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阻止反派灭世的正确方法[穿书]》 第1页 [穿越重生] 《阻止反派灭世的正确方法[穿书]》作者:山上有水【完结】 本文文案: 白喻穿书了。 一睁眼,自己被绑架,旁边还躺着个温柔坚强的小可怜。小可怜满身伤痕,四肢全断。 她心疼极了,一路上认真贴心照顾小可怜,直到两人共同获救。 事实上,在白喻穿书前刚刚杀了她的小可怜一直在思考:她到底是怎么复活的?再捅一刀她会不会死? # 系统:“你的任务是阻止反派灭世。” 深知以自己的智商做不到阻止反派的灭世之路,所以,深思熟虑后,白喻决定走反派的路,让反派无路可走。 自己只要赶在反派前面把路走完,反派就没机会灭世了吧? 于是,大比前,她蓄意挑拨离间梵天院和衡阳宗关系,结果被两门的人追着打。 故意被土匪绑架,主动加入土匪,结果人家只是缺个看大门的。 女扮男装勾 引男人们的白月光,结果白月光拿她当备胎。 提前取走魔尊残魂,想要修为一日千里,结果魔尊嫌她太菜,宁愿自爆也不愿授她魔功…… 白喻:就离谱,原来我只是个小废物。 就在她自暴自弃,想要放弃之时 反派抱住她,吻她额头:“灭什么世?有你就够了。” 系统:不管什么方法,只要能完成任务,就是正确方法。 (男主前面很狗,后面两人很甜)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女配 甜文 穿书 搜索关键字:主角:白喻,柏子仁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我莫名其妙完成了任务 立意:找对方法事半功倍 第一章 白喻是被冻醒的。 她衣衫凌乱,双手被缚,侧躺在一个昏暗透风的小屋里。 胸前隐隐作痛,整个人又冷又饿。 呼呼寒风从门缝窗隙钻进来,一下下像刀割般刮在身上。 白喻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不出所料的话,她大概是穿越了。 就在方才,她还在手术台上意识模糊,随后便两眼一抹黑,直接换了个世界。 对于穿越,白喻也没什么接受不了,只不过是换个地方活着罢了。 她翻个身,勉强坐了起来。 这才发现身后还躺着个人。 那人年岁不大,是个十五六的少年。 少年发丝散乱,看不太清脸,唯一双眼,黑得发亮。他的四肢以不正常的角度弯着,看起来异常疼痛。 他的大眼睛直勾勾盯着她,眼神隐含疑惑。 空气里弥漫着浓郁的血腥气。 不知为什么,看到那人的瞬间,白喻胸前的隐痛突然变成剧痛,一段模糊残忍的记忆从她脑海一闪而过。 她疼得地蜷缩起来,心里不由猜测。 难道,这是一对苦命鸳鸯?! 一对相爱的少年少女,因为家人不许,相约私奔,半途遇匪。为了少女,少年拼命抗争,却被歹人打断四肢。歹人把他们带到小屋关起来,少女惊寒交加,悄然死去,死前最放不下的,便是少年…… 所以,她会来到这里,是因为少女心中不甘,死前许下遗愿? 白喻眼神忍不住软和下来,放心吧,她一定会把少年照顾好的。 “你怎么样?”身为“女朋友”,她自然要关心男朋友,但换了芯子的事,千万不能被发现。 少年目中惑色更浓。 见他不吭声,白喻又问一遍:“你怎么样?” 少年忽然短促地笑了一声,笑声有些奇怪,好像在刻意压制自己:“我没事。” 深信猜测的白喻被感动蒙蔽了双眼,果断忽略了那点不对劲。 她心疼起来,这么重的伤,还在逞强,真是个坚强的小可怜。 “啪!”屋门骤然被一股大力推开,两个蒙面壮汉走进来。 一人走到白喻面前,提小鸡一样,轻松把她提溜起来,一人走到少年面前,把他夹麻袋般夹到腋下。 少年面无表情,一声不吭,好像感觉不到疼。 走在前面频频回头,怕他有异状的白喻终于察觉到一丝怪异。 这不是一个正常人会有的反应。 未等她细细思考,屋外的狂风卷着暴雪猛地打到她身上,她瞬间僵硬起来,身体止不住地打颤。 她回头又看了一眼少年。 少年还是那副模样,一动不动,仿佛只是一个没有灵魂的布娃娃。 小屋四处环山,山体连绵,正逢暴雪,目之所及白雪皑皑,无数雪花狂舞着自天空跳落,衬得苍穹一片灰雾蒙蒙。 屋前立着一辆灰扑扑的马车,大汉把白喻赶上去。 马车外看起来破败不堪,内里是同样的简陋,只能勉强遮遮风。 少年也被扔了进来,无力躺倒在地。 白喻终于看清他的全貌。 少年皮肤白皙,双瞳漆黑,睫毛浓长,鼻梁高挺,乖巧中隐藏着一股莫名的邪气。 往下看,他长发披散,乱蓬蓬地贴在身上,尽是黑色血污的衣衫被利器划碎,露出不少皮肤,裸漏的皮上无一块好肉,全部布满伤痕血痂,甚至许多伤口已经发脓溃烂,最可怖的是他的四肢,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弯折,就像被掰断的树枝。 白喻心脏不受控制地一抽,这岂止是惨不忍睹。 -- 第2页 少年躺地的姿势极不舒服,他颤抖着身体微微用力,试图调整。 白喻爬过去,伸出被绑住的手,费力帮他把身子摆平。 他眼睛一亮,有气无力微笑:“谢谢你。” 白喻叹口气,再不对劲又能怎样?受了这么重的伤,总不能不管他。 一个壮汉随后进了车内,找了个舒服地方坐下,顺便狠踢了少年一脚。 少年的头“哐”一声撞到车架上。 白喻立刻挪过去,把少年靠在自己身上。 壮汉冷嗤一声,又踢一脚:“长得好有什么用?还不是个废物?!” 白喻不敢回怼,只能努力稳住少年。少年一声不吭。 壮汉眸生恶意,伸长腿,又想再踹一脚。 脚还没碰到少年,他的身体便剧烈一抖。他立刻收回腿,眼不自在看向别处,脚用力踢向车架:“晦气!” 少年的脸颊隐在凌乱长发下,看不清表情,从鼻尖冒出一个微不可闻的冷哼。 白喻心底抖了几抖,偷偷坐远一点,按照她看多本小说的经验,这少年绝对有问题。 但是让她就这么丢下他,她好像也做不到。 车骤然颠簸起来,冷风打着旋从窗口刮进,晃得人头晕脑胀。 白喻悄悄看一眼壮汉,装作惶惶的模样细声问:“大哥,我们这是要去哪?” 壮汉瞟她一眼,沉默片刻,忽然猥琐笑起来:“过来给爷按按腿,爷就告诉你。” 白喻不说话了,曲起腿,努力缩小存在感。 奇怪的是,壮汉似乎只是单纯地调戏,并没有真的做什么。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窗外的风不再呼啸,刮进来的也温暖许多。 车速缓缓慢下来,车外驾车的人打开帘子,向坐着的壮汉迅速打了个手势。壮汉立刻坐直,手握紧剑柄,透过窗缝警惕地观察。 没一会,车外传来几句低声私语,随后,驾车的人掀开帘子,向壮汉点点头。 壮汉放松下来,紧跟着下了车。 白喻扒着车窗,暗暗看向车外。 四个穿着相同的黑衣蒙面人正低头交语,壮汉与驾车的人快步向他们走去。 骤然,变故陡生。 黑衣人猛然拔剑出鞘,齐齐攻向走来的二人。 驾车的人一顿,然后毫不犹豫迎上去,以一敌四。壮汉立刻反身冲向马车。 白喻一个激灵。 天助我也! 意识到机会难得,她来不及多加思考,立刻钻出车帘,抓住缰绳,学着电视剧猛地一甩。 先摆脱了这些人再说! 大概是她用力太大,马长嘶一声,突然暴起,像一支箭般冲了出去。 白喻猝不及防被甩进车内,顾不得痛疼,匆忙爬起来去控制马。 “站住!” “别跑!” 发现他们跑了,黑衣人急忙分出两人疾行而来。 壮汉也紧随其后。 白喻往后一瞧,将鞭子甩的更起劲了。 车后黑衣人高声喊:“师妹!是我们,快停车!” 白喻半信半疑,却不敢停车。 两个黑衣人追上壮汉,一人拦下他,一人继续去追马车。 黑衣人加快脚步,脚尖几点,便落到马车上。 白喻目瞪口呆,怎么也没想到竟然有人的速度能快过马。 黑衣人抓住她的手,有些恼怒:“师妹没听到我喊的话吗?” 说着,另一只手拉紧缰绳,慢慢停了车。 她这才相信此人是原身师兄,讪讪道:“光想着跑了,便没听清……” 青年缓和了神色,给她解开绳子,无奈道:“罢了,料你也吓的不轻。” 说完,青年又斜她一眼:“你竟敢独身一人去那种地方,知不知道这几日师父有多担心你?” 独身一人? 白喻迟疑点头,所以,她不是和少年私奔出来的? 那他是谁? 青年继续劝导:“每次你出门,便半点消息也没有,师父都得提心吊胆几个月,怕你受伤,怕你闯祸解决不了……你也大了,该学会体谅师父了,出门在外记得常报平安……” 白喻不住点头,不敢多说一句话,生怕被发现自己不是原主。 这时其他黑衣弟子解决了两个壮汉,绑着两人赶上前来,打断了青年的训话。 看来自己真的获救了,白喻松口气,跳下马车,这才发现此地竟是一山春色。 短短半个时辰,竟能从雪地到春园?飞机也没这么快吧? 难道这是修仙世界? 弟子们摘下面巾,脱掉套在外面的黑衣,露出白色宗服。 一律的青色发带,白色青纹外衫,称得人朝气蓬勃。 这衣裳有点熟悉? 疑惑间,一个弟子掀开了车帘。 因为惯性,少年躺在车板上,见他们看过来,他迷茫地扯出一丝微笑。 看他惨状,四个弟子倒吸一口凉气。一个年纪小一点的弟子气不过,飞起一脚把壮汉踹倒在地:“畜生!” 其他弟子又上去补了几脚。 壮汉蠕动着护住头,倔强为自己辩解:“这不是我们打的!” “还不承认!” “敢做不敢认!” “不是你打的是谁打的?” 三个弟子一人一句,轮番几脚。 -- 第3页 壮汉委屈地要哭:“真不是我们!你们别被那小子骗了,他是长得好看,但里面就是个疯子……” 弟子们一句话也不信,直到青年阻拦才停脚。 白喻站在车前,手脚冰凉。 她觉得壮汉说的是真的。 既然不是他们打的,那就是少年自己弄断的…… 对自己这么狠的人,会是什么性格?反正不可能是他现在表现出来的温顺。 青年掏出一粒药丸:“伤的这么重,先把这个给他吃了吧。” 平复一下心情,白喻接过药丸进了车,把少年扶正,顺手给他整了整覆面的头发。 然后,看到了少年左耳耳垂上的红色小痣。 白色青纹的弟子服,狠到自断四肢,左耳的红色小痣…… 白喻顿住动作,一阵恍惚,无数念头呼啸闪过。 在她心底怀疑还不确定时,青年问少年:“你叫什么?” “柏子仁。” 好了,确定了。 白喻两腿一软。 -------------------- 作者有话要说: 预收《嘴炮使我超强》 林念慈早五前在玉简上匿名发了个帖子,对魔域新任魔主进行了深刻的剖析。 但帖子没分析完,她就不小心跌入蜃境。 等她九死一生从蜃境爬出来,同门早已找好她的替代品。 新的小师妹嘴甜性格好,连天赋也是难得的极品天灵根,却偏偏容不下沉默寡言,天赋一般的林念慈。 明明是小师妹抢她的灵珠,师尊却责她不肯把灵珠送给师妹。 明明是小师妹切磋时偷用禁术,师兄却怪她招式太急,不肯让一让师妹。 明明是小师妹放跑了水泽兽,师弟却嫌她不能替师妹背锅…… 心灰意冷之时,玉简突然蹦出一条加粗红色大字。 喷子:“楼主是死了吗?五年了,还不更?” 林念慈出离地愤怒了,第一次违背原则在下面疯狂输出,与这个叫喷子的人连着骂了三天三夜,直到玉简灵力耗尽才结束。 骂完之后,林念慈忽然发觉,自己现在好像很爽? 从那以后,万灵宗众人发现,林师妹,变了。 师尊:“你是师姐,要让着小师妹。” 林念慈:“我是师姐,她孝顺我了吗?” 师兄:“为什么小师妹不对别人用禁术,偏对你用?” 林念慈:“为什么其他师兄都会说人话,就你不会?” 师弟:“她是你师妹,你就要原谅她。” 林念慈:“站着不腰疼的人,说话就是不一样哈。” 曾经的林念慈尊老爱幼,受了委屈从不说出口,现在的林念慈:“去他的念慈!” 不善言辞的林师妹,变成了疯狂的嘴炮王者,无人敢惹。 —— 游历途中,林念慈遇见了一个白衣男人。 男人罕言寡语,被人骂了也不还口。 林念慈仿佛见到了以前的自己。 于是,每当男人被语言攻击时,她便替他骂回去。 直到有一日,她不小心瞄到了男人的玉简。 ID:喷子。 林念慈:? 第二章 白喻如此害怕,有着不足为外人道的原因。 穿越前,她刚看了一本修仙小说。小说是男强女强文,男女主势均力敌,共同打怪升级,从头甜到尾,他们的神仙爱情一度让母单读者白喻泪目。 但是,就是这么本甜文,它be了!它,竟然,be,了! 原因就是因为有柏子仁这条疯狗。 柏子仁自幼尝尽世间冷暖,痛恨一切,立志要毁灭世界,让世间再无生灵。 柏·疯狗·子仁为了自己的灭世理想,混进主角团,成了男女主纯良温善的小师弟。他一面扮演着乖巧师弟,一边暗戳戳搞事,到处杀人,喜怒无常,从头演到尾,到了大结局才掉马。 掉马后,男女主为了阻止他灭世,一个祭了剑,一个祭了天,却依旧没能阻止柏子仁的灭世阵法。而柏子仁自己,在开启阵法时,就以身祭阵,魂飞魄散了。 看到此,白喻破口大骂,疯狂在评论区输出,只差给作者寄刀片。 没想到,自己也因此穿了。 还碰见了柏子仁。 呵!现在想想,之前对他生出的同情心疼简直是浪费感情。 谁能想到,这个看起来温和坚强的弟弟,竟然是个心理阴暗、杀人不眨眼、立志干掉所有人的魔鬼? 最绝的是,他那一身惨不忍睹的伤,就是他自己故意弄出来的。 想到此,白喻心底又一次冷笑。 她心疼同情了他一路,唯独没想到,施暴者是他自己。 白喻嘴唇一阵颤抖,最终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她是真的害怕这种变态杀人狂,一想到自己与他单独共处过一室,就一阵后怕。 众弟子被她踉跄的动作一惊,以为她劫后余生,过分激动才如此,纷纷上前来扶她。 在他们的搀扶下,她颤颤巍巍坐下。 短短几秒,白喻好像一下苍老了五十岁。 见她刚刚看到自己左耳小痣后骤然变脸,柏子仁若有所思。 白喻抬头,对上一旁似笑非笑的柏子仁。 心里猛地打个突,眼一睁一闭,成功晕过去。 就没听见脑子里突兀的声音【系统安装包下载中……】…… -- 第4页 再醒来,已是下午。 屋内无人。 白喻迷迷瞪瞪爬起来找水喝。 【系统绑定成功。】 机械音响起。 白喻脚步一顿,眼前出现几行字。 【姓名:白喻 性别:女 段位:金丹中期 任务:阻止柏子仁灭世】 白喻眯眯眼,不可置信:“阻止柏子仁灭世?!你嫌我死的不够快?” 系统冷酷道:“只有这样,男女主才有he的机会。” 白喻:“……”行叭,你说服我了。 “任务完成还有什么奖励没有?”白喻眼珠子一转。 cp得磕,好处也得要。 “一个愿望。” “比如?” 系统看着后台宿主的银行存款,道:“亿万富翁。” “嗐!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拯救世界、救万民于水火是我义不容辞的责任,说什么钱不钱的,多肤浅……行了,这个任务我接了!”白喻大手一挥,果断同意,她才不是因为可以变成亿万富翁才点的头。 “十六师妹,你醒了。” 一个鹅黄色衣衫的少女走进来,神色冷淡地瞟她一眼,放下一盒药丸,又出去了。 “十六师妹?”白喻努力回忆原书中的这个角色,一无所获。 系统:“别想了,就是个几百个字的炮灰。” 几百字的炮灰提醒了白喻,她一拍脑袋,想了起来。 这十六师妹确实是个炮灰,从未正面出现过,永远活在众人回忆里。 她是白家庶女,自小爹不疼没有娘,却性格张扬,自命不凡,本来与一同门有婚约在身,结果她瞧不起同门不思进取,一顿恶语相向加骚操作,成功退了婚。 退婚后,这位姐彻底蹦跶了起来,仗着自己中等偏上的天赋,觉得自己就是下一个飞升大神,越高难度的任务越去抢着干,看谁都不顺眼。 一日,十六师妹接到任务去鬼城寻人。 柏子仁知晓后,冒名顶替了此人。 鬼城受鬼主掌控,里面的人若想出去,必须由外人牵引。此时的柏子仁虽然修为不低,但依旧无法一人走出鬼城。 为了尽快离开此地,减少被人揭穿的可能,柏子仁不但用禁术隐藏了自己修为,他还自伤自残,把自己弄的惨不忍睹。十六师妹见他受伤如此严重,果然心生不忍,便没有细查身份,立刻带着他要回万剑宗。 途中,发现他逃走的鬼城人追了上来,把二人俘虏。灵力被封,又逃脱无法,十六师妹向宗门发起了求救信号。但就在同门到来前她意外发现柏子仁并非任务人物,于是顺理成章被他灭口。 后来同门赶来,救出柏子仁,在他的暗示下,所有人都以为十六师妹死于鬼城之手。 而柏子仁假借身份,拜师万剑宗,变成了男女主的师弟。 总的来说,十六师妹就是个剧情发展的工具人。 回忆结束,白喻忽然想起一个天大的bug:按照原书,自己这个身体应该已经死在鬼城人手下了,那么现在是怎么回事? 系统适时解答:“没错,原主已经被柏子仁杀死。” 白喻疑惑:“什么意思?” 系统言简意赅:“她死了,你来了。”言外之意,在她刚穿来的时候,柏子仁就把原主灭了口,也就是说,按理已死的她在凶手面前诈了尸。 “!!!”她就说,怎么有时候感觉柏子仁看她的眼神不对劲,原来原因在这! 狗系统! 系统尽力解释:“这也是没办法的事,目前最符合你的身体只有这个十六师妹,而若想你替代她,只能等她死的一瞬……” 白喻不想说话,她只想知道柏子仁对自己复活这件事能猜到什么地步,若猜到的不多,她尽量圆一圆。 思考一阵,她忽然瞪大眼:自己若是柏子仁,本来被杀死的人没死,她肯定会再杀一次。 系统杀我! 白喻立刻跳起来,跑着去关门关窗。 为时已晚。 门外少年坐着轮椅,脸色微苍白,衣服簇新,四肢正常许多,看起来好了不少,应该是宗里的医修已为他医治。 白喻心底冷嘲,身受重伤根本不影响他杀人,治什么治?竟然还装得一副不良于行、虚弱至极的样子。 “姐姐。”少年眉眼低垂,双颊微红,似乎害羞一般。 白喻眼皮忍不住跳了一下。 如果不是早就清楚这副白齿红唇下藏着一个怎样的恶魔,谁会拒绝弟弟呢? “你找我何事?”白喻强作镇定。 少年捏紧手指,轻声:“我来感谢你救我出鬼城……” 谢她?这种人的字典里也会有谢字? 白喻冷汗瞬间流下来,哆嗦道:“一桩小事而已,不值当谢我。”说着,她就要关门。 少年笑一声,控制轮椅在闭门前进去,嘴里却问:“我能进来说么?” “不、不、不能……”白喻吓得结巴,软着腿后退几步。 柏子仁关上门,抬眼微笑:“我能问你几个问题么?” 白喻脑子发麻。 柏子仁轻声,好像怕吓到人:“我记得我杀死了你,你为什么没死?” “……” 他从袖中抽出一把匕首把玩:“奥,我知道了。因为你不是白喻。那你为什么这么怕我?” -- 第5页 “……” 匕首在他指间游走,灵活得像一条小鱼。 “因为你见过我杀人?看见我耳垂的小痣才想起来?” 猜的真他妈准,连她不是原主都猜出来了。 硬了。 头皮硬了。 白喻否认道:“不是,我失忆了,所以记不得你。” 柏子仁漫不经心,显然不信这个说辞:“失忆?” 她硬着头皮:“对,失忆,我只记得有人杀我,那个人耳垂上有个小痣。” 柏子仁不语。 白喻抬手,只差指天发誓:“真的!我不只不记得你,其他人我也记不得了。” 柏子仁似笑非笑。 肾上腺素高到极点,白喻反而冷静下来了。 她果断上前:“你放心,我这人嘴严得很,向来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从今往后,你叫我往东我绝不往西,叫我追狗我绝不撵鸡!……” 劈里啪啦一顿表忠心。 柏子仁突然抚掌大笑:“有意思,你这个人真有意思!” 白喻微松口气,明白自己差不多苟过去了,果然,对付非常人,还得是出其不意。 正等着他说出“女人,你成功引起我的注意”之类的话时,刀光一闪…… 这狗逼崽子,不按套路出牌! 情急之下,白喻火速后退,大喊:“事到如今,我只有一个请求……” 柏子仁减缓动作,玩味道:“说。” 白喻一脸深沉:“别杀我……” 系统提示:“宿主,别怕,你死不了。” 话音未落,白喻血条归零倒地,失去意识前,她倔强地在心里把他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个遍。 灵力慢慢枯竭,生命力缓缓消散,几刻钟后,灵力恢复,生命迹象渐渐复原。 柏子仁皱眉,他根本看不出来怎么回事。 求知欲迫使他又捅了一刀。 刚复活就又魂归天外的白喻:淦! 如此往复,终于让柏子仁看出一点端倪。 他若有所思地点头:“原来如此。” 白喻露出死亡微笑。 她解释了那么多自己是原装,表了不少忠心不会出卖他的真面目,原来人家根本不在乎,人家自始至终关心的,只有她为什么能死而复生。 早知道他关心这个,早知道自己死不了,他刚进来时,就把他踹出去了。 但,想想也只是想想。 事实上,白喻只能忍下屈辱:“您明白了就好。” 解除疑惑的柏子仁像拔吊无情的渣男,转着轮椅走了。 他不在乎白喻会不会大肆宣扬自己杀过人,更不在乎她灵府里的是什么东西。 蝼蚁而已,抬抬脚就碾死了。 危机解除的白喻一屁股坐到床上,暗自忧心自己的前途。 “笃、笃” 白喻又爬起来开门,是那个送药丸的师姐。 “师尊唤你。” 师姐上方一个小标识,白喻试探着点开。 【姓名:云优(七师姐) 性别:女 修为:金丹中期 提示:此人与原主关系极度恶劣。】 不用提示,白喻也知道。原书里,云优每次提起十六师妹都一脸嘲讽,只是不清楚二人有何矛盾。 两人一路无话来到枫园。 踏进院门,只见一个棱角分明、神情严肃的中年美男子坐在桌前,柏子仁坐着轮椅在一旁,看起来是个乖巧听话的好孩子。 但自从知道他就是柏子仁后,白喻再也无法以看人的目光看待他。 白喻上前,学着云优行礼:“师尊。” 银陵长老微一颔首,示意云优和柏子仁出去。 云优、柏子仁一离开,银陵立刻怒声:“白喻,还不跪下!” 白喻:??? 柏狗说我什么了?! 第三章 白喻满脸茫然:“不知弟子所犯何事?” 银陵满脸心痛,像一个担忧孩子的老父亲一样:“你一个金丹弟子,谁给你的胆子去接鬼城的任务?你还独身一人!为师一直教你,凡事要量力而行,你怎么就是不听?……” 说到最后,他皱着眉,无奈道:“你们这些孩子,都是我看着长起来的,你们在外受一点伤,我都心疼不已。你这么大了,怎么就不知道想想若是师父得知你有任何闪失该有多难过?” 平时胡闹点就算了,这是在自己地盘上,他能罩着,但谁能想到,她竟然膨胀到独自去接鬼城的任务?鬼城,多危险的地方…… 刚准备好被冤枉的白喻一怔,眼眶瞬间泛红,心底不可抑制地涌上了无数愧疚、后悔之情。 可惜,最应该受此关心的人,已经不在了。 难怪原主一个自小不得父母宠爱的庶女会性格张扬,自命不凡,原来这份宠爱被银陵补足了。 平复了心情,她替原主郑重跪下:“师尊,十六知错了,十六再也不敢了。” 她怂得很,没有原主那么大的胆子,才不会去鬼城那种法外之地晃悠。 银陵一顿。 他十六个弟子里,最难管的,就是这个小十六,她总有无数想法,什么都要试一试,什么都不服气。 以往,他教训十六一句,十六必定有十句等着,想让她主动认错,比杀了她还难。 但现在,她认错了。 -- 第6页 银陵眼前有些湿润,孩子终于长大了! 他掩饰般摸摸眼角,偷偷擦去眼泪,心底却忽然有点惶恐不安。 他是不是逼十六逼得太急了?他是不是不应该那样训她? 她怎么突然懂事了?是不是在外面受了什么委屈? 银陵左想右想,左猜右猜,一时心疼,一时焦灼,到最后,也没寻思出个所以然来。 他看着认真跪着的白喻,想立刻让她起来,却又想给她个教训。他矛盾来矛盾去,最终还是狠下心肠:“虽然你此次无恙归来,但你行事冲动,好逞强,该罚。” 白喻:“十六愿接受惩罚。” “为师罚你……”银陵刚要宣布处罚,到嘴的话却又犹豫了,罚重了他心疼,罚轻了起不到效果,到底应该怎么罚? 他忽然想起柏子仁,灵光一现:“带师弟。子仁无处可去,为师决定收他为徒,今日起,你就有十七师弟了。” 他喜滋滋地暗赞自己的决定。 带师弟,多好的惩罚方式。若带时间长了,带出感情来,既能让白喻明白自己老父亲般的心情,又能省了自己带新徒弟的时间…… 妙啊! “!!!”白喻惊恐拒绝,“不不不,师尊,弟子不学无术,学而不精,恐带坏师弟……” 银陵不听,冷酷道:“为师主意已定,回吧。” 说完一个法诀跑了。 白喻跪坐原地,欲哭无泪。 大门打开,柏子仁转着轮椅进来。 白喻强颜欢笑:“师……弟。” 柏子仁理都没理她,从桌子上拿走玉牌,又走了。 被晾的某人:“……” 回自己院的路上,她看见被众多弟子围住的柏子仁。 柏子仁倚靠在轮椅上,眼睫微垂,抿唇笑着,双手放在膝上,不时回答弟子们的问题,似乎还有些紧张。 活脱脱一个腼腆少年的模样,丝毫不见方才的冷酷无情。 即使早知道柏子仁能演,但真实生活中见到,白喻依然很震惊,她无法想象,一个性情阴暗的人是如何把另一种几乎完全相反的性格演得人人深信不疑的。 白喻伸出尔康手,很想提醒那些弟子离柏子仁远一些,他可是立志要杀光所有人的疯子啊! 手刚伸出去,柏子仁低垂的双目就扫了过来,微微含笑。 白喻硬生生从那双笑眸里看出了杀机,瞬间心凉了半截,立马掩饰般捋了捋头发。 “师妹!”身后一道清澈的女声响起。 白喻回头,眼前一亮。 一对璧人远远走来,女修一袭白衣,清冷出尘,男修一身淡蓝衣衫,温润稳重。两人并肩而来,言笑晏晏,氛围出奇的美好。 白喻使劲咽了口唾沫,露出了狰狞的姨母笑。 瞅这自带打光特效的氛围,是男女主没错了。 她屁颠屁颠地迎上去,嘿嘿笑道:“师姐,师兄。” “没事就好。”衡清晖打量她一眼,点点头。 公穆青在一旁微笑。 白喻刚磕到真人cp,正高兴的脑子发昏,闻言使劲拍拍胸脯:“身体倍棒!” “师兄,师姐。”身旁突兀传来柏子仁的声音。 白喻心下一空。 “十七师弟,欢迎加入万剑宗。”公穆青看他陌生,就知道是刚来的十七,“方才听师尊讲,他安排了十六师妹带你,刚好,你们一路共患难,相互熟悉,相处起来定轻松许多。” 白喻尴尬点头:“是、是啊。” 柏子仁显然刚知道这个消息,愣了一瞬后迅速入戏,声音微扬:“以后就麻烦师姐了。” 白喻努力维持着表情:“不麻烦,不麻烦。” …… 独自回到自己屋里,白喻终于有机会坐在床沿与系统探讨自己的任务路线。 系统:“三条路。” 她眼睛一亮:“哪三条?” 系统:“第一条,也是大部分宿主选择的,攻略反派,用感情感化他。” “那第二条?” “第二条,努力变强,赶在他灭世前杀死他。” “三?” “第三条,反派灭世不是一蹴而就的,而是一步步搞事,一步步积累而成的。你偷偷阻止他搞事,不让他把资源积累起来就行了。” 白喻眼神一下暗淡下来。 首先第一条是不可能的,她恨不能离柏子仁越远越好,怎么可能主动凑上去攻略? 第二条也不可能,据书中描写,柏子仁天赋极强,又能忍常人所不能忍,所以他晋升极快,加上作者送各种气运外挂,他一路升的比男女主还快。而白喻自认只是一个普通到不能更普通的人,不说没有柏子仁逆天的天赋,她连人家超常能忍的意志都没有,这在竞争残酷激烈的修仙界,怎么可能有大的进益? 至于第三条……白喻对自己的智商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她一个小菜鸡怎么可能玩得过书里高智商的柏子仁?大概率她还没动手,柏子仁已经把她给灭了。 白喻对自己的未来规划非常明确,完成任务,然后变成亿万富翁回到现代。 这就代表,她不能与这个世界产生任何牵绊。 但无论是攻略柏子仁还是变强,都在增加她留下的风险。 看她如此苦恼,系统试探道:“其实还有第四条,但是正在研发中,不是很成熟。” -- 第7页 白喻不抱希望,鼻音:“什么?” 系统:“走反派的路,让反派无路可走。只要你抢在他前面走了他的路,夺了他的机缘,那他不就没有机会灭世了? ” 白喻略一思考,一拍大腿:“这个好!就这个!” 系统:“但是这个路线的任务还在计算当中,你可能要等一段时间才能收到任务通知。” 她大手一挥,颇有种挥斥方遒之感:“没事,我等得了。” …… “笃笃笃” 一大早,门外响起规律的敲门声。 白喻顶着一头鸡窝,带着起床气去开门。 “谁啊?” 柏子仁坐着轮椅在门外,长发高束,青色发带,一袭白色青纹外衫,衬得少年干净朝气。 白喻霎时变脸,微怂:“原来是师弟,师弟伤好了不少。这么早来找我,有何事?” 柏子仁柔和笑着,似乎两人关系很好毫无嫌隙的样子,完全不见昨日的无情:“万剑宗的丹药极好,仅一日伤就好了大半。” 顿了顿,他加重语气,笑容逐渐加深:“师姐忘了昨日师尊的安排了吗?” 沉重的压迫感扑面而来,白喻心底微颤。 就这浓浓的变态味,搁谁谁不害怕? 更何况,她是不会死,但她会疼。 白喻扬起一个大大的微笑,指了指乱蓬蓬的头发:“当然记得,只是要劳烦师弟等一等。” 柏子仁唇角习惯性上扬:“没关系,师姐的事最重要。” 白喻关门回房,上床闭眼,一气呵成。 呵!小样。我打不过你,还治不了你了?在外面等着吧。 躺在床上,神清气爽。 她抻了个懒腰,打着哈欠翻了个身。 正对柏子仁的脸。 柏子仁一身白色外袍,一手支颐侧卧床内,淡淡笑着看她满面惊慌。 他怎么进来的? 白喻心脏骤然一缩,缓缓放下手臂,后知后觉地张大嘴。 “嘘。”柏子仁伸出一根手指贴上她的唇,温柔道,“不要喊叫。” 她呆愣愣点头,急急掀了被子要下床。 柏子仁在她站起的一刻,拽住她的衣摆,她又摔回被窝。他掰过她的脸,手指细细描摹她的眉眼,眸光深遂。 他的指尖凉地渗人,摸在温热的眼皮上好像敷了冰。 白喻异常惊恐,感受不到任何旖旎,僵着身体一动不敢动。 描了好一阵,柏子仁突然说:“师姐,你眼睛真好看。” 紧接又状似惋惜地道:“可惜挖下来就不好看了……” 白喻一抖,不自觉闭眼。 见她害怕的样子,柏子仁心情愉悦:“师姐,你又死不了,你怕什么呀?” 他趴在白喻耳边,湿热的呼吸打在她耳廓,轻声:“难道你怕疼?疼有什么好怕?习惯了,就感觉不到了。”如魔鬼低语。 白喻双眸紧闭,闻言几乎停滞了呼吸。 救命,她不要这个习惯! 他伸出一指轻点白喻额头,皱眉:“你一点都不乖。” 白喻欲哭无泪:我哪里不乖了?你的真面目我谁都没告诉啊。 柏子仁缓缓倒在床上,状似苦恼道:“我该拿你怎么办?杀又杀不死你。要不,我把你关起来吧?或者……多杀你几次?可能多杀几次就死了呢?” 他肉眼可见地兴奋起来。 白喻抖啊抖地睁开眼:“事到如今,我只有一个请求。” 柏子仁懒懒抬眸:“别杀你?” 白喻摇头,真诚看他:“刀快点,最好让我感觉不到疼。真的,我先谢谢你。” 柏子仁一愣,然后大笑起来,他笑得脸色涨红,耳垂的红色小痣也愈发鲜艳。 -------------------- 作者有话要说: 求求宝子们收藏一下吧~ 第四章 柏子仁凑近,笑容逐渐变态:“你好有意思啊,怎么办?我舍不得杀你了。” 白喻连忙顺着杆子往上爬,强颜欢笑:“是吧?我也觉得我很有意思,不过,你跟我相处久了,会觉得我更有意思。” 她的眼神异常真诚:“所以,别杀我玩了,万一真死了呢?” 这一问还真把柏子仁难住了,他一脸为难,手里不自觉地抓住白喻的手把玩:“是啊,你若真死了就没意思了。” 白喻连连点头:“对对对!” “但是……”他又一歪脑袋,“你若死不了,我不就可以获得双倍的快乐了吗?” 白喻:…… 他纠结了好一会,最终在看见白喻死鱼一样的表情后下了决心:“罢了,先让你多活两日,等哪天你不好玩了,再杀你也不迟。” 白喻被他的逻辑惊到了,呆呆地:“谢谢您?” 他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不客气。” 说完后,柏子仁依旧没有放开她的手,他的手指在她的手心打转,一时捏捏手指,一时捏捏手背。 她的手温热柔软,皮肤白皙嫩滑,不像他的,冷硬粗糙,满是伤痕厚茧。 看着眼前光滑如玉的手,柏子仁非常想把它据为己有,这么想着,他掏出了匕首。 他摸摸白喻的头发,安抚道:“你要乖乖的,不要喊。” 被他揉手揉到快要睡着的白喻听到这异常温柔的声音,垂死梦中惊坐起,然后看到了闪着光的刀尖在她的手腕上比划。 -- 第8页 想起他刚说的不要喊,她硬生生忍住尖叫,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突然问:“我的手怎么样?” 柏子仁捧着她的手,细细地看:“很好看。” 她反手握住他的手,状似落寞道:“再好看又如何?死了不照样是一副枯骨?” 柏子仁瞬间醒悟,他收起匕首:“是啊,砍下来的话,很快就烂掉了。” 柏子仁冰凉的手指在白喻手的温度下慢慢热起来,手指从未热过的他感到些微不自在,但又奇异地从中感到一丝舒服。 矛盾的两种感觉堵在心口无从发泄,他决定惩罚罪魁祸首:白喻的手。 他张嘴,一口咬上面前的柔荑。 入口皮肉温软,似乎还有点香甜,奇异的情绪直冲头顶。 刚刚解除危机重新躺下的白喻手背忽然一疼一热,看清后,她疲惫闭眼。 累了,真的。 很特别的感觉。 柏子仁松口。 少女光洁的手背上留下一个深深的牙印,还有按压出现的红痕。 他看了一会,一口咬上自己的手。 又硬又涩,完全没有方才的感觉。他仔细一看,似乎连牙印留的也没对方好看。 少女手背的咬痕已经变浅,红色斑块也在消退。 柏子仁心中不舒服起来,他重新低头,照着原来的位置狠狠一口咬下去。 咬了一会,松口。 牙印红痕果然又回来了。 即将入睡的白喻被疼醒,她连脾气也不敢有,一边疼得缩着脑袋,一边委委屈屈问:“您咬好了吗?” 柏子仁不回答,只抱着她的手,遗憾感慨:“若它是我的就好了。有什么办法能保人肉不腐?” 想着想着,他好像想起什么事,突然微笑起来。 一看他那样笑就知道准没好事的白喻默默移开视线,极力减小存在感。 “师姐,该教我修炼了。” 曾经的唯物主义者白喻假笑:“当然。” 两人来到书室。 看得出原主是个勤奋的人,整个书室摆满书籍。 明知道柏子仁是个装凡人的大佬,白喻还是装模作样地试了试他的灵根,假作刚清楚地点点头:“嗯……极品天灵盖,不是,极品天灵根。资质不错,努努力,飞升指日可待。” 柏子仁立刻露出惊喜的表情:“我这么厉害?那我与师姐比,如何?” 白喻“……你甚厉害,师姐不能及你。”你厉害,你厉害,你最牛逼了。 柏子仁更加高兴:“真的吗?那我是不是很快就可以追上师姐了?” 白喻:“……是。” 她还是道行太低,接不住大佬的戏。 二人坐下,白喻突然发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 出生在“科技是第一生产力”的国家,自小沐浴着马克思主义长大的她,根本不知道要怎么修炼。 但是,论忽悠,论水,白喻敢称第一。 她从书架上随意抽了本书递给柏子仁:“把它看透了,你就能飞升了。” 柏子仁乖巧接过。 白喻转身找了本介绍这个世界的书,正打算认真研究研究,打开一瞅,却发现是本披着正经书皮的话本子。 她一惊,抬头看柏子仁。 柏子仁正襟危坐,在认认真真地看书。 白喻松一口气,起身去换书。 结果,连着半个书架都是一样的表里不一。 她顿时又紧张起来,苟苟祟祟地走到柏子仁身后,去看他手里的到底是什么书。 “天若负我,我便翻了这天地又如何?!” 白喻一眼看见书页上加粗的这行大字。 龙傲天? 这话本的内容果然很符合原主中二少女的人设么。 等等,天若负我,我便翻了这天地?! 柏子仁已经够厌世了,不能让他再中二啊! 她瞬间脑补出柏子仁剑指苍天,边开启灭世大阵,边狂傲高喊:“天若负我,我便灭了这天又如何?!”的场景。 怎么办?想笑。 脑子里狂喊快收走书,眼睛却不由自主往下看。 “杨宇一脚踩断张峰的头颅,仰天大笑。他剑尖直指阶下众人,神情癫狂:‘尔等皆为——’” 后面的话在下一页。 白喻等了半天,不见柏子仁翻页。 她急得抓耳挠腮:尔等到底皆为什么?这人怎么回事?看书这么慢。 “师姐,好看吗?”柏子仁单手支头淡笑看她。 “咳咳……不是正经书你不说?”白喻心虚站直,试图抽走话本。 柏子仁提前一步合上书,收入袖中,坐好:“这哪里不是正经书?我倒觉得,若有主角的气运,飞升确实指日可待。待我参透此书,飞升成仙,不远矣。” 白喻:待你参透此书,世界灭亡,不远矣。 但话不能这么说。 白喻背起双手,努力搜刮脑子里以前看过的修仙小说,语重心长:“师弟,此言差矣。修仙之途道阻且艰,修仙修的不只是身还有心,若一味寻求机缘而放弃修心,只会走入歪门左道。况且,话本只是一群不得志者写来意淫的东西,做不得真,莫被它误了前途。” “师姐倒是通透,”柏子仁似笑非笑,继续道,“既然师姐知道这般大道理,缘何一书室的话本?” -- 第9页 “……”白喻肃着表情,“谁没点年少轻狂、少不更事的时候?再者,我失忆了,这些书属于失忆前的我,与现在的我无关。” 柏子仁笑笑,不再说话。 随后的一个月里,柏子仁每日晨起来寻白喻,他看龙傲天话本,白喻看各地实录和修炼典谱。可能觉得白喻对自己造不成威胁,柏子仁在她面前真实的很,根本不去理她。两人互不相干,一天说不上一句话,却也意外的和谐。 白喻对此状态非常满意,柏子仁也没有再威胁过她,整个人正常的不行,搞得她都快忘了日日与她共处一室的是个怎样的变态杀人狂。 但白喻很明白,他之所以日日来寻自己,还表现得如此正常,只是因为他要做戏给万剑宗众人看,好叫众人知道,他是一个勤勉好学的小师弟。 大概正是因为清楚柏子仁现阶段不会对自己出手,再加上日日平淡如水的相处,白喻从刚开始的僵硬警惕到现在敢当着他的面睡觉,只花了不到半个月的时间。 没错,她出息了,她飘了。 白喻悄悄在心底对着柏子仁竖起一根中指,把书立起来挡住阳光,头一歪,瞬间入睡。 “白喻。”一道阴森森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她迷迷糊糊睁眼,看清来人,立刻坐直:“师尊。” 银陵冷笑:“你平时便是如此教你师弟的?” 白喻擦擦嘴角口水,心虚道:“师尊冤枉,实在是师弟天赋异凛,仅半月便已学会弟子毕生所学。” 银陵哼一声,明显不信她这副说辞:“你师弟呢?” 她这才发现柏子仁不在屋内:“大概……去如厕了吧?” 银陵眼一眯:“如厕?”连师弟去哪都不知道? 她更加心虚:“那便是吃饭去了?”大概是去厕所吃饭去了吧。 “师尊。”柏子仁突然站在门外。 “子仁,你……”银陵目光一闪,惊异道,“你筑基了?” 柏子仁面不改色地撒谎:“弟子今晨刚刚筑基。” 银陵面色一沉,质问白喻:“师弟筑基你不说?你这个师姐怎么做的?” 白喻硬着头皮编:“本来想待会去给您一个惊喜,没想到您先发现了……” 银陵痛心疾首摇摇头:“为师把子仁交由你,不是让你万事放任的。你身为师姐,更应该肩负起师姐的责任。下不为例。” 白喻讪讪点头。 说完,银陵从袖中掏出一把剑:“子仁,这把碧灵剑是为师刚寻的上品灵剑,本便打算在你筑基后送作本命宝剑,如今也算赶巧。” 柏子仁接过碧灵剑,跪谢:“谢师尊赐剑。” 银陵点点头,扶起他,沉思半晌:“既然你已筑基,几日后的门派大比便随师兄师姐一同前去吧。” 第五章 白喻瞬间瞪大眼:“师尊,师弟才筑基就去门派大比,不太好吧?这刀剑无眼的,伤到师弟怎么办?” 这可是原书里柏子仁搞事的第一个剧情,若是能阻止他去门派大比,那她岂不是能省很多事? 银陵脸色一沉:“子仁不必上场,只随同去涨涨见识即可。再者,你不会保护师弟吗?否则要你这个师姐何用?” 白喻欲哭无泪,她一个小小的菜鸡,何德何能去保护反派大佬? 银陵:“你们今日准备准备,明日出发。” …… 天色未亮,万剑宗门前便站了三十多位弟子,为首的正是公穆青与衡清晖。 两人身高腿长,姿体挺拔,远远看着如一对璧人。 白喻藏在弟子群里,嘿嘿笑着磕cp。 从开始便站在白喻身边,却一直未被发现的柏子仁望着公穆青二人的方向若有所思。 他骤然出声:“你喜欢公穆青?” 白喻吓了一跳,立马去捂他的嘴:“瞎说什么?!” 柏子仁瞬间冷下脸,又一次想把她的手砍下来。 反应过来自己方才做了什么的白喻火速收手,背在身后,悄声安利:“我看的是师兄和师姐两人,你不觉得他们很配么?” “配?”柏子仁微笑着,“死一个就不配了。” 白喻手一抖,假装没听见此话,默默看天。 “小师弟。”公穆青回头看见柏子仁,立刻走了过来。 上一刻还要让人家死一个的柏子仁笑起来,眼睛微弯,略带被叫到的惊喜:“师兄。” 白喻脚底发寒,越发觉得奥斯卡欠他一个小金人。 公穆青温和道:“你第一次去门派大比,有什么不懂的尽管来问,师兄师姐们都会为你解答。” 柏子仁轻轻点头:“好。” 一道剑光闪过,四位随行长老立在空中,手一挥:“出发。” 三十多位弟子齐刷刷召唤出本命灵剑,同时踩上去,只留下在风中凌乱的白喻和旁观的柏子仁。 白喻:她一个乡下人不会这么高级的东西。 前面带路的长老见他们一动不动,遂问:“你二人为何不召唤灵剑?” 柏子仁上前一步,面色不安:“回长老,弟子昨日筑基,并不会御剑。” 长老皱眉,面色不豫,看向白喻:“你是为何?” 白喻疯狂呼唤系统,系统不应。 看她不说话,衡清晖有些担心:“师妹?” 白喻努力绷住表情,不让自己露出苦笑:“我现在就召唤。” -- 第10页 她竭力回忆方才其他弟子的手势,磕磕绊绊地动起手来。 怕被发现端倪,她边摆手势边解释:“方才手长时间不动,有些麻了。” 听到解释,长老们怀疑的眼神有所缓和。 大概人在走投无路的时候,真的会爆发潜力,白喻凭着脑子里那几秒的印象硬生生把她的本命灵剑召唤了出来。 还未等她舒口气,便听公穆青道:“既然师尊把师弟交由你照管,那接下来的路,便由师妹带着师弟吧。” 晴天霹雳。 白喻的嘴张了张,在看到柏子仁站上青鸿剑之后果断闭了嘴。 上去时,她留了个心眼,有意站在柏子仁身后。 果然,剑飞起来时,她眼前发黑,一阵眩晕,柏子仁却稳如老狗。 青鸿剑摇摇晃晃地飞在人群最后。 白喻连忙扶住柏子仁双肩,装作是自己在扶他。 柏子仁察觉后却没什么动作,既不看她也不把她的手拂下去。 就在白喻心底疑惑他什么时候这么乐于助人的时候,手掌一阵刺痛。她抬起一只手,发现手掌已经全黑,且那黑色还有继续蔓延的意思。 白喻:柏狗!不就占你这么点便宜吗?至于下毒? 白喻气急,仗着柏子仁不能直接动手,迅速一把抱住他。 哼,反正她死不了,痛点就痛点,能让柏子仁不开心,她就开心了。 柏子仁果然不开心了,他非常讨厌他人主动靠近自己。 语气阴沉:“松手。” 白喻一瞬有些怂:“你把毒解了我就松……” 柏子仁下毒从来就没解过,也不可能为白喻破例。 所有冒犯他的人都该死。 于是他握住她的胳膊,手上慢慢使力,似乎她不松手就要捏断她的胳膊。 活了二十多年,白喻就没见过这么不怜香惜玉的人。她胳膊剧痛,手上的毒也剧痛,无法,她只得松开手,半蹲着努力维持平衡。 手越来越痛。 柏子仁的毒似乎是慢性毒,毒扩散慢,却极其磨人,不只让人疼痛,还能让中毒者全程保持清醒。 所以,全程异常清醒的白喻不但要分神御剑,保持平衡,还要抵抗毒带来的疼痛。 她从未觉得如此痛苦过。 不知飞了多长时间,队伍终于停下暂歇。 白喻如释重负,立刻寻了个无人的地方给了自己一剑,成功死过去。 再醒来,身上的毒已被系统清除干净。 她坐在地上没有动。 柏子仁的无情迅速打醒了失去警惕、心存侥幸的白喻。那一个月安然无恙的同室相处,让她生出了太多不切实际的期待,她以为,面对她时,柏子仁不说多么和颜悦色,至少也应该是与众不同的。但是,方才柏子仁毫不留情地下了毒,若没有系统外挂,现在她还在被毒折磨,这多多少少让她心生寒意。 沉思着的白喻一抬眼,不经意发现了对面坐在树梢的少年。 少年墨发高束,青色的发带随风飘扬,白底青纹的外袍在阳光下好像镀了一层金,他没什么表情地看着白喻,不知看了多长时间。 虽然心里多有不满,但多年社畜的经验让白喻不会表现出来:“你怎么来了?” 柏子仁不答,直勾勾地看她,似乎要把她看出一个洞来。 这是还在生气自己抱他了? 虽然有些心虚,但她还是不甘示弱,回看回去。 几秒过后,白喻受不了了,率先移开目光。 对方的眼睛好像深潭,深不见底,黑的让人害怕。 少年突然笑起来,语气却是冷的:“你怕什么?” 少女摸摸鼻子:“我没怕,是你太好看了,我不好意思与你对视。” 少年眼中闪过一丝茫然,这是第一次有人说他好看。 “对不起”,少女诚恳道歉,“我不应该没有经过你的同意便抱你,以后不会了。” 少女的眼睛亮晶晶,在太阳光下熠熠生辉。 多久,多久没听到有人向他道歉了? 好像很多年。 少年一腔堵在心口不知如何发泄的暴戾忽然如戳破的气球一般,骤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奇异的平静。 感受着久违而陌生的平静,少年不禁兴奋起来。 他立刻跳下树,盯着白喻,语气难掩激动:“再说一遍。” 白喻呆呆看他,没听明白:“再说一遍什么?” 少年盯着她殷红的双唇:“再说一遍对不起。” 白喻犹豫一下,放弃思考:“对不起。” 少年脸色肉眼可见地变红,他嘴角挂着奇怪的微笑,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断回忆那一句对不起。 白喻不知道一句对不起为何能让他兴奋至此,但她清楚,一定曾有人伤害过他,却未露分毫歉意。 对一句对不起偏执至此,可见那个伤害对他有多大,或许,这也是柏子仁灭世的原因? “宿主!”脑海里突然响起系统的声音。 白喻气道:“你做什么去了?叫你你也不应。” 系统嘿嘿一笑:“我去督促生成你的任务了。具体任务已经计算完成,很快你便能收到任务了。” 白喻点头。 树影斑驳,摇晃着落在柏子仁身上,微风像一只手,轻轻拂过他的脸颊。 -- 第11页 白喻这才发现,这货哭了。 小混蛋一脸水光,神情癫狂,气喘吁吁,似乎异常痛苦。 白喻不敢劝他,也不敢独自与他待在一起。她悄悄转身,打算先回去。 林中忽听有人喊;“十六师妹,十七师弟,你们在哪?快回来,要走了!” 来人喊着,声音越来越近。 为了不让人发现柏子仁,白喻急忙要冲出去拖住对方。 柏子仁却突然出手捉住她。 他蹲下,摸着她的手,然后把脸贴在她的手心里。 湿漉漉的。 像一只大狗。 白喻心里忽然有一瞬的柔软。 察觉到自己的想法,她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她竟然会同情一个给自己捅过刀的人。 又有人加入进来,越走越近:“师妹!师弟!” 顾不得那么多了,白喻一把拉起他,用袖子胡乱擦掉他脸上的泪水,哄道:“师兄师姐寻我们了,我们出去好不好?” 无人回应。 她匆忙回头,却发现柏子仁已经恢复正常,正微笑着。 果然,柏子仁的变脸技术不是她这等凡人能想象的。 未等她仔细看,有人找了过来:“你们在这!