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眠火山》 第1页 [现代情感] 《休眠火山》作者:周晚欲【完结】 文案 他的爱就像休眠火山, 一旦喷发,就会献上所有热情。 一个把自己暗恋多年的人追到手, 又把欺负过自己的人欺负回去的故事。 *妩媚女X淡漠男 *HE|双处双初|甜文 *大学校园|双向救赎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相爱相杀 甜文 校园 搜索关键字:主角:秦枝,李京州 ┃ 配角:下本:晚风 ┃ 其它:周晚欲 一句话简介:画地为牢,逃不出你的京州 立意:一起走到灯火通明处 第1章 对视 天边最后一丝霞光消失的时候,秦枝叫的网约车才赶到。 刚坐进去,韩玫的电话就打了过来:“快到了吗?” 秦枝从包里掏出一个鲨鱼夹,边拢头发边说:“十分钟。” “半小时前就说十分钟,这都几个十分钟了?”那边很吵,看来那群人已经玩了一阵子了。 “这次真的十分钟。” 秦枝手上动作没停,熟练地将一头玫瑰金的长发夹起来,又将两鬓的几绺碎发抽出来,原本死板的发型平添了几丝慵懒。 韩玫啧啧两声:“都是女的,谁不知道谁啊?”她显然不信秦枝那一套,警告道,“给你半小时,飞也得给我飞过来!” 挂上电话之后,秦枝对司机师傅说:“麻烦快一点。” 结果路上遇塞车,一个小时后,秦枝才终于在欢乐岛酒吧门口下车。 那会儿也不过七点多钟,酒吧还没上人,秦枝打开门进去,一眼就看到韩玫他们所在的卡座。 韩玫也眼尖的看到了她,蹦起来挥手:“秦枝!这儿!” 秦枝把卡座里的人扫视了一遍,才朝韩玫走过去。 刚到他们跟前,沙发里正抽烟的几个男的就笑侃道:“遗棠妲己来了。” “遗棠妲己”是这帮人给秦枝起的外号。 当初军训,学校评选最美军训照,摄影部几个人整天在操场乱拍。 结果那天中午军训结束,秦枝热得发晕,又觉得反正穿了保守款的运动内衣,就把迷彩短袖脱了。 一水儿迷彩绿的人堆里,只有她不规矩的穿着白色内搭,再保守也是露沟露腰的款式,偏偏她身材极好,长得也够媚,又染了一头扎眼的玫瑰金,长发扫着细腰,走起路来袅袅娜娜。 这样的人,哪怕藏在人堆里,镜头也会自己找过去。 而将她那一刻的美定格的人,正好就是宋煜,韩玫的男朋友。 韩玫是秦枝大二的学姐,秦枝还在军训的时候,发现自己住不惯四人间,就添了几千块的住宿费调到两人间,被分到和韩玫同寝。 韩玫一见她,眼睛就亮了:“我操,小狐狸精?” 秦枝当时还没放行李呢,就被韩玫一句脏话给骂晕了,后来韩玫给她解释了一通,她才明白这外号的由来。 韩玫热络,秦枝虽然不自来熟,但是性格并不冷淡,相处下来,意外地合得来,就这么成为了朋友。 后来秦枝得知,她的照片并没有被挂在学校官网上评比。 最美军训照,需要的是蓬勃向上或阳光大方的美感,秦枝那组照片显然不合适,但是却俘获了摄影部一群男生的芳心。 昨晚韩玫给秦枝买了车厘子,过季的水果,七十八块钱一斤。 都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当秦枝把那堆车厘子吃了一小半的时候,韩女士发话了:“我和宋煜那帮兄弟承诺好几次了,要带你出去和他们认识,你就去呗……”说完又怕她不答应,还补充,“我保证,你就是过去一坐,我们还好吃好喝伺候你。” 秦枝不是不知道吃人嘴软的道理,早就想到韩玫心里打着算盘呢,可面上不显露,故意逗她,说:“没兴趣。” “拜托,你忍心看我失信于宋煜的兄弟们吗?” “忍心。” 韩玫瞬间抓狂,在宿舍暴走,最后灵机一动,问:“那帮男的你不想见,帅哥你感兴趣吗?” 秦枝捏着车厘子吃,闻言眼都不眨:“有多帅?” “李京州!”韩玫喊出一个名字,特别郑重其事,“我给你提过的,他也去,你要不要见见?” 秦枝咀嚼的动作慢了慢。 李京州这个名字,她并不陌生。 不仅常听韩玫提到,她班上的王之娚也老是说起他。 这人是学校里的明星人物,长得帅倒是次要,为主是新闻学院的才子,大一的时候开办了一个公众号,深耕内容领域,篇篇十万加爆款,去年成立工作室,开始做视频,第一个节目聚焦留守儿童,全网播放量破亿,被主流媒体转发,还荣获一个权威榜单上的年度商业价值自媒体奖项。 宋煜就是李京州工作室的一员。 “想不想知道他现实中什么样?”韩玫拿这个诱惑她。 秦枝本来就打算松口了,就没再推辞:“我是看在车厘子的份上。” 今天下课之后,她回宿舍对着美妆博主的教程,化了一个多小时的妆。 有时候做美女比不做美女,还要担心自己是不是够漂亮。 然而此时此刻,她觉得自己这妆化得纯属多余。 李京州并不在这。 这个判断,甚至不用仔细看清卡座里每一个人的脸。 -- 第2页 “妲己坐这。”有人拍了拍自己旁边的沙发,示意她过去坐,“来我这,找大王啊。” 这话引起一阵哄笑。 “王坤你找死是吗?”韩玫把男生臭骂了一顿,拉过秦枝的手,就近坐在沙发上,说,“除了他不着调,其他人还是靠谱的。” 秦枝对他们都没兴趣,谁靠谱谁不靠谱她自然也不在意。 她跟着韩玫坐下来,韩玫按照从近到远的顺序,把人挨个介绍了一遍,一共十个人,其中宋煜秦枝是认识的,还有那个戴眼镜长得很乖的男生叫褚唤,据说是李京州工作室的后期大神,她在食堂见过一次。 至于剩下的人,她没打算去记名字。 秦枝等韩玫介绍完,才开口:“那位不在?” 有点明知故问了。 韩玫挠了挠头,支吾了一阵问:“你想不想跳舞?我们去跳舞吧。” 看这反应,他是不会来了。 秦枝也不想干坐在这,像什么展览品似的,被这帮男生盯着瞧,于是点了点头:“走吧,跳会儿。” 韩玫看秦枝并没生气,也就很乐意的挽上她的手臂,和她一起去舞池了。 DJ切换到一首很嗨的舞曲,舞池里的男男女女扭的忘乎所以。 往远看,台子上那帮男生们排排站,正拿手机对着舞池录影。 尽管光线很暗人很多,秦枝还是很轻易就被一眼看到,舞曲很燥,她却扭的很慵懒,跳着跳着忽然把头发松开,手抚摸着身体在扭。 韩玫也很能跳,举着手在晃动。 两个人在舞池里扭了半个多小时都不带停的。 后来宋煜看有男生往不知道是韩玫还是秦枝身边凑,才下去把两个人薅上来。 不跳了正好,秦枝蹦掉了一只耳环,这会儿正累得够呛。 她把鲨鱼夹放在桌子,又顺手开了罐啤酒喝。 褚唤就坐她旁边,问她:“秦枝你学过跳舞吗,跳得真好。” “没有。” “真的吗,可你跳得很好诶。”褚唤很真诚在笑。 “真的。” “……” 她有点累了,但凡对社交过敏的人,大概都能明白她什么感受。 她只想回宿舍卸个妆,敷个面膜,躺床上看剧。 有这个想法之后,她立刻拿出手机给池雪发消息。 没一会儿池雪的电话就打过来了,室内音乐声很响,秦枝故意开了免提。 池雪问:“你现在在哪呢?” “和朋友聚会呢,怎么了。” “聚什么聚,赶紧过来,程浩在外边有人了!”池雪带着哭腔,“妈的,我非得撕了这对狗男女!” “……” 一通电话打了近两分钟。 坐秦枝旁边的男男女女听得津津有味。 秦枝挂了电话,离开的顺理成章。 她出门之后给池雪打了个电话:“行啊你,不愧是电影学院表演系的。” “哼,那是。”秦枝能想象池雪说这话时肯定噘嘴了,特可爱。 秦枝笑笑,装模作样夸了她几句,哄她开心了,才把电话挂了。 酒吧就在这条街的街尾,秦枝没走几步路就到了大路上,她原本要过路,红灯变绿了,她跟着人群走到斑马线上,已经走了一半,她又转身折回去,走到巷子口。 巷子里,一个胖女生以屈辱的姿势跪在地上。两个把头发染得乱七八糟的女生摁住她的肩膀,另一个穿校服的女生在后面踩着她的腿,拽着她的马尾辫,让胖女生昂起头,对着对面的女生。 前面那女生穿着校服,黑长直,看侧脸很乖。 秦枝刚有这个念头,女生就扬起手,朝胖女生的脸扇了下去。 啪啪两个巴掌,在寂静的巷子里发出两道脆响,大概是用了十足十的力气。 打完人,女生嫌弃的甩了甩手,对跪在地上那女生说了些什么。 “喂。” 秦枝喊了一声。 几个女生反应了一下才意识到秦枝在对她们说话。 为首的黑长直女生转过脸,问:“有事吗?” 语气特无辜。 秦枝不急着回答她,从兜里掏了根烟,倒放在烟盒上磕了磕,点上抽了一口,才说:“我妹妹怎么惹到你了?” 女生们明显愣了一下。 黑长直回头看了姐妹们一眼,又看了眼地上跪着的女生,才笑:“姐姐?别开玩笑了,我们都和她同学两年了,有没有姐姐我们不知道吗?” 秦枝拧眉,从她的话里找出了关键点:“也就是说你们欺负人家两年了?” 黑长直女生走近秦枝,好像一点都不忌惮:“这位路人,你少管闲事,会抽烟了不起啊?”她上下扫了一下秦枝,甜甜笑了笑,又招呼后头的女生,“燕姐,你抽个给她看看,比比谁社会……” “啪”的一记耳光响,所有人都愣住了。 黑长直话还没说完,就被人扳过肩膀,甩了一巴掌。 秦枝打她用了十足十的力,手掌被震的有点麻,她漫不经心甩了甩手。 那女生先是愣了,反应过来后脸腾一下红了,扬手就要打秦枝,秦枝朝她大腿根踹了一脚,女生踉跄了几步倒在地上,秦枝立刻走过去,拿膝盖顶住她的腿,一把薅过她的头发,把烟往她脸上一凑。 她的动作太快,以至于剩下几个女生来不及反应,等反应过来,却又不知道该不该上来帮忙了。 -- 第3页 秦枝不慌不忙的:“听你说话挺硬气的,看来是背后有什么了不起的干哥哥吧?” 这种混混女要是不认识几个人,不至于对一个陌生人也这么横。 “那我告诉你,我敢这么打你,就说明我的后台比你硬,我现在心情不算太差,只要求你们一件事,给她道歉然后滚蛋,如果你们现在不走,等会我保证让你们进局子。” 秦枝说着话,那根冒着猩红的光的烟就往黑长直女生脸上凑,黑长直女生越是躲,秦枝越是把烟凑得近。 烟灰掉了一截落在女生下巴上。 女生崩溃了,大哭,吼说:“对不起!” 秦枝没动弹,只是问:“你们呢?” 那几个女生也都先后各说了一声:“对不起。” 秦枝满意了,随后又教训了她们几句,赶她们滚了。 事情比想象中顺利。 不良少女都跑了,那个被打的胖女生还蜷缩在角落。 秦枝走过去。 那女生抬起脸,眼睫毛在发颤,稳了稳才说:“我明天就要转学离开这了,本来想忍过这一次就好了。” 秦枝微愣。 她原本想把自己联系方式给女生,然后把这事儿管到底,因为不难推断,那群人以后肯定会找麻烦。 可谁知这女生原来要转学。 女生扶着墙站起来,把凌乱的头发拢了拢,很难看的扯出一个笑:“今天谢谢你。” 秦枝没说什么,女生随后往巷子外面走。 “喂。”秦枝想了又想,喊住了她,“她们是未成年,你也是未成年。” 女生顿了顿,没说什么,一瘸一拐往外走。 最后只剩秦枝自己。 她靠在墙上,刚刚闭上眼睛想平复一下。 忽然有道很清晰的脚步声传来。 她警惕的睁开眼,朝出声的方向看过去。 有个男人从巷子最深处走出来。 他叼着根没点燃的烟,看不清长相,第一眼只注意到他看人是用眼尾淡淡扫的,很不近人情。 而他整个人的气质就像他穿的衣服,莫奈灰,不阴柔,却也没什么阳刚气,满满的沉郁逼人。 准确来说,他介于男生和男人之间。 秦枝盯着他,他也盯着秦枝。 但对视的时间很短,两三秒后,两个人都不动声色将目光移开。 作者有话说: 「他的爱就像休眠火山,一旦喷发,便会献上所有热情。」写完这本书,我感觉我就像和李京州谈了一次恋爱似的。 本文写完于三月八号,依旧是二十万字。 *介意有雷的,可以等全文更完之后看反馈,觉得好看的帮小周宣传一下叭~ *接档文《晚风》,暗恋,BE。 *隔壁《野性逢良》,《桃气泡泡》,《等风》都签了实体书出版,没看过的小伙伴可以去瞅瞅。 大家方便的话收藏一下专栏哦~ 微博@周晚欲,携枝枝京哥给大家鞠躬,陪你从春到夏~ 第2章 下雨 秦枝眼看着男人走出巷子,也接着走了出去。 她跟在他后面不远不近的地方,走到巷口的时候恰好看到他进了欢乐岛的大门。 她想到什么,也跟着过去了。 秦枝折回来的时候,韩玫他们正在玩骰子喝酒,她叫了声:“韩玫。” 韩玫当时正和宋煜腻歪,看见她惊讶了一下,从宋煜怀里探出头:“诶?你怎么又回来了?” “我鲨鱼夹没拿。” “我当什么事儿呢,你给我打电话说声,我给你捎回去不就行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秦枝总觉得有若有似无的目光在她身上打转。 她的鲨鱼夹就放在桌子上,她俯身拿了起来,顺手去拢头发:“我急用。” 头发全被夹起来,她整个人都利索不少,头小脸小长得漂亮的人就该露全脸。 韩玫问:“你就为了夹个头发?” 秦枝不置可否:“我朋友那还等着我呢,我先走了。” “诶诶,等会儿。”韩玫突然喊住秦枝。 “忘了给你介绍了……”她走到一个男人旁边,对秦枝使眼色,“你说巧不巧,你才走京哥就来了,我给你介绍一下哈,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李京州。” 秦枝的目光这才朝李京州扫过去。 李京州恰好也抬眸看过来。 这个对视在几分钟前的巷子里也曾发生过。 韩玫又反过来向李京州介绍秦枝:“京哥,这是秦枝,我……” “妲己妹妹。”话音还没落呢,就有人插了一嘴。 惹其他人笑出了声。 李京州没太大反应,一直瘫在沙发里,夹着烟的那只手也握着酒杯,指尖有一搭没一搭敲着杯身,朝秦枝说了声:“你好。” 秦枝比他还淡定,只向他点了点头,又对韩玫说:“不说了,我先走了。” 韩玫一脸问号:“你俩这么淡定的吗?” 秦枝一副“不然我该怎么做”的表情。 韩玫摇了摇头:“得了,你有事就赶紧去吧。” 秦枝笑笑,丢下一句“拜拜”离开。 她走出欢乐岛大门之后,先给自己点上了一根烟。 靠在路边抽完了才去坐地铁。 坐上地铁的时候,秦枝才看到蔡茹的微信消息:「你吃饭了吗?」 -- 第4页 秦枝摁开输入键,26键输入法弹出来,她切换成九键,回:「吃了。」 退出微信,她点开音乐软件找了首歌听。 随后闭起眼睛假寐。 地铁的风灌满了车厢,列车好像被风推着往前赶。 五十分钟过后,秦枝才下了地铁。 掏出手机扫码出站的时候,才发现微信又有新消息未读。 又是蔡茹。 秦枝随着人流往出站口走,给蔡茹回了个电。 “喂,枝枝啊。”接电话的却是男声。 秦枝叫了声:“叔叔。”又问,“我妈呢?” 秦风华说:“你妈在浴室呢,我把手机给她。” 听筒里传来一阵摩擦声,秦风华对蔡茹说“闺女打来的”,两秒后蔡茹的声音在耳膜中放大:“喂,慧慧。” 秦枝一口气没提上来:“别叫我慧慧,我说几遍了?” “就你事儿多。”蔡茹说话张不开嘴,看样子是在敷面膜,“我就叫慧慧怎么了,哪那么多事…” “……” 要什么理解和尊重?这两样东西有时候连你的父母都给不了你。 秦枝不知道该怎么和蔡茹再次强调她讨厌“慧慧”这个小名这件事。可蔡茹好像压根没当回事,很快进入另一个话题,问她晚上吃了什么。 秦枝没什么聊天的心情,找了个借口要挂。 这时候恰好秦响回家了,秦枝和他聊了几句,主要是问他的学习情况,没聊几句,就挂了电话。 秦枝现在的家庭是一个重组家庭。 她记事起父母就离婚了,初三那年,母亲再婚,她随母亲改嫁到烟城,改姓为秦。 秦枝和秦风华相处的还不错,秦风华学中医出身,性格沉稳,处事周到,对秦枝很爱护。但她和秦响相处的就一般,秦响比她小三岁,是个生得很漂亮的男生,学习中等,痴迷动漫,内向腼腆,对谁都不热情。 秦枝打这通电话的功夫,就到了学校。 她回宿舍先卸妆护肤,上床之后掏出平板看剧,不知不觉看到了十二点,那时候韩玫还没回来。 秦枝给她打了个电话。 接通之后,一股强烈的音乐声瞬间充斥耳膜。 看样子他们还在酒吧没走。 秦枝拿护手霜搓手:“你今天不回来了吗?” “不回了。” 秦枝故意打趣她:“你可真任性。” 韩玫是学校生活部的,这个部门也没别的事,主要是查寝,所以知法犯法特方便,人家想夜不归宿,就可以夜不归宿。 旁边大概是有人问“谁打得电话”,韩玫回了一句“秦枝”。 那边音乐声太大,韩玫又说了些什么,秦枝还没听清,她就把电话挂了。 秦枝第二天上早八的课。 她早早起了床,冲了杯玫瑰蜂蜜水,吃了片全麦面包才去教室。 这节课上摄影史,代课的是位退休之后被返聘回校的老教授,最喜欢提问。秦枝进班的时候,发现后排都被占满了,前排几乎没人。 她直接到第一排坐下。 没一会儿又进来两个女生,在门口张望了几秒,也来了第一排。 走在前面那女生给秦枝打招呼:“来这么早啊。” 秦枝说:“我刚到。” “王之娚。”后边有男生喊,“过来坐啊。” “喊什么喊?神经病啊!” 一直在旁边站着没说话的女生扭过脸,朝后边的男生吼了一嗓子。 王之娚性格开朗,和班里男生关系都不错。 她和男生们互怼了几句,转身问:“殷晴你有纸吗,擦擦桌子吧。” 殷晴掏出纸巾擦桌子。 王之娚抱着书在旁边站着发微信。 「所以李京州连饭都没吃就走了?」 语言是外放的,她可真是不避讳。 秦枝把背挺直,翻书来看。 “他后妈的生日宴,他哪吃得下去。”王之娚回了句语音过去。 殷晴擦好了面前的桌椅,对王之娚说:“小娚,你先坐下吧。” 王之娚看了秦枝一眼,才和殷晴调换了个位置来到里面,挨着秦枝坐了下来。 殷晴又接着擦靠外面的那张桌椅。 王之娚手机又嗡嗡了两声,她拿起手机,不一会儿语音又响起来:「那他还不如不去呢。」 王之娚哼了一声,笑着回:“哥哥的性格你不知道?他自己不吃饭行,但是得让他们吃一肚子气。” 秦枝翻了一页。 旁边的语音很快发来: 「是是是。」 「所以你快点把他拿下吧,我还真想看看他谈恋爱之后是什么样儿。」 播放两条语音的功夫,教授就到了。 王之娚匆匆回那人一句:“你放心,是我的,跑不了。” 秦枝翻页的手顿了顿。 教授已经开始讲课了,她翻页翻过了,往前倒找了几十页,把书翻到要学的内容。 王之娚也摊开课本,拿了根笔准备听课。 老教师不习惯用多媒体,每讲到重点都要板书,秦枝高中留下了习惯,黑板上的每个字她都抄到书本上。 课上到一半,王之娚忽然给秦枝说话:“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 秦枝正有一搭没一搭抠着笔帽,抬头瞥了她一眼:“没有吧。” -- 第5页 “总感觉你长得眼熟。”王之娚笑笑,又瞥了眼她书本上的字,“字迹也眼熟。” 秦枝手上的动作停了,坐直了,又看王之娚一眼:“以前也见过我这么漂亮的?” 王之娚一愣。 秦枝目光又转向黑板,笑笑:“开玩笑呢。听课吧。” 王之娚明显想说什么,又好像被秦枝堵得一句话说不出。 最后也就闭嘴了。 一上午的课说快也快,说慢也慢,等到放学的时候,才发现外面下雨了。 学生们都挤在教学楼大厅,外头雨淅淅沥沥,里边人嘈嘈杂杂。 秦枝抬头看了眼天,估计还得下好一会儿,她没打算继续在这耗着,下了台阶要走。 “秦枝,我这有伞。”班里的男同学喊她。 “你自己用吧。”无功不受禄。 秦枝没想到这雨下得还挺紧,今天她穿了一件白色薄纱质地的休闲装,淋雨之后里边的内衣一览无余。 她不由自主加快了步子。 路上也有像她一样淋雨走的人,只是很少,大多数人都打着伞,不时有车从身边开过,留下一地水辙。 她走到超市附近的时候,身后有一阵不同于其他车的引擎声传来,走前边的两个女生回头看了一眼,眼前一亮说了句,“嚯,李京州”。 秦枝原本脸转了一半,闻言又转回来了,和刚才一样往前走。 引擎声越来越近,当她感觉那声音就响在耳膜里的时候,一滩水溅了过来。 她被这滩水直接泼得愣在那。 那辆显眼的黑色跑车却在眼前停下。 窗户开了一条缝,韩玫的脸露出来:“老远就瞧着你了美女。” 秦枝把湿成一绺一绺的头发拨到耳朵后面,幽怨的说:“看见我了还不躲着点,你看看我这一身。” 她摊开手,让韩玫看清楚她的杰作。 韩玫举手投降:“这事儿可不赖我,谁开车找谁去。” “李京州,说句话啊。”后座窗户也被打开了,宋煜的脸也露出来。 这情侣俩一唱一和。 秦枝把眼瞟过去。 李京州正看着她,也不知道是刚转过脸,还是从刚才就在看她了,嘴上噙着一抹笑,说:“替我的车给你道歉。” 不出意料,挺敷衍的。 “那你还不如替老天给我道歉,问问他没事下什么雨。” 秦枝有样学样,和他的口气如出一辙。 韩玫和宋煜都愣了一下。 李京州没什么反应,还是和刚才一样看她。 她以为他会有什么表示,谁知跑车忽然轰隆隆一响,接着就开走了。 轮胎轧在水面上。 一滩水猛地又溅到她身上。 作者有话说: 晚九继续~ 第3章 主动 秦枝都不知道她最后怎么回得宿舍。 到寝室的时候韩玫已经回来了,正坐在镜子前绑头发。 看见秦枝,忙不迭站起来:“好家伙,你成落汤鸡了。” 秦枝叹了声气:“反正我这一身水,有一半是那个京哥开车溅的。” 她浑身湿的难受,赶紧放下书本和手机,去柜子里找睡衣。 韩玫解释:“我本来想喊你上车呢,谁知道京哥嗡一声把车开走了。” 秦枝去浴室放水,韩玫在一旁喋喋不休:“不过你也是够猛的,我还是头一回见京哥被怼,我和宋煜都蒙了。” 秦枝到架子上拿盆和洗衣粉,话赶话问出来:“对了,你们为什么喊他京哥,不是州哥?” “京哥的规矩。”韩玫提起这事儿就想笑,“他说,喊州哥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姓周,他嫌土。” “姓周的招他惹他了?”秦枝开始脱衣服,把脏衣服放盆里。 韩玫站在洗漱间门口说话:“不是,这个事儿相当于你喊李京州‘李哥’,是不是一下子就变味儿了?” 秦枝想了想,好像确实有点,不由笑了笑。 她把裤子也脱下放盆里,全身只剩下内衣内裤,扭脸一看,韩玫还在那倚着没动。 “您看够没有?” 韩玫挑挑眉,目光在她身体上流连,又看回她的脸:“美女,搞姬吗?” 秦枝“嘭”一声把门关上。 韩玫在外面叽叽喳喳说着什么,她开了水龙头,什么都没听清。 洗完澡出来,韩玫正换衣服。 秦枝看她穿得是运动装,便问:“下雨还上体育课?” “我选修的羽毛球,在室内体育馆上课。”韩玫打了个哈欠,“我困都要困死了,烦,不想上课……” “你这回怎么玩这么疯啊,中午才回来。” 秦枝刚才忘记卸妆了,出来拿了卸妆液和卸妆油又进了洗漱间,她开了水龙头,韩玫的声音在外面忽大忽小。 “别提了,京哥和家里吵架了,心情不好,昨天喝大了,宋煜陪他喝也喝大了,最后还是我和褚唤一人扛了一个,到对面酒店开了间房,结果褚唤早晨有课,先回来了,我就等着那俩人酒醒才回校。” 秦枝把水龙头关上,想问什么。 有人敲了敲门,隔壁宿舍的女生来喊韩玫去上课,话题就这么断了。 秦枝重新打开水龙头,洗完脸又吹了头发。 她出来敷面膜,把头发全都往右散下来,边给头发上精油边看手机。 -- 第6页 池雪发了个视频过来,点开看,是她之前在一个剧组客串的录像。 这是池雪第一次进组,哪怕只有一句台词,她也练习了很久,因为这是她真正热爱的事情。 和池雪一样,秦枝也早早就明确了什么是自己喜欢的。 秦枝从小就喜欢拍照,以前蔡茹并不支持她,总觉得她净喜欢一些没用的东西。来到烟城之后,秦风华得知她还有这么一个爱好,就送了她一台尼康D7200。 后来秦枝就是用这台相机,给池雪拍了一组日系校服写真,没想到火了,池雪微博增了几万粉,连带着秦枝也有了点知名度。 两个人原本是同桌,比普通同学关系好一点,拍照之后有了点互相成就的意思,后来渐渐成为了无话不说的好友。 秦枝从小就独来独往,没想到来烟城之后,她有了爸爸,还多了个朋友。 高三走艺体,她们一个学表演,一个学摄影。 最开始她们都打算考遗棠电影学院来着,但后来填志愿的时候,秦枝改了主意,报了专业课没那么强的遗棠大学。 池雪倒是没说什么,但秦枝总觉得有点抱歉,这会儿看了池雪的视频,赶紧回了一个语言:“你永远是我心中的女主角。” 等她梳好头发,擦了脸,池雪才回消息:「呕。」 把秦枝笑得不行。 秦枝打理好自己,觉得有点饿,她刚才被淋得太厉害就没去食堂,这会准备换身衣服出门买饭。 她懒得化妆,只涂了层唇釉,又套了件带胸垫的黑色长裙,连内衣也懒得穿了。 收拾好刚想出门,一阵铃声响了起来。 顺着那声音的方向一看——韩玫的手机正在桌子上放着。 韩玫忘了带手机。 秦枝买饭之后,顺便给她把手机送过去。 羽毛球馆就在操场北侧,很好找,只是通往球馆的小路被雨冲的全是泥,秦枝只好走操场里边过去。 操场上有人在踢球。 雨从上午就一直没停,密密绵绵下着,少年们在雨中奔走如风。 看着他们,总会让人心生感慨:有时候不管不顾淋一场雨,和轰轰烈烈爱一个人,是同样重要的。 秦枝看了他们几眼,才撑着伞往羽毛球馆走,给韩玫送了手机之后,她要原路返回。 走到一半的时候,听到有人喊:“同学!” 好像是喊她的。 她扭脸看了一眼。 有人指着地上的球说:“麻烦踢过来。” 足球不知道什么时候朝她这边滚过来了。 她没多想,朝着他们的方向踢了一脚球。 可是足球比她想象中重,加上下雨她怕水溅到裙子上,就没怎么用力,这球踢了像没踢似的,没动弹几米。 她只好小跑过去又踢了一脚,离得还是远,她接着又踢了一脚。 然后她顿住了。 刚才离得远,隔着氤氲的雨雾,她没看清他们的脸。可这会儿离近了,她看清了每一个男生的样子。 站得离她最远的那个人,穿黑色的运动服,露出精瘦的小腿和手臂,和其他男生相比,他没有那么夸张的肌肉,可是不难看出他很有力量。她看向他的时候,他也遥遥望过来,眼神里全然没有昨晚在酒吧里的沉郁劲儿,只是戾气很重。 他有一张好看到过分的脸,可这和他散发的气质相比,是那么的不显眼。 他们对视了两三秒。 最后秦枝先挪了眼。 离她最近的男生跑过来,拿脚一勾,踩住了足球,对她说:“谢谢你啊。” 秦枝说没事,随后转身,怎么来的,怎么走了。 她回宿舍第一件事就是去照镜子。 素颜,但好在她皮肤好,还看得过去。 她没想太多,买来的饭再不吃要凉了,她掏出平板边看剧边吃饭。 原本打算睡会儿觉的,谁知道一追剧就忘了时间,感觉没一会儿韩玫就下课回来了,她还寻思这是提前下课了?结果一看表,都快五点了。 韩玫从进门就在打电话: “我不去了,羽毛球我还行,台球我也不会啊。” “昨天玩太晚,我困死了,再说了成天这么玩,我有负罪感。” “你别回太晚,我查岗的。” “……” 挂了电话之后,秦枝问韩玫:“宋煜又喊你出去?” “是李京州又喊宋煜出去。”韩玫叹气,“他每次心情不好就这样,堕落的不行,不眠不休的玩。” 秦枝“哦”了一声,不是很关心的样子。 韩玫也没打算多说李京州的私事儿,随后拿了睡衣去洗澡了。 等她洗完澡出来,坐镜子前抹面霜乳液的时候。 秦枝忽然问:“对了,我刚想起来,我有个朋友下午还喊我去打台球呢,但我俩对遗棠又不熟,不知道哪有好玩的台球厅。” 韩玫不疑有他,抹面霜的动作都没停:“这我也不太清楚。” 秦枝咬了咬唇。 “不过吧……”韩玫说话大喘气,“宋煜他们去的梧桐街……好像是梧桐西,那边应该有好玩的厅。” “这样啊。”秦枝点点头,“那行,我给她说一声吧。” 她掏手机给池雪发消息:「好久没见了,我请你打台球吧。」 …… -- 第7页 一小时后,秦枝和池雪在梧桐西街红绿灯路口碰面。 池雪是被男友程浩开车送来的。 程浩也是玩摄影的,和秦枝这种刚冒尖的新人不一样,他在圈内很出名,他主拍风景摄影,是艺术家的级别,办过几次个人摄影展都大获成功。 高考之后,秦枝拉着池雪去看程浩的摄影展,没想到那天程浩就在现场,池雪是社交能手,长得又可爱无害,没到十分钟就加了人微信,一个月之后,她就告诉秦枝,她和程浩谈了。 程浩比她们大十岁,虽然是个成熟又成功的男人,但平时很闷,趋向于无趣。 秦枝问池雪喜欢程浩什么? 池雪说,她就喜欢他这种闷罐子被她逗得没办法,却又说不过她,只好把她抱在怀里亲一顿的样子。 …… 秦枝现在想想都还满脑子省略号。 程浩一下车就递给秦枝一杯奶茶。 池雪手里也端了一杯,已经喝了三分之一,秦枝把奶茶接过来,看了看程浩说:“你把他带来了,那今天我是不是不用请客了?” 池雪总是笑嘻嘻的:“行啊,反正花他的钱。” “……”程浩没说什么,闻声只是掐了掐池雪后脖颈,池雪痒的缩成一团。 秦枝无语:“你们俩少在我面前秀。”又对程浩说,“浩哥,你开车带我们把梧桐西绕一圈吧。” 池雪问:“干什么?” “等会你就知道了。”秦枝没多解释。 程浩开车从红绿灯路口进到梧桐西街里面,开了大概五百米的样子,秦枝在路边看到了李京州的黑色跑车。 她忙喊停:“浩哥,从前边拐过去,把车停那辆兰博基尼旁边。” 池雪被她搞得云里雾里的,问:“你不是打台球这么简单吧?” 秦枝给了她一个“少打听”的眼神。 程浩停好车,秦枝和池雪一前一后下来。 露天停车场西侧就有一家台球厅。 台球厅有两层,老板说二楼被人包了,秦枝他们只好在一楼玩。 选台之后,池雪迫不及待去开球了。 一楼除了秦枝他们,没有别的客人,二楼好像很热闹的样子,不时传来几声说话声。 池雪弯腰打了一杆,对秦枝说:“到你了。” 秦枝拿着杆子,多少有点心不在焉,弯腰碰了一杆。 池雪“呀”了一声,像只炸毛的兔子:“你打我的球干嘛?你是花色!花色!” 程浩捏了捏池雪的肩膀,示意她别生气。 秦枝有点抱歉:“要不重打?” 池雪气鼓鼓的,也不说话。 秦枝举手发誓:“这次我保证好好打。” …… 接下来秦枝打的还行,为了哄小可爱开心还让她赢了一把。 随后她去上厕所,让程浩陪池雪接着玩下一局。 等她上完厕所出来的时候,远远就见一楼吧台处,站着两个男生。 她步子顿在那,心跳加快。 池雪打完一杆球转身看秦枝站那不动,喊了一声:“秦枝,过来啊。” 两个男生应声转脸。 秦枝立即不动声色移开眼,装没看见他们,朝池雪走过去。 却有人喊住她:“秦枝。” 秦枝很自然的看过去,目光定在男生们身上的时候表情茫然了一秒。 “好巧啊,你也来这玩?”说话的是褚唤,那个戴眼镜的乖乖男,他陪另一个男生下来买饮料和烟。 “你们也在啊。” “是啊是啊,真巧。” 褚唤见到秦枝很开心,秦枝也笑:“我们刚才还说呢,就我们仨在这打,怪冷清的。” 褚唤想了想:“要不你们上去玩?我们上边人多,热闹,京哥宋煜都在。” “会不会打扰你们?” “不会不会。”一直在褚唤后边的男生说话了,“谁能拒绝美女呢。” 秦枝想了想:“那你们先上去,我们随后就到。” “好,那你一定上去啊。” “好。” “……” 池雪和程浩始终一句话没说。 等褚唤他们上去了,池雪抱胸盯着秦枝,冷哼一声挤出一句话:“好你个秦枝,一晚上就在这等着了吧?” 秦枝从包里掏出粉盒检查妆容,抽出空来回答池雪:“你记不记得我提过一个叫李京州的人?” “不就是你以前暗恋的那个男生吗?” “嗯。” 秦枝“啪”一声合上散粉盖子,撩起眼皮,深深盯了池雪一眼。 “等会带你见见。” 作者有话说: 周晚欲:姓周的招你惹你了? 就喊李哥,气死你,李哥李哥李哥…… 明天双更,早九晚九!收到请扣666[狗头] 第4章 勾引 楼上大概有十来个男生在,几乎人人烟不离手,秦枝上去的时候,他们正玩得起劲儿。 褚唤见秦枝上来了,特别热情朝她挥了挥手:“这呢。” 他在最后那个台子旁。 秦枝走过去,宋煜远远跟她说话:“来多久了?” “刚到。” “那一会儿好好打两局。” 秦枝没忸怩,说好啊,又瞥向宋煜旁边那人。 李京州穿古驰经典款的黑色短袖,衣摆塞进长裤里,更显腰窄腿长,他站在灯下面,正专心擦球杆,对她的到来好像一无所知。 -- 第8页 秦枝只看他一眼,也没有要和他打招呼的意思。 只向褚唤和宋煜介绍了池雪和程浩。 灯光下烟雾袅袅,烟熏着头,尼古丁蔓延。 男生们先打第一局,池雪把秦枝拉到一边,小声说话:“不得不说,他长了张会让人暗恋的脸。” 秦枝明白池雪的意思。 太惊艳的人,连告白都得反复思量,最后下了决心,也只敢暗恋而已。 秦枝笑笑:“我都没跟你介绍谁是李京州。” “拜托……”池雪翻了个白眼,“他显不显眼你自己心里没点数?” 秦枝:“……” 池雪问:“所以你今天就是为他来的?” 完了还没等秦枝回话,忽然倒抽一口气:“我靠!”她提高音量,又猛然惊觉,看了眼对面打台球的男生,不由捂嘴把声音放到最低,“你考遗大不会也是因为他吧?” 秦枝把那杯池雪带给她的奶茶插上吸管,喝了一口,太甜,她把奶茶杯放到一边:“这倒不是。” 她不想说太多,眼看池雪还想问什么,就起了身,问男生们:“你们这局打得怎么样了?” 褚唤抬了抬鼻梁上的眼睛,问:“你想来一杆吗?” “我就看看,我太菜了。” “那没事,让小处教你。”宋煜一笑。 褚唤瞪了宋煜一眼:“你他妈当着女生的面瞎说什么。” “呦呵,少见啊。”宋煜乐了,转脸看李京州,“京哥,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小处发脾气了。” 李京州也笑,叼了根烟,懒懒散散调侃:“处儿好凶,我好怕。” 褚唤更气:“京哥,你怎么也和宋煜一块欺负我?”又赶紧给秦枝解释,“秦枝你别听他们乱说。” “乱说?怎么乱说了。”宋煜就想逗他,“你不是处啊?” 褚唤脸红了,拿起台子上的球杆就要打宋煜,宋煜也拿杆子,作势要和褚唤干一架。 李京州边点烟,边叫停他们:“行了宋煜,他不经逗。” 秦枝想了想,也给褚唤解围:“宋煜你别欺负人,现在纯情男很吃香的,褚唤就是妥妥的小奶狗。” “哎呦呦。”宋煜停下吹了个口哨,一幅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表情,抬手捶了褚唤一下,“兄弟,秦枝替你说话了,今天这气没白生。” 褚唤脸更红,又把球杆举起来对准宋煜:“你再说。” “我去上个厕所。”李京州起身出去了。 褚唤和宋煜还在斗嘴。 秦枝想了想,到沙发上拿了口红:“我去补个妆。” 下楼之后的大厅空无一人,老板为了省电甚至熄了两盏灯。 从楼梯下去往厕所走,光线越来越暗,人从光明渡向黑暗中。 秦枝走到男女共用的盥洗台,洗手台上樱花味道的洗手液味道盖过一切,这香气很冲,秦枝把它拿到台子最边上。 厕所传来一阵抽水声,接着是腰带碰撞的铁片声。 秦枝拿掉口红盖,凑近镜子,不慌不忙给嘴巴涂红。 她唇形很美。 不知道听谁提起过,嘴唇好看的人,不一定性感,但性感的女人,嘴唇多半是好看的,她貌似两样都占了。 涂第二下的时候李京州从男厕出来。 她从镜子里看到他的脸,他侧光站着,灯光照出了他的骨相之美。 以往对视,她总是只停留一两秒就很快移开目光。 可这次她没有移开眼。 她拿指腹轻轻摩挲嘴唇,要把口红晕染开,而眼睛则一动不动盯着他看。 他却和之前一样,看她一眼,随后该干嘛干嘛。 就像现在,他走过来洗手,男生洗手都快,他也不例外,只听水龙头哗哗响了几声,他就洗完了。 洗完之后,很自然就离开了。 完全当她是空气…… 秦枝耳尖红了。 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妆容精致,反而更像一个小丑,连每一寸粉底都显得别有用心。 就像电视剧里赌上全部自尊,脱光了站在男人面前,最后还是被冷冷推开的女人。 秦枝自嘲一笑,把口红收起来,确认自己的表情没有很差,才回楼上。 刚走到楼梯,要踏上台阶的时候,一道影子投射下来,将她整个覆盖住。 李京州正往楼下来。 秦枝内心深处响起一声土拨鼠叫! 但好在她有一个优点就是特能装,刚被无视完,知道这会儿没脸没皮了,也不看他,低头上台阶。 步子不慢,但也不快。 使出浑身的劲儿装自然。 他们一个往上走,一个往下来。 错身的瞬间,李京州忽然攥住她的胳膊。 她一激灵,颤了一下。 可还要装模作样转过脸,问:“怎么了?” 说出这句话的同时,秦枝脑补了李京州的一千种回答。 比如,他早就洞悉了她的小动作,并且没耐心的一语道破——一天碰见三回,巧克力都没你巧,故意的吧? 当然,现实中的李京州大概不会给她说冷笑话。 他只会很冷的看她一眼:“你鞋带开了。” 秦枝回过神。 低下头,两只脚鞋带都开了。 她再抬头想说“谢”,他抢她一步,说了声:“不客气。” -- 第9页 是坏男生在调戏女孩的时候会出现的对话。 可李京州的语气里并没有一丁点儿捉弄的意思,好像就是单纯做了回好人而已。 当然,秦枝不觉得他有多纯粹。 说完话李京州松开了秦枝,下了台阶去吧台买烟。 他走了,他身上的薄荷香还留在原地,掩盖了她身上的香水味儿。 她今天喷的香水也是特意选的,叫柏林少女。 秦枝踢了踢脚,鞋带乱飞,她没打算去系,踢踏踢踏把地板踩得很响,上了楼。 秦枝刚上来,池雪就凑过来,一幅八卦脸,问:“你俩干嘛去了?” “什么也没干。” “你是不是还喜欢他?” “问这个干嘛?” “那不然你费劲心思和他偶遇是为了什么?” “……”秦枝沉默了。 李京州很快就买完烟回来。 秦枝看着他在一片烟雾缭绕里向她靠近,眉眼淡淡敛着,燥郁感很重,不太好惹的样子。 可她偏偏不知死活刚刚招惹过他。 秦枝侧过脸,对池雪轻轻说了句:“我只是想追他。” “我就知道你喜欢他!”池雪小声惊呼了一声,浑身上下冒粉红泡泡。 她完全没体会到秦枝的回答,和她的提问完全是两码事。 秦枝也不解释。 起来拿了球杆,说要和大家打上一局。 后来不知不觉就玩到宿舍快关门。 还是韩玫一个警告电话打过来,宋煜才张罗大家散了。 乌泱泱一群人聚在楼下。 这些人里有几个是李京州工作室的人,他们都已经毕业了,回出租屋睡就行。 剩下有三个人是学生,他们先打车回了。 程浩的车和李京州的车挨着,他要先把车挪出来,李京州的车才能出去。 那会儿已经九点快半,程浩去开车,其他人在路边等。 褚唤问:“秦枝,你怎么回啊?” “枝枝,要不你和他们一起走吧。”池雪眨眨眼睛,很无辜,“如果程浩先去送你,我就迟到了,如果他先送我,你肯定就迟到了。” 这丫头的心思昭然若揭。 秦枝看了眼李京州,人家在旁边认认真真拿手机打字,好像没听见这边的动静似的。 秦枝说:“我打车吧,挺方便的。” “别了吧。”宋煜说,“你跟我们一起吧。” “好啊好啊。”池雪一听,就先替秦枝答应了。 秦枝:“……” 这边路窄,程浩倒车费了点劲,又过了五分钟,他才把车开出来。 池雪朝秦枝挤了下眼才上了程浩的副驾驶。 她完全不知道,两分钟后,李京州开着他那辆黑跑,朝她离开的方向绝尘而去。 李京州只是单纯在等程浩挪车,压根也没打算送谁一程。 后来秦枝是和宋煜褚唤一起打车走的。 上车之后两个男生在聊天。 秦枝在一边沉默,想起这一晚,好像发生了什么,又好像什么也没发生。 宋煜聊了没几句就说起李京州,秦枝这才出声问:“李京州怎么先走了?” 褚唤说:“他不住校,和我们不顺路。” “工作室偶尔要加班,他住学校不方便。”宋煜补充。 秦枝点了点头,没有再问下去,不想显得太刻意。 后面韩玫给宋煜打电话,褚唤想和她聊天,她不太想说话,就找了个借口说自己晕车,把窗户开了条缝,闭眼假寐。 从市区到学校花了四十分钟车程,最后秦枝卡着宿管关门的点进了宿舍。 推门进寝室的时候,韩玫正窝在床上和宋煜打电话。 小情侣就是怎么腻歪都不够。 这么想着,秦枝忽然想起白天上课时,王之娚的朋友发语音说,还真想看看李京州谈恋爱之后是什么样儿。 秦枝想象了一下,想象不出来。索性不想了,去卸妆,洗澡,泡脚,修眉…… 当女生真累,当美女更累。 第二天又是早八的大课,上摄影基础。 班里提前分了组,每节课都要有一组去借设备,这次恰好轮到秦枝这组了,所以她比平时早半小时起床。 实在是太困了,她没怎么收拾自己,涂了层隔离霜和口红就出门了。 和她一组的还有两女两男,她到设备间的时候,就殷晴一个人在门口站着,她走过去,问:“就你一个人吗?” 殷晴正吃早饭,煎得金黄的土豆饼,隔老远都闻着香,她吃得也香,咽下一口饭才说:“肖强和程玉磊去借钥匙了,小娚还没来。” “没来?” 殷晴宠溺笑笑:“她啊,起不来。” 殷晴和王之娚是舍友,关系很好。 秦枝想说什么,但没说。 没一会儿男生们借钥匙回来了,班里一共八个组,一组两台单反,他们四个人拿,平均一个人拿四台,两个男生还算有眼力,一人多拿了两台。 最后王之娚是在老师点名的前几秒到的教室。 这节课前半段讲专业知识,后半段实操,老师给大家布置了作业,每个人在下课之前都要交两张景深照片。 秦枝这组选择去学校西侧的小树林拍松鼠。 设备一直是两个男生扛着的,到了目的地,王之娚接过程玉磊手里的相机,笑嘻嘻说了声“谢啦磊哥”。 -- 第10页 王之娚是纯真挂的,眼睛又圆又大,笑起来有酒窝,男生心都化了,连说几个“不客气”,就让王之娚先去拍了。 这边还剩一台相机,大家面面相觑,都想先拍,但都不好意思张口。 秦枝觉得这样忸怩才是在浪费时间,自作主张说:“别愣着了,猜拳吧。” 这是最公平的方法,没人反对。 秦枝运气好,第一局就赢了。 她没客气,拿了设备就进林子了。 对摄影有一点基础的对拍摄景深照片都不陌生,秦枝找了半天没有找到小松鼠,最后干脆拍了麻雀。 等她拍好之后,王之娚这边才刚结束。 把相机给了男生,王之娚嚷嚷着自己还没吃早饭,就先去了食堂。 秦枝早晨也没吃饭,这会儿有点低血糖,但懒得去食堂了,就去超市买了包软糖,先回了教室。 后来她趴在桌子上缓解低血压带来的眩晕感,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人拍了拍她的肩。 殷晴:“要交作业了,肖强问你要SD卡。” 秦枝这才发现班里同学都陆续到齐了。 老师要大家按照小组顺序上来交作业,交完作业,把相机放到第一排,就可以下课了。 秦枝这组把SD卡都给了组长肖强。 肖强上去给老师拷作业的时候,王之娚问殷晴:“走吗?” 殷晴提醒:“你忘了,等肖强交完作业我们这组还要去还设备。” 王之娚鼓鼓嘴:“不行,密探来报,李京州来学校了,我怕我去得晚他就跑啦。” 说完话,她更是加速收拾东西,从教室一侧绕讲台离开。 就在她走到讲台的时候,秦枝忽然站了起来。 作者有话说: 暗恋比例很小,只是有这个设定。然后我突然意识到,塔喵的,这篇居然是双处双洁…… 晚九继续来看 第5章 天台 “王之娚,你去哪?” 秦枝的声音不大不小,恰好是全班都可以听到的程度。 整个教室的人都看向王之娚。 王之娚无措了两秒,很快就挺直腰板,昂着下巴,摆出一副并不心虚的样子:“你有事吗?” 秦枝面无表情,眼睑淡淡向下看着她:“今天我们组还设备,你忘了吗?” 王之娚干站着,并不回话。 摄影老师依稀看出点什么,也不好让气氛僵持着,就说:“这样吧,王之娚你先帮肖强检查一下设备,这边还差两个人的作业就拷好了。” 王之娚抬头深深看了一眼秦枝,随后去第一排清点设备。 秦枝从容坐下,继续玩手机。 她知道她得罪人了。 但她向来不会多管闲事。 有些事确实小到可以用斤斤计较来形容。 但是那又怎样,总不能指责吃亏的那一方锱铢必较。 大家是一个组的,一个人偷懒,其他人就得平摊本该属于她的辛苦。 都是同龄人,谁也没必要惯着谁。 肖强很快从讲台上下来领大家去还设备。 他们一行人走到学校喷泉广场的时候,王之娚忽然说:“晴晴,你帮我把相机还回去吧。” 殷晴看了眼秦枝,才把王之娚的相机接过去。 王之娚把相机给了殷晴之后,走到秦枝面前,拦住了她。 忽然一笑:“你故意的?” 王之娚是个爱笑的人。 可秦枝天生就不爱笑,她不咸不淡反问:“我故意什么了?” 王之娚愣了愣,笑容有几秒钟是凝滞的,可很快又生动起来,眨眨眼:“秦枝,看来你很有原则,我喜欢!” 她说完这句话就离开。 秦枝在原地站了几秒,没有人知道她在想什么,或许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还完设备之后,秦枝去食堂吃饭。 在一楼绕了一圈都没什么想吃的,她走去二楼,正好蔡茹给她打来电话:“前两天有人给家里送了点内蒙古的牛肉干,我给你寄了一点,你记得取。” 秦枝答应着,出了楼梯口,刚拐到大厅,就看到离门口最近的位置上,有一群熟悉的人。 李京州恰好坐在面对着秦枝的位置,王之娚坐他旁边,正对他眉飞色舞说着什么。 他们对面有三男一女,秦枝认出紧挨着的那对男女是宋煜和韩玫。 她很快移开了眼。 最后买了份炒菜,拿着餐盒到离他们不远不近的地方坐下。 吃一顿饭花了半小时。 期间那群人并没有注意到她的存在,后来她都吃完了,他们还没离开的迹象。 她离开食堂,到超市买水果。 超市旁边有个理发店,门口放了一首十年前汪苏泷的歌,一般很少有学生在里面剪发。 秦枝过来的时候,就从门玻璃看理发师正躺沙发上玩手机,等她买完水果之后,再往里边瞅,理发师连姿势都没换,还在那刷手机。 她想了想,推门进去。 在理发店一呆就是两个多小时。 等她回宿舍的时候,韩玫已经回去很久了。 秦枝推门而入的瞬间,韩玫愣了一下:“我去!差点没认出来,你怎么舍得染回来了?” “我就是高考之后放纵一下,放纵完了,就染回来呗。”秦枝去照镜子,“当时我本来想纹身的,但怕疼,就没纹。” -- 第11页 韩玫点头:“那确实还是染发代价小。”她走过去抓起一把秦枝的头发看,“别说,你染黑色感觉完全变了个人。” “哪变了?” “气质上,感觉纯了不少。” 秦枝把头发夹了起来,说:“我本来就纯。” “你可拉倒吧。”韩玫飙了句东北话,又忽然想起什么,“对了,我差点忘了问你,你今天是不是干什么事了?” 秦枝想都没想:“没有啊。” “我们今天去吃饭,你们班那个据说追李京州好几年那女的,闻着味儿就找来了,坐下之后就开始聊你。” “怎么说的?” “就是说她本来早就能到,结果被你铁面无私拦住了……” 秦枝笑笑:“哦。” “京哥还笑呢。” 秦枝转脸对上韩玫的眼:“他笑什么?” “谁知道他笑什么。” 秦枝顿了顿,随手拎起旁边的水果袋子。 “总不能是因为你笑的吧。”韩玫想了想,“可能是被那女孩逗笑的,不是我说,那女孩可真机灵,一口一个哥哥叫着,也就李京州扛得住,换个男人没准就被甜化了……” 秦枝拿苹果去洗,进了洗漱间,回了句:“和我没关系。” 水龙头哗哗开着,一颗苹果被搓的吱吱作响。 秦枝三点多有课要上,回宿舍没待几分钟就走了。 傍晚五点多下课,秦枝去手机袋拿手机,才看到褚唤给她发的消息:「要不要来打台球。」 她走出教室才考虑好:「一会见。」 一小时后,秦枝在昨天的那家台球馆门口下车。 进去之后才发现就褚唤一个人。 男生见她来了很高兴,夸她黑发好看,又给她买了奶茶,但可能是没什么约女孩子的经验,连和她说话都透着颤音。 秦枝本来是想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遇见李京州。既然李京州不在,她也不愿意在外面多待,打了半小时球就说累了,想回学校。 褚唤说他也累了,就打了车和秦枝一起回校。 路上秦枝还是以晕车为由,一路上都闭着眼听音乐,没有讲话。 下车之后,秦枝说:“打车费咱们AA吧,上次我就白蹭的你们车。” “不用,就几十块钱,显得我多小气。” “不行,我微信转你,如果你不收,下次我不和你出来了。” 褚唤支吾了一阵,没找到话回秦枝,就说:“那行吧。” 回校之后,褚唤说要送秦枝,秦枝说:“不用了。”又说,“我正好想自己走走。” 褚唤也不好强人所难:“那你回宿舍给我说一声。” 秦枝看着他,发自内心的笑了笑,说行。 她不明白,怎么这个年代,还有这么纯的人,从学校大门到宿舍能有什么危险? 她半路掏了根烟抽。 包里这盒烟还是开学前买的,这都快一个月了,她没抽一半。 她烟龄只有半年,高三最后的冲刺期压力太大才抽的,并不上瘾,只为解乏。 她夹着烟懒懒往宿舍走,路两旁的灌木丛白天刚修剪过,一股浓郁的草木气铺天盖地的涌来,混合着秋夜的晚风凉气,让人心莫名静了下来。 当晚秦枝没有见到李京州,多少有点沮丧,但转念一想,也好,上次在台球馆想和他搭讪没成功,见了他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拿捏这个劲儿。 可她没想到,后来连续几天,她都没有再见过李京州。 旁敲侧击打听过,韩玫说他工作室很忙,忙到没法来上课。 她再见到他,是在一个平常的傍晚。 那天秦枝下午有课,去教室的路上,路过新闻学院,看到了李京州的车,等她再下课回来,那辆车还没开走。 她原地顿了顿,随后进了新闻学院的门。 说来也巧,她才刚进去,左侧的走廊上就出现一个人影,她定睛一看,发现那人身形熟悉,就不由自主跟了过去。 那人上了楼梯,秦枝仰头看了看,一层接着一层的阶梯在眼前铺开,爬上去想想都觉得累,她没多想,一路追随。 轻步爬到顶楼,天台的门半开着。 她从包里掏出一管香水,暗红色的液体,馥郁勾人的味道,偏偏起了个少女的名字。 她朝颈窝和手腕处喷了喷,随后把香水又放进包里。 做完这个动作,她有点想笑,只是追求一个男生,她怎么拿出了女特工色.诱敌人的劲儿。 夸张的仪式感。 她从包里又掏出一根烟,夹在指尖上,走去天台。 她故意把门弄出了动静。 站在天台边抽烟的男人闻声转了头。 这日是个万里无云的好天气,天空是一碧如洗的蓝,一丝浮云也没有,风鼓鼓吹着,把墙面上的空调外机的扇叶都吹动了。 他们两个人在晴空烈风下对视。 李京州看到她,没什么太大反应,把烟放嘴里又转过身,背对着她吐了口烟。 烟雾随着风吹的方向消散。 秦枝走上前,一直走到李京州旁边。 她半天没说话,眼见李京州已经抽完一根烟又点上一根,她才举起夹着烟的右手,问他:“有火吗?” 李京州扭头看她一眼:“会抽?”有股子明知故问的意思。 -- 第12页 秦枝反问:“你觉得呢?” 他侧了侧身,把手搭在天台围台上,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天气好的原因,他没有前几次见面看着阴沉。 他从兜里把打火机掏出来,随手放在围台上,好像连递都懒得递给她。 秦枝扫了一眼那只打火机,两块钱一个的塑料款,他还真是不讲究。 她笑笑,伸手去拿打火机,手眼看着快碰到打火机了,她又缩回手,歪歪头说:“其实不用这么麻烦。” 李京州又看她一眼。 秦枝就是在他转过头的这一刹那,忽然举起手,将她指间上的烟对准他嘴上那根。 两根烟碰到一起,像接了个吻。 作者有话说: 明晚九点见,宝们记得收藏一下专栏哦~下一本写《晚风》 第6章 拒绝 不过三秒左右,秦枝那根烟就点燃了。 她把烟放进嘴里,抽了口,对李京州笑:“你看,这叫薪火相传。” 李京州把他嘴上的烟拿下来,放到水泥墙上捻灭,问:“语文烂成这样怎么上的遗大?” 秦枝努努嘴,改口说:“那……烟火相传喽。” 李京州看了她一眼,没说话,转身想走。 秦枝叫住他:“喂,李京州,你还记得我叫什么吗?” 李京州还真的停下了,转身看她:“你叫什么?” 秦枝拧眉,有点嗔怪的意思:“你真不记得?” “你觉得呢?”他学她刚才的语气反问她。 秦枝不说话了。 第一回合,她没占上风。 可她没气馁,想了想,抬脚往他那去。 走到离他很近很近的地方,仰脸去看他的眼睛:“我叫秦枝。” 风是从她这边往他那边吹的,这会儿风力小了点,她身上的香气若有似无,她不知道他闻到没有。 太阳光把他照得眼睛微眯,他看着她,似乎知道她不可能只是自我介绍那么简单。 秦枝的心跳得厉害。 她不知道她接下来的话该不该说,但她很清楚,她来了不能白来,他们之间不该继续毫无进展下去了。 她紧接着补充:“你未来女朋友的名字,秦枝。” 秦枝拍过太多的人像,知道什么眼神最吸引人,她把自己想象成一个模特,而他的眼睛就是最好的镜头。 她没有刻意做什么表情,而是很认真在盯着他。 他的睫毛微微扯动了一下。 除此之外,再没其他反应。 看她好像没有别的话要说了,他伸手过来,捏住了她的脸蛋。 她心一紧,眼睛闪躲了一下。 他气定神闲,把她的脸往左一带,又往右一偏,仔仔细细端详了她几秒,问她:“你是不是以为自己特漂亮?” 秦枝怔住了。 他的话就像一场恐怖袭击,她好不容易建立起的尊严,被他不费吹灰之力轰.炸了个干净。 她已经很久没有尝过泪意逼上眼眶的滋味,可这一刻,李京州让她哭了。 但好在,她的眼泪掉在李京州离开之后。 秦枝在天台站了很久很久,以一个罚站的姿势。 她想起也是这样一个晴天,那群女生把她堵在巷子里,为首的女生抓着她的头发,逼她把脸凑近一面镜子。 女生们的声音此起彼伏,就像起起落落的拳头砸在她的身上。 “你看看你这张脸,你觉得李京州会喜欢你吗?” “别说美女了,你先沾上普通行吗?” “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 “你拿什么和我争?” “……” 她们羞辱尽兴,然后把镜子挂在巷子口的树枝上,让她面对镜子罚站,好好看清楚自己长什么样子。 后来秦枝转了学,她把以前的照片该撕得撕,该删得删,没有留存半张。 可她还是忘不掉她那时候的样子。 豆蔻年华的小女孩,五官本来就没长开,她那会儿刚进入青春期,没长个子光长肉,整个人都很臃肿,偏偏她还长痘,又留了一头像枯草一样营养不良的短发。 直到现在她都想不通,她怎么被蔡茹养成了那样,连头发都是难看的。 又怎么允许自己长成那副样子,别的女孩花儿朵儿一样,只有她像枯草,还没半点春风吹又生的勇气。 那天以后,秦枝觉得自己活着的每一天都是为了走出那个巷子。 可今天她发现,她好像永远都走不出那个巷子了。 永远。 - 秦枝回宿舍之后就上床睡觉了。 一觉睡到韩玫下课。 她醒来的时候,隔壁宿舍的女生正和韩玫在屋里试穿衣服。 她好像是有什么约会,所以问韩玫借了一条波点裙。 秦枝打了个哈欠从床上坐起来。 韩玫把她同学拉到秦枝面前,问:“她穿这个好看吗?” “好看。” “显胖吗?” “不显。” 一件衣服只要有这两个评价,就算实现它的价值了,那女生开开心心的走了。 秦枝有点饿了,起床从抽屉里拿了包坚果吃。 韩玫的同学才走五分钟她就闲不住,一个劲儿说无聊,问秦枝要不要去逛操场。 秦枝问:“你怎么不喊宋煜?” “这不是最近京哥工作室忙吗?” -- 第13页 听到“京哥”,秦枝心里别扭了一下,但很快恢复正常:“忙什么?” “哎呀,去操场,边走边聊?” “行吧……” 秦枝换了身衣服,才和韩玫去操场。 韩玫没等秦枝问,就给秦枝说起了李京州的事情:“京哥的公众号你读过吗?” 秦枝点头:“我看过,‘人世’嘛,人生在世,众生百态。” 李京州工作室旗下有十余个账号,公众号主要有三个号,一个写娱乐电影,一个写女性情感,还有一个主号,写人间事。 “人世”这个公众号输出的内容大部分都算得上优质。 选题直切要点,既有大众关心的热点内容,也有小人物小地方的事迹,笔力也够深刻,新媒体写作的爽点和事件关键的痛点都能兼顾。 “去年京哥不是入驻了视频平台么,做了一期关于留守儿童的节目,挺成功的,最近正好后续节目上线,大家都加班加点呢。” “后续节目?” “他们暑假去拍的,留守儿童一年之后的生活。” 秦枝点了点头,若有所思。 不知不觉就走到操场,有吉他社在唱歌,一群人围了个圈坐那听,韩玫拉着秦枝到圆圈最外围坐下。 秦枝问:“让我猜猜,那些小孩子一年之后还是留守儿童吧?” “差不多,去年拍了五个人,今年四个还是留守儿童。”韩玫苦笑,“有一个男孩最惨,他跟着爷爷生活,谁知道今年六月,他爷爷早起帮人家去收麦子,路上被拖拉机撞死了。” 秦枝心一紧。 韩玫叹气:“要不怎么说生活真他妈操蛋呢?宋煜跟我说,他爷爷收麦子,一早晨只能挣二十五块钱,一杯星巴克都比这个贵……” 吉他社在唱小甜歌,女生的歌声和韩玫的叹气声同时钻进秦枝的耳朵里。 “那男孩现在怎么办?” “妈跑了,爸死了,只能自己过,不过京哥他们会救助他的。” 秦枝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她知道,尽管男孩会受到物质援助,可他的感情世界,永远都有一片废墟而不可重建。 当然,她也清楚,男孩是幸运的,因为年幼的他并不具备活下去的能力,却遇上了一个有能力让他活下去的人。 想到这,秦枝出神了。 等她再回神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身边的人都在欢呼。 韩玫和大家一起拍手大叫:“答应她!答应她!” 秦枝这才注意到吉他社已经不唱了,人堆中央,正有女生向男生表白。 秦枝在人们疯狂往前挤的时候,默默退到后面,不远不近的距离,看着他们欢呼。 最后结果却并没有大家期待的那样圆满。 男生拒绝了女生。 女生蹲在原地嚎啕大哭。 看客见状,就都散了。 韩玫走出人群,不住摇头说:“真没劲啊。” 秦枝倒没什么太大反应。 可能是白天受刺激了,这一晚上,她的心反而是沉的。 韩玫拉着秦枝到看台上坐下,问她:“你说这姑娘会放弃吗?” 秦枝摇头:“不知道。” “那要是你呢,你放弃吗。” 秦枝想都没想:“我不放弃。” “这么果断?”韩玫吃了一惊,说完又自己回过味来了,“嘁,说到底,谁舍得让你追啊?” 秦枝笑了:“瞧你说的,我就没有意难平的时候了?” “你就说凭你这长相,追不上谁吧?” 秦枝一顿,抿抿唇:“还真有。” “谁啊?” “……”秦枝在犹豫。 韩玫冷笑:“你让我知道是谁,我非把他眼珠抠出来当弹珠玩,让他这么不长眼……” “李京州。” 作者有话说: 快速进入正题,接下来看枝枝撩京哥。 第7章 醋味 秦枝第二天下午要上体育课。 大一必修课统一学篮球,这让她这个运动细胞为负数的人十分头大。 下午上课之前,池雪给她打电话约片,说是找到一好地儿,可以拍港风复古写真。 秦枝提了一嘴,港风拍胶片应该会很好看,池雪一听,激动得要命,一分钟都等不及了,说什么择日不如撞日,约她下午就拍。 那边体委喊大家列队了,秦枝说:“我上体育呢。” 池雪问:“你学什么?” “篮球。” “救命,我好羡慕你。”池雪叹了声气,“你猜我们学什么?” “快说,我马上要集合了。” “太极……” 秦枝简直要当场昏厥。 她宁愿学太极! 篮球课已经上了两节了,这节课体育老师没有讲太多,主要还是练习上节课学得运球和定点投篮。 做完准备活动之后,体育老师就撤了,要大家分小组练习。 一个小组八个人,两个球,秦枝这组五男三女,男生玩篮球比玩相机还顺手,把篮球留给女生练习就去自由活动了。 剩下三个女生两个球。 王之娚偏偏又和秦枝同组,她拿起地上的篮球拍了两下,对准面前的篮球框,脚一踮,手一勾,投进了一个三分球。 完了拍拍手,说:“多大事啊,不练了。” -- 第14页 …… 有聪明人,就有笨蛋。 秦枝就练得很烂。 烂到每节课都要被体育老师抓典型给同学们做错误范例。 王之娚走了,秦枝正好和另外一个女生一人一个篮球。 女生练投篮,秦枝就先练运球。 没拍几下,手就疼得发麻。 体育老师说过,她不会发力,篮球不能用手掌直接拍,可她死活找不到发力方式,一节课下来手掌总是拍得又红又肿。 她打了没十分钟,有人看不下去了,小跑过来。 “秦枝,篮球不能这么打。” 秦枝抬头看到褚唤,他的眼镜片被太阳照得反光,她看不清他的眼睛。 她顿了一秒,接着往他跑过来的方向看。 前面乌泱泱一堆打球的人,场地都被占满了,他们在球场上奔跑,人影交错之间,只有李京州是静态的。 他正在篮筐下等着队友传球。 而球场外,正有女生等着给他递水。 是王之娚。 她今天穿了身红色运动装,再好认不过。 秦枝移开目光。 褚唤拿起她手上的篮球,炫技似的把它顶在手指上转了个圈,对秦枝说:“我教你吧。” 秦枝看着褚唤,她知道眼前的男生对自己不一般,或许利用一下他也不错。 可是…… 算了吧,纯情男的心伤不得。 她拒绝了他:“手疼,不想打了。” 为了证明自己说得是真的,秦枝摊开手。 女孩子皮肤本来就嫩,秦枝又白,只见她白嫩的手心已经被拍得红肿了,还沾着灰,别提多可怜。 褚唤眉心紧皱:“疼得厉害吗?” 秦枝说:“没事,我去洗个手,等会再打。” 她没等褚唤再说什么,就往篮球场围栏外面的水龙头那去了。 凉水冲到手上,手心那股又麻又胀的感觉缓解了不少,只是手掌心也显得更红了。 洗完手之后秦枝再回篮球场,李京州那队已经打完一场了。 她去找自己的篮球,把它踢到球场一角,然后也不管脏不脏就坐了上去。 褚唤就在这时候又跑过来。 他递给秦枝一瓶水:“京哥请客。” 秦枝看了眼那瓶水,又朝李京州那瞥了一眼,看他正在擦汗,笑了笑:“请你的,又没请我。” 褚唤帮她把水瓶拧开:“都是同学怕什么?” 秦枝想了想,伸手把那瓶水接过来,仰头喝了几口。 李京州擦完汗,就见褚唤跑没影了,踢了踢旁边男生的脚,问:“处儿呢?” “找美女去了。”男生指着一个方向猛摇头,“臭小子,见色忘友。” 李京州往那一看,一男一女就待在整个篮球场最僻静的角落,一个正喝水,一个正站那看人喝水。 喝水有什么好看的? 李京州走过去,朝褚唤脑袋上拍了一巴掌:“站这干嘛呢?” 说完又去瞥秦枝,看她坐在篮球上,仰着脸小口啜着水,悠闲的仿佛在自家院子里。 再看她那手,掌心红红的,打两下篮球就成这样,真是娇气过头了。 他只打量了她两秒,她立刻注意到,眼珠一滚,看了他一眼,然后就不喝了。 问他:“喝水没见过?” 李京州想都没想,呛她:“没见过你喝水。” 秦枝闻言仰脸笑了笑,阳光照在脸上,灿烂倾泻而下。 李京州很不明显的愣了一下。 转身朝褚唤一踹:“滚过来打球。” 褚唤抬了抬鼻梁上的眼镜,对秦枝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才跟李京州走了。 秦枝目光紧跟着他们,等她要移开眼的时候,瞥见一个人,抱胸看着她,眼里有浓浓的警告意味。 秦枝没在意,起身拿起篮球,去练习定点投篮。 上体育课的人很多,每个篮筐都被占了,班里同学知道她练得差,热心的喊她过去先练着。 秦枝走到篮球架前面,抱着球,两脚用地蹬地,腰肢伸展,抬肘,手臂一伸,把篮球投了出去。 她用了全力,可看起来很轻盈,不像投篮,倒像是跳舞,也像一只飞跃山谷的小鹿,整个人都是舒展的。 可惜没投中。 球砸到篮筐一侧,打了个旋儿又弹出去,在地上“扑通扑通”弹跳着。 秦枝想去把球追回来,一转脸,看到王之娚拿手一勾,把篮球掌控住,边拍着球边朝她这来。 她在离秦枝两米远的地方停住。 盯着她,先是面无表情,几秒后忽然扬起一个明媚的笑,轻松问:“你认识李京州?” 秦枝没有立刻回答。 她不避讳的打量着眼前的女孩。 她知道,王之娚远不如表面纯真。 可她很爱惜自己的面具,不会轻易摘下来。 秦枝动动唇:“认识。” “怎么认识的?” “朋友介绍。” 王之娚“哦”了一声,有一搭没一搭拍着球,悠哉悠哉的样子:“可他是我男朋友诶,你离他远一点。” 秦枝没想到她会这么说,怔了一怔。 王之娚仍然在笑,很友好的在等秦枝给她一个满意的回答。 可惜,嘴巴扬起的弧度再真诚,也耐不住眼睛里的冷漠出卖了她。 -- 第15页 她这副样子让秦枝心里一刺。 有些记忆像潮水一样涌了上来,秦枝觉得自己有种缺氧的感觉,一颗心跳得很快。 是了,就是这样的眼神,这样的笑容。 早在四年前就刻进了秦枝的脑海里,像一个隐形图腾,超越了某种信仰的力量,驱使她走到了现在。 她舔了舔唇,平复了一下自己,才说: “那你管好你男朋友,让他少缠着我。” 秦枝声音不大,但确保面前的人每个字都能听得清楚。 她面上没有表情,整个人比风平,比浪静。 说完之后,她不欲和王之娚纠缠,打算离开球场。 刚转过身,只听“嘭”一声,同时肩膀传来一阵闷痛。 她被球砸得往前趔趄了几步,没站稳摔在地上。 秦枝耳边顿时响起一阵惊呼,接着就有同学往她这跑过来,把她扶了起来。 其他班打球的人看到这边有动静,也都不约而同停下往这边看过来。 秦枝转过身,看王之娚无措的站在原地,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急得眼泪都快掉了:“对不起,球偏了,我不是故意的。” 秦枝还没有说什么,就有同学走过去安慰王之娚:“你也别太自责了,下次注意啊。” 王之娚擦着眼泪,走过来朝秦枝伸出一只手:“秦枝,我送你去医务室吧?” 秦枝对王之娚的举动很吃惊,但不意外。 她刚才那句话,本来就是为了激怒王之娚。 果然,原形毕露了,王之娚还是以前那个王之娚。 狡猾,冷漠,睚眦必报。 却习惯用笑容伪装,装成一个纯粹无害的人。 周围同学的说话声嘈杂纷乱,秦枝脑海里也涌入各种声音,有一句话尤其刺耳,像循环播放一样不断回响。 巷子深处,女生们把她怼到镜子前的时候,王之娚居高临下问她: “你拿什么和我争?” 秦枝顿了顿,忽然粲然一笑,抬手握住王之娚伸下来的手站了起来。 王之娚微愣。 秦枝挺直腰板,肩膀上的疼痛让她更加冷静,她看着王之娚,却什么也没说。 此时无声胜有声。 她就是要不按常理出牌,让王之娚去琢磨。 她转过身,路过班里看热闹的同学,路过穿球服的男生们,最后路过李京州,目不斜视,步履未停。 回到宿舍,秦枝才看到褚唤微信给她发了很多消息。 她没有回,赶紧先把衣服脱下来,她穿的白色运动服,摔这一下沾了不少灰。 她拿着脏衣服进了洗漱间,把衣服放盆里倒了点洗衣粉。 懒得洗澡了,她拿毛巾把自己肩膀擦了擦,挺疼的,她扭着身子去照镜子,肩膀那一道紫红色的淤青。 她力道没减,又擦了几下,到屋里拿了件肥大的短袖套身上,才去洗衣服。 外头的天变得很快,就在她洗衣服的功夫,就由晴转阴。 她晾好衣服,恰好手机上有菜鸟驿站发来的取件短信,她这节课没上完,这会儿不过三点钟,她也没别的事情做,就拿了烟和火机,披了件外套出门。 取快递是假,想抽烟是真。 她不知道她这次是不是输了,但她知道,她不能急于赢在一时。 在她心里,忍是分时候的。 她从不为一时的风平浪静退缩,却情愿为今后的海阔天空忍耐。 但她也是个普通人,忍是忍下来了,心里还是有点憋屈。 索性学成年人的方式,抽根烟,解愁。 她走出宿舍才发现外边下雨了。 毛毛细雨,下得不急不密,她把外套的帽子套在头上,直接下了台阶。 她图方便,踩着人字拖就出来了,还没穿裤子,好在上衣够长,能盖过大腿根。 她夹着烟,怎么看怎么不修边幅,晃荡到菜鸟驿站。 念了取件码,老板把包裹给她取过来。 她一看,傻眼了。 一个小行李箱那么大的盒子摊在眼前。 她看了眼盒子上的快递单,是蔡茹给她寄的东西,想了想才记起之前蔡茹给她打电话,说要寄牛肉干过来。 她看是寄了头牛。 秦枝费了老劲儿才抱起盒子,刚走没几步盒子就掉了。她把头发扎了个马尾,才弯腰把盒子拾起来,这个盒子没有能抓的地方,只能靠她托着或抱着,特别费力,走了没几步又掉了,她再捡,这下还没走就掉了…… 她气得直接把盒子一踹。 今天什么日子,她点儿怎么就这么背。 她又点了根烟抽,要是不缓一缓,她怕她气得直接厥在这。 她丝毫不知道,她从出菜鸟驿站之后的糗态,都被两双眼睛尽收眼底。 “喜欢她?” 李京州把目光从秦枝身上挪开,看了眼褚唤。 褚唤抓了把头发,说:“我去帮她一把。” 刚走没两步,只见有男生捷足先登,帮秦枝把盒子抱了起来。 褚唤顿住了。 李京州走过来,朝秦枝离开的方向抬了抬下巴:“人家不缺你一个。” 褚唤眼睛就没离开过秦枝,像崇拜明星似的,对李京州的话恍若未闻,自顾自问:“你觉不觉得她很特别,酒吧里性感,操场上阳光,现在慵懒……” -- 第16页 “她喜欢你吗?” 李京州打断了褚唤的话,丢给他一个问题。 褚唤答不上来。 李京州掏了根烟叼嘴上,哼笑一声,眼神特凉薄:“兔子单方面爱上狐狸,只有一个下场。” “什么?” “等着被吃干抹净。” 第8章 危险 秦枝回宿舍之后第一时间去拆快递,她倒是要看看,蔡茹是给她寄炸弹了吗,怎么能沉成这样。 找剪刀打开盒子,她把东西一包一包往外捡。 牛肉干各种口味一共四袋,芒果干草莓干各两袋,自制辣椒酱两瓶,风味鱼干四袋,鱿鱼丝两包…… 内蒙古什么时候有海了? 秦枝又把这些袋子一股脑都装进盒子里,再把盒子踢桌子底下。 淋了雨,她浑身都湿了,本来半小时前刚洗完一身衣服,这下还要再洗一身。 这一天过得还真是丰富…… 后来洗完衣服,秦枝为了尽快结束这一言难尽的一天,早早就上床睡觉了。 第二天上午,她被池雪的来电吵醒。 秦枝和池雪约了下午的拍摄。 从上大学之后,她就没有给人拍过写真,恨不得把所有设备都带上。 池雪说得可以拍出港风的好地方在西城,学校在城市东边,去那路远不说,还没有直达的公交和地铁。 秦枝最后打车过去,花了五十多块钱。 到了目的地,她才发现这边已经接近城市边缘,之所以有港风的味道,是因为街上开得基本都是老店,大都十年二十年没有换过装修,店面也比较杂,网吧挨着书店,书店临着寿衣店,寿衣店旁边更离谱,有一家小旅馆。 秦枝把手搭在眉上,远远看了一眼,广告牌高低错落,五颜六色,要是晚上来拍,肯定更好看。 秦枝在路口转悠着等池雪,过了大概二十分钟池雪才姗姗来迟。 “半路遇车祸,堵了好久,最后改走高架桥过来的。” 没等秦枝问,池雪就默契的先解释了一番。 “我又没怪你。”秦枝把一个相机包从肩上取下来,递给池雪,“我妈给我寄了点吃的,我给你拿了一份。” 池雪星星眼说“妈耶你真好”。 秦枝说“你少来”,赶在她肉麻之前打断她。 池雪努努嘴,问:“你想好怎么拍了吗?” 秦枝说:“你长得比较可爱,不适合拍那种很有女人味的港风,我们可以利用一下道具,前面有家卖金鱼的小店,试试先拍一组金鱼胶片。” 池雪听得眼前一亮:“那我先去公厕换身衣服,等会儿你帮我改改妆。” “好。” 两个人一拍即合。 她们相处多年,既是互相了解的朋友,也是合作最久的搭档。池雪完全按照秦枝拍摄的节奏走,大小事情都按照秦枝的指示来,而秦枝也最懂池雪的美,并且尽力把这种美放到最大。 因此整个拍摄过程很顺利。 她们一共拍了三个场景,第一个场景在金鱼店里进行,第二组拍花店,往里面逛,发现这一片儿街区很多,池雪在路边买了件波点衬衫,换上又拍了组街拍。 这三套照片一共拍了四个多小时。 下午五点来钟,她们两个人都还没吃饭。 正好这边小饭馆多,她们就随便挑了一家进去。 这里的饭馆店面都不大,这间屋里只有三张桌子。 每张桌子都很旧,上面还有一层褐色的痕迹,秦枝知道,这里的桌子每天都擦,只是上面的痕迹是用旧了擦不掉的。 秦枝就近把相机包放在离门口的桌子上,随后池雪去点餐,她从桌底抽了个马扎坐下收反光板。 池雪点完餐过来,看秦枝还没把反光板收回去,想搭把手,怔住了。 “你刮痧了?” 秦枝一愣,意识到池雪问得是她,不由反问回去:“什么刮痧?” 池雪去掀秦枝的领口,看了一眼说:“不对啊,不像刮痧,这儿还有青色痕迹呢。” 秦枝把池雪的手拍了下去,把领子往上扯了扯。 怪她出门的时候没有考虑到肩膀上有伤,穿得一件大领口的紧身针织衫,胳膊一动后肩就露出来。 池雪到秦枝对面坐下,一本正经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秦枝:“我……” “不许骗我!”在秦枝开口之前,池雪强调,“别忘了咱俩之间的规矩,不说可以,但开口必须是真话。” 秦枝抿抿唇,把收了一半的反光板放到桌子上,想说什么,可不知道从何开口,于是又把反光板拿起来了。 池雪急了,气鼓鼓的:“你怎么还虚晃一招啊?” 秦枝把反光板收好,想了想,看向池雪:“你还记得我跟你提过我初三的时候被人欺负的事吗?” 池雪瞪着大眼睛,点了点头。 “为首的女生,叫王之娚,她现在是我的同班同学。”秦枝说到这停顿了一下,深吸一口气,“我们闹了一点矛盾,她拿球砸了我一下。” “什么矛盾都动上手了?”池雪不自觉皱起了眉头。 秦枝笑笑:“你放心,伤得不重。” 点的餐上来了,老板一声吆喝,打断了秦枝的话。 池雪点了馄饨和米线,米线一看就是池雪的,满碗都是辣椒油,秦枝之前因为减肥胃不好,从不敢这么吃辣。 -- 第17页 秦枝从塑料筷子筒里,拿了双一次性筷子,把筷子掰开,上下摩擦了三下,把会划手的木屑弄掉,才递给池雪。 池雪没接。 秦枝问:“怎么了?” 池雪一幅洞悉模样:“秦枝,我不傻,我现在终于知道你为什么会来遗大了。” 秦枝捏紧了筷子。 “是因为王之娚对吧?”池雪替她说了出来。 事到如今,秦枝没什么好隐瞒的,她点头说是。 秦枝是在去遗大艺考那天遇见王之娚的。 看到她的那一瞬间,震惊、茫然、复杂……万般滋味涌上心头。 当时考生都聚在门口等着进场,王之娚和朋友一直在聊天,秦枝听到她说,她只考了遗大这一个学校,非进遗大不可。 后来在填写志愿的那个时候,王之娚的话在秦枝脑海里不断回响。 那一刻她才知道,过去的种种,她从没放下过。 所以她也到遗大来了。 可谁知到了遗大,她才发现,王之娚之所以对遗大这么执念,是因为遗大有李京州。 