的娘亲报仇,没什么的。 再说了,他也不一定会死。 他能自损八百,换敌一千,也不是同归于尽是不是。 更何况现在身边还有了呦呦。 他哪里舍得? 只是接下来的政局十分不稳,没办法彻底预料结局,心中难免还是悲观些好。 想着死,向着生,中间一路皆是繁花。 他将呦呦揽的死死的。 甜津的说:“是的,夫人……” 呦呦身份再尊贵,其实也从未尊贵过一天。 要说蒋木身份低劣,那也是南息朝中正儿八经的世家贵族皇亲! 皇后是姐姐,护国大将军是哥哥,还有一个太子表哥。 虽然还是蒋木高攀,其实也未必是高攀。 毕竟她的公主身份从未有人承认过…… 蒋木哪怕没人认,那也是身份搁在那里,三分面不给,一分面也是有的。 二人如此比较,身份相差并不悬殊。 一听见‘夫人’二字,呦呦觉得心里暖悠悠的暖悠悠的,格外舒服。 彻底的扑在蒋木怀里,仰着头。 面相精绝,却眉眼微嗔。 “接下来我知道南息会震荡,你护好自己,别像我与国安郡主那般,知道吗?” 言下之意是她不想嫁给死人。 蒋木听了心里‘咯噔’一下。 -- 第455页 一边笑言:“敢不言是。”一边却神色晦暗,有些迷离。 这走的再慢,一条回宫道的大路也是直的,二人还没说着些什么就到了宫门口。 临了下车之际,蒋木拉住呦呦。 十分严肃的看着呦呦,问:“你身上的金丹之毒可好些?陛下能用什么牵制你?” 他十分惧怕贺嘉佑能牵制呦呦,影响她的决定。 呦呦看着一身鲜红大氅衬着的隽秀的脸,故做深思,想了片刻,捉弄蒋木道。 “怕是有。” 还苦着一张脸。 那当场是将蒋木吓得心一急,连忙捞住她的胳膊,看着马车底下的那些侍卫说。 “立马驾车去东城一处废弃的观音庙,哪里有条出城的暗道,我专门给你准备的,现在就走,我来拦住他们。” 蒋木慌了神,生怕贺嘉佑能掣肘她,左右她的意愿。 现下一听呦呦有牵制在贺嘉佑手里,他直接就想与送呦呦出城。 完全不管贺嘉佑会如何发怒,他如何下场,直接就想违逆君心。 手一抬,像是要下什么命令一般。 呦呦一见蒋木这样急怕,加上他抬手之姿,心下就了然。 她凑身上前,在蒋木耳边说。 “原来你还有人准备着了?亏的我还担心你今晚出事。罢了罢了,你也不简单,今日是我忧心过头小看了你去。” 说着就准备跳下马车,进宫去―― 蒋木眼见她还往死穴里走,就真的以为贺嘉佑有点像拿住了她。 不然明明被牵制还回去,这怕是拿的严重了……蒋木随着跳下车,一把拽住了呦呦。 有些严声厉气,忧心忡忡问:“你怎么了?陛下用什么了?” 这担心的恨不得将心都快贴在了呦呦身上。 呦呦看着这样的蒋木,‘扑哧…’就是一笑。 “贺嘉佑拿住我的,是你啊――” 拍了拍蒋木的胳膊,一道进宫了。 还畅快??的笑了好几声。 一般谋心计者,城府极深,少许有这样露声之笑。 蒋木听着,先是怔了怔,待反应过来之后,才将一颗心平平稳稳的放入了胸腔。 摇摇头。 果真是关心则乱,这么简单的事情,但凡放到了呦呦身上,他一律都想不明白! 脑子里硬是成了一片浆糊。 当他们二人一道并肩慢步去了御书房,贺嘉佑正吃喝小粥等着他们。 蒋木身为人臣,自然是规矩周全,见面之后恭恭敬敬的叩拜。 而一向浪荡不羁不守规矩的呦呦就十分松散,简简单单的行了个两国之间的平礼,就毫不顾忌规矩的坐在了贺嘉佑对手。 还朝着王舟招手,要了一只小碗。 王舟顿时傻了眼,这是给还不是不给……他立马投去目光看向贺嘉佑。 贺嘉佑微怒,且怒的很明显。 夹小菜的翡翠玉箸往桌子上一拍,低声喝道。 “你现在是什么身份你不知道吗!如此放肆,也不怕朕一刀杀了你!” 第121章 彻底暴露 “你现在是什么身份你不知道吗!如此放肆,也不怕朕一刀杀了你!” 呦呦依旧觍着脸找王舟要碗…… 贺嘉佑吹胡子瞪眼的让王舟给她也拿一个。 却见呦呦十分顺杆爬,在王舟出门前喊了句:“还有蒋大人的。” 贺嘉佑:! 蒋木默不作声,只是看着她与贺嘉佑之间的诡秘关系。 呦呦痞态匪气就出来了。 看着贺嘉佑稍微挺直腰身,只是脸上挂着的随意是旁人永远不可能挂的出来的。 这样的胆量,这样的拿捏,衡量,分寸是一般人做不稳的。 除了她,也只有她。 她整个人往贺嘉佑面前凑过去,将后颈伸给他。 “我即便不是您的,那也是您心爱之人的儿子,虽然她对不住你,可您的喜欢也是真心实意的。烦请陛下爱屋及乌,饶我一回呗。回去之后我天天将她的消息递给你,你要我帮你们两传情书都成。” 贺嘉佑眼睛瞪的囫囵个大,那是真恨不得一掌劈死她。 蒋木看的都有些心惊肉跳的,直觉得呦呦简直是在挑战人极限! 但是呦呦知道今日他不会发怒,因为今日他的心腹大患死了,并且!蒋家的那位护国大将军居然无诏偷回广陵。 想偷偷的给他爹做大寿,却不料暴露了行踪。 现在他不能露面,回不去边疆等旨意,也露不得面儿晋见陛下。 她今日在与贺嘉佑商谈出宫的时候,无意之间碰到了这一册消息。 今日怕是这么多年来唯一一次心里舒坦的日子了。 不需要再被蒋家掣肘,被人威胁了…… 蒋家的大军太厉害,功高震主许多年,看看护国大将军的妹妹是一国皇后,外甥是太子。 他常年都觉得脖子上正架着一把刀,今日将取下刀即将要还捅回去,他不高兴吗? 怕是心里止不住怎么乐呵呐。 所以今日,呦呦无论怎么犯口忌,都不会受责。况且他们中间还有这么一层渊源…… 贺嘉佑虽怒,却也只是面上怒,心里没什么多的情绪。 他将粥端着又进了一口,余光扫到了王舟进来,便说。 “给蒋木也准备一只碗。” -- 第456页 呦呦接过,称了声冷言冷语的“谢”。 想着除夕那夜王舟的撺掇,让她十分难受。今日这态度让王舟觉得不对,硬是有些惊怕留在心里。 他自七年前就知道,这个人十分不简单。 谈笑间总有陷阱,如今这一声谢他着实不敢当,怕是笑里刀,绵里针。 呦呦自顾自的舀了一碗满当当的白玉粥,端着就喝起来。 贺嘉佑见她吃的香,心里也跟着愉悦,也端起同呦呦那样喝,没有用勺…… 畅快淋漓的几口喝见了底,贺嘉佑拿着帕子擦着嘴角,一脸轻松。 他说:“可惜你不是朕的皇儿,不然这江山交给你,当真放心。” 呦呦正擦嘴了,被贺嘉佑来的这么一句话硬是呛了一口气。 她讪笑着:“你与李我父皇一样有眼光,不然我怎么会是太子。” 王舟端了一只新碗上来,蒋木道了谢后也自顾自的盛了一碗,正欲拿着勺子吃。 却听见了一句晴天霹雳。 只听贺嘉佑说:“李邵仪哪里有眼光,他立得不是李清辰吗?” 呦呦一听,就知道贺嘉佑知道了什么。硬着头皮与他说,怕是也无济于事。 立马将右手袖子里藏着的碎瓷片凌空划破,准备抵在贺嘉佑脖子上。 贺嘉佑身仰一份,一只手敲在呦呦右手腕子处,力道一震,又将她才恢复些的手臂震的酸麻无力,再想抬也是抬不起来的。 蒋木愣在原地,他不会武功,只能看着这一切的发生在这顷刻之间…… 陛下说什么? 说东唐的陛下立得是李清辰……不是她? 知道了呦呦的身份? 呦呦一击失败,就有些狼狈的坐在他对面,脸色已经没多少血色了。 贺嘉佑冷睨着呦呦。 “你倒是骗朕的时间不短,胆子倒是大的出奇。这里是哪里你知道吗?” 短短的一问。 听不出任何怒意责怪,呦呦与蒋木双双都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完全不知道贺嘉佑是什么意思,在想些什么,要做些什么! “你确实适合这样的宫里,只是现在一来,你觉得你回得去东唐吗?” 贺嘉佑松松散散的起身,一身倦意提不起神儿似的,起身之后还特意地舒展了身子。 语调有些晕了,但眼睛里却含着精光,带着戾气。 “当年曲是欢移经易脉蒙混过去殿上几十位御医诊脉生下了你,你现在也用同样的招数想蒙混过朕的眼睛?” 这话说出来,呦呦已然浑身发冷,害怕的动也动不了,只是面色更加苍白的看着贺嘉佑。 眼神出现了呦呦少有的害怕。 他知道了什么,知道了她不是李清辰,知道了她是女儿身? 蒋木此时也是浑身骤冷,手上端着的粥都端不稳,甚至还有些打颤。 眼睛瞪的圆滚滚的,就是看着这一切,听着这一切。 他要救她。 要救她! 蒋木此时浑身冰冷,脑子里一片混乱,他不停的告诉自己:冷静!冷静!想法子,快想法子! 在想法子之前,他要保证自己的自由,不然有法子也是无法子! 贺嘉佑看着呦呦,虽然有些害怕惊愕,却也能坐的端稳,十分有气魄。 可惜了,当真是可惜了。 他眉间一挑。 “现在这个局面,朕想知道,你如何自救?” 贺嘉佑又四平八稳的坐下,一切都在掌中,不急不躁。 呦呦其实恍的舌头都在打颤,怕,前所未有的怕。 心‘哐当哐当’跳的声音,恨不得都要把她的耳膜给砸碎。 四肢发硬发僵,完全不能动弹。 如此大雪的天,她脊背上的衫子已经湿了个透。 只觉得有些头晕目眩。 聪明人与聪明人之间说话,从不绕圈,装傻充楞也是要看情况的。 现在的交谈只适合利益谈判。 呦呦稳了稳心神,舔了下嘴唇才说。 “本宫就是东唐来南息为质的太子殿下,陛下怎敢动我?你说什么便是什么?就算是要开战,这个由头怕还是有些不够的,在天下人眼中太过牵强。不过如若陛下不畏言论,那么这个由头也就足够了。本宫不自救,而是自有人救。” 呦呦一派强装镇定,与贺嘉佑直视交错。 一点也不落人下风。 贺嘉佑帝王之相威严,压的呦呦有些喘不过来气。 呦呦只好挺直了腰板将自己的气势唱足了,才能与之相对,让人不敢小看了去。 她再不是李清辰,此时此刻坐在这里的,也就只能是李清辰! 只能是南息与东唐。 贺嘉佑看着,当真是越看越欣喜。 并不是因为她有一张与曲是欢一样的脸,而是她由内至外浑然天成的那种气势。 贺嘉佑细细的看着呦呦的眉眼,只是她束着高冠,看不太出多少女态。 想想除夕那夜,她一头乌发披身,虽狼狈不堪,可那面貌确实让人久久不能忘怀。 丝毫不亚于他见曲是欢的第一眼,那一记让他魂牵梦萦这么多年的一眼。 故而自除夕那日之后,他凡是政务不忙都想去看看她,甚至想将她的发髻松开,好好的看看她。 因为那惊鸿一面,那日起,贺嘉佑以她胳膊伤痛为由,让边徽子细细的把脉过许多次。 -- 第457页 反复确定查证,才敢有今日的试探一说。 边徽子曾经想用药贴近她,但呦呦总能避开,从不上当。 后来边徽子说,她可能是个会用毒的高人…… 能在医学上被边徽子一夸的人,贺嘉佑当真是见的不多! 难怪这一年里多次御医把脉,从没人把出她是女儿身。 要不是那夜她披头散发的样子,怎么会有这样的诡异想法冒出来? 他一直以来都是相信边徽子医术的,只要边徽子说无事,必定就会是无事!无论这人还有没有气。 他那夜将疑虑告知边徽子,边徽子告诉他,脉搏变改这一说他听过,却从未亲眼见过。 而且这一法早在十数年前便已销声匿迹,被一位老者带着移经易脉这一法深埋黄土,怎么会重现世间。 边徽子翻遍了典籍,最终找寻这一法,在肩臂背部金针封穴,可以让人把出不一样的脉搏来。 他连着每日去请脉,可算是把出来了些细微不常的跳动来,却因为无法证实,也不敢妄下断论。 想着迷晕或者怎样去证实,奈何这人对迷药之类的熟悉的很,一点法子也没有…… 没法子直到了今日,贺嘉佑只能亲自出言来试探。 帝王嘛,试探人总说的像是证实过,让人分不清是试探还是点名。 呦呦显然就是被镇住,框住的那个人…… 贺嘉佑微眯着眼睛,笑了笑,笑得很轻松。 “朕觉得,你还是如那日松了髻好看。” 蒋木猛然的抬头,看着贺嘉佑,又心头大怔地看了看呦呦。 心里翻滚的有万丈巨浪那么高。 除夕那夜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因为呦呦什么事情,耽搁连晏落生死下落而不顾的离去…… 那一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蒋木额角沁汗,原本以为今日是自己过不去,却不曾想到会有如此一幕,竟然是呦呦过不去―― 他的眼神担心,害怕,恐惧,纷乱叠杂在视线中。 而蒋木的视线无疑引起了贺嘉佑的注意,有些微嗔,前后连想了一番。 贺嘉佑吐问:“你们有私情?” 这一句话问得幔,也是今天目前为止,他唯一一句带有疑问语气的话。 呦呦与蒋木对视一眼,十分冷静的说到。 “早就与你说过,我想让他去东唐,为什么你不也知道…… 如果真与他有你说的这劳什子私情,我用他的手回国不容易?真有私情他会留在南息,死活拒绝我数次招揽?” 呦呦确实一早就与贺嘉佑说过,欣赏蒋木的才华,想将他招揽过去,蒋木却拒绝过。 贺嘉佑从这段话里听出的却是别意。 “你承认你是女子?” 呦呦反应快,根本没有想,直接笑出声。 将左臂往桌子上一放,吊着眉毛,勾着眼角,哼了声说道。 “你让边徽子来给我切脉,看看我是男是女。” 蒋木听到那句话,心里都漏了一拍,面上仍旧无恙,没有露怯。 只是稀松平常的样子,带着些紧张,看着这一切的发生。 眼中捎带了疑虑匪夷所思看了两眼呦呦。 他和呦呦关系好,如若他今日有恙,一样会连累她的…… 原来今日进宫,贺嘉佑还想看他的反应…… 怕是呦呦常年不漏,贺嘉佑无法确定她的意思,就照来他们二人看是否相通,能不能漏些反应给贺嘉佑当确定他身份的依据。 贺嘉佑只是说了移经易脉糊弄四个字,可他应该没有在自己身上证实过。 呦呦虽然也打晃,也害怕,但是更要抬得起气势,但凡虚漏一丝,怕真就过不去今日! 只要贺嘉佑没扒她衣服,他就不可能凭简简单单的把脉知道性别。 想当初曲是欢大殿三十三御医给她切脉看是否双生胎,诸座御医无一人能把出她是双生胎。 故此现在呦呦确定,边徽子单就把脉是不可能确定它的性别。 即是如此,他们没有依据,只能用这样的法子试探,呦呦要死不认就好。 但是她不是李清辰这事,她看贺嘉佑已然有些清楚了,听他话里的意思像是知道她不是李清辰。 果然还是上次的事没彻底瞒着…… 呦呦为此皱了皱眉。 坦荡地问:“陛下知道了什么?预备怎么做?” 贺嘉佑看着她,真的是想伸出手将她那一根玉簪拔掉,再看看那夜的那一张脸。 看到这一张脸,这双眼睛之后,他有些忘记了曲是欢是什么模样子的…… 他声调清浅。 “知道什么,知道了你的身份,知道了你骗朕的诸多。” 眼神警示。 呦呦心里一漏,现在只要是他说一句话,呦呦总是心‘砰砰’乱跳,止都止不住。 胸腔里的呼吸永远都不够,她的指尖在衣袍下扣着凳子,来疏解自己的不安情绪。 “我哪里敢欺君?陛下真是高看了我。” 她心底害怕,面上却从不露怯,语句也端的稳,一丝晃动打颤都没有。 贺嘉佑罢罢手。 “死鸭子嘴硬。非叫我让人按住你,扒了你的衣服,看看你背上有没有金针?” 这句话也是贺嘉佑诈她的……只是说的语句肯定,让呦呦懵然一怔,目光错离了些。 -- 第458页 蒋木端着粥的直接一僵,整个人脸色霎时间就不好看了。 贺嘉佑一眼就看出了二人的端倪。 沉下嗓子,低喝到。 “蒋木,你退下。” 这句话就像是一桶冷水从头淋到脚,身子不像再是自己的一样。 蒋木反应一下子就迟钝起来…… 茫然无觉的起身,僵硬的叩拜退下。 整个过程就像是一只坏掉木偶,每个关节都咬合的太紧,动作不太利索。 蒋木脑子里只有,退?不退?救?如何救…… 他要能自由活动,才能施救! 最后牙一咬,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便退出了大殿。 蒋木一退出,那就好办。 牵扯的只有她一人,不连累蒋木这就是最好的。 呦呦梗着脖子,与贺嘉佑来硬的,今夜是什么情况她也拿捏也不准。 他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呦呦至今也没有看出来。 本着上送蒋木进宫护他周全,没料想这一出……她与蒋木方才是露了些的,她自己有感觉…… 与这种人言来语去的,一丝音调不稳,一丝眼神不对那都会被人看穿。 她已然露了,便直接主动出击敞开了与贺嘉佑谈才有利,不然事后被人拿捏,就算是说翻了天,贺嘉佑也不会退半寸之地。 “陛下与我有什么可言?” 她更希望的是有话直说,这样想起对策是会好办许多的。 呦呦话锋锐利,气势陡升,让贺嘉佑突兀的一愣神。 脸上的神情慢了半拍才跟上,微微笑起,那种睥睨江山的感觉顿时出来。 将呦呦死死压住一头。 “当真是小瞧了你,就这境地还如此……李邵仪有你当真有幸。” 贺嘉佑一番感慨过后。 “你可愿意嫁给我的皇儿?” 呦呦着实一愣,一口凉风灌到嗓子里,呛了她半天。 脸一下子呛红了。 结果接着听到贺嘉佑继续说:“朕倒是属意你,却长你年岁三十有余。怕是在朕的手里你会不好过,朕也不会好过。还是在朕的皇儿里选上一位?” 贺嘉佑显然是晓得呦呦着能耐,能在他的皇城,他的眼皮子底下安排了一整条情报线,这种事情可不是谁都能做的。 怕是他的亲儿子,都没这样的几分能耐。 还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将李清辰送出了广陵,自己遮掩的清清楚楚……也有本事让曲千屹用十城换她一个‘无需解释’。 这样的人,腕子不浅。 “你今日答应我去救蒋木,再回来与你道谢就是说这些?” 呦呦觉得贺嘉佑今夜变化十分奇怪,让她觉着匪夷所思。 今日是这么长久时间以来,第一次怎么看也看不透贺嘉佑…… 就跟在一重大雾之中一样,贺嘉佑深入其中与她对立,能听其言却不见其身。 贺嘉佑简明深邃的眸子盯得呦呦有些发毛。 他声音太轻,却也太掷地有声。 “朕要你永远留在东唐,不许回去。” 这话一出,呦呦脸色直接就不好看了。 这什么意思呀? 她连东唐都摆脱不了,怎么贺嘉佑还要将她扣下? 眼神晦暗不明,神思不定,盯着贺嘉佑跟杀人刀一般,连连的给他捅了几刀却均不能近身似的些膈应。 呦呦此刻不是薄怒,是盛怒,但却不显在脸上,只是内心里窝着翻腾。 嘴上挂着的笑十分刻薄,拒绝那是明晃晃的摆在脸上。 贺嘉佑一看就知道她不愿意留,但是不行。 以她的腕子,尤其是她救蒋木之前丢在他案桌上的那些个名单…… 他去找了,基本上可谓是人去楼空。 这里面怕还有她的手笔,一面给他却又通知那些人撤离。 呦呦冷着嗓子,毫无情绪。 “那陛下试一试吧。” 目光平静且隐隐翻腾些什么,让贺嘉佑看着,只觉着有些棘手。 他也平淡的说:“几时完婚,你再几时出九方阁……李邵仪那边朕来。” 呦呦见贺嘉佑当真,皱了皱眉头。 她转念一想,哼笑出声,打算就是这个好机会,试探一下贺嘉佑对各位皇子的想法。 便有些诡笑挂在脸上,不阴不阳地问:“即是如此,那你觉得我嫁给谁好?” 贺嘉佑被她反问一句问得也有些不舒心。 他没说话,只是召了王舟进来,说着将她好好看守,好好伺候着。 然后转身回了桌子旁。 而呦呦此时冷下心冷下眼,出御书房还特意的在殿外四处大量,没看见蒋木的身影。 今夜国公大丧,他保命入宫,按照圣旨所言,现在应该是在藏书阁了…… 下一次见面怕是她出九方阁的时候了…… 蒋木好算计,还知道她有法子求到旨,顺便见见……果真是算无遗策。 她哼笑着。 却不知道在这冰天雪地里想些什么,走着熟悉的路回了九方阁。 向笙自从那夜便再也没有消息,也不知道是被捕了还是如何……她挑了挑眉毛。 一回到九方阁,只见水含正用帕子掩着泪,在门口等她。 远远的见她的身影,水含立马是放声哭了出来,然后被侍卫阻着,无法出来,急得原地蹦脚。 -- 第459页 呦呦走进之后,水含立马拉着她上看下看,见着脖子上的一道轻微红痕。 红着的眼圈又滴了些眼泪下来,捂着嘴的帕子里呜咽出声。 “主子你,你为了什么……” 水含这段时间也十分自觉的避嫌,从不靠近呦呦半分,只是该做的活儿也做的细致。 呦呦拍拍她的肩,道了句:“无碍,莫慌,走吧,谁有没有一起坐坐。” 水含才点头,只见跟着就又来了一位太监,浩浩,汤汤的带了十数人,各自手里都捧着精致的衣裳,小匣。 尾随着她而来。 王舟与那为首的太监耳语一番之后,走到呦呦身边。 有些不悦的看着呦呦,尖着嗓子假客气的说。 “陛下让殿下即刻换了这件衣裳去含元宫聚聚上元佳节,与诸位殿下们好好的重新认识一番……” 王舟话音才落,罢罢手,婢子们家将手上之物一一呈递给呦呦过目。 第一位婢子打开云母嵌镶的匣,里头是一件白色的宫装。 不过不是男儿装了,已经换成了罗裙。 白色绞着金线织锦成的裙子,织的隐约是一幅江山图,许多关隘重城还用云母珊瑚削了薄片缝嵌上去的,漫天星河坠的皆是大大小小的珍珠或者夜明珠。 她眉眼蹙起来,正要挪开视线,只见第二位婢子已经将匣子打开。 里头是一套鎏金嵌着白玉打造的一整副头面,只一眼,呦呦就咋舌,嵌功了得,完全就像是浑然一体的感觉。 然后眉头越蹙越深。 第三个匣子还没等打开,呦呦直接转身就进了殿,一点好脾气都没有,直接发怒低喝。 “滚出去,本宫不去。敢留在这里,一会儿本宫就一把火少了去!” 门被她关得‘啪’地一响。 而水含,正傻了一般看着那两个匣子,又看了看合上殿门的门…… 这是,是女裙,饰品…… 主子这是,暴露了? 她直接吓得有些腿软,惶然无措。 第122章 蒋家覆灭 水含这几日因为这一哭,倒是与呦呦关系又重回以往那么一些,亲近了点…… 只是水含却怎么都无法张口问呦呦,是不是被贺嘉佑发现了身份,他会怎样处理她们,会怎样对东唐这两国的盟约,会不会开战云云。 这些问题她都想问,但每当厮磨到了嘴边之后,她却无法问出口。 最难得就是呦呦了,该如何去问这些? 只想着呦呦怎么待着,她就怎么呆在呦呦身边就好。 她自从重新被关起来,最想见到的人,就是十五那日送饭的人…… 呦呦想让他带消息出去给蒋木,问他安好否,问问可能打听到向笙的星星点点消息。 结果这个人却再也没有来过…… 她现在不能妄动。 她见识过贺嘉佑时疯时狂,也见识过对她的格外处理…… 重新关起来后,贺嘉佑来的时间加长了,每每都是不言不语的,二人共处一间殿宇。 无论呦呦在哪里,他就跟到哪里,只在她身边处理朝政。 凡是呦呦东晃西晃,他就索性开了所有的殿宇门窗,然后处理奏折。 转年的气温还低着,冻的贺嘉佑时常手发僵,也不拘束呦呦,也不关门闭窗。 就是批阅累了,他抬起头必须得看见她不然就会起身四处寻…… 呦呦着实是摸不清贺嘉佑到底想做些什么。 又不怒,又不怨,也不罚……就是这么奇奇怪怪的跟着她。 也不与她说一句话,就是要在他的视线范围内活动。 呦呦觉得奇怪,觉得难受,觉得气竭,却没有什么办法停止贺嘉佑这样的做法…… 暴风雨的前调永远都是风平浪静,静到你感觉不到什么会在下一刻来临。 正月二十这一日,天朗,气清,也算得上是一个阳光微露的好日子。 这天,天才亮,蒋木已经拿着厚厚的碟文双手呈上之姿,跪在宫门口高呼。 ‘蒋家有罪,望陛下从轻发落。’ 喊了一刻不到,在他的背后已有一支锋利的寒箭对准他的后脑射来,城门上当即有一人开弓拔箭救蒋木于箭下。 蒋木后脑一阵凉风,掀起来几根发丝飞在肩头。 他不为所动,跪的笔挺,仍旧是双手呈托高举过头,继续高呼。 顷刻间,来者刺杀人数非常,一拨接一拨。 来了一共五拨,共计二十七人来杀他。 城门上一人执弓立于墙头,凡是有异于平民者接触到蒋木一丈半距离者,皆射之。 褚陈易一人听皇命保蒋木性命,任由蒋木大呼这一句话。 足足大呼了一个时辰,陛下这才宣旨觐见。 这一幕主要是煽动百姓,也引蒋木这位哥哥显身,好定他个擅离职守之罪。 即便是有丧,也不该不召而自归!可是这大将军耐心非常,一直不现身。 蒋木进宫一日一夜,翌日带着拘压的召去了蒋家,此时,老国公还未出殡,满堂还有亲朋伤感。 只见蒋木悲也不悲,痛也不痛,喜也不喜,捧着圣旨直入大厅。 满堂齐跪,却没有一个人给蒋木一个好脸色。 蒋家每一个人的眼神都像一把利剑,将蒋家已经扎成了筛子。 -- 第460页 “奉天承运皇帝,制曰:蒋家欺上瞒下,乱我朝堂法度纲常,懈怠职责、以权谋私,大不敬宗庙社稷。 护国大将军蒋正塞外屯兵,欲行不轨,沟通外寇,叛国求荣,今被查实,朕痛之入骨,愤不能平,琢赐连坐家族。钦此。” 这道圣旨怪哉,株连了全家,却不昭告天下,而是制曰独独给的他们蒋家…… 如果是私通外贼,这样的泼天大罪,必然是要昭告天下的,可如今这个‘制曰’一下子让满堂亲朋好友皆蒙着。 一面噤声,一面面面相觑,互相大眼瞪小眼,搞不懂其中的门窍是什么。 只知道这道圣旨十分诡异,不似平常。 不等他们有任何反应,蒋木的话才落地,立马就有大批的官兵将堂上所有亲族全部拿枷锁拷起来,就连有了诰命的蒋正蒋宛氏也被上了锁。 这下子让满堂突然有些哗然与杂声议论纷纷。 一般朝中重臣,身有诰命的妇人是不会上枷锁的,可今日……如果没有陛下的命令,底下的侍卫也不敢如此胡作非为。 怕是蒋家真的要遭祸了。 厅中叫骂蒋木的,唾面的不在数十人之下。 他就安安静静的捧着圣旨看着蒋家几百余口一人不落的被拷上带走。 眼里颇生华彩。 一时间,一大批身着丧服的人排着队被人吆五喝六的押走。 整个灵堂被闹得鸡飞狗跳,哭声叫骂声不绝于耳。 可最终却都归于宁静―― 蒋家都被逮捕殆尽,宾客们自然也都落荒而逃,整个蒋府突然除了蒋木,一个人也没有。 他在厅前的一处石桌子坐着,静静看着屋檐上挂着的白花球,白幔子,求往生极乐的大经幡,还有地上被风吹散的纸钱。 合着小风一路转到了蒋木的脚下。 他定睛看着看着,弯下腰,将它捡起来,捏在指尖。 起身朝着大堂里走去…… 屋子里正摆着一口上好的金丝楠木嵌着碧玺打造的棺椁,上面写着巨大的‘奠’字,供奉台上摆满了各样祭品祭国。 有一幅白色的织锦上绣写着一篇血字经,正覆盖在棺椁上面。 这经文来历非常,是上一辈皇家御用的大僧临圆寂前用血写的一篇经文。 一直收藏于皇家。 是老国公十年前六十大寿的时候贺嘉佑赏赐的,记得当时陛下说,这样的东西举世之下只有太安公能用。 由于这血经宝贵,太安公当年便没有推脱,直接叩谢了皇恩接了过来。 现在蒋木看着,只是淡淡扫了一眼,果真是举世之下只有老国公用得…… 但蒋木此刻只觉得蠢! 原来那个时候,陛下就已经有了杀蒋家的心了……这么明显,他爹居然没有空出来…… 举世之下?只有他一人? 这样的东西,怎么能接?怎么敢接? 举世之下,就是不拿其余国君算上,陛下怎么不是世上之人?怎么就是只有他一人能用得? 蒋家富贵太久,便忘了何为谦逊,何为臣子一般。 哪怕他这个将军哥哥聪慧,退了蒋家全部的势力,窝缩在边疆,但也已经难逃蒋家覆灭的命运…… 蒋木面前的火盆子还有余火,他随手轻轻地将指间上的纸钱丢进去。 火一下子舔舐了个干净,蹭蹭的火光映在蒋木脸上。 突然,冷清的大厅里一角传出了声音。 “当真是好手段,秉修与本将军传信说与你时,我还不信…… 怎么一个蒋家任人鞭打唾骂的妓子儿子,就能与殿下对抗了。现在一看,真是不禁让人感慨。” 一番话说的是咬牙切齿,却不暴躁,沉稳冷峻。 蒋木抬起眼睑,顺着声音望过去。 是蒋正。 他的哥哥,南息的护国大将军,十四岁便上战场杀敌,不过十七便名声大噪,享誉天下。 二十岁就封为了护国大将军。 而蒋木出生的时候,他这个哥哥都三十二三了。 此时的蒋正一身白色劲装,白靴至腿腹,腰上挂着一柄寒光凌冽的长剑。 头发整整齐齐的梳好,一张脸浓眉大眼,炯炯有神,只可惜浑身杀气太重,看着他原本不太刚毅的脸型生生有一股子戾气萦绕在眉心。 看的令人生畏。 这么多天来的接连消息居然都还没将他打击的意志消沉,疯魔不振。 蒋正一手正搁在剑柄上,吊着黑瞳十分不屑的打量着面前‘瘦弱不堪’蒋木。 双眼赤红,脸上的肌肉都崩的僵直。 明明怒意滔天,却还能如此有‘涵养’的站在这里同蒋木‘好好’说话! 蒋正缓慢的将剑□□,对准蒋木。 高声朗朗道:“叫你准备的人出来吧,速战速决……” 每个字都掷地有声。 蒋木只是凌空点了点头,四周本上空寂一片的院子,突然跃出来了近四十余人,冲进来后将蒋正紧紧围住。 蒋正是什么,是十四岁就上战场杀敌的人,至今已在战场厮杀了近三十年。 说是以一敌百不为过,眼前的这四十余人他根本不放在眼里。 蒋正眼神一睨,看向人后面的蒋木,冷冷一笑,剑端提起,正对着蒋木。 像是下一剑就能横在蒋木的颈上。 -- 第461页 四十余人包围蒋正,他也确实是高招,每一剑的劈、砍、崩、撩、格、洗、截、刺、搅、压、挂都十分精准。 软钢剑,抖动的范围都被蒋正拿捏的极好,几乎是每一招下去,必是见血。 血洗过的剑身尤为冷寒,拿在蒋正这样风姿飒爽的人手里,更像是判官手里的笔,勾挂人命。 不过这四十余人都是贺嘉佑手下的精兵暗卫,从未显露出来过。 有些武功路数是贺家皇室独有的招数,蒋正从未见过,故而也会有几招失手落败的时候。 当他落败的第一招,蒋正就知道,今日怕是难出这大门。 而当他知道施幼南被逼到推出自己的父亲去保家族的时候,就知道他这个太子外甥怕是非常不好了! 所以他才偷偷的潜回广陵,想着与贺秉修与他们密谋一下…… 却在偷偷回到广陵给自己父亲祝寿时,前一刻还在书房里,父子话聊。 出去后便是塌天!直接阴阳两隔。 他还不能光明正大的出去为他父亲主持公道。 最糟糕的却是他父亲亡故,他需要受旨回都带孝。 这样光明正大的回来,怕是危险重重。 本来想留在广陵看一看四方局势,却不料昨日清辰,听闻蒋木手捧着他们蒋家的罪书,求陛下从轻发落。 这还了得? 他们蒋家一直上陛下的心头刺,这样一闹,满城皆知,如若再有其他人联名上奏蒋家,怕是蒋家就难保今日…… 惟有一策就是他出城回边疆,以大军震慑陛下,让他心有余悸。 再想着换天子。 蒋家得保,太子得保! 可是他试过出城,谨防之严密从未有过。 他找过施幼南,二人相商便是,怕是陛下已经知道他不在边疆,但或许不知道在广陵! 贺秉修早在春日猎时失了些龙心,他心里早衰,常是郁郁寡欢。 接着晏落一事污上他,他百口莫辩,又是禁足。几乎到现在,他没出过东宫。 接着施幼南也遭难…东宫也没那么好进。 明明只有这一年的时间,转变却陡然急下,快的反应不过来。 加之这半年来,蒋木咬着的贺秉修与施幼南死死不放,许多证据都是长期收集的,对付施幼南起来,让他不免有些捉襟见肘,难以自顾。 施幼南身体不好,常常是熬到晕厥。 蒋温,他也不见了一个月有余,一直听不到他的消息。 前日里,他的手下混入广陵,才将发到边疆的信给他…… 里面什么话都没有,只有一幅幅画…… 画的那叫一个惟妙惟肖,堪似本人! 上面一幅幅都是蒋温,是蒋温受刑的惨痛样子。 有鞭刑,有烙刑,有钉刑……他一张张看过去的时候,只觉得心在滴血。 双目赤红,手都经脉暴涨,他已经形容不清楚他自己是一个什么心理。 只知道手里的剑快要握不稳,非想削两个人头才能解恨! 直到最后一张,他直接眼花目眩,差点晕了过去。 要不是手底下的人扶着,他当真会栽倒在地。 上面是蒋温双足被剥皮的样子。 几人捆绑在老虎凳上,一人闹着薄翼似的刀正在拨他一只足上的皮…… 另一只脚已然是血淋淋的被拨干净,水盆里正飘着刚剥好的皮……红色的血水浸着一张皮子。 而蒋温被人塞住口,目眦欲裂,青筋直爆,浑身残破的样子就是一块肉,被人宰杀。 他迅速的派人在广陵去搜寻蒋温的踪迹,却在哪里都找不到他…… 今日是他父亲出殡,不得不来。 从十五那日至今日,五日了,他没有睡过一个好觉。 今天下旨捉拿,他方才在后堂听得也是不解。 蒋木一人留下,他明知道有埋伏,却还是走了出来。 早晚都是要了结的。 他对自己的武功还是相当自信的。 只是败了一招后,他就知道,原来这些都是陛下的人……原来是陛下让他们蒋家一人不留! 以为制曰或许陛下留有余地,却没想到,都是为了引他出来罢了! 要蒋家亡的,不是蒋木,而是陛下…… 蒋正渐渐每一招每一式变得更为凌厉起来,更加凶狠嗜血起来。 力道比之方才更是粹了三分力。 以至于他现下的每一招,接招人都有些勉励招架,在蒋正手下走刀走剑困难了些。 蒋木看着蒋正的突增加的气势觉得正常,约莫蒋正已经看出来了这些人是谁了,这是陛下的亲卫。 约莫也知道了今日要他的是陛下…… 他既然现在奋力反抗。 正中下怀…… 蒋正乃武学高手,怎看不出来这些人隶属于皇家?隶属于陛下? 他既然看出来了,今日贺嘉佑一旦知道,必然更是重罪! 但是蒋正做了反击。 这意味着,他要‘背叛’陛下了―― 蒋正的反击是在自救! 可惜陛下的意思,是蒋家屠尽!蒋木看着盆中的火苗,渐渐趋近于熄灭。 他片刻失神。 或许,陛下也不会放过他…… 蒋木还在失神,他抬起指尖,放在了心口处,那里有一张纸,是他与呦呦共同写下的婚书…… -- 第462页 这一次还并不是生死时刻,至少现在,他还不会死! 但是之后…… 蒋家获罪昭告天下之后……太子被废黜之后……淳王失势之后…… 接踵将至的便是这些人余党对他的冲击,陛下阴晴不定的心思。 蒋木闭了闭眼睛,深深地从肺里吐出一口气。 眼睛睁开之时,只见蒋正的剑正削下一人的头,徐徐地滚到了蒋木的脚边。 囫囵整圆的眼睛惊愕地看着蒋木,这鲜活的面相没有一丝痛苦,还活着一般与蒋木对视。 他脚尖微动,那颗头就滚到了不远处。 蒋木信步慢游,将他爹爹棺材上的经文拽下来,在将要熄灭的火盆里垂放了一角。 他的手臂伸的很直,目光游离在盆子里的一角血经上。 这一幕,蒋正也是死死的看在眼里。 一下子气不可遏,提剑的手用力横劈过去,又是一人的人头飞出,血喷洒了一大片的鲜红,屋子里的白经幡染了许多。 蒋正一边迎敌一边瞪着蒋木。 这可是当年陛下赏赐的! 而且经多么珍贵,说出去来历世人皆知这一副血经堪比城池之价! 给父亲的往生经文就这样被蒋木给烧了!存心作为! 哪晓得蒋木更绝然。 血经燃起一角,火苗蹭蹭的网上攀爬,咬卷了每一笔血字。 空气里一股子腐朽的腥气,蹿入这个久经沙场的蒋正鼻子里,显然就似催化作用。 红起眼睛点招。 这一柄剑使得精妙绝伦,又好看又有威力,杀人不过是他的一个剑花…… 蒋木见燃起来了,拎着,怡然自得的漫步走到棺材旁。 与蒋正打了个视线,当蒋正看向蒋木的时候,只见蒋木将手里蹿着火苗的血经往棺材上这么一搭…… 这一个动作,看得蒋正一下子一股子热气直冲脑顶,直直的呕了一口血出来。 乌黑的血淌在胸口上,让他步子也虚上了那么一步。 就这一步,被陛下的暗卫抓到机会,硬生生刺了一剑左腹,一个通透的血窟窿往外冒血。 蒋正赫然红眼吊眉大喝了一声,振聋发聩,气势摄人。 脚下的步子接上,再也不敢有慢顿之姿。 蒋木不为所动,只是在眼睛看着慢慢着火的棺材,嘴里又轻又慢地念着。 阿爹,亲启。 正月初一,钩食小馆被擒,被刑具鞭杀三日,身不能受,欲求爹爹救命…… 短短的一封小信,使得蒋正的路数越来越零散……这是,蒋木念的是蒋温寄到边疆的信! 蒋温是他一手带大,跟他一样,不过十来岁就上了战场,还斩过敌军脑袋…… 蒋温口里的‘身不能受’,怕是千奇百怪的诸多刑法,犹如那一幅幅各种受刑图一样…… 他的儿正生不如死! 他的爹爹,南息的太安公!现在被人毒死,还要被人焚棺―― “啊――” 一声冲天吟叫,震的恨不得屋顶都要抖三抖。 吓得蒋木步子一错。 蒋正心已乱,再想冲出包围怕是会分心!他有一些心已经挂到了蒋木身上。 导致他突出重围的决心不在似刚才那一般坚定。 果真,乱了心的蒋正已然剑路不紊,错漏百出,不消一会,折了十数人可算是将蒋正按在地上,卸了手脚…… 蒋正大败。 本想着解决这些人不是难事,却不想最终是被人按在蒋木的脚下! 蒋正一脸戾气,暴怒的厉害。 就算是现在断了手脚,他也想挣扎起身,一副要吃了蒋木的样子。 蒋木走到蒋正身边蹲下身子,看着这样的蒋正他格外愉快,右眼的重瞳都泛着光,笑意非常。 蒋木看着他,就问了一句。 “施幼南都告诉你,回来晚了――你怎么不信?你如若在春日猎,太子殿下第一次牵扯到大长公主反叛时就出现,直接拥兵护主,或许蒋家还有救,太子还有救……” 这一番话,蒋木说的是言辞恳切,苦口婆心的样子。 接着便是恶狠狠的责怪,语带讥讽愠怒。 蒋木大喝:“你知道你在边疆为了军功害死了多少人? 不择手段的去抓无辜的它族百姓当暗探,当敌军,削首立功。彼时多少南息的士兵为此付出生命? 你竟然造假,说他们是逃兵,你知道你害了多少这样的家庭?让他们连坐受牢狱之邢,子女科考不得,好婚不得?上报真实的死亡数据,是不是因为太庞大了,陛下会怪罪?自损八百伤敌八百,蒋正你何时会做这样的蠢事呢? 还好你做了,我这一卷指骂你造假他们死亡消息的万民书都快写不下了…… 哥哥在那里为祸,蒋家分支在这里仗着你的名头卖官鬻爵,欺男霸女,杀人作凶无恶不作。 好在陛下眼里只有一个蒋家,所以,旁支做的这些,只会为陛下杀你们更加的锦上添花!” 话罢,蒋木都语带笑意。 这个时候,老国公的整幅棺材都烧的三四尺高,熊熊的火光打在他们脸上,色彩倒是刺眼。 蒋正除了看着蒋木,他什么也做不了。 四肢的疼痛让他半醒半晕,刚张嘴说的第一句话就令他咬到了舌尖。 他大汗淋漓,微散的头发全都贴在脸上,还有不少血掺在汗里,一张脸花斑一样,沾了许多血。 -- 第463页 合着赤红的双目,蒋正这副样子更像地狱里爬出来的修罗鬼刹。 蒋木心里啧啧两声:可惜是四肢无全的修罗,成不了气候。 蒋正说:“蒋木,你只身一人屠了蒋家,灭了大半的施家,准备拉夸太子,你与大半个朝廷为敌,你以为你能落个什么好下场?陛下会放过你?” 嗓子你还喘着粗气,呼噜呼噜的声音。 蒋木眼睛一白,站起身子,用脚尖勾着蒋正的下巴。 这一副样子,他当真是要好好的看看。 以前高匹大马的护国大将军,曾经威风凛凛的大杀四方,如今不还是在我脚下吗? “我只求蒋家陪我的娘亲一起死,才不管自己死与活。” 说到这违心话上,蒋木手抬起来,贴到心口。 我要活,而你们要死! 他还有呦呦呢。 “带走吧,与陛下交差――” 蒋木这一句话,整个蒋家马上要死个干净…… 这话一说,蒋正便更想用力的挣扎。 因为四肢皆断,他只能跟一条蠕虫一样,曲在地上,可笑的蠕动。 还是忍着巨疼…… “你放了蒋温,放了他,他是与你同事出生的侄子,你放了他……” 蒋木看着脚下的人,慢退了一步。 “好,我放了他,只要他出的了大门,我就放了他。” 蒋正来不及再说下一句话,已经被暗卫拖走,动作十分粗鲁。 貌似蒋正留在空气里的最后一点声音就是难忍的‘嗯’了声。 这句哈,蒋木也就全当是自己对自己说的。 放,他一定要放。 只要走得出那一道大门,蒋木不会再抓他! 说来蒋温与他同岁同月同龄,也是个英姿不凡的少年将军,南息日后的可塑之才! 就是可惜姓错了姓…… 他但凡换上一个什么姓氏,蒋温这辈子都是前途无限的,可惜偏偏生了这么一个蒋姓。 姓了一个陛下一直忌惮的姓,再是英豪也当无用! 蒋木回头的时候,老国公的棺材火势蔓延巨大,已经烧上了房梁,噼里啪啦的声音隐隐作现,爆在耳朵里。 此时听着觉得甚是悦耳。 蒋木就这样看着,转了一个身子,看着这一切…… 多么的富丽堂皇,蒋家每一根主子里头都是吉兽含玉,象征着他们蒋家世代的富贵。 什么都是顶好的。 哪怕是一株草,那也要是一根有风骨的草,不然,它就会被人拔掉。 他走出蒋家,这个空无一人的蒋家。 身后是一片火海,蒋木不为所动的神情里灌满了厌恶,没有放下的宁静。 因为不到处斩,不到蒋家全部人头落地,他依旧怕翻身,虽然已经毫无机会,但该有的担忧还是会有。 不到头点地,不能罢休! 现在蒋家诸位解决完了,也该去看看那位参汤吊命的‘祖宗’。 他为了蒋家这一天,筹备隐忍了十年! 从他少不更事起,从懵懵懂懂的知道什么叫做被欺负起,他就着手准备…… 贺拂明招募他的前一年,他为什么去东唐,因为国公夫人,他的嫡母要杀他。 只因为有一位入府游玩的客人喝多了酒,不小心走到了他们母子二人的住所,见他娘漂亮,穿的又寒酸,不似一位‘妾’,欲想轻薄。 最后夫人及时发现,让人拉走醒酒。 而他的娘被冠上了不贞的名头,被老夫人发卖……卖了他的娘。 本想着给别人家做婢子,也总好过在这蒋家受苦受累。 却不想,一年后,他不过才是个六七岁的娃娃。 蒋温那一日将他绑着带出去,去一个娼妓坊,蒋木是亲眼看见她的娘亲被卖到哪里,做些什么勾当。 才看完,翌日蒋温将送了他一具尸体,‘漂亮非凡’的尸体。 那是他的娘亲,死的时候一件衣裳都没有,浑身青紫…… 埋,蒋家都不愿有人埋她。 只有他一个人,六七岁罢了,孤身拖出城外,给她埋上的…… 为什么恨蒋家?为什么呢? 不该恨吗? 他娘死了,继而因为埋尸被嫡母训斥,一个公子正牌身份的人去埋一个千人睡的娼妓,有失颜面。 将他打发到一出的庄子上去‘自省’。 不到半路,就有人杀上来。 他被一个人救下,一路护送到了东唐……就这样,他见到了呦呦…… 那个与他一样命运不济的女子。 竟不知道这样一场异数的逃亡却给他结了一场,人生路上唯一的一盏灯…… 照亮了他所有阴暗悲痛的地方。 他看到那个被命运把玩的女子,泅在一出牢笼里,却依旧心向自在…… 不为世俗所祸,不被磨难所困,身出在最黑的地方也想着光明。 光明不来,她便去寻。 这样的女子简直是耀目不可视―― 蒋木自己徒步慢慢走,去了一出偏僻的宅子,里头的人见到他便是行礼问好。 一路上,有刺杀,全被贺拂明的暗卫给拦下了。 他是侧一眼都没有,即便是剑刺像他的额心,他也信贺拂明能救他! 一进去,蒋木招了一个人小说了一句话。 -- 第464页 “准备好,快去――” 往后院开了好几重门,在最里间,门打开后,就是一个人掉在梁上,脚不沾地。 这样还是舒服的,没给他倒吊就是善待了…… 蒋木进去的时候,只问见屋子里浓重的血腥气,大的熏人。 这才十几天,怎么瘦成这样…… 蒋木跟看一个艺术品一样,上下观摩着蒋温。 他一身薄袄,脚上穿了双糙草鞋,绑的紧,勒的脚都将草鞋染红。 脚上血肉模糊,那一层皮从脚踝往上才有…… 蒋木突然发声:“我答应你爹放你走,你走吧……” 蒋温听到声音,垂头许久才能睁开眼睛。 他已经没了意气风发小将军的模样,一副卡白得脸怪吓人,双目无法聚焦,瞳孔扩散的厉害。 要不是气还隐约听得些,说这吊着的是个死人也不为过。 蒋温好半响才能从‘昏厥’里慢慢理清楚神志。 这么多天来的受刑,他吃不消,是真的吃不消。 他们给蒋温吃了清心散,这些日子里,他应该就只睡过一个晚上……其余时间清清醒醒的受刑。 蒋温气虚调若:“是你抓我的?” 蒋木点点头,眼神里晦暗不明的色彩越来越浓厚。 “来人,放了他……” 立马就有人进来将蒋温从上面放下来,手还刻意的捏不住绳索,直接让蒋温跌在地板上。 摔得他闷哼了一声,久久趴在蒋木的脚下,起不了身。 蒋木脚尖伸过去点了点蒋温的肩,见他死了一样。 “将他鞋脱了,走的出门槛,放了……” 两名孔武有力的人一人按住蒋温的膝,一人伸出手去拖他的草鞋。 这个时候,蒋温可算是有动静了,跟一条待宰的鱼一样,挣扎的厉害。 只听见蒋温这时嗓门略大点,嘶哑的高喝:“蒋木,今日我不死,保教你活不过明日!” 蒋木毫不在意,只是语调反倒轻快了些。 “去,听蒋小将军的话,今日让他走不出去……” 蒋木拍拍袍子,抖了抖下摆。 “免得等你明日也叫我生不如死。” 说着,下颚一动。 给他脱鞋的人手已经伸了过去……狠狠拽着一用力…… 耳边尽是鬼哭狼嚎,刺得蒋木耳朵都疼。 蒋温浑身颤栗抽搐,嗓子跟破鼓一样,只有风箱一样的声音进进出出。 脚上,已经是鲜血淋漓,不能直视―― 他早前儿双足被剥皮,还没愈合就穿了这样糙手的草鞋,现在一脱,可想而知这样的疼痛? 蒋木就这样俯身看着,蒋温生死不能的模样挺愉悦的…… 轻快。 第123章 逼死蒋温 蒋温僵直的身形才不等放松,那人已经握住了他的另一只脚…… 蒋温摇着头,双手朝着蒋木处胡乱揪抓。 “蒋木,蒋木,你饶了我……小叔,叔――” 慌乱恐惧的声音突然紧接着一句:“阿――” 小叔? 这称呼当真是新鲜,他与蒋温一起长到十七,八岁,还真是头一遭听到蒋温这样称呼他的。 正巧这个时候抓住了蒋木的一角,用力一拉,直接撕了他的衣裳…… 蒋温疼得是头撞地地,除了嘶吼悲鸣,再也无法做其它…… 等他叫了几嗓子后,就被人拖到院子里。 只见出门的路上,全部是燃烧的红碳。 蒋温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关了半个多月,他知道是数不清的一天又一天…… 出去? 他现在起身都难,浑身上下每一个地方是块好皮儿。 趴在地上看过去,觉着一股子热浪能席卷着他,他本能性的往后退。 才退了两步,就被人踩住了后腰。 一个力道,直接将他踩的不能动弹…… 听到头顶传来的声音,“去,你能回家了……” 蒋木的声音永远都是那么轻,从来都不带任何波动的情绪。 然而此时这么轻的声音,就像是悬在他心脏上的一把匕首,距离只隔了一层心脏上的膜。 蒋温跟疯了一般,脑子里闪过一幕一幕他受刑的样子,嘶吼出声。 “蒋木,蒋木,你不能这样对我,不能!我爹会杀了你的,会杀了你的。” 颤抖不稳的话音带着呜咽蹿进蒋木耳朵里。 蒋木松开脚,看着基本爬不起来的蒋温…… 他手一伸,立马有人放了一柄宝剑在蒋木手中。 从未握过剑,竟不知道有这样沉。 蒋木稍稍端倪了一眼,□□,“噌”地一声,剑尖抵在蒋温脖子后。 “出去,不然我就一剑刺死你。” 话依旧轻。 像是蒋木嘴里从来都没有说过重话,但每一句给你的感觉却都截然不同的。 好比这一句,威胁森然,听得蒋温心里打颤。 他试着爬起来,浑身的疼痛交织在每一寸皮肤上,每一处筋脉上。 好半天,他是颤颤巍巍的站在地上,双足疼得他眼泪直接掉下来。 战场上杀敌,被人曾两人夹击捅了两剑,他都没有流过眼泪…… 今日的这疼,只有他自己体会得了,言不能述。 咬着牙,掺着血一起咽到肚子里。 -- 第465页 蒋木拿着剑,抵在他背后,正在薄脊背处,肩下腰上的位置正是敏感。 让蒋温浑身一抽,拔了一口凉气堵在嗓子里,噎在胸腔里。 蒋温无奈,无后路可退,只得一步一步向前。 每一步都是钻心底的疼,疼得他想嘶吼,疼得他想恨不得直接了结自己的性命。 蒋木踩着蒋温留下的一步步血印,逼他往前。 迎面来的热浪越来越盛,蒋温步子越来越慢,整个人都无力的佝偻起来。 蒋温双眼怎么睁都是橘红色的火苗,全都钻入了眼睛里,灼得他疼的慌。 到了炭火前一步时,蒋温觉得自己的脚尖已然烫的血肉翻腾,猛然一顿身形。 蒋木似是知道他会停下一样,抵着的剑一下子就刺入了蒋温的脊背。 疼痛迫使他朝前了一步。 就一步,蒋温咬着牙瞪着血红色眼睛,脸又扭曲又狰狞…… “蒋木,你不得好死!” 仰天长啸,悲愤交加。 蒋木面无表情,只是右眼的重瞳突然的亮了下。 看着蒋温身疲力倦,倒在了炭火之中,然后浑身衣裳着火,直接将他淹没在火中。 口中的惨叫接连攀高,听得令人头皮发麻……只见火球越来越大,满地翻滚…… 最后只剩下翻滚之姿,再也听不到惨叫,反倒一种嘶哑的呼噜短促的声音接连颤动在空气里。 蒋温受刑多日,那有力气走出大门。 就算是蒋木不这样做,他走出门也需要的时间不短! 所以蒋温出来看到这一幕,他原是想试一试,咬咬牙,或许能出去。 却不料这才一步,已然让他死在了这上面…… 他走不出去,自然也不会这么轻易的放过蒋木。 嗓子巨疼,浑身烫的无法形容,疼得喊都喊不出,但是就这最后一丝清明,蒋温看准了蒋木的位置直接纵身扑过去。 蒋木淡定的看着蒋温飞来的身姿,不躲不闪……衣角都没有被风吹起来。 就快靠近之时,蒋温被一柄□□射中,插入了火中…… ‘嘭’地一下火苗蹿得老高。 