快随我回去,我们要走了。” 回到休整的地点,众人已经收拾完毕。 这一次,白喻御剑熟练许多,至少站得稳了,不过速度还是最慢。 无数飞剑自天空划过,留下一道道光影。白喻置身云层,俯瞰大地,只觉得自己如斯渺小。 山林连绵不绝,河流奔腾不息,放眼望去,心胸开阔。 正当她认真感慨大自然的鬼斧神工时,柏子仁突然转身面向她,一只手也顺便搭上她的脖子,嘴里冷酷地说出那句著名的反派言论:“你知道的太多了。” 第六章 身经三战的白喻对他不时的发疯已见怪不怪,反而配合地伸长了脖子。 见她如此反应,柏子仁真实地迷茫了。 他想看她害怕的样子,虽然她现在也让他感到新奇。 他手上用力。 白喻依旧毫无反应。 柏子仁松了力道:“你为何不怕?” 白喻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表情:“我又死不了,我怕什么?” 柏子仁点点头,下了一个结论:“你很有意思。” 白喻心里翻个白眼:这还用你说?我多有内涵我自己不知道? 一路上飞飞歇歇,不到一天,万剑宗众人便来到了闇云岛。 白喻也实实在在地过了一把空中飞人的瘾。 天色渐昏,海天一线,四处的海被晚霞染成橙黄色,岛沿波涛拍岸,橙红的天空挂着缕缕玫瑰色的云朵,一眼望去,心中微热。闇云阁环岛而建,中央是岛山,四周是精美的亭台楼阁。岛上树木层生,云烟缭绕,第一仙岛名副其实。 几位身着蓝衣的闇云阁弟子迎上来,带领他们去了住处。 此次门派大比共十个门派参赛,闇云阁分别准备了十个院子供他们暂住。 万剑宗来的最早。 白喻迫不及待地搓搓手。 书里说这闇云岛的居住条件一顶一的好,堪比五星级大酒店,岛上不只有温泉、海浴,还有各种海鲜水果,最重要的是,据说这里美女遍地走,帅哥多如狗。 她努力压制着上扬的嘴角,房间也没心思挑,只想就地解散。 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房间已经分配完毕。 公穆青叮嘱:“师妹,不要忘记带好师弟。” 白喻敷衍点头:“嗯嗯,好的。” 衡清晖:“我们已把你与师弟安排在相邻房间,如此你二人便方便许多。” 继续点头:“嗯嗯,好……什么?” 她其实不是很想那么方便…… 衡清晖关心地看她:“怎么了?有什么问题?” 白喻微笑:“没事,能与师弟住这么近我很高兴。” “那便好。” 白喻同手同脚进了房间放东西,一想到隔壁住着个小混蛋,旅游的欢乐都开始减半。 没一会,门外突然有人哐哐砸门:“师妹!快出来,我们要出去玩了!” 来人砸了几下又立刻跳到另一个门砸,高声喊:“师弟!……” 声音起伏,整个院子都没能幸免。 白喻火速收拾好,雀跃着跑出房门。 院门口已聚集了不少人,他们三两成群,商讨着待会要去哪,脸上的笑怎么也压不下去。 微黄的光打在他们身上,热闹鲜活地一点不像小说里的炮灰。 看着这些师姐师兄,白喻怔在原地。 自从来到这个小说世界,她把自己定位成游戏玩家,其他人只是NPC,而现在,看着那一个个生命,她忽然明白了自己存在的意义。 阻止柏子仁灭世,就是保护这些鲜活的生命。 此刻,世界在她眼中清晰起来,一草一木、一花一叶都动了起来。 “喔!师妹,你怎么了?”人群忽然惊呼起来。 白喻眨眨双眼,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你怎么突然就到金丹后期了?” 白喻更加茫然,她到金丹后期了? 有长老仔细看了看她,解惑道:“你这是顿悟了。” 有人哄笑:“师妹,你刚刚想的什么?与我们说说,万一都顿悟了呢?” -- 第12页 白喻挠挠头,困惑道:“也没什么,就是觉得你们很热闹。” 众人想了一会,没觉得有什么突破的感觉,纷纷转过头来恭喜她:“恭喜师妹!” “师妹实在是天赋异凛,出来玩一会的功夫就突破了。” “……” 这段插曲很快在众人的打闹中过去,无人再提。 没一会,柏子仁走了过来。 师兄师姐们主动而默契地把他推到白喻身边。 只想一个人浪的白喻:我真是谢谢你们。 柏子仁兢兢业业地扮演着温柔羞涩小师弟的角色,全程亦步亦趋地跟着她,不说话也不发疯。 白喻非常满意。 闇云岛不只住着闇云岛弟子,还有一些世代居住此地的岛民,岛民聚集形成一个小镇子,日日夜晚都热闹的很。 镇上灯火通明,各种杂耍小摊层出不穷。小吃沿街叫卖,店铺也派出小二揽人,一时间热闹非凡。 白喻握着手中玉石,东张西望。 这玉石还是她被绑架时在人家马车火炉底扣出来的,当时她一直当宝贝没花,结果后来才发现这只是块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下品灵石。 藏那么深,她还以为多值钱呢! 万剑宗众弟子已经分散开各自去玩,而柏子仁还跟在她身边。 她没那个胆子撵人,只能当他不存在。 “糖葫芦!可甜可甜的糖葫芦!” 白喻特别喜欢吃糖葫芦,闻言兴冲冲上前:“师傅,多少钱一串?” 师傅伸出两根手指:“一个下品灵石两串。” 她付了钱,左手一串,右手一串。 正纠结先吃哪个,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过来,毫不留情抢走了一串。 “欸!谁啊?”白喻生气,要抢回来,扭头一看,是柏子仁。 她瞬间蔫气,不敢在虎口夺食。 而柏子仁,神色不明地盯着糖葫芦好一段时间,也没咬一口。 白喻早吃完了她那一根,看着对方手里完好的糖葫芦,直流口水。 看着看着,柏子仁突然挑了一下嘴角,笑容奇怪,如白日听她道歉时的笑一样。 白喻心底一个哆嗦,怕他在大庭广众之下发疯,连忙装作要去吃他的糖葫芦:“你吃不吃?不吃,我可要吃了。” 这一喊,把他喊回了神,他压下唇角,眸中有片刻的迷茫。 眼看白喻的唇就要碰上糖葫芦,柏子仁骤然凑近,两人的额头碰到一起,呼吸交闻,眼神交错。 周围的一切好像都远去了,明亮的灯光,奔走的行人,吹拂的微风,一瞬间模糊起来。 母单白喻脸色爆红,扭扭捏捏地打算缩回头的时候,柏子仁伸出舌头,舔了一下糖葫芦,眼中带着挑衅。 白喻:……论狗,还得是你来。 不知道是柏子仁的挑衅激怒了她,还是钢铁直女的本能激活了她,白喻胆大包天地也伸出舌头,舔了一口自己那一面的糖。 顺便把那个挑衅原封不动还了回去。 柏子仁心脏猛地一动,不适应地捂住心口。 他紧紧盯着白喻,一股奇怪的情绪涌上大脑。他垂眸想了一下,毫无头绪,最后把这种情绪归结为白喻舔了他的糖葫芦。 他面无表情地扔掉那串糖葫芦,直直看着白喻:“脏了。” 指了指小摊:“再去买。” 说实话,刚舔完,白喻就有些后悔,闻言,立刻去又买了两串。 左手一串,右手一串。 柏子仁非常自然地两串全部接过。 白喻捏捏手指:“那什么,有一串是我的。” 柏子仁听到后,果断转身背对着她。 白喻微笑:…… 柏子仁吃得极慢,一颗山楂要慢慢嚼许多下才下咽,核也不吐,一起吞进肚子里。 圆滚滚的山楂撑起他的腮,他慢吞吞咬的样子像极了松鼠。 白喻在一旁偷偷看着,不由得可惜这副温纯的皮囊下竟藏着一个混蛋。 柏子仁早便发觉白喻在看他,却依旧吃得慢条斯理,毫不受其影响。 等他吃完一串时,另一串的糖已经开始融化,他不管四处淌的糖浆,一颗一颗地吃起来。 吃完后,柏子仁用诀净了手,冷冷道:“也没什么好吃的么。” 白喻:不好吃你吃这么多? 随后的半晚上,白喻带着柏子仁逛了大半个镇,能吃的东西几乎全买了遍。 让白喻感到幻灭的是,柏子仁一个反派大佬竟然重口腹之欲,还来者不拒。 整整半个晚上,在其他弟子到处玩乐,投筛飞镖样样玩过时,他们两人吃得满嘴流油,肚子鼓胀。 “那个。” 柏子仁一手抱着一个装满吃食的大纸袋,一手推推白喻,示意她看荷叶糍粑。 白喻扶着吃撑的肚子,认命去买。 白喻拎着纸包回来,柏子仁脸上没什么表情,手上却动作飞快地打开了纸包。 她来不及阻止:“小心,烫!” 可能是被烫到的缘故,柏子仁的表情有一瞬的扭曲,但很快又恢复如初。他顽强地把糍粑撕开一块吹凉后扔进嘴里,才松开手。 然后含混不清地评价:“还行。” 白喻这才看见他的三根手指已被烫地通红,好像还有些肿胀。 但她不打算管。 -- 第13页 她的任务又不是攻略他,没必要在他面前刷好感。 回去的路上,吃了不少的柏子仁心情破天荒的不错,高马尾在他脑后轻轻甩动。 白喻也感觉到这一变化,不由感慨,这人再厉害也是个十五岁的孩子。 第二日一早,又有人来砸门:“师妹,快起!” 声音轰隆隆的,誓有不见到她不走的架势。 白喻赶忙套好衣服,睡眼惺忪去开门。 门外是云雨峰的师兄,伊洛,此师兄在宗内出了名的性格跳脱。 见到她,伊洛立刻招呼道:“师妹快去前院。” 说完又去敲其他人的门。 白喻没走,跟着他,打听道:“师兄,可是出了什么事?”千万别是柏子仁开始搞事了。 伊洛见她没走,急急推她:“你快去,梵天院和衡阳宗那帮狗东西要到了,咱得给他们一个下马威!” 第七章 未走出后院,伊洛突然喊:“师妹等等,先别走,带着你师弟!” 白喻:能不能把他当个人看?这么点路还怕他走丢了咋地? 腹诽归腹诽,她还是乖乖等在原地。 柏子仁慢悠悠走过来,手里拿着昨晚剩下的小吃,眼里带着微微的餮足。 白喻昨日吃了半晚上,早有些腻了:“这么好吃?” 柏子仁嘴里不停,并不理她。 白喻起了玩心,故作自然地把手伸进那个小纸袋里,偷偷观察他的反应。 没想到他半点表情也无,看起来丝毫不在意。 白喻不禁对他刮目相看,这么大方? 虽然那些小吃都是自己买的,但昨日他的那份可是一指甲盖也没让她沾到。 她放下心来,自在地掏出一个肉馍。 手刚刚离开纸袋,手腕忽然被一只油乎乎的手捉住。 柏子仁冷冷看她:“我让你动了吗?” 白喻脸木了,有点生气,但又不好意思和一个十五的小孩生气。 TM这还是老子买的呢! 想了想,白喻画下大饼:“……我再给你买!” 柏子仁毫不犹豫,比划着胳膊,圈出一个大大的圆:“我要这——么多。” 白喻:“……好。” 她总算明白了,原来没在一开始就拦住她的手,就是为了这个。 看书的时候怎么就没看出来他这么幼稚? 前院已经聚集了大部分弟子,他们穿着整齐的白色弟子服,排列一致,正在舞剑。 初升的阳光洒在院子里,弟子们神情严肃,沐浴着暖黄的日光,起跳转身,黑发夹着青色发带在空中飞扬,落地时,激起一片浮尘。 一招一式都颇有意境。 院门大敞,不时有路过的弟子驻足观看。 不过这院门大概是为还未到的梵天院和衡阳宗开的,好让他们一到就能看见万剑宗众弟子的英姿飒爽。 白喻:就这?这就是伊洛说的下马威? 说实话,白喻不太想参与进去,因为太幼稚了。这就像两个小孩吵架,只会说自己有什么好东西,自己哪里哪里怎么样。 还有一点,她不会。 见到柏子仁也没动,白喻稍稍欣慰,至少有人陪着自己不会。 两人同时无视了其他弟子扫过来的疑惑视线,心安理得地旁观起来,至少,白喻是这么认为的。 片刻,柏子仁召唤出碧灵剑,上前加入了进去。 他方才只是在观察学习招式,学会了,便是时候参与了。 被队友背叛的白喻尴尬站在边上忍受众弟子不时抛过来的眼神,很快,她灵光闪现。 她整理好衣服,在队伍后面跳起了广场舞。 别的她不行,广场舞她在行。 跳了没几步,伊洛一把抓住她:“不是,你干嘛呢?” 白喻一脸高深莫测:“师兄,你不懂,我这是在扰乱敌方视线。你想想,你们都在舞剑,就我一个在跳舞的,梵天院衡阳宗的是不是会思考我们这么安排的用意?万一他们被带偏了,咱们不捡了大便宜?” 伊洛迟疑了:“你方才在跳舞?” 白喻:“……” 伊洛觉得不行,他们是大宗,不屑用这种手段:“去去去,别在这捣乱。” 此举正合她意,白喻拍拍屁股,立刻溜了。 刚出了院子,迎面走来一群青衣弟子。青衣弟子明显分为两派,一派青底黑纹,一派青底黄纹,两派并排前行,似乎关系不错。 书里,是这种服饰还关系颇好的只有梵天院和衡阳宗。 “叮——” “系统任务:请宿主暗中离间梵天院衡阳宗关系。” 白喻摸摸下巴,书里,在闇云岛上时,两派曾打起来过,原来是暗中受了柏子仁的挑拨。 挑拨离间这个活可不简单,一不小心就可能被发现。 关于这一情节,书里并没有详细描述,所以她不知道柏子仁是如何离间的两派。 想好策略,白喻端起架子,鼻孔朝天,看向梵天院,摇摇头:“你们梵天院真是越来越差了。” 说完,她叹息着离开,只字不提衡阳宗。 语言这门艺术,她可是从宫斗宅斗剧里学了不少,她自信这句模棱两可的话一定能在两派心里留下疙瘩。 衡阳宗与梵天院虽然表面实力相当,但若真细较起来,还是梵天院更占上风。 -- 第14页 所以,她刚刚只说梵天院,不提衡阳宗,一定会让梵天院的弟子心里不平衡,他们肯定在想:他衡阳宗还比不上我们呢,你凭什么不说他们? 而衡阳宗虽然没被提到,但他们一定也会不舒服,因为他们自认实力不比梵天院差,凭什么连被提到的资格也没有? 白喻心里一顿分析,越发觉得自己有去宫斗的潜质。 在她喜滋滋地赞叹自己的说话技术时,梵天院和衡阳宗追了上来。 他们把白喻团团围住:“你方才什么意思?” 白喻保持轻蔑的眼神:“什么意思?没什么意思。” 衡阳宗弟子:“与她废什么话?!直接打!” 梵天院弟子:“上!” 两派弟子纷纷拔剑出鞘,向白喻挥来。 白喻是真的懵了,她挑拨失败了? 她立刻跳到一边,尝试沟通:“各位兄弟好汉,我真没什么意思……” 无人听她解释。 柏子仁不知何时站到门前,冷眼旁观她被围殴,既不去喊人,也不替她解围。 看她被打,他的唇角甚至微微上扬。 两派人追着白喻打到了后山,直到三派长老赶来,她才得以逃脱。 白喻万分不解,不明白自己哪一步走错了,于是她把当时的分析说给系统听。 系统听完哈哈哈大笑:“你没那个脑子就不要搞这种花里胡哨的东西,不适合你,真的不适合你。” 白喻疑惑:“所以,我到底哪里出错了?” 系统:“第一,这两派的弟子大部分都是剑修,一群钢铁直男直女,你指望他们去细究话里话?第二,我只听说过有人比好,还没听说有人比差的。你这明显是想多了,正常人谁天天跟宫斗似的一句当两句听?” 白喻:电视剧误我! 斗殴这种事在之前的门派大比里也发生过不少次,万剑宗与衡阳宗梵天院关系差又是众所周知的事,再加上白喻修为不低,也没受什么伤,所以她被围殴根本没闹出什么轩然大波,长老们也一致选择轻拿轻放,互不追究。 此事非但没有让两派弟子关系生疏,反而增加了他们同仇敌忾的革命情谊。 这让白喻异常着急。 夜黑风高,白喻偷偷溜出来,计划躲过巡守弟子,去梵天院住所。 既然智取不得,那只能用点见不得光的手段了。 梵天院与万剑宗的住所隔了几乎半个闇云岛,如此长的路,白喻毫不犹豫走了小路。 月色如水,透过密集树叶的缝隙漏在地上,形成一个个小斑块,风轻轻拂过,光点随即摇摇晃晃。硕大的云团悬在半空,在山林中若隐若现。 白喻疾行于层层树干间,树影飘摇,一阵簌簌声。 “噗” 一道极轻的声音响过,随即便被树叶摩擦的沙沙声掩盖。 白喻警惕停下脚步,躲在树后悄悄探头。 又是一阵风吹来,淡淡的血腥味在鼻尖漫延。 寒意顿时从脚冲到头顶,这是撞见杀人现场了! 月光洒在地上,横着的剑泛起刺目的光,周围窸窸窣窣好像藏着许多人。 白喻前面不远处,横七竖八交叠着四五具尸体,具体死状看不清,只能看清着装整齐,统一的黑衣,似乎是有备而来,但不知为何折戟在此。 血腥味骤然浓重起来。 有东西滚到她脚下,碰了碰她的脚。 一时间,曾经看过的恐怖电影轮番在她脑海里上演。 白喻肾上腺素飙升,咽了咽口水,慢慢回头。 一个白衣人倒吊在树梢,惨白的脸,乌黑的发正正停在她眼前。 “啊——” 出口的尖叫立刻被捂住。 “嘘。” 白衣人右手紧紧捏住她的嘴,语气里是掩饰不住的兴奋和恶作剧得逞的激动。 白喻脸上血色尽褪,血都往头上涌,听到熟悉的声音,放松下来,靠在树上喘气。 “柏子仁!”她念的咬牙切齿。 柏子仁从树上跳下来,拍拍衣服:“怎么?” 隐隐约约,白喻好像看见他的左手在滴血。 衣服未坏,明显不是他的血。 白喻勉强笑起来:“没没事……” 柏子仁走到那些尸体前,不知道施了个什么诀,尸体无风自燃,很快便化成一捧灰,随风消散。 柏子仁给自己施了个清净诀,缓缓走向白喻。 他转到白喻背后:“你知道了我这么多秘密,我应该杀了你。” 白喻故作轻松:“我又不说出去,你怕什么?” 他一只手握住她脖子:“那也不行。” 白喻想了一下,颇上道地问:“那你说怎么办?” 柏子仁一瞬兴奋:“我们成契吧,如此你若背叛我,我便可以控制你了。” 成契,一般是修行者用来控制灵兽的契约,随着时间发展,人也可以对人成契,但由于此法太不人道,被禁止学习。 白喻思考一下,先不说目前的情形不太适合拒绝,就说她有系统这个bug,也不太可能完全被控制。 遂点头同意。 柏子仁更加兴奋,他取了指间血,念着诀,轻轻点在白喻额间。 因为白喻未曾反抗,这个术法实施的非常成功。 他感受着两人之间奇异的联系,摸着白喻额头只有自己能看见的红色小点,笑起来。 -- 第15页 她是他的了。 第八章 白喻被他摸得头顶发寒,赶忙拍他胳膊:“兄弟,别摸了!” 因为两人成了契,她莫名的胆子也更大起来。 柏子仁显然被这个奇怪的称呼愉悦了,他笑着问:“兄弟?我为何是你兄弟?” 白喻有些头疼,这人怎么这么麻烦。 她尽力解释:“这个称呼表示我们关系很好。” 关系很好? 柏子仁嗤笑:“不,我们关系不好。” 白喻:你TM也知道?! 白喻:“我有你的秘密,你有我的秘密,咱俩关系不好,谁关系好?” 他似乎被说服了,唇角微扬,改口:“你说是就是吧。” 因为成契的缘故,他对白喻似乎也没有那么警惕。 白喻哥俩好揽住他,趁机教育:“兄弟之间是不会动手的。” 他眼角含光,真诚求教:“不动手,动什么?” 她怎么知道动什么,但机智如她:“动……动嘴!” 柏子仁思考一番,点点头,意思自己记住了。 看看时间,白喻觉得他们是时候分开了。 她寻了个借口:“今晚的夜色真美,闇云岛不愧是闻名遐迩的仙岛……那什么,你去忙吧,我接着看景去。” 柏子仁看她此地无银三百两,笑意加深:“我的事已处理完毕,正好可以与你一同赏景。” 白喻一下面无表情:“那就走吧。”他肯定故意的,她不信他听不出来自己的潜台词。 “我们去何处?” 白喻冷笑,往回走:“梦里吧,梦里的景色比闇云岛好得多。” 看着她走在前面的背影,柏子仁的笑意更浓。 她真有意思,比他曾遇过的所有人都有意思,让人捉摸不透。看似乖巧,实则心里最是叛逆。 回到自己房间,白喻一晚没睡,一直在伺机寻找机会再去梵天院,但每当她一出房门,必定能在路上遇见柏子仁,然后听他笑问:“师姐,你要去赏景吗?” 最终,白喻顶着两个大黑眼圈问笑得满面春风的他:“你TM不睡觉吗?” 柏子仁眨着眼:“这不是怕师姐丢下我独自去赏景吗?所以特意守在师姐门前,不敢有丝毫懈怠。” 她双手抱拳:“受教,白某甘拜下风。” “叮——” “任务失败。” 白喻跳起来,想起柏子仁还在一边,又坐下。 她在脑海里问系统:“什么意思?我怎么就任务失败了?” 系统:“柏子仁赶在你前面挑拨成功了。” 未等她细问,院里伊洛高声欢呼:“哈哈哈,衡阳宗、梵天院那帮狗东西反目成仇,打起来了!大家快起来随我去看热闹!” 白喻冲出去问:“打起来了?怎么就打起来了?” 伊洛满脸猥琐:“还不是因为梵天院的邢雅清被衡阳宗的弟子给玷污了。” 白喻:“?” 伊洛:“你不会不知道邢雅清吧?” “那谁?” 伊洛不可置信:“那可是全修真界的白月光朱砂痣,能与她春风一度,是所有剑修的梦想。” 白喻一脸嫌弃:“那是你们,别带上我。” 听见动静,有个男弟子跑过来,八卦问:“哪个弟子这么能耐?” 伊洛两手一摊:“不知道啊。只知道在邢雅清房里发现了衡阳宗的男式弟子服,衡阳宗还不承认,然后就打起来了。” 听到这里,白喻算是明白了。 衣服是柏子仁放的。 伊洛拍拍她的肩:“师妹,随我去看热闹……” 阳泽长老在院门前听见此话,叱道:“胡闹!下午便开始大比了,还要去看热闹?” 伊洛双手合十,讨饶道:“长老,我错了,这便回房。” 白喻也跟着一同溜回房间。 柏子仁还在她房内。 第一个任务便失败的白喻看他异常不爽,她在他身后翻个大大的白眼,也不打算管他,自顾爬上床睡觉去了。 下午,钟声一敲,迷迷糊糊的白喻急忙爬起来,匆匆赶往大比现场。 现场人声鼎沸,群情激昂。 来闇云岛观看比赛的不只有各个门派,还有各地世家大族、富商名流。 现场人太多,白喻被挤得满身大汗,才终于挤进万剑宗的地盘,结果刚坐下没多久,就有好心的师兄师姐把柏子仁推了过来。 白喻暗暗攥紧拳头,敢怒不敢言。 在众人面前,柏子仁一向是老实乖巧的,他双膝并拢,认真地观看中央比试台上的对招。 师兄师姐们见此纷纷露出微笑,不时给他递个水或是灵果什么的,柏子仁也不客气,道谢后便照单全收。 白喻正襟危坐,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重要的事。 直到台下灵力爆发,波及坐在观众席前面的她时,这才想起来。 闇云岛的第一仙岛之称并不是凭空而来,传言,闇云岛曾有仙人降临,并留下秘宝。但自古而来,从未有人寻到过秘宝。 书里,此次门派大比不小心触发某种机制,打开了隐藏千万年的秘境。秘境重开所爆发的灵力漩涡几乎把赛场所有人都吸进境中,由于当时男女主不在赛场,所以这件事在书中只用一句话便概括了。秘境稳定之后,男女主才被派去查探寻找失踪人员。 -- 第16页 这也是白喻对秘境爆发印象不深的原因。 所以,她这是偏离主线剧情了? 天空迅速暗下来,赛场中央霎那间亮起刺目的白光,以白光为中心,一股淡蓝色的气流不断旋转形成漩涡,吸引力渐强,首先被吸进去的是沉重牢固的比试台,慢慢地逃离的人群也被超强的引力拽了进去。 大自然面前,人的力量渺小如斯。现场不乏修为高深的长老,打出去的灵力却如沙粒入海,连朵水花也激不起来。 身后的人不断消失,白喻却没有多么害怕。 一来,她死不了,二来,若柏子仁死在此次爆发中,她正好可以许了愿离开这个世界。 想着,她盯紧了前面的柏子仁。 书里柏子仁一直跟随男女主走主线,所以秘境爆发时他不在现场。 但现在柏子仁偏离了主线出现在现场,这就意味着书里后面已定的情节、柏子仁搞过的事很大可能会因此改变。 而她这个看过原书的优势,很可能荡然无存。 身后的引力越来越强,在身体即将腾空时,白喻猛地抱住柏子仁的腰。 不管了,先保证柏子仁不丢了再说! 柏子仁似乎早料到她会出手,被抱住后并未挣扎。 进入秘境的瞬间,她好像听见他若有似无的一声轻笑。 秘境中的力量更加强劲,来自四面八方的拉力撕扯人的身体,柏子仁不知何时转过身来,与她一起面对面抱着。 她环着他的腰,他揽着她的肩。 柏子仁的头靠在白喻肩上,看着完全陌生未知的地方,他的心中毫无惧意,甚至还有一些丝隐秘的兴奋。 他冷漠地旁观不远处那些鬼哭狼嚎、拼命祈祷的人,只想冷笑。 看吧,这就是人。 胆小如鼠的人。 既然他们如此害怕,不若他提前杀了他们,好让这些人早些解脱。 这么想着,暴戾涌上心头,头疼欲裂,他动了动手。 白喻察觉到柏子仁的动作,以为他要松手,赶忙高声警告:“别动!我一个人抓不住你!” 剧烈的声音敲击着他的耳膜,掩盖了周遭的纷乱嘈杂,让他舒服很多,那些无端的烦躁暴戾疼痛缓缓消失不见。 他抱紧怀里的人,埋头在她的发里。 白喻的心思不在这上面,便没有发现柏子仁的异常。 二人漂浮在无尽的隧道中,不时有物体越过他们飞向前方。 原本四散在周围的人,已经随着拉力渐行渐远,直至仅剩他们二人。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秘境的力量越来越弱,他们开始向下坠落。 下面,是明镜般的湖。 柏子仁瞬间松开胳膊,脚尖一踩水面,踏上岸。 白喻没那功力,扑通一声掉进湖里。 还好她不对柏子仁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早有准备,提前吸了口气。 此处碧水青山,连绵的山脉若围墙一般,层层叠叠,山上树木层生,鸟鸣清脆,生机勃勃。 万里蓝天上,挂着点点碎云,风一招手,便缓缓随行。 如此美景,怕只是带刺的玫瑰,白喻爬上岸后一时不敢乱动。 柏子仁倒没有那么多顾忌,观察了一下四周,便随意走动起来。 秘境被下了禁制,修士在内灵力全封,几乎与凡人无异,所以白喻无法召唤出本命灵剑,也不能打开储物袋,她只能警惕地左右环顾。 见她如此小心翼翼,柏子仁玩心渐起。 他加快脚步,几下消失在层层密林之中。 白喻仍在一步一挪地小心走着,片刻后,才突然发方才一直在前方的身影不见了。 她有点慌,却不敢高声叫喊,只得弯腰佝背,双手喇叭状,急切轻声:“柏子仁!柏子仁!” 无人响应。 这地方真邪门,好好的人走着走着就没了。 怕自己也走没了,白喻踮着脚轻轻、轻轻地挪回了湖边。 望着湖面的波光粼粼,她心底犯愁,柏子仁没了,她怎么做任务? 微风拂过湖面,吹起层层褶皱。 盯了一会,白喻忽然觉得不对,风这么小,这湖怎么会起浪? 意识到这个湖也不简单,她顾不得走丢,连忙往林子里跑。 浪花越来越大,湖水如架在火上,激烈地沸腾起来,很快,整个湖好像被人用力翻了个个,湖面慢慢地倾斜。 听到身后剧烈的响动,白喻头也不回,更加卖力地跑。 “嘭!!!” 有什么庞大的东西出水。 白喻吓地要哭,急忙寻了个大一点的树,躲在树后。 第九章 “哗!” 水花从半空落下,浇湿了丛林和白喻。 无数鸟叽叽喳喳飞上天,又很快消失不见。巨大的阴影遮云蔽日,冷冽的气息盘旋在头顶,白喻微微抬头,刚好与黑色巨蟒的黄金竖瞳对上。 白喻一个激灵:……艹! 冰冷的竖瞳缓缓眯起,黑色的鳞片微微闪光,巨蟒拱起身体,大头朝着她冲过来。 白喻双腿发软,艰难地拔腿就跑。 极大的恐惧之下,她不辨方向,埋头拼命狂跑。 巨蟒跟在其后,摇晃着身体,匍匐前行。它的速度时快时慢,好像在逗白喻一般。 一人一蟒,你追我赶,破坏了大片树林。 -- 第17页 在这紧急时刻,白喻竟然想起一句网络用语:她逃他追,她插翅难飞。 这句话怎么这么适合她目前的情形? 追了一段时间,巨蟒可能耐心耗尽,骤然加速,蛇信子嘶嘶伸缩。 白喻不由绝望,连忙呼叫系统:“我要是变成屎了,还能复活吗?” “……”系统一阵无语,“你多虑了,我会帮你换个身体。” 听到这话,她心中松懈下来,动作也开始微微迟滞。 蛇信子横扫而来,眼看要卷到白喻身上,白喻的身体却一瞬腾空。 料想的腥臭大嘴没有出现,取而代之的反而是温暖清香的怀抱,像天神一般,救她于水火。 白喻抬眸,入眼的是那身早已熟悉的青纹白衣,遂惊喜:“柏子仁!” 柏子仁轻笑一声,喉结一滚,胸腔微微颤动,震得白喻脸一麻。 白喻窝在对方怀里,抬头看着他白皙青涩的下巴,只觉得无比安心。 柏子仁抱着白喻疾行在密集的树林间,把巨蟒向林子深处引。 白喻趁机向后看了一眼,有点奇怪:“柏子仁,它好像变小了。” 柏子仁应声:“嗯。” 见他毫不惊讶,她便明白他早已发现这件事,把它往深处引可能也是这个原因。 柏子仁不论体力还是速度上都远远优于白喻,这次变成他忽快忽慢逗巨蟒了。 巨蟒追了一会追不上,怒了,它猛地停下,果断返身,要回湖中。 白喻感慨:“嗷哟,还有脑子。” 柏子仁怎么可能放走它,他迅速扒下八爪鱼一样盘在他身上的白喻:“在此地等我。” 然后便去追黑蟒。 白喻点头,乖乖站在原地。 长时间在外,又脱离湖水,黑蟒的体型已经变得与正常蟒无异。柏子仁没费多少功夫便追上它,又花了点时间周旋,让它变得越来越小。 等他带着黑蟒找到白喻的时候,黑蟒已经成了一条手指粗细的小黑蛇。 柏子仁捏着小黑蛇的头递给白喻:“拿去玩吧。” 白喻半点不怕这玩意,高高兴兴接过,用手左扯右扯,直把它扯得两眼泪汪汪。 她眼中放光,开心地戳戳柏子仁:“你说,给它起个什么名好?” 柏子仁挽起袖子,不知道在找什么,闻言头也不抬:“你看着办。” 白喻盯着小黑蛇黑秃秃的脑袋,誓要给它取一个有辱它的名,以报方才追杀之仇。 柏子仁不甚在意,依旧在找什么。 最后,在腰带里找出一张皱巴巴的灵符。 白喻好奇地伸长脑袋:“你找灵符做什么?” 柏子仁用力把灵符展平,表情淡淡:“你有灵兽没有?” 她摇头:“没有。” 柏子仁晃晃手中灵符,笑出一口白牙:“正好,它是你的了。” 白喻心动了,试问谁不想有一个拉风的灵兽?她也曾是一个中二少女,曾幻想称霸世界。 但是,看着柏子仁笑,她又心里没底,怕有阴谋。 她直接问道:“你怎么不要?” 柏子仁打量着灵符,皱皱眉:“ 我不需要。” 权衡利弊,白喻没有抵过灵兽的诱惑,同意了:“我的灵力被封,怎么与它结契?” 柏子仁拿过不停挣扎的小黑蛇:“这不是有张灵符?用它作引,引出你体内被封的灵力,可以结契。” 她似懂非懂地点头,伸出手。 柏子仁用手迅速划破她的指间,一滴血落到灵符上,一滴滴在小黑蛇头顶。灵符见血,立刻自燃,而小黑蛇在血滴落的瞬间便乖巧起来。 见状,柏子仁松开手,小黑蛇安静地盘在他的指间。 白喻新奇地接过它,摸摸它微微拱起的头:“这么乖啊,那就叫小白好了。” 闻言,小白乖顺的身子一僵。 白喻更加新奇,示意柏子仁:“这小黑蛇还开了灵智!” 柏子仁把衣服整理好,漠然道:“很正常,它能长那么大,十有八九已经成精。” 白喻瞅瞅僵硬的小白,试探着道谢:“多谢你啊,你不但救了我,还送了我一只灵兽。” 柏子仁却忽然笑起来,似乎真为自己的助人为乐感到高兴:“举手之劳,不必客气。” 他望着真诚道谢的白喻,笑得古怪。 其实他从未想过救她。 一开始藏起来,是为了戏弄她,后来见她被巨蟒追,也未想过去救人,他当时甚至想,若她进了黑蟒的肚子,还会复活吗? 后来,发现黑蟒会随着出水时间变小,他又改了主意,让他们结契吧,这样她出秘境时,就会被黑蟒庞大的灵识炸开,若身体变成碎肉,她还能复活吗? 见到他笑,白喻松了口气。 若柏子仁真崩了人设,开始助人为乐,她还真不习惯。 其实小混蛋自己不知道,平时在白喻面前,他一般都不会有什么表情,但每次他要使坏或者想法开始不正常的时候,就会笑。 他一笑,白喻基本上就知道他要搞事。 所以,这次答应与小白结契,是她故意的,有问题没关系,反正自己有系统,再怎么样也不过换具身体。她不是什么攻略任务,根本不怕读档重来。 她一个修真小说看过无数的人,怎么可能不知道与灵兽结契凶险万分?何况还是一只已经开了灵智的灵兽,更不可能如方才一般顺利。 -- 第18页 放松下来,她想起一个问题:“系统,我们脱离了主线剧情,这后面的路线得重新计划了吧?” 系统大手一挥,拍着胸脯:“我办事你放心,后续任务我已经通过精密的计算策划出来了,你就不用担心了。” 白喻沉默了,一般这么说的人都不怎么靠谱,还有这浓浓的flag之力…… 柏子仁早已恢复了他翩翩少年郎的模样,他用石子摆了个卦阵,算了一会后站起身:“我们走吧。” 白喻抹了一把因为疯跑而脏掉的脸,胡乱整了整衣衫:“去哪?” 他看也不看她,径直向前走:“能去哪便去哪。” 白喻连忙追上,紧紧跟着他,她可不敢独自在这里,反派大佬也有光环,跟着总比一人强。 两人漫无目的地前行。 他们虽然灵力被封,但被灵力淬炼过的身体远远强过普通人,所以赶路也快很多,短短三个时辰,已经翻过一座山,目之所及却仍是远山。 整整一个月下来,白喻从清秀可人的少女迅速蜕变成破衣烂衫、蓬头垢面的乞丐,小白都不太愿意亲近她了。 柏子仁看起来好一些,至少邋遢的外形并未遮住他朗朗如风的少年气。 翻过一座山后,望着眼前的青山,白喻肉眼可见地呆了。 这破地方快把她折磨疯了,到底怎么出去?! 一个月了,这地方就跟个坟场似的,除了山包包还是山包包,半点能出去的线索也没有! 柏子仁也不耐烦,但相比自己的烦躁,他更愿意看白喻无能狂怒。 白喻徒劳地踢了树干一脚,抱住它缓缓坐下,然后掏出个果子啃一口。 柏子仁靠在树干背面坐下,随手捡了个石子,掷出去。 鸟应声而落。 他戳戳白喻,示意她:“捡回来。” 白喻不耐地动动胳膊:“反正也跑不了,我待会再捡。” 这几天天天吃烤鸟,她都吃吐了。 柏子仁回头,眸中阴沉:“你胆子大了不少。” 一起流了一个月浪,他们不只默契了,白喻还长胆子了。 白喻敷衍道:“没有没有,岂敢岂敢。”身子还是一动不动。 柏子仁的戾气在体内翻涌,猛地伸手掐住她的脖颈。 白喻被掐地双眼上翻,却也不说话求饶,她知道像柏子仁这样的变态,求饶只会让他更加兴奋。 柏子仁有些生气,愤恨地盯了她一会,松开手,又拽过她的手,放在自己手里用力揉捏,摆弄。 白喻也不管,这柏子仁不知道什么时候喜欢上她的手,整天有事没事就捏她手玩。 近几天她胆子大了,不再那么害怕柏子仁,常常惹他生气,但只要不说话,把手给他玩一会,他的气自己就消了。 歇够了,白喻懒洋洋爬起来,去捡那只已经凉透的鸟。 见她捡回来,柏子仁自觉主动找来干树叶树枝。 她晃晃悠悠扔下鸟:“什么时候能找到人家改善改善伙食啊,我这嘴里都淡出鸟来了。” 柏子仁没说话,心底有些烦,闻言掷出一颗石子,一只兔子应声而倒。 其实,烤兔子,白喻也吃腻了。 但他好不容易贴心一次,白喻不忍心打击他:“小师弟真厉害,兔子这么快便捉回来了。” 谁知柏子仁突然抬头,盯她:“我不小,不要叫我小师弟。” 白喻忙着扒兔皮,敷衍答应:“嗯嗯,好的。” 他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止住她扒皮的动作,固执道:“你敷衍我。” 白喻:“没有没有,师弟。” 柏子仁这才松手。 吃饱,二人又开始了之前无望的翻山越岭。 大概是被他们坚持不懈的精神感动,这一次翻过山后,他们看见了一座城。 第十章 望着眼前的城墙,白喻忽然不敢近前,近“乡”情怯说的就是她。 嫌弃地闻闻自己身上的味道:“咱俩这样会被守卫赶出来的吧?” 柏子仁扫了一眼自己,毫不在意:“那守卫便可以羽化登仙了。” 白喻:“……城附近肯定有河,我们去洗个澡再来。” 小白与她保持着一定距离,闻言上前拱拱她的腿,又迅速爬开。 白喻试探问:“你知道路?” 小白晃悠着身子点头。 河水清澈,汩汩流淌,在阳光下波光粼粼。 因为小白的缘故,白喻现在对湖河都有阴影,于是她推推柏子仁:“你先去洗。” 柏子仁也不计较,走到湖边,开始脱衣服。 白喻袖着手,眯眼在一旁看着,全然忘了自己应该避一避。 等到她反应过来的时候,柏子仁已经脱得只剩裤子了。 柏子仁皮肤白皙,虽然年纪不大,但已隐隐有了腹肌,宽肩窄腰,虽瘦却不显弱。 白喻擦擦并不存在的口水,完全看直了眼,眼神直勾勾地,好像就等他脱裤子。 他的身体在日照下镀了一层光,白喻不由自主地凑上前,这才发现柏子仁身上无数的狰狞伤疤。 她皱起眉,伸出手,刚要上去摸一摸,便被一股力打开。 柏子仁低头看她,讥讽地笑:“再看你就死了。” 白喻没管他:“哎呦我去,你受过这么多伤呐!”她摇摇头,“虽然伤痕是男人的勋章,但你这勋章属实有点多啊。” -- 第19页 趁机上手摸了一把:“以后少打点架,不然这么多疤以后没人要你。” 柏子仁不以为然,嗤笑:“再看把你眼挖下来。” 占了便宜,白喻利落地转身走人。 她走到树后坐下,虽然很想偷窥,但良知按捺下她蠢蠢欲动的内心。 等了半个多时辰,柏子仁才洗完穿好衣服喊她。 白喻早就等不及了,匆匆进水,不过一刻钟便洗好。 自觉收拾出人样,二人才回到城前。 城门匾额上书“一隅城”。 城墙古朴高大,城门有三个守卫把守,进出人群嘈杂,看起来是座繁华的古城。 守卫看守不严,白喻和柏子仁很轻松地便随着人群混进了城。 进了城,很快便有新的问题困扰了他们。 没钱。 但这难不倒白喻。 她在街边旁若无人地撸起袖子,然后随手捡了块石头,当场表演了个胸口碎大石。 柏子仁:“……” 白喻一个貌似娇弱不堪的姑娘,竟有能力碾碎大石,如此反差迅速吸引了路过的行人。 白喻又拾起一块石头,拿着展示给路人看:“大哥,您看看这是不是真石头?摸摸看。” 大哥认真地拿起来掂了掂,左相右相,研究了好一会才点头。 她又递给其他路人看,得到肯定后,大喝一声向胸口一拍,石头应声而碎。 见状,路人纷纷拍手叫好:“好!” 白喻越发高兴,不由感慨修过仙的身体素质就是不一样。 她兴奋招呼:“柏子仁,快给我找块大点的石头。” 等了一阵,不见应声,她抬头看去。 只见柏子仁面色难看,似乎在忍耐着什么。 白喻连忙上前,悄声问他:“怎么了?这么多人看着呢,你可别给我发疯。不想待在这,你就到处转转,找找咱们晚上住哪。” 柏子仁听完她的话,沉默良久,然后重重地哼了一声。 他夺过白喻手中的石头,捏在手里慢慢用力,没一会,石头化为齑粉。 路人见此,又是一声叫好鼓掌。 白喻有些好笑,也伸出手来应和鼓掌。 柏子仁傲娇地扭过头去,不肯理她。 看气氛人数差不多,白喻掀起衣服作兜,挨个求打赏。路人也不吝啬,求到自己面前便扔一个两个铜板进去,慢慢地,那个衣兜便被塞满了。 柏子仁在鬼城时,见过不少街头卖艺,自己也曾被卖进去学过一二,一个石头,便被他耍出不少花样。 二人轮流表演了一两个时辰,吸引了一波又一波人,怕太过惹眼,被人盯上,两人默契地见好就收。 坐在客栈里,白喻喜滋滋地数着铜板,柏子仁坐在桌边吃刚买的糖葫芦。 “五百二十七!够我们生活半月了。”数完,她把铜板尽数拢进钱袋,小心放好。 昏黄的阳光洒在白喻身上,把她微乱的头发照得黄灿灿毛茸茸,她的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喜色,抱着的布袋一晃便发出清脆的声响。 柏子仁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心底一片平静。 她为何如此高兴? 一堆破铜罢了。 嘴里的糖葫芦顿时无味,他嚯地站起来,把最后一颗山楂塞进白喻咧着的嘴里。 哼,让你笑! 白喻不知道自己哪里又惹到他了,也不管他,咬碎山楂,继续开心地欣赏那一袋子铜板,嘴里甚至哼起歌来。 与柏子仁相处时间越长,越觉得他就是个没长大的小孩,有时幼稚的没边,真不知道刚见他时怎么就怕成那样。 柏子仁站在窗边,眼看窗外。 街上行人如织,人声鼎沸,人人都好似开心的很。 他蹙蹙眉,环视一遍所有人,却理解不了他们为何喜悦。 他左手支头侧身瞧白喻。 白喻双目微弯,嘴角的笑没下去过。 他学着她的笑容弯起唇角,却如何都找不到欢欣的感觉。 只有无穷无尽的烦躁。 望着街上眉飞色舞的人群,他的眸底涌上杀意,不自觉地微笑起来。 他们凭什么能那么高兴?笑得让人生厌。 都杀了,便不会笑了。 系统提示音骤然响起:“叮——” “任务:女扮男装勾引上官婉月,获取赤金镜。” 白喻满头问号:干什么?勾引? 她四处乱看,没找到人:“上官婉月在哪呢?不会是个梁上君子吧?” 系统:“在窗外,那个蓝衣裳的就是。” 白喻赶忙趴到窗边往下看。 街上人来人往,穿蓝衣裳的却只有两人,一男一女,女人面覆轻纱,气质柔弱,半头珠花,只站在那就让人升起浓浓的保护欲,应该是上官婉月没错了。 察觉到白喻靠近,柏子仁浑身躁动着的杀意翻涌,手指蠢蠢欲动,仿佛下一刻便会穿过对方心脏。 感觉到杀意,身经百战的白喻已不再害怕。 她顺从地露出脖颈,表示对方随意,眼睛不忘继续观察底下的上官婉月。 柏子仁的杀气一滞,不自觉地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一身着蓝衣的男人,笑容朗朗,神情温柔,半阖的扇面轻敲手心,举手投足俱是风雅。 他看起来也很快乐。 他不理解,到底有何好笑? -- 第20页 柏子仁越发困惑,不由自主地蹙紧了眉,为自己无法感知到相同的情绪而生气。 他瞄了一眼认真的白喻,怒火更甚。 她已与自己成契,理应同自己一样,凭什么她能高兴,自己却不能? 一把关上窗户,绕着窗台走了几圈,又气闷坐回桌边:“我饿了。” 莫名其妙的白喻没敢再去拉开:“待会天黑了,我们就出去吃饭。” 柏子仁没答,低着头,神情有点落寞。 他一定要把那些人杀死。 白喻内心疯笑,小混蛋也有心情不好的时候啊,她还以为他就会威胁人,杀人呢。 可能感受到她的愉悦,柏子仁抬头瞪着一双大眼审视她,看不出什么破绽,便一把抓过白喻的手,捏来捏去。 捏到白喻的手心泛红,他的情绪才慢慢平复下来。 月光皎皎,夜幕降临,星子在空中闪耀,层层灰云堆叠在明月旁,随风而动,不时遮住一轮玉盘。 明灯挂在街头,白喻与柏子仁穿行在闹嚷的夜市。 周围人群熙熙攘攘,为了防止两人走散,白喻全程拽住柏子仁的袖口。 白喻:“欸,那有家成衣铺,咱们去看看吧。” 说完便带着他进了铺子。 各式各样的衣衫摆在柜上,白喻率先挑出一件淡青色的男式外衫在柏子仁身上比划:“这个颜色衬你。”青色的外衫衬得他如一杆青涩的小竹。 柏子仁推开:“不要,我要那个玄色的。” 白喻扭头看去,是一件玄色宽大外袍。 反派标配。 白喻摇头:“那么黑,显老,一点不适合你。” 一听显老,柏子仁更来劲了:“我就要那个。” 见他固执,白喻也不多劝:“行,就买那件,还有什么看中的吗?” 柏子仁犹豫一瞬,指方才那件青衫:“这件吧。” 白喻立刻点头:“就是,这件多衬你呀。” 挑好了柏子仁的,白喻又去看自己的。 既然要男扮女装,肯定得有几件男装。 她翻看一阵,挑出两件蓝色男装。 柏子仁拦住她,蹙眉:“这是男装。” 白喻漆黑的眸子睁大:“我知道。” 他望着蓝色的外衫,一瞬想起窗台边看到的那个蓝衣男子:“那你为什么……” 白喻拂开他的手:“哎呀,你不懂。我长的这么漂亮,现在又没有灵力,得换个性别才安全。” 柏子仁却冷嗤一声:“谁告诉你你长得漂亮的?人贵有自知之明……” 她这具身体长得好不好看,她自己不知道么?小孩子才会在乎他人的评价,更何况柏子仁的话一听就是屁话。 白喻一歪脑袋,并不跟他争论:“我长得漂亮不漂亮,根本不妨碍我是个女的。” 柏子仁顿住了,片刻后,支支吾吾道:“我……我也可以保护你。” 白喻不信:保护我?不杀我我就烧高香了。 她拍拍他的肩膀:“那你也不可能一直在我身边。” 柏子仁看说不通她,夺过那两件男衫:“那你不许穿蓝色的!” 第十一章 “好好好,我换个颜色。” 白喻无奈,去换了两件与他一样的淡青色。 柏子仁方才满意。 结账时,掌柜无意问道:“两位也是来上官家捉鬼的?” 一听是上官家,白喻来了精神:“何出此言?” 掌柜抬眼:“近几日一隅城来了好些外乡人,都是去上官家拿鬼的。小人见两位非本地人,便以为你们也是。” 白喻凑近了,一脸八卦,轻声问:“那这鬼有何说道?” 掌柜眼含精光,低下头:“听闻是上官府中,上月来常在半夜听见有人尖叫哭嚎,出门看又没人,却死了好几个丫鬟小厮,请了本地的道士驱鬼也没管用,这才广招能人异士。” 真是打瞌睡送枕头,白喻立刻拍板决定去上官府应征。 未等她说出来,柏子仁先打定主意,笑意盈盈:“我们去上官府吧。” 白喻:“好啊。” 街边的杨柳枝条纤长,风一动,便交错轻拂,夜色下,仿若女子长发。一只野猫踩着砖瓦,轻盈掠下屋顶。 月上树梢,已是半夜,二人便未擅自登门,打算明日整好行囊再去拜会。 白喻率先在床外沿躺下,望向柏子仁:“我要睡外面。” 柏子仁抱着被子站在床侧,垂眸回望,一双澄澈干净的大眼毫无顾忌地看着他。 沉默一瞬,他伸出脚,踩着白喻肚子,把她蹬进床内:“我管你睡哪。” 然后在床外侧躺下。 他原本想打个地铺的。 白日订房时,为了省钱,也因为两人在外流浪一月夜夜躺在一起,没有什么太大的顾忌,所以只定了一间。 他不是不明白男女授受不亲,只是看她不甚在意,便忽略了这个道理。 毕竟能睡床,他也不想睡地板。 白喻未反抗,和衣而卧。 她原本便想睡内侧,只不过知道柏子仁最喜欢与人唱反调,便有意说了外侧。 虽然柏子仁在她眼里相当于一个初中未毕业的学生,她也无意欺负他让他打地铺,但人家毕竟是个异性,她再不在意,也不可能大剌剌地穿里衣睡。 -- 第21页 即使长时间没睡过好觉,柏子仁依旧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 从躺在床上起,他便心思不宁,一股沉郁的情绪堵在心口,无法发泄。 耳边好像有人尖叫呐喊,疯狂辱骂他。 很烦躁,这股烦躁好像一只罩子,把他闷在狭小的空间,让他喘不过气来。 正当他想要坐起来的时候,一只手按在他的胸前。 他立刻握住那只手,入手柔软光滑,比他的手细腻得多。 不知为何,他忽地想起方才踩白喻肚子时的感觉,好像比现在更加柔软,像一朵云。 早已消失在脚掌的感觉骤然又清晰起来,他不由地动动脚趾,很想再踩一下。 白喻迷迷糊糊看他:“你要做什么?” 看清是柏子仁后,她迅速抽出手,挠挠头,嘟囔道:“是你啊,没事了。”翻了个身,继续睡去。 还以为是她表妹呢,表妹怕黑,晚上上厕所总要她陪着。 被这一打岔,柏子仁更加烦闷,更加想踩白喻的肚子。 他爬起来,站在床沿,把脚伸进她的被子,瞄准肚子,不轻不重地一踩。 软绵绵的,比手还要舒服许多。 白喻被一脚踩起来,伸手一摸,一只微凉的脚。 她立马坐起来:“什么鬼!” 抬头,正对上柏子仁低垂的眸子。 他眸中低沉,阴郁之色弥漫,暗暗隐藏着杀机,肉眼可见的不耐烦。 白喻一个激灵,立刻讨好笑道:“您有事?” 虽然柏子仁常常发疯,心情不好,但他一般都会收敛,今晚这般明显不同以往,他似乎是真的想杀人。 她自然不敢招惹他。 柏子仁不答,他的脚放在白喻肚子上,慢慢地热起来。 大概是不适应这热,他收回脚,下床,出了门。 白喻放松下来,蒙上被子,继续睡去。 丝毫不关心他去了哪里。 睡到一半,她突地从梦中惊醒,柏子仁不会搞事去了吧? 她身为反派后备役,一个决定走反派道路的人,怎么能放任柏子仁去抢了自己的活? 一个鲤鱼打挺,她火速出了门:“小二,你昨晚可见到与我一同的那个人往哪边去了?” 小二沉思片刻,指着东面:“应该是往东面去了。” 白喻急忙顺着东面找去。 天色未亮,远远的天边露出一抹微白,云絮絮地挂在上面。 微黑的清晨颇有些湿冷,草丛滴满露珠,晶莹剔透。 白喻抱着胳膊,缩着脖子,漫无目的挨户找去,做贼一般趴在人家门缝里看有没有柏子仁。 生怕不小心撞见什么凶案现场。 “你做什么?” 白喻吓了一跳,弯腰眯着一只眼回头望去。 白色的梨花树上,懒洋洋坐着一个玄衣少年。 