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女尊文里考科举》 第1页 [穿越重生] 《我在女尊文里考科举》作者:兔飞星【完结】 文案 勤恳科研女博士秦子衿一觉醒来发现自己穿进了她正在研究的女尊文化世界。 她穿成农户家独女,未来得挑家中大梁。 可这农户未免太穷了些,她实在想不到如何发家致富。 没办法,思来想去,秦子衿只好捡起自己的老本行读书。 这体力活她干不来,脑力活她可是驾轻就熟。 于是,当她院试第一时: 同窗【意料之中,不足为奇,恐乡试危矣】 当她乡试第一时: 同窗【秦家祖坟是冒青烟了没错吧?】 当她会试第一时: 同窗【我与会元可是同一学堂出来的!(炫耀)】 至此秦子衿一路披荆斩棘拿下新科状元,一时间风头无两, 一跃成为都城贵男们争先恐后的妻主首选。 却没瞧见,那新上任的男官礼部侍郎奚荀亦是悄悄红了耳尖。 而众人不知的是,秦子衿的仕途远远不止于此。 日后,她主导的改革将使女尊国空前强大。 而她,将被载入史册,激励后人。 秦子衿:绝境果然很能激发人的潜力 小剧场: 明日便是国主的封夫大典了, 谁人不知,这位可是国主放在心尖上的宠夫。 奚荀作为礼部侍郎,兼职男德代表按照礼法自是要与这位宠夫强调如何尽职尽责做好国主背后的男人的。 虽说只是个形式,但是奚荀却格外紧张, 原因无他,只因这讲词他磕磕绊绊背了半月还是没背下来 奚荀愁得眼泪搁在框里打转,可怜兮兮望着身旁正在奋笔疾书的秦子衿。 好了,明日你便拿着这张小抄偷偷照着念! 秦子衿两世都是学霸,从未打过小抄,第一次干这事却是为了哄自己的笨蛋夫郎。 瞧瞧,都快哭了,怪可怜的 可国主会不会发现啊 奚荀拿着巴掌大的小抄,还是苦着一张脸。 小呆瓜,国主又不在场,再说,有我罩着你,谁敢去告状! 奚荀内心:嘤,妻主好疼我,妻主贴贴。 秦子衿内心:这小呆瓜突然的热情是怎么回事?(错愕脸) 精明能干女博士x笨蛋美人小娇夫 排雷:前几章突出乡音有设置较多例如嘞之类的语气词,后面慢慢会变少,基本消失,如果有宝介意这个我先排个雷,已经排雷了再骂作者就真以为我不会哭的嘛!!(脆弱.jpg) 有争议的点:1.礼部侍郎是私设,作用是男德代表,世袭制,靠嫡长子身份,不靠脑袋,不同于历史上对此官职的定义2.女主金手指过目不忘,男主过目则忘,记忆力方面确实是笨蛋 备注: 1.女尊世界架空,私设较多,感谢喜欢的小天使们,请勿过多考据哦。 2.男主会在后面出场哦,1v1sc。 立意:读书改变命运。 一句话简介:农家女的科举养家奋斗史 内容标签:穿越时空 女强 科举 朝堂之上 搜索关键字:主角:秦子衿 ┃ 配角:坑品超好、预收栏求收藏呀 ┃ 其它:预收《捡个男配当夫郎(女尊)》、《我劝偏执反派考科举》求收藏 第一章 你这个白眼狼,给我去外面跪着,大妞不醒,你也别起来! 奶,真不是我推的大姐呜呜呜 不是你这个赔钱货还能是谁!大妞昨儿就跟你一人玩嘞,娘,您可别饶了他! 秦子衿一阵头痛,脑中还有些混沌。 她记得她昨晚正在实验室接着研究历史上的女尊文化,正准备以此作为论文的研究课题,为此,她已经熬了好几个晚上查资料了。 最后实在撑不住,她眼睛一闭就在实验室睡了过去。 眼睛一睁,她眼前看到的景象便成了这间简陋的屋舍,屋内的陈设无不透露着贫穷二字,而房内还站着两位农妇,正一脸关切望着她。 你们? 秦子衿刚想出声询问她这是在哪儿,却突然头痛,脑海中猛地多了一段不属于她的记忆。 原来,她穿到了她正在研究的女尊文化中。 这具身体的主人是这家唯一的女娃,自小备受宠爱。 但家里人的过度呵护让原主养成一副天真烂漫的性格,对人从来不设防,更不知寄养在家中的表弟早就对她妒忌已久,在河边玩耍时,被表弟猛地一把推进河中,溺水而亡。 秦子衿便占了原主这具身体。 既来之则安之,秦子衿想得很开,何况她也想亲自体会一下她所研读的文献中描写的女尊文化究竟是怎样的,这对于往常只能在文字间想象的她来讲求之不得。 反正在那个世界里,也没有人会关心她的死活。 秦子衿的父母皆是重男轻女之人,父亲因母亲生不出儿子跟母亲离婚了,母亲只会骂她是个赔钱货,拿她撒气,她一路读到博士,全是靠自己的勤工俭学。 正因为如此,她才对女尊文化如此感兴趣。 -- 第2页 而在这里,至少面前这两位妇人眼中流露出的关切之情是真实的,重活一遭,她也能体会家人的温暖了。 哎,大妞醒了,告诉奶,有没有哪儿疼着?饿不饿? 老妇人一脸关切,小心翼翼抓着秦子衿伸出的胳膊仔细查看是否有伤口。 奶,我没事,就是有点饿 秦子衿不好意思地笑笑,这具身体也不知昏迷了几天,她只觉得饥肠辘辘,饿得能吞下一头牛。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大妞她娘,快去把灶头温着的面片汤给大妞端来。 哎。 年轻些的妇人答应一声便出门去,走到外头,狠狠啐了一口白眼儿狼。 此举倒像是提醒了屋内的老妇人, 大妞,你告诉奶,你怎的掉那河里去了? 奶,是表弟带我去的,然后我没留意不知道被谁推下去了,我让表弟救我,可是表弟跑走了,然后我就不记得了奶,水真呛人。 秦子衿虽说不知道谁推的原主,但是河边就表弟一人,自然除了他也没别人,老妇人显然也是明白了。 呸,这赔钱货,哪亏着他了?大妞别怕,奶给你做主。 原主奶奶秦老太虽是个心软的主,但触及自己唯一孙女的性命问题,想必也不会心慈手软。 秦子衿见秦老太这阴沉的脸色,心下稍安,占了原主的身体,她必须得替原主报仇。 来,大妞,快把这面片汤喝了暖暖身子。 原主母亲秦大丫只得这一个女儿,宝贝得要紧,这面片汤里更是煨了颗蛋,要知道,寻常农户家产的鸡蛋都是拿到集市上卖了换钱嘞,哪舍得自家吃的。 她娘,你先顾着大妞,我去寻族长来。 娘,怎的? 果真是那缺心肝的推的大妞,还未出嫁就敢谋害长姐,日后还了得? 呸,真是个喂不饱的。娘,你快去嘞,晚了村长要出门嘞。 秦子衿把一整碗面片汤吃下去后,才觉得胃里舒坦些。 也不知这具身体躺了多少天,秦子衿感觉手脚都有些僵硬,她决定还是下床走走,顺便也能看看她穿过来的这户人家的具体情形。 哎,大妞再躺躺罢,这刚醒嘞。 娘,我没事,我下来走走,好得快。 秦大丫拗不过,便小心翼翼搀着秦子衿下床了。 秦子衿有些无奈,女尊世界里女子身体本就强健,她如今醒来,便感觉身体除了有些疲累没什么别的毛病,但看秦大丫这紧张的样子,无奈的同时又感觉有些温暖。 这就是家人的关心啊。 门外,害原主溺水的罪魁祸首大柱正低垂着头跪着,嘴角抿着一言不发,腰杆挺得笔直。 秦子衿走到他身旁,他也没抬头看一眼,只是微微颤抖的双手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安。 我一直不明白,我待表弟向来不错,表弟为何要对我下杀手? 秦子衿蹲下来,强迫大柱与自己对视,她也想替原主问个明白,仅仅是嫉妒吗,秦子衿总觉得这样的理由过于简单了。 在一个以女人为尊的社会里,鼓起勇气去谋杀家里未来的顶梁柱不是一件那么简单的事情,在她接收的记忆里,大柱不是个逞一时之快,头脑简单的人。 秦子衿的直觉告诉她,一定还有其他的理由。 面对秦子衿犀利的目光,面前的大柱眼神闪躲了一瞬便很快恢复镇定:族长来了自然有决断。 然后扭过头去,强迫自己不再看秦子衿。 大妞,你跟他说个啥,横竖是个没心肝的,白替他爹娘养他这么多年嘞。 秦大丫见大妞跟大柱说话,大柱居然敢不理她,便有些不痛快,又想到他的所作所为,心下更是冒火。 你别提我爹娘!要不是你们要不是你们 跪在地上的大柱朝秦大丫吼得歇斯底里,眼泪决堤一样的流,看着秦大丫的目光里有彻骨的恨。 难道大柱爹娘的死另有隐情? 秦子衿心下一惊,本以为穿了个小户人家,过过普通的安生日子,却一来就扯上一件人命官司,还附赠另一件陈年往事。 哎,也不知该说她幸运还是不幸了。 哎,我怎的不能提了?你这孩子,看你爹娘去得早,我们养你还养出罪过来了? 秦大丫被吼的莫名其妙,真就是好心当做驴肝肺,养了这娃这么多年,现在还被当仇人似的。 你们你们都是骗子! 秦子衿一看大柱话里有话,但就是不明说,就知道他是在等族长,想必他是从哪知道了自己父母的死因,要在族长面前状告凶手呢。 秦子衿的猜测完全正确,大柱果然心思缜密,怪不得她醒来后奶说要去请族长,他也没为自己求情。 原来,他的目的就是希望族长过来。 说曹操曹操到。 族长带着一行人踏进秦家院子,秦老太眼见围着看热闹的邻居太多,只能一边抱歉一边拉上了大门,家丑不外扬的道理在这里也是一样的。 -- 第3页 大柱,你奶都跟我说嘞,你推大妞下水这事你承认不? 族长生的高大英俊,虽上了些年纪,却掩盖不住她年轻时的风采,一双眼睛更是炯炯有神,一来就直奔主题。 是。 大柱答得不卑不亢,眼中甚至还有倔强的泪水。 哦?为何缘故? 族长是个公正的,见大柱这一副有苦衷的样子,更得问问原因。 秦子衿只觉得可笑,无论多大的原因,在她看来,大柱都没有资格去随意结束另一个人的生命。 族长,请您做主,替我枉死的爹娘主持公道。 大柱说着,朝着族长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 我爹娘不是意外身亡,他们是被人谋杀的,这事跟秦家脱不了干系她们都知道,还让我把她们当恩人! 大柱一边说一边瞪着秦老太,因为用力忍住眼泪,眼圈发红,一双手垂在身侧死死攥着拳头。 证据呢? 其他人都因为这惊天消息一时愣住了,要知道在乡里,谁家正夫们之间打个架是常有的,真的上升到谋害性命,却是几十年也没一桩的。 如今大柱口口声声说他爹娘是被谋杀的,秦子衿却反应过来询问这最重要的问题。 看着秦子衿年纪不大,却处变不惊的模样,族长倒是赞许得瞄了一眼,随即附和道:大柱,这话可不带瞎说的嘞,你打哪知晓的? 前些天,有个人来找奶,我听到她说是我快到寻妻主的年纪了,我娘生前托她给我添嫁妆的,我我听到他们说我爹娘死的冤枉,要不是大妞爹然后她们看到我,就没说了。 族长,我爹娘肯定是枉死的,我虽是男儿身,但我拼了这条命,也要为我爹娘寻个公道! 这秦老太,你有啥要说的? 这族长显然明白不能偏听一面之词,直接询问听到此事面上并不震惊的秦老太。 族长看人眼光老练,秦老太这表现肯定是知情人。 哎,大妞她娘,你去屋里把装着大妞他爹遗物的箱子捧出来,就都明白了。 秦子衿也很好奇原主父亲究竟为何亡故,小时候秦大丫跟原主说是她父亲体弱,她出生没多久便去了,如今看来,倒是另有隐情。 lrm; 第二章 娘这不能拿嘞。 秦大丫见秦老太让她去屋内捧箱子,一时便有些踌躇,却不知此举落在族长及旁人眼中倒是心虚的表现。 让你拿你就拿去,瞒不住嘞! 秦老太把手一挥,催促秦大丫只管去拿,面上有守不住秘密的懊恼又有终于能说出来的轻松。 秦子衿看着若有所思,她已多半可以断定,这大柱的爹娘之死与秦家是没有直接关系的,否则秦老太此刻该是紧张害怕,而绝不会有轻松的神态。 大丫,你们真信我这个族长,有什么隐情便讲了罢,今日这事非同小可,可别再瞒嘞! 族长见秦大丫还在犹豫且面露难色,便只能再下一剂强心剂,牵扯到人命官司可不是能瞒下去的,若是确凿,是要见官府的。 哎!大妞他爹,真是对不住你! 秦大丫见族长都如此说明其中的利害关系,只能牙一咬脚一跺,扔下句话便去了。 秦家简陋,走至房门不过几步路,秦大丫没一会儿便捧着个小盒子出来了,盒子上略有层灰,可见是有段时间没有打开过了。 秦大丫将盒子打开,递给如今主持大局的族长:族长,您看嘞,都在这里头嘞,大妞他爹写的。 秦子衿只见族长拿起一封书信,凝眉端详,半晌不说话,便悄悄问秦大丫:娘,到底咋回事嘞? 哎,过会你就晓得了,这白眼狼真白费你爹一片好心嘞。 秦子衿听完,只能乖乖站着等待面前的族长看完后再发话。 谁知族长并没发话,而是看着秦子衿问:大妞,我记得你上过几天学堂,识字嘞,念给大柱听听。 秦子衿面上尴尬一笑,在场的谁不知道原主从前上了几天学堂,便吵着不读了,秦家人疼她,也便依了她,由着她在家中帮着干些农活,没再动送她去学堂的心思。 所以乡里人一直都当原主也是大字不识几个的,怎的族长还让她看书信呢。 秦老太一听也是又惊讶又羞恼:族长,咱大妞不识字嘞,这退了学堂的银两,还是您去帮咱要的嘞。 族长却呵呵一笑:秦老太莫急,大妞还没说话嘞,我今儿个瞧着大妞倒是个聪明孩子,让她看看嘞。 奶,我试试罢。 秦子衿安抚好秦老太,接过秦老太书中的书信看起来,正好她也想知道女尊国的文字是否与文献中记载一致。 细看下来,这女尊国文字与文献中记载倒是出入不大,秦子衿基本可以读懂,只是有个别字是繁体写法,她大致也看得懂。 原来,原主她爹的去世真的另有隐情,只是却不似大柱所言罢了。 秦子衿清清嗓子,对着大柱念道:妻主,子琅下水救人实属自愿,切勿怨恨她人,大柱爹娘已去,只他一人,实在可怜,望妻主与母亲多加照拂。另子琅落水体弱,恐不久于人世,切勿告知大妞,恐伤及兄妹情谊,妻主勿念,愿妻主再寻好正夫,子琅去后,必佑妻主一世安乐。 -- 第4页 秦子衿念完,秦老太和秦大丫皆是一脸悲戚,偷偷抹泪,悲伤使她们倒是忘了询问大妞怎的突然识字这事。 大柱的反应倒是激烈的多,他突然站起,因长久跪着有些站立不住,瘦弱的身子摇摇晃晃,却扶住门前的树干,嘶红着眼,指着秦子衿吼道:你胡说! 是不是胡说,族长自有分晓。 秦子衿一脸云淡风轻,轻蔑地瞄了大柱一眼,对着杀害原主的凶手,她实在无法对他的境遇产生共情。 秦家上下养他这么多年,从不用他干重活,对比旁家对男儿家的轻贱,秦家对他实在是宽厚。 而他,却只听了没头没尾的几句话,就将自己的恩人臆想成自己的仇人,甚至对与他无冤无仇的原主痛下杀手,实在是忘恩负义之徒。 还是说,他心里希望这就是真的,这样大柱就能为自己的嫉妒找个合理的借口呢? 大柱,大妞念得没错。你确实错怪人家嘞,相反,秦家还是你的恩人嘞。 族长顿了顿,又接着说, 这蓄意谋杀,大柱你先前已认了,得见官,但这男子杀害女子按律法,判的是亲属同罪,可这杀害的就是亲属,我也有点不明白嘞,还得看官家老爷怎的判 奶,您救救我,大妞大妞不是活的好好的吗她她没死啊,奶,呜呜呜,我就是一时被猪油蒙了心,我以后一定好好听奶的话,对,还有大娘的话,我专心伺候大妞,赎罪 听到要见官,大柱终于慌了,一把跪到秦老太面前,对着她一把鼻涕一把泪,砰砰砰不停磕头。 秦子衿嗤笑:没死便不用为自己做的事负责了吗? 大姐,求你救救我吧,你以前对我很好的呜呜呜,求你救救我吧,我以后给你做牛做马,何况何况你还活着啊 大柱见秦子衿一副痛恨自己的模样,便跪着移到秦子衿的面前痛哭,毕竟究竟送不送官,还是得秦子衿这个当事人说了算。 表弟你也知道我从前待你不错,你推我下水的时候想过这些吗! 秦子衿问完之后,觉得胸中自穿过来时便时时存着的一股郁结之气消散了不少,想来原主也是不甘心的,被自己信任之人所伤该是何等痛苦。 这点,秦子衿在前世被自己父母辱骂的时候便可以感同身受。 奶,你们说要为了我爹娘照顾我的,现在你们要送我见官,我还不如死在这里去见我死去的爹娘! 大柱见秦子衿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便依旧去求家中最心软的秦老太,还搬出自己死去的爹娘,道德绑架可是一把好手。 表弟,我现在好好站在这里是我命大,这不是减轻你犯下的罪行的理由! 是嘞,大妞可昏迷了好几天,差点就跟她爹去嘞。 秦大丫一边抹眼泪,一边指着大柱,想想就后怕,差一点她就失去自己唯一的孩子。 娘,您现在可不是心软的时候嘞,你看看把这孩子纵容成什么样子,这次可以推大妞,下次 秦大丫知道秦老太是个心软的主,又因为大柱早死爹娘,自小便对他格外纵容,终于纵容成这副不知天高地厚,自私自利的模样。 秦老太好像下定决心般,对着族长鞠了一躬:一切,都听族长的。 说完,也不看大柱的反应,似乎是怕看了心里就会想起他早死的爹娘而心软。 族长见秦老太一家终有决断,当即也不含糊,随即派手下跟来的人压着大柱去见官。 族长,请稍等。 秦子衿礼貌喊停,行至正被两人扭着的大柱面前,面色陡然狠厉,扬手,便给了他一个毫不留余力的巴掌。 女尊国女人本就力大,秦子衿这一巴掌丝毫没收着力,打得大柱狠狠歪过头去,半边脸已然肿起,嘴角渗出一丝鲜血。 这一掌,是替差点死去的我和被你恩将仇报的娘和奶打的! 族长,请送他去见官吧。 秦子衿打完,便恢复成那副彬彬有礼,不卑不亢的模样,腰杆挺得笔直,丝毫看不出来她也有如刚刚那般面色狠厉的模样。 她们送去就行嘞,证据刚刚都整理好嘞。 大妞,我问你,你可想继续去学堂嘞? 随着大柱的哀嚎声渐远,秦老太和秦大丫听着族长的这一问,倒是突然反应过来,纷纷对着秦子衿询问。 大妞,你怎的突然识字嘞? 大妞,你告诉奶,你既识字咋不去学堂嘞? 秦子衿被问得有点懵,刚刚只顾着在族长面前刷个好感,却没想好怎么圆她突然会识字这件事了。 秦子衿正想着该如何回答,族长却又发话了:秦老太,大丫,我瞧大妞这孩子倒是聪明,处理这事也有条理,如今又识字嘞,这么好的苗子不念书,在家种田,真是可惜嘞。 族长这话倒是给了秦子衿灵感,她装作不好意思般,挠挠后脑勺,又扭扭捏捏道:我我看奶和娘种田供我念书太苦嘞,念书太费银子嘞,所以所以我就说我不想读嘞 -- 第5页 这话倒是逗得族长哈哈大笑:你这孩子,倒是个懂事的嘞。但你可知道,这种田是最苦的差事,你若想靠你给你奶和娘好日子过,只有靠念书嘞。 秦子衿装作听不懂般问族长:真真的吗? 族长是个惜才的,乡里识字的就算加上她也不超五人,如今见到个才念了学堂没几天便识了这许多字的,再加上这孩子今天处理大柱这事从不被大柱牵着鼻子走,话不多却句句要害。 族长更是觉得大妞这孩子是个有本事的,若是若是继续念下去,保不齐咱乡里也出个举人光宗耀祖嘞。 想到这,看大妞的眼神更为赞许加柔和,上前狠狠在她头上揉了两把:当然是真的嘞,族长还能骗你不成! 你既识字,就好办!我家还有些书嘞,大妞你跟我回家拿!过两天我再领你去学堂师傅那赔个礼。 我的面子,师傅还是要给的,大妞你以后高中了可别忘了咱们乡! 哎呀,族长!大妞,还不快谢谢族长嘞。 秦子衿闻言倒是一愣,她来到这个世界纯属偶然,惩治大柱纯属是占了原主的身子替原主报仇的缘故。 未来的路怎么走,她倒是真的还没有想过,本想着随遇而安,走一步看一步,实在不行,体会体会田园生活,跟两个真心爱她关心她的亲人平平淡淡过一生也没什么不可以的。 如今,族长显然把另一条更艰辛的道路科举,摆在了她的面前。 她前世是块读书的好料子,一路从重点高中读到重点大学,再直博,学习上一直都是名列前茅,从未遇到什么困难。 但重活一遭,科举与前世的考试选拔截然不同,人才选拔更为严苛,耗费的心力也要更多,甚至有可能前功尽弃,读到老也不过是个老童生。 她真的可以吗? 秦子衿看向此时正一脸高兴的秦老太和秦大丫,二人听到她能识字是由衷的自豪和欣慰。 而这正是她前世苦苦寻觅不得的亲人的关怀。 罢了,秦子衿心想。 哪怕是为了这一世她的奶奶和娘亲,她也要拼一回试试。 何况,读书,是她一直以来热爱的事情啊。 想到这,秦子衿的心中已豁然开朗,于是她笑着对族长鞠躬:谢谢族长,我会努力求学的,大妞一定不会忘了您的大恩! lrm; 第三章 族长笑呵呵受了秦子衿这一拜,才摸一摸袖口的刺绣沉吟道:既已是读书人,大妞你这名字可不雅嘞。 秦子衿一听,顿时有种寻到知己的感觉。 天知道,她自从来到这里,听着周围人左一个大妞,右一个大妞地叫了这么久,却还是没办法适应这个名字。 好歹她前世也是汉语言文学的博士,不说学富五车,至少博古通今,她多想给自己换个雅俗共赏的名字啊,却一直没寻到由头。 族长不愧是族长,一开口就给了她个好机会。 于是秦子衿略一沉吟:族长说的是,我先前偶然在书中读到子衿二字,觉得很有意境,雅俗共赏,不知族长意下如何嘞? 子衿,哈哈,是个好名字,大妞你既已有想法,族长我这老婆子也不多嘴咯。 走!子衿!跟我回去拿书去嘞 族长家多是些启蒙读物,与前世秦子衿了解的科举读物相差并不大。 例如《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这些是作为给小孩子开蒙识字使用,秦子衿在前世便已熟悉,对她作用不大。 所幸族长家还有四书,分别是《大学》、《中庸》、《论语》、《孟子》,另外还有一本《孝经》,这些都是科举的基础读物,秦子衿在前世只是略有涉及,并不精通,需要重新学习。(注1) 但是学完这些远远不够,要想具备院试中一鸣惊人的能力,她必须还得研读五经,这些族长家并没有,她得自己想办法。 据秦子衿与族长的攀谈中得知,这书原本是族长母亲留下的,因家中并无念书的好苗子便一直搁置至今。 族长是个爽快人,倒是一并赠与了她,分文未收,并与她约定好,三日后便领她去学堂师傅那重新念书。 秦子衿心中感激,道谢后便捧着书赶紧回去了。 原主得罪过学堂师傅,自古文人气性大,尤其不可玷污学问,依学堂师傅的性子,她若是不拿出点真本事,倒是很难让师傅心甘情愿重新收下她。 所以,她得回去抓紧熟读四书,争取三日后在师傅那刷个好感分。 另外,女尊国科举年龄与其他国家并无二致,原主年龄已到十四,若是参加不了明年的院试,她必须得再等两年才行,拖下去时间太长,花费也颇多,她不想因为她想念书便让原主的奶奶和娘亲为了她省吃俭用。 所以,这便意味着她必须得在明年院试前精通所有的科目,这样的学习速度在这女尊世界里显然是惊世骇俗级别的,要知道寻常人家的孩子从三四岁开蒙,直至念完四书五经多半需花上十数年光阴,其间花费的时间精力与银两皆是无数。 而秦子衿为了不给家中平添过多的负担,只能仗着自己前世打下的基础,拿出比前世高考更多的精力来应对了。 -- 第6页 这条路,实在是有点艰辛啊。 出神思索间,倒已经从族长家回来了。 大妞,呸,我这记性!子衿啊,哎呦,这么多书嘞,都不知道怎么感谢人族长嘞。 秦老太见秦子衿捧着一大捧书回来,忙迎出来,是又感激又骄傲。 感激的是族长竟将这书都送给她家子衿嘞,骄傲的是这还得是她们家子衿争气有本事嘞,要不,怎的不送给旁人去嘞。 娘,这么多书可好些银子嘞,我去城里买些猪肉吃食给族长送去,人家不要咱们钱,咱们可不能不知好歹嘞。 在乡里大家互帮互助的时候也不少,大多数时候便是你家给我家送点,我家有好东西再给你家送点,同乡的这份情谊才能慢慢攒下来。 所以,秦大丫见族长竟把这么多书都给她家子衿捧回来了,自然是不好意思真的就这么收下的,人家帮忙是情分,总得送点东西过去心里才踏实。 秦子衿听闻秦大丫要进城,想着现在天色还早,她正好还有五经系列的书得赶紧买回来早日学习,便喊住准备出门的秦大丫:娘,我跟您一块儿去,这些书不够嘞,我还得再看看别的嘞。 哎哟,还得买,那我得多带些银子,这书可不便宜嘞,娘,咱家还攒了五两银子给子衿娶正夫来着的,都先给我拿上嘞,念书要紧咯。 因为女尊国的书本都是手抄形式,这跟秦子衿前世的印刷后大量普及不同,耗费的人力物力成本都比较高,所以在女尊世界中科举是个很费银子的事情。 穷苦一点的人家哪怕有心也是无力,因此秦子衿一提出要去买书秦大丫才索性把全部家当都带上了。 秦老太一听,当即也不含糊,转身就去房中寻了出来,丝毫没见半分的犹豫,可见这户人家是真心支持秦子衿走科举这条路的。 其实秦子衿从之前知道原主的爹能识字写书信时,便已猜到秦家恐怕并不是世代务农的身份。 不然怎会女尊国身份低微的正夫竟识字呢,只不过原主的爹去得早,秦子衿接收的记忆中毫无这部分的信息。 只能她日后有机会再替原主和自己求证了。 去城中路途远,自然是不能走路的,秦大丫便从乡口雇了辆牛车来回,讲完价60文钱,在女尊国一两银子可以换成1000文钱,所以这个价格在秦子衿看来还算公道。 进城途中,秦子衿一心想着日后念书的事情,深感压力巨大。 如今从前养成的学霸雷达又开始嗡嗡作响,她没办法分心想旁的,便索性在进城途中将《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都结合解释默背了一遍。 让秦子衿感到惊奇的是,她的记忆力好像比前世还要好,前世她对这三本启蒙读物主要是抱着研究史书的心态去读的,重在理解,倒是没有刻意去背诵去。 但是这一路的温习,她发现她不但记得所有的内容,甚至连前世她看过的文献里面对这三本史书的研究和解读她都能一一默背出来。 这个发现让秦子衿惊奇不已,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金手指? 此刻她迫不及待想找本书验证一下她是否真的已经拥有了过目不忘的本领,若是真的,那她科举之路成功的把握便又多了几分。 可奈何临走前她一本书都没带上,所以这一路上她坐的是抓耳挠腮,隔一会儿便问牛车的师傅何时才能到城里。 看得秦大丫笑着打趣她:你这孩子,又不是头遭去城里嘞,怎的不早日用功念书嘞,现在倒急咯。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秦子衿为了表现得不像是真的第一次去城里一般,这一路便再没多话,心中因发现金手指的兴奋和急于验证的焦急却是没减半分。 等到牛车一到城边上,秦子衿便迫不及待从后面的草堆上跳下来,一边拍拍身上沾上的杂草一边跟秦大丫告别:娘,我先走嘞,晚了得关门嘞。 说完,就寻了个人问了城里书店在哪便准备跑走。 急的秦大丫在后面喊:哎,你这孩子,不要银子的啊? 害。 没银子万万不行,秦子衿只得回头来找秦大丫拿银子,心里却想着日后得早日补上这空缺。 哎,只能怪她穿过来除了念书便不会旁的了,不然还能学着别人利用前世经验早日发家致富。 子衿,买完还在这等娘啊,别省着花嘞,娘还有银子嘞。 秦大丫笑着拍了拍秦子衿的肩膀,便把家中好不容易攒下的五两银子递给了她,嘴上说着家中还有多余的银两。 但秦子衿却知道这是秦家唯一的积蓄了,不然寻常是绝不会动用给她娶夫的银两的。 秦子衿想到前世自己的母亲只会骂自己是个赔钱货,身为女孩不知道早日嫁人贴补家中,只知道读书,所以自从念了大学,母亲便没给过她一分钱。 再看眼前的娘亲,即使家中已无积蓄却还是不给她增加丝毫的负担,让她顺从自己的心意去念书。 一时间,秦子衿只感觉自己喉咙突然涌上一股怎么压也压不下去的酸涩感,她只得狠狠吸了下鼻子,睁着泛红的双眼对着她这一世的娘亲保证:娘,我一定好好读,读出个名堂来! 好!好嘞!咱子衿有本事嘞。 -- 第7页 秦大丫是不可能知道她面前的女儿已经换了个芯,只觉得从前不问家事的女儿一夜间懂事了,很是欣慰。 经过这一打岔,秦子衿原本激动的心情也冷静下来不少,她寻至城中唯一的书行,一问才知,将这五经及相应的笔墨纸砚买回去,五两银子竟还不够。 秦子衿至此才真切体会到了身在这样的时代,寒门学子求学该有多么艰辛。 瞧见秦子衿踌躇的模样,掌柜的便知这位客人又是个银钱不足的,又瞧见秦子衿这一表人才器宇轩昂的模样,打扮虽朴素但却颇有几分文人气质,便出声询问:这位客人可是觉得价贵?没办法嘞,本钱高哇。不过小店也寻这书法卓然的来抄书,客人可有意愿?不但退还本金还有工钱呢! 秦子衿一听还有这等好事,天助她也,连连应下。 掌柜的,您瞧错人咯,这位啊,可不会抄书,大字也不识几个嘞。 闻言,秦子衿转头一看,发现正是原主念学堂时的同窗,吕大妞。 心中苦笑,真是冤家路窄,此人可以说她刻苦也可以说她迂腐,学堂时她最为用功,但是又自诩读书人清高,最是瞧不上那些不会读书的,尤其是原主这样念了几日便退出学堂的。 不如我替掌柜的接这活如何? 吕大妞再次出声,秦子衿倒是明白了她的目的,原来是为了先贬低原主再想由自己接下这桩美差。 一时,掌柜的便有些为难:不瞒二位,小店本是有位抄书先生的,奈何前段时间出远门去了,是以才需要再寻一位先生。这抄书价贵,小店可只供得起一位。这倒有些难办。 秦子衿可不是原主,听闻抄书价贵这四个字她更是心动,她在前世时便醉心古代文学,故书法自然是各家都习得几分,不说大师级别,但是抄个书还是不在话下的,计上心头,她便与掌柜的回: 掌柜的,这样,我与她二人各写一段,掌柜的您来选择如何? 呵,若你不怕丢人,那便这样吧。 吕大妞只当秦子衿还是原先那个大字不识,念了几天学堂便吵着要回家种田的无知农女,听见她竟然如此不知天高地厚,心里的轻视更是索性在脸上表现了出来,头昂得都快用鼻孔对着秦子衿了。 好,如此甚好!二位请随我来。 掌柜的正愁如何决断呢,秦子衿这个提议又方便又无形中尊重了她的抉择,可谓是两全之法,于是她便高高兴兴领着这二位去旁边的小屋中了。 秦子衿提议这个是有八成把握的,吕大妞的字迹她见过,中规中矩无甚出彩,但她就不一样了,她前世的书法是有几分自己的笔力风格的,况且她还会楷书、行书与草书,自然是更符合掌柜的要求。 而吕大妞只等着看秦子衿如何出丑,却发现她握笔姿势竟极为标准,下笔更是遒劲有力,当即便有些慌了。 这一慌,自己手下的字迹较之平常就更显得虚浮无力了。 对比秦子衿多种书法各抄写了一份,且都笔下自有风骨,掌柜的只消对比看了一眼便笑眯眯对着秦子衿道:好哇,这位姑娘真是写得一手好字!还请与我来,我细细同你说明下这抄书的注意处。 原来,抄书需得抵押与原书相同的银两在这,待抄完送来时再与原书一并归还,因秦子衿全身上下只五两银子,掌柜的便也没为难她,收下她五两银子,便给她准备了笔墨纸砚,待抄完这五本时,她再送来拿回五两银子外加一两银子的工钱。 秦子衿没想到今日不但没花银两反而还能挣着钱,便美滋滋抱着掌柜为她打包的包裹出了门。 而秦子衿更高兴的是,她真的有了过目不忘的金手指! 方才抄书的一段话晦涩难懂,若是前世,她必得苦读几个小时才能勉强记下,如今才抄了几遍,她现今竟能一字不落默背出来了! 还未来得及高兴完呢,秦子衿却发现吕大妞竟守在门前,见她抱着包裹出来,吕大妞猛吸了口气来保持冷静,但满面涨红的脸色却出卖了她此时内心的愤怒与嫉妒, 秦大妞!你等着!族长今日已来寻过师傅了!我亲耳听见师傅说再不会收你入学的! 第四章 会写几个字算什么本事!入不了学你就等着当一世的抄书先生罢! 吕大妞放完狠话,便顶着涨红的脸转过身雄赳赳气昂昂地跑了,好像生怕跑的慢了秦子衿就反应过来要与她当场辩驳似的。 秦子衿抱着包裹有些无语,这个迂腐的同窗倒是很懂得与人吵架的精髓。 吵完就跑,让人把反驳的话说不出口,只能留着噎死自己。 不过吕大妞有一点说的没错,入不了学,便无人指点迷津,秦子衿会背再多的书也是无用。 这学习靠的是融会贯通,即对知识的理解吸收再输出,而不是一味的死记硬背。 若无高人指点,秦子衿只靠前世的文献记忆显然是不够的。 前世的文献主要是对史书的考据与研究,而她现在的学习是为了科举,目的不同,自然学习的方向也需有所不同。 就比如方才抄书的这段话,她前世并没有涉及过,她虽能默背也能默写,但是如何理解,如何运用于文章中,这方面她却是不通的。 -- 第8页 如此想着,秦子衿倒是有些忧愁,本想着,她有这过目不忘的金手指,约等于科举之路成功一半。 学堂师傅若实在拿乔,不愿收了她,那她就自己学,也不失为一条退路。 但经吕大妞这么一闹,秦子衿反倒下定了决心。 她必须得让师傅收了她! 前世她能成功用读书改变自己的命运,那么这世她也一样能靠科举改变自己农女的人生。 秦子衿正在酝酿着豪言壮志呢,忽然听到旁边传来熟悉的声音。 掌柜的,来二斤肉嘞。 好嘞,大丫,发了呀,买这许多! 掌柜的净胡说嘞,是我家娃要去念书嘞,可得补着点。 怎的,大妞又要念书嘞,可别是馋了想吃肉,再去个三天就不念了咯。 秦子衿扶额,真是人在路上走,锅从天上来。 都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原主念了几天学堂就不念的事情没想到竟弄得这城中卖肉的屠妇都知道了。 不过哎,想想也是,乡里本就没多大,谁家有些家长里短的新鲜事必定是一个传一个,当做笑谈的,久而久之,便都人人知晓了。 掌柜的,我这回肯定好好念,多谢您费心啦。 秦子衿心知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原主在大家的心中一直都是不爱念书的刻板印象,想要扭转,只能慢慢来了。 以后,她估计还得面对许多这样的刻板印象。 但是若不反抗,大家便会变本加厉,秦子衿只想一心一意念书科举,并不想分出时间来处理这额外的情绪,于是想了想,她还是冲着街对面喊出声来。 这样,至少听到的人便已得知她的态度,信不信的,自有时间来证明。 卖肉的屠妇见自己背后笑话人家,竟被人家当场听到,一时便有些讪讪,但是又想到自己是长辈,这话也没半分错处,便又理直气壮回道:哟,是大妞来嘞,你娘在这买肉给你补身体嘞。 这包裹是其他的吃食么,大妞你这念书可真讲究,当真不苦着自己嘞。 秦子衿听出了屠妇语气中暗带的嘲讽,当即也不客气回道:这是刚刚才得的差事,包裹里是书行掌柜的托我抄的书。 想了想又对着秦大丫嘀咕:娘,这屠妇好生小气嘞,您买这许多,都不送几根骨头给您的! 这声音拿捏得恰到好处,只她们三人听到。 屠妇听到书行竟找这秦大妞抄书,心里便有些嘀咕莫非她真转了性要去念书了? 又听到她拐着弯说秦大妞念书只不过是嘴馋骗着自个亲娘出来买吃食后,秦大妞就直接对着亲娘吐槽她小气,其实目的还是说给她听的。 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这倒不像从前那个老实巴交,人家笑一句她便好脾气不计较的秦大妞了。 再加上这秦大妞往常进城总有些畏畏缩缩,如今浑身却透着股不一样的气质,屠妇更加觉得秦大妞或许真的转性了! 乡里城里对于读书人都有种天然的敬佩,走哪都有人高看一眼。 所以屠妇转变认知后,便一改常态,拿着两根大骨头笑眯眯递给秦大丫:我倒忘了送嘞,两根骨头我还是送得起的!大妞考中了,可别忘了我这卖肉的大娘嘞。 秦子衿见好就收,毕竟家中贫困,白拿的大骨头她可没这个骨气不收。 自从穿过来,她除了蛋就没闻过肉味,确实馋死了! 这一晃半天,日头也快落山了。 秦大丫送给族长的吃食也买的差不多了,便拉着秦子衿坐上等在附近的牛车。 子衿,掌柜的话你别往心里去,娘知道你是要好好念的嘞。 娘,您放心吧,我不在意的。我们还多了两根大骨头呢! 掌柜的说的倒没错,你果真是馋嘞!不过你这抄书是怎的回事? 娘,咱不用花银子嘞,我替书行掌柜的抄书,她还要给我银子嘞! 秦大丫听闻,跟秦子衿一样的高兴,她家大丫真的懂事嘞,如今竟也能寻差事补贴家用嘞。 至于她何时学的写字,秦子衿便胡诌自己从前在学堂念书时临摹师傅的字迹学会的,给糊弄过去了。 秦大丫倒也没认真追究,只当是自己孩子从前懂事,明明有读书的天赋却偏偏为了不增加家中负担谎称学不会不爱学。 瞧瞧,她家子衿多么努力。 在牛车上都不忘拿出书本,争分夺秒念书嘞。 秦大丫看着秦子衿的目光更加柔和了,没想到落水后,孩子竟然一夜间懂事嘞。 秦子衿浑然不知秦大丫的内心活动,她只是今日被吕大妞的话刺激到了。 吕大妞想必就是前世那种见不得别人比她成绩更好的好学生。 若她真的进不去学堂,科举又落榜,秦子衿已经能想见吕大妞如何昂着高贵的头颅来她面前炫耀了。 都说无论如何,认错态度一定要诚恳。 这点她可以做到,但是如何让师傅破格收下一位先前险些把她气坏的学生呢? 秦子衿思来想去,觉得还是尽快把四书五经赶紧过一遍,到时候让师傅觉得她是个难得一遇的奇才,她再与师傅诚诚恳恳道个歉,想必应该可以了吧 -- 第9页 秦子衿前世多是在学校中度过,遇到的教授人都不错,她只要成绩好潜心钻研发论文就行,人际交往的经验实在是比较短缺。 这是她思索之后觉得比较可行的方案,毕竟老师最喜欢的就是成绩好的乖学生啊,乖这个字拜原主所赐,学堂师傅那边她是沾不上边了,但是成绩好,靠着穿越的金手指,她兴许可以做到。 如此一合计,秦子衿这三日便在家中闭门不出,读累了便抄会书,抄累了便接着往后读,只觉得时间过得飞快,压根不够用。 而且记忆力突然之间消耗太多的后遗症就是,她随时随地都觉得很饿,非常饿。 秦大丫为此蒸了一大笼馒头,放在她屋中,方便她饿了便能拿出个来啃。 从没见过自家孙女如此用功刻苦的秦老太只感觉是祖坟冒青烟了,为此她还特地去祖坟上拜了拜,保佑她家子衿能够早日高中。 是不是祖坟冒青烟秦子衿不清楚,但是她自从穿过来后,她一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倒是真的相信了举头三尺有神明这句话,所以她学习格外用功的一点是为了自己能入学堂,还有一点则是看看有没有哪个心软点的神仙看到她这么努力可以挥挥手,让她的科举之路顺利一些。 三日,放在寻常倒也不觉得什么。 但在自己有目标的情况下,秦子衿只觉得过得好快,今日一睁眼,便到了族长领着她去学堂的日子。 因此,她早早便起床了,原主也没什么好看的衣裳,秦子衿便以干净整洁为主。 出门前秦老太塞给她一两银子,说是给师傅的,让她带着,秦子衿心想这恐怕是秦老太留着日后养老的银两,如今都被她掏空了。 她拿着馍馍一边叹气,一边往族长家走去。 毕竟是求人办事,总不能让人来请她不是? 族长也起得早,见她来了,笑呵呵要拉着她一块吃早饭,秦子衿已吃过,便道谢后乖乖站在一旁等着。 学堂离族长家并不远,族长用过早饭后,便拉着秦子衿往学堂走去,一路上还胸有成竹安慰秦子衿:子衿啊,我都与师傅说好嘞,今日咱们先去赔个礼,明日呐,你就能来读书嘞。 秦子衿乖乖地再次道谢,心里也只盼望着能这么顺利。 行至学堂,秦子衿抬头望去,与原主记忆中的相差无二,只是原主心思不在念书上,记忆便有些模糊,只看得到个大概。 如今秦子衿真的见到,只感叹这师傅倒是个有雅兴的,虽是家中院落,却布置得别有意趣,一眼望去便知是读书人家。 秦子衿正感叹呢,却见一精神矍铄的老者正开门出来,方一瞧见她,便瞪眼道:不收,不收,都说了不收了! 族长一愣:玉妹,你前日不是这么与我说的嘞 这师傅闻言丝毫不慌,理直气壮道:前日是前日,今日是今日,怎可同日而语!不收了! lrm; 第五章 秦子衿一愣,她想到师傅或许会拿乔,会刁难她,毕竟原主显然在学堂师傅心中并不是个学习的好料子。 上了几天学堂便打了几天的瞌睡,一问三不知,既无天份又不努力,还不尊重师傅和学问,试问哪个师傅会喜欢这样的女娃呢? 可是这师傅一出来便断然拂了族长的面子,直接拒绝了她是秦子衿怎么也没想到的。 不是都说读书人最是委婉的吗? 这师傅讲话怎的如此直接,都不迂回一下的。 猛然,秦子衿忽然想到原主记忆中那不起眼的一幕,她这几日忙着读书,从没复盘过当初原主为何离开学堂。 原来原主之前虽不喜读书,却并未到厌倦的地步。 为何执意离开学堂,还得是那日师傅考察文章,要她们写出刚背的《千字文》。 原主虽不大会,但师傅威严她还是懂得的,便也在威压之下写得磕磕绊绊,眉头紧皱,以防被师傅不喜打手心。 若只是如此,倒也无甚。 只是师傅不知怎的经过原主旁边,竟发现她课桌底小书袋里藏着个鼓鼓囊囊的小纸条。 师傅年纪虽大,眼神却好,一眼便看出那是今日默写的《千字文》。 于是,这学堂师傅便勒令原主将这小纸条掏出来,鼓鼓囊囊,里面是个烙饼,外面包着一层干净的油纸,最外层却是这千字文。 师傅最忌讳的便是身为读书人却不诚信,想着走捷径,读书是苦差事,哪里有捷径可走。 再联想原主往日的怠慢,心中便已有几分偏见,但是面上却不显露。 师傅还算理智,事情经过还是要弄明白,不可平白冤枉人,师傅便问原主这纸上的《千字文》是怎的回事。 原主此时惊慌看一眼,饶是再迟钝的人也明白,师傅这是疑她作弊了。 她慌慌张张解释这烙饼是同窗吕大妞赠与她的,她不过是塞进包中留着放学路上吃,可吕大妞也慌了神,情急之下矢口否认,旁人也不为原主说上半句话。 如此便没有证据证明原主是否作弊。 原主是个单纯简单的,见师傅果真不喜她,她也不爱每日读这些天书,便索性也不解释了,吵着要回家。 师傅恼了,回便回,声称让原主再也别入她的学堂! 原主哪在乎这些,不念书倒是一身轻,收拾小书袋便踏出了学堂。 -- 第10页 秦子衿终于明白为何吕大妞看到她,不喜她的同时又有一丝气短,原来是在这件事上心虚呢。 但不知道怎的,这作弊之事,本因传的人尽皆知,却无一人自那日提起过。 秦子衿如此一想,心中便没有那么怕这位老师傅了。 无人提起,自是师傅禁了口,这些念书的学生不容易,最是听师傅的话。 原主如此忤逆师傅,师傅却还是思及原主的声誉,证明这师傅呀,是个嘴硬心软的,心里的态度并没有她嘴上说出的那么坚决呢。 所以秦子衿便也没被这凶巴巴和嫌弃的态度吓着,而是厚着脸皮回道:师傅,我我真的没有作弊,上回不念书是学生的不是,这次学生是真的想学的。 师傅,学生把您讲的《千字文》都背下来了,四书也背了一些,可是学生有些意思也不大看得懂,师傅能不能为我解解惑呀? 少来!说了不收便是不收!当我这学堂是甚么地方!想来便来想走就走? 这位玉师傅并没有被秦子衿的只言片语动摇心中态度,反而一边手一边闭着眼摇手让秦子衿赶紧离开这里。 往常人听了便该考考秦子衿这近日所习内容了,可是师傅不上钩,也不按常理出牌,秦子衿也不恼,这是师傅心里还没消气呢。 她如今只能用真诚和厚脸皮来打动师傅了,毕竟原主闹得那样,刻板印象害死人呀。 师傅,那我能在学堂外旁听吗? 秦子衿尽量让自己看着可怜一些,诚恳一些,师傅虽然看着冷漠又厌烦她,但她却莫名觉得这师傅想必是位好师傅,她真的想留下来。 秦子衿始终喜欢学堂里纯粹干净的氛围,所以两世她都想努力读书,读好书。 爱听便听,但你休得进室内来! 师傅撂下句话,便背着手进了学堂。 秦子衿瞧见,师傅没不准她进去,便是有戏,于是她赶紧跟旁边目瞪口呆的族长道谢让她先回去,她则追着师傅进去了。 原先的同窗们瞧见昔日说走便走的秦大妞又回来了,都以为她又来学堂混日子呢,一时看着她的目光都有些复杂。 但是看她却不进室内,只拿着个小书袋,寻了个小板凳在屋外坐好,屋内的昔日同窗们都有些疑惑了。 有些胆大的还准备偷偷喊她问问,却被师傅一声吼了回去:好奇的便也去外边蹲着! 众学子这才罢休埋下头认真听课。 只吕大妞面上得意,她是师傅的得意门生,那日听闻族长竟亲自说情要保秦大妞回来接着念书,她便悄悄探了师傅的口风,得知师傅不会收自愿放弃的学子,她才放心了。 她本就不喜欢秦大妞,又蠢又笨,读书毫无天赋还不努力,偏偏秦老太和秦大娘宠她宠得要紧。 吕大妞念完书回去还得去田地里做农活,秦大妞却只要扔下书袋便有现成的饭菜吃,还总是有鸡蛋。 凭什么她这样努力却过得这么辛苦,而秦大妞却这么舒坦? 那日的作弊事件,她本是无意,秦大妞说饿得慌,她不爱吃烙饼,便与她换了她的夹肉馒头。 夹着肉哎,多香!她闻了一堂课都快馋死了,秦大妞居然随意说两句就愿意与她换了烙饼。果然愚钝! 烙饼油多,她随手扯了张纸又包了一圈。 却不想竟是师傅要默写的文章,是她先前练习抄的。 事发后,她鬼使神差说不是她给的,秦大妞竟也没在意,提着书袋便走了。 吕大妞并没有多少愧疚,她觉得只有高中才是最重要的,其他的小事都可以放一放,与她自己无关。 所以,她既没有愧疚,也便没有去寻过这位同窗。 直到那日在城中,秦大妞好似换了个人般,表情灵动,主意又多,竟还会写一手好字,比她写得还要好,夺了她的差事。 她感觉到了一丝危机感,若是这样的人重回学堂,她恐怕就不是师傅最得意的学生了。 于是她守着告诉秦大妞,师傅是不会收她的,本意是让她知难而退,要知道秦大妞最是个容易放弃的人了。 谁曾想,她竟然来了。 还搬着板凳坐在学堂外,听得一脸认真,吕大妞觉得格外碍眼。 而屋内玉师傅授课,并不死板,她喜欢引经据典,与学生进行讨论,所以她的学堂上总是有人站起来发表自己的见解。 学生们虽年纪不大,却自有一番见解,有时候玉师傅提点一二句,有时候赞许地点点头,课堂氛围很是热烈。 秦子衿听着听着,就好像回到了前一世的学校生活,虽换了一批人,氛围却还是一样的。 门外的,你有何见解? 秦子衿坐在门外,没想到她竟也需要答题,光顾着怀念从前了,刚刚的问题她还没思索呢。 玉师傅这题问的是若外敌来犯,该当如何? 这不是正经意义上的科举授课,秦子衿可以想见玉师傅一定是胸有抱负之人,自当也希望她的学生也能胸有抱负。 前面学生所答,皆是战或不战,玉师傅没有否定也没有肯定,秦子衿若再从这个角度来答,并不会出彩。 她沉思一瞬,将她自己代入朝堂官员角度,她必是文官,战与不战是武将的决断,而文官能做的便是让女尊国日复一日地强大,对内发展经济,改革生产,拥有足够的财力女尊国才能安定,女尊国安定则百姓安定,百姓安则渴望永久的富足与和平。 -- 第11页 如此,得民心,战或不战,皆有足够的把握。 玉师傅沉吟片刻,出言:口气倒是不小! 却没否了秦子衿的回答,看向她的目光反而是多了一丝赞赏,不过转瞬即逝罢了。 玉师傅还是那个高冷的玉师傅,朝着秦子衿冷哼一声便继续下面的讲学。 秦子衿如今倒是完全不惧这位面冷心热的玉师傅了,也不敢再走神,专心听课,免得又点到自己。 没成想,今日的课直至上完,玉师傅便像忘了门外还有个人般,再没问过她的见解。 秦子衿心知这事急不来,玉师傅是有些顽固的性子在身上的,她好好表现,自然能入学堂的。 不过,玉师傅放学后,倒是留下了秦子衿,学子们都以为玉师傅是要给秦子衿开小灶了,结果玉师傅将她领到后院,便指指空着的那两口大水缸:想念书么?每日下学后来我这将这两口缸挑满,一月后我便收了你。 秦子衿有些为难,谁都不知道的是,原主自溺水后,便有些怕水,严重时会呕吐晕眩。 秦子衿如今宿在原主身体里,原主怕便是她也怕,她现在看着那口幽深的水井便明显感觉有些眩晕了 lrm; 第六章 秦子衿望着那口幽深的水井有些眩晕,心中有些绝望。 这玉师傅让她做什么她都可以,但偏偏是自己最困难的,所以紧锁着眉头思索的时间便也就长了些。 玉师傅见秦子衿迟迟没有反应,紧锁着眉头,好像很为难的样子,顿时脾气便上来了,以为这秦子衿还是跟从前一样懒散,今日的认真听她讲学不过是做做样子,依旧如从前那样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说放弃便可以放弃。 如此想着,玉师傅方才才略微松动一些的内心便又如从前一般坚定了:罢了,你回去罢。 秦子衿方才意识到她好不容易拉回的一点好感又被败光了,急忙拉住要离开的玉师傅:师傅,学生可以的。 不必了。 玉师傅脾气执拗,很有文人的风骨与傲气,也不爱强迫人做事,见秦子衿这副模样,便知她不愿,甩开她的手,自己回了内院。 秦子衿微微叹了口气,暗自懊恼,刚刚她直接答应下来多好,反正都得挑的,她就算现在去告诉师傅她见水会晕眩,师傅也只当她寻了个借口,反而心中更觉得她是那不学无术,满口胡话之人。 现在好了,师傅好不容易松的口又被她的犹豫给弄得紧紧闭上了。 但是,师傅既然交代了,她也不敢怠慢,总不能师傅让她回去她便真的回去吧。 虽然师傅说的是不必她挑了,但是今晚她给挑满师傅看到会不会消消气呢。 这么想着,秦子衿便拿着水桶走到水井边,方望了一眼,便觉得天旋地转,她受不住,赶紧扶着墙歇了会。 休息好再去打水的时候,她便聪明了许多。 秦子衿是见到水会晕眩,那她把眼睛闭上不就行了吗? 用着这个方法,她见到水的次数便少了许多,而且女尊国女子力大,打个水不是问题,原主身子从小便养得好也补得好,所以力气也格外的大,秦子衿觉得她提着水桶走的非常轻松。 只是水缸中的水慢慢快要满了时,她感觉有些不适。 这种感觉就好像前世的晕车,不怎么伤身但是当真是十分难受,很是折磨人。 秦子衿强忍着这股不适,几次想要吐出来都被她深呼吸压了下去。 好在,她力气大,每次两个水桶都装的满满的,她一手一个也提得动,如此来回了十来次,两口水缸便满了。 秦子衿挑完后,想着还是要跟师傅说声才行,于是她敲敲门,站在内院门口,将两只口张成喇叭状,冲着里屋中气十足地喊了声:师傅,学生挑好啦,现在回家啦。 里屋并没人回答她,师傅也没有开门,但是秦子衿瞧见那烛火的影子晃了晃,便当做师傅回她了,喜滋滋往回走。 天色已经有些晚了,秦子衿想着家中的奶奶和娘亲想必还等着自己用晚饭呢,便加快了回去的步伐,几乎是小跑着回去的。 如此这么跑一跑,出了些汗,秦子衿今日的委屈便仿佛都随着汗水散去了。 前世她便是如此,受到委屈或者生活不顺时,她便下楼跑一跑,酣畅淋漓出汗之后,她的负面情绪也便没有了。 生活不易,在前世家人的不赞成下,她获得的一切更是来之不易,她必须很努力很努力才能守护住,所以她永远都不可以被打倒。 幸好这一世,她的家人是支持她的。 子衿啊,师傅怎的说嘞? 瞧见秦子衿回来,秦大丫急急忙忙迎出来,想必是在家中担心了一日,如今见她回来,终于可以问一问了。 娘,没事,我明日便去学堂啦。 秦子衿故作欢快的语气说道,没告诉秦大丫师傅对她还不满意,否则娘亲和奶奶便又要担心好多日。 秦子衿很珍惜现在的家人,她是家中的顶梁柱,于是她便希望将压力都留给自己,告诉她们的都是好消息。 听见秦子衿这么说,秦老太和秦大丫都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 赶忙招呼她来吃晚饭,忙了一天,秦子衿是真的有些饿,拿了两个馒头便狼吞虎咽吃起来。 -- 第12页 哎呀,子衿慢着点嘞。 秦老太瞧见自家孙女饿成这样,自是有些心疼,暗暗想着明日多给她包些馒头带着去学堂。 秦子衿这几日只忙着看书,却没有抄书。 所以她迅速吃完晚饭后,便回到屋中,细细研磨好墨,铺开纸张,开始抄书。 学习要紧,挣钱也要紧,她一个都不想落下。 这么一抄,便抄至深夜,想着明日还需早起,秦子衿再不情愿也得放下纸笔去休息。 对秦子衿而言,熬夜一晚,后几日便都无精打采的,实在是划不来。 所以她自穿到这里后,哪怕再紧急的时刻,她都是估一下,时候差不多了便上铺休息,从无例外。 第二日,秦子衿也起的格外的早,纸糊的窗户透光,从前太阳照进来后秦子衿都得赖一会,赖床的姿势实在是舒服啊。 但是她现在任务繁重,没办法好好享受赖床时光,所以方感觉到有光刺进眼睛上时,她便起身了。 趁着天早,又抓紧时间抄了几页书秦子衿方才出门。 秦子衿去这么早的原因一是她多来学霸养成的习惯,必须早到。 二是她想去看看,昨日师傅有没有用她挑的水。 天才刚亮,秦子衿索性将书袋跨在身上,一路跑着去学堂,顺便锻炼下身体。 乡村的空气与她前世呆惯的大城市早已被污染的空气不同,这里的空气格外清新,她吸进去感觉身心都轻盈了起来。 乡村不大,跑起来并不需要多久秦子衿便到了玉师傅的后院。 她微微眯着眼睛瞧,这样感觉舒服些,仔细一瞧,发现师傅用掉了一缸的水。 秦子衿觉得这算是个好开始,至少师傅没有嫌弃她挑的水,就还算有戏。 因为她早日联想到晕水的感觉有些像晕车,现在没有晕车药,她便想找点带些辛辣的东西来闻闻,或许可以缓解。 巧的是,她家后院便有些野生的银丹草,也就是后世的薄荷。 由于此草味道辛辣刺鼻,这里的人又觉得它无甚作用,便往往只当做杂草除掉。 昨天她也是恰好看到秦大丫手上拎着准备扔掉的杂草,她无意间看到一眼,觉得有点像薄荷,凑近一闻,果然是薄荷。 得来全不费工夫,她一颗也没让秦大丫扔了,留了些带在身上,剩下的求着秦大丫帮她晒着,她便可以保存得久一些,毕竟她得挑一个月的水呢。 秦大丫虽觉得这银丹草没什么用,而且味这么冲,实在不是什么宝贵的东西。 但是秦子衿告诉她,自己闻着这股味道,念书时便觉得提神醒脑,格外有效。 秦大丫便觉得读书最大,没再与她争执。 于是,秦子衿早上便在衣袖中揣了些新鲜的带着,随着她动作间,薄荷便散发出幽幽独特的香味,秦子衿觉得比起昨晚,症状要缓解许多。 她便趁着现在不那么晕眩的时候,将师傅用完的一缸水也挑满了。 恰好,玉师傅正起床准备来舀些水净面,瞧见秦子衿已来院中挑水了,冷哼一声:你来的倒是早! 她可没让她早晨也来,搞得她好像欺负学生似的。 当然,玉师傅只是在心里腹诽下,对于这种容易放弃的学生,她还不想过早给她好脸色看。 秦子衿瞧见玉师傅来了,当即舀了水递上去,讨好之情溢于言表。 玉师傅愣是没瞧见般,自己去舀了。 秦子衿也不恼,早起晨跑过,她的心情格外舒畅,见玉师傅不接,她便将水放了回去,乖乖立在一旁。 做你的事去,立在这作甚么? 玉师傅瞧见秦子衿立在一旁,眼巴巴望着她,心中觉得不大自在,严师的面孔都快装不下去了,于是她出声将秦子衿赶走了。 秦子衿今日带了《孝经》,内容她虽很轻易就记住了,但是有些句子她还是不理解,只能反复研读了。 而且多读几遍,她真的感觉每次都有些不一样的领悟,有些晦涩难懂的句子她也能猜到一些。 师傅没许她进学堂里面,她依旧是搬了张板凳跟昨天一样坐在外面。 她学习的时候很入神,周遭的一切她都听不进去,只有眼前的书本。 用天之道,分地之利,谨身节用,以养父母,此庶人之孝也。故自天子至于庶人,孝无终始,而患不及者,未之有也。(注1) 这一句秦子衿读了好几遍,始终觉得还是有些不明白,她不自觉便念出了声,努力沉浸在昔日圣人的世界中,妄图理解圣人写出这句话的意境与想表达的意思。 秦子衿丝毫没发现吕大妞正站在旁边看着此刻专注的她,学堂中的进度还才进行到四书中的第一本《大学》,吕大妞自然是不知秦子衿所念的是什么意思。 吕大妞看着看着那股危机感又来了,不经大脑思考便出声嘲讽:没见过如此厚脸皮的,师傅不让进便在门外赖着! lrm; 第七章 吕大妞嘲讽完之后便站那等着秦子衿的回应,反正现在还早,师傅也不会过来。 谁知秦子衿依旧沉浸在书本中,压根没听见吕大妞对她说了什么。 此举在吕大妞的眼中便是她觉得秦子衿故意不理她,是瞧不起她了。 -- 第13页 学堂里人人都知道吕大妞的学问最是好,大家见着她也都是存着些敬意的,有问题都是第一个来找她请教。 她何时受过这等忽视? 她见见秦子衿还是在那碎碎念,好像看不见她似的。 当即吕大妞便有些恼了,直接伸手过去拍下秦子衿正在研读的书本:真是厚脸皮! 秦子衿正看着书呢,突然来了股力使劲一拍,她书籍都没拿稳,直接摔在了地上。 秦子衿见状只得慌忙蹲下去爱惜地捡起自己的书本,拍了拍上面沾上的灰尘,仔细检查了下没有碰坏的地方,才小心合上,放进自己的书袋中。 做完这一切,秦子衿才抬头怒视吕大妞:你拍我的书作甚! 谁拍了!无意碰了下罢了,端的是好大的架子! 吕大妞在学堂中横惯了,压根不在意秦子衿的发难,反正她有意去打掉她的书这件事情,也没有旁的人看到,她大可以不认账的。 吕大妞!你先前拿包有《千字文》的烙饼给我被师傅瞧见,你不敢承认!现在你拍我的书你又赖账!你为何做事如此不光明磊落? 秦子衿对于吕大妞当初不为原主发声一直是耿耿于怀,原主是个不计较的包子性格,她可不是,她是不会再让吕大妞这样虚伪的人欺负她的。 你你胡说什么? 吕大妞听到秦子衿开始翻旧账对她发难,她略有些惊慌,但是想到当时也不会有人作证,便又有了底气。 我是不是胡说!你心里自是清楚的!不好好念书只知发难同窗,你真是白费师傅的教导! 秦子衿是真的讨厌吕大妞这种人,只知道背后耍手段,从来不肯光明正大与旁人竞争。 往常遇到这种人,她都是懒得搭理,但是现在,她觉得不对吕大妞强势一些,吕大妞便会认准了她好欺负,日后总是得找她麻烦。 怎么?你认为师傅会偏袒你么!是我做的又如何反正我不认谁知道!师傅最是喜爱我,自是不会责怪我的! 倒是你师傅见了便烦心,你守再多天师傅也不会收了你! 吕大妞听到秦子衿竟然搬出师傅来压她,气得脸都红了,当即冲着秦子衿怒骂,显得她原本便平平无奇的面容上面色更是狰狞。 是这样的吗 秦子衿还未回怼,玉师傅便到了门口,也不知听到了她跟吕大妞谈话的多少。 秦子衿面上有些讪讪,本意是不想惹事的,但是这吕大妞实在烦人,如今在师傅那印象怕是又得差了。 但她转念一想,她又没做错,骂便骂了,她不后悔。 于是她便挺直了腰杆垂首站着,等着玉师傅的责罚。 舞弊的纸条是你的? 出乎秦子衿意料的是,玉师傅倒是没有诘问她,而是直接去问此时因谈话被听到而面色煞白的吕大妞。 师师傅,不是不是这样的,师傅。您您听我解释 吕大妞面对玉师傅突然的出现,早已是吓得语无伦次,此刻连利索的回话都不会了,紧张地嘴唇都有些哆嗦,垂在身侧的双手更是慌张地不停捏自己的衣角。 吕大妞方才你已承认,为师不喜撒谎之人,你想好再答复。 玉师傅面孔板正,面容极为严肃,吐出的咬字一字一句格外清晰,颇有威压,秦子衿都觉得有些紧张了。 对对不起,师傅。 吕大妞在这威压下,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毫无方才咄咄逼人又无赖的气势,再没敢狡辩半个字。 今日你便不必入学了。回去静思己过,悔悟后再来!为师不喜品行不端之人! 玉师傅说完,便端正着严肃的面容走进学堂,浑然不听门外吕大妞的求饶。 吕大妞见师傅一反常态,根本不如寻常一般对她那么和蔼。 便想起今日若不是秦子衿坐在这炫耀自己念书,她怎会被师傅责罚,再想到现在回去又得被家中人责骂,她心中对秦子衿的怨恨便更深了。 吕大妞越想便越觉得,自从她再遇见秦子衿开始,她便事事不顺心。 她一双淬毒的眼睛紧盯着秦子衿,里面充满了怨毒,愤怒使人丧失理智,她好似要将秦子衿生吞活剥了她才满意。 秦子衿倒是感觉到了吕大妞怨毒到不易忽视的目光,但是她懒得抬头,继续坐在门口翻开《孝经》开始研读。 以秦子衿两世的经验来看,会叫的狗不咬人,吕大妞这什么情绪都摆在脸上的性格翻不出多大的浪来,她自是可以应对的。 如今,没有什么事情比她入学,科举来得更为重要了。 这件事,为师审查不清。身受冤屈却不洗,是你的问题。学习一知半解便半途而废,是事实。 吕大妞气红了眼眶跑出学堂后,玉师傅便走出来对着秦子衿道,语气倒是比先前柔和了许多。 秦子衿本以为师傅会怪罪她在学堂与人争吵,没想到一开始竟是道歉,有些诧异,当即放下书站起毕恭毕敬道:师傅,学生有错。 嗯,今日你便入学吧。不过水还是照样挑,做事不可随意放弃。 -- 第14页 秦子衿答应了一声,方才明白玉师傅的良苦用心。 原来玉师傅让她挑一月的水便是想看她是否还是轻易放弃之人,做事不可半途而废,学习自然也不可以,再多的困难和阻碍,都不能放弃。 这才是玉师傅想教给她的,并非单纯的惩罚她。 想通这点,秦子衿对面前的玉师傅更为敬重。 她深知遇到良师并不容易,一位好的老师可以让她的学习道路少去许多曲折与弯路。 秦子衿将秦老太给的银钱乖乖递给玉师傅作为学资后,便在室内寻了个昨日没人坐的空位置坐下。 方才,听到你已念到了《孝经》? 回师傅,是的。但是学生却对这句不太明白,所以多念几遍,好体会地更真切些。 有何感悟? 师傅,学生愚钝,此孝道,果真如此么? 普通百姓之孝道,便是利用自然节气,认清土地之高低优劣,谨行俭约,以此孝养父母。故上至圣上,下至平民,不论尊卑,孝道则无始无终,永久存在,若忧心自己无法尽孝,是无稽之谈。(注1) 玉师傅接着道:孝道,尽力尽心总是可以的,你可明白? 秦子衿恍然大悟,一早上的疑问瞬间被解开。 这位玉师傅当真是有点本事的。 学堂才学到《大学》,《孝经》还并未开始,秦子衿已念到这里,玉师傅自是有些惊讶的,毕竟她先前记得这个学生并不那么勤勉,虽不惹事,却也不用功。 便有些好奇她到底读到了甚么地方:你已读到《孝经》,《大学》可读了? 秦子衿也不藏着掖着,她需要让师傅尽快认识到她的能力给她开小灶,于是便胸有成竹般作答:回师傅,学生四书已全部背诵,五经也基本熟识,现在是在对不熟悉的部分研读。 玉师傅一听便有些惊讶,她还从未见过进度如此之快的学生,为了看看秦子衿是否是夸大自己,便照着这几本书提了几个问题,秦子衿竟基本上都答对了。 玉师傅这才信了,但是内心确实是震惊的,要知道这些学生念了这么多年的学堂,也才念到《大学》,吕大妞是唯一一位刻苦又有些天份的,《大学》已经快学完了。 但是面前这位从前学习上并无半分天份的,如今竟然这些全都学过一遍了,这靠的不仅仅是勤奋,如此短的时间学完这许多,更多的来讲,靠的是勤奋加上万里挑一的天份。 这一发现,令她着实有些激动,为人老师都希望自己的学生可以高中成才,好不容易出了个好苗子,自是不能放过的,如此想着,面容便不像从前那般严肃:水便别挑了吧,讲学时,若你已明白。便将不明白之处写于纸张上,我单独与你讲学。 多谢师傅,但是答应师傅的水学生还是要挑的。师傅说过,做事不可随意放弃。 秦子衿来到学堂的目的已经达成,心情大好,与师傅回话时,都带了一分她未曾察觉的俏皮语气。 玉师傅见状,也未回秦子衿的话,她想做便做吧。 只是看秦子衿的目光倒是温和了许多,心中感叹果真是世事变化无常,这从前最不好学的学生竟成了如今最努力的学子。 而她最看重的学子竟是个两面三刀之人,她果然是老了,看人的眼光都没从前那般毒辣了。 师傅,学生明年想参加院试。 秦子衿觉得她还是早日与玉师傅言明为好,因为想必从未有人学上一年便去院试,她早日告诉师傅她的目标,师傅也好早日倾囊相授。 毕竟,谁不希望自己的学生能考取个功名呢? lrm; 第八章 师傅,学生明年想参加院试。 玉师傅听完秦子衿的这句话,当即有一瞬间的错愕,乡里还从未有这么小年纪便去参加院试的先例。 但是随即又想到,这个学生已读完四书五经,让她去与童生们切磋一番也是应当的。 既然你已有决定,便更要苦读,若有不明了之处,可随时过来。 玉师傅也想看一看这个学生的能力究竟如何,在一众院试学子中这个学生的应变能力如何。 如此说完,学堂里便陆陆续续有学子过来了,规规矩矩与玉师傅行过礼后,便一个个都坐回了自己的座位上去,等着玉师傅开始讲学。 不过,众人今日对秦子衿已经坐到了内室中,而一向勤勉的吕大妞此时却并未到来这两桩怪事,都有些好奇。 身为当事人之一的秦子衿更是接受了许多同窗好奇的目光。 我名叫江一,你唤作什么? 秦子衿的前桌江一是个活泼好动的,不过她是在原主退学后入学的,所以并不认识秦子衿,只是觉得多了个新的同窗,日后可以互相帮助。 秦子衿。 秦子衿笑着告诉她,在外面多个敌人不如多个朋友,既然人家对她笑脸相对,释放友好的信息,她也没道理对人家冷脸。 嘿嘿,好名字,比我的好。以后师傅喊我回答问题,我不会的,你能教我吗? 江一家在这附近乡中算是有些富庶的,所以江一自幼便被娇宠着长大,自小便有随从伺候着,读书也不甚用心,反正回家继承家业嘛。 -- 第15页 读书之事,纯属是江一的祖母看着江一在家无所事事,生怕自家产业日后败在她手上,才送她进学堂念念书,磨一磨这浮躁的性子。 秦子衿闻言尴尬一笑,她好不容易才进学堂,自是不敢公然违抗师傅的,眼珠略微转了一下,便不好意思地对着江一回道:抱歉,我学问不精,恐怕无法帮忙。 江一听到,只当是同类,还笑呵呵安慰秦子衿:没事没事,我向来学问倒数,咱俩谁也别嫌弃谁就是。 待师傅讲学时,秦子衿果然一次都没有被师傅点到,江一还回答了一次问题呢,自觉良好,以为学堂中终于要来一个为她垫底的学生了,还想着今晚回去与祖母吹嘘一番。 结果,玉师傅讲学的间隙,便抽空来为秦子衿答疑解惑,江一坐在前桌,听着满嘴的之乎者也之类的天书,她听得满头雾水,回头一看秦子衿的书桌,好家伙,四书全都摆上了,师傅正跟人家单独讲学呢。 江一原本窃喜的内心此时忽然有些千疮百孔,她感觉她受到了欺骗 待师傅走后,她悄悄转过身去,满腹委屈地对着秦子衿:你明明学问这么好,为何骗我? 秦子衿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后来想起江一说的是先前她说自己学问不好那件事,便有些无奈:确实不好呀,我何时骗你了?我还不知明年院试结果如何,很是紧张,先前都没有经验。 秦子衿是真的觉得紧张,她从没有参加过古代的科举考试,不知是怎么个做题形式,前世看趣闻还有分到在茅厕旁考试的学子因被熏死而考试成绩不理想的个例,当时觉得好笑,现在只觉得这科举变数诸多,她又想一次便能摘得第一,是以格外的紧张,颇有前世高考前那段时间的紧迫感,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注1) 江一听到这个后桌还要去科举,明年就去考院试,当即有些错愕,她以为那个高傲的书呆子吕大妞已经很厉害了,没想到,现在来了个低调的学子竟更加厉害。 果然,她们的烦恼与她自己的烦恼果然不是同一类烦恼。 江一觉得很受挫败 秦子衿先前已与师傅言明过她已改名为秦子衿,所以师傅在学堂上便特地又为大家介绍了一遍,颇有前世介绍转学生的感觉。 所以,不止江一好奇这位后桌,先前与她同窗过的学子也好奇这位疲懒不爱学习的学子怎的又回来了,还改了个颇有文化的名字。 江一与秦子衿对话的过程中,周围那些好奇的学子便都竖起耳朵听着呢,待听到秦子衿竟说自己明年要去考院试时,全都用一副不自量力的眼神看着她,更有几位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秦子衿暗自感叹,哎,刻板印象又来了。 还好师傅已经知晓了她的实力,她也没必要与她们计较,多在学堂呆几日,这些流言便不攻自破了。 如此想着,秦子衿便埋下头继续苦读了,不再理会。 她发现,只要她将这感悟与师傅的点拨抄在纸张上,她便记得格外牢固,这些知识就宛如牢牢扒在她的脑海中一样。 秦子衿觉得自己现在的大脑宛如一个藏书阁,若她将天下书籍都涵盖温习吃透,那她的能力想必是不可估量的。 学堂下学后,秦子衿照例是将水缸挑满了水才与玉师傅道别回家,不同于先前的不理会,玉师傅现在对她一改前嫌,和蔼了许多,甚至走前还给她拿了个大馒头路上带着。 秦子衿方才觉得自己的求学之路才算真正开始了。 秦子衿现在的生活就是两点一线,学堂家中学堂,虽是枯燥了些,但这样有目的的生活,秦子衿觉得很充实。 而且在这个女尊世界里,她得到了她前世一直渴望得到,但从未得到的亲情。 才穿过来没多久,她原来的生活便已经有些模糊了,前世她便几年未见过自己的父母,听说双方都再婚,又生了儿子,早就忘了有她这个女儿了,她憋着气也一直没有与她们联系,现在是真的联系不了了,不过她也不遗憾。 现在,她是真的拿秦老太和秦大丫当做自己的奶奶和娘亲来看待的,这二人,是真心疼爱她,尊重她,理解她,她很珍惜现在的生活,甚至有些感激那个让她穿越的时刻,如果不是这样,她也得不到缺失的亲情的弥补。 她在慢慢学着去真心实意爱自己的亲人,为她们着想,为她们顶起一片天。 就这样过了几天,去学堂念书,下学堂回家抄书的生活,秦子衿这天照例去到了学堂。 但她感觉好像今天的学堂格外有些热闹,她为师傅挑完水后过去时,便已有些人到了,叽叽喳喳围着她的桌子好像在议论着什么。 她心中有一丝不好的预感,赶忙推开人群跑到自己的座位上去。 周围的人看见她过来,有的面色都有些同情,而那些往常看不起她的,便有些看热闹的意味了。 秦子衿的课桌上,被人用墨汁写上大大的品行不端四字,而且座椅上也被用墨汁随意画满。 周围有面露同情的同窗,但除了江一,没有人动手替她擦拭,江一拿着自己的书袋替她反复抹着桌上尚未完全干透的墨汁,秦子衿见了心中有些感激,觉得日后学习上若能帮这位同窗还是帮一把吧。 -- 第16页 这些霸凌的把戏很幼稚,秦子衿上一世的校园霸凌电视剧里看过的比这过分多了。但是在这淳朴的乡间,这算是很严重的污蔑了,若是写给男子的,恐怕有些人受不住羞辱,是要自尽以证清白的。 但是女子是家中的顶梁柱,往往从小便知晓自己要担当大任,会坚强些。但是,如此的污蔑,若是心态不稳之人,也会气得十天半个月不出门,以防被外面的女子用奇怪的眼光看待。 秦子衿看着这些,心中已有几个初步的怀疑对象,但是现在还没有证据。 于是她抓住江一还在替她擦拭的手臂,示意她别再擦了,把她拉出去问道:今日,怎的大家都这么早来学堂? 江一是个没心没肺的,家中娇惯多了,心思单纯,寻常更是懒得动脑,秦子衿问什么她便想了想挠着头如实作答:昨日,段二丫与我同行,让我明日早点来,说有好玩的。我起了个早,可累死了,谁曾想是这事,哪里好玩了? 说完,江一小心翼翼地看了秦子衿的脸色,想到学问好的面皮都薄些,上次吕大妞被师傅训斥后居然痛哭了一场,如今看着秦子衿严肃的面容,江一只觉得秦子衿恐怕是在故作严肃,为了憋住眼中的泪水,毕竟女儿有泪是不可以轻易流出来的,会遭人耻笑。 于是,她想了想还是出声安慰道:你你没事吧?我觉得你不是这样的人,定是人家辱骂错了人。 秦子衿略一沉吟,这事段二丫想必知晓一些,但是她是必不会与她明说的,想到这,秦子衿便依旧抓住面前的江一:她们没弄错。但你不要与段二丫说我已知晓是她说的,你今日放学再问问她,是如何知晓的这个消息。拜托了,欠你的人情只能日后再还了。 秦子衿也是看在江一为她擦桌面的事情上,想着江一心底里总是良善的,她与段二丫关系熟,托她打听是最好的。 江一见第一次有人这么正经拜托她办事,当即拍拍胸脯,重重点头:放心吧!包在我身上! lrm; 第九章 江一信誓旦旦对着秦子衿保证:放心吧,包在我身上! 秦子衿略有些怔然,她想过江一会答应,毕竟能看出来这是个没什么坏心眼的人,但是没想到她会答应得如此之快。 前世,她周围的人因为她勤奋又受导师赏识,对她多是有些防备的,不要说互相帮忙了,不给她栽赃就不错了。所以她对朋友,也没有什么明确的认识,总觉得朋友间的互相帮忙是以利益为目的的。 真心相对,恐怕极难。 所以秦子衿犹豫着开口道:这日后你若有什么需要的,我会尽全力帮忙。 毕竟,秦子衿觉得既然江一愿意帮她,她也必须给江一一些利益。 江一闻言,大喇喇一笑:害!举手之劳罢了,朋友之间何需如此! 朋友之间,不需要这样么? 秦子衿有些疑惑,第一次有人以朋友的名义帮她的忙却不需要她的回报。 自然不需要的,你被人冤枉,身为朋友,我自然是要帮你讨个公道的。 江一望着秦子衿回答得一脸真诚,是真的没有违心的回答。 秦子衿望着她,感觉自己似乎重新定义了朋友二字,与从前不一样,但是很温暖。 对了,段二丫也是你的朋友,你心中若为难,可以不帮我的。 秦子衿觉得还是应该与江一说明白些,毕竟段二丫先于她之前认识江一,她没有道理要求江一现在只帮助她。 其实,我只偶尔与她同路。哎,实话说吧,段二丫总是有许多新奇的话本,我很是喜欢,找她租着看你可别告诉师傅我上学偷看话本啊! 江一心一横,索性将自己的小秘密告诉了秦子衿,她是真的觉得秦子衿是个极好的学问好的同窗,从不炫耀学问,也不会瞧不起学问差劲的她而不爱搭理她,反而,秦子衿总是和颜悦色地与她讲话,跟那个吕大妞一点都不同! 啊我不说不过还是多谢你。 秦子衿没想到她时常看着江一与段二丫鬼鬼祟祟说些悄悄话,她本以为是她二人关系好,没想到,原来是江一与段二丫租话本看呢。 这简直跟前世那些不好好学习的学生课上偷偷看小说是一个情况,没想到在这个女尊世界居然也是这样的,还真是自古就有的小伎俩呀。 秦子衿想着,便觉得有些好笑,所以严肃的面容上也都泛出了一丝笑意。 江一瞧着还以为是因为她答应去替她打探消息,所以秦子衿才笑了呢,所以便拍拍秦子衿的肩膀笑道:笑了就好啦,别愁,我帮你! 秦子衿觉得江一真的是个心思单纯没心没肺的,她何时为这事忧愁过,她只是觉得这种背后耍小心机的伎俩实在是没有意思,不高明也让人有些厌烦,好像一只时刻围着你打转的苍蝇,你只有拍死它或者将它彻底赶出去,你才能得到彻底的安宁。 但是江一既然这么想,她也不忍拆穿她此刻正义感与自信心爆棚的内心,毕竟秦子衿也是真心感激她的帮助的。 -- 第17页 二人说话不消片刻,便回到了学堂,学堂中的同窗们虽早已回到座位上去等着师傅来讲学,但是面对走进来的秦子衿和江一,大多人都把好奇与打量写在了脸上。 秦子衿在这几日的学习中,已经被大家认可了她的学问能力。 所有人都发现从前那个懒散笨拙的秦大妞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这个聪慧好学的秦子衿,众人虽是疑惑变化为何如此之大,但是也只私下议论恐怕是受了什么刺激,才如此好学。 吕大妞这几日未来学堂,众人已经快忘了吕大妞从前是学问最好般的存在了,休息间隙,有些认真念书的,甚至直接去找秦子衿认真讨论自己的困惑之处,秦子衿总是不吝惜自己的学问,耐心解答。 这与从前吕大妞时常不理睬她们甚至还出言嘲讽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所以,当秦子衿课桌被墨水弄脏时,才有那么几抹同情的目光看着她。 而江一却是班上出名的懒散之人,比之原先的秦大妞有过之而无不及。 众人皆有些疑问,这班上学问陡然最好的秦子衿何时与班上学问最是差劲的江一,关系竟如此之好了? 却见二人自进学堂后,并不交谈。 秦子衿只收拾着自己的书袋,坐到了江一身旁的空座上去了,毕竟秦子衿的桌椅皆已被墨水彻底染脏,也是没法使用了。 秦子衿收拾好后,便坐下认真念书了,仿佛刚刚的事情并未有半分影响到她,江一照旧是偷偷看着话本混日子。 玉师傅讲学大多是在学堂前半部分,而且大家的位置向来是随心坐的,所以秦子衿的事情玉师傅倒是并未有半分察觉,秦子衿也不想用这点小事劳烦玉师傅。 所以今日,在不知情的人看来,并无什么特殊的地方。 哎,江妹子,你何时与秦子衿关系如此好啦? 下学后,段二丫想了想,还是没能按捺住有些惊慌的内心,拉着要走出学堂的江一问道。 段姐胡说什么?怎会?她是问我是否可以坐到我同桌来,她的桌椅不是脏了吗,我感觉她确实有些可怜,便同意啦。 江一瞧见自己不去找段二丫,段二丫居然找上她来套话了,她便觉得秦子衿的猜测果然没错,江一只是心思单纯,却不是蠢笨,加上家中有些经商头脑的遗传,她其实还是有些小聪明的,只是单纯不擅长读书罢了。 江一朝着此刻放学经过身边的秦子衿不动声色的眨了下眼,示意她放心后,便对着段二丫道:段姐,你昨日怎的知道今日学堂有这大事?可吓着我了,我离她最近,生怕别人是我弄的,便擦了半天呢。好歹她也没疑到我身上来。 怎可能是你?明明是 段二丫脱口而出后便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忙得捂住嘴巴,笑着转移话题,对着江一道:昨日我又寻了些新的话本,是你寻常最爱的小娇夫桥段的。我看你呀,早日娶个小娇夫得了,省得看话本~ 江一心知段二丫肯定知道内幕,此举是在转移话题,便笑着往她肩头揣了一拳:段姐成天打趣我,快给我瞧瞧。段姐,我给你三倍的租金,你偷偷告知我究竟是谁做的吧,你也知道我的好奇心被勾起来,晚上愁的睡不着呀~ 段二丫家中贫困,过来学堂念书差不多是凑出了全家所有的银两,这甚至还是卖了许多存粮的情况下,所以她才寻着些话本租给江一这种家中阔绰又不喜念书的富家子弟打发时间,她顺便挣一些贴补家用。 所以江一此举简直是掐住了她的七寸,三倍的租金已经够她吃上半个月的白面馒头了,她寻思江一可真是大方。 但是,她先前已答应了不与外人道,毕竟她也看不惯秦子衿那副学问好的模样,偏还装得自己格外和善,谁不知这乡里的读书人最是清高了,装什么装!又得家中的宠,想来学堂便来,便走便走,如今连玉师傅都越发喜爱她。 如此一想,她便生忍着想赚银两的心情,艰难开口道:这我属实不知啊,也不知从哪听了一嘴,实在想不出来了 段姐~十倍!一两银子,我这个月的零花钱都与你了,你快告诉我吧,我要好奇死了,谁这么有能耐呀,不然我真追到你家中去缠着你啦! 江一心知,段二丫不松口,还是银钱不够多,本想着套出消息,这个月再余点租话本,这下一咬牙,便全都送出去了,她的心在滴血,最伤心的是,这个月她便要认真听学了,因为她再也没有银两去看话本了 段二丫眼前一花,好像看到了一两银子在跟她招手,要是她拿了这一两银子,那她明年交给学堂的费用便不用发愁了,家中也不需卖粮食,自己日日吃糠咽菜了,或许还能省出一些来沾点荤腥,她已经许久没有尝到肉的香味了。 横竖她只是听一嘴,再去告诉大家,又不是她动的手,追究起来便谁也奈何不了她,毕竟她是偶然间听来的,因为好奇告诉了其他同窗,又有什么关系呢。 她替那个人保守秘密,那个人又不会给她一两银子,那人的家中也贫困得紧,哪有江一阔绰,一月零钱便是一两银子,真是同是人却不同命啊。 如此做好了一番心理建设,她几次吞吞吐吐,又咽了下口水,默念银子要紧,才对着面前一脸好奇却又隐隐有些不耐烦几欲离去的江一道:其实吧,那日放学,我遇到好几日未来学堂的吕大妞,她让我告诉大家,明日学堂有好戏看呢,是关于那个秦子衿的 -- 第18页 我想着吕大妞那一脸得意的劲儿,想必是有些大事的,便告诉了几位多嘴的同窗,没成想,竟来这许多人竟是这事 lrm; 第十章 段二丫故意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神情,将自己说得十分的无辜,好似她是无意或者被迫的一般。 江一倒也没有拆穿她,她知道段二丫这话只是想将自己从这件事中摘出去,实则她一定是参与其中的,但是江一只是负责替秦子衿打探消息,她也不清楚秦子衿究竟想怎么处理,所以江一并没有贸然选择打草惊蛇。 而是勾住段二丫的脖子,随即她笑嘻嘻地从口袋中掏出一两银子递给她:段姐你真够姐妹儿!多谢啦,今晚可以睡个好觉咯~ 随即江一又探头探脑朝周围望了望,见没有其他人看着,便从段二丫的书袋中拿走两本新的话本转身离去。 转身的一瞬间,江一原本还笑嘻嘻的脸蛋迅速垮了下来,只有两本啊 两本,也就够她看个两日的,寻常若她真的想看,她一月的零花用老客身份磨一磨,便能看个二十来本,故江一虽在学堂听些之乎者也,但桌底却是十分精彩。 如今这月是甭想了,仔细看去她的步履甚至略带了几分踉跄与悲伤。 江一的内心痛哭:秦子衿我为你付出了好多 秦子衿约了江一第二日早些来学堂,在师傅的后院处先见面将她探听到的情况告知她。 所以,她比寻常来的更早些,将师傅的水挑完后,便在后院处等着江一。 远远地,她便看到江一哭丧着脸来了:秦子衿,我为你付出良多,我将我这一月的银钱全都与了段二丫,才套出话来了。 江一你一月零钱多少啊,我日后定补给你。 秦子衿一听,江一竟这么费心帮她,心下说不感动是假的,她想着,待她把书抄完后,便可以将银钱还给江一。 哎你这,算了啦,没有多少的,你可别还我,我只是觉得这月没有话本看听讲学甚是无聊才抱怨一下,反正横竖就这个月熬一熬,下月祖母还会发零花给我的。 江一其实只是有些愁上课她听不懂那些天书该如何熬过去这一天天的,倒并不是心疼银钱,所以听着秦子衿竟认真了,想要还给她,便慌忙摆摆手拒绝了。 随即,江一悄悄朝秦子衿那些探过去,虽周围无人,她还是用气音小声说:我都打听好了,这事啊,是吕大妞告诉秦子衿的。她与你何仇何怨,明明都许久未来学堂,怎的这般害你! 江一说着,面上便有些愤愤,依她看来,这秦子衿品行分明很好嘛,简直就是她看的那些励志话本的女性一般嘛。 其实江一还未告诉她之前,她便已猜到差不多是那几位中的一位,但是还是查证之后再下判断比较好。 如今江一告知她可能是吕大妞所为,那倒也说得过去,吕大妞看她不顺眼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确实有作案动机。 她本以为吕大妞这几日未来学堂,有那么一点的可能性是在真的静思己过,没想到她确实并不会反思自己。 秦子衿又估摸了一下,现在离正式讲学,还有些时候,她索性嘱咐江一先去学堂里补一觉,毕竟她已经看到江一面对着她打了有四五个哈欠了,想来早起果真是太难为她了。 她自己则顺着前世的记忆去吕大妞所在的村子,原主原先倒是去过吕大妞家一次,那时原主以为是吕大妞诚心邀请她去家中玩耍,没想到去了之后发现那日吕大妞家来了些亲戚。 那些亲戚中有过一位读过些书的大伯,便频频考察原主与吕大妞的学问,吕大妞每每装作谦让让原主先答,原主自是答不出来的,此时吕大妞再作答,亲戚频频夸吕大妞学问好,将来肯定大有出息,面对原主时只是夸她老实。 后来吕大妞与原主解释说自己原先并不知家中有亲戚,原主便也信了,虽然自己心中并不十分开心。 秦子衿此时想来,吕大妞那时分明是想拿原主的蠢笨来衬托自己的聪慧。 吕大妞家中对她极为严苛,信奉棒下出人才,所以吕大妞打小学问上一有任何错处,等着她的便是不由分说的棍棒惩罚,这事学堂中的人大多知晓一些,因为吕大妞手臂上时常有些淤青,有一次甚至在家中歇了两日才来学堂。 但吕大妞的人生如何,她不应该扭曲到去欺负原主和背后给秦子衿耍阴招。 若是吕大妞未做这些事,秦子衿或许愿意帮帮她,但是现在,秦子衿只想她彻底远离自己身边。 吕大妞家离学堂并不算远,秦子衿一路小跑,没一会儿便看到吕大妞正在门口的农田中干活。 秦子衿暂时并未惊动吕大妞的家人,而是直接找到她,也不拐弯抹角,开口便质问:我桌上的墨汁可是你弄的? 吕大妞吓了一跳,突然听到秦子衿说话,差点吓得手中的小锹都扔了,她随即稳了稳情绪,才装作若无其事开口道:你说甚么?我不明白。你既已将我赶出学堂,又想来作甚么? 秦子衿冷笑:不明白么?你若不说,可敢与我去你娘亲和玉师傅面前辩个明白! -- 第19页 随即,秦子衿十分胸有成竹地给吕大妞继续施压:你要知晓,我来问你,必然已有证据 秦子衿就是赌吕大妞会慌,人一慌便容易大脑宕机,说出些自己无法控制的话来。 毕竟从她对吕大妞的观察与了解来看,吕大妞此人并不是胆大的,且她最是在乎在娘亲与玉师傅面前的形象,如今已经有了污点,她受不得第二次污点了。 果然,吕大妞肉眼可见地有些慌了,她虽紧紧捏着手中的小锹,却捏地指骨发白,甚至微微带着颤抖。 又过了一会儿,在秦子衿自信到仿佛洞察一切的目光下,吕大妞才好像稳定好情绪装作十分淡定一般地开口:你你哪来的证据?这不可能 哦?是吗?你早上回来那日,是否检查了衣裳?我在凳中,可是找了块布料呢,想必拿给你娘亲与玉师傅认一认,再查一查你的衣裳,便能明了了。 秦子衿此时其实全然都是在胡诌,她只是趁吕大妞此时慌张,不会想到现在奔回去查看那日的衣裳,又堵了一把想必她那日走得匆忙,并不知自己的衣物是否被刮蹭到。 听到秦子衿说出如此具体的证据来,吕大妞便彻底有些掩饰不住自己的慌张了,毕竟论年龄,她其实比原主还要小上一些,心理素质显然是不比已经在前世念到博士快毕业的秦子衿了。 