肉烧焦的味道愈来愈浓,像是一道美食一般散在空气里。 蒋木一直伫立在这里,亲眼看到蒋温变成一把灰,着人捧着装在盒子里,他留心的分出了一小包,用一个织锦香囊装了一点。 天已经黑了…… 除了十五那日蒋木见过呦呦,这已经五日了,他都没法子求的圣御去九方阁见一面呦呦…… 陛下拒绝他见呦呦…… 蒋木坐在车里直奔皇宫,亲手捧着蒋温的骨灰呈递给陛下。 蒋家的血脉已断,蒋正今日也已经捉拿了,整个蒋家全在陛下手里。 只肖明日一早一道圣旨昭告天下,说蒋家大罪,自然不消三刻,上疏的怕都是递状子的。 墙倒众人推。 接着就是贺秉修。 然后就是树倒猢狲散…… 施幼南已然被上次的事情打击的至今不能起身,除夕推他爹爹出来当替罪羊,死的可怜。 短时间内他怕是没有依附,难立脚跟! 蒋木进宫,正巧风掀起了帘子,一辆华美的二层檐子的轿从他身边准备擦过。 这风巧的很,也将那轿子的帘子也挂了起来。 是施幼南…… 他正阴笑着看着蒋木。 两人一高一矮,一车一轿,视线交错汇聚。 蒋木是惊愕,但施幼南却是愉悦…… 且短短的一眼,蒋木正欲想看清楚些,施幼南已经放了轿帘子。 所有的目光全被挡住,只剩蒋木一个人有些不解的想着施幼南这个神情。 为什么眉宇间带着轻松,畅快淋漓,却笑得阴森可怕?但是有些事情他得逞了一般…… 施幼南这个时候进宫,面见的必然是陛下,看着也不像求情,这是做什么了? 蒋木带着疑惑,已然进宫了。 手里盒子的一角突然将他的手扎了一下,一颗血珠沁出来。 这一滴血,让蒋木心里一惊,神情不知为何,突然恍惚了一下。 进宫后,他刚到御书房的院子里,就看见满朝文武大臣都跪着上奏,人手一本折子。 蒋木便被人引着走旁边,在众目睽睽之下进了御书房。 贺嘉佑正在印玺…… 一道新的旨意。 蒋木大胆的猜测,这怕就是蒋家的定罪书了…… 原想着明日才会有作为,看来陛下这是等不及了,手上刚拿了蒋正就要发落蒋家…… 听闻上元节那日皇后娘娘回宫之后便被罚了禁足,到今日应该也还没出来…… 贺秉修在东宫,除夕那夜起,基本他就是不出宫殿的。 现在大势已定,蒋家覆灭,贺秉修即将被废,施幼南无依无附,又被大惩戒过,广陵难落脚了…… 淳王之前与贺秉修内斗,蒋木也不知不觉的将淳王部分见不得人的罪证悄悄的散了出去,届时自有人群起而攻之。 贺秉修一倒,淳王也会在最风光的时候,跌入崖底! 整个朝堂里,除了十三岁的贺羡轻之外,就是贺拂明了…… 他已经能下地行走了。 现在只需要一个合适的机会,让大家发现他是一个健全的皇子即可…… -- 第466页 这样一来,无论他好与不好,都只能是储君,南息已然没有皇子可继承。 蒋木行礼,然后将蒋温的骨灰盒子呈上。 贺嘉佑看都没看一眼,直接让王舟将其丢出去喂畜牲。 然后将肉分给蒋家诸人,做为断头前一日的盛餐…… 这玉玺印好,就直接给了蒋木。 “后日,你来监斩。” 说着,贺嘉佑突然眩晕的模样跌做在后面的龙椅上,死死的用手指骨顶着太阳穴,用力的往下揉了几下还不罢休。 眉头紧锁,闭着眼睛,直呼:“退下吧!” 蒋木看着,只道是点了点头就退下。本来还想用蒋正与蒋温来换取一下去看呦呦的机会。 现在看来,怕是无法开口提及。 蒋木十分心灰的退出了大殿,这个时候院子空落落的无人。 方才跪满的文武大臣就像是他眼花一般。 他拎了拎织锦香囊,轻轻地笑了,眼睛里倒出了一圈水波,格外阴柔鬼气。 上元节过后,呦呦被关在九方阁,原先不太急的性,由着贺嘉佑知道的秘密后,变得愈发紧急起来。 常常归于平静冷静的呦呦这几日性子急躁起来,在水含眼里,她已然抓狂了…… 再也无法安静的坐在一处静思,大多数时候都是拧着眉毛坐在一处。 浑身跟个刺猬,刺多的都恨不得谁看一眼就扎一眼谁去…… 上元节那夜起,贺嘉佑搬到了九方阁住,与她住一处宫殿,却住进了呦呦的隔壁…… 贺嘉佑自己住了偏房,主殿依旧是呦呦。 十分不和符常理,贺嘉佑毫不在意。 他一位帝王住了侧殿…… 接连几日的随处可见贺嘉佑,呦呦已然上一股子气憋在心里。 但是与此同时,呦呦也发现了不同寻常的地方。 贺嘉佑身体似乎有问题,但是又看不太出来,只是特别容易疲累。 睡眠的时间慢慢加长了,没有精神的时间也加长了。 要不是这日日住在一起,呦呦怕也是难以发现的…… 心里泛起了嘀咕,但是有边徽子这样高明的御医在身边,约摸着也就是没事。 怕是最近蒋木收网扯线,事多繁杂,当真是累的吧! 直到正月二十三这日,听闻蒋家要被当众斩首,蒋木监刑。 呦呦这一日才畅快了喝起了几口酒,以此庆祝蒋木的‘大仇得报’,心里总算是放下了许多。 而就在蒋家全部人头落地的瞬间,后宫传了废后的旨意,东宫传了罢黜太子的旨意…… 就此,长达几辈人坚守的蒋家彻底灭亡,除了蒋木,南息再也无‘蒋’! 痛快。 还是蒋木手快计划深远,呦呦本没想着李邵仪会突然得重病,更没想到会突然得封‘太子’之位,想着对付蒋家要慢慢的来…… 替他除了这一块心结病灶。 蒋木厉害,自己下手稳准狠,又快又凌厉。 只是贺嘉佑关着她,也不同她说话,只是有一日突然问道。 “你觉得贺拂明如何?” 呦呦拒不回答贺嘉佑任何话,直接无礼的走了…… 但心里忐忑着,贺拂明……贺拂明……这意思已然非常清晰明显了。 贺嘉佑已经开始属意于贺拂明了。 贺嘉佑甚至都不问贺淳君,看来……这是直接不给贺淳君任何机会了…… 想着推到蒋家,也有淳王在朝廷里闪动搅和助力,成事是少不得他的功劳的。 怎么一跃过他去,说到了贺拂明? 呦呦一直以为贺嘉佑会问她,贺淳君如何…… 至少在她还能自由活动的时候,所有皇子里的待遇,当属贺淳君最好,贺嘉佑同他说话的语气也最轻柔。 ……? 突然这样的转变是为什么? 二十三日,白天里蒋家灭门,这子时还未过,天黑的跟砚台打翻了一样。 突然院子里一阵声音,嘈杂的厉害。 呦呦本已经歇下来,闻是直奔她这处房间而来,呦呦急忙跳下床,鞋子都未穿,取了床上挂帳幔的钩子捏在手里就缩进衣衫大袖之中。 门上已经看到身影在走动,呦呦眯着眼睛,手里的金钩捏的愈发紧。 “哐――” 门直接被一掌推开。 贺拂明一身素静白袍,正疾步朝着她走来,一脸急匆匆的样子。 看着呦呦一脸不懂与戒备,贺拂明走进,一把捏住呦呦的腕子,沉着嗓子说。 “快,我送你出城。蒋木怕是已经出去了。” 呦呦消化这句话有些微怔。 “蒋木出城了?” 贺拂明眉头蹙的更深,声音里带着慌,带着忙,还带着一丝惧怕。 听得呦呦是摸不着头脑但是直觉是要出事! 认识贺拂明这一年以来,少见他有焦急之态…… 呦呦还没发问,贺拂明说。 “蒋木怕是凶多吉少,你与他在一起就可以护一护他……快走。” 贺拂明拉着呦呦,十分强硬的拽着除了九方阁。 宫道上,十分安静。 像是除了一条无尽的黑路,眼里再无其他! 呦呦明思一想。 “陛下要杀他?” 贺拂明走的有些发喘,步子是一不也不落后。 -- 第467页 贺拂明这个时候声音稳了些“是,陛下一定要杀了他!” 呦呦一愣,今日蒋木才监查处斩了蒋家,怎么现在就要杀他? 其中有什么关窍她还不知道的? 结果贺拂明一句话,将她的魂都击了个碎…… “蒋木方才夜盗了兵防图,父皇现在气的要将他碎尸万段!” 第124章 蒋木之死 “蒋木方才夜盗了兵防图,父皇现在气的要将他碎尸万段!” 呦呦一怔,被贺拂明牵着的腕子她稍稍一用力,给贺拂明牵的一抖。 呦呦脸上严肃,声音都在颤抖。 “你说什么?蒋木方才盗了什么?” 贺拂明停下身子,一身白袍子此时让呦呦觉得宁静。 他只是淡淡的嗓音说:“蒋木与陛下交易,他弄垮蒋家,陛下给他一个时辰在宫中无忌,不许人拦! 他许久之前就做好了这个准备,替你拿兵防图,只不过由于李清辰突然被册封太子,使团前来怕是要接你回去。 他担心你回去后仍不得自由,所以将原本明年的诸事全部提前……” 呦呦脚下一颠簸,失态至极,双眼突然有些酸,恍然迷茫的挂上了笑,什么也没说。 只是拉着贺拂明急忙的往宫外走。 出城,出城。 贺嘉佑想要蒋木死那是肯定的,他偷了什么?这是窃国大罪,死罪都轻了! 贺拂明没想过他的速度竟然会比呦呦还慢…… 两人出了宫,呦呦拉着他直奔东城,蒋木说过那里有个废弃的观音庙,可以出城。 当时她胡诌说贺嘉佑束缚着她,她走不得,蒋木吓得与她说的…… 这条路贺拂明一走就知道,蒋木与她说的东西当真是不少…… 两人一路疾行,身后跟了不少贺拂明的侍卫,应该都是用来保护蒋木的吧…… 结果他们去了观音庙,整座庙观全部塌陷,一堆残垣断瓦,这就算是有路,也应当场被压在石头堆下了。 贺拂明一看,急喝一声,“备车,快。” 抓着二人就走回头路,上了出城的大道,一辆马车停在他们的面前…… 呦呦整个过程除了提心吊胆,惶惶不安之外,脑子一片空白空白,唯一的一句话就是蒋木偷了兵防图一事…… 他一直在淳王手下,他做了这样的事儿,淳王是他的主子,也少不得责罚。 既帮了她,又拉扯下了淳王,推了贺拂明―― 当真是漂亮的一手! 马车疾行在午夜的大道上,除了车轱辘扭转的声音,耳边甚是宁静,静的心跳犹闻,越听越精心。 蒋木偷完势必出宫出城,这个赌注贺嘉佑定然也是早有提防,怕是会有人拦截他。 当发现丢的是兵防图,这一到杀令必然架在蒋木的颈项之上了。 现在就是争抢时刻的时候了―― 还好贺拂明前来通知她,不然她一个人恍恍被关到蒋木出了什么事她都不知道…… 只是呦呦突然扭过头,蹙着眉看着贺拂明,有一处不明的地方她问出来。 “你是怎么进宫能这样把我带出来的?” 贺拂明突然面色平静下来,幽深的眸子看着呦呦,不被风卷起眼眸里的色彩。 “我迷晕了父皇,揽着权责……” 呦呦被贺拂明这话惊的,突然一把拧过贺拂明胸前的衣裳。 “你这样大逆不道,日后该如何继承大统? 蒋木还想做官了,他为了你得罪了差不多全广陵,唯一能靠的就是你,你这样,他以后哪有仕途可言?” 贺拂明听着,心里又酸又疼又羡慕。 他们二人都极力的在为对方考虑,又都掩瞒了自己的苦楚,双方彼此知道却从不多言,只是在背后,在背后作为。 贺拂明羡慕嫉妒的要命。 看着呦呦,出神了许久才张嘴:“淳王的所作所为,可怪不到我头上来。” 呦呦一听,这才觉着自己傻了。 贺拂明是谁,筹备了这么些年哪轮到这么关键的时候掉链子,是她现在心神不定都没好好想事情了。 呦呦松开手,一脸歉意。 “不好意思,我太心急了……” 声音慢慢小去,带着一股子叹息似的尾音。 贺拂明从她失神的脸上认真的看着,还没看入眼,马车突然一停…… 阿阮说:“哥,蒋木他……” 一阵风灌进来,将车上的帘子全都吹起来,从侧面的帘子她看到了这已经到了城门口的位置。 正面的车帘看见了城门外,地上死了许多人…… 城门破开,无一人守城!无论是城下的守城人,还是城上巡逻人,无一人! 太黑了,什么都看不清,呦呦迫切的跳下车。 一个人站在风里,被钢刀一般的风吹的刮骨一样疼,眼睛也是模糊的。 她只是害怕,害怕是而已。 其实一切为明了之前,谁知道哪里躺着的有谁…… 贺拂明随后下车,看了一眼呦呦之后也径直看向那里,蒋木身边保护他的人都是贺拂明派过去的,躺的约么计算有二十余人的样子,其中有一个人的脸正朝着这边。 贺拂明盯着那个人的脸,往前走了几步,没有看太清。 他提着心,拎着肝,又往前走了几步。 -- 第468页 浑当看清楚后,整个人脊背一震。 他僵硬的转过身子,看着还在马车旁的呦呦…… 呦呦垂着头,正喘着。 见贺拂明转过身子,她草草对视一眼之后就大步迈过来。 正与贺拂明擦肩之时,贺拂明一把拽住了他…… “我先去,免得有埋伏。” 贺拂明这话冷静的很,呦呦摆摆手。 “没事。”我不怕。 然后走的比贺拂明快多了,几步后用小跑,再则是跑…… 一路奔向城外,脚下全是死尸。 贺拂明脚下几步一点,直接到了呦呦身边。 他几眼一扫,身子绷得僵直,整颗心直接不蹦了…… 是他的人,死的全都是他的人…… 心里将人数一数,陪同蒋木的已经都死完了,一个也不剩。 贺拂明心里一下子就起疑,他给蒋木的全是手底下武功最好的人,怎么会都整整齐齐的死在这个位置? 那蒋木呢? 阿阮连同些人过来,皆举着火把。 贺拂明蹲下身子,将离他最近的尸体翻看了一番。 一个身上,有箭,有戟,有刀。 另一人身上也有剑,有枪,有剑。 翻看了数人之后,贺拂明起身,已经知道是谁来过来这里了…… 他一起身,呦呦立马看着他。 “怎么样,看出来是何人所为吗?” 贺拂明点头。 “一只陛下亲军,一共十八人,每人一把武器,各有不同,互相补长弥短。以一当百。” 他的这些人死的无力…… “阿阮,去找蒋木,应该就在不远处……” 但是贺拂明心已经凉了。 陛下亲卫出马,他手底下的人无一生还,毫无武功自保的蒋木,怕是也够呛…… “阿阮,去找蒋木,应该就在不远处……” 贺拂明一声令下,呦呦才回神。 回过神来,贺拂明带的所有的人都散开去寻蒋木。 陛下的亲卫以一当百?那没有武功的蒋木该如何? 呦呦闭上眼睛,两条腿僵直的发疼。 七年前,蒋木也是这样……诈死逃亡,今日与当时同样的情景,呦呦却无法迈出步子去寻。 当初她一心想求证不是他,现在她一心害怕,怕不能动弹。 一只大手紧紧的捏住她的心脏,疼得哭不出来,害怕的不能发声。 除了双目赤红,死死的咬着牙之外,她不敢动。 她连去寻的勇气都没有,当年,当年她是怎么做的? 忽然一辆马车的声音出现在城里,声音听着相隔不远,带着车铃。 清脆的声音响在这无人的夜里。 贺拂明与呦呦齐齐转身,看向城里。 一辆高头大马的车架上,周围有一骑十八人的白衣军,手上十八般武器各有不同,护着。 帘子一打开,一个人提着一人走出来。 被提着的人一身雾蓝色的袍子,像是蒋木常爱穿的。 真是这人无力的垂身在别人手里,根本站不稳。 再出来的是施幼南,他身形单薄,披了一件厚实的大氅,手上正拿着一方掐丝钳宝玉的炭炉子暖手。 小脸又小了一圈,依旧是毫无血色白的吓人。 眼里今日松快的紧,还笑着。 对着呦呦和贺拂明说。 “陛下言,杀无赦。” 说着,手里突起一把匕首,高举刺入了那雾蓝色袍子的人…… 在施幼南说话的同时,贺拂明已经足下轻点越了出去。 结果才将要靠近马车,这白衣十八骑直接拔出武器,对着贺拂明一起势。 贺拂明武功也没好到能与皇家亲卫相敌对。 还不等贺拂明收手,那刺耳的一刀已经刺入了那个人的胸腔。 穿胸一刀,匕首在背后都能看的一清二楚…… 血飙了几滴鲜热的血在贺拂明脸上…… 呦呦却是冲过来,红着双眼,举起手中从宫里带出来的金钩直接朝着蒋木最近的一人由上而下勾下去。 她被关在九方阁,常用的匕首早八百年前都被贺嘉佑收走了,包括头发里藏的钢丝刃,和一些药…… 这一钩子下去,那人原地岿然不动,直接剑一抬,挡住了这一钩子,然后巧力不知道怎么一抖腕子,就将钩子从她掌心里脱了手。 施幼南将那人往马车下一推,那人就如提线木偶的线断了一般往下坠。 呦呦简直是要晕眩过去。 看着他坠下的身影,慢的像仿佛是一万个年数一样,就那么轻轻,轻轻地往地上倒。 呦呦竭力的张口,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心也不再跳动了…… 她甚至从头到尾看到的都是这个人的背面,脸正脸都没瞧过。 但是那种害怕,就是止不住的漫出来,越漫越多,将呦呦整个人都埋进去,无法呼吸,无法动弹,无法救他…… 她心底一直在想着,不是蒋木,不是蒋木,不会是蒋木…… 这白衣十八骑堵在马车前面,她和贺拂明都无法接触到‘蒋木’的一片衣角。 只能眼睁睁被他们拦在外出…… 直到听见“嘭”地一声,那人落地,迅速的铺了一地的血…… 呦呦此时性子暴涨,伸手就掐着那人的脖子,瞪着双目,低喝道。 -- 第469页 “让开。” 那人面无表情,直接将手上的剑驾到了呦呦脖子上,含眉微蹙的看着她。 呦呦手劲一手,戾气至极。 再高喝了声:“让开!” 那人被呦呦捏的呼吸一卡,继而将颈项上的剑更贴近了些,直接划出血痕…… 贺拂明此时整个头皮都发麻,朝着施幼南大喝,“她是东唐太子,陛下怕是没说过要伤她!你敢?你与陛下相商的条件是不想要了吗?” 施幼南听到此处,原本兴致勃勃看戏的脸立马皱起了双眉,神情微淡。 收起笑意的嘴角。 “罢了,回宫复命吧……” 这一句轻飘飘的话,十分有分量。 这是十八人听话极了,跟着马车直接围成了一个圈将施幼南拥护着走了。 他们一走,地上只余留了那个雾蓝色的人影。 这个时候,呦呦伫立在原地不敢动,只是心里突突地难受,惊的她扯住贺拂明的衣袖。 声音在空中都打着颤。 “你去,你去看看,是他吗?” 贺拂明看着有些魂不附体的呦呦,心理繁杂,稍盯了她一眼。 带着同样沉重的心朝那人快速走去。 当他停下脚步在那人身边细听时,呼吸声几近是没有的…… 在一侧耳,若隐若现似乎还有点。 贺拂明立马蹲下身子,咬着牙瞪着眼揪着心将那人一翻,脸上的头发拨开…… 这人小脸削减,眉眼好看,清秀隽逸,书生气浓重。 此时闭着眼,蹙着眸,已然看不出来那一番翻江倒海的经天纬地之能的施展了。 这就是蒋木…… 当真是他―― 贺拂明整个人颤起来,抖起来,整个脊梁都在动,嗓子里也是空洞的无声,明明已经张开嘴在死后,却发不出声音。 手想握紧怀里的人却又不敢太用力,这当胸的匕首寒气逼人,澄亮的在黑夜里也年看到光。 贺拂明抖了好一会,才哭着大喊了一句“蒋木。” 然后埋首进蒋木的身上开始哭起来。 这还与他一起布局八年的挚友,教他习字认理的老师,除去阿阮他唯一的手足! 心里大憾无法言表,只得悲吼一声…… 当呦呦听到这个名字,茫然的失神,发生了什么? 突然耳边听到一声,“呦呦……”声音和煦又温柔,像是将她用心喊出来的一样。 呦呦双目空洞,直接划出眼泪,闻声转过身子,朝发生的背后看去…… 她以为能看到蒋木翩华的身姿,他以为年看到蒋木笑意非常的朝她走来,她以为…… 以为…… 可是转过身子,除了黑色打开的城门,什么也没有……怎么会了?明明有听到声音的! 贺拂明的大哭之声将怀里的人给震醒了,他慢慢睁开眼睛,眯了一条缝隙…… 看人是看不太清楚。 蒋木就是捏着贺拂明的衣裳,说:“别教呦呦知道――东西在,老地方。” 话音虚弱的只能是在这样安静时刻才能听得见,随后就再一次归于平静…… 此间天地,只有两颗心在跳动。 一颗是贺拂明的。 一颗是呦呦的。 蒋木,松开了揪着贺拂明的那一处衣角。 手掉下去的时候,贺拂明手脚无措的去接,却与他的手相擦而过…… 贺拂明心理一空,突然涌入了大量的寒风,吹得他神思空白。 而呦呦在听到这句话,木楞的转过身子…… 不让我知道什么? 不知道你死了吗? 蒋木,你知不知道我是亲眼目睹的? 呦呦抬起手,捂住嘴,那眼泪又咸又涩,从嘴角渗入口中,令她难以接受。 蒋木没看到贺拂明身后还有人…… 临终的希望贺拂明能替他遮掩过去,即便是呦呦日后知道,也是回了东唐之后。 以自由之身晓得,不得束缚之后。 届时,有贺拂明在,说不定她还能帮衬些,或者,贺拂明拦住些她。 这事他也不愿,半年前与贺嘉佑做这样的约定,是想着这是最后无路可走才被迫选的路子,无其他法子取到兵防图便用这个‘找死’的法子。 总归不能让她就这样来,再这样回去,永远摆脱不了宿命的那种活法。 呦呦自他遇见起,寻得便是自在的一方天地。 这次冒着生死,浪费了这么多年,就是换她心心念念的自在。 临门一脚,无论多艰险,他总是能比呦呦豁的出去的。 只是料想如斯,还是应了他最怕的那种结局罢了…… 蒋木以为呦呦不在,心里即是可惜见不到最后一面,又是欣慰见不到最后一面。 害怕看到呦呦那副样子。 他清晰的记得,当年他诈死,呦呦穿着红裙正月里间在小巷里哭的样子。 蒋木在进宫求陛下应他条件搜宫之前,他想过,呦呦被刀刺穿过腰腹不曾流泪,那当年明知道是鹤顶红喝下去的时候也没流泪,她唯一羡慕渴望的贺璎鱼死的时候也没哭过,偏偏那么多年前为他哭过。 所以,蒋木不想呦呦知道他的结局,不想再看到或者听到呦呦的那副样子。 他心疼,疼得碎开都捡不起来。 -- 第470页 这么好的女子,总要有一个人护着才好。 她父皇母后不做,他来―― 毕竟呦呦的好,他才看得见。 这是他选的路,有无数后悔的时刻他都没有动摇过。 他也努力的想过活着,只是可惜陛下乃是何人?人算岂敢与天并齐。 贺拂明为了救她出宫,早几日就已经让人在陛下膳食里投毒…… 蒋家满门抄斩的时候他进宫面圣就觉得贺嘉佑隐约不对,回了一查,竟然是贺拂明的手笔…… 如今了罢。 呦呦,愿你余生日日无忧,时时得愿。 蒋木在取得兵防图带出宫之后,生死已经是置之度外。 他已经将呦呦的余生捏在掌心了,这就足矣。 如若能活着,那就是惊喜―― 即便蒋木上抱着死奔向生,也摆脱不了结局给他的安排。 此刻,呦呦看着蒋木,一步也不动。 她这个站位,甚至都看不见蒋木的脸。 倒是将他心口这处匕首上的寒光看的一清二楚,射得她浑身冰凉。 耳边风声继续,响的呦呦耳鸣,天旋地转不能自控,直接跌坐在地上。 等阿阮一行人到的时候,看到的就这三人…… 都呆若木鸡,失了魂一样坐在地上。 阿阮还不知道蒋木怎么了,只是往前才靠近了两步,立马看到蒋木身上的穿胸匕首,直接将准备说的话咽回嗓子里。 心里也是惊罕悲痛,一脸哀态立现,捂住了双眼,将头仰高。 掌心的湿热连同嗓子里的呜咽带着颤也散入了风里…… “阿阮,带蒋木回家……” 贺拂明此时声音里含着悲痛,伤心欲绝,只是原本停止的抽噎在张嘴后又重新的抖起来。 呦呦此刻一脸安静,并没有悲痛,只是安安静静的仿若无事。 在贺拂明说到“家”这个字的时候,呦呦动了动。 起身挪了步子,蹲在了蒋木身边,用手去拨开他脸上的发丝。 指尖碰到脸颊的时候,她跟被冰楞刺伤一样,整个臂膀都差点端不稳。 他依旧是那副样子,看着书卷气颇浓,一张脸一点戾气也没有,但弹指间决胜千里的腕子无人能及。 呦呦将手放在蒋木的胸口,铁冰,不跳也不温。 手一用力,直接将胸口的匕首拔了出来,血登时要四溅,呦呦翻手直接捂上去。 她的手还一抖…… 心里不解的惶然说:蒋木,你的血都这么冰了。 嘴轻轻一动,吐出了一句只有她听得见的话语:我想你了。 神情麻木无觉。 蒋木胸口的袍子色泽加深,一直蔓延到他的腰腹,地上…… 呦呦觉着掌心的冰冷不再那么汹涌,将他的肩一扣,屈身背对,直接将蒋木背上。 我们回家―― 贺拂明从头至尾的看着,没多一个呼吸来打扰呦呦。 他们感情甚笃,现在最难受必然是她。 如何做,想必蒋木都是愿意的,他哪里愿意违背呦呦的想法? 明知不可为而为! 他拦蒋木都没拦下来,以死相逼要与陛下做这交易,誓死要给呦呦取这兵防图。 贺拂明说过,再等几天,等几天―― 蒋木不愿,不想,也不敢! 他太久没见呦呦了,不知道陛下在知道她是女儿身之后如何对她。 然后就因为这,得了此间结局。 呦呦背着蒋木,明显能看出来吃力,一步一步虽稳,却多少有些晃。 寂静的一条黑色大道,呦呦一个人背着蒋木前行,春风料峭,夜里的风更是凉,也大。 吹得他们二人的袍子缠绕在一起,一起猎猎作响。 阿阮刚要说话,却被贺拂明拦下了,让他噤声,跟着呦呦走…… 余剩下的陛下该如何,现在这里所有人无一人顾得上。 呦呦背着蒋木突然停下身子,转过来看着贺拂明,说:“给我一盏灯笼,我看不见路了……” 那表情,纹丝未动,但听着声音却令人伤心得很。 她哪里会真看不清脚下的路?怕是看不清心里的路了…… 贺拂明一脸不忍,侧过头不敢看呦呦这样,闭上眼睛跟阿阮说。 “去,送一盏……” 阿阮看着呦呦,抿了抿嘴,往后面侍卫要了一盏,给呦呦递过去。 她继续提着灯笼,艰难的背着蒋木继续扎进黑暗里。 今夜格外黑,又黑,又长,又静,又凉。 