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潭》 第一章卖身 陈令姿被卖到百盈楼的时候只有7岁,因为家里穷的揭不开锅,只能将容貌最好的二女儿卖进这种腌臜地,以求发一笔横财。 那天的具体经过她记不太清了,印象中母亲假意地伏在父亲肩头哭了好久,手里却紧紧攥着用她换来的叁张银票,离开的时候在路边给她年幼的弟弟妹妹们买了好多零嘴,那是她从没尝过的味道。 而她则被带进专门的房间,里面红纱迭嶂,屋内四角燃着昏黄的灯光,鼻尖隐隐能闻到软靡的香气。房间正中央放置着一张品质上佳的白玉桌,顶上正悬着一盏极亮的白炽灯,活像用来审问犯人似的。 百盈楼的管事人红姑早已站在桌旁等着她,一个满是风情的女人。只见她向身后的人轻昵了眼,陈令姿便如一只鹌鹑般被人拎到了桌子上,衣物在她还没反应过来时就被剥了个精光。 她温热的皮肤在触到桌面的冰凉时狠狠颤了下,在旁人的注视下她只能狼狈地曲起双腿抱住自己,挡住极小部分的春光。 泪意从心底泛上来,被她硬生生压下去,从进这里的那一刻她就明白,哭是最没用的事情。 “手松开,躺好。”红姑清冷的声音从一旁传来。 陈令姿的双手抖动了一下,并没有动作。 “不要让我说第二遍。”她的语气染上极重的不耐,手里的鞭子轻轻点在桌上,在光洁的玉面留下清晰的倒影。 陈令姿的下唇被牙齿咬出了极深的痕迹,边缘处的血色相当明显。 她慢慢松开双手躺下去,直到瘦削的身子跟桌面完全贴合。 红姑从早已备好的托盘上取了副手套带上,这双手套非常薄,如同人体的第二层皮肤。 在陈令姿仍疑惑时,红姑的手已经落到她身上,微凉的触感令她不可避免地混身泛起鸡皮疙瘩。 红姑仔细地从她的眉眼、鼻梁摸到下颌,一边点评道:“骨相不错,是个美人胚子。” 随后手抚过她的锁骨,在胸上反复揉捏,朝一旁的人吩咐道:“弹性可以,胸围小了点,皮肤看起来有点糙,之后给她炖点补品养养。” “腹部平滑,私处颜色粉嫩,闭合得很紧。”红姑的手滑到她下面的时候,她下意识夹紧双腿,却被毫不留情地掰开。 红姑双手慢慢翻开她的外阴,因为紧张里面的粉肉看起来像是在发抖一样,她伸出一指慢慢从缝里滑入。 陈令姿感受到有异物入侵,强烈的不适感让她原本干涩的甬道更加紧致,双腿都在发抖,身体也在不断抗拒着。 红姑的手指感受到一阵阵收缩,她皱眉冷喝道:“不想受伤就放松点,不然疼的可是你。” 说完也不等陈令姿的反应,手指长驱直入,不断开垦着这片无人来过的区域。 陈令姿急促地喘着气,试图让自己放松下来,可惜半点用都没有。随着指头越深入,她的身体自发绞得越紧,下嘴唇又惨遭一遍蹂躏,这次甚至有深红的血液顺着她的嘴角留下,滴落在无瑕的桌面上,那般显眼又格格不入。 就在红姑还想加一根手指的时候,门外传来的急促的脚步声,有人大声喊道:“周少来了!红姑快出来!” “就来!”她应的极快,手指立刻从陈令姿的身下抽出,脱下手套后又用清水香皂清洗了好几遍双手才作罢,随即说道:“先把她带下去好好养着吧。” “是。”那人的态度十分恭敬,将瘫软的陈令姿从桌上扶起来,随便披了身衣服就带了下去。 红姑对着房间里面的镜子认真理了理妆发,身姿婀娜地走出房内,每一步都极为诱惑。 周崇礼来到百盈楼的时候正是一天中最热闹的时刻,一身笔挺的军装衬得他身躯愈发挺拔,浑身上下没有一丝褶皱。宽阔的肩膀和细窄的劲腰形成鲜明对比,加上那一张总是带着温和笑意,极为清俊的脸,很少有人能对这样的男人说一个“不”字,就算是在风雨场里打滚了如此久的红姑都不能免俗。 红姑在大厅见到他的时候,连眼里的情意都比平时真切许多。 “周少今天怎么有空来百盈楼?”红姑将丰盈有致的身材轻轻贴在周崇礼的手臂上,嘴里轻嗔道。 周崇礼今年不过26岁,却早已立下赫赫战功,是平城历年来最年轻的一位军区司令。 周崇礼对红姑的靠近不为所动,面上依旧温柔随和,“家妹幼时走丢,多年来一直未寻到,已成为母亲的一块心病。听说你这里小姑娘最多,我就来看看。” “周少可真是折煞人家了,我不过是看这些流落街头的孩子可怜,便给她们一口饭吃罢了,不然这乱世她们又能去哪儿呢?”红姑幽幽叹了口气。 “像红姑这样善良的人确实不多见了,不知方便吗?”周崇礼并没有反驳她的话,即便大家都心知肚明那些孩子到底是怎么来的。 “周少来了哪能不方便,我这就叫她们都过来。”红姑捂嘴笑道,眼里的愉悦都快溢出来,不知是否因为周崇礼那句算不得多真心的夸赞。 很快楼里差不多年岁的姑娘都在包厢里站成一排,一个个神情战战兢兢,连头都不敢抬。 周崇礼微微扫视了一圈,随后问道:“这是所有10岁以下的女孩了?” 红姑刚想点头,脑子里突然蹦出一个身影,难得没有立刻回话。 周崇礼询问的视线看过来,她立刻笑道:“都在这了。” 他点了点头,起身道:“让她们都回去吧,我先走了。” 红姑的语气颇有些失落:“这么快就走了?” 周崇礼客气笑道:“部队还有事。” 等他走后,红姑招来下人吩咐道:“这批给我好好调教着,尤其是那个陈令姿,以后绝对不简单。养好了再教些歌舞琴画,毕竟价值上去了,才能卖个好价钱呢。” -- 第二章一掷千金 Fūщёnщū.мё 夜幕降临,广袤而深沉的天空仅有几颗零散的星光点缀,远不及百盈楼通明璀璨的灯火,远远望去宛如天上人间。普通人看着这胜景,是梦里也想象不出的奢华,不愧是平城首屈一指的销金窟。 本就人流量极大的楼中今日更是喧闹,连不少外地权贵商贾都慕名而来,只因今日是百盈楼一年一度的新蕊评选,参与者可随意选择歌/舞/琴/画任一技艺,争夺今年的花蕊桂冠。 评选美其名曰才艺展示,目的不过是给楼里的姑娘镀层金,从而更好地寻找恩客,最终排名根据恩客出资数额决定,今晚拍得最高价位的自然获得这份“殊荣”。 毕竟能勾的顾客为你一掷千金,是她们在楼里安身立命的资本。 陈令姿所在的化妆间也如前厅一样嘈杂,还未登台的人叁叁两两聚在一起,不断交换着她们听来的小道消息。 “听说今晚外面来了好多有头有脸的人,平城的几家巨贾,邻城的纺织龙头,还有钟司长家的小少爷呢。 “钟少爷还是算了吧,虽然有钱,但脾气太差了,而且玩女人的手段……”说话的人吓得打了个寒颤,才继续小声说道:“不知有多少人死在他床上了。” 没想到这话得到了在场所有人的附和。 “对对对,我也听说过。” “那今晚被他买到的人不是很惨?” “千万别是我,我可不想有命赚钱没命享……” 似乎是看她们的脸上都露出惧色,谈话的气氛也降到冰点,刚才提起这茬的人马上转移了话题。 “不知道周少今晚来不来啊?” 一聊到周崇礼,大家的兴致又都起来了。 “要是周少能为我出面,我什么都不要也想跟他走!” “周少光凭那张脸,都不知道有多少人想爬上他的床,可惜一个成功的都没有。” 那群人中长得最好看的一个自信道:“万一今晚就有了呢?” 另一人嗤笑道:“得了吧,众所周知他从不参加这种活动。” 语毕众人齐齐叹了口气,想必也知道美好的幻想不过是奢望。 旁边唧唧喳喳的声音并没有传进陈令姿的耳朵里,她手里捏着一把木梳,梳齿深深的嵌进她娇嫩的手心,她仿佛没有痛感,只呆楞地看着镜中的自己。 白皙光洁的脸上画上了浓浓的红妆,右眼下有一颗明显的泪痣,鼻子到下巴都被轻薄的红纱遮掩,像是为了遮盖她稚嫩的年纪一般,只留下一双澄澈带水的双眼。 她身上穿着一件称得上裸露的衣服,腰背大开,肚脐眼下贴着一张菱形金箔,在晃眼的灯光下一闪一闪,格外引人注意。 不盈一握的细腰搭配着莹润得如玉石般的肌肤,即便是见过如此多国色天香美人的红姑也不能免俗地赞叹,今晚的花蕊桂冠一定非她莫属。 红姑倚靠在门边,手中羽扇一下下挥着,转头同她身旁的心腹道:“钟少爷的位置安置好了?” 心腹恭敬地答道:“视野最好的包厢。” 她漫不经心地点点头:“陈令姿在我手里越呆我越慌,得趁着今晚炒个高价赶紧把她卖出去,她的衣服是我亲自根据钟少爷的癖好选的,可千万别让我失望啊。” 心腹殷勤道:“红姑英明,这陈令姿调教了一年,身段已经被楼里养得极好,不怕钟少爷不心动。” 红姑用手中的羽扇拍了下他的头,笑道:“就你嘴甜。去吧,该她登台了。” 李卓走到陈令姿身旁,曲起食指敲了敲她身前的桌子,斜睨道:“到你上场了,麻溜点。” 陈令姿垂下眼睫起身,跟在李卓的身后,丝制的布料在她走动间飘拂过身上的肌肤,更显得姿态婀娜。 等她站上舞台中央时,原本喧哗的环境慢慢安静下来,店里的灯光都熄了,只留一束白光打在她身上,甚至连脸上的细软绒毛都看得一清二楚。 她的眼睛一直是垂下的,即便跳完整段舞后也没有从地板上挪开,不过这并不影响顾客的热情,排山倒海的呼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倒不是说她的舞跳的有多好,只要她人站在上面,就算是简单的扭一扭腰都够让人心潮澎湃。 那细嫩修长的腿和弹润紧致的腰,看上一眼欲望就能发酵。 红姑纵使对她这幅样子有诸多不满,此刻也不便训斥,柔媚的声音在大厅响起:“这是我们本次评选唯一一个雏儿,姿色容貌都是上佳,各位可以出价了。” “200。” “500。” “1000。” “3000。” 出价声此起彼伏,一路炒到叁万块,要知道先前新蕊评选最高价也不过是一万八,这已经比预期高出太多了。 但红姑的眼睛里没有丝毫笑意,因为钟少爷到现在一声也没吭过。 她握紧了手中的羽扇,实在是心有不甘,于是喊价喊得极慢。 “叁万……一次……叁万……两次……” “叁……万……叁……次……” 这四个字几乎是一个个从她牙缝里蹦出来,下面的人早就等的不耐烦了。 “还卖不卖了?” 红姑假意笑道:“自然卖了,别急。” 说罢朝那人抛去一个媚眼,被这柔媚天成的美人刻意讨好,那人立马噤声。 红姑又等了几秒,实在没辙了,只能咬牙喊道:“成……” 不想最后一个“交”字卡在了喉咙里,一道懒洋洋的声音从包厢里传来:“十万。” 红姑瞬时眉开眼笑地望向出声处,语气柔得能滴出水来:“不愧是钟少爷,这么大手笔。” 钟文浚对此并不买账,反倒兴致盎然地看向站在灯下的陈令姿,从她上台开始,他身体里的邪火就一直往外冒,想要蹂躏破坏的恶感怎么也止不住。 他舔了舔唇,双手交握按过十指骨节,传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吩咐道:“去,让她给我端杯茶上来。” -- 第三章跟我回家 χfādìāй.cом 陈令姿端着一杯上品龙井站在包厢门口,上好的白玉瓷杯里飘荡着嫩绿的鲜叶,一杯不知能抵她多少倍的卖身钱。 她并不知道包厢里坐着谁,也并不知道是谁花钱买了她,她唯一知道的是,今晚一定不会太好过。她从窗里向外看,月亮静静地悬挂在天上,如果幸运的话,可能这是她最后一次欣赏月光。 等到里面应声,她才收回不知道游荡去哪里的思绪,推门迈入内。 钟文浚整个人斜躺在椅子上,右手托着腮,如毒蛇紧盯猎物一般看陈令姿缓缓走到他身旁,将盘中的茶杯恭敬地放置在桌面上。 近距离观察下,她肚脐上的那抹亮片更加诱人了,这是他第一次还没上手,腿间那物就有了些抬头的趋势,也让他大脑和身体无端地兴奋起来。 他伸手拦住她放下茶杯的动作,轻佻道:“放着干嘛?喂我喝。” 陈令姿的手下意识地抖动了一下,他感受到了,意味不明地说道:“怎么,这就怕了?” 她慢慢抬眼,目光不敢同他对视,视线停留在他的下半张脸,将茶杯递到唇边,轻声道:“请爷喝茶。” 钟文浚随意抿了口龙井,闲置的左手冷不丁地摸上她温热的腹部,在那片不断来回打圈。 陈令姿强忍着阵阵痒意,全身的鸡皮疙瘩都在他的触碰下立了起来,仿佛被一条冰冷的蛇缠住。 他的手掠过金箔,目的性极强地滑进她轻薄的衣物下,径直摸向她的双腿间,那片静谧的处子之地。 不堪的记忆让她下意识地闭紧双腿,微微后退躲开了这波突如其来的袭击,茶水在杯中晃荡几下,有少许漏出,随之又沉寂下去。 直到他低低笑开,平静的语气里混着黏腻的亲昵:“躲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过来。” 陈令姿被吓得脸色发白,还是咬着唇走了上去。 不料刚上前,一个响亮耳光便从她的右脸呼啸而过,她整个人跌坐在地毯上,耳后的挂饰被打的脱落,在她脸上划下了一道显眼的血痕。 茶杯应声摔落在地,上好的白玉杯裂得彻底。 这时钟文浚才看清她的全貌,不得不承认,的确是一张分外昳丽的脸,甚至将他的火气都平息了几分。 他俯下身子对她道:“既然我买了你,你就是我的东西。看在你这张脸和身子的份上,我再拿出点耐心陪你玩玩,重新去倒杯茶来。” 陈令姿低眉应道,被打的右脸已经肿得老高,钟文浚刚刚下了重手,她从地上站起来时身体不由自主地晃了两下。 她出门时碰到了候在外面的红姑,里面动静大的即便外面也听的一清二楚,于是红姑轻笑道:“这位少爷可不是好伺候的主,你要是搞砸了,我能让你站着做人,也能让你趴着做狗,明白吗?” 陈令姿面色平静地点头,她其实早就认命了,又有什么好挣扎的呢?反正她现在活的也像一只站着的狗。 她重新倒了一杯茶回到包厢内,按照刚才的步骤,将茶水递到少爷嘴边。 不料他现在改了主意,从她手里接过杯子,说道:“跪下。” 陈令姿十分听话地照做,双膝刚跪地,茶水便迎面泼来,鲜绿的叶子大多数落在她的头发上,水顺着她的五官和发丝滴落在地,打湿了她脚下的地毯。 她只庆幸刚刚倒的是偏热的温水,而不是滚烫的开水,不然现在怕是皮肉都要开花了。 还有大部分液体被红纱吸收,湿答答地粘在她身上,如果说刚才是裸露,现在已是犹抱琵琶半遮面,他顺着她的锁骨往下看去,甚至能看到胸前的两粒红樱。 他将手中的茶杯丢到门外,吩咐道:“跪着爬出去,把茶杯用嘴叼回来。” 她向门外慢慢爬着,身后留下一道拖行的水渍,脸上的水珠一滴滴砸在地板上。 那绝不是她的泪。 绝不是。 直到她终于爬到目的地,眼前蓦然出现了一双做工极佳的皮靴,她缓缓抬头向上望去。 熨烫平整的裤脚,一丝不苟的衬衣,还有一张清俊温和的脸,他的存在跟这片犬马声色格格不入,更像是一个矜贵的公子哥。 那男人见她这幅狼狈的样子并没有走开,也没有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反而蹲下身,温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她并不知道眼前的男人是谁,但出现在这里的都是她惹不起的人。 她轻声说道:“陈令姿。” “今年多大了?” “八岁。” 他继续问:“来这里多久了?” 不等她回话,包厢里传来一阵怒骂:“臭婊子,别给脸不要脸,当我的狗还跟别的野男人搭上了是吧?看我今天不玩死你。” 钟文浚并不知道外面是谁,他只隐隐约约听到了一道男声,立马气的站起身来,想看看哪位这么有种,敢触他的霉头。 陈令姿听到声音不自禁瑟缩了下身体,随即低下头想用嘴把杯子叼起来,不过刚俯身低头便被一只修长的手捏住了下巴,她只能顺着对方的力道慢慢抬头。 泛着盈盈水光的双眸便对上了那双极为好看的眼,他有深深的眼窝,双眼皮有两褶,不笑的时候眼下的卧蚕也很明显。 他语气平和,驱散着她的不安:“别怕,回答我的问题就好。” 她的鼻尖顿时涌上一股酸意,嗓子也有些微哑:“一年。” “他妈的,是哪个……”钟文浚原本嚣张的气焰在看清来人的时候立马歇了,嘴巴甚至不由自主地开始打结:“周……周少……” 周崇礼并没有看他,反而对他身前的人伸出手,邀请道:“跟我回家吧,以后你姓周。” 红姑万万没想到周崇礼今天竟然会来百盈楼,而且还刚好撞上这一幕,她立马上前陪笑道:“周少,她是我从一对农户那买来的,绝不可能……” “红姑,我向来喜欢听话的人,你知道的。”他的语气称得上是平静,但红姑还是从中察觉到了一丝不悦与警告。 她立马顺从道:“是……” 陈令姿完全分不清眼前的情况,周崇礼摸了摸她的头,将发上的茶叶摘去,笑道:“不说话就当你答应了。” 他将她抱起,不顾她身上的茶渍沾染上洁白的衬衣,入手才惊觉她的重量轻的可以。 他轻柔地拍了拍她的头,低声道:“睡吧,睡醒我们就到家了。” -- 第四章真甜啊 回程的车上,陈令姿蜷缩在后座的角落里,身上盖着周崇礼的外套。 明明刚从虎口脱险,但她整个人仍像是浮在云上似的,一点真实感都没有。 她悄悄将外套向下扯了扯,从衣领处露出一双净润的眼,悄无声息地打量着坐在窗户旁的周崇礼。 许是夏季的夜晚微微有些燥意,他那边的窗户半开,风温柔地抚过他的头发,露出光洁的额头,衬衫领口也被吹得微皱。 车外时不时照进几道昏黄的光线,他的侧脸在明暗变换间更显隽逸,好看得不似真人——如果忽略他衣服上的褐色茶渍的话。 他的腿上放着一沓文件,脸上破天荒地架了一副金框眼镜,整个人由内而外散发着一股浓浓的书卷气,绝不会让人联想到他其实更擅长玩枪打仗。 察觉到她的注视,他仍埋头工作,右手握着钢笔不断在纸张上飞扬,嘴里却问道:“怎么了?” 偷看被抓包的陈令姿有一瞬间的羞窘,思量了半晌,问出她心里最大的疑惑:“我们之前见过吗?您……是不是认错人了……” “你该相信我的判断。”周崇礼合上文件夹,车也刚好到家。 即使做好了心理准备,下车的时候陈令姿还是被眼前的周公馆震撼到了。 不同于百盈楼浮于表面的富丽堂皇,这座公馆每一处细微末节都十分精致,雕栏玉砌也不过如此。 门口站着一队训练有素的卫兵,见到周崇礼下车,齐刷刷地向他敬礼。 她尚未回过神来,周崇礼已向她伸手:“走吧,这以后就是你的家了。” 她看着眼前修长白皙的手,鼓起勇气将右手放到他的手掌中,一如想象中的温暖宽厚,仿佛能将过往的不幸都拂去。 她跟着周崇礼走入公馆中,身后的门缓缓关上。 她宛如一只飞蛾,以为黑暗尽头是光明,却不想是足以将她焚化的烈烈火光。 周崇礼将她带到一间房中,给她拿了件崭新的衬衫:“今晚先穿这件,等明天冯姨来了再让她帮你置办点衣服和生活用品。” “我的房间在你隔壁,有事可以来找我。”说完便离开了。 陈令姿走进浴室,她的狼狈在清晰的镜面上一览无余,衣服皱巴巴地粘在身上,干涸的茶渍跟妆容混在一起,快要看不出真实的模样。 她用水一点点洗去脸上的污垢,因为太过用力,已经结痂的伤口再一次裂开,淋漓的鲜血慢慢渗出,她却并不在意。 直到她躺在床上,才觉得今天简直像做梦一样,她竟然如此轻易地就从那个吃人的地方脱身了。 她原本以为在新的环境下会很难入睡,没想到不过片刻就沉入梦乡。 月光透过窗户洒下一地银霜,房间内静的像时间停滞了一般,直到一声“咔嚓”打破了这片静谧的氛围。 房门被人推开,影子跟随着那人的脚步,从地上慢慢投到床上,再一步步接近沉睡的她。 那人在床边停下,被月光拉长的巨大黑影将她完全掩盖,一双手从黑暗中伸出,眼看见就要碰上她的脸…… 陈令姿是被脸上的瘙痒惊醒的,她吓得下意识从床上坐起,跟坐在她床边的周崇礼四目相对,随即视线移到了他还沾着白色药膏的手上。 “脸上的伤口得涂药,不然会留疤。”他看了眼已经涂好药的侧脸,用卫生纸将剩余的药膏拭去。 脸上原本火辣辣的疼痛此时已被清凉覆盖,她捏着被子,轻声道谢。 周崇礼从床头柜上拿过一杯泡好的牛奶,递给她道:“既然醒了就喝了吧,还是温的。” 陈令姿不愿推拒他的好意,即便她对牛奶有些微过敏,还是双手捧着杯子,几口全喝光了。 “很乖。”他赞赏地摸了摸她的头:“快睡觉吧。” 她听话地躺下,本想再跟他说两句话,不料睡意突然涌来,眼皮子越来越沉,不过须臾间便昏睡过去,呼吸声也平缓许多。 周崇礼对此并不诧异,将杯底沉淀了一点白色粉末状物体的杯子放回床头柜上,右手径直抚上她白净稚嫩的脸庞。 直到卸了妆,才终于有了符合她这个年纪的幼态娇美。 他的手从额头一路摩挲到下巴,又在她的唇上来回按压,将偏白的唇色按的像熟透的樱桃般鲜嫩欲滴,一副待人采撷的模样,触感是无法形容的细腻丝滑。 衬衣穿在她的身上偏大,袖子挽了好几圈才到手腕处,或许是怕衣服太过松垮,她将扣子系到了最上面一颗。 周崇礼流连在她唇上的手顺着下巴一路下滑,一粒粒纽扣被他单手慢条斯理地解开,饱满又丰沛的赤裸肉体就这般呈现在眼前。 她的胸不大不小,乳晕是漂亮的粉色,两颗乳头十分硕大,想必咬起来的感觉相当美妙。 他毫不客气地在她挺拔的胸上来回揉弄,白嫩的乳肉被他捏成各种形状,很快又复原。 柔软的乳头在刺激下慢慢变硬,他的掌心像硌了两颗玻璃珠子似的,手劲越发大了起来,胸上被揉搓出片片红痕,她的呼吸也急促了几分。 周崇礼将右手食指伸进她微张的唇中,顺着柔软的口腔内壁划了一圈,再径直按上她的舌头。滑腻的触感层层包裹他的指尖,他的手不停在她嘴里搅拌,直到被舔的湿淋淋才拿出来。 就着这股湿意,他分开两片紧闭的阴唇,手指慢慢插入她的小穴。 经过前戏,她的甬道内分泌了少许液体,不过还是进的十分艰难,梦中的她也感到了这股不适,眉头紧皱,身体下意识地往后撤。 他一只手按住她,另一只手顺着小穴那道缝隙不断来回,大拇指揉弄着藏在深处的粉色阴核。 每碰一下,她的身体就会不由自主地抖动,真是敏感的可怕。 周崇礼渐渐加快手上的速度,她的脚尖微蜷,全身透出淡淡的红色,连嘴里也哼出小猫似的呻吟。 他能感觉到手下的水淌得越来越多,已经打湿了他半个手掌。 就在她的下体又吐出一波液体时,他两只手指顺着润滑的甬道入得极深,柔软的内壁将他的手紧紧包裹,不让他再深入,不过这个微弱的抵抗很快就宣告失败。 一阵阵快感顺着尾椎传递到她的大脑,即便在睡梦中她也夹紧了穴肉,仿佛这样就可以制止正在穴道里肆意践踏的凶器。 周崇礼被她夹得轻轻“嘶”了声,也不管她这幅被蹂躏得额角出汗的可怜姿态,不仅再加了一指,速度又快上不少,她的穴道被插得汁液飞溅,流出的水都打湿了身下的床单。 这般不过叁分钟,她的小穴越来越紧,腿到脚尖绷成一条直线,就这样被单手玩到了高潮,平坦的腹部间或抽搐,急促的呼吸中伴随着几道哭腔。 周崇礼看着指尖的晶莹,用舌尖轻舔一口,细细品尝后笑道:“真甜啊。” -- 第五章还好接住了 陈令姿第二天醒的时候,感觉脑子里昏昏沉沉,身上也有不太明显的酸涩感。 她低头打量了一下自己,衬衣好好地穿在身上,扣子也系到最上面一颗,跟入睡前没什么不同,除了皮肤上粘了一层薄汗。 不待她深究,房门被敲响,一道声音在门外响起:“小姐醒了吗?” 陈令姿将混乱的思绪从脑中剔除,忙下床开门,只见门口站着一位年龄大约四十的女性,浑身上下都是名贵料子,十分有气质。 “您好。” 冯姨定定看着门后的那张脸,过了半晌才道:“早饭已经做好了,少爷正等着你呢,快下楼用饭吧,房间我来收拾。” “不用麻烦了,我等会儿自己收拾就好。”陈令姿还不太习惯有人伺候自己,也不想劳烦别人,连忙拒绝。 “不碍事,这是我应该做的,快下去吧,别让少爷久等了。”冯姨的语气虽柔和,仍透露出一股不容拒绝的意味。 她低低应了声,颇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道:“请问有衣服能让我换一下吗?” 冯姨这才注意到她身上还穿着周崇礼的衬衣,因为没穿内衣,胸前两粒凸起异常明显,下面是一双笔直的腿。 “当然,我是周公馆的管家冯姨,以后有什么问题都可以找我。”她收回打量的目光,口气颇为冷淡。 等她换好衣服下去后,冯姨来到卧室的床铺边,一把掀开被子,床上已干的水渍在明媚的光线照射下分外显眼。 她面不改色地换上干净的床单,将床上打理好后才离开。 陈令姿到餐桌上时,周崇礼已经吃完了,正看着今日的晨报。 他问道:“昨晚睡得好吗?” 陈令姿咽下今早醒来身体上的异状,回道:“挺好的。” “那就好,还担心你会不习惯。”他翻过一页报纸,又道:“你如今还小,正是上学的年纪,等办好你的身份信息,就去读书吧。” 她握紧手中的勺子,不解道:“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他转过头看她,道:“这就叫好了吗?我说过你以后姓周,是我周崇礼的妹妹,别害怕,不会再有人欺负你。” 她低头把涌上的泪意憋回去,冲他笑道:“嗯,哥哥。” 他看着她眼中隐隐的期盼,手在报纸边缘摩挲了一下,心里颇有些好笑。 看来百盈楼并没有把她骨子里的天真磨去,如一只放饵就上钩的幼鱼,浑然不知将付出何种代价。 周崇礼看了眼腕表,起身从冯姨手里接过大衣,走之前还不忘回头叮嘱她:“这段时间你先在家休息,让冯姨带你在公馆内四处逛逛,有什么问题找她就好。” 陈令姿忙咽下口中的食物,乖巧地点了点头,目送他离去。 吃完早餐后,她径直回了自己的房间,并没有麻烦冯姨的打算。 归根结底这一切都发生的太过突然,仍让她觉得是不切实际的虚幻,自然也没有所谓的归属感,只能怀着一颗小心翼翼的心诚惶诚恐地活着。 左右也无事,还好房间内配了一个露天阳台,白色的纱质窗帘被风吹的上下翻飞。她坐到阳台的椅子上,双手抱膝感受温热的阳光亲在脸上的舒适,睁眼是明媚澄净的蓝天。 比起百盈楼内常年昏黄的灯光,是久违的自由的感觉。 她这一坐就坐到了晚上,夜色吞噬天空,略带凉意的风吹的她双臂泛起疙瘩。因为久坐浑身都处于僵硬状态,像生了锈的钟表似的。 这时房门突然被敲响,传来周崇礼的声音:“令姿,你在里面吗?” 她急急地应了声,想要起身但四肢却僵在原地,每动一下便犹如细密的针尖来回戳刺一般,麻到了心里。 周崇礼在门外等了一会儿,不见动静,温声道:“那我进来了?” 说完就拧动门把。 陈令姿此时也顾不上其他,着急忙慌地下了地,双脚顿时传来一股钻心的疼痛,身子不由自主地软了下去,眼看就要砸到地上,被周崇礼一把捞起抱在怀里。 如果是横抱倒也没什么,但被抱起后她侧坐在他的手臂上,大腿紧贴着他的手臂,透过薄薄的衣衫甚至能感受到他明显的肌肉线条。而她的臀正被他的手掌包满,每个细微动作他都能清楚感知。 她半分也不敢动,倒不是因为这充满暗示的姿势,毕竟在她心中,周崇礼是世间绝无仅有的端方君子,跟情色半分沾不上,压根没往那方便想。 她只是觉得又给别人添了麻烦,羞愧的声音都带着颤抖:“对不起……” 周崇礼安抚地轻拍着她的后背,语气极其轻柔:“没事,我更怕你摔倒,还好接住了。” 等她情绪渐渐缓和,他的手摸上她的小腿,慢慢用力,一路从白嫩的腿捏到脚踝再捏到脚底,替她疏解酸麻的痛感。 “现在好点了吗?”揉了半晌,他关切道。 “已经好了,我可以自己走。”她的声音低低的,很是不好意思。 他不置可否道:“我抱你下去吃饭。” 下楼时为了保持平衡,陈令姿轻轻抓住他的衣衫,注意力都集中在脚下。丝毫没有感知到每往下一步,他放在她臀下的手便稍稍用力,五指紧紧按压在那道圆润的弧度上,触感又软又紧致,粘黏着处子的芬芳。 周崇礼将她放在座椅上,顺手将刚带回来的糕点放到她面前:“你看看喜欢吗,我见很多小女生都在排队买。” 她拆开精美的外包装,里面是一只憨态可掬的兔子,手中还抱着一根鲜艳的红萝卜。 虽然她的心态早已不会为可爱的东西着迷,但有人时时记挂着足以让她鼻头一酸,原本惶然飘散的心绪被聚到一起,充盈了她身体的每一处,满的像是要溢出来。 她颇珍惜地盯着这份糕点,问道:“我可以把它保存起来吗?” 他哑然一笑:“这放久了不好吃,喜欢的话,我明天再去给你买。” 陈令姿听了忙摇头:“太麻烦了,一次就够了。谢谢哥哥,我很喜欢!” “那快吃吧。” 她眼睛一动不动地看了好几眼,像是要把它篆刻在心里一样,良久才动筷吃了起来。 原本披散在肩后的发丝顺着她的动作滑落,她还没来得及用手拨开,已经有人抢先替她将头发挽在耳后。她侧头向周崇礼粲然一笑,便继续攻克那道糕点。 周崇礼看着她在灯光下更显精致的眉眼,刚接触过她皮肤的手指下意识地摩擦,那细腻的触感经久不散,已然成了一团火在他身体各处肆虐, 他托起下巴瞧着她,眼中慢慢浮现几道深意,心里低喃道:“再等等吧。” -- 第六章账会算在你头上 入学手续和资料不过一周就办好了,大概是来自周司令的压力,流程上一路开绿灯,陈令姿也正式拥有了新的姓氏。 当听到明天便能上课时,她的心里大部分被新奇占满,也有些许恐慌和忐忑萦绕心间。 上学对她来说是人生中的头一次,担心没有基础的她能否跟上进度,同学好不好相处,是否能适应学校生活。 所以回到房间后,她呆呆地坐在梳妆镜前,头发在她手里被绕成一圈圈,就像她此时纠结的心绪。 想必是看出她的不安,周崇礼并没有直接去书房处理公务,而是轻叩了两下后推开虚掩的房门,关心道:“怎么还没睡觉?” 周令姿惊得扯断了两根头发,回道:“就要睡了。” 他走到她身后,两人的距离被拉得极近,坐着的她堪堪到他腰处,显得柔弱又瘦小。 他看向镜中的她说道:“别想太多,遇到什么难题都可以来找我。” 她的担忧仿佛一下就被抚平,眼中是显而易见的感激,随后点了点头。 他向下睨了眼,看见她手中断裂的发丝,左手在她头上带有安慰性质地揉了揉。 就在周令姿以为他要收回手之际,他的指尖轻柔地从发根顺到发尾,乌黑的秀发从他指中滑落,留下盈盈香气。 他颇有耐心地一遍遍来回,微痒的舒适感让她下意识地想眯上双眼,犹如一只敞开肚皮的猫。 不料他冷不丁的开口:“今天开始把头发留起来吧。” 周令姿的头发刚刚齐胸,按说已经算长发了,留下去是指到腰还是臀呢? 但她什么都没问,即便疑惑也笑着应道:“好。” 似乎对她的反应颇为满意,周崇礼打开一旁的衣柜,里面放了数不清的新衣,基本是以白色长裙为主,其他的颜色和款式少到可以忽略不计。 他随意浏览,抽出其中一件,贴到她身上对照:“明天要穿这件吗?你穿应该会很好看。” 她垂眸看了一眼,赫然是件白色长裙,领口和袖口有精致的刺绣,看上去便价格不菲。 她从他手中接过衣服,乖顺地说道:“嗯!听哥哥的。” “那我先走了,早点休息。”他走到门口,叮嘱了一遍后将门带上。 周令姿的手在衣物上一寸寸游弋,面料的舒适完全吸引不了她,脑子里想的都是刚刚略显奇怪的氛围。思索了良久把它归结为自己太过多心,他应当只是好意,她只要好好听话就好了。 第二天周崇礼特意推迟了出门时间,打算将周令姿送到学校再去军区。 她从楼上下来的时候阳光正好透过玻璃照进来,给她整个人镀上一层朦胧的金边,尤其黑色发丝在光的包裹下像是虚化了几笔,本就白嫩的肌肤宛如透明。 黑发,红唇,雪肤,白裙。 比他想象中的更美。 他脑中翻涌的杂念被下垂的眼睫掩盖,再抬眼已是一副矜贵雅致的模样。 得知周崇礼要送她的消息,生怕耽误他的工作,她吃早餐的速度极快。最后一颗水煮蛋只嚼了几口便往下咽,果不其然哽住了。 她不停吞着唾沫想把喉咙中的食物咽下去,却一点作用也没有,连呼吸也缓缓急促起来。 这时一只手在她背上由上往下轻抚,嘴边递来一只装满清水的茶杯。 周令姿喝了叁杯水才缓过来,因为喝的太急,水珠顺着她的嘴角一路滑到下巴,最后滴落到裙摆上消失不见。 周崇礼用拇指擦去她嘴边的水迹,趁她意识还没回笼,指尖从她的唇上掠过,将她丰软的下唇按得略微凹陷,唇部色泽比刚刚又红了许多。 她平复好后周崇礼早已起身,外套挂在手臂上,对她道:“走吧。” 等到上了车,他才道:“以后用餐别这么急,慢慢来,我会等你。” 周令姿的脸色倏尔染上几抹嫣红,像是日落时天边的晚霞。她的声音很低,沾满了羞怯:“下次不会了。” 周令姿到的时候早课刚刚结束,做了个简单的自我介绍便入座了。 老师一走安静的教室立马响起细碎又嘈杂的讨论声,似乎都是围绕着她这个新入学的人,偶尔能听到几句好漂亮的感叹。 正在她整理课本时,后背被人戳了两下,她一回头就看见了一张俊朗的笑脸。 “咱俩认识下,我叫李言庭。” 周令姿眼神在他脸上短暂停留了几秒,礼貌回道:“你好。” 听了她的回应,李言庭显然很开心,马上问道:“你之前读哪个学校的?怎么从来没听过你。” 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索性岔开话题:“我要先整理书籍了。” 他脸上有显而易见的失落,不过立马又恢复了,说道:“那等你理完再聊。” 周令姿顿时有些头痛,装作没听清,自顾自地看书。 她的客气态度显然没打消李言庭的热情,接下来几天只要逮住空隙,他便能拉着她说好大一通,并时不时送些小礼物给她。就算当时不收,隔天也会出现在她桌上,更引人注目。 周令姿实在有些吃不消,她来学校的本意只是想好好读书,最好能低调到无人在意,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成为众人的谈资。 这天在李言庭又一次想课后约她出去时,她站起身对他说道:“你来一下,我有事跟你说。” 他面色愕然,随即浮上喜意。被冷待了这么多天,难不成终于有效果了? 她将他带到教学楼后面的阴凉处,措辞不算委婉:“我希望你以后不要再送我东西,也不要再找我说话,这对我来说很困扰。” 李言庭被迎头而来的冷水浇了个透心凉,愣愣道:“为什么啊?” “我不想在其他事上耗费精力。” “我也没有打扰你啊。”他的语气十分委屈。 这场对话宛如对牛弹琴,周令姿倍感无力。刚打算离开,身后传来几道脚步声,至少有四五个人走了过来。为首的是一位身穿锦衣华服的女孩,颇显稚气的脸跟她混身散发的高傲格格不入。 “你们是在偷偷私会吗?” 李言庭看到她的一刹那,脸上的神色有些许不自然,眼神躲闪,只敢垂眼望着地面道:“不是,我们……” 女孩毫不客气地打断他的话语:“我问你了吗?” 他立马噤声。 女孩一边欣赏着刚染的蔻色指甲,一边走到周令姿身前,用一种轻视的目光上下打量了一阵。随后又把注意力放到自己的指甲上,仿佛她只是一只蝼蚁,用脚都能随意碾死。 “你们在这干什么呢?”她的语气相当轻,听不出其他情绪。 周令姿有点摸不清此时的情况,这个女孩她从未见过,也不知道她的敌意从何而来,平静道:“就是同学间闲聊几句。” 她轻睨了眼旁边装饰物似的李言庭,问道:“哦?是这样吗?” 李言庭被她一眼看的有些慌,磕磕绊绊地说道:“是…是她喊…我…我来的,我…我也不知道…道原因。” 周令姿听罢目光直直地看向他,他心虚地挪开了视线。 “你先回去吧,我要跟她好好聊聊。”女孩笑着同他说道。 “程明奚……”李言庭喊了她的名字,还想说些什么,看到她嘴角蓦然消失的笑意,纠结了片刻,最后头也不回地离开。 周令姿看着眼前这个身量比她还稍矮点的女孩,说道:“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程明奚对她的话充耳不闻,心神专注在艳丽的蔻甲上。 不过在她迈步离开时,程明奚随意地伸出脚,将她狠狠绊倒在地上。 丝质的衣裙显然经不起这等摩擦,裂口清晰可见,连带着她的膝盖和手掌在粗糙的地面上都划出了几道血丝,膝盖甚至还有青肿的痕迹。 她在地上缓了好一会儿神,还未起身便被人按着肩膀压在地上,每挣动一下,肩膀和手腕处的力道就深一分,那些人恨不得将手嵌进她的肉里。 程明奚蹲在她身前,缓缓道:“不要肖想你配不上的东西,懂吗?下次不会就这么算了。” 她的手摸上周令姿的脸,可惜道:“这么好看的一张脸,若不小心毁了得多遗憾啊。” 她的触碰让周令姿毛骨悚然,别过头将脸从她手中挣脱,说道:“我没做过。” “做过也好,没做也罢,账我都会算在你头上,明白吗?” 周令姿听到这话只觉好笑,也不想同她再说什么。 她只想清清静静读个书,凭什么凭白遭遇这些无妄之灾,还不是看她身后没有根基,便随意拿捏。 当时还未入学,周崇礼本意是让她顶着周家小姐的身份读书,但因她不想太过引人注目就拒绝了,没想到无论以哪种方式,安稳度日不过是奢望。 程明奚离开后,周令姿到洗手间将嵌入皮肤的砂子和脏污清理干净,手腕和膝盖处的青痕只能用衣服勉强遮挡,她还没看肩胛骨,只怕也是一片青紫。 她抬头看着镜中苍白的脸,双手紧握成拳,经脉在白皙的皮肤上分外明显。 -- 第七章隐瞒会付出代价 周令姿结束了一天的课程走出校门的时候,司机已经将车停靠在路边,不过离校门口还是有段距离。她步履微快地上了车,没想到打开车门发现周崇礼正坐在里面,他本是靠在后座闭目眼神,听到声音看向她,问道:“今天在学校过的怎么样?” “挺好的。”她边回答边小心翼翼地掩盖身上的伤痕,就怕他看出什么不对劲。 “都学什么了?” “一些很基础的课程。” “跟得上进度吗?” “嗯,目前适应的还可以。” “要是有不会的,我能帮你补课。” “谢谢哥哥!” 学校离周公馆不远,不过半晌的功夫便到了。 周令姿下车的时候因为分神,膝盖在车门上狠狠磕了一下,双重痛感迭加,她忍不住痛呼出声,不过声音极小。 她抬头看了眼走在前面的周崇礼,心里忐忑地想着,他应该没听到吧? 之后的一切与往常无异,不过在她吃完饭准备上楼时,周崇礼喊住她,问道:“今天在学校真没发生什么事?” 她捏着身侧的衣摆,贝齿轻咬下唇,显得十分犹疑。 本来已经够给他添麻烦了,她实在不愿意再用这种事去打扰她,而且程明奚的背景显然不简单,他也没必要因为自己去同程家交恶,实在是太不值了。 她抬起头冲他笑道:“没有,同学对我都很友善。” 周崇礼看着她这副模样,眼底意味不明,右手将她的发丝撩至耳后,露出光洁的侧脸,说道:“没事就好。” 说完将另一只手上端着的牛奶递给她,道:“喝完再睡吧。” 周令姿回到房间,乖巧地喝完整杯牛奶,刚躺上床睡意就如潮水般涌来,顷刻间将她吞没。 房间内的时针刚指向十二,房门被轻轻推开。周崇礼看着床上睡的昏昏沉沉的周令姿,径直掀开她的被子和睡衣,几处青紫在白嫩的肌肤上十分扎眼。他的手在伤口上缓缓用力,梦中的人皱紧双眉,痛苦的呻吟悄悄从嘴间溢出。 “伤成这样还瞒着,真不乖啊。” 他单手捏住她的下巴向下拽,洁白的牙齿和蜷缩在里的粉嫩舌头清晰可见,将她嘴间的发丝拂去,俯下身先亲吻她的双唇。 丰满的唇畔品尝起来又软又滑,唇间不知是甜美果味还是馥郁花香,让人十分着迷。他从一开始的吮吻逐渐变得暴躁起来,牙齿轻咬香甜软肉,留下极深的齿印。下唇被他亲的略微肿胀,隐隐有血丝浮现。 他全然不在意,将她的双唇拉的更开,舌尖深入口腔舔弄她的牙齿,最后才揪住那条安静蛰在唇间的粉舌。 他的舌头将其勾出,不断吮吸舌尖,因为用力线条干净的下颌线明晰如刀刻,散发着完美的性张力。缠吻导致唾液吞咽不及时,银丝从嘴角一路滑至脖子,周令姿满脸潮红,如一盘上好的胭脂在身上漾开,胸口也跟着起伏,线条完美贴合他坚实的臂膀。 周崇礼这仍不动如山,而周令姿却早已溃不成军。 半裸的身体透出春色,仿佛淡化了身上狰狞的淤青,他抬起她的手腕放在唇边,低声道:“既然选择隐瞒,那也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他吻上她身上的各处伤痕,齿间用力撕咬,原本将破未破的地方彻底裂开,伤口迸出细密血珠,比之前看着厉害数十倍,不过因为藏在重色下,令人很难发觉,只会以为是伤口恶化而致。 他用纸巾擦去渗落的鲜血,低头吻上她的额头,低声道:“做个好梦。” 第二天周令姿是被疼醒的,密密麻麻的痛感虽不是难以忍受,但伤口又肿又青,这下便是怎么藏都藏着不住了,衣服的面料每每与之摩擦,疼痛就会烈上一分。 无奈她只好悄悄求助冯姨,问道:“家里有什么消肿的药物吗?” 冯姨惊讶道:“小姐受伤了?” 她连忙否决:“没事,只是有点红肿,不严重。” 冯姨打量了她一眼,说道:“我去给您拿药物。” 等房门再次敲响时,她立马下床开门,没想到屋外站的竟然是周崇礼,他手里还拿着托盘,上面有各种医用药膏。 “坐到床上去,我给你上药。” 周令姿讷讷地坐好,看着他将药膏挤到面前上,问她:“伤到哪儿了?” 她捋起袖子,将手腕递到他眼前。 经过一晚的沉淀,伤口看起来甚至有些可怖。不过周崇礼有分寸,这不过是看着吓人,让她吃点苦头罢了,并不会伤害到她的身体。 棉签携带着清凉的药膏轻柔地落在她身上,缓解了持续一早的火辣感觉。他认真地给伤口一层一层地上着药,纤长的睫毛阴影停驻在他的下眼睑,犹如一幅上好的工笔画,配上他温柔的神态,美的让人心惊。 他冷不丁的问道:“怎么受伤的?” 她沉默不语,手指在轻薄的衣料上来回画圈。 周崇礼没有追问,涂抹完了手腕和膝盖的伤,他问:“还有其他的伤口吗?” “肩膀上的我自己来就好了。” “看不见摸不着,怎么自己来?”他退开一段距离,继续道:“我转过身去,你褪开一点衣服,把伤口露出来。” 幸好周令姿这身睡衣是带拉链的裙装,她小心地拉下一段距离,双手捂紧领口,只露出一截莹润的肩膀。 她道:“好了。” 周崇礼回身看向她,瘦弱肩膀处嵌着两块蝴蝶骨,中间是一道深深的脊柱沟。每动一下,就像蝴蝶要展翅飞翔,是令人见之无法忘怀的动魄惊心。 他将药膏涂抹好后,指尖顺着那道沟壑从上向下摩挲,她惊地回头,口气充满了疑问和试探:“哥哥?” 手指停下,又转回蝴蝶骨周围,在周遭皮肤慢慢打圈,道:“药沾到别的地方了,我把它抹开。” 周令姿紧紧抓住身前的衣服,像是在汲取力量,而身后的他又开口道:“周家的孩子送到学校去,不是给人欺负的。” 她愣住了,脑子里糊成了一团浆糊。 他……都知道了? “不要自轻,你有傲视任何人的资本,因为你姓周。不管发生什么,都有我站在你的身后。” 她的眼睛涩的像是进了沙子,只有哭出来才能缓解这种绵软的痛感。 他将睡衣的拉链拉好,双手张开将她抱在了怀里,不断抚摸她的头发,温柔道:“下次我希望你遇到事能主动跟我说,可以吗?” 她在他怀里重重地点头,两只手从揪在他两侧的衣服上,慢慢变成环抱他腰的姿势,头埋在他的身前,坚定道:“以后我什么都不会瞒着你。” 