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的现代追夫记》 太后的现代追夫记-by提芜 第1章 玉佩 昨夜里一场大雨淋漓,是以今早屋檐上还断断续续滴下几滴雨水,一不留神儿便落在后脖滑进后背,冰凉的感觉叫人头皮发麻忍不住打激灵。不过青砖石铺就的宫道上早就被洒扫干净,人从上面经过,脚底依然干干净净不沾一丝湿意。 小太监将人送至阶下,躬着身毕恭毕敬,声音尖细,道:大人,请。 眼前只见白袍衣摆微起,黑靴缓步踩上玉石白阶,直到人走远了后小太监才敢松口气。这位权臣宋大人原本就格外阴戾无常,最近丧妻后显得愈发吓人,听说还因为滥杀而被陛下呵斥,最近才被解了禁足放出来。只是没想到,他身上虽还白衣缟素,但出来后第一个来的地方竟是皇宫,第一个要见的人竟是太后。 小太监的眼里闪过一丝戏谑,谁不知道他们的太后娘娘貌美倾城,身边的各色男仆变换着玩?看来丧了妻的宋大人也要拜倒在娘娘的石榴裙之下了。 殿内的铜炉不知点的什么香,云烟雾绕,温度也比外面高了不少。最近因为太后久病不起,面首们也没心情召见,只留了一溜娇俏小美人在此照料。眼下婢女们也都是仙袂飘飘一个个如花似玉,不时三三两两从宋更年身边路过,留下一阵经久不散的香气。 然而宋更年却恍若无物,竭力忍着要掐断那些个熏着浓香女人脖子的冲动,冲上位那闭眼休憩的女人行礼,喊一声:太后娘娘。 他如今的身份地位不同,见到王上都可以免跪拜,更何况是她这样一个徒有名头、风评极差的太后呢?能口头喊一声已是不错。 女人穿着一件大红色艳丽服装卧在美人榻上闭目小睡,一头乌黑秀发也随意披在肩上,并未因为要见外臣而加以收拾。大约是病还未好,一张小脸上是不正常的白,神情也恹恹的没什么精神。她今年应该有三十多岁了,但容貌未显半点衰老,依旧如从前一般有着摄人心魂的绝色。 身侧的婢女附在耳边轻轻喊了两声,才看见冯时懒懒地睁眼。虽有外臣在此,她也没有任何顾忌,自顾自伸个懒腰嘴里还哼哼不停,不知是故作姿态还是生来如此,反正十分勾人。 不过,她知道宋更年不会对自己起什么心思,也从未想过要跟这男人发生点什么。世上也是有好男人的,比如这位娶妻六年但最近不幸丧妻的宋大人,再比如她那个正高坐王位之上的便宜好大儿。只可惜啊,这些好男人都不是她的。 等一番折腾下来,冯时终于清醒一些,从婢子手中接过热乎乎的奶茶喝一口,问:宋大人无事不登三宝殿,今日来此,有何贵干? 她同宋更年井水不犯河水,一向桥归桥路归路,好端端的这活阎王跑来找自己做什么? 意料之中,宋更年直接对着满屋子的婢女开口:都下去吧。 冯时眼神微敛,暗叹这权臣真是好大的本事,敢对着自己的人下令!但又想到皇帝现在那般器重他,纵使是对自己无礼应该也不会管的。 好在身边几个仆从还算忠心,活阎王在此,她们虽两股战战但也强忍着没退出去。冯时这才觉得自己找回了点场子,伸手将喝完的茶碗递给仆从开口说了声去吧,众人这才离开。 不过宋更年丝毫不在意刚才那群刁奴的不敬,一脚踢来凳子坐下,两人的距离瞬间拉近。冯时下意识往后缩,却又看见他从袖中掏出两块美玉,一模一样的外形,上面的花纹似乎也是一样。 冯时心中了然,实在忍不住开口讥讽:呵,听闻宋大人与自己的妻子六年夫妻情分,向来琴瑟和鸣、举案齐眉,这如今宋夫人才去世多久啊,宋大人就急哄哄地跑过来要与哀家做鸳鸯了? 她是大胆,敢出言戏弄他,但也更多只是玩笑罢了。然而对面的男人像是被触及到了逆鳞,周身气温骤降,原本就冰凉的脸上瞬间涌起腾腾杀气,光是眼神便吓得冯时立刻低头闪躲。 她努力平稳着呼吸,想让自己不要将害怕这么明显的表示出来否则太狼狈。果然,在战场上弹尽粮绝之时能生吃人肉的疯狗,又岂是她这样一个只会婉转承欢的女人能招架住的? 在这恐惧带来的沉寂正悄无声息地往四下蔓延时,忽然一道脆脆的童音忽然凭空响起:宿主您好!我是来自N年之后的系统类机器人2011号,我需要您的帮助通过考核!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冯时一个激灵差点跳起来,若是没听错的话,是,是那块玉佩在说话?!她赶紧看向宋更年,对方却泰然自若,倒叫她怀疑是否是自己刚刚被活阎王吓到魔怔了。 不过紧接着又是一道童音,听起来比刚才那个认真一点:2011,你这样说话远古时代的人是听不懂的。 这回冯时确定自己真真听见声儿了,一时也顾不得宋更年有多可怕直接抓住他胳膊喊:你,你听见了吗?有人在说话!是两个孩子!他们在说话! 宋更年甩开她的手,依然气定神闲慢悠悠开口:听见了,就是这两块玉佩。 冯时觉得要疯了,果然,跟宋更年有关系的都没什么好东西! 见她一副见了鬼的模样,2011继续说话:宿主!哦不,娘娘,太后娘娘,您听我跟您说,事情是这个样子的 2011从头到尾详细解释了一番,2022偶尔跟着做点补充,终于用冯时最能接受的方式讲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 它们说自己是被后人造出来的一种玩意儿,叫祝君心想事成万事如愿系统机器人,目前正在试验期,需要找人来帮助通过测试,这样就可以被大规模造出来。由于它们想要达到最好的效果,所以特地寻找有最大遗憾的人进行实验。 2022抢先感知到宋更年的后悔,那种后悔简直昏天黑地,换做其他人早就要一头撞死以求自由了。这样高难度的挑战,2022很喜欢。而2011则感知到了冯时,这个美丽年轻的女人虽然表面上光鲜亮丽一派风光,但心里有一处遗憾,这遗憾没有宋更年的那么变态恐怖,只是格外的凄楚悲酸,它觉得自己应该帮助她获得圆满才对。 冯时懵懵懂懂听完觉得实在是不可思议,忍不住问了一句:所以二位,是玉佩精吗? 宋更年: 2011/2022: 见状不对,冯时连忙改口:哦不不不,我是说,二位是神仙吗?本体是玉佩?特地下凡来帮人了全遗憾的? 宋更年懒得听她的蠢话,冷冷开口打断:随娘娘怎么想吧,反正今日臣过来便是要带娘娘试一试。 说着,一块玉佩已经被丢进她怀中。 被这样一位美人凝视,2011设定的害羞系统自行启动,声音也变得更加温柔:所以宿主,您准备好了吗?宋先生已经许过愿望了,等你也许好之后,我们就可以立刻出发前往考场。 冯时将那块玉佩放在手里反复把玩,表情呆呆的不说话,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东西。宋更年以为她还在想这是玉佩精还是玉佩神仙,正要催促便听她暮地开口问:什么遗憾都可以改变吗? 2011自信满满回复:是的!我们可以满足您的一切遗憾,或是回到高考考试的那一天更改试卷答案,或是早点贷款买房买车买股票,或是 它还没或完,2022便冷静地插嘴进来:2011,你说的这些,在她所处的这个远古时代都不存在。 2011立刻反应过来,暗骂自己的设计师在制造时把它神经设置得太大条。正要重新再举例子,就听见冯时说:可以,让我和一个人再见一面吗?虽然他已经死了,但我想再见见他。 这女人大多数时候都风情万种地展示着自己的美貌,如今却握那块璞玉难得生出几分温婉与娇羞来。 她想起那些年纵使魏璋玉不情不愿地被她当男宠养着,可在接官道被射杀时,他的最后一眼还是留给了自己。后来派人替他收尸还从他心口找到自己做的荷包,不过已经被她的好大儿射穿了。她想知道,如果一开始他们的身份没有那边不堪,是否可以有不一样的结局? 宋更年面上不显,眼底却也流露出一丝惊讶。虽然冯时未说明那个他是谁但应该是个男人。想不到成天在男人堆里游刃有余的冯太后此生最想弥补的遗憾竟然还是一个男人。 不过似乎又没那么奇怪,毕竟他这一生也有许多遗憾,可最终想填补也只有那一个而已。可怜他以为自己已经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却不曾想被老匹夫欺骗至此。整整六年,他面对的都是那一双漠然的眼睛,就是那双眼睛,害得他明明风光无限却还是活得如做困兽之争,再狠的心肠也不忍作出任何举动。谁知道,这一切都是老匹夫对自己的报应。宋更年只恨自己太蠢,直到人死才知晓真相。他要改变那囚住他整整六年的境地,他要彻底成全自己一回! 经过同意,2011已经和冯时的大脑绑定,自然知道那个他是谁。它很欣喜地叫起来:太巧了,冯娘娘与宋先生的遗憾弥补对象正处在同一个时空里! 2022也没忍住感慨一句:确实,好巧。 冯时掀起眼帘瞥了宋更年一眼,想起从前听过的一些关于他妻子的小道消息。当时虽觉震撼,但看宋家夫妻的相处方式也清楚八九不离十。饶是大庸被契由改朝换代,所谓的孔孟学说也大多被弃之如敝屣,但到底那层关系改不了,世人还是会投来异样的眼光。或许,他想浮生偷得一回欢,正大光明的那种? 很快2011再次说话:冯娘娘,宋先生,我们的系统已经更新完毕!如果二位已经准备好了的话,那我们现在就可以开始出发前去考场了! 冯时点点头,立刻坐直身子。白色的烟雾从玉佩身上一点点冒出来,渐渐缠住她将她完全笼罩在其中,像是白云相绕,十分轻柔舒适。她闭着眼,很快感受到意识在一点点流失,这种不受控制的感觉让她忍不住感到恐惧,但只要想想那个人,若果真能再见,这点害怕也实在算不得什么。 第2章 魏嘉禾 清晨的阳光勉强挤进窄小的楼道,但也只能蔓延在卫生间的小窗户之外,照不进来半分,更加显得小小的空间里昏暗阴湿。 洗手池也很简陋,冯时转动把手的时候,整个长长的水管身都在不停摇晃,似乎下一秒就能被她连根拔起。不过好在来了这么几日,她对这屋子配置也算是习惯了。 掬起一把冷水冲脸,再慢悠悠地上完厕所冲马桶,外面传来不耐烦的催促声:死丫头你好了没啊?磨磨唧唧地,今天不去上学了吗! 冯时没回应,对着水泥墙上缺了一角的镜子扎头发。外面那位是她现在的母亲,他们这个小家庭并不富裕,只能靠在外地做苦力的父亲支撑。不过因为只有一个女儿,所以学业上不曾亏待,现在念的也是全市最好的私塾。 然而除了冯时看到的这些,先前的记忆这几天也在慢慢回流。她知道眼下正是开学后的第二个月,这位冯时便因为穷的缘故遭受不少白眼,甚至有人明目张胆欺负。 想到这儿,冯时对着镜子里的人忍不住笑,或许就是这样一张倾国倾城的绝色美貌才会引起那么多的贱人嫉恨。从前的冯时怯懦胆小,可如今的冯时,可是太后娘娘呀,能叫人白白欺负吗?不咬掉对方一块肉她都不会松手! 匆匆吃完早餐,冯时骑上自己那辆连坐垫都皮开肉绽的小自行车往按照记忆里的路线往学校去。2011的声音在脑海里响起:娘娘,为了以防万一,我再跟您说一下现在的情况。目前魏公子不叫魏璋玉,而叫魏嘉禾,在家世与成绩方面与您颇有差距。并且贵校虽然教学质量领先,但是校园建设方面还有许多不足。娘娘此去必定得多加小心才是! 2011因为太后貌美温柔,早就主动按她的喜好改变自己原先的说话方式,这一点叫冯时很是受用。趁着在红绿灯路口等着,她低头对着装在自己书包里的2011问:对了,宋更年那个家伙呢?你能找到他吗? 宋大人那边的考试已经正式开始了,2022现在退出他的意识,我无法与它取得联系。只因我不忍娘娘初来乍到有孤身一人,才一直陪在娘娘身边。不过今日待娘娘进入校园,我便也要暂时退出您的意识,接下来只能由您一人独自为补全遗憾努力了。还望娘娘尽心尽力,既圆了自己心愿,也能帮助我通过考核。2011的声音先抑后扬,听上去似乎是对太后娘娘很有信心。 冯时哦哦了两声也没多悲观,虽说她本事不大,但找到魏璋玉,也就是现在的魏嘉禾,并且与他再续前缘,应该也不是多么难的一件事情。毕竟,她对自己的美貌很有信心。 果然,在抵达学校大门时,2011便与她告别,后脑勺传来一阵酥酥麻麻的感觉,然后再不听见童声说话。 冯时推着自己的小自行车往车棚走,才给车上好锁便被一双手又重新推倒在地。 这个学校学风开放,女孩子们穿的都是格子短裙,刚才她正蹲着身又被人推倒,裸露在外的膝盖瞬间撞破一大块皮,还混杂着停车棚地上的沙粒。 一向养尊处优的冯太后怔住了:好啊,哪个贱人敢这么对哀家!!! 身后是女生们的嬉笑嘲讽:呦哦,灰姑娘来啦?今天骑车了诶! 好破的车啊,这坐垫都炸了,能坐人吗? 怎么还躺在地上?柔弱成这样子了? 三个女生你一言我一语,围在冯时的面前趾高气昂。 冯时擦擦自己手心里的血迹和泥土,避开受伤更重的左腿自己爬起来。 平心而论,这三个女生的相貌都高挑出众,放在她那个时候的话是可以在她的寝殿里做小奴婢的,哪想到落毛的凤凰不如鸡,今日却是自己被欺负。 领头的那个还烫着一头金黄大波浪,脸上的妆容过重,看上去就是那种会害人的东西。见冯时不像之前那样小心翼翼的道歉反而还直勾勾得瞪自己,她挑挑眉毛呵呵笑着,突然伸出手拽住冯时的马尾辫把人拉到自己面前,语气还很凶恶:看什么呢?眼珠子瞪那么大都要突出来了。怎么啊,不服气? 另一个矮一点的也趁机在冯时胳膊上拧一把,尖细的嗓音嘲笑:是啊,一个假期过后眼神都凶了呢。来啊,有本事你咬我啊,来啊来啊! 又是几下拳脚上身,冯时继续忍着不出声。 记忆里一开始也并没有这些苛待,大约是在开学半个月之后渐渐有些女孩子动手动脚变换着各种法子来欺负人。以前的冯时一直都选择息事宁人,除了因为性格懦弱之外,便是因为自己家境不好,怕真闹起来也没个结果,白耽误时间精力而已。 但是现在,纵使冯时要为自己那个贫穷的小家庭考虑,也不能因此就叫人随意折辱。 她伸手抓住自己的发根,轻轻开口:给老娘松手。 金发女似乎怀疑自己听错了,下意识反问:你说什么? 没有回答,只有冯时快若残影的一巴掌招呼在脸上。以前给契由老君王当宠妃时便被宠得无边无际,是以有足够多不长眼的家伙上赶着挨抽,最后叫她练成这铁扇功。一巴掌下去,听声音轻飘飘儿,自己的手也不会痛,但对方的脸却是如同油炸火烤一般滋味。 确实,金发大波浪的女生被扇退好几步,捂着半边脸泪眼汪汪。另外两个也给吓呆住,一时间只知道长大嘴傻眼看着。 冯时重新扎起头发,看向她们的眼神夹杂着一股狠意,说:以后再来找老娘的麻烦,就不只是她一个人受这一巴掌了。 恋耽美 太后的现代追夫记-by提芜(2) 啊啊啊!金发女一声尖叫,伸出涂着大红指甲的手指着冯时喊:你妈的敢打我!我要弄死你!说完,整个人便直接朝着她嘴巴撕来。 冯时堪堪闪身躲开,然而下一秒另外两个跟班也自告奋勇冲过来制住她的手脚,三对一的局面,纵使冯时再怎么挣扎反抗也是占居下风。 最后,直到冯时一口咬住金发女的手死活不肯松开才终于把这群贱人赶走。 她的浑身上下都火辣辣的痛意,头皮是被拽住头发的疼,嘴巴是被撕扯的疼,脸上是被抽巴掌的疼,手腕是被紧紧攥住的疼。 一瞬间,冯时眼里有了点湿意。虽说少年时受过些苦,但自从十五岁入宫以来便再没这等可悲时候。如今,却在这么个破地方被这么群贱婢残害。 她抬眼四处瞧了瞧,原来周围离得近的地方也有人来来往往啊,可谁都没在刚刚三对一的施暴中予以援助。 冯时擦擦险些流出来的泪,对这个地方的不喜加深几分。 要是2011还在就好了,至少还会说些自己喜欢的话来逗自己开心。 不过,冯时稍微收拾一下后很快抬头挺胸往教学楼走。只要能找到魏璋玉,只要能找到他,无论有多么艰辛冯时都是愿意忍受的。毕竟从前自己威逼利诱他当男宠时就待他不好,如今自己千里迢迢主动找他,现在受点委屈也算是天道好轮回了。 想到这儿,她的步子瞬间慢下不少。这所学校简直叫人生不如死,会不会在她还没看到的地方,她的魏璋玉也正在像她刚才一样被人肆意践踏欺辱?这下冯时真的忍不住落泪,她想,得尽快找到阿玉才好,她得保护他! 顺着白色长廊走上三楼,冯时找到自己的班级喊了一声报告。教室里的夫子与学生们齐刷刷抬头看过来:门口的女孩子手上拎着自己的书包肩带,所有裸露在外的皮肤上都是青青紫紫的痕迹和抓伤,嘴角更是凝着暗红色血渍,整个人只有头发还整洁正常点。 众人心下了然:大概是被欺负了。不过,那又如何呢?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这才是这所学校里所有人的行事作风。 果然,老师瞥了两眼后一句也不问,淡淡点头让她进来然后继续上课。 冯时按照记忆找到自己的位置,在靠墙的第四排。旁边是一个女生,见她来了才把书本往里收一点给她腾地方。等冯时扶着桌子坐下,她又动作很大地往里缩,似乎是怕沾染到血腥味。 冯时熟视无睹,自顾自掏出自己的书本开始听课。这些个所谓排挤的小孩子把戏,早在她孩子时候都不用了,又怎么会因此而不悦?只恨今天三对一,一向娇弱如她,光拼力气斗肯定少不了吃亏。 圆珠笔的笔帽被她捏在手心里反复磨挫,她想,这笔账她可记下来。 膝盖上的伤口似乎比想象中的还要严重,一节课里左腿几乎稍微动一下就是针刺般的疼痛。再加上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冯时为了免去家里那位妈妈担心,还是决定在大课间时一个人医务室找大夫。 穿着白大褂的老医生见到鼻青脸肿的女孩有一瞬间的愣怔,但很快便反应过来。他很熟练地弯腰取出自己的医药箱,头也不回地吩咐:把那椅子搬过来,坐到我对面。 冯时照办,乖乖坐在椅子上。老医生也没那么多讲究,手直接按在她膝盖旁边,叫她差点一个机灵踹出去。想当初,医士给自己诊脉瞧病那都得隔着纱帐和绢布,既不能抬头面观太后娘娘圣颜,更不能有直接的皮肤接触,除非是她自己发现哪个太医令长得好看才会抬起人家下巴瞅两眼。 而现在,这老头子这么不讲男女礼数!不过医术还算不错,瓶瓶罐罐的东西往伤口上涂涂抹抹,还喷洒了一点喷雾,却也不疼。等纱布再盖住后,这膝盖便算是治好了。 冯时向来礼貌,乖乖道谢。老医生又指指她胳膊上的淤青,问:这些呢?还要处理吗? 白藕似的细胳膊上那几块青紫色格外明显,轻轻按一下便是酸辣辣的痛意。冯时点点头:也好,劳烦您替我一并清理了吧。 老头隔着厚厚的老花眼镜白她一眼,哼道:小姑娘怎么这么做作?说话文绉绉的干什么?读了点书就成文化人了? 似乎是对她不满,这回涂药的力气明显大了很多。 冯时好委屈,以前就是这么说话的啊!老家伙,敢跟自己摆脸色!但手在对方手里,伤口还需要对方救治。冯太后能屈能伸,立刻软下脾气道歉。 老校医又是一声不屑一顾的哼哧,只顾埋头干好自己的本职工作。也是这时候,外面忽然传来男生们的交谈声。 嗳,咱说嘉禾哥对女朋友还真是没话说啊,哪个大老爷们能跑来给女朋友买止痛药的? 就是就是,要我是个女的,我也要追嘉禾哥! 算了吧,就你那丑鬼样,别把咱们嘉禾哥吓阳.痿! 哈哈哈哈! 在嬉闹的打闹中忽然响起另一个声音:你们废话真多,老子早就叫你们别过来。这个声音之所以明显,是因为比起其他人的粗旷独独带了一点温润如玉的气质,就连那句骂人的话都像是在对你读诗一般。 几个人拐进门,冯时因为好奇刚才那个声音的主人,因此在感受到阴影罩过来时便装作不经意的样子抬头想要正大光明地看,然后便再难以移开视线。 一起进来的有好几个那男生,但她只需要看第一个就好。他留着干净利索的短发,校服松松垮垮套在身上,耳朵还打了一颗紫色的钉子,闪闪发光。虽然表情很凶,却挡不住他的好看。 大约是冯时的眼神太炽热明显,他扫过来一眼,含着浓烈的厌恶与冷淡。然后对还在涂药膏的老医生说:买药。 第3章 渣男 冯时从医务室匆匆跑出来的时候,那群男生已经走出一大截距离,只能隐隐听见他们说话声。她有些呆滞地站在原地仔细回想刚才两人重逢的每一个细节。 他看自己的眼神和第一次见面时很像,但那时候更多是憎恨,现在只有漠然。他的外貌也发生很大的变化,感觉比以前多了点桀骜不驯,不过还是一如既往的好看。尤其是声音,似乎从来没有变过,依旧是温润如玉,清风入心。 但冯时也没有忘记,他们说魏嘉禾是来给女朋友买药的,止痛药。原先身体的意识告诉自己,止痛药是在女生来月信太疼时会用到的东西。 所以,魏嘉禾有新欢了,对他的新欢还很好,这么私密的东西也能大张旗鼓带着一群人来买。亏自己还想着要保护他 冯时说不上来的感受,她自然不能责怪,毕竟以前她还养男宠呢。但是,那是以前呀在这个现代社会里,冯时就是一个才十七岁的小姑娘。她千里迢迢赶来寻找自己的好檀郎,结果呢? 不过,她伸手摸摸自己还发肿的脸,心想今天相逢不算完美,连自己唯一的美貌都没来得及发挥作用。下一次,等自己脸好了之后,檀郎见了自己一定会喜欢的! 这样想着,冯时瞬间又有了希望,满心欢喜露出笑容提着从医务室带出的药乐呵呵地回教室。 而已经走远的那群人中一个男生刚才不经意回头,看见还站在原地一脸怀春相儿的冯时,心里顿时明白过来,伸出胳膊肘轻轻碰魏嘉禾不怀好意地笑:咱们嘉禾哥真是魅力无限啊,来医务室拿个药都能迷倒小姑娘。 另一个听了之后也回头看一眼,乐了:还真是,脸都肿的跟猪一样了还能笑得那么开心。哎呀呀,咱们嘉禾哥一张脸就是止痛良药了!丁若干嘛要叫你买药呢?你给她抱一抱、亲一亲就好了啊! 魏嘉禾拿着药的右手一巴掌拍在说话男生的头上,眉宇间是更多的烦躁:再这么多废话你就要回去给自己拿点的药了。 对方摸摸自己的脖子表情有些悻悻的,赶紧跑过去搭另一个男生的肩膀。 大约是早上教训过那群小贱.婢,冯时这一天都没再遇到什么麻烦,除了她同桌黄乐妍冷嘲热讽说了几句恶心话之外,也算是安然无恙。 今日周一,学校不上晚自习,冯时忍着膝盖上的痛骑过三个红绿灯路口便从学校的周围的金碧辉煌拐进窄小阴暗的胡同里。 自行车被塞进楼梯间停靠好,这次她只能先将左腿伸出去,再用右腿撑着身子蹲下来给车上好锁。虽然车破,但也不一定有小贼惦记,冯时想想又往里面塞一点。 老旧小区虽然有七层,但也没人给装电梯。忙完之后她看着长长台阶直叹气,一时间也忍不住要说句噫吁嚱危乎高哉。 刚骑车回来时膝盖上的纱布就掉了,现在伤口一阵火辣辣地疼。冯时在原地站了会儿后才开始慢慢攀着扶手,左腿翘起来,一层一层往上跳。 真是难受啊,就算是以前要出宫去礼佛,那也有懂事的太监提前备好轿撵趁着人还未来齐早早儿把自己抬上去。这下倒好,不但要自己爬,还要负伤爬!冯时气呼呼地小声抱怨,心里有些委屈。2011不在身边哄自己,头一次去私塾读书还被人欺,魏璋玉又压根儿都不认识她。好委屈,太后娘娘早过惯了呼风唤雨的好日子,现在却沦落至此!何以至此啊! 好不容易要快到五楼,还有一层就到家了。冯时稍微感到一些安慰,正要继续往上跳就听见有人在说话。 好了,我真得要走了。 男生的声音还是很熟悉,今天大课间才听到的。冯时一怔,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干嘛非要走啊?叫你进来你也不干,这才一会儿你都说了四回要走了 女生的声音黏黏腻腻,虽然是在抱怨但更多是在撒娇。不过段位太低,听着非但不觉可爱,反而显得好恶心。这种手段,是太后娘娘一千年前就玩剩下的! 一阵怒火直烧心头,这魏璋玉,以前就是对别人客客气气,对自己除了骂就是凶。现在他成了魏嘉禾,依然是对自己横眉冷对,却跑去给别的女人买止痛药! 凭什么?凭什么!魏璋玉这个混账!渣男! 冯时一口气往上跳了好几个台阶,落地声轻,没引起那两人注意。上了三级楼梯后终于可以看到人了。 在501门口站着的男生还穿着校服,因身高原因,把门口后的女生挡得严严实实,只能隐约看见门里面女生的短裙。她还未来得及开口破坏气氛,又见一双白嫩的手臂环上他脖子! 冯时呆住,脚下差点因为没站稳而一头栽下去。 魏璋玉有人了,还很喜爱,这是她脑子里唯一的念头。 那她这又算什么?又要强取豪夺吗?可是以前魏璋玉是俘虏来的阶下囚,还有她的好大儿帮忙施压逼迫,但如今只剩她孤身一人,连2011的帮助也没有,在学校里还被别人欺侮。她拿什么去抢去夺? 在冯时伤神的这会儿,那边两人已经分开了。魏嘉禾拍拍丁若的头,声音还是淡淡的:回去好好休息吧,明天我再来接你上学。 还来背我吗?要不抱我呗,我想让你公主抱。丁若还在撒娇,手拉着他的衣摆摇摇晃晃不愿松。 魏嘉禾似乎笑了一下,说了句:抱的话给别人看到影响多不好。进去吧,我走了。 然而等他转身就看见楼梯下面站着一个女孩,嘴角还有明显的淤血,正在仰头看他,满脸都是泪水。他的视线下移,瞧见女生的左膝盖上血糊糊的一大片。这下魏嘉禾才记起来,这人今天在医务室见过的。大概是因为被人欺负所以现在还躲在楼道里哭吧。 他没有那么好的心情多管闲事,侧身从她的身边路过,几步又下到另一层。冯时忍住要叫他名字的冲动,在原地几个深呼吸平复好心情后才继续往上走,然而501门口的女生还在。 丁若的腿上也有伤,不过她的伤更严重,左腿打着厚厚一层石膏。她穿的校服颜色也更深一些,是高二年级的学姐。丁若靠在门框上看着眼前落魄狼狈的女孩子,表情有些耐人寻味,但声音却温柔体贴,问:是被欺负了吗? 常言道,话不投机半句多,更何况冯时是向来气量小的女子,自然不会搭理她。 丁若看她理都不理自顾自慢慢往上爬,环着胸发出一声冷笑,转身关门进去了。 六楼601,冯时掏出钥匙,开门入目的便是坑坑洼洼凹凸不平的水泥地面。妈妈正在炒菜,今日算巧,风把烟味吹到另一边,屋子里并不呛人。 趁着不注意,冯时赶紧跑进洗手间掏出几张厕纸擤鼻涕。 她心里还是很难受,虽然以前的自己给别人当过小老婆又养过男宠,但那些都不过是过眼浮云,只有魏璋玉才是入了心的人,她后来一直都好声好气捧在手心里。所有的不好都是一千年以前的事情了,现在魏璋玉怎么可以还欺负她呢?光是她见到的两人就已经搂搂抱抱,没见到的地方不知道还怎么在卿卿我我! 然而厨房里的妈妈没给女儿太多时间伤心,直接拉着嗓子喊:冯时!回来了没啊!回来了就快过来把饭煮一下、把开水烧一下!没看到我在忙吗?杵在那里歇着你好意思啊! 冯时疲惫地闭闭眼,这位妈妈别的都还好,不打人,烧的菜也好吃,就是事儿忒多,贼唠叨,还爱使唤人。自从十七岁当上太后到三十岁跑来这里,冯娘娘已经有十三年都没干过活了。十三年啊十三年!如今那双从不沾染阳春水的纤纤玉手浸在冷水里淘米,淘完还得拿壶烧热水,冯时好心疼! 等忙完一切,母女俩终于坐在小小的方桌前吃饭。两菜一汤,一荤两素,冯时挺满意。也是这时候冯妈妈才抬头看见她嘴角的异样,只是灯光昏暗看不太清,便随口问道:你那嘴巴怎么回事?就这地方。 冯时夹菜的动作都不带停,神色自若的说出早就编好的借口:上火了吧,今天在学校抠了几下,没想到流了许多血。 冯母的注意力果然瞬间被转移,眉毛一皱,质问:在学校不好好上课抠什么嘴?你是不是就喜欢上课开小差? 冯时被她妈妈的关注点给整无语了,难得好声好气解释:下课,大课间去厕所对着镜子抠的! 冯妈妈显然不怎么相信,又是絮絮叨叨一番长篇大论,听得冯时头昏脑胀。她这位妈妈总是这样,关心学习也就罢了,可翻来覆去的说辞总是一成不变,冯时才听几天便觉得受不住,真不知道以前的那一个冯时怎么忍得了。匆匆扒拉完最后一口饭,她借口说要回去写作业赶紧躲进房间里。不过这一下打岔也是好,心里倒没那么难受了。 这个身体的意识告诉自己,插足别人感情这种事在这个社会十分不好,会被很多人看不起的。不过冯时不怕,毕竟一千年前她就不符合好女人的定义,一千年后也不会好到哪里去。但毕竟,她还不想让自己给魏璋玉留下不好的印象。 要是2011在就好了,还能给自己建言献策。要是宋更年在也好,他比自己聪明许多。可惜,冯时只有一个自己。 太后娘娘仰天一声长叹,觉得先踏实地解决眼前最急迫的问题比较好。比如,那份明天就要交的数学作业她还不会写呢 第4章 相救 事实证明,那些色厉内荏的家伙只会挑软柿子捏,现在看她不好惹了便好几天都没人敢挑事。除了自己的同桌黄乐妍,大概是近在咫尺不过几句嘴瘾心里不舒服,没事儿就阴阳怪气讲两句,有时也不知道在跟前后桌说什么,笑的露出满嘴黄牙,看见冯时来了又故作神秘的噤声,还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真真是欠抽,天知道冯时是如何忍住要扇她巴掌的冲动! 然而职场得意情场失意,也不知道真是巧合还是人为,冯时不是在上学时看见魏嘉禾背着丁若下楼就是晚自习回家时看着他背着人上楼。平时偶尔在校园逛一逛又能碰见,也都是丁若拄着拐杖,魏嘉禾跟在旁边小心搀扶,一副夫妻恩爱样子。那丁若要是看见自己了也不管两个人隔着多远,非要特地打招呼,可把冯时恶心坏了。 恋耽美 太后的现代追夫记-by提芜(3) 但那又怎么办呢,男人在人家手里呢。看魏嘉禾那宝贝稀罕样儿,怕是一时半会儿也抢不过来。毕竟冯时的伤早好了,平日里他们见面魏嘉禾肯定也能看见她的绝世美颜,可这家伙就跟从前一样对她的美貌熟视无睹,实在可恶! 这口恶气暂时没办法出,她只能眼不见心不烦,每天早出门晚回家,争取少看一次多活一天。 这天也不知道又是倒了什么霉,明明已经放学二十分钟了还能跟这两个人撞上。丁若被魏嘉禾扶住手臂,另一只手拄着拐杖,看见冯时就是一声大喊恨不得两栋楼的人都看过来。 冯时放学啦!正好,咱们顺路,一起做嘉禾家的车子回去吧,自行车就放进后备箱里,方便得很。 这么不客气的安排哪里是女朋友啊,简直就是掌管家里财政大权的女主人了!魏嘉禾的脸隐在阴影里看不清表情,冯时也没心思去看,保持着最后的礼貌:谢谢你啊,但我就喜欢骑自行车。再说了,这小轿车说到底也不是自己家的,你一回两回坐都觉得好意思,我是不行的。 言下之意就是,你脸皮跟城墙一样厚,我可不是。 丁若的脸色变得难看,但很快又笑起来:那算了,晚上骑车路上注意安全啊。听听,多么的以德报怨,多么的圣母白莲。冯时呵呵两声扭头就走,以往还会悄悄看看魏嘉禾,今天是瞧都不瞧一眼了。 依然是那辆连坐凳里的海绵都冒出来的小自行车,她蹬地飞快也只能跑出去一点。夜里的寒风顺着鼻孔进入胸腔,痒痒的让人很想咳嗽几声。她换了右手骑车,左手捂住口鼻防止吸进冷气。契由王朝定都在北方,每当天气变冷了,要是她稍微有点不注意就会感染风寒。虽然现在这个时代里风寒是小毛病,但她不喜欢那鼻塞的感觉。 说起风寒,冯时又想起魏璋玉给自己当男.宠的第一年,那年冬天他还很自傲,不肯搬进自己的寝宫非要跟太监们同吃同住。冯时逼迫不得只好顺着拨给他一间单独小屋,然后打算晚上再溜过去钻进他被子里叫他给自己焐脚。结果魏璋玉身上冰凉,被子里面也跟个冰窖似的,连带着把她自己身上的一点暖气全都弄没了。 如此不过同床共枕睡了一夜而已,第二日醒来后冯时就开始头重脚轻,鼻涕流个不停。那时候的魏璋玉真不愧是自己的好檀郎,虽然面冷语恶,但还会趁着没人时悄咪咪来看望过自己一回。就那一回,让冯时心里更加坚定了日后要与他在一起的念头。 只是时过境迁,现在的魏嘉禾满眼里都是丁若,他对她的耐心和细致是冯时上辈子从未见过的,恐怕辛苦换来的这辈子也没法体会。虽然她一直想把他抢过来,但哪怕是要勾搭那也得两个人都有点那意思时才能到手。魏嘉禾一有空就围着丁若转,看自己就跟看棵树似的,冯时就是再强大的内心也实在抛不出去眉眼啊。 真是后悔了,当初就该许愿说看一眼就好,可偏偏2011跟自己心意相通,劝她说娘娘与魏公子真不该缘尽于此!冯时被它几句话挑起血性,当即再加上再续前缘这一点。自作孽不可活,冯时又不舍得怪自己,就只能怪2011和这个世界里的魏璋玉了。 自行车左拐右拐,马上就要进入胡同里。怕再遇上魏嘉禾下来,冯时干脆停车站在原地打算等一会儿。然而几乎她速度刚慢下来,一阵隆隆声便极快朝自己冲过来。刺眼的灯光模糊了视线,好在冯时反应快,两手松开自行车把手往旁边跑。 原本就破旧不堪的自行车被人毫不犹豫地撞上,瞬间飞到几十米开外断成两截尸首分离,只剩下支架吱嘎吱嘎响了两下后便凄凄惨惨地躺在马路两边,像是彻底断气了。 然而冯时没那个时间心疼惨遭横祸的自行车,因为三辆摩托车齐刷刷停在原本自己站着的位置,最大的那一辆车后座下来一个长腿女人,银色头盔摘下后露出她的相貌是那天的金毛女! 古人云,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古人还云,大丈夫宁身死毋苟活。冯太后也算是古人,她要说:都是屁话!能屈能伸才在理! 于是,能屈能伸的太后娘娘一点也不犹豫拔腿便跑。她可看的清清楚楚,那金毛贱人带来的不止女人,还有男人!被抓到了可不是好玩的! 老小区里,五楼501门口,丁若还没有进去,拖着魏嘉禾说些今天学校里的好玩事情。见他一直低头聆听,不时还会嗯嗯应两句,丁若心里更加甜蜜,壮着胆子直接伸进他的口袋里抓住他的手。魏嘉禾的眉毛立刻皱起来,开口:松手。 丁若娇哼一声没听他的,故作生气:干嘛呀,男朋友手都不给牵一下?魏嘉禾你说说你是不是好小气,不给亲不给抱,连拉个手都不许吗? 魏嘉禾忍了几秒钟,但掌心里慢慢浸出来的汗液传出一股黏腻感,他真的忍不住了,将她的手拽出口袋,语气努力保持着从始至如的礼貌:好了,快进去吧,早点写完作业好睡觉。 丁若还在嘟囔:没事的,我爸妈现在都睡了。他们从来不等我晚自习回家,早上我上学起得也早,他们甚至连我是不是睡在家里都不知道。 她说这话的时候眼睛还直勾勾的对着魏嘉禾看,暗示的意思明显到露骨。但魏嘉禾装傻,噢一声后正式告辞。 等他走到三楼楼那一刻,身后忽然传来一阵凌乱快速的脚步声。他没回头继续走自己的路,但很快被楼上走下来的人抓住胳膊。那中年妇女皮肤黝黑,脸上微微有些浮肿,尤其是眼睛下面更加严重。她抓着自己胳膊的力气也很大,语气急切:同学,你是英华学校的吧?你们学校放学了吗?我女儿到现在还没回来! 晚自习的下课时间早过去了,他把丁若送到家又陪着待了这么久,她女儿要是到现在都还没回家那确实有些晚了。本来这事跟他没关系,魏嘉禾甚至都可以不理睬这个女人,但他还是一五一十地回答完,最后莫名其妙多嘴地问了一句:阿姨,您女儿是几年级的? 高一,在8班,叫冯时。她明明是骑自行车上下学的,不说比别人早点到家吧,也不能晚了这么长时间啊!冯妈妈几乎要哭出来,攥着魏嘉禾的胳膊还没松。虽然楼道里的灯不亮,但他也能闻到这女人身上的油烟味太重,猜测那双手应该也是带着油腻的,真好奇这样的女人怎么会生出冯时那样的女儿。 魏嘉禾抽出自己的胳膊默默拉开两人的距离,好心一回提醒道:阿姨您要不赶紧去找找吧,大晚上的一个女孩子恐怕会有危险。 冯妈妈醍醐灌顶,连连喊着:对,对!说完,连句道谢的话都忘了说直接往楼下冲,很快脚步声便消失在楼道里。 魏嘉禾双手插兜慢悠悠走下楼要往自己车子方向走,鬼使神差地停下脚步回头看一眼身后的居民楼。他每一回都是来去匆匆,这还是第一回打量这栋破旧的鸽子楼。这一眼也有意外,五楼上的人家只亮着一盏灯,见他视线望过来便兴奋地直起身子冲他招手,隔得这么远都能感觉到丁若的欢喜。 魏嘉禾微微颔首,这下真的头也不回离开了。但他走的并不是平时那条道,而是选择饶条远路想着散会儿心。是的,魏公子现在的心情忽然不好,就刚刚开始的,莫名其妙感觉堵得慌,沉甸甸地压在胸口好难受,就算意外看到丁若会目送自己下楼又受宠若惊地对自己挥手也没好一点。 他轻声骂了一句脏话,打算回家偷偷抽支烟放松放松。然而就在要走过这条楼道时,身后忽然传来一轻声响,大概是谁不小心踢到了易拉罐。 魏嘉禾顿了一秒,身体比大脑先行一步掉头朝着声音方向悄悄靠过去。黑暗的角落里似乎藏着一个小小的人影,不停的瑟瑟发抖,像是害怕极了。然而就在他伸出手的那一刻,地上缩着的人猛地用什么利器在他手心狠狠划一下,跳起来拔腿就要跑。 魏嘉禾忍着痛伸出另一只手抓住对方的肩膀,一个用力往后拽过来接着便摁倒在地用膝盖顶住对方的后背将对方的脸压在地上不得动弹。他当然不能松手,鬼知道这家伙拿什么东西划伤了自己,要是不小心得了破伤风了怎么办?魏公子非得好好锤一顿不可! 然而膝盖才稍加一点力气就听到地上的人哎呀一声尖叫,是个女生。他稍微收回一点力,正要质问却不想对方先喊起来:来啊!你们不是要教训我吗!来啊!老娘才不怕你们这帮畜生!要是弄不死的话明天我就带着菜.刀到学校一个个找你们去,谁都逃不掉! 这下魏嘉禾听出是谁了,膝盖彻底松开,受了伤的手也只能自认倒霉收到身后,对着小声抽泣的女孩问:你又被谁欺负了是吗? 听到声音,冯时有些不敢相信地抬头,眼前的人居然真的是魏嘉禾。他不是送丁若回家了吗?怎么会在这儿? 她只知道用一双黑不溜秋的大眼晴对着自己傻看,却不知道现在的自己是什么样子。刚刚半边脸被压在地上现在全是土,衣裳也皱巴巴地聚拢成一团,领口都变低了,魏嘉禾这样低头都能看见不少不能看的东西。 然而少年的表情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好心提醒道:赶紧回去吧,你妈妈已经出来找你了。 冯时回头看看通往自家小区的楼道,虽然不长,可是很黑,以前倒没什么,但是今晚差点被围追堵截她现在很怕。 大约是瞧出她的恐惧,魏嘉禾伸手把她从地上拉起来,说:我送你回去。 要是以前的冯娘娘肯定会趁机小鸟依人博取怜惜,但今日冯时心情太过糟糕。她脸上的表情是很明显的嘲弄,像是在笑他前脚送完女朋友后脚又来送别的女生回家,而且两个人还住上下楼,真不怕撞上了好尴尬。 她说了一句不用,拍拍身上的灰尘一个人往回走,脑中开始想着要怎么跟冯妈妈解释才好。夜晚的风吹过她又投入身后人的怀抱,因为想的太出神,冯时并没有注意到魏嘉禾在她后面,一直跟到601大门打开又重新关上才离开的。 第5章 宋更年 昨天夜里的事到底还是被冯时四两拨千斤糊弄过去了。她先拿起家中备用老年机给妈妈打电话,等人回家后再说是晚自习没找到自行车,担心是被人偷了所以又自己找了一会儿,怕妈妈会怪所以磨磨蹭蹭好半天才回家。 这番说辞毫无破绽,冯妈妈骂了两句就偃旗息鼓。冯时更加佩服自己这张口就来的能力,毕竟以前就凭这本事在老皇帝的后宫混得如鱼得水。 因为惨失代步工具,第二天早上冯时只能起得更早一点,特地挑人多的地方走。昨晚金发女没堵到自己,恐怕后面一段时日还要不安宁。她有点烦恼,不知道怎么才能甩掉这一身的腥味。 冯时只顾低头思考,一不小心直接撞在前面人身上。虽然力气不大,但对方手中的豆浆还是被洒出来,滚烫的液体一部分落在她胳膊上,但更多还洒在对方的手上。冯时赶紧从兜里掏出纸巾给他擦手,慌乱中也没忘一直说对不起。 男生原本还有点恼火,看清是谁之后瞬间眉笑眼开,一个劲儿地摆手说:没事没事,不用担心。冯时抬头看见对方样子,长相自然也是赏心悦目,偏向于白净小生那一款,很符合她才当太后时选男.宠的标准。想到这儿,冯时越发觉得这张脸眼熟,可搜刮完整个脑袋也没想起到底见过没有。 手上的豆浆擦干净,耿娄主动问她:学妹是高一的吧?来得好早啊。高二同学大部分都在学校部门里任职,所以早到晚退也是常事,但高一却很少见到这么早来学校的学生。 冯时也注意到他身上的校服偏褐色,属于高二年级。面对高年级学长的问候,她回答的也客气礼貌:噢,今天妈妈起得早,所以吃完饭就来了。语气客气是一回事,愿不愿意说实话又是一回事了。耿娄也知道这话大多是在敷衍,毕竟他们还只是陌生人,不愿意多说也无可厚非。想到这儿,他一时只好保持沉默。 两个人一起进校门,冯时先一步往高一学部走,没注意到耿娄还站在原地看了她好一会儿。其实早在开学后不久他就注意到了这个高一小学妹,不过那时候他也才跟自己女朋友谈恋爱一个多月,要是忽然分手过来追她肯定对自己影响不好。周围知道这件事的人也都劝他暂时别出手,等过段时间再说也不迟。他也觉得有道理,可后来又因为才开学学生会里要招新有一大堆的事情要忙,一拖再拖到今天也没跟人搭上话。 不过今天真的好巧,他偶然心血来潮一回去买豆浆,没想到就这么遇着了,还真是缘分来了跑不掉。刚才一路走来,耿娄偷偷看了她好几眼,越看越觉得喜欢。算算日子他现在的恋情也有两三个月了,耿娄觉得差不多也可以开始准备分手的事情。 今天这回豆浆他喝得慢,等走到学生活动中心才喝完最后一口,空盒子也没立刻丢掉反而抓在手里带上去了。二楼会议室里各部门的部长基本到齐,学生会主席也坐在最上面。耿娄来得不算太早,找了一个靠近后门口的位置刚,刚坐下他的小女友就从前面溜到他旁边。 唐邢蓝轻轻拽他耳朵,问:今天怎么来晚了?去买豆浆了? 耿娄躲开她的手没说话,反而侧身问右手边的男生:会长有说什么吗? 对方冷冷吐出两个字:没有。 这下子唐邢蓝有点不高兴了,她就坐在这儿呢,放着女朋友不问去问那怪脾气的纪检部部长干什么不过她还是软着声问:怎么了啊?突然都不理我了。 这就是耿娄的方式想办法让对方先说分手。虽然这不是特别好的方法,但能起效就行。于是他给了唐邢蓝一个莫名其妙的眼神,装傻充愣说:什么怎么了,我问别人都不行吗? 果然,唐邢蓝瞬间黑脸,坐在位子上气鼓鼓的,似乎还在撒娇:你再这样我就走了! 耿娄头也不抬:噢,走吧。 周围有几个人注意到这里的动静纷纷投来看好戏的眼神,唐邢蓝怕耿娄继续不给面子也不敢大庭广众地再闹,只好先退一步回到原位。 一场会开得心不在焉,大致记下自己作为宣传部要做的工作后等听到会长一声散会,唐邢蓝便第一个走出会议室。应该还在和耿娄生气,一点也没要等他一起的意思。周围几个男生围着耿娄打趣,说他把自己媳妇气跑了,耿娄懒得理,面上笑笑拿起桌子上的空豆浆盒慢悠悠下楼。 唐邢蓝在休息间里给人打电话,声音很不爽地问:那个冯时,我叫你找几个人收拾她,你找了没? 开始还手了就还手呗,你弄人家还不许她还手吗?她一个人,你们一群人,她还手你们难道打不过? 你自己不能想点办法吗?叫她有多远给我滚多远去! 你要是办不了的话,下学期学生会里别说是部长了,就是进你也别想进! 青英高中的学生会工作经历对于大学推荐信甚至保送都有很大作用,唐邢蓝倒是能给对方画大饼。匆匆一顿电话发完火,她拉开门正要出去就瞧见外面站了一个人,正是刚才耿娄说话的纪检部部长。她有些心虚,连带着握在门把上的手都不稳。 你,你 对方轻轻笑一下:没事,什么都没听见。 唐邢蓝更加尴尬,这摆明着就是什么都听见了!她狠狠蹬过去一眼,赶紧小跑着离开。男生没立刻进屋,站在原地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忽然笑起来自言自语道:还真是在哪里都容易招人嫌呢,太后娘娘。 恋耽美 太后的现代追夫记-by提芜(4) 高二学生会这边风云诡谲各怀心思,高一那边也不怎么好过。冯时的同桌第N次在跟后桌笑嘻嘻时看见她又清清嗓子坐回来,一副被怎么恶心了的样子还特地做出呕吐的动作。冯时忍着不抽她巴掌,而是一反常态地冲着她粲然一笑。 美人的美是有杀伤力的,而且还能男女通杀。黄乐妍看呆了几秒,反应过来后恼羞成怒地摸摸自己头发又开始打口水仗:真是受不了啊,有些人穷得叮当响还非要挤进咱们青英。你说要是真来学习也就算了,可人家就想着怎么勾搭高富帅实现阶级飞跃呢。真是太好意思了。 冯时呵呵笑:是啊是啊,别说是家里穷的,就是不穷的也喜欢这么搞。诶,刚我看你要吐的样子,该不会天呐,你进展那么快吗?恭喜恭喜呀,要实现阶级飞越了。 黄乐妍听出她这是在说自己怀孕,两眼一睁吼起来:你胡说八道什么?信不信我撕烂你的嘴! 冯时早巴不得能直截了当些,省的一直没机会动手收拾这贱人。她一手拍在桌上分毫不让地吼回去:胡不胡说你自己心里清楚,就你长了一张嘴能说会道是吧?就准你随便造谣满嘴喷粪不许别人说几句实话吗! 这还真是头一回见冯时在班里面发火。以前虽然长得漂亮也有不少本班男生过来搭话,但她从来都是畏畏缩缩连头也不敢抬,总觉得缺少点意思。后来虽然听说她反抗那些欺负自己的人,也变得自信许多了,但毕竟没人亲眼看见,大多数还是觉得恐怕是那些人换了对象她才逃过一劫。直到今日,冯时发这一次火终于让全班人刮目相看。 黄乐妍本来以为就是拌拌嘴,没想到她敢把事情闹得全班都知道,一时间骑虎难下只能跟着继续吼:我说错什么了你骂我啊?勾引耿娄和魏嘉禾的人不是你吗?人家都是有女朋友的好不好!你真是上赶着当小.三,不要脸!我也是倒了血霉跟你做同桌,这张桌子我都嫌它脏! 要说后者冯时还有点心虚,毕竟她是想拆散魏嘉禾跟丁若两个人,但耿娄明明是今早才遇到的,顺路一起走进学校而已,这就是勾引了?真不知道该说黄乐妍是太挑事还是太纯洁。但能肯定地说冯时轻敌了,毕竟自己在学校对魏嘉禾可是敬而远之,唯一一次近一点也就是昨晚他恰巧遇到自己而已。还有耿娄,早上才遇到的上午她就知道了?黄乐妍是不是太关注自己了? 她在这里仔细理思路,但这沉默的样子落在别人眼里就是害怕了。黄乐妍指着她冲着周围喊:看吧,看吧!她这是心虚了无话可说呢!穷就算了吧,还喜欢当三,真不知道你妈怎么教你的。 冯时忍了许久的巴掌终于甩过去:你嘴巴怎么这么贱呐,老娘早就想抽你了! 这巴掌力气足够大,直接把黄乐妍从站着抽到趴倒在课桌上。透过凌乱的头发她的眼里迸发出一阵恨意,尖叫一声立刻就要扑回来。冯时已经做好准备要再踹她一脚,然而有人出现在门口提高嗓音大喊了一声:干什么呢你们两个! 对方胳膊上还带着红臂章,是纪检部的学生来了。本来还在看热闹的同学立刻各回原位装作低头看书学习的样子,只剩下还站着的两个人。男生又转头对着外面说了一句:部长,有人在打架。很快,他重新转回来冲两个人招手:出来! 冯时先一步抬脚,黄乐妍捂着脸哭啼啼地跟在后面。那个男生先批评了一句,然后伸手叫他们到前面另一个手中拿着文件夹的人跟前去。 对方背对着他们正在写什么,头也没抬。黄乐妍先哭起来告状:宋部长你来的正好,冯时她打人!必须给她扣分记大过,还要给她记处分,让她到广播台当着全校面给我道歉! 冯时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但心里还是有点慌。万一真那么搞恐怕这个学校就念不下去了,她是无所谓,可家里怎么办?她那个还没有正式见过面的爸爸,在好几个工地上当小工给自己赚学费。她那个黑胖胖却对自己很好的妈妈,每天在餐厅洗盘子当清洁工就是想多赚一点给自己做好吃的。要是真的有处分记大过,那他们怎么办?恐怕原本就不富裕的小家庭又要雪上加霜了 她惴惴不安地看着对方手中的蓝壳子文件夹,不知道他在写些什么东西。一直等那右手上的黑钢笔停止转动,她才忧愁着看向他的脸,然后原本还如西子一般的愁容便瞬间消失不见,一双眼睁得大大的,就连嘴巴都不由自主的张开。 妈妈呀,这是宋更年啊!有救了有救了有救了! 第6章 欺凌真相 何为小人得志?请看太后娘娘前后变脸速度便可略知一二。冯时深觉背后有人便一点也不怕了,甚至得意洋洋开始抖腿。 宋更年瞥了她一眼,又问黄乐妍:她打你了?怎么打的?黄乐妍立刻梨花带雨将事情添油加醋往大了里说,最后又重申了一遍,必须记大过,当全校面道歉才可以。宋更年点点头,说:好,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面对大一级的学生会部长,黄乐妍乖巧懂事,声音甜腻腻的说好,还说:那我等学长来通知我哦。走之前还不忘给冯时一个你死定了的表情。 冯时只觉得她可笑,等人刚进班就转过来兴奋地对宋更年说:你在这儿啊!终于遇到一个认识的人了!太好了!然而他并没有搭理,反而继续低头在写什么东西。冯时好奇凑过去看,白纸黑字上写着高一8班冯时恶意殴打同班同学黄乐妍,记过一次,准备广播站向全校道歉。 冯时瞬间怒了,一脚跺到地上喊:你干什么! 宋更年倒是正义之士的表情,恭恭敬敬回:臣这是恪尽职守,秉公执法。 公你个头!冯时在心里骂他,但还是好声好气求着:何必呢,咱们愿都是一个地方来的,合该互相照拂着不是?再说了,哀家当初对扶娴也是很好的啊。 听到妻子的名字,宋更年还在书写罪行的手渐渐停下。冯时一看有希望就跟着继续说:哀家还记得呢,当初扶娴初来乍到受到不少人欺负,都是哀家帮她一点点还回去!你现在找到她了吗?进展如何? 宋更年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变难看,冯时暗道自己恐怕说了不该说的话赶紧改口:对了宋大人,我瞧您这一身应该价值不菲吧?看来你家很有钱啊。 他手上带着一块做工精细的手表,手里随意写画也是一支细长黑色钢笔,浑身上下似乎都在散发金钱的味道。宋更年眼角分给她一丝余光,不可置否。冯时呵呵傻笑,问:能不能,给我一点钱?我现在这个家有点穷。 宋更年当然知道她穷,不穷也不能被人这么欺负。到底是想起曾经赵扶娴每每进宫一趟回来后心情都会好一些,他伸手掏出手机问:多少? 冯时更加乖巧:500吧,要是觉得太少的话多给一点也可以。 宋更年已经调好手机界面见她还站着不动,皱着眉有些不悦地催道:手机拿出来。 这下轮到冯时不解了:手机?要手机干嘛?而且我也没手机啊。冯妈妈用的是智能手机,不过怕耽误学习从来不会给她玩。只有家里那部老年机可以给她接打电话,是以冯太后来现代社会两个多月了还不知道手机能支付转账这件事情。 宋更年大致猜到点原因,收回手机说:我现在身上没钱,等拿了现金再给你吧。说完,像是懒得跟她再费口舌直接往前走了。 冯时有点生气,她跟着讨好卖笑脸到现在,结果说没钱?骗子!不过看他刚才的样儿,大约是同赵扶娴的进展也不顺利。她悄悄叹一口气,想来这场测验难度还是相当大的,不仅难倒了自己,连宋更年也是一筹莫展呢。 下午的时候黄乐妍便搬到另一组去了,正好剩下一整张桌子给冯时大展拳脚。周围的人也没几个敢跟她说话,生怕一不留神就要挨一巴掌。好在这种孤立并不能伤害到她,毕竟她来到这里为的只是魏璋玉一个人,其他的好与坏于她而言并无差异。 转眼四个小时的晚自习结束,全班人都在收拾书包回家,黄乐妍临走时还特地往冯时那边看去一眼。之前林雯(黄毛女)几个被小贱人咬一口之后休生养息了好久,昨晚虽然带人去拦但又被她跑掉,除了撞坏一辆破自行车什么都没干成,真是好没用!不过还好,今晚他们就守在楼底下,只等冯时这个贱人下去便大功告成。想到这儿,她脚下的动作加快想要提前找好位置等着看冯时被人收拾。 那边的冯时也在慢慢装书包,扭头往窗外看一眼。外边夜色正浓,所有的脏爪子都隐藏在黑暗里,她虽看不见但也预感今晚应该不会再那么好运气,更何况她现在连一辆自行车都没有,跑都跑不远。犹豫再三,冯时心里念着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背起书包就大步往外走。 但也是真走运,刚出门就跟宋更年撞上了。冯时跟看见救命恩人似的拉住他胳膊,泪眼汪汪哀求:宋更年,宋大人,可否劳烦您今晚送我一程?宋更年大致知道她现在的情况,不过他也是真的没心情花时间送她回去,他到现在都没找到赵扶娴,哪还有精力再帮她?能给点钱已经很不错了。 宋更年将她的手拂下,神情冰冷:娘娘请自重,这些困难应该去寻求魏公子,微臣不是专门为娘娘办事的。他将口袋里的大红钞票递过去,示意她到此为止。 眼看没有希望了,冯时颤颤巍巍接过钱,退而求其次道:那,那你送我出校门总行吧?现在她有钱了,等出校门打车回去也行。反正先逃过今晚,明晚再想别的办法。 这么小的一个要求宋更年要是还不答应那也太不近人情了,好歹两个人是一起来的呢!虽然没说话,但他看了冯时一眼才转身往楼下走。 果不其然,一楼的楼梯上坐了几排人,男男女女混杂在一起,看到冯时后都露出跃跃欲试的表情。看来太后娘娘的境遇比宋更年想到的还糟糕啊。那个唐邢蓝也真是没必要,为了一个想甩掉自己的男人这么大动干戈。 黄乐妍原本也在笑,可看见两个人一道下楼脸上的笑就挂不住了,气冲冲地跑过来质问宋更年:宋部长,你为什么跟她在一起?难道就上午那一会儿功夫冯时就把宋更年勾搭到手了?那她挨的巴掌不就讨不着公道了吗! 冯时怕她又要讲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毕竟宋更年这人心眼很小,除了他妻子之外听不得自己和其他任何女人有牵连。要是黄乐妍发疯说些过分的话,说不定宋更年就甩手走人了! 但今日的宋大人还算正直,他慢慢走近气势汹汹的女生,浑身自带的气场迫使对方放软态度。他盯着黄乐妍的眼睛,不笑的时候那种恐惧感就像是一只毒蛇凝视着你一般。这种恐惧冯时有幸感受过,所以她清楚黄乐妍会有多害怕。 果然,那双长腿开始发抖,幅度越来越大似乎都要瘫倒在地。黄乐妍不知道为什么一个十八九岁的男生怎么会有这么吓人的眼神呢?然而还未结束,宋更年的声音响在耳边,像是一条毒虫的甲壳一般冰凉叫人不适,他说:同学你是不是忘了,唐邢蓝部长虽然有推荐名额,但也要经过所有部长的投票决定才可以内定下一任部长。你觉得,是她有把握让你接任,还是我有能力让你进都进不去? 这下子黄乐妍真的倒在地上了,整个人都忍不住颤抖。他居然知道自己跟唐部长的事情,他还威胁了,怎么办? 冯时不知道宋更年说了什么,只觉得有本事的人真了不起,她怎么都没办法解决的麻烦宋更年只用几句话就能搞定。老天真是不公平 那群带来撑场子的男男女女看见黄乐妍跌坐在地上也是一脸懵逼:他们有这么多人呢,怕啥?眼看冯时两个人就要走掉了,林雯(金毛女)不怕死地喊了一句喂,但还没等人回头就先听见黄乐妍吼道:别说话!这下人真的走远了,林雯有些不满地抱怨:你什么意思啊,把我们当傻子一样叫过来遛弯吗? 黄乐妍扶着墙站起来勉强控制住还在抖的腿,只说了一句:一分钱都不会少你的。她算是看明白了,唐邢蓝嫉恨冯时要抢走耿娄,而自己正好又隔三差五地打听学生会招新消息才被她拿捏住当枪使。以前跟在她后面讨好就算了,但现在有宋更年护着冯时,他们两个神仙打架却叫自己凡人遭殃,黄乐妍想惹不起还躲不起吗!毕竟那姓宋的明显要比唐邢蓝恐怖的多。 想到这儿,她赶紧跟林雯叮嘱:以前的事是我叫你们干的,但以后要是你们还欺负冯时的话可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林雯看不惯她这被吓破胆的怂样,双手抱在胸前嘲笑道:白瞎你那么大的月匈,刚才是不是差点心脏都吓跳出来了啊?真怂!那个男的跟你说了什么能把你腿都给吓软? 黄乐妍不想跟她多嘴,刚才真正吓人的可不是宋更年说的话,而是他那个人。草泥马的,从小到大也没见过这么恐怖的人啊!这下她都有点佩服冯时了,这么个恶鬼都能搞到手 这边,宋更年依言将人送出校门口,冯时乖乖低头道谢。不过他没有接受,只告诉她:以后这种事情娘娘还是好自为之吧,微臣实在没有那么多的功夫,更不可能次次出手搭救。不过钱财方面,微臣能拿得出手的就不会推辞。事实上,如果不是看在以前她跟赵扶娴交情好的份儿上,他连钱都不会给的。 冯时也知道这人向来独得狠,除了一个赵扶娴谁都不会亲近。不过今日已经很感激了。或许被他那么一吓黄乐妍一群人就不会再找茬儿。 两人正要分道扬镳,一辆一直停在路边的黑轿车忽然按了好几下喇叭。冯时看过去的时候,车后窗正好慢慢放下来露出魏嘉禾的脸,当然还有他女朋友丁若。 第7章 质问 小轿车的里面空间还算大,但冯时抱着自己的书包只顾看窗外的夜景。其实一开始魏嘉禾叫自己上车时她是想拒绝的,尤其丁若还跟着说一句:是啊上来吧,反正嘉禾也是要送我回去的。哼,稀罕坐你家车了?不过冯太后向来秉持着能屈能伸原则,她确实也不想大晚上的走过三个红绿灯口。于是她从善如流地抱着书包坐进副驾驶,只对着开车的司机叔叔笑着说了一句:谢谢您了!魏嘉禾跟丁若都坐在后排,也不知道是什么表情。 四个轮子的就是比两个轮子快许多,很快就稳稳停在他们楼的弄堂口。一直不吭声的魏嘉禾忽然出声:你先走吧,我和丁若还有话要说。冯时拉车门的手一瞬间失力,即难受又生气,心想我本来就是要先走的,用不着你来赶!搞得跟谁要听你们两个说话似的! 她将书包背到背上,又弯腰对着司机说了一句:谢谢!大约是看她很有礼貌,司机指指后面的人笑:同学别谢我,是咱们少爷特地叫我等您一道走的。言下之意就是,你要不也跟我们少爷说一声谢谢?然而冯时没有,反而嘭的一下关上车门。 眼见那人消失在弄堂口,丁若脸上的笑容更深一点。今天晚上自己上了魏嘉禾的车但好半天都不走,她便问了句怎么了,结果司机说还有人要等。本以为是什么要紧的人,结果等来的却是冯时!不过还好魏嘉禾给足自己面子,特地把人赶走留自己在这里说话。想到这儿,她眉眼弯弯对着他笑起来,问:嘉禾,你要跟我说什么? 恋耽美 太后的现代追夫记-by提芜(5) 魏嘉禾沉默着,很久才抬头看着她眼睛问:腿上的伤还没好吗?这就像是一个男朋友对女朋友最正常不过的关心问候,但丁若却瞬间打起十二分精神。她的手放在石膏上,表情有些痛苦:还没呢,每次拆石膏都好痛的,你又从来都不陪我去医院。哎,别人家的男朋友多好啊!再看看你,从来都不许我亲,也就抱过你一回,怎么跟大姑娘似的呢。 她企图掐浑打科来转移注意力,可魏嘉禾还是穷追不舍再问:我记得当时医生说没什么大问题,怕有意外才给你打石膏。而且你的腿是在九月尾伤到的,现在十一月份了,真的还没好全吗? 面对他不信任的质问,丁若继续撒娇:那你得问医生啊,我也想早点好起来。等冬天到了我还想跟你一起玩雪呢,打着石膏可玩不了。说完,她还露出一副天真灿烂的笑容。 魏嘉禾不再周旋直截了当地开口:昨天我从高二学部路过,看到你上楼梯了。 这下丁若脸上的镇定终于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手忙脚错的慌乱。虽然魏嘉禾已经很久都没有背自己上下楼,但她还是装着腿上有伤的样子在学校里拄着拐杖,偶尔没人在才会放下左腿走路。就那么巧的给他遇上了? 我丁若向来口齿伶俐,但现在一时之间也不知该怎么解释。魏嘉禾没有继续逼问,反而换了个话题:其实那天你自己也知道吧?我明明已经躲开了,但你还是冲上来所以最后被车撞到腿。 那时还是开学第一个月,魏嘉禾就因为出色的成绩和家世引来不少人注意,等看到长相之后更是趋之若鹜围过来。他对谈恋爱这回事不感兴趣,所有送上门来的女生都被自己好言好语劝退了。只有丁若,一个高二的学姐,虽然没有过来说喜欢但总悄摸跟在他们身后。朋友笑他这是恶鬼缠身,他也烦得很,可人家隔着一截距离呢,没道理去赶人家走。 那天他们几个正要去后街吃夜宵,准备穿过马路的时候一辆摩托车跟发疯似的冲出来。魏嘉禾收回要踏出去的脚正要往后退,然而身体还未站定便听到后面一声大喊:小心!他被那人推到离摩托车更远的地方,但是那个人却直接暴露在来摩托车前面。 一群十七岁的少年被吓破胆,一时间都呆滞在原地看着地上一动不动还流出鲜血的人。好在魏嘉禾很快反应过来,赶紧打电话先报警再叫救护车。经过一夜的治疗丁若成功醒过来,医生说是轻微脑震荡和左腿骨折,出于保险考虑还是打石膏好一点。 她的父母在走廊上跟魏嘉禾狮子大开口要医药费和损失费,声音很大丁若能听得一清二楚。魏嘉禾的妈妈也来了,直接一张支票甩出去息事宁人。但少年还是心善的,因为她这回有点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的感觉,所以魏嘉禾买了水果来看她。 丁若咬一口他削好的苹果心里一阵甜蜜,所以在他说谢谢的时候趁机提出自己的要求,她说可不可以和她试着谈一次恋爱,哪怕只是一个月都行。魏嘉禾想要拒绝的话就在嘴边徘徊,末了还是因为那份该死的愧疚答应了。 于是两个人不温不火的开始恋爱,在学校里遇到了魏嘉禾也装作不认识。直到后来一天丁若主动问能不能送自己回家,魏嘉禾答应了,然后第一次看到这座城市里另一种类型的居住楼。起先丁若还由他搀扶着往上跳,只是跳一层歇半分钟,魏嘉禾嫌太慢干脆背着她上去。于是那之后就有了正当的理由,每天都可以被他背上背下。有一回她没有用拐杖,魏嘉禾似乎察觉到了她伤好点了就不再背她了,送她回家时车也就停在路口,他都不会下来。也是因此,丁若才清楚地认识到如果还想这样下去,她必须得装作腿还未好全才行。 这些丁若都能忍,连学校里两个人散步总会走到冯时经常出现的地方,还有今天晚上特地等三十分钟送冯时回家,这些她都可以忍。只是现在,魏嘉禾居然都怀疑最开始的车祸也是自己故意的。 她忍住眼里的泪水终于硬气一回反问回去:在你心里,我就是这样一个人?魏嘉禾依然沉默,手指在自己的膝盖是有节奏的轻击。丁若冷笑一声继续说:我可没那个本事也没那个钱特地找人过来撞我!倒是你,问这些不就是想踢了我去追冯时呗!你有天晚上送完我回家又送她回家,你当我不知道吗!我真好奇,她现在又跟耿娄好又跟宋更年好,也不知道你们三个人遇到了会不会打架! 这样难听的话彻底耗尽魏嘉禾最后的耐心,他掏出手机开了一眼时间觉得需要速战速决了。他还是目视前方,声音依旧是她熟悉的声调,冰冷,疏远。他说:当初你自己也说了,一个月也行,我已经陪你玩了一个多月了。所以丁若,咱们可以到此为止了。 似乎是不敢相信之前还能背自己上下楼的男生现在就能眼都不眨的说分手,他怎么能这样!丁若压住心里漫天的痛楚弱弱地问了一句:这一个月里,你有没有喜欢过我?一点点也算的。 魏嘉禾不想回答,这一个月因为这场飞来横祸般的恋爱他一直都处于暴躁状态,甚至对周围的女生都产生强烈的反感,觉得她们也都是会算计人的心机女。所以那天被丁若吵着去买止痛药,又恰巧被冯时那么赤.裸.裸的眼神盯着,他立刻就觉得更加不喜。在这种病态的情况下,魏嘉禾每天想的都是她脚什么时候能好、自己要到什么时候可以摆脱,一点心思也没放在喜欢不喜欢上。 沉默代表了最终的答案,丁若一边擦眼泪一边莫名其妙笑起来,又问:那分手了你要干嘛?去追冯时吗?你知不知道她在抢唐邢蓝的男朋友啊? 魏嘉禾不想听到这些风言风语,皱着眉打断她:你话太多了。前排的司机很有默契得下车拉开她那一侧的车门,是要请她下车的意思。 丁若也不装了,左腿稳稳当当站在地上,又俯身对坐在另一边的男生说出一句近乎诅咒的话:魏嘉禾,我觉得你们不能在一起呢。 对方看起来还是很平静,只是立刻对还站在外面的司机喊:李叔,该走了! 黑色的骑车扬尘而去,丁若捂着脸呜呜抽泣起来。她能清楚地感觉到魏嘉禾对自己的疏远,哪有谈恋爱连手都不给牵的?虽然没有明确看到魏嘉禾对冯时的喜欢,但女人对更漂亮的女人都有一种天生的危机感。所以当唐邢蓝在跟自己的小姐妹们商量对策时,她装作不经意说出冯时的住处,希望能借刀杀.人一回。可无论怎么做,最后她都看见魏嘉禾悄悄跟在冯时的后面去了六楼,也最终是对自己说出了分手。他怎么能这样啊 路灯洒下昏黄的光亮,寂静的夜晚只有她一个人蹲在楼道口哭得撕心裂肺。 那边,汽车还在向家的方向驶去,魏嘉禾特地坐到副驾驶,仿佛整个后排都不干净了似的。他脸上表情不怎么好看,对李司机说:明天记得换一辆车,这辆车跟我妈说一声叫她给我卖了。 李司机年过四十,但也是从年少轻狂的时候过来的。他没忍住笑起来故意打趣:少爷分个手至于这么兴师动众吗?年轻人心性不稳,要是过几天你又想跟她好了那怎么办? 