秦子衿见吕大妞此时心理防线比之刚才更为崩溃了些,险些要站立不住了,便赶紧趁热打铁道:你是自己跟我承认,保证再不到我面前来。还是我拿着证据,拉着你去见你娘亲与玉师傅呢? 秦子衿说完,便饶有兴致地玩着自己的手指,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 此时吕大妞的额头上隐隐冒出些细汗,在早晨阳光的照射下格外明显。 秦子衿瞧着鱼儿已经快要咬住钩了,她便在自己心中默数了六十个数,准备给吕大妞最后施压压力,到时便可以收网了。 六十刚好数到,她便转身装作不在意般离去:算了,我还是自己去吧,你做事,后果自负。 秦子衿虽装得淡定,实际紧张地在心里默念快喊住我,快喊住我。 吕大妞看着秦子衿迈出两步后,便撑不住了,声音都带了一丝颤抖喊道:等等,如果我告诉你,你是不是会放过我? 秦子衿听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便笑眯眯转过身:说说看咯。 当然,这笑脸,看在吕大妞眼中便觉得格外的胆寒,这是她第一次觉得秦大妞好像真的变了,眼前的这个秦子衿与秦大妞完全不同,秦大妞好骗地很,可是自从那次在书店遇到她之后,她便好像忽然开窍了般聪慧。 吕大妞第一次觉得,自己应该是玩不过秦子衿的。 如此想着,吕大妞也不想瞒着了,便索性一股脑说出来:其实我是想要报复你的,可是家中活计多,娘亲又看得紧,我一直没寻到机会。 直到那日,王小凤来我家中看望我,问我想不想报复你,她说她可以帮我,早些去,便没人看得到,她说既然如此热闹,不如让我多找些人来看 吕大妞断断续续说了个大概,秦子衿才听明白主谋竟然是王小凤,这个有点出乎她的意料。 王小凤在学堂中并不起眼,属于学问不错但不至于顶尖的那一类学子,为人看着也很憨厚老实,甚至她经常来找秦子衿讨教学问。 秦子衿倒是没有疑过她,她疑心吕大妞耍诈,便追问:我如何信你?有证据么?若没有,还是与我一道去见你娘亲与玉师傅吧,你瞧,你娘亲好像快看过来了哦~ 慌得吕大妞慌忙道:有的有的,我知道她 lrm; 第十一章 有的有的,那字体是我亲眼看着王小凤用左手书写的,你你若仔细闻闻那墨汁,便可知那是玉师傅特制的墨汁,略有一股兰香,整个学堂只王小凤得了一件,再没旁的人了 吕大妞说完,便小心翼翼看着秦子衿,试探着问道:我都说与你知晓了,现在可以放过我了吗? 秦子衿微微一笑,从随身的书袋中掏出笔墨纸砚,铺平放在吕大妞干活累了便坐着歇会的小木桩上,随即带有一丝威胁一丝哄骗意味开口道:将你说的,尽数书写下来,最下角签上自己的名字,交予我保管,我便暂且饶了你。 若你下次再犯,可别怪我新旧账一并算了! 到此时秦子衿已基本明白,这件事情,吕大妞算帮凶,但是主谋确实寻常最不起眼最不会让人疑心到她的王小凤,若非秦子衿虽是个十四岁的模样,内里的灵魂却已二十好几,知晓人心险恶。 不然,她绝对直接去找玉师傅告吕大妞的状了,到时候吕大妞哪怕再招,怕也无人会再信她,只当她不知悔改胡乱攀咬。而王小凤这个主谋却可以完美避开嫌疑,只能说她总是一副温和模样的外表确实很能诓骗人。 秦子衿是要科举的,不是要在这乡里与这些极品的同龄乡亲们纠缠一世,而她的目的只是希望大家不要来打扰她的学习,所以她才决定拿着吕大妞的罪状的自白书暂且不发作,毕竟吕大妞自从上次被拆穿之后一直未能去学堂,也碍不到她。 -- 第20页 况且以目前她的能力,她除了让吕大妞的娘亲再打她一通与告知玉师傅将吕大妞彻底逐出师门两件事外,她也没有能力做到其他的。 第一件事,秦子衿并不赞成爹娘随意打骂自己的孩子,她前世深受其苦,不愿再如法炮制。 第二件事,她暂且已经算做到了,没必要再做一次,免得让玉师傅觉得她每日在学堂惹事,惹师傅心中不快。 无关紧要的人,秦子衿不愿过多分散自己的心力。 吕大妞虽是惊讶秦子衿准备如此齐全,但是毕竟她已承认,也无法辩驳的,她不敢让娘知晓自己的所作所为,否则定是半条命没了。 所以她只稍微愣了片刻,便拿起纸笔认真将事情原委写下,末了,又签上自己的姓名后递给秦子衿。 秦子衿将墨水吹干后,叠好放进怀中,也没看吕大妞是何神色,便又大踏步跑回学堂了。 秦子衿自穿到女尊世界后,已基本可以估算出时辰,玉师傅这个时间已经快要开始讲学了。 秦子衿一路紧赶慢赶终于赶在玉师傅之前回到了学堂,这日师傅讲学,她便没急着复习功课,而是将吕大妞写给她的自白书仿照着笔迹又重新誊抄了一遍。 她看着满意后,才从书袋中拿出自己的书本进行复习。 而师傅讲学的休息间隙,王小凤还是如从前一般,拿着课上不理解的部分来找秦子衿讨教一二。 秦子衿已知晓王小凤背地里做的腌臜事,便没法像从前一般给予她好脸色了,王小凤拿着书本过来,她随手便往后桌被墨汁早就弄脏的课桌上一扔。 此举看得王小凤眉头一跳,一股不详的预感笼上心头。 今日先不讨论这些学问,你先看看这个。 秦子衿将自己在课上誊抄的墨汁已干的自白书递给王小凤,之所以用假的,是因为她怕王小凤狗急跳墙,万一吃了或撕了,横生枝节。 秦子衿细细观察着王小凤的神态,看到她眼中明显出现一丝慌乱,嘴唇陡然间变得有些白便明白了,吕大妞没有撒谎。 果真是她,王小凤这人竟前一日背后害她后,却又敢如什么都没发生般,与自己照常交往,这份心理素质可谓是常人所不能有。 这这是污蔑,我为何要做这事? 王小凤相较于同龄人而言心机较为深沉,自然是不肯轻易就认下这腌臜事的。 吕大妞为何污蔑我是人皆有三分血性,我虽不与人为难,却也不是这么好攀诬的,我要去寻她! 做戏做全套,王小凤说完便泫然欲泣般捂着脸要往门外跑去,旁的同窗见了还以为是秦子衿欺负了她,毕竟王小凤的脾性向来是不错的,一时间大家看着秦子衿的目光都有些意味不明。 慢着! 秦子衿拦住想要临阵脱逃的王小凤,她可不想再花时间在这种事情上了,没完没了了还。 她直接凑到桌面上闻了下,这墨汁果然如吕大妞所言有股兰香。 也怪她刚穿过来,对这里的事物就算再了解,也有疏漏之处,竟不知这墨汁也是可以自添香气的。 秦子衿闻完后,便又走到王小凤的课桌前,还未走进,她桌上有些墨汁还未干透,便氤氲着一股更为浓重的兰香。 王小凤看着秦子衿此举,便明白自己终究是暴露了,她自得到这墨汁,便每日带着使用,多的是炫耀心里,毕竟整个学堂都只她一人得了师傅的赏。 那日,她用习惯了这墨汁,便忘了换个普通的,百密一疏。 王小凤自知倘若自己再狡辩,恐怕秦子衿反而会将事情闹得更大,不如先私下服软协商,哄骗于她,将这自白书拿了,待时日一久,秦子衿课桌上的兰香彻底散了,秦子衿便再无证据拿着她了。 如此想着王小凤便恢复了正常的神态,压低嗓音拉住秦子衿问道:你究竟想要如何? 秦子衿看着变脸比翻书还快的王小凤,自是不想轻易放过她,此人小小年纪心思便如此,她若不彻底将她拿下,日后必定后患无穷。 于是秦子衿细细想了想,才开口:给你两个选择,第一个全班同窗面前你承认此事,向我道歉;第二个我将这些直接告诉玉师傅,你离开学堂,再也别进玉师傅的学堂。 若你今天下学不拦住大家向我道歉,我便默认你选第二条。 秦子衿没顾王小凤瞬间苍白的脸色,直接大踏步回了自己的座位。 瞥了一眼江一,她发现她还在看话本,今日又没有听师傅讲学,本不想管她的,但是江一确实是掏心掏肺帮了她,她不想江一最终变成来了学堂多年却还是一无是处的纨绔,想了想还是开口道:你为何不听玉师傅的讲学呢?仔细听,还是有些趣味的。 江一虽然恼旁人打扰她看话本,但是她对秦子衿印象一直不错,便抬起头望着她,眼神略带迷茫:我又不科举,读那些作甚么,我日后,定是要接家中生意的。 谁说做生意便不需读书了?若你不识字,心中不明理,如何管教手下的小厮?若你不知生意中的许多弯弯绕绕,如何能得人信服,手下人蒙骗你恐怕到时也识不得! 秦子衿这番话说得十分正经,面上是十分严肃的。 -- 第21页 江一看着她,出口便道:你与一个人好像 嗯? 我祖母也是这么教育我的你好像个小祖母啊 秦子衿气得抬起手便要锤江一,忽的想到,不对啊,这辈分是她占了便宜,便忍着笑开口:我的好孙女~你还是多读些书吧,古人经商也有许多典籍可读,我可不想江家败在你手上啊 江一听到,骂了一声:你太可怕了,跟我祖母简直说得一模一样 说是这么说,但是下午玉师傅讲学,江一终于是没再看话本了,也不知是她话本看完了没得看了,还是秦子衿的话起了作用。 这一下午,对于其他学子都是风平浪静普普通通的一天,但对于王小凤来说却是最难熬的一天。 就连玉师傅点她回答问题,她也支支吾吾没说上来几句,玉师傅面色不悦地让她坐下了。 王小凤满脑子想着秦子衿给她的两条路,若选第一条,那她这许多日积攒的形象便一扫而空,往后便需要忍受同窗们异样的目光。 可她若选第二条,也许玉师傅不会告知同窗原因,她却是真的再也无法踏进学堂了。 选哪一条,她都不好受。 秦子衿从始至终便没想着放过她。 王小凤长相普通家中也平凡,甚至还有个不知检点的幼弟时常惹邻里闲言碎语,她从小便觉得出门抬不起头来。 索性她央求家中凑钱将她送来了学堂,她只需要在学堂中装得好学些,便可得玉师傅青眼,尤其是她得了那方墨后,连终日傲慢的吕大妞也主动与她搭话,对她投来羡慕的目光,她很是满足于这样的目光。 她其实对学问一知半解,但是为了得到师傅的青眼总是装作勤奋问到这问到那再去请教玉师傅,如此过了数日。 直到,长相更为英俊,寻常也更为勤奋聪慧的秦子衿来了,玉师傅有些问题都来不及给与她解答,而是忙着私下给秦子衿单独讲学。 秦子衿从前不过是个在学堂混日子的,如今这般好学,王小凤觉得她定是装作勤奋,什么科举,她才不信秦子衿有那个本事! 她实在气恼,便想着用寻常乡里人辱骂她弟弟的话语来辱骂秦子衿,又拉上吕大妞这个明显的目光做个垫背的。 但是,竟被秦子衿发现了,如今已经快要下学了,她想了一整个下午都没想出个万全之策来。 随着师傅宣布下学,秦子衿也开始收拾书袋,行到还未动的王小凤面前时,只淡淡瞥了她一眼,便准备走出去。 各位同窗稍等! lrm; 第十二章 王小凤寻常面上总是好脾气地笑着,若有人与她搭话,她也不似女尊国女子般声音洪亮有力,而是嗫嚅着回几句,若不凑近了仔细听呐,甚至听不清她回了些什么,日常行事风格倒像个寻常人家的男子一般害羞。 所以,学堂中的人也只当这人恐怕天生便不会大声讲话的,这突然喊了一声,待第一位学子发现竟是回话时常不出声的王小凤时,面上便有些惊掉下巴的意味。 感情这位是能好好讲话的? 一瞬间,往外走的同窗们都站在门边拿着书袋一脸不解地看着王小凤,而还未收拾好书本的同窗们便索性不收拾了,直接坐在位置上看看王小凤是有何重要的事情要讲。 秦子衿站在学堂前端似笑非笑地望着王小凤,眼含威势。 王小凤喊完同窗后仿佛耗费了她巨大的勇气,那一瞬间便有些后悔和胆怯,很想临阵脱逃。 但是当她看到秦子衿颇具威压的目光后,便突然又不敢了。 她在同窗们的注意下,清了清嗓子,还未说话,一张脸便红了又白,白了又红,表情十分难堪,王小凤本就生得有些粗犷,寻常看倒也还好,如今这丰富的神色却看着有些像只斗败了却又不服气的大公鸡。 到底何事呀? 江一等不及了,便出声催道。 其实从今天秦子衿与王小凤的对峙来看,江一有些猜到秦子衿定是与她之间闹了不愉快,她自然是要站秦子衿的,如今在这局势中拱把火,看看热闹,江一是十分乐意的。 江一在这学堂还是有些名气的,主要是她虽然学问不行,但是出手大方,就是俗称的人傻钱多。 因此,倒也颇有人缘。 平日里与她要好的,得过她好处的同窗们,见江一发话了。 她们正好也等得有些不耐烦了,腹中饥饿,脾气自然也有些上来了。 是啊,有事便说。 还赶着回家用晚饭嘞。 我家离这可不近嘞。 你一言我一语,将王小凤的脸上彻底憋红了,也让她此刻内心的自卑感达到了极致,她终于爆发:催什么催,不爱听便滚! 同窗们听到寻常总是挂着温和的笑意,偶尔被欺负了也不会计较的王小凤竟然口出恶言,一时都有些震惊,震惊之后便有些愤愤。 好大的口气嘞! 就是,当你是谁嘞。 真是莫名其妙,晦气! 眼见着大家面色都有些愤愤,全都跟看神经一样看着王小凤,更有几个激动的甚至要撂下书袋上去跟王小凤干一架。 -- 第22页 秦子衿赶忙出来控场:各位,先听听她要说些什么罢。 开什么玩笑,秦子衿再不控场,这话题都偏到哪儿去了,先让王小凤把正事说了,之后要干架的再随意,她才不管呢,反正惩治恶人她爱看。 王小凤听到秦子衿的话,她明白这是秦子衿也不耐烦了,在催她。 她顶着涨红的脸死死盯着秦子衿,一字一句说道:秦子衿课桌的墨汁是我弄的,是我污蔑她,我向她道歉! 说完,王小凤一步一步走道秦子衿面前,咬牙切齿地问她:你满意了?可以将自白书给我了吧! 秦子衿已经达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日后她在学堂,反正王小凤是不敢害她了,毕竟有了前科,所有人都会第一个怀疑她。 相反,为了不让大家怀疑,甚至有人想害她的时候,说不定王小凤还会阻止,不然若查不到主谋,她就是第一个背锅的。 想到这,秦子衿便觉得有些暗爽,老谋深算的她面对王小凤的问话一脸无辜:我何时说要将它给你了? 你!你不要欺人太甚! 秦子衿耸耸肩,她确实没说过嘛。 此时,一石激起千层浪,方才还想与王小凤干一架的人听到秦子衿的桌上竟是王小凤搞得伎俩,再联想到刚刚王小凤对他们那股不屑的态度,那些想与她干一架的人更想付诸行动了。 大家眼看着王小凤就要抓住秦子衿,找那什么她口中的自白书,却被秦子衿给灵活避开了。 大家一看秦子衿可是这场事件的受害者,王小凤居然还这么嚣张,这些略读了些诗书,又被玉师傅教导该如何为人的同窗们皆有些忿忿。 大家索性一鼓作气上前按住了王小凤,不让她伤到秦子衿。 lrm; 第十三章 大家这么帮着秦子衿,一是因为王小凤此举实在是小人行径,为读书人所不齿。二是秦子衿学问是好,寻常人若有不解之处请教她,皆能得到她耐心的解答。 甚至,秦子衿大多时候能猜到玉师傅下节课想考这些学子们哪一方面的学问。 所以,没人想失去这个宝藏的押题机器。 秦子衿见众人已经帮她脱身,她拉着已经走到门口的江一便准备回去了。 自从江一帮她探得消息后,她与江一的友情便突飞猛进,江一也乐得如此。 临走前,江一财大气粗地表示:多谢各位,明日给各位带吃食。 江家是附近出了名的富户,江一带的吃食自然是顶好的,再加上大多数人都有些饿了,全都因这吃食又制住了王小凤一会儿。 待王小凤终于挣开,同窗们便都一哄而散回家了。 她头上盘的发都有些散了,颇有几分狼狈。 若说从前,她只是嫉妒和看不起秦子衿。经此一事,她却是真的彻彻底底地恨上了她,却又实实在在地有些怕了她。 秦子衿真的与从前不一样了。 除了聪慧了爱读书了之外,她只感觉她通身的气度都有些不一样了,大大方方仿佛有玉师傅一般自如的风度,且寻常哪有同窗帮着她? 但现在大家却都帮着秦子衿,针对自己。 但具体和从前哪里发生了变化呢,王小凤却又说不出来。 只是想到秦子衿方才站在学堂前,幽深又有威压的眼神,她不禁打了个寒颤。 - 秦子衿今日本是想早些回去温习功课,再将最后一卷书彻底抄完的。 但是耐不住江一的软磨硬泡,她硬是回到家中与娘亲说了声,便被江一拽去江家玩耍了。 原因无她,属实是江一觉得她祖母一定跟秦子衿有许多共同话题,那江一今日回去便不必挨祖母的数落了。 秦子衿还未走进江家,便听到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朝着门外她们的方向吼道:你这个败家子还晓得回来嘞?下学又去哪混去了? 江一听见声源,捂住耳朵往秦子衿身后躲了躲。 秦子衿不禁偷笑,原来是带着她来分散火力了呀。 祖母 江一躲在秦子衿身后,深呼吸了几口气,才装出一副纯良无害的嗓音喊着屋内的老妇人,浑然没有在学堂的那股牛气劲儿。 江奶奶好。 秦子衿也跟着开口,她第一次登门,不想给江祖母留下个不好的印象,何况,江一是拉她来分散她祖母的怒气的,她自然得出声。 听见还有不同的声音,门内的江祖母登时便不喊了,赶紧打开门,浑身没了那股凶神恶煞的气魄,倒是个颇为慈祥的老妇人,气质与秦老太很是相似。 只是这份慈祥仅仅是面对她的,这位老妇人眼神方一看到江一,便照例恶狠狠瞪了她一眼。 然后才拉着秦子衿的手往屋内走:哎呀,你这女娃生得可真俊~不像我家那个讨债鬼,混是来气我的。 江奶奶,江一最近有认真念书呢。 秦子衿知道,江奶奶心中自是十分疼爱江一的,毕竟听江一说过,她家三代单传,她自小便要什么有什么,全家人都将她捧在手心里。 如今,江奶奶气着了,肯定是因她在学堂中混日子,江奶奶心中着急,却又没法子。 -- 第23页 这可是真的?我这孙女净哄我这老婆子,好孩子,你看着学问就好,也不像个会撒谎的,你与我说说,我这孙女是不是在学堂中不学无术惯了? 秦子衿心中有些好笑,这位江奶奶上来便给她扣了个不会撒谎的帽子,她想帮江一说几句假话都觉得欺骗了老人家心中不安了。 如此,她斟酌着开口:从前是的。不过她今日是认真听了讲学。 哼!定是那话本没得看了! 秦子衿终于忍不住笑了,真的是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江奶奶年纪虽大,心窍却依旧玲珑,江一自以为瞒着家中偷看话本,江奶奶却将江一摸得透透的。 江奶奶,子衿日后会督促她的。 秦子衿知道老人家在意什么,她也正好想督促江一多学些本事,早日继承家业,毕竟这算是她在这里的第一位朋友。 但秦子衿今后科举,定是要离开这边,行去都城的,她没办法一直帮着江一,便只能早日督促她勤奋些,别走了纨绔子弟的路子。 听到秦子衿的保证,江奶奶才满意地笑了。 一旁的江一见祖母笑了,才敢悄悄蹭着椅子的边缘坐下 lrm; 第十四章 江奶奶早就听江一夸赞过秦子衿学问极好,人却不傲,是个好相与的。 她早就想着见一见,便命着江一早日将这位朋友带回来,她想瞧瞧人家是否愿意帮她管管她这个不成器的孙女。 同龄的孩子间总是好交谈一些的。 谁知这一见,江奶奶便喜欢地要紧。 秦子衿生得俊俏,身姿颀长,哪怕身着普通的面料都让她穿出了一丝读书人的矜贵来。 且这女娃不但懂礼,还是个十分聪慧的。 她搁着一张老脸,还未好意思开口,这女娃便承诺了她心中所想。 她越看越是喜欢地紧,再瞥一眼自家的孙女都觉得有些不顺眼了。 江一倒真是个没心没肺的,浑然察觉不到自家祖母的心态变化,拿起院中的小厮刚刚送上来的糕点便往嘴里塞。 江一自己吃完之后,她便献宝似的将这糕点一样样都摆在秦子衿面前,邀请她尝尝。 这些都是她爱吃的,寻常后厨可不会一下子做这许多,全是刚刚她让自己的贴身小厮赶紧去厨房让备下的。 我这孙女,虽顽劣了些,心眼确是极好的。 江奶奶看着江一与秦子衿已是好友,又看着江一对秦子衿确实与寻常那些表面朋友不一般,想了想还是出声替江一说了句公道话。 江奶奶您说的是,江一是个不可多得的至交好友。 江奶奶听到秦子衿的回话,目光灼灼,不似敷衍她,便彻底放心了,有人督促着,学些本事,江家恐怕便不至于败在江一的手上。 江奶奶又嘱咐了几句类似好好相处、以后常来之类的话后,秦子衿便被江一拽着往她的内屋去玩了,也顺便捎走了吃剩的糕点。 这些糕点大多有些腻人,江奶奶年纪大了,吃不得这些,江一自是明白,所以并未推给祖母吃,省得祖母疼她,吃下后夜间积食不舒服。 出乎秦子衿的意料,江一的屋中倒并非如前世电视剧中的富贵人家那般华丽,反而是低调中又蕴含着一丝雅致,布置之人想来是花了极大的心思在这上面的。 秦子衿只瞄了一眼,便已看到布置这间居室的人对江一想必是深含爱意又满怀着期望的。 当中便是一幅水墨画,却并非是常见的山水画,而是幅孩童嬉戏图,屋内两侧皆摆放些启蒙的书籍,均是细细挑选,从幼童至成年,各类书籍都有一些,这间居室细节颇多,若不是江奶奶亲自布置的,便是江一的爹娘亲手布置的。 倘若是其他人,是不会这么用心的。 而秦子衿忽然想到,自己已经过来许久,却并未见到江一的爹娘,她理应去拜见的:你爹娘呢,我应该去见礼的。 听闻秦子衿的问话,江一一向活泼爱笑的脸上此刻却忽然落寞了起来,半晌没回答。 这太反常了,秦子衿已经隐隐猜到了那个答案。 抱歉。 秦子衿两世虽未体会到亲人离世的痛苦,但她能够想象自己深爱的亲人倘若不在自己身边是何种心情,她一时便有些责怪自己,怎么就多没想到一些呢。 无事的,她们离世太久,我已习惯了。 原来,江一的娘亲在一次外出经商过程中,被山匪打劫所伤,待回到家时,已是重伤不治,时日无多,不久便撒手人寰了。 而江一的爹爹承受不住打击,待江一五岁时,便因悲伤过度,郁结于心,也抛下江一离世了。 这间居室,便是江一的爹爹按照江一娘亲的嘱托一件件添置的,将江一日后需要用到的东西全都细细备下了。 秦子衿终于明白了江奶奶对这个孙女的复杂心情。 江一自小便没了爹娘,是个可怜的孩子,所以从小多宠了些也是正常。 但是随着江奶奶年事已高,江家迟早要交到江一手上,江奶奶又不忍心过多苛责江一,又担忧自己哪一天去了,丢下个偌大的江家,江一应付不来。 这些心思,江奶奶肯定是不忍心对从小就失去爹娘的江一言明的,毕竟江奶奶已经是她唯一的亲人了。 -- 第24页 但是秦子衿觉得,江一真的不明白吗? 她恐怕是早就知晓了江奶奶的担忧,才故意不学无术,从而麻痹自己只要她不接手江家,自己的祖母便不会老,也永远不会离开自己。 lrm; 第十五章 江一此举,多是逃避现实。 江奶奶年事已高,已不适合劳累,秦子衿也希望江一能够早日放下心结,接受现实。 于是她想了想,将手轻轻搭在江一的肩头,连语调都放轻了:那伙人,后来抓到了吗? 江一自然明白她问的是山匪,她压抑着泪水,嗓子有些闷:怎么可能抓到?山匪猖獗,官府根本没有能力管。 怎会如此?若实在不行派兵围剿自是可以一网打尽。山匪本就是一群无纪律的亡命之徒,对上纪律严明的军队怎可能有胜算? 秦子衿一番话说得慷慨激昂,在她的心中,山匪这种随机组合凑出来的组织自然比不上正规训练的正经队伍。 江一闻言倒是有些忘却了忧伤,抬头望着一脸正气的秦子衿一眼,疑惑开口:你当真不知么?现今国主崇尚和平,已许多年未征兵了,官府根本没有兵的,只是一些糊弄老百姓的小厮,对上山匪,一点胜算都没有的。 秦子衿听完,差点大骂昏君,一想这是在女尊国的地盘上,赶紧咬住舌头:那这样,若邻国进攻,我们岂不是手无缚鸡之力,任人宰割? 非也,我听说沈将军还是很厉害的,国主很是信任她。据说沈家世代忠良,沈府的家训便是效忠国主,在都城呀,颇有威望。 江一悄悄凑过来与秦子衿说了自己的见闻,说完便不吭声了,好久没想起娘亲和爹爹了,她还是有些难过的。 秦子衿听完简直一脑袋的问号,她穿到女尊世界已经有段时间了,但是身处乡村,消息闭塞。 若不是江一今日所言,她竟不知女尊国的军事实力如此之弱。 要知道,这个时代根本还没有统一,倘若旁的国家来攻打你,你若防守不了,便算亡国了。 而这个女尊国主居然就这么信任那个沈将军,虽说信任忠臣是没错的,但是不能因为信任人家就不扩充自己的实力吧。 万一人家沈将军有了异心呢? 秦子衿第一次觉得不但科举十分重要,武举也十分重要呀,若是没有比较,哪来的进步? 再忠良的将军在高位呆久了,也容易手生吧。 何况听江一的意思,这女尊国已经许久没有能与沈将军相抗衡的人物了。 在秦子衿看来,这位国主,真的是不太懂帝王的制衡之术啊。 如此想了一通,秦子衿又自嘲地一笑,她一个院试还未考的人,在这瞎操什么心呢?何况,也轮不上她来操心啊。 她本以为,若科举之路顺利,便能够高枕无忧了。 现在看来,若不早日劝说国主改革军事,说不定邻国一个兴起打过来,她屁股还没坐热就亡国了。 秦子衿将这些暗暗记下,如今这已经是她自己的国,她真心希望这个女尊世界可以越来越繁荣。 她第一次庆幸自己是穿到了女尊国家,这样她身为女子,也能堂而皇之靠努力站到朝堂上为国家出谋划策。 秦子衿思索完这些,却没忘了她的正事。 她问起山匪本意是想劝劝江一早日从她娘亲和爹爹的事情中走出来,早日学习接手江家,让她可以为自己的祖母尽尽孝道。 秦子衿在前世的时候,看了一些家庭伦理剧,剧情虽有些狗血,但是却有不少情节是主人公在亲人离世后才后悔莫及的。 她不想江一哪天想奉养自己的祖母,可是祖母却已经离世,这会让她一辈子都活在内疚与对自己的怨恨中。 我爹爹也离世了,从前我也是觉得若我一直不懂事,那娘亲和奶奶便会为我撑起一片天,那我就可以弥补缺失的爹爹的疼爱了。 但是后来我知道爹爹是很疼爱我的,他一定不希望我因为思念他就自暴自弃,那样爹爹在天上也会心痛的。 秦子衿这话半真半假,纯属是为了安慰江一也给自己安了个同样的情境。 果然,江一听完后头虽然未抬,但是闷着声音带着些哭腔开口道:真的吗? 自然是真的呀,你看你这居室,我一进来便知你娘亲和爹爹多么疼爱你,多么希望你这一生可以平安顺遂。 其实你并不是不喜念书接手家中生意是吗?你是怕自己接手了,江奶奶便会老去,放心地离开你对吧? 可是啊江一,江奶奶年事已高,已经不适合操劳家事了,更不要提繁琐的生意了。不要去坚持日后会让自己后悔的决定,嗯? 秦子衿早已发现江一并不如她表现出来的那般驽钝,相反,她是极为聪慧的。 她这一番话,想必江一已经明白了,接下来江一需要的,只是时间来让她消化思考和最终做决定。 而此刻江一需要安静的氛围。 天色也不早了,秦子衿悄悄与江一告别,拉上她居室的屋门后,她隐隐听到屋内传来江一压抑的呜咽声。 秦子衿淡淡地想,哭吧,哭出来就好了,人总是要长大的。 秦子衿告别江奶奶后,便往家中跑去。 -- 第25页 由于江一的情绪感染,秦子衿也有些伤感,走在路上,她想起了许久没想起的前世的母亲,自她记事起的印象中,她好像从来没有得到过对方好好的对待,她无数次深夜躺在床上一边哭一边想,真的会有母亲不爱自己的孩子吗? 再长大一些,她便不奢望自己的母亲会爱自己了。 期待无数次变成了失望,她便不再期待。 母亲的抱怨和辱骂常常让她窒息到想要放弃,就索性在这个不健康的家庭里被折磨吧,但她都挺下来了。 那些年唯一支撑着她的,便是努力学习,早点逃离这个毫无爱意的家庭。 她想得出神,一抬头便发现秦氏拿着厚些的外衣正站在路口等着她,望见她来了,便温柔地将衣服披到她身上:我想着晚间有些凉,便拿了件衣服在这等着你。 秦子衿拉住秦氏的手,发现她的手已经冻得冰凉,也不知在这站了多久,秦子衿一贯坚强,此刻却有些鼻酸:娘,这一世,我能做您的女儿,真好。 你这孩子,说的什么傻话嘞? - 秦子衿回家后,便收拾好心情开始抄书了,还剩最后一本,她今晚抄好,便能在明日娘亲去城里的时候,她一并跟上,最主要的是抄了这些书她便能拿回银子。 恰好明日学堂休息一日,她若是明日不去,便又得等上半月了。 秦子衿做事一直都是有计划的,她已计划好今日完成便是挑灯夜战她也得完成。 索性她抄书许多日,速度已经得到了大幅度的提升,并没有熬许久,她便抄完了最后一册书。 其实按照秦子衿的速度,她早就已经抄好了第一遍书,早就该去书行还书了,但是将抄好的书交过去时,她原先想要买的原书也是要交上去的,那她便没了学习的书籍。 幸好书行的掌柜体谅她是第一次抄书,料想她或许手生,出错的时候多,便多给了她一倍的纸张,留着她试错。 秦子衿便硬是没抄错一处,完成差事的同时也给自己抄了一份学习的书籍,如此才耽搁了还书的日子。 秦子衿睡前将这些要交去的书分门别类细细检查后,才小心翼翼放到包裹里,再爬上床榻去休息。 一夜好梦。 秦子衿昨夜熬晚了些,早上便起得有些迟了,她赶忙爬起来洗漱完毕,便跟着早早等在门口的秦大丫往城里去。 秦大丫进城一是为了买些吃食与家中用具,二是去卖些家中的存粮,所以依旧是租了辆牛车拉着。 秦子衿坐在牛车后面,虽有些颠簸,却不影响她思考,她如今对于书中的学问已经大致理解,但是院试时,将这几本书融会贯通放在一起做文章,她还是有些没把握。 于是,她最近的复习重点便是将这些书中毫不相干的知识串联起来,大多时候她并不需要书籍的辅助,这些知识在她脑海中可以仿佛像PPT一般供她查阅。 但是用脑过度时,她便也无法清晰地记起全部,所以那时便需要拿出书本参考一番,这也是秦子衿为何也为自己抄了一份书的原因。 大多数时候,若休息得当,她是不需要书本的辅助的。 秦子衿方将孝道的全部知识摘出来温习一遍后,娘亲便推了推看似走神的她,原来是她专心时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城里已不知不觉到了。 她跳下车,将包裹抱在手中,按照上次的印象往城中的书行走去,方一走进,便被掌柜的认了出来:你可算来了,我还以为你们读书人爱书成狂,要私吞了我这几本书,再不来了呢。 怎么会,实在是第一次手生,故耽误了些时日,望掌柜的多多包涵。 秦子衿态度恭顺,理由恰当,脸上是恰到好处因自己误了事的懊恼。 掌柜的也挑不出错处,便笑了笑:拿来我瞧瞧,掌柜的我丑话说前头,若不合格可没得银子啊。 lrm; 第十六章 秦子衿对于抄书的质量还是有几分信心的,她用的是标准的楷书,工工整整,难以挑出错处,但是掌柜的已说了这话,她也不便表现得太过于自傲,免得惹人不喜。 于是她连忙赔笑:这是自然,掌柜的您尽管查验。 掌柜的是个爽快的,细细翻看了一遍,既是没有错处,她便也没有挑刺:你这读书人,倒是通透,不像先前有位,既是来寻差事,却又拿着好大的乔,白叫我看着烦心。 你第一次抄书,抄成这样,已是不错,不过近来我这书行生意淡,你且过半月再来领新的差事吧。 秦子衿也不贪心,若是有活她接着便是,没有她便好好温习功课,科举才是她的重中之重,她心里总是有杆秤的,分得很清。 所以,她便随着掌柜,喜滋滋拿回了先前抵押的五两银钱,再附赠一两抄书的工钱,秦子衿拿着六两银子,第一次感觉自己无比的富有,嘴咧得老高。 掌柜的看了心下好笑:你们读书人不是向来觉得这银钱有股铜臭味,不惜得沾染吗?怎的你如此开怀? 哎~,掌柜的你此言差矣,人生在世,吃喝玩乐,哪一样不需以银钱为支撑?便是我们读书,也需得花费大把银钱呢。 我一俗人,爱爱财有什么可耻的?我是正当所得,开怀也是理所应当,不应被条条框框束缚。 -- 第26页 你这姑娘,倒是有些意思,直来直去,不搞那些虚的,对我的脾气! 那我若再买些纸张,掌柜的能否给个对脾气的友情价? 秦子衿是个顺杆爬的,此时不开口,掌柜的高兴劲儿过去了,她可讨不着这便宜了。 谁让她穷呢,真是一文钱难倒英雄汉呐,多省几文也是好的。 掌柜的一听,果真哈哈大笑,直骂她鸡贼,话虽这么说,还是给她拿了厚厚一沓纸张,只收了秦子衿100文钱,直言这是成本价,分文未赚。 秦子衿心上窃喜,连连道谢,这些纸张,怕是够她用许久了,这趟城里来得真是不亏。 秦子衿来时包裹中放了一打书,塞得鼓鼓囊囊的,去时便轻便了许多。 因着包中物件并不值钱也不要紧,她也没像来时那般紧张护着,直接提在手中,也有心情细细看些女尊国城街边的景致。 女尊国女子为尊,因此街上行走的也大多是女子。 当然有些家中受宠的男子也可获得批准来城里游玩,不过若是与女子一般公然露面定是会招人指点的,所以当街男子多是戴了帷帽,小心避让着路上的女子。 这虽是常态,偶尔却有例外。 比如秦子衿便瞧见一个戴着帷帽的男子姿态颇为招摇,她不仅不避着女子行走,反而非要走这些女子们走过的大道,不时还与身旁的小厮低语着什么,秦子衿远远望去,只感觉这小厮好似十分巴结这位男子。 不过,秦子衿越瞧越觉得这戴着帷帽的男子好像有点眼熟,却想不起来是谁,她又细看了几眼,却发现这男子已与小厮走进了街边的一间茶楼中,她也就没再深思,只当可能是原主记忆中的哪位男子罢了。 而秦子衿与秦大丫回合后,便将剩余的五两又900文钱尽数给了秦大丫,秦大丫本意是不想收的,毕竟她觉得子衿念书很是辛苦,总有使着银子的时候,何况这也算是子衿自己赚来的银两,她哪有吞占的道理? 秦子衿心中是又温暖又有些无奈,她其实并没有那么多用银钱的地方,她前世便是个极简主义者,基本不需要花的钱她便懒得花,日常就是在实验中替导师干活。 如今重活一遭,生活环境较之前世更是少了许多花钱的地方,甚至连一些必需用品都暂且不需要她购置了,她拿着实在是没什么用处,相反秦大丫和秦老太才承受了这个家里莫大的开支。 于是秦子衿好说歹说才终于让秦大丫成功收下了,直言这是替她攒着以后风风光光娶个正夫。 前世穿来前依旧是单身的秦子衿:倒也不必这么早就想着娶亲的事 - 秦子衿自解决了吕大妞和王小凤的问题后,二人便一直没敢再给她背后使手段。 吕大妞倒是没敢再来学堂,听同窗说她是怕极了秦子衿,若秦子衿不来学堂了,她才准备继续过来念书。 王小凤却一直没离开学堂,尽管同窗们已不像从前一般待见她,她也一直留在这里,只是她再也不去找玉师傅和秦子衿请教学问了,在学堂中宛如透明人一般。 江一自从秦子衿上次开导她之后,她也已经想开了。 那日,她生平第一次敢自己去看祖母头上的银发,没有一根黑丝,秦子衿说得没错,她祖母已是暮年,再不应替她劳累承担责任了。 自那日后,江一便再也没看过话本,段二丫拿着新的话本来寻过她几次,都被江一婉拒了,江一并不准备科举,是以看话本的时间,她都用来看一些经商的书籍了,下学后便跟着祖母去打点家中的生意。 江祖母看着江一的转变,十分感激秦子衿,时常给秦子衿带些吃食与小物件,有空便让她去家中玩。 秦家倒是依然过着从前的日子,虽不富裕也并不穷困潦倒,总是有口饭吃的,偶尔还能吃吃肉,秦子衿很是满足。 秦子衿的日常便是两点一线式的生活,去学堂读书,下学温习功课,如此平平淡淡过了快一年,这段时间她已经与玉师傅一起将四书五经中的讲学大抵全都融会贯通,光是自己的心得感悟就抄了厚厚的一沓纸。 她学习一贯有些自己的方法,依照前世的经验,她习惯将同一类型的知识点整理在一起后,再拿出来温习,再加上她对于书本知识过目不忘的金手指加成,她现在对这些考试的用书内容差不多都可以倒背如流了。 秦子衿自觉自己已经准备得十分充分,如今她已经将自己所能做的努力全都做完了,这一年,她几乎所有的空闲时间都用在了书本上,偶尔的休闲方式还是去替书行掌柜的抄抄书,顺带看些闲书的同时也算是变相给自己攒了些赶考的盘缠。 三日后,便是院试,秦子衿觉得接下来便是听天命了。 她现在十分相信神仙,毕竟若无神仙,她是怎么来到这个世界的呢?这点她至今也没有弄明白,没有人给她指示,她莫名其妙得了个过目不忘的金手指便一直平平安安呆到今日。 所以,她这两日将这附近的庙宇全都拜了个遍,与每个神仙都祈祷愿天上的神仙保佑我日后能够高中,我一定尽自己的所能让女尊国空前强盛。 秦子衿不知有没有神仙能够听到,但她在每一位面前都诚心诚意拜了,祈祷着哪怕有一位神仙听到也好,让她的第一次考试能够顺利一些。 -- 第27页 先前江一讲的女尊国的弊端秦子衿一直记在心中,她虽暂时没有能力,却在空闲时亦是想了许多对策,若非她此时人微言轻,她定去御前献计了。 若说她从前科举是为了养家,给自己的家人更好的生活,现在却更多是为了家国天下,她也不知是什么改变了她的想法,如今在这边呆的时间越久,她胸中的抱负便就越深,只待时机一到便振翅高飞。 秦子衿前世对于考试是驾轻就熟,这一世说不紧张是假的,说非常紧张倒也没有,很神奇,当这个时刻快要来临时,她反而十分淡然起来了。 哎呀,子衿回来嘞,咱们去拜拜你爹爹嘞,让子琅保佑你嘞。 秦子衿甫一回到家中,秦大丫便迎上来,拎着些吃食与一壶酒,拉着秦子衿又往外走。 秦子衿知晓,娘亲这是紧张了,秦子衿自穿到这里,也是第一次去见原主的爹爹,她并不反感祭拜原主的爹爹,这或许也是在替原主走完剩下的人生的一种方式吧。 秦子衿认认真真代替原主祭拜完,便听着娘亲絮絮叨叨说起她这一年来的变化,大到学问极好啦,很得师傅的欢心,小到饿极了一顿连吃了五个馒头,秦大丫笑着笑着便有些哽咽。 末了拉着秦子衿又给原主爹爹扣了个头才往回走去。 其实,你爹爹他,罢了,子衿你今晚早些歇息,明日早些出发去宣城。 此次她们这批人院试的地点定在邻近的宣城,虽说邻近,却也得提前一日出发才行,若非如此,科举学子甚多,往年耽搁在路途中进不去考场的也不是没有。 但是秦子衿更关心的是娘亲的前一句:娘,爹爹怎的了? 秦大丫笑着替她理理额角的鬓发,眼中依旧是那么温柔:没有,娘胡说嘞,子衿长大嘞,都要去科举嘞,子琅知道了啊,一定很高兴嘞。 秦子衿半信半疑,但是娘亲暂时不想说,她也不想逼她,一切待自己科举完再问吧。 lrm; 第十七章 秦子衿心中记挂着事情时,往往睡不踏实,所以她今天天还蒙蒙亮,便迷迷糊糊醒了,她记得好像梦到自己院试成绩并不理想,玉师傅和娘亲都对她很失望,再也没有从前那般在意她了。 她最后差不多是被这梦惊醒的。 不过还好,听说梦境都是相反的。 秦子衿倒也没有十分放在心上,她撑起身子晃了晃有些混沌的脑袋,略微清醒一些便爬起来了。 此时,天还蒙蒙亮,第一缕阳光还未照进来。 秦子衿方一推开门,便吸了口略带些凉意的空气,乡间清新的空气吸入肺中,她觉得十分神清气爽。 秦大丫和秦老太都还没有起身,秦子衿自己打了些水开始简单梳洗,去宣城的马车是先前早就雇好了的,因为路途遥远,只单程便花了秦子衿300文钱,让她好一阵头疼。 秦子衿洗漱完毕,便拿了几个煮鸡蛋与娘亲昨晚早就备好的吃食预备动身。 哎呀,子衿,咋起这么早嘞。 娘,我早点去,路上恐怕挤嘞,我就不跟奶说啦,让她多睡会,别担心我。 秦子衿快出门前,本准备悄悄去跟秦大丫说声,谁知秦大丫竟恰好起身了,她便与秦大丫聊了会,互相宽慰对方紧张的心情。 秦大丫好似母女连心般,又嘱咐了句:子衿,什么样都成嘞,压力别太大嘞,大不了娘养你。 娘!不许胡说,我定能考好的! 秦子衿明白娘亲是为了不给自己太大的压力,但是她也怕秦大丫一语成谶,连忙阻止了她的话题。 秦大丫知道自己一时情急说了有些不吉利的话,寻常人家都许愿高中,她这说的什么话?尽灭自己孩子志气,于是她也没继续刚才的话语,只当没说过。 末了,又嘱咐了秦子衿一些生活上的注意事项,才让秦子衿出了家门,毕竟这也是秦子衿第一次自己出远门,秦大丫心中总是有些不放心的。 此时,已经出了第一缕阳光,秦子衿略眯着眼睛扛着包裹出门,她放了些自己的笔记与这几日需要用到的物件,加在一块便有些重,秦子衿此时有些想念前世的旅行箱。 秦子衿昨日已与车夫约好,今日早些来接她,车夫还算靠谱,竟已靠在马车上打盹等着她了。 打盹的车夫旁倒是站了两人,秦子衿仔细一看,正是这几日未曾见到的玉师傅与江一。 二人定是来给她送行的,秦子衿心中说不高兴是假的。 人生几人,能得一恩师,又得一知己呢? 玉师傅今日倒是没往常那般严肃,自从秦子衿跟玉师傅说了今年要去院试后,玉师傅待她的态度是比往常宽厚了些,但是要求,却是极为严格了,也亏得秦子衿是个能吃苦的,不然定得放弃。 玉师傅是名副其实的严师,秦子衿明白玉师傅对她的期望十分高,因玉师傅虽有才学,却屡次不中,不得已便做了这乡间讲师。 奈何此地学子,聪慧者极少,玉师傅讲学到今日,还未能有个敢去科考的。 直到她碰到了秦子衿,先前玉师傅是万万想不到这愚钝女娃竟如此有才学,玉师傅方一试考,便知此女颇具天赋,再过几年,便是她自己倾尽所能也教不了这女娃了。 -- 第28页 秦子衿瞧见玉师傅,便赶紧见了个师徒礼,恭恭敬敬唤了声:玉师傅。 玉师傅淡淡嗯了声,眉眼今日却舒展开了来:依你的能力,院试当不成问题,若题目偏颇,切勿心慌意乱,细细思索,定能寻出解法来。切勿有太大的压力,今日便放松心情,入了宣城晚间早些入睡。 秦子衿乖乖道了声是,玉师傅又给她塞了叠得方方正正的几张纸,并悄悄与她道:这是我这几日想的一些题目与解法,你在马车上可以看看,也吸收些旁人的思路,或许于你答题时思路开阔有益。 秦子衿噗嗤笑了,赶紧多谢了玉师傅,心中想玉师傅这几日在家中定是与她娘亲一样紧张,才几日,便写了这许多题目,可见心思全在这上面了。 她倾身郑重给玉师傅重新行了师徒礼:师傅的恩情,子衿定不会忘,若子衿功成名就,日后定将师傅奉为至亲将养。 秦子衿说这话,是因为玉师傅其实一直都是孤身一人,并未娶亲,所以也没有子女,她心中是很感激玉师傅的。 玉师傅已有些年迈,她现在虽没有能力,但是她日后有了功名,便能得个官职,到时她很想报答玉师傅。 玉师傅听了这话,心下感动,面上却嗤道:谁要你的报答?好好考试,这都许久了,你这口气还是这么的大!为人谦逊些! 秦子衿笑眯眯应了,一旁的江一倒是有些等不及了,瞧见玉师傅与秦子衿说得差不多了,她才敢插嘴。 这是我祖母托我带来的,这是我准备的,你都拿着,路上吃!不准拒绝!江一一边说一边往秦子衿的怀中又放了两个包裹,秦子衿险些托不住,便先放到了马车的边缘上。 江一自从开始接手家中生意后,为人都沉稳了许多,也不怎么爱开玩笑了,只是面对秦子衿的时候尚还有些孩子气。 其余时候,她已经是江家赫赫有名的少东家了,她这几年将江家的生意打理的井井有条,江祖母已经安心在家安度晚年了。 听说,江奶奶现在每日最大的乐趣就是逼着江一相看男子呢,她想要早日过上含饴弄孙的神仙日子呐。 也不知怎的,江一左看右看,也没看到个合适的,婚事便就一直拖着了,倒是江一做了少东家之后,浑身的气度便与从前大相径庭,再加上她本就富贵人家养出来的孩子,皮相极好,担得上俊美二字。 十里八乡偷偷心仪她的男子倒是不在少数,隔个一两日便有大胆的来偷着瞧她。 江一寻常装得是沉稳非常,现在咋咋呼呼往秦子衿手中塞包裹时哪还有那股沉稳的劲儿?倒混像个当初初识时霸道的小魔王。 秦子衿自是知道江一的性子,若她今日不收,她定是走不成的,秦子衿所以也并未推辞,她们二人之间从未搞哪些虚礼。 江一见秦子衿大大方方收了,才高兴起来:我本是想要与你一同去的,被我祖母一巴掌拍回去了,她怕我跟着去影响你考试,我想想也是,横竖也没几日,我到时便去宣城接你,顺便去看放榜。 江一倒是给行程安排得明明白白,秦子衿倒也并不反对,横竖她已经考完了,江一想来玩耍几日也并非不可,毕竟下次去宣城也就不知是什么时候了。 你这副样子,叫你家中那些帮工看了去,可是要取笑你不稳重的。 害,放心,我在她们面前是很有威严的,唬得住!我现在可是说一不二呢,很有威信! 如此笑谈了一会,车夫便开始催了,往常车夫经常送赶考的学子去邻近的州城,若是再不走,只怕到时路上学子太多,不好走。 秦子衿瞧着时辰也不能再拖了,便与玉师傅和江一一一道别,二人倒也没多说什么,毕竟该说的都已经说了,赶路也要紧,二人只催着秦子衿赶快出发。 待看到秦子衿的马车渐渐远离后,玉师傅与江一才往家中走去,二人很默契地一路都没怎么交谈,而是都在心中替秦子衿祈福。 马车开始慢慢走起来,秦子衿才想起打开江一给的包裹看一看,防止有什么吃食得先吃,不然放久了就坏了。 包裹一打开,江一倒是很懂秦子衿,给她装的都是她爱吃的一些小点心,甚至连换洗的衣物都帮她备了,秦子衿瞧着这衣服做的挺有意趣的,便伸手摸了摸,结果摸到个硬邦邦的东西。 她心下疑惑,掏出来一看,江一竟还是不顾她的反对给她塞了十两银钱,秦子衿失笑,她就说江一这么固执的人怎么就同意不给她塞银钱了呢? 她还以为是她那日的理由极好,成功说服了江一,没想到,江一是打着既然她不要,那她就索性直接藏在包裹里的主意。 马车已经驶出有段距离了,她便只能暂且收着了,万一她带的不够也能应个急,只不过十两银钱不是小数目,她想了想,还是觉得不放在包裹里比较安全,而是拿出另外的包裹里自己带的银钱一起塞进了自己怀中,她这才放心了。 秦子衿先前已问过,马车大概得走好几个时辰才能到宣城,秦子衿索性闭眼补了会觉,睡醒之后,便拿出玉师傅给的题目细细研读起来。 玉师傅想必是早就开始研究了,这些题目中,常见的亦有,偏颇的亦有,几日内是难以想出这许多种样式的,且每题的答题方法玉师傅都给了好几个角度,点拨到位,其余的便留给秦子衿自己去思考。 -- 第29页 秦子衿将这些题目都仔细研读了一遍,不知不觉间已经过去了接近两个时辰,秦子衿瞧着还有段时间,便索性拿出她先前自己整理的一些重点温习起来。 lrm; 第十八章 要知道学霸之所以成为学霸,除了学习认真,寻常刻苦努力外,学习方法也是极为重要的。 毕竟一天的时间都是十二个时辰,有些人虽刻苦,学业上却依旧不通,有些人,却一点就通。 秦子衿始终觉得这与学习的方式有很大的关系,她一向不喜欢死读书本式的学习方法,这往往不过是用勤奋感动了自己,却最终收效甚微。 一般来讲,秦子衿的学习讲究效率,首先她学习时专注非常,哪怕前世她也能抛下智能电子产品,立刻沉浸到学习中去,穿到这里之后,现实世界对于学习的诱惑更少了,她便更能专注。 其次,她并不喜欢死记硬背,并没有哪项考试是原封不动考你书本上的知识,你哪怕一字不漏背下来了,若是无法将考试知识全都贯穿到一起进行理解,依然是做不出好文章的。 再加上秦子衿是有过目不忘的金手指加成的,她在记忆书本上并没有花多少的时间,寻常人科举若是将这些书本上的知识全都记下来,是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与精力的,还需要时时刻刻温习。 但是秦子衿却不需要,所以这倒是为她科举省下了不少的时间。 她大部分的时间都花在将书本知识融会贯通上面了,关于她的记忆能力,玉师傅已经不止一次惊叹她是老天赏饭吃这类型的读书人了,秦子衿倒也不能解释什么,只能做出一副我天生便如此的样子来。 不过,她虽有记忆加成,却没有放松警惕,而是将大部分时间都用在了去理解文章背后的故事上来,有些文章背后的典故,秦子衿前世看到文献或者文章里面写过,她是清楚的,有一些略偏或者前世还未研究到的句子,秦子衿便缠着玉师傅全都讲与她听了。 她觉得,了解背后的故事,对于理解作者写出这句话是有莫大的帮助的。 这一年,玉师傅知晓她的能力后,她与玉师傅其实某种程度上更像是亦师亦友的关系,二人并非是一人讲学而一人专注听讲的模式,更多时候秦子衿与玉师傅是采用的她前世实验室常用的头脑风暴的模式进行教学的。 她们二人常常互相就科考书目中随机挑出一些可能会考的句子,进行思维发散,二人进行各种角度的探讨,互相说服,以理服人,虽然多是玉师傅引经据典赢了她,但秦子衿偶尔也有些新奇的想法会让玉师傅啧啧称奇。 多亏了这种方法,秦子衿对于理解整个书本的内容有了极大的进步,玉师傅引经据典的过程中也为她积累文章素材提供了许多材料,秦子衿每日回去便将在课堂上她觉得进经典的言论记录下来,常常翻阅,若是想到个好的角度,便兴冲冲跑去找玉师傅辩论一番。 所以,她整理的重点便是先前与玉师傅一次次辩论中留下的精品,或是一句脑中蹦出的绝句,又或是一个意想不到的论证角度,每一张纸的记录都是精华,秦子衿又将方才从玉师傅给的纸张中看到的一些新奇的观点还有她自己想到的角度从脑海中过了一遍。 如此一折腾,耗费了不少时间,这宣城便就到了。 秦子衿让车夫就着明日科举场地附近随意寻间客栈再放她下来即可,可这宣城科考的学子实在是重多,天色尚早,那些离考场最近的客栈便早就被人订光了,秦子衿无奈只得找了个稍稍远一些的歇脚了。 你听说了吗?今年沈将军的嫡女也会参加科举呢。 果真?她竟不从武吗? 谁知道呢?听说为了磨砺她,沈将军都没让她入都城学堂,入的是我们邻近宜城的官家学堂。 害,幸好这科举阅卷是瞧不见答题人的,不然呐,哪还有咱们的份儿? 慎言呐李姐。 秦子衿方一踏入这间客栈,便听到二人在那议论,这沈将军若秦子衿猜的没错,便是国主十分信任的那位吧。 在外人看来,这沈将军或许是为了磨砺嫡女,才让她参加科举选拔,可秦子衿不知怎的,许是前世看了些朝堂剧,她方一听到心中第一个想法竟是这沈将军怕是拿捏着武将的威风还不够,还想着从文臣这边捞一杯羹。 不过,这也只是秦子衿突然冒出的想法,甚至一瞬间秦子衿都觉得自己是否有些过度担忧了? 如此想着,她略摇了摇头,将这些与科举无关的想法从脑海中甩出去,便找客栈小二要了间普通的客房。 不过,这供需关系哪怕是在女尊世界,也是运行地极好的。 这几日,科举学子猛增,随之而来的便是客栈价格的急速上升,据秦子衿了解,一般这些普通的客房,住一晚顶多100文足够了,她如今一问,竟需得500文钱,秦子衿差点破口大骂黑店。 但转念一想,这已是她能在这附近找到的离考场最近的客栈了,只得咬咬牙忍了下来。 她压抑住想骂人的冲动,与客栈小二砍价砍了半天,终于店小二见她实在是有股砍价的执拗劲儿,便同意少她10文钱,于是掌柜的含泪多赚了390文钱。 秦子衿自从穿到这里来之后,越发的抠门,出门必砍价,实在是因为她太穷了,只得想着法子省钱,万一这次考不中,往后还得花钱 -- 第30页 想到这,秦子衿对着空气呸呸呸了三声,说的什么胡话,怎会考不中! 她便也不再胡思乱想,跟着客栈小二,抱着大包小包便往楼上客房走去,迎面遇到刚刚在闲聊的二人,那唤作李姐的倒是十分温和:你也是来科举的吗? 废话,这个时间,拿着包裹,不来科举难道来此地游玩吗? 秦子衿还未回答,这位李姐身旁的女子便噼里啪啦一顿输出,秦子衿见她交流的兴致如此之高,便也不想与她抢着说,微微点了下头以示礼貌,便跟着客栈小二进了她的客房。 她坐了好几个时辰的马车,这个世界平民坐的马车并不十分舒适,遇到些颠簸些的路段,颠久了她身上骨头都有些疼,这一路她几乎是在靠温习知识转移注意力,才终于熬到了宣城。 如今终于有了间房可以歇息,她迫不及待先趴到被褥上去好好躺了会,躺着躺着,竟是抵不住疲累小睡了一觉。 一觉醒来,天已有些黑,客房有扇小窗,她见状便想推开吹吹风,清醒一下,顺便看看这宣城夜景。 此时,街边尚还在营业的商店多是已经挂上了灯笼,她从高楼望去,交相辉映,好不美哉。 不知是科举的年轻学子们也下来逛夜市了,还是这座城本就活泼,秦子衿只觉得望下去感觉城中充满了生机。 她因为睡了一觉而有些懈怠的心情便收拾好了,招呼小二给她打了盆水,她简单梳洗了一下,便依旧拿着自己整理的知识点复习最后一遍。 睡前,她忽然想起个可能会考的句子,虽然已经快要入睡了,但她左思右想,还是爬起来又重新翻看了一遍,秦子衿觉得她这前世一考试就有些紧张睡前胡乱猜题,看什么都觉得会考的毛病又犯了。 穿越一遭,好像什么都变了,又好像什么都没变。 她叹了口气,终是彻底放下书本,怀着紧张又期待的心情入睡了。 秦子衿睡前特地将窗户开了条缝,防止早上睡迟了,她睡眠并不十分熟,往往清晨第一缕阳光照到她脸上,她便醒了。 故早上天色初亮,她便睁开了眼睛,也没敢赖床,昨晚的水还剩了一些,冷一些的水正好能让她清醒,她照旧用了。 准备恰当后,她便将贵重物品带在身上,其他的不便带走的在屋中藏好,才推开自己的房门锁好悄悄走了出去,许多学子还未醒,她不想打扰到别人,走路都是放轻了脚步的。 这间客栈距离考场虽不十分近,但是也没有十分远,天色尚早,秦子衿也没雇车,而是选择自己步行,自从穿到这里后,她便爱上了步行,女尊世界尚没有尾气的污染,空气十分清新,早晨吸上几口,秦子衿觉得应该可以延年益寿。 这是她一天中最放松,也是最快乐的时刻。 只是今日的早晨却不同,因着要考试,她便没敢放松,心中始终带着份紧张,秦子衿倒也没有闲情逸致欣赏沿途的雅致,一路疾行去了考场。 方一到,便看到这队伍已经排了有几丈长了。 女尊世界科举进考场前,也需要进行例行搜身,只是没有前世那么智能罢了,多是看看你有没有带什么不该带的东西进考场。 毕竟寒窗苦读几载,压力巨大,难免有些女子想不开会走弯路,对于作弊,是抓的极为严格的,若是搜出来,直接取消此次考试资格。 尽管有如此严苛的规定,每年依旧有一些心存侥幸者和搜身的漏网之鱼。 所以,这科举的搜身环节便一年比一年严格,搜身的时间便也越来越长,若是超了时辰还未进考场的,便也不许进了。 学子们怕耽搁时辰,便只得早早便在这等着搜身了,秦子衿也跟着大家排在了此时队伍的末端。 lrm; 第十九章 该做的准备秦子衿自觉已经做完,所以此时身在队伍中她倒也并没有想着科举的事情,而是放空自己,考前调整好心态。 前世考试前,老师们经常告诉她,考试考的就是心态,秦子衿于是便养成了考前不再看任何的资料,好好休息自己大脑的习惯。 相较于那些一边在排队,一边拿着书本最后时刻依旧在苦读的学子,秦子衿倒是显得有些格格不入,连路旁站着维持秩序的官吏都有些吃惊地打量她。 不过没一会儿,科举学子们便陆陆续续到了大片,秦子衿后面的队伍更是越拉越长,那些官吏们忙着去队伍后半部分维持杂乱的秩序,便也没人有空盯着秦子衿了。 寻常本是要半个时辰后才开始搜身,但是今年来宣城参加院试的学子们格外多,搜身时辰便也提前了,轮到秦子衿时,已过去了有些时候。 负责搜身的女官是要全身上下都搜个遍的,于是秦子衿藏着的十几两银子便就这么被女官搜了出来:寻常人带着本书过来放着,你倒是不一般,身上带了这许多银两。 秦子衿往旁边瞄了瞄,发现地上已堆放了一对先前被搜过身的学子们主动放过去的书本,要知道若不是主动放过去,由搜身女官搜出来的话,是要当场取消考试资格的。 不过还好这女官嘴上虽是吐槽她,却没为难秦子衿,仔仔细细翻看了下钱袋,发现并没有什么夹带字条之类的,便依旧交给秦子衿让她进去了。 -- 第31页 秦子衿忙松了口气,她差点以为这许多银两要被私吞了,这事并不是没有发生过,但是她早晨出门前想了又想,还是觉得银子带在身上更为安全些,还好这位女官并没有看上她这点银两。 秦子衿的考位被分在考院左侧,一人一间隔断,她寻过去坐下时,发现这位置颇为拥挤,堪堪也只够坐下她一人。 不过她这个位置景致还是不错的,正对着院中的竹林,一片翠绿,看得她心情尚佳,由于她忙着赏竹,倒也没感觉到时间的流逝。 所以她尚未觉得难捱,考试的钟声便敲响了。 这次院试的赋题为好生德洽名不犯上,秦子衿略一思索便知这道考题出自《尚书.大禹谟》,其原文为与其杀不辜,宁失不经,好生之德,洽于民心。(注1) 此次考试需要在规定时间内作出300字以上450字以下的文章,秦子衿提笔开始思考,好生之德,则是爱惜生灵,不事杀戮的意思。这与女尊国国主崇尚的和平,尽量避免战争是一致的,这段的主要思想为武力只是一时之勇,并不利于天下大治。(注2) 秦子衿若想在此次考试中拔得头筹,只从寻常角度论述自是有些难以让审卷人眼前一亮,她一思考便喜欢在稿纸上涂涂画画,于是在她终于将一整张稿纸随意涂满时,秦子衿脑中灵光乍现,提笔便在另一张稿纸上作出天下不可以马上治赋,待她仔细读过一遍后,确认没有任何错处,字数也没有超出,才提笔在正式作答的纸张上誊抄了一遍。(注3) 秦子衿作答完之后,距离考试结束还有好些时辰,这里的桌椅坐着她实在不太舒服,她不想太惹眼,就忍着不适赏了会面前的竹子,觉得颇有意趣,眼前忽得瞧见有位学子正往外走去。 秦子衿见已有人交卷,她便也拍拍屁股,收拾了一番,拿着自己的试题离开了此地,正好瞧见她左右的学子还在抓耳挠腮,她便放轻了脚步,尽量不让自己的离开给另外的学子造成干扰。 走出考院时,那位搜身的女官依旧在此地:那个带钱袋子的,你可知你竟是第二位出考场的,先前那位可是我们此地著名的才女呢。 秦子衿与这次女官客套了几句,方一踏出考场,她便明了这位才女是哪位了,竟是她在客栈遇到的那位被唤作李姐的,瞧见她也出来了,那位便主动搭话:此次试题我觉得中规中矩,只是若要出彩却难了些,你觉得呢? 秦子衿见此时天色尚早,便与她在门外攀谈起来:说得极是,若作出一篇中规中矩不出错的文来,却是不难。若想在众多学子中出彩,需得费一番工夫。 二人便又聊了些学问之类的,秦子衿并未表现自己全部的能力,而是压了自己半成的学问与这位李才女论了会,倒是让对方有寻到知音之感:不知这位姊妹来自哪里?在下唤作李之遥,家住宣城。 秦子衿与她聊了会,察觉她并没有恶意,便也友好回复道:在下唤作秦子衿,是潍城那边的。 说来倒巧,我也有一姊妹便生在那边,只是多年未见了。罢了,不提她罢,秦妹可要留在宣城多呆几日,我可跟叶妹一同带着你在这宣城附近游玩一番。 秦子衿想着放榜还有几日,到时江一便会来寻她,她确实是要呆在此地的,若有个本地的友人带着她,她确实也方便一些,至少能寻间便宜些的客栈住下。 秦子衿便点头同意了,这位李之遥面上显得颇为高兴。 正说着呢,考院中又陆陆续续出来一批人,先前与李之遥一直呆在一起的那位便首当其冲,只是她是苦着张脸出来的,脸上没有一丝一毫考完的放松感。 瞧见李之遥身旁的秦子衿,她好似一开始还没认出来,过了一会儿回神了才出声道:好巧!我们竟又遇到了,你是否也觉得此次试题好难,我绞尽脑汁才憋出了一篇赋 秦子衿正准备点头安慰一下她,李之遥已经先她一步出声了:秦妹,让你见笑了,我这叶妹名叫叶南,总是这副咋咋呼呼的性子。 随即,李之遥又接着数落她:这位秦妹学问可比你扎实多了,你呀你,平常学堂里头不用功,现在才作出这副苦相脸,晚了呀~ 说着,便拿手指抵了抵她的额头。 叶南摸摸额头,才凑过去讨好李之遥:李姐,你学问这么好,定是案首啦。可若我没上榜,母亲那边,你能不能替我小小地求求情呢 你呀你呀,说话不要如此口无遮拦,说了多少次了,依旧不改你这毛病,我这学问,也就在你面前卖弄下,学问好的学子那么多,怎么我就一定是案首了?慎言呐~母亲那边待放榜了再说罢,你虽不才,到底应该还是能上榜的。 李之遥絮絮叨叨与叶南说了一堆,可见平常也没少教训这个妹妹。 二人戏闹一阵后,便要拉着秦子衿回李府去住,任秦子衿怎么推辞,也没许她住客栈,秦子衿无法,只得将包裹收拾一番,与这二人一同乘马车回了李府。 原来这李之遥与叶南分别是当地李府与叶府的嫡女,因二人母亲是表姊妹,府邸又离得近,她们二人从小便一块长大,感情自然也是十分深厚的。 -- 第32页 这二人的母亲,皆是当地的商户,虽比不上官家气派,却也是当地有些名气的富户,更因李府出了个才名远扬的李之遥,府上便更得人青眼了。 但这二人府中虽富庶,教养女子却不穷尽极奢,甚至这二人寻常是极为节俭的,院试住的客栈也只是普通的,丝毫没有富户的那股油腻劲儿。 娘,我回来啦。 方才下马车,李之遥便拉着她们二人朝屋内喊,秦子衿随即便见到个与李之遥生得颇为相似的美妇人迎了出来。 这位是我院试一同考试认识的朋友,娘,你快让人把客房收拾下,我要留着她在宣城玩几日,再一起去看放榜。 李之遥母亲与她一样都是热情好客的,见状,忙高兴地吩咐下人去将客房好好洒扫一番,便拉着秦子衿说话。 秦子衿本就不好意思叨扰她人,早就准备了些她从家中带来的吃食与一些小玩意,当做谢礼。 秦子衿本来想着她也没带什么好东西,送出去还怪难为情的,没想到,李之遥一见便有些惊喜:这糯薯糕你是从何处得来的,我已想了好些年了,还是少时在一位姊妹家吃到过呢,软糯可口,只可惜当时却忘了问她配方,再没寻到类似的。 这是我一位好友临行前赠与我的,你若喜欢,我这还有些,都给你了吧,我这位好友,过几日也会来宣城一趟,到时我替你问问有何妙方罢。 你这位好友唤作什么?我记得那时我那位姊妹说这是她家独创的,莫非 她姓江,单名一个一字。 世上竟有如此之巧的事情,我那位姊妹也是唤作这个,不知是不是同一位,差不多是了!到时我与你一道去接她,我倒要问问她这个没良心的,说好了来宣城游玩,竟一直没来! 此事倒是出乎秦子衿的意料,没想到她来宣城院试,竟是替江一认了个亲,李之遥将这等巧事兴奋地去告诉了自己的母亲,她母亲倒也不含糊,当即便寻了辆舒适的马车,由自己身旁的亲信带着许多礼物当天便往江家赶去了,准备明日就将江一给接过来。 毕竟,她好歹也是江一的长辈,于情于理,都该照顾好到她这边来的族中小辈的。 lrm; 第二十章 第二次还未过午时,江一便带着许多江奶奶准备的回礼到了,秦子衿便知她定是高兴坏了,才起了个大早过来。 江一的客房昨日便已仔细洒扫完毕,就在秦子衿隔壁一间,只等着江一今日到了便可入住。 这么多年也不知来看看我这姑母,小没良心的。 哎呀姑母~,祖母天天逼着我去学堂念书,实在不得空呀,姑母见谅呀。 江一一来便蹭到李氏身旁,挽住她的胳膊,撒了好一会娇才哄得李氏眉开眼笑,忙让厨房内都忙活起来,开始上菜。 李氏在外虽是个强悍的,对小辈却是极好。 虽隔了这么多年未见江一,她却依旧记得江一喜食什么不喜食什么,今日这一桌,净是按着江一的口味来准备的。 江一见状,又左一句姑母最好,又一句还是姑母疼我,夸了半天。 江一本就是个生得好的,此会撒起娇来,更像个小孩子般娇憨可爱,直哄得李氏十分开怀。 既已入学堂,你为何不与子衿一同来科举呢? 李家倒是没有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所以吃饭间隙,李之遥还是问出了心中的猜想。 我不欲走科举之路,人各有志,我就想像姑母这般做个商界一霸。 李氏听罢,忙敲了敲江一的脑袋,笑骂道:你这混嘴,我做生意从不以大欺小,怎的就是霸王了? 不过,众人笑闹之后,也是明白了江一是准备继承家中的祖业了,便再没人提这科举之事,毕竟离放榜还有两日,无论多有把握,总归还是有些紧张的。 最近宣城由于等待放榜的科举学子导致人流量激增,这些小商贩们便都卯着劲儿想要小赚一笔,这几日,城中甚至直接弄了个花市,噱头很足。 一吃过午饭,叶南便进来拽着她们去花市玩,美名其曰消消腹中的积食。 江一与叶南都是个活泼的性子,如今这里江一也不需装得老陈,便彻底放开了心性,与叶南一见如故,二人便一齐拽着秦子衿与李之遥一齐往花市去了。 只听见李氏还在后头嘱咐呢,不过应答声早就淹没在门口的人流中就是了。 秦子衿如今刚考完院试,心情也颇为放松,只等着放榜,出来走走她也是极为乐意的。 自从穿到这里之后,她便一直都将自己锁在书本的世界中,从没有主动要求出来散过心,一问便是不喜欢,不想去。 其实,她只是在事情没做完之前并不敢放纵自己罢了。 如今,她也终于可以放松几日了。 李姐,不是我吹哦,你这回遇到子衿呀,可不一定是案首了哦。 江一似乎想起,这一路还未来得及炫耀自己的朋友秦子衿,便跳到李之遥面前得意洋洋说道。 是是是,你的朋友子衿最厉害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案首是你呢。 李之遥是她们之间年纪最大的,也是最为稳重的,寻常一般都是她照顾妹妹们,倒也不与江一计较,何况,她自从上次与秦子衿论过学问后,便觉得,秦子衿此人的学问与她自己本就是不相上下的。 -- 第33页 江一,你别胡说。 江一,我李姐肯定是案首,子衿虽然也很厉害,但是李姐是宣城远近闻名的才女哎,好多人都背地里押她是案首呢。 江一没理秦子衿的反驳,直接对着叶南道:哎呀,不跟你争,她们俩谁是案首我都高兴。 叶南这才满意了,没再缠着江一理论。 秦子衿是第一次逛女尊国的花市,虽然很多东西比不上前世工业化制造之后的精美,但是也有一分古朴的趣味。 只是她银两不宽裕,也买不起什么太贵重的物件,瞧见前方有一卖糖葫芦的老妇人,秦子衿便忽然想起,她已许多没买过糖葫芦了。 前世,她小时候,也是碰见了卖糖葫芦的老奶奶,她小声请求母亲给她买一串,结果母亲毫不留情告诉她,她是个赔钱货,没资格要钱吃糖葫芦。 可是秦子衿明明看到,另一个小女孩的母亲就在给自己的孩子买糖葫芦吃,但是幼时的秦子衿也不敢反驳,乖乖跟着母亲回家了。 只是,小时候没吃到的糖葫芦好像就成了她的执念一般。 她长大后,每逢遇见卖糖葫芦的总要买几串,当生活遇到坎坷时,她也去买几串,买了也不吃,就看着这些糖葫芦的上面的糖汁在她面前慢慢融化,直到不能吃了扔掉。 因为秦子衿总能听到母亲的那句你是赔钱货,你不配吃这些,所以,当她通过自己的努力过上不错的生活时,她依然是那个哪怕买了糖葫芦也没有勇气咬一口的小女孩。 只是,穿到这里之后,她好像无论遇到多困难的事情,都没再想过买几串糖葫芦回来解压了,好像在不知不觉中,她已经戒掉了自己的执念。 如此想着,秦子衿便掏出文钱去老妇人那里买了四串糖葫芦,给她们一人递了一串。 秦子衿也拿起自己的那串,她看着晶莹剔透的糖葫芦,好像看到了当年那个连一串糖葫芦都不配得到的小女孩。 随即她释怀一笑,轻轻咬下一颗。 原来她这些年都不敢吃的糖葫芦,是又酸又甜的呀,秦子衿仿佛看到了那个小女孩在跟她轻轻说:谢谢你给我买糖葫芦吃呀。 重活一回,当年那个心中缺乏母爱的小女孩内心,如今已经被爱填满啦。 所以,她要跟那个小女孩勇敢说再见啦,就好像她勇敢地咬下了第一颗糖葫芦一般。 而那边,江一被家中生意折磨已久,好不容易出来放松几天,看话本的心情压抑不住便开始蠢蠢欲动。 碰巧叶南也是个喜欢看话本的,二人左一本右一本,将这市面上流行的近十来本话本全都抱在了手上。 两人甚至互相安利了起自己看过的好看的话本,看得秦子衿与李之遥是又好笑又有些无奈,学习上可不曾见这二人这般用功。 你听说了吗?沈府嫡女昨日在宜城考试时是第一个出考场的。 果真?武将世家真的要出个读书人了? 又不是第一个出考场便是案首了。 嘘,别说了,小心隔墙有耳。 秦子衿她们走过时,正好听见附近有人在议论这事,这古代的八卦传播速度倒也是蛮快的,昨日的事情便已经传到了邻近的宣城了。 不过,沈将军是武将之首,在女尊国颇有声望,嫡女参加科举却也是件大事,平民间讨论两句也是寻常。 这沈将军,为何不让女儿从武啊?这劳什子书,有甚么好读的? 江一很不解,捧着买来的话本问李之遥,毕竟这事,她知道秦子衿比她知道的还少。 可能是她喜欢念书罢,这事还是不要瞎讨论的好,我听说这位并不是如面上表现的那般心胸宽厚,记仇得很,小心被谁听了去,横生事端。 李之遥日常居住在宣城,对于邻近宜城的消息,自然是通晓一二的,所以听她小声说了这句话后,便也没人再接着这个话题问下去了。 由于此时时间尚早,叶南便提议不如索性在花市附近用晚餐,差人回去说一声便是,不过说着是征求她们的意见,叶南刚说出的当下,便直接派身边跟着的小厮回府去通报了。 宣城河流湖泊众多,靠水吃水,宣城当地的鱼汤乃是一绝,叶南便找了当地做鱼做的最出名的一家酒楼,将清蒸鱼,红烧鱼,酥炸小黄鱼,鱼汤面等等,点了个遍,直接弄了桌全鱼宴。 秦子衿自穿到这里之后,倒是鲜少吃鱼,一是她本身并不十分喜欢吃鱼,二是乡间鱼并不多,价格也比较昂贵,她便索性不吃了。 只是这家酒楼做的鱼味道实在不错,而且还把鱼刺都剔去了,口感很好,秦子衿便每样都尝了点,她尤其偏爱那道酥炸小黄鱼,叶南见状,便又喊店小二再叫了一盘过来。 只是,上菜时却由刚刚的妇人换成了一位男子,这男子自进来后目光便直直盯着秦子衿身旁的李之遥,秦子衿见状,往李之遥面前挡了挡,她便瞧见这男子的眉目瞬间不耐了起来。 秦子衿瞧着面目便有些冷了,正准备让这男子送完饭,便赶紧出去,谁知这男子竟不识趣地要给各位斟茶,李之遥正与江一说着话,尚未察觉这男子的意图,叶南更是个粗心的,压根没注意这男子。 -- 第34页 只余下个秦子衿盯着这男子,拿着个茶壶却不从离他最近的叶南斟起,而是直奔李之遥而去。 眼瞧着他那壶水就要倒在李之遥的衣裳上去,秦子衿直接伸出脚来一勾,这男子脚下没注意,脸朝下摔了个结实。 这动静忒大,引得其他几人都吓了一跳,秦子衿悄悄凑在李之遥耳边将这男子刚刚的举动尽数告知了。 李之遥知道后也冷下脸了,喊了掌柜的来:这男子是你们店中的么?若是,请你解释一番他的行径;若不是,为何会出现在我们的包厢里? lrm; 第二十一章 李之遥与叶南是这店里的常客,而且出手阔绰,掌柜的自然是认得的。 宣城外地来游玩的人并不多,当地商户主要还是做的本地人的买卖,这样的两位贵客,掌柜的心里明白自然是得罪不得的。 掌柜的心里一边暗恼是哪个不长眼的扰了贵客,一边也只能顺着李之瑶的话头往地上摔得鼻青脸肿的那位看去:这这人我从未见过,李姑娘,这位并非本店的呀。 当真?那今日为何是他来给我们上菜? 秦子衿瞧着这掌柜的面上不像撒谎的样子,应该是真的未见过。 这我得问问管事的,各位稍等。 掌柜的片刻间便领了管事的与一位妇人回来了,这管事的一上来便开始赔笑脸:实在不好意思,各位贵客,都是我这做管事的没督促好下面的人,这菜本是由杜大娘给各位上的,谁知她竟是个贪财的,上菜前收了这小厮一两银子,扰了各位,实在是,哎呀,这桌这桌从我工钱里扣,当我给各位赔礼的。 说着,便扯了扯旁边的杜大娘:给贵客们赔罪啊,愣着干嘛! 秦子衿瞧着这管事的,怕是要准备让她们息事宁人的架势,便出声道:掌柜的,还是先问问这小厮究竟想干嘛,如何? 未等掌柜的应答,叶南便一把拎起趴在地上装死的小厮,女尊国女子力气本就大,这小厮刚结结实实摔了一跤,被叶南这么猛地一拽,登时便有点头晕眼花,只得撑着墙弱声回道:我我只是仰慕李才女,想着进来看一眼 你仰慕她,便是将茶水故意泼到她的衣裳上吗?看来你不想讲真话,报官吧。 秦子衿方才看得真真切切,这小厮分明不怀好意,若真是仰慕,断不会做出这种事情,秦子衿虽前世没谈过恋爱,但也见过不少,这点分辨力还是有的。 听到要报官,小厮还未出声,管事的倒有些急了:这这不好吧,小店 有何不妥的,我看还是报官吧。 李之遥也发话了,她本就聪慧,此刻也早已看出了这些人没有讲真话,秦子衿的提议倒也正合她意。 这小厮瞧着这几位是当真想要报官的,便有些慌了,当即便将兜里的几两银子甩给了那位一直没吭声一脸老实样的杜大娘:这银子我不要了,你可没说要见官的啊。 随即,便朝着秦子衿她们慌忙道:是这位大娘找的我,她给了我几两银子,让我想办法将李才女的衣裳弄湿就行,其他的都不必我管,我我想着不是多大的事情,便应了,其余的我一概不知啊,要见官,也该让姓杜的去见官! 一旁管事的听见这话,很是不可置信般朝杜大娘啐了一口:呸,你真是把老娘当傻子耍呢,你与我说是你儿子病了,这小厮给了你一两银子,你急着用钱替儿子看病,让我帮你遮掩着点,现在倒好,亏我还可怜你,我可真是个冤大头哟! 饶是如此,杜大娘依旧是神色不变,只说着:要见官便去见吧。 秦子衿与李之遥她们都有些懵了,出来吃饭这叫遇上了个什么事啊,而且这几人口供全都串不上,一时也分不清是谁真谁假了。 叶南与江一是个直肠子,直喊着让自个的随从直接去报官,她俩夹在其中更是搞不清状况,好好的饭也没吃完,自然一肚子的气。 只是官还没来,倒是跑起来一位男子,一进来就对着李之遥磕头,将李之遥都吓得后退了一步:李才女,是我之前街头一见仰慕你已久,我娘才出此下策,我娘让我等你换衣裳时,等在门外,一解我的相思之情,我一时糊涂听了劝,都是我不好,李才女,求你饶了我娘吧,我再也不敢奢望不属于我的感情了,往后我定会离得远远的。 这出一闹,江一颇有一种现场看话本的架势,面上的八卦之魂熊熊燃烧。 闹到现在,最后还是单相思的事情,这就超出了秦子衿的知识范围了,她也不便过问。 于是,当场的人便都看向了李之遥。 李之遥也是有些惊讶的,她知道有些男子私下里爱慕自己,倒是第一次遇到这么胆大的,女尊的男子一般面皮极薄,都是父母之言媒妁之约来决定嫁娶之事,鲜少有能自己做主的。 李之遥是个心善的,她虽有一丝丝欣赏他主动追求爱情的态度,但也仅仅是微不足道的一点点,毕竟这手段实在是过于恶劣,如此想了想,她还是冷着脸回道:爱情本是讲究的两情相悦,你既不遵循礼法主动寻求之,但你可知,这腌臜的手段并不会为你带来女子的青眼,我未来的夫郎我不求他有本事,横竖是我养他,但我绝不希望他因爱而使这些见不得人的手段。 -- 第35页 所以抱歉,你娘的事情,我帮不了你,你可曾想过,今日若非我这位好友发现,你们的计谋得逞,你诬陷我轻薄于你,我往后该如何自处? 不会的,李才女,我娘只是想让我再见你一面,并不会诬陷你的 这只是你的一面之词,希望此事能给你个教训吧,好好遵循礼法,少生妄念。 这男子也不敢反驳了,李才女说得没错,她娘今日敢让他私会,明日他娘敢做些什么他真的不知道,娘也不会听他的,一心只想着让他早日攀个富贵人家。 江一此刻也不敢看戏了,刚刚李之遥倒是点醒了她,这件事情,乍一看是个单相思的事情,但若是此人攀诬李之遥轻薄了他呢,女尊的男子极为重视贞洁,到时候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就算李之遥没有,群众也不信呀,只得被迫娶了她。 想了想,江一都替李之遥觉得一阵后怕,还好她不太优秀,没有这么狂热的追随者,这是她第一次庆幸自己学问太差而带来的好处。 此时,官府也来了人将这几个人带回去细细审问,得知只是未遂事件,官府只象征性打了几棍子,又罚了些钱,此事便就了了。 只是,看热闹的却已经将这事传开了去了,那些想着也用这类方法与李才女私下见面的男子们,便都歇了这心思了,也算是起了警示作用。 只是闹了这么一波,饭是没吃得完,如今也没有回去再吃的心情了,几人便在附近寻了家做家常菜的酒楼,随意点了些当地的特色小菜,囫囵吞枣吃了吃,便都齐齐打道回府了。 李氏是个消息灵通的,今日的事情她倒是已经听闻了,李之遥刚一回来便念叨上了:遥遥啊,你今日这事办得不错,若是轻易饶了他们,岂不是什么人都敢肖想我们李家的门楣了,放心啊,娘定会给你把关,找个称你心如你意的夫郎。 李之遥虽是个女子,却是女子中比较儒雅的那类,听见李氏在这许多人面前说这话,便有些羞了:娘,你胡说什么呢,女儿暂时还没有娶亲的想法呢。 害,你个姑娘家,提娶亲你害羞什么,横竖娘先替你相看着呗。 李之遥瞧她母亲越说越起劲,也不理她母亲了,直接拉着几位姊妹,往她房间去了。 秦子衿瞧着李之遥,忽的想到自己也快要到娶亲的年龄了,到时娘亲肯定也得给她物色,没想到,她前世没被催过婚,穿到了这,以后倒是要体会一把催婚的可怕了。 这几人一起笑笑闹闹,时间便过得飞快,眨眼明日便到了放榜的时候。 除了江一,其余三人都参加了科考,最担心的便是叶南了,这天晚上,她说什么也不回家,非要赖在李府与李之遥同睡,美名其曰蹭蹭才女的才气。 听江一说,秦子衿学问也是极好的,叶南便求着秦子衿也上了榻,她闹着要睡在二人的中间,总觉得这样,她明日定也能上榜。 叶南实则是孩子心性,虽不愚笨,学习上却不甚用功,往往是快考试了才求着李之遥赶紧给她紧急补补落下的学问。 只是她难缠得很,秦子衿与李之遥只得相顾无奈一笑,依了她的无理要求,叶南这才不闹了。 虽是不闹腾了,嘴上却说个没完:怎么办呀,李姐,我心好慌,若我没上榜,我娘定是要家法伺候的。 现在知道怕了?早干嘛去了,横竖担心也没用,早点睡吧。 瞧着李之遥不愿意搭理她了,叶南便转过头去巴着秦子衿继续念叨:怎么办啊子衿,我该不会真的上不了榜吧,你说我能上榜吗? 秦子衿本想安慰她几句,但她这几日与叶南关系已经熟识了许多,便也不拘着自己了:我不太清楚你的学习情况,但是若与江一差不多的话,恐怕有点悬 江一在另外的房中睡得正香,自然不知她已经被秦子衿拿来打趣叶南了。 叶南听完,心里拔凉,两眼一闭,彻底安静了下来,李之遥悄悄朝秦子衿竖了个大拇指。 要想让叶南闭嘴呀,还得是以毒攻毒。 lrm; 第二十二章 由于今日是放榜日,除了江一,其余三人都没有睡踏实,早早便醒了。 江一是得陪着她们一道去瞧放榜的,自然也得强撑着起床。 此次院试,分为六等,唯有第一二等才能继续参加接下来的乡试,后面的四等是没有资格的,所以叶南生怕自己落在了第三等中,李之遥与秦子衿肯定是第一等的,只是区别是多少名罢了。(注1) 虽说还没到放榜的时间,但是看榜的学子们却已经左一层右一层将那榜围了个里里外外了,待秦子衿她们到时竟都被挤在了外面去了,李之遥索性提议她们几人先去对面的茶楼喝壶茶,慢慢等就是了。 反正现在也挤不进去,待人流过去了,总能看到的。 忒可怕了,咱们今日来得尚早呀,怎的已有这许多人了? 秦子衿她们想要出门时,叶南还觉得时辰尚早,想要歇会儿再去,如今过来,才知道放榜之日的人流有多么可怕。 我早就说了今日人定会多,你偏不听,罢了,慢慢等吧,横竖咱们是挤不进去了。 -- 第36页 李之遥也不恼这许多人,反正该有的结果也变不了,她拉着剩下的几位便去对面茶楼订了个包间,正对着放榜,可以清晰看见对面的情况。 科举中尚有些权贵人家,并不自己在下面挤着看榜,而是让自己的随从去挤去了,她们则坐在这茶楼间品品茶,聊聊天,静待结果即可。 所以,当秦子衿她们一行人过去时,茶楼间倒已经坐了不少人了。 李之遥在宣城当地是有些名气的,所以她一到,便已被许多读书人认了出来,周围便有些窃窃私语的,有些人说李才女定是案首且言之凿凿,而有些人则酸着表示否认,说这不一定是吹得好便是真的有才学。 气得叶南要上去与那些人理论,终究还是被李之遥压了下来,她不想多生事端,清者自清,横竖好事者的嘴是堵不住的。 怎么还没放榜呀,我们得坐到什么时候啊? 江一见已闲聊了好些时候了,这放榜的官吏还是没有到,而这下方看榜的队伍比她们方才来时人更多了,江一这才体会到了科举的可怕,幸好她决定不走这条路,不然她肯定争不过这么多人啊。 等等吧,放榜本就不是这个时辰,只是大家习惯了早些过来,毕竟科举可不就等着这一日吗? 秦子衿出声解释道,她们确实来得过早,只是有些学子比她们更心急罢了。 如此折腾了好一会,下方那些挤在最里层的学子们也渐渐有些支撑不住了,只是人流拥挤,她们也出不去,只能被迫原地寻了个支撑点歇息一会。 而那些本就在外层的学子们,反正也无法第一时间看到榜,倒也有许多暂且不着急的,便也就近寻了地方歇息下来。 日头渐渐升上来了,大家都晒得有些吃不消。 相反,一开始便选择去茶楼的秦子衿她们便显得明智了许多,依旧是优哉游哉地喝着茶,聊着天,丝毫没有紧迫感,除了叶南一人,紧张得茶也喝不下去,偏榜又一直不来,急得她即便是在这阴凉的茶楼内,面上也渗出了一丝细汗。 来了来了,榜来了。 哎呀,别挤我呀。 王姐,快帮我看看我上榜了没? 随着下面的一阵躁动,放榜的官吏们终于姗姗来迟,学子们心急虽心急,却还是自觉给官吏们让了道,那些坐在远处的,虽无法看到榜,此时也是站起了身伸长了脖子。 近处的那些学子们待官吏贴好后,全都一拥而上,趴在榜上细细寻找起自己的名字来,有的找到的,高兴地手舞足蹈出了人群,有些没找到的,则是肉眼可见的垂头丧气。 这番变化瞧得叶南心里是七上八下,她又想挤进人群里去早点瞧上一眼,又怕找不着自己的名字心上难受,很是纠结。 待人群散开了些,叶南还是没忍住,拉着江一下去挤进了人群里,秦子衿只瞧见她们二人好不容易从一处人少的地方挤了过去,结果却又被人群给挤了出来,便觉得有些好笑。 不过这二人在这方面倒是越战越勇,终于是叫她们给挤到了前排,不知瞧见了什么只见兴奋地朝茶楼上挥手,江一也在朝茶楼上的她们不知在说些什么。 秦子衿瞧见了,便被她俩那快乐的气氛感染了,询问李之遥的意见说:不若我们也下去瞧瞧罢。 李之遥也正有此意,二人刚到楼下,江一便拉着叶南跑过来了。 你们俩猜猜你俩谁是案首? 秦子衿听到此话,心上倒是突然间紧张了起来,毕竟能上榜和拿下案首还是有区别的,她对上榜有五成把握,但是对于案首,她倒是一直没想过的,毕竟科举能人众多,她向来也不喜欢对尚且没有结果的事情寄予厚望。 但是江一这么一问,便代表这案首是出在她与李之遥之间的,她衣袖中的蜷缩的双手登时一紧,但还是强装镇定回道:别卖关子,快说罢。 李姐,子衿,我上榜啦,正好是二等后面的部分,差一点就去三等了,好险好险。 不过,你们快猜猜嘛,你们俩到底谁是案首? 叶南兴奋地先汇报了自己的成绩,只是这次她却与江一却一齐选择了卖关子。 李之遥正想去敲叶南的脑袋,旁边却传来别人的议论声。 这秦子衿到底是何方神圣呐?从未听过呀。 是啊,我也想知道她是谁,竟把李才女给比了下去。 别是哪个权贵人家的吧 你当是沈家呐,咱们女尊哪有姓秦的大户人家!何况这科举是出了名的公正,不然我等考了作甚? 是是是,这倒说得极是,只是真想认识下这个新晋的案首呐。 周围人的议论明显已经揭晓了答案,江一她们再打哑谜,也没意思了。 二人齐齐恭贺秦子衿:恭喜你啊,子衿。 李之遥也大大方方朝秦子衿抱拳,道了声:恭喜。 面色真诚,语气和软,是当真恭喜她。 不过李姐,你也很厉害,你是第二名哎,说不定下次了,就超了子衿去了。 叶南怕李之遥失落,一向神经大条的她这次倒是出声安慰起人来了。 -- 第37页 好啊,子衿,那我们明年乡试再切磋。 叶南瞧见李之遥真的全无半分难过的样子,还与秦子衿约定了明年再战,这才放心了。 回到李家,李氏便高高兴兴迎了出来:子衿呐,你可真厉害,街坊邻居都在打听这次的案首秦子衿到底是何许人物呢,我帮你呀,好好美言了一番,日后呐,定能娶个好夫郎。 秦子衿发现,李氏与江奶奶都有一大爱好,就是催婚,且是无形的催婚。 秦子衿面上尬笑:多谢大娘了,只是子衿还得准备明年的乡试,暂时还没有娶夫郎的心思。 哎呀,先相看着嘛~ 李氏依旧是与上次相同的话术。 娘!您今日生意已忙完了? 哎哟,我一高兴呐,给忘了,遥遥啊,你招呼她子衿她们啊,我去铺子里。 知道了知道了,娘你快去吧。 李之遥三言两语将催婚的李氏给忽悠走了,显然是已经驾轻就熟了。 子衿,考过了院试,便有入县学的资格了,你可有心怡的学堂?要不要呆在宣城与我一道入宣城的学堂? 李之遥这话倒是提醒了秦子衿,先前她在玉师傅的学堂学习,主要是做的开蒙的作用,如今院试已经通过,明年便有乡试,她得去新的学堂学习了。 哎,又是一笔开销。 我我再看看吧,我得回去跟我娘商量一下。 其实秦子衿的内心是:我看看哪个学堂学费便宜 只是这话她是不敢说出来的,不然江一她们必得争着替她将学费的钱给付了,秦子衿前世便是什么都靠自己,这一世自然也不能全靠朋友,实在不行,她再接点活计就行,总能凑到银两的。 李之遥心想也是,入学这么大的事情,确实是得跟娘亲商量一下,便也就没再坚持说服秦子衿了。 如今榜已经看了,江一家中还有生意要操心,二人也不便在宣城久留,便决定明日下午就启程回去,叶南虽有些不舍,但她也明白,这个年纪确实该慢慢担起家中的重担了,便也没有强留她们。 李之遥是个心细的,自江一说要回去后,便连夜准备了许多宣城的特产给江一与秦子衿带走,她还特地去打包了好几份酥炸小黄鱼给秦子衿带着,直言让她们得闲便来宣城游玩。 回去的路上,江一瞧见秦子衿好像有心事的样子,她隐约猜到是什么,便出声道:我来时听县城钱家正寻先生给自家幼女开蒙呢,报酬颇丰,你得了案首,名头正响,要不要去试试? 秦子衿一想,这不就是前世的家教吗?她怎么就没想到呢,这可比抄书挣钱多了呀。 lrm; 第二十三章 秦子衿回去好生打听了一番,确实是县学的学费偏低一些,一年只需三两银子,于是她便决定还是去县城入学,寻常若是回家也是方便些。 