他拍了拍她的头,眼底的笑意若有似无:“真乖。” -- 第八章你就是最好的礼物fūщёnщū.мё 周令姿被周崇礼勒令在家养伤一周,待伤口恢复往日的莹白后才去上课。 等她进到教室时,身后的座位已经换了其他同学,是张全然陌生的脸。 她其实对李言庭的去处并不关心,不过周遭的八卦声还是传到她的耳朵里。 “诶你听说了吗?李言庭不是请假,是退学了。” “好好地怎么退学了啊?” “据说是惹到不该惹的人了。” “不至于吧,他爸不是在程家手底下做事吗?程明奚难道不会给他出头?” “可别提程家了,前段时间被人举报贪墨,家产全部上缴,程处长还在司法局关着呢。” 那人听了唏嘘不已:“真的假的?这么大的官,说倒就倒了。” “我爸跟其他人谈话时我也偷偷听到了,应该错不了。”另一人搭腔道。 “程明奚那副仗势欺人逮谁就咬的疯样,活该家里倒台。”开口的人语气极为怨念,怕是在她手上吃了不少苦头。 周令姿原本书写流畅的字迹在听完这番讨论后,硬生生撇出一道突兀的弧度。 不知道是不是多心,她总觉得程家这事跟她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只靠一封不明来历的检举信,偌大的门楣不至于一夕之间倾颓到如此境地。如果关系到她的话,极有可能就是周崇礼的手笔。让她在家休息一周,一方面是为了养伤,另一方面也是替她清除所有障碍,远离舆论漩涡。 她心底的猜疑到底还是忍不住,晚上回家用餐时问出口。 周崇礼切牛排的手顿住,将已经切好的肉摆放到她面前,慢条斯理道:“有了一个安静的学习环境,不好吗?” 她张口想说些什么,却被他截住:“快吃吧,别让它凉了。” 托周崇礼的福,周令姿一路顺遂地读到国立中学,虽说没有麻烦找上门,但人缘也差得可怜,基本没有关系密切的朋友。 每每看着周围人手挽手相约吃饭,她的心里也会生出羡慕与渴望。 这天在学校呆的迟了,她走出校门比平常晚了许多,正当她打算一路小跑到上车点时,身后传来一道声音:“周令姿。” 她顿住脚步回头望去,是班上成绩极好的一名男同学,因为优异的长相才学,在校内很受欢迎,也是她为数不多能说得上话的人,即便他俩的交流大多都集中于学习层面。 “有事吗?” 他白净的脸庞被斜阳镀上一层橘红色,很好地掩盖住通红的耳根。他走到她身前,腹中草稿已打了千千万万遍,正鼓起勇气想开口,眼神一触碰到她的视线便溃不成军,嘴里的话也变成:“我…我有个题…题目想请教你。” 说完他便懊悔地狠咬了口下嘴唇,将手中的册子递给她,也算是圆上了这个谎。 周令姿手里抱着书,不太方便拿,只能身体侧过去就着他的手看,这样一来他们的距离拉得极近,他甚至能问到风中携带的少女的香气,轻盈地拂过他的面颊,像是百花在心上绽开。 “这题课上讲过,只要……” 她专注地解题,没有发现身旁的少年呆愣愣地瞧着她,等她说完偏头看过去,他飞快地垂下眼睛,仿佛听的很认真。 “你懂了吗?”她问道。 “嗯,懂了。”他这才敢悄悄用余光瞥她。 恰好此时一阵风吹来,缤纷的落英洒了他们一身,周令姿抖落身上的花瓣,没注意到她头发上还有一片极小的。 他看到后,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将其摘下来,等做完才意识到未经她同意径自触碰有些冒犯,他急的说话都带着结巴:“我…我……” 我不是故意的,非常抱歉,只是太喜欢你了,你能原谅我下意识的唐突吗? 没等他将这番肺腑之言说出,已有人抢在他前头出声。 “令姿。” 周令姿转头望向声源处。 微微敞开的衬衣领口露出里面的性感锁骨,他的手上抓着一件西装外套,剪裁利落的裤子将他的腿衬得又直又长,身上还披着一层落日余晖。 她惊喜地笑了,小跑到他身前,喊道:“哥哥。” “嗯。”他浅浅应声,接过她手中的东西。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刚。打电话得知你不在家,就想着来接你。” “那我们回家吧。” “好。”周崇礼随她向外走,走之前侧头看了眼还站在原地的少年,嘴角泛起不明意味的笑。 直到回了家,周令姿才问道:“哥哥这次干什么去了?” “北部军事演练,耗费了叁四个月。” 他刚从酒窖中挑了叁四瓶红酒,此时已经醒的差不多,先给自己倒了一杯,再给周令姿倒了一杯。 “诶?我不会喝酒……” “没关系,这酒度数低,喝起来不会涩口,你试试。” 听罢她拿起高脚杯,先小心地用舌尖品尝一口,嘴里顿时炸开一股清甜的香气,但微涩的口感又中和了这股甜腻,回甘悠长,的确相当好喝。 她这才放下心,又喝了一大口。 周崇礼摇晃着手中的玻璃杯,红色的液体在其中荡漾,但他的目光全都放在周令姿身上。 这么久没见,她出落的越发昳丽无双,像一朵肆意盛开的姣妍鲜花。 距离她来周公馆已经3年了,从刚进门时的胆小自卑,到如今的沉静大方,眉间悲苦的已消失的无影无踪,都是这些年来他细心养育的结果,如今也该到收获的时候了。 若不是今天那一幕,他倒是不会如此着急,毕竟作为猎人他向来耐心十足。不过当他意识到,辛苦培育的娇花或许会在他不知道的时候被人捷足先登,无论是与否,都迫不及待地想在她身上打上一道独属自己的烙印。 她的喜好、性格、气质全都是他调教出来的,就如他亲手捏的泥人一样,现在只差最后一步了。 今天倒是个适宜的日子。 这酒越喝越上头,周令姿不知道喝了多少杯,眼前的周崇礼已经一分为二,她只剩一点零星的意识还坚持着。 周崇礼抿了一口酒,问道:“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她晕晕乎乎的,强撑着答道:“好像没什么特别的……” 他轻笑出声,一个一个字慢慢道:“是我叁十岁生日。” “啊?”她反应了好一会儿,慌乱道:“我…好像没有…准备礼物。” “没关系,你就是最好的礼物。” 他的身子慢慢倾过来,右手抚上她的脸,顺着眼睛一路摸到嘴巴,力道十分轻柔,指间像带了电一般,将她迷糊的思绪炸的清醒了一点,感觉好像有什么不对,但又立马被酒精拉入深渊。 “你喜欢我吗?”周崇礼问道。 “嗯!”她点了点头。 “最喜欢我吗?”他乘胜追击。 “哥哥对我最好,我也最喜欢哥哥。”她讲话慢吞吞的,但他一点也不介意。 “如果我有一份十分想要的生日礼物,你会送给我吗?”他问的很有深意。 “当然!” 他将酒杯放到桌上,向她伸出手,诱劝道:“那就好,过来。” 周令姿眨了眨眼睛,想看清楚眼前的手,但它分成了好多个,她分辨半天,还是扑了个空,身体也向前倒去。 周崇礼将她接了个满怀,软软的一团窝在他身前,将她抱起后在手上掂了掂,笑道:“养的很好,也到时候了。” -- 第九章情潮(h) χfādìāй.cом 周崇礼把她抱回自己的房间,慢慢放到床上。 黑色的秀发铺了一床,还有几缕黏在她的嘴边,衬得皮肤越发雪白,嘴唇愈加红艳,强烈的对比让他喉咙一紧。白色的裙摆因为她的挪动褪到大腿根,露出修长的双腿,甚至隐约能看到她的蕾丝底裤,以及藏在里面的卷曲毛发。 她乌黑的眼睛盈满迷蒙水汽,每眨一下仿佛都要落下泪来。 他拍了拍她的脸,问道:“还清醒吗?” 回应他的只有两声憨笑。 他坐在床边,一把将她搂过来,膝盖顶开她的腿,让她双腿叉开坐在他的右腿上,小穴亲密无间地同腿部肌肉贴合,即使中间隔了两层极薄的面料,也能感受到她腿心的软嫩。 她的背紧贴着他的胸膛,他伸出一只手揽住她的腰,免得她重心不稳掉下去。同时撩开覆在她脸上的发丝,视线一偏就看到她泛红的耳垂。 他先是吻上她的耳根,再慢慢伸出舌头沿着耳廓舔舐,给敏感的耳部肌肤镀上一层水光。 周令姿感觉到耳上一阵湿痒,下意识别过头,想逃离此处,没想到耳垂蓦地一痛。 周崇礼见她躲闪的样子,牙齿狠狠咬住她的耳垂,她每往外一分,他的力就重一分。等她乖乖将脑袋挪回原地,他才松开嘴,只见耳垂处有半圈明显的牙印,其中两道有轻微破皮的迹象。 似是察觉到她的不配合,周崇礼索性钳住她的下巴,用力将头转过来朝向他,强势地用舌头顶开她闭合的唇,将她藏在嘴里的舌头勾出,凶狠地吮吸着。 另一只手解开她胸前的纽扣,顺着脖颈一路摸下去,直到触碰到胸前的两坨软肉。 圆润的胸部比她刚进周家时大了不少,用手托着甚至能感觉到沉甸甸的重量,她的乳头还是一如既往的肥大,在他手心滚来滚去,痒的他手心发麻,下意识狠掐了一下。 没想到周令姿痛呼出声,双手使劲推着他的胳膊,想要逃离他的钳制。 他索性更大力地揉捏,白嫩的乳肉被他捏出一道道红痕,看着十分骇人,痛的她渐渐不敢反抗。 她的乖顺取得了周崇礼的欢心,大发慈悲地放过已然肿胀的胸部,手指在内裤的边缘不断打转,偶尔伸进去摸一下穴肉。每当这时周令姿就会全身紧绷,呼吸都急促几分。 不过周崇礼显然没有耐心陪她玩下去,戏耍了几次后,整只手没入她的内裤里,食指和无名指掰开她紧闭的穴肉,中指在那道缝中滑来滑去,待有一点湿意后便长驱直入。 身体内明显的异物感让周令姿十分不适,她下意识地扭动身体,想要将其甩出去。 没想到那东西不仅越入越深,抽插的速度也越来越快,同时她腿间敏感的小核也被拨弄着,快感极速累积,她想夹紧双腿让它不要再动,两条腿却怎么也合不拢,被一个硬邦邦的东西拦住了。 她又气又急,泪意顿时涌了上来,恨不得大哭出声。 周崇礼看她双颊和鼻头都憋红了,眼角隐约有泪光闪烁,终于松开她的唇舌,吻上浓密的眼睫,轻声道:“别哭,等会儿有你哭的时候。” 紧致的甬道牢牢吸附着他的手指,他耗费了不少力气才勉强开了叁指,他的手在里面不断抠挖,直到碰到一个小小的突起。 他故意在突起的周围画圈,却迟迟不碰它。 周令姿好像被人吊着一口气,明明感觉要到了,但又觉得差点什么,只能不上不下的卡着,额头隐隐沁出汗水,喉间也有泣音。 等她即将体力不支快撑不住时,周崇礼狠狠地按压揉搓那点突起,她一瞬间绷直脚尖,穴道一阵阵痉挛抽搐,恨不得要把他的手吞进去。 他抽出手的时候,她的小穴涌出股股液体,拦都拦不住,直接浸湿了他的裤子。 而罪魁祸首仍久久回不过神,小腹绷的很紧,身体还时不时抽动一下,仿佛在回味高潮的余韵。 她的眼睛紧紧闭着,如果说上楼前还剩一丝清明,现在的她神智已经被搅成一团浆糊,加上刚刚那场酣畅的情事,整个人如海上漂游的浮木,浪往哪里滚,她就往哪里走。 周崇礼皱眉看着怀里像是晕过去的人,全身上下透着明丽的粉红色,皮肤的触感温热又顺滑,如一块上好的美玉,不过这都不是他所在意的。 他要她睁着眼睛,看着他是怎么占有她的。 他径直起身去浴室放满一浴缸的冷水,再将床上的她抱着丢进去。 四面八方的水灌进周令姿的鼻子和耳朵里,一瞬间缺氧的恐慌占据了她的大脑,她手脚并用地在水里扑腾着,却怎么也浮不上水面。 正当她以为要淹死时,一只手将她从浴缸中拽起来。 她大口呼吸着外界的新鲜空气,整个人趴在浴缸的边沿上,水珠从她的面上滚落,打湿瓷砖铺成的地面,她甚至能从光滑的地面上看见自己狼狈的样子。 “酒醒了吗?”他问道。 她这才抬头,看着身前站立的他,歉疚道:“对不起,我刚才好像喝多了。” 他轻笑一声,道:“醒了就好。” 说罢便将浴缸中的她捞起来,也不在意浑身湿透的她打湿他的衣裳,边走边脱下她的湿衣,说道:“我帮你把衣服脱了,小心着凉。” 一开始周令姿还没反应过来,等她意识到的时候,她浑身已经空无一物,赤裸地坐在她怀中。 她不知所措地捏紧他的衣服,声音都有些颤抖:“我…可以自己回房换身新的,就不麻烦哥哥了。” 他抱紧怀中发抖的她,一缕缕顺着她湿透的发丝,惊讶道:“进了这间房,怎么还想着出去呢?” 周令姿感觉整个世界都在光速崩塌,但仍然欺骗着自己:“我不太明白……” 他揽住她的腰,让她没有一丝缝隙地压在他身上,身下的灼热的滚烫顶着她的腹部,存在感十足。 他问道:“现在明白了吗?” “你刚刚在我手里,已经高潮过一次了。看,裤子上还有你流的水,真的好多。”他又补充道。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她不断低喃着,完全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怎么喝了几杯酒,事情就变成这个样子了?一定是她还没醒酒,对,一定是这样。 她想马上逃离这个地方,可身子还没直起来,又被他狠狠按了回去。 她开始崩溃地大力挣扎,没想到周崇礼直接将她丢到床上。 她反应过来手脚并用地想爬下床,不过才爬了几步,便被他握住脚踝,直接扯倒在床上,身体还随着他的力道被往后拽。 周崇礼颇有趣味地看着她挣扎,蝴蝶骨随着她的动作不断突起,像是要从皮肤下飞出来。 他感觉自己的下面又硬了几分。 玩的差不多了,也该结束这乏味的餐前菜,进入正餐了。 他舔了下唇角,突然开始期待了。 -- 第十章我光看着就硬了(h) 周崇礼把她拽到自己身下,高大的身躯覆上她光洁的后背,手捏住她的下巴向后掰,如此才能看清她的侧脸。 他轻轻吻在她的肩头,随后用牙齿啃咬,在白皙的皮肤上留下片片红色印记。 另一只手则慢条斯理地解开衬衣纽扣,露出明晰有力的肌肉线条,尤其是腹部那排列整齐的豆腐块,蓄满力量和美感。 等他脱完全身衣服,周令姿因不间断的挣扎疲惫不堪,身体软在床上大口喘气,像一条横在砧板上的鱼,迫切地想求条生路。 周崇礼将她压死死压在身下,两人的身体曲线贴合的天衣无缝,圆润的屁股刚好抵住他勃发的欲根,他就在她的股沟里慢慢磨着、蹭着,偶尔深陷进去,浑圆的肉夹的他舒爽不已。 他把她的屁股抬高了些,给手留了充足的进入空间,一边揉着她的阴核放松她紧绷的身体,一边将早已蓄势待的肉茎对准了她身下狭窄的入口。 他的那物又大又粗,勃发的青筋像游龙一般盘踞在上,颜色不像其他人那样黑灰,反而是偏深的肉色,直直一根看的人十分眼馋。 她的小穴又嫩又紧,周崇礼进了几次都滑出去,虽然如此龟头还是重重碾上入口,吓的她缩紧身子。 他感觉像是有吸盘在龟头上狠嘬一口,脸上的笑意消失的无影无踪,想全然占有她的欲望已经攀升到了临界点。 “本来想慢慢来,免得你受苦,可这是你自找的。” 与他温和语气截然不同的是他的动作,他此时也不管周令姿受不受得住,两指将她的小穴掰到最大,露出里面鲜红的穴肉。腰部用了极大力气才把半截阴茎插进去,还不等他慢慢挺入,身下的她痛呼出声,脸上像失去了最后一抹血色,苍白的骇人。 她的声音颤抖的带着哭腔:“能不能放过我…求你了…” 周崇礼细密的吻落在她的侧脸,不在意道:“总要习惯的,忍忍吧。” 说罢便把剩余半截也送了进去。 因为刚刚高潮过,里面又湿又热,他动起来没有太费劲,开始慢慢的深入浅出,给她适应时间。 这种善举不过持续了几个来回,他就从床头拿了一个枕头垫在她身下,让她的屁股可以翘得更高,从而方便他入的更深。 他直起上半身,双手像揉搓面团似的狠狠捏她的臀肉,速度瞬间变得极快,每次都是深入深出,大力碾过她的阴道,插得她下半身汁水飞溅,手在床上乱抓。 便是如此也缓解不了她体内像是要升天的快乐,她急需其他渠道宣泄出来,不自觉从一开始地小声啜泣到后来的大哭,眼泪像不要钱似的打湿一大块床单,嘴里哀求道:“求你出去…” 周崇礼现在的心神全在她这让人欲死欲仙的阴道里,不愧是百盈楼调教出来的极品,无论用多大劲插的有多凶,它都紧紧包裹着他的欲根,四周的内壁还在收缩,不断挤压着本就不多的空间。 他爽的骂了一声,很难想象他这种斯文矜贵的公子哥也会说出如此粗鄙之语。 连插了数百下,他的囊袋将她娇嫩的穴肉打得通红,穴道里分泌的爱液被磨成了白浆,随着他的动作发出“咕唧咕唧”的声音。 周崇礼却觉得还不够,将她翻了个面正对自己,但是阴茎并没有从她的穴肉中抽出。 周令姿的阴道像是被人用硬物旋转着捅了一圈,本就满溢的快感霎时没过她头顶,全身绷得像一张弓,平坦的腹部向上顶起,眼前猛的闪过片片白光,穴道内如水漫金山似的,湿的一塌糊涂。 周崇礼等她这阵高潮过去,白皙的裸体被颜色偏深的躯体遮得严严实实,只能看见床单上漫出的滩滩水渍。 她整个人像脱水一般,眼睛紧闭,只有红润的嘴巴微微敞开急促呼吸。 “这就不行了?以后要多加强体质,身子还是太弱了。”他点评道。 她不懂他怎么能毫无愧疚地说出这句话,麻木道:“你让我觉得恶心。” 他听完也不生气,语气浅淡:“不过只是开始。” 语毕也不管她的身子仍处于高潮下极度敏感的状态,又开始大刀阔斧地侵占她,甚至将她的两只手摁到头顶,十指纠缠。 “你不要…碰我…滚开…”她说的断断续续,泪顺着眼角流进她的头发。同时下面的甬道也急速收缩,紧的让他忍不住喘出声来摆脱这灭顶的快感。 低沉迷人的喘息中夹杂一点哑,听的人耳红心跳。 她绞得他越紧,他的力道就越重,速度也越快,很快就到达释放点,将一股子精液全射进她的阴道里。 等抽出来时,白浊混杂着红色血丝慢慢从她的穴内流出,陪伴了她十多年的贞洁也在今夜湮灭。 她的眼泪早在那场性事中哭干,此时只能肿着两只眼看着天花板上的吊灯发愣。 如果他从一开始就露出真面目,她也不会如此崩溃,可他这么多年来对她这么好,已成为她最信赖最亲近的人,她真的以为找到了生命的归宿,没想到不过是另一个华丽的魔窟。 他教会了她什么是自尊,又把她的尊严踩在地上狠狠践踏。 周崇礼已经将浴室的冷水换成温水,抱着她走进浴缸,她的身上青青紫紫,全都是在激烈的情事中留下的痕迹。 他看着她腿间凝固的精液,想伸手帮她清理干净,没想到见了他的动作,她迅速退后,眼睛里满是绝望的灰寂。 “你是从什么时候……” “在你眼里,我是个好心到收留孤女的人吗?” 原来从头至尾都对她抱着肮脏的念头。 她想不明白,“那你为什么不一开始就……!” “我历来对玩偶般的孩子倒胃口,你现在的样子多鲜活。”他低头擦去她眼角的泪痕,面上一副悲悯的样子,语气却格外愉悦。 她垂下眼睫不作声,等他的手一离开,便恶狠狠地咬住他的右手虎口处,可惜还没来得及用力,周崇礼就反客为主捏紧了她的双颊,脸上的软肉被死死按进嘴里,露出她洁白的牙齿。 他一点也不生气,反而笑道:“看来还剩不少劲。” 他顿了顿,又说道:“有句话一直忘了跟你说。” “你当时趴在地上的样子,很能勾起人的性欲。” “我光看着就硬了。” -- 第十一章还下得去嘴吗?(h) 对于之后的事周令姿没什么印象,只记得被他强制性地搂到怀里,他倒是睡的安稳,而她眼睁睁失眠到了天亮。 晨光透过朦胧的白纱打到她脸上,她却感觉不到一点暖意,一夜之间这翻天覆地变化,让她的心和身体都饱受摧残。 周崇礼如往常一样准时醒来,低头看了眼怀中的她,意料之中的颓废神情。 他的手指轻抚她眼下的黑青,说道:“如果晚上回来你还是这样子,我不介意再来几次。做累了,自然就会睡了,当然,晕过去也算。” 周令姿这才动了动僵硬的身体,转过去身去背对他,用被子把自己包裹得紧紧的。 周崇礼则下床洗漱,用完餐便出门工作了,临走时还交代冯姨不用管她。 她从日出躺到日暮,直到天际消匿最后一抹红后,她才慢吞吞起床,一步步走向自己的房间。 她从梳妆台的抽屉里找了把剪刀,拉开衣柜,看着里面琳琅满目的名贵衣裙,把它们全都抱出来丢在地上,一刀刀剪的稀碎,比破布还不如。 即便如此也不能压抑她心中的恨意,她坐到镜子前,黑色的长发已然及臀,注视镜中的自己良久,她从身后挑了一缕发,柔滑的发丝如同上好的丝绸,又亮又顺。她却没什么惋惜的情绪,手起刀落,地上便堆起了寸寸落发。 直到整个后脑如同被狗啃噬过一般,头发参差不齐地这块长那块短,她才住手。 她现在所接触的一切,全都是是以周崇礼的喜好为模板,成为他理想中的样子,而她只能通过折磨自己来微弱的反抗,真是好笑。 她的眼睛通红,嘴角泛起隐秘的微笑,似乎对自己的丑样十分满意,甚至控制不住笑出声。 笑着笑着两行泪从眼角滑落,她捏紧剪刀的手柄,将锋利的刀尖朝向心脏。 只要用一点力,她就能从这肮脏的泥潭中解脱了。 她举了许久,双臂酸的都开始颤抖,可是却迟迟下不了手。 她不敢死,真的不敢死。 她太胆小了,怕到即便知道自己今后将会遭遇什么,也不敢一死了之。 她才十一岁,明明还有漫长的余生等着她,为什么要现在就屈服低头。 即便活在泥潭里,她也要自己长出花。 不知何时周崇礼已经归家,正站在她的身后,看着她这副像是要寻死觅活的模样也没过多的表情,只是手覆上她的手背,轻声道:“为什么不捅下去?” 她从镜中看向他,没有作声。 他继续道:“人一死可就什么都没了,爱是,恨也是。与其自我了断,不如来报复我。” 她嘲讽一笑道:“你看见我现在这样子,还下得去嘴吗?” 他面色不变道:“关灯就行了,或者你试试在身上划几道口子?看看我会不会上你。” 被他看穿了她舍不得伤害自己的身体,就算泄愤也只敢在头发衣服上做文章,她将剪刀丢在桌面上,发出嘭的一声脆响。 他摸着她脑袋上刺手的短发,语气很和善,里面的内容却让她心惊:“明天开始留起来吧,你再剪一次,就一年不准出门上学。” 他亲热的把脸贴上她赤裸的肩,慢慢道:“看是你的头发长,还是寿命长。” 她握紧拳头,指尖狠狠陷入手掌内,掐出极深的红痕:“我明天想去上课。” “等头发留到肩再去,你总得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不是吗?” 周令姿感觉自己所有的想法和退路都被他轻易掌控,就算她再长二十岁,也玩不过他,依然一根指头就能把她撵死。 她垂下优美纤长的脖颈,任由他将她抱起,一路走向他的房间:“下次再把家里弄得一团糟,你就亲自打扫,直到把它恢复原样。” “看在你还小,这次就算了。”他真的深谙打一棒子给颗糖的道理,如果没发生昨天的事,她现在怕是要对他的宽宏大量感激涕零。 或许是她跳脱出了他的审美偏好,这天晚上他并没有碰她。 但她心里一点也不觉得庆幸,因为她复学的日期被无限拉长了,现在只有书本能给她慰藉。 在家里的日子一如想象中难捱,每天就是吃喝睡,要不就是坐在阳台上发呆。 等了叁四个月,好不容易头发蓄到锁骨处,周崇礼却因为工作原因去了外地,而冯姨因为没有他的指示,并不放她出门,她只能继续像个木偶般在家呆着,真的是快要憋疯。 这天夜里,她照旧睡在自己房间,正在迷迷糊糊的时候,有人从背后抱住她,在肩上不停亲吻着,手撩开胸衣大力揉捏她的乳肉。 经过片刻的慌乱,她大抵明白是周崇礼回来了。 那一瞬间,她心里甚至冒出喜意,这是不是意味着她可以离开这座牢笼,重新上学了。 脑子里乱想,身体并没有对他的侵犯有过多抗拒。 周崇礼将侧躺的她紧紧抱在怀里,把乳头捏肿后便顺着小腹直入那片芳草萋萋之地,手指不断抠弄小穴和阴核。好不容易等穴内分泌出了大片淫水,他用膝盖顶开她紧闭的双腿,将早已贲张的欲根重重插入她紧致的阴道。 这么久没做,她的穴还嫩的跟处子一样,他咬着她的耳垂,在她耳边说道:“怎么还这么紧啊。” 周令姿咬唇默默承受他的撞击,并不出声。 他把她其中一条腿撂起,膝盖按到她的侧肩上,穴口被这个动作拉到最大,更方便他的进出。 即便是她的柔韧性已经算是极好,但被过度拉伸的大腿仍有密密麻麻的痛感传来,这股疼痛让她下意识地绞紧还在体内作威作福的巨大阴茎。 而他的速度并没有因此耽搁,反而越插越快,越插越狠,每次都带出穴内的软肉,马上又被重重插回去,拍打声不绝于耳。 同时他还在她白皙的脖颈上又吮又咬,留下许多深红的吻痕。 另一只手也不闲着,时不时捏捏她的乳头,时不时揉揉她的胸。 在叁重夹击之下,即便周令姿把嘴咬破了,也还是没忍住叫出声。她两只手抓住枕套,因为用力指尖通红,连指甲盖也充满血。 周崇礼在她身后动的越来越快,拥抱力度恨不得像是要把她揉进骨血,嘴找到她的唇,强硬的将舌头塞进她的嘴里,四处搜刮香甜的津液。 周令姿率先撑不住,在高潮的那一刹眼泪也不由自主地铺了满脸,尖叫梗在喉咙里,整个人爽到失语。 周崇礼趁着她高潮期,体内的阴道还在下意识收缩时,又狠狠插了几百下才罢手。不料刚刚到过极乐的周令姿在这番刺激下又一次喷涌,直接晕了过去。 他摸了摸她的脸,抽出她体内的阴茎,没有这个庞然大物堵着,里面的东西像小溪般汨汨流淌,除了他的精液外,不乏她喷射的水。 床上已是一片狼藉,他把她抱到浴室认真清理了一番,一同回到自己房间睡。 这回真印了他之前说的话,做晕了就能好好睡觉了。 -- 第十二章你也不嫌脏(h) 隔日周崇礼醒来后先看了眼怀中的她,眼皮和鼻尖透着淡淡的红,嘴巴依旧肿着,唇上还有细微伤口,看来昨晚确实做的有点狠。 也不能怪他,之前她那副样子的确让他没什么欲望,再加上好几个月没碰她,陡然开荤难免有些失了分寸。 她头上缺失的发丝慢慢长齐,发尾经过精心剪裁,已不像先前那般杂乱潦草。 他不过审视两眼便坐起身,打算下床。 不料身后却传来她的声音:“头发已经长好了,我可以去上学了吗?” “长度还没达标,再养养吧。”也不管床上的她是何反应,径直去往浴室。 周令姿看着他的背影,每看一眼心里的恨就浓一分。她只能掉转视线,不经意看到身上青紫的伤痕,尤其是胸和大腿,甚至有明显的指印,一股反胃的感觉油然而生,脑中浮现出昨晚的画面,她克制不住趴在床边干呕。 可惜她的胃里空无一物,也吐不出什么东西,反而还呛到自己,咳得震天响。 穿戴整齐的周崇礼走到旁边,轻轻拍着她的背替她缓解,语气不无关心:“气温骤降冻到了吗?我叫冯姨给你熬点药喝。” 她缓缓神开口道:“我没事。” 并不接受他这装模作样的关切。 “你要好好照看自己的身体,坏了我会很心疼的。”他说的颇意味深长,手顺着脊骨摸上她的腰窝,在上面来回打转,酥酥麻麻的感觉让她下意识颤抖。 在旁人听来里面是浓厚的关怀,只有她知道,那是赤裸裸的威胁。 不知道他说的养是要养多久,周令姿对此也没抱太大期望。 结果傍晚他将她喊到书房,指着桌上那堆书本说道:”派人去学校问了下课程进度,这是教案和作业,你学好了我就放你回去。“ 惊喜来的太突然,她顿了好半晌才回过神来,伸手想把桌上的东西抱走。 没想到他握住她的手,补充道:“在这学,一天两小时。” 周令姿万般不愿意同他共处一室,但也没其他办法,抱了一摞去旁边的沙发坐着,察觉到他的视线落在她身上,装作没看见似的,全神贯注的读书。 周崇礼托着下巴打量她,她学习的时候嘴巴会下意识地动,两颊还有未退去的婴儿肥,看着十分可爱,不自觉流露出符合她这个年龄的娇美,真让人心痒。 他修长的手指在桌上点了点,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不过并没有其他举动。等时间一到,他叩了两下桌面,提醒道:“你该回房睡觉了。” 她颇为不舍地放下手中的书,头也没回地离开书房。 接下来几天都是如此,不用他提,她都会掐着点走。 不过今晚却有些不同,她如往常推开书房的门,鼻尖闻到一股馥郁酒气,周崇礼正靠坐在椅子上,喉间的领带被扯开,扣子也解了叁四颗,头发凌乱,散发出一股别样的性感。 骨节分明的手盖着眼睛,像是睡过去了一样。 周令姿站在门口止步不前,她敏感地感觉到今晚的氛围有点奇怪,但她还差最后一点就看完了,实在不愿意放弃这个机会。 她进门前又瞟了两眼周崇礼,手在门上轻叩几声,他却充耳不闻。 大概喝了太多酒,他睡的特别沉,只要轻手轻脚看完就走,他一定不会发现的,周令姿在心里祈祷着。 于是她慢慢走到沙发处,全程没发出一点声音,小心翼翼地坐下,连翻书的声音都格外轻。 好不容易看完,她抬头看了眼周崇礼,还是维持着她进门前的姿势,悄悄松了口气,打算原路返回自己的房间。 她一步一步走向门口,就像只蹑手蹑脚的猫,手刚搭到门柄那一刻,还没来得及往下压,他的声音便如魔鬼低吟般传入她的耳朵:“跑什么?过来。” 她的心顿时如擂鼓般急促跳动,全身汗毛耸立,震耳欲聋的心跳声都没让她听到下一句,“别让我说第二次。” 周崇礼放下覆在眼上的手,明亮的灯光让他下意识地眯了眯眼睛,太阳穴也开始一突一突的疼。 见她僵在那里没有动作,他的声音提高了一点,像是怕吓到她,依然维持着温和道:“你若是不想过来,也可以回去。” 她恨不得现在立马跑回房间,但她知道,这样的后果她承受不起。从前的无数次经验教训告诉她,不顺他的意,是要付出惨痛代价的。 周令姿慢慢转过身,一步步向他走去,不过十几步的路程硬生生被她走出了百米的感觉。 等她终于来到他身前,他却开口道:“把这几天的作业拿来我看看。” 真的是意料之外的要求了,她甚至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不过并没有质疑什么,听话地将东西放到他眼前。 他随意翻了几页,书本上的字迹工整,一看就是用了心的。 他指着其中一处,对她说道:“你这里做错了。” 周令姿不相信,但还是犹疑地上前,顺着他的指尖看去,还没看清写的什么,便被他一把捞到怀里。 她坐在他的怀中,背紧紧贴着他的胸膛,鼻尖的酒香越来越重,夹杂着一点清甜的味道,像是要把她熏晕。 她极度不适地挣扎着,他却将头靠在她的颈窝,双手环住他的腰,闭着眼轻声道:“乖一点,别动。” 她停下动作,心里十分难捱,不知道这样的煎熬要受到什么时候。 等了良久,她浑身都快僵硬麻木,他才开口道:“今天的作业你若是做了全对,便可以回学校了。” 她不敢相信耳朵里听到的,他还有如此大发慈悲的时候?但也顾不得许多,从桌上找了只笔,便奋笔疾书写起来。 周崇礼抬头看了眼她认真的样子,那天心痒的感觉又来了。 他这回毫不客气地将手从她的领口伸进去,食指先按压她的乳头,原本软软的珍珠在他的戏弄下硬的跟石头一般,这才转移目标,狠狠揉搓,将乳肉捏成各种形状。在他的调教培育下,她的胸又大了一圈,一只手已经握不住,丰满的白嫩从指间的空隙溢出。 周令姿紧紧握住手中的笔,气息不稳,差点连字都写的歪歪斜斜。 她就知道他没那么好心。 她刻意忽略在胸前作恶的手,依旧专心下笔,反正今晚注定逃脱不了,无论如何得把它完成,至少还有离开这的希望。 但她显然低估了周崇礼的畜生程度。 他将她推到桌边,上半身趴在红木桌面,屁股被他抬高,下半身处于一个悬空的状态,她只能拼命踮起脚尖,如此才能触到实地。 眼前是她的书本,臀上贴着他炙热的欲望。 他伸手解开她身前的扣子,又撩起裙摆,衣服堆迭在腰间,上下全都空空如也,露出光滑的肩膀和圆润的臀。 她咬着牙,一笔一画地写着。 周崇礼拽下她的白色内裤,手拨开珠蚌般紧闭的阴唇,食指直接伸进她的嘴里,撩拨湿润的舌头,克制道:“把它添湿。” 周令姿恨不得将嘴里的东西咬断,不愿让他得逞,只敷衍地舔了舔。 他蓦地笑出声,也没说什么,把手指插进阴道上下抠弄。 她因为这个悬空姿势,全身上下都在用力,阴道跟往常比起来更紧,进的十分艰难。 他蹲下身,脸同她的小穴挨得极近,甚至能闻到那出的香气。 他的鼻息喷洒在阴唇上,周令姿感觉到了什么,用力把屁股往前挪,想要离他远一点。 没想到一下就被拽回,他的唇贴到小穴上,柔软的舌头在外面舔了两下,便随着手指一同钻进了她的阴道里。 她忍不住呻吟出声,身体绷的更紧,周崇礼感觉到舌头被狠狠地夹着,几乎寸步难行。 为了让她放松,他另一只手不断在阴核上揉搓打转,甚至力道极重地掐了一把,穴内的手也快速抽动。 她的高潮来的又快又猛,等他意识到时嘴里已经装满了她体内流出的淫液。 周令姿大口喘着气,手软的已经握不住笔。 周崇礼起身上前,把她的身体从桌上拉起来一点,不由分说地吻上她唇,将嘴里的液体全数渡到她口中,并逼迫她咽下去,问道:“怎么样,好喝吗?” “你也不嫌脏。” “琼浆玉露才对,何来脏字一说?只要是你的东西,我都觉得甜。” 他把她嘴角没来得及吞咽的爱液抹去,送入嘴中舔掉。 随后放开她,让她重新趴回桌上。 “你爽了这么久,也该让我得趣得趣。” 说完便拉开裤链,将凶猛的欲龙放出,在穴口随意沾了沾当作润滑,猛的全须全尾地插进去,只留两个囊袋在外面。 周令姿刚重新握住笔,他这一撞笔尖在书上拉出长长的一道,还没容她缓过神来,他下一波攻势又猛烈来袭。 阴道内壁原本的层层迭迭的褶皱被他粗大阴茎碾的平滑无比,他每一下都入的极深,像是要撞破她的甬道似的。 他也不是简单的直来直往,而是颇有技巧的旋转,充分照顾到她穴内的每一个角落,连最敏感的点也没放过。 他撞上那点时,周令姿混身抖得不像样,眼尾通红,眼里雾气弥漫。 周崇礼却没放过她,逮着那一点拼命抽插,她的泪如断线珍珠般从脸上滑落,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嗓子都喊哑了,模样极为凄惨。 为了防止眼泪溅落到书本上,她咬住一节衣料,每次要哭时便勉强用它擦一擦,同时努力维持神智,继续委屈地做题,却不知她这副样子更能激起男人的欲望。 他抬高她的屁股,插入的速度和力道比之前快上不少,他的双手分别放在她腰的两侧,每次进入时都把它推向他的阴茎,使他进入了之前从未抵达过的深度,那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吮吸他的龟头,令他爽的有瞬间的失神。 “不要…不要…你放开我!”周令姿怕的大喊出声,激烈地挣扎着。 不过理智顿时被他抛到九霄云外,之后的每一下他都入的更深,那个吸盘像是要被他顶烂一样。 等到他彻底释放出来,意识才慢慢回笼,桌上的周令姿早已晕了过去。 他拂开她湿淋淋的头发,才发现她眼睛都哭肿了,即便这样手里还牢牢地攥着笔。 他瞥了眼她脸旁的作业,字写的歪歪扭扭,纸面上还有一道极显眼的长痕,不过答案却都是对的。 “就让你如愿一次。” -- 第十三章不劳你费心 周令姿直到被送到校门口,才发现这不是她熟悉的校园。 她转身看向车上的周崇礼,黑色车窗被摇下,露出一张清雅的面容,额间的发被风轻轻吹起,现出隐藏在下的眉骨,更显俊朗。 他开口道:“之前学校师资太差,给你换了所。” 她立马拒绝道:“我不想换。” 他伸出手,对她做出邀请状,挑眉道:“那你也可以随我回去。” 她努力克制心中的愤怒,一言不发转身进了这所新学校。 周崇礼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后才吩咐司机开车。 新学校跟她之前就读的地方简直有天壤之别,无论是场馆、教学楼、绿化环境还是设施的新旧程度,都远远不在一个水平线上。而且她一入校,就有人点头哈腰地来迎接:“是周家小姐吧?我是嘉译的教导主任,周司令已经同学校打过招呼了,我现在就带你去教室。” 周令姿之前就读的学校是她自己挑选后考上的,周崇礼并没有多加干预,学生大多是平民百姓,虽然环境一般,但她读的很安心。 嘉译一眼望去就知道是用金钱堆积的产物,就读者也多半是达官显贵的子女,再加上周崇礼既然打过招呼,别说主任,怕连老师也都是他的眼线,她相当于从一个金丝笼跳到了另一个稍大的金丝笼,同在周公馆里没有任何区别。 周令姿一声不吭,那边主任还在不断吹嘘着:“不是我自夸,嘉译可称得上是平城最好的学校,多少有权有势的人想把自己的孩子送进来都没机会,还是周司令疼周小姐啊,二话不说给学校捐了两栋楼,这笔数目可不小。” 她听到这话险些嗤笑出声,他的确是算得上良苦用心了。 主任一直将她引到教室门口才离去,走之前还十分热络道:“周小姐有任何问题或需要,直接找我就行,我一定帮您办妥!” 周令姿来的时间算早,教室里还没几个人,她随意选了个空桌坐下,没有理会周遭人形形色色的目光。 和煦的阳光透过窗户洒落在她周身,让她冰冷的心泛起一丝暖意,就算是在监视下生活又如何,至少这里没有他和无时无刻不萦绕在她身上的,那股令人作呕的气息。 或许是神思过于放松,她竟然不知不觉睡了过去,直到有人戳了戳她的手臂,才陡然惊醒。 她回头望去,是一张带笑的娃娃脸,两只眼睛圆圆的,嘴边有深深的酒窝,娇美可人的容貌让人看了就忍不住亲近叁分。 她悄悄低声道:“你是新来的吗?要上早课了喔。” 周令姿这才看向讲台,老师已经站在上面。 她感激道:“谢谢。” 女生像是有点受宠若惊,忙道:“没事没事。” 像是有很多话想跟她说,但硬生生忍住了,不过一节课下来总是忍不住往她这看。 周令姿有点不明所以,下课铃一响,那女生就迫不及待地开口道:“我叫李歆瑜,是你的同桌!我真的好开心,一直以来我都是一个人坐……” “为什么?”她疑惑道,虽然刚刚接触,但她觉得这个女生的性格非常好相处,不应该是孤僻的那类人才对。 她的脸上闪过一丝委屈:“他们都不愿意跟我玩,所以班上就我旁边空着。” 周令姿好像有点明白为什么她坐在这个位置时,周围人会投来异样的目光了。 但她并不是刨根问底之人,便没有多说什么。 李歆瑜很快从低迷的情绪中振作起来,拉着她欢快道:“你是第一天入学吧,等会儿我带你去学校的食堂,那里的好吃的可多了,我最喜欢的是粉蒸肉,一个月才做一次呢!光想想就要流口水了!” “哦对了,我好像还没问你叫什么?”她不住地感叹粉蒸肉到底有多好吃,过了半晌才记起这茬,不好意思地笑了。 周令姿倒是觉得这样的她很可爱,露出了这些天来的第一个笑容,回道:“周令姿。” 李歆瑜被她低头浅笑的样子惊艳到,下意识赞美道:“你真的好好看。” 午休时间一到,周令姿便被李歆瑜拉着往食堂跑,进嘉译虽非她愿,但收获了一个同窗好友实乃意外之喜,阴郁的心情也一扫而空。 最后两碗粉蒸肉恰好被她们拿到,李歆瑜脸上满是庆幸,还没开口说话旁边蓦地有一道声音插进来:“可惜,竟然没有了。” 随后李歆瑜餐盘上的那碗被拿走,来人嘴里说着愧疚的话,语气却很理直气壮。 “我突然也想吃,你不介意给我的吧?李歆瑜。” 酸涩一下涌上鼻头,她强忍泪意,笑的很是勉强:“没事,你吃就好了。” “那我就不客气了。”那人将一碗粉蒸肉全都倒进旁边的垃圾箱,嘴里悠悠道:“嘉译真是什么垃圾都往里收,有些人也不看看自己算个什么东西,配在这读书吗?” 她将碗搁到一旁,看着李歆瑜问道:“你说是吧?” “你说的对。”她附和道,等她们尽情羞辱完离开,才端着餐盘坐下,眼泪一滴滴砸在饭里。 周令姿将随身携带的手帕递给她,她用帕子捂住脸,很快帕子也被眼泪浸湿,她哽咽道:“我一点都不想来这个鬼地方读书,但是母亲希望我能进平城最好的学校,我们家是穷,我却也是凭本事考进来的,她们凭什么看不起我,就因为有几个臭钱吗?” 周令姿不知如何安慰她,将盘中的粉蒸肉递到她面前,说道:“快趁热吃,不然要凉了,一个月就一次呢。” 粉蒸肉的香气传到她的鼻子里,李歆瑜哭得抖动的肩膀慢慢停下来,用帕子擦干脸上的泪痕和鼻涕,闷闷道:“不好意思,我洗干净了再还给你。” “没事,你还好吗?” “算了,我早就习惯了,熬到毕业就好了,为她们难过不值得,不如吃我的粉蒸肉!”她不停往嘴里塞,恶狠狠地咀嚼着,仿佛是在吃肉泄愤。 周令姿这才松了口气,心里倒是羡慕起她这洒脱的性子。 不过世事总是事与愿违,下午那人又找过来,大剌剌地进到教室推了推李歆瑜的肩膀,命令道:“放学后的值日记得替我做,另外今天的作业也拜托了哦~” 李歆瑜敢怒不敢言,刚要答应,周令姿替她将那人的手挪开,说道:“做不了,还是另请高明吧。” “这地方有你说话的份?我警告你,别淌这趟浑水。”她不屑道。 李歆瑜抓住她的手臂摇了摇,示意周令姿不要为了她同其产生冲突,如果也被盯上那就惨了。 周令姿安抚地看了她一眼,继续道:“我不介意你跟我一起去找教导主任聊一聊,问问他胁迫欺凌同学的罪该怎么罚。” “笑话,他有功夫管这点破事?” “如果被霸凌的人,是周崇礼的妹妹呢?你觉得他会不会管?” 听到这话的人脸色顿变,身子都不由自主往后退了几步,惊疑不定地看向她。 既然周崇礼让她顶着周家小姐的名头入校,倒不如将它好好利用起来,狐假虎威这招的确行之有效,看这几人的反应就知道了。她本不欲掺合进来,奈何对方步步紧逼。 “好,我倒要看看你能护她到几时。”那人咬牙切齿道。 周令姿面色淡淡道:“那就不劳你费心了。” 等她们一走,李歆瑜牢牢地抱住她的手臂,眼中的崇拜不加掩饰:“令姿你好厉害!叁言两语就把她们赶走了!” 她只笑了笑,没说话。 心想这功劳其实算不到她头上,只能说周崇礼这金招牌确实好用。 -- 第十四章你发情了?fūщёnщū.мё 在嘉译读了半个多月,周令姿才知道整个学校分为两个校区,东边是本部高中,西边是她就读的附属中学,校区内监管不严,东西可随意串门。 自从吓退上次那拨人后,日子过得平静又充实。最让她身心舒畅的还是周崇礼又去外地出差,看样子短期内不会回来,这段时间连她的胃口都好了不少。 不过往日沉寂的学校今天处处都很热闹,来来往往的人嘴里在议论着什么。 谜底终于在见到李歆瑜的时候解开了。 “还不是贺玺之回来上课了,学校里的女生都动了芳心!他可是嘉译本部的头号花花公子,不知道糟蹋了多少人的心,令姿你可千万别被他骗了去!”她煞有其事道。 周令姿听罢,颇觉无趣地转头看起了书,她却还在侃侃而谈道:“不过他那副皮囊的确是得天独厚,还是参谋长独子,也难怪追求者如过江之鲫,听说他女朋友没有几百也有几十个,随便组组都能坐满大会堂。” 李歆瑜正在兴头上,周令姿被她吵的头痛,眼看着敷衍不过去,便直接拿书跑了出来,靠在离教学楼不远处的一棵树下看,这地分外僻静,很少有人过来。 但她今天的如意算盘好像要打空了。 “你这么久没来学校,我都不知道上一次见你是什么时候了。”一道幽怨的女声传来。 “现在不是见到了吗。”这道男声性感又好听,像泠泠清泉冲刷过耳朵,有股华丽的美感。 “还不是我叁催四请才能把你求过来,你可得好好补偿补偿我。”那女生娇嗔道, “那就送你一吻,如何?” 这话说完他们两人便没音了,只剩相濡以沫的舔舐声,其中隐隐夹杂女生的娇喘。 