魏嘉禾丝毫不觉得这话好笑,正要说他话痨又听见他问:刚刚你们说的冯时,是坐在这里的那位女同学吗? 魏嘉禾的怒火值降下来,嗯了一声,又觉得不妥似的补充道:刚才丁若也是乱说的,人家冯时天天被校园暴力哪里有心思去谈恋爱,更别说还是别人的男朋友。我看丁若真是吃饱了撑着,听到了什么话都能往外说,真不怕丑。 李司机保持沉默,心想少爷你这双标程度有点深啊他一边打方向盘一边又八卦地问:是吗?那少爷要追她吗? 魏嘉禾鼻间一声冷哼,很是傲娇地回答:她是挺好看的,那又怎么样?我才没那闲功夫去谈恋爱。而且她成绩也差得很,我妈妈才不会同意我跟这种人交往。 李司机附和着说是,然而魏少爷紧接着又自己改口:不过她也有不错的地方。比如说昨天晚上她把自己当成坏人,虽然吓得哆嗦但还是敢划伤他的手。这就叫宁肯鱼死网破也不愿束手就擒,魏嘉禾觉得她这点很不错。不过自己现在手上还缠着绷带,她今天居然看都不看一眼,连句话都没跟自己说 李司机看着自己少爷瞬息万变的表情安安静静不敢说话了,只能保持着最标准微笑心想少爷你高兴就好。 第8章 青梅 那一日宋更年的出手相救确实很有作用,别说是金毛女那一群人消失的无影无踪,就连一向要逞口舌之快的黄乐妍看到冯时都绕道走了。难得有一段清净日子,冯时全身心投入到十一月里的期中考试。 太后娘娘对这次大考很紧张也很忐忑,毕竟她一点点把握都没有。以前那位冯时初中成绩很好,不然也不可能考进青英。但是后来是自己在学习,简直跟听天书似的头晕目眩,冯太后清楚自己几斤几两,可要是考不好的话,感觉会很对不起家里呀 在学校的图书馆里待了一上午认认真真学习数学,结果选择题写了五道,填空题两道,后面的大题三道,然后再无可下笔之处。太后娘娘原本还一直自我安慰,现在真真心态崩盘了!她将笔丢在桌上,双手十分郁闷地捂住自己的小脸。韩夫子早说过,术业有专攻,太后娘娘就不是学习读书的那块料!反正一时半会儿没勇气继续学习,她想着还是先歇一会儿再回来对答案吧。 青英真不愧是全市最好的私立学校,图书馆建在小花园中,一条幽径通向大门口,外面种着高大的乔木和丹竹,就像以前契由皇宫里的江南景观一般精致。冯时起身站在后面的长廊上,馆的后面正对着人工湖,一道石拱桥连着宿舍楼与图书馆,远远看过去也是一道秀丽风景线。她将满脑子的数学符号全部抛之脑后短暂地享受这一小会儿舒服。 伸完两个懒腰,冯时扭头看见另一边落地窗里坐着的人。他那枚紫色耳钉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不见的,头发也长长了一些,坐在那儿乖乖写作业的样子特别好学生。冯时收起动作悄悄看着,其实他们也有一段时日未见了。 听别人说魏嘉禾已经跟丁若分手,也听到了那些人嘲讽丁若当初自作多情要救人,结果自己伤了腿就算了,还趁机讹魏嘉禾跟自己谈恋爱。不仅如此,冯时甚至看到过一群高一女生在体育馆里教训丁若,而她那时也选择站在围观人群里冷眼旁观。 毕竟太后娘娘不是好女人,好不容易跳出校园暴力怎么可能因为一个丁若再跳回去?但是当看到那群人撕扯着将她摁倒在地一边动手一边还有人拍照,冯时心里也没多少起伏,连幸灾乐祸的心情都没有。 其实她本来就很奇怪丁若和自己住在一个小区,家里条件肯定也不好,那为什么只有人欺凌自己却没有人找她麻烦?想来就是因为魏嘉禾的缘故,因为她是魏嘉禾的女朋友所以谁也不敢。但现在不是了,那群人或是嫉妒或是反感,一个个迫不及待上手。冯时可怜她吗?不可怜,她不也是那么过来的吗。 但这件事或多或少也影响到了冯时,换做以前要是听到他们两个分手了,她肯定立马过去伺机而动。可对比魏嘉禾以前对丁若的悉心照顾和现在不闻不问,冯时一时间有点难以接受。不过她还记得自己要干什么,对他的那一份心思也没有改变,正好一场期中考试相当于给了冯时绝妙的理由:我挺忙的,先考完试再去追魏嘉禾吧。 只是今天出乎意料的见着了,冯时一直压在心里的异样感觉又一点点浮现出来。不得不说,这个世界里的魏嘉禾与她设想中的一点也不一样,她甚至不止一次地想过,已经变了的魏嘉禾是她要找的魏璋玉吗?她在这里学到了一句话说什么蚊子血、白月光,也许魏璋玉就适合当自己心头上的月亮,因为遥远不可及所以才会格外地好看吸引人。 魏嘉禾很早就注意到不远处走廊上那个人,也被她直勾勾的视线盯得整个人都不自在。这下终于抬头看回去,却见对方泰然自若收回目光往回走,脸上的表情看起来有点奇怪,像是一种悲恸。魏嘉禾摸摸自己的下巴想,怎么都到了悲恸的地步呢?大概神游了十来分钟他才猛然回过神重新写题,心里暗恼:都怪冯时,自己不学习还影响他了! 十一月份的期中考试还是在紧锣密鼓中赶来。冯娘娘听老师们的话,先大体浏览一遍,再认真读题确保自己会做的题目全都对。等认认真真的干完这些,然后面对后半面几乎空白的卷子只能束手无策了但痛苦还在继续,等到最后一门英语考试那才叫瞎子过河到处摸。冯时只能根据以前脑子里残存的英语储备知识尽力而为。 她不理解学这些东西干什么,还是以前那个时候好,女人只管生孩子其他什么事儿也不用愁。再说了,她明明是来找魏璋玉谈恋爱的,为什么还要像个女诸生一样死读书?2011也不知道给自己安排个好点儿的身份! 冯时拎着书包随大流往外走,周围一群人在七嘴八舌地对答案: 最后一道数学题你算的多少?0还是1? 我算的是1诶。 太好了我也是1!还有英语,阅读最后一题你是对还是错? 冯时不忍心继续听下去,赶紧心疼的抱住自己往楼下跑。不用求神拜佛,也不用心存侥幸,她已经能想象出来自己的成绩有多惨了! 看着周围都是三三两两的人互相挽着胳膊在一起走,她突然感到一点落寞。从前自己是太后,除了几个面.首以外还有满屋子的漂亮宫女陪着自己玩耍,好不风光。可如今来此处将近两个月,到现在都还孑然一身。还且好不公平,明明都是一起过来的,凭什么他宋更年家里有钱学校有权,自己穷就算了还天天被人欺负!恐怕是2011没2022有用。 一番期期艾艾的抱怨,冯时想起上次从宋更年那里要来的1000块钱准备考完犒劳自己一顿。管他考的好不好呢,冯娘娘从来没这么辛苦的好吧! 学校后门外是一整条美食街,冯时还是第一次过来。她走进一家人挺多的奶茶店学着别人的样子点了一杯奶茶,然后上楼等着送餐。找到一个最里面位置刚坐下,冯时就又看见前面一张桌子的魏嘉禾,两人还正好面对面。 要是只有他们两个也算是缘分使然,不一定冯时还能腆着脸坐到他旁边美名其曰说节约座位。但是很可惜,魏嘉禾对面坐着一个女生,戴着很深的鸭舌帽,虽然看不清脸但也能感觉出来是美女,而且是跟自己同一级别的那种大美女! 冯时深深吐出一口气忍着过去揍人的冲动。怎么,魏嘉禾才跟丁若分手就又找新的了?!以前的魏璋玉可不会这样,在大庸朝只有一位未婚妻,身边干干净净连教养宫女都没有,直到被自己哄骗进红鸾帐里才知道大庸的三皇子这么青涩,都叫冯太后不好意思了。 但是现在呢!前脚一个后脚另一个,挑的都是越来越好看的!接过服务生送来奶茶,冯时握着吸管一个用力戳下去,就像是一刀捅在魏嘉禾身上一样。如果喜欢好看的,那最好看的自己就坐在这儿,他过来不好吗? 魏嘉禾没有点餐,余光里一直在看那个方向,他很好奇冯时怎么忽然舍得跑来这里喝奶茶,哪里来的钱?谁给的?该不会是男生吧一阵莫名的不爽从心底钻出来,他连余光都不愿意再看过去。 对面的女生还在美滋滋地小口吃蛋糕,看见魏嘉禾总是越过自己往后看也转头望过去。那边坐着一个女孩,虽然穿着普通但是人却美丽不俗。她趁对方发觉之前转过来,笑眯眯地说:长得确实很好看,喜欢就去追呗。不过别再像上个女朋友一样了。 恋耽美 太后的现代追夫记-by提芜(6) 魏嘉禾嘴硬:蛋糕都堵不住你的嘴,在说话我现在就拍你照片发给你妈妈。 赵希芜立刻闭嘴,她妈妈对她身材管理这方面十分严苛,每一餐吃什么、吃多少那都有专门的人算好。毕竟她妈妈最大的愿望就是把女儿培养成最年轻的世界歌坛巨星,从小到大所有安排都必须往这个方向看齐。 昨天刚从外国比完赛回来,今天就借口来找魏嘉禾顺便吃口蛋糕。谁让魏嘉禾从小优秀到大还很会装模作样,靠着那张脸在一群长辈中都混的得心应手。要是不利用她妈妈对魏嘉禾的这种信任干点坏事,赵希芜觉得实在可惜。 吃完最后一口,她又拿起一旁的珍珠奶茶,心情更加美好,说:对了,这次的校园文化周推迟到期中考试成绩出来之后举办,到时候我会上台唱歌,你记得给我伴奏。青梅竹马的情分,赵希芜使唤起来一点也不客气。 魏嘉禾生性懒散又不喜欢凑热闹,但想到她刚从国外夺冠回来自己也没准备什么礼物,干脆就伴奏一回抵过去吧。 得到肯定回答,赵希芜颇为满意地伸出手在他肩膀上拍了两下。也在这时,身后忽然传来一声椅子在地上拖拽的声音,震耳欲聋,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冯时有点尴尬,本来就只是自己看不下去魏嘉禾跟女朋友谈恋爱,连奶茶都不想喝了准备走人,结果书包背带卡在椅子缝隙里,随着起身的动作发出这么大响动 察觉到那两个人看过来,冯时也顺势看过去,等看清那女生时又差点咬掉自己舌头那不是宋更年正在到处找的赵扶娴吗! 大概是自己表现的太震惊,赵希芜赶紧戴上口罩走过来拉着她坐到自己那一桌,挽着冯时的胳膊笑嘻嘻地说:你认出我了啊?别说出去可以吗?等会儿我可以和你合照,也可以给你签名。 虽然她才十七岁,但早已经打出一片自己的天地,所以遇到喜欢她的粉丝也很正常。只是今天她在偷吃,要是被人拍到那自己妈妈肯定也会发现,到时候免不了一顿批评,这不太好。 冯时懵懵的没怎么听见她说话。看来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有些事情无论怎么做都会原封不动的发生。 虽然前一世魏璋玉成了自己男.宠,赵扶娴也嫁给宋更年,但是在大庸时,他们两个人才是未婚夫妻。就像现在一样,魏嘉禾对自己视若无睹,宋更年遍寻赵扶娴不得,可他们就坐在这奶茶店里一起用餐,和谐且美好。 冯时忽然觉得她跟宋更年就是两个傻子,是两个彻头彻尾的笑话,他们一头热跑过来弥补遗憾,但却从没想过这遗憾或许是别人苦苦求得的来世啊。 所有的委屈都在这一时候溃堤,冯时控制不住开始流泪。她后悔了,真的后悔了,干嘛要来这里啊,魏璋玉早就死了,她干嘛要求再来一回! 赵希芜没想到她会哭,有些担忧地松开她的胳膊问:怎,怎么了?没有回答,只有冯时一边哭一边莫名其妙的笑,像是忽然疯掉了。 眼看赵希芜没把人哄好,魏嘉禾终于站起来一手拉过冯时一手拎起她的书包,匆匆说了句:我先带她走,钱我已经付过了,你慢慢吃吧。 赵希芜应声没跟过去,感觉这两个人之间很有故事啊,所以还是让他们自己解决吧。 作者有话要说: 还是以前那个时候好,女人只管生孩子其他什么事儿也不用愁,这只是娘娘一时的牢骚话,她心里也觉得新时代独立自由的女性才是最好的! 第9章 冲突 魏嘉禾拉着她往街道人少的那一边走,路上偶尔有认识他们的人看到两人牵在一起的手都露出我靠的表情,嘴巴张得能吞下鸡蛋。但魏嘉禾连个眼神也没分出去,直到找到个差不多的地方才停下来。 冯时还在默默流眼泪,那脸上的表情看得魏嘉禾莫名想用万念俱灰这四个字来形容。不过很快又忍不住骂自己:这什么破词啊,语文不好就少用成语吧! 他伸手摸进自己的口袋掏半天才想起来兜里的餐巾纸刚才落在桌子上忘带了,现在身上半张纸都没有,只好用手给她擦眼泪。然而才碰到她的脸就被冯时一巴掌甩开,还大喊了一句:别碰我,渣男! 要是有特效的话此刻魏嘉禾的脑门上肯定有三道黑线挂着。怎么就渣男了?就因为跟丁若谈了恋爱?但这毕竟是不争的事实,他也没有为自己辩论,只能先嗯一声想着把人哄好别哭就行了。但这一句嗯不知道又戳到冯时哪里的伤心处,呜呜的哭声越来越大,整个人都快喘不上气。 魏嘉禾一个头两个大,只能继续捧着她脸给她擦泪,虽然还皱着一双眉但语气却已经很温柔了,一遍遍安慰道:好了别哭了,你怎么了这是? 曾经的冯时多希望自己能得到这样温柔的对待啊,可现在真的到了又觉得心底都在漏风。毕竟其他不少女生应该也得到过,魏嘉禾就是一个渣男,换女朋友的速度跟换衣服一样快,他一点也没有从前那样好! 从前的魏璋玉虽然喜欢摆冷脸色,但在身体忠诚方面还是很有原则的。她好大儿的一个姐姐曾经趁她不在便找人把魏璋玉绑过去准备霸王硬上弓,为了以防万一还喂了点下流药。结果他宁愿挨打也不肯就范,等撑到冯时赶过去把他救回来后才顺从药性闹了一晚。那时候的魏璋玉身心全是自己一个人的,虽然他嘴上不肯说但冯时心里都清楚明白的很。 可是现在的魏嘉禾呢?他好像是在养鱼,对谁都很好,既能背着别人上下楼又能陪着喝奶茶吃蛋糕,要是有兴趣了就从网里面捞一个当女朋友。她也是一条钻进网里的鱼,还是上赶着钻进去的那种!冯时委屈,再次把他手拉开,歇斯底里冲他喊:你一点都没有魏璋玉好!一点都没有!喊完之后继续捂着脸呜呜哭。 魏嘉禾的表情有一瞬间极其狰狞,但很快又变回平常的样子。所有的耐心都没有了,温柔也不见了,他手上还湿漉漉的沾着她泪水,放在衣服外擦干净后刻薄地说道:冯时,你真的很厉害啊,除了耿娄跟宋更年两个人以外还有一个魏璋玉呢?倒是听都没听过。我当然没他们好,因为不是所有人都想跟在你后面哄,所以你能搞到他们但是搞不到我! 这些编排她的话魏嘉禾不应该说的,可是他完全忍不住。冯时好大的本事啊,一个两个吊着胃口不算,还有藏在暗处的第三个人在!魏少爷都能被气笑出来。他什么时候对人这么好声好气了?就算是一起长大的赵希芜也只能得到他很礼貌的对待而已,没人能叫他放低姿态,冯时真是不知好歹! 尊严受损,耐心告罄,魏嘉禾已经不想再待下去了。他想要走,但又偏头看了冯时一眼,还是忍不住嘴贱提醒:你最好现在回去,不然等会儿人少了这条路也不安全。 冯时的泪跟哭不完似的,也听不进他的话,傻站在原地一动不动。魏嘉禾的右脚在地上出出收收好几下最终还是没办法走开。他在心里骂了一句自己真是贱骨头,然后看也不看一眼直接抓着冯时的手腕往外走,她这回很实相没有再挣扎。 等回到小区门前那条弄堂口,魏嘉禾放开她的手恶狠狠地说了句:你别忘了刚才说过的话,我没那个魏璋玉好,所以不要再来烦我。 冯时觉得莫名其妙,她什么时候烦他了?计划都在心里面制定的,一个也没实施好吧!凭什么说烦他了?再说了,魏璋玉不就是魏嘉禾自己吗?何必要跟自己过不去呢而且如果不去他面前晃悠的话怎么让他喜欢自己?2011的考试又该怎么办?她在这边郁闷生气,可那边的魏嘉禾已经走远了。 冯时狠狠跺脚,想着等以后把你搞到手再好好治你这说话不客气的毛病!然而她才抬头就看见那条弄堂的尽头忽然闪出一个人正在阴瘆瘆地盯着自己看,差点没把冯时吓得叫出声。 丁若已经变了许多,原本黑长的头发剪成及耳的短发,一双眼睛下面全是乌黑的青色,整个人几乎瘦了一圈。她看自己的眼神也变得格外恐怖,就像是立刻会冲上来掐死自己一般。冯时一时间不敢上前靠近,只能站在原地随时准备往后逃走。 见她一直没过来,丁若冲她冷笑着问:魏嘉禾送你回来的吧?跟我前男友谈恋爱什么感受?好玩吗?抢走他你是不是很得意? 冯时不搭理,她还没跟魏嘉禾谈恋爱呢!再说了,丁若要是真不甘心就再去追呗,反正大家都是凭本事来的,难不成不敢找魏嘉禾就来找自己撒气吗? 没有得到回答,丁若默认为冯时正在心里得意,说不定也在嘲笑自己当初不自量力。她往前走了几步,那双本就浮肿的眼睛也变得更加血红。她似乎想抓住冯时的手,可是两个人距离太远便只好作罢。 她擦擦落下来的泪,这回语气里夹杂着哭音说:你是该得意,就像上次在体育馆你看见他们一群人打我也没出声一样。现在魏嘉禾是你的了,欺负你的人也没有了,多好啊。可我呢?你抢走了我所有的东西!魏嘉禾也就算了吧,为什么我还要替你忍着那群人的欺负啊! 最后那一声是撕心裂肺吼出来的,她从高一进校的时候就知道青英学生里面的规矩,所以没认识魏嘉禾之前一直小心翼翼伪装地很好,没有像其他穷学生一样被人欺负。后来又和魏嘉禾在一起了,那些人虽然嫉妒但也只能在背后说点坏话而已。可是现在,她没有魏嘉禾的庇护,家里的情况也不知道被谁说出去了,连高一新生都可以动手打自己。谁说的?除了住在楼上又抢走魏嘉禾的冯时以外还能有谁! 可干了坏事的冯时呢?她好好的什么事都没有。唐邢蓝暂时找不到人去对付她,又因为学生会忙所以她现在过得称心如意。还有宋更年,高二年级谁不知道宋更年最讨厌多管闲事,却会送她出校门。就因为一张脸吗?就因为好看所以这些痛苦活该自己来承受? 冯时原本就因为魏嘉禾那番话不痛快,现在又被丁若拦着乱加罪名一时间心里的火气也更大了。她往前直走几步抓住丁若的手腕,语气是少见的严厉:我抢走了你东西?我抢你什么了?我来到这儿就是为了魏嘉禾,我们早就认识了,他本来就是我的!再说大家不都是各凭本事的吗?你觉得我抢走了那你再抢回去啊! 你替我忍受那群人欺负?笑话!她们为什么欺负你自己心里没点数吗!是你要跟魏嘉禾谈恋爱,享受了他带来的好处却忍不了他带来的坏处吗? 再说了,我为什么要帮你啊?我难道要为你两肋插刀?你算老几啊!以前不也站在旁边看我被欺负吗?现在换成你自己就不行了吗! 他们欺负是我自己想办法解决的,你要是有本事就去反抗,要是没本事那就心甘情愿挨着吧。我看你是柿子想挑软的捏,怂到只能冲我发火! 冯时最看不惯的就是这些明明什么都不愿意做还什么都想到手的人,出了点事情就觉得自己最可怜所有人都有罪。以前有魏嘉禾的丁若才能过得顺风顺水,只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她能不能早点清醒那是她自己的事。 越过丁若的那一刻,冯时说了最后一句话:你记住,我什么都不欠你,魏嘉禾也是。她走得很快,没看到后面的女生双腿瘫软在地上捂着脸嚎啕大哭的样子。 自从那场冲突之后冯时便再也没有见到过丁若,明明两人放学时间相同还住在一起但就是不会遇到。底下501里面也安安静静的听不见声音,不像自己家平均每五分钟就响起冯妈妈气若长虹的呼喊。 冯时也没有再关注丁若,她更担心的是自己的成绩,每天早起晚睡时都会问候一遍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虽然这个现代社会已经证明封建迷信是没有用的,但人总想要有个精神寄托求安慰。太后娘娘没有多大的心愿,只希望自己不要是倒数的那一位就好。只要想想宋更年或者魏嘉禾看到自己倒数的成绩,冯娘娘就觉得自己很有必要联系上2011让它把自己送回去。这个脸娘娘真的丢不起啊! 大约是看冯时太可怜,所以那一点神秘力量难得发动一回。她的语文考的挺好,134分,都排在全校第十六位了!全校诶!其余课的成绩就比较惨淡了,九门课加起来一共505,参加考试的高一年级一共有1689名学生,她总分排在全校第1600名。 其实太后娘娘对于自己的成绩还是挺欣慰的,就像是一个农民日日下田侍候幼苗,不怕苦不怕晒就等着有瓜熟蒂落的那一天。或许结的瓜不甜还小但毕竟是自己撒些汗水种出来的,怎么都好吃!冯时对自己成绩就是这样的心态,尤其是数学还考了45分,已经很好了! 但是这些想法都不能在家里表现出来,因为冯妈妈收到成绩单的时候差点没直接倒在地上。苍天啊,大地啊,她女儿初中三年成绩一直都遥遥领先,怎么才进高中就成这样子了?是她的错吗?她实在是愧对在打工的丈夫,愧对冯家列祖列宗啊! 于是她将悲痛化为动力,对冯时进行了单方面长达两个半小时的讨伐,几乎要把她说跪下来。在冯妈妈的铁血手段下太后娘娘差点以死祭奠这次期中考试,最后再三保证等期末一定要进前一千名才换来苟延残喘的机会。 娘娘既难过又后悔:为什么她想不开来这里找魏嘉禾谈恋爱?好好待在原来的世界里当养尊处优的太后不香吗! 作者有话要说: 魏嘉禾:所以你能搞到他们但是搞不到我! 冯时:等以后把你搞到手再好好治你这说话不客气的毛病! 第10章 告白 青英作为全市升学率最高的高中在教育部一向很有话语权,在加上私立高中的性质所以很多事情都自己做决定。就比如说这校园文化周阶段一整个星期不上晚自习,放到全国恐怕也是头一份。所以第一次提出这个活动时就被上面否决了,但是青英校长把一沓文件递过去用事实说话:咱们升学率很高啊,学生们也都很努力,怎么可以不给点休息减压的时间呢?一周不上晚自习而已,我相信这根本不会影响到我们学生的成绩。幸亏有前辈的努力,所以他们现在才能享受美好愉悦的校园文化周。 这样盛大的活动早在期中考试之前就由学校领导层和学生会做好规划,所以现在推行起来也算是一帆风顺。学生活动中心二楼大会议室里,一群高二学长学姐们正在为活动忙碌。宋更年在电脑上开始核对节目名单、安排时间,忙的都没时间眨眼睛。这种事本来不归他管,但因为人手实在不够就被会长拉过来帮忙。要是换成别人的话他或许还要找借口,但看看会长那张熟悉的脸还是勉强答应了。 耿娄不知道从哪儿跑过来,一手拍在他背上递过一张表说:刚又报了一个节目,你记得加上去。宋更年有点不爽,都排上好几个了,现在又要改?耿娄也看出他的不耐烦,拉过旁边的一张椅子坐下,手中轻轻抖动那张表语气是难掩兴奋:别嫌人家交的晚,她刚从国外比完赛回来的,第一名呢!能来表演那真是看得起我们。前面排好的节目也不要紧,反正她压轴登场都hold的住! 宋更年鼻尖轻哼一声,到底还是抽出那张单子在电脑上敲字高一7班赵希芜:歌曲《Falling Down》,伴奏:高一3班魏嘉禾。他在心里为冯时默哀一秒钟,好可怜的太后娘娘啊,恐怕还不知道自己男人要跟别的女人上台表演去了,啧啧啧。 十一月下旬校园文化周正式开始,前两天学校学生会和各个社团都在活动中心摆摊免费提供手工艺品制作材料,鼓励大家自己动手。后三天每晚一场优秀校友回校讲座,听他们说起前尘往事倒也很有意思。最后一天才是重头戏学生风采展示晚会。 恋耽美 太后的现代追夫记-by提芜(7) 校大型展厅修的跟罗马斗兽场似的,上上下下共五层,两边还各自配置一块高清曲面大屏确保每观众都能看到舞台上的表演。领导和优秀校友们都坐在金碧辉煌的第五层,其余三层按年级分类排序,第一层留给各家媒体报社和现场工作人员。 冯时穿过二楼人群想上洗手间,结果男厕所门可罗雀,女厕所却水泄不通,队伍都排到楼梯口了。她有点为难地等了会儿,不经意往一楼看一眼。一楼有两个厕所,一个向大众提供,一个专门给后台演员们使用。冯时想想还是选择下楼碰碰运气。 靠近应急通道的厕所门前人虽然也多但明显比二楼少,她准备就在这儿等着。来来往往不少学生都衣着光鲜从另一边往后台走,有的身后还跟着专门提乐器的人。冯时踮着脚看热闹,不成想却跟熟人对上眼。 魏嘉禾今天穿了一身黑西装,脖子上还打着领结,看上去挺那么回事的。他和赵希芜走在一起,偶然抬头就看见正在排队等卫生间的冯时,脸上的表情一瞬间变得极其臭,仿佛看见她是件多么晦气的事。 冯时心里有点不好受,他总是这样悄无声息几个动作表情就能把自己好不容易搭建起来的信心全部推倒。她先一步收回视线,心里哀愁自己何年马月才能和魏嘉禾像从前一样。 赵希芜看着自己男伴脸色越来越难看,一直不眨眼冲卫生间那边盯着十分奇怪,等望过去又看见那天奶茶店里的漂亮姑娘。哦吼,魏嘉禾还没把人家哄好吗?看在今天他难得屈尊给自己伴奏,赵希芜决定大发慈悲帮他一次。见她抬脚往冯时那边走去,魏嘉禾虽然收回视线依旧一脸高傲,但也没有出声阻止,甚至都不问她干什么去。青梅竹马之间这点默契还是有的。 看见赵希芜过来,一群女生都有些受宠若惊的感觉。这是谁啊?赵希芜啊!那个七岁就被国家艺术学院歌唱老师收为关门弟子并且横扫无数奖项、世界公认的歌坛奇才赵希芜啊!虽然大家也都在同一所学校里面读书,但这种级别的大佬向来神秘,全校恐怕一共也没几个人真正见到她。现在她走过来了,简直就像是仙女忽然下凡还格外关照你一样,这能不叫人受宠若惊吗? 一群人纷纷掏手机开始拍照,然后傻眼地看着女神拉起一个女生的手。冯时也很傻眼,在这个世界里她俩不过一面之缘而已,难道这就是所谓合眼缘吗? 赵希芜对她笑,像是撒娇般说:你是冯时对吧?我的助理现在不在身边,可以请你到后台帮忙吗?这样的小事冯时自然不会拒绝,可是顶着周围一群人心慕嫉妒恨的眼神她又很犹豫,毕竟那种被人群起而为之的困境只经历一次就够了,为了得到赵希芜的好感而再次陷入所有人的包围,她也觉得不值。 然而在冯时要开口婉拒的前一秒那边一直在人的魏嘉禾像是不耐烦地喊了一声 。这下赵希芜也不等她回答直接拉着人过去,还冲她俏皮的眨眼睛。 冯时无奈,心想这个世界里的赵扶娴很不一样啊,她变得开朗活泼多了,也不知道宋更年现在有没有遇到她,要是遇到了又会作何感想?毕竟这个赵希芜除了一张脸以外似乎没有任何跟赵扶娴相像的地方了,他是会将她只当作从前的赵扶娴,还是重新认识现在的赵希芜?冯时想知道,因为这个问题的答案对自己来说也很重要。 看她一直低头不说话,魏嘉禾便只能没话找话地对赵希芜开口:干嘛把她叫过来?那声音还闷闷的,倒不知道是委屈了还是不高兴。 虽然知道他心思,但赵希芜也为魏公子如此贫瘠的情商堪忧。傻孩子,我都帮你把妹子拉到面前了你还不动手?就会嘴硬,好没出息!怕他再不知死活的说蠢话,赵希芜赶紧带冯时进后台打算等魏嘉禾脑子清醒了再让他俩单独待会儿。 除了即将上场的第一组以外,其余表演者都待在公共休息室作准备,大家各忙各的,就连赵希芜这种引人注目的存在暂时都被忽视了。 冯时跟她一起好不容易找到标着名牌的座位,两个椅子是留给表演者的,还有一个用来放其他物品,只是他们来的晚,不知道是谁的东西已经放在上面了。赵希芜有点头疼,正想着找人重拿一个椅子就看听跟过来的魏嘉禾先一步开口:你们在这儿坐着吧,我去上厕所。说完,人已经走出一段距离,似乎是怕慢了一步就会被某人拒绝。 冯时没来得及叫住魏嘉禾,又担心因为没位子他休息不好最后影响到表演。她看着那扇不时开开合合的大门心里有些焦躁,索性一狠心趁着赵希芜在跟别人说话时悄悄溜出去。 外面人来人往搬东西,还有些手里都拿着对讲机一脸严肃在说话。冯时往人少的后门口走,从那儿下楼梯就能到地下停车场,她觉得魏嘉禾应该会在那里。其实后来想想那天的争吵就会发现根本没必要,不管他是不是在养鱼都已经尽力安慰自己了,当时就应该顺着台阶下来再说了,无论魏嘉禾是个什么样的人,太后娘娘都有信心彻底征服他,毕竟以前他是魏璋玉的时候就很心高气傲,后来不也变温顺了吗? 冯时给自己加油打气,伸手推开最后一扇玻璃门。屋外属于十一月底夜晚的冷风迎面袭来,一同转身的还有趴在栏杆上正在抽烟的男生。魏嘉禾的领结已经摘下,西服扣子也没系,再加上手里那一根还冒着红光的香烟浑身上下全是痞气。看见冯时出现在这里,他的表情有一瞬间的诧异,但很快收回目光继续对着对面那栋楼发呆。 香烟的味道很难闻,尤其冯时还处在下风口几乎是个纯纯被迫吸二手烟的大冤种。她赶紧小跑着趴到魏嘉禾左边占据上风口,但用来捂口鼻的校服袖子还是不愿意放下,一双眼睛就只盯着他看,一动不动。 一秒,两秒,第三秒的时候魏嘉禾就将那根还剩大半根的香烟在栏杆上熄灭随手丢在楼梯下,一点也没有平时那副好学生的样子。他看向冯时的眼神也很凶,恶狠狠地开口:你跑过来干什么? 这并不是一个好地方,小小的露天平台,冰冷的栏杆,十一月的寒风,还有尚未散去的烟味,没一样是冯时喜欢的。但是这么长时间她跟魏嘉禾之间都没一点进展,眼睁睁看着越来越好看的姑娘一个一个从他身边过。既然他喜欢漂亮的,那自己可以啊,为什么不试一试?就算他喜欢养鱼也没关系,先把人骗到手再把他网给剪了,冯时相信自己可以的! 魏嘉禾并没有真的在等她回答,只是单纯没话找话而已,所以冯时的沉默也算在预料之中。他也说不上最近怎么心里堵得慌,明明这次期中考又是榜上第一也没多高兴。他妈妈管的不算太严但也绝对不允许他沾染一些坏习惯,比如说抽烟。可是不抽点总觉得一口气吐不出来,难受得很。家里没办法抽,在学校又得注意形象,所以只好躲在这地方偷偷来一根。结果冯时找来了,害得他才抽半根就得丢掉,冯时真的是一个坏女人。 但是现在这个坏女人就在自己左边,而且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好像离自己越来越近了。魏嘉禾心里有点慌,想要拿烟再来一口结果手抬到嘴边才想起来烟已经没了,只好改成摸下巴掩饰尴尬。有什么好慌的,不就是近了一点吗,他没有慌。 可那只手也搭在自己衣服上了,这件西服料子恐怕不行,怎么能这么清楚的感受到她手心里的热意?魏嘉禾想自己应该把她手扔开的,就像上次好心好意为她擦眼泪结果被三番五次打开手一样。但或许是这十一月里的夜太冷,叫他一时间舍不得抛弃那一点暖和。 冯时的手指在他肘弯打转,虽然男女之间的无非就是这些事情,她的心智也并不是十七岁孩子,却还是难免紧张,害怕魏嘉禾会嘲笑自己。忍了许久,冯时还是不敢太直接,只能先转个弯问:你现在在跟赵希芜谈恋爱? 魏嘉禾不知道她怎么想到这点上,脸依旧朝着和她相反的方向,牙缝里蹦出两个字:不是。 手又往胳膊里侧探进一点,还轻轻捏了他一把,一瞬间整条左胳膊似乎都一片酥麻没任何知觉!但是冯时又问:那你现在还要谈恋爱吗? 话已至此,就算是情商再低也该知道姑娘家什么意思。魏嘉禾终于转过来,一直摆出来的脸色也不见了,直勾勾地盯着她看,那架势非要她说出来才行。冯娘娘想着他现在的心智终究只是一个毛头小子,自己让让也不算什么。于是她忽然贴过去在那张冰凉的嘴唇上舔了一口,魏嘉禾的脸瞬间爆红,立刻从刚才痞里痞气的样子变成了一个被人亲薄的纯情小男孩,连说话都结巴了:你,你 昏沉的夜色里只有冯时那一双眼睛明亮,她还舔了一下嘴巴,笑得就像一个坏女人一般问:那你要不要跟我谈恋爱?从丁若再到赵希芜,你不是喜欢漂亮的嘛?我怎么样? 这要是换一个人就算不说话也要做点什么表明一下立场,可魏嘉禾就像是被妖精吸没了魂一样就知道对着冯时看,还是那一副你怎么能这样的表情。太后娘娘乖乖等着,等到脸上的笑都要僵掉还不听见说话,心里开始有点恼火。不就是亲了一下嘴么,至于大惊小怪到现在吗!觉得吃亏了那亲回来就是了,当个锯嘴葫芦不说话干什么! 冯时往后退开一步点点头:行,我知道了。刚才的事你别介意啊,对不起。她重新拉开玻璃门想要回去,毕竟出来时间这么长赵希芜肯定着急。然而就在玻璃门被拉开的那一秒,她的右手又被身后的人拽住,连带着整个人都被重新拉回去。 失去外力的玻璃门迅速反弹,一个来回后晃动的幅度越来越小,只能偶尔透过缝隙看到外面栏杆上压着两个人影,模模糊糊的也不清楚。 作者有话要说: 他在心里为冯时默哀一秒钟,好可怜的太后娘娘啊,恐怕还不知道自己男人要跟别的女人上台表演去了,啧啧啧。 此时的宋更年还不知道小丑竟是他自己。 第11章 赵希芜 公共休息室里还坐着稀稀疏疏几个人,许多已经表演过的同学要么选择到楼上找空位去看节目,要么就是提前回家,现在就剩下他们顺序靠后的还在候场。赵希芜第N次拿手机先看节目单再看时间,从她发现冯时不见到现在大概有一个小时,人去哪儿了!魏嘉禾也没回来,手机还丢在这儿,两个人都联系不上,真真是逼她这么美的小仙女骂脏话! 导演组的一位同学看她皱着眉表情似乎很难受,赶紧跑过来询问:赵小姐你怎么了?是身体不舒服吗? 赵希芜赶紧摆手有些歉意地笑笑:没有没有,不用担心的。 被女神这么温柔注视,那位男生有点害羞地摸摸自己的头,看见她身边一个人都没有又问:赵小姐,您不是双人节目吗?搭档呢? 赵希芜咬牙切齿:上厕所去了。等魏嘉禾回来她非要问问是便秘啊还是拉稀啊,都待了一个多小时人还活着呢! 就在她忍不住要亲自出去抓人时那二位终于姗姗来迟,面上还都洋溢着春风得意的笑容,一双手也牵在一起不肯放开。看在这是好事成了的份上赵希芜没有发火,只用手指着魏嘉禾怪他:我今儿算是把你看得透透的了,见色忘友!怎么不等到我唱完了再来啊! 冯时心里也愧疚把她一个人晾在这儿,正要道歉就听魏嘉禾吊儿郎当回过去:我是说还有一会不着急,她非拉我回来,你以为我乐意啊。 赵希芜深呼吸,心里想着我是小仙女,我不会生气。言语发泄不可以,她便拉过冯时的手一起在椅子上坐着,故意一句接一句说个不停,就是不给魏嘉禾插嘴的机会。 你知道魏嘉禾为啥叫魏嘉禾吗?因为当年他爷爷找人算命,大师说这孩子五行缺木,所以就选了禾,意思是比木还要多一点,也寓意家里收成能好一点。 啊对,他家从魏叔叔那一代开始经商富起来的。 我跟你说他这个人从小就很臭屁,就因为成绩好一点,脸长得好看一点在我们那一圈长辈们里吃香的不得了,好几个奶奶都说要把孙女嫁给他呢! 魏嘉禾本来坐在从旁边顺过来的椅子上看着冯时,听到这些敏感字眼后立马抬头瞪过去:你话怎么那么多,省点力气等着上台飙高音行不行? 赵希芜切一声,拉着冯时的胳膊还想继续爆料,但那位导演组的小男生已经探头过来:赵小姐,到你们了。 三个人一起起身,魏嘉禾先找人在第一排多加个位置把冯时送过去,临走还不忘低头按着她偷亲一口,笑:待会儿记得看我,知道吗? 冯时故意气他:我要看赵希芜,她好看。 时间来不及,魏嘉禾只能用手指冲她点点意思是叫她等着秋后再算账,然后低头整理自己的西服匆匆跟上导演组成员往上场的地方走。 看着那个身影一点点消失在门口,冯时忍不住掩着嘴笑起来。有些事情确实不会改变,比如前一世他们彼此能够交心,这一回也必然如此。 第一排靠近正中央的位置宋更年跟耿娄都坐在那里,他觉得恐怕自己最近太好说话了,所以才会又被会长叫过来做苦力。这明明就是摄影部耿娄一个人的事情,为什么会长要把自己也安排过来?他原本今晚打算早点回家睡觉的。 两个人将摄像位置重新调整一番,宋更年躺在柔软的座椅上一动不想动。还好,这已经是倒数第四个节目了,很快就能全部结束。 盛装的男主持人几乎在用表白一般的感情读这个节目的报幕词,明明都是千篇一律的东西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能读得这么声情并茂,尤其是最后一声激动的跟看到鬼一般喊:让我们掌声有请,赵希芜和她的搭档魏嘉禾!不止他,全场的人都瞬间兴奋起来,明明这都接近尾声了居然还有这么多精力。 耿娄也坐起上半身两只手不要命似的拍巴掌,宋更年没忍住皱着眉看过去:至于吗?你不是喜欢冯时来着? 被直白地戳穿心思耿娄也不尴尬,坦坦荡荡的笑:那又怎么了,赵希芜跟冯时可不是一类人。你知道她多厉害吗?今年才十七岁就已经拿到下一届叶那提大赛比赛资格!真的,我感觉明年的决赛她肯定能赢,到时候就是历史上年纪最小的冠军! 宋更年懒洋洋哦一声依旧不感兴趣。耿娄不允许有人不喜欢自己女神,立马要掏手机出来用照片说服他:等着,赵希芜还长得特漂亮,也就冯时那级别的可以跟她比一比。结果在口袋里没掏到手机,耿娄立马低头摸着黑四处找,急得差点没把摄像机给撞翻。 宋更年眼疾手快扶好,语气已经到了暴怒的边缘:你还记得自己是干什么的吗?想看赵希芜现在就到后面去,等看够了再回来! 耿娄躲闪着他凌厉的眼神,虽然乖乖坐好但还是嘟囔一句:等着吧,等会儿希芜出来你就知道她有多美了。 舞台上的灯光熄灭,随着钢琴曲的的响起开始有一束落在弹钢琴的魏嘉禾身上。一向高傲的年级第一大佬原来还是会弹钢琴的王子,一瞬间耳边到处都是窸窸窣窣犯花痴的声音。前奏不算长,很快穿着一袭白裙的女生举起话筒开始唱歌。 一束微弱的灯光从头顶照下来,就算是通过高清大屏幕也看不见她的脸,不过听声音确实很空灵。宋更年将鸭舌帽帽檐往上抬一点,他倒要看看这个被传得神乎其神的女人是个什么样子。 歌在一点点往后唱,舞台的亮度也在一点点加大,赵希芜的脸终于清楚地出现在视线中。那一个瞬间宋更年觉得自己可能看错了,于是立刻转过去看屏幕。摄像机刚好拉近,她的脸毫无保留全部拍在画面里。宋更年呆滞住,直到赵希芜睁眼看着摄像头,他们通过屏幕对视,两行泪水毫无征兆滑落,砸在他的手背上似乎震耳欲聋。 恋耽美 太后的现代追夫记-by提芜(8) 他想起当初借皇帝的手来威胁她嫁给自己,虽然在一起生活六年但却貌合神离,赵扶娴似乎从来都没开怀笑过一次。不怪她,毕竟当时他们的身份是舅舅和外甥女。哪里有舅舅会娶外甥女的呢?当时赵扶娴也是这么问他的,可是宋更年固执己见,还拿汉惠帝和皇后张嫣做例子。然后她便不说话了,披上红盖头就嫁过来,六年时间郁郁寡欢后来更是郁结于心躺在他的怀里病逝。 有很多次宋更年都在想契由与大庸不同,甚至那些孔孟学说大多也由他主持销毁废除,再加上他的权势地位,没人敢对他们说三道四。他曾经还想过来日方长不必急于一时,尤其是每每对上她那双眼睛,似乎把他心里所有的龌龊全看透了,宋更年只能落荒而逃。 后来她死了,明明是阳春四月暖风醉人,宋更年只觉得身置九尺寒冰之中万念俱灰。但是他没有死,因为他那位好父亲特地等到赵扶娴过世才来告诉自己真相,笑他自以为是却不知道一直都被玩弄于他人鼓掌之中。 还好,宋更年还有机会,那个系统机器人帮他来到这个世界里寻找赵扶娴,没有那些误会存在,他相信这次他们一定不会再是那种结局。 歌声响在耳边,她在唱:I am falling down,falling down,falling down,眼里萦绕着一片茫茫雾气似乎是情到深处忍不住落泪。宋更年多希望他可以去抱抱她,亲亲她,做尽那六年里一切碍于身份关系克制住的所有亲密之举。只有那个和自己绑定的系统机器人知道他有多爱赵扶娴,现在也会一样的去爱赵希芜。 一曲终了,余音绕梁,全场人员情不自禁起身呼喊她的名字,甚至有男生趁乱高喊了几句我爱你。赵希芜似乎听到了,毫不吝啬对那个方向抛出一个飞吻,一瞬间将氛围又推向另一个高潮。 她的手搭载魏嘉禾的胳膊上,一个绅士鞠躬,一个提裙屈膝,倒是十分完美的璧人。宋更年看到这个忍不住要笑,之前自己还以为冯太后会因为自己男人跟别的女人同台表演而伤心难过,现在看来他也是要伤心的人啊。 耿娄也从刚才的表演中回过神,正要询问宋更年有没有被折服就看见一向臭屁的纪检部部长嘴角挂着一丝莫名其妙的笑。他心里有种自己喜欢的宝贝也被别人认可的感觉,莫名骄傲虚荣起来,胳膊肘戳在他身上,嘴角都要飞到耳朵根里,冲他炫耀般说:怎样?她是不是小仙女?她的粉丝们就喜欢叫她小仙女。你之前说我喜欢冯时,那当然是因为冯时比她好看。不过她俩款型不一样,一个是天仙一个是妖精,你懂的对吧? 宋更年不予置评,他看着赵希芜慢慢下台,转头匆匆说了句:你在这儿看着,我去上厕所。反正还剩三个,要是耿娄连这点事情都干不好那不如早点辞职回去乖乖念书吧。 后面的公共休息室已经没有其他人了,宋更年走过去的时候正听见赵希芜在说话:还好魏嘉禾机灵立刻把那段跳过去了,不然我就要完蛋了呜呜呜呜! 其实刚才节目出了点问题,她有一段词发音一直没怎么记住,这回场上的摄像机又怼地太近所以赵希芜一边要想词一边还要格外注意自己的一颦一笑,双重压力之下脑子反而一片空白直接漏掉了两句!还好魏嘉禾当机立断舍掉那一截谱子,也算是有惊无险了。 宋更年丝毫不觉得自己这种偷听的行为有什么不妥当,于他而言赵扶娴是自己的妻子,他听妻子说几句话怎么了?况且要是不出此下策也见不到她如此可爱的一面。宋更年假意咳嗽一声然后才走进去,视线落在赵希芜的身上精准无误。她就喜欢用那一双黑黝黝的眸子对自己看,从前第一回在宋家大宅子里见面便是如此,多少年后在这里初见也是一样。宋更年忽然就想笑:有些事情无论如何都不会有所改变,就如她总会叫自己无可自拔地喜欢上。 赵希芜很快转移视线,他也只好往旁边人看正巧跟魏嘉禾对上。这算是两个人头一回正面交锋,彼此心里都有点不痛快。魏嘉禾记得他曾经跟冯时一起出校门还说了好一会儿话,宋更年嫉妒他刚才能跟赵希芜一起登台。只是真要追根溯源,那宋大人还是理亏的。 那时他顶着宋家外室子的身份参军,哪怕每次都冲锋陷阵跑在第一位但还是被宋家的人抢占军功毫无出头之日。好在那日打听到三皇子要来军营视察,他特地取来所斩下的首.级悬挂在马脖上,足足挂满了三大粗.麻绳,成功得到魏璋玉器重,后来两军对战也推荐他上去。结果宋更年前脚在军营里同他举杯豪饮立下军令状,后脚上了战场就头也不回地叫人换上白旗临阵倒戈,听说气得魏璋玉差点当场吐血。 如今那些前尘往事想起来,宋更年还有点不好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申签被拒绝了,有点难受,个人觉得虽然文笔不好但创新点应该有啊也许是我还不符合晋江的标准吧 由于悲伤的缘故差点这篇文章就被自己弃掉了,但无奈于太过喜欢所以愿意为爱发电。这篇文章的灵感来自于以前想到的片段和我做的一个梦,那个梦后面会写在里面,还有就是看甄嬛传的时候在想要是大橘穿到现在来看见自己的妃子们该怎么办?于是就有了太后娘娘。 希望我可以继续坚持为爱发电,好好把这一本写完吧!加油! 第12章 亲近 眼看没人搭理宋更年,冯时怕他尴尬只能干巴巴说一句:呀,宋部长在这里呢,好巧。看他现在这一副好心情的样子,大约与赵希芜的确是今日才见到的。推己及人,冯时知道此刻他必定只想跟赵希芜待在一起,哪怕不能说话就这么待在同一间屋子里能看到就好。只是赵小姐刚刚一下场就说要赶紧回家休息,他今天应该没机会了。 事实也的确如此,赵希芜并不认识宋更年,听冯时的称呼知道他是学生会的人。她急着回家,于是只能略失礼貌地主动问:您好,是有什么事吗?要是没事儿的话她想走了。 然而宋更年却很认真地点头:确实有事,赵同学恐怕还得等一会才行。他说一会儿要拍照留念,赵希芜作为优秀表演者必须在场。话说到这地步了她只能答应,拿起手机给自己加司机打电话叫叔叔再等一会。 这跟魏嘉禾没什么关系,冯时私心也乐意给两个人独处的机会,于是伸手从背后拉住魏嘉禾的衣袖悄声说:那咱们可以先走吗?我妈说了不可以很晚回家。 今儿个可是他俩正式确定关系的日子,女朋友跟自己提要求还能不答应吗?魏嘉禾立刻点头,跟必须留下的赵希芜打声招呼便拉着小手潇洒退场。 这下公共休息室里就只剩这两个人了,宋更年又情不自禁将视线投过去。她穿着一身纯白落地长裙,头发用一根碎花纹样的发绳扎得蓬松,一些细碎的绒发也特地留在发夹外,那种油然而生的清纯感让今天在场的所有人都毫无招架之力,宋更年也一样。 大约是他的视线太过赤.裸火热,赵希芜实在忍不住抬头嗔怪般看了他一眼。男孩子大胆一点也无可厚非,只是这样对待异性实在太不礼貌,小仙女觉得自己被冒犯了。 宋更年也看出她的不喜,一时间竟然有些手足无措只能赶紧转身不敢与她对视。真该千万小心,毕竟他们现在才开始认识,一定不能再像从前那样不堪。他怔诚惶诚恐想着该怎么办才能增加好感,又听赵希芜问:部长,外面的节目结束了吗?咱们可以出去照相了吗? 宋更年哦了一声没立刻回答。其实并没有照相,也没人说赵希芜必须留下来,是他自己想和她多待一会儿而已。只是现在必定不能让她知道真相,否则第一回的印象分就会大打折扣,宋更年想想都觉得崩溃。 于是他装出一副为难的样子说:应该还没,我记得有个节目是舞蹈,时间应该不短。你是着急走吗? 赵希芜一双秀眉微微皱起,两只手也抓在裙子上无意识地扯了两下:也不是特别着急,但是我家狗狗今天才从医院里接回来,我想早点回去看看。这种事情对于爱狗的人来说自然能理解,但又不是所有人都喜欢养猫养狗,尤其是宋部长这种给人感觉就不是有爱心的那一类。 然而这位看上去十分不近人情的宋部长却善解人意极了,当机立断做出决定:那这样吧,我用手机帮你照,后期再找人加工一下应该和专业摄影师拍出来的没太大差别。拍完你就可以回去了。 赵希芜眉开眼笑,说了声好便站起来将披在肩上的校服脱下,然后往后退开两步靠墙站好,一双眼睛像是夜晚倒映在水里的月亮漂亮,问:这样可以吗?宋更年点头,拿着手机也不着急拍,只站在原地傻看着,脸上的笑莫名有种酸涩。快门按下,那张照片定格在这一刻,昭示着他妻子的失而复得。 赵希芜圆满完成任务直觉周身一阵轻松,拿起小背包跟他说了一声拜拜就要走,然而宋更年又开口喊住她,在她满是疑惑的眼神中缓缓开口询问:可以,一起拍张照片吗?我很喜欢你。他不知道自己这样子特别像那种跟踪尾随女明星的变态男粉丝,尤其是那眼神直勾勾的叫人心颤。赵希芜手搭在把手上犹豫了好一会儿才重新走回去在他旁边站好,那快一点吧。 终于最后一张照完,她像一只归巢的鸟儿一样迫不及待跑出去,连那句再见都只能顺着风飘进耳朵。宋更年低头对着手机上的合照轻笑,两个人都有些紧张所以呈现出来的样子也很僵硬,不过这并不影响他的喜欢。以前他们也一起画过一次画像,那时候他们才刚成婚不久一起进宫,偶然遇到冯时带着众人在御花园里玩耍,还有画师在给他们作画。等看见两人来了太后娘便说这二位新婚燕尔、佳偶天成,今日便特赐画像一幅。赵扶娴不太乐意,宋更年却借口说太后旨意不可违抗,然后拉着她在一片绚烂的春景里留下那张画。 他想,如今又有新的属于他们两个人的相片了,阿芜。 昏暗的巷口,魏嘉禾正站在那儿拉着冯时的手不肯松开,说不上两句话就又想上手亲亲抱抱,恨不得能把那张小脸都给亲秃噜皮才好。说不上是什么时候开始注意到的,一开始就单纯觉得挺好看,对待校园暴力似乎也很有手段。他喜欢冯时锋芒毕露的长相,也喜欢冯时笑眯眯怼人的样子,最喜欢冯时今天靠在栏杆上望向自己时那种挑逗的眼神。 其实周围很多人都在拿她跟赵希芜做比较,说她的漂亮妖里妖气,跟风尘中的女人一样,而赵希芜就很清纯,那种神坛仙女一样的美,没有一点点玷污的痕迹。那时候魏嘉禾还在跟冯时单方面冷战并且决定断交,所以即使这些话听着心里不爽也不会反驳。可是现在要是再有人这么说,魏嘉禾觉得不捶对方一顿那他以后都不能再用魏公子这个名号混! 冯时不知道魏公子正在为自己抱不平,心神不宁地回头朝那破旧的居民楼看一眼。六楼自家阳台的灯正亮着,就像是冯妈妈在悄悄监视自己的一言一行似的,当真叫人毛骨悚然!于是面对魏嘉禾三番五次的低头都偏开嘴唇不给亲。 孩子委屈了,立马两手把头按住确保她动不了了再狠狠咬一口,得逞后还哼一声恶人先告状般怪她:干嘛一直躲来躲去的?女朋友不能这么小气知道么? 冯时瞪他,指着自家阳台上那一盏白炽灯一脸担惊受怕的表情:那是我家,看到没?就六楼那个,整栋楼唯一用白炽灯的那一个。我跟你说平时我妈就在那儿点灯洗衣服,你在这儿跟我拉拉扯扯要是被她看到了不打断我的腿也要扒掉一层皮才算完事! 这样子活像到处躲猫的老鼠一般,尤其她还一直紧张兮兮往后看,魏嘉禾心里更痒,拉着人抱在怀中钻进旁边的楼梯里。黑暗中两个人的呼吸声清晰可闻,他说:好了,这样你妈妈肯定看不见。 冯时不知道这家伙怎么变化这么大,不说前世那副冷冰冰的样子吧,就算是在这个世界里两个人一开始遇到的时候她也以为魏嘉禾还是属于生人勿近那类型,而且他还亲口说过你搞不到我的。结果这个家伙现在就欺负她身娇体弱力气小,把她摁在墙上为所欲为!冯时心想:哼,狗男人,打脸真快。 等十七岁的毛头小子终于冷静下来,冯时心疼地摸摸自己被咬红的嘴巴,看见始作俑者还在得意的笑便一脚踩在他那双黑皮鞋上。魏嘉禾也不恼,看样子还想再来抱抱。 冯时赶紧躲开,忽然又想起什么赶紧跟他说:你记得咱们俩这件事情只有我,你,赵希芜三个人知道,千万不可以告诉其他任何人!尤其是在学校里面,你必须装作不认识我,知道吗? 魏嘉禾明摆着不乐意,脸色臭的跟什么似的,连声音都拔高了几度:为什么?你难道还怕有谁看到我俩在一起心里难受?他可都记着呢,一个耿娄一个宋更年还有一个没听说过的魏璋玉,说不定还有更多不知道的人。一想到这些魏嘉禾心里更加不舒坦,那种想要大肆宣扬他俩关系的心情也更加强烈。他想告诉所有人冯时是他的,谁都别想惦记。 他的想法全部都写在脸上,冯时气他不争气,直接上手揪他耳朵怒道:你不是挺精明一个人吗?怎么现在还犯糊涂呢!你在学校里什么样、我在学校里什么样?要是传出去了影响多不好啊!而且要是不小心给我妈听到那我就完蛋了好不好!再说了,丁若的前车之鉴就摆在那儿呢,我可不想那么张狂等分手了再被校园暴力一回。 魏嘉禾原本安静听着,都准备勉强接受提议了结果就听见她又说起丁若,这下子什么脾气不敢有赶紧解释:我跟丁若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儿!当初是 我知道我知道,从别人那里听到过的。冯时将他打断,看他急的要跳脚的样子忍不住哈哈笑起来。 魏嘉禾还不放心,拉着她的手说:你要相信我!而且丁若是丁若,你是你,咱们不会分手的。少年的声音虽然不大,但字字清晰。这类似承诺的话从前魏璋玉从来都没有对她说过,冯时心里暖洋洋的,嗯了一声。 似乎是要证明她跟丁若真的不一样,魏嘉禾非要送她上六楼,而且不用背非要公主抱。冯时不肯,然后直接被他抓住手腕抱起来往楼上冲。她也不敢叫喊生怕被自己妈妈听见,只能被抱到六楼后赶紧跳下来,气愤地伸出爪子挠他一下然后跑回家飞快关上门。 魏嘉禾站在原地傻笑,好半天才慢慢下楼。结果才走到五楼就看见501门前丁若靠在门框上双手环胸,脸上尽是嘲弄的表情。他不打算理,看都不再看一眼便直接往四楼走。丁若不甘心地冲到楼梯口喊他名字,只是魏嘉禾已经走远了。 她努力压住剧烈的呼吸,眼里的恨意更加汹涌,右手的指甲也深深嵌在掌心,两眼看着黑漆漆的楼梯小声嘟囔:是你们的错,是你们对不起我,你们欠我的!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看完甄嬛传了,第一次从头看到尾,果郡王回来的时候和死的时候哭得好惨。也因为这个原因中午没有睡觉,现在眼睛还是肿的而且还很困,所以状态很不好,一晚上就写了这么一章,真是对不起还愿意看我文的小伙伴们(sorry) 第13章 交谈 耳边又是那一阵熟悉的声音,是情人间混乱急切的呼吸,是玉环摇晃相击的清脆,还有还有木床吱吱呀呀的响动。魏嘉禾还未睁开眼就知道自己又在做那种梦,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害羞还是该笑自己没出息。他才和冯时在一起几天啊就开始做这种奇怪的梦,搞得他白天见到冯时都浑身不自在。 恋耽美 太后的现代追夫记-by提芜(9) 一番心里挣扎,魏嘉禾终于睁开眼睛。入目的还是那张典型的古代木床,抱在一起的两个人也都认识,坐着的是冯时,躺在下面任人宰割的是他 苍天为证!他明明是一个思想纯洁的二十一世纪好青年,为什么总会做这种梦?而且梦里面他们还都是古代人,尺度有必要这么大吗?这些也都算了,重点在于为什么他几乎每次都是睡在下面的那一个?这不正常! 第一次的时候两个人还能很单纯地躺在一张床上盖着被子睡觉,虽然冯时一直动手动脚但也没什么实质性行为。接着就有了第二次、第三次,到现在已经不记得第几次了,反正梦里面的两个人的进展很快。 他往那里瞥一眼,正好见到女人修长的脖颈往后弯处一个柔软的弧度,让人忍不住想亲吻触摸。她的喉咙间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吓得魏嘉禾立刻回头捂住耳朵。非礼勿视,非礼勿听,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虽然这个女人是冯时,那个男人也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但从意识上来说他却真的是一个旁观者,这样的窥视简直羞愧要命! 然而这个梦境似乎能听到魏嘉禾的心思,正当他第三遍念起色即是空的时候,耳边忽然传来一阵滚烫的温度。他一脸懵逼睁开眼便瞧见满头青丝散乱的冯时坐在自己身上,那迷离茫然的眼神几乎一下子就让魏嘉禾一直紧绷在脑子里的弦拉断。 他悄悄给自己做心理建设:这是在梦里啊,一切都是假的,就算做了些什么应该也没有关系。诱惑犯罪的声音一遍遍想起,就在他受不住蛊惑要吻上那张红唇时,忽然听见近在咫尺的冯时喊了一声:魏璋玉啊 梦醒了,枕边的手机闹铃还在震动,将魏嘉禾的思绪一点点拉回现实。床单上面一片狼藉,但他没心思害羞。他听得清清楚楚,她在喊魏璋玉,这个名字是第二回从她嘴里出现了。他有些烦躁,双手粗鲁地在脸上揉拧想变得清醒一点。毕竟在那种时候冯时居然叫别人的名字,简直让魏嘉禾连想死的心都有!虽然这只是一场适合春天做的梦,但谁能保证以后真实践起来不会和这个梦一样?光是想一想那场面魏嘉禾就要咬碎自己一口好牙!或许应该找个机会问问那是谁然后好好会一会,这种敌在暗处我在明的感觉真是糟糕透顶! 幸福的孩子还能在这美好的周一早晨多睡一会儿,然而不幸的打工人早就全副武装来校办公了。就像魏少爷还未起床,但高二学生会里的师哥师姐们却已在校忙碌一个多小时。耿娄的视频剪辑工作接近尾声,最后一点做完再检查一遍确认无误后直接发给负责老师。发送成功的消息提示出现,耿娄终于放松下来伸懒腰,准备去食堂吃早饭。 然而就在他要起身的前一刻一份打包好的早餐便放到桌上。唐邢蓝贤惠地替他拆开一次性餐具,再将筷子递到他手上嫣然一笑:就猜到你还没吃饭,我特地去二食堂给你买的。喏,你最喜欢的奶黄包,现磨豆浆,都在这儿。感动不?她将那些东西一份份摆出来,最后还托着下巴冲眨眼睛镜,俏皮可爱。 自从上一回闹了不痛快后,两个人又分别在为校园文化周忙碌一直没说上话。今天唐邢蓝特地去买早餐也算是给台阶互退一步。她也想清楚了,冯时那种女人虽然漂亮但构不成多大威胁,况且两个人还没什么呢,要是自己再随便生气恐怕会亲手把人推出去,那就真的得不偿失。 周围有人看到这边,开着玩笑般喊:这就是谈恋爱的快乐啊,我也想吃特地给我买的早餐!一群人哈哈笑出声,闹一会儿后又赶紧低头工作。 唐邢蓝将落下的头发重新别在耳后,看向自己男朋友的眼神也愈发温柔羞赧。就该这样,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在他们的身上,看到他们才是公认的一对。 耿娄没搭理那些起哄的人,闷着头一声不吭吃早餐,忽然抬头看她一眼问:你吃过了吗? 唐邢蓝受宠若惊一般笑起来,又摇头:还没呢,光顾着你没吃,所以买完后就直接过来了。等会儿你陪我去吃呗? 他在喝豆浆,想也不想就拒绝:恐怕不行,我昨晚熬夜今天又起得早,等会打算回班趁早读趴一会儿。你自己去买吧,我马上给你发红包,算我请你的。 要是放之前唐邢蓝肯定不会说要红包,毕竟一顿早饭才多少钱啊,在这种小事上还让男朋友掏钱未免显得自己掉价。但今天不一样,今天他稍微做些什么都是关心,是两个人关系回暖的证明。 于是她夸张地哇一声,再故意摆出那种崇拜的眼神十分幸福地说:天呐,我男朋友怎么会这么好啊?那你记得红包上要标一个爱心哦。 然而已经吃好喝好的耿娄慢条斯理拆开餐巾纸,一边擦去嘴角的残渣一边往后靠到椅背上,面带戏谑的看着她:唐邢蓝,你已经知道我不想跟你玩儿了吧? 她的笑容一瞬间出现坍塌,但还是继续保持温柔的语调:我知道你最近对那个冯时挺喜欢的,她也确实长得好看。但是你们并不合适,她是什么样子的人你应该知道,你不怕给自己添麻烦? 耿娄不可置否地挑眉,冯时被校园暴力的事情他是有听人说过,但问题不大,反正他就是现在喜欢想在一起而已,别的管不了太多。而且他们可以地下恋啊,有耿家的名号摆在这儿,只要他不承认哪个敢放到明面上来说?就算是唐邢蓝不高兴那也得看在两家关系上帮他瞒着。 低头看一眼手腕上的表,耿娄站起身收拾垃圾将纸巾丢进去,声音温柔体贴:好了你快去吃饭吧,我也要走了。然而唐邢蓝还是伸手按在他的手上,眼里面既委屈又伤心:你想好了?那你叫我怎么办?她也有死对头,到时候必定会拿这件事情做文章,笑她虽然是唐家大小姐却没一个住在安贫街鸽子楼的女生漂亮,还被人家抢走男朋友。唐邢蓝不敢想象到时候自己要怎么办,或许会和那些被欺负的人一样到哪儿都被人指指点点。 耿娄露出一个薄凉的微笑,一只手轻轻刮在她鼻尖,似乎和从前两个人还在谈恋爱的时候一样温柔,只是说出来的话就句句戳心窝子了。他的声音自私冰冷,说:不用担心,我会叫她跟我保持地下恋。这件事情只有小蓝你一个人知道,只要你不说出去,其他人也不会知道的。 明明是他移情别恋要劈腿,居然还让前女友帮自己保密,恐怕全校也就耿娄一个人能渣得这么彻彻底底。唐邢蓝气得眼泪都在打转,又怕被别人看出来只好赶紧低头擦掉。她确实得保密,否则她也得丢脸,可这口气就要白白忍着了吗! 耿娄最喜欢的就是她这副识相的样子,无论什么情况下都能保全颜面不会叫人难堪,这也确实得是他们一般的大家庭孩子才能有的。像是嘉奖一般,耿娄的又很高兴地揉揉她的脸,轻声开口:好了,我走了,你记得吃早饭。 那身姿当真是潇洒,很快便消失在会议室门口。唐邢蓝瘫坐在椅子里疲惫至极,但很快又恢复成气势汹汹的模样。毕竟他们谈恋爱这几个月两家父母也知道,还一起吃过饭说要在今年春节订婚,所以耿娄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她不用担心。只是冯时嘛,敢勾引人怎么着也得付出点代价不是? 唐邢蓝心里舒坦一些,重新起身高昂着头走出去。 今日是周一,学校依然不上晚自习。班级里面的人已经走完一大半,只剩下几个值日生打扫。擦黑板的轻松活被人抢走,冯时只能乖乖扫地。她的头弯的很低仔细找出每一个垃圾,然而扫把伸出去的时候却不小心跟另一把撞到,两个人互相抬头对上视线看清彼此后心照不宣地各自移开,没说一句话。 虽然位置调开了但值日的表没换,黄乐妍还是跟冯时一个值日小组。其实后来唐邢蓝还找过自己一次叫她抓点紧,但是她找借口拒绝了。不仅是因为宋更年的恐吓威胁,还因为她看清楚唐邢蓝没那个能力让自己继任她的部长位置。再说了,她的家庭虽然富庶但跟唐邢蓝那些人比起来还是差个阶层,与其一直被人拿捏使唤还不如躲远一点努力学习拿名校offer来得直接痛快! 回归自己小群体后的黄乐妍变得开心许多,周围都是和自己一样的阶层没那么多小心翼翼与自卑。直到后来上体育课老师叫她们自由活动,男生们聚在一块打球,女生们手拉手三三两两走在一块笑嘻嘻聊八卦,只有冯时一个人孤零零地走到绿荫下坐在水泥台阶上。那一幅画面依旧美艳动人,繁茂的树叶浓绿深沉,饱满的嘴唇火红张扬,强烈的色彩对比极其吸引眼球,冯时坐在那里就是美景。 可那个时候她的视线落在她们这些长相远远逊色的女孩身上,只因为她们在嬉笑打闹欢乐无穷,而她一个人置身于热闹之外。那个瞬间黄乐妍忽然发觉冯时入校三个月一个朋友都没有。男生们喜欢她的长相身材但是不敢靠近,因为害怕关于她的流言蜚语。女生们嫉妒她的漂亮高冷所以敬而远之形成小团体在背后同仇敌忾。但最初也是有几个人会跟冯时说话的,在她开始联合别人故意欺负之前。 黄乐妍那时心里一阵酸涩,不知道是不是愧疚,总觉得冯时这些不在乎的样子或许都是装出来的,而且自己就是害她变成这样的始作俑者。她以前也是好姑娘,从来都不会欺负人,后来认识唐邢蓝之后才开始慢慢变坏的。于是从那个时候开始黄乐妍心里便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她想跟冯时道个歉,算是为自己过去的愚蠢买单,也算是跟过去那个坏女孩彻底划清界限。冯时是她唯一伤害过的人,没有她的原谅自己心里总是会为从前而感到羞愧不安。 只是光有想法也没用,她俩的位置隔着最远的对角线距离,平时就算迎面遇到了也是互相看不见似的擦肩而过,黄乐妍根本没机会也没勇气去说对不起。就像刚刚两个人只扫把碰到了而已,她就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跟当初被冯时扇耳光的时候一样难受。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够迈出那一步获得冯时的原谅,她想早一点毫无芥蒂地拥抱新生活 冯时那边已经拎来一桶水开始拖地了,这些重活以前真的从来都没干过,现在居然在这么个地方为一群待她并不友好的人打扫卫生,冯太后觉得恐怕是自己年纪大了所以人也变得仁慈心善许多。 她在心里毫不吝啬地用各种词语夸赞,正沉浸在自我光辉美好的形象之中,忽然听见后面哐啷一声。整个水桶翻倒在地,里面的水争先恐后溢出,直接把冯时刚拖好的地全部弄脏了。而那个犯了事儿的黄乐妍就站在一边,手上拿着水桶提手,脸上还一副楚楚可怜的表情。 见冯时望过来,她立马把提手藏到身后,睁着一双大眼睛瞎说话:我,不是我,我什么都没干! 作者有话要说: 耿娄:我就是这样一个渣得明明白白的男人,爱我你会受伤的。 第14章 小矛盾 黄乐妍这模样有些憨,尤其是还掩耳盗铃般把提手往背后藏。冯时冷笑一声,两手按在拖把棍尾端,冲她微微扬起下巴:是吗?那你把手伸出来啊。 她现在这个样子又美又飒透着股野味儿,跟那天她俩吵架之前嫣然一笑的美虽然类型不同但杀伤力只增不减。黄乐妍又很没用地看红脸,双手紧紧握着提手不敢伸出来,也不敢跟她说话。这冯时怪不得不讨人喜欢,怎么能有一个女生能漂亮到这个地步?男生招架不住,女生也招架不住! 见她低头畏畏缩缩眼神也一直躲闪不敢跟自己对视,冯时又发出一声冷笑,声音拔高几度:怎么着,这么些天没吵架你上赶着来我这儿找骂啊? 眼看被误会了,黄乐妍心里有点难受,只能小声嘟囔:我没有 冯时觉得她今天实在莫名其妙的很,也不打算再费口舌,径自走过去冲她伸出手:拿过来。 黄乐妍乖乖将手上的塑料提手递过去,她的手心也好看,小小的一块手掌,其余的手指根根指长纤细。好气哦,连只手都比自己的好看。 不过那只手很快收回,冯时低身把提手重新安上,拎起来准备重新去接水,结果刚直起身又被黄乐妍抢过去。她也不跟自己对视,匆匆说了句:我去帮你接水。说完便立刻跑出去,留下冯时一人留在原地呆住。这个人今天是不是忘吃药了? 然而已经跑到杂物间的黄乐妍心里却生出莫大的欢喜,其实她刚刚就是看桶里的水脏了想悄悄去给冯时换一桶干净的,结果才拎起来塑料提手就滑落,整个地也被自己弄脏了,白白惹冯时不痛快。还好还好,现在还有机会,能补偿一点是一点。如果冯时能尽早原谅自己当然好,要是不行的话那她就尽力赎罪。总之黄乐妍要像从前一样做一个好人,她的未来必定要干净美好。 最终全班的地还是在两个人共同的努力下打扫干净。黄乐妍慢悠悠收拾好自己的书包,酝酿了许久才鼓起勇气准备问冯时要不要一起走。然而空荡荡的教室里只剩下她一个,原来冯时已经走了,连招呼都没有打。黄乐妍轻轻叹口气,看来赎罪的道路还任重道远呢。 今天大家似乎都很奇怪,冯时出校门正要去和魏嘉禾约定好的地方会面,结果在第一个路口等红绿灯时又被人从后面轻轻拍肩膀。这是一个笑起来很有感染力的男生,整个人也十分亲切的样子。