少年左腿微曲,撑在树上,右腿悬在半空,悠悠晃着,背靠树干,左手搭在左膝,右手握着一枝梨花,神情冷漠,面容慵懒,俯视着白喻。 风吹过,几朵白梨花打着旋落在他高高束起的墨发和肩头,突兀地添了几抹白。 白喻松口气,看这样子不像刚搞过事。 她仰头看他:“寻你呀。” 少年微微坐直:“寻我作甚?” 白喻笑道:“寻你吃葱油饼。” 说着,她从袖口掏出一个油纸包,得意地晃晃。 这是她在路上买的,香油酥脆,还热乎着。 少年讥笑一声,闭目靠回树干,不再理她。 白喻也不尴尬,自己爬上树干,与少年并排坐下。然后拆开油纸包,有意面向少年,把葱油饼咬得嘎嘣脆。 “咯吱、咯吱” 像夜晚偷食的老鼠。 清脆的声音与葱香缓缓入侵少年的感官,好似无孔不入。 纠缠少年半晚的压抑郁燥,便在这一声声的脆响和葱油香气中远去了。 少年指间微动。 他突然有些饿了。 半夜出门后,他随意寻了个地方坐下,感受着冷风黑暗带给他的奇妙快感,等待烦闷慢慢平息。奇怪的是,往日早应该平复的情绪,这晚却一直汹涌,如野火般灼烧着他的胸腔。 在他痛苦难耐,想要靠破坏来发泄时,一阵鬼鬼祟祟的脚步声闯进他的耳朵。 由远及近,声响渐渐变大。 不知何时,耳中充斥着的众人的辱骂、痛斥,慢慢变成一点一点的脚步声,后来,又有了衣服摩擦声。 他不耐烦地睁眼。 一个淡青色的人影,缩着脖子,弯着腰,在人家门前透过门缝偷看,形容猥琐,看起来还有些冷。 少年饶有兴致地折了支花枝,“噗”一下扔到那户人家的窗上,可能声音太小,那户人家并未如他所愿起床查看。 少年并不失望,反手又折了一枝。 淡青色的人影已瞧清院内情况,踮着脚走到下一户。 看她走动的身形,柏子仁这才认出是白喻。 一点也不像她。 青色的外衣宽大,与女子纤细修长、勾勒腰肢的服饰截然相反。 是他没见过的模样。 他问她:“你在做什么?” 她回:“寻你呀。” 心中莫名一动。 寻他?他有何好寻?又不是小孩,丢不了。 -- 第22页 他:“寻我作甚?” 她笑,如三月春风:“寻你吃葱油饼。” 这不是他想听的答案。 虽然他也不知自己想听怎样的回答。 她爬上树,坐在一旁。 纸袋窸窸窣窣,让人心痒。 柏子仁蓦地睁开眼,铜钱还有他挣得一半,凭什么全让白喻吃了? 右腿停止晃荡,伸出去,搭上白喻小腿,闷声:“我也要。” 白喻嘴里嚼着,眼神示意他看纸包。 小小的纸包里只剩半块:“只剩半块了。” 柏子仁面无表情看她一会,气愤问道:“你为何不给我留?” 他望着残缺的半块饼,心中纠结,眉头都皱起来。 只剩半块,白喻还咬过了,他到底吃不吃? 白喻不答,盯着他看了片刻,忽然低头,把仅余的半块囫囵塞进嘴里。 柏子仁被唬了一跳,扑过去阻止她的动作,他不挑了,半块便半块! 白喻更快,塞进嘴里后,紧紧捂住,趴在树上嘿嘿笑,笑得树枝一颤一颤。 柏子仁半个身子压在她背上,听到笑声气闷地去敲她的头。 她被压地喘不过气,努力用手推背上的人。 察觉到她的意图,柏子仁直接拦腰抱住她,不肯动一分一毫,就是不让她如意。 再粗壮的树枝也承受不住两个人的重量。终于在白喻试图翻身的时候,树枝砰然断裂。 所幸两人皮厚若金刚,跌到地上也没有大碍。 柏子仁还紧紧地搂着她。 白喻艰难咽下最后一口饼,摸索着在袖口又掏出一个油纸包:“你看,还有一个。” 狐疑瞄了一眼,柏子仁这才松手,抓过纸包打开,果真是油饼。 白喻松口气,腹诽他一点没有正常反派不食人间烟火的脱俗感,反而像流浪狗一样护食。 梨花落了满地,铺成一片白毯,少年少女并排着坐在树下。 有人自深巷中走到他们面前。 白喻抬头,是个慈眉善目、衣着不俗的老人。 老人笑得和蔼:“两位小友,我观察二位很长时间了。” 第十二章 柏子仁头也不抬,半点眼神也没分给老人。 他早便察觉有人在暗处偷窥,只不过不在意罢了。 白喻堆起假笑:“您有事?” 老人也不介意他们的态度,解释道:“小人是上官家的管事,方才路过此地,见你二人自树上掉下而毫发未损,定是能人异士,故斗胆上前一问,二位可愿去上官府驱鬼?” 真是瞌睡送枕头,白喻心里算盘打得飞起:“待遇如何?” 老人:“包食宿。” 拍板:“成交!” 白喻立刻带着柏子仁回客栈收拾行李,当天便入了职。 上官府位于一隅城中央位置,是整座城中最气派的建筑。府中亭台楼阁一应俱全,雕梁画栋,古色古香。一眼望去,虽极尽奢华,却阴沉沉的,让人不舒服。 奴仆成群走过,具低眉垂眼,气氛低迷。 管事带他们来到一处院子,听说所有来驱鬼的人都被安排在此院。 院子名落舒院,内部构造简单,并排着十几间房屋,院门侧一绿盖银杏树,几只麻雀跳跃在枝间,叽叽喳喳。 一长须道士手持羽扇,嘴里念念有词,绕着银杏树转圈,见有人进来,扫一眼,便摇摇头继续转圈。 管事:“想必小友也听说了上官府闹鬼一事。” 白喻:“确实听过几句闲话。” 管事点点头,把情况又说了一遍,与那衣铺掌柜的说法相差不大。 管事走到一间屋前:“这便是二位的住所了。” 白喻挠挠头:“这……不能一人一间吗?” 管事抱歉道:“近日府内客房紧张,只能委屈二位一间了。” 见他们没有太大的异议,管事简单说了几句便离开了。 望着没几个人的院子,柏子仁全程没什么情绪的脸终于露出一丝兴奋的微笑。 此地处处透着诡异。 诡异好啊,诡异便意味着有事发生,如此便不无聊了。 说什么有鬼闹事,世间大部分鬼神之说皆是人在作祟。 白喻四处望望,不由自主靠近柏子仁。 虽说她是修仙之人,邪祟之物伤不了她,但这不妨碍她害怕。 这地方简直是明着说自己不对劲。 堂堂一府管事不在府里管事,竟然亲自出去找人驱鬼,不但态度殷勤,连他们的身份也不问。 这便罢了,但找人驱鬼难道不该详细说明情况?结果听那管事介绍,说了等于没说。 最重要的是,按衣铺掌柜的说法,府里来驱鬼的外地人应该不少,但现在看来,似乎也不多。 瞥见柏子仁脸上的笑,白喻更加确定上官府有问题。 她看一眼还在树下转圈的道士,正犹豫要不要上前打声招呼,套套话时,一个黑影从角落里窜出来,猛然向她扑来。 柏子仁动作快她一步,一脚踹翻黑影。 她这才看清黑影的真面目。 是个女人。 女人似乎被踢得狠了,趴在地上一阵抽搐,好一会才爬起来。 女人蓬头垢面,一身衣裳脏乱不堪,眼中遍布红血丝,看不清模样。 她似乎不会说话,嘴里一直发出“嗬、嗬、嗬”的声响。 -- 第23页 爬起来后,她急切地伸出双手,想要抓白喻,却在看见自己满是脏污的手后,犹豫了。 她佝着腰,眸中哀求,“嗬嗬嗬”着焦急比划。 柏子仁漠然旁观,唇角笑意更深。 白喻一脸懵,压根看不懂。 未等女人比划几下,便有小厮上前把她拖走。 女人奋力挣扎,背影都透出绝望。 白喻略有犹豫,想上前阻拦,但这是人家家事,她一个外人插手实在不像话。 她顺手拦下一旁洒扫的小丫鬟:“姑娘,你们上官府竟还收留乞丐?” 丫鬟头也不抬,似乎早已见怪不怪,脱口而出道:“什么乞丐!” 抬头发现是个俊俏的小郎君,顿时羞红了脸,语气也柔和起来:“那是府里四小姐,天生貌丑,心肠歹毒,嫉妒貌美温柔的三小姐,多次陷害三小姐不成,便生生把自己妒恨疯了。” 看过无数小说的白喻,一听这种话便知道不可尽信。 “你们三小姐是?” 小丫鬟惊讶:“三小姐你都不知道?整个一隅城的男人没有不想娶她的,是所有男人的白月光。” 白喻点点头,转了话题:“听说贵府的鬼法力高深……” 刚开了个头,小丫鬟便紧张地打断她,低头悄声:“这鬼的法力何止高深,这一月里,来驱鬼的人不少,留下的却不多。大部分异士晚上一见那鬼,第二日便自己走了。那么多人,竟都拿它没办法。” 白喻:“那这鬼一般出现在何处?何时出现?什么样子?” 小丫鬟:“听说它丑时现身,似乎上官府哪里都能去,什么样子却不知道。所以晚上都无人出门。” 白喻疑惑问:“既然如此,为何上官府还不搬离此地?” 小丫鬟脸色一瞬难看起来:“还能为什么,死的全是我们这些丫鬟小厮,主子一个……” 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小丫鬟连忙捂嘴,尴尬笑笑便跑了。 白喻更加确定此事不对劲,她可从未听说过鬼伤人时还论身份。 比鬼更可怕的,是人。 淡蓝色的蝴蝶翩翩落在青色的银杏叶上,温和的春光打在人的身上,微风拂过,白喻却莫名打了个寒颤。 柏子仁看见她一个哆嗦,似笑非笑:“怕了?” 白喻犟道:“谁怕了?” 院墙低矮,隔壁的红杏伸出一枝,似在窥探另一个院子的情况。 高高的马尾随着脚步摇晃,淡青的发带隐于发间,柏子仁漫步在府中。 白喻紧紧追着他:“你去哪?” 柏子仁神情淡淡:“去找鬼。” 白喻垂下眼,她倒是不想趟这趟混水,只想尽快把任务做完。但谁知道这小混蛋是真去找鬼还是去搞事? 上官府占地庞大,住人的院子仅占了一半,剩下的地方全是假山,池塘,亭子。 正值春日,阳光明媚,花团锦簇,嫣红似霞,几只蜜蜂绕在四周,嗡嗡作响。 绕着府邸走了一圈,半点与鬼有关的煞气都没有看见。但奇怪的是,虽整个府都暴露在阳光之下,却仍旧有些阴冷。 远远地看见一方小亭,白喻高兴招呼柏子仁进去歇上一歇。 小亭被细纱包裹,一眼望去,如轻烟浮动,似梦似幻。 走上台阶,这才看见小亭已坐了两人,一男一女。 白喻一时有些迟疑。 那两人也发现了她,见她迟疑,女子轻笑:“二位不必顾忌我们,来坐便是。”声音温柔,润如白玉。 白喻连忙道谢,与柏子仁一起走了上去。 拨开轻纱,一对壁人立时出现在眼前。 两人皆着蓝衣,坐姿端正,形容清雅,距离刚好。 女子笑容柔和,仅簪了一只玉白发簪,半缕长发披散在肩后,虽笑着,却不掩忧郁气质,整个人柔柔弱弱,似扶风弱柳。 正是上官婉月。 这可真是来得巧哇,正愁遇不见上官婉月呢。 白喻三步并作两步,挤开柏子仁,唰唰走到上官婉月一旁坐下:“多谢姑娘。” 被挤到一边的柏子仁阴恻恻地盯着她看一会,才在她身边缓缓坐好。 他的视线从白喻身上转到上官婉月身上,观察片刻,又转到那个蓝衣男子身上。 是昨日下午窗下的那个男子。 他不由自主地摩挲一下手指。 见亭子里又进来两个男人,男子的脸色很不好看,他今日好不容易找到与婉月独处的机会,还没来得及说几句话,便被其他人插了进来。尤其那个绿衣裳的男的,一来便往婉月身边坐,简直是司马昭之心! 察觉来人直奔自己,上官婉月不由坐得更端庄了,眉眼间露出一丝轻蔑。 呵,男人,果然只会看脸。 男子与上官婉月的神情尽数落入柏子仁的眼中,他冷眼旁观,心中漠然。 男子骤然起身:“起风了,婉月,此处风大,你我不若先行回去,你身子弱,免得受了风寒。” 上官婉月闻言似害羞般低下头:“不必了,蒋大哥,此处风景独好,我还想再多看一会。” 蒋凌又坐回去,温柔一笑:“那便依你。” 看着两人的互动,白喻愣了一愣。 人家都有男朋友了,她再去勾引人家,这好像有点问题吧? -- 第24页 虽然没男朋友勾引人也是不对,但系统发布任务的时候,又没明确说明怎么勾引,勾引几次,她完全可以糊弄糊弄了事。 上官婉月有男朋友,她其实也可以如此糊弄,但性质终归是不一样的。 回过神来,她装作惊叹道:“原来姑娘便是上官小姐,果真如传言般仙人之姿。与这位公子也是珠联璧合,登对的很。” 至于传言哪来的,自然是从她这里来的。 上官婉月脸上顿红,与薄暮的晚霞没什么两样。 闻言,蒋凌对白喻没那么大敌意了,只觉得她非常有眼光。 但他还是装模作样地解释道:“你误会了,我与婉月只是表兄妹的关系。” 白喻狐疑:这……怎么感觉不对? 但看他的高兴不像作假,还是道:“表兄妹结为夫妻的也不是没有。” 听到这句话后,蒋凌更加高兴了,不断地偷瞄上官婉月。 上官婉月早便看见,嗔怪地瞪他一眼后,用帕子遮住半边脸做出羞涩的情态。 被美人半娇半嗔的一望,蒋凌半个身子都麻了,嘴角的笑怎么也压不下去,傻笑应道:“也是……” 柏子仁抱臂靠在柱子上,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心里腻烦地很。 真是傻子,不过说了几句好听话,便找不到北了。 第十三章 “少爷!” 突然有小厮在亭外喊蒋凌,得到许可后,上前几步,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 蒋凌面色未变,甚至掏出折扇摇了摇,才起身抱歉道:“婉月,家里有些事急需我回去处理,不能在此陪你了。” 上官婉月轻轻柔柔地望他一眼,满脸不舍,却坚持道:“蒋大哥去忙吧,不必在意我。” 这一眼看得蒋凌心都要碎了,他心疼道:“婉月,你不必如此懂事,我倒宁愿你闹着不让我走……” 白喻在一边如坐针毡,看得心也要碎了。 尴尬地用脚趾抠碎的。 不就是有点事回家一趟?又不是见不着了,让他们俩整的跟生死离别一样。 难道恋爱中的人都是如此做作吗? 母单白喻真实地疑惑了。 又诉了一段衷肠,蒋凌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出亭子前,他特意多看了一眼白喻和柏子仁。 若说他们刚进亭子时,他还因为两人的相貌有些危机感,现在却完全没有了。这二人衣着朴素,头上连个发簪也没有,明显穷得冒泡,怎么可能被婉月看上。 两个穷酸的外地人,拿什么与他抢?脸吗? 这么想着,蒋凌完全地放下心来,抖抖袖子,走了。 望望蒋凌一步三回头的身影,又瞄瞄上官婉月娇羞不舍的脸庞,柏子仁险些笑出声。 其他人没他耳朵灵,可能听不见那小厮说了什么,他方才可是一句不漏,听得清清楚楚。 那小厮说:“红菱闹着不肯打胎,非要见爷。” 孩子都有了,还装什么情深? 真是恶心又好笑。 蒋凌都走了,白喻觉得他们两个再坐下去可能对上官婉月名声不好,便率先告辞:“上官小姐,我二人也歇的差不多,便不打扰小姐赏景了,告辞。”赤金镜需徐徐图之,贸然与上官婉月套近乎,必然引起怀疑。 谁知,见他们站起来,上官婉月也站起来,脸上还是那副面对蒋凌时,如出一辙的娇羞:“整日坐在一处也闷的慌,二位要去哪?便带我一个吧。” 从方才上官婉月与蒋凌说话时,她就觉得不太对劲,但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而现在这种违和感越来越严重。 扪心自问,若她有了男朋友,肯定事事与其他男人保持距离避嫌,怎么可能上赶着去找? 心里起了疑,白喻便没有拒绝。 “初来乍到,想着到处转转,熟悉熟悉上官府的环境。” 上官婉月掩唇笑道:“那便更好了,我自小长在府中,熟悉的很,正好可以引路。” 柏子仁阴沉沉站起来,满身的风雨欲来。 从上官婉月要与他们一起的时候,他便心中不快。 他讨厌三人行。因为他总是被忽略的那个。 上官婉月:“二位可是新来的道长?不知师承何处?” 白喻面不改色,一脸得意:“我与师弟师承元石山的承德道长。” 上官婉月不知什么元石山承德道长,但她不能问:“原来是承德道长的高徒。” 白喻:“鄙姓白,师弟姓柏。” 上官婉月这才抬眸看了柏子仁一眼。 惊为天人。 墨色长发高高束起,眼珠乌黑,皮肤白皙,鼻梁秀挺,五官如雕刻般精巧。 他的神情漠然,玄衣无风自动,既有朗朗少年气,又有阴郁邪气,两种气质在他身上如水墨般相融,清晰又和谐。 她从未见过相貌如此清隽、气质如此脱俗的人,简直长在了她的心上。 最重要的是,自见到她起,他便未言一语,显然不是那等被皮相迷惑的普通男人。 上官婉月的脸颊真心实意地红了。 柏子仁不为所动,看也未看她一眼,甚至还冷哼一声。 白喻见他情况不对,明白他是不耐烦了,连忙对他道:“师弟,我突然想起我们的行李还未收拾,不若你先回去收拾一下吧。” -- 第25页 柏子仁脸色更冷,丝毫不给面子:“那你做什么?” 这句话让白喻怎么接? 难道说她要陪上官婉月再走一会?这不就像故意支开他要对上官婉月欲行不轨一样? 让你走你就走,哪那么多废话? 见她不答,柏子仁真以为她为了创造与上官婉月独处的条件,要赶他走了。 他心中略微惆怅,觉得自己果真是个可怜人,所有人都要抛弃他。 也是,人不都是这样的么,喜新厌旧,人之常情。 这么想着,他脸上露出一丝丝委屈,她凭什么赶自己走?他偏不走! 柏子仁脚步一转,往前面走去。 上官婉月却以为他要走,心里焦虑,很想与他多处一会。 她脑子飞转,迅速扫一眼四周,随着走了一步,然后顺理成章崴了脚。 一边娇声痛呼,一边向柏子仁身上倒。 似乎料定不会有男人真看着她倒下去而不扶一把。 但柏子仁不一样,他不是男人,他无动于衷。 面对那具娇柔的躯体,他反应极快,身子一扭,躲了过去。 这下,上官婉月的假崴变成了真伤。 扑通一声,白喻听得都疼。 半趴在地上,上官婉月呆呆地,连泫然欲泣都忘了。 偏柏子仁还有点幸灾乐祸地问:“你没事吧?” 上官婉月努力维持着自己娇弱而坚强的女子形象,眨眨眼,很快便泪盈于睫。 她摇摇头,艰难而缓慢地坐起来,语气微哽:“我…没事。” 顽强的小白花气质跃然脸上。 柏子仁点点头,遗憾地道:“那便好。” 大概从未见过如此不怜香惜玉的人,上官婉月一时失语。 全程看到上官婉月怎么摔倒的白喻非常无语,说实话,这人摔得很假,一看就没有专门练过,肯定是急中生智拿出来糊弄直男的。但,柏子仁不吃这一套。 她就说怎么总感觉上官婉月说话不对劲,感情人家在养鱼呢。看看这鱼养得,雨露均沾。 面对蒋凌时不拒绝、不主动、不负责、不承诺。 好家伙,四不原则让人家给玩明白了。 但让白喻想不通的是,她与柏子仁要钱没钱要名没名,是怎么让人家相中的? 照这不挑的情况看,上官婉月塘里肯定有不少鱼。 不过她也明白了系统任务为什么是让她勾引上官婉月,原来重点不在勾引,重点在成为一条鱼,与上官婉月搭上关系。 第一次见海王,白喻还有点好奇,她在一边一直看够了热闹,才上前把上官婉月扶起坐在石头上。 上官婉月轻轻撸起袖子,小臂上一片淤青,所幸未破皮。 胳膊上有青,身上肯定也少不了。 白喻瞄了一眼,却见上官婉月只是皱了皱眉,表情都未变。 她不由得赞了声,这娇小姐还挺坚强,难怪人家敢养鱼。 不等她去喊人,便有看见情况的丫鬟过来。 白喻:“真是对不住,没有护好姑娘。” 上官婉月在丫鬟的搀扶下,微红眼眶,倔强笑道:“道长不必道歉,是我的原因,不小心跌倒了。” 两人又互相揽了一会责任,终于等到小厮抬着竹轿来了。 送走了她,白喻长长舒了口气,结果一口气没吐完,先在上官婉月方才坐的石头上看见了一方手帕。 如鲠在喉。 呵呵,还挺贴心,知道给他们留个下次找她的借口。 白喻看看周围,没人注意,便捡起手帕塞进袖中。 柏子仁面露鄙夷,嫌弃道:“烧了。” 白喻:“烧什么烧,有用。” 两人绕着上官府走了大半,依旧没发现哪个地方有阴气。 这种情况,要么是根本没有鬼,是人为,要么是作祟的鬼修为太深,会藏。 不过,无论哪种情况,两人都不在意,因为他们根本不是来除鬼的。 想到这,白喻看了看柏子仁,依旧是那副冷漠到厌世的表情。 在秘境中也一个多月了,他似乎从未着急能不能出去,主动来上官府,来了也没见他去做什么…… “叮铃铃铃——” “闲人避让,诸邪尽退!——” 上午见到的那个长须道士左手持羽扇,右手掐诀,嘴中拖着长调念念有词,脸上神神叨叨。 他的身后跟随着六个身着道袍的人,一个摇铃,两个举幡,三个向外洒着符水。 七人步履缓慢,所到之处,人人退让。 虽然白喻没真见过道士驱邪,但想也知道没有他们那么夸张,弄得跟要出殡下葬了一样,一看便是江湖骗子。 …… 落舒院人不多,加上他们二人也才住了十五个。 吃完午饭,白喻兴致勃勃地要了点纸和竹,便在门前捣鼓起来。 她先将竹篾浸了水,待其软身后,又用刀破开。 她的一系列举动很快吸引了无所事事,坐着发呆的柏子仁。 他拿了个小板凳坐在她面前旁观,观察片刻,疑惑问:“你在做什么?” 白喻忙得起劲:“做纸鸢。” 柏子仁沉默一瞬,搜索了自己的大脑,没发现有个叫纸鸢的东西。 他郑重发问:“纸鸢是何物?” 白喻一顿,停下手中的动作扫他一眼。 -- 第26页 他双眸黢黑,神情莫名认真,蹲坐在小小的板凳上,显得异常可爱。 确定他不是在问着玩,白喻这才回答:“一种可以借风飞上天的东西,我做完你就知道了。” 柏子仁看她不断试探竹篾粗细,砍竹篾砍到额头发汗,心中犹疑,白喻实在不是个勤快的人,事出反常必有妖。 “你做这个做什么?” 白喻头也未抬:“给上官姑娘呀。” 第十四章 白喻在那里忙碌的样子忽然异常刺眼。 柏子仁好像被刺痛了似的,手不自觉地捂住眼,心里本能地有些不舒服。 与白喻认识这么长时间,她没送过他什么东西,却要送一个仅一面之缘的女人纸鸢。 并且纸鸢看起来很不好做。 虽然从很小的时候,他便清晰地知道,自己不讨人喜欢,但当有人又一次用行动告诉他这一事实时,他还是止不住地低落。 他没说什么,微微地笑着慢慢站起来。 白喻他杀不死,但上官婉月总是可以杀死的。 若有人来阻止他,那他便都杀了。 一群凡人而已。 在这个封闭的秘境里,他便是屠了整座城,也无人能束缚他。 汹涌澎湃的戾气在他体内横冲乱撞,撺掇他要去毁灭一切。 白喻得意洋洋地翻看即将做完的纸鸢,余光见他站起来,忙叫住他:“等等,你先别走。” 柏子仁猩红的眼盯上她。 对,还有白喻,虽然杀不死她,但总要让她长点教训。 他歪歪脑袋,难耐地摩挲手指,思考用什么方法才能让她永远地记住这个教训。 白喻把最后一点纱纸粘好,问他:“你喜欢什么?” 顿了顿,她似乎想起什么好笑的事,眉眼都弯起来:“我知道了,你喜欢糖葫芦。” 她未发现他的异样,又用手在纸鸢上比划:“那就在这上面画无数串糖葫芦。” 暴戾消退些许,柏子仁抿抿唇,无措地问:“这是给我的?” 白喻点头,毫不犹豫:“当然了。”第一个试水的当然不能给人家小姑娘了。 戾气彻底消散,杀气暴涨后的大脑有些头晕脑胀。 柏子仁低头,肃着表情,有点小心翼翼地接过来,眸底晶亮。 这是从他幼时家中突变以来,收到的第一个礼物。 他终于久违地感受到令世人开怀而笑的感觉。 是高兴,是他曾经学了很久,却从来都学不会的东西。 原来这样简单。 这一刻,他好像不再是游离在人世间的异类,是与正常人一般的普通人。 白喻兴冲冲把一支笔塞进他的手里:“你自己画,喜欢什么画什么。” 这一问,柏子仁眸底有片刻的茫然。 他喜欢什么? 他也不知道。 看他不动,白喻明白什么似的,惊讶问他:“你不会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吧?” 柏子仁被揭穿,恼羞成怒睨她一眼:“谁说我不知道?!我、我就是喜欢糖葫芦!” 白喻闷笑:“那你画呀!” 柏子仁赌气,却也不想毁了纸鸢,又思考一会,才装作气定神闲地落笔。 寥寥几笔,一支糖葫芦便出现了。 画完,柏子仁把笔递给白喻:“你也画一个。” 白喻摇头:“我不会画画。” 柏子仁:“让你画,你便画!” 白喻意味深长地扫他一眼,提笔开唰。 几笔后,一个歪歪扭扭的糖葫芦现世。 她自己看得好笑,又怕柏子仁怪她毁了纸鸢,忙用手遮住:“我再给你做一个吧,这个没画好,不要了。” 柏子仁掰开她的手,看到底下大作,出乎意料地没有生气:“你画的不好看,正好衬出我画得好看。” 他小心地把纸鸢收起来,放进屋子。 等他出来,便见到白喻又开始准备下一个纸鸢。 他冲上去,挡住竹篾:“你不能再做了。” 白喻停下,疑惑:“怎么了?” 他:“你送过我一个,便不能再送其他人。” 白喻傻眼:“啊?”这就是反派的占有欲?领教了。 她思考一阵,轻易点头:“行吧。” 柏子仁不信:“你怎么答应地这么快?” 她反问:“不然呢?”她若坚持下去,只会激怒柏子仁,还浪费彼此时间,得不偿失。最重要的是,她打不过他,他若真想拦,自己可能连竹篾都碰不到。 柏子仁哑然,头一次觉得自己好像有些过分,但这依然不妨碍他把那些竹篾扔掉。 天色已暗,白喻也没有心思去做别的玩意,吃完晚饭便上了炕。 炕又宽又大,白喻和柏子仁两人各占一头。 天彻底黑下来,乌黑的云遮住半弯月,黢黑的夜色里,只剩下春虫的长鸣与窸窣风声。 “呜、呜、呜” 院外突然传来几声短暂而模糊的呜鸣,像有人被捂住了嘴一样。 即将入睡的白喻骤然惊醒,警惕地竖起耳朵,环顾四周。 然而方才的声音就像石入大海,再也不见踪迹。 就在白喻怀疑那是自己迷糊中的幻听时,看见了不知何时站在门边的柏子仁。 柏子仁一身白色中衣,在昏暗的夜幕中异常显眼。 -- 第27页 声音的始作俑者是谁简直不言而喻。 白喻心里一突,静默片刻,把即将脱口而出的“你做什么去了”咽进肚里,小心躺下,盖好被子,闭上双眼。 整套动作一气呵成。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她隐隐闻到了一丝血腥味。 好奇战胜了恐惧,她悄悄睁开一条缝,观察柏子仁。 柏子仁站在门前久久未动,过了半晌,他猛然打开门,窜了出去。 白喻:?不是刚从外面回来? 白喻从炕上一跃而起,跑出门,只看见了他一闪而过、跳下墙头的白色中衣。 顾不得穿衣服,她一个助跑,跃上墙头,紧跟而上。 月色洒在路上,轻风低语,院墙呼啸而过。 白喻拼了命地追,还是让那身白影越来越小,直至拐过一个长廊,彻底消失不见。 站在阴暗的长廊里,白喻气喘吁吁,努力回忆柏子仁的去向。 想了一阵,无果,她才直起腰观察周围。 幽风掠过,白日炫彩的壁画好像活了一般,轻轻浮动起来,阴影里也仿佛生出无数小人,寂寂然地盯着她,尤其看不见的后背,似乎尤其多。 白喻后脑发凉,心里长毛,暖和的春夜中硬生生脑补出一身鸡皮疙瘩。 她搓搓胳膊,四肢僵硬,硬着头皮往前走,几近草木皆兵。 走了几步,她忽然绝望地发现,自己不认识路。 不知走了多长时间,可能一刻钟,也可能一时辰,四肢都因长时间紧绷开始发软泛酸。 走到院子拐角处,她躲在一边,照例偷偷探头去看另一边。 大概因为多次在拐角探头都未看见鬼的缘故,这次她伸头的速度快了很多。 一张惨白、发丝披散的人脸骤然出现,直勾勾看着她。 猝不及防、差点与那张脸亲上的白喻心跳骤停,血液沸腾着涌上脑袋,脑子一片空白。 她猛地跳起来,嘴巴被一只手眼疾手快地捂住,尖叫声卡在喉咙,只漏出一声短暂而低音的“啊”。 白喻被捂着脸,挣扎的手也被制住。 她绝望地想:我要死了! 远处蓦地响起几声:“谁?!” 听起来还有点抖。 “鬼”抱着白喻,巧力翻上墙头,躲进墙边的树中。 柔软的发丝划过白喻脸颊,手心带着天然的体香传入她的鼻尖。 几个火把慢慢靠近,光照亮了小小的拐角。 七八个巡逻的壮丁小心凑近看了看,松口气,互相安抚:“什么都没有,听岔了。” 但他们心里的恐惧丝毫未减。一人听到可以这么安慰,但所有人都听到,显然就是真的了。 火光剧烈地闪烁起来。 壮丁们咽了口口水,互相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转身就跑。 一声嘲笑在耳边炸开,带着少年特有的清冽。 白喻窝在对方怀里不敢出声,刚才对上的那张脸给她的打击太大了。 语气低沉,隐含笑意:“这么害怕?” 白喻恨得咬牙切齿。 狗东西,你不是第一回惹我了,我告诉你。 少年坐在枝间,少女坐在他的腿上,月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如星星般落在他们身上。 白喻的手还是抖的。 柏子仁显然也发现了这一点,他恶劣地笑着:“你的胆子真小。” 白喻不吭声,其实她已经差不多缓过来了,但是她不想动。 柏子仁的身体实在是太暖和了。 在他怀里,有种极大的安全感。 少年的下颌抵在少女头顶,双臂环抱着她。 少女的默不作声,让他头一次生出心虚的感觉。 太脆弱了,他想,下次不吓她了。 不知道是安全感太足,还是受惊吓后太过疲惫,白喻睡着了。 察觉到白喻呼吸渐次均匀,柏子仁下意识抱紧了她。 她在自己怀里睡着了。 很奇怪的感觉,就像幼时抱小狗一样,让人心生满足。 那是一个生命,它完全地掌控在他的手里。 他想让它死,它便得死。 一切,皆在于他。 他眸中闪着异样的光,唇角微扬,像一个主宰生杀大权的造物主一样,捏住了白喻的鼻子。 “呜!” 白喻被憋醒,看清状况,先拍掉他的手。 “你、你你!”她气急败坏地你了好一阵。 柏子仁依然笑,觉得她气急的样子很有意思。 白喻跳下树,气呼呼:“下来,回去睡觉!” 抱着的人走了,心里好像也缺了一点。 早知道不捏她鼻子了,想着,柏子仁有些遗憾地跟着下了树。 有人在身边,白喻的胆子大了起来,虽然不认路,却敢横冲直撞。 柏子仁上去拽她胳膊:“你往哪走,这边。” 第十五章 回到落舒院,白喻终于想起来自己还有件重要的没问。 白喻:“你方才在追什么?” 柏子仁似笑非笑:“上官府的鬼。” 白喻好奇问:“追上了吗?什么样?” 柏子仁:“没有,鬼样。” 白喻惊了,柏子仁竟然都追不上,看来是真鬼了,应该还实力不凡。 未走到自己房间,柏子仁便要推门。 -- 第28页 白喻忙拦住:“这不是我们的房间,隔壁那个才是。” 柏子仁没听见似的,直接一把推开房门。 门未上拴。 白喻起疑,这间屋是有人住的,晚上不可能不上拴。 借着月光,她探头看向屋内。 被褥整齐,无人。 睡前她明明还看见隔壁屋亮过灯。 一阵风忽然吹过,淡淡的血腥气袭进鼻尖。 寒毛倒立。 难道之前听到的那几声若有似无的呜鸣是隔壁传来的? 但为何被褥整齐?难道这里的鬼杀了人还会把被子叠好? 大略看上去,屋内物品摆放有序,没有打斗挣扎的痕迹,也没有明显的血迹。 看了须臾,柏子仁关上门,招呼白喻:“走了。” 白喻跟上,纳闷问:“不再仔细看看了?” 柏子仁斜睨她:“与我们何干?那么想看自己去看。” 白喻不敢自己去,乖乖地爬上炕,心里却暗暗腹诽:与我们没关系你还去追那个鬼。 清晨的阳光一缕一缕地落进屋里,门外小丫鬟扫地的沙沙声一下一下缓慢和煦。 白喻侧躺着后背靠墙,慢慢抬起胳膊挡住日光,懒洋洋地翻身。 没翻动。 有东西抵在她的肚子上。 有了前天晚上的经验,她先睁眼瞧了瞧柏子仁的位置。 果不其然,他坐在她身前,双腿平直,双脚隐没在她的被子里。 他看向窗外,唇角一丝冷淡的笑意,眸中却无甚情绪。 察觉她醒来,他扭过头看她,眸子瞬间染上恶作剧得逞的坏笑,双脚像小猫踩奶一般踩了踩。 这一踩,差点没把白喻送走。 她忙把手伸进被窝抓住对方不安分的脚,无奈:“别踩,再踩尿就出来了。” 柏子仁不笑了,立刻把脚抽出来,生怕沾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翠绿的银杏叶在树上颤动,枯朽的枝干隐藏在茂密的绿叶中。 小丫鬟扫完地,正坐在树下休息。 白喻还惦记着隔壁的人,吃了饭便去敲门。 “笃笃笃”敲了半晌也未有人应。 小丫鬟看了一会儿,出声:“道长不必再敲了。” 白喻回首:“怎么了?” 小丫鬟左手支头:“那个房间的道长应该是离开了。” 白喻:“你怎么知道?” 小丫鬟眨巴着大大的眼睛:“这段时间的道长们都是这么走的。一句话也不说,半夜便走了,第二日敲不开门才知道。大概是知道自己实力不济,驱不了这里的鬼吧。偷偷走了,面子也好看。” 白喻:“……不至于所有人都怕丢脸吧?” 小丫鬟歪歪脑袋,似乎也有些困惑:“我也不知道,都是管事说的。” 白喻若有所思,这个管事不对劲,她从见到他就知道了。 看来以后要离他远一些,她可不想惹什么麻烦,只求在管事对自己下手之前拿到赤金镜。 不过,她总感觉自己好像忘了什么东西。 苦思冥想:“柏子仁,你觉不觉得我们似乎忘了什么?” 柏子仁喝口茶,淡淡道:“小白。” 白喻:! 她的灵宠呢?好像进了城就没怎么看见它。 她思考少顷,放松下来。 算了,反正它不是很亲近自己,没了就没了吧。 倒是不怎么担心它出事,它在秘境应该算是灵物,凡人奈何不了它。 柏子仁惊奇:“你不去找它?” 白喻施施然坐下,端起茶杯喝了口:“嗐!强扭的瓜不甜,它想走就让它走好了,反正等我们出了秘境,它也不一定能跟出来。灵契以后出去就解开吧。” 柏子仁冷哼:“你倒是大方。” 白喻略微心虚,她只是比较懒,不想动而已。 坐了一会,实在无聊,白喻怂恿柏子仁:“我们去看看上官小姐?”顺便扬扬手中的月白色手帕。 柏子仁斜眼觑了俄顷,勉为其难点头。 上官婉月的院子比落舒院小一点,却更精致许多。各色花朵争奇斗艳,数不清的蝴蝶在空中飞舞,蝴蝶全部呈淡蓝色,几乎与天空融为一色。 第一次见这么多蓝色的蝴蝶,白喻有些挪不开眼。 她悄悄问柏子仁:“这是什么品种的蝴蝶?” 柏子仁眼尾含笑,眸中藏着兴奋的光:“噬夜蝶。” 她:“噬夜蝶?这颜色确实名副其实。” 柏子仁继续:“可食人血肉,向来喜欢聚集在有尸体的地方。” 白喻瞬间皱眉:“上官婉月的院里怎么会有这个?” 他挑眉:“可能这院子里有尸体吧。” 白喻努力控制自己不多想,但还是忍不住悄悄远离了那群飞在半空的蝶。 从系统发布任务让她勾引上官婉月起,她便知道这个人不简单,没想到还与死人有关系。 上官婉月坐在院中,膝上盖着薄毯,见他们来了,微笑着要起身。 白喻立刻上前阻止:“姑娘快坐,不必客气。” 上官婉月顺势坐下,说了句模棱两可的话:“道长总算来了。”好像在盼着他们来一样。 白喻不接话,把食盒放在桌上,一脸歉意:“昨日没护好姑娘,我内疚地一晚未能安眠。今日一早便借用厨房做了道拿手菜,来向姑娘赔罪。” -- 第29页 上官婉月面露惊讶:“道长还会下厨?” 白喻不好意思地笑笑:“师弟嘴挑,我便学了点,厨艺不精,还望海涵。” 上官婉月打开食盒,看见里面的菜肴:“道长过谦,敢问此菜何名?” “金里红。” 瓷白的盘上一堆红黄相间,很是诱人。 上官婉月赞道:“果真是金里红,名字起的妙。” 白喻微笑,笑不达意。 这只是一道西红柿炒鸡蛋罢了,名字还是她方才现起的。 上官婉月拿起盘子,不期然看见了压在盘底的手帕。 她不动声色地收回袖中,感谢地回视白喻。 白喻说了几句话便离开了,期间,上官婉月一直偷瞄柏子仁,试图把话题向他身上引,都被白喻岔开。 回到落舒院,因为两人都无心去探查什么鬼,便彻底闲了下来。 其他人倒是积极的很,日日到处寻鬼,只不过看起来都不是非常靠谱,尤其是那几个四处洒水驱祟的道士。 白喻除了日常闲逛,便是去上官婉月那刷刷存在感,聊聊天,也不急着做任务。 原本应该像她一样无事可做的柏子仁却忙的很,一天到晚,常常不见踪影。她曾好奇偷偷跟上去,却回回被发现。 如此过了几日,期间又消失了几人,也新来了几人。 死了一个小厮一个丫鬟,鬼依旧还在。柏子仁也没再去追过鬼。 但无论积极驱鬼的还是不积极驱鬼的,管事都未赶人,似乎甘愿做冤大头。 这让白喻不得不怀疑管事寻他们这些人来就是为了给鬼抵人头的。 这天,上官婉月派了个丫鬟来,说她要出门赴宴,希望她与柏子仁能去保护自己。 白喻直呼好家伙,真是好家伙! 府里那么多壮丁不用,偏用他们两个瘦弱的鸡崽子。 在府里闷了半个多月,白喻欣然答应。 柏子仁却出乎意料地拒绝了,他不喜欢人多的地方,宁愿坐在院里晒太阳。 阳光明媚,马车四角挂着的铃铛叮铃铃铃作响。 白喻坐在轿外,眯眼看车夫赶车。 路上太平静了。 这护花使者做得让她很没成就感。 这么想着,马车拐进小巷。 大概是看不得她flag立得太早,墙头簌簌簌地便跳下几个蒙面大汉。 一个壮汉猥琐笑了两声:“上官小姐,我们等你好久了。” 白喻转转手腕,跳下马车,刚想一展身手,给这些人一个教训,便听见上官婉月隔着车帘:“你们是何人?” 听起来非常镇定。 大汉:“随我们走一趟便知道我们是何人了。” 上官婉月这一行里只有四人,一个上官婉月,一个随行丫鬟,一个车夫,还有一个白喻。 没等他们做出反应,大汉们拎着大刀砍上来:“你爹欠我们的,便由你来还吧!” 白喻空手迎上去,一人对多人,游刃有余。 大汉攻不下她,气急:“小兄弟,你这样拼命,到头来也得不到什么奖赏,甚至还可能搭上一条命。” 白喻一想,有道理,多么典型的英雄救美的情节啊,她得好好利用利用,方便自己日后取赤金镜。 于是她脚下一转,一边装作竭力抵抗,即将体力不支的样子,一边远离马车,大喊:“我不行了,快带上官小姐走!” 车夫早已反应过来,正调头出巷。 车帘迅速被掀开,一张娇柔的脸露出来,看到白喻此时境况,她几乎瞬间哭得梨花带雨。 白喻边抵抗那些壮汉,边暗搓搓看上官婉月演戏。 随行丫鬟死死抱住面色痛苦的上官婉月:“小姐,不可!” 上官婉月伸出尔康手,绝望哭喊:“不!白道长!” 白喻玩心忽起,对应地目眦欲裂:“婉月!” -------------------- 作者有话要说: 新年快乐宝子们! 第十六章 白喻心底狂笑。 看着上官婉月的马车飞速驶离小巷后,又顽抗了会,才束手就擒。 回去她也闲得慌,不若换个地方玩玩。 这件事虽不至于让上官婉月对她多愧疚,但肯定能留下一个深刻的印象。 几个大汉见上官婉月跑了,把气全撒在白喻身上,狠狠踹了她几脚,便把她捆起来,偷偷带回了山寨。 白喻的身体修仙修的皮糙肉厚,几脚根本伤不到她的皮肉。 大汉们把她送到了一个叫寨主的男人面前。 屋子装修简陋,木椽子裸露在外,已经隐隐软朽。最前面一张大炕,铺着虎皮。 寨主膀大肚肥,侧脸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疤,神情冷穆,双眸精利如鹰隼。 白喻被绑着躺在地上,见到寨主,二话没说:“我愿意加入山寨,为山寨的未来发展添砖加瓦!” 把她绑来的大汉踢她一脚:“呸!不要脸的东西!护着那小娘们的时候怎么不说加入我们山寨?” 寨主神情阴沉,眸中阴晴不定。 大汉嘿嘿□□:“大哥,这小崽子就交给你了。” 寨主一点头,不耐烦挥走大汉。 看气氛不对,白喻费力扭头朝他喊:“欸,兄弟,别走啊,再坐会儿,时间早着呢……” 没等她喊完,寨主一把提起她的脖子,扔到了炕上:“来坐坐。” -- 第30页 坐、坐坐就坐坐,去床上坐算什么好汉? 白喻心里发虚。 寨主边脱鞋,边说:“我这里缺个看门的,以后那就留我屋里看门吧。” 白喻笑不出来,这哪是缺看门的?这明明是缺暖床的! 她什么也没说,静静瞅着寨主脱完鞋子脱衣裳,最后剩下个裤衩子,硕大的肚子一动便上下晃荡。 寨主把自己脱的差不多,便上手去脱白喻的,还感慨一句:“你倒是识时务。” 白喻胃里直犯恶心,在寨主碰到自己之前,臂上用力,撑断绳子,脚使劲一蹬,往寨主脸上踹。 寨主也不是吃素的,虽然一副脑满肠肥的样子,动作却异常灵活,身体一歪,躲了过去。但因为体重基数太大,他那一歪,便刹不住车了,惯性带着他直直摔下炕沿。 白喻跳起来,随手抓了个东西,照着他的后脑勺砸下去。寨主连闷哼都没来得及,脑袋一歪,昏了。 白喻惊了,寨主,就这?这么弱,位置是花钱买的吧? 门外有人听见屋里扑通一声:“寨主?” 无人应答。 白喻抓紧时间,到处搜刮屋里的金银铜钱,等外面的人破门而入时,她已经装了大半个兜。 人家方才想睡她,她拿点精神损失费,不过分吧? 七八个壮汉大呼着冲进来,一半嚎着“大哥!”,一半拎着大刀去撵白喻。 白喻半点不怕,随手抄起个凳子舞得虎虎生风,硬生生从四个人里杀出一条路。 寨子不算小,土匪也多。 白喻抱着一兜的金银,在山寨里上蹿下跳,东躲西藏。 刚开始她还能有招架之力,以一对十都不在话下,但现在对上的是上百号人,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把她淹死。 瓦顶石墙的房屋渐渐稀少,身后能跟上的人也少了大半。 白喻卯足力气,两条腿飞快腾挪,往山下跑。 此处树木丛生,高大的乔木林立。 白喻拐了个弯,赶在那群人拐过来之前,噌噌爬上树顶。茂密的叶子遮住身形,她倚靠树上,呼呼喘着气看底下的人匆匆追去。 她静静待在树上等了一会,直到再也听不见喊声,看不见人影才嘘口气。 耳边却蓦地传来一声:“你就是白喻?” 白喻吓了一跳,扭头看去,重重叶影中一个一身金色衣裳,盘腿坐于枝间的青年。 青年浑身透着股说不上来的邪气,似笑非笑,眉眼狭长,漫不经心。 “你是谁……啊!” 白喻忘了自己正在树上,下意识往后挪了一屁股,一下坐空。 所幸掉下去时,衣服被树杈钩住,才没摔到地上。 她悬在半空,向青年求救:“兄弟,救我狗命!” 这么高摔下去,她肯定抱不住那么多金银,要是再不小心找不到几件,多浪费。 青年不吭声,左手支颐,细长的眸子冷冷觑着她,眼神所过之处如蛇身爬过。 白喻打个寒噤,心里暗想自己应该没见过他。 “咯吱”钩住她的树杈不堪重负,发出即将断裂的声音。 青年也终于动了动身体,站了起来。 白喻满脸希冀。 青年拍拍衣袖上不存在的灰尘,送她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脚尖一点,走了。 白喻:…… 你妈的。 “啪” 树杈彻底断开,早已做好失重准备的白喻却没掉下去。 一只修长的手代替树杈抓住了她。 “柏子仁!”白喻惊喜地望着从天而降的玄衣少年。 少年一脸的不耐烦,把她提了上去:“你真是麻烦。” 白喻给他炫耀那一袋金银,问:“你看,我拿的那个寨主的。” 柏子仁扫一眼,敷衍嗯一声。 “你怎么来了?” “上官婉月去找我,说你被人抓走了,我算了算方向,就来了。” 想起什么来,白喻一脸激动:“我跟你说,这里的寨主竟然是个断袖!长得肥头大耳的…你以后在外注意着点,别被他这样的变态给盯上了。” 柏子仁心不在焉,听到断袖两个字才有反应:“他伤你了?” 白喻拍拍自己胳膊,自得道:“怎么可能?我这么厉害。” 柏子仁气笑:“你厉害你被捉了。” 她摇摇手指,高深莫测:“你不懂。” 没追到人,一群壮汉骂骂咧咧地原路返回。 有人眼尖,突然看见绿叶中一身黑衣的柏子仁:“那里!他在那,还有一个!” 一个个子矮一点的男人看清柏子仁样貌,倒吸口气:“这个更好看,正好留一个给我们玩玩……” 说着,有一个已经忍不住手痒,开始爬树。 有柏子仁坐镇,基本上就没自己什么事了,白喻朝那群匪徒竖个中指:“一群废物。” 男人几下爬上树,伸手便去捉黑衣少年。 黑衣少年站在树顶,睥睨看他,脚尖抵着他的头,轻轻一点,男人便掉下树去。 少年跳下去,衣袍翻飞间,宛若一滴映光的墨。 底下的人看直了眼,纷纷张开手臂,妄想接住他。 但少年没有跳进任何人怀里。 落地的少年变成了一把出鞘的刀。 白喻这才想起来,柏子仁没有武器,他杀人,从来都用手。 -- 第31页 或者说,他的手便是他的武器。 他的手锋利似刃,轻而易举便穿进人的胸膛,划断人的脖颈。手一拍,人便飞出去。 慢慢地,杀戮带来的快感使他丧失了理智,疯狂溢满他整个眼睛。 他形容癫狂,放肆地笑着,嘴里数:“哈哈哈,一、二……六……” 玄衣的少年如一只蝴蝶,翩翩游走在男人身边,每走过一人,一人便轰然倒地。 红色的血像珍珠一般,洋洋洒洒滚落一地,然后融入泥土,留下浓重的腥气。 匪徒害怕了,鬼哭狼嚎,纷纷往山寨逃。 白喻也害怕了,她不确定柏子仁还有没有意识。 柏子仁迅疾如风,片刻时间便杀完了所有人。 尸体铺了一路。 柏子仁并未罢手,他慢慢向山寨内走去。 白喻远远跟在他身后。 往日热闹的山寨此时宛若炼狱,众匪如何也想不到,作恶多端的他们有朝一日会死得如此惨烈。 嫩黄的花溅上几滴鲜血,它却好像承受不住这份重量一般,枝头一倾,血液洒到地上。 山寨遍地尸体,即使烈阳高照,依旧驱不散满地的阴郁之气。 当最后一人倒下时,少年终于停止了他单方面的狂欢。 他玉白的脖子挂满细小的血珠,发间、衣裳浸透血液,正簌簌往下滴,原本玄色的衣袍竟隐隐发红。 少年背对着白喻,她看不清他的表情。 灿烂的阳光打在少年身上,冰冷的杀戮之气依然在他身边徘徊。 白喻心里害怕,试探唤他:“柏子仁?” 少年过了好一会才回头,他又恢复了那副冷漠、漫不经心的模样。 白喻拍拍胸口,庆幸到:“你清醒了呀?吓死我了,还以为你彻底疯了呢。” 柏子仁一怔,似乎没想到她先说的是这个。 他以为,她会质问他为什么杀那么多人。 以为,她会害怕地早早离开这里,报官来捉拿他。 以为,她会对他大喊不要过来…… 就像他曾经见过的所有人一样。 若她真的这么做了,他的手下一刻便会穿过她的胸膛。 唯独没想过,她会语气轻松地开玩笑。 他一阵庆幸。 无人知道,他方才回头时有多紧张。 他怕她厌恶自己,怕她斥骂自己。 柏子仁:“我方才没疯。” 白喻狐疑:“真的?我看你眼都杀红了,笑得跟快要归西了似的。” 柏子仁瞪她:“……” 白喻缓缓靠近他:“你这样不好回去吧?” 柏子仁默然点头:“我知道哪里有河。” 白喻踌躇问他:“那这些尸体怎么办?” 柏子仁转身离开:“不怎么办。” 再见柏子仁时,他身上的血腥味几乎闻不见,只是衣服湿透,长发未束。 一步一个水印。 白喻劝:“你怎么穿着湿衣服出来了?现在太阳那么好,晾一会就干了。” 柏子仁不听:“没事,我身体好。” 白喻点头,也不多劝。 两人都没有说话,并肩走回上官府。 得知她回来,上官婉月立刻派了丫鬟来看,还送了一根她亲手绣的发带。 为了不让人怀疑,白喻装作伤的很重,说自己是在小巷里被柏子仁捡回来的。 丫鬟没有起疑,放下东西便回去汇报情况。 至于那根发带,白喻看都没看,直接扔进橱底。 第十七章 天色渐渐沉下来,远处红日连着一片彩霞,染了半边苍穹。 与天空一起被染红的,还有柏子仁。 白喻整理好那些金银,一抬眼,便看见脸红得跟煮熟的大虾似的柏子仁,她蹙紧了眉,有种不好的预感:“你的脸怎么这么红?” 柏子仁不吭声,低眉耷眼,神情肉眼可见的萎靡。 她伸手摸摸他的额头,烫的。 这狗东西发烧了! 说实话,白喻心里不但不心疼,还有点想笑。 他不是身体好吗? 她终于能翻身农奴把歌唱,折腾一回柏子仁了。 感觉到额头上微凉的触感,柏子仁不自觉地蹭了几下,脸上甚至出现了委屈的神色。 白喻一愣,待要仔细看时,那点委屈就如昙花一现,迅速消失了。 他只有十五岁。 若在现代,他就是一个初中学生,有父母疼爱,家人关心。 但现在,他的身边只有一个心怀不轨的自己。 子仁。 这个名字一定承载着父母对他最大的期望。 最终,他成长为截然相反的模样。 原书中,对他灭世的原因只有一句话:柏子仁自幼尝尽世间冷暖,痛恨一切,立志要毁灭世界,让世间再无生灵。 白喻无法想象,是什么样的经历才会让一个孩子滋生仇怨,痛恨一切,想要毁掉世界。 她没有问过,怕自己一旦知晓他的过去,会心软。 因为白喻清楚地知道,若他现在昏迷不醒,行动困难,自己很可能会杀死他。 这是没办法的事。从她穿进书里,就意味着他们二人是对立的。