在树后坐着的周令姿很是尴尬,如果现在出去肯定会被发现,只能呆在这等他们先走。 大概过了七八分钟,上课铃响了,他们这才难分难舍地停下。 “怎么这个眼神看着我,是不是想要了?”男声调笑道。 “你太讨厌了!今晚记得等我哦,我先走了~”女生的声音甜的发腻,匆匆整理一番衣服便走了。 周令姿等了许久,见再没什么动静,因急着回去上课,步履微快地从树后出来,差点撞上眼前突然出现的人。 他横住手臂阻挡她的去路,问道:“听墙角好玩吗?” “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她抬头对上他的眼睛,语气充满歉意。 “还是说,你等在这也是为了见我一面?”他微微俯身,脸离得极近,嘴角还有刚刚那位女生留下的口红印。 他的眉眼极其好看,虽然是单眼皮,但眼窝很深,显得他双眼分外深邃,眼尾微微翘起,自带一股勾人的意味。鼻梁挺拔,嘴唇艳红,不知道是本来的唇色,还是方才激吻后的痕迹。 “你大概是误会了,我赶着上课,可以让一让吗?”对着这张惑人心神的脸,她倒是很平静。 “之前没见学校见过你,最近的新生?”他纹丝未动,继续问道。 毕竟只要是长得颇具姿色的,他都应该有印象才是。尤其是像她这种,眉间偶尔不经意地闪过厌世忧郁的神色,和她纯真中带着妩媚的气质十分不相合,但这种突兀感却加深了她的魅力,让人克制不住地想一探究竟。 周令姿想直接越过他,又被他伸出的脚拦住去路,他轻飘飘道:“告诉我哪个班叫什么,我才考虑放你走。” 她装作犹疑的神色,见他毫无商量余地,拖了半晌才不情不愿道:“六班胡文婷。” 正当他思索着这个名字,周令姿已经趁他不备,一溜烟跑了。他看着她跑的比兔子还快的背影,不禁失笑道:“跑得了和尚,难道还能跑得了庙?不过胡文婷这名字……” 周令姿气喘吁吁的跑回教室,老师只当没看见,继续在台上讲课。 倒是李歆瑜好奇地问她干什么去了。 她避重就轻道:“在外面看书看晚了。” 懒得提及刚刚发生的事,只是个不会再见面的陌生人,没必要放在心上。 早上还祈祷周崇礼短期内别回来,晚上她刚刚上床,楼下就传来冯姨的声音:“少爷回来了,要用饭吗?” “不用,一会儿就走。你帮我和她收拾几套衣服,我一起带走。” 冯姨没有多问,恭敬道:“好的。” 门外很快传来脚步声,卧室的门被打开。 周令姿装成一副熟睡的模样,不过随着他越来越近的身影,浓密的睫毛下意识抖得极快,已然暴露的彻底。 周崇礼也没戳穿她,只是掀开被子顺着她的腿往私密之地摸去,吓得周令姿倏尔睁开眼,把他的手按在原地,不让他再进一分。 他的手贴着光滑的大腿根,温热的触感从掌中传来,他笑道:“几天不见,这么主动了?” 周令姿没理他,往床中央滚了几圈,想把他的手从腿上挪开。 不料却被他揽着腰抱了回来,他亲了一口她在被子中闷的通红的脸蛋,说道:“降温后你不是总手脚发冷吗,应该是体寒的症状,我带你去泡泡温泉。” 她才不相信他如此好心,定是又怀了什么鬼心思。 她用被子裹住自己的脑袋,拒绝道:“不想去。” 没想到周崇礼直接把她连人和被子一起抱下楼,丢进车里,接过冯姨整理好的行李箱,就让司机开车上路了。 周令姿真的怄得要死,她在床上睡的好好的,而且明天还有课,他一个心血来潮就大晚上拎着她去泡温泉,完全罔顾她的意愿。 不过马上她又想开了,宠物能有什么自主权,还不是全凭主子高兴。 开了两个多小时车,才到了位于山里的温泉别庄。 他抱着她往客房走去,旁边有专人介绍道:“这里的温泉全都是天然的,不同的池子有不同的功效,您所在的房间配有叁个单独的风吕,还能欣赏到露天景色。” 周崇礼走进客房,将她放到床上,从行李箱里挑出一件白色贴身短裙,丢到她面前道:“换上这个。” 周令姿看着他,不做声也没动作。 他温柔笑道:“给你两个选择,你穿上它自己走进去,或者我把你扒光了丢进去。” 她拿起衣服,问道:“来这里究竟是因为我体寒,还是因为你发情了?” 他握住她另一只手,径直摸上他的胯部,让她感受上面的热量,故意问道:“你说呢?” -- 第十五章我很喜欢你的fūщёnщū.мё 周令姿穿着贴身短裙坐在风吕中,乌黑的头发盘起,只剩两缕挂在耳侧。衣服被水打湿后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诱人的身体曲线。原本堪堪到大腿根的长度遇水险些缩到臀尖,她不断用手往下拽,可惜收效甚微,温度稍高的水一波波涤荡着穴肉,她不由得夹紧双腿。 因为没穿内衣的缘故,透过纯净的水波能清楚看到两颗嵌在胸前的红梅,她白净的皮肤被高温蒸的越发莹润,两颊连带着耳根也飘上了艳丽的红霞。 倒不是羞赧的缘故,纯粹是被热成这样的。 周崇礼靠在一旁兴致颇高地欣赏这幅美人入浴图,时不时从池中舀几勺水顺着她的脖子往下浇淋,整个人泛着一层水光,看起来愈加诱人。 观赏够了,他慢慢贴到她身上,侧过头细密地啃噬她线条分明的下颌,一路游移到下巴,轻轻咬了下那坨软肉,周令姿略感不适地抬头,却被他吻住双唇。 他的手也没闲着,指尖在她敏感的腹部不断打圈,她浑身缩得紧紧的,嘴巴刚张开想呼吸点新鲜空气,就被他长驱直入,舌头在柔软的口腔内壁上下横扫,口中的银丝来不及吞咽,全顺着她的嘴角蜿蜒流淌至脖颈。 那手指在小腹呆腻了,悄悄下移,在粉嫩的入口窥探一番,随后掰开她下身肥厚的唇肉。 周令姿以为他如同往常一样,会在进来之前先用手扩张,没想到这次他竟不按常理出牌,没有任何的前戏,直接就把粗大的阴茎顶了进来,整根没入进到她体内最深处。 “啊……!”未出口的尖叫被他的唇舌吞没,周令姿双手指甲狠狠陷在他硬邦邦的肩部肌肉里,她不断推拒着,却未能撼动他分毫。 他甚至借助水流的便利,又硬又长的欲根又往她的紧缩的甬道里沉了沉。 周崇礼把她压在池边,宽厚的胸膛将她圆润挺俏的胸部挤压成稍扁的弧形,一只手握住她的屁股,另一只手沿着她的脊柱一路摸下去,直到停留在尾椎骨上,指甲在表皮轻轻地刮蹭,酥麻感立即盈满四肢百骸,她的身体不由自主软了下去。 趁这机会他大力掰开她的双腿,紧致的阴道口被扯的微微翕张,他一顿猛肏将内壁刮的鲜红,仿佛要滴出血来。每次他都是全根进全根出,甬道刚刚合上又被顶开,甚至还有温水见缝插针地涌进来,将她的穴内塞得满满的,他每动一下都恨不得带出大片水,也不知道是池水还是她的淫水。 “不要…好胀…你拿出去啊!”下半身的酸胀感快要逼疯周令姿,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的小腹从平滑变得微突,像水都漫灌进来似的。突如其来的恐惧狠狠攫住她,她疯了一样拼命挣扎,指甲在周崇礼身上划出好几道明显的血印。 周崇礼轻啧一声,将她双手的手腕迭在一起,按在地上。这样一来她的身体便呈一道弓形,漂亮的双乳被进贡似的送到他嘴边。 他毫不客气地一口咬住乳头向外拉扯,周令姿痛得惊呼出声,唇间隐隐传来哭腔,也不敢再动了。他这才放过她,粗粝的舌头舔舐大片乳肉,绕着粉嫩的乳晕打圈,偶尔吮吸中间葡萄似的小珠子,犹如要吸出奶来。 周令姿上下都被他如此关照,很快便受不住,眼中的泪跟开闸似的不断往外冒,偶尔呻吟两声马上又被低低的呜咽声取代。 即便这样,周崇礼的动作也半点没停,阴茎撞击的速度和力道越来越猛,整片池子的水随他的动作一波波涌向池边。 原本紧紧箍住他的阴道被他顶弄的松了些,更加方便他的进出。 他的表情隐忍,俊朗的眉目目不转睛地看着身下的人,汗液从额间渗出,划过胸肌没入腹肌,最后汇入满池的春意中。 周崇礼将瘫软在地上的人一把搂起,无力的双手搭到他身后,两颊的红晕堪比天边的晚霞。他抱着她一边深入浅出的肏着,一边找到她无意识张开的唇,勾出她充满香气的舌头,唇齿交融。 周令姿的高潮来的又快又急,她的嘴巴被他狠狠咬着,叫不出声,只有手指不受控地在他背后乱抓,性感的身躯又平添几道伤痕。 她抓的越狠他便顶的越狠,将她的屁股紧紧按在胯上,每次向上撞击时都抓着她的臀往下压,白皙的臀部布满深红的掌印,连着肏了十几分钟才释放。 周令姿再次醒来是因为手上的痒意,她迷糊的想把手收回来,却被人抓住。 她蓦地瞪大眼睛望去,发现周崇礼正握着她的手给她剪指甲。 “醒了?”他把手臂举到她眼前,上面满是被抓的红痕,说道:“你的丰功伟绩,后背也有。” 她见状不冷不热道:“你自找的。” 周崇礼将她因用力过猛导致的断甲一个个剪去,如果放任不管痛的还是她自己,不过他并没多说什么,笑道:“看来昨晚你兴致很高,那咱们就在这呆一周,好好重温一下。” 被捏住软肋,她的语气不像刚才那么硬,低声道:“我想回去。” “所以这一周你要好好表现。”他把剪完指甲的手塞进被子里,起身后微微弯腰,贴上她光洁的额头,手摸上她的侧脸,低喃道:“我想你不会让我失望的,对吗?” 周令姿抿唇未答。 恰好这时有人敲门送来早餐,周崇礼暂且放过她,将餐盘端到床边,扫了一眼只是普普通通的中式早餐。 他剥好一颗茶叶蛋递到她嘴边,骨节分明的白皙手指,名贵的丝质衬衣,手中却拿着一颗蛋,怎么看怎么违和。 周令姿默默接过来小口吃着,不料咽得太快哽住了,她拿起餐盘中的豆浆想将喉中的异物冲下去,却被他按住手,她的脸因为长时间的憋气开始胀红。 他却像不急似的,拿走她手中的豆浆,喝了一大口,指尖轻点嘴唇。 周令姿看明白了,如果想喝的话,只能去他嘴里讨要。 她很想有骨气地拒绝,但已经快要喘不上气,窒息的痛苦牢牢盘踞在她胸前,她几乎下意识做好了选择。 她的唇贴上他的,急急地想从他口中获取生命的甘露,但他却给的很吝啬,那一点点无异于杯水车薪,她甚至觉得死亡已近在眼前。 无奈之下她示弱般地伸出舌头轻舔他的唇,又怯怯地将舌头滑入他的唇缝中,想撬开那张紧闭的唇。 周崇礼这才伸手按住他的后脑勺,两张嘴顿时没有一丝缝隙,他将嘴里的豆浆灌入她嘴中,她急切的吮吸着,大口吞咽这来之不得甘霖,也顾不得嘴间溢出的液体打湿她纯白的睡衣。 等她终于缓过神来,身前的衣服乱的一塌糊涂,他正好整以暇地望着她,满意道:“我很喜欢你的主动。” 周令姿抓紧床单,他的确是一点亏都不会吃,哪里损失的,就要从哪里加倍讨回来。 -- 第十六章自荐枕席 周令姿好几天没来学校,李歆瑜有些担心,奈何联系不到她的人只能作罢。 冬天的夜总是来的很早,等她收拾完东西出来已是夜色低垂,她因赶时间选择了一条偏僻的巷道回家。原本明亮的街灯不知今天为何十分昏暗,微弱的灯光隐隐照亮玻璃灯罩的一小片,只能勉强看清道路的走向,她攥紧衣服加快脚步想尽快通过。 不料旁边突然伸出一只脚将她绊倒,巨大的惯性让她狠狠摔在地上,膝盖和手肘传来火辣辣的痛感。 还没来得及起身面前便站了个人,她看不清这人的模样,也不知道对方为何在这,但她隐约猜到这人是为她而来。 她没有出声,对方先开口道:“这些日子过得很耀武扬威嘛,连自己几斤几两都分不清了?” 她这才知道来人是徐朦,从她入校开始便一直欺辱霸凌她的人,后来被周令姿吓退,很是安分了一段日子。 李歆瑜低声道:“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周令姿不是很护着你吗?那天让我丢了那么大脸,你不会以为我会就这样算了吧?”她拽起李歆瑜的头发,听着她痛苦的呼声,心里十分爽快。 “今天她不在,我看还有谁能救你。”徐朦狠狠甩了她两巴掌,打得她手都痛了,继续道:“之前在学校只是小打小闹,现在让你看看得罪我的下场。” 她缓缓起身,对周围的人说道:“给我把她衣服扒了,丢到大街上去。” 话音刚落便有人上来摁住李歆瑜的双手和腿,她激烈的挣扎着,一颗心跳的极快,害怕已完全占领她的心神。她不想哭,泪水却不由自主涌出,她大声求饶道:“我再也不敢了,求求你放过我,以后你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知道错了!” 徐朦对她的话毫无反应,一副铁了心要给她点颜色瞧的样子。 四肢被控制得动弹不得,唯一能动的只剩头,但凡有人来解她的衣服就狠狠咬上去,其中一个人手掌被她咬出深深的牙印,气的又扇了她一巴掌。 李歆瑜不用看也知道脸上很吓人,那人手劲极大,她一下没缓过神来,衣服就被脱了大半。 可能是见她没挣扎,那些人有所松懈,李歆瑜在地上抓了一大把沙土向他们脸上扬去,尖叫声此起彼伏,有人喊道:“快看看我的眼睛,好痛,这个臭婊子。” 趁着他们自顾不暇的空档,她忙从地上爬起来,拽紧已经破烂不堪的衣服,拼命向巷外跑去。因为视线太暗,她没注意到脚下有块小石头,脚一崴又扑倒在地,眼见那些人要追上来了,甚至还能听到几声冷笑:“看你这回往哪儿跑。” 她的心里满是绝望,难道今晚注定逃不过了吗? 恰好这时不远处有道脚步声传来,她顾不上许多,另一条腿痛的不能动,她只能爬过去拽着那人的裤脚哀求道:“求你救救我,我当牛做马也会报答你的。“ 那人站着没动,她慢慢直起身子抱住他的腿,肩膀不停抖动,哭的无法自已,泪水沾湿他身上的布料。实在是没办法了,她抽噎道:“我…我认识周崇礼,若是你救了我,我会记得这份恩情的。” 那人这才兴致颇高地“哦?”了声,将她从地上拉起来,因为腿脚不便,她借助他的力量站稳。 离得极近的缘故,她能闻到他身上好闻的熏香。 徐朦很快带着人追上来,见她身边站着一个人,看不清面貌,身量却极高,她试探道:“这是我们之间的私事,还请不要插手。” 李歆瑜怕得往他身后缩。 “外面有警务厅的人巡逻,闹大了不好看。这件事到此为止,都散了吧。”他的嗓音很低,语气不疾不徐,说不出的好听。 “可是……”徐朦还想说什么,却被人打断。 “徐小姐,你的父亲若是知道你在外如此行事,怕是晚上要睡不好了。”他悠悠道。 “你认识我父亲?”她的语气有些许害怕。 “当然。”他没有继续往下说。 徐朦很恨地咬着下嘴唇,对李歆瑜道:“今天算你好运。” 李歆瑜见他们走了,顿时松了口气,哭也在方才止住了,对身旁的人感谢道:“多谢您的救命之恩,我实在无以为报……” “不必。” 他将她带出巷子,街外灯火通明,她的视线立即移到他脸上,想看看救她的人究竟是何模样。 在看到他长相的那一瞬间,她的眼睛如不可置信般睁得极大,心脏一下下比刚刚受辱时跳的更快更响,浑身血液在此刻倒流,心神也为他失守,脸红的如发了高烧,直愣愣盯着他瞧。 他并没有在意她的状态,问道:“你说你认识周崇礼?” 她这才回过神来,十分心虚,磕巴道:“对…我…我跟他妹妹是好朋友…所…所以也跟他相识。” 他闻言挑眉道:“妹妹?” “她刚来嘉译读书,是我的同桌,我们关系特别好,叫周令姿。” 他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李歆瑜的眼里心里现在全是他,她觉得她大概是病了,不然怎么会跟中了毒似的想跟他一直呆在一起。 她握紧拳头,鼓起勇气道:“你今晚能带我回家吗?我这个样子,母亲见到会伤心的。” 他像是察觉到什么,似笑非笑地望着她。 李歆瑜大气都不敢喘,一颗心提到嗓子眼,他随便一句话都可以判决她的生死。 不过半晌,她却觉得有一辈子那么长。 他道:“好啊。” 他将她带到一所豪宅,装潢是她从未见过的奢侈富贵。 他随意给她指了间房,便回到自己的房间洗漱。 李歆瑜进到浴室里,将身上沾到的泥沙灰尘全都洗净,连头发丝都不放过。她沐浴完只简单包了层浴巾,白皙的肩颈裸露在外,胸前的乳沟若隐若现,浴巾下完全赤裸。 她看着镜中的自己,脑海里回想晚上的一幕幕,那个人如天神般将她从昏暗破败的巷子里拯救出来,她的身心早已完全属于他。过了今晚她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再和他有交集,她必须想办法,找出任何一切能留在他身边的可能。 他的房间没有锁门,洗漱完后径直上了床,正在酝酿睡意之际,一个温暖的身躯贴上他的后背,手揽在他的腰上,还有慢慢下滑的趋势。 他抓住她的手,问道:“这是做什么?” 李歆瑜羞红了脸,但她却强迫自己不在意,她选择来这就已经把自己的脸丢在了地上。 “我想不出有什么别的报答方式,愿以身相许。” 他不置可否道:“我可给不了你名分。” 她急切道:“我不要名分,能让我呆在你身边我就心满意足了。” 他没有动作,李歆瑜生怕他拒绝,手挣脱他的束缚,径直伸进他的裤腰,揉搓着他尚未苏醒的欲望。 唇贴上去想要亲吻他的嘴,却被他躲开,她的心顿时空落一块,也不敢放肆,只能亲吻他的喉结,舌头不断舔弄,偶尔用牙齿轻咬,想要勾起他的性欲。 过了良久,他的手摸上她的腰,触感滑腻,算是接受了她的自荐枕席。 -- 第十七章雏妓 周令姿再见到李歆瑜已是几天后了。 还是李歆瑜先开口问道:“你上一周干什么去啦?都没来上课。” 周令姿不愿再回想温泉别庄里的屈辱情事,撒谎道:“身体不舒服,在家休息了几天。” “现在好点了吗?药一定要按时吃。”她关切道,神色很是担心。 周令姿心里一暖,笑道:“已经不碍事了。倒是你,不像是会缺课的人,怎么几天没来学校?” 李歆瑜霎时满脸通红,支支吾吾了半天。谨慎地往左右看了看,极其神秘地悄悄附到她耳边:“我有男朋友了。” 周令姿极其惊讶,先前也没听她说过有喜欢的对象,这男朋友出现的未免太过突然。而且这次再见到她,身上的气质也发生了细微的变化,稚气没了,反而多了点女性的成熟风情。 她问道:“这个人,我方便知道吗?” 倒不是好奇他是何许人也,只是怕李歆瑜识人不清被骗了。 不过周令姿倒也没有立场和资格替她把关,毕竟能将周崇礼那只衣冠禽兽认成拯救人生的救世主,就证明看人的本事也没好到哪里去。 李歆瑜面色扭捏,充满歉意道:“我答应他保密,不好意思。” 周令姿倒是无所谓,她心里斟酌了片刻,试探道:“你确定,他是喜欢你的吗?我不想你被骗。” 李歆瑜许久没做声,尔后语气坚定道:“可是我非常爱慕他,就算他现在不喜欢也没关系,万一将来喜欢上了呢?我不会放弃的。” 周令姿见她这样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愿那人是真心的。 午休时李歆瑜被老师叫了去,她便找了个僻静的地方坐着看书。 阳光透过树叶间的罅隙撒下片片斑驳光影,一部分照在她身上,一部分落到书页里。偶尔一阵风吹来,光斑便随着叶子飘动,一派安然之景。 直到一道黑影将光线全都遮住,她才皱眉抬起头。 “真是让我好找啊,胡文婷。”来人语含戏谑,尤其是念到名字时拉了长音。 周令姿合上书,起身想离开这里。 他长腿一伸拦住她的去路,懒懒道:“不打算解释一下吗?” “没什么好解释的。” “有意思,你对其他人也是这个态度吗?”他俯身贴近她的脸,问道。 周令姿眉间闪过一丝极浅的不耐,说道:“我只对听不懂话的人这个态度。” 他用一种颇为惊异的眼神看着她,好奇道:“你知道我的身份吗?” “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对方一而再再而叁地纠缠,实在是让她心烦意躁。 他迈步上前,两个人的身躯贴得极近,逼得她不得不后退几步,小腿撞到长椅上,重心不稳从而直接坐了下去。 他将手搭在椅背上,限制她起身的姿势,唇贴到她耳边轻声道:“我的名字,贺玺之。” 他垂眼看着她莹白的耳廓,有一亲芳泽的冲动。 还没等他付诸行动,周令姿便侧过身子躲开这过于亲密的姿势,问道:“说完了吗?” “没有,你不觉得我们很聊得来吗?”贺玺之坐到她身旁,撑着下巴看着她。 这般近距离观察,好像比之前更美了点。 周令姿已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打消他的兴致了,索性不作声。 这时旁边突然传来一道娇柔的声音,喊道:“玺之哥哥,你是来找我的吗?” 出声那人长着一张十分艳丽的脸,穿着打扮勾勒出她良好的身线,此时正直勾勾地望向他们这边,眼中隐约露出敌意。 周令姿对眼前的场面并不感兴趣,想趁着这机会溜走,不料被贺玺之察觉到她的意图,伸手打算拽住她。 那人见了叁两步上前,将他的手搂上自己的腰,整个人侧坐在他怀中,双手在他后颈交握,一副小鸟依人的姿态,撒娇道:“人家好想你~” 因她的阻拦,周令姿顺利逃脱。 望着她远去的背影,贺玺之的手抚上怀中人的侧脸,低声亲昵道:“我找你的时候,你可以出现。但我不需要你的时候,最好别在我眼前乱晃,明白吗?” 似乎被吓到了,她的声音有些抖:“我……” 贺玺之却没听她解释,径直起身,任由怀中的她失去支撑跌落在地,拍了拍衣服上的褶皱,头也不回地走了。 她的眼中噙满泪水,双手握拳狠捶了几下地面,恨声道:“你明明是我的。” 离开的周令姿在回去的路上听到了极小的哭声,不确定是否听错,在原地凝神听了半晌,才听出哭声是从右边的林子里传来。 她循着泣音慢慢走向声源处,发现一个看上去不过两叁岁的幼童,长得尤为可爱,眼泪成串似的从眼角滑落,哭的极其伤心。 她的恻隐之心立马动了,蹲到他身前,语气格外轻柔:“怎么哭了,是迷路了吗?” 幼童这才抬眼看她,瘪了瘪嘴哭道:“我要妈妈。” 周令姿不知如何安慰他,翻出了身上的糖,撕开包装递到他眼前,温声道:“糖很甜的,吃了就不哭好不好?你妈妈叫什么,我带你去找。” 他的思绪完全被手中的糖吸引,渐渐止住了哭泣,不过还是不由自主地打了几个哭嗝,看着很是可怜。 她略感好笑的拍了拍他的后背,等恢复正常后将糖喂到他口中。 他一边舔着糖,一边口齿不清地说:“我妈妈是语文老师。” 这个范围可就大了,不过一间间办公室找去,也能找到,就是费些时间。 打定主意后,周令姿起身牵起他的手,打算从最近的办公室找起。 肉团似的小手握着她的,还能看见手背上的小涡,他抬头看向周令姿说道:“姐姐,你真好看。” 她忍俊不禁地问道:“你这么小就知道美丑了?” 他小大人似的说道:“我长这么大,就没见过比姐姐还好看的!” “……谢谢你的表扬。” 刚走到教学楼下,他又道:“漂亮姐姐,我走不动了,你可以抱抱我吗?” 周令姿严重怀疑他的夸赞只是糖衣炮弹,却还是心甘情愿将他抱起。虽说他看起来小小一只,重量却不轻,抱上楼很是吃力,但她依旧忍住没吭声。 辗转多间办公室,她的手臂已经支撑不住他的重量,头顶冷汗不住地冒,嘴唇被她咬的发白。 所幸一进这间,怀里的他就高兴地喊道:“妈妈!” 周令姿将他放下,他一头扎进对面那人的双臂中,一道又惊又喜又怕的声音响起:“你跑哪儿去了?知不知道我担心死了!” 因长时间的受力,她的双手下意识地颤抖,她将手交握在身后努力抑制抖动,面上不露分毫。 林华芬将孩子全身上下检查个遍,确定没有受伤后才松口气,向她感谢道:“你是周令姿吧,谢谢你把他送回来。” 她微微笑道:“没关系,老师那我就先走了。” 等她走了好远,才记起来身上还有剩余的糖,于是她转身回去,想把余下的糖也送给那位小朋友。 没想到刚至门口,里面传来交谈声,还是关于她的。 林华芬对孩子说道:“以后别人给的东西,别随便乱吃,知道吗?” 他不解道:“姐姐人好又好看,为什么不能吃?” 旁边也有位老师插嘴道:“周令姿这学生是挺不错的,读书认真,听话不惹事,比其他那些官家小姐好太多了。” 林华芬却是轻哼道:“你那是不知道,我悄悄告诉你,她是那位从百盈楼领回来的,从那种不叁不四地方出来的能是什么好货色。虽然对外说是妹妹,但我却不信,怕不是披着遮羞布以色侍人的雏妓罢了。” 那人很是惊讶,问道:“真的假的?” 她得意洋洋道:“这可是内部消息,你别往外传。” 门外站着的周令姿听到这话浑身僵住,面上一片死人般的苍白,背后一阵冷一阵热,整个身体下意识地轻轻颤抖,像是被人扒光衣服站在太阳底下接受万人唾骂。她在原地伫立良久,等情绪退去后才蓦地转身,隐约瞥见一抹泪光。 待她走后,见证了全程的贺玺之从墙角处现身,低低笑道:“原来是她啊。” -- 第十八章转机 周令姿此时心绪杂乱,不愿回到教室,怕被李歆瑜看出端倪。脱力地躺到校内一处偏僻的草坪上,整个大脑空荡荡的,只有雏妓这个词来来回回盘旋,用词之精准毒辣,不愧是嘉译的名师。 她呆愣片刻倏尔笑出声,眼眶红的厉害,每每有泪盈于睫都被她快速擦去。 事实而已,没什么好哭的。 但她的动作却昭显出内心的波澜,身前的花草已被她拽的七零八落,因用力过猛,掌心和指尖出现数道被叶片和软刺割裂的痕迹。她却像是毫无所觉,直到伤口越来越严重,隐隐有血色渗出。 一只手从旁伸出抓住她的手腕,她下意识偏头看去,竟是贺玺之蹲着身子,视线正停留在她的手上。 不知他从哪儿拿出一本书,将书页翻开盖在她头上,把她的脸挡得严严实实,只留乌黑的鬓发像一团青云般散落在身旁。 “想哭为什么要忍着?发泄出来会好很多。” 说完也不在意她的反应,将她的手心翻过来,看清上面的痕迹后,掏出胸前口袋里的手帕,摊开后轻轻压上去。即便力道已经很轻了,周令姿还是痛的下意识缩手,被他紧紧握住,在手背处打了个活结。 她能感受到这片帕子的名贵,布料丝滑轻薄,像是一层绵软的细纱,没发现其上还绣了只栩栩如生的白鹤。 她这才回过神来,想把手抽出,对方却没有松开的意图,轻啧出声道:“我帮了你,连谢谢都不说一声?真没礼貌。” 周令姿用另一只手将身子撑起,书掉落在一旁,平静道:”谢谢,现在可以松开了吗?” “不行,起码让我多握会儿回回本吧,我从来不做亏本的买卖。”他不疾不徐道,似乎很有耐心跟她耗下去。 “你到底想要什么?”她实在不明白她身上有什么东西,值得他这般穷追不舍。 “周令姿,你不是他的亲妹妹吧?”他陡然岔开话题道。 她的瞳孔不可控制地微微睁大,他能感受到她的身体在这一刻都绷紧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冷静道:“所以呢?” “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但如果我说,能帮你逃出周公馆呢?”他的脸慢慢贴近,挺拔的鼻尖快要碰上她的。 她不敢置信地望向他,受伤的手在这一刻用力反握住他的手腕,似乎感觉不到疼痛。指骨从皮肤下凸起,青色静脉异常显眼,无不显示出她心中翻涌的惊涛骇浪。 她良久才平息外露的情绪,知道天下向来没有免费的午餐,于是她问道:“条件是?” 他却笑笑道:“不需要你做什么,我这人向来喜欢做善事,看你可怜,帮帮你罢了。” 她知道他没说实话,但也顾不得这么多了,追问道:“什么时候?” 她此时就像被困在一间充满毒气的密室里,明知等待她的是慢性死亡却毫无办法。可是突然有人在黑暗里给她开了扇门,即便门的那边是悬崖峭壁,她也想走出去看看,至少算窥见过不一样的天光。 “等时机成熟了自然会告诉你,在此之前,可别再躲我了。”他垂眸看了眼近在咫尺的红唇,却没其他动作,慢慢退回到正常社交距离。 周令姿这次很轻易地从他手中拽出自己的手,缓缓从地上站起来,看着他说道:“希望不会让我等太久。” 她转身想走,想到什么又止住脚步回头问他:“我可以走了吗?” 对她的识趣很是买账,他替她捋了捋发上的细碎杂草,开恩道:“去吧。” 她清楚地知道贺玺之在利用她,他俩不过各取所需罢了。 等周令姿回到教室,人已经走的差不多了,李歆瑜倒是还在。 她去到座位上收拾自己的东西,将手上的帕子扯下打算丢在一旁,不料被李歆瑜看见,赞美道:“你这帕子真好看!在哪儿买的呀?” 她扯了扯唇,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温和:“你喜欢的话,送给你。” “这不太好吧?”李歆瑜羞窘地笑了笑,但又实在喜欢,眼睛都快粘到上面了。 “没事,万事万物在爱惜它的人那里,才是存在的最大价值。”她将帕子塞到李歆瑜手中,便继续收拾东西。 李歆瑜将帕子举到眼前,看着上面那只展翅欲飞的白鹤,隐约闻到了一股香味。 这味道虽然极淡,却莫名有种熟悉的感觉,好像在哪儿闻过似的,一时竟有些想不起来。 正在她皱眉思索之际,周令姿拍了拍她的肩膀,笑道:“怎么愣着,回家了。” 这一打岔,她顿时将刚才的思绪抛到天际,亲亲热热挽着周令姿的手走了。 等李歆瑜回家时,家中已经开饭,屋内盈满饭菜的香气,她小声说道:“我回来了。” 李母简单嗯了声,随后将注意力又全放到正埋头吃饭的儿子身上,语气满是疼爱:“乖乖,再多吃点肉,用鸡蛋羹拌饭好不好?” 那边的嘘寒问暖将李歆瑜的身影衬得格外寂寥,她放下书包小心翼翼地上桌,只夹眼前的青菜,偶尔筷子伸向其他餐盘,都被李母不动声色地隔开。 她抿了抿嘴,碗里是极清淡的绿色,比不得弟弟碗中的琳琅满目。很快饭便见底,她放下筷子道:“等母亲吃完我来洗碗。” 说完就回到房间关门写作业了。 李父回来时已经很晚,李歆瑜仍在灯下奋笔疾书,他轻轻推开房门,她听到动静回头看,见是父亲嘴边的笑容极其灿烂,她惊喜地喊道:“父亲!” 李父在她身旁坐下,慈爱地摸了摸她的头,叹气道:“今天又受委屈了?” “没关系的,弟弟还小,我让着他是应该的,母亲只是比较在乎他而已,我知道她也爱我。” 听着女儿懂事的话语,他心里满是酸涩,如此乖巧贴心的她本该有光明璀璨的未来,却要在这受此屈辱,都是他的错。 他拉开衣服,拿出悄悄藏在其中的一盒饼干,外包装精美,一看就知不便宜,对她道:“特意给你带的,” 她眼里闪着细碎的光,将饼干紧紧抱在怀中,甚至都有些舍不得吃。 李父劝道:“赶紧吃吧。你考上嘉译还没奖励你,有什么想要的吗?” 李歆瑜低头想了想,忐忑开口道:“想要一条手链。” 李父知道她说的是哪一条,曾经在橱窗伫立良久,不过价格对他们这种家庭来说已是不菲。他看着她期待的眼神,实在不忍心说出拒绝的话。 见他面露难色,李歆瑜马上笑道:“我开玩笑的,一个发卡就好啦~父亲怎么这么不经骗!” 李父却是没让她糊弄过去,心里盘算了一会儿,故作轻松道:“等过几天领了钱,就给你买手链。” 她高兴得抱住他的脖子,连声道谢。 却不知如果再给她一次机会,她宁愿死都不会开口要这条手链。 等李父回到房间,一道尖酸的声音传来:“又做好事去了?” 李父懒得跟她吵,说道:“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李母冷哼一声道:“你自己心里清楚,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藏那些私房钱干什么。我警告你,那都是留给皓儿的,你再动我跟你没完!” 李父在床上翻个身,将背对着她,沉默以对。 李母气得又踹他一脚,见他毫无反应,也只能恨恨地入睡了。 -- 第十九章恻隐fūщёnщū.мё 不知是情绪波动太大,还是衣物穿的太少,回家路上周令姿便开始鼻塞头疼,浅浅的咳嗽声抑制不住地从喉咙发出。下车时她脑中晕眩了一瞬,身体没有站稳,多亏贴着车门才没有倒在地上。 待稳住身子,她用手背贴住额头粗略地测了下温度,像是有些偏高。 她回到房间连衣服都来不及换,躺到床上用被子把自己围得密实,想试试睡一觉发发汗能不能有所好转。 所以当冯姨敲门喊她吃饭时,她用在学校吃过随意搪塞过去,整个人在被子里晕的厉害,既没有胃口也不想下床。 就在她在房间睡的昏天暗地时,周崇礼一身酒气地回到了周公馆,与他同行的还有一位上了年纪的男人。他的身躯微胖,脸上岁月的痕迹十分明显,看上去大概有五十多岁,一副已经喝高了的样子,走路摇摇晃晃,多亏周崇礼扶着他才不至于摔倒。 即便他已经神志不清,嘴里还念叨道:“崇礼,你是知道的,我一直都很欣赏你。这次陆军司令部换血,只要我帮你打点下,这个一把手位置绝对是你的囊中之物。” “劳烦郑老费心,您对我的栽培我铭记于心。” 周崇礼口吻温和浅淡,纵然升迁之路近在眼前,也没有外露多少情绪。 “哈哈!你是个聪明人,自然懂我的意思。走走走,听说你家里藏了不少好酒,咱们再喝一轮!”郑伟力兴致正盎然,也想见识见识周公馆内那收集当世众多名贵佳酿的酒窖。 周崇礼领着他往里走,见到冯姨特意将她叫过来问道:“令姿回来了吗?” 冯姨恭敬答道:“在房间休息呢。” “那就好。”周崇礼没说什么,这一问倒是引起了郑伟力的注意。 “公馆内还有其他人?” “一个远房亲戚家的小女孩罢了,过来呆几天。”周崇礼随意答道。 “哦?这样啊。”他的眼神闪烁了几下,却没有再问下去。 而周令姿此时正在床上裹着被子翻来覆去,浑身冒冷汗,头发和衣服都紧紧贴在身上,像刚从水里捞上来似的。喉咙又干又痛,连咽口唾沫都费劲。 她忍了许久,终是受不了被子里的湿冷黏腻,起来草草洗了个澡,换了身干净的衣服。 打开房门,屋外一片黑暗,好像已经是深夜。 她不想惊动他人,也不想让人知晓她的身体状况,便没有开灯,摸黑走到客厅,想倒点水喝。 皎洁的月光透过珐琅玻璃给家具镀上一层银芒,算是漆黑的室内唯一一处稀薄光源。她站在这片清晖中,微微弯着身子拿起茶壶往杯里倒水。裙摆随着她的动作往上移,擦过光洁莹润的小腿,露出姣好的曲线,整个人笼罩在一片朦胧中,又白又瘦又脆弱,美的像堕入凡尘的天仙,格外不真切。 郑伟力看到这番景象,忍不住吞了吞口水,欲望在酒精的刺激下高涨,他悄无声息地一步步走到她身后。 周令姿足足喝了叁杯水才勉强压住喉间的热辣,混沌的思绪在凉水的浇灌下也明晰许多。她再次斟满一杯,想带回房间以备不时之需。没想到刚刚转身,竟看到眼前有道人形黑影,显然已经站了许久。 她吓的后退两步,那人却跟了上来。 她这才看清楚他的长相,五官均匀地分布在满是横肉的脸上,两只眼睛眯成一道缝,显得猥琐又狰狞,身上还有一股浓烈的酒味。 她不知道他是谁,也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她紧紧握住手中的茶杯,心跳的极快,镇定道:“不好意思,我要回房了。” 因还在发烧状态,她的嗓子微哑,但仍掩盖不住本身清甜的音色,传入耳朵像是小动物毛茸茸的尾巴在脸上擦过一般舒服。 他油腻地笑道:“怎么连声音也这么好听……” 周令姿不想再跟他周旋,瞅准机会想从他身边溜走,没想到他直接伸手过来摸她的脸。 啪的一声,郑伟力手背上出现一道红痕。 他的手被周令姿狠狠拍开了。 “不要碰我。” “嘿嘿,你怕是不知道,我最喜欢的就是你这样带劲的,玩起来甭提多舒服了。”疼痛加深了他的破坏欲和占有欲,让他更加亢奋。 他绿豆似的双眼上上下下地打量她,胖胖的身体猛地向她扑过去。 周令姿拔腿就跑,奈何病重的身体不堪负荷,没跑两步便被他按在沙发上。 他一只手压住她的背,另一只手开始脱她的衣服,周令姿甚至能听到呼哧呼哧的兴奋音,像是一条令人生厌的狗趴在她身上。 他的手劲极大,醉酒中解不开扣子,索性撕扯起来,细腻润白的肩膀就这样暴露在眼前。 他想将衣服往下拽,不料周令姿紧紧捏住身前的衣服不放,一时间两人僵持不下。 郑伟力松开手把她翻了个身,一边拉开她的手,一边狞笑道:“我劝你省点力气,今晚你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话音刚落,周令姿不知从哪儿来的力气,举起从刚刚就一直攥在手里的茶杯,重重地砸向他的脑袋,一道淋漓的鲜血从他额角蜿蜒而下。 就这一晃神的功夫,她手脚并用推开他跑了出去。 郑伟力不敢置信地用手碰了碰伤口,深切的痛让他彻底清醒,随之而来的暴虐像是要焚尽他的五脏六腑。 “等我把你玩烂了,我要让你知道死都是一种奢侈。” 周令姿一路跑到庭院,不断回头看那人有没有追上来,猝不及防撞到一个温暖宽阔的怀里。 “大晚上乱跑什么?”周崇礼的声音从她头顶传来,真真宛如天籁。 紧绷的情绪马上一泻千里,方才咬牙坚持不肯落下的泪水此刻也不由自主地从眼角挣脱,不一会儿便盈满整张脸,看起来尤为可怜。 “有…有人…想…”她语气哽咽,说的断断续续,完全连不成一句话。 周崇礼将她抱起,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背,舒缓她濒临崩溃的情绪。 “别怕,我在。” 说完便抱着她往屋里走,周令姿仓皇地抓紧他领口处的衣服。 不知为何,她有股不妙的预感。 郑伟力起身后没有追出去,而是等着周崇礼将人带回来。直到见到他的身影出现,他才满意地笑了。 “你果然没让我失望。” 周令姿像是猜到了什么,却又不敢相信,即便周崇礼将她放到地上,她的手仍然紧紧抓着他衬衣,泪如泉涌,眼里满是乞怜与破碎。 她开口道:“求求你,不要……” 周崇礼漠然地看着她,将她的手从衣服上拽开,对那人尊敬道:“郑老。” “崇礼啊,我做点什么你应当不会介意的吧?” “自然,您想怎么处置都可以。” 人在崩溃到极点的情况下是可以失声的,千言万语哽在她的喉间,她想说些什么,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或许说出来也没用,一个玩物而已,随手扔掉或者送人有什么关系呢? 身上滚烫的温度越烧越烈,仅有的神志也被蚕食,她不愿再挣扎,就这样烧死或者死在哪儿都行,她累了,不想再做徒劳的事了。 随着灵魂的缴械投降,她的身体犹如一个空壳,眼中的神采已消失不见,麻木又空洞,像一朵被狂风骤雨摧折后残败的花朵。 周崇礼怎么也想不到,那一刻他竟然不忍心了。 这样姣妍的美丽应该肆意绽放在春日,无论如何也不该夭折凋谢在此。 郑伟力的手伸向她的肩膀,在他脑子里还在权衡利弊的时候,身体已经下意识做出了选择。 他开口道:“等等。” -- 第二十章睡吧fūщёnщū.мё 郑伟力诧异地看过来,似乎完全没想到周崇礼会出声阻止。 他谦卑地笑了笑,道:“我派人送了些酒到您的客房,我带她去装扮一番,稍后亲自送到您的房间。” 郑伟力不愿意为这点小事跟他对上,不怀好意看了眼周令姿这只到嘴的鸭子,料想她也飞不出去,便卖了周崇礼一个面子,安然地朝客房走去。 周崇礼拽着仍呆愣站立在客厅的周令姿上楼,将她锁进房间,一句话没说又匆匆离去。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缓过神来,这是多获得了几秒喘息的时间? 她当机立断地扭动门把手,无论怎么用力都没转动分毫,在不间断的推拉下,除了一身热汗一无所获。 她咬了咬唇,感觉周崇礼快回来了,只能去抽屉拿出那把剪刀,将其紧紧握在手里,身形悄悄隐藏在门后,与昏暗的环境融为一体。 此时的周崇礼正在楼下同一名男子谈话道:“酒送过去了?” “是,料也加好了。” “真的不后悔?” “能够手刃仇人,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心愿。” 答话那男子抬头,一半脸在明处,一半处于暗处,清晰可见一道极深的伤疤从眼下横亘至另外半张脸。 明明是一张残破的容颜,眼中跳跃的快意却模糊了表面的凶煞。 周崇礼拍了拍他的肩,没再说什么。 房间里的周令姿的精神正极度紧绷,她听见不疾不徐的脚步声从楼梯慢慢走来,越来越近,越来越真切,像踏在她的耳膜上一般。 她的双手已经汗湿,刀柄在皮肤上勒出显眼的红痕。 “咔嚓——” 门锁转动的声音响起,门被缓缓推开,一道黑色身影出现。 她屏住呼吸,等其现出全貌后,用尽全身力气朝他狠狠刺去。 没想到刀尖还没入肉,她的手腕便被一只手轻易抓住,那人扭动关节令她脱力,剪刀跌落在地发出沉闷的声响。 随后她便被压在墙上,双手高高的束起,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 那人俯下身,高大的身躯紧紧贴着她,让她无处可躲,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跟你说过很多次,要加强锻炼。” “我不会让你得逞,除非我死。”周令姿忍住泪意,脖子高仰,说的很是决绝。 周崇礼没接话,感受到她身上传来不正常的高温,另一只手轻抚她的额头,掌心的热度像是要将人融化。 他问道:“病多久了?” “不劳费心。”如果有可能,她现在恨不得生啖其肉。这幅惺惺作态的样子,看了真令人作呕。 她现在已是抱着鱼死网破的心态,周崇礼一再挑战她的极限,活下去很难,死相对来说倒显得轻松。虽然最终结果很可能是鱼死透了,网依旧完好无损。 周崇礼拦腰将其一把抱住,直直往床边走去。 周令姿在她怀里不住挣扎,他却岿然不动,很快体力耗尽,她只能气喘吁吁任其摆布。 他倒没做什么过火的事,把她放在床上用被子团成一只粽子,除了脸在外面,全身都包的极紧,完全没有伸展的空间, 这还不算,他又从其他房间搬了床被子过来,在她身上再压一层。 周令姿这下是彻底动不了,连翻身都极其艰难,像一只被翻了壳的王八,再怎么挣扎都是无用功。 两床棉被下来,发汗的功力成倍增加,不一会儿就被闷的满头大汗,嗓子干的冒烟。 周崇礼将水杯递到她嘴边,她急切的张嘴想大喝一口,不料唇刚碰到一片清凉,水就不断往后撤, 她只能竭力伸头跟着动,舌头从唇中滑出,哪怕能舔到一口都行。 万万没想到这只觅食的小鱼就这样无知觉地进了大鱼的口中。 周崇礼狠狠攫住她粉嫩的唇,吮吸了几个来回,才大发慈悲地将口中的水慢慢渡到她嘴里,干涸的唇瓣都因这番滋润蒙上了一层水光。 周令姿不住的吞咽,纤长的脖颈曲线异常优美。 他伸手摸了摸她滚动的喉咙,如此脆弱,只要稍稍一用力,她就会消逝在这世上。 可这般弱小的她,却又让他生出了不舍和怜惜的情绪。 她绝对会是个大麻烦,他在心里对自己说道。 