冯时觉得他有些眼熟但一时半会真的想不起来。 好在那个男生先说话免去了她的尴尬:好巧啊,咱们第二回在这儿遇到了。你还记得我吗?我叫耿娄,上次你不小心用豆浆烫到我了。 这就是说话的艺术,要是只说豆浆洒到我手上就没什么特别的感觉,顶多一句对不起还有真抱歉。但是烫找我了那就能立刻叫别人紧张,进而成功引起别人全部的注意力与愧疚感,这才是耿老师所期望达到的效果。毕竟他今天一整天都在想着要和她见面,学校里人多眼杂所以特地放学后跑到这儿来等她,时间机会都有限,耿娄自然要事先做好准备。 事实证明耿老师果然深谙此道,纵使是多吃了这么多年米、自认为经验丰富的老手冯太后也在听到这话之后瞬间变了脸色。她先是吃惊地用手捂住嘴,再连忙关切询问:记得记得!耿师兄你的手还要紧吗?当时也是我不对,都没给你重新再买一杯。 其实那天是因为烦恼校园暴力的事,又因为魏嘉禾那句不合时宜的送她回家而烦心,所以自然对这位不认识的师兄没太多关注。只是谁成想今天居然能再遇到,而且他还记得自己呢。 耿娄是那种细心暖男的类型,两个人一块走过斑马线时他一直都注意着来往车辆,不露声色地把她护在里面。冯时这个角度能看见他下巴,尤其是他今天还带着口罩遮住大半张脸,冯时总觉得莫名的熟悉。等走到对面他低头看过来,黑色口罩衬得那双眼睛愈发黑沉。冯时的脑海中飞快闪过几个画面,终于想起来这人是谁。 那时候新皇刚登基,几个兄弟虎视眈眈恨不得一哄而上把他撕成碎片,冯时作为皇帝一党自然也备受威胁。亲王中有位手里还握有十部兵权,新皇便叫冯时做出美人计,用这把温柔刀将人毒杀在汤泉行宫里。她想起来了,这个耿娄就是那个杀掉的亲王。 那一回也是凶险,虽然毒已发作然而他的力气还在,一双手差点没把冯时给掐死一起陪葬。现在再看着耿娄她还觉得脖子一阵发紧,连手都不自主摸上了。 耿娄没有主意到她的异样,还在随口跟她说话。可冯时真没心思听了,不仅是因为想起来前一世的恐怖,还因为魏嘉禾在等她呢!两个人早就约法三章过在学校里绝对绝对不可以见面也不可以说话,所以每天只有回家路上两个人能待在一起。但是现在耿娄在这儿不走,魏嘉禾就没机会出现。 恋耽美 太后的现代追夫记-by提芜(10) 眼看着离两个人约定碰面的地方越来越远甚至都要到第二个红绿灯路口了,冯时当机立断停下脚步,装作不经意的样子问:师兄家也在这个方向吗? 耿娄没有撒谎,回答道:不是,我家要在刚才那个路口右转的。 听了这话冯时顿时眯起眼,连声音也明显变冷:那你跟着我过来干什么? 这其实在耿老师的预料之中,在他想来冯时面对自己的追求应该会采取欲迎还拒的方式,毕竟她的美貌就是她最大的资本,她当然可以骄傲一下故作矜持。不过目前这拒的似乎太绝对了些但这点小挫折并不能吓到耿娄。 只见面对这并不客气的质问,耿老师望着她的眼神纯洁里还透出一点不解,反问:这么晚了,我难道不该送你回家去吗?学妹你才来这儿不知道前面就要到安贫街区了,那里晚上很危险。所以我现在送你回去,可以吗? 这话绅士体贴,处处为女生的安全着想似乎无可挑剔。然而那句安贫街区还是戳到冯时的不痛快,说话的语气也变得不太友好:没什么危险的,我就住在那儿,路很熟所以每天晚上一个人回家都没事。倒是师兄你,小心被抢劫。 她这是明明白白告诉他自己是什么样的人,也是暗示别把不该有的心思摆在她身上,他们不可能。再说了,这些有钱的谁不欺负住在安贫街区的人?你看看别人家小区,不说名字一定要多大气吧,就算是土那也有阳光小区这种寓意好的,可他们这一片连个正经名字都懒得取,直接叫安贫街区,是贫民窟的四字表现形式而已,真是往住在这儿的每个人脸上打耳光。但这就是大城市里的阶层歧视,青英学校里的校园暴力也是同样的道理。 然而没有想象中的白眼或惊讶,只听见耿娄说:我知道你住在那儿,所以今天才特地等在那儿送你回家的。不过没想到你比我以为的要厉害很多啊,居然对这片这么熟悉大晚上都能安全回去。 这下轮到冯时震惊无语了,他说是特地等自己的,为什么?该不会是那天一杯豆浆烫出来的一见钟情吧?那可真是她忍住想抚额的冲动,硬着头皮说:谢谢师哥,所以我可以自己回家,你也快走吧。真的求你了快走吧,再不走等会儿魏嘉禾就要生气了! 耿娄私心并不愿意离开,这可是促进彼此感情的绝佳机会啊!只要他陪着走完这段孤独又危险的路,就能从心理层面上与冯时靠地更近,后面下手也能更方便。然而他并不知道这条路每天有魏嘉禾陪在身边,所以他跟着走再远也没一点用。 此时的耿娄还不知道这次他会在冯时身上栽个大跟头,继续按自己的经验做事。他向来不喜欢逼迫女孩子,所以在她稍微显出抗拒的时候就立刻答应下来:好,那我先回去了,你一个人一定要注意安全知道吗?对了,你到家之后可以给我发个信息吗? 打着这样的名号要号码能减少一点对方的不满,尤其是冯时这种对自己戒备心很强的女孩子。以前也不是没遇到过,最后不也能叫对方对自己服服帖帖吗。 果不其然,冯时只说自己没手机没办法发信息,还很礼貌地说了句真不好意思啊师兄。耿娄眯着眼望她,笑容愈发深刻。看来这个冯时有一点难搞啊,完全不给人机会。 聊到这儿再不走恐怕会惹人烦,耿娄很懂分寸和她挥手告别,转身沿着来时的那条路走回去。冯时一直盯着他看,又特地多等一遍红绿灯才拔腿往回跑。她可没忘呢,魏嘉禾就在约定好的第一个路口等着和她一起回家! 然而在她迈出右腿的那一秒一只手从后面跟拎小鸡仔似的抓住书包将她整个人拽回去,转身就对上魏嘉禾那一张黑到滴墨的脸。冯时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看见是他立刻眉开眼笑又惊又喜:诶,你怎么来这儿了? 他的手松开重新放进口袋,冷冷笑道:呵呵,我要是不过来怎么能看到你这么忙呢。先跟别人走一段再回来和我走一回,多累啊。 冯时最不喜欢的就是他这种阴阳怪气的样子,一时间满肚子不爽爆发出来也回嘴:是啊,这不是跟你学的吗?先送女朋友回家再送别人女孩子回家。她这是在笑之前他和丁若还在谈恋爱的时候准备送自己回家的事。 魏嘉禾的脸色更加难看,一张嘴微微张开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闭紧不肯吐出一个字。他也不愿意再待下去了,抬腿就要走。冯时眼疾手快抓住他胳膊,一只手挠他痒,嘴里问:生气了?魏嘉禾还是不吭声儿,想摁住那双到处作乱的手却又被冯时整个人牢牢抱住手脚动弹不得。 终于,魏公子屈尊降贵开动金口问:干什么啊你? 她的脸贴在他的肩膀上,两只大眼睛一眨一眨地抬头看着,声音也温柔:你看,我这样说你两句你就生气了,那你那样说我难道我就不生气不难受吗?咱们吵架归吵架,但不能还没讲清楚就走人是不是?这不好。 毕竟多活了十几年,冯时对解决男女之间的矛盾还是深有体会的。能不吵就不吵,能早好就早好。况且魏嘉禾年纪又小气性又大,更需要把事情说清楚讲明白。 女朋友都这样懂事明理了,男朋友自然不能太矫情闹腾。于是魏公子低头闷着声音问:他为什么跟你走在一块儿? 冯时乖乖解释完前因后果,一句话总结就是之前两个人偶遇过,现在他恐怕对自己有那么点意思。 魏嘉禾把她的手握住放进自己的口袋,也不知道为什么那双手居然会这么冰凉,得给她买双手套才行。冯时还在抬头看着他,小脸上笑意盎然,明媚灿烂。她长得漂亮自然会有人惦记,这当然不能是她的错,只怪那些人见色眼开。不过魏嘉禾沉默了许久最终还是伸出一只手抚上她的脸,小心翼翼开口:冯时,魏璋玉是谁? 两个人的距离很近很近,彼此的眼中都能看见对方的倒影,所以在这种距离之下一切伪装都无处可藏。魏嘉禾清楚看见她的瞳孔瞬间因为惊讶和害怕放大,但很快反应过来又恢复到平常的样子,连笑容都跟刚才的一样,问:怎么会问这个? 他的心里隐隐约约有答案,像针尖刺穿鞋底偶尔会因为走路的动作扎到一样的难受。因为你不知道扎破的地方哪儿,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角度和力气才能躲避被刺的惨况,只能选择接受然后多加小心而已。 魏嘉禾深深吸气,装作不在意的样子说了句:没什么,就是想起来你之前说什么我一点也没魏璋玉好,所以好奇而已。他是你前男友啊? 冯时仔细思索了一番觉得这个称谓也算合适,便点头了。不过也算她机灵,还不忘记给现男友顺毛:都过去了,之前我喜欢你但你不喜欢我所以我才那样说,现在的你可好可好了。 魏嘉禾很想问那和魏璋玉比起来谁更好一点?但想想还是算了吧,没必要死磕着不放过,那只是前男友而已,他不也有过前女友吗?而且今天早上只是一场梦,梦里的事情怎么能当真呢?蠢货。 一番思量下来他心情好了不少,拉着她手过马路说:走吧,男朋友送你回家。 第15章 夜宵 夕阳照进宽敞明亮的大客厅,外面还有一处草坪,人工搭建的秋千下大型阿拉斯加还在扑球玩。屋内的保姆将最后一道菜端上桌,赵希芜正在打电话,用口型对她说了一声谢谢。 对面的妈妈声音似乎有一点疲惫,但还是很关心的问:是不是要吃晚饭了?餐送到了吗? 赵希芜笑:妈妈你猜的好准哦!汪阿姨刚刚把菜放好。 听到女儿无忧无虑的笑声赵妈妈难得舒心微笑,接着说:那好吧,你乖乖吃饭,爸爸妈妈还要过一段时间才能回去。 哦。赵希芜应声,将电话放到餐桌另一边。这一回感觉是大事,爸爸妈妈都出差将近一个月了还不能回来,连妈妈也不像从前那样经常打电话给自己。大约真的很忙吧,赵希芜想。 不过虽然父母都不在家,但在饮食这方面还是很讲究,依然每天请营养师提供方案,再找酒店厨师做好送过来。其实偶尔赵希芜也觉得这样有些夸张,但听说妈妈曾经在怀孕后太过放纵食欲一度飙升到一百六十斤,从此以后对吃这方面管控格外严苛。所以小仙女觉得还是听妈妈的话吧。 用完饭后保姆阿姨去刷碗,她把狗叫过来套上绳子准备出去走一走消消食。 富人区的房子外形上几乎无甚差别,所有的不同都在内里的装修布局。她顺着柏油道往小公园里走,然而没走几步就不出意料遇到宋更年,手里也牵着一条大金毛。 说来也巧,两个人住在同一个小区里,自从偶然一回碰到后这种偶遇的事情就变得多了起来,几乎每次赵希芜出门都能跟他见到。她虽然不是那种过度自信的人,但也觉得这家伙恐怕对自己有所企图。毕竟他太献殷勤了,虽然还保持礼貌的社交距离,可是天天在自己眼睛前面转悠真的很伤(烦)脑(死)筋(人)。 况且每一回他都能一本正经的表情说一句:啊,好巧啊,又遇到了。赵希芜偶尔都想松开绳子让自己家的阿宝往他身上扑,最好能扑倒,也算是为自己出一口气。 宋更年牵着狗悠悠踱过来,脸上笑意温和:好巧啊。 赵希芜皮笑肉不笑,拉着自己狗就往另外一边走。对方一点也不介意她对自己摆脸色,一人一狗亦步亦趋紧跟在身后。 小区中心的花园巨大,只是因为深冬时节只有光秃秃的一片,跟外面免费的公共公园无甚差别。阿拉斯加跟大金毛齐头并进,两只狗脑袋凑在一块儿亲热得很。 宋更年走在她旁边开始和从前一样的无聊谈话:晚饭吃的什么? 西兰花和米饭,还有有点牛肉。 就这么多? 就这么多,营养师给我订的。不过每顿都不一样,也能换一换口味。 你要多吃一点,太瘦了。 多吃发胖会影响我唱歌的。 你现在已经唱的很好了,不要有那么大压力,明年那个比赛你也一定没问题。 哈哈,谢谢。 到这儿一来一回彻底把话聊死,宋更年又开始思索要用什么别的由头找她说话。赵希芜心里直叹气,心想跟宋更年待一块儿真的好无聊啊,还不如变身成为一只狗跟阿宝一起跑一跑。 沉默四散开来,宋更年还沉浸在思考中不觉得尴尬。其实以前他们在一起也就是一问一答,他早就习惯了这种相处方式。但赵希芜不是从前的赵扶娴,现在的她是骄傲又娇气的小仙女,不会被威胁因此既不用去讨好他也不用忍受这种无聊的相处之道。之所以还不走那完全是因为她的教养让她可以一直保持礼貌。 于是赵希芜只能找个石凳坐下对着人行道发呆,等一会儿吧,再等一会就能找借口回家了。人行道上走过两个小男孩,看上去应该是双胞胎兄弟,后面跟着他们的妈妈,三个人人手一根油炸火腿肠,孜然粉的香味在干燥的空气中愈发明显。不止如此,那妈妈手里还拎着一个塑料袋,味道连两只正在追逐的大狗都停下来,眼巴巴地望着直流口水。 阿宝知道主人最疼自己,于是立刻丢下小伙伴跑到赵希芜脚边一下下蹭着,还很灵性地抬头往已经走远的母子三人方向喊,似乎是在说:我要那个,就要那个! 赵希芜有点心疼,硬生生把毛茸茸的大狗头掰回来,冲他微微摇头。不行啊宝贝,虽然妈妈也很想吃,但是妈妈的妈妈不会答应的。 大金毛心里清楚小主人不那么疼爱自己,只有在遛弯儿的时候才会牵着出来,平时根本都不会管。但是出于烤肠的诱惑,他还是壮着胆子学阿宝的样儿去蹭小主人的裤腿。 要是搁平常别说蹭裤腿了,就是大金毛开口喊他一声爸爸宋更年都不会搭理。但是今天,他的眼角瞥见旁边一人一狗脸上如出一辙的期望与纠结,于是立刻上手轻轻挠金毛下巴,语气也好温柔:怎么,想吃啦? 金毛的尾巴摇的飞快,再快一点似乎就能带着它飞起来了。看到小伙伴邀宠成功,阿拉斯加立刻不满地冲着赵希芜叫起来,似乎是在说:你不爱我! 她还没来的及安抚阿宝一颗受伤的心,便听宋更年问道:我打算带二宝去加餐,你去吗? 赵希芜干笑笑,她要是去了的话恐怕会给自己加餐,妈妈知道了能连夜从大洋彼岸飞回来好好教育一番。可是儿大不由娘,阿宝不知道是不是听懂了人话,开始一个劲儿地拽着绳子往宋更年方向拉,还很没骨气地像刚才一样蹭他的腿,似乎是在请他去吃好吃的别忘了带上自己一个。 赵希芜觉得丢人,正想上手把狗拉回来,手里的绳子已经被宋更年接过去了。两条狗绳都被他放在右手,左手也很自然地抓住她的手腕,说:走吧,一起去。 赵希芜看着那只明显比自己要大出很多的手,心中暗自唏嘘:这个宋更年,话不怎么会说,事儿倒挺会做的嘛。不过他可别以为一点小恩小惠就能哄到自己,小仙女什么样儿的男生没见过?宋更年虽然优秀但也还没到让她心动的地步,虽然小仙女儿心里没理想型,但也不是他这种呆呆傻傻的,连说话都没劲。 高档小区附近也全是配套的高档餐饮服务,宋更年带着她走过两条街才从富人区来到中产阶级地带。虽然晚风还有些寒冷,但这里依旧人来人往,小商铺临街开放,做好的吃食就摆在柜台上,借着风将香味飘到十万八千里,盼着招揽来更多客户才好。 赵希芜被他牵着手从窄小的步行街里穿过,眼睛对着两侧食品都舍不得眨眼睛。这个油炸臭豆腐撒上葱花感觉好好吃的样子啊,那个大饼涂上辣椒酱感觉好可口的样子啊虽然才吃的晚饭,但是赵希芜的食欲再次苏醒,恨不得能从街头吃到街尾才好! 宋更年转身看过去,就看到一人两狗六只眼都隐隐冒光,嘴巴也都微微张着,似乎立刻想尝点什么到嘴里才好。他憋着笑,感觉赵希芜还跟从前一模一样的憨态可掬。 那时候他们还在大庸朝,他脑子一时糊涂便跟她约定好元宵节要一起出去玩,为此还特地去找他那位父亲求情。宋将军鼻尖轻蔑笑出声,只愿意赏给他一脚,吼道:滚!别过个节都要到老子面前恶心人!没有获得随行的机会,他便趁着那日人多自己跑上街,也算好运找到正在一起的宋、赵两家人。赵扶娴当时被自己的母亲抱在怀里,原本还以为宋更年没遵守约定心里难受,结果远远就看见穿着一身破旧衣裳的男孩站在人群里眼巴巴往这儿看着。她很激动地摇晃着母亲的胳膊,喊:娘亲,是舅舅!小舅舅在那里! 那位赵家当家主母、从前的宋家嫡女轻飘飘看过去一眼,随即厌恶的转身冲身边人说了些什么。很快他的父亲便阴沉着脸大步走来将他拎起丢给自己的随从,压着怒气道:把他给我关柴房去,明天不准给他吃饭! 赵扶娴好像知道自己做错事了,不安地啼哭起来。她母亲很温柔地拍哄着小娃娃的背,转过去不再让她看见被人拖走的宋更年。 后来虽然在最喜庆的正月里被关在柴房整整饿了一天一夜,他也未曾后悔,毕竟娘亲说过,答应了别人的事情就必须要做到。他和赵扶娴有约,他没有失信。 还好,那些苦难都是昨日种种,今天他还有机会跟赵希芜站在一起,只有他们两个人在一起。他真幸运。 恋耽美 太后的现代追夫记-by提芜(11) 一人两狗跟着宋更年一起走到卖油炸食品的小摊前,周围围了一群排队的人。这些东西确实有点不干净,光是盛油的锅底都沉着一层黑色渣子。但抵挡不住香味儿,尤其是寒冷的冬夜里来点热乎东西吃一口真是爽到心里去了。 原本赵希芜还打算矜持一下只给阿宝买两根即可,结果最后一共花了二十块钱,两条狗六根,她一个人就要了四根原本是想分给宋更年一口的,可他却不吃,双重对比之下倒显得自己格外贪嘴似的,小仙女有点不开心。就在她要收手的那一秒,宋更年又不知怎么想开了接过去说了一句谢谢。赵希芜偷偷笑,这个人还挺会察言观色的呀。察她的言,观她的色。不得不说,这点成功撩到小仙女了。 这天晚上两人两狗玩得都很高兴,一起回去的时候赵希芜还主动说了不少话。宋更年先把她送回家,再牵着大金毛往家走。 这个家里的妈妈正悠哉游哉靠在沙发上看电视剧,见自己儿子回来了立刻坐起身慈眉善目地伸手。金毛甩着大尾巴颠颠跑过去,窝在女主人的臂弯里十分幸福。 宋更年不像在外面对狗温柔关心的模样,转身准备上楼洗澡。他妈妈喊住他,露出一个八卦的笑容:今儿个这么晚回来,跟赵家小仙女玩得怎么样?关系有没有变好一点? 其实很长一段时间宋更年都没习惯这个妈妈。从前自己的生母对自己寄予厚望,就盼着能靠儿子被接到将军府里当主子,只可惜宋将军不缺儿子,到死都没把她接进去。后来府里面的嫡母也一直用两个鼻孔看人,对这个外室子眼不见心不烦,更别提所谓的关心爱护了。 但是这个世界里的妈妈完全不一样,像一个孩子似的。爸爸也不一样,虽然不怎么在家但只要有空就会到自己房间里说说话。宋更年以为经历过娶妻的自己早就不需要所谓的父母双亲,直到来到这个世界才知道亲人的关爱确实难得。可惜上辈子他只有一个赵扶娴,最后更是连赵扶娴都没有了。 他妈妈知道儿子属于高冷型的男生,故意继续揭他老底:我就说呢,好好的非要叫我买条大狗回来干什么,原来是要跟赵家小仙女搞偶遇啊。不过我也蛮喜欢她的,小仙女不愧是小仙女,唱歌就是好听。宋妈妈似乎已经看到未来赵希芜成为自己儿媳妇的场景,一双看向大金毛的眼更加慈爱,就跟看自己大孙子似的。 宋更年坐下来沉默好半天才出声,十分矜贵地嗯了一下,慢悠悠开口总结:今天还算不错。至少赵希芜不再像从前一样在自己身边坐立难安一直想走。 宋妈妈不过问细节,只是欣慰点头:那就好,那就好。以后咱们二宝就有漂亮姐姐疼啦,二宝开不开心?二宝高不高兴? 眼看自己妈妈像个小女孩一样跟大狗玩得不亦乐乎,宋更年轻轻笑着摇头起身上楼。还得感谢那个机器人2022,它帮他填补了几乎所有的遗憾。爱情也是,亲情也是。 第16章 迟来的道歉 冯时最近过得不太好,原因还是那场该死的期中考试。青英学校领导怎么想的,当时不发成绩居然等到现在发,简直就像是凌迟处死般又羞耻又痛苦,也像温水煮青蛙煮的好好地突然盖上锅盖加大火力,让你清清楚楚看到自己之前有多蠢。 冯时就是这样的窘境,成绩单就贴在展示柜里,一进学校大门就能看见。不只是高一年级,全校的成绩单都贴在上面。人多的时候没脸去看,趁着人少了冯时才放下头发、拉起校服衣领遮掩着走过去巴望。魏嘉禾在第一面的第一位,自己在第三面的尾巴上,差一点都得去第四面了。 不只这样,在冯时多看了几眼的过程中她还发现黄乐妍居然在两百名以内!这一瞬间太后娘娘委屈极了:过分了吧,她一个欺负人的居然成绩还比自己好,可恶哦! 这么一来她的好奇心更甚,又跑去另一面墙上看高二学生的。宋更年在第九名,耿娄在第二十一名,丁若在第七十二名。 好吧,只有自己是垃圾 冯时心里一阵悲痛,其他人也都罢了,宋更年是跟自己一起来的古代人,就算考虑身体从前的因素,那初中时候的冯时成绩也是数一数二响当当的。现在为什么宋更年可以听得懂这些东西?他不觉得难吗? 这个问题的答案很简单也很残酷,无非就是姓宋的比自己聪明许多而已。冯时都要哭出来了,赶紧离开这修罗场。她敢肯定,魏嘉禾、黄乐妍、丁若,甚至是耿娄和宋更年都会看到她那惨不忍睹的成绩!天呐天呐,2011快来把她带走吧,冯太后的面子就要丢光了啊呜呜呜呜 她还记得自己跟冯妈妈立下的军令状呢,现在下课时间哪儿都不去乖乖趴在桌子上好好学习。只是不会的东西有太多,和周围人的关系也不好,冯时抹不开脸去主动找人说话,也怕到时候人家说一遍听不懂更尴尬。 黑色圆珠笔本来还在草稿纸上努力画三角函数,画着画着就被自己烦躁地涂黑,力气大的连纸张都被划开一条缝,冯时觉得有必要先歇会儿再学。她把笔丢开绝望的捂住脸,心里仔细算着还有多少日子到期末考。虽然魏嘉禾也说了让她周末有空的时候一起学习,可是冯妈妈周末都不会上班,就坐在客厅里看着她。要是说自己出去跟男同学一起念书,冯时觉得妈妈大概率会跟着一起去,到时候就坐在后面一动不动盯着看 她的脸埋在手臂里,趴在桌上的姿势就像是睡着了一样。黄乐妍站在旁边等了好一会儿,眼看就要打铃了才伸手戳在她肩膀上,弱兮兮地说:要上课了,我得进去。 冯时臭着一张脸起身让她进去。这家伙真是想一出唱一出,之前是她一声招呼不打搬走的,后来又自己抱着东西回来,怕她嘲笑就说是班主任说的,全班都是两个人一张桌,她俩不可以搞特殊。 冯时呵呵一笑心想我信你个鬼,班主任天天躲在办公室生怕有人拿事找他,在穷学生面前都不敢耍威风,什么时候敢跟黄乐妍这种家里有点钱的人大声说话?但多一事不少一事,况且人放在眼皮子底下也好看着,能抽她第一回就能有第二回,冯时有信心制服。 这节课自习课,不少学生都在做已经发布的作业,只有冯时还在为上节课上说的东西挣扎,满满一草稿纸上全部都是三角函数图像。她努力按照老师说的去空间想象,越想脑子越发烫。娘娘的耐心已经没有了,正要狠心放弃写下一道时旁边递过来一张纸。 要是没看错的话,黄乐妍脸上的表情小心翼翼还带着点讨好的意思,声音也支支吾吾的:这道题,我是这样写的,你看看对不对。 说完,她赶紧收回右手,整个人都面朝里只剩下后背对着自己,把位置堵的严严实实,冯时连把纸塞回去的缝隙都没有。 她手上拈起那张草稿纸,一脸复杂不知道这家伙想搞什么鬼。羞辱自己吗?不过两个人的成绩确实相差好多她要是真羞辱那自己也无话可说。只是按照黄乐妍以前的样子不是应该拿着大喇叭站到升旗台上广而告之吗?现在悄咪咪地塞过一张写着正确答案的草稿纸又是几个意思? 不过冯时一贯秉持着能屈能伸的原则,所以哪怕是对头送上门的东西,只要有用那就没有不用的道理。黄乐妍写的很详细,一步一步连加个括号都用红笔标出来,生怕她看不懂似的。 冯时记下来,脸不红心不跳地把草稿纸放在两个人中间,做出一副我可什么都没干的样子,然后也转过去用后背对着她。 下课后是午餐时间,学生们窸窸窣窣起身带着东西去食堂吃饭。冯时要晚一点走,因为今天和魏嘉禾约好要在一食堂吃饭。一食堂的伙食虽然一般,但确实是全校对穷学生们最友好的地方。魏公子也是珍馐佳肴吃多了,想跟着她去体验一回底层人民的生活。 怕影响黄乐妍这个家伙离开,冯时先站起来给她让出路。黄乐妍收拾地也很慢,一会儿拿出这个一会儿又放回那个,总之在抽屉里面掏摸半天还坐在原地不动。 人越来越少,冯时站在桌边忍不住催:你好了没?再不走等会儿我坐下来你就别叫我让路了。 被这么疾言厉色催促,黄乐妍没忍住瑟缩了一下,赶紧抱着自己的包走出位置。冯时懒得看她,直直坐回原位继续拿着笔欲盖弥彰在纸上写写画画,准备等着她离开就去去食堂。 然而黄乐妍还没走,先看看桌上摊开的作业再看看草稿纸,好心开口:这个题目,不是这样写的她伸出一根手指落在图形上,开口跟说自己的解题思路。 冯时先不动声色听她说完,确保这道题自己会做了之后再过河拆桥将她放在作业本上的手扔开,瞪她:你很闲呐,吃你的饭去吧。 黄乐妍还站在原地磨磨唧唧不肯走,看着她一点点按自己刚才说的方法写完整道证明题之后才继续说话:你,你也吃饭去吧,这作业一时半会儿写不完的。我带你去二食堂吃饭!二食堂跟一食堂就是两个阶层的划分代表,一食堂实惠,二食堂高贵,黄乐妍觉得自己和解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冯时将作业本收下去,人却坐在位置上没动,忽而偏着脑袋看她,笑道:你最近很殷勤啊,是不是在背后干了很对不起我的事所以现在害怕了?但没等她开口那张笑脸瞬间变色,声音也尖锐起来:做梦吧你,要是真有什么事被我知道了绝对不会放过你,大不了咱们就鱼死网破! 黄乐妍一连后退几步嘴里还在不停嘟囔:不是,不是的眼看着冯时站起来要走,她忍了许久的话终于说出口:冯时!我现在不是要欺负你也不是要干坏事。我,之前都是因为唐邢蓝学姐,她是耿娄师兄的女朋友。她不喜欢你正好我又想讨好她所以才会听她的找人欺负你现在不会了,我也知道之前做的不对所以我才会做这些。我你可以原谅我吗?对不起 说到底不过时十七岁的女孩子爱慕虚荣,她也没想过要当坏人,但还是被人当刀去刺伤了冯时。她也需要道歉,因为渴求一份原谅,好让以后的自己坦坦荡荡。 这个答案不在冯时预料之中,她从来没想过施暴者居然还会有良心发现的一天。黄乐妍以前多张狂啊,眼高于天,觉得谁都瞧不上谁也比不得,现在竟然会当着自己的面道歉,就为了一句自己的没关系。冯时并不太能够理解,犹犹豫豫很久都没能说点什么。 两个人正在僵持,后门口忽然有人敲门。男生虽然没穿校服还带着口罩和鸭舌帽捂得严严实实,但冯时也看出来是魏嘉禾,大概等久了所以来催。 匆匆从抽屉里取出自己的帽子,冯时一边往门口跑一边漫不经心对还呆愣在原地的黄乐妍说了句:行了行了,我原谅你了,快走吧。 才刚跑出门,她便将自己的头发拉散戴上帽子,再把校服衣领拉高遮住小半张脸,粗略扫一眼的话根本不会被认出来。 现在路上的人不多,基本都在食堂里。魏嘉禾伸手隔着帽子揉她头,笑:你说咱俩怎么跟大明星似的,谈个恋爱还得乔装打扮分前后批进。原本就是说好魏嘉禾先去,冯时等会再找他。结果等半天没见找人他才来班里面找。 因为不用担心有人看到,冯时也大胆一回挽住他胳膊,小鸟依人的模样魏嘉禾一直很受用。想着刚才看到的样子,他试着问了句:刚刚怎么了?看起来剑拔弩张的。 冯时正好也不解黄乐妍的行为,便跟他说了,你说这是为什么吧?前脚欺负完后脚又巴巴儿跑来道歉。不过最近她确实都不错,既帮我值日又教我写作业。难不成是我太美,她被我掰弯了?倒也不是冯时太自恋,毕竟以前那位契由大公主就是个男女不忌的人,不仅喜欢过魏璋玉还喜欢过冯太后。要不是皇帝隔在中间调停还不知道会闹得多难看。 此时两个人已经坐在角落里开始吃饭了,一人一碗西红柿牛肉面,一共也才十二块钱。魏嘉禾大约是第一次见到这么亲民的价格,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赶紧吃一口,当真是物美价廉。听了这话,他先将嘴里的面吞咽下去再开口:我觉得也是,谁叫咱们宝贝这么好看呢?女孩子把持不住也是情有可原的。 两个人哈哈笑起来,一番热闹过后魏嘉禾才正经说话:其实这也是好事情,以后再也不会有人欺负你,以前欺负你的也都道歉。那些不好的东西现在才是全都过去了。 冯时想想也是这个道理,总不能狗咬我一口我再咬回去吧?一口恶气如果不出实在难受,但现在也算是换一种方式报仇了。毕竟他们还要光明的未来,不能跟阴沟里的老鼠一直纠缠不休。 这个时候的他们都以为一切回到正轨,日子会按部就班好好过下去。却不知道这只是暴风雨来临前夜最后的平静。 第17章 期末考试 自从那一天黄乐妍示好之后便再也不藏着掖着了,光明正大对冯时给予力所能及的帮助。她们的后桌是个戴酒瓶底眼镜的痘痘男,用笔戳在黄乐妍背上笑她:之前不是一直说冯时好多坏话的吗?怎么现在转性了?你这脸打得可真疼。 黄乐妍一阵羞愧,又不甘示弱挺起傲人的胸膛回嘴:从前那是我还小不懂事,现在才知道冯时人挺好的。再说了,也就是我能做到知错就改,要是你肯定缩着脑袋连句对不起都不敢说! 虽然她还有点傲气,但与从前那种趾高气昂的样子比起来更偏向于可爱。所以痘痘男也不怕她,还故意将视线扫过她的胸脯意有所指:以前也不小啊 黄乐妍听出言外之意,抄起英语书就要给他脑袋开瓢,男生嘻嘻笑着往后躲过一劫,又做出古怪的表情逗她。 两个人正在闹,冯时苦哈哈趴在桌上背单词,一通操作猛如虎后顿时来了信心觉得自己行了,于是头也不回喊:黄乐妍!快来快来!帮我抽单词。 黄乐妍也和所有互帮互助的同桌一样转过身拿着书开始抽重点单词。或许在进高中之前的两个人都有想过可以拥有一个好相处的同桌,虽然过程曲折但好在结局美好,两个小女生终于可以交心交谈。 不仅有黄乐妍近水救火,魏嘉禾也十分热心地提供远程帮助。自从他看到了冯时的成绩那表情叫一个痛心疾首。不为别的,就因为魏公子真的从小到大都没见过那么低的排名,吓得不轻。于是他的笔记本、错题集都借给冯时看,晚上送她回家时也不要亲亲要抱抱了,张口闭口都是学习。还有自己妈妈,拿着她的红笔把期末考试那三天画了一个又一个红圈,像是提醒她别忘了自己立下的军令状。 在这种全方位覆盖的督促下,冯时只能摆正自己的态度愈发努力学习。毕竟连自己那位尚未谋面的老爸都打电话回来,先关心安慰一下上一次的失利,再鼓励她不要气馁,这次考试尽力而为就好。一番话下来冯时感动的眼泪汪汪,这个爸爸真的好好啊,就连冯妈妈最开始看到自己挂在车尾的成绩时都差点没昏过去,但是爸爸还安慰她。 冯时心里暖暖的,暗下决心这次必定得进前一千名才算出息。而且考完就要到春节了,那位还未见过的爸爸也会回家,要是一向优秀的女儿连份漂亮成绩单都拿不出手那得多寒心呐!她要给自己老爸争口气! 终于,在冯娘娘日复一日的努力和准备中,一月中旬的期末考试如约而至。因为上次考得很差所以这回她分的考场也靠后,教室里的人也良莠不齐。有的看起来很像好学生,戴着黑大的眼睛连考试之前还站在走廊上看书。但也有的连校服也不穿,头发一缕一个颜色十分花哨。 恋耽美 太后的现代追夫记-by提芜(12) 能进青英学校里的人无非就两大类:有钱人家的孩子和穷人家的孩子。当然也不乏魏嘉禾、宋更年那种家里有钱自己还争气的天之骄子。在这种学生结构下,一般前五百名的竞争都格外惨烈,一分之差能隔开二十多人。一千三百名以内都算还在念书的中等学生,剩下的基本都是送进来混人脉的纨绔子弟坐等继承财产。当然也有个别像冯时这种能考进来却不能好好学下去的不争气的穷家伙。 冯太后想起初中时期还是小姑娘的冯时,那成绩简直比人还要好看,虽然是小县城里的学生但在全市统考里还能进前二十名。只可惜现在这么好的苗子要在自己手里栽掉了,哎惭愧啊她在心里暗自叹气,眼看还有十五分钟开考,又站起来准备去上个卫生间缓解一下紧张的情绪。 世界上有很多真理,譬如女厕所门前永远比男厕所拥堵。她站在外面等得无聊便望着楼梯口的大垃圾桶上的垃圾分类示意图发呆。整栋楼都笼罩在即将考试的紧张氛围里,就连平时最吵闹的女厕所也只有一些窸窸窣窣小声交谈的声音。就是在这一片沉静之中忽然响起一阵十分突兀的大笑,自然而然吸引了不少好奇的目光。 楼梯口处走出几个女生,这大冷天的校服拉链也不拉上,脖子长长一截露在外面十分吸睛。为首的女生头发是蓝色大波浪,后面还有染着奶奶灰和银白色的其他人,简直千奇百怪。冯时看了几眼正要收回目光就和蓝头发对上,那个女孩画着很浓的妆容,浓浓的眼影几乎把她的眼睛放大一倍,简直不能更夸张。她还对自己露出一个轻蔑的笑,也是这个笑容让冯时认出来了。这就是来校第一天遇到的金毛女,现在成蓝毛了。黄乐妍说过,她叫林雯。 脑袋中的警报声几乎立刻嗡嗡响起,冯时有些紧张地攥起拳头。毕竟当时两个人的恩恩怨怨还没结束,后来虽然因为宋更年的一番恫吓把人震住好一段时间,但冯时并不认为这些人就能真正远离自己的生活。 不过林雯似乎并不打算现在挑事,笑过之后和自己小姐妹一起进到最末尾的考场里,连多余的眼神都没再看过来。冯时慢慢松开力气,心想会不会真的是自己太过敏感?大家只是恰巧遇到而已。而且以前的黄乐妍也喜欢欺负自己,现在不都冰释前嫌了吗?没必要太过大惊小怪。 这样自我安慰一番,冯时长舒一口气安心走进女厕所。 可是在最末尾的那间教室里,林雯前面坐着的小姐妹还侧着身一条胳膊搭在椅子上,问:刚刚那个女厕所前面的就是冯时?长得确实好漂亮,怪不得魏嘉禾不要丁若,人家好歹还是他救命恩人呢。 林雯很不客气的笑出声,这话是最常用来羞辱丁若的话。她从兜里掏出考试文具,乐呵呵地道:她算个什么救命恩人啊?魏嘉禾本来就不易被撞上,是她自己事儿多还会讲条件。不过刚才你们也看到了吧,冯时是不是很好看?那样两个人摆一块儿只要魏嘉禾不眼瞎就知道怎么选。 前面的女生脸上闪现出浓浓的嫉妒,贱人确实好看,那种美毫不掩藏也无处可藏,就像刚才她们只是余光扫过去也一眼能看见她的明媚,站在那儿简直就是鹤立鸡群一般明显。漂亮并不是问题,但太过漂亮就是罪过,活该你倒霉。她想起她们手里握着的把柄以及丁若说出来的那些事,心里顿时舒坦不少。只要唐邢蓝学姐准备好,那些东西就能立刻发到全校每个人的手上。她真是迫不及待能看到那一天然后亲手抓花那张好看的脸! 这些恶毒阴狠的心思冯时并不知晓,她在不远处的考场里奋笔疾书,恨不得将最近所学全部都写上去才好。不得不说魏嘉禾这种年级大佬在学习上真的很有一套,他教冯时要先构建知识体系明白每一章节学什么,再一点点用公式和例题把框架填满。当时听的时候还不以为然,现在用起来简直佩服到五体投地! 等不疾不徐一直写到最后一题的时候,冯时翻翻自己的试卷看两遍,差点落下两行热泪。太感动了,这还是进高中以来第一次把数学试卷写得这么满啊!真是多亏了魏嘉禾,他怎么能这么棒呢! 不只是数学一门跟打通任督二脉似的,就连英语听力也可以听清楚关键语句了。这还是托男朋友的福,每天中午吃完午饭拉着她做听力,一套下来回班晚自习前跟着大家再来一遍,效果显著啊!冯时满怀笑容在答题卡上涂答案,心想等考完要是成绩不错的话必须得给魏嘉禾一个大大的香吻才行! 谁说谈恋爱影响学习的?那得看你是跟什么人谈恋爱!冯时觉得自己飘了,赶紧两个巴掌拍在自己脸上压下身体里的燥热努力保持冷静。魏嘉禾可说了,骄兵必败,戒骄戒躁,戒骄戒躁! 等最后一门考完,冯时坐在乖乖等着老师收答题卡,这回可不像上次那样悲观绝望。也不求能考多好,只希望进前一千名吧,好拿回家给老爸老妈乐一乐。 等老师们清点无误后,考场里的人都按耐不住往外冲。冯时装好自己的文具正要走,起身时恰巧看见自己左后方一个胖胖的男生正在努力吸鼻子,但一撤力鼻涕又滑落下来,不高不低就在嘴唇上方,光是看着就很难受。刚才听力考试的时候就听见有人擦鼻涕,看来就是他了。那桌子上也摆着一小堆餐巾纸,大概是因为纸巾全部用完所以现在只能忍着。 冯时犹豫了一秒钟走过去,将口袋里还未拆封的一整包餐巾纸全都递过去,说:快擦一擦吧,不然太难受了。她最讨厌的就是风寒,以前在契由王朝时经常不小心就被感染。咳嗽喷嚏也罢,可恶的就是还会流鼻涕!再好看的美人也不美了! 胖男生本来就很窘迫,忽然遇到好心人帮助自然高兴,尤其还是这样一个大美女,朝自己递出纸巾的样子简直就和天使一般。他小心翼翼按着一角接过来道谢,生怕自己粗肥的手指碰到她那纤细白嫩的玉手会叫人恶心。 擦干净鼻涕,胖男生鼓起勇气抬头看她,说:我,我叫肖鸣皓,高一17班的。你,你叫什么?他的声音越往后越小,似乎勇气用没了,觉得自己这样问有点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感觉,所以又开始自卑。 但出乎意料,女神很温柔地冲他笑:我叫冯时,高一8班。你的感冒好像挺严重啊,要注意休息哦! 这只是一句再简单不过的客套话,而肖鸣皓就跟被格外关照了似的,一双小眼睛从满脸的肥肉里挤出一条缝隙,金光直冒。 冯时重新回到自己位置上拿起文具袋,又冲他摆摆手告别。等人走了之后肖鸣皓还是久久无法自拔。今天是1月17日,从今往后就是他的幸运日了。 第18章 射箭 期末考试之后还有半个月就到除夕,高一孩子们不用补课直接无缝衔接到美好的寒假生活中。冯妈妈虽然对冯时的学习十分抓紧,但毕竟孩子前些日子努力复习是看在眼里的,于是过年前的这几天里也就默许了她出去好好玩一会儿。 有了母上大人的准许,冯时也敢放心大胆跟魏嘉禾跑远一点。今天他要带她去个射击类型的俱乐部,是自家亲戚开的私人俱乐部。说起那位表哥时他的脸上一脸敬佩之情,只因为表哥靠着爱好宁愿当纨绔砸钱开这么一家店,面对来往的哥哥弟弟们也不好意思收钱,基本算是免费提供场地用具,餐饮住宿也都齐全。这么伟大的兄长烧一家之钱供所有人开心,魏嘉禾能不敬佩吗? 冯时听他一通调侃,忍不住挠他痒痒:你们不都这样?有钱人高兴了就乐意当冤大头。再说你占了别人便宜还在背后说人傻,过不过分? 魏嘉禾毫不掩饰放声笑着,抓住她的手整个人都给抱进怀里,刚剪不久的头发蹭在脸上有些痒也有些疼。他说:是啊,我以后就特想开一家滑翔伞俱乐部,带着一群人从这个山头飞到那个山头,简直帅呆了。 冯时用另一只没被抓住的手狠狠敲他脑袋,你志气更大啊,人家好歹只是烧钱,你还要带着别人玩儿命呢! 魏公子还在笑,一个劲儿地往她怀里钻,那架势似乎要钻进她衣领里去。他很少有这么不成形的时候,不过在冯时面前一点也不用装,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不用在脑子里翻来覆去想个好几遍确定没问题了再吐出口。那种经过过分加工后的话没什么意思,只有完完全全把自己心里想的全说出来这才叫痛快纯粹。 俱乐部的老板只在他们进去的时候打个照面,魏嘉禾客客气气的喊了一声哥,面子上的礼貌到了便要拉着冯时的手进去。那老板大约二十七左右,也看不出富家公子的做派,在这暖气四溢的馆内只穿着白T恤和大裤衩,一边往里走着一边问:这小美女是你女朋友啊? 魏嘉禾大大方方搂住她肩膀,是啊,漂亮吧?我的。 面对这种小孩子的炫耀感和占有欲,即将要晋升成中年大叔的老板一点也不感冒,只带着他们到一处场馆口说:今天正巧了,希芜那孩子也在这儿,还带着宋家那个小子。你们不是一个学校的吗?就在一块儿玩吧,成吗? 吃人嘴短拿人手软,魏嘉禾是免费消费的,况且这门都打开了他还能不听老板话吗? 两个人进去的时候那二位已经在一边玩儿上了,都没注意到有人进来。赵希芜站的一板一眼,看上去挺像回事儿的,弓弦拉紧半天才松手,箭稳稳射在圆盘上。她很是欣喜地在原地跳了一下,立刻侧过头去看宋更年,对方也很不吝啬一边鼓掌一边夸赞。 冯时看的心痒痒儿,以前也不是没看过别人射箭,契由那些壮汉们哪个不能骑马射箭?远远儿就能猎到一只兔子,小鹿和野猪也不在话下。便是自己也曾经在做妃子的时候打过猎,还出手救了当时是三王子的王妃娘娘,阴差阳错从她的好大儿那里讨到一份人情,否则为何阖宫嫔妃只有自己能留下来能当个优哉游哉的太后? 魏嘉禾看她对着赵希芜两眼发光还以为她是羡慕了,毕竟专业射箭这种玩意儿一般家庭也没机会学。他拉着冯时的手往换衣间走,信誓旦旦跟她说:没事儿,等会儿我教你,保证比赵希芜要射得还好,绝对箭无虚发,正中靶心! 冯时心里偷笑,哀家才不用你教! 等两人换好衣服往他们那边走近不少赵希芜才注意到有人,看清楚是冯时后立刻粲然一笑:诶,你们今天也过来啦!好巧! 确实很巧,只不过她跟魏嘉禾是男女朋友关系,这二位呢?宋大人成功了没? 大约是看出她满眼全是浓浓的探究欲,赵希芜先一步解释:哦,我跟宋更年正好没事,所以一起出来玩的。你们这算不算是约会啊?不会打扰到你俩吧? 几句话便把关系交代的清清楚楚,也没有搞暧昧,这就是赵希芜的习惯。宋更年站在一旁没有说话,只是原本盯在她身上的视线渐渐落到地上,似乎有一点失落。 魏嘉禾摆摆手表示不介意,他俩可是后来的。再说这儿这么大,隔远一点就好。毕竟他想跟冯时两个人玩,人少一点才显得亲密。 然而两个女生凑到一起亲亲热热拉手手,赵希芜前脚还说怕打扰后脚就已经把手上的弓箭递出去让位给冯时玩。魏嘉禾不爽了,他把人带来不是跟赵希芜玩的!对面的宋更年脸色也不好看,明明自己正在教她射箭,从来没有过的好时光,偏偏这两个人来捣乱,烦! 两个姑娘感觉不到男生的幽怨,自顾自玩儿高兴。冯时穿的是场馆提供的服装,上身白色宽大袖筒,细细的手腕露在外面很诱惑犯罪的能力,就像那个美梦里她向后仰去的脖颈一般,轻而易举撩动少年人的心弦。腰也很细,黑色的腰带几乎缠上三圈还留出一大截。她应该被自己揽在怀里,手也是由自己握着射出第一箭才对。 可现在偏偏赵希芜站在她后头,似乎会代替他把这些事全部做完。魏嘉禾简直恨得牙痒痒,亏他俩还是青梅竹马,这家伙居然一点不会为他着想! 不过出乎意料,赵希芜还没帮她调整手腕,冯时已经瞄准好靶心干净利索放箭,脱弦而出的箭直直飞过去戳在正中心,只有箭尾还微微颤动。 魏嘉禾高挑眉心,女朋友的技术很出乎他意料啊。赵希芜也是,一张小嘴张得大大的,惊呼:天呐,冯时你这准头也太厉害了吧?是不是练过啊!她小跑着过来抓着冯时的胳膊晃,脸上满满的全是崇拜。 宋更年不予置评,毕竟冯太后以前是契由女子,与大庸淑女小姐们不同,骑射之术当然不在话下。 冯时将弓箭还回去,笑着搪塞:小时候弹弓玩多了所以准一点。没想到用在射箭上也不错。 眼看赵希芜还盯着她看,魏嘉禾怕她等会儿再说什么让冯时叫她的话,于是赶紧疾步上前拉住自家女朋友的手腕把两个人隔得远远儿的,说:你们在这儿玩吧,射不准正好让宋更年教你,我们去那边。 赵希芜也不是傻的,对方这么明显的躲避自己当然不能再上赶着过去讨嫌,只能乖乖拉弓。宋更年也有意无意走到左侧挡住她看冯时的视线,笑得温和:继续玩吧,我陪着你。 赵希芜脸上有一点羞红,哦了一声继续对着前面的靶子看。宋更年真好,她心想,要是他跟自己表白的话她应该不会拒绝的。这个念头忽然闪现在脑子里,吓得她手顿时发抖,这回箭直接落在脚边,连一米都没飞出去 那边,魏嘉禾终于找到自己男朋友的地位,把冯时圈在怀里抱着从后面给她调高度,还故意凑在她耳边说话,看到她越来越红的耳尖这才心里舒坦一点。本来就该这样,他俩就应该这样射箭才对。 在男朋友好一会儿的悉心指导之下这支箭终于射出去,堪堪卡在靶子最外面一圈,要他不是力气大恐怕都掉下来了。冯时在他怀里抬头,一双大眼睛天真无邪望着他,问:这就是男朋友的水平?魏嘉禾还要脸,于是怔愣一秒后一本正经地低下头在她的嘴唇上亲一口,笑:故意的逗你玩的,我才不是这个水平。冯时乐意顺着他,乖乖点头:是的,不过这样子也很厉害。 这话有点像没关系,十分钟也很厉害的意思,魏嘉禾觉得自己男性尊严被挑战了。到底是少年孩子,被自己喜欢的姑娘稍微刺激一点就要想方设法证明。他将冯时从怀里松开,几步走到另一边弯弓搭箭,再瞄准放出,前后不超过十秒钟。这回进步了不少,至少进到红圈了。 冯时本不欲跟他比,却被他那轻狂样儿惹得发笑,立刻学着他故意把准备动作做的过分漂亮,然后松开弓弦。只见刚才的靶子中心赫然又多了一支箭,稳稳当当。不仅如此,那边又传来赵希芜的欢呼声,看过去才发现宋更年已经上场,一连三支全在红圈,把靶心塞得满满当当。 魏嘉禾感觉脸上火辣辣的疼。输给女朋友还没事,毕竟能哄她开心嘛。但输给在场的其他男生就有点过不去了,搞得自己格外差劲儿似的。他的手在弓弦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撩拨似乎在想挽尊的办法。 见他这样一副备受打击的模样冯时实在忍不住笑出声。魏嘉禾好傻呀,宋更年可是打过仗的人,在这儿玩射箭简直小儿科,他在过意不去什么呢!男朋友就这样子,气量小醋性大,不过她也如此。 于是冯时伸手拉着他脖子迫使他低头,轻轻触碰一下因为不高兴而紧紧抿在一起的嘴唇,故意问:看什么呢? 魏嘉禾虚伪的笑笑,夸道:宋师兄玩儿的很好啊。 是的诶,三支箭全中了,确实挺厉害的。 嗯,对。这个时候他已经崩不住笑容了,恨不得往每个靶子上都射中自己的箭才行。他就是小气,就是见不得在冯时面前有人比自己强。 他低着头委屈巴巴的样子活像一条邀不到主人宠的小狗,冯时顿时心里泛起一阵慈爱,继续亲他的嘴唇,直到把他亲的重新抬头才停下,问:那你是来跟人比射箭的还是来陪我玩儿的?管人家干什么啊,你好好陪我不行吗? 恋耽美 太后的现代追夫记-by提芜(13) 瞧她多聪明,三言两语教他换位思考,这事儿不就不尴尬还皆大欢喜了吗?魏嘉禾乐意顺着她铺好的台阶下来,捧着她的脸重新亲回去。 这边红心冒泡的气氛大约被中央空调的风吹到场馆那一边了,赵希芜偶尔看过去就见两个人抱在一起,魏嘉禾的后背把冯时档得严实。虽然看不清楚但也能猜到是在干啥。她的脸一瞬间红透,偷偷去看站在身边的宋更年。也不知道他看到了没有,要是看到了得多尴尬呀 好在他还很认真的擦弓,似乎没有看到。赵希芜心里放心下来,手上的弦松开放出一箭,正中靶心。她沉浸在自己的喜悦里,因此也没看见还在擦弓的人抬头看她的眼神和以前已经有点不同。 直到下午吃完晚饭四个人才各自坐车回去。魏嘉禾握着冯时的手玩,她的手就像糯米团子一样软,摸的他牙痒痒很想咬一口。为了打消这念头他只好自己给自己转移注意力,问:马上过年了,你还能出来玩吗? 冯时也想起来这事儿,摇头:不行,我肯定得回老家,奶奶还在那边。 那也就是说大概一个多月不能见面。魏嘉禾有点难受,这下真的握着她的手放进嘴巴里不轻不重咬一口。前排的司机默默合上后视镜,似乎是在说别介意,请继续。 等到了小巷口魏嘉禾下车送她,结果还没走几步又拉着她躲进最近的楼梯口抱着亲。大约是要一个月不能见面的缘故,他这回亲的很凶,还扯下衣领狠狠咬了两下。气温骤升,冯时的脑子开始有点晕乎,只能感觉自己腰上缠着条胳膊越搂越紧。 正亲的晕头转向,忽然口袋里一阵震动,紧接着就是手机铃声:我像只鱼儿在你的荷塘,只为和你守候那皎白月光~~ 冯时理智回笼,两手推开他赶紧接过电话:喂妈妈,回来了回来了马上就到家了。嗯嗯,好好,我知道了。嗯嗯,好了好了拜拜! 匆匆应付完老妈,两个人都从刚才的情迷意乱中清醒过来。又站了一会儿,魏嘉禾依依不舍拉着她出去,说:走吧,我送你到楼下。 不过就是一个月而已,魏公子等得起。 第19章 冯爸爸 冯时的老家在农村里面,大约还剩四天就要过年的时候冯妈妈已经买好了所有过年要吃的菜和糖果,带着冯时一起背上大包小包,还得一手再拎几个袋子才能一次性全部带走。 她们先坐公交到火车站,再转一趟到离老家最近的火车站,然后坐在候车室里等人,午饭也是早上就塞在冯时书包里准备好的,拿出来直接就能吃。她们等的不是别人,正是从外地回家的冯爸爸。 大约快到下午三点钟的时候,一辆北上的列车到站,冯妈妈叫她在这儿看行李,自己去接爸爸。冯时坐在原地一边看顾着大包小包的东西一边转过脑袋努力往那个方向张望,毕竟这位爸爸自己从未见过面,她还是有点紧张激动的。 事实上冯爸爸也很好认出来,整个车站里只有他穿着一件破旧的军大衣,身上是一个巨大的蛇皮袋,腰间还绑了绳子,上面挂着不少锅碗瓢盆。冯妈妈跟在他旁边帮忙托住那个蛇皮袋,两个人似乎都要被压垮似的。 冯时呆愣住,鼻尖一阵酸涩涌上来,两只眼睛里全是泪水。她想过很多回自己和爸爸见面会是什么样子,或许是在一次放学后回到那间出租屋里,妈妈在厨房做菜,而爸爸就坐在客厅,自己一打开门便能看到。他们会很客气地互相问声好,然后像所有的父女一样不善言辞保持沉默。 可从来没想到过,自己的父亲会以这种形象出现,这样的风尘仆仆,这样的狼狈不堪,是冯时两辈子都不曾见过的,她确实被震惊住了。 在出神这段时间内,爸爸妈妈已经走到身边将沉重的蛇皮袋放下。冯爸爸擦擦头上的汗,看着自己的女儿又转过头对冯妈妈笑:一年不见,娃儿跟变了个人似的,长这么漂亮了。 粗旷沙哑的大嗓门将冯时的思绪拉回来,她赶紧擦掉自己的泪努力露出最好看的笑容,喊:爸爸! 男人笑着应声,但是却没多余的时间寒暄。三个人赶紧收拾好满地的东西去赶下一趟火车,之后又是坐大巴,再搭乘一辆银白色的漆都掉光了的三轮车,直到天完全黑下来才走近村口。 老人家还拄着拐杖坐在大树下等着,远远看见灯光来了便起身往前走,等车在自己面前停下来时才终于相信是自己家的孩子回来了。老太太先跟自己儿子儿媳抱住,再含着泪花将孙女搂进怀里。冯时也忍不住哭,原来一家人亲亲密密在一起能这么开心,就算今天一直在换乘赶路也不觉得辛苦了! 更让冯时感动的还在后面。老家离村口不远,小小的院子里一间矮平房就是他们的家。几个人很快就走进屋。奶奶去厨房盛饭,冯时带着自己的包进房间。木门轻轻推开,从墙边摸到电灯拉绳拉下,昏黄的灯光照满整个屋子。全部都是粉红色的用具,和有钱人家的公主房似乎一模一样,看的冯时捂住嘴差点又哭起来。虽然他们家穷得很,但是都很爱自己啊。 奶奶烧的饭虽然味道不必妈妈好,但量多又实惠,冯时吃的几乎是平时的两倍。冯爸爸说起自己在工地上的事,冯妈妈则说自己打工看到的家长里短,冯时也乐得开口把学校里的事情美化过滤一遍说出来。 她现在才算理解为什么从前的冯时面对校园暴力选择逆来顺受,因为这个家庭摇摇欲坠却又温馨暖人,她宁愿自己受委屈好好学习忍完三年保全一家人。现在就算换成自己也不能说她之前的做法全都是错的。冯时有点认床,翻个身后缩在自己的粉色棉被里好一会儿才沉沉睡去。 乡下的农村与城市小区不同,高档小区的清晨会是一片宁静没有一点吵闹,鸽子楼的话能听到楼上楼下锅碗瓢盆的嘈杂声,冷漠又刺耳。但在这遥远的小山村里,冯时能听见大人们在一块儿吃早饭唠家长里短的交谈,还有散养的母鸡一边找吃的一边咯咯叫,要是有只狗跑过来那就真的完美印证鸡飞狗跳这个词。 在这种万千声音交织在一起的早晨里,冯时只好告别自己的小床一个鲤鱼打挺逼自己起来。 山里的气温本就低,更何况还是冬天,虽然穿了大棉袄可还是空落落的冷。冯时草草刷牙洗脸,坐在不知道有多少年历史的木质火桶里一边取暖一边吃现成的早饭。本来还坐在外面的奶奶颤颤巍巍走进来在另一边坐下,一点点又问起她的高中生活。虽然许多问题昨天晚上已经问过了,但冯时还是耐着性子回答。 这个世界里的老人家和以前遇到的那些不愁吃穿只用坐享儿孙福的老太太们可不一样,光是看看这个家就知道奶奶过得肯定不好,更不用说子女们都不在身边只有自己一个人守在屋子里,多孤独啊。 冯时心里有所触动,也很乐意陪着奶奶。正巧正堂里还有一台很小的有线电视机,祖孙俩便一起搬着小板凳坐下看电视。里面正在放戏剧频道,一老一小两个人都听得津津有味。冯妈妈从旁边经过的时候没忍住问:冯时,你什么时候喜欢上听戏了? 冯时神秘兮兮地笑,并没有回答。以前当太后的时候就喜欢从大庸掳过来的那群梨园子弟,小郎君们一个个面若桃花唇红齿白,小娘子们也都是柔柔弱弱极娇软的身段。不仅伺候的好,还能直接捏起嗓子唱几句,太后娘娘可高兴了,赏银一点也不心疼就甩出去。是以现在虽然隔着屏幕但听起来也快活。 然而奶奶只以为是宝贝孙女太孝顺,愿意忍着无聊陪自己一个老太太听这些咿咿呀呀的戏,心里愈发感动,连带着握着她的手都不知觉加大几分力气。 下午的时候冯爸爸在家里到处敲敲打打。这屋子也有二十多年了,还是当初夫妻两人结婚时盖的新房,这么多年一直没能力换新的,只能缝缝补补凑合着住下去。尤其是自己一年基本只回一次家,老娘有什么用不顺手的地方也都指望着过年这几天修好。 冯时跟在他旁边打下手,没事的时候就一个人拿着小锤子轻轻砸地玩,就跟小时候一样。只是从前那个小团子已经长大成人,变成了漂亮姑娘。冯爸爸心里有点酸,又觉得得偿所愿。再努力几年,好好供娃儿上完高中再上大学,最后找个好人结婚,做父母的什么辛苦都值得。 想到学习,冯爸爸又忍不住去看自己的女儿。从前娃儿的成绩从来不用操心,一直稳列前茅数一数二的,但上一回却考得很不好。他也知道青英那所学校里竞争压力大,但升学率高啊,否则怎么会拼死拼活送女儿进去念书?但要是好心办成坏事那就太可惜了! 想到这些,冯爸爸手下的动作停住,问了一声:娃儿,后来半个学期学的咋样儿?你也不要有太大的压力,你们学校本来就都是成绩好的人才能考进去的,所以竞争肯定很激烈。但是爸爸希望你尽力就好,不一定非要争第一第二。 原本还在摆弄锤子的冯时脸瞬间因为羞耻霎时间变得通红,期中考试成绩那么糟糕,妈妈都差点被自己气晕,但爸爸却叫她别太有压力。一股难以言说的羞愧感和自责感深深笼罩在心间,她第一次意识到从前沾沾自喜的成绩真的很难看。 看她低头不说话,冯爸爸以为自己随口一问又给了女儿更大压力,有点着急跟着解释:爸爸的意思是,当初送你去这个学校只是想让你在学习上更上一层楼,但现在的小孩子不是经常因为成绩不好就会得病吗,什么病来着?哦,抑郁症!所以爸爸觉得,还是健健康康的好,成绩也不一定要多好看。 这就是自己的爸爸,虽然没有上过学读过书,也只能在城市里当一个农民工,但是他有足够的耐心与温柔,对待妻子如此,对待子女也是。他没办法提供什么先天条件,也没办法去了解多么正确的教学方法,只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开心最重要,成不成才并不重要。 冯时的心被狠狠击中,眼眶里的泪水差点全部掉下来。意外之喜,她有一个如此难得的好爸爸。 不过这种煽情场景没能维持太长时间,正在厨房里炒菜的冯妈妈从木门探出头喊:冯时,你又不在写作业!正好,去给我买瓶酱油回来,钱在我包里,快点! 这种被妈妈支配的样子已经形成一种习惯,冯时立刻不想掉眼泪了,小跑着进屋翻包找钱再小跑着出院子找超市。 村子不大,超市离家也不远。那也是一户人家开的店,两层的楼房,外面还刷了白色的漆,院子里面有好几辆不同类型的车,四个轮子的,三个轮子的,电瓶车、自行车全部都有,看起来比自己家有钱许多。 冯时没多看,在货架上找到一瓶酱油后到收银台付钱。那老板有点胖,但是看起来很年轻,似乎就跟自己差不多大的年纪,而且还有点眼熟。 胖男生给她找钱,站起来从旁边拿出塑料袋装好,个子挺高的,再加上那个体型显得十分魁梧壮硕。直到他将手里的袋子递出去才抬头看清楚冯时的样子,原本平淡的脸上露出惊喜的表情,就连那一双小眼睛也放大好几倍。 他很激动,以至等冯时的手伸过来接袋子的时候都没松手,欢呼雀跃般喊起来:冯时!你怎么在这里! 冯时也想起来这人是期末考试结束那天遇到的胖男生,毕竟她认识的人当中没有几个和他一样大,能记住也是正常。她也有点惊讶,解释道:我老家在这儿啊,回来过年的。你呢?这是你家超市? 肖鸣皓紧张到手都在抖,匆匆把塑料袋放到她手上继续说:不是不是,这是我姑姑家的,我过来帮她看一会儿。你家也在这儿啊,好巧!你家在哪儿? 这样问似乎有点唐突,可是肖鸣皓已经没有多余的意识认识到这一点。他觉得自己整个人脑子都在嗡嗡叫,大脑已经不受自己控制了。真幸运,在这个地方就只有自己和冯时两个人相互认识,这么一想好像他也对冯时有一点不同的意义了。 冯时给他大概指了一下自己家的方向,客气地说:有空来玩啊,这地方大概只有咱俩还认识! 肖鸣皓一口答应,要不是这店不能走人他都想跟着冯时回家去!他望着自己女神离去的背影呆呆笑,心跳久久都不能平息。 真好!真好,今年的一切都很好! 作者有话要说: 拥有一个温柔的父亲真的好幸福 第20章 除夕 期末考试的成绩是在二十七号中午出来的,冯妈妈那时候还在洗菜,便让冯时自己拿手机看。一解锁就是学校教务处发来的信息,一共也就简短的三行字,冯时猝不及防全看完,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老话还是有理的,天道酬勤,努力准备了一个多月最后换来的收益巨大且明显:全校第602名!看着鲜红的分数冯时当场尖叫起来,挥舞着手机冲进厨房,从背后一把抱住自己妈妈的腰不断喊着:妈!妈!我过了!考了602名! 刚刚在屋外看见女儿大叫的样子,冯爸爸也赶紧跟过来,听到喜报后黝黑的脸上笑纹更深:这么厉害啊!我就说你上次是意外,你妈妈还担心的跟什么似的。 原本坐在小板凳上的奶奶也站起来,脸上洋溢着自豪的深情,考得好就好,咱们家的娃儿本来就很好! 这无异于是最好的新年礼物,冯时回到自己房间的时候想给魏嘉禾打个电话过去,却忽然想起来自己没有他号码,一时间只好悻悻放下老年机。真可惜,应该把他号码记下来的。她男朋友真棒,这回的成绩几乎一半儿都是他为自己赚来的! 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两个人才能联系上 剩下来没过几天就是除夕,早晨气温就低到冯时不能忍受的地步,不情不愿地起床后,再加一件棉袄便缩进火桶里一步都不肯出来。下午的时候天上开始飘雪,西北风吹着冰渣子砸在窗户上,光听声儿就知道有多大。一家人都在厨房里忙活,冯爸爸负责添柴烧火,冯妈妈掌勺,自己和奶奶两个帮着收拾打下手,忙的热火朝天。 小屋子里一年到头也就这么一回热闹,十道菜整整齐齐摆在小方桌上,老老少少一家人围着坐上一圈。头顶的白织灯吊在头顶还摇摇晃晃,屋外的大风还在咆哮,愈发显得屋内温暖。习俗也并未有什么变化,冯时作为最小的一个当然得拿橙汁当酒给长辈们说一番吉利话,换回来的是一个比一个厚实的大红包。 外面的鞭炮响起,在大雪天里衬得年味儿更加浓厚。奶奶已经坐在电视剧前准备看春晚,爸爸还有最后一个灯泡要修,妈妈在厨房洗碗也没让冯时帮忙。她将大棉袄的领子立起来低起来推门站在廊下。 雪下得很大,地面上已经铺满了一层洁白。不远处的几家小孩子们围在一起放爆竹,你追我赶到处乱跑,光是看看也觉得好玩。 契由王朝的位置在更北方,每年冬天的雪都跟倒棉花似的一团一团填的满满当当。冯时怕冷,一般这个时候宫里的太监们机会很有眼色地将最好的银骨炭送过来,保证娘娘不会受冻,等当了太后,她的好大儿也没有在用度方面克扣。 后来遇到魏璋玉,大冬天里把他拽在身边不许出去省的一身寒气传到自己身上。对此他也并未有什么不满,自顾自拿着书当窗看雪品茗,一身矜持的贵公子气息在这殿内似乎格格不入。 有一回冯时跟他一起喝酒,三巡过后魏璋玉脸色微红,眼神也变得迷离,难得温柔举着酒杯对冯时读诗。那首诗从前听都没听过,后来却因为他读了就认认真真记下来,想着以后再看雪就读给他听,让他好好夸自己。 可惜一直没有那样的机会,因为第二年他便因为造反死在了接官道。 冯时的思绪飘的很远,直到看见院子门口多出一个略显肥胖的身影才回过神。那个男生撑着一把过大的雨伞,手里还拎着一个黑色塑料袋,兴奋地冲她挥手。 恋耽美 太后的现代追夫记-by提芜(14) 冯时赶紧带上帽子冲过去开门,这才看清是肖鸣皓。大雪天总不能让人站在门口,她拉着他的衣服往屋子里走,说:你怎么过来了啊?快进去吧! 男生拒绝了,只把塑料袋塞给她,笑得很开心:不了不了,我妈还等着我回家呢。我来给你送点烟花玩,你赶紧回去吧!说完,肖鸣皓又风风火火往外跑,上了大马路后又猛然转身双手做成喇叭状冲她喊:冯时!新年快乐!新年快乐!新年快乐! 一声比一声大,一声比一声用力,一声比一声清楚,让冯时有点措手不及。风雪模糊了视线,少年也已经快走远,她赶紧也用力喊回去:谢谢!祝你新年快乐! 有好心自然也会有好报,一包餐巾纸而已,换来这样温柔的对待。冯时忍不住笑起来,肖鸣皓给她的不只是一包烟花,更是对她的肯定。只有他是来到这个世界后真正依靠自己交到的朋友。 今年的春晚一如既往的无聊,大约八点半的时候冯时已经受不住先撤回房间了。时间还很早,她闲着没事只好拿起布置的寒假作业写。才没写完一道,熟悉的手机铃声又响起来。冯时立刻跳下床去在书包里翻找出来,虽然是一串陌生号码,但她隐约感觉就是魏嘉禾。 果然,对面的声音是最熟悉的声调,还夹杂着一点吵闹,语气闷闷问:你怎么到现在才接电话?我从下午就开始给你打电话。 冯时赶紧放下手机看,果然一连八通全是同一个号码打过来的。怕小气量的男朋友生气,她赶紧跟着哄:对不起呀宝儿,手机在书包里面没有看到,我也是才进房间的。语气一定要比他还委屈,这样才能撒娇着求原谅。 不出所料,沉默一会儿后魏嘉禾声音变得正常不少,又问:期末考试成绩出来了,你考得怎么样啊? 说到这个冯时就忍不住喜形于色,激动地跳上床钻进被窝里,吧啦吧啦开始说:你猜猜我考了多少名?602名诶!数学115,英语113!我都不敢相信是我自己考出来的!多亏有你啊男朋友~ 那当然了,也不想想你男朋友多优秀一人。虽然隔着手机看不到脸,也从他的声音里猜到他此刻必然是一派得意的笑容。 两个人不依不舍煲电话粥,冯时靠在自己枕头上心想要是他在自己身边就好了,她想他的抱抱了。但这些话自然不能跟他说,否则魏公子不一定脑子一热真跑过来。 对面有人在喊他,魏嘉禾推拒了好几遍实在推不掉,只好挂电话。冯时应声,忽然又喊起来:等一下等一下! 怎么了? 我给你读一首诗吧,她不由自主坐直身子,也不耽误时间,张口开始念: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这就是上一世魏璋玉给自己念的诗,这一世她念给魏嘉禾听,也算是有始有终。 她的声音是前所未有的低沉,透过手机传递过来入耳入心,听的魏嘉禾莫名难受。原本迈出去的脚步又收回来,手将衬衣扣子松开两颗,他问:什么时候回来?我能过去找你吗? 冯时可没想到一首诗作用大到能将魏公子直接哄过来,赶紧打断:快了快了,这边很远的,你别过来知不知道! 魏嘉禾轻轻笑,嗯一声后依依不舍挂掉。 表哥顾及在另外一边终于等到人过来,一拳不轻不重打在他的肩膀上,抱怨道:在那拐角躲躲藏藏的跟谁打电话呢?咱们都在等你一个人知不知道! 在坐的一圈富家孩子们都笑起来,男生不拘小节,女生端庄舒雅,魏嘉禾瞬间觉得真是没劲到家了。但面子上又不能表现出来,只好找个空位置坐在自己表哥旁边。 宋更年坐在不远处的另一边,眼神在那个表哥跟魏嘉禾身上转了两圈,心想要是冯时在这儿就好了,肯定会吓掉下巴。不为其他,只因为魏嘉禾从前是魏璋玉,而这位好表哥不是从前的王上又是谁呢? 最开始他遇到学生会会长顾及的时候也很惊讶,但很快便适应了。毕竟从前就是上下级的关系,现在只不过变了一点形式。但是直到今天跟着父母来到魏家才知道顾及居然还是魏嘉禾的表哥,一时间也不知道是该惊还是该笑,只觉得应该把冯时叫过来看热闹。 世界真小啊,前一世的仇人这一世却是亲人,属实无话可说了。 沙发另一头坐着耿娄跟唐邢蓝,一个玩手机一个跟着看。 耿娄有很长一段时间没去撩冯时,不只是因为那天送她回去的时候,她浑身上下的尖刺让他不得不放下进度,更是因为魏嘉禾私下里找过他。好家伙,小子下手很快,人家都是小情侣了他总不能去挖墙脚吧?朋友妻不可欺,耿娄虽然渣但道德底线还是有那么一点点的。 俗话还说,好马不吃回头草,所以哪怕暂时搞不到冯时那也不愿意再跟唐邢蓝重修于好。