第125章 大结局 今夜格外黑,又黑,又长,又静,又凉。 我的心上人今夜死了。 ――蒋木,我想你了。 蒋木身上的凉意渡到了呦呦身上,呦呦却感觉不出来…… 她其实也不知道去哪里,只是脚下有一个方向,她去了贺拂明曾经的旧宅。 她第一次出宫在天兴酒楼受伤,被贺拂明救到这里,所有的故事从这里开始…… 大抵,许多算计也从这里才开始。 她背着蒋木走的慢极了,像是一条怎么走也走不完的路。 贺拂明一行人跟着,自然也熟悉这条路通向何处。 旧的二皇子府已经破烂不堪,当初刚住进来的时候,这里就不富贵,现在更是荒芜的形如乞丐居住的屋子。 -- 第471页 由于这以前贺拂明住过的,自然不可能有乞丐敢来。 所以这里只是许久无人打扫罢了。 呦呦径直地走到自己以前住的房间,里面也是黑黝黝的看不见五指。 一时间伫立在屋子门口。 贺拂明此时拦言:“我立马叫人收拾出来,你能稍等片刻吗?” 呦呦转过身,“多谢……” 蒋木整张脸现在是完全无血色,唇都上白的,当真是一点生气也没有。 但是他们却脸贴脸,这一幕看得贺拂明心里一揪,一口气没跟上。 侧过脸,不等他说,阿阮已经知道怎么做了。 然后呦呦将蒋木放下,靠着她一并坐在阶梯上,蒋木就这样瘫软无力的靠在呦呦的肩膀上,呦呦也自然的将脑袋靠过去。 她似乎麻木的并无太多情绪,之前的不敢面对已经变成了坦然。 贺拂明踌躇了一会儿,坐到了蒋木身边,他们三人并排的坐在阶梯上。 呦呦仿佛没事儿人一样,看着进进出出打扫的人。 “蒋木的老地方在哪里?” 贺拂明眼睛挣扎了下,抬起头看着天,厚重的黑色突然压下来,他猛然一惊。 声音清凉。 “在他娘故去的地方,小时馆,以前是下层娼院,他买回来做了一个小茶馆。没有你在的时候,他只会去那里,哪儿也不去。” 呦呦脑袋蹭了蹭蒋木的头发。 “娼院?他买那处做什么。” “他娘就是死在那里……所以有没有你的兵防图,蒋家都是他毕生为之努力的原因。 他求的并不是功名利禄,而是背后的高权,与蒋家对抗的权。” 贺拂明省去了许多话。 呦呦是聪明人,不说她也能大概的悟明白。 遂而点点头。 死在娼院的女子,大多都没有一个好死法,她当年见蒋木才八九岁,那就是在八九岁之前他娘就是被人丢进去折磨死的。 身为豪门庶子,怎么也算得上一位公子,别人艳羡不过来的身份,只是背后显然不是这样…… 他受了很多苦。 呦呦心里一疼,身子蜷缩了些。 伸出了一只手,好好儿的将蒋木揽在怀里,怕他不稳。 “他留了东西给我?”不然不会跟贺拂明说什么老地方。 除了兵防图,蒋木,你还有什么会给我? 贺拂明哑然,“应该是吧,明日我带你去?” 呦呦摇了摇头,一副不慌的样子。 “我记得当初我跟蒋木说过,我有一份大礼要给他,这还没送出去了……你替我多准备写纸张。” 贺拂明张口,淡淡一字:“好。” 巧在这个时候阿阮正带人都收拾完毕出来复命,在呦呦面前说话,他不自然的降低了语调,声音轻微,十分有眼色。 呦呦稀松平常的对贺拂明说了一句话,让他直接怔在这一处,直到坐到浑身发僵才略有些反应…… 呦呦说:“收拾好了?那我们先休息了――” 揽着蒋木直接抱紧了屋子。 不消一盏茶的功夫,呦呦关门,还与贺拂明轻声细语道了句:“好梦――” 不光贺拂明愣着,阿阮也傻了。 指着关闭的门,张口说不出话来。 呦呦将蒋木放在床上,给他细致的换了一身柔软的里衣,简单的擦了擦身子,掖好被子,就熄了蒋木身边的所有灯盏,像是还怕晃着蒋木的眼睛一样。 她独身到案桌前磨墨铺纸,白玉虎纸镇一压,提着笔就开始写,没多久就写了一张,换了纸继续写,一张一张又一张…… 全都是当初她被关在宫里六年间在藏书阁背的孤本。 她一个顶不爱看书的人,也不知道为什么,每每去藏书阁,挑的都是写常人不可得的孤本书来看,又老又旧还偏门。 当年看的时候她不懂为什么,后来见了蒋木才知道,原来一切都是为他准备的…… 她背的每一个字,都是想以后有机会给蒋木看,或者听。 因为在呦呦的印象里,蒋木除了时刻捧了一本书,也没什么其他爱好了似的。 此时,她就是准备将她所有记得的孤本全都写下来,送给蒋木。 写到天亮,写到晌午―― 桌子上的蜡烛早都燃尽了。 直到呦呦犯困了,喝了一口茶,自然的合衣睡着蒋木身边。 自然到这就是应该一般,日常一般。 二人也没多的姿势纠缠,呦呦没抱他,就是躺在身边,累的直接睡过去。 睡了三个多时辰,无梦,沉寂的很。 跟死了一样。 如果不醒过来,说死了也就是死了…… 从来没有睡过如此安稳,呦呦醒过来的时候精神十足。 坐在蒋木身边,只是呆若的看了看他,也不敢摸他,怕心疼,怕忍不住崩溃。 她朝着蒋木侧过身,一只手支着头,语气轻。 “以后就我一个人想你了……我带你去整个大陆各出看看,风土人情都记下来,每年我回一次南息看看你,好不好?” 无人回应。 呦呦也不丧,只是看着蒋木的脸,声音更轻。 “我看不了你多久了……我还想一直看呢。” 呦呦松开手,倒下去,重新的与蒋木并肩睡在一处。 -- 第472页 用肩膀将蒋木一撞。 “你最想去哪里?”这话问的颇有兴致,却因为得不到回应,语句又颓丧了些。 “我怎么对你什么都不清楚?” 她突然一个翻身,趴在蒋木身上,下颚垫在蒋木的胸口,将蒋木看了个清清楚楚。 “我想你了。” 轻声一句话搁在这里,眼泪无知无觉的砸在蒋木不再跳动的胸口上。 呦呦双眼氤氲起来,浑然看不清眼前。 “蒋木,我现在特别想你,想的厉害极了。” 呦呦现在的哭,都和当年不一样。 当年她可以甩开水含,一个人坐在巷子里放声的大哭。 而现在,心里压的她情不自禁的流泪,却始终无法歇斯底里,冷静的样子看的其实更让人觉着悲寒。 呦呦捂着眼睛,蜷起身子,跪坐在蒋木的身边,整个脑袋就放在蒋木的胸口,细细的哭出声。 窗外正端着饭菜的贺拂明手一僵,心里也不是滋味,放下菜,一个人落寞的离去。 身影染了一身悲凉,应和这一院子的孤寂,他显得十分和谐。 白日里,贺拂明去了宫里,处理了陛下投毒晕眩一事。 这事被他扭歪,嫁祸查到了淳王身上,直接被禁了足,连申辩的机会也没有。 加之呦呦不见了,贺嘉佑全城戒严!派了大兵搜寻。 蒋木虽死,却因施幼南没带回尸首,也被扣了罪,但也不忘与施幼南的协商了,给了他一个县丞低职,夹杂了多少羞辱也只有施幼南知道,还偏生要叩谢隆恩。 贺秉修被削了东宫职权,收了册宝贬到蛮荒做了个藩王。 贺秉修才被定完罪,立马就轮到了贺淳君! 蒋木之前安排的官员上疏起来,对曾经的‘主子’下手一点也不软,直接将贺淳君踩到泥里。 从金銮大殿之上拖下去的时候,他拒不认罪,混说是蒋木做的,儿臣是被蒙蔽的。 贺拂明在朝堂上快一年了,从来都是个哑巴,一句话也没说过的,今日他深受蒋木之死,心里沉痛的很。 听到这般推诿罪责,贺拂明痛心疾首,只是淡句:“皇弟可有看清楚这上疏?一半有余是蒋大人之前的落罪!这般信口拈来可不糊涂?蒋大人难道不是去年四五月才跟随你的吗? 这一罪,是六年前,这几罪是四年前,这杀人罪是三年前,平民告不得官,哪里还能告你?” 他捏着几罪的状子砸在贺淳君身上! 贺淳君辩无可辩,除了红着眸子瞪着他,无法狡舌。 贺淳君落了罪,却不致死。贺嘉佑最是打小偏爱他,在罪责上有不忍。 直到几位大臣继续上奏,给他又狠狠罗织了几道罪名。 上不容天,下愧于民,贺嘉佑这才将他也贬了,也是流放异地,为了个终身不得回都的藩王。 两位皇子前后不过相错七八日,一个放南,一个放北,各位站上一番。 蒋皇后被废,却没有挪居宫殿,将皇后殿当做了冷宫,做了废后。 天下大称陛下仁德圣心,对结发妻子情谊深厚。 而淳王的母妃卫德妃却自缢与大殿中,被人发现之时都已经死了好几个时辰。 贺嘉佑心念痛疾,将阖宫上下全部杖杀。 一时间宫里唯一的皇子就是贺拂明了,他腿疾被贺嘉佑委派御医日夜诊治,有望为主,却还是温润的低调,关府闭客。 突然腿疾治愈了,只是御医说了句将能行走,以后应是无碍。 贺嘉佑直接下了旨,抬了他太子位。 他被立太子后的第二道旨意就是贺嘉佑私自授予的,只有一件事,想法子与东唐联姻,娶曲是欢的女儿,那位敢替身李清辰而来的公主。 除了宫殿,贺拂明心里别提多激动,捏着圣旨的直接都发白。 恍若乌云散晴。 只是想到她与蒋木中间纠葛的情,他知道自己终究上不可能,欢喜又如何? 贺拂明独身去了小时馆,给呦呦抱了一个蒋木留下的匣子。 说是蒋木出宫时托人放的。 他一手抱着匣子一手敲门。 呦呦在里头,平静的说:“进来吧……” 蒋木早就埋了,呦呦与他同榻了三日,就自己新手将蒋木送入了太安公身前准备的墓里。 不愧是几代大族,不愧是赫赫三朝元老,太安公的墓室大的出奇,笔直贺璎鱼的也不差! 呦呦将他放进去,留意了墓间的暗道,专门挑拣了一道留门,方便以后常来。 然后她就又独身回了贺拂明的老宅子,继续给蒋木写那些孤本。 案桌上都有厚厚一叠…… 贺拂明进去的时候,看见呦呦还在写,轻轻走过去,将匣子放到呦呦的桌前。 够着脖子看了一眼,满纸的娟秀小楷,好看的紧,一个字也不乱,满篇锦绣。 呦呦余光看见了个匣子,写完一字后搁下了腕子。 “蒋木留得?” 贺拂明听着她平稳的声音,心底有些沉,张口与他说话,少了蒋木那就是一个字也没有…… 贺拂明点头,“是,他留给你的。” 呦呦细细一闻,一大股子的油墨味道……全都是这个匣子里散发出来的。 呦呦直接就红了眼圈,随手就将手里的笔给砸了。 -- 第473页 心里堵得慌。 直接骂了句:“蒋木,你王八蛋!” 眼泪许久没流,现在划在脸颊上,都觉得生疼…… 死都死了,仅剩留了这一个小匣子,看大小就统共也装不了几样东西! 居然设了机关,安装了油墨,是让她看一眼触发机关再烧个干净,一件不留? 蒋木,那你何必给我留? 呦呦眼里尽是挣扎,嫌恶与不舍,手在上面缱绻地摸着。 “你手底下可有机关大师?帮我不损坏的取出里面的东西?” 贺拂明看着,接道:“现在没有,我可以帮你发布告出去找。” 呦呦来回摸着,终了摇摇头。 “算了吧――不留就不留,我也不愿意留着。” 说着就捧过匣子,贺拂明却按上去。 吊着眉毛看着呦呦一脸的淡漠。“想好了,打开了,可就没了。” 呦呦不带迟疑,从他的手下拉过匣子,顺着匣子上的锁就打开了。 一打开,率头的就是一份信笺,呦呦一瞧,直接取了出来,不慌展开。 再下面是一截青丝,用红色缠绳缠的好好的,放在一张红色的婚书上面。 上面是她与蒋木共同写下的盟誓,说好的共许白头的。 油墨的味道充斥了整个鼻腔,呦呦才看了一眼他们手握手写的婚书,不等手伸进去一股子火就冲出来,慢慢的将青丝红笺烧了个干净。 呦呦一直盯着看,所有的字烧尽后,青丝烧尽后,她关上了匣子…… 眼泪也没流了,一脸死寂。 贺拂明将匣子一卷,放在堂中,任它自燃。 呦呦展开取出来的信,上面写了一段话。 吾妻呦呦,我少时读书见书中些南息光峻县有碎玉节,莺鸟衔花落玉雪,你替我去看看吧。 …… 还有无涯郡的红泥荷八珍,味比御厨,你也替我去尝尝吧。 …… 你们东唐京都有衔樱节,可否为我画一副场景?这等盛宴我未曾一见过。 …… 薄薄的一笺纸上,列举了多处郡县的特殊节日,特殊吃食,特殊习俗。 标明全都是蒋木想去。 呦呦看着眼睛红的厉害,一整圈! 信一叠,放怀里细细一收,嘴里啐骂。 “尽想着让我替你东奔西跑!” 说着,手里换了一支笔,继续替蒋木默着孤本…… 嘴里虽然是一股子怨怼,却包含着心甘情愿的怡然自得。 贺拂明一手的袖子里还是那一道与呦呦成婚的旨意…… 此时,他捏的很紧。 面上无动于衷,转身走了,如往常一样,不打扰她…… 或许,等哪天她给蒋木写的孤本写完了,她也就离开了南息…… 贺拂明心悦这样的女子,可却不能。 他独自一人出门,而呦呦正埋案笔纸间。 风一吹,从贺拂明身上带了一股子风吹到呦呦身上,卷起了她手下的纸张…… 呦呦在这府邸一直写,写到了贺拂明得了太子宝册,写到他搬进了东宫…… 当她写完那一日,贺拂明似乎有预料一般,正过来了看她。 二人不许外人帮忙,将写的这一万多卷孤本亲自搬上车,亲自搬到了蒋木的墓里。 给他码的整整齐齐,一面墙的书柜硬是给摆的放不下,换了隔壁的耳室来存放。 然后他们两个人坐在蒋木的棺材前面聊天,喝酒…… 没喝多少,呦呦便是醉了,她酒量浅的很。 疯疯癫癫不顾贺拂明拉扯,硬是爬到了蒋木的棺椁上面睡了一夜。 而贺拂明却是越喝越清醒,看着呦呦的一切,只是看着,入了眼入了心的那种看着。 他坐在昏暗的墓室里,举杯遥敬蒋木,一手捂住眼睛…… “蒋木,我知道说这个话不合适,但你是我最好的兄弟,这话我只想说与你听,此生我怕只能说一次。 我,喜欢,呦呦――” 语句里浓浓的情愫再也按捺不住,倾心而出。 “她是你的,心里只有你一人,你们真好,我很羡慕。” 然后,贺拂明从怀里取了一道白色的圣旨,盖了大大的玉玺印。 是赐婚他与呦呦的那道婚旨,在蒋木的棺椁前燃了。 他仰头一口酒下肚,烧的心窝子都泛疼,看着那每一个字消失不见,每一个字都是他与呦呦最亲近的距离,被这一股子橘光变为齑粉…… “兵防图我送到了李邵仪手中,你的心愿得尝了…… 她的余生都是你给的自在,此后,她将带着这些,替你游遍大川名山,世间江湖各处。会慢慢的忘记你,再慢慢的将你锁进心里……” 贺拂明说罢,待了一会儿,便站在呦呦身旁,看了她最后一眼,踩着圣旨的灰烬离去了…… 呦呦,愿你自在天地间时能长久顺遂喜乐―― 这一日,南息国里再也寻不到她,她悄无声息的离开。 东唐的使臣个带着东唐的‘太子’回国了…… 回国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册封李清辰为太子,直接辅国朝政,替手了李邵仪。 他退位不过半个月就驾崩了,李清辰被拥为新君,曲千屹做了相辅,辅佐李清辰左右。 曲是欢荣升了太后,与宛皇后并为太后……东唐看似平稳的局势下依旧上暗涌波涛。 -- 第474页 而乡间里,大郡小县里,总有一摸红衣女子,白纱覆面,挽着妇人头,带着白娟纱花。 奇怪的紧。 要说妇人头白花这是替夫守孝,可她偏偏一身红妆,又不像…… 只是她每走一处,只是为了哪里有什么上古遗留,或者某某年间存下来的孤本而来。 找上门也只为了求书,兴起的时候可以好说好求或偷取,兴致不好的时候大多都是一柄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的匕首架在颈项上威逼。 总之只是为了书。 一日东唐京都的城外,她怡然自得的坐在墙头上,端正的拿着笔直放在膝头的树上,瞧着底下的衔樱节,照着绘出来。 底下热闹的很,诸多人惦着脚尖含樱,这是陛下赏赐新官员的一个恩宴,一般陛下也会乐得自在。 这次,李邵仪没来,倒是李清辰来了。 她这才知道,日日走在乡野间,竟不知道李邵仪已驾崩。 在她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笔尖滴了一笔墨在上面,缓缓晕污了纸。 呦呦心神一愣,不是说祝我长命百岁的吗?怎么自己才四十多怎么就走了? 虽然他不是个好人,但也算不得一个顶坏的人吧? 毕竟在知道双生子又咒与他的时候,他明知却放纵,也算得上给了她一命。 怎么死的这般突然? 这画是画不下去,呦呦抱着书,跳下了墙头。 京都左不过都来了,她想去看看当年她给蒋木立的衣冠冢…… 当她凭借着记忆,回到那一个长了一棵大树的院子,没走正门,没钥匙,直接翻了墙头。 才将翻过去,一只饼就飞过里,躲闪不急掉入了院子里。 不等她起身,一柄长剑就架在吼上。 呦呦看着地上的孤本,有一本的其中一张都被摔飞出来了。 气得瞪着眼睛,突起了些红丝,冷哼一声,一下子骤如寒冬。 “何人闯了我的宅子?还敢这般嚣张?” 不畏剑贴着喉,她抬起头。 闻言后,那一柄剑一晃,收走了。而呦呦抬头却看见了向笙…… 两人半响无言,呦呦愣了片刻就拍拍裙子,屈身拾起了书卷书,精细的将掉下的残页夹回去,心里巨疼,眉宇蹙的很紧。 向笙迟疑了很久,从怀里掏出了一道明黄色的卷轴递过去。 呦呦一看,顺手就接了。 这就是兵防图换的那一道空白旨意……可是她现在已经无所求了…… 随意的插在背后,十分不雅…… 她自顾自走到树下,看着那一把曾经她常坐的1椅子,还有椅子旁那堆黄土包。 她的手重重落下搁在上面,心里怅然的紧,许久不曾波动的情绪一下子涌出,堵塞的呦呦一阵子胸腔发闷。 蒋木,我想你了。 她看着土包,眉间挤了挤,像是有话,却又无话一般,张口又闭上。 抱着书往椅子上一坐,仰靠上去,手往坟包上一搭……摸了个空。 往下几分,才摸到土。 呦呦倏然直起身子,朝着向笙问:“你动过这个没有?” 向笙摇摇头,不等他说没有。 呦呦一跃从椅子上跳下来,伸手就开始挖。 高度不对,高度不对! 你来过是吗?是来过吗?可有放过东西吗? 向笙准备上前帮她,却被呦呦喝开。 “不许碰。” 然后看着呦呦一个人刨开,刨双手都是泥,红色的衣裙都脏了…… 最终,刨出来了一盒木箱,双手捧的住的那种小木箱。 呦呦背对着他,看到那之后,浑身抖的厉害,双手撑在箱子上,喘了很久的气。 才伸手打开。 里面最上面就是两件红色的小衣裳,一件是当年她给自己准备的红裙子陪蒋木过年,一件是送给他的…… 呦呦翻了一下那件男装,袖子上有一株细小血印,当年她破了口子染上的,蒋木趁夜将这件偷走,换了一件一模一样的给她。 知道他死了那一夜是难受的,第二日便知道蒋木上诈死。 现在两件她当年准备的衣裳整整齐齐的摆在这里,可见他许久许久之前是来过的…… 原来这件衣服他一直留着。 他也想同她一道过年的…… 衣裳掀开后,底下全是银票,粗略一看,这说是富可敌国也不为过了…… 银票里夹了一只信笺,寥寥数字。 呦呦,你要过的自在喜乐,忘了我―― 呦呦看着这一笺的几个字,心绪一下子涌上来,抱着两件旧童装哭了起来,声音格外不顾及…… 哇哇的那种。 蒋木走了许久,她再难受也只是闷闷的流眼泪,从未这样放声大哭过。 现在她就是跪坐在泥地里,嚎啕大哭…… 向笙在她的背后,漠然不语,隐忍着情绪看着呦呦。 她永远都不会知道,将蒋木送给施幼南,也有他一份力。 他原本以为这道圣旨呦呦会写恢复自己的身份,那么蒋木便是顶配不上她的。 谁知道,呦呦除了蒋木,什么也不求。 自然,也也是有人授意的。 后来,呦呦离去了。 向笙给了她一封信,一封当年除夕夜她安排的事故结局,广陵底下的人给她递消息,她一直都关着没法递给她,后来直接寻不到,所以这信最后到了向笙手里。 -- 第475页 呦呦从头至尾没有与向笙多说一个字,拿了就走了。 红衣,绾发,白娟花。 一身自在坦荡。 信里说,汝宁郡主在哪夜被人点了穴剥光了衣裙丢到了雪地里,冻伤了身子,以后不能成孕。 而苏羿在那夜被人打死扔在了太湖,冻在水面上,锯出来冰,火炉子融了三个多时辰才将苏羿从冰里弄出来。 他们如何对贺璎鱼的,呦呦早就安排好了报仇回去。 现在所有的事情完结了…… 她却成了孤家寡人,除了满世间的收孤本古籍,游遍山川之外,只剩下唯一一件事可做了。 蒋木,我想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我人生中写的第一本书,19年9月入行的第一本书,当时写了七个月,多有不足,看到这里的朋友我就想真诚的说一声谢谢。 第126章 曲是欢(一) 轻幔垂帘,合着疾风伶仃作响。屋里原是暖流如柱,蕴着温和的莲香,很是舒适宜人。 却因殿门骤开,生生袭来几撇寒气,乱了这一屋氛围,生像极好的乐章被人骤断琴弦,一副佳作被人泼了一笔污墨,惹人顿感不适。 一阵疾步,一红衣宫娥腰间环佩铃铃乱奏。 离里殿约一丈之地便轻盈匍匐在地,半响不敢出声,只得细细作喘。 幔后端坐一女子,抬腕正在看一则野史,嘴角噙笑。双目含霜,一目十行。就同毫不知眼前正跪趴着一人一般。 半刻。 方才放下,将书搁在膝头。 左右两旁身着红衣宫娥缓缓靠近,一人递茶盏,一人跪举托盘,递上娟帕。 她,素手端起茶盏,不急不忙的小酌几口。 眉头突蹙起,轻轻合上瓷碗,缓缓放在托盘上。拇指中指捏齐丝巾点点唇角。 “这茶,赏给王淑妃,她近日宫里太冷清。送一匹奈嬷嬷绣的烟云纱去。”顿了顿,深吸一口气,眉目里晕上怒意。 “曲是欢那个贱人现下,如何?”语气里嵌着薄怒,冷气肆意,虽是生气,蹙着眉目,但五官还是精致的。 可谓之,美人怒也是娇俏可人风华绝代的。 眉目纵然盛着怒气,也让人看的目不转睛,在那神色里辗转流连忘返。 帘幔外宫娥匐下身子。“禀,娘娘,重华殿里人说,许就这两日。且是,双生子。” “密不透风这么久,现下突然出来这消息,真伪如何?” 华服女子这才稍稍眉间平缓,不似刚才那般紧蹙,一下柔出来的线条,让人更是想靠近。薄怒同梅,现下便似莲。真真谓是可观可怜却不可亵渎。 “是她贴身妈妈才偷偷捎出的消息。”宫娥说完,从腰间拿出两指信笺。双手呈上。“一封是大将军亲笔,一封带血的供词。” 这时,两旁宫娥方打开帘幔,用七宝琉璃勾勾住纱幔。再点了两盏仙鹤万灯树。殿里顿时多了几分明亮,已有人将两封信笺递上。 她缓缓打开。 半刻,将其中一封信递下去。 宫娥弯腰退下,在角落里将信点燃,眼看要燃尽了,囫囵地丢进鱼池子里。 鱼儿当是食饵,纷纷抢夺。泅在水面的纸灰不过尔时便被鱼儿食尽。 “虽哥哥远在边疆,心里却仍记挂我这个妹子。” “若月,上前……” 跪在幔前的宫娥起身,碎步上前。华衣女子附耳细语起。 “是,我必然周全。” —— “表姐,这两日就要生了,如今风大。莫这时着了寒气。” 一位妙龄少女,着霞色衣裙。搀扶着一位肚鼓如球的女子,或因有孕在身,稍显丰腴些。 “也就只有你这般活泼。本宫向你这样年纪时,最是爱骑马。进宫后,那马儿呀,看都看不到。也就一年一度马球赛,能远远看上几眼……这样说着,过几月也能再看上一看。” 说着说着,手不自觉扶在腰间。 “哎呀,表姐腰又疼了?”说罢,便顺手给她揉揉腰,还不忘朝身后宫娥太监唤到:“躺轿抬来,在殿里备些热水。” “表姐,这里到回宫还颇远距离。您请等上半刻。” 那躺轿都已经抬到跟前,稳稳落在脚旁,上面铺满了软垫。 “就你大惊小怪。你父亲前两日诊脉才说,在两日要生,得多活动活动,到时候才好生。 我也不必娇气,且等那兔崽子出来,我狠狠打上两巴掌,还了我这么多月来遭的罪。” 说罢继续扶着腰,缓步朝前走起来。 “一贯知道表姐和旁人性子不大相同,现下才是真真相信了舅舅的话……” 少女轻捏衣角调笑起。正值初春,阳光正好,加上她的笑,却是亮眼了。 这样的年纪,太美了。曲是欢想着,羡慕不已。追问起。 “哦?我爹爹又是如何说我的?” 那妙龄女子拂袖,音腔一沉。 “你那表姐面目姣好,内里匪性占半。 终是性子野,该去普德寺住上个春夏秋冬才像个半分曲家女儿。” 还未说罢,曲是欢便大笑出声来。 银银铃铃的清脆,好听至极,闻声都能心神颤动,想教人一睹芳容。 后面一众宫娥也未感不适。 她们这娘娘,虽居贵妃位份,出生在京都簪缨世家,却没有半分官家小姐的十成十的淑静温婉。 -- 第476页 偶时的性子也是难以捉摸。 善时,大恶之人也拂手让其寻归处莫再为恶。 恶时,断发损甲也会落个棒杀斩首。 自然,这位贵妃娘娘还是善时为多。 “颇像我爹说的……”曲是欢话未说完。 “娘娘,回殿吧,春风料峭总是寒气大。”一个宫娥缓缓追近,边说边将一个猩红斗篷给她披上。 “枝香姐姐……”那丫头嘴甜的喊一声。 宫娥笑容,请个安。 “这几日就有劳表小姐进宫照顾娘娘了。” 一行人又走了一盏茶功夫,曲是欢才被人扶上躺轿,抬回了殿里。 