但是他却放任了这个后果,自然报应也终将来到。 喂完水和药后,他的手在她头上轻拍,时不时捋一捋她乌黑的头发,轻声道:“睡吧。” 一晚下来精疲力尽,强撑的精神在药效作用下溃散的彻底,她的脑子乱成一团浆糊,没多久就睡了过去。 等她安慰睡去,周崇礼才收回手,又替她擦去眼角的泪,低头观赏了半晌娇美的睡颜,掐了一下她的脸后起身离去。 他来到郑伟力所在的客房,桌上的酒已全部喝空,瓶瓶罐罐凌乱地散落在地。 他温声喊道:“郑老。” 郑伟力仍有神志,不过反应迟钝,动作也相当迟缓。 过了好半天,他才回道:“嗯……是崇礼啊。” 周崇礼将陷在沙发里的他架起,一步步领着他向外走,颇有条理地说道:“时间不早了,夫人该担心了,我送您回家。” 他仿佛将刚才的事都忘了,慢了好几拍才答道:“好…回…回家。” 周崇礼把他扶上车,吩咐司机道:“开车。” 黑色轿车在夜晚空无一人的街道上行驶着,没人知道正有一双眼睛在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们。 直到车到了目的地,周崇礼刚想把郑伟力移交到出来迎接的管家手里,一道黑黢黢的枪口悄无声息地对准他们。 他若有所感地朝射击的方向望去,只听“砰——”地一声,那是子弹出膛的声音。 周崇礼反应极快地拉着郑伟力闪避,却为时已晚。 子弹擦过他的手臂直直射入郑伟力的胸膛,原本郑伟力是可以逃脱的,但酒精迷醉了他的神经,让他的动作都迟缓起来,只能眼睁睁看着胸前绽出一朵血花。 管家歇斯底里的声音传来:“老爷……!快!快送医院!护卫兵呢?!赶紧去把开枪的人抓起来!” 那人来的快逃的也极快,一瞬便不见了踪影。 虽然子弹只是擦过周崇礼的手臂,但洇红的血迹还是将他周围的衣衫浸湿,他用手捂住受伤的地方,随郑伟力一道去了医院,眉间满是焦急怒意。 他对一旁随同的管家说道:“此人当街行凶,对象还是部队高官,性质太过恶劣。我会抽调一部分军队协同搜捕,一定把人绳之以法。” 管家不断用袖子擦着眼泪,哽咽道:“多谢周司令,若不是你眼疾手快拉了老爷一把,说不定…说不定…” “分内之事,应当尽力。”周崇礼的语气相当沉重悲痛,但细听便能察觉出隐藏其中的淡然,像是早就预料到一样。 -- 第二十一章别动歪心思 周崇礼在医院待到天亮,直到郑伟力做完手术转入重症监护室才回家,伤处只是简单地消毒包扎了一下。 虽然子弹被取出来,但情况仍不容乐观,人依旧昏迷不醒。 不过短短半夜,消息传的极快,看望他的人挤满了那张小小的窗口,打去家中慰问的电话不计其数,足以看出他的位高权重。 刚到周公馆门口,隶属总司令部的冯远便已等候于此。 他收起略显疲乏的神色,问道:“您怎么来了也不进去坐?” 冯远探究地看着他,疑惑道:“我就在这跟你说两句,等会儿还要回部队。昨晚怎么回事,怎么你俩都受伤了?” 周崇礼面不改色道:“我也不清楚,我同郑老多喝了几杯,送他回去时刚下车便受到枪击,我没拦住,让那人跑了。” 冯远沉凝道:“像是有备而来,目标很明确。” 周崇礼双指揉了揉眉间,说道:“现已下达追捕令,全城搜捕,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了。” “我倒不是担心这个。”他顿了顿,继续道:“最近战区异动多,在这节骨眼上总指挥倒了,而且看情况能不能救过来还不一定,这么大摊子总不能没人管。” 周崇礼微微颔首,听的很认真,良久才道:“但愿郑老早日好转。” 冯远瞥了他几眼,靠过来轻声道:“本来上头的意思是让你统率陆军司令部,现下我看他们的口风,怕是要让你连升几级,顶替他的位置了。” 听完他失笑道:“您别说笑了,我资历尚浅,何德何能担此重任。” 冯远却是不同意,说道:“你虽然年轻,那耀眼的军事履历可没几个人能比得上。” 周崇礼还想再说什么,被他打断道:“我先把口风透给你,若是成真,还请总指挥今后多多关照下了。” 冯远说的意味深长,不等他回话,便上车走了。 周崇礼转身朝屋里走去,用手盖住自己上半张脸,过了半晌才放下。 只见刚才佯装的疲乏客套悉数消失,他看向自己受伤的右肩,神色平和,语气略带嘲弄道:“我的目的可从来不是陆军司令。” 说罢他径直上楼,去了周令姿的房间。 经过一晚的休息,她的烧已经退去,红润的肤色再度变得白皙,像一只冰雕玉琢的雪娃娃。 他伸手测了下她额头的温度,感觉正常后拂去紧贴在她脸上的湿发,露出那张尤为可怜的脸。 即便在梦中她都睡的不安慰,眉头紧紧皱起。 周崇礼俯下身,捏住她挺翘的鼻尖,嘴唇先是温和地在她唇上轻碾,而后加重力气磨来磨去,唇瓣被吻出鲜艳的红,浓墨又重彩。 因为鼻子被捏住,周令姿慢慢喘不过气,只能张嘴呼吸。 这可给了某人可趁之机,他顺利地将舌头伸进她的嘴中,舌尖深入舔舐她的上颚,刮过她敏感的舌根,随后又揪住她的舌头吮吸不停。 能进入她肺部的空气越来越微薄,脸被逼的泛红,一副极度缺氧的模样,这才将她从沉沉的梦中唤醒,虽然方式令人不齿。 周令姿睁开眼,看到的便是那张与噩梦中相同的脸,如果不是承受能力在周崇礼的摧折下有了极大提升,怕是会当即吓昏过去。 病过的身体分外无力,她推开那只放在鼻上的手,脸向外侧躲开他缠绵的亲吻。 其实她并没有用多大劲,只是周崇礼放任了她的动作罢了。 她深深吸了几口气,急促的呼吸慢慢平复下来。她没说话,周崇礼也没有,只用大拇指在她脸侧来回摩挲,说不出的温柔体贴,但她绝不会忘了昨晚发生的一切,也不会忘记他禽兽的本质。 这样静默许久,他开口道:“既然睡不着,给你讲个故事吧。” 周令姿无语凝噎,难道她不是被他逼醒的吗? “从前有个人想去对面的山,本来最快最轻松的方式是走稳固的石板路,但是路中间有只兔子,他过不去,也不忍心伤害她,便找了另一条。这条路相较之前险峻得多,绳索编成的桥梁,稍不注意就会殒身万丈深渊,但他想了想那只兔子,最后还是走了这条路。他到的并不轻松,甚至因此负伤,他该拿那只兔子怎么办?” 周崇礼显然不会有什么闲情逸致同她讲寓言故事,随便一想便知他意有所指,故事中的兔子大概率就是指代她了。 周令姿讽笑道:“原来脆弱无能的动物,还能对你造成威胁?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他并未生气,淡笑道:“若昨晚我不出面,你怕是活不到今天,而我也能轻易让他身败名裂。可现在你躺在床上,他在医院急救,我失去了一枚衷心的棋子,同时还有被怀疑的风险,你说我这买卖做的亏还是不亏?” 她轻呵道:“难不成想让我对你感激涕零?” 他躺到她身侧,看着她的眼睛道:“不,只是告诉你,你欠我的又多了些。” 周令姿垂眼避开他的视线,他倾身上前吻住她的额头,低声劝慰道:“昨夜的事不会再发生,乖乖呆在我身边,别动歪心思,欺负你的人我自会让他百倍奉还。” 她默默握紧拳头,不知为何总觉得他话中有话。等回到学校她一定要找贺玺之再商议一番,她一刻都不想再等下去了。 周崇礼从一旁拿过闲置已久的白粥,早已不像刚出锅时那般滚烫,他用嘴试了试温度,才将调羹递到她嘴边,轻声道:“生病后吃些清淡的。” 她此时完全没有胃口,只恨没生出一双翅膀,这样就能立马飞到学校去。 见她不语,他又把调羹往前移了些,问道:“在想什么呢?” 虽然他问的极其平静,但是她敏锐的感觉到了底下的暗涌,忙不迭张口将一勺粥都吞咽下去。 他又舀了一勺,道:“这样才乖。” 话音刚落,她就因吞咽的太急呛到,爬到床边不住干呕,眼泪都咳出来了。 他放下碗勺,修长的手指在她背上轻拍,帮她顺着气,笑道:“这么急做什么,又没人跟你抢。” 等到她平复下来,整张脸异常红润,睫毛都沾染了晶莹的泪滴。 等他再次将勺子递到她嘴边,突然冷不防地问道:“你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 周令姿吓的抓紧身下的床单,面上却无波无澜,装傻道:“什么?” “最好没有,不要忘记你曾经对我承诺的话。” “以后我什么都不会瞒着你。”他慢条斯理地复述道 她的心跳的极快,像是被他看穿一样,但她还是稳住发麻的身子,回道:“你想多了。” “没有便罢,如果有了可得祈祷千万别让我知道,不然我担心你承受不住后果。” 他的声音低的像情人间的呢喃,满满都是亲密的意味,说出的话却让人毛骨悚然。 周令姿埋头吃粥,没有看见他居高临下的审视。 -- 第二十二章乖一点(h) 自从那天过后,周令姿隐隐感觉自己的身份由玩物上升到了宠物。 周崇礼将自己的一部分衣物和用品挪到了她的房间,晚上若是没有什么要紧事,都会抱着她睡觉。偶尔有工作需要处理,也是坐在床边,轻柔地抚摸着她的头发,等她沉沉睡去再离开。有时半夜渴醒,还没起身就有一杯水递到嘴边,等她喝完他便低头吮吸潮湿的唇瓣,往往刚唇齿交缠,周令姿就能感受到一根灼热的硬物抵在她的腿上,最后被他操弄得恨不得哭干身体里的水分才罢休。 才进入身体的一点水,转眼就被成倍的榨出体外,着实是个赔本买卖。 若只是如此,周令姿倒也能勉强安慰自己接受。 但事情显然没有这么简单—— 周令姿浑身赤裸地坐在一个极大极深的浴缸里,一旁站着的是西装笔挺的周崇礼。 水流冲刷在她光洁的肩膀上,平静的水面往外荡开一圈圈涟漪,模糊了底下原本清晰可见的丰满肉体。满室氤氲的水汽在两人额头凝成细密的水珠,周崇礼慢条斯理地脱下外套,修长有力的手指温吞地一颗颗解着衬衣的扣子,露出凹陷的锁骨和宽厚的胸膛。 袖口被他挽至手肘,一副风流雅矜的模样,与一丝不挂的周令姿形成鲜明对比,让她油然生出一股卑劣的羞耻感。 周崇礼蹲下身,湿润的指尖触上她的眼角,顺着细腻的皮肤缓缓下滑,在她饱满嫣红的唇上来来回回,若即若离的触感让她浑身发麻,下意识地往后退。不料瞬间便被他的手扣住下颌,那张分外俊朗的脸贴了上来,距离近到能感觉到他的呼吸轻轻吹拂在脸上。 他的双眼低垂,视线胶着在她的唇上,如巡视自己的领地般专注。 浓密的睫毛在灯光的照射下投出长长的阴影,覆盖了他眼底的情绪,竟让她不合时宜地品出温柔和珍视——这两个绝对跟他毫无关系的词汇。 果然,他下一秒开口道:“乖一点,别动。” 他松开钳制的手,取了放置在旁的香皂,涂满她的脖颈和肩膀,尤其那对漂亮的双乳是他涂抹得最细致的地方。这次下手的力道稍重,那摊莹白的雪被他揉搓成各种不同的形状,手指绕着又嫩又粉的乳晕打圈摩挲,她忍了良久,直到身上微微发颤才不自主地吞咽一口。 这点微小的反应立即被他察觉,随即他停下动作,一声轻轻的叹息传来,夹杂着他的呢喃低语:“我该拿你怎么办呢?” 不得不说周令姿对危险的感知度还是极其敏锐的,他的话音刚落,她整个人便沉入水底。周崇礼想把她拉出来,奈何沾了水的肌肤分外滑腻,每每刚碰上便被她躲闪开。 挣扎间水渍荡出浴缸,成片地洒在他熨烫工整的衬衣上,湿透的部分勾勒出紧致的肉色肌理,曝出一片春光,让人看了不禁喉咙干涩,想离得再近些,瞧得更清楚些。 他低头看了眼自己狼狈的模样,将全身的衣服脱下,笑道:“那就一起洗吧。” 周令姿完全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等她憋得快到极限,头刚浮出水面,还没来得及呼吸一口新鲜空气,便被人按住肩膀重新没入水中。 水从四面八方灌进来,一串串气泡从她嘴里逸出,周崇礼伸手揽住她的后颈,双唇相贴不紧不慢地给她渡着口中的氧气,她像个溺水的人抱着浮木般死死巴住他宽阔的肩,赤裸的身子也下意识地贴上他。 这正和他的意,其实他很不喜欢做这些强迫的事,但凡她能主动一点听话一点,就会少吃很多苦头。即便她以为隐藏的很好,他还是能一眼看出那迫切地想要逃出生天的意图,可惜这世上没有救世主,他也不会给她这个机会,她注定今生都只能陪他一起在泥潭中沉沦。 周崇礼的手贴上她的尾椎骨,不停地绕着那块画圈,她的身子无法控制地软了下来,随后他的指尖滑过股沟,进入那块让他心折的密地。 往常干燥的小穴因在水里泡了许久,加上他先前的挑逗,此时已经湿润地一塌糊涂,他的手指很轻易地就破开紧闭的门扉往里去。随着不断深入抠挖,她紧闭的双眼抖的不成样子,身体也不听话地扭动,急切地想逃到水上去。 他好心的松开禁锢她的手,周令姿来不及多想什么,就在她即将浮出水面的那一刹,她的甬道被一根长而粗且硬的东西狠狠贯穿,她忍不住尖叫出声却喝了一大口水,身体又被人向下拽去。濒临窒息的感觉让她恐惧,小穴死死地绞紧体里的那个东西,恨不得将其拧断。 饶是周崇礼已经爽到不行,却也顾及她的身体。他伸手托着她的后脑勺往上送,让她能安然呼吸到新鲜空气,身下的动作却没停过,抽插的力道又大又深,即便有水阻挡,也动的极快。浴缸里的水被荡的大片朝外泼洒,将光洁的大理石地面冲刷的愈加干净。 周令姿眉头紧皱,喉咙里发不出半点声音,嘴巴张的极大,像是一条搁浅在海滩上的鱼。 直到周崇礼撞上她身体里最脆弱的那个点,她泪腺的机关宛如被打开了似的,断线般地从眼眶向外滑落,怎么也止不住。 感觉到她颤的厉害,周崇礼慢慢浮上水面,一连串的吻落在她尖尖的下巴上,又慢慢顺着往上走,直到贴上她泛红的眼尾,舌头一卷,便将她的泪全都吞入腹中。 眼泪是涩的,她的人却甜的不像样。 他贴近她的耳边,不断地低声安慰着,身下却加快撞击的速度,碾平小穴内的一道道褶,把阴茎死死的嵌在她的身体里,不放过一毫一厘。 周令姿经过几次高潮,神志早已模糊不清,在被他又一轮的鞭挞后,甬道蓦地急速收缩,她用尽全身力气抱住周崇礼,脚尖绷的笔直,上半身弯成了一道弓,再施加哪怕一分的压力,都会断裂开来。 周崇礼停下动作,等她这波又急又快的高潮过去后,又抽插了几百下才将浓稠的精液射进她的身体里。 激情结束后,浴室里一片狼藉,周令姿已然不省人事,他打开淋浴头将她的身体从头到尾清洗干净,连穴内残余的精液也没放过,抠的干干净净,这样她也能睡的舒服点。 等整理好后,周崇礼将她抱到床上,妥善安置在自己怀里,就着昏黄的灯光安静地凝视她乖巧的睡颜。他的手抚上她一边的脸,鼻尖亲昵的在她脸颊上蹭来蹭去,尔后珍而重之地在她额上落下一吻,轻声道:“睡吧。” 周令姿自然不知道发生的这幕,不然绝对能吓醒过来。 不过无论如何,她出逃的欲望怎么都按耐不住,是一天也忍不了。 等她终于回到学校,第一件事便是到处寻找贺玺之,但令她失望的是,以往怎么都甩不掉的人,现在却像人间蒸发似的。 再一次无功而返后,她只能收拾好情绪先回去上课。 李歆瑜见到这段时间以来一直愁眉紧锁的周令姿,关心道:“你怎么啦?好像一直不开心,是在找人吗?” 周令姿不想让自己的糟心事影响到她,勉强压下满腹思绪,露出了一个苦兮兮的笑容:“我是有点担心功课跟不上。” 李歆瑜闻言安慰道:“你向来用功,肯定没问题的!如果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我,不要觉得麻烦我,能帮到你反而我会很开心。” 周令姿真挚地向她道谢,原本糟糕的心情也慢慢回转。这才发现她面上虽然灿烂,笑意却不及眼底,沉吟了片刻试探道:“最近有什么烦心事吗?” 本来还能勉强遮掩的李歆瑜,一听到这话眼眶立刻红了,语气闷闷的,话里都带了哭腔:“我不知道做错了什么,他现在对我冷淡的厉害,一副完全懒得搭理我的样子,可我真的好喜欢他,我什么都愿意为他做,他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周令姿给她递了块手帕,手轻轻地摸着她的头说道:“你很好,不要妄自菲薄,他既然不懂得珍惜,就不要再往他身上花心思了,你值得更好的。” 李歆瑜难过地将头窝到她肩上,哭得说不出话,干净的手帕很快湿的不成样子。不过经由这场宣泄,她难言的情绪排解了大部分,后来只剩小声啜泣:“令姿谢谢你,哭出来好多了。” 周令姿拍了拍她的肩,问道:“你现在是怎么想的呢?” 她低头沉默了半晌,坚持道:“我要找他问清楚,只要是他不喜欢的地方,我都可以改。” 周令姿叹了口气,知道她心意已决,现在说什么都没用,只会造成反效果,因此温声道:“无论事情发展成什么样,我都会陪着你的。” 李歆瑜感动的差点又要涌出泪来,最后还是抿紧嘴巴尽力忍住,重重地嗯了一声。 -- 第二十三章心动 直到一周后,周令姿才又在学校见到贺玺之。当时她身旁放了一迭宣传报,正用刷子将胶水一笔笔糊在墙上,尔后认认真真地将其张贴而上,小心地抚平每一处褶皱。完成后还退后两步,仔细端详了几遍,确保没有问题后再贴下一张。 中午的日头稍稍有些毒辣,耀眼的金光毫不怜惜地倾泻在那张白嫩的脸上。因长时间的暴晒,她的额角布满细细密密的汗珠,闷得两颊也开始泛红,而她只是随手擦去,便继续勤勤恳恳的贴着,完全没有偷懒或敷衍的想法,也没想过即使她贴的再好,路过的人可能都不会多看一眼。 这事本该由李歆瑜做,据说是她们社团周末要办一场活动,出于宣传需要,得张贴在学校大大小小的显眼地方。但周令姿看她脸色苍白的厉害,怕她身体撑不住,便主动接过来。 她辗转校内多个地方,直到厚厚一沓全部贴完,才大功告成般的松了口气,露出满意的笑容。 不过才轻松没多久,社团成员之一便找过来,手上拿着新出炉的纸报,脸上满是难言的歉意,嘴里不住地认错道:“对不起对不起!是我们的疏忽,这宣传报上的时间写错了。实在是不好意思,可能要麻烦你把它们撕掉重贴了。” 周令姿听后愣在原地,光是张贴就花了整个午休时间,如果要撕下来重贴的话,她下午的课也不必上了。 她没有抱怨也没有诘问,只是诚实地拒绝道:“抱歉,我下午还有课,可能没办法完成了。” 那人想必也不好勉强她,毕竟只是友情帮忙,于是再叁表达歉意后道:“没事,我叫李歆瑜来贴吧,耽误你的时间实在是很歉疚,辛苦了。” 本收拾好东西要走的周令姿听到这话,深吸一口气,转身拦住那人,皱眉道:“东西给我吧,我来。” 那人像是不太明白为何她突然转变了态度,呆呆地“啊?”了声。 周令姿耐心解释道:“她最近精神不太好,有什么需要帮忙的直接找我吧,不要去打扰她了。” 说完从他手里接过东西,娇嫩的手指开始一点点抠着才刚宣告完工的“万里长城”。 那人连声道谢后也不好意思再待在这里,看她已经行动,便悄悄溜了。 粗糙的石砾在她指尖摩擦,不一会儿就刮出一道血痕,她疼的轻嘶了声,抬眼看去食指已脏的不像样,同其它四只莹白的手指形成鲜明对比。 她一声不吭,换了个手指继续认真抠刮着,也不顾小脸被晒的大汗淋漓,汗水顺着下巴成串地滴落在地。 “你这得撕到什么时候去,有这功夫干什么不好?”贺玺之不知何时来的,靠在墙边嘲笑道,一派风流恣意,似看不惯她这愣头青般的行为。 想起她先前贴报时专注诚恳的那副模样,贺玺之就完全无法理解。一个算不上多大的事,甚至跟她没有半点关系,除了她估计都不会有半个人在意,值得为此付出这么大气力吗?这便也罢,别人叫她撕就撕,说重贴也没半句怨言,怎么不见她在他跟前这么听话呢。如此费力不讨好的事还做的这般认真,真是见鬼了。 周令姿没有理会他的风凉话,食指不行就换中指,右手不行就换左手,并不搭他的腔。 在她又一次将手放上去时,贺玺之抓住她的手腕,把她的手掌翻转过来。果然如预料的那般,已经脏得不能看了,更不提上面细细密密不知凡几的伤口。 “手不想要了是吧?信不信就算两只手都废了,这些东西你也撕不完。”贺玺之头一次冲她说话带着火气,方才悠然自得的姿态消失不见,眉头皱的极紧。 “你这么生气做什么,也不用你来做。”周令姿转头看向她,颇为费解道。 她的语气满是困惑,是真的不理解他的怒气从何而来。 贺玺之被她问的哽住,细细思量后也找不出原因。 对啊,她蠢她的,跟他有什么关系,他用得着如此着急吗? 他松开她的手,扯着笑道:“只是看不惯有人这般呆傻。” 他拿起她身旁崭新的宣传报,随意在后面涂抹了几道胶水便往墙上贴,直接将旧版覆盖,远远看去一点瑕疵都没有。 “这不就行了吗,别人让你撕还真撕。”他啧了一声,继续道:“你贴前面,我贴后面,赶紧弄完,这么大太阳也不怕晒。” 周令姿还想开口说些什么,却被他按住肩膀推着向前走:“再跟我犟,剩下的也别贴了。” 她只好默不作声,照着他的样子将新的一张张覆上去,不仅进度快了许多,甚至比之前更轻松省事。 贺玺之想不明白,明明是过来嘲笑逗弄她的,怎么莫名其妙还帮上忙了。他一个权贵之家出身的大少爷,从小被众星捧月伺候着长大,几时做过这种粗活,甚至从没在太阳下站过这么久,如今竟将自己推入这般境地。 他低头看了眼自己被晒的通红的手,隐隐有些刺痛传来,大概率是被晒伤了。 他下意识侧头望向周令姿,她的处境也不太好,暴晒的时间比他更久,却不委屈不抱怨不诉苦,面色平静地做着这些事,即便雪白的后颈都已经红的不像样。 不知道为什么,他方才心里那些喧嚣的念头在此刻都飘散于无形,只是觉得这样陪着她干这些极度愚蠢的事,竟也没有想象中的那样糟糕。 他的脚悄悄往前移了一步,让她置身于自己的阴影下,为她挡去所有毒辣的光。 她好似没有察觉,贺玺之静静地看着她,在心中骂道:“真是个呆子。” 等两人终于将宣传报贴完,贺玺之被太阳晒的头都有些晕胀,正伸手揉着太阳穴之际,周令姿转头对他笑了,真心实意道:“谢谢。” 老实说,这是她头一次冲他笑,没有敷衍,没有避之不及,没有假意迎合。即便因为炎热,样子甚至笑容都不太好看,他的心却不可控制地急速跳动起来,这是他首次体会到这种陌生的感觉。 他将手放在胸口,感觉到底下猛烈的震动,脑子愈加晕眩,是因为今天的阳光太刺眼了吗? “你之前答应我的,能让我逃出周公馆……”周令姿见他半晌不吭声,好不容易碰到,便提起了自己最为关心的问题。 毕竟他消失的那段时间,实在是让她坐立不安了好一阵子,生怕连这唯一的希望都没了。 像是读懂了她未说出的话,他嗤笑道:“我家老头有病,前段时间把我丢去军区磨练,现在已经没事了。”他顿了顿,又道,“你放心,答应你的我自然会做到。” “我当然信你。”淡淡的忧愁涌上她眉间,最近周崇礼的态度让她越来越难捉摸,将她看管得也愈发严格,连睡在他身旁都小心翼翼的,生怕让他觉察出什么。 “你之前说的时机成熟,要等到什么?” 她真的一刻也无法忍受了。 她难言的焦急没有逃出他的眼睛,他沉吟片刻后,认真道:“你知道马上就到嘉译百年校庆了吧?” 周令姿点点头,这个庆祝活动可以说是学校今年最重视的事,从年初就开始筹备,庆典当天也会邀请各界名流前来观赏,称作整个平城的盛宴都不为过。 “校庆当日有一出话剧,我们演上半场,替身演下半场。等换场的时候,你沿着我给的路线逃出,到时我会提前派人在校外接应你。那天人流密集,舞台离观众席也远,我找的替身同我们有七八分相似,加上妆一化,不会有人发觉这细微的差异。大家只会认为我俩还在台上,完全不会想到你已经逃之夭夭,如此也能骗过周公馆安插在你身边的眼线。” 本来按照计划是让其他人接手这事,但现在的他却觉得这事交给谁都不放心,还是自己来才最稳妥,不过却没有将这打算说给周令姿听。 周令姿觉得这计划倒没什么问题,但唯一的难点是—— “我不会演话剧。”她诚实道。 贺玺之清了清嗓,说的很是勉强:“那只能靠我来教导你了,到时别拖我后腿。” 周令姿怀疑地上下打量着她,不信道:“你?” 她实在难以把他们两者联系到一起。 贺玺之不知从哪儿拿出了一册剧本,将它卷成圆状轻轻敲在她的脑袋上,命令道:“回去好好熟悉,我会抽查台词的。若是不达标——”他停了半晌,慢悠悠补全,“就给我当一天丫鬟。” 周令姿接过他手中的剧本,封面上写着叁个大字。 《梁月记》 他俩都不知道,这一幕全然落到在树后藏匿许久的人眼中,她恨的用指甲大力抠挖树干,像是不知道疼似的,在上面留下淋淋血迹。她喘着粗气,用尽全力才抑制住想冲出去撕烂周令姿脸的冲动,低声道:“他是我的,谁都别想抢走。” -- 第二十四章信封 周令姿将剧本带回教室,夹在摞起来的书本里,打算抽出时间私下看。 没想到刚刚落座,便有一位男生向她走来。他脸上支支吾吾,两只耳朵红的滴血,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身后还一直有人在起哄。 她疑惑地抬头看向他,对方犹豫了片刻,才下定决心般说道:“你好,上节课的笔记能借我看下吗?” 周令姿着实没料到仅仅是为了这事,默了片刻将笔记本递给他,那人似大松口气,道谢后便立马离开,怎么看都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她没有在意这段插曲,转头就抛诸脑后。 最后一堂课老师罕见地拖了许久,周令姿怕司机在外久等,收拾东西的速度比平常快不少,书本大都是略瞟一眼就往包里塞。 不过刚到门口,先前那位男生出声喊住她,结结巴巴道:“谢谢你的笔记。” “不用客气。”周令姿颔首回应后,随手将笔记本丢进包里,急急忙忙向外跑去,没有注意到他陡然失望的眼神。 等她回家坐在桌前整理书本的时候,才发现竟然把夹在其中的剧本也带回来了。 她思索了一会儿,悄悄打开门往走廊和楼下看了眼,周遭一片寂静,时间也远没到周崇礼日常回家的时刻。她小心翼翼把门关上,出于保险的目的,还上了道锁。 如此安排后才放心回到桌前,缓缓打开《梁月记》的扉页。 「故事的主人公就叫梁月,一个出身于封建地主家庭的深闺小姐,自小学的便是女工刺绣、相夫教子,家里早在她刚出世时便为她定了一桩门当户对的婚约,如今距离成婚仅剩几个月。而她对这样被框定的人生十分不满,私下一直偷偷练习读书写字,也会叫信得过的仆人帮她从外面多买些书籍报纸,想知道外面的世界到底是何样貌。 就在这个当口,她在报纸上看到了一个笔名为谢嗣的人发表的文章,读后惊喜不已,为其才华倾倒,便试探性地给他写了封信,没想到不久后就收到了回信。虽然两人从未见过面,但在信中一见如故,会相互分享各自的见闻和生活中的不如意,每当心情低落之时,都会被对方的温言细语抚平。 梁月爱上了这种心意相通的感觉,甚至对谢嗣这个人也不由自主地动情了,即便她知道对方的日子可能过的十分拮据——这点从他用的纸张中便能看出,但也丝毫没有磨灭她的爱意。无论他是什么样子,她都不会有半分在意,只要想到能跟他在一起,心中便被从未有过的愉悦填满。 眼见着结婚的日子越来越近,她同家里抗争过多次,都被无情驳回,甚至将她禁足在房中,只待结婚当日再放出来。更雪上加霜的是,她珍藏的同谢嗣联络的信件也被母亲发现,那些寄托了她甜蜜情思的物件被一把火烧光,连房间里的笔墨纸砚也都被收缴。 在这样的打击下,她一病不起,开始绝食绝药抗议。最后还是仆人看不过去,找来纸笔,提议道让梁月给谢嗣写封信,当前困境不一定没有办法解决。其实梁月很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已经是强撑着一口气了,但在死前她最大的愿望,便是能见谢嗣一面。于是她提笔写了一份信,对自己的情况闭口不谈,只说想约对方见一面。 这封回信足足隔了好几天才到梁月手上,她能感受到谢嗣的犹疑和纠结,但他还是同意了,并约定了见面地点。有这样一个精神支柱在,梁月的病情开始慢慢好转,见面当日她细心又羞怯地将自己打扮了一番,终于有了几分她这个年纪的青春朝气,最后在仆人的帮助下悄悄离家而去。 没想到的是,她在约定的地方等了足足五天,也没见到谢嗣的身影,寄去的信也全都石沉大海。知道他不可能会来后,一口血硬生生被她生生呕在地上,泪水一滴滴砸在血泊之中。家庭的压力、孱弱的病躯、爱人的背弃让她心灰意冷,她一句话都没说,默默走到江边,回头看了这世间最后一眼。 仆人到的时候已经晚了,只在江边捡起了梁月的一双绣鞋,这是她在出门前左右对比试穿后最喜欢的一双,也是她唯一留下的东西。」 周令姿看到这,不禁有些唏嘘,不仅为梁月的执着痴情,也为她耗费生命爱上的竟是那样一个胆小且毫无担当之人,实在是太不值了。本以为故事已经结束了,但她手中的剧本还剩小半本没翻完,便又耐着性子看下去。 「因为梁月死的不光彩,家里人在报纸上草草登了则讣告了事。仆人回到梁家月余后,收到了一封从牢房寄来的信,让他将一位名叫谢言生的人的遗物领回去。他虽然困惑,但还是抱着一探究竟的念头去了。谢言生的遗物并不多,几身打满补丁的衣物,好几封信件,还有一个放在衣服内袋里的精致手镯,跟他穷酸的遗物十分不匹配。 仆人打开信封,拿出里面的信,入目的字迹,竟同和梁月往来数久的谢嗣一模一样,是巧合还是? “月儿,自从收到你邀我见面的信后,我的内心虽忐忑但又分外惊喜。我从没同你提起过我的真实境况,自小父母双亡,家徒四壁,唯有这一肚子墨水还有几分用处,但我观你字里行间和所用之物,应该是富贵人家的姑娘,我很担心这副样子配不上你,也怕见面后令你失望。” “月儿,我最近找了份赚钱的差事,想必只要我再努力一点,就能买下宝珠阁里的那只手镯了,我从见到它的第一眼就觉得,你带上它一定好看,就当作我送你的见面之礼吧,希望你千万不要嫌弃。” “月儿,真的很抱歉,我可能赶不上同你见面了。我替有钱人家少爷代笔之事被人告发,他先前曾数次找我都被我拒绝,这次实在怪我鬼迷心窍。他的父母为了保全自己的孩子,将脏水全都往我身上泼,如今我身在监狱,不知道到何时才能出去。” “月儿,如今我无法联系到你,只能在狱中写下这些信,祈求他人帮我将信寄出,你不要傻傻地等,待我出来后,便上门求娶你。你的父母或许看不上我,但我不会气馁,你是我今生唯一爱的人,我会爱你保护你珍重你,不让你受半分委屈,先前写的文章已有人愿意出版,我一定能让你过上稳定安康的生活。” …… 仆人看完这些信久久无法言语,向寄信人打听谢言生的去处,那人却让他去江边看。他收拾好那些遗物,去往江边,只见到一双残破却整洁的布鞋,摆放的位置正是曾经梁月跳江的地方,远远看去就像陪伴一般。 仆人捡起那双布鞋,同梁月的绣鞋和谢言生的遗物埋在一起,但愿他俩能在泉下相遇,那时一定会有一个好结局吧。」 周令姿关上剧本,心情蓦地沉重起来,好像能和故事里的他们感同身受。 想必梁月死之时,心中是有颇多遗憾和不解的,可惜这些信来的太晚太晚了。 晚到她终其一生都无法得知所爱之人的心意,也不知对方竟也是这样深爱着她。 没有背弃,只有追随。 周令姿完全沉浸在故事之中,没有听到楼梯间渐渐由远及近的脚步声,直到门把手被人从外转响,她才陡然回过神来。 “令姿?”周崇礼在门外喊了声她的名字,见没有回应,又叩手敲了敲门,命令道:“开门。” 周令姿心跳的极快,脑子里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炸晕,下意识地在房间四处找着能藏匿剧本的地方。 周崇礼见她久久不回,便转身去找开锁的钥匙。 很快门那边就传来钥匙插孔的声音,她急的浑身冒冷汗。 “咔嚓——”门锁被打开,把手被人向下压去。 周令姿眼睛瞅到脚下踩着的地毯,二话不说趴在地上拉开其中一角,把剧本死死往里推,这时门已经被打开了一道缝隙。 周崇礼开门后便看到端坐在桌前的周令姿,她正专注地写着作业,见他进来抬头看了他一眼,又很快低下头去。 他慢慢站到她身旁,手不紧不慢地摸着顺滑的头发,随后附身抱住她,将脸贴到她的耳旁,也不说话,就看着她做作业。 不做声的周崇礼让她心虚程度直线上升,连带着握笔的手也开始发抖。 他见状笑道:“这么紧张做什么,难道是背着我做了错事?” 周令姿悄悄掐了把大腿,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平静道:“没有。” 周崇礼转头看她,目光顺着她的脸落到她的肩,再到腰,最后落到她身后的书包上。 他拿过书包,悠悠道:“好像很久没有关心过你的功课了。” 周令姿看着他开始不疾不徐地翻看里面的课本,偷偷松了口气,毕竟里面没紧要东西,他就算翻破天也搜不出什么来。 而事实很快就让她将松的那口气又猛地提了回去。 他打开她今天借出去的笔记本,双指从里面夹出一个粉色信封,温柔地问道:“介意告诉我,这是什么吗?” -- 第二十五章毒手 éyúsнúωú.мé 坦白说,周令姿真不知道如何回答,她也是现下才知道这封信的存在。 周崇礼见她不语,径自拆开浏览,一目十行地看完后评价道:“很真挚的告白信。” 说罢将信递到她面前,面色平静地问道:“你要看看吗?” 周令姿甚至眼神都没敢往那处放,装作不在意地低头继续写作业:“没有兴趣,扔了吧。” 似是对她乖巧极为满意,他将信连同信封撕碎后丢进垃圾桶,右手托起她尖尖的下巴,双目下垂刚好对上那双澄澈水润的眼,曼声叮嘱道:“呆在我身边才最安全,外面都是些别有用心的人,千万别被他们骗了。” 明明知道他说的是情书这事,但她总有一种别有所指的感觉。 她小心地掩盖自己的情绪,轻声应了。 周崇礼没有追问锁门的原因,也没有借题发挥,这让她本就心虚的内心更加不安,表现地也愈发乖顺。甚至在晚上他抱着她睡觉时,一改往日背对的姿态,像只猫似的窝进他怀里。 等她睡去后,他拨开她脸上的头发,瞧着这只喂不熟的野猫终于收起爪子露出亲人的迹象,即便知道是因为亏心的缘故,但他还是非常受用,低喃道:“能一直这样乖就好了。” 第二天周令姿趁周崇礼不注意,将剧本从地毯下拿出来带到学校。正往桌子里放东西时,最深处好像被什么异物堵住,她疑惑地伸手进去,指尖传来毛毛的触感,而后是一个细长条的…… 等她意识到是何物的时候,已经猛的收回手,手肘甚至磕到身后他人的课桌上,发出咚地一声响。她吓得浑身汗毛直立,不断揉搓指尖,想要将先前的触感驱散出体外。 她反常的举动引得周围人都看过来,有胆子大的伸手进去把那物揪出来丢到地上,众人才看清它的真面目,竟是一只死相极其狰狞的老鼠,身上甚至有未干的血迹。 大家见到它都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好几步,这才隐晦地互相交头接耳。 “为什么她书桌里会有这样东西,是被人放故意进去的吗?” “肯定啊,我觉得那人应该挺恨她的。” “我以后要离她远点,总觉得还会有事发生。” “不知道是谁看她不爽,有这种手笔的应该是个女生。” “哈哈,很少有女生不讨厌她吧!听说昨天薛维还给她递情书了呢。” “喜欢薛维也不少,莫非……?” 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有后怕的、有八卦的、也有辛灾乐祸的。 周令姿沉默地听着周遭的窃窃私语,突然站起来,强迫自己直视地上那只老鼠,用手帕包住右手,拽起它的尾巴丢到后门的垃圾桶里,又蹲下身一点点擦拭着地上和课桌里的血。随后去厕所打开水龙头,任由清水冲刷手掌,来来回回洗了十几遍手,即便如此脑中却如何也忘不了那血腥的一幕。 她接了一捧水朝脸上泼去,抬头看着镜中脸色惨白的自己,水沿着下巴一滴滴掉落在台面上,神情空洞又迷茫。 等周令姿终于调节好情绪,上课铃已经响了许久,她暂时不想再回教室,打算找个地方透透风。不料刚走出教学楼,便听到贺玺之喊她的名字:“周……” 她抬头望去,只见他才念出她的姓,原本悠哉的状态立马被紧张取代,眼睛睁得极大,面上浮现出几丝惧色,一边大喊道“小心”,一边快速向她跑来。 周令姿还没意识到发生什么,已经被贺玺之抱住扑倒在地。只见一个花盆从天坠落,砸的四分五裂,如果不是躲避的及时,必然会砸中猝不及防的她。 摔倒时贺玺之的手环着她的背以作保护,被两人狠狠压在身下,一道极细微的咔嚓声传来,手腕处传来阵阵骨骼错位的痛感,但他生生忍住,第一反应是检查周令姿身上是否有受伤的痕迹,关切道:“你没事吧,哪里受伤了?” 可能是有上一个前车之鉴,高空抛物已经不足以让她有多少恐惧惊吓的感觉,只是有些庆幸和后怕。 周令姿很快便缓过神来,身上并无半分不妥,摔倒的力道基本上全被贺玺之受了,她连忙谢道:“我没事,多谢你了,你有不舒服的地方吗?” 她的视线看了一圈,下意识地落到他的手上。 贺玺之随意地将受伤的那只手背到身后,轻松道:“我也没事。” 随后若有所思地抬头看向天台某一点,他刚才的的确确见到那有一道人影闪过,这件事绝不是偶然。 “你最近有得罪什么人吗?”他问道。 周令姿轻抚额头苦笑道:“我比你更想知道。” “你最近要不别来上课了,祂的目的没得逞,说不定还有后手。” “我不来的话,这人更不可能现身了。” 贺玺之仔细一想,她说的也有道理,抓贼这事还得瓮中捉鳖才行。 他不知想到什么法子,附身在周令姿耳旁说了几句,她听后点点头,两人似乎达成了某种约定。 在他们商量的同时,远处墙角有一片衣袖飘过。 待周令姿回到教室,才发现李歆瑜又迟到了,像是刚刚被老师约谈,原本圆润的下巴这段时间变的越发尖利,脸上的婴儿肥也不见踪迹。还没等她开口,李歆瑜双眼直直地看着她,神色凄清,过了许久才小声问道:“你和贺玺之很熟么?” 周令姿不知她为何突然问这个问题,说熟也谈不上,各取所需相互利用而已。但近期确实得到他不少帮助,尤其是今天还救了自己一命,内心的感激无以言表,也无法违心否认,便道:“算是朋友。” 不想李歆瑜继续追问道:“普通朋友吗?既然如此,今后可以不跟他来往吗?” 她一脸急切激动,呼吸都快了许多,嘴巴抿得极紧,眼里含着期盼。周令姿从没在她身上看到这副情态,迟疑道:“发生了什么事吗?” 李歆瑜猛然顿住,她垂下眼睫,方才外溢的情绪散的干干净净,又恢复了她先前文静可爱,笑道:“我是怕你被他骗了,毕竟他花名在外,小心被迷的身心俱失。” 周令姿将她的反常看在眼里,见她不愿多谈,也不勉强,安慰道:“不会的,我们的关系仅止于此,你别担心。” 李歆瑜在她脸上来回巡视、反复确认,见不似作伪的模样,悬着的心这才放心来,闷声道:“我相信你不会骗我的。” “令姿,我最近太累了,情绪不好,刚刚是我太着急,你别怪我。”她的嗓音软软的,带着一丝撒娇的意味。 周令姿忙道:“当然不会。你撑不住就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别太难为自己。” 李歆应道:“嗯,我明白的。” 如此过了几天,那位幕后黑手再没有什么其他动作,就在周令姿以为这事已经翻篇的时候,危险悄然而至。 这天下午有节体育课,大家纷纷往操场那边走去,她不知被谁撞了下,转头只见身后一片脏污,在白色的布料上分外显眼。 李歆瑜凑过来怒道:“谁这么没素质啊,这该怎么办?” 周令姿面上倒是没什么变化,宛如早就料到有此变故,劝慰道:“我去厕所洗一下好了,麻烦你帮我跟老师说一声。” 李歆瑜点了点头,催道:“快去吧,等会儿估计洗不掉了。” 周令姿拽着衣服来到厕所,扭着身子将身后那截衣料拉到身前,打开水龙头专注地清洗着,没注意到内侧有道门被人悄悄推开,一双眼睛透过缝隙小心地观察着她。 打磨得异常光洁的匕首被她藏在身后,她趁周令姿将注意力全放在手上时,一步步向她逼近,越近她眼中的兴奋的意味便越浓。直到终与她相隔不过几尺,她举起手中的刀,恶狠狠地向她心脏捅去。 眼见着血就要从那瘦弱的身体中飞溅开来,她的手腕却被急急冲进来的人扼住,那人用的力气极大,仿佛要将她的骨头捏碎一般。匕首应声掉落,与地面相撞发出清脆声响。 只听那人开口道:“楚依依,果然是你。” 楚依依蓦地看向声源处,只见贺玺之正凉凉地看着她,眼神冰冷。 周令姿回头望去,这位名叫楚依依的女生有张艳丽动人的脸,身材婀娜有致,放到何处都是深受追捧的大美人,却不知为何要对自己下毒手。 不对,周令姿看着她的脸,隐隐有种熟悉感,她先前绝对在哪儿见过。 就在这时,楚依依开口道:“好久不见,玺之哥哥,你竟然还记得我的名字。” 这个称呼,加上这个嗓音,周令姿猛然记起之前在树下,贺玺之想拦住她时,那个突然出现坐在他怀中的女生。 竟然是她。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这是杀人未遂。”贺玺之沉声问道。 “哈哈!那又怎么样?我不在乎!”人赃并获后楚依依干脆破罐子破摔,眼里满是对周令姿的恨意:“如果不是她,我们还好好的,你也不会对我如此绝情。我明明那么爱你,都怪她拆散了我们!我巴不得她死无全尸” 周令姿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楚依依对她的敌意来的那样早那样深,但整件事可以说跟她毫无关系,甚至算是飞来横祸。难道就因为贺玺之最开始对她展露的那样浅薄的兴致,她就要受着这盆污水以死谢罪吗? 贺玺之眼色深沉,话语十分不客气:“我厌弃你同她有什么关系?想报复大可冲着我来,别拖其他人下水。” 楚依依咯咯笑道:“玺之哥哥,我怎么舍得对你动手呢,你是我最爱的人啊。只要她不在,你自然会对我回心转意。” 犹如被自己后半句话说服,她的脸色陡然阴沉,喃喃道:“只要她,消失就好了……” 显然道理已经讲不通,贺玺之放弃和她争论,打算直接将她移交给警察局公事公办。 没想到在她经过周令姿身边时,空闲的那只手从衣服里掏出一支尤为锋利的簪子,抬手就往周令姿的眼睛刺去。多亏周令姿一直保持着戒备心,加上贺玺之反应过来推了一手,簪子险险掠过她的眼睛,但还是在脸上留了一道极鲜明的伤口,隐隐渗出鲜血。 贺玺之顿时慌了神,顾不得许多,将楚依依关进隔间,拿出那块绣了白鹤的手帕就往她伤口上盖。 这一幕刚好落入因为担心周令姿而跑来厕所寻她的李歆瑜眼中。 她首先看到的是贺玺之那张焦急的脸,而后是那块对她来说无比熟悉的手帕,展翅欲飞的白鹤图案跟先前周令姿送她的一模一样。