只是姑娘家忒傻心眼儿了点,粘人的功夫也很强。本着做不成情人就做朋友的念头,耿娄不愿意跟她撕破脸。是以现在他在这儿没事玩手机,唐邢蓝就坐在旁边痴痴看着,要是抬头稍微休息一会儿她就立刻对自己笑。 笑是好看,可再好看也没冯时、赵希芜好看不是? 耿娄有点累,扶着脖子转到另一边问魏嘉禾:对了,小仙女来了没?我怎么没看到她? 正在喝橙汁的宋更年两耳朵悄悄竖起来仔细听着,今天他跟着父母来魏家就是想着赵希芜会在,难道她没来? 魏嘉禾被顾及拉着打牌,因为想着不去能找冯时心里不太舒服,随手甩出一张2,差点没被其他农民掐死。他也不管,继续随心所欲出牌,头也没回嗯了一声,听说今晚叔叔阿姨会回来,她要在家里等着。我妈叫她过来吃年夜饭她也不干,说家里面的保姆已经把晚餐取回来了。 唐邢蓝受不了那句小仙女,不动声色又靠近一点拉着耿娄撒娇:人家希芜在家里好好的呢,用不着你担心。你别玩手机了呗,咱们说说话。 她这样俯身做小耿娄也不能拒绝,只好收起手机往后躺在沙发上,看起来是愿意听她说几句的样子。 然而宋更年起身了,留下句句我先回家,便匆匆去跟长辈们告别,转身几步走出魏家大门。魏嘉禾往他那里投过去一个眼神,心里有几分了然。既然赵希芜有人陪着,那他原本打算晚一点打个电话关心一下的想法就可以打消了。 第21章 陪伴 魏家和他们虽然是面对面的小区,但富人区的面积大,没有车的宋更年也走了不少时间才走进自己小区。 刚刚听魏嘉禾说赵希芜今晚吃的还是厨师特地做的饭菜,这大过年的为什么要不能好好吃一顿?她的爸爸妈妈真的会回来吗?那又为什么不能一家人一起吃年夜饭? 宋更年心里有很多疑惑不解,也有很多的心疼难受。从前虽然赵扶娴嫁给自己过得不开心,但吃穿用度方面绝对都是最好的。现在呢?虽然看上去依然幸福美好,却连一顿饱饭都不能敞开怀吃!真不知道她父母是怎么想的! 就像上次带着她去偷偷吃夜宵一般,再馋也只敢多吃几口,吃完心里愧疚感还很重。宋更年心想,等以后结婚了第一件事就是把那个给赵希芜做营养餐的厨师赶走,他一定不会管她的嘴,爱吃什么就吃什么,想吃多少就吃多少,她就算变胖自己也会一直喜欢! 这样义愤填膺的想了许多,宋更年也走到了赵家门口。远远就看见别墅里里外外全部点着灯,但却听不到过年应该有的热闹,就连狗叫的声音都没有。他不知道这个时间过来会不会很唐突,可是他总觉得现在见一眼赵希芜会很好。 一番深思熟虑,宋更年还是伸出手摁下门铃。对方回应速度很快,几乎是响了一下就听见赵希芜惊喜又不确定的声音:妈妈? 那一瞬间,宋更年原本平静的脸上更加冰冷。她父母还没有回来,在他们都吃完年夜饭甚至又一起玩了好几局的这个时候,赵家里居然只有赵希芜一个人。 他压着心里的难受慢慢开口:是我,宋更年。声音几近沙哑,昭示着他有多么生气与心疼。 赵希芜顿了一秒,很快又像个小仙女一样语调轻快:哦,是你呀!快进来! 铁门自动打开,他走上窄窄的楼梯看到满院子的大草坪周围都亮起橘黄色的灯光,赵希芜站在门口冲他招手,阿宝就蹲坐在旁边,一人一狗在灯光下显得有些落寞。 这是他第一次进她家门,乖乖换上鞋子后端坐在沙发上捧着赵希芜给他倒的水,两个人相顾无言,有点尴尬。宋更年有点暗恼,为什么这么匆忙就跑过来了?应该在魏家拿点东西带过来啊,好歹是出除夕夜怎么能两手空空? 赵希芜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好在电视上还在放春晚,声音也挺大的,不至于沉默。 阿拉斯加还记得这个人上次给自己买炸火腿吃,十分热情地凑过去舔他的手。宋更年想躲,又怕这样会显得自己的爱狗人设虚伪,只好强迫自己一动不动,但那只手却实在忍不住抖。 赵希芜看出来他的窘迫,赶紧把阿宝叫回来,又给他添一回狗粮才算把人给解救出来。再次坐下,她主动出声问:你怎么过来了?魏嘉禾他们家办宴会你没去玩吗? 宋更年点头,去了,也没什么意思。听他说你没去所以我过来看看。你家就你一个人吗? 这话放在他们两个人的关系上问他觉得有点唐突,可是他忍不住,这种时候怎们能让她一个人待着?赵希芜不该受这种委屈。 女孩还在看电视,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暗淡,但很快又明亮起来:不是啊,我爸爸妈妈还要晚一会儿才能到家。 还要晚一会儿?可现在已经快九点了,再晚又要等到什么时候?难道她就准备坐在这儿看一晚上的电视吗? 宋更年仰头将杯子里的水全部喝下,又问:想不想出去玩?今天晚上外面肯定很热闹。 赵希芜有点犹豫,手指无意识地扣着遥控器,为难的很:可是,我爸爸妈妈还 没关系,宋更年知道她担心什么,你把手机带着,他们要是回来了肯定会给你打电话。咱们还去上次那条街,不远的。 赵希芜有点心动,正好阿宝狼吞虎咽吃完又跑回来闹腾,干脆心一狠就答应了。 这个世界上有钱人总是会获得更多关注和羡慕,但在这块小地方,无数普通平凡的人走在一起,既热闹又温馨,不像富人区里大伙儿各玩各的,所有的快乐都不能够传递。 和上次一样,宋更年左手拉着阿宝的狗绳右手牵着赵希芜的手,对上她那双干净纯粹的眸子,便美名其曰说是人多,怕走丢了。 赵希芜没有说话,只是也用力握住了他。纤细的手指一根根触感分明,宋更年觉得心都被她挠过一遍似的。 临街的奶茶店也想早点歇业,他们去的时候正巧是最后一波。赵希芜牵着阿宝站在人行道上等,宋更年挤在人群里排队给她买热饮。一圈女孩中间只有他一个人是男生,个子还格外高,鹤立鸡群似的。 很快饮品好了,男生长臂伸过去隔着好几个人轻易拿到,转身便毫不停留朝着赵希芜走来。奶茶店的灯光温和,照在他身上一片光亮。就是那一个瞬间,赵希芜忽然在想,如果跟宋更年谈恋爱的话应该会很不错。 接过他特地为自己买的中杯加热珍珠奶茶,赵希芜心里第一次有了不一样的感觉。下意识的,她的手又重新牵住宋更年,明显感受到对方的僵硬。赵希芜忍着笑意将狗绳塞进他另一只手里,也不好意思跟他对视,只拉着他继续往前走。 美食街的尽头就是市政府广场,正中央的三个喷泉全部打开,中间的雕像似乎闪闪发亮。有小孩子们在玩仙女棒,还有些情侣在放孔明灯。赵希芜拉着他过去也写了一个,借着他的手成功飞出去。 宋更年看着她的侧脸又陷入回忆。他们成亲之后自己终于有机会光明正大走在她的旁边,也是借口说怕人多会冲散借此将她的手牢牢握住。那时在石桥上,满天的孔明灯漂亮到宋更年都忍不住问:要不要我给你买一个? 她没有回答,只是轻飘飘侧首看了他一眼,冰凉且麻木。孔明灯是为祈福的,她所有的亲人都被他贬为奴籍分配给契由贵族们做奴隶,放再多又有什么意义?难不成是为他祈福吗? 宋更年也感觉到了自取其辱的味道,一张脸变得铁青,拽着她的手就带人回家,连再逛下去的心思都没有了。 但是现在多好啊,她就站在自己的旁边,还和他一起放孔明灯。脆弱的纸灯飞远些的时候她还转过来兴奋地说:咱们元宵节再过来放一个,行吗? 宋更年点头,很温柔的神情。行啊,当然行,只要是她说的就都行。 他们一直待在广场,直到钟楼敲响十二声才知道今夜已过,新年已来。两个人不约而同看向对方,互相道了一声:新年快乐。 赵希芜的手摸摸阿宝,又想起什么似的问:你的生日是在除夕吗? 虽然不知道她的思维怎么跳的这么远,但宋更年还是认真点头。他是生在大年三十这天晚上,当初生母在那间宋将军为她置办的小房子里生产的时候身边再无第二人。所谓的丈夫在自己的家中有娇妻美妾和孝顺的孩子,所谓的仆从各个眼比天高径自放假回家去了,只有她一个人准备好草木灰,热水,连脐带都是自己用火烤好剪刀后剪掉的。 所以他特别讨厌这个节日,这个所有人都欢声笑语的节日,是他和母亲苦难开始的日子。但他还是愿意带她出来,因为这个节日对她而言也一样重要。前一世的赵扶娴就是万千宠爱集于一身,现在的赵希芜依然是最娇贵的小仙女,她值得如此。 赵希芜不知到他的苦楚,先乐呵呵说一句生日快乐呀,再歪着脑袋念道:更年,更年,旧年更,新年始。阿姨一定希望你一年更胜一年! 宋更年轻笑,她既然喜欢那便这么解释吧。 不过女孩子的情绪变动就是毫无规律可循,原本还乐呵呵的小姑娘忽然低头掏出手机,却只看到自己妈妈发来的几条语音。妈妈说他们本来都到机场了,但是那边大雪飞机停飞,今年不能回来。 声音是外放的,宋更年自然也能听清楚。他不知道是该生气还是该心疼,毕竟这是除夕夜,难道就要让她一个人带着一条除了吃什么都不会的傻狗在赵家大屋子里待一整个晚上吗! 赵希芜的情绪似乎也很低落,手机重新揣进兜里好半天没有说话。 背后有人在放烟花,一簇一簇无与伦比,映在眼里的光转瞬即逝。宋更年不敢说话,只好安安静静陪在她身边。他想说没关系,他们不在还有我啊,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的。 然而赵希芜很快又转过身笑着看他,问:宋更年,能抱一下吗? 这就像是梦里的场景,还是一场做了整整两世的美梦。他已经说不出话了,只有身体还受大脑支配乖乖张开手臂。 少年的肩膀还不够宽厚,但足够将女孩子完完全全抱住。这是头一回,她愿意主动亲近自己。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环在背后的手也紧紧抓住他的衣服,有好多的问题问他:我们家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我爸爸妈妈都三个多月没回来了!以前每一年我们都会在一起的,今年为什么不能了?我不想一个人待在家里,我害怕! 宋更年的手臂忍不住收紧,脸贴在她的脸上,用最温柔的语调缓缓安慰着:没事的,只是那边下雪暂时回不来而已,你不要多想。不要害怕,你可以住在我家,什么时候爸爸妈妈到家了再回去就好。正好我家二宝也很想阿宝,他们可以一起玩。不哭了好不好? 恋耽美 太后的现代追夫记-by提芜(15) 怀里的人慢慢平息下来,赵希芜顶着一双红肿的眼可怜兮兮望着宋更年,毫无形象打了一个嗝,撇着嘴道:宋更年,你真好。真的,你是我见过除了我爸妈意外对我最好的人。 宋更年没有说话,只觉得一阵汹涌澎湃的泪意席卷而来,差一点点就会当场落泪。值得了,他能得到赵希芜这么一句话,一切都值得了。 更年,更年,旧年更,新年始。这是她对自己名字的定义,他愿意相信这个名字一定是这样好的寓意。新的一年,他要和她永远在一起。 作者有话要说: 二宝:你就只在撩妹的时候想起我!带别人家的狗子出去玩却不带我!坏! 宋更年:乖,以后阿宝就是你爸爸。 第22章 网暴 在老家待到初十,一家三口跟奶奶告别后从恬淡的小乡村重新回到光怪陆离的城市。期末考试的成绩让冯时一瞬间信心倍增,从前一直觉得在学习这一方面愧对自己老爸老妈,现在虽然不敢夸下海口说什么能和从前的冯时比肩,但至少不能让冯妈妈失望!想到这里冯时更加高兴,连带着做作业都变得主动积极起来。 魏嘉禾也终于等到归来的女朋友,开学第一天就起了大早守在小巷口守株待兔,只等看见冯时便伸出胳膊把人拉到怀里一顿揉捏。要不是怕升旗迟到他都能在那儿抱着人待一整个上午。 一段时间的分别并没有消磨掉两个人之间的感情,这让冯时十分欣慰。毕竟这个世界里的魏嘉禾与从前大不相同,两个人的差距也有点大,冯时没那么强的信心能把他牢牢制服。不过现在看起来事实比设想的要好很多。 日子在有条不紊过着,直到那天晚上魏嘉禾把她送到楼下离开,转身就又看到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丁若。 她们有很长时间没有再见过,也没再听说过与她有关的校园欺凌,现在遇到到了,冯时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和上次不一样,丁若气色好了很多,齐肩的短发衬得脸愈发小,神情也有了一点倨傲,就连看向她的眼神都带着嘲笑,没有从前一点点的颓废。 但冯时只觉得无语,你用那种嘲讽的眼神看我有意思吗?她还急着回去写作业,拽着书包带子从旁边经过连多余的眼神都不愿意给过去。 然而丁若又先开口叫住她,问:冯时,你相信因果报应吗? 这话说的,都把冯时直接给气笑了。怎么,难道自己干什么坏事了要等天收?她啧着嘴侧身去看丁若,对方也毫不躲闪的直视,浑身上下透露出一股莫名自信。 她实在忍不住,抬起下巴很不耐烦:你是不是太闲了啊?没事儿多念点书吧,长脑子。 面对这话丁若也不气,甚至哈哈笑弯了腰,手扶着墙表情更加轻蔑:可不是,不然就得跟你一样考到1600名上去了。你不觉得丢脸吗?除了一张脸你还有什么拿得出手的啊?花瓶! 原本冯时都要走了,这下被她戳到痛处后停住脚步,索性用最矫情的语气笑嘻嘻回:是呀,上次考的确实很不好。不过幸好有魏嘉禾,这次期末考试进步了一千多名呢。不过我成绩肯定还是没你好,要是你也有我这样的男朋友说不定都能进前五十了。 她也只是借着成绩怼回去,却不直到这一下也正中要害。这段时间丁若为了少挨打所以跟在林雯还有唐邢蓝后面讨好,在学习这块儿时间自然少了很多。结果这回期末考试她掉到三百名开外,过年期间差点没被自己家一群人吐沫星子淹死! 还好,还有冯时的把柄在手里,她要亲眼看到这个贱人倒下去,不然实在难以解恨!想到这些丁若的表情又变得高深莫测,勾着唇角笑得野心勃勃:冯时,一个人不会一直走运的,我就等着看你倒霉的那一天! 冯时不想再纠缠,抬脚上楼梯的时候语气毫不在意地说:好啊,我也等着,看是你笑到最后还是我。 她走得很快也很稳,一点也没有把丁若放在心上。 后来再想起这件事,冯时有后悔过。其实并不是所有的时候都要咄咄逼人非要争个你死我活,退一步大家都能海阔天空相安无事。可是那个时候她还不明白这个道理。 危机从校园论坛上开始发酵,风暴逐渐酝酿,很快便席卷了整座学校。等舆论中心的两位主人公知道消息时已经太晚。 冯时是从别人的眼神里感觉出来的不对劲,以前虽然也被校园欺凌过,但也仅限于那几个人而已,走在校园里可没多少人格外针对自己,顶多因为好看多看两眼而已。 但是现在,几乎所有的人的视线都聚焦在身上,胆子小的在她看过去的时候会立刻躲开,胆子大的直接翻白眼再做一个侮辱性的手势。 就像现在,她坐在餐厅里面吃饭,周围一圈位置空无一人,仿佛她身上散发着什么不祥的气息。 旁边有几个男生正往已经坐满四个位置的另一桌男生里面挤,一群人推推搡搡,其中一个坐着的男生指着冯时对正要挤下来的另一个男生说:你去那儿呗,跟她一起坐,她肯定愿意! 声音不大不小,冯时听的得清清楚楚。 那几个男生还在拉锯战,好几个眼神盯在她的身上竟然有点跃跃欲试。冯时吃不下去了,目不斜视直接端着餐盘起身离开,隐约又听到有人在说:公交车而已,拽什么拽啊。 这些奇怪的词汇冯时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可听上去也知道不是什么好词。她拿着勺子的手指微微泛白,但表面上还是再正常脸色。 下午体育课赶上冯时生理期,黄乐妍也正好在第二天,两个人双双请假待在班里。 她还在写数学题,自从数学考了115分之后她对刷题的乐趣就上来了,现在一天不来几道练练手心里都不舒服。 黄乐妍成绩比她好,期末考试也稳定发挥在200名内,所以不用像她那样刻苦抓紧,趁着这个时间趴在桌子上懒洋洋地玩手机。回复完几条消息后,她正想切到视屏软件上看电视剧,忽然念头一转,自言自语道:好久没逛学校论坛了,也不知道有没有什么好玩的事。 冯时没有智能手机,家里唯一一部触屏手机也是冯妈妈的,每个月就靠着几百兆流量接受学校信息,不会给她玩。所以她对网络世界的认知还一片空白,对逛论坛这种事也不感兴趣。 她在草稿纸上列出几行公式,正要往里带数值便听黄乐妍一声怒骂:卧槽!这群傻逼在干什么!吃屎的吧! 冯时也不想打听是什么事,只皱眉啧嘴冲她抱怨:声音小一点行不行!你吵到我学习了。 然而黄乐妍没有消停,反而抓着冯时的胳膊把手机递过去,声音气愤又带着慌张:你快看这个! 那是一条待在校园论坛最上面的帖子,点赞关注和转发数远远超过第二条。发帖用户是匿名状态,几行粗鄙的文字,下面全是图片。 冯时扫了几眼,手指点开第一张图片。那是她和丁若第一次在巷子中争吵的时候,她狠狠攥着丁若的手,一个盛气凌人一个楚楚可怜,对比很明显。第二张是她上次打黄乐妍耳光的照片,依然是一个不见任何悔改一个哭的梨花带雨。 但还有其他照片,有宋更年给自己钱的时候,也有两个人站在校门口分别的时候。除此之外还有很多,耿娄送自己回家的照片,两个人一起顺路上学的照片,甚至还有她那天考试给肖鸣皓递餐巾纸的照片。 更多还是和魏嘉禾,他们在在二餐厅吃饭,在小巷口接吻,在楼梯间带着同一副耳机做听力好多好多,有些连她自己都不清楚是什么时候拍到的。 不过发帖子的人心里也算有数,宋更年这些有权有势的人全部都是模糊的脸,一般人完全看不出来是谁。 冯时心里一瞬间放松不少,还好,魏嘉禾没有被自己连累到。 她的视线再次放到那段编辑的话上:高一8班的冯时好恶心啊,对女生就是各种欺负狂横,对男生就是装可怜装善良,连那样的胖子都能下口,真是不挑食的好宝宝!什么是满级绿茶婊?请看冯时同学精彩表演!只要肯花钱,你就能坐上这辆双层豪华大巴士公交车! 严格意义上来说这是冯时第一次上网,她连智能手机都还不太会用却已经感受到了网络带来的巨大暴力与恶意。底下还有很多人在评论,用一些不太能听懂的词语,大概都是难听的话。她一个都不认识,甚至不知道和这些人有没有见过面,但所有人都在谩骂,都在指指点点。 黄乐妍看她一张小脸瞬间变得惨白,赶紧抢过手机嘴里安慰着:别看了,这群人就这样儿,捕风捉影几张图片而已就瞎编故事,傻逼!都是傻逼! 她一边骂着一边开始回帖:老娘跟冯时就是同桌,她什么人我不比你们清楚?一个个脑子进尿了还是屎吃多了这么急着喷出来?求求你们自我消化掉吧,自己恶心就算了还非得报复社会出来恶心别人! 一顿噼里啪啦敲完发出去,冯时还呆愣在原地,连手指都在颤抖。黄乐妍有点慌,赶紧轻轻拍着她的背问:你没事吧?要不要去医务室?这些人就是太闲了没事干,你别理他们,要不了多久这群人连个屁都不会放的。 话虽如此,可这次好像捅了马蜂窝似的,冯时俨然成了全校公敌。走在学校小道上周围五米不会有人靠近,尤其是女生,仿佛看她一眼都是对自己贞洁的玷污。男生们虽然没有那么明显的厌恶,可眼神里都带着轻佻与亵玩,但谁也不愿意真的上去,只因为大庭广众下跟一个双层公交车说话对自己形象不好,要是私下里就好了。 大约真是色胆包天,晚上放学的时候居然就有几个男生站在班外面等着,看到冯时出来虽然没人说话可赤.裸明显的视线却一点也不收敛。好在年纪还小胆子也没那么大,被她冷着眼瞪一会儿又都悻悻然转过头。 然而就在冯时要下楼梯的那一秒,身后不知道哪个男生忽然高声喊了一句:哎,你真是公交车啊?还是双层的大巴? 周围的人若有若无投来鄙夷的眼神,却全是落在冯时的身上。为什么?明明她才是被言语羞辱的人不是吗? 那群男生在哈哈大笑,谁也不觉得这话有问题,看着冯时的眼神也更加热切灼人,似乎真会过来拉她。毕竟她只有一个人还是女生,可他们有五个人不是吗? 冯时知晓分寸,在事情变糟糕之前先一步跑开。 走过第一个红绿灯,魏嘉禾正在等她。他像从前一样,乖乖听着她的话把帽子口罩戴好,整个人捂得严严实实。因为她说过不想成为众矢之的,所以他愿意麻烦一点低调恋爱。 见人过来了,魏嘉禾伸手握住她的手,敏锐地感受到了冯时的僵硬,问:怎么了吗?他对着自己看,一双眼睛清澈迷人,温柔的漩涡似乎能把她沉溺在其中。 冯时心里终于有几分安慰,看来他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挺好的,毕竟不想让喜欢的人看到自己有任何的狼狈。 牵在一起的手被她轻轻摇晃着,冯时冲他笑:没事啊,咱们快走吧。 能瞒住一时算一时吧,她不知道魏嘉禾看到那些照片和言论后会干出什么事。或许会略带歉意地跟她说要暂时保持距离,或许会冲冠一怒找那些人对峙。可无论做什么都必定会影响到他自己,冯时不愿意。 这一回来到这个世界里,她的目标是守护魏嘉禾,她要他好好的。 第23章 维护 魏嘉禾在重点班,周围一群人对玩手机这种事情不可能上瘾,就连他自己也只是简单的接打电话接收学校通知而已,论坛什么的根本不会看。 学霸班的氛围也跟其他班级多少有点格格不入,所以当舆论满天飞的时候他们还能坐在位置上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 那天是大课间,他的同桌太困了想刷会儿网页醒醒神,然后就看到还挂在最上面的帖子。一番浏览下来,他果然不困了,赶紧跟自己的大神同桌分享八卦:哎哎哎,看这个,咱们学校的交际花,人称双层巴士公交车呢!不过长得确实不赖啊。 魏嘉禾当时正在做听力,一只耳机被人强行扯下来心里有点不爽,重新塞回去的时候想:这套题不错,可以让冯时听一听。 然而他的同桌太激动了,不依不饶又拍上他肩膀喊:你快看呐!就看一眼,这人比赵希芜还好看呢! 上次听到这种话还是耿娄跟自己感慨的,一连叹了好几口气后悔自己下手慢。出于好奇,魏嘉禾往他的手机上看了一眼,立刻被高一8班冯时几个字吸引住目光。匆匆扫完这段话,他的眼前几乎一片空白,喃喃自语般道:冯时 同桌没发现魏嘉禾的异常,还很兴致勃勃地翻看着照片,啧啧嘴点评:是啊,叫冯时,真漂亮!不过比不上赵希芜的,人家可是小仙女,她呢?小女支女还差不多哈哈哈啊啊啊!!! 他正歪靠在椅子上一摇一晃潇洒得很,却没想到一向冷漠的魏嘉禾忽然就跟发疯似的一拳砸过来直接将他打翻在地。然而动作还没停,魏嘉禾的拳头一下下对准他的眉骨和鼻梁,不遗余力。 离得远的同学听到惨叫只抬头看一眼又事不关己地低头做作业,离得近的几个男生赶紧跑过来架住魏嘉禾的胳膊合力把人拉开。谁也不知道他为什么发疯,被打的男生也有几分恼怒,正要质问却听他先一步狂吼出来:你他妈给老子把嘴巴放干净一点!再多说一句小心老子打死你! 说完,魏嘉禾一脚将两个人的桌子踹翻,满抽屉的书籍试卷到处乱飞,就连手机也摔在地上,还不小心误伤到旁边的同学。 可是这个时候他没心情去道歉,浑身戾气冲出教室要去找冯时。他算个什么狗屁男友啊,女朋友被人挂在校园论坛上骂了好几天他居然一点都不知道,简直连个死人都不如! 班级里的意外却还在蔓延。他的同桌在几个男生的搀扶下捂着脸哼哼唧唧站起来,有人多嘴问了句怎么回事。他一五一十说完之后忽然想明白了,抓着旁边人就说:该不会魏嘉禾喜欢冯时吧?不然怎么我才说到冯时他就跟狂犬病发作样儿的乱咬人! 但这话没人敢随便接,魏嘉禾可不是能随意编排的,更何况把他跟一个交际花放在一起,小心魏公子生气起来揍你。 然而此刻他们心里不敢诋毁的魏公子已经站在高一八班的门口,随便遇到一个正要进班的人便说:诶同学,你们班的冯时在吗?麻烦叫她出来一下。 这是他第一次没听冯时的话在学校里光明正大找她,不为别的,只要所有人都知道冯时是魏嘉禾的女朋友,谁都不许欺负她,污蔑她。 那个女生的眼神有点闪躲,犹犹豫豫不敢说话。魏嘉禾两条浓眉顿时倒竖,疾言厉色质问:她在哪儿! 女生被他的模样吓了一跳,依然不肯说话,可手指却悄悄朝女厕所的方向指着。魏嘉禾心下了然,拔腿冲过去。 往日里最为热闹的女厕所却在下课时间里没有一个人,只能听见哗啦啦的水声,似乎是从头浇到尾的。魏嘉禾进去的时候就看到几个女生围堵在一扇厕所门前,其中一个手里还拎着用来洗拖把的水桶。她们都在嘻嘻笑着,忽然看见一个男生闯进女厕又多少有些吃惊。 魏嘉禾甚至没时间理这些人,直直推开挡在厕所门前的女生,隔着门板,努力克制着发抖的声音喊:冯时?你在里面吗?是我,我来找你了 门板里面人顿默许久,终于发出一点声音:魏璋玉,你来啦 她的声音很小很小,小到只有魏嘉禾一个人能听见,但清清楚楚。又是魏璋玉,又是这个人。 恋耽美 太后的现代追夫记-by提芜(16) 魏嘉禾心里泛起一股无力感,但现在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他转过身望着那些还气势汹汹的女生,一双拳头已经紧紧攥在身侧,声音里是无边的怒火:你们欺负她的?为什么? 这群小女生也不过就是趁着人多势众想给冯时一个教训而已,谁会想到半路有人冲出来救她?面对这样一个看上去要打人的男生,一时间谁也不敢多说话。 然而魏嘉禾并不打算放过她们,视线在这些人身上绕过一圈,他走向那个手里还拎着水桶的女生,在她惊慌失措的视线的忽然抬手抓着她的头发将人拉近,问:是你干的?你是主谋? 到底还是胆子小,被他这么一吓女生立刻撒手松开水桶,一边哀求着一边指向刚才被他推开的女生,哭着喊:不是我,是莉莉,是蔡莉莉叫我们过来的! 魏嘉禾立刻盯住那个女生,凛冽的视线迫使对方直接后退好几步。他还是那个问题:为什么要欺负她?冯时惹过你吗? 蔡莉莉努力站稳,横着脖子吼回去:当然了!谁叫她去勾引宋学长的?她就是就是一个女支女,都收学长钱了! 那些图片里虽然男生的脸都被故意模糊掉,可只要是熟悉的人还是能一眼辨认出来。她一开始也就是抱着吃瓜的心态看热闹,谁知道居然能看到自己暗恋许久的高冷学长给她送钱!这不是女支女是什么!她当然不会怪宋更年,只怪冯时下贱! 这回魏嘉禾直接掐住她的脸,力气大到蔡莉莉两只眼睛瞬间充满泪水。他的眼神依旧冰凉,声音也是一样,他说:你记住了,冯时我是魏嘉禾的女朋友,一直都是。那些莫须有的图片还有乱七八糟的话我都会去查,连同你们这些欺负过她的人一个都逃不掉。 轻飘飘几句话就像小石子一般丢在水里,荡漾起一圈圈涟漪。谁不认识年级第一魏嘉禾呢?高岭之花,年级大佬,又因为丁若的事情给人更加不好惹的感觉,结果这么个人居然在跟冯时谈恋爱! 蔡莉莉终于摆脱他的制服,还在原地傻呆了几秒才想起来赶紧带着自己的帮凶匆匆逃离现场。 终于安静下来,魏嘉禾重新敲响那块门板,声音从刚才的冷酷恢复成在她面前一如既往的耐心温柔:冯时,出来吧,坏人都被我赶跑了。 然而门后面还是安安静静,一点声音也没有。魏嘉禾又叫了几声,最后只好强行踹开。门里面的女孩浑身湿透,闭着眼睛蜷缩在角落里面,表情十分痛苦。 他赶紧伸手抱住她想送她去医务室,结果隔着好几层衣服都能感受到冯时滚烫的体温。她发烧了,还被人淋冷水。魏嘉禾赶紧脱下自己的校服将她抱紧,发了狠冲向校医室。 这一个上午,魏嘉禾只待在病床边陪她,什么都不做。昏迷中的冯时一直在皱眉,甚至还会流眼泪。她叫了好多声,全是在叫魏璋玉,一声一声似乎能将魏嘉禾凌迟处死。 他的双手交叉在一起,默默想着谈恋爱以来自己有没有什么对不住冯时的地方,或许是他笨吧,没想出来。所有的不好发生都在之前,他对受到欺负的她视若无睹不闻不问,还当着她的面背着丁若上下楼,所以冯时介意这些事情并且对自己有怨恨也是应该的。 是他自己没有用,让她在受伤难受的时候只能想到前男友。 魏嘉禾这样给自己解释,心里稍微好受一点。然而就在他努力释怀之际,忽然又听到病床上的冯时似是呓语般喊了一声魏嘉禾。 他的心脏瞬间被击中,一下一下跳动地飞快,连面无表情的脸上都情不自禁弯起嘴角。值了,能和前男友一起出现在她嘴里一回,真的值了。 魏嘉禾在学校里好到也算是一个有头有脸的人物,是以他今天这一上午冲冠两怒均为红颜的行为很快便在论坛上跟冯时的帖子排在一起,讨论热度很高。甚至有些人还心细对比了一下,发现之前那些较为亲密的照片中男生基本上都是魏嘉禾。 一时间又有人开始理时间线,分析出魏嘉禾跟冯时认识的时候还在跟丁若谈恋爱,但很快两个人便分手,紧接着就被拍到那些接吻的照片。这下真是铁板钉钉般的实锤了。 四个月前还在嘲讽诋毁丁若的那些人又开始拿她说事,同情她遇人不淑惨遭抛弃,尤其是照片里还能看出来她被猖狂的冯时按住手腕欺负,毫无招架之力。多可怜啊!劈腿的渣男和插足的小三,果然天生贱人活该配一对,锁死吧!随便放出来一个都是祸害! 帖子一条接一条发出来,全部都是对魏嘉禾和冯时的口诛笔伐,言辞越来越犀利难听。丁若捧着手机仔细看完每一条评论留言,嘴角的笑容越来越深。冯时不是喜欢抢别人男朋友吗?那就抢吧,不过当小三总得有当小三的代价啊。 她又想起那天冯时说的话,她骂自己只能享受魏嘉禾带来的好却不能忍受他带来的不好。要不是正在上课丁若都能笑出声来,好啊,冯时,现在该你忍受他带来的不好了。你们两个都欠我的,要一起还。 一切都在往预想的方向发展,他们必将会付出代价。丁若将手机塞进抽屉,坐直身子继续听讲。 第24章 群愤 原本针对冯时个人的讨伐战因为魏嘉禾的介入愈演愈烈。有人开始仔细扒每一张照片,自然也有人认出来宋更年和耿娄,就连肖鸣皓都被@了。 耿娄的账号自然也有人找,情感大师也认真回答了:觉得她长得很好看,原本打算追的。但是为什么没追了呢?他没有说,一群人便猜测肯定是因为看清楚冯时的本性所以反胃了。 肖鸣皓也发声了,小作文写了长长一段将自己和冯时短暂的几次相处详细描述了一下,控诉他们不该对一个女孩子说这样恶毒的话。然而一个穷学生,长得还胖,这些话自然不会像另外两位一样有影响力。对他的回复更多是和冯时一样的恶劣,问他是不是待在公交车上不舍得下来。 就连黄乐妍那天的质问也被人嘲讽,说她这个人反复无常,从前带头欺负冯时现在又站出来说好话,连被打的那一巴掌都不计较,想来也是有病。 还有一条最近点赞数不断飙升的评论,那是当初校园文化周导演组的一位同学,说晚会候场的时候魏嘉禾跟冯时两个人不知道去哪里偷.情,居然把赵希芜一个人丢在原地等了一个多小时,还附上了那天小仙女独自坐在等候室里满脸焦急忧愁的照片。 这下子马蜂窝捅的更大,小仙女的支持者们纷纷下场开撕,嘲笑冯时居然敢跟小仙女抢场子,真的是好不要脸。 也是在这时一直当哑巴的宋更年忽然火上浇油般发了一条赵希芜最近在叶那提大赛比赛现场的照片,还配了字加油。 这波操作将他跟冯时之间传的难堪的关系成功解释清楚,但也将更多的矛头转向对方。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给钱,但人家明明白白喜欢的是小仙女,对交际花不感兴趣。 嘲讽的声音一阵盖过一阵,各种新鲜词汇被发明创造出来形容魏嘉禾跟冯时,似乎是要用唾沫星子淹死他们两个人。 耿娄刷完最新的帖子和评论,有点唏嘘地将手机放回桌上。唐乐妍正在低头写作业,察觉到他的视线后立刻抬头,脸上露出好看的笑容问:怎么了? 他的手指在桌上毫无规律地敲击着,忽然也展颜一笑,眼睛里藏着一丝奇异的光:小蓝呀,冯时这件事情不会跟你有什么关系吧? 不怪他这么想,那些照片可不是随便能拍到的,还有那个匿名的发帖用户魏嘉禾也没找到,甚至没办法动用后台去删除。很明显有人在背后撑腰,他能想到的就只有跟冯时不对付的唐邢蓝了。 不过出乎意料,她的表情很镇定,手里的笔左右摇晃做出否定的动作,嗔道:你胡说什么呢,现在她又影响不到我,干嘛还去找人麻烦?不过魏嘉禾这回吃瘪你难道不开心吗? 那次魏嘉禾来找他说起冯时的时候态度很不客气,耿娄对此挺不爽的,更何况他还没搞到手的姑娘偏偏又被这小子捷足先登,能不闷着一口气吗? 这么一想似乎很有道理,魏嘉禾一向装的清高,难得一回看见他掉下神坛怎么能不高兴?耿娄这样想着心情大好,伸手摸摸她的头发将手机收回口袋继续做题。 唐邢蓝笑的依旧乖顺,只是眼睛里却闪过得意的光亮。照片确实是她找人拍的,发帖子的林雯也是她给断后的。本来这些证据是想着给自己出一口恶气,但是看到耿娄没跟人鬼混到一起就不准备发出来。 可是丁若不干,非要鱼死网破一回,再加上一个看冯时不顺眼的林雯,两个人一拍即合说发就发。唐邢蓝虽然嘴上说着不支持但还是在背后悄悄推波助澜。说到底也是魏嘉禾自己的烂桃花解决不了,不能怪她。 学生群体中这场风波还在愈演愈烈,但领导层们似乎一无所知。开学一个月后举办表彰大会,奖项设置的还很多,冯时就有一个进步之星奖。确实,进步了一千名能不是进步之星吗? 然而当领导念出她名字的时候底下一片唏嘘嘈杂,没有一个人给她鼓掌。但她走得依然稳稳当当,丝毫不介意偶尔传进耳朵里的辱骂声。从前无论她当宠妃还是太后,都少不了听到骂,这些根本不会伤害到她。 魏嘉禾也在台上,手里拿着的是第一名奖状。他们的视线在空中交汇,无声的笑笑。那天从医务室醒来后冯时第一反应是怪他,他不该过来的。 可是魏嘉禾两眼通红,声音颤抖着问:宝儿啊,我是你男朋友啊,你难道会喜欢一个什么都不干、眼睁睁看着你被人欺负的男朋友吗? 冯时多坚强的人啊,被所有人欺负都没流过泪过,却因为他几句话哇哇大哭。两个人抱在一起,下定决心要一起面对一切是非。 有人看见他们站的很近,故意吹起口哨,十分下流。不仅如此,当魏嘉禾上千致辞的时候,底下忽然有人再喊:你这个劈腿的渣男怎么好意思在这儿作为优秀学生代表讲话啊?下去吧! 瞬间像是积压了许久的炸.药忽然遇上明火,更多的声音响起来,此起彼伏: 就是!快滚! 带着小三一起滚下来! 不要脸!滚! 最后那些尖锐刺耳的声音居然还能汇成一句整齐的话,所有的人都在喊:滚!滚!滚! 魏嘉禾还站在原地,手里拿着才念完第一段的稿子。他看着台下群情激愤的人,脸上神色不明。 校领导们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尴尬的事情,赶紧拉着台上所有人往下走,就连魏嘉禾也是被拽着袖子拉开的。各个班的班主任紧忙安抚自己班的同学们叫他们不要太激动,一边赶着学生立刻回班。 领导们凑在一块儿紧急商议要怎么公关,而匆匆下场的好学生们也不掩饰将视线放在冯时跟魏嘉禾身上来回打转。丑闻中心的主角们这回似乎受到不小的打击,男生还呆呆地拿着稿子低头看地,女生看看他又小心翼翼收回目光,一副想上前又不敢的样子。 一个考了年级第五名的女生正在将自己手里多少人都羡慕的奖状折成纸飞机,旁边人好奇问了一句为什么,她瞥了一眼冯时故意将声音拔高:你不觉得好笑吗?跟她一起拿奖状,我都觉得恶心! 一句话说的其他人也犹豫起来,一瞬间似乎手里千辛万苦拿来的奖状不香了。有几个手快的更是直接团成一团顺手扔进最近的垃圾桶里。 然而一阵跟丢了魂儿似的魏嘉禾忽然抬头,几步走近正在叠纸飞机的女生面前居高临下看着她。对方也不害怕,眼神及其挑衅,甚至主动开口问:有事儿吗?劈腿男? 他也没有因为这个称呼生气,却几乎执拗地勒令她:道歉,给冯时道歉。 女生哎呦一声嘲笑的语气更强烈,笑:怎么,这年头道德羞耻感这么低吗?还是说你们两个渣男贱女玩儿虐恋情深啊? 眼看魏嘉禾要动手打人,冯时赶紧冲过去死死将他抱住,急切喊着:别冲动!别冲动! 然而那个女生对她的好意并不领情,继续呵呵笑道:你在这儿装什么装啊?要是真担心一开始就该冲上来了,现在再来当好人。果然是个绿茶婊。 魏嘉禾要再冲上来,却忽然又被从背后按住肩膀,低声呵斥了一句:冷静! 冯时顺着声音望过去,视线在触及对方的时候差点没掉掉下巴。虽然来到这个世界后也有许多从前认识的人,可没想到居然还能遇到自己的好大儿,看起来跟魏嘉禾的关系还不错。 不远处的宋更年一直在看热闹,看到冯时发现顾及跟魏嘉禾的关系后心里觉得好笑。他当然不会出手帮忙,逼近他所有的良心都给了赵希芜,其他的人无论男男女女都对自己而言没什么差别。况且就因为当初一时心软给冯时钱,害的自己被连累。一想到这宋更年更加不痛快,也更不会管这些事。 眼看学生会长已经来了,一群学生都识趣地闭嘴不敢再主动挑事。 那边的老师们似乎也商量出了对策,年级主任摸着脑门上的汗抖动着宰相肚小跑过来,因为魏公子的家世摆在这儿,所以态度也还很客气:你们两个都先回去休息一段时间吧,等学校里把事情处理好之后再回来安心读书。 这是委婉的告诉他们要停课了,冯时一瞬间似乎无法呼吸。她要怎么跟自己妈妈交代?爸爸该对自己有多失望? 魏嘉禾显然也想到了这一层,他虽然不害怕却知道这种惩罚对冯时而言既不公平又代价太大。交给学校处理,能处理出什么来?不过就是晾着等大家自己平息下来而已。凭什么?明明冯时才是受伤害最大的人不是吗! 察觉到他情绪的波动,顾及摁在肩上的手力气更大,强迫魏嘉禾保持冷静。他客客气气送走老师后,再冷眼扫视周围一群人,将他们都赶走之后才放下手看了一眼冯时,又附在自己弟弟耳边好声劝导:别想那些没有的,先把人姑娘送回去。今天这事儿不小,记得好好安慰她。 魏嘉禾如梦初醒,呆呆地转身去看冯时。他亲爱的女孩脸上带着明显的紧张与害怕,可在他看过来的时候又展演欢笑,似乎是在告诉他别担心。他的心里一阵悲凉席卷而来铺天盖地,最终听了顾及的话送她回家。 那天小巷子口他们来过很多次,最开始是他和丁若站在一起把她排挤在外,再后来他们有在这里牵手、拥抱、亲吻,见证了每一次依依不舍的分别,却没有那一次是这种心情。 冯时先放的手,还能勉强对他笑一笑,说:我回去了,你这段时间不要着急,学校里的老师肯定能够解决好。 但魏嘉禾没有立刻松手,看着她的眼睛小心翼翼问了一句:能抱一下吗? 曾几何时他都是能直接将她拉进怀中仔细亲吻的,可如今却不敢轻举妄动了。 冯时没有拒绝,主动张开双手把他抱住,狠狠咬着下唇一言不发。她不能说话,一说话肯定就能听到自己的哭腔了,她不能让他为自己担心。 来到这个世界后一切都太快了,乐是一大块一大块获得的,苦也是一整块一整块塞进嘴里的。不过冯时不后悔,她还是想和魏嘉禾好好在一起。 这一次两个人在巷口分别,冯时走得很慢很慢,虽然这个点妈妈应该正在餐馆工作,可晚上总会回来了。她能骗的了妈妈多久呢? 几乎花了二十多分钟她才终于走到601门口,强打起精神掏出钥匙开门,抬头的时候正好跟门里的人对上眼。 出乎意料,妈妈在家。 第25章 争吵 冯妈妈在家,这是冯时万万没有想到的,没有时间给她缓一缓,也没有时间让她再去想借口。不管从前多么多么能说会道,现在她只能呆站在门口看着妈妈朝自己走过来。 恋耽美 太后的现代追夫记-by提芜(17) 冯妈妈今天看起来情绪也不太对,两只眼睛红肿湿润,似乎刚刚哭过一遍。她的声音也杂着浓浓的鼻音,开口的时候居然还有些沙哑,问:你怎么回来了? 冯时心虚,错开视线随口编了句:今天身体不好,所以请假先回来了。 出乎意料,冯妈妈居然没有多问,只哦哦两声拿起自己的背包往门外走,匆匆说了句:那你自己在家里呆会儿吧,我还有点事,应该到晚上才能回来。 说完,那扇厚重的黑色大门在面前关上,连外面的声音都听不见了。 冯时没心思去想妈妈要干什么去,她觉得这也算是好时机,正好给自己一点时间去编一个妥善点的借口,也可以捋一捋最近发生的这些糟心事。 发帖子的人之所以用匿名还故意将那些照片弄模糊,无非就是对方对自己身边的一切都很了解。尤其是许多场合下他们完全没有发现被拍,说明对方确实有备无患早就想动手了。 冯时回到房间里坐下,看着那张进步之星奖状差点没哭鼻子。只要她闭上眼,脑海中就会浮现出所有人破口大骂叫他们滚下去的样子,所有人都是厌恶憎恨的表情。 为什么啊?明明应该是很美好的一天的,为什么最后会变成这样呢? 这场风波似乎暂时得到平息,一方面是学校领导的介入强制删除了网站上的帖子,另一方面是顾及代表的学生会对最近谈论起这些事情的学生进行记过扣分,才勉强翻篇。 不过全校几千张嘴在一块儿实在难堵,现在茶前饭后说的都是早上魏嘉禾跟冯时两个人灰头土脸被轰下台的事情。这件事是全校学生对他们两个人,大家都站在一条战线上。 林雯的小姐妹就在津津乐道,直拍大腿说好可惜,那天顾及要是晚一点出现就好了,说不定还能看到一群人斗殴的场面,到时候热闹可就更大了。 丁若面上带着开怀的笑容,但却没有主动开口跟她们说话。虽然现在自己被迫跟这些人为伍,但她打心眼里就抵触。再等一等,等到明年考上大学,她便可以彻底摆脱这些阴沟里的老鼠,去过自己的快乐日子。 然而林雯并没有打算放过她,伸长腿一脚直接踢在膝盖上,开口:哎丁若,你说你真是不行啊。冯时被骂了魏嘉禾就冲敢出去揍人,你被打了他都不管。同样是女朋友,差别怎么就这么大呢。 她那小姐妹也看一直看不惯丁若,明明一样干坏事但总装出一副清高的样子,看着就恶心。 她装作不小心把嘴里的骨头吐在丁若的米饭里,假声假气说了句对不起,再笑:算了吧,冯时长什么样她长什么样?再说了,她当初怎么跟魏嘉禾谈上恋爱的?学姐可有的是手段呢! 一群人毫不掩饰对她的嘲笑,这些话早已经被她们来来回回说过无数次,非得把丁若的脸面放在地上踩。明明比自己低一年级却敢动手欺负她! 但是没有办法,这些不都是拜魏嘉禾所赐吗?丁若努力保持微笑,生怕一个眼神不对就会被这群人揍。她的姿态放的也很低,连连点头:是啊,我哪比得上冯时那张脸呐。我靠不入流的把戏,她靠一张脸就够了。 几句话把矛头重新引到冯时的身上,又有几个人开始骂冯时下贱。丁若趁着这个机会用筷子飞快地将那根落在自己米饭上的小骨头扫开,只是却没有勇气再吃一口了。 一群人正七嘴八舌,忽然一道温柔的声音从旁边传过来:打扰一下,你们刚刚在说冯时跟魏嘉禾是吗?他们怎么了? 赵希芜大概是来买东西的,手里面还有一盒刚拆开的酸奶。谁也没想到小仙女会突然打听这些事,想来应该是前段时间待在国外忙比赛对学校没怎么关注。 林雯那个小姐妹开的口,在小仙女面前用自己最礼貌的方式大致讲了一番前因后果,说到丁若被冯时欺负的时候,丁若还很配合地低头更显楚楚可怜。最后她还不忘安慰赵希芜:还好那天你的表演没有出问题,冯时真是可笑,连这么重要的比赛都非要拉着魏嘉禾出去乱搞。 听完一切的赵希芜沉默了一会儿,连口酸奶都顾不上喝,忽然皱眉盯着那个女生问:你看见了? 什,什么? 她问的没头没脑,对方很懵逼。 我说你看见表演那天他俩出去乱搞了?小情侣谈恋爱而已有问题吗?再说了那天本来就要等很久才能上场,他们嫌无聊出去待会儿怎么了?而且这件事他们也跟我说了啊。 冯时欺负丁若了这件事你也看见了是吗?真是可笑啊,一个现女友好好地干嘛要去欺负前女友?还是这种根本不被男朋友喜欢的前女友? 几张照片就可以随便乱说话了吗?那现在别人把我们拍下来是不是你们就要说我在校园暴力你们啊? 这个时候学校食堂里的人不少,但赵希芜的存在感太高,更何况是从来没红过眼的小仙女忽然下场开撕,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这里。有些正拿手机录像拍照的人听到最后一句话后赶紧收起来,跟心虚似的。 那个女孩被大庭广众之下掉了脸面有点恼火,也不管对方是有多少人喜欢的小仙女了,直接喊回去:怎么就是我们乱编的?她要是没干那些事情会被我们拍下来吗? 原来照片是你们拍的。 赵希芜没想到还能套到话,眼睛瞬间眯起来,目光都变得凌厉。 周围听到这话的人也都开始窸窸窣窣讨论,这件事情把他们的目光吸引在魏嘉禾和冯时身上,倒忘了去找那个匿名发帖的人。 眼看自己说漏嘴,那个女生顿时慌张,一连几个你你我我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林雯怕再说出些什么东西,歪歪斜斜站起来,双手抱胸,道:是我们拍的又怎样?我就是看冯时不爽而已。再说了,事情又不是假的,他们敢做还不敢让人拍吗?丁若可是证人呢。 似乎是挽回了局面,丁若也起身,一副备受摧残的小白花模样,声音可怜兮兮的:是啊,当初魏嘉禾还没跟我分手,他就先送我回家再跑回去送冯时回去,好几次都是这样的。 赵希芜还是不相信,又反问道:你自己清楚魏嘉禾为什么会跟你谈恋爱,这件事情我们一群玩的好的也都知道。他根本不喜欢你,是你非要他跟你谈一个月的。而且魏嘉禾也是在你们分手之后才去追求冯时,这算什么劈腿?你不是证人吗?难道是断章取义地作证? 再一次被揭老底,还听到所有人都知道自己倒追魏嘉禾,丁若气得差点扑上去咬她一口!真当自己是小仙女了,跑过来伸张正义吗! 丁若压住心里的怒气,继续畏畏缩缩的样子,颤着声说:可是,可是她跟宋学长也很奇怪啊,她都拿宋学长钱了。 宋更年身处漩涡中的时候只发了一条跟赵希芜有关的帖子,不管他俩是互相喜欢还是单相思,至少是认识的。她就不信听到那两个人之间有猫腻赵希芜还能这么义正言辞! 果然,听到宋学长这个称呼,赵希芜一直紧绷的脸上出现一丝裂缝,一时间竟然没有再说话。正巧这时有人说了声:宋部长来了。 楼梯处是匆匆赶来的宋更年,大约是跑过来的,连头发都有些乱。 他也不看其他人,就对着赵希芜一个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没有告诉我一声? 自从除夕之后连个人基本就确定了关系,后来她爸爸妈妈一直没回来就真住在宋家还跟自己妈妈关系处的特别好。 这次她出国不仅是去参加叶那提比赛,更是要去看看自己的父母。本来说是今天回来的,结果没想到居然没有第一时间通知自己,还是听别人说小仙女在食堂跟人开撕才知道的。 宋更年看到她好端端站着心里才稍微松口气,她能撕什么呀,小心被人打了。 赵希芜没再跟林雯一群人吵,乖乖被他牵着手往外走。本来收下去的手机又全部拿出来关了闪光灯使劲儿拍,惊天大瓜呀,小仙女恋爱了! 然而本以为要走甜蜜蜜剧情的两个人在出食堂后就松手,准确来说是赵希芜自己挣脱的。她也不磨唧,直接问:魏嘉禾和冯时的事情你知不知道? 宋更年点头:知道。 你为什不告诉我? 你在国外,而且你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忙。 赵希芜被这理由堵得无话可说,好半天又问:他们说你给冯时钱了,为什么? 因为之前认识,她当时很穷所以想找我要一点钱。就那一次。 就这个原因? 是啊,不然呢? 赵希芜被他的态度整懵了,声音没忍住拔高:那你当初为什么不解释呢?你知不知道就是因为你给钱所以他们才会说冯时是,是 她的脸涨得通红,那个词磕磕绊绊老半天都说不出口。小仙女的她不可以说那么那么难听的话,可那么难听的话却被牢牢贴在了冯时身上。 宋更年回答的理所当然:我不喜欢找麻烦。再说了,她跟我有什么关系?钱是她自己要的,被误会也是她自己的事。我没怪她连累到我已经很不错了。 这就是他最真实的想法,管他什么事?冯时以前是太后他都无所谓,更何况现在连这层身份都没有,他更没必要理会。 赵希芜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他们不是朋友吗!大家还在一起玩射箭来着,结果现在对方出了事宋更年就只有一句关我什么事! 她没忍住将手里才喝了两口的酸奶扔出去,正好砸在宋更年的肩膀上,砸得他一脸懵然。赵希芜骂他:你真是一点良心都没有,他们是我的朋友,也是你的朋友!是不是哪天我出了事你会这个样子? 宋更年眉头皱起,一脸严肃:你不会出事的,我也不会让你出事。 可赵希芜并没有因为这番话消气,径自推开他回班。察觉到他要跟上来,转身就是一句大喊:不许跟! 宋更年止步,乖乖停下了。小姑娘走得很快,几乎一眨眼就消失在拐角。他静默着站了一会儿,慢慢蹲下身捡起洒了大半盒的酸奶,将上面沾到的泥土用手擦到,嗦着吸管喝了一口。很好喝。 他的目光又看向刚才她消失的地方,他确实是薄凉。从前他只想对赵扶娴好,现在他只想对赵希芜好。永永远远都是她一个人,其他的宋更年并不感兴趣。 但是现在,他喝着酸奶忽然深思,这次做的似乎是有些不对。这里的冯时不是太后,魏嘉禾也不是三皇子,他们是赵希芜的朋友,也是他的朋友。 第26章 祸起 冯家,那间小出租屋里,冯妈妈那天匆匆走后并没有像她说的那样当晚回来。她给冯时打了电话,支支吾吾说有事暂时待在别的地方没办法回去,让她一个人好好念书注意安全。 冯时这会儿已经不觉得这是好事了,她问妈妈到底发生什么,可是回答他的只有冯妈妈不耐烦地抱怨与呵斥。电话被匆匆挂断,只有冯时一个人待在小出租屋里待了整整三天。 这期间魏嘉禾有给她打过电话,两个人隔着手机偶尔说一句,更多时候都是互相沉默着一言不发。他们心里想的都是这件事不是对方的错都是自己的问题,就因为这样想所以才会更沉默。因为愧疚,因为害怕对方会因为委屈和愤怒而提出分手。那还不如保持沉默,能拖一时是一时。 冯妈妈是在第五天回来的,那天正好是星期六,所以哪怕回来的时候冯时就在家呆着也不奇怪。不过妈妈不是一个人回来的,她的后面跟着一个高大的男人,身上还背着另外一个,才进门就是一股浓烈的医药味儿。 冯时心里有点猜想,扶着桌子慢慢站起来往后看。 冯妈妈也没有管她,只小步跑着将房间门推开对后面的男人说:老肖啊,就背到这儿来吧。 男人应声走进去,走过冯时身边的时候她才注意到他背上的人没有双腿,膝盖处全部都缠绕着绷带,还有鲜红的血色渗透出来。 她浑身僵硬,但还是强迫自己跟上。 她看着男生小心翼翼将人往床上放,等他退开才看见那一张脸。明明过年几天才见到的,那张黝黑皱纹的脸,那是她的爸爸。 身体已经无法受到控制,冯时连哭也忘记了,还扶着门框傻站在那里,一双眼睛对着还在昏睡的男人看。 被唤作老肖的男人这时候也看到了她,眼里涌上来愧疚,又转过身对着冯妈妈说:嫂子,真的对不住,冯大哥完全是因为要救我才 冯妈妈抬手打断他,这几天待在医院里早听腻了这些话。再对不起又有什么用?她男人一双腿是彻底没了,可是她女儿还要上学交学费,家里还有老太太等着养,甚至他们俩养老的钱都还没攒。这日子以后要怎么过?是一句对不起就能解决的事吗? 很快男人离开,家里只剩下母女二人。看着自己女儿还站在房门前,冯妈妈红着眼把人拉到餐桌边坐下,慢慢把事情全盘交待出来。 冯爸爸和那一位是是同乡同工地的工友,老肖是包工头,冯爸爸一直都是他介绍才有活儿干。那天下工地的时候老肖一脚踩在一块垫着的木板上,结果木板横空折断,冯爸爸现上前一步把人抓住但自己却从四楼摔下来。 妈妈才掉眼泪,一双手握在女儿的手上。妈妈的手因为长年累月的劳累变得黑胖,手纹里面都是洗不掉的油污。她勉强笑了一下,语重心长地说:冯时啊,你一定要好好读书!咱们家现在虽然要困难一点,但等你书念出来了就好了。 冯时头几乎要低到膝盖上,脸因为愧疚几乎红的快滴出血。要是妈妈知道学校里发生了什么,大概会失望透顶。她不知道老师什么时候会让自己回去上课,唯一的念头就是能骗一时是一时。 可是谎言被戳穿的那一天来得那么快,猝不及防将冯时打得落花流水。 为了将和平维持下去,冯时每天依然按照正常的时间出门,去不了学校就去图书馆自学。她在巷口遇到过好几回魏嘉禾,他们距离并不远,但是谁都没有上前一步。后来魏嘉禾就跟在她的后面,依然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有天他低着头跟到巷口,抬头没看见冯时以为她回家了,正要转身离开却见她忽然从旁边跳出来拉着胳膊拽进楼道里。 他们有很久都没有接吻,这次互相抱在一起几乎要将彼此融进怀里。很久很久,他们分开后冯时依然抱着他,问:魏嘉禾,后悔吗?要是没认识她的话就不会被泼脏水。他那么优秀的人,所有的负面消息全是自己带来的。 魏嘉禾也问她:你后悔吗?他们骂小三,说她插足,可是她肯本就没有。 一切多余的话都不用再多说了,冯时松开手难得露出一个笑,她说:咱们不会分开的对吧?我觉得不会。 魏嘉禾也摇头:我也觉得不会。 这次短暂的接触给了冯时无穷的力量,她依然去图书馆,魏嘉禾依然跟在后面。他们之间还是隔着距离,彼此互不干扰的学习。他们要用这种方式互相鼓励,用这种方式堵住那些愚人的嘴。 那天是周三,冯时照常装作刚放学的样子回家,进门的时候喊:我回来啦。 然而似乎有些不对劲,冯妈妈身上穿着围裙但是没有在做饭,就连一直躺在床上休息的冯爸爸都坐到椅子上了。 冯时第一反应就是着急,赶紧喊:爸!你怎么起来了! 恋耽美 太后的现代追夫记-by提芜(18) 冯爸爸没来得及开口,冯妈妈手里的抹布先一步甩出去正对着冯时的脸,要不是冯时躲得快就要被打到了。 然而妈妈已经大步走过来手揪住冯时的耳朵几乎要拧掉下来,另一只手也狠狠打在她身上,骂:你这个小贱蹄子!你在学校里不好好念书天天勾搭这个勾搭那个你要不要脸?全校人都在骂你!你是要把我跟你爸气死是吗! 冯爸爸急得大喊让她冷静,可是冯妈妈已经气得没理智了。冯时躲不过,也不能推,一边哭喊一边求饶,但没有换来妈妈的一点怜惜。直到最后冯妈妈拽着她的头发将她带到桌子旁边看那些照片,依然是论坛里的照片。 她说:你要不要脸?咱们家虽然穷但也没人这么教你啊!从哪儿学来的坏习惯!你就喜欢跟男人玩是吗! 冯爸爸这时候终于能起到作用,坐直身子赶紧用一只手将妻子的动作拦下,喊道:别打了!你别打了!他将自己的女儿护在怀里,那一张小脸上全是泪痕,耳根都流血了。 然而冯时却挣出来,袖子草草擦掉眼泪,转身看着自己妈妈,表情有些悲凉。她说:你也觉得那是真的?我是你生的,你也觉得我是那种人对不对! 冯妈妈的眼睛也有些红,却叉着腰吼回去:照片都在这儿,老娘眼不瞎!你还有脸喊,要不是你同学来家里找你我都不知道你被学校开除了!多有脸啊,不好好念书就记着跟男的混,都被学校开除了还瞒着我们!你自己好意思吗! 她将桌子上的照片抓起来甩在冯时身上,锐利的边角在她脸上划出几道口子,冯妈妈忍着不去管。 冯时也顾不上疼,抬头直勾勾望着自己妈妈,问:什么同学? 全校都没人知道自己家住在哪里,谁能在这群鸽子楼里面找到这间毛胚房?可转念一想,她又想到另一个人,还有那句因果报应的话。 冯爸爸先说话了,声音低沉,似乎含着满满的失望:就住在咱们楼下的那个,说看你好几天都去不了学校,心里实在担心就过来看看。不知道你没跟我们说这些事,所以没跟你妈说几句就漏嘴了。 他希望女儿不要怪罪到自己的朋友身上,毕竟是为她好的。 然而冯时忽然就跟疯了一样捂着额头呵呵笑起来,一声声大的几乎要掀翻屋顶。 关心她的好同学,真是关心她的好同学! 本来以为丁若在这场暴力中已经占据上风,自己和魏嘉禾两个人都被整的灰头土脸,她大获全胜也该消停了。没想到啊没想到,丁若这是要把自己往绝路上逼!就像那天她说的样子:我等着看你倒霉的那一天。 冯妈妈以为她在故意发疯,正要上手再揪耳朵却被冯时躲开了。她将自己的书包丢下,转身毫不犹豫往门口走。 妈妈指责的声音还在后面,但冯时已经下到五楼开始捶打那一扇门。门后面是一张面相极其刻薄的脸,看着敲门的人眼神满是不耐烦。 冯时也没有那么多的礼貌,直接说:丁若呢?我找丁若。 中年女人摇头:没回来,你等会儿吧。 冯时没有等,再次转身下楼。 楼下,魏嘉禾还没走远,看见冯时狼狈地冲出楼梯有一瞬间的惊讶,但很快就反应过来喊她名字。可是冯时没有听到,她跑得很快,朝着学校的方向。 魏嘉禾又喊了几下,见她依然不肯回头本能地追上去。 学校正是放学的时候,丁若一个人从西门出来往家走。这条路上高一的学生比较多,她一个穿褐色校服的高二学姐走在其中也算明显。 冯时就是那个时候冲出去抓住她的衣领毫不犹豫抽出巴掌,指甲一下下全部都往她的脸上招呼,咬牙切齿喊着:你不是说我校园暴力你吗?老娘今天就让你知道什么是校园暴力! 周围的学生们纷纷后退,冷眼看着这个忽然冲出来的女生完全碾压另外一个。有人惊呼说这是冯时,那个小三。一时间拿手机拍照的人更多。 丁若虽然是被偷袭的,但很快反应过来也不甘示弱,手脚并用跟冯时厮打在一起。她也有怨气,既然能光明正大动拳头打一架干嘛不好好发一回火! 大庭广众之下两个女人开撕,无可否认这是丢人的。可冯时管不了那么多了,她只有一个念头,她要撕烂丁若这个贱人的嘴!让她再造谣啊! 两个人扭打着渐渐远离人行道站在马路上,有人起哄,有人拍照,有人嬉笑,就是没人上前阻止,也没人想起报警。他们只知道看热闹,并不关心结果会怎样。 魏嘉禾因为前一个红绿灯耽搁了不少时间,远远就看见一大群人围在一起,透过人墙缝隙能看见有两个女生已经厮打在一起纠缠不休。 他心里着急,赶紧喊了一声:冯时!然而隔得太远,她听不见。 丁若头皮吃痛,脚下狠狠勾住冯时的腿将两个人的方向对调,自己的位置瞬间变成马路里侧,借着她的力将人狠狠推出去。 她用了很大的力气,冯时一连退后好几步,脚下不稳似乎下一秒就要摔倒。然而一阵尖锐急促的喇叭声忽然响起,白色小轿车的驾驶员被突然冒出来的人吓到脸色大变,手中赶紧调整方向盘,可脚下却因为慌张而将油门踩到底! 所有人都愣住了,就连处境最危险的冯时也呆呆地看着加速冲过来的汽车两腿完全是失去知觉。但在这个时候,才刚刚靠近的男生飞快抓住冯时的胳膊,用尽全力将她推回到人行道边缘,自己却因为惯性踉跄地快要摔倒。 可他也没能好运的摔倒在地上,白色小轿车飞速冲过,将他瞬间撞离原位。等司机终于想起踩刹车把车停下,他已经被撞飞在二十米开外的地上。 所有看热闹的人这个时候才后知后觉出大事了,有些胆子小的赶紧拉着同伴要离开。丁若也被吓住,两腿发软往后退,却被路沿绊倒直接瘫倒在地上,两手捂住自己的嘴连连喊着:我,不是我!不是我 冯时安然无恙,稳稳当当站在安全的地方。她当然知道是谁把她拉回来的,男生身上还穿着刚刚分别时的衣服,绿白组合的外套,她还夸好看来着。可现在他就躺在二十米外的地方,身下已经流出一滩鲜血,触目惊心。 泪水模糊了视线,她呆愣着喊了声:魏嘉禾 第27章 重置 赵家,赵希芜正在收拾着自己的东西。她这回出国才知道自家生意早就出问题了,爸爸已经在海外被逮捕,妈妈也没办法回国,暂时住在自己的朋友家。就连家里这一处房产也很快就要被法院收走。 她已经很久都没有见过自己的营养师,也没有吃过那位大厨师为自己特地做的饭食。就像是一场美梦到了清晨梦醒时分,小仙女的神话故事也将永远留在梦中。 她以为自己有很多东西要带走的,可最终不过一个行李箱加自己的大提琴。阿宝也不要了,留给汪阿姨养着还能吃狗粮呢。况且阿宝那么能吃,跟着自己恐怕还得饿肚子。 汪阿姨在赵家做保姆的时间不说长但也绝对不算短。虽然家里的女主人总是心高气傲的不太看得起她们这些佣人,但工资待遇确实没话说,小姐人也好得很。眼下骤然落难,她心里也有些不好受。 法院的人很有礼貌地催促,赵希芜赶紧拎着自己的箱子出门。她看着白色的封条贴在门上,就跟电视剧里演的一样,贴成一个大大的X字。阿宝被汪阿姨牵着什么也不知道,还以为是要一起出门玩去。 他们往外走,汪阿姨从兜里掏出一沓钱想塞给她,赵希芜本能要拒绝被她抓住手。她的眼角微红,带着哭音道:小姐,收着吧!我能给你的也就这两千块钱了!阿宝我帮你养,你要是想他了就来我们家看。我们虽然不能收留你,但要是在外面有什么难过的需要我们帮忙肯定没问题! 话已至此,赵希芜没有再推脱。她已经不是什么小仙女了,她现在有的只有自己名下的一个账户,钱不算太多,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绝不能用。而身上有的,确实只有汪阿姨这两千块钱。 他们在家门口分别,看她抬脚阿宝也要跟着走,结果很快就被狗绳限制住,一边着急地在原地打转,一边又对着赵希芜不停叫,似乎是在提醒她把自己丢了。 赵希芜没有回头,拉着行李箱反而走得更快。既然有些东西注定不能要,那就千万不要再回头去想。 她也没什么明确的目的地,鬼使神差地走到了当时跟宋更年一起跨年的广场上。周围的人来来往往行色匆匆,没有人注意到这里有一个刚破产的小姐。 赵希芜坐在石凳上坐了很久,当务之急是赶紧找一个住的地方,能找哪儿呢?酒店一晚上怎么说也得好几百,她没那么多钱。学校里的住宿费又太贵,更何况寒暑假又不给学生住。 她能去哪儿?找自己的那些朋友们帮忙吗?可是一个落难的假千金似乎很累赘,再说了谁又能一直无偿提供帮助呢? 她心里其实也有想到宋更年,只是那天两个人吵架虽然有点莫名其妙,却暴露出了彼此的差异。她之所以生气就是因为那时候她已经得知赵家倒霉的消息,可是面对曾经的朋友,魏嘉禾跟冯时只是个人出事了而已,宋更年就可以选择袖手旁观,更何况是自己这样整个家族靠背都没了的人呢? 宋更年向来冷漠,应该也不会有多少同情。 七点钟的钟声响起,广场中央的喷泉也被打开,水柱交错,似乎是在翩翩起舞,倒也很好看。赵希芜欣赏了一会儿,心里的悲伤逐渐堆积到极点,干脆拿出自己的大提琴摆好姿势。酝酿几秒后,她拉响了第一个音符。 低沉的音调悠扬,如怨如慕,如泣如诉。有人开始驻足,不知道这个年轻的女孩为什么会表演这么悲伤的曲子。第一个人站在面前,很快有第二个,第三个不仅有了观众,更有人开始在敞开的琴盒里放下一张蓝色的钞票,紧接着有人放下黄色的,紫色的,绿色的 赵希芜没有管,她拉琴的时候闭着眼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曲调悲伤,但她不愿意哭。等最后一个音符收尾,周围爆发出热烈的掌声,看向她的目光里也全都是赞美。 赵希芜起身,像完成舞台表演一样认真地弯腰鞠躬道谢。她也不再管所谓的矜持,很快弯下身去数琴盒里的钱。不然怎么说饿不死手艺人呢?这一会儿功夫她居然赚到了734块! 赵希芜美滋滋地笑着,心里的难受瞬间被冲散不少。 她将自己的大提琴仔细收回,准备去找一家青年旅舍暂时过一晚。就在重新拉起行李箱要走的那一刻,她看见了站在不远处的宋更年。 隔着来来往往的人群,他也在看她,眼神里似乎有无奈,有自责,也有心疼。 赵希芜抓着行李箱拉杆的五指收拢,呼吸也快了些。最终,他还是来找自己了是吗? 她的动作有一瞬间的犹豫,但是宋更年已经走过来先一步将她的行李箱接过,低着头不看她,声音也有点不高兴:你为什么没有打电话给我?我要是没有来的话你准备今晚住哪儿? 看着样儿错还在她喽?赵希芜气鼓鼓地跟在后头,故意跟他唱反调:为什么要打电话给你?你不是不喜欢麻烦吗?虽然我现在没落了,但好歹跟魏嘉禾还有点情分在,大不了我腆着脸去他家住一晚上呗,魏阿姨总不好意思直接赶我走。 宋更年拉着行李箱的动作僵住,步调也变慢许多。今天发生的事情她应该还不知道,那要不要说呢?不说的话肯定又要怪他冷血无情,可说了她又能怎样呢? 但到底这回的事情太大,再者上次的旁观已经惹了赵希芜不快,宋更年不敢再挑战她的底线。原本就不快的步子越来越慢,最后直接停住。 赵希芜原本跟在后面只顾低头走路,他忽然一停差点没撞上去。 干嘛啊? 宋更年的表情和从前都不太一样,是难见到的紧张和担忧。他将行李箱拉到自己脚边放好,手牵住她的,眼神和她对视着,说:魏嘉禾出了一点状况。 光是凭着他这反常模样赵希芜就猜测不是小状况。她的眉头立刻皱起来,脸上的表情也变得严肃,问:他怎么了? 这个时候是夜里快八点钟,距离魏嘉禾出车祸已经过去了将近三个小时。 