到殿之时,已经睡去。气息若有若无,似风一吹就能吹走般。 枝香说贵妃娘娘睡眠浅,这几日得劳累,过于辛苦,将殿中宫娥都遣出去。 自己轻声慢步,缓缓跪在塌前。从袖口拿出一片皱巴巴的小纸片,周边尽是烧焦的痕迹,泛着一股子腥气熏的曲是欢胃里阵阵抽搐。 “什么东西?” 她从芙蓉香枕下捏出纱巾,掩住口鼻。 “娘娘请看……” 一片模糊的墨迹,什么也瞧不出。 “娘娘,再看……” 枝香将纸片抚平,对着烛火。跳动的烛火间,隐约看到三个字。 双生子。 曲是欢一把捏在手心里,胸闷气短,血气翻涌,胸前起伏不定,指甲嵌在肉里。 “这是从哪里得来的?” 眼见就要嵌出血,枝香轻缓缓抚上手。 曲是欢怔怔,方才松手。指了指案桌上一杯新茶,但也已是凉透的。 曲是欢鼻音轻哼:“果然和她一样,外表精致罕有,骨子里还是畜牲模样。没有人性!” “那……娘娘,该怎么办?” 曲是欢,浑然一顿。闭上眼眸,脸颤抖起来,咬着牙龈。 许久,许久,眼睛一睁,血丝遍布,双目血红。启唇,半响才发出几个音。 “杀吧……” 说罢,倒进锦缎被里,碎碎的呛出哭声。 “娘娘……” 枝香跪了许久。 是呀,宫中这样的事情多如牛毛。娘娘虽然深受皇恩,可早年见间为了平衡前庭后宫,也伤心了一年又半载。 如今虽是又回从前盛宠,可娘娘,那能又回到从前的娘娘? …… “娘娘……那,枝香下去准备……”宫娥缓慢起身,抚好纱幔,这才退下。 自古帝王家双生子乃是不详。 曲是欢孕初期,不知道从哪里传出双生子大凶,克李姓帝王。接连三日,凶兆频繁。 第一日,冬至刚过,未到夏,气候也尚冷。偏偏御花园东处野池子里红莲齐放,且全是并蒂之莲。 却又一个时辰内全部齐齐枯萎。那日宫中躁动非凡。想想那满池红莲在眼前一支一支枯萎的景象,尽显诡异之姿。 第二日,从他国进贡的白眼虎辰时生出两只幼崽,不足一刻,两只幼崽居然将白眼虎给生生咬死。 死前白眼虎悲吼几声,总因是自己的幼崽,不曾反抗。奄奄一息,流出血泪,死在它们面前。后,幼崽双双自戕。 这件事发生后,皇上直接病倒。 只因辰时属龙,皇上也偏偏属龙,且自古以来皆为龙虎,这样子弑父是大大的不吉。 第三日,原本一切皆好,午时三刻原本艳阳天,忽,大风骤然,天早早的黑下,直直黑到第四日卯时。 怪相不再有,似没有发生什么事情一般。那三日的事情,京中,无人敢提。 皇上病也忽然好起来。曲是欢那三天几乎不眠不休,跪在窗前求腹中孩子不要受其波连。 没两日,皇帝病好起身第一件事就是连招二十三名太医在皇后殿里给曲是欢号脉。 她,这辈子也忘不了那一天。 满殿坐尽了修罗鬼刹,都等着推她入万丈悬崖。 还有一个,指着宗祠祖宗发誓护她一世的“丈夫”…… 直到二十三名太医号完脉,一致口径是单胎。 她才真正松口气,摇摇欲坠,倒进皇上怀里。 原本想说些什么,最终张了张嘴。眼里噙着泪,自己站起来,由枝香扶着,回了寝宫。 皇上那伸出的手,终究也没放在她纤细的腰肢上。 那夜,枝香替她将肩,臂十六根移脉的金针用柳叶尖刀挑出来。 一处一处的细细包扎起来,因此躺了一个多月没有下床。 任何人来都闭殿不出,皇上多次请人问候,也没能见到曲是欢。 不久。 宫里多了一位温婉昭仪,皇上连招十三日,一日不多一日不少。 每每临幸之时,都要一位太监去曲是欢宫殿外报上一声。 曲是欢原是不理不睬,第十三日时,写上一笺。 最是薄情帝王家。 不久,皇上命人捎一盘糖蒸酥酪,一碗荔枝泥羹。盘底信笺几笔草书写。 小四子。 旁边盖着一枚玺印。 那夜,曲是欢拿着这一纸信笺,流了半夜的泪,一宿无眠。 清晨,枝香进殿才发现娘娘在窗前坐了一夜,浑身如冰,仿佛随时可羽化归仙。 “枝香……” 曲是欢低低唤上一声,倒进枝香怀里又睡了个三天两夜。 -- 第477页 睡着时候,曲是欢梦见了她和皇上,不,那个时候还是太子。 相遇,相知,私定终身,和嫁的那一日的圣旨。 曲家有女,淑慎性成,勤勉柔顺,雍和粹纯,性行温良,克娴内则,淑德含章。着即册封为太子,侧妃…… 曲是欢凉凉的坐在太子侧殿里,一个劲的流泪,最终到无泪可流…… 婢子早过来细声的说,太子在太子妃处歇下,让她早早歇息,明日还要去敬茶,□□殿焚香,烧名贴。 曲是欢吩咐婢子们都屋外伺候,不褪喜服,不揭红盖,原是以为会坐上一夜也无人掀红盖。 却不知道,他夜半,悄无声息的进来…… “是欢,我带你去个地方。” 这突如其来的声音,让她很是木讷,随后寻着声音,紧紧的抱着。 原是想说委屈,或是高兴。朱唇一启,半响发不出声音,所有情绪堵在柔弱的嗓子里,无法发出一丁点声响。 突然,也觉得无话可说。 她换下他准备的黑色纱裙,虽不明白要去往何处,但这衣裙,曲是欢也知道,是要避开众人的。 二人翻出窗子,被他牵着手一路避开巡逻,到一座夜色下威严却阴森的砖红大宫殿。 此时,过于寂静。 “是欢,莫怕。” 曲是欢手心里被捏紧几分,也就是这不轻不重的力道,让她心里在这偌大漆黑寂静的宫殿有了一丝慰藉。 似患有眼疾之人初见晨光那样令人心喜,同梦魇中得到最坚实怀抱,那样令人安定。 她知道,今夜如若被发现,还指不定是个什么罪,将如同脸上印了个墨团跟随一生。 但是曲是欢就是觉得,有他在,格外的天不怕地不怕。 仿佛下一步是地狱油锅,她也敢毫不犹豫的牵起裙摆同他走下去淌一淌。 两人绕来绕去,走了许久。 来到一座巍峨的朱红色大殿前,殿扁上描金的字迹在夜幕下暗了几分,却在曲是欢眼里亮的炸眼。 □□殿。 曲是欢侧目深深看他一眼,便挪不开目光。 他在黑夜清风里,含着笑,眼睛里也满是笑意,满是小星星一样,亮晶晶的。 没有身处在皇室权斗里的狠戾,冰冷,血腥。此时,此刻,只有满心满眼的爱人,只有,她―― 他轻轻言:“是欢,我来娶你了。” 执起她的手,坚定地,迫不及待地要走到列祖列宗面前。 他在怀里摸出一把铜钥匙,悄悄地打开了门上挂着的黄铜大锁。 两厢碰撞的声音片片敲击着曲是欢的心尖。这是他对她的爱。虽从正妃降为了侧妃,但他也用着他的方式爱着她。 一进大殿,满室檀香,暖光华照,流烟如云。 一座座李氏历代帝王的牌位齐齐摆放了一面墙壁,寥寥几笔金字刻尽了每位帝王的一生。 “是欢,今日,我同你拜天地。拜,先祖。我,娶你啦……” 他执着曲是欢一双柔荑,含情脉脉,在金碧辉煌的□□殿里起誓。 曲是欢是他一生的妻。 二人是夫是妻。不是太子,侧妃。也不是以后的陛下,贵妃。 只是夫,妻。 曲是欢那时心底波澜壮阔,无法停息,无法按捺。 心中想: 你可知,今日被人发现,会被弹劾,太子之位不保。 你可知,今日多少人看着你,等着指摘你的行差步错。 却,偏偏如此作为,如此胆大。 想说的太多,结果曲是欢偏偏失了往日的娇纵,忘了旧日吐句如章,此刻硬是一字也吐不出。 洁白的脸庞滑下两行清泪。 他又从怀了摸出一方喜帕,盖在曲是欢头上。双目一下子被喜庆的红覆盖,眼前只有模糊不清的人影。 二人在□□殿里,背着天下众人。 偷偷的拜了天,拜了地,拜了李氏历代帝王先祖。 这一时三刻虽短,却偏偏是曲是欢这辈子也难以忘却的一幕。 总是时常想起,暖的心房如烈焰灼烧。 后来,太子成了皇上。她成了贵妃。 二人虽一如既往的琴瑟和鸣,却多多少少因为前朝,生过几次嫌隙。 在她怀胎艰难之时,他却因为三个天生异象,要夺了她腹中孩儿…… 故此,那二十三位太医听命替她诊脉之时,她这颗心算是冰封碎裂了一地。 犹如心中最坚实的大山一寸寸崩塌。 她的世界里不再有山,不再有依靠。什么也没有,只有她一人。 哭都无法哭出来。除了寂寥涂悲,还是寂寥涂悲。 也是从这夜,曲是欢开始慢慢的有不同的变化。 一点一点的开始规避了自己受伤,慢慢在爱与不爱之前摸寻中间点,保护自己。 因为他开始衡量的东西太多,人太多,有时难免教她受些委屈,可偏曲是欢最不喜委屈。 慢慢性子开始野烈起来,不在同刚为妃时处处细想着他。 索性由着自己做了朵实实在在的带刺玫瑰,不再做娇柔熨帖的解语花了。 偶尔也触着逆鳞,扎起人来,不论何人,只凭开心。 结果,皇上倒反而更偏宠着她。只是她这样触及逆鳞的法子后果实无人敢效仿。 刀山行走,火海畅游。等着她死无葬身之地得人比比皆是。 -- 第478页 可哪怕这样,后宫之中,还是由曲是欢最为冠宠。 不日,即将生产,她心虑忧思过重,实难放下。 只因她这胎谣传为双生子,满朝文武百官可都盯得死死的。 在那日会诊,天下昭告乃是单胎。 虽已大告天下,却,还是有太多人盯着她,盯着这个肚子,盯着这个孩子。 故此,生产那一夜可太多人睡不着。 保她的,睡不着。 杀她的,岂能安睡。 这一晌的小憩,曲是欢睡得也是实难踏实。满脑子尽是那火燎残纸上的三个字。 双生子。 额角,颈项,浑是细密绵麻的汗。搅扰地她心中漠然烦躁,不禁气息急促,眉角蹙起。 不耐烦的昏昏坐起,唤着:“枝香。” 殿外的人立即推门而入,踩着极速的碎步上前。 由于曲是欢即将生产,身上能零丁作响得配饰全都摘干净,生怕扰着自家娘娘休息,或,情绪不对时拿来开刀。 入门前的语调生冷,烦意颇浓。饶是枝香为近身十多载的婢子,此时也小心翼翼,谨慎三分。 帘子前俯身行礼。 曲是欢隔着帘子,烦扰的摆摆手,“不必行礼,说了多次。” 手往上一抬,枝香立马晓得曲是欢要做什么。连忙起身,打起帘子近身过去。搓热了指尖,替曲是欢揉捻太阳穴。 指法时而有力,时而轻柔,轻重得宜。 曲是欢眯着眼睛,好一会儿才心神稳定,常常舒了一口气。 约莫一刻钟。曲是欢小声,平淡的说了一段话。听得枝香心里倒是激动非凡。 “找扫御花园的小安子,东北角的小潭有通往宫外的暗渠……届时,将它装到牛皮袋子里,带到宫外。能就活,不能,是命。” 枝香细想了想。 曲是欢这胎是双生胎,但只能留一个,另一个最简单的法子就是不知不觉弄死。 小憩前,枝香也曾想将未出世命不好的小主子想条活路。 可惜她一人势薄,算计无用,虽在宫中能说上几句,但这等抄家灭族的事情是无人敢配合。 且更不能失误,不然连累的可是自己的主子,同带整个曲家。 眼上还有皇后一行人的虎视眈眈,稍个行差步错,皆是死无葬身之地。这次事大,就算皇上想偏帮曲是欢,曲家,也是无能为力。 真出了事,保,是保不下来的。 枝香想来想去终究不太稳妥,为此,她还在门外为未出世的小主子偷摸了几滴眼泪。 这下好,曲是欢自己都悖逆杀了这个法子。 枝香心里喜悦的爬上满脸,眼睛里笑意慢慢,晶亮晶亮的。 这样的喜悦在曲是欢眼里有些碍眼,在心神疲倦下,和爱子的天性里相冲。揉杂在心里搅和半响,才默默得别开了头,不作它看。 有人为他那未将出世的可怜孩子如此细心惦念,曲是欢心里感到暖软的宽慰。 只是,救他。过于险。 深思冥想了好一会,才让枝香去处理关键的人,一切皆得小心翼翼。 自己坐在大殿里招来陪侍的小表妹,又一同聊聊天。 不过数日便到临盆期,曲是欢是一点也不敢大意,小心仔细着自己的身子,饮食。 整个皇宫中,尚有子嗣的只有皇后娘娘一人。一岁又两个月。这可是贵子,皇帝继位第一个孩子,且是还是第一位皇子。 想着去岁,偌大的满月宴,普天同庆到那满月席恨不得伸出宫门,直递到老百姓嘴里。 盛大得让曲是欢都产生错觉,到底新婚那一夜,是同她去的□□殿呢,还是纪宛秋。 春生料峭,寒风不断。 这日她正合着微凉的风里晒着太阳,枝香有些急性的出现在她面前。 枝香是四岁跟她,从来都是遇事沉着之人,少有这样的失态。 脸上布满焦急与愠怒,恨意丝丝的如火苗,舔舐着整个眼眶之中。 曲是欢一眼就觉苗头不对,连忙正襟危坐起来,由于身子沉重,两旁婢子也颇有眼色,齐齐搭手。 这才从贵妃椅上起身,一个婢子在曲是欢身后垫上三个软枕,让她后靠时能不酸腰,很是细致。 “今日怎的突然这般无状。” 枝香一个礼至一半,腕子被一只纤细葱白的手架住,示意不必。 遂既站稳,深吸了几口气,又复深吸了几口气,才略算平静。唤这两位婢子站开些,自己俯身,小心翼翼的平述。 “姚妈妈……倒戈了。” 浅浅六个字,曲是欢也坐不住了,抓着榻旁小桌上的螭龙琉璃瓣花盏给扔出去,毫不迟疑。 枝香也是一愣,这个盏子曲是欢可是相当宝贝的,除了枝香,一个婢子也不能近身碰触,就连曲是欢她自己使用也是仔细着来。 隔三差五还对着这个盏子赞不绝口,细细把玩。 眼下,想也没想便扔出去,可想而知该多怒。姚妈妈,这可是她带进宫里为数不多的人其中之一。 除了枝香,就是这位贵妃娘娘的母亲,打小亲随的婢子,入宫时曲夫人特意送来随了她。 她是贵妃娘娘,却也恭敬的唤着姚妈妈,不曾当成下人过一分一厘。 更何况现下觉着年龄大了,让她在身边养老,还拨了三个婢子使唤。怎么会到那个女人跟前了呢? -- 第479页 曲是欢第一反应是怒,当下急怒过后便收敛了心神,细细开始琢磨。 无碍,无碍。你来我往,守礼相当。 之前摔盏子的狰狞,尖锐慢慢敛了不少。合着悲恸,失望揉杂着算计浮上眉角。枝香看在眼中,心里只道是叹息。 她这位小姐,可是个手狠不带软的。偏偏五官生的软糯,和善。即使正经的发脾气,但凡她压住一半,不识得她的看过去觉得也不过就是愠怒。 在这样和善娇弱精致的脸上也看不出多重的戾气,以致,轻敌的太多,都指着她心软。 可惜,都押的心软,偏生是个心辣的。手段层出不穷,谁来谁后悔…… 当下,怕是姚妈妈,也无可善终。枝香心里多叹息了几口,自觉权当提前,送行。 曲是欢低头缓缓喝着气,搓搓指尖,鲜红的指甲在春生的寒气里,只叫人炫目,灼眼。枝香连忙朝着后面人示意,取炭炉。 “枝香,你说皇后殿里,后院墙角的桃树下会有什么?” 枝香闻罢,了然于胸。只觉之可惜。 “娘娘这是用她?” 枝香接过婢子送来的八宝掐丝嵌裂玉暖炉,试试温度,尚可。便递给曲是欢。 “想必她也是乐意报恩的。” 曲是欢接过暖炉,手心里渐渐温热起来。可心里还是哽咽,颇为难受,实难消化。 这妈妈跟着她也有不少年头,在曲府里也是看着她长大的。怎么舍得呢?怎么能呢? 枝香看着沉默不言,神情崩坏的曲是欢。 她强装的不在乎也没装好,偶有愤恨划过,或有不舍闪现,也有懵懂停顿。枝香自己也久难平复,实难平复。 姚妈妈可是曲府少有掐尖的通透人,按说是不可能做这些。不可能,不等同于没有。 所以她们二人虽都气急,震惊,伤心,愠狠。但无多会儿,便都是弃我去者,不可这般浪费情绪。双双缅怀了过去,死于此刻。非常的不拖泥带水,干净利索的收拾完情绪。 曲是欢又在春风里做了许久,浑身寒凉,久久出神,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双目空洞,仿佛就是两潭泅黑的死水,无有涟漪。 最近,她时常这样呆坐了。 “是欢……” 一声和着威严带着焦急的抖音划过曲是欢的莽白意识,机械的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扭身。 身子是转过去了,但焦距还没恢复,以致人影还未看清,便被拥进一个炽热的怀抱。还细致的将圆润的腹部给隔开,留出空隙,不挤压到孩子。 一股子的清香撞进鼻腔。曲是欢这才猛然清醒过来。 “皇上……” 自从二十三位太医联合诊脉,她拒绝见皇上,算着日子,至今,七月有余,近八个月了。 此时曲是欢心里委屈,怅然,难过,娇嗔里揉捏着怒,将皇帝用力推开。身子扭转,不作眼观,鼻腔里“哼”着转坐一旁。 这软绵带刺的脾气,让李邵仪心尖一撞,实难消受。 连着整个伟岸挺拔的身躯也随着曲是欢的小脾气软榻下来,居然谄媚着“哈哈”笑起,身子不着痕迹的小心翼翼的紧挨着曲是欢坐下。 曲是欢能跟他生气,那就代表原谅他了。 不然那就像这大半年,老远见着,连个礼也没有掉头就走,拦都拦不住。 毫无规矩! 她如今已经给了台阶,服了软,这耍性子,那又如何。 捅个天都应。 他开兴,脸上堆着的笑一扫几个月心头的疲惫,当即唤人。 “安守义!” 一丈远顶前的一个人,连忙跑过来。 不料半路一块石头一拌,一个趔趄,歪七扭八的摇晃着身子向前。 一众人心里都捏一把汗,皇上贵妃此时心情尚好,可若真这样跑过去,还得看二位心情,不若可能是错,当罚! 太扫兴。 安守义脑子转的飞快,这是错,可大可小。 故此不做他想,就地一个翻滚,故作滑稽之态滚到皇帝半米远的地方狼狈的翻趴在地。 李邵仪眼睛升腾起薄怒,不悦,只待安守义开口,一个字,一个调不对就该爆发了。 此时,这园子里一下子静谧如无人之地。 “哎哟喂,陛下,贵妃娘娘,那石头定是嫉妒奴才得二位恩宠,要我在您二位眼下丢脸,还在一众人眼前下脸。陛下,求陛下,当狠罚这块石头。” 说罢,安守义哭了出来。周围人一顿傻眼,皇上同贵妃算是正在兴头,二人八个月没说过话,此时…… 兵行险招。太险。 一个二十好几人,日夜不离的近身太监,贴身照顾了七八年。此时这一番孩子性子的作态,让李邵议有些想笑。 却更威严起来,坐直了身体,正想骂道,顽劣,混账,让其滚下去。 却想到,曲是欢还在。且,她还在性子里,自己也得争取一下她的意见,好讨好讨好将哄着她。 便侧身,半揽着曲是欢。讨好谄媚亲昵道:“小四子,你看如何惩罚这个奴才?” 曲是欢每每见到安守义,多半是笑的。 他位居高位,也可谓算得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但在李邵仪面前,他总是这样故意装傻充愣,装痴卖傻。实则是个顶通透的人。 且为人正直,不做小人言,不谈党派话。 -- 第480页 皇帝跟儿前,他就是眼瞎口哑手残,出了门耀武扬威却不知皇上事。 曲是欢欣赏他的不得了。 因为曲家为相,做个言官,须得正直,故此曲是欢总有共鸣之处。 这一番摔趴和哭闹,一扫曲是欢心霾,到晴明了些。 深吸了两口气,扭捏的转到李邵仪怀里趴着,冰凉真丝的袍子一触到面颊,生寒,当即皱了皱眉。 李邵仪了然,一伸手,一张明黄绣龙的斗篷便递上来。 就是方才还在地上哭闹的安守义,此时正恭敬有礼的递上所需。 其他人都没反应皇上要什么,也不知道安守义何时拿的斗篷。 这就是安守义。 皇上斜睨一眼安守义,哼笑一声。 便转回去,细心的给曲是欢系好斗篷。待系好,一把握住曲是欢的小手,指尖有些发凉。 倏然间,李邵仪勃然大怒,将曲是欢手中的暖炉一把抓住。 朝着离枝香最近的宫婢使劲砸过去,那人吓得身躯一僵,跪拜在地,头都不敢抬起,浑身颤栗。 那个婢子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怎么突然落到她头上,一下子只觉眼前昏天暗地。 皇帝威仪一下子巨盛,骇得所有人齐齐跪倒。都是懵的。 枝香省的,捏着肝胆提着呼吸连忙给曲是欢递了个新的暖炉。 这头刚塞给曲是欢,李邵仪那头就亲自试温度。一摸,不甚好热,便怒目横扫着曲是欢心尖上的婢子。 方才砸向她身旁便是因为她太受是欢宠爱,不好当下训喝她,打着曲是欢的脸面。却不料如此怠慢,手炉都不是热的。 这样的审视碾压着枝香的心脏,噗通的速度都降低了许多。整个四肢都有些发软,却还勉强能站稳。 解释道:“娘娘畏热,所以坐在风尖上,这个也不能过热,会引起体燥。” 声音多多少少嘶哑颤抖了些,却还好,听得不是多大出来。 “畏个屁的热,你们胆敢将朕的爱妃吹病了,脑袋自己给朕递上来。” 这一句平民粗口骂的众人是目瞪口呆,实在是没想到皇上还会这样的词汇…… 曲是欢只是一愣,丝毫不意外,只是愣的诧异,明显的在脸上停顿了一小会。 许久不曾听到李邵仪这样的词汇了,这时挺起来,道觉得亲切起来。 “安守义,给朕宽衣。” 心道:这料子凉,方才曲是欢靠上来皱的眉角,让他也是记得的。 当众,当着满园半百个婢子奴才面前褪了外袍,只留了件不厚的姜黄绣云纹衫子。 这件不凉。 一园子都匍匐在地,不敢抬头看。只有安守义和枝香淡定的提着心,随时候备着。 直到李邵仪再揽她入怀,面颊再靠近他怀里触碰时,才知他为何宽衣。 曲是欢细细咬了咬下唇,又想到二十三位御医和皇后殿里的鬼刹修罗那一日,心头绵绵麻麻,委屈是真委屈,却不教好开口怨怼他,如何怨怼呢。 刚才李邵仪那一句粗陋鄙语,硬将曲是欢拉回若干年前,他们头回相遇。 那个时候李邵仪还是太子,那日被太傅骂急了,罢手出宫,着着常服,二人尚不相识。 曲是欢也是扮成小公子模样四处野玩,那日曲是欢同一个欺恶的屠夫舌剑唇枪的骂起来。 文雅的簪缨世家,哪里骂的过街头粗野村夫。 曲是欢没仗着世家背景,而是自己同那人骂的脸红脖子粗,很是狼狈。 主要是一些下流粗鄙的词汇她骂不出口,也接不下去。硬是堵气,胸口憋闷的生疼。 结果半道儿突然出来的翩翩公子,明明仪表堂堂,风姿高雅,突兀的大喝一声:“滚你娘的蛋,骂个姑娘。” 曲是欢被这带着威严好听的声音给引的转过头,头卡到一半,这措辞硬是让她发起愣来,回过神才觉好笑,拉扯着嘴角,笑的很是无忌。 屠夫自然没想过骂的是姑娘,只想是京都里好看的公子哥比比皆是,这才细细打量发起愣来。 然后那人,突然上去扭打在一起。 一个十六七岁的“柔弱”公子,和一个孔武有力的屠夫当街打起来。 李邵仪自然讨不着好,一张好看的脸多了几块不相称的红肿。 曲是欢的哥哥少年成将,与哥哥厮混的时间长,曲是欢也难免沾着将军的气概。 一看他落了下风,当即将自己袍子挽至腰间,也上去扭打起来。三人立马混战。 屠夫一看曲是欢这个小娇娘,便依着爱美之心退让起来,怕伤着。 故此,二人合手打赢了。 就此结识。 一个太子,跟个流氓一样,言口不忌,骂的真难听。 一个世家小姐,跟个泼妇一样,仗义骂街,想也不想敢与屠夫动手。 互看互都觉着与众不同。 太子以前厮混在市井,混言粗语多不胜数,这一面只是曲是欢知道。 自从继位,他的这些言语都消失殆尽,一股子纨绔泼皮模样也不见了。 要不是长久认识的,曲是欢肯定都快认不出来了。 李邵仪越来越有君王之气,不怒自威的模样虽然也很亮眼,教人挪不开视线。可以前的那个,也是他。深宫是支笔,将人越绘越沉寂,越绘越成迷,越绘越越模糊。 -- 第481页 这徐徐的以至晌午,日头愈发娇烈起来。 “小四子,回殿吧。” 头顶传来柔情蜜意的软语温调,曲是欢才这从以往的回忆里将自己剥出来。 随即回道:“好,你走前面。” 李邵仪一愣,胸口闷响:“嗯——” 扶着曲是欢小心翼翼起身,处处接触无不透着细心与呵护,凡是个妃嫔看到,都得眼红死。 因为,他真不算是个柔情细致的人,哪怕就是皇后,母仪天下,一人之下又如何,也得不到李邵仪如此。 李邵仪听着话,走在前头。枝香搀着曲是欢,安守义都不敢走在曲是欢前头。 “安守义,将国库的钥匙给小贵妃,教她挑些有趣的。” 安守义一愣,心神都紊乱起来。国库钥匙?这都能给贵妃娘娘亲自当小库房一样拣选吗? 这 这个哄法儿会天下大乱的! 谁有这样的殊荣怕是不消三刻,前朝后宫又要乱糟糟半天。 安守义提着步子,掉头亲自去找户部尚书拿接管钥匙。 这才是胡闹! 曲是欢身子重,走的缓慢,哪怕一滞,也没人看出来。 自己讳莫如深的看着身前人的背影,脑子又开始转起来,虚眯着丹凤眼,居然带着些算计。 洋洋洒洒一大支人去了重华殿。 曲是欢身上的明黄绣龙的斗篷在这春日里真是扎眼。 打这日起,李邵仪是日日都来。只要得空,哪怕只有半盏茶的功夫,也要寻来重华殿看上一眼。 来不了,送的吃食,玩意儿也比以往多了数倍。讨好的不成样子,简直就像被祸国妖姬迷住了的一番作为。 实际上,曲是欢面上喜悦的笑纳了。殿门一关,疲惫的紧,蹙的眉头越来越重。 做了帝王的他,面上的面具太多,多到曲是欢都不知道他是谁。只是这番大肆的宠爱她是必须笑纳。 不然,那个命不好的孩儿该如何?