她不是圣母,知道阻止灭世最好最快的办法就是杀死柏子仁,这是从根源上去除隐患。 -- 第32页 即使,这么长时间的相处,她对他有一点共患难的感情。 但这不妨碍她想要完成任务。 别看柏子仁现在烧得挺迷糊,其实他的警惕和战斗力是刻在骨子里的。就是再来一百个白喻,也打不过一个发着烧的他。 柏子仁难受地很,他恹恹地站起来往炕上爬。 白喻赶紧把被子给他铺好,看着他躺下,又给他盖好。 白喻:“你睡一会,我去找个郎中来给你看看。” 柏子仁拽住她衣袖,不让她走:“郎中看不了我,我睡一觉就好了。” 白喻犹豫一会,倒了杯热水给他:“生病了就多喝热水。” 万能话术。 柏子仁没拒绝,眯着眼坐起来喝了半杯。 月亮慢慢爬上树梢,不知名的小虫躲在夜影里吱吱争鸣。 白喻关好门,也上了炕。 柏子仁似乎很冷,缩着脑袋,整个身体都埋在被窝里。 白喻掀开一条缝,伸手进去试了试他的体温。 还是烫。 白喻皱皱眉,若半夜还是这么烫的话,她就去寻郎中。 她还是没法完全地不管他。 为了方便观察照顾他,白喻把自己的被子挪到他的旁边,紧挨着躺下。 睡前,她又伸进手去试了一次体温。 在她要抽出去的时候,一双手紧紧攥住她。可能是贪恋那微软的温度,他把她的手贴在了脸上。 白喻抽了几次,没抽出来,便任他去了。 整个夜晚,白喻从梦中醒来数次,庆幸的是,柏子仁的体温也在降低。 只不过,每醒一次,柏子仁便靠近她一点,到半夜的时候,他甚至突破了界限,钻进她的被窝里来了。 好不容易把他按回自己被窝,他又钻了过来,这一次还钻进了她怀里。 谅在柏子仁发着烧,脑子不清醒,试了几次,白喻便不管了。 反正她胸不大,柏子仁占不着她什么便宜。 第二日,白喻是被压醒的。 当时她做梦自己当了皇帝,正在宠幸美男,美男格外主动,一把推倒她,然后一屁股坐到她肚子上。 白喻一下醒了,梦中被压的窒息感依旧存在,她掀开被子一看,柏子仁的大脑袋压在她肚子上,整个身子横在被子里。 他妈的。 这狗东西现在不稀罕她的手,改去稀罕她肚子了。 白喻不由得捂住胸,这个地方比肚子还软。 骤然见光,柏子仁不适应地眯起眼来。 白喻把他推开:“不烧了就起来。” 没想到他不仅没起来,还窝进白喻怀里,顺便把被子抢回来盖好。 白喻这才感觉到他微微高一点的体温。 还是有一点烧。 可能因为柏子仁是病人,两人姿势虽然暧昧,气氛却正常得很。 白喻知道,对于柏子仁这样成长环境和心理都不正常的人来说,他们是不把伦理纲常当回事的,他们只在乎当下,只知道目前怎么舒服怎么来。 所以,白喻的怀抱很舒服,他便毫不犹豫钻进去了。 不过,白喻是真的怕他从此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她可不愿每天晚上被子里还有其他人。 等到天光彻底亮起来时,柏子仁的烧也完全退了。 白喻一脸麻木,推他:“我知道你醒了,起来。” 柏子仁被揭穿,这才从被子里伸出头来。 他的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眸光分散,明明在看白喻,却心不在焉地想别的事。 昨日晚上,他虽然高烧,但基本的意识还在,所以白喻常常起来摸他体温,他全部知道。 其实,对他这样的人来说,发烧根本不是什么大事,受伤也不是。 在鬼城,没人管他是受了伤还是发了烧,他们只关心这种时候能不能杀死他。 所以,往往受伤生病时,他都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警惕偷袭,赶走每一个试图靠近他的人。 没有人去关心他,他也不敢接受他人的关心。最后能否活下来,听天由命。 他像一匹孤狼踽踽独行。 但是,昨日,他不但任由白喻睡在自己边上,还放任她去摸自己的额头。 只不过每次他都暗暗蓄力,如果她对自己动手,那他一定立刻杀了她。 她什么都没做,只是试探他的体温。 后半夜,他彻底地睡了过去,甚至钻进了她的被窝,只是因为贪恋那一丝温度。 柏子仁终于意识到,对白喻,他的警惕心正在慢慢消失。 这很危险。 杀意翻涌。 他的手徐徐摸到白喻额间那个只有他能看见的红点。 那是他们成契的证明。 对,有这个,白喻便是自己的。 他埋首在对方脖颈,低低地笑出声。 白喻面无表情,一动不动,等他自己恢复正常。 两人洗漱完毕,外面已是日上三竿。柏子仁照旧一出门便不见踪影,不知做什么去了。 洒扫的小丫鬟望着白喻笑,似乎是嘲笑她懒觉睡到这么晚。 白喻搬了个小板凳在门前坐着晒太阳,见小丫鬟看她,便主动聊起天来。 她指着院里似乎落单的一只淡蓝色蝴蝶,问:“小姑娘,那蓝色的蝴蝶叫什么?我在其他地方都没见过。” -- 第33页 小丫鬟满脸骄傲:“那就对了,因为这全天下仅上官府有此蝶。” 白喻:“嗯?为什么?” 小丫鬟:“三小姐美貌动人,性子温善,又才华横溢,如此佳人,自然独得天神偏爱,于是天神便降下这独一份的蝶来陪伴小姐。小姐给它起名蔚蓝。” 白喻作震惊状:“喔!这么厉害。如此说来,这蝶是突然出现的?” 小丫鬟歪头:“当然了!上月三小姐外出游玩回来后的第二日,这蝶便出现在她的院子里。一定是哪个下凡的天神在山上见到小姐,想要守护她才这么做的。” 上月? 这上官府闹鬼也是在上月。 白喻恍然大悟状:“原来如此!怪不得三小姐会有赤金镜。” 小丫鬟眼神茫然:“赤金镜?” 白喻一拍大腿,恨铁不成钢:“就是那个金色的镜子!” 小丫鬟明白了:“你说那个呀,原来那个镜子叫赤金镜。小姐可宝贵它了,谁都不让碰,就放在桌子上。它很厉害吗?” 白喻一脸认真,偷偷:“厉不厉害我不知道,只知道老值钱了,全身都是金子做的。” 小丫鬟倒吸一口气:“金子做的?!” 白喻:“对,我听说神仙见凡人都送赤金镜,赤金镜还是金子做的。” 小丫鬟信以为真:“原来是神仙送的,怪不得小姐从不说赤金镜哪来的,却那么宝贵一个从山上带回来的镜子。” 话聊到这里,该知道的白喻都套出来了。 白喻又问她:“你捉过这蝶吗?” 小丫鬟点头:“捉过好多次,但一只也没捉到过。” 白喻站起来,对着小丫鬟挑挑眉:“你看我的。” 蔚蓝色的蝴蝶在阳光下有着诱人的美丽,它的美丽令人忽视了它外壳下恐怖的躯干。 它的翅膀一张一合,便轻盈地飞起来。 白喻几步追上飞舞的蝴蝶,双手慢慢靠近它,在她跳起来即将拢住的时候,一只修长的手擒住她的手腕,硬生生把她拽回地面。 白喻望着飞逃的蔚蓝,遗憾:“你干什么?我本来就要抓住它了!” 柏子仁目光沉沉:“不要碰噬夜蝶,它们有魂毒。” “魂毒?” “怨气的一种,感染者会渐渐丧失理智,变成疯子。” 白喻骤然收回手,庆幸柏子仁回来地及时。 她转身对小丫鬟笑:“我也抓不到。” 小丫鬟摆手:“没事,抓到反而不好看了呢。” 门外忽然响起一阵嘈杂。 几人扭头望去。 管事带着一金袍青年走了进来。 正是昨日在树上见死不救的那个。 第十八章 管事把金袍男子安排到白喻隔壁。 柏子仁盯着他,像看见猎物一般露出古怪的笑。 金袍男子也不甘示弱,阴恻恻看回去。 一条黑色的小蛇蜿蜒着爬上男子肩头。 “小白!” 白喻看男子的眼神瞬间变得警惕。 黑色小蛇颇为得意地晃晃脑袋,似乎在挑衅她。 这下白喻算是明白昨日那男子为何问她就是白喻了,原来是因为小白。 柏子仁哼笑:“胆子挺大。” 金袍男子邪气一挑唇角:“彼此。” 白喻默默退出去,以防两人打起来自己被误伤。 没想到金袍青年转头问她:“白……公子,知道我是谁吗?” 白喻一阵无语,这人自信过头了吧?她怎么知道他是谁。 男子看明白她的想法,也不恼,却不再说自己是谁。 白喻:耍她好玩吗?她还不稀罕知道呢。 关好门,白喻悄悄问柏子仁:“刚刚那个拽得要命的人是谁?” 柏子仁整理衣裳的手一顿:“不知道。” 白喻继续道:“小白都跟他走了,他肯定和秘境有关,或许他还知道怎么出秘境。” 柏子仁漠不关心,敷衍应道:“嗯。” 白喻被他漫不经心地回答刺激,生气了。她傲娇哼一声,找上官婉月去了。 她一路装着瘸,被丫鬟引着晃悠悠进了上官婉月院子。 刚好与一个衣冠锦绣的公子错开。 白喻眼神好,还是看见了。 白喻摇摇买来附庸风雅的扇子,嘴里啧一声。 这上官婉月养鱼的技巧实在让人佩服,来上官府不到十日,仅她不小心见过的公子就有四个,还个个不一样,要么有钱要么有颜。最重要的是,他们都未发现不对。 上官婉月此刻正在院中抚琴。 美人如画,蓝衣被春风撩动,翩然飞舞,宛若花贼玉腰奴。 一只蝴蝶落于琴上,长翅随琴音摆动。 白喻拦住要上前通报的丫鬟,潇洒一笑,在一旁坐下听起琴来。 一曲终了。 白喻率先上前啪啪啪鼓掌,高声夸赞:“不愧是上官小姐,这一手琴弹得是高山流水,钧天广乐。” “白道长!”上官婉月才发现她一般,面露震惊,然后责怪丫鬟,“白道长来了,怎么不告诉我?不知道道长受伤了吗?” 白喻连忙摆手:“是我拦的,否则,可听不到上官小姐这一手出神入化的琴声了。” 上官婉月赧然:“道长谬赞……道长的伤如何了?昨日道长救了我,还未道过谢。” -- 第34页 白喻咧嘴笑:“一点小伤,不妨事。”走路却一瘸一拐,坐姿也不甚自然。 上官婉月看在眼里,心里有了计较。 两人坐着扯东扯西,白喻单方面朝上官婉月吹彩虹屁,把她笑得天花乱坠。 其实白喻坐得很不安稳,她想看看赤金镜到底在哪长什么样,但上官婉月从未让她进过屋。 焦虑间,系统突然蹦出来:“请宿主尽快完成勾引上官婉月的任务,任务倒计时二十、十九……” 白喻让它一下整懵了,当时出任务的时候没说有时间限制,所以她才不紧不慢,硬生生拖到现在。 听着那一声声倒计时,白喻压力暴增,脑子转得飞快。 妈的,怎么勾引啊? 白喻看着面前的清水美人,急中生智,飞快抛了个媚眼,然后掩饰般低下头去喝茶。 上官婉月一怔,想了想觉得自己看错了,又继续上一个话题说起来。 “叮——女扮男装勾引上官婉月的任务已完成,请宿主接收奖励。” 然后系统面板上出现一个小人奔跑的场景,显示奖励正在发送中。 白喻松口气,静静等待奖励到来。 结果等到面前的茶都凉了,奖励依旧在发送中。 白喻:??? “系统,怎么回事,我怎么还没收到?” 系统咳嗽一声:“是这样的宿主,奖励一般都是有延迟的,所以第一时间收不到很正常。” 白喻半信半疑,点开了奖励发送的进度条,瞬间笑了。 一刻钟过去,进度条上,奖励加载不到百分之一。 白喻冷着脸:“不想给我就说,别拿这套来糊弄我。” 系统尴尬笑了笑:“所有安排自有天意。”说完就跑了。 “道长?”看她走神,上官婉月忍不住伸手试探。 浓重的幽香袭来。 白喻回过神,抱歉道:“实在不好意思,你方才说的什么?” 上官婉月突然脸红起来,略微扭捏:“就……很长时间未见柏公子了,不知……” 未说完,丫鬟上前:“小姐,金公子来了。” 白喻抬头一看,是那个一身金色衣裳的青年。 原来姓金?与他的衣裳倒是挺配。 上官婉月笑容一滞,又很快恢复得体:“金公子。” 金同淡淡颔首,眼睛一转,看向白喻:“白公子也在这?” 白喻对他印象不好,不欲多言,轻点头。 金同也不介意,自己在白喻身旁坐下。 突然加进来一个金同,上官婉月明显紧张不少,手不自觉地抠手帕上的绣蝶。 为了缓解紧张,她问白喻:“道长与金公子认识?” 白喻迟疑片刻,摇头:“不算认识,见过一面。” 金同笑起来,接道:“相逢即是缘,何必那么较真?我叫金同。” 白喻尴尬微笑:“好名字,好名字。” 听出她的敷衍,金同也不恼,他笑意盈盈地看了看院中景色,对上官婉月道:“虽是春日,这刮的风却依旧有些冷,不若我们进屋去聊吧?” 上官婉月没有拒绝,默默起身。 白喻更不会拒绝,进了屋,可能还有机会看看所谓的赤金镜。 结果金同拦住她,望着她微瘸的步伐,乌沉沉一笑:“天色不早,白公子这种伤员该回去了吧?” 白喻望望太阳高照的天色,羞涩一笑,转身跟上上官婉月。 大概上官婉月不想与金同共处一室,见状什么也没说。 金同率先踏进去,环顾一圈,最后视线落到桌子上的一面金色的镜子上。 片刻后,他笑的更加邪气,意味深长地看上官婉月一眼。 上官婉月视而不见,脚步却有些慌乱。 白喻不动声色在放镜子的桌旁坐下,余光不住瞄赤金镜。 -------------------- 作者有话要说: 我……回来了…… 第十九章 与她猜想的一样,赤金镜通体金黄,镜面光滑,雕刻精美,纹路清晰繁复,非常复古。 虽然只是个死物,它身上却有一股妖邪之气,与金同的气质如出一辙。 更奇怪的是,光滑的镜面映出来的影像异常模糊,仅有一团光影。 上官婉月低着头,一声不吭。 金同指骨轻敲桌面,发出规律的脆响。 一时间,屋里除了敲桌声,无人说话。 白喻找了个两人都看不见的角度,偷偷伸出手,戳了戳镜面。 镜面泛起一阵涟漪,层层晃着向四边漾开。 白喻不由自主凑近,手也不由得摸了一下。 待要摸第二下时,手腕骤然被一只手捉住。 金同面色阴晦,手指捏紧她的腕骨:“你做什么?” 白喻嘿嘿一笑,缩着脖子坐回去:“没什么,就是没见过这么独特的镜子。” 上官婉月站起来,脸色同样不好看:“白道长不若坐在这里。” 金同却出声:“白公子再不回去,柏公子该着急了。” 望着两人都不怎么明媚的神色,白喻心底涌起一丝隐秘的快感。她充耳不闻,一屁股在上官婉月身旁坐下。 这两人明显有秘密,她是傻了才离开。 只要她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金同却不打算放过她,顿了一会,问:“白公子是修道之人?” -- 第35页 白喻敷衍道:“修为尚浅。” 金同礼貌地笑:“敢问白公子师从何人?” 白喻:“……”她当时对上官婉月编的是什么地方来着? 金同笑意加深:“嗯?” 白喻:“师门微末,不足挂齿。” 金同:“白公子真是谦虚。不知白公子对府里闹鬼一事有什么看法?” 白喻:“我……” 上官婉月却突然出声,抱歉道:“白道长,实在不好意思,我与金公子有要事相谈。” 她面容平静,紧扣的手指却出卖了她不平静的心情。 主人都下了逐客令,白喻也不好继续厚着脸皮坐下去,告了辞,踢踢踏踏地回了落舒院。 出乎意料的是,柏子仁没有如往常一般不见踪影,而是坐在门前捣鼓什么。 白喻顿时忘了她单方面闹的别扭,悄悄凑近了看。 柏子仁察觉后,在她看清前,迅速把手里的东西藏进胸口。 一道青色的光影一闪而过,消失不见。 白喻心里一个咯噔,这么见不得人?不会在搞事吧? 说实话,系统看起来不是很靠谱,她根本不敢指望全靠完成系统发布的任务来阻止灭世。 “藏的什么?给我瞧瞧。” 她出手如电,去抢柏子仁藏起来的东西。 柏子仁捂着胸口不让她靠近。 白喻犟劲也上来了,伸着手非要去够。 结果,争抢的过程中,她一个没站稳,往柏子仁身上倒去。 两人脸与脸之间的距离越来越短。 柏子仁直直看着她,躲也不躲,目光没有丝毫杂念,明显不懂。 眼看着他们就要发生古早电视剧里狗血的一幕,白喻心念电转,强行扭过头。 她的侧脸与柏子仁的正脸来了个亲密接触,身体直接坐在了他腿上。 柏子仁依旧捂着胸口的秘密,半点也不肯松开。 淡淡的女子清香传进鼻尖,唇上抵着一片柔软光滑,心跳忽然清晰无比,咚咚咚,一下又一下,越来越快。 他不由得张嘴吸了一口气,齿却不小心碰到那片柔软。 一个隐秘的想法突然出现在他脑海,并迅速膨胀占据他整个心神。 他想咬一口。 他遵守自己的本能,咬了上去。 像咬了一团云。 白喻被惊到了,不知道短短一瞬他想了什么,一把推开他,拽起他的衣袖擦擦脸上的口水:“你咬我干什么?!” 柏子仁望着她脸上的牙印,眯了眯眼,似乎对她擦脸的动作不满。 听见问话,他低下眉眼,好像在回忆方才的感觉:“你的脸,很软。” 白喻:! 她急忙解释:“不不不,那是错觉,我的脸不软。”她是真怕了,柏子仁千万别又喜欢上咬她的脸。 想了想,她又补充:“我洗脸都洗不干净的。” 柏子仁神情平静地望她,不知道在想什么。 没一会,金同笑得妖里妖气地回来了,金色的袍子在光下闪着,黑色的小蛇蜿蜒附在他雪白的手腕上,像带了个黑色的手镯。 一看见白喻和柏子仁,便朝他们走来。 他们都不喜欢金同,齐齐无视他。 金同笑着:“二位不是本地人吧?” 顿了顿,等不到回答,他也不觉尴尬,自顾自地说着。 白喻一开始还能装听不见,后来实在受不了这氛围,便有一搭没一搭地应了几句。 但金同此人擅话术,很快便勾起了白喻的兴趣。 与情商高的人聊天是件非常舒服的事,白喻抛弃了偏见,和金同天南海北地聊了起来。 只不过她嘴里的天南海北都是编的罢了。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金同忽然一反常态主动来说话,必定有什么阴谋,非常可能是来套话的。 为了不让他得逞,白喻嘴里几乎没有实话。 两人“相谈甚欢”。 半时辰后,白喻不经意回头,看见了柏子仁。 柏子仁还坐在那个小板凳上,目光幽幽地盯着他们,面无表情,一言不发。 金同又笑起来,他对着柏子仁一挑长眉,得意地吹了声口哨。 柏子仁脸色更加难看,他慢慢地站起来。 金同却突然肃下表情,一本正经地告了辞。 柏子仁冷哼,一把拽回白喻:“你以后不许和他说话!” 白喻有些心虚,连忙点头。 但柏子仁还是很生气,他用力捏了一下白喻的脸,还是不解气,然后坐回凳子上,盯着金同的门发呆。 白喻心里发虚,等他松了手,立刻回了屋。 片刻后,柏子仁把板凳放回屋内,又离开了。 傍晚,晚霞染红一片天时,他依旧没有回来。 白喻担心了须臾,他可从未这么晚没回来过。 直到天色彻底黑下去,星辰挂在空中闪烁,屋里仍然只有白喻一人。 她留好门,脱了鞋袜,上炕盖好被子,打算先睡一觉。 第二十章 柏子仁一夜不回来,她总不能一夜不睡。 夜色最浓时,一道极寒的阴气轻轻吹开未关的门,慢慢溜了进来。 屋内温度瞬间下降,梦中的白喻不由打了个哆嗦,脚也不自觉地收进被窝。 它一步一踱,靠近了白喻。 -- 第36页 月光透过纸窗照在它身上,地上却未出现阴影。 它飘到白喻上方,微笑着打量她,手指抚上她的脸颊,微微一拍。 白喻的脸被冻得僵了一下,她猛睁开眼,把被子甩到它身上,自己跳了起来。 她就知道这东西今晚得来找她! 落舒院几乎日日都有旧人死,新人住进来,所以按理说,这鬼早该来找她和柏子仁了,但它宁愿去杀刚来的新人,也不进自己这屋,那就有大大的问题。 白喻自认没有那个震慑鬼怪的能力,但不代表柏子仁没有。 今晚柏子仁不在,所以她虽躺下了,却并未睡着。 白喻跑到门前,把门锁好。 她是修仙之人,血液能克鬼,根本不怕它伤到自己。最重要的是,她好奇这个鬼很久了。 她苍蝇搓手:“嘿嘿,我可等你好久了。” 鬼留着一头贞子般的长发,淡蓝的衣裳又破又烂,上面还凝固着一滩血迹。 它很快挣脱被子,张牙舞爪向白喻扑过来。 白喻恶心一瞬,连忙躲开,顺手抄起板凳砸向它。 “嘭”一声,板凳掉落在地,鬼却安然无恙。 她搓搓手指,没想到物理攻击不管用。 交了几手,白喻便发现,它身体不够灵活,也没有什么武功,完全靠蛮力输出。 这就好办多了。 在鬼又一次扑过来时,她虚晃一招,手迅速掀开它的发帘,终于看清了它的真面目。 虽然它脸上灰白,有些地方还脱了皮,露出腐烂的组织,但白喻还是认出了它是谁。 上官家的四小姐。 第一次来此时遇见的那个脏兮兮的女人。 她死了? 难道在上官家作恶的鬼不只一个? 鬼吃了一惊,下手更加疯狂,招招式式都在往白喻命门上砸。 白喻也不是吃素的,划了手心,把血往鬼身上甩。 女鬼碰到血后,立刻被烫起一片烟雾,她自知不敌,转身破窗跑了。 白喻也没继续去追,柏子仁都追不上,她更不可能追上了。 她找了几张纸把窗户糊好,望着漆黑一片的屋子,后知后觉地开始害怕。 她立刻钻回被窝,心里有点想念柏子仁。 第二日天刚亮起来,白喻便起了床。 天空灰蒙蒙的,云像一团烟雾笼罩了半边天,清晨的露水凝结成霜,铺在草叶上。 小丫鬟早便拿着扫帚开始扫地了。 白喻眼前一亮,忙拿了板凳出来:“你们每天早上都起这么早?” 小丫鬟掀开眼皮瞭了她一眼:“你今日怎么起这么早?” 白喻笑:“嗐!这不是昨晚睡早了吗。” 她又露出八卦的表情:“欸,你们那个什么四小姐,给我讲讲呗。” 小丫鬟打个呵欠,懒洋洋扫着地:“她没什么好说的,长得不好看,心思不正,没什么才能,还是个庶女,她姨娘上年也死了。” 白喻:“她什么时候疯的?” 小丫鬟:“上个月从山上回来就疯了。” 又是上个月从山上回来。 白喻:“她现在都疯了,还住在那个什么云什么院?” 小丫鬟:“是花屏院。夫人早便把她安排到柴房了。” 白喻点点头,又与她聊了几句,便起身去了柴房。 柴房地处偏僻,内里狭小潮湿,说是柴房,其实也没有多少柴火。 昏暗的房间里躺着一个人。 初清的阳光一束一束透过窗洞照进来,微小的浮尘在其间翻涌。光落在那个人的脚边,却如何也不肯再进一步。 白喻轻手轻脚地靠过去,叫了声:“四小姐?” 人一动不动,周围一滩未干的血。 她心底涌起不好的预感,立刻站起来往外跑。 刚到门口,一群人呼啦啦跑了进来,拦住她的路。 为首的正是招她进来的管事。 一个小厮上前试了试四小姐的脉,摇了摇头。 管事立刻招呼着小厮把白喻绑了起来。 全程白喻一声未吭,也不反抗。 这种一看便早有预谋的事,争也争不出什么,还不如乖乖随他们走,看看他们要干什么。 小厮把她绑了好几圈,扔进另一个柴房。 这个柴房明显比四小姐那个好得多,至少不潮。 白喻挪到草垛上,自己寻了个舒服姿势躺下。昨夜没睡好,现在正好补补觉。 结果这一觉睡到下午。 中间无人来给她送饭,也没人来给她松绑。 她呆呆坐起来,一直等到夜幕降临。 缠了四五圈的绳子依旧挡不住白喻,她稍微用力一挣,绳子便断开。 说实话,白喻有些无语。 别人穿书都是一些娇娇柔柔的小姑娘,她倒好,是个力能扛鼎、倒拔垂杨柳的小姑娘。 不过若真要选,她还是会选这种力大无穷的。 今晚的夜色格外沉郁,似乎昭示着要发生什么不同寻常的事。 明明刚黑下天,路上却几乎没有人,也没有亮着灯的房间。 白喻就这么大摇大摆地走到了上官婉月院子。 上官婉月的院子也是一片漆黑。 她跟着白日的记忆,很快摸进放赤金镜的房间。 她为什么非要上官婉月给呢?她不能自己拿吗? -- 第37页 哼,今天拿了赤金镜,她明日就走。 房内黢黑,但在月光下,大体上还是能看清的。 桌上并没有昨日看到的镜子。 白喻心里一惊,挨个地方翻找。 毫无所获。 空中的白玉盘不知何时变成了红玉盘,几只乌鸦扑簌簌飞上枝头,黑豆大小的眼乌溜溜转着,整个上官府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白喻小心翼翼翻找了许久,直到一声尖叫打破这寂寞的夜。 声音凄厉无比,响了半晌,听得人后背发凉,头皮发麻。 紧随着的,是一声似人非人,阴戾痛苦的嘶吼。 上官婉月的院里立刻亮起灯笼,不少人出门去看到底出了什么事。 随后,尖叫声此起彼伏,迅速响彻上官府。 第二十一章 白喻搓搓胳膊,透过窗缝去看外面出了什么事。 几道火光冲天而起,迅速织成一个牢笼,把暗黑的夜照得亮如白昼。 透过牢笼,依稀能看见外面沉沉的夜色和红如血的月。 尖叫声逐渐消失,沉重的滑动声却越来越近。 院里的丫鬟小厮面色惊恐,急急往自己屋里躲。 白喻眼尖,在明亮刺眼的牢笼上看见了一个人。 但笼子实在太高,那人又小,几乎快与笼子融为一体,白喻便看不清那是谁。 越是这种时候,她越想柏子仁。 虽然他常欺负她,但不得不承认,他有很高的安全感。 白喻匆匆爬上房梁,竭力挡住自己的身形。 她不是主角,没有与邪恶势力一战的实力,对炮灰来讲,这种时候还是躲起来比较安全。 消失的尖叫声突然又出现了,只不过这次声音明显距离她们很远,似乎不在上官府中。 白喻细细回忆方才看见的火笼。 火笼庞大,只能看见织结在一起的顶部,顶部向四面八方延伸,范围宽大,不见底部。 如此想来,这牢笼似乎困着的,是整个一隅城。 白喻心里一紧,难道有人要屠城? 不会是柏子仁干的吧? 她越想越觉得这像柏子仁的风格,心里不住斥骂自己为什么不早来偷赤金镜。 想着,她身旁忽然出现了一团黑气,黑气迅速伸出手脚,要来捉她。 白喻跳下房梁,满屋子躲,但小小的黑气实在太过灵活,她只能跑出屋子。 来到院子,她才发现几乎所有人都是一样的情况。 奇怪的是,不论丫鬟小厮速度如何,那些黑气都追不上他们,并且它们似乎也在有意把人往一个地方赶。 察觉此事的白喻放缓脚步,果不其然,黑气也慢了速度。 她彻底放松下来,停下步伐。黑气似乎有些意识,见状,上去碰了碰她的脖子,却不捉她。 白喻“嗷”的一声窜起来,捂着疼得要命的脖子:“你急什么?我跑累了,歇歇。” 如她所料,黑气果真有意识,它晃晃身子,做了个请的动作。 白喻不情不愿地顺着它指的方向走,黑气再也没碰她。 有个丫鬟忽然叫起来:“三小姐救救我们!” 说着往前扑去。 所有人下意识看过去。 蓝衣的上官婉月依旧柔弱整洁,正一脸漠然地看着满院子鬼哭狼嚎的丫鬟小厮。 察觉有人扑过来,她看也不看,广袖一挥,那个丫鬟便飞出去,抽搐片刻,气绝了。 众人见状,疯了一样往院外跑。 上官婉月一动不动,照旧站在亭子里,满脸冷漠。 白喻望一眼满身戾气的上官婉月,若有所思。 跑出院子,外面乱跑的人见白喻如此淡定,不由向她求救:“道长!救救我们!” 白喻立刻招呼他们:“你们不要乱跑,跟着黑气走,它就不会捉人了。不过千万不要停下!” 众人纷纷效仿。 黑气一路引着他们出了上官府。 又走了半个时辰,来到了一大片空地。空地似乎是什么庞然大物推平的,地上还残留着一些断壁。 空地上早聚集了上千人,有官员富商,也有平民百姓。 白喻汇集在上千人中,突然有了一种上学时等升旗的错觉。 从他们到空地上时,黑气就已消散。 白喻观察了一番,离开空地,黑气果然又出现了。 就在她百无聊赖时,人群忽然沸腾起来。 她抬头望去,高高的屋顶飞上一个淡蓝色的身影。 淡蓝色的衣袍在风中翩跹,身影笔直,好似下一刻便要乘风飞去。 有人高呼:“上官婉月!你要做什么?!” “我要做什么?”上官婉月淡淡重复一遍,平静的神情一瞬变得咬牙切齿,“我要你们死!” 人群静了一瞬,进而更加沸腾。 上官婉月冷冷一笑:“你们,大概还不知道我是谁吧?” 前面的人问:“你是谁?” 上官婉月的脸扭曲起来:“我是上官青啊。” “上官青?” 人们交头接耳,显然不知道上官青是谁。 上官婉月走了几步,语气麻木:“也是,你们怎么会知道上官青。那我换一个说法,我是上官府,那个貌丑无盐、心机深沉、嫉妒陷害嫡姐的四小姐。” 说到最后,她哈哈大笑起来。 -- 第38页 她双目赤红,声音哽咽又委屈,不停走动:“我不是这样的。” 立刻有人应和她,试图安抚她的情绪:“对对,我们其实都知道。” 她猛甩动袖子,长袖与空气碰撞出飒飒的破空声:“不,你们不知道。你们只愿意相信你们听到的。” 人群窃窃私语。 中间忽然飞出一个锦衣华服,簪花满头的贵妇人。 贵妇人似乎被一只无形的手掐着脖子,满脸暴起的青筋,双眼突出,正竭力蹬腿。 上官青拢起袖子,似笑非笑看着她:“卓如,还记得向兰吗?” 卓如嘴里发出“嗬嗬嗬”。 上官青似乎也没想听她的答案,自顾自:“奥,你肯定不记得了,这些年你杀的人实在太多了。” 她锤锤胸口,声音痛苦无比:“那是我母亲。你不仅不放过她,你还不放过我,这些年真是辛苦你不停地折磨我。” 她又想起什么,松开拳头,笑起来:“没关系,我也杀了你女儿,上官婉月。” 她低下头,碾碾脚下的砖瓦:“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变成她吗?” 她疯狂大笑:“真是自作孽不可活!上个月她邀我上山游玩,却趁我不注意推我下悬崖,我因此得了机缘,与她换了身体。” 说到最后,她笑得直不起腰。 上官青缓了一会,痛快地看着卓如:“这段时间,在我身体里的人,一直都是上官婉月。我看着你不停地折磨她……” 卓如痛苦摇头,眼泪止不住流。 上官青冷静下来:“你哭什么?我可从未哭过呢。你做那些事的时候没有想过因缘果报吗?” 她手掌捏紧,卓如的身体便如鞭炮一般,自下往上,寸寸炸开。 底下的人尖叫着往四周散去,徒留卓如凄惨喊叫。 整个过程持续了两刻钟,卓如才彻底死亡。 众人看上官青的眼神带上了剧烈的恐惧。 第二十二章 一个男人实在受不了这种氛围,大喊:“这是卓如犯的错,与我们何干?” 却无人敢应和。 上官青捋捋长袖:“何干?你们肆意唾骂,败坏我的名声时,怎么不说与你们何干?” 男人心底一抖,一把拽出藏在人群里的上官宏,抖着声:“放了我,否则我就杀了你爹!” 上官青手一顿,恍然大悟:“啊,我太激动了,竟忘了还有这个老东西,真是多谢你的提醒。” 上官宏努力保持冷静威严,语气却是软的:“青儿,是爹的错,爹不知那毒妇对你做过这么多惨绝人寰的事……” 上官青冷冷听完,眼中像含了冰渣子一样:“你觉得,我会信吗?没有你的纵容,好色,不闻不问,我不会变成这样。不过,看在你至少养了我的份上,我不亲自杀你。” 上官宏有一瞬的高兴,随即身体一震。 不亲自杀他,什么意思? 上官青漫不经心地笑着:“上官家的奴才们,知道为什么鬼只杀身份低贱的你们吗?哦,还有那些来此驱鬼的外地人。” “因为,他告诉鬼,不杀主人,他就可以让它永远有人可杀。所谓半夜离开的人,其实都是被鬼吃掉了哦。” 上官宏剧烈地颤抖起来。 大部分下人和驱鬼人怒了,他们冲过去拽住上官宏的头发衣裳,拼命地打。 那夜晚消失的人里,有他们的骨肉至亲。 一些事不关己、地位较高的主人和下人见状悄悄躲远,生怕被波及。 在人们的打骂脚踹之下,上官宏坚持没多久便咽了气。 一些人的疯狂激起了另一群人心底隐藏的怨愤。 这时候,上官青加了一把火:“去吧,把你们最恨的人,送进地狱。” 人群瞬间爆炸,持有武器的人率先杀死自己痛恨的人。慢慢地,人们理智不再,开始见人便杀。 白喻勉力自保,朝着上官青走去。 “上官青!”她喊,“你如此作为,与卓如、上官宏之流有何区别?!” 上官青坐在屋檐上,双腿一晃一晃,闻言呵呵笑了几声:“那又如何?我如今大仇得报。” 蒋凌一身血污,踉跄着从一旁冲出来,一边躲开砍向他的斧头,一边颤抖着向上官青伸出手:“青儿,我爱的是你这个人……不论你是谁……我都……” 上官青骤然大笑,泪水湿了眼睫:“真是可笑。这句话,骗不了你,也骗不了我。” 她张开胳膊:“这一个月里,我用上官婉月的身体,诱骗了太多男人,你们嘴上说着爱我,却不妨碍你们继续去找别人。原来长得漂亮,也不是万能的……可笑我丑的时候,你们不屑一顾,漂亮了,你们趋之若鹜……” “被我玩弄于股掌的感觉如何?……” 上官青神情癫狂,突然出手杀了蒋凌。 望着周围宛若炼狱的环境,白喻快急疯了,再这么下去,全都得死。 她用力大喊:“不要再打了,这全是陷阱!” 无人听从。 上官青忽然喊她:“白道长,没用的,在这个笼子里,他们只会越来越疯狂。” 白喻冷静下来,看向她:“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法不责众,况且这里大部分人明明没有伤害过你。” 上官青神色蔑然:“可这不妨碍我想让他们死啊。” -- 第39页 白喻默然。 她果然永远也理解不了变态在想什么。 众人越杀眼睛越红,动作越残忍。 白喻愤然,怒抓头皮。 上官青看她生气的样子,突然大发慈悲:“除非你杀了金同,否则他们是停不下来的。” 知道自己阻止不了,白喻干脆爬上屋顶,坐下。 上官青凉冰冰地看着底下的炼狱:“白道长,你不一样,看你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你与我们不一样。” 白喻理理衣裳:“我怎么不一样了?”反派怎么都爱说这句话? “你很干净,与我们这些灵魂污浊的人不一样。” “奥。” 上官青知道她不信,也不再多言。 片刻后,上官青的身体忽然开始腐烂。 白喻瞄她一眼,哼笑:“这就是突然提升实力的代价。” 昨晚上官青还打不过她,今晚忽然实力提了那么高,肯定用了什么禁术。 上官青也不甚在意:“哦。” 看上官青快死了,白喻也没什么同情之心:“你快死了,给我解答几个疑惑吧。” 上官青漫不经心点头:“你问。” 风吹起甩上官青的长发,耳坠轻晃,整个人前所未有的轻快。 白喻:“你为什么每天晚上变成鬼杀人?” 上官青:“因为我占了上官婉月的身体,要想维持魂体不消散,必须吸食他人魂力。” 白喻:“你放桌子上的那面镜子在哪?” 上官青:“金同拿走了。” 白喻:“金同到底干什么的?他在哪?” 上官青:“不知道,镜子是他给我的,互换身体也是他做的……” 没说完,上官青便随同她的仇恨彻底消散在风中。 白喻心里一阵唏嘘,摇摇头。 底下的人厮杀的正激烈,路上血肉横飞,弱者到处躲避奔逃,强者见人便杀。 所幸白喻坐的楼顶较高,一般人上不来,她才免于与人周旋。 她站起来向远处瞭望。 找到金同迫在眉睫。不只是为了赤金镜,还为了停止这场无意义的厮杀。 身后一栋更高的茶楼,站在上面几乎可以一览整个一隅城。 她活动活动手脚,跳下去,跑到茶楼前,攀着石柱开始爬。 爬到二楼时,一道熟悉的声音喊她:“白喻。” 白喻抱紧柱子,探头去瞧。 空旷的大厅里桌椅凌乱堆积在门口,中央坐着个柏子仁。他面前一套整齐的茶具,杯口甚至还在冒热气。 他松散坐着,外面的恶斗屠杀似乎丝毫没有影响到他。 “你怎么在这里?” 白喻翻进厅里,寻了个椅子,一屁股在他面前坐下。 柏子仁取出一只杯子,倒上热腾腾的茶,推过去:“来看热闹。” “热闹?”白喻凑近他,轻声问,“这你弄的?” 他微微侧头,唇角翘起:“若我出手,毁的可不只一座城。” 白喻放下心来:“那你知不知道金同在哪里?” 他双眼眯起,眸中划过危险的光:“你寻他做什么?” 第二十三章 白喻一口饮掉茶水:“我怀疑这事是金同干的。” 他五指拢住茶杯:“不知道。” 她又问:“那这个阵你能破不能?” 柏子仁干脆:“不能。” 得了答案,白喻顿时坐不下去,她又饮了一口热茶,起身:“那你继续看热闹,我先走了。” 说完便又攀上柱子,几下爬上楼顶。 她手搭凉棚,一寸寸从城门看过去,待看到身后时,发现柏子仁竟然也上了楼顶。 白喻困惑扫他一眼,接着做自己的事去了。 柏子仁向来想到一出是一出,上来可能是为了看的更远,她还是不要打扰他比较好。 正等着她问自己为什么也上来的柏子仁见状,心底生怒。 他从白喻出了上官府,便一直跟在她身后,结果她不但没发现他,现在还无视他。 环视一周,没有找到金同的踪迹,白喻决定到处转转,说不定能碰到。 她后退几步前冲,飞身跃到另一个屋顶。 不经意间回头,却看见柏子仁紧随身后。 她疑惑看向他:“?” 柏子仁双手抱臂,眸子瞥向一边,从鼻子里冒出来一声哼。 不知道哪里又惹到他的白喻选择了无视。 一线日光遥遥出现在天边,天色将亮。 持续了半个夜晚的杀戮已经接近尾声,街上只剩下几个全身浴血的人,经过几个时辰的厮杀,他们目光涣散,神情癫狂,已经失去了所有理智,如丧失般游走着寻找活人。 到处可见残尸断肢。 日光缓缓照亮半边天,牢笼的光好像失去了燃料,慢慢熄灭。 整座城一片死寂,似乎在欢迎来到地狱。 等到旭日彻底爬出黑夜,驱散了所有阴影,仅剩的幸存者终于恢复了他们的意识。 等待他们的,是比死亡还要恐怖的事。 有人当场崩溃,哭嚎着抹了脖子,有人跌坐在地,异常茫然…… 人间炼狱,不过如此。 白喻走着走着,忽然打了个哆嗦。 望着地上横飞的血肉,她竟然没有任何感觉。她觉得,自己至少应该害怕的,但是没有,她什么情绪也没有。 -- 第40页 她自始至终似乎都很平静。 没有同情、没有害怕、没有愤怒,好像正在丧失人性,逐渐变得冷漠。 那次看他杀了整个山寨时,也是这个情况。 她不由得看向了柏子仁。 柏子仁望着底下尸体,他的脸上是几乎与她如出一辙的平静,眸中的冷漠一眼便能看清,唇角因为旁观了一场杀戮而上扬。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这句至理名言不是没有道理的。 意识到自己正在被同化,白喻觉得自己有必要适当远离柏子仁了。 她是有血有肉的人,绝不能变成一个冰冷的机器。 忽然,众多尸体上盘旋的怨气向着一个方向涌去。 黑色的怨气遍布一隅城的大街小巷,骤然涌动起来,好像奔腾的长江,翻滚不止。 见状,白喻迅速跟着怨气跑去。 怨气淹没了整个一隅城,仿佛上涨的河水,持续拔高,到最后,能见度甚至不足半米。 白喻摸索着,跟随怨气流动的方向往前走。 走了片刻,她脚下踩空,身体迅速下落。 “啊!” 一只手冷不丁伸过来,轻轻一拽,她便又站回远处。 只不过,她不小心扑进了柏子仁怀里。 白喻有点尴尬,刚想远离人家,就被人家救了。 她往旁边一站,离开他的怀抱:“谢谢啊。” 柏子仁不说话,只是握着她腕子的手没有松开。 白喻挣了挣,没挣脱,便也随他去了。 有柏子仁在一旁,这一路走的顺畅许多,至少没再踩空。 就是手腕有些发烫,弄得她不太得劲。 不到两刻钟,空中的怨气便慢慢开始消散,周围浓郁的黑气变得浅淡,除了还有点模糊视线,已经不影响正常走路了,但柏子仁的手一直没松开,白喻也不好意思提醒。 黑气彻底消失,骤然一阵地动山摇,一片庞大的阴影遮天蔽日,覆盖了小半个一隅城。 白喻若有所感,抬头一瞧,果然是小白。 黑色巨蟒看起来比在湖中时还要大上许多,金色竖瞳迸发冰冷的光,巨大的鳞片整齐码在身上,反射出刺目的光泽。 硕大的蟒头耸立空中,其上站着一个金袍的青年。 奇怪的是,巨蟒一动不动,仿佛被钉在原地。 金袍青年倏地盘膝坐下,一个金色带着黑气的阵法缓缓出现在他的头顶。 白喻定睛一看,阵法的中央正是赤金镜。 黑色巨蟒全身忽地泛起黑气,黑气直直冲进阵法。经过黑蟒转化过的怨气更加精纯。 随着黑气的消失,巨蟒的身体也逐渐变小。 很显然,金同正在进行某种秘法,目前他和小白大概率都脱不开身。 正常情况下,自己和柏子仁应该是打不过他们的,但若是自己现在去打断了他们实施秘术,再顺手拿走赤金镜,他们很可能会重伤,便没有余力来追杀自己了。 思考完毕,白喻拔腿往前冲。 柏子仁一把把她拽回来:“你去干什么?” 白喻恨铁不成钢,谁能想到关键时候他降智了:“你傻啊?现在不趁他们没有反抗能力的时候结果了,等他们完成了秘术,咱俩一个也跑不了!” 柏子仁没什么表情,手也不松开:“你去了也没用。” 白喻急了:“我不试试怎么知道?松手!” 白喻和他拉拉扯扯一段时间,他怎么也不肯松手。 眼看着金同那里已经接近尾声,她一屁股坐下,自暴自弃。 她心中生疑,柏子仁可不是什么心怀慈悲之人,他不肯她去杀金同,必定有阴谋! 柏子仁知道她生气了,心里有些无措,面上却毫不显露。 他紧挨着她坐下,破天荒地宽慰道:“你不用担心,我会保护你的。” 白喻欲哭无泪:她担心的是这个么?她担心的是抢不到赤金镜啊! 金同的秘法很快便结束了,完成秘法的他看起来更加邪性。 小白不知道去了哪里,白喻眼睁睁看着赤金镜进了金同体内。 金同悬在空中,一双金色眸子一瞬锁定了柏子仁二人。 他手微微起落,一场狂风立刻席卷了杂物刮向二人。 柏子仁站在前面,手掌轻轻一推,狂风便停歇了。 他跳起来,几个起跃,轻盈落到金同对面。 白喻目瞪口呆,难怪这厮半点不怕,原来他能用灵力了! 第二十四章 白喻连忙试着调动自己的灵力,结果毫无波动。 看来只有他能用灵力,只是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可以的。 不愧是两个大佬,过起招来如行云流水,大开大合,招招致命。 两人打得飞沙走石,情况紧张。 为了防止自己被误伤,白送人头,白喻特意找了个偏远的屋顶观看战况。 可能是金同用了秘法的原因,两人打起来,柏子仁竟略处劣势。 两人快成两道闪电,一黑一金两道光在空中迅速交重。 白喻看得津津有味,这可比五毛特效真实多了。 说实话,她其实挺想金同赢的,若柏子仁死了,她就能直接完成任务。 两人打着打着,打到了白喻面前。 等她反应过来时,金同的剑波已经一下掀翻了屋顶。 -- 第41页 她脚下一滑,往地上掉去。 这次没有柏子仁拉住她,她掉的异常顺利,唯一不好的是,即将掉到两人中间。 那两人似乎还未发现她。 周围的一切都变成了慢动作。 金同虚晃一招,一剑劈向柏子仁,柏子仁心念电转,正打算硬生生抗下这一剑,顺势给他一掌时,白喻从天而降。 替柏子仁挡下了这五分戾气的一剑。 剑直直穿过她的身体,她甚至听见剑身穿透皮肉的钝响。 飞来横祸。 白喻愣了,狂喷一口鲜血。 柏子仁也愣了。 他没想到白喻竟然会替他挡剑。 虽然她死不了,但他知道她怕疼。 无数念头冲上心头。 既然替他挡了剑,那今后无论刀山火海还是天堂地狱,他都要拉着她一起去。 隐秘的兴奋刺激他的大脑,他接住白喻,把她安放一旁,突地拼尽全力冲向金同。 金同冷笑,又一次与他战在一起。 白喻蜷缩着身子,疼得一抽一抽的,血从伤口里争先恐后地冒出,慢慢带走了身上的热量和脸上的血色。 妈的,疼死了! 她的意识渐渐模糊,眼前的景象也好像上了一层雾,脑子生锈一般,怎么也转不动。 原来这就是等待死亡的感觉,真难熬,早知道不站屋顶上了……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两人打得头破血流,身上伤痕累累,柏子仁终于一手结果了金同。 他捧着赤金镜,缓缓把它归进自己身体,在赤金镜与他交融完成后,他的身体恢复如初,看不见半点伤痕。 他转身,走到白喻面前。 望着那具依旧冰冷的尸体,头一次感到恐慌。 已经两个时辰了,她却还未复活。 这里是秘境,她没有灵力,还能复活吗? 他靠着她坐下,双手抱膝,呆呆地望着血色未退的天空,不知道在想什么。 白喻好像做了一个梦,梦里有很多东西,她几乎都记不住,只记住一个金同。 电光火石间,她忽然想起来,原书里柏子仁在秘境里时,某一天忽然拿出一面镜子,那个镜子叫金同。 金同?铜? 赤金不就是铜?! 白喻忽然悟了。 两人虽然不走原书主线了,却阴差阳错走了书里隐藏的暗线,她因此知道了原书柏子仁的镜子是怎么得来的。 原来金同就是赤金镜,怪不得他不直接吸取怨气,而是转接给了赤金镜,还把赤金镜放进身体。 赤金镜以怨气为食,吸食怨气可幻化人身,增长修为。 现在几乎可以确认,秘境是柏子仁打开的,他来就是为了拿赤金镜。 难怪他那样的性子困在秘境一个多月,都没有想出去。 意识逐渐回笼,白喻睁开眼睛。 系统立刻提示她:“获取赤金镜任务失败。” 意料之中的事,她死了一段时间已经失去先机。 周围全是一隅城的断壁残垣。 她抬起脑袋:“你怎么了?” 柏子仁的状态看上去很不对。 滞了一瞬,柏子仁空茫茫的眸光终于聚焦,双眼迅速亮起来。巨大的欣喜从四面八方涌进身体,他无措地想要去摸摸她的脸,即将碰到时又触电一般缩回去,好像碰一下会把她碰坏一样。 即使心里有众多情绪,他脸上却丝毫不显。 白喻奇怪地看他:“你怎么这么干净?” 柏子仁没有看她:“我……我用了清净诀。” 她一把抓住他的胳膊,一脸高兴:“快!给我也用用,身上许多血,脏死了。” 柏子仁低着头,指间掐了个诀,转瞬白喻便干净了。 “你什么时候能用灵力的?”白喻轻推他一下:“还不告诉我,一点都不够兄弟!” 柏子仁看起来呆呆的,语气轻轻:“就那天发烧好了之后。” 他站起来:“我们出去吧,我知道怎么出秘境了。” 白喻犹豫了,现在男女主一定也在秘境里,她还是挺想走主线剧情的,毕竟她看过原书。 但是该怎么让柏子仁知道他们在并主动去找他们呢? 拿到了赤金镜,柏子仁一刻也不想多待,没管白喻什么反应,拉着她要出秘境。 他在空中画了个阵,阵法旋转形成漩涡,浓郁的灵力从其中喷出。 白喻不情不愿地被拉着手,脑瓜子急速运转。 谁知刚要踏出去,柏子仁便停了下来。 他把白喻留在原地:“你等等,我去去就回。” 白喻巴不得留下,迫不及待点头。 他一离开,白喻便出了城,凭着脑中记忆想去寻男女主。 她不见了,他应该会追上来,到时便可走主线剧情了。 没想到,刚出城门,柏子仁就追了出来。 他远远飞来,形色匆匆。 抓住她的胳膊,看起来很是恼怒:“我不是让你在原地等我?” 白喻瑟缩道:“城里那么多尸体,我有点害怕。” 柏子仁默然,手不由松开:“你胆子太小了。” 白喻揉揉被抓疼的胳膊:“我胆子小你不是早知道。” 柏子仁什么也没说,揽过她,转而飞回原地。 灵气漩涡已经变小,喷出的灵力也少了许多。 -- 第42页 他揽着白喻,刚要踏进漩涡,忽然想起什么,又一次停住了。 白喻无奈:“你又怎么了?”有事一次办完行不行?别总是给她希望。 柏子仁环顾四周:“小白呢?” 白喻狐疑看他:“不知道。你找它做什么?” 他眼中罕见现出一丝踌躇:“……总归是你的灵宠……” 白喻不信他那么好心,想看他到底要做什么:“那便找一下吧。” 本来她想与柏子仁分开找,然后出城,结果他不但不同意,还要求她要一直在他视线范围。 无奈之下,白喻只好放弃去寻男女主的想法。 寻了好一会,白喻才在石缝里发现了昏迷不醒的小白。 小白更小了,身体缩小到只有指头那么大,鳞片也黯然无光,好在呼吸平稳。 她两个指头捏着小白,朝柏子仁喊:“我找到了!” 柏子仁瞬移过来,单手接过。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小白放到他手上时,感觉空气冷了一瞬。 柏子仁放在手里看一眼,又把它扔回她:“你拿着吧。” 白喻敏锐地从那一眼中捕捉到一点放松,再看已经没有了。 她心底疑惑,却未动声色,她可不觉得他会多此一举。 等他们进入漩涡,在隧道里穿梭了一段时间后,小白突然变得异常僵硬。 白喻把它放在眼前,仔细看了看,发现它已经死了。 从收这只灵宠时她便知道,柏子仁不安好心,她也一直在等它的弊端显现,但直到现在她也没有因小白出现过什么问题。 她看过不少修仙小说,知道修士收取灵宠时需要与它们神识对抗,猜想过她的神识不强,可能会被小白的神识碾压。 或许这也是柏子仁主动帮她结契的原因,想看她神识被碾压后会不会恢复? 但是他方才杀死了小白。 虽然他极力掩饰,但白喻还是笃定小白就是他杀的。 这下她彻底不知道柏子仁的想法了。 想不明白,白喻也不再为难自己,只是纠结小白的尸体要怎么办。 “死了?”