再次见到李京州的那天很热。 一阵风吹过来,也并不感到凉快,空气反而像水忽然被烧开了,泛起沸腾滚烫的热浪。 当时军训结束,大家都赶去食堂吃饭,秦枝热得根本吃不下什么,就先回宿舍了。 谁知道刚走到篮球场,就看见王之娚拿着矿泉水,目不转睛盯着球场里一个人。 她顺着王之娚的目光,看到了李京州的脸。 再次见到李京州的那一瞬间,是什么感觉,秦枝记不清了。 她只知道当晚她是失了眠的。 后来,她又在学校里偶遇了李京州几次,看到他身边常出现一个女生,而那女生恰好是查寝的,秦枝刻意向同学打听过她,得知她是李京州兄弟的女朋友,自己住楼上二人间。 所以后来,秦枝也搬去了二人间。 “那你靠近李京州,到底是为了报复王之娚,还是真的还对他念念不忘?”池雪警告,“如实说啊!” 秦枝视线落在别处:“反正都是要追他。” “但是前后区别可大了!” 秦枝怔了怔,无声笑了一下:“我想上个厕所。” “……” 池雪想说什么,可秦枝已经起身出去了。 - 池雪最后那个问题把秦枝问住了。 其实这个问题她也曾问过自己,最后也是有答案的,可这个答案是:不知道。 秦枝胡乱抓了抓头发,把一头乱绪拂乱。 公厕就在这条街的路口,她往那边望去,因为天色趋黑,许多店铺门头上的招牌灯已经亮起来了。 “修脚按摩,住店20元一晚,二楼网吧……”红的绿的字牌在暮色下发着光。 秦枝往公厕那边走,在想要不要等会再给池雪拍一组,不由打量起街道两边的门店。 在市区生活惯了,常会忘记世界上还会有这种颓乱的角落,地上随处可见烟头,墙边停靠着旧摩托,偶然和某个染着黄毛的男青年对视,就会让人想起罪恶,但也仅限于小偷小摸。 她这么想着,走到了大排档旁边。 这家店生意异常火热,地上酒瓶子一堆,厨子炒菜时锅底噌噌冒火,客人说话声等同吆喝。 这里烟气火气都很重,可就是没有烟火气。 秦枝加快了步子。 忽然有一条手臂横过来,拦住了她的道:“妹妹,自己一个人啊?” 秦枝心一慌,头皮发麻了。 她朝拦住她的那男人看了一眼,这人大概二十多岁,留着光头,胳膊上纹了个“仇”字。再看他身后的男青年,一半都光着膀子,身上纹着龙画着虎,像极了黒社会。 这还没入夜,他们已经喝得七七八八。 秦枝不知道,刚才她从饭馆一出来他们就盯着她了。 她强装镇定:“不是,我和我男朋友一起。” “男朋友?”有个人把酒瓶子往桌上一嗑,站了起来,“哥,我刚才明明见她和一个女的进的饭馆。诶?好像那女的也是个漂亮妹子呢……” 最后一句话说的意味深长,秦枝忍不住感到恶心。 “我男朋友在等我,我先过去了。” 秦枝知道不能和这帮人纠缠,说完话就要走。 有人拽住了她的胳膊,把她往后一扯,她踉跄了两步,被人抱进怀里:“美女,你怎么走平地还能摔跤呢。” 那个光头死死抱着秦枝,脏手在她身上摩挲,像一条蚯蚓在她身上蠕动,秦枝浑身发麻,拼命挣扎,越是这样那帮人就越是笑得猖狂。 “龙哥英雄救美了!” “是不是得以身相许啊?” “……” 一群流氓! 秦枝想喊救命,但是又想到这群人能这么放肆,肯定是在这一块混熟了的,连大排档老板都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如果她叫人没用,反而把池雪招呼过来,可就麻烦了。 她想了想,用了最大的力气,抓住男人的胳膊,一口咬下去,一股咸腥的味道在口腔蔓延,她听到光头的一声痛呼,接着她就被狠狠丢了出去。 她趔趄了几步,扶了路口停着的电动车一把,车子响起刺耳的警报声,她顾不得站稳,踉跄往前跑。 头皮一阵刺痛,她被人薅住头发拖了回去。 -- 第18页 她的心蓦地一沉。 原来女性在这种事上智取的可能性是那么低,而武力对抗也不过是以卵击石。 就在她绝望的时候,忽然有道熟悉的声音响起: “秦枝。” 作者有话说: 本来想让枝枝上遗棠传媒的,但是缩写就成了遗传…… 下一章看经典烂梗英雄救美~ 第9章 相救 凌乱的街道上,灯光昏暗,七七八八的社会青年抽着烟,喝着酒,咒骂声和调侃声此起彼伏。 一声“秦枝”,让世界陡然安静下来。 光头男侧了个身,秦枝从他怀里挣扎着扭脸,看到了路口的李京州。 他穿着一身白色的运动装,远远看着,像极了夜暮之中的一个白色剪影。嘴上叼了根抽了半截的烟,双手插兜里,松松垮垮站着,看样子挺悠闲的。 秦枝却紧张的浑身发抖,全身的血液都在往头上涌。 “李京州!!!” 平地一声吼。 这一声使出了秦枝所有力气,她胸口一起一伏激动地喘着气,咬牙对光头说:“我都说了,我男朋友在等我!你现在信了吗?!” 光头朝李京州那看了一眼,秦枝感觉到他明显僵了一下,随后他胳膊便松了松,把她放开了。 秦枝重获自由,几乎没有犹豫,立即朝李京州奔去。 李京州只感觉有个人影“倏”地就飞过来了,接着自己的衣摆就被人攥住。 某人紧紧挨在他身后,抖成了筛子。 还以为她多大胆。 李京州在心里冷笑一声,把嘴上的烟拿了下来,丢在地上,又走上前一步,在脚底踩灭,然后抬头看光头。 “上次没蹲够?这么快又出来惹事?” 光头皮笑肉不笑叫了声:“京哥,您今天怎么有空过来了?” 光头这么说,他身后的小兄弟们也都安静了下来。 李京州轻嗤:“嫌我过来坏你好事了?” “没……没有的事。”光头结结巴巴,眼睛乱转,一看就不老实,“我错了还不行吗,我给嫂子道歉。” 他说着就走到秦枝面前,二话不说一个九十度大鞠躬:“对不住了嫂子,小弟有眼不识泰山,您大人有大量,别和我一般见识呗。” 秦枝一怔,忍不住朝李京州身后又缩了一下。 李京州肩膀一抖,转过脸来,似笑非笑看着她:“就这个胆儿?” 秦枝嘴巴倔强的抿着,嘴角紧绷,眼里有害怕,还有厌恶、恼怒、憎恨……她自知已经安全了,所以并不掩饰那些东西。 李京州因为她这表情多看了她一秒,接着眼神一黯,看到她肩膀上的淤青。 这道伤怎么来的,他看得清清楚楚。 李京州慢条斯理又掏出一根烟咬嘴上,也不点燃,咬了咬,像在想事儿。 过了那么一分钟,他才对秦枝说:“这是你自己的事,怎么处理随你。” 说完,真就往路边一站,把剩下的烂摊子留给她解决。 她看了看光头那群人,又看了看李京州。 他们认识,甚至渊源颇深。 可他和他们,不一样。 秦枝很确定。 所以她很快有了决定。 她看着光头,眼神很淡:“不能就这么算了。” 说完话,她走到桌前抄起一个空酒瓶,转身就要往光头脑袋上砸。 李京州手一抬把她拦了下来。 秦枝的眼睛亮得吓人,在苍暮下如同两簇烈火,噼里啪啦燃烧着:“你不是让我看着办吗?” 李京州微微皱眉:“你怎么那么会给我惹事儿?” “反正你不来,我该砸也得砸他。” 秦枝飞快说了一句,也不知道李京州听没听清。 他朝光头勾了勾下巴,示意光头过来。 光头哈腰走过来,脸上赔着笑,待他走近,李京州眼神一变,拿起秦枝手上的酒瓶就朝他头上砸了下去。 绿色的酒瓶支离破碎,两道血迹顺着光头的眉毛流到下巴上,又一滴滴砸到地上。 秦枝呼吸一滞。 身后的众人也都懵了。 李京州懒散地甩了甩手,对光头说:“再有下次,就不是一酒瓶这么简单了。” 光头捂着脑袋,连连说“知道了”,随后被几个兄弟七手八脚扶走了。 人都散了。 刚才还热火朝天的大排档顿时冷清下来。 “你怎么会认识他们?” “你砸他干嘛?” 几乎是同时问出来的。 他们两个人对视,眼里没有火光,也没有内容。 最后还是秦枝先回答:“我这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李京州像是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照这么说,他想上你,你是不是该上回去?” “李京州!”秦枝瞪他,“你能不能有点同情心?” 李京州看了她一眼,不咸不淡说了句:“别得了便宜还卖乖。” 他救她已经是好心。 如果不是看在她肩上的伤,和他有点关系的份儿上,他不会帮她出气。 秦枝被他怼的词穷了。 吵不过,她只好瞪了他几秒,随后扭头就走。 “喂。” 李京州喊她一声。 秦枝挣扎了几秒才顿住脚,转过脸,语气并不太好:“干什么?” -- 第19页 “你妈没告诉过你做人要讲礼貌吗。” 李京州的道理很简单,帮她出气是一方面,可要道得谢也不能少。 秦枝太阳穴“突突”地跳,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谢谢!” 李京州听到想听的了,点了点头,转身要走。 “喂!” 秦枝也喊住他。 可李京州没和她一样停下脚步。 秦枝大喊:“你妈妈没教过你别人说‘谢谢’,你要回‘不客气’吗?” 李京州急刹车顿住。 秦枝一怔,猛然想起什么,心里升起了不好的预感。 可李京州没有转脸,只停顿了几秒,随后就继续离开了。 秦枝看着他的背影,心里的惊慌和气愤顿时全都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深深地惆怅。 她在原地一直站到他身影消失。 回到小饭馆的时候,池雪正和程浩打电话。 秦枝看了眼手机,才发现半小时过去了,这丫头只顾着煲电话粥,居然一点找她的念头都没有。 不过这样也好,省得她担心了。 回到宿舍已经八点钟。 秦枝放下设备,接着去卸妆洗澡,吹好头发出来的时候,听到手机正在响。 蔡茹打的电话。 “吃饭了没有啊?”每次都是这一句。 “吃了。”她也每次都这么答。 秦枝开了免提,蔡茹那边正在看电视,某综艺节目的常驻主持人声音和蔡茹的话一起飘进耳朵:“给你寄的东西收到没有,怎么也不说一声。” “收到了。”秦枝往脸上抹水乳,想了想才说,“但是下次你提前给我说一下,我不需要的东西你就不要寄了。” “什么意思?”蔡茹就是炮仗性格,一点就着,“给你寄东西,你还不高兴了?” 秦枝只觉得无力:“我不是那意思。” “你们这代孩子就是太娇惯了,这不行那不行的,我就不明白了,上赶着对你好,你还不乐意了……” 秦枝就知道是这样。 她和蔡茹不联系的时候最母女情深,一说话就不对付。 “我错了妈,对不起。”秦枝不想再继续下去了,她和蔡茹之间的沟壑不是用一通电话可以填满的。 她赶紧找了个话题翻篇:“秦响呢?他最近学习怎么样。” “你们一个两个都没让我省心的。”蔡茹深呼吸一口,叹气说,“这孩子本来就是个闷葫芦……” 蔡茹说了这话,顿了几秒,再开口把声音压低了:“他最近更闷,除了吃饭出来一下,平时都把自己关屋里,也不知道是不是在打游戏。” 秦枝想了想:“他现在青春期,你和叔叔平时多注意一点。” “当亲妈就够难的了,当后妈更难……” 最后在蔡茹的一片唉声叹气里把电话挂了。 秦枝放下手机之后,开始拿精油抹头发。抹了一半,又把手机拿起来,打开微信点开一个动漫头像,发了句:「高中生活还习惯吗?」 那边久久没有回复。 秦枝护理好头发,想了想又发了一句:「你有什么事随时问我,别不好意思,姐姐也是从你这时候过来的。」 发完消息之后,秦枝就去做别的事情了,睡前看了眼手机,还是没有收到回复。 第二天周日,秦枝难得没睡懒觉,早早起床把池雪的照片修了修。 临近中午的时候,韩玫起床,问秦枝:“去逛街吗?” 秦枝从上大学之后就没逛过街,心想下午反正也没什么事,就答应了。 一个小时后出门。 她们俩特意穿了同色系的衣服。 韩玫一条暗橘色长裙,很有初秋氛围。秦枝穿橘色露腰长袖上衣,配黑色紧身长裤和马丁靴,本来是最简单的款式,可她条儿顺,衣服穿她身上,只有显得身材好和显得身材更好的区别。 本来打扮得漂漂亮亮出门,是一件挺开心的事。 然而坐地铁的时候,车厢拥挤,不时有男人往秦枝身上贴。 丑会遭人嫌弃,美会遭人惦记。 这个世界从来如此。 秦枝想起昨晚在西城的经历,忍不住起鸡皮疙瘩,最后她拉着韩玫在半路下车,打车到的商场。 十一假期就在下周二,韩玫打算和同学去迪士尼玩,想买一件拍照容易出片儿的衣服。 秦枝陪她在商场挑了很久,两个多小时之后,才在三楼逛到一身两个人都觉得满意的格子裙。 随后她们商量去附近吃冰淇淋。 这边是遗棠最繁华的地区之一,一条路的两端全是名牌店。她们吃完冰淇淋之后,恰好路过一家普拉达的成衣店。 秦枝暑假的时候接了几个网红的约拍,赚了点钱,早就有给自己买一件奢侈品的打算,想了想就喊韩玫进去了。 奢侈品店的店员都受过很专业的训练,服务态度相当好,但秦枝不习惯走一步被人跟一步,只说自己随便看看。 打发走店员之后,韩玫才敢问她:“你不会是富二代吧?” 秦枝懒得跟韩玫解释,就说:“试试又不犯法,谁说一定要买了?” 话说完,她眼前一亮。 有一件连衣裙,恰好就挂在前面,秦枝只看了一眼就忍不住想试穿。 她喊店员把那条裙子拿下来。 -- 第20页 店员边取裙子边介绍:“女士您眼光真好,这条裙子是我们店的新款,仿水晶刺绣网眼款式,迷你款,我看您腿长,穿上绝对漂亮。” 秦枝礼貌说“谢谢”,拿了衣服进了试衣间。 韩玫则在外面沙发坐下,随手拿了份时尚杂志看,上面全是英文,她读不懂,可还是看的津津有味,因为杂志上的模特都很美,一张照片能让她欣赏很久。 秦枝从试衣间出来的时候,韩玫正给杂志翻页,听到动静,下意识抬了下眼,很快又把视线落回去了,然后她一顿,两秒后猛然抬头。 “绝了!” 有时候女人比男人还会欣赏女人,韩玫两个字的评价已经代表一切。 秦枝也很喜欢这条裙子。 她站在镜子前,把自己前后左右都看了一遍,变瘦之后,每次试衣服她都很享受。 秦枝能看出这件衣服的好,她穿着挺性感的,但不俗。她不知道怎么形容这种感觉,最后还是韩玫一本正经评价:“挺有性吸引力的。” 这句话让秦枝瞬间脑补出一个场景——在某个霓虹点点的街道,她和李京州狭路相逢,他们四目相对,他眼前一亮,不动声色,却在与她擦肩而过之后,忍不住扭脸朝她看去。 啧啧。 这场面太刺激人了。 秦枝很快决定,她一定要把这条裙子买下来。 …… …… 十分钟后,秦枝和韩玫并肩从店里离开。 两个人脸色都不是很好。 尤其是韩玫:“早知道这么贵,试都不试!现在可倒好,肉都在嘴里嚼完了,咽不下去还得吐出来!” 看韩玫咬牙切齿,秦枝只能一笑。 那件裙子四万三千五。 她消费不起。 本来她给自己的预算是两万,看到那条裙子之后,她把心理价码提高到了三万,再高她就拿不出了。 可显然,在现实面前,人的期待就是给老天爷揉捏着玩的。 秦枝衣服没买成,也就没心情再逛了。 她问韩玫:“回校吗?” 韩玫说:“不急。”她好像想起了什么,心情瞬间就变好了,一把揽住秦枝的肩膀,“陪我去给宋煜送个晚饭吧?” “去哪?”秦枝隐隐约约生出一股预感。 “还能去哪,李京州工作室呗。” 作者有话说: 笑死,你们有没有像秦枝一样脑补过一些和喜欢的人在一起的画面? 明天不更,后天晚上准时见 第10章 战书 李京州工作室在香樟路的一家写字楼里,共两层,比秦枝想象中规模要大。 秦枝和韩玫在十五楼下电梯,电梯门一打开,一面印有“李京州工作室”LOGO的墙便映入眼帘。 秦枝拿手肘碰了碰韩玫:“他工作室就叫李京州工作室啊?” 韩玫点点头:“我第一次来也这么问,你知道京哥怎么说的吗?” 秦枝想了想,才说:“他肯定说,‘这本来就是我的工作室,叫李京州工作室有什么不对吗’。” “答对了!”韩玫笑,“京哥这人有时候还是挺幽默的。” 秦枝干笑了一声没说话。 毒舌和幽默还是有区别的。 秦枝跟着韩玫进到办公区,韩玫应该是来过几次,熟门熟路地和各个工位上的人打招呼。 这群人在看向韩玫的同时,也把视线落在了秦枝身上。 但他们都没有问秦枝是谁,很快就投入到工作中了。 韩玫一直往里走,往右拐走过一道走廊,这边还有一片办公区域,宋煜就坐最右侧朝里的位置,韩玫蹑手蹑脚过去,把买来的牛腩煲放在宋煜桌子上,喊:“宋先生,您的饿了么订单已送达!” 宋煜愣了一下,转脸一看韩玫来了,高兴地不行,把她抱进怀里一顿亲。 秦枝站在走廊上默默看他们亲热了片刻,随后不动声色转身,去往走廊另一端。 她刚才从外间往里间走的时候,就已经看清楚,李京州的办公室就在走廊另一端的尽头。 秦枝走的很快,没几步就来到了李京州办公室门口。 抬起手敲门的前一秒,她迟疑了。 她怕她太草率。 犹豫了几秒,李京州办公室的门忽然从里面拉开。 秦枝和里面的人都下意识抬脸。 四目相撞。 两个人都很明显一惊。 这真是一个太戏剧化的场面。 八点档肥皂剧最爱这样拍,女主和女二都来找男主,偏偏撞见了,然后暗中较劲,谁也不肯败下阵来。 王之娚虽然噙着笑,可眼里满是审视:“你……怎么来啦?” 秦枝稳了稳心神,目光从王之娚的脸上,移到她的衣服上,最后看着她衣服上的网眼说:“陪韩玫来找宋煜。” “找到李京州办公室来了?” “我随便参观,转悠来的。” 秦枝语调平平。 没有什么暗中较劲。 她此刻的战斗欲为零。 在李京州办公室前这样拉扯不太体面,她满脑子就只想赶紧离开:“既然来错地方了,那我就先不打扰了,我先走了。” 秦枝说完话就转了身,也没等王之娚回复。 结果刚走没几步,身后又传来两个字:“秦枝。” -- 第21页 秦枝心颤了一下,她没转身,只听身后脚步声渐重,紧接着有道人影罩住她。 “你来干嘛。” 一道可以用“严厉”来形容的声音在头上响起。 秦枝转脸,抬头,对上一双深不见底的眼。 李京州声音沉的吓人,整个人都没有表情,就这么直直盯着她。 他穿着白衣服,周身却在冒黑气。 秦枝心里有一丝慌,可面上是镇定的:“我说过了,我随便转悠过来的。” “也太巧了吧。”王之娚努努嘴,“今天能来办公室,明天会不会堵家门口啊。” 李京州眉头紧皱。 王之娚余光看了他一眼,吐吐舌头:“我就是随口一说,没别的意思。”她一脸歉意,“秦枝,我这个人不会说话,你别往心里去。” 秦枝自始至终都没什么表情,直到听见这句话,她的眼眸才忽然亮了亮。 王之娚一直警惕着秦枝,视线从头到尾没从她身上移开过。 当然第一时间发现了她的变化。 秦枝的变化分明只在眉眼之间,却又不止于眉眼。 王之娚看着她,就像在看一只昼伏夜出,化成人形的妖精。 原本看着无害,一旦要吃人了,就暴露了本性,身后恍然有九只像火焰的尾巴摇动着舒展开来。 只凭一个女生本能的直觉。 王之娚就断定,眼前的女生,有着四两拨千斤的能力。 在电光火石之间,秦枝并不知道王之娚脑海里的念头。 她只是单纯被王之娚的话恶心到了,这年头什么白莲花都能成精? 秦枝心底冷笑,嘴角一勾,笑着反问:“怎么,他的门只有姓王的可以进,姓秦的不行吗?” 王之娚一愣,脸上的笑意没了。 “行了,你俩都给我滚。”一直在旁边看热闹的李京州终于开了口。 “我说了,我不是来找你的。”秦枝想都没想就回了这么一句。 她指着他办公室大门,很平静的告诉他:“你的门,姓王的想进,姓秦的不稀罕。” 这句话一落,她不等他有什么反应,转身就走。 刚转过脸,就看到走廊那头不知道往这边看了多久的韩玫。 与此同时,身后“嘭”一声摔门声,把人震得一颤。 秦枝回头,看到李京州办公室的门已经被关上了。 王之娚在门口脸色很差。 她叫住了秦枝:“聊聊?” 秦枝耸耸肩,懒得奉陪。 她转身欲走。 王之娚却忽然上前,笑盈盈说:“别走啊。” 秦枝只觉后面脚步声渐重,紧接着后背一疼,下一秒撞到了墙上。 撞的正是之前被球砸的那半边身子。 秦枝拧了下眉,但不是因为疼。 再抬起脸,她面无表情,问:“你想说什么?” 王之娚眨巴眨巴眼:“你好瘦啊,我感觉我就是轻轻拍了你一下,你就差点倒了。” 秦枝盯着王之娚。 女生长相纯真,一双大眼睛装满了喜怒嗔痴,这很好的伪装了她性格里恶的部分,使坏的时候,会让人误以为她只是在耍性子。 这样在走廊上拉扯,不时有员工路过,而这些人在看向王之娚的时候,神色总是多了一两分同情。 也是,秦枝长得妖,王之娚长得纯,谁欺负谁还不好判断吗? 人们容易被表象迷惑,常常忘记天真却有邪的人往往更可怕,因为这种人通常辨不清是非。 秦枝深吸了一口气。 王之娚想让她在这丢人,她不想奉陪。 她摆出很明显的厌烦表情。 王之娚看着她,脑海里莫名其妙浮出了另一个人的影子。 但很快,她就忽略了。 这个世界上讨厌的人总是会有相似之处的。 但她知道,秦枝只能是秦枝。 和以往任何一个令她厌恶的人都不同,因为所有人里,也就只有她还稍微配和她争一争。 “你是不是真的想和我争?” 王之娚冷不丁问了这么一句。 秦枝微愣,只觉得她好像一瞬间就变不一样了——装模作样的东西少了。 “既然这样,那咱们打个赌吧?” 王之娚的第二句话,让秦枝确定她现在的确不是单纯在找她麻烦。 想了想,秦枝才问:“赌什么?” “就赌李京州。”王之娚眼睛里放出光彩,她声音很小,但每个字咬字都很重,“今年之前,看谁能追到他。” 这话让秦枝心里掀起了巨浪。 王之娚看着秦枝,依旧甜津津笑着,只是那双大眼睛里藏满了不服。 看来她想说这句话很久了,没准从一开始就是在铺垫。 秦枝犹豫了两秒。 但是很快她就说服了自己,别人都把战书递到门口了,她没有不应战的道理。 她很努力压住心底翻涌的情绪,尽量平静回了个“好”字。 声音很轻,但不轻飘。 王之娚挑了一只眉,笑:“你可千万别手软。” 秦枝回:“你也别心慈。” 针尖对麦芒。 诚实的野心,比遮遮掩掩的算计,来的痛快多了。 把想说得话说完,她们俩就没有了继续交流下去的必要。王之娚转身离开,走出了气昂昂的气势。 -- 第22页 好像赢得人一定是她。 没人比秦枝更清楚王之娚为什么这么自信。 那会儿刚上初三,学校开秋季运动会,王之娚当着全班的面,疯狂给高中部的李京州喊加油。 李京州一直都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班里男生以为王之娚也是李京州迷妹,就在后边小声吐槽她花痴,谁知遭王之娚的小姐妹一通乱怼。 那女生的语气秦枝现在都还记得很清楚:“人家可是青梅竹马,小娚的妈妈和李京州的妈妈可是闺蜜呢。” 女生特别骄傲,仿佛和李京州扯上关系人是她。 青梅竹马。 一个过分亲密的词了。 它代表着一段剪不断的缘分。 王之娚参与了李京州的过去,这一点是任凭秦枝如何努力都做不到的。 可秦枝并不沮丧。 因为秦枝发现,王之娚似乎并不明白,近水楼台,却没有先得到月亮,就已经证明月亮不是为她而来。 作者有话说: 秦枝,只有你能征服月亮。 另:王之娚的片段不多,内容基本都在男女主身上。话说我今天突然感冒了,嗓子那个疼啊,你们都照顾好自己。 第11章 不输 王之娚离开之后,秦枝去宋煜办公室找韩玫。 那会儿褚唤恰好也回工位上了,见到秦枝,他很开心,还拿了抽屉里的小零食招待她。 但秦枝只想离开这里,最后匆匆告别,没说几句话。 从电梯下来,走出写字楼,那会儿华灯初上,天边唯有几丝青蓝色的云,漂浮在高大的建筑物之后,强撑着不肯趋于黑暗。 这边地势高,远远望去,一条大路上车水马龙,汽车尾灯构成了暮色间最美的霓虹。 韩玫伸出手,拦住了一辆车,率先坐了进去。 秦枝顿了顿,随后也弯腰坐了进去。 直到司机发动车子,韩玫才问:“你刚才在李京州办公室闹了不小的动静。” 气氛有点冷。 秦枝没什么可辩解的,于是坦诚说:“我就不该往那边去。” “这么说,那天你在操场不是开玩笑的,你真喜欢李京州?” 秦枝话音刚落,韩玫紧接着就接上话。 这句才是韩玫真正想问的。 秦枝抿抿唇,点了下头。 “我天,你真喜欢他?”韩玫提高了音量,又问了一遍。 秦枝看着她,不说话,眼神代表了一切。 韩玫默了几秒,目光少有的沉:“我总觉得你和那些女孩不一样。” 秦枝怔了一秒,很快就问:“哪里不一样了?” “你看向他的时候眼里没有光。”韩玫丝毫不掩饰内心的想法。 秦枝靠近车门的那只手,不自觉攥住了车椅上的罩布,顿了顿她笑:“切,我又不是奥特曼。” 她笑着转过脸,去看车窗外的风景。 高楼树木行车在眼前飞速闪过,像有什么流逝了一样。 韩玫喊住她:“秦枝,作为你的学姐兼舍友兼朋友。”她顿了顿,“我不得不提醒你,李京州不是谁都爱得起的。” 韩玫一向爽朗,脸上最常出现的表情是笑,可此时此刻,她特别正经,甚至严肃。 秦枝想了想,才说:“我们打个赌吧。” 韩玫看向她,示意她继续说。 秦枝没绕弯子:“我一定会和他在一起。” 秦枝笑得很淡,声音也淡,韩玫却听得发怔。 好一会儿之后,韩玫才深深呼了口气:“秦枝,你可真是不撞南墙不回头。” “不带这么泼人冷水的。”秦枝好像没把所谓的南墙放在眼里,“你就这么看衰我?” “怎么说呢。”韩玫叹了声气,“我只是李京州朋友的女朋友,如果没有宋煜这层关系在,和他也没什么交集,所以他的事情我不便多嘴。总之,秦枝,我该说的都说了,你想做什么选择我不拦你。” 秦枝默了默,小声说了句“谢谢”。 随后她们没再说话,两个人都插上耳机听歌,没一会儿就到了学校。 回宿舍的路上,韩玫忽然想起了什么,走着走着路,一把抓住了秦枝的手:“卧槽!” 秦枝被她吓得一咯噔,忙问:“怎么了?” “妈的,真没想到那裙子让王之娚买到了!” 秦枝低了低眸。 想起今天第一眼看到王之娚的感觉。 那一秒钟的酸涩是那么明显,哪怕只短暂一瞬,但这种情绪既然存在过就无法被忽视。 是的,她喜欢但没钱买的裙子,刚刚就穿在王之娚的身上。 有时候一件裙子,不仅仅代表一块布料,它能和美丽,自信,甚至和自尊扯上关系。 比如,你穿不进去的衣服,最看不起你的那个人偏偏刚好合身。你的捉襟见肘,恰恰是对方的绰绰有余…… 这种落差感,无关与他人的较量。 而是对自己的失望。 “你比她穿好看多了!”韩玫是这么说的。 秦枝对此笑而不语。 她有情绪是真的。 如果在三年前。 她至少会难受一个下午。 但她现在早就不是一个孩子了。 一件裙子,最大的意义应该是取悦自己,唯一的意义也应该是。 它不该承载人类过多的欲望,比如拿它去勾引谁,拿它去打败谁。 -- 第23页 它也承担不起这些欲望。 所以秦枝的情绪只存在于那一秒钟而已。 她根本没把这件事拿起,也无所谓放下。 可韩玫还在忿忿难平:“我倒不是对那姑娘有意见,如果没见过你穿那条裙子的样子,我或许会接受她。” 秦枝笑笑。 任由韩玫在耳边聒噪。 回宿舍之后,秦枝先去洗脸。 她把脸上的泡沫洗掉,习惯性凑近镜子去看自己的皮肤。然后她忽然想起韩玫的话,顿了顿,站直了,对着镜子变了好几个表情。 “眼里有光”该是什么样子? 秦枝恍惚了片刻。 然后她想到什么,呼吸猛一滞。 难道问题就出在这上头? 秦枝垂下手臂,感到一丝疲惫。 有一个很浅显的道理,却一直在被她刻意忽略——真心才能换真心。 她做了那么多,貌似对李京州一点作用都没有,是不是因为,他也看出了她眼里没有光? 秦枝不敢往下想了。 她不能骗自己,这段时间她对他,全是算计。 可这不是因为她没有真心。 只是有,和给,是两码事。 - 第二天秦枝起了个大早,迷迷糊糊去上厕所,刚推开洗漱间的门,韩玫就从里面窜出来,把她冷不丁吓了一跳。 顿时清醒了很多。 她这才想起韩玫今天也是早八。 随后秦枝和韩玫一起去食堂吃早饭。 一进食堂乌泱泱全是人,每个窗口前面都排着长队。 秦枝搞不懂,这帮人怎么赶早课还有闲心排队。 她是没有那样的闲工夫,在人堆里穿梭了一阵,最后在人最少的窗口买了碗豆浆。 吃饭的时候韩玫一直在打电话,一听话音就是和宋煜在聊,俩人没怎么腻歪,但却很温情,像在唠家常似的。 等到吃完饭,回收餐具的时候,这通电话才打完。 韩玫刚按挂断就对秦枝说:“我听宋煜说,昨天李京州给前台打了招呼,说是以后王之娚再来,不让她进了。” 这么狠。 秦枝眼皮一跳:“那我呢?” “你还别说,当时京哥给前台交代这事儿的时候,办公室还有别人在场,那人好像是看见你和王之娚拉扯了吧,当时也问了一句,那那个长得特漂亮的小姐姐呢?结果你猜京哥说什么?” “别卖关子,快说。” “京哥说,她不会再来了。” 秦枝一愣。 她不知道李京州是猜得准,还是看得透。 她的确不会再去了。 一来,她不会把自己再置于难堪的境地,二来,她知道难堪也没有用。 那么王之娚不清楚吗? 未必。 但她还是会去碰第二次壁。 因为爱会让人变成赌徒。 有人拿贞操赌,有人拿勇气赌,有人拿真心赌。 小输一把,运气不好。 明天再来。 下次肯定能翻本。 一次次。 人就是这样在爱情里输掉的。 秦枝不想输,所以她不会轻易下注。 - 秦枝和韩玫从侧门进,从正门出,教学楼在一个方向,手挽着结伴而行。 池雪之外,秦枝没再和人这么亲密了。 她们走到食堂门口的小花坛的时候,身后有人喊了一声:“玫姐,早啊。” 韩玫边走路边拧着身子转脸。 秦枝没有动,也知道身后的人是谁。 老祖宗发明“冤家路窄”这个词是有一定道理的。 王之娚很快走到秦枝身边,顿了步子,扭头看她一眼:“你也在啊。” 王之娚给秦枝打了个招呼,但不是问好。 秦枝扭脸看她,发现她穿的还是昨天那条普拉达连衣裙。 她身后还跟着殷晴。 女生手里拎着早餐,两份。 秦枝收回目光,随便回了句“早上好”,就和韩玫先一步从另一条路上走了。 仇人相见,不眼红就不错了,哪有闲心寒暄。 一路朝东,迎着初阳。 走远了一点儿,韩玫用胳膊肘戳了戳秦枝的腰窝:“喂,看在你失去一条裙子的份儿上,我补偿你?” 韩玫一直在观察秦枝的脸色:“明天晚上他们那帮人要聚,你也过来吧?” 秦枝没反应过来:“啊?” 韩玫勾上秦枝的肩,别有深意的压低了声音:“记得打扮漂亮点,李京州也在。” 最后一句话带着会心的笑意。 就像打东边吹来的一阵清风,带着初阳的灿烂,和蒙蒙亮的希望。 “我就不去了吧。” 可秦枝拒绝了韩玫。 其实也没什么特殊原因,只是她连续两天在李京州那碰了壁,未免犯怵了,不敢再“进攻”,怕引起他的反感。 可她这点心思,韩玫是不会明白的。 秦枝没想到,一件衣服,没勾起她的胜负欲,倒是让韩玫意难平了。最后韩玫数落了她一路,可惜她浪费了这么好一次机会。 和池雪一样,韩玫也是个直肠子,没什么弯弯绕绕。 人不会踏进同一条河流,可却会被同一类人吸引。 秦枝一直觉得,只有直爽又干净的女孩,才能让她倾盖如故。 -- 第24页 秦枝这天有一整天的课。 但她脑子里装满了各种事,心思并不在课堂上。 好在第二天就是十一小长假,所以大家都不怎么专注,连老师都有种迫切想下班的感觉。 最后一节课老师感觉大家心都野了,干脆不讲课了,让大家自习。 教室里乱糟糟的,一半的同学都在聊天。 秦枝有社恐,和她们不怎么聊得来,正琢磨要不要提前开溜,就收到池雪的微信:「梧桐街这边新开了一家火锅店,程浩说请客,你来吗?」 秦枝问:「程浩愿意请我过去当电灯泡?」 池雪秒回:「有你在,他才是电灯泡。」 秦枝笑了,发了个省略号,还在考虑去还是不去,池雪就已经把定位发了过来。 秦枝想了想,回:「好,那晚上见。」 既然有约了,她就不再犹豫,拿了书本提前溜了。 她先是去菜鸟驿站拿了快递,随后回宿舍补了妆,想着吃火锅气味大,就把昨天没洗的抹胸紧身针织小黑裙换上了,把头发随手一绾,抽出几缕碎发,温柔又妩媚,她照照镜子很满意,拿了包就出门了。 池雪所说的地点,在梧桐东街的十字路口上。 秦枝还没下车,隔着路口就看到那家火锅店门口的气球拱门和横幅,排场搞得挺大,秦枝进了门才发现,生意对得起排场,整个大厅都座无虚席。 秦枝边四下张望,边给池雪打电话:“我到门口了,你们在哪一桌?” “外面人都满了,我们定的包厢。”池雪正在点菜,问了句“我怎么没看见竹荪”,又接着说,“二楼渔家傲,你直接过来就行。” “嗯嗯好。”这边很吵,秦枝没多说什么,挂了电话,直奔二楼。 这里的包厢名全是词牌名,二楼正对着的包厢叫“蝶恋花”,旁边是“满江红”,再往里就是“渔家傲”了。 秦枝步子顿都没顿,径直走到“渔家傲”门口,想都没想便推门而入。 呼吸一滞。 本来热热闹闹的包厢,在秦枝推开门的那瞬间,顿时安静得针落可闻。 秦枝僵在那,视线扫过屋里所有人,一颗心一寸寸往下沉。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贪心 “秦枝?” 韩玫一头雾水站了起来。 秦枝强迫自己定住了神,她没空感慨这该死的缘分,对韩玫干巴巴一笑:“我走错包厢了。” 秦枝并不想多呆,说着就要退出去,关门前看了眼坐在上首的李京州,他正低头点烟,没在看她。 她暗自吐了口气,很快出去了。 褚唤原本想问问她要不要一起吃,结果还没来得及张嘴,就被她关门的动作给拦了下来。 秦枝刚走,就有人问:“操,这美女谁啊?” “你不知道?咱学校小妲己啊。” “妈的,多少年没见过这么带劲的了。”有人接话,“玫姐,有微信吗推一下。” “……” 男人就他妈没有不好色的。 “你们能不能收敛点?”褚唤闷闷说了一句。 韩玫盯着秦枝的背影若有所思摇摇头:“你们别想了,人家看不上你们。” 她说完,不动声色看了眼李京州。 男人靠在椅子上喷云吐雾,没夹烟的那只手正有一搭没一搭敲着桌面,烟雾缭绕之间,看不透他在想什么。 “话不能这么说吧,你又不是她,你怎么知道她看不上?” 韩玫虽然替秦枝放了狠话,可这帮男生就跟没见过女的似的,还是一个劲儿打听秦枝的事情。 要不是看在有人过生日的份儿上,韩玫早飙脏话了。 宋煜在桌子底下碰了碰韩玫:“秦枝有喜欢的人了?” 韩玫猛然转脸,审视地问:“干嘛?” 宋煜小声说:“我看褚唤对她不一般。” 韩玫看了眼褚唤,男生正极力推辞别人递给他的烟。 韩玫笑:“褚唤那段位,拿不下秦枝的。”她给宋煜捞了片牛肉,又说,“何况秦枝心里有人了。” 宋煜问:“谁啊?” 韩玫想了想,又偷瞥了一眼李京州,卖了个关子。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秦枝刚出“渔家傲”手机就响了。 她刚点接通,池雪就从隔壁“满江红”走了出来。 “哎呀,我记错名儿了。”池雪过来抱住秦枝,撒娇说,“都怪这俩牌子挨着。” 秦枝看了眼包厢门口的牌子,心里的气顺不下去:“左右你不分吗?” 池雪耸耸肩:“还好你没进,不然就出糗了。” 秦枝闭眼深呼了一口气,把池雪的胳膊扒了下来,沉着脸进了“满江红”。 吃饭的时候秦枝一直在想李京州的事儿。 手机“嗡”地响了一声,她拿起来看,是韩玫的信息。 不出所料,她问:「刚才真是偶遇?」 秦枝感到无力:「千真万确。」 回完这句话,秦枝关掉了手机,脑子很乱,她不愿再想这件事。 对面程浩一直在给池雪剥虾,秦枝看的郁闷,借口上厕所,起身出去了。 洗手间在走廊尽头,秦枝过去洗手,刚把水龙头打开,身后有人咳了一声。 二楼只有这一个洗手间,门口排队的人乌泱泱一大堆,都在闹哄哄说话。这声咳藏在嘈杂的人声中,并不明显,可秦枝还是背一僵,倏然抬了头,一颗心扑通扑通狂跳。 -- 第25页 她在镜子里张望,看了两秒,才发现在一角抽烟的李京州。 他在盯着她看,见她也望过来,嘴唇一张一合,对她说: “过来。” - 秦枝确定了,刚才那声咳嗽,是李京州给她的信号。 她不太明白他的意思,却几乎没有思考,就跟上了他的脚步。 他走得不急不缓,路过包厢,并没停顿,转身下了楼梯。 秦枝也一步未顿。 走出火锅店,李京州来到他那辆黑色跑车旁边,停下,靠在车身上,看向秦枝。 秦枝觉得自己真像是被他牵着鼻子走的木偶。 她走到他旁边,想找回点主动权,率先解释:“我刚才真的走错包厢了,我还没那么笨,昨天刚惹你生气,今天就在你面前转悠。” 李京州并不说话。 静悄悄之间,秦枝耳朵红了,她可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李京州挠了挠眉毛,不急不缓的:“其实你用不着处心积虑。” 秦枝眼皮一跳,下意识就要反驳,可是话还没说出口,就被李京州抢先:“我最近正好缺女人。” “……”秦枝没反应过来。 李京州微微直起了身子,伸手抓住了秦枝的手腕,稍微一用劲儿,把她拉了过来。 秦枝半点准备也没有,突然撞进他怀里,不轻不重的一碰,口红噌到了他的衣领。 心跳声骤然放大。 李京州近在咫尺。 他今天穿得是一件黑色的V领薄衫,风吹过,衣摆向后飘荡,布料紧贴着皮肤,勾勒出他瘦而有型的身形。他的衣领也被风吹偏到一边,露出大片锁骨,头发是凌乱的,发梢蹭着长睫毛,浪荡而风流。 秦枝早说过,他介于男孩和男人之间,少年意气和成熟魅力的碰撞,叛逆和深沉的对垒,让人想起纳斯马图黑色烟草香水味。 在秦枝出神的这一秒,李京州微微低头,看到了秦枝若有似无的沟。 她穿得是抹胸紧身裙,脖子、锁骨和肩膀上都被她洒了亮晶晶的粉,霓虹点点照在身上,似有浮光流动。 此刻夜色浓浓,他们都穿黑色,原本应该融进夜色里,可太显眼的人,往往在黑夜中也无处遁形。 见秦枝不说话,李京州又靠近几寸,压了压她。 哪有人能做到时时刻刻都保持冷静,秦枝到底还是小女孩,她一开始没反应过来,有点慌,脱口而出:“你缺女人,可我不缺男人。” 李京州一顿,哼笑了一声。 秦枝真是看不懂他。 她心跳乱了,呼吸也乱了,仓皇中起了身,可他一直在抓着她,她又能逃到哪里去。 她往后退,他不松手,她退到最远好像都没逃出他怀里,反而被他一用力,又轻而易举拽了回去。 这次她差点没站稳,打着绊儿扑过来。 他虚揽了她一下,手不小心碰到她腰上。 隔着布料,手心还是一软。 李京州过电一样,很快把手拿开。 秦枝先是一颤,见他松了手,一颗心刚要放下来,他忽然转身,把她往身下一带,压车上了。 秦枝又浑身紧绷。 离得这么近,可以闻见他身上火锅的味道,也许是她身上散发出来的,烟火气缠绕在一起,就分不清楚了。 李京州做了个太暧昧的动作。 可他身上并没有太多暧昧的痕迹,只是一如既往的阴郁和疏离。 秦枝脸在发烫,可心里却在发冷。 她的手就抵在李京州胸口上,他皮肤的温度穿透布料传到了掌心。 他的温度渡给了她,同时也把心脏跳动的频率暴露给她。 他太平静了。 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秦枝也平静了下来。 再抬脸,她眼里的内容变了。 “要在这里吗?” 连声音都变得娇滴滴了几分。 可李京州却像没听到似的,神色没有一点变化。 秦枝大脑飞速运转,决定赌一把。 她忽然伸出手,去解他的裤腰带,就像他刚才把她压在身下一样,出其不意,连个缓冲的时间都不留。 她默默数秒,数到第三的时候,她感到手腕一紧。 下一秒就被人甩了出去。 秦枝打了个趔趄,差点摔倒,还好扶住了旁边的车。 那车顿时响起了“嘀嘀嘀——”的警报声。 秦枝再转身,就见李京州正扣腰带。 她想了想,走过去,问:“你不喜欢吗?” 李京州扫了她一眼,目光沉沉的。 秦枝皱起眉,一副搞不懂的样子:“我顺着你的意,你不高兴吗?” 她接连抛了问句出来,声音又轻又柔,语气一句比一句无辜。 李京州听着她的话,眉头蹙得也越来越深。 就当秦枝以为他会说些什么的时候,他居然抬脚就要走。 秦枝哪会让他这么离开,她往前跨了一大步,直挺挺挡在他身前,把他拦了下来。 “李京州,来的是你,走的也是你,你拿我当什么。”她直勾勾盯着他。 李京州居高临下看着她,等着听她到底要说什么。 他大多数时候戾气都很重,整个人的底色都是暗的,没见过比他还不近人情的人。 秦枝有一点心慌。 -- 第26页 可她很快就把情绪藏起来了。 都到这份上了,她干脆豁出去了:“我知道,你刚才要么是在试探我,要么是在逗我。其实你没必要这样,我又不害你。” 她一双眼亮晶晶的,像蒙了层水光。她紧盯着他的眼睛,似乎想找出他神情上的破绽,哪怕一点点。 他偏偏连睫毛都没颤一下。 秦枝心在乱跳,她努力压住心底翻涌的情绪,离他又近了一步:“我不知道我哪里让你误会了,我只想让你知道,我看向你时,和那些女孩是一样的。” 她感觉她最后那几个字的话音都变颤了。 而他仅有的动作,也不过是摸了根烟咬在嘴上,打上火,懒懒抽了一口。 秦枝定了三秒。 忽然伸手把他的烟拿掉。 李京州一愣,刚掀起眼皮,就看到她把烟轻飘飘丢在地上了。 “你能不能尊重一下我?” 秦枝说出这句话不假思索,下一秒,她就被人往后一推,再一次压在了车上。 李京州的脸近在咫尺,每一个毛孔都在发怒,吼她:“老子要是不尊重你,你还能在我面前废这么多话?” 秦枝被骂得下意识往后缩。 李京州真是一点耐心都没有了,猛地把她丢开,又要离开。 秦枝反应快,心一横,又拦住了他。 如果被他骂几句就受不了,那她当初连遗大的大门都不必进。 何况他有闲心把她叫出来,又能被她激得发那么大火,就说明他有感觉。 意识到这一点,秦枝全身的血液都往脑门涌。 她胸口一起一伏的,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可又觉得不能让他就这么走了。 她抬起头,眼神很倔,语气很柔:“那天在天台,有些话我想说,但没说,今天我想告诉你。” 他不看她,冷冷的:“我他妈没心情听。” “我要追你。”秦枝被他一逼,干脆挑明了,“可我不是为了和你上床。我就是个普通的女孩,我想要的是爱,如果你现在给不了我,没关系,我等你。” “就你?” 他打断了她的长篇大论。 秦枝想起之前韩玫说她眼里无光。 这次,她大着胆子,把藏着掖着的那些真心掏了一点出来,给他看。 “对,我可以等你,如果你不会爱,我甚至可以教你。” “就你还普通?” 李京州说的,显然和秦枝理解的不是一回事。 秦枝抿着唇,不说话了。 李京州嘴角一扬,笑得戏谑:“你可不是个普通的女孩。” 后半句话李京州不打算说透。 她可不是个普通的女孩,她是个贪心的女孩。 想要爱,还不贪心? 李京州眼角眉梢都是不屑。 秦枝看在眼里,却只能沉默。 她无法和刚才一样,昂着头颅,勇敢的拦住他。 也无法再出声辩解,因为有些话注定只能说出口一次。 枪和玫瑰。 她都拿不动了。 李京州走了。 没回头的那种。 这次明明是他来招惹她的,可最后还是她被落在原地。 秦枝觉得不公平。 她不能接受这样的抛弃。 看着他离开,有个念头涌进脑海。 - 回校的时间比想象中早,吃完饭之后,池雪和程浩还要风花雪月一阵儿,秦枝不是没有眼力的人,赶着先回来了。 等她洗漱完,躺床上和蔡茹通电话的时候,韩玫才回宿舍。 带着一股酒气。 秦枝匆匆挂断了电话,问韩玫:“怎么喝酒了?” “不是我,是宋煜。”韩玫急着脱衣服,一脸烦躁,“喝得太多了,来得路上吐我一身。” 韩玫穿的裙子,脱掉很方便。 她脱完之后,又两根手指头捏着裙边,皱着眉凑近闻了一下,又干呕拿远:“先不说了,我必须马上洗澡。” 一小时后,韩玫晾好衣服,吹好头发,清清爽爽从洗漱间出来。 秦枝那会正躺床上看女排比赛。 见韩玫出来,打了个滚,面朝外,托腮看她,笑:“洗完啦,这下舒服了吧。” 韩玫把椅子“呲”的一拉,一屁股坐上去,哼了一声:“狗屁。”她拿起水乳,咣当一声砸桌子上,“我心里还烦呢,都怪李京州,出去了一趟,再回来就拉着人喝酒,谁他妈能喝得过他。” 秦枝眼皮一跳。 接着从床上坐了起来。 她靠着墙,抱着枕头,歪头看韩玫打开精华水拍脸,心思绕了一晚上,女排赛点局她都看不进去。 “说起李京州,其实我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秦枝说出口深思熟虑。 韩玫却没怎么当回事,随口一问:“什么事啊。” 秦枝试探着问:“你知道李京州在哪住吗?” 韩玫猛转头,一个眼神扫过来:“你问这个干吗?” 秦枝把枕头放到一边,下了床,把自己的椅子拉到韩玫面前,提了提裤角坐下。 韩玫连连往后仰:“你干什么,别太正经啊我告诉你……” “姐。”秦枝打断她,“我需要李京州的地址,具体到门牌号。” 韩玫眨了眨眼:“然后呢?” -- 第27页 既然给韩玫开了这个口,秦枝就没打算藏着掖着,她抿了抿唇:“我打算搬到校外住。” 韩玫沉默了。 她好半天都没说话。 涂了一半的乳液还挂在脸颊上,也忘记抹开。 很安静。 在夜里,在密闭的宿舍里,太安静反而给人一种压迫感。 正当秦枝以为没戏了的时候,韩玫突然“啪”一声拍了下桌子:“那好吧!” 秦枝一怔。 韩玫眼里闪着促狭的光:“俗话说得好,爱情这杯酒,谁喝了都得醉。”她狡黠一笑,“他不是能喝吗,秦枝,把他搞到手,让他醉一回。” 秦枝盯了她几秒,反应过来之后“扑哧”笑出了声。 没想到这事儿这么容易。 拿到李京州地址之后,秦枝第一时间联系了程浩。 程浩是摄影圈叫得上名号的人物,在遗棠又混了这么多年,是熟人里最有钱有人脉的了,秦枝办不到的事情,也只能托他试试。 她想让他帮忙找房子。 李京州住温莎公寓,这地方秦枝想住进去并不算难,只是她有个很刁钻的要求。 她想做李京州的邻居。 程浩听完之后,只说了两个字。 很难。 秦枝哑然。 还好程浩很快又说,但是看在小雪的面子上,我会尽力。 挂了电话之后,秦枝忽然有一种想抽烟的冲动。 她把自己关在洗漱间里,靠在墙上仰头看灯。 一只蛾子正扑向灯芯。 飞蛾是分不清勇敢和莽撞的。 秦枝对着它发了会儿呆。 她看了它多久,它就扑棱着翅膀往灯芯撞了多久。 挺滑稽的。 或许在它决定飞扑过去的那一刻,勇敢就是莽撞,莽撞就是勇敢,不过是一个选择而已。 作者有话说: 李京州,你发什么火啊,你急了你急了你急了??? 这几章比较适合连一起看,所以明后两天不更,大后天12点双更!! - 第13章 搭讪 李京州是被阳光叫醒的。 昨晚喝了不少酒,难得酒精对他起了作用,回家之后没吞安眠药就倒在沙发上睡了。 客厅的窗帘都是打开的,清晨太阳初升,阳光透过玻璃照进来,很刺眼,他皱着眉头醒过来。 一看墙上的挂钟,十点多了。 他动了动,从沙发跌到地上,胡乱揉了把头发,也没等自己彻底醒神,半睁着眼走到卫生间撒尿。 腰带解开,发出一声金属扣碰撞声。 他的脑海里忽然闪出一个画面——她伸手到他腰上…… 操。 李京州一抖,不能再想下去了。 他甩了下脑袋,上完厕所穿好裤子出门,路过盥洗台随意瞥了眼镜子,耙了把头发。 整个人都走出镜子,他步子一顿,又退回一步。 看到了什么,他不由眯眼。 左肩上有道红痕。 他第一眼没反应过来,想了想才记起是口红印。 怪他昏了头了。 她推开包厢门的那一瞬间,他就在忍。 后来在厕所门口看到她,他不知道为什么就忍不下去了。 他讨厌她频频闯入他的生活,捧着野心来,却想换走他的真心。 外头手机忽然响了。 他回神,推门出去接电话,边走边把上衣脱掉,随手丢垃圾桶里。 看到来电显示,他想都没想,点了挂断。 另一通电话紧接着打进来,这次他指尖向绿色的那一端滑动。 “我今天必须在医院见到你。如果你不来,我就到你家找你。” 女人连个招呼都没打,一句话直切要点,李京州一句话噎嘴里没来得及说,她却直接挂断了电话。 他真要乐了。 真该去天桥底下找个算命的算算,他最近是不是和女人犯克。 - 十一假期就这么到了。 楼道里到处是“轰隆隆”拉行李箱的声音。 秦枝是被硬生生吵醒的。 她醒来很饿,昨晚被李京州搅得饭都没好好吃,这会儿有点低血糖,她起床喝了杯蜂蜜水,紧接着去了食堂。 结果整个食堂只有三家在营业,其余的窗口都放假了。 她根本不用逛,也知道没什么可买的,干脆去了隔壁便利店,拿了两个饭团,挑了些关东煮,打包到宿舍。 她推门进屋才发现韩玫已经醒了,正在洗漱间刷牙。 韩玫要和同学一起去迪士尼玩,不到十点就去赶高铁了,留秦枝一个人在宿舍,水房连热水都没有,她中午也是将就着吃的。 下午秦枝打开电脑,把前两天给池雪拍的照片全都修了出来,打了个包发给她。 池雪似乎是二十四小时都住手机里,照片刚显示发送成功,她的语音通话就打过来。 “枝枝,你不仅拍得好,修图也越来越厉害了,你把我修得漂亮的都不像我了。” “你本来就好看啊,我都没怎么修脸。” “我不管,我得谢谢你。”池雪问,“你现在有空吗,有一家新开的烤鱼店,我请你吃?” 秦枝看这丫头道谢是假,想让人陪她吃烤鱼才是真的。 她闲着没事,哪怕是有事,也基本不会拒绝池雪,就让她把定位发过来,约七点钟店里碰面。 -- 第28页 她换好衣服,化好妆,出校门天已经擦黑了,风还是很大,并且有来雨的趋向。 这个点正是晚高峰,堵车是一定的,她选择乘地铁到市区。 池雪所说的店很好找,叫“柳飘飘烤鱼店”,就在恒隆广场五楼正对电梯口的位置。 秦枝刚出电梯,服务员就热情的围上来,边递给她菜单,边问:“您好,请问您几位?” 好像她一定会光顾这家店似的。 秦枝告诉她:“我朋友在里面等我。” 服务员一听更开心了:“您朋友在几号桌,我带您过去吧。” 秦枝说了桌号,任由服务员带她进店。 池雪选的位置很靠里。 池雪坐在面朝外的那一边,远远看秦枝过来了,托着腮对她笑:“你今天好辣哦。” 秦枝穿了件白色的连衣短裙,露肩的款式。 清新飘逸,又不失性感。 池雪叹气:“我知道为什么你照片拍得那么好了。” 秦枝拿起水壶倒水,没接话。 池雪忍不住了:“哎呀,你每次都不配合,你快问我为什么呀!” 秦枝一笑:“为什么?” 池雪瘪嘴:“我不说了。” 秦枝把倒好水的杯子放她面前,故意说:“哦。” “……” 池雪愣了愣,准备好的话硬憋在肚子里,像硬生生憋回一个喷嚏,难受的要命。 秦枝给自己倒完水,看了眼池雪,姑娘一双眼幽怨的不行。 她忍不住笑深了:“开玩笑的,你快说吧,我想听。” 池雪“切”了一声,才说:“因为你审美好呗!”她语气还气冲冲的,“所以你啊,懂得捕捉美。” 秦枝想了想,点头说:“嗯,有道理。” 池雪愣了愣,又“切”了一声:“不带自己夸自己的。” 秦枝拿起菜单丢给池雪:“点你的菜吧。” 池雪在这边点餐。 秦枝去自助区拿水果,这边出餐速度很快,她拿了水果,又上了趟厕所,再回来烤鱼已经上桌了。 池雪率先夹了一块,边吃边问:“对了,你让程浩帮你找房子干嘛?” 这个话题说得突兀。 秦枝这才明白过来,答谢和解馋都不是池雪此行的目的,问出的这句话才是。 秦枝隔着热气腾腾白烟看向池雪。 那个当初看她不吃晚饭,以为她是家里穷,刻意省下一半的饭钱给她买面包吃的天真的小女孩,如今也长大了,懂得弯弯绕绕了。 这让秦枝感到一点陌生。 但没有不适。 因为她知道她的朋友会对她用心眼,但不会耍心机。 秦枝直白告诉池雪:“为了李京州。” “啊?”池雪张大了嘴,“害,我以为你有什么不方便告诉我的事情呢,我刚才都没好意思直接问。” 秦枝笑笑:“昨天太晚了,就没和你说,本来打算等会就告诉你的。”她没有拖泥带水,紧接着解释道,“我想搬李京州隔壁住,这事比较棘手,我只能托程浩。” 池雪连连摇头:“你还真是豁出去了啊。” “对他那种狠人,就得下狠招。” 池雪想了想,重重点了下头:“说得也是,那我得让程浩把这事给你办好了。” 秦枝笑笑,端起果汁往池雪放桌子上的杯子上一碰:“那我得喝一个。” “切……” 两个人说说笑笑,一顿饭吃得其乐融融。 秦枝饭量小,吃到一半就差不多了,想去自助区拿水果,问池雪:“我再去拿点水果吧,你吃什么。” 池雪很艰难咽了口鱼肉下去:“那就多拿两块西瓜吧。” “好。” 秦枝起身去自助区。 这边比刚才人多,乱糟糟的,她挤到人群最里面拿了个碟子,随后到一旁默默排队。 她旁边的女人速度快,很快用完了夹子,她刚想去接,一只手忽然插了进来,把那个夹子截胡了。 她把脸侧了侧,看到了一张稚气未脱的脸。 那女孩和她对视,瞳孔倏然放大,然后下意识就把夹子放了回去。 秦枝不咸不淡扫了她一眼,没说什么,拿起夹子夹了几块西瓜,又夹了几块橙子。 等她装满碟,再回身发现人不见了。 她挤出人群回餐位,走到一个拐角处,只见有一桌人,也不吃饭,就这么盯着她看。 那一桌子人打眼一看就知道全是学生,四男三女。刚才插队的小姑娘就在其中,她是三个女生里长得最好看的,坐她旁边的男生也是男生里长得最帅的,就是打扮的像个二流子,留一头锡纸烫,穿嘻哈范儿的乞丐装,一手夹烟,一手搂着女生的肩。 秦枝只看了他们一眼,就把目光移开了,好像只是无意间瞥了那么一下而已。 她的餐位离他们这桌隔了一条过道,她走过去,这帮人的视线就跟过去。 池雪坐面朝外的位置,早看见那帮人不对劲了,这边秦枝没坐下,她就说:“有一桌人一直在看你。” “我知道。” “他们谁啊?” “那个黑长直,看见没?” 池雪偏头,看了一眼才说:“嗯。” “前几天我扇了她一巴掌。” “……” 池雪一口气没提上来。 -- 第29页 再看秦枝,微垂着头,正专心挑西瓜上的籽,睫毛被吊灯照出一片扇形弧影,像温柔良夜里暖黄灯光下的一枝树影。 池雪不明白,怎么会有人把打人这样的事,说得如此岁月静好。 她有时候觉得秦枝就像一个迷,却有着不同的谜底。 她们关系亲近,所以她有一两个正确答案,但剩下的谜底,秦枝不肯给。 池雪也拿了块西瓜吃,问:“所以那女生犯了什么错。” “她打人了。”秦枝说。 哦。 那池雪懂了。 正义。 就是秦枝给她的谜底之一。 这是个看起来和秦枝很不搭的词。 但池雪知道秦枝可能比大多数人都有正义感。 就像高二刚开学没多久,数学老师体罚一个女生,当时全班都没人敢吱声,只有她一本书扔过去,砸到了数学老师的脸上。 这个场景池雪现在想起来都还会一激灵。 “怎么呆了?” 秦枝看池雪出神,喊了她一声。 “人是我打的,你还吓得说不出话啦?” 池雪回神,说:“我怕他们等会找你事。” “没事,我敢管,就不怕报复。”秦枝安慰道。 “……”池雪抿抿唇,没说什么。 等她再抬头,心一颤,明显紧张了:“妈呀,那男的过来了。” 秦枝一顿。 一个人影忽然罩下来。 秦枝抬脸,看到那个拽的二五八万的锡纸烫小帅哥。 而在他身后不远处,黑长直小太妹和她的朋友们正看向秦枝,一个比一个目光灼灼,有人等着看好戏,有人眼里则带着报复的光。 男生盯着秦枝,模样不凶,刚想说话:“你……” “微信还是Q.Q?”秦枝提前打断了他。 “……” 懵了懵了。 池雪作为一个纯粹的局外人,瞠目结舌的看着这一幕。 秦枝歪歪脑袋,特无害的盯着那男生,又说一句:“Q.Q我不怎么玩了,微信倒是可以给你。” 男生显然也懵了,眼神闪了闪,怔在那。 池雪本来还很紧张,看到这瞬间松了口气。 很明显,眼前这男的不是秦枝的对手。 只看秦枝的眼神就知道,她其实并没流露出什么暧昧气息,但眼角眉梢却都是暧昧。 这叫四两拨千斤。 气氛的开关完全掌握在秦枝手里。 见男生不讲话,秦枝皱了皱眉:“不好意思,你不是来问我要联系方式的么?” “……”男生顿了几秒之后,忽然流里流气笑了:“姐姐,单身?” 秦枝低首笑了笑,故意拿腔拿调:“只要弟弟是单身,姐姐就是单身。” 池雪真是没脸看了。 秦枝这又当又立的绿茶劲儿,简直无师自通。 远处的黑长直和她朋友们还在往这边瞅。 男生早就忘记来的目的,一双眼珠子黏秦枝身上就没下来过,他舔了舔牙,笑:“弟弟当然单身了。” 池雪低下了头,想了想,喝了口手边的饮料。 她怕自己笑出来,借假动作掩饰过去。 秦枝想了想:“那要不改天约?” “改天?” “我俩有事!”池雪抢话说,“那个…那个……我等会有点事需要她帮我。” 池雪说的磕磕巴巴,秦枝补充:“你来得这么突然,总不能让我们把今天的安排全部推了吧。” 秦枝讲这句话的时候,收起温言软语,有一点点的冷。 男生想了想,秦枝看起来的确不是那种一认识就能带出去开房的女生,怕如果进度太快,反而吃不到肉,就没再犹豫,更没怀疑:“怎么,我扫你?” 秦枝默了默。 不出她所料,男生果然是那种没什么内涵的不良少年。 他以为手底下有几个人,混得开了,就什么事儿都要管管,看着是讲义气,实际上不过是喜欢被人叫哥,爱充面子罢了。 这种人看着威风,可一旦有更厉害的人出现,就成了舔着脸哈着腰的小弟,一个屁都不敢放。 秦枝想了想,从包里拿出口红,又抽了张餐巾纸,在上面写了一串微信号,递给了男生。 男生接过来,暧昧的看了眼秦枝:“你多大了?” “十八。” “我问的不是这个。”男生意味深长,目光从她脸上往下移,直到胸前停下。 秦枝微愣,秒懂了他的意思。 秦枝没想到他能这么乱来,一心只想打发他,笑说:“下次见面你就知道了。” 男生一听,眼睛都亮了起来。 小小年纪一副色迷心窍的样,看得人直作呕。 池雪出了恒隆的门还在犯恶心:“你说他小小年纪,长得也还行,怎么那么油腻呢。” 秦枝摇头:“快走吧,不知道他会不会突然反悔追过来。” 池雪瞪大了眼:“也是,那快跑吧!” 她拉着秦枝的手就狂奔出去,看路边正好停着几辆公交车,想也没想拉着秦枝就登了上去。 等车开走了,池雪才松了口气。 秦枝其实也不是完全镇定的。她的手段并不高明,男生但凡再多那么一丁点的阅历就会识破她。 她从车窗看向恒隆的大楼,也松了口气。 -- 第30页 作者有话说: 这章过渡,也算是串联故事的一个章节。这次也周锁锁了。 第14章 邻居 车过五站她们才安心下车,那一站是人民医院,临着地铁口。 她们要往不同的方向去。 池雪问秦枝怎么走,秦枝坐地铁更方便,但她知道如果她说坐地铁池雪肯定不放心,就说滴滴走。正巧路边有一辆出租车刚送完客人,秦枝就让池雪先上车离开了,骗她说自己的司机五分钟就到。 送走池雪,秦枝打算去坐地铁。 有人喊住她:“姑娘,买一只气球吧。” 秦枝转脸看,那是一位很年迈的老人,很瘦,衣服很旧,还瞎了一只眼,嘴里大概是没有几颗牙了,嘴唇深深地瘪了进去,口齿也并不清晰:“八块钱一个,很便宜。” 秦枝说:“那我来一个吧。” 老人笑起来,下巴高高地翘起:“好好好,你随便挑。” 一大把氢气球,秦枝有点挑花眼,大耳朵图图的,熊出没的,奥特曼的……都挺萌。 她边挑,老人边高兴地小声嘟囔:“又卖出一个,今天看来能早回家了。” 秦枝想了想问:“这些全包了多少钱。” “啊?”老人懵了。 “我挑不出来,这些气球都很好看,我想全都买下来。”秦枝说话的时候,眼睛还黏在气球上。 老人很激动,但很快顿了顿,又问:“你买这么多也没什么用,姑娘你不用照顾我。” “没有。”秦枝说,“我家开幼儿园的,我买回去送给小朋友,您给我算便宜一点哦。” 老人也倔,尽管秦枝解释了,老人还是又问了几句,确定秦枝不是看他可怜,才把气球卖给她。 一大把一共二十一个,老人收她一百五。 秦枝乐呵呵的买了下来。 她携着一大把氢气球在路口等红绿灯,不时有各种目光投过来,还有人拿手机拍她。 她的长发和裙摆随着风的方向飞扬,气球也朝身后飞舞着。 她并不知道,此时此刻的她拥有多么肆意的美。 红灯转绿的时候,秦枝看到老人坐上了公交。 她笑笑,迈步去对面,这么一大束拿着是挺高兴的,尤其是看有小朋友羡慕的目光,让她特飘飘然。 但拿着这个坐地铁很不方便。 她想了想,解开绳扣,把气球一根一根放飞。 路口的洗化店正好在放歌,“一个一个梦飞出了天窗”,秦枝听见之后一愣,莫名就被戳中笑点了,笑得整个人都在抖。 李京州开车一出医院,就看到对面有个女的,抓着一大把气球,边放飞边傻乐,和神经病没什么差别。 也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 前边正好红灯,车都堵在门口动不了,他闲着没事,就往那边瞥。 见她陆续把气球放飞,只剩最后一只奥特曼的,她送给了路过的一个小男孩。 “看什么呢?” 一句话打断了李京州的思绪。 他回神,看到旁边刚走出医院的女人,没什么语调问:“白医生下班了?” 白灵侧目看了李京州一眼:“你的药落我办公室了,要是知道你没走远,我就给你带过来了。” 李京州抿抿唇,没说话。 白灵顿了顿。 想起刚才的心理治疗,他并不配合。 但他现在能被她逼着到医院来,已经是很不可思议了。 白灵垂下眼睫,嘱咐:“等下次有空,我给你送过去吧。” 李京州点头说“好”,一个字而已,不敷衍也不认真,说完话加了油门,随着车流驶进主路,疾驰而去了。 - 秦枝坐上地铁,才看到有好友验证信息。 男孩网名就一个字:爷。 够中二的。 她想都没想就点了拉黑,听了一路的歌回校。 回宿舍之后也没有闲着,紧接着开始收拾行李。 她这次之所以没有回家,也没出去玩,是因为接了几个约拍,要分别飞重庆和杭州一趟。 国庆七天假,她一共外出五天。等她再回遗棠的时候,程浩那边有消息了。 程浩是在电话里给她说的:“房子给你找好了,就住李京州对门。” 言简意赅。 秦枝反倒有点吃惊:“这么迅速?” 程浩解释:“小雪说了,无论如何都要帮你把这件事办好,所以我托了熟人,事情办得还算顺利。” 秦枝默了半天,才说:“浩哥,池雪不嫁你,我第一个不答应。” 程浩微不可闻的笑了一声,说:“收拾收拾搬过来吧,这是装修好的房子,找物业录个指纹就能住。” 秦枝说好,又问:“房租是多少?” “一万一个月。”程浩直言不讳。 不算便宜。 但是好在这价格在她的心理范围之内。 秦枝顿了好几秒,才说:“那我先把第一个月房租给你。” 程浩说:“好。” 程浩和秦枝平时交流不多。 但不知道为什么,他知道这个钱秦枝一定会给,所以没有浪费时间拒绝。 - 十一假期的最后一天,秦枝从宿舍搬到了温莎公寓。 她没打算退宿,所以很多东西都还留在寝室,只带了衣服过去。 -- 第31页 入住第一晚,秦枝点了个薰衣草香薰,早早就睡下了。 第二天是小长假后第一天上课,老师要查出勤率,必点名。 她早早起床化妆,出门前往李京州家看了一眼。 从这边没有直达学校的地铁和公交,秦枝按照手机地图的指示,一直走了二十多分钟,才看到公交站,上车六站之后下车,换乘地铁,到学校已是四十分钟之后。 看来以后每天都要早起一小时二十分钟。 放了这么久的假,乍一开学挺不适应,秦枝好几次犯困,最后是硬捱下去的。 好不容易才熬到放学,中午饭她和韩玫约好了一起吃。 韩玫一见秦枝,连缓冲的时间都没有,就问:“搬过去之后见他了吗?” 秦枝摇摇头。 韩玫别有深意一笑:“呦,欲擒故纵啊?” 秦枝笑着推了她一把,说:“不是。” 不是欲擒故纵。 沉得住气而已。 只是秦枝没想到,她住进公寓快半个月了,都没碰见过李京州一次。 原本还以为总归是邻居,怎么着在上下学的时候都能遇见一次吧,谁知成了不得拜的街坊。 人就不能太相信缘分这回事。 靠月老施舍,不如靠自己。 周五这天,秦枝沉不住气了。 晚上九点多,她精心化了个素颜妆,花了好久才扎了一个看起来很随意的低丸子头,扯了几绺碎发垂在鬓前。 临出门前,又故意露出了一根肩带,喷了点香水。 确认自己够楚楚动人了,她深呼了一口气,走到李京州门口。 比她想象中顺利,只摁了一声门铃,就有人来开门了。 门打开的瞬间,秦枝怔在那,有一秒钟世界是静止的。 接待她的是一个女人。 穿着驼色风衣,长发及腰,气质江南,温婉而斯文的女人。 有种包容的美。 她温和的笑着,语气就像这家的女主人:“你好,请问有什么事吗?” 秦枝在来之前设想过无数种可能会出现的状况。 却没想到李京州直接给她整了个女人出来。 她在原地缄默半晌,终于开口:“你是?” 这句话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 对面的女人神色微变,可还没等她回答,屋里突然走出来一个人。 秦枝再一次瞳孔放大。 李京州浑身湿透,米白色的居家服紧贴在皮肤上,胸肌的轮廓隐约可见,额前的碎发也结成几绺,不断往下滴着水。 好一个湿.身.诱.惑。 秦枝忍不住多想,她是不是坏某人好事了? 李京州走来门口,越向秦枝靠近,他眉间攒起的燥意就越浓:“你还真是阴魂不散。” 李京州眼峰带刃,秦枝心里也不痛快。 她把自己捯饬了半天,收拾的这么漂亮过来,可不是为了欣赏他和别的女人暧昧的。 “我都多久没见你了?”秦枝睨他,“想你了,真的。” 这话够令人作呕的,说出口秦枝都想咬自己舌头。 李京州很明显被她气到了,他想说什么,可又按捺住了,扭脸对一直在旁边沉默的女人说:“像她这种情况,你们医院收吗?” 女人一愣,旋即失笑:“你又开玩笑了。” 李京州瞥了秦枝一眼,一嗤:“有病就去治。” 随后二话不说就进屋了。 女人看了一眼秦枝,目露歉意的点了点头,也跟着进屋了。 秦枝在原地一阵阵发蒙。 出师未捷身先死啊! “那女生是你同学吗?” 李京州进了屋,到浴室随手扯了条毛巾擦头发,女人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李京州边擦头发边转身,一开口就没什么人情味:“白医生,药送到了,医嘱你也说了,你有事可以先走了。” 白灵微顿,随即浅浅一笑:“好,那你记得按时吃。”她走去玄关拿包,又问,“淋浴还漏水吗?” 李京州:“没大事儿。” 白灵点了点头,转身开了门,顿了一下,又转头:“那女孩,挺漂亮的。” 李京州明显恍惚了一下,才笑:“和我无关。”挑眉看她,“和您也无关。” 他脾气挺烂的。 白灵作为他的心理医生对此再清楚不过,无奈笑了笑,开门离开了。 门口早就空无一人。 秦枝进屋之后,越想越气。 她当着外人发嗲,脸都不要了,他却骂她有病? 秦枝冷着脸,怒气上头了什么也顾不上了,推门而去,又来到李京州门前,啪嗒啪嗒连摁了好几下门铃。 李京州再来开门已经换了一身衣服,短袖短裤,趿着拖鞋,夹着烟散散慢慢,一见是她,二话不说要关门。 秦枝一急,什么都忘了,拳头一握,脱口而出:“我……就是问你借瓶酱油。” 什么蹩脚的鬼话? 这算不算急中生愚。 李京州门关到一半,冷声问:“我像是家里有酱油的人?” 秦枝强忍着,淡定说:“不像。” 这话说完她已是红透了脸。 她早就把原本打算说的话忘光了,事情已经被她搞砸了。 她嘴唇翕动,朝屋里瞥了一眼,问:“她走了?” -- 第32页 李京州实在是没有打算回她的意思,二话不说嘭一声把门关上。 力道大到,关门风把她鬓边的发丝都吹乱了。 秦枝握紧了拳头。 她想了想,朝着他的门砰砰砸下去,喊:“李京州!你凭什么这么对我!” 只喊了一声,门还真的突然被打开了。 秦枝没反应过来,拳头落进李京州手里。 “借酱油?”他眼中的阴沉似浓雾翻滚。 只三个字,但问的是什么,秦枝再明白不过。 “我搬过来了。”一副豁出去的样子。 听到她这么说,他的手掌一分分收紧。 他的手掌温热,指尖却微凉。 攥得她好疼。 秦枝扬起脸,用一双水光潋滟的眸子看着他:“弄疼我了。” 娇声娇气的。 仗着自己长得风情万种,跟他在这玩勾引呢。 李京州俯首盯着秦枝,眼里压着几分阴沉:“不管你想干嘛,老子没工夫陪你玩。” 他冷冷丢下一句话,又要离开。 秦枝哪会这么轻易放过他。 身形一晃,走他前面挡着门:“我还没说完呢。” “……” 李京州眸子沉得不能再沉,眼看下一秒就要把她拎起来甩出去了,秦枝却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一本正经掏出手机:“我要正式开始追你了,所以,能加个微信吗?” 作者有话说: 明天不更,后天入V,四更。 十二点两更,晚八点两更。 宝们记得收藏一下专栏,下本写《晚风》。 还有,请多多评论呀,我发现我只要连着更你们就不评论了我真的……蓝过啊! 第15章 撒糖 [V] 李京州这几年从事新媒体行业,见过太多形形色色的人了。 从那晚在巷子里和秦枝第一眼对视,他就知道她不是善茬。 交集渐多,这种想法就渐深。 这事儿甚至不用找出什么证据,直觉就够了。 她说喜欢他。 可她和那些真正喜欢他的女生都不一样。 那些女生喜欢在他面前表现,可她只是要在他面前出现。 仅仅是让他看到她,其余什么也不做。 但最近她估计是觉得这种法子对他不管用了。 反而小动作一堆。 李京州不知道她有什么目的,或许她只是不习惯有人不喜欢她。 就像她之前说的,他缺女人,她都不可能缺男人。 想到这李京州摸了摸下巴,笑了。 那晚在火锅城,可能是酒精怂恿,他本来有念头试试她,但她的反应太刻意了。 他不喜欢。 说到底,身边这群妞,也就只有她敢这么跟他狂。 因为也只有她有这样的资本。 她以为长得漂亮点,就没有她勾不到的人? 可惜他是李京州。 他没兴趣陪她玩。 微信他也当然不会给她。 秦枝就看着李京州在面前盯着她一言不发,几秒后丢下一句“神经病”就转身回了屋。 这种反应秦枝倒是料到了。 但是心里多少还是挫败的,以致于她回屋之后一晚上都没睡着。 翻来覆去到快天亮,她干脆不睡了,拿了相机出门。 刚出公寓楼,一阵凉津津的风顿时拂了过来。 彼时天才刚刚破晓,太阳还没出来,几颗残星稀稀疏疏挂在淡青色的天空,天地之间朦朦胧胧,让人忍不住放松。 秦枝直奔学校附近的南林公园。 秋日的公园略显萧条,可有许多终年青翠的植物,散发着浓郁的植物香。 她去爬南林山,拾级而上,走到观景台上,一股风吹过来,她才发现身上早已沾满了草木之气。 她把相机放在台子上,看霞光万丈,一点点染红天空,随后太阳初升,光芒像一条大河,从东方静静流淌过来。 秦枝把这一幕给录了下来。 没有人知道,看一场日出对于此刻的她来说,有多重要。 就像没有人知道,有一道光正从她身体里生长出来,穿透了层层云翳,照亮了心底那片混沌的深海。 从南林公园出来,秦枝觉得被李京州拒绝和无视后丢失的勇气又回来了,心思也清朗了很多。 她往学校去。 在食堂门口,遇见了班里的殷晴。 殷晴先给秦枝打招呼:“来买早饭啊?” 秦枝看到她手里拎了两份豆浆,笑说:“你来好早啊?” 殷晴一笑:“小娚喜欢喝温的,我这个点买完,等她到教室正好喝。” 秦枝不咸不淡回了句:“真是公主啊。” 殷晴半天没说话,过了十来秒,才说:“害,没事,反正也是举手之劳。” 秦枝点点头,说:“也是。” 既然当事人都觉得没关系,外人又何必多嘴。 与人相处,从来都要讲究分寸感。 秦枝笑笑:“不说了,我再不进去排不上队了。” 殷晴说:“好,你快去吧。” 假热情,真客套。 一来一往,人情世故。 早晨上摄影史,秦枝也不知道怎么得罪教授了,一上午被提问了三次。搞得她没有一刻是放松的。 紧张兮兮捱到了下课。 -- 第33页 她早晨饭没吃完就上课了,这会儿饿的有点低血糖,一下课她就赶去超市买糖。 她的低血糖是早年减肥留下的后遗症。 她最胖的时候一百四十七斤,转学去烟城之后,她就开始减肥,刚开始抠吐,生酮减肥法,二十一天减肥法她都试过,经过失败,她才知道减肥最重要的就是“管住嘴,迈开腿”,而前者尤为重要。 中考之前,她节食减了二十斤。中考之后,别的同学要么在补习高中.功课,要么去旅行,只有她在泡在健身房,节食加锻炼,没日没夜的减,高中开学的时候她已经减到一百零五斤了。 秦枝的美丽,是被恨意滋养起来的。 买衣服刚进店,销售员就说没有你穿的号。 吃饭明明只吃了几口,别人就会说你吃那么多干嘛别吃了。 冬天穿得多被骂是熊,穿得少要么挖苦你穿得再少也不显瘦,要么说胖子都皮厚不怕冷。 胖会增加一个人被校园欺凌的概率。 猪头,丑逼,死肥婆……这些外号,甚至是最轻的伤害。 你试过像畜生一样被人骑在身上爬着走吗? 反抗? 换来一个巴掌响。 告诉大人? 当黑白颠倒,大人只会相信人多的一方,而你,最后还要反过来向她们道歉。 没人想做个懦夫。 但最后跪下的人比比皆是。 秦枝曾经就是那个跪下的人。 可是她的痛苦是屈膝吗? 她痛苦在已经跪了下去,可脊梁还是不会弯曲。 麻木就像精神上的止痛剂。 可她偏偏痛到骨子里却依旧清醒着。 跪下了。 但始终没有弯腰。 秦枝从没有忘记这些歧视和奚落。 她是赌上命在减肥,铅笔盒上、床头上别人都贴励志警句,她从来都是贴“要么瘦要么死”。 那时候瘦真的比命重要。 她意志力强大,半年瘦了将近四十斤。 这期间又是低血糖,又是胃疼,牙齿也不太好,到后来月经也不来了。 但她还是没停下,一直瘦到九十五斤。 结果后来调理身体就花了将近两年时间,直到现在她还是不能吃太刺激性的食物,会常常低血糖。 如果不是因为秦风华是个中医,帮她精心调养过,她现在的身体会更糟糕。 秦枝急急走去超市。 却看到一群人堵在超市门口。 她步子放慢。 “秦枝!” 人群中有人向她招手。 秦枝目光沉沉,再抬脚,挺了挺背。 走近了,才听见有人调侃:“褚唤,你知道你像什么吗?” “什么?”另一个人问出来。 “像一个检测秦枝的雷达。” “我操哈哈哈……” 爆发一阵哄笑。 “笑什么呢?”韩玫从另一边过来,离老远就问。 带头笑的男生忙说:“我们笑褚唤情窦初……” “咳咳!”褚唤重重咳了一声,打断了男生的话,红着耳朵,看都不敢看秦枝。 “褚唤喜欢秦枝吗?” 冷不丁插进一句话。 空气凝固了,一片安静。 大家虽然在调侃,但不过是闹褚唤玩罢了,能这么没眼力直接问出来的,要么是神经大条,要么是情商低。 总之挺讨人厌的。 可王之娚偏偏让人讨厌不起来。 她语气里,装满了小孩子般的真挚。 连秦枝都恍惚了一秒,她是真懵懂,还是装无辜? 秦枝挂上笑:“他也喜欢你呀,大家都是朋友,相亲相爱嘛。” 她这话说得深。 既解了王之娚的刁难,也撇清了和褚唤的关系。 