如果计划出了岔子,还指望着皇上,看在她的情谊上,能不能闭一只眼。 如此盛宠,动手的人也需要谨慎小心,怕一着不慎,牵累合族。 曲是欢安然地靠在雕花榻上,深深玩味的笑起。八个月没看陛下一眼,可不,她也难过。 便命人打着轻软的鹅羽扇。屋内燥热,又不想出门,只得如此。 曲是欢闭着眼,她等着一个人。 等着枝香复命。 这个孩儿,真是未出世,都让人心都操碎了才算。 微微气息减弱,打扇的婢子心底也啧啧出奇。这位贵妃娘娘,性子怪异,谁都不给面子,尤其是皇上。却是六千后宫的泼天宠爱,无人比拟。 皇后殿里点着浓烈的香,熏的人鼻腔里都生不出其他味道。 整个殿,安静的吓人。偶有翻书页的声音。 帘后的女子此时眯着眼睛,跟淬了毒一样,泛着悠悠森然害人的精光。呼吸平静,嘴角却紧绷着。 说一派祥和吧,偏生多了几分狠冽,寒凉的气质在空中凛冽出几道霜雪,大殿里掺揉着浓香,让满殿的婢子都不敢多喘一厘,心跳都不敢多快一毫。 血红色染甲泛着泛黄的古卷,无名指和小指的玉护甲明明温润,偏与红染甲并着,生如一把小刀。 好一双纤长白皙的柔荑。 平淡的翻着书卷,手背却泛着青筋,显然是用力过猛。 纪宛秋盯看着自己的手,她这一双手就合该在那人的颈项上,捏碎那人的脖子! 皇后面无表情,怒路凶光,手上的力道更大,书卷都捏生出许多褶。轻微书卷皱起的声音让一众人心提到嗓子眼。就怕纪皇后发个怒,倒霉的是自己。 纪宛秋心里咬牙合着血,狠戾道:曲是欢! 皇后殿里混的年数久的婢子,此时都安安静静的恪守本分,提着十二万分的精神候着差事。 一个新来的婢子,却在这样寂静压抑骇人的境地下突兀的站出列。 缓缓走至朱红七宝纱纹帘前细细跪下,行的大礼一丝不苟,很是周正。 纪宛秋霜眸起了血色,鼻腔里冷哼一声,细不可闻。找死…… “娘娘,奴是喂进贡七彩鱼的。” 此时微顿,回头朝着其他殿内婢子横扫,确定了什么一般,又复磕下头。 小声的说:“上次娘娘燃的信,缺了一角……” 她是皇后殿里喂鱼的婢子,上次若月姑姑呈上的信笺焚了后倒进鱼池。 鱼纷纷抢夺,食的一干二净,唯独众人浑不在意的时候,她看到一条蓝色蝶尾鱼吐了一纸碎片。 皇后的鱼池,不能用手,得拿玉箸挑拣不干净的东西。 这玉箸她刚拿出来,就见里头的纸片不翼而飞,消失不见了…… 她回去了,仔细想了许久,才敢今日拿出来搏一搏。非的是这样的关头,她搏出来的才是泼天富贵。 曲贵妃即将生产,双生子的事情举国齐候,最想看她出岔子,乃至薨逝的就是位高却被曲是欢压一头的皇后。 纪宛秋立马威坐,心里搅腾着,却冷笑。 在本宫的殿里安插眼线,那个小蹄子真是越来越本事了……一直揪不出,这次倒要浮出水面了…… 也知道怕!心里泛着对曲是欢的不屑。 纪宛秋看着眼前匍匐在地的小婢子,刚才粗略的扫了扫,约莫十四岁的模样,眼睛里的坚定,真是别样出彩。 -- 第482页 胆大,聪明,心细。 还知道在怀疑的人不在的时候讲。 “写的什么?”纪宛秋道。 那婢子眼神黯淡几分,咬着唇角。 纪宛秋眼睫毛轻轻一扫,语气冷淡,与杀伐之气合着扔到她脸上。 “你什么都不知道,也敢上来混说。是,想死吗。” 手上的古卷发皱,她心疼地伸出手一一抚平展,一遍又一遍,痕迹却无法恢复如初。 等着婢子回复,眼里俯视看她,跟个玩意儿一样。现在如同猫玩着老鼠,下一刻,可能就是死期。 小婢子匍在地上,嗅着皇后身上传来的冷冽香气,越来越重,压在她的脊背上,直不起身子。 “我会写。” 她果断的不假思索地咬开右手指尖,眉头都不带皱。在左手掌心歪歪曲曲地写出她当时看到的字。她不认识,却能默。 双生子。 鱼池丢失的是这三个字。 纪宛秋心里松懈了。还好与哥哥部署无关。不然,若教陛下发现边疆的哥哥还与他共同绸缪害死他心爱的贵妃还未出世的孩子…… 可得受雷霆之怒了,眼下小贱人盛宠,再娇涕着委屈。鬼晓得李邵仪冲冠一怒为红颜,能做到什么份儿上去。 曲是欢本来就精明,防的死,整个重华殿滴水不漏,缝隙全无。 可算是找着个人,却被曲是欢给知晓了。那给她送的礼,就得换换…… 早晚送到曲是欢手上,三尺白绫。眼睑一扫,一片阴影遮住了眼眸里大半杀气和算计。 纪宛秋抬了抬发酸的脖子,那婢子将衣袖拢住手,大胆的起身,打起帘子,走进去,伸出颤抖的手。 咬了半响的牙,揪着心,克制的告诉自己。 赌!赌!赌! 然后,衣袖搓热,放到高贵清冷的皇后颈项……细细揉捏起来。 皇后没怒。 不一会儿,皇后细细□□出声,觉着舒服。 赌赢了。她浅行,赌赢了。 察觉身后的小婢子掌心突然的松弛,纪宛秋心底也道:是个出色的婢子,若清白,可堪大用。 随即闭上眼睛,好好的享受。 大殿门口响起一串零丁作响,卷着碎步纷迭而至。 纪宛秋摆摆手,喟叹道:“不识字可惜,教人教习教习……下去吧。” 浅行心满意足的勾起点嘴角,开端不错――捂着噗通噗通的紧张,缓缓退下去,站回原来的位子。 瞬间,浅行得了满殿的羡慕,嫉妒,恨。 她浑不在意,自顾自的开心着,一股子舒畅占据满脸面容,更是生机勃勃。 人,就是这样。 让你做时,你畏手畏脚。别人做了,你又觉着人家抢了你的机会。 将人家提到心尖尖上恨了个十成十,却不回头想想,为什么是别人而不是自己,最初瞻前顾后畏手畏脚得是谁? 浅行敢在皇后面前赌生死全程,怕什么同僚粗言秽语穿小鞋。 “若月,姚妈妈怕是不能大用,拣选拣选,放件不大不小的事儿即可。我就想看看,她贴身二十余年的亲信,且年纪老迈。她,下,不下,得去手。” 纪宛秋心底却觉得,曲是欢是个狠犊子,就是不知有多狠。 当日她得了确切消息,曲是欢乃双生子,着人费了多大的气力才弄出三个天生异象,没想到,二十三名御医都没把出来双胎脉象。 弄掉她的胎。 纪宛秋是至今还坚信着,曲是欢必为双胎。 就是不知道曲是欢当日做的什么手脚,让这么多人口径一致的。连她安插的五位御医也回复是单胎! 自把了脉那日起,曲是欢就同陛下呕气,日日阻之门外,足足至今近七月有余…… 纪宛秋想到这样,便蜷起拳头,深长锋利的指甲一下子就将手心划开一到血口,涓涓的流出血。 “娘娘,你又这样,习惯不能改改吗?” 一声叹息,有人握住她的手,柔软的帕子就按进她的掌心。 是若月,这个跟她一起长大一起读书的小丫头,现已亭亭玉立。 天天都爱一身橘黄色衣裙,腰间总挂着细小的铃铛,走起路来腰肢一摆,零丁作响的。 每每听到这样的声音,总觉得安心。 这是深宫里,唯一一位永不会背叛她的人。 “娘娘,只待生产,贵妃定挨不过。只是……” 若月脸上布满愧疚与为难,十分难过。 纪宛秋也蹙紧眉角,阴影扫下的犀利神色,如柄柄利刃寒光发亮,旭日待发。 可遭遇阻碍,更加狠戾却终卡在半途,实难最大效用,或需两败俱伤…… 纪宛秋口不言,心言,接着若月的话。 “只是,曲是欢眼下盛宠,即使成功,想完全抽离,也颇费工夫……皇上一但有苗头猜忌过来,怕是一辈子的死槛,难以度过。” 原来,拒绝了皇上七月余,等得是今时今日,让众人束手束脚。 好计。 这也只有曲是欢能用的游刃有余,谁叫她是陛下心尖肉呢。 一个笑脸,居然国库钥匙都给了。 前朝一片哗然,陛下也只是拂袖清淡的说。“贵妃生产在即,挑些玩意儿如何,不过数日归还……众卿莫急。” 她突然闭上眼睛,幽幽的鬼魅笑起。 -- 第483页 “无碍,我们还有一步杀棋。” 第127章 曲是欢(二) 曲是欢稳坐在大殿上,恹恹的。右手支着额角,左手递出去给御医把脉。 李邵仪正坐在小案桌另一头,拿着银签子挑着刚新熟的杨梅,瞧着最好的一颗,赶紧挑给曲是欢嘴前。 也不发声打扰御医把脉,只是将手在曲是欢眼前扬扬,示意张嘴。 曲是欢眼神带着困倦,迷迷糊糊的怒瞪了一眼李邵仪,便张启朱唇,含到嘴里。 一股子酸甜酸甜的味道在口齿里游走,清香弥漫,很是爽口。曲是欢嚼着嚼着,困顿到散了些,缓慢清醒着。 一双眼眸犹如大雾被晴光拨开,越来越明亮。 直到御医开口,曲是欢方心神一顿,密密麻麻的紧张慌乱起来。 生怕李邵仪看出什么,连忙捏着帕子捂住嘴装吐,扭开大半张脸。 御医道:“娘娘这胎安好,就是看这腹部偏大,届时怕是难生,得吃苦。娘娘这两日有空不妨多起身,别老坐躺着,与您不易。” 李邵仪看着曲是欢难受的模样,半起身,隔着小案桌伸出手臂,抚慰着曲是欢后背。望她能舒坦两分。 枝香赶紧端着一杯清香的花茶给曲是欢闻闻。 鼻稍的清香让曲是欢更加清醒,丹凤眼在帕子里滴溜溜转,想着什么。 伪装吐完,便摆手退了御医。 御医赶紧收拾了药箱,朝着贵妃,皇上拜礼,施施然退了出去。 曲是欢连连打起哈欠来。 整个人都恍然变得娇俏可爱起来。李邵仪看着看着,发起笑。 真是,恍若隔世。 多久没看到如此可爱的小四子了…… 李邵仪心中一顿感慨,快八个月未见,突然见着,老是觉着见不够。 “见宜,我困了……你先别走,守着我一会儿……” 见宜,李邵仪的字。 以前是喊惯了,突然无意识的唤出来,曲是欢也是一愣。即刻佯着狡黠的笑与李邵仪对视。 李邵仪自然也是怔了怔,太久未听见,心中升腾起绵绵的暖意。 曲是欢,与他在一起时,总能回顾一下曾经少年不羁浪荡的风流日子。 哪怕现在荣登帝位,清朝后宫所衡量的,劳心劳力,精疲力尽。 唯有曲是欢,略带匪气,说话做事总先望着开心,望着对错。 而非望着得失利益,与旁人总是不一样,又是自己心悦的头一位。 偌大的东唐,有了她,就是天大的不一样。 枝香一看,很有眼色的与安守义二人一起搬开阻隔两人的小案桌。 李邵仪立即挪到曲是欢身边,将人揽到怀里。真是想狠狠揉进自己身骨里,与他一体。 李邵仪垂首,将自己放到曲是欢的颈窝,细细嗅着曲是欢身上的香气,淡淡的桂香,幽幽入鼻,真是上脑,直接就醉在曲是欢身上。 “小四子,我可舍不得走。” 曲是欢呷嘴,娇声娇气道:“我一直都觉得小四子不好听……你偏生爱叫。” 李邵仪深深沉醉在曲是欢身上,听到娇嗔自然愈发心里舒畅,哼笑。 “你行四,叫你小四子怎么不对?” 曲是欢又佯装作呕,整个人朝左歪过去,手撑起身子时,整条臂膀都疼得无力,一下子倒下去。李邵仪见状,吓得连忙将人捞到自己怀里。 心有余悸的汗涔涔,连忙焦急朝着安守义叫嚷道:“赶紧将安老(御医院首)再给朕请过来。” 曲是欢也一头细密的汗,怕是有些惊着,脸色苍白起来。唇色都淡了些。 李邵仪将人揽着,曲是欢还不停的右手捂着作呕,愈发厉害。 曲是欢难受得抬头朝着枝香唤道:“枝香……” 那婢子脚下一顿,两只手不自然的捏了捏裙摆,便强按着心慌:“是……” 动作不甚好明显,大家都注意曲是欢了,也就无人留意枝香的小动作…… 枝香脚下加速快走(宫内不能跑),两只手死死捏绞着,咬的唇只发白,整个人神色都有些不稳。还慌张的泛了些泪一般?眼眶略微有些润色。 拐了两个弯,到了小厨房。到了门前,枝香方放稳步子,整理了仪表,深吸几口气。又是一位重华殿掌事姑姑的做派,一脸威严。 一进门,小厨房里八个粗使婢子连忙行礼。 “淑妃娘娘早前送来的酸果子还有没有,泡上一碗酸茶来。” 一个领头婢子连忙将最显眼的青花瓷罐子打开,拿着银签子挑出一颗一颗青黄软瘪的酸果子,放到一盏红瓷描金花碗里,烧开的桃花露水一兑,再放一钱蜂蜜,将红瓷金花碗放到碎冰里,一起搅匀……直至碗檐泛起寒气,挂冰珠。 才做好了,盛在托盘里。 枝香仪态端方的托起,在八位婢子眼中艳羡下款款离开。 桃露酸汤,酸里透着津甜,曲是欢最是爱喝。 在这寒凉的春头,她还是爱饮凉气大的东西。说,压的住倒灌上来的酸气。 枝香端的很稳,全然没有来时那般慌张。 她的娘娘就靠这个了,她需得做好! 只是神色里还有不禁的着急,心焦。胸口总闷着气,涨的难受。托着的托盘指节过于用力,骨节都呈现青白色,就连指甲盖的血色也是褪尽。 -- 第484页 想起曲是欢媚宠与皇上和好的那日的前一夜。 曲是欢说:“日子到了……明日准备准备。” 曲是欢脸上写满的坚定,在灯光下晕出的光彩甚是耀眼。 准备在皇上必经之路与皇上重修就好。 准备日日喝着山楂汤,提前个一两日生产。 因为和好之后,李邵仪必日日都来,那御医把脉也是绕不过去的。 若还想把不出双生子,需和八个月前那日,一样。 肩,臂要用十六根移脉的金针扎住特定的经脉,移经易脉,以致混淆把出来的脉能遮人耳目。 好教只能够把出单胎的脉搏来,任凭再厉害的御医也摸不出个双胎来。 移经易脉这等江湖绝学,怎么入的了正统的宫中来,所以瞒天过海唬了不少御医。 枝香一边思忖,一边脚下如风。不知不觉,重华殿到了…… 饶是知道曲是欢的部署,枝香还是心尖捏着一把汗。故此脸色可能慌了些,有些色弱,看上去脸色有些不好。 一碗桃露酸汤,最后一碗桃露酸汤…… 进了大殿,曲是欢坐着,整支左臂全程都没有特殊的动作…… 十六根金针,已经连续三日两夜没有拔……再不快些,这条胳膊可能就要废了…… 枝香连忙加了步数,连连托盘托上去。 曲是欢手还未伸,李邵仪已经端起。触碰到碗壁时,很明显的皱着眉。刚端起碗的手就准备放下去,关节处,曲是欢不悦的一把接过。 鼻腔了哼着。 “我知道,太凉了。但是,喝这个我胃里舒服,觉着倒流上来的酸液能压下去,不然特别难受。你喝一口试试……” 曲是欢右手拖着碗,也没拿勺子,直接端着碗就喂李邵仪。 李邵仪见状,鼻腔里哼笑着。土匪,毫无家教涵养,规矩素养!却还是乖乖的就凑近,喝了一大口。 冰的立马五官一拧,好一会都张不开嘴巴。 曲是欢一边大笑一边一口闷了一整碗,眉头都没眨。喝完,胃里虽冰,却确实解了倒流的酸。 冰镇过后的酸果茶合着蜂蜜,酸酸甜甜的,味道甚好。李邵仪也觉着不错,就是太冰了。 “小四子尽会做些刁钻花哨的吃食,也不见给我尝尝。” 曲是欢喝罢,捏着丝娟擦嘴角,小眼神还不住的飞到李邵仪身上。浅浅在丝娟里笑起,眼睛都眯起来,好看极了。 “我可不敢居功。这酸果子是早前几个月淑妃妹妹送来的,去岁秋至时分。 只是临产了,老觉着不舒服,这才想了这个法子泡出来喝。你若想吃,我这里可没有……” “她?” 李邵仪一顿,想着去岁秋至,差不多就是曲是欢闹情绪前后,淑妃能进的了她的宫,可是不容易……心里没多想。 曲是欢朝前一倾,趴在他肩上,伏在耳边,轻声慢道:“见宜……我想娘亲陪我生产,可好?我怕――” 这话说罢,李邵仪蹙起眉峰。皇后前年年末生产,也没让她亲娘来陪护,曲是欢这还是贵妃位份……恐,不大好…… 过宠不利…… 曲是欢语调轻柔,呢语里还在这娇俏,丝丝软哝。李邵仪清明了不到半刻时间,就被曲是欢磨成昏君模样。 虽为难,但还是应了。 “好――” 抓住她的手就放到嘴边嘬了一口。 “私下唤来吧,不然又受非议。你我皆不好受……”曲是欢细细道来,与他交颈而依。 李邵仪眉间一下子云雾退散,心中大感舒畅。他的小四子还是懂事的。脾气拧的在地方!也有分寸。 突然曲是欢腹部开始胀痛,犹如铁锤击腹内,搅和的痛苦不堪。 一下子的疼痛抽离了曲是欢依在李邵仪身上的大部分力气,缓缓的揪着龙袍顺着李邵仪怀里滑下去,坐在榻上…… 唇色即可变得煞白,就连面上的颜色也清淡了几分,使得血色更重,满头汗一下子密密麻麻涌上来,头发都开始沁湿了…… 曲是欢双目混浊,大口喘息,一个字也发不出……吓得李邵仪整个人都提心吊胆的心慌,也跟着猝不出来气。 慌乱的大嚷。“安守义,安守义!” 经常随着安守义的一位太监连忙跪在地上,颤颤缩缩的回:“陛下,师父去请安老了……应该快到了。” 这话刚说完,李邵仪直觉两眼昏花,毫无君王模样的将手旁的红瓷苗金花碗给扔出去,大怒。 “给朕传,再传!” 这话刚落,安守义挎着药箱就搀扶着一位六十白发老翁进来。安老,御医院首,宫中行医近四十载。步子还没迈进来,一盏瓷碗便摔到他们跟前。二人均是反射性吓了一跳,遥遥一看殿里情况。便知情况紧急。 省了报唱,请安,直奔殿中。 曲是欢看上去疼得已经只能哼叫,一句话也不能说出,整个人倒在皇上怀里,痛苦不堪。 安守义将安老背起来就往殿里跑上几步,哪里能等六十老者缓步走去,来不及。 到了曲是欢面前,安老颤颤巍巍的伸出手,连覆腕的白巾都来不及拿。绞着衣裳缩短手臂,隔着衣袖去给曲是欢曲贵妃把脉。 安守义则退出重华殿,与一位小太监说着什么,那太监撒腿就冲外跑…… -- 第485页 安老拿的是曲是欢的右手,这右臂没有移经易脉,曲是欢在疼痛迷糊之际,还不忘换成扎了金针的左胳膊。 疼得曲是欢又连哼哼好半响,才缓缓好些,整个人虚弱的躺在李邵仪怀里,大口喘息。 安老把着左手脉搏,顷刻间便慎重其事的说。 “娘娘怕是要是要生产了,赶紧送去产阁。之前选捡好的产婆赶紧去候着,小心着……” 李邵仪一边心喜,这是要添了。一边心疼,看着曲是欢这样毫无血色的小脸一下子都心疼到不行。指尖连连扫过曲是欢面庞,轻轻吻下了一口。 细弱可闻的在曲是欢耳边轻言:“我要母子均安,出来了即刻赐封。你,受苦了……” 曲是欢被枝香随着几位婢子用躺轿抬走。 消失之际,李邵仪来回踱步,看着安老,立马挥手。 安守义上前。 “让御医多来几位。” 安守义一允,便宽慰李邵仪。道,“陛下莫急,奴已让人去了太医院,现下应该在赶来的路上。” 李邵仪正要坐下,突然想起,便抬抬手,安守义闻及便至李邵仪身边,附耳过去。 “将敬国夫人(曲是欢娘亲)悄悄带入宫陪着是欢生产……” 安守义当下得令便赶往敬安公(曲府)府上,一路上心中啧啧称奇。 宫中环肥燕瘦,百花齐放,各有仙姿,什么样的都有,或有重叠。但曲是欢这样的模子,还真是唯有一位。可遇不可求。 皇上正经嘴里心里上心的,唯此一位。但凡不是“多大”的事儿,破例是一次又一次的。 这次要是生出皇子来……可不得了。 此时此刻,皇后定然是随之焦焚欲灼,也怕着! 安守义掀开马车帘子,瞧了一眼初春晴朗清冷的蓝天。 京都要变天了…… 一离开李邵仪,曲是欢眸子立马澄明起来。咬着牙忍着疼,扭曲的脸皱巴到一堆。 任由几位婢子抬去了事先预备好的偏殿产阁。 待一进门,抬进里间后。 曲是欢腹部疼痛已好些,挣扎起身。枝香侯在身旁,将手伸过去,扶起曲是欢,靠坐在躺轿上。 “李婆婆可在?” 此话说的气虚,却也是掷地有声,威严赫赫。 一五十有余的老阿婆从帘外进来,也未成行礼,着着一身宫人服饰,尚不起眼。 只在曲是欢身边小福一拜。“在。” 曲是欢咬着牙,眉头拧的紧紧的,吸着气,道。“快,将金针取下” 那位李婆婆将曲是欢左臂衣裳尽数掀起来,李婆婆观之也有些颜变,但也是在可预料范围内。 枝香却倒拔一口凉气,指尖颤抖的揪住胸口的衣领,眼眶顿时就发红。 曲是欢整条胳膊已经是红肿不堪,微微发福胀起来。 金针几乎全部没入肉里,只留个尾部在皮肉表层还闪着刺冷的光芒。针的周围均是红肿鼓起,合着血水污秽一片。 曲是欢侧目,只是皱着眉头,现下腹部不甚好疼,精神略微还不错,正调节心绪,缓解心神。生产,是个漫长的过程……她还要与之抗衡很久…… 李婆婆抬头看了一眼这个精致娇媚的贵妃娘娘,直视。 “不可,生产途中,定有御医时常给您把脉,确定其它身体状况。目前,尚不可取……” 曲是欢听闻,心道也是,不能取……她现在左臂已经全然无知觉,除了疼还是疼,不动还好,一动那就钻心挫骨一样。 这阵子对话才过去没多久,腹部立马又开始如鼓击捶,疼得抽去力气,整人人无力的朝着李婆婆倒去。 枝香同李婆婆连忙扶住,躺进棉被里。 曲是欢疼得叫出声,就是无气力的叫,时高时低,时有力时无力。眼泪都流了满脸。 一屋子涌进的产婆婢子开始忙碌的准备生产事宜,大屏风外通有几名御医候诊。 气氛都提到了嗓子眼。 如今不出错即是大赏。也有少数清明的知晓这个孩子有多牵动前朝后果,万不敢出岔子,都将脑袋挂在裤腰带上谨慎候命。 曲是欢在里面忙跌着凄厉叫嚷,咬牙咬的嘴角都发酸,肺部呼吸不足,不停的挤压着她的神思。 今日,不敢有差! 宫中一辆小车在偏僻的宫道上悠悠然行驶,安守义面带微笑,只字不语,只是吩咐人不要惹眼的从南巷拐到宫里。 请从北角偏门过去,再请贵人徒步绕着御花园南北角边走进去。 如此,才是真正的不惹眼。这才与大家都有裨益。 “不能,再快些吗?” 帘子里穿出一声极富涵养端方的焦急之声,带着询问问道安守义,声音稳重的扣人心门。安守义哪敢当这样崇敬的问候语调,低声,隔着帘子回:“敬国夫人,将要到,莫慌……” 安守义一个眼神示下,赶马的小太监立马稳稳的加起速,朝着深宫使去。 天要暗了。 初春的傍晚风还是寒凉刺骨的,犹如冰刀划过,冷冽的狠。 重华殿的一众稳婆婢子,今夜拣选的都是孤寡之人,没有家人拖累。这可是曲家找寻了半年才寻来送入宫中的。 曲是欢疼了大半夜,整个头巾被褥都湿了大半。 几个稳婆都尽心的都在旁边,教着曲是欢生产的实习法门,吐息诀窍,好教其省力,待要生产之际还有余力…… -- 第486页 众人见曲是欢颈项下的湿漉漉一片,赶紧喊着婢子换干净的来。 曲是欢现在躺什么都是没感觉的,神经末梢都从肚子上四散蔓延疼痛,一阵强过一阵。 意识清醒的承受着无法言说,无能描绘的疼痛,恨不得当下晕过去,死过去才算好。 曲是欢咬着牙,听着稳婆们的经验,不乱叫,不乱用力气。 每每阵痛袭来,真的教人求生,不得。 求死,不能! 一会儿就好些,能喝点水,稍作休息。 疼一阵,不疼一阵,来回交替,让曲是欢身心俱疲,犹如将死的羔羊一样求生挣扎…… 曲是欢是听话的产妇,故此中间除了阵痛受了些罪过,其它的无碍。 屏风外的御医们也都舒心,隔三差五把个平安脉,开点补充气力的汤药,稳定心神是汤剂喝着。 还好不棘手,没大事发生,一切顺畅…… 反复了大半夜,直到天边鱼肚将要露白之际,终于,第一个孩子降生了…… 孩子出来,稳婆第一时间委身躲在床帘子后面,捂住口鼻,不让其哭出声。枝香也捏着一管子药水警备的候着。 翻开屁股一看,男婴。 皇子―― 一旁的枝香松了口气,卸了浑身的力道,四肢都僵硬到动不了指尖…… 稳婆立马松开手。孩子“哇”的一声,哭声嘹亮极了。 头一位接过孩子的稳婆抱着孩子朝着曲是欢跪下。 “恭喜娘娘,喜得皇子。” 屏风里外的众人皆跪下讨喜,大贺:“恭喜贵妃娘娘,喜得皇子,母子均安。” 曲是欢满心满眼的欢喜,呃着一口气,右臂半支起身子。 “赏!统统有赏!” 围堵在曲是欢身边的稳婆们都开心坏了,其中一人赶紧将孩子抱出去给御医检查身体,混淆视野……带着众位御医一同出去与主殿等了一宿的皇上报喜。 只留下了一位陈御医,这是曲是欢妹子的夫婿,妹夫。一人还在屏风外。 此时曲是欢心里惊怕着,腹中还有一个! 万不能哭! 不然,天皇老子也是保不住!不光如此,整个曲家都可能有连坐责任。 此时几位稳婆面面相觑,大家都心知肚明。声气不大的替曲是欢接生着另一位。 这个要快,一会儿皇上该抱着孩子过来宽慰了。 这时候李婆婆利索的小福,道了声:“娘娘莫怪!” 曲是欢还未做反应,李婆婆已经站到身旁,弯下身子。 双手放在乳下,朝着腿方向用力推,想着推下来些,易生的快。 曲是欢被突如其来的动作震的五脏六腑皆混沌,疼得直接要叫出声,偏回过意识,狠咬着牙,两眼直翻,汗如雨下,一时间后背全被汗湿。 待曲是欢实在忍不住要叫嚷出声,枝香连忙塞了个软塞到她口中,凄厉的叫嚷一下子在喉咙里化开,变成粗喘,短叫。 曲是欢,心里着急。心道:快,你要快出来。 外头的陈太医见状,心下明了,直接冲出屏风,不顾男女大防。骇的一屋子稳婆心惊,直直挡着曲是欢,拦着陈太医。 他手足无措焦急道:“我给扎两针。” 曲是欢神情涣散,虚弱的说。“让开……” 陈太医连忙上前,捏住银针,在合谷,足三里各下一针。 果真有用,曲是欢在下针后不久,腹部立马抽疼起来,犹如山崩地裂,万物倾榻一般。疼得气息不稳,瞳孔放大。 李婆婆还在推,下腹的巨疼清晰,犹如刚才一般,一个用力。 