柏子仁平平扫一眼,似才发现一样,“那便扔了吧。” 说完,手指一挑,那条小黑蛇就飞出去,湮没在隧道之中。 白喻望一眼,便收回视线,小白从不亲近她,也不把她当主人,她对它更没什么感情。 飞了不知多长时间,前面不远骤然出现一点亮光,随着飞行,亮点愈来愈大。与此同时,白喻体内封存的灵力也慢慢恢复过来。 一阵刺目的强光过后,两人飞出隧道。 底下街道繁华,街上人来人往,游人如织。 “仙人!” 他们刚一出去,便有人惊呼,紧接着人们呼啦啦跪倒在地。 白喻吓了一跳,没想到他们竟然会降落在这种地方。 柏子仁揽着她在屋檐上站好,唇角微微上扬,眸中嘲意闪烁,俯视着跪伏的平民。 第二十五章 白喻后退一步,悄声问:“你怎么落到这里?” 为了防止部分心术不正的修仙者危害凡人,各大宗门明令禁止弟子在未经允许的情况下踏入凡间。 柏子仁不语。 白喻躲在他身后,偷偷拽他:“我们快走吧!” 他瞥她一眼:“再等等。” 白喻暗暗冷哼:再等等?等你去搞事吗?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落到这里是有目的的。 不多时,一身着墨绿长袍的中年人远远地骑马赶来,疾呼:“仙师留步!” 柏子仁在看见中年人的一刻便转身要走,听见他的呼喊也没有停下。 中年人加快速度,冲到二人面前,翻身下马,抱拳恭敬道:“二位仙师请留步!” 白喻攥紧柏子仁衣角,手下暗自用力,想把他带走。 柏子仁抽回衣角,一反常态,配合地停下脚步,温和笑着看那人。 中年人抬头看见他的模样,明显一愣,紧接着恢复正常:“鄙人是城主府管家,听闻仙师降临,便想着若仙师不嫌弃,可到府中歇歇脚……” 说了几句,管家便说不下去了,不知怎么回事,面前的人明明笑着,却让他不寒而栗。 几名仆从驾着马车从身后追上来。 柏子仁笑得温煦,缓缓点头:“那便麻烦贵府了。” 管家不敢怠慢,亲手掀开车帘:“不麻烦,不麻烦。” 周围的百姓跪在地上,等看不见仙人的车架,才互相搀扶着爬起身。 马车速度不慢,却十分平稳,不过片刻便来到城主府。 府前熙熙攘攘立了许多人,见车子驶来,具好奇地抬头望去。 人群中,为首的是个三十多岁的中年女人,女人衣饰简单,发上只绾了支金丝挂珠钗,耳上项上空落落,腕上戴白玉镯,衣色黛青。 她的五官柔和,气质却过分强硬,冷淡威严的气场与周围人格格不入,站在人堆里如鹤立鸡群,很容易便被注意到。 白喻先下车,一眼便看到了最前面的女人,觉得她有些眼熟。 女人生硬地挤出一丝笑,细纹爬上她的眼角:“仙师……” 柏子仁紧随着下了车。 女人的话立刻顿住,眸中瞬间泛起一点光,直直地盯着柏子仁,神情僵硬,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 第43页 柏子仁神态自若,依旧笑得轻和:“夫人为何这般看我?” 女人如梦初醒,迅速收敛表情:“二位仙师天人之姿,我见识浅薄,一时失态,还望海涵。” 他安抚似的点点头:“原来夫人是此城城主。” 女人目光黯淡:“郎君小儿身患重疾,我便代为掌管城内事务。” “我名杨玉清,仙师可唤我杨夫人”女人有些紧张地看向对方,“不知仙师如何称呼?” “鄙姓白,名喻。” “鄙姓柏,名子仁。” 话音刚落,白喻便见她的右手猛地抖了一下。 杨玉清掩饰般笑了笑:“仙师真是名如其人。” 说话间,几人入了府。 城主府装饰风雅,亭台楼阁,假山水池,一眼望去,雅致的很,与富丽堂皇的上官府截然不同。 与此相对的,府里的丫鬟小厮也衣着素净,发饰清淡。 轻风吹皱一池碧水,粉荷随波摇荡。 池边坐了个橙黄衣色的少年,少年衣带发丝翩然欲飞,周身透着莫名的忧郁之色。 “母亲。”遥遥瞧见他们,少年转动轮椅过来。 杨玉清扶住他的轮椅,苦笑道:“这是犬子李元安,近年不知得了什么病,无法站立,各处名医寻了个遍,也无人能医……” 少年配合抬头。 白喻看清此人相貌,吓了一跳。 他竟然与柏子仁有七八分相似,尤其是那双眼睛。 难怪她看杨夫人眼熟,难怪管家与杨夫人见了柏子仁都愣了一愣,原来如此。 柏子仁也瞧见此人面容,他幽幽笑了一下:“原来是贵公子。” 杨玉清尴尬扫他一眼,扭头呵斥李元安:“你不好好在屋里养病,跑出来做什么?” 李元安垂下眼帘,遮住目中失落:“儿只是听说有仙师到来,想着问一问儿的病……” 一时间,在场的大部分人都向两位仙师看去。 白喻明白了,这杨夫人与管家之所以请他们入住,应该就是因为李元安,想让他们为他医治。 只是可惜,他们求的是不近人情的柏子仁。 柏子仁眸光坦然,并不接茬。 等待须臾,杨夫人率先收回目光:“来人,送公子回去。” 李元安下意识捏紧轮子,旋即又松开,顺从地被小厮推走。 几只不知名的小鸟吱吱喳喳自空中飞过,带来了一阵微风。 方才的小小插曲并未影响到杨夫人,她神色自如,继续向两位仙师介绍木子城,只是话说着说着,便拐到了李元安身上。 柏子仁不动声色,什么也不承诺,只是一味应和。 一群人的重点都放在柏狗身上,白喻受到冷落也不觉尴尬,自己左右四顾。 不过,这些人的态度令人生疑,柏子仁是仙师,她就不是了么?在凡人眼里,她不应该也能治病?但这杨夫人的做派似乎根本不把她放在眼里。 为什么?难道杨夫人他们认识柏子仁? 她漫无目的地乱看,眼睛突然被一抹白吸引。 白影立在假山旁的青柳下,一头长发披散,身姿清朗,若遗世独立,好似即将羽化而去。 只是可惜距离太远,看不清此人模样。 “叮-- 请宿主盗取海目、龙葱并栽赃给柏子仁。” 海目,龙葱是什么东西? 还得栽赃给柏子仁? 白喻反复看了三遍,才确定自己没有看错。 她直接笑了:“系统,这栽赃给柏子仁就过分了啊,嫌我死的次数少了是不是?” 系统窝在面板角落,抬头看天,默不吭声。 白喻见状,横生闷气,她蓦地举起一只拳,砰一下挥向系统面板。 没想到,拳头却穿过透明面板,直直砸到前面人身上。 那人被力冲得一个踉跄。 “夫人,小心!” 白喻举着手,傻眼了。 没等她拉住杨夫人,眼前一道白影闪过,杨夫人便倒进白衣人怀中。 扶稳杨夫人,白衣人左手画了个圈,掌前迎风,向白喻拍去。 柏子仁一把拽过她,右手一转,与白衣人对上。 巨大的力量立即向四周散去,冲倒不少丫鬟小厮。 白衣人实力稍差,往后踉跄一步,杨夫人毫发未损。 柏子仁似乎起了斗志,手上蓄力,紧跟着便要拍出去。 白喻匆忙站定:“等等!” 她抱住柏子仁手臂:“我的错,我的错!我方才不小心锤到了杨夫人。” 柏子仁顿一顿,缓慢收手,眉眼弯弯,反问:“那又怎样?” 看他笑得后背发凉,白喻不由自主后退一步。 杨夫人连忙拉过白衣人,道:“这位是城主门客柏思,方才站得远了些,可能误以为白仙师要对我不利。” 白喻挑起眉毛,行止如此亲密,只是主人与门客的关系? 她的视线顺着杨夫人看向柏思。 柏思鼻梁挺直,面容精致,遗憾的是眼睛被薄纱遮住,不得窥见全貌。 出乎意料的是,柏子仁听了一回劝,他似乎沉思了一下,便又温和地笑起来:“原来如此,是我唐突了。” 杨夫人紧紧抓着柏思的手,双眸深深地盯着他,小心道:“没有,没有……” -- 第44页 白喻奇怪地瞥了柏思一眼。 这白衣美人美则美矣,却毫无生气,像个木头一般。全程一语不发,没有表情也就罢了,连个多余的动作都没有。 这杨夫人也奇怪的很,身为女人能执掌一城,性格能力必定不容置疑,但就见面到现在的相处中,她完全感觉不到杨夫人作为城主的沉稳,看起来小心翼翼的。 并且……杨夫人和那个李元安长得同柏子仁很像? 嗯?她好像发现了什么秘密? 难道……柏子仁是杨夫人失散多年的儿子?! 那柏子仁这是什么意思?故意大张旗鼓地回来,还装作不认识……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虐渣打脸来了? 白喻嘿嘿笑起来,难怪柏子仁在宗里的时候喜欢看龙傲天呢,感情这是带入他自己了。 没等她平复表情,走在前方的柏子仁猛回头,目光有如实质,阴恻恻问她:“你笑什么?” 白喻缩缩脖子:“我笑命长情短,笑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从见到杨夫人起,她便明显地感觉到柏子仁心情不好,现在她根本不敢惹他。 柏子仁点点头,左手掐住她的后脖颈,语气飘忽:“你说的很对。” 语毕,左手上移,抚了抚她的头发。 已是饭点,杨夫人便带他们直接去吃饭。 左右扯了几句,杨夫人才装作不经意地问起:“不知仙师来此有何要事?” 柏子仁眸子带笑:“自然是来取回失物。” 杨夫人谨慎起来:“不知仙师在此遗落何物?或许府中可一尽绵薄之力。” 柏子仁哒哒敲了两下桌子:“只怕……城主不肯给。” 白喻从层层美食里竖起耳朵,她的直觉告诉她,他要的东西很大可能与龙葱、海目有关。 -------------------- 作者有话要说: 评论里全是小天使,好感动,谢谢小可爱们~预收求收藏,谢谢宝子们~ 第二十六章 杨夫人直视着柏子仁,沉默良久回道:“仙师怎能这么说?仙师的东西我等自然不敢偷占。” 柏子仁挑了挑眉梢,语调微扬:“是么?” 白喻察觉到他们之间的暗潮汹涌,咬着筷子偷瞄。 杨夫人被反问地面色难看,尴尬整了整额发,转移话题:“两位仙师是同门?白仙师是师妹吧?” 白喻不知道她是怎么看出自己是师妹的,她只知道自己不喜欢被人拿来做话题。 于是她也问:“我观夫人似乎一直吃素?” 杨夫人迟疑片刻,双目瞬间含泪,问了个不相干的:“仙师如此年少有为,相必仙师的母亲高兴的紧吧?” 白喻刚要敷衍,杨夫人又抹起眼泪:“对不住,仙师与我十年前失散的小儿子像得很,看见仙师就好像见到我那小儿……若小儿长到现在,也得有仙师的风采了吧?” “自丢了小儿,我是日日夜夜不得安稳。这些年,佛也求过,神也拜过,为了展示诚意,别说吃荤,府里连生都未杀过,却依旧不得音信。” 看起来在与白喻说话,其实在暗示柏子仁,在他面前卖惨。 白喻非常想走人,但看了看桌上的美食,还是又默默拾起筷子。 柏子仁接过话茬:“那夫人可真是天赋异凛,食素多年身体还这么好。” 杨夫人被噎地一梗,果断闭了嘴。 片刻后,柏子仁离了席。 杨夫人趁机问白喻:“不知仙师师从哪位仙尊?” 白喻笑着回:“不才师从家里尊。” 白喻可不敢替柏子仁回答,他不肯明着认回家人,杨夫人对他如此小心,其中必有原因,自己不能装那个明白。 杨夫人显然没听说过这个家里尊,她不动声色打听:“家里尊……不知是何门派长老?” 白喻咽下最后一口杏花糕:“我流门掌门。” 杨夫人愣了,她也没听说过。 “两位仙师看着如此年轻,定年岁不大便开始修炼的吧?” 白喻想了想,回:“是不大,很早的时候就开始了。” 不等杨夫人继续,她又:“对了夫人,你们这葱是哪买的?这地方有海吗?” 这时,柏子仁回到席上。 杨夫人踌躇一会:“仙师方才做什么去?” 白喻无语:虽然我明白你作为母亲乍然找到儿子的心情,但我不相信你猜不出来他骤然离席是如厕去了。 果然,柏子仁也想到了,他又笑起来:“我方才,吃屎去了。” 白喻脑子里瞬间有了画面,险些把饭喷出来。 杨夫人尴尬地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 饭后,管家带他们去了客房。 管家面相和善,看起来沉稳地很,不该问的一言不发。 管家恭恭敬敬地推开门:“白仙师,这是您的房间。” 白喻看了看周围环境,绿竹环绕,晴天白云,很清雅的院子。 接着,管家引着柏子仁往院外去:“柏仙师,请随小人来。” 柏子仁不动:“我的房间不在这里?” 管家:“不好意思,城主府男客女客是分开住的。” “奥”,柏子仁应声,然后自顾踢开白喻旁边那间房,“我住这间。” “这……”管家皱紧眉头,却不敢真拦,“实在是于理不合。” -- 第45页 柏子仁不听,啪一下把门关上。 管家无法,只得把求助的目光看向白喻。 白喻假笑一声,也关上了门。 与柏子仁共处了一个多月,终于不用再同他住一间房、睡一张床。 关好门,她才发现后面站了个人。 是个十七八岁的小厮,长得很是妖艳,眉眼上挑,鼻梁精致,只是面上敷了粉,穿的有点花哨,还有些清凉。 小厮站得很是拘谨,眼睫下叠不敢看她:“仙师,之后由奴来伺候您。” 说着,上前要去脱她的外袍。 白喻:??? 她立刻后退一步,阻住他的脚步:“等等!” 难怪说男客女客不同住呢,原来是为了这! 不过……白喻低咳,其实她…… 嗐!来都来了,总不能让人家就这么走了吧?这多不礼貌,怎么也得留人家喝口茶什么的…… 白喻越想越心虚。 嘭! 隔壁突然传来一声巨响,接着响起女人痛苦的□□声。 白喻顿时明白了,看来柏子仁那边跟她情况差不多啊。 听着隔壁的声音,她不禁老脸一红,再疯的狗都躲不过美人计。 正幸灾乐祸着,自己房间的门忽然被一股大力震开。 柏子仁一脸阴沉地站在门外,面上几点血红,手里提着一件东西。 白喻的笑僵在脸上。 他不是在隔壁快活吗? 浓郁的血腥味扑鼻而来,她定睛一瞧,这才发现柏子仁手里拎的是个血肉模糊的人。 那人原本衣裳颜色已分辨不出,长发散乱地垂到地上,呼吸几不可闻,勉强能从身形看出是个女人。 小厮被骇地跌坐在地。 柏子仁看着两人,眸中闪着奇异的光:“你们,在做什么?” 白喻努力平复心跳,招呼他:“快进来坐坐,外边怪热的。你来的可真是时候,我刚要让他走呢。” 柏子仁随手扔掉女人,踏进房来。 见他坐下,白喻也在他右手边坐好:“喝口茶冷静冷静。” 她很想给那个小厮使眼色,让他快走,可惜柏子仁敏锐的很。 所幸小厮求生欲极强,自己偷偷摸摸爬出了房。 柏子仁眉梢弯弯,眸底冰冷:“我很生气。” 白喻附和道:“我也是!这些人怎么能如此侮辱我们?走,咱不在这住了,当咱们稀罕这里似的……!” 柏子仁冷冷扫过来一眼。 之后,他一句话不说,动也不动,硬生生坐了一个时辰。 白喻一直陪着他,最后伸手试探:“要不你揉揉我的手?” 柏子仁嗖地站起,打开门出去了。 白喻怕他做什么,跟着追了出去。 门外血淋淋的女人已经被打扫地一干二净,地上看不出丝毫血污。 柏子仁出了院子,接着又出了城主府,速度越来越快。 白喻追着到了城外,在树林里彻底失去他的踪迹。 她蹲在树下等了一会,蓦地想起自己还未向银陵报平安,便掏出玉简。 -------------------- 作者有话要说: 柏子仁:我会的老多了 第二十七章 白喻输入灵力,找到银陵,刚要报平安时又犹豫了。 她要怎么向银陵描述秘境发生的事?怎么解释他们如何出的秘境? 白喻长叹一声,挠挠头发,又把玉简收了起来。 还有,海目、龙葱到底是什么东西?!赤金镜至少还知道是个镜子,这海目、龙葱总不能是眼珠子和葱吧?一点线索都没有,让她怎么找? 她的任务要是做咸鱼就好了。 白喻气丧地从地上爬起来,慢慢走回了城主府。 府里的下人见了她,纷纷低头,匆匆行礼后,便小跑着远离。 因为柏子仁杀害女人时实在残忍,现在下人们没一个敢靠近白喻,生怕自己也被柏子仁迁怒。 白喻倒是不在意那些人的态度,只是这样不太好打听事了。 她现在对城主府充满好奇,或许能从府中窥见柏子仁病态的原因。 怀着不可告人的想法,她爬上了城主府下房的屋顶。 木子城的房屋顶部是平的,只要趴着,就不会被发现。 生活在底层的人,总是对上层有着强烈的八卦之心,她坚信,自己一定能从八卦中找出线索。 甲悄声道:“……对,就是那个柏仙师。” 乙听着不太相信的样子:“不至于吧?真的假的?” 刚趴下,白喻便听到这两句,她连忙竖起耳朵。 甲一拍大腿,听起来很是激动:“这能有假吗?我亲耳所听!” 白喻暗想:难道是柏子仁的身世之谜? 乙还是不信:“虽然他凶残了点,但也是个仙师……” 甲涨高声调:“啧,你不信!我那时候刚好路过,听得明明白白的!” 这两人真是的,有什么话不能说清楚了,非说的模棱两可…… 可恶,她听的到底是什么?! 白喻被完全地吊起好奇心,她扒开一块砖,偷偷摸摸地看进去。 只见屋里两个圆髻小丫鬟头靠头凑在一起说悄悄话。 甲:“你怎么就是不信呢?柏仙师真的会吃屎!” 白喻:……哦 -- 第46页 乙:“……哦。” 甲更激动了:“那柏仙师就是个神经病!步青被抬出去的时候你没去看,你根本不知道她有多惨,浑身上下都是血,当时还有气,夫人听说了治都没让治,直接给从后门扔出去了。我看在夫人她们眼里,咱们根本不算人……” 乙连忙捂住她的嘴:“你不要命了?敢这么大声!” 随后,她们便岔开了话题,聊起城中的俊公子娇小姐,只字不再提与城主府有关的事。 白喻不甘心,趴在屋顶继续听。 没想到,听着听着睡着了。 再醒来,已是月上树梢。 皎洁的月光洒在屋顶,像镀了一层金边。 刚起身,她忽然发现身边躺了个人。 定睛一看,柏子仁。 好像还睡着了。 一瞬间,种种往事涌上心头,曾经的憋屈,对任务的迷茫……在漆黑的夜色中被放大了数倍。 她恶从胆边生,重新躺好闭眼,摆出睡梦中的表情,伸出右脚,朝着柏子仁踹去。 要不是你这个狗东西成天不干人事,老子用得着这么累吗……! 一只手牢牢钳住她的脚,不让她移动分毫。 他从外面回来时,头疼异常,本想顺手杀几个人平复一下戾气,没想到却在屋顶上看见了白喻。 见她睡得香沉,柏子仁不知为何,突然也想睡上一觉。于是他整好衣服,与她并排躺在屋顶上。 大概是今晚的微风太轻柔,月色太温和,身边人的呼吸太平稳,他很快沉入梦中。 柏子仁敏锐得很,任何的风吹草动都会把他惊醒,方才白喻坐起来的时候,他便已经清醒。 怀着某种心思,他没有立刻睁眼,想看看白喻会做什么。 果然,她从不让人失望,连报复都那么出其不意。 被抓住的刹那,白喻把眼睛闭得更紧了。 怎么办?他好像根本没睡! 那被黑夜放大的情绪迅速回缩,慢慢、慢慢地消失不见,只剩下渐渐涨大的求生欲。 白喻能感觉到对方的视线,却怎么都不敢睁眼。 她努力放平、放深呼吸,让自己看起来像是睡熟的人。 柏子仁嗤笑一声,捏住她的鼻子。 白喻只好偷偷张开嘴,用嘴呼吸。 柏子仁又用另一只手捏紧她的嘴。 憋了半天,白喻终于承受不住,拍开他的手爬起来呼哧呼哧大喘气。 怕柏子仁兴师问罪,她全程不敢看他。 但令她惊讶的是,柏子仁似乎也没有想要兴师问罪的样子。 直到回了房间,他都一语不发。 事出反常必有妖,白喻不信他会这么宽容大度。 果不其然,睡到半夜的时候,她被冻醒了。 刚开始她还没想那么多,以为是自己睡觉不老实,蹬了被子。 直到她第三次被冻醒后,才怀疑起柏子仁。 然后,她便在房间中央的桌子上,看见了他。 几只杯子被他扫到桌边,而他双腿盘坐在桌上,单手支颐,两只黑眸在夜色中发着冷冷的光。 长发被他随意地竖着,有几丝碎发悄悄翘起,月光下模糊又清晰。 看她醒过来,柏子仁似乎弯了弯眼角,一只手便缓慢地挪到杯子旁。 好像是要故意挑衅她一样,柏子仁做这些的动作时,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白喻心跳仿佛也跟着慢了一拍,她伸出手,半个身子跌下床:“别……!” “啪!” 一只瓷杯被轻缓而有力地推了下去,应声而碎。 声音在沉寂的夜里格外清脆明亮。 白喻的反应成功激发了始作俑者。 柏子仁又把第二个杯子极轻极缓地挪到边缘,然后停下,不动,抬眼看看白喻,好像在看她现在的反应。 白喻也不动,紧紧盯着他。 柏子仁似乎有点失望,他又把杯子一点一点地推回原处。 见白喻刚要松口气,他立刻两指一弹,“啪”地一声,瓷杯落地。 成功了两回,柏子仁肉眼可见地兴奋起来。 白喻算是明白了,人家这是拿她当猴耍呢,就想看她惊慌失措的样子。 知晓他如此行为的原因,白喻便把胳膊放回被窝,盖好被子,任凭柏子仁碎几个杯子都不看一眼。 -------------------- 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起宝子们,今天更得晚了。白天有点忙,导致晚上码字太晚,我码字速度又太慢,所以更得晚了。 宝子们不要等我太晚,第二天早上看也是一样的,早点休息~爱你们~ 感谢在2022-02-14 20:46:34~2022-02-15 22:48: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黄泉买梦人 1个;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黄泉买梦人 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千秋岁引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二十八章 白喻把被子边全部掖在身下,闭上眼,不再管柏子仁。 柏子仁又摔了几个瓷杯,看她不理自己,便消了声。 夜重归沉寂,白喻迷迷糊糊,即将会见周公时,忽然听见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感觉被子被一点点地抽走。 她不耐烦了,一把夺回来,压回身下。 -- 第47页 又安静片刻,柏子仁爬上床,掀开被子,小心翼翼钻了进去。 他像一支菟丝花一样,整个人慢慢盘到白喻身上。 白喻仅存的一点睡意彻底消失不见。 看来柏子仁还没有报复完,但她没那个精力等他。 她从柏子仁胳膊里挣扎出来,把被子卷到身上,然后一滚,滚到脚踏上。 “我睡地上,你睡床上可以吧?我能睡了吗?” 听明白其中的意思,柏子仁眼中的光熄了一下,他原本抬起的头放回床上,随后靠紧床沿。 过了一会,他下去连被带人一起抱回床上。 “我不是这个意思。”他往床里靠了靠,尽量不碰到白喻“我就是一个人睡不着。” 白喻罕见地从里面听出一丝委屈,心瞬间软了一点。 “那……你晚上不能碰到我,也不能被人发现咱俩睡一个屋……” 刚说完,白喻蓦地惊觉自己好像有些太好说话。 察觉她的犹豫,柏子仁立刻又往床内挤了挤,仿佛在努力把自己缩小。 白喻想了想还是同意了,背过身时忽然想起来,他好像没有征求自己意见的必要?之前他想做什么的时候似乎都是强制执行? 未等细想,她便已沉沉睡去。 旭日东升,絮云飘飘。 白喻迷迷糊糊爬起来,看见了一旁的柏子仁。 柏子仁双手放在腹前,规规矩矩地斜躺在最里面,没有碰到她一分一毫。 她看了看,突然觉得他有点可怜,便在他身上搭了一角被子。 无人看见柏子仁的眼睫颤动了一下。 推开门,门外站着两个梳着圆髻的小丫。 一个小丫鬟端着铜盆,一个捧着巾子,都是圆脸圆眼睛,看起来像两只汤圆。 看她出来,两人不约而同地抖一下,齐齐退了一小步。 两人你看我我看你,互相使眼色,都不想第一个开口。 最后还是那个捧巾子的小丫鬟胆子大一点,上前道:“奴婢来……伺候仙师洗漱。”声线抖了几抖。 后面端铜盆的小丫鬟紧张地要命,盆里的水随着另一个丫鬟的话晃了好几下 。 白喻有些尴尬,她真没有那么可怕。 她试着缓和气氛:“你们太小瞧我了吧?” 两个小丫鬟一呆,不知道怎么就瞧不起人了,身子抖得更厉害了。 白喻见起了反面效果,连忙道:“我身为修仙之人,洗漱净面,一个法诀解决的事怎么可能还需要你们伺候?” 说完,她当场掐了个决,给两人来了个现场表演。 接着,她又用法诀变了两朵花出来,一人一朵。 经过这一番操作,小丫鬟眼中的恐惧终于变成了崇拜。 开心送走她们,哼着小调回房时,白喻不经意看见了躲在大门后,偷偷看她的李元安。 李元安在与她对视的一瞬间,便把脑袋缩了回去。 -------------------- 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住了宝子们,因为实在太忙,这几天可能要缘更了对不起啊 第二十九章 李元安在大门后躲了片刻,觉得白仙师应该已经回了,便探出头窥看。 “!”他刚伸出头去,便被面前放大的人脸惊了一下,轮椅随他的动作向后靠去。 白喻连忙伸手抓住扶手,帮他稳住。 可能因为两人距离近了点,李元安的脸瞬间爆红,他手忙脚乱地把好轮子,身体微微后靠保持距离。 原本还有点自责吓到他的白喻,忽然有点想笑。 李元安与柏子仁长得实在太像了,他害起羞来就仿佛柏子仁在害羞,看着就好笑。 见白喻眼含笑意,他更加羞窘,语无伦次,不敢抬头:“多,多谢……” 白喻更想笑了,她瞧了瞧周围,没看见伺候的丫鬟小厮:“李公子有何事?” 听见此话,李元安终于有了抬头的勇气。 他与白喻对视一瞬后又飞快挪开,然后小心翼翼地试探:“我,我想问问柏仙师起了吗?” “他……我也不知道,你去看看?”想了想李元安这有点唯诺的性格,怕他被吓到,她又好心提醒:“不过他脾气不太好……” 本来李元安还有些踌躇,想去敲门看看,又不大敢,听到白喻的警告后,彻底打消了这个念头。 他连连摆手:“不不不不不,不用了,打扰到仙师就不好了。”一下吐出好几个“不”。 说完,他便要转着轮子离开。 白喻觉得自己不好干站在一边看他,便上前握住把手:“我送送你。” 李元安稍微难为情,回头拒绝:“不必,不必,我自己就可以。” 他想把对方的手拂下来,又不好意思碰到,自己的手便僵在半空。 白喻坚持:“别不好意思,一段路的事,正好我也要出去。” 李元安非常尴尬,脸上的表情都僵硬了。 看出他的不自然,白喻也不再继续。她看了看附近的路,竹林里是石子路,轮椅转起来非常费力,便道:“那我只送你过竹林。” 李元安犹豫一瞬后急急点头:“好的,好的,过了竹林就行。” 点完头,他悬在白喻手上方的手便要收回。 “啪!” 一个小石子忽地打到他手腕上。 -- 第48页 “嘶!”李元安疼得弯腰抱手。 白喻下意识抬头。 竹林边缘,一根细竹弯弯,在 柏子仁的压力下摇摇欲晃,他单脚站在竹节上,双目微眯,一只手上下抛着几个石子,似乎还要伺机再掷一次。 白喻不敢去看李元安手伤的怎么样,怕柏子仁一气之下照着死穴扔石子。 她慢慢推着轮椅,往前试探一步:“你醒了?” 柏子仁没什么反应。 白喻又走一步:“正好我还没吃饭,等我把李公子送出竹林,我们一起吃早饭吧?” 可能没那么疼了,李元安直起身,强笑:“柏仙师,我、我方才来找你,但你好像没有醒……” 柏子仁挑挑眉:“你没问我怎么知道我没醒?” 李元安目光游离,缩着背:“白仙师、白仙师……说你脾气不好,我害怕……” 白喻不可置信地松开手。 不带这样卖人的! 李元安面色通红,眼睫眨得厉害,手背鼓起几根青筋。 柏子仁哼笑,从竹节上跳下来,几步走到他面前,然后狠狠一脚踹翻轮椅。 因为惯性,李元安在地上滚了两圈才停下,尝试了好一会也没爬坐回去。 白喻在一边心情复杂。 这种人真是又可怜又讨厌。 李元安趴在地上,像一只蠕动的丑陋大虫,异常难堪。 最后白喻还是看不下去,帮他扶起轮椅,又帮他坐好。 李元安头几乎低进胸里,声音小得几不可闻:“谢谢……” 白喻全程眉头紧皱。 她对这种人的态度一向是敬而远之,但奈何自己实在是同情心泛滥,总是不长教训,但凡他人稍微可怜一点,她的心就先软了。 柏子仁轻蔑地瞟他一眼,脚步轻盈:“蠢货。” 第三十章 “不许你欺负我哥哥!” 一个虎头虎脑,大概五岁的小女孩忽然从拐角冲出来,手里握着一根针,摇摇晃晃地跑。 柏子仁等她跑到面前,一只手提着她的后衣领,把她提了起来,另一只手拿走她的针。 腾空后女孩也不怕,她努力挣扎,四肢拼命地扑腾,双眼愤恨盯着柏子仁:“你这个坏人!你欺负我哥哥,我扎死你!” 柏子仁特意看了看李元安。 李元安沉默坐在轮椅上,神情冷漠,看都不看一眼。 小女孩气喘吁吁,脸气得通红,脚还在用力去踢柏子仁。 女孩头上用红绳扎了两个圆圆的发髻,每个圆髻插着一支发簪,簪上是长长的流苏。 女孩动一下,流苏便也动一下。 被人拎起来,女孩整个人都写满抗拒,身体使劲乱晃,偏偏头僵着,好像在小心什么东西。 柏子仁很快发现她的异常,他把女孩又提高一点,另一只手按到她的发簪上,似乎要拔走。 女孩脸涨得更红了,两只小短手急忙抓住他的手:“你要做什么?松手!” 柏子仁温柔地挑起唇角,好像怕吓到她,嗓音轻和地商量道:“你这样让我很累。你把手放下,我也把手放下,好不好?” 白喻不由自主地眉眼一跳。 小女孩盯着他看了会儿,迟疑地松开手:“你,你要说话算话……” 他顺从地把手从女孩头上放下。 女孩很满意,刚要夸他:“你很听话……” 柏子仁弯着眉,刚放下的手又回去,两下抽走了发簪:“哦。” 小女孩一瞬呆滞,大眼睛茫然眨了几下,然后眼中迅速包了一包泪。 她扁着嘴,委屈巴巴:“呜呜呜呜,你说话不算数!” 柏子仁捏着两支簪子,向上一掷,它们便挂到高竹的叶子上。 女孩更委屈了,她瘪了瘪嘴,似乎就要哭出来。 突然,不知道想到什么,她把眼泪一抹,声音还哽咽着:“放我下去!” 柏子仁才不会那么听话,他握住女孩一条腿,把她倒立了起来。 女孩吓得要命,却捂住嘴,一声不吭。 柏子仁欣赏片刻她的恐惧,忽觉无趣,手一扬,把她扔到李元安身上。 李元安僵坐不动。 女孩匆匆爬起来,头上精致的小圆髻早已散乱,气呼呼地跑了。 正当白喻和柏子仁要离开时,女孩大吼一声:“站住!” 只见女孩勉力拖着一根长竹,蹬蹬蹬地,气势汹汹而来。 小孩粉雕玉琢,浑身绫罗绸缎,抱着一根与身份不符的竹子,小短腿跑起来踉踉跄跄,可爱地要命。 她一鼓作气冲到柏子仁面前,仰头看他:“我打你!” 说完她吭哧吭哧地抱起竹子,奋力向柏子仁扫去。 柏子仁不屑一顾,手一伸,指尖一点,女孩便仰面倒地。 白喻怕孩子摔出毛病,连忙用脚拖住她后背,缓缓放下。 小女孩坐了一裤子杂草,气冲冲站起来,也不哭,小拳头一握,像一头小牛直直用头去顶柏子仁。 柏子仁眼角的笑又慢慢浮了起来。 白喻看情况不好,立刻把女孩抱起来,手里顺势变出一个粉红铃铛:“你是从哪里来的?我送你回去。” 女孩注意力瞬间被吸引,但嘴里还是不认输:“放我下来,我要去打他!” 白喻把她往上颠了颠,向女孩来的方向走去,悄声:“偷偷告诉你,我也想打他,但我打不过他,咱们去找人打他。” -- 第49页 女孩一听,低下头,也压低声音:“我们去找我爹。” 白喻晃晃铃铛,把它递给女孩。 女孩小心接过,放在耳边用力晃,露出开心的笑:“真好听。” 白喻也笑:“是吧?你住哪里?” 女孩指了个方向:“我与爹爹娘住在一起。” 嗯? 白喻脚步一顿。 她们现在去的方向可不是杨夫人住的地方。 “你母亲是谁?” 女孩摇摇小脑袋:“我母亲是何府嫡女!” 不是杨夫人。 嫡女做妾?白喻觉得不太可能。 白喻:“你父亲是谁?” 女孩:“我父亲是木子城城主!” 现在城主不是杨夫人吗? 白喻:“那你哥哥的父亲是谁?” 女孩看傻子似的看她:“我哥哥的父亲自然也是木子城城主。” 难道昨日见到的那个白衣门客就是城主? 白喻又问:“城主昨日是不是穿的白衣?我好像见过他。” 女孩:“不是,父亲从来都不喜欢穿白衣,他昨天穿的黑衣。” 想了想,女孩又道:“父亲可高了,他又壮又魁梧。你昨日见的人也高大吗?” 白喻:“不是。”昨日那个男子虽高,却瘦。 她一阵沉默。 那个长得像李元安,与杨夫人举止亲密的男人不是城主……所以,为什么李府公子会长得像门客?柏子仁为什么也长得像门客? 她好像又发现了一个大秘密。 这杨夫人真不是一般的大胆,私生子都敢放明面上。 这城主真不是一般宽容,这都忍得了。 并且昨日的那个门客明显不是常人,会术法,却像傀儡……可惜自己修为太低,看不穿他的真实身份。 想着想着,她们走到一处院门前。 院子修得很是奢华,仅看门墙便可见一斑。 院门不知用的什么材料,看上去异常光滑,院墙上累着一块块黑瓦,被太阳一照,隐隐含光。 整个院子与城主府清雅的风格格格不入。 更格格不入的是,院子守卫备森严,几乎隔三米便站着一个守卫。 看白喻近前,守卫们神情警惕,不约而同握紧腰间的刀。 女孩从白喻怀里跳出来,蹭蹭跑到门前拍门:“爹娘!我回来了,快给我开门!” 这下白喻明白了,原来城主不是大方,是被迫大方。 她跟着向前一步,门边的守卫立刻拦住:“姑娘,外人不得入内。” 门很快打开,一个衣着华贵的男人笑容满面地走出来抱住女孩:“屏屏回来啦?” 男人眼神犀利,面容严肃,却在面对女儿时温柔似水。 女孩回抱男人的脖子,告状:“爹,外面有人欺负我!” 男人看了看外面的白喻,笑问:“谁欺负你?爹爹给你报仇!” 这时,门里走出一个女人,笑得温情:“她不欺负人就不错了,谁敢欺负她呀!” 女人中等模样,唯一惹人注目的是她的眼睛,颜色湛蓝,其中仿佛隐藏天地,浩瀚无垠,如一片海。 不知怎的,白喻忽然想到了自己的任务物品:海目。 第三十一章 海目,蓝色的眼睛。 白喻脊背一寒,打了个冷战。 若女人的双眼真是海目,那她岂不是要挖眼才能完成任务? 原本笑着的男人看见女人后脸色僵硬一瞬,旋即举高女孩,装作不经意地挡住女人。 女人也显然没想到门外站了个人,她低头垂下眼睫,接过女孩,后退离开。 女孩还在扭动身子,委委屈屈地:“我不要回去,我要爹爹给我报仇……” 男人露出一个客气的笑来:“见笑。”然后阖门,一副不想多说的样子。 被拒之门外,白喻毫不意外。 这城主府处处都是秘密,人人都想掩盖,偏偏又遮掩地太过明显,让她想不发现都难。 方才的女人身上显然有问题,白喻大胆推测,她在掩饰那双湛蓝的眸子。 系统任务中有海目,就说明它是柏子仁的目标。 她不会为了任务挖人双眼,但不代表柏子仁不会为了达到目的伤害他人。 想到自己的任务,她深深地叹口气,看来自己又要失败了。 大概想得太过入神,白喻对周围环境的变化毫无察觉。 等她发觉亭台楼阁具变为一片黑暗混沌之时,来路已隐匿消失。 四周被湿冷浑浊的浓雾包围,不见一物,静地令人毛骨悚然。 白色的雾不只蒙蔽双眼,好像也能蒙住心神似的,让她一瞬间浑噩起来,脑子倒了糨糊一样,怎么也转不动。 白喻不自在地搓搓胳膊,轻轻走了几步,留下一串银色脚印。 地面彷佛蒙着一层水膜,每走一步便荡起圈圈涟漪,数不清的涟漪不断从印痕处散发,搅动一片静谧。 她蹲下用手摸了摸底面,存留几个指纹。 不是水。 之前留下的脚印还在向外发散波纹,像一只不停输出信号的发射器。 远处,忽然响起一声尖锐的金属摩擦的声音,好像启动了什么一般,此起彼伏的摩擦声骤然在四面八方响起。 底面似乎即将沸腾一样,波纹越来越高。 -- 第50页 在层层推动的水波之中,白喻发现了自己的倒影。影子模糊而扭曲,透着一股说不上的阴邪之气。 她不由自主地靠近那团影子,想看得更清楚一些。 影子低头,朦胧的脸在水波中缓缓放大。 白喻不受控制地拨开面前的浓雾,看见那个与她相似的影子。 影子的脸没有五官,只有一张被波纹扭曲的面皮。 白喻愣住,后知后觉地开始害怕,没等她站起来,影子突然浮出底面,伸手抓住她衣领,倒入底下。 她紧闭双眼,瞬间失去意识。 再醒来,周围的浓雾已无踪影,脑子的滞涩感也已消失。 四面依旧是黑暗的混沌,身下一片白茫茫的水镜,她浑身湿透躺在水面之上。 “呲呲呲” 缓慢的摩擦声从背后传来,她迅速回头。 一面巨大的复古铜镜悬于半空,铜镜周边原本雕刻精美的花纹覆满深绿铜锈,镜面暗沉遍布划痕,仅能映出一团模糊黑影。 整面镜子就好像刚从古墓出土一样,锈迹斑斑。 虽然这彷佛穿越千年历史长河的镜身古旧,与之前见到的巧致繁丽的黄铜镜天差地别,但白喻还是一眼认出它是赤金镜。 无他,实在是它身上幽幽的气质太独特了,明明是一面生了锈的铜镜,却总让人联想到死亡。 白喻想起,在秘境里第一次触摸镜面时,镜面泛起层层涟漪,还有一团光影,再想到方才被影子拖进来前,底面也是泛着涟漪,有一个模糊影子。 看样子,这是赤金镜内部。 但是赤金镜不是在柏子仁那里吗? 难道柏子仁想试试把她关在镜子里会不会死?还是他想玩小黑屋? 白喻想不通,看着镜子周围生了锈的花纹,心里痒的很。 她有点强迫症,这种突出来的锈实在难看,感觉用指甲就能抠下来的样子。 想着,她伸出手就要去抠。 “啪” 一只煞白胳膊挡住她的动作,极轻极轻地按下她的手。 “莫要碰它。” 来者语气飘忽,长发披散,一身铜锈绿的外袍,奇奇怪怪地盘在赤金镜上。 他松松散散地穿着那身颜色几乎与镜身融为一体的外袍,露出白到发青的胸膛和半个异常骨感的肩膀。 他自腰向下,就好像全然消失一般,只剩奇异扭着的长长外袍,怪异地盘在那些繁复的纹路上。 打眼一瞧,似一条人身蛇尾的怪物,偏偏仔细一看,又不是蛇尾,就是一缕衣摆。 白喻看着他,只觉得声音耳熟。 来者换了个方向,衣摆在镜上蜿蜒。 他有些有气无力,声音轻忽:“不认得我了?” 认得她,与赤金镜有关联,又不是柏子仁……难道是金同? 有了这个想法一看,他果然与金同有点相似之处。 不过也仅限于一点点。 面前的这个人皮肤白得吓人,没有丝毫血色,穿着铜绿色衣服,披散头发,还虚的要命,让人不敢置信这是之前那个意气风发,浑身妖邪之气的小金人。 “金同?” 金同慢慢点头:“嗯。” 白喻不说话了,说实话,她见识少,这场面真让人害怕。 金同靠在镜上,长出一口气,发黄的眼珠看她:“莫怕,我如今伤不了你。” 白喻:“……” 伤不了她?那他是怎么把她弄进来的? 他缓缓拢起长发,露出整张脸:“你一个仙门弟子,怎会与柏子仁这样的妖物混在一处?” 白喻皱眉:“妖物?”原书里没写他是妖物。 金同慢吞吞地从袖口处扯下一缕丝线:“是啊,你不知道吗?” 他又懒洋洋笑起来:“柏子仁是妖啊。” 妖。 柏子仁这么狗,他一定是狗妖。 白喻挑眉:“所以呢?” 没见到她惊讶失望,金同不笑了,他慢腾腾地把丝线绕在发上绑好,语气酸涩:“他蒙蔽人类,视人命如草芥,你身为名门正派弟子,应该为民除害。” 白喻:“那你又该怎么算?你的罪恶不比他少。” 闻言,金同忽然瞪起眼,气愤喊:“那我应该受到什么惩罚?柏子仁吸走我的全部修为,令我如今连完全化形都不能,还把我困在这一方混沌之中,让我痛苦寂寥……” 喊完这几句话,他就用完全部力气,忽地一下趴到地上。 可能是摔得太猛,一只眼珠子从眼眶里崩了出来,还在地上滚了两圈。 他不甘心地拍拍地面,倔强用气音说完:“……至少他还在外面活蹦乱跳,只要能有一日,他能被正法,我受怎样的惩罚都可以……” 白喻被惊到了,退到一边,用脚把眼珠给他踢回去,不说话。 这哪里是连化形也不能?都不能算活着了吧? 过了片刻,金同大概是恢复了,他把眼珠按回去,徐徐爬起来,捋捋袖子,嗤嗤地笑:“你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吧?” 他哼笑,眼下愈发青黑:“你知道他和外面那些人,什么关系吗?” “你知道为什么看不出他是妖吗?” “那是个祸害,你留着他,迟早要受他连累。” “我要杀了他。” 白喻就站在一旁,听金同发泄,听到这句,她嗫嚅道:“那个,你现在杀不了他……” -- 第51页 金同蓦地凑近她:“我当然知道。” 他吐出一口雾气,眼神阴狠,咬牙切齿:“不过,你我联手,足以令他死。” 白喻面无表情:“少开玩笑,我什么实力还是有数的。” “这种事我怎会开玩笑。你虽然打不过他,但你能靠近他。”他倏地靠回赤金镜壁,轻佻地上下扫一遍白喻,“你这种生在光下的人是不会明白的。” 白喻不解,这怎么就跟她生在广夏有关了?再者,她也不生在广夏啊。 她绷起脸来,义正言辞:“我与师弟相处日久,他的为人我清楚,再则,我们关系好得很,我不会做这样的事害他,你好自为之。现在把我送回去,我可以当你没说过这些话。” 金同都被柏子仁收了,她可不信他能在不惊动对方的前提下把自己弄进来,尤其他现在虚的要命。 可能柏子仁现下就在哪一出看着呢,她怎么能自掘坟墓,虽然……对金同的提议她心动得很。 金同咯咯笑起来,像个老巫婆:“你方才那些话,有几句是真心的?若不是有几分把握,我怎可能把你拖进来?” 这几句把她问的既心虚又害怕,她不由得挺胸抬头,做出一副身正不怕影子斜的样来。 金同喘几口气:“我还会再来寻你。” 说完,广袖一挥,她便如飘絮一般,飞入地底,出了赤金镜。 可能金同看她不太顺眼,把她扔到半空就泄了力,她毫无防备摔了个跟头。 湿透的衣服穿在身上很不舒服,再加上方才在地上滚了两圈,她顺手就要给自己施清净诀。 结果手都掐好诀了,灵力就是出不来。 这回再不知道是谁干的,她就白长了个脑子。 她扭了扭头,毫不费力找到坐在墙头的柏子仁。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地看着白喻,手下却不停地薅那枝出墙的梨花,原本开满花的细枝都快被他薅秃了。 这狗逼崽子!她又哪里惹到他了?她自问方才面对金同挑拨的时候,自己回答地非常完美。 白喻气势汹汹地过去,想要兴师问罪:“你……” 柏子仁手底的花枝霍然断裂。 她一下蔫了,仰头看他:“……快下来,坐那么高怪危险的。” 柏子仁慢悠悠把腿搭在她肩上,漫不经心问:“我听说你想杀我?”手里还捏着一朵梨花。 白喻心里一咯噔,他果然在偷看! 她让自己尽量自然地拂下他腿上的花瓣:“怎么可能?我是那样的人?” 柏子仁从墙上跳下来,手里不知什么时候握了一把匕首。 第三十二章 与柏子仁相处这么长时间,白喻已经能做到面不改色地面对利刃的威胁。 她身体后倾尽量远离他,梗着脖子反问:“你不会不相信我吧?” 她敏锐地察觉现在的柏子仁比之前还不好惹。 但……柏狗应该不是想杀她吧?他伤人可不用匕首。 柏子仁挑起她的袖角,听见反问也不吭声,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匕身。 他的眸子黑漆漆的,像一潭深水,让人看不明白他在想什么。 擦了几下后,他把剑递给白喻:“拿着。” 白喻连忙接过。 她现在很慌,因为她猜不出他要做什么。 此前柏子仁要搞事至少还会笑一笑,让人一看便知道,奥,他要搞事了。 但此刻,他什么表情也没有,平静地就像方才睡了一觉。 这很不柏子仁。 柏子仁握住她的手,把短匕抵在他的脖子上。 虽然已经做好他不按套路出牌的准备,但白喻还是被唬了一跳。 “你干什么?!”她慌里慌张地要抽手,却怎么也挣脱不开。 柏子仁不为所动,甚至还把匕首往前送了送。 白皙的皮肤瞬间开了口,鲜红的血沿着修长的曲线滑进衣领…… 以前没看见不知道,这一凑近了,白喻发现少年的喉结形状刚刚好,既不过分突出,又不至于没有存在感,连锁骨也十分好看。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她瞬间红透了脑袋。 她结结巴巴,心虚道:“这这不关我事啊,是你自己划的……” 柏子仁带着她的手,匕尖从下巴一路向下划去,直到心脏。 鲜活的心脏即使隔着皮肉短匕,也能清楚地感觉到规律的跳动。 一直没有表情的柏子仁骤然弯腰凑近她,耳朵贴着她半边侧脸:“你可以杀了我。” 柏子仁的心跳还在,白喻觉得自己的心跳快没了。 “给你这个机会。” 与柏子仁朝夕相处几个月,他是不是认真的她还是能分出来的。 说实话,有些心动,也有些不忍,毕竟也一起生活了那么长时间,但一想到他做的所有事,就……更加心动了怎么办? 白喻陷入痛苦的纠结之中。 一直潜水的系统蹦了出来:“不建议宿主杀死柏子仁。” 她警觉:“嗯?”此事另有隐情? 系统咬牙切齿地瞪着柏子仁:“以你的实力仅靠这把匕首根本不可能杀死他,他在试探你!” 柏子仁:想让你杀我的心是真的,你杀不死我也是真的。 柏狗,不愧是你! 白喻苦巴脸:“你怎么能这么想?人活着才有盼头,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你想想,世界上还有那么多好吃的你没吃呢,就这么死了你忍心吗?……” -- 第52页 她慌里慌张地使劲掰开他的手,又把他划破沾血的衣领拢了拢遮住伤口:“你快回去上点药包扎一下。” 柏子仁松了匕首,张开双臂抱紧她:“你现在不杀我,以后就永远都没机会了。” 白喻被勒得窒息,闻言翻个白眼。 他狠狠咬上白喻的耳垂:“今后,我下地狱也要拉着你!” 说完,他松开臂膊,后退几步,跳上墙头,几个起跃消失无踪。 他那一口咬得太狠,白喻一摸耳朵,以为他又给自己弄了个耳洞出来。 初春的时节,天空一碧如洗,柳色青青,各花齐放,让人心情舒畅。 在这种清新畅快的环境里,白喻很快高兴起来。 任务完不成有什么要紧?反正也不是第一回了。柏子仁神经一点又怎样,谁让他是只狗呢? 人嘛,不就是活个心态。 这么好的春光可不能浪费了,到处溜溜才好。 她随手扯了根柳枝,嘴里哼着曲,漫无目的地闲逛。 逛了把时辰后,白喻发现虽然城主府打眼一看,感觉挺朴素雅致的,但人家的富都藏在细节里。 就比如池塘旁生的那一簇小蓝花,看着像野生的一样,一朵连指甲大都没有,但其实它名暗香,夜晚会发出浓郁花香,整个院子都能闻到。它不但很难获取种子,还需有专人看养,一不小心就容易枯萎。 还有另一边的竹林,是墨竹,一般一根能做成三张云纤纸,一张云纤纸可卖一金,人家城主府直接拿来观赏。 白喻往竹林里走了几步,在林中石亭中看见了坐着的城主门客。 门客依旧是昨日那身衣裳,长陵覆眼,一头青丝散在肩头,身板坐得笔直,不知在想什么。 白喻欣赏了会美男,觉得自己可以与他聊一聊。 她快步走进石亭,坐到门客身旁:“昨日的事真是不好意思,道友没受伤吧?” 白衣门客一动不动,连表情也分毫未变。 白喻非常尴尬,只道此人性情孤僻,不愿与外人多言。 她坐立不安地尴尬了片刻,又很快释然了,不说话就不说话吧,这里景不错,她留下看一会应该不要紧吧? 想完,她便心安理得地坐到对面,光明正大地看起美人来。 清风划过竹林,带起沙沙声,听在耳中莫名瘆得慌。 坐了片刻,白喻发觉不太对劲。 这门客坐在此处怎么也有一刻钟,关键他还纹丝不动,面上没有丝毫表情,活脱脱一尊石像。 不知怎的,她忽地想起秘境里的上官青。 沃糙! 她忍不住骂了句脏话,这人不会悄没声地死了吧? 她凑近:“道友!你还活着吗?” 门客不语。 白喻更害怕了,但让她扔了人就这么走又做不到。 “我碰你了?”她把手放到对方腕上,边放边问。 对方毫无反应。 入手冰凉,明显不是常人应有的体温。 白喻卧了个大槽。 旋即又想,可能只是被风吹的?她定定心神继续摸脉。 门客脉搏极其微弱,生命力接近于无,她仔细摸了摸,察觉门客这种情况已至少十年。但他的体内有灵力不断游走于四肢八脉,为他维持着仅存的生命。