只是江一给的银子她早已在路上还给了江一,秦大丫那边的几两银子,秦子衿想先给她们留着养老,若非万不得已,她并不想开口要过来。 如今,她正愁着去哪挣出这三两银子呢,毕竟抄书是需要时间的,入学却是耽误不得的。 江一这话可真是解了她的燃眉之急,既是县城钱家,必是与县学相距不远,她若能拿下这差事,便能省了许多麻烦。 于是秦子衿回来的第一件事,便是暂未回家,而是先去这钱家,看能否拿下这教书师傅的差事,本以为还需得考验一番,谁知她于宣城拿下案首的事情竟已有人传了回来。 这钱家待知晓来寻教书师傅差事的竟是刚刚放榜出来的案首,便什么都没作要求,当即应允了下来。 要说这钱家,本意只是寻个普通的教书师傅,给幼女开开蒙即可,连玉师傅那样学问的她们都没有抱希望能寻到。 谁知竟是新晋案首来应这差事了,且这银钱只要了四两银子,包吃包住即可,从县学回来后她便能教学,钱家自是求之不得的。 钱家也算是富庶人家,这县上的几家药材铺子都是钱家在经营着,银钱自是不缺的。 幼女钱宜呢,尚且只有三岁幼龄,倒也不需如学堂那般早日便晨读,学一日方休。钱家老太太只是希望幼女能在家中有个教学的氛围,多识得几个字,懂些学问即可。 这钱宜日后若是有读书的天赋呢,便去科举,她们也是供得起的;若是想继承家业呢,也自然可以。 所以这秦子衿的教学时间呢,看似不多,实则对于钱家而言,已经足够了,何况新晋案首的学问可是花再多银钱也买不到的嘞,人家一年只要了四两银子,可真算得上物美价廉了。 秦子衿觉得自己寻了个好差事,钱家呢,觉得自己捡了个大便宜。 这桩差事,是两全其美,人人都满意。 江一也很是满意,秦子衿喜欢自食其力,不愿意白白接受她的帮助,但是她也不想看着自己的朋友为了银钱发愁,如今这个差事正好完美解决了这个问题。 她当初刚刚听到时,便觉得秦子衿可以一试,只是也不知她情不情愿,后来去宣城玩闹间便忘了,还好钱家还没找到合适的师傅,不然真是可惜。 与钱家说定之后,秦子衿明日便要过来教学了。 -- 第38页 县学的入学是三日后,所以秦子衿正好可以趁着这段时间,回家中一趟,拿一些所需的物品,明日过来后,再与她的小学子先熟悉一下。 教导小朋友,秦子衿不算有经验,她前世只是去做过一次公益活动时与小朋友接触过,其中有调皮的,有腼腆的,一天下来她累得够呛。 也不知这钱家幼女究竟是何种脾性,若是个顽劣异常的,秦子衿还真觉得对她是个莫大的挑战呢。 子衿,回来啦,娘听说你得了案首嘞,娘就知道我们子衿最厉害嘞。 子衿啊,在宣城可还吃得惯嘞,奶给你备了好多你爱吃的,快进来。 秦大丫与秦老太瞧见秦子衿从马车上下来,忙从门口迎了上来,也不知站在门口等了多久了。 江一也下来啊,大娘准备了好多嘞,别嫌饭糙,先吃点再回去,跟你奶说好嘞。 秦大丫瞧见江一也在马车上与她们问好,便将江一也喊下了马车,秦家两位盛情难却,江一最终也没太推辞,毕竟她祖母已经知晓了她会晚些回去,她也不怕她老人家担心了。 娘,奶奶,明日我便走嘞,我在钱家寻了份教书先生的差事,不辛苦,还能赚个县学的学费,人家包我吃住嘞。 秦子衿今日便是回来收拾东西的,自然得早点切入正题,省得娘亲和奶奶晚间知道太失落,毕竟她只能在家中呆一晚。 好,好嘞,子衿现在都不用咱们操心嘞,哎,都是娘没本事,上学的钱还得你自个来挣。 奶把你上次剩的银钱给你,去了县城身上也得有点钱,你娘和奶不用你操心,我们有口吃的。 秦子衿好说歹说,才没让秦奶奶将这笔钱拿出来,她一再保证她身上还有些银两,人家给的银钱交了学费也还能剩下些,为了让她们放心,秦子衿还特地多说了些报酬。 秦大丫听见之后才肉眼可见地放心了,秦老太也没再提这事,不过二人却心照不宣地明白,这笔钱她们是不会动用的。 吃了顿丰盛的早晚餐后,江一将车上李之遥带给秦子衿与家人的礼物全都拿了下来,分给秦老太与秦大丫后,她才与秦子衿告别回去了。 祖母已好几日没见到她了,肯定是想念地紧,而且她也与学堂告了好几天的假,得回去补补功课,免得明日又被玉师傅抽查。 哎哟,这许多东西嘞,子衿啊,你下次去啊,咱也得给人家带点特产去嘞。 刚刚给礼物时,江一便与秦大丫她们解释了李之遥与她的亲戚关系,并且秦子衿也与她们如今是朋友。 秦大丫这才知道,原来秦子衿这次去考试竟遇上了江一家的亲戚,一面感叹真是巧,一面又感激人家送这许多东西。 早知要见朋友,秦大丫肯定得给秦子衿塞上许多特产带去的。 如今,平白拿人家这许多东西,秦大丫和秦老太心中都有些过意不去。 娘,奶,你们就放心拿着吧,女儿下次去啊,您们再给我多带点给人家去就行嘞,之遥与叶南都与江一一样,是极好的朋友。 听到秦子衿的宽慰,秦大丫和秦老太才将这些都收进了屋,只是仍有些不好意思,暗暗盘算着当地有哪些特产可以下次让子衿给人家带去的。 秦子衿只当这二人已坦然接受了,她便也进屋去收拾点日常家用物件带去钱府,当然,最最要紧的是她学习的物件,接下来,她便得一边挣钱一边准备明年的乡试了。 乡试可没有那么简单,这四书五经呐,她念完顶多是入个门。 女尊国的乡试中增加了一门考试内容叫帖诗,她得现场吟诗作对,考察你引经据典的能力,又考察你诗中的意趣与情境,可不是随随便便便能出彩的。(注1) 除此之外,你还得尽可能去熟读你所能知道的,可能会用上的古籍,例如你若选择《礼记》作为自己的本经,那么《仪礼》和《周礼》你便必须熟读且研究透彻;若你选择《春秋》作为自己的本经,那么你必须要读的还有《左传》、《公羊传》、《谷梁传》,更别说那些研究经史子集的了,《老子》、《庄子》等等外加《史记》与二十四史中其他的史书,没有哪一本是不需要熟识的。(注2) 秦子衿知道,她刚刚在脑海中有印象的这些呐,只是个开始。 古人的古籍与著作浩如山海,她尚且只学了其中的牛毛而已。 可以说,她的科举学子之路,她尚且迈出了最简单的一步,日后还有许多的学问与领域等着她去探索。 只是这是后面要担心的事情,秦子衿相信以她过目不忘的本领,定能在有限的时间内尽可能学到更多的学问的。 眼前的事情是,她明日便要去钱府了。 这次回来后,还未见过玉师傅,秦子衿想着出发前,怎么着也该跟玉师傅道个别,玉师傅现在恐怕还在学堂中教书,此时正是快要下学的时候。 秦子衿便决定去学堂外等着玉师傅,提前与她也道个别,却在学堂内瞧见了许久未见的吕大妞,吕大妞瞄见秦子衿后,肉眼可见地打了个哆嗦,她可是听到秦子衿得了案首,日后不来玉师傅的学堂了,她才敢过来的。 王小凤的余光也看到了秦子衿,听说秦子衿得了案首,学堂中都传遍了,玉师傅也是肉眼可见的开怀,王小凤将头埋得更低了,生怕秦子衿再来找自己麻烦。 -- 第39页 可她们二人却没想过,若不是她们主动先找了秦子衿的麻烦,秦子衿才懒得搭理这二人呢。 秦子衿仿佛瞧不见般,站在门外乖乖等着玉师傅。 玉师傅宣布下学后,陆续便有学子出来对她说着恭喜,秦子衿也都一一笑着谢过了,待学子全部走光后,当然也包括装作看不见秦子衿偷偷溜走的王小凤与吕大妞,若说从前,这二人还敢因妒忌而招惹秦子衿,但如今秦子衿真的得了案首,这二人却是怂得再不敢多说一句了。 玉师傅,我明日便去县城了,我寻了份为钱家孙女启蒙的差事,正好也能在附近入县学,日后怕是不能常回来了,子衿特来与师傅辞行。 你院试成绩尚佳,切勿自满,入了县学,依旧得谦逊好学,乡试更是难上加难,切不可于求学中懒散,古人云慎独二字,我便赠予你,望你时时谨记。 秦子衿知道,这是玉师傅希望在没有她管束的时候,她依然能够不畏艰难,一心求学,玉师傅用心良苦,秦子衿自然是保证时刻谨记师傅的教诲。 lrm; 第二十四章 秦子衿方一到钱家,便瞧见已有人迎在门口了,见她来了,立马上前帮她将行李都拿了下来,随即便送去了为她准备的客房中,可谓是礼遇有加,秦子衿便也没推辞。 既已有人替她拿了行李,秦子衿便索性去前厅见钱老太一家了。 钱家人丁并不复杂,钱老太仅育有一女,此女娶了门当户对的生意人家长子做夫郎,二人也只育有一女,便是年仅三岁的钱宜。 其他并无其他主子了。 今日是秦子衿第一天来钱家,钱家虽是生意人家,却极有礼数。 按理说,只是开蒙师傅,并不需摆那许多虚礼,但是钱老太却让小钱宜依旧是规规矩矩行了拜师礼,才三岁大的小奶娃,这拜师礼倒是行的是有模有样的,可见是在此之前已经练习了多次了。 钱宜行完礼后,便躲在自己的娘亲后面朝着秦子衿做鬼脸,被钱老太发现,呵斥了一番才作罢。 秦子衿笑着阻止了钱老太,爱玩是幼童的天性,不需过分的遏制,秦子衿觉得女尊国要强求年幼的孩子日日去啃读晦涩难懂的书籍实则是强人所难。 她瞧见钱宜那副活泼好动的模样,便知她并不是个肯安安静静读书的主儿,心中便已有了主意,学习的第一步一定是培养兴趣,若是有了兴趣,才愿意往内钻研,所以秦子衿并不准备一开始便掏出枯燥的古籍开始讲学。 钱家倒是并不骄纵着钱宜,既然秦子衿已经来了,这几日又不需去学堂,钱家便想让钱宜与秦子衿先在一起相处几日,彼此先熟悉一下。 所以,行完拜师礼后,钱老太她们便已经先后离开了,钱宜也想离开,却被她娘亲细细告知了这位秦子衿便是她以后学习的师傅,她需得跟着师傅。 钱宜撇撇嘴,好像听懂了,又好像没懂,但是却没跟着走就是了。 你便是钱宜对吗? 秦子衿尽量蹲下身子,与这还没到她膝盖的小奶娃尽量平等交流。 师傅都知道了还问我作甚? 钱宜觉得秦子衿的到来,让她失去了娘亲的疼爱,都不带她玩了,所以她对秦子衿是有些敌意的,但是娘亲和祖母之前千叮咛万嘱咐说她得喊对方师傅,她虽不喜欢她,却也不敢不喊师傅,不然娘亲定得罚她了。 人小鬼大,那你知道师傅是来做甚么的吗? 秦子衿瞧着面前脸蛋肉乎乎的钱宜,奶凶奶凶的,实在是有些可爱,没忍住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 钱宜被捏了脸蛋,有些不悦,但想到娘亲平常也经常捏她的脸蛋,所以师傅捏一下应该也没事吧,于是便出口回道:娘亲说师傅是来教我学习的。 嗯你这么说呢,也没错,不过我们一边玩一边学好不好呀,钱宜就当师傅是来陪你玩的呀。 钱宜只是个三岁的小孩子,正是天真烂漫想要玩耍的时候,秦子衿哄钱宜简直是拿捏住了她的喜好,当她听说师傅是来陪她玩的时候,她圆溜溜的小眼睛便迸出了亮光,全然没有了之前那股敌意。 秦子衿瞧着钱宜与她已经不似一开始那么抵触了,便拿出了她先前托钱家去买的一系列启蒙书籍,外加一些女尊国现今流通的一些儿童绘本,当然有些女尊国没有的,秦子衿上次回家便回忆着做了一些笔记,例如一些简单的儿歌,课堂小游戏,一些小故事啊什么的,这都得多亏了她前世那次公益活动,她提前做了些功课,现在倒是用上了。 女尊国没有拼音这一说法,秦子衿也不便引入,毕竟这里也没有拼音书籍给幼童读写。所以秦子衿教钱宜识字,便是从简单的教起,每一个字配上一个小故事或者是一个口诀,不过对于小孩子而言,她们还是爱听故事比较多。 钱宜对于配了小故事的字便认得格外的快,秦子衿深知学习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它贵在坚持,所以她倒也没有一次性教给钱宜太多字。 今天她给钱宜规划的字体任务学完之后呢,她便开始给钱宜讲一些历史故事,帮她从小树立起正确的人生态度,当然前世秦子衿记得的那些童话故事更是哄小朋友的利器,钱宜听的是如痴如醉。 -- 第40页 才一个半日相处下来,钱宜便已经改口喊秦子衿子衿姐姐了,亲热地不行。 晚间钱大娘来领钱宜回去的时候,发现秦子衿已经与她相处地这么好,而且才一天,钱宜就已经识得了不少字,更是在心里暗暗庆幸这案首就是不一般,真是没有找错人呐。 钱宜学得好,钱家自然是更加礼遇秦子衿,不但非拉着秦子衿与她们一道吃饭,还非要将家中珍藏的一方好砚台赠与她,秦子衿推辞了许久都没推得掉。 晚间,秦子衿回到自己的客房后,更是惊讶,她本以为只是间普通的客房,结果大得惊人,都快比上江一的房间了,房间一分为二,一边是她休息的地方,一边是她学习的地方。 房中笔墨纸砚备了个齐全,她能想到的书籍啊,钱家都替她买回来堆在书桌后的架子上了,甚至还给她配了几珠绿植养养眼。 秦子衿一时不知道她是来打工的,还是她才是主子了。 秦子衿不禁暗想,这钱家怪不得姓钱,真是富庶啊。 钱家对她如此厚待,她更得尽心尽力教导钱宜了。 钱宜现在正是好奇心旺盛的时候,秦子衿便将作为学堂的屋内所有的物件都用纸条写了下来,唤了随从来,将这些东西都连夜贴上了对应的位置,只等着第二日一同与钱宜学习。 果然,钱宜一大早迈着小短腿跑过来,瞧见了抬头便问她:子衿姐姐,这上面都是贴的什么呀? 宜宜,秦子衿指着一张椅子问她:这个我们平常叫什么呀? 是娘亲坐的椅子!钱宜兴奋抬头,为她知道答案感到很自豪。 对啦,那宜宜知道它为什么叫椅子吗?宜宜想知道这个字怎么认吗? 秦子衿循循善诱,也难为她昨晚在脑海中检索出了这么多典故,今天才能一个个讲给钱宜听,钱宜倒是听得津津有味。 其实钱宜脑袋瓜很灵,就是这个年龄段的孩子注意力常常集中不了多久,她若是认真听,便很快学会了,若是注意力不集中了,便显得心不在焉,秦子衿也不着急,往往先与她玩会游戏,再慢慢引导她回来继续学习。 如此,秦子衿与钱宜度过了愉快的几日,她本以为钱宜若是个调皮的,恐怕会难以教导,谁知毕竟是个三岁的奶娃娃,秦子衿若是顺着她的兴趣来,她便能不知不觉学去不少知识。 而且秦子衿并不急于求成,钱宜只觉得每日来跟这个漂亮姐姐一起玩会游戏,听一会漂亮姐姐夸自己真聪明,比从前她一个人自己玩还有有趣。 而且,回到娘亲房中,娘亲和爹爹也会夸她,还会亲亲她的小脸蛋,钱宜觉得子衿姐姐来了之后,娘亲好像比从前更喜欢她了,也不会责罚她了,所以每日去找秦子衿时她都是乐呵呵的,丝毫没有幼龄孩童的厌学心理。 钱老太瞧着自己的小孙女一日比一日进步,心中也是高兴,因着秦子衿明日便要去县学入学,入学日是需要交学费的,秦子衿便想着先来找钱老太预支三两银钱交学费,待说清缘由后,钱老太想着钱宜被秦子衿教导地如此聪慧,二话没说便拿了三两银钱给她。 钱老太又吩咐管家给秦子衿准备了一套全新的笔墨纸砚,还有若干去学堂秦老太觉得需要带上的其他物件,都准备完之后,钱老太瞧着秦子衿这一身实在是太过朴素了,想了想还是出口道:子衿呐,这县学可不比乡下,富贵人家多的嘞,你这身啊,可不像案首穿的,我去给你寻件好料子的衣裳,可别被人瞧不起了去。 钱老太如今与秦子衿熟识了,发现秦子衿身上倒并没有读书人端的那股架子,便也亲亲热热喊她子衿了,秦子衿听完正欲拒绝,钱老太仿佛知道了她接下来要说的话似的:可不兴拒绝我这个老婆子啊,不然我可气着了,我年纪大了,可不能气伤了。 秦子衿瞧着钱老太是铁了心要给她寻件好衣裳,拒绝的话便也只能作罢了,她想了想这或许也是件好事。 前世经常有贫苦人家的孩子在学校被霸凌的例子,即使在女尊国,也不代表没有这种现象,若是县学里也有这种孤立寒门学子的风气,那一身好衣裳确实能给她省不少潜在的麻烦,到时,总不至于还有人寻她的麻烦吧。 钱老太瞧见秦子衿不再拒绝,便兴冲冲去库房拿了好些成衣出来了,秦子衿与钱宜的娘亲身段差不多,所以这些皆是钱大娘还未穿的新衣裳。 只是钱大娘平素喜穿花哨些的布料,秦子衿却喜素净低调的,她在一堆颜色艳丽的衣裳中,终于挑出了一件月白色的衣裳。 lrm; 第二十五章 钱老太让秦子衿拿着回去试试,不合身再回来换别的,秦子衿估摸了一下应该大差不差,她便当场套在外衣上试了一下,见身量差不多,便当场谢过钱老太收下了。 毕竟衣裳与她而言只是蔽体之用,秦子衿不是很讲究这些。 钱老太瞧着秦子衿穿着这月白色的衣裳,显得她气度翩翩的,便也十分满意,这才像个儒雅的读书人嘛。 第一次去县学,秦子衿倒是没有那种想象中的紧张感,可能是因为穿越这种离谱的事情她都经历过了,对比之下,入县学这种档次的事件,只能算是小巫见大巫了。 -- 第41页 伴着窗外的一缕凉风,秦子衿依旧是睡得格外踏实。 不得不说,有钱真的很好,钱家的床褥比起她自己家中简直舒服了不知多少倍,女尊国又没有闹钟,秦子衿来的第一天早上甚至睡过了头,于是,她这几日便都把窗开着睡,早晨便有足够的阳光照在她眼上,省得再跟上次一般闹笑话。 这县学便在离钱家脚程大概五分钟的地方,秦子衿来去倒是非常方便。 她上次摘得案首的事迹,早就已经传遍了此地,故她方一进得学堂时,学子们虽在议论新晋案首也要来此读书,却并不知她长相,看了她几眼后便也未曾太去在意她,秦子衿便寻了个前排角落的位置坐了下来。 子衿! 伴随着一声熟悉的叫声,秦子衿抬头一看,居然是江一。 她这一声喊,学堂中的学子全都知道了她便是秦子衿了,一时间纷纷都将目光看向了她,这其中有羡慕的,有敬佩的,自然也有嫉妒的。 秦子衿生得好,容貌在此地可以说是数一数二的,再加上她那股读书人出尘的气质,尤其是配上月白色的衣裳,仿佛话本里的俊俏女子,方一进来便是焦点,只是这样相貌的,寻常大多是富贵人家的子弟,只是听说这新晋案首是寒门出身,众人虽是多看了几眼,却也并未过于关注,毕竟读书人,始终还是更钦佩学问好的学子。 如今随着江一的这一声喊,众人才醒悟,这位女子不仅生得好,学问还好,她居然便是新晋案首秦子衿! 一时间,大家的焦点便彻底聚到了秦子衿身上。 始作俑者江一浑然不觉,拿出自己的书袋在秦子衿身旁理直气壮坐下,秦子衿有些惊讶,便转过头去问江一:你怎么来了? 害,我跟祖母说,我想与你一同上学,祖母自然希望我多跟你玩啦,我跟你讲啊子衿,你不在,上学一点意思都没有! 可这不是考上才能入学的吗? 害,这个嘛我祖母与学堂师傅有点旧交,塞了三十两银钱,我便来啦! 秦子衿:,打扰了,有钱真的无所不能。 但,秦子衿有些怕伤到江一的自尊心,欲言又止了半天,终于还是问出了她很想问的那个问题:江一,这里的学子都是院试一二等的,你来这,真的听得懂么? 谁说的!子衿你真是一心读书,小道消息一点都不关注的,我跟你讲喔,这县学虽然大多是院试一二等的才女,但也有小部分是家中花十倍到几十倍银两不等塞进来的呀。 秦子衿十分不理解:图啥呀? 你们这种学问极好的人根本不明白我们这种学不懂的人的苦恼,她们家中将她们送进来,主要是为了跟你们这些优秀的学子在一起耳濡目染,若是处个朋友,还能请教下学问,点拨一二,另外呢,也是为了感受这种学习的氛围,害,反正去哪个学堂都一样嘛,何不去个最好的学堂呢?而且县学还可以靠这项生意,每年多挣不少银两,大家都开心的呀。 秦子衿依旧有些疑惑:所以师傅讲学,你们听不懂怎么办呢? 江一:搞得好像我们在其他学堂就能听得懂似的。 秦子衿:好吧,有钱人的世界她不懂。 她明白了,这就相当于前世学校中的借读生,没想到女尊国已经出现了这种制度,这在她以前研究的史料上倒是从来没有记载过,果然在后世研究女尊国比不上亲身经历来得详实啊。 在这种制度下,有时候家长明知是没有结果的,但还是想图个心理作用。 当然,若是真心想学,在这样的气氛中,确实是进步比较快,纯看个人选择。 她们有很多种选择,而秦子衿没有,她只能在科举这一条路上一直坚定地走下去。 横竖江一又成了她的同座,秦子衿心中还是有些高兴的。 江一是她来到这里之后的第一位朋友,且为人赤诚,凡事真心为她着想,秦子衿虽口头上表现得不多,但是她心中是很在意这位朋友的。 县学的师傅一共有两位,一位讲如何作帖诗,一位便跟玉师傅一样讲学。 教作帖诗的那位唤作言师傅,是位和蔼的老妇人,并不像玉师傅一般严厉,与大家讲起话来都是笑眯眯的,只是私下秦子衿听江一讲,这位言师傅可不像表面上这般和气,最好还是不要在她的课上调皮,她凶起来很可怕,比起玉师傅来还要可怕上三分。 而另一位便唤作菁师傅,这位菁师傅倒是跟玉师傅有些相似的,眉目皆带着一股严厉的气质,叫人一望便有些生畏,讲学时都是随身带着戒尺,见谁不认真便要敲上几下,所以这一天下来,大家都怕极了菁师傅,因为畏惧,所以菁师傅的课堂上纪律便格外地好,连江一都是绷直了身子坐着听的。 虽然秦子衿瞄见了她佯装认真的眼神中带了一丝的迷茫。 秦子衿,你收拾好过来一下。 下学后,秦子衿正在收拾自己的书袋,准备跟着江一一道出去呢,却被两位师傅给喊住了,秦子衿只好让江一再等自己一会儿,她大概也能猜到是什么事情。 -- 第42页 秦子衿,你这次得了案首,明年的乡试你预备参加的吧? 待得了秦子衿肯定的答案后,言师傅便又接着说道:时间有些紧迫哦,你自己要规划好时间,若有什么不明白的,可以随时来问我和菁师傅,你若是有能力,最好自己赶赶学习的进度,乡试可不比院试,你切勿自满误了大事喔。 菁师傅想来私底下是不善言辞的,所以言师傅说着时,她只在旁边连连点头,以作附和状。 两位师傅的关心秦子衿早已猜到,毕竟她听说这县城已多年未出过院首,所以这几日她的名字基本传得人人都知晓了,她一开始便拿了院首,后面大家便会对她投去更多的期望。 所以,言师傅与菁师傅的意思与先前玉师傅叮嘱秦子衿的大致相似,都是怕她得了个院首便满意了,止步不前,话语间更是透露出对她更多的期待。 秦子衿突然觉得自己学习的压力有些大,承载了太多人的希望了。 回到学堂里时,还有几个学子还未离去,江一早已收拾好在位置上等她了,瞧见秦子衿回来,便好奇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大事,就是叮嘱我一些学业上的事情。 子衿,我以前特别羡慕你,你学问那么好,人又生得好看,但是吧,我感觉你压力也好大,像我吧,学问不行便回去继承家业了,反正我一直学问上不怎么样,就算我现在认真上学,但横竖也没人指望我能读出个花来,你就不一样啦,人人都觉得你那么厉害,定得拿第一的,哎,反正这事搁我身上,我承受不来。 秦子衿没想到江一大大咧咧的性子,这次竟看这么通透,不过她一向觉得,有压力便才有动力,她倒是不觉得有什么承受不来的,这正好还能督促她更加勤勉学习。 秦子衿笑着答了江一几句,便与江一一道出去了,此时学堂中已经没有其他学子了,她俩便开始有一搭没一搭闲聊起来。 江一,你入了县学,歇在何处呢? 我以后就不能常回家啦,其实我家的大部分生意是在县城的,我寻常也是跑来跑去的,现在在这边入学反而方便,前几日我已经打扫出一处宅院啦。 江奶奶思念你怎么办呢? 祖母也同我过来啦,家中有王叔打理着。 秦子衿与江一并非住在同一方向,所以出了学堂大门,便挥手道别了。 快要走到钱府时,秦子衿便瞧见钱宜小小的一个人,坐在钱府门口,往外张望着,待她一走近,钱宜便跳起来:子衿姐姐! 秦子衿一把将扑过来的小奶团子抱住,这来钱府几日,倒好像多了个小妹妹,但是钱宜生得可爱,秦子衿并不反感,也愿意一有时间便跟她一处玩,顺便教她些学问。 哎呀,子衿啊,宜宜这孩子,瞧见你今日不在家,一顿好找呢,这不,非要坐在门口等着你下学,说啥都不进去。 钱宜趴在秦子衿肩上转身朝自己的娘亲吐了吐舌头,可爱极了。 lrm; 第二十六章 第一天入学,其实两位师傅倒也并未讲些多么高深的学问,主要是介绍下课堂纪律,然后顺带着说了一些基础知识,便到了下学的时间。 大多数学子其实并不准备明年的乡试,所以大家的学习进度不需要十分快,但是秦子衿是肯定要参加明年乡试的,所以她的进度便没办法跟着学堂师傅那般一步一步来,女尊国的学堂并未像前世一样分年级,大家都是在同一间学堂内学习,只能说进度大致相似,但是肯定有些学问不那么优秀的学子和一些学问格外精进的学子。 秦子衿的进度若想赶上乡试,她便得完全不按照学堂中的进度来,所以,她晚间与钱宜玩了会游戏,又教了她一会《百家姓》后,秦子衿便将钱宜送到了钱大娘的院子里。 钱宜年纪虽小,但是若是能让她感兴趣的东西,她学的都格外的快,所以秦子衿每日给她制定的学习任务她完成得越来越快。 秦子衿只需时时带她温习一二,她便能记得牢牢的,并不需要秦子衿额外费多少心思。 所以她与钱宜约定好,明日再来找她玩后,她便回到了自己的院中。 秦子衿前世虽已经研究过不少古籍,但跟乡试的比起来还是不够,乡试的出题范围广之甚广,若是考官决意加大难度,刁难一下考生,找本偏颇的出道考题,那估计得落榜一大片。 这种情况并不是没有,秦子衿今日便听言师傅提及前些年有一次考题出得格外得晦涩难懂,而且出自一本鲜少人读到的古籍,那一年考完,考院门口便没几张笑脸,甚至有几位偏激的,回来便想不开了。 言师傅与秦子衿说这些,便是让她切不可只顾先前的那几本书籍反复研读,也需得多看看其他的书籍,并且言师傅今日还应允她,学堂中珍藏的书籍她全都可以借读,意在希望她有限的时间内可以尽可能研读更多的古籍。 秦子衿便也没客气,当即便去挑了一本带回来了,她记忆力惊人这点,她需得时刻利用,今日她借的这本便是《左传》,篇幅较长,就算秦子衿记忆力超乎常人,将这本从头到尾翻完也需得花费许久的时间,更何况她还得对其进行理解,秦子衿学至深夜,也才堪堪看完其中的七分之一,这还不包括她不太理解的部分。 -- 第43页 秦子衿将自己不会的部分都抄录了下来,预备明日带去学堂请菁师傅解答。 不过,她这动脑过度就疯狂感到饥饿的毛病着实有些烦人,若是在家中,娘亲倒是会提前在锅中煨上几块馒头,她拿来充饥甚好。 只是,这是在钱府,夜已深了,秦子衿也不好意思喊人来给自己做宵夜,虽然钱家人待她极好,连带着家中的下人也不敢轻慢了她,但是秦子衿这种接受了前世人人生而平等的思想的人,实在做不出大半夜将别人喊起来给自己做宵夜这种事情。 她本准备熬一熬兴许便睡着了,谁知今日偏偏不争气,她在床上翻来覆去,实在是饿得难受。 思来想去,秦子衿还是爬起来了,兴许厨房还有些糕点,她可以填填肚子呢。 她上次在府中闲逛时,偶然逛到过厨房附近,所以她依旧是拿了一盏烛火,凭着上次的记忆,一路摸到了厨房。 厨房的下人们早就去休息了,此刻屋内黑漆漆的,空无一人,秦子衿壮了壮胆,才伸手推开了屋门,她就着微弱的灯光翻了半天,这厨房竟被吃得空空的,一点吃食都没落下。 其实秦子衿不知道的是,寻常的富贵人家怎可能厨房没有一点吃食呢?全因是钱家待下人和善,这吃不完的吃食是允许下人们带回家自己吃的,此举呢,一来呢,是让钱家主子们总能吃到新鲜的吃食,毕竟放到第二日口味确实差了些;二来呢,有些下人家中贫困,这些吃食钱老太不在乎,但是对于人家却是宝贵的粮食。 钱家是做医药生意的,自然见得的穷苦人家多了些,医者仁心,钱老太在这方面并不严苛,多是能帮则帮。 所以,这些厨子厨娘们每日回家前,便会都将白天用剩的部分大家分一分带回家去,第二日便会有人送新鲜的过来。 这可就苦了秦子衿了,她并不知这项不成文的规定,在这厨房翻了半天,除了翻到点面粉,其余的,便什么都没有了。 无奈,秦子衿只得拿着这堆面粉给自己和顿面,凑合一下。 她前世便是独立生活,只是都是在学校,吃的是学校的食堂,自己做饭的时候并不多,唯一一次见人和面,还是有一次去导师家吃饭,师娘当场和的。 也亏得秦子衿现在记忆好,这事已过去了许久,她饥肠辘辘的胃硬是逼她想了起来,她依照脑海中的记忆,学着师娘也加了点水,便开始装模作样和起来,秦子衿现在手劲比从前大了许多,所以倒也不觉得手腕累。 锅中水烧开的工夫,秦子衿的面便和好了,反正也是临时应个饥,秦子衿将面团摊平,胡乱切了切,便往锅中扔,也好歹是给自己整了碗白水煮面。 味道确实不怎么样,但是充饥是足够了,何况煮面的过程中,她还突然发现旁边有个筐里打开居然是鸡蛋,她便顺手给自己加了个蛋。 秦子衿吃饱喝足,将现场整理干净,力图做出没有人来过的假象,待检查完毕后,才悄悄离开了。 吃饱之后,秦子衿很快便睡着了。 第二天早晨大家一块用早饭时,秦子衿忽然发现有个大娘上来悄悄跟钱大娘汇报说,厨房不知是遭了贼还是有老鼠,数来数去,竟少了个鸡蛋。 钱氏疑惑这么小的事情何必来找她汇报呢,但是想了想还是说道:只是个鸡蛋,若是贼便算了罢,另外将厨房打扫一通,看看是否是老鼠。 是,奴婢就是想的若是老鼠,咱们打扫厨房得耗费许久,恐怕今日午膳得耽搁些。 钱氏这才明白,原来特地来与她汇报的原因,是这厨娘怕耽搁了午膳遭罚,当即便笑道:无妨的,你们去吧。 秦子衿在一旁听着很是心虚,眼瞧着这大娘便要下去打扫厨房,抓那并不存在的老鼠,她弱弱开口道:其实那只老鼠可能是我,昨夜实在是肚中饥饿,我便去厨房给自己和了碗面,偶然看到旁边有鸡蛋,便在面中煨了一颗,实在抱歉。 害,竟是如此。子衿啊,你不必拘束,便当自己家中一般,日后我让厨房备着些点心,留着你晚上饿了去拿。 听闻竟是这么回事,钱老太便忽的想到,这读书人学的晚,很是辛苦,晚间休息前再吃一些是正常的,只是她们竟忘了这回事,说到底还是钱府照顾不周啊。 秦子衿有些不好意思,但她也没推辞,而是诚恳道了谢,毕竟她夜间确实饥饿,总不能因为不好意思便挨饿对于秦子衿而言,吃饭是很要紧的事情。 秦子衿有些庆幸,自她穿到这里之后,虽然有些不愉快的事情,但是她不光有了朋友,连钱府众人也对她这么好,如此想着,她去学堂的路上,看着今日的天空都仿佛格外的蓝。 秦子衿觉得她就像路边横生的野草,虽然是无意落到了此处,但她却顽强生长,最终也一定能够成功扎根。 因着昨日大家便已知晓她便是案首,所以今日秦子衿去学堂时,许多人便都主动朝她打招呼,还有些好学的,拿了昨日课上不理解的部分,来向秦子衿讨教。 所以,在言师傅来之前,秦子衿便都忙着给班上的同窗们解答疑惑,俨然有种小课堂的架势了。 言师傅一进来,便瞧见的是这幅情景,她倒也没出声打断讨论中的众人,而是等大家都讨论完,才让学子们全都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去。 -- 第44页 今日言师傅要开始正式讲授帖诗这一形式了,这个知识秦子衿前世只略懂一二,若说作出什么惊才艳绝的佳句来,却是有些困难的。 其实,想要做出一首传世佳作,更多时候考验的还是学子的洞察力与天赋,但是,若是想要在考试中拔得头筹,还是可以靠勤奋练习的,毕竟考试时限制颇多,并不像寻常作诗一般可以随意发挥。 因着秦子衿对于这门学问确实并不算精通,她也是听得格外认真,言师傅先讲了些作诗的基本规则,这些规则与她前世知晓的那些大差不差,但是有些细微的差别,秦子衿便也跟着言师傅的讲解又温习了一遍。 讲完基本的规则后,言师傅便开始要求各位学子随意找一事物,试着自己作一首,只讲究对仗工整即可。 虽然要求并不严格,但是大家都是第一次作诗,一时间众人皆是抓耳挠腮,秦子衿前世有些经验,她便瞄了窗外的芍药一眼,略微沉思,便在纸上提笔写下一首。 江一搜肠刮肚了半天,也没想出来,只好悄悄求助秦子衿 lrm; 第二十七章 秦子衿先前便已经习惯了给江一开开小灶,所以眼瞧着江一是一个字也写不出来,秦子衿也不忍看着她被言师傅批评。 所以,她便悄悄与江一讲了些作诗的技巧,让江一勉强作一首口水诗交上去就行,总比空白的强。 江一听着秦子衿说了半天,终于理解了一些,她觉得还是咏人比较容易,便就着眼前的秦子衿写了首诗,在诗里将秦子衿狠狠夸赞了一番,反正江一寻思着,这也就收上去被言师傅看到,应该问题也不大,而被夸赞本人秦子衿倒是浑然不知。 言师傅今日偏偏不走寻常路,差不多时间后,她便将写完的,未写完的,还未写的那些诗词稿子全都收了上来,再当着全班同学的面逐个点评,提出改进意见。 秦子衿内心:公开处刑啊,真狠 倘若有一字未写的学子是最尴尬的,言师傅会让她站起身来,根据她的思路细细点拨,非得作出一首来才能轮到下一位。 于是,那些没有作出诗来的学子们,全都有些坐立不安,生怕下一个便点到了自己。 秦子衿这才明白,为何之前江一说言师傅并不像表面上那么和善,言师傅这一招,真的是柔中带刚,笑中带刀子,非逼得那些不好好听讲的学子们下次再不敢随意交白卷糊弄了。 本身呢,有些富贵人家的孩子就是多给了银两才进的县学,心思也压根不在学问上,只是家中殷殷期望,才被迫来了。 又瞧着言师傅怪好讲话的,便存了欺负她的心思,好几位学子压根是没有思考,坐在后排小声闲聊,言师傅让交稿纸时,随意只交了张白卷上去了。 但是县学又不是今年才收这些学子的,师傅们自然也有克制的法子。 这个年纪的学子们最是好面子,言师傅便揪着这点,让这些交白卷的学子们狠狠得了个教训,各个都羞得面上通红。 交白卷的学子们都被言师傅逐个点名后,言师傅才清清嗓子正色道:我不管你们之前在学堂是何种模样,但是在我与菁师傅的学堂上,请大家端正学习的态度,我虽不强求人人学问精益,哪怕作不出,稿纸上也必须有你们思考的过程,若是再交白卷,我会逐个去你们家中拜访,请你们的娘亲多加管教。 这是言师傅第一次在全班面前如此厉色讲话,大家一时都有些被吓住了,那些富家子弟们也再不敢小声闲聊了,各个都坐的端正。 开玩笑,去家中找娘亲,搞不好会挨家法的好吗? 言师傅瞧着此时的学习气氛才算满意了,便开始揪出那些作了部分诗的学子们,让她们去叙说自己的思路,为何作不下去了,找到原因后才耐心给予她们指导。 秦子衿发现县学的师傅比之玉师傅来还要更加严格,原先在玉师傅的学堂,江一偷偷看个话本什么的,玉师傅都发现不了,或者说是懒得管这些心思明显并不在学问上的学子们。 但是在县学,不管你家中如何,日后是否科举,师傅们全都是统一要求的,既是进了县学,每日的学问便必须听进去,能吸收多少便是全凭各人的本事了。 秦子衿正想着呢,言师傅便已点评到了作完诗的学子们,好巧不巧,第一篇便是江一的,秦子衿之前并没看过江一咏的是何物,此刻却越听越不对劲,总感觉这首打油诗,写的是她自己。 江一彩虹屁实在是吹得有些过了,搞得言师傅都有些忍俊不禁:江一,看来你与这位朋友真的是情谊不错啊。 学子们哄堂大笑,先前严肃的氛围终于消散了一些。 江一在大家的哄笑中,挠了挠头,心里十分后悔,她现在管着江家的生意,脸皮已经薄了许多,寻常也知轻重,不再跟从前那般口无遮拦了。 她懊恼早知道她真的该随便咏个什么花啊草啊的,现在搞得她一点形象都没了,若是传到自己店里去,那她还能不能继续板着脸当个严肃的少东家了啊。 言师傅知道江一是额外开后门塞进来的富贵子弟之一,也已经在帮家中打理生意了,无心科举之事,所以能作成这样的诗也算是尽了力了,只略微提点了几句,便继续看下一位了。 -- 第45页 直到将班上大多数人的诗作全都点评完毕后,才余下了最后的三篇,言师傅便一首首念了出来,让诸位学子们来评评,究竟是哪首作得最好,这其中自然有秦子衿的诗作。 另外二人,分别是张二丫,吴小丫的诗作,这二人,分别与院试中得了一等和二等,是有一定实力的,被言师傅留到最后作为压轴并不奇怪。 子衿那首好,意境独特,用词华丽。 二丫那首也不错啊,引经据典,对仗工整。 怎么没人说小丫的呢,虽是用词朴素了些,却寓意深远。 言师傅念完后,便让学子们直接站起身来各抒己见,一时间大家各有各的道理,谁也说服不了谁,言师傅瞧着大家的热情如此高涨,便索性让她们又多讨论了会,才打断道:你们说的呢,都很有道理,大家听听我的想法如何? 言师傅发话了,课堂上自然便安静了下来,众人都想听听言师傅的见解是否与自己一致。 言师傅一首首点评过去,先是夸赞了一通这三首作为第一次作诗,尚且都不错,但是,小丫那首却格外好,作诗最重要的便是寓意,也就是你的诗眼,切不可本末倒置,一味追求华丽。 华丽的词句可以学习,但是其中传达的寓意却是模仿不来的,只是若是再结合史料,引经据典,这首会更出色。 其次,便是秦子衿那首,秦子衿主要是咏的芍药独自绽放,不与其他花来争艳的品质,这与常人的理解相悖,主要是胜在有新意,细细读来,有一些雅趣,只是缺了些人文与沉淀,秦子衿一一记下。 其实秦子衿也觉得小丫那首比之自己的诗来要略胜一筹,言师傅显然与她的看法是一致的。 最后呢,言师傅赞了二丫那首是这三首中在格式上最为合格的诗歌,但是呢,一味追求形式,而失了重点,导致这首诗,虽然各方面都顾到了,却读起来略显生硬,少了自己的思想与风格。 言师傅点评完这三首诗歌后,便让大家休息片刻,接下来菁师傅会过来与她们讲学,秦子衿趁着休息时间,便去找言师傅探讨了些她昨晚对《左传》不理解的部分,言师傅虽然在学堂单讲帖诗,但是她与菁师傅在这两方面的学问都是不相上下的,所以秦子衿请教谁都是一样的。 言师傅瞧着秦子衿只一晚,便学了这么多,心中感叹这个女娃果真是个奇才,面上却是不显,生怕让秦子衿骄傲了去。 她绷着脸与秦子衿逐字逐句梳理过去,甚至还引用其他史书里的句子来为这段话作证,秦子衿听完只觉得茅塞顿开,昨晚的疑问瞬间全消,心中对这两位师傅的学问更是钦佩不已。 秦子衿解答完疑惑后,言师傅又顺便与她单讲了些帖诗的注意事项,直叮嘱秦子衿往后需得更加勤勉,最好每日也作一帖诗用来温习,熟能生巧。 秦子衿不知言师傅是因怕她自满而故意让她勤勉,还以为是自己的进度有些慢了,心中想着今晚再晚半刻钟入睡,争取再多学一些。 不就是卷吗,她没再怕的,就是费肚子,饿得慌。 只不过言师傅学问如此之好,若是科举也并非不能登榜,秦子衿临走前便问道:师傅为何不去科举呀,您学问如此精深,定能博个功名。 言师傅摸摸她的衣袖,不假思索答道:有人志在朝堂,有人志在乡野,皆是各人所求,不是自己的缘法我便不强求。 闻言,秦子衿恭恭敬敬做了个揖才退了出去,正是因为有言师傅这样无私奉献的人,才能成就女尊国一代又一代的文臣。 只是,历史往往只记住了权臣,却没看到,权臣背后,也有着一个个教书师傅与谋士无私奉献的背影。 教育,永远是一个国家不可或缺的部分,总有人要牺牲掉自己的利益与更多的可能性,从而来成就更多的人。 待回到课室外面,秦子衿便听到江一在与人争论:你别胡说!子衿不是这样的人! 秦子衿听到居然还有自己的戏份,又是无辜躺枪,她便多听了会,终于理清楚了。 原来是有位学子休息时嘲笑江一总是与她在一起,连作诗都是巴结秦子衿,又说她与江一是好友不过是因江一家中富庶,不然都说新晋案首家中贫困,为何入了县学,所用之物却都是顶好的呢。 秦子衿听着都有些无语了,怎么哪都有些不弄清楚来龙去脉便信口开河的人呢,有这功夫,多读点书不好吗? 秦子衿敲了敲课室的木门,淡淡开口道:这么会挑拨,何不到我面前来讲呢? lrm; 第二十八章 秦子衿寻常都是一副和和气气的模样,时日久了,同窗们也只当这院首是个好脾气的,并没有那股子傲气,不仅不傲,只要是来请教她学问的同窗们,她都极尽耐心与对方探讨,从未有过半分的不耐。 所以,县学的同窗们算是头一遭见着秦子衿这副冷冷淡淡的模样,她虽未如江一那般气急败坏,但是这股暴风雨前的宁静却更是煞人。 大家也只敢背后嚼嚼舌根子,正主来了,哪还有人敢说话? 一时间,课室内寂静无声,那些带头背后搬弄是非的学子们面上也有些尴尬。 -- 第46页 秦子衿看着她出现之后倒是没人敢认了,便直接大踏步走到那位刚刚说得最起劲的同窗身边,淡瞄了她一眼:方才好像是你言之凿凿,不知你是从何得到的消息,竟如此笃定?何时我交朋友也要你置喙了? 这位学子唤作张初将,平素学习上虽有些小聪明,却多不用在正道上,最喜的便是背后嚼人是非,是个多嘴的。 都说女尊国男子爱嚼人闲话,但是这些嘴碎的女子倒也不遑多让。 张初将便是这般,但她这人却一贯自诩辨人准确,只逮着那些好脾气的说两句,硬茬子却是不敢动的。 她敢说江一与秦子衿的是非,一是瞧着二人这几日,对待同窗态度都极为和善,从未红过脸,江一更是好说话,寻常人与她有些摩擦,她都是不计较的。 二是自秦子衿入学后,县学的同窗们多是夸赞她居多,两位师傅也是对她赞不绝口,张初将此次院试也得了二等,她心中便觉得案首虽是难得,但也不无运气的成分在,人人都因为这夸赞她,捧着她,她便偏觉得此人也不过如此,言过其实罢了。 何况,入学前人人都议论新晋案首乃是寒门学子,许多人家以此为例教育自己的女儿,哪怕出自寒门,只要自己争气,一样可以出人头地。 但秦子衿自入县学来,用的东西却都是顶好的,除了是家中富庶的江一给的,还能是哪来的? 而周围的学子们瞧着秦子衿如此咄咄逼人,还是头一遭。 大家全都不约而同埋下了头去佯装看着自己的书本,但耳朵却竖着关心着动态,这种跟自己无关的是非大家都不想参与。 张初将瞧着周遭大家情绪的变化,也有些下不来台,但是说都说出口了,她也不好此刻立马做缩头乌龟,那一定会被同窗们日后耻笑。 她想着刚刚的推断,便觉得十分有道理,倒是为自己增了几分底气,只是却依旧有些心虚:那那你明明是寒门,用的物件却却都这么好,难道难道不是江一的吗?好多人都不知你是寒门,你你这不是欺瞒吗? 秦子衿一听都气笑了,这简直是毫无逻辑,强词夺理,她虽是对着张初将回复,却更是说给课室内所有的同窗听:寒门又如何?有何人规定寒门必须衣衫褴褛?我现今靠自己营生,所有的一切都是我自己的双手赚来的,这难道可耻吗?诸位坐在此处,除了为国效力的抱负外,内心难道没有一丝期待是为了自身及其家人日后能过上更好的生活? 至于江一,她是我最珍视的朋友,诸位也是我珍视的同窗,我不想再听到有人在背后挑拨我与诸位的感情。与人交友,我向来不看重其家世,只看其人品与真诚。我与诸位为善,不代表我不会维护自己与我的朋友。 我,秦子衿,并非软弱可欺之人,张同窗,你可明白? 张初将没想到秦子衿性格竟如此刚直,寻常却如此和善,从未表露过,她这次彻底碰了个硬钉子,心中正苦不堪言,周围也没有同窗为她说两句。 她在秦子衿的逼视下,只好木然点了下头,心中却已隐隐后怕,秦子衿寻常可是经常在两位师傅面前走动,可别讲她的小话啊。 她到底为什么要招惹秦子衿? 只是江一实在是以自己的心理去揣度秦子衿,秦子衿此举不过是为了让大家知道她并非可欺之人,省得跟从前在玉师傅的学堂一般多生事端。 收拾张初将,她并没有那份闲心,瞧着她刚刚那个心理素质,她日后定是再不敢了,这种人,她前世见多了,也就敢背后吠几下。 其实学堂中,恼烦张初将的并不止一人,只是大家寻常都是本着息事宁人的态度,并不多与她计较,毕竟她只敢背后议论,倒也没什么实质性伤害,倒会显得计较的人有些小肚鸡肠了。 秦子衿刚刚那不管不顾的质问,让那些被张初将嚼过舌根的学子们,狠狠在心中替她喝了把彩。 子衿,呜,你刚刚好厉害,一下就将她吓住了,我吵了半天都没赢。 江一也就在她管着的铺子上是个严肃的少东家,在学堂里时不时还是有些少女的窘态的,而且她是讲理之人,讲理之人自然吵不过无理取闹之人。 害,她不过是只纸老虎,也就能说说你我的闲话,旁的没甚么厉害的,不必放在心上,有我给你撑腰呢,两位师傅最是不喜这等不专学问之人,她若下次还敢,你直接让她去师傅面前讲,何必浪费精力与她相吵? 秦子衿安抚好江一,菁师傅便进来开始讲学了。 下学后,大多学子便早已将此事抛诸脑后,只剩几位当事人依旧记在心上,尤其是张初将本人,牢记住了秦子衿此人面热心冷,轻易招惹不得。 她此后更是消停了好些日子,再不敢招惹秦子衿了。 而秦子衿倒是遵守了那日所言,她确实珍视同窗,但凡你不主动招惹她,她便极为和气,甚至有时别人问她两位师傅下节课会考察什么,她都会认真思考着猜上那么几句。 不过,这些人除了张初将就是了。 某一日,张初将想着自己已许多日没有去招惹秦子衿了,她课上正好有一处实在是不通,师傅走后她便也跟着旁人凑在秦子衿的身旁,想着让她解惑一二。 -- 第47页 但秦子衿却将其他人的不解之处全都耐心解答完了后,愣是好似没瞧见张初将举着的书本似的,旁若无人回头去瞧自己的书本去了。 张初将举着书本十分尴尬,终是在同窗们异样的目光中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她现在就是十分后悔,那日究竟为何要去招惹秦子衿呢? 而秦子衿也用自己的行为明确地表达了一个信息,那就是她,十分记仇! 那些得过她帮助的学子,便有些庆幸自己从未想过与她不和,请教秦子衿可比请教两位师傅轻松多了,两位师傅动不动便会去考察先前的学问,若是没有记牢,说不定还得挨罚。 久而久之,秦子衿便成了学堂上的小师傅,人缘颇好。 - 子衿,明日下学,便是我十六岁的生辰宴,你与江一可一定要来呀。 这是学堂上一位较儒雅的女子,唤作周宸,家中在此地算是富庶的,平素与秦子衿和江一的关系也是不错的。 在女尊国,女子十六岁是极为重要的生辰,若是家中有些能力的,便会为自己的女儿办一个体体面面的生辰宴,预示着已经成年,此后便需慢慢担起家中责任来。 一般此时也到了相看夫郎的年纪,所以许多人家也会在生辰宴上领着自家的儿子来赴宴,名为祝生辰,实则便是相看了。 秦子衿明年也便到了十六岁,只是她家中贫困,明年又有乡试,她是不准备让娘亲为她操办这个生辰宴的。 何况,她此时还不想相看夫郎,有着前世根深蒂固的自由恋爱思想,她并不希望自己日后的相伴之人是草草相看两眼,便盲婚哑娶的。 她若是成亲娶夫郎,也必得寻个心悦之人,不说其他的,这脑袋可就得聪明,智商可是很容易影响下一代的。 不过这些,她也就是想想,这个时代对女子并不苛刻,她若是寻不到心悦的,若是不娶,便也没什么的。 秦子衿瞧着周宸还在等她的回答,她一时有些想远了,忙不好意思回道:放心,我跟江一定会按时到场,为你庆生辰的。 周宸这才放心了,明日家中要为她相看夫郎,她虽是女子,心中却也有一丝丝的羞涩,毕竟是终身大事,她便想着秦子衿是个稳重的,江一又是个主意多的,到时也能给她拿拿主意。 子衿,为何我看的话本里都是两人两情相悦后才在一起,可我们娶夫郎,却只瞧几眼,便就定了呢?我总觉得这样也太随意了些,只一眼,怎知此人适合做我的夫郎呢? 十六岁的生辰宴相看夫郎本就是此地富贵人家不成文的规矩,所以江一便也猜到了明日周宸生辰宴的重点便是这相看环节了。 只是江一是此地土生土长的女子,竟也有这思想,倒是让秦子衿感到些许惊讶,她自是乐意鼓励江一多接受些自由恋爱的思想的,便开口打趣道:那你便寻个心悦之人做夫郎呀,你不是喜欢娇娇软软的小夫郎吗~ lrm; 第二十九章 秦子衿打趣的是江一从前爱看的话本类别,江一顶顶爱看笨蛋小娇夫遇上霸道妻主的故事,放在秦子衿前世就是典型的霸道总裁爱上我剧情。 江一没想到她已许久不看话本了,秦子衿竟还记得她这独特的喜好,记得就算了,还拿出来打趣她,一时便有些羞恼,佯装举起拳头来要与秦子衿决斗。 最终,还是以秦子衿告饶,保证再不提起此事而结束了。 如此笑闹着,时间便很快就到了去赴周宸的生辰宴那一日。 既是生辰宴,她们二人自是不能空手而去的。 周宸平素喜好舞文弄墨,江一财大气粗,直接送了她一幅顶好的水墨画珍品,此为周宸极为欣赏的画师所作,周宸必是爱不释手的。 秦子衿便没有这么多银子可以挥霍了,她思考了许久,该如何送些有巧思的礼物,忽得想到前几日钱大叔在给钱宜做小香囊,女尊国女子寻常出门,身上也常常佩戴香囊,秦子衿便想着她亲手给周宸调制一个香囊,再为她写一幅生辰词,想必会合周宸的心意。 秦子衿为周宸分别调制了三个香囊,分别是助眠用的,醒脑用的,平素佩戴的,她特地去街上买了个精美的盒子,将她做的香囊与生辰词一并放了进去。 只等着下学后,便可带去生辰宴。 其实这还是秦子衿第一次为了朋友准备生辰礼物,所以她虽手中不宽裕,却依然颇为用心地准备了礼物,秦子衿觉得虽然这些礼物并不值钱,但是情谊却在其中,想必周宸会明了的。 今日倒是个好天气,微风徐徐,周府也早早便开门迎接贵客们,来得早些的已经坐下开始吃茶了。 周宸与秦子衿她们因着师傅拖了会堂,倒是姗姗来迟。 宸儿,怎的现在才回?快来见过你王伯母。 哎呀,这就是子衿和江一吧,真俊呐,快快,来吃些茶点,刚下学饿坏了吧。 周宸娘亲与她一般,身上透着股儒雅的气质,瞧着也极为和蔼,瞧见她们后先让周宸去对着亲眷们一一见礼,又赶紧吩咐下人来招待秦子衿与江一。 周宸爹爹便站在她身旁,听着她小声的嘱咐,不时便去吩咐下人添点什么撤下点什么的,二人将这生辰宴操持地井井有条。 -- 第48页 只是周宸却没秦子衿她们这么自在了,娘亲让她见礼的亲眷们多数带了男孩子在身侧,她都得唤作表弟,这场面她也是头一遭见,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秦子衿瞧着这大型相亲现场,颇有些置身事外看戏的心态,与江一喝喝茶吃吃糕点,别提多惬意了。 只是天不遂人愿,周大娘让周宸带着几位表弟去逛逛周府时,周宸索性把正在看戏的秦子衿她俩也拽上了,江一手上还拿着块糕点,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 她只得慌忙塞进嘴里,又吞了口茶,才囫囵吞枣咽了下去。 果然,大家一起尴尬后,周宸倒是肉眼可见地放松了许多,而秦子衿却因为自己莫名做了个电灯泡感到十分的不适,她本想中途开溜,拉着江一去邻近的亭子里赏赏景,被周宸不假思索地拒绝了。 于是,一开始是周宸领着三个表弟逛园子,现今便成了她们一人带着一位周宸的表弟逛园子。 场面颇有几分滑稽。 周府其实周遭布置很是有几分意趣,府中被几个小池塘贯穿其中,几步便有一小亭供人歇息,顺便赏玩池塘中的金鱼。 周围假山排布颇具几分巧思,且府中花草众多,四季都有正开放的花花朵朵供人赏玩,若是醉心这些园艺的,在周府逛上一日恐怕都不会觉得无聊。 只是眼下的这几人,这心思显然并不在赏玩府中之物上,这满园的景色便也无人欣赏了。 男子们脸皮薄,若是她们中无人开口打破这层尴尬,周宸的表弟们定是不敢主动开口的。 偏周宸素日便是个话不多的,今日情况特殊,更是不发一言,秦子衿两世来也没应付过这种场面,只能把这项破冰的重任交给饱读爱情话本的江一了。 她趁着众人不注意时,悄悄推了前方的江一一下,待江一回过头来正准备说话时,秦子衿便拼命朝她使眼色,让江一赶紧开口说几句来打破这尴尬的氛围。 江一心领神会,在心中酝酿了稍许,一般话本中遇到这种尴尬的时刻,女主角都会开口随意诌几句哄人的胡话,但今日她自己不是女主,这些话本里现成的词句是用不上了。 江一只好现场胡诌几句了,她随手便抓住身边的一位男子问道:咳,不知表弟,平素在家中都做些什么呢,可有读书? 既然这满园的景色也无人欣赏,江一便索性将这一群人都领到了就近的小亭中,唤下人送来些茶水糕点,几人便坐在鱼塘边闲聊起来。 那位被点中的表弟,双眼含羞,悄悄瞧了周宸一眼后,才开口回道:瑜儿平素在家中多是替娘亲与姊妹做做衣裳,绣绣花,也遵从母亲的教导读些《男训》之类的,其他的,便也无甚特别的了。 这位瑜儿表弟性格文静,不是个喜欢出风头的,突然被江一点到,面上先是羞红了,才怯生生作答,不时还用余光偷瞄着周宸,毕竟这也许是她未来的妻主,心中说没存些好奇肯定是假的。 双儿表弟是个性子活泼的,他来之前便被娘亲教导若旁人未开口,他便也不许开口,得装出一副男子贤良淑德,沉静端庄的模样来,万不可跟在家中一般淘气。 所以他今日瞧着无人开口,便一直不敢开口,如今已有人先答了,他便默认不需遵从那些规矩了。 于是他悄悄拉了下身旁周宸的衣摆,问道:表姐,可否差人拿些鱼食来,我想喂鱼,我一直想在家中挖个鱼塘,可我娘亲和姊妹都不许,便没能成,你府中竟有这许多鱼塘,太有趣啦! 这等小要求周宸自然是应允的,她朝随身跟着的下人使了个眼色,对方便转身吩咐人去拿鱼食了,她则继续留下来伺候这几位,毕竟这里面可是有府中未来的男主人呢,怠慢不得。 表弟中只还剩下颜儿表弟,一个人默默坐在那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秦子衿朝周宸使使眼色,让她好歹照顾着人家些,但周宸佯装开了几回口,还是有些词穷,不知该说些什么,这也怪不得她,她本身便是个闷人,实在不是交际的料子与性格。 秦子衿瞧着无人理的这个表弟实在有些可怜,便只得开口问道:这位表弟,你可有什么想玩的?可以与你表姐讲的。 颜儿表弟听闻,绞着自己的衣袖,偷偷抬了下头又迅速低下头,只听得他闷闷出声:我我有些饿了,能吃块糕点吗?别别告诉我娘亲,好吗? 吃块糕点不稀奇,但是吃了糕点却不敢告诉娘亲,这倒是勾起了大家的好奇心。 于是几人便轮番上阵,保证绝对不说出去后,颜儿表弟才小声又可怜兮兮地说出了原因。 原来,是女尊国的男子以羸弱为美,但他却是个天生易胖的体质,幼时胖些倒也无所谓,但是这也快到了议亲的年纪了,再这么胖下去,妻主家嫌弃,便难觅到一门不错的亲事了。 所以,颜儿她娘亲自一年前,便严格督促他瘦身减肥,以非常苛刻的条件控制他的饮食,若是被他娘亲发现偷吃,便是一顿狠狠的责罚。 在这铁血手腕之下,历时一年,这颜儿终于是将身型减了下来,与女尊国寻常的美男子也有了几分相像,他娘亲这才满意了。 今日恰好带着他来周府,临行前颜儿娘亲更是叮咛嘱咐了半天,去到了周府她看不着,他也必须跟家中一般,保持少食的习惯。 -- 第49页 若是这门亲事不成,他的瘦身计划还需得一直执行下去。 所以,他瞧见大家都在吃糕点,他也不敢吃,生怕当中的谁漏了口风给他娘亲,整个就是一小可怜。 周宸听了,虽未言语,却将盘中的点心各挑了几样,端到了颜儿表弟的面前,让他放心多吃些,颜儿一开始还有些拘束,小口小口吃着,后来瞧见大家都鼓励他多吃些,无碍的,才彻底敞开了怀吃,终于吃了这一年来第一顿饱饭,虽然是吃糕点吃饱的,但是也很幸福了。 颜儿又喝了口茶,顺了顺腹中的糕点,犹犹豫豫终于向着周宸问出了他刚刚一直想问的问题:若若我入府,我便能日日吃饱饭吗? 周宸正品茶呢,被他这么直接一问,一口茶险些喷了出来。 她轻咳了几声,才顺了顺气息道:这这是自然,只是,婚姻大事,还需得母亲定夺,我我说了不作数的。 颜儿听完,有些失落地小声嘀咕:若是能吃饱饭,呜,做个侍郎我也愿意啊。 看来他是真的饿怕了,每次一开口就让人觉得他又可怜又有些好笑。 lrm; 第三十章 秦子衿天生便不大吃得胖,因为她这人口腹之欲不是很强烈,偶尔吃顿肉于她而言便已足够,吃饭纯属是为了果腹而已。 所以,她两世都保持着不错的身材。 因此,她前世便没体会过减肥的艰辛,这一世,粗茶淡饭的,她更是体会不到其间的辛苦了,何况女尊国对女子的要求,多是建功立业,并不苛刻要求身材。 但她如今瞧着颜儿表弟这可怜兮兮的模样,终于明白了他的面色为何看着比旁人要白上那么几分,原来是长期的营养不良所致。 减肥这件事,果真自始至终都十分艰辛啊。 颜儿吃饱喝足,小声嘀咕了几句后,便也不多言了,毕竟娘亲也交代过他,大户人家的男子出门在外,需得谨言慎行,恪守礼仪,他在外的一言一行都代表着家中的教养,切不可辱没了家中门楣。 瑜儿也是如此,自刚刚说过句话后,他便小口吃着糕点,不时抬眼好奇地望望其他人,被发现后,又迅速低下头去,整个一娇羞男子。 双儿就没这二人拘束了,他在家中时便是家中的老幺,虽是个男子,却也是宠着长大的,寻常也并不拘着他,所以是个天真烂漫,逢人便自来熟的性子。 如今,来了从未见过的周府,他自是新奇。 喂完金鱼后,他便自顾自去赏了会花花草草,又去假山中玩了会,丝毫没有身在旁人府邸的那种不自在,反倒是一人玩得不亦乐乎。 双儿年纪尚小,他娘亲本就是带着他出来见见世面,也没指望能被相看上。 所以,出门前,双儿娘亲也就叮嘱了他一些必要的礼仪,其他的,并未教给他,反正日后还有的是时间慢慢教。 双儿算是女尊国极为幸运的男子了,家中亲人皆是真心疼爱他,由着他的性子胡闹,没指望他日后婚嫁攀高枝,只盼着他能寻个心中有他的妻主,快意一生。 待这几位表弟都被各自的娘亲寻着去前厅,拜见刚刚到场的长辈后,秦子衿便试探着询问周宸的意见:你觉得,这几位如何呢? 周宸虽性子闷,话不多,却不代表她是个没主意的,闻言倒是不假思索道:我这人本就闷,寻常也就看看书作作画,若是瑜儿表弟那样的,日后家中恐怕更闷了。我觉得双儿表弟甚好,他性子活泼,恰好与我互补,这府中日后也热闹些,他他笑起来倒也是极为可爱的。 只是,颜儿表弟着实可怜,不过以他的家世,必是不可能做侍郎的,只能盼他日后寻个待他宽容些的妻主吧。 江一听完,插嘴道:我本以为你想娶颜儿呢,我先前看的话本中总是流行女子英雄救美羸弱男子这一戏码,原来你竟中意双儿。 秦子衿敲了敲江一的脑袋,才开口赞同道:若是因同情颜儿便娶了他,实则周宸对他并无情愫,岂不害了颜儿一生?江一啊江一,我看你被话本荼毒颇深呐,我不禁替你的未来担忧呐~ 江一撇撇嘴,不服道:我还有看话本的经验呢,你倒是一丝经验也无,我倒也颇为担忧子衿你的未来夫郎呀~ 几人这么笑笑闹闹,眼瞧着快到了前厅,忙收敛了神情,毕竟今日许多长辈在场,又是周宸的生辰宴,是该要稳重些的。 秦子衿瞧着来赴宴的众人都将带来的贺礼送去了前厅丫鬟们的手中,秦子衿这才想起她的贺礼还没送呢,此刻依旧稳稳当当躺在她的书袋中。 江一与她一道的,自然也还没送出去,一来便被其他事勾去了注意力,这等重要的事情竟是抛到了脑后。 秦子衿忙去将自己的贺礼小心翼翼拿了出来,打开查看了一眼,万幸里面依旧是摆放地整整齐齐,她才一边笑着递给了前厅的丫鬟,一边祝贺周宸:生辰快乐,一点薄礼。 而后又悄悄凑到周宸的耳旁促狭道:祝你早日与双儿喜成连理。 江一不知这二人说了什么悄悄话,只看到周宸带些羞恼地狠狠瞪了秦子衿一眼,而秦子衿却笑得一脸促狭。 -- 第50页 江一后面询问秦子衿与周宸到底说了什么,秦子衿却偏不肯告诉她,江一气得自己在心中与秦子衿单方面绝交了五分钟。 生辰宴过后,秦子衿她们本该告辞离开,却在转角处看到一个落寞的背影,正在偷偷抽泣,仔细一看,不正是颜儿表弟吗? 江一也没有安慰哭泣的男子的经验,见状只得柔声询问:颜儿表弟,你你为何如此伤心?是晚宴没有吃饱么? 颜儿见状抽泣地更厉害了,江一瞧着更是手足无措,随即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了秦子衿。 咳咳,何事你说出来,我们才好帮你呀,是不是? 呜,我愿做侍郎,表姐竟都不愿,我又要回去挨饿了,呜呜呜 颜儿越哭越大声,秦子衿生怕旁人误以为是她们欺辱了他,趁着尚未有人注意,忙将他拉至暗处。 她才叹了口气出声道:哎,你可知你的家世本就不可能做周家的侍郎,就算你表姐同意,你娘亲也不会同意的呀,这本就于礼法不合,嫁娶讲究的是门当户对,你家与周家家世相当,怎可能下嫁做侍郎? 何况,若你只是为吃饱饭嫁入周府,这是否太过草率呢?你难道不期待真心疼爱你的妻主吗?感情之事,颜儿你还需慎重呐。 可可万一没有呢? 颜儿知道秦子衿说得有道理,他只是心里难受,如今已经舒服了许多,只是他却仍是怕,万一他再遇不到如此宽厚的妻主了呢? 遇不上也是没法的事啊,感情之事本就讲究一个缘字,本就并非人人都能遇上命定的人,心怀期待,随局势而变吧。 这也是秦子衿自己对待感情的态度,宁缺毋滥,只是颜儿身为男子,却没她这么自在,虽是劝慰,她也不希望颜儿对此抱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只能是尽量委婉地实话实说。 毕竟有时,世事不由人,若是寻不到命定的人,择一位合适的妻主对于男子来讲也是个明智的选择。 回钱府的路上,秦子衿与江一有一段顺路,自然是同行的。 此时天色已晚,街边都已挂上了灯笼,夜晚有些凉风吹得秦子衿的发梢微微而动。 江一瞧着秦子衿这沉稳的模样,又联想到她刚刚的话语,终是忍不住问出了她心中的猜想:子衿,我怎么觉得你好像已经活过一遍似地成熟啊,其实我总觉得你心中好像住了个老者,凡事比我们想得都要多 秦子衿一怔,江一倒是敏锐,她穿越的秘密她暂时是不准备对任何人言明的,闻言只是笑笑,云淡风轻道:你胡想什么呢?活过一遍那我岂不是鬼魂啊? 但严格来说,她可不就是一个附在女尊国躯体上的魂魄么。 随即,她又有些期待,有些忐忑地问江一:若我已经活过一遍,你会如何啊?我只是假设啊。 江一只是随口一说,她虽寻常也求鬼神,却倒也不盲信。 之所以问这些,实在只是因为她觉得秦子衿有些超乎同龄人的成熟与睿智,她只是感叹罢了,根本也没真的多去想其他的。 还能怎样啊,你依旧是我的朋友啊,我相信我自己的判断,你就算是鬼魂,也不会害我的。 江一说完总觉得这段对话怪怪的,又着急解释了一句:这绝不是咒你的意思啊 秦子衿这才笑了,不是刚刚掩饰心虚的假笑,而是发自真心的笑:我明白的啦。 如今她就算是魂魄,只怕也已经在女尊国扎根了吧。 钱府知晓她今日去赴宴,门房特地给秦子衿留了盏灯笼,她如今在钱府已经住的很是习惯。 偶尔县学休息一日,她便趁着此时回乡去看看娘亲与秦奶,这段时间,她的日子过的是有条不紊,唯一的大事便是周宸与她的表弟双儿终是在双方娘亲的祝福下,敲定了婚事,双儿年纪尚小,周宸也需念书科举,婚期便定在两年后。 而县学中,自她收拾了张初将后,再没旁的学子来找她的麻烦,秦子衿乐得如此,谁乐意天天跟个老虎似的张着爪子吓唬人呢? 秦子衿学业进行地很是顺利,在两位师傅的帮助下,她的古籍已读了大半,光是她学习间做下的笔记,便有几本厚厚的古籍那般厚了。 她回乡间探望家人时,也会顺道去拜访玉师傅,玉师傅一如既往地严肃,瞧见她,总是不寒暄,先塞给她一摞纸张,上面净是玉师傅出的考题。 待她收了考题后,玉师傅才端正面容嘱咐她几句学习上的要点,随即才带着她进屋,彻彻底底考察她近期的学问。 所以,秦子衿其实是在三位师傅的监督下学习,也亏得她是个抗压能力强的,不然非得被学业压得崩溃不可。 lrm; 第三十一章 如此平平淡淡过了将近一年,秦子衿的学业也在几位师傅的监督下进展神速,师傅们虽暗地里惊诧这学子的悟性竟如此之强,面上却是不显露半分的。 师傅们都是人精,与秦子衿接触下来,都明显能感觉到秦子衿在学习方面,显然是学有余力,若是逼迫一把,她自是能发挥出更大的潜力,所以这几位师傅对于秦子衿的态度一向是严苛的。 -- 第51页 虽是严苛,解惑时却是倾囊相授,秦子衿并非不识好歹之人,自是心中感激。 一晃半月后,便是乡试。 前几日,李之遥已经托人送了信来与她相约,一道去省城参加乡试,于她们就近的省城便是京南省,来回得花上三日工夫,李之遥与叶南已租了马车,到时路过县城一道来接她。 由于到时各地学子云集,距离考院就近的客栈恐怕比当初在宣城时更加抢手,李之遥便敲定提前三日出发,到时若有些变故也能及时处理。 乡试能人云集,江一怕搅了几位复习的劲头,便决定不跟过去。 江一虽读书上欠缺点天赋,做生意上却是能手,她接手的这段时间,生意已扩了一倍,江家如今离了江一这主心骨已然是不行的。 因着此次是三人同行,江一提前为她们准备了三份包裹,将她能想到的都塞了进去,一应俱全。 出发当日,师傅们并没有如先前院试一般来送秦子衿。 本是要来的,但是前几日秦子衿已经逐个去拜见过这几位师傅了。 玉师傅依旧身在乡下,秦子衿早就租了马车回去,与玉师傅交流了一番学习所得,玉师傅此次没有交给秦子衿她整理的纸条。 秦子衿如今的学问赞句学富五车是不为过的,甚至说超了师傅去也是可能的,玉师傅通过这一年来的考察已经彻底确定了这一点,所以此行多是师傅对学子的嘱咐与关切,并没有学问上的指导,有的只是互相切磋。 玉师傅很满意自己能得这样一位优秀的学子,她其实一直是以秦子衿为豪的。 言师傅与菁师傅在秦子衿快要乡试前,便已特许秦子衿不必日日来学堂与学子们一道学习了,毕竟秦子衿的进度已经远远超了县学的学子们去了,今年也只秦子衿一位有实力去参加乡试,其他的学子们最快的也只到秦子衿一半的进度。 所以,对于秦子衿而言,这段时间最重要的便是对自己掌握的部分查漏补缺,而非是来县学听些基础的课程。 但是,两位师傅是鼓励秦子衿遇到困惑处便直接过来的,不必太拘束师徒的礼数,秦子衿倒也没客气,所以她虽然不在课室内上课,却日日依旧最早到学堂,后来两位师傅索性在自己休息的地方给秦子衿专门腾了张桌椅,方便秦子衿学习之用。 因此,出发前一日,虽是县学的休息日,秦子衿依旧去了县学,她知道两位师傅必是有一番嘱托的。 但出乎秦子衿的所料,寻常总是严厉的师傅们,乡试前夕,竟没像往常一般给她压力,而是让她放平心态,继而师傅们第一次肯定了她的学问。 随之,言师傅神神秘秘递给了秦子衿一张魁星文昌符后,又说道:子衿,放好喔,这是我跟菁师傅昨日去文昌庙为你求的,人事已尽,天命我们也求了,定能有个好结果的,放松心态。 若是前世,秦子衿定是不信的,毕竟她坚信凡事靠自己,若是神仙靠得住,为何她求了那么多次都没有得偿所愿呢? 但是现在,穿越时空这种离奇的事情她都经历了,顺便还拥有了过目不忘的金手指,这等怪事频频在她身上发生,若是现在还不信鬼神之论,她真的不知该如何解释这一切了。 所以,她闻言便虔诚地双手从言师傅手中接了过来这魁星文昌符,然后在身上妥帖放置好。 言师傅这才满意了,她本以为秦子衿不信这些呢,如今见她态度端正,便也没多说其他的,只嘱咐了几句让她不必太忧心,乡试前休息好也是极为重要的。 菁师傅与言师傅想比话虽不多,关心却不少半分,她将自己最为珍视的一支毛笔直接赠予了秦子衿,只希望她在此次乡试中可以好好发挥。 据菁师傅所言,这支毛笔对她而言有特殊的意义,在许多个艰难的时刻陪着她度过难关,于是她也希望在此次乡试中这支毛笔也可以给秦子衿好运。 虽然只是一支简单的毛笔,秦子衿却知道此物件对菁师傅而言有多重要,她时常看到菁师傅把玩,不时还看着它出神,背后必定是有一段故事的。 如今,竟赠予了她,秦子衿本是不想收的,君子不夺人所好,但是瞧着菁师傅态度坚决,便还是收下了,随即小心放好,想着待乡试回来后再还给菁师傅。 县学的学子们与秦子衿的关系一向不错,知晓秦子衿不日便要去参加乡试了,学子们便都自觉地近日都没有来请教她学问,生怕打扰了她学习。 只是在秦子衿前几日出现在学堂时,素日与秦子衿关系好的学子,全都一一与秦子衿说了些吉祥话,便是连张初将都在心中为秦子衿祈福了。 乡试面前,人人都只是普通学子中的一位,上榜的希望本就渺茫却又引人向往。 而秦子衿是她们中学问最好的那一位,只有秦子衿上榜,众人才能觉得他日若轮到自己去乡试,或许也有上榜的希望。 但若是连学问最好的秦子衿都未能上榜,学子们心中自然是极为泄气的,最好的学子都未成功,又何况是不如她的自己呢,如此,努力便都没了方向。 秦子衿虽不知学子们的具体心思,但多半是能明白一些的。 这些学子,寒窗苦读数载,真正能功成名就的又能有几位呢? 实际上,她与大家都一样,都是在为自己本应平凡至极的人生,寻找更多的可能性罢了。 -- 第52页 因着前几日便已将这一切办妥,所以她出发那日,只江一与钱府众人来送她。 江一是心中惦记,若是不来,恐怕这几日都不得安心,虽是她的朋友们去科举,她却好像比她们还要紧张。 小奶娃钱宜又长大了一岁,这一年中,秦子衿已将启蒙读物尽数教给了她,甚至已经开始给她讲些更深入的知识了,钱宜虽是听得似懂非懂,好歹也能理解些。 一年相处下来,钱宜与秦子衿的关系已经是超乎寻常的亲厚了。 钱家众人也十分感激秦子衿将钱宜当作自己的妹妹一般疼爱,而且这一年来钱宜的变化众人自是看在眼里的。 钱老太不顾秦子衿的推托,硬是给秦子衿又拿了些盘缠。 小奶娃钱宜也凑上来要秦子衿抱,然后趁她不注意在她脸上啄了一口,然后才恭喜道:子衿姐姐桂榜题名呀。 钱宜自是不懂什么桂榜的,必是钱大娘提前教好的,秦子衿笑着接受了,又揉了揉钱宜肉乎乎的脸蛋,才放下她与众人一一道别。 虽只是乡试,但是众人也知道,若是秦子衿一朝中举,再回县城的可能性便就极小了,此女子学问如此精进,志必是在都城这样的地方,不可能拘在这里的。 所以,钱老太与钱大娘是又希望秦子衿能够中举,日后博个功名,心中又不免有些离别的愁绪,毕竟已相处这许多日,自是有些感情的。 秦子衿仿佛知道她们所想般,临行更是直接朝钱老太与钱大娘做了个标准的揖:子衿心中感激各位对我的照料,来日定将报答,日后还希望诸位不要嫌我叨扰,我也想常回来看看小钱宜呢。 听到这,钱老太笑得一脸慈爱:哎,好,好,子衿常回府来看看,真好。 钱老太高兴地一连说了几个好,不管怎样,秦子衿有这份心,与她们而言都是安慰。 多少人日后功成名就,便瞧不上从前的朋友亲眷了? 所以,秦子衿这番话,自是说到了众人的心坎里去了。 子衿,你可知本次乡试,主考官可是国主亲派的官员呢。 方一踏进马车,叶南便兴冲冲与秦子衿说道,多日未见,她们几人没有倒是没有一丝生疏,依旧还是与在宣城时一般熟稔。 秦子衿听闻,只无所谓笑了笑:管她什么官员呢,好好看书吧,又不是都城派来的官员咱们便都能上榜了不是? 秦子衿是故意将话说得严肃些,叶南是个爱玩的性子,若她与李之遥不拘着些,除了乡试前一日求着她们押题外,叶南其余时候根本不会好好念书,只想着去省城游玩一番。 是啊,子衿说得对,你呀,有空关心这些,怎的不多想想,你的经史子集究竟读到了何处?可别再求着我们给你押题了,这乡试,高手云集,连我都没几分把握的。 这些书籍恰是叶南的薄弱项,也是叶南最害怕考察的地方,所以李之遥一掐便掐住了叶南的七寸,终是让她沉下心来去读书了。 lrm; 第三十二章 最为闹腾的叶南都消停了下来,秦子衿与李之遥自然是乐得清闲。 她们二人皆是沉稳的性子,越是大事来临前越是处变不惊,所以此刻叶南在听了李之遥的话之后慌忙掏出了书本来抱佛脚时,她们二人皆是在闭目养神中。 叶南瞧了瞧身旁淡定的二人,小小叹息了一声,心中感叹真是同人不同命,为何这二人的脑袋偏就如此好使,随即只得认命地又捧起了书本。 李之遥确实是在认真的闭目养神,她一向习惯于考前便准备妥当,且科举于她本就是锦上添花的事情,而非雪中送炭。 她自决定科举来,对于科举的执念便没有那么深,只觉得尽力即可,若是不行,回去帮着娘亲打理家业便是,横竖日子总能过下去。 但是她这人一向习惯于凡事便要尽力做到自己所能的最佳水平,所以科举这事上,她也是尽了全力的,只是心态较之常人更为平和罢了。 秦子衿并没有李之遥如此强劲踏实的后盾,科举于她而言便是唯一的出路,她自决定科举以来,便没允许自己失败。 她虽没指望自己能够榜首,但是上榜却实实在在是她对自己的最低要求。 毕竟若是不从科举这一条道走到黑,她实在不知道在这女尊世界她该如何靠自己的努力让在意的人过上更好的生活了,她前世便是靠着读书成功逆袭了她悲惨的人生,这一世,她也想试试。 所以,叶南她们虽瞧着秦子衿也在闭目养神,但她却是在回顾这一年来古籍中她单独总结的易考知识点。 乡试考察的数目多而杂乱,她这一年来不曾懈怠过一日,只盼着能在有限的时间内学到更多的书籍。 虽然上次院试秦子衿得了案首,她虽不觉得这案首是自己侥幸得来的,但是乡试的难度与选拔人数之严苛却是比院试还要高上许多,别说李之遥没几分把握,就是秦子衿心中也是有些忐忑的。 但是忐忑归忐忑,秦子衿却不是个露怯的性子,越是没有把握的事情,她便越是努力,她的人生准则之一便是不认命,哪怕趴下,也要爬起来接着与命运对刚。 何况,她穿到这女尊世界,虽然离奇,她却总觉得冥冥之中或许有些缘法,既然她上次靠努力,院试能拿了榜首,乡试便也能如愿罢? -- 第53页 如此想着,秦子衿心中便觉得踏实了一些,继续沉下心来接着复习了。 一时间,马车中虽是坐了三人,却是安静得很,只偶尔听到几声叶南翻书的声音与微不可闻的叹息声。 京南省与此地相距甚远,而今女尊世界又不是像前世一般有高铁之类的可以飞速到达,马车的速度再快也终究有限,三人既是女子,并非身娇的男子,条件磕碜些也没什么,但是因着乡试在即,若是因赶路而舟车劳顿累着了自己,影响了几日后的考试便就得不偿失了。 她们出发前李之遥是估算好了到达的时间的,提前的日子也足,便是为了这一路不至太过于辛苦。 所以中途三人与赶车的车妇,便没像寻常一般在路上凑合几晚了事,而是由李之遥张罗着于附近的客栈歇脚,稍事修整后第二日再精神十足地赶路。 李之遥安排妥当,其他几人自是没什么意见的。 车妇都是听雇主的安排,路上累些舒服些她都能将就,但碰见好脾气又愿意带着她住客栈的雇主,谁会不愿意呢? 寻常有些傲气的雇主,心中瞧不上她们这些做苦力的,哪怕是雇主自己住了客栈,也并不会顾着她,她为了省些银子,只能赔笑脸求着客栈老板要些清水简单擦洗一下,然后再拿出随身带的干粮,将就啃啃后,便寻个地方窝一夜。 车厢里她是万万不敢去的,那是雇主们呆的地方,有些雇主忌讳多,碍着了对方拿不着银子就惨了。 所以,当李之遥说着要为她也订一间房时,这车妇一时还有些没反应过来,后来见着这三位雇主好似都是认真的,并不觉得此举有什么不对,她才千恩万谢受了,心中只感叹此次真是碰上了心善的好雇主。 后几日这车妇便越发卖力,连行车都稳当了许多。 若说李之遥与旁人想比,是人傻钱多,非也非也。 这是她娘亲自小便教给她的御下之术,李大娘对待自家的下人向来是恩威并施,若是自身的工作做得出色,便常常有赏,但若是触了底线,凭旁人说什么,李大娘都不会留着那位下人。 因为,李家宅院虽大,却井井有条,府中下人皆无二心,都愿跟着这样的主子干活。 其实,李大娘寻常赏下人的银两与她的生意所得而言,并没得多少,但是在主家中,她却算是极慷慨的那类了,若是哪位下人家中遭了难,遇着事了,凡是让李大娘知晓的,她查探为真后便都愿帮上一把。 寻常她也并不多摆些主子的威风,因着她幼时起,家中也是遭过难的,知晓这些人的艰难,若不是什么大事,她一般是不会随便苛责下人的。 李之遥在李大娘的耳濡目染下,从小便知,对待处境不如自己的人,切勿耍威风,毕竟谁也不知多年后自身的处境究竟如何。 常怀善意,多施恩,是李家一贯的准则,但这并不代表李家便是好欺辱的,若是谁触了李大娘设下的底线,便是有何苦衷都没用,李大娘是一定要拿此人立威的。 于是众人皆知,在李家做事,踏实本分便少不了好处,若是动了歪心思,便再无转圜的余地了。 所以,李之遥虽知晓寻常雇主并不会给车妇订客栈,但是一间客栈对于她而言,只是少喝盏茶的事情,她并不会在这样的小事上苛待旁人。 毕竟,若是车妇休息不好,第二日没了精神,路上再出些什么意外,耽搁的还是她们,到头来反而因小失大。 只瞧着后面几日,车妇休息得当,赶车越发平稳的架势,李之遥便知她此举是正确的。 因着她们与车妇交谈中表示想要早日到达京南省,车妇便没走寻常的道路,而是抄了一条她偶然得知的小路。 这租车是按天数给钱的,车妇寻常并不会抄这条小路,毕竟少了大半日,车钱便也就少了,但是李之遥她们这一路对她很是优待,每日饭菜都管了她的份,她自是要尽心满足她们的要求的。 这便是善意得到了善报吧。 李之遥寻的这车妇,道路娴熟得很,秦子衿惊讶发现她们虽估了三日的路程,结果竟然第三日早晨便到了,离晌午还有好一会儿呢。 李之遥也很是满意,依旧付了车妇三日的银两,车妇忙高兴接了。 如今天色尚早,我们不如寻间酒楼吃些当地菜色罢。 叶南瞧见这不一样的省城,又是第一次来,自是新奇万分,还未下车便兴高采烈建议道。 你就知道玩,当务之急是快些去考院附近寻间客栈,若是动作不快些,又得与上次一般住得偏远些了。 秦子衿终是没忍住敲了敲叶南的脑袋提醒道,也不知她这一路是否看得进去书本,不然为何一到京南省,满脑子还是想着玩乐呢。 叶南平白被秦子衿敲了下,自是有些不服气,直嚷着要李之遥给她评评理,李之遥无奈扶额,笑道:好啦别闹,子衿说得对,咱们得先将行李放到客栈去才是。 随即,便吩咐车妇去考院附近,看看有无还空着的客栈,按理说应当是有的,她们已提前了好几日赶来,总归能寻到间的。 谁知,有些学子来得更早,客栈竟大都已租出去了,大多只余一两间房,但还好尚有一家客栈恰好余了三间房,便被她们几人赶紧订了下来。 -- 第54页 只是,这可是省城,物价自是比宣城要高上几分的,秦子衿一晚便要花去800文钱,比之当初宣城高了足足300文钱,还要她如今不似当初那般窘迫,咬咬牙便也能接受。 钱老太临行给她塞的盘缠几乎全用来订这几日的房费了,本来秦子衿还想着前几日住得远些,或许能省些银两,她托车妇跑过去一问,竟只便宜了几十文,便也作罢了。 李之遥她们知晓秦子衿的性子,若是替她付了,她反而心中不自在,便没人提这件事。 因着过不了几日便是乡试,叶南想去游玩的愿望自是无人赞同,她只得作罢。 这几日,她们三人便呆在客栈中一道复习,主要是秦子衿与李之遥帮着叶南规划下知识体系,顺便自己再查漏补缺。 如此充实,时间便是过得飞快,眨眼便是乡试那日。 因着上次搜身的经验,乡试想必更为严格,几人便都起了个大早,想着早日进考院,熟悉下考试周遭环境。 谁知,搜到秦子衿时,那负责搜身的女官,却板着脸朝她:这位学子,你暂时不得入内。 lrm; 第三十三章 (小修) 院试时搜身便已十分严格,乡试的考试规模更大,搜身流程更是严上加严,上次院试时众人的钱袋子这些与考试无关的杂物,仔细查看后,若与科举无关,便是能带进去的。 但是此次乡试,前面那些坠了香囊,腰间坠了钱袋子的学子们全都被搜身官吏勒令摘了下来,更别说其他的物件了,这次考院中也特地辟了一处于学子们放些身上摘下的杂物、考试前依旧想着看两眼的书籍等。 此处分成若干小块,每位需要放杂物的学子占一块,留下字条为证,如此便不易与她人的物件弄混。 秦子衿一行人瞧着前面的学子随身物件都被摘了下来,她们自然也早早主动摘下等待官吏检查,李之遥与叶南的物件略多了些,她们二人又坠了香囊,又有玉佩,身上还有些碎银以备零用。 而秦子衿都不需仔细检查便知,她身上只坠了一个钱袋子,放着她的全部身家,她一直习惯出门在外,将银钱随身带着,这样她比较有安全感。 三人将物件取下后,便索性放至一处,到时出了考场也好查找的。 李之遥与叶南在女官的搜身下,成功入内,唯独秦子衿被卡在了外面。 被女官叫住的学子皆是身上还有其他物件的,多半是藏了字条之类的。 秦子衿的能力李之遥与叶南自是清楚的,她根本不需搞这些小动作,何况她为人光明磊落,从不做这些见不得人的事情。 但是其他学子来自省内各处,心中便不是如此想法了,一时间,附近的学子看向秦子衿的目光皆都带了一丝探究,目光中是何种意味不言自明。 秦子衿也有些疑惑,她虽不在意周围学子的目光,女官的态度却是让她始料未及的,按理说,她身上的物件就那一袋子银钱,方才她已摘下于指定的方位放置得当,怎么也不至于会不让她进考院呀。 如此想着,她便好声好气与搜身的女官道:不知为何在下暂且不能入内呢,可否劳烦告知在下? 那女官先是不耐般瞧了她一眼,后见秦子衿果真是不知的模样,态度才略微好了些,沉声道:衣襟处可查验过了? 因着一般被官吏叫住的学子大都是神色慌张,一副被发觉的心虚模样,所以,搜身的女官们大都对这类学子是没什么好印象的,话语间也总是有些不耐。 经挑选至此处来负责搜身的女官们多是见多识广之辈,见识过无数科考的学子,识人是极准的,哪位是真糊涂,哪位是装糊涂,一看便知。 因此,当秦子衿询问时,这女官本是不耐,只当秦子衿定是装糊涂呢。 抛开偏见抬头一望,才发觉这位学子与她对视时,竟真是浑然不知的模样,内心思索片刻方才顺从本心,出言提醒秦子衿一番,毕竟若是真心想要诚信科举的学子,她还是愿意点拨一二的。 秦子衿经过女官这么一提醒,才忽得想起来,她衣襟处小心放置了言师傅与菁师傅先前为她求的魁星文昌符,她自拿到那日起,便习惯性放置于衣襟处,又因着此符没什么存在感,她习惯性放了几日后,便抛之脑后,故方才检查时竟忘了此符。 她忙从衣襟处将此符小心拿出,态度谦卑地交给面前的官吏查验:您请过目,这是于庙中所求得来,在下方才一时疏忽了,实在抱歉。 这确实是她自己的问题,秦子衿便大方承认了是她疏忽所致,绝非有意藏着,毕竟面前的官吏能决定她是否能进入考院,她态度自是要好些的。 这女官拿着此符,尚还有些疑虑,毕竟如今想要耍歪心思的学子越来越多,各种稀奇古怪的方法也层出不穷。上一次便有一学子想要带一张自己的白纸进考场,结果后来得知,此种纸张若是沾上水,上面便可显出字样来。 所以,这女官虽是心中有些相信秦子衿,却也不敢全凭自己的直觉办事,若是在她的手上出了科举作弊的事例,通报上去,她定是要被治一个搜查不严的罪名。 因为乡试的搜查规则与院试一致,若是携带了作弊的物件,便是不得入考场的,又要遵守此规则,又要不冤枉清白科举的学子,有时确实并非易事。 -- 第55页 此处考院国主特派的官员便是如今尚在位上的礼部侍郎奚言,官员间皆传这是他最后一年任职礼部侍郎,他的嫡子自考核成功后便会接替下一任礼部侍郎的位置。 按理说,女尊国男子往常是不能做官的。 但是,秦子衿穿越而来的这个女尊世界却是有些不一样,自第二任国主开始,一直延续到现任国主,这个女尊国几百年来皆设有一礼部侍郎的官职。 此官职是特地为男子而设,采取的是家族继承制,被国主选中的家族,自嫡长子出生时,便已决定他日后将于父亲手中接过这位置,与寻常世界不同,此官职设立的意义主要是为女尊国男子寻一男性表率,简而言之,便是男德代表。 相传,原先女尊国建国时是没有这一官职的,于是大家便遵循着女主外,男主内的原则生活,本倒是相安无事,这也算是民间不成文的规定。 但是有些不守礼法的男子却不满足于这一现状,直嚷嚷着为何男子便不能主外,最后甚至发展出一支庞大的队伍,三五不时便出来叫嚣。 女子主外自是有女子主外的道理,那时刚建国没多久,女尊国经济尚在起步中,大部分百姓皆是以种田为生,种田最需要的不是智慧,也不是嘴皮子功夫,而是浑身的力气。 女尊国女子本就力大,田间劳作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女尊国也需要百姓们辛勤劳作,为新建的国发展经济。 一开始有些男子叫嚣,倒是无人在意,好脾气的妻主便也让他们跟着去田里劳作,回来自己再劳累些做家务便是,但是男子身子哪有女子健硕,这等苦,自是吃不来的。 于是,那部分男子看似叫嚣的是他们也要主外,其实是不想主外也不想主内,只想躺在家中坐享其成,毕竟此时国中律法不健全,若是惩处,便也无处可依。 久而久之,各地上缴的粮食竟少了往常的二成,女子们主外又主内,时日久了自然是有心也无力,两边都疏忽些也是常有的事情。 其负责的官员深入民间细查下来,竟发现如今半数男子皆在家中得闲,倘若是妻主不愿,周围的男子便会群起而攻之,舆论之下便也只能无奈,民间百姓始终还是在意自己的名声的。 此举终于被大臣上奏给了国主。 能建立女尊的国主确实非等闲之辈,但她亲手挑选的继位者当然更非常人,当即便察觉出了此举背后的隐患,长期的家中分配不平衡,爆发不可调和的矛盾是迟早的事情。 于是,国主亲自下令颁布了《男则》、《男诫》二书,用以约束天下男子,然后国主手抄告天下男子书,用以张贴于女尊国各处,若违背其中礼法者必究,至此相当于是变相告知所有闹事者自身的本分为何,若是妻主告到官府,也算是有法可依。 