结果王之娚和褚唤都尴尬了。 冷场了。 最后还是韩玫扯了话题,问李京州:“京哥,一会儿去哪吃啊?” 是了,李京州也在。 他站台阶上抽烟,瞥了眼韩玫,说:“二楼食堂管饱。” “我还以为你请我们下馆子。”韩玫笑嘻嘻的。 李京州呼出个烟圈,夹烟的那只手,扇了扇面前的烟雾:“想吃好的,让你男人请。” “……”韩玫的笑僵在脸上。 李京州一向气压低,但对外沉默居多,带刺儿的时候少。 他这会儿明显心情差,烟雾之后,他眉头微锁好似在忍,可不知道在忍什么。 秦枝不着痕迹看了他两秒,又看了眼韩玫:“我有点低血糖,去买点糖吃,你陪我一起吗?” 韩玫正愁干站着尴尬呢,闻言立刻挽上秦枝手臂,逃之夭夭。 她到收银台挑糖,随手拿了几根棒棒糖,阿姨验货的时候,她又拿了几块巧克力放桌子上。 韩玫问:“还真是来买糖的。” 秦枝答非所问:“宋煜呢?” “老师拖堂了。”韩玫说,“我现在没心情管宋煜,倒是你,和李京州怎么样了?” 秦枝敛了敛眸,没回话。 “不是我说,一般人,还真降不住他。”韩玫叹气补充,“看他刚才呛我那句就知道了。” 秦枝看了韩玫一眼,想说什么,又发觉无话可说,最后依旧沉默。 韩玫摇摇头:“但是吧,不知道为什么,那天你问我要地址的时候,我忽然有一种直觉。” -- 第34页 韩玫忽然转了话锋,气氛正经起来。 秦枝屏息听她讲,神情认真。 韩玫笑笑:“反正……就是感觉没准你能把李京州制住。” 她从没有怀疑过秦枝的魅力。 秦枝是很美,但总有一种人,她的气质会盖过容貌。 显然秦枝就是这种人。 她总给人一股看不透的感觉,一双狐狸眼,最常流露出的神色是媚,其次就是冷。 孤清却炙热,像火山上铺满了皑皑白雪。 这种反差感实在太大,但韩玫知道她没有看错。 就像现在。 秦枝面无表情,就显得很冷,好像是在盘算什么。 而李京州恰好也是气质盖过长相的人。 阴郁,冷漠,孤僻。 常年游走在黯色系,最明媚也是灰,而最低沉可以是黑。 越迷人的越危险。 皮囊带来注目,可灵魂能让人瞩目。 李京州从来都是后者。 难道只有这样的两个人,才会彼此吸引吗? 韩玫不止一次这么问过自己。 ……… 见秦枝始终沉默,韩玫拍了拍她的肩膀,不再多嘴,进超市里面买零食了。 收银阿姨很快验完码。 秦枝付完钱,独自拎着一袋子糖出来。 大家都还站在门口说话。 秦枝想了想,走到那几个男生面前,挨个给他们发了一根真知棒。 男生们边说“谢谢”,边开玩笑:“褚唤,看来咱们待遇一样啊。” 遭褚唤一拳打在胸口上。 “……” 几个人又胡侃起来。 秦枝给他们分完糖,转身,又掏了一根给王之娚。 王之娚有一秒没反应过来,下一秒才接了过来,笑得眼睛弯弯:“谢谢呀。” 秦枝懒得理她的装模作样。 又拿了根糖,剥开糖纸。 把糖塞进嘴里,接着走向李京州。 李京州看她走过来,不咸不淡瞥了她一眼,很快把视线移开。 秦枝把他的表情尽收眼底,到他跟前也没停,路过他,走到垃圾桶前,把糖纸扔进去,随后对大家说:“我先走了。” “别啊,一起呗。”褚唤喊她。 有人接话:“对啊,一起。” “宋煜应该马上就到了。”褚唤又说。 秦枝摇了摇头:“抱歉,今天我有约了。” 她转身离开,想了想,又转回来:“对了,这些糖我吃不完,你们分了吧。” 她伸手到袋子里抓了把棒棒糖出来,朝那几个男生撒过去。 撒完糖她扭头就走,再没有半分停留的意思。 在原地站着的几个男生,却大眼瞪小眼,一个个傻了。 秦枝手一挥,像是一个施魔法的手势。 一把糖的分量,不亚于一把星。 “妈呀,我说你们一个个能不能有点出息?” 王之娚和这帮男生玩得还不错,笑着调侃,“秦枝是给你们下迷魂药了吗?” “大小姐,别气啊。”男人笑嘻嘻回,“你要是拿一把糖撒我们,那我们也看呆了呀。” 王之娚嗔笑:“我看我就该找一把石头砸醒你们。” “……” 几个人拌起嘴来。 这时李京州熄灭了一支烟,下了台阶。 褚唤眼尖,喊住他:“哥,你去哪,不吃饭了吗?” 李京州走得头也不回:“不吃了。” 王之娚喊:“我们要不出去吃吧?” 李京州没说话,只留一个渐行渐远地背影给她,拒绝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作者有话说: 加粗划重点:不要过度减肥,那些什么减肥法都不可取!!! 写这段时,一直在想一首DISS,“学不会弯腰,你只学会了怎么下跪”,和毛不易的《呓语》,“可是我现在依然不太会转弯”。 第16章 阿澄 [V] 李京州离开超市,耳根子清净多了。 他的车就停在行政楼前面,李京州往那走,路上手机“嗡嗡”接连振动了四五下,他点开一看,全是同一个人的消息。 烦。 他摁灭屏幕,有一搭没一搭转着手机,大步走到男生宿舍前。 这条道上就停了他那一辆车,他走过去刚想开门,余光瞥见一道人影,觉得不对劲…… 一扭脸,好家伙。 几分钟前说自己有约的那女的,此时此刻正在马路牙子上坐着吃棒棒糖呢。 他视线扫过去的时候,她悠悠看过来。 然后她仰起脸,冲他粲然一笑。 李京州没迟疑,二话不说拉门上车。 秦枝拍拍屁股站起来,走到他驾驶室旁边敲了敲车窗。 “咚咚咚……” 没人应。 反倒是突然“嗡”一声,引擎声响起来了,秦枝心一凛,接着走他车前,一屁股坐他车盖上。 “你他妈有病吧!” 李京州打开了车敞篷,冲秦枝一吼。 秦枝扭过脸看他:“你要是肯开窗户,我至于这样吗?” 她恰好是鼓着糖的那半边脸对准他,他冷声问:“开窗户干嘛?看你表演吃糖?” 秦枝一顿,把棒棒糖从嘴里拿出来,看着他笑:“没给你,你生气了?” 李京州目光很深,里边的内容一眼望不尽。 -- 第35页 可秦枝知道他在生气。 很气的那种。 秦枝故作轻松:“我本来想回宿舍来着,但想起你还没有糖,我就过来了。” 她手撑在他车上,一直维持扭着身子的姿势,头发被风吹得乱飞,她并不去管,任由一股野生的张狂的美在晴天烈日下摇摇曳曳。 她说话也挺放飞自我:“说实话,我故意没给你的。” “……” “因为我看见你和王之娚在一起吃醋了。” “你有完没完?” 李京州真服了。 刚才在超市见她没有作妖,还以为她昨天吃了闭门羹之后变乖了。 原来真性情只能被收敛,不能被改变。 她人前不拿他当回事,人后恨不得贴上来献殷勤。 别提多刻意。 “他们开我和褚唤的玩笑,你就不生气啊?”秦枝只顾着按自己的流程走,根本不管李京州什么态度。 李京州手搭在方向盘上,微垂着头,掀起眼皮看她。 风呼哧哧乱吹着,枯黄的树叶簌簌作响,秦枝在动态中取静,任凭长发乱飞,她只一动不动看着李京州,等着他的下文。 沉静却坚定的眼神,却并不温良,好似一只诡计多端的狐狸,只有伺机而动的时候才会安静下来。 李京州不想理会她这些小把戏,把车挂挡,下最后通牒:“你想赶着投胎我不拦你。” 说着真的踩了踩油门,“嗡”一声,秦枝尖叫着从他车上跳下来,喊:“李京州!你个疯子!” “彼此彼此。”李京州见她失态,浅笑了一下。 秦枝刚才真被他吓到了,胸口一起一伏的,可要说的话还没说完,她强撑着,手伸袋子里,抓了把糖,往他车里一撒。 更吹落,星如雨。 李京州方向盘转到一半,定住了。 世界安静了,来不及反应,他被砸蒙了。 等他再回过神,只见秦枝笑得正欢:“给他们真知棒,给你巧克力。” 李京州紧抿着唇,眼底一片阴沉。 他习惯了把这种并不善意的表情挂在脸上。 李京州这种反应,秦枝料到了。 他不说话,她只好一直说一直说,像是在给他洗脑。 “你看,只有你是特别的。” “他们都喜欢我,可我心里只有你,这下高兴了吧。” “……” 一阵轮胎碾轧水泥地的摩擦声。 李京州并没等她说出第三句,猛打了一把方向盘,秦枝下意识往后躲,他一脚油门踩到底,把车轰地开走了。 “李京州,总有一天你求我上这辆车!” 开远之前,还听见夹杂在引擎声中的女生的怒吼。 李京州单手打了把方向盘,转过一道弯,余光瞥见了周围落的七七八八的巧克力。 刚才有那么一瞬间,李京州好像知道那帮男生的心情了。 但也只有一瞬间。 客观来说,她的确是个很有风情的小妞。 但因为年纪还小,性感的还不彻底,正因如此,她的娇媚并不风尘俗气,甚至带着一点若有似无的纯。 这种又纯又欲的感觉,很吸引男人,可对李京州来说,不管用。 没有爱过人,却见过别人相爱,知道爱人是什么样的。 总之不是她那样。 她口口声声想和他谈风月,眼里却只有野望,没有星光。 她把他当什么? 一次挑战,一个证明,还是一只猎物? 李京州甩了甩头,不愿再想下去。 无论她把他当什么。 他对她的态度都不会变。 甲乙丙丁罢了。 车子在大道上疾驰,背着太阳,一路朝北。 手机又响了。 这次是个陌生来电。 李京州想了想,接了起来。 “阿澄,今晚奶奶生日,你都不回来吗?” 李京州顿了一秒。 这才想起老太太的寿宴就在今晚,想必刚才那些电话也都是叫他回家给老太太过寿的。 他对那个家早就没有一丁点眷恋了,上次继母生日宴之后,他更是放话再也不踏进李家半步。 但凭心而论,老太太对他还算可以。 念及此,李京州打了个弯,朝老宅的方向疾驰而去。 - 秦枝去操场跑了四圈。 她速度不快,但从迈步开始,就没有停下来,也没有减速。 跑完之后浑身是汗,她大口喘气,酣畅淋漓,烦躁感随着汗液被蒸发了小半,心里好受多了。 以往每次体测她都要装肚子疼,被李京州一气,倒把运动潜能激发了。 秦枝只能自嘲一笑。 走出操场,她点了根烟抽,原本打算吃个饭再回家。 结果在去食堂的路上看见王之娚了。 她胃口全无,干脆晃荡着到学校南门坐地铁。 其实她刚才去堵李京州,是忽然幼稚起来,想给王之娚一个出其不意的大招,但没想到李京州落单了,没和那群人一起吃。 她刚才有点失控,因为想起很多从前的小事。 她的低血糖,提醒着她曾经因为肥胖所遭受的折辱,而这份屈辱大部分还都是王之娚给的。 一开始王之娚看不上她,只是因为她的外表,后来李京州出现了,王之娚更是找到了合理欺凌她的借口。 -- 第36页 王之娚这个人太复杂。 从少女时期起,她的坏,就有太多成人的影子。那么圆滑,那么世故,不像是一个孩子身上会出现的。 秦枝不止一次想过,王之娚的原生家庭是怎样的? 从初中开始,她的吃穿用度都是班里最好的,在很多人送礼物还送卡片的年纪,王之娚就开始送香奈儿一整个系列所有色号的口红了。 这样的人应该是被富养长大的吧。 但不一定受宠爱。 因为被父母娇养长大的孩子,又能有多少心机呢? 王之娚不一样。 她擅长看人眼色,小心思很多,做什么都带有目的。 一个把笑容当工具的人,是真的幸福吗? 秦枝不愿再想了。 巴掌捱在脸上,她难道还要考虑打的人是不是有苦衷吗? 回到家之后,她先泡了个澡。 之前十一小长假出去拍的照片,她还剩一部分没有修,这都拖到月底了,趁着有空,她打开电脑把那些照片修好。 天色渐渐暗了下去。 直到暮色苍茫,天色灰蓝,一轮弯月挂在对面建筑物的腰侧。 秦枝一天都没有好好吃东西。 她到楼下超市买了些菜,花了一个小时,给自己炒了两个菜,又炖了一锅鱼汤。 正吃得起劲,听到有人拍门。 她走到门口显示器一看,居然是李京州。 她打开门,他忽然倒在她身上。 一股酒气。 这才几点?他就喝的烂醉如泥? 秦枝费了好大的劲儿把他从身上推开那么一点点:“喂,你喝的东南西北都分不清了?” 这话刚落,他倏地猛抬头,警惕看着她。 秦枝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咯噔。 他就一味盯着她,一句话也不说,搞得秦枝也不知道该不该说话。 就当她迟疑的时候。 他忽然往前扑来,又倒在她身上了。 秦枝往后绊了一跤,蝴蝶骨磕在了门框上,疼得她后背一紧。 她喊了他几声。 他大概是真喝大了,聋了似的,连哼一声都不会。 她无奈,只好去摸他的房卡。 她的左手刚碰上他裤子口袋,动还没动一下呢,人家这次反应倒快,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往后一掰。 啊!疼疼疼! 秦枝忍不住尖叫! 秦枝疼得身子都往左边躬了起来,咬牙骂他:“你混蛋!我就是拿房卡!” 喝醉了都要防着她。 不是混蛋是什么? 或许是秦枝叫得太过惨烈。 李京州反应了过来,很快把她丢开。 秦枝揉着手腕,疼得鼻尖冒汗。 面前的男人却甩了甩头,转身到自己门口,把手放在门上摁了一下,指纹识别,门响了一声,便打开了。 秦枝一头问号。 敢情把她使唤了一遍,到头来自己进家睡大觉去了? 她朝李京州走过去:“喂,你……啊!!” 秦枝尖叫着后退了一步。 在李京州突然摔在地上的那一刻。 刚才看他走那几步,还以为他挺稳健。 可惜,醉鬼就是醉鬼。 秦枝借机报复,朝他大腿那踹了两脚,才把他拖进屋里。 李京州身高足有一八七,秦枝比他矮了二十公分,又瘦又缺乏运动,把他拖进客厅之后,累得直喘气。 他这一户比秦枝住得那户要大很多。 光房间就有好几间,秦枝不知道哪间房是他的,只好先让他歇在客厅毯子上,随后去找他的卧室。 这屋子的装修风格和秦枝想象的差不多,大理石地板,黑灰色家具,冷感很重,虽然沉暗但却很有格调。 然而当秦枝推开李京州的卧室房门,却小小的惊诧了一下。 这房子的卧室不止一间,但秦枝还是瞬间判断出李京州住得是哪一间。 因为只有那一间屋的装修不一样,从地板到家具,全都是木质铺设,整体风格暖色系为主,偏温馨。 秦枝默了默,莫名其妙就叹了一口气。 她打算把李京州拖到床上来。 走到客厅,步子一顿——这人正抱着垃圾桶狂吐呢。 秦枝摇摇头走到他面前:“我说你心里还挺有数的,没吐地毯上。” 李京州仰头看了她一眼,只一眼,又弯腰呕吐起来。 秦枝打算到冰箱里给他拿瓶水。 他家的冰箱是双开门的内嵌式冰箱,容量很大,本来以为打开会是满满当当的食物,结果里面除了酒还是酒。 秦枝无奈,只好接了杯自来水给他。 李京州漱了口,秦枝连哄带骗,连拉带拽,把他拖到床边。 又用力把他扶起来,他站不直,她和他一起颤颤巍巍左晃右晃,尝试站了几次,最后硌在了床沿,她往里一用力,让他摔在了床上。 她紧接着也摔在了他的身上。 他的心跳声很快很重,响在耳边,混着酒气,有一种荷尔蒙满满的凌乱感。她粗喘着从他身上起来的那刻,不由生出一种错觉,好像刚和他做了什么荒唐事。 秦枝站起来,离他远远的。 靠在墙上平复心跳。 没一会,耳边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 折腾了这么久,他仰头躺在床上睡着了。 -- 第37页 秦枝打算离开。 却无意间注意到他床头矮柜上的合照。 照片里,一个很有气质的女人和一个男孩对着镜头大笑,女人浅浅的皱纹和男孩露出的豁牙,让画面平添了几分温馨生动。 秦枝到矮柜前,蹲下细看,才发现照片最下面还有字,写着“阿澄七周岁生日快乐”。 而当她拿起相框的那刻,看到了原本放在相框后面的药盒。 帕罗西汀,艾地苯醌片,曲唑酮片…… 秦枝打开手机搜索这些名称。 外面夜深了。 有人睡熟了,可有人才刚刚开始失眠。 作者有话说: “更吹落,星如雨”——辛弃疾《青玉案元夕》 真性情只能被收敛,不能被改变。——出自网络。 李京州:无论她把他当什么,他对她的态度都不会变。 几章之后:唉呀妈呀,真香。 - 第17章 伤痕 [V] 第二天李京州十点多才醒。 刚睁开眼,就看到一个女人正坐在床沿,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拿勺子搅拌着,慢慢悠悠的吹凉。 阳光斜着从阳台倾洒过来,她被阳光裹着,像是镀了一层金色绒光。 他目光久久不移。 秦枝转过脸,就看到他正盯着她。 搅汤的动作没停,却冲他明媚一笑:“醒了?” “你为什么穿我的衣服?” 声音嘶哑得厉害。 李京州撑着胳膊从床上坐起来,大醉之后他整个人略显颓废,原本线条感很强的脸庞也睡肿了几分,这让他身上的凌厉之气减了大半。 秦枝莫名想逗他。 眨眨眼,暧昧地问:“昨晚的事,你都忘了?” 李京州沉着声:“好好说话。” 秦枝狡黠一笑:“嗯……”她想了想,“那直白说吧,咱俩睡了。” 李京州张口就骂:“你他妈再说?” “咱俩的衣服都换了。”秦枝提醒他。 李京州这才低下头,看到了身上的睡衣。 然后他脸色越来越难看。 秦枝恍若未觉,还委屈上了:“我的衣服都被你撕烂了,昨晚还说赔我件新的呢。” “操!” 李京州耐心没了。 他猛地从床上弹下来,手指着门:“你滚不滚。” 秦枝手里还端着汤,她想了想,把碗放在他床头。 站起来走到他面前,先是面无表情,李京州以为他话说重了,面容缓和了一点点,想说些什么,谁知她忽然咧嘴一笑:“你放心,我不会把你三分钟就完事的事情告诉别人的。” “……” 李京州面色一沉,扯住秦枝的胳膊就把她往外拉。 秦枝踉踉跄跄往外走。 到李京州卧室门口,肩膀猛地撞到了门框,疼得她一缩,李京州以为她要挣扎,猛地一拽,她脚底打了个绊儿,灵机一动,顺势让自己假磕在地上。 李京州脚步一顿。 秦枝垂首坐在地上,像个可怜的小孩。 李京州居高临下看着她:“别装死。” 秦枝猛抬脸,一双媚眼里氤氲着水雾:“弄疼我了!” “我有时候真怀疑,你他妈是不是连狼狈都是设计好的。” 他不信她。 她摊手给他看,她皮肤嫩,胳膊上都是他的扯出的红痕,又把肩膀一扯,一道红印子触目惊心的长在白皙的皮肤上。 李京州沉默了。 可秦枝知道他绝对不会心疼她。 她在地上蹲了好半天他都没反应,她不由在心里骂他冷血,脾气也上来了,不再扮可怜求他心疼,而是艰难地站起来,也不看他,一瘸一拐往外走。 到他面前,依旧垂着首,闷声说:“麻烦让让,不然滚不出去。” 李京州没说话,忽然弯腰把她抱起来。 秦枝只觉得天旋地转,下一秒就撞进了某人怀里,鼻尖撞得生疼,她起开一点点,嗔怪看他。 他懒得瞥她一眼,面色依旧冷冷的。 却很帅。 秦枝在一个新奇的角度把他欣赏了一番——一个很帅的混蛋。 当然,混蛋是干不出什么大善事的。 她忽然觉得身子一沉,门一出,就被他放了下来。 她下意识扶墙踩地,还没抬头,门“嘭”地一响。 她又被他丢在楼道里了。 李京州关上门之后没有立刻离开,而是打开了门口的监控。 显示屏里,女孩孤零零站在楼道,身上还套着他肥大的卫衣。 她不老实。 有时间给他做饭,没时间换衣服? 这件卫衣她穿上刚遮住大腿根,一双腿邀宠似的在他面前晃,什么用意再明显不过。 可惜这一切都被他看穿了。 此刻她没有一丁点风情,卸下光鲜的伪装,剩下的就只有狼狈。 她头发凌乱的披散着,眼眶红,膝盖也红。 可她没有如他料想的那样撒泼。 只是站了那么一会儿,随后一瘸一拐的离开了。 偌大的屋子这才彻底归于安静。 李京州转身回卧室,听到厨房里发出“叮”地一声,走过去一看才发现烤箱里还蒸着一碗鸡蛋羹。 一股浓郁的蛋花香飘满厨房。 可惜他没胃口。 -- 第38页 他甚至没把碗从烤箱里拿出来,就转身去冰箱拿酒喝。 打开冰箱门,呼吸一滞。 原本只有酒瓶子的冰箱,此刻装满了时蔬,瓜果,牛奶,罐头,零食…… 好丰富的颜色。 李京州伸手到冰箱里。 很快又缩回手。 橙色的冰箱灯照在那些食物上面,让他差点忘记冰箱不是暖的,而是冷的。 就像冬天零下几十度的大晴天。 阳光只是装饰,不能取暖。 他走出厨房。 莫名觉得烦,到桌上拿了根烟抽。 不经意一瞥,看到阳台上她洗好的衣服,正在微风中摇摇晃晃,飘飘荡荡。 他坐在沙发上很久没起身。 时间一分一秒无声流逝,热烈的光影从西墙移到东地。 他把那盒烟里剩下的烟都抽完,走去阳台把那些衣服全都扯下来扔进垃圾桶。 - 秦枝回家之后拿药喷了肩膀,又隔着毛巾热敷了很久,还好,那一下撞得没有想象中厉害。 就是心里挺气的。 俗话说得好,对男人心软的女人没有好下场。 她昨晚就不该动恻隐之心,本来刚想离开,结果他又吐了,她好心帮他脱了衣服,洗得干干净净,还打扫了卫生,帮他买了吃的,煮了饭…… 除了和他上床,他老婆能干的事,她全包了。 结果人家一点都看不上。 秦枝去换衣服。 把他的迪奥卫衣脱掉,揉成一团甩在地上。 昨晚她拿水给他漱口,他不识好歹,全都倒她衣服上,她才会换下他的卫衣。 要不是当时太狼狈,她又走不开,她才不稀罕穿他的呢。 秦枝下午有课要去学校,临走之前,把他这件卫衣挂在了他的门把手上。 一下午心情都不是很好。 下了课之后,她去南门坐地铁,却在门口的小吃摊上遇见了韩玫和宋煜。 是韩玫先看到秦枝:“秦枝!秦枝!” 秦枝走过去,扫了一眼他们点的路边摊,炒方便面配炸串,典型的高热量食物,看来韩玫是真不怕胖。 韩玫拿了根烤肠给秦枝:“下课了?” “嗯。”秦枝摆了摆手,示意她不吃,又问,“你们怎么这个点出来吃东西?” “陪他呗,人家今天第一顿。”韩玫有点阴阳怪气。 “啊?” “就是某人昨天和京哥喝酒喝大了,睡到下午才醒……” “……”宋煜瘪了瘪嘴,不大好意思。 秦枝心思一晃,问:“他又怎么了?” 韩玫一顿。 想了想,才说:“宋煜,你帮我到自动贩卖机拿瓶青梅绿茶吧。” 自动贩卖机在学校篮球场外面,来去十分钟。 支开了宋煜,韩玫才敞开了说:“我听宋煜说,京哥昨天本来回家参加他奶奶的寿宴,结果和他后妈还是他继弟又起争执了,刚进家门没俩小时就出来了。” “出来之后,就拉着那帮兄弟喝酒,什么啤酒啊,红酒啊,烧酒啊,白酒啊,都他妈让他喝遍了。你说说,他自己难受,他那哥几个胃就遭殃。” “不过他也挺折腾自己的,喝那么多,看样子是气得不轻。” “……” 韩玫一句接一句,秦枝始终沉默。 等韩玫说累了,她才问一句:“他爸不问吗?” 韩玫苦笑着直摇头:“听说过一句话没?有后妈就有后爸。” 秦枝抿抿唇,对此不置可否。 韩玫想起什么,忽然变了语气,愤慨的说:“如果他爸爸能做个人,京哥的妈妈也不会死。” 秦枝问:“怎么回事?” 韩玫叹了口气:“反正话都给你说到这个份上了,也不怕多说几句。是这样的,京哥现在的后妈是他爸爸以前养的情妇,当年京哥的妈妈怀孕七个多月,却意外撞见了这桩丑事,受了刺激,加上大龄产妇,最后孩子没活下来,她心灰意冷,得了产后抑郁。” 说到这,韩玫情绪有些激动:“偏偏这时候那女人找上门来,告诉她,她和京哥爸爸有一个孩子,那个孩子只比京哥小三岁。” “后来呢?” 后来李京州的妈妈跳楼自杀。 秦枝不知道,她是无法忍受丧子之痛,还是太恨那个早就变了心的男人,亦或是对欺骗了她半辈子的婚姻感到失望透顶。 或许都有吧。 总之,当至暗时刻来临,生而为人,至少还能为自己做最后一件事——行使死亡的权力。 如果快乐是假的,那么痛苦将变得不可承受。 她纵身一跃。 抛却身前身后事,走得干干净净。 可她似乎忘了,这世上还有人需要她。 韩玫说,李京州丧母那年,只有十六岁。 他母亲死后,他当着所有人的面在葬礼上给了他爸一拳。 讲起这件事,韩玫无比惋惜,她说,秦枝啊,你不知道,他们都说京哥以前是个根正苗红的人,从那以后就变了。 秦枝怎么会不知道。 当年让她心动的不就是十六岁的李京州吗。 那天运动会结束,乌泱泱一群人杂乱无序往教学楼走。 在拥挤之间,他的手背,碰到了她的手背。 他侧脸笑着对她说抱歉。 -- 第39页 就是那一刻,她第一次为一个人脸红。 后来,她被迫帮班里的女生干值日。 拖着有她半个人高的垃圾桶从五楼爬下来,累得气喘吁吁的时候,他从车棚走来,帮她把垃圾桶拿到垃圾中转站倒了。 她自进入青春期就开始受欺负,剩下的人要么冷着眼旁观,要么沉默着同情,那是第一次有人帮助她。 所以她决定喜欢上他。 年少时的心动就是这么的肤浅和纯粹。 然而今天再回头看,当初的时光已经太遥远。 几孤风月,屡变星霜。 在日复一日的欺凌中,痛感代替了一切,成为了她脑海中最清晰的记忆。 那时候的李京州。 和那时候喜欢着李京州的她。 她都有点记不清了。 也许在那一年,他们都经历过他人难以想象的生长痛,后来都长成了与原本的自己完全不同的样子。 一个冲破厚土,带着满身荆棘摇曳在风中。 一个向下延伸,把一身软肋掩埋在地下。 他们能在平坦的地面相见吗? 或许吧。 当她不再介意曾经的黯败,他不再抵触失去的温暖。 或许他们,会愿意重新回到地面。 作者有话说: 几孤风月,屡变星霜——柳永《玉蝴蝶》 对一个涉世未深的少年来说,世界上有多少事能抵得过对父亲的失望呢?是父亲的背叛,让李京州变成了一个不再相信爱,尤其是爱情的人。 第18章 斗气 [V] 秦枝从学校回到公寓,李京州门把手上的衣服已经不见了。 那会儿七点左右,夜晚刚刚开始,她兀自走进万籁俱寂的空房子里,有点怀念和韩玫在宿舍说笑的时光。 独居多少有点孤单。 厨房里还有昨晚剩下的汤和菜。 她把菜放进微波炉加热,鱼汤今天早晨给李京州盛了半锅,剩下的一半她一个人也喝不完,打算倒出一碗在冰箱里做鱼冻吃。 简单吃完了饭,也才七点过半。 她实在无聊,干脆拿了泳衣到公寓的游泳馆游泳。 她的游泳是池雪教的,池雪家附近就有个游泳馆,夏天太热,她们经常在里面一待就是一下午,既凉快又减肥。 秦枝到更衣室里换衣服,这边的更衣室都是单间,但淋浴区却是开放的,一时搞不懂设计这个场馆的人到底注不注重隐私。 秦枝换完衣服之后先去淋浴,出来之后径直走向深水区。 她体力一向不好,什么运动都不擅长,游了一个来回就有点累了。 她上岸喝水。 紧接着就有男人过来搭讪:“美女一个人啊?” 很像酒吧里会出现的开场白。 秦枝只回了一句话:“我老公一会就到。” 男人听罢,悻悻离场。 男人和女人之间的套路和默契,万变不离其宗罢了。 当然,也有不要脸的男人,黏上就不走了,她说她有老公,人家直接问一句,你住哪户啊,改天串串门。 她表面的礼貌都不想给了,正色道:“如果你再骚扰我,我叫人了。” 她说完这句话,男人敛起了笑,眯眼上下打量她:“妹妹,穿这样,不就是让人骚扰的么?” 穿哪样? 她来游泳难不成还要穿长衣长裤? 心里脏的人,看什么都是脏的。 秦枝不惹事,也不怕事,打算和这男人理论,忽然右胳膊一紧,后背撞上一道人墙,扭头,看到了李京州的脸。 他昂起下巴冷眼看着面前的男人:“你想干嘛?” 男人怔了怔,问:“你是?” “老公。”秦枝屏息,急急喊了一声,“这个人一直缠着我。” 手腕处明显传来一阵疼痛,这一声“老公”让李京州攥得更紧。 他在惩罚她。 可另一只手腕却忽然放松下来。 男人把秦枝放开,后退了两步。 看来他并不想把事情闹大,赔笑说:“误会,误会。”又对秦枝鞠了一躬,“抱歉啊妹妹,是我一时糊涂。” 说完话就离开了。 秦枝也不想把事情搞复杂,也就没再追究。 她扭了扭头:“能放开我了吗?” 李京州不咸不淡扫了她一眼,才把她放开。 随后一言不发往淋浴处走。 李京州要去冲澡,秦枝不好再跟。 等她穿好衣服出来的时候,恰好看到他刚进更衣室,她四下张望了一番,大着胆子跟他进去了。 李京州刚要关门,秦枝恰好一只手臂插进门缝,把李京州的动作叫停了。 她冲李京州粲然一笑:“一会儿一起走吗?” 李京州看了她一眼,眼睛漆黑一片:“谁让你进来的?” 秦枝耸耸肩:“我只是……” 话没说完,外头突然有人要进来。 秦枝脑子一懵,还没来得及想怎么躲,便猛地被人一拽,她头撞到李京州胸口的那刻,身后传来门“嘭”地一响,紧接着落锁的声音也响了起来。 秦枝好一会儿没敢动。 直到李京州把她从身上扒拉开。 他胸口一起一伏,在隐忍着什么:“你胆子挺大,什么地方都敢钻。” 秦枝刚才被撞到了鼻子,疼得她差点流泪,现在眼里湿漉漉的。 -- 第40页 她仰脸看他,轻轻说:“富贵险中求嘛。” 李京州下颚收紧,绷成一条锋利的线。 这是他发怒的表现。 外头的人说话声很大,这让秦枝很有安全感,她知道,他再气,这会儿也得忍着。 她得寸进尺,问:“刚才那男人骚扰我,你有没有吃醋?” 他想都没想:“你脑子有问题?” 秦枝手一抬,去摸他的心:“你心跳这么快,我还说你心脏有问题呢。” 他甩开她的胳膊:“你去游个三千米,再来说心跳快不快。” 她吐舌头:“那我可能就没心跳了,需要你人工呼吸。” “……” 李京州无话可说了。 这种人就不能理,多说一个字就蹬鼻子上脸。 秦枝依旧直勾勾看着他:“昨晚的事,我们还没聊完呢。” 李京州拿毛巾擦头发,并不理她。 秦枝自顾自说:“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你之前那么讨厌我搬过来,可最后还不是我把你送回家?” “还有,晚上你把我折腾的够呛。” 她别有深意,可李京州不为所动,拿了上衣开始往身上套。 秦枝可真讨厌他这种忽视人的习惯。 心一横,故意说:“其实你不是三分钟,你三十分钟都没完事。” 李京州冷不丁瞥她一眼:“你可以再大点声,隔壁都听见了。” 秦枝一顿,这才发现,外面的说话声没了。 她脸烧了起来,就这么卡在这,不知道该不该继续说。 两个人都在沉默,逼仄的空间内,别的东西就悄然被放大了。 呼吸声,沐浴露的气味儿,他滚动的喉结,她从脖子上往下滑的汗珠…… 当暧昧浓到要变质为更危险的东西时,李京州说话了。 “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解释一下昨晚什么情况。” 他声音没什么温度。 “我……” “你最好别再提上床的事。” 刚从泳池上来,李京州身上的沉郁之气减了大半,他这会儿并不戾气,也没有锋芒之感,只是依旧很冷。 像一把冷兵器。 钝刀子也是刀子。 秦枝知道,她不该再继续牙尖嘴利了,就老老实实从他敲门讲起。 可李京州没耐心听,她刚讲到把他拖进屋,他就打断了她:“衣服怎么回事?” 秦枝愣了一秒,才说:“你穿着内裤呢,我可没看你。” 李京州皱着眉:“我是说你。” “你泼我一身水,还不许我换一件?” “出去买饭也穿得我那件?” “……” 秦枝被噎的一句话没有。 昨晚她忙里忙外,可以说百分之九十九都是真心在照顾他,只有那百分之一,她动了邪念,想利用这次机会和他再进一步,所以才在他醒之前又换上了他的衣服。 偏偏他眼里就只有那百分之一。 李京州不冷不热的开腔:“没话说了还不走?” “……”秦枝没动弹。 李京州也没再说什么,只是从柜子里把裤子拿下来,接着把浴巾一扯。 猛吸一口气。 秦枝慌慌张张捂住双眼。 “我走还不行吗?” “怎么不看了?” “你不是让我走吗?” “你不是不想走吗?” …… 李京州有长进了。 学会用她的方法来对付她了。 秦枝捂着脸背过身,手放在锁扣上,开门之前丢下一句话:“你欠我一件衣服,一句对不起,和一句谢谢!” 她夺门而去。 李京州靠墙站着,沉默了很长时间。 她这段时间像打了鸡血似的,撩他撩的起劲,恨不得直接往他身上扑。 可刚才他装作要来真的,她反倒怕了。 太装,太虚情假意了。 这他妈不是玩他是什么。 李京州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找了个大垃圾袋,把冰箱里的东西都丢了,鸡蛋羹也倒了,还有小半锅鱼汤,他连汤带锅一起扔了。 做完这一切之后,他把秦枝穿过的那件卫衣找了出来。 到秦枝家门口,“叮叮”摁了几声门铃,把卫衣挂在门把手上,就转身回了家。 她不是说他欠她一件衣服吗? 他还。 门铃响的那一刻,秦枝正和蔡茹通电话。 秦响月考成绩很差,数学仅考了三十分,蔡茹愁的长吁短叹,秦枝原本打算和秦响聊聊。 门铃一响。 她先挂了电话。 出去一看。 一件黑色卫衣孤孤零零挂在门把上,随着她开门的动作,还一荡一荡的。 就没见过这么幼稚的人。 秦枝干脆把衣服晾在那。 让李京州出来进去都能看见。 看看最后是谁气谁。 李京州收拾好一切,拎着一大袋子垃圾下楼。 刚打开门,就见到对门门把手上的卫衣。 他淡淡的,没停没顿,走去电梯。 等他扔完垃圾再上楼,却发现那件衣服还在那挂着。 难道没听见门铃声? 李京州不自觉朝秦枝门口走了过去,手举起来,眼看碰到门铃,想了想又放下了。 她爱要不要。 -- 第41页 秦枝当时正给秦响打视频。 秦响下晚自习没多久,回家刚洗完澡,头发还在滴水。 他生得比女孩还漂亮,狭长的丹凤眼,小巧玲珑的鼻子,皮肤在荧光灯下白的熠熠生辉。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她不会相信这个世上还真有程蝶衣式的男子。 秦响是那种很内秀的漂亮,不张扬,就像他的性格,不爱表达,习惯沉默。 “我听妈妈说你成绩下降了。” “嗯。” “跟不上吗?” “嗯。” “高中的内容确实很难。” “嗯。” …… 从头到尾都不配合。 秦枝和秦响当了三年姐弟,亲密度始终为零,陌生感却与日俱增。 她觉得这场谈话进行不下去了。 想了想说:“秦响,如果你有事情不方便告诉爸妈,可以对我说,我刚从你那时候过来,也许能理解你。” 秦响盯着镜头,沉默了一会。 秦枝也看着他,耐心等他回应。 等来的,又是一个“嗯”字。 挂了电话之后,秦枝揉了揉太阳穴。 她在沙发上窝了一会儿。 冷不丁想起了什么。 又出去把那件衣服拿进了屋。 接下来一周秦枝都没见过李京州,据韩玫说,他出去参加什么MCN座谈会,外加谈个合作。 他回来那天是已经十一月了,周日,秦枝当天正在外面拍作业,韩玫打电话来的时候,她刚收工到家,正盯着电脑选片。 “李京州正在操场打球呢,我看他兴致挺高,一时半会走不了,你来吗?” “嗯……”秦枝在考虑。 韩玫补充:“王之娚也在。” …… 一小时后,秦枝出现在学校篮球馆里。 韩玫离老远就冲她招手,离近了又给她一个劲儿递眼色。 秦枝这才看到王之娚正在人群最前面给李京州喊加油。 秦枝走到韩玫旁边,刚坐下,现场响起了吹哨声。 一局结束,运动员们下场。 王之娚小跑着走到李京州面前,给他递了一瓶水。 李京州看都没看一眼,转身接了褚唤手里那瓶。 韩玫挑眉问秦枝:“已经有一个阵亡的了,你还上不上?” 秦枝没回答。 韩玫话音落下的时候,她就已经下了台阶。 她可不是兴冲冲杀过来,却安静坐在一边,默默祈求老天让他往她这边看过来的那种女孩。 她舍不得把一半的可能性.交给老天,她要按照自己的节奏来,用行动代表一切。 韩玫一愣,看好戏的心情压都压不住,也跟着秦枝出了观看席。 秦枝走到李京州身后,伸手碰了碰他的肩。 李京州转过脸,对上秦枝明媚的笑颜。 她晃了晃手里的水,农夫山泉。 有点甜。 周围的人商量好似的,顿时安静了下来,都看着他们俩。 连王之娚都安静下来,好像在等李京州的反应。 李京州的反应就是没有反应。 他一动不动看着她。 眼里没有恼怒,没有无奈,没有烦躁,当然也不会有惊喜和温柔。 此时此刻,他让人读不出任何内容。 只有秦枝。 只有她明白李京州的沉默。 因为她身上穿得是他的卫衣。 第19章 真撩 [V] 衣服的事情,只有他和她知道。 相当于偷偷摸摸当众调情。 每一寸空气都在暗潮涌动。 偌大的篮球场,安静了十几秒。 这期间李京州和秦枝始终对视着。 像是一场较量。 秦枝差点没撑下去。 还好在她心理濒临崩溃的时候,有人问了一句:“什么情况啊?” 紧接着第二个人,第三个人也开始提问。 “京哥,你不会瞒着我们干了什么大事吧?” “你俩到哪一步了,在一起没?” “秦枝,你为什么给京哥递水?” “……” “看不出来吗,我在追他。” 七嘴八舌的问题抛出来,只有秦枝给了一个回应。 仅此一句,已经足够。 人群中瞬间爆发哄声。 在一片嘈杂中,李京州拿了自己的东西,一声不吭离开。 不知道是谁问:“京哥,你还害羞啊?” “操啊哈哈哈……”惹得大家又是一阵调侃。 秦枝小跑过去追李京州,将所有议论和评价都抛之脑后。 李京州似乎是知道她会追出来。 并没走远,就坐在篮球馆门口抽烟。 李京州的确在等她。 这是她第一次在外对他献殷勤。 他想看看她葫芦里又卖了什么药。 一片烟雾缭绕中,她向他慢慢靠近。 一股醇厚的玫瑰香掩盖了烟草的气味。 不知道这是什么牌子的香水,她似乎很钟爱,身上一直是这个味道。 秦枝再次把手里那瓶水递给他:“昨天见到你很高兴。” 他没接,淡淡瞥她:“昨天什么时候见面了?” 秦枝一愣,张张嘴惊慌了两秒。正当他以为她哑然的时候,她忽然一扬眉:“哦,想起来了,是我在梦里见的。” -- 第42页 秦枝说完,抿着唇憋笑。 可李京州不为所动,他正色看她,问:“你喜欢我哪点?” 本以为他又要说什么冷嘲热讽的话。 结果却是很平静的一个问句。 秦枝的心一寸寸沉了下去。 李京州是一个平和的人吗? 很显然不是。 他如果还是曾经那个温润如玉的李京州就好了,可是命运这把刻刀,早就将他重塑成另外一副面孔。他回不去了,再摆出这副姿态,只会让人觉得落寞。 她不习惯面对这样的他。 她睫毛蜷了蜷,再抬眼,笑盈盈的:“因为你是李京州啊。” 一句既正经又不正经的话。 李京州呼了个烟圈,都喷在她脸上。 她呛了一声,挥手把云雾拨开。 看他恹恹一笑,骂她:“无聊。” 秦枝抿了抿唇,反问:“那你为什么不喜欢我?” “因为你是秦枝!”他没好气说。 秦枝发现这人还真会有样学样。 她又想说什么,却忽然看到门口的一抹身影。 她今天想做的事儿都已经做了,想了想,弯腰把手里那瓶水,放在李京州旁边,小声说了句,“早晚有一天你折秦枝手上”,就离开了。 她想走,李京州没拦她。 只见黄昏的暮色打在她身上。 她的影子颀长,高马尾扫在后背,像柳条拂水,看着弱,轻易却折不断,藏着柔却韧的力量。 李京州收回视线,又点了根烟。 他不知道,身后有个女孩正静静看着他,她离他很近很近,只要他稍微偏一偏脸就能看到,可他却始终盯着另一个女孩的背影。 王之娚忽然感觉眼眶有点酸。 她从没见过他这样看过一个人。 偏偏那个人还是秦枝。 从第一次见面起,她就知道秦枝讨厌她。 这是一种直觉,她很强烈的感受到了,却找不到原因。 刚开始她没当回事。 因为从小到大,她最擅长的就是和人打交道,她有能力让别人喜欢她,也有能力让自己讨厌的人被其他人讨厌。 秦枝比她想象中难搞,一次次触碰她的底线。 刚才听大家七嘴八舌聊八卦,她才知道,原来秦枝已经搬到李京州对门去住了。 那一刻,耻辱,愤怒,不甘……各种情绪交织着涌入脑海。 她从来没有这么厌恶过一个人。 一开始,她只不过想给秦枝一点颜色看看。 可现在,她想让秦枝输。 狼狈的输。 - 李京州从学校离开之后,到医院去了。 白灵当时正想下班,门被人不耐烦敲了几声,她喊“进”,还以为是同事找她有事,结果来得人却是李京州。 这两年,但凡他主动到医院来,都是情绪已经糟糕到没办法更糟了。 白灵看着他,没有开场白过渡,直接问:“是家里的事吗?” 李京州坐到沙发上,仰躺在靠背上,眼神空洞看着天花板:“是,也不全是。” 白灵顿了顿,走到他面前:“那你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 “今天出差回来,在机场遇见李明城了。” 他们谁都没理谁,拿了各自的东西,各回各家了。 可哪怕没吵架,就这么打了个照面,李京州心里也不痛快。 所以下午他又去借运动发泄。 他们父子关系恶化在奶奶寿宴那天。 李京州那天回了老宅,却意外发现继母搬进了他母亲以前的房间,而自己的房间也被继弟占用为储藏室,摆满了手办和模玩。 他忍着要发作的怒意,心平气和问李明城为什么不管? 李明城的大道理讲得很好,人都死了,没必要摆样子搞纪念,还是要用在活着的人身上,才有价值。 不愧是商人。 价值比感情重要。 何况他对母亲最多的感情,也不过是虚情假意。 李京州知道和他无话可说,于是摔门而去。 谁知继母一在门口听墙角,看到他慌了几秒,很勉强扯出了一个笑。 李京州顿了顿,也回以一笑。 随后他到母亲的房间呆了很久,出来后又到自己那屋,从进门就开始砸,佣人听到动静,不敢制止他,只能在门口惊叫。 家里人和宾客们先后闻声赶来,看到了李京州发狂的一幕。 继弟大叫着上前和他撕打,却被他一脚踢开,李明城上前阻拦,一个巴掌甩在他脸上,他拿舌头顶顶脸颊,二话不说,拿起柜子上的雕塑,干脆把柜台玻璃都砸碎。 几分钟后,他在一片狼藉中被人推搡着离开。 走在旋转的楼梯上,听到楼上刚刚平静下来的人群,又爆发出一阵惊呼。 空气中有一股焦味儿,浓烟滚滚而来,不时还有爆破声响起,像炸鞭炮一样。 他转头,看见曾经属于母亲的那间房里充斥着浓烟与火光,一股股火焰,不停往外窜。 几分钟前,他亲手点燃了那把火,又故意去砸东西转移注意力。 前人栽的树,后人要乘凉,也得问问前人愿不愿意。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既然他守护不了属于母亲的东西。 那就毁掉。 -- 第43页 李明城在身后咆哮:“你个不孝子!最好死外边,永远别让我再看见你!” 李京州看着李明城的脸,很清楚他这句话说得有多真挚。 他早在李明城出轨的那一刻起,就被遗弃了,后来的美好就像一个沙漏,直到母亲自杀的那一刻,沙子全部流逝殆尽。 他这几年过得乌烟瘴气,全拜这个男人所赐。 火在失去控制的燃烧,正如李京州的理智,正当他想说些什么回击的时候,余光瞥见在大厅攥着手绢,捂着嘴痛哭的奶奶。 李京州有一秒钟的歉意。 他急急下了楼梯,走到奶奶面前,“对不起”三个字就滚在喉头。 忽然一个巴掌打过来。 老人家力气不重,李京州脸偏都没偏一下。 可他还是被打懵了。 一把火,把老人家的怒气也烧起来了:“那间房是我让雅萍住的!你有本事把我这把老骨头也烧了!” “文晴是我的儿媳妇,雅萍也是我的儿媳妇,你是我的孙子,京炜也是我的孙子,我自问从没有亏待过你,反倒是亏欠京炜太多太多……你一个不高兴就要打人,烧房子,我看这个家你是真不想待了,既然如此,那你走吧!” 李京州紧咬着牙,下颌线紧收,拼命抑制住从四肢百骸处蔓延开来的寒冷。 说来可笑。 他这样的人,竟还以为这世上还有人愿意爱他。 他转身离去。 走到门口,停住了。 转身,跪地,朝奶奶磕了一个头。 以此为界,再不欠任何人。 他成为了一个真正的孤儿。 从此以后,各处山海任他奔赴,却再也不能回家。 …… 这些事,就哽在喉头。 可李京州即便面对心理医生,也无法将情绪泄露一二。 “我把家里房子烧了,那帮人恨透我了,挺爽的。” 最终只说了这么一句。 白灵却全都明白了。 李京州是白灵工作之后的第一个病人。 三年了,她接触的病人越来越多,见识过各种各样的痛苦,可最关注的却始终是他。 倒不是因为他是她的首个病人,也并非是因为他的经历最惨,病情最重。 只因她是眼睁睁看着他从最初的沉默,一点点变得冷硬,戾气,阴郁的。 她用尽了所学的知识,想把他从深渊里拉出来,他却越陷越深,带着一去不复返的悲情。 他像一个困兽。 被别人强行赶进笼子里,却被自己锁了起来。 其他笼子里的动物都在挣扎。 只有他不哭不闹,谁试图解救他,他反而会怒吼撕咬把人劝退,偶尔呜咽两声,却也很快又恢复死气沉沉。 离开光明太久,他把黑暗当成了避风港。 白灵试图引导他多说一点,不敢妄想他能说多少心里话,却想要了解更多的情况。 “烧了房子之后,你干什么去了。” “喝酒。” “然后呢?” “回家。” “回家之后呢?” “……” 李京州沉默了。 他靠在沙发上,白炽灯下,他皮肤苍白,整个人显得莫名羸弱。 顿了顿,他掏出一根烟,咬在嘴上点燃了。 烟雾萦绕,颓靡至极。 聊不下去了,白灵心里想。 以往别的病人沉默,是在酝酿情绪,准备告诉她内心最深处的感受。可李京州每次沉默,都是在把心里话压下去,等到平静了,就走人。 “我最近挺烦的。” 白灵一怔。 原本靠着桌子,闻言不由自主站直了,有点难以置信。 她没想到李京州还愿意开口。 而且还不止一句:“有个人天天缠着我。” 他这么说,白灵的心更沉了沉。 她几乎瞬间想起了一个女生的脸。 “就是上次在你家遇见的女孩吗?” 李京州闷闷吐了口烟,嗯了一声。 白灵再看他,眼里多了分意味深长。 李京州目光一闪,好像意识到了什么。 空气逐渐凝固。 大概三秒钟的样子,李京州把烟一捻,接着站了起来,一言不发往外走。 白灵喊住他:“李京州。” 李京州顿了一下,但没停,再抬脚反而加快了步伐。 白灵追出办公室,看他大步流星穿过长廊,在即将走到尽头的时候,忽然转了弯,从楼梯间下去了。 这是二十五楼。 他怕成这样。 几乎是逃着离开。 白灵只觉得,她身为一个心理医生,居然看不懂她的病人了。 却又仿佛是第一次读懂了他。 作者有话说: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资治通鉴》 我很喜欢柏林少女,我总觉得这款香水最妙在于那一点涩(可能只是我自己的感觉),就像玫瑰花汁,香而不甜,你含进嘴里是涩涩的。 宝们收藏一下专栏~ 第20章 怀里 [V] 秦枝的SD卡坏了。 上节摄影课,老师给大家布置了一个作业,拍一组具有故事性的镜头,要真实连续有情节。 尽管之前老师也要求过上交作业,但那些只不过是很简单的随堂练习,只能看出你拍得对不对,但看不出你拍得好不好。 -- 第44页 这个作业算是第一次正儿八经的作业,老师明确说了,优秀作品会被挂在学校的微博和官网。 其实无论有没有奖励,秦枝都会好好拍。 她特意找来池雪当模特,在马路上蹲了整整两天,利用一个街景,拍了六张照片,分别表现了女生从表白到分手,再到释然的过程。 其中一张她想拍出下雨的效果,还买了打农药的喷雾机,装满水让程浩背到树上帮忙“人工降雨”。 下了那么大功夫,结果坏在刀刃上。 秦枝的备份在家里的电脑里,她选片的时候正巧接到李京州在学校打球的消息,拷完照片没往手机里导,急匆匆换了李京州的卫衣就去学校了。 早知道就导完再走的。 反正也不过三五分钟的事。 ……不想了。 虽然有点影响心情,但也算不上是什么大事。 老师也没追究,说她下次补交就可以了。 继续上课,老师在投影仪上展示下一个同学的作业。 老师打开磁盘的那瞬间,秦枝的脑子“嗡”了一声。 “这是殷晴同学的作业,大家看,这组照片拍得怎么样?” 下面异口同声回:“好。” “对吧,好照片就是一眼可以看出来的,根本不用分析技术。”老师非常满意,“大家先给殷晴同学鼓个掌。” “……” 教室里响起一阵整齐的掌声。 每一声都像是一个耳光,稳准狠的扇在秦枝脸上。 殷晴的照片从主题到画面,甚至是运用的光线,都和秦枝拍的一模一样,完全是一比一照抄。 看来SD卡不是偶然坏的。 秦枝看着殷晴。 女生就坐在秦枝左前方,被表扬了,低着头笑得很羞涩。 看着很单纯的样子。 但秦枝不敢信她。 皮囊之下,是人是鬼,没人分得清。 就在她紧紧盯着殷晴的时候。 殷晴旁边的王之娚忽然回头,扬眉冲她一笑。 秦枝心一凛。 瞬间明白了事情的大概。 这是一个明晃晃的警告。 一节课是怎么捱到结束的,秦枝完全不记得。 下课之后秦枝没有动弹。 王之娚也没。 等教室里的人都走光了,王之娚转过脸,问秦枝:“生气吗?” 秦枝握紧了拳头,在她看不见的地方。 她从包里掏出一张SD卡,两指捏着在秦枝面前晃了晃:“你的卡在这呢。” 秦枝整个人都紧绷着。 照片是统一交给组长肖凯的。 人要是想做坏事,总能找到时机。 秦枝忽然想起来,在收作业那天,殷晴因为家里有事离校了几天没有拍完,要求延迟两天上交。这么一来时间线对得上。 秦枝的个人风格是很浓的。 别人交的是作业,她交的是作品。 可惜这是大家第一次展示彼此的水平,没有对比,看不出什么个人风格,自然也看不出抄袭的痕迹。 何况王之娚没有直接出马。 估计是看了她的照片之后,把她的创意告诉了殷晴,哪怕东窗事发,这事也能都推到殷晴头上。 秦枝太阳穴一跳一跳的疼。 人的性格,会指引着那个人,朝一个既定的方向走去。 小时候偷针,长大了能偷金。 秦枝压住心底多余的情绪,微抬着下巴,目光倨傲:“你以为我会生气吗?”她笑,“殷晴得了全班最高分,她是抄我的,你觉得是谁赢了?” 王之娚一顿,目光明显闪躲了几下。 秦枝气定神闲,问:“输得开心吗。” 王之娚目光一凛,被秦枝的表情狠狠的刺到了。 上次这么看她的人,还是在初中。 后来那个人为她的鲁莽付出了应有的代价。 说来也巧,她已经很久不再想起那个人,可秦枝偶尔流露出的某个神态,却会提醒她,曾有那样一个人存在过。 那人存在感未免太低。 追究原因,可能是因为她还没有秦枝一半的美丽,更没有秦枝十分之一的心机。 王之娚知道,秦枝不过是在激怒她。 从小妈妈就告诉她,要做那个笑到最后的人。 笑到最后才算真正的胜利。 她还没输。 她也不可能输给她,绝不可能。 王之娚在心里一遍遍告诉自己。 有那么一瞬间,连她自己都没发现,她是不服的比重大,还是害怕的比重大。 但有一点是毋庸置疑的——秦枝是个很能激起人挑战欲的对手。 “我们之间,还没完。” 最后,她留下这句话率先离开。 每一步都走得铿锵有力。 秦枝盯了她几秒。 突然发现事态变了。 秦枝和王之娚因为李京州而挑起烽烟。 秦枝是这样打算的:败,就和他继续做路人;胜,她则捡了个大便宜。 无论怎样都不吃亏。 因为他不过是一个开火的借口,她从头到尾都不是为他而战,她只为自己而拔剑。 可王之娚不同。 她从一开始,就是为了李京州而战。 输,她一定会失去他。 胜,却不一定能拥有他。 -- 第45页 怎么看,秦枝都占上风。 可是现在变了。 王之娚临走前那句话明显藏着劲儿。 她之前的所作所为,都和李京州有关,只有刚才那句话,她是为自己说的。 戏越来越好看了。 …… 秦枝离开教室,到超市买了瓶RIO,用钥匙打开咕咚咚灌了几口。 池雪给她发消息,问她要不要出去玩? 最近程浩出国工作了,池雪闲得无聊,几乎每天都要喊秦枝出来聚聚。 秦枝正愁没地儿发泄呢,干脆约池雪去蹦迪。 几小时后,秦枝在欢乐岛酒吧和池雪碰面。 池雪一见秦枝,忍不住直摇头。 秦枝脱下单薄的外套,里面穿了件粉色抹胸,露肩露腰的款式,下半身一件及踝的牛仔直筒裤,踩匡威。 青春洋溢,又不失性感。 可现在已经十一月了…… 池雪问:“你不嫌冷吗?” 秦枝一本正经:“I'm so hot.(我很辣)” 池雪瘪瘪嘴,挺了挺自己那没有二两肉的胸脯,搔首弄姿去舞池了。 秦枝也不甘落后,也晃着进了舞池。 年轻的男男女女在舞池里疯狂扭动,大家都很嗨,没一会儿秦枝就感到有人从身后挨了上来,紧贴着她在扭。 她不动声色往前走了几步。 没一会儿那人又贴上来,这次更过分,手直接摸在她腰上。 秦枝打算先出舞池,再报警调监控。 结果刚走一步,胳膊就被人捉住了。 秦枝转身看清了骚扰她的人,呼吸一滞。 “姐姐,好久不见啊。” 男孩还是留着一头锡纸烫,眼睛微眯盯着她笑,阴森森的,一脸痞气。 和之前在烤鱼店不同,这次他显得更阴森。 也是,上次被她耍得团团转,这次她自投罗网,他怎么会轻易放过她? 秦枝面对这样的情况,依旧不能硬碰硬,她安抚他:“我们出去说,行吗?” 话落,男孩忽然用力一拽,把秦枝带进了怀里。 秦枝脑子一轰,挣扎着想起开,却被牢牢箍住。 他说:“听不清。” 声音的确嘈杂,可她刚才那句话,不至于让他听不清。 秦枝咬咬牙,很大声喊了一句:“我说,坐下来喝杯酒,好好聊聊行吗?” 男孩眯起眼,并不相信秦枝。 秦枝本来想加把火,再说点什么。 可是又忽然听到,聒噪的音乐声中依稀有人大喊:“秦枝!秦枝!” 秦枝心一沉,原本在心里祈祷池雪千万别发现这边的动静,结果她还是看到了。 池雪急死了。 走过来就拽住秦枝另一条胳膊,问男孩:“你要干嘛?” 男孩不耐烦一瞥,笑说:“又来一个姐姐啊。” 池雪被他的眼神看的一哆嗦,更加牢牢抓住秦枝不放:“你再不松手我们喊人了!” 音乐声太大,只有少数人发现这边的异样,而这些人也大都没有挺身而出的意思。 秦枝原本想着,男孩既然来玩,身边肯定跟着朋友,要是真闹出什么来,她吃亏的概率比较大,不如先稳住对方,再伺机离开。 可是池雪只想护着秦枝,没想那么多。 既然矛盾闹起来了,秦枝不得不改变计划。 在男孩要动手推搡池雪的那瞬间,秦枝忽然抬腿,用膝盖顶了一下男孩的裆部。男孩痛的下意识把腰躬了起来,手松开了秦枝,捂住了裤.裆。 秦枝对池雪大喊:“走!” 刚跑没两步,她忽然感觉头皮一紧。 “臭表子,你他妈又玩老子!” 秦枝被人薅住了头发往后扯,直到撞上身后的人墙。 男孩气急败坏,恨不得弄死她。 秦枝的心一沉再沉。 就当她感到绝望的时候,忽然有个人来到身边,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松开!” 秦枝愣住了。 来人气势太强,带着一种强大的震慑力,可眼前的男孩却不为所动,他冷哼:“李京州,冤家路窄啊。” 李京州默了默,直接上手把男孩扯开,他力气大,男孩刚才被秦枝踢了一脚还没缓过来,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最后李京州轻轻松松把秦枝带进自己怀里。 是怀里。 秦枝知道,在这样紧张的时刻,她不该注意这些细节。 可是当她撞上李京州胸口的时候,也不知道这人是下意识还是怎么回事,竟然伸手揉了揉她的头顶。 不算温柔。 却缓解了她头皮的胀痛。 秦枝的心比刚才跳得还快。 李京州和那男孩又说了几句什么,秦枝没注意听,只知道她再回神,就听男孩嘲讽了一句:“你不就是一条没人要的丧家犬吗?” 秦枝感觉李京州一僵。 然后下一秒,她被甩了出去。 李京州发了狂,冲上前对着男孩的面门就是一拳,接着是第二拳,第三拳…… 他疯了,怒吼着,连掐带揍往死里打。 像一只被激怒的野兽,不管不顾的撕咬着猎物。 …… 一场混乱。 作者有话说: 好啦,齐刘海女生的线补齐了。 然后…这事儿之后京哥要沦陷喽~~ -- 第46页 隔壁《晚风》第4章 15开文,be暗恋,十一二万字吧,感兴趣的宝收藏一下。 第21章 维护 [V] 做完笔录已经过了凌晨。 派出所门口围满了人,这些人大都是等李京州的,等秦枝的只有池雪一个。 秦枝率先走出派出所,让他们都先离开。 最后门口只剩下她一个人。 降温了,天气很冷。 月亮斜斜挂在那边的树梢上,阴晴圆缺,它现在是最后一种。 秦枝在马路牙子上坐了很久,她想抽烟了,可无奈身边没有火。 越到后半夜天越冷,一如她的心。 从刚才在派出所了解的情况得知,那男孩叫李京炜,是李京州同父异母的弟弟。 李京州把他打得不轻,救护车来的时候,他已经奄奄一息了。 这种情况警察当然不会轻易让李京州离开。 秦枝不知道怎么样才能帮到他。 正在发愁,路边忽然有一道强光照过来。 秦枝挡住眼睛站了起来,车离近了,她才看到车标。 那是一辆价格不菲的宾利。 想必是李京州家里人过来了。 宾利停在派出所门口,车上走下两个中年男人。 为首的那人略矮一些,西装笔挺,带着金框眼镜,很是严谨。他身后那人,穿一身休闲装,身材高大,紧绷着脸,带着威严的怒气。 他们急匆匆走到派出所里面。 秦枝一路跟上去。 他们要找的果然是李京州。 值班男警打了个电话,没一会儿有两个警察出来,把那两个男人带了进去。 走在后面的女警看到了秦枝,朝她招了招手:“你还没走啊?” “嗯。” “那坐那等会儿吧,有需要叫你。” 秦枝求之不得,连说好几声谢谢。 她在大厅焦灼的等待着,对里面的情况一无所知,这种感觉并不好受。 “论混蛋谁比得上你!” “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东西?” 里面忽然传来争吵声。 那会已经是凌晨,派出所除了她就剩值班民警,这里又是个非常严肃的地方,一丁点动静都会被无限放大。 秦枝站了起来,刚想往里去。 刚才那个女警走出来了,喊她:“小姑娘,你跟我进来!” 女警面色急切,秦枝忙跟上去,走到调解室,刚到门口,秦枝停住了。 他们在吵架。 准确来说,是失去理智的破口大骂。 “如果你弟弟有个三长两短,我一定亲手宰了你!”李明城怒不可遏。 李京州连连点头:“老子就在你面前,有本事你杀了我!否则老子早晚有一天先宰了那个小畜生!” “你反了天了!”李明城一巴掌拍在桌面上。 两边警察都在拉架,不时夹杂几句严肃的警告,但在两个失去理智的人面前,说什么都收效甚微。 “好!李京州你不是硬吗?我告诉你,你牢饭吃定了!我管不了你,自有人管你!”李明城满脸涨红,又对那个同他一起来的男人说,“王律,我要立刻起诉他。” 这话让秦枝眼皮一跳。 再看李京州,他从头发到衣服都是凌乱的,脸上伤口不少,手上戴着手铐,脸和衣服上还溅着血星子,阴森的像刚从地狱里爬上来。 可那双眼却亮的可怕,仿佛燃了熊熊大火,而戾气就像迸射的火星。 李明城的话让李京州不说话了。 他侧了侧身子,头发挡着,秦枝看不到他的眼神,只看到他背抖动了几下。 紧接着一阵笑声响起。 李京州发了狂似的,笑得癫狂。 这样戏剧化的场面,想必警察已经有经验了,一个个都没有太大反应。 可秦枝不一样,她在发抖。 站在那,她仿佛看到无数个画面。 最后停留在那年盛夏晚晴,少年在温柔绮丽的黄昏下奔走如风的模样。 那一年,李京州十六岁。 后来他一定经历了无数个夜里无星的夜晚,才慢慢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哪怕秦枝没有参与,也知道那段时光一定伴随着惨烈的羞辱,冷眼和抛弃。 听他和他父亲吵架,她感觉他好像把自己的日子过成了凌迟。 彻彻底底的断绝。 刨腹断臂还于母,剜肠剔骨还于父。 再不欠任何人。 原来少年就是这样长大的。 秦枝没有沉默太久,她走到李明城面前,郑重的说:“你不可以告他。” 这句话像一针镇定剂,大家都安静了下来。 李明城吊着眼梢瞥了秦枝一眼,那神情和李京州不拿正眼看人时的表情一模一样。 秦枝抬手,指着警徽:“我们站在警徽之下,说的每一句话讲的不仅是良心,更是道义。” 她保证每句话都讲得很清晰:“叔叔,我说句既讲良心又讲道义的话,你小儿子就是个混蛋。” 李明城这才开始正儿八经打量起秦枝。 秦枝不怕他看,直视着他:“我直说了吧,如果你敢告李京州,你小儿子也会立刻接到我的律师函,监控画面我已经备份了,实在不行我就发到微博上,利用一下舆论让你小儿子出名。” 说到这秦枝浅浅一笑:“哦对了,到时候顺便在李京炜三个字前面加上您公司的头衔,到时候更吸引媒体注意,希望贵公司在准备好律师团的同时,公关部也做好应对。” -- 第47页 这是谈判。 也是威胁。 李明城饶有深意的打量着秦枝,顿了好一会。 后面的事情,比秦枝想象中顺利。 李明城和律师很快离开了。 李明城久经商场,倒也不是被秦枝三言两语唬住。 其实这一切还都是民警们从中协助的原因。 调查的那么清楚,是李京炜性骚扰在先,而受害者秦枝又力证李京州是见义勇为,因此警察也希望通过调解解决这件事,不想让事情上升到另一个层面。 李明城不是蠢人,父爱让他盲目,但现实让他清醒。 他看到证据,就知道纠缠没意义,他不是摆不平,他权衡的是,在有更简单的处理方法的情况下,是不是有必要把事情搞复杂。 斟酌之下,最后干脆配合了警察。 从派出所出来,已经凌晨三点了。 李京州做的第一件事,是点了一根烟。 烟头攒火,像一根火柴。 这世间的可怜人大多用同一种方式取暖。 最后冻毙于风雪的人比比皆是。 死去的人,有可能成为童话,比如卖火柴的小女孩。 而活下来的人,世界却一直都在飘雪,比如李京州。 雪花簌簌而落,像一场盛大的葬礼。 就在这时,有把伞撑在了头顶上。 “回家吗?” 秦枝拉了拉李京州的袖子。 李京州转头就看到女孩憔悴的脸。 折腾了这么久,她的妆都花的差不多了,但晕妆反而有一种奇怪的好看。 李京州呼了最后一口烟,随手把烟头往路边垃圾桶一扔。 紧接着伸手往秦枝脸上一抹。 用力之大,仿佛是在检查她有没有整过容…… “你干什么?”秦枝瞪眼问。 李京州嘴一撇,特嫌弃的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又把那手举给她瞧:“脏死了,你涂了二斤化妆品吧?” 容是没整,秦枝人倒是被他整蒙了。 她妆很浓吗? 浓到连他都看不下去了? 正当她想从包里掏出手机看一眼的时候,李京州忽然问:“谁要你多管闲事了?” 话题转得还挺快。 “多管闲事的是你。”秦枝水蒙蒙的眼睨了他一下。 李京州眉一皱,又伸手把她脸抹了一把:“你再说?” 秦枝往后退了一步,拧眉想说什么,却忽然打了个喷嚏。 “冷?” “废话…阿嚏……”又连打了两个。 “看你穿那么少,以为你热呢。”他故意讽她。 “……” 秦枝不想和他说话了。 李京州似乎也没打算继续“关心”她。 路边恰好驶来一辆出租车。 大城市就是这点好,哪怕凌晨三点都能叫到车。 二十分钟之后他们一起回到公寓。 李京州一下车就钻进一家二十四小时便利店,秦枝没等他,先上去了。 电梯是镜面的,秦枝进去之后心一颤。 妈呀,这满脸的晕妆像乱七八糟的颜料一样堆砌在脸上,灰头土脸的乞丐都比她好看。 她等他到半夜,就换来这个? 罢了,不想了。 想也没有用。 还不如赶紧回家冲个澡,驱驱寒。 她是在澡洗到一半的时候听到门铃响的。 其实想想也知道这个点叫门的人是谁。 秦枝还在气头上,没打算开门,就这么晾着他。 等她把澡洗完,门口已经没动静了。 他果然没什么耐心。 秦枝打算冲一包感冒冲剂,喝完了就睡觉。 找药的时候,无意间看到创可贴。 李京州虽然把李京炜揍进了医院,但他自己并非一点都没受伤,刚才在派出所她就看到他脸上挂彩了。 想到他的伤,就想起他和他爸面红耳赤的争吵。 她从抽屉里找出一支药膏,又撕了几个创可贴。 打算给他送过去。 门才刚开了一条缝,一道闷雷似的声音就在头顶响起:“那么久没动静,还以为你死了。” 秦枝头都没来得及抬,就听见这么一声诅咒。 李京州没走? 秦枝开门的手一顿,接着把门板一推。 门敞开了。 李京州板板正正站在她门口。 还是那身凌乱的打扮,脸上依旧有血渍和淤青,周身的寒气很明显在往外冒。 秦枝眨巴眨巴眼:“你来干嘛?” 李京州的唇紧紧抿成一条线,什么也没说,把一袋子东西扔给她,转身就走。 秦枝差点没接住,打眼看了一眼,里面装着热饭团,热牛奶,板蓝根和感冒冲剂。 “喂。” 秦枝叫住他:“给我的?” 李京州已经摁上指纹准备推门进屋,闻言侧了侧头:“你少明知故问。” 秦枝抿了抿唇,跑上前拉住他的衣角:“干嘛急着走啊,不好意思了?” 李京州转脸睨她,一副让她别多想的样子:“我不喜欢欠谁。” 秦枝扬扬脸:“那我还就想让你欠我。” 她摊开手心,把药膏和创可贴给他看:“要不要我帮你上药。” 李京州怔住了。 他转过身来看她,舌尖顶了顶有伤的那半边嘴角,默了默,笑了。 -- 第48页 你以为李京州会感激吗? 笑话。 人家下一秒就挥起胳膊,把她的手一抡。 秦枝手里的东西瞬间撒了一地。 那些东西太轻,落在地上一点声音都没有。 就好像她的关心。 被他那么丢弃,都没发出什么有价值的回响。 他逼近她,把她抵在墙上,讽笑:“你他妈也把我当丧家犬了?” 这三个字一出,秦枝瞬间想起酒吧里他暴怒的一幕。 如果奚落能让他发狂? 那么同情呢。 他以为她在可怜他。 或许吧。 但这一刻,她自认所有的做法都是出于真心。 “你爱怎么想怎么想吧。” 秦枝敛去了所有表情,很晚了,楼道挺冷的,她想回被窝睡觉。 可李京州似乎更恼了,又往前一步,整个身体都压住她,噙着笑问她:“你不是爱装好人吗,继续装啊。” 秦枝的后背被冰冷的墙磨得很疼,她试图挣开他,动了一下,却被钳制的更紧。 很局促。 她刚洗完澡,没穿内衣。 丝质吊带睡衣,又薄又滑。 加上他的薄衫,他们之间就隔这么点布料,挺荒唐的。 可她现在没心情多想。 她只觉得又气又累。 上课难免会走个神,上班偶尔还能摸摸鱼,那么和一个人纠缠久了,是不是可以偷会儿懒。 “就当我装好人吧,现在我不想装了,行了吗?” 她没什么语调,边说话,边把手里的塑料袋扬了扬:“你的东西,我也不要了。” 她话音一落,就把塑料袋扔了出去。 里面的牛奶滚了出来,最后落在一片创可贴上。 李京州背光站着,一直在沉默。 秦枝只想速战速决:“这段时间我自己追得起劲,没考虑你愿不愿意,我的确有问题。” 秦枝盯着李京州,眼神那么浓,声音却是那么轻,那么轻。 她说:“以后我不会再缠着你了。” 作者有话说: 刨腹断臂还于母,剜肠剔骨还于父。——哪吒。 言情小说男主职业操守:原生家庭不好。 明天不更。 第22章 初吻 [V] 十一月下了几场雨。 每次雨后,树上的叶子就秃一大片,等到十一月末,路两旁的行道树就基本只剩树干了。 派出所那晚之后,秦枝一直没有和李京州再见面。 她不知道究竟是他来学校了只是她没见着,还是他又在到处出差,又或者是直接逃课了也不一定。 她不停猜想,但没打听过。 直到那天上体育课。 秦枝一进篮球场就看见了那道熟悉的身影。 天冷了,大家都穿得很厚,可那帮打篮球的男生,穿短袖的比比皆是,个个奔走如风,都特别有活力。 可能热情能驱寒吧。 他穿得也很少,白色的薄卫衣,和很不适合打球的破洞牛仔裤。 可这不影响他发挥球技,秦枝瞥过去的时候,见他冲过了两层防线,来到篮筐下面,忽然一个跳跃,手腕一压,球完美进网。 场外爆发出惊人的喝彩声,男生女生的呼声夹杂在一起,一声比一声大。 和秦枝同行的女生激动地拿手肘连撞了好几下:“我靠,看他挺瘦的,衣服掀起来全是腹肌啊,又瘦又有劲儿。” 秦枝也注意到了。 李京州抬手投球的时候,衣摆上移,露出了一截腰,和一道内裤的字母腰边。 荷尔蒙挺足的。 和他平时阴阴沉沉的样子完全不一样。 秦枝随口回了一句:“嗯。” “王之娚可真有艳福。”女生羡慕的说。 秦枝微愣。 想起什么,抿了抿唇,把羽绒服帽子扣在头上,冷缩缩的往前走。 这节课还是先做热身运动,随后体委领着大家围着篮球场跑了两圈,体育老师讲了讲动作要领,大家就开始自由练习了。 秦枝和几个女生共用一个篮筐,练习三步上篮。 她几节课学下来,有进步,但总体还是很一般。 练了几次下来,身上暖和多了,秦枝退场休息,发现隔壁男生也中场休息。 她找到一块太阳地坐下。 没一会儿褚唤跑了过来:“喝水吗?” 秦枝很久没和褚唤单独接触了,自从他知道她在追李京州之后,就有意在躲着她。 秦枝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给她水,笑问:“这次是你请的?” 褚唤顿了一下,才说:“对,我请的。” 秦枝想了想,接了过来,拧了一下,没拧动。 褚唤说:“我帮你开吧。” 秦枝说:“不用。” 说着用牙一咬,把盖子咬松了,再用手一拧,很轻松就打开了。 褚唤摸摸头说:“你可真豪迈。” 秦枝正喝水,闻言差点呛了一口,伸出一个大拇指,给他一个表扬:“你这形容,不错。” 褚唤又摸了摸头。 一时有点冷场。 “那个,之前的事,你没放在心上吧。” 这段谈话这才进入主题。 可秦枝没懂:“什么事?” “就是我……”他不知道怎么说,支支吾吾的,一句话没说出口,耳朵先红了。 -- 第49页 秦枝看他这样也就明白了,笑笑:“我喝了你的水,你吃了我的糖,咱俩就是朋友了,什么事都不算事。” 朋友这两个字,秦枝有意加重了语气。 用意再明显不过。 褚唤扶了扶眼镜,想说什么,忽然一个球砸了过来。 就砸在秦枝和褚唤中间,褚唤吓了一跳,下意识往后倒退了两步,那个球在地上嘭嘭砸了几下,滚远了。 “褚唤,归队。” 李京州这冻死人的语气,比大冬天的西北风都冷。 秦枝悠悠看他一眼。 他也恰好瞥过来。 俩人都不咸不淡的,像不认识似的。 王之娚拿着李京州的外套跑了过来:“前天晚上听你有点咳嗽,还是穿上吧。” 哦? 秦枝一挑眉,看了王之娚一眼。 信息量挺满。 摆明了就是让人多想的。 秦枝竟然还挺期待李京州什么反应。 结果李京州眼皮都没抬一下,就当王之娚不存在似的,径直走到秦枝面前。 秦枝的心那叫一个狂跳。 男主对恶毒女二的爱答不理,却当着女二的面对女主纠缠不清,偶像剧都这么演,她就爱看这个。 李京州走到秦枝跟前,抬了抬下巴,命令道:“起来,我教你打球。” 这话一出,周围明显静了。 和李京州闹绯闻的不是王之娚吗,怎么秦枝又掺和到一起了? 上课的人也不上了,打球的人也不打了,都在看热闹。 秦枝也没明白李京州整得是哪一出。 她试图从李京州的眼神里读出什么,却在把目光移过去的时候,先看见王之娚紧绷的嘴角。 秦枝拍拍屁股站起来,笑笑:“小娚,要不你教我打吧。” 好装。 好故意喔。 秦枝摆明了就是在模仿王之娚,所以王之娚很明白秦枝的用意。 两个人视线一对,火花暗溅。 李京州上前一步,很有压迫感:“我说了我教你。” 秦枝看着他的嘴角,轻嗤:“还有上赶着的买卖?” “……” “学长,我怕你无事献殷勤,非奸即……诶,你干嘛?” 秦枝忘了,她在和全世界最没耐心的人交流。 所以惹怒这种人的后果就是,她在众人的错愕之下,被他强行拽离球场。 李京州一直走到一条没有人的小路上才把她放开。 秦枝揉着胳膊,骂他:“你有病吧。” “你少和我兄弟不清不楚的。”李京州目光冷淡,“褚唤单纯,上不起你的当。” 把她大老远拉过来,就为了说这个? 秦枝气笑了。 “你聪明,我也没见你上钩啊。” 秦枝白他一眼,想走了。 他拉住她:“你少给我耍性子。” “你也少给我耍性子。” 秦枝撩起眼皮,眼波在他脸上流转,顿了顿说:“上次的事,我还没原谅你呢。” 秦枝挣开了李京州的钳制,甩了甩胳膊,作势要回篮球场。 李京州这次没拦她。 秦枝走了几步,身后忽然响起一道沉闷的声音:“你也亲我了。” 秦枝步子刹车般的停住了。 有一道雷无形劈中了她。 把时间的走钟拨回他把她抵在墙上的那个夜晚。 他们很少真正的纠缠,大多是她在胡闹,他不搭理。 而那晚不同。 折腾了一整晚,他们俩心里都不太好受,所以彼此讲话都没有太客气。 当秦枝告诉李京州,她以后不会再缠着他了的时候,他没有说话。 甚至没有多余的表情。 她等了那么十秒,他一直没说话,她就去推他的手臂。 刚挣扎第一下。 他对准她的嘴巴,撞了上来。 这是难以置信的。 秦枝现在想想都还是觉得,怎么可能。 他没理由亲她。 偏偏,那是一个悠长的湿吻。 他手扣着她的后脑勺,对着她的嘴又咬又吮,很色气,很激烈,随着亲吻的动作,又不断把她往墙上压,一层布料的丝质吊带睡衣,有比没有更让人血脉喷张,他的身体就摩挲着她的身体,她的呼吸和呻.吟若有似无往外溢,他的鼻尖就撞在她鼻尖上。 秦枝第一次知道什么叫掠夺。 她完全被他钳制,他不允许她反抗,不允许她思考,甚至不允许她回应。 他只想揉碎她,先是把她的呼吸打乱,然后心跳,最后她整个人都软了,他就满意了。 这个人连接吻都有黑暗色彩。 秦枝好歹也只是一个刚成年的小姑娘,虽然装得像个海后,但男女之间的事,她真没接触过。 她幻想的初吻都是特别清新浪漫的。 比如在樱花飞舞的季节,花瓣扑簌簌而落,他们牵着手,顺理成章的在樱花树下,接个浅尝辄止的吻,或在一个能看到星星的晴朗的夜晚,他拍她的左肩,最后却是在右边窜出来,等她偏脸,就吻上她的脸颊。 她做梦都没想到,她的初吻是这样完成的。 她有点委屈,却又在缺氧的瞬间,晕乎的想,李京州这算失控了吗。 哪怕不是喜欢她。 可经历了这样一个夜晚,他也算是记住她了吧。 -- 第50页 后来他把她放开。 有那么一会,两个人都安静的没说话,也没人动弹。 走廊里的温度很低,他们之间的暧昧在飙升之后瞬间降到比温度还低。 默了默,他说:“亲就亲了,你少摆出……” 秦枝没等他说完,抱住他的头,踮起脚尖往他嘴巴上吻了下去。 她不会亲,舌头舔了一圈也没把他牙关撬开。 两个人边接吻边互相瞪着,好像在做谁先眨眼谁就输的小游戏。 秦枝亲了几秒就心虚了,她能感受到她耳根慢慢烧了起来,干脆心一横,换亲为咬。 那个夜晚太魔幻了。 有那么多糟心事挤压在一起,折磨着他们的神经,累积到一定程度,情绪泄洪,他们以对方为堤坝,堵住那倾泻万里的恨与痛。 秦枝直到嘴里有血腥味才停下。 李京州嘴角鲜红的一道口子,可他一声不吭,任她咬完,没任何回应。 最后是秦枝先回屋。 她不知道后来他在走廊待了多久。 她只知道回屋之后,她睁着眼睛直到天明,后来两三天都在失眠。 她在给自己亲他找理由,可最后的答案,她并不太喜欢。 诚恳点说,他吻她这件事,尽管她因为他的浪荡和野蛮而有点委屈。 可是当他吻下来的那一瞬间,她竟有一种尘埃落定的感觉。 撩了他这么久,他终于也给她回应了。 所以她一开始没有反抗。 可很快,她意识到这是不对的,应该扇他一巴掌,或者回吻过去。 二者选其一,她的决定是可笑的回吻过去。 掩耳盗铃,大概就是这样了。 时间再拉回到今天。 秦枝面对李京州的话,竟有点恍惚。 “你把我嘴咬破了,论下来,你还欠我一点。” 李京州声音响在头顶。 