冯时蹲在墙角里,手上全部都是他的血渍,连清洗都忘记了。魏嘉禾的爸爸妈妈坐在手术室外面的椅子上,还有其他许多不认识的人都在等着,虽然穿着体面却也难掩饰疲态。 虽然还有位置,可冯时并不敢坐。她是罪人,如果今天她没有那么冲动的话,如果她没有去跟丁若打架的话,如果她站稳一点的话,现在魏嘉禾就不会躺在里面生死未卜。 丁若被拉去做笔录,虽然她还在这里,可是魏家所有的人看向她的都是憎恶与反感。魏妈妈来的时候接到电话知道事情始末,因此看到她第一眼就问:你是冯时? 她那个时候站起身,刚说了一声是便挨了一巴掌,火辣辣的疼。 衣着干练的女人眼睛染红指着她骂:你妈妈怎么教你的!小小年纪不把心思放在学习上就知道谈恋爱!魏嘉禾从小到大都没让我们丢过脸,就是因为你他学校去不了,现在还躺在里面!你怎么那么多事啊! 她似乎也是忍了很久的情绪,直接甩起皮包往女孩的胳膊上打,似乎要用她的命来换回自己儿子原来的生活。 魏爸爸任由她闹了一会儿才出手制止,也不看冯时一眼,抱着妻子坐在椅子上开始漫长的等待。 冯时也不敢说话,她甚至不敢去揉一揉被打疼的肩膀。她也不敢再坐,一个人站到远一点的地方蹲下来悄悄擦干净眼泪后继续等着。 这期间冯妈妈打过很多电话都被她挂断,她不想再听自己妈妈的责骂,也不想再费心费神跟自己妈妈解释她要待在这里不回去。最后还是冯爸爸打电话过来的,男人几乎用哀求的语气在跟她说话:娃娃啊,快回来吧,别跟你妈妈生气了行吗?你都跑出去这么长时间了,还没闹够吗?非要爸爸拄着拐杖来找你吗? 冯时不说话,手将自己额前的碎发全部都撸起来,安安静静哭了好久,才哑着声音开口:我回来,我马上就回来,你别出来。 她在八点的时候站直,两腿酸麻差点没直接倒下去。她往手术室看了一眼,也想跟魏嘉禾的父母打声招呼再道个歉,可最终还是单手扶墙颤颤巍巍往外走,正好跟宋更年和赵扶娴两个人擦肩而过。 冯家没有点灯,只有冯爸爸一个人坐在餐桌边,看到女儿后立刻坐直身子,问:晚饭吃了吗? 冯时该庆幸屋子里一片黑沉沉,否则自己脸上的巴掌印,被撕扯的衣服,还有红肿的眼睛根本逃不过父母的盘查。 她也不想再让爸爸担心,胡乱点点头说:吃过了。 冯爸爸沉默了一会儿,心里想了千言万语的话最终也只说出来一句:你先好好休息吧,你妈妈今天也是气昏头了,不要怪她。等明天咱们再好好说。 她依然在点头,拖着两条酸痛的腿一步步走进房间,坐在自己床边两手按在眼睛上,任由泪水漫漫浸湿手腕。她甚至不可以出声,因为不想再给自己爸爸妈妈找不痛快。 突然,一记熟悉的声音再次响起:娘娘?太后娘娘? 已经很久没有人叫她太后娘娘,她早就把自己当成在世界里做学生的冯时了。 两手擦掉眼泪,视线稍微清楚些,冯时又站起来拉开自己的抽屉,玉佩就在里面安安静静躺着,跟以前一模一样。 看到她过来了,2011焦急喊:娘娘,魏公子已经死了。 恋耽美 太后的现代追夫记-by提芜(19) 原本还在深思的意识瞬间归位,冯时一把抓住玉佩,力气大的似乎要掐碎:你说什么?魏嘉禾怎么了? 2011知道她现在情绪不稳定,将声音放得更加轻柔,劝慰道:娘娘,是真的,否则我也不会在测试中途出现。当务之急不是悲伤,如今测试被迫中止,娘娘该想一想怎么补救才是! 然而冯时已经崩溃了,她将玉佩扔在桌上,压低声音哭着问:补救?怎么补救?他都死了我怎么补救!我就不应该来这儿,他本来可以活的好好的。都是我 2011更加着急,恨不得能有手晃晃冯时让她清醒一点。它语速加快,继续说:娘娘,现在还有一个方法!我们可以重启一次,这样魏公子就不会有事!不过这个方法也有风险,重置之后您不会记得有关测试得一切,也不会记得您是太后,你只会是这个世界里的冯时,或许都不会跟魏公子相遇,那样测试还会失败! 这是方法,绝处逢生剑走偏锋的方法。 冯时转过身视线重新落在玉佩身上,问了句:如果测试失败了会怎样? 您会被带回原来的世界里,这个世界中也不会再有任何人记得您。 房间里沉默了三秒不到,冯时抓起玉佩,一点也不犹豫:好,重置。 或许这一次她跟魏嘉禾两个人连面都不会见到,但只要他能好好的,一切都值得。 医院,手术室的灯还没有熄灭,赵希芜跟着魏家人一起焦急等待。宋更年没有太多担心,但至少面子上也得装装样子。 他有些困倦,甚至想眯眼睡一睡,却突然被消失了很久的声音惊醒。 2022在他的精神意识里面喊:宋先生。 宋更年没有睡意了,不耐烦地用手遮住额头,用意识与它沟通:干什么? 2022也很直接:魏嘉禾已经死了,冯太后的测试现在得被迫中止。2011想重置帮她再来一次。 宋更年抬眼往手术室方向看了一眼,这才有一点波动。但心里的情感并不能战胜理智,他问:如果重置,我也会被迫一起重置? 这次参加实验的只有你们二位,所以必须达成一致才可以重置。要是你不同意的话,2011也不能强制。 他当然不愿意,好不容易能和赵希芜在一起,凭什么要因为冯时的错误连累自己也再来一遍? 2022自然也能感知到他的想法,仔细与他分析利弊:目前赵小姐对您的好感度虽然不低,但是介于上次您的袖手旁观,她对您也颇有微词。如果等会儿魏嘉禾死讯传出她大概率也会归咎到您身上。 宋更年表情有一瞬间的崩塌,这话倒是很有道理,毕竟赵希芜看重感情,要是一个死.人横在两个人之间多败心情 他眉头皱得更深,在心里将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冯时一顿痛骂,还有些犹豫。 2022继续说:不过这次试验中您并未有任何问题,所以哪怕重置也不会抹去记忆,您依然可以第一时间找到赵小姐,并且根据两次的经验用她最喜欢的样子去追求她。 不得不说2022机灵,一瞬间就抓住宋更年的命脉。 他的手在身侧无意识地搓捻,余光瞥见手术室的灯光灭了。所有人都纷纷起身涌过去,他也不例外,一边走一边对2022说:行,我答应。 第28章 婚事 乡下的清晨一直都是热闹的,尤其是家里还养了几只鸡,老早开始就打鸣,一声声儿带着全村的公鸡一起咯咯不停,简直吵死人。 冯时将脑袋埋在被子里忍了很久,眉头越皱越紧后来实在忍不住,一把抓住自己的眼镜气急败坏掀开被子起床。手机点亮,时间是早上七点十分。 她烦躁地抓抓自己的头发,心想真是气人,放个假居然还比上班起得早! 屋外妈妈已经在喂鸡,爸爸转着轮椅似乎要去看奶奶。冯时看到后立马将挤好的牙膏连同杯子一起放在水池上,赶紧小跑过去抓住轮子扶手推他过去。 她还有点生气,问:爸!说多少回了我在家你就叫我过来,要是自己转轮椅必须带我给你买的手套,怎么就是不听呢! 冯爸爸呵呵笑着收手,解释道:你不是刚起床吗。再说了那手套挺好看的,还厚实,我准备冬天冷的时候再戴,哪舍得用来推轮椅啊。 一副手套而已,你要是喜欢我再给你买就行了,这点钱我还是有的! 父女俩说着话,很快到了奶奶的房间里。前两年雪大,冯时回家晚了点,奶奶一个人悄悄跑到村口等着,看车来了一时间高兴没注意脚下,一跤摔倒后便再没办法下床了。 虽说家里现在两辆轮椅一副拐杖,但还好政府有补助,父母两个人也都在厂里面找到零工补贴家用。冯时也毕业了,在学校里当老师,工资不高但养活自己绰绰有余。 奶奶早醒了,见自己儿子和孙女来了立刻露出笑容,像一个吃到糖的孩子一样开心。 冯时将爸爸的轮椅停好,再从墙角拿出奶奶的那一辆。老人家的身体几乎全是骨头,手摸着都硌得慌。虽然不重,但冯时力气小,等把人抱上轮椅背后都出了一层薄汗。 正好这时候妈妈也来了,母女俩一人推着一辆去正厅吃饭。 为了照顾两位腿脚不便的人,这张桌子也早就换成低脚桌,凳子也是矮的,一般人来吃饭都会有点不舒服,不过也多亏了这张桌子,后来过年时候就再没人想留在他们家吃饭。 冯时坐着也觉得一点别扭,虽然个子不是特别高但腿长啊,缩在一起确实难受,于是每次干脆捧着碗筷腿斜放在另一边。 奶奶给她剥好鸡蛋再放到她面前的碗中,问:您跟肖家小子怎么样了? 冯时一口榨菜吃在嘴里,咀嚼的动作顿时停住。 冯爸爸正在低头给自己的馒头里塞榨菜,听了这话先回了:前两天老肖就说今年要带他儿子过来拜年,应该今天上午就会来的。 奶奶放心得很,连连点头,又将盛着鸡蛋的碗往冯时那里推过去一点,笑:处得好就好。反正我这一把老骨头了,以前还想着等你生了小孩再帮你带,现在身体不行了,临死前就想看到我们家娃娃嫁人。 一番话说的所有人都停下筷子,冯妈妈赶紧打断:呸呸呸!妈你这大过年的瞎说什么呢!我跟老冯还得在厂里上班,等娃娃生了孩子不交给你带谁来带啊? 冯时也想开口说点什么,可这涉及到结婚生娃她又实在什么都不想说了。肖家那位叔叔早年间跟自己爸爸是工友,后来因为救他的缘故导致爸爸没了一双腿,自己也被迫从市里最好的私立高中退学回到小县城在普高里念书,对此肖叔叔一直心怀愧疚。 他对冯家也算好的,每年过年粮、油、钱一点不少,还很关心冯时,大方地把自己儿子推销过来,甚至说了可以给他们家当上门女婿,反正他有两个儿子! 肖家那位差点被他爸送来当女婿的是大儿子肖鸣皓,原先高中也在青英学校里念书。听说当初因为是个大胖子还被校园暴力,后来也回到县高中念书,两人虽然不是同班同学但也见过几次面。 回来之后他不知道为什么开始疯狂减肥,一身脂肪全部都成了肌肉,现在也是个高高壮壮的大男孩,面相也不赖。他在市区的消防队里,得过几次奖,还分到了房子,过得顺风顺水。 跟这样的人接触相亲冯时可以接受,但是不巧,她偶尔听到过肖家父子两人争吵。肖鸣皓梗着脖子怪他爸:这么多年你在人家那儿跟儿子一样孝顺,钱也没少过人家的,现在还得拿我过去谢恩是吗! 肖叔叔一巴掌拍在高出自己许多的大儿子头上,骂道:你小子别跟我犟!冯时多好一个姑娘啊,长得好看,工作也体面,要不是你弟弟还小你以为我乐意把你带出去?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花花肠子,除非你妈跟我全死了,否则绝对不可能让你把那种女人娶回家! 后面的话冯时没有再听,毕竟做贼心虚,她很快就踮着脚猫着腰钻回自己家大门。 哪怕她对肖鸣皓也没什么心思,但出于两家家长的好意也愿意去接触尝试。可现在既然一方实在不乐意而且还貌似有什么外部情感纠葛,冯时的心思就更淡了。但两家人的关系还在这儿,肖鸣皓不主动说她自然也不想担着恶人的名号一口回绝。 所以上午十点多钟的时候,肖家一家四口人全来了,每个人手上都提了不少东西,看得出来对冯家极为尊重。 肖鸣皓的弟弟肖争远今年念四年级,正好是冯时带的班。和所有的学生都对老师有种与生俱来的恐惧感一样,小男孩看到冯时也很胆怯,手里捧着的鲜花匆匆递出去喊了一声:英语老师好。 顶着几双眼睛的注视,冯时不得不笑得温和将这一大捧鲜花接过,还轻轻揉着小孩子的脑袋说:你好啊,寒假作业写的怎么样了? 肖争远似乎预料到这无可避免的局面,红着脸抓抓自己的后脑勺支支吾吾不说话。他哥大发慈悲将他拉回来,笑他:让你早点写你不听,现在在老师面前就怂了。 大人们哈哈笑,肖叔叔先一步推着冯爸爸的轮椅往屋里走,后面一群人跟上。肖争远怕再问自己学习上的事,干脆守在客厅里那一台破电视机前和冯家奶奶一起看春晚回放,不肯凑到大人们身边。 他们就坐在饭桌边,这窄小的位置对肖鸣皓来说实在难受,不断地小幅度调整自己的位置,努力寻找一个稍微舒服点的角度。 大门口敞开,外面有人来来往往,看见两家人聚在一起故意打趣:呦,两亲家凑在一块儿啦?明年啥时候请我们吃酒啊? 冯爸爸但笑不语,倒是肖叔叔不怕笑直接喊回去:等着!等孩子结婚的时候我摆流水席! 一时间只听得笑声阵阵,连在看电视的肖争远都分眼神给自己家哥哥,脸上红红的。小孩子不知道结婚到底意味着什么,可在家里早就听妈妈说冯老师以后就是自己嫂嫂,要跟哥哥住在一起的。他觉得挺好,因为冯老师最漂亮。全班小朋友的喜欢的老师以后就是自己家的人,肖争远觉得倍有面子! 但是两位主人公却都没什么反应,冯时低着头在看那捧花,里面有月季,有玫瑰,还有许多不认识的。淡粉色的花瓣上隐约有些枯黄印痕,应该是昨天晚上买回来的,放了一晚上后有点枯败的迹象了。 肖鸣皓手指在手机壳上没劲地摸来摸去,这个场合下玩手机他爸回去能把他揍死,所以只能摸摸手机壳望梅止渴转移注意力了。 两家大人先是一番客套话,然后肖叔叔才开门见山说了句:今天过来呢确实想商量一下两个孩子结婚的事情。 一句话激荡起千层涟漪,冯时膝盖上摆着的花差点没掉下去。事情发展的太快了吧?两个人都没出去几次这就要结婚了?恐惧感从内心里一点点溢出,她的心脏越跳越快。 冯妈妈也觉得有些不妥当,手紧张的摸着一次性杯子,缓缓开口:这,这是不是太早了啊? 然而肖阿姨原本就是风风火火的性子,听到亲家母不乐意,立刻一手拍在她胳膊上咂了一下嘴:诶!老姐啊,孩子们都不小了!冯时今年都二十五了吧?咱们先订婚,一年后再结婚,等生个小孩怎么也得二十七八了,刚刚好! 冯时手没忍住在揪着花瓣,心想您真是给我安排的明明白白、满满当当啊。 冯爸爸也没拿定主意,本着老丈人对女婿向来怎么看怎么厌的原则,他也坐直身子一脸严肃问那个一直低着头的大块头:小肖啊,你怎么想的? 冯时分过去一个眼神,正好跟他对上。她其实也很好奇,明明不久前连接触都不愿接触,怎么现在就要订婚?他外面的感情解决好了?这场婚姻能幸福吗 如果是为了替他爸爸报恩那大可不必!虽然她不是盲目追求爱情的女人,但也不想真跟个一点感情基础都没有的陌生人过日子。 肖鸣皓手里还攥着手机,也不看冯爸爸,点点头,一本正经地说:我觉得冯时挺好的,我也愿意跟她结婚。就是我这个工作可能会委屈她,不知道她乐不乐意。 这下子几双眼睛又落到冯时身上,硬生生把她正在扯花瓣的动作都给逼停了。冯时心里笑:你小子可以啊,把压力转移到我这边,非要我来当这个恶人! 然而舌头在口腔中来回转了几下,冯时还是没办法说什么拒绝的话,只能低头不语,给人一种默认的感觉。 肖阿姨眉开眼笑,直接上手拉住未来儿媳的胳膊亲亲热热,肖叔叔也搭上冯爸爸的胳膊开怀畅快。在看电视的肖争远被气氛感染,丢了遥控器冲去问自己妈:怎么了怎么了? 他妈妈一个弹指敲在小儿子头上,指着冯时乐呵呵道:傻小子,你有嫂子了! 肖争远格外上道,立刻对着冯时喊:嫂子好! 一家人其乐融融,奶奶都自己转动轮椅过来了。可是这对刚定下来的未婚夫妻间彼此谁都没有看对方一眼,各怀各的心思。 作者有话要说: 胖子都是潜力股~ 第29章 差别 市郊区,今天的风很大,山内的风向更是多变。这种天气无人机都不敢随便升空,可重峦叠嶂的山岳内却有人穿着飞行服从头顶掠过,不断滑翔飞向另一块目的地。 地上也聚集了不少人纷纷仰头,关注着天上那飞来飞去的人的一举一动。有几个小子被这酷炫的技术刺激到,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可看着阴沉的天气觉得还是惜命为上。 顾及的小轿车在半山腰陷住烂泥泥面出不来,等他徒步爬到山顶的时候就看到一群人张大嘴巴呆望着,顿时气不打一出来,一抹额头的汗怒喊:耿娄! 人群中不少人回头,一个敞着羽绒服的男人匆匆应声跑出来,看到顾及后有点害怕。但是对方已经揪住他领子开吼:老子让你过来干嘛的?你妈搁这儿看热闹呢!今天风这么大他要作死你也不拦着! 耿娄委屈了,指着身后的狐朋狗友们连连喊冤:我真拦了!他们都能为我作证!但你弟弟什么性子你肯定知道啊,我能拦得住吗?他自己说的风越大他越兴奋,我再拉他就要给我一块儿拽天上去了! 顾及忿忿松开手,这话也对,魏嘉禾简直就是个不要命的家伙!高一下学期才开学不久就趁着周末跑出来一个人玩飞行衣,要不是走运挂在树杈儿上现在坟头都该长草了!偏偏他还死性不改,长到如今这个年纪了依然不惜命! 看看他的同龄人都在干什么?宋更年最近忽然转了性子考虑起谈恋爱,一门心思追在赵希芜后面为自己的终身大事忙忙碌碌。耿娄虽然浪荡但也跟唐邢蓝订下婚约绑死,也算是有个稳定的未来。顾及更是老婆孩子热炕头,俨然成功人士、人生赢家。 只有魏嘉禾这个二愣子成天到晚玩飞行衣找刺激! 他的姑姑,也就是魏嘉禾的妈妈泪眼婆娑把自己儿子托付给他这个优秀表哥管教,可是顾及也很头疼,毕竟他不能上天把人拉下来不是?况且这小子还很有钱,飞行衣收一套买一套,装备一次比一次贵,玩的一回比一回猛! 现在顾及就有一种血压上来的感觉,这个孽障不先把他父母气死倒是要先把自己这个做表哥的气死了! 一连几个深呼吸,他铁着脸嘱咐耿娄:我先回车里去,在半山腰等他,等会儿下来后记得叫他给我爬着过去! 大约二十分钟后,魏嘉禾开始拉开降落伞俯冲准备落地,平地上原本看热闹的人纷纷闪开后退十几米给他挪位置。 恋耽美 太后的现代追夫记-by提芜(20) 他落的很稳当,降落伞在身后慢慢坠落,他连头都不用回就准确地上手解开锁扣。 一群人拥上去面带羡慕,好几个拿手抚摸着他身上的衣服,似乎很想试一试。当然也有更多人在夸赞,这么大的风他还能安全着落,运气好,技术自然也好。 魏嘉禾脸上是张扬的笑,抬脚往自己的山地车方向去。耿娄这时候才走到他身边,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贱笑,说:友情提醒,你老哥正在半山腰等着你。他还特地叮嘱我了,叫你必须爬过去。 魏嘉禾满不在乎呵呵两声,钻进后座按下车窗换衣服。这也不是他表哥第一次过来找他算账,流程套路他都懂。但每次都得被骂上一两个多小时,这他妈的就很烦人了。 也怪不着他表哥,毕竟家里面娇妻幼女,自己的家庭地位最低,不到他这儿来找点上家长的尊严还能去哪儿发挥? 衣服换好,他从后座跳下来拍拍耿娄的肩膀说:咱从另外一条道上走,省得再跟我哥遇上。他年纪大了,天天被我气容易气出毛病,到时候我可就真对不起我嫂子和小侄女儿了。 耿娄和他向来是狼狈为奸、沆瀣一气的,两个人凑在一块儿就是满满的心眼和坏水。他敲在副驾驶的车皮上,露出一个痞笑:我走前面,带你去个好玩儿的地方。 魏嘉禾眯眼看他,耿娄嘴里的好玩向来都是些声色场所,跟他魏公子周身气场并不太相符。可是眼下面对着表哥围追堵截,去那儿躲一躲也不错。 但是今儿个耿娄居然换了路线,带他去的地方是一处清吧。没有灯红酒绿,没有辣舞女郎,只有悠扬的音乐,就连喝酒人的交谈声都低了许多。 耿娄大概早就有了想法,座位都订好了,就在最靠近舞台的那一处卡座。两个人坐下后各点了一杯酒,看上去还真像是老朋友出来叙旧的。 可耿娄是个什么人他还不清楚吗?怎么可能真在这种干净的场子里玩?魏嘉禾四处仔细看了看,但也确实没有遇到符合耿娄口味的女人。 魏公子一时间有些奇怪,抿了一口酒问:你干什么?终于浪子回头知道忠贞这两个字怎么写了?我小蓝姐真不容易,总算守的云开见月明了。 耿娄靠在软座上笑的没形,知道他是在反讽,咂巴着嘴道:小丫的才喝一口就醉了是吗?既然哥哥都说了这是好玩的地方那肯定好玩,哥哥在找乐子这方面骗过你吗?要有耐性,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魏嘉禾冷笑,很反感他故弄玄虚的样子。上一次也是被他带着去好玩的地方,结果又是千篇一律的欢乐场,魏公子白皮嫩肉的差点没被一群女人吞了。结果耿娄还信誓旦旦说他必定有问题,各种类型的女人都摆在面前居然没一点反应。魏嘉禾现场开了瓶酒往他嘴里灌,一声吼:那是因为老子有洁癖,你妈的! 但是男人之间就是这点好,小打小闹从来不会放在心上,一段时间过去后两个人还是臭味相投发誓要比翼双飞的好朋友。 一杯酒慢悠悠下肚,耿娄所说的好玩的终于出现。他先抬起下巴往一处地方点点,小声提醒道:诺诺诺,男一号来了,看来女一号马上也要上场了。 顺着视线望过去,不远处的卡座上不是宋更年又是谁呢?要说顾及是他们这一年龄段最大的噩梦,那宋更年就是第二了。小宋总念书时顺风顺水,创业后蒸蒸日上,人前彬彬有礼,人后倒打一耙,谁谈到他都恨的牙痒痒儿。 男人现在没穿正装,黑色的大羽绒服里面是卫衣,倒显得平易近人不少。他也点了杯酒,眼神从始自终都在舞台上流转。魏嘉禾心里大致有数,看来赵希芜在这里。 他的手轻轻晃着第二杯酒,有点不爽,抬头眼神都有点冷意,质问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赵希芜和他一起长大,从小就被往世界顶级歌唱家培养,人送外号小仙女。可是高中的时候赵家一夕间大厦倾塌,小仙女也跌落凡尘了。魏家原本看在情面上准本接她回来,可是赵希芜骨头硬,不仅拒绝得干脆甚至把联系方式都切断了。 后来她也没在青英学校念下去,从他们的视线里彻底消失,仿佛真的是林间小仙女,时间到了便销声匿迹。但是宋更年最近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想起她,还天天跟在人家后面追个不停,赵希芜这个名字才重新回到这个圈子内。 虽然这么多年没有再见可情分到底在这里,他并不希望看见昔日里的好友因为没落所以被耿娄故意戏弄折辱。 魏公子虽然好玩乐,但自身的本事也没落下,这一眼扫过来杀伤力还是有的。 耿娄侧身躲了点,赶紧露出温和的笑:哪能儿啊,小仙女好歹也是我的朋友,我在谁面前横也不能在她面前摆谱啊!你不是看不惯宋更年那个装劲儿吗,我特地带你过来看他出洋相儿的! 气氛稍微缓和点,但魏嘉禾还是盯着他看,似乎实在辨别话中的真假。 不过很快,舞台上的灯光开始变暗,悠扬低沉的大提琴声传出来,是叶那提的经典代表作《Falling Down》。不知道是歌曲的原因还是赵希芜技艺高超,魏嘉禾觉得自己的心脏瞬间被穿透,一时间只好捂住自己的胸口。他还得注意不让耿娄发现,这货向来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恐怕会笑他像西施。 他的脑海里也飞快闪现出几幅画面,那是在一个起风的夜晚里,他胳膊搭在阳台上抽烟。隐约间似乎有谁过来了,那是一个女孩子,手很好看,就放在自己西服上。但是他看不见脸,一抬头就心口痛。 魏嘉禾轻声骂了一句,手下狠狠揉搓自己心口那块肉,终于将钻心的痛感压下。真是奇了个怪,难道自己还有间歇性心脏病? 这首曲子不长,大概三分钟左右就结束了。但是赵希芜并没有下台,缓缓拉着大提琴开始表演下一首。她很专注于自己的事情,没有看到这边儿时好友,也没有感受到宋更年灼热的视线。如今只有音乐能给她慰藉,她也只愿意在音乐里沉沦。 魏嘉禾又听了一会儿,悄悄看向宋更年。大佬目光里莫名的哀伤,两个眼珠几乎都不转动,盯着台上的人似乎看傻了一般。他在心里悄悄感慨,这个臭屁的宋更年恐怕还真栽在赵希芜身上了。 他对音乐不怎么感兴趣,以前被自己妈妈带去听贝多芬的命运交响曲时都能睡着,更何况现在这么低沉轻柔的大提琴呢?他很没形象的捂着嘴巴打哈欠,招来服务生说要找老板。 清吧也没那么多职工,正在擦酒杯的老板很快过来问什么事。魏嘉禾指着台上的赵希芜说:这个人拉的很好,我想给点小费,你帮我转交给她。 老板眼里露出了然的神色,笑着摆手:小伙子,别打我们阿芜主意,她除了工资以外什么都不会要的。看见那位没有?他点点宋更年继续说,那位小哥已经在这儿待了将近一个月了,走深情路线,咱们阿芜也看不上。 言下之意就是,你一个只有钱的二世祖更没机会。 魏嘉禾也没多嘴,本来打算看在少时情谊在经济方面资助一下,但既然她不需要那自己也不用多担心。跟耿娄打了个招呼后,魏公子先撤回家睡大觉了。 另一边宋更年依然在看赵希芜的表演,桌子上的酒杯已经摆满,不记得喝了多少。他的眼里是难以掩饰的烦躁与阴郁,尤其是刚刚还看到活蹦乱跳的魏嘉禾。 真是后悔啊,当初被2022几句话忽悠着答应重启,可谁知道时间居然往后推迟了八年!八年啊,从赵家倒台到现在已经八年了,他失去了在赵希芜落难时陪伴她、感化她的绝佳时机,而赵希芜也早就变身成全能女强人根本不需要谈恋爱找男人! 这一个月他几乎所有的时间都用来陪伴她,可是赵希芜反而跟躲瘟神一样避之不及! 宋更年难受地托腮继续巴望着,2022当时怂恿他说可以从两世获得的经验里取其精华,用赵希芜最喜欢的方式去追她,绝对手到擒来。 可是这个世界里的赵希芜完全没有当小仙女的影子里,举手投足间反而跟赵扶娴越来越像,尤其是面对他的追求,那种无奈又反感的眼神,简直让宋更年无从下手。 赵扶娴赵扶娴对自己的态度完全就是噩梦!他根本不知道她喜欢什么样儿的,或许是未婚夫魏璋玉那种谦逊温和、待人善良的君子,可他不是,活了三世都不是那个样子! 他心里实在难受,头枕在胳膊上,一双眼里朦胧迷离,对着台上的人自言自语般念叨着:赵扶娴 作者有话要说: 宋更年:妈的,都怪老子太善良! 第30章 婚纱 寒假只有短短一个月,冯时在自己老家也没能偷得半点闲。自从那天两家大致将两个人的事情定下后,冯时被迫出去约过几次会。 她其实好几回要问出口:为什么想要跟她结婚?真的喜欢她?想好要过一辈子了?可终究不愿意撕破脸,只好什么话也不问。 反正先让家里人高兴吧,大不了处个几个月后再说实在不感冒,这样既能有个完整的交代,又能保全两家面子。 不过肖鸣皓倒是出乎意料,一点也不含糊地做着男朋友的事。 那天冯时刚给四年级孩子们考完试,抱着一沓试卷转进办公室就看见一群女老师围在自己办公桌前。同班的数学老师兼班主任眼尖,先招手喊:小冯老师,快来快来! 周围人让出一条小道,冯时清楚看见自己桌子上摆了一大捧鲜花,全是玫瑰花,一朵朵上还带着水珠,看上去极其艳丽。 上面还有卡片,只有一行字特地为你买的,绝对够新鲜。 冯时微微挑眉,看来肖鸣皓还很细心,注意到了那天她看花的眼神。 女老师们叽叽喳喳故意打趣她:小冯老师什么时候谈的恋爱啊,男朋友真浪漫! 就是,这么大一捧玫瑰花肯定不少钱吧。 羡慕!什么时候我才能有一个这么好的男朋友啊! 男老师们没那么八卦,年纪大的自顾自忙手边的事情,年纪小的脸色不太好看。 他们多多少少对这个漂亮的小冯老师有那么点心思,只可惜名花有主,恐怕没机会了。 冯时象征性笑了笑,正巧上课铃响起瞬间散去不少人,给她一个喘气的机会。 然而班主任何莱没课,两个人关系也不错,靠在桌边满脸揶揄笑着盘问:怎么回事啊这是?我给你介绍那么多都看不上,结果才过一个寒假就悄咪咪谈恋爱了?赶紧坦白从宽! 旁边一直听声儿的男老师也走过来,面上是开玩笑的样子实际是想刺探军情。 小冯老师一向高冷低调,从来都没听说她有男朋友,他还想着哪天表白呢! 冯时抚着额头有些不好意思,先将英语试卷放到靠窗位置,再捧起花儿浅笑了一下:就过年在老家,我们一个村子的,人也不错。 他干啥的呀?今年多大了?长得怎么样?家里条件呢? 何莱不愧是快结婚的女人,已经往嘴碎妇女方向发展了。 冯时也不好拂她面子,乖乖回答:在市里面当消防员,跟我一样大。长得也挺好看,高高壮壮的,清爽得很。家里条件也还不错,而且他待遇也好。 那位男老师越听越觉得自己没戏,干笑了几声借着打水的借口走了。 何莱还在,手摸在鲜花上表情有点羡慕:哎,小年轻谈恋爱就是不一样,干柴烈火甜蜜蜜的。我们家老邱都多少年没送过我花了! 她跟自己男朋友邱辛恋爱长跑十年,这两年对方的事业终于腾飞赚了不少钱,准备今年五一办婚礼。老夫老妻之间在小事方面自然有些松懈,难怪何莱会感慨。 冯时抽出一朵玫瑰掐着花茎用花朵敲她手,哼道:你就得了便宜还买乖吧,你家老公跟你情比金坚,马上都要结婚的人还来羡慕我一个才起步的,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何莱就喜欢跟她说话,这张小嘴甜得很,一定能把人哄舒服!她接过那支玫瑰起身要走,忽然又想起什么转过来说:对了,这周末有空不?我准备去试婚纱,你陪我一起去呗?想请你给我当伴娘。 冯时正在找试卷答案,听了这话动作都停下来面带犹豫。 然而何莱没给拒绝的机会,学她刚才的动作一样用花敲她脑袋,笑:就这么说定了!到时候我来学校门口接你! 她跑的飞快,带着自己的花哼着歌蹦蹦跳跳,一点也不像一个二十八九岁的女人,也不像一个小学班主任老师。 冯时等她坐回自己的办公桌后才低头看向怀中的花,这么一大捧的玫瑰,说一点没感觉是假的,说高兴到心花怒放也是假的。 真正有爱情的女人应该像何莱那样,在收到男朋友的鲜花眉开眼笑,第一时间打电话给对象,而不是平静地坐在这儿准备改试卷。 发呆了一会儿,她还是将试卷和玫瑰的位置对调,取出一支红笔低头开始认认真真改试卷。 周末这天中雨,冯时跟着何莱和她男友邱辛一辆车往市中心去,还有一个伴郎,等会儿直接从市区出发婚纱店里会面。 不得不说邱总这两年混的确实不错,选的是全市最高端的一家,外表高大上不说,内里更是金碧辉煌,跟欧洲宫殿似的。 一行人先在贵宾室休息,冯时喝着招待员递过来的现磨咖啡,悄悄用胳膊肘碰碰何莱的胳膊,笑:你家男朋友这是发大财了啊,连咖啡都是现磨的 何莱也很欣慰,但也没藏住没落的神情,小勺子在咖啡里转了两转,慢慢开口:哎,他是赚钱了,但陪我的时间也少了不少。 冯时的动作顿了顿,继续宽慰道:男人嘛,事业搞好了才能有家庭,不然怎么让你幸福呢?不过马上就要结婚了,好日子就在前面。 三言两语说开何莱心里的难受,把她哄的笑呵呵。 两个女人交谈甚欢,邱辛也很快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男人,应该就是伴郎。大概也是个人物,何莱看见人后立刻起身活络地迎上去。 男人跟邱辛那种沉默寡言的类型不一样,看上去很亲和近人,幽默风趣。不过对冯时也很感兴趣,男人对女人的那种,眼神一点也不掩饰。 邱辛知道未婚妻的这位朋友名花有主,怕自己的伴郎失礼赶紧将两人隔开互相介绍了一下:这是我朋友,耿娄。这位是小何的同事,叫冯时。 耿娄两只眼睛弯弯,含着满满的情意伸手握住:冯小姐好。 冯时竭力忽视他赤.裸的目光,浅笑着回握:耿先生好。 何莱也看出耿娄不善的眼神,赶紧拉着冯时的胳膊故意开玩笑:哎呀,耿先生长得好帅啊,要不是咱们小冯老师已经有个二十四孝好男友了我真想撮合你俩。 她这话题转移的太过生硬,好在目的达到了,耿娄目光微沉变暗,笑着点点头,似乎知难而退了。 新郎和伴郎的衣服都是西装,翻不出什么花样,往身上套一套就成。但新娘子的婚纱却得仔细选,伴娘的裙子也要讲究。太丑的话没面子,太好看又喧宾夺主。 恋耽美 太后的现代追夫记-by提芜(21) 何莱挑了很久很久,每一件总有几处不满意的,越挑越烦。 招待员小姐姐跟在后面解说地口干舌燥,脸都变白了许多。这位主儿真的难伺候,这一层的婚纱都快试完了还不满意! 然而邱辛却还很有耐心,每一次都认真看完仔细给出自己的评价,眼看她又去换新的也不催促,继续坐回沙发上等待。 冯时心疼快虚脱的招待员,干脆将她留在这儿自己陪着进去穿衣服。 何莱看见她跟来有点吃惊,转眼再看见她身上还是自己那件衣服又有点不好意思:都怪我事儿多,你一件衣服都没试呢! 冯时笑着将她背后的拉链拉开:算了吧,你先选好自己新娘子的婚纱,我才好跟着你配伴娘服啊!不要着急,慢慢挑,一辈子就穿一回婚纱,必须得好好选。 何莱心里的那点愧疚感没了,转身抱着她撒娇:天呐冯时,你咋这么好!干脆嫁给你算了吧! 试衣间里面欢声笑语气氛融洽,外面却没那么好了。 耿娄本来就是看着两家合作关系,正好又对这个鲤鱼跃龙门的青年才俊有点好奇,这才主动要凑热闹来当伴郎。 可是他老婆也太麻烦了吧?都过午饭的点了还没穿好! 你说你就长得那个样子,穿再好看的衣服长得一般那就是一般!穿什么都变不了的! 倒是那个小伴娘冯时,妞儿真好看,小脸小胳膊小腰全长在自己审美点上,看得人心痒痒儿。 本来还想着看看她穿上裙子啥样儿,结果到现在都还没换!耿爷的兴致真快没了! 他再次拿起手机玩了会儿,正巧一通电话打进来,居然是魏家少爷。 对方声音里有点难以压制的兴奋,乐呵呵的问:我说你不厚道啊!都要结婚了居然不叫我一声?我还想给你当伴郎呢! 耿娄都怀疑是不是自己午饭没吃饿得幻听了,拿着手机走到外面问:你喝多了吧,在乱说什么?我怎么就要结婚了? 魏嘉禾得声音还很激动,喊:我开车呢怎么可能喝多!我已经看到你车了!现在还在OE试婚纱吗?报个位置,我过来玩会儿。 好吧,是误会了。 耿娄摸着自己下巴准备解释,但又不知道里面试婚纱还要多久,自己一个人在这儿等着多无聊啊,跟邱辛话也不投机,还不如把他骗过来打发时间。 这样一番计量,耿娄很快报出位置,还让他快点过来。 重新进屋,果然两个女人都没出来。 邱辛居然也不玩手机,双手交叉着放在膝盖上安安静静等着,眼神定在幕帘上。 这样的痴情耿娄无法理解,他坐回沙发里说了句:女人真的很麻烦,都试了多少回了还没好。你不觉得吗? 好男人邱辛坚定摇头,脸上还带着温和幸福的笑容,以过来人的身份开口:不麻烦,这一辈子就这一次,她当然得选一件最喜欢的。听说耿少也订婚了,等你陪新娘子过来买婚纱就能理解。 耿娄在心里冷笑,要是唐邢蓝让他饿着肚子在这儿陪她选婚纱,他敢在婚礼现场逃婚报复她! 又一会儿,魏嘉禾手上绕着钥匙吊儿郎当进来了,看到两个男人时动作有一瞬间的停顿。 邱辛也很意外但也赶紧稳住,朝他伸出手:小魏总。 魏嘉禾懒洋洋的握了两下,眼神跟刀似的插在耿娄身上。 好啊,诓他! 耿娄也不怕他发火,嬉皮笑脸地抓着人胳膊将他拉坐下,按着他的肩膀笑:别急别急,新娘子马上就要出来了,等一会儿就好! 虽然被骗了有点不爽,但左右又没事来这儿玩一会儿也不算差。魏嘉禾没发脾气,坐在另一边的单人沙发上,翘着二郎腿悠哉悠哉。 终于,两名招待员从幕帘后面出来,一人一边向两侧拉开。洁白的婚纱裙摆渐渐显出,在灯光下发出炫目的光。 然而在场所有人都有点惊讶,纷纷坐直身子。 出来的居然是两位新娘。 第31章 偶遇 魏嘉禾坐的单人沙发跟幕帘更近一些,视觉冲击感也更强烈。 站在他这边的女人穿了件很保守的婚纱,花纹以上只有纤细柔弱的脖子。几缕柔软的碎发贴在耳后,裙子露出来的只有一双洁白的胳膊。 唯一大胆一点的地方在于后背,细窄的背部在镂空花边内若隐若现,直到腰际。她整个人在灯光下似乎闪闪发光,引人无限遐想。 魏嘉禾呆看了会儿,回神后赶紧故作沉稳用手挡住视线。妈的,这是人家的新娘子,他跟个傻子一样瞅着算怎么回事! 然而余光一瞥,耿娄的眼神却跟胶水一样粘在对方身上,一点也不顾新郎怎么想的。 魏嘉禾看不下去了,正准备踩他一脚提醒他别出洋相,新郎邱辛已经先一步拉起另一位的手。 他似乎看不见左边的人,只对自己的新娘笑的两眼冒星光。两个人的手握在一起,他的眼角居然有点红,哑着声说:好看,穿这个真的好看。 何莱听出来了,邱辛这是要哭啊。 她想嘲笑他一番,可自己的声音也变了,两手伸出去抱住他胳膊,委屈巴巴喊了一声:老公,要抱抱。 这边的小夫妻抱在起恩恩爱爱,那边的冯时也没管伴郎,对忽然多出来的男人也不关心,自顾自提着裙摆走到落地镜前。 刚刚在里面帮何莱选到中意的一件后,她原本要去随便挑一件伴娘服,却被怂恿着穿件婚纱试一试。 女人嘛,对洁白的婚纱总又无尽的向往。冯时摇摆了两下还是屈服了,选了一件保守点的穿出来。 她看着镜子里的人,一瞬间觉得女人穿上婚纱后真是天底下最美的那一个了。 对镜孤芳自赏了会儿,冯时提着裙摆又走回何莱身边。 小夫妻也松开了,何莱将邱辛兜里的手机掏出来递给耿娄,笑:耿总,能帮我们照张相吗? 这一声把飘走的魂也喊回来,他后知后觉哦哦两声从冯时身上收回视线,接过手机往后退了几步按快门。 这张照片的主角应该是这一对新夫妇,然而冯时站的不远,她后面的穿了一身黑的魏嘉禾也不远,最后竟然四个人同框了。 看着成品耿娄总觉得有点不对劲。明明自己才是伴郎,怎么魏嘉禾跟冯时照在一块儿了呢? 他心里不舒服,也不犹豫,直接走到冯时面前露出一个绅士的笑容:冯小姐,可以一起拍张照吗? 出乎意料,冯时委婉拒绝,说身上穿的是婚纱,容易被误会。 耿娄更不痛快,还要再试一次,结果何莱先大大咧咧插嘴进来:是啊是啊,小冯还有男朋友呢,这种误会要不得! 再说下去就显得耿娄太强人所难,他只好干笑着站到一边,心里十分不爽。 在差点试穿完这一整层的婚纱后,挑剔的何莱终于找到了自己最中意的这件。 邱辛去刷卡,回身对着一群人说:今天真是不好意思,没想到花了这么长的时间。现在已经一点多了,咱去吃饭吧。 耿娄兴致不高,准确来说是相当不开心。 谁稀罕一顿饭?谁稀罕当伴郎?谁稀罕看新娘? 妈的他在这儿饿到现在结果连一张照片都搞不到手!更别提联系方式了!真是马失前蹄,气人! 但他还想再刷一刷好感,便立刻点头答应了。 魏嘉禾单纯是来凑热闹的,而且也才来没一会儿,自然说不上辛苦。再者他跟邱辛又不熟,午饭也吃过了。 于是魏公子车钥匙在手里抛了两抛,摆摆手:不了,我回去了。新婚快乐。 看看他多礼貌啊,就算不熟也能说句好话。 然而冯时也摆手,她指着手机有点不好意思笑:我得去市医院给我家里人买药,就不和你们一起去了。 何莱一听就急了眼,抓着她的胳膊不愿意撒手:这怎么行?你今天可比我辛苦!必须得好好吃一顿补回来! 见她还是不答应,耿娄也改口不想去吃饭了。肚子饿一会儿没事,能多跟美女多待一会儿才要紧! 最终小夫妻去吃午饭,三个打酱油的一块儿出门离开。 耿娄热情地要送她去医院,口口声声说正好顺路。 冯时还没来得及开口婉拒,一直走在后默不作声的魏嘉禾忽然伸手搭上他的肩膀将人拉过开,很好心的提醒:耿娄哥啊,你可给我小蓝姐省点心吧,她可不乐意你的副驾驶上还有别的女人。 耿娄脸色一白,用眼神怪他坏事。正巧手机又响起来,大概是魏嘉禾这个家伙通风报信了,唐邢蓝在那边一直不依不饶说要找他吃饭,立刻马上的那种。 他虽然爱玩但也拎得清,不能堂而皇之打自己正牌未婚妻的脸。 他还在这边跟人纠缠,那边的人已经抬脚走远了。 外面的雨比早上更大,冯时艰难地撑着小伞站在路边等出租车。三月开头的日子,春寒料峭,她又忍不住拉近衣服缩缩脖子。 一辆黑色的大G悄无声息靠近停在身侧,这么大的越野车在城市道路上显得格外突兀,再跟纤细弱小的冯时放一块儿视觉上的冲击就更明显了。 车窗降下来露出里面的人脸。魏嘉禾也不看她,拽拽的样子,说:去市医院是吧?正好我顺路,上来吧。 冯时:我不信。 本来也没打算一次骗上车,魏嘉禾手在方向盘上依然一副二世祖的态度:上来吧,等会儿雨大了不好打车。你不是着急吗? 冯时这才抬眼看他,心想这位少爷还挺会察言观色的。之所以饿着肚子连顿饭都不吃就是因为怕太晚医院下班就没法儿买药。 她没有说,可他看出来了。 没有多余的坚持与矫情,冯时说了一声谢谢拉开后座进去。 她坐在驾驶座对角线上,保持着最远距离。 豪车就是不一样,后座的空间大到超乎想象。然而她还是端正坐着,两只手交叠放在膝盖上望着窗外。可惜雨水滑在车窗上,外面什么也看不清。 车内一片沉寂,魏嘉禾没了刚才主动邀人上车的热情,安安静静开车。 红绿灯路口停下,透过后视镜看一眼,他掏出一包烟问:能抽一根吗? 冯时自认为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于是很干脆地点头:不介意,你抽吧。 介意又如何?这是他的车,自己一个蹭车的还能不识相? 她的视线很快收回去,但魏嘉禾还在看她。 一根烟叼进嘴里,打火机按下的那一瞬间便看到冯时伸手按下车窗。 她很拘谨,不敢做的太明显,只留下一点点缝隙透气。那只小手也尽力用最自然的角度捂住自己的口鼻,任凭斜吹进来的雨打在脸上也不愿意关着车窗吸二手烟。 安静的车厢里传来男人低沉的笑声,冯时再次看过去,正好在后视镜里对上。 魏嘉禾没有没有点烟,只是故意按打火机试探而已。 他的眼神里夹杂着笑意,明明只是一个幼稚的行为但冯时却感受到了挑衅与逗弄。 一口气堵在胸口,她将车窗重新关上不再看过去一眼。 十五分钟后,车停在市中心医院的地下停车场。 冯时拉开车门下车说一声谢谢,也没多做停留踩着一双帆布鞋径自往楼梯走。 魏嘉禾目送她走远,那支被丢弃的烟终于重新点燃,云绕雾缭间露出男人发呆的脸。 大概是跟耿娄混久了话也变糙了,看着女人的背影他脑子里冒出一句:这妞儿真带劲。 确实,要是别的女人能坐上魏少爷的车那不得在副驾驶上生根?就她一个坐到那么远的后座生怕被揩油,连眼神都没碰上几回。 她还嫌弃自己抽烟,妈的抽烟的男人荷尔蒙爆棚好不好。魏少爷在心里给她定义:这女人不懂得欣赏自己的帅气。 手机屏幕再次亮起,是耿娄的电话。他已经打了六七遍,好在魏嘉禾很有先见之明开车前调到勿扰模式,否则刚才一路过来多败兴啊。 才接起来就听见对面气急败坏的喊:你妈的真行!把老子支开去泡老子的妞儿! 魏嘉禾慢悠悠的吐烟圈,啧嘴:要点脸吧,怎么就你妞儿了?人家有多看你一眼吗?好好陪着我小蓝姐,别一天到晚尽想着些没用的东西。 耿娄还在吐槽:你小子真是,不开窍则已,一开窍就跟我抢人。送到医院了吗?你没跟上去帮忙? 送到了,人家就去买药我跟着干嘛?吃相不要太难看。一根烟只剩下半根,他的手指放在降下来的车窗上,从外面看上去实在性感。 那你现在回来? 不回来,我等会儿再送她回家。 耿娄骂了一句,差点笑岔气:牛逼啊,这么上道!看来平时跟在哥哥后面学到不少东西!不过这位就算了吧,人家有男朋友,二十四孝的那种,你没戏的。 后视镜内正在抖烟灰的动作停了一下,魏嘉禾只有一句知道了便挂断电话。 深吸一口烟进去,他到底没忍住皱眉,暗自感概:这么背?难得想追一个女人结果有主? 医院大厅,冯时正在排队。她将手机里的照片递过去说要买这几种。 那些都是治疗风湿骨痛的药,家里老人都能用到。不止如此,还有一些维生素。这些东西在医院里买不用担心是假货,价格也可以接受。 低头收拾着袋子准备离开,不成想却遇到熟人。 肖鸣皓大概正要过来买药,低头认真看着手里的单子往这边走。 要是这样也罢,偏偏他胳膊上还挂着一个女士包包,身边还跟了一个女人和孩子。 冯时没避让,几个人正好在正中央面对面遇上。 肖鸣皓的脸色有点古怪,脱口而出:你怎么在这儿?但很快便反应过来这话不对,又看看她手里的袋子问:生病了?买这么多药? 冯时浅笑了一下解释:不是,今天来市里有事,正好给家里人买点药。 似乎是想起她家两位坐轮椅的长辈,肖鸣皓了然地点头,余光里看见身边的小男孩又赶紧解释:哦,这是我前大队长的妻子和儿子。小孩今天有点感冒,我送他们来医院看看。 女人长相温婉,在这初春寒雨时节只穿了一件针织毛线,下面是亚麻布格子裙,更显温柔体贴。 她也没伸手,只笑笑打招呼:你就是小肖女朋友吧?你好,我叫丁若。她又将躲在身后的男孩往前拉一点,拍拍他脑袋,小唯,叫阿姨。 小男孩怯怯的,喊了一声后又躲到妈妈身后。 这脆生生的阿姨让冯时汗颜,好吧,她已经是阿姨了 恋耽美 太后的现代追夫记-by提芜(22) 肖鸣皓胳膊上的包往下掉了一点,他也不觉得有什么问题,重新挂到肩膀上,对冯时叮嘱道:你在这儿等我,今天我也休假,给他们把药买好后就送你回去。 说完,他急匆匆地走到队伍后面开始排队,手臂上的那只娇小的女士包跟他的大块头相比更加显得突兀。 欧吼,男朋友难得一回休假却没告诉自己这个女朋友,这正常吗? 冯时没谈过恋爱,也说不上来。 丁若还拉着自己儿子跟她聊天,两个人能聊的也没什么,更多还是听她说肖鸣皓在队里的事。 小唯一直躲着不怎么说话,一听见肖鸣皓的事迹却变得兴奋起来,他妈妈说三句他能跟着补一句,小脸上满满的全是崇拜。 冯时全程洗耳恭听,在恰到好处的地方会及时露出惊叹的表情,或者是捂着嘴哈哈笑,十分捧场。 看来这就是外部情感的那位了。 冯时虽然不愿意把事情往坏里想,但也没傻乎乎地一切都往好的方面看。 她悄悄吐出一口气,心想反正外面雨又大,能蹭个车多好,管那么多做什么。 第32章 升温 外面的雨依然唰唰下个不停,看不出一点减弱的迹象。 肖鸣皓的车开进消防中心的家属楼楼下,丁若先撑伞下车,再拉着小唯跟他们说谢谢。那把伞太大了,再加之外面暴虐的风雨,这对母子显得格外脆弱。 一直等到两个人走进楼道内消失不见肖鸣皓才慢悠悠倒车准备出去。 冯时也在发呆,脑海里不合时宜想起刚刚在医院地下停车场看到的黑色大G。虽然站在外面看不见车内,她也没有记车牌号,可她总觉得那就是送自己来的那一辆。 等坐上副驾驶车子要出去的时候,黑色的越野车毫不犹豫地加速超车,先一步冲出去。于是她更肯定了,就是那一辆。 为什么没有走?在等她吗?现在富二代追女孩都挺有耐心啊。 大约是车内的气氛太安静,肖鸣皓没忍住看她一眼问:今天怎么来市里了? 冯时回过神,答:哦,同事要结婚,我陪着来试婚纱。 上次的花收到了吗? 嗯,收到了,挺好看的。 你爸爸最近身体怎么样? 还行。 这种没话找话、找了还没话的尴尬真是致命。两个人不约而同选择闭嘴,也算是及时止损了。 啧啧,谁家男女朋友会相处到这个地步?他俩是真真不合适啊不合适! 冯时在心里发笑,觉得应该可以循序渐进说服他各自做好准备跟家里人摊牌,否则互相拖着多耽误彼此寻找真爱和幸福呀! 于是她稍微坐直身子,怀着一颗八卦的心,试探地问道:那个,刚刚那位是你前队长的妻子和儿子?他们 她想问,你队长为啥不送让你来? 肖鸣皓捏着方向盘的手指微微收紧,面上的表情也变得有点沉重:我前队长牺牲了,去年317爆炸案,他救了五个人,第六个是位老太太,但最后两个人都没出来。 冯时心里了然,原来是英烈遗孀怪不得那孩子胆小,想必也是因为这件事。 她顿时感到一阵羞愧,觉得自己实在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他就跟着照顾一下又怎么了?背个女士包又怎么了?干嘛要疑神疑鬼? 车子继续往前开,肖鸣皓似乎也从回忆里醒过神,轻轻笑了一下:既然今天说到了那咱们就仔细说说吧,省的以后再有什么误会。 冯时一听脸更红了,原来他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这下真是,好丢人 我爸跟你说过吧?我以前跟你一样也在青英私立高中念过书。不过那时候我可不像现在这样,是个大胖子,特别胖,回去我还能找到照片给你看。 青英这所学校成绩是好,但学生里面欺负人也很多。我这种家庭放在里面就是穷鬼中的穷鬼,在加上人又胖又丑,所以被欺负的贼厉害。 那时候我弟也才两岁,全家注意力全在他身上,我人又怂,不敢说,所以谁都不知道我被欺负了。 后来是高一上学期的期末考试,正好感冒,挺严重的,一直咳嗽流鼻涕。考英语的时候有人就举手说让我出去,不然整个考场都没办法做听力。监考老师当然不能真让我出去啊,就没答应。 结果考完后所有人都过来找我麻烦,只有丁若,她跟我一个考场,给了我一包餐巾纸。我就觉得她这个人挺善良的,一直很想报答她。不过后来你也知道了,我转学回县里念高中,跟她再没见过。 也是前年调到消防队才碰到她,结果她现在又一个人生活,还带着个孩子,所以我能帮到的地方肯定会帮忙的。 咱们家人不都讲究知恩图报吗,你看我爸对你们家,是吧?所以我这样说你能明白吧? 一番前尘往事说下来,车子已经开出了市中心。 冯时莫名其妙觉得他说的某一个环节不太对,但又说不上到底是哪一个地方有问题,越想脑仁越疼,当机立断不去想了。 她还是不好意思直接承认自己气量小爱乱想,硬着嘴嘟囔着:我明白啊,我就是问一问而已。 肖鸣皓偏头笑着看了她一眼,倒有点那么男朋友看女朋友的样子了。 他说:虽然咱们两家人说的是订婚,但我们两个也没真好好相处过几回。反正现在就是谈恋爱,咱们都用心点,喜欢了就结婚,不喜欢我们也不能真就为了两家人的情面硬凑一块过日子是不? 这话说的冯时更加羞愧。好吧,原来他早看穿了自己消极怠工的想法 先前还嫌弃人家不上心,搞半天人家都迈出九十九步了就她一个人还在原地踏步,一边踏一边还怪对方没意思。 真是,没脸了没脸了 她很不自然地侧身不去看左边的人,脸颊上微微红晕,是跟平时不一样的好看。 肖鸣皓赶紧收回眼神认真开车,过了一会儿再问:你回老家还是回学校? 回老家,这些药得送回去。 她的语气已经变了,不像从前那样客套中带着疏远和不耐烦。也有可能是还没从刚才的不好意思中走出来,反正软绵绵的,好听。 肖鸣皓干咳了一声,说:行,咱们去超市买点东西带回去。 冯时一听他要花钱本能地拒绝:算了吧,就回去送个药,不用买别的。 不行,我妈早跟我说过,去丈母娘家一次都不能空着手。 这还他是头一回用上扬的语调说起两个人的关系,没有端着兜着。 两个人一起笑起来,车厢内的气氛融洽。 冯时到现在才发现这人相处起来也不错,心里悄悄感慨:原来这就是恋爱的感觉啊。 这边恋爱的粉红泡泡不断升起,那边失意人的酒杯也重新装满。 魏嘉禾觉得自己真有点背,出师未捷身先死,心里堵得慌。 但也不是难受,一个女人而已,这个不行就换下一个呗。 可是这一个有点过分惊艳。 他来的还是赵希芜在的清吧,别说这儿的环境倒真挺好,至少她唱歌很好听。 视线扫到角落里的时候,不出所料又看见宋更年。 嘿,这家伙好深情,听说最近也不玩命加班了,一到点就往这边赶,赵希芜什么时候离开他就跟着什么时候走,追的紧紧的,也不嫌弃吃相太难看。 可转眼一想又有一点嫉妒,虽说人家讨不到好处但也至少还能有个机会去光明正大地追。哪像自己啊,他要是去了那就是撬墙角,到时候吃相难看的就成了他。 几杯酒下肚,赵希芜时间点也差不多到了,魏嘉禾先一步结账离开。 他们还没有正是见过面,少年时候的友谊早在这么多年的岁月中蹉跎消磨殆尽,现在几乎是两个陌生人而已,互相过的好就行,没必要见。 他这边刚出门,那边宋更年也起身往后面走。 站在后台门口的服务生已经对这张脸熟悉到不行,这家伙每天晚上都过来骚扰阿芜,怎么也赶不走。 但你要说他动手动脚了那也没有,不过就是像个痴汉一样站在旁边等着赵希芜,要是有几回实现对上就会露出一个舒心满足的笑容。 要不是那一张脸好看,他就是一个猥琐男了! 今天又是如此。 赵希芜换好自己的衣服刚踏出门就看见那人雷打不动地站在门口,动作略带拘谨,却不掩饰热烈的情感。 一如既往的,她选择忽视,径自往门外走。 一般他们都只有这一小段路可以并肩走在一起,宋更年还算有礼貌,不会贸然跟她到家,也是如此所以赵希芜没有什么特别大的反应。 外面在下雨,一整天的大雨还没有消停。 她从背包里掏出一把小伞,出租屋里只有一把长柄大雨伞,小包里只能装下这小巧的遮阳伞。反正都能挡雨,问题不大。 然而刚走进雨帘中,身后忽然靠过来一个男人,速度很快便钻进伞下,原本便狭小的空间一瞬间更加拥挤。 对上她错愕的目光,宋更年面不改色:我今天来的急,没带伞。 是吗?那你怎么从停车场来到酒吧的呢? 赵希芜话在嘴里转了几个弯没问出去,反正他就那么点心思,昭然若揭。成年人嘛,看破不说破,心里有数就好。 于是她很主动,说:您的车在哪儿?我送您过去。 其实他们也有过比现在稍微亲密一点的时候,还是上回他心里太难受喝醉了,赖在酒吧不走,非黏在赵希芜后面。 老板大概是被一个多月锲而不舍又默默守护的那种追求感动了,决定神助攻一把,就让赵希芜带着他在酒吧后面的小房间里休息一晚。 那一回他醉的确实不轻,只记得拉着她的手不肯放开,真想不起来有没有说些什么。不过就算说了什么也不打紧,反正从始至终心里喜欢的都是她一个人。 两个人停在那辆白色的SUV前,宋更年没立刻打开车门,反而偏头说:今天雨太大了,我送你回去吧。 这是迄今为止,他第一次尝试去她家,想拉近两个人的距离。 赵希芜没有动,本来个子就比他矮,现在低着头更加看不见脸上的表情了。 不过宋更年没有等很久,她很快便仰起头,一双眼睛没有从前的灵动,却依然有着无限的吸引力,让宋更年几乎失神。 然而红唇轻启,她的声音薄凉没有温度:宋总何必这么大费周章呢?你心里其实喜欢的根本不是我啊。 宋更年疑惑皱眉,不知道她从哪儿的出来的结论。 雨水打在薄薄的伞面上,她的手似乎都拿不稳伞柄,偶尔会微微晃一下。 赵希芜还在看着他,没什么多余的表情:您还记得上回您喝醉了吧?那天您说了许多话,我听见了赵扶娴这个名字,您喜欢的不是她吗? 宋更年的眼神不受控制地跳动起来,明明灭灭,看不出来是惊讶还是被拆穿后的心虚。 赵扶娴,赵扶娴这个名字居然会从她的嘴里说出来 赵希芜不知道,她现在的神情,动作,一举一动,甚至是一个呼吸都跟赵扶娴完美重合!一瞬间,似乎就是从前的妻子站在自己面前了。 赵,扶娴宋更年看着她,没忍住脱口而出。 赵希芜倒没什么感觉,虽然看小说的时候看到过什么白月光、替身梗,但总以为是小说虚构。可毕竟艺术来源于生活,她好歹也在富人圈里待过,知道大多数都是衣冠禽兽,没什么做不出来的。 那天晚上他拉着自己的手喊了很多遍赵扶娴,甚至都哭出来了,可见用情至深。虽然,他也喊了不少次阿芜。 从前的风风雨雨经历过一次便足够,八年的时间足以打磨掉赵希芜身上的棱角,她早已经习惯了市井生活里的家长里短与鸡毛蒜皮,能有一处舞台给自己短暂的休息便心满意足。 她不贪恋富贵繁华,也不想跟那些圈子里的人来往,更不会与宋更年浪费精力。她的生活很好,不愿意被任何人打扰。 静默了一会儿,宋更年还是按下车钥匙解锁。 不过他没走,一言不发忽然上手把她抱住,声音里有点疲惫:阿芜啊,总有一天你会知道赵扶娴是谁。 她从前是他的妻子,现在也会是。 没有多余的纠缠,白色汽车干净利落点头离开,没有溅起一点雨水。 赵希芜也没发呆,乘着雨伞朝自己的小出租屋走去。 第33章 订婚宴 周五下午冯时难得没有课,但也没提前走,准备等放学带着肖争远一块儿出去。 那天她跟肖鸣皓一起回家,奶奶看到后特别高兴,以为两个人相处的很好。肖叔叔也知道这件事,趁热打铁说服了冯爸爸,今天两家人打算在县里面一起吃顿饭,算作订婚宴。 冯时现在心态很平稳,那些从前的排斥与反感都没有了。 肖鸣皓说的很对,他们两个虽然是被强拉的红线,但既然开始了那就认真进行下去。 总得给彼此一个机会,就算不能真在一起那也得好聚好散不是? 所以一切随缘,只看两个人有没有那种砰然间的心动与喜欢。 放学铃声响起的时候,冯时已经站在教室后门口等人了。肖争远虽然还坐在位置上,可收拾书包的动作却一点都不停。 等何莱在讲台上布置完作业,小家伙第一个跳起来带头喊:老师再见!接着抓起书包便往后门口冲,跟冯时撞上后两眼一弯笑着喊:嫂子好! 冯时顿时毛骨悚然,敲了一下他圆滚滚的脑袋板着脸教育道:在学校里呢!不要乱喊! 动作不重,肖争远却故意龇牙咧嘴,两脚跟并拢还敬礼了:是!英语老师好! 周围人渐渐多起来,不少孩子见到她也会打招呼。 冯时拉着小男孩的手一边往外走一边说:你哥哥在外面等着我们,今天咱们在饭店里吃。 小孩子们总觉得家里妈妈烧的菜没有外面做的好吃,肖争远也一样,一听去饭店小脸上的表情更激动,要不是冯时还带着老师的光环有威严的话他都想挣开手先跑出去! 小学门外都是来接孩子的家长们,开车来的基本上都在远一点的位置。 冯时牵着手走到找到那辆熟悉的白色轿车,先拉开后门再自己坐进副驾驶。 恋耽美 太后的现代追夫记-by提芜(23) 所有的雨大概都在上个月下完了,这个月里全是大晴天,有的时候温度都能达到三十六七度。 肖鸣皓也晒黑了不少,低衣领上下露出截然不同的肤色。 冯时看到自然关心地问了一句:你们这一个月是不是天天在大太阳底下训练啊? 一说起这个肖鸣皓就露出痛苦的神情,打着方向盘跟她吐槽:咱们队长是个狠人,就喜欢在大中午带我们出去跑操。哎,我是不是晒黑了? 冯时认真点头,一点都不含糊,现在他比上一次见面黑了将近五个度。特别是看着手臂内外侧,简直不忍直视。 那糟糕了,我得跟队长说不能这么搞,不然我变黑了拍结婚照就不好看了。 不知是有意无意,但总归是个笑话。 于是冯时没心没肺哈哈笑起来,依然很关心的语气提醒:你记得买点防晒霜什么的涂一涂,这么晒下去不仅会变黑还会晒坏皮肤,知道吗? 难得女朋友这么关心自己,肖鸣皓自然点头,不过还是没真放在心上。毕竟一个大老爷们因为怕晒就买防晒霜涂,真的好没用啊。 别说队长了,只要队友看到了就会笑死他的! 这副不情愿的样子自然也落在冯时眼里,想了想,她掏出手机准备直接给他网购买一瓶,到时候再隔三差五提醒他用好。 毕竟是女朋友嘛,该做的事情还是要做到的。 饭店选的是县里面数一数二的一家,包厢里来了许多长辈们,还有好些冯时不认识的也被叫过来当见证者。 肖争远一看见自己妈妈就扑过去,但肖阿姨看都不看他一眼,直接把他扒拉开走到冯时的面前,一手紧紧抓住,亲的跟亲闺女似的。 一个正在嗑瓜子的丰腴妇女嘻嘻笑道:哎呦喂,翠子姐,这就是你家儿媳妇啊?长得真好看,跟天仙儿似的!你家小子有福气! 这话虽然夸张,但用在了冯时身上似乎又不夸张了。肖阿姨的嘴角几乎扬进耳根,拉着冯时的手更加不肯松开。 这样的热情叫冯时有点不适应,尤其是她的手劲儿更让冯时有苦难言。她面上带着得体的笑容,心里却在想该怎么脱身。 还好,肖鸣皓似乎看出了她的不适,揽过她的肩膀直接将人从妈妈的臂弯下救出来,指着那说话的妇女介绍着:这是我二婶。 冯时很乖巧,立马跟着喊了一声。对方也眉开眼笑,哎哎应着。 一连介绍完几个,肖鸣皓终于带着她走到冯家人身边。 这样的热闹的场合中,冯爸爸与奶奶腿脚不便自然只能呆在角落里,冯妈妈要照顾着也没空去看顾女儿。 好在肖鸣皓不错,把人送来了。 奶奶笑的很慈祥,也很欣慰,抓着冯时的手一刻也舍不得松开,眼里有点泪水。明明只是一场订婚宴,倒提前感受到了结婚时候的难受。 冯爸爸和冯妈妈还算好,却也不怎么说话。他们心里都觉得进度太快,自己的女儿哪舍得这么早就嫁出去?可早晚都会有这一天,肖家也是很好的选择。 陆陆续续坐满三大桌,肖叔叔开始举着酒杯先祝词,再让肖鸣皓跟冯时两个人一起举杯敬酒,一场简单的订婚宴也算是正式开始了。 肖鸣皓挨着她左手,细心地将餐具用热水消完毒再拿纸巾擦干递给她。 冯时接过说了一声谢谢,抬头便看见除了一个认真啃鸡腿的肖争远一桌子人都在看她,满脸笑意。 一时间害羞忍不住爬满脸,她赶紧也低头认真吃饭。 那二婶又开口说话,声音里是难以压住的笑:这孩子,脸皮真薄!都订婚了还说什么谢谢啊! 一桌人都憋不住了,爆发出一阵大笑,惹得冯时更加拘谨。 还是肖鸣皓拿筷子敲了两下碗边,也像是不好意思一样,半闹着喊:哎呀二婶子,你知道她脸皮薄还故意笑她,坏不坏啊! 这回是另一个妇女出声:是是是,我们这些老妇女都坏,还没干什么就被你嫌弃。就你小子最疼媳妇!! 氛围被推向另一个高潮,冯时嗔怪着瞪他一眼,他却回以无辜的眼神,悄悄靠过来:没办法,我说不过她们。 好在很快这群人慢慢不再执着于逗她,冯时终于能放心大胆敞开了吃。 不过没吃一会儿,肖鸣皓便掏出手机接了个电话。 他的脸色一开始是正常的,还带着刚才的笑容,态度也很从容。可是不知道对方说了什么,他的表情一点点变严肃,两条干净的眉毛也慢慢皱到一起。 他很快说了一句:知道了,你别着急,我马上过来。 他也没有挂电话,立刻抓起椅背上外套套在身上,先看了一眼冯时再看向自己的爸爸,说:我队里有事,得马上回去。 突如其来的变化惹来所有人的瞩目,肖爸爸脸色有点不好看,抱怨道:你不是请假了吗?那么多人就差你一个? 突发情况。肖鸣皓解释得很简单,车钥匙也已经抓在手里,是非走不可的了。 肖爸爸看向他的眼神里似乎带着强烈的怒火,但又因为这么多人在这里没办法直接质问自己的儿子。 今天是订婚宴,他吃一半跑走了,冯家人怎么办? 不过这个担忧很快便被冯时化解开。她的手轻轻拍在肖鸣皓的手臂上,很善解人意的语气:没事,快去忙吧。 一时间局势逆转,所有人心里的不满与担忧都变成了理解与体谅。 肖鸣皓是消防员啊,本来就会有各种突发的紧急情况,作为妻子当然要有心理准备,不能像别人一样小打小闹的。 他们对冯时突然生出一种敬佩,对肖鸣皓也是。 然而后者看向前者的眼神却有躲闪,不知道是因为临时的离场而抱歉还是因为其他的原因而心虚。 冯时嘴角的弧度更深,但眼里的笑意却不见一星半点,无比体贴地提醒:快去吧,毕竟是紧急情况,我可以理解的。 肖鸣皓似乎是回过神,手在她的肩膀上重重按了一下转身急匆匆往外跑。 其他人可以觉得他的离席很伟大但肖家父母却不能一样认为理所当然。 两个人站起来先给冯家人赔不是,再举杯给冯时敬酒,可谓是给足了面子。当然也要给在场的亲戚们都道声抱歉。 有爱说话的当即便喊出口:哎,这小子是为国家为人民服务去了,大哥你跟我嫂子没必要道歉,咱们这点见识都没有吗? 就是就是,快坐下,吃酒! 来来来,吃酒吃酒! 在几个人刻意的调动下,氛围重新回到刚才的样子。 冯时对着自己家人温婉笑笑,等他们放下心后才继续低头吃饭。 刚才那一通电话绝对不是队里的事儿,要真是对里有什么紧急情况一定在电话接通的那一刻就直接说出来,哪里会给时间让他慢慢变脸色? 再说了,他为什么不挂电话?是担心别人害怕所以要让对方听见自己的声音,不一定出了门后还得继续联系安慰。 尤其是那一个眼神,他装的一点都不好,太心虚了。 对方是谁呢?谁能直接把肖鸣皓从自己的订婚宴上叫走呢? 脑海里理所当然的浮现出那个柔弱女人的身影。 冯时努力忍住嘲讽的笑声大口吃虾,心里一阵唏嘘:真是讽刺,明明是他说要认真谈恋爱的,结果也是他自己表里不一的。 她想,这种责任感太强的男人或许也不适合谈恋爱,毕竟她喜欢疑神疑鬼,小肚鸡肠。 眼神扫过现在明显沉默许多的肖家父母,冯时暗自琢磨这场闹剧什么时候可以收场,还得让自己全身而退。 从刚才的反应来看,肖爸爸必然也知道丁若这个人的存在,甚至也想到了肖鸣皓这会儿是为谁回去的。只是儿子总归比儿媳妇亲,不拿到实锤证据就不能给两家人合理的理由。 碗里的虾全部下肚,冯时也做好了决定。她不要跟拖泥带水的男人纠缠不清,她要断的一干二净。 作者有话要说: 。 第34章 暧昧 市医院,奔走忙碌到晚上八点钟才渐渐安定下来。 肖鸣皓拎着从医院买到的晚饭轻轻推门而入,病床上的孩子已经沉睡,可眉头却微微皱在一起,看上去还是很痛苦。 丁若本来坐在床边两手撑着额头,听到声音后立刻回身。 她也很憔悴,头发松松散散好几缕都掉落下来。那一双眼睛更是因为之前的哭泣而异常红肿,整个人似乎濒临破碎。 今天中午小唯不知怎么的忽然发烧,各种降温方法都不见效。眼看着温度越来越高,嘴里都开始说胡话了,丁若才慌里慌张地给肖鸣皓打电话。 以前也是一样,就算是休假他也基本会待宿舍里,打个电话随叫随到。只是没想到今天是个意外,不过好在他也很快来了。 肖鸣皓将她拉到走廊椅子上,饭菜摆好筷子也拆开,劝道:小唯已经没事了,不要太担心。先吃一点吧,吃饱了才有力气继续照顾他。 女人的精神不太好,疲倦地点头,轻声道谢。 几口热乎的饭菜下肚,她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问:今天你是不是有事?