那时觉得熟悉却想不起来在何处闻过的香味,就是她在巷中被救时,从他身上闻到的熏香。 这样一张满是担忧的脸,她从未在他脸上见过。他在她面前向来都是敷衍、不耐、薄幸,除此之外便没有第四种情绪,如今看来倒是陌生又可笑。 原来她的男朋友和她最好的朋友早就认识,说不定早已暗度陈仓,只有她不知道,还像个傻子一样被蒙在鼓里,竟也信了周令姿先前的那番说辞,难怪被人愚弄至此。 全都是她咎由自取。 眼泪早已无声地爬满她惨白的脸,在双重背叛的打击下,心痛的像是要窒息,她不愿再看下去,扭头跑出这个伤心地。 周令姿向后退了几步避开他贴近的脸,将脸上的手帕放回他手中,拿出自己的捂住脸,一瞬间又回到了他们初识时的生疏漠然。 就在他不明所以时,她开口道:“非常感谢你这段时间以来对我的帮助,我一直铭记于心,若日后有需要我的地方,我将尽我所能偿还。《梁月记》我会努力熟悉的,现场排练每场都会到,但从今天开始我们就不要再碰面了。关于逃离计划如果你不想帮我,我也没有任何怨言,依旧会心怀感激。” 她会这样说,一是因为他周围的莺莺燕燕对她造成了极大困扰,楚依依是第一个,但绝对不会是最后一个,她实在没有多余的性命和精力来应付。救她的人是他,罪魁祸首也是他。 二是因为那天李歆瑜反常的样子,以及对贺玺之不同寻常的关注,让她不由得开始怀疑她不愿明说的男友是否就是贺玺之。若真是如此,她必然是要同他保持距离的,最好老死不相往来。她并不愿意因为自己的逃离的私心,而让最好的朋友伤心,也是她做出这个决定的最大原因。 贺玺之被她的态度伤到了,向来无往不利的天之骄子脸上头一次出现挫败的神色,难受的情绪如潮水般漫延开来,灌进他的四肢百骸,手骨的伤好像突然疼的不可忍受似的。但他极好地掩饰了自己的低落,嗤笑道:“答应你的事自然不会反悔,别以为我有多想看到你,先前只觉得你蠢的格外有意思罢了。” 周令姿没有在意他的恶语,反而松了口气,向他鞠躬表示感谢后便离开此地。 她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将脸上的伤痕掩盖住,若是被周崇礼发现,就不是那么好糊弄了。 -- 第二十六章祝你顺利 éyúsнúшú.мé 周令姿来到医务室,当值的医生却不在。她只能先找到洗手台,白色的手帕上已晕开一摊深红,她拧开水龙头大力搓洗,血色才逐渐褪去。她拧干手帕,同时将脸贴近台上悬挂的玻璃镜,这个伤口长且细,幸运的是没有再流血,她用湿透的手帕一点点擦拭着周围干涸的血迹。 “你在干什么?”旁边突然有人出声,吓得她头差点撞上那面镜子。 她扭头看去,来人有一头干净利落的短发,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皮肤细腻,脸上粉黛未施,看上去很年轻。宽大的白大褂下穿着一件衬衣和黑色长裤,浑身散发着一股优雅知性的气息。 “呃,医生不在,我先处理下伤口。”周令姿讷讷答道。 “让我看看。” 舒瑶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凑近了细细端详那道伤口:“看起来有点深,肯定很疼吧。我先给你消毒上药,再包扎一下,养伤期间不要碰水,过段时间就会好的,别怕。” 她的掌心温热,语气满是关切,周令姿很少接受到这样直白的善意,低声道:“麻烦您了。” 她忍不出笑出声:“也不用您来称呼我,我可比你大不了……” 未说完的话语在看到周令姿稚嫩的脸时生生顿住,思索了片刻谨慎改口道:“应该也没大太多吧。” 她转身打开柜子寻找药品和器具,不忘招呼道:“你坐到这来。” 周令姿听话地坐上诊桌前的凳子,只见舒瑶已经找齐所需要的东西,附身用镊子夹着消过毒的棉球轻轻地擦拭她的伤口。两者刚接触的一瞬,火辣的痛感清晰传来,她咬住下唇,双手紧握成拳一声不吭地扛着。 舒瑶手上动作不停,嘴里还不忘安慰道:“会有些痛,忍一忍。” 好在这个过程很快过去,在舒瑶往棉签上挤药膏的时候,周令姿问道:“请问有什么方法能让别人看不出这个伤口吗?” 舒瑶十分意外,但还是耐心解释道:“想好得快只能勤换药,同时还要谨遵医嘱。” “我的意思是,有没有什么东西能遮住它,让它别这么显眼。”周令姿斟酌半晌,迟疑道。 “有啊。”舒瑶细致地在伤口上涂好药膏,拿出纱布和胶布将其贴的严严实实,笑道:“这样就看不出了。” 周令姿闻言小跑到镜子前,只见胶布快占据了她半张脸,伤口确实不明显了,不过这受伤的模样隔老远都能一览无余。若是不想周崇礼发现,想来还是祈祷他失明来的更实际些。 她的手抚上受伤的地方,欲言又止,刚开口说了个“我”,便被舒瑶截断。 “不好好保护会留疤,明天记得按时来换药,别提前撕开纱布,我能发现的。”宛如看破她的心思,舒瑶叮嘱的语气严厉又轻柔,随后又道:“时间不早了,快回家吧,明天见。” “我能知道您……不,你的名字吗?” “我叫舒瑶。” 周令姿坐在回程的车上,已经忘了当时是怎么走出医务室的,只记得出门前舒瑶还微笑着冲她挥了挥手。这也直接导致她犹豫再叁,还是没有上手拆除脸上的纱布,如此一来,只能想其他法子了。 周崇礼到家的时候并不晚,往常这个时间周令姿要么是在看书,要么是是在阳台吹风,今天却很少见地早早睡下了。他打开卧室的门时,只看见床上鼓起一个小包,她侧躺着,长发将脸盖了个彻底,隐隐约约露出几抹透白的雪肤。 周崇礼已经在外面吃过,因此洗漱一番后就上了床。 他才躺下,还没有所动作,周令姿便无意识地贴上他,姿势倒没怎么变,依旧侧着身子。他伸手想替她捋一捋面上的秀发,她的脑袋却一直往他怀里钻,让他无从下手。 周崇礼打量着她的睡颜,许久没说话,就在周令姿快绷不住之际,他的手揽上她的腰,手掌沿着她上衣的下摆滑进去,缓缓抚摸她背中间的那条沟。 周令姿被他摸的浑身发痒,气息也颤动起来,眼见装睡不成,只能伸手搂住他的脖颈,脸贴上他的肩窝,以此躲避他宛如实质的视线。 “虽然我很吃你这套,不过……”他掰过她的脸,手指戳上她一直隐藏着不肯露出的侧颜,用的气力不小,疼的她眉头紧蹙,“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吗?” 周令姿这回倒是学乖了,模棱两可道:“不小心刮到了。” 确实是不小心,也的确是被簪子刮的,只是她省略了一个最关键的加害者而已。 即便是之后周崇礼查出来,也无法以此为由头向她发难,毕竟她说的全是实话。 “嗯,长进了不少。”已经学会在他面前装糊涂了。 早在他回来前,手下副官就已经将她近期在学校发生的事全部告知,自然也没漏掉那几个重要人物。不过楚依依已经被贺玺之送到警察局,他倒是不好再插手,于是托着下颌吩咐道:“让人在里面多多照看她,周家最讲究礼尚往来。” 副官问道:“那贺少爷呢?” “不用管他,给贺家留点面子。” “你的每一片皮肤都是我的所有物,我把你养的这么好,怎么能这么不小心呢?”他的声音突然变的极低极哑,双指并拢破开周令姿紧闭的唇,直直侵入她湿濡的口腔中。 “你要保护好自己,只有我能在你身上留下痕迹。”他先在她柔软的内壁上刮了一圈,又用力按住她的舌根,同时好心道:“现在认错,我可以放过你。” “叁。” 周令姿想开口说话,但是嘴里强烈的异物感让她发音吐字都很困难,只能含含糊糊道:“我……” “二。” 她艰难地吞咽了一口,因为紧张嘴里分泌唾液的速度加快,大部分都被她咽了下去,还有一小部分因为无法闭合,便顺着她的嘴角流下,晶莹透亮得像一条银丝。 “一。” “我……错……”断断续续的字眼眼看着就要连成一句话,周崇礼的手指又往深处戳去,喉咙迅速收缩,剩下的话语无声湮灭。 “很可惜,我给过你机会了。” 他的语气一点也听不出惋惜的意味,反倒无端生出几分欢愉与期待。 这一晚周令姿过的很是疲累,数不清多少次高潮,床单湿了一片又一片,她无数次跌入混沌的迷雾里又被他生生拉出来。除了裸露在外的肌肤,她衣服下没有一片完好的地方,青青紫紫交相辉映,成为了他独一无二的个人作品展。 第二天来到医务室的周令姿稍有些沉默,舒瑶帮她换好药后她轻声道谢,视线跟随舒瑶的身影落到桌面放置的一张合照上。 照片里舒瑶被一人亲密地搂抱手臂,她们有一张相似的脸,不过另一个人长发及腰,年龄看着比舒瑶小一些,气质更加婉约柔和。 见她的注意力被合照吸引,舒瑶笑着解释道:“这是我的妹妹,现在正在国外留学,我已经许久没见到她了。” “你们的感情一定很好。”她羡慕道。 “好有什么用,太不让人省心了。明明她自己求来的婚事,说反悔就反悔,一声不吭跑去国外,把家里人气的够呛,如今连音讯都没有。” 舒瑶确实生气,连收拾东西的动作都重了许多,器具被摔得噼里啪啦一阵响。 周令姿不知道说什么可以安慰到她,只能道:“或许她有自己的想法吧。” 舒瑶见到她绞尽脑汁宽慰自己的样子,扑哧笑道:“抱歉跟你说这些,不知为何,看见你的第一眼就像见到她一样,你们给我的感觉有点像。” “没关系的。”周令姿忙回应道。 “她要是有你一半懂事就好了。”舒瑶揉了揉她的头,叹息道。 周令姿的伤口在舒瑶的精心照料下,不过叁周就痊愈了大半。这段时间她再也没在学校里见过李歆瑜,好像自从上次体育课一别,就人间蒸发了似的。她问过老师,说是李歆瑜请了长假,她虽然担心但也实在无法抽身去找她,因为校庆日越来越近了。 她白天的时间都用来学习,只能挤出午休和课间看剧本,并抽空闲的时间段去参加排练。好在她勤奋又刻苦,即便之前从没接触过,却没出任何纰漏,反而适应良好。 唯一令人尴尬的是,她和贺玺之相处的状态,两人除了对戏基本毫无交流,真真回归到了陌生人的模式。好在上半场戏里他俩的对手戏不多,周令姿也能勉强忍耐。 但贺玺之显然就没这么轻松了,每次两人视线不经意碰到一起,她倒是急忙避嫌似的调转开,他却无法说服自己移开目光。眼睛的焦点落在她秀丽的脸上,看着看着就思绪就开始游离。 她怎么就能做到如此洒脱呢,就算是他导致的祸患,最后也救了她不是吗?幕后黑手被抓到,他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但她竟然可以把界线划得如此泾渭分明,到底谁稀罕她那半分价值都没有的感谢。 不过他只在心里生气,表面一点情绪都没泄露,依然一副风流公子哥的模样。但在周令姿的视线挪回来时,下意识垂眼避开她的目光,仿佛刚刚盯着她瞧的不是自己一般。 校庆日当天,周令姿醒的极早,从床上起身环顾这片已经生活了几年的地方,竟然没有一丝留恋,满满都是即将出笼的喜悦。就在这时,周崇礼伸手挑了一缕她散落在背上的发丝,指尖绕着转了几圈,感受到手上传来的顺滑触感,嗓子还带着刚醒的哑意:“今天怎么这么高兴?” 周令姿浑身僵住,想了许久,还是试探道:“今天是嘉译的百年校庆,你会来吗?” 嘉译校庆日历来会邀请各界名流,他必然在名单上,若是他来,她真的很怕到时候会被看出端倪。 “今天是军区换届选举的日子,学校的邀约早前就推了。”周崇礼将手搭在她的腰上,用力重新把人按回床上揽入怀中。 “听说你今天有话剧表演?可惜我看不到了。” 他的声音从头顶传来,闷闷的。 从听到他说不来的那一刻,周令姿紧绷的情绪总算松懈下来,甚至开始迷惑对方:“以后也有机会的。” “嗯。”周崇礼支起身子,低头看着她那张昳丽的脸。 周令姿却因为心虚不敢同他对视,刚移开目光,额头上便落下一个温热的吻。 他的语气很柔和,轻声道:“祝你今天顺利。” -- 第二十七章想死吗? 周令姿刚到举办盛典的礼堂后台,便被负责人抓去化妆换衣服,折腾了大半个时辰才将她的妆造做好。她刚从人群中挤出来,还没来的及看一眼镜中的自己,便听到贺玺之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同时手上还被塞了一张纸条:“这是今天的逃跑路线,点位我已经标记好了,换场开始你就可以行动。” 她展开纸条浅浅看了一眼,线路明晰,简洁易懂,这才将纸合上向他道谢:“辛苦你了,万分感谢。不管你是出于什么原因帮我,日后我会报答的。” “不必。” 他说完这句,两人又陷入诡异的沉默中,好像他们现在除了合作,也没什么可聊的。 贺玺之倒是想聊,但万一又遭遇上次那般冷遇,他可拉不下这个脸。 所以他选择转身离开,不过在走之前他回头对她说道:“你今天很美,演出加油。” 她还没来得及回应,他已经匆匆离去。 《梁月记》这个节目在整场演出的后半部分,其他演员已经等的昏昏欲睡,周令姿却提着裙子在等待区来回踱步,嘴里一直背诵着早已烂熟于心的台词。 直到有人来后台提醒道:“《梁月记》准备了。” 她才仔细地理了理裙摆,最后检查了一遍自己的妆容后,一步步往台上走去。 与此同时,周崇礼正在参与叁年一度的军区换届选举。 “……经过内部的选举投票,军区总指挥一职由周崇礼担任。” 话音刚落,现场所有人的目光霎时聚焦在周崇礼的脸上,他起立后微微欠身,上台发表了一段简短的感言,底下即刻掌声雷动。 他刚下台子,就听到了不少人贺喜的声音,他一一点头示意。 又走了几个过场,会议差不多已接近尾声,随着一声散会,与会的人全都围过来,将周崇礼身边堵的水泄不通。 “恭喜恭喜,周总指挥真是年少有为啊。” “之前郑老最欣赏的就是你,由你来继承他的位置真是再适合不过了。” “周总指挥既登高位,今后就麻烦多多照应一下了。” “当初我就很看好崇礼,果然没让我失望!” …… 诸如此类的奉承阿谀层出不穷,周崇礼游刃有余地应付着,直到副官挤到他耳边低声说道:“小姐的话剧开始了。” 他轻咳一声打断众人的滔滔不绝,抱歉道:“不好意思,我还有事,无法陪各位继续聊了。之后欢迎莅临周公馆,到时候我再招待大家。“ 听着他满是歉意的话语,众人纷纷表示理解,周崇礼这才得以脱身。 不过他刚走出几步,钟焕便在他身后开口道:“不知道总指挥能否拨冗跟我闲谈几句?” “钟司长相邀,自然有空。” 周崇礼随钟焕来到一个无人的角落,只听对方说道:“现在正是收拢人心的好时候,这时候离席,不知是有什么要紧事?” 周崇礼浅浅回道:“私事而已。” “这么大费周章得来的位置,如此行事,岂不辜负先前的良苦用心。”钟焕脸上有明显的深意,高深莫测道。 周崇礼面色不动,疑惑道:“不知钟司长何意?” “郑老那般提拔你,如今却还躺在医院,你这位置怎么来的,你我心知肚明。” “钟司长如此肯定,可是有证据?”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若是无端的指控,我就不奉陪了。” 周崇礼颔首后离开,身后的钟焕慢慢道:“夜路走多了,小心碰到鬼。” 在周崇礼吩咐司机赶往嘉译的时候,周令姿早已演完上半场,在后台换了身简洁方便的衣服,便按照纸条上的位置小心移动着。她一路躲闪,生怕被其他人看见,走了大概半个时辰,终于到了最后一个位置。 她抬眼看去,只见面前是一堵两米高的墙,好在周围放了许多废弃桌椅,也不知是不是贺玺之提前准备的,她将桌椅摞起来,刚好能翻上墙头,但是体力也被消耗了大半。 她坐在墙上向另一面望去,空空的街道,见不到半个人影,下面也没任何垫脚的东西。 她记得贺玺之先前同她说过会有人来接应,难道还没到约定的时间,还是说她路上花费太久?她也没力气再往下爬回去,只能先坐在上面等着。 而这时,贺玺之却在后台被人牵绊住步伐。 他下台的时间比周令姿晚,在后台巡视了一圈不见她人影,便想着先赶到接应的地方去等她。不过途中横生变故,他看着拦在他身前的李歆瑜,缓缓皱起眉。 李歆瑜在这守株待兔许久,终于等到来心心念念的人,她的脸上立马挂起笑容,像是看不见他的脸色一般,软着声音问道:“你最近去哪儿了?我都找不到你。” 贺玺之懒得同她浪费时间,他现在只想赶紧找到周令姿,冷漠地说道:“以后别再找我了,我们好聚好散。” 她被他冰冷的语气刺伤,脸上不由自主地落下泪来,怕他不喜欢自己这副样子,手忙脚乱地用手擦拭,小声卑微道:“我们之前不是还好好的吗?我是哪里惹你不高兴了吗,我可以改的,只要你说 。” 他的脸色并没有因为她的话有半分改变 ,不耐道:“我只是没有拒绝一个送上门的女人,你不会当真了吧?你当初爬我床时,我以为说的够清楚了。” 贺玺之不想再跟她纠缠,转身就走,却被她紧紧拉住手。 她忍不住流泪的欲望,又不愿放手,豆大的泪珠砸在交握的手上,哽咽道:“求求你,我会听话的,不要烦我好不好。” 贺玺之已经彻底厌烦,一手甩开她,掏出手帕擦干净手上的泪渍,面无表情地说道:“我最后悔的事情,就是当初上了你。” 李歆瑜看着他手里的那块手帕,她像是灵魂出窍般游离,麻木地问道:“你现在急着去哪儿,找周令姿吗?” 贺玺之没有回答她,腿迈开像是要离开的样子。 李歆瑜马上回过神来,跪在地上抱住他的大腿崩溃道:“为什么她行,我不行,我到底比她差在哪里?” 这个问题贺玺之也问过自己无数次,她到底比其他人好在哪儿,能让他这般念念不忘。 其实一开始他只是觉得她的长相很符合他的胃口,想着来段露水姻缘也不错,却不料被她不假辞色的拒绝,甚至还编了个假名来骗他。后来无意间看到了她的脆弱不安和坚韧,即便心里有些小算盘,也乐意顺水推舟为她提供帮助。再到之后在一些小事上她跟个傻子似的认真,只觉得这么呆不能没人护着,不然得吃多少亏。如果没人愿意的话,他来负担也不错。不过这些纷杂的念头,在看到她冲他笑的那一刹都烟消云散了,那么真挚纯洁,不参杂任何功利和算计,美得让他心惊,是一种之前从未有过的心动。 他只想尽其所能让这抹笑意能在她脸上停留的再久些,没有利用,不图回报。 只可惜对方不给他这个机会。 他俯下身,冲着李歆瑜一字一句道:“如果是她,绝不会跪在地上求我不要走,这就是你们的区别。” 说完,手劲极大地将她巴在自己腿上的胳膊拉开,狠狠朝地上甩去。 “给你个忠告,以后不要出现在我的面前,今天看在你是她朋友的份上,下次不会就这样算了。” 李歆瑜的手被他推的在地上擦出一条长长的血痕,不过身体再痛,也比不上她万分之一的心痛。起初她只是无声的哭泣,到后来捂着脸放声大哭,泪水打湿手掌,浸入伤口,愈痛愈清醒。 最后像是哭干了身体里的泪,她开始断断续续地笑,笑声尖锐且刺耳。 她缓缓放下手,双眼红的不像样,宛如被人注射了鲜血一般,显得异常可怖。 “一个骗我,一个负我,践踏我的真心,把我玩弄于鼓掌,你们就是这样对我的。” 就在她心中漫溢的恨要将她淹没时,她脑中又蓦然浮现周令姿从入学到现在对她的照顾,一时昏沉的脑子稍稍清醒,眼里的血色也慢慢淡去。 而在这个关口,有人过来急急把她从地上拉起,嘴里不住地念叨道:“你怎么还在这啊!你爸出事了躺在医院,快跟我过去!” 此时的周令姿已经在墙上呆了有段时间了,夜里的风分外寒凉,将她吹的全身冰冷。 接应的人久等不来让她的心头泛起几分不安,就在此时远处还传出几道清晰的脚步声,像是有人发现了坐在墙上的她,高声道:“你哪个班的,坐在墙上干什么?” 周令姿来不及思考,生怕被抓住,深吸口气就裹住衣服往下跳。然而两米的高度对她来说实在吃力,不仅胳膊被划伤,落地后脚踝更是传来一股剧痛,随即整条腿麻得无法动弹。她蹲在地上缓了许久,听着墙那边的人商量怎么追她,无奈之下只能拖着这只快废掉的腿随便找了个方向跑。 她那只脚每在地上落一步,疼痛就更加剧一分。 看着周围陌生的街道,周令姿心里隐隐有些慌张。而她不知道的是,她的身后从刚才开始就跟了一个衣衫褴褛的人,他不怀好意的目光不住地打量着走在前面的她,黄浊的眼神里写满色欲熏心。 周崇礼到的时候,话剧已经演到下半场,他没有入座,就站在舞台下面看。 校长听闻他的到来,满头大汗地前来欢迎,见他不想太过张扬,便陪他在一旁站着,并不住地夸奖道:“周小姐是真不错,不仅功课优秀,第一次演话剧也毫不怯场,不愧是周家的血脉啊!” 周崇礼的目光在舞台上巡视了一圈,倒是没见到周令姿的身影,于是问道:“她还没上场吗?” “啊?”校长听到这话瞬间呆住,结结巴巴地说道:“台上穿红色衣服的那个不就是吗……” 周崇礼的视线立马锁定在舞台正中央的女生身上,即便身型和样貌有些许相似,但她绝对不会是周令姿。 周遭的气氛突然如坠冰窟,校长头上的汗流的越发快了,只听周崇礼说了句失陪,人便马上消失不见。 周崇礼疾步走出礼堂,对身边的副官说道:“校园里先排查一遍,问问有没有人见过她,周围五公里大街小巷也全部给我搜一遍。另外,把贺玺之带过来,我亲自问。先前还想给贺家留点颜面,现在看来不用了。” 周令姿明明一直沿着大路走,不知为何却越走越偏,受伤的脚踝肿的像个馒头,显然再经不起任何摧残。 她坐在路边的一块石头上,刚想揉一揉脚,一只脏兮兮的手从她身后伸出,捂住她的嘴就把她往漆黑的巷子里带。 她惊恐地睁大眼睛,嘴被堵住完全说不出话,鼻尖盈满难闻的气味,一道嘶哑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嘿嘿,这是哪家走丢的小公主?如今竟便宜了我。” 他的手摸上他的脸,不住地赞叹道:“怎么能嫩成这个样子,快让我亲一亲。” 眼见他就要亲上来,周令姿狠狠咬了他的手,那人吃痛地松开她,她顾不得许多急忙往前跑,奈何脚上的伤成了她的阻碍,不过才跑了几步便被那人抱住压在身下。 “对你这样漂亮的孩子,我是狠不下心的。既然你不喜欢前戏,那我们直奔主题好了。” 那人一只手压住她的肩膀,一只手摸上她的腿,打算先解开她的裤子。 周令姿奋力挣扎着,眼中早已水雾弥漫,但她强忍着不肯落泪。 身下的可人儿这般不配合,他解了许久也没脱下她的裤子,渐渐有些急不可耐。他索性发狠,大力把裤子往下拽,裤子上的一个金属物体重重划过她的大腿内侧,温热的血即刻染红她白嫩的腿。 听到她痛呼出声,那人比她更加心疼,恨声道:“要是乖乖配合我,哪能吃这些苦头。” 他刚想安慰般的亲亲她,一道强光照过来,他下意识地抬眼。 周崇礼到的时候,眼前便是这一幕。 他费劲心思养在温室里的花朵,好不容易到了盛放的花季,如今却被如此下贱的一个人压在身下糟蹋。 汹涌的怒火将他的理智全都烧毁,他抬起手的同时将子弹上膛,在那人还没来得及反应的时候,他扣动扳机,子弹穿过他的眉心,鲜血泼洒在周令姿的脸上。 那人被射杀时,周令姿离他不过十几公分的距离,甚至连他眉心的血洞都能看的清清楚楚。 他了无声息地倒在她身上,死前的表情还凝固在脸上,周令姿一扭头就能看见。 周崇礼一步步走到她身边,慢慢蹲下,用拿枪的手将趴在她身上的人推开,黑黢黢的枪口正对着她。 “想死吗?没那么容易。” -- 第二十八章你真是个畜生(h) 周令姿被带回周公馆的时候,全身上下没有一处干净的地方。 衣服松垮破烂,干涸的血液凝固她在的脸、脖子和头发上,更不提胳膊上那道长长的伤口、还在往外渗血的大腿内侧,以及肿的老高的脚踝。 周崇礼拽着她的手一路往浴室走去,他极其用力,她的手腕已经痛的没有知觉,青紫痕迹同周围白皙的皮肤形成鲜明对比,她像是一个提线木偶,被他掌控,由他支配。 她本来因为腿脚的问题,走路就十分不便,如今大腿上又挨了一道,殷红的血顺着裤脚溅落在地,走过的路留下一道道蜿蜒血色。但他像是没看到一般,步子迈得又大又急,周令姿完全跟不上他的速度,追赶中一个踉跄摔倒在地,发出咚的一声。 周崇礼步子不停,只淡漠地向下睨了眼,直接将她拖行到浴室塞进浴缸里,打开水龙头,冰凉的水流冲刷在她身上,立马让她从一只脏兮兮的野猫变成了一只可怜的落汤鸡。 他拿下淋浴喷头,直直照着她的脸喷,同时大力地搓洗她的皮肤,想要消除她身上留下的一切痕迹。 这些肮脏的,来自他人的标记。 周令姿实在承受不了如此近距离的高压水流,源源不断的水灌进她的眼睛、鼻子、嘴巴,迎面而来的窒息感将她压的透不过气。 她转头想躲避,却被周崇礼拽着头发拉回来:“不要动,让我把你洗干净。” 皮肤表面的血迹和污垢被洗掉,他的注意力又落到她的唇上,大拇指在她的嘴巴上来回揉搓了叁十几遍,薄薄的皮肤经不起这般摧折,早就泛起密密麻麻的血线,不过刚一浮现就被水流冲走,他低声问道:“他碰过你这里没有?” 周令姿根本说不出话来,一张嘴就被灌入满满一口水,只能摇摇头来回应他。 他的动作却没停下,两只手指伸进她的嘴中,将她的口腔上上下下检查了一番,确定没有伤口才作罢。 不过这并不意味结束,他的细致和病态精确到了她全身每一片肌肤,周令姿毫不怀疑如果他此时手上有手术刀,甚至会切开来看看她的皮下组织,确认是否真的干净。 整个仪式持续了许久,等到结束的时候,周令姿已经疼到麻木。她仿佛了被洗掉了几层皮,身体不可控制地微微发抖,皮肤红的像被烫过一样,这都是周崇礼的杰作。 他的手指在她赤裸的身上游弋,自言自语道:“你看,这就是不听话的代价。” 周令姿说不清楚此刻的情绪,想来也知道被抓回来后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反倒生出一股引颈受戮的决然。 她抬头看着他嘲讽道:“我真后悔没有让那个流浪汉得逞,若是如此,想必你也会一枪崩了我,那我就能解脱了。” “你凭什么以为,你会死的这么轻松?”他起身用毛巾擦了擦手,语气冰冷地让人心寒,“活着才是最痛苦的,尤其是你在意的人一个个在你面前死去,但你会一直长命百岁,一辈子都活在愧疚痛苦中。我想你应该不愿意尝试这种滋味吧,比如你那个好姐妹,我记得她貌似叫李歆瑜?” “你真是个畜生。”她噙着泪说道。 “很遗憾你现在才认清这个事实。” 因为长时间泡在水中,她的皮肤已经发皱,身上的伤口未经处理,失血过多导致她的唇色都开始发白,眼中的神采模糊的宛如雾一般。 周崇礼走到门口,叫来冯姨吩咐道:“给她换身衣服,喊家庭医生过来把她身上的伤口处理一下。” 周令姿是在一张床上醒来的,她身上仅穿着一件浴袍,底下未着寸缕,伤口被包扎得很好。唯一让她不适的是,除了受伤的那条腿,四肢被柔软的绸缎束缚在床的四角。她用力扯了几下,完全无法挣脱。 周崇礼端着一杯水出现在床边,问道:“要喝吗?” 她侧过脸去不看他,声音听不出哀乐:“你要把我绑到什么时候?” “你有资格跟我谈条件?我是不是早就告诫过你,不要被我逮到有事瞒着我,你如今不过是自食其果。”周崇礼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仿佛在看一只落入网中的飞蛾。 “我对你不好吗?为什么要跑?”他的语气充满困惑,是真的想不明白。 他自认为已经拿出了十二万分的耐心,从来没有一个人能让他如此耗费心力,甚至为她违背自己一直以来的处事原则。 “我们这种关系到底算什么?我甚至不如街边的妓女,她们至少有拒绝的权利。我就像个牲口,什么时候你想要了我就要给,每一次跟你上床都让我觉得恶心。” 尤其是书读的越多,她就越迷惘,就越看不起自己。 “很可惜,恶心我,又没有办法摆脱我。”他俯身箍住她的下巴,眼底是风雨欲来的暴虐,沉声道:“今天让你感受一下,妓女是怎么接待客人的。” 周崇礼拉开她腰间的浴袍系带,露出底下饱满莹白的肉体,杯口倾斜,涓涓细流从锁骨一路淋到芳草之地,再到粉嫩的脚尖。 他全身衣服穿的极为完整,甚至没解开皮带,只拉下拉链将早已按耐不住的昂扬之物放了出来,他上了床,没有前戏,没有爱抚,找到入口便硬生生往里冲。 干涩的甬道显然吞不进这庞然大物,将它不住地往外推,可惜在绝对力量面前这点反抗无异于螳臂当车,粗长的阴茎轻易地顶到她小穴的最深处,周令姿的脸色顿时一片煞白,仿佛全身的血都被抽干了一样。 泪水顺着她的眼角流入头发,她恨声道:“你就是个强奸犯。” 他将她脚上的束缚稍微松了些许,把两条腿按压折迭到她胸前,方便他更好的进出,大刀阔斧地占有她。 可能是两人的性交实在是默契,也可能是周令姿的身体已经被他调教地记住了他的气息,总之不到一会儿,干涩的穴道分泌出大量液体,抚平了她的痛苦,熟悉的高潮感又一次逼近了她。 她咬着牙,不愿意发出任何声响。 周崇礼自然也感觉到她的紧绷,不断加快抽插地速度,同时大力揉搓她的胸部和乳头,甚至连小小的阴核也不放过。 她嘴巴闭的极紧,双手陷入柔软的绸缎内,鼻尖的呼吸也不断加快。 就在她即将要到达顶点时,周崇礼捏住她的双颊,逼迫她开口,一阵阵呻吟伴着哭腔飘荡在房间内,白光闪过,她泄了一身。 “爽吗?你真该听听自己的声音,叫的楼下都能听到。” “在我身下高潮的滋味怎么样,恶心吗?” “享受是装不出来的,你看看床单上的这些水,都是最好的证据。” 周令姿被他羞辱得几近崩溃,带着泪意哑声道:“即便我的身体向你屈服了,但我的心永远不会。” 不得不说,她这番话正好戳中了他的痛点,他要的从来不只是她的身体,而是身与心都必须得在他的掌控下,为他所有。 “我从不对你使用暴力,但不可否认的是,有时候它确实很管用。” 他的语调温柔,但说出的话却令她毛骨悚然,他的手摸上她大腿内侧受伤的地方,洁白的纱布衬着柔嫩光洁的皮肤,让人想破坏殆尽。 他的手重重按上她的伤口,尚未愈合的创口迸出淋漓鲜血,很快染红了纱布,她痛的惊叫出声,身上冒出一阵阵冷汗,恨不得蜷缩起来。 得益于她激烈的反应,柔软的甬道也下意识的狠狠收缩,紧致的宛如处子一般,一丝不漏地贴合着他的阴茎。 她越紧,他操弄的力气就越大,很快她的花心就酸软的不成样子,身下的床单湿了一片。 她的上半身动弹不得,酥麻的感觉又无处宣泄,一点一点累积在她的身体里,终于在到达临界点时奔涌而出,她无法抑制地哭成了泪人。 周崇礼低下身子吻住她的唇,牙齿在她的唇瓣上大力撕咬,很快两人的舌尖都尝到浓重的血腥味,像两只困兽在角斗场拼搏。 每当她快要跌进欲望的深渊,腿上的痛感又再不断将她拉扯出来,她的意识就在半梦半醒之间飘荡,愉悦又可悲地看着自己沉沦。 周令姿不知道这场性爱是何时结束的,她的脑子胀痛,喉咙嘶哑,身上像是被汽车碾过,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 周崇礼已经整理好自己,如果连拉上裤子也算的话。 他打开房门,一室的淫靡味道终于散了点。尔后又回到床边,一点眼风都没给侧躺在床上的人。 “下次别白费力气做这些事,你要记住,这辈子都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贺玺之为什么会帮你,你以为他是真心的吗?傻孩子,被人骗的团团转都不知道。下次见面,你不妨问问他舒妍是谁,不过可惜,应该没这个机会了。” “之前是我太由着你,从今天开始,你就在家呆着,哪儿也不准去。” -- 第二十九章我不会再管你 周令姿已经叁周没出过房间,倒不是她不想出去,只是她的一只手被绑在了床角,活动范围只有床上和床下一小片,宛如一只被拴在家里的看门狗。 她什么都做不了,就算用尽全力伸手去够桌上放置的书本,手腕被勒的红肿,也总是相差几公分,短短的距离犹如一道天堑,斩断了她所有奢望。她只能坐着或躺下发呆,看窗外由白天过度到黑夜,以此证明她尚且存活于世。 这比坐牢更加封闭监禁的生活,让她的情绪时时刻刻处于崩坏边缘。 一开始勉强能扛住,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她从沉默到挣扎到嘶吼到痛哭,没有人过来,也没有人在意,所以她回复到了木然的平静。 有一刻她脑海中想到梁月,同样是被关在家里,同样是对自由的渴望,她眼下竟能无比带入梁月当时的绝望,甚而觉得死了也没什么不好,梁月为了爱能拒食拒药,如此洒脱果敢,她为什么不行? 这个念头自从在她脑中滋生后,便如巨树一般扎根,求死的欲望一天比一天强烈。 这般行尸走肉地活着,倒真不如死了痛快,反正能一眼望到头且今后也不会有丝毫改变的人生,她也活腻味了。 如此肮脏的一具身体,只求上天别不收她。 她环顾四周,能碰到的所有物件都无法对她造成伤害,看来这法子行不通。于是她便学梁月绝食,终于在两天后,她头一次在被关后见到冯姨。 冯姨面色淡淡,似乎周令姿的所有行为都不会令她产生半分波动,她公事公办道:“小姐这几天怎么没吃饭,胃口不好吗?”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腕,青色脉络在莹白的皮肤上异常显眼,她将脸慢慢贴上去,好像能听到血液在体内流动的声音。 她半晌没说话,好一会儿才道:“周崇礼在吗?我想见他。” 冯姨看向跪坐在床边的周令姿,眼中浮现不满之色,似乎不明白为何周崇礼会在她身上花费如此多心思。 围绕在他身边的女人从没少过,其中不乏名门大户的小姐、闻名遐迩的才女,甚至还有在国际上享有盛誉的艺术家,无一不渴求他的垂怜,即便只是春风一度也心甘情愿。偏偏他对那些人都拒之千里,从未有任何逾越之举,守礼地让她们无从下手,至今没有一个人能成功地爬上他的床。 如今却对周令姿百般爱护,气急了才将她关在家里,若是旁人这般忤逆他,早不知死了多少遍。 这也是让冯姨最无法接受的,凭什么得周崇礼另眼相待的是这个无比下贱的周令姿,若是只当个玩意儿倒还好,万一他动了其他心思,她该如何向太太、向周家交代。 因此她拒绝道:“少爷有事,不在周公馆。” 周令姿也没生出多少失望的情绪,又问道:“他有说什么时候可以放我出去吗?” 冯姨睨了她一眼,架子摆的极高,不咸不淡道:“小姐安心呆在家里反省就是,什么时候出来得看少爷的心思。”她又看了眼摆在角落没动过的饭,眼中轻蔑的意味更甚,“奉劝小姐不要难为自己,绝食威胁是最下乘的办法。” 周令姿听了良久没做声,像是在思考什么,羽睫在眼下投出黑压压一片,显得人越发的羸弱,如将要乘风而去似的。 她偏头朝冯姨虚虚一笑道:“我没有想绝食,只是近来老是失眠,胃口有些差,能让医生给我开点安眠药吗?” 冯姨这才注意到她眼下青紫,枕头上有不少掉落的头发,皮肤不复先前健康白润,而是犹如病态般苍白,整个人状态极差。 她斟酌片刻,也怕周令姿真的在她手上出意外,便道:“我稍后让医生替你诊断一番,看是否需要用药。” 周令姿闻言闭上眼睛,脱力似的趴在床边,感激道:“麻烦您了。” 医生来的极快,检查过后给了冯姨一瓶安眠药,告诫道:“一天最多只能吃两粒,不能多吃也不能长时间服用,不然会有生命危险。” 冯姨点头应道,当晚便给了周令姿两颗,等她将药放进嘴里用水吞服后,冷不丁的开口道:“张嘴让我检查一下。” 周令姿乖巧地张嘴,冯姨见她嘴里干干净净,又让她抬起舌头检查下面的舌系带,确定她没有将药藏起来后,这才拿着杯子起身道:“既然如此,那就早点休息吧。” 周令姿沉默地点点头,一声不吭。 等冯姨离开有一段时间了,她伸手用力抠挖喉咙,反胃的感觉上涌,她低头不断干呕,面上一片潮红,头发随着汗水湿哒哒的粘粘在脸上,如此往复好几次,那两粒卡在喉咙里的药片才被她呕出来。 她瘫在床上急促喘息,胃里的感觉仍不好受,平复了得有一刻钟,那难捱的痛苦才过去。她伸手捡起刚刚吐出来的两粒安眠药,悄悄用纸包住它们藏在不会有人发现的角落。 可能是她做的隐秘,也可能是她的温顺配合让冯姨放下戒心,总之累积在她手中的安眠药已达40片之多。 这天夜里,等馆内的人全都睡去,她屏息听着门外的声音,确定半点动静也没有后,才将藏起来的药片全部倒在手心里。 她张开嘴,手捻着它们一颗颗放进嘴中,等数到20才停下,安然地喝下一口水将其吞入腹中,随后又重复了一次。 药片全部吞完,她把水杯放在地上,闭上眼睛,全身如婴儿般蜷缩,静静地等待死亡到来。 她的脸上没有恐惧,也没有期待,像是在迎接最好的美梦,嘴角泛起甜美笑意。 她在心里偷偷许愿,希望…… 再也不要醒来了。 药效很快开始起作用,昏沉的头脑和意识将身上的痛感淡化,恍惚间她好像回到了小时候。她最初本也是在全家人的期盼中出生的,可后来父母生的孩子越来越多,她既不是最大的,那样好歹能帮家里分担许多,但也不是最小的,不知为何小的总是最受宠的,她就处于不上不下的尴尬地位,但也不是完全没用,至少她是能卖最多钱的。 被带进百盈楼的时候,她回头看了无数次,可她的父母没有回看过她一眼。 哪怕一眼。 这样也好,至少没给她留下什么念想,如今也能走的了无牵挂。 周崇礼这段时间有心冷一冷她,基本都是等周令姿睡熟后才来她房间。 今天也是,直到时针指向一,她房间的门才被人打开。 他如往常一般坐在床边,伸手抚摸她恬静的睡颜,有时候能看好久,等晨光熹微才恍然回神离开。不过今天的她有些不一样,他的手刚碰到她的身体,便察觉到她全身都在痉挛。 来不及多想,他连忙打开床头灯,只见周令姿眉头紧皱,嘴中娇弱又痛苦地呻吟着,嘴角溢出白沫,一只手拽着枕头,另一只手攥着腹部的衣物,表情极其难受。 周崇礼心间顿时涌起一股慌乱,向门外大声喊道:“冯姨,联系医院!” 他想用手掀开她紧闭的双眼,但手抖的不成样子,接连失败了许多次。他第一次拿枪杀人时,都没有如此不成章法。 他深呼一口气,这才稳定心神掀开她的眼皮去看她的瞳孔,瞳孔涣散缩小,应该是药物过量服用中毒。 他将周令姿从床上抱起,一路疾驰开车到最近的医院。 他到的时候已经有不少医护人员在等待,毕竟周家一般都配有私人医生,很少到公立医院来。如今能卖周家一个人情,自然是蜂拥而至。何况周崇礼前不久才升任军区总指挥,多的是人想攀关系却没有门路,现在正是天赐良机。 然而等他们看到病床上的人时,集体陷入沉默。 本以为值得周崇礼这般大动干戈的,应该是他的直系亲属,再不济也是关系极其亲近的人才是。躺在床上的人却十分脸生,年龄看上去相当小,不会是他的私生女吧? 众人这般想着,但半分都不敢表露出来,急急忙忙地将人送进治疗室,绞尽脑汁地救助这个周家不知名的孩子。 治疗进行了许久,催吐、洗胃、大量地补液和药物治疗,这才把半只脚进入鬼门关的周令姿拉回来。 医生同周崇礼报告的时候,都不敢看他的脸,只能如实道:“救助的时候,我们想掰开她的嘴催吐,但是她残存的意识一直让她紧闭牙关,费了不少劲。好不容易救回来,身体目前处于一个极度虚弱的昏迷状态,而且她的求生意识不强,可能需要多费心思照料。” 医生就差直说,从没见过这么想死的病人。 周崇礼一声不吭,一步步走到她的病床前。 即便是最小的病号服,穿在她身上也大了一倍不止,纤细的手上还输着液,整个人看上去小小一只,脆弱得像随时就能断气似的。 周崇礼见她这副样子,心中涩的不行,头一次开始反省思考。看来要想用强硬的手段逼她屈服是绝不可能了,就她这股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精神,就算跟她耗到死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她是绝对不会向他低头的。 想明白了这一点,意味着他不得不用其他法子让她就范了,终归他也是绝不可能放过她的。 所以周令姿醒过来的时候,他没有靠近也没有问候,反而站的极远。 窗外的阳光照进室内,微尘在亮光中漂浮,她只能看到他的下巴,上一半则是掩埋在暗色中,不甚明晰。 她本来已经准备好了接受他的问责或者怒火,没想到他什么也没说,气氛就这样凝固下来,久到她的困意袭来,才听他开口道:“养好身体,你可以离开周家,我不会再管你。” 周令姿甚至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她将视线从窗外移到他身上,想确认刚刚的话是否真实存在过。 周崇礼却不给她探究的机会,转身离开了病房。 这好像是头一次,他们从见面到分手,都相安无事。 -- 第三十章没心没肺的白眼狼 周令姿本以为周崇礼先前说的放过她的话只是戏言,毕竟又是大费周章将她抓回来捆在家里,又是动用人际关系把她从鬼门关救回来,按照他锱铢必较的性子,在她身上投入这么多成本,实在不可能就这样轻易饶过她。 但出乎她意料的是,从那天过后她再也没见过他。即便是她夜里有时睡的不好突然醒来,病房里也是空荡荡一片,只有窗边清亮的银辉作陪,显得孤寂又安静。 而从她醒后便一直守在门口的周家卫兵也不知何时撤去,除了现在身在高级病房,没有特殊关照,没有医生成群结队的问候,也没有精心调配的营养餐,甚至连照顾她的护士都是新来的实习生,一切与常人无异,她好像真的嗅到了自由的味道。 或许是盘旋在头上的高压已经消失,她身体的恢复速度比刚开始快了不少,如今都能自己去花园走动了。 周令姿坐在花园的长椅上,感受着微风拂面的清凉感,她深吸一口气,在太阳暖洋洋地照拂下安然地闭上眼。忽而感觉鼻尖有点痒,她睁开眼发现是一只蝴蝶停留在上面,她用手轻轻碰了碰它的翅膀,蝴蝶受惊似的飞走,身躯轻盈渺小却又坚定。 她看着那只蝴蝶,就像看到现在的自己。 回到病房后刚好碰到来查房的护士,也是后来一直照顾她的那位。 “去花园散步了吗?”护士笑着问道。 “嗯。”周令姿点点头,冲她柔柔一笑,坐上病床任她检查,等流程结束才问道:“我什么时候可以出院?” “你身体的各项指标都正常了,随时可以。”护士在检查表上勾勾画画,待落下最后一笔才回答她。 “那就明天吧,这段时间辛苦你的照顾。”她的语气充满感激,笑容柔美,比一开始那副气若游丝的样子好看不知道多少倍。脸上散发莹润的光泽感,两颊的肉变得饱满,让人心痒地想上去捏两下。 护士诧异问道:“这么突然吗?” “已经住了很久了。”她的视线移到窗外,原本郁郁葱葱的叶片已泛黄许久,一阵风吹来又从枝头掉下几片,很快只剩光秃秃的枝桠,估计不久后就要入冬。 