曲是欢叫着软塞牙龈出血,合着血水将另一个孩子也生了下来。 孩子出来的一瞬,正张嘴要哭,枝香想也没想,上前就捂住口鼻,将事先备好的药灌下去。 眼见着这个孩子软趴下去,头朝一侧一歪,生气全无―― 曲是欢在众人忙碌的身影里,左右避闪遮挡,远远不真切的瞧了一眼,红赫赫的婴孩,脑袋耷拉着垂掉着。 男女尚不知道…… 稳婆赶紧接过,草草收拾了孩子包好从一旁窄小不起眼的窗户朝下扔去,底下生出一双手,将孩子一接,转眼就消失在黑幕里。 枝香这头也小心翼翼不惹眼的出去了。 李婆婆这边赶紧摸出小金刀,约有一指长,薄而锋利,闪烁的烛光下,泛着寒气颇冷。 曲是欢无力挣扎,挺尸一般躺在床上休息,双眼合着,脑子里却纷乱如麻。任由李婆婆摆弄。 李婆婆卷起曲是欢左臂衣裳,捏着森森寒气的金刀,稳准狠的下刀。 往下,刺入,一剜便是金针一枚合着血水透个洞带出,掉落在一个产婆托着的木盘里。 一切按着计划,有条不紊的进行。 曲是欢臂膀已经是肿胀的,故此,这薄刃刺入的一刹那,曲是欢恨不得晕死过去才好,整个左臂犹如正受着凌迟之刑。 陈太医从药箱里层的暗格里拿出一瓶药,晶莹剔透的小瓶子温润如水,暖煦的感觉划过。一看,就是珍品。 陈太医放下瓶子在曲是欢枕边,退至到屏风外。 这时,重华殿产阁不远处走火。火光冲天,弥漫起来,顿时浓烟滚滚。 李邵仪才抱着孩子,准备打赏,就听见屋外头有人叫嚷着走水。 -- 第487页 连忙将孩子送给身边的一位老嬷嬷,焦急的朝曲是欢的产阁疾步赶过去。 老嬷嬷近有六十模样,整个人透着慈祥,和蔼。 手脚不甚伶俐的接过婴孩,带着十几位婢子太监走出大殿,朝着安全的殿外走去。将孩子紧紧抱在怀中。 李邵仪一出大殿,果真是小四子产阁附近走水,起火处与她相并立。春风大,不过一刻钟,产阁怕是大半都要成灰。 整个重华殿这时都慌乱一团,婢子太监们统统在灭火。 此时突然旱雷阵阵,天空硬劈成好几半。 李邵仪心突然一慌,心神不稳,怕是要出事,脸上阴郁的吓人。 安守义心一惊,这是要杀人了…… 李邵仪抬着步子就想往产阁里冲,安守义眼尖,一下子看穿了李邵仪的意图,连忙跪在李邵仪面前,抱着他的双腿。 “皇上,产阁大晦大阴,有损龙体,有损国运,不能向前。” 安守义说的是忠心耿耿,一片肺腑之言。 李邵仪足下生顿,心被揪起,脸上难过化开,眼睛忽然血红,咬着腮帮子。 东想西想,最后,一脚踢到安守义身上,安守义被突如其来的一脚踢的晕头转向,闷哼一声,呼吸紊乱。 却仍然爬起来,跪趴在李邵仪身前。 字字泣血,道,“不能向前。” …… 李邵仪有些发疯,红着眼大喝:“朕的小四子今日出不来,全部诛其十族!” 安守义当下心震,悲悯的低下身子。十族!连带了朋友……认识的,皆诛杀。 满院子的婢子太监都吓得更加卖力,好似用不完一样,水桶都不重一般,跑的快了,提的快了,杂乱的,慌忙的。 原生好大的喜事,天就要亮了,这本是天大赏赐的日子。怎么突然变成这样? 整个重华殿火光冲天,浓烟滚滚。 破晓的春日原本正是好风景,却被一场大火烧的阴暗起来。 眼睛里看的多明亮,眼睛后面藏的就有多黑暗。 曲是欢在殿里,瞧着旁边醺过来的黑色浓烟,有些呛人,她右手捏了方娟帕,轻轻捂住口鼻。一点儿也不急。心情颇好的等着李婆婆给她挑金针。 左臂几乎是要废了…… 一旁的枝香也不知什么时候回来,悄悄地隐入人群。 枝香四处一观,只是淡定的眼睑下扫,脸上留了两片晦暗的阴影。 也是不慌不忙的做派,镇定自若的将手放到腰间,摸索着什么。 一个寒凉坚硬的凸起,枝香不动声色的握在手中,一柄短刃堵在了门口。 一旁的稳婆看着浓烟越来越大,一处屋角已经开始蔓延火光了。 门口还有位拿着短剑的枝香,剑上寒气逼人,哪敢往门口挪一步。 好几位都吓得跪在床前,不敢做声,只是抖得跟筛子一样,涕泗横流。 来的时候因为银钱多,且给良田豪宅的,又无依无靠,不多攒点,以后谁养老。 明晓得一半是死路,一半是泼天富贵,都是孤寡之人,怎么也值得赌一把。 只是没想到,要死的时候,各个都还是心生胆怯,哪里有来的时候那一股劲…… 直到旁边烧的开始霹雳啪啦,这群稳婆才愈发胆战心惊不顾礼数的求着曲是欢,让她们先出去…… “贵妃娘娘,快,快走吧火大了……” 屋外的叫喊声渐强,都喊着里面的人快出去,却偏生没有一个人冲进来……因为从外面看上去,火,更大一些……屋内还好,尚不透风,故此火蹿进来的不快。 突然一个旱雷在天刚明的清晨晴空霹雳,骤然划开一道大口子,晃得众人一起侧目。 这道旱雷直接打到产阁后院的一颗一丈有余高的大树,顿时树被劈出猛火,陡然火苗拔出一丈余高。 整棵树犹如火把,明晃晃的打在每个人脸上,橘黄色的光鬼魅的闪动。此景过于骇人,所有人都愣了一会儿,才恐慌着继续扑火。众人皆道命苦。 这下子,整个重华殿的上上下下更是害怕,乱糟糟的吵闹一团。 安守义心惊,这太乱了!却有条不紊得主持着大局。 李邵仪瞥了眼,转身出去,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 出了重华殿,一台首,便看见一位年近六十的老嬷嬷,身着华丽宫服,带着诰命,雍容和蔼。 李邵仪难过的朝着她走去,眼眶充血,可怖的狠。整张脸都在颤抖,嘴张着,似有话,却无声。 那位老嬷嬷抱着孩子,眼泪一下子就划过面颊,哭了出来。 声音哽咽,亲切。“见宜,嬷嬷知道你难受。” 说话的这是奈嬷嬷,李邵仪的乳母,陪着长大的乳母。 心里跟明镜一般,知道李邵仪难过,作为帝王,哭不得,故此她替他哭了。 李邵仪见状,心下对奈嬷嬷更是亲切非常。 嗓音哽咽,心里便不是那么难过,浑然正襟昂首,看着火光冲天的重华殿,捂住心口,按住心慌。 心道。我的小四子会没事。 识眼色的奴才连忙给李邵仪搬了把雕刻着龙傲云海的圈椅,他正襟危坐,往后一靠,圈背连着扶手,从高到低一顺而下,座靠时李邵仪的臂膀都倚着圈形的扶手,感到十分趁手。 便舒舒服服地坐在殿外,从两扇沉重的朱红大门望进去,里头的人现在在安守义的指挥下井井有序地扑火。 -- 第488页 。曲是欢的十六根金针拔完,吊着半残的左臂,幽幽起身,凭着李婆婆拿起枕边的药膏,涂抹起来。 她一边抽吸,一边眼睛精光乍露,目光尖锐,似能将一切都看透一般。 一张姣好看的脸,此时除了生完血色全无,但神采还是俱在的。看的让人有些害怕,毛骨悚然的。明明置身火场,看着曲是欢偏如同在冰窖。 李婆婆涂抹好了,曲是欢如同修罗一般,鬼剎的勾起唇角,施施然轻言道。 “姚妈妈,此时不杀我,更待何时?” 这一句话,说的语调清淡,却如同粹着毒的刀,扎进了一人心里。 几位跪求的稳婆此时面面相觑,都不知道姚妈妈是哪位……互相都傻看来,愣看去。 一位四十的老婆子从稳婆里站了起来,身穿着稳婆们统一的红色衫裙,吉利喜庆。额上缚着红色抹额,防散发遮挡实现,汗滴到贵妃身上的。与其他稳婆没什么差别。 只是眼神里带着利索,和着不忍,看着曲是欢。眼睛的痛苦一目了然,手中却紧握着一把匕首。 这是曲是欢娘的绝学,以短近身,致命狠绝更加利落,随侍的姚妈妈也学了不少。 看来,今晨是打算用这了。曲是欢难受的心酸胀酸胀的,只差哭出来。 曲是欢看着姚妈妈自己站出来,这也是她的性子, 跟着敬国夫人长久了,不乏有将领的风范。 曲是欢外族家可是将门,那将门之后的婢子,还是随侍婢子,那怎能没点英姿呢。 曲是欢被李婆婆撑着,半依在她身上。 李婆婆将一个白狐狸毛坠着宝石的抹额给曲是欢戴上,以防头被风吹着,以后患头痛症。 给曲是欢穿了先前备好的衣裳,又将一件薄薄得兔子毛披风给细细的系好。 白色狐狸毛抹额一带,汗涔涔的曲是欢倒另有风韵,看着人畜无害,姚妈妈可是知道她狠着呢。 连她此刻,被看的都有些心里发毛,背灌凉风,心突突地蹦的有点快,不自然的绷紧口角。 姚妈妈身边跪了一群稳婆,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集体一致得颤颤巍巍的抖着身子,个别的眼泪都流出来,抹都抹不干净。 极其害怕身边姚妈妈的匕首,却还不敢动,还有门前那位贵妃娘娘的掌事姑姑…… 巴掌大点儿的地方,朝那里动呢…… 姚妈妈眼睛突然混浊,暴起血丝,匕首几刀抽刺,便将身边的几个拦路的稳婆给干脆利落的解决了。有两个爬开了,求饶也奈不住姚妈妈的狠辣快手。 年纪都差不多,也比不过将军府的婢子。 真是不过一眨眼的时间,一地尸横遍野,人家尚不知什么事情……何其无辜! 曲是欢也是意料之中,只是蹙着眉角,有些不悦。 “小小姐……老奴不是真心想害你。” 姚妈妈一片难过,声音都黏住一般,不细听,还差点没听清说的什么。 曲是欢听到这句话,笑得很是妖娆。语气仍然清淡,只是疏远了。 “姚妈妈,真心,与不真心,你不都打算听了那人要害我吗?” 何必如何委屈。就为了减轻负担罢了。 姚妈妈神色难看,脸色僵白,几欲哭了。张了好几下嘴,愣是没发出一声来。 曲是欢笑起,“姚妈妈,喊了我小小姐,那最后应我一求,何如?” 姚妈妈闻言,没有点头,只是胸口鼓动一下。曲是欢想,她应该实在心里哼笑吧。 “小小姐,您先说,我看能不能允您。” 此时,姚妈妈是连尊称都用上了,怕是心下定了。 曲是欢跟针扎一样,难过的一口气没跟上,复提气,只觉得堵塞。 “放了枝香与这个李婆婆……我体虚,没她们,很难出去。你动不动手都一样。” 姚妈妈眼睛沽溜溜一转,想了想,轻轻点点头。 李婆婆松开曲是欢,将她细细的靠在床边,自己朝着门走去,还回头看了好几眼曲是欢。 “婆婆小心脚下……” 灿烂的一笑,毫无心机,简单赶紧单纯。 姚妈妈在这个笑里,看到了曲是欢的成长,一路,一路都是与她一起走过来的。 今日…… 今日! 姚妈妈不忍心的扭开脸,眼眶里还是划出泪,止不住的留下了。 姚妈妈看二人要走了,起身就走到曲是欢身边,举起匕首! 要出火中大门,两人一起打开了好几扇,拣选出最好出的那一扇出。 将要刺下。 身后突然大喝一声:“姚妈妈要刺杀娘娘……” 然后枝香掉头朝着曲是欢这里扑来。 姚妈妈先是一怔,回首一望。枝香正举着断刃扑过来。吓得连忙刺下。 枝香从一旁拖出一具男尸,按着视觉死角,摔到房里。 手还在半空中,殿外李邵仪坐的位子刚好能看见产阁房门打开。 姚妈妈举着匕首,曲是欢在她身下依床而坐,匕首上的寒凉冷光,还有鲜红的血,两厢揉捻后深深扎进李邵仪心里,吓得慌不择词喊到。 “小四子――” 这一声悲凉的很,合着初生还没有温度的红日头,仿佛声音情景里已经谱写好了曲是欢的结局! 不料此时床后面,一脚提出来,将姚妈妈踢的仰面朝后倒去。 -- 第489页 那人不急不忙的走出来,行止端方大气。 一身墨绿暗纹长裙,就着暗红挑金如意袄,周身贵气,英姿不凡。 敬国夫人,曲是欢的亲娘。宰相的原配夫人。辅国大将军的女儿。 此时正虚眯着眼睛,看着地上摔倒的姚妈妈…… “我当真养了条毒蛇。” 话说的同曲是欢一样,冰的疏远,寒的诧异,话里带着不尽的恨意。 怎么会呢。这位贵妇人心里也是这样问的。 将军女儿,身上也是带着家传绝学的,不消两招,直接擒拿住了姚妈妈。 姚妈妈朝着殿外的李邵仪大喊:“曲是欢生的双胎!刚才送走了一个。” 隔得远,李邵仪只看到那个奴才在朝他喊些什么,声音却还没穿出来就消散在滚滚大火里。 话刚落完,一个燃火的横梁要掉下来,下面是敬国夫人和姚妈妈二人。 曲是欢吓得大叫:“母亲……” 敬国夫人反应迅速,一脚碾碎姚妈妈左脚脚踝,然后一个回旋,转到曲是欢身边,将曲是欢揽在怀里。 正砸中姚妈妈,当初暴毙。 此时火光瞬间就到了曲是欢和敬国夫人脸上,一股子热浪直接扑过来,灼得曲是欢有些头晕。 敬国夫人一观情形愈发严重,咬着牙,一把拎起曲是欢,半提着她朝着门外走。 耳边除了噼里啪啦,现下已经什么都听不见了。曲是欢清明的神识就是出去。 什么都听不见,入目就是红一片火光,烧的曲是欢基本没意识了。 在二人终于要出门的那一刻,门上面突然掉下来一块钉板,上面长短粗细的钉不一,布满了一块铁板。朝着她们二人砸下来。 虚弱的曲是欢此时快敬国夫人一步,将她先推了出去,自己盛着莽白意识被钉板打飞出去。 就在此刻,后院刚才被旱雷劈中着火的大树也轰然倒塌,朝着产阁正中砸去!接连两声,树倒了,房子也倒了…… 还好出来的及时,不然,必定无法生还。 钉板入体,曲是欢一片空白的大脑里,就剩下了火辣辣的疼,整个背部跟被徒手撕裂一般,疼得大叫了一声“啊――”就晕了过去。 敬国夫人只被推了个趔趄,看着曲是欢从她面前飞出去。 这个角度,刚好是曲是欢后背,整个背部染的血鲜红一片,衣裳直接被血水嵌湿。 好似天塌,心里一震,如同地灭。 敬国夫人赶紧上前,不料一黄色身影更快,提着一件厚重的斗篷,将曲是欢一笼,抱起来就走。安守义招呼着御医跟上。自己弯腰扶好敬国夫人,跟着皇上走着。 重华殿隔了两间,是一位低位分华夫人的殿,不大,却好在不露风,能让曲是欢暂时安顿下来。一行人赶紧给曲是欢医治。 曲是欢刚生产完,又遭逢大火,还被钉板打飞。这一夜,她是真遭了罪。 屋外旱雷滚滚,还劈着,雷雷都劈到他们心头上。 御医们轮着把起脉,心里只道:还好祖上保佑,并无大碍……忙手忙脚给曲是欢扎阵止血。 为首的御医磕头,谨慎回禀,时不时还抬头看着皇上,小心翼翼细细揣度。 “娘娘只是生产体虚,又受着大火惊吓,这个将养着就无碍了……钢板乃皮外伤,用海胶玉露,约莫三个月就能毫无伤痕了。只是这个海胶玉露在……在……” 李邵仪坐在床侧,一手抚着曲是欢。 看着突然结巴了的御医,紧张充血的神经听到还好时,放松片刻。海胶玉露是极其稀少的,全天下不过数盒。东唐,只有纪宛秋纪皇后才有。 “安守义。” 安守义行了个退礼,赶紧就去了皇后殿。 “臣妇容禀。” 敬国夫人从人后走出,施施地跪下。李邵仪连忙上前一步,将敬国夫人托起。 声带疲惫的道。“起来说话。” 敬国夫人还是跪下,行了个大礼,此时殿里气氛一下子凛起来。 李邵仪正襟危坐,面部平淡,只是空气之中弥漫的确实让人害怕的感觉,整个殿里的人揪着心惶惶不安。李邵仪坐在曲是欢身边,握住她的手。 “禀。” “请陛下调查出纵火犯,还有姚妈妈为何要杀我女儿的真相。” 李邵仪将手按到眉角,很是疲惫。 “朕已经着人调查了……敬国夫人先照顾好是欢,这段时间就留在宫里。” 当下满殿的人俱惊,哪有臣妇入宫陪女儿住的先例…… 第128章 曲是欢(三) 大殿之上,李邵仪一袭明黄龙袍,彰显威严,此时正正襟危坐。 隔了条珠帘,一娇弱女子还在贵妃椅是侧躺,丹凤眼勾着,正漫不经心的看着帘外,嘴角噙着笑。 鼻息浅哼,眼睛狡黠地转了几转,心中只道:不想,你也有今日。 愈发笑得愉悦,却更添两分杀意。 “宛秋,替朕解释解释。这些,你该如何说?” 李邵仪这话一字一句,既清晰又疏远,仿佛就快认定了这些行为是纪皇后做的。 安守义连忙将几个时辰搜集来的东西赶紧呈上,双手一托,至于眉心。 那女子今日特地穿了一袭明黄凤袍,一般是举行国庆时节或庆典才穿着的。 今日。 -- 第490页 在李邵仪兴师问罪的时候,特意穿着。整个人优雅,端方,也是一股子不怒自威的气派。 她与李邵仪,此时就跟两柄利剑对峙而发一般,略微带着敌视。 纪宛秋腰杆挺的笔直,傲睨万物。 身为皇后,居然站在大殿居中被人审问!虾兵蟹将,魑魅魍魉却坐在两旁,简直可笑!有辱国体。 纪宛秋环顾四周,眼中的冰棱子悬在每个人头上…… “给本宫,搬把椅子。”吐字如菊,傲然的很。 与李邵仪一番对视,看着殿下的女子,身为国母,总不能跪吧。 安守义一眼,心下当即省得,立马抬手,同着几位有力的太监连忙搬了凤座在纪宛秋身后,跪请纪皇后入坐。 纪宛秋不动,再言。 “本宫站着,尔敢入座?” 大殿回荡着威严的声音,撞进每个人的耳朵里,刺进每个人的血肉里。 纪宛秋昂首彰显着自己的身份。 四周以淑妃为首,全都从椅座上跪在椅座前,俯首帖耳,不敢造次。 曲是欢在帘子后,不动半分,只是静静的隔着帘子望着东唐的皇后,此时强硬蛮横的作为。 心下换想,若是曲是欢在这样的境地,怕也是这样的作派行风。 李邵仪看着满殿妃嫔尽匍匐在地,扶额,略显不悦。“宛秋,莫闹过了。” 纪宛秋仪态款款地坐下,纤长修白的指尖扶上凤椅。 右手食指曲起,轻轻扣起凤头。眼睫毛扫下一片阴影,小嘴微微一嘟。 “臣妾哪里过分?可有比您,栽赃我,更过分吗?” 语气此时软下来,娇声媚气,如同一汪春水,夹着委屈,直接翻滚进李邵仪心涧里去。 李邵仪强硬的身姿从原先的正襟危坐,身躯偏软了些,卸了两分了,靠在龙椅上。 这一靠,细微的动作,曲是欢心里猛然被击,不动声色的警惕起来,瞧着外面,神情凝重起来。 自然,这一靠,也没逃过纪皇后的眼,观之,细细的扯起嘴角,不露声色的笑起来。 一四十好几的夫人,穿着诰命,从一旁座椅上起身,朝着李邵仪行礼,又对着纪皇后行礼。 方,对着皇上说。 “初春旱雷稀少,偏在我儿生产是旱雷大作,又偏巧击中产阁院儿后的树,陡然升起一丈余高的火,最后还砸在我女儿的屋子上。顿时房屋倾塌。 臣妇叫枝香去看过树,树里被人灌了铁水,树叶还尚绿,那定是这两日作为。没灌铁水的,全被塞上这样的符箓,皇上请过目。且,在花草丛里,树根有被人凿过的痕迹。” 话未尽,物未呈上去。一盘的符箓,画的什么谁也看不懂。 纪宛秋的婢子若月胆大的疾步跨过几步,越过安守义先行拿过来,递给了纪宛秋。 李邵仪正要发话,纪宛秋昂着脖子。“怎么,不给‘冤屈者’辩白?” 那‘冤屈者’咬字很生硬,刺啦啦甩到李邵仪脸上。 他皱着眉头。 确实,方才有些着急的传唤纪皇后过来,如同听训判罪一般,可不是当着众人拂了她的威严脸面。 李邵仪多多少少还是要照顾她两分,不若她有错无错,只要不是大错,只要不废,总还是要顾忌到她的爹爹和她的哥哥。 一位三朝元老,先皇侍读,前朝宰相。 一位边境大将,披荆斩棘为国驻守边境。 满门荣光。 刚才都是看着曲是欢慌了心神。 曲是欢曲家也是英杰辈出,两厢比肩,相偌长短。 誓与公道,若有偏颇,前朝不稳……李邵仪也是觉着额角疼。 她的小四子因为被纪宛秋爹爹使计阻塞,以致封作太子妃的是她纪宛秋,曲是欢则降居侧位,被人横插一脚。 侧位,再好听,再高,终是低人一头,贵妾罢了。 故此二人一向对立。纪宛秋嫉妒曲是欢得宠。曲是欢憎恨纪宛秋的横插一角。二人你来我往,但第一次是光明正大的摆到众人眼前。 纪宛秋从若月手上取的符箓,看了几眼。 鬼画符,不入流的东西。 嫌恶的还给若月,那橘影婢子托着,恭敬的还给安守义。 安守义先是一愣,取着连忙递给李邵仪。 就在此刻,帘后枝香抱着的孩子突然短促的哭了一声。曲是欢细细唱着歌拍着,哄着婴孩。 李邵仪心下嫌恶,不耐烦地拂开,皱着眉头。 “敬国夫人,继续。” 殿上众人此为大惊。这,是默认给皇后数状! 李邵仪给了纪皇后面子,却仍打算偏颇曲是欢。 也是,几个时辰前,曲是欢生了一位皇子。 这可想想,曲是欢原生就是皇上的心尖肉。这下可算是了不得了,一个皇子,如虎添翼般的宠爱。 曲家,怕是要上天了。怕是要抢了纪家在东唐第一朝臣世族的称谓了…… 敬国夫人直直身子,朝着皇后行半礼,随后语带英姿,如同舞剑一般,酣畅淋漓的续道。 “臣妇不敬,方才在皇后殿后院,墙角梅树下也挖出符箓几张,树下还有灰烬未燃完,写有:双生子……” 纪宛秋虚眯着眼,揉着怒,冷冽的说:“你居然敢搜本宫的寑殿?” 敬国夫人深色凌然,漠视,只是咬文嚼字般生硬吐出:“不敢,只是有一小宫女在重华殿外畏首畏尾的超里面东张西望,安守义觉得有怪,抓了上前。先是一言不发,再是求饶说什么都不知道,只是路过。还好安总管发觉事情不简单,一番逼供,这才娓娓道来。” -- 第491页 敬国夫人眼睛一斜,护犊子的架势一起,直直毫不给颜色的发问:“娘娘,可知那婢子是哪座宫殿的何许人也?” 纪皇后看着敬国夫人这番气态,心下有些堵塞。 缓首翘起,直视李邵仪。 李邵仪却不知何时,已经退居帘后,同曲是欢一起调笑怀中婴孩,是不是还能听到李邵仪的笑声传出来。 纪宛秋想到一年前,李邵仪与她儿子那番亲昵模样,却在曲是欢有孕后荡然无存。 李邵仪对她儿子,不在是视为孩儿,而是视为皇子。 亲昵全然无踪,只剩严苛。 纪宛秋眼神晦涩,嗓子哽了一口气,怨气浓厚,萦萦而绕,紧紧将她包裹,显得整个幽怨悲伤。 好一会儿,才目露凶光,傲气凛然,重新回到皇后模样。而不是李邵仪的妻子,怨妇模样。 “罪婢呢?” 安守义四周一关心,铺开眼睑。 “带上来――” 偶有人小心翼翼地看着殿门口,不消半刻,两个太监架着一位婢子出现。 小脸还是清秀的,只是闭目,显然是受了些罪,整张脸略向中间挤。 但观其周身,衣裳也还是烟罗寒纱料子,这到是大手笔,在特定地区可是百金一尺。 不少人侧目望见,纷纷咋舌。宫中品阶低的,家中无人接济的。这样的料子只有宫宴开心了,会往下赏赐些,低阶妃嫔还能得些做身衣裳。 可皇后殿,果真不一般。烟罗寒纱,居然能穿在一位婢子身上。 浅行…… 这婢子一进门,纪宛秋就沉下眸子,心里当下开始连贯。 先是姚妈妈叛逃到她这里,走漏重华殿好几个月来走不出的消息。 然后她的殿里就有人做了手脚,消息不胫而走去了曲是欢手上。那么,她的殿里必有内应。 她大哥信中说,已有武功高强者在曲是欢殿中后院大树中埋有铁针,春日旱雷,极易击中,届时着人在其根部做上手脚,算好倾榻的角度和时间。 还有一步杀棋,就是一位稳婆是他的贴心下属,一位武功高强的老妪,生产之时能抢夺曲是欢双生子。 当然,信中可不是这样的。纪宛秋大哥毕竟是边疆大将,谋算起来怎么可能只是抢夺婴孩? 她大哥信中,写的很明白,叫纪宛秋不要再犯浑,爱屋及乌,别再面毒心善。 还要他这个哥哥在不远万里的地方替妹妹筹划,让她独立起来。 不要对方性命,也不能让对方猖狂,欺压到自己头上。任意东西。 纪宛秋从来对曲是欢都无动过杀人之心。只因为她喜欢的李邵仪,李邵仪喜欢曲是欢。 她心中很是不快,身为国母又如何?在李邵仪心里,曲是欢才是他的妻子。 她其实也是这样的愿望。想做李邵仪的妻子,心上人,而不是强取豪夺来的皇后之位。 故,对曲是欢不忍下手。 想着将孩子偷出来,交给皇上,让他看看。 他心爱的女子是如何欺君罔上,将不详带至东唐,且一意孤行的。 料想着怎么都可以治曲是欢个欺君,不顾东唐国运百姓安危,甚至是皇上的安危也不顾忌。 结果呢。 居然曲是欢自己,倒是狠辣,自己对自己下起手来倒是牙也不带咬。 纪宛秋心里终觉得,这样的慈悲让她反倒被将上一军,将自己给拖下水。怕,整个纪家都震一震。 纪宛秋实感难受,闭目呼吸,只觉胸腔稀薄,无法连贯起来,一口有一口无的。 “这位婢子是我殿里的,给进贡的鱼儿喂养饲料。” 纪宛秋已经明白,今日或者说今次的布局已经输了,输在没有曲是欢心狠狠。 她就不明白了,明明一位娇俏可人的女子,虽然说仗着李邵仪的宠爱性情难以捉摸,怎么就能这么狠? 狠到对自己动手,给自己大殿放火,还将从小服侍至今的妈妈,说杀了就杀了。 这般辛辣淡漠且无情的女子。 李邵仪真是一个瞎子,喜欢的居然是一位毒妇。 纪宛秋却不知道,她的哥哥是什么部署。 给她的是劝谏信,给其他人的则是生死信,无后路的送去死。 成与不成皆不可活。 如若此时的纪将军在此,怕是要将纪宛秋给骂死才方休。 身为一国国母,落魄到被后宫一众人当场看着朝堂诰命妇给这样审训。 敬国夫人抬眸,冰冷的继续盘问起来:“娘娘可知,她招了些什么?” 纪宛秋怒目一横,轻哼鼻音。“关我何事?” 她已经不想再坐在居中大殿,被人审问。 