灵力精纯浓郁,能滋养□□。 不过,令人奇怪的是,灵力来源于柏子仁。 白喻又重复感受了几次,最终确定灵力就是柏子仁的。 那么,问题来了,柏子仁是那么好的人吗? 那他又为什么救助这门客?还是十多年前他是个好人? 白喻想不通,她又输入灵力把门客的全身经络走了一遍。 走到腹中时,她发现了一颗白色的内丹。 内丹暗淡无光,明显已经废了,废前是一颗妖丹。 一想到柏子仁是妖,门客也是妖,白喻就有点激动。 她偷偷把长陵掀开一点,终于窥见门客全貌。 门客双目紧闭,白色长睫毛微翘,鼻子挺直而精致,仅一眼便能看出有柏子仁的影子,只不过相较柏子仁的少年稚气,他的面容成熟许多,五官也更加分明。 好看得让人嫉妒,白喻不由心想。 看人不动,她又掀开他的眼皮,还没见过妖怪的眼睛呢。 蓝色的眼睛,与上午见到的那个女人的蓝眸如出一辙,不同的是这双美则美矣毫无灵气。 难怪要蒙住双目。 白喻心中一动,接着又撩开披散的长发。 果然,是尖耳。 知道了这个秘密,白喻感觉自己好像走进一团迷雾之中,越探索越迷茫。 这妖身体弱到早已失去意识,为什么还会攻击? 明明是妖,为什么自己察觉不到分毫妖气? 正发着愣,一只手突然伸来揪住门客的耳朵。 她正要反应,看清了来者的衣摆。 是柏子仁。 柏子仁掐着门客的耳尖,用力晃了晃,把门客晃得一摇一摇。 白喻默默退开,并不阻止。 忽然,柏子仁笑了几声:“这是我的耳朵。” “嗯,”她点头,“你的耳朵……你的耳朵怎么在别人身上?” 她下意识去瞧他现在的双耳。 人类形状的耳朵轮廓圆润,耳垂上红色的小痣鲜明。 -- 第53页 “我的耳朵?”柏子仁反问,笑得讥讽,“它早不是我的了,在谁身上又有什么所谓?” 所以,这耳朵不是他自愿给的? 就是说,他在这里的受过虐待?现在回来是要报仇? 这也不对啊,以柏子仁的性格,若要报仇会等到现在吗?不应该早就屠府了? 那他就是来拿回耳朵的? 等等,他若是真回来拿走耳朵,是不是代表它是海目或者龙葱? 眼睛是海目的话,耳朵不就是龙葱? “你的耳朵是谁割的?当时很疼吧?” 柏子仁摸摸自己的耳朵,笑意不达眼底:“疼?……时间过去太多年了,早忘了。” 他边说边捏紧耳垂,心底冷笑。 当年被伤害背叛的痛苦,刻骨铭心,至今无法释怀。 怎么可能忘呢?这么多年,他可一日也不曾忘。 等着吧,所有曾经加诸于他的痛苦,他都要加倍还回去。 得到回答,白喻装作不经意地问:“割你耳朵的人没又割你其他地方吧?这门客的眼睛是不是你的?” 柏子仁听出她的意思,满怀恶意地笑起来:“你到底想问什么?我都告诉你好不好?” 很想得寸进尺的白喻在对上他充满戾气的笑后瞬间怂了:“这倒不必……” 柏子仁没管她,自顾在门客面前蹲下,双手扒开他的眼皮,露出两只无神的蓝色眸子。 他笑着与他对视,笑容越来越张狂,只是得不到任何回应。 “我……以前特别敬佩他,觉得世界上没有比他更聪明的人。” “后来,他想要我死。” “但我没死。我这样站他面前,他是不是非常愤怒?” 无人应答。 他撑了片刻,倏地松手。 “唉,柏思啊柏思。” 这是白喻第一次听他叹气,却不知道他在叹什么。 第三十三章 在城主府呆了近一个月,许多秘密白喻差不多都猜出来了,比如杨夫人和门客柏思是柏子仁的父母,比如之前见到的被封在一处小院里的夫妻是城主及其小妾,比如李元安是杨夫人与城主的儿子。 为了弄明白这一切背后的故事,白喻一直在府中晃,连晃了几天她便与许多丫鬟小厮都说的上话,再不济也混了个脸熟。 只是令人失望的是,这些年轻的丫鬟们要么守口如瓶,要么一点也不知道。 杨夫人这般厉害的驭下能力,让白喻不得不怀疑她之前一切表现的真实性。 这段时间最奇怪的还是柏子仁。 从他来到城主府后,杨夫人日日来探望他,美其名曰怕下人伺候不周怠慢仙师,然后便在这里一坐一天。 一开始柏子仁并不搭理她,她也不觉尴尬,便扭头找白喻聊,话题明里暗里地往柏子仁身上带。 白喻陪着聊了几次后深觉说多错多,便不肯再陪,回回都找借口逃开。 杨夫人不以为意,得不到回应也没关系,照旧日日来。 就在白喻天天出去溜达的时候,两人的关系悄然发生了变化。 半个月前她外出回去,发现柏子仁竟然破天荒地亲自送杨夫人出了门。 她暗自奇怪,便一直偷偷观察。 之后的每一天,两人的关系都会增进一点,到最近,她甚至能看得两人笑谈,更有甚者,柏子仁说着说着还为杨夫人倒了杯热茶。 好一副相谈甚欢、母慈子孝的画面。 白喻觉得柏子仁是恨杨夫人的,但他的态度深藏不漏,像一只诱导猎物上钩的狼,这让她很是不安。 看着柏子仁笑得纯良温善的脸,她深觉他快要开大了。 她匆匆忙忙把这一个月里在李城买的东西收拾进储物袋里,又去几个好吃的店铺买了几十斤美味吃食放起来,然后静静等待暴风雨到来。 夜半,柏子仁又偷偷钻进白喻的被窝。 白喻此时在想海目龙葱到底要怎么办,愁得还没睡着,结果就感觉被子动了两下,有个冰凉的东西慢慢滑进来,轻轻把她抱进怀里。 毋庸置疑,肯定是柏子仁。 从来了李府,柏子仁便没有自己睡过一天觉,死乞白赖地非要跟她一起睡,她不同意也没办法,打不过。 无奈,她便与他约法三章,睡一张床可以,不能睡一床被子。 他也同意了,刚开始几天也确实遵守约定,结果没几天就得寸进尺,半夜偷偷钻她被窝。白喻睡觉实,根本感觉不到,等发现的时候就已经天亮。 她思绪有些乱,使劲推了两下没推动,就有些生气。 这种情况非常危险,白喻心知肚明。 她发现自己已经开始慢慢习惯柏子仁的存在,甚至开始对他心软。 但自己不可能留在这个世界。 柏子仁十几岁的年纪,生长环境恶劣,什么都不懂,他只是觉得抱着她就能睡得好,便上瘾了。 如果有一天她真的完全习惯了他,真的对他心软,她的任务又要怎么办?她怎么回家? 她思考得心累,很快迷迷糊糊睡着了。 听着白喻平稳的呼吸和心跳,柏子仁偷偷摸摸打开她的储物袋,从里面摸出一块桂花糕,小心翼翼吃了。 因为白喻,他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听到过那些让人烦躁讨厌的尖叫呐喊声,觉也睡得好了,头也不那么疼了。 -- 第54页 吃完,他把白喻搂好,觉得自己嘴里甜滋滋的。 早晨,白喻被一阵纷乱的脚步声惊醒。 她迷迷瞪瞪地翻了个身,忽然发觉柏子仁早已不见踪影。 意识到有问题,她立马清醒,迅速穿戴整齐出了门。 天还未亮,昏暗的日光被乌云罩住,入目一片灰蒙蒙。 往常见了她会恭敬喊仙师的人们行色匆匆地跑过,有人端着盆,有人抱着白布,有人抬着小箱子,面色沉沉。 白喻跟在他们后面,一直走到一处修得富丽堂皇的院子,院子外有重兵把守。 是有海目的那个妇人住的地方,那个城主的小妾。 没走近院子,她便听见里面传来嘈杂的哭喊声,有喊姨娘的,有喊桑珠的,还有一个小小的声音撕心裂肺地喊娘。 白喻心底沉了半截,那个叫桑珠的姨娘死了? 她看一眼任务,未显示失败。 难道柏子仁还没有挖走?或者,海目根本不是那双眼睛? 白喻想得脑袋昏沉,决定亲自进去看看。 几个丫鬟小厮躲在一处树后探头探脑地看,倏尔看见她,连忙小声招呼:“白仙师!” 白喻想了想,还是皱眉靠过去。 几个人一脸吃瓜的表情,期待地望她:“仙师知道里面怎么了吗?” 她下意识不喜欢这种表情:“不知道。” 一个小丫鬟指了指院里:“里面的桑姨娘,死了,听说死得挺惨,眼珠都被挖了。” 另一个面带同情:“桑姨娘走了,小姐怎么办呀?” 白喻正要说话,几人忽然噤声缩进树后。 只见杨夫人领着一群人浩浩荡荡地从远处走过来,看得出她来得急,虽然穿得厚重,面上却一点妆也没画。 奇怪的是,这些人里只有两个丫鬟,剩下的全是壮汉,更让人奇怪的是,最末尾走着一个戴帽子的人,以白喻的修为,竟然看不透他。 她心生警惕,什么样的场面需要这样的人出场? 一群人急匆匆地进了院子。 他们刚进院子,白喻便听到院里传来一声男人的愤怒的质问:“你不是说会保护好阿珠的吗?”紧接着是东西杂碎的声音。 “夫人小心!” “城主!城主息怒!” 里面嘈乱得很,听着像打起来了一样。 过了片刻,声音才止歇。 很快,里面又响起说话声,好像在解释什么。 等安静下来时,门里忽地跑出个小厮来,小厮一路飞跑,很快不见。 白喻看了半晌,不知他要做什么。 藏在树后的几个人又议论起方才的动静,有人拽拽她的衣摆,想让她加入他们。 白喻烦的要命,自行走远。 天色阴沉沉的,空气里飘着几丝潮气,好像要下雨了。 有轮椅从一边拐过来,看见了躲在树后的丫鬟小厮。 “滚!主子也是你们议论的?!” 来人似乎是第一次发怒,声音打着颤,有些底气不足。 丫鬟小厮讪讪地告退离开。 一抬头,李元安发现了白喻,他迅速低头,转着轮椅进了门。 很快,方才出门的小厮又跑了回来,身前是一脸凝重的柏子仁。 白喻奇异的,从里面看出一丝轻松的笑意。 柏子仁也发现了她,他招招手,示意她过来。 她过去,想告诉他门里不同寻常,但他握住她的手,附耳:“走,看戏去。” 她的心定了定,跟随着进去。 院里果然如她想的一般乱,能砸的东西几乎都砸了个遍,许多人挤在一处地方,看到他们,脸上神情各异。 站在最前面的是城主,高大魁梧的男人一时之间老了很多,眼眶通红,眼神凶恶,脸上冒出一茬短髭,发冠戴地歪歪斜斜,衣衫凌乱,鞋子两只脚穿的还不一样。 他紧紧护着怀里抽泣的女孩。 对面的,是被两个丫鬟搀扶的杨夫人。 杨夫人面色苍白,脸上异常急切,额头不知被什么砸出一个大包。 杨夫人神色难看:“两位仙师来了。” 柏子仁扫一眼周围,不做回答,只是喊了声:“杨夫人。” 看到他,城主讥讽地望着杨夫人:“仙师?” 杨夫人没管城主,甩开两个丫鬟的搀扶,走过来:“仙师,大概的事周风应该已经告诉你了……” 柏子仁摆手:“直接带我去看看吧。” 杨夫人望向城主,城主点头。 几人来到一处修得精美的房间。 房间整体用木所制,不止摸起来光滑细腻,还散发阵阵幽香,房里摆设不多,却处处透着一个女人的心思。 丫鬟上前掀起床帘,露出里面躺着的妇人。 妇人面色狰狞,双目眼皮塌陷,脸上数不清的伤痕被人用细粉擦掩,身体僵硬。 城主看了只一眼,便扭过头去。 戴着帽子的黑衣人从门外走进来。 白喻看他一眼,心里莫名不安。 可能察觉出她的不安,柏子仁紧了紧她的手。 过了片刻,城主问:“可看出什么了?” 柏子仁摇头,又凑近一些。 桑珠已被人收拾干净,身上一丝血迹也无,头发梳得板正,发簪插了满头,橙色的寿衣穿戴整齐。 -- 第55页 蓦地,那衣衫上的福纹抖了一下。 柏子仁想都没想,出手如电,迅速抓住福纹上抖动的黑色细线。 黑色细线入手的一瞬便不再动了。 杨夫人下意识后退一步,李城主目眦欲裂,大喊一声便往柏子仁身上扑。 这时,黑衣人出了手,他先是拦住城主,敲昏他,然后抽出一把灵剑来,向柏子仁白喻劈去。 柏子仁徒手迎上,与黑衣人过了几招,竟隐隐落在下风。 两人掀了屋顶,跳到屋外。 白喻旋即也跳上去,帮柏子仁。 杨夫人紧追出来,一脸不可置信,掩面而泣。 柏子仁一面接招,一面抽空侧脸问她:“杨夫人这是何意?” 黑衣人接过话茬,高声质问:“桑姨娘是不是你杀死的?” 柏子仁自然否认:“不是!” 黑衣人冷笑:“不是你为何我的黑丝不动了?我的黑丝可捕捉世间因果,便是你杀了桑姨娘!” 黑丝。 这么严肃的场合,白喻险些笑出来。 黑衣人以一敌二不落下风。 第三十四章 黑衣人实力非凡,白喻根本插不上手,她便插空在一边搞偷袭。 又过了几招,她发觉自己开始头晕眼花。 柏子仁适时闪到她身边,一只手扶住她,另一只手忙乱接招。 白喻悄声问他:“怎么回事?” 柏子仁语气沉静,没有丝毫慌乱:“屋里的木香有问题。不必担心。” 听见回答,白喻把大半身体盘到他身上,防止自己掉下去,然后才放心晕了。 柏子仁一边抱着白喻,一边对打,很快也微微眩晕,身上无力,黑衣人瞅准空隙,一击击穿了他。 他捂着胸口从屋顶跌下,落在杨夫人眼前。 血汩汩地自指缝间冒出,流到地上,再慢慢渗进去。 杨夫人已经恢复了她端庄高贵的一面,正冷冷地俯视他。 柏子仁露出一丝困惑,他看着她的双眸,不明白她为何如此对他。 那明明是他的母亲啊。 为什么他的母亲,不爱他? 他不甘心地抓住她鞋上的绣球,手上斑驳的血迹染红白色的绣鞋,他疑惑问:“为什么?” 杨夫人不屑瞥他一眼,踢开他的手,转身离开。 “带走。” 几人上前,拖走昏迷在地的两个曾经被奉为上座的仙师。 天色越来越黑,密密的乌云遮天蔽日。 “嗯?”有人抹了把额头,抬头望天,“下雨了。” 有人躲进屋檐下:“正好,省的洗地了。” …… 女人的声音异常温柔,带着诱哄的气息:“牧,这个字念牧。” 小小的童声紧跟着重复:“牧,这个字念牧。” 白喻意识昏沉,愣愣看着眼前,她这是在哪? 开满花的春山上,建了一座不大的小院,院里架了几株葡萄藤,青紫的葡萄掩在叶中。 她循着声音继续向前,掀开门帘。 白团子般的男孩窝在一位女子膝上,男孩大概三四岁,长得粉雕玉琢,团团的脸还有些婴儿肥,颇为认真地念着书上的字。 女子看着二十出头,盘夫人髻,只戴一根玉簪,却不掩她明艳大方的面容。 白喻不由皱起眉,这两人都很眼熟。 她上前一步,问道:“你好,请问……” 女子不闻,把桌上的书翻了一页,照旧教子识字。 她静静等了片刻,不得回应,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只是一抹游离在此的意识。 身后突地响起悠远的筝声,女子回首,与奏筝者相视一笑,其中情意绵绵,看得人心生艳羡。 长长的榻上,男子一袭白衣,指尖跳跃在弦间,气质斐然,宛如仙人。 白喻呆呆飘在原地,这个人也眼熟的很。 午后的阳光透过窗纸门帘,洒在屋内,这里的一切,美好的都好像会发光,让人很想把此刻定格。 随后,场景转换。 主角依旧是男孩、女子和男子。 男孩骑在男子脖上,伸手摘紫得发亮的葡萄,女子蹲在藤下,把葡萄一颗颗摘下来清洗。 气氛和谐又美好。 随后,转换了无数场景,主角无一例外都是这三人,家庭氛围都其乐融融。 此时,白喻清醒许多,也想起那三人到底是谁。 没想到,这是柏子仁的童年。 她为什么会看到这些? 没等她继续深思,场面陡然一转。 还是竹屋,只不过没有了杨夫人。 柏思的白衣凌乱,长发披在肩上,他手执长鞭,一下一下地抽打地上跪着的男孩。 小柏子仁湛蓝的眼睛盈满泪花,尖尖的耳朵耷拉着,身上到处是血痕,却一声不肯吭。 柏思目光疯狂,看向他的眼神充满恨意:“你为什么不是人?!” “是你,都是因为你!” 他抽了一会,突然扔了鞭子,抱住小柏子仁,呜呜地哭:“我好想她啊,可是她走了……” 小柏子仁肉肉的胳膊回抱他,也呜呜地哭。 他小小的脑袋大概根本不明白,为什么他的眼睛和耳朵忽然就与别人不一样了。 哭着哭着,柏思似乎想到了什么,两眼瞬间发光。 -- 第56页 他板正小柏子仁的身子,兴奋问:“你想不想去找阿娘?” 小柏子仁抽抽鼻子:“想。” 他笑起来:“那你就乖乖的。”说完,他拿出一把淡蓝的匕首。 小柏子仁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乖乖点头。 柏思把男孩摁倒,用双腿压好他,锋利的匕首便向眼上探去。 白喻瞪大眼,这是亲爹?她下意识冲上去阻拦。 “你干什么?他是你儿子!” 身体却毫无障碍地穿过他们。 她急得要命,来回穿了几回都碰不到实物,只能徒劳地看着柏思剜了小柏子仁的双眼,又割了他的双耳。 血流了满地。 小小的男孩痛苦地在地上扭曲,哭得嗓子沙哑。 柏思看着儿子笑得狰狞:“子仁,你现在是正常人了,快去找阿娘让她看看吧。” 白喻看得心底正发寒,不防陡然一股气流进来,卷着她的意识出了此处。 “宿主,宿主!”系统正在喊她。 白喻迷迷瞪瞪回应:“咋了?咋了?” 系统长出一口气:“方才你的魂没了,我给你喊回来了。” 她一下清醒了:“我魂没了?”方才不是在做梦? 系统安抚她:“嗨呀,没多大事,这种掉魂很正常,一喊就回来了。” 看来系统还不知道她方才看见了柏子仁的一部分童年,她试探问:“那个……你知不知道柏子仁之前的经历?” 系统毫不犹豫:“我怎么会知道?不过他这种反派按套路来说以前应该过的挺惨的。” 白喻沉默点头,从那个梦来看,这确实是。 “呸!”她刚要再问,便发觉嘴里有奇怪的血腥味,于是爬起来呸了几口。 她摸了摸自己身上,衣服大片血迹,但没看见有受伤的地方,那血是哪里来的? 还有,柏子仁呢? 此处似乎是地下室,阴冷潮湿,暗不见光,只有几颗夜明珠维持光亮。 柏子仁被两个铁链绑着,挂在墙上。他垂着头,胸前一个血洞正向下滴血。 她往前走了两步,待到第三步的时候,脚下一个光阵亮起,紧接着把她弹回阵法中央。 “柏子仁!”她轻呼。 柏子仁动了动身子。 第三十五章 听到呼唤,柏子仁颤了几下,并未醒来。 他的身体无力垂下,衣服沾满鲜血,这一幕与梦境里小柏子仁被挖眼割耳后重叠。 白喻心里一揪。 她觉得柏子仁真可怜。 刚有这个想法,她就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 你刚来的时候被他杀了许多次,你更可怜! 但是……白喻找起借口,两人熟了后,他虽然总是威胁自己,却再也没伤过自己。 想着想着,她觉得自己真是善良,这么快就心软了,柏子仁现在这副模样是不是演出来的还不一定。 虽然理智告诉白喻不要同情一个恶魔,但感性还是使她不由自主地想要关心他。 她的童年是压抑的,她感同身受每一个拥有不幸童年的人。 柏子仁身上的血还在汩汩地流,它们向下汇聚,滴进他脚底的阵法之中。 阵法闪着微弱的光,随着血液越滴越多,它的光竟荧亮起来,显得柏子仁的脸色更加苍白。 白喻发觉不对,急急喊他:“柏子仁!你醒醒!” 她以为此次他以身犯险是因为胸有成竹,是因为他要搞更大的事,所以与黑衣人打起来的时候,她更像是在看戏。 见叫不醒人,她唤出碧灵剑,想要破开自己脚下的阵法。 但此处阵法精妙无比,她砍在阵上的力量尽数被还诸己身。 白喻身上血痕累累,气喘吁吁,也没能破阵而出。 她撑着剑,迫使自己冷静下来。 柏子仁原本的修为便已不低,吸收了金同的修为后,只会更强,没有理由败在一个无名氏手中。 这些她早便想过了,所以才会毫无负担地昏倒。 但现在,他没有醒。 再强的人,再病态的人,也有被感情蒙蔽的时候。 他可能真的要死了。 被他的母亲杀死。 “不必再徒劳挣扎了,你救不了他。”女人冷漠的声音从梯上传来。 白喻紧紧盯着她:“桑珠的眼睛是你挖的。” 杨夫人弯了眉,似乎心情不错:“那可不是她的眼睛,那是子仁的眼睛,只不过借给她让她多活了几年而已。” 白喻问:“你到底要对柏子仁做什么?” 杨夫人呵呵笑起来:“为何问我这种问题?他是我儿子,我想怎样他都该承受。” 白喻愤慨道:“你也知道他是你儿子,你根本不配做一个母亲。” 杨夫人从梯上下来,身后跟着黑衣人和柏思。 她笑看着柏子仁:“我与阿四给了他生命,现在该还与我们了。” 白喻咬牙:“他是独立的个体,孰生孰死根本不是由你决定!更何况你虽为他的母亲,但你不爱他!” “我不爱他?”杨夫人歪头看她,“我爱他啊,可是我更爱阿四。儿子我可以再生,但阿四只有一个。” 黑衣人扫开中央空地的灰尘,露出一个与柏子仁脚下完全相反的阵法,然后扶着柏思站了进去。 -- 第57页 白喻不认识那两个阵法,但她还是一眼看出阵法的作用。 她急问:“你要以命换命?!” 杨夫人目中含泪,坚定地握着柏思的手,没有理她。 柏思照旧一身白衣,即使没有意识,气质依旧出尘。 知道他虐待儿子后的白喻,再也无法欣赏他,只觉得他那副谪仙似的外壳令人恶心。 从柏思站上去后,柏子仁脚底的阵法便暗了下去,所有的能量顺着阵法,迅速传进柏思体内。 杨夫人摘了他眼上的长绫,期待他睁开眼睛,像十年前那样脉脉含情地望着她。 在充沛灵力的滋养下,柏思的脸色红润起来,脸上没有了沉沉死气,好像下一刻便要弯起唇角。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杨夫人充满希望。 倏尔,柏思的眼睫动了一下,紧接着睁开双眸,他先是迷茫很快便化作惊喜:“玉清!” 杨夫人泪如决堤,她扑进柏思怀中,放声哭起来。 突然,变故陡生。 柏子仁与柏思蓦地互换了位置,柏子仁代替柏思回抱杨夫人,笑得天真甜蜜:“阿娘。” 杨夫人一瞬睁大眼,脚下一软。 她挣脱柏子仁,跌跌撞撞地去扶柏思:“阿四!” 灵力飞速从柏思身上流走,他的脸色又变得死气沉沉。 杨夫人抖着手,怎么也解不开铐住他的锁链,她心生绝望,扭头向黑衣人尖叫:“停下!快把它停下!” 黑衣人一言不发。 杨夫人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黑衣人的胸口早被开了一个洞。 她猛烈地哆嗦起来,挣扎着去摸柏思的手。 而此时,柏思的手青灰冰冷,已彻底失去了生息。 柏子仁打开困住白喻的阵法,用力抱住她:“你真傻,我怎么可能死。” 白喻把脸埋进他怀里,心生后怕。 后怕之后,她忽地惊觉,自己方才竟是不想让他死的。 她忘了,书里灭世的反派怎么可能就这么死在一个无名的配角手里。 她承认,自己早就心软了。在柏子仁可能真的死的时候,她慌了。 她的潜意识早就不想杀他了,只不过一直嘴硬罢了。 闻着她身上的血,柏子仁心底升起一股隐秘的兴奋,但奇怪的是,这兴奋之余,他还有些难受。 他好像不想看她受伤。 早知道就早点醒来了。 “啊!!!”杨夫人举着把剑,从背后袭过来,“都是因为你!” 她满目赤红,泪水鼻涕涂了一脸,眼底都是疯狂。 她等了十年啊,十年。 从希望的云端跌落,实在让她承受不了。 柏子仁轻而易举制住她,指间一动,便掀翻了她。 她不甘心,又扑上来。 往复几次后,杨夫人忽然好像冷静了下来,她咬牙切齿地看着柏子仁。 在白喻以为她要骂人的时候,她却跪了下来。 柏子仁气定神闲地带白喻躲开。 杨夫人换了方向,朝着他们膝行过去,双手合十哭着求:“子仁,子仁,算阿娘求你好不好?救救阿四吧,救救他吧……” 柏子仁不理会她的哭求,径直走到柏思面前,然后掏出一把匕首。 杨夫人像一只受了惊的鹅般尖叫起来:“孽畜!你要干什么?”喊完踉跄爬起来,冲过来。 第三十六章 柏子仁一挥袍袖,杨夫人便被定在原地。 杨夫人哭天抢地:“子仁,你放过他吧,他是你父亲啊!” 她哭得全身抽搐:“求求你,给他一个全尸……” 柏子仁的匕首停在半空,歪头笑:“全尸?十年前,你们可没想给我留全尸。” 说完,他毫不犹豫地割下柏思双耳。 杨夫人看得更加崩溃,脖子上青筋凸起。 柏子仁把耳朵取下来后,对着柏思尸体施了个诀。 白喻亲眼看着柏思的亡魂被他逼出来后,朝着杨夫人飘去。 柏子仁走过去把杨夫人扶起,附耳道:“这是我的耳朵,他的耳朵不是在你那里吗?” 他一松手,杨夫人便软软地瘫倒在地,又哭又笑,看模样有些疯魔了。 而柏思的亡魂徒劳地在一边试图为她拭泪。 一人一魂近在咫尺,却再也不能触碰对方。 白喻全程旁观,心中无一丝同情。 这是他们咎由自取。 柏子仁为她疗好伤,才拉着她出了地下室。 地下室修在杨夫人院子底下,大概也是怕被人听见什么,杨夫人支开了院子里的所有人。 柏子仁径直拐了个弯,进了一处储物间。 李元安缩着脑袋躲在里面,身上手里满是泥泞,抱着一个似乎刚从土里挖出来的盒子。 见两个浑身浴血的人进来,他不由自主地抖了两抖,怀里的盒子抱得更紧了。 他结结巴巴:“你你们怎么出来了?我母亲呢?” 柏子仁一声不吭,直接走上前去拿盒子。 李元安打开盒子,里面飘出两颗蓝色映光的珠子。 他满是泥尘的手捏着珠子,威胁:“你别过来,你再走我就捏碎它!” 柏子仁速度分毫未减,步步逼近:“你捏。” 说完,一手扼住他的脖子,挥手把珠子收入袖中。 -- 第58页 系统提示:“夺取海目、龙葱,并栽赃给柏子仁任务失败。” 意料之中的事,白喻没有丝毫意外,让她意外的是系统的态度。 她眯了眯眼睛:“你不对劲。” 系统一愣,低头看了看自己,颇为疑惑:“我哪里不对劲?” 她问:“我的任务几乎没成功过,你怎么一点也不急?这不是一个系统应该有的态度。” 他们地图都换两个了,灭世需要的东西按理也该集齐至少一半,但为什么系统不急? 系统掩饰般哈哈两声:“你多虑了,我天生比较包容,要多给宿主几次试错的机会嘛。” 白喻皮笑肉不笑,这系统绝对有事瞒她,不告诉她没关系,是狐狸总有露出尾巴的一天。 柏子仁把李元安从轮椅上提起来,似笑非笑:“你是谁?” 李元安吓得盈满泪花:“我我是李元安……” “李元安?”柏子仁哼笑,掐着他的脖子往墙上贯去。 “嘻嘻嘻”,李元安摇身一变,变成个黑瘦的像猴子似的老头,挂在柏子仁手上,“你出去一趟长进不少啊……外面好玩吗?” 柏子仁手下用力,老头便化成一道黑烟飘出窗外,临走前喊话:“柏子仁,再不回来,城主可要生气了哟……” …… 两个时辰后,收拾好行囊的柏子仁和白喻出发了。 他们无意继续留下,柏子仁也不想知道已经疯了杨夫人将怎样度过余生,化为亡魂的柏思怎样陪伴发疯的杨夫人。 不过,白喻还是很好奇,杨夫人是怎么认识的柏思?柏思为什么会失去意识?为什么十几年前他们就想要柏子仁死?以命换命的是什么时候开始计划的?柏子仁什么时候发现这个计划的?柏子仁回李城,到底是为了什么? 这些问题,她不会主动去问柏子仁,注定只能一直困扰她了。 出了城,白喻召出灵剑问他:“我们接下来去哪?” 经过这一个月,她也算是看明白了,柏子仁不受控制,自己想要完成任务,就只能跟着他。 柏子仁把她的灵剑按下:“去鬼城,走着去。” “哈?”白喻不知道他发的什么疯,但还是乖乖把剑收了回去。 走着走着,柏子仁蓦地凑近她。 她下意识远离。 他又凑近,她又远离。 他像只小狗一样,坚持不懈地靠近她。最后,他有点生气地一伸胳膊,把她揽进怀里。 白喻颇为无奈,这种行为在以前的她看来是非常逾矩的,现在与柏子仁一起时间长了,她竟然都有些习惯了。 又走了一段路,柏子仁拽过她的储物袋,旁若无人地伸手进去,掏出一块云片糕,甚至还一掰两半,一半塞进她嘴里,另一半塞进自己嘴里。 白喻看得异常震惊,他怎么知道自己在储物袋里藏了吃的? 她偷偷攥紧储物袋:“这是我的储物袋,你干什么?” 柏子仁拨开她的手,不甚在意:“你的就是我的。” 白喻老脸微红,有点羞涩。 救命,求求你别撩了,晚上睡觉抱一起已经够暧昧了,就不要再说这种话了!她一个母胎单身,是真的会心动啊! 想完,她又马上给自己洗脑,这个人以前还杀过你,这个人以前还杀过你…… “那你的东西呢?” 柏子仁理所当然,理直气壮:“我的当然还是我的。” 白喻的羞涩一瞬被按死在摇篮里。 想到什么,柏子仁按住她的手,心念一动:“你忘了我们成过契了么?” 她光洁的额上浮出一个只有他能看见的红色圆点,这昭示着面前的人是属于他的。 看着双眼咕噜噜乱转的白喻,他轻笑起来,眸中闪着光。 从幼时起,他便没有一件完全属于自己的东西,这个人好像是第一个。 只要他活着,她便永远别想离开他,他死也要拉着她一起死。 白喻被看得浑身发毛,不知道他又想到什么坏点子了,笑得那么开心。 柏子仁捧住她的脸,她竟然从里面看出了一丝温柔。 温柔?柏子仁眼里也会有温柔? 噫,怪吓人的。 他摸了摸白喻额间的红色小点,慢慢凑近她。 白喻不由得震惊非常,他不会要吻自己吧? 他为什么要吻自己?他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一时间,她手足无措,不知道到底是坦然接受还是拒绝他。 时间好像一下慢了无数倍,风声虫鸣草间窸窣都清晰入耳,从前没有注意过的一切争先恐后映入眼中。 柏子仁的脸不停在眸中放大,温热的气息扑在她的脸上,他的唇最终轻轻印在那个红色的点上。 第三十七章 所有官感都被放大了无数倍。 白喻清晰地感到额头一阵濡湿,一个柔软的物体舔舐自己的天灵盖。 艹!他伸舌头了!他的口水留自己头上了! 他不会有口臭吧?她好像没见他刷过牙…… 说实话,白喻很不得劲,想立刻去洗额头。 她看不见他的表情,一想到他可能有口臭,所有的悸动都消失了。 柏子仁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他看着她,下意识就想吻她,舔她。 他觉得自己的心从来没有跳这么快过,像站在云端,似乎下一刻就会融化成水。 -- 第59页 白喻在他的怀里扭来扭去,柏子仁很不满意。 他松开她,仔细端详她的脸色,奇怪地问:“你为什么不脸红?”他看别的男子吻女子时,女子都会脸红。 白喻刚要低下的头滞住了,不可置信问他:“你知道……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他毫不犹豫点头:“知道。” 白喻非常无语,还有点生气,质问他:“你又不喜欢我,你亲我干嘛?你你个流氓!” 柏子仁想,这是他的人,他想亲就亲了,为什么要管喜不喜欢。 他还有些委屈,她在凶他。 他的神情一下茫然起来,眼睛含着困惑:“可是我就是想亲你啊。” 白喻觉得自己果然是个善良的女人,她又心软了。 算了,他可能只是以为自己懂吧,不要与他计较这些没有意义的东西。 她相当无奈地搓了搓脸。 当然,手避开了柏子仁吻过的额头。 但柏子仁颇为敏感,他早便发现了她的不对劲,这一搓,彻底让他发现了问题所在。 他的心里很不舒服,沉下脸,凑近她:“你嫌我脏?” 白喻心脏一紧,心虚哄他:“没有,柏子仁最干净了,我怎么可能会嫌他脏?” 柏子仁不信,这副样子一看就在说谎。 他趁机要求:“那我还要再亲几次。” 说完,不等她反应,他的唇又印了上去。 白喻不由开始怀疑,这么会,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 他……他为什么只亲额头,他不知道其他地方也可以么? 想着想着,她不禁疑心自己有问题,不然一个正常人怎么会对这样的人动心? 她把自己想得面红耳赤,也不关心柏子仁有没有口臭了,又觉得自己真是个善变的女人。 柏子仁见人终于脸红了,才颇为满意地把她放开。 只是……他摸了摸唇,原来亲人的感觉这么舒服吗?那他要每天多来几次。 正想着,一个拄着拐的小老头急匆匆从远处气势汹汹而来,他一瘸一拐地,努力用自己最快的速度冲过来。 白喻看了看周围,整条路上就他们三人。 她的脸又一红,那老头岂不是看了全过程? 老头走到他们面前,停下,举起拐,恨铁不成钢地从两人中间挥下。 白喻怕柏子仁在街上动手,拽着他往后挪了半步,躲开了拐杖。 老头见一击不成,没有把人分开,咬牙切齿指着他们道:“光天化日之下行此□□之事,该打!” 柏子仁眯了眯眼,高傲地一仰脖子,对着老头森然一笑。 正在白喻以为他要动手的时候,他忽然把她拉了过去,当着老头的面,把她的额头又亲了一遍。 在老头暴起之前,拉着她跑了。 旭日当空,往日让人讨厌的阳光也变得亲和起来。 柏子仁觉得自己好开心啊,他从来没有这么开心过。 捉弄他人真有意思,但为什么以往捉弄别人的时候他没有这么开心? 跑着跑着,他停下了。 他深深地看着白喻,然后把她紧紧地抱在怀中,力道大的好像要把人揉进身体里。 他忽然放声大喊:“啊!!!” 他的下巴抵着她的肩,所有的阴霾苦难都似乎远去了,心里是前所未有的空明。 真好啊,他想。 白喻被勒得喘不过气,但她还是回抱住他。 被父母伤害后抛弃,又在鬼城那样的地方长大,他的心里早已压抑扭曲。 现在他解决了一个阴影,白喻不能感同身受他的心情,但她可以陪他发泄。 一滴泛着凉意的水珠突然落到她的脖子上,然后顺着曲线滑进衣领。 柏子仁的眼泪一滴一滴地往下流,全落进白喻的衣领。 这小混蛋哭了。 他很久都没有哭过了。 白喻抬头,看见了柏子仁的表情。 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她却清晰地在他眼中看见了害怕。 白喻问他:“你怎么了?” 柏子仁定定看着她,好一会才开口:“你不能离开我,也不能背叛我。”无论我做什么。 白喻好笑地点点自己额心:“契约还在这里,我能去哪?” 他沉默不语,因为他忽然想起来几个月前的一天与他一起被绑在深山小屋的女孩。 她根本不是万剑宗的十六弟子。 “那也不行。”他固执地道。 “那你说怎么办?” 柏子仁歪着脑袋思考了一下,然后掏出一根链子。 链子很细,在光下散发着银色的光,其上用针密密麻麻地刻着许多符文,叫骨锁。 骨锁制作复杂,原料珍贵,虽名骨锁,却是用来封锁阵法的,用在人身上就只是一根普通的锁链。 他把骨锁的一端仔仔细细地缠到白喻腕上,另一端缠到自己腕上。 他颇有些得意地扬了扬眉:“好了。” 白喻看着他生动的表情,觉得他真是可恶,明明把自己限制起来了,却让她讨厌不起来。 她双眼放光地喊他:“柏子仁。” 他抬眼:“嗯?” 风吹动两人的发丝。 白喻张开双臂:“我好累啊,你背我走吧。” 柏子仁怀疑地上下打量她:“你累么?”他怎么不觉得她累。 -- 第60页 她坏笑:“我当然累。” “你竟然敢指使我,你胆子大了。”嘴里这么说着,他还是蹲下了。 柏子仁觉得自己很奇怪,明明知道她在骗自己,却还是心甘情愿地受骗,明明待会受累的是自己,却还是心里甜滋滋的,比吃了甜糕还要甜。 白喻趴在柏子仁的背上,胳膊搂着他的脖子,发上的步摇一晃一晃,很快便被晃睡着了。 柏子仁听着她平稳的呼吸,不由得想,让他再走上一程也愿意。 天色将黑之时,两人终于抵达了兰园镇。 白喻觉得这样走回去太慢了:“我们就这样走到鬼城要走到猴年马月去。” “我不想回去那么早”柏子仁盯着一处地方,目不转睛,“我还没有玩够。” 白喻瞬间理解了,她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 一对母女站在街口,似乎在等人。 女孩等得不耐烦了,正在闹人。 妇人无奈,只得蹲下哄道:“阿娘给吱吱一个亲亲,吱吱就不闹了好不好?” 小女孩想了想,稚声稚气地说:“好。”然后把脸伸过去。 妇人便在女孩脸上啵了一下。 柏子仁看得颇为震惊,原来还是可以亲脸的吗?原来还可以发出声音的么? 这些自己从来都没见过,那是不是说,其他地方也可以亲? 想着,他扭过了头,把脸凑到白喻面前:“我也要亲亲。” 白喻看了看周围来往的人群,断然拒绝:“不行,今天你已经亲过了。” 柏子仁不甘心,他想要她主动亲他。 于是,他便一直在她耳边叨叨,我要亲亲。 直到进了客栈,入了房间,他还在耳后说。 白喻被他絮叨地烦了,便把他的脑袋摁过来,迅速亲了一下。 柏子仁得偿所愿,终于住了嘴。 两人来兰园镇来得比较巧,今日正当花灯节,夜晚非常热闹。 不过可惜的是,吃的不多,大部分摊贩都在卖花灯。 整条街,被各色各样的花灯覆盖,照得兰园镇亮如白昼。有人携着妻儿同行,有人与父母同游,有新婚夫妻,有暧昧的少年少女,几乎所有人手中都提了一盏灯。 月上中空,群星漫天,空气里弥漫着温柔的味道。 两人抱着刚买的酒酿圆子,边吃边走。因为两人被骨锁连着,吃起来不是很方便,所以圆子便由柏子仁抱着,白喻用勺子喂他一口,再喂自己一口。 忽然,白喻的视线被一盏小狗形状的灯吸引。 她拍拍柏子仁:“那盏灯好好看,咱们快去买回来。” 柏子仁远远看了一眼,虽然不太认同她的审美,还是跟着她跑了过去。 这是一盏白色的小狗灯,小狗画得圆润可爱,憨态可掬,葡萄大的眼睛炯炯有神。 自从以为柏子仁是狗妖之后,白喻便格外留意狗。 她把灯与柏子仁比对了一下,点头:“嗯,挺配你的。” 柏子仁不觉为忤,反而跟着点头:“那就买了吧。”说完便要去付钱。 老板笑眯眯摇了摇头,示意他们看灯底:“二位客官,猜出谜底才能带走哦。” 柏子仁打开字条,上书:“天鹅飞去鸟不归,良字无头双人配,受字中间多两笔,人尔结合是自己。” 柏子仁正想谜底是什么的时候,白喻已经脱口而出:“我爱你!”这个谜她知道! 柏子仁蓦地抬头,直勾勾地盯着白喻。 老板在一旁鼓掌:“姑娘答对了,灯是你的了。” 柏子仁一动不动,眼神灼热。 白喻被他看得不自在,还害羞,心里懊悔自己嘴太快。 “你看什么?快走!”她拽拽他的袖子,转身要走。 她忘了两人被骨锁连着,柏子仁轻轻一拉,便又把她拉了回来。 五颜六色的烟花在身后绽放,两人的眼底被映得发光。 柏子仁缓缓低头,在白喻耳边说:“我想要亲亲。” 顿了顿,他想起什么,又补充道:“要啵的一声的那种。” --------------------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更新含糖,甜不甜? 求求宝子们收藏一下吧~ 第三十八章 明明知道白喻不是对自己说的,柏子仁还是不可抑制地悸动,他非常想吻她。 但白喻拒绝了,对一个母单多年的人来说,这三个字说出来实在太羞耻了,更何况她对柏子仁的感觉仅仅只是心动而已。 柏子仁很失望,但他不会委屈自己。 他强硬地掰过她的脑袋,啵地亲了一下。 白喻十分排斥,但拗不过他,他的力气实在太大了。 所以之后的半个晚上,她都闷闷的,两人的气氛冷了许多。 柏子仁亲完之后,明显感觉她不对劲,但又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只能不停地看她。 不一会,他手中变戏法似的变出一对珍珠耳珰递给她:“这个很好看,给你。” 白喻一把薅过去,还是不想理他。 过了片刻,他又掏出一串糖葫芦:“这个很好吃,给你。” 白喻眼中有了笑意,拿过来,继续往前走。 一路上,柏子仁不停地拿出各种花样给她,弄得她都不太好意思生气了。 客栈门外,白喻实在撑不下去,最后一抱胳膊,告诉他:“我生气了。” -- 第61页 他把她的表情仔细看了看,然后问:“你为什么生气?” 白喻声音小了点:“因为你没有经过我的同意便亲我。” 柏子仁不理解:“我想亲便亲了,为什么还要经过你的同意?”人都是他的,决定权不应该在他吗? 白喻觉得给他讲什么要尊重自己之类的话他更加理解不了,便直接道:“那也不行,以后有任何与我有关的事情,你都要问过我的意见,再进行下一步,否则我就会生气。” 柏子仁皱眉,这样也太麻烦了。 但他感觉她不理自己似乎更麻烦,便勉勉强强同意了。 白喻站在客栈门前的石阶上,正好与柏子仁一样高。 她犹豫片刻,问道:“你刚刚为什么送我那些东西?”她觉得他在哄自己,但又下意识认为他不像会哄人的人。 柏子仁反问:“你不喜欢?” “我挺喜欢的,”她搓搓脚下的台阶,“你为什么送我那些东西?” “你不理我,”柏子仁看她的眼神无比真诚,“我以为送你那些东西你就会理我。我不想你不理我。” 白喻心里一惊,突然意识到自己方才一直在冷暴力他。 她抱住柏子仁,把下巴搁到他肩上:“对不起,我以后不会这样了。” 柏子仁用头蹭蹭她,鼻子里哼出一声:“嗯。” 两人走走停停,一路上游山玩水,吃遍各色美食,很是惬意。 期间,为了方便,柏子仁还破天荒地同意了白喻摘下骨锁的要求。 就这么走了一个多月,终于走到了凡界边缘。 鬼城与凡界交界处,是一座寺庙。 寺庙很是古朴,每一块青砖绿瓦都散发着古老的味道。它不是很大,只有几个僧人,来上香的游人也不多。 高高的殿堂中,佛陀盘坐在莲花宝座上,悲悯地看着世人。 底下几个游人上前点香,跪拜,嘴里念念有词,虔心祈祷。 白喻踏进去,捐了点香火钱,也跟着拜了几拜。 柏子仁站在殿外,没有进去。 人真是愚蠢,竟然肯相信神佛会怜悯蝼蚁。 他看着那些双手合十,拜了又拜的人,心里只觉得好笑。 寺庙中间一棵巨大的古柏,枝繁叶茂,虬枝盘曲,其上挂了许多带铃铛的木牌,风一吹,整棵树便叮铃作响。 白喻偷偷看了看,上面求的东西五花八门,求金榜题名的,求开业大吉的,求近年发财的,求找个好对象的,求什么的都有。 大概看白喻一直在看树,旁边的老太太搭话道:“姑娘也挂一个吧,听说这棵柏树千余年了,灵的很。” 白喻想了想,自己除了任务,好像也没有什么想求的,但这个她不想求柏树。 她摸了摸古树,转头问柏子仁:“你有没有什么想求的?方才那位奶奶说它灵的很。” 柏子仁非常不屑,他从来不信这个。 那些天天求这个求那个的人真是好笑,他甚至能想象得到他们把这些木牌扔上去的时候脸色有多么的虔诚。 看他似笑非笑的表情,白喻便知道他的意思,不再问。 一道橘黄色的影子在树上一闪而过。 白喻眼尖,一眼便看出来是只橘猫:“猫!” 她跟上去,绕着古柏跑了一圈才看清。 虽然生在寺里,这只橘猫却一点也不瘦,滚圆的脑袋和肚子油光水亮。 胖猫端坐在枝上,毛茸茸的尾巴绕着身体盘了大半圈,竖瞳的眼睛,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白喻拿出一块甜糕,对着它喊:“猫猫,到我这里来。” 胖猫毫不怕人,盯了她片刻,便喵喵叫着爬下树,然后尾巴翘着,左右蹭白喻的裤腿。 白喻被它叫的心都化了,这种毛茸茸的生物,她一点抵抗力都没有。 她试探着去摸它,没想到它竟然躲都不躲,乖顺地坐下蹭她的手。 她把甜糕递到它嘴边,它闻了闻便吃了起来,它一边吃,白喻一边摸,到最后,猫猫开始躺倒,露出细嫩的肚皮。 胖胖的猫咪手感倍好,摸的人舒服了,被摸的猫也舒服了。 只有刚转过来,看到这一幕的人不舒服。 柏子仁冲过来,眉眼间都透着不高兴:“你在做什么?” 胖猫看到他的一瞬,毛立刻便炸开了。 白喻毫无所觉,继续撸猫,甚至又掏出一块甜糕要投食。 “我在摸猫啊,你也来摸摸,又软又滑。” 柏子仁扣住她捏糕的手,送到自己唇边,一口吞下:“除了我,你不能给其他任何东西喂食!” 胖猫从她手里挣扎出来,迅速跑了。 白喻挑挑眉,这管的有点宽了吧?她方才还想问问住持能不能把猫带走养起来呢。 柏子仁又道:“你也只能摸我!” 这下白喻不挑眉了,这是什么奇葩要求?虽然……她觉得柏子仁应该挺好摸的。 柏子仁看她不反应,抓起她的手就要往身上放。 “哎哎哎!”白喻慌忙往回抽手,“我不摸了!我不摸了!” 这里人这么多,她回去再摸。 听到承诺,柏子仁这才罢了手。 第三十九章 想了想,柏子仁拿出了骨锁。 “快回去了,再带上。” 说完,他绕了几圈缠好了。 -- 第62页 出了寺庙,再往南走,是连绵的雪山。 一踏出凡界,如春的温暖立刻变成飘雪的冷冽。 柏子仁揽住白喻的肩替她遮挡风雪,又用灵力借风飞了起来。 绵延的雪山永无暗日,两人不知飞了多长时间,终于在山底看见了鬼城。 鬼城之上阴云遍布,电闪雷鸣,一个巨大的淡蓝结界像碗一样倒扣着,保护这座法外之城。 结界外站了几个人,正等着验明身份后进去。 柏子仁刚落地,结界上便冒出一个骷髅头,骷髅头给他单独在结界上开了个门,幸灾乐祸地对他说:“这几日,域主可想你了。” 柏子仁没理它,带着白喻走进去,城门上一块金丝描边的牌匾,用气势的大字写了“鬼域”。 “嗯?”白喻拽拽他的袖角,指着牌匾,“这不是叫鬼城吗?” 话音刚落,一个面黄肌瘦的中年人靠了过来,他伸出手,搭在了白喻腰上。 下一秒他的胳膊便飞了出去。 男子疼得嗷嗷叫唤,这才看见女子旁边还站了个人。 柏子仁眸光阴冷地看着他,替白喻弹了弹男子方才碰到的衣服。 “柏柏……”男子疼得话都说不利落。 竟然是柏子仁!这疯子出去怎么带了个女人回来? 他上下打量柏子仁,衣服不是之前总穿的黑色了,连表情也变了,难怪自己没认出来。 他暗自懊恼方才太过大意,刚才那女人问的话,一听就是从外边来的,疑问里透着单纯,根本不是域里那些精明毒辣的泼妇能问出来的话,自己一时精虫上脑,以为她和同伴都是外地人,便伸了手。 柏子仁没给他说完自己名字的机会,他让白喻转过身去,自己上前踢倒他,然后一脚踩爆了他的头颅。 浓烈的血腥味瞬间弥漫开来,柏子仁慢慢擦掉溅到脸上的血点,又施了清净诀。 白喻强忍不适,努力不让自己想象身后的惨状。 闹出那么大的动静,街上一个往这里看的人也没有,彷佛这里无事发生。 柏子仁扔下尸体,回身向她解释方才的问题:“鬼城一般是外面人的叫法,这里人都说鬼域。” 她这才明白为什么自己刚问完,那个男人就凑上来了。 鬼域里处处透着压抑,这里暗无天日,不见日光,白喻才进来几刻钟,便觉得非常难受,浑身都躁动不安。 这里的每个人都是嗜血的狂徒,仅一条街的距离,她已经亲眼目睹三起暴起杀人,无人上前制止,所有人要么视而不见,要么在一旁看热闹。 白喻虽然不是什么娇滴滴的小姑娘,但生长在法制国家的她根本受不了这种最直接的血腥暴力。 柏子仁看出她的不适,从储物袋取出大氅包住她,自己揽着她加快脚步继续向前走。 “到了。”柏子仁取下大氅。 面前一座高高的楼阁,气势恢宏,只不过位置有些偏。 白喻仰头看了又看,这楼阴气有点重,但是鬼域里好像就没有阴气不重的楼,她问:“你住在几楼?” 柏子仁不答反问:“你想住几楼?” 她秒懂,瞬间羡慕:“我想都住一下。”体验体验做包租婆的快乐。 进了楼,她才发现,一座二十多层高的楼,里面竟然空无一人。 她颇为惊讶:“这么高的楼,就你一个人住?” 柏子仁点头,顺便亲了她一下:“之前也住过别人,但他们都想我死,之后便不让其他人住了。” 那些住着他的楼,却或明或暗试探他的人,蠢得让他发笑。 白喻很心疼,转身抱住他。 柏子仁在楼周围设好结界,又在楼上放了一层防护罩,然后摸摸她的头:“你呆在楼里不要出去,我很快就回来。” 她有些担心:“你这么长时间才回来,域主不会找你麻烦吧?” 柏子仁把两人手上的骨锁拿下来,不甚在意道:“他找我麻烦不是一天两天了,没事。” 她明白自己在担心也是无能为力,唯一能做的便是好好呆在楼里保证自己的安全:“那你早点回来。” 柏子仁看着她的眼睛突然笑起来,在她的鼻子上啄了一下:“好。” 柏子仁走后,白喻上了楼。 楼里暗漆漆的,只有几盏幽幽亮着的长明灯,整座楼空旷又阴冷。 她从一楼爬到顶层,发现楼里除了顶楼有一点基本的生活必需品外,其它层都空无一物,几乎没有生活的气息。 不同于其他层有许多房间,顶层是一个空阔的大厅,靠墙一张大床,很多东西都胡乱堆在一边。 白喻在心底叹口气,把东西收拾整齐,然后坐在床边等柏子仁回来。 夜色慢慢降临,坐在二十多层高的楼上俯视底下鬼域,她忽然被空虚的孤寂感侵袭。 柏子仁坐在这里的时候,也是这种感觉吧? 离开父母来到鬼域,对他来说只是从一个地狱换到另一个地狱。 越想,白喻愈发心疼柏子仁。 