我打电话给你的时候你那边挺热闹的。 肖鸣皓吃饭的动作稍停,筷子无意识地拨弄两下,回:哦,也没什么,就是刚好赶上订婚宴。 你的?和冯时?丁若偏头看他,头顶灯光照在身上显得十分温柔。 肖鸣皓应声,继续大口扒拉饭。今天下午走的太匆忙,等会儿得给冯时打个电话解释说明一下情况,毕竟这回确实委屈她了。 没有得到更多的回答,丁若好像有点失落,沉默了一会儿有点低落地笑出声,就连饭也没心情吃下去。 他们俩离得不远,这样的举动自然引起肖鸣皓的注意。嘴里还嚼着菜,他也没管,直接开口问:怎么了?吃不下? 丁若说了句没,继续大口吃饭,忽然又开口:你说你这个人真奇怪,就因为一包餐巾纸就对我这么好?何必呢? 这种滴水之恩应当涌泉相报的道理现在已经不流行了,可偏偏这个人认真到极致。 肖鸣皓似乎有点不好意思,眼睛里闪闪星光,整个人显得更加清爽。那种朝气里带着点野性,很撩人。 丁若的呼吸有一瞬间的紊乱,她不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女孩子,她也有需求。 没有注意到她的异样,肖鸣皓有将过去的回忆放在脑海里回想一遍,抬头很认真的看着她:在那个时候,你给了我很大的希望和信心。对你而言只是一包餐巾纸,但是对我来说,如果那天没有你的话,我或许会继续在那儿待三年,然后一直被人欺负。那我如今的人生会变成什么样啊? 他轻轻笑出声,表情更加真挚诚恳,所以丁若,谢谢你。你的一切我都会帮忙的,有困难随时找我就好。 不知道是灯光太迷人还是热乎的饭菜太可口,丁若忽然间竟然觉得久违的温暖从心里涌出。 当初嫁给自己的丈夫也是因为他说会守护自己一辈子,她最想要的就是安全感。可惜丈夫死了,她还带着一个孩子,虽然现在二十六岁但人生似乎再无前路。 肖鸣皓对她多好啊,以前两个人接触的时候偶尔他还会不好意思,一看就知道是个毛头小子,有着她已经没有的热情与美好。 曾今那份眼光与温暖只属于自己,她可以任意享用。可现在他要走了,去和另一个女人在一起。 那他们孤儿寡母的怎么办?谁来照顾呢?等他被家庭羁绊住后还会记得他们母子吗? 丁若无法控制自己的恐惧与害怕,她已经习惯了这种无微不至的存在,她需要他,他不该走。 饭已经吃了七八分饱,她转过头安安静静看着肖鸣皓,视线对上后嫣然一笑,摆出一副好奇的样子问:你跟冯时怎么认识的呀? 没有隐瞒,肖鸣皓将事情起因经过结尾一五一十说清楚,还不忘点评一句:冯时是个好姑娘,挺好的。 丁若还是笑,又问了些其他时候两个人之间的相处,这才知道他俩连手都没牵便订婚了。 清秀的脸上露出一丝惊讶,她拖着脸笑道:为什么这么仓促?万一不合适怎么办? 她家奶奶身体不太好,早一点定下来也算让老人家安心一些。不过我们也说好了,虽然订了婚但现在也以谈恋爱为主,如果不喜欢绝对不会为难对方。 他的饭终于吃完,将塑料盒盖上正准备收拾垃圾,丁若却先一步接过去。 塑料餐具被她全部装进大塑料袋,两只纤细白净的手灵活地打出一个蝴蝶结,忽然抬头直直望向他眼睛,脸上的表情格外遗憾。 她说:你跟冯时真好我跟我丈夫也是经人介绍认识的,我从小特别缺乏安全感,正好他是消防员,我觉得他一定会是一个负责任的老公,所以就在一起了。可是现在 话没有说完,但也能猜到后半句是什么。 肖鸣皓将塑料袋从她手里抓过,依然还是那句话:别太难过了,我会照顾好你的。 手在不经意间触碰,丁若的体温居然这么低。 他又抓着她的胳膊将人拉起往病房里推,语气虽然重却也是关心:快进去,下次出门记得多穿点衣服。现在小唯需要你照顾,你要多爱惜自己的身体。 然而就在要开门的那一瞬间丁入忽然转身抱住他的脖子,突如其来的动作直接将肖鸣皓吓傻了,呆愣在原地一动不动。 她的脸贴在他的脖子上,冰凉的眼泪存在感极强。 那声音也是哽咽着的,问:你是真的喜欢冯时吗?还是因为你爸爸要报恩所以才努力试着去喜欢她的呢?那为什么不可以喜欢我啊?我也需要你报恩 一番话终于把肖鸣皓的魂找回来,他的手尴尬地停在空中想拉她又不好意思上手。 这话意图明显,他不是傻子。 他跟自己说,丁若只是太累了,没有丈夫,孩子又经常生病,她又没有工作,所以会难受,需要人安慰。 只是抱一下,让她抱一会儿吧。 大约他的想法是对的,没有得到回复的丁若确实很快松手。那张布满泪痕的脸此刻更加脆弱可怜,让人无法直视。 她用袖口将眼泪擦干,望着肖鸣皓的眼神太过复杂。她说:要是我后来能先遇见你就好了。 要是在最好的时候遇见他,凭着那一份恩情他们一定能都在一起。她会有一个温柔并且深爱自己的丈夫,也会有一个可爱善良的好孩子,她会很幸福。可惜相逢的时间太晚。 肖鸣皓心里一阵触动,可还是拎着塑料袋头也不回出去丢垃圾。 恋耽美 太后的现代追夫记-by提芜(24) 他又何尝不希望能早一点遇到?因为丁若所以他回到县高中后每天除了念书就是减肥,那时候还要上学所以不敢太节食,只能趁着有空在操场上一跑就是十圈起步。 他总想着要瘦下来,要用更好看的样子回到丁若的身边,要勇敢地去追求她!可是再见的时候是在队长家,她在客厅带着孩子一起玩耍,快乐又温馨,是他曾经奢望过的景象。 哪怕是后来队长殉职他想到的也只是要永远照顾她,不敢有一点亵渎。丁若是他肥胖懦弱的青春里唯一亮色,不管如何都一直将她放在最纯洁的位置上。 不过现在说什么都太晚了,他已经有自己的路要走,丁若也得往前看。 垃圾袋入桶,咚的一声沉闷巨大。 肖鸣皓蹲在医院后门口发了一会儿呆,这才掏出手机想给冯时打个电话。快九点了,也不知道她睡了没。 响了挺长时间那边才接,没听错的话声音里有点不耐烦。 肖鸣皓自知今天理亏,手指在鞋尖上轻轻扣着,声音沉闷:今天吃得开心吗? 挺开心的,菜不错,你爸妈蛮舍得花钱。 几乎立刻,他的眉头便皱起来。冯时的声音又变成从前那个样儿了,微微的厌烦,还有刻意的疏远。 但毕竟今天是自己的错,肖鸣皓紧张地跟着解释:今天确实是有急事,订婚宴上我不好明说。是丁若找我,小唯发烧很严重,她以为我在宿舍所以就打电话叫我帮忙。这件事是我不对,不过孩子今天确实病的不轻,再晚一点恐怕会有危险。 冯时这时候正在自己的职工宿舍里备课,听了这话脸上露出一个略显刻薄的笑容。 孩子病的不轻不立刻自己打车或者找别人送医院,非千里迢迢打电话给你等你从县城赶到市区?这个妈怎么当的啊?只有你会开车是吗? 心里一顿吐槽,但嘴上的话还是温温柔柔的:我知道,这事儿确实挺严重。孩子现在怎么样了?哦哦,没事就好。重新办一次订婚宴?哎呀,没必要,今天大家都知道你是突发情况,都夸你呢舍小家为大家,也夸我了,说我懂事。 她越善解人意肖鸣皓便越觉得心慌,这事儿照理说她可以对自己发火生气的,为什么感觉她一点也不在乎呢? 质问的话刚想说出口,先听到冯时在那边扬起声音:对了,防晒霜我刚刚看已经发货了,你收到后记得要用,知不知道? 一瞬间放佛又回到甜蜜的恋爱中,肖鸣皓的忧虑一扫而空,一连嗯嗯好几声才放下电话。 他不知道,事实是冯时准备退款的时候商家已经快速发货了。她都想好了,等确认收货之后就给个差评! 从后门回到医院大厅,对面走过来一个吊儿郎当的青年男人,大晚上带着副巨大的墨镜,不知道他还以为是眼瞎。 肖鸣皓没有多看一眼,直接拐进左侧儿童病房。 倒是魏嘉禾停了脚步对着背影看了一会儿。他的记性向来很好,一眼便认出来这就冯时那个二十四孝好男友。 他怎么在这儿?冯时生病了?可他去的明明是儿童病房啊。 魏少爷在原地沉思数秒,最后放弃顶楼躺着的耿娄拐弯往那边走。 透过门上的玻璃,他看见里面的女人也是上次的那一个,现在正在跟男人轻声说话,眼神不对,距离也太近了。 男人虽然在避让却也没什么实质性的反应,倒让对方更加大胆。 魏嘉禾看完悄悄退开,捂着嘴没心没肺笑起来,一直笑到扶着墙才能站稳。他浑身都在抖,将墨镜摘下来擦擦笑出来的泪花,骂了一句草。 真是二十四孝好男友!冯时知道这事儿吗?她性子那么烈会不会直接过来给这俩脑袋开瓢?好想看她发飙啊。 这男的也奇怪,明明都有那么好的女朋友了居然还会出来偷腥,真不知道怎么想的。 魏嘉禾暗自摩拳擦掌,这也是好事儿,等他们掰了自己再去送安慰,那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情?不过当务之急想像个办法让冯时发信这件事,那就得把她弄到市里面来啊 心里还在仔细琢磨,电梯也叮一声停在顶楼,魏嘉禾踩着懒散的步伐走出来,瞬间有了办法。 第35章 升调 周三,冯时刚刚上完课回到办公室,才坐下来揭开杯盖准备喝一口水就被刺耳的手机铃声打断。 对面居然是校长,语气格外的亲和。他说市一小有一个升调名额,给了冯时,依旧是四年级教英语,这几天记得做好交接。 冯时一脸茫然,连感谢领导的话都没说,直接不过脑子来了句:为什么是我? 她也是去年下半年才转正的,资历浅的比纸还薄。学校里有那么多资深骨干教师,就算是轮空了都挨不着她啊? 校长呵呵笑,依然和蔼可亲的语调:小冯老师你也不要紧张,你个人的能力我们也有目共睹的!学校里有些老师虽然很优秀但年龄大了点,前途这些东西还是留给年轻人去挣更好!就这样,你做好准备,早点过去。 迷迷糊糊挂完电话,冯时还是觉得不对劲。 天上也许会掉馅饼,但不会砸在她这种不烧香不拜佛的人身上。 可是谁干的呢?哪个这么有功夫来管她一个小县城里的小学老师? 冯时在自己贫瘠有限的人际交往圈里搜索了一番,并无结果。 手机在手里翻转几回,最终也只能归结于意外了。 不过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升调这件事很快就在内部传开来。 原本还和冯时亲近的女老师们都不再搭理,爱献殷勤的男老师们也敬而远之。前者认为她走关系,后者认为高攀不起。 何莱倒是还跟从前一样,有空就过来唠嗑。说起这件事情脸上也有一点羡慕,啧啧嘴道:不知道我还要混到很么时候老邱的工作重心全部都在市区里,我要是转不过去的话很可能结婚之后就得辞职当家庭主妇了。多糟心啊。 学校里的孩子不知道从哪儿听说到这件事,一个个跑到办公室门口趴着门框,小脑袋露出来巴望。冯时哭笑不得,只好让他们都进来。 办公桌前围满了好几圈,你推推我我撞撞你,最后还是肖争远鼓起勇气问:英语老师,你是不是要走了? 小孩子的世界里感情很真挚很纯粹,只要对他们好,他们也会对你好。更何况是温柔漂亮,作业又不多的英语老师呢? 一张张小脸上都是苦巴巴的表情,有几个小女孩甚至都在哭鼻子。 冯时一时间居然也没忍住红了眼圈,重重地点了头。 这是她带的第一个班,虽然不是班主任但那种责任感和成就感一点也不少。本以为能陪伴他们到小学毕业,可现在就得提前说再见了。 哭哭啼啼的声音传过来,几个孩子带头抱住冯时,越来越多的孩子排着队过来拥抱。 这是一个感人的场面,可远处座位里的女老师忽然刻薄的笑了两声,扬起嗓音冲他们说:哭什么啊,你们冯老师是高升了,到市里面去教书!市一小可比这地方好多了,一个个在难过什么呢。 她在说冯时装,也在向这群人撒气。这办公室里对冯时有怨气的不少,可偏偏就她一个人当出头鸟。 何莱现在也有底气,一点也不退让直接对回去:许老师,这就是你不懂了。我们班师生情谊太深厚,哪个老师走都会难过。跟你们班不一样。 许老师立刻瞪过来,却又碍于面子什么都不敢说。何莱毕竟有一个有钱的未婚夫,她根本惹不起。 小孩子们慢慢从办公室里退出来,有几个还在哭唧唧地擦眼泪。 肖争远也是,小拳头抹掉泪水后看着自己暗恋的学习委员还在哭,心里十分舍不得,干脆鼓起勇气走上去握住小女孩的肩膀,安慰着:你,你不要难过,英语老师她其实是我嫂子。你以后要是想她了我就带你回去看她! 果然,女生立刻止住眼泪,满满全是羡慕和崇拜的表情。 周围有人听到了,全部围上来问:真的吗?冯老师是你的嫂子? 那你们住在一起吗? 我们去你家的话能看到她吗? 小伙伴们七嘴八舌,一个个眼冒金光,看着肖争远的眼神全是惊羡。 小男孩骄傲地翘起自己的鼻子,哼道:当然了!我们上周还在一起吃饭!今年过年我还帮我哥送花给冯老师了! 虚荣心也是小孩子固有的东西,肖争远只知道享受此时的风光,却不知道自己老哥已经拖后腿了。 市医院顶层的VIP病房里,耿娄腿上打着石膏正在看电视,魏嘉禾难得屈尊降贵为他削苹果。 这回耿娄哥哥玩大发了,吃完饭搂着漂亮妹妹在下楼的路上被未婚妻抓个正着,肢体冲突间没留神被怒火中烧的唐邢蓝直接从楼梯上推下来,都摔成脑震荡了! 两家人现在还吵得不可开交,一个大骂对方儿子是渣男,一个卖惨自己儿子伤的重,一直也没个准确的结果。也因为如此,这病房住了十天都没多少人来看望,除了一个魏嘉禾。 苹果递过去,耿娄理所当然结果大咬一口,正巧他喜欢的这一队进了球,手在床单上一阵阵拍着,高兴地嗷嗷叫。 魏嘉禾很有耐心等他平复好激动的心情,终于没忍住问出那个所有人都很好奇的问题:这一回还能在一块儿吗? 虽然是商业联姻,爱不爱情的一点也不重要,但脸不脸面的却相当重要。唐家跟耿家结合利益最大,可也不排除一气之下换个人。 那他耿娄哥哥说不定会被发配宁古塔。 耿娄眉头微微皱起,叹了一口气,连嘉禾弟弟特地为他去皮的苹果都不香了。 难得的,他脸上出现正经的表情:我一直觉得,咱们这些家庭婚姻不会多美好。但是吧,至少彼此要过得下去是不是?小蓝这个人怎么说呢?没什么毛病,就是事儿太多了,非要爱情。一开始知道她喜欢我的时候我也有努力去回应她,两情相悦谁不喜欢呢?可真不行,我对她没感觉,所以没办法不到外面去看看,说不定能找到我喜欢的呢。 咔嚓咬掉一大口,他噗嗤一下笑出声,继续说,就像顾及,你说他多牛逼啊,就要娶一个什么都没有的女人。我也想像他一样酷,到时候我就六亲不认,带着我的妞儿去流浪。 情场浪子难得一回吐露自己的真情,不正经不着调,却是他最想要的。 魏嘉禾顿了一会儿才冷酷开口打碎他虚无缥缈的想法:带着你的妞儿去流浪?你可真是一个好男人。 反讽的意味道一点也不掩饰,耿娄也不气,将吃完的苹果核儿递过去,魏少爷替他丢了。 两个人安安静静看一会儿球赛,魏嘉禾忽然开口:我和你不一样,就算是要去找我也不会在没确定之前就跟人家太亲密。到时候你一句不合适拍拍屁股走人了,对人家姑娘挺不负责的。 耿娄不屑一顾,嚷嚷着:啊对对对,二十六岁又纯情又善良又专一的小处.男去哪里找?你简直就是稀有动物,濒危的那一种,太宝贵了! 魏嘉禾冷笑,向他送来一记死亡之眼,但很快响起的电话铃声打断了他。 看到来电备注后魏嘉禾微微眯眼,起身走到外面接电话。 对面向他报告之前交代的事情已经办好,态度谦卑谄媚,十分讨好。 这样的好消息也让他露出笑,立刻答应了对方有空约个饭局,接着转身进推门冲还在看球赛的男人说:我先走了,你自个儿待着吧。 市一小与县一小完全不是一个级别,这种差别不仅体现在学校规模上,更是学生整体素质与教师质量上。 冯时早上才报道完就得去上课,回到办公室后想要休息一会儿却看见别的老师不是在备课就是在写教案,一个都不划水。 学生们也是如此,一连好几个下课间都有人拿着作业来问,不仅是她布置的还有那些课外的,题型奇怪,难度也大。 终于熬到放学铃打响,冯时深深吐出一口气,心想这兵荒马乱的一整天终于过去了。这儿真没县里好,她不喜欢这种高强度的工作,太累了! 背着自己的小背包,她低头踢脚下的小石子,心情有些低落。然而视线里却不期出现一双男士的大脚,抬头就看见之前那张熟悉的脸。 冯时顿悟:我知道是谁在搞鬼了! 大约是抬头速度太快,她脸上的不开心还没来得及收回去。魏嘉禾觉得新奇,脸上的墨镜摘下来冲她歪头笑:冯老师,又见面了啊,你在这儿上班? 冯时也勾起嘴角露出标准假笑:是啊,原本我在县里面的,忽然走运被调到市里面了。 好家伙,我猜就是你干的好事! 说明冯老师很优秀,这种升调没任何问题。魏嘉禾跟着说好话,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叛了死刑。 见他跟着自己往外走,冯时有点不爽,但还得礼貌地问:魏先生过来不是接小孩的? 哦,是来接我小侄女的,在旁边上幼儿园呢。但是老师说已经接走了,就来这边走走,正好跟你遇上,多巧啊。 魏嘉禾从前也不知道自己有这种出口成章的本事,这么自然拿自己家的小侄女儿做借口。 冯老师要去哪儿?我送你一程? 不用不用,我会职工宿舍。 噢,那冯老师出去吃饭吗?正好遇到了咱们就一块儿吃饭呗?反而我小侄女以后也在这里念书,早点跟老师们打好关系肯定没错。 冯时觉得一阵无力感从头到脚贯彻而来。 无语死了,就算你现在为还在念幼儿园的侄女打好关系,也用不着来找她一个空降来的四年级老师吧? 这家伙追女孩的方法真low,智商也low。 于是冯老师努力维持两个人最后的体面,笑:您真是一个好叔叔!不过您还是多找一些一年级的老师吧,我没有空,今晚也要跟我男朋友一起去吃饭,毕竟升调了吗,他非要给我庆祝一下。 那语气是一个高兴,那语调是一个娇羞。虽然肖鸣皓连她到市里来这件事都不知道,但并不影响他工具人的作用效果。 果然,魏嘉禾笑意盈盈的脸上有一瞬间的停滞,最后只有和她一样礼貌的微笑,说:冯老师的男朋友却是不错,我也见到过两次。一次是上回医院停车场,另一次是最近在市医院里,我看他大晚上的还在儿童病房里陪着,一直忙前忙后,真是好男人。不过不知道那是你们谁家的孩子啊?严重吗? 这个世界有时候的确会很小,所以冯时听到两个人遇上也不觉得惊讶。但肖鸣皓如何那都是自己的事,在外人面前当然不能又不对劲的表现。 恋耽美 太后的现代追夫记-by提芜(25) 于是她随口敷衍着:是他那边亲戚家的孩子,他就是这样的老好人,没办法,我也就喜欢他这样。 不得不说,这波操作属实将魏嘉禾气到了。 一路沉默着跟到学校大门口,他抬腿欲走,又没忍住转身提醒道:有时候要多看看,毕竟谈恋爱多多了解才好。 冯时但笑不语,无声地催促着他快离开。 黑色的大G心不甘情不愿驶远,第一回合魏嘉禾惨败。 第36章 分道 忙忙碌碌过完四月份,冯时终于适应了市一小的快节奏,也逐渐找到自己的方式。 五一参加完何莱婚礼,拒绝掉耿娄对自己的无限殷勤,还要打起精神跟魏嘉禾打太极,剩余的四天假期里她选择好好休息一会儿。 也是这时候她才发现除了上个月肖鸣皓收到防晒霜时两个人说了几句话以外,他们之间都没再联系过一次。 大约是时候到了吧,彼此都能感觉到对方的勉强维持,所以连面子上的伪装都懒得去维系了。 冯时在心里嗤笑,哎,人生就是这般毫无规律可循,明明前一段时间订婚宴的时候两个人都一门心思想着以后要好好过日子,一个月过去了就又开始摆烂。 可见不合适就是不合适。 五一的第三天又开始下大雨,跟三月里的时候一模一样,逼得冯时不得不将毛衣穿回来。 家里人也是最近才知道她升到市里了,都高兴她能跟肖鸣皓近一点,平时彼此之间也算有个照应。 这不,听说五一肖鸣皓没法儿回家,肖阿姨便转了一千块过来让冯时买点东西去看他,给他一个惊喜, 冯时心里笑,五一不回来不一定是在陪谁过节呢。但对长辈总是不好说出拒绝的话,于是答应的很干脆,准备今天就去。 坐上公交车后座,望着外面刷拉拉的大雨,不知道为什么冯时总觉得今天会有事情发生。 消防大队在市中心,公交车到站后再走六分钟就能到。冯时走的很小心很小心,却也难逃小白鞋被泥土染成小黑鞋,甚至隐约都感觉到脚底湿了! 撑着一把大伞,迎着狂风终于歪歪扭扭走到门卫处,她说自己是来找人的,叫肖鸣皓,是他的女朋友,过来给他送东西。 值班员先开门将她请进来,再搬来一把塑料椅子给她坐下,说马上打电话把人叫来。 值班室里坐着一个魁梧的男人,身上穿着深蓝色T恤,看起来不像是值班的人,倒像是过来串门玩会儿的。 他先叫停值班员拨号的动作,难掩好奇的神色问冯时:你刚刚说你是肖鸣皓的女朋友? 冯时将被雨水打湿的头发拂到耳后,点点头:是的,我是他女朋友,今天想来给他送点东西,可以进去找他吗? 那男人很高兴,黝黑的脸上露出一排整齐的大白牙,还带着点自豪感,一拍大腿跟她炫耀般夸道:哎呀!就是你给肖鸣皓买的防晒霜吧?妹子有眼光!咱们小肖可是我们队里的一枝花儿呢!小伙子长相没得说,对吧?而且体能训练也好,每次出任务都敢跑在第一个,以后肯定了不得的! 他这模样像极了王婆卖瓜,有点自卖自夸的意味,冯时只能不失礼貌的微笑。 男人看看她手里大包小包的塑料袋,眼睛一转又激动起来:你来这儿肖鸣皓知道吗? 冯时摇头:不知道呢,我还没跟他说 对方立刻露出一副噢~我懂了的表情,从值班室里拿出两把伞,递过一把给冯时,又拎过她手里的袋子,兴奋地说:走走走,我带你进去找他!咱们给他一个惊喜! 大伞确实比自己的小伞有用许多,周身风雨进不来半点,冯时放心大胆地迈着步子跟在他后面往宿舍楼走。 男人很健谈,一路上也说了不少话。他说自己叫陈森,跟肖鸣皓是队友。他说肖鸣皓平时训练特别认真、肖鸣皓十分善良有爱心、肖鸣皓有好多奖项 倒真是亲队友了,如此卖力夸赞。 两个人一起走到宿舍楼下,陈森一口气冲到五楼去找人,结果一会儿又冲下来,表情有点疑惑,说:他去家属楼那边了。奇怪,他平时也不去分到的那套房子里住啊 冯时还在笑,右眼皮却忽然不受控制跳起来。 好啊,看来今天真的有事要发生。 陈森五大三粗的,心思也不够细腻,察觉不出来肖鸣皓在那边意味着什么,继续带冯时往家属楼走,依然很兴奋地跟她说:正好带你过去看一看,要是你俩结婚了说不定你也可以住进去。房子虽然不大但毕竟在市中心嘛,也挺好的。 冯时连连称是,跟着走上三楼。 他在一扇门前敲了敲,没人反应后又是按门铃又是叫名字,就是不见开门。 陈森懵了,自言自语着:怎么回事,他不是在这儿吗? 大着嗓门又喊了几声,对面的门倒是开了,里面露出一个女人的脸问干什么。 陈森说找肖鸣皓,对方脸上出现一点奇怪的神色,虽然极快便消失可还是被冯时捕捉到。 她往楼上指指,说了句:在丁若家吧。然后飞快关上门,生怕被追问。 陈森依然没发现什么不对劲,还对冯时说:哦对了,咱们队里还有一个人需要经常照顾,是咱们前大队长的妻子和儿子,这些事儿你可以去问问肖鸣皓。正好我也好久没看见小唯了,一块儿过去吧。 冯时眼睛里闪现出点点笑意,温声说好。 四楼,那扇门敲过后很快被打开,露出肖鸣皓的脸。 他先看到的是陈森,神色中带有一点疑惑,再看到从他背后冒出来的冯时,瞬间变得惨白,宛如晴天霹雳,跟见了鬼一样。 不仅如此,门里丁若也出现了。身上穿着围裙,下面是一条短裤,包臀那种,好看的很。 陈森没心没肺地冲他们笑,喊了一声:嫂子好。 冯时也勾着嘴角,嘲讽的意味那么明显,说了句:五一节快乐啊。 屋外还是倾盆大雨,两个人撑伞站在训练场上。 冯时拎来的东西全部都放在丁若家门口,说是肖鸣皓要是想吃了就去拿,说完也不准备多留。直到人走到一楼,身后的肖鸣皓才反应过来抢过陈森的伞追上。 冯时心里很平静,她一直在盼着这一天,不用再被所谓的恩情挟持,能撕下所有的伪装彻底成全彼此实现自由。她真的等了很久。 肖鸣皓穿的是一件宽松T恤,下身及膝的军绿短裤,刚才跑得匆忙连脚上的人字拖都没来得及换。 这么放松的穿着,想必是跟待在家里一样舒服的。 他有很多话想跟冯时解释,比如刚才真的只是在准备吃午饭而已,什么事都没有。家里还有孩子呢,他们能干什么啊对吧? 可他没办法解释为什么看到冯时第一眼心虚超过了惊讶。 他不是什么都没干吗?那又在心虚什么东西呢? 静默了许久,依然是冯时先转身看向他,表情平静,似乎还带着点预料之中的感觉。她问:你们有多久了? 肖鸣皓听懂这话的意思,赶紧解释:你真的误会了,我们真的什么都没有!今天只是去她家吃一顿午饭而已。 这也不算撒谎,除了丁若那天在医院里忽然的拥抱以外,两个人根本没有半点肢体接触。 隔着雨帘,冯时的美多添了一点古典的神韵,尤其是含着不赞成的眼神摇头望着他,美到摄人心魂的地步。 然而她说:不是的,肖鸣皓,你其实心里很清楚,你喜欢丁若,从高一时候她给你一包餐巾纸就开始了。你之所以能有那么大的毅力去减肥就是为了她,你是因为她才想要变好。还有那天订婚宴,那么重要的场合你也能因为丁若需要帮助选择离开,今天又能在她家和她这样相处。肖鸣皓,你这明明就是喜欢她啊,干嘛不承认呢? 冯时是再认真不过的给他分析,肖鸣皓却只听出来她要分手的弦外之音。他还想再说点什么挽救一下,可惜从小到大嘴皮子都不够利索,只能焦急地张着嘴却说不出一句话。 不是肉.体上的背叛才叫出轨,精神上的游离也算。 这段感情中是他先做错了事。 力气似乎都被抽走了,肖鸣皓沉默了许久,还是挣扎搬说:那天两家人商量订婚的时候,我是认真的,是真的打算以后跟你结婚。 那时候那些莫名旖旎的心思全都安分下来,他真心觉得如果以后要找个人结婚的话,冯时会是自己最好的选择。 就像收到她买的防晒霜后,在全队人的嘲笑起哄中认认真真抹完脸和脖子,为此还被队长特地加练两圈,顶着大太阳跑完十五圈后却不觉得累,只觉得快活。 队长故意问他下次还学不学娘们儿再抹防晒霜了,他叉着腰喘的上气不接下气,还是梗着脖子一声喊:抹!我女朋友给我买的,不能浪费! 只是现在一切都嘎然而止,本来一生都要交集在一起的两个人即将分道扬镳,什么都没有了。 那把大伞被大雨欺压的左摇右摆,却没打乱逐渐走远人的步调。肖鸣皓第一次发现原来冯时也是身材娇小的女人,只是她从来没有对自己撒过娇,就像他也没真的对她多好过。 丁若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孤零零的男人傻站在那里,盯着训练场的大门口发呆。 她的眼里浮现了然的神色,慢慢走过去,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声音轻柔问:回去吗?饭做好了。 什么都不必多问,反正她的心思不是已经直白了吗?现在只要他勇敢点接受就好。 肖鸣皓停了好半天才转过头,隔着雨幕丁若的脸更显得清丽柔弱。 良久,他才点头说了一句:好。 冯时说的没有错,在他那段平淡无奇、肥胖丑陋的青春里,丁若就是心里无法触及的美好,哪怕后来脱胎换骨也不敢去追求。 因为刻在骨子里的自卑,因为她看到过自己最为糟糕的一面,他害怕被拒绝,所以只好根本不去靠近。 最开始父亲说要给他跟冯时牵红绳的时候他就没忍住说到了丁若,家里人当然不能同意他去娶一个死了丈夫还带着拖油瓶的女人。 他也妥协了,只是结果显然不尽人意。 冯时很好很好,是他自己不配。 那么丁若呢,他还可以去试一试吗? 肖鸣皓没有说,但是心里有自己的答案。, 作者有话要说: 这就是我的灵感来源之一那一个梦境。我梦到我家旁边忽然有了一个邻居,还给我介绍他儿子,是,消防员。只是小哥哥心有所爱,而且我在一个下雨天去找他的时候直直撞上了,所以和平byebye,然乎我继续快乐的单飞。 哈哈哈哈,那个梦当时候老真实了!而且梦里面我虽然没扯证但是婚礼办了,所以醒来之后吓得不得了,第一时间去找手机看有没有照片 第37章 意外 两个人分手这件事不是冯时说出来的,肖鸣皓主动当了这个恶人,五月中旬休假的时候亲自来两家把话说清楚,责任也都全往自己身上推。 冯家人只觉得有些可惜,但也没有多说什么。 儿孙自有儿孙福,没缘分就是没缘分,现在散了总比以后结婚生完孩子再后悔要好的多。 但是肖家事儿却多了,肖叔叔直接当着小儿子的面把肖鸣皓抽了一顿,一点面子也不给他留,甚至都放话叫他这辈子都别回家。 还是冯妈妈推着冯爸爸去劝架才把人拦住。 这回亲家是彻底做不成了,不少村里的人都在偷偷看笑话,肖叔叔那么好面子的人根本不敢不出门,卧床躺了半个月心情才好了点。 不只是大人们受到了影响,就连学校里的肖争远也遭到了嫌弃。 他暗恋的学习委员问他这个周末可不可以去他家看冯老师,一群小伙伴听到后都争先恐后说想一起去。 男孩急的头上冷汗直冒,在喜欢的女孩子面前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更可恶的是,同村一家小女生嘴碎,直接跑过来大叫:你们别听他吹牛!冯老师根本不是他嫂子,我们村里的人全都知道!肖争远你就会撒谎! 一群小学生立刻露出失望的表情,尤其是学习委员,嘴翘得都能挂上钩子,哭唧唧地说他是骗人精,一扭头两个马尾甩出漂亮的弧度再也不理他。 其余的小伙伴们也都气鼓鼓地散开,不愿意再跟他说话,只剩下小男孩一个人急哄哄地在原地转圈,还有那个故意戳穿他的女孩留着耀武扬威。 肖争远难受极了,等哥哥再休假来学校接他时也不第一时间乐呵呵地冲上去,反而撅着嘴红着一双大眼睛问:你为什么不让冯老师给我当嫂子了?我喜欢冯老师! 肖鸣皓那时候在开车,听了这些话心里堵的很。 弟弟还在呜呜呜,委屈的跟自己丢了媳妇儿似的。 他忍了很久,最后还是耐着性子跟小孩子解释:冯老师很好,是哥哥不够好。 分手都一个多月了,他偶尔会想起冯时,想起每一次接触时她漫不经心的笑,虽然不明说但一举一动里都是不喜欢。 他也会去看看冯时的朋友圈,可惜除了一些学校推送外窥不见半点平时的生活。 但是肖鸣皓心里很肯定,她必定会过得很好。 本来就不是良配,分开才是明智之举。所以他才会在两家人面前主动将事情揽在自己身上,不让冯时受到一点点的猜忌。这样也算是给他们这段戏剧性的感情画上正规的句号了。 从此往后,大道两边走,他们都要一路顺风。 六月,何莱成功收到市三小的聘用书,只等着九月里直接上任报道。她这回算是心想事成,便约了冯时打算周六一起吃顿饭庆祝一下。 饭店自然也是数一数二的,听说邱辛在这儿有投资,所以能享受会员服务,何莱便特地选在了这里,准备体验一下贵宾级待遇。 冯时按照手机里的信息坐电梯往七楼走,经过大厅时正巧遇到一群乌泱泱的人。为首的一个年轻高挑,一个中年发福。 后者不认识,前者正是魏嘉禾。 心里咯噔跳了一下,这位魏公子有段时间没来打扰自己了,现在突然迎面撞上还有点不适应。 魏嘉禾显然也看见她,举止倒是很正经规矩:冯老师,好久不见。 冯时礼貌点头,也回:好久不见,魏先生。 那中年男人眼珠子在两人之间来回转了一下,明白这位就是魏少之前打招呼要调上来的女老师,立刻谄媚一笑伸出手:冯老师好!冯老师好! 恋耽美 太后的现代追夫记-by提芜(26) 冯时有点惊讶,不知道这人干嘛如此热情,加之他长相实在猥琐,一时间竟不敢伸手。 好在场面也没有尴尬,因为魏嘉禾很快便向男人递过去一个眼神,对方顿悟,立刻收手,默不作声地笑。 电梯快要到了,魏嘉禾又问了一句:冯小姐今天是来? 哦,朋友升调,请我吃顿饭庆祝一下。 是吗?那你朋友挺大方的,你们在几楼? 七楼。 左边的电梯先停下,魏嘉禾很绅士得伸手请她进去,自己却没有动。 他知道现在的冯时对自己不是很喜欢,所以一切得徐徐图之,能加分的机会绝对一回也不能漏,更何况只是一部电梯呢? 果然,冯时一句谢谢,很不客气地关上门,连多余的眼神都没分出来一点。 电梯开始上升,魏嘉禾忍不住啧嘴,轻声说了句:这个女人 七楼包厢,何莱正坐在椅子上拿着一本菜单随意勾画,嘴里直念叨着:这个要,那个不要,这个也要身边站着一个毕恭毕敬的服务生,看上去倒真有那么点土豪的架势了。 看见冯时后,她立刻兴奋地招手喊:快来快来!你也来点一点。 扫了几眼,菜基本上够,也有许多是自己爱吃的,冯时便象征性地加道炒青菜,将菜单递给服务生。 何莱直接敲开一瓶红酒,倒了两大杯子,递给冯时后迫不及待地跟她碰杯,喊:庆祝小何老师我,成功升调! 玻璃杯清脆的声音悦耳,两个人毫不含糊都一口闷掉。 新的酒重新倒上,也不讲究什么,倒的满满当当。 何莱继续喝,高兴地眼角都飞起,拍着自己的大腿感慨:还好成功了,不然我肯定得辞职当一个家庭主妇,早早儿地生孩子然后围着老公打转,那样我的人生就没有意义了啊! 冯时跟着附和:是是是!小何老师志在四方,要为祖国培育出最优秀的孩子,您是大花园里的园丁,不能困在一小方天地里贪图享乐!伟大!敬你一杯! 一番话把何莱说的笑没了形,正好菜也来几盘,两个人开始敞着怀吃。 聊了一会儿工作,再聊婚姻,自然而然问到冯时的对象。 她一口糖醋排骨咬下去,忙的头都不抬,口齿不清说:没谈了,分了都有一个多月了,五一那时候分的。 何莱不可置信的表情,又有点怒其不争,筷子敲在碗边质问道:为啥呀!先前不是说挺好的吗?你这年纪也不小了,二十六七岁的女人得上点心,抓在手心里的男人不能随便给放跑了! 慢条斯理地吐出骨头,再上手吃虾,冯时一点也不焦虑,慢悠悠回:相处了之后还是觉得不喜欢不合适,不分手还拖着干嘛?这种事情啊急不得,有缘千里来相会,不用担心。 何莱劝不动她,只好再转移话题。 两个人吃了好一会儿,她的手机响起来,是邱辛打过来的。 喂?喝多了是吗?那送回家去啊。非要来找我?何莱抿一口酒,思量了一会儿接着说,行吧,我下来接他。 冯时还在大口吃肉,问了一句怎么了。 何莱擦干净手,抱怨道:老邱喝多了,闹着要找我,他助理管不住,现在人就在楼下,说要送上来。我去接他,马上回来。 冯时笑她:哎呦,这就是爱情啊,甜蜜的烦恼。 虽说已经结婚,但被打趣何莱还是有点不好意思,傲娇的哼一声转身走了。 包厢里顿时变得安静,只有偶尔吃东西发出的声音。 冯时又夹了一筷子鳜鱼,边吃边想有钱很好。 就在细嫩鲜美的鱼肉吞下去的那一刻,一阵巨大的爆.炸声撕破这里的宁静。头顶的水晶大灯立刻掉落,不少飞溅的碎片扎进皮肤,疼的冯时没忍住叫出来。 包厢内陷入昏暗,她赶紧蹲下身掏出手机照明。外面一片吵闹,似乎还有气体迸发的声音。 门打开,什么也看不见,只能感受到人群不断拥挤奔跑,又将冯时挤进包厢。她不敢随便出去,怕会被推到踩踏。 重新在门后蹲下,手机铃声响起,何莱焦急地问她怎么样,她还能笑着安慰:没事儿,我马上就出来了,不用担心。 挂断之后她再次开门,这回人已经少了不少。冯时努力按照逃生标志去找楼梯,忽然又听见走廊尽头有人在大喊:冯时! 与此同时,巨大的爆.炸又一次响起,火光一瞬间使整个楼道变得明亮,她看得清清楚楚,竟然是魏嘉禾。 周围再次陷入黑暗,他似乎没有带手机,摸着黑冲过来拽住她的手腕,在手机亮度下的表情是从来没见过的严肃与害怕:你没事吧? 冯时几乎呆愣住,完全没想到他居然会找过来。 没有时间给两个人寒暄,大火从走廊的那一段气势汹汹扑来,完全没机会冲过去,魏嘉禾立刻拉着她冲进另一边的厕所。 六月里的天几乎所有人穿的都少,冯时穿的是裙子自然不能脱,魏嘉禾便毫不犹豫将自己的衬衫扯下拧开水龙头,语速很快:待会儿套在身上,咱们试试看能不能出去。 冯时惊魂未定,睁着一双大眼睛看着他。衬衫只有这么大,一个人盖在头上都不一定行,更何况是两个人? 而且,他本来可以不出现在这里的,为什么要过来找自己? 她没有机会问,魏嘉禾很快便把浸满水的衬衫罩在两个人的身上,将冯时护在墙侧自己挡住外面的火焰冲出去。 原本用来装饰的地毯早已经成为火花的枕席,冯时明显能感受到火辣滚烫的热气席卷整个小腿,但是她没机会喊痛,更不能停下来。 好不容易冲下三楼,还得穿过大厅才能到另一边的楼梯。可是中间的火苗已经烧到屋顶一般高,空气中满是烟尘,冯时忍不住捂住嘴巴咳嗽起来。 没机会再试一次了,唯一的衬衫已经被烧破一大块,魏嘉禾的胳膊和背侧也有明显的烫伤。他们被迫堵在楼梯口,进退两难。 大约是喝了点酒这会儿后劲儿开始上来了,冯时心情居然格外的平静,转身问道:后悔吗?本来想英雄救美撩个妹的,结果真困在这儿了。 魏嘉禾嗤笑一声,倒也没见的害怕,语气是一如既往的欠揍:老子是那种人吗?正好拉着你给爷陪葬,死了以后你就以身相许,我也算是得偿所愿。 这不着调的态度减缓了死亡带了的恐惧,但是空气中越来越高的温度与刺鼻的气体还是一点点消磨人的心智。 从前便看到过说火灾中有的人不是被烧死的,而是吸入太多有毒物质最后中毒而亡。冯时迷迷糊糊地想,不知道要多久才会毒发,希望到时候已经没有知觉,那样就不会因为被烧而感到痛了。 意识散失的最后一秒,模糊的视线里出现一群身穿深色衣服的人冲进火场,打头的那一个身量十分高大,看到她后立刻飞奔过来大喊了一声:冯时! 她瞬间知道了,这应该是肖鸣皓。 第38章 前尘往事(一) 十一月,契由王朝已经开始下雪。 有些日子未经清洗的马匹蜷缩四肢挤在一起互相取暖,马厩中充斥着马尿与草料的刺鼻的异味,臭气熏天。 然而就在其中,有人举起冻得乌黑发紫的手,用石头在木桩上重新画上一条印痕。 他坐在干草堆里,与马匹挤在一起获得来之不易的温暖。 他没办法起身,那时候北上途中被契由人绑在马后拖出二十里地,膝盖伤的很严重。起初还能勉强抬腿,后来太疼了,只好趴在地上用两只手撑着身子行走,如同砍去双腿的卞和一般。 不,他怎能自比卞和?那是怀中有美玉的君子,而他却是一个罪人。如何可比?提都不该去提! 在他伸长手臂能够到的地方,所有的木桩上都有尖石所画出来的痕迹,一共一百九十三道,他来到这马厩已经有一百九十三天。 这个时间比大庸亡国的日子要短一些,比其他人受苦的日子也短一点。他永远都不能忘记皇城内一片残骸,尸横遍野,到处都是哀嚎。皇族贵戚全部被俘,还是宋更年那畜牲亲自押送第一批人北上。 只要想到这些,魏璋玉就恨得滴血。他最后悔的便是自以为是,将兵权交给宋更年这种无耻小人! 外室之子,怎堪大任?如若不是他,大庸那一仗又怎会输的一败涂地?可是罪魁祸首,难道不是不听劝诫盲目信任他的自己吗? 一股血气从喉咙中涌上来,又被生生压下去。魏璋玉抬手毫不犹豫在自己脸上抽了一巴掌,脑袋终于变得清醒一点。 他也想过死,可最终并没有去死。不是害怕,只因为死是这世界上最简单的事,他有那么多的罪,合该现在受百般折辱以此赎罪。 他愧对于父皇母后这些皇室宗亲,更愧对于大庸先祖打下来的五百年江山,还有自己的未婚妻,居然沦落到委身于宋更年那般的畜牲以保母家平安。 他们,他们还是舅甥宋更年简直就是禽兽! 魏璋玉不能再想,虽紧闭着双眼却也难抑制住流出来的眼泪。 国仇家恨,血海深仇。他必定要手刃宋更年,再自我了结,以告慰大庸数万英灵! 身边的马忽然打了一个响鼻,惊动到魏璋玉。 外面有两个小太监领着几个侍卫踩雪而来,一边抱怨这寒冷的天气一边拉开马厩的木栏走到他面前。 契由人本就高大,更何况魏璋玉还无法站立,几乎得仰头才能看到他们的脸。 其中一个满脸胡髭的侍卫将腰间的佩刀转到身后,伸手轻易将他拉起来,露出讥笑的神态,说:三皇子走大运了,咱们宋大人要将您送给太后娘娘,往后便是公子的身份,不必屈居在这种马棚之内。 这些侍卫太监们有时会称呼他为三皇子,不过是多一份羞辱的乐趣。就像他们会嬉笑着说要去洗衣院给某位大庸的公主或者妃子请安,实际上是去发泄欲.火罢了。 没了马匹的遮挡,魏璋玉直接暴露在寒冷的北风之中,寒气瞬间从头灌到底。 他大约早就发烧了,脑子昏沉沉地虽然不太清醒,却也明明白白听见宋大人这三个字。在这蛮夷北地,唯一能得到一声尊称的汉人,也只有那个卖国求荣、罔顾纲常的宋更年。 他要把自己干什么?魏璋玉后面的内容不记得了。 两个侍卫抓住他的胳膊将人拖拽出马厩,小太监看那半死不活的样子又互相交谈起来:你说宋大人是不是失策了?他现在这副模样怎么去伺候太后娘娘? 担心什么?咱们只管带出去就是,你还真指望着他得到太后娘娘的喜爱,回来孝顺你我不成? 侍卫们爆发出一阵粗鲁的笑声,小太监拢着衣袖又说:咱们的太后娘娘男.宠无数,想来也是极其厉害的,不知道三皇子能不能受得住。 若是不久后传出太后新得的男.宠死在床上的消息,我等必定会为三皇子烧些纸钱,早日进轮回转入畜道,重新回咱们契由人的饭盘上! 魏璋玉这回仔细听了,原来宋更年要把自己送给冯时。 呵,真是极尽羞辱之能事。只是从前高贵的殿下都能在马厩中住上三个月,如今又有什么能羞辱到他的呢? 勾践尚能卧薪尝胆十年,他又何尝不可?只要最后能取宋贼狗头,他什么都能忍。 只是面对这两个小喽啰,魏璋玉也没必要退让。 他撑着难得攒下来的一点力气,冷笑着开口:是吗?待我十八年轮回后,焉知契由不会同我大庸一般早被人夷为平地?尔等又怎知不会变成千万牲口之一? 见他还敢言语羞辱,高大的士兵毫不客气直接用刀鞘撞在魏璋玉的脸上,另外一个也趁势松手将他扔下。又是几顿猛打,口腔中已经又新鲜的血液涌出来。 躺在冰凉的地上,魏璋玉听见他们冷笑着说:别以为去了太后娘娘那儿就万事大吉了,每个月娘娘都会重新选人,或许下个月咱们兄弟就又能在这马厩里看到三皇子殿下,到时候您可得像如今这般伶牙俐齿才好! 身体的温度已经达到极限,他已经没力气再说话,闭眼陷入昏迷之中。 睡了三天,再睁眼是在一间干净的小屋内,身上的伤口已经得到救治,连膝盖下都敷过药。 他还有些咳,捂着嘴巴听到外面有声音。 我就知道那厮背着我们偷偷练过,他还死活不承认。今日在太后娘娘面前大放光彩,连哥哥你的清源真君称号都被抢走了!真是可恶! 何必气恼呢?太后娘娘向来体恤咱们,谁的殊荣都不会太长的。敏弟不必为此小事动气。 明明是男人的声音,却又夹杂着点女子般的矫揉造作,听上去跟那些阉人几乎无差,十分倒胃口。 魏璋玉心里有几分清楚,这些大概是就是冯时养来逗玩的男.宠。 何其可笑,何其无耻,何其下流!可恨他也要成为其中一员了。 不仅如此,那尖声的男子更是开口笑:听闻宋大人特地送来一位新公子,正在咱们这儿养着呢,哥哥同我去瞧瞧? 嘴上是商量的语气,这边门却已经被一脚踹开。 与他猜想的无差,两个都是俊俏公子,一个粉衣偏矮,一个蓝衣稍高。矮的那个大约只有十六七岁,高的年纪与自己相仿。 少年狂妄的很,踩着高调的步子走到床边居高临下,上下扫视一遍后脸色不太好看,双手抱胸哼道:不愧是宋大人送来的,确实比我等要好看不少,想必太后娘娘见了一定欢喜。 魏璋玉不想同他在这种无聊的话题上多费口舌,干脆低头百般无聊的看着自己涂满药膏的手,一言不发。 高个子的男人看出他的疏远,走上前笑道:是啊,魏公子得赶快养好身子才是,娘娘一定很期待您。 说完,他也没有耽搁,拉着少年的衣袖离开。 魏璋玉闭眼,压制住翻天覆地的恶心感。真是可笑,他竟然也到了要以色侍人的地步!宋更年,死不足惜! 没一会儿,又有内侍领着医官进屋,他们并不知晓他的身份,却也知道这是宋更年大人送来的人,因此治疗分外用心,药材也是一应俱全。 换好药,医官露出舒心的笑,说:公子已无大碍,再好好调养一段时间便可。 魏璋玉并未说话,这些日子一直负责伺候他的小太监先笑起来,油嘴滑舌地道完谢再送医官出去。 恋耽美 太后的现代追夫记-by提芜(27) 回来后,他将炉上热好的茶壶端过来,问:公子好不容易醒来,可要口水润润嗓子? 睡了三天,那张嘴唇确实泛白出皮。魏璋玉没有拒绝,喝完后也不愿意说句多谢。 这些都是契由异族,是占他国土、欺他国人的仇家。 小太监不知道公子心里的恨意,他只知道这位公子颜色极好,只要早日养好身体,等他日有机会见到太后必定能博得欢喜。 这皇宫之中是个人都得在为自己奔前程,虽说自己只是个内侍却也不妨碍野心。 收拾好茶具,见公子没有要睡的意思,小太监眼珠一转儿干脆抱了几本书过来,劝道:如今公子既然精神起来,不如多看看这些书。太后娘娘最喜欢听人讲故事,奴才特地搜罗来这些志怪小说,还有话本。公子提前做好准备,来日见到太后娘娘必定一举夺魁! 魏璋玉懒得去纠正他话里词语的错误,也不愿意去开口嘲讽他与他的太后娘娘。事实上,干涸的嗓子根本不能说话,便是简单的吞咽口水的动作都会一阵刀刮剑刺的痛意。 他伸出手,示意还要喝水。 小太监赶紧再拎来茶壶倒上,直到他喝好又小心扶他躺下。 被角被仔细压住,小太监还笑呵呵地:公子您好好休息,奴才就在外面守着您。若要吩咐您喊一声就行。 屋内难得重归宁静,魏璋玉微微侧身面向墙壁。北方的寒风携卷雪粒疯狂抽到在窗户上,便是手中握着暖炉也觉得冷。 这样的天气,是南方贵族绝对没有见识过的可怖。他的皇族,他的亲人,又在什么地方受苦?他们或许不会有一处避寒的地方,甚至连一件加厚的棉衣也不会有。 一滴晶莹的泪珠滑到腮边,很快又滴进棉枕内消失不见。 魏璋玉不可控制地想,他是大庸一切苦难的罪人,他何时才能手刃仇敌赎完一身的罪孽坦荡赴黄泉? 他别无所求,只愿这一天越快越好。 第39章 前尘往事(二) 卧床养病的这段时光,是魏璋玉来契由后难得的一段悠闲日子,虽然依旧沉默寡言却不妨碍别人找他。 照顾他的小太监叫常喜,也是从别的地方被俘虏过来的人,因为长相白净才能到太后这边伺候。 这个院子住的大多都是男.宠,每日里饮酒作诗,拉琴玩闹,嗓子好的还会唱两句,偶尔雪停的时候就在院中嬉闹,过得十分惬意快活。 可恨这些人中有许多也是从大庸俘虏回来的伶人,亡国之痛早就叫他们抛之脑后了。 魏璋玉在这里格格不入,常喜劝他出去走一走他不停,特地找来的那些书他也不看,只用屋里发黄的纸张成天到晚写写画画,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可是该来的总会来,天放晴的时候冯太后叫了几个少年去作伴,经人提醒又想起来宋更年送来的男人,便差自己的大太监福明叫他过去。 常喜乐呵呵地忙前忙后,赶紧为他打水擦干净脸,又急匆匆跑去向别的公子借来一身干净衣裳服侍他穿好。 陪魏璋玉去的路上他还在不停念叨着:虽说太后如今二十有余,却还是小姑娘家的心性,公子等会儿切记万事以娘娘为重!但也不必太过谨小慎微,稍稍活波些,就像月辰公子一般也是好的。 月辰就是那天贸然闯进来的粉衣少年人。这些男.宠们得了太后喜欢后大多会被赐名,衣服颜色也会成定式,一切皆为太后开心便可。 可笑蛮夷之地,毫无礼教纲常可言,女子放荡至此也无人管教,男子更是沦落如斯,真是愧对其生身父母! 魏璋玉压制住心里的怒气,不断告诫自己:大丈夫能屈能伸,小不忍则乱大谋。接近冯太后也是一步好棋,通过她去窥视契由王朝,蛰伏静待时机后一举歼灭便是! 到时候他今日所受屈辱,他大庸所受凌虐,一并都可报仇雪恨! 常喜只能送到殿外待着,魏璋玉独自一人跟在福明身后进殿。 太后的寝殿内温暖如春,一屋子全是俊俏少年,还有不少貌美的侍女也在其中嬉笑打闹,一点也不避讳,毫无礼义廉耻可言。 魏璋玉垂首目不斜视,生怕污了自己的眼睛。随着福明的通报,他撩起长袍衣角,屈膝跪下,恭敬地行了一个大礼,道:小人魏氏,拜见太后。 没有人回答,屋内吵闹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喧耳,似乎掩盖住了他的声音。 于是魏璋玉再拜,高了几度:小人魏氏,拜见太后娘娘! 这一下声音足够大,不少人都停下来注意到他。 安静的环境内只听见高位上有女人在说话:不不不,我下错了,我是要放在这里的!重来重来! 另外一个男声低沉,轻轻笑道:娘娘又悔棋。好吧,便让您一次,我输了。 舒心的笑声悦耳,棋子收回的声音也清脆,如同玉石碰撞。 待一切重归于平静,那道女音再次响起:哦来了啊,抬头让哀家看看。 魏璋玉叩首:是。 高位上的女人一头乌黑的秀发未有半点装饰约束,随意披散在肩头。她出乎意料地年轻漂亮,就像刚才听到的声音一样,仿佛才是十几岁不谙世事的少女。 可是魏璋玉听说了,她十五岁便进宫成为妃子,荣宠不断,十七岁成为太后,到如今二十四岁男宠无数。 这样一个水性杨花、放荡孟浪的女人,他却不得不跪拜。 女人一双丹凤眼柔情流转,从原本的不在意变成轻轻支着下巴,一点也不觉羞耻,直勾勾盯着他看。 好一会儿,朱唇轻启,笑:本以为宋更年是要给哀家添堵,未曾想到他还有这般好心的时候。好看,魏公子确实好看! 她似乎很高兴,玉足半踩着一双金丝绣成的鞋子,竟然直接一路小跑着冲过来抱住他。魏璋玉还没适应她的肆意妄为,便又被一口亲在侧脸上。不仅如此,她还不松手,脑袋一直蹭在耳边,像是在嗅他身上的味道。 他也没猜错,因为下一秒冯时便抬起头一脸心痛的表情,问:魏公子是不是受伤了?哀家怎么闻到这么重的药味?伤的可重?可曾叫医官来看过? 果然是荡.妇,如此不知羞耻! 魏璋玉向来洁身自好,于男女之事上也没多少想法,一门心思全都扑在国事上。虽然他也有未婚妻,但是赵扶娴身为高门大户的嫡女,自然也是端庄舒雅,恪守礼分。 他忍着那双到处乱摸的手,依然恭敬有礼:多谢太后娘娘关心,医官已经诊治过了,小人并无大碍。 冯时连连点头,一双眼睛里已经起了湿气,雾蒙蒙的样子。魏璋玉在心里冷笑,这位冯太后确实有几分狐媚的本事。 契由新王上位后只娶了自己的嫂子为王后,没再要一个女人。他对自己父王的妃子们也未留情面,不是殉葬便是逐出,却留了一个比他年龄还小的冯时尊为太后。 宫中风言风语,想来也是有几分可信的。 听他一口一个小人,冯时又红起眼眶把他手握住,贴在自己的脸上说:怎的还称自己为小人呢?你是我的公子,是我的好檀郎。从前可是受了许多苦?我瞧你这手都格外粗糙。莫怕了,以后便好好待在我身边,陪着我。 周围的小公子们个个都是人精,看出太后喜欢他便都围上来,状做亲密拉着魏璋玉的衣袖道:是啊好哥哥,有太后娘娘在,以后不会再有难处了。 咱们还能一起打叶子牌,拉琴唱曲儿,保管叫你高兴快活! 就连一开始说话带刺的月辰也提着自己粉色衣摆坐在他身边笑:正巧我与哥哥住在一个院子里,往后我必定多陪着你,省得你总是一个人不爱说哈,孤零零的多不好。 少年们穿的都是格外喜庆的颜色,大红,大绿,粉红,鹅黄,看的人眼花缭乱。 这副模样落在魏璋玉的眼中已经与酒池肉林无差,他就像是一个被强取豪夺的良家女子,不得不学着去做奸.淫之事。 那种绝望与恶心的感觉再度席卷全身,他怕会控制不住跳起来掐死这些奴颜婢膝的软骨头,还有随意玩弄男子的淫.妇冯时,于是赶紧抽出被包裹住的手,再次磕头:臣,多谢太后娘娘垂爱。 瞧他多有自知之明,称呼瞬间便用上男宠该用的臣。 冯时却好像并不在意这些称谓,依旧笑得像个古灵精怪的少女,直起身子对一大屋子的人命令道:今日哀家得了好郎君心里高兴,你们且都先回去,留下魏公子陪伴便可。 众人脸色稍变,虽说以前也有过太后格外喜爱某位小郎君的先例,却没有过当着所有人的面表现如此明显。 魏璋玉是好颜色,那又如何?都是迎着风冒着冷一步一个脚印赶来陪太后的,怎能为了他一个便叫他们这群人都走?娘娘好偏心! 可是再不满也只能放在心里,说到底他们不过是奴,太后娘娘说什么便是什么,不得违抗。 月辰有些不甘心,娘娘都叫魏璋玉檀郎了!何至于此?他还想试着留下,于是借着年纪小便大胆地靠在冯时的胳膊上,搂着她的腰撒娇:娘娘为何只留魏哥哥一人?带月辰一起玩不好吗?月辰舍不得离开您。 要是放在平时他这样闹一闹冯时犹豫一下也会答应,可今日却坚决得很。玉手摸摸他的下巴,动作轻柔,但说出来的话依然是拒绝:好月辰要乖,哀家见着你魏哥哥心里便欢喜得很,你就让他一个人好好陪着,如何? 这便是娘娘了,明明是不容置疑的决定,却又像是对你示弱请求。月辰被她两句话勾的没半点脾气,乖乖撒手。 殿内忽然走了一大半人,稀奇古怪的香味散去,可舒舒服服的温暖也没有了。冯时几乎是立刻打出喷嚏,赶紧将鞋跟拔起,将还跪着的魏璋玉拉起来回到刚才下棋的地方。 她真的像一个小姑娘似的,乐呵呵地将黑白两色分开,递过去又问:檀郎会下棋吗? 魏璋玉点头,他自然会的。棋以修身自省,他曾经的老师对这方面十分看重,对付这样一个久居深宫、只知鱼水之欢的粗鄙夫人,不说手到擒来那也是游刃有余。 不过这份自信很快便消失的无影无踪,只见她自顾自的摆棋,几个回合后竟然直接抓着棋子收回去。不仅如此,甚至还吃走他的一粒黑棋。 魏璋玉嘴角抽抽,想起刚才进殿时便恰巧遇上她在悔棋,心下几分了然。只是再怎么悔也不能一次性拿走五颗,还抢走他的不是? 手指在突兀的空白处,那里本来是自己黑棋所在的地方。魏璋玉问:娘娘这是什么意思? 冯时也惊讶他的举动,理所当然回:五子棋啊,檀郎你难道不知道? 事实上,魏公子的确不知道。这大概是无聊小民的低难度玩法,所以在皇室之中并未流传。 看他表情实在好笑,太后娘娘扑哧一声,坐直身子给他讲规则。魏璋玉聪敏,听了一遍后便成功反杀,一点一点吃的冯时脸上再没一点笑。 最后只剩下四颗白子,魏璋玉终于住手,看向冯时的眼神中有点嘲讽,好像在说:就这? 冯太后能同他一般计较?当然不能能。 于是她干脆绕过去抱着他胳膊,整个人都要躺进他怀里,发痴般笑:檀郎果真是厉害,第一回玩儿便叫哀家输的如此惨!今晚罚你给哀家暖床! 魏璋玉手中攥着吃下的白子,心想这就是她的本性,淫.荡不堪。 或许将来不得不走到那一步,但不愿意这么早。 他努力装出温和的样子,解释道:臣身上的药味太重,怕不能与娘娘同床。 冯时轻轻耸动鼻子,确实闻到浓烈的药味。他就像个药罐子一样,到处抹了药。 小脸上浮出失望的表情,她又抬头亲亲男人的侧脸,抱了会儿后才叫人送他回去。 冯时不知道,魏璋玉回去后第一件事便叫常喜打水,足足洗了四回脸才算完事。 魏璋玉也不知道,在他走之后,大太监福明替太后收拾着棋盘,问:娘娘不是忌惮宋更年吗?这人大可不必召见。 冯时懒洋洋地理着自己的长发,冷笑着出声:宋更年这招儿阴险,既能恶心魏璋玉又能震慑住赵扶娴,还不得不让哀家替他看着人。瞧瞧,他那么多的心眼,哀家哪里斗得过他?不过魏璋玉身份特殊,放在眼皮子底下哀家也能放心。再说了,虽然王上因为恩情给了哀家如今的地位,可那毕竟是看在王后面子上。若是哀家不能帮他做点实事,这样好日子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全没了。哀家可舍不得那么多好看的小公子! 福明不再劝,陪着笑完两声后带着棋盘退下。 第40章 前尘往事(三) 大约是真的被魏公子的美色吸引,这一个多月里来太后找他的次数最多,就算众人同聚玩闹也让他坐在离自己最近的位置。 不过出乎魏璋玉的意料,虽然平日里相处时冯时行为举止亲昵,但她竟然没真威逼胁迫让他做些为难的事。 不仅如此,该他有的东西一样儿都不少,偶尔还会带着他在皇宫内苑里转悠,就连藏书阁也允许常喜陪他去。 虽然行动已经算是自由,但和外界的接触还是太少,他没办法去找在各地受难的旧部,更别提重整人心筹谋光复。 魏璋玉眉头紧锁,心里一片焦急。 砰的一声,书籍掉落在地,魏璋玉回神,看向枕着自己胳膊的女人, 冯时也惊醒了,迷迷糊糊的也不管身边的人是谁,直接就着男人的胳膊蹭脸。过一会儿彻底清醒过来才抬头去看她牢牢抱住的人,看清楚后也没有松开。 魏璋玉客客气气地问了声:娘娘醒了? 平日里她叫自己过来无非也就是下棋,弹琴,再念几篇故事,最后放他回去。 今日两人坐在一起看书,冯时也有模有样儿拿了一本,不消一盏茶的功夫便开始打哈欠,再一会儿已经一头栽在他胳膊上正儿八经找个舒服的位置睡着了。 魏璋玉当时脑子里只有一句话:朽木不可雕也。 冯时哼哼着穿过他的臂弯又往怀里钻了点,搂着他的腰问:我睡多久了?可到用晚膳的时辰了? 约莫半个时辰,还未传唤晚膳。 哦唔 安安静静抱了一会儿,冯时手撑在他腿上坐直身子,道:今日外面天气好,郎君陪我出去走走吧。 魏璋玉将书卷收好,双手搭在膝盖上恭敬回:是。 契由人口口声声说汉人的文化迂腐,却又处处都在模仿,连这皇宫内部的景致也同大庸无差。不过学艺不精,只有些假山奇树,逢上如今这般隆冬寒时便什么值得观赏一二的东西都没有了,更显几分萧瑟。 恋耽美 太后的现代追夫记-by提芜(28) 一行人走在鹅卵石铺就而成的小道上,冯时拉着魏璋玉的手说要玩雪,他便乖乖过去从低垂的树上鞠一捧过来。 这还没完,太后还说想要只兔子,又怕冷不愿意自己动手,只能继续由他代劳。 她说这话时弯着一双琉璃眼抬头看着魏璋玉,脸上还带了一点娇羞神色,似乎是怕他会笑话。毕竟她如今已经二十余岁了,这要求有点小孩子气。 魏璋玉一言不发,认认真真与手中那一捧雪争斗。他并不会捏兔子,也从来不会叫人去给自己捏兔子,只能尽力一试,想来也不会太难。 然而待那一团难辨真容的玩意儿差不多成形时,魏公子面露不愉之色,还带着明显的嫌弃。看来是他太过乐观,这种手艺活儿也得讲本事。 正要不动声色毁尸灭迹重来一遍,一只手已经从旁伸出拿去。 冯时对着仔细看了会儿,没忍住笑起来:终于也有檀郎不会的东西了! 确实,这段日子以来魏璋玉表现的实在全能,五子棋说一遍规则后便玩的娴熟,不仅能对着书讲故事还能新编出更有意思的来,不管是箫、笛、琴,所有的玩意儿上手都能来两下,一度让冯时其他的男.宠们顿失用武之地,恨得牙根痒痒儿。 直到今天,才输在了这一捧雪上。 魏璋玉不太自然地侧过身,似乎是因为被发现了有些恼怒。 冯时难得见到他这模样,正想再笑他两句便看见如意门处走来两个人,男人身量高大,身边还跟着一个娇小女人。 眼神明明灭灭跳动,面上却已经露出得体的笑。冯时声音清悦,朗声道:可巧,哀家难得出来一回,竟同宋大人和宋夫人遇上了! 余光瞥向另一边,那背对着众人的身影分明狠狠震了一下。 也是,昔日里的未婚情人落到如今这般惨状,一个嫁给无耻小人,一个以色侍人。太可怜了,冯时都忍不住为他们落泪。 距离逐渐拉近,宋更年漫不经心地拱手道了声:太后娘娘。 他身边的赵扶娴却更加懂事,弯腰屈膝半点也不含糊:臣妇赵氏,参见太后娘娘。 女人间总喜欢互相比较,冯时自然也不例外。 这位赵家嫡长女确实是标准的大家闺秀,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无可挑剔,哪怕是向来爱找茬的冯太后看了也得乖乖闭嘴。 而且与那些自命高贵的大庸公主不同,赵扶娴并没有拿腔作调,仿佛天生便是清冷的性子。 冯时第一回跟她接触,不仅不讨厌反而还有几分喜欢。更何况她还被迫嫁给宋更年这种蛇蝎男人,心里面的怜惜与同情也加深几分。 她拉着赵扶娴的手,真切笑着:哀家想起以前读过的书,说什么白头如新,倾盖如故,现在才算真的明白了。哀家与宋夫人便是一见如故! 冯太后这是真心实意的话,奈何平日里的形象不太好,再怎么声情并茂可信度也不高。 宋更年很不给面子将妻子的手抓回来握住,冯时看见赵扶娴肉眼可见的挣扎了一下,可惜没躲开。 不仅如此,他的目光直直落在那一直背对着的男人身上,语气薄凉:今日确实是巧,还能在太后娘娘身边看到熟人。 余光里的身影又一震,似乎是害怕极了。 冯时但笑不语,心里却在想这宋更年未免也太小人心性。如今魏璋玉王朝覆灭,身份卑微,未婚妻被他霸占,自己也沦落为男.宠供人消遣。 如此惨状还不够吗?非要当面来羞辱一番,何必呢?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呐! 魏璋玉稳住呼吸,慢慢转身拱手:臣,见过宋大人,宋夫人。 从刚才听到冯时喊出他名字那一刻起,魏璋玉的气血便浑身滚烫翻涌,恨不得直接扑上去咬断他的脖子生啖其肉! 这无耻的小人,害他至此,却搂着娇妻没遭到半点报应。果真是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宋更年对这一拜心安理得,低头在自己妻子手上不经意的揉捏,好半天才笑:魏公子与我也是旧相识,不必行此虚礼。 魏璋玉称是,放下手抬头便同赵扶娴的眼神对上。 她穿的同从前一般好,只是多少带点契由特色在其中。她也和从前一样没什么变化,似乎吃得饱睡得好,一点也不见消瘦。 魏璋玉心里的愧疚散了不少。虽说宋更年罔顾人伦,但好在没有苛待她,这也能接受了。 可是转念再一想,便如他现在这般,外表看起来除了一身华服不复存在似乎并无什么难处,谁也不知道他先前受到的磨难。 赵扶娴是个女人,被迫嫁给自己的舅舅,想来内里的难受与折磨也只有她自己最清楚。 魏璋玉的愧疚又瞬间充斥在五脏肺腑之间,对宋更年的憎恨更加深几分。 只是出乎意料,原本该避嫌的赵扶娴却垂首冲他微微一笑,道:夫君说的没错,你我皆是旧相识,与太后娘娘今日虽是初见却也心里觉得分外亲切,想来往后也能更加熟络。魏公子既能陪娘娘出来,一定也是与娘娘心意相通的,在我们面前不必拘礼。 这下轮到宋更年身形不稳了,她居然会叫一声夫君 只可惜是别有所图,她在用这种方式告诉魏璋玉要和太后好好相处,她自己也会好好活下去,她在劝他要宽慰。 心里顿时有点不舒服,但手上很快又传来赵扶娴轻柔的力度,宋更年略略别扭了一下便也睁只眼闭只眼不再挑事,拉着她去参加王上的宴请。 魏璋玉还在原地呆站着,似乎遭受了巨大的打击一时难以缓过神。 冯时停了一会儿才上去挽着他的胳膊,一边往回走一边状若无意说道:赵小姐不愧是名门望族出来的女子,果真是惊若天人,从前选她配你也是极好的。 苍天作证,她真的只是有感而发多嘴一句而已。可魏璋玉却瞬间警惕起来,垂着首小心翼翼:昨日种种昨日死,如今臣自当一切以娘娘为重。 察觉出他的虚伪,冯时的手指穿插进他的五指之间相握,明明最怕冷但此时也不嫌弃他的手掌的低温,主动找别的话题:今日和你一起看书,我看到上面说什么知其不可奈何而安之若命,你在这儿画了叉,为什么呀? 魏璋玉淡然笑之,敷衍道:也没什么别的意思,只是随手而已。娘娘若是觉得臣做的不对,回头臣重新抄录一遍干净的就是。 冯时自讨没趣,一时脾气上来了便撒开他的手一个人带着随从往回走,只留了句:哀家乏了,魏公子自己回去吧,传月辰公子来陪哀家用晚膳。 福明跟在后面小跑着称是,立刻叫人去请月辰。魏璋玉依然不卑不亢地弯腰:恭送太后娘娘。 只是待人走后,再抬起头时一直隐忍的怒气与冷漠全都散发出来。若是冯时在这里便知道这就是她一直想看到的,魏璋玉真正的样子。 知其不可奈何而安之若命,这是庄子在教人要学会逆来顺受,将所有的一切当作命中注定便好。 可是凭什么?若是命中注定,那他自出生便是皇亲贵胄,更是最有可能继承大统的皇子,怎么就沦落到要去讨好一个蛮族淫.妇、苟且偷生的境地? 从来没有什么命中注定,一切都事在人为罢了。 魏璋玉压住怒气,又想起刚才赵扶娴的动作,心里暗自庆幸冯时这时候耍脾气将自己早早丢开正是时机,他好做准备去见一见赵希芜。 第41章 前尘往事(四) 听常喜说王上的宴会已经过半,魏璋玉便找借口说要一个人出去走走,重新回到白日碰面的园子中。 这里离宴饮的宫殿并不算远,夜里静下来还能听见随风入耳的丝竹音乐声。 他站在如意门后背着手,心里又期盼又煎熬。 虽说同赵扶娴是在她及笄时定下的婚约,原本也打算等到自己弱冠之年成婚,偏偏赶上契由来犯,婚事只能一拖再拖。 从前平白耽误了她的年纪,到如今她也成了他人之妇。可见他们确实缘浅,兜兜转转总到不了一起。 魏璋玉有些唏嘘,只觉得造化弄人。 两人之间不过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身份家世相配才放在一起谈婚论嫁,私心里并没有什么情深意重。 况且如今大庸一朝坍塌所有人都沦为尘泥,她若能找到一个依靠自然也是再好不过。 可偏偏是宋更年,怎么能是宋更年! 