闹事者皆是贪生怕死之辈,国主既发话,又家家户户严惩了一段时日,便再无男子叫嚣了,后来女子专心田间劳作,粮食产量过了几年便恢复如常。 且与此同时,国主挑中了一向老实本分的奚家,颁布旨意,奚府嫡长子继承礼部侍郎这一官职,自出生起便承担起为天下男子礼法表率的责任,经考核成功后方可就任。 奚家后人也世世代代享有这一特权。 其实礼部侍郎这一官职并没有什么实权,与权臣相比,在女尊国仅为七品小官,但是这一官职所代表的背后的精神内涵却是不容小觑,此举为国主统治和稳定女尊服务,在历史上有着不可忽视的作用。 从此,女尊男子皆以与礼部侍郎遵循相同的礼法为荣,女子娶夫时也往往爱娶与礼部侍郎一般贤良淑德的男子,自此,这个官职成了一个精神象征,一个标杆。 发展至如此,这一官职始终没有废除,如今的男子们皆大都遵守夫道,不似刚成国时那般不守礼法,所以这一官职除了做天下男子表率的作用外,也被现任国主赋予了监督礼法的职责,而且是可直接向国主禀报的。 故奚言虽为七品官员,却颇受国主的信任,因着是国主面前的红人,行至何处,人们也都会给他几分薄面。 此次乡试,奚言更是被国主委任来监督考院众人。 因此,此位搜身的女官犹豫不决时,第一反应便是差人去请奚言定夺,到时,若出了什么事情,自是有国主面前的这位红人顶着,便再也碍不到她什么了。 如此稍许便有一戴着帷帽的男子在随从的陪伴下缓步走来,传言奚言已年过半百,但是出门皆是戴着帷帽,除了奚家,便无人见过他的真面目,当真是严格恪守女尊男子出门必戴帷帽的礼法。 女尊男子以羸弱为美,奚言自是如此,如此嘈杂的环境中,他这几步路行得是不急不缓,毫无半分声响,端的是大家之范,一看便是自小有人教导一言一行。 秦子衿倒是没心思像其他女子般好奇地打量这位传闻中的奚言,她只心焦她何时能入考场,虽她身正,却也怕遭人污蔑横生枝节。 那搜身的官吏也察觉到了秦子衿的焦虑,便与奚言单刀直入道:奚侍郎,此学子身上有一符,我拿不定主意,才想着请您来定夺一二。 奚言闻言帷帽轻轻动了下,秦子衿猜他想必是在点头,如此之后,他便于随从手上拿来一干净的帕子,那搜身的官吏见状,忙将这符放到了帕子上。 -- 第56页 因着男女有别,奚言向来严格遵从这一点,所以凡是女子的东西他绝不碰,若是特殊情况,他的随从便为他常备一干净的帕子,隔着布料便算守住了这层礼法,用过后,帕子自是要丢弃的。 却说这奚言拿过秦子衿的符之后,仔细端详了半晌,秦子衿本是肯定的心中,也有了一些疑虑,因着是言师傅给的东西,她便放心收着,从未仔细检查过,也不知这几日是否有人在里面做手脚。 但她初来此地,这几日更是窝在客栈中,从未出过门,又能与何人有怨呢? 秦子衿心中胡乱猜测着,却听见奚言终于道:无碍的,放她进去吧。 既然奚言发了话,那搜身的女官自是没有二话,秦子衿也将自己的魁星文昌符小心收好,放置到她原先放钱袋子的地方后,便深呼吸了几次,调整了一波自己的心情,才踏进后方的考院。 正巧,她余光瞧见奚言好像命随从将那帕子扔至杂物处,秦子衿摇摇头叹了一句真是白白糟蹋钱后,便朝着一直在等着她的李之遥与叶南处走去。 子衿,你竟是个信这些的,早知我也让娘亲给我求一个好了,子衿都信,那必是有用的。 秦子衿方一走过去,叶南便朝着秦子衿若有所思说道,她说出口,自是真心想要的,毕竟叶南除了对读书不感兴趣外,其余的新鲜事她都有十足的精神。 害,是县学师傅为我求的,我放在身上竟忘了,此举真是大意了。 秦子衿挠挠头,与叶南回道,还好耽搁的时间不算长,她心态也一向比较稳,这个小插曲结束后倒是没影响她什么。 若是旁人,只怕已慌了神。 子衿,你都不知道,方才你掏出那个符时,这边好多学子笑你定是学问不精,才想着求神拜佛呢,我气得要去与她们理论一番,将你案首的身份搬出来镇她们一镇,却被李姐拦住了。 叶南随即又想到此事,心中依旧有些气恼,便神色忿忿地告知秦子衿。 我知道啦,多谢你的维护。但是之遥是对的,出门在外,还是低调为好,此处也不止我一位案首,到时大话说在前头,若是失利,便平白惹人笑话啦。 叶南始终是小孩性子,好在身边总是有李之遥时时刻刻提点着,行事才不致太过莽撞。 但是她初心是为了维护秦子衿,秦子衿心中并不反感,只需将道理与她讲明白,叶南自会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 好啦,快别闲聊了,咱们先进考院吧。 伴着李之遥的提醒,三人便各自去到了自己的考位。 李之遥与叶南分在朝东的方位,秦子衿则分在朝西的方位,如此在岔路口,大家互相说了几句吉祥话,又在心中为自己与对方祈福后,便转身往自己的考位走去了。 秦子衿习惯于每次考试前便复习妥当,这次出发前她自认已将各种细碎的知识点也整理清楚了,所以因着这样的习惯,她于考试前夕的一丝紧张多是为了让自己不要轻视这份考卷,拿出十足认真的态度来作答之用。 其余的心情于她而言,多是坦然与沉着。 考院里环境清幽,此时时辰又尚早,正是空气清新的时候,秦子衿怀着这样的心情,一路呼吸着清新的空气,将大脑中除了考试外的胡思乱想尽数赶了出去。 没行多久,她便瞧见了她的考位。 考生的考位与院试时的布局相似,只是较之那次更为宽敞了些,所以秦子衿坐进去时便不似上次那般挤着了。 乡试考试时辰较之院试自是要多上许久的,所以宽敞的考位便能让秦子衿坐着不那么难受,她是个知足的人,见状便很是满意。 且秦子衿面前,虽不似上次一般有片竹林,青葱秀丽,但此次却也有一丛花圃,其间绽放着些她叫不出名字的花朵,又夹杂着一些颇有意趣的嫩草,她瞧着倒也很是舒心。 考试的环境对于学子而言,也是十分重要的,秦子衿向来不求分到什么好位置,只求别分到那种离恭房与杂物堆较近的位置就可。 所以,她分到如今这考位,心中便已十分满足了。 不然,她实在没办法强迫自己在异味中绞尽脑汁思索。 她周围的几位学子,想必都是搜身较晚的那一批中的,因着她们方一进来没多久,帖诗作考的钟声便已敲响了。 那几位学子显然是小跑进来的,秦子衿在考官发卷时,还能听到她们因奔跑而有些重的呼吸声,只不过秦子衿方一拿到考卷,便没法去注意旁的事情了,心中只有这考卷的内容。 女尊国的乡试,分为两个部分,上午时分考察帖诗,随之,考生们便可在考院内官员的引导下,去指定地点简单吃些午饭,其间禁止交谈,之后便需立即回到考位,等待下一场文章的考察。 所以,秦子衿现今手上拿的便是帖诗的考卷,乡试考察便不似院试那般中规中矩,题目瞧着便增加了难度,更别提作出使人耳目一新的帖诗了。 帖诗分为限韵与不限韵两种考察形式,此次乡试中考察的是五言六韵这一形式,六韵,则是指十二句的排律,有六个韵脚,分别为珠、符、浮、无、枢、殊。(注1) 此次乡试,除了限定这一形式外,只要求各位学子咏一物即可,却没规定咏何物,这样的命题虽然看似发挥空间极大,实际上真的作起诗来却是极难。 -- 第57页 因为,若是与往常一般,规定了咏何物,学子们便有个思考的范围,有了思考的范围,便容易有思路。 如今这考卷中,范围便是这茫茫世界中的任何一物,粗想来何物都可咏,细想来却又觉得无论咏何物都无法于这众多考生中出彩。 因此,单是从这世间万物中筛选出一物来或赞美,或褒贬,便已需花费许久。 一时间,考院中叹气声四起,监考的考官们严肃喊了几遍肃静,才无人敢大声叹气了,考官们也是怕这负面的情绪扰了其他学子的思路,毕竟这种现象每次都有,她们也便习以为常了。 科举本就是一项筛除掉大部分学子的考试,因此考试中大部分的学子或焦头烂额,或心浮气躁都是正常现场,只需控制住场内的纪律,让那些有实力的学子有一个静心思考的环境即可。 秦子衿自拿到此份考卷,便知这次乡试试题,绝非易事,所以倒是并无旁的学子从喜到愁的这一过程,相反,她一直眉目深锁,在脑中思索,能咏些何物,又有何物能让审卷的考官眼前一亮。 天地万物,她都在脑中过了个遍,却依旧没寻到让她满意的物件。 这是正常现象,秦子衿并未烦躁或者气恼,而是继续闭眼沉着心在稿纸上比划,随意间,她拿着笔涂划了些什么,她自己都不知道。 定睛一看,竟是些圆圈,秦子衿盯着沉思片刻,脑中忽得涌上一股灵感,天地万物若描摹在纸张之上,可不就是些圆圈、线条之类的吗? 圆圈,圆 有了!她何不便咏珠呢? 秦子衿是个心智坚定的人,既是确定了物件,她便不再瞻前顾后,想着寻找更好的物件了,她做事一向果断,不喜拖泥带水之类。 所以,她便就这珠身上展开思路,思索些常人所不能想且又有意趣与寓意的角度来,因着相当于已有了一半的思路,后面秦子衿的灵感便宛如泉水般冲进她的脑海中。 她便就着珠子索性作了首《赋得沉珠于泉》,皎洁沉泉水,荧煌照乘珠,共十二句,无论是篇幅长短还是其他,皆按照考卷的要求一韵到底,对仗工整,寓意也有,意趣更是在其间,秦子衿依旧按习惯在稿纸上作完后,又检查了一遍,待确认无错漏后,才小心誊抄至考卷上。(注2) 此次帖诗仅是乡试的上半场,因此秦子衿就算已经作答完毕,也必须坐在考位上,直至考官收完考卷让大家行动,她才能离开考位,否则,便是违规了。 故秦子衿自答完帖诗后,她又细细读了几遍,自觉并无什么错处,也寻不出更好的词汇来了,她便将考卷面朝下放置在一旁。 又揉了揉因过度用脑而有些酸疼的太阳穴后,秦子衿才感觉目光清明了些,便索性欣赏了一番面前的花花草草。 考院中的一草一木皆有讲究,秦子衿早间走过时便已察觉此间布置定是有其妙用的,只是她对此并无研究,倒也看不透。 如今说是欣赏花草,其实倒更多是为了打发剩余的考试时间,秦子衿其实一直有些喜爱欣赏乱生的杂草,她觉得它们生命力之顽强,十分令人钦佩,便是在前世,最难以生存的水泥板中,都往往能有几珠杂草冒出来。 每次出现,她都觉得十分欣喜,因着她此人也想跟这努力生长的小草一般,与这给她安排的命运对抗,靠着自己拼出一片不一样的天地来。 所以,她自来到女尊世界后,依旧是十分喜爱观察这小草,只是女尊世界多是修剪得体的花草树木,杂草倒是见不着几珠,如今她面前倒是勉强生长了一珠漏网之草,迎着微风瞧着确有几分倔强与坚韧。 秦子衿瞧着心中便觉开阔,越发觉得,前路虽难,但她行至如今已遇到不少知己,而她所想之事,常常也能得偿所愿,再难,又能难到何处去呢。 秦子衿赏完景后,大脑也差不多修整完毕,她便又于脑中开始复习下午或许会考察的知识了,这些书本虽杂,但她整理同类知识的能力极强,记忆力又超乎常人的好,如此便也不觉得学习艰难,反倒是她将这些书本尽数吃透,手抄了一套她自己的学习体系。 前些日子于客栈复习时,她是与李之遥与叶南一道的,叶南便不提了,多是她们二人考察她的知识,李之遥却也是有些自己的学习方法的,自是也做了不少细碎的笔记,只是,却没有秦子衿这么清晰明了而已。 所以,她与叶南当时的对策便是二人先交换彼此的笔记,待全都看过一遍后,再结合自己的查漏补缺,顺便在此过程中带一带叶南,也好提高叶南能够顺利于乡试中上榜的可能性。 叶南此次本是不欲乡试的,她上次院试也是堪堪够格,只是她的娘亲想着李之遥是要乡试,她便也一道去吧,有李之遥提点着,叶大娘心中也放心,再说了,若是运气上佳,便就上榜了呢,反正她们叶家也不在意这点科举的盘缠。 于是,叶南才与李之遥一道来了,人虽来了,学问却学得有些不精,若是没有她们二位恶补,恐怕乡试危矣。 秦子衿记忆力极好这点,是无人知晓的,便是李之遥也不知。所以,当秦子衿拿着李之遥的笔记,只从头到尾翻了一遍,便放在一旁默背她漏掉的知识点时,李之遥还只翻到了秦子衿笔记的三分之一处。 -- 第58页 李之遥一遍在心中暗叹秦子衿真是学习的奇才,这次恐怕又要输给她,一边又实实在在佩服她的学习思路,脉络如此清晰,她才翻看一小部分便觉得收获颇多,与此相比,她先前费心费力整理的笔记倒显得有些杂乱无章了。 李之遥与秦子衿交流完毕后,便轮到二人一同拉着落在后台的叶南,硬将她往前拽了,叶南这人,倒也不是不聪慧,她一是于学问上没那么上心,二是有些懒惰,别提什么整理学问要点之类的了,她上完课,往往是书本一合,便已回家玩去了。 有时李之遥也气恼她不努力,想着再不管她了,却又禁不住她的撒娇与软磨硬泡,只得一边叹气一边继续教她。 但是叶南其实脑袋还是好使的,有着秦子衿与叶南的双重辅导,再加上二人的学霸笔记加成,叶南觉得这比自己闷头苦学几个月还要管用。 虽说来参加乡试,她于上榜并无希望,但是若真是没上榜,娘亲恐怕也不会轻饶了她,所以她心中对这次考试还是十分看重的。 待这二人不停给她恶补后,她才明白自己的学问究竟差至何种地步,便也只能哭丧着脸硬学,也不敢提去街上游玩一番的话题了。 再说此刻,自先前与李之遥交流过后,秦子衿的学习体系便又查漏补缺了一些小的知识点,所以,趁着现在时辰尚足,她便又于脑海中复习了一遭,直至自查十分牢固后才作罢。 秦子衿已答完题许久,周围的学子却还在苦思冥想,但已有不少有了思路开始提笔书写,有些学子面上是轻松,有些学子面上则带了些悲壮,还有一些则是怒气冲冲的模样,能够早早作答的学子们皆是一副云淡风轻轻松松应对的模样,而那些实力尚且不足的学子,却各有各苦恼的样子,可能这就叫菜得五花八门,各有各的不同。 这些,秦子衿自是看不到的,因为她那用脑过度肚中便饥饿难忍的毛病又犯了,先前还未察觉,她方才复习了一遭后,肚子便明显感到饥肠辘辘起来。 但是考试尚且未结束,她总不能告诉考官说她饿了吧 但是一直这么饿着也不是个办法,秦子衿只得找些旁的事情来让自己转移下注意力。 于是,在她数到面前的第八百七十六朵绿叶时,考试结束的钟声终于被敲响了,秦子衿如释重负,最后又检查了一遍卷中所写,待确认无误后,才放心交与了考官。 交完后,考官便依次安排学子们去用午饭,分别是按列队来分,列队间学子们保持固定的距离,一列队进去领完午餐回到考位后才轮到下一列队,因此,队伍便有些漫长了。 但是为了考场秩序,谨防学子们互相交流,便也只能如此。 秦子衿倒是与李之遥和叶南擦肩而过,三人只对了个眼神便低下头去,女尊国科举的规矩一向极为严苛,宁肯矫枉过正,也不愿宽容些。 此间纪律,关乎学子们是否能进行下半场的考试,自是无人敢逾矩半分。 学子们皆是井然有序间领好属于自己的那部分吃食,就按照顺序回到自己的考位间耐心等待,有些则是休息一会儿。 秦子衿瞧见馒头是任取的,她便在厨娘惊诧的目光中拿走了寻常人的三倍馒头量,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她确实肚中饥饿,不多吃些,恐怕要影响下午的发挥。 秦子衿才不管周围学子的目光呢,若是她一直活在旁人的眼光中,她必是走不到今日的。 下午场的考试恰好在秦子衿小睡了片刻后开始,吃饱又睡了个午觉,秦子衿只觉得整个人焕然新生,瞧着面前的考卷心情都愉悦了半分,只是愉悦虽愉悦,态度却是依旧要端正的。 此次考察的文章,摘自《尚书.旅獒》,以不贵异物民乃足为赋题,原文为不贵异物用物,民乃足。(注3) 秦子衿对于《尚书》内容是十分熟稔的,相较于上午场的毫无头绪,下午场的试题指向性便十分明显,秦子衿便也不需跟上午场一般绞尽脑汁想着究竟该咏何物了,而是直接就着这句,将她脑中所知晓的同一类先贤圣语全都过了一遍,在其中筛选是否有其可用的部分。 作赋,引经据典亦是十分重要,不然,读些明面上的读物便罢了,哪里还需将沾边的古籍尽数读完呢? 这些古籍的妙用,一是为了浸润于先贤的思想之中,二便是为了作赋时能够旁征博引,这样不仅能让考官知晓你的学问之深广,也能从你引用的句式让考官明了你是否知晓此句的语境。 其中的学问自是深。 所以,秦子衿并不急着开始下笔,而是先从先贤的学问中寻些灵感,此句大意便是表明统治者不看重奇珍异宝而轻视实用物品的话,百姓便易得到满足。(注4) 科举既是选拔于女尊国有用的人才,自是要考察民生话题的,所以考察这句秦子衿并不意外,也不算是出自偏颇的书籍。 所以这套试题算是一难一易模式的,周围的学子们也在静心作答,全然没有了上午那股浮躁气。 但简单些的试题也有弊端,便是角度单一,难以出彩。 秦子衿就着一些常人易想到的角度思考了片刻,觉得无甚新意,索性放弃另则一新奇思路,只是其中夹杂一些她前世的思想,此举有些冒险,若是考官能理解她的想法,便会觉得她的想法惊为天人。 -- 第59页 但是若是考官体会不到她的思路,甚至她可能都无法上榜,这也是她权衡利弊之下决定赌一把的结果,因着其他的角度皆都太过普遍,无论如何作赋,肯定有与她类似思路的学子。 她想让考官眼前一亮,便须得另辟蹊径。 既是有了思路,作起赋来对于秦子衿而言便是行云流水之事,这一年来,她已作过不知多少首赋,流程、形式与注意点她早已烂熟于心。 下午场的考试是可以提前交卷先行离去的,秦子衿细细检查几遍后,小修几处,便着手誊抄于正式的考卷,上交于巡视的考官。 这考官诧异瞧了她一眼,这么短的时间竟就作出来了?莫不是弃考罢? 但是又瞧着秦子衿卷上用工整的小楷写着她作出的赋,细看一眼又觉得此学子却是有股才气氤氲身侧,便也没深究,只仔细收了她的考卷,便放她离开了。 毕竟,她们作为考官,是不能与考试中的学子交流的,结果如何,全看造化。 你竟已出来了? 那位先前为秦子衿搜身的官吏对于秦子衿印象倒是深刻,方一瞧见她出来,便与秦子衿熟稔地打了招呼。 秦子衿瞧着这位差点让自己进不去考场的官吏,只淡淡嗯了声,便去拿她们三人先前放置于此处的钱袋子、玉坠等物了。 当然,言师傅与菁师傅为她求的魁星文昌符,她亦是小心放置于衣襟处,这毕竟是两位师傅的心意,她不会辜负。 那位官吏瞧见秦子衿将那枚符又跟宝贝似地小心收好,便嘀咕了句现在的学子花样可真多,连菩萨都求到了,便不再言语了。 秦子衿也懒得理会,只安心寻了处地方等着李之遥,按照她对李之遥学问的了解,过不了片刻她便也会出来。 果然比秦子衿估算的时辰略长了一些,便瞧见了她,她大踏步而出,倒是没有寻常学子那般略显狼狈的模样。 李之遥将物件又系回身上去后,才与秦子衿感叹道:你果真是要强于我,不过子衿,我为你高兴。嗯这次试题,你觉得如何?可有把握? 仅六成把握吧,乡试能人众多,我不敢托大。 秦子衿向来谦虚,也不喜欢对未来的事情抱有过高的期待,期待越多,失望便越多,她不愿如此,索性只管埋头努力,降低期待值。 哎,我也仅有五成把握,科举真是艰辛异常。 李之遥与秦子衿叹道,又随即想到现在乡试已经结束,她先前听了些小道消息,便想着趁着此处无人悄悄说与秦子衿:我此次来前听闻,沈家嫡女院试亦于宜城得了案首,如今也在京南省这考院乡试呢。 已经考完,正是轻松时刻,秦子衿也被勾起好奇,便附和道:然后呢?有何新鲜见闻么? 我虽未见过此人,但你可还记得,咱们搜身时,有一女子排在最前端,搜身官吏仅象征性看了两眼,便点头哈腰请她进去了。 其余学子,我可没瞧见这待遇,想必定是此人。 搜身时,秦子衿倒没细看,但隐约听闻周围学子议论,如今想来,她没听清的议论便都是围绕沈家嫡女的了。 此等天之骄女,便是在以公正闻名的科举面前,也照样享有特权。 宜城与宣城邻近的省城皆是京南城,她来此处科举并不奇怪。 秦子衿略一思索此地形势,觉得也无甚新奇,按理说确实在此地乡试。 非也,我可听我娘亲道,沈府与京南此处的大官关系匪浅呢,当然,这也只是听说。 李之遥讲话十分谨慎,若不是瞧着此处官吏们皆离得远,听不清她们二人间在说些什么,她是不会讲这些的。 但是自她娘亲告诉她这层关系后,她便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便想着说与秦子衿听一听,虽未彻底言明,但秦子衿听了心中想必明白。 李姐!子衿 秦子衿还未来得及应答,便已有不少学子交完考卷出来了,其中便包括叶南。 她此次倒是不似上次那般垂头丧气,而是一出来便兴高采烈喊道:多亏了子衿此次的提点,不然我下午的赋定是作不出来了,上午的帖诗我便用李姐教我的那首交上去了。 如今已经考完,我们可以去街中游玩一番了罢? 叶南心思单纯,情绪都摆在面上,瞧着她如此兴致高昂,秦子衿她们便猜想她此次考试恐是发挥超常,自然依了她的心愿。 刚刚的话题便暂且搁置了,但却在秦子衿的心中埋下了疑虑。 虽说宜城乡试确是于京南省,但沈府嫡女科举应就读的学堂在都城,而非宜城,难道目标始终便是京南省么? 京南省的酱鸭最为闻名,几乎家家户户都爱吃,所以,这城中的酒楼对于鸭的做法便能翻出十来种花样。 这就与宣城当地鱼的做法多样一般,叶南寻了间最气派的酒楼,便喊着掌柜的将店中的招牌尽数拿上来。 最近京南省涌进大批学子,其中家中富庶者亦不在少数,听着叶南这豪气的模样,掌柜的便知这几位是外地来的贵客,有的是银钱,需得好生招待着。 于是她忙招呼小二端了上好的茶水送去,反正最后都是要算银两的,贵客们口袋阔绰,她自是捡着顶好的东西上。 -- 第60页 寻常可没这许多豪阔的客人呢。 李之遥一边嘱咐叶南收着些,别被人宰了客还不知,一边端起小二刚刚上的茶水细品起来,茶倒是好茶,只是李之遥心想稍顷结账,叶南恐怕得诧异银钱了。 这茶水,她这许多年,也就在李大娘招待贵客时品过几次,乃乃闽南特产的好茶,稀有得很。 你们说,此次乡试子衿是否能得解元? 叶南并不知茶水昂贵,只觉得口感清新,喝着很是可口,又因着先前复习时,李之遥便屡屡夸赞秦子衿乃是科举奇才,叶南现在心中也已悄悄将天平倾向了秦子衿。 她又出来得晚,自是不知先前李之遥与秦子衿的闲聊,李之遥也不会将此事告知叶南,就依她这咋咋呼呼的性子,容易为她招致祸端。 秦子衿自听说沈将军于女尊国几乎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时,便已对此人心生疑虑,自古以来,拥有如此权力的大臣最后往往会被贪心吞噬。 如今,又听李之遥所言,这沈府与京南省官员竟也渊源颇深,若是知晓其中利害的人,恐怕都得起个疑心。 女尊国武将嫡女从文者甚少,甚至自幼于学堂中学习的更是少,所以学问水平大多不高。 这沈府嫡女当真是此间异类么? lrm; 第三十四章 秦子衿兀自沉思,并未回答叶南,李之遥瞧着秦子衿那样便知她心中所想怕是与自己一致。 科举的学子们不说生得个七窍玲珑心,但这基本的官场猫腻心中还是知晓一二的,不然这许多年的圣贤书岂不是通通白读了? 有些事情,在都城国主眼皮子底下,不便进行,但若离了都城,天高国主远,强权压下去,便再无人能管得着了。 科举一向是民间贫苦学子翻身的唯一途径,哪怕经商,也还是得被官压着。 故科举,一向是普通人家欲跨越阶级的首选路径,自然也是最艰难的路径。 此等公平的选拔方式,若是因强权而沾了尘土,便是对天下读书人的亵渎,一经闹开,必是轩然大波。 但这只是她们二人的猜想,想必也是今日许多乡试学子的猜想,毕竟李大娘只是经商中偶然听人提及,李大娘知晓,必是也有其余人知晓。 自古许多事隔墙有耳,若是昧良心之事,便是办得再隐蔽,也总会被正义之士翻出来。 沈家权势滔天,学子们也只敢心中猜测,但若是做第一个出头鸟,想必众人皆需思虑再三。 这样的人不是没有过,但最后却都消失了。 沈将军的威望自然不只单单因国主的宠幸,她的强势手段也是其中之原因。 你们怎的都不言语,愣神什么呢? 叶南见这二人端着茶盏皆在出神,茶水都快凉了也未曾喝上一口,便直接这二人是有什么秘密瞒着她了,她今日自考场出来便觉得这二人心事重重,如此更是心中确信。 无事,这酱鸭怎的还不上来?对了,今日这顿便饭可不便宜,到时结账结不起,可别找我哭。 李之遥自是不想让叶南知晓此事的,不然也只是为她平添烦恼罢了,叶南心思澄澈,倒也并非坏事。 而叶南此人性子果然如李之遥所料,方一提及酱鸭她的注意力便转至吃食上去了,但叶南也有些疑惑:不过李姐,菜还未上,你怎知这顿饭便得费好些银两?咱们宣城,任是随意吃,也吃不了几钱银两呀。 这茶水昂贵得紧。 叶南一根筋,秦子衿却不是,既是还未上菜,李之遥便知这顿饭昂贵,那必然便是这茶水的问题了,何况秦子衿一个不会品茶的人都能喝出些不一样的清爽来,必是掌柜的拿了上好的茶水来宰她们了。 谁让叶南一进门便吆喝着要掌柜的将酒楼的招牌都上了呢。 恰好此时几位小二脸上堆着谄媚的笑,端了慢慢一桌子菜送上来了,叶南便顺势问道:这茶水,多少银子一盏? 这小二是位中年妇人,闻言脸上笑得都起了褶子:回贵客,这可是小店的招牌,寻常掌柜的都不让拿呢,一盏便三十两银钱呢。 叶南闻言张大了嘴巴:寻常不让拿,今日拿出来作甚? 贵客让小店将招牌都拿出来,自然是要招待好几位贵客呀。 这小二答得毫无错处,叶南也拿她没法,她自己招的祸便自己受着,遂拿起筷子索性泄愤般将桌上菜肴尝了个遍,心中想着若实在昂贵,大不了便将自己身上戴着的坠子当了,待回宣城再拿私房钱去买个一样的坠着,娘亲便就不会发现了。 平日在宣城,无论哪家酒楼,至多不会超了十两,这省城,怎的如此昂贵?! 叶南想想,还是觉得心中憋闷,向李之遥吐槽道。 你可知宣城酒楼谁人不识得我们二人的娘亲,哪里敢随意宰咱们?都是经商,讲究的是个互相帮衬,岂有宰了自家人的道理? 叶南就是平素见过的腌臜事太少,对于世间的提防便少了,李之遥觉得让她吃个教训,倒也是好事,日后才好不这么莽撞。 只不过,这店家确是宰了你,这茶水哪值得三十两一壶了?虽是好茶水,一两却也只百两银钱,咱们这几片茶叶,哪里便值得三十两了? -- 第61页 李之遥想想,还是决定告知叶南,她确实进了家黑店,结账时再理论吧。 掌柜的心虽黑,这菜肴味道却是顶好,酱鸭味道浓郁,至口中香味久久不散,鸭汤清甜可口,丝毫不觉油腻,甚至还有一种样式,表皮酥脆,食之略冒出些油脂,却使人口齿生香,不觉食指大动。 当地还有一鸭肉做成的馒头,却比馒头皮要薄上许多,个头也小了整整一圈,一口一个很是美味。 秦子衿偏爱这鸭肉小馒头,因她是个易饿的体质,如此管饱又美味的吃食,她最是喜爱,李之遥则明显偏爱那表皮酥脆的鸭,不觉多食了好几块,叶南则样样都爱,直将肚皮吃了个滚圆才道:真是不虚此行,回去定要与江一吹嘘一番,将她馋死。 结账时,掌柜的果真狮子大开口要了四十两银钱,叶南正准备解玉佩了事罢了,秦子衿却悄悄按住她的手,出口装作懂行似的模样将方才李之遥言明的这茶水本钱与掌柜的辩驳,顺便用上她前世偶然看的《茶经》里的内容,云里雾里,将掌柜的说了个懵。 掌柜的本以为来了几个冤大头,可以狠宰一番,反正是外地人,不需做回头客生意的,能宰一次是一次。 谁料这几位竟好像是个懂行的,其实这茶水虽好,却是闽南当地的茶叶次品,她先前一下子买了许多,与原先的价格相比少花了许多银两,故掌柜的便专挑本地不懂行的富家姐们以及外地来的阔绰贵客坑上那么几笔,其实早已将本钱赚了回来。 如今,面前这位竟好像一副专研茶水的模样,她不免有些心虚,若是闹到见官,那这许多被坑的本地客必是饶不了她,但这几个外地人却可以一走了之,有何后果与她们倒是无关。 想明白了其中的利害关系,这掌柜的瞬间便换了个话头,讪讪笑道:竟是我家二大娘瞧走了眼,这茶水,是十两银钱一盏,我也糊涂了,实在抱歉。 随即又转身喊来那被唤作二大娘的小二:二大娘,快跟贵客们道歉!来我店里几年了,竟还能将茶水瞧走眼! 这二大娘倒也是个机灵的,掌柜的让她道歉,她便顺着话头,不住地给几位赔不是,直将错处都揽到自己身上来了。 贵客们,便饶了她罢,她家中还有子女要抚育呢,咱们给二十两银钱便罢,不知是哪位贵客结账? 掌柜的成功将自己的贪婪推给了自己手下的帮工,又道德绑架了一番说这小二家中艰难,好似她们不饶便并非良善之人一般。 瞧见瞬间少了二十两银钱,叶南尚未顾得上崇拜秦子衿,便兴冲冲掏出钱袋子准备结账时,又被秦子衿悄悄按住了,秦子衿又与掌柜的胡诌了一番,纯属背诵《茶经》原文任意一段落,据她所知,女尊世界压根没有这本古籍,掌柜的又非读书人,自然是听不懂。 背完,秦子衿终于说出了掌柜的唯一听懂的一句话:十五两足矣。 掌柜的肉眼可见地眉头一紧,好似在肉疼秦子衿砍掉的五两银子,叶南见这掌柜的虽是痛苦地揉了会心口,才艰难出声道:几位贵客常来啊,小店可真是赔了血本了。 叶南如此才以眼神示意秦子衿,是否能结账了? 秦子衿悄悄点头后,叶南才从钱袋中摸出十五两银钱,算是结账了。 子衿,你怎知十五两足矣?我差点便准备去当玉佩了。 方一走出酒楼,叶南终是压抑不住心中的好奇问道。 猜的。 秦子衿故作神秘,就是不说,李之遥也笑而不语,叶南气得不理她们了。 其实方才饭间,她与李之遥因手上溅了油渍,便结伴离开包厢准备去寻掌柜的要点清水净手,偶然间倒是听见上菜的小二倚在一处闲聊。 这几位客人,我瞧着可有钱地很,掌柜的定是要狠宰一番。 可不是吗,那茶水就要了三十两银钱,我方才瞧着她们也没反驳,定是有银子给的,咱们这月的赏钱定是少不了了。 掌柜的真黑,顶多十来两的菜肴加茶水,她要这么多,这么多银子可够我全家花上两年了。 你这大娘,掌柜的不黑,咱们哪来的赏钱?得了,伺候好财神们要紧,快别闲聊了。 秦子衿与李之遥恰好听了个正着,待她们过去时,那群小二早已散了,自是不知被她们二人听了去的。 李之遥是本着隔岸观火的态度,叶南这张扬的性子,必是吃了亏方才记得,拿十几两为她买个日后三思而后行的教训,李之遥觉得尚能接受。 秦子衿本不欲管这事,但是看着这么多银两平白送给个黑心掌柜的事情,她实在是做不来。 她心疼银钱,二十几两作甚么不香,教训哪里值这许多钱? 所以她才出手算是替叶南讨了个公道,省得她傻乎乎真让旁人白挣了这许多银两。 叶南闹了会后,李之遥终是将此事告知了叶南,又拿出姐姐的威严来教导了她几句,叶南倒是吐吐舌头忙说晓得啦,但看她这欢脱的模样,也不知到底是记住这个教训没有。 子衿,你方才朝掌柜的胡乱说什么茶来茶去的,我听着倒是有趣,你竟还钻研这个么? 李之遥平素爱茶,也爱品茶,秦子衿刚刚冲掌柜的念叨的那些语录,只李之遥一人听了个大概,如今细细想来,倒觉得颇有意趣,很是欣赏,仿佛寻到了同道之人。 -- 第62页 秦子衿暗道不好,她总不能告知李之遥这是她前世胡乱看的吧,眼珠子转了转,便胡乱诌了个:害,先前偶然替一书行掌柜的抄书,随意看到的一本杂谈,也记不大清楚了,便胡乱诌了诌。 李之遥听完,倒是叹了声可惜,真想结识下这位朋友。 秦子衿心想,这位朋友,可是生在唐代,在这女尊世界,肯定是结识不到了,除非她能再穿去唐代,将陆羽揪过来这女尊国。 这肯定只是想想,秦子衿好不容易适应这里的生活,她可不想再被搞些什么幺蛾子了。 众人吃了个茶足饭饱,此时京南省街上正是热闹的时候,秦子衿便提议她们索性走走消消食,叶南自然举双手同意。 叶南瞧着处处都觉得惊奇,跟着她逛了一路时间倒是过得飞快,不自觉间已至晚间时候。 咳,叶南又看到一处此刻正张灯结彩揽客的楼,唤作花满楼。 这京南省除了吃食美味,新鲜玩意多以外,还有一项纨绔女子酷爱的产业十分出名,那便是类似花满楼、不夜宫之类的如意销金窟,再说得简单明了点,便是南院。 里面多是些美男子,供纨绔女子玩乐,据说京南省的美男子质量尤其高,所以这南院便是远近闻名了,许多外地女子特来此地寻欢作乐。 秦子衿瞧着叶南站在此地若有所思,她瞧着叶南那副模样便知她动了心思,秦子衿试图脚底抹油,先溜为敬。 毕竟,这种事情,她可没经验的啊 谁知,她与李之遥被叶南一把拽住,一边往楼里拽,一边念叨:宣城有娘亲看着,咱们好不容易来一趟,便进去瞧瞧罢。 秦子衿吓得忙摆手拒绝,但叶南哪里给她拒绝的机会,使出了吃奶的劲儿把她拉进去了。 她向李之遥求救,但显然李之遥好像也有几分兴致,毕竟在女尊国,女子来这地方倒也不是什么稀奇事,李之遥与叶南是土生土长的女尊女子,自然没这些忌讳,但秦子衿却是现代穿过来只知道读书的本分孩子啊,她何时见过这种场面啊? 秦子衿心中大喊谁来救救我? 人却被一拥而上的男倌们簇拥着往里走,李之遥她们一手揽一个,姿态瞬间一风流女子的模样,很是娴熟,秦子衿快惊掉下巴了,浑身不自在,这俩人竟还有这一面么? 谁知,李之遥走至一处,指了指一间唤作芍药的房间,示意她们要这间,随即只点了一位略显青涩的男倌一同进去,其余的人都被拒在了门外。 那些被拒的男倌中有一人娇笑着嗔道:几位好这口啊,换月季我啊,包您们满意。 李之遥听完,面无表情将门砰一声关上了,随即掏出一小锭银子递给那位男倌:随意找个地方呆着吧,这里不需要你了。 既给了钱,那小倌便千恩万谢寻了侧门出去了,临走前给她们留了些茶水与点心。 李姐,你方才为什么让我进这里? 叶南与李之遥有些彼此才知的暗号,所以李之遥一个眼神叶南便知她是要进这花满楼,她们二人家教甚严,更是没有来这种地方的癖好,但是李之遥既暗示了要进来,叶南一向信任她,肯定也不会拒绝。 李姐定是有李姐的道理。 李之遥没答叶南,而是将食指放在嘴上嘘了一声,拉着她们二人去听墙角了,随即朝秦子衿悄悄做了个口型沈字。 秦子衿这才明白李之遥是瞧见那位传说中的沈家嫡女了,为了不引人注意,便装作纨绔女子的模样大踏步进去,在这种地方,越是纨绔越是无人起疑,但你若是个正经样子,反而惹人猜疑,过于显眼。 能开这花满楼的,背后自然是有主子撑腰的,搞不好几人便暴露了,平白添了麻烦。 秦子衿心中松了口气,吓得她以为她今晚要赶鸭子上架,脑中本还在琢磨着如何提前跑路呢。 李之遥竟是一路瞧见了沈家嫡女进了那间房,才顺道要了隔间,怪不得刚刚秦子衿瞧着她熟门熟路的,原来竟是跟着人呢。 这房中隔音不好,所以隔壁间的欢声笑语她们倒是听了个清清楚楚。 仔细分辨下来,倒不止一人,不时传来男子的嗔笑,其中还有另几位女子的声音对着一人道恭喜,这被恭喜的人想必便是沈家嫡女。 恭喜沈小姐,不如便得偿所愿。 贺喜沈小姐,沈将军定宽慰于心呐。 来,牡丹,过去好好服侍沈小姐,少不了你的好处。 对面几人想必正在觥筹交错中,笑闹声不绝于耳,不一会儿,隔壁便有开门声响起,秦子衿她们一跃而起坐到了位置上,装作正喝茶点的模样,以防有人推门进来查看,但是所幸的是,这几人并没有起疑心,而是去了别的房中寻乐,想必是为了不打扰那沈家嫡女的兴致。 众人趴在门上听了半晌,确认那几人离开后,才又继续趴到墙上去听墙角,叶南虽不明白到底怎么回事,但是也知道此刻不是她好奇的时候,便也屏注了呼吸与她们一道偷听。 沈小姐,牡丹给您谈首曲子吧,还是沈小姐清雅之人,吟诗作对牡丹也是在行的。 -- 第63页 谁知此男倌的话竟是惹恼了这沈小姐,只听见啪地一声响,显然是清脆的耳光声响起,秦子衿她们只听得到,却瞧不见。 但也猜得到,这男倌定是吓得魂不守舍,此刻多半正跪在地上求饶。 吟诗吟诗!到此处还要吟诗!你又算什么东西,也配强迫本小姐吟诗! 自己扇自己巴掌,狠狠扇!本小姐解气了你方可离开,还有你,去,替本小姐将杜鹃叫进来! 秦子衿她们听了一会,便只听见扇耳光的声音,随即,又是另一男子进来伺候的嬉笑声,后面便再没什么有用的信息了。 李之遥便又拿了一锭银子放在桌上,随后拉着她们几人离开了这花满楼,这楼里香熏得太盛,吸多了脑袋便昏昏沉沉,几人急需去外面呼吸几口新鲜的空气提提神。 哎哟,我头真是晕,娘亲不许我来这种地方果然是有道理的。 叶南一出来,便扶着头,靠在街边的墙上,缓了好一会儿,别说叶南,秦子衿与李之遥也是掐着自己缓了片刻,才驱散了那股无力的感觉。 所以有人告诉我,我们为什么要去听这个沈小姐的墙角吗?这可是小人行径哎。 叶南恢复之后,此刻她们呆着的路边也没什么人,她终于可以问出她的疑惑了,方才她已忍了许久,此刻可需得求个答案。 此事较为复杂,不是你能兜住的,叶南你还是别问为好。 李之遥还没想好如何开口,秦子衿便提前回道,方才对话的内容真不能怪她们多想,叶南若是知道说漏了嘴,被人传进那位沈小姐的耳朵中,定是灭顶之灾,秦子衿想着她今晚暴戾的咆哮,便觉得那个牡丹真是无妄之灾,平白惹了麻烦。 但是,既已踏入这里,这样的日子便也是难免,秦子衿也不是那种同情泛滥的人,所以她只是就事论事想下而已。 李之遥见状,也点头附和秦子衿。 叶南便再没问了,她也知道,若真是要紧的危险事,她不知道也是好事,毕竟她是家中独女,背后代表的是整个叶家。 什么时候该任性,什么时候该懂事,她还是分得清的。 今日算是在京南省城逛了大半日,又被熏了这劳什子奇奇怪怪的香,几人都有些累了,便没再步行,而是随街寻了辆马车回到了客栈。 叶南今日也累得紧,一回去便嚷嚷着她要洗洗休息了,秦子衿与李之遥便由她去了。 今日那位的言语,你可听明白了? 李之遥行至秦子衿房间,仔细瞧了周围并无旁人,才关上门与秦子衿说道。 脾气暴戾,绝非善类。像个武夫,不似读书人。而且她用的强迫这二字,说明读书并非她本愿,之遥,你说说,这世上还有谁能强迫她? 秦子衿听罢,将心中早已想好的对沈家嫡女的总结说了出来,此人行事如此乖张,必是长期处在权势中养成的霸道性子,这已经不是霸道,而是恶毒了。 秦子衿瞧着她折磨男倌的法子,让艳名远扬的男倌当着自己同行的面扇耳光,这扇的不是耳光,而是自尊啊。 这沈家嫡女寻常这样的事情肯定没少干,她心底里定是瞧不起地位不如她的人,而且她对这的男倌名儿都熟悉得很,显然是常客。 李之遥也赞同秦子衿的说法,这沈家嫡女言语间颇为粗俗,压根没有读书人的雅致,她现在真的很疑惑,她这样的性子是怎么作出惊才绝艳的赋从而于宜城院试得了案首这一称号的。 若说她是藏拙,她们二人却是不信的。 常年浸润古籍的学子,言语不经意间总会显露一二,气质这东西极难藏住,绝非这般一开口便是恶毒的法子折磨人。 怀疑的种子一旦埋下,便是要生根发芽的。 放榜那日,秦子衿她们吸取了上次的教训,索性便没早去,反正总有更早的学子,也挤不进去,经过院试放榜,秦子衿便严重怀疑有些学子是在此地等了一夜的,为科举癫狂者每年都有,何况只是等一夜这样的事情呢。 反正,是你的名次也跑不掉,若没上榜,便是去得再早也还是不在榜上,都是些无用功,不如多睡会,休息充足了再去。 叶南此次倒是无所谓,她不似上次那般紧张,实在是考题她考前都好像复习过,她又不求什么解元的,只要是个举人的名头,她便能回去与娘亲交差了。 所以,这几人用过午膳后,又小憩了片刻,才姗姗出发。 行至放榜处时,果然学子们不似上次那般多,人群已散去不少的模样,只零零散散几位在那闲聊议论。 寻常前三名的试卷都会公示出来,为何此次仅解元一名啊? 害,谁知道呢,许是沈家小姐脾气傲,不愿让咱们瞧见她的考卷吧。 不管了,反正我是举人啦哈哈哈哈哈哈。 这两人显然在榜,一路大笑着离开了,只是笑得有些癫,好似中了邪似的,秦子衿心想又疯一个。 李之遥知晓能人众多,她倒也不指望于乡试中依旧拿个前几名,只盼着有个十来名便已知足了。 较之上次,秦子衿倒是有些紧张,也不知她的赋能否入了考官的眼,她按捺住有些虚的步伐,便视死如归般往告示板那边走去。 -- 第64页 秦子衿是从最后一位开始找名字的,毕竟她也没觉得自己能拿解元,索性从最后一位开始找,心中不致有太多不切实际的幻想。 只是她一个个找过去,却迟迟未看到她的名字,她本已有些失落。 直到 解元:秦子衿。 这几个大字映入她的眼帘,秦子衿几乎有些不敢相信,主考官竟接受了她的思想,还给予了她这么高的评价。 也不知负责阅卷的是哪位大人,竟与她想法一致,日后若有机会,秦子衿真想结识一番。 李之遥此次为第五名,虽不是顶好,但也算作是极好的名次了,秦子衿心中也为她高兴。 方才听着那两位中了举人的学子的议论,她便知沈家嫡女许是前三名,果然秦子衿后面便是此人,她也是第一次知道这位沈家嫡女的名字,沈卿清。 名字倒是起的清雅,人倒是一点都不清雅。 叶南在榜上前前后后找了许多遍,都没寻着自己的名字,她本以为这次稳了,肯定能上榜,结果这一番打击下来,叶南便跟霜打的茄子似的,彻底蔫了。 整个人肉眼可见萎靡起来,脸上也不似刚刚那般神气活现的。 秦子衿与李之遥帮她找了好几遍,确实没寻到叶南的名字,便放弃了,看来乡试果然不是恶补几天便能成的。 想想也是,若是她们拉扯叶南几日便成了,那置那些成日苦读的学子于何地呢? 你呀,快别丧气了,乡试本就艰难,若不付出点精力,怎会上榜?与其在这丧气,不若回去后便好好去学堂念书。 李之遥对叶南更多时候是姐姐的态度,所以瞧见叶南这样,第一反应先是数落了她一顿,而非安慰她。 毕竟叶南敢这么玩,还不是认为考前几日缠着子衿与自己,将考点囫囵吞枣抓紧塞给她,而她便只需专心学习那么几日便能稳稳上榜。 如此这般结果,没遂了她的愿,她日后恐怕才能在学问上认真些。 哎,娘亲怕是要对我家法伺候了。 叶南其实担忧的只是这个,毕竟叶大娘瞧着身子硬朗,家中琐事又有爹爹打点着,她实在没什么可忧心的。 便是科举,也是被娘亲,硬逼了过来的,说到底,她去学堂,单纯是为了让娘亲高兴,让娘亲满意,却不是为了她自己的前途。 叶南如今的心性,还未考虑到这些。 你当真喜欢科举这条路么?科举与经商,你更愿意做甚么? 秦子衿听见叶南第一反应是怕叶大娘对她家法伺候,便明白叶南心中怕是压根对未来便是没有规划的,科举落榜她不愁何时才能上榜,不想着回去好好学习,也不懊恼往日的学习这次乡试没得到成果。 她愁的,一直都是娘亲会不会生气。 这我也不知道,我觉得都可以罢,横竖现在家中也不需我操心什么,日后做甚么都行啊。 叶南果真是对未来毫无规划,听见秦子衿这么问她,她思考了半晌,只支支吾吾说出这么一句。 说实话,科举是娘亲希望她走的路,经商呢,她尚未尝试过,她真的不知道她到底更喜欢甚么,又更适合甚么。 我建议你好好思考一番,你往后究竟想要作甚么?娘亲迟早会老,叶家是需要你担着的,我不可能护着你帮着你一辈子。 秦子衿的问话也提醒了李之遥,她自己觉得二者都可,是因为她二者无论哪个担子放到她的身上,她都是能稳稳接住的。 但是叶南,显然是任何一个担子交给她,她都难稳得住。 叶南没想到自己乡试落榜后,她们二人都轮番逼问她从未想过的问题,一时间心中又是难过又有些恼。 但是她也知道,她们二人是为了她好,说的话语也是极为中肯,自己娘亲这几年身子骨明显不似前些年那么硬朗了,已经多次暗示过她,下学可以学习帮着打点家中的生意。 但是叶南都觉得学习已经如此辛苦,她下学后还要去学生意,实在很是累人,不若出去玩才好呢,因为都被她打哈哈打了回去,娘亲瞧见她一副少不更事的模样,便只能叹气不提了。 同龄人间交流总是比自己的爹娘说话要容易接受些,若是叶大娘这么说,叶南便就要委屈了,她都如此听话,娘亲让她去学堂,她便去,如今又要让她去学生意,她也是人,会累的。 她心中定要嘀咕娘亲为何总是不能理解她的难处了。 但是秦子衿与李之遥说出来,叶南除了有一丝丝被逼问的恼之外,更多的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她们二人皆是与她几乎是同样的年纪,却都已经对未来的规划非常明确和清晰,而自己,却依旧是一头雾水。 叶南低着头思索了片刻,她也不是个别别扭扭的性子,心中想明白了,便容易接受,那股恼意便也全然消散了。 好啦,我知道啦,我回去会好好学习打理生意的,二位姐姐便饶了我罢,这还许多人呢,留些面子给我,可好? 叶南既已心中明了,秦子衿与李之遥便也不会揪着这事不放。 此刻又来了一波学子,这些人想必与秦子衿她们想法一致,索性来晚了些。 这位秦子衿的文章作得可真是绝妙。 -- 第65页 单文章么?这帖诗也是绝顶好哇。 也不知这位读书几载,竟有如此学问。 羡煞我等啊。 秦子衿暗暗对着叶南与李之遥摇头,示意她们可别说出她便是解元的事情。 秦子衿为人低调,并不喜欢大出风头。 二人自然知晓秦子衿的想法,只当做不认识这位学子一般,在旁边闲聊。 只是往常都是前三名贴出考卷,为何这次仅解元贴出啊? 好生奇怪。 可不是吗,我也觉得奇怪呢? 客栈回去的学子们都在讨论此事呢,神神叨叨的,走近了便不谈论了,我也没弄明白。 听说早上便有许多学子询问此事,被贴榜的官吏赶走了,威风地很呢。 这几人又三五成群絮絮叨叨说了片刻,方才离开。 秦子衿与李之遥心中却明了,不张贴出来恐怕是这考卷有猫腻吧。 解元的考卷必是没有问题,所以张贴了出来。 但若是第一名给了沈卿清,一张考卷都不张贴,难以服众,索性便让她拿了第二名的位置,但若是张贴一三名,这第二名不张贴又十分显眼。 于是京南省乡试便索性只贴出了秦子衿的考卷,都城距离此地有些距离,又是这等小事,国主自然是无法知晓的。 沈家便只需将此地官员的嘴巴捂严实即可,此事听着办起来困难,但以沈将军的权势,想必也并非不能做到。 这便不是轻而易举办成了么? 秦子衿心中气愤,这天下学子寒窗苦读这么多年,要的便是公平二字,拥有权势者不想着造福百姓,却尽是用至高的权力为自己的家族谋福利,那这科举公道何在? 沈卿清占了一个上榜的名额,那被挤掉的下榜的那位学子又是谁? 这本是她的位置,却被人用权势鸠占鹊巢,女尊世道竟已如此黑暗了么? 李之遥也明白秦子衿气恼的原因在哪,若是以学问相较量,众人自是心服口服,可若是以权势相威胁,人人心中都似明镜,其中到底有没有猫腻,众学子心中自是清楚。 沈家权势滔天,能让自家嫡女于科举摘得第二,能让众官员碍于她的权势对她俯首称臣,但是,沈家能遮住天下人的眼睛让她们不看么?能蒙了天下人的心让她们不想么?能堵住天下人的嘴让她们不说么? 李之遥相信,如此行径,沈家迟早有倾覆的一天。 到时,若是需要她出一份力,她自是不会推脱! 而秦子衿一直觉得读书是神圣的事情,古代先贤,将自己的毕生所学,尽数写于古籍中,后人采摘之,吸收之。 这是多么神圣的时刻啊,但是这样的时刻,却被玷污了。 秦子衿心知自己暂且没有与沈家对抗的实力,她只是个还在科举的农家女子,甚至有时还在为盘缠发愁。 但是,当真便只能这样了么? 所有人便只是心中不满,只敢背后说说么? 她也只能如此么? 秦子衿昧心自问,她做不到,她不甘心。 总得做些什么,才对得起自己的愤怒,自己的良知,哪怕最后没有结果,但是至少她在为此事努力,而不是跟其他人一般将这件事烂在心中。 今日她们来的迟,因此天已快要见黑了,秦子衿瞧见有一带着帷帽的男子在随从的簇拥下,正准备踏上考院前的马车。 正是礼部侍郎奚言。 秦子衿犹豫了几秒,便朝着此人走了过去,面上是少见的愠怒。 秦子衿之所以敢这么做,便是因上次她被搜身官吏堵在考院门口时,正无措间,是奚言放话担责让她进了考院。 说实话,秦子衿不觉得那个符,奚言拿在手上端详半日便能看出什么门道来了,搜身官吏看不出不敢下决定,奚言从前无经验,更是看不出的。 秦子衿之所以能进考院,还是奚言放了她一马,所以秦子衿猜想奚言至少是心善之人。 可别觉得仅是个符,此事微不足道,在是个官吏便高于老百姓一等的女尊国,就算说符有问题,不放学子进考场,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有些学子惹了考官不快,遭了报复者亦有之,毕竟这可不是人人平等的世界。 奚言正在随从的搀扶下,准备踏上马车,秦子衿加快步伐,直接喊道:侍郎大人,请留步。 随即,秦子衿作了个揖,截住了正要踏上马车的奚言。 还好,秦子衿如今已是举人,见了官员是可以不用下跪的,只要作揖即可,不然让她一个前世的现代人,在这里无论见到哪位官员都要下跪行礼,秦子衿心中真的会觉得屈辱。 奚言听到有一年轻女子喊住自己,出于礼貌,他还是停下了上车的动作,随即语带疑惑问道:你是何人? 秦子衿心道无语,这位奚侍郎果真是贵人多忘事,心中压根记不清她们这些学子,前几日刚替她看了符,现在竟已忘了她是谁。 秦子衿只得又好声好气解释一番:在下那日不慎带了魁星文昌符,是侍郎大人替在下解的围,在下心中感激,特来道谢。 -- 第66页 不必了,小事而已,不用放在心上。 奚言往后退了一步才与秦子衿回道,之后又欲踏上马车,秦子衿猜想他必是赶着回去跟国主汇报的,一时情急,便出口道:可否与侍郎大人单独说话? 奚言还未说话,一旁的随从倒是恼了,登时对着秦子衿骂道:你算什么东西?也配跟侍郎大人单独说话?见到侍郎大人还不下跪!真当我们侍郎大人是好欺负的么? 其他的随从虽未跟这位一般说话难听,但是心中怕也是如此想的,因着有几人甚至暗暗点了点头。 秦子衿前世今生何时被人这么骂过,登时脸便涨红了,心中暗道这不是现代,这是女尊国,她若是骂回去是要吃大亏的,这位随从也不知她已是举人,何况她此举对于男女有别的礼法来说,确实有些逾矩。 所以,她便忍了吧? 忍个屁! 秦子衿张口便怼上那位随从:主子还没说话,你个奴才插什么嘴?我不下跪自是有我不跪的道理,女尊国规定,举人见官可不下跪,作揖即可,一张嘴别光用来骂人,也多去学学礼法。 侍郎大人,此条礼法确实如此没错罢? 秦子衿倒也并非无脑骂,先是贬了奴才一通,又暗褒了奚言,最后又将问题丢给了他,奚言是礼部侍郎,自然不可能否认国主颁布的任何规定。 因此,他虽默了片刻,却还是出声道:长远,不可无理。 既然奚言发话了,那位随从自是不能再说了什么的,哼了一声便转过头去了,如此态度,秦子衿想着平常估计也是个受宠的奴才。 只是单独说话,实在不便,男女有别,礼法如此,我不应带头违了礼法,还望这位小姐见谅。 奚家此话说得很是谦卑了,秦子衿却直接往前跨了一步用她们二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沈家科举之事也不能让侍郎破例么? lrm; 第三十五章 (男主终于出来了) 秦子衿说完之后,便后退了一大步,保持着女尊国男女之间应该有的距离。 奚言周围的随从本以为秦子衿目的不纯,想上前拉住她,护着侍郎大人,但秦子衿说了句话后却又自动退后了,随从们倒是抓了个空。 奚言听完倒是沉默了好一会,才伸手屏退了周围的随从,待众人都退远些,奚言复又开口道:你究竟是何人? 秦子衿瞧见奚言这态度,便知他果然知晓内情,但是奚言却没有严厉指责她,而是屏退从人,秦子衿心道此人心性果然柔善,她并非看错人。 于是秦子衿便直接道:在下只是这众多心有疑虑的科举学子中,敢于站出来的其中一位罢了。 奚言听闻帷帽动了动,想必是此时才终于抬头正视了面前的这位学子,只是声调却是没有起伏的,喜怒不外露,在国主身边多年,奚言早已养成了这副泰山崩于前眉头也不会皱上一皱的深沉性子。 为何是我? 秦子衿知晓奚言这是在问她,为何那么多官员她不找,偏偏寻上他这个没什么实权的礼部侍郎。 自是在下相信侍郎大人必是良善之人,不忍看学子蒙屈。 那位被沈卿清顶掉榜上资格的学子,此刻不就是蒙了连她自己都不知的屈么? 此事复杂,我会看着办,很多势力并非我能撼动,亦不是你匹夫之勇能够匹敌,你走吧,我不会告知旁人我见过你。 奚言这话,算是应了秦子衿,又算是没应秦子衿,很是严谨,半口不提沈家,却又句句说着沈家权势滔天,他力量不足。 但秦子衿得了奚言一个态度,便已心满意足,要知道国主身边,除了沈将军,便是这礼部侍郎奚言最得君心,且奚言并无实权,寻常行事更是谨慎,瞧着便并没有威胁,故反而不受人提防。 听闻他若是说出的提议,国主多半是认同的。 民间的名声,也多是传国主身边两位红人,一位威严,一位柔弱,其实在百姓心中,威严这二字,并不算个好名声。 太平年间,百姓要的是吃饱穿暖,真正体恤她们的好官员,而并非是杀伐果断的大将军。 秦子衿相信自己的直觉,奚言既没明确拒绝她,便是应了她,自古以来,这种事情,求的是徐徐图之,求的是一个时机,方得以一击即破,彻底溃败。 经过此事,秦子衿科举的目的已不仅仅是为了过上更好的日子,她要除奸佞,振兴女尊国,这个世界既已烂了,她这世的己任便是拼上毕生精力,也要将这烂了的毒瘤彻底铲去。 秦子衿自穿到这里来,是第一次迸发出这么多激烈的情绪,兴许是她知晓科举究竟有多艰难,又兴许是她不再是孑然一身,有了想要守护的人。 总之,她突然觉得自己的人生目标更为清晰了起来。 所以,听到奚言如此说,她便又朝奚言做了个揖,随之深深鞠了一躬道:预祝侍郎大人得偿所愿,望来日在下也能出上一份力。 奚言的帷帽又动了动,想必是在点头,秦子衿便转身离去了,若是与他说话太久,纵使奚言的随从们不会往外讲,周围的路人也会察觉到异常。 子衿,你与奚侍郎说了什么?这么久。 -- 第67页 李之遥与叶南她们瞧见秦子衿去找奚言,便留在原地没动,毕竟男女有别的礼法,她们二人寻常倒也是严格遵守的,二人只当是秦子衿有重要的事情才特此破例。 只是感激他乡试那日替我解围罢了,对了,我们何时回去? 秦子衿随口应付了几句,没谱的事情她便不喜欢先说出去,免得隔墙有耳。 子衿,不是吧?刚考完试哎,不再游玩几日么? 叶南想到回去便要开始学着打理家中生意,心理上一开始还是有些抗拒,只盼着能在此地多逗留一会,她好珍惜最后的闲散时光。 你不是已经玩过了么?再过几月,下一年三月便是会试,我跟之遥要赶着回去复习,你呢,就好好回去打理生意,上学堂,别再想着贪玩。 秦子衿自心中激起了雄心壮志后,便觉得身上有无数的精力,她要去参加会试,她还要夺得会元的称号,她要一步步往上爬,待自己拥有足够的能力,她才有力量改变这一切。 奚言今日回她的话,不也暗示了这层含义么? 若是无意义的愤怒,便是匹夫之勇,扳不倒敌人,除了愤怒,她什么也做不了。 那么,当敌人足够强大时,她便要比敌人更强大,只有强者,才能将这女尊朝廷背地里腌臜的一切尽数踩于脚下。 叶南心知回去也是迟早的事情,便也没再挣扎,李之遥并不是耽于玩乐之人,既然秦子衿提议早些回去,她也没什么意见。 那日载着她们来的车妇这几日依旧在京南省城内拉些短途的生意,所以她们回去时依旧是雇的这车妇的马车。 因着那日她们来时便是走的小道,沿途中并不拥挤。 几乎没有车妇选择行这条小道,便是知道,为了多挣些银两,也会装作不知。 所以秦子衿她们回去依旧是选择行的那日的林间小道,道路虽是不宽,仅一辆马车堪堪够行,但因着无人走这边,一路倒也算畅通无阻。 今日天色尚有些炎热,又并非与来时那般赶时间,故不需整天疾驰,沿途中若是炎热难耐,她们几人便会行至路边的茶肆,于阴凉处喝一盏凉茶再继续赶路。 这茶肆往往并不设在小道上,所以她们想去喝茶时,便需托车妇行至官道处,虽是繁琐了些,但因着小道本就快捷些,故时辰也并未耽搁。 听说了吗?前面官道出事了 当秦子衿她们寻了间茶肆正准备坐下时,却听见隔壁桌的行人正在闲聊,秦子衿便留了个耳朵,一边喝着清凉的茶水,一边听听究竟出了什么事情。 没听说,这附近一向太平,能有什么事? 我也是路过时听说的,可都传开了呢。 王姐莫要故弄玄虚,快与我讲讲。 并非我故弄玄虚,而是实在凄惨你可知最近京南省正乡试? 秦子衿与李之遥听了个大概后,便佯装淡定放下几文钱便差着车妇赶紧上马车,回到小道上赶路去。 秦子衿她们神态看着倒也与往常无异,实则她们心中是真慌得不行,一上车便催促着车妇赶紧回到小道上去,车妇自然是听雇主的,何况这几位待她不错,她虽茶还没喝完,心中倒是没有异议的,只当是她们又急着赶路了。 之所以秦子衿与李之遥神态突变,急着离开此地,便是刚刚那几人的闲谈。 二人仔细听完后方知,前面路上出事的竟是此次科举的学子,名次极为优异,乃是第三名,她自放榜后,便高兴过了头,逢人便告知自己乃是此次乡试京南省第三名,次年三月的会试怕是要夺个会元的。 所以此次乡试,人们最闻名的不是解元秦子衿,而是这第三名的学子。 只是秦子衿她们当时去得晚,这学子已然先行离开了,故并未听到她的吹嘘。 如此这般,倒也只是不知天高地厚了些,不致使她们二人惊慌乃至害怕。 这事情出就出在,这学子行至官道附近歇脚时,她单独一人去远处方便了一下,同行的人一直不见她回来,又急着赶路,才一同去寻她。 谁知她竟已倒在地上,脸上苍白,细看之下居然已折了一只手,人也疯癫了,先前只是说些大话,现在却是喊些不知是什么的胡话,唯一叫人听得懂的便是什么得罪、不敢、求求之类的只言片语。 若是有人瞧见还好,偏她只是一人去的偏僻处,竟无一人瞧见究竟是谁下的狠手,出了这样的事情,谁还敢去赶路? 慌忙间尚还有一位冷静些的学子去报了官,要知道此位学子话语间如此狂傲,自是有些底气的,她家在附近城也算是小有名气的人家,自小便是宠着长大的。 出了这样的事情,她家又是邻近城池的,娘亲自是赶到了,直嚷着要官府给她女儿一个公道,因着是这样惨无人道的事情,好事者也有跟去官府的。 谁知这官府竟因派了几个人去,找了几个物证后,却寻不着作案者而搁置下来了,这娘亲哪里肯依?但是官府的态度摆在这里,自是无法子,许多人都说这乃是官府不作为,因着此事有些荒唐,一个传一个,最近的官道附近,便人人都在谈论此事。 -- 第68页 乡试第三名的学子,三月份参与会试,虽说语出对会元势在必得,这话确是狂妄了些,但是得个贡生的名号还是颇有希望的。 但如今出了这事,这位学子折了一只手,人又疯了,科举之路怕是就此废了。 秦子衿与李之遥二人由她们推己,她们二人,一是解元,一是前几名,若是放出口风去,怕也会招人眼红。 还好那日,她们去得晚,学子也散了差不多了,因此便无人知晓解元是何许人也。 这学子疯了后,口中喊着得罪,人人只当她是疯言疯语,秦子衿却不认为这是疯话,这学子能得罪谁? 自然是眼红她的人,觉得她碍眼的人。 因着那日在花满楼的所闻,那位男倌仅提了句吟诗便被狠狠责罚了,也不知后续还有没有其他的花样,秦子衿便知沈卿清此人恐怕便是以践踏旁人的自尊为乐。 而这毁掉科举的学子,握笔的手的行径,便是比杀了这位学子还难受,试问这世间有什么比我本可以得到更令人痛苦的呢? 细想下来,这二者的行事方法倒是有些异曲同工之处。 若是如此,就当此事推到沈卿清身上,尚还有些武断。 但是官府不作为,就很耐人寻味了,哪怕寻不到作案人,也该派几个人一直查探下去,而不是就这么搁置敷衍着这位学子的家人。 要知道,人家的谈论中,这位学子的家中在当地也是小有名气的人家,不可能不识得几位官府里的官员的,便是这样的人家,官府也依旧是敷衍的态度,必是身后的人她们是得罪不起的。 至于官府是怎么得知背后的人是哪位主子,秦子衿她们便也猜不着了,反正如今这官府的态度是准备和稀泥了事了。 秦子衿前世读的史料中,历史上有些权倾朝野的大臣倒也有几位能嚣张到如此境地,举国上下几乎她都能作威作福,除了皇帝便是她最大。 秦子衿没想到,在这女尊世界,也有这样的人物存在。 要知道,若是任其发展下去,最后的结果往往要么是亡国,要么便是改朝换代,横竖都不算个好结果。 朝廷之间,王侯将相的兴亡,最终若是动荡太大,苦的都是老百姓。 李之遥也是第一次听到这种事情,这件疑虑是她告知秦子衿,刻意去引导秦子衿额外的思考的,所以方一听到此事,她心中便有一强烈的感觉告诉她,这只手撑天,不分青红皂白的架势,恐怕也与沈家有关。 方一听到时她们二人都有些慌神,如今已经行至小道,李之遥还是推开车窗,前后望了望,见没有其他人,才算放心了。 怎的突然要赶路? 叶南一向是跟着这两位的,见她们慌忙要赶路,她方才便没在路上问,而是待马车回到小路上才问了出来。 但是瞧见秦子衿与李之遥皆是一副凝重的模样,便觉得这种事情她还是不要知道的好,趁着李之遥她们开口前,又说道:算了,还是不要告诉我罢,我不想知道,我先眯一会。 叶南倒是说睡就睡,没一会儿便响起了平稳的呼吸声,秦子衿与李之遥本就坐在一处,此刻低声讲话倒也方便:我们去都城罢。 秦子衿说完,不待李之遥回答,又接着说道:这件事情,没有证据,我们不好彻底断定便是她所为,但是手段十分相似。若是留在家中,地处偏僻,难保不会被下手,出差错,去了都城,反而不好下手。 她这是疯了么?是要将对她有威胁的学子全都折磨到不去参加明年三月的会试么? 李之遥还是觉得不可思议,但是如今的情况看来好像是这样的,因为她忽得想起,她们在另一处茶肆停留时,恍惚间好似也有人在谈论此事,但是因去的不巧,便只听了个大概,故无人深究,也无人放在心上。 如今与此事结合起来,李之遥便想起了先前那位议论中,遭难的便是此次乡试的第四名,因为她好似听到什么头四名、废了之类的话语。 若是一人,尚且算是得罪,光她们听闻的便有二人,这哪里还算是得罪或者是巧合呢,分明便是蓄意。 秦子衿说得有几分道理,沈卿清敢这么干,纯属是因为沈将军威风盛,手中又有兵权,到了这些地方无论用权势压哪位官员,都能压得住。 但是到了都城,沈家便是权势再盛,国主脚下,总是不敢太过放肆的吧。 最危险的地方或许往往最安全,李之遥想了想便点头道:好,我回去便跟娘亲商量一番,我们择日便出发,我瞧着她只是针对学子,却还没祸及家人,留在家中她们反倒不安全。 这招实在太过阴毒,没伤人性命,便是寻了替罪之人,也不至于偿命,却又将被废学子的一生尽数毁了。 因着路上遇见这样的事情,她们二人心中都有些不安心,这一路上便没寻客栈,而是寻了林间空旷处讲究歇息一晚后,便继续赶路。 李之遥途中便已给了车妇此次的银两,比上次还要多给了些,因着这次她们没住客栈,车妇有了上次的对比难免心中腹诽,李之遥便多给了些银两,也算是收买人心。 车妇自是喜笑颜开收了,她本来心中确实想着这次的条件比之上次竟差了许多,有些懈怠之意,如今得了银钱,便又重新打起了精神。 -- 第69页 回到县城后,江一是第一个知道的,自秦子衿离开钱家去参加乡试后,江一便常常串门陪着钱宜玩耍,因着江一时常与秦子衿一处,钱宜对她倒也不生,没几日便熟识了。 所以秦子衿方一踏进钱府,瞧见的便是江一正在跟钱宜躲猫猫,这是秦子衿先前教给钱宜玩的游戏,钱宜所有游戏中最是喜爱这个,因此便也拉着江一陪她玩了。 子衿,你回来地好快!快告诉我,结果如何? 李之遥临行前与她约了三日后出发,因此只匆匆与江一打了招呼后,便差着车妇载她回宣城了。 秦子衿先奔钱府主要一是回来与她熟识的朋友们道别,二是她尚有些细软还放在钱府,她回来收拾一番,只是没想到江一也在此处,她略愣了会便回道:侥幸登榜,只是因为三月便是会试,也没几日了,我跟之遥便商量着索性去都城复习,到时会试时也方便些,不致来回奔走。 都城距此地甚远,来回得月余,折腾下去时间便荒废了。 秦子衿没说自己得了解元,她不想因这解元的事情传得太盛,反而跟之前的学子一般招人眼红,便索性说自己侥幸登榜。 而秦子衿絮絮叨叨说了许多,江一巧妙抓住了重点,那便是秦子衿与李之遥要离开此地出发去都城了,她虽有些不舍,但是朋友们科举之路顺遂,需要去爬更高的楼,江一岂有阻着的道理? 于是,秦子衿这几日便先回家中住了一日半,与娘亲与奶奶道别,且寻了个好借口,免得她们担忧,秦大娘与秦老太自是理解,子衿如今有出息,她们高兴还来不及呢? 只是秦子衿真的出门时,二人却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 上次娘亲说她爹爹的事情,欲言又止,秦子衿还没来得及问,本想着这次回来得好好询问下,现下看来只能等待个另外的时机了,毕竟娘亲瞧着也不像是轻易会松口的模样。 秦子衿也不是拖泥带水之人,反正今后有的是机会,既然现在不方便问,她也不强求,眼下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暂时也分不得心。 剩下时间,秦子衿便与学堂时的好友们一一道别,当然师傅们自是不会忘记的。 唯一的遗憾,便是秦子衿去还菁师傅的毛笔时,却发现学堂中已换了一位陌生的师傅,菁师傅已离开了县学。 秦子衿与言师傅询问才知,原来菁师傅自她离开此地去京南省的那日,她便也随之离开了。 而言师傅细说之下,秦子衿方才了解到菁师傅的生平。 原来,菁师傅并非土生土长的女尊国人,而是一位来此地游学的女子,因着她的国都,女子讲学并不受人推崇,她便不远万里来了以女性为尊的此地。 菁师傅生得高大,在她的国都便有些突兀,但是在女尊国却是刚刚好,她一来便爱上了此地,索性便在县学中为自己寻了份讲学的差事。 既是于此地安家,便也应入乡随俗娶个夫郎,许多人为菁师傅说媒,菁师傅都没瞧上。 但她却在一次外出时,顺手救了一柔弱男子,菁师傅不知为何却偏偏瞧上了,择日便去那男子家中提了亲。 可惜造化弄人,这男子却是个薄命的,婚后没几年便撒手人寰,这毛笔便是菁师傅的夫郎为她亲手所制,菁师傅这些年便常常拿着睹物思人。 言师傅与菁师傅熟识多年,旁人不知,言师傅却知,那夫郎生前的心愿便是菁师傅能够放下此地的一切,去看看她们二人当初未曾来得及欣赏的大好河山。 菁师傅执拗了许多年,没想到却于秦子衿乡试前放下了这一切。 原因言师傅虽不知,但她心中却是真的为多年老友高兴的。 秦子衿听完倒是唏嘘不已,没想到菁师傅看似严肃刻板的外表下却生得一副长情的心,只是这毛笔,她是没办法还给正主了。 她便想着放在言师傅这里,以防哪日菁师傅回来转交给她。 她给你自是有她的道理,你便拿着吧,日后若是有缘再见再还给她便是。 言师傅既已如此说了,秦子衿再推辞下去也不合适,倒显得她好像不喜这物件似的,便小心收下了,回去的途中甚至买了个精美的匣子装着,小心收着,以便日后再还给菁师傅。 秦子衿心想或许菁师傅是想着她能好好对待这支毛笔,所以才相当于找了个人转存一下? 感情的事情秦子衿实在懂得不多,粗浅些的她还能谈论上几句,但这句相爱却无法相守的虐恋,却实在是触及到了她的知识盲区。 都城路途遥远,李之遥租了辆大些的马车,本着上次雇的车妇现今已是熟人的原则,且她赶路的工夫也算是不错,便还是雇了她。 这么远的路程,算是大单,且李之遥是付的她一来一回的银钱,雇主给的价格上也是公道,车妇忙将家中最大的那辆马车修整了一番,用来给雇主们路上使用。 临行前,江一与叶南照旧是来送行了,放了狠话,来年她们定要将生意做到都城去,与她们二人作伴,秦子衿与李之遥皆笑着应了。 因着路途遥远,她们二人也并非如从前那般,想回去时便能回去,因此带着的行李便就多了些,秦子衿倒也还好,她衣裳没几件,多是些书本与笔记之类的学习物件。 -- 第70页 李之遥东西就有些多了,主要是李大娘心疼女儿,吃的穿的用的,皆是塞了许多,生怕李之遥在都城饿着冻着,过得不舒适。 虽然说李大娘寻常并不偏疼李之遥,甚至是有些糙养着的,但是当李之遥真的要离开家中好些时日时,李大娘心中总是不舍得,关爱便体现在了行李的多少上。 本来秦大娘也要将家中的好东西尽数拿给秦子衿的,都被秦子衿婉拒了,她喜欢轻便出行,何况路途遥远,东西带多了也不方便。 我说了不必这许多,娘亲偏不听,得委屈子衿你与我挤一挤了。 李大娘也是心疼你,无妨的,车厢内本就宽敞。 索性空处还有一半多,秦子衿她们坐着也并不觉得拥挤,倚着上面铺着的棉被还有些舒适,直教人昏昏欲睡。 她们这一路皆是走的小道,因着这车妇寻常也接长途的单子,所以这女尊各国的小道,她基本都是熟识的,但是带不带雇主们走,便是二话了。 也就是李之遥出手阔绰,路途中对车妇也不错,银钱上又不克扣,车妇才尽捡了近些的小道赶路。 毕竟银钱是固定的,她早日将这单送至目的地,她也能再接其他的单子,多挣些银钱。 饶是如此,也将近走了十几日,二人才风尘仆仆地抵达都城。 都城是女尊国的中心,国主所在之地,自是与她们的边陲小城全然不同。 一眼望去,只见都城街上秩序严明,不时有官兵正来回巡逻,城中的百姓们锦衣华服者居多,想想也是,这可是都城的中心,住着的人们,皆是非富即贵之类,寻常的老百姓是不会常到此处来的。 像宣城这样的城市,城中都有些小摊贩摆着摊位,做些小本生意,是无人驱赶的,但是都城街道各处都是些建造整齐的商铺,别说小摊贩了,拐角处连个喝茶的地方都无,人家开着茶楼呢。 既是来此地常住,李之遥便觉得索性今日便租间小院子安顿下来,省得日后搬来搬去的麻烦,李大娘在李之遥临走前塞了她好大一包银两,所以李之遥虽是来了都城,银钱上却是充足的。 秦子衿一直都穷,此刻也不是她矫情的时候,她便也没推脱,暂且先使着李之遥的银钱,她过几日便出去找些轻松的差事干着。 总不好一直拿着李之遥的不是? 都城的宅院若是不挑挑拣拣,有些近乎苛刻的要求,那在银钱充足的情况下还是很好寻的,此地租宅子的人家并不少,因着都城繁华,每年总有些外地的豪绅想要来此地住上那么一段时日。 所以,李之遥并没费多大劲,便谈好了一处宅子,二进二出,不算大,但是她们两人住的话,足矣。 位置嘛,不偏不倚,恰离中心有些距离,但也不至过远,周围环境也算清幽,适合她们二人寻常读书,秦子衿还去周围瞧了瞧,看看邻里都住了些什么样的人,别是不好相与的,到时候叫苦不迭。 秦子衿状若随意逛了一圈后,发现邻里多是些朴实的人家,瞧着不太富庶但也肯定不穷那种,妇人们面相瞧着也算和蔼,秦子衿便没言语。 李之遥与秦子衿二人合力杀了杀价,因着此时是淡季,租客并不多,这房主便没太坚持,于是李之遥便以尚还算公道的价格租了一年。 为防这房主旺季时便反悔,秦子衿还特地从包裹中拿出笔墨纸砚,写了一份合同,要求房主签字画押后方才作罢。 这房主虽直道她们二人好生精明,却也没旁的法子,总不能不租了罢? 现在这个时节,遇到个长租的租客可不容易呢。 初来乍到,秦子衿饶是再有精神,也是先修整了几日,摸清了周围的局势后方才出门,她靠着自己的一点微薄积蓄定是不够花的,便想着要赶紧在这地方寻个活计干。 她想着简单,既然她先前可以抄书,如今便先寻些抄书的活计罢,谁知这都城读书人众多,书行掌柜的压根不缺人给她抄书,甚至这活计还得被学子们哄抢。 秦子衿便只能作罢,本以为今日要无功而返了,却偶然见一府门面前竟有许多人在排队,细看下来,男子女子皆有,且这府上牌匾挂着奚府二字。 这倒是稀奇,秦子衿便凑过去,与正排在队伍末尾的一女子道:这府中有何事么?怎的都在此处排队? 这女子转头瞧见秦子衿,先是睨了她一眼,又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才语带轻蔑道:外地来的吧? 秦子衿心想这么明显么,但是这女子却又转过了头去,再也不搭理她了,秦子衿有些莫名其妙,还是刚来此地的一女子好心与秦子衿道:奚府正寻师傅呢,得是本地的,男女皆可,这可是好差事,故本地饱读诗书的女子都来了,有些学问的男子们便也来碰碰运气。 竟有这等事儿? 秦子衿心想做家教,她在行啊,她也不管什么外地本地了,也在这队伍中排了下来,周围人瞧见她一个外地人还在排队,都望着她摇了摇头,只是读书人皆有些书生气,也没人出言赶她,秦子衿便装看不见般继续排着。 这是当场便出结果的,若是寻到合适的,那后面的学子们便不需排了,直接散了即可,但是已快一天了,奚府竟还没寻着合适的人选,前面排着的学子们倒是越来越紧张,后面排着的学子则巴不得前面的学子们不合适,机会好留给自己。 -- 第71页 秦子衿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周围的学子们紧张万分时,她亦是十分轻松,毕竟人家说了要本地的学子,她于此处排队,也是本着瞧见机会不放过的原则,不努力的事情她便轻易放弃,日后若是想起,她定是要后悔的。 况且这奚言她是见过的,人品不错,她若是侥幸能在奚府办事,也算是为自己寻了个靠山了。 毕竟会试地点皆是都城,她也不知沈卿清会不会注意到她与李之遥二人。 故轮到秦子衿时,秦子衿脑中尚在思考是否要将她解元的身份露出来,好争取下这个差事,为她破个例,还是直接说自己是案首呢? 抬头一望,竟是奚言隔着帘子在考察前来应这差事的诸位,秦子衿心中便不再纠结了,而是索性大大方方道:侍郎大人,我们又见面了。 奚言自与秦子衿闲聊那日起,便已记住了她,所以秦子衿这声音一出,他只反应了片刻,便出声回道:此次奚府只招本地人,你还是请回吧,不是说了不要掺和么? 奚言只当秦子衿还未死心,他并不希望有无谓的牺牲,所以便想着将秦子衿劝退便是。 秦子衿确实并未死心,也不会死心,只是她已清楚现今阶段她唯有蓄精养锐才可,倒也不会做什么无勇无谋之事。 在下今日前来,只为应这师傅,上次在下忘了介绍,在家名唤秦子衿,在下不才,侥幸于京南省乡试得了榜一解元。 秦子衿想着这样奚言倒是会考虑一二了罢,毕竟她这个学问,除非是另一省的解元,不然她都是能教的。 况且她听闻奚府这代仅一男丁,压根无人科举。 只是奚言听了后却不为所动,隔帘淡淡道:小儿并非要科举,你既已得了榜一,更该勤勉读书才是,不应来寻这差事。 恰好此时,帘后又进来一人,想必是奚言的妻主,只听她焦躁道:竟还未寻到合适的么? 奚言则是不急不躁道:妻主莫急,马上便下一位了。 秦子衿瞧着奚言这是要赶她走,既然奚言油盐不进,她便拿捏住这个心急的罢,遂急急出声道:在下顶合适的,凭它什么,在下包教包会,我打包票,这外间的学子们绝对没我教得好。 这招还是秦子衿前世毕业前夕,看的一些应聘小技巧合集,有一条便是不管怎样,先自信地将自己夸赞一番再说,只要你够自信,HR便可能给你下一轮的面试机会。 秦子衿当时边看边吐槽,觉得十分不靠谱,此时脑海中却突然冒出了当时看得一些只言片语,她便不假思索说了出来。 妻主在场,奚言便没再抢在妻主前头作答,而是等着他的妻主先回答,这也是女尊国制定的礼法。 如此,秦子衿便有了机会。 当真么?你说说,你都会些什么? 这位家主显然是个做事果断之人,瞧了这许多学子,她已有些厌烦了,若是一开始,她是不搭理秦子衿的,毕竟有些学子一开始也这么说,细问起来,却是样样不精。 但是现在都已过了好几个时辰了,她便也不挑挑拣拣,而是直接反问秦子衿。 秦子衿岂是会被问住之人,她会的太多,一时半会也说不明白,何况她还不知奚府寻师傅具体是要教些什么,她思索一瞬,便反问回去:与其问在下会什么,不如直接告知在下贵府所求师傅究竟为何?在下也好对症下药,在下既敢说了这话,便是有十足把握的。 这家主今日还是第一次见如此狂妄之徒,一时好奇心倒是被勾了起来,她倒是要看看,这学子是否真如她所言般那样? 奚家当年能被国主选中,自是因为奚家也算世家大族,因此家中为奚家嫡长子寻妻主,自也是门当户对的名门望族,只是因着国主庇佑,每任奚家嫡长子婚嫁后也是居住在奚府罢了,不必搬去妻主的府邸,明面上瞧着是女尊国男子独一份的例外,实际上这表示奚家嫡长子世世代代都必须为国主的统治而服务,不可能有别的任何的活法。 因此此次家中为奚言选的妻主亦是名门之后,诗词典赋,皆是样样精通,又因着秦子衿语出狂妄,她便净挑了难处来考察秦子衿。 秦子衿知她会故意刁难自己,但是既放出了话,又想得到这份差事,便早已提足了十二分的精神,自是不会被刁难住。 这家主见秦子衿果然确有几分实力,便最后沉声问道:背书方面可还擅长?有何诀窍? 秦子衿心想,诀窍便是她过目不忘 但这么答自是不行,她便斟酌了片刻答道:在下确有些诀窍,只是还需具体看背些什么? 就她了罢,让荀儿隔帘听学。 随即,便又吩咐道:随安,去将门口的学子们都遣散了罢,态度好些,便说寻着合适的师傅了,不必再等。 家主既已做了决定,奚言自是没有二话,而且这秦子衿的学问之广,他虽已猜到,却不知竟能让妻主也满意,要知道他的妻主当年也是名满都城的才女,眼光自是高过常人。 秦子衿这才确定,她要教的便是奚家下一任嫡长子,奚荀。 她先前倒是已经猜到,毕竟奚家也就这一位孩子,只是秦子衿不知对方多大,只想着许是比钱宜也就大上那么五六岁吧。 -- 第72页 因礼部侍郎的位置是不必计较年龄的,只要考核成功便可就任,故秦子衿便一直以为奚荀也就是十来岁的孩童。 奚府极重礼法,所以秦子衿是见不到奚荀的真面目的,只能隔着帘子好奇瞧一眼。 帘子极为厚实,也瞧不出个什么来 秦子衿便也不再想些有的没的,而是直接问道:不知需在下教些什么? 好半晌,对面也没动静。 又过了一会儿,才听一略显稚嫩的男声委屈说道:教教我背书即可,《男训》、《男诫》我虽读得懂,但不知为何,却死活背不下来,我在背书上实在是无甚么天赋 随即又怯生生补了句:若你能教我背会,我娘亲定会好好赏你的。 说完,好似真的十分委屈般,叹了一声,只是这叹息中却带着一丝柔弱男子独有的娇嗔。 秦子衿便当弟弟般哄着道:那你会背多少,先说与我听听? 秦子衿对这两本书籍,曾当作闲书随意读过,所以脑中是有印象的,并不需额外再看一遍。 奚荀听闻,倒是乖巧地磕磕绊绊背了起来,只是效果实在感人,说出了上一句,下一句便忘了,且听他所言,他已读了不下百遍,书中所讲他皆已理解了个透彻,但却还是背不下来。 秦子衿心想,好家伙,这便是两个极端么? 她自己是过目不忘,而面前的奚荀则是过目便忘。 这记忆力宛如没有一般,丝毫不进脑子啊,怪不得这奚府要特地寻师傅了,怕是奚荀的娘亲也是实在带不动他,才没了法子。 秦子衿沉思半晌,斟酌开口道:这种情况,确实少见,待我研究研究,如何让你整本记住,你且先别急,让我想想办法 几乎每个人都是这样敷衍奚荀的,他真的很努力,但就是记不住,如此一想,这委屈便就上来了,躲在帘子后面小声抽泣起来。 秦子衿:?这便哭了么? lrm; 第三十六章 (已揪) 奚荀抽泣得很小声,似是压抑着委屈,秦子衿听着倒更是觉得他可怜兮兮的。 上一次见男子哭还是在周宸的生辰宴上,她已是有些无措,但好歹原因与她无关,秦子衿还能强装镇定。 但今日这奚荀哭鼻子,可不就她惹得么? 虽不知她方才那番话,哪句触到他的伤心事了,但总归人家现在难过了不是? 若是张牙舞爪与秦子衿横上一横,秦子衿倒是不怕的,横竖她也不是好惹的,自是有办法应付。 但唯独这小嘴一撇,眼泪说来就来的架势,秦子衿实在是招架不来,甚至有些手足无措。 她实在是没有应付这种场面的经验啊。 奚荀是个乖巧的性子,只是实在委屈,落了几滴眼泪便哽着开口道:对不起师傅,我我没忍住呜呜。 秦子衿更加坐立难安了,女尊国的男子都这么懂事乖巧的么? 她默了一默,一向巧舌如簧的她,此刻却觉得说什么都不顶用,于是便掏出衣袖中带着的一方帕子道:需要帕子擦擦么?我这里有的。 虽说名义上她是奚荀的师傅,但是秦子衿一向不喜旁人喊她师傅这个称呼,总觉得喊出口便带了层敬意,可实际上她自己也是个科举的学子罢了,哪里比得上学堂中传道解惑的师傅呢? 她自觉是够不上这个神圣的称呼的。 所以,先前在钱家,她便让钱宜喊自己子衿姐姐即可,在奚家,她亦不欲用为师这样的自称,一直用的是我。 奚言虽乖,在这些礼法啊称呼上却很是执拗,一口一个师傅,秦子衿便也由着他了,二人便各喊各的,谁也不妥协。 多谢师傅的好意,荀儿不用的,男女有别,且娘亲为我备了帕子的。 见到师傅的第一天,奚荀便在师傅处哭了鼻子,他自己也觉得有些羞,说起话来便怯生生的,又带了丝不易察觉的娇。 既然奚荀处理好了情绪,秦子衿也就不再多问了,且她既已接了教导奚荀这差事,她便得尽力做好才是。 如此,得了奚府的信任,她日后在都城也好有个小靠山。 秦子衿哪怕是在前世也没有记不住这种烦恼,再晦涩难懂的部分她多读几日总能记下来,如今她又过目不忘,更是连多读几日都省了。 她便在脑中检索着,看看前世是否有研究过什么记忆力方面的课题,还真叫她找到一点,研究表明,人主要通过颞叶的海马体进行记忆,所以她想要提升奚荀的记忆力便需要用针对性的训练来促进海马体的活性。(注1) 听起来怪复杂的,但其实总结下来便是大声朗读、保证充足睡眠、旅行或单手画圈单手画圆锻炼左右脑、适当甜食吃好早餐、慢跑运动、激发大脑灵感,这几个方面。(注2) 秦子衿觉得听起来还是有点玄乎,但是本着再相信一次科学的原则,且奚荀又情况特殊,只能试试,死马当作活马医了。 秦子衿便耐心问道:你平素都是如何读书的呢? 奚荀细声细气回道:就、就这么读的呀,师傅。 每日睡几个时辰? -- 第73页 回师傅,三个时辰不到,娘亲说我天资不高,要勤勉些才行。 可出过府门? 这怎么可以呀?礼法言明,男子随意不得出府的。 喜食甜食么?早膳用的如何? 爹爹说,男子以清瘦羸弱为美,荀儿都有少吃呢。 所以,平素在家有什么爱好么? 荀儿刺绣尚佳,然后读些娘亲和爹爹给的书籍。 秦子衿:不想问了,没一项合格的。 秦子衿按捺住心头的无语后,方才略带严肃些回道:从今日起,早起读书要大声读,我站在门外也能听到方可,每日入睡不得少于三个时辰,闲来无事时试试同时左手画圆,右手画圈,早膳要吃饱,下午适当吃点糕点,另外,每天早晨我来之前你先围着这院子跑十圈,再坐下等我,对了,每日记下一件自己喜欢和想要做的事情,时常翻看。 秦子衿一口气说了许多要求,奚荀听完,反映了一会,才柔声道:可是娘亲不许怎么办呀? 这个嘛,我会与你娘亲言明的,你照做便是。 奚荀听闻,默了半晌,又柔柔问道:可是这样,不太好,爹爹说男子要柔声细语,要 还未说完,便被秦子衿打断了:那你便背不起书来了,自个选吧,我也是试试,能不能成还是看你。 秦子衿有些不耐,因着她是那种结果为导向的人,若是能得到好的结果,只要不违背律法,凭她要作甚么她也是愿意的。 只是奚荀这性子实在是柔得过分,比之奚言的深沉来差了不止一点,日后若去了官场,岂不是得被欺负死? 秦子衿也是有意想要稍微磨一磨奚荀的性子,便索性话说重了些。 只是因为奚荀先前说哭便哭,秦子衿的心中还是有些担心的,别一会又将他弄哭了罢? 谁知奚荀这回倒是忍住了没哭,只是心中悄悄想着,新来的师傅好凶呀,他好像有些怕,那还是别说些惹师傅不高兴的话了罢。 于是,奚荀便小声回道:我会照做的,师傅。 秦子衿听到他语气里都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害怕,心中叹了口气,这教个大孩子,倒是比钱宜难教得多。 只是,奚府报酬丰厚,她还是可以忍一忍的。 因着今日是第一日教学,秦子衿便索性与奚荀捋了一遍《男训》与《男诫》的内容,想着考察看看奚荀是否是真的理解透彻了。 奚荀这方面倒是不笨,确实是都弄明白了,秦子衿尚且感到有些满意,若是这方面也实在听不懂,她可真是头疼了。 秦子衿便让他一句一句试着背,这就难为奚荀了,若是没有秦子衿的提醒,奚荀连一个段落都背不完。 秦子衿便索性拆开,一段落一段落,让他大声朗读,因着奚荀面子薄,秦子衿索性屏退了屋内的下人,让他们都站到门口去。 因为若是让下人们离开此地,倒也不妥,毕竟她们男女有别,便只能让他们都站远些了。 这样,奚荀倒是慢慢放开了,声音也大了起来。 虽是依然有些拘谨,但已经比先前要好上许多,奚荀大声读一遍,秦子衿便让他将书扣上,开始背诵第一段落,若是落了字,便也不提醒他,让他努力想,若是实在想不出来,秦子衿便让奚荀拿出毛笔来,提醒之后将这个字在稿纸上写出十遍方可。 然后,再一直重复这个过程,直到将这一段落不记得的部分全都在纸上抄写了十遍,才算完成第一轮。 古人云,好记性不如烂笔头,便是这个道理,奚荀先天不足,只能靠后天勤勉了。 如此重复了十来遍,奚荀终于是能将第一段落,磕磕绊绊背出来一次了,虽是颇为努力,背了许久,但好歹是没需要秦子衿提醒了。 