秦枝这才意识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来她旁边。 看他一脸性冷淡,说出的话倒是一点不收敛。 秦枝故意气他:“你亲的时间长,你欠我的。” 李京州眉眼疏狂:“你要想亲回来也行,我帮你计时。” “……” 秦枝瞬间说不出话来。 很好。 他第二次用她的招数对付她了。 沉默了几秒,李京州又问:“刚才我说的你记住没?” 秦枝挑眉:“您说的太多了,哪一句?” 李京州提醒:“别和褚唤走得太近。” “凭什么?” “……” 李京州顿了一下:“不喜欢他,就别对他笑。” 秦枝怔了怔。 她转身去看李京州的眼睛。 他直视她,一脸漠然,没有波动。 秦枝很快把眼睛移开。 却很快又和他对视上:“谁规定我喜欢你就不能对别人笑?” 李京州深深看了她一眼。 秦枝忽然咧嘴一笑:“要是不想让我对别人笑很简单呐,那你也喜欢我。” 作者有话说: 周晚欲:老脸一红。 周纯洁:就这? 明天不更,从后天开始就日更了哈!!! - 第23章 香气 [V] 秦枝的话,李京州当然不会有回应。 安静了一会,他率先回篮球场了。 秦枝跟在他后面,不远不近的距离,这让她莫名想起几年前的某天。 升旗仪式,她迟到了,他也是。 她走到高中部的时候,看到他从博学楼上下来,悄然跟上去,装作不经意,却一直在踩着他的影子走。 最后到操场,列队的时候她才发现她浑身是汗。 仅仅是跟在他身后,她就紧张的大汗淋漓了。 可他永远不会知道她有过那样的时刻。 没有一场暗恋能得到真正的好结局。 未来即便真的在一起了,也不过是后来的她,替过去的自己,完成了梦想。 转学之后,秦枝有一段时间很少想起李京州。 那时候年纪小,她的喜欢太真挚,但并不深刻。 高中之后,她极力摆脱过去的阴影,强迫自己不要想以前的事,她想借新生活重塑内心,可那比改变外貌更难。 内心的改变,外人很难看得出来,而外表的变化,却能轻易得到别人的回应。 有越来越多的男孩追求她,他们之中不乏有全校女生追捧的对象,可是那些人都没有获得她的青睐。 也只有那些男生绕在她身边的时候,她会想到他。 拿来比较。 居然没有一个人比得过他。 那时候他真是太厉害的一个人了。 他厉害在,并非是笼统的长得好,学习好,运动好,而是样样都拔尖,比优秀的人更优秀。 除此以外参加的辩论赛,摄影大赛,都能拿到全国性的第一名……但这些又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那时他总给人一种耀眼的感觉。 这种感觉与他获得的成绩无关,而是他由内向外散发的清隽与明朗。 远远看他一眼,就觉得如沐春风。 翩翩少年郎,拳拳赤子心。 见过那时的李京州,现在这个李京州也会黯然失色。 现在的他是很夺目,但并不耀眼了。 …… -- 第51页 想远了。 秦枝回神,和李京州一前一后,在众目睽睽之下进了篮球场。 秦枝拿了篮球练三步上篮。 一直练到汗如雨下,都没有停下来过。 直到一个球从她身后抛过来,稳稳落入篮筐,又砸到地上,一下一下滚远了。 投球的是班里一个女生。 秦枝某次上课和她坐到了一起,说过几句话,但不熟。 她明显有话要对秦枝说。 “某人哭哭啼啼离开了,同情分赚了一大波,刚才班里女生聊天,都觉得你过分呢。” 秦枝一愣,这才注意到王之娚并不在球场里。 她垂了垂眼,说了声谢谢,又继续练习。 女生没想到她反应那么小,问:“你不在乎吗?” 秦枝投了个三分球,没投进,拍了拍手上的灰,说:“没什么好在意的。” 女生一怔,一肚子话都被噎了回去。 她本来是看不惯,才来提醒秦枝一句。 谁知道是瞎操心。 算了,女生甩了甩马尾转身走了。 眼看女生离开,秦枝也不想打了。 拿了外套,去自动贩卖机买水。 快到吃饭的点儿了,球场上打球的男生一波接着一波离开,秦枝扫码付款的时候,又有一堆人从里面出来。 秦枝看到李京州走在中间,边往外走边穿外套。 她想起刚才女生的话,把头往羽绒服里缩了缩,把水取出来,躲似的转了身,快步离开。 偏偏有个不长眼的在后面叫她:“秦枝,你跑什么?” 秦枝差点脚底一绊,来了个平地摔。 “别再是看见了什么人,害羞吧。” 这话一出,惹得在场的几个人都别有深意的笑起来。 秦枝懒得搭理他们,三步并两步往前走。 却被人揪住帽子拽了回来。 秦枝一转脸,就看到不远处几个男生看热闹的脸,而褚唤夹在其中,强颜欢笑,样子挺心酸的。 秦枝往后看,李京州也扭了下脸。 他以为她是害羞了,冲那帮人一喝:“滚。” 几个男孩子又调侃了两句,离开之前还不忘朝秦枝挤挤眼。 “你能不能把我放开。”秦枝拧眉,“你一拽我,风都从我衣服下面钻肚子里了,冷。” “哪就那么娇气了。”李京州笑容讽刺。 话虽这么说,但他还是很快把她放开了。 秦枝拽了拽衣服,问:“你找我干嘛?” 李京州反问:“谁找你了?” 秦枝一顿,仰脸睨他,换上了别有深意的表情:“哦?” 李京州被她这抹笑冷不丁刺到了。 嘴巴动了动,才说:“浑身是汗臭烘烘的,离我远点。” 他这个脾气…… 用“差”形容,秦枝都觉得有点委屈“差”这个字。 “你懂什么啊,薄汗才有风情。”秦枝别有深意一笑,“像刚做过似的。” 李京州眉头一皱:“你一个女孩子家,能不能别总那么下流。” 秦枝举手投降:“得,我不说了,我走还不行吗,怕熏着您。” “你喷的什么香水。”李京州冷不丁问。 “什么?” “难闻。” “……” 秦枝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可再看李京州,似笑非笑,好像真是有点嫌弃她的样子。 搞什么? 可以侮辱她的人格,不能侮辱她的品味。 “玫瑰是我偷的,你爱的人是我杀的,不爱你是假的,想忘了你是真的。 我有枪的话,可以保护你,也能杀了你。 可最后我还是会偷偷的扔了它,踉踉跄跄的跑向你,说我好怕。” 秦枝念出这段文案,告诉李京州:“这款香,叫柏林少女。” 李京州眉眼淡淡。 像他这种强烈的人,情绪最浓的地方就在眼睛里。 可李京州很会藏。 要么是沉郁逼人,要么是疏离淡漠,让人接近不了,也就探寻不来。 李京州对她不是很客气:“这种香水,挺适合你这种处心积虑的女人。” 秦枝:“……” 他真是一刻不拿话刺她就难受。 她抿了抿唇,想反驳。 但又一个字说不出来。 这款香,本来就是她的工具。 之前在网上搜怎么勾引男人,一半的帖子都说,要找一款专属于你的香味,接触的时候,香气若有似无萦绕着,会增加暧昧氛围,也能让男人一闻到那个味道就想起你。 于是秦枝选了很久,才选中这一款。 可是李京州竟然一直都不喜欢? 秦枝简直遭受暴击。 她努努嘴:“不喜欢闻,以后我不在你面前喷了。” “随便。” “我喷给别的男人闻,那么贵一瓶,也不能浪费了吧?” “……”李京州明显顿了顿,又说了句,“随便。” 说完这句话,他就头也不回就走了。 秦枝明明和他走同一个方向,却转了身,从另一道路绕远了离开。 - 李京州的车停在新闻系楼前。 他走到车旁,刚想开门进去,就见车尾后的路边石上坐着一个人。 李京州想起那天烈日晴空之下的某个身影,她飞扬的头发,砸过来的糖,嚣张的表白……有那么一瞬间,他失神了。 -- 第52页 即便知道那边坐着的人不是她,他还是不自觉走了过去。 王之娚看到李京州走了过来。 见到是她,他目光沉了下去。 她捕捉到了这个变化,目光一痛,却不着痕迹掩盖住了,笑着问:“打完球了?” 李京州转身去开车门。 王之娚忙不迭起身,走过去拦住他:“妈妈说,想请你吃个饭,你什么时候有空啊。” 李京州开车门的手一顿,他想起什么,转头看她:“挺没意思的。” 五个字。 说完就走。 车子轰隆而去,扬起一地尘烟。 王之娚觉得讽刺,同时又感觉到可怖,她抱着自己的手臂慢慢蹲了下来。 以前他虽然不搭理她,但她从没有过害怕的感觉。 可是今天不一样。 今天是他第一次当着她的面,和异性纠缠不清。 而那个人偏偏还是秦枝。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他们吸引。 男生们的调侃和羡慕,女生们的惊讶和感叹,全都是围绕着他们在讲。 那她呢? 她算什么? 她那个赌约,忽然就变得可笑。 - 秦枝回家的路上下雨了。 冬天的雨就像冰碴一样,北风一刮全打在脸上,满是刺痛。 秦枝下了地铁之后,要走好一段路,冷的整个人都缩进衣服里。 快到公寓门口的时候,手机在口袋里响了,她嫌冷,一开始没接,结果电话挂断之后,几乎立刻又响了起来。 她怕有什么事,才掏出手机,划开点接通。 “你奶奶出车祸了,你现在买最快的车票赶回来吧,看看能不能见最后一面。” 网上总是说,你永远不知道意外和明天哪个先到来。 当事情没有发生的时候,大多数人都会觉得这句话不过就是一句让人略有感受的文案,总觉得这句文案就像意外一样,离生活很遥远。 但当意外真正发生的时候,人们才会感叹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秦枝和奶奶相处得很好,她买了当晚的高铁票回家,一路上都在祈祷。 但很遗憾,她没有见到奶奶最后一面。 奶奶是在她刚下高铁那会咽气的。 接下来的五天,秦枝一直在烟城待着。 原本打算葬礼过后就回校,但是大伯通知说要开个家庭会议,所有人都得到场。 开这个会,其实也没别的目的,主要就是分遗产。 秦风华兄弟三个,按理说直接分三份就行了。 但是另外两家大概早在葬礼那两天就商量好了,秦枝归根结底是个外姓人,算上她,叔叔伯伯都觉得吃亏。 蔡茹一向霸道,秦枝本来以为她会和他们争论不休。 可最后蔡茹没争没闹,说这个钱,我们不要了。 回家之后,蔡茹直接就进卧室了。 很快秦风华也进了卧室。 秦枝路过门口恰好听蔡茹说:“我不想让他们觉得我是图你的钱。” 这几年,婶婶没少说蔡茹是为了钱才嫁过来的。 连蔡茹这样直性子的人,也难免在婚姻与家庭中让步,这多少令秦枝有些唏嘘。 “你觉得他们会说什么?” 秦响从冰箱里拿了两瓶水,一瓶给了秦枝。 秦枝接过来,说:“不知道。” 秦响沉默了几秒,抿抿唇,问她:“人是不是总得忍耐?” 秦枝没想到秦响会问她这些。 显然,这个问题并不随意。 因此她需要深思熟虑才能给他回答。 忍耐。 这两个字倒让她想起另一个词,活着。 她很喜欢的作家,曾在他的畅销小说自序里说,人是为活着本身而活着的,而不是为活着之外的任何事物所活着。 秦枝第一次看到这个自序的时候深受校园欺凌的伤害,只觉得这话,有着慈悲却淡漠的力量。 直到现在,她回头再看,仍然这么认为。 秦枝不想说谎,尽管残忍,但她给了秦响一个确切的答案:“是的。” 人总得忍耐。 生而为人,谁没有经历磋磨,受过委屈的时候? 有人说,时代的一粒灰,落在普通人身上,是一座山。 可是当灰落下的时候,没人觉得它会变成山。 灾难没有降临到自己身上,一粒灰就只是一粒灰而已。 每个人的承受力不同。 有人一块石头就能把他压死,可有人背负着一整座山峦,却仍然在咬牙赶路。 人,无论是走上坡路,还是走下坡路,终归是要往前走。 有些人甚至就是因为强大的忍受力,才能活下来。 就像几年前她反抗不了,就只能接受的那些屈辱,后来离开那个环境,那些记忆仍然如洪水猛兽,不断淹没她,撕咬她。 她很久都活在地狱里,心理一度难以重建。 可她忍过来了。 所以现在她活着。 秦枝这个回答,让秦响沉默了。 最后还是秦枝打破宁静:“你问这个干嘛?” 秦响拧开水瓶喝了口水,才说:“没什么,就是看阿姨今天忍得挺苦的。” 秦枝笑笑:“有你爸安慰她呢。” -- 第53页 秦响眼神闪了闪,说:“嗯。” 秦枝觉得不对劲,朝秦响身边走近了,盯着他眼睛,问:“真没事?” 秦响把头低了下来。 就当秦枝想和他深入聊聊的时候,一阵铃声响了起来。 是秦枝的手机。 秦响正好借口离开。 秦枝看着秦响的背影,若有所思了几秒,才去接电话。 “喂。” “……” 她刚“喂”了一声,对面就挂断了。 秦枝再打过去,传来一阵机械化的女声。 她被拉黑了。 秦枝想了想,好像琢磨出什么来了。 就把那串手机号复制了下来,打开微信,点击添加朋友。 手机号粘贴上,果然搜索出一个微信号。 漆黑的头像最右上角有一轮很小的弯月,网名就是一个点。 秦枝选择添加好友,备注写:李京州,你猜我是谁。 几分钟后,对方同意了好友申请。 作者有话说: “时代的一粒灰,落在普通人身上,是一座山。”出自方方。 其实文中的引用基本也能看出是引用。 时代的一粒灰之前我看有个段子说,落在人头上都是马赛克。还有人说,是一座山,但无数人跨不过去。更有人说,每一个人身上都有一座山,堆成了时代的山。 总之这句话网友们的扩写真的太有意思了,大家有兴趣可以找来看看。 写到这我忽然想到一个电影,叫做《地久天长》,这片子简直是这句话最好的诠释,里面的每一个空镜头都那么有情绪。 当灰落下的时候,没人觉得它会变成山。灾难没有降临到自己身上时,一粒灰就只是一粒灰而已。 废话好多,看了下榜单,感觉全天下的作者都开新文了。 卷死了卷死了…… 以后都是日更了宝们,大家每晚八点准时追更哦~ 第24章 嘤咛 [V] 好友申请通过之后,秦枝回屋把自己锁了起来。 她把自己摔到柔软的床上,趴着,翘着腿儿,给他发消息。 连发了十几条,他都没回复。 这反而让秦枝更加确定,对面这人就是李京州。 秦枝给韩玫打了个电话。 一接通就听出她旁边有人。 “在哪呢。” “打保龄球。”韩玫边答着秦枝的话,边说“你偏一点,不然碰不上”。 “和谁一起打的?” “还能是谁,宋煜,褚唤……”韩玫念叨了一大堆人名,最后说,“还有京哥。” 怪不得没回消息。 秦枝打开扩音,边说话,边去看李京州的朋友圈。 前面铺垫的足够了,她才问:“你是不是把我手机号给李京州了?” “啊?” 韩玫猛叫了一声,秦枝听到有人问“你干嘛呢大惊小怪的”,韩玫回了句“关你屁事”,又对秦枝说:“我靠,怪不得。” 李京州朋友圈里什么都没有。 秦枝退出来,又问:“怎么?” “刚才京哥突然问我要手机,我问他干嘛他也没说,借来看了几眼就给我了。” 秦枝听着听着,不自觉就屏住了呼吸。 “我还以为他看出我换新手机了呢,还给他解释了一下型号。”韩玫叹气,“合着我就是一傻逼。” 秦枝笑笑,问:“他现在干嘛呢?” “我看他坐沙发上看手机老半天了,是不是和你聊着呢?”韩玫别有深意,“你是不是离追到手不远了?” 秦枝抿抿唇。 低头看到没有回应的聊天界面,笑不出来了。 韩玫还在小声感慨:“前两天喊他,他都不出来,我说他今天怎么突然请大家打球呢……” 秦枝并没因为韩玫几句话就沾沾自喜,忙说:“我先不和你说了。” “切,重色轻友。”韩玫以为她真和李京州聊着呢。 秦枝没解释,挂断了电话,翻了个身,平躺在床上。 头发顺着她的动作全都糊在脸上。 她现在整个人都是凌乱的。 他主动要她的联系方式,又不搭理她,这是犯什么病,抽什么风。 秦枝想了想,她不能傻等着坐以待毙。 她去拿手机,打开百度搜:如何利用微信引起男生注意。 所有回答,几乎都有个共同套路:发朋友圈。 秦枝退出百度,到相册找照片。 好不容易才找到两张逛街照,一张她单独比耶的,一张她挽着秦响手臂的,发一个仅他可见,配一个大红心的小表情。 之后秦枝就去收拾东西了。 她今晚回遗棠,七点的飞机票,秦风华在外面敲门,问她收拾好没有。 秦枝答应了一声,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来的时候就背了一个包,离开却拎了一个行李箱,有些冬天穿的衣服,蔡茹非让秦枝拿走不行,哪怕秦枝已经不想再穿了,却也推辞不掉。 秦风华开车送秦枝到机场。 一个小时的路程,她拿着手机,摁开摁灭好几次。 秦风华看到她的小动作了,问:“心不在焉啊?” 秦枝笑笑说:“没有。” 秦风华又问:“谈男朋友了吗?” 秦枝又回一句:“没有。” -- 第54页 秦枝不太想聊天,秦风华也看出来了,后半程就没和她说话。 车载电台里在放齐秦的《夜夜夜夜》。 音乐有时候能偷走时间。 听着歌,一小时缩减了一半,感觉没多久就到目的地了。 随后秦枝按部就班的登机,飞机起飞之后,她拍了一张机翼,发了朋友圈。然后戴眼罩,睡觉。 她觉得她最近的状态很不好。 他给点甜头,她就当真了。 而他一旦恢复之前对她的态度,她就很不适应。 秦枝想东想西渐渐睡着,一个多小时之后,飞机落地,她被空姐叫醒。 夜已深,遗棠是个大风天气,空气中又冷又潮。 秦枝从机场打了出租车回去。 进电梯之后,秦枝还打开微信又看了两眼,某人还是没动静。 “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 走廊黑漆漆一片,除了逃生通道提示牌发出荧绿的光外,再没有任何光亮。 秦枝有那么几秒没敢出去。 想了想,把手机自带手电筒打开,往左右照了照,没什么异样,这才拎着箱子出来。 走廊里摆着大盆的绿植,秦枝走到一树龟背竹那,忽然窜出个人影,朝她扑过来。 行李箱“咣”地倒地,她尖叫了一声,还没来得及有下一步反应,就被人抵在了墙上。 “知道回来了?” 听到这道声音,秦枝的心才放下来。 可很快,她心又提起来。 李京州浑身滚烫,一呼一吸之间都带有酒气,黑暗之中,唯有他的眼眸亮如烈火。 秦枝强自镇定,问:“你怎么知道我这个点回来?” 李京州眼眸闪了闪,哧了一声:“谁说我在等你。” 秦枝登机之后发了一条朋友圈。 李京州看到那条朋友圈的时候,刚和大家从保龄球馆转场到饭店,菜还没有上齐,他就拿了外套离开。 半句解释都没有,走得又急急慌慌的。 有人问:“他这是怎么了?” 韩玫当时恰好也刷到秦枝的朋友圈,半开玩笑:“可能,被狐狸精勾魂了吧。” 李京州一路狂飙回家。 直到进了公寓,随着车速降下来,他也渐渐平静下来。 有些事是不能细想的。 他去买了几罐酒,在车上大口大口的喝。 这样一来,很多事就变得顺理成章。 都是因为酒。 然后他进了公寓楼,关了灯。 黑一点好。 黑一点,她就看不清他的眼神。 …… 李京州这话还真让秦枝有点拉不下脸。 她故作轻松,悠悠说:“这还没在一起呢,就开始查岗了?” 他盯了她几秒,忽然伸手使劲捏了捏她的脸颊。 秦枝“嗷”了一声,反正黑漆漆一片,也顾不上什么表情管理,疼得龇牙咧嘴:“你干嘛啊!” “我看看你脸皮有多厚。” “你放开我。”秦枝生气了。 李京州顿了顿,把她放开了。 秦枝揉着脸颊,语气很冷:“您能离我远点吗。” 李京州这次没动。 秦枝抬起头,用一双水波涟漪的眼睛看着他:“我说,别压着我,离我远……诶,你……” 话说到一半,被人往墙上一撞。 整个人被压的更紧。 李京州故意挑衅她,凑近了说:“就不离远点,怎么着。” 秦枝简直咬牙切齿:“你不是不理我吗?”她拼命往外推他,“给你发那么多消息,你都不回,现在又来找我算什么?” 这几句话,虽然责怪,却有点亲昵。 秦枝没察觉。 可李京州听出来了。 但是他仍然不会纵容她的小脾气。 他把她胳膊攥起来,压到她头上去。 这个姿势让她被迫挺起胸,两个人贴得更近。 “那男的是谁。” “关你什么事,你有什么资格问。” 这话是在气头上脱口而出的,说完之后秦枝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那张仅他可见的照片。 然后心里莫名涌出一股说不出道不明的感受。 再看李京州,他不说话了。 这是他这晚第一次沉默。 秦枝也沉了下来。 她看不清他,无论是脸,还是心。 以前他们之间隔着一重山,现在隔着一道墙。 她劈不开山,也推不倒墙。 所以,哪怕距离再近,他们之间的结果还是一样的。 她触碰不到他。 “嗡………” 一声振动打破了宁静。 李京州手机响了,就在他左边口袋。 秦枝眼看着他掏出来,屏幕上显示着一串陌生的手机号。 秦枝吊起眉峰,一笑:“呦,大半夜还有人查岗啊。” 李京州本来没打算接。 秦枝这话一出,他忽然反悔了,划开了绿色的接听键。 “哥哥。” 第一句话,就是腻歪的。 秦枝和李京州都是一愣,他俩都没想到是王之娚。 李京州盯着秦枝,也不回话,任由通话计时一秒秒增加。 王之娚却好像习惯了,自顾自说起来:“就是我妈想请你吃饭……” -- 第55页 王之娚的语气特别自如,秦枝听她讲家常,就脑补出他俩无数次通电话的场景。 “啊。” 突如其来这么一喘。 空气陡然安静了。 听筒那边的人一句话没说完,硬生生停下。 秦枝挤出一个受惊的表情,咬着牙嘤咛:“你好坏……嗯,别顶。” 声音极小。 每一个字都仿佛在忍耐着极致的欢愉。 李京州明显僵硬了一下。 下一秒,他把电话挂断,一把捏住了秦枝的下巴:“你个……” “骚.货?” 秦枝褪去艳色,看着他,目光如水凉。 李京州拧眉:“我最近是不是太给你好脸了。” “为什么那天王之娚说她晚上听见你咳嗽了。” 秦枝答非所问。 李京州嗤了嗤:“关你什么事,你有什么资格问。” 他把她的话原封不动还给她。 秦枝忽然觉得很难过。 有时候人就是这样双标,同样一句话,自己说别人没事,但别人说自己,就完全接受不了。 不过他说得对,她没资格问。 她该摆清自己的位置了。 真心可以给,但要把真心当手段,当诱饵,当陷阱,而不是真的当感情。 人们总是因为想要回报,而不断付出。 可最后只有少数人的勇敢能得到回报,大多数人,都是提前透支了自己。 秦枝不觉得李京州会让她成为少数人。 而她也不想成为大多数人。 她只怔了两秒,就做出了反应:“我吃醋了。” 她这么说,又拉住他的手,甩了甩:“怎么办,我好像很容易吃醋。” 李京州几乎是瞬间就感觉到秦枝哪里变了。 不用开灯,她也知道她现在的表情有多么虚情假意。 他宁愿她像刚才一样,叫他离她远一点,起码那会儿她是真实的。 秦枝明显感觉李京州冷了下来。 然后她忽然想起上次他把她抵在楼道里的情景,不由心慌,真怕惹怒他,他再荒唐一次。 想了想,又用手指挠了挠他的手心。 本意是想让春水化河冰。 可这个动作让李京州过电一样,猛然把她的手甩开。 秦枝心一坠。 看他一言未发,转身离开。 他要是块冰块,她还有信心捂化了。 一座冰山,她拿什么让他融化。 李京州在黑暗中大步向前,每一步都踏的很确定。 秦枝目送他打开门,他屋里也是黑的,走了那么远,也不过是由黑暗走向黑暗。 秦枝自己一个人在黑暗中站了好久,最后也转身进家。 她房间的玄关处是声控灯,听到门响自动就亮了。 她和他不一样,她是一定要朝着光明的地方去的。 在暗无天日的地方待过,她知道陷入黑暗,孤立无援是多么的恐怖。 他待得住,她待不住。 那就逃吧。 石子把脚底硌伤,也要向前跑。 鲜血渗入泥土中,来路必定红花遍野。 上帝会恩赐每个人一朵红花,而勇敢的人,可以拥有一片花海。 作者有话说: 假海后的恋爱技巧:百度。 不得不说,秦枝是有些气人(娇喘)的功夫在身上的。 第25章 照顾 [V] 秦枝第二天起晚了。 匆匆忙忙赶到学校,卡着教授点名的时间进的教室。 中午放学,池雪和程浩给她发消息,说是自从她搬了家,还没有去坐坐,就想中午一起回家吃个火锅。 秦枝本想一下课就跑,结果导员过来突然说要开个班会。 眼看要到十二月份了,学校喜迎双旦,年年都要办晚会。 今年恰逢学校建校四十周年,除了每个系的学生会要选送节目之外,校领导鼓励每个班都参与进来。 有同学问秦枝:“你报吗?” 秦枝摇摇头,说:“我就不上去丢人现眼了。” 秦枝艺术细胞全贡献在摄影上了,既不会唱也不会跳。 导员在上面侃侃而谈,班级群里大家也没闲着,讨论的还挺热烈,秦枝毫无参与的欲望,自动把自己隐形。 回家之后程浩和池雪已经在家门口等着了,程浩充当免费苦力,一只手拎着两大包东西,每一包都用超市里大号购物袋装的满满当当。 他们俩还怕秦枝没有鸳鸯锅,竟然还买了个锅回来。 进屋之后,程浩和秦枝一起在厨房忙活,池雪洗了个西红柿啃,在一边坐着看。 池雪问秦枝奶奶的事处理的怎么样了,秦枝和她简单说了几句,又问池雪在学校的琐事,聊着天把饭做了。 火锅比较简单方便,怎么做都不会难吃。 秦枝吃清汤锅底,程浩和池雪都是无辣不欢的类型,吃的辣锅底。 吃着饭的时候,秦枝看到窗外依稀有雪在飘。 这是初雪,秦枝指给池雪看:“下雪了。” 池雪几乎是从椅子里弹出来,又叫又跳的往窗外扑,兴奋的嚷嚷个没完。 去年初雪的时候,池雪也是这么发疯,秦枝无奈,静静看着她笑。今年却是程浩和秦枝两个人一起看着她笑,他们的眼神是一样宠溺的。 -- 第56页 下午程浩还要去处理工作,池雪也有晚课要上,吃完饭,赏完雪,两个人就要走了。 一起来,一起走。 很像来串门的夫妻。 秦枝把蔡茹塞行李箱里的鱿鱼丝和小鱼干给池雪拿上,又把他们俩送到楼下。 出了楼才发现外面雪已经积得很厚,秦枝叮嘱:“你们路上慢点。” 再上楼,电梯门一打开,门口有人,是褚唤。 他们俩对视了一眼,彼此都有些错愕。 秦枝走出电梯,朝李京州那瞥了瞥,问:“你来找他玩啊。” 褚唤摇头:“他喝多了,我给送回来。” 秦枝一听就皱起眉头:“大白天的又出去喝酒。” 褚唤苦笑:“害,谁愿意把自己生活过得一团糟,他要不是心里难受,也不会借酒消愁了。” 这句话从褚唤口中说出来,多少有点惹人难受。 褚唤一向是个不谙世事的大男孩,虽然比她大,但总感觉还是个孩子,没长大,没烦恼。 秦枝问:“他和家里又有事?” 褚唤想了几秒,才决定告诉秦枝:“今天上午他爸把他叫家里了,然后所有亲戚都在场,断了父子关系。” 秦枝呼吸一窒。 尽管不意外,但免不了深深震惊。 “他家里其他亲人就都眼睁睁看着吗?” “亲人?”褚唤第一次在秦枝面前冷笑,“外人同情也好,冷漠也好,都改变不了什么,真正能说得上话的是京哥的亲奶奶,以往她还会维护几句,但现在京哥把李京炜打得都进ICU了,她老人家现在也冷眼旁观了。” 秦枝听完,又朝李京州房门看了一眼,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 褚唤顺着秦枝目光也看过去,缓了缓说:“秦枝,如果那个人是京哥,我很愿意祝福。” 秦枝一愣。 褚唤笑得腼腆:“京哥,很好。” 秦枝又愣了愣,缓了缓才说:“我看你暗恋的是李京州吧。” 褚唤讶异了一秒,摸摸脑袋说:“不是。” 秦枝看他还真这么正经解释了一句,不由失语,无奈的摇了摇头,问:“你和李京州是大学才认识的吧?” “我比宋煜他们认识的晚,我是去年到工作室应聘才认识的京哥。” “才和他认识一年,感情就这么好啊。” 褚唤笑出白牙:“他对我也好啊。” 秦枝一怔,这人真实诚。 聊着天的功夫,电梯上来下去两趟了,等电梯再上来,出来的人却是程浩。 “车钥匙落你家了。” “……”秦枝无奈,“你临走之前我是不是说了好几遍别落东西?” “哎呀!”程浩和秦枝这么聊着,褚唤一拍脑门,想起来,“我手机好像没拿。” 秦枝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她和程浩进家找钥匙。 等她和程浩再出门的时候,恰好李京州也推门送褚唤出来。 秦枝在听到门响的时候眼睛就瞥过去 ,可李京州没有看她,而是在盯程浩。 程浩目光不移,也在盯着李京州。 火光电石之间,两个人又很快移开了视线。 秦枝把程浩送进电梯,很快褚唤也跑了进去。 电梯门关上之前,程浩鲜少的冲秦枝笑了笑:“或许我要提前恭喜你了。” 秦枝微愣。 很快就明白他的意思。 可是。 谁知道呢。 随着电梯门关上,秦枝看到电梯上倒映着她的影子。一张艳丽的脸。 再转头,见李京州还扶着门,站在那。 离那么远都闻得见酒气,不是醉了吗。 还能站得起来? 秦枝朝他走过去,问:“喝了多少?” 李京州也闻到了她身上的火锅味。 其乐融融的烟火气和死气沉沉的酒气就是不同。 李京州没说什么,退后了两步,把门关上,动作不轻不重。 却给人一种闹脾气的错觉。 秦枝也转身回家。 她把桌子收了收,又下了一趟楼,再上来,却没回家,而是去敲了李京州的门。 李京州过了三四分钟,才来把门打开。 秦枝拎着一袋子东西,埋怨:“快让我进去,冷死了。” 一时分不清是虚情还是假意。 李京州侧了侧身,放秦枝进屋了。 秦枝不是第一次到家里来,丝毫不拘谨,熟门熟路的走到厨房,把袋子放在桌子上,然后从碗柜里拿了锅和碗。 她买了粥。 倒了一碗出来,又把剩下的倒进锅里,很麻利的把饭盒收进垃圾桶。 李京州看她忙活,靠在沙发上一言不发,等她喊他:“吃饭。” 李京州走到餐桌边,拉椅子坐下。 中午只喝了酒,没吃饭,这会儿胃里确实很空。 秦枝又拿了勺子给他:“烫啊。” 他没要,端起碗喝了一口,确实很烫,他脸色很差,想咽咽不下去,可又不好直接吐出来。最后咽了下去,眉头蹙得很紧。 秦枝没忍住,扑哧笑了出来:“我都说了烫吧。” 幸灾乐祸的。 李京州今天虽然没醉,但喝得不少,头多少有点晕,懒得理她,淡淡瞥了她一眼,没说话。 又哑巴了。 -- 第57页 秦枝摇摇头,随他去吧。 左右看了看,他家可真乱,按理说不是该请阿姨一周来打扫两次的吗,还是说这一片狼藉是他短短一两天造的? 秦枝看李京州正安安分分吃粥,趁着这个功夫,她又撸起袖子去收拾屋。 茶几上摆满了酒瓶,地上烟蒂,烟灰到处都是……她先打开扫地机器人,把地板打扫了,又找了个垃圾袋,去收空酒瓶。 “你怎么不把自己喝死呢?” 秦枝边收拾边吐槽。 她当不来温温顺顺的免费保姆,只感慨这人不懂节制,又想起上次过来在冰箱里看到各种各样满满当当的酒,手里动作一顿,走去厨房,打开冰箱。 里面又恢复了之前的样子,装满了酒。 人家都说,借酒消愁,他是有多愁,泡酒缸子里了? 一个念头没闪过,她忽然被人从身后抱住。 喷薄的酒气都糊在她耳畔。 秦枝浑身发软,忍不住战栗。 李京州的下巴就抵在她肩窝处,嗓音略沙哑,问她:“为什么是我。” 这话好轻。 给她一种失重的感觉。 秦枝明知故问:“什么为什么。” 他短硬的头发摩挲在她颈窝,故意惩罚她似的,话却说得平静:“我知道你懂。” 秦枝想去看他的眼。 她好奇是不是他眼神也像声音那么清冷。 这个念头刚出,他忽然掐着她的腰把她转过来了,就像读懂她心思似的,让她面对着他。 可真面对面了,秦枝却没有看他。 旁边就是料理台,李京州顿了一秒,忽然把她抱起来,放在了台子上。 落窗外大雪簌簌降落人间,屋内温度一节一节撒着欢往上攀。 秦枝的长发全都垂在李京州手臂上,她推了推他,问:“干什么呀。” 他靠她很近,两臂扣着她的腰背,把她圈起来,第一次仰脸和她说话:“今天话不说清楚,别说出这门,台子你也别想下来。” “我好心来给你送饭,你还这样对我,你这是东郭先生与狼,农夫与蛇……” “所以。”李京州打断她,探寻着盯紧她,“你所做的一切都是因为同情我。” 秦枝抿了抿唇,有什么话本来脱口而出,又被她很明显的咽下去了。 或许吧,她对他是带有同情的。 但七情六欲本就是一种复杂的物质,里面装满了各种杂质,有同情又怎么了。 同情他又不是可怜他。 “是。”秦枝回答他。 李京州目光一沉,下颌线紧收,瞬间冷硬起来。 可秦枝很快又笑:“也不是。” 李京州皱眉:“少给我打哑谜。” 秦枝伸手摸了摸他的眉毛:“你不要老是皱眉,老得快。” 李京州把她的手打开,不领情,没耐心问:“快说。” 秦枝叹了口气,看着他,正色道:“我不想告诉你。” 按理说,秦枝该说些听起来真挚感人的话。 可她没有。 她知道,这个时候李京州很脆弱,也知道什么是他此刻最需要的,甚至不用语言,一个拥抱就能把野兽驯服成小绵羊。 她更明白,谎言的高级用法是十句话里要有九句是真的,只一句是假的。 从进门到现在,她这么真心实意照顾他,现在只要骗他一句没有同情只有爱,他们之间的关系就能更进一步。 因为这一刻他需要爱,太需要了。 可他仰着脸那么看着她,像只小巴狗似的,又凶又可怜。 她忽然就改主意了。 她不想骗他一句,哪怕那句欺骗是他愿意接受的。 这一刻她忽然懂了《色戒》里王佳芝那功亏一篑的一句“快走”。 秦枝这么说,李京州就不再问了。 他知道再怎么问,她今天都只会有这一个答案。 他把她从台子上温柔地抱了下来,但开口又没什么好话:“你可以滚了。” 秦枝点点头,真往外走,几步之后停了下来,转身看他,表情认真:“李京州,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我是真心想和你在一起的。” 她垂了垂首,静默谦顺:“还有,不要再喝那么多的酒了。” “你知道的,这世界上不是就你自己苦,我不想说什么如果你妈在天有灵之类的假设,你妈已经没了,过去的日子回不去了,未来的日子也没人敢说是有希望的,可现在既然我们还没死,就好好活……” 李京州站在那,听秦枝絮絮叨叨说了很多很多。 他脑袋昏沉,刚才逼问她已经用光了劲儿,并没多余精力去体会她字里行间的深意。只有最后一句,他后来一直记得。 她说:“李京州,大雪压不垮松枝。” 作者有话说: 初雪时分,她告诉他,大雪压不垮松枝。 下雪了,把树枝摇乱。 李京州,大雪压不垮松枝。 你听明白了吗? 第26章 好宠 [V] 雪很快就停了。 秦枝第二天下楼去上学,发现路上的积雪已经被清扫干净,她仰头看了看公寓楼的某个窗户,很快转了身,去赶地铁了。 秦枝这天有一整天的课,大课间的时候大家都在讨论双旦晚会的事。 有女生邀请秦枝和她们一起跳群舞,秦枝拒绝了,有男生想表演变魔术,想找秦枝当托,也被她拒绝了。 -- 第58页 她把自己排除在热闹之外,乐得清静。 但是很快,这份平静就被打破了。 系里的晚会初筛名单出来的时候,已经到了十二月份,通知是在班级群里下的,当天是周日,秦枝刚醒,和往常一样懒得起,窝在床上刷手机。 打开微信一看,班级群里有人艾特她。 点进去一看,才知道昨晚上节目单就出来了,而她睡得早,错过了讨论。 她被恶意报了节目。 古典舞,《女儿情》。 谁都知道,对于一点舞蹈基础都没有,且肢体僵硬的人来说,翻跳一段女团舞,最快也得小半个月才能练熟。 何况对于舞蹈基本功要求很高的古典舞。 秦枝想都不用想,也知道这事是王之娚干的。 群里上百条讨论消息,不乏有同学给秦枝的鼓励和期待。王之娚夹在其中,不时附和几句,发几张表情包。 秦枝看得出她这是在煽风点火,也不找她对峙,心劲儿上来了,跳就跳。 她到和池雪的聊天记录里,找了张池雪发给她的可爱的表情包,转发到班级群里,附字:咱们一起加油。 后来的几天,秦枝一直在痛苦中度过。 歌还好,就唱嘛,哪怕高音上不去,低音下不来,到时候也能假唱。 舞是真的不行。 班长借来临时当练习室的教室里,经常溢出一片难以自抑的笑声。 这笑没有恶意,但属实伤人。 秦枝汗和泪一起往地上滴。 听见有人问:“秦枝,你到底会不会跳啊?” “反正报都报了,大不了初选被刷下来。”秦枝假装随意,不把任何事放在心上。 大家一听,也就不替她瞎操心了,纷纷转移阵地去看王之娚。 王之娚也报了独舞。 她是有真本事在身上的,从小学习芭蕾,一招一式都足见功底,既美又舒展。 那些担忧秦枝会不会跳的同学,对王之娚的赞美就没停下来过。 哪怕再不喜欢王之娚,可她也有她的长处,这一点没什么好矫情的,该承认就得承认。 秦枝并非是妄自菲薄的人。 不必拿自己的短处,和别人的长处比。 但要正视自己的短处。 一连几天,秦枝都是练习到最后一个才走。 天很冷,每呵一口气都会生成一道白烟。 小时候姥姥说,人啊,就是仰仗着这口气活着。 姥姥那代人,不是很懂生活,但却很懂人生。儿时听过的很多道理,现在再想想,才依稀能体会一二。 练舞的这段时间,秦枝早出晚归,几乎没再见过李京州。 他工作室最近在跟进一则社会新闻,涉及孤儿院性侵。 秦枝是在他工作室“人世”公众号上看到的相关文章。 秦枝只觉得那些文章写得字字珠玑,既切中要害,讲明了事件关键,又不乏发人深省的感悟,通篇读完,只觉得惆怅又愤懑。 文章的署名是李京州。 听韩玫说,他们跟进这件事已经好几个月,现在曝光,热搜不断,已经得到上面的重视。 秦枝听完,在朋友圈里转发了那篇文章。 转发完之后还觉得不够,秦枝又用微博大号转发了相关报道。 没有炬火,你我就是星星之火。 等秦枝再见到李京州,已经是十二月的中旬。 其实这期间,只要她去敲个门,或者跟韩玫蹭个饭,就能见到他,但是自从初雪那天,她在他家里说了那么多真心话之后,就没办法再面对他。 系里初选的前一天,韩玫帮秦枝找了舞蹈系的学姐纠正动作。 学姐给秦枝一个评价:“跳得很差劲,但不丑。” 秦枝对此无言以对。 学姐又问:“你的身体还能再软一点,之前应该是怕疼,拉筋没拉开吧?” “也没有,我每天都拉筋……” 学姐一看秦枝这样就知道她心虚。 于是接下来,她二话不说先给秦枝压腿压背。 几分钟后—— “操操操……” “不行不行不行,疼疼疼……” “轻点轻点……” 一声接一声的哀嚎响彻练习室。 秦枝很少喷脏,除非忍不住。 她样子滑稽,眼泪鼻涕汗都糊在脸上,大家看得既心疼又忍不住想笑。 她本身就是不服输的性格,即便知道自己在出丑也没喊停,最后拉完筋,秦枝捂着眼睛哭得一抽一抽的。 这完全是生理性泪水,太疼了,她忍不住。 学姐踢了踢她的腿:“起来擦擦汗,晾汗容易感冒。” 秦枝摇头,她又累又晕,可能是有点低血糖了,每个字都说得很痛苦:“我起不来,你把毛巾给我。” 她一只手仍在捂着眼睛,另只手高高伸出去。 等了几秒。 她的手掌忽然被人握住。 那只手五指修长,骨节分明,掌心却并不单薄,带着几分干燥的温凉。 秦枝怔了一秒,眼睛从指缝里睁开,一看—— “我靠!” 李京州什么时候来的?! 秦枝简直要发疯。 她第一反应就是别开脸,手拼命往外挣,他把她的手骨都要捏碎了,就是不放过她。 -- 第59页 “你放开我,别看我!” 她躲不开,就拿脚踢他,像个泼妇。 李京州动都不动弹一下,任她撒泼。 旁边的人早就噤了声,一个个都看傻了。 她们没见过这样发疯的秦枝。 更没见过这样的李京州,噙着笑,眼睛黏在秦枝身上就没下来过。 秦枝挣了一会儿,渐渐没力气了。 她意识到自己这样不过是越挣扎越狼狈,突然就不动了,喘着气坐在地上,像一只鼓着腮呼吸困难的鱼。 李京州这才说:“起来。” 秦枝垂着脑袋,瓮声问:“谁能帮我把毛巾拿来?” “自己起来拿。”李京州一句话,让想帮秦枝的人都打消了主意。 秦枝不傻,她知道他就是要看她的丑态。 气急之下,干脆扑过去,空着的那只手扯了他的衣摆,往脸上一抹。 眼泪鼻涕汗都擦他身上。 大家看着这一幕,一个个瞪大了眼,用表情互相交流,示意这出戏的精彩。 秦枝擦完脸,顺势扶着李京州的身体站了起来。 原本以为李京州会生气,可他只是随意睨了她一眼,问:“这叫起不来?” 秦枝丑态已经被他看过了,这会儿没什么顾忌,说话并不客气:“你来干嘛?” “我喊他来的。” 王之娚的声音在后面传来。 秦枝偏了偏脸,才看到王之娚正站在门口。 秦枝对一切都了然了。 王之娚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让李京州来看她出丑。 原本以为,这次表演节目,王之娚是自己想赢她,谁知道到头来绕了个圈,还是回到了李京州身上。 那好,秦枝陪她玩。 秦枝往李京州身上贴了贴,捏着撒娇的嗓子,特别刻意说:“李京州,我想吃糖,你带我去买吧。” 李京州用眼尾淡淡扫她一眼,不给面子:“你三岁小孩吗?” “……” 秦枝体会到了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她噤声了。 李京州掀起眼皮盯了她两眼,没说什么,拽她离开。 她没反应过来,打了个绊儿差点磕地上。 走到门口,大家自动让路,只有王之娚,站在那里没动。 所有人都屏气凝神,把视线落在王之娚身上。 可王之娚只是笑着提醒了一句:“记得把她外套拿上,外面冷。” 倒像是主人的语气,在送来家做客的客人。 秦枝也不干站着任由她阴阳怪气,揽着李京州的胳膊,整个人靠在他身上,甜甜一笑:“谢谢。” 气氛变得奇怪。 李京州瞥了眼王之娚,又瞥了眼秦枝,最后伸手在秦枝脑袋上轻轻弹了一下:“站好。” 王之娚心底一刺。 这语气太宠了,摆明了就是在帮秦枝气她。 但秦枝显然没体会出来。 李京州帮她拿了外套,她还瞪了瞪李京州,才跟着他的步伐出了门。 看着他们一前一后出去,原本寂静的教室顿时爆发出讨论声。 殷晴忍不住来问王之娚:“小娚,他们这是……” 王之娚并没回答。 她往李京州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眼底恨意很浓,可很快就被她藏起来。 她换上舞鞋走到教室中央,播放音乐。 外面下雪了,她随着风雪翩翩起舞,原本轻柔的动作,被她跳出了力量感。 所有的情绪,都被她揉进身体的律动里。 李京州今天为什么过来,她比任何人都清楚。 她喊他来看自己练习,他一点反应没有,如果不是她主动提及秦枝也在排练,他不会过来。 原本今天,她想引李京州来看秦枝的笑话,没想到最后她自己才是笑话。 想起和秦枝的赌约,王之娚忽然有一股泪意逼上眼眶。 其实她不只是在和秦枝赌,也是和自己赌。 李京州和李家关系很差,爸爸早就不许她再和他来往,是她放不下执念,和爸爸保证,如果今年和他还是没结果,就放弃。 李京州这几年几乎是个行尸走肉,没有爱恨嗔痴。 她以为哪怕自己和他没结果,秦枝也一定追不到他,而最坏的结果,不过是如爸爸期望的那样放弃他,和秦枝打个平手。 可现在看来,不是那么简单了。 她真的就要输了。 作者有话说: 李京州,我也要吃糖,喂我。(不是) 晚会结束就在一起了,耐心点,给李京州一点挣扎的时间 - 第27章 甜姐 [V] 拐到楼梯口,李京州就把秦枝放开了。 他疾步下楼,秦枝边穿外套边小步跟上。 有个同班的男同学恰好与秦枝错身而过,他给秦枝打了个招呼。 秦枝见他身上都是雪,问:“下雪了?” 男生说:“下得还不小。”又想起什么,特激动说,“对了,你能站这让我拍张照吗?” 秦枝扣上了最后一个扣子,问:“拍照干嘛?” “实不相瞒,我舍友夸你漂亮呢,我拍你一张照片,估计能卖五十块钱。” 秦枝一听,忍不住笑了,刚“哈”了一个字,就看到楼梯下面某人阴沉着一张脸。 她本来想拒绝,突然就改主意了,大大方方说:“你拍吧,卖完记得分我二十。” -- 第60页 话刚落,李京州就头也不回走了。 秦枝忙去追。 身后男同学喊:“我还没按快门呢!” “……” 秦枝追到楼下,差点被雪滑了一跤,吓得“啊”了一声。 李京州肩膀一抖,转过身,看她没事,烦躁劲又上来了:“你属土拨鼠的?” 秦枝瘪瘪嘴:“你一句话不怼我就浑身难受?” “想听好听的,你找别人去。”李京州步子没停。 秦枝追上去,扯住他的胳膊,揶揄道:“吃醋了?” 她典型的怎么惹他不开心就怎么来。 李京州甩开她,刚想说什么,秦枝抢先打断他:“我请你吃饭赔罪吧。” 雪花在他们之间卷着飞,有一朵雪花吹到了眼皮上,李京州等它化了,才问:“吃什么。” 秦枝抿抿唇:“但我要先买颗糖吃。” 李京州顿了顿,让她站着别动。 随后他往他车那边去了。 他的车就停在不远处,他打开车门,拿了什么东西。 再转脸,他就看到秦枝像站军姿似的,板板正正站在原地等他。 很少这么听话。 李京州却不满意了:“我让你站那,你就不动?” 她反应了一下,才说:“夫唱妇随啊,我当然听你的。” 李京州:“……” 他朝她勾勾手。 她走过来:“不是让我等着呢吗。” 李京州把两颗巧克力递给她,说:“改主意了。” 秦枝看到他手里的巧克力,怔了一秒,笑了:“这不是我给你的吗?” 她还以为他早就扔了。 李京州懒懒看她一眼,答非所问:“很疼?” 秦枝意识到他在说拉筋,又想起刚才那令她尴尬的一幕,缩了缩脑袋,说:“刚才要是知道你在,打死我都不叫这么大声。” 李京州却笑了:“不叫也看得出来,你跟他妈刚做过似的,腿都合不拢了。” 秦枝被噎了一下。 怔了一秒之后,却忽然仰脸一笑:“别看我筋硬,在床上软着呢,什么姿势都可以,以后我们都试一遍好不好?” 李京州目光一沉。 秦枝也不怵他,一脸挑衅的盯着他。 怎么黄段子就他能说,她不能还击回去? 她以为李京州多少得教训她两句。 谁知下一秒他却笑了。 然后忽然从车顶上抓了把雪,一抬手“啪”一把全砸她脸上。 秦枝愣了好几秒,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她抓狂的把雪从脸上扫开,满脸愠怒:“李京州你混蛋!” 他抬抬下巴,一本正经说:“大雪压不垮秦枝。” 秦枝怔住了。 就是那一刻,她感觉她的眼睛好像被风迷了一下,又好像没有,总之睫毛颤抖了,狠狠地一下。 一呼一吸之间,她恍然想起上次见面她告诉他的话。 当晚他一个字都没回应。 可现在他告诉她:“回去吧,饭不要你请了,继续练舞,到时候省得丢人现眼。” 然后他就拉开车门坐了进去,没几秒就驱车离开了。 秦枝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才踏着雪,一步步又回到教学楼。 当晚练到深夜,第二天初选,她状态还行。 系里算上学生会一共报了十几个节目,最后只选了三个,而她竟然过了,秦枝很难不怀疑那些评委是看中她长得好,而不是跳得好。 后来几天,她在校外联系了一个老师,每天除了练舞就是练舞。 平安夜很快到了,这晚秦枝到演出厅进行联排,结束之后已经快十点。 韩玫拉着她的几个好朋友一起来给秦枝加油,结束之后,很有仪式感的给她送了一束花,一大捧狐尾百合。 韩玫说:“这花里有你的名儿。” 秦枝反应过来,哭笑不得。 她也没有白白收礼,从包里拿了一个礼盒送给韩玫。 一副耳钉,平安夜礼物。 韩玫夸张的接过来,一口一个“哇塞”,连说回去之后要洗手沐浴之后再拆开。 又忽然话锋一转,问:“给京哥准备了吗?” 秦枝:“……” 韩玫提醒:“再给你说件京哥的事吧,他每年到跨年这段时间,都很丧。” 秦枝问:“为什么?” 韩玫没有答案,只是叹气:“唉……他这个人太复杂。很多事宋煜也只是给我提了几句,我不知道那些事情是不是可以和你讲……” 秦枝想了想,说:“我懂。” 韩玫笑笑:“但是我相信,总有一天,那些事京哥会亲口告诉你。” 秦枝点了点头,几句话下来,气氛莫名其妙就变得有点小伤感,她不想这样,于是佯装要赶最后一班地铁,急急慌慌走了。 秦枝回家之后已经快十一点。 她和往常一样走到公寓大楼,恰好有一台电梯停在一楼,眼看着要关闭,她大喊“等等”,跑过去,一愣,里面的人是李京州。 可能这就是缘分吧。 李京州浑身冒着酒气,不知道从哪浪完回来。 两个人视线一对,他先移开,看了看她怀里的花。 秦枝走进电梯,解释:“韩玫送的。” 李京州去摁电梯,没说什么。 -- 第61页 电梯一路往上,空气在狭小的空间里凝固,短短十几秒,秦枝甚至想,来一次电梯故障也比这样干站着好。 电梯很快到达他们那个楼层,李京州率先出来,走去他家。 秦枝从后面叫住他:“要不要请我去你家坐坐。” 李京州停住了,转头看她。 秦枝耸耸肩:“平安夜快乐。” …… 一分钟后,秦枝被李京州压在了门板上。 她的花掉在脚下,接着是包,整个人都软了下来。他则埋在她颈窝处,滚烫的呼吸,湿热的酒气全都染到她身上。 他抱她很紧很紧,挣扎不来的那种。 她早该知道,他不会那么好说话,真就开了门,站在一旁,等她进去。 合着是一出请君入瓮。 秦枝砸了砸他的肩膀,提醒:“你少耍酒疯啊。” 李京州没说话,肩膀动了动,把她放开了。 他转身走到沙发上,点了根烟。 秦枝在门口站了一会,也跟着过去了。 李京州眼皮耷拉着,陷在沙发里像没骨头似的,要多颓废就有多颓废,听见她的脚步声靠近,弹烟灰的手顿了顿,问她:“不走留着过夜吗?” 秦枝抿了抿唇,到茶几上也拿了根烟。 挤出一个笑,故作轻松问:“李京州,见过甜姐儿抽烟吗?” 李京州瞥了她一眼,把打火机拿在手上啪嗒啪嗒的摁。 秦枝指尖夹着烟要去够他的打火机,他勾手抓过她的手腕,一把把她拽到身上。 她还没直起身子,他就对着她的脸喷了个烟圈。 她呛了一声:“干什么?” 他挑眉,冷如刀锋:“把烟给我戒了。” 秦枝轻轻“呸”了一声:“我干嘛听你的。” 他目光紧收,点点头笑了,下一秒忽然把她翻了个身,压到身下。 秦枝一下子乱了,忙说:“你别想装醉趁人之危。” “我想干你,不需要装醉。” “……” 秦枝没话说了,硬找出一个词,骂他:“混蛋。” 李京州叼着烟睨她:“是啊,混蛋。” 他说完又把烟拿开,再偏脸,目光又是冰冷一片:“你为什么看上一个混蛋。” 秦枝从进门就察觉到李京州的异常。 他太脆弱,脆弱到秦枝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不想表现的太关心他,但刚才又似乎太随意了。 想了想,她什么也没说,抱紧了他。 李京州被她这突如其来的拥抱搞得浑身紧绷。 他从她身上起开了一点点,却又被她摁着脑袋摔了回去。 鼻息间萦绕着她的香味,百合混着柏林少女,味道说不出的奇怪,像一股迷香,让他再也没力气反抗了。 下午的时候,他去了趟医院。 他问白灵一个问题:“很讨厌一个女生该怎么办。” 白灵给他解释了一个概念:“心理学里有个概念叫反向行为。反向行为是一种压抑过程。这种行为通常是无意识的,反向者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毫无知觉,它属于心理防御机制的一种。” 白灵说,他这不是讨厌,只是不敢接受。 他问白灵,他该怎么办。 白灵反问他,你怕什么。 你已经没什么可失去的了,还怕什么? …… 他不知道。 可他就是怕。 “睡吧睡吧,我亲爱的宝贝,我的双手会轻轻摇着你……” 她忽然唱起儿歌。 哄孩子睡觉的歌。 李京州双肩微抖,过了一会,他侧了侧身,让她睡在沙发里侧,从外面环着她。 这是第一次,他没拒绝她的给予。 - 第二天早晨,秦枝在李京州的床上醒来。 她听到淋浴声。 记忆拉回到昨晚,她只记得他们抱着彼此,她觉得她要做点什么,就给他唱了首儿歌,再然后发生了什么她就不记得了。 不会是她没把他哄睡着,自己先睡了吧。 秦枝挠挠头发,有点尴尬。 李京州恰好推门出来。 清晨,美男,出浴…… 秦枝呼吸一滞,移开了眼,抓紧了被,有点脸红。 “既然醒了,该回哪回哪。” 李京州突如其来的一句轻嗤,让秦枝回了神。 她“哦”了一声,从床上下来,问:“我怎么跑你床上去了?” 李京州瞥她一眼:“你睡觉太老实。” 秦枝瘪瘪嘴,一猜就是她昨晚睡觉不老实他把她抱床上的。 秦枝看李京州要换衣服了,就一声不吭出去了。 她到玄关拿了包,包里有一个车载挂件,是她亲手做给李京州的圣诞节礼物,她把它放在了桌子上。 韩玫昨天送给她的那束百合花在混乱中已经被踩烂。有点可惜了,她把它捡起来,出门扔到走廊的垃圾桶里。 做完这一切,她才给李京州发微信:“你会来看我演出吗?” 作者有话说: 你告诉他“李京州,大雪压不垮松枝”。 他告诉你,大雪压不垮秦枝。 池雪:那我走??? 第28章 舞裙 [V] 双旦晚会很快就到了。 由于十二月的三十一号就要开始放元旦假,学校把演出的日期定在三十号这天。 -- 第62页 演出前一晚,秦枝失眠了。 上一次登台表演还是在幼儿园,她缺乏经验,也不够有实力,连做梦都是自己在台上出糗的场景,而台下偏偏还坐着李京州。于是她冒着冷汗惊醒,就再也睡不着。 结果没想到,真正的问题并没出在台上,而在台下。 晚上吃饭之前,秦枝检查了一下服装,结果检查出了大乱子。 她的演出服破了。 不是简单破了个口子。 而是被剪成了一根一根的长布条。 那会六点多了,后台正是最乱的时候,她这边忽然出现突发状况,大家虽然惊讶,但并不能帮她。 秦枝去找了负责晚会的老师,让他帮忙把她的节目往后排,急匆匆就出了学校演播厅。 她一出门就碰见了给她带饭过来的韩玫,见她行色匆匆,韩玫问:“怎么了。” 秦枝把事情简单说了一遍,韩玫当即就骂了句脏话:“这肯定有人捣鬼吧!” 秦枝不傻,她当然知道事有蹊跷,但现在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重要的是怎么能找到合适的演出服。 秦枝说:“我想打车去市区现租一套。” “那得抓紧时间了,这会儿堵车。” “好,我先不说了。” 秦枝撒腿就要跑。 韩玫喊住她:“等等。”她跑上去,抓住秦枝的手,“傻不傻?还打车干什么,让李京州送你去。” 秦枝一愣:“他……” “我见着他车了。” “可是……” “靠,别可是了。”韩玫拉住她就往新闻系跑,“男人嘛,不使唤白不使唤。” “……” 韩玫不会懂,秦枝不是忸怩于要不要求李京州帮忙,而是不确定他会不会愿意帮她。 可眼看火烧眉毛了,她没再瞎想,跟着韩玫狂奔去找李京州。 短短一条路,秦枝的心情很复杂。 她感觉韩玫就像是为她开疆破土的战士,她看着韩玫马尾摆动的弧度,可以感受到她的着急。 秦枝只觉得有什么要从眼眶逼出来,她喊住了韩玫:“你别跑了,我自己去吧。” 韩玫问:“怎么了?” “我有件事想告诉你。”秦枝胸口剧烈的起伏着,可眼神是静的,“其实一开始我是因为李京州才搬得宿舍,一开始我接近你,是为了李京州。” 韩玫一愣,一动不动被定在了原地。 秦枝眼里依稀有泪,过去她并不坦荡,但今后不会了:“对不起。” 静了几秒。 韩玫深呼了一口气,问秦枝:“那你有把我当朋友吗?” “有。”秦枝眼神急切,“当然有。” 韩玫沉沉看着秦枝:“这样吧。”她想了想说,“你要是想让我原谅你,就把今晚的舞跳完,如果跳得不好,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秦枝微愣,然后她转身大步朝新闻大楼跑去。 风吹过,扯动了眼睫。 她心里忽然觉得有点难过。 不知道为什么,有时候太过幸福,也会让人想要流泪。 与此同时,她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迷惘。 无论是对韩玫还是对李京州,她一开始都不纯粹,今天韩玫能原谅她,可日后李京州会原谅她吗。 即便李京州能原谅她,她自己能原谅自己吗。 如果说刚开始筹划这一切时,还没付出过感情,那么现在呢?为了一个自己厌恶的人,而利用自己在乎的人,真的值得吗。 她向前奔跑着,冬风刮着脸颊,嗓子里像吞了刀片那么疼。 她跑到新闻系的时候,李京州正好从楼里出来,她想说什么,但他好像一切都懂。 他跑下台阶,提着她的胳膊,把她塞进车里。 她问:“韩玫给你打电话了?” “知道还问。”他依旧保持着自己的说话风格。 秦枝乖乖闭嘴了。 一路上,李京州都是压着限速最高车速在开,这个点是下班的晚高峰,但好在没有堵车。 两个人相顾无言,秦枝注意到他的车里很干净,没有任何的装饰品,她送的挂件或许早已被他丢掉。 开着开着,秦枝觉得不对劲。 “这是去西城的路。” “嗯。” “西城有卖演出服的店?” 秦枝对西城最大的记忆就是那一条条的巷子,老旧的广告牌和门店,以及随处可见的小混混。 李京州并没给秦枝回答,而是猛踩油门提速,一路狂奔至一个很老的小区里。 这个小区的房子全是现在很少见的老式筒子楼。 秦枝跟着李京州上楼,见楼里的墙体裂缝不少,都不敢使劲踩地,恐怕动静大点这楼就倒了。 李京州爬到三楼停下,领她走过一道走廊,来到第三个门,从门口的一株仙人掌盆底下拿了钥匙,打开门让秦枝进去。 这屋里比想象中干净,家具一应齐全,只是很旧了,摆件和家具都是很多年前流行的那种,桌椅都掉了漆。 秦枝问:“这是你的房子?” 李京州往里屋走:“不然呢?我私闯民宅还是入室抢劫?” 秦枝被他噎的一句话没有。 “快过来挑一件。”李京州打开衣橱,没耐心说,“限你两分钟挑完。” 秦枝走过去,看到衣柜,眼睛一亮。 -- 第63页 满满当当的演出服,打眼一看,各种民族舞的都有,颜色各不一,可以用琳琅满目来形容。 这些衣服全都用塑料袋套起来,可见保存它们的人有多爱惜。 秦枝猜出了几分:“这是你妈妈的衣服?” 李京州“嗯”了一声,说:“我去抽根烟。” 秦枝看着他走出去,没有磨蹭,很快挑选了一件大红色的舞服。 广袖襦裙,系带收腰。 等她换完,再出来的时候,发现李京州并不在家。 她掏出手机看了眼表,她动作挺快的,不过五分钟而已,但他向来没耐性,不知道是不是等急了。 “好了没……”门忽然被打开。 李京州手里拿了两个头盔站在门口,看到她,把说了一半的话咽了下去。 有那么一瞬间他忘记了呼吸。 心明显越跳越快。 据说她跳《女儿情》。 可她浑身上下哪有国色天香的影子。 不像雍容尔雅的女国王,倒像是千娇百媚的女妖精。 “怎么啊,着迷了?” 再回神,就看秦枝一脸欠揍的看着他。 “就你?比我妈差远了。”李京州把头盔丢给她一个,转过身命令道,“把门锁好下来。” 这锁很旧了,沾了秦枝一手锈,秦枝鼓捣了一会儿才把门锁好,又把钥匙放在那株仙人掌底下。 转身往楼下一看,李京州正坐在一辆摩托上,引擎声轰鸣,车前灯大开,满院子都是刺目的光,别提多声势浩大。 秦枝提着裙子,踮着脚跑到楼下。 走近才看清这摩托很旧了,是那种农民工常骑的红色摩托,跟狂拽帅不沾边。但他骑上就是有种赛车手那味。 “我们坐这个?” “导航上显示堵车,如果不骑摩托回不去。” 原来他一早查完了路线。 她在换衣服的时候就想好了,如果赶不过去,她今晚也一定要把那支舞跳了。 就跳给他一个人看。 但这会她突然安心了,因为她知道,她可以相信他。 秦枝把裙摆收拢,裹上羽绒服,戴上头盔,跨腿上车。 主动抱紧他。 李京州疾驰而去,并没给她适应的时间。 这是秦枝第一次坐摩托,没有想象中害怕,但心仍然跳的很快。 “哪弄的?” “上次调戏你那光头借的。” 话都是喊着说。 前半句话是秦枝问的,而后半句话,被风吹碎,秦枝没听清,也无暇多问。 北风烈烈。 秦枝有一截披帛没有收好,随着风动,红色的飘带,随风飘扬一路。 而沿途的汽车尾灯全是火红的,像一路蜿蜒的大火,他们在火海中穿梭,像是举着不灭的火把,在举行某种仪式。 晚会七点开始,他们在八点之前到了学校。 一切顺利。 秦枝下了车,把头盔交给李京州,问他:“你要来吗?” 他没回答。 秦枝笑笑:“不来也好,反正我跳得也不好。” 她转身离开,飞奔至演播大楼。 李京州把车停好,坐在路边,点了根烟抽。 秦枝一进后台,老师顿时拍手跳起来:“太好了太好了!”他问秦枝,“现在王之娚正表演呢,她后边那个节目临时也出问题了,正好你回来了,下一个你上行不行?” 秦枝的节目早就过了,要不是老师帮她往后排,她没有上场的机会。 她没让老师为难,直接就点头同意了。 她把裤子和外套脱掉,简单补了个妆,就去候场。 王之娚跳《天鹅之死》,很经典的芭蕾独舞。 芭蕾并非是雅俗共赏的舞种,可她表现力很强,让全场都静了下来。 秦枝说不紧张是假的。 但同为跳舞类节目,紧挨在一起,很容易被比较。 但比起紧张,她更多的是信念感。 折腾了这么久不能白折腾,她一定要好好享受舞台。 最后随着音乐戛然而止,王之娚从舞台另一侧退场。 主持人报幕,秦枝登场。 她的这曲《女儿情》,是老版《西游记》的插曲,大多数人应该都不陌生。 “悄悄问圣僧,女儿美不美。” 这首歌的歌词含蓄古典又含情脉脉,作曲又是缠绵之处见情致。站在台上的这一刻,秦枝努力让自己融进舞曲深处,柔情似水,用情至深。 一曲而终,秦枝被满堂喝彩拉回神。 说实话,她跳得不算好,动作记错不少,但还算镇定,没让观众看出来。 她转身退堂,还没下台,就看到了在幕后怔然的王之娚。 王之娚大概是要失望了。 她或许不懂,她想让秦枝输,但秦枝压根不想和她比。 秦枝只和自己比。 今天的自己战胜了昨天的自己,勇敢的自己战胜了软弱的自己,前进的自己战胜了退缩的自己。 我们终将为自己起舞,而不是为了任何人,无论那个人是你爱的,还是你恨的。 就像秦枝转学之后,她每一天的改变,都是在用生命起舞,自己战胜自己。 和自己的体重作斗争,和心理的阴霾作斗争,一直到现在,她都在不遗余力战胜过去那个秦枝,可过去的痛太痛了,没有药到病除一说,她仍然存在着过去的痛症。 -- 第64页 可好在,那些痛症,已经不影响她的胜利。 最后秦枝得到怎样的奖赏,王之娚根本就想象不到。 …… 舞已经跳完了,账也该算一算了。 秦枝下台第一件事,就是攥住王之娚的手腕,把她拖了出去。 王之娚一路都在挣扎。 终于走出演播厅,外面天寒地冻,一个人都没有,她不用再装可怜了,呵斥:“你放开……” 话没说完,脸上结结实实挨了一巴掌。 作者有话说: 女孩们,记住,我们终将为自己起舞,而不是为了任何人。 网上最近霸凌事件很多,后面的一些回忆部分还没更新。 但我想说:拒绝一切形式的校园霸凌。 第29章 解气 [V] 有人说,你要感谢那些杀不死你的人,因为是那些人让你变得更强大。 秦枝觉得能说出这种话的人都是纯傻逼。 当你伤痕满满,从地狱里厮杀回来,成为所有人都闻风丧胆的战神,可却永远失去了感受快乐的能力,那么再多的荣耀,又有什么意义呢。 王之娚被秦枝这突如其来的一巴掌打蒙了。 她瞪着眼睛,难以置信挤出一句:“你疯了?” 话刚落,另一边脸,也被秦枝甩了一巴掌。 紧接着,秦枝攥住王之娚的手,冷冷一笑:“反正都被你算计了,我也不能把你衣服剪碎了,扇你几巴掌解解气,好歹不怎么吃亏。” 王之娚往后缩了缩,但很快又挺了挺背,高傲的看着秦枝。 剪秦枝衣服并非是她的本意,她也知道那是上不了台面的事情,但就是那一念之差。 她当时想到了初赛选拔上秦枝的表现,心头一刺,等她再恢复理智的时候,已经拿修眉剪刀把秦枝的舞服弄坏了。 本来她是有一点自责的,可是看着秦枝完成了演出,甚至还一副要吃了她的架势,王之娚心里的那一丝愧疚也消失不见了。 这件事她不会承认。 她不能让秦枝这么高高在上。 她咬着牙:“我没有动你的衣服。” “我发光阻止你发光了吗?”秦枝这样问她。 王之娚握紧了拳头。 秦枝冷冷一瞥:“你跳得是高贵的芭蕾,做事却像个低贱的小人,为了一个破男人,脸都不要了,净使一些下三滥手段,也不嫌丢人。” 王之娚瞪着秦枝,她眼里怒火中烧,额上青筋暴起,被她这话惹毛了:“你放开我!你到底要做什么,这是学校,不是你乱来的地方!” “学校?”秦枝笑了,“你在学校里没做过恶事吗?” 王之娚一顿,秦枝这抹笑让她觉得熟悉,就像很久之前也有人这么嘲讽过她似的,她眼眸中闪过一丝复杂,可很快这丝复杂就变为激烈的对抗。 她问:“你究竟想怎么样?” 秦枝认真思考了两秒这个问题。 自从追随王之娚考进这个大学开始,她就一直在问自己,到底想怎么样。 原本她只是想来一次单纯的报复,她在乎什么,她就拿走什么。 可这半年发生的种种,让她心里改变了答案。 秦枝把王之娚松开了。 她退后半步,和王之娚以平等的姿态对视着。 然后一字一字说:“我想让你记住,秦枝这两个字永远是你的阴影。” 王之娚一动不动,拳头握的很紧,她掐着掌心,忍住想流泪的冲动。 秦枝淡淡看着她,更多的话,秦枝没有说完,但她知道王之娚一定懂。 无论你以后去了哪,做了什么,成为了什么样的人,拥有多么光鲜的人生。 你都要记得,你曾经输给了一个叫秦枝的人。 你将永远在她之下。 她是你此生跨不过的山脉,渡不过的大洋。 你的高傲,心机和执著。 于她而言,都不值一提。 秦枝在王之娚心上扎了根刺。 王之娚静静站在空地上,心如死灰,任由自欺欺人的信念一寸寸崩塌。 秦枝转身而去,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因为从刚才那一刻起,她对王之娚,不再有复仇之心。 她并非不再恨她,更没有原谅了她,但是这一刻,她不再执著于简单的报复。 这太幼稚,也太不值了。 冤冤相报何时了? 她在报复的时候,何尝不是把自己拉入无尽的痛苦之中。 人不能凝视深渊太久。 而最重要的是,从此刻开始,她终于可以干干净净去喜欢李京州了。 那天池雪问她,靠近李京州,到底是为了报复王之娚,还是还对他念念不忘? 她当时没回答上来。 但其实答案一直在她心里。 她喜欢过他,但她很明白,那时候年纪小,她的喜欢并不深刻,后来转学离开,自然也就慢慢放下了。 直到那天她又见到他。 她失眠了。 哲学家说,人不会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 但是秦枝,却在李京州这条河上,翻了两次船。 所以报复王之娚是真的。 对李京州念念不忘也是真的。 她一直以为这两件事并不相悖,于是她从一开始就把这两件事当成一件事去做。 -- 第65页 追到李京州,自然就报复了王之娚。 而假如没追到,她也可以自我欺骗说她从没动过心,一切都是为了报复王之娚而已。 在追逐李京州的过程中,秦枝一直都很矛盾。 她和大多数敏感而胆怯的女孩子一样,当喜欢上一个可望而不可即的人时,会因为怕受伤,而保留一部分真心,打算等对方也喜欢上自己之后,再付出感情。 于是一开始,她对他就是算计着来的。 可没想到,最后却把自己搭了进去。 既然如此,她就不能再起什么一举两得的念头。 从付出真心的那一刻起,她想和李京州好,就是单纯为了她自己。 而不是因为任何人。 - 秦枝走到演播厅的楼梯口,撞见了李京州。 她走过去,他把外套脱掉披在她身上,淡淡说:“记得第一次见你,你就在扇人巴掌。” 秦枝微愣,然后低下了头:“你都看到了?” “你刚才动静不小,如果不是我在门口守着,估计出去看热闹的不少。” “那我还得谢谢你?” “你谢我的可不止这一件。” 静了几秒,秦枝敛了敛眸:“我打她,你不心疼啊。” “她轮不到我心疼。”李京州没有感情。 秦枝努努嘴,很想问:“你和她,到底是什么情况。” “她妈是我妈的闺蜜。” “仅此而已?” “不然你还想让我和她有什么?” “……” 秦枝抿抿唇,小声嘟囔:“那你还总让她跟着你。” 李京州一怔,脸色一沉。 “啊!” 秦枝又土拨鼠叫了。 因为她突然被李京州这个混蛋薅着领子提溜起来。 李京州用那种教训人的语气说:“几年前就拒绝过了,后来就一直拿她当空气,可腿长她身上我能有什么办法?” 秦枝被他吼的颤了颤,小声问:“你这是在跟我解释吗?” 李京州有些愣神,反应了一秒,把她丢开了。 秦枝理了理衣服,想了想,说:“一会一起回家吧?” 李京州从兜里摸了根烟,夹在手上,但没点燃,懒懒瞥她一眼,没好气说:“那你还不快去换衣服。” …… 秦枝把他的外套脱下来给他,小跑回后台。 李京州拿着烟走到大厅外面。 王之娚以一个落寞的姿态在门口任人观览。 她还穿着表演时的舞服,脸被冻的惨白,李京州走过去,看也没有看她。 王之娚叫了声:“哥哥。” 李京州停下:“我说过了,你别这样叫我。” 王之娚眼泪刷一下倾泻而下。 刚才被秦枝那么羞辱她都没哭,可现在她哭了。 她难以置信的看着李京州:“你就这么讨厌我吗。” 李京州把烟点上火,没抽,眉眼清冷:“讨厌。” 王之娚只觉心口闷闷被堵住了,她攥紧拳头,指甲全都嵌进掌心,可她感觉不到疼,身体和心都被冻麻了。 这两个字让她想起了很多很多事,也是一个冬天,十二月末,他把她叫到走廊外,对她说“我什么都看到了”。 看到什么了? 不过就是班里那些同学欺负一个大家都讨厌的人。 可是这和她有什么关系? 她是唯一一个没有动手的,她已经够仁慈了,但仅仅因为她站在边上,他就觉得她无恶不赦吗。 可他说,打人的一定是施暴者,可施暴者不一定动手打人。 她是主导者,在背后拱火的那个人,虽然没动手,但性质更恶劣,那个女生以后最恨的绝对是她。 如果恨那就恨啊,她不在乎。 可是他为什么要因此讨厌她? 他们之间的关系就是从这次谈话之后开始发生巨变的。 谈话之后没几天,他妈妈就跳楼自杀了。 他忽然就变了个人。 无暇顾及自己,自然也无暇注意她。 他们青梅竹马长大,他虽然对她没有男女之情,但是不至于冷眼相待。可是后来,他开始拒绝她的接近,对她大吼大叫,她厚着脸皮黏上去,他干脆把她当空气。 如果不是因为妈妈和阿姨是朋友,她连给他通个电话的机会都没有。 一切都是因为那次可笑的欺凌事件。 可是至于吗? “李京州,多少年了。”王之娚不明白,“现在我们都长大了,都过去了。” 李京州一直在抽烟。 听到王之娚颤着音说完最后一句话,他知道这样的对话以后都不必再有了。 当年的事,只是一个矛盾累积之后的爆发点而已。 他已经不止一次得知,她在背地里会欺负一些喜欢他的女生。 彼时他们两家交好,他还是那个站在光明里的李京州,看到有人犯错,第一时间想的不是惩罚,而是帮助。 他私下安慰过被她伤害的女孩们,还把事情告诉过她妈妈,希望家人能给她一定的帮助,自己也和她谈过,甚至给她介绍过心理医生,希望能让她改正。 但她毫不悔改,习惯把错误推到别人身上,对自己做过的恶事,永远有一套漂亮的说辞,并且固执的把对别人的伤害当做闹着玩。 -- 第66页 可她似乎忽略了,哪怕是一个玩笑,也只有被开玩笑的那个人觉得好笑,才能算作玩笑,否则那不过是一种诡辩的语言霸凌罢了。 何况是真正的欺负? 有些东西长在本性里,是改不掉的。 对待这样的人,他没义务继续管着她。 母亲死后,他连自己都差点放弃了,哪还有时间去做别人的救世主。 而这几年他冷落她,更重要的原因是,他察觉到她在无形之间道德绑架他。 她总是能和他身边不少人打成一片,这些人多半是些傻小子,他们觉得她性格好,家世好,又痴情,一见他对她爱答不理,就忍不住替她出头,说好话,甚至有那么一两个人甚至愿意给她当眼线汇报他的行踪。 王之娚这一招,足够对付这世上大多数男人。 可李京州这种人只能统治,绝不服从。 她越是这样,他越是不吃这一套。 “或许连那个女生都已经忘了,她可能早就过上了崭新的生活。”王之娚还在不断假设。 李京州没心情听。 他走了。 连句好自为之都懒得说。 …… 秦枝换好衣服出来之后,就见李京州早不知道跑哪去了。 她边打电话边往外走。 一出门就看到正抱膝蹲在地上的王之娚。 她叹了一声,但没有丝毫的同情。 电话很快接通,秦枝边往外走,边问:“人呢?” 李京州说:“喷泉广场。” 秦枝小跑赶过去。 远远就见李京州坐在台子上抽烟,她停了停脚,才走过去。 离得近了,他抬脸看了她一眼。 “衣服我洗好还给你。” 他“嗯”了一声,问:“然后呢?” 然后? 秦枝认真想了想:“我请你吃饭?” 李京州瞥她一眼,冷冷清清。 显然是不满意。 秦枝无奈:“那你说怎么办吧。” “把你元旦假期给我。” 李京州这么说,秦枝属实没想到。 她元旦有个约拍,头一次接到小明星的商单,一张图四位数起,还不算其他杂七杂八的。 可是很显然,还是李京州诱惑力大一点。 秦枝缱绻一笑:“好啊。”她吐气如兰,悠悠说,“把我给你都行。” 李京州直直看着她,什么也没说,转了身往校外走。 秦枝追上去:“摩托车停哪了?” “市区不能骑摩托。”他步子未顿,“打车走。” 秦枝小跑着跟在他身后,就像只小狗:“那我请你吧。” “随便。” “对了,我跳舞你看了吧。” “没有。” “骗人,韩玫刚打电话说,你眼睛都看直了。” “……没有。” “我今天是不是很漂亮。” “……” “我身段挺好的吧,尤其是腰,特别软,哦对了,我有个动作跳错了,你看出来没?” “……” 夜色清静,天空深不见底,几缕灰色的云浮在其中,不时掩盖月亮,又被狂风揉乱。 苍穹之下,有两道背影,踩着明月的清辉,正慢慢并肩走远。 作者有话说: 王之娚这种无形之间的道德绑架,大家在现实中有遇到过吗,反正以前我是有遇到过,一个你不喜欢的人,对你特别好,还和你朋友玩得很好,让别人都觉得他对你可好了,加上对方条件不错,所以你身边所有人都觉得你应该答应他,不然都有点不识好歹。反正这种情况,我只会更烦他…… - 第30章 游玩 [V] 秦枝觉得自己被骗了。 昨晚回家的路上,她问李京州要她的假期干嘛,当时还在出租车上,李京州破天荒凑近她,对着她耳朵呵气,来了句,玩点刺激的。 耳根痒痒的,她第一次知道骨头都酥了是什么感觉。 她回去之后就开始翻箱倒柜,把她最辣的衣服都找了出来,一件件试到半夜。 第二天上午,她换上长靴,长筒网袜,短款小皮裙,黑色蕾丝上衣。再卷个大波浪,涂正红色大红唇,喷点香水。 简直香艳。 临出门前,又拿了一件黑色大衣,挂在胳膊上,装作没来得及穿,急匆匆去叫李京州的门。 他看了她一眼,表情很奇怪。 她当时还以为美人计奏效了。 结果一小时后,他领她来到郊区,指着远处的高台问:“你是想先蹦极,还是先攀岩?” 