护士暗自打量眼前的少女,从接触到现在给她的感觉只有两个字,割裂。 刚入院时她的情绪并不高,厌生的厉害,一双琉璃似的眼睛嵌在那张皎若秋月的脸上,照理来说应当明净澄澈,但从中透露的只有无边的灰暗与压抑。瘦到能清晰地看见皮肤下的骨节,医生每次给她打针都会特别小心。 高端的营养品流水般送进她的房里,平日里难以见到的医学泰斗对她格外上心,每日来病房的次数比她师兄一年在医院见到的都多,谄媚的模样让人看了伤眼。即便如此,周令姿对他们也只有礼貌的回应,态度平静冷淡,从不多说什么,导致她以为此人特别难相处。 后来不知为何,那些特殊的优待都消失了,甚至连这间房也没人愿意来,她本也不想趟这浑水,奈何实习生没话语权,只能接受上级的调配。 换做其他人,处境一下从天上跌落尘埃,应该相当难受才是,她也做好了被迁怒的准备。没想到接触后才发现,这位病人竟意外的好相处,性格称得上善良柔软,纵使处境天翻地覆,眸中的光却越来越亮,笑的次数逐渐变多,完全没有受到影响。 “出院后记得照顾好自己。”护士真心地关切道,这般好看又温顺的少女,很难让人对她产生恶念,只想把她捧在手心里好好看顾,万事皆由她。 周令姿闻声回头,笑道:“嗯,谢谢。” 第二天周令姿醒的很早,起床后将床铺都整理好,陪伴她许久的病号服也被她迭得整整齐齐地放在床上,其实做好这些她就可以出院了,也没什么东西需要收拾的,拢共就身上这套从周家穿出来的衣服。 周令姿在门口徘徊许久,眼见太阳越升越高,今天应该是见不到那位实习护士了,本想亲口同她告谢后道别的。 周令姿遗憾地叹了口气,从桌上拿了张便笺,清秀的字迹跃然纸上,她将它放置在病服上,最后抬头环视这间病房,默默带上门离开了。 她离开不过片刻,病房的门被人打开,那人穿着军装走到床边,劲瘦的腰身被皮带勒出令人口干舌燥的曲线。一只修长有力的手夹起她放的那张便笺,默读过后嗤笑一声道:“没心没肺的白眼狼。” 随便一个人都能得到她真心实意的对待,枉费他想方设法补她那亏空的身子,不惜花重金从国外找特效药,还讨不到一声好。 她这段时日倒是过的舒服,可曾有半秒想起过他? 答案显而易见,他把手中的便笺撕碎后丢进垃圾桶,眼不见心不烦。 周令姿此时正走在人声鼎沸的大街上,她现下遇到一个难处。虽然顺利从周家脱身,但是她没有可去之处,身上一分钱都没有,别说住的地方,连下一顿饭有没有着落都是个问题。 她沿路看了几家店,鲜少有店铺招人,好不容易寻了家饭店,她刚开口就被人赶出来,那人态度很不耐烦:“去去去,我们店不招童工。” 周令姿没法,只能继续往前走。很快一天时间过去,她处处碰壁,工作机会渺茫,脚又酸又痛,每走一步跟踩在钉子上一样,肚子也饿的不行,咕咕响了好几次,只能吞口水挨过去。 最后她实在走不动,随便找了个街角蹲下,头埋在双臂间,对今后的生活十分迷茫。 说到底她现在也只是个半大的孩子,7岁被卖进百盈楼,而后被接进周家,过着养尊处优的生活,从来没有体验过外面的世界,初入社会难免不知所措。 在她还沉浸在沮丧的情绪中时,鼻尖突然闻到一阵香味,她抬头望向来源,原来是旁边一家卖包子的摊位,刚刚出炉了一笼热腾腾的包子,香味伴着热气向四周飘散。 她巴巴看了几眼,强迫自己转开视线。 摊主是个已到花甲之年的老妇人,从周令姿蹲在那起就注意到她,上了年纪的人都有一个通病,年纪越大就越喜欢乖巧漂亮的孩子。此时见她望过来的样子很是可怜,她温声喊道:“小姑娘,要不要吃包子?我做的包子可好吃了。” 周令姿听到声音愣了半晌,扭头往周围看了看,一个人都没有。她又回过头去,见老妇人正盯着她,应当是在同她讲话了。 她局促地站起来,将杂乱的头发撩到耳后,手捏着衣角满含歉意道:“婆婆对不起,我没有钱买,就不吃了。” 没有头发遮挡,正脸露出的的样子更好看了,跟含苞待放的鲜花似的。老妇人越发喜欢,冲她招手道:“婆婆请你吃,不要钱。” 周令姿听后连忙摆手,老人起早贪黑的摆摊已经很不容易了,她不应该占这种便宜,因此急急拒绝道:“不用了婆婆,我不饿。” 天不遂人愿,话音刚落她的肚子又叫了两声。 周令姿捂住肚子转头想走,却被追过来的老妇人拉住手,手上被塞了两个用纸袋包好的包子,只听她道:“天色晚了,买的人少,这么多包子可卖不完,你帮婆婆分担点。” 周令姿还想推拒,老妇人却沉下脸色,大有一副你再拒绝我就生气的样子。 周令姿无奈接过包子,犹豫许久才当着老妇人的面打开纸袋吃起来。 老妇人顿时喜笑颜开,热情问道:“怎么样,好不好吃?不够再跟婆婆说,我去给你拿。” 蓬松暄软的面皮合着鲜嫩多汁的内馅,咬一口嘴里全是满溢的肉香,肥瘦相间恰到好处,吃再多都不会腻。跟周家专门聘请的面点师傅比起来,手艺也不遑多让。 周令姿捧场地点头,将上涌的泪意生生逼下,真心实意地称赞道:“我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包子。” “在做包子这方面,很少有人能比过我。”老妇人满足地扬起头,语气充满傲意。 周令姿吃的速度很快,刚咽下最后一口,就忙不迭问道:“婆婆你家住在哪儿?你摊上东西这么多,肯定不好拿,我帮你收拾好再送你回家吧。” 周令姿心里很感谢老人无私的帮助,只想多帮忙做些事来报答她的恩情。 老妇人却不图什么回报,嗔怪地拒绝道:“我哪儿需要你帮忙,这么晚还不回家,父母该急了,你早些回去吧。小姑娘一个人在外面,多不安全。” 周令姿的指甲掐入手心,苍白的笑容掩盖了那一瞬间的僵硬,她也想回家,却无家可归。 老妇人似是察觉到什么,突然转口问道:“小姑娘,你会认字吗?” 周令姿不明所以地应道:“会的。” 老妇人满意的笑了,而后才突然想到还没问过她的名字,便道:“你叫什么呀?” 周令姿沉默许久,既然她已经离开周家,自然也不该再顶着这个姓氏,于是她缓慢又坚定地答道:“陈令姿。” “好,好,这个名字真好听。”老妇人将她拉到包子摊前,改变了先前的态度,“那就辛苦你送我回家了。” 陈令姿跟老人一起推着小车,走过几条街后,竟然停在一家报馆门口。 只见老人上去敲了敲门,很快屋内便有人应声,开门的是一个中年男人,面上留着一道八字胡,身材瘦长,有一股文人风气。 他开门口见到站在外面的老妇人,语气很是惊讶:“母亲,您怎么来了?”转头看到她身后的摊位,显得很是生气,“跟您说过多少回了,不要出来卖包子,怎么就不听呢!好好在家养身子不行吗?”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喜欢闲在家里,就爱做包子!”老妇人被儿子一通教训也不开心,但想到陈令姿,没功夫同他继续吵。她把陈令姿拉到身前,话题一转,“你不是上次说报馆缺个帮你整理分编报纸书籍的杂工吗,我看这个小姑娘就很不错,性子好能吃苦,还识字。” “我什么时候……”宋延清下意识否认,突然又想起之前确实跟母亲提过一嘴,但这孩子也太小了,能干什么事? 不料老妇人听他拒绝马上急了,气道:“要我提醒你吗?” 陈令姿这时才回过神来,不愿老人为她的事如此费心,也怕他们伤了母子情谊。使了些劲从老妇人手里挣脱,向他们各自鞠躬道歉:“不好意思,造成你们的困扰,我很过意不去。既然婆婆到家了,那我就先走了。” 陈令姿离开的速度很快,老妇人伸手没抓住,也不想理宋延清。 宋延清头痛地揉了揉太阳穴,实在不愿驳母亲的面,又不想在报馆养一个闲人,思索片刻后大声叫住陈令姿,等她转过身后才道:“你在报馆从最基础的学起,没有工资,包吃包住,试用两周,不合格就辞退。” 这个机会实在难得,不管怎样她都愿意试一试,她又向宋延清和老妇人鞠了一躬,感激道:“谢谢您,我会做好的。” -- 第三十一章温馨 虽说宋延清经营的是家报馆,但陈令姿进来时往馆内看了几眼,各式各样的书籍倒比报纸杂志多得多。报馆前面是店面,后面则是宋延清一家住的地方,房间不多,宋氏夫妇住一间,他们孩子住一间,剩下的则是厨房和柴房,面积都不大。最边缘还有一间闲置的小屋子,仅能摆下一张小床和桌子,再进两个人已是极限。 此时宋夫人和陈令姿便在这间小屋中。 宋夫人气质温雅,脸上带着和善的笑意,并没有追问她的来历和过往,对她的态度极为亲切,相处起来如沐春风。 此时宋夫人正抖开一套老旧却洗的很干净的被褥,帮陈令姿铺床,她多次表示可以自己来,却被宋夫人温柔婉拒,手上一边利落地收拾着,还一边向她介绍报馆情况:“老宋的报馆生意并不好,目前只够一家人勉强糊口。先前还算兴旺的时候,报馆还有不少编辑,报纸日日都出,后来就变成一周出一次,现在一个月出一次都难,已经转为征稿发杂志了。你进来的时候看到店里堆积的书籍了吧?也算是做做副业,卖点杂书。“ 陈令姿确实没想到报馆的经营快到难以为继的地步,她迟疑地咬住下嘴唇,生怕自己给他们增添负担。 宋夫人像是猜到她的想法,温声安慰道:“我们虽然开不起工资,包吃包住却没问题,不过吃的是粗茶淡饭,住的地方也简陋,你别嫌弃才好。” 陈令姿连连摇头,语气分外恳切,谁都能听出蕴藏其中的感激:“如此我就很是满足了,谢谢你们收留我。” “老宋这人就是嘴硬心软,别看他刚刚凶得很,只要你认真做事,他是不会辞退你的。”宋夫人极其了解自己的丈夫,怕陈令姿心里不安,这番话算给她打剂强心针。 陈令姿一看就是有钱人家富养出来的女孩,这身气质样貌,还得是有底蕴的高门大户才行,也不知道怎么会流落街头。 陈令姿郑重应道:“夫人放心,我会好好工作的。” 宋夫人冲她笑了笑,示意她放轻松,床铺好后拍平有褶皱的地方,这才继续道:“我其实一直想要个女儿,母亲也是。”见她疑惑地望过来,贴心解答,“就是你刚刚碰见的老夫人,她不跟我们住在一起,老宋说了她很多次让她别出来卖包子,好好呆在家里休息,但她为了补贴家用,总是偷偷跑出来,我们也没办法。” 宋夫人叹了口气,不再谈这个,又回到刚开始的话题:“你来我们家,我很开心。我那个调皮捣蛋的儿子,比你大不了多少,从出生到现在一刻都没让我省过心。幸亏现在住校了,一个月只回来一次,不然我得操心死。” 陈令姿实在难以想象,温柔贤惠的宋夫人和严正不苟的宋先生会生出多离经叛道的孩子。 她刚想开口安慰几句,宋夫人看了眼天色,歉然一笑道:“抱歉,一说就停不下来,你洗漱后早些休息吧,我就不打扰你了。” “没有没有,夫人说的我都爱听。”她的脸色和语气如出一辙的认真。 宋夫人摸了摸她的头,又叮嘱了几句才离开。 陈令姿简单地洗漱后躺在床上,被子里传来淡淡地清香,像是皂角的味道。她本以为今晚大概率会睡在街边,没想到峰回路转,再也不用为生计发愁。她暗下决心,明天一定要早早起来帮忙收拾,才能不辜负他们的恩情。 来到新家的一晚过的很快,陈令姿醒的时候天才蒙蒙亮。她穿上昨天的衣服,先到院子里把家中浸泡一晚的衣服洗净,因为她的个子不够高,晾衣服的时候称得上大费周章。而后来到厨房,把早餐需要的材料准备好,只待下锅,趁这空档又把院子和报馆打扫一遍。 就在她准备去前厅整理那些随意摆放的书籍时,宋氏夫妇的房间传来响动,她连忙跑到厨房开始做早饭。下厨这事在陈家做的比较多,多年没接触如今重操旧业还有些手忙脚乱,滚烫的油滴溅到她雪白的皮肤上,很快便红了一片,看上去分外显眼。 她拉下袖子遮挡住,将炒好的菜放到桌上,这时宋夫人刚到厨房。 宋夫人起床后先看到晾晒整齐的衣服,又看到光洁的地面,最后是已经摆放好的饭菜,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孩子懂事的让人心疼。 陈令姿把碗筷摆放好,向宋夫人招呼道:“夫人,吃饭了。” 宋夫人慈爱的目光落到她脸上,叹声道:“令姿,你没必要做这些。” “刚好睡不着。”陈令姿含糊过去,问道:“宋先生起床了吗?要不您先尝尝我的手艺,看看合不合胃口,不行我再重做。” “他就来。”宋夫人边说边落座,先夹了一筷子,细细品尝后称赞道:“很好吃。” “您喜欢就好。”陈令姿这才松口气,朝宋夫人羞涩地笑道。 宋延清随后便到,诧异地看了眼桌上的菜,没说什么,叁人安静地吃完早餐。 陈令姿起身收拾碗筷,打算拿去清洗,却被宋夫人拦住,她温柔地责备道:“不是不让你做吗?要听话。”视线又隐晦地睨向宋延清,意思不言而喻,“今天是令姿工作的第一天,” 宋夫人的话向来颇具分量,宋延清擦了擦嘴,站起来向门外走去:“你跟我来报馆。” 宋夫人向陈令姿使了个眼色,示意她赶紧跟上去。 她无奈放下手中的餐盘,把手擦干净后跟在宋延清的身后进了报馆。 “你要做的事情并不难,地上是昨天刚到的新书,你把它们整理归总后分门别类摆放到书架上,同时将数量价格登记在册,方便后续核对。书籍除去购买也能借阅,登记簿我放在桌上了,日后也由你负责。”宋延清不过寥寥几语,估算了整体的工作量后,念在她年纪小,到底没有太过为难她,“给你五天时间,可行?” “好的。” 宋延清交代好后便去做自己的事,陈令姿蹲下身将每摞书的外包装撕去,统一清点完就正式开始提笔登记。 许是心思都沉在工作中,陈令姿丝毫没有注意室内明亮的光线慢慢转为昏黄。等宋夫人做好晚饭也不见她过来,这才寻来店里,只见她趴在桌上奋笔疾书,写的极为认真。 “令姿,吃饭了。”宋夫人轻声呼唤道。 陈令姿闻声抬头,下意识应道“来了”,手上动作却不停,想把最后几本写完,很快又低下头去。 宋夫人也不勉强,只道:“弄完快些过来。” 等陈令姿停笔后,心神一松,手腕突然酸痛得厉害,她用指尖大力揉了揉手腕和手指,待痛感平息才向屋后走去。 宋夫人贴心地替她将剩饭热着,她去的时候打开盖子,饭菜还冒着热气。 她吃完收拾好一切,任凭凉水冲刷着她白嫩的手掌,心里沉吟道,明日可不能这般大意,应该掐点先把晚饭准备好才是。 自从陈令姿来了宋家后,基本上家务活都被她包揽,宋夫人同她谈过多次,这才勉强把下厨的活接过来,其他只能由她去。而宋延清当时给她定的任务,她不过叁天就完成,字迹工整记录又有条理,书籍摆放的位置全都正确,着实让他大吃一惊。 两周时间匆匆而过,交给她的工作都完成的相当漂亮,完全不似同龄人的马虎敷衍,因此他既没有提辞退的事,对她也没有过多的夸奖和认可,毕竟他的性子就是如此。 但宋夫人闻琴弦而知雅意,当天特地做了一个荤菜,庆祝陈令姿以后彻底在她们家安定下来,还顺势开口道:“令姿,以后你就把这里当自己家,也别叫夫人先生的,太过见外。我和老宋都很喜欢你,今后便称呼宋叔宋婶吧,听着也亲切。” 宋延清没说话,只端起茶杯默默喝了口,这便表示对夫人的提议没有异议。 在宋夫人期盼的眼神下,陈令姿重重点了点头,笑道:“宋叔,宋婶。” 真难得,在即将进入严寒冬季的时候,她竟然久违地尝到了家的温暖。 日子这样平静的过着,安逸得像不愿醒来的美梦一般,有时候陈令姿甚至荒谬地觉得,在周公馆发生的那一切已经是上世纪的事了。 不过这天她正在院子里打扫卫生,一个男生突然冲进来,得亏他停的及时,才没跟她撞作一团。 他见到她先是皱眉问道:“你是谁啊,怎么在这?” 还来不及开口,宋延清的声音便远远传来,那男生也顾不得许多,将食指立在唇间,示意陈令姿保密,转头就躲进一堆杂物里。 宋延清追的气喘吁吁,到院子后发现里面只有陈令姿一人,压着火气问道:“令姿,刚进来的混账见到他往哪儿跑了吗?” 陈令姿默默转头,视线同躲在那的男生对上,那人疯狂向她使眼色,她点点头。就在对方松气的同时,她抬手指向那堆杂物,举报道:“宋叔,在那。” 那人马上对她怒目而视,眼睛里都快溅出火星,可这时逃已经来不及了。宋延清大步走向他,一把拽起他的后领,拿出一直藏在手里的藤条就往他身上抽,边抽边骂道:“混帐东西,学不好好上,天天逃课往乱七八糟的地方跑,我们家怎么就出了你这样个不正经的!你是不是要气死我!” 那男生的手臂被藤条抽出一道道红痕,但还梗着脖子不肯认错:“你打啊!有本事打死我!我就是不喜欢读书,你再怎么打我还是这句话!” 眼看宋延清气急,下手越来越重,陈令姿忙上前解围道:“宋叔,报馆好像有客人,你要不先去看看吧?” 宋延清丢了藤条,拽着他的衣领将他丢进柴房关起来,发狠道:“你就给我呆在里面,谁也不准给他送饭,先他饿几天长长记性!” 等宋延清离开后,陈令姿才走到柴房门口,透过墙上的小窗向里面望去。 那人一声不吭地靠着柴堆,皮肤颜色略深,五官硬朗,棱角分明,一副不羁的样子,实在无法把他跟宋叔宋婶联系在一起,毕竟后者身上的书香味太重了。 宋端见陈令姿还敢伸头看他,没好气道:“别以为你替我解围,我就不计较你先前出卖我的事。” 陈令姿没做声,他本也不想再说,身上疼的厉害,打的时候一点情面都没留。但他又着实好奇,于是再一次开口道:“你叫什么,怎么会在我家?” “我叫陈令姿。”她顿了顿,才道:“是报馆的帮工。” 宋端听了,极夸张地笑出声:“就你,帮工?你才多大,字都没认全吧,我爹真是越来越不挑了。” 陈令姿被轻视也不生气,斟酌半晌才说道:“你以后不要惹宋叔宋婶生气了,他们供你读书很不容易。” 宋端平生最烦被说教,怒气直往脑中涌,口不择言道:“关你什么事啊?到底是我爹妈还是你爹妈,管这么多。再说一遍,我看见书就烦,这破学校谁爱上谁上去,别来祸害我。” “你避之不及的,却是很多人求而不得的。”她还是那副平静的样子,仿佛他发火的对象并非是她。 她还在陈家的时候,他们那个村的孩子只有叁条出路,要么早早嫁人生子,要么下地务农,要么进城打工。对他们而言,进学堂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能在别人读书的时候,蹲在外面听一听就很幸运了。 本来进周家后,她也得到读书的机会,但这条路已被她亲手堵死,估计也不会有再开的可能。 “我只是觉得,对待别人的心意,可以拒绝,但不要糟蹋,尤其他们还是你的父母。” 陈令姿留下这句话,也离开了。 -- 第三十二章又见 由于宋延清这次狠了心要给宋端一个教训,饭桌上谁都不敢提给他送饭的事,宋婶好几次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作罢,才吃几口就搁下筷子进房间。 宋延清的脸色也相当难看,却没做声,沉默地吃完便往报馆走去,估计是去看书了。 整张桌上就剩陈令姿一人,她也没吃多少,将桌面收拾好后回房,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宋婶刚刚的样子,明显是心疼儿子,碍于宋叔正在气头上,才不敢多说,回房路过她的房间时,陈令姿隐隐能听到里面传来哭声。 宋端此时也不好受,柴房的地又凉又硬,完全没办法睡,加上身上火辣辣的痛感及胃里空荡的饥饿感,恨不得干嚼两根木头缓解一二。他从小到大就没受过这种委屈,能看出他爹这次是真生气了。 陈令姿那番话在他心里不是没起涟漪,他好好想了想,确实没必要用这么激进的方式跟他爹对着干,大不了之后不逃课就是。但让他认真听课确是不可能,主要是老师讲课的音调一听就困,比吃药还好使,他也控制不了啊。 宋端撇撇嘴,现在想这些也没用,还是把今晚对付过去再说。他闭上眼睛侧身靠墙,双臂交握在身前,好像这样便能暖和点。先凑合一晚,明天跟他爹示示弱,说不定就心软放他出去了。 就在这时,窗口出现一道身影,一袋东西被人从缝里丢进来。 宋端听见声响马上睁眼望去,即便那人的速度很快,他还是凭着月光看清了那半张精致的侧脸。 他慢吞吞走去打开,两个馒头被包的极好,拿在手中还是温热的。 不知为何,他莫名其妙地笑了起来,连带身上的痛感都淡了不少。既然她都来给他送吃的了,他大人有大量,先前出卖他的事就不同她计较,之后勉强可以友好相处。 这一夜宋端睡的并不踏实,越到后半夜气温越低,他冷的打了好几个喷嚏。好不容易挨到天亮,院子里传来动静,他走到窗旁看了眼天色,按理说他爹妈一般不会起这么早才是。 只见陈令姿拿着扫帚正在打扫卫生,她身形瘦弱,背却挺的笔直,纤细有力的姿态像一根坚韧的野草,任凭疾风摧折,依然牢牢巴在地里。风吹起她鬓间发丝又垂落脸侧,顽劣的在脸上扫来扫去,她随手将头发挽在耳后,垂眼专注眼前繁杂的琐事。 “你每天都起这么早吗?”宋端靠在墙上问道。 陈令姿动作没停,点点头权当回应。 他的嘴巴张张合合几次,明明有话要说但说不出口,还纠结着呢,突然发现人家的事都做的差不多了,擦擦手打算离开。宋端急了,这才装模作样咳嗽几声,眼晴看向别处,底气不足道:“昨晚的馒头谢谢了,另外我之前说的话你别放在心上,是我态度不好。” 陈令姿步子顿住,回身道:“你不用道谢也不必抱歉,宋婶昨夜因为你的事哭了许久,你该道歉的对象不是我。” 宋端神色僵住,黯然道:“她很伤心吗?” “是的。” “我知晓了,是我的不对,我会跟他们好好认错的。”他的声音极低,语气里失落的意味尤为明显,不复昨天的嚣张气焰,有点像拆家被训的狗,尾巴耳朵全都耷拉下来。 陈令姿见状也不好再说,但愿他是真心悔过。 今天饭桌的气氛依旧凝固,宋端仍被关在柴房,宋婶两只眼睛红红的,眼皮略肿,明眼人一看便知是怎么回事。陈令姿悄悄抬眼打量宋延清,他的眼神一会儿落在碗里,一会儿又落在宋婶脸上,不过大部分时间都在看后者,明显有心想缓和关系,却无处下台阶,一副难言的神色。 陈令姿咬了咬筷子,试探地开口道:“已经关了一天,他肯定知错了,要不先放出来一起吃饭吧?” 宋婶没说话,夹菜的手顿在碗里,显然是有这个想法。 宋延清又看了对方几眼,最终选择妥协,一边喝茶一边把柴房的钥匙放在桌上。 陈令姿福至心灵地拿起钥匙小跑到柴房把宋端放出来,小声叮嘱道:“宋叔还没消气呢,等会多顺着他点,他说你就听,别又吵起来。” “知道知道,年纪小小的,操的心还不少。”宋端又恢复他那没个正形的样子,哂笑道。 陈令姿严重怀疑早上那个低声下气的他,怕不是故意装给她看的吧。 宋端甫一落座,第一件事就是拿起筷子狠狠扒了几口菜和饭,还不忘点评道:“今天这菜谁做的?还挺好吃。” 宋延清看见他这样子就来气,用筷子狠狠敲打几下他的手背,怒斥道:“谁准你动筷子了?” 宋端吃痛地收回手,揉了揉被打的通红的地方,不服道:“我都一天没吃了,不得等我先填饱肚子再说啊。” 宋延清被他这态度气的吹胡子瞪眼,猛的站起身四下寻找藤条,像是要再抽他一顿。 宋端这才收了那副反骨,拽着他爹的手臂,老老实实认错:“先前的事是我做的不对,我已经知错了,从今以后我绝对不会再逃课,也不会在学校惹麻烦,违背一次我就自个去柴房待一天,这样可以吧?” 宋延清怀疑的眼神在他身上来回,面无表情道:“我看起来这么好骗?” “哎,我说真的,怎么还不信呢。”他见此路不通,又从宋婶下手,讨好道:“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您总不能也不信我吧?” 宋婶本不想理他,被他烦的没法,气得用手直戳他的额头,到底心软,没用多少力气,皮肤上连红印都没出现:“长这么大就没让我省过心,下次别说你爹,我都不会惯着你。” 言下之意,这次的事便过去了。 罚也罚了,错也认了,既然事情已经被宋婶盖棺定论,宋延清自然是不好再发作,只能重重哼声道:“吃完饭赶紧给我滚回学校去,要是老师再告一次状,铁定没你好果子吃。” “是是是。”宋端敷衍地点头,注意力全在面前的饭菜上,叁下五除二便将其一扫而光。在宋延清的巴掌落下来前,嗖地一下就跑没影了,跟回家时一样突兀。 “臭小子,算你跑得快。” 终归这场突如其来的闹剧还是以一个较为圆满的结局落幕,也不知道宋端是否真能说到做到,不过陈令姿显然没有余力关心此事,因为冬天来了。 平城的冬天只能用两个成语形容——天寒地冻、白雪皑皑,比起夏天那好歹可以忍受的热,冬天的冷能穿透所有的衣服侵入骨子里,不管身上裹了多少层,阴寒从脚趾一路扩散到脑子,仿佛思绪都被冻成寒冰。在这样的天气走在大街上完全是受虐,尤其是保暖还做的不够充足的情况下,比酷刑没好到哪儿去。 陈令姿早上醒来后打开房门,一阵寒风从屋外吹进来,她下意识打了个寒颤。她穿的衣服不算多厚,身上这套还是宋夫人以前的旧衣改的,虽然抵抗不住寒凉天气,但也没办法。前段时间老夫人出门摆摊时不小心摔了一跤,家里的积蓄全用来替她治病,如今情况困难,实在是没有多余的钱替她置办冬日的新衣。 陈令姿也不想他们因为这件小事分神,冬天忍忍就过去了,其实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冷。她搓了搓手,用嘴中哈出的热气取暖,视线不由得落在手背上。原本白皙柔嫩的双手在气温的影响下,变的又红又肿,指节处尤其明显,不大不小的冻疮盘踞在上,碰到热水会痒的厉害,平常倒没什么影响。 她完全不在意它们的丑陋,轻轻吻在看起来可怖的伤口上,慢声道:“今天也要好好努力。” 因为老夫人摔倒住院,宋叔和宋婶都去医院照看她,报馆暂时停业,没有收入来源。陈令姿看着角落堆积如山的报刊杂志,心想反正也没事做,不如去街上吆喝几声,万一卖出去了还能补贴一点家用,总比没有好。 她收拾了几沓放进背包,还留了一小部分抱在身前,往平城最热闹的几条街道走去。 大街上人来人往,路人皆行色匆匆,她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完全没有生意上门。她踌躇片刻,终于下定决心主动推销。 她拿出一份报刊朝来往的行人身前递去,温声询问道:“您好,需要买一份吗?” 得到的回应大多是“谢谢不用”,或者干脆装作没听到,直直地撞开她的手,也有极少数的人可怜她在这么冷的天里卖东西,出于善意买了几份, 尽管收获不多,但她已经很满足了。 下午她换了条街,打算再碰碰运气。没想到这次刚伸出手,还没来得及开口问,便被人一把推开,那人不耐烦道:“滚一边去。” 他用的力道极大,陈令姿被推的后退几步,一个没站稳摔倒在地,怀里抱的报刊纷纷散落。她第一反应先是把它们捡起,仔细地检查有没有弄脏的地方,这才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裤腿和袖子,所幸没有受伤。 她松了口气,继续往街道里面走,不厌其烦地一遍遍问着过路人,却一无所获。 街边传来食物的香味,让她又冷又饿的身体发出阵阵抗议,她伸手拍了拍脸颊,以此来提醒自己保持清醒。 寒气无孔不入地钻进皮肤,她裹紧衣服又向前走了几步,有一辆黑色轿车停在路边。她低头看了眼怀里的东西,鼓起勇气上前敲了两下窗户,将东西递到窗边,问道:“您好,需要买份报刊吗?” 车窗很快降下来,露出一张矜贵雅致的侧脸,他的下巴被披风上毛茸茸的领子围住,在温和气质的加持下愈发显得人畜无害。优越的眉眼被军帽遮住大半,即便只能看清挺拔的鼻梁和饱满的唇,也足够让人神魂颠倒。 面对这样一张清隽的脸,陈令姿吓得频频后退,下意识攥紧手中的报刊,粗糙的纸张在掌心磨出一片红痕。 周崇礼转头极淡地看了她一眼,不参杂任何情绪,像是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路人。 她穿的很少,每每有寒风袭来,便冻得浑身发抖,他甚至都不确定这身衣服有没有防寒的效果。小脸被吹得通红,尤其是鼻尖,看上去可怜极了。在周家被养的如玉般的葱指,如今远远看去都能觉察出粗拙,更不提上面的红肿脓包,所以这就是她千方百计逃离想获得的生活? 陈玲姿的确没有做好再见周崇礼的准备,心里战战兢兢,用了莫大的勇气才没扭头就跑,在她的想法里,他们今生都不会再有交集才是。 她等着周崇礼的下一步动作,没想到他的视线平静地掠过她,甚至没在她身上停留超过一秒,宛如无意朝窗外看了眼便收回。他将车窗慢慢升上,同时对司机吩咐道:“开车。” 陈令姿站在原地没动,等车开远才恍然回过神,形同陌路大概就是他们现下最好的相处模式,那些不堪的过往就该随她的离开一并消失,他们都会慢慢走出来。 -- 第三十三章流浪猫 éyúsнúωú.мé 同周崇礼的相遇并没有在陈令姿的生活里掀起半分涟漪,或许是这段时间的早出晚归、劳累过度加上受凉,这天下午陈令姿刚做完手头的事,起身时脑子突然一片空白,还好有张桌子挡着才不至于摔倒在地。 她的脑袋晕晕乎乎,抬起冰凉的手背贴上额头,略微有些发烫,鼻息间呼出的气十分灼热,应该是发烧了。还好今日宋氏夫妇打过招呼不会回来,她自己也没什么胃口,便换了衣服早早上床休息。 醒来后天色已黑,睡了一觉病情确实有所好转,脑子稍稍清醒了些,身上也没那么烫了。她刚打算下床弄点吃的,院子里就传来阵阵呼喊,随后门也被大力敲响:“陈令姿!你在里面吗!” 不得不说,她听到这声音的第一反应是头痛。 她慢慢起床换好衣服,虽然没有下午那么难受,但手脚还是有些发软。她开门后身体依靠在门框上,脸上带着刚睡醒时的红晕,无精打采道:“你又逃课回来了?你之前怎么答应宋叔的。” 宋端对她这先入为主的判断极为生气,不满道:“谁说我逃课了,我是课上完才回来的。” “哦,那就是逃学。”陈令姿毫不留情地戳穿他,明明还没到他回家的日子,这个时间出现在这肯定没什么好事。 宋端眯着眼睛警告道:“你不准告诉我爹。” “你现在回学校去,我就不向宋叔告状。”陈令姿并不怕他这副装出来的凶狠模样,打了个哈欠道。 “你很困吗,今天睡这么早?”宋端疑惑地看着她,他今天回来时没在报馆看见她就很奇怪,进了后院整个家也黑灯瞎火的,按照她的勤劳程度,应该不会这么早睡才是。 陈令姿并不想告诉他自己的身体情况,再说现在也没有大碍,因此云淡风轻道:“是有点困,所以你快回去吧,我睡觉了。” 还没等她关上门,一只手从门缝里伸进来,挡住她的动作。 “你就不好奇我回来做什么吗?”宋端神色陡变,一脸吊人胃口的高深莫测,双眼却透露出快问我快问我的迫不及待。 陈令姿诚实地答道:“不想知道。” “算了。”陈令姿这种态度是指望不上她配合了,宋端眉间带着几分得意,自顾自地道:“我向来不喜欢欠别人人情,既然你上次给我送了饭,这回我就带你去见见世面。我听同学说,他哥哥工作的高级酒楼里今天有富人设宴,等他们吃完,可以把没人动过的菜分给我们。怎么样,是不是特期待?” “……一点也不。”若是陈令姿自小在陈家长大,或许还会对炊金馔玉的上流生活有所向往。但被周崇礼捧在掌心里娇养了几年,什么山珍海味没吃过,传闻中的美味佳肴对她来说就如路边小摊一样寻常,实在难起波动。 扪心自问地说,除去在精神和肉体方面的凌辱,周崇礼算得上给了她最优渥稳定的物质生活。 宋端装作没听到她的拒绝,催促道:“宴会已经开始了,动作快点。” “我不去。”陈令姿回复的也很干脆,懒得再同他周旋,转身想回到床上。不料一晚上没吃东西,肚子突然咕咕作响,还被耳尖的宋端听到。 “别嘴硬了,我就知道你想去。”宋端以为她是拉不下面子,想去但不好意思说,寻思好人做到底,直接拉住她的胳膊将她拽出房中,往云华楼赶去。 今晚的云华楼称得上是整个平城的焦点,但凡能收到邀请函的无一不是在名流圈中叫得上号的大人物,没有深厚底蕴的家庭,即便再有钱有权,也没有跟他们坐一桌的资格,这便是门第之差。平日能在云华楼摆一桌都够人炫耀许久,如今整座楼被一家包下,足以看出手笔之大。 厅内此时已有不少人,大多叁叁两两围在一处谈笑,觥筹交错间敲定一笔又一笔生意,华贵璀璨的水晶吊灯将每个人嘴角的笑容照的清清楚楚。直到二楼转角处出现一道婀娜身影,大家同时停下寒暄,目光集中在那位身穿名贵白色礼服,缓步下楼的女人身上。 她长着一张巴掌大小的脸,眉如远山含黛,目似秋水横波,眼神流转间顾盼神飞,令人见之忘俗。 及腰长发散在身后,走动时扫在不盈一握的腰间,面对这种诱惑,极少有人能把持住。在今天这个重要的场合,她竟粉黛未施,仅在唇上描了几笔,红唇将白皙的肤色衬得如雪般莹泽。 天然去雕饰,清水出芙蓉。 她红唇轻勾,笑着招呼道:“欢迎各位来到我的宴会,希望今晚玩的开心。” 底下的人纷纷朝她举杯示意。 她微微颔首,转身进了暗处,朝身旁的下人问道:“他还没来么?” “呃……”下人语塞,他自然明白她口中之人所指是谁,甚至可以说她如此大动干戈地办一场宴会,也不过是为了名正言顺地见他一面,毕竟她从不是喜欢张扬的性子。 似是读懂他的言下之意,她失望地垂下眼睫,漂亮的眼睛里隐约有雾气弥漫。 就在这时,宴会厅的门被打开,西装笔挺的周崇礼出现在众人眼前,立即被到场宾客围成一圈,好不容易脱身已是很久之后的事情。 从他出现的那一刻,她的心就砰砰地乱跳个不停,双手紧捏裙摆,迫不及待地想跑到他身前。但她知道现在不是时候,用尽全力才按捺下心里的冲动,看着他一步步向她走来,站在她眼前,对她温和笑道:“恭喜你学成归国。” 明明想忍住,但出口还是撒娇般地抱怨道:“你怎么现在才来,我等了你好久,还以为你生我气不来了。” “那件事已经过去了。”周崇礼神色未动,依旧温柔。 他永远都是这样,表面随和有礼,但只要想再靠近一点,骨子里的刺骨寒冰会毫不留情地将你冻伤,没有人能走到他心里去,她再明白不过。这个男人能给你一切,权利、地位、金钱甚至是周太太的位置,但你永远得不到他的爱。 她将脑中的思绪散去,既然她这次选择回国,便早已做好思想准备,绝不会像当初那般落荒而逃。他现在还愿意来参加她的宴会,证明他们的关系尚没到最差的那步,她有信心能再次站到他身边,不管过程有多困难多艰辛,就算他依旧给不了她最想要的。 她娇笑着问道:“送我的礼物呢?” 只有在他面前,她才会脱去高贵典雅的外衣,露出深藏的少女心性。 “你回家应该能看到。” 她挽住他的手臂,亲昵地将脸靠在他的肩头,语气不由自主地流露些许娇意:“我在国外过的一点也不好,当初是我太年轻气盛,我日夜都在后悔那时的所作所为,我真的好想你,你有想过我吗?哪怕一点点。” 周崇礼并没有答话,酒杯送到唇间轻抿一口,感受涩意在口中回荡,良久后才道:“你喝醉了。” 她对他冷若冰霜不为所动的样子极为恼怒,顶着羞意倾吐的心迹没有换来半分回顾和在意。她伸手抚上他的侧脸,轻轻使力转向她这边,鼓起勇气踮起脚尖慢慢靠近他的唇,他没有拒绝也没有迎合,而就在她快吻上之时,他的语气稍稍重了点,沉声道:“别闹,舒妍。” 她的动作顿住,还未开口说话,大厅一角突然响起一阵骚乱,随后便是餐盘落地的声音,她和周崇礼同时往声源处看去。 陈令姿被宋端不由分说地拉来云华楼,原本好转的病情被寒风一吹又有加重的趋势,整个人晕晕乎乎,走路也是头重脚轻,踉踉跄跄。 宋端穿过好几个后门,将她带到宴会厅内一个极隐蔽的角落,指着桌上的食物道:“你从前肯定都没见过这些东西吧,放心,待会儿就能吃到了。” 陈令姿抬头顺着宋端手指的方向看去,却意外见到前段时日刚在路上碰过的那个人。 他的身旁正依偎着一个娇美华贵的女人,她的嘴角扬起漫不经心的笑意,但眼神却专注地看着周崇礼,气氛暧昧撩人,如同天造地设的一对,随后女人更是踮脚吻上他的唇。这一举动也被陈令姿周围的贵女看在眼里,阵阵私语如潮水般灌进她的耳朵。 “啧,才回国就上赶着续旧情,既然如此当初悔什么婚啊?” “可能是去国外转了一圈后悔了,发现最好的还是旧人。” “谁不对周崇礼有想法,真不知道她那时怎么想的,脑子进水了吧。” “当初悔婚那事可让周家颜面尽失,舒家赔了多少不是,就算想旧情复燃,也得看周家答不答应吧?” “周崇礼都坐到总指挥的位置了,也不见得还能看上她舒妍。” “别的不说,她的魅力还是大,当时不还把贺家少爷迷的晕头转向吗?” “怎么我们听的版本不太一样,不是结婚前夕舒妍突然决定出国,两人婚事这才作罢的吗?” “舒家美化后的说辞罢了,这你也信。是她悔婚在先出国在后,丢下一堆烂摊子给人收拾,自己倒是拍拍屁股跑了。” “舒妍如今都二十四了,也找不到比周崇礼更好的选择了吧?” 陈令姿愣在原地,本就混沌不清的脑子更是乱成了一团浆,所以她只是心爱之人出国后,用来消遣的玩具吗?便是如此,好像也没生出多少愤怒的情绪,毕竟她从始至终都知道自己只是个玩物罢了,无论是出于什么目的,也无甚差别。 宋端喊了陈令姿两声,见她目光呆呆地望向一处,没什么反应,只能拉着她往后厨走去。 陈令姿被骤然一扯,才走两步热气升腾蒸得她脑袋越发晕,步子也慢了下来,眼前白花花一片。突然手臂一阵刺痛,她游离的思绪才归位,滚烫的热汤洒在她手上,虽然有衣服阻挡,但高温还是灼红了她的皮肤,钻心的痛感来回割据神经,令她唇色发白。”你没事吧,烫的严重吗?“宋端语气有些急,关心道。 服务员好好地上着菜,没看见一旁突然出现的两个小孩,不仅汤洒了,盘子也碎了一地,今天的工资肯定扣光了。他一边收拾一边压着怒气道:“你们从哪儿进来的,经过允许了吗?” 陈令姿一身狼狈,她没有抬头,只是捂住手轻声道:“没关系。” 即便再怎么压抑,也能听到痛得抽气的声音。 宋端心里满是愧疚,都怪他不小心,转头向服务员道歉:“对不起,是我的问题。” “光道歉有用吗?你知不知道我……”他的话被一个女声打断,她的脸上架着一副眼镜,语气柔和却不容拒绝,“我跟主管打过招呼了,你下去吧。” 服务员立刻闭嘴,尊敬地朝她鞠了一躬,快步离开。 她蹲下身子,伸手摸了摸陈令姿的头,温声道:“令姿,好久不见。” 陈令姿骤然抬头,眼前的人竟然是舒瑶,嘉译的校医,曾经帮她治过病的人。 还好有这个插曲,舒妍掩饰好方才被拒绝的尴尬和失落,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般说道:“这么小的孩子,难道是酒楼雇的童工吗?也太让人心疼了。” 周崇礼将酒杯中的酒一饮而尽,视线久久没有收回,口气嘲弄道:“锦衣玉食的生活也未必有人喜欢,每天眼巴巴地想着逃走。” 只是可惜,被他养的毛发顺滑莹亮的漂亮家猫,现在变成了脏兮兮、倍受欺负、只能吃剩饭的流浪猫,也不知道现下可曾有半分后悔。 他在陈令姿受伤的第一时间便向旁边的人使了眼色,如今舒瑶出现,那人迟疑地看向他,他才颔首表示不必插手。 他自然知道陈令姿跟舒瑶的那一段交集,不过舒妍倒是分外疑惑:“姐姐认识她吗?怎么没听她提起过。” 周崇礼不明意味地笑了笑,随口道:“谁知道呢。” -- 第三十四章迷局 éyúsнúωú.мé 舒瑶将陈令姿的惊讶看在眼里,却没有多说,低头检查了一番她手受伤的地方,又见她面色红晕不太正常,手贴上她的额头,上面传来滚烫的温度,皱眉问道:“你发烧了?” 陈令姿尚未开口作答,旁边的宋端焦急道:“你生病了,怎么不早说?难怪今天怪怪的。” 陈令姿不想让他们太过担心,虚虚一笑道:“没什么大碍,休息下便好了。” “你手臂的伤口需要处理,额头摸起来这么烫,起码得挂个吊瓶。”舒瑶神色严肃,截断她拒绝的话语,起身道:“我带你去医院。” “我也去。”宋端附和道,她病成这样全然是他造成的,不跟在一旁照顾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舒瑶没做声,看了陈令姿一眼,像在询问她的意见。 陈令姿拒绝了宋端的好意,强撑精神道:“你快回学校吧,不然我就跟宋叔告状,说你不仅逃课,还把我从家里拉出来。” “你……”好心被当做驴肝肺,宋端气的刚欲出声,陈令姿又变了语气,轻声道:“你放心,我没事的,舒医生会照顾我。” 见她坚持,宋端不好再说什么,向舒瑶深鞠一躬道:“麻烦您了,治疗一切开销我会承担的。” 舒瑶见他这番认真的样子,不由笑道:“不用操心这些,回去吧,令姿交给我。” 舒瑶将陈令姿抱上去医院的车,宋端站在车窗外看了许久,等车拐过路口消失不见才朝学校走去。 陈令姿全身酸软无力地靠在后座座椅上,为了不让宋端过于内疚,她方才一直忍着身体的异样,表现得如正常人一般。等他离开,紧绷的精神陡然松懈,难捱的痛感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她将发烫的脸贴在冰凉的窗户上,以此才能缓解快把她脑子烧干的灼热。 舒瑶朝后视镜看了一眼,将她的难受尽收眼底,温声安慰道:“忍一忍,马上到医院了。” “嗯。”陈令姿喉咙干涩得说不出话,像堵了一团棉花,连咽口水都费劲,只能用气音作答。 舒瑶用力踩下油门,一路风驰电掣,终于用最短的时间把她送到医院。 此时陈令姿已经烧的没什么意识,等医生处理完手臂上的烫伤,吊了两瓶药才慢慢清醒过来。 她睁开眼睛,入目所及一片白,头不复之前的疼和热,只是四肢依旧没什么力气。她被换了身衣服,躺在一个单间病房内。 “感觉怎么样,还难受吗?”舒瑶坐在椅子上,见她醒了手摸上她的额头,俯身关切道。 “挺好的,谢谢你,舒医生。”陈令姿脸色白的像一张纸,醒来后第一件事还不忘感谢她。 “没事就好,我刚刚去买了粥,你晚上没吃什么吧,起来吃点暖暖胃。”舒瑶把她从床上扶起来,又贴心地在她身后放了软枕,让她能靠的更舒服点。这才从桌上端起一晚热腾腾的粥,舀了一勺将热气吹散,等凉后送到她嘴边。 陈令姿小口小口地吃着,两颊有还未褪去的婴儿肥,她在人前总是表现的过于成熟懂事,以至于常常会忽略她不过是个半大的孩子,正是这样,才让舒瑶更为疼惜。 碗内的粥很快见底,舒瑶将东西收拾后放到一边,便听见床上的她低声道:“舒医生,我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你不用守在这里。” 陈令姿怕因为她而耽误了舒瑶的正事,话音也沾了些歉意。 “我没什么事要忙,别担心。”舒瑶语气轻柔,给她递了杯温水。 