秦子衿教钱宜时都没觉得这么累,今日却是真的觉得有些心焦,于是她嘱咐了奚荀今日再将这段落自己背个十遍,争取熟练,她明日再来检查后,便下学了。 她得去找奚荀的娘亲聊一下她的学习计划,顺便她也要早些回去调整一下心态,秦子衿本以为是教些高深些的学问,她只需讲学即可,因着奚言话语间是极聪慧的,谁知,她竟是来教人如何背书呢? 在她看来,这可不就是自己便能搞定的事情么? 因着秦子衿今日是第一次在奚府教学,按理说离去前是要与奚荀的娘亲打个招呼的,因此她便顺便与她提及了她的训练计划,结果自然是反对。 毕竟这与女尊对男子的要求略有出入,但是秦子衿态度也是坚决,毕竟奚荀的情况着实特殊,就好像先天缺了这块似的,若是不这样,她也没了其他的法子。 家主也表示,奚荀虽在其他方面尚且合格,但是在背书这块着实不太擅长,她也是没了法子才想着去寻师傅的,毕竟国主考核在即,若是今年再不通过,着实有些说不过去了,奚荀已连考了三年,每回其他项目皆合格,唯独这块上偏偏不成。 因着此事,连奚言都被国主佯装笑话了几回,自是脸上无光。 在秦子衿的坚持下,这位家主也只得同意了她的训练,但是也只给了她一月的时间,若是此法不奏效,便需得立即停止。 -- 第74页 秦子衿没什么意见,毕竟也只是试试。 回到宅院时,李之遥看到她这么晚方才回来,便猜到她已寻着活计了,待得知是在奚府做教导师傅时,李之遥倒是很为秦子衿高兴了一番。 毕竟,在奚府做师傅,比之其他的活计,总是要好上许多的。 再过几月便是会试,秦子衿虽已将大部分古籍都学了个遍,但是总有疏漏处,她还是需要时时复习才行的。 李之遥时日充足些,白日也有时间学习,她会将重点整理部分下来交给秦子衿,让她再查漏补缺,看看有没有新的见解。 学霸加学霸,就是一加一大于二了,秦子衿先前没有机会尝试这种学习的模式,如今践行下来,便觉得效率比之往常,倒是更要高上几分。 而且李之遥悟性也高,二人总能讨论至一处去,故秦子衿虽白日需至奚府讲学,回来后却也没耽误着学业。 先前在钱家便是这样的生活,如今还是这般,秦子衿还算习惯,并没觉得什么不适。 因着奚荀得了她的吩咐,早间需晨跑,她便特地晚了会才去奚家,以防撞见。 晨跑后的奚荀语气听着倒是轻松了许多,不似昨日那般怯生生的,秦子衿便先让就第一段落又读了几遍,才让他再合上,背与她听。 奚荀昨日应当是听话复习了,今日背起来确实比昨日流畅了许多,秦子衿很是满意。 师傅,你为何能记这么牢呀? 奚荀昨日还有些怕秦子衿,回去娘亲告诉她,这位师傅其实学问顶好,科举也很是厉害,这崇拜便让奚荀暂时忘却了害怕,还是问了出来。 毕竟,对于奚荀而言,科举要背那么多古籍,对他而言就极为困难了,何况还有其他的学问要理解,故奚荀昨日听了心中便很是羡慕,若是他也能这样,国主的考核怕是第一年便能通过了罢。 呜,也不至于让父亲,直到今日还在位操劳,他连帮忙都做不到。 哎,他真的好笨呀。 听说,连国主都跟他父亲调侃,他娘亲和他父亲两个精明人却生了个老实的儿子,国主用词倒是委婉,但是奚荀却明白,这就是说他不聪明呐。 可是奚荀有时也有些委屈,他只是单单这一项上好像没什么天赋,其他方面,他还是不错的呀,只是大家好像只能记住他背不住书这一点了。 真的好无奈 若是旁人问秦子衿这个问题,秦子衿便会胡诌一番什么努力上进勤奋刻苦之类的话来搪塞了,但是奚荀问,她便想逗逗他:这个嘛自是天生的。 这可能是因为欺负老实的男孩子,就是格外有意思吧,秦子衿为自己突然冒出的恶趣味心惊不已,忙定下神来。 奚荀听闻,倒是没回话,因为隔着帘子,若奚荀没回话,秦子衿也不知他在做些什么,半晌,才听他丧气又憋闷说道:若是我也这般就好了,哎~ 语气中倒是正儿八经的羡慕之意,没掺杂一丝的嫉妒。 奚荀倒是被娘亲与爹爹养得很是纯真,话语间皆能感受到他的纯粹,好似一张白纸。 秦子衿发现昨日那般方法对奚荀好像有些作用,便依旧还是那般要求,复习了第一段落后,今日便让他开始学习第二段落了,第二段落长了些,奚荀较之昨天更为吃力了些。 但是背书之事,若是不想到那般就提醒,便效果骤减,所以秦子衿便忍住想要提醒他的心情,听着他磕磕绊绊背上便使劲去想下一句。 正背了大概半段呢,外间倒是传来一人的声音。 秦子衿有些怔住了,双手因愤怒略有点颤抖,因着这是沈卿清的声音,她不会忘记的。 奚荀,快出来! 秦子衿心想,不是男女有别么? 听这语气,难道这沈卿清经常来奚府寻奚荀玩么? 沈、沈小姐,男女有别,你、还是去寻我娘亲罢。 奚荀说话的声音都带了一丝颤抖,想来是真的害怕。 秦子衿心想,害怕成这样,想必二人的关系便没那么友好了。 秦子衿正想着要不要替奚荀解个围,家主恰于此时过来了, 沈小姐安好,奚言正于前厅煮茶呢,不若沈小姐随我去前厅品一品国主新赏的白毫银针,此茶清香异常呢。 这话说得巧妙,一是请沈卿清离开此地,二是提醒沈卿清奚家在国主面前也是有几分薄面的,暗示沈卿清切勿因权势而压人,不然传到国主面前去,大家面上都不好看。 一番话,说得漂亮,却又暗含威胁。 秦子衿不禁心想,这位家主确是个妙人,奚言又是个于官场老辣的,怎的奚荀就这般纯善呢? 沈卿清听闻,倒是往帘子那瞧了一眼,见奚荀缩得严严实实的,半分也瞧不见,便冷哼一声道:呵,看你能捂到几时。 随即一偏头,方才瞧见了秦子衿,便出声问道:她为何在这里? 沈卿清问的是,秦子衿可以在这里,她为什么要去前厅喝茶,秦子衿听的是沈卿清居然识得她么? 心里便有些紧张。 这是府中为荀儿新寻的师傅。 这等小事,让我娘亲办,不就行了? 家主为秦子衿出声解释后,沈卿清一贯蛮横回道,毕竟她被拦着,心中已是不悦,却偏又瞧见另一女子在这边,若是她在这教,不是早就瞧去了奚荀的真面目了么? -- 第75页 只是,沈卿清虽蛮横,奚家家主的话她还是听得明白的。 不就是拿国主来压人么? 待她高中,求国主给她赐个婚,奚荀不照样是她的囊中之物? 都说这奚荀乃是女尊年轻男子之首,到时候别说瞧个真面目,便是其他怎样,可不是都任她拿捏么? 她沈卿清,想要什么,历来是要得到的。 还没人能拦得住她,便是国主,娘亲的军功往那一摆,再哭一哭忠心,总是能得个六七分的面子的。 好不容易将沈卿清支走,又过了许久,奚荀才出声道:师傅,她走了么? 秦子衿还沉浸在突然见到沈卿清她却不能作甚么的愤懑里,忽得听到奚荀这么问,便顺了下呼吸才好歹没凶巴巴着回:嗯,已经走了,她常来? 嗯,先前偶尔会来,但她之前不在都城,已许久未来了。 奚荀有些余惊地样子,先前早上运动之后才有的活泼此刻倒是被吓没了。 你很怕她? 嗯,怕的,师傅。 为何? 听说、听说她会打人,很疼。 秦子衿有些疑惑,奚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地,是打哪得知的消息,便索性问个全部:你是如何知晓的? 偶然、偶然间听家中下人谈到的。 看来这沈卿清的名声,着实不算太好,连奚家的下人都有所耳闻,且瞧她对奚荀势在必得的架势,好像是要娶他做夫郎的样子。 秦子衿想到沈卿清折磨人的手段,又想到奚荀这小猫般易受惊的性子,便在心中觉得不可不可,十分不可,奚荀若是落到了她手里,哪里还有活路? 只是这事跟她也没什么关系,自有奚家人替奚荀筹谋,她只需尽力将奚荀教好,一月后能交差便是,会试在即,其他的事情她还是少管为妙。 沈卿清今日已瞧着她了,秦子衿费了很大的力气才忍耐住自己,没有冲动之下去质问她的暴行。 她如今一瞧见沈卿清,便想起那些无辜的学子,而此人却依旧嚣张跋扈无法无天,不但没有得到一丝一毫的报应,反而还更为猖狂了。 秦子衿胸中的愤怒久久无法平息,有些无法继续与奚荀讲学,想来他暂时也没什么背书的心思,便问道:可还有精力背书? 有、有的,师傅。 奚荀话虽这么说,只是状态却实在不佳了,秦子衿便让他休息一会再背,她也好喝壶凉茶压一压自己的火气,调整下心情。 因着沈卿清突然的造访,扰乱了她们的心神,秦子衿和奚荀今日皆有些不在状态,秦子衿便也没强求,让他休息了会,便将第二段抄写抄写,加深下记忆,明日再好好复习。 沈卿清后来倒是再没来过,想必是被奚言他们支走了,秦子衿往常回家都是步行回去,一是锻炼身体,二是省些银钱。 但是今日她正准备告辞回家时,奚言却给她配了辆马车,又寻了几个随从道:秦小姐,今日起,奚府会派马车与你来回,切勿再一人来去。 秦子衿没拒绝,她知道因着今日沈卿清瞧见她了,心中定是对她不满,难免她不会趁秦子衿落单时耍些什么阴招,奚言给她配辆马车也是为了保证她的安全。 如此,秦子衿便开启了每日车接车送的教学生活,因她在外时,从未落过单,故除了车辙无故崩坏一次外,便没有其他的大事。 如此也算太平地过了些时日,奚荀的学习进程较之往常也算是有些成效,总算能勉强背下一半了,只是尚还有些不熟练罢了。 不过这日,秦子衿与往常一般去奚府时,却发现奚府今日似有客而来,府中下人忙忙碌碌,走动个不停。 因着秦子衿已在奚府来回有些时日,基本上下人们也是将她认了个眼熟,碰见总会唤一声秦师傅,秦子衿纠正了几次,喊子衿即可,却无人听,只当她是谦逊,秦子衿便也随她们去了。 故她今日来着时,忙碌的下人们瞧着她来了,依旧是问候了声秦师傅,才道:秦师傅今日也来讲学么? 秦子衿心想也没人告诉她今日有何特殊啊,便开口问道:今日府中为何如此忙碌? 家主怕是忙忘了告知秦师傅呢,今日有些表亲要来奚府呢,故家主命我们提前将家中洒扫干净,好迎接来客呢。 世家大族中,表亲来访,也算是大事,确实需要好好操办,将家中拾掇整齐些,也是基本的礼节问题。 秦子衿便想着,要不还是去问声,瞧瞧今日是否需要讲学,若是不需要,她便再回去就是,不然她呆在这里也是有些尴尬。 拐角处,倒是瞧见了戴着帷帽的奚荀,这还是秦子衿第一次见到帘子之外的奚荀。 若说为何不认做是奚言,便是奚荀其实比奚言略高些,因着她要求奚荀每日晨跑锻炼,又要求他还要吃饱睡足,故他的体型也没有奚言那么清瘦,但其实与其他男子比起来,还是略显羸弱的。 奚荀身着一身月白衣衫,裁剪合身,瞧着很有几分世家大族的矜贵。 秦子衿惊讶的是,奚荀瞧上去竟不似她以为的只是个半大的孩子,而且可能跟她差不多大? -- 第76页 但是女尊国询问男子的年龄是极私密之事,秦子衿也只是私下揣测一番。 而奚荀倒是瞧见了秦子衿,他虽未见过秦子衿,但是府中人等,他皆是认得的,只秦子衿他未曾见过,那这位定是他的师傅了。 奚荀在这种事情上倒是不迷糊。 他便恭恭敬敬朝秦子衿做了个揖,柔声唤道:师傅。 这还是奚荀第一次与秦子衿面对面问好,秦子衿已习惯了她们二人中间隔着层厚厚的帘子,如今这层帘子没了,秦子衿倒是那个有些慌乱的人。 嗯不必如此,随意些即可。 那怎么行,一日为师 秦子衿生怕奚荀说出什么一日为师终身为母之类惊掉她下巴的话来,忙止住他的话,转移话题问道:今日还讲学吗?这身打扮有何事么? 今日恐怕不得空,姑母要过来,娘亲便也让我去前厅等着。 说完,奚荀又小心翼翼问道:师傅也要过去么? 秦子衿本来想回,她便不去了罢,既然奚府有事,她去作甚么呢? 但是说出口的话便成了:既已来了,便去跟你娘亲说一声,我再走罢。 奚荀便高兴道:那荀儿领师傅过去罢。 说罢,便在前面为秦子衿带路,秦子衿话既已说出口,断然是没有后悔的道理,便只好跟着他往前厅走去。 荀儿,快来见过你姑母。 原来,这亲戚竟已到了,秦子衿便准备与奚家家主说一声,她便先行离开了。 因为秦子衿虽是没什么经验,但是瞧着在场的架势,心中便已明白,这明显是个相亲局啊,毕竟那位姑母可是带了好几位小姐坐在那呢,瞧见奚荀来了,便各个都状若不经意般看了眼,眼带兴奋。 秦子衿有些无语,她到底是为什么总是能碰到旁人相亲局时,她在旁边做电灯泡这种事情呢? 秦子衿正欲告辞离开,奚荀却直接隔着帕子端了碗茶水过来道:师傅,请喝茶。 一时间,那几位小姐都将注意力放到了她的身上,只是有没有敌意,秦子衿就无法知晓了。 因为她觉得有些尴尬,此刻正闷头喝着茶,瞧不见其他人的表情。 抱歉子衿,今日我竟忘了提前告知,让你白跑一趟。 奚荀娘亲忙为诸位亲戚介绍道,接着又解释,这位是荀儿的师傅,我最近也是忙糊涂了,竟忘了告知她今日不需讲学了。 一番话,将秦子衿的身份解释清楚了,对面的几位小姐想必也是放心了。 秦子衿却觉得手上端着的这碗茶,略有些苦,就像她的心情。 她在心中盘算了一通,便有些明白,奚家为何急着为奚荀寻妻主了。 想必是上次沈卿清来奚府时的那番话,引起了奚家的危机感,若是不先赶紧为奚荀寻门亲事定下来,到时沈卿清求国主赐婚,那奚荀便真的避无可避了。 若是沈卿清是个良人,倒也还好,偏这人在都城官家圈子中是个闻名的纨绔,瞧上奚荀也绝非因真心爱护,而实在是奚家男子名声在外,沈卿清好奇罢了,男子于沈卿清而言,可不就是个玩物么? 秦子衿思索之下,也觉得唯有如此,奚荀方能摆脱沈卿清的纠缠,奚家想必也是思虑良久,才决定如此。 只是,今日奚荀实在反常,秦子衿刚一准备起身告辞,奚荀便又隔着帕子拿了叠糕点送过来与她,礼法上是没什么错处的,但是这么多人面前,这么做,就有些耐人寻问了,秦子衿一时之间也不知接还是不接。 奚荀此举,倒好像很怕秦子衿离开此处似的,难道奚荀心中并不想为自己寻妻主么? 奚荀今日却是执拗到底了,见秦子衿不接,便将这糕点放在了她面前,复又转身离开了。 奚家家主瞧着也觉得今日荀儿有些奇怪,实在不似他往常乖巧的作风,但将几位小姐晾在此处,也不是个办法,荀儿莫不是在害羞? 如此想着,她便开口,提议诸位去家中花园处逛逛。 奚荀不配合,几位小姐也有些尴尬,有人开口解围,皆是忙应了,于是一行人便往花园处走去,奚荀却坐着没动身。 既是来互相相看的,有些体己话要与自家人说,也是正常的,于是姑母便领着几位小姐先去了花园,留着奚荀与娘亲说说话。 荀儿,你今日怎么回事?姑母来一趟不易,你这番态度,真是枉顾我的教导,莫不是想挨家法了罢? 奚荀听闻,将帷帽低下,随意倚在椅背上,小声抽噎着道:娘亲想用家法便用罢,反正也没人喜欢荀儿,才这般年纪,就要为荀儿寻妻主将荀儿嫁出去了。 你这孩子! 我害怕沈小姐,还有方才那些小姐看荀儿的眼神,荀儿害怕,她们跟娘亲看爹爹的眼神不一样。 奚荀只是记忆力有些短板,其他方面却并不是笨蛋,谁人的眼神是善意,谁人的眼神是将他当作猎物,奚荀是能感受到的。 比如,师傅的眼神,便是善意的,所以他才设法不想让师傅离开此地呢。 家丑不外扬,奚荀的娘亲瞧见奚荀往日里乖巧,今日却在这件事上掉了链子,又偏让秦子衿撞见了,一时面上便有些过不去。 -- 第77页 秦子衿也知她今日来得不是时候,便起身作揖准备告辞,奚家家主倒也并未留她,毕竟这种时候,她确实需要单独与奚荀好好谈一谈。 为何让师傅离开!师傅离开,娘亲便能逼荀儿去跟那些小姐们相见了么? 奚荀其他事情上都没什么计较的,家中让他作甚么他便作甚么,从未有过拒绝,如今在自己的婚嫁之事上,倒是格外执拗。 柔柔弱弱的人也是第一次鼓起勇气去反抗了自己的娘亲。 秦子衿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只是在心中默默叹道,这奚荀的叛逆期,莫不是来了罢? 虽然她也同情奚荀小小年纪便要嫁给只见过一面的女子,但是与嫁给沈卿清相比,这确实是多方抉择之下最好的结果了。 秦子衿在这些事情上面是个比较理智的人,她一贯主张,若是形势所迫,便做对自己最有利的决定即可,拖泥带水只会误了大事。 但瞧着每日柔声唤师傅的人儿,在自个儿面前抽抽噎噎的,娘亲偏还不理解他,秦子衿心中终究还是有些不忍。 按理说,这样的场合,她不便开口,若是惹怒了奚家,她的差事怕也就完了,但秦子衿又实在瞧不过去,面前这对母子剑拔弩张的模样,显然是无法好好沟通了。 秦子衿便斟酌着开口道:家主消消气罢,若您信得过我,我来开导下他好吗?奚荀怕只是一时未想通,有些闹情绪,若是讲通,他定能理解您的苦心的。 此种场合,也只能秦子衿来开导了,于是家主便先行离开去花园招待亲眷们了,毕竟哪有让远来的客人们自己逛园子的道理? 秦子衿自袖中掏出一方帕子,此地也无旁的人,奚荀用她的帕子擦下眼睛,只要她们二人不说,倒也无妨。 奚荀哭累了,接过帕子便用了,一时倒也忘了甚么男女有别的礼法。 帷帽掀开的那一瞬间,秦子衿也是第一次瞧见了奚荀的相貌。 怎么说呢? 家主本人便生得一副好相貌,想必奚言也生得极好,不然二人怎么能生出奚荀如此完美相貌的男子呢? 秦子衿脑海中便忽然想起了前世读到的苏轼的那句公子只应见画,此中我独知津,用来形容她方一见到奚荀的面容时的心情也不为过。 只不过秦子衿倒也并非耽于美色之人,她深知,若是没有足够的能力,美色便是自身的拖累,也幸好奚荀是生在奚家,而非其他的寒门。 不然他的美色恐怕要为他招来灾祸。 奚荀哭够了,便也不似刚刚那般情绪激动了,只是秦子衿感觉到他仍有些委屈,便出声安慰道:今日为何要这么跟娘亲讲话呢?娘亲会伤心的呀,她也是为你好不是么? 师傅也觉得荀儿做错了么? 若是秦子衿说是,奚荀恐怕便听不进去了,要想劝慰他,便得先认同他,秦子衿便回道:荀儿定是委屈了才这样的,师傅知道。但是,娘亲若非如此,倘若沈卿清先求了赐婚的旨意,你岂不是要嫁与她?不是吗? 秦子衿觉得,奚荀迟早踏入官场,这些门门道道他知道些倒也无妨,不应对他保护太过了,到时继任了礼部侍郎,必是要吃亏的。 荀儿都想好了,倘若真有那么一天,荀儿便自裁,让沈家得到一副死去的躯体罢。 这倒是让秦子衿惊了惊,毕竟他以为奚荀可能不懂这些,但是事实上证明,奚荀并非被保护太过的男子,他在这些事情上倒也是极为敏感的。 但,国主赐婚,你若自裁,连累的岂不是整个奚家? 秦子衿接着道,奚荀虽贞烈,但是在这女尊国,许多事情都是身不由己,一个不慎,国主震怒,连累的便是整个家族,这是很无奈也是很现实的事情。 秦子衿将自己的想法如实以告,毕竟她现在觉得她或许对奚荀理解有些太片面,过于刻板印象了,奚荀好像并不是个只会哭哭啼啼的柔弱男子。 那便让沈家消失好了。 爹爹柔善,顾虑颇多,结果却是沈家一味壮大,现如今,连我的婚事,她们都要插手,那荀儿为何不拼一拼,将沈家彻底从女尊国除去呢? 奚荀说此话时,并不是那副娇柔的样子,而是带了一丝咬牙切齿后的恨意,可以想见,这个想法不是第一天在他心中出现了。 他双手抓着椅子的扶手,攥得都有些发白,可见是真恨极了沈家,恨极了沈卿清。 这跟第一天秦子衿见到的奚荀相差太大了,秦子衿心中震惊之余,却是有些欣喜的,这证明她的队友日后便又多了一位。 而且这奚荀寻常倒惯会迷惑人的,没想到,私下里,心中竟藏着这样的抱负。 好,你若执意如此,我会试图与家主沟通。既然你已做好了决定,便更应奋发努力,所以,今日的第二十段,背完了吗? 奚荀光有志向与谋略尚且不够,如今摆在他面前的难题便是他需得先继任这礼部侍郎,才能在国主身边,取得国主的信任。 奚荀一听这话,便知师傅半是提醒他要提升实力,半是打趣他,毕竟今日学还未上,第二十段是今日的任务,他哪里便能这么快背完的? 如今能背到第二十段已经是师傅寻的偏方有效了。 -- 第78页 是的,前世的科学理论,奚荀称之为偏方。 如此想着,奚荀便嗔道:师傅又打趣我。 还是那副娇柔,动不动便委屈的语气。 秦子衿不禁感叹此人真是拥有扮猪吃老虎的先天优势啊,平素娇柔,瞧着又纯真无邪,内心里却是另有想法。 荀儿,你若不愿,咱们便再寻罢。 家主此时倒是进来了,一进来便说了这句,要知道走前,家主可不是这副态度。 秦子衿猜想想必是花园中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才改变了家主的想法。 lrm; 第三十七章 (已揪) 家主突然这样说,奚荀也有些惊讶了,哽着说道:娘亲 因着奚荀此时已被秦子衿劝慰住了,过了那阵情绪激动的时候,便又是这么一副柔柔弱弱的性子了,很是惹人怜爱。 要知道,寻常与亲人吵架时,若是亲人不理解自己,还能心头堵着一口气,越吵越凶,但是若亲人突然放低了姿态,好似理解了自己,这心头便就有些酸涩了,吵也吵不下去,那股气便也就没了。 奚荀此刻便是如此,先前的执拗与倔强哪里还有? 秦子衿听着便又成了先前那副单纯无害的语气。 其实家主料理家中,事务繁多,还得帮着奚言应付官场上的明枪暗夺,平素的处事风格一贯是较为强势的,若是想让她这么快便改变心意,往常几乎是不可能的。 今日如此,也是因她赶去花园陪着来的亲眷,因着步履匆忙,她便抄了近路,想着又是自家人,也没带几个随从,因此声势便小了许多,不易被人察觉。 娘亲,这奚荀表弟是瞧不上咱们么?竟与她那个师傅眉来眼去的,我看哪里是什么守德之人,分明是个荡夫。 慎言,还没出奚府呢,我告诉你,你便是再不喜,也得给我忍了,这可是未来的礼部侍郎,国主身边的红人,与奚家结亲,益处颇多。 寻常,家主是不做这种偷听之事的,实在并非光明磊落之行径。 只是因为今日她恰站在一假山后面,听着了这番对话,这几人竟是想要来得她奚府好处,而非是真瞧上了荀儿,且荀儿如此纯真,竟在她们口中成了荡夫。 家主心中有些气恼,索性站在假山后,听了个全部。 姐姐,你若是不喜,便让给我罢,横竖入了府,若是不得我欢心,我便再娶几房侍妾,岂不快哉? 你们呐你们,若真想娶了他,可得给我好好表现,说些人家爱听的话,到时成了亲,再想这些也不迟。 好啦,娘亲,我知道啦,未成亲前,我会好好待他的。 这些人八字还没一撇的事情,便在这讨论得兴起,且成亲前好好待她的荀儿,成亲后呢,便抛至一旁么? 虽说男子出嫁,皆得父母命,但奚家这一辈,就奚荀这一个男子,哪个娘亲不希望能寻个真心疼爱自己孩子的妻主呢? 便是从前她与奚言相看,她也是瞧中了奚言这个人,而非奚言的家世,婚后,她们二人相敬如宾,虽只得了奚荀一个男孩,她也未曾纳过妾室,为自己开枝散叶。 如今这几人倒好,还未相看成呢,便起了这些歪心思。 怪不得荀儿说她们看他的眼神不带善意,原来果真如此。 她竟真是错怪了荀儿。 家主心中有些自责,但是哪怕听到了这些,她也不会冲出去将她们大骂一番,平白失了奚家的风度。 既然这些人是这等想法,日后便不交往了便是,平素的帮衬便也停了罢。 心中已定了主意,于是家主面上便强堆了个勉强的笑容,走了出来假笑道:你们竟在此处聊闲呢?不知说些什么趣事,也说与我听听罢。 这行人方才聊得火热,只顾看着来时的大路奚家主是否来了,竟没想到这奚府是有小路的,也不知是否被听到些许。 于是众人面上皆有些讪讪,脸色不太好,还是她们的娘亲机灵些,心想着若是听到了,家主定不是这么个和颜悦色的态度,女儿们还是嫩了些,她这个娘亲还是要支棱起来,促成这门亲事。 于是,便起身回道:你终于来啦,荀儿怎的没来呢?她们在说荀儿表弟娇俏可爱,恪守礼法呢,一瞧便是个顶好的夫郎呢。 既然此行的目的便是结亲,这位大娘便句句话头都是往亲事上引的,若是寻常,又是自家人,奚家主便觉得这人诚意尚足,会将几位小姐作为考量对象,但方才听了那番话,她才知这些人全是平素伪装得好,心思却已歪了,心中净是冷笑。 这些年与世家大族虚与委蛇,奚家主的性子早已是在外人面前凭她心中怎样惊涛骇浪,面上都是不显的,她便随意扯了扯嘴角笑道:真是抱歉,荀儿今日身子欠佳,我已派人送他回房歇息了,便只能我来陪诸位闲聊了。 姑母,那我们去瞧瞧荀儿表弟罢,与他说说话。 是啊,姑母,我们在家便爱研究些滋补的方子,给荀儿表弟试试呢? 若是先前,家主还察觉不出什么,毕竟沈卿清的事情在前,她关心则乱,但是今儿听闻,心中便有了思量。 -- 第79页 男子的房间岂是随意能去得的? 但这几位小姐却如此便说出来了,可见心中并不尊重这些礼法,她们奚家最是看重礼法,若是真让荀儿嫁了这样的人家,岂不是家门不幸? 那位娘亲也意识到了这点,忙阻道:胡闹!荀儿的房间岂是你们二人随意可去的? 如此,此事便作罢了。 家主便装模作样与她们闲聊了一会儿,只是当那娘亲提及亲事时,便被她不动声色挡掉了。 而且她们先前也来过奚府一次,哪怕是在花园处闲聊,那也是精致的糕点,煮好的茶水上个不停的,哪里跟今日一般,什么吃食都么得,她口都说干了,连一口粗茶也未曾上来? 如此怪事,这位娘亲心头便有些怵了,先前认为人家肯定没听去的自信已然没有了,只得心慌着在心里盘算到底听去了多少,如何补救? 若是家主一开始便上来大骂她们,她们反而知道听了多少,尚能想想如何补救,偏这样用把刀在她们头上悬着,才最是熬人。 干坐着也是无趣,人家娘亲又不搭话,奚荀又不出来,她们几人也是觉得心中有些发虚,便索性起身告辞了。 家主自然没留客,她早已厌烦了,后面也只嗯、啊这般敷衍几句便罢了,态度很是明显。 这户亲戚呢,虽是门户比不上奚家百年基业,但是却也是近来兴起的家族之一,也算是门当户对,且这户人家家风自诩文官清流,也算是有些贤名,且又与奚家有些亲眷关系,算作是结亲的优选。 哪知此次,无意间扒开来,却见到这样肮脏的内在呢? 因着这层亲眷关系,上次来奚府临走前,家主塞了几马车的礼给她们带回去,要知道百年基业的家族,能稳到今日,家中底子自是深厚。 这跟新晋的家族,且还是清流文官中的家底,完全是无法相比的。 今日,这位亲眷心中还做着上回的美梦,便是一马车,也够她们回去锦衣玉食许久了,谁知,奚府竟就直接送了客,一样薄礼也没给她们备上。 几人掐着饭点前来的,饭也没吃上,糕点也没吃几口,又灰溜溜饿着肚子回去了,好生狼狈。 且这回去的路上,这亲眷还在想着,该如何挽回这奚家的信任,毕竟两家是亲眷,总不好一直气着不是? 却不知,这奚家主自是个瞧着圆滑心中却极有底线之人,既是动了歪心思,便不必来往了。 她早已于这亲眷出了奚府后吩咐,若是她们再来,便直接闭门不见即可,不必留情。 做完这一切,她才回去寻了奚荀,与他说了那番话。 既是这家人不行,她也不能因心急就将荀儿从一个虎窝救出来后,又推入另一个狼窝,那她可真是好心办了坏事,害了荀儿的一生了。 略一思量后,她便想着这沈卿清于科举结束前,怕是没有这机会胡闹,便是她想,沈将军也不会同意,如此,她倒是还有大几个月的世界为荀儿挑选妻主,慢慢挑便是,切不可再跟这次一样心急了。 好了,师傅面前哭哭啼啼的成什么样子,娘亲日后定会好好考量,为你择个好妻主的。 家主不似奚言那般柔和,对奚荀多是严母的姿态,虽是心中心疼,嘴上也不会显露太多。 秦子衿听这语气,便是她们几人怕是在花园聊崩了,这样也好,也省得她还要去与家主就奚荀的婚事进行辩论,这也算是变相帮了她的忙了。 她也不必担心,她会不会因为多管闲事而丢了饭碗了。 既然亲眷已经离开,秦子衿又还在这里,家主便让她们如往常般学习了。 秦子衿的话,现在奚荀是很听的,每日的晨跑连今日他也是未曾落下的,又因着方才师傅的提点,他更是明白,如果想要不被沈家桎梏,他只有强大自己。 今日虽有些插曲,奚荀倒好像身上攥了股劲般,反而精神头很足,第二十段有点晦涩,秦子衿本以为奚荀要背上整日,也不一定背得下来,谁知他竟在放学前将它背下了。 也不知是她早上的劝慰起了作用,还是她按照科学制定的计划起了作用。 也可能,是二者加成罢。 总之,于秦子衿,于奚荀而言,这都是好事。 奚荀的学习进度有条不紊进行着,秦子衿自己的学习进度也是没落下,毕竟她的会试也是极为重要,总不能她捡了堆芝麻,丢了一颗大西瓜吧。 奚荀自上次秦子衿与他单独谈心后,面对秦子衿时就比从前活泼多了,讲学之余,他也会跟秦子衿说些遇到的趣事,还有自己的心事呀什么的,这些事情,秦子衿听了后,并不会与旁人讲,所以奚荀也很是信任她。 二人虽还隔着帘子教学,但原先师傅与学生间的那层距离便好像已经没有了。 奚荀在秦子衿的心中,也不单单是帘子后的那道声音,而是一个实实在在的她见过的人了。 奚荀从前并不知他有这么多的乐趣与想做的事情,因着他从前皆是在家中,寻常的生活从早起便能想得到他今日会做些什么。 但是师傅让他每日记录一件自己想做的事情后,一开始他还觉得好生艰难,能有什么想做的事情呀,要撑着下巴咬着毛笔尖想上许久,但后来慢慢地,他思索多了,便觉得,这世上他想做的事情好多好多啊,时常拿出来翻阅,他连心情都好上许多。 -- 第80页 从前每日早起,他只是因着娘亲的吩咐,如今,却是他自愿的,因着,奚荀觉得生活好像从师傅来开始就充满了更多的希望,他可真喜欢与师傅呆在一起的日子呀。 师傅见多识广,总是有些与旁人不同的想法,奚荀每每听闻已经从先前的满身心拒绝转变到了满是欣喜,许是这种变化,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只是,奚荀心想,师傅对他,好像总是公事公办的态度,因着娘亲请了她,她便认真教导,虽挑不出错处,对他也是善意的,但是却与他对师傅的心情,是不一样的。 只有他偶尔伤心,情绪低落时,师傅才不会摆出那副公事公办的态度,而是轻声安慰他,或者是讲道理与他听。 得想个办法,让师傅在国主考核之后也不离开奚府才行。 奚荀近几日,都在琢磨这事,国主考核在即,他如今学得也差不多,国主考核并不难,他目前的水平应付国主考核应该是差不多了。 但是,若是他考核成功了,师傅就要离开了,奚荀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不想师傅离开,可能因为她是唯一一个会因他难过了,而告诉他男子不必非要如此的人吧。 虽然这与其他人说得都不一样,奚荀也还是会遵守礼法,但是他听了,心中却还是欢喜的。 师傅,过几日娘亲于府中办赏花宴,你来不来呀? 奚荀故意问得随意些,却隐隐有些期待。 奚府宅院清幽古雅,经历了许多代人的修缮与补充,如今到奚言这一代,已是相当有底蕴了,奚家的花园更是一绝,因着奚家世世代代都爱摆弄这花花草草,国主便时常赏些珍奇的玩意,于是这奚家花园便成了女尊国,仅次于宫中后花园与沈家花园的第三大花园。 只是宫中,寻常人无法踏足,沈将军又是个严肃的武夫,自是不懂这些,沈家花园出名,纯属是沈将军不甘心她任何一件事落在除了国主之外的人后面罢了,若是问她这花园中的一应物件,她定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的。 因着沈将军前些年,也学着奚家办了一次赏花宴,结果,花虽赏了,却因她于此道实在不通,闹了许多笑话。 虽然在场的诸位碍于沈将军的威严,自是不敢当场说出来的,但是散场之后的悠悠众口,自是堵不住了,都城许多世家大族与新晋大族们背地里笑话了沈将军多日。 偏沈将军还无法动怒,不然人家又没当着她的面说,她若是小题大做,便显得自己度量实在是小,更加惹人背地里笑话。 于是,这赏花宴每年便只剩了奚家一家独办,沈将军自那次之后,便气得再没办过这劳什子宴了。 都城的王公贵族们倒也乐得清闲,毕竟去沈家宴会是为了不驳了沈将军的面子,乐趣却是没有的,还得提防着别说了什么惹沈将军不喜的话,引来暗中的报复。 但是奚家宴会,却就不同了。 奚家主与奚言皆是风雅之人,每次宴会上意趣甚多,有时还有些不错的彩头。 能让这些见惯了好东西的王公贵族们叹一声不错的彩头,自然并非寻常物件,可见奚家是尽了心来办这宴会的。 本来奚家办这宴会相当于是打了沈将军的脸,沈将军必是要使绊子的,但为何没有呢? 便是这宴会办得实在是妙,竟有一回连国主都亲临了片刻,只赞道风雅至极,有趣至极,当场便令着奚家主让她年年都办下去,让其他人家都来瞧瞧她赏的奇花异草。 沈将军再嚣张,也不过是仗着国主的信任与宠爱,她深知若是没了国主的爱护,她沈家便算完了,于是国主既已发了这话,她自是不敢暗中使绊子,甚至每年宴会,她虽不亲临,却依旧命人送来许多贺礼,面子功夫是做了个全套。 其实沈将军这人,虽是武夫,却是有些聪明的,只是没用在正途上。 她明白自己的一身荣宠皆系于国主,所以她无论如何行事,皆是尊着国主,国主便是她唯一的主子,凡事皆循着国主的喜好。 也正因为如此,沈家才得了如今的权势。 奚家办这赏花宴,皆是王公贵族,秦子衿倒是想着过来露个面,先混个脸熟,但是她一个师傅的身份混在其中,倒确实有些不妥,于是她思虑了片刻,还是忽视掉奚荀话语中隐隐的期待,道:我便不去了罢,你好好玩。 娘亲并不许我呆太长时间的,我都是在屋中听着园中赏花人的笑声。 奚荀如实说道,但是却有些委屈,不过也没办法。 秦子衿心想也是,毕竟奚荀一个未嫁男子,虽是戴了帷帽,但是难保不会来阵风,总是抛头露面,也确实不好。 于是秦子衿便十分直女地说道:那你便呆在房中复习学问罢,国主不是快考核了么? 啊,奚荀心中很是苦恼。 师傅怎么就不明白呢,他只是想要她过来宴会呀,这样他若是无聊时,还能跟师傅隔着帘子,听师傅说上几件趣事。 横竖,他的院子,旁人是进不来的呀。 看来,师傅也有笨的时候嘛。 奚荀在心中偷偷想道。 只是他却不知他如今的期待,已经超越了一般学生对于师傅的情感了。 -- 第81页 只是奚荀懵懂,并不明白罢了。 心不会骗人,师傅教导奚荀要跟着自己的心走。 奚荀咬了咬牙,默了片刻,终是鼓足勇气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可是荀儿希望师傅过来呀,宴会很好玩的,荀儿从来没有完整参加过,若是师傅参加了,便也能说给荀儿听,荀儿便好像参加了一样呢。 奚荀如今已经明白,若是想要达成自己的目的,跟师傅直说外,还得话里话外将自己说得可怜些,这样师傅便极难拒绝他。 这算不算,是学坏了呢? 奚荀时常在心中悄悄这么问自己,可是,能达成目的哎,好像也不错。 师傅偶尔也这么教他呀,只能说他很听话,学得很好吧。 嗯!一定不算是学坏! 秦子衿听了,果然便有些心软了,想想奚荀在家中听了这么场赏花宴,却没资格完全参加任何一场,确实是真的可怜极了。 如此她犹豫了半晌,内心也纠结了一阵,最终便还是开口道:若我那日有空,我会问问家主我是否能来瞧瞧的,到时再说与你听。 听到这话,奚荀自是高兴了,只是却不敢表现得太过了,因师傅聪慧,若是被师傅发觉了,他怕师傅会不喜他,如此,便小声嗯了一声,算作是应了。 帘子后的奚荀眉眼都无声笑了起来,师傅果然疼他。 秦子衿因着对奚荀的承诺,下学后便去寻了家主,问道:在下听闻,过几日便是都城闻名的赏花宴了,不知在下有无这个福分能够观赏一二呢? 秦子衿说得谦卑,其实这赏花宴她也是前几日偶然听李之遥说起的,并不熟悉,她于花草也没什么特别的见解,纯属是为了满足奚荀的心愿。 这自然可以,整个都城的女子都可以过来,只是要早些来,花园有限,奚府花园只能容得下前二百人,晚了便就进不得了。 这条规则倒是有趣,只是怕是实行的时候还是王公贵族们先入内,毕竟寻常百姓也得罪不起。 但是能有这规则,在这里已是不易,说明奚家并非是那拜高踩低之徒,家风世代良好。 因着这话,秦子衿为了应奚荀的请求,便特地起了个大早,比那些大臣们上朝还要早,可真是把她累坏了,坐着马车去奚府时她还趁机补了个觉。 秦子衿下马车时,便在心里嘀咕,她这该死的责任心与同情心,她为了她这个学生,可真是付出了太多,当初钱宜都没这么多事情呢。 只是,既已应了,秦子衿是断没有反悔的道理的,她不是那种会违背承诺的人,既然说出了口,她便是再难,也会想办法去做到的。 只是,她今日显然是努力过了头。 来早了 奚府今日虽有宴会,但此时时辰实在是早,人家大门还没开,秦子衿又怕坐在马车上,她睡着了到时错过名额。 但若是她现在去敲奚府的大门呢,又实在好笑,门口一个人都没有,只她一人这么早便来了,到时下人们肯定会笑话她生怕赶不上呢。 这若是传开,她在奚荀面前岂不是威严不保了? 秦子衿思来想去,便索性在门外踱了会步,依旧无人来开门,秦子衿心中大喊失策失策,索性在奚府门口蹲了会,反正她瞧了瞧,周围横竖也没人。 终于,听见了身后大门的响动,秦子衿慌忙站起身来,将身上衣物拍了拍,因着今日是著名的赏花宴,秦子衿特地穿了之前钱老太送她的那身好衣裳。 穿戴得当,也是秦子衿对奚府的尊重。 就跟前世女孩子们见对方前洗头,就是对对方最大的尊重是一个道理。 待秦子衿整理好衣袖后,门房也恰好打开了大门,那人自是认得秦子衿的,便笑道:今日秦师傅也来啦,还是第一位呢。 秦子衿心中想着,可不是吗,她都来一个时辰了,面上却露出一个和善的微笑道:今日也无事,便想着来见识一番。先前并不在都城,心中一直觉得遗憾,如今算是得愿了。 秦子衿话说得漂亮,半真半假,先来不在都城是真的,想来见识是假的,纯粹受人所托罢了。 门房哪里计较这些,外人夸赞她主家,她便觉得面上有光,笑呵呵请秦子衿进去了。 奚府独办这宴会也有些年头,普通的花样自是玩了个遍,这些年,每年寻个新鲜的玩法,倒是成了最大的难题。 且今日这玩法,还是奚荀提议的。 什么玩法呢? 其实并不复杂,便是进来的每位女子挑选一花束戴在衣襟上,但是每种花束皆有十朵,到时随机拿到十朵相同花束的女子便自动为一小组。 到时会有赋诗,猜谜,猜花名等等项目,二十个小组中得分最高的那一组,十位女子便可得到今日的彩头。 彩头究竟是什么,暂时也无人知晓,只听说是国主亲赏的。 国主赏的东西,哪怕是一幅字,摆在家中,也是满门荣耀,惹人羡慕的呀。 如此,今日来参加宴会的女子们全都跃跃欲试起来。 秦子衿随意挑了朵兰花的样式,既来之则安之,她只是来看个全程,倒也没想着夺个彩头什么的。 -- 第82页 只是今日的意外是,沈卿清也来了。 往日几年,沈卿清是懒得来这宴会的。 她一向不喜欢其他的家族有什么地方压在她们沈家头上,索性眼不见为净。 只是她听闻,前段时间,奚府竟在为奚荀寻妻主,这可就激怒她了。 这种消息,一向是大家的八卦谈资,是很难瞒过去的,何况以沈家的权势,她们在女尊国究竟有多少耳目,恐怕无人知晓。 奚家一开始便也没打算瞒着沈卿清,她与荀儿又没定亲,就算要闹,也没有理由闹,况且上次家主已经想明白现在沈将军是不会允许沈卿清胡闹的,所以她们便暂时也没从前那么忧虑了。 且奚家早就料到了今日沈家恐怕要来人,便没准备让奚荀出来,只嘱咐他在自己的院子里呆好即可。 若是往常,奚荀肯定是有些失落地,但他已经知道今日师傅也会来,便乖乖应了,不但没有那股子失落的情绪,反而还有些期待,自是高兴地乖乖应了,奚言虽觉得奚荀好像与往常不一般,但也没多想,今日家中繁忙,他暂时没心思去想别的,得去帮着妻主才是。 沈卿清对奚荀志在必得,奚家却是对沈卿清敬而远之。 沈家如今势头正盛,早就忘了伴君如伴虎的古语,行事越发嚣张,颇有无法无天的架势。 沈家并不是世家大族,积淀不深,但是奚家不是,奚家能在每一任国主身边存活下去,且存活了这么久,并非单单是因先国主的旨意。 而是奚家十分懂得生存之道。 每一任国主在位期间,皆有权臣,若是只让一方独大,势必失衡。 于是这种情势下,看着并无野心又世代忠心的奚家便成了国主桎梏这些权臣最好的武器。 国主宠着权臣,却也不忘了奚家,若是奚家出了女丁,入朝为官,国主也自是厚待,只要奚家一直无野心,一直为国尽忠便可。 但若是奚家有了野心,胆敢与权臣结亲,那奚家怕就会成为国主下一个的打击对象了,沈家现在被盛宠蒙了心智,看不清楚这一点,但是奚家却清楚地很,奚家祖祖辈辈世世代代,见识过了无数居功自傲的权臣的覆灭,独奚家兢兢业业存活了数百年。 这其中,不过是因为奚家时时刻刻将自己萦绕成没有威胁的模样罢了,国主最是喜欢这样听话忠心又没有威胁的臣子,便时常照拂着。 因此,除了沈卿清是个纨绔女子外,奚荀为了家族,也不可能嫁给她。 奚家绝不可能与沈家结亲。 沈卿清可想不明白这点,一进来便问道:奚荀呢? 下人们皆都惧怕她,但是家主吩咐过不可告知,于是便颤巍巍回道:回、回沈小姐,小的、小的不知。 没用的东西,退下去。 沈卿清在哪里都嚣张,何况只是个下人,若是主子,她可能还会收敛一点,但是只是个下人,在她眼里就跟蚂蚁似的,她随随便便就能碾死一只,语气便一直恶劣着,若是自家的下人,此时已被她随身丫鬟掌锢了,但这是奚府的下人,她便手下留情,让她们滚远点了。 沈小姐,里边请。 下人自是去与家主汇报了沈卿清已经到了,奚家主立刻迎了出来,这么多人面前,她不想沈卿清扰了她的宴会,便亲自过来将她迎进去。 沈卿清在哪里都有特权,她不喜这些附庸风雅的玩意儿,门口的那些劳什子破花,她看都没看,那些什么组队的,她也不需要组,只需找个她喜欢的地方坐着便是。 其实,沈卿清来的时候,人已快满了,但是谁敢拦着她呢? 下人只得禀报家主后,将原来定好的参宴者照旧放了进去,多加一个人倒也无妨,何况这也没其他的办法了,若是因着沈卿清挤掉了另一个参宴者,总是有些不当的。 秦子衿寻了个角落坐着,沈卿清那样的天之骄女自然是注意不到她,她向来眼高于顶,怎可能往角落里看呢。 在自己的实力不够之前,秦子衿并不准备与沈卿清面对面较量,她们二人力量悬殊,她现在身上连个官职都没有,哪怕沈卿清让她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也是轻而易举之事,所以秦子衿今日是打定了主意不开口了。 待她日她得了官职,取得国主的信任,她自是有能力对抗,不急在这一时,秦子衿不是乱逞能之人,她学得会忍耐。 故轮到秦子衿那一组时,秦子衿就从没抢答过,都是其他几位很是兴起,毕竟彩头可是国主亲赏的物件呢。 只是能力有限,她们组的比分却是比其她组还是要差上些的,所以倒也并不惹人显眼。 有位女子输急了眼,悄声责怪秦子衿都不积极些,来了作甚么的,秦子衿也只笑笑没说话。 沈卿清胸中有几两墨水,她自己也是清楚,这种场合,她便当个乐子看就好,是不会出声的。 其实,今日的彩头她早已知晓,可不就国主前些日子赏的瓣莲兰花么,此种兰花极为名贵,几十万两才能买到一株,因着前些时日有她国进贡,国主想着不日便是赏花宴,索性便赏了二十株给奚家,用作彩头。 这花沈家可不稀罕,别国上贡前,早已提前送了沈将军一批了,沈卿清早已看腻了,瞧着在场那些人争先恐后的劲儿,费半天劲得了她一个早已玩腻的物件,沈卿清心中觉得无趣极了,眼中讥讽更盛。 -- 第83页 奚荀呢,怎的今日还不出来? 往常差不多这个时间,奚言都会领着奚荀出来,给诸位见个礼便走,不然倒显得她们奚家捂着奚荀不肯见人了,失了礼份。 只是今日,奚荀却迟迟未来,只奚言一人伺候在家主身侧,断没有去领奚荀出来的意思,沈卿清终于坐不住了问道。 沈小姐,荀儿不日便将参加国主考核,在屋中温习呢。 沈卿清天不怕地不怕,唯独要尊国主,因此家主也只有搬出国主来,才能压得住沈卿清,阻着她不去后院。 沈卿清却觉得烦躁极了,又是国主! 奚家便只会拿国主来压她! 偏她无法,还只得听着。 为什么国主不能是她娘亲? 女尊国为什么不能姓沈? 沈卿清被自己突然冒出的想法吓了好大一跳。 确认了一番,她并没有说出来,只是在心中想了,她才稍稍放心了些,若是她一时口无遮拦说出了口,沈家怕是便要亡在她的口中了。 但是,冒出的这个想法已然是能让她心惊不已了,她竟不知她何时居然有了如此大逆不道的想法。 沈卿清其实就是个花架子,仗着自己娘亲的威势耍威风,真的遇着事心中却是极为害怕的,她生怕周围人瞧出她的异样来。 沈卿清便清了清嗓子,品了口茶道:无趣,既然奚荀不出来,我便告辞了。 她压根不在乎奚府知道她对奚荀的企图。 沈卿清话语中对奚荀没有半分的尊重,好似他只是个供人欣赏的美人般,奚家主也有些气,既然沈卿清主动告辞,她便客套话也没说句,只遣了心腹丫鬟去送送她即可。 自个倒是喝了口凉茶顺顺气。 因着秦子衿没出声,她们那组自然是败了,彩头便是那瓣莲兰花,得胜的那组人人得了一株,各个都喜笑颜开。 此花有多名贵,在场的大部分人是知晓的,若是不知的,今日被旁人科普,自也是晓得了。 秦子衿并不眼馋,只是也算见识了一番几十万两才得一株的兰花是何种模样了。 赏花宴有些情节确实有趣,秦子衿第二日讲学便挑了些有趣的说与奚荀听,但是沈卿清来了这事,秦子衿刻意略过了,毕竟奚荀也没见着,她怕告知了奚荀,反而惹得奚荀烦恼。 秦子衿如今还是有些在意奚荀的情绪,并不想他因了不必要的事情而影响心情。 奚荀耐心听完,只抓住了一个重点:师傅,你不想要那珠兰花么?我房中便有,到时遣随从送与师傅呀。 奚荀觉得,众人都争着要的,应该是极好的东西,虽然他也很喜欢那珠兰花,但若是师傅喜欢,他心中是很愿意送给师傅的。 不必了,我心不在侍弄花花草草上面。 秦子衿可不想要这么一株祖宗回去养着,若是精养,她不得闲,若是糙养,养坏了,她又心疼,几十万两呢,她自来到这里后,哪里见过这么多银钱啊。 那师傅心中想要作甚么呢,师傅总是让荀儿写下来,却还不知师傅的呢。 奚荀小心试探道,他先是说了师傅总是让他写下来,又说师傅却没跟他分享过,他如今在秦子衿面前扮可怜试探秦子衿的态度这招,已经是用得极好了。 可惜秦子衿倒是几乎未曾察觉,因她前世没谈过恋爱,经验都是在电视剧上,人家都是一见钟情,爱得轰轰烈烈,哪里见过眼前这种一点点小心试探的情况呢,故秦子衿始终只当奚荀是单纯的好奇,或者是跟她熟识了,话才多了些,毕竟先前钱宜不就这样的么? 她哪里知道,奚荀是对她生了旁的情愫呢。 这情愫,怕是奚荀自己都未曾察觉,只是心之使然罢了。 秦子衿面对奚荀的提问,先是愣了一瞬,这想法她不曾对旁人真的确切说过,只是日夜埋在自己心中生根发芽,毕竟这绝非易事,但是她却没想到那日奚荀竟也有这想法,于是她便不假思索道:跟你一样。 奚荀一愣,随即想到师傅说的一样的究竟是什么,便躲在帘子后甜甜笑了。 lrm; 第三十八章 (已揪) 奚荀明白师傅说的,便是他那日恨极了脱口而出的,要除了沈家这件事情,没想到师傅心中也有这个想法。 奚荀便觉得自己与师傅在这方面想法是一致的,单是想到这相同点便足矣让他心中窃喜,他向来是个很好满足的人。 秦子衿当然不知奚荀的这层心思,她自那日偶然见了奚荀的真面容后,便只觉得此位男子果真是生得极美,但是其他的时候心态上并没有什么变化。 顶多是每日来讲学时她的心情更愉悦了些,毕竟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 如此相安无事过了段时日,奚荀的功课也差不多勉强完成了,考核前的时日他只需在家勤勉复习即可,想必这次考核是能过关了。 秦子衿会试在即,既然她已算完成任务,便跟奚家主言明,后面的时日她便不来了,奚荀靠自己也能复习。 奚家主知晓秦子衿即将去参加会试,自是理解,便嘱咐了她几句,又提前结了银钱与她,毕竟秦子衿能让奚荀将这些书背下来,着实不易,家主心中还是有杆秤的,经过这许多日的相处,她对秦子衿的印象已经从狂妄学子变成了确有几分本事。 -- 第84页 家主敬重有才之人,自然是厚待秦子衿。 奚荀听闻后,心情十分低落,但他又知道师傅是去科举,他该为她高兴才是,心情一时便有些矛盾,憋了半天,也只能嗫嚅着说了句:荀儿祝师傅杏榜提名。 往后我便不是你的师傅了,荀儿也要勤勉学习,今年国主考核可不能再不成了。 秦子衿想了想,还是跟奚荀嘱咐了几句,说完便觉得自己虽年纪不大,这说出口的话倒显得她像个老师傅似的。 嗯! 奚荀听完重重点头,都有些哽咽了。 秦子衿心想看来她这些时日师傅做得还不错,与学生的师生情谊很是不错嘛,临走前,学生都要哭了。 秦子衿如今已习惯了奚荀这动不动就哭的娇弱性子了,听闻也是如往常般劝慰道:若是科举顺利,日后入了朝堂,咱们还是同僚呢。 秦子衿给奚荀描绘了一个美好的可以摸得着的未来,主要也是为了让奚荀不这么伤感,若是知道日后还能重逢,现下便也觉得可以忍受了罢。 横竖过几日,若是奚荀真的入了朝堂,手中事务繁多起来,便也不会纠结于这些事情了。 人生在世,离别是常态。 不过这只是秦子衿一人的想法罢了。 奚荀这个好骗的,却觉得自己得了个希望,更加勤勉起来,誓要在此次的考核中一举合格。 秦子衿与奚荀告别好之后便坐着马车回到了自己的院中,往后这些时间,她便跟李之遥在院中一起学习。 说是学习,其实是二人就看过的知识点再次进行复习罢了。 虽然会试考核的科目是与乡试一样的,但是此次考试地点只一个都城,来的皆是各地的优秀学子,若是论实力,便是随意拎出一位,都是不容小觑的。 毕竟单是解元,便就好几位呢。 秦子衿与李之遥自然不敢放松,二人虽是实力尚佳,但此次会试,参加的许多学子中,能够在榜的也就三百位左右,竞争相当激烈,不亚于秦子衿前世考全国第一的大学那种难度。 她们二人,于一些寻常的古籍上,基本是没什么问题的,怕就怕此次会试,存心刁难,找些比较偏颇的古籍,秦子衿先前在奚府讲学,并没有多少时间来研究这些,李之遥时间充足,倒是寻了不少古籍,秦子衿下学后便赶紧将这些古籍吃透进脑中去。 李之遥基本已看过一遭,只是古籍总是有些晦涩难懂,李之遥也并非全部理透,只将不解处记在一旁,等着秦子衿回来一起讨论呢。 因着二人效率奇高,这短短的时日,倒是又读了有一沓的书籍,李之遥夜间读书倒是没什么讲究,但秦子衿饿得慌,她便时常去街头买些便宜些的实心馒头,晚间蒸了填肚子。 二人又闭门学习了些时日,终于等到了会试这日。 只是这次她们不必再跟往常般提前租马车去考院附近寻客栈,倒是方便了许多。 此时考试地点设在都城中心,专为科举而建的一处颇大的考院中,秦子衿她们从家中坐马车过去也不费多少时间,二人自是体会到了住在近处的好处。 今年不必来回折腾,真是方便了许多。 是啊,往年起码得坐上一日马车,真是劳累。 还是子衿你想的周到,我前几日才与娘亲通过信,我们俩家中一切安好。 那便好,不知在都城,那沈家可还能只手撑天,买通所有的考官? 到时看榜便知。 二人闲聊了一阵,便到了考院附近,李之遥先前知道秦子衿已于奚府见过沈卿清,本还担心二人会有冲突,还好沈卿清眼高于顶,瞧不上一个小小的师傅,若是她谨慎些,细查下便知秦子衿是她科举的有力对手。 因为今日女尊国各地的学子们都来了此处,故此时考院外间什么长相的女子皆而有之,口音也是各不相同。 女尊国南方口音较温润些,女子们也生得儒雅些,北方常年寒凉,口音便略糙了些,女子们也生得更为高大。 秦子衿瞧着各有各的好,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不同地方的女子,有些说着她们当地的方言,秦子衿甚至听不懂她们在说些什么,想必她们听秦子衿与李之遥谈话也是这个感觉罢。 此时她们来的时辰尚早,考院附近倒已聚集了不少学子,门口的道路上不时便有马上停下,皆是过来科举的学子。 此刻,却有一辆极度奢华的马车,在考院门口停下,同行的马车皆知里间坐着的人非富即贵,便都避让着这辆马车,让它先行。 果然,这辆马车方一到考院门口,跟着的四个随从便恭敬地将马凳放至车前,随即一人半蹲着身子给下车的主子扶着,秦子衿定睛一瞧此人倒果真是沈卿清。 毕竟在会试场上,敢搞这么大排场的,怕是没有几人了。 且沈卿清下马车后,并未看这些学子,她着装富贵,在场的学子们一瞧便知她并非普通门第,认得的自觉退让,不认得的也被旁人拉走了。 沈大将军名声在外,又瞧见沈卿清如此架势,便知并非自己能惹得的,今日会试在即,没人想给自己惹麻烦。 -- 第85页 秦子衿她们本就站得偏些,瞧见沈卿清后二人眼间都是讥讽,今日在场也有不少都城的贵胄子弟,可没瞧见哪位搞这些特殊排场,一来便理所当然站到了等待搜身的队伍第一位去了。 其实沈卿清日常出行,排场比这还要大上许多,今日还是沈将军觉得考院处人多眼杂,怕到时落了话柄,才让沈卿清挑了辆普通的马车,也只带了四位随从罢了。 旁人眼中的排场,沈卿清却还觉得有些委屈了,要知道她平素出门的马车只比国主用的小上那么一圈,随从得带足二十四位方可,今日她已是相当简朴了。 那被沈卿清插队的学子方想理论几句,但是沈卿清的随从往她面前一站,那位学子便没敢再说了。 沈卿清的随从一看便是练家子,这些读书人平素又不会舞刀弄剑,自是打不过的,这种关头,也只能避让。 且那搜身的官吏瞧见沈小姐来了,忙堆了满脸的笑跑过去拍马屁,寒暄了一堆,沈卿清也只不耐烦回了句,快些!这些人也配跟本小姐站在一起么? 沈卿清声音不高,但周围的学子还是听着了,奈何沈将军威名在外,众人也只敢气恼,并不敢当场发作。 且那女官听闻,慌忙狗腿似地道:马上就到搜身的时辰了,要不我先为沈小姐寻张太师椅来? 沈卿清倒是想应了,可惜出门前娘亲严肃嘱咐过她,不可在考院搞特殊,到时压不住旁人的言论,被参一本传到国主耳朵里去,于沈家无益。 沈卿清也只得忍了,满脸不耐,罢了罢了,等会儿便是。 是,都听沈小姐的。 那位官吏虽没寻太师椅,倒是也为沈卿清寻了个空旷处,单许她一人站那,倒是个极会拍马屁的。 沈小姐真是好大的威风啊。 秦子衿瞧见远处行来一人,气度自是与旁人不同,通身的贵气,却不似沈卿清暴发户一般的俗气,而是由内而外散发出的气质。 沈卿清面上也是一愣,此人怎会出现在此处? 不是说她身子不适,于乡间别院调理身子去了么? 秦子衿虽在奚府讲学多日,那日赏花宴基本也将王公贵族们都见了个遍,却是没见过此人,但是此人通身的气度又做不了假,必不可能是平民子弟。 那位好像是丞相府的小姐赵叙白。 什么?不是听闻她自出生便身子不好,时常去乡下调理身子么? 害,这等事情,哪是你我能知晓的,兴许赵小姐身子不好,脑子却好呢。 可她在哪里科举的?竟是从未听闻。 许是乡下罢。 秦子衿在这众人的闲谈中,才得知这位女子的身份,赵叙白这个名字有些陌生,但是赵府却并不陌生,她的娘亲,赵丞相,乃是女尊国文官之首。 赵丞相在民间的声望比之沈将军要好上许多,只是为人忠介耿直,忧国忧民,有时候还会因政见与国主顶上那么几句,不如沈将军得国主的欢心。 但是,赵丞相在文官中声望亦是颇高,平素为人也十分低调,并不像沈将军这么高调,因着她执拗的性子,国主几次气急了,要罢免了她,却引得一众文官于宫门前下跪求情,国主碍着她在文官中的名声,怕寒了其他文臣的心,才作罢了。 其实,国主深知赵丞相是不可多得的良才,只是她性子实在刚强,她也只是想折折她的威风,提醒下她罢了。 这还是秦子衿在奚府时,偶然听奚荀讲与她听的,主要也是那日好奇这赵丞相究竟是怎样的人,才想着问问奚荀,看他是否听闻。 奚荀便告诉了她这些,顺便还说了赵丞相的嫡女自小便时常养在乡下,众人都说赵丞相性子太过强硬,生了个女儿反而身子不好,惹人唏嘘。 可秦子衿今日瞧着,这位赵小姐分明身子骨极佳的模样啊,喊起话来中气十足,哪里有久病缠身的模样? 李之遥先前并未听说过这位女子,便也好奇地望着,看看这二人对上,会是何种场面,毕竟沈将军虽然权势滔天,但也不至于在权势上将赵丞相也压得死死的。 她们二人,一人为文官之首,一人为武官之首,本应分庭抗礼,只是沈将军得了国主大部分的偏爱,才好像显得赵丞相地位上要低些。 沈卿清向来便与赵叙白不合,这场瓜葛还得自幼时起说起。 沈卿清幼时,尚还不知权势这些的作用,只是家中的宠爱让她有些骄纵,她去赵府赴宴时,瞧见一比她小些的女娃娃,正在井水边往里望,沈卿清年纪小,好奇是小孩子的天性,她也趴过去望着。 赵叙白小手一指,说井下面有个人。 沈卿清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赵叙白咯咯直笑,沈卿清才发现她是在吓唬她,便一怒之下,将她推进了井中。 后来也不知怎的,在她出府前,赵丞相寻了过来,她现如今只得了这一位女儿,自是宝贝得紧,一来便告知沈将军,今日沈卿清将她女儿推下了井中,现在叙白正高烧不退说胡话呢,嘴里直念叨姐姐推她。 今日进府的女娃娃只沈卿清一位,赵丞相一想便知是何人,忙寻了过来非要讨个说法,沈卿清大喊,她还吓唬我呢,我就推了她一下,谁曾想她那么不禁推,才掉井里了! -- 第86页 若是沈卿清不喊这一下子,沈将军还可以搪塞过去,但是如今沈卿清自己说了出来,便是如何也无法掩盖的了,沈将军没了替沈卿清遮掩的法子,到时赵丞相一封折子,到国主面前参她个包庇之罪,也是有理有据的。 没办法,沈将军只好回去便请了家法,将沈卿清个小小的人,也打得在床上躺了一个月,赵丞相方才作罢。 自那日起,沈卿清便恨上了赵叙白,若不是她,她哪里需要挨打,娘亲先前从没动过她一根手指头呢。 赵叙白大病之后,赵丞相也只推说叙白身子弱,骨子上积了病,需要好生调养,时常便送去乡下,赵叙白在都城中的踪迹便近乎全无了,众人皆知赵丞相家有一爱女,但见过的人却是极少。 沈卿清自那时起,也没见过赵叙白几面,但凡每次见面,她必被赵叙白激得面目狰狞,失去理智,做些惹人笑话之事,赵叙白一介文人之后,再借着身子不好装个弱,众人便只以为是沈卿清欺负了赵叙白。 故每次两人相逢,都是沈卿清吃了亏。 今日,赵叙白却出现在此处,沈卿清心中已暗道不好,却还是硬着头皮回道:你来作甚? 赵叙白一甩衣袖,微微一笑:沈大小姐来得会试,偏我赵某人来不得? 此话倒是讥讽沈卿清处处使特权了,沈卿清听懂了,这么多学子面前,沈卿清被赵叙白下了面子,气得攥紧了拳头,身子都有些发抖,怒道:你休要血口喷人,爱来便来,与我何干? 哦?这倒是不符合沈小姐一贯的风格了。 赵叙白说得不急不缓,且此人在这种场合还优哉游哉地摇着把扇子,瞧着端的是副风流才女模样。 沈卿清在众学子面前被下了面子,登时心中便极为恼怒,却又不好发作,这么多学子面前,若是出了什么事情,见证人太多,且今日娘亲特地嘱咐过她不要惹事,她为了娘亲的嘱咐也得收着些。 如此,沈卿清只得强忍着将头转向一旁,再不理赵叙白了,只是满脸的怒容倒是出卖了她的内心。 秦子衿瞧见此人当众驳了沈卿清的面子,沈卿清竟还硬生生忍了,心下微动,所谓常言道,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秦子衿倒是很想与她结识一番。 外地来的众学子方才见了沈卿清的架势,便知她不好惹,谁知竟来了个能与沈卿清相抗衡的,当下便在心中感叹,果然还是都城能人众多,精彩纷呈,与家乡的状况果然大不相同。 且说这赵叙白,这些年在都城的日子并不多,因着低调了多年,沈家便只当赵家这个后辈是个不中用的,也没用心思提防打压着,倒是任其发展,给了赵叙白机会,毕竟若是论实力,赵家还是要差上一截。 自她大些,娘亲便令赵叙白专心备考科举,但是却是请的师傅去乡下教的,所以众人并不知赵叙白也在备考科举。 后又听闻沈卿清也要科举,赵丞相担心自家女儿被沈家迫害,便令赵叙白一直在偏远的乡下科举,后来乡试也是在偏远的省份,女尊国这么大,沈将军的爪牙还没伸到每一个省份去,故赵叙白在会试前一直是查无此人。 尽管她继承了其母的智慧,常常也是榜一的名次。 故赵叙白今日出现在此处,沈卿清才如此惊慌,要知道她的科举是有水分的,旁人都不敢置喙,可若是赵丞相知晓了,执拗的脾气一上来,若是东窗事发,她可真是叫苦不迭,娘亲到时也前功尽弃,说不定还会惹怒国主。 但沈卿清只是心中慌乱,面上却是不敢表露半分,那位搜身的官吏只识得沈卿清,却不认识赵叙白,待搜身时,她只胡乱搜了搜,便放沈卿清进去了,其实都没敢摸着沈卿清的衣服边儿。 赵叙白站在后边,摇着扇子,便道:你这官吏搜得不严,为何沈大小姐偏偏不需搜身仔细呢? 搜身的官吏还是第一次被人质问,虽刚刚赵叙白的威风她也看到了,但是她仗着自己都城中各官子女都熟识,偏不认得赵叙白,便只当她是外省来的,不知天高地厚的官员女儿,沈小姐不跟她计较乃是沈小姐大度,并非是收拾不了这位学子。 且这官吏又本着将沈将军的马屁拍到底的原则,便摆出一副狐假虎威的姿态朝赵叙白吼道:去去去,哪里来的乡下女子,沈小姐的事情也是你能过问的? 这官吏显然是个眼瞎的,压根瞧不见赵叙白通身的贵气,又或者是她拍马屁的心情太甚,使她忽略了这么明显的事实。 赵叙白还是第一次被人这么对待,但她倒也不气,只是觉得好笑,她这些年不常在都城出没,竟已被人认作乡下人了么? 有趣,有趣,都城的官员们真是更有趣了呢,赵叙白摇着扇子心想。 这搜身的官吏还在狐假虎威,考院中恰好经过一考官,瞧见赵叙白忙过来寒暄道:叙白,这些时日可还安好? 牢伯母记挂,叙白一切安好。 这位考官官职皆在这位搜身的官吏之上许多,所以这官吏瞧见这位考官对这位学子十分亲昵的模样,便觉得有些慌。 毕竟,这位考官是以古板著称的,从不拍须溜马,能让她瞧上眼的人并不多,何况是位学子呢。 -- 第87页 这位官吏便试探着问那位考官道:这位是? 丞相府小姐。 这位考官一向不喜这种拍须溜马的官吏,见状,只冷冷回道。 丞相府,还能是哪个丞相府,女尊国只一位赵丞相。 这位官吏登时脸色便变了,腿都有些软,为赵叙白搜身时双手都有点发抖。 此时沈卿清早已进去了,赵叙白进考场前,用扇柄轻轻指了下这位搜身的官吏笑道,我记住你了哦,然后才将这扇子妥善放置到了杂物处。 这官吏早已吓得面色发白,只能强撑着精神继续搜身。 秦子衿与李之遥,也排在赵叙白后边不远处,她与李之遥也很快进了考场,这次二人分的考位倒是接近。 先前考院的桌椅皆有些陈旧,但这毕竟是都城,此处考院的陈设皆是崭新的,且考试的考位也要宽敞许多,想必是在都城国主脚下,时常检查的缘故。 且这都城相当于是女尊国的脸面,自是处处都要注意的。 秦子衿此次的位置与李之遥隔得不远,二人便一直顺路。 考试前夕,二人都有些紧张,毕竟这是会试,若是在榜,便就是殿试了。 科举至今,今日考试过后,便只剩了这临门两脚,说一点都不紧张肯定是假的。 都城的官吏搜身倒不似先前那么严格了,毕竟能考至会试的,都是有几把刷子的,虽是搜身不严格,但是监督的考官们却多上了许多,基本每十位学子便有一考官专门盯着,所以就算是想要舞弊,也是无法的。 监督的考官众多,且监督哪里都是随机抽签安排,并不给学子们舞弊的机会,所以在规则上瞧着是极为公平的。 会试考试流程与乡试一样,只是此次帖诗考察的是五言八韵诗,规定就《左传》中的一则故事来咏,秦子衿对于《左传》是极为熟悉的,只是要根据这,在这所有的学子中出彩有点难度,科举历来严酷,只选取前面的学子,所以每次考试其实最难的不是答出来,而是出彩。 秦子衿已经考至会试,作诗的水平也不似当初那般青涩,虽是比不上名垂青史的大文豪,但在女尊国论起来,已算不错。 且秦子衿读过的古籍颇多,引经据典的时候总是比旁人有些优势,也算是她出彩的地方,故秦子衿沉吟了没多久,便找到了思路。 科举选拔的是官场人才,日后是要参与国事的,故下午场的赋依旧是考察的学子是否有治国之才,因此多是就古籍考察的时政方面的知识,这靠死记硬背是没有任何作用的,胸中是否有治国的才能,阅卷的考官们一看便知。 因此,许多学子们往往是输在了这一项上头,但说实话,这治国本领有时确实是需要一些天赋的,光靠勤勉还是不能够。 考到会试的学子们皆已是努力到了拼天赋的时刻了。 秦子衿在奚府时便有刻意培养自己这方面的能力,奚府来往的官场人颇多,且奚言有时也与奚荀聊些官场事务,若是有些不同寻常的,奚荀便会常常与她聊几句,故秦子衿来奚府这些时日倒是对官场有了更为全面的认识。 所以,这次考察的赋,她较之往常也有了新的见解,虽是会试,却是比她在乡试时要答得更为轻松些。 秦子衿检查完毕,交卷时,李之遥还未答好,秦子衿照旧是去考院门口等着,待她行至门口时,却发现赵叙白已摇着扇子等在门口了。 瞧见秦子衿出来,赵叙白依旧是摇着扇子,笑得随意:哦?竟已有人出来了? 随即赵叙白拱了拱手,道:在下赵叙白,阁下是? 秦子衿虽然想与此人结交,却也摸不清到底是敌是友,秦子衿行事谨慎,不愿做不确定的事情,便拱手回道:在下秦子衿,你也在等朋友? 嗯,但不是朋友。 赵叙白望着考院内,再没说话了,秦子衿也乐得清闲,总觉得这位赵小姐有些神秘,城府瞧着又是极深。 三两句话,便常常激得沈卿清暴怒不已。 只是,在秦子衿未科举成功之前,她想这么多也没用。 你觉得沈卿清此人如何? 此时考院外,只她们二人,先前搜身的官吏本想过来与赵叙白赔礼,赵叙白只嫌恶般看了一眼,变了脸色闷声道,滚。 随即,还用扇子挥了挥面前的空气,好像此间的空气都遭到了污染一般。 所以,那官吏自觉退远后,现在她们二人面前没有任何官吏,但是赵叙白突然这么一问,秦子衿还是有些诧异,她们二人并未见过,赵叙白问她这话实在奇怪。 但是,赵叙白好像并不指望她能回答,而是摇着扇子自顾自答道:很讨厌,很碍眼不是吗? 秦子衿发觉她并不需要自己的回答,便就没有回答,而是继续等着李之遥。 不一会儿,李之遥出了考场,秦子衿便先与她一道回去了,好不容易考完了这场试,秦子衿要拉着李之遥回去好生休息一日。 秦子衿与李之遥临行前,皆与赵叙白拱了拱手,算是打了招呼告别,赵叙白嘴角微扯,狡黠地对着秦子衿笑道:你是个聪明人。 随即朝她们扬了扬手,算作是道别。 -- 第88页 这个赵小姐,好像有些奇怪,但又好像有些神秘。 回去的路上,李之遥如是总结道。 秦子衿也颇为赞同,同样是矜贵的出身,沈卿清几乎于都城人人知晓,赵叙白却几乎人人不识,这等蛰伏能力,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且这赵叙白,与她们不过是差不多的年纪,瞧着她和颜悦色,却又能一秒变脸,对上沈卿清也是毫不吃亏,是个城府极深的。 若她与沈卿清果真为敌,日后定是个极好的盟友。 秦子衿她们的院子离考院不算远,因此没多久便到了家,此时正是街坊邻居们吃晚饭的时候,巷子里皆是飘着一阵饭香。 本着考完试必下馆子庆祝一番的原则,李之遥索性又拉着想要休息会的秦子衿,转身去了附近的一家酒楼。 都城各地的美食都有一二,因此酒楼中的菜式五花八门,各地的特色菜都能做上几道,她们这几日吃惯了都城本地的菜系,李之遥便点了些家乡菜,以解乡思。 分别有什么清蒸鱼啊,酥炸小黄鱼,红烧鱼丸之类的,秦子衿对于吃食不太讲究,她一向是随意的。 这味道,终究是差了点,不够正宗。 李之遥品尝了几道菜后,点评道,只是宣城距离此地甚远,能做出个六分味道已是不易,李之遥便也没太挑剔,而且许久未吃家乡菜,虽然味道上差了点,李之遥还是吃的很香,连干了三碗米饭才罢休。 秦子衿她们自来到此地后,还没有正儿八经在都城街上逛过,因此吃过晚饭,李之遥便执着地要拉着秦子衿四处逛逛。 前些时日,秦子衿倒是还好,有些于奚府讲学的差事,每日还能时常出门,李之遥可是憋坏了,她日日在院中学习,白日里都是一人,想要出去逛逛时又担心会试失利,便还是没敢太放肆。 如今会试结束,李之遥真需要好好放松一番,几月未买新衣裳,李之遥便拉着秦子衿要去对面的成衣店逛逛,买件新的衣裳,听说都城的衣裳花样繁多,李之遥一直未有机会来逛过,今日兴致倒是意外的出奇的足。 许是真的压抑太久了。 两位小姐,我家小姐请两位于对面楼品茶。 秦子衿与李之遥从成衣店出来时,便有两位丫鬟候在门口,待她们出来时,才恭敬说道。 抱歉,不方便。 秦子衿现在警戒心很强,陌生人的邀约她是不会应的,说着便要拉着李之遥准备逃跑。 我家小姐没有恶意的,不信你们瞧对面茶楼。 秦子衿她们依着这丫鬟的话望去,只见对面茶楼的窗上一女子摇着扇子半倚着,不是那赵叙白又是谁? 秦子衿又见这两位丫鬟恭敬的态度,与沈卿清丫鬟仗势欺人的态度截然不同,心下微松,便拉着李之遥往对面二楼走去。 你果然谨慎,我倒是没看错,你确实是个聪明人。 一上茶楼包间,赵叙白便笑盈盈说道,她略一挥了挥手,那俩丫鬟便上前为秦子衿与李之遥一人倒了杯茶,而后才躬身恭敬地退了出去。 不知,赵小姐找我们二位有什么要紧事? 秦子衿开门见山问道,面前的茶她也没喝,目前还没分清敌友,秦子衿也不想兜圈子,她不喜欢被别人牵着鼻子走的感觉。 不要这么见外嘛,秦解元,我可是认得你的。 你如何认得我? 每地乡试的前三名,我都看过画像,你们京南省乡试,可是有几位学子没来会试呢,这一世怕是都不能来了。 赵叙白故意说了些情况告知秦子衿,只是为了让秦子衿知道她对这些情况了如指掌。 喏,你前些日子,还在奚府做讲学师傅呢,我说了你很聪明,奚府这条船,不是人人都有资格上的。 赵叙白接着说,她调查过秦子衿,此人天赋异禀,将来必有大材。 所以呢?你到底想说什么? 秦子衿实在不喜欢这种,好像被别人监视着的生活,赵叙白清楚她的每一次科举成绩,她的长相,她来都城之后的所作所为。 秦子衿心惊地觉得,世人皆道沈家势力强于赵家,或者,赵家只是隐藏地比较深呢? 那这其中,奚家又处在什么样的位置呢? 是中立,还是与赵家站在一处呢? 李之遥虽察觉到面前的赵小姐想必是没有敌意的,但不知为何,与她对话,总是有些不舒服,好像自己的所有事情在她面前都是透明的一般,这位赵小姐,好像想要查哪个人,便能查得清清楚楚。 在对方面前,没有一丝一毫的隐私,其实是很可怕的事情。 我只是想说,我不是你们的敌人。 秦子衿可不信,赵叙白兜了一大圈子,又向她们展示自己的实力后,最后就只是为了说这句话呢。 我们身份低微,从未将赵小姐当做敌人,赵小姐多虑了。 秦子衿有些语气生硬地回道,面前的茶依旧是没喝。 赵叙白淡淡瞥了眼,笑道:嘴上说得好听,心里却不这么想呢,连我丫鬟倒的茶水二位都不敢喝呢。 说着,便将秦子衿的那杯茶移到了自己的面前,然后又拿出新的杯子亲自给秦子衿倒了杯茶,道:这样总该相信这茶水无事了罢,你们这般糟蹋我的诚意,我可是会伤心的呢。 -- 第89页 在下并未看到赵小姐的诚意,只是感觉赵小姐将我们耍了一通。 好吧好吧,瞧着是个好脾气的,怎的这么容易生气呢?我便直说了罢,我调查过你,你天赋极高,且为人低调,跟我们赵家为官风格相似,家母欲于学子中择一后辈培养,她挑中了你,我只是代为转达。 秦子衿方才明白,她看似还未踏入官场,实则已经是深陷其中,只是她自己尚未察觉罢了。 为何是我? 我怎么知道,家母挑的呗,只不过条件是你殿试得进入前三甲方可,所以你便好生准备,别在这外面闲逛了罢。 赵叙白撇撇嘴道,好像她真的只是个来传话的,其余的一概不知。 若是我拒绝呢?秦子衿试探问道。 你不会的。赵叙白坚定答道。 秦子衿便明白,她们一定是极为深入地调查了她,才敢这么大胆地直接告诉她这些,而且压根不需得到她的同意,只是通知,并非是商量。 因为秦子衿根本不会拒绝这根伸来的橄榄枝,而且是求之不得。 需要我做些什么? 秦子衿又接着问道,她想要多了解一些信息。 哎呀,说了现在的重点是在殿试得个前三甲,其他的若有事情,我会来找你的,告辞。 赵叙白说完后,便起身欲逃,她怕秦子衿问多了,到时她若是不慎说漏点什么,秦子衿又是个聪慧的,她说一分,她便能猜上三分,到时,她可就没办法保持这种神秘感了。 李之遥听闻,心中虽是诧异,却也不甚意外,毕竟赵家立足朝堂屹立不倒这么多年,若是连调查一位平民百姓的手段都没有,才是奇怪呢。 便是她娘亲在宣城,若是想要查个哪位百姓的底细,也是有黑市专门做这等交易的。 所以,在这偌大的都城,各府之内有些自己的耳目,倒也不是了不得的大事,李之遥总归是土生土长的女尊国人,又于此地做着不大不小的生意,关系网和一些阴暗面的见闻都是比秦子衿要多上那么几分。 李之遥觉得,若是赵家并非恶意,有意栽培秦子衿,对秦子衿而言也是件好事。 在这官场,有人提携,总是走得要比常人快些,且官场黑暗,有个靠山提点,总是好的。 所以,殿试前三甲有一甲是你,是么? 赵叙白正欲拉开茶楼的包间门时,秦子衿问道。 lrm; 第三十九章 秦子衿略微思索,便猜到几分,试探着问道。 赵叙白闻言,身形怔了一瞬,这细微的反应,便让秦子衿明白,她猜得不错。 如此这般,殿试三甲,一人赵家,一人沈家。 还有一人是她,看似中立,实则是赵家的一枚暗棋。 如此,于朝堂时局的牵制上,便又多一层把握。 只是,以赵丞相的性子,怕是不会跟沈家一般浑水摸鱼,掺杂水分,那么这赵叙白多半是有几分真本事的。 其实,秦子衿猜得没错,作为文臣之首,赵丞相必是不可能带头做这等寒了天下读书人的事情,她只是着人将各地张贴的乡试前三名的考卷抄录了回来。 要知道,赵丞相可是女尊国这么多年来,唯一一位连中三元的科举学子,也正因为如此,她才在文臣的心中有如此之重的分量。 天下读书人也往往以她为尊。 故这科举的学子的考卷,她只需细细看上几眼,各人究竟有多少能力,她便能估算个六七分,秦子衿也是在这许多学子中唯一得她青眼的一位,便是自己亲自教导的女儿赵叙白,比之也是要逊上一分。 正因为瞧上了,赵丞相才差人将秦子衿里里外外全都查了个遍。 这等事情,赵叙白却是不敢认的,若是隔墙有耳,被人污蔑参上一本还得了,如此她只能故作轻松道:你想多了。 然后才步履匆忙,离开了。 秦子衿却知道赵叙白只是在强装镇定罢了,不然她该是摇着折扇出去,而非慌忙拉开门,连扇子都忘了收。 赵叙白却心道好险好险,娘亲果然不是一般人,瞧上的这位学子果然很是可怕,她还没说几句呢,便猜到不少。 赵叙白心想,离开都城多日,此处变化倒是颇多,也来了一些有趣的人,只那沈卿清蠢笨如常,竟还想着科举,当真是可笑。 秦子衿自那日见了赵叙白后,便再没见过她,既然赵丞相给了她个准信,她便权当自己已然是上榜了,索性马不停蹄去接着复习功课了。 李之遥瞧着秦子衿如此努力,自己也不好意思放松,便也陪着秦子衿一道学习,毕竟她估算着自己的能力,虽是不敌秦子衿,但是得个三百名之内,还是颇有希望的。 于是二人便又闭门不出学了几日,时间转瞬便到了放榜那日。 因着赵叙白那日便跟秦子衿透了个底,秦子衿今日倒是看榜以来最不紧张的一次,她与李之遥早起便坐了马车过去,因着路途近又起得早,这次倒是赶了个前排。 这榜自然是还未放出来的,学子们也只在此处耐心等着,都城会试的学子们较之先前考试的学子们要淡定许多,也没那种全都在前排挤着,只喊着为何还没放榜之类的言语,许是考到了这种时候,胸中皆已有了几分思量罢。 -- 第90页 故倒是有不少学子,先在附近的茶楼品茶,榜前聚着的人倒不是很多,都城贵胄众多,看榜这日见到的却比正式考试那日要少上许多,想必是,王公贵族家的小姐们多是不需自己看榜的罢。 只是不多,并非没有。 比如赵叙白便亲自摇着扇子来了,赵叙白似乎极为喜爱扇子,没回见她都拿着不同的扇子摇着,瞧着皆是名贵地紧。 今日瞧见秦子衿,赵叙白倒是没主动打招呼,只是装作不认识般,摇着扇子从二人面前踱了过去,连一个眼神都没给秦子衿她们。 秦子衿倒是理解,赵家门第颇高,接触多了容易惹人是非。 赵叙白此人倒是低调,没回出门,她身后也只跟着两位丫鬟,从未见她多带过人,马车也只略比秦子衿她们租的瞧着要好上那么一点点,而跟沈卿清的马车比起来,简直是贫穷版本。 秦子衿来都城这许多日,听到的赵府的轶事倒是极少,平素在各种排场上也是比较没有存在感,听说赵府坚信勤俭持家,日常用度皆以简单为主,唯一的一件趣事,便是赵府门口的台阶崩坏了好些时日,赵丞相自己粗略修缮了几次,都没请工匠来重新浇筑。 后来有一次,听闻差点绊得沈将军要摔了一跤呢,气得沈将军当日便寻了工匠来浇灌结实了,赵丞相白得了个便宜,自是喜滋滋道了声谢。 此事传到国主耳朵里去,国主还赞赵丞相两袖清风,为国为民呢,沈将军心中又气着吹鼻子瞪眼,却无可奈何,还只能奉承着,赞同国主的称赞。 赵叙白此人显然也是继承了赵丞相的朴素作风,唯一的异处便是她的扇子皆是名扇,这恐怕便是她浑身上下最值钱的物件了。 其余的包括衣裳,也全是靠她通身的气度撑着,细瞧之下,却并不名贵。 赵叙白来了没多久,放榜的官吏便来了,她几乎是掐着点来的,想必是提前知晓今日这放榜的时辰罢。 既然榜已来了,方才周围那些淡定的学子饶是再稳重,此刻也有些不淡定了,顷刻间方才还十分空旷的榜前,此刻便密密麻麻挤满了看榜的学子,以及那些为自家主子看榜的丫鬟们。 哎呀,别挤我。 我家小姐可是刑部侍郎独女,让我先看。 呸,我家小姐可不比你家差,你后边去。 二位,别挤,凭她是哪家的小姐,也得慢慢来,这后边,还有赵丞相家的小姐呢,不也没挤呢吗 哼! 伴随着周围人吵吵嚷嚷的声音,秦子衿与李之遥被挤在其中倒是看清了自己的名次,李之遥这次会试得了第十名。 而秦子衿,依旧是第一名,会元。 若是殿试再得第一名,她便要成为女尊国第二位连中三元的科举学子了。 赵叙白虽在后头,却并不着急,秦子衿倒是替她看了,赵叙白是第二名,而第三名,果然便是沈卿清。 在都城,考试前三名的考卷自是要张贴出来的,故秦子衿此次第一次见着了沈卿清的考卷,字迹潦草,一看便知是练过,但并未用心练好的样子。 只是,她的帖诗和文章看下来倒算是出彩,甚至有些老练,瞧着,并不像她们这个年纪能作出来的文章。 瞧着反倒像是个浸.淫官场多年的老江湖写出来的文章。 赵叙白的文章倒是跟她时时摇着扇子,这风流才女的模样颇为不同,字里行间皆是对民间的深刻洞察,许是她时常于乡下呆着的缘故,倒是更能体会底层的民生疾苦了。 既已看完,秦子衿便拉着李之遥挤了出来,既然赵叙白装作不认识她的模样,她也没必要主要跟赵叙白打招呼,迟早沈家的人会知道秦子衿究竟是哪位,她已在奚府做了讲学师傅,若是被沈家发现,她又跟赵家有联系,怕是会提前有麻烦。 回去前秦子衿回头望了一眼,发现赵叙白正站在队伍后端,朝着榜上若有所思,只是并不知她在看哪篇文章,又在想些什么了。 今日放榜一月后便是殿试,时间自是紧迫,只是学到今日,万般学问皆在心中,殿试成绩如何,还是看临场发挥。 有些人心态不稳,见了国主便结结巴巴磕磕绊绊,自然是无法得到个好的结果,所以殿试很多时候倒是考察的是个心态问题,若是当场紧张发憷,势必会影响发挥。 路过奚府时,秦子衿方才想起,奚荀的国主考核便在近几日了,她作为前师傅,倒是该去嘱咐几句。 奚家主待她不薄,她也应与家主报个喜。 虽是这些日子都没来奚府,但是门房依旧是认得秦子衿的,李之遥既然也在场,便也顺便跟着进来打声招呼,故秦子衿一到门口,这门房便迎了出来:秦师傅,好些日子没来啦? 是有些日子了,家主现在何处? 家主在后院与荀少爷一处呢。 秦子衿心想,如此倒是甚好,她省得多跑几处,便拉着李之遥一起去了奚府的后院,行至门外,秦子衿便没再上前,而是先扣了扣门道:家主,今日放榜,子衿想着来与家主报一声。 如此,便给了奚荀反应的时间,待奚荀进了屋内后,奚家主才出声道:进来罢,想着你定是上榜了,却不知多少名,还想差人去瞧瞧呢,你竟已先来了,倒是跟我想到一块去了。 -- 第91页 秦子衿见状,倒是先拉着李之遥给奚家主做了个揖道:这位是我的同窗,李之遥。 奚家主点了点头,便算是见过了。 随即,秦子衿才道:这次子衿得了第一名会元,之遥得了第十名。子衿路过奚府,想着荀儿国主考核在即,便想着来报个喜,顺便再嘱咐荀儿几句。 你们果然是有本事的,日后定是前途无量,殿试的要点便是不可露怯,国主最是喜爱大方磊落之人,且不可扭扭捏捏, 奚家主又嘱咐了秦子衿与李之遥几句,顺便单独给她们说了些国主的喜好,这本是可说可不说的,而家主说出来,秦子衿便明白,家主定是真心希望她们能得个好成绩的。 奚家主将注意点都说了一通,才道:荀儿在屋内,我差人取帘子来。 不必了,我在屋外嘱咐几句,家主代为转达便是。 秦子衿只是顺路来给奚荀打个定心剂,让他考核那日不必太过紧张,稳定发挥,这几日好好休息之类的,本也不是什么重要的话,家主代为转达也是一样的,何况女尊国屋舍隔音并不好,秦子衿虽是在屋外与家主言明,但是屋内的奚荀也依旧是能听着的。 故秦子衿才说不必取帘子,屋内的奚荀听闻师傅得了第一名,便很是替师傅高兴,又听到师傅是特地来此处嘱咐他的,奚荀便有些高兴。 他还以为师傅这许多日不来,是将他给忘了个彻底呢,为此,奚荀还很是伤感地一边背书,一边掉了几滴眼泪。 但是奚荀发觉自己果真是贪心的,先前觉得师傅不来,他伤心,觉得师傅若是来说上几句话,哪怕他听不着也没事。 如今师傅来了,竟真只是来嘱咐几句,连个帘子都不必放,跟他娘亲说了几句便离开了,奚荀便又有些伤感了。 这种患得患失的心态,很是折磨了他一会,只是既然师傅希望他能于这次考核通过,他定是不能让师傅失望的。 抱着这样的心态,奚荀才好歹驱散了一丝陡升陡降的心情,转而开始忧伤地背书了。 这几日,师傅不在,是娘亲在督促他背书,娘亲比师傅严格多了,对比之下,奚荀便更是时常想念对他很是宽容的师傅了。 秦子衿她们自出了奚府,便往家中赶去,谁知半路,车辙竟坏了,无奈之下,她们二人只得先下车步行,方一下车,便有一丫鬟,站在身旁道:我家小姐请二位楼上说话。 赵叙白的丫鬟秦子衿是见过的,而面前的这位丫鬟面色不善,凶神恶煞的,秦子衿心道不好,拉着李之遥欲逃,但身侧却又冒出几位其他的丫鬟,齐声道:请。 秦子衿无法,抬眼瞧了下周围,并非偏僻处,应该不会有性命之忧罢? 秦子衿一边自我安慰,一边被这些人架着上楼,李之遥也想跟上去,被秦子衿按下了,虽然这些丫鬟请的是她们二位,秦子衿却知道目标只是她一人罢了。 既然只是针对她一人,她也没必要让李之遥跟着涉险。 行至楼上包间,果然是沈卿清坐在其中,见她上来了,才放肆笑道:我见过你。 不知沈小姐押在下前来有何事? 秦子衿开门见山,她也没精力跟沈卿清兜圈子,语气倒也不是十分好,毕竟沈卿清这人,喜怒无常,秦子衿态度是好还是不好,沈卿清怕是都不会给她什么好脸色。 押?我可是让她们请秦小姐上来坐坐的,怎么能说是押?既然来了,便坐下喝杯茶罢。 沈卿清倒是意外没发怒,秦子衿既已来了,便也知道自己没办法轻易全身而退,既然沈卿清让她坐下,她便走到桌前坐下了,茶,却是不敢喝的。 沈卿清此人并不聪明,秦子衿既然坐下,她也不管什么喝不喝茶的细节了,而是直接开口道:沈府你知道的罢? 沈将军威名远扬,在下自然如雷贯耳。 殿试上,你名次需得在我之后。 沈卿清继续喝着茶说道,这里的茶哪怕是最贵的那壶,沈卿清也是喝不惯的,现下她喝的茶叶,都是丫鬟们自带的。 秦子衿心中好笑,沈卿清居然这么明目张胆说了出来,可见她违背律法之事真是没少干,却一件也没得到惩罚,不然怎么如此嚣张呢? 瞧见秦子衿久久不答,沈卿清又慢悠悠说道:好处自是不会少了你的,你故意答偏,日后为官,娘亲会提携你的,我娘亲的一句话,可比你得个状元,再慢慢往上爬,来得容易多了。这笔交易,你是不亏的。 若我不应呢? 嗯?不应嘛,你应当不会不应的罢,毕竟得罪了我沈家,可是吃不了兜着走,你可别指望奚府会保你,她们自个都自顾不暇呢,哪里顾得上你? 沈卿清威胁的话说了一堆,然后才窃笑道:你在奚府这许多日,可曾见了奚荀一面? 秦子衿厌恶沈卿清将奚荀当作外间那些,可以随意玩弄般的男子的语气,便没好气回道:奚府礼法严明,在下授课皆是隔着厚厚的隔帘,沈小姐是瞧见的,自是不可能瞧见。 呵,什么礼法严明,那是没落到我的手上,我呀,保管□□得他撕了那层伪装,能讨人欢心的男子才是极佳,他那样的便是浪费。 -- 第92页 沈卿清说得肆意,丝毫不管秦子衿陡然沉下来的脸色。 奚荀如白纸般纯粹,不是给沈卿清这么在言语间糟践的。 秦子衿听得火大,陡然推开了面前的茶道:沈小姐的提议我会考虑,在下先告辞了,另外,奚荀此人并非如沈小姐所言那般轻贱,望沈小姐言语间注意些,若是国主听到了,定是不喜沈小姐这样的言论。 想要让沈卿清收敛点,也唯有拿国主压着了。 哦?你也瞧上奚荀了?这么维护他?啧啧啧,可惜了,我们成亲那日定会请你来瞧瞧的。 不过嘛,就凭你,还不配拿国主来压我,你就不怕走不出这道门么? 沈卿清看似答得平静,实则已经氤氲着怒气了,毕竟她很是讨厌自己的东西被别人觊觎,她向来很是讨厌与别人用着同样款式的物件。 便是瞧上同样的男子,她也不喜。 瞧上奚荀? 秦子衿心想,怎么可能? 她不过是想到奚荀总是哭鼻子,性子又软,看不惯沈卿清这般诋毁她的学生罢了。 她可没这些成家立业的心思。 嗯,应当是没有的。 如此想了一通,她心下便已豁然,对着沈卿清道:此为闹市口,若是沈小姐想让我走不出这扇门,必是选择偏僻之处,所以在下想必性命是能保全的。何况,在下是回府取个物件,与奚家主言明了,过片刻便回奚府,在下若迟迟未归,想必家主也不会坐视不管,殿试前夕,沈小姐也不想自己惹上麻烦罢? 这话倒是秦子衿胡诌的,她本来就是要回家的,只是沈卿清听了这话却不得不思量了,她先前虽说奚府保不了秦子衿,也不过是讹她,若是真想保,奚府还是能保全的。 故沈卿清倒是没再言语,秦子衿推开门便下去了,她走得飞快,拉过李之遥便重新租了辆车,往家中赶去。 沈卿清的丫鬟瞧见秦子衿下来了,便也没拦着了,毕竟她们也默认是自家小姐让人家下来的。 因着这件意外之事,秦子衿她们自回去后便没出过门,只在殿试那日,才租了辆马车,往宫里赶去。 此次会试共选出了三百贡生,为国主亲自考核,考核的顺序是从后往前,每十人一组,所以秦子衿她们便成了考核的最后一组。 因着是在国主的宫殿外候着,大家也不敢随意走动,皆是躬身站着,只等着叫到自己,除非是方便之类的情急之事,才可通融一二,离开此地片刻。 有些考生这辈子哪里想到还能见到国主啊,想着一会儿便要在国主面前答题,便紧张地双手直抖,而有些则是紧张地时而便要去方便。 这样紧张的情绪,倒是渲染了不少周围的考生,惹得在场频频有考生请示着要去方便,眼瞧着场面略有些混乱,秦子衿无意间感觉自己被撞了一下,好像是急着去方便的哪位学子撞到了她,秦子衿便拍了拍衣襟,也没在意。 她们那组是本次会试的前十名,心态皆是与后面的学子们不同,大家皆是躬身立着,并未有过多的窃窃私语,连身旁看着的官员都满意地微微点头。 毕竟,这里面,可是有两位得罪不起的人物,所以官员们对她们这组的关注也比旁组要多上许多。 先前进去的有些学子,自出殿后脸上的神态便能猜想到她们发挥地如何,神采飞扬的便是不错的,甚至是得了国主夸赞的,垂头丧脑乃至痛哭流涕的,便是发挥失常的,或许是得了国主斥责的。 最夸张的是一位学子,竟是由宫人抬出来的,此人竟然当殿吓晕了。 见此情况,倒是让那些心态不稳的学子们更为紧张了些。 秦子衿她们进去前,沈卿清特地走在秦子衿身侧提醒道:别忘了你我的约定。 秦子衿则拍了拍沈卿清的肩道:记着呢。 沈卿清嫌恶地将肩膀拍了拍,她可不觉得秦子衿有跟她勾肩搭背的资格,却也在心中嘀咕,明明那日秦子衿还是那副屈辱的模样,怎的今日便如此配合了? 难道是这许多天想通了? 沈卿清想想也是,从来便没有人能对抗她们沈府的权势的,配合的自然好,不配合的便让她们从眼前消失就是。 女尊国国主姓林,瞧着面相倒是和蔼,但是常年身居高位,倒是自带威势,国主倒也不需做出那副惹人害怕的严肃模样,便足够让众人敬畏。 瞧见她们几位进来,便道:我瞧着叙白跟卿清也在这组,便先考察你们俩罢。 赵叙白今日收起了那副风流的模样,也未带折扇,而是穿着一身玄墨色衣衫,趁得她今日瞧着倒是沉稳了许多。 沈卿清身上依旧是上好的料子,只是在国主面前,她身上寻常坠着的那些名贵物件倒是少了许多,只留了国主赏赐的一枚玉佩戴着,沈卿清想必是没这巧思来讨好国主的,想必这是沈将军的手笔。 见着国主,便是沈卿清这么张扬的人,也是收敛了心神,装作一副耐心听题的模样来。 此次考察是国主的贴身宫女将这许多考题,随意拿出一张递给国主,因着考察的人众多,国主也不可能当场便想出三百个考题出来,自是有人提前写好,留着国主到时念出来的。 此次考试,亦有几名考官于殿旁监督着,顺便替国主记录与整理她与学子的对话,方便为国主给考核结果时起一个提示作用。 -- 第93页 礼部侍郎虽是无权,却是时常戴着帷帽伺候在国主身侧的,秦子衿一眼便瞧见了奚荀,如此看来他的考核已经成功了,秦子衿心中为他高兴。 自那日偶然瞧见一眼后,秦子衿便分得清戴着帷帽的究竟是奚言还是奚荀了。 奚荀也是一眼便瞧见了殿中规矩立着的师傅,如今她虽已不是他的师傅,奚荀却还不习惯用其他的称呼,便还是在心中将她称作师傅。 一月未见,师傅学习想必很是辛苦,瞧着倒是比从前他瞧见那次要消瘦许多,奚荀心想。 也不知师傅是否忘记了他,奚荀从小便知,他生得好看,在女尊国任何男子面前,他都是不逊色的,这点娘亲从小便时常告诉他。 所以,自那日他戴着帷帽瞧见了师傅模糊的身影,他便心中一动,原来对她和善的师傅,气度竟是如此不凡。 后来,趁着娘亲不在,他偷偷掀开帷帽瞧了一眼,谁知,师傅竟也瞧着了他,他羞得又慌忙将帷帽放下了。 也幸好那时,他正哭得伤心,师傅倒是并没有察觉到他的意图。 不然,他一个男子,巴巴地掀起帷帽来,偷着瞧女子成什么体统,若是叫娘亲知晓了,非得对他用家法不可。 他这么多年恪守的礼法,在那种心情下,竟都没了效用,他偏就是想要瞧一眼,然后记在心里。 后来,他又想,娘亲说他生得好看,那师傅瞧见了他,想必日后也不会忘了他罢,他也不只是会哭鼻子呢。 秦子衿哪里知道,她以为的无意,却是奚荀的有意为之呢。 再说这殿上,听闻国主的问话,赵叙白和沈卿清,皆是恭敬等着国主的问题。 国主考这二人的,竟是同一题,这倒是稀奇,想必国主也想知道这文官与武官家的女儿,到底哪个更甚一筹吧。 赵叙白沉吟了一会,便先答了,国主喜欢考察民生题目,赵叙白很是有经验,她这些年皆是呆在乡间颇多,一番话,引经据典,却是将民间百姓的疾苦道了出来,再针砭时弊,提出解决方案。 得了国主一句不错,当真是虎母无犬女的称赞。 沈卿清待赵叙白答完后,便也迫不及待答了,依旧跟上次张贴出来的考卷上是一个风格的文章,秦子衿仔细听着,却发现有句话有些奇怪,略一沉吟,方才想到这沈卿清是说错了一个字。 若是自己想出来的答案,怎会说错字呢,这足以证明,这篇文章,并非是沈卿清自己所作。 这王宫里,也有沈家安排的人。 只是这等细节,国主并没有注意到,只赞道你们二人竟都如此优秀,我竟不知该偏着谁了。 赵叙白与沈卿清皆是作揖连道不敢。 秦子衿是哪位学子? 既然考察二三名,国主便索性将第一名也给考察了,秦子衿忙出列候着。 国主依旧是拿了随身宫女的题目,当场问秦子衿,照旧是一些治国之道,毕竟前三名日后必是女尊国日后要培养的人才,国主也需要考察这几人是否有治国的才能,是不是只会死读书之人。 因为,殿试的题目皆是随心所欲,而不是说从古籍上摘抄一句下来请你当场作赋,国主选的都是些治国与民生方面的问题,有些古籍上更是没有,全是考察的考试之人是否能应变,胸中是否有这方面的思量与抱负。 若是死读书侥幸过关的,是得不到国主一句好的。 秦子衿先前得了奚家主的嘱咐,知晓国主于官员上的喜好,答题时便注意了许多,她本身的答案已是不俗,再得了奚家主的提点,更是得了国主的青眼。 国主听闻,一连赞了三个好字。 一旁的沈卿清自秦子衿答题开始就注意着她,她本以为秦子衿是个识时务的,没想到她竟压根没将自己的话放在心上。 沈卿清便对着面前监督的考官使了个眼色,还好娘亲想得周到,也备了若是秦子衿不配合该如何的方案。 待其他人都答完后,国主正准备挥手让她们都出去,她也好与考官们商量一番如何抉择。 谁知,当殿的一名考官却跪了下来喊道:国主,臣发觉有人舞弊,国主明察。 国主一听,当即沉了面色,问道:谁? 不知是何人如此胆大包天,竟敢在她的眼前耍花样。 此乃会元,秦子衿,臣瞧见她身上私揣了物件,臣至现在才秉明,也是怕污蔑了她,却于刚刚,臣亲眼瞧见,她将那物件藏在了腰间。 此人说得言辞恳切,好似秦子衿真的作弊了般,这是国主亲自挑的人,国主自是信任她甚于今日才见一面的秦子衿。 当即,国主便怒道:拿下!搜身! 奚荀见状,心中着急,但他知道,若是此时他急急出声,为师傅分辨,反而引国主怀疑,反而是害了师傅。 奚荀在国主身边这些日子,早已不像先前在府中那般自由,想到什么便说什么,他如今得谨言慎语,心中思虑三遍方能说出口。 还好这些,奚荀都学得不错。 赵叙白瞧了秦子衿一眼,便回了头,是寻常人方一得知,瞧一眼的好奇样子,并不惹人起疑。 而那几名宫人对秦子衿粗鲁地搜遍了全身,什么都没搜到,于是她们又搜了一遍,还是什么都没有搜到,那为首的宫人才道:回国主,没有。 -- 第94页 秦子衿理理自己被弄乱的衣襟,对着国主行礼道:子衿乃真才实学,考官若是不信,国主到时可随意出题,对我们几人重新考核,子衿并无可怕的。 秦子衿故意没说对她重新考核,而是对在场的所有人,沈卿清听见这话,强咬着牙关,不让自己露了怯。 那考官见实在搜不出来什么,又怕国主当场重新考核,便急忙道:许是老臣老眼昏花瞧错了,老臣请国主责罚 语气是凄惨,说罢,还磕了几个响头,砰砰响,毕竟此举若是严论起来,可以治个欺君之罪了。 一旁的奚荀此刻倒是斟酌着开口了,寻常这种场合奚荀都是不言语不掺和的,多说多错,礼部侍郎并不是树敌的职位。 只是,今日有人污蔑他的师傅,他定是忍不了的:国主,臣建议将这几人都搜查一遍,方显出您的英明,然后国主再对她们重新考核,切不可将这欺瞒之人放了,若是这位学子撒谎,国主也好当场治住她。 奚荀这话说得不偏不倚,甚至话语间带了几丝气愤,好似是真讨厌有学子在这国主面前弄虚作假一般,因着奚荀时常是个沉默寡言的性子,若是他说出口的话,便常常是替国主考虑,故国主也不疑心他的话里是否藏了私心,而是略思索了片刻,便同意照着奚荀的建议照办。 秦子衿便知,奚荀在国主身边时日虽是不长,却已是得了国主的信任。 那位考官倒是依旧跪在地上,国主不发话,她也不敢起身。 几位搜身的宫人将在场剩余的九位学子都搜了个遍,待搜到沈卿清时,却是从她身上摸出了两张字条,为首的宫人吓得紧,若是她们主动说了,沈将军以后岂会饶了她们? 赵叙白便替这宫人说出了口:卿清,你身上怎的有这物件?先前没搜身么? 沈卿清先是吓得面色发白,明明一张是她差人放到秦子衿身上去的,怎会现在在她身上搜出来,而她只放了一张,只多出的一张是怎么回事? 到底是谁敢算计她? 赵叙白这话更是将她往死路上推,沈卿清进来前可不就没官员敢搜身么,不然她是怎么带了字条进来塞到秦子衿身上去的呢? 若是在别处,她使这种特权,倒是无碍,但是国主面前,被人当众拆穿她在王宫殿试这么严肃的场合,竟也不需搜身,国主便要思量是沈将军在这王宫都安排进了自己的人还是她给沈家的权力太盛了呢? 沈卿清先是狠狠瞪了赵叙白一眼,才软了身子跪下求饶:国主息怒啊,卿清是被人冤枉的,定是那秦子衿与赵叙白害我,沈家对国主的忠心日月可鉴,卿清怎敢欺瞒国主? 国主脸色虽已变了一丝,只是旁人瞧不出罢了,但是沈卿清搬出了自己的娘亲沈将军,国主便想着沈将军这些年来确实是尽职尽责,虽是权力大了些,对她却很是忠心,国主便不免想着是否要对沈卿清从轻处置。 赵叙白可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她朝国主拱手道:还请国主对我们十人重新考核,叙白愿第一位接受考核自证清白。 她知道国主对沈将军是有些君臣情谊的,若是不趁此时拔了沈将军的心头之爱,到时沈卿清从轻处置了,到时便极难有这么好的机会了。 毕竟沈卿清蠢笨,沈将军却极是精明,若是她在,沈卿清便很容易化险为夷,沈将军这些年为沈卿清收拾了多少烂摊子,怕是已然数不清了。 沈卿清恨得牙痒痒,却不敢发作。 奚荀便也于此时拱了把火,反正他心中也是恨惨了沈卿清,今日将她彻底打趴下,便没人能越过娘亲去左右他的婚嫁之事了。 其他几人自是没有问题,毕竟谁敢在这种事情上作假呢? 沈卿清自懂事起人生便是顺风顺水,凭她惹了多大的祸,总有人替她摆平,只要摆出娘亲,无论谁都不敢惹她不高兴。 她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 被搜出字条时,她在惊慌过后早已是吓得六神无主了,如今却又要重新考核,国主询问之后,她哭哭啼啼不知所云了半天,终于崩溃道:国主饶命,卿清被人污蔑,请国主明察。 国主心里跟明镜似的,哪里是污蔑? 便说是吓着了,在场谁人没被吓着? 就那秦子衿,还是第一个被搜身的呢,要说吓着,她没被吓着么? 可是她依旧答得与先前一般无二,水平并没减少半分。 可是沈卿清呢,她胡乱背了几句古籍,还是背得前言不搭后语,更别说完整答题了,这跟她先前答题的时候,可是差上太多了。 这样的水平,到底是怎么一路走至殿试的? 且听闻,她还时常是榜一榜二的成绩呢,国主不忍深想,光是想了这些,她便觉得自己当真是养了头不知满足的豺狼。 在不知不觉中,这头狼竟将爪子伸到了她的女尊国各处。 沈将军爱女心切,人人皆知,国主还曾调侃过此事,但是国主竟没想到,沈将军那样为国着想的人,竟能为了爱女作出这等事情来。 是的,国主心中依旧是对沈将军存了几分情面,他只当沈将军是一时为了爱女做了逾矩之事,彻底打压,拔了她的爪牙,沈将军这头狼,自然能重新做回乖顺的狗。 -- 第95页 国主想着,自己确实许久没有打压过沈将军了,这才引得她胆大包天,替爱女作出这等无法无天之事,于是她便厉声下令:押下去,打入大牢,奚爱卿监督刑部彻查此事,凡是涉事之人,全都打入大牢,听候发落。 伴着沈卿清的哭喊声,外间宫女慌忙进来道,国主,沈将军请求觐见。 lrm; 第四十章 沈卿清刚被拖下去,沈将军就马不停蹄赶来了,显然是在这出的事情早已传到了沈将军耳朵里。 看来孤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沈爱卿的慧眼啊。 国主坐在王座上,慢悠悠说道,虽是开玩笑似的语气,在场的几人听着却皆有些胆颤,高位者的威压有时就是这么不露声色却又无法让人忽视。 沈将军也是爱女心切,一时情急,听着有人汇报事情败露,她便火急火燎赶了过来,谁知还是没赶上,竟还让国主起了疑心。 寻常这样的低级错误他是不会犯的,今日纯属是事发突然,她来不及多加思考。 毕竟这些事情,都是计划好的,寻常也并没有错漏处,怎么最后关头却出了问题呢? 沈将军在路上一直思考着问题到底出在何处? 却忘了思考,事情一出,她便急急赶来,此举到底合不合适?会不会让国主疑心在她身边安排了沈家的人? 国主今日显然是有些气着了,在这么多学子和官员的面前,一点面子都没给沈将军留着。 沈将军心知此时也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国主愿意捧着你的时候你傲些没关系,可若是你的权势让国主感到了威胁,那你除了跪地拜服也没有旁的办法。 于是,沈将军颤颤巍巍摘下了头顶的官帽,随即整个人跪在地上边哭边道:老臣有罪,爱女心切,求国主看在老臣为国鞠躬尽瘁多年的份上,给卿清一条活路,老臣愿解甲归田,带着卿清离开都城,永不再回。 这是沈将军的老套路了,国主用她用惯了,又有些君臣情谊,心中就算是再怒,她没回只要解了官帽,哭上那么一哭,国主总会心软几分,不会让她真的退位让贤,邻国时常来犯,若是沈将军解甲归田,举国上下是寻不出第二位在军中有威望的将军来的。 这也是国主能容着沈将军一二的原因,毕竟沈将军带兵多年,现今几乎能用的武将,都以沈将军为尊,国主是不可能真的同意沈将军告老还乡的。 于是,见沈将军又是这一招,国主今日心中属实有些烦躁,便冷冷道:沈卿清的事情自会有奚爱卿协助刑部查明,既然沈将军为国劳累了,便回家歇着等着消息罢,这几日的早朝便不用来了。 国主倒也不亲切称呼为卿清了,而是索性直呼其名,只不过解甲归田,国主暂时是不允许的,打压几下还是照样得为国尽忠。 沈将军听闻愣住了,她本以为国主会看在她的面子上给她几分薄面,至少能轻罚卿清,结果却让自己被国主变相关了禁闭。 其实,这都得怪她自己弄巧成拙,若非她这一出事便赶来的速度,国主兴许还没这么生气。 她这么一弄,国主便明白自己身边的人需要重新洗牌了,这沈爱卿胆大包天,居然敢把手伸到了她的身边来。 秦子衿和赵叙白先前本还担心国主会不会看在沈将军的面子上从轻发落,结果她倒是自己露了馅,倒是省去了她们的担忧。 这组人由于沈卿清造成的这段插曲,考核的时间便长了些,待全部重新考核完毕后,大家便都一起回到殿外等候通知。 女尊国殿试的成绩是当场公布的,分为三个等级,第一甲三名,分别是状元、榜眼和探花,赐进士及第,第二甲若干,赐进士出身,第三甲若干,赐同进士出身,第一甲三人直接进翰林院,二三甲中挑选精英担任庶吉士,职责大都为国主讲经,起草诏书,在女尊国,只要是进士就可以成为候补官员,寒门子弟便彻底算是翻了身了。(注1) 因此,考核后的学子们都在殿外等着,第一甲显然许多人都自知没希望,许多人便往往将希望寄托在了第二甲和第三甲身上。 秦子衿她们也是紧张等着,只是她们紧张的是是否能入了国主的青眼,进了第一甲的行列中去,因着众人心情都十分紧张,时间便感觉流逝地格外地慢,众人也不知自己于殿外站了多久,才等来了宣读国主旨意的宫人。 恭喜啊子衿,连中三元,今日我便修书一封,将这好消息告诉江一她们。 李之遥听闻宣读结果后,便笑着与秦子衿道喜。 现在这情况,大家都是高兴的时候,宫人们宣读完便回宫待命去了,不在此地呆着影响兴高采烈的进士们。 如今,在场的学子,都成了有身份的人了。 寒窗苦读这么多年,在场喜极而泣者亦有之。 榜眼依旧是赵叙白,没什么悬念。 沈卿清成绩作废,探花便成了另一位她们都未曾见过的外地女子,李之遥位于第二甲,赐进士出身,又被选为了庶吉士,到时会与她们一同入翰林院。 翰林院主要负责修撰史书,起草诏书,为王室成员侍读等工作,听着好似是不太重要的事情,但是却是女尊国极为重要的官员储备中心,状元、榜眼、探花进入翰林院后虽然皆是从事一些文书性质的工作,但是这却能极大地锻炼她们的从政能力,比如翰林编修上一任国主的实录时,便能切实了解上一任国主在位期间的从政实情,而帮助国主起草诏书,也能帮助她们了解政事,熟悉政务,从而更加熟悉国家事务。(注2) -- 第96页 经过在翰林院的培养,日后走出去的官员大都是前途无量之辈。 要知道,若是没有任何的培养,这些读书人便直接去做了某一处的官员,若是没有治理的经验,光靠纸上谈兵,对于当地的百姓来说,或许并不是一件好事。 所以,先入翰林培养几年,便是科举这些年来不成文的规定,便是赵丞相,当初也是从翰林院走出去的官员之一。 赵叙白得了结果,尚还算满意,得个榜眼在她的意料之中,只是可惜,却没得了状元,不然赵府两位状元,该是多高的荣耀啊。 既然无缘,便按过不提。 接下来,便是每年科举最为精彩的跨马游街了,一甲三人插花披红,秦子衿作为状元用的是银簪花,其余人用的是彩花,由宫内的鼓乐仪仗簇拥出宫殿正门,其余的二甲和三甲则由东门与西门出宫。(注3) 秦子衿还是头一回这么高调,倒是有些不适应,只是这是喜事,倒也没什么扭捏的,她便大大方方跨上了马。 赵叙白自然是很适应这样的场合的,她本就生得风流,浑然没有秦子衿的那副不自在。 探花那位女子,她们还不知她唤作什么,只是此人比之女尊各地的女子好似都要健壮一些,想必日常便时时锻炼,秦子衿瞧着她似乎是骑马的好手,马儿在她的身下也是颇为听话,与都城本地的女子倒是有几分不同。 按照秦子衿前世看到的科举的习俗,第二日还有国主赐宴,只是这里好像却没这许多规矩,跨马游街之后便是休息一月,次月于宫殿正门前领朝冠、朝衣、带、靴等物,当日谢恩后第二日便立即入翰林,开始正式的为官生涯。 女尊国在这方面的繁文缛节并没有那么的多,秦子衿为状元,授的是从六品之职,而赵叙白和另一位探花则授的是正七品之职,而李之遥这样的庶吉士,是没有品级的,俸禄与七品一致,三年后于会试前进行考核,若是成绩优异便可正式成为翰林了,其他的则被分派出去,总之,是有官做了。 于是,秦子衿在跨马游街之后,便决定跟李之遥回乡里一趟,毕竟现在沈卿清与沈将军都自顾不暇,她们现在回去一趟想必也没什么问题。 李之遥自然是同意的,来了都城这么久,李大娘来信都来了好几回,甚至还要出发在都城看望她,被李之遥给挡了下来。 如今,她回去让娘亲看看,娘亲也好放心。 先前雇的车妇早已回了乡里,李之遥她们便就近寻了个愿意走长途的车妇,秦子衿在奚府也攒了些银子,这次便跟李之遥的车费是一人一半的形式,李之遥知她性子,银钱方面向来是不与她推托的。 因着只一月时间,二人便多出了些银子,唯一要求便是快些,不然她们还未回去,便又要往回赶了。 车妇得了银子,便不耍那些花花肠子了,净挑了快道赶着,大概在十一日的时候赶到了家。 李大娘和江一她们并没有提前得了消息,所以她们回来时倒也算是悄悄的,算是给了她们一个惊喜罢。 回到久违的家乡,虽然仅是宣城,便已让秦子衿感到亲切,她们此次只是暂时回来几日,行李仅一个包裹罢了,秦子衿便想下了马车走一走。 不知不觉,来到此地已有好几年,秦子衿如今习惯了这里,真的将此处当做了自己的家乡,下车走一走,让她觉得十分踏实。 虽才去都城半年左右,宣城的街上便已与她那时不同,李之遥与秦子衿一道回家打了声招呼,车妇便载着她去了县城,她先去与江一她们打声招呼,只是在县城下车时,秦子衿却见到了一个意外的人,大柱。 他本以为他早已被官府处置了,如今却在这县城的街上过得好好的,甚至日子比之从前,更是滋润了许多。 女尊国男子出行大多会佩戴帷帽,若是如此,秦子衿是认不出大柱来的。 偏这大柱张扬异常,不戴帷帽,这几年一过,秦子衿心中几乎忘了大柱这个人,如今瞧着一眼,方才想起她先前去城里书行还书时,背影里便见了这么个男子,只是她那日并没仔细看,方才错过了。 如今跟记忆力里的人像重合起来了,可不就是大柱么? 只是,他为何活得好好的? 他又是如何来了县城呢? 秦子衿并不会因为时间久了,便忘了大柱做下的恶行,她如今是待上任的翰林,无论如何,都不至于怕了包庇大柱的官员。 江一恰于此时经过,见到她刚准备兴奋大喊,被秦子衿一把按住道:这个大柱,喏,就那个不戴帷帽的男子,你认识么? 他啊,县令新收的侍妾,听说,还是下边官员送过来的呢,伺候了好几位妻主了呢,很是张扬,为男子不齿呢。 江一说着,面露鄙夷,在女尊国这样的男子,与男倌也没什么区别,自然得不到女子的尊重。 他是我表弟,犯了事被交给官府处置,怎的现在成了县令的侍妾? 果真?听说此男子放荡无比,且不知廉耻,偏有几分姿色,县令便纳回去了,说是纳,不过是下边白送的,他如今攀了高枝,仗着有县令撑腰,出行更是肆无忌惮,众人虽是桥不是他,但看着县令的薄面,也不敢轻慢了他。 -- 第97页 对了,子衿,恭喜你,连中三元,我得了之遥的信件,你可真厉害!当时便知你厉害,竟不知你如此厉害! 江一絮絮叨叨将这大柱的情况说了个大概,紧接着又恭喜了秦子衿的科举成绩。 一段时间未见,秦子衿瞧着江一倒是与往常变化不大。 只是眼下倒也不是叙旧的时候,大柱这事,辗转几年,秦子衿觉得她现今已有了能力,不如索性去找县令问个究竟。 县令处虽常人进去还得通报,秦子衿方进了状元,自有国主亲授的证明,门房倒也未敢卡着她。 不知翰林前来有何贵干? 秦子衿的官阶在县令之上,又是都城来的官员,翰林时时伺候在国主身侧,面对国主身边的人,下边的官员多是要拍着些马屁的。 县令只当秦子衿是来耍官威的,面上虽是捧着她,心中确是不屑,毕竟在这县里,她才是土皇帝,只当将人哄好拉倒。 不必称翰林,还未上任,方县令慎言。 秦子衿先是纠正了称呼方面的问题,这些方面谨慎些总是没错的,于是才问道:我听闻方县令新纳了一房侍妾,却是我表弟,不知人在何处,在下是来认个亲。 秦子衿并未直接将自己的目的说出来,下面将这大柱送过来时,恐怕倒也未敢言明大柱是戴罪之身,所以方县令恐怕并不知晓。 果然,方县令听闻竟然十分惊喜,自觉与国主身边的人攀上了关系,忙请随从出去将这侍妾请了回来,还未进门,便进来大柱娇滴滴的声音,道:妻主,喊英儿回来作甚,人家玩得正高兴呢~ 话刚讲完,帕子便轻轻一甩,十分柔弱无骨的模样,方县令眼睛都看直了。 原来,几经辗转,大柱已经改名为英儿了。 只是这英儿在瞧见秦子衿之后,便没了那副故意扭捏出的娇媚样子了,而是瞪大了眼睛,缓了好一会,方才颤抖着道;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随即,又扑到方县令身后道:妻主,英儿害怕 英儿怕什么,这位是你的表姐啊,怎的不认识了? 秦子衿笑着道,方县令忙附和着秦子衿点头,将英儿推了过去,她才不管侍妾什么怕不怕呢,只要能攀上这层关系,便是无论几个侍妾都是值当的,反正她府中侍妾多的是。 大柱却已傻眼了,在她的认知里,方县令就是很大很大的官了,秦子衿见着她反而不怕,更为奇怪的是,方县令好像还要捧着秦子衿似的。 要知道,她拿着个方县令侍妾的名号便可招摇撞市,却无一人敢跟从前那样看不起他,他心中得意地很。 可是,为何方县令却为何捧着秦子衿呢? 这到底是为什么? 凭大柱的脑袋肯定是想不明白的。 只是秦子衿的语气却让他感到十分害怕,之前那种无助等死的感觉又来了。 要不是他有几分姿色,爬上了官员的床,伪装了他畏罪自杀,而他则摇身一变,成了官员后院的一名侍妾,他怕是早已去投胎了。 既然这样的事情,做一次也是做,做两次也是做,他也不在乎了。 反正,只要他能一直锦衣玉食的,他愿意付出这样的代价,反正就算旁人瞧不起他,也不敢惹他,他就喜欢这种感觉。 但是秦子衿可不给他这样的机会,瞧见大柱既然回来了,听完她的话,就吓得不敢回了,秦子衿便又朝方县令悠悠道:方县令,你可知我这位表弟身上背了谋杀在下而不成的人命官司呢?若是国主知晓律法之下,本该严惩的人,却在方县令的府上锦衣玉食得活了这许多年,方县令猜猜,国主会怎么想? 此次地方,距离都城十分之远,搬出国主的名号来吓一吓,足够了,且这县令瞧着明显是个胆小的,先前又不知大柱的过往,如今说出来,方县令显然是吓得够呛,这侍妾,要的是贴心貌美,可不兴,身上带着人命的啊,何况,还是跟新科状元有关的人命官司呢。 这这、这肯定是误会,方某人并不知此事,英儿,阿不,这罪夫便交由您处置罢,这可不关方某人的事情啊 方县令将自己的责任推得一干二净,当即便令属下将大柱捉拿了起来,交于秦子衿。 秦子衿你!你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我!,大柱在桎梏下砖头朝秦子衿龇牙咧嘴恨骂道,然后又两眼泪花可怜兮兮地朝着方县令求救,妻主,您救救英儿啊,英儿伺候您这么久,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英儿如此听话,妻主您真的忍心吗? 闭嘴!若是知道你是个罪夫,我怎会留你?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行刺新科状元,若是我先前知晓,必得当场杖杀了你,怎会给你这罪夫机会入得我方家! 方县令此时一番话早已是将自身的责任推脱的一干二净,毕竟她只是因不知而犯下的无心之过。 随即又一脸谄媚对着秦子衿道:此事我定会严加处置,涉及到的官员方某人都不会姑息,还望秦状元能在国主面前美言几句。 她想得倒挺美,办了力所能及的事情而已,怎么就扯到美言几句上面去了。 -- 第98页 大柱听闻倒是心下绝望了,他虽不懂科举,却是明白新科状元这几个字的意思的,他不明白,先前的秦大妞并不爱学堂,去学堂读了几天便回家歇着了,人还好骗,怎么被他推下水后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不但不像之前一样好骗,甚至连好欺负的性子都变了,变得让他害怕,对他做过的坏事也紧追不已,再也不是从前那个他只要装可怜说几句,便会原谅他的秦大妞了。 大柱心下绝望,知道此次恐怕难逃一死。 只是,愚蠢的人却总是办愚蠢的事。 他思索许久,想出的对策竟是趁着制住他的属下分神之际,他拔下头顶的簪子猛地朝秦子衿刺去。 此举发生地突然,秦子衿也没想到,但是她反应倒是极快,微微侧身,大柱扑了个空,便失了先机。 秦子衿只是略显狼狈了一些,却没被伤到。 方县令对于突然发生的事情,早已吓死了,慌忙让随从上前按住大柱,要知道在她的地方袭击国都命官,确是死罪啊。 到时查出是她的侍妾,她也脱不了干系。 方县令按律法处置便是,在下并没有越俎代庖处置此事的权力,还请方县令切勿徇私,秉公处置。 秦子衿虽有些意外,倒也并不惊讶大柱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毕竟先前能因了旁人几句话推得原主下水,现在不就能因着自己的愤怒做这些无脑之事么? 方县令忙擦了擦额头的汗水,连声道是是是,若说先前,她还因秦子衿的到来而有些不喜,觉得她是跑这炫耀来了。 如今却是叫苦不迭,早知纳个妾室,要惹这许多麻烦,她可说什么都不会收了这英儿,如今真是惹祸上身,心中真是悔死了。 后悔归后悔,方县令当即便将大柱打入了死牢,听候发落,此次涉事的官员们,她也按律法皆进行了处置。 秦子衿这几日就在县城周围,方县令自是不敢再弄什么幺蛾子,大柱经过此事,是再也翻不了身了。 临死前,他一直吵着要见秦子衿,却再没人替他传话,毕竟他先前受宠时,惯是个欺软怕硬的,许多官吏都被他暗地里吹过枕边风欺负过,何况这样品性的人,哪个女子会喜欢呢? 便是有人告知秦子衿,秦子衿也绝不会去的。 对于这样的麻烦,让他按律法得到惩罚便是,秦子衿可不愿意再花时间与精力跟他较量。 将这些处理完了,秦子衿便着手准备回乡下看看娘亲和奶,她都半年没见到她们了,心中想念的紧。 谁知,江一听闻这个,倒是笑道:不必回乡下,她们现今在我的铺子里帮忙呢,寻常便跟我祖母住在一处,我寻常打理铺子,生意忙碌,祖母也有个陪伴的人。 秦子衿竟不知江一帮她至此,甚至一直都没有与她说过,若是秦子衿不回来,恐怕都不会知道此事。 娘亲与奶种田又辛苦,又赚不了几个银子,江一此举变相是在替她照顾自己的亲人,秦子衿心中便觉得又感动又过意不去,她这些年倒是江一一直在帮她,扪心自问,她除了给江一讲学功课外,却真的没帮到江一什么。 江一,真的多谢你,再过段时日,我会将娘亲和奶接到都城去的。 害,子衿你真是见外,秦大娘和秦奶奶干活麻利,我这正好缺人,要说,还是她们帮了我的忙呢。 江一知道秦子衿心下过意不去,忙偷换了概念道。 秦子衿虽没再言语,心下却很是感动,她真的很幸运,来到这里之后,她遇到的朋友当真是极好的。 子衿,回来啦。 哎呀,给奶看看,子衿都瘦了一圈,她娘,今晚可得好好给子衿补补。 哎,娘,好嘞。 秦奶奶和秦大娘方一见到秦子衿都红了眼眶,将秦子衿上上下下前前后后瞧了个遍,瞧见秦子衿去了都城半年,都瘦了,更是不知子衿在都城过的日子是不是极为辛苦,心下便都自责还是自己没本事,没能给子衿多攒些银子。 二人都没问秦子衿这次的科举成绩如何,毕竟身为亲人,还是更关心孩子本身,而非那些虚名。 娘,奶,我没事,我好着呢,我这次考中状元啦。 秦子衿心下也有些哽咽,但她不是个哭哭啼啼的性子,便想着用些高兴的事情转移大家的注意力。 娘跟奶都知道嘞,江娃都告诉咱们嘞,咱子衿可真有本事。 秦子衿都忘了,江一知道这个好消息,岂会瞒着不说,二位定是知道的。 于是,秦子衿与李之遥在家呆了几天,算是让家人们放心,便又要出发去都城了,尽管心中再不舍得,可若是再不去,赶不上入翰林院那日,可是要出大事的。 秦子衿与李之遥的家人也明白此中厉害,这次回来,方才得知,叶南果真没去学堂了,她跟江一一样在家中学着做生意,很是得心应手,叶南做着自己喜欢的事情,倒是比从前认真了许多。 如今,她常常吹嘘的便是生意人中学问最高的,这句话,倒是唬了一些人,叶大娘最近的事情便是跟江一祖母一起替自家孩子相看夫郎呢。 子衿,此次殿试,我回去这几日想想,还是觉得心惊胆战。 -- 第99页 去都城的路上,李之遥与秦子衿闲聊时说着,马车行驶在路上,二人声音压得低,自是没什么人听到。 先前,李之遥并没说什么,怕是这几日回去,细想下来,有些后怕罢。 虽是惊险,但是意料之中,若她们没存了这害人的心思,自然也不会害了自己。 秦子衿淡淡回道,沈家嚣张了太久,单是看她们敢在科举做手脚,便知她们心中早就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了。 如此之下,迟早会遭反噬,秦子衿并不意外。 太惊险了,但凡被一人瞧见,牵涉其中的人都逃不了干系。 李之遥想了想还是觉得此事确实惊险,她当时替子衿挡着差点就被人发现了。 若是不行险招,沈家得不到报应,那如何替那些被挤掉名额、被无辜伤害的学子们讨回公道呢?这件事情,牵涉的官员怕是惊人地多,等着看吧,国主怕是要对朝堂大换血了。 当时,沈卿清命人将纸条塞到秦子衿身上时,秦子衿一开始并没察觉,但是后来她隐隐还是觉得不对劲,因为考官并不十分认真搜她的身,这与其他学子相比,实在太为异常了,另一位不搜身的便是沈卿清,故秦子衿多留了个心眼,将这字条寻了出来。 她一只手搭在沈卿清身上时,另一只手便悄悄将这字条塞在了沈卿清的腰带中。 至于为何有两张,便是她与赵叙白原本便私下悄悄商议,要拿这招制住沈卿清,那位搜身的官吏瞧着是沈家的人,其实却是赵家的一枚暗棋,只是这事,赵叙白并未告诉秦子衿罢了。 秦子衿倒是没多想,横竖官吏对她搜身不细致,她倒是利用这优势藏了两张字条,一齐塞到了沈卿清的腰带后,这计划,李之遥也是知道的,故秦子衿塞字条时,李之遥特地用自己身子挡着,当做视角上的死角,其他人才并未瞧见半分。 若是沈卿清当时在朝上,甘愿居于秦子衿之下,而不差官员们发作,她便不会有事,可偏偏她是个贪心的,非要争个第一第二。 她自认为她虽拿捏不住赵叙白,污蔑一个秦子衿却还是绰绰有余。 哪知,秦子衿正希望她来污蔑自己呢,最后沈卿清反倒是搬了石头砸了她自己的脚。 也亏得沈卿清这些年被养得生性贪婪,才让秦子衿她们顺利实施了计划。 光是如此,尚且不够。 如今,墙倒众人推,都城怕是各个被沈家使过绊子的官员,正卯着劲上折子,巴不得将沈家这些年的所作所为全都抖落出来,好将沈家彻底踩在脚下呢。 秦子衿猜到这些,一是她心中估算怕是如此,二是赵叙白先前也与她悄悄透了个底。 她与李之遥一路紧赶慢赶,终于是提前几日回了都城。 这次回去,还有件事情,便是江一说她的生意如今越做越大,过不了几月,便要来都城开个分店,倒是顺便将秦子衿的娘亲和奶奶一齐带过来,这倒也省了秦子衿不少事情,几人在一处,也好有个照应。 听说了吗?沈家嫡女秋后问斩呢。 什么?沈家要倒台了么? 不知道,听说许多罪状呢,也是,那个沈卿清先前那么恶毒,手上不知沾了多少人命了。 哎,快别提了,我姑母的姊妹的小儿子便是被她强行玷污了又不认的,当日便悬梁自尽了,我那姑母的姊妹差点一蹶不振,偏还求告无人,都没官府敢受理的。 斩得好,真是恶有恶报! 秦子衿她们一回到都城,便听街坊邻居都在谈论这话题,便知多半是真的没跑了。 瞧见这话题出来,这些百姓们多是拍手叫好的态度,便知沈卿清平日里做了多少恶。 沈卿清这些罪行,先前是没人敢说,如今沈家颓势,又有赵丞相带头,那些被沈家暗地里欺过辱过的官员此时当然也要趁机踩上一脚,既然已经踩了,便跟赵丞相是一条船上的人了,没了回头的余地,便更是要狠狠踩下去,搜罗更多的罪证,将这罪名越做越实,决不给国主反悔的机会。 众怒之下,国主本来是想着给沈卿清一点教训,比如终生禁止科举,入朝为官之类的惩罚,毕竟国主也要考虑不能寒了武将的心。 但是,如今的情势下,朝中每天都有人上折子请求重罚沈卿清,国主也没办法置之不理,若是一开始,她还觉得这些官员们恐怕是妒忌,结果,当越来越多的罪状呈现上来,国主才彻底明白,沈家这些年,背着她,究竟都干了些什么好事。 沈家的忠心,究竟是对她忠心,还是对她给的权势忠心。 国主回到后宫,连枕边风都大都是明里暗里吹着说要重罚沈卿清的,这几重压力之下,国主就算是再坚决的态度,也被磨软了。 何况,铁证如山,刑部更是罗列了沈卿清八十八条罪证呈了上来,若是没有奚荀监视,沈将军再从中周旋一二,恐怕还没有这么多,但是国主特地命了奚荀监督,便是没给沈将军这样的机会。 刑部也算是彻彻底底查了个明白,甚至连刑部自己的一名员外郎都未能逃脱,此次共查处涉事官员六十余人,这还只是都城的官员。 当然,先前为国主抽题目的那位宫人自是有问题,下朝后便被国主乱棍打死了。 -- 第100页 这次算是跟秦子衿的猜测一致,国都官员在国主的授权下,彻底大换血了,沈将军在朝中经营了多年的势力,怕是因自己与女儿的贪欲,一夕之间除去了大半。 毕竟,怕是没有哪个国主会喜欢自己的臣子竟然在自己的身边安插了许多势力罢。 秦子衿一来便听到这样一个好消息,心中也很是兴奋。 如今她不光仕途顺利,沈卿清此事,也算解了她心头一恨。 秦子衿此次回去,带了不少特产过来,她于此地,也只认识一个奚府,奚荀又新继任了礼部侍郎,她还未去替他祝贺呢,索性便分了许多特产出来,又雇了辆马车,她亲自送去奚府。 奚家主何在? 哎哟,秦师傅如今可是状元郎啦,快请快请,家主在前厅呢。 门房瞧见秦子衿,都已知晓了她的身份,怕是奚府人人都知了。 毕竟,秦子衿那日跨马游街,确实赶来看热闹的不少,怕是都城如今已大半人知晓了。 奚荀如今身为礼部侍郎,事务繁忙,今日并不在家,秦子衿来前便已料到,她为奚荀买了本古籍,当作他成功通过考核,继任礼部侍郎的贺礼,既然奚荀不在,秦子衿便托了奚家主代为转达。 这古籍主要也是一些治国之道,为人之道,奚荀如今在国主身边,这些东西都得知道一些,既是秦子衿买的,奚荀收下倒也无妨,奚家主便也没推脱。 秦子衿不日便要去翰林院报道了,奚家主与奚言又嘱咐了秦子衿一些为官之道,待瞧见秦子衿带了那么多特产时,奚家主便又回赠了秦子衿不少东西,秦子衿倒是不好意思,奈何家主坚持,秦子衿心想这或许是家主坚持的待客之道罢。 告别离开时,秦子衿倒是遇到了奚荀,自从奚荀继任礼部侍郎以来,较之从前,便沉稳了许多,只是突然间碰到秦子衿,奚荀依旧是顿了一顿,柔声道:师傅。 他依旧还是喊她师傅的。 都说了不必喊师傅。 荀儿不知该喊什么? 可以跟其他人一样唤我的名字。 名字?子子衿么? 秦子衿本来是想说他可以唤她秦子衿,结果奚荀的这声子衿,倒是特含了男子的娇柔,将秦子衿都唤得一愣。 奚荀也没好到哪去,他还是第一次唤师傅的名字,心下扭捏了半日,才鼓足勇气唤出了声,还未出声,脸倒是红了,幸好是戴着帷帽,秦子衿是瞧不见他这副样子的,唤出声之后,奚荀便更是觉得这名字好听,又在心中多唤了几声,躲在帷帽下的一双眼,眼含笑意。 秦子衿直觉觉得不好,先前奚荀唤她师傅,她倒是觉得还好,如今换了个男子唤她子衿,气氛便瞬间不一样了起来,有一些她无法掌握的情绪在心间涌动,她的直觉驱使着她赶紧回去静一静。 秦子衿便没跟奚荀继续闲聊,转而告辞,匆匆逃离了现场,奚荀见状,倒是微微笑了,他如今观察人比之先前要敏锐了许多,他还是感觉到师傅这般慌张的模样呢。 行至前厅,他便得知秦子衿还为他准备了国主考核通过的贺礼,奚荀心中便更高兴了,朝娘亲和爹爹道了声后,便赶忙接过来,随即视若珍宝般收进了衣袖中。 奚言正品着茶,尚未察觉奚荀话语间的欣喜,他如今卸任,已经开始了养老模式,不需管的事情便自动不去多管了,故反应上也没从前敏锐了。 奚家主瞧见奚荀这珍之重之的模样,倒是抬起眼轻轻瞧了奚荀一眼,心中沉思。 lrm; 第四十一章 秦子衿回去稍微休整了几日,便到了于宫殿正门领朝冠那一日。 因着是第一日入翰林,秦子衿和李之遥都是提前去的,而赵叙白则比较随意,去的也稍微晚一些。 另一位得了榜眼的学子则来得不早也不晚,寒暄过后,秦子衿方才得知,此位学子果然来自女尊国北方的边陲小城,名唤单于燕。 单于燕此人,生得高大,喜穿骑装,北方小城多游牧民族,故当地的女性较之南方,多生得高大些,单于燕也不例外。 秦子衿瞧着她眉目冷峻,面容严肃,目视前方时神情坚定,应当是胸有抱负之人。 其实,这些年科举,边陲小城的学子们鲜少能取得一个好成绩,更别提说取得探花这样的荣耀了,这么多年来女尊国,能够在科举中进行到殿试这样环节的边陲小城的学子们,掐指数来大概是个位数。 故秦子衿对于这样一位人物更加感到好奇,只不过此人行事较为神秘,与她闲聊时并不多说,秦子衿也探听不到更多的消息。 闲暇之时,秦子衿也问过赵叙白是否有关于此人的消息,只不过此人隐藏的极好,连赵叙白也没有办法了解更多的情况。 毕竟边陲小城距离都城甚远,赵家的势力多在都城附近,难以查探到势力范围之外的消息,因此秦子衿也只是留了个心眼,此时并不知此人是敌是友,她也不敢轻易放松警惕与此人交心。 今日主要是来走个形式,主要的目的还是尽快入翰林院,大家寒窗苦读这么多年,为的就是能够为国尽忠,奉献自己的一份力量,如今得了这样的机会,又岂会不珍惜呢? -- 第101页 只是入翰林院的时候却发生了一件小事,这位单于燕,好像是个力大无穷的,虽然说女尊国女子力气本来就比男子要大上许多,但是这也只限于与男子进行比较时,若是跟着单于燕比较,大家恐怕都略有些柔弱了。 翰林院职责重大,与国主的接触也比其她的官职要多,所以翰林院内用来办公的桌椅皆是选的最好的,毕竟是在国主身边做事,这层面子上还是要做足的。 因着材质好,便格外的又沉又重,寻常的桌椅女尊国女子一人搬上一桌一椅是不会有什么吃力的情况出现的,但是这翰林院内的桌椅却往往要两个人合力抬,才勉强抬得动。 今日也是不凑巧,寻常是有宫人提前将这些办好的,只是近日国主新纳了一位宠夫,许多宫人都去布置那位宠夫的宫殿了,翰林院这边便就被忽略了,于是这苦力活只能是新来的官员们,自己上手了。 赵叙白是个自来熟,她娘亲又是丞相,在这翰林院内,自然认得不少熟人,于是她一来便找了一位同僚与她一起搬桌椅,秦子衿便跟李之遥一起搬,众人累的是气喘吁吁,唯独这单于燕,人如其名,身轻如燕,不但将自己的份做了,还帮着许多略微力气小一些的官员,将她们的份也一起做了,在其她人气喘吁吁的时候,她倒是摆出一副小事一桩的姿态,不仅大气都没喘一口,还在询问着是否有人需要帮忙。 秦子衿看完大为震惊,此人想必是个练家子,又或者还是说她们北方的女子都是如此强悍呢? 秦子衿自穿越到这里来之后,还是第一次觉得自己力气小,果然人都是比较出来的,若是没有单于燕的衬托,大家其实都是正常水平,只是单于燕一人拔高了文官的战斗值罢。 单于燕此人虽不多言语,但是人还是不错的,与她交流时态度和善,也并不摆姿态,寻常的为人也较为低调,其实她作为探花,应该学问是极好的,但是在翰林院修撰史书时她都是比较低调,只是埋头干活,从不卖弄自己的学问,若是有同僚来问她问题,她瞧着也是知无不言,言无不答,所以翰林院的同僚们虽是头几天一起共事,但是相处的氛围还是极为和谐的,暂时还没有出现什么腌臜事儿。 沈卿清的事情算是告一段落,她在民间犯的恶行太多,罄竹难书,大臣们的折子一封接着一封的上,是要把沈卿清锤死在大牢里,让她不得翻身,沈将军为此事奔走多日,甚至违反国主的命令几次三番请求求见国主,都被国主挡了回去。 若是从前,沈将军如此请求国主再怎么样都要见她一面的,只是这次沈卿清犯的罪实在是太大了,超出了国主的心理预期,她先前只知道沈家在外面有些嚣张跋扈,可能是仗着她的偏宠,但没想到沈卿清在外面竟然如此无法无天,可是却在她的面前装的如此纯良无害,忠心无二。 国主细想之下并不知道沈将军还瞒了她多少,此时又有许多大臣的趁乱回踩,国主难免越想越多,越想越深,所以这次索性铁了心不见沈将军,也不让她为自己的女儿求情,沈将军这次当真是惹怒了国主,将她从前让国主心软的招数都使了个遍,甚至于宫殿外跪了一晚。 沈卿清是她唯一的女儿,沈将军没有办法见死不救,如今各方消息打听下来,沈卿清这次怕是凶多吉少,沈将军不禁后悔,如果不是她执意要让自己的女儿去参加科举,也不会有今天的局面,只是这事情已经成了这样,再后悔也没有旁的办法,沈将军只能利用之前的一些与她亲近的同僚,看看能否在国主那边求个情。 官场之上多的是墙头草,沈家此时是墙倒众人推,虽然说此次入狱的只是沈卿清,哪怕沈将军的罪证也呈了上去,国主依然是给沈将军留了一份情面,至今并未发落沈将军,国主终究还是念着她们的君臣情谊。 但是沈将军还能再强盛几时又有谁知道呢?沈卿清一倒,沈家已无后,不过是强弩之末,原先那些拍着沈将军马屁的同僚们,现在瞧见沈向军,大多避着走,且国主相当于是变相给沈将军下了禁足令,只是没有严厉执行罢了,故沈将军这些日子还能在外营救自己的女儿,不过是国主给了她几分薄面。 虽然沈将军的自由暂时还没有得到限制,但是现在能帮沈将军的人却也不多,敢帮的更是没有几个。 沈将军霸衡朝堂多年,哪里经历过这样的局面呢? 这段日子的奔波让她心灰意冷,瞬间苍老了好几岁,先前瞧着她时常板着个脸,面容严肃,但是精神却是极好,是常年身居高位养出来的气质,如今却是全然不见,恍惚间,人们才觉得沈将军原来竟已迈入中老年,只是她从前的精气神让人们忽略了这一点。 沈卿清这次的事情怕是没有解法,赵丞相与沈将军斗法多年,一直都在等着这一日,从她知道沈将军在科举上动手脚开始,她就知道这么多年她等着的机会来了。 科举是国主最为看重的选拔人才的机会,可是沈将军却敢违背国主的意愿,在这件事上动手脚,若是被国主知道,必然是雷霆之怒,赵丞相筹谋多日,终于在殿试上一举击溃沈将军的阴谋,沈将军以为自己聪明,却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她已经是赵丞相的猎物。 赵家蛰伏这么多年,就是为了能够替天下百姓铲除沈家这颗毒瘤,如今沈卿清只是一个开始,国主对沈将军多加宽容,想要彻底铲除沈家不是一件那么容易的事情。 -- 第102页 事情已经过去这么久,凭沈将军的经验,她早已猜了出来背后是谁人在捣鬼,只是猜出来又有什么办法呢? 罪责确实是沈卿清犯下的,只是赵丞相将她们抖落了出来而已,沈将军便是意识到她已经落入了赵家的圈套,却没有旁的法子,官场上的事情历来只看胜利者,而不看过程,她这次是输的彻底。 沈将军经营多日,搭救无门后,沈将军倒是再没有闹出新的花样来,也没有继续来求见国主,而是索性呆在沈府闭门不出,没有人知道她在谋划着什么,但是,秦子衿她们都能猜到,沈将军并没有放弃,只是想了其她的法子,这法子究竟是什么,还没有人能知晓。 本来赵家是希望的沈卿清可以立即问斩,秦子衿当然也是这么希望,如此倒是能解了大家的心头之恨,只是国主与沈将军君臣多年,如此重压之下,国主还是没有能够下如此狠心,毕竟沈卿清算是她从小看着长大的。 国主历来以仁治国,这倒也是符合她的风格。 大臣们既然已经逼国主下了问斩的折子,这已经是极限,若是再要求立即问斩,怕是反而会让国主起了恻隐之心与疑心,毕竟这么多大臣,同时去问沈卿清,国主暂时处在盛怒之中,一时忽略了这背后是否有人推动,若是再明显些,沈将军倒打一耙,说她是被污蔑的,就不好了。 其实按理说沈将军也是要被处罚的,只是国主新纳的宠夫给她吹了枕边风,让国主想起了沈将军这么多年来为国尽忠,虽是后来嚣张跋扈,也没有忤逆过她半分,国主便想着祸不及父母,主要的罪责还是沈卿清犯下的,便只斥责了沈将军管教不严,而没有进一步追究。 只可惜沈将军不死心,尚未想到自己能逃过一劫,本已是法外开恩,却还想着另外搭救自己的女儿。 大臣们见国主是有意包庇沈将军,并也只将矛头对准了沈卿清。 这些事情秦子衿她们并没有参与,毕竟她们几人初入官场,并不适合在这种场合里过多发表言论,反而惹国主不喜。 她们能在此次殿试之中将罪证放到沈卿清的身上,又完美促成此计划,已经是让赵丞相感到惊喜,后面的事情自有后面的人来继续推动,秦子衿她们不便参与,所以此次之后的所有事情,也是赵叙白转述给她们的。 秦子衿她们则在翰林院,安心做她们的翰林,这几日事务并不是很繁杂,唯一的大事便是修撰前任国主的史书,这件事情国主一直在推动,但是进展不是很快,此次科举的前三甲并主要负责的是这件事情。 修撰史书秦子衿还是第一次接触,前世她主要是研究各朝各代的真实历史,对于史书虽然接触颇多,但是论起修撰来还是头一回。 对于这样的时刻,秦子衿一贯是觉得比较神圣,一个国家的史书可以影响后世对于这个国家的认知与判断,所以每一任国主修撰史书都是重中之重的事情,毕竟没有哪一位国主不想永远活在后人的心中。 这些事情看似简单,实则繁杂,赵叙白与单于燕都是耐心不足的,只剩了秦子衿一人作为主力,所以许多事物便就落到了她的头上,秦子衿倒是不介意这些,她本来就很喜欢这些事情,不然前世也不会去报考这一类的专业。 她们其她的两人便乐得清闲,赵叙白一贯是个机灵的,趁着她与单于夜相处的机会便多了起来,她也就开始想着去了解单于燕到底是个怎样的人,是否可以深交。 单于燕,给我讲讲你家乡的生活呗,都还从未去过呢。 赵叙白变着法儿的想要去探究单于燕,秦子衿虽在一旁专心的修撰史书,耳朵却也竖了起来,想要听个大概。 嗯我家乡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只是可能跟都城比起来,我们那边的人比较尚武,女子若是打猎,骑射不行,是要遭人耻笑的,更别提读书了,我们那边的读书人地位是很低的,若非我寻不着参军的途径,我是不会来科举的。 单于燕略思索了一瞬,但也没有瞒着她们,她只是性格原因,不爱多说却不是个心思十分深沉的人,因为在她的家乡,大家都是十分豪爽,并不耍些心机。 所以赵叙白既然想要知道,单于燕便也就说了起来,只是她没有想到都城赵丞相的女儿,居然会对她们的生活有兴趣,这点实在是让她感到比较意外。 秦子衿忽然便想起,女尊国是没有武举的,普通人家的子弟若是想要做官,便只有科举一项,唯有读书才是唯一的途径。 可有些女子,她们并不善于读书,却在武术上极有天赋,只是女尊国的军权被沈将军把控着,每年放出的参军名额十分有限,这些女子往往参军无门,便就此荒废了。 这可能也就是为什么女尊国这么多年来,武将中仅有一位沈将军拿得出手的原因吧。 我其实本来也没有觉得我能在科举上取得什么成就,便也就想着试一试吧,因为我的娘亲从小教我读书的时候,我便十分崇尚这些为国效力的大英雄,我要是想做这样的人,除了科举入朝作官之外没有旁的途径了,还好娘亲从小也教我识了不少字,我便在附近的乡镇找了位讲学师傅,加上我一共就三位学子,然后就一路考到了这里,跟做梦似的。 单于燕继续说着她的经历,可能因为这些她都没有对旁人说过,也从来没有人问过她,所以她才格外的健谈。 -- 第103页 若是有机会,我真想弃文从武。 单于燕最后说了一句,便没再言语了。 秦子衿与赵叙白相互看了一眼,皆是没做声。 若是想要实现这样的心愿,怕是不易。 只是此番听下来,单于燕竟是个能文能武的,细细思索,单于燕可能在武学上要更精进一点,毕竟她的话里话外皆表示,她从武是自小习之,科举只是半路的决定。 其实女尊国现在很需要这样的武学人才,只是国主还没有意识到。 秦翰林,国主差您觐见呢。 她们刚跟单于燕聊完,便有一宫人过来宣秦子衿,说是国主要见她,秦子衿也不知道国主此举是为了什么,心下虽有些疑惑,但也只能跟着这位宫人往宫殿走去。 她如今是新科状元,走在一路遇到她的官员都会主动跟她打声招呼,毕竟她如今虽然只是翰林,但是前途却是无量的。 而且秦子衿为人并不高傲,是极好相处的,与之谈话也能感受到她的睿智,她背后基本从不讲旁人的闲话,这样的人大家自然是乐于与之相处的。 不知嬷嬷可否告知在下,国主寻在下前来有何要事,在下心里也好有个底。 国主身边的人虽然瞧着权力不大,但是地位上确实不容小觑,毕竟常年在国主身边伺候,对于国主的喜好自是知晓一二。 所以许多官员,对于国主身边的这位嬷嬷是很敬重的。 秦子衿自是也不例外。 秦翰林想多了,国主寻您来,只是闲聊一番,并没有旁的什么事情,秦翰林不必紧张。 方才秦子衿与这位嬷嬷说话时,腰间踹了一小袋碎银子,她索性都给了这位嬷嬷。 这袋碎银子,也是秦子衿留着打点下人所用,她领朝服时,国主特地赏赐了她不少银子,所以秦子衿现在的生活没有以前那么困窘。 她便特地将这些银子兑成了一些碎银子,留着带在身上,以备不时之需。 如今可是派上了用场,这位嬷嬷得了银子后说话便亲近了许多。 既然只是闲聊一番,听这位嬷嬷的意思,国主此时心情想来不错,秦子衿悬着的一颗心便也放下了。 刚一踏入宫门,她便见到了奚荀。 自那日在奚府与他一别后,秦子衿便没旁的机会遇着他了。 现在乍一见到奚荀,她便想到他唤的那身子衿,仿佛还在她的耳侧,旁人未曾察觉,秦子衿倒是红了耳尖。 这里为什么会这样,秦子衿自己也没有想明白,她只是调整了呼吸,装作看不到奚荀一般,往殿中走去。 秦翰林,你可知你是除赵丞相之外,另一位连中三元的科举学子,是我女尊国难得一遇的人才。 秦子衿行过礼后,国主便突然讲了这么一句话。 秦子衿连称惶恐,在国主面前,尤其是沈将军这件事之后,态度必须得谦虚。 不必惊慌,孤只是看中翰林的才华,望翰林日后能为我女尊国献出一份力量,让我女尊国强盛如往昔。 国主又略说了一些,大意基本上还是那些话,秦子衿便放下心来,想来国主也只是真的闲聊罢了。 此次沈卿清的事件,秦爱卿也在当场,想必是受惊了罢,不知此事,秦爱卿怎么看? 秦子衿正欲告退,国主却突然冒出这么一句,她心下微惊,或许这才是国主今日找她来的真正目的。 微臣愚钝,那日事发突然,情急之下尚且不知此事如何发生,便已成定局。国主如何处置,微臣都相信国主的英明裁决。 秦子衿虽心中惊慌,但面上却不显露半分,不知为何,国主今日要问她这个,但若是秦子衿对此事,建议国主饶还是不饶,便相当于有了立场,表明态度,她一个新入官场的官员这样,反而容易惹国主疑心。 秦子衿不会允许自己做这么愚蠢的事情。 国主听完后没再言语,便挥手让她下去了。 秦子衿退下前又看了一眼奚荀,他依旧是挺直脊背站立在国主身侧,自从步入官场,他便好像变了一些,为人也沉稳了许多。 秦子衿也不知道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只是奚荀子秦子衿进入宫殿开始,其实便一直偷偷在帷帽下面瞧着她,奚荀的感情向来隐忍,他的身份也不允许他多说什么,所以在这样的场合,他除了多看秦子衿几眼,也没有旁的法子。 他甚至都不知道秦子衿的心里究竟知不知道他的心意。 想来是不知道的罢,奚荀暗暗地在心中想道。 奚荀想得入神,连国主喊他,他都没有发觉。 今日怎的在这宫殿之上出神,这倒是头一遭,孤倒是稀奇,莫不是你瞧上了,孤这新选的状元吧。 国主可不是旁人,洞察之力上自是要强于常人。 奚荀心中藏着的心事被人看穿,面上便有些羞涩,只是他戴着帷帽是瞧不见的,奚荀也没有想到国主竟一眼便看透了,但他没办法承认,这于礼法不合。 这是奚荀第一次觉得,这个礼部侍郎的位置坐上后便是如此艰难。 他不能够坦露心中的一切,必须克己复礼,否则便是惹国主不喜,若是国主哪日一时兴起给他赐婚,这样的心事,他便只能藏在心中一世。 -- 第104页 国主说笑了,奚荀怎么可能有这样的心思? 奚荀只能故作轻松回道,还好他如今已经很会伪装自己的情绪,国主也没有再追究。 但是国主的问话却让奚荀明白,他今日的情绪定是外露了。 奚荀有些不甘心,为什么他每次遇到秦子衿,自己的情绪都隐藏不住,可是秦子衿却好像丝毫不会被影响。 他也想要自己能够牵动秦子衿的情绪。 女尊国的官员们寻常大多数时候差事并不劳累,翰林院的同僚们大多是到了时辰便往家中赶去。 所以今日只有秦子衿一人留在这边,她还有一些细节没有处理完,赵叙白走前还调侃她办差的态度跟她娘亲有的一拼,单于燕倒是问了要不要留下来帮她,被秦子衿婉拒了。 这是她自己的事情,她不想去麻烦更多的人。 翰林院此时只她一人,周围静寂无声,秦子衿便越发专心,过了一个时辰都未察觉。 天黑后方才走出,李之遥便雇了辆马车,留在宫门外等她,秦子衿方一踏出宫门时,倒是遇见了奚荀。 奚荀显然也是怔住了,这个时辰早已过了寻常官员们回家的时间,宫门外也没几个人。 子衿。 奚荀依旧是跟那日那般唤道,只是嗓音却越发柔,多了一丝缱绻的味道,秦子衿听得心下发慌,她总觉得她跟奚荀之间好像发生了一些变化,奚荀如今对她的态度越发琢磨不定。 而她,也无法摸透自己对奚荀究竟是何种心情。 奚侍郎。 秦子衿不是个逃避的性子,但是在这种情况下她却不由自主地开始逃避,她害怕这种受不了自己控制的感觉,于是她便索性公事公办没有喊荀儿。 奚荀眼中露出受伤的情绪,只是秦子衿并未察觉罢了,但奚荀今日偏不想就这么放过秦子衿,他于是咄咄逼人道:子衿为何不跟往常一般唤我荀儿? 嗯,宫殿门前还是严肃些为好,想必奚侍郎也可以理解。 秦子衿开始胡诌,她只想迅速逃离这里,她察觉到奚荀好似有些气着了,只是她今日没有了解释的心情,因为她的心中也正慌着呢。 我不能理解,我喜欢子衿唤我荀儿,若是不行,奚荀也是极好,我想听。 因这周围没人能听到她们的谈话,奚荀才敢这么放肆。 秦子衿退无可退,她想直接上马车跑了算了。 今天的奚荀很不对劲,她应付不来。 可是奚荀好像察觉了她的意图,索性换了个方位,在了她的马车前面,挡住了秦子衿逃跑的路线。 嗯?子衿换一声我听听好么? 奚荀循循善诱,显然是今日听不着这一声,他便不会放秦子衿离开。 虽然隔着帷帽,但秦子衿知道奚荀透着那层薄布在与她对视,哪怕看不真切,他也执拗地瞧着她。 在秦子衿以为的长久的对峙中,她终于败下阵来。 犹豫了半晌,才终于试探性喊出了奚荀这二字。 奚荀这才满意了,微微让开,在秦子衿快要上马车时,他才轻声说道:子衿送荀儿的书,荀儿很是珍视。 柔声的话,含着一丝情愫,顺着风飘进了秦子衿的耳中。 秦子衿装作没听见般,踏上马车便离开了。 奚荀却混不在意,他觉得他真是疯了,既然已经疯了,那便索性疯个够吧。 这辈子,他没为自己争过什么,可如今他想为自己挣一段姻缘。 在回去的路上,秦子衿饶是再迟钝,也明白了奚荀这般态度是为何。 她又想了想,这其实都要怪他自己,若不是她偶尔传授奚荀那些,平等自由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男子不必非要如此之类的思想,奚荀怎会变成今天这样,还把这些学到的招数尽数都使到了他师傅的身上来了。 秦子衿也不知是该高兴自己讲学有效,还是该忧心自己被当做猎物盯上了。 虽说在女尊国女子娶个夫郎是很正常的事情,只是奚荀这样的身份往往在婚姻上掺杂了一些政治因素。 而秦子衿在没有搞清楚自己的心意之前,她不想轻举妄动。 但是她总感觉这样好像是给奚荀的纵容,奚荀最近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唉,自己惯出来的学生,秦子衿好像也拿她没有别的办法,只能继续惯着了。 或许过了这一个新鲜劲儿,奚荀便也不会纠结于此了。 可若是娶奚荀做夫郎呢? 除了脑袋笨一点,不能说是脑袋笨,主要是记忆力方面属实差了点,其余的方面好像还是不错的,具体是哪里不错,秦子衿也说不出来,她只知道她心底里对这样的事情好像并不是十分排斥。 这还是自穿越到这里以来,秦子衿第一次认真思索娶夫郎的事情。 不过以她的家底,怕是娶不起,还得再努努力。 等等,她都在在想些什么? 秦子衿赶忙制止了自己这可怕的想法,转而去寻李之遥。 她跟李之遥聊了一会儿,话题不知怎的便成了:之遥,你如今年岁也不小,可曾想过娶夫郎的事情? 子衿,我竟然想不到这是你会问出来的问题,你莫不是瞧上了谁吧? -- 第105页 李之遥笑着打趣秦子衿,因为在这件事上秦子衿一直是个比较严肃古板的性子,虽然说在其他的事情上秦子衿尚且还算处事灵活,但是在娶夫郎这样的事情上,秦子衿一直是比较谨慎的,更是从未跟李之遥谈论过此事。 所以秦子衿方一说出此话,李之遥的第一反应便是秦子衿今天很不对劲,第二反应便是,他怕是瞧上了哪位男子才会问出这种问题。 之遥,你别胡说,我只是问问。 嗯嗯嗯,你只是问问,一定是没有旁的想法,我相信你。 李之遥嘻嘻说着,显然是不相信秦子衿,秦子衿有种被看穿的尴尬,索性不跟她讨论了,直接转身快步回了自己的房间。 因着心中有一些莫名的事情,秦子衿这晚都没有睡好,第二日去翰林院时,精神便有些萎靡,李之遥笑而不语。 子衿,你今日看着怎么精神不大好,昨晚没睡好么? 赵叙白一来便问秦子衿,因为秦子衿往常总是翰林院中最有精神的一位,就算是早起,她也能很快将自己的状态调整好,今日这样顶着黑眼圈的情况属实是头一回见。 昨日看史书时,有一处我不大明白,想了一夜,都未曾想明白,因此没有睡好,不是什么大事,不必担心。 秦子衿随意敷衍着赵叙白,她觉得自己都是被奚荀的反常和李之遥的打趣,给扰乱了心神,搞到昨天晚上翻来覆去,半夜朝后才勉强睡着。 子衿啊,她怕是有心事了。 李之遥笑着说了半句,又留了半句,故作神秘。 赵叙白又不是个强人所难的,既然秦子衿不愿意多讲,她也没必要多问,横竖也不是什么大事,若是要紧事,秦子衿是不会瞒着她的。 单于燕又是个迟钝的,哪里听得懂她们话里话外的弯弯绕绕,从本质上来讲,她是个武夫,科举也只是无奈之举,真正在她骨子里流淌着的还是那边陲小城里随处奔腾的灵魂。 单于燕的心愿,始终是成为沈将军那样威名远扬的大将军,只是从前她地处偏远,并不知沈将军是这样的人,还一直将她当做偶像,很是崇拜了一阵。 如今来到都城,也算是知道了自己从前消息有多闭塞,单于燕便觉得,为何她不能成为下一个沈将军呢? 这些单于燕都只敢心中想一想,说出来却是不敢的,若是被有心之人传出去,于她的仕途无益。 秦子衿觉得她会烦恼此事应当是最近太闲了,于是她索性主动揽了许多事情,让自己每天都忙碌起来。 她们初来乍到翰林院,确实手上的差事不是很多,尤其是跟先前的每日苦读相比,如今的这点差事,真的也就是洒洒水一般。 既然闲了容易胡思乱想,秦子衿便索性给自己制定了计划,修撰史书这种事情本是不着急,许多人修上个十来年也是有可能,但是这只是前任国主的史书,又不是整个女尊国从开国到现在的史书,修上个十来年,多半是偷懒了。 秦子衿还有许多其他的抱负要去施展,她不可能在这边一直修撰史书,为国主撰写诏书,她要走出翰林院,成为像赵丞相那样忧国忧民的大功臣。 这样的内驱力便促使着秦子衿不敢懈怠,在旁人闲暇的时候,她手上也总是有事情在忙碌着。 说来也是巧,自那日于宫门前遇到奚荀之后,秦子衿便再也没遇到奚荀了。不知是奚荀故意避着她,还是她们恰好都错过了,只不过秦子衿不愿去深究,她在这方面可能向来不是个主动的。 虽说女尊国男子面薄,但是像秦子衿这样在感情上颇为羞涩的女子倒也是极为少见。 只是秦子衿不知道的是,自她那日跨马游街之后,便有许多人瞧上了她,争着想将自己的儿子嫁给这位新科状元。 只是这种事情向来讲究个机缘,这些门户也多半不是小门小户,行事总要顾着些家族脸面,所以还迟迟未有家族正式邀约秦子衿,让她相看自己的儿子。 既然没有人邀约,秦子衿当然是不知道的。 都城的这些家族们,想必都是在等国主亲自操办的国宴,此次宴会上男子女子皆可以参加,这也是女尊国唯一一个男子可以参加的宴会,所以此次宴会上,若是哪家哪户有生的俊俏些的男子,大家便都兴冲冲带着前往。 在这样的宴会上,男子是特许不必戴帷帽的,大家皆以轻纱遮面,是个女子相看男子的好时机。 往年这样的宴会,礼部侍郎奚言是不会参加的,他已有妻主,参加这样的宴会与礼不和。 只是奚荀尚且年轻,还未有妻主,国主便特地命他参加,这将是他在众人面前第一次摘下帷帽。 奚荀心中有些紧张,只是旁人的看法,他并不在乎,他紧张的是秦子衿会怎么看。 甚至他不知道这样的宴会,秦子衿会不会来,若是秦子衿不来,那他去了又有什么意义呢? 还好,国宴那日,秦子衿终是来了。 奚荀一眼便瞧见了她,她今日穿的是一身他从未见过的玄色衣衫,上面绣了些暗纹,想必是特意为此次宴会穿的。 李之遥跟着她一道,其实这件衣裳是李之遥买的,今日去参加国宴,秦子衿没一件像样的衣裳,实在不像话。 -- 第106页 李之遥瞧着这件倒是很衬她的身姿,便直接拉着秦子衿换上了这件,秦子衿本来不愿意,但是李之遥说如果她跟往常穿得一样随意,便是不尊重国主的宴会。 于是李之遥好说歹说之下,秦子衿终于是换上了。 奚荀却不知道这回事,他觉得秦子衿是故意穿得比旁人都要俊俏几分,引得在场的男子皆都羞着一张脸偷偷朝她看,奚荀自己也是红了耳廓,他从未见过这样打扮的秦子衿,叫他瞧得移不开眼。 当然,这样的并不止他一人。 奚荀心中那股莫名的占有欲便上来了,方才想着秦子衿来了便好,现在却想着她为何要来,怕是过了今日,便有许多人要请秦子衿去府上做客了。 秦子衿早已瞧见了奚荀,看着他略带怨念的眼神,秦子衿不知为何略有些心虚,她想起那日她直接逃也似的离开,也不知奚荀在宫殿外站了多久。 不对啊,近日这国宴男子原来是不用戴帷帽的么?不然她怎么能瞧见奚荀的眼睛呢? 秦子衿方才觉得自己真是后知后觉。 奚荀可是第一次在这么多人面前摘下他的帷帽,原先只是秦子衿一人瞧见了他的面貌,如今却这么多人都能瞧见。 秦子衿略一望去,发现有许多女子都盯着奚荀在看,心中便觉得有些不是滋味。 lrm; 第四十二章 此次国宴来的人众多,而这许多人中,秦子衿与奚荀,无疑是在场最受关注的二人。 她们二人,一人为新科状元,一人为新继任的礼部侍郎,且这二人,为人低调,甚少露面,许多人对她们多有好奇。 都城的许多家族都想借着这样的机会见一见这二人,因此这次的国宴上来的人比往常都要多些,国主虽不知缘由,但举办宴会便是为了,寻个理由君臣同欢,自是来的王公贵族们越多越好。 这些情况,自有负责的官员汇报给国主,在这样的场合,国主往往会迟一些到场,给在场的官员们一些自由交际的时间,若是她去了,她们便拘束了起来。 所以国主往往是在宴会开始后一个时辰方才到场。 奚荀坐在男子专属的桌席那边,随意饮着桌上的百花酿,这酒清甜可口,不易醉人,奚荀一时贪杯,便多饮了几口。 一双好看的眸子沾染上一丝醉意,朦胧间又望了几眼秦子衿。 秦子衿已经被李之遥拉着在女桌那边坐下了,女子饮的酒大多烈一些,秦子衿抿了几口不胜酒力,脑中有些混沌。 碰巧此时又有许多官员领着自家的儿子,来与她寒暄,一时围在她周围的人便多了起来,空气越发稀薄,秦子衿感到有些头痛。 她随意应付了几句,便借口还有些要紧事落在翰林院处,支开了这些前来寒暄的人,李之遥只能替她应付着。 而秦子衿则步行至花园处透透气,醉意间她越行越远,不知觉行至一处凉亭,此处恰好有风有水,秦子衿很是满意,便在此亭中坐了下来。 这些大臣的意图她不会不知晓,只是她实在疲于应付,她不想将自己的婚娶之事当做仕途上的筹码,这是她来到这里之后始终无法融入的时刻。 她的命运,她要掌握在自己手中,却不会为旁人牵制。 奚荀也有些醉了,以他的身份,他也不便在宴席上与女子多作交谈,索性便离席躲至花园处。 远离了宴席上纷扰的嘈杂声,奚荀感觉耳边清静了许多。 他倚在一株桃树下,微风拂过,花瓣落至他眉间,奚荀伸手轻轻拂过,微醺的眼眸看着远处,不知在想些什么。 奚侍郎一人躲在这里,好生无趣。 这位是刑部尚书的女儿方瑜,先前奚荀监督沈卿清的案子时她偶然见过一面,打听之下才知这位便是新继任的礼部侍郎。 今日的国宴她也是听闻这位礼部侍郎会来参加,她才与娘亲同来,因着她也想瞧瞧这礼部侍郎帷帽下到底是怎样的容貌。 谁知这宴席还未多久,她便瞧着奚荀离席进了这花园,几经踌躇之下她还是跟了过来,实在是因为今日一见,奚荀容貌太过惊艳。 她今日的目光便鬼使神差紧跟着他,何况她又喝了些酒,神智便没有往常那般清醒,今日行事更是随心而动。 方小姐,方尚书怕是在寻你,你还是快些回去罢。 奚荀瞧着陡然凑近的方小姐,往后悄悄退了一步,与她拉开了一些距离。 这样近的距离让奚荀心下嗅到一丝危险的讯号,他的酒也醒了大半,绕过方瑜就想离开这里。 方瑜此时醉意上涌,脑中理智涣散,见奚荀要走,伸手便想拦住他,奚荀心中惊慌,往后退了又退。 终于退无可退时,他心中思量,该如何自保。 这位同僚怕是醉了吧。 秦子衿估算了一下时间,怕是快到了国主驾临的时候,便从湖心小亭上往回行去,正行至此处,却瞧见了这一幕。 奚荀的心思她心中明白。此刻显然也是被惊慌到了,秦子衿并未看清此位女子是谁,并索性以同僚相称,如此也不容易出错。 这方瑜正举着的手被秦子衿强行摁下,如此美事被人打断,方瑜心中正是恼怒的时候,回头正想问候秦子衿。 -- 第107页 却听得秦子衿悠悠道:国主马上便要驾临,若是不想让国主知晓,便赶紧滚。 听到国主二字,方瑜的酒也醒了大半,她揉了揉被秦子衿捏得胀痛的手腕,不甘心地又瞧了奚荀一眼,才转身往外走去。 不在外面好好呆着,来这里做甚么? 一番言论将方瑜吓走后,秦子衿转头便将矛头对准了奚荀。 他一个弱男子,来这花园处做什么,若是一招不慎发生了什么,谁能负得了责? 若是她再来晚一些,奚荀还不知被怎样欺负呢。 秦子衿越想越觉得心中氤氲了一股怒气,转而教训起奚荀来。 奚荀方才面目还有些泛红,经此一事,倒是吓得脸白了三分。 如今又遭秦子衿的斥责,他心中也有些后悔,为何要来此处,若是在宴会上好好待着,便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秦子衿还从未对他发过这样的火,奚荀不禁垂下了脑袋,端的是一副认错的可怜模样,只是口中却嗫嚅着:子衿当真如此担心我的安危么? 他说的小声,秦子衿并未听清。 而是转而看了看四周,见没有什么人来往,便对奚荀沉声道:恐惹人非议,你先回去罢,片刻后我再回席。 说完又瞧了瞧奚荀隔着轻纱透出的煞白的面色,心中的那股气便也在无形中消散了,反倒是叹了口气又嘱咐道:宫中危险,怎得在国主身旁这许多日,还未有长进,日后行事多加注意些,我也不能时时护着你。 奚荀小声嗯了一声,才转身朝花园外走去。 为何你不能时时护着我?,走出许久,奚荀方才呢喃出声。 他今日是被方瑜的举动惊着了,若是寻常,今日定是要与秦子衿顶上几句嘴的,只不过经此一事,他心中没了底气才作罢了。 方瑜早已回了自己的座位上,这样的事情她自然是不敢告诉自己的娘亲,她寻常家教极严,若是被娘亲知道她酒后去调戏男子,必是得遭一顿家法。 何况这还是在国宴之上,若是她惹出事端来,便是遮盖也遮盖不了,平白成了许多人的笑话。 国主驾到 伴随着一声宫人的长呼,国主姗姗来迟,今日不光是国主,王女们也来到了国宴,除了九王女。 这九王女是个顽劣非常的,因着年岁最小,又得了国主一些偏爱,便越发任性起来,索性连太学也不上了,每日只想着玩闹嬉戏,国主也拿她没有办法,索性便任其发展了。 横竖这王位也不需要她来继承,便做个闲散王女也是快意一生。 谁知在国主与王女们坐定后,这九王女倒是慌慌张张得来了,一来便行了个不太标准的礼,方才在她的位置上坐下。 要知道这样的场合,九王女一向是不屑到场的,今日倒是稀奇。 但是自从九王女来了后,国主的喜悦便表现在了脸上,众人皆知,这九王女得了国主一些偏爱,再看今日这国主的反应,当真是偏宠九王女的。 今日这国宴,主要目的便是为了彰显国主的仁治,不忘君臣同乐。 于是国主到场之后,便说了些感谢大臣们为女尊国尽心尽力之类的话,此次宴会主要是让大家能够尽兴,国主也没有讲太多,几句后便正式开始了宴席。 九妹妹今日怎的来了? 二王女与九王女一向不和,瞧见九王女来了,话语间便略带了些讽刺,要知道九王女除了讨国主欢心外,其他的本事一概全无。 二王女自小便瞧不上自己的这个妹妹,如今见她不上进,心中便越发对她感到厌烦起来。 从前是我糊涂,以后这样的场合我都会来,这也是身为王女的责任。 九王女端正神色,义正言辞说道,与往常的她截然不同,甚至此时看着,那股属于纨绔的气息也荡然无存。 只是二王女却不信这九妹妹竟然改了性子,转头便哼了一声不再言语。 旁人却不知这二人间的针锋相对,还只当她们姐妹感情好,在谈笑呢。 秦子衿早在国主驾到之前,便已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她自穿越到这里之后,还是第一次见到王室的这些王女们。 秦子衿自然是好奇地打量了几眼,这些王女虽都是国主的女儿,容貌间确是有一些区别,若说谁生的最好,反而是那以纨绔著称的九王女,光是瞧着她那张脸便叫人生不起来气来,所以国主也才偏爱了些吧。 但若是说谁气质最好,最有王室仪态,当属大王女。 她也是与国主生得最像的一位,行事也最为稳重,朝野上下皆传这位定是未来的太女。 听说大王女才貌双全,无论是文是武,各项皆精通,是诸位王女中最为优秀的一位,自小便被国主寄予了厚望。 大王女倒也不负国主所望,始终严格要求自己,细化至一言一行,故这许多王女中最让国主满意的,也是大王女。 今日这种场合,国主他们若是在场太久,下面的群臣反而拘束,于是国主率领众王女与群臣共饮了几杯酒后,便笑着道:孤还有些国事要处理,众爱卿随意罢。 国主寻了个借口,便带着众王女退场了。 -- 第108页 留下一些群臣,把握这难得的交际场合,争着想趁此时,多认识一些平时接触不到的官员。 李之遥方才帮秦子衿挡掉了许多应酬,现在瞧见秦子衿回来,便笑着说要罚她几杯酒。 谁让她跑了,留她一人在这应付这许多官员话里话外的暗示呢? 子衿,你如今可是抢手的很呐,不知今日是否有瞧上哪位? 秦子衿被这酒嘴怕了,说什么也不肯再喝一口,她酒量实在不好,不宜多饮。 只是李之遥最近好像学坏了,自从科举成功后,她好像解放了天性一般,总是拿着这些事情打趣她,秦子衿很是苦恼。 之遥,莫不是你瞧上了谁罢? 秦子衿决定以毒攻毒,方能治住李之遥的这张嘴。 李之遥见秦子衿真的急了,才告饶道,再不提这些话题了。 只是秦子衿心中明白,今日对她的试探,或许只是个开始,这些官员怕是不会轻易放弃,日后像今天这样的场合,她恐怕还要应付许多。 如此想了想,方才有些清醒的头脑,顿时便又头痛起来。 只不过这片刻工夫,便已有三五户人家邀请她有空至府上小叙片刻,秦子衿好不容易应付结束,留得了一丝空隙,便决定拉着李之遥,先逃离宴席算了。 若是再留下去,她还不知要应付多少人家。 李之遥倒是本着一副看戏的态度,既然秦子衿要走,她也没什么意见。 反正这些人的矛头对准的是秦子衿,又不是她,他留着便是看看热闹,走了倒也没什么损失。 明日还需早起至翰林处做事,早些回去歇息也是应当。 赵叙白恰好此时也准备回去,赵府门第高,便是有人想高攀,也得瞧瞧自身的分量,因此今日赵叙白反而不需要应付这过多的热情。 她今日过来,不过是瞧瞧热闹,既然宴席越发无趣,她便索性离场,赵叙白的性子大多数时候是较为随意的,只不过这人关键时刻却不掉链子,故也没人管着她。 长此以往,她便随意惯了。 一道走一道走,这每年的宴会真是越发无趣了。 慎言! 好吧,也不算是无趣,毕竟今日连九王女都来了,也算是稀奇。 九王女往常从来不来么? 这位主儿哪有空啊,忙着花天酒地呢,偷偷告诉你们,这都城但凡能玩乐的地方,九王女都是常客。 嘶,这么大胆的? 有国主罩着嘛~ 几人谈笑间算是将这九王女的纨绔身份坐实了,秦子衿也趁机了解了一番九王女此人,当真是王室异类。 恍惚间她好像在一处阴影处,瞧见了奚荀。 奚荀自回到宴席后便一直沉默不语,若是有女子上前寒暄,奚荀也大多冷漠以对,这与他往常柔顺有礼的性格实在不相符。 外人瞧着奚荀今日兴致不高,渐渐便也没人上前打扰,而方瑜则是心中发虚,瞧见奚荀这般,生怕他抖落出来,索性提前离席回去了。 其实奚荀只是在懊恼,在花园中那样好的时机,他竟没说几句话便走了,真是白白错过上天为他安排的好机缘。 后来又瞧着秦子衿她们离席,奚荀便觉得这宴会呆着,也是没了旁的乐趣,便也起身准备回奚府。 只是出来后,奚荀才想起,他来前想着宴会时辰颇多,在这等着也是无用,便将自家的马车吩咐先回了奚府,过几个时辰后再来接他便是。 如今他倒是寻不到其他的马车,又不想回到宴会上,便想着站在此处等一等便是,横竖这里人员来往颇多,想必是没有危险的罢。 怎的不上马车? 李之遥知道秦子衿在奚府做过讲学师傅,因此瞧见奚荀与他说两句话,在今天这样的场合倒也没什么大碍。 于是她心中便也没有多想旁的,只当秦子衿是瞧见了往日的学生关心两句罢了。 没、没马车,我让随从驾车回去了,我在此处等等便是。 奚荀自担任礼部侍郎以来,做事还是相当稳重的,但不知为何每次遇见秦子衿,总是会露出一些窘态。 比如今日,这寻常压根不会发生的事情,偏就让秦子衿给撞着了。 奚荀心中懊恼,这样显得他在其他的方面也一样的笨。 那你坐我与之遥的罢,叙白与我们同路,让她送我们一程便是。你在这等着,也不是个事儿。 秦子衿略一思索,便给出了这样的方案,毕竟奚荀的马车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来,难道没来之前他便一直杵在这里等着么? 奚荀心中明白,秦子衿说的有道理,他便也没有推脱。 他轻轻点了点头,穿过树梢的微风,轻轻吹拂着他面上的轻纱,衬得奚荀的脸庞更加娇了起来。 秦子衿心下有些异样,此时恰好有一花瓣落在奚荀浓而长的睫毛上,奚荀扑闪扑闪他秋水一般的眼睛,终是将那花瓣抖落了下来。 见花瓣落下,奚荀才羞涩的笑了。 秦子衿情不自禁道:奚荀,你当真是生得极美。 这一点,在这此时此刻,秦子衿不得不这样承认。 -- 第109页 她的心中,也当真是这么认为的。 这还是奚荀第一次见,秦子衿说出这样的话语来,往常秦子衿总是一副严肃刻板的姿态,甚少跟他说这些话。 只是这惊讶,只在奚荀的心中停留了短短的一瞬,随即便是长久的欢喜。 若是旁人这么说,奚荀并不会觉得高兴,甚至觉得旁人只是看上了他这副相貌罢了。 但是秦子衿这么说,他却又很庆幸自己生得这样一幅相貌,在她眼中得了不同。 奚荀时常想,自己可真是奇怪啊,这同样的话,为何从不同的人口中说出来,他的感受便大不相同呢? 当真么? 奚荀羞涩着一张脸,怯生生问道,他总是想要再确认一遍的,生怕秦子衿只是说着玩罢了,却又惹他平白欢喜许多日。 嗯,当真。 今日秦子衿,想明白许多,关于她对奚荀究竟是何种心情。 若说从前,她心中不甚明了,但是今日,当许多女子明里暗里去与奚荀闲聊一二时,秦子衿瞧着奚荀应付她们时,心中便一直隐隐有些不对劲。 这也是她去湖中小亭散心的原因之一,回宴会前竟又遇到方瑜这事儿,更加让秦子衿明白,她心中并不希望旁人沾染奚荀。 尤其是她想到若她晚来一刻时,那种奇怪的心情便更为强烈。 秦子衿便彻底想明白了,她对奚荀,不只是师傅对学生的情谊,亦如奚荀对她一般。 既然心中已明了,身为女子,秦子衿便不想再对奚荀,依旧是从前那般躲避的态度。 身为女尊国堂堂正正的女子,她应当担起自己的责任来,总不能这种事情,还需要奚荀主动推动。 所以奚荀再次询问,她便顺承着自己的心应了。 便当她是被美色所惑了吧,秦子衿心想。 奚荀听到秦子衿的回答,这么久的夙愿终于得到了答案,且还是自己想要的那个答案。 奚荀便觉得这是今日他来这宴会最大的收获。 周围的空气都仿佛氤氲着一丝甜气儿,这是奚荀此刻最大的感受。 上马车罢。 无论如何,她们如今尚且没有合理的身份站在一起,闲聊太久总是不合规矩,秦子衿便催促着奚荀上了马车。 奚荀既已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便又瞧了一眼秦子衿后,乖顺地爬上了马车,他今日心中很是满足,不需要再奢求更多。 他得赶紧回府离开此地,不然他怕秦子衿会反悔。 子衿,你说了些什么,与奚侍郎说这么久? 赵叙白狐疑地问道,且她还瞧见秦子衿将她自己的马车给了这位奚侍郎,赵叙白虽然知道,秦子衿先前是在奚府做过讲学师傅的,但并不知秦子衿与奚荀之间的关系竟然如此之好。 因为奚言从前,虽与各官员相处良好,但要论他与谁交心,却是极少。 赵叙白一直觉得,奚荀想必也是要得奚言真传,与秦子衿应当也只是淡如水的师徒关系,如今秦子衿已不在奚府,与奚荀的关系也应当是淡了才是。 谁知竟出乎赵叙白的意料,这二人倒像是极熟稔的样子,赵叙白便有些起了好奇之心。 没什么旁的事,他遣随从驾着马车回去了,如今寻不到马车回府,我便将自己的马车借于他了。 秦子衿这话说的倒也没错,方才也确实就是这样的事情,只是她说了一半留了一半未说罢了。 有些事情在她跟奚荀之间终是有些不一样了。 赵叙白听闻便也没有再问,原来是这样的事情,怪不得她们说了许久。 只是秦子衿将她与李之遥的马车借与了奚荀,那她们便要求着赵叙白捎她们二人回去了。 这等小事,赵叙白自是不会推脱,反正她们也是顺路,只是个顺巧的事情。 子衿,你最近恐怕要忙碌了,我瞧着今日那些人家可是盯上你了呢。 赵叙白在马车上对着秦子衿嘱咐道,毕竟官场之事,牵扯颇深,若是她不知内情便随意赴约,往往在其他人的眼中便是站了队。 哪怕秦子衿自己并没有这样的想法,但是也奈何不了旁人的议论,秦子衿为官时日不长,也是这一年才至都城,既然赵丞相对她寄予厚望,赵叙白便想着在今日这个时候提点秦子衿几句,以防她不知其中的弯弯绕绕,从而被有心之人作文章。 这也正是秦子衿担心的地方,寻常在翰林院,他们的举动便都在同僚的观察之中,秦子衿并不方便与赵叙白单独谈话。 今天这样的时机便是恰好,秦子衿便索性将朝堂中,她欲了解的官员底细都问了个遍,赵叙白一一告知,能够告知秦子衿的地方赵叙白都并未藏私。 李之遥也在一旁听着,赵叙白是赵丞相的女儿,而赵丞相在官场多年,对这些的理解,自然是比秦子衿与李之遥这样初入官场的官员们要深刻。 