秦枝脑袋里好像被人丢了一颗炸弹。 她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他从昨晚到早晨都是在故意暧昧,为的就是欣赏这一刻她脸上错愕的表情。 简单总结就是,他在玩她! 秦枝气得转脸就走,她就是今天一步一个脚印走回公寓,也绝不会再和李京州多待一秒。 “我把我妈的遗物都借你了,你就这样报答我?” 李京州一句话让秦枝步子像黏了胶似的,动不了了。 他点了根烟,这是他今天第一根,打上火之后慢慢悠悠抽,不急不慌的。 秦枝没有叛逆太久,几秒之后,她忿忿转身,瞪着李京州:“算你狠。” 李京州好心情的笑笑:“想好先玩哪个了吗?” -- 第67页 秦枝眼睛闪躲了一下,噘着嘴走到他面前,一仰脸都要哭了:“我不能蹦极,我有心脏病。” “……” 李京州掸了掸烟灰没说话。 秦枝看他这样以为能耍赖,又朝他挪了挪小碎步,试探着伸手扯了扯他的衣摆:“别蹦极了,玩别的不行吗?” 明明两句话之前还恨不得吃了他。 这会就扮起小绵羊了,还真不是一般的能屈能伸。 李京州掀起眼皮,看她:“害怕?” “不是,就是单纯心脏不好。”她嘴硬,“不信你摸摸,我心跳的可快了。” 又爱说谎,又爱赚小便宜。 李京州挠了挠眉毛,看着她装,并不拆穿。 她又磨了他一会儿,顿了顿,他才松口:“那好,不蹦极了。” 她眼睛一亮:“李京州,你可真……” “跳伞。” 溢美之词还没来得及讲。 秦枝浑身一僵。 看李京州眼里藏笑,她懂了。 她往后退了一步,恨不得与他划清界限,抬了抬下巴,又恢复愤懑。 姿态已经说明一切,跳就跳,她再也不求他。 这个结果李京州很满意。 他领她去买票,填表,量体重。 他对一切流程都熟门熟路的,不知道来过多少次,难道是把这种极限运动当健身了吗? 连工作人员都给他打招呼,问“又来了”,看到她之后,又意味深长补充“这次带人来的啊”。 秦枝对此没有回应。 她决心拿李京州当空气。 哪怕已经坐电梯直达跳台,都没有拿正眼看过他一眼。PanPan 天气很冷,几十米之上的跳台大风更刺骨。 工作人员免费给每个蹦极的人发了一件冲锋衣挡风。可那件衣服很肥,从袖口和下摆往肚子里窜风,秦枝还是冻得哆嗦。 排在他们前面的是一对情侣,女生哭了好几次,磨磨蹭蹭不敢跳。 等了又等,秦枝已经冻麻了,那对情侣终于跳了下去。 现场顿时掌声一片。 跳下去之后,那女生看起来好像没那么害怕了。 他们还在空中接了个吻。 秦枝看得血液上涌。 等她站在台子上准备跳的时候,害怕的感觉竟没那么强烈了。 可是工作人员看她脸色很差,又哆哆嗦嗦的,以为她怕的厉害。 开玩笑说:“害怕就抱紧你男朋友,没事的。” 秦枝其实是冷的,生理反应,控制不了。 她吸吸鼻子,没说话,却忽然感觉腰间一紧。 整个人都被牢牢抱住。 他的声音就响在头顶,淡淡的:“我们准备好了。” 然后秦枝没搞懂,是李京州用劲儿带着她跳了下去,还是被工作人员推了下去,总之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在飞了。 刚跳下去的那几秒失重感尤为强烈,秦枝努力张大了嘴巴却发现发不出声音,她只觉得自己的灵魂好像已经出窍了,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长。 那几秒过后,秦枝渐渐有了意识。 第一个感受到的,竟还是她腰上那双紧紧揽着她的手臂。 他很有力量,让她生出了是他把她托举起飞的错觉。 弹力绳带着他们上升下坠,这种感觉就好像攀着他的肩膀,随着他天上地下两处流浪。 风声在耳边呼啸,她终于愿意看他一眼。 “李京州。”她喊他。 他问:“什么?” 她听成了“爽吗”,顿了顿,大喊:“爽!” 李京州闻声,忽然仰着脖子对天空大叫了一声。 他的喉结和脖子线条都很漂亮,她敢打赌没有人见过他这一面,自由不羁,狂野恣意。 如果能再加一点意气风发就更好了。 “还生气吗?”降落到皮划艇的时候,他又问她一句。 “生气!”她吼回去。 还真是不假思索。 李京州心情不错,笑了笑没说什么。 冬天空气稀薄,蹦完一次极,就像体验了一次濒临死亡的快感。 结束之后,工作人员把拍的照片拿给他们看。 李京州仍然帅的没边,秦枝一开始却龇牙咧嘴,像只猴。好在适应了之后拍得还不错,秦枝把她的丑照全都装进包里,把拍得好看的那几张递给李京州。 李京州却没接,强盗一样把她的包抢过来,抽出那几张丑的,往裤兜里一塞。 秦枝心里闪过一串省略号。 但是懒得跟他吵架了,反正这几张照片再丑,也不会有她那天练舞练得鼻涕一把泪一把丑。 玩完蹦极,天色还早。 秦枝提议到旅游区去玩其他项目。 路边有卖小吃的。 什么冰糖葫芦,炸年糕,烤肠,棉花糖,烤地瓜,竹筒粽子……闻着就想吃。 但她嫌吃东西还要把手伸外面挨冻,吃烤地瓜又有点不雅观,就还是作罢了。 秦枝穿得少,尽管拼命挺胸抬头,但耐不住哆嗦,李京州看她那样就想笑。 转了一圈,看到一家咖啡店,李京州问:“喝咖啡吗?” 秦枝摇摇头说:“不喝。” 李京州看她一眼,想说什么但没说,一脸无语,最后抬脚往咖啡店去了。 -- 第68页 秦枝只能跟上。 咖啡店里暖气开的很足,秦枝一进门,就知道来对了。 李京州先去点了杯什么,秦枝站他后面,说:“我喝热美式。” 但他就像没听见,竟然没给她点,害得秦枝又排了两个号。 店里人太多了,像赶大集似的,根本没有座位,李京州点完咖啡之后,就站在玻璃墙边看手机。 秦枝取完号转身,就见一个美女往李京州那边去了,好像是问他要微信,但他没给。 秦枝只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站到离李京州很远的一角,也拿手机看。 大概过了两分钟,有个男生走到秦枝旁边,红着脸小心翼翼问:“你好,请问你是一个人吗?” 秦枝礼貌笑笑:“不是,我和朋友一起。” 男生又问:“方便加个微信吗?” “不太方便,不好意思。” 秦枝说完话,往李京州那瞥了一眼,见他取了杯推门走了。 这边男生还在说什么,秦枝回了句抱歉,也顾不得取杯了,忙追出门。 一出门一阵凉风吹得秦枝打了个抖,她裹紧大衣,跑到李京州旁边,生气问:“你为什么不等我?” 李京州不看她:“不敢打扰你。” 这话阴阳怪气。 秦枝愣了一秒,就什么都懂了。 她抿唇笑了笑,没说话。 见她没动静,李京州低头看了她一眼,把手里的咖啡杯递给她:“太烫了不想喝,帮我扔了。” 秦枝了然,接过来喝了一口。 暖暖的。 他们沿着街走,因为放假,来这边玩的人很多,基本每个游乐设施都需要排队。逛了一圈,秦枝都没有想玩的项目,但又不想就这么离开了,就拉着李京州去一个恐龙主题的场馆看恐龙。 里面简直人山人海,小孩子又多,要么上蹿下跳,要么鬼哭狼嚎,最后李京州是阴沉着脸出来的。 天色将晚,冬天总是五点多就天黑,而这会儿已经四点过半。 李京州说:“走吧。” 秦枝明显没尽兴,她看到了什么,指着远处问:“坐完摩天轮再走吧。” 李京州没拒绝。 摩天轮离恐龙馆很远,路上有卖发箍的,秦枝想了想,走过去,拿了只兔子的戴上,问李京州:“好看吗?” 李京州“嗯”了声,很敷衍。 秦枝努努嘴,又挑了只恶魔的,两只犄角还会发光:“这个配我这身衣服诶。” 李京州走过去扫了码,问多少钱,大妈说二十块钱,他付了款,朝秦枝抬抬下巴说,走。 他今天不怎么对劲,具体来说,是从蹦极之后才不对劲。 尽管依旧霸道,毒舌,冷淡,但总给人一种恹恹的乏力感,这种感觉从他身体的深处散发出来,被他压抑着,只流露出那么浅浅的一点,但秦枝感觉得到。 他没有能量。 很丧很丧。 秦枝抿抿唇跟上了他,想试探着牵他的手。 刚碰上去,他冷冷瞥过来,吓得她赶紧把手收回来了。 摩天轮这边排队的人也不少,但好在轿舱多,足有二十四个,他们运气好,卡着最后一位进去的。 随着摩天轮转动,他们一点点被带到高处。 黄昏了,太阳更像是一轮染红了的月亮,孤单一个挂在天际,周围流云如烟,霞光万丈,建筑物被勾勒出金边,楼体的玻璃反射出天空的颜色。 光和城市缠绵在一起,浪漫至极。 秦枝习惯性的拿手机,拍了一张黄昏照。 摩天轮即将升到最高点,她想起什么,转脸问他:“你有没有听过一个传说。” 李京州静静坐在旁边,漫天霞光也没有引起他的兴致,他给她一个眼神,示意她有话就说。 秦枝轻轻地:“一起坐摩天轮的恋人最终会以分手告终,但如果在摩天轮达到最高点时接吻,就会永远在一起。” 李京州安静听她把话说完。 顿了一秒,把脸移开,又去看窗外。 没有回应。 或许,就是最好的回应吧。 秦枝想,这样看一看夕阳,也挺好的。 他们在这一年的最后一天,同时做了最疯狂和最安静的事情。 原本可以在最激烈的心跳和最温柔的呼吸中接吻。 无奈天时地利人不和。 摩天轮一点点转动,终于升至最高点,又很快转了下去。 秦枝原本还有一丝期待的心,就像窗外的夕阳,缓缓地落了下去。 作者有话说: 明天早晨九点更新!!! 收藏一下专栏叭~隔壁《晚风》、《梦特别娇》即将开文。 第31章 独处 [V] 从摩天轮下来之后,就真的要离开了。 秦枝和李京州被人流涌着往前走,一路没停,走到游乐园门口,还要再往外走十分钟,才能走出旅游区。 路两道全都是小吃车,暮色四合,比白天更有烟火气。 秦枝饿了。 她本来没打算吃晚饭,纠结了一路,最终还是没抵住诱惑,在走出这条小吃街之后,喊停了李京州,又折回去,在路口买了个煎饼果子。 李京州站不远处的空地上抽烟等她。 秦枝拿完煎饼转身,看到一辆小吃车在倒车,眼看着就要撞上李京州了。 -- 第69页 秦枝喊了句“小心”! 这边人声鼎沸,李京州没有察觉,秦枝下意识往前跑了几步,把李京州扑了出去。 李京州往前趔趄了几步,同时听到身后扑通一声。 再转脸,就见秦枝正躺在地上。 他懵了,愣了好几秒才走过去。 钻心的疼,从身体各处传来。 秦枝倒地之后有好几秒,疼得不能动弹,一个音节都发不出。 反应了好久,等身上那股疼劲儿过了之后,她才睁开眼。 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李京州阴云密布的脸,他眉头皱的比哪次都深,吼她:“谁让你过来的!” 秦枝垂了垂首,没说话。 下一秒就被拦腰抱起。 旅游区周边都设有卫生室。 李京州紧绷着脸,一路抱她跑到卫生室里。 医生给秦枝检查了一下,说没有大碍,只是胳膊和腿上的擦伤比较严重,加上脚被车轮碾肿了,都需要上药。 她上完药之后,医生又给她开了一些药,然后就让她走了。 从她上药开始,就没见李京州人影。 她从医生门诊室出来,才在走廊里看到了李京州。 他坐在长椅上,脚下是一地烟头。 那么多,不像是一个人抽的。 秦枝走过去,还没走近,他就发觉了她的动静,抬头,他们对视上。 她以为她看错了。 短短半小时,他眼里布满了红血丝。 像熬了好几个大夜似的。 她顺了口气,抬抬下巴:“把你脚底下的烟头给我捡起来扔了。” 李京州顿了一秒,照做了。 一个一个捡起来,全部扔垃圾桶里。 然后走到她面前,看了眼她手里的单子:“医生开的药吗?” 她“嗯”了一声。 他没吭声,又把她抱起来。 下了楼,拿了药,小吃车车主才赶到卫生室。 当时没注意,原来开车的人竟是个八九岁的孩子,估计是趁着放假,被大人叫来帮忙的。这边秦枝受了伤,大人劈头盖脸就把小孩凶了一顿,小孩想哭又不敢哭,嘴角向下撇,嘴唇委屈的发抖。 秦枝看不得这种场面,但她不是圣母心,还是让对方赔了医药费。 又多管闲事的说,尽量别让这么小的孩子出来摆摊。 之后离开卫生室,李京州仍然把秦枝一路抱上车。 秦枝倒有点不好意思了,喊他:“不用抱了,我又没残废。” 他问她:“你不是脸皮挺厚吗,还害羞?” 秦枝干脆闭嘴,却还是在想自己会不会太重。 爱人的能力很重要,但是被爱的能力也很重要。 大多数人都懂得如何对别人好,但是却不敢心安理得拥有别人对自己的好,懂得怎么去付出,却学不会如何去索取。 很显然,李京州爱与被爱的能力都很稀缺,而秦枝却丧失了那么一点被爱的能力。 秦枝外表看着妖媚横生,散发着天生就需要别人迁就和服从的气场。 可其实,那场欺凌给她带来了难以根除的后遗症,她内心深处仍然自卑,敏感,患得患失,很对不起她那张妖孽的脸。 就拿和池雪之间的相处来说。 和池雪成为朋友之后,她总是惯着池雪,拿她当妹妹宠,有时候池雪明明是很正常的回应,她都会感动的不得了,继而回报更多。 和秦风华的相处也是,刚开始生活在一起的时候,她凡事都说谢谢,有时候又习惯性的讨秦风华欢心。 后来秦风华找她谈心,告诉她,女儿接受爸爸的关爱不需要不踏实。 有时候秦枝很感谢秦风华。 在某种意义上,是秦风华重建了她坍塌的某部分自我,并教给她如何被爱。 但她悟性不高,只完成了及格分。 她多么希望最后是李京州带她考过优秀线。 想远了。 相顾无言的时刻,很容易走神。 李京州把车开出了旅游区。 回程的路上,天已经黑透了,今天天气好,在郊区的公路上可以看清楚星星。 远处还有人放烟花,红的,黄的,绿的,紫的……没有多余的样式,全是最常见的那种烟花,美得始终如一。 在市区很难见到烟花,秦枝扒着车窗看,后来烟花已经不放了,她还是没有移开眼。 李京州车子快没油了,他就近带她去了西城。 随后他去给车子加油。 西城离市区远,这边放烟花的不少,小区里也有不少小孩围在一起又跳又笑的放呲花。 秦枝扒着阳台窗户往外看,有点羡慕。 她已经不记得上次那么笑是几岁。 李京州很快回来。 他手里拎着两个袋子,里面装着满满当当的东西。 秦枝一瘸一拐走过去,看他买了菜,还有烟火棒,他把烟火棒丢给她,拎着菜走进厨房里。 秦枝明知故问:“你给我买的?” 李京州的声音从厨房传来:“给傻子买的。” 秦枝语噎了,悠悠“切”了一声,不跟他一般见识。 李京州买的都是现成的菜,有地三鲜,炒腰花,香菇油菜和炖排骨。 秦枝问:“你怎么不买点菜咱们自己做呀,今天跨年多有氛围。” -- 第70页 “我怕你饿死我还得替你收尸。”李京州把那些菜倒盘子里端上桌,瞥了她一眼。 秦枝听明白了。 不就是看出她饿了,觉得做饭慢,才买得现成的么。 秦枝耸耸肩:“可惜这没卖煎饼果子的。”她想了想,“下次你补我一顿大餐吧?” 李京州拿了两双筷子和两只碗出来:“什么大餐?” “法餐怎么样?”秦枝星星眼,“我就吃过一回,太贵了。” 李京州悠悠盯着她,半晌挤出一抹笑:“煎饼果子换法餐,你他妈当我二百五?” “……”秦枝偃旗息鼓,不说话了。 还是吃饭吧。 秦枝拿起筷子,决定第一口要吃排骨。 胳膊一抬,疼得她手抖了一下,筷子落在地上。 她忘记她右胳膊摔伤了。 李京州看她一眼,说了句“真麻烦”,把椅子朝她那拉了拉,夹起一块排骨就往她嘴里塞。 秦枝抿嘴躲过去,埋怨:“你太粗鲁了吧!” “吃不吃?” “不吃。” “你再说。” “不吃!” 秦枝把脸一偏。 李京州目光一沉,想说什么,但忍了下去,再开口语气好了很多:“转过来,我这次好好喂你。” 秦枝先把眼睛转过去,瞥了他一眼,看他神色认真,才把脸转过去。 李京州一手端碗,一手夹排骨,伸手把排骨喂她,拿碗的手就在下面接着油。 秦枝静静吃完了一块肉,他又夹了一口青菜给她,然后是炒腰花,再然后又是一块排骨……秦枝吃的不急不慌,屋外烟花炸开的声音远远传来,屋里只有嚼饭的声音。 这是一次练习。 考到优秀线的练习作业。 秦枝努力让自己心安理得一点,再心安理得一点。 吃了几口,她问他:“有水吗?” 李京州没说话,放下筷子和碗进了厨房,再出来却是端着一碗粥。 原来他刚才还买了粥,放在液化气上热好了,才端过来。 秦枝说:“粥我自己喝吧,我左手没事。” 李京州没搭理她,舀了一勺粥吹了吹喂她,秦枝没再忸怩,后来吃了小半碗,就说好了。 可李京州不满意:“不能浪费。” 有点严厉,像在批评她。 可她晚餐一向吃得少,摇摇头说:“真吃饱了。” 李京州眉头皱着,他真的很爱皱眉,可最后他没强迫她,把碗搁下,到卧室给她找了身干净的衣服。 “你衣服上都是土,换一身吧。” 秦枝早就想换衣服了。 她这身虽然性感,但是太紧了,箍的人难受,而且她丝袜也被摔破了,显得滑稽。 她接了过来,说了声“谢谢”,一看,是女款。 不用问也知道是他妈妈的衣服。 秦枝进卧室把衣服换好了。 紧身针织衫和居家长裤,色系是米白色的,很温柔。 等她再出来,却见李京州正仰脸喝粥。 她剩下的那半碗粥。 秦枝淡淡看着他,他喉结一滚一滚的,很快把粥喝完。 放下碗,他看见了她。 静默了一秒,问:“出来帮忙刷碗的?” 她摇摇头:“我穿这衣服很合适,看来你妈身材很好嘛。” 又开始不正经。 李京州没理她,开始收拾桌子。 秦枝拿起烟火棒,又从李京州挂在沙发上的外套里摸出了打火机。 外面那么多盛大的烟火,屋里只有一小簇火光。 烟火棒噼里啪啦的炸。 有时候绚烂不在于盛大,而在于内心深处的绚烂。 这才是真正的烟花,不止是看见和听见,能闻得到的,才是真正的烟花。 秦枝在窗户边一口气点了四五根,如果隔壁楼的小男孩不再盯着电视机,转脸就能看到她。 李京州很快从厨房出来。 他到茶几底下拿了盒没拆封的烟,拆完取出一根,走到窗户边,问秦枝:“火呢?” 秦枝思索了一番,手一伸将他指尖的香烟拿过来,对准她手里的烟火棒,呲的一声,香烟被点燃了。 她抽了一口,才递给他。 懒懒呼了个烟圈。 勾引成分很重。 李京州顿了一下,接过烟吸了一口,没有说话,走到沙发上坐着。 他这反应秦枝料到了。 想了想,她说:“把灯关了。” “你要干嘛?” “开着灯烟花不亮。” 李京州往烟灰缸里掸了掸烟灰,才起身走去门边把灯全都关掉。 屋里很暗但并不漆黑,外面的路灯和明月的清辉还照顾着这间屋子。 秦枝站在窗户口,李京州陷在沙发里,两个人手里都攥着一把火。 一时间没人说话。 秦枝最后把所有烟火棒都点燃了。 她说不上自己是真的有兴致,还是无事可做。 她走到他那边,把打火机给他放桌上,又去开了灯,然后拿了药,走到卧室。 刚坐下,他推门进来了:“放那别动,我给你换。” 秦枝摇头:“我想先洗脸。” 李京州嘴上还叼着烟,闻声点了下头出去了。 再回来,嘴上的烟没了,手里却多了干净的毛巾和洗漱用品。 -- 第71页 秦枝接过来走到浴室,李京州也走过去,他的东西就在架子上,只有一个牙缸和一支牙刷,连洗面奶都没有。 她在这边刷牙,他在另一边刷牙。 空间本就狭小,这样一来更显得逼仄。 秦枝问:“你刷牙干嘛?” 李京州说:“你刷牙干嘛我就刷牙干嘛。” 敢情是她多问。 大概五分钟,他们就都洗漱完毕了。 这是秦枝第一次素颜见李京州,但是没想象中不自在。 他从餐厅搬了个椅子,坐上面把她的一只腿放到自己腿上。 先是拆纱布,纱布沾上肉了,一揭开疼得秦枝一缩,腿猛地从他腿上拿下来了。 李京州被她这动作搞得怔了几秒,顿了顿,把她的腿放到床上。 他脸色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差,声音淡淡的:“我轻点。” 这次是真的轻了很多。 纱布顺利揭下来,露出一大片蹭伤。 虽然只是皮外伤,但是那一大片的皮肉都红肿着,又因为抹了碘伏,一片褐色,显得渗人。 李京州面色微沉,眉宇之间攒着寒气。 山雨欲来风满楼。 秦枝凝视着他,说:“没那么疼。” 李京州紧抿着唇没说话。 他拿棉棒沾了沾碘伏,一点一点给她上药。 有些较深的口子还在流油,秦枝很疼,但咬紧了牙没叫,可是耐不住棉签一沾上去,她的腿就紧绷一下。 李京州压着手劲儿,眉头锁的越来越深。 在她忍不住小声倒抽了一口凉气的时候,他忽然把棉签和碘伏往地上一摔,猛地站了起来。 秦枝被他吓了一跳。 就在她抬起脸的时候,他顺势捏住她的下巴,让她和他对视。 他喘着粗气,红着眼,一字一字告诉她。 你赢了秦枝。 你想要的东西,我给你! 但如果你敢不珍惜,老子一定弄死你! 作者有话说: 我鞭炮呢,给小两口放一挂,下一章继续甜甜甜 第32章 亲昵 [V] 接下来,他俯身给了她一个吻。 李京州是个浓墨重彩的人,自然只会接浓墨重彩的吻。 他紧紧抱住了她,微微托着她的头,咬得她骨缝里都颤软。秦枝并没有什么思考能力,可还是感到李京州在发抖。 然后她忽然明白过来。 这不是个有关欲望的亲吻。 他只是想抓住什么,就像茫茫大海里抓住一根浮木那样。 他把一个热吻,演绎成一个绝唱。 像没有明天那样爱她。 太痛了。 秦枝觉得这样的李京州太痛了。 她抱着他的背一下一下轻轻地拍。 李京州动作一滞,身子僵了一僵。 他们并不知道,这一刻他们脑海里的事情其实是一样的——时光又回到那个,她给他唱摇篮曲的夜晚。 李京州从她身上起开了一点。 额头抵着额头,闭着眼睛,静默了一会儿。 之后秦枝感到肩窝一沉,他埋在她身上不再动弹,双手紧紧拥住了她。 秦枝心慢慢跳得很快,快到仿佛有一万只小鹿在打架。 刚才那样激烈的纠缠也没能让她激动成这样。 因为此时此刻,他对她做了件比接吻更亲密的事。 秦枝一直觉得,李京州的名字就像个地名。 而就是这一刻,她画地为牢,再也逃不出他的京州。 …… 过了好一会儿,李京州才从秦枝身上起来。 他翻了个身,头挨着头,肩挨着肩,睡在她旁边。 空气中万籁俱寂,呼吸的变化尤为清晰,大概过了将近十分钟,他们的呼吸才变得平缓。 “我们算是在一起了吗。” 最后是秦枝打破这份宁静,她觉得她应该问清楚。 李京州没说话,却起身,去拿了药。 秦枝等他把剩下的药全都给她抹完,不催促,不打扰。 等他忙活完,把那些瓶瓶罐罐收好,放进塑料袋里,又出去了一趟,再进来,拿了盒烟。 他坐椅子上,叼了一根烟,边说话边点燃:“我们聊聊吧。” 秦枝伸手:“给我一根。” 李京州想了一秒,才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给她,凑上去点火之前又提醒:“就一根。” 她点头说:“行。” 他才肯把火给她点上。 烟也抽了,姿态也摆上了,接下来就该打开天窗说亮话了。 真到了这一步,李京州没让女孩子先开口。 他说:“以后我会对你好的。” “然后呢?”秦枝问。 李京州吸了口烟,两颊微陷:“你想问什么,问吧。” 秦枝还真想了想,才说:“想问的有很多,比如,你不会是因为我帮你挡了一下你才……” “你未免太看不起我了。”他打断她,声音很沉,“也太小看你以前对我使得美人计了。” 秦枝怔了怔,笑了:“我就是因为看得起你,才知道你看上我不可能是因为我这张脸。” 李京州淡淡看着她,没说话,算是默认。 秦枝呼了个烟圈,想到床头柜上抽两张纸接住烟灰,李京州把手掌摊开,“弹吧。” -- 第72页 秦枝犹豫了一秒,随后把烟灰弹他手里。 李京州看着她弹烟灰的动作,缓了缓又说:“总之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想什么了?” “我不是那种谁的好都愿意接受的人。”他扇了扇眼前的烟雾,不耐烦道,“不然现在在我面前的就不是你,而是王之娚了。” 说起王之娚,李京州又想起什么,解释说:“之前她说夜里听见我咳嗽,是因为她妈给我打了个电话,我咳了一声,她听到了。” “和我在一起,别的不敢保证,但有一点,我绝对不可能和任何女孩有暧昧,这个你可以放心。” 秦枝莫名心跳加快,他认真起来,挺要命的。 可是因为他太坦诚了,她反倒紧张起来。 静了一会儿,她才又问:“嗯……为什么问我要这个假期。” 李京州神色明显变了变,大概有那么十秒钟沉默,他说:“今天是我妈祭日。” 秦枝惊住了。 这一刻她一定没有控制好表情。 他为什么要去蹦极,又为什么在蹦极之后情绪低迷……她瞬间都明白了。 她记得他母亲是跳楼自杀。 怪不得韩玫说,他一到元旦前后就不正常。 秦枝沉默了,可是李京州这会儿没有想太多别的什么,他的注意力,都在和秦枝的谈话上。 “你还有要问的吗?” 秦枝摇了摇头:“你问我吧。” 他只问她一个问题:“你是真心喜欢我吗?” 秦枝没想到他会问她这个。 她安静两秒,伸手像在摸大狗一样摸摸他的脑袋,莞尔一笑:“很喜欢。” 李京州点点头:“那就没什么可问的了。” 秦枝心里有一丝复杂,她想起了什么,但很快又压了下去。 李京州一根烟抽完了,他抽了几张抽纸把手里的烟灰擦干净,又团成球把烟蒂摁上面捻灭。秦枝把她的烟头也给他,都由他拿客厅扔了。 秦枝又去刷了一次牙。 等她再出来,李京州给她倒了杯水在床头:“吃一片消炎药再睡。” 秦枝说:“知道了。” 她去吃药,李京州去浴室洗澡。 里面的水哗哗的响,秦枝心里特别亮堂,她想把这件事第一时间分享给池雪和韩玫。 拿起手机才看到有未读微信。 竟是王之娚。 「还有两个小时到十二点。」 秦枝心头一刺,那原本被压下的复杂感觉瞬间涌了上来。 王之娚在提醒她,那个赌约。 可昨晚不是都说清楚了吗,她不打算再和她共沉沦。 她想了想,回:「这个赌约,我们之间没有赢家。」 这条消息发出去之后,秦枝把王之娚删除了。 浴室里的水声戛然而止,秦枝把手机收好,看着他围着浴巾走出来。 她忍不住在心底叹息。 这么干净漂亮一个男孩,就归她了? 李京州只见秦枝呆愣呆愣的看他,走过去捏了下她的脸:“少犯花痴。” 秦枝摸摸脸颊,嗔他:“少动手动脚!”又补充,“混蛋。” 李京州一顿,似笑非笑说:“混蛋?这种情况你该骂流氓。” “……” 斗了几句嘴,随后李京州去吹了头发,才上床睡觉。 他们两个人没有等跨年,没有数倒计时,甚至没再多说什么话。 外面风雨琳琅,屋里静谧安然,他在被子下牵住她的手。 十二月的三十一号,他母亲的祭日,他们在一起的日子。 痛苦和快乐的分割与统一,竟然都发生在这一天。 秦枝知道,爱不能填补爱。 亲情和爱情永远都无法混为一谈。 但是这一晚,她入睡前想的最后一件事是,如果他在亲情上注定抱憾,那么在爱情上,她一定要给他一个好的结局。 李京州听着身畔的呼吸声渐匀。 转了转头,看了眼她的睡颜。 她素颜很好看,比起带妆要显得沉静。 李京州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想起昨晚的演出。 她站在聚光灯下,吸引所有目光,而他藏在黑暗的台下,在人群之中,和许多人一样,作为一个普通观众来看她。 偌大的舞台只有她一个人,她动作并不算标准,但一招一式都是美的。 可他满脑子却都是那个顶着一头粉发,化着浓妆,在巷子里抽烟教训人的疯婆娘,那个在人声鼎沸的路边把气球放飞,还傻乐个没完的神经病,还有穿着他的卫衣招摇过市的厚脸皮,以及给他送粥帮他收拾家的小女人。 那才是她最漂亮的样子。 这会儿,再加一个不施粉黛的睡颜。 她最漂亮的样子,他们都没见过。 很长一段时间里,李京州把自己活成了一个行尸走肉。 人情复杂,他年少时在原生家庭里就窥见一斑,长大后披着媒体人的皮窥探众生之相,更是见多了人间百态。 真心? 他不会说这世界上不存在这种东西。 只是满怀真心的人太少。 这少部分人下场又多半惨淡。 有些人真心给尽了,生命也就到头了,正如他的母亲。 而剩下的人苟活于世,有人还在小心翼翼去爱,有人则成了肆意玩弄真心的对象,还有一种人,他们寻求一种安全的平衡。 -- 第73页 不爱人,也不接受任何人的爱。 李京州就是最后这种人。 他不愿意成为自己所厌弃的那类人,却也再不能活成自己爱的样子。 他以为他会一直这么活下去。 直到她出现。 他本可以在黑暗中苟活,可偏偏有一束光照到了身上。 - 第二天是李京州先起。 秦枝出客厅的时候,恰好看到李京州正在摆早饭。 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有点尴尬,站卧室门口迟迟没动弹。 李京州也没看她,边摆盘边问:“又没做什么让你尴尬的事,你就不敢过来了,等以后做了,你怎么办?” “谁尴尬了?”秦枝不愿被他看成胆小鬼,脸一扬,“腿疼,要你抱。” 李京州脸一沉:“你蹬鼻子上脸?” 秦枝撇嘴:“那我不吃了。” “爱吃不吃。” “……” 好啊这个李京州,昨晚还说要对她好,十二小时都没到就忘干净了。 不吃了,真不吃了。 气都气饱了,还吃个屁。 秦枝转身进屋,这边门没关上,李京州就黑着脸走过来了,把门板一推,弯腰把她抱起。 …… 秦枝是发现了,男人都贱,都喜欢做打脸的事。 李京州买的是包子和豆浆,她喝了一口豆浆,是红枣味的。 吃着吃着,李京州忽然说:“我没谈过恋爱。” 秦枝差点呛死。 紧接着,他又跟一句:“你教我?” 秦枝看着他试探而又闪躲的小眼神,琢磨了一两秒也就懂了。 咧嘴笑笑:“行,我教你。” 李京州很明显冷了下去。 秦枝问:“怎么了?” 李京州夹了根咸菜,放到包子里:“没事。” 秦枝“哦”了一声,慢条斯理嚼着饭,渐渐地肩膀开始抖,没几秒就绷不住了,弯腰笑出了声。 李京州问:“抽风?” 秦枝媚眼一挑:“我逗你呢。”她清清嗓子,“我也没谈过。” 李京州看她一眼,很快把脸别回去,咬了口包子说:“谈过也没事。” “嗯。”秦枝点头,“就是多少有点吃醋,是吧?” “我没说。” “我说的。”秦枝笑笑,“你舍得让其他臭小子抱我,亲我,还有可能……” “吃你的饭。”李京州提高音量,吼了她一声。 秦枝被他吓得一愣,觉得自己确实有点过火了,也就闭嘴了。 吃完饭之后,李京州去收拾碗筷,仍然不是很高兴的样子。秦枝想了想,走到厨房,从后面环住了他的腰。 电视上都那么演。 李京州的反应也并不例外,他把她的手从腰上拿掉,转过身,眼看就要吻上来了,秦枝闭了眼睛。 脸倏地一凉。 他总能在最后一步给她来个出其不意。 她惊诧的睁开眼,见他憋着笑睨她。 她摸摸脸,一手的洗洁精泡沫。 秦枝要发火了:“李京州!你…唔……” 话没说出口,就被人欺身吻了上来。 秦枝挣了两下,他放开她,噙着坏笑问:“想什么呢。” 秦枝:“没……” 李京州低低沉沉笑,眼睛在她嘴角流连。 秦枝看着他,阳光从窗外照到他的眼睛上,他瞳仁是黑色的,但却不黯然,她可以看到他眼里亮晶晶的星光,而星光深处,倒映出她的脸庞。 ——终于住进,他的眼睛。 秦枝想了想,对准他的嘴角,吻了下去。 他或许不知。 她看来没心没肺,心机深沉,却也曾虔诚如信女,夜夜祝祷——祈愿获得真爱,如若不可,那就永不生悔。 在许多祈盼的孤独深夜。 她攒够所有星辰,才够和他接一次吻。 他越抱越紧。 她终于知道,原来原来星辰闪烁时是这样唯美。 作者有话说: 请不要过度脑补。 第33章 赌约 [V] 元旦假期之后,离放寒假就不远了。 早晨秦枝刚出门,就见李京州在等电梯。 她问:“你今早也有课吗?” 他说:“嗯。” 秦枝眼睛一亮:“太好了,可以蹭车吗?” 李京州说:“油钱你出。” 秦枝当然知道这是玩笑话,走过去揽住他的胳膊,哼哼唧唧发嗲,又被他教训说“站有站样”,她才站直。 正好是一路迎着朝阳走,李京州车里却放着梁博的《日落大道》。 秦枝忽然想起不久前的午后,她和他赌气,一屁股坐到他车盖上,偏偏什么招对他都不管用,人家压根不管她死活,开车就走。 那时候她想,以后她一定让他求着她上这辆车。 现在也几乎差不多了。 因为秦枝知道,李京州早晨根本没课,作为一个合格的追求者,她早把他的课程表倒背如流。 一路上没怎么说话,沉默也是一种交流。 他放得歌都很好听,但她昨晚熬夜修照片,困得睁不开眼,最后干脆由着自己睡着了。 最后是李京州把她喊醒。 “你睡可以,去教室点完名再睡。” 秦枝睡眼朦胧,抵着车窗看了一眼,才发现他把车停她教学楼附近的人工湖边了。 -- 第74页 秦枝揉揉眼,揉了两下想起早晨化妆了,又停下来:“那我走了。” 她推门下车,李京州也跟着她下来。 秦枝问:“你还下来送我?” 李京州嗤了一声:“谁送你,我也上课。” 秦枝一愣。 很快就反应过来了,他还在这演着呢。 她没拆穿,又打了个哈欠:“好,那中午见。” “还困?” “嗯。” “再困就把你扔池子里。” “嗯?” “醒花。” 刚买来的鲜花都需要放水里醒那么四五个小时。 他在说她是鲜花。 秦枝无语:“你这土味情话很烂诶。” “知道顶嘴了。”李京州说话间又咬上一根烟,“说明有精神了。” “……”秦枝无话可说,给他摆摆手,“我去上课了。” 秦枝刚拐到教学楼台阶上,就听有人喊她的名字。 她扭脸找了两秒,才看到在隔壁教学楼的韩玫。 韩玫跑过来:“我说,李京州送你来的?” 秦枝笑笑,表情已经说明一切。 韩玫揽上秦枝的肩膀:“不错啊妞,我早就知道我的直觉是对的。” “什么直觉?” “如果有一天李京州身边真的站着一个人,那个人不是你,我想不到会是谁。”韩玫摊手笑笑,“结果,真的是你。” 秦枝愣了愣,笑了:“谢谢。” “害,我也没帮你什么。”韩玫看了眼手机,“不说了快迟到了。” “好,你快走吧。” 秦枝催韩玫去上课,自己也往楼上赶,在进教室之前,她收到一条微信:「日久见人心,我的朋友。」 后面跟着一个吐舌头的小表情。 秦枝想起晚会那天匆匆忙忙的对话,忽然觉得无比感激。 她感激韩玫大大咧咧,却并非不谙世事。 秦枝给她回了四个字——来日方长。 收回手机,小跑着赶到教室,才发现老师已经开始点名了。 她在门口扫了一圈,最后走到第三排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几秒后,王之娚的身影出现在教室门口,她也把整间教室看了一遍,最后视线落在秦枝那儿,二话不说走了过去。 秦枝那会儿正在擦桌子。 一个人影罩了下来,她抬头一看,是王之娚,也没什么表示,又低下头自顾自擦桌子。 “刚来的同学赶紧坐好!”讲台上的老师拍了拍桌子,“咱们马上开始讲课了,别耽误时间。” 这话一听就是说王之娚的。 王之娚看着秦枝不说话。 老师往这边瞅了一眼:“秦枝,别擦了,先让王之娚过去。” 同学都在往这边看,她们俩和全校最红的名人李京州扯到一起,哪怕最老实的同学也起了八卦之心。 老师都发话了,秦枝擦桌子的手顿了顿。 她站了起来,也不看王之娚,跨步到走廊一侧。 秦枝很沉静。 眼看王之娚走到第二个座位,把折叠椅放下来,坐了上去。她拿起自己的书,转身走到第一排正中央的位置。 对付王之娚这样的人,你不用还击她,只要忽视她,就足够了。 可她低估了王之娚的执拗劲儿。 上着上着课,她的手机振动了,一个添加好友的申请。 添加理由是:聊聊? 秦枝忽略了过去。 刚退出来,手机又亮了一下。 秦枝想了想,趁着教授转身板书,打开手机看了一眼。 是殷晴发来的微信,但是发信者显然不是她本人:「如果李京州知道我们那个赌约会怎么想。」 秦枝心一沉,转脸往王之娚那里看了一眼。 王之娚察觉到了,回望过来。 她们都面无表情。 但目光中都有更深的东西。 秦枝压住心里的波澜,最终很平静的转过头。 没有回复她。 下了课之后,秦枝和李京州一起回家。 路上秦枝闭着眼,装作没有睡够的样子,一路上都没有说话。 她听到他接了两个工作电话,每一个都长达十分钟,他全程压着嗓子在说,连发火都很小声。 装睡并不难,难的是装作睡醒的那瞬间,秦枝明显感觉车子停了,她缓缓睁开眼。 李京州问:“醒了?” 她嗯了一声,嗓子有点哑,但眼里一片清明,没有睡态。 他说:“你猪吗,就知道睡。” 秦枝笑笑:“我有事要给你说。” 李京州转脸过来,他没有见过她这样的笑容,也没见过她这样的眼神,那么的平和安然。 秦枝看着李京州的眼睛,眼里一片清澈:“我和王之娚打过一个赌。” 李京州的眼皮不受控制的狂跳起来。 “赌谁元旦之前能追上你。” 李京州看着她,眸光一分一分变暗,嘴角一分一分绷紧。 秦枝看着他黑漆漆的眼睛,心底是沉静的,声音也几乎轻的听不见:“或许你也感觉到了,我一开始对你并不坦诚,对不起。但是相处下来,我都是真心的,我真的喜欢你。” 从来都不是不喜欢,就因为太喜欢才要掩饰,权衡,推拉。 李京州眼睫微微颤了一下,没那么紧绷了。 -- 第75页 他在等秦枝接着讲。 但是秦枝似乎已经把话说完。 她淡淡看着他,没找借口,没利用他的心软,没用对自己更有利的语言解释,更没把责任全都推在别人头上。 她不做一切可能会影响他判断力的事情。 坦坦荡荡,接受一切后果。 李京州却迟迟没说话。 就像陷入了一种自我毁灭前的宁静。 过了一会,他咬上一根烟,说:“下车。” 有那么几秒,秦枝一动未动。 但是很快,她把安全带解开,下车之前,她没忍住又看了他一眼。 他点上了火,一口烟呼出来,遮掩了神色。 秦枝又说了句“对不起”。 下车,关门,转身,走远。 他没有追上来。 也没必要追上来。 - 后来的几天,秦枝和李京州都没有再碰过面。 元旦过后,就进入了复习周,刚开始还上了几天的课,临近考试那几天基本都是上自习,秦枝没在学校窝着,出去跑了一个拍摄。 工作地点还要往北,从一个冷的地方来到更冷的地方,秦枝几乎是一下高铁就感冒了。 她这次的工作,是微博上认识的一个老朋友介绍的,要给某经济公司旗下的艺人拍年历和画报,这算是她第一次正儿八经拍艺人,工作量不小,但薪酬够高。 第一天拍摄通常是最混乱的,上午光整理服装就整理到十一点,中午饭没有吃,一直拍到下午四点,有个资历较深的女艺人撑不住了,说要歇歇,大家才有半小时的休息时间。 秦枝到自动贩卖机买了个面包,坐到一角吃。 看手机才发现秦响给她发消息了:「你什么时候回来。」 秦枝想了想,给他打了个语音电话。 那边很快接起来。 秦枝问:“你今天没上课?” “发烧了。”秦响说,“听你也感冒了?” 秦枝“嗯”了一声,回答他最初的问题:“我差不多一个星期之后就到家了。” “哦。”秦响答应了一声。 然后就没有话讲了。 姐弟俩一年打不了一个电话,还不到一分钟就挂了。 退出和秦响的聊天界面,她点进置顶的那个人的微信里。 上次发消息还是在元旦假期的时候,她发好几条,他才会回一条,要么是“嗯”,要么是“哦”。 秦枝再退出,点进朋友圈发了条动态:感冒了。 加个了定位,洛城高新区解放路38号。 微信提示“谁可以看”那栏,显示的「上次分组」还是李京州。 如果点开她那仅三天可见的朋友圈看一看,就会发现有那么七八条动态都是如此。 忙起来并不能忘记很多事情。 但是不忙,一定会被那些事情绑架。 秦枝第一天就工作到深夜。 这次住宿是甲方安排的酒店,双人间,她和另一个摄影师一起住。那女生大概刚热恋,还没进门就在打电话,连上厕所都没挂。 秦枝烦得很,拿了手机和烟出去。 坐到酒店楼梯间,点上一根,嗓子疼得冒烟,但是缓解了某部分烦躁。 可是烟总有抽完的时候。 一根燃尽,有些更浓烈的情绪就涌了上来,她再抽第二根,压不下去了。 秦枝摁灭了烟,终于给李京州打了个电话。 听筒里刚传来接通的嘟声,那完整的一声甚至没有响完,电话就被接通了。 秦枝捏紧手机。 他那边迟迟没有动静。 秦枝故作轻松:“接那么快,是不是一直守着手机等着我找你呢?” “自作多情是刻你DNA了吗。” 一开口,还是那个李京州。 秦枝心里升起了难以名状的感觉。 她咬紧了唇,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起码不要再发抖。 默了默,李京州打破平静:“感冒了?” “你听出来了。” “活该。” 他轻轻吐出这两个字,然后就把电话挂断了。 秦枝怔了怔,她裹紧了衣服,有点想哭,可摸摸脸,干燥一片。 她已经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他或许没有放弃她,同样也没原谅她。 作者有话说: “她和大多数敏感而胆怯的女孩子一样,当喜欢上一个可望而不可即的人时,会因为怕受伤,而保留一部分真心,打算等对方也喜欢上自己之后,再付出感情。一开始的算计,但后来却把自己搭了进去。” 第34章 奔赴 [V] 第二天一早,秦枝被来电的声音吵醒。 她醒来的那瞬间立刻就意识到感冒严重了。 从喉咙到牙根,再到耳根子都疼得像吞了刀片,脑袋沉得像灌了铅,鼻子也不通气。 她身体一向弱,最近没少折腾,病成这样已经算老天开恩了。 秦枝挣扎着去床头柜上拿手机,一看清来电显示,直接愣神了。 她右划绿色接听键,迟疑喊了声:“李京州?” “你住哪?” “什么? “我问你住哪。” 秦枝没明白他意思,却还是回答了:“我发定位给你。” “嗯。” 他说完,又把电话挂了。 通话结束之后,秦枝呆了那么一会儿,才把定位发给他,消息发送成功的时间是六点五十二分。 -- 第76页 那么早。 他想干什么? 秦枝紧紧握着手机,又睡回被窝。 没一会又一阵铃声响起来了。 这次是与秦枝同住那女生的,她迷迷糊糊接了电话,说了两句什么,门口有人敲门,她猛然从床上弹了起来。 女生赤着脚跑到门口,开了门,再回来拎回一份早餐。 “老公!爱你!你对我真好……” 挂电话之前大概就是这几句吧,总之挺腻歪的。 秦枝问:“你男朋友给你订的餐?” “对啊。”女生迫不及待拆开袋子,声音里藏不住的喜悦,“他知道我减肥不吃晚饭,担心我早晨贪睡再不吃早饭,就给我订了外卖。” “他对你真好。”秦枝有礼貌的点评了一句。 女生觉得秦枝是羡慕她,心里窝着甜,回了句:“我也觉得。” 秦枝又看了眼手机,七点十二分了。 难道李京州也给她买了东西? 秦枝隐隐期待,再次摁亮手机,七点十三分。 女生问秦枝:“他买了挺多的,一起吃吧。” 秦枝笑笑:“谢谢,我不饿。” 刚说完话,手机响了一声,她拿起来看:「来6106。」 李京州发的。 …… 有什么呼之欲出。 秦枝呼吸一窒,紧接着也学刚才那女生那样从床上弹了下来。 那女生正对准早餐咔嚓咔嚓拍照,余光只见一个人影从床上蹦了下来,闪电一样跑出了房间。 她吓得手机差点掉粥里。 电梯还要等,秦枝跑楼梯上的六楼。 “咚咚咚。” 敲门声和心跳声频率一致,她用食指的第二个指节扣响门板。 只三下,门被打开。 李京州出现在眼前。 秦枝看着他,足足愣了半分钟。 李京州就眼睁睁看着她傻愣,直到无意间低了低头,看到她脚上没穿鞋,才用食指点了下她额头:“不进来就滚。” 他转身进屋,门敞着。 秦枝顿了顿,走进去,把门关上。 却只站在门边,问他:“你来干嘛。” 这个问题让李京州眉头蹙了蹙。 “干嘛?”他气笑了,语气里都是对这个白痴问题的鄙视,可很快就自问自答,“干你。” 他睨着她,淡漠懒散:“你让干吗?” 秦枝呆呆愣愣,摇摇头:“我感冒了。” “感冒怎么了?” “不能传染你。” “……” 李京州彻底无语了。 他开了一夜的车过来,可不是为了听她说这个。 他喊她:“你过来。” 秦枝走了过去。 他指了指桌子:“上边有药,还有早点,先吃哪个随你,但都得给我吃了。” 秦枝走到桌边,打开袋子,蒸气水珠抖了下来,里面的豆浆和包子都还热乎着。 “还是先吃饭吧。”李京州想了想又说,“空腹吃药伤胃。” 秦枝抿抿唇笑了。 她照他说的,先吃了饭。 李京州眼看着她吃完,紧接着命令道:“找双拖鞋穿上。” 秦枝乖乖照做。 穿好鞋,又按照药盒上的说明,把药一粒一粒抠下来,一口气吃下去,喝了两口水送了送。 做完这一切之后,她就不知道该干什么了,李京州也不和她搭话,她想了想,到浴室洗漱。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她捂了把脸,深呼吸了一口。 再出来,看到他在低头看手机。 她走到他身边坐下,试探着拉住他空着的那只手。 他转头,一脸冷淡,用表情在问她想干嘛。 秦枝欲言又止。 李京州只等了她两秒又把脸偏了回去。 秦枝想了想,握了握他的掌心,问:“可不可以抱抱我。” 李京州又把头转回来,他眼尾轻轻扫她,紧抿着唇,无比淡漠。 秦枝垂了垂眸。 他这样真的让她心里很没底,可是很快,她又抬眼:“或者让我抱抱你。” 李京州始终沉默。 秦枝盯着他,很快就坚持不住了,她把头低了下去,以一个略显羞愧的姿势。 可就是这时,他忽然问:“光抱够吗?” 她恍然抬脸。 他就在这时低下头。 每次接吻都是这么猝不及防,像一场忽然兜头而下的暴雨,带着电闪雷鸣,狂风阵阵,如此激烈,令人如此无措,却又如此酣畅淋漓。 李京州的吻不可能不强势。 秦枝乱了,笨拙却激烈的回应着。 …… 李京州觉得自己要被秦枝搞死了,他抓着她的后颈让她扬脸,低头用嘴唇蹭着她的额头,秦枝反应了一秒,对他说了句什么,李京州忽然停住了。 她根本不知道他用了多大的意志力才停住,还在隔着衣服摸他。 李京州猛然把她推开,腾地站起来,胸口一起一伏:“秦枝,求我原谅也没必要做到这份上。” 他眼里欲望未褪,翻滚着复杂的情绪,嗓音又哑又沉。 秦枝有点局促,但很快她就平静了下来。 她对上他的眼睛:“你想要我,我也想要你,身体本能,和其他事有什么相干?” 李京州顿了顿,他试图从她眼睛里看出更深的东西。 -- 第77页 但显然,她如此坦荡,像一望无垠的茂密草原,一览无余,却又一眼望不尽。 秦枝站起来,环腰抱住了他,仰着素白的一张脸眼巴巴看着他:“看你刚才亲我那架势,我还以为你打算让我下不来床。” 李京州目光沉了又沉,这丫头讲话一向大胆,这会儿也不例外。 他心里的火想发却发不出,而身上的火想泄又泄不掉。 默了默,把她推开,钻进浴室了。 淋浴声响起,秦枝站在玻璃门外,迟疑了片刻,问他:“你洗冷水澡不怕感冒么。” “我有病?大冬天洗冷水澡?”他的呼吸带着些微难以捕捉的急促。 “不冲冷水澡怎么泄火?”秦枝不解,电视上不都那么演吗。 “操……”李京州低吼了一声,“你他妈再说话就给我滚!” 秦枝听他的声音觉得不太对劲,再想想也就恍然大悟了,她懊恼的拍了拍自己的脑门,走到床上坐下。 为了避免尴尬,秦枝又找了别的话题聊:“李京州,你是怎么过来的。” “开车。” “开车?” 秦枝如果没记错,两个城市之间六小时车程。 水声很快停了,李京州神清气爽走出来,问她:“耳朵不好使?” 秦枝摇摇头,又问:“那你是原谅我了。” 李京州远远瞥着她。 他知道她是真害怕了,他不忍看她这样,但又隐隐高兴,因为他知道害怕代表着在乎。 其实从一开始他就知道她接近他的目的不纯,所以即便后来她对他掏心窝子,他仍然不敢相信她,反而不敢喜欢她,不敢承认自己喜欢她。 和她在一起,是挣扎过后的选择。 既然做出选择,他的答案就已经给了,赌约的事,他不能说一点不在意,但他很清楚那没有那么重要。 那天她下车之后,但凡回头看一眼,就会发现他一直在目送她。 他在等她回头。 没有理由,但就是想要她先回头。 她只要回头就行,剩下的一百步,他来走。 “我开了一夜的车过来找你,你还不知道答案么。” 李京州停顿了好久才给秦枝回了一句。 秦枝凝视着他。 她知道他不喜欢煽情,她也不喜欢。 默了默,她说:“我都懂了。” 李京州轻笑:“懂什么了?” “说出来怕你不好意思。”秦枝嗔了他一句,抿着笑拿手机看,已经八点了,而她九点开工。 “开了一夜的车,肯定很累吧,你先睡一会儿,醒了之后就走吧,不用等我。”秦枝走上前摸了摸他的眉毛,“路上开累了就到服务区休息休息。” “那你呢?” “我还要工作。”她叹气,“估计下午五点多才能收工,我这边一结束就去坐高铁,今晚我们遗棠见。” 李京州没说什么,桌上还有她没吃完的早点,他过去拿了个包子几口吃完了。 两个人又待了一会,秦枝才依依不舍的离开。 秦枝走后李京州真的在酒店又睡了一会儿,难得不依靠药物和酒精就睡着,可能是太累了吧,不过也就睡了两个小时,他就被一通工作电话吵醒。 解决完一些小事,他又视频通话给大家开了个选题会。 一来二去就到中午了。 秦枝打电话来,问他:“走了吗?” 李京州当时正要出门去吃点东西,边穿裤子边说:“嗯…” “下雪了,记得路上慢点。” “知道了。” 挂了电话,李京州拿了手机和烟出门。 雪下得不大,盐粒子一样。 他到楼下吃了快餐,吃完之后迟迟没有离开,看着玻璃窗外的行人,脑袋里一片空白,可能这就是等待一个人的感觉吧,他想到这,烟瘾犯了。 他起身离开。 在路口抽烟的时候,看着车流和人群,他忽然生出想法,掏出手机在街上录影。 他虽然不是摄影专业的,但从初中就玩单反,玩大炮,对拍图摄影都不陌生。 因为他母亲生前就是一名媒体工作者,在台里有自己专门的节目,有时候周末他会到电视台找她,台里的叔叔们都很乐意教他鼓捣这些东西。 他一路上走走停停,拍发传单的学生,拍来去匆匆的上班族,拍热吻的中年情侣,拍天桥底下的流浪汉…… 这些素材可以做一期选题,他已经有了一点想法,至于具体的策划,他还要回去和大家商量。 等他收回手机,才发现走远了。 右手边的店在搞活动,音乐声很大,他下意识看过去,注意力却被旁边的纹身店吸引。 这家店的名字就叫“刺青”,有点意思,李京州走了进去。 作者有话说: 被32章搞怕了,怒删二百多字。 宝们收藏一下专栏叭~隔壁《晚风》即将开文。 第35章 陪伴 [V] 秦枝提前收工了。 经过第一天的磨合,第二天大家配合的显然更好,中午休息了半小时的情况下,还提前了一小时收工。 秦枝背着她的设备到酒店收拾东西,和她同住的女生问她要不要一起打车去高铁站,这样车费便宜一点。 秦枝想了想同意了。 她拖着行李箱走到酒店门口,给李京州打了个电话。 -- 第78页 有辆白色的宝马鸣了声笛。 秦枝看了一眼,没在意。 听筒那忽然传来一句:“上车。” 电话冷不丁被接通,秦枝吓了一跳,反应了一秒才问:“那是你的车?” “……”李京州挂了电话,把车窗摇了下来,“这下信了吗?” 秦枝瞪着眼,提箱子下了台阶,露天地面上有雪,她还差点滑了一下。 “秦枝,这是……”和秦枝同行的女生问。 秦枝咬了咬唇:“不好意思啊,我不知道我男朋友来接我。” “哦。”女生恍然大悟,“这样啊。” 女生早晨才刚刚秀完恩爱,她以为秦枝会很羡慕她来着,没想到人家有个更恩爱的在后面等着,一想到这,脸色有点不好。 秦枝以为女生是因为被放鸽子心里不舒服了,想了想说:“我还是把车钱给你吧。” “没事。”女生干巴巴笑笑,“我回头找男朋友报销。” “总之还是抱歉啦……” 这边正聊着,那边李京州摔车门下了车,把秦枝的行李箱一把夺过去,面朝她用口型说:“上车。” 他不耐烦了。 秦枝眨眨眼,对女生笑笑说:“那我们先走了。” “好嘞,再见。” “再见。” 秦枝上了车,李京州挂挡,车子驱动后他吐槽:“真是一次和睦的告别。” 秦枝没理他,盯着他方向盘上的车标问:“这车?” “也就三十来万。” “……”秦枝瘪瘪嘴,“哦。” 李京州瞥她一眼,伸手捏了捏她的脸,惩罚她的阴阳怪气。 秦枝把他的手打掉:“你等了我一天啊?” “没有。”他直视着前路,“睡过头了。” “我还不如不问。” “车后面有零食,你要是觉得嘴巴闲就吃两口。” 意思是让她少说话。 秦枝懒得吃东西,也不再和他斗嘴,怕把他路怒症逼出来。 她玩了会手机,再抬眼,看李京州还是维持着刚才的样子开车,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认真起来的样子都是很迷人的。 秦枝挪不开眼,像个花痴,最后被他骂“再看我就把你扔下去”她才转眼。 然后秦枝阖上眼睡了一会。 等她醒来,却是在高铁站路口。 “我们怎么来这了?”秦枝咳了一声,重感冒刚醒,喉咙是很难受的,她有点后悔眯这一会了。 “坐高铁快。”他声音没什么温度,“时候不早了,你尽早回家。” 秦枝坐那半天没动。 她不理解,他待了一天,只是为了把她送到高铁站么。 会不会有点小题大做了。 “我不要。”秦枝很快做出决定,“我和你一起走。” 他拧眉:“开夜路,你以为搞浪漫呢?” 秦枝当然知道在车上坐好几个小时会累,但是开车的人更累,他都能开一夜过来,她怎么不能坐一夜回去。 她点开手机:“我把票退了。” 他抢过来:“我生气了。” “李京州。”她喊他的全名,这是一个亲昵的信号,“带我走吧。” 李京州看着她。 她敛起风华时,拥有这世上最淡的眼。 他第一次知道原来沉静不是面无表情,而是笃定而安然。 心里有一个声音问他,你想带她走吗? 想,可是…… 她还在生病,长途漫漫,这不是正确的答案。 但是,你知道,这却是唯一的答案。 …… 李京州最终什么话也没说,挂挡,转动方向盘,掉头,车子挤入宽阔的大道,义无反顾的扎进茫茫车海里。 这是一场不伤害任何人的私奔。 在一个并不晴朗的夜晚,从一座陌生的城市出发,目的地是他的故乡。 李京州攥紧了方向盘。 越往城市边缘开,人烟越稀少,渐渐地他们开始路过满是迷雾的路。 秦枝刚开始还会念一些微博上的热搜给李京州听,过了两个服务站,她就迷迷糊糊睡着了。 李京州捏了捏她的脸颊,有点哭笑不得。 周围全是雾与黑暗,他不太明白,她怎么会安心睡着。 他放了首陈粒的《光》,音量只调到两个格。 朝着灰色走去,住进混沌深海,开始无望等待。 很长一段时间,他就是这样生活的。 但是现在他明白,雾会散,光明会降临。 就算害怕,慢慢往前开就好。 秦枝再醒来,是在高速的休息区。 李京州给车子开了一条窗缝,跑到不远处抽烟,在刺眼的车灯照耀下,秦枝清晰看到尼古丁升腾的烟雾和他呵出的白气混在一起。 她一动不动看着他抽完了两根烟。 过了一会儿,他上车来。 见她醒着,问她:“醒了?” 秦枝没回答,反问:“你困了?” “没有。” 他没撒谎,他睡眠一向不好,出去抽烟只是单纯烟瘾犯了。 秦枝点点头,却忽然解了安全带,起身凑近他,同时揪住他的领子,让他昂起头。 她吻了他。 她的吻技是他□□出来的,只有野性,没有温柔,只有攻城掠地,没有浅尝辄止。 -- 第79页 亲了没几秒,他的身体发生了变化。 秦枝感受到了,果断从他身上起开。 理理衣服,挑着媚眼:“来精神了吧?来精神就走吧。” 李京州还没从温柔乡里走出来,看着她,胸口一起一伏,目光中似有无数要说的话,可最后他什么也没说。 车子没有熄火,挂上档就能走,他打开车前灯,慢慢把车开到公路上。 后半程雾散了,夜里十二点,他们下了高速。 再过一小时,也就到公寓了。 已经很晚了,李京州说:“回去好好休息。” 秦枝说:“你也是。” 两个人在电梯口分开,各自进了各自的家。 回家之后,秦枝把设备放好,澡也没洗就去睡觉了。 第二天她早早醒来,订了外卖,到浴室洗了个澡,收拾好自己之后没多久,有人敲门。是外卖小哥。 秦枝接了外卖,又从厨房里拿了些水果,才去敲李京州的门。 他很快把门开开,见是她,似乎有点没意料到。 秦枝扬扬手里的东西:“我订了外卖,一起吃吧。” 刚说完话,身后电梯“叮”了一声,有个外卖小哥跑来:“你好,李先生,尾号0712。” …… 李京州也点了餐。 两人份的。 这下看来午饭也有着落了。 秦枝心情不错,和李京州一前一后进了家。 进来才发现李京州家里真是乱得够呛,餐桌上的啤酒罐五六个,烟灰缸都满了,还有茶几上也都是酒瓶子,外卖盒。 秦枝边啃着李京州买的煎饼果子,边给他收拾屋子。 等走到茶几边上,才看到原来桌上还有他抗抑郁的药。 她就是这一刻忽然意识到,分开这几天,他过得很不好,甚至比她还煎熬。 秦枝一时无言,很快又弯起腰继续收拾。 她不想说什么,那样太刻意了,心里明白就好。 李京州就看着秦枝在那收拾,大爷似的,他很久没体会到被人照顾的感觉了,心情有点好,早饭胃口不错,吃得很多。 后来秦枝收拾完,说要去复习功课,李京州也有事要忙,就没留她,只说中午别忘了过来吃饭。 秦枝本来打算回校的,既然李京州这么说了,她干脆改在家里复习。 期末考就在三天后。 大学考试远没有中学时期那么紧张,主要是考完试之后接着就能放假了,对假期的喜悦能冲刷对挂科的大半恐惧。 考完试之后,秦枝就要回烟城了。 临走之前,她去逛了趟超市,这时候离过年还早,年货和春联都还没开始卖,她弯弯绕绕找了很久,才在西城一家小店里买到去年卖剩下的旧春联和过年小挂件。 买完这些东西之后,她又去学校拿了个快递。 她是刚刚好卡在菜鸟驿站关门之前到的,人家卷帘门都落下一半了,硬是让她赶巧了,否则这件包裹怕是要留在学校过年。 买完春联,拿完快递,回公寓之前,秦枝又去了花店一趟,最后回到公寓天已经擦黑了。 她出电梯之后,直接到李京州家里去。 李京州那会也才刚回来,给她开门的时候鞋只换了一只,见她大包小包拿那么多东西,问她:“你抢劫去了?” 秦枝心情不错,笑呵呵说:“对,所以你现在窝藏罪犯了。” “买的什么?”李京州显然心情也还行,话音里有笑意。 秦枝把拿来的快递给李京州,自己拿轻的进屋。 李京州把快递放在餐桌上,他家里没有剪刀,秦枝去厨房拿了菜刀把快递箱划开。 一股扑鼻的药香味幽幽飘过来。 “中药?” “对,这个药是我找我叔叔……也就是我继父拿的。”秦枝把药包一个一个拿出来摆在桌子上,“他是很厉害的中医。” 李京州拿起一包闻了闻。 秦枝看了他一眼,轻咳一声,一本正经说:“都是壮阳补肾的,对症下药。” “你说谁?”李京州抬眼,阴恻恻看她。 “……”说谁谁心里清楚。 李京州冷笑了一声:“我行不行你试过?” 秦枝秒怂:“没。” “想试试?”李京州把药包放下,走到秦枝面前来。 “我错了我错了……”秦枝怂的没边了,一直往后缩。 李京州攥住她胳膊往前轻轻一带,她就撞他怀里了。 然后李京州揪着她的衣领子,荡了荡,往里看了一眼。 “孔雀蓝。” ……她内衣的颜色。 “够白。”声音喑哑,目光浓稠,“就是还能再大点。” 这几个字就像几枚导.弹,秦枝脑子轰一下炸了。 疯了疯了疯了! 狗男人耍起流氓来一套一套的。 秦枝捂着胸往后退,把她那可怜的低领毛衣往上拉了拉,解释:“是治失眠的。” 李京州静了下来。 秦枝委屈死了:“我知道你睡眠不好,专门让叔叔给你配的安神药。” 李京州依旧沉默。 他眼里的欲气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些难以形容的东西。 可李京州向来不是情感外露的人,很快他就把多余的情绪收好了,指了指快递旁边的塑料袋,问:“这是什么?” -- 第80页 “自己看。”秦枝没好气儿。 李京州失笑,把那袋子勾过来,打开一看,全是红的。 他低低笑了笑,胸腔微微震动:“土死了。” 他把那些春联福字都拿了出来,撇着嘴看了又看:“土,真土啊。” 秦枝摇摇头:“李京州你说句实话会死?” “老子从来不说假话。”他呛她一句,又胡乱把桌上的东西收拾了。掏出烟盒,坐椅子上,问她:“你什么时候回家?” “明天。” 李京州顿了一下,或许是因为点火没点上,他又摁了摁打火机:“几点?” “问这个干嘛?”秦枝问,“你要送我吗?” 火点上了,烟雾一片,他抬起眼,冷笑:“你是什么贵宾吗,我还要送你。” 秦枝不说话了。 但她没有闹情绪,只是把春联拿到他客厅的抽屉里,又把中药拿到厨房,最后打开冰箱看了看,挺空的,但好在没那么多酒了。 她问:“我们一起去逛超市吧。” “……” 李京州顿了足有十秒,才说:“不去。” 秦枝问:“为什么。” 李京州说:“没有为什么,我不喜欢,不想,不愿意。” “……好吧。” 秦枝不想强迫他。 她明显感觉到他情绪上的变化,于是没再和他说什么,也没再逗留,很快就离开了。 第二天一早,秦枝拎着箱子出门。 临走之前,她到李京州家敲门,敲了很久,他都没应,给他打电话,他也没接。 好吧。 这也不是什么生离死别,秦枝想,压根也没必要告别。 她拎着箱子走了。 出了公寓楼,越往外走,她心里就越空旷,走到一半的时候她步子挪不动了,停了下来,转头朝某个窗户看去。 迎面而来的风,吹开了长发,吹迷了眼睛。 大风刮过,她看清了—— 他就站在窗户口那看她。 秦枝掏出手机,给他打电话。 响了三声之后,他才接听。 秦枝笑笑:“怎么着,舍不得啊?” “嗯。”他应了一声。 秦枝呼吸慢了一拍,她完全没想到他会这么回她。 更不知道怎么回。 懵了两秒,他却把电话挂了。 窗户口的人影不见了。 再给他打电话,就打不通了。 作者有话说: 他给她买的早饭是煎饼果子。 她会安心睡着,是因为身边有他。 微博:周晚欲。来找我玩~ - 第36章 争吵 [V] 遗棠距烟城在地图上看并不算远,秦枝一路往南,走了很久,可是外面光秃秃的树木和山头显示她并没有离开北方。 在高铁上,她给李京州发了几条微信,他没有回。 秦枝知道,他舍不得她走,在耍小孩脾气,可即便知道心里也多少没底,她没有恋爱经验,因此她很依赖星座和网上的情感贴。 网上提到一个概念: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 意思就是,男人要吊着。 于是接下来,秦枝不再频繁联系李京州。 那时候的秦枝并不知道,爱情是下意识的反应,而克制自己的行为,或许能得到短暂的甜头,但绝非长久之计。 她所做的一切,也不过是想他能多喜欢自己一点而已。 秦枝和李京州这么不咸不淡了大半个月。 很快就临近年关了。 春节之前,要送节礼,走亲戚,秦枝对这种社交一向抗拒,于是蔡茹又一次看不惯她了。 “这么大孩子了,怎么这么不懂事呢。” “你一年到头能见这些亲戚们几回?” “越长大越没礼貌了,你这样的以后结婚,你婆婆得说我没教育好你……” 总之翻来覆去就是这么几句吧。 刚开始放假那三天,秦枝在家里待得还行,到第四天蔡茹就不满意了,又是嫌她起得晚,又是嫌她不知道做家务,又是拿她和邻居家的姐姐比,说人家怎么怎么样,你应该怎么怎么样。 这大概是每个学生都会经历的事情,秦枝倒也习惯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性格和生活方式,个体独立,哪怕是父母也无法干涉太多,这个道理秦枝懂,可蔡茹不会理解。 家要常回,不能常待。 这个道理亘古不变。 秦枝对付蔡茹的唯一办法,就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不和她吵,但也不改变自己。 蔡茹在这边唠叨,秦枝就去客厅和秦响一起看电视。 她数落了一会,发现秦枝不吱声,更来气了,问她:“你什么态度?咱现在没脸没皮了是吗,我说你,你都觉不着了?” 秦枝这次有反应了。 她转过脸,认真说:“妈,我只是不想和你吵架。” 这样的秦枝让蔡茹哑口无言。 她憋得脸通红,余光看到秦响,问他:“你做完作业了吗?” 秦响说:“做完了。” “什么是个完,做完了你会了吗?”蔡茹总有话在这等着,“你成绩下降成什么样了,还不回屋学习,你以为你和她能一样吗,她已经高考完了,想怎么玩就怎么玩,你行吗。” “……” -- 第81页 秦响最后被蔡茹轰进屋。 秦枝知道,蔡茹是个实心眼,她真把秦响当自己儿子才会这么骂。 但是,显然,秦响和秦枝一样,都是细腻的人,他们不能接受这样“我为你好,你就必须接受”的教育。 秦响走了。 秦枝一个人坐客厅,更碍眼了,蔡茹接着数落她:“你说你都放假多久了,也没辅导过他学习,有你这样当姐姐的吗?” …… 秦枝只好也从客厅离开。 她敲响了秦响的门。 进去之后,才发现秦响正在看漫画。 秦响屋里窗帘全都拉上了,只留一盏台灯,秦响坐在灯旁,皮肤被照的莹白,人家说泼了牛奶的皮肤,就是形容他这样的。 秦枝没忍住说:“秦响,你长得真漂亮。” 秦响肩膀僵一了下,长而翘的睫毛颤了颤,没有说话。 秦枝知道,他这个年纪的男孩子很少喜欢被人用漂亮形容,于是掀开话题不说了,又问:“把你各科的试卷拿出来给我看看吧。” 秦响摇头:“姐,你就别学大人那么对我了吧。” “……”秦枝愣了愣,但很快她就点点头,同意了他的请求。 她打算出去,这时秦响的手机响了起来。 秦枝恰好站在他桌前,清楚看到来电显示上写着:【去死】。 她心猛地一颤。 而秦响像是吓着了似的,飞快把手机拿起来,慌乱的挂断,紧紧捂在胸口上,警惕的问:“你不出去吗?” 秦枝看着这个比自己小三岁弟弟,他们并不亲近,但不至于陌生,因此秦枝感觉的到,他有心事。 而这个感觉,早在上一次碰面的时候,就已经隐隐出现了。 秦响继续看着漫画,秦枝坐在他房间里沉默了一会。 终于打算问出来:“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家里。” 秦响翻书的动作停了,他合上书,转脸问:“为什么这么问。” 秦枝淡淡的:“直觉。” 秦响愣了愣,笑了:“可惜你的直觉不对。” 秦枝停了一会,她知道交流不在于说话,而在于怎么去说。 想了想,她还是决定直言不讳:“秦响,我直说了吧,如果有人欺负你,你务必告诉家里人,起码告诉我。你如果不能自救,又不打算求救,那么没人能帮你。” 沉默的时间很长。 秦响半天没有再翻页,但也没有敞开心扉,就像一堆棉花,一个拳头打过来,白使劲儿。 最后这次交谈以沉默告终。 从秦响屋里出去之后,秦枝突然很想李京州。 她忽然意识到,李京州和秦响是完全不同的男性。 秦响是那种像花像树的男孩子,清爽而美好。 李京州却像一块石头,甚至一座山,嶙峋的怪石组成了他的筋骨,捂不热,晒不化,吹不倒。 他身上没有蓬勃生长的力量,也几乎看不到生命力的痕迹,可他就是存在着,你就是征服不了他。 看着他的眼睛,秦枝常常会想到一句话: 命运对勇士低语:“你无法抵御风暴”,勇士低声回应:“我,就是风暴。” 他就是风暴。 遭受过那么多的变故,依然屹立不倒,依旧仰天呼啸。 他很强,很有力量,可是突然之间,她眼前浮现出她离开遗棠那天他的身影。 冰凉的建筑物里渺小的一个点。 秦枝无法平静了。 她很想听听他的声音,而这个念头一出,她就已经拨通了他的电话。 距离上次联系已经过了二十四个小时。 他接的很快:“喂。” 倒让秦枝有些反应不过来,她抿抿唇,走到自己房间把门锁好,才问:“想我了没?” “……”他沉默了。 秦枝说:“我想你了,很想。” 她总是这样,可以一直不联系,但一旦联系上,就无法克制自己。 李京州默了默,“嗯”了一声。 他这态度,成功的让秦枝忘记了打电话的目的,作劲儿上来了,又问:“到底想不想我?” “……我在开会。” 他的确不方便讲电话,这天是春节前最后一天上班,会议室里有人正讲年度总结PPT,可底下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他脸上,他控制住自己从心底隐隐泛起来的愉悦表情,用眼神警告他们好好听。 “那想我就说一,不想就说二。” “三。” “三啊,三是非常非常想。” “……”李京州显然拿她没有办法,无奈摇摇头。 他不知道,他的眼角眉梢是带着笑的,充满宠溺的那种,惹得正在做报告的员工都忍不住停下。 会议室没声儿了,他很快察觉到,干咳了一声,站了起来,在一片八卦的眼神中,走出了会议室。 这时秦枝这边,蔡茹忽然叫了一声:“慧慧!过来搭把手!” 秦枝只觉无力,却只能答应“来了”,她对李京州说:“我妈喊我了,我先不和你说了。” 李京州愣了愣,把手机从耳边拿下,看了两眼,确认通话的确已经结束,微微发愣了几秒,才摁灭屏幕,回会议室。 蔡茹找秦枝没有别的事,不过是要缝一件衣服,想让她引线,秦枝一秒钟就把那个线头穿进去了。 -- 第82页 有点后悔挂断了李京州的电话。 不过很快蔡茹又使唤秦枝去干别的活,整天总是因为一些小事儿而忙前忙后,无论干得好还是不好总得挨一顿骂。 秦枝总觉得撑不到过年,她就得和蔡茹吵一架。 然而她没想到这次争吵来的这么突然。 除夕之前,她和蔡茹一起去做美甲。 美甲桌很长,一排能坐十个人,也是赶巧了,秦枝和蔡茹到的时候,刚有两个人做完,于是她们补上空位,没排队。 只是她们之间还隔着一个人,秦枝挑款式的时候,只听中间那人喊了声:“阿姨。” 叫得正是蔡茹。 秦枝当时心里就升起了不好的预感,可显然她没有阻止这一切发生的能力,那女生很快和蔡茹交谈起来。 “你是……” “我是曲柔,以前和朱慧是同桌。” “哦,小柔啊……” “阿姨,真没想到在这能见到你,朱慧现在怎么样了。” “慧慧?慧慧就在你旁边呢。” 蔡茹偏偏身子,喊秦枝:“慧慧,你同学,快给打个招呼。” 这段对话甚至不到一分钟。 秦枝扭脸和曲柔对视上。 秦枝她很平静,可曲柔眼里的震惊没有藏住,秦枝想,如果不是因为有那么多人在场她一定会捂嘴做出更夸张的姿态。 “朱慧?”曲柔难以置信,“天呐,你变化好大,我都认不出你了。” 秦枝不冷不热:“你变化也很大。” “我?”曲柔有些不好意思,偷偷瞥了眼美甲师,轻声说,“我都是整的。” 的确是整过的。 否则秦枝也不至于没认出来她,如果早认出她,秦枝一定转头就走,不可能还坐在这。 曲柔说完,还盯着秦枝看。 似乎在期待秦枝也给她什么回应。 秦枝没给面子:“你看我干嘛,我又没整。” “……”曲柔尴尬了,笑笑,“害,我没那个意思。” 秦枝没接话。 很显然,她讨厌曲柔,讨厌到连表面功夫都不想做。 她不会忘记,当年刚被王之娚那伙人欺负的时候,曲柔做过什么。 美甲师正给秦枝卸甲,这边曲柔烤完封层就做完了。 老同学久别重逢,曲柔显然有很多话想和秦枝说,想了想,问她:“方便加个微信吗?” 秦枝说:“不方便。” “你什么态度?”蔡茹听到了,很不满意秦枝的表现,对曲柔笑笑,“她卸指甲不方便,你加阿姨的微信吧,回头我把她推给你。” 秦枝想说什么,然而那边已经在交换微信了,她不好在公众场合跟蔡茹挣,就没再吱声。 等曲柔一走,蔡茹就埋怨起秦枝:“你刚才什么态度啊,都是同学,人家要加你微信你不加,临走了也不给人道别。” “妈,如果我没记错,我初中的时候就跟你说过,我和她关系并不好,甚至很糟。” “以前是以前,都多少年过去了,面子上起码要过得去吧。” “……” 秦枝后来做完美甲没有回家。 她去池雪家住了一夜,如果她不出去透口气,恐怕是会疯掉。 要是平时,秦枝还能在池雪家多住几天,然而第二天就是除夕,秦枝没理由在别人家过年,一早起床抽了根烟,也就回家了。 刚回来的时候,蔡茹正在调馅子,看到她,并没说什么。 秦风华在阳台上浇花,秦枝走过去给他问了声好。 秦风华问她:“心情不好?” 这太直白了,秦枝只能下意识摇头:“没有。” 秦风华从鼻间哼了一声:“我还不知道你呀。”他笑笑,“我昨晚一听说你去池雪家住,就什么都知道了,放心吧,我说你妈了 ,她不会再凶你的。” 秦枝吸了一口气:“谢谢叔叔。” 秦风华眼睛还落在他那些花花草草上,叹了声气,语重心长说:“你去帮你妈妈包饺子吧。”说到这他转过脸,看了秦枝一眼,“她需要你。” 秦枝抿抿唇,走了出去,到厨房洗了洗手,去揉面。 接下来的气氛还行,起码没有争吵。 晚上的时候,全家坐在一起看春晚,气氛比白天还要融洽几分。 大概是九点多的时候,秦枝微信响了。 有个人申请添加她为好友:你好朱慧,我是曲柔。 秦枝的火瞬间又被拱上来了。 她深吸一口气,才对蔡茹说:“妈,下次别和曲柔聊了,也别把我的联系方式给她。” 蔡茹不以为然:“她是你同学啊,不是别人。” 秦枝握手机的手紧了几分,指尖泛白,有一些回忆涌上心头。 当初她被王之娚那伙人欺负的时候,曲柔不仅没有帮助过她,反而在老师了解情况的时候,帮那些女生做伪证。 如果说曲柔当时是害怕惹火上身,秦枝尚且能理解一个初三孩子的胆怯。可后来是曲柔把她的日记本拿给王之娚看,王之娚才知道了她喜欢李京州这件事,后来发生了什么,秦枝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秦枝看着蔡茹,觉得再也不能忍受。 她使出全身力气压住心底的波涛,很认真说:“妈,我是不是给你说过,我上学的时候被欺负过,她就是那些人里的其中一个。我记得我都跟你提起过的,你为什么还……” -- 第83页 “不喜欢不加就是了,有什么大不了的事。”蔡茹看小品正看到兴头上,敷衍的说,“以前的事都过了这么久了,你还巴着不放,你意志软弱,以后怎么在社会上生存。” “小事?你眼里的小事是我这辈子最大的事,你为什么总要和外人共情,不能理解理解你自己的孩子?” 秦枝想不通,为什么有些家长在出现矛盾的时候,总是习惯让自己的孩子先认错。可是这能给孩子带来什么,知错就改的勇气,还是自我意识的衰退? 又或者是一种难以改变的习惯,比如,学会了道歉,却一辈子都学不会如何接受道歉。 “秦枝,大过年的,你非要找事是吗?”蔡茹放下手里的瓜子,站了起来,“我问问你,我哪句话招你了?” “蔡茹,你不要再说了,孩子以前发生过那些事,你不是不知道,干嘛还揭她伤疤呢。” 秦风华这才找到插话的时间,可已经晚了,蔡茹的火上来了谁都压不住。 “我揭她伤疤?”蔡茹气笑了,“加个好友,就是揭伤疤了?” 蔡茹看着秦枝,气的头发丝都在发颤:“以前觉得你年纪小,有些话不好说,但现在你也大了,问题越来越严重,我看是不说不行了。” 