陈令姿喝了两口,双手握住杯身,迟疑道:“今天不是你妹妹的……” 即便一开始没认出来,但看到舒瑶后,联系到桌上的照片和她先前同自己提过的那些事,她和舒妍的关系自然无比清晰。 “我和她相处的机会日后多的是,不急于一时。等你休息好了,我送你回家。” 陈令姿回到宋家已经是第二天的事了,狭窄幽长的巷子仅容路人通行,舒瑶只好把车停到街口,降下车窗关切道:“你真的可以吗?还是我送你进去吧。” 陈令姿摇头婉拒道:“已经麻烦一晚上了,舒医生快回家休息吧。” 舒瑶看了眼腕表,就快到上班时间,自己还得先回家洗漱一番换个衣服,于是妥协道:“那你路上小心。”在她踩下油门前,思量许久,还是忍不住语重心长地规劝,“令姿,不管多难都不要放弃读书学习的机会。它不仅能扩宽你的视野,丰富你的内心,更是你改变命运的唯一手段。你有这么优秀的天赋,不应该白白浪费。” 陈令姿抬眼对上舒瑶温柔的凝视,那双眼睛沉淀了洞悉一切的包容和理解,她没有问她昨晚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也没有问她怎么没上学,更没有问她的身世和处境。但陈令姿知道,没有人比她更懂自己眼下面临的困境。 “我知道,我会的。谢谢你,舒医生。”陈令姿咬紧下唇忍住泪意,缓缓露出一个烂漫的笑。 目送舒瑶的车远去,陈令姿仍沉浸在方才的对话中,不料身后竟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是你吗,令姿?” 陈令姿诧异地回头,万万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李歆瑜。 李歆瑜见真是她,扑上前一把抱住陈令姿,久久压抑的情绪在这一刻喷涌而出,声音嘶哑地哭道:“令姿,我没有父亲了,我再也见不到他了。” 陈令姿惊讶地回抱她,也不知如何安慰,只能轻柔地拍着她的后背,替她舒缓情绪,小心翼翼地问道:“发生什么了?” 李歆瑜哭的极为伤心,全身颤抖,音调像破陋的手风琴,发出极难听的声响:“他劳累过度,在工地坠楼,包工头不肯赔钱,说是我父亲自己不小心,跟他没关系。我们家交不起医药费,父亲缠绵病榻几个月,还是去世了。” 李歆瑜没说的是,父亲去世主要问题在她,都是那条手链惹的祸。深深的愧疚宛如把她架在油锅上炙烤,她甚至都不敢在母亲面前哭,生怕又引来一顿辱骂。如今见了陈令姿,才敢将积压的情绪宣泄出来。 还记得那天被人带到医院时,父亲已经被送进手术室,母亲正在门外等着,见到她来恨的眼珠子快从眼眶中跳出,长长的指甲用力地戳着她的额头,留下一道道血印:“都怪你这个赔钱货!扫把星!要不是你要那条手链,老李至于这么辛苦工作,累到在工地坠楼吗?当初要不是老李把你救回来,你早饿死在外面了!真是个晦气的白眼狼!恩将仇报啊!我们家是做了什么孽摊上你这么个东西!” 李母肆意的指责谩骂,将怒气全都发泄在李歆瑜身上,丝毫不提自己把李父的工资和私房钱全都收缴,才逼得他不得不打多份工。 李歆瑜不敢作声,任由泪水流淌,等李母骂完才怯怯问道:“父亲进去多久了,伤的严重吗?” 李母见到她就来气,一巴掌狠狠煽在她脸上,留下鲜红的掌印:“我怎么知道,我是医生吗?我告诉你,要是老李有什么叁长两短,你就滚出我们家!我可供不起你这尊大佛!” 李歆瑜被打的脸歪向一边,脑子嗡嗡作响,足以看出李母用的劲有多大,当真是恨毒了她。 陈令姿想说些什么,但无论什么话语在此刻都显得苍白无力,她只能抱紧在她怀里痛哭的李歆瑜,给她一点支撑下去的力量。 发泄完的李歆瑜情绪显而易见地好转,她用手擦了擦眼泪,闷声道:“谢谢你愿意陪着我。” 陈令姿担忧地看向她,问道:“你接下打算怎么办?” 她神色踌躇,好几次欲言又止,终下定决心开口道:“令姿,你方便收留我吗?母亲现在不准我回家,我没地方去了……” 陈令姿也很为难,毕竟宋家经济拮据,负担她已是勉强,她没法替他们决定,是否能再承受一个李歆瑜。 她措辞许久,正打算开口,宋延清却在此时回来,手中拿着不少信件,刚好看见站在街口的她,问道:“令姿,你怎么站在这?” 陈令姿喊了声宋叔,也奇怪道:“您不是在照顾老夫人吗?” “她的身体已恢复得差不多,留你宋婶一个人看顾便可。我近期收到了很多优质稿件,得赶紧回来编辑,争取尽早将它们刊登出来,你快来帮我整理。”宋延清常年波澜不惊的脸上溢满喜色,能看出这批稿子令他极其满意,一刻都不愿耽搁。 “好。” 得到她的应答,宋延清急匆匆走回报馆,陈令姿转头看向李歆瑜,刚开口说了个“我……”,就被打断。 “没事,你先去忙吧。我可以暂时住在邻居家,等母亲气消了应该就能回去了。”李歆瑜看出她的为难,勉强笑道。 陈令姿很歉疚没法在李歆需最困难的时候提供帮助,只能低声道:“对不起。” 李歆瑜推了推她,示意她赶紧去忙自己的事,等她走远才大声喊道:“令姿,我以后可以经常来找你吗?” 见她点头,李歆瑜笑着朝她挥挥手,看着她进了报馆才转身离开。 其实一开始碰到陈令姿,李歆瑜的确喜出望外,她被李母赶出家门,走投无路之际竟然遇上她,周家财大气粗,令姿又是她的好姐妹,绝对不会眼睁睁看着她流落街头,所以她才会提这个请求。但冷静下来后,她朴素的扮相,回的地方,加上刚才那个明显不是周家的人,一连串疑窦浮上她心头,本打算好好问问,然而现在明显不是时候,只能等之后来找她再问清楚了。 周家顶顶尊贵的小姐,怎么会沦落到这般境地? 由于宋延清的兴奋和迫不及待,陈令姿陪着他加班加点,耗费整整半个月才把这期杂志做出来。看着堆满整间屋子的书刊,陈令姿犹豫道:“宋叔,印这么多真的没问题吗?” “这期文章质量相当好,我有预感,不仅屋里这些能卖完,到时没准还要加印。”宋延清背着手走来走去,又灌了壶冷茶,才将心里满溢的怡悦压下去,“明天你上街宣传宣传,多到大学门口走走。” “好的。”既然宋叔如此胸有成竹,陈令姿当然会竭尽全力帮忙。 本以为这期《新语》做的再成功,卖完报馆里堆积的那一摞摞起码也得一两周,没想到不过四天所有积压的书刊便销售一空,连带着前几期的也有不少人问讯。 宋延清当机立断又去多印刷了几批,整个宋家沉浸在一片喜气中,甚至因为赚得颇多,宋叔给陈令姿发了不少工钱,她再叁推脱还是迫不得已收下。 感受着手里沉甸甸的份量,陈令姿脑海里蓦然想到之前舒瑶的那番话,她沉吟片刻决定把钱分成两拨,一拨买书自学,一拨存起来,以备不时之需。 不管落入何种情境,她也不该自己放弃自己。 就在她打算抽空去一趟书店时,李歆瑜找上门来,站在门边捏着衣角问道:“令姿,你忙吗?” 宋延清见有人找她,大手一挥道:“最近辛苦了,今天报馆没什么事,你去吧。” 陈令姿以为李家又出了什么事,慌忙跑出来,见她神色尚算安然,才松了口气:“你没事就好。” 既然今天有空,择日不如撞日,陈令姿带着李歆瑜往书店走,刚好有事路上也可以说。 没想到在经过一个小摊贩时,李歆瑜望着摊上的小食发愣,陈令姿喊了好几声才回神。看到她明显消瘦的脸颊,陈令姿拉着她坐到摊位上,向摊主买了一份豆腐脑和煎饼。李歆瑜感激地瞥了她一眼,随即狼吞虎咽。 即便邻居礼貌性地收留她,李歆瑜寄人篱下的日子过得也不太好,就没有一顿吃饱过。 陈令姿握着腰间的钱袋,没多少犹豫,留下买书的那一部分,剩下的钱全放在桌上推给李歆瑜。 “你……干什么?”李歆瑜停下筷子,不知她是何意。 “这些钱你拿着用。” 李歆瑜震惊得忘记说辞,她能感受到陈令姿生活的困苦,即便如此还愿意无偿分给她,心中的感动不言而喻,因此坚定拒绝道:“我不要。” 陈令姿把钱塞进她手里,又牢牢握住她的手不许她推拒,轻声道:“我在宋家用不上它,你比我更需要这笔钱。” 一股涩意涌上李歆瑜的心头,她能感受到对方真挚之意,一时间为之前对她的愤恨感到无地自容。令姿明明是这个世界上除了父亲外对她最好的人,她怎么会有那样的肮脏念头,她不可能欺骗她的。泪水顺着眼角滑落到汤碗中,溅起一圈涟漪,不仅仅是现下的感恩,还有对她的愧疚和悔恨。 李歆瑜反握住她的手,问出了一直以来的困惑:“令姿,你不是周家小姐吗,怎么……” “哟,真是巧,我难得出门一趟,这是碰见了哪位贵人?”一道妩媚入骨的声音赫然响起,陈令姿和李歆瑜同时望向声源处,竟见到了陈令姿这辈子最不想见到的一个人。 与此同时,宋家报馆被一群警察打扮的人团团围住,一位戴着警帽,身穿制服,手带白手套的人破开包围,缓缓踏进报馆,漫不经心地扫视一圈,懒懒问道:“谁是宋延清?” 宋延清惊疑不定地看着这群人,下意识将宋嫂护在身后,沉声道:“是我。” 那人随意打量了他一眼,点点头,又问道:“你就是《新语》的主编?” 宋延清心中漏了一拍,但还是承认道:“正是。” 那位领头人手轻轻一挥,笑道:“那就没错了,带走。” -- 第三十五章抉择 陈令姿默不作声看着不远处的那个人,手指深陷掌心掐出月牙型的伤口,便是这般也无法压抑对她的恨意。 如此寒冷的天气里,她仅穿一身颜色鲜艳的旗袍,高开叉设计露出她白嫩诱人的长腿,肩上披着一件厚重皮草,手里拿着一杆烟枪,时不时吸上一口,袅袅烟雾模糊了她妖艳的面容。她缓缓开口道:“这不是被周总指挥捧在手心娇养的周小姐吗,怎么落魄地跟个乞丐似的。” 李歆瑜见陈令姿没搭话,对方又一副来者不善的模样,便挡在她身前问道:“你是谁?” 她捂嘴笑了两声,声音柔媚入骨,指尖敲了敲烟杆,悠悠道:“我呀,是百盈楼的管事人,你可以叫我红姑。你旁边这位周小姐,可是楼里曾经的头牌呢。” 李歆瑜心里顿时掀起滔天巨浪,不敢置信地回头看了陈令姿一眼,百盈楼是什么地方,那就是一个娼馆,她怎么可能在那生活过。李歆瑜见她一脸平静,只牢牢盯着对面的人,便冲红姑喊道:“你胡说!” “我是不是胡说,你不妨问问她。”红姑也不在意李歆瑜的喊叫,目光落在一言不发的陈令姿身上,讽笑道:“当时周崇礼从我手上把你领走,我还想你这贱蹄子走了什么狗屎运,现在怕不是被人玩腻抛弃了。你求求我,没准我心情好,能带你回百盈楼接接贩夫走卒呢,你也算有个去处。” 红姑并不清楚陈令姿为何会离开周家,想来也不过是惹了周崇礼厌弃。老实说,她能在周家呆这么久,并获得他的青睐,已经够让她匪夷所思了,那人有多眼高于顶她再清楚不过。正因为如此,即便她对陈令姿有不小的怨气,也不敢轻举妄动,生怕万一惹到他,后果不堪设想,于是便只能在此过过嘴瘾。 “我过的如何,不劳你费心。”陈令姿直视她,不同以往的畏缩躲避,一脸无所畏惧,仿佛看着一缕将要消散的尘烟。 红姑被她的态度激怒,附身用烟杆挑起她的下巴,威胁道:“别忘了,钟少爷可是很惦记你呢。要是被他知道你失去了周崇礼的庇护,猜猜会发生什么?” 陈令姿推开那杆烟枪,起身道:“我还有事,就不陪红姑话家常了。” 说完拉起李歆瑜就走。 正如红姑了解周崇礼一样,她也很了解红姑。若是有机会下手,她可不会在这同她打嘴皮官司,老早就躲在暗处将她撕扯的连渣都不剩,正是因为有所忌惮,才没直接动手。既然如此,不管她是什么态度,她都不会轻易出手,那何苦要委屈自己,不如怎么痛快怎么来。 陈令姿的心情没有被这场波澜影响,仍然前往书店将需要的书买齐。 不过一旁的李歆瑜并不这么想,她一路犹犹豫豫,多次启唇又将话吞进肚子里,最后还是陈令姿见她坐立难安,主动开口解了她的疑惑:“我不是周崇礼的亲妹妹,是被亲生父母卖到百盈楼,被他带回周家的,现在我跟周家已经没有瓜葛了。” 李歆瑜没忍住,纠结了半天问道:“那你跟贺玺之……” 陈令姿神色坦然,抿唇答道:“他答应帮我逃出周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李歆瑜松了口气,摇摆不定的心这下终于稳稳揣回身体里。 陈令姿见状正色道:“歆瑜,你之前说的男朋友,是他吗?” “是的……” 陈令姿皱紧眉头,即便知道她可能不爱听,还是劝道:“他不是你的良人。” “我知道,可我就是喜欢他。”李歆瑜攥紧衣角,不敢看陈令姿的眼睛,低声道。 她也知道贺玺之不喜欢她,甚至厌恶她,可她就是没有办法,从他们在巷子里相遇的那天起,她就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气氛陡然沉默,陈令姿知道情爱这事旁人多说无用,还得自己走出来才行,也不再劝,同李歆瑜在街口分道扬镳后回到报馆。 没想到出门时还整整齐齐的院落,现在杂乱的如被人暴力洗劫过一般,她内心顿感不妙,大声喊道:“宋叔!宋婶!你们在吗?” 在屋内来来回回叫了数次,无人应答,就在她惶惶无措之时,隔壁饭馆的人在门外探头道:“你宋叔被抓进局子,宋婶大概跟着去了,你去警察局门口看看吧。” 陈令姿马上飞奔到那人身前,拽着他的袖子焦急道:“你知道宋叔为何被捕吗?” 那人摇摇头,飞快地把她的手从袖子上扯开,撇清道:“我不知道,你去那边问吧。” 等陈令姿赶到警察局门口时,宋婶正跪坐在台阶上痛哭,不断哀求门口的警察放她进去见丈夫一面。大概是被缠得不耐烦,那人举起枪托就往宋婶身上砸去,还好陈令姿到的及时,抱住宋婶替她受了这一下。 巨大的力道不留情地倾泻在她瘦弱的背上,她痛苦地闷哼一声,抱着宋婶倒在地上,尔后蜷起身子不住咳嗽。 那人脸上没有半分歉意,反而嚣张警告道:“赶紧滚,再在这哭哭啼啼,我连你们两个一起关。” 陈令姿咽下喉间的腥甜,强撑起身子,拍了拍宋婶的肩膀安慰道:“我们先回去吧,如果连我们也被关进去,就更没人能救宋叔了。” 陈令姿不是不急,不是不想哭,她甚至是咬紧牙关强压下鼻尖的酸意。只是宋婶的情绪已经崩溃,当务之急是先把她安抚好,如果连自己也露怯,整个宋家便没有一个清醒的人,何谈查明宋叔被抓的原因,并将他救出来。 宋婶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听到陈令姿的劝导才勉强止住,但身子仍在下意识地抽噎,怎么也控制不了。 陈令姿只能先把她从地上扶起,一步步带回报馆,又给她递了杯热茶,等她情绪平复后着急问道:“他们有说为什么抓宋叔吗?” 宋婶双手握紧茶杯,像是抓住救命稻草,双眼无神地答道:“没说,只问了老宋是不是《新语》的总编,就将他抓走了,我跟在后面怎么求都没用。” 陈令姿原想找一本《新语》翻来看看能否发现问题,但存书全卖光,家里也被翻的一团糟,完全无从查起。 此时天色已暗,再纠结也无济于事,只能等明天再看。 陈令姿轻声劝慰道:“您今天情绪大恸,还是先上床休息吧,说不准宋叔明天就回来了。” “我们平头老百姓都在安分过日子,哪里曾犯过事,这样不分清红皂白地抓人,不是欺负人吗?”说着说着,宋婶又要哭出来。 陈令姿抱住她颤抖的肩,悄悄擦去眼角的泪水,清了清嗓子坚定道:“宋叔不会有事的,他一定会平安回来。” 好不容易将宋婶哄去睡觉,陈令姿回到房间,窝进被子无声地痛哭。她怕出声会影响到宋婶,于是咬紧袖子不发出丝毫声音。说到底她的年纪这么小,遇到这场面当真怕极了,但她不能表现出半分软弱的情绪,不然宋家就垮了。 陈令姿躺在床上一夜没睡,第二天眼睛肿的像个核桃。还好现在是冬天,她用冰水敷了许久,红肿才稍稍退去。 当天依旧没有收到宋延清的任何音讯,宋婶急得在家走来走去,就在她踏出大门打算再去一趟警局时,不小心听到隔壁饭馆的闲谈。 “诶,听说昨天有个报馆老板被抓进去了?” “可不是嘛,悄悄跟你说,就是隔壁这家。” “你知道他犯了什么事吗?” “这倒不清楚,但他在牢里好像挺惨的,被打的不成人样,不知道还能不能活。” “你怎么知道?” “我有个兄弟在里面当狱警,他跟我说的。” 宋婶听到这按捺不住,冲上去厉声问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那人愣了半晌回道:“什么?你从哪儿跑出来的。” “你方才说有人被打的半死不活,可是真的?”宋婶并不退却,再一次问道。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别打扰我们吃饭。” 宋婶抓住他的手,不让他动筷:“我明明听到了!” 那人火气一冒,对宋婶的胡搅蛮缠相当不满,眼看就要动手,陈令姿赶紧出来当和事佬道歉:“不好意思,打扰你们用餐了,我这就带她走。” 宋婶挣扎着不愿离去,一想到宋延清在牢里受苦,她的心宛如刀割,刚开口说了个“我……”便双眼一闭晕过去。 陈令姿弱小的身躯支撑不起一个成人的重量,随着她一起倒下去。还好饭馆的老板看不过去,帮她把宋婶送到了床上,随即摇摇头,叹口气走了。 她看着昏迷不醒的宋婶,知晓她是受了刺激,躺下休息会儿便能好。此时她的内心正在天人交战,昨晚一夜没睡的结果,就是她想尽又否决一切办法后,最有用也是最后的退路——周崇礼。 她是绝对不愿意再同他产生任何交集的,但现在这种情况,她无计可施,只能求助于他。最好的结果是他帮了她,代价或许是重新回到周家当他的禁脔;最坏的结果是他不帮她,对她没半分想法,而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宋家家破人亡。 脑中回忆着这段时间以来宋家对她的恩惠和照顾,她已下定决心,不管结果怎样都要去试一试,即便再回到那个金色囚笼也值得。 她走到床边替宋婶掖了下被子,目光仔仔细细扫过宋家的每一处,将细枝末节篆刻心间,随后头也不回地离开报馆。 陈令姿到周公馆的时候,天色昏沉,抬头所望皆是黑压压一片,天与地的距离无限接近,仿佛快要倾塌一般。凛冽的寒风卷起地上的枯叶,拂过她冷的泛红的鼻尖,将叶子打着旋儿吹远,一派萧瑟寂寥。 她攥紧衣服,让冷风无法侵入,以此维持本就不高的体温,尔后礼貌地冲着门口的守卫说道:“您好,我有事找周总指挥,劳烦替我通报一声。” 卫兵目不斜视地看向前方,既不应答也不拒绝,宛如旁边没有她这个人。 陈令姿搓了搓指尖,倒是没有多少失望的情绪,来之前便料到会遭冷遇,既然是她自己选择离开,再回来必然不会太容易,何况还是有所求。她哈出热气暖了暖快要冻僵的手指,一言不发地站在门口等。 不知道过了多久,意识都被冷到停滞,脸上突然传来些许凉意。她想伸手摸一摸脸,但关节已经僵硬到连移动都困难,她只能慢慢抬头往天上看去。纷纷扬扬的雪花落在她的发间、肩膀、脚上,触之即溶成一滩水。 陈令姿轻轻松了口气,虽然看上去密密麻麻但幸好只是小雪,她还能再坚持一下。 她不知道周崇礼现在对她是否仍存有念想,她此时竟恳切祈祷,他对她这副身子还没腻味。 她扭头看向馆内,昏黄的灯光营造出温暖舒适的氛围,窗帘拉的很密实,一男一女两道影子被灯光拉长投射其上,尤为显眼。两人间的距离本是稍远,眼下却越靠越近,好似马上便要融为一体。 就在这时,周公馆的铁门被人打开,冯姨面无表情地睨视她,还是那副熟悉的高高在上:“不知深夜到访有何贵干?” 陈令姿唇色泛白,眼珠缓慢地动了动,理清思绪后开口道:“我找总指挥,能让我见见他吗?” 冯姨嘴角露出一抹隐秘笑意,挑眉道:“少爷正在陪舒小姐,没空见你。” 她执拗又坚定:“我可以在门口等,等他有空。” “那行吧,我进去通禀一声,少爷见不见你就不是我能左右的了。”冯姨瞟了她一眼,嗤笑着走远。 陈令姿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即便知道她听不见,还是轻声道:“麻烦您了。” 就在门外站了这一小会儿,冯姨都冷的受不了,进屋围着壁炉烘烤许久才缓过神。刚好周崇礼路过,问道:“你怎么出去了,是馆外有人吗?” 冯姨恭敬答道:“没有,我方才出去看了看院子里的积雪,晚些得扫干净才是。” 周崇礼点了点头,随意道:“这事交给下人去做就行了。” 冯姨应道:“是。” 屋外的雪越下越大,很快变为鹅毛大雪,陈令姿对流逝的时间没有概念,只能感受到绒绒雪花挂在她的睫毛上,连眨动都不损分毫。她脚旁的积雪没到脚踝,衣服被雪水打湿,从头到脚没有一处干净的地方,整个人仿佛一座冰雕,只有偶尔转动的眼珠证明她还活着。 她冷极了。 她一直在门外等着,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她才终于支撑不住倒在雪地里。 直到她闭眼前,她也没有见到周崇礼。 -- 第三十六章报应 等陈令姿再醒来,已经回到了宋家属于她的那间小屋,她的额上盖着一条毛巾,皮肤沁满汗液。令人倍感讶异的是,她这具称得上孱弱的身子,竟然没有受到什么折损。除了脑子昏沉四肢乏力,完全不像一个在冰天雪地里站了一晚的人。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倒下的那一刻,有人急忙赶来,摸着她滚烫的额头,半夜派遣下人延医问诊,请了如今最负盛名的医师,施针用药数次,才将她的高烧降下来。 陈令姿刚睁眼,宋婶便抓着她的手泣不成声道:“令姿,你终于醒了,你快吓死我了!” 陈令姿朝她笑了笑,伸手碰了碰她的头发,原本乌黑浓密的秀发经过这几天的摧折生出根根银丝,心里一酸,轻声道:“宋婶你别担心,我没事。” 宋婶擦干眼泪,勉强打起精神道:“你渴不渴,我给你倒点水喝。” 陈令姿点点头,喝完整整一杯水后,身上好像恢复了些力气,迫不及待问道:“是谁把我送回来的?” “哎,差点忘了!”宋婶拍了拍头,忙道:“我去喊他,他从你昏过去后就一直守着你呢。” 陈令姿慢慢起身,手拽紧被子,提着一口气紧盯门口,直到看见一张英俊却又熟悉的脸。 失望如水般侵袭她身上的每一处,她明白,周崇礼不会再见他了。 贺玺之将她的怔忡尽收眼底,明明心里痛的不成样子,表面还装出一副风平浪静的模样,一步步走到她床边,关心道:“身子好些了吗?” 陈令姿很快回过神,感激道:“好多了,谢谢。” 两人在此时相顾无言,气氛沉闷又奇怪,还是贺玺之打破僵局开口道:“宋延清被捕入狱是因为刊登发布反动言论,造成极恶劣的影响,现在政府认为他就是主谋。” 陈令姿瞪大双眼,情绪激动地反驳道:“不可能!宋叔不会做这种事!” “这期的《新语》就是证据,其中好几篇文章都在影射斥骂当局不作为。”贺玺之知道她很难接受,但这就是事实。 陈令姿闭上眼睛仔细回想,猛然记起那天宋延清拿在手里的信件,抓住他的衣袖解释道:“那几篇文章不是出自宋叔之手,是别人投稿的,错不在他!” 贺玺之对上她明亮的双眼,沉默许久,才道:“他是主编,理应对自己出版的东西负责。他们大多用的是笔名,追踪溯源投稿人太难了,政府只想杀鸡儆猴,宋延清刚好撞上枪口,《新语》已经被勒令停刊了。” 陈令姿顿时失去所有力气,软下身子倒在床榻上。 贺玺之下意识伸出手,见她无恙又默默收回去,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她,像是要弥补这段时间缺失的遗憾。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过她了。 想得要命。 自从校庆过后,周崇礼不知跟他父亲说了什么,他被打发到老远的地方,远离平城。好不容易在母亲的劝说下,父亲终于有所松动,他马不停蹄地赶回却到处寻不到她的踪迹,直到在周公馆门口遇到她。 看见她倒在雪地里的那一幕,他真真切切体会到了心碎的感觉。 陈令姿垂眼不知在想什么,他的视线略过她光洁的额头,落到秀挺的翘鼻,又到苍白的唇。他以为长久的分别能让感情渐渐变淡,没想到却变得更加醇厚。 她陡然抬头,迎上他的视线,四目相对间,她问道:“你能救宋叔出来吗?” “令姿,我很想帮你,可是……”他如鲠在喉,一股无力感涌上心头,艰难道:“因为《新语》大面积传播,波及太广牵连太深,严重到被政府下了禁令,我……做不到。” 不是不想帮,是他真的能力有限。 “我明白了。”她扯着笑道:“还是很谢谢你救了我。” “不必谢。”他只说了这句,剩下那句“我甘愿如此”湮灭在唇齿间。 陈令姿侧过脸,青云似的秀发堆积在她颈边,掩盖了她脸上的表情,只听她突然问道:“你认识舒妍吗?” 贺玺之呆愣许久,面上闪过一丝不自然,完全没想到她会提起舒妍,踌躇片刻还是承认道:“我家同她家算世交,我从小便认识她。” 她的声音极低,没有诘问,像是单纯的闲聊:“你当时帮我逃出周家,是因为她?” “……”这个问题的确难到他,但他并不想他们之间还存在欺骗和隐瞒,即便难以启齿仍坦诚道:“那时舒妍因为周崇礼远走海外,多年来一直孤身一人。而从不近女色的他身边却突然出现一个你,我便想试探你在他心中的地位。” 他是真没想到周崇礼会将她看的那般重,也没想到这一试竟把自己也搭了进去。 其实在舒妍出国的那天他曾到机场把她拦下,不仅表明了自己的心意,甚至想让她留下来。没想到她轻轻一笑,极认真地对他说道:“你对我来说太小了,抱歉。我喜欢的是成熟的男人,而不是男生。” 这番拒绝对他的打击不可谓不大,他消沉许久,心中对周崇礼充满仇视。因此除了试探外,难免参杂一些个人意气,存心想给他添点堵。他本以为周崇礼最多也只当她是个情人,没想到校庆那天他大动干戈,甚至不顾周贺两家的情面,他这才发觉周崇礼比他想象中更加珍视她。 “那……”陈令姿还想问些什么,但两人的谈话被外面噪杂的声音影响,隐约还能听到宋婶悲怆的哭声。陈令姿顾不得其他,起身披了件外套往外走,脚刚落地便因使不上力向一旁倒去,多亏贺玺之眼疾手快地扶住她的肩膀才险险避过一摔。 陈令姿颔首道谢,在贺玺之的搀扶下快步走到宋端的房间。 只见宋端浑身是血的躺在床上,已陷入昏迷状态,嘴里还在念叨着什么。脸上有着大大小小的青紫伤口,细看还能瞧见皮下聚集的淤血,胸口起伏的弧度很小,气息也是若有若无,显然伤的颇重。 宋婶在床旁拧着帕子小心地擦拭他身上的血迹,眼睛红的跟兔子似的,悲痛道:“你这是何苦,难道想逼死我不成!” 陈令姿忙上前问道:“宋婶,他……” “他听说老宋被捕的消息后,就闹上警局非要见他一面,跟警察起了冲突,被狠狠打了一顿。要不是被人抬回来,早就死在那了!”宋婶捧着脸哭的泣不成声,不仅丈夫在牢房不知死活,眼下连儿子也躺在床上生死未卜。打击接踵而来,她也恨不得跟他们一起死了算了。 贺玺之见状,急急喊来下人,让他赶紧去请医生,务必将宋端治好。 陈令姿握紧拳头,心中酸涩得不像话。她欠了宋家太多太多,还从他们身上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温暖和来自家人的关爱,不管付出什么代价,她一定要把宋延清救出来。 就在宋家乱做一团之时,百盈楼的门被一人敲响,来开门的是红姑的心腹李卓。现在不是百盈楼的营业时间,这种扰人清梦的行为实在令人生恼,于是他语气极差地问道:“来干嘛的,不知道都在休息?” “我找红姑。” 陈令姿在家修养了几天,身体刚恢复便穿好衣服来到周公馆门口。这次她学乖了,也不在正门口等,反而藏在一棵枯树后面,只要见到周崇礼的车从馆内出来,她就上去拦截。虽说有风险,但也没有比这更稳妥的办法了。 那天同贺玺之的谈话让她意识到,能救宋延清的唯一人选,便是大权在握的周崇礼。不然就算是宋家全都喋血在警局门口,里面的人连眉头都不会皱一下,螳臂当车大抵如此。 周崇礼扣好袖口的纽扣,端起桌上的清茶喝了一口,穿上黑色大衣后,看了眼腕表时间打算出门。不料刚到门口便被舒妍拦下,她倾身替他整理衣领,两人挨的很近,连呼吸都密不可分。她的纤纤玉手在他宽阔的肩膀上游走,低声笑道:“今天陪我逛街好不好?” “舒妍。”他喊了她的名字,等她抬头后淡淡道:“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舒妍也不惧他冷脸的样子,抱住他的手臂撒娇:“你陪我去了,接下来一周我都不烦你。” 周崇礼闭眼按了按眉心,没做声,自顾自地往外走。 舒妍得意一笑,知道这便算答应,跟着他上了常座的那辆黑色轿车。 车刚刚开出周公馆,司机眼前陡然出现一人,吓得他当机立断踩下刹车,这点动静自然惊扰了后座正闭眼假寐的周崇礼。他睁开眼睛往车外望去,那张魂牵梦萦的脸蓦然出现在他眼前,他静静地盯着她,直到他这边的车窗被敲响。 舒妍见周崇礼纹丝不动,便越过他自作主张地降下那边的车窗,因空间狭小,上半身几乎窝在他怀里。 车窗在等待中缓缓下降,映入陈令姿眼帘的,便是聚会上的华贵女人,温顺地靠在周崇礼身前,语带困惑地问道:“你是谁?” 陈令姿刚启唇,见周崇礼的视线轻瞟过来,思考后谨慎地说道:“我叫陈令姿,有事想请周总指挥帮忙。” 她的语气分外客气,生怕自己无意中会影响到这对天作之合。 舒妍望着眼前这张尤为昳丽的脸,就算是简陋的装扮也丝毫没有折损她的美,反而透出一种天然纯净的动人气质。她的心中无端升起一股危机感,向她抱歉地笑了笑:“不好意思,他今天要陪我逛街,帮忙的事之后再说吧。” 舒妍见周崇礼没有发表任何意见,急不可耐地升起车窗,同时吩咐司机开车。 司机听命踩下油门,没想到就在车窗即将关闭的时候,陈令姿伸手拦截,车窗狠狠卡住她的双手,身子也被前行的汽车带走,在地上拖行了一段距离。 她清楚的知道,如果这次把握不住机会,可能永远不会有下一次了。 “停车!”周崇礼一边厉喝,一边降下车窗,不待车停稳便生气地推开车门,把地上的陈令姿抱进怀里,连手都在微微颤抖,严厉地质问她:“你在拿自己的命胡闹吗?” 舒妍从没有见过他这么生气的样子,他一向是喜怒不形于色,那浮于表面的温和笑意,也是用来隐藏自己的真实情绪。这是她第一次看到他情绪外露的模样,原来可以这么生动,即便是汹涌的怒意她也甘之如饴,但留给她的从来都是一片冷冰。 周崇礼硬邦邦地丢下一句:“你去逛街吧,账记到我头上。” 随后走进周公馆坐上另一辆车,极为温柔地护着她,往医院赶去。 等再也看不清那辆车的踪迹,舒妍才回过头,她脸上的笑意荡然无存,脊背挺得笔直,双眼看向汽车后视镜,对上司机躲闪的双眼,平静问道:“陈令姿是谁?” 多亏周崇礼反应速度够快,陈令姿只受了点轻伤。手指因之前的冻伤还没好,如今又被狠狠夹了一下,指骨上血流如注。医生给受伤的地方抹上药,用纱布包了几圈,处理好后便离开病房。 陈令姿发现自从离开周家后,与医院实在有不解之缘,大大小小的伤痛就没断过。 周崇礼背对着她站在窗前,挺拔的背影看上去极其可靠。 陈令姿慢慢下了床,受伤的手卑微地拉住周崇礼的衣角,恳求道:“求你救救宋家,你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我会好好听你的话。” 周崇礼的视线依然停留在窗外,甚至没低头看她一眼。 她抿唇松开手,双膝下跪,闭上眼睛向他磕头。 不过刚刚俯身,就被他牢牢抓住下巴,只能顺着他的力道仰起头。 周崇礼蹲下身子俯视她,她现在这幅脆弱又可怜的样子能让任何人心折,但他却嘲笑道:“你现在对我而言还有什么吸引力?你全身上下哪里没被我碰过?我如今看到你就厌烦。” “是因为舒妍吗?”陈令姿咬唇问道。 周崇礼愣道:“你说什么?” 陈令姿看着他的眼睛,缓缓道:“舒瑶说我跟她很像,你当初救我,是因为她吗?” 周崇礼像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冷冷道:“你太看得起自己了,你配和她相提并论吗?” 陈令姿用力从他手中挣脱,忍住心中莫名泛起的涩意,垂着头低声道:“抱歉,这段日子是我打扰了。” 她说不清为什么,只是突然难过地想掉眼泪,大概是伤口太痛了吧。 她拼命的眨眼,想把夺眶而出的眼泪压回去,却又一次被周崇礼抬起下巴,只是这次的力道比方才轻了许多。 周崇礼看着她泛红的眼眶,一双眼睛像被水洗过般,清凌凌的。他温柔地替她擦去眼角将落未落的泪滴,倾身到和她处同一水平线,态度和煦的不像话,仿佛刚才那一幕只是她的错觉:“哭什么,我才说了几句重话就受不了,你想过我当时的感受吗?你现在的难过,比不上我当初的分毫。” 陈令姿愣愣地看向他,似乎不明白事情怎么突然发展成这样。 他起身将她抱在怀里,下巴贴上她的额头,又拍了拍她的背,轻声哄道:“什么都别想,回到家好好睡一觉。我会帮你的,别怕。” 陈令姿没有做声,安静又乖顺地窝在他怀里,只听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妥协道:“你知道,我对你向来没什么原则可言。” 明明打定主意要晾她一段时间,即便她再怎么委屈可怜也不会动容,非得让她尝尝当初她离开时自己伤心难过的滋味才是。没想到才说了几句狠话出气,见她难受的样子他心里也没多舒服,只要她掉一掉泪,他必是比她难过百倍的。让他这般恰肠挂肚,狠不下心又放不下的人,叁十多年来也就她一个罢了。 真是他的克星。 也是他的报应。 -- 第三十七章爱意 陈令姿自从被他抱进怀里就没有下来的机会,她粗糙又廉价的衣服显然经不起外力拉扯,早在拖行时就满是豁口,边缘处沾满泥泞,跟他名贵柔软的衬衣贴在一起,简直是格格不入。但他好似并不在意,又将黑色大衣披在她身上,她浑身立即被包裹的密不透风,扑面而来的是专属于他的清冽味道。 周崇礼并没有在医院久待,见她没有什么大碍后便将她送回了宋家。他命人将车停靠在街口,抱着她一步步往巷子里走,快到门口时她的手拽上他的衬衣。 周崇礼自然明白她的意思,她并不想让宋家知道他俩的关系。 他低头贴近她的脸,玩味笑道:“这么快就翻脸不认人了?“ “我……” 陈令姿才吐了个字,周崇礼轻轻吻上她的额头,打断了她的话,随即纵容道:“不为难你,去吧。” 他将她放下,手背碰了碰她的脸,又看到了她眼下的青黑,便知她这段时间提心吊胆,定是没好好休息,低叹道:“瘦了好多,要好好吃饭睡觉。没准等你醒了,他就回来了。” 陈令姿在他的目送中进了报馆,不知道是他的许诺和安慰太有效果,还是身体已经不堪重负,她躺上床后很快就睡过去。 如今的周崇礼比以往的他更令人害怕,她宁可他轻视羞辱她,只对她的身体感兴趣,也不想得到他无条件的偏袒爱护,至少面对前者,她还能守住自己的心。睡意迷蒙间她的手放到胸前,以往匀速跳动的心脏,此时不但频率变快,动的每一下也较之前更为有力,像是敲打鼓面发出的声响,沉闷却震耳欲聋。 陈令姿一觉睡醒已经是第二天下午,她起身时脑子又晕又沉,这便是睡的太久的后遗症。 她喝了一杯凉水,脑子总算清醒不少。 她换好衣服,深吸一口气,怀着期待又忐忑的心情将宋家转了个遍,可惜并没有看到宋叔归来的身影。她失落地又去了宋端的房间,他仍躺在床上,宋婶因照顾他,趴在床边睡着了。她轻手轻脚地进去,把一条薄毯盖在宋婶身上,收拾好散落在桌上的药品,悄悄关上门。 她沮丧地坐在报馆的门槛上,冬日难得的暖阳照在她的侧脸,但心情仍是阴郁的如同乌云密布。她低头把脸埋在双臂间,不知过了多久,手和脚都开始泛麻,不远处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 她抬头望去,竟是宋叔回来了。 宋延清这段日子吃了不少苦,狱中的诸多私刑暂且不提,他本以为会死在那里,倒不是有多害怕,只是遗憾来不及跟妻儿好好地道声别。没想到有一天,狱中突然来了位权贵,不仅免除所有刑法,甚至还叫来医生给他治疗伤口。 正是因为得到了妥善治疗,他的这条命才算保下来,现下能勉力行走,已经是烧高香了。 他隐约记得他向那人道谢时,他莫名笑了一声:“不必谢我,我只是怕你这副样子回去吓到她。” 宋延清虽然没有生命危险,但因伤的颇重,起码得养许久才能恢复到以前的状态。他才走了几步,身上还未痊愈的伤口便开始隐隐作痛,他不得不停下脚步,右手握拳掩盖一连串的咳嗽。 陈令姿这才如梦初醒上前扶住他,走走停停许久才将宋叔送到院内。 宋婶听到动静从房间出来,见到他的一瞬间,泪水盈满眼眶,手下意识捂住因惊讶而大张的唇,好似不敢同眼前出现的人相认,良久才哽咽喊道:“老宋……你可算回来了!我担心死了!” 在宋叔和宋婶进房间后,陈令姿挽起袖子去厨房。家里有段时间没开火了,她一边清扫灶台,一边忍不住思绪万千。 他说她醒后就能见到宋叔,没想到竟是真的。 即便是位高权重如他,应该也费了极大心力,她心中的感激自然不言而喻。宋家人对她而言太重要了,不管周崇礼向她提什么要求,她绝不会有半分不情愿。 玩物也好,禁脔也罢。 她都可以接受。 陈令姿本以为他的索取会来的又快又急,没想到宋延清已经归家叁五天,他仍未露面,更别提找她索要“报酬”了。按照他从不吃亏的性子看,未免有些过于反常和奇怪。 然而怪事不止这一件,隔天报馆门口便堆放了许多生活用品和冬衣冬被,无一不精美昂贵。正在后院打扫的她被宋婶二话不说拉到门口,领头那位向她恭敬地鞠躬,尊声道:“我奉总指挥之命,前来给您送一些过冬的物资,请查收。” 陈令姿看着快要堵满大门的香樟木箱,沉默不语良久,拒绝道:“我不需要,这些东西你还是送回去吧。” 那人没说话,从口袋中掏出一封信,呈递到她面前。 她只好接过展开,上面只写了寥寥几句。 “不准不收,忘记你那天在医院说的话了?乖一点,别让我操心。” 陈令姿默默将信折起,艰难开口道:“家里实在放不下这么多东西,留下一部分就可以了。” “您不用担心。”听到她愿意收下,那人如释重负的笑了,随即拍了拍手,门口突然出现一批仆人。他们将堆积的木箱全部搬进院内,并有条不紊地开箱整理,把所有东西摆放收纳到合适的位置。明明从外面看,家中同之前没有变化,但莫名其妙给人尊贵许多的感觉。 尤其是陈令姿去她的房间看到崭新的床上用品和衣柜里数不清的新衣后,她心内的惶恐更加浓重了。 她可以接受跟周崇礼的等价交换,即便她的回报抵不上他给的万分之一,但至少她没有平白无故受他恩惠。从某方面来说,他们是平等的,一个有所求,一个有所图。然而现在的情况是,他满足了她的诉求,却并不图谋她什么,相反还单纯的且不求回报的对她好。 比起挟恩图报,她更无法心安理得地接受单方面的给予和馈赠。 毕竟她一直在心里告诫自己,他们之间只是一场各取所需的交易。 仅此而已。 她不相信周崇礼会对她动真情,她也不允许自己对他动心。 因为她能支配的东西,仅剩一颗心了。 爱情这东西,对她来说太过奢侈。若是凭借一腔孤勇将真心交付出去,得到的却是玩弄、嘲笑或凉薄,那她就真的一无所有了。她怎么可能爱上曾将她的人格和尊严踩在地上践踏的人?这多可笑。 她要好好守住这颗心,不能让任何人夺走它。 就这般过了几天,陈令姿没想到比周崇礼先来的,竟然是贺玺之。 她在报馆内清点剩余书籍的时候,他就站在外面,目不转睛地望着她。直到她感受到这道安静的视线,才缓缓转头看去。 毕竟贺玺之多次帮过她,她便拿出对待朋友的态度,问道:“你怎么来了?” “听说宋延清出狱了,恭喜。”他的嘴角勉强露出一丝笑意,已然知道她去求了周崇礼,估计达成了某种协定。他做不到的事情,有人能做到,其实也挺好的,至少不会再让她失望第二次。 他也清楚的认识到,在这场角逐中,他败得彻彻底底。以前从没有觉得年轻是什么不好的事情,现在却无比渴望,甚至每天都在幻想,他要是早几年出生该多好,或许就能够帮到她了。 “多谢。”蓦地想起宋婶一直耳提面命的话,她不好意思朝他笑道:“宋端的身体已经大好,多亏你请的医生。宋婶让我问问,你哪天有空,在家里做一桌子菜感谢你。” 自从宋延清平安归家后,宋婶好像猜到了是陈令姿从中周旋的缘故,也没多问,毕竟她一开始就知道陈令姿的来历不简单。不过她以为陈令姿求助的对象是贺玺之,加上对他宋端的救命之恩,她一直想好好答谢一番。 “以后吧,会有机会的。” 经过这些事,他好像一夜之间成熟了,以前花天酒地浑浑噩噩的生活,现在觉得没意思透了。他从小生长在家庭的庇护下,没受过半点苦,吃过半点亏,而周崇礼硬生生让他从美梦中苏醒,告诉他没有能力,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得不到,就连忤逆父亲的资格都没有。 他没跟她说,他已经主动向父亲提出参军,想上北边的战场试一试,磨练一下自己。不管父亲骂了他多少回,母亲为他的固执掉了多少次泪,他都没松口,顽固的不撞南墙不回头。 他这次来也是为了再多看她几眼,下次再见也不知是什么时候,他生平第一次这样爱一个人,可惜却没有一个好结果。 他的目光落在她光洁的额头上,他没有告诉任何人,把她从周公馆抱回来的那晚,看着她安然昏睡在他怀里的样子,他的心软的不像话。尔后不由自主地俯身吻上她的额头,在上面留下珍而重之的一吻,这是他们认识到现在,最近的一次距离。 唇上传来的触感,比想象中的更美妙。 陈令姿犹豫问道:“你没事吧,是身体不舒服吗?” 她总觉得今天的贺玺之看起来有点奇怪,平日里的风流意气褪了个干净,气质莫名有些沉重。 “没事,好好保重。”眨眼间他又恢复了初见时的随性恣意,甚至伸手拍了拍她的头,开玩笑道:“以后被周崇礼欺负了就来找我,没准到时我比他还厉害。” “……”陈令姿能确定他大概是脑子出了点问题。 而向来无所不能的周崇礼,此时正面临以钟司长为首的一群人的攻讦。 钟焕将一迭资料摔在桌上,似笑非笑地问道:“不知道周总指挥私放反动分子所为何事?知法犯法,理应重判。” 周崇礼波澜不惊地用钢笔点了点桌面,礼貌答道:“我已经调查过,那几篇文章并非出自宋延清之手,他顶多担个失察罪名,关个几天就行了。” 钟焕冷哼一声道:“现在社会人心动荡,不管是不是他写的,我们必须杀鸡儆猴,让其他人不敢再犯。” 周崇礼眼神嘲讽地看向钟焕,嘴上却平静道:“钟司长怕是没被那群文人用笔杆子戳过脊梁,他们手里的笔可比长枪短炮厉害多了。