唉,他怎么还不回来呢?不是说好很快回来的吗? 人没回来,白喻也不敢睡觉,困到开始磕头也坚持坐着,她要给柏子仁家一样的温暖! 等半夜柏子仁带着一身冷气从外面回来的时候,白喻已经睡到床底了。 -- 第63页 他无可奈何地把人从床底掏出来放到被子里,然后脱掉阴凉的外袍躺进去。 一进去,白喻便迅速钻到他怀里,迷迷糊糊问:“你回来了?” 柏子仁低头,把她的脸都吻了一遍,然后搂紧她:“嗯。” 这个人在这里,往日孤冷的地方变得温馨许多。 人真是贪婪,以往什么都没有的时候,也不觉得怎么样,现在有了,竟然还想要更多。 他要她永远陪着他。 白喻半睡半醒,也在他脸上亲了一下,问他:“你以后早点回来好不好?这里太空了,就我一个人,我害怕。” 柏子仁瞬间觉得心里满当当的,又有些愧疚,答应道:“好。” 他其实可以早些回来,但域主生气他擅自出去,便动用了一些刑罚。其实那些刑罚根本伤不了现在的他,但为了不让域主看出来,他还是自己动的手。 之后,他躲在外面疗好伤才回来。 看来,计划要早一些开始了。 睡到后半夜,白喻被一阵窒息感憋醒。 柏子仁呼吸急促,紧紧地抱着她,察觉她醒来,连忙松了松胳膊。 她抚抚他的背:“你怎么了?” 柏子仁用力锤锤头:“我头疼,感觉耳边有很多人在叫我。”他还想杀人。 白喻坐起来,她从踏进鬼域开始便发现这里不对劲,在这里时间长了,会让人烦躁憋闷,久而久之精神心理都可能出问题,这可能也是域主控制他们的一种方法。 她让他躺到自己腿上,手为他按揉穴位。 第四十章 柔软的指尖仔细地点在头上的穴位处,为柏子仁疏解了些许烦躁。 白喻低头,观察他的表情:“头还疼么?” 他的眉头微皱,呼吸急促:“还是有些。” 其实已经轻了很多,但她按摩得太舒服了,他不想起。 白喻放下手,这样疼下去不是办法,到底还有什么办法能缓解郁燥? 她望向窗外,看着外面黑暗的鬼域。 因为这座楼太高的缘故,坐在顶层,几乎能览遍鬼域。 此时已至深夜,然而街上还有大半窗子亮着灯,不知怎的,她忽然想起在现实世界上高中的时候。 那时候日日早起晚睡,学到深夜是常态,每天在宿舍楼教学楼和餐厅来回,学习的压力和生活的枯燥总是让人心生烦闷,为了排解,学校便让他们天天跑步。 出汗之后,身体的负面情绪得以发泄,就不会生病。 或许,她可以把这个方法用到柏子仁身上? 说干就干,她晃晃柏子仁:“柏子仁,快起来。” 柏子仁不肯起,翻了个身抱住她,莫名不喜欢她直接叫自己名字。 他仰头看她:“我叫你鱼鱼好不好?” 白喻不知道他怎么想到这茬,自己叫了几遍鱼鱼,觉得还可以,便点头:“好啊。” 他把脸埋进她肚子,嘴里嘟囔:“那你也给我起一个。” 白喻这才了悟,她把柏子仁的名字拆开在脑子里过的一遍,子子?仁仁?柏柏? 都不好听。 想到最后,她试探道:“木木,行不行?”柏的偏旁。 木木。 柏子仁在心里喊了几遍,越喊越觉得这名好听,押韵,跟鱼鱼一样。 他像条蛇一样在被窝里扭了扭,装得勉为其难似的同意了:“行吧。” 白喻摁住他的头,又问他:“你头还疼吗?” 他立刻不扭了,把自己正起来:“还有一点。” 白喻捧着他的脸,低头在他眼上亲了一下:“我有个办法,可能能缓解头疼烦躁。” 柏子仁玩着她的中衣袖子:“什么办法?” 白喻跳下床,然后示意他也下来:“走,我们跑步去。” 跑步?柏子仁眼中疑惑,跑他知道什么意思,步也知道,但这跑步是什么意思? 他也下了床,跟着白喻来到楼梯旁。 白喻指着楼梯:“现在开始,你不能运转灵力,我们一起跑下楼,再跑上来。” 柏子仁虽然不明白为什么,还是同意了。 修真者的体质果真是强于常人,两人从二十多层高的楼跑下去,没有灵力支撑,竟然也没有觉得累。 在经过了下楼上楼再下楼后,白喻率先撑不住了,她看着呼吸平稳如常的柏子仁,深深意识到,跑步对他来说,半点用不管。 她把自己挂在他身上,气喘吁吁问:“你,有没有觉得好一点?” 柏子仁为她擦了擦汗,摇头:“没有。” 其实这点程度的头疼和郁燥,对他来说根本不是大事,过往近十年都是如此度过的,怎么现在就忍不了了呢? 不,不对,不是忍不了了,是不想忍,有人来关心他,他为什么还要忍? 在白喻面前,他就想把自己的肚皮和伤,都露给她看。 白喻有些失望:“啊,那怎么办?” 难道是没有负重的原因?还没有达到极限,没有出汗? 她边问,边跳到他背上:“我走不动了,你背我上去好不好?”似乎笃定他不会拒绝。 柏子仁果然没有拒绝,他的胳膊托住她的腿弯,玩笑似地晃了晃她,然后便一步步往上走。 梯上的灯一盏一盏地被他们甩在身后,两人重叠的影子被昏暗的光拉得老长,依稀能看出来一个少年背了另一个少女,少年的影子沉稳走着,少女的脚一晃一晃。 -- 第64页 少年慢慢地踏上台阶,觉得时光尽头也不过如此。 他好像不想毁灭世界了。 在见到白喻之前,这个世界是灰暗的,认识她后,这个世界有了一点颜色。 以前又如何,其他人又如何,都比不过一个白喻。 二十多层楼,不知不觉便走完了。 柏子仁躺回床上,没等她问便道:“我好多了。” 白喻放下心来,两人相拥而眠。 之后,柏子仁日日赶在天黑前尽早回来,即使这样,只能待在楼里不能出去的白喻还是像一朵昨日黄花,迅速蔫了。 鬼域里的人每日为了生存竭尽全力,没有人有闲心去写什么打发时间的话本子,也没有人去设计消磨无聊的玩具,柏子仁即使有心想给她买回来,也无处可寻。 白喻觉得自己待得都快长毛了,本来还想每一层楼都体验一下,这下搬到十楼她就没有兴趣再搬了。 闲到发慌的白喻没办法,只能站在窗前看街上过往来客。 来客行迹匆匆,偶尔有那么一两个人起了冲突,当街打起来,她便当免费看了场热闹。 在鬼域斗殴,往往不打得血肉横飞不能罢休,偏偏长在和谐社会的白喻看不下去这样的场面,所以每当有人打起来的时候,她都先在楼上旁观,等打得差不多了,要见血了,她就当起了和事佬。 能劝的架,她尽量劝开,遇到实在劝不开的,她就把打架的几个人一块骂,到最后,打架的人便同仇敌忾地来对付她。 但她在楼里,有柏子仁的阵法护着,没人能进来,那些人气势汹汹地吆喝一阵也就罢了。 这么闲了几天,她在这一块地方算是彻底出名了,有些人闹了矛盾,甚至会专门来找她评理。 白喻便问问事情经过,像个判官一样给他们断官司。 不过,不是所有人找她都是来评理的,还有专程来骂她的。 面前这个魁梧的男人已经不重样地骂了她一刻钟了,其用词之精妙多变,不只吸引了路人,连白喻也不禁想为之鼓掌。 说实话,全篇听下来,白喻觉得他骂的不是自己,很有可能只是在发泄情绪。 于是她便颇为大度地选择不与他计较(其实还是她骂不过他)。 在男人骂到白喻觉得口干的时候,一只手从后面伸出来捂住了她的眼睛。 她只听见,窗外有什么东西像气球一样爆开了。 紧接着,街上就像放鞭炮一般,一个接一个地挨个炸开,劈里啪啦的。 一时之间,空气里弥漫了浓郁的血腥气。 -------------------- 作者有话要说: 日常求收藏 继续做法(嘛咪嘛咪哄!) 如果可以,宝子们能不能收藏一下我的作者专栏(轻轻) 第四十一章 白喻愣住了。 柏子仁冷冷地看着窗外惨状,心里毫无波动。 这些人真是可恶,不仅看他的鱼鱼,还要骂她。 白喻愣了半晌,什么也没说,转身坐到床上。 可惜,以后不能趴窗边看人了。 她拉住柏子仁的手:“木木,我一个人在这里好无聊啊。” 看着她空乏的神情,柏子仁有些心疼,但他不能让她离开这里。 白喻看出他的神色微微动容,便趁机道:“木木,能不能让我养只猫?小狗也行。” 柏子仁反握她的手,过了好一会才点头:“好。” 柏子仁行动很快,第二天便抱了只猫回来。 白毛蓝眼的猫卧在他的怀里,长长的尾巴一翘一翘,见了白喻也不害怕,反而用湛蓝的大眼直直盯着她。 白喻把猫从他手里接过,揉揉它的白毛,惊喜道:“这猫好漂亮!” 柏子仁唇角微弯,露出一丝得意:“这是自然。” 白猫异常乖巧,一动不动地被她抱着,任由她动手动脚也一声不吭。 白喻歪着脑袋想:“给它起个什么名?” 柏子仁在她身旁坐下:“你决定就好。” “我决定?”白喻坏笑起来,倒到他身上,“那就叫它……白白好不好?你叫木木,它叫白白。” 看她笑,柏子仁也跟着笑,他不知可否:“好。” 不知道想到什么,白喻忽然坐起来,用怀疑的目光审视他:“你怎么这么好说话?你不应该吃醋吗?” 柏子仁摸摸猫毛,淡定道:“一只猫而已。” 若是别的猫,他一定不会把它带回来,但这只猫……可以。 白喻还是有些怀疑,之前那只猫他可不让她养。 难道因为这是只母猫? 她把白白提起来,看向它的肚子:“让我看看白白是弟弟还是妹妹……” 没想到柏子仁反应颇大,面上闪过薄红,立刻捂住白白的肚子不让她看:“公的。” 白白好像听懂了一样,长长的尾巴盖住重要部位,身体挣扎起来。 公的?柏子仁竟然带了只公猫回来。这里面定有蹊跷。 白喻在心里下了结论,她把猫放下,不再看它肚子,白白似乎知道自己的清白保住了,又乖巧起来。 她的手无意识地摸着白白,从头捋到脚,然后再从尾巴根捋到尾巴尖。 捋了几下,柏子仁忽然开始坐立不安,他抓住她的手,身体有些不易察觉的颤抖:“它……不要摸它的尾巴……” -- 第65页 白喻没有发觉他的颤抖,倒是感觉白白身体哆嗦了一下。 她立刻去看它的尾巴:“怎么了,它的尾巴受伤了吗?” 白白喵呜一声爬起来,不让她看。 柏子仁闭上眼:“对……它的尾巴受过伤。” 白喻听了,有些心疼,她把白白搂紧怀里,脸颊紧紧贴着它,哄道:“小乖乖,我会好好对你的。” 听到这句话,柏子仁不乐意了,他把脸埋进她的脖子处,闷声闷气地:“不许这么叫它,你都没叫过我小乖乖。” 白喻偷笑,把他也搂紧怀里:“你是我的大乖乖。” 他心里高兴起来,却只是哼了一声。 柏子仁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他就像中了蛊一样,她一句简简单单的话,一个无意识的动作,他就能高兴半天。 看了看天色,他起身:“我该走了。”他此次是专程回来送猫的。 白喻扑上去亲了他两下:“注意安全,早点回来。” 她不知道他每天在外面忙什么,他也没有说过,但她知道外面必定危机重重。 虽然每次回来前,他都会把身上的血迹清理干净,但无数次抱她的时候,她还是闻到了淡淡的血腥味。 她从来没问过,也不想问,她不想为难他。 柏子仁回抱住她,吻回去:“好。” 白白慵懒地趴在床上,大大的水蓝色眼睛静静看着她,毛茸茸的尾巴轻轻拍打床面,整只猫看起来又安静又乖顺。 白喻看得心底软成水,她猛扑上去,把脸埋进白白肚子,疯狂吸猫。 白白不知所措地叫了一声,四肢蹬她。 白喻不为所动,两只手不断□□白白,等她抬起头,发现白白眼中盈满水光,小鼻子湿漉漉的,嘴里呜呜咽咽,像个被强抢的良家妇女。 白喻吸够了,视线顺着它的肚皮向下:“还真是公的。” 白白忽然像受了惊一样,猛地窜起来,喵呜喵呜地控诉她。 喵呜了一会,白白又靠回来,爬到她的膝上,蓬松柔顺的脑袋不停地蹭她。 白喻怜爱之心又起,把白白又使劲□□了一顿。 无论白喻怎么摸它,甚至有时候不小心扯到它,它也丝毫不反抗,只是跳到白喻够不到的地方,等过一会,就好像忘了方才,又爬回她的膝头。 重复几次之后,白喻终于认识到自己的过分,不再那么用力地表达自己的爱意,开始轻轻地抚摸它。 白白颇为享受她的抚摸,经常舒服地眯起眼来。 唯一不好的是,柏子仁不让她搂着白白睡觉,不过他不在的时候,白白便喜欢趴到她的肚子上,把自己缩成一团,用尾巴圈起来。 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白喻发现,白白根本不是它表现出来的那么乖巧。 它会在她睡着的时候把她舔醒,会用爪子把被上的丝线一点点勾下来,会把她的头发打乱,会把桌上的东西一点一点地扫到地上去,会张开大口装作凶狠地咬她,实际上只是轻轻舔了舔…… 白喻看它的时候,它就装得异常正经,一扭过头,它便开始闯祸。 人前乖顺,人后惹事,这副超级能演的样子,让白喻想起来柏子仁在万剑宗的时候,也是这样,人前乖巧小师弟,人后阴险小恶魔。 要说这是巧合,她不太信。 她向柏子仁要猫的时候,从来没想过他会真的带回来一只猫,因为她的直觉告诉她,他不可能愿意让其它东西来分散她的注意力。 他希望自己全部的心神,都放在他身上。 他虽然从来没有在她面前表现出来过,但她都知道。所以当柏子仁把她困在楼里的时候,她没有说什么。 他没有安全感,他的做法不正确,这些都没关系,时间还长,她可以慢慢引导他。 白白喵了一声,跳上来蹭她。 白喻摸摸它的脑袋,越发怀疑它的身份。 第四十二章 如此过了两个月,白喻几乎已经习惯这种金丝雀般的生活。 一日夜半,柏子仁忽然摇醒她:“鱼鱼,醒醒。” 白喻从梦中惊醒,迷茫地看着他。 柏子仁已经不知何时换好了衣衫,黑衣金纹的衣裳衬得他面容如玉。 他把她扶起来,为她穿好衣服,黑黢黢的眸子深沉似夜,唇角却噙了丝幽笑。 白喻看着他,知道自己大概要离开这里了。 她由着他不甚熟练地替自己梳妆绾发,一言不发。 柏子仁的技术并不好,口脂涂得很不均匀,头发也绾得有些凌乱。 白喻并不在意,只静静看着镜子里,他的动作。 柏子仁涂了几次,终于涂成了印象里的样子。 不知为何,那双橙红色的唇突然比以往更加诱人,之前他没有吻过此处,今日忽然就想采撷一番。 他瞧着眼前的人,真是无一处不喜欢。 他捧住对方的面颊,低头,虔诚地吻了下去,入口的柔软令他心中一荡。 白喻一愣,继而回应他。 燃在床头的长明灯啪地响了一下,两人一吻结束,缓慢分开。 柏子仁拿出口脂,又为她重新上妆。 他的眸子嵌了光,缓声告诉她:“天亮前我会送你出去,你带着白白寻个地方躲好,过几日我便去寻你。” “你呢?”白喻心中不安,“你要做什么?” -- 第66页 “不必担忧我,我已经谋划好了,”柏子仁划破指尖,在她身上画了个阵,“这个阵可挡化神一击,你不要把它抹去。” 白喻迟疑点头,她不想走,但她知道留在这里,只会是拖累。 按照原书的进度,柏子仁现在的修为虽然可算大能,但距离结尾能毁天灭地的能力还差了一截,所以不可能是要灭世。 但是他如此郑重,说明他要做的事异常危险,可能自身难保。 白喻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她抓住他的手腕:“你到底要做什么?你不说,我不走。” 柏子仁笑了笑,很快回她:“我很快就要自由了,等此间事了我便去找你。” 白喻瞬间意会,她睁大眼:“你要毁了鬼域?” 柏子仁唤来白白,并不否认:“此事我有十分把握。” 见他如此笃定,白喻沉默片刻,把自己储物袋里的保命法宝尽数掏出来:“你拿着,我好放心。” 柏子仁知道不收下她不会走,便全部放了起来。 收拾好一切,两人出了楼。 虽是半夜,街上依旧人来人往。 柏子仁给她用了隐身诀,一路把她送至域外,法阵上看守的骷髅都没有发现他们。 出了鬼域,白白便幻化成大猫,驮着披着雪白大氅的白喻迅速隐入风雪之中。 域外的景色一如几个月前他们来时一样,连绵的风雪遮天蔽日,延绵起伏的山脉横亘在眼前。 直到看不到柏子仁的身影,白喻才收回目光。 白白背着她奋力向前,跑了几个时辰后,一人一猫终于来到雪山顶,在他们即将越过山顶来到对面的地界时,白喻回头看了一眼鬼域。 鬼域外湛蓝的保护罩已经变成了红色,数不清的阴邪鬼魅之气从四面八方奔过去,其上电闪雷鸣,乌云压顶。 第四十三章 白喻压下心底的担忧,一人一猫越跑越远。 风声朔朔擦耳而过,眼前的白雪山石迅速后退。 在一人一猫即将到达人间界的时候,背后忽然响起一阵铿锵的金属长鸣。 闻声,白白加快了速度。 没等白喻回头看看后面是什么,一道幽黑的烟便先至眼前。 她立刻俯身躲过,紧接着,一根长鞭向她甩过来,她慌忙抽出碧灵剑抵挡。 见突袭不成,来者分开,一人站在她身前,一人站在她身后。 在城主府见到的那个黑瘦的像猴子的老头笑眯眯地:“小姑娘,跑什么?” 白喻警惕地握紧手中的剑,一言不发。 老头继续道:“乖乖回去,我们不会伤你,否则莫管你是万剑宗弟子还是其他什么名门弟子,照砍不误!” 白喻脑子转得飞快,嘴上试图拖延时间:“你们是谁?” 老头轻易看出她的意图,不打算再与她浪费口舌,枯黄的眼睛转向对面的红衣青年。 青年瞬间意会,暗暗点头。 两人同时抽出武器,攻向白喻。 老头和青年都在鬼域里地位颇高,修为自然也不低,实力具在元婴之上。 而白喻只是个小小的金丹,跟随柏子仁的这几个月,几乎没有修炼过,修为止步不前。 原本以为自己在这个书中世界呆不长时间,白喻便没有刻意去修炼过,没想到现在是真的书到用时方恨少。 老头和青年招式很快,几乎每一招都照着废她四肢而去,丝毫不给她反应时间。 白喻被晃得眼花缭乱,左右支绌,几乎完全是凭本能在接招。 剩下挡不过来的,都被白白挡了回去。 打了不过几息功夫,她便明白自己再这样下去被俘虏只是时间问题,自己不能给柏子仁拖后腿。 但不知为何,这两个实力能完全碾压她的人,竟然不能将她一击击倒,他们来捉拿她,又不可能对她放水……那只能是他们两人的修为都出了问题。 或许是整个鬼域的人都出了问题?他们二人行动如此急切,说明时间越长,问题便越大,同样的,他们两人身上的问题也会变大,修为会随之减少。 意识到破绽,白喻便拼了命地转脑子,力图在这有限的生机里找出一条生路,好跑出去。 人,越在这种时候,越想念曾经拥有如今失去的东西,她此刻无比后悔当时把所有的防御法器留给了柏子仁,哪怕当时她自私一点,留下一件,现在也不至于如此被动。 老头和青年越逼越紧,动作越发快。 白喻实在找不出破绽逃跑,决定牺牲一下自己的皮肉,硬冲出去。 她用力一击,挥退两人,然后猛地跳到白白背上:“白白,快跑啊!” 白白收到指令,如离弦的箭一般嗖地窜了出去。 身后的两人眼见猎物跑了,忙御风追了上去,但他们的灵力已经在方才追杀白喻的时候用了大半,追了片刻便距离越来越大。 眼看着要追不上,他们不约而同地抛出武器。 青年的长鞭被柏子仁留在她身上的护身阵法挡下,白白没有阵法保护,硬生生受了老头的剑。 它强撑着又跑了几步,便倒在地上,身体很快缩回原来大小。 白喻吓了一跳,连忙脱下外袍把它包起来,她来不及想别的,抱着白白慌不择路地钻进最近的一处山洞。 第四十四章 -- 第67页 山洞崎岖蜿蜒,深不见底,洞内结满冰凌,阵阵刺骨寒风从外面刮进来。 白喻将神识探进去,没有发现异物,便抱着白白拼命往里跑。 她不敢掏出夜明珠照亮,一路上摸摸索索,跌跌撞撞。 不知跑了多久,洞外凛冽的风声已经彻底听不见,她才停下脚步。 幽暗深邃的洞穴回荡着她匆忙奔跑的脚步声和急促的喘息声,过了片刻,外来的声音远去,洞里便只剩下黑得可怕的沉寂。 白喻静静站了会,后脑勺发寒,身上起来一片鸡皮疙瘩,总感觉背后有人在看她。她实在受不了这种静谧黑暗带来的恐惧,悄悄在指间燃起一簇微弱的火焰。 明黄色的火焰跳跃在她指尖,在白喻的精心控制下,火焰的亮度仅能让人看清半米之内的范围。 有了光,她彷佛有了凭仗,胆子大了点,身上也没那么冷了,只是,后背被盯的感觉始终让她放心不下。 白喻做足了准备,猛地一回头,身后什么也没有。 她搓搓手,还是害怕,这种时候,她恨不得全身都长眼,能帮她全方位实时观察四面八方。 因为跑得太快,洞又错综复杂,白喻早不记得来时的路。 她定了定神,决定先看看白白如何了。 把火焰放在指尖做事太不方便,她便找了根绳,把它放在半空牵着,顺便还调高了亮度,瞬间洞里目所能及的地方盈满了光。 白喻把包着白白的外套打开,露出里面毛白似雪的猫来。 小小的猫悄无声息地躺在外袍里,眼睛紧闭,若不是肚子还在一起一浮,还以为它已经去了喵星。 白喻心情沉重,打算先看看它的伤口。 出来这一趟,她也打消了白白是柏子仁的念头,毕竟她不觉得柏子仁的□□会弱成这样,一击就昏迷了。 结果她把白白翻了一圈,愣是没找到那个剑伤。 她明明亲眼看见它受了老头一剑。 她又翻来覆去看了一圈,白白身上毫发未损,没有丝毫血污,似乎根本没有受过伤。 她试着晃了晃它:“白白?” 白白一动不动。 她又试着给它输了点灵力,结果灵力如水滴入海,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折腾了片刻,白白还是不醒,白喻别无他法,只能把它重新包好,打算出了这个洞再看看怎么回事。 于是,她便一手牵着火焰,一手抱着白白,漫无目的地往前走。 她不记得路,但她莫名地自信自己能靠直觉走出去。 但现实给了她沉重一击。 走了不知道多长时间,可能一天,也可能两天,走到白喻已经精神麻木的时候,系统忽然叮了一声。 “请宿主收服千年魔尊,令其认您为主,为您传授魔族功法。” 白喻被冻住的脑子缓慢转了一下,之后才明白系统说的话什么意思。 一想到系统,她立刻打了个激灵。 系统长时间不出来,她都快忘了自己还有个阻止柏子仁灭世的任务。这一想起来,她的思绪就像泄洪一样涌出来。 离开柏子仁不知道多长时间的白喻,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她怎么能确定柏子仁把她支开是为了保护她而不是毁灭世界呢? 即使,他现在的能力还不足以毁灭世界,但她怎么知道他是不是在筹备? 毕竟他从来没有在自己面前表露过灭世的想法,他到底在做什么,她之前想着做任务的时候还会关心,从两人关系近起来后,她便不再管了。 她下意识觉得,柏子仁会为了她放弃灭世。 想到此,她捂脸蹲下。 小说看得太多,脸都变大了。 到底是谁给她的自信?是小说里人均为爱放弃自我的男主角,还是现实里变得甜甜的柏子仁? 虽然近段时间柏子仁表现得很正常,但她清楚地知道,他的内里是个疯子。 人果然不能谈恋爱,一谈恋爱,不止智商会变低,连脸都会变大。 恋爱脑,要不得。 她虽然不会再想着杀柏子仁,但不代表她不想完成任务。 想明白了,白喻便生出无限动力,她抱紧白白,计划先去收服那个千年魔尊。 这个修真界,早在千年前便已没有了魔的存在。有史料记载,一千年前,魔族忽然全部消失在洪武大地上。因其消失得太过突然,无人知其踪迹,这至今是修真界最大的未解之谜。 不过,在白喻看来,这就是原书作者为了剧情自己编出来的。 这么说,现在系统让她收服的千年魔尊应该是千年前的幸存者。 若自己真的收服了魔尊,魔尊再授她功法,那她岂不是就可以修为一日千里了?或许能超过柏子仁也不一定。 怀着美好的憧憬,她转了身。 “嚯!” 白喻成功被身后沉沉盯着她的人吓了一跳。 身后的人穿着一袭深紫色的外衫,剑眉星目,鼻梁高直,面容硬朗帅气,身体轻盈如阿飘,腰以下的身体颜色忽浅忽深。 他正微微皱眉,非常违和地袖着手看她。 被这么一个绝世大帅哥盯着,沉稳如白喻也禁不住不自在了。 帅哥表情很奇怪地看着她,有些不可置信,脖子前倾,眼睛轻眯,似乎在盘算什么。 白喻试探着往左挪了一步。 -- 第68页 帅哥跟着往左飘了一下。 综合来看,这哥们应该就是千年魔尊了。 瞅着眼前帅得耀眼的男人,白喻沉默。 她觉得自己现在陷入了困境,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若她真的收服了这个魔尊,以柏子仁的修为,不可能不知道,他知道了,肯定要不乐意。 白喻第一次在这种问题上陷入了两难。 不过,魔尊没有给她太长时间思考,他打量了她片刻,摇摇头,嘴里嘟囔道:“等了一千多年就来了这么个货色?” 不屑之意尽在语气之中。 白喻如遭雷劈,她的修为天赋虽然不是最好的,但中上总是没问题,到了他嘴里竟然成了这么个货色?一千多年能等到一个她就很不错了好吧? 她追上前去,想要尽力说服他认自己为主。 没想到魔尊直接飘进一块紫莹莹的石头里,紧接着石头咔的一声炸开了。 白喻:“……” 系统:“……任务失败。” 第四十五章 白喻:OK,fine。 一时之间,她竟然想不到用什么来形容自己的心情。 正愣神,她忽然听到一声隐秘的笑声,好像是不想被她听见,却又控制不住的捂嘴笑。 “系统!”白喻面容严肃地质问,“你到底有什么阴谋?” 没见过这么心大的系统,任务失败了还能笑出来。 系统正色,不肯承认:“谁?谁笑了?我反正没笑。” 她瞪眼:“不是你还有谁?速速交代!” 系统见瞒不过去,只得道:“这个阻止柏子仁灭世的任务是个开放性命题,你不一定非得通过这一个办法去完成任务……” 白喻瞬间了悟:“就是说,我现在可以改变做任务的方式?” 系统点头应声:“对,就是这个理。无论什么方法,只要能完成任务的就是正确方法。” 白喻笑出声:“嗐!我还以为一旦选定一种方法就不能改了呢……那目前的情况适合用什么方法?” 系统打开界面:“按照你们此时的关系,建议你攻略他。就是小说里最普遍的那种,不断提升对方对你的好感,把对方灭世的注意力转移到你身上,通过改变他的价值观来完成任务。” 白喻懂了:“奥,把我变成他最重要的人?” 系统摇头:“不是,是把你变成他的世界。” 白喻笑容有点凝固,这听着可太难了。 成为别人的整个世界……任哪个正常人都做不到无视一切,世界里只有一个人吧? 系统肯定道:“莫担心,柏子仁不是正常人。” 她想了想:“那你看看他现在对我的好感度是多少。” 系统道:“对不起宿主,我们没有这样的功能。” 白喻不太信:“没有?我看小说里都能看。” 系统正色:“宿主,这里是现实,人的感情错综复杂,系统根本无法计算,同时它也不是一个冷冰冰的数字就可以涵括的。” 白喻听懂了,她又问:“那你为什么不早说?非得拖到我问你。” 系统激动起来:“这可不怪我,我记得你开始的时候说不会留在这个世界,我怕你任务完成后拍拍屁股走了,留反派一人在这里,这样他的危险系数只会更高。” 它可是一个注重用户体验的好系统,宿主的每一句话都牢牢记在心里。 用感情完成的任务,需要一直用感情维系,一旦提供感情价值的人不在了,任务目标冲动下会做出什么谁也无法料定。 听到最后一句,白喻立刻沉默了,她思考过这个问题,但并没有想出答案。 她不相信世界上能有亘古不变的感情,若她留下,等几年或者几百年后,柏子仁倘若移情别恋,她将失去一切,但如果她回到原来世界,她至少还有花不完的财富。 虽然理智劝她不要赌,感情却让她想留下,恋爱中的人,总是会感情用事。 忽然,她想到一个问题:“既然不能看好感度,那你们是怎么知道任务是否完成了呢?” 系统咳了一声,心虚地撇开眼,它还以为自己能蒙混过去,没想到宿主这么快就想到了。 系统不吭声,白喻思忖了片刻,也就明白了。 她问:“就是说,如果我要用感情攻略柏子仁的话,我就永也不能回原先世界了?” 因为没有评定的标准,根本不清楚柏子仁是否真的放弃灭世,所以只能把她一直留在书中世界,让她来做制衡他的一枚棋子。 只要柏子仁对她还有感情,就不会想要灭世。 若真的如此,这就是一个永远也完不成的任务。 系统小小声:“也不是……如果你能治愈他,把他改造成正常人,让他既不想灭世了,又离开你也能活下去,那你也可以回到原来世界……” 它又找补道:“其实像柏子仁的这样的人,他一旦认定你,是不可能变心的,因为他根本不能被治愈成正常人。” 白喻默不作声,她需要时间思考。 爱情不是生命的全部,她不能为了它毁了自己的后半生。 看她的样子,系统也知道一时半会等不到答案,便道:“慢慢想,柏子仁一时半刻灭不了世,怎么做你说了算。” …… 山洞隧道崎岖复杂,道道交错,白喻一边思索人生,一边寻路,终于在十几天后走了出来。 -- 第69页 期间,白白照旧是只植物猫,没有丝毫要醒来的迹象。 白喻多次尝试唤醒无果,便也不再管了。 她觉得它之所以会如此是与柏子仁有关,应该没有大碍。 莲方山还是一片皑皑白雪,与之前不同的是,罩顶其上的乌云已彻底消散,没有了纷纷扬扬的鹅毛大雪,只不过寒风依旧凛冽。 白喻定定在洞前站了须臾,享受头顶阳光带来的微弱暖意,在阴气沉沉的洞里待了十多天,感觉人都快变成石头。 柏子仁还没有来寻她,她不知道鬼域的情况如何了,要不要去找他。 思索了半晌,她还是决定远远地瞟一眼。 这次没有柏子仁带她,白白载她,她走的很是艰难,一阵风轻易就能把她吹倒,她又得攒着灵力不能用,防止又意外好快些跑。 踉踉跄跄爬到山顶,远远地便能看见鬼域。 鬼域被整座莲方山脉围在中间,黑漆漆阴沉沉的,在白茫茫的雪山中央格外显眼。 乌云散去,白日当空,明亮的艳阳依旧驱不散鬼域的死气沉沉。 因为没有了防护罩,白喻很轻松地便看见鬼域里的状况,里面曾经人来人往的街道空无一人,目之所及没有半点生灵。 她抻着脖子朝里面看了半天,决定再往前走走。 凑得近了看,依然一个人都没有。 怀着忐忑的心情,她偷偷地跑到了鬼域外。 鬼域底下的阵法消失不见,连城门口守门的那只骷髅头都消失无踪,整个鬼域大门大开,彷佛在欢迎远来的客人。 望着里面空空荡荡的长街,白喻莫名打了个寒战。 店门外的幡旗在厉风下飒飒作响,门吱吱呀呀地一开一合,所有东西有序摆在原处,如果不是上面明显的灰层,好像这里的人只是出了趟远门,很快便会回来。 她搓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不敢想柏子仁到底在这里做了什么。做了一段时间的思想准备,她缓缓踏了进去。 她从域东走到域西,没有一个人。 之前住的楼还是原来的模样,十几层楼分毫未改,连里面的东西都一丝不变。 梳妆台上的口脂盒子整齐地码在一起,木梳放在铜镜前,各种首饰井然罗在抽屉间,被子平整地铺在床上,衣服一件不少地叠在柜里…… 白喻从一楼找到最高楼,每一个角落都不放过,照旧不见柏子仁。 天色渐渐暗下来,她离开小楼,打算去别处寻一寻。 昏黄的夕阳落在路上,把她的影子拉得颀长。 她漫无目的地到处走,走到南边的时候,突然听见一丝动静。 声音很小,几乎与风声无异,但她还是一下听出这是御剑划过的声音。 白喻立刻躲到建筑物后面,悄悄探头出去看。 高墙之下,几个白衣青纹的人聚在一起,正低声说着话。 几人的衣裳服饰很是眼熟。 没等她作出反应,一柄冷剑倏地横到她脖间。 第四十六章 对方能悄无声息地靠近自己,说明修为在自己之上。 白喻判断完两人的差距,果断举手:“我没有恶意,大侠饶命。” 身后响起一道男声,声线平和:“你是谁?为什么在这里?” 白喻正觉得这声音耳熟,还未想明白在哪里听过,对面的几个白衣人便听到动静赶了过来。 “师兄,怎么……” 那几个白衣人过来,话没问完顿住了,旋即面露惊喜:“十六师妹!” “师妹?”身后的人转到白喻身前,看清她的脸,眉间轻皱,“脸色怎得如此难看?” 白喻在寒冷刺骨的山洞中呆了十多天,一出来又马不停蹄地跑到鬼域找了一天人,现在的她不只脸色白得吓人,双眼充血,衣服也凌乱不堪。 白喻一看,是公穆青。 他不应该在秘境里吗? 她摸摸脸,勉强笑了笑:“是吗?” 刚问完,她便眼前一黑,彻底昏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再醒过来,她发现自己躺在一间布置简单的房间里,一个看着二十出头的师姐正坐在窗边。 听见她醒来,师姐立刻倒了杯水过来。 白喻接过水,便发觉衣服已经被换成月白色的干净中衣。 “谢谢师姐。” 师姐拿走杯子,坐到床边关切问道:“身体还有什么不适吗?” 她摇摇头,问:“我好多了。师姐,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师姐给她掖了掖被角:“你们被吸进秘境后不久,各宗门便派了弟子进去寻你们,由于秘境里不能使用灵力,我们找人的速度便慢很多,两个月也只寻到不到一半的人。不过十几天前,秘境突然生出异象,我们都被扔到鬼域。” 十几天前? 赤金镜是秘境的境眼,到底发生了什么才会把他们都送出来? 师姐又道:“刚来就发现,整个鬼域除了我们空无一人。察觉异常,我们花了半天时间把人聚集起来,通知师门来接,顺便调查鬼域,结果发现所有失踪的人都在,除了你和柏师弟。这十几天,你去哪了?我们都联系不到你。” 大概是因为对同门天生的信任,师姐丝毫没有怀疑他们早就出了秘境,也没有怀疑鬼域的现状与他们有关。 白喻迅速想到理由:“在秘境时我是和柏师弟一起的,但被推出秘境时,我与他失散了。怕师父怪罪我看不好师弟,便没有打开玉简,打算自己先找到他再说。为了找他,我一路出了鬼域,在莲方山上寻到现在。” -- 第70页 她知道柏子仁没有通讯玉简,联系不到很正常。 师姐很快接受她的说辞,告诉她再休息休息,自己起身出了门。 白喻又躺了会,躺得实在难受,便穿好衣服。 打开门,她才发现这是一个三层客栈。 因为此时正是清晨,许多人都在楼下,各大门派都派了人过来,来的不止有弟子,还有一些维持秩序、发号施令的长老。 伊洛刚好下楼,看见她便冲过来:“师妹,你醒了。” 白喻打招呼:“伊洛师兄。” 伊洛拉住她的袖角:“走,下去吃饭。” 两人拿了清粥和包子,在桌上边吃边聊。 不过一般是伊洛在说他们在秘境遇到的事,白喻听着,时不时回应,她不敢多说,怕露出破绽。 伊洛以为她找不到柏子仁心情不好,才不怎么说话,便安慰道:“师妹不必担心,柏师弟的命牌在宗里还亮的好好的,肯定没有大事,这事包在师兄身上,保证给你把完好的小师弟找回来!” 白喻当然知道他没大事,若是有事,她的任务就完成了。 她不放心的不是找不到他,是怕此处的弟子们发现什么蛛丝马迹,被柏子仁灭口。 于是她便道:“没有照顾好师弟是我的过错,我会与诸位师兄师姐一起寻他。” 伊洛不同意:“不行,我们已经联系了师门,你明日便回宗里修养。” 白喻不答应:“师兄,让我留下吧,我与师弟相处时间长,找起来更方便一些。” 伊洛右手一挥:“你可拉倒吧,找了十几天都没找到,现在就找到了?要不是你回来晚,你早就得跟着其他掉进秘境的人回去了。” 白喻默然,不再与他争执,想着能拖一天是一天:“我再留一天,明日再寻不到我就回去。” 伊洛咕嘟咕嘟喝完粥,耸耸肩:“这个就不是我能决定的喽。” 闻言,她低下头,心情微微沉重。 须臾,她想起什么,突然站起来,跑回房间。 伊洛见状不对,忙抓了个包子跟上,嘴里嘟囔:“师妹,你干什么去!” 房里,师姐正拿着通讯玉简在与人说话,看她猛推开门进来,连忙站起来。 白喻翻了翻床上的东西,又找了找桌上:“师姐,你看见我昏迷前怀里抱的东西了吗?” 她竟然才想起来,白白不见了。 “……你不是抱了件外袍?”师姐想了想,试探问,“我看太脏,就给你弄干净后放起来了。” 说完,她从旁边箱子里拿出一件青绿色的外袍递给白喻。 白喻把它打开:“里面,没有东西吗?” 师姐神情凝重起来:“没有,公师兄把衣服给我时,里面就没有东西……你丢了什么?” 白喻顿了顿,还是没说之前里面包了只猫。 她挠挠脑袋,装得很困惑的样子:“我……可能是我睡得太迷糊记错了。” 伊洛这时吃完了他的包子,擦擦手上的油,拉着师姐出了房间:“那你好好清醒一下,我们就不打扰你了。” 白喻坐在圆桌前,考虑半晌,还是决定去晕倒的地方看看。 可能怕弟子出事,长老规定,若要出行必须至少十个弟子一起。 白喻没办法,便加入了公穆青和衡清晖的队伍,与他们一起探查鬼域。 找了一天,依旧没找到白白,白喻有些焦躁不安。她跟随队伍,一路向东而去,柏子仁的楼正是在东面。 橙红的晚霞染了半边天,给阴沉的建筑物撒上一层柔和的光,风摇动了门边的银铃,叮铃作响。 前面屋檐下突然走来一个黑衣少年,少年体型修长,脚步轻盈,长马尾被风吹散在空中,远远地看不清模样。 几个弟子不约而同地绷紧肌肉,攥紧手中长剑,随时准备出鞘。 第四十七章 少年遥遥而来,风拂起他的衣摆,飘渺而悠远。 待他走的近些,原本还不敢确定的白喻立刻冲过去:“师弟!” 冲到一半,她忽然想起来身后的师兄师姐,便又慢下来。 见状,柏子仁毫不犹豫地张开双臂,跑上前来抱住她。 白喻心里一虚,也回抱他,低声:“你终于回来了。” 柏子仁抱着她不想撒手,凑近她的耳朵唤:“鱼鱼。” 他想告诉所有人,鱼鱼是他的。 但白喻还不想公开两人关系,便从他怀里挣了出来。 柏子仁浑身一僵,手指不自觉地抠住掌心。 看两人抱了一下便分开,公穆青他们也没有多想。 伊洛拍拍柏子仁的胳膊:“你去哪了?十六师妹寻了你许多天。” 柏子仁睁着大眼,透出一股懵懂的无辜来:“我也去寻师姐了,可能我们错开了吧。” 几个师兄师姐也不觉得他们温良纯善的小师弟会说谎,具放下心来。 衡清晖罕见地露出一丝笑意:“平安回来便好。” 伊洛凑近柏子仁:“你来的可真是时候,你要不回来,师妹还真不一定走,正好你明日便与师妹一起回宗里吧。” 闻言,柏子仁眨了眨眼,腼腆地笑:“好啊。” 晚阳落下,漫天霞光渐渐被黑夜取代,公穆青收到长老的消息,带领他们往返客栈。 柏子仁偷偷拽住白喻的胳膊,故意带她走在队伍最后。 -- 第71页 白喻努力克制唇角上扬,手不由自主地握住他的,所幸两人的衣袖宽大,也不怕有人回头看见。 但柏子仁根本不满足这种浅显的肢体接触。 他凑近她,整张脸埋在她的脖颈处,湿热的呼吸打在她裸露的皮肤上,激起一片疙瘩。 深深嗅了一会,他轻轻吻了上去。 白喻被亲得头晕脑胀,用最后的意识一边注意前面有没有人回头,一边注意柏子仁。 她觉得自己现在极其矛盾,既想推开他,又想他继续。 柏子仁的吻顺着脖子向上,一直吻到了唇边,他的双眸清亮,直直凝视她的双眼。 一个师兄问:“……让小师弟住哪?” 白喻远远听见,连忙要退开。 柏子仁用另一只手放在她脑后,毫无顾忌吻了上去。 伊洛举手:“住我隔壁吧!” 白喻脚底发慌,心脏砰砰直跳,却又有一种隐秘的快感涌上来,好像在偷、情。 她努力想要挣扎出来,柏子仁箍着她的后脑勺,不肯挪动分毫,甚至还加深了这个吻。 一个师姐提议:“问问小师弟。” 说完,几个师兄师姐同意,都要回头。 白喻急了,没有被牵住的那只手用力拍他。 柏子仁的眼睛不悦地眯了起来,接着搂住她,灵力一动,瞬间转移地点。 “嗯?师妹和小师弟呢?” 师兄师姐面面相觑,往前走了几步:“十六师妹?小师弟?” 伊洛拿出通讯玉简给白喻发消息:“先别急,我试着联系联系。” 不远的树下,白喻被抵在树干上,兜里的玉简不停震动。 柏子仁伸进她兜里,把烦人的玉简摸出来,手一扬,扔了。 伊洛又发了几条消息,得不到回应。 客栈有人伸出头来:“你们干什么呢?天都黑了还不快回来?” “师妹和师弟不见了。” 听脚步声,他们似乎要原路返回来寻失踪的两人。 白喻只觉得头顶发麻,腿脚发软,她站不住,柏子仁便扶着她的腰。 听着外面的动静,白喻实在忍不了,狠狠踩了他一脚。 柏子仁感知到她确实生气了,才离开她,他慢条斯理地把两人唇上的光泽抹去,然后拉着她走出树下的阴影。 白喻自知自己双颊泛红,气息不稳,没敢走到前面去。 他远远地唤:“师兄师姐,终于赶上来了。” 看见他们,万剑宗的弟子们又聚到一起:“你们不要到处乱跑,这里路比较复杂,迷路了不好找。” 柏子仁垂头,似乎真的知错了。 “呀!”伊洛忽然指着白喻,“师妹,你怎么哭了?你这嘴……怎么也肿了?是不是让蚊子给咬了?” 白喻尴尬地脚趾抠地。 她眸底潋滟的水光还未来得及消散,再加上脸颊微红,勉强一笑,好像真的哭过了一样。 她咬牙切齿地说:“不是,让蜜蜂给蛰了。” 有师姐立刻拿出一罐药膏:“没关系,涂点药明天就消肿了。” 所幸这些师兄师姐都单纯正直得很,根本没看出来她的异样。 柏子仁闷笑出声。 给药的师姐不知道他在笑什么,瞥他一眼:“这有什么好笑。” 白喻悄悄出手,掐了他一把。 经过商量,几人迅速拍板,让小师弟住在十六师妹隔壁。 两人见过长老,被问了话后,便回了房间。 白喻刚关上房门,一转身就看到本应该在隔壁的柏子仁。 他一言不发,眸底阴晦而克制,好像藏了许多情绪。 他欺身上前,手指摸上她的脖子,细细摩挲。感受到她脖颈处钝钝的跳跃,他再没有了任何顾忌。 白喻下意识感到此时的他带着不同以往的危险,似一头即将被抛弃的小狼。 她抓住他的手:“你……” 刚出口的字音,便被他尽数吞进肚里,他像终于收复失地的将军,带着激动的疯狂,尽情地攻城掠地。 他紧紧地拥着眼前人,想把她融进骨血里,想把她囚禁到一个只有自己能到达的地方。 这个人,永远是他的,谁也别想带走。 开始,白喻还能回应,到后来,她就胸闷气短,只顾喘气了。 不知过去多长时间,柏子仁把头搁在她的肩窝处,紊乱的呼吸含了丝委屈:“你不能离开我。” 白喻察觉到不对,拍拍他的后背,安慰道:“我怎么会离开你呢?离开你我去哪?” 柏子仁不说话,少顷后,他咬上她的耳垂:“你说,你永远都不会离开我。” 她被咬地有些疼,微微侧头:“好,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 天色已晚,许多房间已经熄了灯。 两人爬上床,互相抱着对方。 白喻想起来白白不见了,便告诉他:“白白不见了,你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寻到它?” 柏子仁眨眨眼睛,眼珠转了转:“你不要管它。” 她仰头看他:“我养了它,它丢了我不能不管呀。” 他顿了顿,躲开她的视线,忽然滑下去,埋首在她的肚子上,声音闷闷的:“它没事,你不要再想它了,有这个功夫不如多想想我。” “好,我想想你,”白喻失笑,“你那些天去哪了?” -- 第72页 柏子仁到处乱摸:“不知道,那几天我没有意识。” 她制住他的手,也滑进被里,亲了亲他的额头:“睡吧。” 柏子仁又亲回去,才乖乖地躺好。 屋外月明星稀,四处静谧无声,只有一缕缕轻风缓缓飘过。 屋里,少年静静地怀抱着他的珍宝,脑海思绪万千,一夜都未阖眼。 第二日晨起,门外有师兄敲门:“师妹,准备一下该走了。” 敲了片刻又去敲隔壁:“师弟,醒醒。” 柏子仁不满地捂住白喻的耳朵,歪头继续看她的睡颜。 但白喻还是被惊醒了,她撑起身来,如墨的长发铺散在身前。 “欸,师兄,马上就来!”她先是回应门外的师兄,然后才发现柏子仁的眼睛,“你的眼怎么这么多红血丝?昨夜没睡好?” 闻言,柏子仁趴到她怀里,哼哼唧唧地:“嗯……” 白喻又抱了他一会,才起身道:“起床吧,宗里该来接我们了。” 两人一起出了房间,迎面碰上从楼下上来的伊洛。 白喻一愣,伊洛也是一愣。 伊洛伸手指向他们:“你们……怎么从一个屋里出来了?” 白喻呼吸一空,她竟然忘了这回事! 柏子仁偷偷在身后楼上她的腰,神情带着些微窃喜。 接着伊洛一拍巴掌,自己想到了理由:“师妹你又赖床了吧?还得师弟催你才起,你个小懒蛋!” 她不由得尴尬笑起来:“啊哈哈哈……” “你们快下去吧,无方艇快要到了。” 不过一刻钟,客栈外果然从天而降一艘长艇,长艇不大,也就七八米长,外面被一层米白色的软膜包裹。 两人拜别了众位师兄师姐,踏上飞艇。 艇上三间房,除了他们二人,只有一个驾艇的老太太。 老太太元婴修为,脸上没什么表情,根本不与他们说话。 白喻本还想与老太太搞好关系,但老太太从不搭理她,她也就乐得自在不必与长辈打交道了。 一路上,她不是自己修炼,就是看柏子仁修炼。 有时实在无聊了,柏子仁会造两个假人放在艇里,然后偷偷带着白喻下去玩。 两人看过日出,摸过星河,游过长江,见过日落,在白喻的要求下甚至还做过行侠仗义的侠子。 他们一路游山玩水,享遍美食,每到一处,便体会到一处的风情。 这一程,柏子仁一直牵着她的手,从未放开过。 慢慢地,半月时间一晃而过,两人终于回到了万剑宗。 一年前,他们跟随师兄师姐们从此处御剑离开,再回来,竟有种回家的感觉。 宗里还是之前的样子,每个弟子都充满活力。 此时天朗气清,云似烟雾,絮絮飘来。 两人肩并肩走过宗门前长长的台阶,在门下见到了一袭白衣似雪的银陵。 银陵背手站在阶上,清风徐徐,拂动他的衣摆,青色的纹路好像活了过来,在光下簌簌而动。 白喻下意识身体一僵,悄悄往一边挪了挪,与柏子仁保持距离。 银陵目光如炬,一眼看出不对。 第四十八章 他久久地凝视着两人,神情愈发肃然。 两人走上前来,行礼:“师尊。” 银陵默不作声,沉默良久才点头,语气平平:“路上辛苦了。” 预想的老父亲般的问候没有出现,白喻心里一紧,不知道哪里惹了银陵师尊不快。 银陵目光如炬,炯炯地盯着他们看了俄顷,不清楚在想什么。 然后,他忽地缓和了神色,露出慈父般的笑来。 白喻更加惶恐,暴风雨前的宁静往往更令人发慌。 她上去站到银陵身后,颇为动容道:“一年未见师尊,十六甚是想念。” 银陵意味不明地冷哼:“想为师?为师看你明明早就把我忘了!” 白喻故意瞪大眼:“怎么会?师尊于十六如再生父母,忘了谁也不会忘了师尊。” 听到这,银陵终于有点高兴了,他觑一眼柏子仁,意有所指:“你们这些孩子,忘恩负义得很,一出去了,就想不起为师了。若当真想念为师,怎么不发个消息报平安?平白让为师担心。” 白喻不好意思地抿抿唇:“师尊,我的传讯玉简早便丢了……” 银陵拉着脸,语声幽怨:“就你理由多。” 柏子仁站在白喻身边,神情乖顺恭敬,一副好徒弟的样子。 银陵又瞅了他一眼,似笑非笑:“你把子仁照顾的不错。” 白喻没听出来师尊语调不对,得意道:“那是自然,师尊把师弟交付与我,弟子自然不能辜负师尊期待。” 银陵在心里冷笑:我看你是照顾的太好了! 他没再多说什么,点点头,内心俶尔流出孩大不由人的悲凉之感。 对于这一天,银陵早有预料,所以他早早地做好了准备,想着在小十六把人带回来的那天,好好地给人磋磨磋磨。 他千算万算没算到,这个人会是小徒弟。 若是其他徒弟,或是外面的其他人,他肯定毫不手软。但小徒弟不一样,他拜入自己门下不过一年,甚至自己还没教过他什么,大部分时候,都是十六在带他,两人真有了私情,也该是年纪大点的十六的错。 -- 第73页 这样一来,他便不能教训了。 不过好在两人都在眼皮子底下,他肯定不会让十六吃亏,但有一些偏架,他必然是不能拉了。 想着想着,他又觉得自己有些憋屈,便转过身,觉得还是眼不见为净。 白喻和柏子仁进了宗里,走在银陵后面编着一年里发生的事,全捡着琐碎小事说。 银陵最烦听这些七长八短的事,他把自己想了解的情况问明白后,敷衍了几句就借故离开了。 见人离开,柏子仁径直跟着白喻去了她的院子。 院子还是一年前的模样,墙边的梨花已经开了满树,抖落一地的玉白花瓣。 