秦枝眼眶通红:“你说。” “你说说你从小到大几个朋友?是不是就池雪一个。”蔡茹喘了口气,“从小到大,同学聚会你从来没去过,人家为什么不喊你?如果说一次两次还情有可原,你上了十几年学了,都是这样,你是不是有什么问题,你反思反思自己性格是不是有问题。” “……”秦枝难以置信的看着蔡茹,浑身颤抖,可一个字说不出来。 “我就纳闷了,为什么那么多同学,就你受欺负?人家为什么不去欺负别人,你当时是胖,可你班里也有别的胖子,人家怎么就安安稳稳的呢,你总是自以为是,活在自己的世界里,秦枝,你不小了,遇到事情要从自己身上找原因。” 秦枝安安静静听着蔡茹说完这篇精彩的受害者有罪论。 她眼眶红得像害了病一样,可就是没掉一滴眼泪。 静了静,她颤抖着从桌上拿了秦风华的烟,在全家错愕的眼神中点燃,抽了一口,扬唇冲蔡茹笑了:“很好,蔡女士,我一直认为那场霸凌并没结束,现在看来你是那场霸凌的最后的一根稻草,迟来了四年,但还是来了。” 蔡茹瞪着她没说话。 秦枝吐了口烟圈:“蔡茹,你也是施暴者。” 全家没一个人知道她会抽烟,更没见过她抽烟的样子,蔡茹已经气疯了。 秦枝指尖微颤,但面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是锋利的,冰锥一样:“蔡茹,你问我为什么没朋友,为什么性格孤僻?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吗,都是你害得!”她冷笑,“你给过我正常的成长环境吗,你给过我快乐的童年吗?我以前跟你过得都是什么日子,哦,我体谅你辛苦,一句怨言没有,你还真就心安理得了?” 我体谅你辛苦,你体谅过我乖巧吗,我体谅你逛商场只试衣服从来舍不得买,你体谅我路过面包店巴着橱窗馋的要命都不敢吱一声吗? 蔡茹眼白一翻,几乎要晕:“我一个人拉扯你,没让你缺吃少穿……” “没少吃少穿我就该感恩戴德了,那我的幸福标准和乞丐有什么区别?”秦枝在气头上,讲话也十分尖锐,“我告诉你,我就是性格有问题,被你养的性格有问题,你赶紧反思反思自己。” 她抽了口烟,不紧不慢的吐:“你说为什么别人只欺负我,不欺负别人?那是因为别人的妈不会像我妈一样把错都认在自己孩子头上,一个人连自己妈都不帮自己,那别人不欺负她,欺负谁啊?要是我,我也忍不住朝她脸上吐几口唾沫!所以都是因为你,蔡茹女士听明白了吗?” “枝枝,你这话就有点过了啊。”秦风华沉声提醒。 秦枝浑身扔在发颤,越是这样脸上的讽笑越甚:“别人家小孩为什么不和自己妈这么吵?蔡茹,你是不是有什么问题,你反思反思自己性格是不是有问题?” 她用蔡茹的话反问蔡茹。 遭受过校园欺凌是她最大的痛,哪怕对方是自己妈,她也没办法不为自己说道说道,何况就因为她是亲妈,所以伤她更痛。 “哦对了,您是妈,当妈的哪有反思的?诶您说,是不是我当初被人欺负死了,您才会反思啊?不对不对,您只会觉得我懦弱……”她阴阳怪气,“您会觉得我怎么这么点小挫折都受不了,我估计您在我灵前墓前给我烧纸的时候,哭得也不是‘我苦命的孩子’,而是痛哭问我‘你为什么不坚强’?” “滚!”蔡茹早就被秦枝气得要晕了,她随手抄起桌上一个花瓶,就要砸秦枝。 秦枝见她这样,心里更气,把烟往地上一摔,抬手把花瓶夺过来,二话不说砸地上:“生气啊?那我走,给你腾地儿,你慢慢砸,最好把家都砸了。” 说完话,她站起来,飞快地往门外走。 这边蔡茹忽然大哭,秦风华一时不知道该拉住女儿还是拉住妻子。 想了想,他死死抱住蔡茹,大声问:“秦枝,这么晚了你去哪!” “不用管她。”蔡茹满脸是泪,咬着牙说,“让她死外边。” 秦枝在玄关处回眸,笑得灿烂:“明天记得去大街上给我收尸,蔡女士。” -- 第84页 见秦枝要走,秦风华箭步跑过去,狠狠拉住她,秦枝大吼“松开”,秦风华问“你能去哪”,秦枝还是吼“松开”! “让她走吧。” 一直没有说话的秦响站了起来,他脸上不悲不喜,却带着一种与他平日里不符的沉重与成熟。 秦风华怔了怔。 秦枝就是在这时挣开了秦风华,夺门而去。 作者有话说: 命运对勇士低语:“你无法抵御风暴”,勇士低声回应:“我,就是风暴。”这句因为陈滢对羽生结弦的解说而出圈,但具体出处我看有人说是杰克雷明顿所说,但具体我也没查到,有知道的小朋友吗? 我笔下的妈妈好像都是大嗓门,不怎么温柔,因为我妈就是这样。这章的很多对话也都是我和我妈吵过的,但是血缘就是这么神奇,都已经说出这么不能回头,伤害极大的话了,现在我们依旧安好,且没有过大的嫌隙。 【新增了一些枝枝的反驳,毕竟霸凌是她最痛的点,她应该反驳】 话一说就多,朋友们,明天晚上八点务必准时来看哦~~ 微博:周晚欲 第37章 纹身 [V] 街道上空荡荡的。 除夕夜是个团圆的日子,大家都在阖家欢乐,秦枝这个无家可依的人显得很另类。 秦枝在这种时候,难以避免的想起李京州。 掏出手机,他们两个人上次联系,还是昨晚这个时候,她问他除夕怎么过,他说怎么过不是过。 秦枝看着记录,能想象出他说那句话的语气,不由笑了笑。 她看着时间,九点半了。 按理说,他该联系她的。 因为她在回烟城之前给他订了花,就在除夕夜送到,她知道过年送花有点蠢,但是她想不到还有什么比鲜花更适合抵抗孤单。 可是李京州从来不会主动找她,哪怕收了鲜花。 秦枝想到这,忽然觉得有点累,在这段关系里,总归是她低于他。 秦枝漫无目的在街上晃荡,被蔡茹伤害和被李京州冷落的双重感受积压在心里,她哭不出来,又憋不下去,第一次懂得什么叫煎熬。 她家住闹市,走了没多久就到了商业区。 当然,现在这个时候除了便利店,没有别的店开门。 她打算去便利店吃个泡面,因为太冷了,她出来的时候没拿外套,没换鞋子。 然而当她想过路去那家便利店的时候,却顿住了。 玻璃窗里,有个人,正趴在长桌上大口吃着泡面。 秦枝傻眼了。 她木愣愣走过去,站在透明的玻璃窗前,一动不动盯着那人吃饭。 离得这么近,他把头从泡面盒里抬起来,就发现了她的存在。 李京州明显愣了愣。 但他反应很快,接着就走了出来,出了门,吊儿郎当晃荡着走她面前去,弹了她脑袋一下,问:“傻了?” 秦枝被他这两个字叫回神,吸吸鼻子,才发现自己哭了。 李京州皱眉:“你哭得跟甄嬛第一次死孩子似的。” “……”秦枝想起他工作室的娱乐号最近在做《甄嬛传》主题,想必他每篇稿子都是审过的,很多梗自然也熟悉。 她知道他在逗她,她想笑,可一咧嘴还是哭了。 他根本不知道,她今天有多委屈多绝望,更不会理解,此时此刻他出现在她眼前,于她而言意味着什么。 李京州看秦枝是当真事儿哭起来了,脸上的表情渐渐淡了。 想了想,他把“哭得可真丑”换成了:“不来抱抱我?” 话刚落,胸口一紧。 她扑进他怀里。 后来秦枝抱着李京州在街头站了好久。 眼泪全都蹭在了他的大衣上。 再后来,李京州带秦枝去了他订的酒店。 进屋之后,秦枝的情绪明显好多了。 或许是觉得刚才哭得有点丢人,她又恢复了那幅不正经的样子,问他:“李京州,你有病吧?” “你再说一遍?”李京州没成想她给他来这么一句。 秦枝不是真的想骂他。 她就是想到这是春节,他却没有家人可以团聚,还孤零零的来到这么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又不告诉她,仿佛只是为了离她近一点。 她想说些好听的,可不知道为什么,话到嘴边就变成了脏话。 “神经病吧,过来也不告诉我一声,你以为你拍偶像剧呢?”秦枝嗤笑,“青春疼痛爱情片男主角?” 李京州不说话。 秦枝拿手指一下一下戳着他的肩膀:“你说你是不是闲的,嗯?” 李京州靠着桌边,任由她戳,停了几秒才说:“秦枝,你知不知道你这样特欠操。” 秦枝脸色僵凝了一下。 李京州点上了一根烟,看她吃瘪,于是扯开话题,问她:“来一根吗?” 秦枝摇头,低声说:“我想去洗澡。” “一起?”他咬着烟问。 “?”秦枝懵懵的抬脸,见他笑意促狭,忽然明白过来他有意捉弄。 “好了,不闹了,你洗澡还要向我报备吗?”他扇了扇眼前的烟雾,似笑非笑,“还是说你要我帮你洗?” 秦枝:“……” 她最终在他直勾勾的目光里,尴尬的进了浴室。 他订的套房,浴室是单向玻璃的,秦枝能看清楚李京州,但是李京州看不见她。 -- 第85页 但她仍然觉得难为情,问他:“李京州,这玻璃……我不习惯。” 李京州低头看着手机,脸都没抬:“不习惯咱俩换一下,我进去,你出来。” 秦枝又一次:“……” 算了。 她决定背过身脱衣服。 看不到他的脸,心里好受多了,很快她又问:“你怎么知道我家在这边?” 李京州瞥过脸去,摸了根烟夹手上点燃:“你朋友圈有定位。” 秦枝那些仅他可见的圈,的确都发了定位。 “你住套房,人家不提供晚餐吗,你干嘛出去吃。”她开始开淋浴试水温了。 李京州正在微信群里给大家发红包,有个陌生电话进来了,他回秦枝“在屋里呆了两天,烦了,出去走走”,才接:“喂。” 秦枝捕捉到他话里的重点,问:“你呆了两天?你什么时候来的。” “早就来了。”他回。 他这么说,秦枝也就都明白了。 还记得上次因为赌约的事情冷战,他表面冷冷淡淡,却开了一夜车来找她。这次也是,看似忙的根本没时间理她,实际上早就眼巴巴赶到她的城市。 秦枝叹气:“李京州,你知不知道你这种人很难讨到老婆的,要不是你长得帅,我也不愿意和你好。做得再多也不说一句,嘴巴又不甜,还经常气死人,我和你好,你赚大便宜了……” “……”没人应。 秦枝又问:“怎么,被我说的无地自容了。” “好,谢谢。”李京州对着听筒淡淡回了这么一句。 挂断电话,他朝浴室走近。 等了一分钟,李京州还没回话,秦枝转过身,想看他一眼,冷不丁隔着浴室玻璃墙和他直挺挺对上,吓得捂着胸后退到墙边:“啊!李京州你个变态!” 此时此刻,李京州正离她近在咫尺的地方。 她不禁怀疑这墙面到底有没有用,能不能阻挡视线。 毕竟这对她的视觉冲击太大了,她用上帝视角想了想,都觉得难为情了。 “我又没进去,怎么就变态了。”他开口了,却没转身,没后退。 秦枝并没有洗头,只是冲冲澡,只差打沐浴露就洗完了,可她没法继续洗了,匆匆披了浴袍出来。 打开门,第一件事就是把他往后推了一把。 “臭流氓。” 李京州眼眸一深,下一秒抱住她的腰揽她过来:“是时候叫你知道什么是真正的流氓了。” 秦枝忽然觉得目光一眩,接着就被人扛到了身上,秦枝下意识攀住他紧实的肩膀。 他把她扔到了床上,然后压了上来。 ……他把她越搂越紧,对着她的脸吻了下去。 呼吸有些重。 他们俩的都是。 她脑子并不清醒,直到她看到他的纹身。 在他胸左侧大约第五根肋骨的位置,写着“秦枝”这两个字。 《圣经》说,女人是男人身上的一根肋骨,男人疼爱女人就是疼爱他自己,爱自己的骨头。 而第五根肋骨是离心脏最近的地方。 秦枝终于明白了。 她明白为什么她不找他,他就不会找她,明白他为什么不会秒回,也不会连着发消息给她,更不会发大段大段的话给她…… 因为他冷太久了,一时还无法适应温暖。 流浪的人在寒天雪地里生存,刚开始还需要火堆取暖,到后来,一根火柴就够了。 秦枝给了李京州一根火柴,他还了她一束火炬。 这就是李京州的爱,要么不给,给了就不留。 秦枝摸上他那块皮肤,细细描绘:“楷书吗?什么体?” “我写的。”他在欲望里挣扎着昂起头。 李京州虽然现在是个混蛋,他的字却依旧保留着他阳光向上时的气质,形体方正,有君子之风。 “什么时候纹的?”秦枝只觉得失神,“不会早就暗恋我了吧。” 李京州从她身上抬起脸,不满意她分神,捏了她一把:“去洛城找你那天。” 原来如此。 秦枝本来就不信他是睡过头了才没走,只是没想到他竟出去纹了个身。 秦枝笑了笑,挑了眉问:“李京州,你知道太喜欢一个人是很危险的吗?” 他反问:“你觉得我怕危险吗?” 她失笑:“你当然不怕。” 他直视着她的眼睛:“那你不知道,被我喜欢上也是很危险的吗?” 秦枝的心越跳越快,她抱着他的头,把手指插进他短硬的头发里,问他:“怎么个危险法?” 他眼眸一沉,低声道:“比如这样——” 外面忽然开始放烟花。 这边离广场很近,而刚刚李京州打开了一点窗户散烟味,因此外面的声音在屋里也听得异常清晰。 在他讲出这句话的同时,一朵粉色的烟花“嘭”地升空,隔着一道透明的玻璃在床头绽开。 就在这一刹那,烟花也在彼此对望的瞳仁中绽放。 …… 到后半夜,他们俩都累了。 李京州去摸了根烟抽,秦枝见他抽,也有点想抽了,伸伸手问他也要了一根。 他丢了根给她,却没给火,又咬着烟上了床,摆明了就是要她去他嘴上够火。 狗男人骚得没边了,秦枝想。 -- 第86页 可又万分受用。 她把烟咬在嘴上,爬起来去够他嘴上的火。 很快点燃。 她托腮看着他,呼了个烟圈,他摊开手,她往他手心里掸了掸烟灰。 然后气氛又变了…… 秦枝得意笑笑:“原来我魅力这么大。” 李京州看她一眼,下一秒把手心里的烟灰一把抹她脸上。 秦枝瞠目结舌,难以置信的愣在那。 李京州肩膀一抖一抖的笑了:“对你的自大略施小惩。” 秦枝欲言又止,一肚子骂人的话想说说不出口,最后咬牙骂了句:“混蛋!” 她起身去浴室洗脸,完了躺到床上,盖上被,打算跟他冷战。 李京州两根烟抽完,再去看她,她已经睡着了。 他往她脸上亲了一口,他往她脸上亲了一口,看她的眼皮肿肿的,看来哭得太厉害了,他不自觉摸了摸她的眼皮,看她睫毛随着他指腹摩挲的动作而轻颤,只觉得心软的一塌糊涂,喃喃说:“小屁孩,不许哭。” 说完这话,他笑了笑,笑自己傻逼。 赶紧起身去洗澡。 进了浴室他才发现,单向玻璃原来真的能给人很大的冲击力。 洗完澡之后,他没留在卧室,倒了杯红酒坐在客厅。 他看到手机收了一条彩信,图片上显示一束向日葵摆在家门口。 秦枝洗澡那会,他接到的就是花店的电话,对方说这是秦枝大半个月之前给他订的。 可他没在家。 就让对方把花放门口了。 李京州想着想着心就软了下去。 他一口喝光高脚杯里的红酒,砸吧砸吧嘴算是品过了,又回了卧室,她还面朝外睡着,姿势未变。 他忽然意识到,某些时刻,他们太相像了,孤独的形状都一样,连缺口都一样。 李京州关灯上床,把她肩膀扳过来,搂着她睡了。 作者有话说: 你以为他不在意你,实际上他很在意。 就像他知道她离开,想挽留却抹不开面子,他说不出让她别走的话,那就独自跑来她的城市。 第38章 无解 [V] 秦枝第二天被李京州晃醒。 她睁开眼首先看到的是他一张睡得略肿的脸,头发翘起一角,眼睛半眯着,嫩乎乎的像个高中生似的。 他显然也是被什么东西吵醒的。 果不其然,他在她睁开眼的那瞬间,把一块冷冰冰的东西砸她怀里。 她的手机。 正振动的手机。 打电话来的是蔡茹。 秦枝顿时清醒了,想了又想,在电话即将被挂断的时候,她才点了接通。 “你不在池雪家?” “怎么,打电话确定我到底死没死外边?” 秦枝下了床,脚一沾地,她哆嗦了一下,差点没站稳。 李京州悠悠说了句:“看来你昨晚爽到了。” 秦枝吓得立刻捂住了听筒,瞪他,小声说:“是你爽到了!” 他笑:“这倒不假。” “……” 秦枝朝他比了比拳头,转身走到阳台上。 冷风灌过来,她打了个抖抱住手臂。 “怎么不说话了,你现在到底在哪。” “酒店。” “大过年的,你住酒店?”蔡茹压着火问。 “不然呢,真让我死大街上?”秦枝偏偏挑起她的火。 蔡茹明显深呼吸了一口:“你现在立刻回家,不然等你下次回来,就是给我奔丧的!” “我……” 电话被挂断了。 秦枝忍不住骂了句脏话,捂了捂脸,从阳台退出来,看见李京州正坐床头抽烟。 她干巴巴笑笑:“我得回家一趟。”回家收拾东西。 当然,后半句话她故意没说,想看他得知她要离开的表情。 他脸色看不出什么变化,只是语气很闷,胸腔里闷出一句:“嗯。” “那你会给我打电话吗?”秦枝继续观察他的脸色。 李京州想了想,朝她伸出手。 秦枝走过去,他一把揽过她的腰,问:“你想让我给你打吗?” “想。”她诚实说。 李京州点点头:“好,那我给你打。” “真的吗?” “真的。”李京州摸着她的长发,“大概两个小时之后,可以吗?” 秦枝想了想:“不行。”她撒娇,“一个小时。” 李京州鼻间哧了一笑:“粘人精。”话虽如此却还是点头,“那我订好闹钟。” 秦枝闻言心里暖暖的,伸手勾住他的小拇指,强迫他拉了个勾,又用大拇指盖了一章。 李京州被她这动作弄得莫名发笑,舔了舔唇,嗤笑:“用这么麻烦?” 说着他低头在她嘴巴上咬了一口。 盖章要这样盖。 他说。 她顿了顿,骂他一句不要脸。 他没接话,又点上一根烟抽。 然后她去换衣服。 等她换完,就见他还在床头抽烟,双腿.交叠着,姿势都没变。 她知道他低落,才告诉他:“好啦,其实我就是回去收拾行李,我在那个家是待不下去了,我收完行李就回来找你。” 李京州微怔:“那我还给你打……” “打啊!你敢不打我就不来找你了,我去池雪家住。” -- 第87页 李京州愣了愣,微不可见的笑笑:“嗯。” 秦枝也笑了笑,没再和他多说,就离开了。 李京州没送她。 秦枝走出酒店,再回头,看到他在阳台上。 她跳起来给他摆手,穿着拖鞋,上衣只一件白色的薄打底,也不嫌冷。 李京州没忍住,给她打电话,骂:“你二百五?” 秦枝回骂他:“你三百六。” “……”李京州气笑了,“你……” “你四百八!七百二!”秦枝哼了一声,“挂了。” 她第一次挂他的电话。 潇潇洒洒转了身,她的嘴角瞬间紧绷了下来,她不会知道,他也是这样。 短暂的分离已经让人难受成这样,大概这就是热恋的魅力。 很快匿入下一道街区。 再走不到十分钟,就进小区了。 回家之前,秦枝很想抽根烟,但她知道,尼古丁能消散的愁太少了。 于是她没怎么迟疑,很自然进了家。 秦风华一个人坐在客厅。 听到动静,他转过脸,一见是她,一口气松了下来。 他摁了摁太阳穴,站了起来:“我们聊聊?” “我和你之间没有矛盾,所以没有可聊的。”秦枝走到客厅,问,“蔡茹呢?” 秦风华看着她,很久都没说话,但最后还是朝卧室指了指。 秦枝点点头,她往主卧走,走到一半,她忽然生出一个念头。 “你为什么喜欢她?”秦枝听见自己把一个埋在心底很久的问题问出来。 秦风华愣了愣,才回答:“漂亮,爽快,活得敞亮。” “是,这些的确是她的优点。”秦枝顿了一秒,嗤笑,“可她也无知,庸俗,自以为是。” 秦风华明显沉默了一会,在秦枝即将转身的时候,他忽然说:“但她成为你妈之前不是这样的,她最开始也是一个和你一样的小女孩而已。” “所以,是我的错吗?”秦枝对秦风华说得每一个字都理解但抵触。 “不是你的错,但也不是她的错,亲子关系是永远无解的难题,就像我和响响,我们之间也有隔阂。” “……” 秦枝知道,蔡茹凶悍,市侩,庸俗,很多不好的品质就像她身体里的血液,是她无法抽离的一部分。 但那是因为她尝遍了生活的苦。 娇娇女变成母夜叉,只需要一次错误的选择。 蔡茹为了补贴家用,很早就辍学打工,二十岁那年她未婚先孕,早早结了婚,但破裂的感情却远在幸福之前到来,秦枝的生父嫌秦枝是女孩,没有要她,后来蔡茹开始独身生活,养家,养孩子,一过就是十三年。 蔡茹做过菜贩子,卖过保险,也做过按摩师……遗棠虽然是大都市,但也没有对一个单亲妈妈包容太多。 秦枝初二那年,蔡茹到烟城贩海鲜,认识了秦风华,开启了第二人生。 秦枝知道,以前那么多年,蔡茹含辛茹苦把她拉扯大,她是爱自己的。 可这和所有的矛盾都不冲突,甚至正因如此,秦枝才会更痛苦,被爱的人以爱之名伤害,以为你好的名义绑架,你反抗对不起对方,不反抗却说服不了自己。 蔡茹很苦。 但是至亲的苦,是否应该让孩子铭记,且偿还?秦枝觉得大可不必。 “枝枝,我知道我心里有点偏心我老婆,但是不代表我不知道你心里有多苦。你妈她无法理解,是因为她横冲直撞惯了,她一直以来都是和这个世界对着干的,连老天爷欺负她,她也敢朝老天撒泼。” 秦枝当然记得。 那时候她十岁,被房东偷看洗澡,她年纪小不懂事,无意间说给蔡茹听,蔡茹当即拿了菜刀要去给房东拼命。 蔡茹就是这样一个人,她不会考虑法律,也不会考虑自己真的把人砍伤之后,幼小的秦枝该怎么办。她总是直来直去,认死理,不会转弯。 还是因为穷的原因。 只有物质条件充足了,人才能花时间去涵养自己,否则想的都是怎么赚钱的事儿。 蔡茹从小苦到大,她没有时间去完善自己的性格,去丰富自己的素质,就像很多落后地区的女人,她们粗鲁,会骂世界上最脏的脏话,但不代表她们坏。 秦枝沉默了。 这些道理,她都懂,但她不能不怨,尤其是蔡茹问出“你是不是性格有什么问题的时候”,她怨恨死了。 秦枝没有和秦风华继续说下去,他的话都是真诚的,但解决不了什么,何况,如他所说,他心里总归是偏向自己老婆的。 秦枝推开了主卧的门,蔡茹睡在床上,听到门响,起了起身,然后坐了起来。 蔡茹捋捋头发,问:“你还知道回来。” 秦枝吊儿郎当,到她梳妆台上坐下,用手撑着桌子,淡淡反问:“你不是叫我回家给你收尸吗。” 蔡茹大概是被秦风华劝过,听秦枝这么说之后并没有发很大火,而是连连点头:“好,你总说我不理解你,今天你说,我听着。” 秦枝听完不知道为什么只想笑:“你要我说什么?把伤疤一次次揭给你看,你哪次不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 “你……”蔡茹想发火,可压抑住了,“如果你不愿意和我沟通,那就不要怨我不理解你!” -- 第88页 秦枝皱起眉头,无语一笑:“行,既然你这么说,我就把之前给你说过不止一次的话再重复一遍。” “六年级的时候,我因为过敏,打了激素,开始发胖,后来到了初中,青春期发育,整个人就像吹了气球一样胖起来,渐渐地也开始长痘。但你很满意,你从不让我减肥,因为你那会儿忙着赚钱。”秦枝声音很冷。 “我年纪越来越大,姥姥姥爷越来越老,你两头都要养着,手头的钱越来越不够用,所以你越来越顾不上我。你说丑点好,丑点的女孩安全,这样你就不用成天担心了,也不会再有人偷看我洗澡了。” 秦枝说到这狠狠吸了口气:“但是你想过吗,我从那以后就变得很不自信,因为单亲家庭,我本来就比别人细腻,青春期之后就更敏感。我想减肥也减不下来,因为脸上起痘,要喝你不知道从哪买来的中药,你说胖了还能再减肥,可脸上留痘坑了就没那么好消了。” “因为我胖,慢慢就开始有人欺负我。那些长得矮的男孩,长得过分漂亮的女孩,胖子……总是更容易被欺负,而那些学习好的,家里有钱的,长得凶的,一般都没人敢惹。我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但从小到大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的。” 秦枝说到这,蔡茹明显动容了,因为没人比她懂得恃强凌弱的道理,不然她凶巴巴的给谁看?当然是给所有想欺负她的人看。 “昨天你问我为什么别人就没事,就我被欺负,你不知道我以前也总这么问我自己,然后我就感觉很痛苦,我有段时间疯狂从自己身上找原因,我越来越自卑,我觉得我缺点很多,实在是太糟糕了……但离开了那个环境我才明白,我完全没必要反思,这个世界没有完人,我再糟糕也轮不到别人教训,她们那些人才是真正的恶人,而我不是!” “你是什么时候开始被欺负的?” 这是蔡茹第一次问秦枝这个问题。 “你到现在还在问我这个问题?”秦枝觉得自己差点就要哭了,她攥紧拳头压住心里的气恼和委屈,“你到现在都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我……”蔡茹动动嘴,没说什么。 “被孤立从小到大都有,但是实打实的霸凌,是在初三之后。” 蔡茹默了默,她叹了口气:“那些人一定是不对的,你当初跟我说那些事的时候,我到你学校找过老师了解情况的,但是当时你老师说,你不合群,还一直暗地里说你同学坏话,而且有不止一个人看到是你偷了钱。” “那是因为我告老师的时候,那些人就已经统一了口供!”秦枝急了。 “好,秦枝,这件事是我的疏忽,你初三那年我只顾着和你叔谈婚论嫁,忽略了你,这一点我要跟你道歉,对不起。” “对不起”这三个字,让秦枝鼻头一酸。 蔡茹又叹了口气,她抿抿唇说:“但是秦枝,哪怕你恨我,有一件事我还是要说,你不该这么多年了还揪着那事儿不放。” 秦枝心一沉,怔住了。 “小孩子之间,今天你不给我玩,明天我不给你玩,不是很正常吗?你小小年纪,恨意就这么大,有必要吗?” “你觉得我忘得掉吗?”秦枝“腾”地站起来,问,“我之前是不是没有跟你说过细节,你要听细节吗?” 蔡茹摆摆手:“我说过了,我知道那些是她们的错,但是你也说了,那时候你比较敏感孤僻,有可能把事情想复杂了,一个巴掌拍不响……” “啪。”秦枝伸手甩了自己一巴掌,她大声吼,“一个巴掌响了吗?” 蔡茹一下子愣住了,她万万没想到秦枝能刚硬成这样。 她难以置信:“秦枝,我从开始到现在一直和和气气的对不对?可我话还没说完,你这是在干嘛?” “我居然因为你一句‘对不起’,差点哭了?”秦枝简直想再扇自己一巴掌,她每句话都是嘶吼出来的,“你没挨过我挨得巴掌,没法劝我原谅!我死也不会原谅。” 秦枝要出门。 蔡茹猛然站起来,跟着秦枝走到她的房间门口:“你总说我不理解你,不和你交流,我现在和你交流有结果吗?你什么态度?” 秦枝已经不想要理解了。 一小时之前,她还想过,只要尊重就行。 可现在她连尊重都不想要了。 她把门“嘭”一声关掉,然后开始收拾衣服,蔡茹在外面砰砰砸门,她不为所动。 等她收拾好东西准备出去的时候,一开锁,发现转不动了。 蔡茹把她锁了起来。 蔡茹在外面上了保险栓,秦枝哪怕是转开了锁,也无法打开门。 这下换成秦枝砰砰砸门了:“为什么?!” “为什么?为了让你反思!”蔡茹在生气,“我说了,我知道之前那些事,她们有错,也知道你委屈,但是我们遇到挫折是不是也要稍微反思一下自己,你一点错误没有吗?你气性这么大,以后步入社会也这样吗,你觉得自己有理了就要闹翻天,可这个社会有的是打碎牙齿和血吞的时候,你是需要忍耐的呀,你这样以后怎么在社会上立足?你自尊心用错地方了秦枝!” “我只知道有些事能忍,有些事要了我命我也忍不了!”秦枝猛踹门。 “这都多少年了,你还要为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翻天吗?你昨天跑出去,我和你叔一晚上没睡,他想给你打电话,我没让打,我看看你是不是有心给家里报个平安,好嘛,结果你还真放心大胆走了?你昨晚睡得很香吧?你有没有心啊你秦枝……” -- 第89页 “嘭——”秦枝把房里能砸的东西都狠狠砸到门上。 “……” 忽然,秦枝的手机也响了,是李京州打来的。 她不想再和蔡茹吵闹,因为她知道压根没有用,她喊破喉咙也无济于事。 她深深呼了几口气,把气顺下去,接起电话。 一开始,她并没有说话。 他也没说。 各自沉默了一会,他问:“想我了没?” 作者有话说: 至亲的苦,是否应该让孩子铭记,且偿还? 隔壁《晚风》开文了,感兴趣的宝可以瞅一眼~ 第39章 夜奔 [V] 秦枝怔了怔:“李京州,你怎么会说这种话。” 李京州被噎了一下,轻哼了一声,回她:“不想听我挂了。” “不要不要!”秦枝忙说,“想想想想想……” 李京州随意一笑:“这还差不多。” 秦枝问:“你在干嘛?” 李京州想了想说:“喝酒,抽烟,写东西。” 秦枝起了床,刚才闹了一通,她现在疲惫至极,嗓子也痛,她去卧卫洗了洗脸,捧了把自来水喝:“写什么东西?” “公众号放假不停更。”李京州听到她那边忽远忽近的水声,说,“我写主号,其他的号同事放假之前就弄完了。” 他很少给秦枝分享那么多细节,这让秦枝心情好了很多。 她把声音开了免提,边洗脸边问:“李京州,我们别挂断好不好。” “什么叫别挂断?” “就是一直打,睡觉也不挂,行么。”秦枝擦擦脸,走到梳妆台擦水乳,拿起精华水,迟迟不动,叹气说,“因为我可能暂时不能去找你,可我又很需要你。” “好。”李京州似乎察觉到什么,答应她,“咱不挂。” 没有语调。 秦枝不自觉笑了,问他:“你知不知道你这句话换个语气说会特别撩啊?” “你示范一下。” 秦枝清清嗓子:“好~咱不挂。” “操。”李京州笑骂,“要吐了。” “呸。”秦枝恨不得给他来一拳,如果他就在面前的话。 秦枝开始擦乳液。 李京州那静了一会儿,忽然说:“好~咱不挂。” 秦枝一怔,嘴巴差点咧后脑勺去:“李京州,我录音了,以后拿这个当起床铃声。” “你他妈……” “秦枝。”门口秦风华小声叫了句秦枝的名字。 “你妈去厕所了,我把你放出来。” “秦风华!”秦枝听着保险栓被打开了一半,结果蔡茹突然一声吼,“你也要跟我对着干是不是?!” “再怎么样你不能锁着她。”秦风华说,“万一她想不开出个好歹怎么办。” “那我陪她一起死,到地下我去问问地藏王菩萨,看看这都是谁的业障!”蔡茹一定浑身都在抖,因为她讲话的时候在咬着后牙根,“秦枝,我告诉你,你要是因为和我吵两句就寻短见,那你死了算了,活着也是个懦弱鬼,不如死了!” “大过年的你说这个干嘛……” 蔡茹和秦风华在门口拉扯。 秦枝随手拿起她化妆桌上的瓶瓶罐罐,朝门上砸过去:“滚!都给我滚!” “……” 外头又骂了什么,她不愿去听。 她看着手机里的通话时间一秒一秒变换,压住火,问:“李京州,你妈妈是不是特别温柔。” “嗯。”李京州给了她一个确切的答案。 外头没了动静,想必蔡茹是被秦风华拉走了。 秦枝拿手机坐在床上:“可以给我说说她吗?” 那头响起了打火机点火的声音,秦枝听见李京州抿烟的声音。 “她以前是电视台的访谈主持人,你可能不知道她,因为她是做民生和社会新闻的,她平时自己也做制片人,策划节目。我现在做自媒体多半是受她影响,她在事业上很成功,很多人说就是因为这样才导致她婚姻的失败。” “婚姻的经营是两个人的事,如果有一方貌合神离,那么即使另一个人把所有精力都投入到这段感情里,也长久不了。”秦枝这么接话。 李京州讥笑了两声:“显然说这种话的人心智还未开,我不想和这群傻逼论长短。” “李明城在我三岁那年就出轨了,还一直瞒着我妈,他打算和我妈离婚那年,我妈却意外怀孕了,有一天我妈去公司找李明城,秘书支支吾吾,她心想不对劲,闯进去一看,捉奸捉个正着,她那会是七个月还是八个月来着,总之月份很大了,加上她怀二胎的时候已经快四十了,一激动孩子没保住,她身体也变得特别不好,还得了产后抑郁。” 秦枝记起,韩玫曾提起过,李京州的妈妈是个很体面的人,她从小就学舞蹈,气质很好,人至中年仍然过得很优雅。 但是一个优秀独立的女人,并不代表她没有脆弱的时候,相反,这种人一旦崩溃反而更加惨烈。 “后来呢?”秦枝问。 “后来是我妈主动要求见那个女人的,也是因为见了那一面,她才知道原来那女人早在十几年前就给李明城生了孩子,一时心灰意冷,冲动之下跳了楼。” 李京州在说这些的时候语气特别自然,不咸不淡,不悲不喜,仿佛在讲别人的故事。 -- 第90页 秦枝知道,这并不容易,甚至难于世界上的大多数事。 秦枝把听筒拿远了一点,重重叹了口气才又拿了回来,问:“那个女人很厉害吗?” “不。”李京州竟笑了笑,“她不是个厉害的女人,她是个男人很需要的女人。” “她心里一直有块裹脚布,她对我奶奶恭恭敬敬,对儿子百般溺爱,对李明城又过分依赖,是个典型的以家里的男人为天的女人。” “她就像凌霄花一样,而你妈是一株木棉。”秦枝说。 李京州讥笑:“她这种女人,完全遵守男权规则,相夫教子,温声软语,没有主见,是李明城需要的女人。” “那她对你怎么样?” “一个正常的后妈。”李京州想了想,给了她这么一个评价,“她向着自己儿子,有时候会使些一眼就让人识破的小手段,仅限于此。” “那李京炜呢。” “你不是见过?” “……我就是在想,你爸……嗯,李明城看起来是个严厉的人,为什么不管他?” “一种弥补。”李京州说,“呵,全家都觉得对不起他。” 他们觉得李京炜从小偷偷摸摸养在外面,没有得到过太多的关爱和陪伴,所以总会不自觉偏心他,而他身上的某些坏习惯,恰恰让他们更加痛心,他们自责于自己没有教育好他,尤其是奶奶。 李明城倒是偶尔会训斥李京炜几句,但那些责备远没有给李京州的多。 李明城的圈子里大多是些有权有钱的人,这些人的子女上精英学校,学贵族教育,要么非常优秀要么非常纨绔,而李京州一开始是佼佼者中的佼佼者,李明城脸上有光,就自大的认为这一切都是他的功劳。 可是李京州在丧母之后,几乎没有过渡,就完全成为了一个纨绔的人,叛逆者里的叛逆者。 李明城对此完全接受不了。 都说棍棒之下出孝子,最严重的一次,李京炜在家抽□□,最后却把剩的烟草灰倒进李京州卧室垃圾桶里,李明城不分青红皂白,扯了腰带把李京州打的皮开肉绽。 李京州没吭声,捱完所有的指责和谩骂,相当于剔骨削肉了一次,经历了一次哪吒重生。 那次挨打之后,李京州搬出去住。 市中心的公寓只是为了方便,而西城才是他喜欢的地方。 因为那有母亲的童年。 西城的房子是姥姥姥爷的,后来二位老人死后,把房子给了李京州,筒子楼,是一个大城市里最落后的地方,但是人情冷暖都很浓。 也只有这样的地方,才能稍稍把他托起,不至于彻底掉入深渊。 “李京州。” 回忆戛然而止,李京州听到秦枝在叫他。 “嗯?”他问。 “我以后会对你好的。”她说。 李京州顿了顿,点点头:“嗯。” “就嗯?”秦枝堆起被子,把自己埋进去,“不说点好听的吗?” 李京州认真想了想,说:“我也是。” …… 这天的电话真的没有挂断。 秦枝被关着,一天都没有吃饭,李京州陪着她也没吃。 晚上睡觉的时候,她缠着给他讲睡前故事。 李京州失笑,悠悠说了一句:“妈的,你真是一套一套的。” 秦枝反驳:“这叫情趣,和我在一起你永远不会无聊。” 其实对别人,秦枝是个冷淡的人,至少算不上热情,但是对他,她心里的另一面完全被开发出来。 李京州嘴上嫌弃,可是她讲着讲着,他就睡着了。 耳边传来他均匀的呼吸声。 她听着听着,也就跟着睡着了。 她完全不知道,其实李京州在听到她睡熟之后,缓缓睁开了眼。 他的睡眠一直都是个大问题,除了昨晚抱着她睡的那一觉之外,他已经将近一周都没有睡过超过三个小时的觉。 他不能让她陪着他熬。 秦枝睡了之后,李京州找了本书看,酒店用来做装饰的英文版的《巴黎圣母院》,他英文是正常水平,不过是磕磕巴巴在看。 大概四点多的时候,秦枝那边有动静。 是秦响进来了。 “姐,姐……”秦响把秦枝摇醒。 秦枝先是半睁着眼迷糊了一会儿,几秒后猛地清醒了,难以置信的问:“你怎么进来了?” 秦响的瞳孔里隐隐有光:“我给阿姨水里加了半片安眠药,你放心的走吧。” 秦枝想了两秒,才下床收拾东西:“你给她说,我回学校了,让她不用担心。” 秦响点头:“好。” 秦枝最快速度把一些衣服和化妆品装进行李箱里,秦响替她把箱子扛出去,一路送到电梯口。 秦枝坐进电梯,在门即将关上前,对秦响说:“响响,有事给我打电话。” “放心吧。” 秦枝摇摇头:“我是说你有事,记得一定打电话给我。” 秦响愣了愣,勾出一个浅浅的笑:“行。” 电梯关闭了,秦枝忽然想起什么。 “喂?” “嗯。” “把你吵醒了。” “没有。” 秦枝想了想,问他:“李京州,你来接我好不好,就按照上次我离开的方向来找我,我想立刻见到你。” -- 第91页 李京州停顿了一秒,然后秦枝听见他说: “早就在路上了。” 凌晨四点钟,市区安静的就像是在郊外。 秦枝出了小区,远远就见到在前面十字路口徘徊的李京州。 他在抽烟。 他吐烟圈特别好看,喉结,下颌线,侧脸轮廓,线条像是工笔画勾勒出的一样,撩人而不自知。 她笑笑,喊:“往后看啊李京州!” 李京州转脸过来。 秦枝拖着轰隆隆响的箱子飞奔过去。 秦枝越跑越快,心也跳得越来越快,这感觉就像是私奔一样。 而他等在原地,张开了双臂。 终于,她来到他面前,把箱子一扔,扑进他怀里。 李京州双手掐着她的腋下把她抱起来,她双脚离地,下意识用双腿勾住他的大腿,他抱着她转了一圈,她的头发全都披散了下来,像一匹绸缎,把俯身亲他的动作遮掩了起来。 她给了他一个很长很深的吻。 在凌晨四点钟的街头。 他则紧紧抱着她,好像天塌了也绝不撒手。 天气很冷,可是他们两个人的心都热了起来。 后来李京州左手拉着秦枝,右手拉着她的箱子,一路走回酒店。 进门之后是一场激战。 一路从外厅吻到卧室。 他掐着她的腰,吮着她的脖子,感受她的脉搏越跳越快。 秦枝痒得到处躲,求饶喊了他一声:“阿澄。” 李京州忽然怔住,停下了所有动作。 “为什么叫阿澄?” “因为妈妈喜欢吃橙子,爸爸的名字里有个字发音是cheng。” “最重要的是,我们希望你成为一个澄澈的人,所以给你取名阿澄。” 火光电石之间,李京州想到这个名字的由来。 她又叫了一声:“阿澄。” 卡着话音,有些感情再难自抑。 她的呢喃是最好的催情剂。 他无法再控制自己,正如他无法再遮掩住眼里逐渐翻涌的风云。 ……一直折腾到天亮。 李京州最后从秦枝身上下来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想起一件事。 那次在天台上,她问他,你记住我叫什么了吗。 后来在西城,他喊她一声秦枝,救她于危难。 当时的他并不敢承认,他其实清楚,喊出她名字的那一刻起,就代表他们之间的羁绊开始了。 爱情不就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吗? 终归是他允许了这一切的发生。 作者有话说: 我最喜欢的古代神话人物就是哪吒,哪吒是反抗父权的代表人物。 - 第40章 酥了 [V] 秦枝睡到中午才醒。 她动一下,感觉身上仿佛是从骨头缝里开始发酸,哪哪都难受。 李京州没在屋里。 秦枝坐起来大喊:“李京州!李京州!李京州!” 李京州悠哉悠哉从客厅走进来,问:“你鬼嚎什么?” 秦枝朝他丢了个枕头。 手臂太软,一抬手,枕头只落在床尾。 算了,她放弃挣扎,幽怨看着他:“饿了。” “……” 后来他们决定出去吃。 今天外面阳光灿烂,但是气温极低。 烟城是个海滨城市,不比遗棠的干冷,这里的冬天总是湿冷的,寒气往人骨头缝里钻,秦枝搬来几年了也没适应。 她找了个厚羽绒服穿上,李京州也穿了羽绒服,临出门之前,秦枝帮李京州把卫衣帽子翻过来整理好。 李京州问秦枝要不要去游乐场,他说下高铁的时候,看到这边新开了一个方特游乐场。 秦枝本来也不想在本区逛,就答应了。 到了那个区之后,他们没先去方特,而是找了家商场吃饭。 商场一楼的珠宝店有砸金蛋的活动,秦枝多看了两眼。 李京州问:“你看能看出花来?想去就去。” 秦枝撇撇嘴:“太土了,算了吧。” 她还是比较想吃饭。 五楼有海底捞,因为早过了饭点,所以不用排队,他们很顺利的就进去吃完了。 再出来,发现金蛋已经砸到第三波,台上有个胖女孩,抽到了一个二等奖,她的伙伴们在台下高兴地都跳起来拍手。 秦枝看着看着,不知道为什么眼眶有点湿润了。 她赶在情绪失控前转身离开。 李京州在出门之后揪住她的领子把她拽进怀里,低头看了看她,问:“抽风?” 秦枝瞥他一眼,拿胳膊肘把他撞开,边走边说:“我就是忽然想到我之前有个同学,她很胖,可是却没什么朋友,就觉得她挺可怜的。” 李京州心神一晃,不知道为什么脑海里也浮现出一个胖女孩的身影。 可是很快,秦枝喊他:“我要坐过山车!” 他回过神,追上去,问:“你不是容易晕吗,能不能坐的?” “怎么,你看不起人啊?” “我只看不起你。” “李京州你这种人怎么会有女朋友……” 一路吵吵闹闹走到方特门口。 秦枝为了证明自己的实力,第一站就去坐了过山车。 然后她就后悔了。 下来之后,秦枝抱着塑料袋狂吐,把胃都快呕出来了。 -- 第92页 李京州就站一边笑得直不起腰:“妈的,叫你别逞能你不信……” 秦枝苦着脸,一本正经说:“你再笑我就不理你了。” 话刚落,她又转脸呕了一下。 李京州从她包里拆了张湿纸巾,蹲下来给她擦嘴,她躲了一下:“我自己来,太恶心了,你离我远点。” 李京州压根没理会她的话,挑起她的下巴,手劲儿很大,起码她动弹不得,然而给她擦拭嘴角的动作却很轻,他认真地把她的嘴角擦干净,刚才笑话她的样子消失的无影无踪,眉宇间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淡淡的温柔。 秦枝见他这样也就不挣扎了。 给她擦干净嘴巴,他又去路边买了瓶水给她,她接过来漱口,他把她手上的袋子拿了过来。 秦枝心里的忸怩感又起来了,张牙舞爪要去抢:“脏死了,我自己扔。” 李京州朝她脑袋上弹了一下:“老子没工夫跟你矫情。” 李京州走去旁边垃圾桶扔袋子。 秦枝亦步亦趋跟过去,柔声说:“我不是拿你当外人,只是我不习惯。” 李京州捏了捏她的脸颊:“走吧。” “去哪?” “回酒店。”他说,“你该休息休息了。” “……”秦枝看了看远处,“我还想坐摩天轮。” 李京州扭脸朝后面看了一眼:“上面没有人,估计还没开放运营。” 秦枝坚持:“去看看。” “不用去了,摩天轮那边的设施都还没建好,还没开放。”旁边一个路过的工作人员说。 李京州朝秦枝耸了耸肩。 秦枝顿了顿,仰头又吞了一口水,漱漱口吐到了另一只袋子里,李京州自然的递给她一张纸巾,又接过矿泉水瓶和袋子,替她扔了。 她一言不发往园外走。 回酒店的路上一句话也没说,进屋之后就上床了。 李京州站门口问她:“你是不是还惦记摩天轮那个传说?” 秦枝从床上坐起来:“你原来知道?” “你他妈和我谈对象,又不是和老天爷谈。”李京州皱起眉头。 秦枝本来就觉得遗憾,听他这么说,有点冒火:“你凶个屁啊!” “你想要一生一世求我比求什么都有用,懂吗?”李京州走到床前,居高临下看着她,“我考虑考虑,让你梦想成真。” 李京州眼尾淡淡扫她,想看她反应。 秦枝顿了几秒,然后忽然朝他丢枕头:“我让你再拽!” 她知道他是傲娇怪,心里气已经消了大半,可就是不想轻易就放过他。 “好了好了。”他轻喝一声。 她停下。 他很快改了口气:“我答应你,以后带你去坐摩天轮,行了吧。”他瞥她的样子依旧冷冷的,“我把摩天轮给你包下来,管他二十四还是三十六个箱,我都让你坐个遍,行了吧?” “你……” “对了,您想什么时候让我亲您,我乖乖坐着等您吩咐,您让我伸舌头我就伸舌头,您让我亲出声我就亲出声……” “神经病!” 秦枝听不下去了,敢情在这逗她呢!她没等他说完,转身倒头就睡。 李京州心想这人怎么不识好歹啊,他哄她还不行?真是恨不得把她扒光了教训一顿,看她闭着眼安安静静的,又没怎么下得去手。 干脆出去抽烟。 秦枝躺着躺着就真的睡着了,一直睡到半夜才醒。 她看了眼手机,已经两点多了。 外厅有光。 秦枝赤脚走出去。 见李京州正坐在沙发上,电视机里播放着没有声音的春晚,而他正用电脑打字。 秦枝走过去,在他身后环抱住他的肩膀:“还没睡?” “醒了?”他往后仰了仰身子。 “嗯,你在写什么?” “今年的视频策划。”他站了起来,到台子上拿水杯,给她倒了杯水,“喝点热水。” 秦枝接过来,吹了吹喝了一口。 “你失眠还是没改善?”秦枝问,“那我给你拿的药你吃了吗?” “吃了。”李京州坐回沙发上,“吃了一半。” 秦枝点点头,有点失望:“那种药顶多安神,肯定解决不了根本问题。” 李京州看她一眼,朝她勾勾手。 秦枝坐到他身边去,他伸手揉她的头发:“你丧什么丧,不睡觉可以做更多的事,我乐意。” 秦枝把他的手拿开。 她头发全乱了,她捋了捋,边说:“你就嘴硬吧。” 李京州不置可否,想去拿烟,发现烟盒已经空了。 秦枝板起脸:“李京州,我命令你以后早睡,戒烟,戒酒。” 李京州吊起眉峰,斜斜瞥她,不表态,也不反驳。 秦枝放下茶杯,扶着李京州的膝,蹲在他旁边,仰脸眼巴巴看着他,像一只小狗狗。 “算我求你啦,好不好。” 李京州懒懒掀起眼皮睨她:“秦枝你欠操是不是。” 秦枝撒娇晃了晃他的腿,他不搭理,她想了想扶住他的腿躬身站起来,坐到他身上,揽住他脖子,强迫他把耳朵靠过来。 她说了句话。 李京州脸色大变。 她开得条件太诱人了。 是个正常男人都无法拒绝。 -- 第93页 可李京州先是面无表情看着她,几秒后冷冷吐出一句:“起开。” 秦枝怔了。 李京州干脆把她从身上薅下来。 秦枝头皮一麻,有点尴尬,只好装作无所谓去端水喝。 手一抖,水忽然全倒衣领子里面。 李京州眼色一黯。 秦枝看看湿衣服,又看看水杯,最后把视线定格在李京州脸上,无辜说:“我保证不是故意的。” 李京州沉着脸,拿纸给她擦衣服上的水渍。 这哪是擦水,分明是擦火。 李京州擦着擦着忽然把纸巾一扔,推倒她:“算你狠。” 毕竟夜还长,他很清楚,他熬得过今夜,也熬不过明晚。 - 第二天秦枝睡醒的时候,李京州正在淋浴。 听着水声,秦枝起床穿衣。 手机里有未接电话,是池雪的,秦枝给她回了过去。 “你和家里怎么回事?” 果然是问这件事的,秦枝一想起这些心情就很差,敷衍说:“就是吵架了。” “你住在哪?”池雪问,“昨天阿姨给我打电话从头哭到尾。” 秦枝更烦:“她哭了,所以错全在我?因为她是辛辛苦苦把我养大的妈,所以我反抗就是不孝?因为她难过了,我就要先低头吗?” 池雪也叹气:“枝枝,我没有这么说。” “抱歉。”秦枝拍了拍脑门,“是我乱发脾气了。” 池雪很担心:“我给阿姨说了,你住在我家,她旁敲侧击问我你什么时候回去,我说你过几天要去拍一些东西,可能暂时没法回家了。” “谢谢。”秦枝说,“我现在不回家对她对我都好。” 池雪叹气:“要不你真去拍点东西?”她并不知道秦枝在李京州这边,以为她自己孤零零住在酒店,想了想说,“程浩的摄影助理辞职了,他现在要出差,如果你愿意我跟他说一声,你去帮忙,就当散心。” 秦枝想了想,看了眼浴室,说:“再说吧,我一会儿打给你。” 挂了电话,又等了一会,李京州才从浴室出来。 他刮了胡子,吹了头发,那叫一个帅,秦枝舍不得他走,但是她确实需要时间去整理一下自己。 她走上前抱住他的腰。 李京州浑身一僵:“我可真没粮了。” 秦枝瞬间明白过来,朝他胳膊拧了一下:“混不混蛋啊你,我要给你说正事。” “说。” “你先回去吧,我有个工作需要出去几天。”秦枝想了想,又交代,“你知道池雪男朋友吧,就是之前你见过的那个大摄影师,我跟他出去。” “几天?” “不清楚,等回头我问问再告诉你。”秦枝笑笑,“你先回去,我这边完事之后,直接就回遗棠了。” “好。”李京州抿紧了唇,“那我下午走。” “那我去洗漱,等会一起去吃海鲜吧,顺便带你看看烟城的海。” 秦枝走去浴室。 李京州刚洗完没多久,里面还冒着混合沐浴露味道的热气,她打开花洒,热水冲在身上特别舒服。 几分钟后,门忽然被打开。 秦枝退到墙角:“你不是没粮了吗?!” “你不是要走好几天吗。”某人沉声说,“提前预支一点也不要紧。” “……” 第41章 哄她 [V] 秦枝和李京州在下午一起去了高铁站。 海没有看成。 李京州说,还有下次的。 有时候留下一点遗憾,就是留下一个念想。很多时候,人就为了那一个念想,而故意留下那么一点点遗憾,这样一来下次再见就有了理由,更有了憧憬。 票是李京州买的。 他往北去,秦枝往南去,坐不同的列车,但发车时间相近,他们一起检票进站,最后隔着一条车轨相望。 感情最浓的时候,真是一秒钟都不想分开。 但他俩都不是腻腻歪歪的人,最后连手都没摆就各自上车了,上车之后,秦枝立即就给李京州打电话。 李京州吐槽她:“你还真是缠的够紧。” 秦枝笑:“那你挂断呗。” “……” 他没挂。 这通电话打了一个小时,中间秦枝由高铁转乘飞机,才不得不挂断了。 秦枝此行的目的地是海南。 北国万里雪飘的时候,南方绿树成荫。 这里的海和烟城的很不一样。 北方的海颜色是深蓝色的,更深沉,更激昂,给人一种不管不顾的猛烈感,南方的海更清澈透亮,也更悠远,给人一种千帆过尽终归平静的感受。 程浩在这边有朋友。 因此秦枝来这边的第一顿饭,是在人家家里吃的,对方忙活了一上午,给他们做最有名的海南鸡吃。 秦枝也是这时候才知道,海南鸡配得饭一定是用香茅和鸡汤煮出来的黄米饭,像一些传统的海南人,当迎接远客的时候,在吃鸡之前,是要先烧纸拜神的。 这是在把鸡的“精神”敬献给神。 尊重食物,就是热爱生活。 秦枝听到这些,就忍不住给李京州拍了照发过去。 谁说得来着?爱是分享欲。 后来秦枝要跟着程浩进行为期五天的拍摄。 出海,拍珊瑚,逛雨林,拍日出日落…… -- 第94页 她把自己完全沉浸在工作里,没有让自己去想太多。 一直到最后这天,她拿了瓶啤酒,独自去看日落。 沿途有骑着自行车卖金鱼的商贩,那些金鱼被装在一个个塑料袋里,每个塑料袋上都起了名字,最后秦枝买了只叫“燕子”的鱼,带它一起到沙滩上。 她静静去捋自己的思绪。 她在想这段时间发生的一切,尤其是她和蔡茹之间的关系。 千头万绪,像一千根风筝线缠绕在一起。 旁边有个小男孩,也买了和她一样的金鱼,嚷嚷着要把它放到海里。他妈妈制止了他,说了一句让秦枝回味无穷的道理——不是所有的鱼都能够生存在海里。 只这一句话,酒不用喝了,落日也不用看了,她好像想明白了一些事情。 秦枝知道,她和蔡茹之间的心结,哪怕她今天在这边坐到海枯石烂,她也还是解不开。 因为这一切的关键点都在于蔡茹的想法上。 秦枝是只海水鱼。 可是蔡茹不会去想海和湖的区别,因为在她心里,这些都是水。 蔡茹在湖里生活的很好,就认为秦枝在湖里也能生活的很好。所以她把秦枝的不适,当做装腔作势和无病呻吟,从未怀疑过自己是错的。 秦枝对此毫无办法。 但她深深知道,有些事情可以妥协,但有些事,就像她赖以生存的水,她无法妥协。 她唯一能做的,不过是回归大海,然后等着蔡茹自己来发现这世上还有海洋的存在。 - 秦枝在正月十一这天回到遗棠。 早晨出发之前,不知道为什么,程浩和他身边两个工作人员都生病了。 程浩重感冒,他身边的另两个人一个发低烧,一个发高烧,秦枝吓得都要拨120了。 还好最后还是顺利回到了遗棠,之后那两个发烧的哥们没扛住,直接打车去医院了。 程浩还好,艺术家有时候较起真来,比数学家还烦人,他病的嗓子都发不出声音了,还是坚持先把设备送回工作室,秦枝想帮他送,他还不放心。 不过最后秦枝还是跟着他一起回了工作室,帮他把设备整理好,又给池雪打了个电话,让她监督程浩吃药。 忙完一切,她恨不得一路跑回温莎公寓。 她没给李京州说自己哪天回来,想给他一个惊喜。 谁知道刚出电梯,就见李京州站在她门口。 听到箱子拖地的声音,李京州回头。 “你怎么回来了?” “你站这干嘛?” 几乎是同时问出来。 静了两三秒,李京州又问:“怎么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 “想给你惊喜呗。”秦枝叹气,“现在惊喜好像泡汤了……” 李京州没有语调:“还行吧,勉勉强强。” 秦枝走过去,一副洞悉模样:“我怎么感觉某人正在想我呢?不然干嘛赖我家门口不走?” 李京州淡淡的,没反驳,却也没承认,事实上他原本要去工作室上班,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走到了她门口。 秦枝不依不饶:“有没有想我啊?” 李京州淡淡蹙眉:“秦枝,你有时候真的很烦。” 秦枝也学李京州那样蹙起眉头:“李京州,你有时候真的很闷。” 秦枝走过去,勾着李京州的脖子,在他下巴上狠狠咬了一口。 “罚你的口是心非。” “……”李京州疼得拧眉,再睁开眼,目光沉沉,没说什么。 秦枝走去门口,掏卡开了门,进屋后,学礼仪小姐那样弯腰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李先生,欢迎光临。” 李京州神色如常的扫了她一眼,慢慢走进屋。 秦枝把门关上:“我给你买了……” “嘭”一声,她被人推到门板上,后边的话全被一个吻堵住。 什么叫衣冠禽兽? 某人明明前一秒还是清贵疏离的禁欲样子,眨眼间就兽性大发。 李京州好多天没吃荤了。 平时就喂不饱似的,今天只会更饥饿。 …… 秦枝见他越来越过火,拿拳头捶他:“李京州你混蛋!” “接着骂。” 他好像还挺兴奋? 秦枝努力往后躲:“你就不能再等等,话都没说两句呢。” 他呼吸不稳,眼睛亮亮的,一干这种事,他整个人就像变了似的,焕发着生动的光彩。 …… 秦枝的火很快就被他给撩起来了。 男人在□□上大多无师自通,他知道她哪儿敏感,而她自知无法拒绝,就只好享受。 但是事情一过,秦枝还是要闹脾气。 三小时后,她把他的内裤扔到他脸上,指着门:“你给我滚!” 李京州也不生气,反正他吃饱喝足了,慢慢悠悠把衣服穿好,临走之前,路过她身边的时候,趁她不注意,弯腰飞快亲了她一口。 她瞪大眼睛,气得要冒烟。 他拿眼尾若有似无扫视了她一眼,噙着浅浅的坏笑,感觉整了她别提多舒坦。 后来一连几天秦枝都没出门,天天蹲家里吃外卖,既不见他,也不接他电话。 他倒是每天照旧出门前和回来之后都敲敲她的门,却也只是敲门,什么好听的都不会说,秦枝一度觉得他简直就是故意在逗她玩。 -- 第95页 ……就这么一直到开学。 这天早晨,秦枝一出门,就被李京州堵在门口逮个正着。 她其实早就在门口的显示屏里看到他的身影,觉得也闹了这么几天了,不能再作下去了,只是出门前还是板起脸,决定先冷他一会儿。 结果门一开,他来了句:“媳妇儿。” 秦枝简直当场昏厥。 李京州叫得一点都不腻,特别特别自然,自然地就像他已经这么叫了她好几年。 秦枝感觉,她闹这一场等于没闹。 在秦枝失神的这几秒里,李京州凑过来,抱住了她,吻了吻她的头发和额头,那叫一个温声软语:“我错了,媳妇儿。” 这混蛋学会化骨绵掌了,真行。 秦枝心早化了,可她依旧问了个大多数女人都会问的问题:“你错哪了?” “……” 然后李京州不出所料,和大多数男人一样,没答上来。 相处这么久,最亲密的事情也做过了,秦枝对李京州多少有一点了解。 他不会哄人,不会说甜甜的情话,不会轻易对所有人包括她服软。 他所有的温柔都是沉默的,不炫耀,不邀宠,甚至懒得表露。 这也意味着,他明着来的温柔大多都是陷阱。 现在他就在给她设陷阱。 但是这个坑里,没有捕兽夹,只有玫瑰花。 秦枝都懂。 可是理智告诉她,得骄矜一点儿,哪能一被哄就投降? 看他无言以对,她推了推他的肩膀:“先走吧,不然迟到了。” 李京州的脸冷了下去。 都是宋煜说女人都吃这一套,他才这么干的。 可她不给面子。 她竟然这么不给面子!? 出了电梯,李京州大步越过秦枝,走得头也不回。 秦枝出了公寓楼,却见李京州的车子还停那等她。 她上车,他板着脸发动车子,低声骂:“老子真他妈上辈子欠你的。” 秦枝乐死了。 原来狮子动情是这样的可爱。 衔着一朵花,走出赖以生存的山洞,低头趴下来,变成一只装凶的大猫。 作者有话说: 海南鸡这段是在网上看的,有木有海南的小伙伴说一下这方面。 今天双更,我昨天作话忘记说了,晚上八点还有一章。 第42章 她恨 [V] 开学第一节 课,上广告摄影创作,教学的是一个年轻的男老师,他的课很有意思,不点名,课堂氛围比较自由。 然后秦枝发现,王之娚不在。 学校的摄影班一共两个,一个班才二十个人,女的加起来才九个,谁没来上课一目了然。 秦枝总觉得不对劲,多嘴问了句殷晴:“王之娚呢?” “好像有个老同学来找她玩。”殷晴小声说,“你说人家学校怎么开学都那么晚啊,真羡慕。” 秦枝笑笑:“可能暑假放得也晚吧。” 殷晴点头:“但愿。” 匆匆聊了两句,眼看老师的目光瞥过来了,秦枝恢复到认真听课的模式。 下了课之后,秦枝约李京州去食堂吃午饭。 她到他们系教学楼底下等他,这天天气不怎么样,阴沉沉的,还刮北风。 还好李京州没有让她等太久,很快随着人流出来了。 他朝她抬抬下巴:“走吧。” 秦枝走过去,自动与他并肩。 前面的男生在抽烟,烟雾荡过来,全都涌进鼻腔,秦枝看了眼李京州:“你不抽?” 李京州懒懒看她一眼:“不是你用美色逼我戒的么。” “……”秦枝想了想,“那我以后也一口不抽了。” “朱慧?” 秦枝猛地刹住脚。 她和李京州边说话,边拐到另一条路上,没想到迎面和两个熟悉的女生碰上。 是曲柔和王之娚。 秦枝停下,愣了一秒后快速转过身。 她心跳得很快,浑身都在发抖。 她听到王之娚吃惊地问:“什么?秦枝?你说秦枝是朱慧?” “秦枝?”曲柔不理解,“你是说朱慧改名了?” 秦枝逼自己冷静下来。 她忽然意识到自己这样很蠢,明明她才是受害者,为什么反而成了那个不坦荡的人? 稳了稳自己,秦枝转过头。 王之娚死死盯着她,忽然之间搞懂了一切:“所以你这么针对我,是因为报复?”她看了眼李京州,问:“李京州,你知道她是朱慧吗?” 秦枝恍然抬头,对上李京州的眼。 他眼里一片漆黑,沉沉望着她不说话。 王之娚忍不住笑了起来:“所以都是假的啊,李京州,你就把心交给这样一个人?她一开始接近你就是假的,或许现在也是在虚情假意……哦不对,哪怕她是真的喜欢你,又怎么样呢,那也改变不了你是被利用的事实,并且直到这一刻你都在被她利用……” “你给我闭嘴!”秦枝吼了一声,上去一巴掌扇在王之娚脸上。 曲柔大惊失色,抱住王之娚往后退了两步:“你怎么打人?” 王之娚对李京州说的那番话,已经让秦枝气疯了,她对准王之娚另一边脸又是一巴掌甩过去,吊起眉梢,对曲柔讥诮一笑:“不服你替她挨着?” -- 第96页 王之娚捂着脸,质问李京州:“你就任由她撒泼吗?” 李京州什么话都没说,冷冷瞥了王之娚一眼,拉着秦枝转身而去。 他把她塞进了车里,一路压着限速最高速度在路上疾驰。 秦枝不知道他要把她带去哪里,或许他自己都不知道他要去哪,总之开了很久很久,他在一个荒无人烟的公路上猛踩刹车停下。 “为什么瞒我。” 停了那么一会,李京州先开口。 秦枝不知道该怎么说,她的往事,就像一个发臭的垃圾堆,她不想靠近,也不想他靠近。 李京州见秦枝迟迟不解释,冷笑了一声:“所以是我想简单了,之前那个赌约不是你们女孩赌气,而是彻彻底底的报复。”这样一来性质全变了。 “我对你是真的。”秦枝也很乱,语气也并不太好。 李京州很努力在忍着:“如果今天没碰见她们,你是不是打算能瞒多久是多久,不到东窗事发绝对不告诉我你的真实身份。” “我只有一个身份,就是秦枝。” “但是朱慧是你的过去。”李京州很快就反驳了她,“没有人能抹杀掉自己的过去。” “但是我不是以前的我了,就像你也不是以前的你。” “……”李京州下巴紧绷。 秦枝看他的表情就知道,这次绝对不会和上次赌约那件事一样这么轻飘飘就完事了。 因为她本该在告诉他赌约那件事的时候,就把所有事情都全盘托出,可她做不到,哪怕她提前知道今天会有这个局面,她也做不到。 没有人能轻易跨过自己的心理障碍。 这一次没等李京州表态,秦枝自己打开车门,下了车。 李京州看着她欲言又止,但很快就作出决定,猛踩油门,疾驰而去。 秦枝在他扬起的一地尘烟中蹲了下来。 就像个被丢弃的小猫小狗。 她抱膝在原地很久很久,没一会儿手机进了个电话。 来电显示备注的是“班长”二字。 秦枝忽然想起下午还有课,还是导员的课,没人敢逃。 好,很好。 秦枝连连点头,她站起来,拂了拂身上的土,打开手机软件叫车。 最近的车,也要等二十分钟。 她不急。 她等得起。 可没想到几分钟后,有一辆车缓缓朝她驶过来,秦枝搭眼一看,认出是程浩的车。 那车在秦枝面前停下。 池雪先从车上跑了下来,边奔过来边喊:“天呐秦枝,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幅样子……” 秦枝整个人都在发抖,浑身都是虚汗,整个人都要虚脱了,而她眼神里的东西,更令池雪害怕。 她带着那么强烈的恨:“有时候我真想杀了她们,一命抵一命。” 那一刻池雪真的觉得秦枝会杀人。 她问:“怎么回事啊,李京州给我打电话说你们吵架了,让我来接你,可我怎么看着没那么简单?” 池雪胆子小,她没往好地方想:“李京州到底怎么着你了?” “他的事以后再说。”秦枝恨恨的说,“快送我回学校。” 池雪又想问什么,被程浩制止住了,他把秦枝拖上车,池雪忍住想哭的冲动,握紧秦枝的双手,试图把自己身上的热量传给她。 秦枝一路上一动不动,连坐姿都没有换一下。 到学校门口之后,她独自下车,疾步走去教室,一路杀气腾腾。 走到阶梯教室门口,见门虚掩着,她“嘭”一声把门踹开,屋里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导员讲了一半的课也下意识停住。 这节课两个班一起上,教室前排都坐满了人,她冷冷扫视了一圈,才在中间那一列第二排靠走廊的位置看到了王之娚。 然后她走过去。 王之娚目光闪躲,手捏紧了桌角:“这是教室,你想干……” 话都没说完,就被秦枝抓着头发从座位里薅了起来,她想反抗,秦枝空着的那只手顺手抄起她桌子上的中性笔,往她胳膊上狠狠扎了几下,她疼得大叫,没了反抗的力气,秦枝趁机把她揪出座位,狠狠朝地上一摔。 全班都发出难以置信的惊呼,导员更是大喊着从讲台走过来,试图制止这一切:“秦枝你要干什么?” 秦枝谁得话都听不进去。 她见王之娚桌上有一杯拿铁,抓起来就砸在王之娚身上,王之娚穿白衣,浑身都被咖啡渍染脏了,头发上一绺一绺在滴水。 “王之娚,这一杯咖啡,是还之前你往我身上泼的脏水!” 王之娚哭了,表面上像是很委屈,忽然被吓哭的,但一听她说的话:“秦枝,大家都是同学,我做错什么了你可以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打我?” 秦枝明白了,这个时候了,她还想耍心眼,装无辜。 以前秦枝见招拆招,还愿意陪她玩玩心眼,可现在她不奉陪了,哪怕所有人都心疼王之娚而骂她是个坏人,她也不在意了。 她现在只想出气。 什么名声都不如这会儿扇她一巴掌来得痛快。 导员一直在拉秦枝,秦枝则狠狠甩开她,朝王之娚身边走过去,一脚踩在王之娚小腿上。 王之娚本意就是在装可怜,没怎么反抗,只是大喊大叫杀猪一样,就为了让被人看出她多疼。 -- 第97页 秦枝满足她,使足了力气碾她,想了想,又拿起刚才扎过她胳膊的那根笔,朝她羽绒服狠狠划了下去,一下一下,也不管能不能刮破,反正一秒没停下,像在对她插刀子似的。 导员大喊:“你们都是木头人吗,赶紧过来把她俩给我拉开。” 王之娚不断挣扎,没几秒就有男同学过来把秦枝拉开。 秦枝拗不过男生的力气,被狼狈拖开,可嘴里还在念叨:“这几下,还你上次晚会划破我衣服!” 秦枝这么说,大家都很震惊。 外人不知道,一个班的最清楚,当时秦枝衣服破得很蹊跷,只是后台是女生们换衣服的私密地,没有监控,自然就没证据知道是谁干的。 这么一说,大家好像都明白为什么秦枝会这么生气了。 敢情儿是秦枝忽然找到真凶了?所以才杀过来。 可王之娚图什么呀,她明明跳的比秦枝好啊。这么一想,大家在底下就开始讨论了,三言两语一说,很快也就明白了——为了争李京州啊。 王之娚颤颤巍巍大吼:“你做事要讲证据!” “我就是之前太讲证据了,太想用明招还击你了,所以才一直吃亏!”秦枝杀疯了,她被人拉到讲台边,还不忘抄起黑板擦朝王之娚砸过去,“我今天倒是要看看,我就明着打你了,你能翻出什么花!” 导员快被气出高血压,用她那尖嗓子大喊:“你们几个男的怎么那么没用,把她给我拖出去,拖出去!” 又指着王之娚说:“把她也带我办公室去。” …… 半小时后,王之娚和秦枝分别站在导员办公桌前。 她们俩都很狼狈,一个头发衣服都乱了,一个除了浑身凌乱身上还都是咖啡渍。 导员气得吃了一颗速效救心丸才缓缓平复过来。 一个摄影班就那么几个女生,眼前这俩还都是成绩拔尖的学生,她想不通怎么会这么大打出手。 “秦枝,你知不知道你这么闹,我完全可以喊保安室的来抓你,再把你送警察局去。” 秦枝不在乎:“随便。” 导员气急了,猛拍桌子:“那行,你说你到底为什么这么对她!” 秦枝早在心里想好了要说什么:“我们是中学同学,那时候她经常欺负我,上次表演节目,她划破了我的衣服。” “我没有!”王之娚哭出声,“老师,我从小到大都是人缘很好的人,现在在班里和同学们关系也都不错,我为什么要欺负她,她有证据吗?” “因为她喜欢李京州,而李京州喜欢我,她就怀恨在心。”不就是婊么,秦枝也会,“老师您设身处地想一想,换一个正常人都不会像我今天这么闹的,我被气疯了才会这样。” 老师顿了顿,问秦枝:“王之娚说的也对,你有证据吗?” 秦枝握紧了拳头。 有证据的话她早就整死王之娚了,何必留到现在? “老师,我的舞裙在损坏之前,是特意去烫了一遍的,拿回来之后我怕皱了,就没有动过,也就是说那上面除了我和熨衣店老板娘的指纹,是没有别的指纹的。”秦枝停顿了一下,看了王之娚一眼,表面上是为了营造一些悬念,实际上她在编词儿,“那天我和我男朋友,也就是李京州说起这件事,他说有人剪坏了我的裙子,那裙子上肯定会有她的指纹,所以我就送去检验了,中午检验机构打电话来,裙子上面检验出了王之娚的指纹。” 秦枝看到王之娚揪住了衣摆。 她更气定神闲:“等我把化验单取出来,一切就真相大白了,老师到时候我打王之娚该受的处罚我认,王之娚欠我的,也要还,我会把化验单打印出来,贴在学校布告栏,再往王家公司楼下贴几张。” 王之娚死死揪住衣服,憋了半天也不过说出一句:“你真的疯了!” 导员看了看王之娚,又看了看秦枝,她在学校安闲日子过惯了,乍一处理事情真有点头大,想了想,她说:“你们一个说有,一个说没有,我也没法贸然断案,这样吧…我继续去上课,你们俩好好聊聊,看这事儿怎么办,如果在我下班之前还没结果,我就把你们交给学校,到时候请家长,去警局,我说了就不算了。” 导员倒是会省事。 秦枝笑了。 她目送导员离开。 然后就近找了个椅子坐,翘着二郎腿,点了根烟,不紧不慢的抽。 而王之娚在一旁站着。 “秦枝……哦不,朱慧,你的确变了很多,刚才我一直在回忆,你的字迹,有时候忽然出现的某个表情,对我的态度……原来都有迹可循啊……” 王之娚挂着甜甜的微笑,嘴角的弧度,很契合她纯真的长相。秦枝发完火了,现在没力气了,看她这样竟然不觉得讽刺,不觉得厌恶,她没有任何感觉,面对王之娚,她只把她当异类。 秦枝冷冷说:“有空废话,不如考虑一下指纹的事。” “你真验出指纹了?” 秦枝抽烟的手一顿,果然,面对她的指控,王之娚没耐心了。 “你说呢?你以为我凭什么敢这么对你?”秦枝继续编。 实际上那衣服上指纹多了,当时衣服坏了之后不知道多少人摸过,她还去验指纹?她验什么也验不出来。可王之娚当时不在现场,她对此一无所知。要打听也是出了这道门之后的事,再说,她也不能去打听,打听就意味心虚,心虚就意味有猫腻。 -- 第98页 王之娚闭上了眼,深吸了一口气:“我们做个交易吧。” 她脑子转得倒快。 秦枝好整以暇看着她,悠悠吐出个烟圈:“说。” “衣服的事儿你忘了,今天你打我的事儿,我忘了。” 秦枝笑:“我要是忘不了呢?” 王之娚静了好一会,才说:“说到底,你还是在意当年的事?”她不明白,“但那件事已经过去那么久了,何况那时候我们都还是孩子……” “孩子?”秦枝笑了,“你们打人的时候把自己当孩子,打别人的时候有把别人当孩子吗?” 王之娚盯着秦枝,看到她眼底毫不掩饰的恨意,就知道很多事都还没结束。 可她家风严谨,尤其是今年以来,她答应爸爸和李京州断了联系,现在家里正给她物色男朋友,如果这时候她出丑闻,后果难以想象。 默了默,王之娚问:“我再给你加两百万,算是我为我年少不懂事补偿,我们一笔勾销吧。” “一笔勾销?”秦枝把烟朝地上狠狠一摔,起身走到王之娚面前,把烟头碾在脚下,“王之娚,这么不要脸的话你都说得出来?” 说什么一笔勾销? 不可能。 永远不可能和解,永远也不会原谅。 有很多人都想得到一句对不起,可秦枝早就明白,如果一直纠结那句对不起,反而是没有放下。 得到公平了吗,得到正义了吗,会得到公平吗,会得到正义吗…… 秦枝只想冷笑。 就算得到还有意义吗。 她不要对不起,她要那些人遭报应。 “我告诉你,今天下午我敢打你就把后果想清楚了,你敢动我,第一个不放过你的就是李京州。”秦枝说到这笑了笑,一种故意炫耀的笑。 “你弄坏我衣服的证据,我不会销毁。”秦枝继续糊弄她,“如果以后你不找事儿我还能放你一马,你要是还不安分,我们看看光脚的怕不怕穿鞋的。” 秦枝这是拿鸡毛当令箭了。 反正证据是假的,也不可能真让她吃官司,不如吓唬吓唬她。 “我累了,先走了,你去找老师说一下解决结果吧。”秦枝轻飘飘丢下这句话离开。 王之娚看着秦枝的背影,觉得自己就像个小丑。 她心里很复杂,她恨自己被秦枝拿捏,可又毫无办法! 尤其是秦枝那句“你敢动我,第一个不放过你的就是李京州”,她简直恨死了! 其实早在双旦晚会之后,她就已经接受她不会和李京州有什么结果了。 可即便李京州不是她的,又怎么可以是秦枝的呢。 王之娚真的无法接受以前那个丑陋不堪的朱慧,竟然和她爱了一整个青春的男孩在一起,她不能忍受她曾经的失败者,现在炫耀着她永远得不到的东西。 可她又深深知道,她做不了什么了。 她喜欢李京州,但爸爸早就说过,她的婚事需要建立在家族利益上,以前的李京州是个很好的结婚对象,可现在的李京州不行。 其实这几年下来,她的爱意也被李京州的冷漠耗光了。 她这两天一直在想,她真的有那么爱他吗,真的非他不可吗。 好像也不是。 她只是有一点点不甘心而已…… 她从记事起就知道,她的人生很多事情是不由自己掌控的,因此这两年,她把追求李京州这回事当做人生最后的叛逆。 她早就接受了李京州不是她的事实。 现实并非演戏,没有那么多的手段可以使,而即便有,也是非常愚蠢的,她既然注定不能和李京州在一起,做再多也得不到任何好处。 王之娚摁了摁鼻梁,缓解了一点疲惫。 她想,或许她曾经对秦枝的施暴和羞辱,就是在抵消今天秦枝对她报复的一切吧。 一切都扯平了。 作者有话说: 王之娚:一切都扯平了。 秦枝:还不知悔改,扯平你妈。 第43章 往事 [V] 秦枝终究还是和李京州陷入冷战了。 他们两个人已经超过二十四个小时没有联系,时间按秒计算,秦枝每一秒都像热锅上的蚂蚁,煎熬异常。 这天上午,秦枝上体育课,新学期学排球,秦枝路过篮球场的时候,看到李京州一群人靠在铁网外面正抽烟。 那帮人也都知道他俩吵架了,见她过来,大气都不敢出,就这样,秦枝在一片沉默而异样的眼神中走过去。 她浑身僵硬,却不得不装自然。这种心理高度紧张的感觉久久未散,直接影响到她接下来上课时的注意力。 于是她在刚拿到排球,颠第二个球的时候就把脚扭了。 她摔在地上。 第一反应却不是站起来,而是用余光去寻找另一个场地的他。 然后她看到他注意到这边的动静,却冷眼看着这一切,压根没打算管她。 同班的男生很快过来扶她。 她在一片热情的帮助中站起来,体委想送她去医务室,她有点自暴自弃,拒绝了体委,自己一瘸一拐要离开。 或许是她实在太可怜了吧。 没走多远,体委还是追了上来:“秦枝,你这样不行,我背你过去!” 秦枝就站在篮球场门口,最外面的这队人正在中场休息,李京州咬着烟坐在一边,大佬似的,有人自动拿了火机帮李京州点上。 -- 第99页 秦枝朝体委摆手:“不用,谢谢啊。” “都是同学客气啥。”体委很真诚。 “我是觉得医务室也不远。” “对啊,不远的,我背你几分钟到了哈哈……” 体委说着就弯了腰,拍拍背:“上来吧。” 秦枝还是摆手:“我真不用。” 体委想了想,站起来:“你要是不好意思,我扶你……操……” 话没说完,他被一个突然飞过来的篮球狠狠砸到身上。 李京州那张冷冰冰的脸上,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这可比挑衅的姿态更让人觉得拽。 体委被砸到背上,运动服上一个球印,秦枝下意识扶了他一下,问:“你没事吧。” 体委没回答,转身就骂:“你长不长眼?” “你再说一遍。”李京州问。 体委火噌噌往上冒:“我问你眉毛下那俩窟窿是干什么使的?!” 李京州定定看了体委一眼,下一秒忽然走上前揪住他的衣领,眼看一拳头要砸下来,还好被及时赶到的褚唤拉住了。 体委没想到李京州这么不讲理,他原本就受了委屈,在女生面前更不好丢面子,二话不说反打回去。 李京州眼疾手快,一把攥住他的拳头,把体委胳膊一拧:“你他妈贴谁不行,你贴她?” 体委发出一声痛呼。 