自顾自的起身,朝着上头龙座后方向走去若月弯身扶着纪宛秋,一步一步朝上行去。 此时大殿已经安静如无人。 纪宛秋的每一步,踩得是大殿红毯,却也是众人以后的风向前程路。 不光后宫妃嫔如是,前朝沾襟也是一样,都得审视日后风向。 皇后的嫡长子,曲贵妃的爱子。 最后会,立谁为太子今日,大多都可以看看。 纪宛秋缓步,最终停顿到帘前。 里头的人可谓是一家三口,正逗着襁褓里的孩子。 圆润的脸蛋因为刚出生,还绉唧唧,红彤彤,闭着眼睛,只是嘴角笑开了,小舌头抖呀抖,卷呀卷,倒是可爱。 -- 第492页 一个英俊潇洒,气宇不凡。原本颇具威严的脸上充满慈爱,充满宠溺。 一个病态娇弱,眸子里横生捻揉着母亲天生自带的母性,环着孩子,依着丈夫,无尽的幸福。 纪宛秋心下难过,宛如一柄尖刀刺入心上,刀刀凌迟。自己的一颗真心怎么就被人扔到脚下碾呢? 面上漠然,透着冰雪一样的寒冷。看似疏远,雪下却裹着一瓮热汤。她如鹰隼一般看着帘后的二人,愈发挺直身姿,端出皇后姿态。 只是掌心,又缓缓用力,修长的指甲刺入,一片血肉翻烂。 她驻足了小会,可能是阴影打在孩子身上,他们才抬起头。 双双微怔。 李邵仪皱了皱眉心,“皇后听完了?自请何罪?” 自请何罪。 纪宛秋听罢只觉气血翻涌,头晕目眩,脚下都快站不稳。 斩钉截铁道:“臣妾无罪。” 李邵仪刚张嘴,话还未说,纪宛秋继续怒道:“臣妾院子里的花需要护着,回宫了。陛下亲听亲判,看看臣妾何罪。直接宣旨到本宫大殿来。” 纪宛秋掉头就走。 一下阶梯,由若月扶着,皇后殿的人均洋洋洒洒得跟上一大片。 就这样走了。 李邵仪这才是真有些怅然,满脸紧绷,眸子里搅和的东西太多。 曲是欢很轻松,不看李邵仪也不看纪宛秋,就用食指逗着孩子的小嘴,浅浅笑着。仿若什么都不知道一般。 ‘主犯’都没了,接下来的审讯就全然无趣。大殿之上都是俯首你看我,我看你。静若无人。 一出殿,纪宛秋还能坚持着走几步,走着走着,忽然纪宛秋浑身力气被抽走了样,整个人趔趄了一下,倒在若月怀里。 “娘娘。” 若月连忙扶好,低喝一声:“都一丈后跟着。” 身后十数人迅速退后一丈,低头不敢相望。 纪宛秋神情恍若,犹如死灰。 若月满心满眼的心疼,泪含满眶,有些嘶哑的唤着:“娘娘……” 纪宛秋半响没说话,只是稍稍挣扎着朝前走。 一直走出离这个殿较远的地方,才匆匆找着一座湖上亭子坐下来。 除了若月,其余婢子都跟随在亭外就停下来,静候传唤。 入目皆是红墙。 此时风吹起来,湖面打起鳞鳞细浪。 纪宛秋支着头,闭目,脸上一丝情绪都没有,呼吸若有若无似得,整个人静谧的很。 若月唤人上前,递了一件细鹅羽斗篷,绞着金线绣了团花无数。刚给纪宛秋披上,她却动了,抬起一直素手给格挡开。自己继续支着头闭目,冥思什么。 突然一阵,纪宛秋眼忽然睫毛剧烈抖动,整个人也颤起来。 若月察觉情形不对,轻声唤起:“娘娘?” 若月连喊几声,纪宛秋才轻轻动了动身子。 睁开还未聚焦的双眸,樱桃半开,茫然道:“怎么?” 若月被惊得细密的汗都在背上爬满。 看着纪皇后动了,她的语气神情皆是不解昏眩,有些恍然,眼神失焦。 当下轻声缓语细说道:“娘娘,起风了,我们回去吧。” 紧接着纪宛秋又是半响出神,才轻轻笑起来,跟没事儿人一样。 若月瞪大眼睛,暗道不好。莫不是喜欢皇上过头了?现下伤心有些错乱不成。 声音清淡低低唤了声。“若月。” “奴在。” 纪宛秋突然亲昵得将若月拉倒身边坐起来,握着她的手。 “皇上今日只是做做样子,随他。 只是……再做样子给前朝后宫看,他对曲是欢也是有几分真心。这是本宫真真的比不过的。” 此处纪宛秋一叹,也听不出是惋惜呢还是嫉妒。若月却不解,怎的突然说这些了。 纪宛秋接着道。“本宫执掌凤印,今日即便定下我的泼天罪行。 我依旧是皇后,只要我爹爹和大哥还在朝中,我定当安然无恙。” “曲是欢做这么多,不过就是保她的双胎罢了。算算时辰,另一个孩子应该出宫了……” 此话纪宛秋说的风轻云淡,如此大的把柄她说的也满不在乎。 如若真的捏住了,曲是欢算是在后宫就嚣张不起来了,以后都须仰人鼻息。 纪宛秋看这若月静静得听着,面上愁容难解,便知道若月想什么。 纪宛秋横插道:“婴孩无辜。这也是我未做完哥哥的谋算的原因。 因为如果抱出来了,曲是欢是落不着好,连着曲家也会跌宕三分。 但是,这个孩子必定惨死。本宫也为人母,稚子何辜?你看,那么狠绝的曲是欢,不也千方百计的将计就计将我顶上去救她的孩子吗?只是,她对其它人是真狠。” 纪宛秋想到去被问责之前,若月禀报,所有稳婆死尽了,连带姚妈妈,还有陈御医,她的妹婿陈御医都没放过。 简直是六亲不认。 若月当下更加无语,心中实在郁结难舒,替纪宛秋鸣不平。口无遮拦的破口而出。 “娘娘,您还要爱屋及乌到何时?” 纪宛秋睁大眼睛,吃惊的看着若月,神秘不可言的笑起:“为何你跟大哥都觉得我不对付曲是欢是爱屋及乌呢?你们都低估了我们这位清明的皇上。他呀,什么都知晓。只是让你们知道什么,看到什么,由他选而已。 -- 第493页 所有人,一个个的,都是好棋子,他可是在下好大一盘棋呢。” 若月听着听着迷糊起来。 纪宛秋用最简单的方式让若月清楚,直问道。 “我当年跟爹爹求进宫,大哥爱护我阻拦时,我爹爹说了什么,你还记得吗?” 若月细想,吐。 “宛秋最知见……皇上。” 若月复述差点说了皇上字时,心惊胆战,看向纪宛秋的视线都在剧烈的发抖。 要不是纪宛秋一个劲的点头,一个婢子,何敢称呼皇上的字。 纪宛秋点点头,倏然看向湖中水。 水里包罗万象却皆为倒影,只要存在,它都能容下。 纪宛秋清冷的声音漫不经心的说:“我爹说的最懂,不是懂太子李邵仪,是懂日后会做皇上的李邵仪……” 若月还是不懂,一张仍旧带着怒意和忿忿不平的小脸正看着纪宛秋。 纪宛秋深感寂寥。 其实,曲是欢也懂身为帝王的李邵仪。 她与曲是欢都知道今日只是一出戏。 且她们二人都不会落着好,也不会落着坏。这是帝王的平衡术。 里子既不能伤了心上人,面子也不能伤了一国之母的,还有国家的体统。 这就是李邵仪。看似偏颇,最终却还是玩着平衡术。 “丫头,你且看着今日宣旨。” 纪宛秋神情飞远,眸中大雾深邃,游走其中下步稳,却乱。 纪宛秋还是忍不住地想,李邵仪今日会偏颇曲是欢多少呢? 他知道双生子不详,为何没借她的手除之后快,而是让人放出宫呢…… 纪宛秋深感了解的还是不够 皇后殿里正在生香,纪宛秋刚点上,合上青铜小炉,兽头的盖子与炉身咬合住。刚俯下身子,正要凑近去闻。 就听见门外一阵伶仃作响,清脆的铃铛响的又乱又杂。 若月? 怎么这么慌张。 纪宛秋停下手上将要继续的事情,端坐起来,拂拂衣摆。 手刚在衣摆上一放,就看见若月的急行朝她走来。 那步子恨不得要跑起来,一脸焦急的神色相当突兀的撞进在纪宛秋眼里。 有种不好的预感萦绕上头。 “娘娘” 若月声音里都带着点哭腔。纪宛秋皱起眉头,额心拧起个小川字。 “慢慢说,从不见你这样失态,发生什么是不是重华殿宣了什么?” 本想安抚若月,突然脑子里一闪而过,直接吐出来问着。 纪宛秋不知道,自己想到的时候,整张脸也是掉了一层血色。下意识的就知道肯定不是好事。 若月真真拉着哭腔:“曲贵妃的皇子,封王了。” 这话说的,纪宛秋立马心都从云霄掉至地狱。黑暗一下子都笼罩住她整个眼眶,入目均是无垠黑暗。一口气生生如同一只大掌收扼住她的嗓子,几近呼吸全无。 一颤,纪宛秋整个人倒在了小案桌上。香炉一下子被打翻,“叮佟”的滚到地上。洒出一地香灰,一时间浓郁的香味扩散,直接扑鼻, 难受至极。 悲跄幽怨地说。 “我想了多少种惩罚,都未曾想到这儿。她曲是欢的儿子出生当日就封王!而我的清运还只是挂着嫡长子的皇子而已。” 这句话跟呕心一样,痛苦非常。 纪宛秋手用力,捏着案桌桌角。 目光突然凌厉,一扫若月。若月芒背在刺,不自觉的跪下。匍在她的脚边。 若月余光看到,纪宛秋的裙摆还在颤动,心下也难受,张了张嘴,还颤抖着双唇,接下来的怎么都难吐出来。 “还有什么!” 纪宛秋咬牙切齿,字字清楚的咬着。 若月一口气一堵,继续道:“曲贵妃的大哥,之前一直未入仕,刚刚,刚刚被封为太子太傅。” 纪宛秋闻言,直接气血上脑,顿时犹如被人重伤的猛兽,凶猛里带着绝望的戾气,要扑上敌人实施最后一击。呼吸已经带着浊气,重重的呼出呼进。整个身体都容不下她,只容得下怒,悲,愤和哀 曲是欢的大哥,太子太傅,这是要明目张胆立太子不成? 纪宛秋在不可置信的愤怒里,慢慢求着自己冷静下来,找寻李邵仪的想法。 不会的,李邵仪护短,偏颇,但绝对不会拿国家大事来哄曲是欢。 现下东唐有两位皇子。 她的清运,和曲是欢刚出生的皇子。 除非是真的想立。 但是李邵仪也不是个昏头昏脑的皇帝,在他的心里必定是立贤为重的。 纪宛秋眸色深翻,清明下来,也不一定就是教习曲是欢的儿子,也有可能是他的清运的。 带着颤抖,试探性的威严问道。“说了是教习哪位皇子了吗?” 这才是关键,既然是太子师,必定有教习的皇子,是不是她曲是欢的还不知道呢。 遂抱着希望问,但纪宛秋心里还是不稳,被恐惧呃着体内内脏,随时可能被捏爆,死去。 若月清晰的回复:“奴婢,不清楚。” 纪宛秋一下子怒意附体,整个人看着眼前的若月,很想责骂鞭打,却念着这是陪着长大的“姐妹”,就直言喝下:“你出去,我安静会” “是。” 若月刚要退出去,安守义却出现在大殿门前。 -- 第494页 双手举着七彩锦箔玉轴诏书,阔步走来。 规规矩矩的行礼问安后。 安守义讨好地笑着,一脸敦厚。“娘娘,您请接旨。” 若月连忙扶着纪宛秋下台阶,动作轻慢地跪在圣旨面前。 纪宛秋神色紧绷,心慌,害怕,紧张,却又是想知道,李邵仪能判个什么东西出来。 安守义看了一眼纪皇后,又瞟回圣旨上。 朗声念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曲兰临为太子太傅,暂授李清运之师,日后需克谨勤勉,业精于勤。钦此。” 纪宛秋一下子吐了一口浊气,身子放松一点。这才安心,怦怦乱跳的心才慢慢平稳一点。 是他的清运。 “娘娘,替大皇子接旨吧。” 纪宛秋伸出手,接过旨意。 安守义弯个躬,就准备走。纪宛秋站起来直接跨出一步,拦下他—— 安守义一愣,一脸赔笑。 “皇后娘娘可还有其它事宜?” 放松了的纪宛秋此时又恢复以往常态,横眉冷竖,吊着眉角看着安守义。 沉声问。“曲是欢的儿子封王?什么封号?” 安守义料着纪皇后就会这样问,便不慌不忙毫无遮掩的回复。 “回皇后娘娘话,二皇子赐名李清辰,号辰王。” 天干地支中,辰字属“龙”…… 叫的虽隐晦,名字里也带刻有天子象征。真是这样小的地方都大方哄着自己的心尖肉…… 纪宛秋心里又隐隐作痛起来。 心里恨不得将曲是欢放到嘴里咬嚼生吞了才好。这个曲是欢真的是碍眼啊,太碍眼…… 缓缓升腾起一股子杀意,在整个胸腔里弥漫,都将神识快冲散。耳边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听哥哥的话,弄死她!弄死她―― 纪宛秋突然被杀伐之气笼罩着,眼中利剑出鞘,血红可怖,整个人犹如大梦一场。 梦里正亲手掐着曲是欢的脖子,看着她娇俏可人的脸蛋扭曲成一堆。 这样的纪宛秋过于骇人,她自己却不知情。 吓得若月连忙喊:“娘娘?” 安守义将这样一丝一毫的细微末节都收入心里,默不作声。面上也还是笑意非常,权当瞎了,看不见。 纪宛秋被若月一个拉扯,才有些晕眩,手扶着额头,略微回过神来。 “怎么了?昨日曲贵妃生产,动静太大,本宫没休息好。 请安总管给本宫讲讲,我走后,敬国夫人说了些什么,又如何给本宫定罪的。” 这个“请”字,也算是给皇上一半的脸。 安守义恭恭敬敬得说。 “奴才就着自己总结一下。娘娘身边的浅行姑娘承认自己给姚妈妈递过信,说娘娘让她行刺曲贵妃,生产后大虚,体弱,动手再合适不过。” “浅行姑娘还说,娘娘让她给,与她一同从侍草司出来,在贵妃处当差的长冬银钱收买,在生产一半时给院子里那棵大树灌铁水,抹桐油。 好教旱雷击中,在起火之时,将树根算好角度锯上一半,倒入产阁,来个屋毁人亡!” “娘娘还逼迫了淑妃娘娘,让其给曲贵妃喝山楂茶,以致小产。” 说到这里,纪宛秋实难理解,插上话。 “王淑妃怎么了?你这话本宫怎么没有听明白?” 安守义清晰的给纪皇后解释,将细枝末节讲与纪皇后听。 “安老给曲贵妃把脉时,那只还遗留在身旁的桃露酸汤碗,被检查出来此碗泡过山楂浓汤。 长时间用此碗,兼曲贵妃喜冰镇,综合上述,会让曲贵妃小产。 还好去岁秋至送的,这些事日才喝上,不然,去岁这孩子都保不住!” 纪宛秋眉头深锁。“王淑妃的事情,怎么就到了我头上?” 安守义面色平静,直白评述。“淑妃娘娘不喜酸,一直喜辣。逼问之下,说是这酸果子是去岁娘娘赏她的。 皇上再逼问时,淑妃娘娘吓晕了过去,安老一查,竟有孕三月余……便不曾追问,直接作罢。” 纪宛秋笑得厉害,张嘴就来:“就因为王司桃有孕,那就囫囵给我扣罪名?真是可笑。” 纪宛秋此时深感李邵仪有变!心中的无力感顿起心头,疲倦不堪起来。 “继续。” 安守义看了看纪皇后脸色有些素白,不大安好的模样,偷偷给若月打手势,让她注意一下娘娘。 若月眼尖,一下子就朝着自家主子身边挪去,稍作搀扶。 安守义这才继续道。 “娘娘若觉得哪里不对,去和皇上说道说道。” 纪宛秋神色倦怠,发笑。 直言不讳。 “你们都准备按在我的头上,说道什么?我才懒的与他一般见识。” 安守义听到这儿,脸上才起第一丝变化,不住的眯着眼睛。 犹如猫声,细细说到。 “你知。故此,曲大人教习的是大皇子。” 安守义交代完圣旨,此时掉头走去。 若月觉得安守义仗势,这般无礼,退下居然还不行礼,这样走出皇后殿,传出去,算什么。一个皇后,还管不住一个奴才吗。 拔腿就想上前。 “若月。” 纪宛秋一声直接唤住正想上前的若月。自己走到里间,坐下来。 -- 第495页 若月伸出脑袋,朝着殿外大喊一声,“奉茶。” 门外虽看不到人影,却已有脚步悉悉索索。 纪宛秋此时才是真的平息心神,细细的愉悦得取了一孤本,准备翻看。 若月上前问。 “娘娘,怎么了?” 纪宛秋看着若月求知若渴,想要她解惑。自己端的笑起来。 “李邵仪说,所有的罪本宫扛下了,暗自给下的赏赐就是清运得曲太傅教习。这天下,有什么是得太子师还大的呢?些末小罪,无妨。” 若月仍是丈二的脑袋摸不着。迷迷糊糊的求看着纪宛秋。 太子师教□□。 纪宛秋将书卷打到若月侧身,调笑:“犯迷糊。回去细想去。不知道这么笨,本宫带你进宫做什么。” 若月只得看着纪宛秋高兴,自己也愉悦起来。 “娘娘开心便好。” 突然想起什么,又张口小心翼翼询问。 “那将军的信,皇上会知晓二分吗?” 纪宛秋心里一惊,那可不是知道嘛。光顾着清运有太子师一事了,还忘了哥哥…… “去将安守义叫回来。” 若月立马提着裙子,朝着门外就阔步疾行。 最终若月是没将人带回来,但带回来了安守义一句话。 “娘娘小心给将军带话,早早将功赎罪才好。” 纪宛秋整个脑袋一懵,朝后仰坐过去。 歇了好一会儿,纪宛秋赶紧写了封信,劝谏自家哥哥认错。 面子上做给皇上看,周全才好。 此番事件,曲是欢掩盖了自己双生胎和瞒下给了孩子一条活路。 而她纪宛秋却担了不少莫须有罪责。 李邵仪想平息后宫,对她的亏欠需要弥补下来。 所以,给了曲是欢儿子和哥哥的荣光。 最终却便宜她了。 李清辰出生封王,却也抵不过她的清运,有太子师教习。 曲家一直未出仕的大才子,可是李邵仪留给下一辈皇子们的。 纪曲两家虽敌对,曲兰临却到了她手上。 纪宛秋心里喟叹,真是好计谋。依旧让前朝后宫摸不清路子,众人试水不成,依旧提心吊胆不敢随意结党派。 李邵仪啊李邵仪。 作者有话要说: 推个朋友的文:《地主婆有请!》 这本书谢谢大家阅读。 第129章 青梅竹马 “三公主,宫中今日宴请南息国二殿下,现下酉时二刻,国宴已开,您,您已然迟了,先回寝殿换了衣裳再去,这身不合规矩。” 刚入宫巷,便有人举着灯牵了她的马,唤上轿撵,停在一旁候着。 “本公主一言一行就是规矩,不换。他南息皇子尊贵,本公主便要为他受这份规矩?瞧他也配?” 她扬起马鞭抽下,握紧缰绳,夹着马腹朝大明德宫驾去,身后一众奴仆婢子跟着急行,急急唤着殿下小心。 有宫人大喝:“三公主回宫,诸道点灯。”声高悠长。 刚跃马跨过一道门,前头便亮起数盏琉璃灯,又听到有人高喝:“三公主回宫,诸道点灯。” 她眼前的宫道有序地亮起数盏琉璃灯,衬得夜间流光溢彩,浓黑中给她劈了条光道。 这样的灯一路点到大明德宫门前。 李邵仪远远听见有太监喝三公主回宫,起身朝下自罚一杯,携过身旁佳人一起往外疾步。 殿内歌舞未停,只是陛下却不在,东唐上下皆知缘由,只有南息国诸位侧身轻探。 什么样的三公主能让国君停下国宴亲迎,更好奇陛下都亲迎了,为什么朝臣却岿然不动。 一阵马鸣蹄响后,殿外传来莺啭:“儿臣猎了只狐狸,像极父皇,又猎了第二只,像母妃,待会儿叫人拿给你们看。”末尾带着嬉笑。 言语颇为无忌大胆,竟拿天子、贵妃作比狐狸 “那你是什么,狐狸崽子?”李邵仪大笑着问,有想揪出答案的意思。 “见宜,护着她进去,外头凉,丫头畏寒,站在外头叨叨不休作甚。”声未落,陛下跟曲贵妃一左一右拢着位小女子进来。 看年纪不过十字出头,丹凤眼空灵俏动又蒙了层大雾,让人难瞧出心思,令其无法捉摸,娇靥压花,小小年纪便已是风姿绝色。 一身清领男儿劲服叫她穿出英飒气,毫不违和,似出入江湖的正气凛然侠女,下颏便能侃侃正义般。 贺拂明瞧着一时愣住,觉着东唐皇宫能出一位这般的公主当真奇,弯起笑,打把扇子跟身旁侍从说话:“这便是东唐最受宠的三公主?” 身旁人右半边脸用铜铸浮画遮面,勾下颈子垂肩,躲在扇后回:“是了,唤李清仪,封号 ” “本公主封号国安。”三公主突然站在他们桌前,挑着眉皮笑肉不笑,“因为你们南息的国安郡主甚得本公主的心,便在正则七年春求着父皇改换的封号。” 贺拂明起身作拜,她直起肩傲着下颚,坦然受了这礼。 南息一些使臣挤眉弄眼,明明二人身份平辈对等,怎能是他们行独礼,对方却以在上之姿傲视?全不顾两国之谊,邦交之情。 她余光浅扫,心下了然那些老学究在嗤鼻什么。 抬臂准备回礼之时,李邵仪高座一呼:“清仪,你名中嵌了朕一字,焉有向人行礼的道理。到朕身边来,莫叫他人轻瞧了你。” -- 第496页 这话不符两国邦交,但东唐无一人劝谏,因为举国上下都知道这位三公主多受陛下疼爱,她才是真正的天下明珠。 自古无晚辈能嵌长辈字的,但这位三公主却不一样,出生便被陛下赐了自己名中的仪字,呈其心质平理,其仪安闲。 三公主负手仰着下巴走上去,坐在陛下身边。 一席宴,她吃吃喝喝,跟陛下、母妃闹闹,说是女子,却全然没多少仪态架子端着,带着潇洒和股子不相配的匪气,一派真性情的模样张扬又肆意。 贺拂明频频偷瞧她,说不出的相熟,总觉着亲切。 宴散,身旁人扶着二殿下回住处,他待四下无人,捏过身旁人胳膊:“蒋木,我觉得我好像认识这位三公主似的。” 蒋木蹙眉,稚嫩的脸上爬满震动:“臣也觉着像是见过。” 贺拂明掌下用力:“我们果真见过她?”可不应该啊!他踱几步,“我头遭出南息皇城,难不成几年前东唐使臣去的时候带过她去?” 蒋木思忖:“东唐国君如此爱护这位公主,定不会让她吃路途艰辛之苦,怕是她未曾去过南息。” “那这种熟稔从何处起的。”贺拂明拧起眉。 蒋木摇头:“臣也不知。” 臣也想知道,为何哪位三公主如此相熟,像是历经千千万万年,终究相逢的那种心口慌动。 现下天晚,贺拂明也不好揪着这种寻根无度拉着蒋木作陪,便让他先去休息。 蒋木乃南息太安公幺子,自小被人捧着,此行虽作为使臣作陪殿下出使,因身份傲然,待遇不比身为皇族的贺拂明差,一人单住了间偏殿。 回了偏殿,撤了所有人仆人,一人依在窗边,满脑子还是刚才三公主进殿那幕,一身翩跹绝色。 不知何时拿笔,脑子犯浑地写了张婚词,待签下自己名字,看着旁边空白一处,他腕子一颤,重重垂了口气。 “究竟在犯什么浑。”伸手准备捏皱婚词。 一只纤白的手将纸张抽走,蒋木顺着衣角抬起目光,入目正是东唐的三公主李清仪,他呼吸急起来,脚下朝后趔了半步,撞在椅子上。 纸后她抬眼,弯着眸子轻笑,勾着嘴角念:“情敦鹣鲽,一堂缔约,良缘永结,匹配同称,祥叶螽麟,定克昌于厥后。同心同德,宜室宜家,卜他年瓜瓞绵绵,尔昌尔炽。谨以白头之约,书向鸿笺,永结鸾俦,共盟鸳蝶,此证。” 她绕着案桌走到他身边:“你就是蒋木啊,名字真朴实。听闻南息太安公幺子蒋木少年天才,千里经纶,本公主正好无小字,不若你替我取一个?” 蒋木侧身相避,但不知道心中似何种悸动,拧不过本心地抬眼看她。 摁住心口惶惶:“孤男寡女独处,臣怕坏了公主清誉,还请 ”让她离开的话却卡在嗓子处,怎么也说不出口。 她拿过蒋木方才用过的毛笔,用笔端戳戳蒋木肩头:“替本公主取小字。”污墨染了自己一手。 “公主,你的手。”蒋木眸子一晃。 “嗯,本公主不想弄脏你的衣服,只好弄脏我的手。” 晚烛随风,光晕在屋中摇曳,四处晃动,仿佛还夹杂了两颗心的急声。 “呦呦。”蒋木声音不大,被风带走许多。 她走近两步,侧耳问:“什么?” 蒋木喉咙一紧,心口真的急得呼吸都紧促起来:“臣说给公主的小字,呦呦。” “呦呦。”她复念两遍,忽然眉眼弯起,一派生气熠熠。 “感念你赐我小字,本公主便应了你这纸婚书。” “ ”蒋木人一颤。 看着她铺开自己刚才浑写的婚词,毛笔俊逸一转,握紧,在他的名字旁写了呦呦二字。 写完吹干墨迹,侧身回看他:“本公主今年十一,再有五年出阁,届时你拿着它向我父皇求旨,我嫁你。” 蒋木看着桌前她如梦如幻,喉中滚噎:“臣配不上。” 这话短短四字,却跟掏空了他样,整个人撞在墙上,难过从体内绵延溢出来,拢了他整整一身。 这话不知怎得,她分外难受,什么配不配,哪有配不配。 神色阴戾起来:“我会让父皇写国书,这五年你会同你们的二殿下留在东唐,与本公主青梅竹马的长大。 待本公主出阁之时你不求旨,我就让人用花轿抬了你来我府上。” 蒋木惊愕之余,心头窃喜万分:“公主可去过南息?” 她叠起婚词递过去,“只有质子、使臣才需两国间劳苦,本公主尊贵万分,哪需如此辛劳,没去过。” “既然未去过,今日臣与公主便是初见,这太草率。”手要推拒那张纸,明明纸张轻薄,他却没推开。 “我见你第一眼就觉得我们合该在一处,生同乐,死同寝。” 这话让蒋木心口锥疼,他方才大殿第一眼见到,也是这种感觉,只是身份悬殊,他岂会是她的良配。 “你唤我一声小字,我觉得你该叫我一声,蒋木,你唤唤我。” 声音穿越永坠的黑,跟道远光,打开他眼前的久久痴惘。 哽咽半响,他胸腔一震:“呦呦”缓缓吐出两字,随后不满般又唤:“呦呦,呦呦,呦呦。” 她笑着将婚书塞进他手中,眼泪不觉夺眶。 “蒋木,我在。” -- 第497页 作者有话要说: 这辈子她有名字,叫李清仪,用了天子一字。 她不喜黑,凡是夜间回宫,宫道便会为她一人亮起,她有父母疼爱。 喜欢国安郡主,封号便与贺璎鱼用了一样的字。 上辈子是蒋木取的小字,这辈子还是。 上辈子没完成的婚书,这辈子见面第一面就会给到对方。 上辈子蒋木没唤出的最后一声,这辈子他可以一直喊。 上辈子她想回的‘我在’,这辈子说出口了。 他们可以青梅竹马长大,可以完婚,可以子孙满堂,可以百年相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