他帮白喻把落了灰的物甚搬出来擦干净,又把屋里打扫了一遍。 做完这些,他凑到她面前去,指指自己的侧脸,意欲索吻。 白喻放下手中的东西,搂住他脖子,啵地亲了一口。 正好被来送传讯玉简的银陵看个正着。 一股无名业火腾地从脚底窜到头顶,他觉得自己快要疯了。 知道是一回事,当面看到又是一回事,两者带来的冲击天差地别。 他此刻无比清晰地认识到,自己辛苦养大的白菜真的被拱了。 不行,他现在还不想当师爷爷,得想个办法把他们分开一段时间。 柏子仁微微侧过身子,挡住银陵的视线,继续诱哄白喻亲自己。 白喻不知道师尊就在院外,他指哪就亲哪,亲地不亦乐乎。 银陵看得脸红,走也不是,站也不是,气得直接攥碎了手中的玉简。 “砰”的一声,终于让白喻听见了。 她的笑僵在脸上,不知道要用何面目去见江东父老。 “你你们,”银陵咬牙切齿地指着他们,“即日起,你不用带师弟了……你去堂里与其他弟子一同上课!” 安排完两人,他冲上前提着柏子仁的衣领,把他带出院子。 他气得想骂人,最终只是道:“你们两个先各自冷静几日。大庭广众之下的,成何体统!” 他面上怫然,亲自监督着柏子仁进了自己院子,自己回去的时候却连法诀都忘了掐。 柏子仁脸上挂着得意的笑。 怎么能没有人知道他和鱼鱼的关系呢?就应该让所有人都知道,鱼鱼是他的。 这样,以后才不会有人去招惹她。 此后,柏子仁便用假人日日代替自己去上课,而他则天天与白喻腻在一起,或者看她屋里的话本,每当银陵要来时,他再掐诀离开。 如此过了半个多月,竟也无人发现。 一日,柏子仁没有照常过来,白喻发消息询问,结果过了半天都没有得到回信,她以为是被银陵发现了他近几日所为,正在罚他,所以没功夫回复。 她清楚地知道,罚了他,或许下一个就是自己,所以她决定去主动认错,可能师尊一松口,两人都能罚得轻些。 今日有些阴天,乌云遮了半边,风也有点凉飕飕的。 白喻走在长道上,疑惑路上竟一个弟子也没有,往日此时,人多到熙熙攘攘。 她挨个院子敲门,无人开门。 她有点慌,唤出碧灵剑,握着壮胆,正想要掏出玉简问问师尊,迎面而来一位师姐。 师姐一看见她,急忙飞过来。 白喻焦急问:“师姐,发生什么了?今日怎么没人出来?” 师姐一把抓住她:“你没看宗里发的公告吗?快随我走!” 白喻打开玉简,关闭柏子仁的对话框,这才看见那个公告。 公告用的红色大字:即时起,所有弟子立刻到练武场集合。半时辰内集合完毕,违者罚禁闭三年。 看完公告,白喻直觉柏子仁出事了。 她抽出手:“师姐,你先走,我忽然想起来还有东西没拿……” 师姐又上来捉住:“拿什么拿?我巡逻的,马上跟我走!” 她用力甩开,接着御剑向反方向飞去,不过片刻便把她甩开了。 她东躲西藏,躲过几个巡逻的师兄师姐,终于到了后山。 后山的另一边被一层法器围罩,直觉告诉她,这里有问题。 她爬上山,隔着高而透明的围罩,终于看清里面发生了什么。 后山是一块巨大的空地,这里平时被作为弟子们的训练场,可容纳上万人。 现在,场地被一个极大的金色巨阵所覆盖,巨阵边缘分散站了数位各派长老,都在向阵里输送灵力,祭出法宝。中部,十几人在围攻中央的白衣少年。 阵法之内,耀眼的灵力四溢,数不清的攻击纷至沓来,少年左边胳膊滴血,一时竟分不清是他的血还是别人的血。 他的墨发不知何时散开,长长的青丝在攻袭下飞舞飘扬,白底青纹的弟子服上开满数朵红梅。 他脚下踩着数具尸体,像一只灵活的猫,敏捷地游走在人们之间,一招一式皆饱含杀意。 面对这样的境况,他却唇角含笑,彷佛游刃有余,只有发红的双眸暴露他此时的状况。 里面情况如此险峻,围罩外却听不到一丝动静,感受不到一丝灵力。 柏子仁可能会死。 一想到这个,白喻就手脚发凉,一时什么都忘了,只想着要救他出来。 她握着碧灵剑,用尽全身灵力砍向围罩。 -- 第74页 围罩不知用何材料,坚硬非常,在她全力的击砍下,一丝裂痕也无。 白喻脑子嗡嗡作响,拼了命地不断砍去。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她的双手被震开裂口,赤红的鲜血争先恐后涌出来,从玉白的手上划落。她好像感觉不到疼痛,照旧疯砍。 直到她力竭,围罩依旧完好如初。 白喻不知道她应该想什么,跌坐在地上愣愣地看着阵法里,柏子仁被众人围攻。 她颤抖双手,慢慢地抚摸完美而平滑的围罩,心底一片空白。 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似乎有人在喊她。 她没有回头。 在被敲昏的一瞬间,她好像看见柏子仁回头看了她一眼。 第四十九章 从发现十六与小徒弟关系后的几日,银陵经常从某一处跳出来查看他们是否靠在一起,又因为柏子仁能察觉他在哪里,所以他一次也没有抓到现场。 这就非常可疑了。 银陵不相信两个少年少女在被分开后会一点小动作都不做,他们必定有问题。 继续观察了几日,银陵把目光放在了柏子仁身上。 这个小徒弟他没带过,甚至都没有单独相处过,他根本不了解他。 但不知为何,他总有一种小徒弟不是表面看起来那么纯良的感觉。 这种感觉令他心生不安。 正好,大徒弟公穆青和二徒弟衡清晖向他汇报了近日在鬼域的勘察结果,他们在一处暗室里找到了残缺阵法,阵法是上古禁术噬灵阵,在阵上,他们发现了柏子仁的气息。 噬灵阵,可侵蚀修为,吞噬生灵,因其太过阴损,早在上古时便被归为禁术。 得知此消息,所有的不合理似乎都有了理由。 为了消除不祥的预感,银陵决定亲自去一趟鬼域,探查十六和小徒弟消失的那十几日到底在哪。 御剑飞到半路,掌门传来消息,有长老在莲方山发现了鬼域两个幸存者,幸存者供认柏子仁是鬼域长使,自小长在鬼域,此次鬼域遭难,是他所为。 并且,柏子仁冒名顶替他人潜入万剑宗,性质恶劣,理应重罚。 柏子仁是他门下弟子,请他立刻回宗,共同商讨如何处置。 小徒弟有此所为,那十六呢?与他一起的十六扮演的是何角色?是否助纣为虐?宗里会如何惩罚她? 银陵无视消息,直接找到押送那两个鬼域幸存者的飞船,自己先行审问了一番,得知十六全程被关在楼里才松了口气。 旋即,他又沉默了。 柏子仁长在鬼域,一步步从最底层爬到了长使,其中艰难可见一斑。 虽然说自己没有直接教导过小徒弟,但他到底是叫过自己师尊。 他怀着复杂的心情回到宗里,得知柏子仁修为已至大乘,想要捉拿他异常麻烦。 最令他震惊的是,有弟子在莲方山巅发现了祭天阵,经过推演,探明为柏子仁所设。 要知道,祭天阵一旦开启,只要启阵者修为够高,足以毁灭此方小世界。 此事,瞬间震骇所有宫宗门派,他们派来数位门内高手,一致要求处死柏子仁。 所有一切都在私下进行,无人傻到去惊动柏子仁。 经过商讨,他们在后山设下能够制衡柏子仁的阵法。 把他引到阵内后,数名高手同时出手,各种法器不要钱似的往里砸,即使如此,捉住他也耗费了三天三夜。 此次,各个宗派皆有损失,不只是物力财力,还有许多长老死在柏子仁的手下。 他们用缚灵锁封印柏子仁的灵力时才发现,他竟然是一只灵猫。 于是掌门便把他关在镇妖阁中,同时下了数道禁制。 灵猫,早已销声匿迹的灵物,浑身上下都是宝,尤其是那双眼睛,传闻可活死人肉白骨。 原本计划即刻诛杀孽障的众人,在看见灵猫时,不约而同改了主意。 他们损失太多,若是能瓜分了这只灵猫,总是能回些本。 …… 白喻被银陵带回院子后,直到第五天才清醒过来。 醒来后,她不争不闹,只是眼泪如断线的珠子,一颗一颗往下落。 银陵看得内心绞痛,偏偏又无法安慰:“柏子仁已经被伏,你……看开一点。” 白喻双眼无神:“你们是怎么知道的?” 银陵把过程告诉她,看她呆呆的表情,没再忍心责骂她曾帮他遮掩。 白喻脑海一片混乱,一时想到两人一起在兰园镇看过的花灯,一时想起他们一起吃过的点心,想了不过片刻,便头疼难忍。 这下好了,她不必纠结到底要不要留下了,这个世界没有柏子仁,她不需要再继续待下去。 等等! 她擦掉脸上的泪珠,朦胧的双眸恳切地看向银陵,在他面前跪下:“师尊,能不能……把他的尸体给我?” 短短一句话,她哽咽了多次才完整说完。 银陵把她抱起来放回床上,沉思片时:“他被关在镇妖阁里,掌门正与其他门派商议如何处置他。” 白喻脸上表情肉眼可见地鲜活起来,她刚要开口求情,被银陵拦下。 “十六,你知情不报而不被牵连,已是为师多次求情的结果,柏子仁罪孽滔天不可饶恕,各大门派不可能轻饶他……你还是趁早接受现实,早日回归正轨吧。” -- 第75页 闻言,白喻眼睛眨了又眨,不想轻易让泪水落下来。她明白银陵为了保她已经尽力,但总是还怀有一丝希望。 她又抓住银陵的手,求道:“那、那师尊让我去看看他,去看看他好不好?我就远远地看一眼……” 银陵别过头去,他明白十六的心情,但他不能冒这个险。 处在情爱里的人,总是会被冲昏头脑,认为爱情胜过一切,为此,他们可能会放弃道德理智、家族同门,即使冒天下之大不韪,也在所不辞。 他不能赌十六不是这样的人。 若她真的丧失了理智,拼尽全力把柏子仁救出来,到时悔之晚矣。 银陵侧过身,不敢看她,更不敢把他们要瓜分他的身体的消息告诉她。 白喻低下头,正要说话,一道金光从外面飞到银陵面前。 银陵收到消息,立刻道:“你先休息,为师很快回来。” 白喻没吭声,等师尊走后,打开了系统界面。 现在唯一有可能救柏子仁的,只有系统,但同时她又清楚地知道,系统大概率不会帮她。 能借其他人手杀死任务目标,它应该求之不得。 界面上除了右上角一个小信箱,还有一个方块小人。小人没有像平时一样在她打开界面后露出机械般的微笑,而是一动不动,彷佛没有看见她。 “系统?”白喻喊了一声。 系统照旧不动,接着信箱弹出一条消息:“自动回复:系统正在忙,宿主请稍等片刻~” 不在? 白喻怏怏地关闭消息,在即将退出界面时,发现下方一个她没见过却是已读的简讯,她鬼使神差打开。 跳出来的小方框显示:支线任务奖励已送达,请宿主注意查收。 她想了很长时间才想起来这个支线任务是什么,当时还以为奖励是个幌子呢,没想到竟然真给了。 点开下方的小箱子,一张符纸凭空出现。 光影浮出:“遁地符,可瞬间转移到万里之外。仅能一人使用一次。” 白喻收好遁地符,穿好衣服下了床榻。 适才她一直沉浸在悲伤的情绪里,根本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身体,现在一起来才发现,自己除了头有些疼,身体其他地方已经恢复,感觉不到一点力竭过的痕迹。 她的动作一顿,凝滞昏沉的脑子重新开始运转。 系统从来没有消失过,它现在去哪了?为什么它不告诉她奖励的存在?方才师尊匆匆离开,要去做什么?为什么自己体力充沛,恢复良好却足足昏睡五日才醒? 她迅速让自己冷静下来,打开房门观察外面的情况。 弟子们已经被送离宗内,留在此处的除了她,就是从各地派来的门派精英和万剑宗长老。 那些精英与长老们应该都已被金令召走,此时外面空空旷旷,一个人也没有。 湿冷的风自北面刮来,卷起许多落叶,满树梨花瑟瑟地抖落一地花瓣,空中落着些细微小雨,让人遍体生潮。 她一路循着记忆,躲躲藏藏找到了镇妖阁。 一方湖水中央矗立着一座高似塔的旧阁,其上贴的符纸,画的封印数不胜数。 旧阁之上,一颗晶莹的引雷珠正莹莹发亮,浓密的阴云自四面八方聚集而来,黑云中间时不时落下一两道细细的闪电,似乎在蓄力。 小小湖泊,在狂风的作用下一浪未平一波又起,黑绿的湖面深不见底宛如藏匿巨兽的深渊。 几十个身着派服的长老高手分散立于镇妖阁百米外的周围,如一个人形圆罩把阁包围起来,凝眉望着阁上情况。 白喻在远处探头探脑,依旧看不见阁里柏子仁的状况。 她找到银陵的位置,御剑到他身后:“师尊,我有话要说。” 银陵侧头,发现是她,二话不说就要捆了她。 她闪身躲开,冷静开口:“我与柏子仁结过灵契,他若死,我必亡。” 银陵执锁的手一顿,眼里全是不可置信。 白喻趁他失神,转身拼了命地往镇妖阁飞去。 “拿下她!” 距她最近的几个长老立马追过来,眼看要抓住她。 “砰!”头顶一道响雷炸开,几个长老顾忌明雷,慢了一瞬,白喻趁此机会扭身溜走,眨眼便钻进镇妖阁。 银陵满目失望,情绪复杂。 缓了几瞬,他沉淀下情绪,率先向引雷珠发动灵力,高声道:“白喻欺师灭祖,助纣为虐,不知悔过,今日起,银陵与白喻断绝师徒关系!” 十六已经必死,他必须把她带来的负面影响降到最低。 对十六,他问心无愧,也仁至义尽。 思至此,银陵忽然想起十三年前第一次见十六。 她那时只有五岁,梳着圆圆的包子髻,整个娃娃瘦得皮包骨,却仍要把手里的一块点心掰开分给他吃,他把她抱起来,她还脾气颇大地蹬他。 银陵修行千年,还从未有人敢蹬过他,五岁的十六是第一个。 从此以后,她做了很多第一个。 她会在他生气时,去说笑话逗他;会毫无顾忌地摸他的胡子;会当面说他太过古板;会在他受伤后,为他闯冥渊取灵药…… 她这般鲜活,是银陵千年按部就班的生命里短暂的异状。 但,也仅限于此。 现在想来,十六就像一捧握不住的沙,总能从指缝间溜走,风一吹就远了。 -- 第76页 她活得随心所欲,无畏无惧,说走就走,任谁也抓不住。 像一具影子,回头总能看见,却如何也摸不到。 但,十六再令他动容又怎样,他还有百千年,还有同门徒弟,天下苍生,十几岁的十六甚至不能在他的生命里留下大片回忆。 百年后,时间会淡化一切。 十六自己选择放弃了自己,而活着的人,才最重要。 白喻闷着头冲进镇妖阁后,发现阁里情形比她想的还要严峻。 数不清的妖魔鬼怪尖叫着四处逃窜,因为外面布下的封印,它们怎么也逃不出去。 每当天上劈下一道雷,便有修为低的小妖抵不住而化为飞灰。 她执剑杀退冲过来的妖,一层一层地往上去寻柏子仁。 天上劈下的雷声势越来越大,力量也逐步增大,即使白喻能死而复生,也让她有些消受不住。 在一道声势浩大的雷落下来后,很长时间没有再落雷,似乎在积蓄力量。 那道雷,让白喻缓了一刻钟才能站起来,此刻,镇妖阁已经没有妖了。 她督促自己得快些往上走,再劈下的雷很可能就是最后一道也是最重的一道。 在镇妖阁的最顶层,她找到了被十几条缚灵锁和几十个封印锁住的柏子仁。 柏子仁一身血污,身上众多伤口深可见骨,因封印作用,这些伤口没有结痂,反而在滴血。 往日黑黢黢的眸子闭着,正松散地盘腿靠坐在地。 不知情的,只看他的姿势,还以为他是来度假的。 他的眉前飘着一束小小的幽火,火苗微弱地颤动着。 察觉熟悉的气息近前,柏子仁睁开眼睛。 他有些惊惶地喊:“鱼鱼。” 他的目的就快达成,白喻此刻的到来,让他有些措手不及,并油然而生出些许不安。 今日,或许不会按照他的计划进行。 听到他的声音,眼前的火苗猛地一颤,它语出人声:“宿主!”它还要再说,接着好似被什么强行止住了声音。 白喻转头盯着它看了几秒,目光冰冷:“你果然在这里。” 柏子仁凑上前,语气无措:“鱼鱼你怎么来了,我送你出去……” 白喻上前抱住他:“我不想你死。” 柏子仁摸摸她的脸:“我不会死的。” 头顶雷声渐响,好像下一刻便会劈下。 白喻把手中的遁地符悄悄贴到他身上,然后认真看他。 一阵轰隆作响,蕴含万钧的雷霆转瞬炸开。 刚要把白喻护在身后的柏子仁,猛地睁大眼睛。 在雷霆即将轰下的下一秒,他消失在原地。 明亮的光晕太过耀眼,她微微回头,好像在说:“等我回来。” 下一刻,那个他无比熟悉的身影在轰鸣之中,化作齑粉。 万里之外的柏子仁额间一阵灼热的烧痛,曾经相伴他日日夜夜的连结消失不见,空余空虚的疼痛。 柏子仁忽然明白,她不会再回来了。 这个骗子。 --------------------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撒花~ (bushi) 第五十章 从系统得知那群修仙者要杀柏子仁时起,它就在准备。 多么好的完成任务的机会。 人类的力量太弱,不一定能完全斩草除根,它决定在旁边添一把火。 为了不让白喻发现并阻碍自己,它隐藏了奖励到账的消息,还让她昏睡了五日。 等了许久,终于等到众人要出手。 系统本体离开白喻,去到镇妖阁。 只要最强的那道雷劈下来时,它再加上一道规则之力,任他柏子仁有翻天的本事,也魂飞魄散必死无疑。 如此借刀杀人,白喻也不会知道柏子仁的死有自己的一份功劳。 但它没想到的是,柏子仁隐藏了绝大部分修为,还骗过了所有人,包括它这个凌驾于世界之上的系统。 刚接近镇妖阁,一股惊人的力量便瞬间挟住它,穿过无数禁制后,它在顶层看到了似笑非笑靠在墙上的柏子仁。 霎时,成千上百的念头转过,它忽然意识到这是柏子仁设的局。 他知道了它的存在,想要它死! 系统惊惧问道:“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柏子仁眼神轻蔑地扫它一眼:“从我吸收了鬼域的力量后。” 鱼鱼是为他而来。 一想到这件事,他便不住地兴奋。 但是,她有可能离开自己啊…… 这个世界上,他拥有的只有她,怎么能让她走了呢? 只要抹杀了那个系统,她便走不了了。 于是,柏子仁精心地设计出种种破绽,等待被发现。 事情如他所料,所有人都要杀他。 他静静地等在镇妖阁里,他不相信系统会白白浪费这样一个完成任务的好机会。果不其然,它偷偷来了。 哈哈哈,这是它咎由自取。只要在这里借他人之手杀了它,鱼鱼永远也不会知道是自己断了她回家的路。 柏子仁控制着系统,等候最后一道雷,这样,加上他的力量,便可彻底消灭系统。 但系统毕竟是超出这个世界的东西,他压制起来也要耗费不少精力。 一人一系统正在较劲,谁都没发现白喻进了镇妖阁。 -- 第77页 看到白喻,柏子仁下意识地发慌,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 系统原本以为她来是为了陪柏子仁最后一程,直到它看见了那张遁地符。 雷霆带着万钧之势轰然落下,柏子仁被送走,而白喻化为飞灰。 即使可以死而复生,没有了身体,也无从谈起。 属于柏子仁的压迫瞬间消失,系统拼力挡住天雷,浩劫过去,它才有机会去寻白喻的神魂。 她的神魂已被雷劈成数块。 系统深深地叹了口气,真是造孽。 白喻已死,它几乎能想象到柏子仁会疯成什么样。 宿主也是看准了这一点,才毫无顾忌地来救柏子仁。 因为它能复活她。 为了抵挡天雷,系统的力量已所剩不多,根本没有多余的精力再去找柏子仁并阻止他发疯。 于是它权衡利弊后,默默地留在镇妖阁寻了三天,终于把宿主的神魂收集完整,然后平静地在已成断壁残垣的镇妖阁等柏子仁。 …… 柏子仁伸手去抓,只捉到了一手风沙。 他与白喻的唯一一点联系,断了。 他再也感受不到那些如棉的温柔,再也不会有人来安抚他了。 他觉得,自己的心空了一块,不然为什么这么疼。 他被丢到万里之外的荒漠上,举目四望,只有无穷尽的沙丘和空荡荡的蓝天。 好像又回到了五岁,父亲带着他去寻母亲,然后被母亲扔到了乱葬岗一样。 能看到的地方,能感觉到的地方,只有他一个人。 这种孤独,让人恐惧又痛苦。 他得到过温暖,他有过归宿,他受不了再变得孤寂。 他的头钝疼,一想到白喻,就好像有无数根针在扎,又细又密,让他想杀人。 啊,对了,那个系统想杀他不就是为了阻止他灭世吗?那他偏要毁给它看。 他要回去捉住它,让它亲眼看着这个世界的消亡。 这么想着,他微笑起来。 烈日当空,炙得沙地滚烫炎热。 柏子仁置身其中,冷得发抖。 可是他不敢啊,不敢回去。 他的鱼鱼,连尸体都没有留下,他想要抱她,都无处可去。 柏子仁像一尊雕像一样站在炎阳下,冷汗汇集成河,从他的发梢指尖衣角处滴落。 明明青天白日,抬头可见苍穹,他却独自在暗无天日的黑夜,永远不见黎明。 不知站了多长时间,他终于从混沌中慢慢苏醒。 清醒的刺痛令他发狂,他挥手,卷起漫天风沙,天地色变,乌黑云翳翻涌着自天边而来,狂风怒号,幽冥的冷火燃烧蔓延,温度一下降至冰点。 他带着一身暴戾阴郁,向东而去,所到之处,哭嚎惧吼,仿若无间地狱。 他像乐师一般,陶醉地聆听动人音乐,沉迷于兴奋的颤栗之中,唇角眉梢不自觉地勾起。 还在万剑宗修补白喻神魂的系统登时察觉西方异样,它抽出一部分力量,传音给柏子仁:“还想不想见白喻?想就马上回万剑宗!” 柏子仁呆滞的眼珠一动,呼吸急促起来。 它竟然还在万剑宗。 ……鱼鱼还活着。 柏子仁彷佛得了无穷动力,立即马不停蹄地向万剑宗赶去。 待到午时,他已经从万里外的荒漠行了回去。 一个风和日丽的中午,万剑宗弟子们在演武场上演练时,一道黑色的影子从他们头顶一闪而过,紧接着乌云蔽日,狂风骤雨。 镇妖阁上聚集了许多人,自那日引来天雷除掉那只灵猫后,他们便一直在寻找它的尸体,奈何阁里湖底都寻了个遍,也没有找到一根灵猫毛。 人在经过天雷后或许分毫不剩,但像灵猫这般罕见灵物,即便死去,身体也有概率不会损毁。 恨不得掘地三尺的长老们正商讨时,一道威压如山般砸下来,像一只手扼住他们的脖子,再狠狠地掼到地上,霎时血液倒流,头皮发麻。 一时间,在各大门派被奉承的高手们,纷纷被压倒在地,连动一根手指的能力都没有,只能眼睁睁看着本该死在几日前的柏子仁自天而降,眼底红得宛若地狱归来的阎罗。 他们心中惊惧非常,拼尽全力想要起身,却无法挪动分毫。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自己必死无疑时,柏子仁却越过他们,直直走进了残破的镇妖阁。 系统本体悄寂地挂在一处灯壁上,微蓝的火焰犹如鬼火,仿若与此处融为一体。 远远瞧见柏子仁,它慢慢飘出来。看到他腥红的眸子,它便知道,他距疯不远了。 柏子仁的神识扫过整个万剑宗,没有感应到那个熟悉的气息。他的眼神像只鹰隼,霎那钩住那团幽蓝的火苗,眸中漫延的血渊昭示着失控的边缘。 在柏子仁捏爆它之前,它即刻喊道:“我有办法复活她!你、你先放开我……” 柏子仁蓦地笑了,蕴着颓坏漠然,他温柔地抚了抚它:“放开你?那可不行。” 火苗颤动,抖出几颗火星。 珠大的雨滴劈里啪啦砸到地上,电闪雷鸣,天雷滚滚,原本日暖风和的晴日,转瞬雨僝风僽。 “复活白喻可以,我有要求。” “好。” …… 身着青灰素衣的小小女孩从远处跑来,抱紧前面比丘尼的双腿:“师父!那里好黑,我害怕。” -- 第78页 长善法师把她从腿上扒下来,神情不耐:“让你去你就去!” 女孩很是委屈,大大的眼睛难过地盯了长善法师片时,见她毫不动容,这才垂下头:“好吧。” 她不敢向法师要灯,只得摸黑走过去。 浓密的杂草长到女孩腰间,她深一脚浅一脚地往里走。 风过树摇,林子到处是窸窸窣窣的声音,哪里都有看不见的影子。 女孩跌跌撞撞,努力只看眼前,依然怕地发抖。 但师父生气更可怕。 夜晚的小路不好认,她凭着直觉和记忆走了多时才走到大路上。 路边等了一个瘦小的男人,男人衣衫破旧,嘴里骂骂咧咧。 听到声音,他止了骂,往女孩身后看去:“你师父呢?” 女孩攥紧衣角,怯怯道:“我师父只让我自己过来的,她让我来拿东西……东西在哪里?” “来拿东西?”男人一怔,随即明白过来,他把女孩扛起来,冷笑,“自己不敢过来,也不怕你半路摔死!” 女孩惊呼,拼命挣扎。男人腾出一只手钳住她的下巴,不让她出声,脚下飞快向山下走。 边走,他边恨恨地骂:“好你个老娼妇,兜里有钱不肯给我,弄个半大娃娃来糊弄老子,还跟老子耍这个心眼儿……别乱动!你师父把你送给我了,我送你吃香喝辣的去……” 话没说完,男人忽然摔了一跤,女孩被他甩出去,被树边的黑衣人接住。 男人滚了好几圈才停下,他缓了缓,扶腰站起来,便看见女孩被黑衣人紧紧抱在怀里,还在呜呜地哭着挣扎。 黑衣人长身挺立,墨发高高束起,玉白的脸在月下镀了一层光,周身气质阴郁,看不清模样。 他心里瘆得慌,强行壮胆:“那孩子是我的!” 还没靠近黑衣人,他便猛地趴下,像被什么东西一下砸倒在地。 黑衣人眸光冰冷,脚尖点上他的手指,然后一点一点地往上,慢慢碾碎男人的胳膊。 男人疼得全身发抖,目眦欲裂,偏偏动弹不得,一个音也发不出来。 女孩挣扎地累了,偏头看向男人,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大眼里充满好奇。 黑衣人抬手挡住她的眼睛,过了片刻才松手。 此时,男人已了无踪迹。 女孩又害怕起来,她左顾右看,发现周围只有这个黑衣人。她绷了一会,终于绷不住,哇地一声哭出来。 第五十一章 柏子仁抱着女孩,手足无措地想哄她,却又无从下手。 一团幽蓝的火烟悄悄从他背后冒出来,靠到他肩上,幸灾乐祸:“哈哈哈,她害怕你。” 柏子仁一道掌风过去,系统便七摇八晃地刮到树上。 一人一系统达成协议后,系统就送白喻的神魂投胎去了,但因为它的力量削减得太弱,根本无法控制她投到何处,所以这九年来,他们一直在寻找。 今日白天,柏子仁忽然算到白喻的方位,便急匆匆赶了过来,没想到正撞上这一幕。 思量半晌,他小心翼翼地把女孩放下,递给她一串糖葫芦。 见到糖葫芦,女孩果然不哭了,她泪眼朦胧地接过来,偷偷瞅了他须臾,试探咬了一口。 柏子仁见她一直在看自己,便生硬地扯出一个自认为和善的笑来。 但这么多年的独居与思念,让他整个人的气质冷硬又阴郁,这一笑不但不和善,反而还颇有些恐怖。 女孩顿时嘴一撇,眼看又要哭。柏子仁不知所措,只得一步三回头暂时离开她。 女孩慢吞吞地吃完糖葫芦,才拍拍屁股爬起来往庵里去。 小孩忘性大,不过几刻就忘了方才的事。 刚走几步,女孩忽然被什么绊了一下。 她低头惊道:“呀,猫!” 草丛中,一只白毛猫软绵绵地趴在地上,蓝色的眼睛在月光下熠熠生辉。 女孩见它不跑,便笑着伸出两只手来将它抱起:“你怎么了,受伤了吗?” 白猫喵呜一声,适时伸长了腿,毛茸茸的后腿上,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还在汩汩流血。 女孩吃力地抱着有她半身长的猫,发现伤口后连忙安慰:“不要怕,我带你回去。” 系统:…… 这孩子脑子不大聪明的样子。 女孩抱着大白猫,摇摇晃晃地往回走,也没有刚开始那么怕了。 她自顾自道:“你长得这么白,我就叫你白白好了。” “我叫白鱼,师父说我是被一条白鱼托上水才捡到我的。” “……” 白猫紧紧贴着她,耳畔听着她心脏的咚咚跳动和鲜活的声音,一直折磨着他的痛苦孤寂终于消散些许。 他传音给系统:“她什么时候能恢复记忆?” 系统跟在后面偷看:“这个得看情况,可能下一刻就想起来了,也有可能……永远想不起来,毕竟她神魂受的创伤太重,我能修补好已经非常不容易了。” 话音刚落,它又被一道掌风冲到树上。 系统:……终于明白宿主刚接触他时的心情,这人实在太狗了! 白喻走了没多久,发现路突然平缓很多,不远处竟看见了静顺庵。 她摸摸怀中的猫,蹬蹬几步跑到静顺庵后墙,先把白猫从底下洞里塞过去,自己再钻进去。 -- 第79页 夜晚的尼姑庵静得吓人,所有屋子都关了灯,院里乌漆嘛黑,伸手不见五指。 小小的白喻把猫放在月光下,要去打水,但猫刚离开她,就哼哼唧唧着要爬起来。 她把食指放到猫的鼻子上,嘘道:“你乖乖的,不要叫,我去打水,法师们都睡了,若把她们吵起来,你就不能待在这里啦。” 猫听话地重新躺下,脑袋讨好似的蹭蹭她的胳膊。 白喻轻手轻脚地拿了盆,在缸里打了水,端到白猫面前。 借着微弱的月色,她替它清洗了伤口,又撕了衣袖,为它包扎。 她包的极其认真,眸子发亮,白猫也专注地盯着她,世界里彷佛只有他们两个。 做完一切,白喻把它带进柴房,用稻草给它简单做了个窝,然后自己随便找了个柴草垛,安然躺下。 原本她应该与师父睡一个房间,但师父不喜欢她,便让她睡在柴房。 在她即将坠入梦乡之时,白猫从窝里爬出来,一拱一拱地钻进她怀里。 白喻颇为惊讶地看它:“你好乖呀,这样我会压到你。”随后把这团毛茸茸放到头顶。 白猫在她头顶蜷缩着,闭目细嗅她的气息,不多时,便听到轻轻的鼾声。 它从床上站起来,抖抖身体,脚步轻盈地钻出柴房。 他视若珍宝的人,竟然被其他人如此对待。 系统追上来:“你不会要杀了她们吧?” 白猫已经变成高挑少年,他阴着脸,不理系统。 看这样子,系统犹犹豫豫地开口:“我劝你最好不要杀了她,稳定的生活环境有利于宿主恢复记忆。” 柏子仁的手一顿,他静静想了片刻,掐了个诀,一道金光便没入所有人脑中。 等鱼鱼想起来了,她们肯定是要死的。 他做完这些,扭身变回白猫,重新钻进白喻怀中。 仰头看着对方,久违的感觉包裹着他,他轻轻伸出舌头,把她的脸舔了个遍。 系统看得牙酸,火苗都皱巴了。 第二日,白喻一早起来洒扫打水做饭,与她一起的,还有几个十几岁的小姑娘。 姑娘们看她年纪小,就欺负她,让她扫最难扫的地方。 白猫颇黏人,一直喵喵叫着跟着她,她扫到哪里,它便跟到哪里。 柏子仁悄悄把她的疲惫加倍转移到长善法师身上,还偷偷在她扫的那块地上用了清净诀,顺便让那几个姑娘打水的打不完水,扫地的扫不干净地,做饭的生不熟饭。 白喻扫到一半,把它抱起来:“三条腿还要跟着我,去歇一会吧。” 白猫就眯眼用头蹭她。 长善法师今日起的格外早,她在睡梦中,忽然感到腰酸背痛,难受醒后便一直没睡着。 快扫完时,白喻看见师父起得这样早,诧异了一会。 “白鱼?你怎么…”长善法师皱眉,换了问辞,“我让你去拿的东西呢?” 白喻走到她面前,仰面看她:“师父,他没有给我,还想把我捉走。” 长善法师提起心:“那你是怎么回来的?” 白喻拄着比她还高的扫帚:“我也不知道,他摔了一跤后便消失不见,我就回来了。” 长善微微松口气,可能摔死了呢,她挥挥手,让白喻离她远一点,她得快去找找,看看是不是真死了。 白喻大眼眨啊眨,没有走,神情天真:“师父,老娼妇是什么意思?” 长善表情扭曲一瞬:“你从哪听来的?” 她的神态愈发无辜,学着昨晚男人的话:“好你个老娼妇,兜里有钱不肯给我,弄个半大娃娃来糊弄老子,还跟老子耍……唔。” 话未学完,长善便捂住她的口鼻:“闭嘴!” 她乖乖闭嘴。 “这些话以后少学!”长善正瞪她,忽地手上猛一痛,低头一瞧,一只蓝眼白猫,“啊!哪来的猫!” 白喻抱着白猫挪远一点:“我昨晚捡的。” 长善满面嫌恶:“把它扔了,白猫,一点也不吉利……” 白喻无视这句话不再吭声,面无表情地拾起扫帚继续扫地。 长善厌恶地盯着她好半晌:“呸!怪胎!” 刚呸完,她突然一脚滑倒在地。 观察了白喻一晚上的系统一惊,它也觉得这小宿主有点问题。 怎么说呢,有些呆,还有些……腹黑? 之后,有了柏子仁的陪伴,静顺庵的人再也没能欺负白喻,在一个夜黑风高的晚上,长善法师顺理成章暴毙了。 柏子仁就这么以猫的身份,护了白喻很多年。 在她十二岁时,一队人自山下寻来,自称是她的亲生父亲所派。 那队人捐了千两白银,静顺庵的法师们终于把她放走了。 她走时,除了白猫,什么也没有。 在她登上离开此处的船时,山上庵处燃起浓烟,她最后看了一眼静顺庵,然后抚摸卧在怀中的白猫。 无人看见她微扬的唇角。 卓老爷是长陵人,十几年前与刚刚产子的原配南下时,遭遇了抢劫,因为没有钱,劫匪便抢了孩子。 事后,原配伤心过度,抑郁而亡。 卓老爷心中悲痛,发誓定要寻回孩子。他回到长陵,经过多年打拼,终于积下不薄产业,但他不忘自己还有一个丢失多年的女儿,便派人四处去寻。 -- 第80页 机缘巧合下,终于让他找到了流落在庵里的白喻。 经过多日的行程,白喻见到了卓老爷。 卓老爷长得颇为富态,一副笑眯眯的模样,见了她,先拉着嘘寒问暖了一番。 然后,白喻便再也没见过他了。 因卓老爷没说,府里也没有人去提醒,白喻就这么顶着白姓做了卓家的小姐。 或者,她不是卓小姐。 她没有入族谱,也没有改姓氏,只尴尬地夹在众多土生土长的少爷小姐里。 卓老爷回到长陵后,很快再娶,发达后又有了许多妾,所以他的儿子女儿一大把。 那些儿子女儿看不惯白喻,可不知为什么,他们每看到那只白猫就浑身发凉,不敢去欺负她,便在她背后传些闲言碎语。 白喻根本不在意这些无关紧要的闲言碎语,她现在吃得饱穿得暖,连活都不用干,自得得很。 她只每日抱着猫晒晒太阳,或者出门玩上一天便很满足了。 那些少爷小姐更加看不惯她了,所以他们一致闪了舌头。 慢慢地,府里人发现每当他们议论白喻时,就会遭灾,为了保命,府中的非议渐渐消失。 半个月后,大夫人安排白喻与其他小姐少爷一起上学堂,白喻悠闲自得的生活也顺便结束了。 夫子让她坐到最后面,与卓家的表少爷阮献之一处。 阮献之家中生变,只剩他一人来投奔这个远房表亲,在卓府的地位语白喻一样尴尬。 不过,他生了一副好皮相,气质温睿,皮肤白皙,对白喻也和和善善,会帮她讲解听不懂的句子。 白喻的眼睛,这下只盯着阮献之了。 蹲在窗口看着这一幕的白猫,突然生出一股危机感。 第五十二章 柏子仁当机立断,毫不犹豫冲进去,腾地跳到白喻桌上,对着阮献之呲牙威胁。 阮献之被唬了一跳,旋即眼角弯弯,明媚又温柔:“这就是白白么?真漂亮。” 白喻把白白抱起来放到腿上,很高兴有人夸她的猫。 阮献之伸手想摸一摸,被白白一爪子吓了回去,他抿着嘴角,遗憾道:“它好像不怎么喜欢我。” 一道戒尺啪地敲在桌上,阴森森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带猫,还说话?你们两个今天不用上课了,出去罚站!” 罚站没有让两人生疏,反而让他们发展出了革命友谊。 两个处境相似的人,总是能轻易靠到一起。 他们一起去上课,一起做作业,一起出去玩。 眼看白喻和阮献之越走越近,柏子仁急得抓耳挠腮。 他不舒服,他非常不舒服。 他去挠阮献之,阮献之不动于衷,觉得这只是一只护主的猫。他让他当众出丑,把他绊倒,使他生病,都挡不住两人越靠越近。 就在他在思考如何让阮献之神不知鬼不觉地死了,还不影响白喻时,白喻发现了他的异样。 白喻咬着他的猫耳朵问他:“你不想让我和阮献之走太近?” 柏子仁装得听不懂的样子任她摆弄。 白喻长叹:“好吧。” 自那以后,白喻便慢慢疏远了阮献之,虽然还会说话,却不再像之前那么亲密。 时间过得飞快,两年转瞬即逝,白喻也从十二岁的豆芽长成明艳少女,蒙尘的明珠被人发现,一个个前仆后继,她烦不胜烦。 柏子仁也烦得很,只能自食其力,一个个地替她赶走。 或许是命运使然,平平无奇的一天,白喻被一个小门派选中,离开了长了两年的卓府。 与她一起被选中的,还有阮献之。 近两年,他们的地位愈发尴尬,离开这里,对他们来说是最好的选择。 小小的门派虽然人不多,待人却格外热情,白喻刚来此处没几天,便交了好几个朋友。 柏子仁看得又妒又恨,妒能与她说话的不是自己,恨那些人非要往她身边凑。 当然,最令他嫉恨的还是阮献之。 白喻和阮献之同一个地方出来,又是朋友,众人安排时,总是不自觉地把两人凑到一起。时间长了,他们在所有人眼中,竟也是一对般配的金童玉女。 修炼的日子,枯燥而又乏味,这种环境下,人与人的相处总是轻易便被放大。 随着年岁增长,看着窈窕少女,阮献之对白喻的感情早已不再是幼时单纯的朋友之谊,还多了几分懵懂的复杂。 他们一同任务,一同修炼,阮献之也渐渐明白了那些隐秘的雀跃,不敢直视的羞涩到底是什么。 他鼓足勇气,在一个漫天星辰的夜晚,告了白。 “白喻,我们以后永远在一起好不好?”阮献之脸烧的通红,所幸夜色太黑,谁都看不清。 闻言,柏子仁弓起脊背,猛地把他扑倒。 而经过多年熏陶的白喻丝毫没有听出他的画外音,她把他扶起,拍拍他的肩,坚定道:“我们虽然是朋友,但世事易变,以后谁也说不准。小伙子不要拘泥于表面,追求大道才是永恒!” 阮献之的脸,唰得白了。 少年的脸皮太薄,终究没有告第二次白的勇气。 柏子仁动了杀心。 系统劝道:“宿主看起来不像喜欢他的样子,对你根本没有威胁。你要杀那些欺负她的人也就算了,但阮献之根本没有伤害过她,你若是单纯因为他喜欢她就要杀了他,你自己岂不是很不自信……杀一个阮献之容易得很,但后面还会冒出来更多阮献之,你都要杀了吗?” -- 第81页 柏子仁悬在阮献之头顶的手顿住了。 他不以为意地想,都杀了又如何?他们该死。 但是,万一有人真的把他的鱼鱼抢走了呢? 他越想越惶恐,越想越焦躁,最后直接扔下阮献之,跑了出去。 第二日清晨醒来的白喻发现,她的猫,不见了。 她寻了三天,依旧不见她的猫。 这三天里,她神思不属,心不在焉,仙也不修了,就坐在门前等她的猫。 白白那么聪明,它是自己要走的,它不要她了。 还是阮献之看不下去,硬拉着她去做任务。 路上,她捡到了一个少年。 少年被人打断四肢扔在破屋里,见到她的一瞬,双目放光。 白喻不知怎的,看到他,怎么也移不开眼。 眼泪不知不觉掉下来,空了多年的心终于充实起来,灵魂也似乎落到实处。 她一直觉得,自己在等什么,遇见白白时,她以为自己等到了,现在看来,这才是她要等的人。 “你叫什么?” 少年耳垂一颗红色小痣:“柏子仁,我叫柏子仁。” 白喻把他带回门里,为他疗伤,央求师父收他为徒。 师父不堪其扰,收柏子仁为徒后就不再管他。 白喻早有所料,代替师父教导他。 柏子仁黏人得很,日日来寻她,与她一起修炼。 阮献之在一旁看得心酸,自己都没有过这样的待遇:“白白呢?不找了吗?” 白喻轻笑:“我找到它了。” 时光飞逝,眨眼又是三年。 三年里,柏子仁用尽方法心机,白喻就是不长情的那根筋。无论他怎么明示暗示,她还是完完全全把他当做师弟,一点规矩也不肯逾越。 他很难过,很失落,于是便跑去酒楼买醉。 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喝酒。但他觉得自己酒量好得不行,直接要了楼里最烈的酒。 喝了两杯,轻易便醉了。 等白喻从山上找过来时,他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 她低头看他。 长睫不安地抖动,两腮泛红,唇间盈润含光,颇为可怜地一个人趴在桌子上。 小二远远地问她:“您认得这位客人?” 白喻应声。 小二开始倒苦水:“您可算来了,这位小少爷喝了两杯便倒,谁靠近都不行,叫又叫不醒。小店要打烊,留人在这里可不行……” 白喻扔了块银子过去,小二惊喜接过,不再多说。 她晃晃柏子仁:“师弟,醒醒。” 柏子仁不动,嘴里嘟嘟囔囔。 她俯身,只听见他一直喊:“鱼鱼,鱼鱼……” 心弦猛地一动,以前似乎有人也这么叫过她。 她又叫了几声,柏子仁还是没有要醒的迹象。 无奈,她只得把人背起来。 一接触到她,他便像只八爪鱼般盘到她身上,胳膊紧紧箍着她。 月似明珠,星光如豆,今日的夜晚格外明亮。 街上不再有人,月光把她的影子拉得老长。 她踩着两人的影子,背着夜色,慢悠悠地往山上走。 幽夜暗香,虫鸣鸟叫,这一路真是格外的美好。 把他放到床上,白喻要走时,他忽然拉住她的手,眸子生泽,似乎委屈极了:“你为什么要走?” 白喻看他,不知道怎么回答。 柏子仁把脸贴到她手上,垂眸低声:“你以前都是与我一同睡的。” 闻言,白喻在床前坐下,没被捉住的那只手摸摸他的脑袋。 柏子仁趁机钻进她怀里,不多时又睡着了。 白喻靠着床柱,闭目假寐。 再睁眼,竟到了一处幻境之中。 四周浓雾遮眼,无声无息,脚下一片白茫茫水镜,稍一动便漾出数圈涟漪。 白喻静立一处,不敢轻举妄动。 过了许久,脚底忽然伸出一双惨白的手,猛地把她拽进地下。 地下是另一方世界。 前方一面巨大的铜镜,只不过因时间久远,已生锈发青,花纹布满铜锈,镜面模糊不辨人形。 铜镜后慢吞吞转出来一个人,此人面目青白,披头散发,暗青色的袍子破破烂烂。 他转出来后,便直勾勾盯着她,目光不善。 “你是何人?” “你还没想起来?”金同绕着她转了一圈,恨恨啐了一口,咬牙切齿地笑,“哼,活该!” 白喻不想激怒他,沉默不语。 金同问她:“你知道你的师弟,是妖吗?” 白喻眉梢一跳。 金同继续:“那你知道,他杀人如麻,视人命如草芥吗?” 白喻沉沉直视他:“……哦。” 他说的这些,她其实并不在意。 她的三观不是门里养成的,并没有传统修真者的是非善恶。 金同凑近她:“???哦?!” 他抓狂:“他是妖,他血债累累啊!你是仙门正统,你要除恶扬善!” 白喻迟疑半晌,试探问:“……这与你何干?” 金同气得要命:“与我何干?问得真好。他夺我修为,取我性命,你说与我何干?” 白喻一直隐在袖中的手卸了力,微松口气。 还以为这是个莫大的隐患潜在的威胁呢,原来屁都不是。 -- 第82页 自己没能力报仇,就拐弯抹角地想借刀杀人,看把他给能的。 她直接找了个地方坐下:“我劝你尽快放我出去。” 金同脸上青紫交叠。 他刚要继续威胁,忽察觉外面柏子仁动了一下,连忙把人给送了出去。 上一回他把白喻拖进来后,这狗比可是吊了他好几年。要不是自己手无缚鸡之力,他早打爆对方的狗头了。 白喻一磕头,醒了。 月色如水,透过窗洒了一屋。 她的指尖慢慢描摹柏子仁的五官,从眼睛、鼻子,再到唇。 如此熟悉,好像梦中吻过千百遍。 鬼使神差,她弯腰,缓缓凑近他。 漆如点墨的眸子在黑暗中打开,愣愣看着她。 白喻慌了,不自在地直起身:“你醒了?那我走了。” 说完,落荒而逃。 柏子仁怔了半晌,懊悔不已,怪自己醒的太不是时候。 但为什么,他很想笑呢? -------------------- 作者有话要说: 给我点评论吧,求求了 第五十三章 终 柏子仁立刻追出去,他未完全醒酒,脑子还是混沌的。 他在白喻进门前把她拦下,眼睛亮晶晶的,充满期冀。 经过一路的情绪冷却,白喻已经冷静下来,她在他开口前抢先道:“师弟,慎言。” 有些话一旦出口,连朋友也做不成。 犹如一盆凉水兜头浇下,柏子仁眼中的酒醉彻底清醒。 在白喻平静的目光中,他开始心痛。 这个人为什么这么狠心? 那么轻易便忘了他。 他笑了一下,好像快要哭出来,张了几次嘴才出声:“那…师姐,你还会像之前一样待我吗?” 他害怕自己这次的鲁莽,会让她疏远自己。 白喻低头:“……方才是我的错,是我昏了头才会……如此。” 她抬头,坚定看向他:“无论如何,你都是我的师弟。” 柏子仁垂眸,让人看不清他在想什么。 好半晌,他才点头:“好,好。” 白喻心中有些不忍,但还是狠狠心关上门。 她可是一个要追求大道的女人,怎么能蹉跎在小情小爱里。 日后,她可得好好劝劝他趁早把心用在正途。 自小困在尼姑庵和卓府的白喻修了仙才发现,原来世界上不只有心计算机和争宠嫁娶。 见识到了修仙者的来去自由,她由衷地渴望这种自由,并希望终有一日,自己能不为外物所困,做到化有形于无形。 所以,在阮献之向她表示希望两人永远在一起后,她能面不改色地拍拍他的肩,鼓励他追求大道。 因为她并不心动。 情爱是什么? 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但从柏子仁闯进她的生活后,这一切,又不一样了。 她明显发觉自己心动了,那种十几年人生中从未有过的感觉。 可是,她不想放弃大道。 两者权衡之下,她放弃了柏子仁。 那只陪了她近十年的猫。 他永远做自己的师弟,自己永远照顾他。 这样,也很好。 柏子仁悲痛不已,为什么他的鱼鱼还没有想起来?是在怪他算计而致她死吗? 他食爱而生,没有了爱,他痛苦地要发疯。 可是一日不见她,他更是想的要疯。 还好她不爱自己,也不爱别人。 没关系,她总会再爱上自己的。 两人很快回到曾经的状态,仿佛那个晚上不曾发生。 唯一发生变化的是,柏子仁开始经常送她东西。 一会是糖葫芦,一会是各种小吃。 白喻并不接受。 这些虽然都是她爱吃的,但求道成仙路上,怎能贪这口腹之欲? “师姐,这个送给你。” 白喻接过,皱眉端详:“这是何物?” 几根竹篾上沾了纸,纸上画着几根参差不齐的糖葫芦,形状奇怪,做工没有丝毫美感。 柏子仁仔细地盯着她的表情,不肯放过分毫:“这是纸鸢。” “纸鸢?”她翻看,从不知道世上还有纸鸢,“那是做什么的?” “……”柏子仁滞住,当初他抢走时,她并没有告诉他这是做什么的。 他梗了很久,才出声:“我不知道。” 他还会送她白色的小狗花灯,然后问:“师姐,这灯配我吗?” 她奇怪:“你怎么会这样想?狗怎会配你?” 柏子仁颓然松下肩膀。 眼前人有着白喻的皮囊,有着白喻的灵魂。 唯独没有他们共同的记忆。 她是白喻。 可是,她不是他的鱼鱼。 柏子仁坐在屋顶,仰望星空,想起两人相依的那些日子。 受过她的好,便受不了她的冷淡。 她何时才能想起来? 他不会放弃,但这样无望的日子太难过。 那日过后,柏子仁似乎接受了现实,把自己真的变成了她的师弟。 他照旧日日黏着她,与她一同修炼,不准其他人靠近,有什么好东西第一个先给她。 只有白喻知道,他不再说一些奇怪的话,他的眼睛里少了期待。 -- 第83页 一次任务途中,经过一处寺庙,柏子仁停下,一定要进去看一看。 白喻不想去,便在外面等他。 等了半个时辰,柏子仁没有要出来的意思。 她又想,反正时间多的是,便陪他看一下又何妨。 几百年的古庙沉着时间的古韵,虽然不大,却令人肃然起敬。 几位僧人各司其职,见有人来,也只道一句“阿弥陀佛”。 庙中央,一棵挂满木板的巨树耸立。 白喻不经意看去,忽然被一块木板吸引了目光。 它似乎已经挂了许多年,红绸风化变黑,木板风吹雨打,已经朽软黑烂。 其上被人用血写满“白喻”。 说不上为什么,她的心猛地一痛。 一阵风路过,刚刚被人扔上枝头的木板啪嗒一声掉下来。 上面的血迹还很新鲜,如出一辙的字体:白喻,柏子仁。 识海中有什么东西瞬间崩裂,记忆如泄洪般涌进脑海。 系统,穿书,万剑宗,秘境,李城,鬼域…… 所有一切尽数记起。 那么独特的记忆,怎么就忘了呢? 高大的殿中,神佛悲悯地看着世人。 蒲团上,跪了一个人。 他双手合十,神情虔诚无比,嘴中念念有词。 有人走到他身后,轻笑。 他回首,如春的笑撞入他眼底。 “你不是,不信神佛吗?” --------------------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啦 这是我第一本完结文,中间因为三次元断更过一个月,数据也不尽人意,不过还是很开心,我写完了。 这本文写到后面,已经存在很多问题,但是,非常感谢那些不嫌弃看到最后的小可爱们,你们是我写完的动力。 谢谢你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