他猜测是为了报复宋家才干出这种事,但宋家老一辈的错怎么能找一个弱女子报仇? 魏璋玉在心里对他这位未婚妻充满了愧疚与同情,却又无计可施。 倘若是他们成婚了,或许现在她也会因为所谓的皇室身份而被关在洗衣院里白日做奴晚上做妓。 若真到了那种地步,魏璋玉恐怕会愧疚而死。 有厚重的衣料摩擦声响起,魏璋玉抬头便见如意门后出现赵扶娴的身影。 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 在这异族他乡只有他们两个人是旧相识,忍受着无尽的屈辱如屡薄冰的活着。无论外表装的多么光鲜亮丽,无论别人看来的眼神多么炽热艳羡,只有他们清楚的知道何为羞耻与悲痛! 赵扶娴红了眼眶,将自己的贴身婢女留下注意动静,上前恭敬地行大礼:臣女赵氏赵扶娴,拜见三殿下。 一如既往的端庄体面,仿佛他还是身份尊贵的皇子,没有半点不敬。 魏璋玉赶紧将她扶起来,依然恪守男女本分,没有一丝逾矩。 他努力像从前一样,露出一个温和好看的笑容,没忍住问道:你,还好吗? 赵扶娴轻轻点头,手帕擦干净眼角的泪痕。 宋更年虽然娶了她,但也不算毫无人性,不曾有过强迫。想来大约是故意用这个办法折辱宋、赵两家,虽然会遭人诟病,但效果确实很好。 她扯着嘴角,既是绝望又是嘲讽。 谁能想到亲舅舅会娶侄女为妻?可宋更年却能做出来。她知道宋家对他不好,也知道他自幼丧母获得煎熬,可那不是他能干出这种事的借口。 如今她嫁给自己的舅舅,得日日夜夜面对着他,绞尽脑汁尽力保全自己,活得谨小慎微。 可比起那些沦为奴婢遭人侮.辱的女子,她已经算是极好。 平稳下激动的心情,赵扶娴却不敢询问他的境遇。 从前的天之骄子,一身傲气的男人如今成为男宠才能保住性命,无论太后对他如何都不能减轻他心里的痛苦。就算是问了想必也只会编写好听的话宽慰人心罢了。 她只能不闻不问,把这些难堪藏好,替他保全最后的颜面。 两人相继沉默了一会儿,魏璋玉先开口,语气变得严肃几分:扶娴,我有一事要交于你。 赵扶娴毕竟是高门大户之女,虽然养成温柔善良的性子却也不失胆色与才能。只听这几句模凌两可的话她便直觉这事的重要,立刻正了脸色再拜:殿下请说。 魏璋玉蹲下身抓住赵扶娴的胳膊,将那缝满了纸张的布袋塞进她手中,眼神格外认真凝重:你在宫外行动比我自由,我要你去找到这名单上面所有的人。他们或许在各个契由贵族名下当奴隶,你必须小心,替我要回他们! 三言两语,赵扶娴便知道他想做什么。殿下要收拢残部,光复大庸。 虽然这条路不好走,可总得去试一试,没人愿意被俘虏做奴隶,死后胡乱丢弃在乱葬岗,连魂魄都无法重回故土! 她心里顿时生出无限的希望与勇气,也抓住魏璋玉的手,回答的铿锵有力:臣女,必尽心尽力,不负殿下所托! 大庸百年基业毁于一旦,那是数以千计的国人无法直视的悲痛!她作为名门望族后代,家族享荫蔽多年,如今既到了要赴汤蹈火的时候,便是身为女人也义不容辞。 两个人还未从地上起身,忽听如意门外传来小婢女一声惊呼,紧接着露出宋更年的脸。 三个人遥遥相望,无形中自动划分为两个阵营。 此时宋更年的脸色已经极其难看,再加上方才席间喝的烈酒,一时间气闷胸口,厉声质问道:你们在干什么? 他们的手还互相搭在彼此的手臂上,赵扶娴眼角还泛红,明显哭过了。看来是老情人见面,情到深处不知所措只能抱头痛哭,说不定还会一起咒骂宋更年几句。 没有人回复,但宋更年已经被自己想到的这些东西气到头疼,伸手朝着赵扶娴,呵道:过来! 这个时候自然不能反抗,赵扶娴悄悄将袖中的布料往里塞好,慢慢起身走过去将手放进他的掌心。 手上的力道毫无征兆加大,宋更年把她拉到自己身后挡住两个人的视线,语气不善对瑟缩在门边的婢女吩咐:带夫人回去。 赵扶娴怕他会对魏璋玉不利,还想说些什么消减他的怒火,却被上前的婢子拽着胳膊强行带离。 宋更年负手而立,端的是庄重的姿态问不远处的人:魏公子深夜不在太后殿中,何故在此徘徊?可是你二人约好了要来此叙旧,互诉衷肠? 只有他们两个人在这儿,不需要做出任何的伪装。宋更年难道不知道他睁眼闭眼想着的都是他的项上人头吗? 魏璋玉冷笑着起身,反问回去: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宋更年,以前只以为你毫无羞耻心,现在才知道你连人伦都不顾! 他径直往前走几步,一把揪住了他的襟口,仿佛下一刻就要动手发怒,娶了扶娴是能报复宋家,可那对她公平吗?你让她一个女人每日顶着风言风语如何活下去?亏她从前最敬你这个小舅舅,你就是这般恩将仇报的! 世上女子总是活得艰难,出嫁时的家世,出嫁后的夫婿,生子后的下代,全是评判一个女子的标准。 虽说契由蛮族对这些东西不讲究,可数万生活在此的汉人却清楚!他们会肆意添油加醋,怎么热闹玄乎便怎么杜撰!百年后的史书也会如此,赵扶娴会因为嫁了自己舅舅而被人揣测臆想! 宋更年也被激出怒火,这种话在他为求娶赵扶娴而亲自拜见赵家主母,他那个名义上的姐姐时早就听过了。谁都说是他毁了赵扶娴,谁都以为他故意要逼死宋家,谁都不在意他究竟想的什么。 如若真时为达羞辱的目的,他何必十里红妆该有的礼数半点不少? 没人在乎这些,他们只会怪他恶心。 单手扣住魏璋玉的脖子吼回去:与你何干?难不成你还做着什么把她抢回去的春秋大梦?如今她既已成了我的妻子,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如何她便如何,百年后世人如何评判我便也会如何评判她!与其在这儿咒骂不如多为我祈福! 恋耽美 太后的现代追夫记-by提芜(29) 他与魏璋玉不同,魏公子不过是纸上谈兵,会点花拳绣腿的功夫。而他却是从小挨打到大,早知道怎么打架赢得几率更大。更何况他也在腥风血雨的沙场上摸爬滚打过,对付一个绣花枕头毫不费力。 可是魏璋玉似乎感觉不到脖子上的大力,抓着他的肩膀声音嘶哑骂道:呵,为你祈福?我只可惜现在手边没有一把刀让我剁了你这畜牲!宋更年,你必定不得好死!大庸数万苍生的性命,赵扶娴如今受到的这些屈辱,终有一日会报应在你身上! 看呐,这就是他们的悲哀,连言语上的攻击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宋更年嗤笑出声,手上用力将人推倒,一连滚出两丈远。 魏璋玉捂着脖子咳嗽,一时半会连爬起来都做不到。 宋更年拍拍被抓皱的衣服,依然是那副倨傲的模样,不以为然笑道:三殿下心有大志,臣便拭目以待,看看是臣的报应来得快,还是殿下的身死之日来的快。 拢了衣袖要走,不期又看见身后站着两个人。 被人窥视总是有几分不高兴,可面对来人宋更年还是乖乖拱手:拜见大公主。 和冯时那个凭借恩情成日寻欢作乐的太后不一样,这位大公主可是有功傍身。虽然也爱养男宠,甚至漂亮的女人也会养在深苑里,但在大事上从来不糊涂。从前借着老王上的宠爱手中培养出一支私兵,自保根本不是问题。 不过她很聪明,不仅有从龙之功,还在新王上位之后主动交出所有的兵权,如今跟冯时一个在宫内一个在宫外,互相攀比养着男宠,日子过得有滋有味。 女人慢悠悠踩着步子走进,虽然寒冬里穿的衣服多却也不妨碍她的的婀娜多姿,步步生花。 她和冯时的美也截然不同。冯太后是汉人模样,她却是典型的契由美人,身条更高,五官凸显,也比冯时更大胆。 不要问为什么,只因为她先伸手要摸宋更年的手,被他不动声色避开后又看到了才从地上挣扎着爬起来的魏璋玉。那双眼睛里瞬间冒出贪婪的光,仿佛饿了多少天的狼忽然捡到一只送上门来的兔子,就差流口水了。 经过方才宋更年一番折辱,魏璋玉暂时没有心思逢场作戏。他按在撞疼的胳膊上,面对女人赤.裸直接瞪回去,一甩衣袖忿忿往回走。 大公主看着男人消失的方向,纤细的手指在嘴唇上不经意摩擦过,也没回头,直接问:那位公子是? 宋更年瞥了一眼便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先是嗤笑魏璋玉一张脸太招人,又转念一想,刚才他既然敢给自己添堵,如果不回敬几分属实说不过去。 于是宋更年一五一十说清楚:那位是以前大庸的三皇子,现在在太后处。 女人眼珠转过几圈,转过身对着宋更年笑道:你们大庸真是好地方,女人娇软,男人也好看。 宋更年无视她兴奋的眼神,再拱手先一步离开。至于大公主会对魏璋玉如何,那和他一点关系也没有。 第42章 前尘往事(五) 自那日不欢而散后,冯时有相当长一段时间内没再见过魏璋玉,每日只顾同其他心头好寻欢作乐,根本不记得前些日子口口声声喊的好檀郎。 那月辰公子不清楚其间缘由,却也知道必定是魏璋玉惹怒了娘娘,隔三差五便跑过来做妖,嚣张狂妄到常喜都想抄起苕帚把人打出去。 但他一个奴婢自然是不敢的,哄走月辰后还得去安慰他的公子:郎君不必担忧,太后娘娘以前也这样,心性不稳,今日喜欢您多一点明日又跟他玩得近一点。但毕竟之前娘娘待郎君不薄,想来过段时日就会好的。 常喜有自己的私心,毕竟魏璋玉是自己的主子,之前在太后娘娘那里颇为青睐,连带着他也鸡犬升天,走路都敢昂首挺胸了。现在暂时失利就被别人登鼻子上眼,能不气吗? 魏璋玉充耳不闻,手上拿着书往烛火前凑近,皱眉很是嫌弃地对他说:站远点,你挡我光了。 常喜: 愤愤不平从屋子里退出来,常喜在心里埋怨这家伙不上道!要是自己有那种长相又得到太后喜欢,必定不会落到这种下场! 只可惜自己被分来这地方,只能跟着不上进的主子一起混日子。 这种气闷的感觉一直持续到除夕夜,整个院子里的人都得了太后的吩咐去前殿吃年夜饭,只等娘娘从宫宴上回来后再一同过节。 不仅如此,每位公子还另得了一件披风,颜色各异,料子上乘,远远看一眼就知道是好东西。 各家的小太监手里都捧着从福明那里领回来的披风,谈笑风生要给自己家主子送过去。只有常喜一个人揣着手守在屋外低头盯着脚尖,生怕有认识的人来搭话。 所有人都有赏赐,只有魏璋玉没有!常 喜又急又气,魏公子清高了不起,跟太后杠着怄气,也不想想他这样的下等人该怎么活 心里已经有了不平,伺候便也明显的不用心。 在他才把茶壶打碎后又差点推翻烛台后,魏璋玉终于从书里抬头,面色不善:出去吧,这儿不用你伺候了,好好过节去。 常喜一时间有点慌张,不知道是不是自己不敬的心思被发现了。但又想着这人如今没什么依仗,就算真有不满也不能拿他如何。 于是小太监也不害怕了,草草谢道:多谢公子体恤! 暮色降临的时候,整个院子里都一片寂静,只能听见前殿隐隐约约的丝竹声。魏璋玉将手里一直看的契由识字簿放下,冰凉的手敷在眼皮上瞬间舒服许多。 不知扶娴事情办得如何了,也不知道那些人臣还愿不愿意跟随他这个亡国罪人。 脑袋里一片乱麻,他长长叹出一口气,心情更加低沉。 有人轻轻敲在门上,魏璋玉放下手,问:谁? 那是明显的阉人腔调,说:魏郎君,奴才是太后娘娘的人,来给您送酒。 冯时?她今日先得在王上处吃年夜饭,回来还有一屋子小公子等着她办宴,居然会记得给自己送酒?他还以为这些日子不闻不问早被忘了。 魏璋玉顿了会儿,慢悠悠下床出去开门。 门外站着两个小太监,从前好像也没见过。但他们机灵的很,顺着开着的缝儿便钻进来一个摆杯一个倒酒,一番行云流水的动作后直接递到面前,笑:魏郎君请。 魏璋玉看看那杯酒,再看看这两个不认识的人,没有动作。 小太监也不着急,腰弯得更深,再道:魏郎君请,太后娘娘吩咐了,必须见您喝下去才行。 蛮横,不讲道理,确实是冯时的作风。看来今日不是好心赐酒,只是来给他找不痛快的。 原本心里的那点幻想顿时消散,魏璋玉冷着脸将酒杯接过一饮而尽。一共喝了三杯,他将空杯子丢进小太监的怀里,带着点恼火:喝完了,去复命吧! 两个人唯唯诺诺说是,可收拾桌子的动作却实在磨叽。魏璋玉懒得管,径自走回床前掀开被子躺进去,继续读着自己的书。 可是一页纸还未读完便觉得脑袋更加昏沉,似乎是困倦到了极致。他心里奇怪,虽然酒量不好但也不至于三杯就倒啊? 抬头,那两个小太监还没走,正站在桌边直勾勾往这里盯着,一副得逞的笑容。 大殿内家宴还在进行,一如既往的吹拉弹唱也不见新意。冯时漫不经心喝着酒,心想等会得先走才好,毕竟还有一屋子人等着呢。 眼神飘忽到下方,大公主几乎躺在自己的椅子内,脸上带着点微醺,可看着吹箫乐官的眼神却明亮清晰。 冯时轻哼一声心想这人真大胆,当着王上和王后的面就敢□□,真是放肆至极! 她俩向来不对付,不仅是因为对方嫉妒她的绝世容颜,还因为大公主是个男女通吃的主,都敢肖想到她的头上! 当初大公主借着功劳直接向王上讨要还是先王遗妃的冯时,王上看王后的面子自然不会答应。后来这件事情被冯时知晓了气得差点提刀找人拼命! 不过说到底,大公主还是比自己更强,要男人有男人,要女人有女人,又会几招功夫,还能在前朝翻云覆雨。 哪像自己啊,全靠着跟王后的交情才能当个挂虚名的太后,哪天皇帝不高兴了不知道下场会有多惨。 正暗自感慨着,忽见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太监走过去附在大公主耳边说了些什么,下一刻她便抬头看过来。 冯时还懵然的表情,她却勾起唇角笑的不怀好意。 没有任何的停顿,大公主立刻扭着盈盈一握的腰肢起身,轻飘飘福身道:君上,臣醉了,今日夜深,可否让臣歇在宫内? 这点小要求当让不会拒绝,高坐着的王上侧脸看向王后,他的妻子立刻心领神会,吩咐道:既然如此,那便请公主宿在琼华阁,那儿地势高,晚些时候还能看到王都里的烟火。 如此精心细致的安排,大公主居然摇头拒绝了。她转头看着冯时说:臣畏寒,听闻太后处火笼最好,不知臣可有幸今夜能留宿在太后娘娘宫内? 听上去是在问她,但其实这种时候没有冯时说话的份,于是她乖乖垂首只等着王上的决定。 沉默片刻,她的好大儿说话了:那便让太后拨一处给公主吧。 看吧,这就是权衡利弊取舍有度,纵使她与王后要好,可终究要给三分情面的只会是大公主。 冯时有感而发,只能安慰自己虽然大公主曾经开口讨要过她,但现在她是太后,又在自己的宫里,想必不会有事。再说了,中间还隔着王上,大公主总不敢不给王上的面子。 两人一起离席,进到宫门那一刻冯时便立刻吩咐着:福明,去找个好地方给大公主住下,记得火笼必须要烧好,别让公主冻着了。 大公主轻轻抚摸自己的貂裘,笑道:今日除夕佳节,我身边一个人都没有未免太过凄楚。不知太后可有中意的人儿匀我一个?明日我便还你,还能另外再送你一个。 冯时气笑了,虽说那些男宠养着确实只图玩乐,有些压根儿都记不住长相。但是她的就是她的,哪里有送出去的道理? 递过去一个白眼,她扶着福明的手语气不善:公主若是觉得寂寞了就去找王上要人,刚才宴上那位吹箫的乐官就跟不错,哀家这儿可没人能给,男人女人都没有。 说完,她走得干净利落,披风甩出漂亮的弧度。身后大公主在笑,一声声张狂放荡,还带着点别样的意味,似乎是挑衅。冯时没有想那么多,径直去向前殿。 太后手下的人办事利索,大公主还未进屋火笼便已烧旺。她自己的人速度也快,派去赐酒的小太监守在屋檐下,恭敬地接过她脱下来的貂裘,另一个赶紧跟在身后关上门。 稍微走近床帐就能听见急促难耐的呼吸声,光是这两下便让大公主身上着火了般似的。撩开帘子,露出里面被绑住手脚的人,连眼睛都蒙上了黑布。 察觉到有人靠近,魏璋玉立刻向后退,声音无法抑制地颤抖着问:是谁? 耳边是女人的笑声,脸上也摸上来一只手。她喘着热气要亲他的耳朵,却又被闪开,只得到一句暴怒的滚!。 大公主并不介意男人的不识相,隔着衣服摸在他的胸膛问:小公子何必如此?跟谁不是鱼水之欢呢?我和冯太后不是一路子,你不试试怎么知道自己喜不喜欢。 魏璋玉几乎听不清她说话,浑身上下都在发烫一点力气也没有,他现在只想钻进外面的雪堆里凉快一会儿才好。 问题大概出在那杯酒上,原本还以为是冯时干的,现在看来也是这个女人。她是谁?大费周章只为把自己带上床? 没有机会质问,女人已经强势将他压倒,手脚被捆绑着他连挣扎都做不到。 前殿里的宴会比家宴热闹万分,清一色的玉面郎君们拿着自己擅长的乐器演奏,伶人掐着手指细细歌唱,好不快活。 半壶酒下肚,冯时热的又脱了件衣裳,歪歪靠在一个男人的胳膊上眯着眼,忽然招手叫来福明问:人都来齐了吗?怎么瞧着好像少了谁? 福明跟着扫过一圈,回:娘娘,该来的都来了,魏公子您说了不许叫,所以不在这儿。 酒气朦胧的眼里闪过一丝迷茫,很快又变成了然。哦,对,是她特地说的,不许魏璋玉过来。这些日子两个人莫名其妙互相别扭着,怎能让她先给台阶! 心里是这么想的,但嘴上还是没忍住说:今儿个是除夕,他就一个人待在那空落落的院子里吗 福明多机灵的一个人啊,立刻便问:娘娘说什么呢?可是醉得厉害?奴才扶您出去走走吧。 说了不让魏公子过来那现在就不能把人传来,但是可以去偶遇呀。 不知道冯时有没有感受到福明的一片苦心,反正她乖乖站起来了,随便套上几件衣裳摇摇晃晃对着其他人笑道:你们且在这儿等着,哀家出去走走,马上回来。谁都不许跟!谁都不许走!知道了吗! 才出门便吸到一口寒风入肺腑,冯时赶紧捂住衣领由福明带着往后殿去,不留神儿就来到了小院子外面。 脚步慢慢停下,她没有离开也没有上前。 福明赶紧说:哎呦,正巧来到这儿了,娘娘不若去瞧瞧魏郎君吧。这大过年的他一个人待着多难受啊,娘娘发发善心去看看吧。 冯时眼角扫过去,这满肚子心眼的老太监立刻噤声。 又站了一会儿,她伸展着身子慢悠悠开口,声音那叫一个仁慈大度:说的也对,哀家怎能跟他一般见识,去瞧瞧吧。 第43章 前尘往事(六) 小院内出奇的安静还黑灯瞎火的,但福明凭着了不得的记忆找到魏璋玉的屋子,不过从外面看过去也已经熄灯了。 怕冯时不高兴,他脑袋瓜子一转赶紧说:哎呦呦,瞧瞧,魏公子真是伤透了心,竟然都没心思守岁,这么早就睡下连灯也不点了!娘娘快去看看吧。 冯时原本是有点不高兴,想着她在一边煎熬,这个人却闷头呼呼大睡,多可恶!但是经福明一番说道也觉得有道理。 既然来都来了,进去瞧瞧也无妨。 小小的木门被推开,借着雪色与月光勉强能看清路。福明先一步上前点亮蜡烛,小屋内瞬间变得明亮,却照出了空荡荡的被子。 棉被的一角还垂落在地,说明走得十分匆忙,甚至是摔下来的。魏璋玉那种人怎么会有慌乱的时候?忙到连掉下来的被子都来不及放回去? 不仅如此,厚外袍也挂在木架上,中衣也在,难道他穿着一件寝衣就出去了?这隆冬腊月里要去哪儿? 恋耽美 太后的现代追夫记-by提芜(30) 不知道为什么,电光火石之间竟然想起宴上大公主对自己古怪的笑容,还有她费尽心思非要跑来自己宫中为此连男人都没有找来。 是真的不打算找还是因为已经找好了所以不用再找? 冯时被这些一涌而来的猜想吓到直冒冷汗,立刻抓着福明的手吩咐道:去!给哀家找他去!永寿宫里一寸寸的找!尤其是那个女人住的地方,叫人现在就去搜! 太后很少发火,大家早习惯了她懒散笑着的模样,骤见到怒容的福明吓得直接跪下,两腿差点没把自己绊倒,赶紧磕头:是!是!奴才这就去! 前殿热闹的宴会还在继续,后殿却已经有擎着火炬的侍卫太监到处翻找。常喜也在其中,手上的灯笼被风吹的乱摇晃,就像他现在七上八下的心一样。 小太监愁眉苦脸,欲哭无泪。真是一刻也不能离开,他不过一个下午没守着魏璋玉现在就人不见踪影了!完了完了,等找到后太后娘娘必定会严惩,连带着他也会无辜受牵连! 大公主那处冯时亲自带着人去的,门口围着一圈张扬跋扈的小太监看见冯时也不收敛。阴阳怪气笑道:咱们大公主今日不过是在永寿宫借宿一晚就赶上搜攻这么大的阵仗?太后娘娘未免欺人太甚! 冯时阴冷着脸色问站在一旁的侍卫长:为何不进去? 对方脸上略显难堪,拱手道:回太后娘娘的话,这些公公们不给进 强闯自然可以,但那毕竟是大公主,就算是自己的太后主子也不敢硬碰硬,他们这些小喽啰更不敢了。 冯时自然也清楚这些,径直上前走到刚才说话的小太监面前甩手就是一巴掌将人直接打下台阶。 众人显然没料到一向娇弱的太后娘娘居然有这般大的力气,剩下的几个一时间都傻站的不敢乱动。 冯时转身冲身后的一群人吼道:还愣着做什么?哀家是叫你们来给哀家找人的,不是叫你们来这儿站岗的! 侍卫长赶紧应声,挥手示意其余人跟上。几个人将那些拦路的小太监一起绑住,正要冲上去踹门的时候,门先从里面打开了。 大公主身上只批了一件貂裘,里面是大红色的寝衣,领口也没拉好,微微露出隆起的胸部,羞的一时间不少人都别过头去。 她撩起散落在肩头的长发,依然镇定自若:太后娘娘扰人清梦,实在可恶。 冯时没心思跟她废话,直接问:哀家的人,是不是在里面? 大公主眼波微转,微微勾起嘴角也不拐弯抹角:你是来找那位小郎君的啊?早说就是了,何必闹的人心惶惶?他就在里面,你且带走吧。 这样不在意的态度明显激怒了冯时,她来自己的宫中随便带走自己的人,还一副说阿猫阿狗的语气,简直是把冯时的脸面往地上踩! 她闭上眼深呼吸,心中虽然一直在劝自己要冷静要忍一忍,不过是个男人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 可是再睁眼那滔天的怒火全部释放出来,冯时指着她对身后的侍从门下令:把她给哀家丢出去!这些人全部都丢出永寿宫! 眼看太后娘娘气昏了头,福明赶紧跑过去将她的手拉下喊:娘娘!先去看看魏公子吧,这些人老奴为您处理了好不好? 说着,他递给身边小太监一个眼神,后者心领神会接过太后娘娘的手,不动声色将人往屋内拉,说:娘娘莫急,咱们现在便去看魏公子。 殿内的地上躺着一个瑟瑟发抖的男人,衣服只剩下破碎的布料孤零零挂着没有掉落。不止如此,他身上也有伤,脸颊两侧红肿,大约是被扇过巴掌。 冯时忍着满眼的泪水,偏过头对身边的人吩咐道:快,送他回去,去哀家那儿。快! 小太监领命,先脱下自己的衣服给人批好,再背到自己背上旋即转身出门。 冯时站了很久,直到确定自己冷静下来后才回头。 门外大公主还是那副嘴脸,见到她红彤彤的眼眶嘲笑:这么心疼?不过一个男宠而已,你还养出感情,舍不得了? 但是她下一刻就被冯时的巴掌扇变了脸色,向来娇软的女人扯住她的貂裘,咬着牙发了狠般怒道:你扇了他那么多巴掌,我只还你这一个,就算扯平了。往后你最好别栽在我手里,否则定叫你付出代价! 大公主没有还手也没有发怒,反而露出更加兴奋的申请。她在冯时的身后喊:太后娘娘好大的威风啊!臣真是害怕,怕极了!哈哈哈哈! 一群人都不知她在笑什么,只觉得大公主确实是怒无常不好相处。 福明还留在原地,直等她笑完后才躬身道:奴才告退。 太后的寝殿里,冯时回来的时候那个小太监还站在门口守着,看到她后立刻磕头,等行完礼抬头正要跟娘娘说明情况才发现人已经进去了。 小太监犹豫一瞬间又觉得这事儿确实需要太后娘娘来解决,乖乖转身安安静静退出去。 冯时进去的时候便看到魏璋玉缩在床里侧不停的发抖,呼吸也格外重。她在床边坐下,伸手去拉他问:怎么了?她还打你哪里了是不是?疼的厉害吗?让我瞧瞧。 然而魏璋玉极其不配合,一下下将她的手甩开,最后一次力气太大直接把手背都打出一片红。 冯时耐心也耗尽,干脆脱掉鞋上塌将他朝里面的身子硬生生掰过来不满地凶道:躲什么!让我看看! 两只胳膊被强行拉下,露出他一直藏着的脸,冯时一时间居然忘了要干什么。 那张白净的脸上此刻泛着异样的嫣红,不知是被抽了耳光还是热的。一双总是古井无波的眼睛里此刻泪水晶莹,眼尾也带着一点湿意,像是要哭的样子。 真好看,好想欺负他。冯时脑子里只剩下这一个念头。 然而不等她下手魏璋玉就又挣扎起来想将她从身上丢下去,冯时被他的动作惊到本能往后仰,不小心坐到什么东西上。 只听得他一声闷哼,眼里的泪水瞬间溢出,顺着脸侧滑落,看着冯时的眼神带了点委屈与责怪。 这下要还是不知道怎么回事,那冯太后也白瞎自己养男宠的名号了。 她的手轻轻抚摸在他身上,弯腰俯身去亲吻他的嘴唇,呼吸交换间问:是不是很难受? 这若即若离的触碰又逼出魏璋玉的一滴眼泪。 何止是难受?从中药到现在他一直像放在火里烤一般,如同有人将一只百足虫放进心口任它乱爬,隔着皮肤怎么挠都止不了痒。他还得撑着所有的力气跟那个恐怖的女人斗,不过也幸亏那些巴掌才让自己脑袋清醒点。 可是现在,躺在这张柔软的床上,面对冯时的触碰他真的忍到极限了。 冯时并不着急,一是因为这回总有点趁人之危,一是魏璋玉现在的样子十分好看。她从来不知都男人躺着能这样好看,尤其眼里还泪汪汪的,好撩人。 她见过那么多男人,只有他一个会哭。 亲吻一点点加深,略显冰凉的嘴唇贴在脸上很大程度缓解了疼痛。她的手一点点将他握紧,还没动作两下便结束了。 魏璋玉在大口喘气,冯时却难掩震惊直接问道:你,你是个雏儿啊 真真没想到,大庸的女人保守,男人也保守。 她顿时充满了怜惜,动作更加亲柔,也带了点故意讨好的意味,决心要让他好好记着今日的这回。 殿外,福明安抚好大公主一群人后便匆匆赶来跟自己徒弟碰上,开口就问:魏公子如何?伤的可重?娘娘在里面照顾吗?叫医官了没? 小太监脸上一抹羞红,结结巴巴地回:魏公子有点不太对劲,好像吃了什么不好的东西,娘娘在里面,照顾他呢 这话说得云里雾里,福明再精明的人也没立刻明白。 他将手中的拂尘木柄毫不留情敲在徒弟脑门上,骂道:平日里怎么教你的?在我面前都说不清楚话,日后还能指望你照顾太后娘娘吗! 说完,也不顾小太监委屈的表情直接抬腿进去,没走两步忽然听见自己娘娘一声娇弱的喊声。 这声音他听到过不少次,从前老王上在的时候他干的就是守夜的活儿,后来来了那么多小公子他也是站在外面的人,自然知道是在干什么。 悄悄再退出来,福明对上徒弟憋笑的脸,拂尘又打过去,呵道:傻站着干什么?不知道里面有事儿吗?还不赶紧叫人烧好热水候着! 小太监哎哎连忙应着,一溜烟儿跑远生怕再挨一下。 拂尘在空中画出漂亮的圈,福明恭敬站在门口继续守在这儿等着太后的吩咐。 第44章 前尘往事(七) 殿内的长明烛已经燃烧过半,火笼也冷了不少,但空气中还飘荡着耐人寻味的味道。 床侧呆坐着一个男人,他的身上只随便披了件衣服,满头的黑发也散落着,目光有些涣散。他的脸上还有未褪去的红晕,不知是因为之前被打了巴掌,还是因为才歇下不久的□□。 魏璋玉心里一时间实在难以接受,虽说这样的局面也曾想到过,可再怎么设想也猜不到是这样的方式。 要是一开始冯时就拿对待男宠的态度来对自己,或许他现在都学会逆来顺受了。可偏偏他们一直相安无事,平静得魏璋玉难免生出幻想:就这样相处,他不用去做难堪的事也能实现自己的目的,这多好。 一声嘤咛将他的思绪拉回,床上的女人皱着眉头伸手到处摸,发现旁边没有人后吓得立刻弹坐起来,睁眼看到大半夜还坐在床头的魏璋玉后又吓到叫出声。 冯时困的很,发着脾气扑过来手环在他的腰上脸也埋进胸口,呜咽着问:干什么还不睡呀?坐在这儿吓人。 她还一刻不停地磨蹭,察觉到比自己更低的体温后又怪他,你坐在这儿多久了?身上一点都不暖和。 温香软玉在怀,魏璋玉情不自禁又想起刚才的疯狂。 大庸皇室讲究礼数,成婚前不允许男子寻花问柳,只有快成婚时才会安排教养宫女来教授男女之事,所谓的妻妾成群那也得是以后才会有的。母后又想他专心读书,调来伺候的都是太监,所以女子的身体于他而言陌生至极,也少有幻想。 今日明明是药的问题,可最后居然也会几分舒服,后来慢慢熟悉了还有点乐意。 这不该是他做出来的丑事,难道一个契由愚妇便让人失了心智?这就是他的本事? 见他一直不说话,冯时又抬头眨着一双睁不开的眼睛撒娇:快上来好不好?太冷了,你得抱着我睡。 她还抱着他的脖子晃,脑袋也跟着在脖子上蹭,一阵痒意瞬间传到胸膛又蔓延到全身。 魏璋玉在心里暗恼这女人勾引,却也顺从地抱着她躺下。床里面已经没什么热气,尤其是他睡进来后简直成了冰窟。 冯时没忍住瑟缩,将他抱得更紧,嘟囔着:快睡快睡,你身上太冷了。 床顶上挂着香囊,流苏长长垂下。魏璋玉知道,这个流苏在他背上触碰过,那时候他还在亲吻冯时。 一阵香艳的画面又从脑海中过一遍,魏璋玉赶紧闭眼催自己睡觉。 这一觉睡的晚,第二天起的自然也迟。 冯时哼哼唧唧在床上打滚的时候魏璋玉还像昨晚一样坐在窗边发呆,看她醒来后分过来一个眼神,很快又收回去继续安安静静对着一双手沉思。 昨晚是困迷糊了才没理会,现在神清气爽还能惯着他吗? 于是冯时很不客气将脚塞进他手中,问:一直傻坐在这儿干什么?醒了也不叫我一声。福明可进来过?没人送早饭来吗? 噼里啪啦一大堆话,想缓解一下他心里的尴尬。 冯太后又不是傻子,他那一副幽幽怨怨的小表情,活像是被谁欺辱了身子清白全无的小媳妇一样。 至于吗?不过睡了一晚罢了。再说他还是个男人,能吃什么亏?而且昨晚还是自己出力多点,小腰现在都要断了也不见他上手揉一揉,就知道摆张冷脸,给谁看呢! 见他还装哑巴,那一只小脚一点也不客气直接往他肚子上踢。当然没踢到,刚有动作就被他一手抓住了。 魏璋玉将她放开起身,低着声音回:不知道,我起的也晚。 他就站在床边,背影看上去有些瘦削,可这披头散发的样子依然好看极了,比平时的冷肃更多一点亲近。 冯时眯眼看了会儿,冲他伸出手撒娇道:我腰疼,你快抱我起来。 没有搭理,甚至头都不回。 她也不气,像个泼皮无赖一样继续说:好啊,你要是不干的话我就不起了,等会儿让福明他们进来看看魏郎君昨天一晚上都干了什么好事。 这回魏璋玉转头的速度倒是快,气鼓鼓地瞪她似乎是恼怒到极致。 冯时挑衅地笑着,闭上眼往被子里缩,像是真的要再睡一会儿。 不出所料,胳膊很快被人抓住,魏璋玉将她抱起来放到床边,怕她还要作妖又主动给她穿好鞋,道:起吧。 如此贴心舒服的照料自然能博得太后一笑,捧着他的脸便亲在那红润的嘴唇上,又伸手摸摸他的脸,感慨道:郎君真好。 魏璋玉一言不发,直到她将福明传唤进来换好衣服也没有主动说话。 今日冯时没有放他走,早午膳一块儿用过后便像往常一样拉着他对窗而坐,还给他搬来了许多他爱看书。 魏璋玉随手翻了几本,居然找到了契由的疆域图,厚厚一大本有许多的注解。他在心里暗笑,本来还担心要是自己去藏书阁里找这些书会被猜忌,这下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 冯时见他高兴也拖着脸笑眯眯地模样,献宝般说:我知道你喜欢看这些东西,特地从书库里找出来的!你要是看完了就同我说,我再给你找别的。 魏璋玉沉默不语,心想果然是粗鄙的妇人,目不识丁见识短浅,满脑子除了男女之事变什么都装不住。 但他还是谨小慎微垂首道:多谢太后娘娘。 这样安谧的相处在午后被打破,王上派人过来,请太后娘娘过去。 冯时心里有几分清楚,这摆明了就是大公主去找王上要算账。最大的可能就是赐死魏璋玉,这样问题便能直接有效的解决。 不过,若她努力一把应该还有斡旋的余地。 可若是王上直道魏璋玉就是大庸朝的皇子,别说赐死了,怕是会生不如死! 冯时一边恼怒宋更年坏心眼给自送来烫手山芋,一边又任劳任怨决心要一个人解决。 带着福明进去,王后让她坐在自己的身边,轻轻摇了摇头。冯时心里了然,看来今天是场恶战。 恋耽美 太后的现代追夫记-by提芜(31) 大公主难得正经坐着,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昨夜那个男宠不识趣没玩好,后半夜找人去把那宴上吹箫的乐官叫来总算尽兴,等慢悠悠折腾到中午也想起来找冯时报仇了。 她算个什么东西啊,真把自己当太后了?大公主向来心高气傲,自然不能白白受这一巴掌。 王上面色不善,黑沉地几乎要滴水。他登基已有七年,后宫之中除了王后再无一人。不仅是因为喜欢,还因为这样清净,他不想一整个后宫的女人整日吵嚷。可是他再怎么逃都得处理这两个不对付的女人,大过年的都不得消停! 眼不见心不烦,他闭着眼手在眉心重重按了两下,淡淡开口:大公主说昨日在太后处被恶奴刁难,要孤问太后讨个说法。 冯时一直战战兢兢生怕听到什么男宠,结果居然扯到奴才们身上了?不过这样也对,要是说到男宠那大公主铁定理亏,只能换一个由头找茬。 一口气憋在心里,冯时小心回答:恶奴?并未听说有什么恶奴啊。昨日大公主自己带了不少仆从,我便只叫人送她去住处,挑的也全是听话的,绝得不可能干出冲撞这等事。 大公主闻言嗤笑出声,扬声道:太后怎么能担保手底下的奴才们都是听话的?就是那短短的一段路,狗奴才竟然屡次口出狂言,不止对本公主不敬甚至还敢编排君上!太后如此斩钉截铁,莫不是早就默许了? 冲撞公主不算什么,重点在于编排王上。 风言风语能说出什么好东西?无非就是对太后和君上的揣测。哪朝哪代有比君主年纪还小的太后?更何况又是不安分的长相。 冯时心里生出害怕,果不其然看见王上的脸色更加难堪。 这毒妇,惯会搬弄是非胡言乱语! 一巴掌将面前的茶杯扫到地上,冯时跳起来指着她骂: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你我心知肚明!本来都不打算找你算账谁知你还有脸闹到王上这里!你来宿一夜整个永寿宫上上下下全都小心伺候着,还不满意吗!要来故意生事! 她是气坏了只顾发火,没注意到王后递过来好几个焦急的眼神。 冯时又转过身对着王上道:君上,大公主什么人您难道不清楚吗?几乎在皇宫里横着走,那个奴婢敢欺负她?我看她就是存心要欺负我,要给您找不痛快!君上今日必须得给我做主! 男人的手终于放下睁眼,是山雨欲来的模样。冯时这样闹大也是想给王上一个名正言顺能打压大公主的机会,到时候骂名她担着好处王上拿走多好。 然而只能说冯太后不是走权谋这条路的料。 沉默了许久的男人忽然伸手也将茶杯摔在地上吼道:太后娘娘真是好大的威风!你莫不是忘了这身份地位是从何而来的! 他们三个人都安之若素端坐在位置上,只有冯时被吓得连连后退,若不是福明眼疾手快赶紧扶住说不定会直接摔倒。 冯时知道自己很难占到上风,却没猜到会被如此不留情面的打压。 大公主慢悠悠端起茶盏喝了一口,看向她的眼神极其阴险。冯时忽然明白了,今日是她非要从自己这儿撕一口肉走! 作者有话要说: 我修改了好久好久,,,希望可以成功发出来吧。。。 第45章 前尘往事(八) 眼看王上发火摆出立场,大公主立刻昂首挺胸扭着腰肢起身,指着冯时身后的福明厉声喊道: 就是这个老畜生满嘴胡言乱语!先是嘲笑本公主还说了许多王上难听的话!太后娘娘每日跟这种人混在一起迟早要出事,宫中根本容不得如此恶奴! 莫说无辜受污的福明,就是冯时都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福明待自己忠心耿耿,她是想斩断自己的臂膀来个下马威啊! 冯时也不敢再大声说话,可是无辜牺牲掉福明绝对不行!她没有那么多的心思,也向来就不是聪明的女子,眼下慌里慌张只能红着眼跪下哭道: 君上!我敢拿项上人头做担保,福明伺候我将近十年,他绝对是安分的人,好端端的怎么可能会冒犯大公主?求君上裁夺! 身后的福明也跟着跪下连连磕头:奴才愿意性命担保,奴才绝对没有冲撞大公主,求君上明鉴! 高位上的男人并不因为这些哀求与眼泪动容,他的眉宇间带着浓浓的愁云,呵道: 刁奴!还敢狡辩!就是因为太后仁慈才养的你们这些奴才一个个都忘了根,溜须拍马油嘴滑舌,欺上瞒下的本事倒不小!昨日狗仗人势欺负大公主,今日就能对王后不敬,明日便敢来孤的头上撒野! 一声声的质问似乎证据确凿般的掷地有声,他微微扬起下巴招来殿外的侍卫长命令道:来人呐!拉到尚方司里去,给孤好好治着刁奴的毛病!还有, 他又抬手招来自己的心腹太监吩咐:去永寿宫仔细查查,要是发现有谁不听话的一并送去!伶人也算在内! 福明已经被人拖住往外走,冯时连忙追赶上去却又被自己的衣裙绊住脚,差点没摔下台阶。她瘫坐在华丽的宫装中哭的撕心裂肺,又转身给高位上的两个人磕头: 君上,求求您,这件事情不是福明的错,您罚我吧!娘娘,王后娘娘!福明你也知道的,以前他还帮我给您送药来着,您知道他是什么样儿的人,他都这么大年纪的人实在不能去受那种苦的! 女人哭的梨花带雨几欲昏厥,便是王后看了都忍心。然而王上脸色却更加阴沉,一双眼里全是不耐烦,训斥道: 太后便是跟这些小人厮混在一起连心智都被蒙蔽!从前孤懒得管你宫里的那些破事,但如今既然闹到这个份儿上孤便明白告诉你,要么管好他们,要么什么都别要! 说完,他像是实在不能忍受一般拂袖而去,根本不理会肝肠寸断的冯时。大公主目的达成了自然也高兴,纤细的手指遮在樱桃小口上打个哈欠懒洋洋道: 哎,如今讨回公道,这心里舒坦了不少,正好回去好好睡一觉。娘娘您可不知道,就因为那老奴才的刁难本公主昨日一夜难眠呢。 说完,也不管冯是什么样的眼神趾高气昂踩着小步子出去,浑身都是小人得志的模样。 王后走过来握住她的手安慰道:别哭了,看开点就好。 冯时哭得更凶,向她求道:你知道的,福明不会那么做的。他一直都在教我小心教我要冷静,他怎么可能会逞一时口舌之快去开罪那种女人! 我知道,我知道,王后叹气,面露不忍之色,可是没办法,如今大公主在前朝势力颇盛,王上不能随意动她,自然会想着用一个奴才的命了结。你,你要体谅王上。 话已至此,福明非死不可。 冯时心中悲恸,又捂起脸号啕痛哭。福明不只是奴婢,更像是她的亲人,她的长辈。 他见证了她从十五岁到二十四岁的全部,知道她是怎么从一个战战兢兢的小姑娘变成后来的宠妃现在的太后,也知道她光艳的表面下是怎样的艰难。 可是这样好的福明就因为权利的斗争而莫名被害,何其可恨! 仪仗还是和来的时候一样盛大,冯时却像是从来不知道回永寿宫的这条路有这么长。 她坐在轿辇中发呆,脸上还有干涸的泪痕。掀起轿帘一角,外面再没有那个佝偻的身影投过来一个讨好的笑逗自己开心了。 永寿宫内也不安宁,王上派来的公公俨然成了最重要的人,指挥者其他小太监和侍卫们不停的将人拉出去。 月辰也在其中,从后殿被押过来时一直在骂:阉狗快松开你的手,别脏了本公子的衣服! 这样的话换来更多的暴虐,其中一个便直接伸手抽耳光。 小公子被打懵住,正好又看到冯时,立刻哭啼啼喊起来:娘娘!快救我娘娘! 不仅如此,他还对动手的小太监直接啐一口到脸上,恶狠狠的模样笑,狗奴才,你且等死吧! 然而未等到太后为他做主,总管已经先一步叫人上去堵住那张喋喋不休的嘴,左手轻轻顺着拂尘冷笑: 小公子还是省点心吧,便是因为你们这些人成日里目无尊卑才害得太后娘娘殿前失仪!今儿个是王上亲自下令吩咐要斩除尔等毒瘤,小公子有什么话不如随奴才一起到王上面前说清楚。 月辰被吓得一动不敢动,直到要被拖出去才又冲冯时哭嚎,虽然嘴上塞着衣服却还能发出浓重的鼻音,听的冯时侧目不忍更加不敢与他对视。 声音朱红大门后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次比一次更重的剑与鞘相撞的闷声,大概是在用刀鞘教训人。 杀鸡儆猴的效果明显,侍卫们手上动作更加粗鲁,被抓住的太监与男宠谁也不敢再挣扎。 一切都在快速而安静地进行,冯时头脑疼得很,脚下被裙摆绊住差点摔倒,好在有人先一步跑过来扶住。 深呼吸了许久,她才艰难地发出一点声音:王上会把他们如何?全部都送去尚方司吗? 总管大太监恭恭敬敬地弯身,原本苍白的脸上更显刻薄,声音冰凉无情:一切自凭王上定夺,奴才不敢妄自揣测。 这是一点余地都不给人留了。 那些被带走的人中有许多都陪伴了她许多年,譬如福明,譬如月辰。王上轻飘飘一句话就把所有人的命全带走了,而她什么都不能做。 拖着一双沉重的脚往后走,冯时忽然想起什么侧首看向身边的人。这个小太监外形上比福明瘦许多,但伺候人的方式却出奇一致。 你叫什么? 小太监不敢抬头,弯腰的弧度恰到好处:奴才叫永福,是福明公公的徒弟。 听到福明这个名字,冯时人也晕乎乎的,慢慢说了句:他把你教的很好。 师傅说了,他如今年纪大,死是早晚的事。他说伺候娘娘要精细,他要是不把奴才教好以后娘娘会不高兴。 小太监声音呜咽着,似乎在忍住眼泪。 看吧,这就是福明,自己尽心尽力伺候还要为冯时再栽培心腹。这么好的福明因为她晚年凄凉,而她这个主子却连求情都做不到。 寝殿内魏璋玉还像离开时那样捧着那本书仔细看,窗外的阳光照在他身上,显得他格外遥远。 冯时灼灼的眼光存在感太强,逼得他不得不抬头,看到她的表情后原本还想嘲讽的话却堵在喉管里一句也说不出来。 跟离开的时不一样,她现在浑身上下都散发着颓废,眼里泪花闪闪。这不是故意装出来撒娇的,她是真的在哭啊 魏璋玉手里的书没法儿看下去,犹豫一会儿放下,视线投在桌面上问:怎么了? 没有回答,冯时静默许久才慢慢走过来坐下,伸手死死抱住男人,像从前一样将脑袋藏在他的怀里真真切切哭出声: 你知道吗?福明自我十五岁入宫时便陪在身边,一直到今天。以前我脾气不好,经常得罪人,都是他在帮我收拾。有一回我被先王后罚跪在正阳门,他一个人冲出去替我搬救兵,背上还挨了一刀。他从来都能把我照顾的很好,像我家人一样。可他死了,我把他害死了 衣襟被染湿一大片,一双手死死抓着他的衣袖,她整个人都在不停得颤抖。 魏璋玉任她抱住,脑海中浮现出老太监始终佝偻的微胖身影。 印象里有冯时在的地方总会有福明,他会一直站在身后,冯时一个眼神便知道她要做什么。平心而论,是个衷心耿耿的奴才。 为什么? 那是太后的心腹,看上去也老实本分,好端端的怎么就死了?还是冯时害死的? 大公主啊,她记恨我昨日打了她巴掌,所以今天跑到王上那里恶人先告状。王上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干脆就拿走我福明的性命去交代! 在外面不能说的话现在终于能大大方方说出来。她就是难受,就是生气,凭什么因为大公主能如此肆意妄为?凭什么王上要清净就这样打压自己? 太后娘娘啊,听名称就该是最尊贵的女人。可她只是一个夹缝中求生存的可怜虫而已,身边所有人都没办法护住,她没那个本事。 听到真相魏璋玉眼神微动,有一瞬间的惊恐。大公主应该就是昨日要害他的人,而冯时是因为他才会产生冲突。 他很慌张,不仅是因为自己的缘故害了她亲近之人,还因为害怕她会为此厌弃他。 复杂的两股力量在心里斗争,魏璋玉的手却已经将人虚抱住,略显僵硬的安慰:别哭了,哭再多也哭不回福明。你不如好好想想怎么去报仇,叫她一命偿一命。 冯时抬头,两只眼睛红肿不堪,抽抽嗒嗒问:怎么去报复?我要是有那个能力福明根本就不会被被带走! 魏璋玉沉默,伸手又将她按进怀里,黑色的眸子中闪烁不停,认认真真思索着该怎么去出这口气。 下午的阳光照在两个人身上,远远看着极其亲密的模样。 第46章 前尘往事(九) 福明的死讯是在第二日传来的,前一日夜里永福还悄悄托了好多人的关系才进去看到自己师父。老太监不过才被关进来一个下午整个人便没了形状,嘴里的牙都给拔掉了。 永福原本只打算看一眼就走,结果这一看根本挪不开脚步,跪在地上呜呜哭着,连摸一摸都不敢,生怕力气太大会加重疼痛。 师父就是师父,哪怕自己已经成了鬼一般的模样但在徒弟面前还是还是风轻云淡。他的嗓音里发出破碎的笑声,一咧嘴鲜血就顺着溜出来,看上去更加恐怖。 他躲开永福要给他擦脸的衣袖,只问了一句:娘娘如何? 那声音含糊不清,不只是因为没了牙齿还因为嘴里全部都是鲜血。不过他该庆幸舌头在,否则现在连问候娘娘一声这种小事都做不到了 永福哭得更凶,小声回道:娘娘好得很,王上只拉走了许多仆从和小公子,娘娘现在除了人少一点之外什么事儿都没有。 那就好,娘娘没事就好。福明放下心,咯咯笑起来。 然而永福实在不能释怀,对自己最好的师父是因为太后才落到这个地步! 平日里师父对娘娘伺候的无微不至,落难了也不见娘娘奔走相救!可见太后是个薄情人,只知道把他们当作阿猫阿狗使唤,却从来不会把他们这些做奴才的死活放在心上! 察觉到永福奇怪的沉默,福明还想以前一样屈指种种敲在他脑门上,呵道:狗东西,师父面前走什么神!以后永寿宫里娘娘就靠你一个人照料,你必须给我照顾好了知道吗?要是有任何闪失我便是做鬼都不会放过你的! 恋耽美 太后的现代追夫记-by提芜(32) 永福不敢违抗师父的命令,只能赶紧磕头。 退出来的时候他回头又看了一眼,老太监满头苍白的头发凌乱,身上的血痕未干。明明已经是阶下囚再没活路了可他却还笑得那么开心,只因为刚才自己发誓会好好照顾娘娘。 看他师父多好的人,偏偏摊上冯时这么个没有用的太后。 永福心里气闷到极点,这种不甘在福明死讯传来后达到极致。 师父因冯太后而死,可冯太后却见死不救什么都不去管。真不知道这种主子有什么好伺候的,他必定要找机会报仇! 身边唯一的心腹太监已经从心里彻底反水,但是冯时并不知道这件事情。 女娲娘娘造人的时候很公平,所以她除了美貌一无是处,一点小脑袋瓜连情情爱爱都应付不过来哪里还有时间去跟人勾心斗角成天怀疑你猜忌他? 冯时只知道福明一死对自己的打击很大。太后娘娘一连数日卧床不起,甚至还在夜里发了高烧,满嘴胡言乱语说了好多从前的事。 永福亲自将热水袋送来,里面是才烧滚的开水,绝对够热够热。魏璋玉接过用棉布裹在外面贴着自己的手背,确定不会躺到人才伸手塞进冯时的怀里。 这已经是夜半三更的时辰了,可是太后病成这样整个永寿宫人心惶惶,连夜赶来的医官也不敢走,站在门口没忍住闭着眼眯会儿,整个人摇摇欲坠随时会倒一般。 魏璋玉看到后主动叫人扶医官下去休息,连一直忙里忙外的永福也被叫走,一个人守在这儿默默候着。 这倒不是因为喜欢,而是因为愧疚。毕竟福明于冯时而言是极为重要的存在,是奴仆更是亲人。 但是这样的一个人却因为自己的缘故被大公主刁难最终丧命,冯时更是直接一病不起。这得有多伤心。 想到今天晚上她听到福明死讯后那副呆滞的样子,她那时没有哭,只说了一句:哦,知道了。 似乎看起来没任何问题,除了手中一不留神忽然失去力道将一页纸撕了大半。等没有其他的人在场的时候,她就扑过来开始小声哭泣。 这是王上的命令,是冯时没没办法改变动摇,更不能去背后议论埋怨的命令。所以尚方司的太监过来时她什么都不敢显露,生怕再被大公主抓住什么尾巴又害得身边人送死。 她没有用,只能夹缝生存到处躲着了。 这是福明一直想教会她的道理,学会低头做小,学会不那么斤斤计较。如今他死了,冯时也终于明白他的良苦用心彻底学会了。 福明,我想吃糖人儿,纥罗街上那家,他家的最好吃 魏璋玉将她伸出来的手重新盖好被子,摸摸她的额头敷衍:好好养病,病好了再去买。 大约这声音和福明差别太大,态度也不够好,冯时病成这样都挣扎着睁眼,晕晕乎乎说:是,檀郎啊。 檀郎,女子对心爱情人的称呼。 魏璋玉没去嘲讽这一声,端坐在一旁回:嗯。你好好睡吧,我在这儿陪着。 然而冯时连连摇头,又将被方才被他死死压在被子里的手伸出抓住他的,哭唧唧道:我难受,好冷啊。 那就别乱动,好好盖着被子睡觉,睡着了就不冷了。再次给她塞回去,魏璋玉怕她不听话直接按住,不给一丝乱动的机会。 可是我冷啊,冯时一吸鼻子刷刷流泪,你上来陪我睡行吗?我想你抱着我睡。 那声音闷闷的,听起来好委屈。 魏璋玉沉着脸一言不发。他不想也不乐意,现在能待在这儿守着已经算是做到极限。一次情迷意乱就够了,难不成还有什么别的情分在? 他不动,冯时也不消停,眨巴着一双湿漉漉的眼盯着,耳边时不时传来她吸鼻子的声音。 僵持许久,眼看她又要伸手,魏璋玉先一步阻止,皱着眉头开口:我身上凉,就坐在你旁边陪着。你不要再闹了。 眼看得不到关怀,冯时只能乖乖作罢,翻过身背对着,似乎是生气了。 直到人安安静静睡着,魏璋玉才起身出去了一次。 永福不愧是福明教出来的,还尽职尽责守着。见他出来后立刻上前问:公子,娘娘如何了? 醒了一回,现在已经睡着了。 永明似乎是放下心,长长呼出一口气,脸上也带了点笑。他又抬头说:那公子也去歇息吧,奴才在这里守着。 不了,我答应娘娘今夜得陪着她,魏璋玉摇头,犹豫一会儿问,不知公公可知道纥罗街?娘娘迷迷糊糊说想吃那里的糖人。我是没办法出去的,公公可有办法替娘娘买来? 永明自然知道,毕竟以前师父在的时候只要出宫就一定会去纥罗街,偶尔也会给他买一个糖人。 看来太后娘娘还记得点师父的好。可若真的记得,又怎么会在师父进尚方局时不闻不问,救都不救一下? 她记得的不过只是奴才们对自己的好,从来都不会真的为他们这些人干什么。 永明越想越觉得心寒,但多年的宫廷生活早就让他变得谨慎。他还是那一副兢兢业业模样,连连点头:奴才确实有点门路,等天亮了奴才就去找人给娘娘买回来! 交代好,魏璋玉又回到床边,将被脚再压实一些,这才趴着休息会儿。 第二日来了一位意外之客赵扶娴。 那时候魏璋玉恰巧出去拿药没听到传报,后来才进屋坐下来耐着性子给冯时喂药,一口一勺还得好好哄着才肯乖乖喝下去,把他脾气都给磨蹭没了。 赵扶娴才进来就听见他在说:快喝,喝完就给你吃糖人。 哼,明明就是特地给我买的,就是不喝你也应该给我! 一时间这踏出去的脚都不知道该不该收回来。殿下这是,能屈能伸啊 永福眼尖,先出声:娘娘,宋夫人来了。 一听宋夫人,魏璋玉手里递出去的勺子差点没把药全洒出来。然而面对冯时紧接着扫过来的视线,他还能不动声色递到嘴边,像刚才一样的声音:快喝。 不知道是不是看出他的色厉内荏,冯时忍着笑听话地喝下去,再接过帕子对着安静的女人道:宋夫人今日怎么来了? 赵扶娴微微福身,恭敬有礼:听闻娘娘近来郁闷,特地来此探望娘娘。 不管这话有几分真假,但总归好听。 冯时伸手示意她过来,亲亲热热地凑上去:宋夫人来得正好,这段时日哀家确实难过。而且那日哀家说的话可都是真的!你若有空以后记得经常来玩,省得我一个人也没意思得很。 一番天南海北拉扯,魏璋玉碗里的药也喂完了,默不作声退出去。没过一会儿,赵扶娴便也说要去找去见王上的宋更年,再拜一次也退出去。 外面魏璋玉果然在等,两个人并排在一起。 赵扶娴先说话:殿下,扶娴无能,十四位将军只找到了六位,还有一些文臣根本了无踪迹。 她话还没说完,找到那六位将军时他们都跟猪羊圈在一起,看到她后差点没扑过来撕碎,对魏璋玉也是百般辱骂。不过还好,现在他们都被接在自己身边,也愿意为殿下效忠。 这个结果有点令人失望,但对魏璋玉而言也是一个好的开始。细细叮嘱一番后,他忽然又想起冯时,仔细思量过后还是说道:扶娴,还有件事我要你去做。 赵扶娴坚定不移点头:殿下请吩咐。 他的嗓子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沉默许久才继续说:契由有位大公主,我要你想办法逼她对你动手。 这句话完整说出来后,他瞬间又后悔了。赵扶娴应该是为复国大计去奔波忙碌,而不是为了帮他替冯时报仇! 他在干什么?为了一个契由女人连脑子都没有了? 魏璋玉恨不得狠狠抽自己一巴掌,想再开口说不用,就看赵扶娴面露惊讶问道:大公主?殿下也要对付她吗?宋更年最近正在替契由王收网,想来不日这位大公主就不会再出现了。 心里的自责慢慢退下,魏璋玉觉得宋更年终于能做一回人事。这样也好,不用他插手冯时的仇也能报。 好,你自己多加小心。若我有机会,必定会亲自去拜访各位将军! 赵扶娴侧身避开他的大礼,犹豫会儿还是鼓起勇气问:殿下如今,和太后相处如何? 不知道是不是她想多了,可方才两人之间确实很奇怪,仿佛真的是多么心意相合的有情人。 魏璋玉有一瞬间的慌乱,明显到赵扶娴一眼就能看出来。但他还是不假思索,声音很重:只是权宜之计,你不要多想。 欲盖弥彰,扑朔迷离,此地无银三百两。 这些词在赵扶娴脑中一个接一个蹦出来,但她还是选择保持沉默,良久才福身退开。她相信殿下知轻重,总不会因为一个有点喜欢的女人就做出什么不正确的事。 她走了,但魏璋玉还站在廊下迎着西北风吹。 他的呼吸很乱,脑子也乱。很久很久,直到永福出来说太后要吃糖人他才转身往回走,不过眼眸里有许多清明。 无论心里想的是什么,他都不会忘记自己要走的路。 第47章 前尘往事(十) 如赵扶娴所说,大公主的死讯在艳阳四月里传来。听说不仅私藏兵器,就连当初私下养的那一支兵也没有全部交出来。 宋更年前脚进宫送达证据,后脚便拿着令牌率兵包围了大公主府。 听闻那女人大骂王上是忘恩负义无耻小人,怪不得能养得了宋更年这样一条好狗。她提刀杀了数十卫士,最后被宋更年挥剑斩断双臂才被制服,现在已经关在水牢,恐怕活不过三天。 冯时只是一个深宫小妇人,虽然觉得解恨但也觉得心悸。不过更多是庆幸,她虽然活得小心翼翼什么都没有,但好歹不会惹上杀身之祸。 那天她在永寿宫的小花园里亲自给福明烧完纸,又坐在那儿发了好一会儿呆。永福站在她的身后神色不明,等她做完一切后躬身扶她回去。 自从过年王上把身边的人拉走一批,现在留下来的一个个都畏首畏尾,平时连琴都不怎么敢拉,身边现在唯一能说上话的只魏璋玉。 虽然大多数时间里他都安安静静坐在一边看书,各种各样的书,大多都跟契由有关。 他还自学了契由的文字,有天吃饭的时候忽然用契由话喊了她名字。 那时候冯时的眼睛因为太过意外而亮晶晶,大概表情也很呆傻,否则魏璋玉怎么会笑弯腰呢。 五月,魏璋玉拿着太后的令牌与永福一道出宫,说是去纥罗街给冯时买糖人。 今日来的人不知为何格外多,店内的空位置都站满了,更别提排队候在外面的人。永福总觉得有几分不对劲,但太后想吃他又不能不买。 乖乖顶着大太阳站了会儿,身后柔弱的魏公子却受不住了,脸色苍白额头都冒出虚汗,拍在永福的肩上说:我实在不舒服,先去找店老板到后面歇会儿。 魏公子虽然不是正经主子却也是养尊处优的,身体自然不像他们这些粗人一杨抗风抗晒。 永福生怕他一个坚持不住倒在这儿,要是再磕破脸那又是一桩麻烦事。 于是他一点都不犹豫,将兜里的铜钱掏出一串递过去:公子且去吧,带些银钱也好跟老板说话。 小铺子里忙的热火朝天,听到他要去后面,坐在柜台后的老板抬头看过来,两眼一眨接过那一挂后亲自起身领着他过。 房门推开,圆桌一圈坐了六个粗旷的男人,一个个都蓄满胡子,看上去孔武有力。 看见魏璋玉进来,几个人一齐起身,还未开口便见三殿下先一步撩袍直直跪下磕头:大庸罪人魏璋玉,给各位将军赔罪! 四月里赵扶娴入宫时委婉提醒过要找机会与将军们见一次,他苦苦等到今日才寻了合适的由头出来。 这些将军虽是武将,但也不会有这般狼狈。虽然扶娴未曾提及他们受过什么罪,可他心里清楚。如今还能来此继续跟随,怎能不值得这一大拜? 离得最近的那一位赶紧把他拉住,诚惶诚恐道:殿下严重了!都是宋更年背信弃义、人面兽心,惯会蒙骗人,这不怪殿下! 魏璋玉定睛细看,才认出浓密胡须下的人正是赵扶娴的二叔叔赵公桓。 不仅如此,另外几位将军也纷纷上前,面上都是义愤填膺的神情:赵大哥说的对,莫说是殿下,便是我们宋老将军当时也没看出来宋更年这畜生会叛变! 殿下不必自责,当务之急是赶紧想法子救出赵小姐一起回大庸! 契由攻下大庸之后便找了一个傀儡,封为庸国王,掌实权的则是各个契由贵族。但汉人大多还居住在那里,只要他们能回去就不愁得不到支持。 只是,宋更年那条恶狗像守着肉骨头一般看着赵扶娴,他们若是要一道行动,恐怕还未逃出王城就会被抓回来。 但扶娴毕竟出力最大,又受苦最深,怎么能不去救她? 不可!,一片沉寂之中,赵公桓忽然出声,扶娴早同我说过,若是有朝一日要动手一定不要因为她犹豫,她留在这儿还能帮我们拖住宋更年。 这些话像巴掌一样打在魏璋玉的脸上,让他实在惭愧。这便是宋家的人,男女老少,皆是铁骨铮铮。 氛围一时间有些沉重,谁都知道是赵扶娴奔走相救,也都知道赵扶娴嫁给了什么人。现在他们能逃走,却还得把她丢在水深火热里受苦。 但到底是要谋划大事的男人们,一位将军先拱手粗哑着嗓子喊:殿下!不知殿下可有对策? 一群人立刻都正起脸色,纷纷看向魏璋玉,目光如炬,带着毫不动摇地信任。 魏璋玉也严肃不少,从身上取出一张布帛,上面画满了形形色色的图案。虽然小,却逼真至极。 赵公桓凑近,看清楚后难忍惊叹:这是,舆图! 契由的地图被魏璋玉清清楚楚画在上面,这还多亏了冯时给他找来的那厚厚一本书。 想起皇宫里还傻乎乎等着吃糖人的女人,他翻开的动作慢下,却并没有停住。 等整张地图彻底摊开,魏璋玉伸手指着用不同颜色标出来的记号,道:确实有几条计策,还请将军们过目。 六位将军都是行军打仗的能手,如今又有如此精细的地图在手,简直如鱼得水锦上添花的好事! 压低声音商量好一阵子,终于敲定一条最保稳的路线。然而仅仅这么几个人当然不够,赵公桓还需要继续去找其他散落在契由王城的汉人。 恋耽美 太后的现代追夫记-by提芜(33) 事情大致敲定,众人正要分别忽听见外面一声响动。 靠的最近的将军立刻破门而出将落荒而逃的人按在地上,手上随时准备拧断脖子。 被制住的人半点不得动弹,只能哎呦哎呦惨叫。 魏璋玉看看摔在地上的糖人,再看看那熟悉的衣服颜色,沉默了会儿开口:李兄,松开吧。 碍于命令,李将军将人拎起,但手还一点也不懈怠扣在脖子上。 永福灰头土脸的,惊魂未定看向魏璋玉,呆呆喊一声:魏,魏公子 这是,同殿下认识? 魏璋玉慢慢走过去,先看看地上碎成好几瓣的糖人再看永福。 永福没见过这样的魏公子,他只见过在太后面前笑眼盈盈的男人,也见过在宫人面前温和谦逊的魏公子,但这是第一回遇上这样冰凉无波的眼神。 永福控制不住自己的双腿不断发颤发抖,他心里暗暗想今日或许会死在这里。太后娘娘人又傻,回去后魏璋玉随便编一个借口就能糊弄过去! 然而背对着他的男人漫不经心回身,虽然没有笑却透露着平淡温和,:糖人碎了,咱们重新去买吧。几位公子告辞了。 魏璋玉慢慢往外走,李将军还在犹豫,但赵公桓已经使来眼色。 手上的力气忿忿撤走,永福连身后一群人的脸都不敢细看,头也不回拔腿就冲魏璋玉追过去,追上后小心翼翼跟在后面,生怕再被人抓住。 店面外的人还是多,魏璋玉这次没任命排队,冲永福伸手拿出两贯钱,重金买了两个糖人用纸袋装好。 回头,永福赶紧低头躲过视线。 他轻笑着伸手拍在他的肩膀上:公公何必如此?方才那几位公子也是太警觉,将公公误认为恶人了。 肩上的那只手不重,却差点没把永福拍腿软。 他赶紧堆出笑回道:是啊!奴才不是真男人,也没见过那么高壮的汉子,一个动作就被吓到鬼哭狼嚎!真是叫公子笑坏了。 魏璋玉倒是正起脸色,手上的劲加大许多:永福公公此言差矣,如何便算不得是真男人了?譬如你师父福明公公忠心护主,就是我所敬佩的男人。 永福有一时间的动容,但很快又低头圆滑的笑:魏公子果真是与众不同,怪不得太后娘娘格外喜爱您。若是师父泉下有知,想必也会高兴。 魏璋玉依然温润如玉,确实是谦谦君子的模样。 永福甚至在想太后不该去玷污这样一块璞玉,白白辱了魏公子的名声与清白。 那日遇上的意外在一来一回中悄无声息翻篇,唯一的变化就在于永福对待他的态度好了不少,比之从前更多出几分真心实意。 有些身份卑贱的人心思就是如此简单,他们或许没什么见识,又喜欢偷奸耍滑风吹两边倒。 但是他们最重信义,最懂知恩图报。譬如福明对冯时,譬如永福对魏璋玉。 这一年契由王朝似乎遭到了大庸数以千计惨死亡灵的报应,除了和邻边回纥开战,内部也有贵族打着要为被杀害大公主报仇的名号造反。 不过对王上打击最大的应当还是王后七月怀胎一朝流产,差点一尸两命。他登基已经有七年,至今也只有一个女儿。 冯时去探望的时候王后还未醒,王上坐在床边不见所有来汇报政务的大臣,看上去颓废憔悴。 他看向冯时的眼神也阴桀恐怖,逼得冯时磕完头赶紧提裙摆退开。 回永寿宫后,她干的第一件事就是遣散还留着的几个伶人,既怕哪个傻的在这节骨眼上吹拉弹唱,也怕再有心思恶毒的借此害她。 没了任何打发时间的乐子,冯时只能步步紧跟在魏璋玉后面。 他看书时她看他,他写字时她看他,就连他不耐烦怒视过来她还嘿嘿笑着看他。 魏璋玉只能装瞎,虽说还能目不斜视专注地干自己的事,但也没忍住在心中笑。要不是冯时是个傻的,他都要怀疑她是不是打着爱慕的名号来监视。 不过正巧宋更年去坐镇前线,赵扶娴时常入宫,两个女人在一块儿倒有许多话要讲。赵扶娴教她怎么绣花做衣,冯时教她怎么用小物件儿防身(防宋更年)。 而魏璋玉与外界的消息也通过赵扶娴来回传递。 他最近越来越忙,他不知道契由与回纥这一场仗会打多久,也不知道贵族的叛乱能持续多长,更不清楚契由王会为王后消沉到何种地步。 但他直觉这是一场千载难逢的机会,要是能趁此时率部逃回大庸必定是最简单的。 魏璋玉为这事儿忙碌,对冯时的关注自然减少许多,除了夜里要睡在一起之外几乎不见面。 直到那一日他还在推演,冯时兴冲冲跑来,手藏在后面让他猜是什么。 魏璋玉一边装作不经意的样子将桌上重要的图纸收好盖住,一边漫不经心摇头:不知,娘娘又弄到什么好东西了? 冯时能搞出什么花样儿? 他猜是金银器物,或者是给他找来的什么好书。 然而面前的女人神秘兮兮,非叫他先闭眼,等再睁开却见是一件衣服。 和平时的衣服不一样,这件衣服明显异常难看。 他没忍住笑出声,问:你这是偷了谁的衣服?是挺难看的,怎么会穿这种衣服,你确实可以笑话一会儿。 以前冯时也不是没干过,笑话赵扶娴的鞋子太粉嫩,故意说是宋更年逼她穿的。 可是这回冯时没笑,听了他的话后气鼓鼓将衣服扔在他身上,喊:笑!你就知道笑!这是我自己做的!我头一回拿针拿线就只给你做衣服,你还笑! 魏璋玉匆匆撤下蒙头盖住的衣裳,还未反应就看见冯时跑出去,连鞋子都掉了一只,一点太后的端庄模样都没有。 那天一直到了晚上睡觉她还面靠墙内,一双眼睛闭的紧紧的,看上去真的跟睡着了一般,只是长长的睫毛一直颤抖,破绽太大。 魏璋玉熄灯躺下,盯着床帐上的流苏静默许久,慢慢翻身过去拉她的胳膊。 冯时跟他较劲,但女人的力气总归太小,最终还是被抱进他怀里。 一排整整齐齐的牙齿咬在他胸口,语气恶狠狠地问:干什么!我要睡了! 魏璋玉拿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肩膀上,有些无奈:你摸摸看。 她不干,他就抓着带过去摸了两下。 肩膀一大块不平,大概是料子拼接时有点歪,被他撑起后都绷得很紧,似乎很快就会断线。 冯时摸出来这是自己做的衣服,也知道确实做的不好,一时间又羞又气,钻进他怀里吃吃笑出声。 终于把人哄好了,魏璋玉叹气:行了,睡吧。 但她还不肯消停,抓着抱住自己的胳膊挠:这件衣服你可得一直穿,一直穿,直到我做出第二件才许换,知不知道? 是是是,好好睡吧。 魏璋玉拍在她背上好声好气哄着,没忍住露出了笑。 作者有话要说: 。 第48章 前尘往事(十一) 今年是冯时印象里最不热闹的春节。 前方与回纥虽然暂时休战,但还得时时刻刻紧盯不能松懈。王上刚刚平定贵族叛乱,对宫中之事无暇顾及。王后娘娘还是很消沉,冯时偶尔过去陪伴也觉得她消瘦不少,跟没了魂儿似的。 那个不小心没了的孩子的确可惜,听医官说已经半成型,还是个男胎。王上在位七年,只有一个女儿,还是原先那位妻子生的。而王后原本就不易生育,经此一遭恐怕再难有子嗣缘分。 