李京州冷声问:“你当我是死的?” “你个疯子,李京州你把人放开!”秦枝急得一直在打李京州的手,越是这样李京州越不放手。 但很快宋煜也过来了。 他没拉架,而是悠悠笑一句:“京哥,你这是冲冠一怒为红颜啊?” 李京州顿了顿,接着就把拳头松开了。 宋煜是这帮人里和李京州最熟的,他知道这时候劝是没用的,用激将法才能让李京州恢复理智。 李京州冷冷瞥了一眼宋煜,好像在说“谁说是为了她了”。 秦枝赶快扶住体委那只可怜的胳膊,问:“你还好吧。” 体委身上并无大碍,只是心里很郁闷很憋屈:“我做好事也惹他了?” 秦枝安慰:“今天对不起,你之前不是想借设备吗,正好我这段时间不用,我借给你一个月吧。” 那套设备很贵。 “没事,又不是你的错……” 体委口气松了,秦枝笑笑,又说了几句软话,体委就回班了。 等体委离开,秦枝才把目光落在李京州身上。 他冷嘲热讽:“你让他走了,我拳头还痒呢,怎么办?” “那我让你打。”她很淡很淡,“你打我吧。” 李京州只怔了一秒,下一秒就怒气滔天,秦枝以为他会揪住她的头发,狠狠逼问“你觉得我不敢”? 结果他只是气哄哄转身,走得头也不回。 他被她气到了。 在场所有人都明白这一点。 宋煜看着李京州的背影问秦枝:“你俩怎么回事,这才好几天,就整这么多破事。” 秦枝抿抿唇,却不知道怎么回答。 褚唤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看京哥这样,我才算明白为什么京哥说,我拿不下你。” 秦枝和宋煜都很疑惑。 褚唤干咳了一声:“兔子爱上狐狸,只能被吃干抹净。”他耸耸肩,“京哥说的。” 秦枝:“……” 宋煜愣了愣,哈哈大笑起来:“别说兔子了,李京州这头猛兽也遭殃了。”宋煜好像一点也不担心秦枝和李京州目前的情况,反而笑得舒坦,“秦枝,你降服了他,可得对他负责。” 一句高明的玩笑话。 秦枝懂,宋煜在点她。 他们并不知道她曾经的事情,以为她只是在闹小脾气,所以都在撺掇她去哄李京州。 可是她也有她的委屈。 “好了,我去医务室。”秦枝径直离开。 褚唤问:“我扶你去吧。” 宋煜把褚唤拦住,等秦枝走远了,宋煜才说:“她不会让你扶的,你去了也没用。” 褚唤问:“为什么?” “因为她现在正难受呢。”宋煜笑,“妈的,恋爱中的人都有这毛病,不吵不舒坦。” “就像你和韩玫?” “滚吧。”宋煜点了根烟,笑着呼出一串烟圈,又问,“你觉得他俩什么时候能和好?” 褚唤想了想:“……一星期?” “我赌十天。”宋煜说,“李京州这人别扭,没那么快回过神。” “……赌输了你给我一千块钱。” “哥给你两千……” 早春的天空依旧保有冬天的阴霾,灰蒙蒙的,两个人的声音被球场的塑胶鞋底磨地声以及拍球声,吆喝声掩埋。 这世界总是嘈杂的,嘈杂到李京州想逃离。 秦枝久久没回来。 李京州更烦躁,他早退离开篮球场,驱车去医院。 路上下雨了。 缠缠绵绵的细雨。 李京州在学校第一个路口等红绿灯的时候,忽然看到一个人,也没有打伞,就这么一瘸一拐的在路上走,走着走着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忽然蹲下来。 行人匆匆,她蹲在那里特别的怪异,也特别的可怜。 红灯转绿,李京州迟迟未动,身后的车都朝他狂摁喇叭。 她听到动静,转脸过来。 -- 第100页 李京州想了想,把车开到一边,下了车,架着她的胳膊,把她捞了起来。 她眼神迷茫,闷闷叫了声:“李京州……” 拖着颤抖的尾音。 李京州觉得脑袋像要炸了一样:“不要做可怜兮兮的事,没人心疼你。” 秦枝明显怔了几秒,又忽然一笑,没心没肺的:“是啊,谁心疼我谁不是人。” “我……”李京州一僵,薄唇抿成一条线,很快转了身,开车扬长而去。 车轮猛地启动,溅了秦枝一身水。 秦枝仰脸深呼了口气,她手机响了,韩玫问她:“我已经到了,你不会怕了吧。” “怎么可能。”秦枝收拾好情绪,如常说,“在路上了。” 雨还在下。 秦枝在雨里彷徨。 李京州亦在雨里迷失。 距离上次和白灵碰面,已经过去了好几个月。 白灵对他的到来颇为意外,她猜测了好几种他主动来找她的原因,看着他的眼睛,最终她确定,他是在为情所困。 李京州在白灵的办公室抽了好几根烟,却始终没有说话。 白灵想了想问出来:“什么事愁成这样?” 李京州半晌没回话,默了默他熄灭了烟,让自己陷进沙发里,才闷闷说:“她有事瞒着我,而且还是一件非常大的事,我明白谁都有难以启齿的秘密,但我还是生气了。” “谁?”白灵问,“你喜欢的女孩吗?” “因为我不喜欢这种感觉,就像我妈,她把她人生的阴暗面和痛苦都瞒得太好,直到最后她崩溃、消失了,我才知道是怎么回事,这种感觉让我恐惧……” 白灵顿了顿,安慰他:“我明白你这种感受,别难过,我相信她也会明白的。” “她会吗?”李京州把腿也放在沙发上,抱着自己,蜷缩成一团,“或许吧,但她现在没准以为我不理她是因为信了王之娚的鬼话……妈的,她把我想成傻逼了。” “王之娚?”白灵问,“这又是谁?” “她是谁不重要。”李京州把自己缩得更紧,“重要的是我的秦枝……” 白灵叹了一叹,她看着李京州闭目躺在沙发上,柔软又脆弱。 别的病人,哪怕再强硬,在心理医生面前也愿意展露那一点脆弱,可李京州不是。认识这么多年,只有他母亲去世三周年祭日那天,和后来他被父亲拿皮带抽之后,他在她面前流露过那一点点的脆弱。 白灵很想帮他,可这次不同往日,她忽然意识到,她帮不上他什么。 解铃还须系铃人。 - 李京州没有在白灵办公室待太久。 很快到饭点了,白灵后面还有病人,他就没有再逗留。 他开着车想回公寓,却在这时接到池雪的微信电话。 池雪的微信是在和秦枝确定关系之后,他请客吃饭的时候大家互相加的。 他点击接通。 池雪没有拖泥带水,而是开门见山说:“我们见一面吧,我想和你聊聊秦枝的事。” 李京州握着方向盘的手猛然颤了一下,他稳了稳才说:“去哪?” “嗯,要不你办公室?” “可以。” 半小时后,李京州抵达公司。 前台说池雪在招待室等他,他大步走过去,敲了敲招待室玻璃门,喊池雪进了办公室。 李京州没有给池雪倒水,一进屋就把自己摔进转椅里,点了根烟问:“你说吧。” 池雪有点慌,但好在,在决定来见他之前,她就已经给自己打过气加过油了,所以她很快稳了下来:“别急,故事很长,我要慢慢讲。” “故事?” “朱慧的故事。” 李京州定了定,好一会儿没有说话,他的眼睛并不空洞,但奇怪的读不出任何内容。 池雪攥紧了斜挎包的带子,清清嗓子,干脆直接说:“或许你也知道了,朱慧是一个遭受过校园欺凌的人。” 十四岁的朱慧具备太多被欺负的元素。 她没有父亲,家贫,脸上起痘,身材发福,成绩也不亮眼,又没有一技之长……这一切都让她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默默无闻而又孤僻自卑。 但最关键的还是她的肥胖。 大多数讨人喜欢的胖子都有两个共同点——要么性格特别好,扮得了丑,也开得起玩笑,要么老实憨厚,能主动分担很多体力活,任劳任怨。 朱慧偏偏两种都不是。 这一点就是一个大前提——她不是一个好人缘的人。 可王之娚偏偏和朱慧相反。 有一种人,擅长用憨态可掬的笑容伪装自己,把“真性情”当成武器,和所有人都打成一片,潜移默化成为学生圈的中心。然后再利用自己的好人缘,去获得更多的好处。 王之娚就是这种人。 和人缘太好的人有矛盾是很可怕的。 人缘好的那个人说出的话,大家会更愿意相信,闹了矛盾,大家也都愿意偏向她。 最开始王之娚就是利用这一点欺负朱慧。 矛盾的源头在哪儿,朱慧一开始并不清楚。 可能是那次大课间,王之娚问她借卫生巾,但是当时朱慧也来了月经,没借给她,而导致她经血弄到了衣服上开始的。 也可能是因为那次征文比赛,成绩一向不如王之娚的朱慧,却得了市里的一等奖,而王之娚仅仅得了三等奖。 -- 第101页 你知道,孩子的嫉妒心是最直接的。 成绩的排名,一件好看的衣服,更漂亮的脸蛋,更贵的文具……这些都可能滋生矛盾。 有些事或许朱慧都没意识到,但是王之娚偏偏就记进心里了,年纪越小,越容易较真,于是王之娚很快就开始讨厌朱慧。 王之娚是个很聪明的人,她不会把自己的喜恶轻易表露出来,但却有办法让别人孤立朱慧。 一个班里五十个人,只要有五个人同时讨厌一个人就已经是很可怕的事了,王之娚深谙此道,她到处拱火,朱慧也是后来才知道,她会在一些比较激进的同学面前,说出诸如“我刚才听朱慧说呢,你说这件衣服不好看,可我觉得挺好看的呀”这之类的话。 现实中的手段不需要太高明,因为人们没有上帝视角,只会相信自己听到的。 渐渐地,有人开始明面上嫌弃朱慧,当着她的面说一些会让她尴尬的话,集体活动的时候,朱慧总是落单的那个,上课老师提问,有人故意告诉她错误答案,还有人偷偷撕掉她的作业,在她的铅笔盒里放蟑螂…… 很幼稚对吗,有时候让人感受到伤害的并不是事情本身,而是做出这件事的动作。 冷暴力是最让人无能为力的,一个巴掌甩过来你还能打回去,可别人讨厌你,你能有什么办法? 朱慧不知道这其中究竟有什么误会,但她明白,讨厌一个人,她就做什么都是错的。 忍不下去的时候,她把这件事告诉了蔡茹。直到后来再回忆,她才发现她这个做法有多愚蠢,因为大大咧咧的蔡茹,不仅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反而批评她无病呻吟。 朱慧心里难过,连自己亲妈都这么想,其他大人呢? 于是她忍耐冷暴力半年之久,直到初二毕业,她都没敢告诉老师。 初三开学之前,秦枝祈祷过千万不要再和以前欺负她的那群人一班。 报到那天,她去公告栏看分班表,好在初二只有三个人和她同班,而那三个人里,只有王之娚一个女生,她松了口气,直到那时候她都不知道王之娚才是一切的主导者。 于是她自然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只在新班级待了一个月,就又开始有女生讨厌她。 朱慧那时候都怀疑人生了,她半夜睡不着,总在想,是不是自己真有什么问题,不然为什么别人都讨厌她呢? 这个疑惑困扰她很久。 直到她遇见李京州。 李京州是全校都有名的人,她以前就频繁听说过他,也知道他长什么样,听到过他的声音,只是从没有机会近距离接触,直到国庆假前两天的那个运动会…… 运动会结束之后,全体解散,乌泱泱一群人搬着椅子往教学楼走,在拥挤之间,她碰到了一个人的手背。 池雪讲到这顿了顿,她笑笑,对李京州说:“碰她的那个人就是你。” 作者有话说: 修了修,请大家不要带着看原版的目光来看这章,而是接上一章继续看这章。 如果更喜欢原版,那也没办法,不会再改动了,越改会越乱。 第44章 刻骨 [V] 李京州喉结滚了滚,他目光比刚才要深,只是依旧沉默。 池雪理解他的表现,她叹了叹:“枝枝告诉我,当时碰到她之后,你冲她笑了一下,你知道她怎么形容那个笑吗?” 李京州看着池雪,在等她讲下去。 池雪笑得悠远:“她说,刻骨铭心。” 有人说,心里太苦的人,只需要一点甜就能满足了,没人比那时的朱慧更能理解这句话。 哪怕被所有人抛弃,也一定有人愿意给她微笑,这个认知对那会儿的她来说万分重要。 朱慧第二次面对面见到李京州,是在一个狼狈的早晨。 她那时候被迫帮班里的女生干值日。 说是被迫,其实也不全是,她多多少少还是出于自愿的。因为那时候她正处于自我厌弃的阶段,她觉得肯定是因为自己太糟糕别人才讨厌她,她想做些让大家满意的事情,于是默认了某些欺负。 当然,今天再看,她恨不得抽自己一耳光。 但当时的她的确并不能体会到这些。 当她拖着有半个人高的垃圾桶从五楼爬下来,累得气喘吁吁的时候,李京州从车棚走来,帮她把垃圾桶拿到垃圾中转站倒了。 如果说那个阶段的糊涂,有为她带来什么好事,可能就是李京州的帮助吧。 就是从那以后,她决定喜欢上他。 她开始慢慢留意他的动态。 他比她大两岁,清逸翛然,有君子之风。他成绩很好,家境殷实,是上流社会的佼佼者。他会摄影,爱踢足球,偏文科,打过几场全国性的辩论,还写得一手好文章。 生命一开始就不公平,有人是绚烂的火花,有人只不过是一粒火山灰。 那时候的朱慧自卑,懦弱,不漂亮,就像一粒小小的微尘,而李京州,骄傲,挺拔,有意气,像一颗耀眼的太阳。 比起男女之情,在她心里,他更像是一个指引,像一个精神图腾,甚至是《桃花源记》里的山口微光。 他们没有交集,正因如此,对她来说,他是一个理想化的人。 她想朝着他的方向走。 因为在她心里,他的世界就像桃花源一样完美,而她的世界战火纷飞。 -- 第102页 可很快,她就因为这个想法而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班里有个女生叫徐春,一个典型的不良少女,某一天,她丢了二百块钱,王之娚说是朱慧拿的。 那是王之娚第一次真正袒露对朱慧的厌恶之情。 朱慧后来才知道王之娚这么做,是因为看到了李京州帮她倒垃圾。不过什么原因都好,秦枝早已经习惯了,习惯说服自己去接受大家都不喜欢她的事实。 可徐春不是以前那些只会过过嘴瘾的女生。 她这种人不喜欢讲道理,崇尚用暴力解决问题,因此朱慧还没有解释,就被连甩了四个耳光。 这件事发生在晚自习放学之后。 在学校僻静的楼梯间,监控被人死死挡住,不难看出,一切都是预谋。 朱慧虽然不喜欢与人交往,可她到底是蔡茹养大的孩子,蔡茹凶悍,她也不会白白受欺负。 她立刻回打了过去,四个巴掌,一个不少,每一下都使出了全部的力气。 徐春被扇懵了。 她想不到朱慧敢还击。 在她心里,朱慧这样的人就该求着她,害怕她。 可什么是应该,什么是不应该? 朱慧只知道,蔡茹从小就教育她,要互帮互助,不要骂人打人,她做到了,可她们呢? 当然,她反抗的时候,并没想过以后等待她的是什么。 当晚徐春没再动她。 第二天晨读,朱慧被班主任叫了出去。 办公室里四个女生,其中还有和她关系还可以的同桌曲柔,她们全都咬定是朱慧拿了徐春的钱。 串供很容易,至少对王之娚这么聪明的人来说,并不难。 所以老师相信了她们,并且在班会上让朱慧给徐春道歉。 朱慧不肯,她叫蔡茹来学校解决。 当然,这是她做的又一件蠢事,蔡茹听了那些人的口供和班主任的偏袒之后,当着班里同学的面把朱慧骂哭了,还要求朱慧道歉。 朱慧就是朱慧,她不是秦枝,面对这样的压力,她没力量反抗,只能妥协。 她给徐春鞠躬道歉。 徐春装模作样的原谅了她。 然后呢?她们开始了真正的恶作剧。 她们给她起了个“猪头”的外号,逼她学猪叫,让她帮忙干值日写作业跑腿,不高兴就找个理由把她堵在没人的角落巴掌伺候…… 偏偏朱慧是个很不识时务的人,被打那么多次,她依旧会反抗。哪怕是被人摁在地上没办法还击,她也会拼命挣扎,以此宣告自己的不屈。 这自然换来更多的羞辱。 这期间她不是没有再次向老师和家长寻求帮助,但是,一切的呼喊换来的都是一次比一次不耐烦的无视。 长大之后,她去找了许多关于校园欺凌的采访看,她发现至少七成的欺凌事件背后,大人都是神隐的角色。 如果作为一个旁观者,这实在是很令人费解,但亲身经历过,她才觉得感同身受——青春期的世界是一个透明的玻璃罩,大人们是进不去的。 朱慧的日记本被曲柔找到,是在十一月下旬了。 那是一个晴朗的午后,一群女生把朱慧堵在巷子里,那是王之娚第一次亲自下场,她自始至终没有动手,只是逼她把脸凑近一面镜子,问:“你拿什么和我争?” 这是一种极大的羞辱。 哪怕被扒光衣服,都没有那一刻让人绝望,因为王之娚抓住了朱慧最柔软和最珍视的东西。 她们羞辱完她,然后把镜子挂在巷子口的树枝上,让她面对镜子罚站,好好看清楚自己长什么样子。 后来她们走了没多久,有警车从路上驶过,可他们并不知道,这世上有个孩子正在经历欺凌。 那次,是朱慧唯一一次没有反抗。 她就真的站在那,想了很多很多,比如,她必须改变,必须最快速度离开这里。 十二月,蔡茹结婚。 朱慧做了一件自救的事,她没有和蔡茹商量,去找了秦风华,把自己的情况说明,希望他帮她办理转学。 她是这么告诉秦风华的:“叔叔,如果你不带我走,我会死。” 于是秦风华真的带她离开了。 她那一个月都借口生病没去学校上课,直到后来办理转学,她知道自己要彻底离开这个令人痛苦的地方,才最后去学校上了一天课。 那天是平安夜。 她在大家都在上晚自习的时候,借口上厕所溜了出来。 她原本打算去李京州教室远远看他一眼,但出了教室门,她才发现她连这个都不敢。 她失魂落魄的走到学校广场上,那里摆了一棵巨大的圣诞树,上面挂满了彩灯和铃铛。 她双手合十许愿,希望能最后再见李京州一面,哪怕远远一瞥。或许是老天爷觉得她太可怜吧,她再睁开眼,真的看到了李京州。 她吓了一跳,在原地眼睛都不敢眨。 他的脸在流光溢彩的灯光下面尤其好看,他又一次朝她笑笑:“真巧啊,我也来许愿。” 是的,那时候的李京州还是个相信愿望的少年,他笑得赤诚,对她说:“圣诞快乐啊,同学。” 朱慧静了静,回了他一句:“圣诞快乐,同学。” 然后她目送他出了校门。 从那一刻起,朱慧变成了秦枝。 -- 第103页 她转学之后果断和遗棠所有人都断了联系,她把李京州当成一个遗憾来看,遗憾都是美的,尤其是在青春里的遗憾。 然后她带着痛恨与遗憾,开始自己的破茧之路。 秦枝贪心,她想要的从来都不是回到过去,她知道回不去,所以她希望她比过去活得精彩。 此后的每一天秦枝都在动心忍性。挨饿,锻炼,学习,找到一技之长……她花时间重塑自己的内心,外表的变化并不能让一个人获得重生,心理上的重建,才能让她走出阴霾。 遭受过欺凌的女孩子,往往痛苦到极点才会触底反弹,往后的蜕变都是抽筋扒皮,脱胎换骨。 可她再努力,也不过是成为了一个过得好的人,却无法再是一个没受过伤的人。 池雪讲到这里,又不可避免的叹了口气,她对李京州说:“我和枝枝是高一认识的,那时候她还微胖,但已经很漂亮了,但她很高冷,我这个人自来熟,但是却总是被她拒之千里。”说到这池雪笑了笑,“那会儿我还以为她讨厌我,但我偏偏还对她莫名亲切,所以还拼命讨好她……” “后来我们熟了,她才告诉我,她警惕一切人缘太好的人,当时我什么都不懂,还骂她神经病,当然,当她完全接纳我之后,告诉我之前的事,,我才理解她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 李京州听着,起身去酒柜拿了瓶威士忌,又从冰箱取了些冰块,倒上一杯一饮而尽。 池雪接着说:“其实我挺佩服枝枝的,因为她经历这么多,却还是对这个世界存有一丝期冀,不然她不可能允许我成为她的朋友,更不可能依然喜欢你。” 最开始的时候池雪会给秦枝带早饭,会要求班上一些意淫秦枝的男生道歉,体侧秦枝跑不下来,池雪明明也跑不动,却还是会在外圈带着她跑…… 能成为朋友,其实都是因为一件件小事,一个个细节。 然后渐渐地,秦枝打开了心防。 而接纳一个人成为朋友的最直接表现,就是吐露秘密。 当你敢放心的在另一个人面前说出自己的秘密,而不担心她会分享出去,就说明,你已经把她当朋友了。 最初是池雪先给秦枝说自己某次考试作弊了,又说和某某同学达成了抄作业的协议……秦枝通常没有回应,直到某次池雪告诉她自己老爸年轻的时候差点出轨的时候,秦枝跟着说了句,我是重组家庭。 就是那一刻,秦枝接纳了池雪。 “你还不知道吧,枝枝真的很勇敢。”池雪回忆到什么,笑了笑,“她要是放学见到有人被围在巷子里,绝对会冲进去帮忙。之前我们有个老师体罚同学,当时全班都没人敢吱声,只有她一本书扔过去,砸到了我们老师的脸上……” 池雪讲起秦枝来,脸上都是温柔的笑。 李京州知道,爱是相互的,秦枝一定对她很好,否则她不会这么真心实意。 他更清楚池雪为什么要来找他。 她想让他知道,世界上有一种情感,叫有苦难言,而秦枝就在经历这种苦。 李京州舔了舔唇,又倒了一杯酒,他说:“你走吧。” 池雪不明白:“那你……” “走吧。”他又重复一遍。 池雪顿了顿,随后拿着包起身,走到他办公室门口的时候,她回头看了一眼才开门离开。 池雪也不知道她这么做对不对。 她没有阅历,也不够深刻,但她向来不缺共情心,她知道,秦枝不是不想告诉他这些,只是无从开口。 那么就让她来吧。 池雪走后,李京州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喝了小半瓶的威士忌。 他一直都记得她,那个叫朱慧的女生。 有次放学,他在车上远远看到王之娚一群人围着一个女生,但那天母亲情况很差,吞药被送到医院,生死未卜,他急着赶去医院,没有下车,而是给王之娚打了个电话,让她不要做坏事。怕她不听劝,他甚至还报了警。 第二天他找王之娚谈话,她答应不再做坏事,而后来他留意到女生一直没来学校,也就放心不少。 后来那个平安夜遇见,他认出她就是被王之娚施暴的女生,所以才会给她一点善意。 他完全不知道那晚之后她就会转学离开。 而她也不会知道,他之所以在圣诞树下许愿,是因为当晚母亲割腕自杀未遂,他祈求平安。 再后来她到另一个城市生活,拥有一个家,而几天后的元旦母亲一跃而下,他从此成为孤儿。 他们的人生都在那时候发生了巨变—— 死去的人在腐烂里灿烂,活着的人在灿烂中腐烂。 作者有话说: 她再努力,也不过是成为了一个过得好的人,却无法再是一个没受过伤的人。 死去的人在腐烂里灿烂说的是秦枝。 活着的人在灿烂中腐烂说的是京哥。 永远拒绝校园欺凌!!! 明天双更,早九晚八 第45章 彻悟 [V] 秦枝和韩玫去了纹身店,之后韩玫又去染了个头发。 染得是秦枝曾经染过的玫瑰金,那颜色时髦又温柔,白皮染尤其好看,可只有一点,纯素颜的时候,就像个老奶奶。 秦枝对韩玫说:“以后你要每天都画眉涂口红了。” -- 第104页 韩玫不在意:“我周末过生日,这是我给自己的礼物!” “你不是说纹身是你的礼物吗?” “呃……”韩玫被噎了一下,“谁规定礼物只能送一个?” “……” 秦枝懒得掰扯,正好程浩发消息过来,她点开看,他说摄影助理还没有招到,问她肯不肯再跟他出去一次。 以前她的注意力基本都在人像上,目标是成为国内一线杂志的掌镜者。自从上次去海南之后,秦枝对风景摄影也有了那么一点兴趣。 加上秦枝最近经历这么多,心里挺乱的,很需要找个地方安静安静。 于是秦枝一口答应了程浩的请求。 秦枝要去的地方是长白山。 长白山在祖国很靠北的地方。 素有“千年积雪万年松,直上人间第一峰”的美誉,景区拥有“神山、圣水、奇林、仙果”。 更重要的是,它是一座休眠火山。 这里的山顶上有白色或灰白色玻璃质浮石堆积,皑皑白雪一连九个多月不化,远远望去一片长白。 那么清冷孤傲的山,内里却蕴含着满腔热情。 这样一座圣地,程浩选择拍摄它也就不奇怪了。 秦枝在这边一连呆了五天。 西南北三个坡风景各不一,身涉银色世界,总以为误入仙境。 天池群峰环抱,蔚为壮观,正处冬末,冰还未化,却仍然令秦枝觉得自己的灵魂被洗涤了一番。 瀑布远摄时好似锦缎从天抖落,离近了,才发现它竟是一条咆哮而下的银龙,声势浩大,程浩从不同角度拍摄很久,秦枝冷的站不住,程浩就给她讲,他曾经在卡瓦格博拍星空,一张照片要拍半小时,一晚上可能只有那一次机会,而一个月或许才能拍到一张满意的照片。 这经历当然是鼓励秦枝向他学习,但是秦枝还是冷。 当然,拍树的时候,秦枝的冷感稍微减少了那么一点点。 山中最不缺的就是树,这边风景太美,以致于大家都忽略了这里的树木,沙冷杉、长白落叶松、红皮云杉、红松、大青杨,白桦树……它们给秦枝一种遗世而独立的感觉。 而雾凇又惹大家驻足流连,感叹不断,因为它们实在太壮美,可这种壮美和盛大,在秦枝眼里是无限的孤独。 到这边的第三天晚上,大家都很疲惫。 晚上程浩请大家去泡温泉。 聚龙温泉周围的岩石色彩绮丽,嫩黄、碧绿、紫蓝、殷红,闪烁着五光十色的沙砾……让秦枝有种割裂的感受。 火山沉默时如此清冷,它不愿意喷发,却遗留下地热,让温泉潺潺而流。 秦枝觉得这座休眠火山可以被比喻成生活里的大多数事情。 就像她和蔡茹之间的关系,表面再平静,可有些矛盾,就像山体深处的岩浆,等时机到了也就喷发了。 秦枝和往事之间也像休眠火山。 一部分人觉得她过去了,剩下的人觉得她应该过去。 可她过不去。 表面上风平浪静,不代表她愿意签订永久停火的合约,只要受刺激,就一定会再爆发。 而蔡茹并不理解秦枝身体里的能量,或者说她理解,但她认为秦枝应该长成一座秀丽连绵的山峦,而不是随时会爆发的休眠火山。 蔡茹已经按自己的那套规矩生活太久了,想把秦枝也往那一套模子里刻,她觉得那样才稳妥,才正派,才体面。 秦枝在最开始是接受这一切的。 《项塔兰》里卡拉问林,世上最难得的东西是什么?林说,是自由,说“不”的自由。 很长一段时间里,秦枝因为体谅蔡茹的辛苦,主动放弃了自己的这种自由。 她在成长过程中丢掉了自己的性格。 这是一种覆水难收的失去,而覆水不是一下倒倾的,它被装进了一个无法修复的,命名为青春的容器里,淅淅沥沥的落下,像下了一场雨似的,后来忽然是晴天了,她才发现她失去的不是一场雨,而是源泉。 秦枝记得,蔡茹嫁给秦风华那天,两个中年人浪漫了一把,在台上给对方读信表白。蔡茹说,遇见秦风华之后,她才重新活过来。 其实这也是秦枝想说的。 蔡茹嫁给秦风华之后,她也开始了她的第二人生。 她离开出生地,改名换姓,脱胎换骨。 重新活了一回。 她无法再是那个听话的女儿,无法成为别人期待中的人,她只能成为她自己。 因为只有这样,她才能重新找到水源,继续活下去。 秦枝想了很多很多,温泉泡去了疲惫,让人的神思也更加明朗。 她知道,最像休眠火山的,终究还是她和李京州之间的矛盾。 她若有似无隐瞒了下来的一切,就像山中的火种,终有岩浆喷发的一天。 可是她也相信,无论怎么冷战,矛盾哪怕堆积成山顶的白雪,可是他们之间的感情就像地热,终会温暖汩汩的温泉。 只是此时此刻,她不知道该如何阻挡火势蔓延。 最后这天,秦枝去了正觉寺,拜金鼎大佛。 她无信仰,可蔡茹信佛,因此她从小就习惯路过山寺要向神明问安。 而这次不止问安,更多是有事相求。 她不贪心,不求神佛赐她和李京州之间能有一个好结果,但求她能拥有追求好结果的勇气。 -- 第105页 后来燃了香,拜了三拜,秦枝转身而去。 山寺之间一片梵音,寺中门槛,跨出去就是万丈红尘。 寺外有老妇人提着篮子在卖手串。 琥珀木,松明子,红豆杉……她给秦枝介绍这些手链的各种木材。 秦枝打眼一看,就知道是很精致的东西。 秦枝问:“这些木材都是真的吗?” 大婶说:“当然是真的,我每天天不亮就爬上来,四点钟再爬下去,在这边多少年了,不会骗人的。” 秦枝笑笑:“这些手串都有不同的寓意吗?” “这个是保平安的,这个是保健康的,这个是给情侣的……”大婶一一介绍。 秦枝很快喊停:“我要红豆杉的这对情侣手串。” “红豆杉好,红豆杉还能治癌症呢。”大婶拿给她,“一串二十五元,一共五十。” 秦枝有点吃惊,就这才二十五块钱? 她摩挲着红豆杉串珠,一时犹豫,但很快就下定决心买了,也不贵,哪怕是假的,买来戴戴也能图个高兴。 秦枝问:“它对情侣有什么好处?” 大婶说:“你送给你男朋友的时候,他会高兴。” “就这个好处吗?”秦枝哭笑不得。 “这个好处已经很难得啦。”大婶眯眼笑起来,高原红的苹果肌向上堆着,牙齿黄黄的,却不令人反感。 秦枝失笑:“就没有别的功效,比如破镜重圆,重修旧好?” 她没有许“甜甜蜜蜜”,“一直幸福下去”这样的愿望,而是“重修旧好”。 大婶怔了怔,淡淡一笑,对秦枝说:“你回头。” 秦枝愣了愣。 大婶神色笃定,又重复一遍:“回头看看。” 秦枝照话回头,却不明所以。 “都说回头是岸,可你看回头有岸吗?” “没有。” “是啊。”大婶叹,“回头是悬崖。” 秦枝好像悟出什么来:“没有岸,所以得往前走。” “有人是从悬崖峭壁爬上来的,有人是从平坦大道走到悬崖边的,苦海也好,谷底也罢,第二种人可以回头,第一种人不能回。” 大婶笑着,她的笑让秦枝感受到一种穿透岁月的沧桑和智慧。 她问:“姑娘,你是哪一种?他又是哪一种?” 秦枝忽然觉得心里像被人撞了闷钟。 远处青山连绵,近处山寺古刹,她没有被佛祖渡厄,却被红尘万丈里的一个凡夫俗子点醒。 下山之后,秦枝发了一条微博:如果你觉得迷茫,就让大自然改造你,如果你觉得纠结,就去向长者求教。 秦枝是赶在韩玫生日宴之前回来的。 出去一趟,再回来很多事都想明白了。 她打算打扮得漂亮一点。 烫个大卷,戴上闪闪的耳饰,化春日气息的妆。 春寒料峭,她要做第一个穿裙子的人,妆容很媚,裙子就要穿清冷点的,嫩绿色的开背连衣裙,踩白色的高跟鞋。 周末很快就到。 秦枝打扮好,故意迟到了半小时才赶到KTV包厢。 一进门,满屋子人的目光都被她吸引了过来,但最先挪开眼的是李京州。 韩玫举着话筒,大骂:“秦枝你个没良心的,知道谁才是今天的主角吗?” 秦枝奔着男人来的,自然就不得不做喧宾夺主的事儿。 她吐吐舌头:“抱歉,都怪我太漂亮了。” 惹大家都笑起来。 韩玫问:“你还穿高跟鞋,脚好了吗?” 秦枝把一个礼物袋给韩玫,笑说:“美比较重要。” 韩玫迫不及待去拆礼物,问:“你送的什么好东西?” 秦枝说:“反正你很喜欢。” 韩玫小心翼翼把丝带解开,拿出礼物,发出“哇”地一声。 其他女生率先认了出来:“柏林少女,我特别爱这款香水。” 秦枝看了眼李京州,他和几个男生在研究一只打火机,好像并不在意这边的动静。 这边韩玫已经打开盖子喷了两下:“行啊你秦枝,姐姐没白疼你。” 韩玫很喜欢这款香水。 之前秦枝还住校的时候,韩玫就喜欢拿她的香水闻,秦枝更偏爱男香,女性香水也只有这一款而已,偏偏韩玫最喜欢的就是这款。 其实香水是比较私密的事情,秦枝不喜欢身边的人和她的味道一致,一般不愿意分享,但是韩玫不知不觉已经成为和池雪一样的例外。 既然寿星高兴了,秦枝也就高兴了。 接下来到了切蛋糕的环节,再然后宋煜给韩玫唱了首王菲的《流年》,有生之年,狭路相逢,终不能幸免。 秦枝又看了眼李京州,但他依旧不为所动。 秦枝拿了罐酒喝。 啤酒不知道被谁晃过了,刚打开易拉环就呲出一股酒花,她赶紧凑上去舔了一口。 她这个动作太色气,对面的男生们看得眼睛发直,当然对这一切她一无所知。 很快就有人提议玩点游戏。 酒桌游戏,玩来玩去还是那几个。 规则是什么秦枝没有心情去听,只知道输的人,要从喝酒和被泼中选一个被惩罚。 游戏之初,李京州就明确表示他不参与,这样一来,秦枝也没了兴致。 -- 第106页 可她不能一直这样被动。 想了想,她还是选择参与游戏,并且故意连输了两局。 扎啤杯是那种大号的,一杯抵得上一瓶半啤酒,秦枝愿赌服输,咕咚咕咚灌了自己两大杯。 男生们夸她豪爽,女生们说她厉害,她一笑置之,第三局她没有输,到第四局,她还是让自己输了。 她依旧选择喝酒,今晚一个三番两次给秦枝献殷勤的学长,又起身去给她倒酒,刚倒好,李京州突然从沙发上站起来,抓过杯子往那学长的脸上一泼。 作者有话说: 注:长白山的一些地理特征和美誉来自于百度。 微博:周晚欲。 另外,大家收藏一下专栏吧!小周很勤快的~隔壁《晚风》正在连载,感兴趣的可以瞅瞅 第46章 和好 [V] 全场噤声。 学长的头发到裤子全部浸湿,尤其明显被摩丝定型过的发型,此刻贴着头皮,无比狼狈又无比滑稽。 宋煜小声说了声“该”,男人的心思只有男人知道,刚才数这家伙倒酒最勤快。 话说这是韩玫班上的哪个人?他不知道秦枝名花有主? 这边大家都开始手忙脚乱找毛巾,宋煜旁观着,只见学长忽然站起来,猛地揪住李京州领子,怒问:“你他妈疯了?” 宋煜心一紧。 李京州却不咸不淡,眼尾淡淡扫他:“抱歉啊。” 丝毫没有诚意。 学长一听,恨不得要揍他。 大家都过来七手八脚的拉架,一片混乱。 最不该当旁观者的秦枝,却在一旁怔怔站着,表面看着像是吓傻了,韩玫原本想过去揽住她,拍拍她的肩。 就在这时,她忽然端起桌上一杯酒,二话不说往自己头上浇了下去。 韩玫本就在留意她,自然而然是第一个注意到她的动作的,顿时大叫:“啊!你疯了!” 秦枝浑身湿透,没比学长好多少。 她把自己可怜的几绺湿发从眼帘拨开,冲学长一笑:“学长,夫债妻还,他欠你的,我还你啊。” 说完话,她没理会学长什么反应。韩玫给她抽了几张纸,她也没要,而是转身直直看着李京州,一点表情也没有。 李京州就坐那让她瞧。 秦枝不是乖乖女长相,一双媚眼,艳丽至极,可她板起脸来偏偏有股子疏离感。当然,她这种疏离,并非是清纯长相的清冷气,而是有点傲,让人想靠近,又不敢靠近。 李京州则是又冷又沉,带着不可置疑的气场。 于是现场没人敢说话。 秦枝从沙发里挤了出去,到李京州面前停下:“李京州,你带我去清理清理。” 有点委屈,有点撒娇,还带着一点点命令。 这个语气令在场大部分人都隐隐吃了一惊。 李京州不给面子:“你爱去不去。” 秦枝想了想,说:“好吧。”她喃喃一声,很低很低,“要是遇见色狼,就算我倒霉。” 说完她轻轻叹了声气,转身往外走,高跟鞋踏地声一下一下像往心上凿洞。 她虽然往外走,可一直竖起耳朵注意身后的动静。直到她走到盥洗台了,才从镜子里,看到跟上来的李京州。 她在这边收拾自己,他就倚在墙角。 想了想,秦枝转身笑问:“离那么远怎么欣赏我的落魄啊。” 李京州顿了顿,真就走过来,靠近了,她身上的酒气铺天盖地涌过来,他没有语调,评价说:“比你破香水味好闻。” 秦枝还是笑:“我知道你是怕我喝醉。” “你想多了。”李京州顿了顿,这么说。 “……” 秦枝抿抿唇,从再次站到李京州面前的那一刻起,她就是在刀尖取蜜,这会儿她已然在刀尖摇摇欲坠,都说酒壮怂人胆,推拉了一晚上,她干脆直说了:“我们和好吧。” 李京州没说话。 秦枝走近他,一把搂住他的脖子,在他肩窝里蹭了蹭:“阿澄,我好困。” 彼此紧贴着,她感觉得到李京州的变化。 他身子很僵,很快就把她从他身上扒拉下来,严厉说:“你站好。” 秦枝心凉了半截。 李京州看着她,多俏丽的一张脸,看一眼就让人受不了,可爱情不止有性,他不想让她以这种方式解决问题。 秦枝却丢面子了。 她咬咬唇,故意放狠话说:“李京州,咱可说好了,我这个人一向不能吃苦,我得提前告诉你,要是哪天我受不了了,我可就不理你了。” 秦枝这个人很奇怪,看着满肚子诡计,却又让人感觉她很坦荡。 李京州还没意识到,他就吃她这一点。 他板着脸问:“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这段时间我还有力气,但是等我累了,我可不管三七二十一,不奉陪了。” 她又恢复清清淡淡的样子,说完话就走。 李京州哪受得了她这一热一冷,不由分说拉住她胳膊,她想都没想就把他甩开,他紧接着又拉了她一下。 她人没动弹,倒是衣领被他扯开,露出一大片肩膀,外加胸前一小块纹身。 “李京州”。 这三个字,她也是手写的。 也纹在最靠近心脏的肋骨处。 有人用爱情伤害爱情,有人用爱情来回应爱情。 -- 第107页 她是后者,一直都是。 她相信他也一样。 李京州的神情忽然变得严肃。 秦枝怔了一秒,很快把衣服拉上去,又挣了挣,他没再阻拦,把手放开了。 秦枝回到包厢之后,没有再参与游戏,她拿了桌上最烈的酒来喝。 褚唤在一旁看得直皱眉,他跑到宋煜跟前问:“煜哥,明天就第七天了,我看我是输了。” 宋煜看了眼秦枝,挑了挑眉笑:“未必。” “赢不赢的无所谓了,他俩能不能和好才是关键。”褚唤又朝门口看了两眼,“秦枝一直喝闷酒,京哥一直没回来,这怎么办啊。” “处儿啊你真嫩呐。”宋煜吐槽,“他俩现在越纠缠就说明爱得越深,他俩现在这样,没准明天两千块钱就是你的了。” 褚唤不信:“真的假的。” 韩玫凑过来:“你们说什么呢?” 宋煜朝秦枝抬抬下巴:“聊你的好妹妹。” 韩玫一听也就懂了,不由叹气:“我早说了,李京州这人一般人降不住。” “是么。”宋煜笑,“我倒觉得秦枝也是。” 韩玫又想说什么,却被其他人叫走去唱歌。 宋煜想到了什么,朝褚唤招招手,示意他把耳朵凑过来:“你出去找李京州,把秦枝的情况说得夸张点,就说她被好多男生灌酒,然后……” 褚唤听完,懵懵的点了点头:“煜哥,你真是老狐狸,以后我找媳妇你得教我。” “没问题。”宋煜踹了褚唤一脚,“快去吧。” 褚唤兴奋的跑出去,就像小时候抢着帮大人去买盐的小孩儿。 两三分钟后,褚唤回来了,他朝宋煜眨了下眼。 宋煜再往后看,李京州进了门,板着脸径直走到秦枝那,把她抱出了屋。 那会儿秦枝已经醉得不省人事了。 她做了个梦。 梦见她被人欺负,而他就像一个骑士一样从天而降,帮助了她,还把她送回家。 她拉着他的手,问:“你说我怎么谢谢你啊。” 他把她挣开,讥笑说:“干嘛,这又不是旧社会,你还想以身相许?” 秦枝看他那样子忽然觉得好委屈,她问他:“你觉得我秦枝是这种人吗。” 他反问:“那你是什么人?”带着特别深的不屑。 秦枝心好疼,她呛声说:“如果我心里没你,哪怕你今天一命换一命,给我挡了刀子我也不会多看你一眼。” 没想到却换来他更嘲弄的笑:“秦枝,漂亮话说的可真动听,但我给你真心的时候你不珍惜,你今天把心掏出来,也得考虑我愿不愿意看一眼。” 秦枝哭着醒来。 他太冷漠了,冷漠到秦枝就算明白那是做梦,却还是好一会儿都缓不过来。 没一会儿,外边传来动静。 秦枝擦干了泪,左右看了看,意识到自己在家里。 李京州忽然推开卧室门,看到她醒了,淡淡说:“出来吃饭吧。” 秦枝掀开被子,手臂一动,就发现她浑身都没有力气。 手都抬不起来,更何况站起来。 秦枝看向李京州:“我没力气。”她小声说,“你能抱我吗。” 李京州想了两秒,然后走过来抱她。 秦枝真没力气。 她软乎乎靠在他怀里,安静等他把她抱到餐厅,乖巧的坐在那,等他喂饭。 李京州没有不耐烦,但也不亲切,搬了椅子坐过来,端起粥一勺一勺喂她。 秦枝全都喝光了。 她吃好喝好,他去收碗碟。 这时候他的手机响了,他开了免提——公司有事需要他去处理。 她想让他别走,却又觉得已经麻烦他很多了,最终没有出声。 他把碗碟泡在池子里就出门了。 连个招呼都没打。 过了大概半分钟的样子,他忽然想起,他忘了把她抱回卧室了。 于是又原路返回。 刚打开门,就见她坐那,正默默流眼泪。 “你哭什么?”李京州皱起眉头。 “你走什么?”她反问。 “你三岁小孩吗,我走你就哭?” “……” 秦枝抽噎着不说话,狠狠瞪他,样子很凶。 他好整以暇看着她,越看她越是眼泪止不住。 沉默了那么一会儿,他去拿纸巾给她擦脸。 他给她擦完眼泪鼻涕,又问:“还没力气?” “没有。”秦枝骗他。 他又拦腰把她抱起,把她送到床上。 她刚躺下来,他又要走。 秦枝一急,拦腰抱住了他。 “又有劲儿了?”李京州微微转头。 秦枝赶忙松开他:“没……” “别骗我了秦枝。”他转过身,看着她的眼睛,认认真真说,“我不经骗。” 他把她的手从腰上拿开,随后就要离开。 秦枝停了几秒,又跑去拦他,跑了几步嗑在地上,闷响一声。 李京州转脸。 见她扯住他的腿,死死攥住他的裤脚,可怜兮兮说:“我没骗你,只有手有劲儿。” 李京州没办法,又一次为她弯下腰,把她抱上了床。 这次秦枝学聪明了。 她勾住他的脖子,在他把她放下的时候,她用力压了压胳膊,迫他靠近。 -- 第108页 近到睫毛可以碰到睫毛。 秦枝问:“李京州,我漂亮吗?” 李京州不说话。 秦枝笑笑:“你好漂亮,漂亮的我想亲一口。” 说完话,她真的亲了他一口,轻轻地。 李京州彻底绷不住了,他揉了揉她的头发,目光里有爱怜。 秦枝看着他的眼睛:“我真的想和你和好。” 李京州撑在她上面,沉沉看着她:“再说一遍。” “我想和你和好。”秦枝愣了一秒,乖乖照做。 李京州默了默,从她身上下来,坐到了床头上,秦枝怕他走,从后面揽住他的腰,把头贴在他背上。 静了一会儿,她听到李京州说:“对不起。” 秦枝从他背上起开。 “那天我确实很生气,但我没想让你下车。我当时突然知道这么大的事,我脾气本来就大,我生气,我不和你吵两句心里不痛快,但是我没气糊涂,结果你就这么推门走了……” 秦枝这么听着,很快明白过来,他在告诉她,在得知她是朱慧的那一刻,他的第一反应除了生气,更多的是心疼。 他心疼她的过去。 哪怕知道自己被她骗了,他还是心疼。 “昨天晚上,我其实想找个机会给你聊聊的,但你知道我不是那种能和人面对面认认真真说话的人,我也很烦我这一点。” 李京州转过来看着她,伸手把她脸颊上的碎发拂开,用大拇指的指腹摩挲着她的嘴唇:“池雪来找过我一次,你以前的事,我都知道的差不多了。” 秦枝露出了诧异的表情。 “你离开的这几天我一直在想,怎么和你聊一聊,我不知道有些话怎么说才不尴尬,不肉麻……” 秦枝静静看着李京州,他很少说这么多话,简直在把自己的心剖出来给她看。 她知道,他们都是在心理上有一些残缺的人,她有她的脆弱,李京州也有他的狭隘,可彼此相爱,就是在修补这部分裂痕,他们必须对自己坦诚,才能更好的去爱彼此。 他声音自始至终淡的像呼吸:“你以前的遭遇,我都明白,以后我们一起面对。” 李京州带着冷冷淡淡的温柔:“其他肉麻的话我也不说了,秦枝,我以后会好好对你的。” 他冷傲惯了,就为她一个人低过头,除了她,也没人有能耐让他臣服。 她不知道,这几天他有多想她,他每天都会在她门口守株待兔,就和之前一样,关掉走廊的灯,藏在绿植后面,希望电梯打开她能走出来,然后他出其不意的抱住她,再说几句死要面子活受罪的话…… 这些她都不知道,但他都不会告诉她。 秦枝半天没有找到自己的声音。 默了默,点了点头。 她以前一直很怕,如果他知道他在和一个曾经那么难看的人谈恋爱,会不会反感?看着她现在的样子,会不会想起她以前的样子,那他还能接受她吗? 这也是她迟迟不肯和他聊起从前的原因之一。 但是这一刻看着他的眼睛,她明白她的李京州,不是那样的人。 “之前追你,是为了朱慧,现在是为了秦枝。”秦枝想了想,告诉李京州这句话。 朱慧喜欢那个光芒万丈的李京州,可是耀眼的李京州也回不来了。 命运对人的雕刻,是无法逆转的。 李京州仍然强大,瞩目,有力量,可他不再耀眼了。 可秦枝喜欢的就是这个李京州。 李京州又摸摸秦枝的头,笑了笑,什么话都没说。 他又站了起来。 秦枝下意识拦腰抱住他:“你还是要走吗?” “不,我留下陪你。”李京州说,“但我要先出去一趟。” 秦枝点点头,抱他的手臂又紧了紧:“那你早点回来。” “好。” 秦枝抱着他不撒手。 李京州瞥她一眼:“你倒是先放开我。” “哦。”秦枝腼腆笑了笑,没有再留他。 等他走了之后,她在床上怔怔坐了好一会儿,她从未感谢过苦难,可这一刻,她相信了那句毒鸡汤——人生没有白走的路,每一步都算数。 每一次在泥泞赶路,都是为了有朝一日,可以走在光明大道。 与他并肩,昂首阔步。 作者有话说: 李京州仍然强大,瞩目,有力量,可他不再耀眼了。 哭了,没申榜,连载期间最后一期榜单结果没申榜,更没曝光没流量了,再见这个世界。 明天双更,早九晚八 第47章 沉溺 [V] 李京州在一小时之后回来。 他好像没有拿她的房卡,摁了好一会儿门铃,秦枝才去开门。 打开门,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大捧红色郁金香。 秦枝一瞬间心空了:“你就是为了给我买束花?” “这叫仪式感。”李京州偏偏头,让自己的脸出现在这一大捧花的后面,他抬抬下巴,示意秦枝把花接过去。 秦枝张大了两只手臂把花抱过来:“多少朵?” “六十六朵。”李京州垂眼看着花也看着她,“想买九十九朵,但花店没那么多。” 秦枝很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在加快。 在春天,没有人能拒绝一束郁金香。 秦枝看着从进门起就站那盯着她的男人,一时觉得心静了下来。 -- 第109页 按理说,她该眼冒星光的谢谢他的,可她今天已经卖过太多次乖了,而他也实在是拉下脸来肉麻太多回了。 她把花放在桌子上,歪歪头看着他,故作轻松问:“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啊?” 李京州眼眸闪烁了一下。 他微垂着脑袋,可却抬了眼瞥她,目光里的东西,很深很浓。 “还不傻,可算想到这一层了。” 秦枝愣了愣:“所以你想干嘛?” “干嘛?”李京州嗤笑了一声,他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盒东西,“啪”一声扔在桌子上,“你说我想干嘛?” 秦枝只瞟了一眼,杜蕾斯三个字,瞬间让她明白了什么。 李京州凑过来,很自然抱紧她:“乖宝贝儿,你也很漂亮,漂亮的我也想亲一口。” 说着话,他的嘴巴就贴了上来。 他第一次说这种话,秦枝骨头都软了。 他不知道,见面时的淡定是她装的,回家后不联系他是故意的,朋友圈那张逛街照是旧的,仅他可见是真的,听不懂黄段子是假的,领口露的那根肩带是设计好的。 昨夜的酒并不能让她醉倒,可昨夜的脸是为他红的。 下一次她还是会多喝几杯,然后再无辜的蹭着他的脖子,说阿澄我好困。 爱绝不是毫无手段,但出发点一定要是为了爱,而不是为了其他任何目的。 她骄矜,勾引,万种风情,不为让他成为她的裙下之臣,只为夺走他的眼中热忱。 秦枝很快回应上去。 太久没有在一起,一旦触碰上,就分不开了。 这吻所到之处撩起了野火,吹不尽,吹又生。 你知道,星星之火,不仅可以燎原,还可以撩人。 ………… 比想象中难,也比想象中容易,她是说和他相爱这回事。 - 第二天秦枝又坐上李京州的车来上学。 一下车宋煜和韩玫也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眼巴巴就凑上来了。 “哎呦呦,和好了?”韩玫故意拿话刺激秦枝。 秦枝反问:“我们吵过吗?” 李京州笑笑:“你们聊吧,我走了。” “去哪?”宋煜问。 “我回工作室。”李京州说着话,就已经坐进车里了。 宋煜凑近车窗喊:“神经病,来都来了说走就走。” 韩玫拉了拉宋煜的胳膊:“人家这是乐意当司机,多甜啊,学着点。” 李京州驱动车子离开。 宋煜对着那车的车屁股连连摇头,又对秦枝说:“枝啊,瞧瞧,天底下还能找到第二个像你这么拿捏李京州的人吗?”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我们枝枝都没要李京州的小命,对他够仁慈了。”韩玫朝秦枝眨了一下右眼。 秦枝淡淡笑笑,说:“你俩别一唱一和了……我先上课去了。” 秦枝就是这样,对大多数人都很淡。 妩媚挂的女生,冷淡起来并没有清冷感,只显得不敢让人接近。任谁也想不到她在李京州面前是怎样的撒娇卖俏,妖媚横生。 宋煜没再和她开玩笑,和韩玫一起朝她摆摆手说再见。 等秦枝走了,宋煜扯扯韩玫的衣服:“老婆……” “干嘛?”韩玫瞟他。 宋煜脸上堆起谄媚的笑:“我和褚唤打赌输了,这个月的饭钱,你能不能……” “打什么赌?” “就赌……京哥和秦枝啥时候和好的事儿……” 韩玫提了一口气:“输了多少?” “不多。” “不多是多少?” “就……两千。” “什么?”韩玫提高音量,“宋煜你找死是吗?” 宋煜忙说:“别生气。” “我不气,你这个月喝西北风去吧!” “老婆……” 宋煜搂住韩玫,不要脸的凑过去一顿亲。 秦枝回头一看,就看到这一幕。 她不由失笑。 …… …… 安安静静上完了一上午的课。 放学之后,秦枝到程浩的工作室去,喊了池雪一起。 自从池雪去找过李京州之后,她们俩还没见过,当了这么久朋友了,知根知底,有一套默契的相处模式,再见面还是和平常一样说话,没人多提什么。 池雪带了饭来。 秦枝之前听她抱怨过,说是程浩工作起来常常忘记吃东西,长此以往肠胃变得越来越差,于是一有时间就会过来监督他吃饭。 秦枝主要是和程浩聊上两天在长白山拍摄的事,她也拍了很多照片,想让程浩指导指导。但是看到池雪眼巴巴在一边等着,她没忍心打扰他们小情侣恩爱,紧接着就离开了。 走出程浩办公室的大门,秦枝就想李京州了。 她有个东西忘记给他。 她给他打了个电话。 他几乎从来都是秒接:“喂。” “我想你了。”她向来不喜欢什么“喂”,“在干嘛”之类的废话。 那边过了两秒才回:“那我去找你。” 秦枝笑:“我去找你吧。” 李京州又沉默了一阵,才说:“公司楼下如家见。” “你坏不坏?我还没吃午饭呢。” “哦。”李京州的语气似轻笑,“给你点一份李京州吃。” -- 第110页 “……” 话虽如此,饥饿的貌似是某个男人。 李京州一进屋就把她亲的喘不上气,后来她迷迷糊糊记起什么,从兜里掏出了那串红豆杉的手串,在李京州正意乱情迷的时候,戴到了他手上。 然后用她戴着手串的那只手和他十指紧扣。 他呼吸很重,她的也是。 一样沉重的气息,要是混在一起,就分不清了。 看着他的眼睛,秦枝想到火山。 休眠火山。 以前的李京州是个什么样的人,所有人都清楚。 他沉默,阴郁,孤僻,就像一座缄口不语的山,看似这辈子都不会喷发了,直到遇到她…… 秦枝知道,是她让他爆发了。 他的爱就像休眠火山,一旦爆发,便会献上所有热情。 …… …… 纵欲过度的代价就是,第二天的八百米体测,秦枝歇菜了。 当然,做美女有一个最大的好处就是,哪怕跑倒数第一也会是全场的焦点。 那么多班同一时间上体育课,秦枝跑步的时候,不少其他系的男生在拍她,跑完之后,甚至有一个男生过来给她递水。 但她没要,摆摆手走出体育场,到露天篮球场外的自动贩卖机,买了一瓶水,坐到路沿石上喝。 正巧体委从超市刚回来,拎着一大袋子雪糕要请全班吃,看见秦枝了,就给了她一根。 秦枝挑了根奶味儿的,撕开包装咬了一口,有只狸猫从灌木丛里走出来,学校的流浪猫很多,但都被学生们喂得白白胖胖的。 秦枝伸手,那只狸花猫就伸出脑袋要来舔她的手心。 这一幕被学校新媒体中心的学生拍了下来,秦枝看到了,很配合的举起了剪刀手。 等人走了,一道声音冷不丁在后面响起:“秦枝,你太欺负人了。” 秦枝扭头往后看了两眼,最后在一辆小白车的后面看见的李京州,他和她一样坐在马路牙子上,就是不知道坐了多久,她竟然一点没察觉。 秦枝把手肘撑在腿上,托腮看他:“怎么欺负你了?” 李京州拍拍屁股站起来,走她跟前,问:“这些都是什么歪瓜裂枣你都让他们往你身上贴?” “你这个人一点都不友善。”秦枝舔了舔雪糕,“人家哪惹你了。” 李京州脸一沉,坐在她旁边,忽然扳过她的头,对准她的嘴舔了一下。 酥麻感引起颤栗。 他舔她嘴角的感觉,就像刚才猫咪舔她手心一样。 秦枝闷哼一声。 李京州放开她:“疼?” “不疼。”秦枝举举手里的雪糕,“甜着呢。” 话音刚落,李京州就捧着她的脸又亲了上去。 奶味在口腔蔓延,她嘴巴冰冰的,在温度的交换中,他很快就把她暖热了。 在外面这样接吻还是头一次。 亲完之后,秦枝有点局促,她生气说:“又占我便宜。” 李京州乐了:“怎么你没亲我是吗,刚才你那舌头往哪钻呢?” 秦枝对他的厚脸皮大为震惊,让他赶紧闭嘴,伸手去捂他的嘴时,才意识到雪糕化了。 她摊开手,手上还全是雪糕黏黏糊糊的难受。 他刚想说什么,她手机响了。 秦枝为难的噘了噘嘴,很显然,她不方便接。 李京州说了句“麻烦”,把她的手拿起来往自己衣服上抹干净:“接吧。” 打电话的是秦响。 秦枝“喂”了一声。 秦响迟迟不说话。 秦枝莫名紧张,问:“是妈妈出什么事了吗?” 春节离家之后,秦枝和蔡茹一直还处于冷战状态。 秦响还是不说话。 秦枝想了想,又问:“有人欺负你吗?” 这话一出,秦响就把电话挂断了。 那时候的秦枝还不知道,电话那头的秦响,此刻正坐在学校的天台上,他想往下跳,可紧接着,他收到了秦枝给他发来的一长段微信: 「有一段时间,我恨所有。 恨自己,恨我妈,恨这个社会。 但是后来我发现,成长就是这么回事儿,有些人运气好,没经历过大风大浪,但小风小浪也是得经历的。 因为所谓长大,就是眼睁睁看着自己身体里的一汪清泉,慢慢地被污水填满,再也清澈不起来。 响响,不要害怕这一切,污水也好清水也罢,只要不是死水,我们一样有奔涌到海的能力。 我本来想轻松一点,但是此时此刻,我想你笑不出来,那么希望这些大道理,可以让你至少沉思一会儿。 我想,道理不一定能改变人生,但人生一定需要它。」 这个消息发出去之后,秦响收回了脚。 而秦枝给秦风华打了个电话,让他多注意秦响一些。 李京州问:“你弟弟怎么了?” 秦枝太阳穴上一根筋忍不住狂跳:“我打算周末回家一趟。” “要不要我陪你。” “到时候再说吧。”秦枝揉了揉眼睛,“如果到时候我需要你,我会告诉你。” 李京州点点头:“好。” 秦枝看了眼他衣服上的雪糕渍:“赶紧回家换衣服吧。” 李京州问:“那晚上一起吃饭?” “好。” -- 第111页 “……” 作者有话说: “见面时的淡定是她装的,回家后不联系他是故意的……”改自我几年前写过的一个句子,灵感就是柏林少女文案,与前面相对应了。意思是小心机是真的,但是爱你也是真的。 虽然是双更,还是希望大家多多评论啊~ 第48章 恩爱 [V] 李京州回家换完衣服之后去了工作室。 这两年视频运营也逐渐提上日程,可今年的选题还没定,选题是所有工作的基本,一个会议是讨论不出最终结果的。开完会之后,李京州还是没放话定下最终方案。 已经四点多了,他还要去接秦枝吃晚饭,就让大家散了。 结果一出会议室,就见白灵站在他办公室门口。 白灵是给李京州送药来的。 她知道李京州主动拿药的可能性很低,所以经常会给他送过来。 然而李京州却说:“暂时不用吃了。” 白灵知道他的意思,可她却不赞同:“感情能治病吗?今天和好了病就好了,明天再闹一次,你怎么办?” 李京州闷闷的喝水,一时也无法回答。 正巧这时候秦枝打电话过来了,李京州看了白灵一眼才接起来:“我下课了。” “我一小时之后到。” “这么久?”秦枝耍无赖,“李京州,饿死我,你就没老婆了。” 李京州又看了眼白灵,小声说:“你先去食堂吃一点。” “不,我到门口等你。”秦枝说,“我就是要让你看看我现在多可怜。” “你不要闹小孩脾气……” 话没说完,她就把电话挂了。 李京州的话被她硬生生憋回去,带着气挂了电话,再看白灵,却笑得别有深意。 “小姑娘娇滴滴的,一撒娇,我看你心都快化了。” “她那不是撒娇,是任性。” 白灵微愣。 这是一句不怎么动听的评价,他却说得有点炫耀,怎么都愿意宠着她的意思。 白灵最终决定把药拿走。 李京州也开车离开。 他赶到学校,远远就看到秦枝在校门口等他。 于是他越开越慢,这种被等待的滋味让他心里翻涌,可又莫名安静。 她很快看到他的车,飞奔过来找他。 离得近了,他把车窗摇下来,风把眼里的雾气吹散了,他把她看的更清楚。 “李京州,你蜗牛吗?” “傻站着干嘛,还要我下来给你开车门?” 两个人都没什么好话。 秦枝绕车走到副驾驶,没系安全带,先拉住他的手,放在她的肚皮上:“你摸摸,你摸摸,多瘪。” 李京州神色淡淡的,甚至带有一丝疏离,但很快,他的手捏了她一下。 秦枝顿时弓着腰尖叫了一声。 他只是想吓吓她,很快收回手:“好了,系好安全带。” 秦枝恶狠狠瞪他一眼。 李京州启动车子,问她:“想吃什么?” 秦枝翻包找东西,拿出一个薄荷糖盒子,晃了晃,又打开,显然里面一粒糖都没有。 李京州把她的动作尽收眼底,打开车座中间的储物盖子:“这有糖。” 秦枝一看,果然是,什么软糖牛轧糖巧克力……每样都有那么一小盒,不由问:“你怎么买这么多糖?” “你不是低血糖吗?” 这理所当然的语气,让秦枝一愣。 顿了顿,她拿出一颗牛轧糖,慢吞吞撕开糖纸吃进嘴里,含糊着说:“李京州,你给的糖都比别的糖甜。” 李京州无语,鄙弃的看了她一眼说:“没你的嘴甜。” 秦枝愣了一秒,笑了:“嗯,这事儿你有发言权,你尝过。” 李京州:“……” 秦枝看他那样,挑了挑眉:“还不好意思了?那你亲我一下,我就原谅你刚才耍流氓的行为。” “我开着车呢。” 她坚持:“反正你得亲一口。” 李京州偏过头看了她一眼,表情有点严厉,挣扎了两秒,握住她的手,亲了亲她的掌心。 于是秦枝真就安安静静坐好了。 李京州开车带她去吃一家有名的农家乐。 在西城还要往西的公路旁,有一条大河,河边有一家夫妻店,丈夫租赁垂钓工具,烧烤架,木船和救生衣,妻子打理饭馆和旅馆。 店开得很大,足有四五间房子。 李京州说这儿是母亲曾经带他来过的,现在他带秦枝来。 这里的小院被打理的特别好,用竹子做墙,里面是青石板和鹅卵石铺就的小路,每个座位旁边都长着花花草草,座与座之间被小廊桥隔开,桥下水声潺潺,有金鱼游动。 这里惬意的让秦枝想到大理或丽江。 然而刚坐下还没点菜,门外就进来两个人。 秦枝面朝外坐,因此先看到李明城走进来,而他身后跟着的女人,不用想也知道是李京州的继母吴雅萍。 李明城很快也看到秦枝。 她实在不是一个能够藏在人群里的女生,就算她是,可她对面的人,仅看背影也仍然想让人忍不住多看两眼。 李明城和吴雅萍的脚步顿了顿,但很快就又走了过来。 秦枝想了想,对李京州说:“李明城在你后面。” -- 第112页 李京州明显一僵,却没转头,而这时李明城却已然走到旁边的桌位坐下。 秦枝担忧的问:“李京州,你还好吗。” 李京州整个人都很紧绷,静了一会,他问秦枝:“吃什么?” 秦枝顿了顿,叫来服务员:“我们不挑了,你上一些特色菜吧,四菜一汤就好,菜要两荤两素。” 服务员离开之后,秦枝冲李京州一笑:“这叫吃‘盲盒’,多有意思。” 李京州很明显笑不出来,但还是笑了笑。 很快服务员上了饭前点心上来,竹筒粽子,山楂糕,栗子糕,杏仁豆腐,用四个青花瓷的碟子装着,秦枝四个都尝了一口,然后说:“我最喜欢的是杏仁豆腐,口齿留香。” 李京州说:“我妈也最喜欢吃这个。” 提起这个,李京州脸色变沉,顿了顿,他招手叫来服务员,对服务员小声说了什么。 没一会儿,李明城那桌上了一道菜。 秦枝低眉顺眼吃着东西,眼睛却不时往李明城那边瞟,看到李明城看到菜品,往李京州这看了过来,皱着眉脸色很差劲,秦枝觉得他皱眉的样子简直和李京州一模一样,看他的脸色,还以为等会儿会出什么事。 结果李明城只是顿了顿,很快就起身离开了。 秦枝心里纳闷儿,想了想问:“你做什么了?” 李京州讳莫如深,不答她的话。 他冷眼看着李明城的背影,他知道,如果李明城不走,他一定会忍不住揍他。 带小三到与原配定情的餐厅吃饭,无异于在结婚纪念日领着小三登堂入室,并当着妻子儿子的面亲热。 这种羞辱,哪怕李京州已经和李明城断绝了关系,也绝对不能容忍。 “阿澄!” 秦枝不知道喊了李京州多少声,他都发呆没理她,想了想,她叫了一声他的小名。 李京州这才回过神,问:“干嘛?” “你给他送的什么菜?”秦枝纳闷儿得要死。 李京州冷冷淡淡一笑:“‘雨过天晴’,其实就是青菜和豆腐配一起的家常菜。” 秦枝眼皮一跳,却恍然明白了。 李京州的妈妈叫文晴,这道菜里有一个字,和他妈妈的名字是一样的。 李京州在提醒李明城。 “我不明白同样是他的儿子,为什么一个是败类,一个却那么善良……可能是妈不同吧。”秦枝耸耸肩,又舀了一勺杏仁豆腐吃。 李京州听她这么说,眼神不由温柔下来。 秦枝吃着吃着,又问:“我想打包两份杏仁豆腐带走,这里让不让打包啊?” 小姑娘语气闲适,好像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 李京州明白她在刻意转移话题,避开他的伤心事,就没有继续沉浸在自己的一地鸡毛里。 他倚在椅背上,别有深意看着她,答非所问:“我发现你越来越贪吃了。” 秦枝嘴一咧:“你会喂。” “……”李京州舌头顶顶腮笑了,“有的是东西喂你,还想不想吃别的。” 秦枝瞪他一眼,白灵说的没错,小姑娘娇滴滴的,她眼波流转,带着不自知的风情。 把李京州撩的心一颤。 这时候服务员上菜来了,秦枝忽然在桌子底下踢了他一下,他闷哼一声,攥紧了桌角,脸色骤变。可又不得不在服务员关心的眼神里,强忍着恢复正常。 秦枝收回脚,很惊喜地笑:“干煸辣子鸡,我的最爱。” 李京州咬牙笑说:“你好好吃。” 一个半小时之后,秦枝被李京州压在车里。 …… …… 摇摇晃晃的人间。 春风沉醉。 又过了一小时,李京州回到驾驶座上,驱动了车子。 这边离西城近,李京州直接开车去西城。 路上秦枝想起什么:“我送你的车载挂件你怎么不用?” “什么挂件?” ??? 他好像已经把这件事忘记了。 秦枝深呼了一口气,压着火解释道:“我给你的圣诞礼物。” “哦。”李京州这才想起来,“丑不拉几的,不知道放哪儿了。” “……”秦枝想了想,“你该不会是珍藏起来了吧?” 李京州瞥她一眼:“你想象力挺丰富。” 秦枝偏过脸:“我要下车。” “干嘛?又闹脾气?”李京州去捏她的脸蛋,想说什么,她手机响了。 “秦枝,赶快请假回家,你弟弟出事了。” 第49章 欺凌 [V] 秦响还是走了这一步。 秦枝买了最早的车票回烟城。 李京州陪她一起。 到了医院,李京州在门口等她,她独自上去。 秦响住在ICU,走廊上的长椅上分别坐着抹眼泪的陌生人,蔡茹和秦风华坐在最后那个椅子上。 她走过去之前,护士拉住她说:“快劝劝你妈妈吧,她哭了一夜。” 秦枝走过去,没有先安慰蔡茹,而是问:“秦响怎么样了?” 蔡茹看到秦枝,哭得更凶,秦风华边拍她的背边说:“吞了二百多片药,什么感冒药,发烧药,安眠药……家里医药箱那一盒子他能吃的都吃了,又在床上割腕,我进去半夜起来上厕所,感觉脚底一黏,一看他那个血都从门缝里流出来了。” -- 第113页 “你说他小小年纪能有什么事是想不开的呀。”蔡茹捶着胸,说话断断续续。 秦枝自始至终都很冷静:“他醒了吗。” “还没。” “那好,我陪着你们一起等他醒过来。”她坐在蔡茹旁边,“别害怕,秦响既然还活着,我们就得有让他继续活下去的勇气。” 而让秦响有勇气,身为他的家人,就必须先勇敢起来。 秦枝不知道蔡茹有没有理解她的意思,但是很快,蔡茹就止住了眼泪。 秦响最终在下午四点多彻底清醒过来,这期间他醒来数次,但都伴随着无意识的大笑大哭和大小便失禁。 任何人在这种情况下,都很容易变得没有尊严。 等他彻底平静下来之后,第一件事,就是要见秦枝。 于是秦枝穿了防护服到病房里见他。 秦枝坐在秦响的病房,和他对视着。 她很严肃,但没有批评的意思:“秦响,事到如今了,你还打算瞒着我吗?” 秦响眼睛茫然而没有焦点,静了那么一会儿,他才说:“你猜得没错,我被欺负了。” “那些人说我娘,骂我娘娘腔。”秦响鬼门关前走了一遭,整个人很淡,“还有个男生,他非说我这样的人就该喜欢男生,一直对我动手动脚……” 秦响说不下去了。 秦枝却不得不问下去:“是你备注“去死”的那个人吗?” “嗯。” 秦枝握了握拳,让自己镇定下来:“所以昨天发生了什么?” “上午课间操的时候,我不小心把他刚接好的水打翻了,弄湿了他的书……我太害怕了,我知道他一定会惩罚我,所以我去了天台,我很想跳下去。” “然后你给我打了电话对吗?” “嗯。”秦响很虚弱,“你发的短信我看了,所以我没有跳。” “那下午又发生了什么?” “他把我堵在厕所,想欺负我……我实在忍不了了,给了他一巴掌,然后我跑回家,吞了药。” 秦枝听完,只觉得喉咙里像卡了根鱼刺,上不来,下不去。 这个社会,推崇白幼瘦的审美,但是白瘦幼放在男生身上,就成了错误。 他们骂他是同性恋,性骚扰他,笑话他,侮辱他。 因为在他们眼里男人就必须有阳刚之气,稍微文弱一点,秀气一点,就是让整个群体蒙羞。 对此秦枝除了气愤,还觉得深深无力。 她静了静才问:“有几个人欺负你。” “如果说开我玩笑,给我起外号,喂我吃肥皂的……有四个男生,但动手动脚的就那一个。” 秦枝听明白了。 她又问了那几个人的名字。 临走之前,她帮他掖好被子,又问:“响响,这件事你愿不愿意让爸妈知道?” “……”秦响犹豫了。 秦枝不想他为难:“不愿意也没关系……” “好。”秦响打断她,“他们不能一直不知道。” 秦枝笑了笑:“你放心,姐姐一定给你讨回公道。” 出了ICU之后,秦枝郑重的和父母聊起弟弟被欺凌的事情。 她简单的转述了秦响的话,然后静静地等他们表态。 蔡茹难以置信,问:“会不会是他太脆弱了?” 一个人固有的思维方式是很难被改变的。 秦枝不想和蔡茹沟通,而是问秦风华:“你也和她想的一样吗?” 秦风华摇头,问秦枝:“孩子,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秦枝说:“我们去学校。我问过响响了,知道那些人是谁。” 秦风华在悲痛中努力找回自己的理智,重重点头:“那我和你一起去。”又对蔡茹说,“这里你守着,记得不要在孩子面前说什么软弱不软弱的话。” 蔡茹看秦风华也这样,不由点点头:“好,你们快去快回。” 秦风华开车,卡着上晚自习的时间,带着秦枝到学校去了。 秦枝先去找老师说明情况,她提议:“先别质问,把那几个人的手机收上来,核实一下聊天记录,然后再问话。” 秦响的班主任是大学刚毕业没多久的大学生,对校园欺凌的危害认知很深,得知秦响出了这样的事情,十分气愤,非常配合秦枝。 按照秦枝的要求,他先是收了几个人的手机,又和秦枝一起查看了记录。 秦枝猜得没错,聊天记录里果然有很多关于秦响的事情,那五个施暴者在一个群聊里,前天还在商量,要在放学之后堵秦响。 秦枝拍了照。 班主任想叫那几个人问话,秦枝没有同意:“今天太晚了,明天吧,问完话之后叫家长的叫家长,报警的报警,大家快速解决。” 随后秦枝就和秦风华一起去查监控了。 她先把证据都整齐了,这样等真正和那帮孩子和家长对峙的时候,就省事多了。 秦枝不仅在学校的保安室查看了监控,也去学校附近的商铺以丢失东西为名查了一遍监控。 雁过尚且留痕。 活生生把一个人逼死,怎么能不留痕迹呢。 秦枝这一趟收获不小,至少拍到了那群人绝对没法反驳的证据。 而这也代表着,秦枝和秦风华要一秒不落的把秦响所遭受的伤害看一遍。 秦枝早就知道,她将面对怎样残忍的画面。 -- 第114页 可是秦风华却对一切毫无所知。 于是查完监控之后,秦风华坐在车上,沉默了很久,最终对秦枝说:“闺女,我现在没法开车。” 说完这句话之后他扶住方向盘痛哭起来。 秦风华学中医出身,向来儒雅随和,总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秦枝从没见他情绪有过大的起伏,更别提见他哭泣。 最后秦枝下了车,买了一包烟,自己取出一根,又给了秦风华一根。 抽完一根烟,秦风华平复了很多,然后他开车把秦枝送回家,自己又回到医院。 在小区门口下车之后,秦枝才想到李京州。 她给他打了电话,他秒接。 “喂。” 他这一个字,让她的眼泪倾泻而下。 秦风华不敢在蔡茹面前哭,秦枝不敢在秦风华面前哭,可这一会儿,她终于可以对着李京州哭出来。 她哭着,他没有安慰,也没有制止。 等她哭完了,他问:“你不回头看我一眼吗?” 秦枝诧异回头,看到在一株樱花树下的李京州。 她擦擦眼泪走过去:“你一直跟着我啊?” “嗯,从医院到学校,再到你家。”李京州微垂着眼看她,“我没敢打扰你,我在想你什么时候需要我,可你一直没找我。” 秦枝看着他,顿了顿,扑哧一声笑了。 “我一直都很需要你。”秦枝说。 李京州点点头:“我们别在这干站着了,你现在需要休息,你说你是跟我回上次的酒店,还是带我去你家。” 他很明白,她现在离不开他。 秦枝最后跟他去了上次的酒店。 然而秦枝没有困意,她抱着他,窝在床上,思绪飞到很遥远的地方。 然后她开始讲述她的过去,那些被欺负的往事,以及她偷偷的报复。 她曾经往王之娚的杯子里吐过口水,弄坏了徐春的新买的口红,而这一切她们永远不会知道。 李京州静静听着她说。 秦枝最后问了他一个问题:“活下来的孩子,要怎么坚持下去?” 灾后重建,只能复原建筑物,可是缺胳膊少腿的人呢? 一生的缺憾,谁能弥补? 李京州对此也没有答案。 第二天一早,秦枝带了早饭去医院。 蔡茹知道等会秦风华还要和秦枝去学校,就让他先吃,自己则守在秦响床头。 秦枝想到什么,拍拍她的肩把她叫了出来。 她把蔡茹叫到楼道里,然后把秦响被欺凌的视频找了出来,拿给蔡茹看。 “你的孩子被人欺负的毫无尊严,你竟然说只是小事?”秦枝眼睛猩红,“别让我继续恨你,也别让秦响心寒。” 蔡茹震惊的看着那个视频。 她第一次直面她口中的“小孩之间打打闹闹很正常”,第一次见识到“同学之间开个玩笑”,第一次了解到她所谓的“这么多年过去了有什么放不下”……她讶异的久久没合上嘴。 十几秒后,她嚎啕大哭。 她崩溃了。 一个人的认知被摧毁,是很绝望的。 秦枝看着蔡茹痛苦,脸上无悲无喜。 这一刻本该早就到来。 如果当初那些人也在监控区打她的话,这些本该早就被蔡茹看到。 静了一会儿,她淡淡说:“时间不早了,我去看看叔叔吃完没有。” 她离开楼道。 在走廊上依旧听得到蔡茹崩溃的哭声。 她闭上眼深呼了一口气,才去叫秦风华和她去学校。 这次她把那些欺负过秦响的人都叫到了老师办公室,在证据面前,那些人还死不认账。 秦枝不急,她对班主任说:“可以叫家长了。”与此同时告诉秦风华:“报警吧。” 这话是当着那些人的面说的。 他们毕竟还是没有踏入社会的孩子,仅有的阅历也不过是在街头巷尾吹牛逼的日子,家长和警察是权威的象征,他们都怕了。 到最后,没怎么费力气,就全都招了。 办公室里,家长的哀叹声和责骂声此起彼伏。 面对这一切,秦枝和秦风华都很冷漠。 他们是一定要让这群孩子被退学,并且在警局的档案里留底的。 结果次日清早,这群人的家长就领着他们来医院道歉。 几个孩子耷拉着脑袋,再也没有往日的威风,有个孩子甚至因为太害怕,在给秦响道歉的时候,甚至小声啜泣出来。 那个孩子就是性骚扰过秦响的孙天宇。 他是这群人里家境最好的一个,父亲是高官,最注重家风,而他母亲似乎是没把这件事告诉丈夫,看得出来两个人都很怕事情闹大。 道歉是一定要道的。 但这不代表对不起就是事情的句号。 秦枝以秦响需要休息为由,把这群人请了出去。 然后她问秦响:“你什么看法?” 秦响很丧:“好像全天下的人都在逼我原谅。” 秦枝想了想,笑了:“他们这么兴师动众的来,无非是想道德绑架你。” “我该怎么办?” “没人说道歉了就一定要接受,何况,大家都清楚,如果不是搞得家长都知道了,这帮小混蛋也不会道歉。” 秦响垂眸想了想,再抬眼,眼里多了分坚毅的东西:“姐,你去告诉他们,我不接受。” -- 第115页 秦枝说:“好。姐姐支持你。” 秦枝走出病房,那群家长还没走。 秦枝凑近秦风华耳边说了句什么,秦风华跟她走到一边。 “响响说他无法原谅。” “……”秦风华陷入沉默。 秦枝又说:“叔叔,我也从来都不想要道歉,‘对不起’三个字太廉价了,我想让他们付出代价。” 秦风华什么话也没有说,顿了顿,他告诉秦枝:“你在这站着别动。” 说完话之后,秦风华走到那五个孩子身边,一拳一拳揍过去。 秦枝看呆了。 事情刚发生的那瞬间所有人都看呆了。 等反应过来去拉架,秦风华已然红了眼。 家长们七嘴八舌喊:“你怎么动手啊,我们报警了!” “来!”秦风华吼,“我打人了,你报警抓我啊!” 在一片混乱中,素来温文的秦风华变成了一个愤怒的人。 老实人要是发怒了,是很恐怖的。 秦风华面目狰狞,眼中怒火滚滚,咬着牙发出嘶吼,癫狂的朝那些施暴者拳打脚踢。 最后被人生生拉开,扣压在地上。 警察很快就到。 家长们统一口径,怒斥着秦风华的暴行。 警察铁面无私,问秦风华:“是你打的吗?” 秦风华虚脱的抬起头,暴怒之后的他很平稳,很文明,甚至很正义。 他说出了一句很不悔的话: “对,我打人了,你来抓我吧。” 作者有话说: 大家想必也发现了,这篇文我更多的是把欺凌聚焦在完成时,当一个人遭受过欺凌之后,他自己如何复建,他的家长,朋友会给他带来什么。活下来的孩子,要怎么坚持下去? 虽然很浅显,表达的也不全面,但多多少少我想提出这一点。 第50章 帮助 [V] 秦风华被警察带走了。 秦响腿脚发软,还不能下床,但他在病房里面听到了一切。 出事这么久,他第一次落泪,喃喃自责:“都怪我。” 秦枝抱着他:“怎么能怪你呢。有错的是那些伤害你的人。” 可是秦响听不进去这些话,他直摇头:“我是不是真的不够男子汉,太懦弱。” 