而赵叙白在赵府这样的家庭中,自是从小耳濡目染这样的氛围,对这朝堂之事的了解,显然也要甚于秦子衿与李之遥。 这其中确实有许多注意点,是秦子衿先前尚未想到,甚至尚未看出来的,许多官员确实隐藏颇深。 个中秘事,若不是赵叙白告知,秦子衿怕是短时间内难以知晓。 -- 第110页 如此,她便很庆幸她早早便搭上了赵丞相这条船,之后她将赵叙白告知的细节一一记下。 结合赵叙白透露的消息,那么今日对秦子衿邀约的这些府邸,有一些则必须婉拒,而有一些她若是不想前往赴约,便需要寻个好借口,免得到时伤了情面。 秦子衿一路思考着这点,倒是没感觉到时间的流逝,很快便到了家,还是李之遥推了推她,她才知晓。 你最近怎么老出神?都有些不像你了。 我是在思考,该怎么拒绝那些邀约我前去的人家,又不伤了情面,这事儿可当真是麻烦。 秦子衿出声解释,寻一个好的借口属实是困难,而且她却还要同时寻这么多个,秦子衿便想着她索性说出来,李之遥也好帮她一处想想,许是能想出什么不错的借口来呢? 这种事情,赵叙白反而是个中好手,她既然已经提点了她,便索性又给了她一些建议,秦子衿欣然采纳。 随着她们在翰林院的时日越来越多,她们这些新入的翰林们,手上的差事便也越发多了起来。 这不今日,秦子衿除了要继续修撰前任国主的史书外,还肩负了要去替国主讲经的差事。 替国主讲经这种差事可好可坏,好的是许多官员为官一世,恐怕都未曾见过国主本人,但这讲经的翰林却能时常见着国主。 坏的便是若是不慎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却也容易为自身带来麻烦。 但是总的来讲这份差事,是份好差事。 寻常是轮不到秦子衿这样新入的翰林的,今日也是国主钦点,秦子衿才得了这机会。 为国主讲经时,奚荀自是也在现场,为防国主察觉,秦子衿只淡淡瞥了她一眼,便低下头来。 国主并没有察觉到这样的互动,只是闭着眼睛等待秦子衿为她讲经,今日国主特地挑秦子衿,也是为了瞧瞧这新科状元的能力究竟如何。 国主私下打探过秦子衿在翰林院的表现,为人低调踏实肯做事,赵叙白单于燕与她的关系皆不错,但瞧着并不深交,并非钻营之人,目前看来很是可靠。 经过沈将军与沈卿清一事,国主对于官员的任用上便更为谨慎,在她们不知道的时候,国主早已将她们考察了个遍。 秦子衿并不知国主今日为何寻她,但她猜想是她新科状元的身份,在国主心中留下了一丝印象。 既是来为国主讲经,秦子衿必是要准备妥当,来之前她甚至询问了一些同僚,仔细了解了国主的喜好,以免因她不知而说错什么话。 秦爱卿,近日在翰林院办差如何,可有不适应之处? 讲经结束后,国主状似随意,问秦子衿道。 这些时日,秦子衿在翰林院的日子很是平静,与同僚的相处也没有什么困难,唯一的摩擦便是,今日被她抢了这差事的翰林,心上有些愤愤罢,秦子衿临走前倒是被她给瞪了一眼。 只是这点小事,秦子衿是不可能告知国主的。 于是,秦子衿便恭敬回道:臣一切皆好,谢国主关怀。 在国主面前多说多错,耍些小聪明更是没有必要,秦子衿便索性国主问一句,她答一句。 国主与她寒暄了几句,便切入了正题道:修撰史书须得尽心,但孤听闻,你与叙白皆在乡下长大,可曾听过沈爱卿一言半语? 想来国主对沈将军还是有些疑心,虽是对她没什么惩罚,但是心中却已不大信任她了。 臣在家中时,便听闻沈将军威严,庇佑我女尊国江山,乡民们皆很是敬仰她。 这话看似秦子衿只是说出了,自己在家中的所见所闻,却是告知国主沈将军的威名,哪怕在她那遥远的家乡都已经传播开来了。 一位臣子在民间的名声要甚于这个国家的国主,这在君王心中是大忌,说明在许多国主看不到的地方,沈将军怕是已将自己的爪牙扑了个遍。 只是动摇沈将军在国主心中的位置,不是秦子衿这一句话就能做到的,她今日能在国主心中,埋下一颗怀疑的种子已是难得,若是再多说,便有故意之嫌。 所以秦子衿说完后便没再言语,只恭敬等着国主的下一句问话。 国主,璃贵夫求见。 这位璃贵夫秦子衿倒是听闻过,她们第一日入翰林,便是因这璃贵夫隆宠正盛,翰林院连个搬桌椅的宫人都没有,全都跑去讨好这位璃贵夫了。 因此秦子衿她们那日,才需自己搬桌椅,将她们一行人累了个够呛。 听闻这位黎贵夫是国主便装出宫时偶然所见,因着多瞧了几眼,回去便让此人进了宫,直接越品级,破格封作贵夫,可见国主对其的宠爱。 如今隆宠已有月余,这人竟依旧在后宫宠恩不断,还是有几分争宠的本事。 秦爱卿,便先退下吧。 既然国主的宠夫在场,秦子衿再呆着也不合适,她便依言退下。 踏出殿外时,秦子衿瞧见这位璃贵夫手上正端着汤盅送来,想必又是前世那些动不动便为国主亲手煲一些养生汤之类的争宠戏码。 她们二人彼此行了个礼便算见过,其实秦子衿并未抬头,只是用余光撇了撇,毕竟她作为一个臣子,本就不应该瞧着国主后宫的人,这也是忌讳之事,秦子衿不想被有心之人故作文章,在这方面便十分注意。 -- 第111页 只不过这位璃贵夫想来是倨傲得很,秦子衿虽未仔细看到,便已感觉到她高昂的头颅,像只斗胜的孔雀般走了进去。 在国主的后宫,男子是不需要戴帷帽的,所以璃贵夫自是精心打扮了一番。 他方一进去,便瞧见国主身边又站着奚荀。 璃贵夫很是不友好地朝奚荀望了一眼,显然是将奚荀当作了假想敌。 然后他才摆出一副柔顺的样子,朝国主撒娇道:璃儿今日亲手为妻主煲了时下最流行的美容养生汤,花了好几个时辰呢,妻主快尝尝~~ 璃贵夫的声音甜得发腻,奚荀站在一旁都不自觉地打了个寒战。 站也不是,不站也不是,于是奚荀只得出声道:国主,臣先告退。 国主没有回奚荀,便是应了他。 其实后宫的男子,按理不该唤国主为妻主,但这是国主给璃贵夫的特权,她做惯了天下人的国主,便也想做做自己心爱的男子的妻主。 璃贵夫的出现纯属巧合,又颇得国主喜爱,国主将这视作上天赐予她的姻缘,就算是因着这个原因,国主也很是宠爱他。 你啊你,将奚荀赶出去,你便开心成这样? 国主当然知道璃贵夫是故意这样矫揉造作,他不止一次闹过,不想让奚荀待在国主的身边。 只是后宫之事与朝堂之事,国主还是分得清的,他绝不可能因为自己的宠爱,便将礼部侍郎这个职位空悬着。 故璃贵夫便一直没有得逞,但是他偶尔耍些小心机,国主也往往是纵着他,只当这是因为他年纪小,有些孩子气罢了,何况这也是他在意自己的表现,国主很是享受。 哼,又被妻主发现了,什么都瞒不过妻主的眼睛。 国主最是喜欢璃贵夫这样娇俏的姿态,后宫之人,哪怕是王夫,也是人人都敬她怕她,国主厌倦自己回到后宫,那些人见到她,依旧是说一句话脑中要过三遍的模样。 他们依旧将他们自己当做他的臣子。 却只有璃贵夫是个异类,只有他,将她当做自己的妻主。 国主一颗疲于国事的心,时常在他这边得到安慰,璃贵夫便越来越得宠。 妻主,今日可有什么烦恼呀? 还能有什么,不过是些旧事。 妻主还是在为沈家之事烦恼么? 就你这个小机灵,一猜便是个准。 要我说呀,天下都是妻主的。妻主想怎么处置便怎么处置就行啦,何必要在乎那些大臣的想法呢? 你啊你,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璃儿还不是为妻主着想,妻主竟还怪起璃儿来了,璃儿好生冤枉,日后不问妻主了便是。 笑闹之后,国主作势要去拧璃贵夫的鼻子,罚他的一张小嘴如此伶俐,竟连她都敢顶撞。 只是璃贵夫知道,国主只不过是吓吓他罢了,每次都是雷声大雨点小,根本舍不得罚他,也正因为如此,他才敢像今日这般口无忌惮。 不过这璃贵夫虽没读过几本书,说起话来倒是话糙理不糙,这天下确实是她的,她既然不想重罚沈爱卿,为何要因着几个大臣的坚持反而纠结至今呢? 她如今的这个国主,做的是越发的仁慈,倒也惹得许多大臣敢对她指手画脚了。 璃贵夫随意笑闹的几句话,便改变了国主的想法,可见有时这枕边风的功力也是厉害。 秦子衿刚回到翰林院,赵叙白便上前问道:如何如何,第一次讲经感受如何? 常言道,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今日我算是体会到了。 秦子衿只用这八字回复了她,赵叙白很是理解,若是她去,怕也是这般心情。 只是,秦子衿将赵叙白揽至一旁,小声说道,国主今日问了我,沈将军在我家乡的名声如何,我是这么回的,说不定过几日也要召见你,毕竟你也在乡下呆过,到时你见机行事便是。 既然今日国主提了她跟赵叙白都在乡下待过,那国主今日会召见秦子衿,说不定明日便会召见赵叙白,这倒也说不好,所以秦子衿便提前给赵叙白提了个醒,让她早做打算。 赵叙白倒是没想到,直到今日国主还在为沈将军的事情而烦恼,想必是因最近朝中有些大臣又开始上折子说要重罚沈将军所致,国主表面上虽未曾言语,但是她并不想重罚沈将军,赵叙白心里清楚。 这些大臣多是中立之辈,只凭着身上一股子猛劲儿,却不对国主察言观色,赵家的人早就停止了动作,适可而止。 而这伙人却在此时上折子,显然是无功而返。 只是国主今日居然差着秦子衿去问这事,便说明她心中是在犹豫,赵叙白与秦子衿想的一样,沈将军在国主的心中地位已经不跟从前那般。 国主如今对她也存了几分疑心,并不如往常那般信任,这是好事。 我知道了,多谢告知,我回去与娘亲商议一下。 这等事情赵丞相并不一定知晓,若非秦子衿告知她,赵叙白也并未知道,所以她今日得回去赶紧告诉娘亲,商议之后的对策。 若是姓沈的反扑,她们也需得有方法应对。 -- 第112页 赵叙白与赵丞相都觉得,姓沈的最近这么安静,实在不像是她的作风,总感觉她在酝酿着什么大阴谋。 这种感觉,秦子衿也隐隐有一些,只是没有浸.淫官场多年的赵丞相那么强烈罢了。 lrm; 第四十三章 自从国主上次寻了秦子衿去讲学之后,后面的一段时日便没有再寻过秦子衿,倒是符合秦子衿的预期,国主后面确实又寻了赵叙白一次,问的大概也是类似的问题。 只是赵叙白的回话也不知有没有在国主心中留下印象,反正这些时日倒是没有听到什么要处置沈将军的消息。 此举看来沈将军在朝中根基颇深,虽然看似倒台,但身后牵扯的利益依然存在,既然国主犹豫之后并没有处置沈将军,那便是有她们不知的人在背后吹动了国主的耳风。 要想彻底扳倒沈将军,还需要一些不可饶恕的罪证才行,赵丞相这些年一直在努力收集这些罪证。 只是沈将军为人谨慎,能收集到的并不是很多,能够让国主一怒之下赐死的罪证更是没有。 不知在唯一的女儿身陷囹圄的情况下,沈将军会不会救女心切露出马脚。 秦子衿在翰林院除了需要修撰史书外,还会有专门的人负责给她们讲学,毕竟进士身份入翰林院,尤其是前三甲,她们都是未来的储相人选,需要好生培养。 在这些方面,秦子衿与赵叙白听得较为认真,单于燕则有些敷衍,毕竟她志不在此,单于燕心中一直想着参军的事情,哪怕她已入了翰林院,心中却还是有这方面的抱负。 只不过女尊国常年并没有什么战争,现任国主也崇尚和平,若是有摩擦也多是以议和为主。 兵权一直掌握在沈将军的手中,这些年来虽是与邻国有些小摩擦,但大体上倒也算相安无事,至少在沈将军呈上的军报上是这么汇报的。 国家养兵花费颇多,既然边境大体相安无事,如今的军需对于每年的国库已是一笔较大的开销,更不要提再征新的兵了。 这也是单于燕最后不得不参加科举的原因。 秦子衿在与赵叙白闲聊时,有提过武举的可能性,却被赵叙白直接否定了。 兵权在姓沈的手上一日,便没有实行武举的可能。若是选出个什么军事奇才,那这岂不是威胁了姓沈的地位,她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秦子衿心知赵叙白说的有理,这个提议后面便没有再提过。 一样从来没有出现过的事物,要让国主信服,是需要时间也是需要契机的。 如今显然是没有一个上好的契机。 这段时间看似没有旁的大事发生,实则暗流涌动。 据说沈将军已经不再为沈卿清求情,好像是彻底放弃了这个女儿,此举令国主很是满意,觉得沈将军终究是识大局之人。 过不了多少时日沈将军便就可以正常上朝了。 而经过这么些时日的折腾,沈将军还是第一次与同僚一起上朝,这些人中有希望她彻底倒台的,也有利益相通,希望她能够东山再起的。 因此同僚们向她投去的目光,要么是探究,要么是同情,还有一些被她欺压过的,多是幸灾乐祸,毕竟寻常可是看不见沈将军这么落魄的时候。 但是不得不说,此事对她的打击甚大。 原本精气神十足的一个人,在这些日子里变得有些苍老,甚至连头上的白发都多了许多。 如果说先前,沈将军是觉得赵丞相碍眼,那么现在他对赵丞相的心情便是彻彻底底的恨意。 她在家细细琢磨这许多日,早已明白此举是中了赵丞相的圈套,不然凭赵叙白一个无知小女是如何能在殿试上,将沈卿清彻底击溃的。 此事一出,赵丞相便领着诸多朝臣一同上折子,显然是早有预谋。 此时说这些,也没了旁的用处,沈将军近日也想明白,只有她自己先振作起来,沈卿清的事情,日后才可能有转圜的余地。 赵丞相,许久未见,你倒是越发春风得意。 沈将军一到,便恨恨地对赵丞相说道,话语间不无嘲讽,这两人寻常掐架便是常态,周围的官员们也是见怪不怪,也并没有人过来劝着。 唉,沈将军此言差矣,为国尽忠赵某人自然是精神十足,这本就是赵某人作为臣子的本分,莫非沈将军并非如此么? 赵丞相讲话不喜欢夹枪带棒,却喜欢暗自嘲讽沈将军,话语间时常给她挖许多坑,让沈将军答是也不好,不是也不好。 沈将军时常自讨没趣,一口气怄在胸间上不来也下不去。 赵丞相切勿血口喷人,沈某人自是如此,赵丞相此招果真是高,沈某人记下了,日后必定双倍奉还。 说完一甩袖子,径直往内去了,再没说旁的言语。 她恨透了这位姓赵的,倒也没有跟往常一般与她多做纠缠,为今之计,只有重新得到国主的信任,她才有机会将赵丞相加诸在她身上的一切还给她。 沈将军,饭可以多吃,话可不兴乱说啊,如今让国主雷霆大怒的可是你沈府女儿,赵某人可是清清白白。 赵丞相在沈将军背后扬长了声音说道,她气人向来有一套,沈将军听闻更是攥紧了拳头,恨不得冲上去将她揍一顿。 -- 第113页 可惜国主马上便要驾临,若是如此,她在国主心中的印象怕是要一落千丈,沈将军想到如此之后的后果才生生忍住了这股冲动。 虽是忍住了,脸倒是憋的通红。 只不过她为官多年。若不是沈卿清这事,她是不会轻易露出如此盛怒的表情。 但多年来养成的习惯,终究是让她在国主驾临之前,将这股气硬生生忍下,面上转为了平静。 沈将军多日未曾上朝,国主照例是先关怀了一番,此举主要也是怕寒了沈将军的心,故算作是安抚,也算作是给那些趁此机会想要扳倒沈将军的大臣们一个态度。 虽是与往常无何不同的一个早朝,却让许多大臣心中有了思量。 沈卿清虽已入狱,但沈卿清本身并无官职,靠的还是她娘亲沈将军的威势,先前有些墙头草似的大臣本以为沈卿清入狱后,沈将军也要一并连坐,但显然今日国主的表现表示并非如此。 那这些大臣今后究竟站在谁的身后,她们从今日之后便需要重新考量。 朝堂之上的局势本就是这么瞬息万变,各朝各代都是如此。 而秦子衿近日有一件喜事,便是江一终于将自己的生意做到都城来了。 既然江一已经来了都城,那么秦大娘和秦奶奶自然也是跟着江一道来了。 如今江祖母与她们二人相处十分融洽,秦子衿如今手上有了一些多余的零钱,便在都城附近租了一处不大的宅院,但是安置她们二人是足够了。 此处与江一的宅院相距不远,也方便她们几人时常闲话家常。 秦子衿她们每日要去翰林院做事,并没有空一直待在家里,所以娘亲和奶奶寻常白日是去江一的铺子里帮帮忙,做些活计,晚上便时常至江祖母那处串门,日子过得倒也十分充实。 秦子衿心中也觉得踏实了许多,他科举的初始目的便是想让自己在这里的家人能过上更好的生活,如今也算是实现了她最初的心愿。 搬到都城来,最高兴的便是江一。 江一与秦子衿,极有机缘,二人也如今也已是多年好友,秦子衿在都城自然没有办法时时回去,而江一正好有把自己家生意做大的想法,最后决定扩张的时候,索性便选了都城这一处。 都城人流量多,本就是生意扩张的最优选择,只是这边人流量多了,竞争便也就大了,本来江一还有些犹豫,但是秦子衿与李之遥都在此处,江一便决定还是到这边来闯一闯。 江家这些年经营的生意,各行各业都略有涉及一些,这其中自然是少不了江一的功劳。 江祖母生平唯一的心愿,便是希望江一能够顺利继承家业,如今她已将家业做大,甚至超过了她心中的期望许多,江祖母的心中自是更加欢喜。 若是从前江一说要扩充生意,江祖母第第一反应必定是阻止,江祖母是保守派,她觉得江一定是在胡闹,但是如今江一做什么江祖母都不再过多干涉,毕竟江一这些年已经用实力证明了,她在做生意这件事上确实是有几分才干与天赋。 李家的生意,却多是做的宣城当地的生意,并不容易迁到都城来,故李大娘心中虽是羡慕,却也并不盲目行动。 李之遥基本月余便会送封家书回来,李大娘心中虽是牵挂却也忙不开,只是在江一她们起程去都城时,又给李之遥塞了许多家乡的物件。 子衿,之遥,可算见到你们俩了,快,我这一路便打听了都城上好的酒楼是哪个,就等着来了带你们大快朵颐呢。 路途遥远,哪怕是用的上好的马车,也有些颠簸。 所以年岁大些的江祖母她们便先回宅子休息了,只有江一精神头十足,毫无赶路的疲惫,说着便要拉着她们两个上马车。 是是是,是该带你去尝尝都城当地的美食,只是今日却该我们二位尽尽地主之宜,哪能让你掏银子。 秦子衿拍了拍江一的肩膀笑着说道,她先前受江一的馈赠颇多,心中本就觉得颇有亏欠,如今秦子衿已不似当初那般困窘,身上也余了一些银钱,自然该带着江一在这都城游玩一番。 好吧,都听你的。 江一知道秦子衿的脾气,倒也没有过分推脱,只是想着到时点菜悠着点,可别将秦子衿好不容易攒下的银子给花光了。 说完这句,江一又狡黠笑道:我如今可富啦,身上银钱比之从前还要富上几分,我早便说了我不是读书的料子,还是生意之道适合我。 好好好,知道啦,土财主。 李之遥笑骂道,顺便推了江一的肩膀一下,将她这得瑟的嘴脸从自己的身旁推开。 李之遥故意嘲笑江一是个土财主,江一心中也知这不过是句玩笑话,自是不会气恼,反而回敬道:我便当你是在嫉妒我啦。 江一许久未见她们二位,今日便格外的活跃,她本就是个话唠,今日的话语较之往常,反而要更多一些。 秦子衿知道江一是心中高兴,毕竟她们确实也许多个月没有见过了,别说江一,秦子衿的心中也是十分欣喜的。 三人信步游至一间酒楼,这间酒楼是都城当地的招牌,许多异国人并不知晓,只有久居于此地的本地人才知道这间酒楼的都城菜才最为正宗,秦子衿她们便直接带江一来了这家酒楼。 -- 第114页 这间酒楼生意十分好,便是今日她们来的不算迟,却也没了位置。 不过赵叙白在此间酒楼,却是常客。 酒楼老板时刻为她备着一间包厢,所以秦子衿她们报了赵叙白的名号,酒楼老板便领着她们去了那间包厢。 赵叙白在这间酒楼算是贵客,为她备着的包厢自然也不会差,甚至比旁人订的还要好上一些。 赵叙白是哪位?为何你们报了她的名号,酒楼老板便直接领着你们来了,而且还好似十分恭敬一般。 当她们在包厢坐定后,江一终于问了出来。 刚才江一便有些疑惑,只是在楼下时问有些不妥,毕竟能在都城最好的酒楼拥有一间包厢的人,身份自然不会低。 赵丞相的女儿,也是我们在翰林院的同僚,此人极好相与,有机会介绍你们认识。 秦子衿在与酒楼的大娘交代,过会儿该上哪些菜,李之遥便直接回答了这个问题。 可以啊,怪不得几个月都不给我来一封书信,原来是在这儿有了新的朋友了。 不必有机会才介绍,今日便可以。 赵叙白摇着扇子从包厢外进来了,口中继续说道:我道是哪位使了我的名号,占了我的包厢呢,原来是你们二位在此地宴请朋友,不介意多加我一位罢,介意的话也不行,此地当真是没别的包厢了。 赵叙白说完便自顾自坐下了。 按理说,江一见到赵叙白是要给她行礼的,但是被赵叙白制止了,如今是在外面,身旁又没有那些爱搅舌根的大臣们,况且江一是秦子衿她们的朋友,赵叙白自然是不摆这些虚礼的。 好巧,你也来此地吃饭? 出门在外就使了一回你的名号,还竟就叫正主给捉着了。 秦子衿与大娘交代完之后,回来朝着赵叙白说道。 我来此地是有旁的事情,只是恰好听老板说我的包厢被人给占了,我便上来瞧瞧是哪位,顺道打个招呼,没想到竟是你们。 你说到这个,我刚才倒也瞧见一件不寻常的事,都城何时来了这许多异国人?而且好似还十分阔绰一般,这酒楼的酒菜可不便宜,往常异国人是极少来这边的,而且知道此处酒楼的异国人本就少,但今日我在楼间却瞧见了好几位,这实在有些反常。 赵叙白的话倒是点醒了秦子衿,她方才便瞧见这怪象,只是在心中疑惑了一瞬,便因着菜品的问题抛之脑后了,如今赵叙白说起旁的事情,秦子衿倒是忽然想起这件被她忽略的小事,便与赵叙白讨论道。 我便是因这几人而来,先前我的人跟了她们几次都跟丢了,今日好不容易瞧见了她们,我便跟着来了这间酒楼,一会儿去听听。 怎么听?难道这几人包的是周围的包厢? 秦子衿后来便没再注意这几人的动向,自然不知道这几人究竟是进了哪间包厢。 便是我旁边这间,这间包厢的主人倒是神秘,我从未见过本人,甚至我跟酒楼老板话语间闲聊了几次,这老板都避而不谈,显然是位惹不起的大人物,你们说说这都城,身份地位在我娘亲之上的,一只手也数得过来。 赵叙白话语间的暗示已经极为明显。 她们几人是压低着声音说的,旁人自是听不着。 赵叙白喝了口茶,又接着说道:如今这位人物竟然寻上了异国人,无论是谁,若是起了旁的心思,追究下来都是叛国之罪,这件事情非同小觑,我已盯了一月有余,却未有新的进展,今日也算是个转机。 隔壁包厢的人自然不知赵叙白已经发现了她们,觥筹交错间倒是不断有碰杯的声音,几人的兴致显然十分高昂,话语间皆是什么大业将成之类,这也不怪秦子衿她们多疑,说出这种话,显然是起了不可告人的心思。 只是这几人兴奋过了头,反而在酒楼处大声喧嚷,倒是让秦子衿她们听了个正着。 赵叙白听完面色一凛,她的猜测完全正确,而且隔壁这包厢的主人显然也是十分狂妄,居然敢让这几个异国人直接在都城各处游走,显然是有恃无恐。 其实异国人在都城这几年倒也偶尔有之,但突然同时出现这许多的异国人确是从未有过,隔壁包厢的这几位异国人显然是算得上头领之类,否则也不会有资格坐在这里。 赵叙白本想直接将这几人抓住交给官府拷问算了,倒是被秦子衿给制止了,毕竟若是动了这几位,她们尚且不清楚这几人到底在这个计划中处在什么样的位置,此举便是打草惊蛇,那秦子衿她们便很难再抓到其余的线索。 于是赵叙白便派了身边几位轻功顶好的高手跟着这几位异国人,若是有什么风吹草动,便让她们直接回来与她汇报。 先前赵叙白低估了这几位异国人,仗着她们对此地地形不熟,派出的只是普通的探子,自然是跟丢了,如今赵叙白派出了自己身边几位精锐,想必会有另外的收获。 不知这几位异国人是否是发觉了她们已被人盯住,话语间声音比先前要小上了许多,甚至秦子衿她们那桌的菜刚上,便听见了隔壁开门的声音。 那伙人离开后,赵叙白派出的人自然也紧紧跟着她们。 -- 第115页 如此今天这顿跟江一的团圆饭,倒是吃出了一番不一样的味道。 江一倒是没想到,都城表面看着平静,但是内地里却藏着如此多的危险,一来便让她碰上了一桩顶大的,她尚未觉得害怕,心中甚至觉得有几分刺激。 这份刺激主要是因为她如今的话本已经不喜欢那些情情爱爱之类的了,尤其喜爱这公案话本,因此遇见这样的事情,江一便反倒不似从前那般害怕,反而有些期待后续发展。 这番心理活动,秦子衿自然是不知道的,不然她定会觉得心中有些无语。 其实江一先前已有许多段时日未看话本,只是如今生意渐渐稳定下来,闲暇之时她便继续了这项爱好。 赵叙白与江一相处倒是颇为融洽,她们二人寻常都是随性之人,性格也很是相似,乍一看瞧着便是胸无城府,只知玩乐之人,但实际相处下来,并知这二人绝不是绣花枕头,在自己熟知的领域定是精通非常。 江一本就是个喜交朋友的,赵叙白这样的身份,却并不端着架子,更是投了江一的喜好。 若说她从前与为官之人做朋友,有时仅是生意需要,做做表面功夫罢了。 但是她今日与赵叙白结交,却是心中将她当做真心朋友一般,并不是为了利益需要。 今日一番交谈,江一便如此信任赵叙白,也是因为赵叙白是秦子衿与李之遥的朋友这番缘故,她们二人交友江一自是信得过。 反正隔壁的异国人也已离开,她们几人便索性先将此事抛在脑后,横竖有新的动静后会有人与赵叙白汇报,于是她们便将这都城时兴的菜式,都点上来给江一尝了个遍,江一直呼满足。 几人又随意闲聊了一些,秦子衿便执意请了此顿饭菜的银钱,随后又拉着江一在都城街边逛了逛,其实若说都城与其它地方有什么不同,便是这街边的店铺比之它处要多上许多。 江一是做生意的,她逛店铺便是带着考察的意味,例如为何是同样的生意,此处店铺为何生意格外好,而另一处却就萧条些。 若是不知这其中的门门道道,自是看不出来,江一却在瞧了几眼后,便心下有了大概,为她日后开分店,又选了几处铺子。 赵旭白瞧见江一如此精通,倒是嚷着要与江一一道分杯羹,当然这话是玩笑还是认真,她们便就不知了。 若非因明日还要去翰林院办差,秦子衿她们倒是愿意领着江一再逛上一遭。 赵叙白便摇着扇子,笑闹着道,改日再聚,这才散了。 今日异国人的事情她得回去与娘亲好生再商议一番。 lrm; 第四十四章 说来倒也奇怪,自从那日之后,赵叙白她们便没有再接到异国人的消息,那伙人只是住进了一户当地的宅院后便没了旁的动作,赵叙白调查过那座宅院的主人,发现并没有什么特别,只是都城一个寻常的常年在外经商的商户所购买,已多年未有人住过。 这伙人越是平静,表面瞧着越是没有旁的问题,赵叙白便觉得背后蕴藏的阴谋越为惊人。 只是赵叙白倒也派人去查了这家商户,这户人家虽然富庶,但从未有过旁的什么举动,生意往来也都很正常,瞧着是没有任何问题。 那么现在的问题便是,要么这些异国人是提前知晓这户人家压根不在都城,她们便随意占了人家的宅子住下了,当然这背后一定需要一个对都城本地的闲置屋舍都极为熟悉的人。 要么便是这家商户,实则背景甚深,深到连赵叙白都查不出一丝一毫的问题。 异国人虽然没有动作,但是赵叙白也不能掉以轻心,她依旧派了自己的人在周围守着,为的便是她们一有动作,赵叙白便能第一时间得到消息。 秦子衿也亲自去这间宅院周围勘察了一番,只不过她带上了单于燕,毕竟单于燕还是很难打的,若是有个万一,也能应付一二。 不过秦子衿跟单于燕说的是去这周围看看,她想租一户新的宅院,并没有告诉单于燕实情,她也怕单于燕若是知道太多,守不住秘密会有危险。 打探了一番之后,秦子衿发现这户宅院周围是极普通的居民区,周围住的也仅有这一户人家是异国人,若是有什么异常的地方,便是这户宅院地处比较偏僻,距离都城边界较近。 秦子衿将这点暗暗记下,便跟单于燕说,这周围的宅院地处偏僻,不适宜长住,还是作罢。 单于燕倒也没多问什么,只是有一异国人出门时,单于燕疑惑地瞧了她几眼,秦子衿在当时没有多问,待她跟单于燕已经彻底离这地方较远时,秦子衿才问道:方才我瞧你好似多看了那人几眼,是有什么不寻常的地方吗? 倒也没什么,只是那人的内力深厚,在这样的居民区藏着这样一位高人,让我有些困惑罢了,而且她身上绑着双刀,据我所知,这双刀难使,在女尊国并不常见,我虽想与她切磋一番,但瞧她身有煞气,并非我女尊国人,便止住了这番念头。 单于燕是习武之人,她对同是习武之人的直觉自然比秦子衿要更为敏锐,若按单于燕所说,手持双刀之人极少,倒是可以让赵叙白就着这条线往下查一查。 今日回翰林院之时,奚荀也恰在此处。 奚侍郎。 -- 第116页 秦翰林。 单单只是如常人般唤了对方的名字,便涌动着旁人不知的情绪。 虽说她们都是在国主身边做事,但是遇见的时候却并不多,哪怕遇见,依着两人的身份,也并不能多说什么旁的。 但即便是这样,奚荀心中也已是满足,既然已经得到心中所想,他便不怕等待,秦子衿也在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从而挑明这一切。 今日奚荀是来翰林院替国主寻一史书,翰林院藏书众多,国主恰好想到这一史书,奚荀又恰在身侧,便命他来取。 若是寻常,这点小事是不需奚荀亲自来办的,只是今日璃贵夫又来寻国主,奚荀便明白这是国主支开他的意思,奚荀也不想呆在此处,徒增尴尬。 按照奚荀的身份,他大可以寻一个随从来翰林苑取这史书,只是秦子衿也在此处办差,奚荀便想着亲自来,或许能遇见呢? 他也正好想知道秦子衿日常办差的地方是什么样子。 那便劳烦秦翰林带路了。 奚荀说明来意后,便直接托秦子衿给他带路。 这也并非什么稀奇事,毕竟奚荀是第一次来翰林院,这史书存放于何处,该如何找出,奚荀一概不知,确实需要翰林院的人去指引着。 只是今日,是由旁人为奚荀择一人,而转为了奚荀指定了秦子衿,给他带路罢了。 这本不是什么大事,秦子衿确实恰好遇着了奚荀,故周围人倒也没太在意她们二人的举动。 况且秦子衿寻常便是个谦逊守礼的,并没人往其她方面想。 秦子衿听闻,便道了声请,在前面为奚荀带路,二人皆行得是不急不缓。 翰林院中的史书都归置在藏书阁内,寻常有需要时,才会有人进去将需要的史书一次性搬出来,所以这藏书阁内正常是没有旁人的。 奚荀不知为何,心中有些紧张,好像仔细想一想,这还是他第一次与秦子衿单独相处。 哪怕是在奚府讲学时,他院子门口处也是立着许多随从,二人从未在周围并无旁人的情况下相处过。 奚荀心中有些紧张的同时,不知为何又有一丝期待。 只是秦子衿在这方面向来是不解风情,说是带着奚荀来寻书,她便真的正儿八经寻起书来了。 秦子衿一边替奚荀找着他要的那册史书,秦子衿甚至还跟奚荀讲起了这藏书阁内的书,到底是按何种顺序排放,以便他下次过来可以不必寻人带路。 奚荀口中暗暗嗫嚅道:又不是真的找不着,才需寻人带路 啊,什么? 秦子衿正讲得尽兴,突然听见奚荀在小声嘀咕,便停下来问道,想看看他到底在说些什么。 没什么,其实荀儿是想说,这等小事,今日我本不必亲自前来,子衿可明白? 奚荀总归是个男子,话语间总不好太过直白,便说得委婉了些。 秦子衿听完倒是笑了,她故意沉默了几秒,才突然凑近奚荀道:所以你今日是借着公事的由头来满足私心咯? 奚荀面子薄,很好逗,再加上秦子衿又突然凑他这么近,奚荀的耳朵瞬间便涨红了,可以想见面上也定是绯红一片,只是他戴着帷帽,瞧不真切罢了。 奚荀羞了,他明明是想跟那日一般让秦子衿避无可避,谁知到头来却还是反被秦子衿给调戏了,他支支吾吾了半天,终是憋出一句:子衿,你又欺负我 这便算欺负了么?没有撩人的脸皮便不要总是说这些令人多想的话语,到头来羞的还是你自己。 秦子衿随意取下一册书来,想瞧瞧是不是奚荀寻的那一本,发现并不是,抬手将它放回原处的过程中与奚荀说道。 她只是面上装得镇定,其实心中早已是惊涛骇浪,先前她并不喜欢这种不由自己控制的感觉,如今才明白,或许面对心悦的人都是这般心情。 藏书阁内开着窗,不时有微风吹进来,吹动着奚荀帷帽上的轻纱,他藏在面纱下姣好娇俏的面容若隐若现,更因着他此时羞恼着,面上的绯红反倒为他添了一份自己并不知道的媚。 秦子衿瞧了一眼便低下头去,奚荀此时在身后光的笼罩下,宛如画像中走出的男子,秦子衿心中涌上一股冲动。 奚荀并不知此时秦子衿心中矛盾非常,他反而疑惑地瞧着许久未说话的秦子衿道:与师傅谈话时不需隐藏心中所想,这不是师傅教我的么? 这还是奚荀这么多天来第一次喊秦子衿师傅,秦子衿再一次后悔她果真是将奚荀教坏了,如今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她却还不能喊痛。 这是个逻辑闭环,秦子衿也不知该怎么跟奚荀解释,思考了片刻还是想不出更好的理由来说服奚荀。 于是,秦子衿只能小声说道:咳,隔墙有耳,说话还是注意些为好。 荀儿明白了,若无旁人,便依旧能说得。 秦子衿为奚荀强悍的理解力折服了,她觉得她跟奚荀恐怕就这个问题是讲不明白了,便放弃挣扎,转而继续去寻书。 由于心中有事,慌乱间她不小心将头顶的一沓书翻倒了,眼看着有本便要砸至她的身上来,小心!,奚荀眼疾手快,寻常瞧着顶柔弱的人此时倒是快步挡到了秦子衿的面前,厚重的史书突然掉落的分量自是不轻,奚荀虽是伸手抓着了,没让它砸到,但手腕却因用力过猛而肿胀起来。 -- 第117页 谁让你替我挡着的?我是女子,就算砸下来也不碍事,你一个男子,若是伤着了哪儿,可怎么办?再者,这书若是砸到了你的脸上,生得这样好的一张脸破了可怎么办? 秦子衿心中着急,劈头盖脸便数落了奚荀一顿,虽是数落,也多是心疼所致,她抓着奚荀手腕紧张的神情,却反映了她心中所想。 子衿瞧上的是我这张脸么? 奚荀一向很会抓重点,若秦子衿瞧上的是他这张脸,那他日后便要好好呵护,奚荀心中是这么想的。 但秦子衿却以为奚荀问的是她瞧上的仅仅是他的这张脸么,毕竟只看脸蛋,在前世,好像是渣男渣女们才会干的事情,奚荀此时就像一个被渣女玩弄的小可怜,秦子衿便觉得他是误会了。 她心中虽是紧张他的手腕,却也放缓了声音柔声解释道:自然不是,我得承认我确实觉得你生得极美,这张脸怕是任何人瞧了都会喜欢,但我只是因为是你这个人罢了,若非你没有这张极美的脸,我也不会改变态度。 秦子衿说完,并觉得好像有点不对劲,这话听着,总觉得有点怪怪的。 奚荀倒是没有秦子衿这许多的想法,只是听到秦子衿说她也觉得他这张脸生得极美后,奚荀便更加坚定了他日后要好好呵护他自己容貌的想法。 啊,疼。 奚荀心中正想着这事儿呢,手腕上突然传来一阵剧痛,奚荀忍不住轻呼了出声。 若是旁人,奚荀定不会让她碰着自己的手腕,只是秦子衿在他这儿一直是个例外罢了,何况她是他心悦之人,奚荀并不排斥这样的接触。 忍着点,马上就好。 奚荀手腕显然有些淤青,秦子衿便搓热了手掌替他轻轻揉着,淤青散开后有助于手腕日后的恢复。 二人这一番互动,奚荀面上的轻纱早已不知于何时散开。 秦子衿抬头与他说话时,便瞧见了他泛红的眼眶,秦子衿便忍不住又柔声安慰道:很痛罢,我轻点儿~ 随即秦子衿轻轻在他的手腕上方吹着气,试图减轻奚荀的疼痛。 荀儿不痛的。 奚荀从小身子便养得娇,哪里受过这样的疼,只是瞧见秦子衿这紧张的态度,奚荀还是忍着疼痛回道。 秦子衿感觉到奚荀手腕上的淤青散开后,便让奚荀将他的帕子拿了出来,细细缠到他的手腕上,做完这一切后,才满意得轻轻摸了摸奚荀的头,好似在安抚一般。 然后秦子衿才嘱咐道:下次不可以这般冲动了,我哪里会需要你来保护? 奚荀面色绯红地轻轻嗯了一声,秦子衿便突然问道:你与旁人说话也是这般容易脸红么? 奚荀忍不住嗔道:自然不是,荀儿知礼守节,怎会这般、这般奚荀想了半天,没寻到一个好的形容词,便卡在了此处。 喔,那便是只跟我才这般了,这才乖,若是与旁人也这般,我可要罚你了。 秦子衿想了想,还是与奚荀嘱咐了一下,虽然她知道奚荀并不会如此。 知道了,荀儿、荀儿不会的。 奚荀低下头,小声衲衲说道,仔细瞧着耳朵比刚才更红了,心中却是好像有无数朵花在绽放。 好了,也有些时候了,若是再不出去,便要惹人起疑了。 秦子衿仔细询问片刻,便找到了国主要的那册史书,奚荀手腕有伤,秦子衿便先拿在了手上,奚荀将手腕小心隐藏至袖中后,才跟在秦子衿后面小步走出了藏书阁。 秦子衿担心奚荀手上的伤,便直接寻了翰林院的随从跟着奚荀一道回去与国主复命,顺便替奚荀拿着书。 众人也只当奚荀来时忘了带着随从,倒也没起旁的疑心,毕竟奚荀往常确实并不需要自己去拿这些物什。 奚荀知道秦子衿是关心他,倒也并没有逞强。 便让这随从托着史书跟在他身后回去复命,这位随从还从未见过国主,突然得了这么好的机会,自是喜不自胜。 子衿,我发现你对你这位从前的学生,有些不一般。 李之遥狐疑得看了几眼,才凑近秦子衿,悄声说道。 胡说什么呢,我看你最近才是春心荡漾,近日我要与你娘亲修书一封,让她好生为你择一择夫郎,省得你整日拿我开玩笑。 秦子衿并非故意瞒着李之遥,而是在这女尊国,若是奚荀与她暗生情愫,反而于礼法不容,李之遥是土生土长的女尊国人,早已是耳濡目染这样的礼法,若是轻易告知她,李之遥心中万一不能接受,又碍着她们朋友的身份,反而为她徒增烦恼。 啧,还恼羞成怒了。 李之遥调侃了秦子衿几句,便转身去做自己的事情了。 毕竟她也只是猜测,她可还未见秦子衿关心过哪一位男子呢,这奚荀显然是头一个,李之遥便多揣度了几番,只不过瞧着秦子衿这慌忙否认的态度,甚至还威胁起她来了。 李之遥心中倒是觉得她猜对了,如此便就对得上了,她先前还一直疑惑,秦子衿到底是瞧上了哪一位,怎的一点动静都没有,如今李之遥终于搞明白了,原来是近在眼前的这一位,也怪秦子衿装得好,她便一直没往这方面想。 -- 第118页 李之遥自然并不知是奚荀先表的态,也是奚荀先动的手,而秦子衿却是被动的那一方,她心中自然以为是秦子衿先瞧上了奚荀,而人家奚荀此时尚还不知晓呢。 这也只是她们近日的一段小插曲罢了,随着她们入翰林院的时日越来越长,手上的活计便也越来越多。 她们几人每日忙得都停不下来,只有累得不行时才会说笑几句,调节一下气氛,继而接着干活。 翰林院的活计皆需细心以待,半点差错也出不得,甚至半个字也改动不得,故她们做事时要付出十二分的精力与十二分的专注,若是走个神,便极有可能需要全部重来。 重来不可怕,若是耽误了国主的正事,才最为可怕。 所以翰林院的同僚们每日的状态大多是埋头苦干,生怕在自己手上出了差错。 而这些新入翰林院的新人们,在做完手中的活计后,又要准备着留馆考试,较之同僚,便更为繁忙。 在这样的地方,便是连赵叙白也没有特权,她也是每日忙得手下生烟,日常身上挂着的扇子也摇不了几下了,纯粹成了个装饰品。 近日翰林院除了往常常规性的差事外,主要的任务便都在拟王女们的分封诏书上。 女尊国的九位王女皆已到离宫别住的年纪,国主先前一直迟迟未下令,便是觉得九位王女同住在宫内,有助于培养姐妹情谊,近日不知怎的突然想明白了,便令翰林院准备此事。 此事瞧着简单,办着却极为复杂。 毕竟这九位王女中是有未来的太女的,虽说大概率是大王女,但未定之事,变故陡生,最后到底是否是大王女也未可知。 这样的话,翰林院便需要慎重考虑措辞。 每位王女分封时该用什么样的词汇便极为复杂,既要将王女夸赞一番,又要符合王女的身份,还要不得罪未来的太女,这差事便就难办了起来。 翰林院的人近日便都在为此事焦头烂额,用什么词汇都觉得不妥当,总觉得会怠慢其她的王女。 最后实在没办法,还是因着秦子衿的提议,她们翰林院写了三十幅诏书,皆是寻的上好之词,配得上王女这样的身份,一同呈上给国主。 至于究竟哪一位王女用哪一张诏书,最后还是由国主来决定。 这还是翰林院头一遭,用这样的形式,本来还有些人担心着会招来国主的责备,谁知国主倒是个喜欢新奇的人,竟还夸这法子好,直接赏了想出这法子的人百两银钱。 待得知是秦子衿想出这法子时,国主便又将秦子衿的名字记了一遍,如今算是印象深刻,怕是忘不掉了。 国主心中觉得,秦子衿虽是个平常不吭声的,但办起事来却总是稳妥,甚至还总有些新奇的点子。 其实秦子衿想出这法子,倒也并非空穴来风,她也是偶然发觉,国主并非喜欢旁人替她做决定,但有些事情是自古以来的老规矩,国主又不得不从。 秦子衿这法子便是遵了老规矩,但最后依然是国主自己来做这决定,自然也讨了国主的欢心。 秦子衿得了国主的赏,本该有人嫉妒,但秦子衿却是个会做人的,她将这赏银均分成了许多份,口中说道这是大家一同努力所得,不该她一人独吞。 甚至连翰林院的随从,人人都得了些许赏银。 先前那些嫉妒她的人得了她的银子,便也没什么旁的话说了。 这招还是先前李之遥对待那车妇时,秦子衿学来的。 秦子衿如今已有俸禄,家中需使银钱的地方也不多,她也没有从前那般困窘爱钱,该撒银子时自是毫不含糊。 翰林院的俸禄其实并不高,又是个没有油水的衙门,若是有养家压力的同僚,其实颇为困窘,很是需要银钱,只是她们也没有旁的路子来钱,便只能寻常节省些,盼着日后升官能多拿些俸禄。 所以秦子衿此举,那些家中富庶的同僚们倒也只会觉得此人不错,但那些需要银钱的同僚们便在心中对秦子衿生了许多好感,毕竟若是旁人,得了这百两银子,早已喜不自胜,揣进了自己兜中,并不会想着分给大家。 秦子衿是第一人这么做,此举倒是让赵叙白惊讶地瞧了她一眼。 她先前只是觉得秦子衿此人聪慧,学问又极好,自己娘亲瞧上她怕也是看中了她这份本事。 但赵叙白今日才发现,秦子衿的能力远不止如此,这人的格局比她想的要大,据她所知,秦子衿家中并不富庶,甚至自己的娘亲和奶奶还在江一的铺子里帮忙,虽说这二人主要也是闲不住,才寻了活计干。 但秦子衿的家中确实较为简陋,并不比那些需要银钱的同僚们富上几分,但她却能忍住眼前的诱惑,而将这些银钱分给众人。 可见,秦子衿此人,洞察人心,收买人心的能力也不差。 lrm; 第四十五章 先前翰林院为国主草拟王女们分封出宫的诏书,得了国主的赏。 国主从诏书中择了她认为合适的分别为九位王女赐府别住,这其中大王女的府邸最为古朴,而九王女的府邸最为靠近王宫。 其她几位王女的府邸各有优势,却比不上这二位的。 每个国家的朝臣都关心立储之事,女尊国也不例外。 大王女显然已到年龄,国主在位也已有多年,但这立太女之事,朝臣们上书委婉地提了许多次,国主这边却一直没有动静。 -- 第119页 哼,这帮家伙,真当我已老了是么?这几年话里话外都在催着孤立太女,孤还坐在王位上呢! 这日,御史们又一次联名上书催促国主早立太女之事,国主瞧见便摔了折子发怒道。 恰好此时璃贵夫也在现场,他正好是端着养生汤来献给国主,汤还未放下,国主便突然发怒,惊得璃贵夫差点端不稳这汤。 璃贵夫将这汤放置在案上,才小心绕至国主身后,揉着国主的肩膀柔声问道:是谁惹妻主生气啦?璃儿瞧着妻主近日好似有些疲惫,璃儿可心疼啦,璃儿特地熬了这养身汤为妻主解解乏,璃儿伺候妻主喝一口好么? 国主听完脸上的怒气才消融了一些,转而握住璃贵夫的纤纤玉指,揉搓了几下才道:若人人都能如璃儿这般对孤便好了,这群人,孤正是壮年,便日日催着孤立太女,岂不是在咒孤早死? 国主也只有在这里才能吐槽御史们,毕竟御史自设立起的职责本就是监察一切,若是她在朝堂上发怒,便就是打了老祖宗的脸,国主是推崇仁孝之人,自然不会做这样的事情。 璃贵夫听闻,便顺着国主的话气呼呼嗔道:妻主正是好年华,哪里需要去立太女啦?王女们也正是大好年华呢,璃儿觉得妻主现在不立太女自有妻主的道理,说不定妻主是想再考验考验她们呢?璃儿觉得九位王女都好厉害,若是让璃儿选,璃儿一时也是选不出这合适人选的。 璃贵夫说完,才意识到后宫不得干政这条,自知自己嘴快说错了话,璃贵夫偷着瞧了一眼国主的脸色,发觉国主好似并不十分生气,他便赶紧跪了下来请罪,生怕国主降罪自己。 国主原本觉得璃贵夫僭越了,毕竟哪怕她再宠他,他也始终是后宫之人,立太女这样的事情无论如何都轮不到他来置喙。 但国主又瞧了一眼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璃贵夫,心里边想着还是自己平常宠他过甚,才致使他说话如此这般口无遮拦,说到底来还是自己的错。 国主瞧着璃贵夫虽说无法无天说了他不该说的话题,但他却也没有恃宠而骄,反而立刻知道自己有错而跪在了地上请罪,终归是自己寻常纵出来的人,国主也不忍苛责,只罚了璃贵夫半月的份例便作罢了。 璃贵夫心中喜不自胜,知道这是国主不忍心罚他,他又软软求饶了几句,才颤巍巍站了起来,一站起来,他抬着眼瞧着国主,眼中便蕴含了一汪眼泪。 国主条件便心软了半分,再没说什么严厉的话,只轻轻捏了捏他的鼻子,警告他下次切勿再多说。 只是璃贵夫说的这话,国主倒是并未反驳,也不知她心中是赞同还是反对。 只是国主的心思向来深不可测,哪怕是在她身边待久了的人也难以猜得全部,只是如今国主的态度表明,她确实暂无立太女的打算。 国主没有这个打算,王女们心思却活络了起来。 若说从前她们没有旁的心思,是因为大家皆以为,分府之后国主必定会立大王女为太女,但是如今迟迟没有动静,是不是意味着她们也有机会呢? 如今太女未立,国本不稳。 朝中的大臣们自然分成了许多派,各自拥护着自己看重的王位继承人。 先前后宫的贵夫们大多以争宠为主,如今他们的心思大多放在自己的女儿身上,毕竟若是能继承王位,这长久的好处可比这一时的争宠重要多了。 这么一来,反而更加没人与璃贵夫去争国主的宠爱了。 后宫中硝烟四起,一场看不见的战争开始拉开帷幕,甚至连无心争权的王女们都被逼着加入了这场战争。 但若说谁是胜算最高的,却没人知道。 但若说谁是支持者最多的,自然是大王女,而另一位却是九王女,这自然是因为九王女深得国主的宠爱,那些压她的大臣多也是赌徒心态。 九王女纯属是被逼着加入这场战争,她根本无心参与这些,这闲散王女的生活是不有趣吗?为何人人都要争那无趣的王位呢? 九王女林知之想不通,日日过着逍遥自在的生活,但大臣们却以为她是在藏拙,而其他的王女们却以为她在装腔作势。 当然这些都是在私下秘密进行着,而这也只是拉开了一个帷幕罢了。 秦子衿她们虽然身在翰林院,但官场之事多少也能沾染一些,所以也听到了一些风声,但此事事关重大,她们并没有人参与其中,多是持中立态度明哲保身。 这样的事件,秦子衿前世在史书中读过不少,但第一次亲身旁观还是头一次,真实经历总是比在书中读到的,要更加残酷也更加真实。 但秦子衿并不想参与其中,对她而言他想做的并不是去效忠哪一位太女,而是每一任国主。 无论是谁坐在下一任国主的位置上,她都会一样效忠她。 秦子衿对这一点看得很透,但她如今的烦恼却不是这个,毕竟她没有参与其中。 她如今思考的是,她如何才能给奚荀一个未来? 论家世,她是寒门,家中并不富裕,甚至连像样的聘礼都拿不出来,奚家是世家大族,历史悠久,在门户上她们并不匹配。 论官职,她如今只在翰林院,虽说是新科状元,但升官却不是一时能成,翰林院寻常来说三年才得一升迁,奚荀却等不了这么久。 -- 第120页 在女尊国,若是再过三年奚荀还未嫁,便会遭人耻笑了。 秦子衿不可能这么自私,让奚荀一年又一年等她。 而她与奚荀之间最大的阻力都不是这些,这最大的阻碍方很可能是国主。 秦子衿若是官场之路顺利,日后得到升迁,必有大好前途,若与奚家结亲,两家权力都太甚,这不是国主希望看到的。 这一点,秦子衿早已明白。 所以她若想娶奚荀,必须得等一个国主不会拒绝她的时机。 秦子衿相信赵叙白的人品,这些事情她也跟赵叙白商量过,赵叙白思索良久后,与秦子衿想出的方法是一致的。 毕竟,按照赵叙白瞧着国主在位多年的经验,寻常情况下,她是不会允许一位冉冉升起的臣下与一位世家大族结成亲家的。 若是门第没落些的世家大族倒也无妨,但奚府,嫡长子便是礼部侍郎,这样显赫的世家大族,若是强强结合,于王位有危险。 除非你能寻到一个场合,让国主无法拒绝你的要求,又或者你能让国主充分信任你,让她相信你绝不会对她产生威胁。 若秦子衿能取代,沈将军在国主心中的地位倒可以一试。 毕竟秦子衿若得了国主的信任,而她的身家又不知比沈将军小上多少倍,国主并不至于太提防着她。 但看沈将军如今已经这样,国主竟还能容下她,便可知,并非国主不想容人,只是看国主到底想不想容下这个人。 如果是这样,秦子衿便必须做出点实绩来,眼下异国人这事,便就是一个很好的突破口。 女尊国如今,其实真是内忧外患。 对内,沈将军霸权多年,朝廷中腌臜事一堆,而王女们心思都在夺权上,对外异国人虎视眈眈,这么一伙人进了都城,却还不知她们打算做些什么,甚至都没有专门的人盯着她们,还是赵叙白自己的人在跟进此事。 上次单于燕说到双刀的事情,赵叙白听闻,便差人去查了。 双刀是女尊国南边一小国善使的武器,虽说善使,精通此术之人国内却也不超十位,但起源地定是在这小国没错。 这小国时常给女尊国进贡,一直是臣服的姿态,从未有过异心。 线索到这里便就断了,赵叙白再往下查,便再也查不到旁的了。 秦子衿本也没指望能查到多少,毕竟只是单于燕偶然提起的一件小事,若是能查到自然最好,若是查不到什么旁的,倒也无妨,她们再继续跟着这几个人,这几人来这边总会有动作的,秦子衿她们一行人所要做的便是等待。 只是如今,倒也算是查到了几分消息,这说明要么是南边这小国有了二心,要么是这小国之中善使双刀之人被旁国收买了。 根据目前的信息,能推断出的便也就这些了。 我娘亲想见一下你。 秦子衿正思索着异国人这事,赵叙白忽然在她旁边小声说道。 秦子衿有些惊讶,赵丞相忽然要见她,却不知是何事,若是寻常之事,大可以让赵叙白给她带个口信。 如今却非要与她见一面,秦子衿心中便觉得此事必定非同小可,若非如此,赵丞相不会冒着被沈将军参个结党营私的风险来见她。 好,在哪儿? 秦子衿也想知道究竟是什么事,让赵丞相非要亲自见她一面,当场便应了赵叙白。 过会儿,翰林院门口有辆马车,上边有一江字,到时你上那辆马车即可。 听到赵叙白小声的吩咐,秦子衿便点头应了,也没问是去哪里。 她与赵叙白相处多日,她知赵叙白不会害她。 众人皆从翰林院回去时,秦子衿出门一看,果然有一辆这样的马车,她便二话不说,神色镇定地上了马车。 这车妇瞧见贵人已上了马车,便扭转车头,往城外一座庄子里赶去。 也不知行了多久,这车妇才勒停马车,对着秦子衿恭敬道:贵人,到了。 秦子衿赏了她一块碎银,这车妇便喜滋滋接了,依旧在门口等着她。 这座庄子显然已年久失修,有些破旧,细看之下还有些蜘蛛网,秦子衿凝眉想道这处地方显然已经许久未有人居住,赵丞相为何要约她在这样的地方见面? 若说为了掩人耳目,寻些偏僻些的庄子倒也情有可原,只是这庄子里却连个能坐的地方都没有,秦子衿实在不知赵丞相的用意。 她虽是蹙眉想了一小会儿,见自己实在想不明白,便也没再纠结,抬头往赵丞相站着的正堂走去。 正堂里边显然已差人打扫过,倒是没有外边这般破旧,但里边显然已经有些年代的桌椅时刻在提醒着秦子衿这座宅院已经多年未有人居住。 赵丞相却毫不嫌弃,低头抚摸着离她较近的一块桌椅,若有所思。 秦子衿便想着,或许此处对赵丞相有什么特别的意义,故她才选在此处与她见面,顺便缅怀下过去。 你来了,这院子可还有印象? 赵丞相一番话彻底将秦子衿问蒙了,她穿越过来可没有接受过这样的信息,她又在大脑中检索了一会儿,发现原主确实没有这方面的印象。 赵丞相似乎也知道自己问得荒唐,过了一会儿才自嘲似地笑道:我可真是糊涂了,自你出生起便没回过此地,怎可能会有印象呢? -- 第121页 秦子衿略有些茫然,赵丞相话里话外都在告诉她这个地方跟她有关系,但秦子衿却从未听说过自己在都城有过什么亲戚,她心中疑惑便索性直接脱口而出道:赵丞相,子衿心中不解,可否为其解惑? 赵丞相听完,淡淡瞧了她两眼,才慢慢说道:你与子琅生得果真是像。 秦子衿在赵丞相的眼中看到了一些她不理解的情绪,但子琅这二字她确是知道的,这是她爹爹的名字,她听娘亲喊过。 先前,娘亲倒也因爹爹的事情对她欲言又止,秦子衿当时情急之下没有细细追问,难道今日她是要知晓真相了么? 赵丞相认得我爹爹? 岂止认得,幼时还一道玩过呢。赵丞相缓了缓,又说道,其实我与你爹爹并不算熟识,真正与我交心的是你爹爹的胞姐,可后来她家出了事,我当时在外地做官,连夜赶回后只见到了尸首,听说你爹爹当时年幼,恰好被奴仆领着出去玩,逃过一劫。我这些年一直在寻他的下落,却没曾想前些天终于有了消息,却是他的死讯。我这位好友命运可真是坎坷啊 赵丞相自顾自说的认真,好似是在追忆那段过往,声音却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耕耘朝堂多年喜怒不形于色的赵丞相,此时终于压抑不住内心的遗憾,露出了一丝悲伤的情绪。 若若是我能早些回去,是否就能救下她们?我思考了这个问题许多年,一直没得到一个答案,也没有人会再给我这个答案了 赵丞相颤抖着声音,压抑住哽咽的冲动,与秦子衿倾诉道。 这些事情,她压在心中多年,连赵叙白都未说过,如今终于是对着秦子衿说出了口。 所以我爹爹家中到底为何发生如此巨变? 呵,彼时姓沈的恰是如日中天之时,你姨母又是个性情耿介,眼里容不得沙子,一心为国的,那时姓沈的在都城惹了事,你姨母身为御史直言上谏,却反遭姓沈的陷害污蔑,又拿不出证据,一家子并就这么被处置了。你姨母这般正直之人,哪里会使那些阴谋诡计,根本斗不过姓沈的。可我不是这样的人,自那之后,我在官场左右逢迎,得到国主与天下文官的信任,此后我便一直蛰伏,在等着姓沈的彻底倒台的那一天,告慰你姨母在天之灵 秦子衿听完第一反应是震撼,但许是因为她占了原主身体的缘故,她的心中更有一股她无法控制的浓烈的悲伤散开来,秦子衿甚至觉得她的身体因为听见了如此悲痛之事,产生了不可言状的生理性疼痛。 在这悲伤之后,属于秦子衿的情感中更多是愤怒。 她本以为他只是一户普通的农家女,谁知背后却有这样的阴谋,原主爹爹本会在都城的家中平安长大,却因姓沈的私心,逃到距离都城如此之远的乡下,年纪轻轻便没了性命。 先前秦子心想要铲除沈将军,多是因着内心的正义,而现在她跟她隔着彻底的灭族之仇,她占了原主的身子,便必须要替原主报这个仇。 秦子衿此刻便恨不得将姓沈的所有罪证都呈上去,让她跟着自己的女儿一起完蛋。 原主爹爹,秦子衿虽未见过他,却从娘亲的叙述中得知他是一位极温柔之人。 先前秦子衿一直疑惑,为何原主的爹爹在乡下这样的环境中竟能识字,现在她终于明白了,他是因家破人亡,因姓沈的迫害,才逃至乡下。 如今沈卿清之事已成定局,姓沈的不过是穷途困兽,让她为她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指日可待,我一定要让她为此付出代价! 秦子衿不止是在对着赵丞相言明这一切,还是在跟自己立誓。 如今我看到你,便想到你姨母,她若知道你如今如此优秀,定会很高兴 赵丞相伸过手来,轻轻拂了拂秦子衿的发顶,眸间满是慈爱,目光又有些悠远,仿佛在透着秦子衿去看当年秦子衿的姨母。 沈家之事,我筹谋多年,若能给你姨母一个交代,替她翻案,她日我去见她,也算对她有个交代。 秦子衿心下触动,其实赵丞相本不必做到如此。 沈家的权势,并非人人都能撼动,秦子衿相信自己的姨母在心中绝对没有怪罪过赵丞相,但赵丞相这些年一直在为此事努力,为此事奔波,可见赵丞相是重情重义之人。 而她的姨母,定也是性情中人,否则也不会令好友牵挂至今。 异国人之事,与沈家有无关联?此事赵丞相您如何看? 秦子衿悲愤过后,便强忍着内心的不适,调整好心情,开始与赵丞相梳理最近的细节。 子衿啊,你之后便也喊我姨母即可,不必如此生疏。异国人这事,略有些复杂,与沈家定有关联,但似乎又不止与沈家有关联,牵涉较广,若此事能发落出来,沈家危矣。 赵丞相知晓秦子衿的身份后,便不再端着自己丞相的架子,而是让秦子衿日后喊她姨母即可,她日后便会拿她将自己的孩子一般看待。 赵丞相本不想秦子衿参与此等事情,因为此事危险至极,若是伤了性命,她日后没法跟她的好友交代。 -- 第122页 但她想到秦子衿的姨母,先前便是个执拗的性子,而秦子衿如今有能力,她若是不让她参与其中,秦子衿定不会依,甚至会偷偷参与,反而更为危险。 她便索性将自己知道的一些情况与秦子衿如实以告。 赵丞相估算的没错,若是她不让秦子衿参与这件事情,秦子衿也定不会放弃,必定会从其他的渠道入手。 但如今有了赵丞相的帮助,秦子衿日后行事便能更加如鱼得水,且最近这异国人反而有一副平静生活的架势,秦子衿并不相信,她的直觉告诉她这是伪装。 她结合先前与最近发生的事情思索了一番,若是此事与沈家有关,那沈家的目的必定是为了营救正在牢中的沈卿清,沈卿清虽已判刑,却还并未问斩,秦子衿不相信沈家会就此死心。 既然异国人最近并没有旁的动静,显然是在等待更好的时机,那秦子衿却偏不给她们这个时机。 其他的方面她没法入手干涉,那便从沈卿清身上开始。 若是沈卿清此事有变,秦子衿不相信姓沈的还能坐得住,她必定到时要想办法来控制这幅局势,那她想办法便必然要与这异国人联系,赵叙白的人此时便能发挥作用,而秦子衿她们在这其中便也有了可乘之机。 先前布置好的计划,若是突然被打乱,那这计划必定会因慌乱而露出一丝破绽,她们只需追寻着这处破绽,便能找到更多的线索。 所以,秦子衿与赵丞相商议,她们这几日必须做点什么来让异国人的计划提前。 若是她们按兵不动一直等下去,怕是反而会让异国人得了先机,从而酿成大祸。 lrm; 第四十六章 沈卿清的事情本已告一段落,谁知,最近女尊国的大臣们又翻出了一起命案,沈卿清几年前在外地涉嫌逼迫一位男子,事罢后,此男子悬梁自尽。 这名男子乃是当地一位富商的小儿子,家境倒也殷实,这位富商家中仅得了这一位小儿子,自小便疼爱得紧,因此便生得娇俏了些,据说沈卿清远远一见瞧上后,便让人捆了送来。 过后,沈卿清离开此地,这名男子的家中却因此家破人亡,爹爹受不了打击不久后就撒手人寰,只剩一娘亲这些年在各地状告沈家,只是求告无门罢了。 只是不知怎的,却被都城的官员们得知,这位大娘已被官员们接至都城,只等着挑个好时机去告御状。 这位大娘具体被保护在哪里,没有人知晓,但是这一消息却早已被赵丞相她们放了出去,因此沈将军自然也得知了这一消息。 沈卿清做过的混账事数不胜数,她现在人又在大牢,非国主令根本见不到,沈将军一听便心急如焚,不管此事是真是假,若是御状告上来,对于目前的沈卿清的处境来讲,绝对是火上浇油。 若是从前这样的事情,哪怕是告御状,对于沈家而言,也并非不能摆平,但是现如今数罪齐发,若是再添一这样的罪状,国主会不会动怒谁也不知。 这件事情最主要的是,这位男子的娘亲亲自来都城告御状,国主仁孝,最是见不得这样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典例,若是到时这位大娘言辞恳切,触动了国主的心弦,依着国主心软的个性,当场下令立斩沈卿清也并非没有可能。 沈将军在国主身边这么多年,仗着的就是国主这心软的性子,所以她对于这点极为了解。 从前她拿捏着的优势,如今尽数折到她女儿身上,成了劣势。 这件事情发生的时间实在是巧,沈将军不可能不知道,这背后定是有人指使,这矛头便是对准了沈卿清,再往深了说,为何要针对沈卿清,其实还是针对沈将军罢了。 沈将军知道,她与赵丞相斗了这么多年,如今是最为关键的时候。 如今的她亦没什么好失去的,若是失去了唯一的女儿,沈将军便想着,她不如索性要这女尊国一起陪葬算了。 是夜,沈将军至赵府,秦子衿此时也正在府中议事,听闻门房通报,秦子衿慌忙行至隔间内,以防被沈将军瞧见她深夜在此,到时被盯上。 她是赵家的一枚暗棋,沈将军目前还没怀疑到她的头上,秦子衿不便暴露自己的身份。 哟,赵丞相府中,深夜灯火不熄呐。 沈将军行至赵府,瞧见赵府灯火通明,先左右环顾了一圈,才冷嘲热讽说道,此话是在暗讽赵府夜晚依然有人议事,有结党营私之嫌。 哪里哪里,恭候沈将军大驾光临呢。 赵丞相四两拨千金,丝毫不理会沈将军话语中的嘲讽,而是笑着应付,只是面笑心不笑罢了。 呵,我沈某人最恨的就是你赵丞相这虚伪的样子,若是想要针对我,为何不冲着我来,为什么非要去动我的女儿? 沈将军今日显然是气急了,晚上跑至赵府不过是为了撒气,显然是赵丞相今日放出的风声已被她得知,才有了今晚这一出。 算我沈某人求你,我只这一位女儿,你也只有一位女儿,你应当能体会我的心情,你能不能放过我的卿清? 沈将军发了一通无名火后,又放低姿态对着赵丞相说了这番话,显然是穷途末路之人没了其他的法子,才想着到赵丞相这里来服个软,看看是否会有其他的转机。 -- 第123页 沈将军这人能屈能伸,不然她也不会爬到今天这个位置。 今日对赵丞相服软,不过是缓兵之计,她的计划需要时间来实行,如今为时尚早,若是能将这时间往后推一推,她放低姿态便也没什么,横竖日后再收拾赵丞相便是。 赵丞相与沈将军相处多年,岂会不知她的心思? 她将沈将军微微扶起,当然只是做了个样子,才拍拍她的肩头道:沈将军真是折煞我,卿清此事乃是国主亲判,跟我赵某人有何关联,便是我想帮也帮不了呀,沈将军最是知晓国主的性子,说出口的话岂有收回的道理? 说完赵丞相还兴致极好似的请沈将军喝茶。 沈将军方才还面色悲戚的脸上陡然转厉,一把将赵丞相递过的茶摔落在地上,然后恶狠狠道:此事当真没有转圜的余地? 赵某人方才已讲明,国主的命令沈将军都没有能力更改,更何况赵某人呢? 赵丞相依旧是那幅皮笑肉不笑的样子,眼神中颇有几分看热闹的架势,嘴角甚至还微微上翘,可以看得出来赵丞相此时的心情想必是极好。 赵丞相可不要后悔。 沈将军扔下一句威胁,便转身走了,顺带一拳砸碎了赵丞相门口放置的一处细颈花瓶,以此发泄心中的愤怒。 沈将军,这花瓶可贵了,明日我差人去你府上拿银钱,你可一定要赔给我,赵某人没有你沈将军阔绰,买不起第二个。 赵丞相在身后喊道,沈将军气得想砸第二只花瓶,却砸偏了,一拳砸在了门框上,而后才出了赵府。 待沈将军彻底消失在视线之内,秦子衿才从内走了出来,仅此一事,她的心情自然也是极好。 赵姨母,方才你故意激怒她,她一怒之下,叙白会不会有危险? 秦子衿私下里,如今已改口唤赵丞相为赵姨母,赵丞相方才那般作态显然是故意为之,若是从前,她必然会小心应付,不给沈将军寻到一次破绽,可方才她却屡次三番在言语间挑衅她。 沈将军盛怒之下自然想不到这些,但秦子衿在后面却听得一清二楚,她知道这一定是故意的。 不会,叙白这些年在外名声,虽是说弱不轻风身体不好,但他身子骨极佳,只有我便送她去偷偷习武,身边又有能人保护着,叙白不会出太大的事情。 若非故意激怒,她怎会愤怒之下自乱阵脚,再等几天看看,必有异动。 赵丞相自然知道这番行事,若是沈将军情急之下绑了赵叙白作威胁也是有可能,故她便令赵叙白这几日要格外小心,千万不可单独行事,出了翰林院便立即回家,赵叙白也知此事重大,便一一应了,没再反驳。 沈将军并不知那位大娘究竟哪日要来告御状,她只有尽快,再尽快,争取在这之前,将事情办妥。 计划提前,这几日便开始。 为何? 别问为什么,你们只需听命便是。 令牌呢?若无令牌,恕难从命。 你! 赵叙白的亲信们一直跟在异国人附近,始终未曾松懈,沈将军那日乔装打扮去会见异国人之后,她们便始终跟在后面,探听到了这些消息。 所以,姓沈的或许只是其中的一环,还有其他人在背后操控这一切。 待赵叙白的人将这一切汇报回来后,秦子衿听完之后做出了如下猜测,若沈将军便是主谋,那这伙人便不会说需要令牌,应该是她一声令下便会直接行动,但显然根据探听到的消息,沈将军的话对她们而言却并非需要立即遵从,显然沈将军并非她们的第一听命之人,背后还有其她人。 继续跟,看姓沈的接下来去见谁,她现在必然要想办法搞到这块令牌,去见谁便能顺藤摸瓜查到这令牌背后的主人是谁。 赵叙白听完后便对着其中的几人下令,现在有几人跟着异国人那边,有几人便专门跟着沈将军,时刻监督她今后的动态。 秦子衿近日与奚荀暗中见面的次数越发多了起来,璃贵夫如今越发得宠,国主时常需他陪在身侧,奚荀便得了许多空隙能够在宫内随意行走,当然仅限于除了后宫之外的范围,哪怕他是男子,国主的后宫也并非他能随意沾染的,哪怕是看一眼也不行。 奚荀便时常寻了由头,在翰林院周围闲逛,装作与秦子衿偶遇的模样,秦子衿自然知晓他的心思,倒也乐得配合。 你这日日来此处,国主不会起疑心么? 一日,秦子衿与奚荀在一处并不怎么有人踏足的偏僻小亭里看风景时提到此事,秦子衿也是担心此事会给奚荀造成不好的影响,毕竟奚荀身为男子,本不该与她如此,只是秦子衿作为穿越过来的女子并不觉得此举有什么不妥,但她总得为奚荀着想。 璃贵夫日日侍候在国主身侧,国主便时常将我支开,我也知晓在场不便,如今朝中并无什么大事,国主不需寻我。 在国主身边这么久,奚荀早已学会了察言观色,如今这些日子,奚荀显然是知晓国主并不想他时时伺候在身侧,他才时常寻了理由出来,在国主身侧呆着,反而碍眼,璃贵夫不知使了什么手段,最近将国主迷的神魂颠倒,连处理国事的时候都需要他时刻陪伴在身侧,几乎是专宠后宫,若是肚子争气,再生个女儿,后宫怕是再无宁日。 -- 第124页 璃贵夫是什么来头? 秦子衿本不想追问此人,毕竟是国主后宫之人,但是最近这个璃贵夫出现的频率实在是太高了,让秦子衿不得不起了疑心,想要探究一二,毕竟能得到国主这么久宠爱的人必定不简单,且看他最近的动作显然是内心不喜奚荀,秦子衿心中自然便有些不舒服,若是论起来,她其实也是个护短之人。 子衿问他做什么? 奚荀小心翼翼问道,这话听得便有些酸溜溜的。 小呆瓜,此人有些可疑,并非是瞧上他了,别多想啦。 这还是秦子衿第一次喊奚荀小呆瓜,尽管这个想法在她心中萦绕了许久,她真的觉得有时候有些呆的可爱,只不过秦子衿一般都是在心中想着而已,今日还是第一次脱口而出。 奚荀听到如此亲昵的称呼,脸一下便红了,耳朵更是红得能滴血似的,只是秦子衿虽是瞧不见,却也猜到了,奚荀这人面皮一向是薄得很,她于是便起了逗逗他的心思。 秦子衿将他的帷帽掀开,仔细瞧了几眼,便嘴角含笑道:荀儿果然是脸红了,真是可爱得紧。 奚荀一时愣住了,秦子衿还是第一次在外面如此大胆,奚荀怔住几秒后,忙将头低了下去,这一低头,秦子衿便瞧见了他红得能够滴血的耳朵,秦子衿不禁伸出手去,轻轻捏了捏他垂下的小小耳垂,突如其来的热度温暖了她冰凉的手指,秦子衿不禁多停留了一会儿。 秦子衿今日如此大胆,奚荀心中并不反感,却依旧是惊着了,耳边传来的突如其来的凉意让奚荀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感受到奚荀的紧张,秦子衿便停下了手头的动作,柔声安抚道:可是吓着你了? 没、没有,荀儿只是一时有些紧张。 奚荀轻轻摇头,细细的声音闷声穿出来,染上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娇媚气韵。 那便是吓着了,是我心急了。 秦子衿收回手,将奚荀的帷帽小心放下,不再随着自己的心意,给奚荀平添惊慌,只是想了想,秦子衿还是忍不住坏笑着补充了一句:日后有的是机会。 奚荀听着这话,头埋得更低了。 子衿、子衿还想听璃贵夫的事情么? 奚荀其实是个不禁撩的,偶尔的勇敢也仅仅是偶尔,大多时候还是如此羞涩,他听着秦子衿的话,不知如何接下去,只能一边暗骂自己笨,一边笨拙得转移着话题。 这话题转的生硬,秦子衿也不介意,她不再逗奚荀,而是去认真听这璃贵夫的来历。 璃贵夫是国主在外时收的,生得好看,国主虽没当场收了她,可是过了没几日,他便进宫了,进宫之后便一直盛宠至如今,我瞧着他与国主相处过几次,他好像对我有敌意,一直想让人将我换了,国主虽没依了他,却也冷淡不少,如今国主更是越发离不开璃贵夫,可我瞧着,他也并没什么旁的法子呀,只是经常来给国主送些养生汤之类的,然后说些哄国主高兴的话,可是这些其她人也会做,国主为何偏宠他呢? 奚荀一一道来,想来这样的疑问在他心中也是逗留多日,只是未有人问过,奚荀便也没有与旁人说过,如今秦子衿问了出来,奚荀自然是知无不言,他也希望秦子衿能够解决他的疑惑。 依荀儿所说,这位璃贵夫并没有什么出众的地方,却深得国主喜爱,此举确实可疑,不知荀儿可能想办法弄到国主喝完的补汤呢?既然唯一的不同之处便是这补汤,那我们便查查这补汤是否有无问题。 秦子衿一眼便抓住了奚荀话中的重点,那日秦子衿瞧见璃贵夫时,他也是去为国主送补汤来着的,秦子衿不禁脑中有了个大胆的想法。 只是,一个小小的璃贵夫竟然有这么大的胆子么? 这样,好么? 奚荀弱弱问道,此举对奚荀实在算是强人所难,他一贯的认知便是忠君,这等调查国主身边人之事,奚荀往常是想都不敢想的,若是让娘亲知晓,可不得扒了他的皮。 没办法,只能如此了,若是荀儿勉强,可以不必做。 这仅仅只是秦子衿的猜测,她也不想勉强奚荀做任何事情,毕竟奚荀一直是在家中的教导之下循规蹈矩,按部就班继承礼部侍郎这位置的人,这等离经叛道之事,若是他感觉勉强,秦子衿便再寻其她的方法便是,一切要以奚荀自己的感受为主。 我可以的,子衿一定有子衿的道理。 奚荀的帷帽上下动着,想必是在点头为自己加油打气呢,秦子衿不禁伸出手来摸了摸,叹了句荀儿真乖,奚荀许多时候对她,真就是无条件的信任,秦子衿怀疑,她无论让他做什么,奚荀都会无条件相信她。 时候不早了,我们走吧。 秦子衿用的是我们二字,奚荀敏锐捕捉到了,唇角翘起,秦子衿轻轻拉起他柔弱的手掌,这还是秦子衿第一次去拉奚荀的手,没想到男子的手如此细嫩,柔若无骨,握在手中秦子衿便越发感到奚荀此人生来便应被疼爱珍惜,可惜他却身在朝堂,身不由己卷入许多事端中。 秦子衿轻叹了一声,奚荀不知她为何突然叹气,只是乖巧地,又小心翼翼地回握了她的手掌,女子的手掌与男子的极为不同,秦子衿的手掌大而结实,奚荀被握着感觉很是安心。 -- 第125页 方才秦子衿伸手去摸他的耳垂时,奚荀还有些紧张和躲避,如今却已经适应了这样的接触,反而敢于主动回应了,奚荀知道这样不合礼法,只是不知为何,他的心中却是从无仅有的快乐。 回到翰林院时,想到奚荀告诉她的事情,秦子衿便将赵叙白单独喊了出去,她准备将此事告诉赵叙白,赵叙白手底下能人众多,查起这些来比她单打独斗要快很多。 方才,我瞧见你与奚荀了。 谁知,秦子衿还未开口,赵叙白便面色凝重地说了这么一句。 秦子衿愣了一下,一时摸不清赵叙白是个什么态度,便轻轻理了理衣袖道:嗯,我要娶他。 这本就不是什么难言之事,秦子衿也没想刻意瞒着她们,随着她与奚荀的接触越来越多,她便一直想寻一个时机坦白。 前几天她已想明白了,她瞒着并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何况她相信她的朋友能够理解她。 果然,赵叙白只是略微诧异了片刻,便锤了下秦子衿的肩膀道:上次藏书阁我便已猜到了,没想到你竟一直瞒着我,太不够朋友了,只是今日恰巧又瞧见了,放心,周围没有旁的人。 赵叙白说完后,又沉思了一会补充道:你先娶奚荀,这可并非易事,子衿你有心理准备的吧? 嗯,所以这不是在等一个时机嘛。 赵叙白便什么都没再说了,秦子衿做事向来妥协,不需要赵叙白来替她担心,只是秦子衿心中却很是感激赵叙白,她没有来质问自己为何要跟奚荀私下见面,而是直接选择了理解,这对秦子衿而言,意义颇为重大。 赵叙白心中也知,这二人想要在一起,阻碍颇多,私下见面只是无奈之举,她本就不是什么古板之人,何况旁人的感情之事,本就轮不到她来置喙,秦子衿在其他的事上都办得妥帖,在这件事上,自然也不会差了去。 既然这件事情便算是揭过去了,秦子衿便将璃贵夫的事情与赵叙白细细又说了一遍,理了一些从前没注意到过的细枝末节。 赵叙白听完后,心中便也重视起来,毕竟她先前只是听闻国主新纳了这么一位宠夫,却并没有在意,她也未曾遇见过她,更是疑心不到他的身上去,如今经了秦子衿这么一提醒,赵叙白才惊觉她一直忽略了枕边风的作用。 我马上派人去查查她的底细。 嗯,我怀疑她的补汤也有问题,我让奚荀寻机会弄点出来,咱们拿出去验一验。 哟,还没娶上人家呢,倒先使唤上了。 去,别拿我开玩笑,正经事要紧。 是是是。 如今,便只等着赵叙白派出去的人会带回璃贵夫什么样的消息了,而奚荀也不知何时能弄出一点补汤的残渣来,秦子衿她们所能做的,便唯有等待了。 沈将军那边,暂时还没有旁的动静,想必这令牌并不是好拿的,赵丞相也在等待,等着沈将军和她背后之人露出马脚的那一天。 子衿,九王女来寻你呢。 此时翰林院事物并不繁忙,秦子衿便跟赵叙白在外边就着如今掌握的线索再分析一番,李之遥却出来喊着,道九王女来了。 秦子衿心中疑惑,她行事以来一直低调,更是从未跟王女们正儿八经打过照面,更是从未单独见过这传说中纨绔的九王女,为何今日九王女要单独来翰林院,单单寻她一人呢? 秦子衿虽是心中疑惑,脚下却是没停,毕竟她作为臣,自然没有让王女等着的道理,秦子衿思索了片刻,她实在没有哪件事情跟王女扯上关联的,莫非是哪位王女看上了奚荀么? 这可不好应付,只是她与奚荀向来小心,应当不会被发觉才是啊。 lrm; 第四十七章 秦子衿一路也没敢耽搁,便急着往回走,她还没跟王女们打过交道,这位九王女又是个名声在外的,秦子衿自然也需得小心应对,免得给自己惹了麻烦。 还未走进翰林院,便听见里头欢声笑语的,秦子衿有些诧异,寻常这翰林院里头皆是些认真做事的,连彼此交谈都需放低了声音,生怕扰了旁人做事,何曾有过这般动静? 秦子衿尚未走进去便存了疑惑,脚下便越发快了些,原是这九王女在里间与众人谈笑,逗得众人笑闹不止,九王女在外的名声并不算得好,如今秦子衿瞧着九王女却似乎没有这王室的许多规矩,反倒十分没有架子,在她们这些古板的读书人面前也能相处自洽。 九王女,听说您寻我? 秦子衿方一进去,便先给九王女行了礼,九王女不拘礼节是她的事情,秦子衿却不能因此便失了礼数。 原来你便是秦子衿,听说你讲经不错,我想请你去给我姊妹几人讲经呢。 这九王女果真没半分架子,甚至对着秦子衿这个臣子自称我,差她去讲经还是用了请这个字眼,未见其纨绔,倒不自觉想与她多交谈几句,怪不得国主偏疼这位呢。 秦子衿心中纨绔印象已去了大半,只想着果真是不可听信旁人,万事万物真得眼见为实,又见这九王女前来只是为了差她去讲经,而非是其他的事情,更是与奚荀无半分关系,秦子衿的紧张便近乎消散了,只轻松应道:微臣惶恐,王女差人前来吩咐便是,哪里劳烦王女亲自过来? -- 第126页 你这人,虽说学问好了些,为人倒是略有些无趣,何必这么一板一眼的? 九王女撇撇嘴,似乎有些不满意秦子衿这般小心谨慎,只是秦子衿却觉得还是谨慎些好,若是纵着自己,做错什么,到头来承担罪责的还是她,她并不打算改变自己对待王女的态度。 九王女见说不动她,便也摇摇头算了,将她拉至一间内室商量道:其实,倒也不是讲经啦,我只是想寻些增进姊妹情谊的话本子,你也知道,我们姐妹几人最近关系有些僵。 秦子衿没想到这九王女对自己这么不设防,姊妹争权的事情就这么大剌剌对她说了出来,丝毫不避讳,当真是个王室异类。 九王女说得随意,秦子衿却没法随意应了,只得装糊涂开口道:此事微臣当真不知,不过王女若是想寻此类的话本子,微臣去藏书阁寻寻。 都说了你这人不爽快,说话弯弯绕绕的,算了,哎,你们这些大臣说话都这股调调,我很是不喜欢,没想到你们新入翰林院的,也学会了这个调调,当真可惜。 这九王女很是装作可惜地说了一阵,秦子衿一瞬间觉得她倒不像个王女,如此随性的性子在这样的地方可真是不常见。 不过秦子衿也多是心中疑虑几分,转身便领着王女去了藏书阁,方一进入藏书阁,秦子衿一眼便瞧见上回奚荀替她挡书的那处货架,轻勾嘴角,胸腔中不自觉被柔情填满。 秦子衿很快便替九王女寻了一沓话本出来,皆是些讲述姊妹情深的,很是符合九王女的要求。 九王女随意翻了翻,觉得很是满意,便抱着一沓书径直离开了,也没个随从替她拿着。 秦子衿此次算是对九王女的纨绔有了新的认知,先前皆传这九王女整日花天酒地,学问不通,可她今日的表现分明并非如此,方才的话本无论是古籍还是时兴些的话本,九王女显然都是识得的。 是的,以防宫内有人想看些时兴的话本子,女尊国翰林院的藏书阁里竟也备着这些,当真是藏尽天下书。 这厢九王女满意得离开了,秦子衿便忽的想起,奚荀这几日许是要来寻她,便依着往常的时辰出去逛了逛,果真瞧见奚荀在一处假山前呆着,光瞧见个背影便知他此时心中紧张得很。 秦子衿便知,这补汤残渣他怕是弄到手了。 可是得手了? 秦子衿轻轻出声,是怕惊了奚荀这只小白兔,他第一次做这种事情,想必心中是慌张得很。 嗯。 奚荀慌忙间将个帕子塞进秦子衿手中,里面包的严严实实的,秦子衿接过后便悄悄塞进了袖中。 奚荀今日心中慌张,秦子衿便想着让他索性回去好生调整一番,免得影响了差事,奚荀倒也没推托,他故意将这补汤碰倒,蹲下假装收拾时,趁人不注意慌忙间才用帕子包了一点儿,若非国主今日心情好,他极有可能是要被罚上一罚的。 秦子衿城中并不认识可靠的郎中,便直接寻了个时机将这些都交给了赵叙白处置,赵叙白在都城根基深,各行各业都能寻到信得过的人,秦子衿一贯会利用资源,自然没必要放着这么好的工具人而不用起来。 工具人赵叙白可不知秦子衿的想法,得了这东西倒是高兴得很,在秦子衿的面前将奚荀好好夸赞了一番,直夸得秦子衿脸都沉了下来才作罢。 奚荀这边倒是进行的颇为顺利,但是沈将军这边跟着她们的人却将她跟丢了,赵叙白的人只瞧见她去见了个神秘人后,便再没了旁的踪迹,这神秘人显然功夫不错,赵叙白的精锐们跟了几里路,便已寻不着人了。 秦子衿与赵叙白瞧着跪在面前回来领罪的几人,赵叙白先是沉默了半晌,面色显然是不悦,但人已跟丢,现在再苛责也没了旁的作用,只得沉声道:罢了,继续跟着异国人那边的动静吧,小心些,再跟丢就不会回来见我了。 几人纷纷领命,忙不迭退了出去。 如今人已跟丢,该如何是好? 赵叙白转身与秦子衿商量对策,在这种事情上,赵叙白习惯性去询问秦子衿的意见,不知不觉中,赵叙白已将秦子衿当做除了娘亲之外的主心骨。 对方实力不容小觑,先前跟着沈将军多日都未有这样的事情发生,这便说明并非是沈将军察觉,而是这神秘人察觉到了,着人继续跟着沈将军吧,看看她最近有何异动,她如今应该是在为令牌之事焦头烂额,管不着许多的细节之事了。 秦子衿略一思忖答道,跟丢是事实,她们生气也没有旁的用,不如好好想想后面该如何安排。 既然沈将军最近的目的便是这令牌,那秦子衿她们便跟着沈将军这条藤即可,总能继续往下摸到旁的消息的。 二人正商量时,赵丞相一脸焦急得回来了。 赵姨母,发生何事了? 娘亲,出什么事了吗? 赵丞相此人鲜少露出情绪,除非是重大之事,控制不住情绪了,所以自她一进门,秦子衿她们瞧见便赶忙问道,如今局势瞬息万变,谁也不知明日会发生她们,她们也只是凭着手上得到的信息在猜想,此时若是再出点意外之事,可真是雪上加霜。 -- 第127页 国主今日询问我,今后减少上朝之事的意见。姓沈的自然只会奉承国主,哪里敢说半个不字,可我瞧着国主虽说是问询,大抵是心中已有了主意,当真是荒唐,怎能不上朝呢?老祖宗规矩不可废啊! 赵丞相听闻便直接对着她们将此事说了出来,赵丞相进来前早已禀退了众人,如今屋中只她们三人,所以她才敢如此口无忌惮。 娘亲,还是少说些罢,未免隔墙有耳。 虽说周围没的旁人,但是赵叙白还是有些担心,想了想还是提醒了自己的娘亲几句,毕竟国主哪怕再是荒唐,身为臣子,也断没有指责的道理。 若是被有心之人传出去,这可是大罪。 哎,怎会这样? 赵丞相听闻也没反驳,她是气急了,才失了分寸,如今已恢复些许理智,只是长叹一声,显然是失望透了。 秦子衿不禁思考,她先前殿试时国主似乎还不是这副疲怠国事的模样,分明对于国事颇为上心,重新考试时挑的考察她们的问题也多是女尊国现行存在的问题,显然是国主日夜在心中思虑所致,怎会是如今这样? 前段时间,哪怕国主其她时间并不怎的出现,但是早朝尚还算尽心,如今怎的越发疲懒了起来。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是了,是从璃贵夫越来越得宠开始。 秦子衿脑中灵光乍现,她好像慢慢地在摸到一些线索。 你们不觉得奇怪吗?国主先前并非是这副性子,国主虽是仁厚了些,偏信沈将军,但却没到如今这般连早朝都想着不上了的境地,先前我们殿试时,国主提问皆是随口所说,却全都是治国之事,分明是日夜思索,心系国事,才能脱口而出啊。 秦子衿这话也是提醒了她们几人,是啊,先前国主并非如此,至少也算作是勤勉国事。 如今怎的突然成了这样? 璃贵夫。 秦子衿接着道。 是了,自这位璃贵夫出现,便专宠不断,但却很少有她的消息传出来,是以我们皆忽略了他,毕竟一个寻常的宠夫能翻出什么浪呢,子衿,还是你敏锐,如今我派的人想来也快回来了,我倒要看看,这位璃贵夫究竟是什么底细,能将国主迷成这幅样子,当真是祸水。 赵叙白并不愚笨,受了秦子衿的提醒,很快便将这一切想了个明白,若非璃贵夫在朝堂之上存在感实在不强,她们也不至于会忽略掉这个重要的人物。 此人我倒是听闻过,只是想着是国主后宫之人,臣子没有置喙的资格,便没深究,如今想来,他入宫的时机倒也有些巧合,国主微服私访也不止一次,怎的那次便恰好见到了他呢? 她们三人齐心疑心一人时,思路便很快捋了出来,如今瞧着这位璃贵夫似乎哪哪都十分可疑,先前尚未注意到的人,此时隐在背后的身份便逐渐清晰了起来。 这补汤的药渣,我已交给信任的郎中去辨认了,大概三日便能出结果,到时便能知这位璃贵夫是否为胆大包天之徒,竟敢在国主身上使手段了。 赵府与一都城郎中交情颇深,是以有些不便透露之事,赵府皆是寻了此名郎中去做,这郎中医术极好,不逊色于宫中的太医,只是心性极高,不喜与都城的达官显贵来往,若非赵丞相意外之下顺手救了这郎中的小儿子一命,赵府也没有机会与这位远离世俗之人结交。 此位郎中除医术极佳外,制毒也是一绝,只是鲜少有人知晓罢了。 赵叙白将这补汤交给她查验时,这郎中方一闻,面色便凝重起来,直言最短也需三日她才能验出此物究竟为何,赵叙白听见这话便知这补汤果然有问题,只是其中利害她却不敢透露半分,毕竟王室之事,若是这郎中知晓,只是害了人家的性命罢了。 赵叙白便一边让这郎中安心验伤,一边派了几人将这郎中暗中保护起来,免得被人知晓,害了性命。 晚间秦子衿回府时,便忽的想到,奚荀也不知此刻心情如何,便想着路过奚府去瞧瞧他。 秦子衿如今往来赵府皆是行的偏门,尽量不为人所注意,奚荀院中倒也有这样的偏门,只是秦子衿坐在马车中思考了一路,最终还是决定从正门进去,着门房通报。 她终究是不想太委屈了奚荀。 秦翰林,您来得巧,家主尚在前厅处理事务呢,小的差人给您带路。 如今秦子衿已有官职,再像从前那般唤她秦师傅倒也不妥,是以门房便改了称呼,只是态度还是那么热络,好似秦子衿回自己家似的。 有劳了,陈大娘。 这位是奚府的老人了,秦子衿虽是识得路,但也不好博了人家的好意,道谢后便在后面跟着。 前厅此刻果真灯火通明,奚言不知去了哪里,只家主一人在类似账本的簿子上勾勾画画,秦子衿瞧见便先见了礼。 子衿来了,难为你这么晚还记挂着过来瞧瞧,岁安,快看茶。 家主瞧见便扔下了手中忙着的事情,忙着招呼秦子衿。 秦子衿如今仕途一片大好,这样的身份从前在旁人家中做讲学师傅讨生活,按理说,许多人巴不得将这段往事彻底消去才好,可这秦子衿倒好像是混不在意似的,过不了几日路过便来坐坐,时常还会带些薄礼。 -- 第128页 若是她是想图奚府的名声替她办事呢,人家来了许多回却也只是真的话话家常,临走再关心几句,家主原来还有些疑惑此人别有居心的心思,也就彻底放下了,还在心中耻笑了自己以恶意度人一番。 只是,先前她送给荀儿礼物时,荀儿那欣喜的模样实在是骗不了人,家主在心中暗自思忖了多日,又细心观察了荀儿几日。 瞧见这荀儿果然是对子衿有几分爱慕之意,家主心中那个愁啊,她们家结亲,挑些无什么野心的世家大族最是合适不过,这秦子衿明显是日后朝堂的新起之秀,与这样的人结亲,虽然运作一番倒也不是不可,但是极易成为国主的眼中钉,实在并非明智之举。 且这秦子衿,每次过来,都是知礼有节,究竟是否对荀儿有意,家主也尚未确定,贸然开口,又怕秦子衿察觉其中意图,毕竟这秦子衿相处下来便知,这低调只是人家的伪装,其实心里精着呢。 这一开口试探,若是人家无意,便是真的闹了笑话了,但因着心中有了这份计较,家主每回瞧见秦子衿便比从前也要亲近些,并非从前只是将她当作讲学师傅那般疏离的态度了。 这么晚还来讨扰,实在抱歉,只是想来提醒家主一声未来几日都城怕是不太平,若是无事还是尽量减少外出为好。 秦子衿今日过来的目的确实是有这层在,毕竟这些事情知晓之人甚少,若是不提前防范起来,也不知是否会出现意外之外的事情。 秦子衿最近总是有种直觉,都城最近恐怕会生乱子,而且是不小的乱子。 竟有此事么?倒是未曾听荀儿说过,可是?罢了,想必是机密之事,我们会注意的,多谢告知。 家主本想询问究竟是何事,但想到此等事情一般都是要紧之事,秦子衿本不必特地来告知她们,毕竟多一人知晓便多一份风险,但秦子衿既然特地来告知,家主就该记着她的情,其中利害自是打听不得。 如此,家主瞧着秦子衿便更是觉得顺眼了几分,瞧着真是个有担当,做事妥当的。 近日荀儿也莫要外出罢,下朝后直接回府便是,切勿逗留。 秦子衿想了想,还是想单独嘱咐奚荀几句,劳家主转告便是。 多谢,我会跟荀儿言明的,荀儿便在院中呢,子衿可要去寻他? 秦子衿本就是来寻奚荀的,听到这话本应点头应了才是,只是如今天色已晚,她再去男子的后院实在不成体统。 何况,来了奚府,踏着奚荀回来时的路,她便好似已经解了这相思之情,想必奚荀也已调整好了心情,他瞧着柔弱,内里倒也坚强,这一点秦子衿很是确信。 于是,秦子衿默了片刻,还是婉拒道:不必了,深夜踏访男子后院实在不合礼数,家主代为转告即可,子衿便先回去了,家主不必送,您继续忙吧。 此话也是家主说了试探秦子衿一二,想瞧瞧她是否知礼,若是秦子衿此时应了去奚荀后院,她也会想办法阻着。 只是秦子衿却没应,家主心中便更是满意了,满意的同时却又有些愁,不会是因果真对荀儿无意才推拒的罢? 可若是无意,为何嘱咐了她们之后,又要思索良久,单单嘱咐荀儿呢? 秦子衿自是不知她这一出,引出了家主这么多内心活动。 她既已来了奚府,便当作自己已见了奚荀,心中虽是牵挂着,却亦是满足得往家中行去。 如今秦子衿也怕自己的娘亲和奶奶有危险,便从赵叙白手底下要了几个人,暗中保护着她们和江一李之遥那边,以防不测。 如此平静过了几日,那补汤中的猫腻终于显露了出来。 子衿,这补汤果真有毒,且毒性极为罕见复杂,你猜来自哪里? 不会与双刀来自同一地罢? 猜对了,且这毒性都城几乎从未见过,若不是这位郎中先前游历各国,根本验不出来,这毒若是旁人,是验不出来的,银针探下去也尚未变色,且这是慢性毒,初始察觉不出一丝一毫。 此毒究竟是损伤哪里?神智么? 是也不是,这毒巧就巧在,它不会毁了中毒之人的神智,却能让中毒之人越发感到疲懒,不愿动弹,直至彻底失去神智,终生离不得床榻。 这便与国主的症状对上了 这璃贵夫当真是胆大妄为 秦子衿先前便已感觉到此毒恐怕与双刀来自同一处,最近遇到的巧合实在是太多,都像是有人故意为之一般,如今再多一处巧合反而显得正常。 且若真是都城常见之毒,国主身子不适必然会请宫中太医,诊断过后便能轻易查出,璃贵夫哪里能有下手的胆子? 想来也是这她国之毒,才最利于用在国主身上,又不为人所察觉。 赵叙白先前本还存了一二分她们或许是想多了的侥幸心理,如今得了结果,这毒竟还如此歹毒,分明是要慢慢蚕食国主的身体,进而谋害国主的性命,赵叙白不敢细想,若是让璃贵夫彻底得逞,女尊国该生出怎样的乱来? 自验出这毒后,赵叙白便火速又派了一批人去查璃贵夫的底细,先前那伙人迟迟还未归,这伙人便快马加鞭又赶去了。 -- 第129页 只是如今的问题是,如今国主身边被璃贵夫把持着,国主现在近乎是除了他的话谁的都听不进去多少了。 那位郎中研制解毒的方子也需要时日,中间空着的这段时间,她们该如何让国主相信,她身边日日陪伴着的璃贵夫实则对她居心叵测呢? 这毒旁人验不出来,更是无人见过,若是璃贵夫一口咬定,是她们陷害于他,又该当如何? 而且,今天早朝,国主便没有现身,赵丞相去求见了几次,皆被璃贵夫差人婉拒了,现在国主的身子究竟是何种情形,她们根本无法知晓。 女尊国,要乱啊,秦子衿心中暗自叹息。 lrm; 第四十八章 如今局势实在混乱,国主未曾上朝这件事在朝臣中间引起了轩然大波,只是由于本身的利益问题,意见却分为两派。 那些已寻到王女拥护的大臣们反而认为这是一个契机,倒也没去宫殿门口求见国主,而是联合其她的大臣回去商量对策去了。 而赵丞相一派是坚定拥护现有国主的,尤其赵丞相又知晓一些内情,自然是心急如焚,她们这些人轮番求见国主,却始终见不到国主一面,一次又一次被璃贵夫派人打发走了。 若是强行闯进去,又不知国主现今是何种情形,若果真这是国主的意思,反而倒是给自己惹火上身。 前朝大臣进不去国主的寝宫,秦子衿她们便只能想办法从后宫入手了。 大王女的父亲乃为国夫,贤良淑德,颇得贤名,这些年将后宫打理的井井有条,尤其是大王女出生后,他便没了争宠的心思,一门心思教导好大王女,其余时候做好这女尊国的国夫即可。 所以,这位国夫这些年越发深居简出,连后宫各夫们例行的请安都免了,若非重要之人求见,便一律不见。 国主如今已经不上朝,不知这位国夫是否知晓。 赵叙白料想,是知晓的,但是他可能并不想干涉。 毕竟,国夫的身份他已得了,轻易不会变动,大王女的名声也在外,只要这对父女不出什么意外之事,太女多半便是大王女的。 这位国夫是个聪明人,不碍着自己的利益他便果真通通不管了。 可是如今,璃贵夫这无法无天的架势,显然是已经碍着了国夫的利益,只是国夫恐怕尚未知晓,赵叙白提议,她们得去提醒他一下。 只是,她们作为前朝臣子,是入不得后宫的。 如此,便需寻个中间人了,乃是大王女。 大王女为人极重王室风度,行事稳妥,怕是也不会轻易相信她们,那么该寻谁做她们跟大王女之间的中间人呢。 九王女如何?上回她来翰林院寻书,我瞧着她是个灵活变通的,不如去试试看罢。 此刻也没了旁的法子,经过秦子衿这提议,赵叙白思索了片刻,没寻到更好的人选,便也只能点头同意去试试看了,只是这九王女在她心中还是个纨绔不经事的,赵叙白心中不免有些担忧,生怕横生枝节误了事。 只是,她又一贯相信秦子衿的判断,最终还是决定一道前往。 九王女的府邸距离王宫并不远,赵叙白她们索性回家前便先去了一趟,先前赵叙白本还担心九王女是否会不在府邸,毕竟她极好寻欢作乐的名声也不是白传的,先前在王宫时便如此随心所欲,如今离宫别住岂不是更加肆无忌惮了? 谁知,门房刚一通报,倒也并没卡着她们二人,直接便让她们进去了,直言九王女正在前厅处理王府事端呢。 秦子衿她们便在外面等了会,原来好似是这九王女的府邸,有位随从触了九王女的底线,九王女正在惩治这位随从。 王女,求您看在奴婢伺候您这么多年的份上,饶了奴才这一回罢。 这位随从好似是王女的嬷嬷,此刻正扑在这九王女面前哭得极为凄惨,一直在复述她对王女的忠心之类的。 这倒是奇了,这位嬷嬷分明很得宠的。 赵叙白虽是与九王女不熟悉,但是这些小道消息她都知道一些,瞧见便悄声与秦子衿嘀咕道。 先前领着她们来的随从早已离开了,说是九王女不喜随从们试试伺候在身侧,所以随从们平常大都自觉离九王女远些,保持好距离,免得惹主子生气。 所以秦子衿她们此时说些悄悄话倒也无妨,没人能听着。 许是什么不可饶恕的大罪罢。 秦子衿悄悄回应,毕竟未知全貌,她也不好评判过多,她倒是希望九王女能处理快些,她们好能早些进去。 只是这九王女面对嬷嬷的恳求,只是淡淡道:我对嬷嬷已是仁至义尽,嬷嬷今日便动身去庄子上罢,若不是念着嬷嬷这些年的功劳,就凭嬷嬷在我跟姊妹之间搬弄是非的罪过,嬷嬷以为如今还能好好在这求饶么? 九王女说完这话,便喊了人进来将这还在苦苦求饶的嬷嬷拖下去了,这嬷嬷口中还在喊着老奴都是为了王女好,都是为了王女着想啊。 这事情解决完了,秦子衿她们才进去了,九王女瞧见秦子衿,先前面对嬷嬷时的厉色早已不见,而是笑着道:原是你这古板的翰林,倒是不知让你们听了多少去了,罢了,原是我这嬷嬷不懂规矩,竟挑拨我与姊妹间的关系,自己存了不当的野心,竟还说是为了我好,可不是惹人笑话呢,分明便是为了自身罢了。 -- 第130页 这九王女三言两语便将这纠葛解释清楚了,秦子衿她们先前在外面也已经猜到大半,只是王女却特意对她们解释,倒是出乎她们的意料,也不知是故意的,还是真的不拿她们当外人。 不过,这九王女话里话外的意思便是她对这太女之位丝毫没有想法,处理自己嬷嬷这么大的事情,想必很快便会传出去,倒也是个明哲保身的聪明人,只是其她王女都为这争得头破血流,这九王女竟有全然放下的气魄,倒也是难得。 至此,赵叙白也算明白了秦子衿为何要说那句传言不可尽信,还需眼见为实了。 这九王女分明与传闻中,完全不是一样的人嘛,处理起自己的随从前有理有据,丝毫不糊涂,这偌大的王府也被她管理得井井有条,随从们毫无懒散行事之状,想必九王女寻常也是位恩威并施的主儿。 对了,你这古板的翰林,来我府邸有何事?九王女笑着说完,便对着赵叙白道:我认得你,赵丞相的女儿,你们母女生得倒是极像。 秦子衿如今也顾不上寻常的那些虚礼了,只是直接问道:臣实是无奈才来叨扰王女,请问王女最近是否见过国主? 说到这个,是有些日子未见了,只是自出宫别住后,我便不如往常那般时时跟着母亲了,基本是每月进宫一趟,算来明日便是我进宫与母亲请安的日子了。 九王女掐指算了算,才回道秦子衿她们,九王女一直喊国主母亲,也是亲昵的表现,若是拘谨些的王女,便直接如其她人一般喊国主。 而王宫中的事情,若是王女们刻意不想打听,确实也无法知晓太详细的事情,九王女显然还不知近日国主已然没有上朝的事情。 九王女,你可知今日国主近日未上早朝? 赵叙白瞧见这位九王女是个好说话的,也顾不上那么多了,如今能让王女们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出手干涉是最好的,便将情况如实以告。 为何?母亲一向勤勉,从未缺过早朝,先前即便身体不适,母亲都坚持早朝,这么多年一直如此,为何近日便如此反常了? 九王女面上诧异,不似装的,显然这些时日宫中发生的事情,这位九王女一概都没有打听,也不知是真的无心太女之位还是心大。 秦子衿叹了口气,接着赵叙白道:且大臣们求见,皆被国主身侧的璃贵夫差人打发走了,也不知是否是国主的意思,不瞒王女,臣等在这璃贵夫给国主喝的补汤中,发现一味罕见的毒,产自周边小国,可惜没有证据,臣等实在担心国主 后面的话秦子衿没有接着说,毕竟此事重大,她不好妄议,但是这欲言又止的留白便已然能让九王女联想许多可怕的后果。 这么大的事情怎么现在才说!快随我去宫里! 九王女一听,面色突变,厉色喝道后,便令随从们牵马来,要直接往宫里冲。 九王女!切勿冲动,若是璃贵夫反心已定,您这么进宫反而危险,先告知大王女商量一番,请国夫去瞧瞧罢。 秦子衿忙劝就要往宫里奔的九王女冷静一些,若是里头国主安好,且不信她们的言辞,璃贵夫又将补汤处理好了,寻不出证据来,她们便是如何说也难得国主的信任。 说你古板还真是古板!母亲一向疼我,不碍事的,大王女那边我差人去寻便是,你这个古板的翰林跟我大姐简直一样,你便去劝说她吧,另外赵翰林随我入宫。 九王女一声令下,便将事情都吩咐完毕,牵过一匹马便给了赵叙白,自己又去寻了一匹,直接跟赵叙白打马去了王宫。 如今既已有人做了决定,秦子衿便也不再耽搁,拿着九王女扔给她的玉佩,便差马车往大王女府邸行去。 大王女府邸在这些虚礼上便看重了许久,门房仔细查验了秦子衿递过来的玉佩,待确定没有丝毫问题后,方才进去通报。 秦子衿又等了好一会儿,这通报的人才过来领秦子衿进去。 秦子衿在等的时候就已焦心不已,这规矩多寻常没感觉到,如今倒觉得真的是麻烦,相当耽误事。 秦子衿已说了是急事,这门房依旧是不紧不慢的,想必是过来寻大王女的,都这么说罢,门房早已见怪不怪,便没将秦子衿的话放在心上。 可是秦子衿今日是真的有急事啊。 大王女。 大王女端坐在前厅正位,待秦子衿行过礼后,才微微颔首,算是许了秦子衿可以接着说自己的事情了。 大王女确实是浑身的王室气度,只是今日却有些碍事了,秦子衿一边心中着急,却又不得不遵着这些。 大王女,宫里许是出事了,九王女差臣来寻您,请国夫一道去处理此事,九王女已经先行赶去王宫了。 秦子衿说完,便将这玉佩递给大王女仔细查验,这玉佩门房不识得,需得仔细辨认,大王女却是不必。 这是九王女的贴身玉佩,从不离身,更是绝无可能被旁人拿到,如今出现在秦子衿的手上,唯一的可能便是是九王女亲自交给她的。 大王女登时便重视了起来,待秦子衿将最近发生的一应事项与国主的反常全都委婉告知后,九王女面色越发凝重,只是大王女终究是比九王女要沉稳一些,她先是差人去宫中禀报,让国夫先行与九王女一同入国主的寝殿。 -- 第131页 毕竟是处理国主后宫之事,哪怕是王女,也没有名正言顺的资格,只有国夫才真正享有管教后宫众人的权力。 而大王女则是将自己的精锐府兵全都亲点了出来,以备不测,如此才与秦子衿一道入宫。 临入宫前,大王女亲自交代自己的府兵首领,若是她两个时辰还未出来,便可寻密道攻进去救驾。 如今情势危急,大王女如此沉稳的人当着秦子衿的面,将王宫藏有密道之事都说了出来,只是说完后,大王女倒是以眼神警告了秦子衿,秦子衿自然知道这话往后说不得,便只能烂在她的肚子里。 瞧见秦子衿知晓不会透露后,大王女才领着她一道入了王宫。 这王宫守卫倒是稀奇,今日不光九王女急冲冲来了王宫,连大王女都一道来了,只是虽是心中疑惑,口中却是不敢询问半句的,毕竟王女之事岂是她们一个小小的守卫能够议论的? 自从那日秦子衿晚间去了奚府后,她便隐隐觉得最近女尊国实在是不太平,底下实在是暗流涌动,她虽是寻了奚家主告知奚荀,让他最近注意些。 但是秦子衿第二日瞧见奚荀弱不禁风的模样时,终究还是有些担心,秦子衿不想让奚荀涉险,且最近国主正好也不是很需要奚荀呆在她身边,秦子衿便好说歹说,让奚荀索性直接告病歇在奚府,最近都别上朝了。 奚荀先还反抗了一阵,毕竟他觉得他呆在国主身边倒也是能帮上一二,谁知后来几日国主索性不上朝,连他这个礼部侍郎也不召见了,奚荀直觉也觉得这件事实在奇怪,礼部侍郎跟在国主身侧是组制,国主一向遵从,如今直接带头违背,奚荀越想越觉得奇怪。 他本是想要探听一番,直接被秦子衿威逼利诱哄回了奚府,威逼的是,若是这样让她担忧便不娶他了,此话当然是吓唬奚荀的,利诱的是,此事若是成功了了,秦子衿之后便会去奚府提亲,哄着奚荀回去乖乖等着。 并非秦子衿武断,只是危险之事,她身为女子,身为奚荀未来的妻主,她应该替他挡在前面罢了。 在已知的危险面前,秦子衿不愿奚荀沾染一丝一毫。 所以今日来王宫,因着奚荀乖乖呆在奚府,秦子衿便没了后顾之忧,不需要分心去担心奚荀会不会被伤到之类。 大王女大踏步走在前面,本以为九王女与国夫早已进去了,谁知宫门口的守卫竟拦在国主的寝宫面前,说什么也不放行。 我看谁敢! 国夫这些年,虽是久居后宫,不怎么露面,这气势却是丝毫不减,一声威吓下去,那些守卫皆面上有些松动,只是却依旧拦着。 她们好像十分惧怕寝宫内的璃贵夫。 璃贵夫的底细,先前赵叙白派出去的人已查了回来,先前第一批人迟迟没有动静,便是怎么查,此人的过往皆是十分正常,但是越是正常,却越是异常,这份过往就好像是被完美伪造的一般,毫无破绽。 她们查了许多日,方才摸到一丝头绪,赵叙白派出去的第二伙人便到了,两伙人一起合作,终是在璃贵夫的过往中挖到一丝破绽。 原来,璃贵夫什么小户人家的清白身份都是假的,他本就是路边的孤儿,乞讨为生,由于生得不错,被沈将军看中,将他认作义子,秘密养在外面暗中培养,这璃贵夫从前的一言一行皆是按照国主的喜好来的,是以国主在沈将军故意制造的场合偶遇璃贵夫后,才一见倾心。 根本没有什么上天赐予的缘分,国主以为的恰到好处皆是沈将军日复一日训练出的产物,这其中都是阴谋与算计。 璃贵夫与沈将军可能有关系,秦子衿虽能猜到一些,但终究只是猜测,臣子做事需要确切的证据,故秦子衿便一直让赵叙白的人着重去查沈将军与璃贵夫的过往有哪些交集。 璃贵夫生得与沈将军并不相似,秦子衿便让赵叙白着重去查沈将军是否收养过什么孤儿,又或者是救过什么人。 赵叙白她们从这条线上,终于是将璃贵夫的底细给挖了出来。 璃贵夫的背景伪造得完美无缺,沈将军的行踪却一直处在许多人的关注之中,且沈将军这人没有世家大族们背景深厚,有什么外宅或者是庄子之类的,总是要好查些。 这一查,便查到沈将军早些年收养了一个义子,容貌不错,沈将军待他也极为亲厚,时常亲自过来教导。 这义子的生平与璃贵夫的年纪比对下来大差不差,且有诸多相似之处,秦子衿她们这才彻底确定了这层关系。 顺便,赵叙白还查到一条消息,便是这义子十分依赖沈将军,他将沈将军视作自己的救命恩人,几乎是达到了言听计从的地步。 无论是多么不合理的要求,但凡沈将军开口,这位义子便从无二话,直接照做。 这还是赵叙白花了大价钱,买通那处庄子上的一位老奴所得到的消息。 如此,便能解释,为何璃贵夫得到了国主这么多的宠爱,却依旧要行如此大逆不道之事了。 lrm; 第四十九章 国主寝宫外面,众人僵持不下,毕竟守卫们虽是忌惮着国夫的威严,却也要顾忌着寝宫内国主的命令。 守卫们心中苦不堪言,谁都不敢得罪,如今两方却同时对她们发难,一时她们也不知该听谁的。 -- 第132页 趁着守卫们拦也不是,不拦也不是的空隙,大王女直接带人冲了进去,僵持着的功夫她府上的府兵们早已顺着宫中密道进来了,霎时间,场面便开始逆转,大王女的人瞬间便将这些守卫们制住,如今有了正当的理由不拦着国夫,守卫们倒是很快便放弃了抵抗。 毕竟,没人想被这种无妄之灾祸及。 只是,出乎旁人意料的是,进去后,国主却好端端坐在案前,璃贵夫伺候在身侧。 瞧见她们闯进来,国主按理是要责备她们的,只是国主却轻轻笑了笑道:孤今日身体不适,倒是让你们操心了,孤无事,只是想歇几日,有璃贵夫伺候在身侧便已足够了。 母亲,您一直康健,怎会突然身体不适?璃贵夫一人是否太过辛劳,女儿再为您拨些人过来吧。 是啊母亲,可是吃食上没注意? 大王女和九王女顺着国主的话说道,毕竟瞧着国主的架势,目前显然是十分信任璃贵夫的。 国主,璃贵夫伺候您这些天也累了,还是我来吧。 国夫也接过话头说道,她说得委婉,只想着先把璃贵夫支开制住,毕竟让这样危险的人留在国主的身边实在不合适。 母亲,女儿听闻,宫中有人在您的吃食上动了手脚,才急忙赶来了,女儿想请人验一下您的吃食。 九王女不甘心就这么来了,却又离开,便索性说了出来,如今大王女的府兵们就在外面,也不怕璃贵夫乱来。 胡闹!孤的吃食皆是璃贵夫亲自吃过,再给孤食的,怎么有问题! 国主一听这话,温和的脸色倒是突然转厉,好似压根不相信九王女所言。 秦翰林,殿试那日你主动揭发沈卿清舞弊,孤瞧着你是个稳重的,如今怎的也一起胡闹,还有叙白,你娘亲这几日抱恙,你怎的还在此处? 突然被点名的秦子衿和赵叙白皆是一愣,但是二人装得极好,面上没显露什么,只是双双拱手道:国主喜怒。 只是,国主这驴头不对马嘴的问话却在二人的心中留下了诸多疑惑,秦子衿是疑惑国主为何不责怪她们擅闯寝宫,赵叙白则是在思考国主的毒是否已经损伤了神智,现在已经记不清从前的事情了,否则对着她们的话怎的都如此奇怪呢。 好了,都回去罢,孤没事,过几日还答应了与你们讲经呢。 国主随即又与大王女和九王女和颜悦色说道,顺便也挥手让国夫回去。 九王女正想反驳,却被大王女拉住了手腕,暗示她不要再说了,不过虽然她们走是走了,大王女却将外间的守卫都换成了自己的人,这点是大王女自作主张,并未跟国主请示,所以国主和璃贵夫并不知外间的守卫已经并非原先那批人。 我总觉得国主今日有些奇怪。 出来的路上,赵叙白瞧瞧跟秦子衿商议,按理说,国主瞧着神智分明的模样,应当是不会说这些胡话才是,可是国主方才讲的都是未曾发生过的事情,她却反而言之凿凿,这不得不让赵叙白深思。 国主想必有难言之隐,我们闯进去时按理说是不是该治我们擅闯之罪,可是国主丝毫没有动怒,唯一的动怒反而是在质疑说她的饮食有问题时,这却很反常,国主的反应不应该是查饮食么,而她却强调说这饮食是璃贵夫亲尝的,不会有问题。 还有,国主寻常好像都唤璃贵夫为璃儿,倒是头一回唤璃贵夫这样生疏的称呼,这是否是国主在暗示我们璃贵夫确有问题呢?何况殿试那日,我并未主动揭发沈卿清,师出反常必有妖,我觉得国主必有苦衷,只是却无法在璃贵夫在场时告知我们几人。 从国主一开始出现反常的时候,秦子衿便心存疑惑,如今一番推论,秦子衿便彻底明了,她相信自己的推断。 那该如何?为何不告知王女去救驾? 赵叙白听闻,睁大了双眼,她先前只以为国主是已经被伤了神智,却未曾想到,国主或许是故意为之这点。 大王女已经发觉了,不然你猜她为何将寝宫外的守卫偷偷换成了自己人呢?国主定是跟在场的每位都说了些往常没发生过的事情,我们这许多人,总能有一人察觉异常的。 秦子衿从大王女按住九王女的手腕时,她便知大王女心中的猜测与她一致,只是若是贸然救驾,伤了国主性命就不好了,大王女做事谨慎,秦子衿相信她定是有自己的想法。 此时,大王女与九王女一道去了国夫的宫中,临走前嘱咐赵叙白着那位郎中抓紧研制解药,许是因着毒的原因,国主今日才不愿过多与璃贵夫纠缠,当然这只是大王女的猜测,为国主解毒本就是义不容辞之事,耽误不得。 因着这许多事一起,秦子衿却也没了回家的心思,索性便一道去了赵府,赵丞相今日未曾与她们一道进宫,如今女尊国内里已经有些乱了,赵丞相生怕沈将军此时有异动,便一直在赵府坐镇,派人盯着沈将军与异国人那边。 如今,国主连早朝都不上了,那御状也是告不成了,赵丞相她们的意图本就是逼迫沈将军早些开始计划,御状告不成也不影响什么。 且那大娘的目的也是为了沈将军和沈卿清能得到应有的惩罚,若是不告御状二人也能照样得到报应,这大娘心中也照样觉得畅快。 -- 第133页 娘亲,解药研制得如何了? 赵叙白一进门便迫切问道这消息,毕竟临行前大王女也着重交代过此事,如今国主的反应可疑,她们也只能为国主解决解药的问题。 郎中说还需一日便可,这解药复杂,她也仅有八分把握,其余两分只能看国主的造化,若毒性如今已行至五脏六腑,这解药也不一定就能解了国主身上的毒。 赵丞相将郎中转告她的话实话实说,这位郎中讲话一向不打幌子,既是如此说了,便是当真只能如此。 没旁的法子了么?这都城其她的郎中呢?宫中的太医呢?没一人有本事解毒的么? 秦子衿听闻,便想着将目光转向其她的地方,或许能寻到更厉害的郎中呢。 不瞒你说,这几日,我也一直在寻,事实证明,连听过这毒的郎中都没有,更别说解毒了,而且这毒被人改过,所以解起来便更添了几分难度,若非这位郎中醉心制毒,怕是都城都寻不到一人能解此毒。 赵丞相叹了口气,无奈开口,若是能寻到其她的郎中,何须等到今日呢,她将都城扒了个底朝天,也未寻到第二位敢解这毒的郎中来。 那便没旁的法子了。 秦子衿叹了口气,随即又接着道:但沈将军让璃贵夫给国主下药,是要造反么?按理说,她的目的若只是救沈卿清,现在不应该让璃贵夫哄骗国主直接下令么,为何到现在反而没了动静?沈将军这些年颇得国主的信任,她造反,图什么? 这一点,秦子衿始终想不明白,为何沈将军偏偏要舍近求远,将沈卿清救出后,她表忠心继续为国主效力,明明是最省力的方式啊。 结果,她安排了璃贵夫在国主身边,日复一日给国主下慢性毒药,却只口不提救自己女儿的事情? 这点别说是你,便是我,也始终想不通,若是重新拥护新主,她除了救出女儿外,还能得到更多的权势吗?如今她的权势,在整个女尊国,可以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拥立新主之后,新主说不定还会削弱她的权势,但凡是在官场多年之人,都知晓这一朝国主一朝臣的道理,她没理由不知这其中的利害。 秦子衿疑惑的地方也是赵丞相疑惑的地方,沈将军做这件事情,成功了顶多维持原状,失败了却是满门抄斩之大罪,怎么算怎么是一桩亏本的买卖,只是为何她却坚持要做呢? 主子,异国人有动静了,她们今夜全都穿上了夜行衣,属下跟着,发现她们在都城各世家大族的院中不知放了些什么便走了,属下跟过去挖了一块,属下看不明白,拿回来给主子们瞧瞧。 秦子衿她们还在思考这件事情,那边赵叙白派出去的人此时却回来复命了,双手将此物呈上。 秦子衿以防不测,捂住口鼻拿出来一翻,发现没什么特别的,只是块普通的石头,若说有什么特别,便是颜色与旁的石头不太一样,呈现一种暗色的光泽,细看下来,倒是透出几分玉质的色样来。 这玩意,有什么特别的用处吗?为何埋世家大族院子里? 赵叙白拿在手上,左看右看,也没看出什么门道来,她虽见识颇多,但是毕竟年岁摆在那里,若是久远些发生的事情,便是她,也有不知晓的部分。 秦子衿倒是在前世见过喜好把玩玉石的人,若是经过雕琢,这类石头能打磨出极好的光泽,供人赏玩,只是她本就不甚关注这些,是以也不知女尊国是否便一直有这类玉石。 秦子衿总觉得自己或许遗漏了什么。 赵丞相则看着这块玉石若有所思。 lrm; 第五十章 不过这种质地的石头我还是头一次见,这都从哪弄过来的? 赵叙白想起那块石头的质地又补充了一句。 女尊国竟然没有这种样子的石头么?我倒是未曾注意过。 秦子衿前世见过有些赌石爱好者,经常买的石头跟这些就有些类似,没想到在这里居然是未曾出现过的稀罕物。 是啊,若是有的话,我不可能不知,这些玩意儿我可是行家,不过这石头细细看来,倒是有些意思。 赵叙白又拿起来仔细瞧了几眼。 赵姨母,你有看出什么来吗? 秦子衿瞧见赵丞相若有所思的样子,便觉得她或许想到些什么,但是心中尚不确定,所以还未说出口,于是秦子衿便索性主动出声询问。 这个我并非十分确信,从前听闻玉石降世,天下易主,这是女尊国早些年的传闻,后来渐渐便没人知晓了,传言这是某一任国主争权时上天给出的旨意,但一直没人见过真正的似玉又似石的物件,所以便慢慢没人传了,若我猜得没错,明日便要有动静了。 赵丞相想了想,还是将自己的猜想说了出来,除了如此理由,她找不到其她在世家大族埋一块石头的理由了。 说实话,若非是赵叙白的人亲眼瞧见是旁人埋进去的,若是赵丞相自己从院子里挖出这个物件来,她也并不会全然不信。 毕竟,传说在这摆着呀,心里总会有几分斟酌的。 这? 还有这个传说么? -- 第134页 秦子衿和赵叙白同时发问,毕竟对她们来讲,这都是未曾听闻之事。 只是秦子衿想的却是,如此荒唐的言论竟然都有人信么?后来她转念一想,史书中起义前确实需要搞点上天的旨意,当做噱头,才能有个名正言顺起义的理由。 而赵叙白单单诧异的是,这等事情她竟从未听闻。 第二日,郎中的解药尚未制出时,玉石的事件也尚未有人发作出来,只是女尊国却发生了一件更为严重之事。 敌国来犯了。 这么多年,周边国家一直是与女尊国井水不犯河水的状态,若是有摩擦,也多是小打小闹,这还是第一次这么大架势。 赵丞相一大早便去了国主寝宫外候着,如此时刻,她作为一国丞相自然必须到场商议,国土危急,国主饶是有再大的苦衷,自然也提前上朝了。 众爱卿怎么看? 国主坐在龙椅上,面色瞧着有些苍白,却影响不了她的威仪。 老臣愿领兵为国一战。 沈将军一听这话便主动请缨,此时朝中本也没什么武将,沈将军确实是唯一的领兵人选。 但赵丞相想到秦子衿先前与她聊到,若是沈将军主动请战,便可推举单于燕为副将,从旁协助沈将军。 单于燕对于不擅长的科举都能取得如此成绩,秦子衿相信她真正熟悉的带兵打仗必然会更加出色。 只是单于燕从未暴露过这方面的才能,主动请缨只会被认为是胡闹,所以才需要赵丞相在朝堂上对国主推举并且担保,毕竟武将不多,国主若真是英明,便该知道朝堂上的武将需要些新的力量。 赵丞相本以为国主会犹豫一二,谁知国主听到她的推举便直接应了,都没多问几句。 看到国主是如此反应,沈将军明显身形一怔,但并未敢出言反驳。 吩咐完这件事情,国主便直接宣布散了早朝,赵叙白她们早已拿着制好的解药等候在外面,如何让国主服下便是个问题,且这最好还是国主的亲近之人。 秦子衿与赵叙白一齐想到了九王女,她寻常便爱寻国主撒娇讨好,如今她去倒是更为合适。 九王女自从闯国主寝宫后便没回府,索性呆在后宫原先自己的寝宫中,她的寝宫离国主的寝宫最近,距离上也最是方便。 九王女听闻解药已制好,二话没说便拿在手上,再次去了国主的寝宫,寝宫外都是大王女的人,自然不会拦着九王女,秦子衿她们以防不测,也立在寝宫外候着。 你这个毒夫,亏孤如此宠爱你,你却敢对孤下如此之毒。 九王女尚未走近,便在门外听到了国主的质问,她便索性站在门口,想听一下母亲到底为何不愿让她们救驾。 这门并不隔音,秦子衿她们自然也听得见。 国主,璃儿也是没办法,便最后再帮璃儿一次吧,沈将军出征后,您为她的战功放了沈卿清,璃儿便陪着国主一起下地狱,哈哈哈。 若是国主不听璃儿的,这王宫的守卫便只能将国主在意的女儿们一个个杀掉,毕竟,看着自己女儿死在自己面前的感觉可不好受呢。 对了,兵马如今都在沈将军的手上,若是还想这江山后继有人,国主就别费心折腾了罢,就再纵了璃儿这一次罢,国主不是最喜欢璃儿这般骄纵的么? 屋内璃贵夫拿国主九个女儿的性命威胁她,当真是拿住了软肋。 虽说君王无情,但国主偏偏是个有情的,让她为了维护自己的威仪,而失去女儿的性命,她是万万做不到,如今便只能暂且任由璃贵夫如此。 只是能登上国主之位的能有几个是真正的弱者呢? 拿下! 九王女一声令下,守在寝宫外的守卫们便一拥而上,将屋内的璃贵夫拿了个正着,国主整了整仪态,虽是面上苍白些,却不掩风采。 你,你们! 璃贵夫惊得说不出话来,他终究只是个自幼养在深闺的男子,哪里能玩得过国主这样终日浸.淫在权术里的人,一旦被发现不对劲,她便早已成了旁人的瓮中之鳖。 璃贵夫甚至根本不知,这寝宫的守卫早就换成了大王女的人,而这王宫所有的侍卫,前段时间,早已被暗中换成了自己的亲卫,沈将军的人再挨不着关键的地方。 她寝宫外能挨着的那几位,也不过是在演戏给璃贵夫看罢了,不然怎么大王女不费一兵一卒如今轻易,便将她们换了下来呢? 寝宫外的侍卫,何时不是忠心又武艺精湛的了?岂是会被旁人几句话便吓得叛变的? 当然,国主吩咐的是侍卫首领,此等秘事,多个人知晓便多张嘴,实在不安全,若是首领们知晓,属下们自然也只有遵从的份。 做侍卫,最重要的便是服从。 国主,你骗我! 璃贵夫转身朝国主哭诉,秦子衿有些无语,都威胁到性命了,国主不骗他,难道告诉他真相吗? 璃贵夫何尝不是骗了孤呢?带下去! 国主处理好这边的一切,九王女便忙将解药送了过去,只是之前,九王女强调了此粒解药不到十成把握,若是谨慎起见,可以再寻寻其她的能人解毒。 -- 第135页 罢了,若是能找到,你们便早已寻到了,哪里会拖到现在呢。孤是国主,岂会这点胆识都没有?若是孤有什么不测,诏书孤已立好,嬷嬷会拿出来,若是孤安然无恙,便晚些拿出来罢,让这女尊国乱一乱,孤也好看看究竟是哪些人存了异心! 国主说罢,便将这枚解药吞了下去,大家都在一旁紧张看着,研制解药的郎中也在殿外候命,国主服下解药后她便需得进殿查看情况,这还是她第一次接触这种病例,这位郎中心中除了忐忑外其实还有一丝丝的兴奋。 这位郎中为医术痴狂绝非浪得虚名。 免礼罢,过来给孤瞧瞧,孤的身体可曾好些? 这位郎中本想行大礼,却被国主制止了,国主在这些方面倒是头一次不计较,想必也是性命攸关之事,马虎不得。 回国主,经草民诊断,国主将此药连服七日,切勿动怒,便能大好了,到时再差太医们开些滋补的方子调理即可。 孤知晓了,退下罢,来人,赏。 这郎中谢了国主的赏,便退了出去,她虽不在意这些赏,但国主赐的,她也不得不收,到时便留着买些新的草药吧。 这位郎中心中惦记着回去需得在她的医书上记下这一笔,留着传给她的小学徒。 母亲,这次真得多亏了大姐姐幼时挖的密道呢。 九王女兴高采烈对着国主道,哪里还有那日闯进殿中的焦急呢。 咳,孤却是没想到,这密道竟成了孤的转机。 国主面上有些不自然,毕竟她在大王女幼时为了此事,可是狠狠斥责了大王女一番,又将这密道封上了,还好封得并不严实,才让大王女又重新命人挖了过来。 这件事情乃是大王女在秦子衿们走后做的,故秦子衿她们现今也是第一次知晓,原来这国主虽是察觉到了璃贵夫异常,后来的补汤为了谨慎,便就没喝,只是国主没想到璃贵夫自从接近她开始,便一直在给她下慢性毒药,又以王女们的性命相逼。 国主虽将宫中换成了自己人,倒也并非十成的把握,心中还存了些许忌惮,何况,她还需要迷惑璃贵夫,让她以为自己计谋得逞,才能让她的同谋们尽快推行下一步计划,故国主那日才那番反应。 大王女自从国主说出莫须有的讲经时便已存了疑惑,她回去后便想起她幼时闲来无聊发现了个密道,她命人顺着挖,便挖到了国主的寝宫,国主发现后责罚了她一通,又将这密道重新封上了,这事知晓的人并不多。 大王女想起后,当晚便让人悄悄重新挖通了这密道,才得知了事情的真相,便直接来了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戏码。 lrm; 第五十一章 沈爱卿拿下了吗? 稍顷后,国主问起这最关键的问题,拿下璃贵夫只是小事,最关键的问题却是沈将军,她手握兵权,让这样的人在前线,国主不会放心。 所以,单于燕领命前,国主令大王女给了单于燕一封密诏,一封能让单于燕可以在阵前代替主帅的密诏。 其她的将领们哪怕不服,国主密诏,她们也无法生乱,何况习武之人,崇尚有能之人,单于燕若是真如她们讲的那般有才,自然能够震慑她们。 本不该如此,但国主这些偏信沈将军,才致使女尊国再没了合适的将领,只能冒险用一用被举荐的新将领。 母亲,这位罪臣和璃贵夫一道关在天牢呢,当然,两人分开关押着,怕被串了口供,会有专人分别审讯她们。 九王女依言回复,她虽恨不得这二人早早获罪为好,只是却也怕因此错过旁的被牵扯上的罪人,只让负责的官员审讯时切勿留情便是。 这件事情秦子衿并不知晓,国主她们竟已密谋了这许多事情,先前她对赵丞相举荐单于燕时,本是存了以防万一的心思,战场上刀剑无眼,秦子衿怕沈将军在战场上直接叛变,斩杀女尊国人,心中便想着不如举荐一位将领,至少也能约束下沈将军的行为。 毕竟,她们此时倒也没有沈将军与旁人勾结的证据,大王女虽知晓一些,却并未过多言语,秦子衿便只当她恐怕心中还未深信,便做了第二手准备。 谁知一夜之间,昔日风头无两的沈将军便已沦为天牢的阶下囚。 姨母,你看到了吗,天理昭昭,我也算是替原主为你报仇了。 秦子衿在心中默默念道,沈将军如今情形,已是大势将去,再扑棱不起火花来,她占着原主的身子,情绪便有些受影响,听闻仇人如今落得这般下场,自然是心中酸涩又畅快。 无论如何,秦子衿也理当为原主报仇雪恨,这是她拿了这具身子时便已想好的,既然想好,便不会改变。 孤去瞧瞧孤这位不知满足的好臣下。 国主与沈将军的君臣情谊在此次叛变中完全消失殆尽,只是国主始终不解,这位臣下所图究竟为何,竟然反了? 只因为她惩罚了她罪有应得的女儿沈卿清吗? 这还是国主第一次踏入天牢,到处都弥漫着一股不可言状的恶心气味,耳边随时都能听到罪犯受刑时撑不住的哀嚎声。 国主微不可查皱了皱眉头,硬生生将心头涌上的不适压了下去。 -- 第136页 沈将军还未用刑,只是安静呆在牢房中发怔,不知在想些什么,沈卿清入狱后她便已老了许多,如今周身更是有种死气沉沉的气息。 许是周围人行礼的声音惊到了她,沈将军才木讷抬起头,瞧见竟然是国主,她空洞的眼神中才有了一丝聚焦,转身跪在国主面前,不住得磕头,她以往留着眼泪对国主行过无数次的大礼,只是皆是为了自己的私欲。 这次,却是难得的真心,毕竟她也知晓,经此一事,她已无活路,只能求这位仁慈的君王,是否能让她一人做事一人担,这是她如今心中最大的希冀。 老臣行为偏激,走错了路,老臣对不起国主,老臣愿一力承担,可否可否请求国主放过老臣的族人?她们是无辜的 沈将军没有求沈卿清,毕竟沈卿清死罪已在那里,再求也没有必要,她死到临头,倒是良心发现般,想要护佑自己的族人,她不想自己成为沈氏一族的千古罪人。 国主静静看了她半晌,没有回应,不知是答应,还是未曾答应,牢房中关着的罪臣沈将军只是涕泗横流,此刻她也顾不上身份和周围人异样的目光,宛如不知疼痛般,砰砰砰磕头,试图打动面前的君王。 国主都已离开,她还在磕头,昔日的权臣落得这般下场,惹得周围的狱卒又唏嘘又冷眼。 说到底,谁让她不知珍惜呢? 而另一边的璃贵夫却没了沈将军的好运,他本还硬嘴,刑罚轮番上身,他一个弱男子,自然受不住,身上的皮肉皆带了狰狞的伤痕,期间更是晕了几回。 只是负责审讯的官员,自然知晓无数种折磨人的法子,她们用盐水将他泼醒后,便喂璃贵夫喝下参汤,让她时刻保持清醒,感受着身上每一处传来清晰的疼痛,他便连意志涣散晕倒都再是奢望。 璃贵夫终究是招了,只是却将罪责全都揽到了自己的身上,却也招出了幕后更大的黑手。 原来,璃贵夫对沈将军生出了不该有的心思,他想得到她,便为这人做事,将沈将军逼上贼船,事成之后,这人会为她们赐婚。 璃贵夫在无望的期盼中迷失自我,沈将军却是因救女心切被蛊惑,这是条不归路,她们每个人都知道。 沈将军已心灰意冷,她今后的人生早已没了活路,便没挣扎,全都交代了出来。 原来,她只是希望敌国如往常般小规模来犯,生出些摩擦,她做样子打一打,以此军功求国主饶了沈卿清死罪,只是却被二王女横插一脚,她的计谋败露,若不想提前被国主知晓,只能事事听从二王女的,她安排璃贵夫只是想吹吹枕边风,并未想谋害国主性命,下毒一事乃二王女主张,她虽阻止过,后来却实在因利益相关,只能佯装不知。 后来战场之上,敌国竟是真的倾举国之力,想要与女尊国一战,沈将军便知二王女定是与敌国做了不可告人的交易,身为武将,她所行之事,怕是要遗臭万年,已经上了的贼船她岂有半途跳船的道理呢,只能咬咬牙继续支持二王女的计划,期待着她能成功。 沈将军的供词与璃贵夫的供词有些出入,却不大。 璃贵夫是将一切都揽到了自己的身上,沈将军或许是将自己做过的认了,又或许是猜到璃贵夫要牺牲自己,便顺势认了些死罪中较轻的罪状。 只是,二人供出的主谋不约而同皆是二王女,这件事情突然上升到了更严重的地步,这位官员不敢耽搁,当即便将这事报了上去,在某种意义上,这是国事也是国主的家事,如何处置,皆在国主的一念之间。 若国主愿意保下二王女,此时牢中也有替罪羊,捂住这事便是。 国主听闻,静默了几秒,似是不敢相信般,殿中一片沉寂,没人敢抬头偷偷打量国主此时的神色。 再开口时,国主的声音听着都苍老了几分,只淡淡道:送入大牢一并审问罢,王女犯法与庶民同罪,一样定罪便是。 然后便挥了挥手,似是很疲惫一般,让这人退下了。 她坐在这个位置这么多年,哪怕是先前被喂毒,她都没有感受到如此真切的全身心的疲惫感,国主的位置当真好到她的女儿愿意弑母来得到么? 秦子衿听赵丞相提到这件事情时,也是惊讶,虽说她猜到必是有比沈将军更厉害的主谋,或许牵扯某位王女,秦子衿却没想到竟是二王女。 仔细一想,却又不觉得奇怪,越是想不到的人往往越有可能是主谋,不是么,二王女才能并不差,只是有更耀眼的王女遮掩了她的光芒罢了。 这件事情,二王女几乎完全隐在沈将军与璃贵夫身后,也鲜少让人能注意到,倒是很好为她隐藏动机,做些不可告人的事情,比如命令旁人给自己的母亲下药这件事情。 不过听闻这位二王女是个嘴硬的,各种刑罚都上了一遍,依旧不肯说,最终还是璃贵夫拿出了物证,她才不得已认下了自己犯下的罪孽。 后来正式走流程对簿公堂审讯时,二王女却反了水,将所有罪责都推到了沈将军与璃贵夫的身上,说什么也不认,似乎觉得自己不认便能逃脱惩处。 沈将军也若有若无往璃贵夫身上加了些罪责,璃贵夫已然成为这二人心中默认的弃子,二王女的污蔑璃贵夫不在乎,但是沈将军主动将他推出去,却是璃贵夫最无法接受的事情。 -- 第137页 他本以为这么多年的养育之恩,沈将军至少对他是有些温情的,谁知到了最后,横竖都是一死,她竟为了自己死得体面些,毫不犹豫将他彻底推向深渊。 这一世,您救了我的命,我今日还给您。 璃贵夫朝沈将军磕了个头,这是不反驳接受莫须有罪名的意思。 他早该醒悟的,从一开始便是利用,又怎可能会有一丝一毫的真情呢? 是他期待太多,才彻底迷路。 这二人睁眼说瞎话,国主却并非是个眼瞎的,只是这三人皆与她渊源颇深,若是让她全部狠下心赐个极刑,有损于她仁君的贤名。 前线单于燕在打仗,她一向是以仁治国的形象,此时子民更是希望过上安定的日子,并不需要一位残暴的国主,哪怕是情有可原,也会动摇民心。 最终,国主还是赐给了她们毒酒,留个全尸便是仁慈。 沈将军一倒,沈卿清便也很快问斩了,许多日的折磨下,她倒是想自尽,却没寻到机会。 听闻,二王女赐毒酒那日,国主在二王女离宫前居住的寝宫呆了一整日,出来后神色无异。 随后,国主便命令随从将这间宫殿永久封存了起来,再不许旁人打开,国主也未再踏足过此处。 只是,二王女的死亡,终究是让其她蠢蠢欲动的王女们安静下来,生怕自己也落到这样惨淡的结局。 lrm; 第五十二章 这件事情虽然告一段落,但是单于燕却在边境带兵抵御外敌,这次二王女是铁了心要谋篡国主之位,自然有给敌国透露一些女尊国的机密信息。 事成之后,她承诺会主动割让城池,为了权势她已经彻底没了王女的骨气与底线。 所以,单于燕在前线的战事就略微艰难一些,只是沈将军离开前线倒也给了单于燕更多的机会,没了沈将军刻意的掣肘,单于燕又手握国主的密诏,便很快接过沈将军主帅的身份。 但是她是科举出身,身份是一回事,能不能打仗便是另一回事。 女尊国的武官总是对单于燕这样读书出身的人带些偏见,单于燕倒也不着急,这些人的顾虑她清楚,但是她很快便能让她们信服。 沈将军用兵保守,这些年为官她早已变得十分圆滑,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所以战场上她也沿袭了这种风格,邻国早已习惯了沈将军这样的打法,自然会有克制的办法。 单于燕胸中却有一腔热血,她的骨子里便有尚武的血脉,用兵方面与沈将军往常打法可谓是天差地别。 邻国这次是与二王女密谋好才敢起兵来犯,沈将军又是个任由摆布的,到时做做戏给国主看便是,故这次邻国的将领也存了几分轻敌的心思。 临时换主帅这事,在战场上并不常见,邻国自然不知原来与她们密谋的沈将军早已被定罪,单于燕也利用这点守住消息不外传,让邻国主帅接着轻敌,在战场,轻敌是大忌。 单于燕用兵奇诡,擅长出其不意,邻国尚未反应过来,单于燕便敢带着轻骑烧了对面的粮草,仗还没打,粮草便先没了,邻国的士气便已失了大半。 至此,对面的主帅才察觉出一丝不对劲,密谋时并未谈到有这回事啊,只是单于燕实在是个坏心眼的,烧了人家粮草,却派人用沈将军的身份给对面悄悄去信,信中言辞恳切表示这实属无奈之举,乃是举国上下相逼,若是真的打起仗来,她定会赢几场后故意输给她们,让邻国放宽心便是。 单于燕也不管对面信没信,第二日深夜她便发动了奇袭,对面简直溃不成军,一击即败。 至此,邻国将领才明白,她们是彻底被耍了,人家压根没准备给她们活路,这是正儿八经的打仗。 细想下来,也不知是二王女的计谋被发现,还是二王女本就是戏耍了她们,本就是兵不厌诈,此刻倒也有困难言。 邻国这次的如意算盘打得是好,最后却是自己损兵又折将,反而落得个意图议和,奉上许多金银财宝的下场。 只不过在赵丞相的提议下,一贯主张和平的国主此次却直接拒绝了议和条件,若是诸边国家都如这般动不动侵扰,女尊国的威严何在? 单于燕领命后,直接打下了邻国一半城池,彻底将不安分的邻国给打怕了,最后保证百年不犯才作罢,差点便亡了国。 女尊国至此成为诸边国土最大的国家,小国们往后都只有臣服的份。 单于爱卿,真是文武兼备,除开金银外,孤竟不知还能赏你些什么,不如便由你自己告诉孤罢。 单于燕得胜归来,彻底得到了战场武官们的信服,她们心中敬佩有能力之人,单于燕显露出她的用兵天赋,自然再也无人敢轻视她。 国主已赏赐她许多金银财宝,只是却仍觉得不够,毕竟单于燕此次为女尊国开辟了疆土,功劳巨大,国主一向在赏赐上十分大方,便想着再给单于燕一些赏赐,也好让其她朝臣明白,只要为女尊国做出贡献,她皆不会吝啬。 回国主,臣并无所求,只愿在兵部历练,为国尽忠。 如今沈将军倒台,武官中确实需要一个新的官员支撑起大局来,单于燕无疑是最好的选择,只是沈将军的事情,却让国主也有了一丝担忧,她怕自己的过分宽宥会被臣下当成僭越的资本,单于燕会成为下一位沈将军。 -- 第138页 孤会考虑。 国主出于心里的顾虑并未直接答应单于燕,但也并未拒绝,她只是需要时间去想个办法来约束臣下。 此次二王女之事,虽是没压着,但知晓的人也并不多,敢往外说的更是没有,生怕惹怒了国主。 所以,国主倒也并未大张旗鼓去赏秦子衿她们,毕竟若是让百姓知晓国主曾身中剧毒,民心恐怕会不稳。 故下朝后,国主特地又召见了秦子衿一行人,另行赏赐。 秦子衿与赵叙白除了得到例行的赏赐外,皆在翰林院中被破格提升一级,赵丞相已官至丞相,自然无提升的空间,国主便索性允了赵丞相日后的一个恩典,这种恩典可遇不可求,有时可为免死金牌。 秦子衿与奚荀的事情,若是未得到奚府的应允,秦子衿不愿自作主张,所以她前几日已亲自去了奚府提亲,她做官这些日子,虽是比从前富足了些,财力上与奚府想比只是九牛一毛罢了。 饶是如此,秦子衿还是问江一与赵叙白借了不少银子,旁人提亲有的,奚荀便也样样皆要有。 奚家主先前本已有些属意秦子衿,如今瞧见秦子衿对荀儿如此倾其所有,自然也未多加阻拦,只浅浅嘱咐了几句便算作是应了。 毕竟荀儿明显心悦于她,做母亲的又怎会阻挠孩子的幸福呢。 荀儿,为了娶你,我往后可是负债累累了。 秦子衿在奚家主同意后,至后院与奚荀戏言,二人如今并未成亲,倒是依旧如从前那般守礼。 奚荀这段时间一直在告病呆在奚府,秦子衿说了会来娶他,奚荀便相信她一定会来,如今她终于来了,奚荀心中欢喜,却也不敢表现太甚,大多数时候,他还是那个动不动便害羞脸红的荀儿。 如今,被秦子衿这么一调侃,奚荀先是心中欢喜得快要溢出来,随即却真的替秦子衿担忧起来:荀儿、荀儿有银子 后面的话奚荀没接着说,但是秦子衿明白,这个小呆瓜是真的在替她担忧,想要替她还账,秦子衿闻言倒是笑了,奚荀总是有种自己都觉察不到的娇憨。 我是女子,怎能花你的银子,放心罢,养你的银子我还是有的,荀儿便在家安心绣嫁衣罢。 秦子衿哈哈大笑,欠的银子她日后想办法总能还上,这么可爱的小夫郎若是跑了可就真的抱憾终身了。 奚荀听出秦子衿是在调侃他,心中却满是甜蜜,他已经在心中思考该为自己绣何种样式的嫁衣了。 在女尊国,男子出嫁前,自己绣嫁衣是一项习俗,预示着今后的日子也会幸福圆满,奚荀又绣工了得,自然是要亲自绣的。 此事秦子衿办得低调,外人并未知晓,因为秦子衿想解决最后的阻碍,那便是国主。 今日国主单独封赏,是秦子衿意料之中的事情,她待国主都吩咐完后,才行大礼跪下,为自己求一段姻缘。 国主,臣愿舍弃金银,想为自己求一桩婚事。 赵丞相并不知秦子衿与奚荀的事情,闻言心中诧异,秦子衿在她心中一向稳重,也并未耽于情字之人,今日此举实在是不符合她一贯的做派。 赵叙白是知晓秦子衿的心意的,她早猜到秦子衿会拿这次的功劳来求个赐婚,闻言只是眉头轻轻挑了挑,并未有惊讶之色。 国主一向乐于成人之美,最近女尊国蒸蒸日上,国主心情大好,闻言便颇感兴趣问道:哦?秦爱卿瞧上了哪家的男子? 回国主,臣初入都城时,曾得一差事,于奚府讲学,奚府奚荀乖巧守礼,臣倾慕已久。 听到竟是奚府,国主的兴致登时便没了大半,她愿意为秦子衿找个家世不错的夫郎,却不愿意她找个家世如此之好的。 此事,孤会考虑。 求国主成全。 国主本想搪塞过去,秦子衿却不给她这个机会,若是今日国主不愿答应,日后只会更难,秦子衿答应过奚荀会娶他,无论多难,便一定会做到。 秦爱卿 求国主成全。 这还是秦子衿第一次露出如此不冷静的神态,国主也瞧出她心意为真,却始终有些忌惮这两家结成亲家。 于是,国主便想着试一试秦子衿的决心:若孤说,为爱卿赐婚,便需爱卿辞官呢? 秦子衿料想国主是在试探她的决心,但若是真的,她这么多年辛苦科举便也彻底作废,秦子衿心中若是登时便答应,反而不真实,于是国主瞧着她思考了一瞬,才郑重回道:臣愿意。 国主也是性情中人,在心中琢磨了片刻,奚家这些年尽忠尽责,从未逾矩过半分,秦子衿为官以来倒也算谨小慎微,处处为国考虑。 君主要懂得恩威并施,若是不安分,日后多敲打便是,何况谁年轻时没个冲动的时候呢,国主已不再年轻,若是前些年,她定是不会同意。 但经过这一遭,她感觉到自己身体的衰老,瞧见秦子衿这不管不顾的劲儿,倒是想起当年年少轻狂的自己,颇有几分感慨。 秦子衿这般年纪,正是年少轻狂的时候,初入朝堂,也正是好打磨的时候,遂了她的心愿,若是女尊国日后再多一忠臣能臣,倒也并无不可。 -- 第139页 经过这次事情,国主在有些事情上倒是看开许多,为自己积福报的成人之美之事,她犹豫了半晌还是同意了。 罢了,孤便全了秦爱卿的心愿,秦爱卿回去等着接旨罢。 一旁的赵丞相与赵叙白松了口气。 而秦子衿也知,她赌赢了。 lrm; 第五十三章 国主终是松口去祝福这段姻缘,秦子衿心下稍安。 其实,奚家已经答应,国主若是知晓,便也没有旁的办法,但秦子衿总想要给奚荀最好的,让她们能够得到所有人的祝福。 奚荀虽不在意这些,但若是多些祝福,心中自然也是欢喜。 国主赐婚旨意一下,便是那些对这段亲事有些闲言碎语的,也只能通通闭口,毕竟国主亲自赐婚,这些人怎敢质疑国主的决定呢。 这也是秦子衿要的效果,她不愿奚荀听到一丝不好的消息。 奚家也没想到,秦子衿竟然去求了国主的旨意,当即也明白秦子衿对待奚荀究竟有多上心,对于这门亲事更是满意起来。 国主赐婚,旨意言明秦子衿与奚荀于明年完婚,这个时间恰恰好,女尊国尤其是奚府这样的家族,出嫁之事礼节繁多,秦子衿也需准备许多娶亲的细节,若是时间太紧,还真准备不过来。 奚荀虽已待嫁,朝堂却是依旧要去的,璃贵夫被赐死后,后宫倒是再无人争宠,奚荀便跟从前一般得倚重,有了婚约,秦子衿倒是能够光明正大与奚荀偶遇,较之从前确实方便许多。 秦子衿越发觉得这赐婚的旨意求得当真是好。 这赐婚旨意,子衿、子衿怕是求得不易罢 奚荀心中自然明了能让国主点头,实属不易,他接旨的时候心中虽是欢喜,一瞬后却开始担心,秦子衿究竟冒了多大的风险去求这道国主并不愿的姻缘。 不会,我护驾有功呢,国主很是宽厚,荀儿别多想。 奚荀的担忧都藏在微微犹豫的话语中,秦子衿虽是以前途去赌这份姻缘,却并不想让奚荀为此担忧,甚至愧疚,自然是胡诌几句安慰他,免得他一直在心中琢磨,倒是与她的初衷相违背了。 真的么 自然是真的,我何时骗过荀儿? 秦子衿回得一本正经,奚荀便也没多问,只是奚荀心中却料想并非如此轻松,定是子衿骗他罢了。 说是没骗过他,此时可不就在骗么? 偏他个不争气的,还甘之如饴。 只是二人手中差事都不少,秦子衿升职后较之从前越发忙碌,像这样能坐下来闲聊的时刻并不多,往往是秦子衿托人给奚荀带个小玩意哄哄他开心,而奚荀见到她,定要扭扭捏捏塞个香囊给秦子衿,情意虽大多时候无法当面表达,二人心中却自是清楚,反而感情越发笃定,连着赵叙白与李之遥都调侃秦子衿如今变化甚多,竟也开始小耽于儿女情长之事了。 李之遥如今在翰林院的差事做得亦是不错,考核想必不会有问题,日后若是顺遂,定也能成女尊国一大能臣。 赵叙白虽是有赵丞相这个母亲,在翰林院却未行过特权,一直是踏踏实实做事,因着上回的事情,国主对赵叙白也存了一丝提拔之意,而赵丞相于家中议事时,也往往会带上秦子衿与赵叙白,显然是将这二人当做自己的门生来教导。 单于燕欲往兵部历练一事,你二人怎么看? 国主不想寒了单于燕的心,又不想培养出第二个野心勃勃的大将军,这段时间便一直在苦恼此事,故赵丞相替国主分忧,自然心中也颇为挂念此事,此时问出来,显然是想听听她们二人是否有什么好的意见。 依秦子衿对单于燕的了解,她与沈将军倒并非一路人,是正儿八经的忠君爱国之人,只是沈将军是否一开始也是捧着一颗赤诚之心呢,此时已无人知晓。 若是手中权力越来越多,单于燕会生出不该有的心思,秦子衿也无法保证,她只能确保单于燕此时并无二心。 但若是因着担忧未来的事情,现在便索性放弃这种可能性,倒也是杞人忧天,较之翰林院所做的差事,单于燕在军事上的发挥实属难得的人才,若是将她囿于翰林院,实在是无法充分发挥她的才干,倒也可惜。 只是,女尊国如今的选拔武官的途径显然预示着,大将军总是手握重权,若想避免此种局面,近乎不可能。 秦子衿先前便觉得这种途径并不合理,如今终于有了机会。 何不让选拔武官的途径与文官一致呢? 秦子衿先前便想推行武举,但是先前沈将军在时,她人微言轻,且必定会遭到阻挠,如今阻碍只剩国主,若是赵丞相能说服国主,武举便能顺利推行,秦子衿一直以来的想法便能彻底实现。 这倒是从未听闻。 赵叙白正在认真思索,想寻个克制之法,秦子衿却脱口而出一个从未有人推行过的法子,赵叙白自然明白秦子衿的意思,乍一听觉得有些冒险,为官需谨慎,新法推行更需慎重,细一想却又觉得此法甚妙,倒是寻不到更为合法的法子。 子衿,你定是有完备的法子,细细讲与我听。 赵丞相却是眼前一亮,若是能让女尊国兴盛,赵丞相极乐意一试,她做官并非只知保守一辈,对于全新的法子并无排斥之意,反倒是极感兴趣。 -- 第140页 秦子衿也是知晓赵丞相这点,才会毫无铺垫直接便将此法说了出来。 姨母,我简单说下罢,选举文官是为科举,但国家每年需要大量的文官,科举制度繁琐些也是正常,但女尊国如今怕是近些年无别国敢挑衅,故武官并不需那么多的数量。 子衿建议,设立武举,但仅省城与都城二次考核,当由兵部主持考核,外场考武艺,即马射、步射、平射、马枪、负重、摔跤等,内场再考策论兵书,毕竟光精通武艺也不行,还需具备调兵遣将之能,根据此选拔女尊国未来的军事人才进入兵部历练,如此,女尊国便可时时有新的武官人才输入,若是大将军居功自傲,自然也能有新的人顶上去,若是长期只一人独大,易生自满之心,若是时时有对手,便能督促其不断进步。(注1) 秦子衿说是简单说说,却也将重要之处一一点出,赵丞相与赵叙白一听便明了,秦子衿并非今日才想出此种方法,如此完备的法子,定是已在心中反复琢磨多日,如今讲起才如此合乎条理。 而且这法子,若是实行,国主的顾忌想必便是会增加国库额外的支出,但秦子衿提议减少其流程,拨至各地用于武举的款项便也相应减少,如此便解决一大顾虑。 甚好,如此我女尊国便可源源不断生出新的军事人才,且国主之忧,也可一并解决,当真是一箭双雕之策。 赵丞相喝了盏茶,压抑住内心激动的情绪,才接着与秦子衿道:子衿,你将这法子细细写下来,过几日我求见国主,你随我一道去。 赵丞相并非贪功之人,既然这法子是秦子衿提出来的,她自然要带着秦子衿一道去见国主,且她本就有培养秦子衿的心思,既然秦子衿自身争气,她又岂会不给她机会呢。 其实详尽的武举细则,秦子衿先前写过一遍后,早已烂熟于心,她这过目不忘的金手指一直都在,倒是给她省了不少麻烦,故她倒并不需要回去将这稿纸拿来。 秦子衿淡定道:姨母,子衿心中记得的,不需带着,届时为国主细细讲来便是。 若是有变动,也好及时更改,秦子衿待见完国主后,再上书个最终的版本即可。 你当真记得?国主面前可得准备周全。 赵丞相并不知秦子衿过目不忘,且秦子衿又是她想提携的后辈,自然便多叮嘱了些,毕竟这法子国主还未听过,能不能成还是未知,若是并非准备齐整,惹了国主不快便不好了。 秦子衿知晓赵丞相心中的担忧,但是她对自己的金手指一向有信心,且她前世研究过武举制度,心中并不露怯,细节之处她这些日子倒也打磨周全了,若是让她再复盘一遍,她也寻不着需要再改动的地方。 既然如此,她便给了赵丞相一个胸有成竹的眼神。 那你明日便随我一道入宫罢。 既然秦子衿如此说,且经过赵丞相这么多日的观察,除了求国主赐婚那日,秦子衿从不做没把握的事情,也不讲没把握的话,赵丞相便知她果真是胸中已有想法,便也不再拖着。 这种事情,还是早点汇报给国主为好,毕竟一个新制度的实行,必然会遇到许多阻碍与问题,早点解决,便能早些选拔人才。 赵丞相做事,一向是雷厉风行,今日已过了时辰,第二日早朝后,赵丞相便立刻带着秦子衿单独求见国主。 国主今日早朝便有些不悦,因着有些兵部大臣上折子表示国主不应对单于燕破例,让她到兵部来历练,既然她是科举之路入的朝堂,便应继续呆在翰林院。 这件事情,国主亦是在烦忧,但国主还未有定论,这些兵部大臣们倒是先急了,国主在这个位置这么多年,自然明白兵部这些人的潜台词,她们是怕单于燕去分了她们的权呢。 国主心中其实是倾向于将单于燕调去兵部的,毕竟兵部这些年在其位倒是没做出什么成绩来,是得有股新鲜的力量进去搅和一下了。 只是国主尚未想出克制的法子,又被大臣子堵了心,下了早朝便有些气着了。 国主今日心情不佳,赵丞相讲话注意些呐。 国主身边的嬷嬷与赵丞相关系一向不错,且她服侍国主这么多年,对于国主的心情自然是能猜个九分,故好心提醒了赵丞相一句。 显然,秦子衿她们此时过来,并非挑了个好时候。 lrm; 第五十四章 国主虽是有些不喜,但倒也并未为难赵丞相,如今朝中国主最为倚重之人便只剩赵丞相。 秦子衿倒是先在殿外候着,等着国主随时差遣。 爱卿,何事啊? 国主正为着兵部的事情烦忧,故赵丞相进来见礼后,语气并不是很好,甚至带着些许的不耐烦。 回国主,臣有一计,想献给国主。 哦?何计? 国主自然知晓赵丞相所说的计便是为解决她此刻的烦恼,心中烦闷倒也散去一些,赵丞相并非信口开河之人,若是现在来献计,自然是已有了准备。 此计为翰林院秦子衿所献,还请国主召她进来,好为国主细细讲明。 赵丞相见国主态度间已有些松动,便直奔主题,趁着国主兴致正浓时让秦子衿进来,她也好趁机说服国主。 -- 第141页 奚荀方才本还有些置身事外之感,如今听闻竟是子衿的法子,心中便不免有些替子衿紧张,毕竟国主已苦恼多日,而大臣们许多日也未想出个恰当的法子来,到时候秦子衿若是献计不成,可不就成了笑话么。 奚荀转念一想,子衿先前在府中讲学时,便总有些新奇的点子,奚荀每每都会被她的想法而吸引,如今国主想必也会被劝服的罢,毕竟连赵丞相都愿意引荐呢。 奚荀觉得,自己还是应该相信子衿的,只是暗暗揪住的衣角还是暴露了他有些紧张的内心,并非不相信,而是为心悦之人本能的紧张而已。 竟是她?奚爱卿,便由你去唤她进来罢。 国主自然知晓秦子衿与奚荀的关系,既已有了法子,她心情便放松许多,也存了打趣奚荀之意,毕竟这位礼部侍郎可是这位秦子衿在自己面前宁愿舍弃前程,而求来的呢,国主对于这段姻缘便多关注了一些。 是。 奚荀帷帽下脸色微微涨红,答应国主时声线也不自觉更为柔和了些,国主笑而不语,心中却知,这桩婚事,奚荀本人也是极为满意的。 一个人是否心悦那个人,话语间是藏不住的,这点国主太明白了。 秦子衿见是奚荀亲自出来,便知国主现在心情并非如先前那般烦闷,且国主知晓她二人有婚事,此举多半是存了揶揄她们二人之意呢。 子衿,国主唤你呢。 嗯,今日风大,怎的穿的这般单薄? 周围还有些随从,奚荀倒是公事公办的口吻,只是语调难免控制不住得温柔些,但是秦子衿倒似乎丝毫不担心在国主面前该说什么似的,开口便关心起奚荀是否会冻着。 秦子衿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倒是让奚荀有些羞恼,他还在替她担心待会儿在国主面前可别出岔子,结果这人竟问些毫不相干的,偏又是关心自己的话语,气又气不起来。 奚荀默了半晌,终是噎道:你、哎呀,你还是关心关心你在国主面前该怎么讲罢! 说完,便回过头去不理秦子衿了,帷帽下的嘴角却是微微上翘。 两样事情,都很重要啊,你说是不是? 秦子衿跟在奚荀后面悄声说道,不经意间替奚荀将背后的褶皱抚平。 奚荀惊得一激灵,转头瞪了她一眼,但忽然想到自己戴着帷帽,秦子衿是看不到的,便只能又懊恼得转了回去,兀自生一些莫须有的闷气。 秦子衿很是愉悦,嘴角都忍不住上扬。 这个小呆瓜,若是没有十足的把握,她怎么会行此莽撞之事,偏他总是忧心个没完。 成婚后,他这性子,岂不是日日都要为府中烦忧么? 秦子衿只是脑中思考了片刻,便已到了正殿,她忙调整好心情,对着国主端正行礼。 秦爱卿,孤瞧着你很是开怀嘛? 秦子衿内心的愉悦,哪怕端正了面容也有些藏不住,眼里的笑意自是快要溢出来,国主自然一眼便瞧见了。 一时间,大殿中许多人都将目光看向了奚荀,奚荀虽看不真切,却也感觉到不少,忙闷闷行至国主身边,又悄悄瞪了秦子衿一眼,毫无杀伤力便是了,毕竟谁都瞧不真切,只秦子衿感觉到,抿嘴笑了一下。 奚荀觉得,自从赐婚旨意下了后,秦子衿便比之从前胆大许多,甚至连欺负他的时候都多了起来。 真是越来越坏啦。 子衿自然什么都瞒不过国主的慧眼。 秦子衿微微拱手,瞧着国主此刻心情好,便趁机又捧了国主一下。 俗话说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国主虽知晓秦子衿是故意逗她开心,但心中依旧是高兴的,毕竟自从王女们相继出宫后,国主们越发孤独,平常身边连个哄她开心的人都难寻,大都是对着她,斟酌字句,生怕惹恼了她的。 跟孤说说你的法子罢。 私事调侃完,国主自然便着眼在正事上,这才是赵丞相来见她的目的。 是。 秦子衿便知已到了主要之处,便调整好心情,端正态度,将她先前在赵府与赵丞相和赵叙白说出的武举制度,又重新与国主说了一遍,只是,细节处却更为完善些,几乎是面面俱到,将旁人会有的疑惑之处全都一一说明。 赵丞相先前便知秦子衿并非吹嘘之人,她既是敢随她来面见国主自然是已经准备周全,如今听见秦子衿如此详尽的讲述,倒并未有过多的惊讶,只是更为感叹她选择栽培秦子衿的决定可真是正确。 奚荀方才虽有些担忧,也被秦子衿的打趣与众人的调侃给分散了一些,如今瞧着秦子衿对答如流,更是一点担忧都没了,心中还随之洋溢起了一丝丝的小骄傲。 但如此一来,国库便要增加许多负担,女尊国刚打完仗,国库并不充盈。 国主自然事事都是为国家考虑,只是再好的法子若是没有银钱去推行,也是白搭,现在国库确实极难承担起这么多的负担。 国主此话,不知是故意卖惨还是国库当真不充盈,但是这话一说出口,秦子衿便明白,国主心疼武举的这笔银钱,若是她能想出法子解决银钱的问题,此法便能推行。 -- 第142页 女尊国这么多年,一直对于商业并非十分提倡,大力倡导的便是农业,所以商人虽是富,地位却并不高。 赋税的主要来源也是农业,商业收税却是极少,若是女尊国先建国时,如此倒是没什么问题,但是现在女尊国日渐强大,若是再实行先前的制度,自然也有些落后。 国主,子衿科举以来,路过多地,发现我国农业已十分发达,但商业还有发展的潜力,为何不鼓励经商,增加商业赋税,这样便多了许多的进项,武举之处的支出自然也可忽略不计。 既然国主显然心中并不愿出这多余的银子,若是节俭为主,省下的银子想必也不一定够,秦子衿便想着,倒不如增加新的进项,若是能说动国主,那这被打压的商人能够提升社会地位,自然也高兴,国主解决问题又充盈了国库,武举一事也能顺利推行,倒是个一箭三雕之策。 国主先前本是想难为下秦子衿,看看她是否还有什么好法子,若是没有,国库这笔银子倒也出得起,只是细节处还需商榷。 谁知秦子衿一眨眼,便又给她来了个新的方法,重视农业,轻视商业,是自古以来的制度,从未有人想过改变甚至推翻,毕竟老祖宗传下来的制度不能动,这是古训。 显然,秦子衿没有这种觉悟。 国主本想本能性怒斥大胆!,但是这话却卡在了喉咙口,这些问题她没有察觉到吗?她自然是有的,只是她没有胆量,去做第一个推翻祖宗章法的国主,若是成了,自然是青史留名,若是没成,便要被后世耻笑千年。 这是一件冒险的事情,她需得好好思量。 赵丞相倒是没想到秦子衿脱口而出便劝国主重视商业,秦子衿的思维似乎总是不受限在女尊国这个框架内,总是能站在高处俯视一切,继而提出局中人看不出的问题。 赵丞相却不知道,秦子衿前世早已研究过许多朝代,什么制度会导致灭亡,什么制度可以保持兴盛,她心中是再清楚不过。 孤考虑考虑,秦爱卿你先下去罢,奚爱卿也下去罢,孤跟丞相单独谈谈。 国主此言,便是暗示后面的话,她们暂时还不配听了,秦子衿瞧见便知国主心中有所松动,便也没再坚持多劝说旁的话语,而是规律得退了出去。 奚荀倒也乖觉,况且自从他被赐婚后,国主体恤他要准备婚嫁之事,安排给他的事情倒也渐渐少了一些,并没有先前那么多,故他这几日便越发清闲起来,这对于奚荀而言,是件好事。 手中的事情越多,他越更需谨言慎行,自从继任礼部侍郎以来,他还未曾有过这般轻松的日子,奚荀乃至奚府对于官场之事皆并无野心,故这些日子他是乐得清闲。 离宫殿不远处,便有一凉亭供人歇息。 秦子衿与奚荀便索性在此处呆了一会儿,秦子衿主要是想待赵丞相出来后,看能否套出些话,瞧瞧国主真正的态度,毕竟国主在一些小事上虽觉得赵丞相有些固执,大事上倒是十分倚重赵丞相。 女尊国若是继续抑制商业的发展,经济必然跟不上国家发展的速度,只是国主较为保守,迟迟没有动作,若是能趁此次说服国主,对于后世而言,倒也是功德一件。 lrm; 第五十五章 赵丞相并未在殿中呆多久,出来时秦子衿已在外面亭子里等着,奚荀并非外人,赵丞相便没避着他。 姨母,如何了? 别瞎打听,该让你知道时自然会告知你。 说罢,赵丞相便先行一步离开了。 只一句,秦子衿便明了,并非全无希望,只是略有些阻碍。 若是全无希望,赵丞相会直接摇头,这是她的习惯。 宫中的一切自然都瞒不过国主的眼睛,显然在随从的汇报中,这两人明显是相谈不甚愉快的模样,这才正常。 若是国主将她们支出去,赵丞相转头便告知秦子衿,这才不正常呢,那国主跟赵丞相私下交谈显然便是多此一举。 子衿,你们在打哑谜么? 奚荀不知从哪弄来一壶茶水,施施然坐在亭中小口喝着,好不惬意,瞧见秦子衿与赵丞相说了句话后,赵丞相便甩手走了,而秦子衿倒是丝毫不恼,甚至夸赞这茶不错。 奚荀便知,并非茶不错,而是她心情尚佳。 毕竟秦子衿究竟会不会品茶,奚荀还不明白么。 你今日倒是聪明,看来我的荀儿也长大了嘛。 秦子衿与奚荀乃是有婚约之人,偶尔一起品个茶,聊聊天,倒也无人会置喙,毕竟二人也没做什么旁的事情。 奚荀一听这话,脑中便开始琢磨了,子衿说他今日聪明,便是旁的日子不聪明了呗,太坏了,她总是变着法的欺负他。 不给你茶喝了。 奚荀有些气呼呼,将面前的茶壶一把罩住,十足的孩子气,秦子衿看不清他的面容,只听得出他语气中的娇嗔。 好了好了,荀儿一直都很聪慧,可好? 秦子衿瞧见奚荀这样,又好气又好笑,偏这边又有旁的人在附近,她饶是想闹他一闹都不成,只得轻声,好声好气得哄着。 秦子衿心道,自己真是求了个小祖宗回来,这开个玩笑,动不动便恼了,偏她竟还觉得奚荀此举过分可爱,虽是哄着,秦子衿的嘴角却是忍不住上扬,饶是一旁的宫人,都能远远望见秦子衿的好心情。 -- 第143页 子衿并非真心,我才不理你。 奚荀可不会被秦子衿三言两句便骗了,她心中分明是在喊他小呆瓜呢,虽然他并不方案这个称呼,但子衿又不会真与他生气,奚荀如今性子便越发娇了起来,真就应了那句有恃无恐。 真不理了?不理那我可就走了啊,嗯?真的走了? 瞧见奚荀果真背过身,秦子衿便起身拂拂衣袖,做出准备离开的架势,眼睛却是含笑望着奚荀。 果然,奚荀挣扎了两秒,便转过头来,慢吞吞得又给秦子衿倒了杯茶,一把便推过去,愤愤道:喝吧!横竖子衿就知道欺负我。 秦子衿轻轻抚了抚奚荀拿着茶壶的那只手,抚眉无奈道:好啦,荀儿在我心中自是极好的,不齐了可好?我心中究竟如何想,荀儿还不明白么? 秦子衿瞧见奚荀扭扭捏捏坐下,便知他是羞了,于是秦子衿便话锋一转坏笑道:荀儿不明白也没办法,横竖国主赐婚旨意已下,荀儿便是我的了。 你! 奚荀就知道!秦子衿如今坏得很,怎会一下子便转了态度呢,亏他又傻乎乎信了,他果真是不怎么聪明。 奚荀在心中认命般哀叹,秦子衿真是又有点讨厌,又让他心动呢。 好啦,真的走啦。 秦子衿早知奚荀并没真的气着,但是每每都会耐下心来哄他,毕竟男子嘛,娇一些怎么了,横竖有她惯着呢。 秦子衿还有其她的事情要去忙,跟奚荀闲聊的这时刻,算是忙里偷闲好时光,她心情更是好上许多。 奚荀还未反应过来,秦子衿便站起身来,微微倾身,然后轻柔得摸了摸奚荀柔软的墨发,眼神含笑,温柔得以作安抚,末了,秦子衿俯下身子,用气音轻轻在奚荀耳边说道:若不是有宫人,真想亲荀儿。 奚荀这种时候,都十分乖巧,一双手在衣袖中紧紧抓着袖口,饶是多次了,他还是紧张。 而秦子衿还是第一次对他讲出这样直白的话语,奚荀还愣着,秦子衿便含笑走了,半晌,奚荀才伸出纤纤玉手捂住了自己发烫的脸颊。 秦子衿走后,他倒是兀自发了好一会的呆。 对于今后的生活,奚荀是又有些紧张,又有些期待。 而女尊国的朝堂上,却不时有大臣上书建议单于燕去兵部历练之事,国主倒是并未发话,便已有兵部的官员不悦,当场便顶了回去。 国主瞧见底下针锋相对的局面,倒是并未出言阻止,待两方都辩完,这二人方才拱手请国主裁决。 心中一时也有些慌张,毕竟身为大臣,于朝堂上如此吵架,实在不是什么好做派,有些辱没身份。 孤瞧着,你们二人各有各的道理,这单于燕呢,若是直接去了兵部,确实不合常情,只是强勒这么个人才,呆在翰林院呢,倒也可惜。 国主方说了上半句,兵部的官员们便预备齐齐道国主英明,谁知国主竟还有下一句,兵部的官员们一时便竖起了耳朵,心中紧张起来。 但是国主既然肯定了上半句,她们心中便也稍稍有了个底,至少是不会空降至兵部,横竖阻不了她们,一群人面上虽不怎么显露,心中却是在窃喜。 孤想了一法子,赵爱卿,武举的一应事宜,便由你来负责,届时让单于燕也参加,若是得了武状元,再入兵部历练罢,兵部事务繁琐,可不是轻易便能进的。 国主说完,便笑眯眯看着下面的几人,甚至出声询问道:如何,众爱卿? 国主已有了法子,甚至都下了旨意,还能如何? 那些兵部的大臣们只能白着脸违心得喊出那句国主英明,先前心中的窃喜,此刻全都消散了,只剩下悔意,如此这般,倒还不如当初便同意单于燕入兵部呢。 现在倒好,武举一开,隔几年便会有人来兵部分权。 她们可真是,白白使了把小聪明,却还是报应在了自己身上。 武举这事,虽是秦子衿提出的,但是秦子衿在朝中根基不稳,若是直接大喇喇告知众人乃是她的主意,反而会替秦子衿招致麻烦,影响她的仕途。 国主便直接将这事揽到了自己与赵丞相的身上,到时秦子衿暗中协助即可,这也是赵丞相的提议,也是为了保护秦子衿,以免她成为众矢之的。 国主倒是没反对,赵丞相提出此事显然是个更好的选择,她只要心中明白这乃是秦子衿的想法便是了。 那日国主留下赵丞相单独说话后,赵丞相出宫后便开始对着与自己亲近的官员若有若无探讨这武举的可行之处,如此一来,倒是越来越多的官员渐渐接受了这项制度。 赵丞相隔几日便寻个理由去一位朝臣家拜访,顺便探讨探讨,没过多久,朝堂上便大部分的官员都持赞同意见,只武官们一致反对,赵丞相也没理她们,反正反对也是无效。 其余便是一些墙头草,掀不起什么风浪,赵丞相也是照旧置之不理。 所以在朝堂上,除了赵丞相安排的人先出来提议让单于燕进入兵部,国主便特地给出时间让两派人辩了一辩,待时间差不多后,国主算是彻底试探出这兵部里头恐怕是烂透了,才如此排外不许新的人进来。 -- 第144页 她这才彻底坚信了此法,直接道了出来,如今朝中人,大都被赵丞相有意无意策反过,自然除了兵部之外的人,也不会有人提出反对意见。 兵部的人被这当头一棒打下去,短时间内也未想出应对的法子,错过了黄金时期,旨意一下,便再没了转机。 于是,这项制度便开始有条不紊得在女尊国开展。 武举的推行,最高兴的除了提出此法的秦子衿外,便是单于燕了,重新参加一遍武举,在旁人看来,是故意为难她,可是单于燕,却很是兴奋。 她先前还从未有机会跟女尊国各地的高手们比试,如今平白得了这样的机会,她才不管周围人怎么看,日日面上都挂着笑容,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得了天大的好事呢。 秦子衿这段时间也是忙得脚不沾地,制度新推行,跟她前世在书本上学到的知识,时时刻刻都会出现不一样的意外之处,她得时刻盯着,与赵丞相等商议着给出解决方案。 还有这各地拨去的银两,她们也得寻出可靠的人监督着,朝堂中贪腐之事时有发生,更别提远离都城的地方了,常言道水至清则无鱼,秦子衿明白这个道理,故她只能尽可能减少发生的可能性。 秦子衿几乎日日睡了梦中还在琢磨这事,醒了脑中第一件复盘的也是这事,她是个负责之人,做事情一向要求自己尽量少出差错,最好尽善尽美。 只是,她忽然想到,这武举之事,国主是应了,那重商之事呢? 那日殿中的事情,赵丞相显然并不想告知她许多,故秦子衿也并不知国主究竟接受了多少,国主的经济力量也得增强啊。 秦子衿想了想,还是趁着她与赵丞相独处时,问了出来,这件事情也极为重要,若是国主有意,她也好先准备着,献出些合适的法子。 不急,先将眼前的事情办好再说。不过,你若是想准备着也行,横竖有用得上的时候。 赵丞相这话一出,秦子衿心中便有了底,干活时较之平常精神头都更足了些。 lrm; 第五十六章 (正文完结) 武举乃是国主的第一次尝试,对于旁人而言,或许只是道旨意那么简单,但对于秦子衿而言,却是全新的开始。 她前前后后近乎忙活了一年,才辅助赵丞相将这项制度由上而下渐渐扩散至女尊国每一个角落,当然最主要的影响还是在百姓心中形成,日后不单单有科举这一条路径,习武之人也一样能靠武举实现自己的满腔抱负的这种想法。 当然,秦子衿将武举之事推行得有声有色时,国主也慢慢减少了心中的顾虑,开始放手让秦子衿试验女尊国对于商业的改革。 秦子衿主要借鉴了前世读到的一些改革举措,逐步试验和完善,这一年间,女尊国的实力一直在逐步上升,实力的强劲一定程度上也压制了邻国的躁动,若说从前,只是因为战败而不得不降,如今却是对比双方实力后而心甘情愿的臣服。 这些对于秦子衿而言,是国事。 这段时日,秦子衿的重心却不在这些国事上,而是忙于她自己的家事。 她跟奚荀不日便将完婚。 新科状元与礼部侍郎的结合是女尊国头一遭,何况此桩婚事乃是国主亲自所赐,百姓们津津乐道的是这二人的良缘。 而官员们讨论的却是看似一桩不会成的婚事为何便成了呢,不知是谁露出消息说,这乃是秦子衿豁出前程求来的。 如今传来传去,便成了,救命,她好爱他! 那奚荀呢,便又有好事者传出,奚侍郎亦是愈发温柔,对待秦子衿呀,乃是体贴周到,二人时常一道品茶,早已成宫中凉亭一段佳话。 更有先前应聘奚府讲学师傅落选之人讲述,这二人呐,乃是天定姻缘,不然为何那日只要本地师傅,奚府却偏偏选择秦子衿这个素未谋面的外地师傅呢。 这些善意的言论一传十十传百,故这桩婚事这一年来近乎是在大家的祝福下操办起来的。 奚荀出嫁乃是大事,虽说礼部侍郎婚后依然常住在奚府,但新婚后几日,却是要住在妻主家中的。 秦子衿这年来得的赏赐,便几乎全都使到了修缮房屋上,大到院落整体构造,小到小草小木,秦子衿皆是亲自监督,从未敷衍。 奚荀自小便是娇生娇养,乍一离开居住许多年的奚府,肯定会有些不适应,秦子衿便依照着从前她在奚府的记忆,将她们新婚后几日要住的院落,尽可能还原成与奚荀家中居住的院落几乎一致的模样。 饶是将一切都准备得充分,到了迎亲前一日,秦子衿还是不免紧张起来。 这还是她这两世来第一次拥有相伴一生的伴侣,并非任何其她原因,完全是因她心中所求。 秦子衿几乎一夜未眠,当第一抹阳光还未照进屋中时,她便起身了,她如今偶尔跟着单于燕习武,身体素质日复一日的好,因着心中激动,一夜未睡倒也并未影响她什么。 迎亲的一应事宜,秦子衿昨日便已准备妥当,她只需等待吉时出发即可。 随着炮仗不断噼里啪啦响起,秦子衿身穿喜服跨马缓缓而行,随行的下人们拿着先前早已备好的喜钱等物,往旁边人群里抛去。 秦子衿望着万里无云的天空,耳旁听着百姓们一声声真挚的恭喜恭喜,嘴角微翘,暗道今日真是个好日子。 -- 第145页 奚府也是一片喜气洋洋,只是却不时传出到时万不可便宜了她,对!可不得让状元露几手,哎呀,拦着便是之类的笑语。 这些坏心眼的便在此处准备为难秦子衿呢。 如此状况,秦子衿可早已想到了。 文的自是难不住她,武的把单于燕推出去顶着便是,这伙人见如何都为难不住秦子衿,便有些急了,开始耍无赖,说什么也要多拦住秦子衿一刻。 文姐的题不行,我来一道。 奚府自是些饱读诗书之人,便是连秦子衿也不能将答案脱口而出。 秦子衿可等不了,她朝赵叙白和江一李之遥她们使了个颜色,这几人倒是带着其她人一股脑涌上来,将这些拦在奚府大门前的几人,一齐拉走了,探讨文的成一伙,切磋武的又是一伙。 只剩个江一,文不成武不就,凭着一腔勇,硬是也拖住了几人。 秦子衿瞅见个空隙,便领着人挤进了奚府。 奚荀果然还在屋中,并未出来,门口的丫鬟都笑着道,奚荀还未准备好呢。 这是女尊国的惯例,娶夫郎时,是要妻主站在门口好声好气请出来的,秦子衿这些功课都做得很好,她给门口的小丫鬟们一人塞了一锭银子,丫鬟们得了好处,果然喜滋滋让开了,请秦子衿进去。(注1) 秦子衿也想直接豪气得塞金子,想了想,还是节省些,留给日后奚荀花吧,不然若是奚荀掌家后,发现中馈亏空颇多,秦子衿真怕奚荀看着账本掉眼泪。 屋内的奚荀自然早已准备好,一柄喜扇轻巧遮在他的面前,秦子衿虽是瞧不见,也知奚荀今日定是人比花娇。 荀儿,我终于等到今日了。 奚荀偷眼瞧了瞧周围的喜郎们,皆是在朝他使眼色,让他可别被这一句话就给骗走了,奚荀眨了眨眼,只轻轻嗯了声,娇柔似水。 这便是愿了。 喜郎们急眼,还未见过如此好骗的小夫郎,竟是一点都不拿乔的。 人家方说了一句,他便巴巴要跟着了。 当然喜娘们自然也听说过这对的妙事,人家小夫郎既愿了,他们自然也没有拦着的道理。 众人方想牵着奚荀的手交给秦子衿,谁知秦子衿竟满面喜色大踏一步上来而来,直接弯腰将奚荀拦腰抱起。 奚荀惊呼一声,忙用扇子挡住娇羞的面庞,秦子衿瞧见他这副惊慌的俏模样,低低笑出声来。 快至宗庙时,秦子衿才将奚荀放下。 随行的人早已将一双大雁放置于宗庙内,秦子衿在奚家宗庙行拜见礼之后,复又俯身抱起奚荀将他轻柔放在外面的花轿内。(注2) 奚家主与奚言本还叮嘱着奚荀日后便要掌管家中,不可再使小孩子脾气之类,奚荀方想轻声应允,秦子衿便抢在前面回道:荀儿使些小孩子脾气也无妨,横竖有我护着呢。 秦子衿都说了这话,奚家主只能笑着,也没再叮嘱了。 如今看来,对荀儿而言,这真是桩再好不过的姻缘。 缘分真是奇妙,为何那日偏偏便选了秦子衿作为荀儿的讲学师傅呢,奚家主一边红着眼不舍自己的荀儿,一边又在心中欢喜秦子衿是真心爱护荀儿。 奚荀在房内等着,秦子衿自然是没有在酒席间应酬的心思,草草喝了几杯便以不胜酒力为由,踉跄着走了。 赵叙白、江一、李之遥倒是换上来,替秦子衿喝了个昏天暗地,为了秦子衿完美的洞房,这几人牺牲颇多。 奚荀等了许久,秦子衿料想他肚中恐怕早已有些饥了,便命下人备了些酒菜送去,可不能第一晚便让奚荀挨饿又辛苦。 妻主,荀儿不饿。 新婚之夜,夫郎洞房内饿得再吃一顿,传出去可不得被人笑话,奚荀怯怯拒绝了。 你唤我什么? 妻、妻主 先前还不觉得有什么,秦子衿额外又问了一句,奚荀倒是面上发烫,回得都有些结结巴巴,是羞的。 那荀儿是不是该什么都听我的? 这,妻为夫纲,妻主所言,荀儿自是听从的。 秦子衿暗笑,这个小呆瓜,永远都这么好忽悠,真是可爱得紧,要不是他还挨着饿 那我们饮合卺酒罢。 秦子衿掀开奚荀的盖头,将倒好的合卺酒俯身递到他面前,两人的呼吸不自觉交融在一起,秦子衿贪恋这片刻,便坐在床榻上与奚荀交杯而饮。 这本是有专人指导,秦子衿却不喜被旁人打搅,再说了,奚荀会害羞,秦子衿便亲自学了这礼俗,故洞房只她二人。 好了,现在荀儿去吃些垫垫肚子。 妻主奚荀转头委屈巴巴盯着她。 秦子衿忽的想到,奚荀怕是会被人传出去,便索性道:我方才也没吃多少,荀儿便陪我用些罢。 如此说着,奚荀才勉强坐下了,虽说是陪着秦子衿用一些吃食,结果却是秦子衿不住夹着她今日觉得不错的菜肴喂给奚荀,奚荀只得小口接了。 秦子衿瞧着奚荀快吃饱了,又喂他喝了些水顺顺。 半晌沉默过后,奚荀低着头,露出的耳垂却红得滴血。 -- 第146页 秦子衿做了一番心理建设,才走到奚荀身边,俯身附在他耳边诱哄着:要不我们歇息罢? 奚荀快速抬头望了秦子衿一眼,秦子衿眼里的意味浓得快要溢出来,奚荀好似被烫到似的,又火速低下头去,红烛下,奚荀媚态自成。 荀儿? 还未得到奚荀的回复,秦子衿便不依不饶,似乎是在磨他,又好似在折磨自己,一声声轻声问着,做出一副得不到奚荀的回复便不罢休的架势来。 奚荀兀自沉默,头越埋越低,上好的喜服都快被他拧出褶皱来了,终于在秦子衿第九声荀儿唤出时,奚荀终于鼓起勇气,抬头看着秦子衿炙热的眼神,回复她一个坚定的好。 怎会不愿?他盼了这么久的妻主啊。 秦子衿听闻奚荀饶是如此面薄,也依旧鼓起勇气应了她,她面上溢出笑意,轻轻吻过奚荀的眼睛,奚荀眼睫颤动。 秦子衿却好似拥有女尊国最珍贵的至宝。 待奚荀终于忍不住,双手拥住她时,秦子衿低低一笑,俯身将奚荀抱起,往床榻走去,她在他耳边呼着气,缠绵道:别急,今晚还有许多时辰。 正如奚荀,我和你啊,这辈子属于我们两个人的生活,也才刚刚开始。 我们日后还有好长好长的一辈子要走呢。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