你杀一个宋延清,会有千千万万个宋延清站出来,他们不怕死,你永远杀不完。” 钟焕拍着桌子站起来,压着怒意道:“那依你高见,这事该怎么处理?” 周崇礼眉头都没动,甚至放松下来靠在椅背上,淡然道:“堵不如疏,你下杀手反而坐实了他们的指控。不如小小惩戒一番,既达到警告的目的,又显得政府宽厚,聆听民意。” 坐在上位的人立即下了决断,甚至不给钟焕再开口的机会:“崇礼说的有道理,就这么办。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吧,这几天被你们吵的头疼。” 钟焕眼神不善地盯着周崇礼,语气里含着阴森笑意,声音小的只有他一人能听见:“周崇礼,你不会每次都这么好运。” 这天晚上周崇礼终于来了,他坐在路口的黑色轿车里,陈令姿一上车就被他搂进怀里。他的头靠在她的肩膀上,脸上满是疲倦,低声道:“让我抱抱。” 陈令姿见他很累的样子,踌躇了一会儿,把手放到他的太阳穴上,柔声问道:“要我帮你揉一揉吗?” 周崇礼闭眼问道:“你什么时候学会这个了?” 见他不反对,她找准穴位轻轻地按摩打圈,答道:“在宋叔的报馆看了不少杂书。” 周崇礼轻声笑了,说了句“挺好的”,便再无下文。 陈令姿好不容易见到他,自然不会放过这次机会,试探道:“我需要什么时候回周公馆?” 他越是不提这事,她就越是慌张,她需要一个明确的态度将他们的关系拉回到交易上。 他许久没吭声,久到她都以为他累到睡过去了,才冷不丁说道:“不是你自愿想回的地方,为什么还要回去?” 她按摩的手猛然顿住,声音极不自然:“我不明白。” 他抬起头,将她的两只手拢在一起,唇缓缓吻上她的指尖。都说十指连心,不知道她的心有没有接收到他的爱意。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我救了宋延清,你就来替他还债?” “我不需要你假模假样的温顺体贴,看了伤眼。” “我会把你捧上天,我对你唯一的要求和期望就是,爱我。” “这辈子,你的身心,只能独属于我一人。“ -- 第三十八章陪伴 直到陈令姿躺回和以前截然不同的绵软又舒适的床上,她都还未缓过神来。 夜色照亮了他一半的侧脸,他垂眼诚挚又温柔地亲吻着她的指尖,尔后抬眸望向她,深黑的眸子像一道巨大的漩涡,让她不由自主地沉浸其中。 即便过了这么久,她的指尖仿佛还能感受到他的气息,烫的像个烙铁似的,灼烧进她的内心深处。 她在床上辗转反侧,身上盖的是周崇礼先前命人送来的崭新棉被,鼻尖甚至能闻到一股淡淡的香气,心里有股说不出的滋味。 不知道最后是怎么睡过去的,但等她醒后,前一晚躁动不安的心绪已然恢复平静,不再起丝毫涟漪。 或许是恰逢年关的原因,周崇礼变得异常忙碌,偶尔晚上来找她,也只是抱着她在车上说几句话,丝毫不提回周公馆的事。就算是身体已处于极度渴望的状态——连陈令姿都觉察到他身下昂扬的欲望,他也没有做出任何强迫或过界的行为,只低头珍重地吻了吻她的手指,然后将她抱着送到宋家门口,还不忘嘱咐她早点睡觉,被子盖好别着凉。 虽然来得少,但精巧的玩意儿流水般的送入宋家,很快就把她的房间堆满,看得出他送的东西是花了心思的。 两人现下的相处模式倒真如一对普通的情侣。 但陈令姿知道,他们不是。 这日周崇礼难得早早地就等在街口,待她上车后先给她披了件水红色的斗篷,帽子周围还嵌了一圈白绒绒的软毛,蹭到脸上痒痒的。陈令姿用手拂开,不知道是什么动物的毛发,手感极佳,一摸便知价值不菲。 周崇礼细致地替她打好绳结,又从口袋中掏出一个精致的发饰,俯身夹在她顺滑墨黑的发上,温热的鼻息吹在她的额头,她下意识掐紧手指。 水红色衬的她的皮肤愈加莹白,黑瞳红唇镶在美玉似的脸上,天下间极致的殊色也不过于此。 “很好看。”他低声称赞,不知道是在夸物还是夸人,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笑道:“总算长了点肉。” “你今天不忙吗?”陈令姿问道,眼下不过十点,他的出现实在让她意想不到。 他答非所问道:“你应该还没有好好逛过平城吧,等会儿估计会有小雪,到时候把兜帽戴上。” 陈令姿还没弄清他的意图,车已经开到一条繁华的街道。 他牵着她的手下车,缓缓走在这条商道上。 街边极为热闹,热气升腾间食物的香气远远飘来,有吆喝着卖东西的,有开门迎客的,还有卖艺遛杂耍的。 陈令姿看的目不转睛,直到一串冰凉的东西贴上她的嘴唇。 她垂眸看去,原来是冰糖葫芦。 他道:“张嘴。” 她听话地咬了一口,山楂的酸涩和糖衣的甜腻结合的恰到好处,令人满口生津。只是唯一犯难的是,山楂的核没处吐。她纠结了一瞬,准备先吐到手心,不料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停在她嘴下,意思不言而喻。 她全身顿时僵住,半晌没动作。 周崇礼弓起食指亲昵地刮了刮她的下颌,似在催促道:“愣着干什么。” 陈令姿有如芒刺在背,咬了咬嘴唇,还是妥协般将山楂核吐在他的掌心里,但下一口无论如何也吃不下去了。 恰逢这时,一位年纪不过十一二岁的小女孩提着一个竹篮四处叫卖,篮中摆满了鲜红饱满的草莓,看上去相当新鲜。 她一路走来,怯懦地向周围的人推销,不过路人皆摇头,她面上浮现出显而易见的失落神色。草莓是个娇贵的水果,放不了太久便会腐坏,她每天都会起大早摘下最新鲜的,这样售卖的时间也能长点,奈何根本没人买账。 她穿的极为单薄,手和脸被冻出了不正常的红色,她向掌心哈气后又搓了搓手,抬头便望到了周崇礼和陈令姿两人。 看着他们的穿着打扮,女孩犹豫着不敢上前,但生活的困苦和卧病在床的母亲让她没有选择的余地。她试探着走到他俩身前,露出她认为最真挚的笑容,瑟瑟道:“先生,要买草莓吗?” 陈令姿的手下意识地动了动,眼前的女孩太像卖报时的自己了,一样忐忑不安,一样怀抱期待。 周崇礼看着女孩没有说话,神色分不清喜怒。陈令姿开口想说什么,但她也只是被关照的一方,她很少对周崇礼直白的发出请求,除了宋叔一事,委实不想再欠他更多。 女孩的笑容在这片沉默中渐渐暗淡下去,陈令姿嘴巴张合数次,终于还是下定决心开口道:“我……” 周崇礼早将陈令姿变换的神色尽收眼底,打断她的话温声问道:“就只有这一篮吗?” 女孩的眼眸显而易见地璀璨起来,突然起来的惊喜让她说话都有点磕绊:“家里还有,您需要的话我马上去摘。” “不必。”周崇礼没问价格,给了她一大笔钱,缓缓道:“以后每天送一篮到周公馆就行。” 女孩的眼中盈满泪水,肩上的重担猛然一轻,不住地感恩道:“谢谢,您真是个大好人。” 有生之年竟然还能听到周崇礼被人用“大好人”来形容,陈令姿的心绪着实有点复杂。 等女孩走后,周崇礼牵着她继续往前走,过了许久她才启唇问道:“你喜欢吃草莓吗?” “不喜欢。”他的回答来的又快又肯定,在她怔忪的瞬间,他又道:“但我知道你喜欢。” 他蹲下身,用手指擦去她嘴角沾上的糖渍,笑道:“你忘了?我会满足你所有的要求,把你捧到天上去。” 他在心里默念,除了离开我这一条。 这条街道很快逛完,陈令姿被周崇礼一路塞了不少小食,肚子变得微鼓,想来是不必再吃午饭了。 她本以为今天的会面到此便要结束,没想到周崇礼又让人开了许久的车,将她带到湖边,湖面上还停靠了一艘小木船。 怕她上的不稳当,周崇礼直接将她抱上船,船内还放置了不少钓具以及一个烧的火热的炉子,炉上正飘散着袅袅烟雾,隐隐约约能闻到一股酒香。 等他们上船后,船夫划动桨板,将他们送到了湖中心区域的水草位置,在这钓鱼上钩的几率比较大。 周崇礼坐在船头,做好一切准备工作后,将坐在一旁的陈令姿揽进怀里,把鱼竿放在她手中,又用自己的双手盖住她的手背,像是要教她钓鱼一般。 虽说坐在船上有些寒冷,但周崇礼把她抱的严严实实,连她的手都能感受到从他手心传来的热度,驱散了萦绕在周身的凉意。不过这亲密的姿势让她无法适应,她缩回手却被他制止道:“别动,会惊到鱼。” 陈令姿只好沉默不动,感觉过了很久,湖面依旧无比平静,她委婉道:“我听说冬天不太适合钓鱼。” “那你有没有听过独钓寒江雪?”周崇礼抬手摸了摸他的脸,确定依旧温热才继续道:“在下雪前和下雪初期,鱼多在水中层和底层觅食,尤其是水草多的地方,还是有很大概率钓到鲫鱼和鲤鱼的。” 他的话音刚落,鱼饵便猛的一沉。他眼疾手快抬杆,一条活蹦乱跳的鲫鱼就上钩了,看上去能有一斤重。 陈令姿感受到手中鱼竿传来的重量,眼底的兴奋久久未消。这是她第一次坐船,也是她第一次钓鱼,接触新鲜事物的喜悦将她包裹,嘴角也不自主地溢出一丝笑意。 周崇礼把鱼丢进鱼篓里,瞥见她面上怡悦的表情,不动声色地又抛出一杆,在她发上轻吻,将她抱的更紧了。 陈令姿并没有察觉到,她现在的注意力全都放在鱼竿上。随着第一条鱼上钩,后面越来越多的鱼被钓上来,除了鲤鱼和鲫鱼外,竟还意外地钓到一条五斤重的鲢鳙,不得不说深受老天眷顾。 鱼篓很快被装满,湖面也开始起风,在又钓了会儿后,周崇礼怕她冻到,让船夫将之前就温好的酒拿过来。他倒了一小杯放在陈令姿嘴边,低声道:“喝一点暖暖身子。” 陈令姿对酒的印象实在算不上好,尤其递酒的还是周崇礼。她微微偏头,一副不想喝的样子,但他很是坚决,轻哄道:“酒味很淡也不醉人,我怕你着凉。” 陈令姿没法,抿了几口,确实如他所说,味道清甜,完全喝不出酒味。 眼见着天暗下来,周崇礼将渔具收好,带着满载收获抱她下船。 刚一下船,纷纷扬扬的雪花飘落,他替陈令姿带好兜帽,毛茸茸的帽檐中间是一张花容月貌的脸,让他的心平白无故又软了几分。 他贴上她暖烘烘的额头,柔声道:“饿了吧,天香楼的菜颇富盛名,带你去尝尝。” 等到各色珍馐端上桌,她才明白颇富盛名是什么概念。佛跳墙、叁宝鸭、鱼翅捞饭、清汤松茸、油浸脆皮鱼等多种珍品,大多是用顶级浓汤配以名贵补品制作而成,营养价值极高。 周崇礼一边往她碗中夹菜,一边叮嘱道:“多喝点汤,你身子太弱了。” 说完又盛了一碗汤放在她手边。 陈令姿望着眼前高耸入云的菜肴,只能低头默默扒饭。 吃到中途,他起身把紧闭的门窗打开,窗外夜色一片冷寂,天上的星光倒是格外亮眼。 天香楼虽因佳肴得名,但它的另一闻名点便是平城最高的建筑物。站在顶楼微微伸手,宛如能触摸到耀眼的星辰,所以又被戏称为摘星楼。 周崇礼低头看了眼手表,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便领她走到窗边。陈令姿碗里山堆似的食物才吃了一半,迟疑道:“我还没吃完。” “不急,先看个东西。”周崇礼捏着她的下颌让她转头看向窗外。随着一道啸声,万千烟花在璀璨的星夜下炸响,一道道转瞬即逝的荧光将天河照的略微发白。虽然每道烟花在天上存留的时间很短,但数量弥补了质量,亮若白昼的天空引得楼内众人惊呼,也将她墨黑的瞳孔照亮。 周崇礼站在她身后,将她搂入怀中,满含笑意道:“令姿,生日快乐。” 几乎没人能对这样的周崇礼有抵抗力,推了一大堆事陪她一整天,带她逛街钓鱼吃饭,又大费周章为她放了一场盛大又耀眼的烟火,只为了祝她生日快乐,一个她几乎都快忘记的日子。 心脏又开始不听使唤地疯狂跳动,压的越深反弹就越猛烈。她的指甲深深掐进柔软的手心,只有通过这种自虐的痛感才能掩盖心中令人心悸的冲动。 而在这时,贺家的门被敲响。今晚是贺玺之呆在平城的最后一晚,明天一早便要北上,这场同父母的拉锯战还是以他的胜利作为落幕。 听到管家上报说有人要见他,他揉着头发走到门口,见到来人散漫的神情瞬间收敛,嘴唇抿成一道线,不耐地问道:“你来做什么?” 在他对面,李歆瑜慢慢抬头,目光直直地看向他,像是要把他刻在心里似的,眼神迷离又饱含爱意。 她一字一句道:“好久没见到你了,我好想你。” -- 第三十九章深渊 éyúsнúωú.мé 贺玺之对她的爱慕并不买账,皱眉道:“我说过,别再出现在我面前。” 要是放到以前,被这般冷待,李歆瑜早已难受得落泪。但今天她的情绪一直很平静,脸上甚至带着微微笑意,轻声问道:“你跟陈令姿已经在一起了吗?” 贺玺之愕然道:“你说什么?” “那天晚上,我看到了。你把她抱在怀里,还亲了她。” 李歆瑜听到宋延清入狱的消息,猜想陈令姿心里肯定很着急,便打算来陪陪并安慰她,没想到左等右等不见人,最后还看到了令其心神俱裂的一幕。 陈令姿安然地躺在贺玺之怀中,他敞开大衣将她紧紧抱在怀里,双手不断摩擦,等热了后再小心地贴上她冰冷的手和脸。他满目柔情,眼中的爱意怎么也掩盖不了,随后更是小心翼翼地在她额上落下一吻。 多么般配的一对,多么令人动容的场景。 她站在一旁就像一只阴沟里的老鼠,只能悄悄窥伺这对天作之合,甚至不敢出声打扰,因为不配。 贺玺之面上露出一丝不自然,他已经万般小心,没想到还是被人看到了。他懒得再跟李歆瑜掰扯下去,手握上门把打算直接闭门送客。 不料李歆瑜伸手拦住了他的动作,缓缓陈述道:“陈令姿压根不是什么周家小姐,你不要被她骗了。她就是窑子里出来的腌臜货,不知道被周崇礼上过多少次,没准在百盈楼时就已经……” 她的瞳孔在接触到贺玺之阴冷噬人的眼神时猛然紧缩,未完的话也不自觉消散在唇齿间。 “我从不打女人,别逼我破例。” 他的眼神就像钉子,将她狠狠地钉在原地,一步也不敢动。 “我最后对你说一个字,滚。” 话音刚落,门在她眼前狠狠关上,发出震天的声响。 李歆瑜强撑的笑意从脸上消失,泪水顺着她的眼角一颗颗砸在地上,她喃喃道:“我这么喜欢你,为什么就看不到我呢?” 百盈楼内,红姑悠然地喝着茶,靠在她柔软宽大的座椅上,时不时撇几眼对面那个从进来就没吭声的人,面色似笑非笑,仔细听还能觉察出她语气中的幸灾乐祸:“可怜见的,怎么哭的这么伤心?快跟我说说,没准我能替你出主意呢。” 李歆瑜慢慢抬头,双眼肿的不像话,声音嘶哑嘲哳:“我告诉他陈令姿的真实身份,被他赶出来了。” 红姑放下茶杯,踱步至她身旁,葱葱玉指抬起她的下巴,垂怜般道:“我上回便同你说了,贺玺之被那狐狸精迷的晕头转向,绝不是你三言两语就能撼动的。” “我真的没办法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做……” 红姑眼神转了转,装作迟疑道:“我倒是有个法子,只是……” 李歆瑜宛如抓住救命稻草,用力掐着她的手问道:“什么法子?” “只要让陈令姿消失就好了,贺玺之就是你一个人的。”红姑的语气又低又轻柔,仿佛一只无形的手把痛苦的她一直往下拽。 “可是,令姿她是我的朋友……她对我很好……”李歆瑜面色犹疑,两种极致的感情在心里不断拉扯。一边理智告诉她,令姿帮过她很多,甚至在不富裕的时候还接济她,一直把她当最好的姐妹看待;一边情感告诉她,她没有选择的余地,她用尽了一切办法,都没能让贺玺之的眼神在她身上停留超过半秒,她真的太爱他了。 红姑怀疑道:“你真的爱贺玺之吗?” 李歆瑜大声强调,像是为了证明自己的真心:“当然!我为了他什么都愿意做!” 红姑眉头轻挑,不解道:“那你为什么会纠结?只要她在一天,贺玺之永远不会看到你,难道陈令姿比贺玺之更重要吗?” “我……”李歆瑜显然被这个问题难住,久久无言。 不知过了多久,才听她低声道:“我该怎么做?” “很简单。”红姑附身贴近她的耳侧,低语了几句。 等李歆瑜离开后,红姑的心腹李卓才推门进来。他见红姑正慵懒疲累地躺在床上,便识趣地跪在一旁,手轻柔地从脚后跟一路沿着穴位按到小腿肚,替她松松乏。 “您先前不是没打算对陈令姿出手吗?怎么又改变主意了。”李卓实在想不明白,试探问道。 红姑嗤笑一声,懒懒道:“这不是有人主动送上门来了吗?既然如此,当然不能错过这个大好机会。” 李卓心里还是有些不安,“万一周崇礼得知,怪罪下来怎么办?” 红姑拿起手旁的扇子拍了他一下,意味深长道:“去告诉钟少爷,我要给他送件礼物。” 李卓豁然开朗道:“您的意思是……” 红姑轻摇羽扇,房内的香薰的她昏昏沉沉,眼睛半阖道:“是钟文浚看上了陈令姿,派人掳了她,同我有什么干系?就算人死在他床上,不也是钟文浚下的手么。” 李卓一脸谄媚笑意,奉承道:“只有您才能想出如此妙计。” 陈令姿自是不知自己已被人盯上,周崇礼照例将她送到宋家门口,昏黄的灯光照在两人身上,将影子拉的极长,远远看去像一对相互依偎的璧人。 他附身亲吻她的发心,温和的没有丝毫攻击力,手指从发丝一路抚摸到她的侧脸,才爱极般克制地掐了掐她细嫩的脸,催促道:“今天应该玩累了吧,快回去睡觉,做个好梦。” 陈令姿低头不语,他也没有在意,只当她累的不想讲话,便打算收回手早些离去。 没想到手指在即将离开她皮肤的那一刻,一只小手主动握住他的指尖。陈令姿不知道是因为今晚的月色太美,还是被他眼中漫溢的柔情吸引,又或者察觉到了他那股不明显的失落,她只是突然脑子一热,随后学他之前的样子,一个轻柔的吻落在他的掌心,一触即离。 两人都被这番动作震得说不出话,陈令姿等做完才如梦初醒,脸上顿时绯红一片,慌乱地说了声“谢谢”,就头也不回地跑进了宋家。 周崇礼看着她不得章法的步伐,忍不住笑出声,面上的愉悦远隔百米都能瞧得清清楚楚。他自然清楚她的那句谢谢,是感谢他今天为她做的一切。他抬起手,指尖仍有她留下的湿润柔软的触感,薄唇覆在她亲吻过的地方,就像是他们刚刚接过吻一样。 曾经万事万物唾手可得的周崇礼,何曾想到如今竟会为了一个称不上吻的接触而感到惊心动魄。 他感觉自己宛如养了一只矜贵的小猫,无论什么东西放在它面前,它都不为所动。若是想摸摸它的毛,同它亲近亲近,还会被它的尾巴毫不留情地打开,再跑到你碰不着的地方去。现在这只小猫终于愿意放下心防试着接近他,虽然只是用鼻子碰了碰他的手,但已经足够令他满足了。 次日醒来的陈令姿满脑子都是懊悔,她不明白昨晚为什么魔怔地握住周崇礼的手,甚至还亲了一下,她只能把一切问题都归咎于船上喝的那几口酒。 一定是酒的问题。 等李歆瑜找到她时,她虽然拿着扫帚在打扫,但眼睛却盯着某处出神,偶尔懊恼地咬咬下嘴唇。 “令姿。”李歆瑜喊道。 陈令姿这才回神,放下扫帚,上前关心道:“你怎么来了?” 李歆瑜不敢同她对视,眼神望向其他方向,说着那些早已在腹中过了几千遍的词:“我心情不好,可以陪我去外面走走吗?” “我跟宋叔打声招呼。” 自打宋延清从牢里出来后,报馆便不再营业,他新找了份替人文章润色的工作。虽然赚的不多,但也能维持生计。倒是宋端自此一遭后,开始静下心来好好读读书,性格也不复先前的叛逆,算是这场祸事下唯一让宋婶欣慰的地方。 同宋叔说明情况后,陈令姿跟在李歆瑜身旁,她一路上费尽心力安慰对方,没想到李歆瑜一声不吭,走的路也越来越偏。她莫名觉得有些不对,停下脚步拦住仍在往前走的李歆瑜,踌躇开口道:“你怎么了,感觉你今天怪怪的,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吗?” 不料却隐隐听到抽泣声,等李歆瑜抬起头来,面上全是泪痕。这幅模样把陈令玺吓了一跳,忙开口安慰道:“你不想说也可以,我不逼你。” 李歆瑜像是没听见她说什么似的,嘴里反反复复念叨着:“对不起,我实在没办法了,你不要怪我……” “你说什……”陈令姿话未讲完,后脑突然传来一阵剧痛,随即不省人事地晕倒。 周公馆内,冯姨接过平城最有名的珠宝店送来的项链,心里是说不出的高兴。本以为她家少爷对男女情事没什么兴趣,没想到现在都会亲手做饰品拿去哄女孩开心了。她并不在意周崇礼想讨好的对象是谁,只要不是那个卑贱得令人生厌的陈令姿就可以了。 周崇礼换好衣服出来,碰巧看见冯姨手中的东西,冷淡的神色刹那柔和下来,语气不由自主地带上笑意:“已经做好了吗?” 冯姨将项链递给他,还没开口打趣便被人打断,说话的是周崇礼身边的部下:“少爷,夫人来电要您赶紧去祖宅一趟,有小姐的消息了。” 周崇礼脸上先是闪过一丝惊讶,而后又布满犹疑,他本来是打算收到项链后第一时间去找陈令姿的,但目前的情况来看,此趟注定无法成行。他只能将项链随身携带,随后吩咐道:“备车,去祖宅。” 陈令姿慢慢恢复意识,睁开眼后,目之所及是一片奇异的光斑,她的大脑疼的像要炸裂一般,鼻尖闻到的软靡香气让她昏沉的思绪愈发迷蒙。她应该是被人下了药,全身皮肤泛起不正常的潮红,腹中滚烫又虚弱的感觉让她完全使不上力。无穷无尽的热包裹着她,她想大声喊叫,却只听到一声蕴含渴求的嘤咛。 门在这时被人猛然推开,钟文浚在进来前已经喝了不少酒,步伐都醉的踉踉跄跄。他东倒西歪地慢慢走向房间正中那张大的离谱的床,即便他的神经差不多全被酒精麻痹,但他还是能清楚的看到床上那具无瑕且充满诱惑的玉体。 他哼笑着缓缓靠近陈令姿,口中满是胡话:“小美人儿,爷来了,今天就让爷好好疼疼你。” 直到他也爬上床,才将床上的一切尽收眼底。软鞭、美酒、催情药及其他一些器具全都按照他的喜好摆放整齐,小美人儿除了关键部位有所遮掩,其他地方毫无保留地呈现在他眼下,尤其是那晃眼的雪肤,让他的兴致又高涨了不少。 他不住地赞叹道:“乖乖,本少爷好久都没玩过你这样的极品了。不错不错,真是个令人满意的礼物。” 说着他便拿起床上的酒又灌了一口,随后大手掐住陈令姿的脖子,将瓶口对准她的嘴,不顾她微弱的反抗,直直地把酒往她嘴里灌。她吞咽的速度完全比不上酒倾倒的速度,多余的酒水灌进她的鼻中,还有的顺着嘴巴流进锁骨和头发,打湿了床榻。 窒息的痛苦狠狠攫住她,让陈令姿有种濒临死亡的错觉——或许并不是错觉。 钟文浚突然大发慈悲地挪开瓶口,重新换上软鞭,不住的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步骤错了,怎么能先喝酒呢,本少爷最喜欢的东西你还没有尝试过。” 他把经过特殊锻造的软鞭捏在手里,一寸寸划过她裸露在外的白皙肌肤,低喃道:“这么漂亮的皮囊,怎么能没有点缀呢?” 语毕他大手一挥,一道又深又红的鞭痕便出现在她如凝脂般的身体上,格格不入的伤痕和凌虐的快感让钟文浚狂笑出声,丝毫没有察觉到身下的陈令姿基本已失去意识,只有鞭子落在身上时,身体才下意识地颤动。 她双眼紧闭,眉头紧紧皱在一起,嘴唇极缓慢地动着,若是仔细听便会知道她在呢喃着什么。 “周崇礼……哥哥……救救我……” 周崇礼一路赶到祖宅,才进屋就看到周母一脸神伤地坐在沙发上,眼眶红红的,想必是刚哭过。他走上前去,还未开口,周母便恨恨的同他说道:“崇礼,你妹妹当初不是走失的,而是被人拐走了!” 周崇礼将视线转到跪在厅前的那人身上,那人见他一个眼风扫过来,心里怕的不行,立马倒豆子似的把事全说了。 他本是到处流窜作案的人贩子,那段时间在路上转悠了好几天,见路上有个小娃娃长的乖巧又可爱,趁四下无人就把人抱走了。奈何这娃娃从小被养的太好,才跟他过了几天苦日子便得了病,他放着没管,哪知她病的越来越重。本想就这样丢了,他的同伙却于心不忍,自己把孩子抱回去照顾,跟老婆谎称是外面捡来的。那时因为这个娃娃走丢的事,整个平城加大警力搜寻,他俩怕出事,便都洗手不干了,直到今天被发现抓来这。 周母听罢连忙问道:“你那同伙叫什么?” 那人拼命回忆着,因为时隔太久有些不确定,吞吞吐吐道:“好像是姓李,叫…叫…哦叫李南平。” -- 第四十章睡个好觉 éyúsнúωú.мé 李歆瑜浑浑噩噩地走在回家路上,才到门口,一辆停在暗处的轿车蓦然打开车灯,刺眼的灯光照在她身上。她抬手遮住眼睛,迟钝地朝光源处看去。一道颀长的身影从车上慢慢下来,踱步至她眼前,直到看清他俊秀的眉眼、锐利的目光和冷淡的表情,她顿时如坠冰窟。 他每走一步,对李歆瑜来说都是一次煎熬,层迭的后怕在他离她不过两尺距离时到达顶峰。 他怎么会过来?是找她算账吗?陈令姿失踪的事情已经被他发现了? 周崇礼的视线在她身上来回审视,他的确没想到,李南平竟然就是她死去的父亲,而周家一直寻找的妹妹竟然近在眼前。 他缓缓开口道:“李歆瑜……” 他才唤了声名姓,李歆瑜背后猛地一凉,手心在这样冷的气温下竟然渗出汗液,她的嘴巴不停发抖,终于支撑不住似的崩溃大喊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一时鬼迷心窍,没想过要害她的……” 周遭一片寂静,只有汽车引擎运作的声音,轰隆隆像砸在耳畔。 周崇礼脸上散漫的神情尽数收敛,一言不发地看着李歆瑜,低压在两人之间蔓延。 李歆瑜的心理防线已经崩塌,怎么受得了这般冰冷且沉默的注视,本就心虚后悔的她忙将所有事情一股脑全说了,虽然措辞不成章法,逻辑关系颠倒混乱,还是被周崇礼抓到了关键词。 陈令姿被人带走了,不知道去了哪儿。 周崇礼的表情有一瞬间的空洞,随后便恢复如常,只是周身的气质遽然变得暴戾且压抑,他甚至还调笑般的同她说道:“李歆瑜,要是她有个万一,你这辈子都还不起。“ 语到最后,竟带了不言而喻的森然,吓得她打了个寒颤。 陈令姿再次短暂地恢复意识是在一片慌乱中,楼下枪声不断,众人奔跑啼哭尖叫的声音混作一团。她的太阳穴像针扎一般疼痛,身上也火辣辣的,眼前阵阵发黑,看不清周遭的事物。 在又快昏过去前,她看到房门被人踹开,一个人走向她,像是要把她抱起来一样。她下意识伸手推拒,嗓子里发出痛苦的悲吟。 那个人动作顿住,随后轻柔地将她抱进怀里,为她裸露的身体披上厚重的外套,然后爱怜又珍惜地抚摸着她的头发,同时在她哭肿的眼角落下一吻,轻声安慰道:“别怕,睡吧。” 陈令姿是在医院醒来的,消毒水的味道让她觉得安心。先前那些光怪陆离的片段断断续续浮现在她脑海中,待要深想又消失不见。她拉开被子垂眼看去,绷带几乎缠绕了她全身大部分地方,右手还打着点滴,她想大幅度挪动简直是妄想。 奈何腹中的水急需排解,病房内又没一个人,她只能抽掉手上的注射器,再挣扎着起身下床,一步步向厕所走去。她光是下床就耗费了不少体力,因此一路走走停停。路过病房门口时,从透明玻璃板看到周崇礼的侧脸,他对面是一位上了年纪的妇人,两人似乎在争吵。 她悄悄拉开门,谈话的声音直直进入耳中。 “崇礼!她可是你妹妹!她从小吃了那么多苦,而且本性不坏,不过这次做错事罢了。陈令姿不是也没受到实质性伤害吗?就这么过去吧。”周母的口气显得不以为意,对她来说,便是陈令姿死了都没什么干系,哪里比得上她身娇体贵的亲女儿。李歆瑜小时候在她手上走丢,自责和愧疚多年来已成为她的一块心病,自然是要护着。 陈令姿听见妇人轻描淡写地将那段她遭遇的噩梦一笔带过,手下意识地握紧门框,她一时竟不敢听他的回答。无论是周公馆的谁,命都比她贵重的多,她又能占多大分量? 他的语气格外平静:“她该庆幸她身上流着周家的血,不然下场只会更加惨烈。” “你……我绝不同意!”周母坚定地反对道。 “进疗养院是我最后的底线,呆到她真心悔过了再出来。或者母亲想让她去百盈楼过完下辈子?不是觉得她之前过的苦吗,不如让她去尝尝陈令姿的苦?”周崇礼反问道,不顾母亲面上骤然闪过的失望。 周母感到荒谬且可笑:“陈令姿怎么配跟我女儿比?” 周崇礼嘴角扯出一丝笑意:“是吗?我倒觉得十个她也比不上陈令姿分毫。” 陈令姿躲在暗处,像被人喂了一大口甜汁,从方才便一直屏住的呼吸终于有了出口。心又开始不规则地跳动,她把手贴在胸口,想将这股悸动压下去,却无能为力。 毫无保留的偏爱,总是这么让人动容。 周母被他的言论气的浑身发抖,心也狠狠沉了下去,她慢慢道:“为了一个陈令姿,你真的是疯了!” 周崇礼看向它处,坚定的态度让周母知道他决定的事,她说再多也是徒劳。于是她闭了闭眼,缓神后另起了一个话题:“好,我现在不同你争这个。我问你,你打算怎么处置钟文浚?那可是钟焕的独子!你们本就是政敌,你敢做些什么,他不会放过你的。” “所有参与其中的人,都会付出代价。”周崇礼面色沉静地说完这句话,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他面临的压力之大,说不定还会遭到钟焕的疯狂报复,但他忘不了进入那间房后看到的景象。他捧在手心里娇养的人,竟被那样对待,他当时脑中一片空白,只余绵延不绝的后怕,还好他赶到了。 “好大的官威!调用整个平城的军队地毯搜索,不打招呼肆意闯入民宅,大庭广众之下开枪威慑,眼下还不顾局势只想着报复,我看你这总指挥的位置是坐腻了!你这番作为简直是往别人手里送把柄,当真糊涂!”周母恨铁不成钢地痛斥道。 周崇礼闭上眼睛,语气陡然软了下来,脱去无坚不摧的外壳,露出身为普通人该有的软肋:“母亲,我管不了这么多了。” 周母愣了愣,嘲笑道:“真有意思,我们周家竟还出了一个痴情种。你翅膀硬了,我管不了你,随你怎么做,从此你和周家再无关系,你自去当你的痴心人,别再来登我周家的门,周家容不下你这尊大佛。” 周母说的决绝,语毕转身离去,当真是再不多说一句,好似再看他一眼都是罪过。 陈令姿看向周崇礼,他沉默地站在原地,随后手搭上眼眶掩饰满身的疲惫,远远望去寂寥又愁闷。 她咬唇回到床上,想到刚才那一幕,鼻尖莫名有些发酸,从没有人为她做到这一步,她也从没想过,这个人会是周崇礼。 门被人打开,周崇礼端着一碗鸡汤煨成的白粥来到床前,见她已经醒了,关心道:“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陈令姿扭头望向他,他已经恢复如常,完全无法和方才门外那个苍白无力的人联系到一起,又变成气定神闲万物皆在掌控的周崇礼了,但不知为何,她却更想哭了。 周崇礼俯身打量她,见她眼睛红红的,以为是伤口痛,便低声安慰道:“还疼吗?” 陈令姿朝他安慰地笑了笑,小声道:“不要告诉宋叔宋婶。” 他摸了摸她的头发,看见她乖巧懂事的模样心里极为酸涩。为她垫好身后的枕头,舀了一勺粥先放在嘴边吹了吹,才递到她眼前,哄道:“知道,先把粥喝了。” 粥只吃了一半便再吃不下,周崇礼也不勉强她。见她一直盯着自己,像是有什么话要说,便问道:“怎么了?” “绑我的人,还有……”她缓缓开口,想到那些画面就说的极为艰难,不料被周崇礼温和地打断:“你好好休息,不要想这些事,我都会解决好的。” “可……”她还欲再说,周崇礼却已经转了话题:“令姿,想读书吗?” “什么?”她不知道怎么就谈到了读书这事。 “等你病好了,就去读书吧。”他替她掖好被子,又道:“学校你自己挑,所以要快点好起来。” “嗯。”她转过头去,不想让他看见她脸上克制不住的汹涌泪意。 被朋友背叛的时候她没哭,被人暴力对待的时候她没哭,醒来看着满身的伤痕她没哭,可是在周崇礼小心翼翼的温柔呵护下,她却突然情绪崩溃想大哭一场。 本来不觉得委屈痛苦,毕竟她从小到大经历的太多,可是现在有人真心实意地关心在乎她的苦楚,她不知为何,便再也无法忍受和压抑自己的害怕了。 周崇礼察觉到她的动静,拨开她面上的头发,见她泪水打湿枕头,整个人悄无声息地哭的不能自已。他脱掉外套,陪她躺上床,将她抱进自己的怀里,手顺着她的头发一路轻抚到背部,不断来回,舒缓她崩裂的情绪。 “我当时…真的好怕…我…我以为…”她语带哽咽,说的断断续续。 “嗯,我知道,现在没事了。”他的唇贴上她的额头,一直低声安慰着。 或许是他的怀抱让人心安,陈令姿哭累后很快便睡了过去。周崇礼拿出口袋中的手帕,仔仔细细地替她清理脸上的泪痕,她的模样极为可怜,连梦中都在抽噎。 他吻上她微肿的眼皮,轻声道:“睡个好觉。” -- 第四十一章报复 周崇礼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的睡颜,直到病房的门被人从外轻轻扣了两下才移开视线。他慢慢穿好衣服下床,将她的手臂放回被中,帮她把被子盖的严严实实的,这才轻手轻脚地带上房门离开。 “总指挥,在您发全城搜查令之时,钟家便有人察觉到风吹草动,提前把钟文浚带走了。”郑柏恭敬地禀报道。 “所以你是要告诉我,人弄丢了?”明明是再温和不过的语气,郑柏却像是听到了死亡倒计时,浑身冷汗直冒,说话都不自觉地颤抖:“在我们的追踪下,拦截到了他坐的那辆车,现在钟文浚、红姑连同李卓都已被带到郊区的废弃工厂。” 周崇礼没做声,过了片刻突然问道:“李歆瑜送到普安疗养院了?” 别人可能不知,但郑柏再清楚不过那是一个什么地方。虽然打着疗养院的招牌,但凡是进入里面的人,最后不是身体出了问题,就是精神出了问题,比普通监狱恐怖数十倍不止。不管有病还是没病的,进去后都别想再出来。 “是的。”郑柏应答后,犹豫了半晌才硬着头皮道:“李小姐不是您的亲妹妹吗,而且您也答应夫人……” “那不过是搪塞母亲的说辞罢了。所有参与的人都会付出代价,没有人能全身而退,她也不例外。”周崇礼的语气宛如在谈论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他回头看了眼床上缩成一团,正睡的香沉的陈令姿,低声道:“看好她。” 荒无人烟的郊外工厂在凉凉月色下显得阴森且恐怖,钢精水泥的混合体像一头蛰伏在暗处的凶猛巨兽,只要一个不小心便将你吞食入腹,生死皆在一瞬间。 但对于钟文浚来说,只要能逃离眼下的境地,生或死都好,他最怕的是生不如死。 他被吊在这已经半天了,脆弱的皮肤被粗粝麻绳勒出一道深可见血的红痕,因为他自身的重量,绳子已经牢牢嵌进肉里,隐约能见到翻开的血肉。他原本还在床上寻欢作乐,莫名被心腹从房间里拽出来送上车,现在又到了这个地方,他叫了无数声都没有人回应,心中的恐惧越来越甚。 此时,一道脚步声传进他的耳朵,他费力地睁开眼望去,只见周崇礼宛如散步般悠悠走到他身前,手里好像还拿着什么东西,但是天太暗了看不清,甚至向他礼貌地颔首,随后脸上浮现出敷衍且虚假的笑意。 即便知道不可能,钟文浚还是期盼地开口道:“您……是来救我的吗?” “当然。”周崇礼淡然回道:“我还会送你一程。” 不待他深思,周崇礼偏头喊来一名手下,将手中那条皮鞭丢给他,笑道:“听说钟少爷很爱在床上玩些花样,不如今天让我来满足一下你?” 钟文浚勉强凝神望去,却见鞭绳上装满了小块刀片,在昏暗的烛火下闪着令人脚底发麻的光。这一鞭上身,就不单是皮开肉绽那么简单,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能承受几鞭。 于是他吓得立即求饶,甚至都不用假装,眼泪不由自主地顺着眼角流下,口齿不清地哭喊道:“我是哪里惹到你了吗?求你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改!而且我保证,下次再也不会犯了!求求你!放过我吧!” 周崇礼对他的痛哭流涕不为所动,微微点头示意,手下已高高扬起鞭子,狠狠抽在钟文浚身上。哀嚎声传到了极远的地方,也砸在了红姑和李卓的心里。 他俩双手被绑,就在不远处跪着,钟文浚每挨一鞭,就像抽到了他们脸上。红姑何时见过这等场面,百盈楼那些手段与之相比简直就是小儿科,她吓得牙关打颤,双膝跪地一步步爬到周崇礼腿边,哭道:“这跟我真的没关系,都是他做的,我什么都不知道,你相信我,我是无辜的。” 周崇礼托着下颌观赏钟文浚的惨状,余光都没给哭的梨花带雨好不可怜的红姑,只慢慢道:“我当初就警告过你,我历来喜欢听话的。看样子你从没把我的话放在心上,现在还敢骗我?” 红姑一时不敢作声,随后咬紧牙关辩解道:“我确实不知……” 周崇礼抬手打断她的话,钟文浚已经被折磨得奄奄一息昏死过去,他吩咐道:“把他弄醒。” 钟文浚被人从头到脚足足泼了一桶盐水,血水混合着盐水在他极深的伤口上反复刺激,这种痛苦比割筋剜肉更加强烈,硬生生把他从昏迷状态拉出来。 “你把事情的原委再说一次。”周崇礼看向红姑,食指慢慢敲打手臂,仿佛有无限时间跟她耗下去。 “是钟少爷看上陈令姿,派人掳走她……”红姑才说了这么一句,钟文浚在求生的渴望下脑子动的极快,不过一瞬便理清了前因后果。他像是抓住了求生稻草似的拼命解释:“明明是她自己将人送到我床上的,我压根不知道那是谁!我当时喝多了酒,脸都没看清,以为是楼里的姑娘,我是被她利用的!而且我都没来及的做什么,就被人带走了,求你放过我吧!” 红姑却死都不承认,反驳道:“我哪有那么大能耐利用钟少爷,是他把脏水往我身上泼才是!” 钟文浚咒骂道:“你这个心思歹毒的女人,你会不得好死!” 周崇礼似是看腻了狗咬狗,派人将李卓带上来,他已经被刚才钟文浚受刑那幕吓得魂飞魄散,因此周崇礼问什么他便答什么,事情很快水落石出。 红姑见大势已去,一边骂着李卓狼心狗肺靠不住,一边拼命磕头祈求周崇礼的原谅,磕头声又闷又响,很快白皙的额头就满是脏污血迹,嫣红的血液滴在她的眼睛里,显得十分可怖。 红姑声嘶力竭地乞求道:“我真心知错了,以后我就呆在百盈楼哪儿也不去,求你放过我这一回。” 周崇礼像听到什么稀奇事,挑眉道:“百盈楼?那地已经没了。” “什么?”红姑不敢置信地惊叫道。 “你会去最下等的娼馆,服侍那些你最看不起的杂役,别想着死,不然之后的生活只会更加悲惨,记得好好享受你的新生活。”周崇礼用温柔得宛如情话的语调,说出的却是让她目眦尽裂的人生。 她还想开口,却已经被人捂住口鼻拖了下去。 钟文浚见状当即为自己开脱道:“既然事情已经查清,可以放了我吗?我发誓绝对不会再跟陈令姿有半点牵扯!我只是被人利用了!” 周崇礼冲他笑道:“当然可以放了你。” 钟文浚松了口气,好像逃出生天的希望就在眼前,他暗自在心里发誓,等他一出去,就要向父亲告状。要是让父亲知道他遭受的种种,别说什么陈令姿,到时候就连周崇礼都不可能活着见到第二天的太阳。 没想到周崇礼又补充道:“在你死后。” 趁钟文浚愣神的功夫,周崇礼已转身走远,不过片刻就听到了他怒极的狂吠:“周崇礼!你敢这样对我,我父亲绝对不会放过你的!你等着吧,你迟早也要下来陪我,会比我死的更惨更痛苦!” 周崇礼充耳不闻,坐上车后座揉了揉不停挑动的太阳穴,司机小心问道:“您接下来去?” 周崇礼嗤笑一声道:“该去看看我亲爱的妹妹了。” 周崇礼到普安疗养院的时候,李歆瑜刚被注射了一支镇定剂,她的头发乱糟糟的,面色比院里的墙还白,就连睡觉也极不安稳,眉头死死皱着,有点风吹草动都会被惊醒,看起来像神经衰弱。 周崇礼进到她那不足十平米的小单间,医护人员将她拍醒,她游离的目光转了一圈后落到周崇礼身上,随后像是看见了什么令她极其恐怖的东西似的,不断尖叫吵闹,力气大的两个人都按不住她,还会用牙咬人,再自顾自地碎碎念,说些众人都听不懂的话。 等她挣扎得完全脱力后,就变得老实下来,时不时对着墙角发呆傻笑,嘴里反反复复念着两个名字:“玺之……令姿……嘿嘿~” 院长轻咳一声,介绍道:“李小姐的症状有些棘手,我们的建议是留在院里观察治疗,还是有康复的机会。” 周崇礼点点头,无奈笑道:“把她送到别的地方我也不放心,只能劳烦院长帮忙照看了。” “自然自然,李小姐在这会得到最妥善的治疗。”院长言谈间尽是骄傲,仿佛这真是一个救死扶伤的疗养院。 陈令姿一觉醒后,环顾一圈没有发现周崇礼的身影,看窗外天气倒是一个难得的艳阳天。她抬手遮住倾泻的日光,从指缝间溜出几片光斑照在脸上,她感受到一片暖洋洋的热意。这个冬天持续太久了,春日早些来吧。 在她沉浸其中时,周崇礼不知何时来到床边,手心正躺着她今日需要服用的药片。 他温声喊道:“吃药了。” 陈令姿低头看去,各色药片占满了他半个手掌,她一言不发,乖乖地将所有药片吃完,连周崇礼给她倒的温水也喝干净,然后把杯子递给他。 他闭了闭眼,轻声叹道:“怎么这样乖。” 她的目光落在他脸上,只见他突然神秘道:“张嘴。” 她呆呆启唇,猝不及防被他塞了颗糖进来,酸甜的口感萦绕舌尖,冲淡了嘴里的苦涩味道。周崇礼摸了摸她的头道:“吃药的时候很乖,给你的奖励。” 陈令姿不知道回什么,小声说道:“……谢谢。” 或许是今天喝的水太多,没一会儿她的小腹便开始胀痛,她悄悄看了眼守在旁边的周崇礼,碍于脸面不想开口,但又实在忍不住,支支吾吾间倒是被他察觉,问道:“想要什么?” 在他不断追问下,她难为情道:“……我想上厕所。” 周崇礼不觉有他,直接将她抱在怀里往洗手间走去,送到门口还不够,怕她不小心摔倒甚至打算帮她解决。 陈令姿脸色涨红,百般挣扎不让他动手,气息不稳地拒绝道:“我自己可以。” “你确定?”他不放心地问道。 陈令姿猛烈点头,跟小鸡啄米似的,周崇礼只好忍笑把她送进厕所,关上门后不忘叮嘱道:“我就在门口,有需要喊我。” 等她费了不少劲上完厕所出来,他将她抱到窗台的座椅上,她的脸在阳光下接近透白,被他费尽心思养出的婴儿肥又消了不少。他贴上她的耳廓,轻声道:“闭眼。” 她听话的闭上眼睛,突然颈间一凉,她下意识地睁开眼,只见胸前蓦地出现一条蝴蝶形状的项链吊坠,翅膀上镶满钻石,在日光的照射下流光溢彩,流转万千光华。 “喜欢吗?”陈令姿被这条项链的美的说不出话,第一反应便是推拒。 周崇礼却握住她的手,止住她拒绝的动作,随后虔诚地在吊坠上落下一吻,双眼直直地看向她,许诺道:“这是我第一次给人带项链,也是唯一一次。” 他没有告诉她的是,这个项链是他亲自做的。 也没有告诉她,最近民间颇流行一种说法,若是能在每日天光乍破之时,连续去妙音寺参拜许愿叁个月,便会心想事成。 若放在以前,他绝对会对这种封建迷信嗤之以鼻,但现在他信了,也照着做了。 他许的愿望是,同她长长久久,相伴至白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