秦枝听他这么说,很痛心,也很生气,她语气严厉了几分:“秦响,如果连你都这么看自己,那些人就得逞了。” 秦枝很郑重的捧起秦响的脸,强迫他对准她的眼睛:“响响,你只是太温柔,这个世界更愿意去伤害温柔的人,这是不对的。为什么要苛责柔软的人?有些人看着强壮,可却把拳头用在自己老婆身上,有些人看着弱小,却能见义勇为,顶天立地,这么浅显的道理也需要我告诉你吗?” “可是……” “不要可是,没有可是!”秦枝说,“你书白读了吗,鲁迅都说过,从来如此便对吗?男生长得秀气就是娘娘腔,女生壮一点就是男人婆,什么道理?” “……” 秦响垂下了头,不说话了。 秦枝懊恼的回过神,她揉了揉太阳穴:“对不起,我太激动了。” “不是你的错。”秦响叹了叹,“姐,我想休息一会。” 秦枝嘴唇动了动,最终什么都没说。 她从病房出来,给蔡茹打了个电话。 蔡茹本来回家给秦响做饭,还对这边的事情一无所知,秦枝简单给她说明了前因后果,告诉她:“如果有人对你说,只要你不追究他们的孩子,他们就不追究叔叔打人,你不要答应。” 蔡茹说她知道了。 然后秦枝下楼去找李京州。 李京州一直在医院楼下的小花园里等她。 看她的脸色就知道,事情貌似更复杂了。 他问:“怎么样了?” 秦枝很无力:“我弟弟现在变成了惊弓之鸟。他会下意识否定自己,觉得自己的确太娘了,太弱了,把事情都推到自己头上。就像我,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在担心自己是不是够漂亮。” 李京州看着秦枝,忽然生出一个念头—— 在校园欺凌里活下来的孩子,并不是受害者,而是幸存者。 他并不温柔的揉了揉她的头发,问:“以前这么苦,想过自杀吗?” “从来没有。”她说。 秦枝讲到这里露出一个微笑,目光里有对自己的赞赏:“我和我弟最大的区别是,他是一只扑火的蛾,而我是蝴蝶,破茧的蝴蝶。” 李京州淡笑一声:“妈的,自恋。” 秦枝努努嘴,环住他的腰,紧紧抱住他:“阿澄,你知道吗,我叔叔打人了,被警察带走了。” 李京州低声问:“为什么打人?” “临走之前那些警察也是这么问的。” “嗯,他怎么说。” “他说,因为不能让一个孩子对这个世界失望。” 法律有法律的惩罚,父亲有父亲的还击。 李京州明白秦风华是什么意思。 秦枝把李京州抱得更紧,像在寻找依靠:“我爸举起拳头的那一刻,我觉得我就要哭了,你不知道那有多热血!我真的太感动了,因为以前我很想有人能这样为我出头,但是一直都没有。” “……” “我不明白,卑鄙者在世间畅通无阻,高尚者只能一头碰死吗?然后墓志铭上刻上‘好人’两个字。多可笑。” -- 第116页 “不会的。”李京州很肯定告诉她,“我还没出马,你不要悲观。” 秦枝从他怀里起开,问:“你说什么?” 李京州亲了亲她的头顶:“你上去照顾你弟弟吧,我去警局,帮你处理一下。” “这是在烟城,你可以吗?”秦枝问。 李京州勾勾唇,不屑的笑了笑:“你对我能力的认知太浅了。” “切……”秦枝笑了笑。 “切?”李京州冷笑,“秦枝,你信不信,我给你一个灿烂光明的结局。” 秦枝静了静,目光对上他:“李京州。” “嗯?” “你不可一世的样子好帅哦。” 李京州:“……” 秦枝踮脚亲了亲他的嘴角:“那我等你的好消息。” “好。” 和秦枝分开,李京州打车到警察局去。 那几个家长和蔡茹都在调解室坐着。 秦风华打了人,家长们显得更理直气壮了,合起伙来劝蔡茹答应和解。 李京州到的时候,在门口听见一个孩子的父亲说:“我儿子打了您儿子,您丈夫打了我儿子,咱这不是扯平了吗。” 大概是秦枝有事先交代过,所以蔡茹很强硬,她素来性格强硬,嗓门又大,闻言叉腰就骂:“一码归一码,今天就算我丈夫蹲监狱了,我也得让你那小王八羔子付出代价!” 李京州笑了笑推门进去。 所有人都往他这边看过来。 他不慌不忙坐在最外面的椅子上,自我介绍:“我是秦枝的男朋友,今天过来,主要是想解决这件事情。” 蔡茹一惊:“你是谁?” 李京州看她一眼:“阿姨好。” 并不热情,他向来如此。 有人问:“什么男朋友不男朋友,我们大人说话,这里没你插嘴的份儿。” “就是啊。” “对啊,有他什么事?” “……” 七嘴八舌的说开了。 旁边的警察呵斥了一声:“你们还想不想解决问题?这里是让你们对话的地方,如果不愿意调解,现在就可以出去。” 在真正的威严面前,所有的高傲都将甘拜下风。 这群人安静了,李京州开始讲话:“首先我想阐明一下立场,秦响的事我们绝不和解。其次,我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李京州,是个媒体人,我的个人信息警察都有,这一点你们无需质疑。如果你们不想让这件事被曝光闹大,最好打消起诉秦风华的念头,现在是信息化的时代,事情可以扩到无限大,你们很清楚我有没有夸大这一点。” 现场一个说话的人没有。 默了默,一个很干练的家长率先提问:“那我们能得到什么好处?” “好处?”李京州挠了挠眉毛,笑得很嘲弄,“你们没有权利要求这个。” “所以我们的孩子要白白挨打吗?” “他们为什么挨打,你们心里不清楚吗?” “……”家长被噎了一下。 李京州不留情面:“我给你们一个小时的时间考虑,现在摆在你们面前的就两条路,第一,让你们的孩子得到惩罚,第二,你们全家陪着孩子遭受惩罚。当然,如果要是打官司,我们也奉陪到底。” 说到这李京州顿了顿,目光一个一个的从这些家长脸上扫过:“如果我没记错,你们之中有吃国家饭的,有开公司的,还有的在做电商搞直播……孩子的恶行被披露,会不会殃及池鱼?你们心中有数。” 李京州讲完话之后就出去了。 警察跟着他出来,对他说:“这种事儿涉及未成年人,我们比较重视,你能压下那些家长的情绪当然最好,不然的话,家长那边揪着秦风华打人的事不放,我们也会秉公办理。” 李京州说:“好的,辛苦。” 正巧蔡茹也出门来了,她瞄了眼他手上的手串,认出这样式和自己女儿手上的是一对儿,顿了顿,她叫住他:“是秦枝叫你来的?” “嗯。”李京州点头,“嗯,您不用担心,这种单刀直入的谈话只是第一步,如果他们不允许,我们还可以推翻重谈。叔叔不会有事的。” “好好……”蔡茹连连点头,又问,“你叫什么来着?” “李京州。” “好,李京州,谢谢你啊。”蔡茹叹气,“但我还是想问一下,你有把握吗?” 蔡茹看李京州年轻,总是不放心的。李京州深知这一点,气定神闲笑了笑:“做了错事就得付出代价,他们没把孩子教育好,就让校规和法律教育,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天经地义的事谈不上把握,而是绝对可以。” 蔡茹听完,放心不少,不由又打量了李京州几眼:“你说说秦枝这丫头,什么时候谈的,居然也没告诉我们。” 李京州手机响了,他边掏手机,边笑说:“她说了,早晚都是一家人,什么时候知道都不晚。” 蔡茹愣了愣,她哪能不知道这话秦枝是说不出口的,但也没拆穿,抿抿唇笑了笑说:“好,你先接电话吧。” 李京州颔了颔首,出去接电话。 这通电话是他在烟城的一个哥们儿打来的。 李京州原本在烟城并没什么认识的人,只是他从大一就开始在新媒体圈子里摸爬滚打,这三年,人脉还算广,找人办事,对他来说很容易。 -- 第117页 早在昨天,他就让这哥们帮他查了这些家长的底细,联系好了律师。这人会办事,今早又上下打点了一下,整件事更加清晰明朗。 李京州把他在警局的情况简单说了一下,顺便又让他帮忙办了一件事。 挂了电话没多久,调解室就有家长代表出来。 看那家长的表情,就知道这事儿成了。 但是家长还有一个附加条件:“虽然你擅长搞舆论,但是我们也未必请不起水军,我们今天之所以答应你的请求,是不想把事情闹大。你必须保证,我们的孩子受到惩罚之后,你不再用这件事去威胁我们。” 这是自然的,是李京州这边先提出的“遵守规则”,那么他们就要贯彻到底。 即便知道秦响往后会有很长一段时间,乃至永远走不出这个阴影,他们这边也不可以再报复下去。 有些错误一旦犯下,是注定无法弥补的。 人们追根究底,也只能追求理性的公道,而不是失控的公平。 李京州答应了这个要求。 短短一个小时不到,这件事就协商完成,李京州帮秦风华办好手续,走出警察局已经是下午五点了。 秦风华整个人都很沧桑,下巴上的胡茬和眼里的红血丝,暴露了他的心力交瘁。 李京州想了想,提出一个建议:“叔叔,你回家洗个澡吃个饭睡一觉再回医院吧,阿姨,你先去医院守着。” 秦风华点了点头,他也不想邋里邋遢的去见秦响。 “谢谢你啊孩子。”秦风华说。 蔡茹附和:“就是啊,多亏你了孩子。” 李京州说:“一家人,应该的。” 秦风华和蔡茹对视一眼,抿抿唇都笑了。 李京州没注意到他们这个表情,他微信进来一则消息,他看完之后,对秦风华和蔡茹说:“叔叔阿姨,我还有事,等会再去医院。” “好,你忙你的……” 三个人客客气气的互道了再见。 之后李京州去接了个人,带着她一起到医院去。 秦枝路上给他打了个电话,第一句话就说:“不错啊,她夸你来着。” 李京州反应了一秒才意识到秦枝口中的“她”是谁,他淡笑:“说什么了。” “说你稳重,有气场,口条清晰,年轻有为。” “就这些?”李京州低低一笑。 “这些还不够?”秦枝一个白眼翻上天,“她可从来不夸人的。” “最重要的漏了。” “什么……”秦枝话说到一半,自己回过味儿来了,“哦,你是想说你长得帅啊?” “不明显么。” 秦枝无声笑了:“她不喜欢你这款,她喜欢正经的,像我叔那种。” “我不正经吗?”李京州说着话已经下了车。 “你对自己有误解吗?” “如果你说在床上,那我没有异议。” “……李京州!”秦枝好像跺脚了,“你坏死了。” 李京州沉沉笑了笑,还有外人在场,他没有太过火,咳了一声说:“不说了,一会我领个人上去。” “谁啊。” “你等会就知道了。” 作者有话说: 你信不信,我给你一个灿烂光明的结局。 我信。 - 第51章 温情 [V] 李京州领了个心理医生来。 这确实是现阶段秦响最需要的,秦枝对此感激又感动,出了病房,她把他拉到消防通道,踮起脚尖,搂着脖子亲了一口。 李京州冷笑:“你感谢我的方式还真是没新意。” 秦枝黏他黏的要命,抱着他的脖子不肯松手,听他这么说又用鼻尖蹭了蹭他的鼻尖:“谁说这是我的感谢方法了,我以后要天天亲你。” “操。”李京州皱着眉,“这他妈是在医院,你少玩火。” 秦枝又要说什么,有人推门:“那个……” 是蔡茹。 秦枝过电一样猛地从李京州身上下来,理了理衣服和头发,强制镇定:“怎么了?” “我就是问问你们晚上吃什么?”蔡茹干巴巴笑笑,刚才秦枝动作是快,可她该看见的还是都看见了,不免尴尬,“你叔叔马上到医院,想炒俩菜上来,咱们一起吃一顿。” “我们都行。”秦枝淡淡的,对蔡茹的心结尚未解开。 蔡茹连连点头:“好嘞好嘞,那我去给你叔回话啊。” “……” 蔡茹推门出去了。 秦枝懊恼的皱起了脸,喊了声“救命啊”,面朝墙捂脸蹲了下去。 李京州在旁边笑得不近人情:“活该。” 秦枝从膝盖里抬起红的像只西红柿的脸:“李京州!” “叫什么都没用,快起来。”李京州朝她伸出手,“再不出去你妈更乱想。” 秦枝狠狠瞪他一眼,“啪”一下把他的手打开,自己站起来,率先走出楼道。 关门之前还听到李京州低低沉沉的笑。 …… 心理医生在和秦响聊天,蔡茹不敢打扰,就坐在门口等。 远远看秦枝从楼道出来,她想了想,喊:“慧……秦枝,我有话问你。” 秦枝到她旁边坐下,故作镇定:“你可别问我和李京州的事儿啊。” 蔡茹一肚子话,还没开始讲,就被秦枝堵住了,可她搁不住话,纠结了几秒还是问了出来:“你俩进行到哪步了?” -- 第118页 秦枝如临大敌:“别问这些私密事好不好。” “……”蔡茹瞪了秦枝一眼,“好好好,你长大了,你自由了,所以你妈我再也参与不了你的人生了。” 秦枝问:“你这又是说得哪儿的话?” 蔡茹站起来:“反正你要是和他进展太快,记得做好措施……”说到这她停住了,点到为止,不再多语,“好了,我去上厕所。” 秦枝看着她离开,一时之间陷入沉思。 因为秦响这件事,蔡茹变了不少。 父母子女之间,没仇恨,但有隔阂,一时之间,还真不知道怎么互相面对。 没多久李京州就从楼道出来了。 他身上带着烟味,秦枝拧眉:“好啊你李京州,又抽烟?” “今天第一根。” “之前怎么说来着,我帮你那个什么了,你就不抽了。” “哪个什么?”李京州装不懂,“我不记得了,你说清楚点。” 秦枝气得牙痒痒,早知道这个臭男人提起裤子就不认人,她就不该当真。 李京州坐过去捏捏秦枝的脸,秦枝想起什么,对他说:“对了,等事情处理完了,我就得搬回宿舍了。” 李京州愣了愣:“为什么?” “白天你去警局的时候,我接到房东消息,她要把房子给儿子当婚房,不租了。”秦枝耸肩,“不过正好,之前本来就是为了追你才租的,房租那么贵,我早就不想租了。” “有你这样的吗,到手了就冷落我?” “谁冷落你了?”秦枝往外坐了坐,离他更远,“我只是不想和说话不算话的人在一起。” 李京州眉头一拧,伸手要收拾她。 这时候蔡茹从厕所出来了,他只好作罢,用口型说了句“你等着”。 秦枝装看不见。 大概过了半小时左右,心理医生从秦响病房出来,她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告诉他们:“他还算配合,我以后会长期帮助他的。” 蔡茹问:“医生,你这边怎么付费?” 医生愣了愣:“不是都已经交过了吗?” “啊?” “嗯,您女婿给的。”医生冲李京州笑笑,“好了,今天就先到这,等过两天我再来。” 李京州要送她下去。 她摇摇头说:“不必了。” 李京州就没客气,让医生自己先走了。 蔡茹接着问:“小李,一共多少钱啊,我转你。” “不用。”李京州说。 秦枝说:“刚才医生自我介绍的时候,我去网上搜了搜她,她是专门针对青少年心理健康的专家,据说收费挺高的,一年至少七八万,还是把钱转给你吧。” 李京州想了想:“好。” …… 这一天过得特别混乱,他们所有人的心境都变了又变。 时间更晚一点的时候,秦风华也来了医院,他们就在病房里吃了顿饭。 后来过了很多年,秦风华再回忆这一天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对李京州说抱歉:“你第一趟过来,我们都没招待好你。” 每当如此,李京州总要看一眼秦枝。 秦枝知道他什么意思,因为几天之后回到遗棠,秦枝把他弥补了个够本,成宿成宿的招待他。 这晚吃完饭之后,秦风华和秦枝提起回校的事:“你俩都还是学生,这都在这儿这么久了,不回去不行。” 蔡茹也说:“对啊,这有我和你叔呢,你们回去上学吧。” 秦枝和李京州商量了一下,决定第二天中午返校。 而第二天上午,再到医院来的时候,却看到一堆人站在病房外。 来人是性骚扰秦响的那个孙天宇,和他的爸妈。 但秦响不想见到他们,所以秦风华把他们拦在了房门口。 孙天宇的父亲是一个很严肃的中年男人,噌亮的脑门,下撇的嘴角,威严的眼神,很有领导派头,而且还是个说一不二,雷霆之势的领导。 但很显然,他对教育儿子一窍不通。 因为他和秦风华交流了没有十分钟,就给孙天宇脸上扇了好几个巴掌。 孙天宇微微发抖,紧咬着牙,敢怒不敢言,孙天宇的妈妈一脸担忧,却也是一句话不敢说。 看到他们父子相处,秦枝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很疼。 她想起李京州和李明城的关系。 默了默,她朝李京州靠了靠,牵住了他的手。 李京州怔了一秒,很快更用力的把她握紧。 后来还是秦风华把这一切叫停。 秦风华没有功夫去看一场“恨铁不成钢”的父子大戏,他严肃的要求这一家人离开,并且以后都不要再来。 孙天宇一家离开之后,秦枝他们才进病房。 秦响静静躺在病床上看着大家一个一个走进屋,目光很沉静,越是这样越是让人不忍和他对视。 他吞药之后留下了很严重的后遗症,每每头痛,身体发软,但好在一开始的呕吐和失禁到今天已经被控制住了。 秦枝看着孱弱而苍白的秦响,只觉得整颗心都软了下来,她握了握他的手:“姐姐先走了,放假再来看你。” 秦响说:“好。”又看了眼李京州,“姐夫再见。” 这个称呼,让李京州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这是多么自然的一种接纳。 -- 第119页 这种关乎亲情的善意,李京州虽然久违,但并不陌生。 但他没有表现的很热情,只是声音轻了几分,对秦响说:“养好病,暑假我带你去玩。” 秦响摇头:“我才不想当电灯泡。” 李京州想都没想:“谁说带你姐了?不带她玩,就咱俩去。” 秦响瞟了眼秦枝,看秦枝瞪了李京州一眼,不由笑了笑。 “……” 聊了一会儿,正巧池雪打视频电话过来,她一直很担心秦响的情况,想和秦响说话。 等池雪和秦响说完话,秦风华已经非常着急了:“你们赶紧走吧,赶车宁愿早一点,也别晚了。” 秦枝点了点头,对秦风华说:“那我们走了爸。” 秦风华一怔。 蔡茹原本正倒水,也怔住了。 这是秦枝第一次叫秦风华爸爸。 从那天秦风华不管不顾去打人的那一刻开始,秦枝就想改口了,一直酝酿这么久,才终于以一个自然而又不煽情的方式叫出口。 秦枝和李京州打车去高铁站,路上他们没怎么交流。 开车的是一个年轻的司机,一路音响开得很大,从橘子海放到盘尼西林,再放到崔健和郑钧。 他们路过商场,古驰普拉达香奈儿各种广告牌高高的挂在大楼墙面上,有不少穿着潮牌的男男女女进进出出。路过动物园,门口有卖烤肠的老人,和躺在小推车上拉着音箱卖唱的残疾人…… 最后路过学校,中午刚放学,有许多穿着校服的年轻男女,哪怕眼睛被厚厚的镜片挡住,他们也依旧青春洋溢。 当然,路口依旧有染着红毛绿毛,七七八八站一起抽烟的人。 秦枝一直不明白,人生有那么多的选择,为什么有人会选择做一个混混,一个流氓。 以前上中学的时候,后排的那些男孩子,整天把兄弟两个字挂在嘴上,但做得都是一些看似豪迈,但实际上非常幼稚的事情。 混得好的想当大哥,混得差的比混得好的还牛逼,一口一句“你认识那谁吗,那是我朋友”。 他们那群人打群架的时候最义气,犯下错误,他们理直气壮:我兄弟,我姐妹儿有事了我能不帮吗? 看惯了大人的那一套虚伪,竟然无法直视坦坦荡荡的坏人。 你竟无法反驳他们的“义气”和“真挚”。 可是秦枝有时候真的很想问问这些人。 你的江湖在哪里? 在学校吗。 在网吧,酒吧,歌舞厅里吗。 江湖有侠义。 可你的道是什么道? 连劫匪都说自己有八十岁的老母要养。 可是恶就是恶,它不应该和善良纠缠在一起,更不该因为它有苦衷就被原谅。 它不配。 作者有话说: 注:连劫匪都说自己有八十岁的老母要养。是在小破站评论区看到的一句话“连劫道的都说有八十岁的老母要养”。 快完结了,养肥的可以看了。 第52章 撒娇 [V] 回遗棠的第一个周末,秦响出院了。 秦枝在电话里得知这件事,很为秦响开心。 但是秦风华说,秦响现在还很排斥上学,秦枝对此的建议是,如果秦响对原来的学校太抗拒,可以考虑一下转学。 有时候逃避和面对一样,都是帮助人们走出阴霾的好办法。 挂了电话之后,秦枝开始收拾屋子,她要搬回学校住。 她的东西不多,两个行李箱,加一个蛇皮袋就装完了。原本想让李京州开车送她回学校,但人家说自己有事,一整天都没见人影。 秦枝给他发微信,问:「你是不是舍不得我走?」 李京州没回。 秦枝过了一会儿又问:「要不我搬去和你一起住啊。」 那边立刻显示正在输入中。 大概几秒后,他回了条消息:「要交房租。」 秦枝忍不住在出租车上痴痴笑起来:「李京州啊李京州,你不就是不想让我搬走吗。」 李京州好久没回。 秦枝又问:「生气了?」 一个醒目的红色感叹号弹了出来。 他把她删除了! 秦枝瞠目结舌,震惊的半天没合上嘴,怎么会有这么小心眼的臭男人。 她恨不得立刻打电话去骂他。 但是再琢磨,可能他就是想要他主动去找他,她才不顺他的意,就干脆晾着他。 秦枝回学校之后,晾被子,擦桌子,摆衣服,收拾了一下午,晚上和韩玫一起去食堂吃了个饭,又到操场逛了两圈。 十个小时过去了。 李京州还是没找她。 就在秦枝洗完澡吹完头发的时候,李京州发了消息过来:「出来。」 他又把她加回来了。 秦枝装模作样:「睡下了。」 「想让我等一夜?」 秦枝眼皮狂跳起来,默了默她回:「随便。」 他不再回复了。 秦枝对着镜子刮眉毛,心绪不安的,刮几下看一眼手机。 门口有人敲门,韩玫喊:“进!” 一个陌生的女生,躲在门后只露出半个身子:“秦枝在吗?” 秦枝边刮眉毛边说:“怎么了?” “你男朋友让我给你带个话,他在门口等你。” -- 第120页 “……”秦枝手一抖,差点刮了个断眉出来。 想问什么,那女生说完话就走了。 韩玫耐人寻味的“哎呦”了一声:“才搬来多大会儿啊,就想你了?” 秦枝笑:“你少刺激我。” 她又拿手机看了一眼,李京州最后给她发的消息还是「想让我等一夜」。 她甩甩头,把剩下的眉毛刮完,刚想披上外套出去,又有一个人敲门。 这次是韩玫隔壁班的同学,但还是来找秦枝的:“学妹,李京州让我给你传话,他在外边等你。” 韩玫:“啧啧,李京州这人蔫坏蔫坏的,打算隔两分钟叫一个人来找你吧。” 话刚落,又有个人过来,念念有词:“2502,对就是这,我找秦枝……” “……” 秦枝想了想,干脆把外套放下,看看有没有第四个人来。 等了又等,并没有第四个人来。 又过了一个多小时,韩玫说:“你出去瞅瞅吧,宿舍马上关门了,天儿也不暖和,他要是还在外面等你呢?” 默了默,秦枝趿着拖鞋,晃晃悠悠出门。 宿舍门口全是腻腻歪歪不肯分别的小情侣。 李京州就靠着车,站在那棵海棠树下等她。 她知道,如果她不出来,他真的会等她一夜。 秦枝顿了顿,和他对视了几秒,才走过去,越靠近他,心里就越觉得甜。 这大概就是校园恋爱吧。 “你还理我干什么。”秦枝远远就说,“删都删了,干脆永远别理我。” 李京州手一伸,勾着她的腰把他揽进怀里,二话没说,先亲了一口。 秦枝手撑在他身上,推了他一把:“这么多人呢。” “他们不都是在亲热。” “……”这倒是大实话,但秦枝不习惯,扯开话题说,“少来,我还没跟你算账,你删我好友删的挺爽?” “没有。”他摩挲着她的腰线。 秦枝痒的躲了一下:“为什么要叫别人来喊我?” “撒娇。” 秦枝一口气没提上来,她简直不敢相信这是李京州会说出来的话。 “那你就只叫三个人?” “娇不能老是撒。” 他只是意识到他可能在道德绑架她,所以才打算默默等她。 他以前的性格不会考虑这些,但他现在偏偏就是会想这么多。 可是秦枝看他现在就是在撒娇。 李京州看秦枝瞪着眼,脸上一秒能换好几个表情,伸手捏了捏她的耳垂。 秦枝把他的手打掉:“李京州,我告诉你,平时我可以哄你,但你要是把我删除,或者跟我提分手,我绝对不会理你了。” 李京州脸色微沉。 顿了顿,他说:“那我明晚请你吃饭赔罪吧。” “快进来了,关门了关门了。”宿管在催大家进宿舍。 李京州黑漆漆的眼睛期待的盯着秦枝。 秦枝故意装作思考了那么一会,才说:“那我要吃法国菜。” “好。” 旁边的小情侣都在宿管的催促下依依不舍的散了,秦枝也要走了。 李京州拉着她的手,问:“你弟弟怎么样了?” “今天正好出院。”秦枝看了眼宿舍门,“好了,先不说了,我要走了。” 李京州顿了顿,松开了她的手:“去吧。” 秦枝转身跑向宿舍,要上台阶的时候,她又忽然转过身,朝李京州跑过来。 李京州张开手臂,任她扑进怀里。 秦枝勾着他的脖子,亲了亲他的脸颊:“阿澄,我爱你。” 说完没有看他的反应,转身撒丫子往宿舍楼跑,总算赶在宿管上锁之前,进了宿舍。 李京州烟瘾犯了。 妈的,可她不让抽。 他摸了摸她刚才亲过的脸,静静站了那么一会儿,才开车离开。 秦枝回宿舍之后,靠在门上心跳得很快。 韩玫正敷面膜,问:“干什么气喘吁吁的?” 秦枝失神说:“跑得太快了。” 她走到床上坐下,想了想,忽然捂住脸,一会两脚乱蹬,一会在床上打滚。 韩玫看傻子一样看她。 过了一会,她平静了,给李京州打电话过去:“怕你开车寂寞,给你说会儿话。” 李京州低骂了声什么,说:“刚才差点没出去,大爷关上门了,死活不给开。” 秦枝一听,笑得很猖狂:“那你最后怎么说服大爷的?” “我把车上两盒黄鹤楼给他。”李京州说,“反正我现在戒烟。” 秦枝笑:“真乖。” 韩玫正给宋煜打字,闻言,瞥了眼秦枝,脸皱到一起,写满了对爱情的酸臭味的不屑。 秦枝对这一切一无所知,她想到什么,又说:“我感觉我搬来是对的。” “嗯?” “刚才被宿管赶,我才体会到什么是校园恋爱。” “……” 一直聊到睡着。 第二天下午的课上完,秦枝就回宿舍梳妆打扮。 她穿了件很淑女的黑色连衣裙,外面搭一件白色的小西装。恰好韩玫也有约要出去,就和她一起到门口等车。 春日的傍晚气温微凉,远处的晚霞很美很美。 秦枝看着霞光漫天,觉得虽然天色将晚,却有种昂扬的心态。 -- 第121页 她拍了张照片发给秦响。 韩玫撞撞她的胳膊:“你男人来了。” 秦枝远远看到一辆熟悉的黑色跑车向这边靠近,他没有开引擎声,所以车声很小,秦枝刚才都没有发觉。 韩玫揽着秦枝的肩膀:“我说,昨晚宋煜还和我聊了聊李京州。” “聊什么?” “他说李京州完全变了个人。” “……”秦枝笑而不语。 李京州来到她们身边,摁下了车窗。 韩玫给李京州打了个招呼,李京州回以一笑。 韩玫凑近秦枝耳边:“你看看京哥这个人,多心平气和,以前不敢想这样的词也能来形容他。枝枝,京哥奔向爱的样子真的很让人心动呀,亲情伤害了他,友情拯救不了他,爱情才是他的归属。” 秦枝听完,敛了敛眸,再抬眼,目光里有坚定。 但她没有对这句话发表任何看法,微笑对韩玫说:“我们先走了。” 上了车,李京州问:“她跟你说什么?” 秦枝笑意促狭:“她说要我好好宰你一顿。” 李京州愣了愣,笑了,用不握方向盘的手捏了捏她的脸:“小样。” 秦枝只是笑,也不躲。 心情很好。 他带她去一家很高档的餐厅吃饭,一共点了十三道菜,从冻开胃头盘到甜品,满满当当一桌子,但每一种菜品的分量都极小。 秦枝并不知道这种吃法正不正宗,她只知道很贵。 在吃到甜点的时候,餐厅里来了一位熟人。 王之娚揽着一个个子不高,身材微胖的男人走了进来。 她没有看见秦枝他们,但是秦枝看到了她。 “王之娚有新男朋友了?”秦枝忍不住问。 李京州往那桌看了一眼:“意料之中的事。” 秦枝来了兴趣:“怎么?” “她家的企业这段时间亟需资金周转,联姻是化解危机的方法之一,她的大姐就是这么嫁掉的,她也不例外。”李京州没有语调。 秦枝吃了口烩土豆,又问:“王之娚不像是会接受家里安排的人。” 不然她怎么会轰轰烈烈的追求李京州这么久。 “她出生在旧式豪门,富了好几代了,当然,老企业观念守旧,一代不如一代,到她爸爸这一辈基本上是在吃老本。但这种家族,通常都有很多封建的家风,比如重男轻女,比如联姻。” 李京州说起这些毫无波澜:“不过她旁边那男的可不是什么好鸟。” “怎么说。” “出了名的纨绔子弟,还有暴力倾向,前年把女朋友骨盆都踹裂了,这事儿当时在圈里传疯了,他爸也没脸,把他丢国外两年,现在可能是为了和王之娚结亲才回国的。” 秦枝朝王之娚那桌看了一眼,再回头,她啜了口白葡萄酒:“你都说了圈子里都知道那男的不是好东西,那王之娚应该也知道。” 王之娚既然已经有了选择,是福是祸自己担着。 “她妈和我妈关系还不错,所以我对她家的事多少知道一点。”李京州吃了口龙利鱼,“阿姨本来是文工团的,嫁人之后一直在生孩子,连生了三胎都是女儿,第四胎才拼了个儿子。” 秦枝第一次听王之娚的故事,不免沉默了下来。 李京州看了她一眼,接着说:“别管王之娚怎样,阿姨人还是很好的,就是太软弱,观念太传统。”说到这他停了停,“你知道王之娚姐妹几个叫什么吗?” “什么?” “之娣,之娚,之好。” “这么重男轻女?” 李京州点头:“王之娚排行老二,小时候是家里最不受宠的一个,长大之后,渐渐知道怎么讨大人欢心了,在家里的地位就越来越高。” “怪不得她总能和人打成一片。” “她其实很在意她爸爸和爷爷对她的看法。”李京州说,“不是有一种人吗,一生都在寻求家人的肯定。” 秦枝点头:“那我就知道她为什么是这样一个人了。” 在此处压抑的人,总要在别处爆发,一个人越是虚伪,越是压抑,就越容易扭曲和冷漠。 作者有话说: 李京州奔向爱的样子真的很让人心动呀,亲情伤害了他,友情拯救不了他,爱情才是他的归属。而秦枝是他的爱情。 第53章 好甜 [V] “怎么,听完这些什么看法?” 李京州盯着秦枝的眼睛,像是想看出一些什么。 她能有什么看法。 每个人都无法抗拒命运带给我们的苦难,但却可以选择怎么面对它们,就像有人再穷,哪怕要饭也不会去偷去抢。 谁不苦?往前数个七八载,人人都能找到自己的不容易。 再说了,王之娚的苦难又不是她造成的,可是她的苦难却实实在在拜王之娚所赐。 秦枝扬起脸,目光坦荡:“我还是讨厌她。” 李京州愣了愣,很快举起酒杯:“敬你的讨厌。” 李京州喝的是气泡水,秦枝喝的是白葡萄酒,李京州一口喝掉小半杯,而秦枝只啜了一小口。 这时候瞥见什么,秦枝提醒李京州:“那个男的看你了。” “哪个?” “王之娚那个新男朋友。” 李京州切牛排的手微顿,偏脸朝那边望过去,淡淡一扫,很快又把脸转回来。 -- 第122页 秦枝问:“他会不会过来和你打招呼?” 李京州笑笑:“他们来就来,不来就不来,又不耽误你吃饭。” “来了。”秦枝看似不经意又朝那边瞥了一眼,“他和王之娚一起过来的。” 李京州想了想,放下刀叉,喝了口气泡水。 两个动作做完,那人和王之娚就到了眼前。 “李京州啊,还真是你。”那人笑得虚假,“好几年没见了吧,都认不出了,越来越帅了。” 李京州淡淡颔首:“好久不见。” 那人又瞥了眼秦枝,问:“这位是……” “我女朋友,秦枝。”李京州介绍道。 秦枝一笑:“你好。” 那人又做了自我介绍,接着把王之娚介绍过来。 王之娚干巴巴一笑:“我们认识,我们是同学。” “哦原来是这样啊,那真是很巧,你和这位秦小姐是同学,和李京州又是青梅竹马,不如改天我们约一下。” 李京州淡淡一笑,没回话,而是旁若无人,接着吃饭。 秦枝夫唱妇随,也不热情。 一时间有些赶客的意味。 王之娚忙说:“那个,我们回去接着吃吧。” 语气里有请求的意思。 那人看李京州态度不咸不淡的,也就同意了。 等他们走后,秦枝抬头看了他们一眼,恰好王之娚回头,眼里的内容很复杂,交织着深深的嫉妒,不甘,无奈和怅惘…… 秦枝晃着酒杯,悠悠闲闲回望她,几分惬意,几分平和。 比挑衅和炫耀的力量更重。 很快,王之娚先崩不住转了身。 秦枝懒懒一笑,垂眸看着桌上的菜,想到什么,再瞟李京州,还在专注于他盘中那二两餐,不由轻咳一声,悠悠说:“你们俩可是青梅竹马哦。” 李京州微愣,很快抬眼看过来,顺着她的话说:“可不是,我俩从出生就认识。” 秦枝瘪瘪嘴:“她见过你五岁什么样,十岁什么样,我都没见过。” “嗯。”李京州憋笑,“我从小帅到大。” “……” 秦枝不接话了,眼波一转,瞪了他一下。 等出了餐厅,她走得头也不回。 他拉住她:“这有什么好吃醋的?” 她挣开他:“你去找你的青梅竹马吧。” 他看着她的背影无奈说:“你过来我给你买糖吃。” 旁边恰好有一个糖果超市,满满当当全是糖,按斤卖。 秦枝忸怩走了几步,听他这么说,又折身回来,努努嘴:“刚刚来的路上我看到一家店,衣服可漂亮了。” 刚才路过的全是名牌店。 李京州微微蹙眉,拿手指点她的额头:“你的人生座右铭是不是“得寸进尺”?” 她把他的眉毛捋顺:“我这叫懂得被爱。” 是他教会她的。 “李京州你知道吗,本来我想,我一定要给你幸福。可没想到,你给了我更多幸福。”秦枝仰脸看他,很认真说。 李京州顿了顿没说话,几秒后嫌弃一瞥:“衣服给你买,少叽叽歪歪。” 说完话他往电梯去。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勾了勾唇角。 秦枝跟上来,也笑:“喂,我这么真情实感呢……” …… 李京州带秦枝去血拼了一番,在试衣服的时候,李京州就坐在一旁看时尚杂志。 店员端着兑了桂花的温水放到他旁边,他抬脸,恰好秦枝换完衣服从帘后走出来。 他敛了敛眸。 秦枝问:“好看吗?” 李京州说:“好看。” 秦枝见他回答的快,认为他在敷衍,想也没想就和他吵架:“李京州你敷衍我是吧,你都没仔细看。” 第一眼就让人惊艳的呼吸一滞,还用仔细看? 李京州不由为她的坏脾气失笑,他想了想说:“这一件比较符合你的气质,性感又高级,比上一件好看,上一件稍微显成熟了。” “女士,我说的不错吧,这件拉西米尔绸连衣裙您穿真的好看。”店员满脸堆笑,“您男朋友眼光真好,一看就是对你很上心的,很少有帮女朋友分析的。” 秦枝神色稍霁。 店员趁热打铁:“而且这件衣服属于比较暴露的款式,显身材,很多大男子主义的男生还不允许女朋友穿呢。其实您男朋友只是在做一件正常的事情,但是我见多了那种对女朋友有各种要求的男生,真的觉得他很难得。” 秦枝和李京州对视。 他们都知道,店员的话并不只是为夸奖李京州,还有一部分原因是,这种夸奖容易让男人满足女人甜蜜,从而加快成单。 秦枝明白,但依旧高兴,想了想说:“那好吧,我要了。” 她回试衣间把衣服换回来,等她出来,只见李京州坐在那,不修边幅,懒懒散散,既清贵又纨绔。 这两个截然不同的词偏偏和他很契合。 秦枝抬抬下巴,命令道:“去交钱。” 李京州口嫌体正直,说着:“没钱。” ……最后却还是走到柜台处刷了卡。 之前没买得起的普拉达,现在他给买了。 她真的有在好好被爱,也有在好好学习接受被爱。 在回去的路上,秦枝忽然生出一种感受,她把这个感受告诉他。 -- 第123页 “你觉不觉得像这样吃吃饭,逛逛街,才像是真正的恋爱?” 李京州难得配合她:“嗯。” 秦枝看着车后大包小包的购物袋,又看看李京州的侧脸,对面的车灯打过来,他的脸庞亮了一下,好看的不成样子。 秦枝拉了拉安全带,起身亲了他一口。 李京州批评她:“坐好。” 秦枝笑嘻嘻坐好。 快到学校的时候,她的手机响了起来,是秦风华打来的,主要是告诉她秦响那件事的处理结果。 挂了电话,秦枝告诉李京州:“那几个孩子都被退学了,律师说了,他们这五个人,有三个未满十六周岁,不会被判刑,但会留案底,污点跟着他们一辈子。另两个年满十六岁的,估计会被判一年到三年的有期徒刑。” 李京州想了想才说:“嗯,律师之间会有博弈,但结果基本上不会有太大的改变。” 秦枝点点头:“谢谢你啊。” “那么生分?”李京州斜眼看她。 秦枝笑笑:“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嘛。” 李京州把车子开进学校,他从南门进,把车停在了操场附近的花坛边。 歌里唱过,早春不过一棵树。 路边的树木已经抽芽,空气里弥漫着清爽的草木气。 他不知道摁了哪里,车座慢慢折叠起来,车里的空间一下子变大了。 秦枝了然,也不忸怩,到他身上去坐。 他喜欢她在上面,头发全都散下来的样子。 他手卷着她的头发,整个人都放松下来,没有过分的举动,他只是亲亲她的嘴角:“刚才你说起秦响,我想起一件事要告诉你。” “你说。” “我们今年的视频选题,定了校园欺凌,过两天我就要忙了。” 秦枝半晌没动,缓了缓,她笑:“真的很有意义。” 他哼一声:“没意义有些事该做也得做。” 秦枝不自觉搂住他的脖子,凑近他耳边:“阿澄。” 讨好的这么叫了一声。 他好整以暇看她。 她今晚上一直笑嘻嘻的,这会儿也是,一双妩媚的眼睛泛着盈盈水光,直看到人心里去:“今晚不想回宿舍了。” 李京州眉峰一挑,装不明白:“你想睡路上?” 秦枝狠狠地捶他,又躲进他怀里蹭了蹭。 李京州受不了她这样,发狠掐了下她的腰:“坐好,我开车。” 秦枝哼哼唧唧从他身上下来,没骨头似的瘫进副驾里,什么都没干就娇气的不行。 这一晚,秦枝的世界下起了雨。 他的汗液从发梢掉在她的脸上,她忍不住在他身下躲雨。 于是大雨来得更加凶猛。 …… 第二天秦枝和李京州都有课,因为李京州昨晚带秦枝来了西城,今早就带她去早集上吃早点。 西城的落后,让这片土地上的人情味更浓。 李京州告诉秦枝,大集上的各个商贩都是四点多就过来抢位置摆摊的,而摆摊的九成都是中老年人,在市中心,老年人早晨四点起床,基本是锻炼身体的。 各人有各命。 秦枝想吃水煎包,很油的东西,她偶尔吃一次,不怕长胖。 李京州还推荐她喝胡辣汤,里面太多生姜了,秦枝吃不惯,只喝了两口,剩下的都被李京州喝了。 后来又要了一份丸子汤,秦枝倒是喝了大半碗,剩下的小部分,实在是吃不下了,李京州这下忍不了了,摆出肃冷的样子:“你欠揍呢,又浪费。” 秦枝想端起来喝,李京州却先她一秒,把剩汤端起来喝了。 秦枝问:“李京州,你有什么不喜欢吃的。” 李京州想了想:“芫荽。” “哦,香菜啊,我也不爱吃。”秦枝问,“还有吗?” 李京州说:“茄子。” “那好,下次我给你做茄子吃。”秦枝笑,别有深意,“这样我就可以吃你的剩饭了。” 李京州微愣,反应过来,轻笑:“秦枝,你想让我酸你一下吗?” 秦枝兴奋了:“快!快来酸我!使劲儿酸我!” “你做的,再不喜欢我都会吃光。”李京州一本正经说。 秦枝怔了怔,这哪儿是酸她,甜她还差不多。 “既然这样,这顿饭我请了。”秦枝豪情的拍了下桌子站起来。 李京州跟着她站起来,听她问:“老板多少钱呀。” 老板问:“哪个桌啊?” “这个。”秦枝指了指。 “给完了给完了。”老板瞥见李京州,顿时记起来,“这小伙长得帅,我记得他付完了,八块钱。” 秦枝转脸,见李京州一脸憋笑,不由撇嘴:“你个大骗子。” “好了,赶紧走吧,不然赶不上点名了。”李京州笑说。 秦枝看了眼时间,果然不能再耽误了。李京州的车停在路口,她跟着他挤出人群,看到他的车旁站着一个人,显然是在等他。 视线对上的那刻,她心头一颤,那人也是一脸惊讶。 那人朝李京州挥了挥手,李京州看见了,让秦枝先等等。 秦枝点点头,就站在一边等李京州。 李京州和那人说了些话,又拿手机给那人扫了码,最后说了几句什么,那人连连点头,最后离开之前,还朝秦枝连连哈腰打招呼。 -- 第124页 等上车之后,秦枝才问:“那不是之前欺负我的光头吗?” “嗯。” “你刚才给他转钱了?” 李京州往后倒车:“这帮人都是附近工地上打工的,别看他长得显老,实际上和我一样大,家里穷,吃不起饭,上不起学,十四五就出来混,出苦力。” “所以你给他钱?” “秦枝,我不是慈善家。”李京州看了她一眼,“有人对妻子好,不一定孝顺父母,有人孝顺父母,不一定对朋友道义,这个世界从来不是非黑即白的,也没有人在道德上能一点瑕疵没有。” “他以前进去过一次,因为偷了我的钱,一万块,你知道为什么吗?” 说着话,他已经把车开了出去,驶入主道。 “因为他爸死了,却没有钱安葬。” 秦枝忍不住唏嘘。 李京州却已然看惯了这一切:“落后意味着野蛮,他身上的确有很多糟糕的品质,但打压和报复只能让人暂时害怕,只有教育和改造才能真正帮助一个人。” 秦枝问:“你怎么教育的他?” “他求我不要让他坐牢,但我拒绝了,不过在他进去之后,我出钱安葬了他爸。” 李京州手指有一搭没一搭打在方向盘上,袖子撩上去一截,露出瘦而有力的一截手腕,上面戴着和她一模一样的红豆杉手串。 “可你有没有想过,他只在你面前老实,可对外依旧死性不改?毕竟他上次还是差点欺负我了。” “他本性不坏。”李京州淡淡说,“但是近墨者黑,一个混混会把耍流氓当成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吗,这是认知性的问题,需要时间改变。” 秦枝了然,可还是有一件事不明白:“那你刚才为什么又给他钱?” “他年初查出胃癌,时日不多了。” “……” “他知道自己治不好了,想提前给自己料理后事,可还差一点买墓地的钱,无论如何都凑不齐,才向我开口。我没那么慈悲,但这点忙还是可以帮的。” 秦枝哑然。 有些人的生命是一本厚厚的书,而有些人只不过是一页传单,寥寥数语,一笔带过。 回烟城一趟,秦枝更加理解李京州的公众号“人世”的意思。 人生在世,众生百态。 不过是各有各的风流与平庸。 作者有话说: 李京州:秦枝,你想让我酸你一下吗? 秦枝:甜还差不多。 我:酸的是我!!! 有人因为有钱而变坏,有人因为变坏而有钱。有人混了那么几年,到头来却买不起一块墓地。 最后:所谓的欺凌,永远没有公平可言,伤口永远都在,哪怕对方付出任何代价都是无法消除的。 - 第54章 活着 [V] 李京州没有骗人,他真的开始忙了。 李京州除了在公众号,微博,百家号,头条号等平台上持续运营之外,前年开始,也入驻了抖音和B站。 他旗下有娱乐号,时尚号,乐活号,新闻号等十余个账号,今年春招又新招了三十多个人,把楼上的办公层也都租了下来。 新员工入职的事就占据了李京州一半的精力,而这次的拍摄,他更是要全程参与。 本次拍摄一共有七个主人公,往北有在漠河的,往南有在贵州的,李京州全程跟拍,一出差就是十天半个月。 现在是一个短视频的时代,人们已经很少有耐心去看完一部电影,一本书,甚至是听完一首歌了。 连秦枝都不免浮躁。 那些火爆网络的歌,她听了几年都还是只会唱那十五秒,步入大学之后,看过的书还没有十页多。 在焦躁的当下,李京州却坚持每年产出一档,总时长加起来接近六个小时的节目,没有流量明星,更没有帅哥美女撑场,只拍小人物的事迹。 秦枝对此感到很骄傲。 李京州出去这段时间,秦枝发现他的睡眠质量好像更差了。 拍东西需要动脑子,秦枝这天给他打电话,开玩笑说:“幸亏你没秃头。” 他回:“你秃我都不可能秃。” “这么多天没见,你就不能说两句好听的哄哄我。” 秦枝让他赶紧“呸呸呸”。 李京州当然不配合,秦枝并没坚持。 她虽然生气,但还是舍不得挂他电话,最后打到很晚了,她撒娇问:“我们别挂断了好不好?” 他问:“为什么?” “我记得上次在烟城,我们打电话没挂断,你睡得很好,要不试一试和我打电话睡。” 李京州想起了那个晚上——他听着她的呼吸声,坐在沙发上,一知半解的看了上百页英文版的《巴黎圣母院》。 想了想,他答应了她:“好。” 她总说他不哄她,可他哪次不是在哄着她,宠着她。 - 日子倏忽而过。 清明节的时候秦枝回了烟城一趟,除了看秦响之外,她也和律师聊了聊,得知一切进展都很顺利,不由放心许多。 秦响吞药之后的后遗症依旧存在,暂时还不能上学,他这段时间除了接受身体上的治疗外,也一直和心理医生保持联系。 秦风华和他认真聊了一次,他对未来并没太大的规划,只有一点是确定的——他想转学。 -- 第125页 家里人对秦响的决定都没有异议。 你无权强迫别人面对,只能鼓励别人坚强。 秦响经历的事,大人都不一定能够承受,何况一个未成年的孩子。 蔡茹说,等清明假之后就去帮秦响联络学校。 秦响回了句,谢谢妈。 以此刻为界,他们一家人才真正变得完整。 而这三个字让蔡茹先是怔然,随后大哭。 谁都劝不住。 等她哭完了,她向秦枝郑重的说了句:“对不起。” 这句话来得太迟了。 秦枝最想听到的时候没有听到,可不论怎么说,终究还是等到了。 但她没有回应。 因为过去被伤的太深了,此刻竟然无法接受这一句道歉。 只是从这以后,她愿意重新叫蔡茹妈了。 秦枝再回遗棠的时候,李京州也恰好从贵州回来。 他们俩飞机落地时间相近,最后搭了同一辆出租车回他的温莎公寓。 结果他们刚上车不久,就听车载电台里在播一则经济新闻——李明城的公司涉嫌偷税漏税被有关部门调查。 她以为自己听错了,悄然看了眼李京州,看他没什么反应,她问:“真的假的?” 李京州无波无澜:“真的。” 因为相关证据,就是他搜集举报的。 秦枝到网上搜了搜,果然是真消息。 她关了手机,心里很快就没什么波澜。 事实上秦枝更明白,哪怕今天李明城的事业没什么问题,由李京炜那样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继承家产,败家是迟早的。 她问李京州:“你现在什么感觉?” 李京州想了想:“父子一场,等他公司倒闭,我会给他打个电话关心一下的。” 秦枝微怔,随即前仰后合大笑了起来。 想想那个场面就觉得爽。 有时候就得这么过日子,不要温良恭俭让,要睚眦必报。 车子在路上颠簸。 又过了一会儿,秦枝问起李京州拍摄的事儿。 贵州的这个主人公,是李京州第一个拍摄的人物,主要素材早在上个月拍完,他这次过去是为了补拍,没准回头还要补拍几回。 很快到达公寓。 李京州风尘仆仆,先去洗澡,秦枝很自然走到厨房,去做饭。 男生洗澡都很快,不过十分钟,秦枝面还没煮好,李京州就从从后面拥住了她:“要不先吃你吧。” 他发梢上的水全滴在她身上。 秦枝胳膊肘朝后顶了他一下:“少耍混。” 她把蔬菜放进锅里,问“给我讲讲贵州这个主人公的故事吧。” “累了。”李京州说。 提起这事儿就累了。 刚才还撩她撩的腿软。 秦枝叹气:“那好吧,先不说。” “不是。”他却摇摇头,“我是觉得她的故事让我心累。” 没想到李京州真是流氓到正经一秒切换。 “连你都受不了了?那我更想听了。”秦枝往锅里磕了个鸡蛋。 李京州手撑在料理台上,看着她忙,不急不忙的说:“其实故事倒不稀奇,就是一个堕落的故事。” “她是一个生活在小城镇的女孩,长得漂亮,早熟早恋,然后因为老套的三角恋,被人施暴,先是侮辱清白,遭受了很多不属于她的流言蜚语,再被孤立,再被欺凌……” 秦枝拿筷子搅拌面条,不由失笑:“果然很老套。” “可她没有一直被欺负,后来她谈了个黑设会老大当男朋友,把欺负过她的人一个个欺负了回去,从被施暴的人变成施暴者。” 秦枝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然后呢?” “她那个男朋友不是什么人品好的人,后来带她下海,早两年她一直在做皮肉生意,后来让抓了,出来之后嫁给了一个大她三十岁的男人,现在过得倒也平淡。” “……” 秦枝久久不语。 锅盖被沸腾的水泡顶了上来,秦枝回过神,赶紧关火。 她去拿碗,给李京州和她各盛了一碗面。 李京州把面端去餐桌上,又去冰箱拿了罐老干妈,秦枝没想到他家里还有这种东西,给他竖了个大拇指:“不错啊京哥,知道过日子了。” 李京州瞥她:“吃你的饭。” 秦枝笑呵呵的,吃了几口饭,话题又转了回来:“李京州,你这个片子有名字吗?” 如果她没记错,之前那个留守儿童的片子,取名为:孤。 如果这个片子没有主题名,她倒是有个想法。 “你有想法吗?”李京州恰好问她。 秦枝点点头:“就叫《活着》吧。” 多么平凡而又悲悯的两个字,蕴含着朴实的力量。 李京州说:“好。” 吃了几口面,他停了下来:“还有件事要告诉你。” “你说。” “我下个要拍的人,是徐春。” 秦枝没注意,筷子掉了,脸上久久都没表情,很是怔愣。 李京州替她把筷子拾起来,又到柜台上拿了双新的给她:“我们这次的主人公是在网上征集的,最终选了七位。徐春的故事也很有意思,她初中的时候欺负你,高中没考上,最后上的卫校,在卫校里她遇到了比她还狠的人,之后一直被别人欺负。” -- 第126页 “……”顿了顿,秦枝才问,“她现在干什么?” 李京州抬眸,故作高深的笑了笑:“你猜。” “我猜不到。”秦枝如实说。 李京州看她着急,干脆直白告诉她:“她在一家关于青少年心理健康的公益组织工作。” 秦枝默了默,竟笑了:“你看,知道疼了,人才知道改正。” “不过想起来也是真讽刺,她现在做公益事业是因为有人欺负过她,而不是因为她深知她也欺负过别人。”秦枝说着说着就有点激动,“她真的认错了吗,如果有,她给我道歉了吗?我是她的话,在被人霸凌过之后,我就该立刻去找以前被我霸凌过的人,给她们磕头认罪。” 李京州笑笑,表示赞同她说的话。 秦枝拿起筷子,夹了两根面条吃,吃着吃着,她又放下:“李京州,你说我现在算怎么回事呢,说是放下了,可还是恨,说是没放下,但明明又已经进入新生活了。” 李京州想了想说:“你吃完饭我告诉你。” 秦枝愣了愣,很乖的拿起筷子,大口大口把一整碗面都吃光了。 吃完饭之后李京州去刷碗,秦枝像只尾巴似的跟在李京州后边。 他知道她在等他给她一个回答。 他不紧不慢,洗完碗之后,把手擦了擦,接着把她拦腰抱起,冲进了卧室,甩在了床上,压了下来。 这一切一气呵成。 秦枝趁着可以喘气的间隙,问:“你怎么成天不想正事?” 他凑上来找她的唇:“这不是正事儿?” 她推他不让他亲:“我的答案呢。” “等会给你说。” “我才不信你……” 后来的话被李京州吃进肚子里。 …… 几小时之后,秦枝枕在李京州身上,李京州则有一搭没一搭缠着她的头发玩。 “李京州,你现在是不是可以告诉我。” “想抽烟了。” 他又答非所问。 秦枝狠狠掐他的肉:“你再说!” 他疼得颤了颤,才说:“好了,我说。” 秦枝静静等他开口。 李京州摸着她的头发:“没人能完全放下自己的过去,只要过去不成为你的负担,那么背着它又怎么了?” “哦。”秦枝想了想,“你在说一件我知道的事儿。” 李京州“嗯”了一声:“这个道理傻逼都知道。” “你这人……”秦枝又打了他一下。 话没说全。 因为他忽然说:“我在想一件事情。”他沉沉望她,“你想见徐春吗?” 作者有话说: 一个人是完不成霸凌的。 而年纪越大,受教育程度越高,拉帮结派的人就越少。 关注一下微博呀:周晚欲。 话说有没有人是因为这篇文才知道我,或者关注我的?(没有就当我没说) 第55章 情结 [V] “什么?” 听他这么说,她立刻收了心。 “拍摄之前我们照例都会和嘉宾沟通一下,我和徐春通过电话,因为知道她和你的过去有关,所以话里藏话问出了一些东西。”他看着她,表情认真,“徐春手上或许有一些欺凌过你的证据。” 秦枝半天没动。 李京州说的每个字都像一个空投的炸.弹,她耳朵里一阵阵轰鸣而过,她静静坐着,直到那股轰鸣声彻底消失,她才说:“我见她。” “那我想办法联系一下她。”李京州揉她头发,“如果她不愿意见你,就说明她真的像你说的那样,现在从事公益事业只是因为她受过欺凌,而并不是欺凌过别人。” 秦枝想了想说:“如果她不愿意见我,那等节目播出之后我要趁着你们节目有热度,在网上控诉她。”她眼神里闪烁着坚毅的光彩,“我这段时间一直在想,她们得到什么报应了?就说王之娚,我虽然解了几次气,可她现在还不是每天正常上课下课,谈恋爱交朋友……” 以前上中学的时候,秦枝觉得王之娚是个很有心计的人。 她不显山露水,却可以轻易得到自己想得到的一切,她很会处理人际关系,明白用小恩惠,来换取更大利益的道理。 她从来都不是一呼百应的大姐大,也不喜欢做哗众取宠的出头鸟,但她很懂怎么不着痕迹的拉帮结派。 但当她以秦枝的面貌重新认识她,她才发现不是的。 当她美丽,嚣张,豁得出去之后,她才发现原来很多事真的就是比谁更无所畏惧而已。 王之娚聪明吗?或许聪明,但绝没有大智慧。 “经过响响这件事之后,我更不甘心。”秦枝看着李京州,恨恨的说,“哪怕她以后生活的不如意,她家剥削压榨她,她那个男朋友家暴她,她过得比任何人都不幸福,那也不是我向她讨回来的,那都是她自己选择的人生,她欠我的可都没还呢,我不甘心,我真的不甘心。” 故事的结局应该是放下吗? 应该是看透一切,无论那个人是春风得意,还是向隅而泣,她都不悲不喜吗。 应该是明白冤冤相报不会了,所以就把目光从深渊中移开吗? 又想起他说:没人能完全放下自己的过去,只要过去不成为你的负担,那么背着它又怎么了? 是啊,背着它又怎么了? -- 第127页 背着千万斤重的包袱走上十万八千里,心里的真经也是不会变的,她照样向佛不向鬼,照样要走出个通天大道。 “我知道你是个能自己拿主意的人。” 李京州听完她说的话之后,只说了这么一句话,无波无澜。 秦枝明白,他是支持她的。因为他懂她。 秦枝目光坚定:“我们都得为自己负责。” 李京州听见了,没好气笑说:“想做什么就去做。”他顿了两秒,瞥她,“律师,钱,还有肩膀和爱……我都会给你。” 秦枝捕捉到某个字眼,不由温和的笑了。 笑着笑着她愣住了。 她偏过头看他,就看到了他墙头上的东西。 秦枝上次进李京州的卧室,还是在去年那次他喝醉酒那时候,而刚刚她只顾着在那滔滔不绝的讲话,什么都没注意。 因此这也是她第一次发现,原来她做的车载挂件,被他完好无损的挂在他床头的墙上。 秦枝轻轻拧他:“不是骗我说不知道放在哪了吗?” 李京州半闭着眼,刚才太激烈了他还在回味:“捕梦网不是应该放在墙头吗?” “啊?”秦枝大吃一惊,“我那是捕梦网?我那是同心结。” 在古典文学中,“结”象征着青年男女的缠绵情思,而“同心结”则是男女间表示海誓山盟的爱情信物。 李京州刚做完,性格温吞了很多,听她这么说,俯身亲亲她。 他一直把这玩意当成一个守护符,挂在墙头,睡眠就会好很多。 太幼稚了,打死他都不会告诉她。 而她一直逼问,他只好又把她摁在身底下。 有的是办法让她闭嘴。 …… 秦枝见到徐春是在五月份之后了。 五一假期,在李京州的牵引下,她们两个人在曾经共同的母校碰面,具体地点是学校后门的甜品店,时间定在下午的五点钟。 秦枝提前五分钟到,却没想到隔着橱窗就看到徐春早已坐在店里。 她顿了顿走过去。 推门而入,风铃响动,徐春转脸过来,看到她,表情明显变了变。 惊艳又惊讶,以及更深的东西,秦枝读不懂,也不想费心读懂。 徐春早已不是老样子,脸型长开了反而有点发腮,没有那时候漂亮了,身上也没有太妹气息了。 唯一没变的,是她手臂上那些洗不掉的纹身——初恋的名字,庸俗的非主流符号,六芒星。 秦枝先给她打招呼:“你好。” 徐春笑笑:“你好,秦枝。” 被她这么称呼,倒是让秦枝一愣。 秦枝没有笑,自始至终都没有。 她把椅子拉开一点,坐了下来。 徐春紧接着说:“说实话,刚才第一眼看到你,我头皮发麻了一下。” “怎么说?”秦枝手机扫码,想给自己点杯喝的,看似是漫不经心一问。 “他说的没错,你现在很漂亮,也很有气场。”徐春笑,笑意却不及眼底,“而我却不一样,我被那些人伤害之后,我整个人都没精神了。” 徐春看秦枝一直在低头看手机,似乎对她的话并不上心,忍不住接着说:“她们问我要钱,要不到就打我,还拿烟头烫过我,她们……” “我不是来听你说这些的。”秦枝打断了她。 这样做或许有些残忍。 但是她今天过来,不是想听这个曾经欺负过自己的人诉苦的。 徐春诉苦,那么她呢?她是给予安慰?还是和她一畅谈曾经被欺负的经历,告诉她自己有多么感同身受? 她都做不到。 徐春尴尬一笑:“是,我知道,我只是想说,举头三尺有神明,所以你成了现在的你,而我成了现在的我。” “你错了,举头三尺如果真的有神明,你可以是现在的你。”秦枝点好单了,把手机放下,在桌子上轻轻磕了一声响,她淡淡抬眸,“而我,我应该还是朱慧才对,那个或许其貌不扬,沉默寡言,但是没被伤害过的朱慧。” 徐春被秦枝这一句话说的哑口无言。 秦枝看着她:“再说了,这是对你最好的改造不是吗。”她目光很淡很淡,“你变得安分,我变得强大,这是青春期时的风暴,对嚣张的你和弱小的我最好的改造。” 徐春看着秦枝,秦枝穿着简单的白T恤牛仔裤,扎了个高高的马尾辫,很学生气的打扮,但是眼底的东西却不是一个学生会有的。 徐春不知道为什么,她无法直视那双眼睛,很快就低下了头。 秦枝见她沉默,忽然之间觉得很消极,就是那种原本想象了很多个见面的场景,提前预演了很多种情况,可见了面才发现没什么可说的,一切都没意思的消极。 秦枝不想废话:“我男朋友告诉过你我来的目的了吧。” 徐春点点头,她掏出一个U盘给秦枝。 默了默,抬眼盯着秦枝的下巴:“朱慧,对不起。”她又忽然改了称呼,“本来我是没敢见你的,不是我不觉得对你抱歉,而是我感觉见了你之后,我就不再是一个完美受害者。” 她深深的叹气:“我在脑子里脑补了很多,我在想,别人知道我曾经欺负过别人之后,会不会觉得我曾经欺负过你,那以后经历过什么都是活该……我怕我受的伤害,那些实打实压在我身上的大山会变得轻如鸿毛……”讲到这徐春隐隐抽泣,“所以你男朋友当时找我参加节目的时候我是拒绝的……” -- 第128页 “等等……你不是自己主动报名的?”秦枝捕捉到什么。 “嗯,我在青少年心理健康的公益组织工作,他们另一个嘉宾在我们机构做疏导,然后那次备采,我们碰过面。”徐春说,“当时他有意无意打听过我的情况,当然我也是现在才知道,他是听见我名字之后,想到了你的事情,才打听的。后来听说我的事情之后,才来邀请的我。怎么,你不知道这些吗?” 秦枝久久不言。 正好她点的拿铁上桌了,她端起来喝了一口,被烫的皱了下眉。 徐春说:“你慢点。” 秦枝摇头:“你接着说。” “总之就是你男朋友很厉害,他把很多事情的利弊都给我分析透了。他说,如果我怕别人不理解我受的伤,那只有把之前的罪恶还清,才能成为一个相对清白的受害者,就像犯罪进监狱服过刑,才能出来继续做一个普通人一样。” 秦枝一动不动,听她继续说。 徐春的目光在秦枝下巴上流连了很久之后,忽然又上移盯上她的眼:“我觉得李京州说得对,所以我今天过来了,U盘你任意处置,报警也好在网上曝光也罢,我都可以。” 秦枝想了想,问:“你没有别的条件?” 徐春一笑:“当然有。”她故意卖了个关子,停顿几秒才说,“我要求李京州把采访我的内容清除,我不想上节目了。” “……”秦枝呼吸一滞。 “我当时答应上节目,本来是有私心,想趁机网暴那几个伤害过我的人。但是我知道,也一定会有人骂我活该什么的,以前我认为我可以接受一点私刑审判。但是现在我既然决定向你道歉,就代表会有别的方式赎罪,再说了,校园霸凌维权困难,如果因为时间原因取证困难,万一你想曝光这些来给自己讨回公道,那我上节目,就更是个笑话了。” 秦枝逐字逐句的消化着徐春话里的内容。 默了默,她点点头:“好,我明白。” 徐春深呼吸了一口:“说出来放松多了。”她扬起一个明媚的笑,“我知道,你没办法平心静气坐下来和我喝咖啡,我也实在是坐不下去了,既然话说完了,那就再见吧。” 秦枝想了想,终于愿意对她一笑:“走出这扇门,我们都会轻松很多。” 徐春怔了怔,用力点了点头:“嗯。” 然后她起身离开。 秦枝目送她出门,这时空中忽然传来一阵下课铃响,到下午放学的时间了。 秦枝看这徐春走过橱窗,穿过马路,走到学校围墙那道路上。 这条路就是当初秦枝被王之娚和徐春为难,让她对着镜子羞辱她的地方。 秦枝看呆了,直到徐春消失在路口,而放学出来吃饭的孩子们,穿着校服三三两两站在路口时,她才回过神。 然后她又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拿铁,视线扫到U盘。 她放下杯子,把U盘拿起,握在手里。 如果不出所料,这里面会是一些她曾经被欺凌的画面。 她会好好利用这些得来不易的证据。 王之娚也好,徐春也罢,多的她不讨,但欠她的都要还。 想到这,她立刻给李京州打了个电话。 李京州依旧是秒接,他先开口问:“聊完了?” 秦枝笑笑,不知道为什么特别满足:“京哥,我给你说三个字,你可别觉得我见外。” 他隐隐在笑:“哪那么多废话,有话就说。” “谢谢你。”她轻声说。 李京州那边很久没声音,过了大概十几秒,忽然有一声闷笑传来,秦枝一顿,接着也笑了,然后两个人一点不克制的笑了一会。 秦枝笑是因为她明白李京州为她做了什么。 他先是帮她找到徐春,后又帮她劝说徐春,一声不吭帮她把麻烦事都基本解决完了,最后却没有邀功,只是捧着成果让她过目。 而拍摄节目需要付出很多时间精力和钱,拍完一个主人公却弃用,要受的损失不会少。他是老大,其他人的损失他会想尽办法,用各种方式去补偿,而他的损失没人可补。这样一来,所有的损失都是他一个人背。 可他为了她,一声不吭,同意这样做了。 这份心意,秦枝都懂。 而李京州笑,正是因为秦枝懂。 …… 最后在很融洽的氛围里挂断了电话。 56. [V] 结局 一起走到灯火通明处 时间就是这样流逝的。 在缱绻的温存中, 在斗嘴打闹时,随着天气一度一度的升温,日子像炙烤的汗液悄然蒸发。 很快就到七月份,要期末考试了。 这半年李京州几乎都在全国各地乱跑, 也不怕挂科, 反倒是秦枝这个节节课不落的学生, 在考试前几天, 因为担心考得不好而失眠了。 不过考完试之后, 秦枝又开始生龙活虎起来。 她有件大事, 已经筹谋了大半个月。 七月十二号这天, 是李京州的生日。 学校在七月十号放暑假, 秦枝佯装回烟城去了,实则还留在遗棠没走。 她包了西郊农家乐的天台,一大早就去现场布置。 她借来程浩的胶片机, 准备放几首爵士, 买了一大堆的丝带和彩灯,把墙上、楼梯、围栏都挂上了装饰品。 还有气球,都是她和池雪一个个拿打气筒打出来的, 各种颜色都有, 挂起来显得特别热闹。 -- 第129页 最后当然少不了月亮灯。 因为巨蟹座的守护星是月亮, 所以秦枝订做了一只圆月。 做完这一切,秦枝接着去蛋糕房。 她亲手给李京州做了个蛋糕,当然,她做的并不好看,甚至因为在裱花的时候忽然想到,她现在竟然会做这么庸俗的事情?于是手一抖,一个不注意就把蛋糕做砸了。 最后那块被她裱错了的花, 被一朵真正的玫瑰代替。 很快夜幕降临。 宋煜他们把李京州骗到农家乐来。 他上楼之后,有人忽然拧开彩珠筒,“砰砰”几声,彩带全都喷发出来,与此同时,所有人都唱起生日快乐歌。 而秦枝站在人群中间,穿着他给她买的那件普拉达连衣裙,捧着蛋糕等着他。 李京州对一切毫不知情。 他静静站在楼梯口,沉沉看着秦枝。 秦枝先走向他:“再愣一会儿蜡烛就该熄灭了。” 李京州这才反应过来,“呼”一下把蜡烛吹灭了。 秦枝大叫:“你就这么吹了?许愿啊!没许愿呢!” 比起秦枝肉眼可见的激动和紧张,李京州整个人很安静:“已经实现了。” 她不知道。 有些人一路朝着太阳奔跑,为了追寻光,哪怕路途坎坷,脚底踏出鲜血,虽九死其犹未悔。 可有些人,一根蜡烛就够了。 就像她有一片花海,他只需要一朵小红花就够了。 “李京州,你真的很没情趣。” 池雪在后面吐槽:“这个蛋糕是枝枝亲手做的,蜡烛是枝枝亲自点的,你看都不看就吹灭。” 李京州仔仔细细打量起这个蛋糕。 蔚蓝色星球上的一朵玫瑰花,借用了小王子的典故,玫瑰是真正的花,小王子是姜饼做的,丑得没眼看。 “一看就知道是你亲手做的。”李京州评价说。 秦枝失笑:“我怎么觉得你这话是在损我。” “还是媳妇儿了解我。”李京州藏着坏笑,一句话里既有巴掌也有甜枣。 秦枝白他一眼,看在他是寿星的份儿上不和他一般见识。 她把蛋糕放在桌子上,又抱了一大捧鲜花。 黑玫瑰。 你是恶魔,且为我所有。 李京州想起这个花语,冷冷一笑:“秦枝,小心思不少啊。” 秦枝会意,反问:“你不是恶魔吗。” 李京州没回答,而是接过她那一大捧玫瑰,低首闻了闻。 “还有礼物!”秦枝又转身从桌上拿起一样东西。 一个捕梦网。 粉的,小女孩的东西。 宋煜乐了:“就这?”他凑上前看看,“还没你一朵玫瑰花值钱呢。” 李京州眼都没抬:“滚蛋。” 宋煜瘪瘪嘴离开,韩玫用口型骂了他一句:“该。” 李京州接过那个捕梦网:“挺好看的,回头挂车上。” 秦枝哭笑不得:“什么呀,给你的车载挂件你挂床头,给你挂床头的,你又挂车里。” “老子乐意。”李京州把东西揣兜里。 旁边的朋友们见李京州花也接了,礼物也收了,就嚷嚷着切蛋糕。 李京州没有好脸色:“这个蛋糕是我的,你们吃别的。” “什么意思?” “还舍不得给我们吃啊?” “你抠不抠?” “……” 七嘴八舌的抱怨。 李京州根本不理会,一句“再说饭也不给吃了你们看着办”,让大家都闭嘴了。 秦枝帮李京州说话:“这儿啥都有,甜甜的气泡水,精致的甜点,零食,果盘……等会儿还上菜呢,你们不吃蛋糕怎么了?” 宋煜直摇头,问褚唤:“看见了吗?” “什么?” “这两口子真行……” 褚唤愣了愣,大笑起来。 这边大家吃东西的吃东西,放呲花的放呲花,唱歌的唱歌。 李京州和秦枝安静坐在角落,把蛋糕切了,一人一小块端着吃。 秦枝问李京州:“你开心吗?” “嗯。”李京州抿了口蛋糕,“我妈去世之后我再也没过过生日,五年了。” 秦枝轻声说:“以后我都帮你过。” 李京州笑笑:“好。”又问,“你生日什么时候?” “十一月十一号。” “光棍节啊。” “嗯……”秦枝垂首沉吟,“现在也是购物节了。” “我到时候送你一个礼物。” “什么礼物……啊!” 最后那个字秦枝是尖叫出来的,因为李京州把他手上的蛋糕全砸她脸上了。 秦枝顿了一秒,紧接着也把自己手上的蛋糕往李京州脸上一拍。 不是相爱相杀吗? 她奉陪到底。 可李京州却丝毫没有波澜。 他扳过她的肩膀,扣住她的头:“我尝尝你的什么味儿。” 他飞速舔了下她嘴角的奶油。 还有那么多熟人在场,秦枝羞的耳朵冒火:“你疯了?” 他挂着清清冷冷的笑,却说了个暧昧至极的字:“甜。” 秦枝骂:“滚蛋,臭流氓。” 他崩不住了,刚才清冷的样子全都不见,胸腔里闷着笑,肩膀一抖一抖的笑得别提多坏:“骂大声点,让他们都听见。” -- 第130页 秦枝狠狠捶他。 这时池雪拿着拍立得跑过来:“给你们拍张照吧。” 说完话,还没等秦枝和李京州反应过来,就摁了快门。 没一会儿照片洗出来,池雪一看,捂着肚子笑起来:“你的表情太逗了。” 秦枝拿过来一看,也扑哧一声笑出来。 照片拍得太突然,她对着镜头微张着嘴,目光无神,有点痴呆,反观李京州,虽然一脸蛋糕,但表情放松,还是很帅。 秦枝让池雪再给他们照一张。 这次等池雪要摁快门的时候,秦枝伸手捏住了李京州的下巴,给他凹了个小鸡嘴的表情。 照片一出来,池雪和秦枝笑得更过分。 因为李京州竟然还挺配合的做了个斗鸡眼。 秦枝笑得肚子疼,把这张照片收了起来,把第一张给了李京州,她说:“这样我就有你的黑照了,以后对我好点,否则给你曝光了。” 他一直在旁边沉默的看着她笑,听她这么讲,他放荡一笑:“床照比较能威胁我。” 秦枝就知道他嘴里冒不出什么好话来。 她站起来,说:“我给你唱首歌吧。” 他拉住她的手:“就在这唱。” “你让我清唱?” “他们不配听。”他笑得不正经。 这个人真是小心眼。 他是恶魔,却让她为他所有。 秦枝想了想,又坐了回去,清清嗓子,唱《女儿情》。 她曾经跳过这支舞,现在又唱这首歌,当时她跳得就一般,现在唱得也并不算好,勉勉强强在调上。 可是李京州当时看得认真,现在听得也很认真。 当她唱到最后一句“悄悄问圣僧,女儿美不美”的时候,他倦懒一笑,说,美。 秦枝微愣,眼睫狠狠被风扯了一下。 她知道,他在告诉她,你不要再担心自己不够漂亮。 秦枝吸吸鼻子:“阿澄,暑假我都不想回家了。” “我忙完去找你。” “好。”秦枝笑,“那我带你去看海。” “这次我不用住酒店了吧。” “我妈肯定会给你留一间客房的。” “客房?”李京州轻嗤,“不公平吧,我的床你都睡过了,你的我也睡睡……” “李京州!”秦枝羞臊的看了眼其他人,咬牙威胁。 他眼眸流转,在她身上扫视,流里流气说:“其实那天那个店员说得不全对。” “什么?” “什么长篇大论的大道理……老子只知道布料少的好脱,今晚上就给你撕了。” 秦枝提了口气,开始骂:“李京州你流氓混蛋变态不要脸……” 韩玫在唱歌:有没有那么一种永远,永远不改变,拥抱过的美丽,都再也不破碎。 角落里的说话声被很好的掩盖。 夏日的晚风粘稠又轻盈,薄荷糖和梅子酒清冽又酣畅,仙女棒的火花代替了明亮的晚星,一切都那么浪漫而具体。 他们在一个平凡日子相爱,长歌纵酒,青春作伴。 七岁那年没能抓住那只蝉,十七岁那年没能吻过他的脸。 然而在这样一个夜晚,迟到的夏天和永远一起来了。 …… 李京州说,等秦枝生日的时候,要给她一份礼物。 秦枝为此从盛夏期待到深秋,又从深秋盼望至初冬。 终于在十一月十一号这天收到了她的礼物。 十一月十一号是一个热闹的日子,在全网掀起购物浪潮,交易额以亿为单位开始不断刷新记录的时候,一个叫“活着”的节目悄然上线。 李京州罕见的发了朋友圈,他转发那则视频,并配文:献给我亲爱的女孩。 秦枝很少哭。 但这次视频播到一半她的眼眶就红了。 一直哭到第一期结束。 因为里面的每一帧画面,每一个旁白,都包含着李京州的温柔。 他一个这么冷冽的人,受过伤,流过血,至今一身伤疤,却仍旧不服输的直视着这世间的疼痛和卑劣。 他看到了那些大家都看得到的东西,却无法和大多数人一样沉默,所以他呐喊,记录,把遮羞布撕碎给人们看,把这一切当成事业来做。 他不是要人们哭泣,而是要人们记得。 忘不掉,才放不下,放不下,才能去改变。 这世界上有那么多藏污纳垢的事情,可一定要有人来洗涤。 李京州给秦枝打电话,问她:“看了吗?” 秦枝说:“看完了。” “什么感觉。” “很有意义的礼物,我很喜欢。”秦枝如实说,“阿澄,意义并不在于我遭受过校园欺凌,而是感谢你,能看到那些光照不到的地方,并把它记录下来。” 这很重要。 李京州默了默笑了:“快出门,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秦枝问:“哪里呀。” “去了你就知道了。” 秦枝换上一件温暖的大红色毛衣出门,天气初冷,空气凉凉的,并不令人不适。 李京州把车开到女生宿舍楼下接她。 她上车,他照例先亲了她一会,在情.欲即将盖过理智的时候,他放开她,启动车子。 他们驶过沥青路,一路上静悄悄的。 当汽车拐到另一个路口的时候,秦枝看到一面墙上的标语: -- 第131页 人民有信仰,民族有希望,国家有力量。 秦枝潸然泪下。 她在这一刻更加理解了李京州正在做的事。 我们的生活里不仅仅有焰火,音符与花海,还有飓风,雷鸣和废墟。 或许你我都曾经遭受过苦难,或许你我正在经受,或许未来有可能遭受苦难。生活有可能压垮你的脊梁,剥夺你的快乐,消磨你的幸福。 但人还是要往前走。 往前走,哪怕荆棘丛生,哪怕因为选择的路而吃苦受罪,但只要迈出这一步,却也一定是踏上了希望之路。 原来李京州带她来的地方是城郊的旅游区。 秦枝不明白:“为什么带我来这里?” 李京州告诉她:“这边今晚有烟花秀。” “真的吗?”秦枝惊讶,“可是今天又不是什么节日,也不是周末。” 李京州握住她的手:“但今天是你生日。” 秦枝愣了愣:“所以,烟花是你专门买的吗?”她忽然意识到什么,“那岂不是要花很多钱?” 他一脸无语的看了她一眼。 秦枝抿抿唇笑了,她任他牵着往园区走,旅游区外黑漆漆一片,而园内却灯火通明。 他一直把她带到摩天轮下面。 秦枝又惊讶了,她对他哄女孩子的手段一无所知,他所做的一切都让她意外而惊喜。 “所以,我们会在摩天轮上看烟花对吗。” “你不是遗憾吗。”他说,“我补给你。” 秦枝紧紧拥住他:“等以后我嫁给你的时候,你帮我放好多好多的烟花好不好。” “好。” 他这么回答她。 秦枝因为这一个答案,已经想到很久很久以后。 她许了一个很长的生日愿望: “几十年后,当激情和热烈被烟火气熏染,我希望,在生活的磨砺下,在工作的压榨下,在诱惑的刺激下,在不可逆的争吵后,在人情世故的冷眼与推搡中,在金钱得失的衡量中……我们仍然紧紧相拥,忠诚信任,互相支撑支持。 我们会因生活的一地鸡毛,而一次一次的做选择,而我们的答案,将会是一次又一次的选择彼此。 我希望我们会一直像现在这样,有彼此认同或相同的爱好,依然有在琐事中抽出空来,去看一场烟花的浪漫。 希望我们,心怀感激,做忙碌于柴米油盐中,相爱着的平凡夫妻。” 摩天轮静静转动,即将来到最高处。 秦枝偏过脸,看着李京州:“你猜猜我许的什么愿?” “和我有关?” 秦枝笑笑:“嗯。” 李京州笑:“那很容易实现。” “是吗?”秦枝噘起嘴巴,“我的愿望很长,需要你用一辈子来帮我实现。” 摩天轮升至最高处,无数的烟花从地面腾空“嘭嘭嘭”在天空中绽放开来。 他盯着她的眼睛,告诉她,好。 紧接着吻下来。 当我们遇到黄沙和洪流的时候,也一定能等来绿林和木舟。 当我们被人潮冲散的时候,也一定能因下一场人潮遇到。 一路上,只要经历,只要感受。 总能遇到想见的人,总能得到想要的吻。 我们约定好,一起朝前走吧。 人生再难我不害怕,因为和你手挽着手,总能一步步走到灯火通明处。 ——2022.03.08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