除夕大抵不是个好日子,去年便在此时福明被害,今年又是多事之秋,王宫内一片沉寂静穆,就连红灯笼都见不着。宫人们的脸上也都不见喜色,一个个低头疾步快走,不敢有半点声响。 冯时自然也活的更加谨小慎微,日夜躲在自己的永寿宫里规规矩矩的,便是年夜饭也比往年少了四分之三不止。 今年连雪都姗姗来迟,直到入夜才勉强变大。舒舒服服泡完澡,出来的时候魏璋玉正对窗而坐,面前小案上还摆了酒。 冯时踮脚悄悄靠近从背后扑上去,居然被躲开了。 她有点生气,脚踩住男人按在垫子上的手,娇喝道:你怎么躲开的?我连罗袜都脱了,一点声音都没有。 她是觉得奇怪,魏璋玉什么时候变得如此警觉?他们日日夜夜待在一块儿居然都没发现。 魏璋玉但笑不语,拿走她手上的罗袜替她穿好,还不忘叮嘱:鞋子呢?虽然有地暖但也要小心注意,否则染上风寒你又要难受。 三言两语就把冯时注意力转移,她一点儿也不知道或许他是在使美男计。 接过他的杯子倒酒喝一口,满腔的辣意入喉,冯时没忍住呛出声,两道柳叶眉皱在一起,又问:你什么时候喜欢喝这种酒了? 明明他一直都爱果酒,甜味里带着一点点的微醺,冯时也喜欢。怎么今天喝烈酒? 魏璋玉在笑,真心实意发自肺腑的笑,可眉眼里又有一点狠戾之色:高兴,我很高兴。 冯时被他这一副反常模样搞得心慌,心里仔细想想也不知道有什么好高兴的事。最近一切都糟糕透了,哪里值得高兴? 没时间细想,因为魏璋玉很快又拿起杯子斟满递来,像哄骗孩子一般循循善诱道:你可要喝点?虽说初入口时太辣,但慢慢下肚后酒味儿就有了。 总归不过是一杯酒,味道难喝就难喝一点吧,她不想拒绝魏璋玉。 外面的漫漫大雪随风而落,屋内的暖气将人脸上都熏染出红晕。 冯时才喝三杯,脑袋就已经昏沉困倦。她歪靠在魏璋玉的胳膊上,嘴里哼哼唧唧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两只湿润的眼睛只顾看他喝酒。 两个人的脑袋抵在一处,魏璋玉一边看向外面的雪一边念道: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晕乎乎的女人连他说的是什么都不知道,却还跟着接嘴:一杯无,无 见魏璋玉看向自己,她嘿嘿笑着凑上在唇上印一口,活像偷吃香油的小老鼠一般。 他被逗笑,又把酒杯递过去明知故问道:好喝吗?再来一杯? 娇气包立刻摇头,委屈巴巴的调子:不喝了不喝了,已经醉了,想睡觉,要睡觉! 或许是殿内的温度太高,或许是酒里的味道上涌,魏璋玉不知怎的脱口来了句:交杯酒,不喝吗? 原本还紧闭着的双眼唰一下睁开,冯时好像被吓得一点醉意都没了。 契由人成亲没有喝交杯酒的习俗,但她是汉人,自然有所耳闻。 不知怎么的忽然就委屈了,她眨巴着一双泪眼汪汪的大眼睛撇嘴:我还没喝过交杯酒呢。 虽然是老王上的宠妃,但尊卑与别,年龄差距又摆在这儿,老王上可不会干这种事。 我也没有。魏璋玉声音更低,透过耳朵穿进心里,明明及其温柔却叫冯时哭的更狠。 他自然是没有过的,朗朗白日,皓皓明月,要是放平常他怎么会跟冯时这种女人混在一起? 她忽然觉得难堪,所谓女子该有的羞耻心终于生出几分来。就算她侍奉老王上是无计之举,但后面那么多男宠却实打实是自己养的。 她明白了为什么汉人会将女子贞操看得比命还重要,因为那是向郎君表明爱意最好的代表。 她也生出妄想,要是自己现在也有一份象征贞洁的东西,魏璋玉一定明白她有多爱他。 可她没有,两个人的一开始便不建立在那种忠贞之上。 泪水滴在酒里,酒杯被扔在案上。 魏璋玉俯身压过来亲吻,力道温柔又透露出怜惜。冯时忽然明白,他知道她为什么哭。所有的言语都不用说出来,彼此心知肚明就够了。 汗水密密渗出,火笼再旺裸露在外的皮肤也觉得冷,但很快就会被抱住,他的体温就是最好的温度。 冯时没忍住咬他耳朵喊他郎君,檀郎,相公,想到什么就喊什么,眼前全是泪水,模糊到连他的脸都看不清楚。 魏璋玉总会嗯一声,用更温柔的动作来回应。 水乳相融的时候女人总会更多出几分幻想,控制不住觉得这个男人就是自己余生要一起走下去的人,会生出无数的希望。 但交杯酒终究没有喝下去,他们连一场假夫妻都做不成。 几乎是新年刚过回纥便夜袭大营,宋更年虽有防备却也被逼的后撤躲进城内。王上大怒,亲自点兵遣将前去坐镇。 今年天气确实变化多端,都快四月了还会飘雪。 魏璋玉那一日又跟永福一起去纥罗街买糖人,在街口忽停下吩咐道:你可知哪儿有卖花灯的?兔子,莲花什么的都行,我要给娘娘带一只回去。 永福不疑有他,立刻拔腿往另一条街走。等小心翼翼捧着纸糊的小兔子跑回来,却见茫茫大雪地里连串儿脚印都没了。 契由王城之外,一行五人身披白色斗篷高坐在大马上。魏璋玉回首看了一眼,神色不明。 赵公桓在他身边,见状宽慰道:殿下不必担心,扶娴是我赵家女儿,与那些娇滴滴的女子不同。她会保全自己的。 可三皇子表情依然不好看,他还要再劝,魏璋玉已经拉紧缰绳掉头策马:走吧,李将军还在等我们。 他昨夜故意撩拨冯时,又在今早喂了点加药的水,等永福回宫禀报后再差人来寻,自己大概都能跑出契由地界了。 他将冯时的东西都留下,连那两件穿了很久的寝衣都不曾带走。唯一悄悄贴身收着的只有一只荷包,那还是她一开始嫌做的不好看丢掉的。 魏璋玉笃定她不会记得,所以才敢正大光明带走。 昨日种种昨日死,譬如黄粱一梦。魏璋玉已经放纵许久,现在他要去做自己真正该做的事了。 如他所料,等永福自己在宫外找一圈再慌忙跑进宫内禀告太后,日头都西沉下去。冯时手上除了宫婢之外什么都没有,只能去找王后。 好端端一个大活人不见了自然担忧,更何况还有大公主前车之鉴摆在面前。依魏璋玉的性子,他必定不会乖乖屈服,若自己不赶紧去找他受点皮肉之苦事小,更甚会有性命危险! 然而整整一夜搜寻都没有半点踪迹,冯时更是一个个去契由贵族大户问,又是威胁又是恐吓,却没有一个人见过。 拖着一夜未睡的疲惫回宫,冯时坐上床,一边哭一边往里看,这才发现一堆东西放在床内。 衣服,香囊,发带,鞋子,都是粗制滥造的针脚,却是自己一针一线熬夜做出来的。 魏璋玉不是失踪,而是不告而别。他只想着逃跑,什么都没带走,冯时他不要,冯时做出来的东西他也一概不想要。 恋耽美 太后的现代追夫记-by提芜(34) 恍惚间想起除夕时他说要和交杯酒,冯时傻乎乎信了,觉得这辈子都要跟这个男人待在一起,谁也比不上他。 他太会伪装,以至于她都忘记魏璋玉原本是个什么样儿的人。 大庸的三皇子,怎么可能真的心甘情愿一辈子做个任人消遣的男宠?一切都是装的,都是骗她的。不这么做,他哪里来的机会出宫? 还有赵扶娴!被迫嫁给亲舅舅却能活的好好的,她这种女人怎么真的会和自己这种蠢人结交?不过是来找魏璋玉的! 都是骗子,合起伙来欺负她傻,她蠢! 永福带回来的兔子灯还放在床边,冯时挥手扫下一脚踩烂,又起身找出剪刀将那些衣服一件件撕开,气愤间不小心剪刀自己的手,侧边一道长口子,鲜血立刻股股冒出。 呵。呵呵,你怎么这么蠢啊,真是太蠢了 双腿似乎再也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她瘫坐在地上,脸埋在被剪碎的衣服中放声痛哭。 殿里的火笼还未来得及烧,她觉得置身冰窖一般,冷极了。 太后男宠逃跑这件事除了成为人们饭后笑料之外并未有其他轰动,直到一支在大庸境内的汉人反贼势力不断壮大,引起王上注意后人们才知道,领头的正是太后那位男宠。 这无疑是王室耻辱,王上尚在返程中便先传指令叫人将冯时关起来等候处置。不仅如此,又听说宋更年那位夫人也在其中出谋划策,宋更年为平人心主动请令前去大庸铲除恶贼。 冯时在永寿宫里待了很久很久,每日就靠在窗前看太阳东升西落,看月亮一点点出现又一点点消失。 她现在一天只能吃两顿,还都是馊饭剩菜。 听说永福去王上面前告发她为魏璋玉逃跑出力,还把那些找来的书籍都带过去。她也是才知道,魏璋玉就是因为那些书才画出地图一路躲避契由追兵逃回大庸。 看吧,对她好一点就有这么大的用处。冯时真不知道该骂他无耻还是该夸他聪明。 依然是王后亲自去求情,王上才没有下旨直接杀了自己。永福来给她送过一回晚饭,隔着窗他笑的阴冷解气:娘娘可曾想过会有今日? 冯时还真想过,毕竟她一直仰人鼻息,但她没想过永福会落井下石,这是福明留给自己的人啊。 永福当然知道她在想什么,眼里恨意更深:娘娘是不是觉得我忘恩负义?错了!真正忘恩负义的是你!我师父一辈子对你忠心耿耿,你却在他落难时一点也不相救!你连去看他一眼都不愿意,还要在我面前装出一副多伤心的样子,你可知有多恶心! 地上的食盒被他一脚踹翻,汤汤水水的全都洒在地上。 冯时想解释几句,想说她在王上王后面前都求过情,可是没有用。她不去看是害怕大公主又要借题发挥再伤害身边其他的人。福明陪伴她将近十年,怎么会不难受? 永福明显不愿意听她狡辩,手上拿着拂尘轻轻扫过,冷笑道:所以啊娘娘,今日一切都是自作自受!你也莫怪魏公子骗你,毕竟他是璞玉,又怎么是你这样的女人可以霸占的? 他没忘记对师父发过誓,可他实在要报仇!只要冯时遭到报应就好,而他早想好了死后去找师父谢罪。 冯时依旧沉默不言,连泪都哭不出来。 自作自受,的确是自作自受。肖想她不该想的,奢求她不能有的,到头来只能自取其辱。 那一年一直在打仗,她再没见过赵扶娴,也没见到过永福,只有王后偶尔来看看。 听说宋更年联合契由王族以及在大庸的兵力一起围剿,王上后来也是亲自前去,势必要洗刷王室耻辱。 战争延续到九月,叛军早已苟延残喘一如秋后的蚂蚱。宋更年不知道从哪儿得到消息埋伏在接官道,王上亲自坐镇,将那反贼首领一箭射穿坠落马下。 所有的叛乱终于结束,冯时也被解了禁足。 庆功宴上她被王上勒令献舞,只好像伶妓一般跳了。她当然庆幸只是这样简单的羞辱,她还是契由的太后娘娘。 宴后宋更年给了她一只荷包,上面好大一块洞。 他说,是从魏璋玉身上找到的,给她是因为赵扶娴最近情绪很不稳定,要她去找好好劝慰一番。 冯时原本都打算认栽不去想跟魏璋玉有关的一切,荷包也不愿意收,可是宋更年没有给拒绝的机会。 那一只带着鲜血的荷包破烂不堪,微末之处可以看见原本的颜色。虽然魏璋玉留下了所有的东西,但这一只也的确是自己做出来的。荷包后面是金丝线绣出的魏字,一笔一画歪歪扭扭,如小儿学字一般别扭笨拙。 冯时慢慢想起来,这应该是以前试手时做出来被扔掉的,居然会被他带走。心里一些不该有的念头又像疯了似的狂长,一点一滴通过湿漉漉的眼睛冒出来。 那一只荷包里还有东西,竟然是两股盘在一起的头发,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被他藏在里面的。还有一张皱到要碎的字条,血水模糊了字迹,只能看到后面有两不疑。 他写的什么,没有人知道了。就像在这深夜里,也没有人知道太后悄悄哭了一场。 第49章 恢复 回忆像潮水一般在脑海中不断的冲刷翻涌,有一瞬间几乎水流都进入肺腑,整个人难受的要窒息一般。 魏嘉禾就在这如同溺水一般的环境里猛然睁眼,一下下撕心裂肺地咳嗽着,手下意识往桌边伸出想抓到点什么。 外面的人听到动静推开门,为首有两个男人冲进来。 看他咳嗽的难受,顾及赶紧倒完水再递过去,替他拍着背:怎么睡呛着了?喝点水缓一缓。 咳嗽慢慢平息,魏嘉禾将他放在背上的手挡开,表情不太自然。他全都想起来了,不管是古代的还是现代的,不管是现在还是当时念书的事,全都知道了。 前一秒这个人还是契由大王,一支利箭把他射个对穿直接从马上摔下来,下一秒就成了自己无微不至的大表哥还亲自喂水,好尴尬啊。 但这个时候要管的不是这些,明明冯时是知道一切的,为什么在这个世界里他跟在后面追求却不愿意答应? 魏嘉禾实在着急,抬头就问自己大表哥:冯时呢?她在哪儿? 顾及一脸茫然:冯时?什么冯时? 不知道?哦,也对,毕竟现代两个世界里顾及几乎都没跟冯时见过面。 视线左移,一脸张望的耿娄也在这儿。 他冲他问道:冯时呢? 然而二世祖也茫然:什么冯时? 就是那个女老师!你当伴郎那一回她是伴娘,试婚纱的时候我还去了。 魏嘉禾明显不耐烦起来,话里话外都在嫌他浪费时间。 耿娄露出了然的神色。一边掏手机一边笑:嗨,你说她啊,叫冯时的是吗?你小子真是好本事,死里逃生睁开第一眼就要找女人。哦,翻到了,这个吗? 魏嘉禾懒得回嘴,等手机递过来后原本已经缓和的脸色又瞬间阴沉。他直接冲人脸上甩过去,吼:你妈的能不能别玩儿我,老子问你要冯时呢! 耿娄险险接住,也有点生气:我不是给你了吗?那天就是她啊! 手机上是一个不认识的陌生姑娘,不知道是谁,反正不是冯时。而合照上的四个人里,没有冯时也没有他自己。 那我们那天在哪儿? 魏嘉禾隐约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呼吸开始不稳。 什么你们在哪儿,你不是搁那儿给我们照相的吗?这相片就是你照出来的啊。 耿娄态度很不客气,还在为摔手机的事生气。 不对,不对!那天明明冯时就在场,他们还一起照相了!怎么会变这样 魏嘉禾痛苦地捂住脑袋,又问顾及:我怎么到医院里来的? 这下不止耿娄瞳孔地震,就是一向沉稳的大表哥也难掩震惊与担忧的眼神,哑声回:你在东升大酒店跟教育局胡副局长一起吃饭,结果他们的饭店发生爆.炸,你受伤了,消防员送你们一群人来的。 是啊,这也是对的,因为冯时调任所以我答应了胡副局长吃顿饭,后来跑去找冯时没才来得及逃出去。冯时要是不在的话那我怎么会进医院? 魏嘉禾振振有词,像是在质问他们一般。 耿娄没忍住凑到顾及耳边嘀咕:是不是火灾一氧化碳吸多了现在脑子有点问题?哥,咱要不去精神科看看? 顾及还没来得及回答,魏嘉禾又抄起另外一边的枕头砸过来吼:看你个鬼!老子要出院,快点! 你身体好全了吗就出院!顾及终于忍不住拿出家长的威严接过飞起的枕头凶道,你这事儿我还没跟你妈说,你要是再闹信不信我马上给她打电话,到时候别说出院了,你就是下床都做不到! 按他姑姑的性子,绝对要把魏嘉禾绑在床上用鸡汤排骨喂养十天半个月才放心让儿子下床。 被恐吓一顿,魏嘉禾终于冷静不少,但还是坚持:我要出院,哥你赶紧的,我真要出去。 顾及匆匆说了一句知道了,转身往外走。耿娄怕被伤害也不敢跟他一个人待在一起,赶紧追出去。 魏嘉禾又理了一下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东西,忽然坐直四处翻找从抽屉中找到自己的手机,当初那张照片他也有的! 然而相册打开,还是刚才那个陌生女人。 魏嘉禾有些泄气,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大,又赶紧打电话给那个胡副局长。 对方担忧着急的话还没说完便被打断:我问你,之前我有没有让你帮忙调一个女老师上来? 胡副局长明显愣了一下,回答:没有啊,魏公子想调谁上来? 没有,居然没有,在这里也不对了 魏嘉禾手掐在下巴上脸色阴沉,又问:你详细跟我说说火灾时怎么回事。 说起这个对方几乎要哭:魏公子,您当时可把我吓坏了!您中途去上厕所,结果爆.炸时候您都没回来!我在外面根本不敢走,一直等到消防员把你救出来才放心! 消防员,对!还有消防员! 魏嘉禾想起别的方法,挂断电话之前没忘记补一句:你帮我查一查,市一小有没有一个叫冯时的女老师,时间的时。如果没有的话,再往下面的乡镇小学找。 放下电话,他正打算潜逃出去顾及又进来了,身后还跟着几个白大褂的医生。 用最后的耐心接受完检查,主治医生也很困惑:魏先生恢复的很好,没有任何问题,你们不用太担心。至于你们刚说的说胡话,有可能是因为受到伤害时心理层面的幻想,是一种自我保护。建议你们去看看精神科或者心理医生。 明里暗里都在说这不关我的事,你们要是担心就去找别人吧。 魏嘉禾从卫生间换上自己的衣服冲顾及伸手:车钥匙给我。 后者目光沉沉,努力压着心里的怒气。 他也不耽搁,换个方向:车钥匙。 耿娄当然不敢给,医生都说了他或许有病,哪能不接受治疗? 兄弟啊,咱先好好治病 没有说完,魏嘉禾抬脚要走,被顾及按住肩膀。 男人面带疲倦,末了还是拿这叛逆的家伙没办法,妥协道:要去哪儿?我送你去,回来必须给我去看医生做完全面的检查,知道吗! 魏嘉禾满不在乎点头,报出地址:我要去市中心消防队。 在门卫那里敲窗户,他说要找人,叫肖鸣皓。 时间不长,很快就有男人穿着深蓝色T恤跑出来,上下打量一番后问:你找我? 那天火灾他不清楚自己什么时候失去意识,但是他清楚听到了有人喊冯时的名字,也看到是这个人把冯时抱出去的。 怕打草惊蛇,他换了一种方式,伸手过去笑道:是我,之前东升大酒店不是发生爆.炸了吗,我当时也在里面。多亏了你们消防员才活下来,今天刚出院就想先过来口头感谢一下。 肖鸣皓脸上的戒备放下不少,同他亲切握手,也笑:没事儿没事儿,这是我们的工作。 这种感谢的事情也经常发生,但还是疑惑为什么那么多人会找自己出来?明明还有队长,还有领导不是吗?再说了他怎么知道自己的名字? 下一秒魏嘉禾急转话题又问:你谈恋爱了吗?那天我姐姐在电视上看到你了,所以今天叫我过来打听打听。 原来是这样,肖鸣皓赶紧摆手拒绝:不不不,我已经结婚了。 魏嘉禾眼里闪过一丝光,心跳更加急促,这里也不一样! 是吗,感觉你才二十三四岁啊,就结婚了?不会是借口吧? 真结婚了,肖鸣皓摸着后脑勺笑,去年结的,我老婆是我高中同学,大家也都一个村子的,互相熟的很。 心跳越来越快,好像都不能够呼吸似的。 高中同学,一个村子 他跟谁结婚了? 你老婆叫什么? 这个问题已经严重涉及到私人领域,哪怕肖鸣皓再好的脾气也有点不高兴,反问:你到底要干什么? 注意到自己的失态,魏嘉禾赶紧平复心情,几近恳求般:我在找人,你能回答一下吗?是叫冯时吗?当老师的那个? 见他一直不说话,他又翻出手机里的照片递过去:你看看,是这个人吗? 肖鸣皓瞥了一眼,一瞬间流露出难以掩饰的惊讶,看向魏嘉禾的眼神更加戒备。 好吧,看来不是冯时。 对不起,我找错人了。魏嘉禾很认真鞠躬道歉,在他的抱怨声中一步步走回车上。 顾及看过来,没忍住忧心问:那个冯时,你是什么时候想出来这么个人的? 收到了自己弟弟略带杀意的眼神,他还是继续说下去:没事儿,医生说了有可能只是一种自我保护行为,不是什么大问题,好好治疗就行。 这是断定他有妄想症了。 魏嘉禾疲惫地闭眼,向后靠在座椅上一言不发。 冯时呢?她去哪儿了,怎么谁也找不到? 失望与绝望一点点包裹着他的心脏,魏嘉禾现在难受的就像当初日日夜夜对着偷偷藏在身上的荷包遥寄相思一样。 恋耽美 太后的现代追夫记-by提芜(35) 不知道当初她看到自己离开会有多难受多痛苦,但即便如此冯时也千里迢迢追过来了不是吗?都怪自己太晚,要是早点记起来这一切就好了。 但也有疑惑的地方,比如冯时为什么一开始会知道古代发生的事,后来在这个世界里别说古代了,就连他出车祸死掉的那一世也不记得。 为什么会这样? 车在一点点靠近医院,魏嘉禾忽然睁开眼,他又想起来一个人! 哥,等会儿再回来,我还要去个地方!我要去找宋更年! 第50章 寻找 魏嘉禾自然没能在宋家的公司里找到人,只能熬到晚点的时候去赵希芜在的那家清吧蹲守。 耿娄已经走了,只有顾及在暴怒的边缘忍耐。要不是担心自己家弟弟精神有问题,他真想用拳头来解决问题。 大约刚下班的时间点,远远就看见宋更年人模狗样优哉游哉踏步过来。 魏嘉禾心里还有些堵,觉得气血上涌想冲上去揍一顿。可是以前顾及不也跟他一丘之貉吗?过去了便过去,当下才是最重要的。 他之所以敢来找宋更年,是因为从前到现在这个家伙一直都死死追在赵希芜后面不放。他不信所谓的一见钟情缘分天注定,他笃定宋更年必然从头到尾都是事情的知情者! 面对站在一块儿同仇敌忾的两兄弟,宋更年也不怎么适应。毕竟当初王上射出的箭还是自己递出去的,结果他俩现在倒成一家人了。 叛逆弟弟要作死,但顾及作为有家室的成年人面子上该装的还是得做出样子。他伸出手客客气气:小宋总好。 宋更年礼貌握住,直接问:这是有事? 不等哥哥买官腔保全面子,魏嘉禾直接上前抓着人胳膊拉到一边,两只眼睛恶狠狠瞪他:冯时呢? 他的眼里闪过一丝惊讶,眼神也开始上下打量起来,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东西。 魏嘉禾最讨厌他这种故作沉稳的模样,搞得自己多了不起似的,明明就是装逼! 但他此刻也不得不低头做小,先自曝:我想起来了,都想起来了,前一次和古代的事,已经全部都想起来了。但是冯时在哪儿?我找不到她。 宋更年扫开他的手,如实相告:不知道,她干什么我怎么会知道。 自从被坑一回,宋更年就打定主意再也不要管冯时的破事。正好来到这个世界后他们压根儿没见过面,直接省掉不少麻烦。 你不知道?魏嘉禾直接笑出声,又攥住他的衣领,妈的就你跟她两个人一起来的,你现在跟我说不知道! 宋更年被惹出脾气,准备动手叫他别这么轻狂。 顾及先看出不对劲赶紧拦在两个人中间将魏嘉禾拉到身后,语气诚恳:不好意思小宋总,我弟弟他刚从火灾中恢复过来,情绪有点不稳。 有病就去看医生,宋更年一点面子都不给,顾总最好把他看牢,跑到我这儿来了我就不会惯着他。 说完,他踩着和之前一样沉稳从容的步伐,快进门时又不放心,重新低头再认真整理一遍被扯皱的衣领。 他听见魏嘉禾大吼:你妈的宋更年,老子就找你问一声都不能说吗!就你这样活该你三辈子都追不上赵扶娴! 好家伙,这都上升到人身攻击了!顾及赶紧捂住他嘴巴生怕再冒出什么不礼貌的话。 宋更年侧头丢过来一个杀气腾腾的眼神,喊回去:是吗?那我倒要看看,这回是你先找到冯时,还是我先追到赵希芜。 这番话,就跟当初他气定神闲说看看是臣的报应来得快,还是殿下的身死之日来的快一模一样。 魏嘉禾一身冷汗,又骂回去:老子才不跟你赌,妈的晦气! 口水仗没打完,宋更年已经悠悠进店。 顾及也使出浑身的劲把人往车上拉,魏嘉禾挣扎的太狠最后挨了一拳,他哥冲他骂道:你妈的要发疯回家去找你妈发!在大街上对着老子算怎么回事!我欠你的啊! 你可不是欠我的!魏嘉禾捂着发疼的脸颊在心里想。但到到底一拳把人打冷静下来,总算是乖乖跟哥哥回医院了。 顾及第一时间联系好精神科医生和心理疾病医生联合会诊,一个星期的观察后得出结论:魏少爷真没病。 顾及不信,追问:会不会是在潜伏期,现在还没办法确诊? 这也不是没可能。 毕竟以前多正常的孩子啊,除了爱作死喜欢玩刺激性游戏以外也是一个好青年,怎么现在跟疯了似的? 你要说他一点病都没有顾及实在不能信。 专家们摸摸头脑,最后答应定期会诊以防哪一天魏嘉禾忽然犯病。 但是魏少爷过得好好的,除了隔三差五去找宋更年麻烦。 那段时间赵希芜想想就觉得头痛:一个男人跟在自己后面,另一个男人也跟在自己后面。 清吧老板委婉提醒,女人要学会抓住时机学会取舍,谨防竹篮打水一场空。 赵希芜:我不是钓金龟婿的 宋更年与魏嘉禾相看两厌恶,尤其是他还严重影响到自己人生大事,于是这回小宋总主动拦住后者的脚步两人找个位置坐下好好谈。 他一点点详细说,所谓的每一世都只是2011和2022的测试,就连他的死而复生也是因为冯时重启考试而已。实验中系统不会主动联系宿主,所以他没办法找到2022,更别提通过2022去找到冯时。 魏嘉禾原本是想秋后算账的,可听完后脸上的表情逐渐煞白。 这些东西闻所未闻,他一直以为是轮回,到头来只是别人的一场实验而已。 那他们是真实存在的吗?岂不是跟游戏世界里的角色一样? 冯时相当于犯了错误重启过一次,她现在的消失是不是意味着被游戏程序开发者抹去了?所以这个世界里所有跟她有关联的痕迹全部消失,由此产生的漏洞也有别的人补齐。只有他和宋更年两个人因为有所有的记忆才会继续记得她。 这不是太荒诞了吗?也太恐怖了!冯时是活生生的人,怎么可能说消失就消失,说抹去就抹去! 魏嘉禾似乎收到了巨大的打击,起身离开时差点被椅子绊倒摔跤。 他感觉世界崩塌了,他连自己是否真实存在都不知道,这种恐惧比什么都来得真切,比那只射穿胸膛的利箭伤害还大。 宋更年神色漠然,慢慢拿起酒杯喝下去。 其实有时候他也会恍惚,不知道所谓的实验究竟是怎么进行的,毕竟失去了就是失去了,难道真能有什么时间改变? 可冯时消失后所有人都失去这一部分的记忆,世界还在正常运行,这让他也不由得心惊。 舞台上的灯光亮开,台下三三两两掌声响起。 宋更年抬头看过去,正是穿了白裙子的赵希芜。她在拉大提琴,温柔专注,和从前一样没分给他一星半点的目光。 宋更年自嘲地叹气,托着腮仔细对着她看,不舍得浪费这短暂的时光。 不管是真的穿梭时空来到新世界,还是那些机器人系统造出来的实验场地,只要能让他和赵扶娴在一起,他连自己是真是假都可以不在意。 魏嘉禾没有他这般通达,他好像遭到了巨大的精神打击,逐渐开始连饭也吃不下,整个人肉眼可见的消瘦。 魏妈妈悄悄请来灵验的大师作法,家里又是烧香又是烧纸,搞得到处都乌烟瘴气,可魏嘉禾还是跟丢了魂儿似的成天待在房间里发呆,死气沉沉。 后来顾及过来看他,试探着说了一句:你这样不吃不喝,也不好好睡觉,要是冯时知道了得多难过? 原本坐在沙发角落里的男人听到这话后微微动了一下,终于有了一点反应。 顾及按耐住激动不已的心情,继续劝:你一边说要找冯时,一边又缩在这儿什么都不干,你怎么去找她啊。 等了很久很久,魏嘉禾终于缓慢转过身。那张脸的两颊上没有半点肉,眼睛也深凹下去,完全瘦脱形了。 明明一个月前见面的时候,他还活蹦乱跳吵着要出院,怎么现在变成这样? 但是他憔悴的脸上还透出希望,语气又很不确定:她还会回来吗?她都不见了,你们也谁不记得她了。 顾及不知道这是不是助纣为虐,也不知道会不会进一步加深幻想,但现在如果不顺着他继续编下去的话,魏嘉禾恐怕就要死在这里。 会啊,他很肯定地点头,你不是说她很喜欢你吗?既然喜欢就会舍不得,既然舍不得就会回来找你的。再说了,你也不能坐以待毙等着人家姑娘千里迢迢主动来找你啊,多出去走走看看,说不定还能碰到呢! 魏嘉禾一双眼睛眨呀眨,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就像一台出了故障的机器人一般呆滞。顾及心里暗暗担心是不是这招刺激的太很直接把人逼疯了? 然而很快他就一连几下狠狠点头:你说的对,我也应该去找她的!我得去! 消沉许久的儿子终于走出房门下楼,还跟妈妈说想吃饭,魏妈妈当场哭出来一边擦眼泪一边说好这就去做。 但是好景不长,儿子是救回来了,可还是一门心思要往外跑。问他要去哪儿他说不知道,反正天南海北都得去一趟,要去找一个叫冯时的女人。 魏妈妈原本放下的心又悬上去,泪流满面去找自己丈夫诉苦。 魏爸爸在书房抽了一整个下午的烟,终于打开门把儿子叫过来递给他一张卡,拍在肩膀上语重心长教导:你也是一个成年人,想干什么我跟你妈也拦不住。要去就去吧,早点回家,行吗? 魏嘉禾接过那一张卡,但是没有给爸爸留下口头承诺。怕妈妈担心,他在凌晨时分悄悄离开。 魏嘉禾真的走了很多的地方,偶尔也能看到几个跟冯时很像的女人,但都不是她。他还回到契由遗址故地重游过一回,可是什么都见不到。 他不知道自己得找多久,但找不到冯时他便一直搞不清楚这个世界是真是假,那还不如死了一了百了。 身边慢慢很多人都在人生轨道上向前奔驰。 花花公子耿娄最终还是跟唐邢蓝步入婚姻的囚笼,大表哥顾及一胎继承他的优良基因在学校里乘风破浪,二胎也上幼儿园了。 而他跟宋更年那个赌也很没能赢,在宋更年穷追不舍跟狗皮膏药倒贴四年后,赵希芜大概忍无可忍只好选择结婚。 只有他还在原地徘徊,在执拗的坚持寻找。 他三十五岁的时候来到海南岛休息,那天天气格外好,万里无云,白日晴朗。 魏嘉禾躺在椅子上心里暗想,要是再过几年还是找不到的话,他或许就真的坚持不下去了,那他得提前想一个好一点的自杀方法。 枪杀其实蛮想尝试一下的,反正一秒钟,眼睛一闭就过去了。不管是什么死法,只要干脆彻底就行。 心里那么多阴暗面恣意生长蔓延,他却还能在阳光下悠悠入睡。 迷迷糊糊间有人伸手在脸上摸过,他有点烦躁挥手甩开,冷淡开口:滚。 这些女人真烦,搭讪就算了吧,连个觉都不能让人安稳睡会儿。 但是对方胆子太大,不仅没滚还笑着贴近耳朵。 魏嘉禾不信绅士风度这种说法,刚要动手就听见她说:好久不见啊魏嘉禾。 阳光下女人依旧漂亮,但明显多处几分时光流逝的痕迹。 她穿着一件鹅黄色连衣长裙,衣摆被风吹得左摇右摆,看上去很不真实。 但魏嘉禾却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真实。 他知道自己已经哭了,颤抖着喊她的名字:冯时 声音里那么多的难过与委屈,那么多的想念与不舍。 因为她的出现,他终于能确定这个世界,包括他自己都真实存在而有意义。 就算一切都是假的,都只是系统测试布置出来的实验场地,那他也能因为冯时的失而复得,欣然接受自己只是个游戏设定角色。 因为我爱你,所以怎样都可以。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写完啦,嘎嘎嘎嘎嘎! 第51章 番外 惩罚 那一日的火灾过后,冯时重新回到契由王朝。她还在自己的寝殿里,推开窗外面还留着雨后的潮湿与闷热,仿佛只是刚刚睡了一觉而已。 冯时顾不上穿鞋直接冲外叫人,婢女慌慌张张跑进来跪下听候吩咐。 宋更年呢? 小宫女略带疑惑看她,很快又把头深深低下去:回太后娘娘的话,上月宋夫人去世,宋大人扶棺回乡,不回来了。 什么? 冯时呆住,宋更年不在这儿?他不是过来给自己送玉佩来着吗? 大脑在飞快运转,她又挥手让婢女退下,身上到处摸找,却根本找不到玉佩,急的在大殿内团团转,最后直接喊起来:2011!你在不在这儿! 没有声音,直到冯时开始忍不住摔东西时才听见回答:娘娘我在!小心别伤着自己! 她往四周看,根本不见玉佩的踪迹,大概是在通过精神意识在说话。 我,我怎么又回来了?宋更年去哪儿了? 她问的时候很心虚,隐约觉得这代表实验失败,所以她被遣返。而宋更年大概是成功了,能正大光明留在那个世界里。 那,魏嘉禾呢?肖鸣皓有救出他吗? 2011叹气:娘娘,虽然最后关头您跟魏公子互相表露真心,勉强通过实验了。但是介于您是重启过后完成的,并且对宋先生的进程起到很大的阻碍作用,所以我们必须予以对您的惩罚。 果然如此 一股凉意贯穿全身,冯时撑在桌边艰难站稳脚,气若游丝一般问:那,那是不是说,我回不去了?他还活着吗? 嗯2011声音有点纠结,目前我与那边的世界联系不上,不过魏公子应该无碍,否则我会收到通知。至于回去,也不是不可能,但要等到娘娘受完惩罚才可以。 听到魏嘉禾没事,冯时稍微好受一些,她真的不想再害死他一回! 我的惩罚是什么? 2011明显更加犹豫,沉默许久才出声:这不可以提前透露给娘娘,只要时机到了惩罚自然会结束,到时候就可以重新回到那个世界里。 连说都不能说?看来这惩罚还挺严重 永寿宫今非昔比,从前那些漂亮的小郎君,那些夜夜笙歌的欢乐景象早已经烟消云散。陪伴过她的人,福明,月辰,永福,还有魏璋玉,也全都不在身边。 恋耽美 太后的现代追夫记-by提芜(36) 冯时第一回生出一种无法抑制的孤独感,这么大的殿宇,只有自己一个人住,有种待在地宫等死的感觉。 她没一点想玩闹的心思,慢悠悠转回寝殿里打算歇一会儿,却又沉沉进入黑天梦乡。 再醒来,是被小婢女吵醒的。 那人脸生的很,捧着一碗汤跪在地上请她喝。 冯时晕乎乎接过喝了两口,苦的立刻皱起眉头不愿意再碰,抱怨道:这什么东西,怎么这么苦! 圆脸的小婢女似乎也很疑惑,回道:这就是和从前一样的安胎药,不应该会苦啊 听她一解释,冯时差点没从床上掉下来! 什么药?安胎药?怎么会是安胎药! 没等她开口质问,一股无形的力量冲刷过脑袋几乎将她挤出去,紧接着她清楚地听见另一个陌生的声音从自己身体里发出:唔,苦吗?不苦的。 跪在地上的婢女觉得她这前言不搭后语的样子是故意消遣人的,所以干脆不张嘴,等她喝完后再乖乖接过空碗准备退下,又听见女人问:王上呢? 小婢女明显紧张起来,又不敢撒谎,只能如实回答:听说,在陪另一位用膳。 冯时还很蒙圈,不知道这些人在说什么奇怪的东西。她发现自己被困在这个躯壳中,只存在这个女人的大脑里,能感受到这个女人的一切,就是没办法开口说话,更别提去控制身体。 她现在就清楚感受到一阵酸楚从心里蔓延开来,就像当初自己看到魏嘉禾跟丁若在一块时的感觉。 这是什么鬼,2011说的惩罚吗?把自己关在别人的脑袋瓜里? 哦,我应该知道的。 女人轻轻笑了一声,等人退下后才下床,先站在窗边看了一会儿外面昏沉的夜景,再走到镜子面前。 冯时看见了她的长相,小家碧玉的模样,怀了孕后除了肚子高高隆起哪里也没变样,愈发显得人纤细瘦小,楚楚可怜。 看着样儿,好像很快就要生了。 女人表情一直都很低沉,直到瞥见自己的肚子才露出点笑容,满满的都是期待的眼神,冯时也忍不住觉得欣喜。 等用完晚膳,她又叫来婢女想出去走走。 周围的一切也跟印象里的一模一样,甚至看到了通往永寿宫的小道。冯时心里冷静不少,看来她还在契由王宫里。 女人也在那条路上驻足,问:太后住在这边吧? 是,就从这儿穿过去。娘娘要去见太后吗? 冯时一颗心挂起来,她还蛮想去的,站在别人的角度看看自己是什么模样,多有意思啊! 可这身体的主人犹豫会儿后摇头:不去了,我与娘娘未见过。回吧。 这也正是冯时惋惜的地方,只恨自己记性不好,根本想不起来这个女人是谁,也不知道这是哪朝哪代发生的事。 不过等回到寝殿这些疑问便迎刃而解。 隔得老远今天下午喂药的婢女便冲过来,脸上激动难耐说道:娘娘,王上来了! 冯时清楚感觉到身体里喜悦又心酸的心情,跟着一块儿往里冲,对坐在桌边的男人喊:王上! 男人回身,脸上没什么表情但还是走过来拉着她的手,语气有点重:跑什么,一点也不知道分寸! 虽然是责怪,可女人还是高兴的不得了,由他扶着坐下,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 然而这回冯时实在不能与她感同身受。 从刚才看清男人的脸开始,她整个人就忍不住飙脏话,尤其是他还走过来,冯时下意识拔腿就跑,可这身体根本就不受自己控制。 草,居然是自己的好大儿!这不会就是2011说的惩罚吧?你妈的这也太恐怖了啊!她错了还不行吗呜呜呜 不过这下她也终于知道这女人是谁,毕竟王上只同一个人生育过孩子那位原配妻子,敏乞曼。 但是她怎么会待在这副身体里?2011搞什么鬼! 冯时还在崩溃,敏乞曼已经站起来服侍王上更衣。真是难为她了,这么大的肚子还会亲力亲为。 夜里两人躺在一起,王上睡得很安稳,敏乞曼虽然也一动不动但冯时知道她根本没睡着。她不知道敏乞曼在想什么,只感觉眼泪不断从脸上落下。 此时既然已经知道她是谁,冯时自然也能猜测出她为什么会哭。 对于这位原配妻子她略有耳闻,不过是当初被逼无奈才成亲的。而她又与后来的王后塞勒达金佳自幼.交好,所以对这个女人也无感。 王上登基后大抵也觉得不好处置,虽然没给金佳位分,但也没让这位发妻成为王后。如今冯时成为敏乞曼,也能明白她的委屈。 毕竟她才是正妻,不能名正言顺成为王后已经是耻辱,最难以接受的大概还因为金佳是原先三王妃,是他们的嫂子。 契由不在乎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但总有几个心里介意,更何况是当事人呢。 明明没出一点声音,身侧的人还是敏锐的察觉出异样。 他的手伸过来摸在脸上,不出意料全是泪水。 敏乞曼完全没料到他会醒来,一时间慌张地躲开,一边用衣袖擦一边闷着声随口编:肚子疼,踢到我了,有点疼。 不知道有没有真的骗到人,反正王上是顺着话说下来:是吗,疼的厉害吗? 他的手轻轻摸在肚子上,温柔到极致。 敏乞曼胡乱点头,刚想劝他快点睡又听见问:你想生一个儿子还是女儿? 冯时感觉到她的心脏忽然紧缩,好像很害怕。 明明就只是问个性别,干嘛要这样? 敏赫曼没有半点迟疑立刻开口:想要女儿,听话。 但其实是因为她知道王上的位置一定要留给他和金佳的儿子,那还不如一开始就是女儿,省的最后连命都保不住。 王上没有说话,手在肚子上也没离开。 敏乞曼害怕他沉默,因为她一点也猜不透他的心思。难道自己说错话了? 心里又变的惴惴不安,但是很快就听到他笑起来,唇印在额头上,敏乞曼一瞬间连呼吸都停止了。 他说:这是孤第一个孩子,无论是男是女孤都喜欢。若是个女儿,孤希望她会和你一样安静乖巧,日后也会为她找一个好郎君。若是男孩,孤便教他骑马拉弓,也会教他念书写字,绝对不会让他成为庸俗之辈。 这一刻,他好像只属于敏乞曼一个人,他们像是一对两情相悦的夫妻,丈夫在给妻子一点点勾画未来的日子。 眼里的泪花愈堆愈满,她又要哭了。 如此难得的温情时光她也贪恋,却依然问出那个残酷的问题:君上,会让我亲自抚养我们的孩子吗? 不论是男是女,你都不会抢走抱给金佳吗? 听出她的言外之意,王上将她抱在怀里有些无奈于她的不信任,叹着气笑:那是你的孩子,当然由你来抚养。 得到肯定,敏乞曼终于能放下心。不管是哄骗还是真心,能得到这样一句话就够了。 大约是得意忘形,她没忍住心里的悸动,抬头亲吻他的下巴,甚至轻轻咬了一口。 这行为确实逾矩,男人的声音带了点不悦,凶道:没羞没臊,要是咬出牙印怎么办。 脑海中幻想他带着牙印去见大臣的模样,敏乞曼噗嗤笑出声,往他的怀里再近一点,有点娇蛮:那您就告诉他们,是我咬的,这让他们只能骂我,怪不得君上。 王上笑了一下,拍拍她脑袋:快睡,再不睡肚子里的孩子也会难受。 这是冯时感受到敏乞曼最开心的一次,那种来自心爱之人的回应,满满的填满胸腔。 但是冯时知道结局,敏乞曼会难产而死,她生的女儿兜兜转转还是交给金佳抚养。 她还知道,公主渐长后不知从哪儿听到自己母妃的旧事,与王后翻脸,最后被王上软禁在封地,再也没回过王城。 忽然的,冯时很心疼敏乞曼。但也庆幸她死的早,否则迟早也得伤心。 眼前的场景又开始千变万化,一阵刺痛忽然从下.身传来,跟一把刀子捅进去似的。冯时一声惨叫,不过发出来的依然是敏乞曼的声音。 周围一圈人忙忙碌碌,连送药的圆脸小宫女也哭啼啼守着。敏乞曼拉着她的手问:王上呢,王上在哪儿? 她赶紧回道:已经差人去请了,娘娘忍一忍,再忍一忍! 冯时一边忍受锥心刺骨的疼痛一边还能想起发生什么。 自从那天夫妻二人温存过后,敏乞曼便越来越想要王上的陪伴。可男人只有一个,而女人却有两个。她常常借口肚子疼把王上骗过来,一次两次便罢了,偏偏总这样。虽然金佳贤良从不说什么,但王上心里的秤不能歪,干脆置之不理。 冯时自己也记得这回事,因为敏乞曼生产那晚派人去请王上,被金佳的婢女拦在外面说什么都不去传报,直到小太监一头撞死在柱上才叫到人。为此金佳心里十分内疚,在庙里念了整整一年经书。 那时候不过时听戏一般一带而过,这回却真真切切要感受一把。 产婆的手毫不客气往里捅,要分出更大的空间让孩子的头钻出来。敏乞曼痛得大哭,冯时没有眼泪却也张着嘴嚎叫。 简直神经病!为什么连生孩子这种痛也要她来感同身受!她都还没给魏嘉禾生过孩子呢呜呜呜呜 那些人就知道围在一边说这没用的话:娘娘用力啊,再加把劲儿! 你妈的,要是能用上劲儿还用你废话! 冯时骂骂咧咧,但也在心里默默祈祷敏乞曼能快一点生完。 只是,生完她就要死了。 最后的最后,在冯时已经虚脱时终于感觉有东西从腿间滑出来,欢呼声也纷纷响起:生出来了!生出来了! 圆脸的小婢女一抹眼泪扑过来道喜:娘娘,是小公主! 敏乞曼连眨眼睛的力气都没有,却还是不死心问:王上呢? 宫女一噎,不敢回答。 那些人大多注意力都关注在新生儿身上,没人注意到敏乞曼身下又开始流血。 好在很快,她心心念念的王上终于匆匆现身,连发都未梳理。 门外有人把小公主抱过来,他也没多看,推门直接进去。看到床上面无血丝的女人,焦急俯身问道:阿曼,还好吗? 然而敏乞曼却越过他的肩膀去看出现在门边的金佳,女人也是很担忧的模样,也是匆匆穿上的衣服。 敏乞曼咬牙,决堤的泪水淹没过脸颊,她质问道:为什么您到现在才来?您知道我刚才有多疼吗? 男人的眼角一片血红,直接亲在她还沾满汗水的额头,喑哑着嗓音:是孤的错,孤以为好了,先不说这些,你好好歇息,今晚孤就在这儿哪都不去。 他无疑是在道歉,他毕竟是君王,能做到这个地步已经够了。 然而敏乞曼固执地摇头,厉声指责:您刚刚在做什么?我在为您生孩子您在做什么!我是您的妻子,我才是您唯一的妻子,您从来,从来都没有为我考虑过! 刚刚生产耗尽所有的力气,现在的声音也沙哑难听至极。 金佳脸色明显更难看,低头静默许久,慢慢转身出去。 王上体谅她情绪还不稳定,伸手想将她拉紧怀中却又被推开。 走开!走开!滚! 敏乞曼毫无理智,剧烈的疼痛与绝望已经将她蚕食,她现在不想见到这两个人! 阿曼! 王上明显带了怒火,但是下一刻又因为她忽然痛苦的脸色而担忧。 来人,医官呢!快给孤叫来! 痛感又开始一阵阵涌上,这一次力气也慢慢被抽离,冯时知道她要死了。 敏乞曼用一双满是鲜血的手抽了王上一巴掌,她的眼神像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厉鬼一样恐怖,面带疯狂说道:我诅咒你,纳蒲阿准烈,往后余生再无一儿半女!塞勒达金佳,三十而亡,你们必定不得善终! 如此狠毒,纵使再多的怜惜也没有了。 王上的目光明显冷下来,最后一言不发甩手离开。 敏乞曼倒在床上双腿抽搐,她听见有婴儿啼哭,可是没有人进来,也不会有人抱孩子来给她看一眼。 唯一还能作为见证者的只有冯时了。 她听见阿曼闭眼之前轻声说了一句:我不想,嫁给你了。 再次醒来,是第二日清晨。 冯时满脸都是泪水,心里依旧沉甸甸的。以前对于这位发妻无甚了解,如今一番切身体验后心情颇为复杂。 2011的声音又响起来:娘娘,您回来啦。 嗯,这就是惩罚吗? 她一边下床一边擦脸上的泪水,如果是的话,那也还能接受。 不不不,这只是前半部分共情,还有后半部分需要娘娘自己去完成。 什么? 去孤山寺为敏乞曼诵经。 冯时心里生出危机感,提着小心脏问:要诵多久? 额,一直到娘娘在这个世界里走完生命。 卧槽!她的命都得交代给敏乞曼啊! 怕她骂人,2011赶紧解释:是这个样子的!因为您在这个世界里受到王后娘娘颇多照顾,但她又确实亏欠敏乞曼,所以需要您帮忙圆了这个遗憾,以后这段恶缘才不会再彼此干扰。而您又对敏乞曼心怀偏见,因此才会先让您去切身体验一回。娘娘就当日行一善,去吧去吧~ 你这是日行一善吗!冯时还是骂出来,妈的老娘一辈子就待在寺庙里不吃肉了? 2011嘿嘿笑:娘娘干完这件事儿就能回去了,到时候我还能直接将您送到离魏公子最近的地方,不出十步就能到的那种近哦! 一个大饼画出来,冯时很难不心动。 于是当天她便收拾收拾去找王上说要离宫修行,她的好大儿懒得管她,大手一挥将她送走。 后来冯时没有再回去过,她还挺长寿的,见证了所有的变迁。 敏乞曼的诅咒似乎真的灵验,王后在第二年去世,正好三十岁。而王上再未娶过妃子,另选了宗族里的人立为太子,五十岁的时候心血来潮去敏乞曼从前住的地方看看,出来的时候忽然一头栽倒驾崩了。 恋耽美 太后的现代追夫记-by提芜(37) 新帝觉得这地方属实晦气,一把火烧的干干净净,但对敏乞曼生的公主却没有多苛刻。 而冯时还在孤山寺一本本抄佛经,一直到七十岁寿终正寝。 死后再睁眼,她出现在海南温暖的眼光下,2011跟她说了最后一句话:娘娘要幸福! 脑海中属于机器人的声音完全消失,她迈开步子往男人走过去,一共八步,摸到他的脸,她轻轻笑出声,说:好久不见啊魏嘉禾。 我一个人从二十九岁住进山寺成为一个尼姑,一直活到七十岁,过完一辈子后发现还是很爱你。 多幸运,我还能再见到你。 作者有话要说: 呜呜呜,临时改的敏乞曼,,, 第52章 番外 天青色(一) 今年大庸的冬天格外寒冷,多数钱财都用在炭火上,便是高门大户中的佣人们都只能穿去年的旧衣、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更别提外面那些平民百姓。 哎,你都不知道多吓人!外面全是冻死的猫啊狗啊,还有好多人!大人小孩都有,脸上全结着霜花,得三个男人才搬动。往板车上一丢哐的一声,力气太大胳膊腿儿就掉下来了! 厨房的帮工祺良绘声绘色说着他今早出去打鱼的见闻,围观的小厮婶婆皆露出唏嘘的表情,纷纷庆幸还好自己能待在高门大户,否则恐怕也要成为冻死骨。 有个婆子一边掰开花生一边用眼角斜看他,笑:管那么多干什么啊,你这一回赚得不少吧?河上冰那么厚,敲碎了再抓到三条鱼,可不是简单事儿。 祺良面露得意,也捡起她手心一颗花生丢进嘴里:常婶子非要摸人底细!老夫人就想吃一口新鲜的鱼,将军孝顺,连带着底下咱们这些下人也孝顺。钱算什么?一颗忠心才最重要! 油嘴滑舌几句话就打岔过去,又逗的一群婆子嬉笑。 眼角扫到一边,正巧看见一身灰扑扑的男童站在不远处,表情呆木,却长得精致。 呦,小畜生又来了啊,小小年纪心思到不少,跟他那个不要脸的老娘一样。 常婶子也看见人,两只眼睛高高吊起露出厌恶的表情,手里的花生壳全砸过去。她是大夫人身边的婆子,当然也憎恨这半路领回来的野种。 外室之子,一样八百个心思就知道讨好人。 老太太想吃鱼的消息不知怎么被他听到,这么点大的孩子竟一个人带着木桶去后花园的池子里凿冰,要不是祺良恰巧路过恐怕摔进去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哼,祺良要是晚点去就好了,直接叫着野种淹死在湖里! 她还在这里暗自诅咒,那边祺良已经又从她手里顺走一把花生过去。 剥开壳,他递给男孩笑着说:小公子,吃一个。 宋更年知道他是好人,不会像其他人一样欺负自己。所以放心接过后还不忘说一句谢谢。 见他吃的有滋有味,祺良脸上的笑容更深,又从袖里掏出一块白糖块:还有这个,奴才特地为小公子买的,留着慢慢吃。 祺良长得不好看,鞋拔子脸,老鼠的眼,还有好多黄斑,就算身上有点钱也没那个姑娘愿意嫁给他。 不过他做饭的手艺不错,又惯会说好话,加上那令人难忘的长相,在主子面前也能排到名。 还是老话说得好,人不可貌相,祺良虽然长得丑但心地却善良,对一个外室子这般上心。 宋更年接过糖块贴着墙角往回走,心里生出几分暖意。自从阿娘死后他被接回宋府,每日看到的都是些坏人。他们会当着面骂他,也骂他阿娘。 也不是没想过去讨好,可是爹很凶,不喜欢他,大夫人每次看到他都会皱眉头疼,老夫人儿孙满堂并不稀罕这一个孙子。 宋更年什么都做不得,就连上次想去抓鱼也被则骂一顿,久而久之那些想讨人喜欢的心思就淡了。 这些人不喜欢他就算了,反正等长大后,他要离开这里,随便干什么都。 不过祺良是个好人,离开的话可以接祺良一起走,以后好好照顾他。 转过弯是花园,通过这儿他就能回到自己住的柴房。 地上是被人清扫干净的小道,一些远点的地方还盖在厚厚的白雪下。 他不过才八岁,也是爱玩的年纪,挺想过去踩一踩留下一串脚印,也想捧把雪捏个什么好玩的东西。 阿娘手就很巧,以前会给他捏兔子的。 但是现在不行,因为冬天太冷,身上弄湿了一定会染风寒,没人会请大夫给自己看病。而且湿掉的衣服也不方便洗,到处都结冰了。 站在那里一番自我说服,宋更年终于心服口服继续沿着小路走。 然而好景不长,才没走几步背上就挨了一击。力气不大,不怎么痛,可衣服到底湿掉了。 他有点恼火,一脸怒气瞪过去,看见白雪覆盖着的草堆后钻出一个女娃娃,身上大红色披风,头戴老虎帽。 大约是觉得刚刚行为不对,她有点胆怯,可眼睛却晶亮,倒不怕人。 看着一身的打扮就知道是谁家小姐,宋更年自认倒霉吃个哑巴亏,准备回去后赶紧晾一会儿还能穿。 见人要走,小姑娘又抬腿追上来喊:等等,小哥哥等一下! 赵扶娴呼呼喘气,小手拉上他的,皱着脸道歉,对不起,刚才我是要砸地上的,不是故意要打你的。 原先只想引起他注意,谁想打到人了。 宋更年很冷漠,抽回手嗯一声,又要走。 但这穿的像个花蝴蝶的丫头一直围着转圈,絮絮叨叨问:小哥哥你叫什么?我叫赵扶娴,是东街赵大人家的女儿。 宋更年微微偏头看她,原来是老太太的曾外孙女,是宋赵两家的宝贝。眼珠转过两圈,他开始想这个家伙能不能给自己带来什么好处。 小孩的胖手又钻进他手心,顺着袖子往胳膊里钻,刚刚捏过雪的手现在冰冰凉凉,宋更年一个激灵,不耐烦地揪出来,凶道:干什么! 赵扶娴委屈巴巴撇嘴,一头栽在怀里撒娇:我冷,扶娴的手凉了。 怎么这么娇气! 宋更年更烦躁,拽着她露在老虎帽外的小辫子又把人拉走,一脸铁青:站好!说话就好好说话,别动不动就往人怀里钻!谁叫你玩雪的?手冷了活该。 小宝贝什么时候被人这么重的语气说过话?当下发脾气又团出雪球砸过去,喊:坏人! 这回宋更拂袖躲过,心里暗恼这东西不讲理,恶人先告状。 石门边出现一群鲜衣华服的贵人,为首的一个看到赵扶娴后焦急喊了一声,小孩转身,真像一只花蝴蝶一般飞进她怀里。 宋更年认出对方,一板一眼拱手:见过长姐。 虽然这些人不喜欢他,但该他做的事情却一点也不能少,否则又会骂他不懂礼数,连带着已经死了两年的阿娘也要白白受欺负。 已是赵家当家主母的宋芮对这小自己许多年岁的庶弟虽然不像自己母亲一般反感,但也不会有多少其他的感情。 她在男孩灰扑扑的棉衣上一扫而过,停留在那一张粉雕玉琢的小脸上。 这孩子,漂亮的跟个女娃娃似的。 男生女相,可不是什么好事。 不过她什么话都没有说,微微点头受下他的一拜,自顾自叫身边的仆妇将女儿抱起,一行人往暖阁走。 赵扶娴回头看了一眼小道上那人的背影,又转回来问母亲:娘,那个小哥哥是谁家的?怎么以前没在外祖母家见过? 宋芮被这一声小哥哥弄得哭笑不得,轻轻刮在女儿鼻尖上,笑:不是小哥哥,是,小舅舅。住在那边很远的地方,扶娴没去过,所以没见过。 大人们之间的难堪不必让孩子知道,更何况扶娴还是女儿家,年纪这么小,更听不得腌臢事。 赵扶娴小脑袋晃荡几下,又问:既然是小舅舅,怎么以前过年时候也没见过? 宋芮顿住,很块又想到话:因为舅舅们都有自己的事啊,就像你二舅舅,是不是也得好几年才能见一面? 二舅舅是宋芮二叔家的儿子,常年守在塞外,四年才能回一次京城。 赵扶娴恍然大悟,又捂住嘴满脸惊讶的表情:小舅舅看上去跟我一样大,却已经像大舅舅、二舅舅一样有那么多事要干了! 娘亲懒得多费口舌,于是赵扶娴对自己的猜测深信不疑,打心里对这位才见面的小舅舅佩服! 于是第二日,小丫头又趁大人不注意从屋子哒哒跑出来顺着昨天的小道往里走,想去看看小舅舅在做什么。 穿过小花园后面还有很多条道,她挑了一个顺眼的随便钻进去,路上偶尔遇到些抱着木盆双手红肿的婆子,但没人理她。 很快,她看见宋更年也拎着桶往这里走,寒冬腊月里袖子卷的高高的,赵扶娴光是看露在外面的那一小截就觉得冷。 男孩也注意到她,毕竟大雪地里这么鲜艳的颜色只要不瞎都能注意到。 脚下的步子停住,他立刻掉头换另一边。 赵扶娴哎哎叫起来,跟在后面小跑着追过去。他拎着那么重的桶,很快又被追上。 小舅舅,重吗?拎得动吗?我帮你吧。 她是个孝顺懂事的小孩,哪怕这位舅舅跟自己差不多大也要力所能及尽孝道。 宋更年也不客气,她要拎啊?那正好。 于是他在前面带路,赵扶娴跟在后面磕磕绊绊把一桶衣服拎着。 可是她腿太短,力气也小,木桶顺着石子小道一路刮擦,等宋更年再拿到手时已经有好几道磨痕了。 心里对小丫头的怒气又加重几分,好讨厌这烦人的花蝴蝶! 赵扶娴还沉浸在我帮了小舅舅的喜悦之中,乐呵呵跟在他身后,走过小道,走过长廊,路过所有高房大屋后她脸上出现疑惑:小舅舅到底住在哪儿?再走就要出府门了吧? 就在她怀疑小舅舅是不是要把她卖掉之前,宋更年终于在一处角落停下来。 这一栋房子不小,只是前面一大半放满柴火,后面一间给人住,到处都是木头灰的味道。 赵扶娴呆愣愣张着小嘴巴一动不动,看着小舅舅将桶里的衣服拎出来挂在边缘坑坑洼洼的木架上,然后有些心疼地蹲下,手摸着木桶刮磨出来的痕迹。 大舅舅,二舅舅,谁家都漂漂亮亮的,怎么小舅舅会住在这儿? 她往木床坐下去,底下竟然就是硬邦邦的床板,好难受。小舅舅晚上就睡在这儿吗?连炭盆都没有,多冷啊! 宋更年收拾好一切,转身就看见赵扶娴睁着红彤彤的大眼睛坐在床边,脚底还踩在被子上。 真是忍不住了! 他将人拽下来,没忍住用手打她背,凶道:干什么!谁准你上床的?被子弄脏了怎么办? 这一打就跟捅了马蜂窝似的,小丫头呜呜揉眼睛哭起来,也不管他推拒一个劲儿又往怀里钻,喊:小舅舅,不住这里了好不好?晚上可以跟扶娴睡,这里太冷了。 谁要跟你睡?自作多情! 宋更年没那么多耐心,偏偏又被哇哇哭声吵得心焦,担心待会儿她回去被人看到眼睛红了自己又会有麻烦。 大脑飞快转两圈,他将枕头下用还用油纸完整包好的糖块拿过来,撕开一个口递到嘴边,哄着:别哭了,吃这个,很甜。 赵扶娴声音小了点,乖乖凑近伸出小舌头舔一口,立马眉开眼笑:甜,小舅舅也吃! 油纸从底部再撕开一点,一块白糖被掰成两半,宋更年得了约莫三分之一,剩下的全给小丫头了。 其实心里很生气,明明一点也舍不得吃,现在却不得不分这么多出去。赵扶娴真是讨人厌! 但牺牲完糖块能换来长久的太平也算值当。 等吃完后宋更年替她擦干净眼泪,又将散落的头发全部揪住堆在头顶用帽子盖住。 他退后仔细看了两眼,确保看不出什么不对劲,才弯腰哄骗着:等会儿回去娘亲问你去哪儿了你要怎么说? 赵扶娴还在舔手心里的糖味儿,立刻像背书一样顺溜的读出来:我一个人在花园里走了很久很久,后来遇到小舅舅,他把我送回来了。 宋更年满意点头,牵起她的手往外走。 没安静一盏茶的功夫,小丫头又开始叽叽喳喳:小舅舅,你今晚不能跟我一起睡吗?我怕你冷。 不要。 那明天呢?明天可以吗?我想你陪我玩。 不行。 后天呢?后天总行了吧?就玩一会儿,我给你带吃的! 不可以。 一直被拒绝,赵扶娴难受的扭来扭去,抓着他的手哼哼好几声,可是等到被奶娘抱走也没听到小舅舅松口气。 宋芮给了一碟水晶糕作为谢礼,宋更年也没推脱,端着走的一点也不留恋。 赵扶娴在她怀里动弹不安一个劲儿的撒娇:娘亲,您去帮我跟小舅舅说一说,让他陪我玩儿吧。 宋芮也有些头疼,赵家一脉单传,又是独门独户,家里也就扶娴一个孩子。母家这边大哥和堂哥都在外地,孩子也比扶娴大许多,除了一个宋更年确实没人。 可那毕竟是外室之子,怎么能让扶娴跟他混在一块儿? 她亲亲女儿的脸蛋安慰道:扶娴忘了吗?娘亲肚子里还有小弟弟或者小妹妹啊,很快就能出来陪扶娴玩了。 那还要等多久嘛 赵扶娴不敢去抱她,只能拽她的袖子。自从娘亲有了新孩子爹就不许她再抱了。 很快,明年春天就能跟扶娴见面。 宋芮摸摸她的虎头帽,笑的很温柔。 有了前两次的教训,身边婆子把赵扶娴看的更紧,没再给机会让她溜出去,一直到回府时都没再见过小舅舅,后来也只在逢年过节回外祖家偶尔能见到几面。 不管春夏秋冬,他都是灰扑扑的衣服,看上去跟睡在灶台下面一般。 等过了三年赵扶娴八岁,宋芮因为要照顾小儿子没时间再分神给女儿,便送回来先交给母亲养。 曾祖母不像娘亲一样好讲话,开始请人教女工。小丫头还没人腿高,就已经要端着身板拿剪刀舞针线,成天愁眉苦脸。 但她还是一得空就往宋更年那里跑,坐在和他衣服一样灰扑扑的床上一条腿挂在床边怎么舒服怎么晃,要是曾祖母看到能气死在这儿。 我不喜欢做衣服,针戳的我手好疼。 宋更年头也不抬,拿着已经没几根毛的毛笔沾水在桌子上写字。他如今已经十一岁,再不读书写字以后能干什么? 恋耽美 太后的现代追夫记-by提芜(38) 这些东西还是祺良从前买的,原先也有墨水,但他觉得浪费,正好就这清水在布满灰尘的小木桌上练字。 小舅舅! 得不到回答,赵扶娴又扑过来手把桌子敲的梆梆响。 曾祖母不对,曾祖母真是坏人。 他写完一个赵字,随口说出来。 赵扶娴脸微微变红,又故作姿态咳一声:不能这么说曾祖母的 不能说?呵。 宋更年瞥她一眼,心想我每次帮你说她坏话的时候你都可高兴了。 曾祖母这样也是为我好,像是真的不赞同他的话,赵扶娴拍拍胸脯一副语重心长教育他,她说了,我要是不会绣花做衣裳,以后郎君就会嫌弃我,一旦嫌弃我,就会出去找别的女子。到时候我就会像我外祖母一样,委屈全部咽在肚子里。 老太太的话从来不会拐弯抹角,尤其是对赵扶娴这种以后必定要嫁给高门的孩子,越早明白越好。 宋更年手滑,扶字的一撇拖得太长,不好看了。 她的外祖母,也是他的嫡母。 老太太干脆直接拿他外室子的身份现身说法一回算了。 心里藏着怒意,最后一个娴字硬生生被写出戾气与不驯。 赵扶娴看他发呆,伸手推推:小舅舅,小舅舅? 毛笔在手中转悠两圈,他伸手指指桌字,声音淡淡的:你的名字。 小姑娘两眼放光凑过去看,两眼弯弯笑的好看:你写了我的名字啊!那你的呢? 提笔又是三个字,宋更年忽然侧首问:你认得字么? 赵扶娴理所当然的摇头:曾祖母说了,女子无才便是德,《女论语》也有人读给我听,我不用学写字。 女子是不用学,但宋更年想教。 于是他面不改色用毛笔敲打在她手背上,语气诚恳:笨蛋,还是要学的。你想想看,若是以后你郎君在外重新找了一个听话的,每日当着你面写信送出去你都不知道,是不是很可恶? 八岁的小丫头仔细设想一下还不知什么模样的夫君当自己的面写情书出去是什么模样,大概就跟宋更年现在在桌子上写一句骂她的话她却看不懂差不多。 这么一想,确实很可恶! 我要学写字!赵扶娴再拍一掌,我要去找曾祖母,我不想学刺绣,我想学读书写字! 宋更年眼疾手快把人手拉住,循循善诱:傻不傻,她那么坏的人会答应你吗? 小丫头被他这么一说又没了法子,可怜巴巴眨眼睛:那怎么办 宋更年摆出一副长辈姿态将毛笔递过去:我认识字啊,我教你。 赵扶娴看着那光秃秃的毛笔明显迟疑,但又不忍心伤他好意,勉强点头答应。 于是可怜的扶娴每天在曾祖母那里接受三从四德的教育,再回到宋更年这里听他说什么之乎者也。 也幸亏她还小,只觉得好玩,再大点恐怕就要崩溃了。 这年过年宋芮派人将赵扶娴接走,离开之前她跟宋更年说元宵两家人会一起出去放灯,叫他到时候一定要跟外祖父一起去。 宋更年没有立即答应,因为不想去找他的父亲。 自从六岁被接过来到今天,他们见过几次面呢? 老夫人不喜欢他,但也会叫人各季节送来衣物。宋夫人不喜欢他,但碰上了也会问几句。 只有父亲,整座府邸中唯一血脉相连的人,看他的眼神总是那么的厌恶,仿佛他是什么瘟神一般。 在他模糊的记忆中,从前还很小的时候宋将军每次来看母亲时都那么高兴。后来不知为什么,身边的仆人全部辞退,将军来的次数越来越少。 就算来一次也会把他关在门外,房内是母亲努力压制的哭声。等他走后,母亲总会很长时间没办法下床,一个人对着墙发呆。 宋更年不知道为什么前后变化会这么大,母亲病死后他也没办法处置,六月里的天,只能任人躺在床上逐渐发烂发臭。 该庆幸那回宋将军来的早,不然他真怕会眼睁睁看着母亲一点点彻底成为白骨。 现在,要去找父亲吗?他会答应吗 毛笔在桌子上乱七八糟画了好几道,宋更年没想好。 第53章 番外 天青色(二) 宋更年犹豫了很久很久,最终也没信心去找宋将军。可一想到赵扶娴离开时候满脸期待的表情,他又实在不愿意叫她失望。 元宵节在煎熬中慢慢到来,那天宋更年确实看到宋将军带着宋夫人出门,还有他在皇宫当值的大哥宋羽也去了。 完完整整一家人,没人来叫他,也不缺少他。 宋更年有些躁郁回屋关门,桌子上还有赵扶娴的发钗。那是老夫人送她的,也不管她才八岁根本用不着。 握着那支掉毛的笔低头认真练字,一笔一画清晰,一撇一捺用力,但写的就是不满意。 都怪赵扶娴,随随便便一句话给他带来多好烦恼! 他的屋子离宋府后门口不远,此刻坐在这里似乎能听见街上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确实该热闹,听赵扶娴说今晚会放灯,会猜字谜,会有好多卖吃的。 也不知道两个府的人能不能好好看住她,要是一不留神儿被她走丢了怎么办 毛笔慢慢停下来,桌子上之前用水写的几个字全都干了他还在走神。 赵扶娴走之前掷地有声说要跟他一块放灯,就在长安街最大的店铺门前见面。这家伙从来胆子都很大,恐怕会偷偷溜过去。 可他不在那儿,万一出了什么事怎么办? 无穷无尽的恐惧感一点点侵蚀掉小心脏,宋更年忍不住,赶紧起身从破碎的墙角里掏出一块破布,里面有好几块铜板。 这都是逢年过节全府得赏才有的,今天却不得不拿出来去跟赵扶娴一起买灯。 灯有什么好放的?她就是事多,讨人厌! 不管再怎么烦,宋更年还是掏了一大把装在胸口从后门溜出去。 这是他六岁来到宋府后第一次出府,也是第一次看到京都的夜景。 人间天上,繁华世界。 好看,真的好看,怪不得赵扶娴非要出来玩。 他像一个乡巴佬进城一样呆愣惊叹,也不敢与其他人有触碰,生怕弄脏别人的衣服。 宋更年走了许久,终于碰到一个卖糖葫芦的小哥,看起来挺好说话。 他走过去,壮着胆子问:您知道,长安街最大的店铺在哪儿吗? 小哥打量着他破旧的棉衣,猜测是想去那儿讨饭吃的。不过态度也算热忱,伸手指向斜后方道:从那儿绕过去,挂了最多灯的那家就是。你脚程要快些,今晚讨饭的不少。 宋更年要走,想想又回来花五文钱买了最大的糖葫芦 。 赵扶娴喜欢吃甜的,可以等会儿放灯的时候给她吃。 长安街的热闹比之方才又不知更甚多少倍,锦衣貂裘,玉环金簪,到处都是华贵之人。 宋更年小心翼翼将糖葫芦护在怀里,慢慢找灯最多的地方,最后停在朋来酒楼。 一盏盏灯做的精细逼真,堆在一起照亮整个黑夜,实在绚丽。 他又看了很久才回神去找赵扶娴,只是到处都是高门大户之子,也得花一番工夫。 他仔细盯着那些别人家的小孩,看谁穿的最红最艳最亮,还没看完一圈忽然被人揪住衣领拎起来。 手里的糖葫芦没拿稳摔下,只能眼睁睁看着一只黑靴子又踩在上面。 他脑袋里第一个想法是:真可惜,赵扶娴肯定喜欢吃的。 拎他的正是宋将军正儿八经的嫡子宋羽,而他苦苦寻找的一大家子也在身后,赵扶娴被宋芮抱在怀里,满脸笑容挣扎着腿要下来。 他还未来得及和她说句话,宋将军已经挡住视线。男人的身躯高大,笼罩下来近乎可怕。 宋更年刚站稳,尚未开口喊一声爹肚子就先挨上一脚。 宋明廉暴怒,吼着:谁叫你出来的!几年不管教你胆子倒是大了不少! 赵扶娴看不见小舅舅,却知道外祖父在打人,吓得立刻哇哇哭起来抱着娘亲的脖子喊:阿娘!你快去救小舅舅! 宋芮轻声拍在她背上哄着,却转过身抬手欲要遮她眼睛不想让她再看到。 眼看娘亲不理睬,赵扶娴又向宋羽伸手哭:大舅舅,我要小舅舅,扶娴要小舅舅过来! 然而一向对自己百依百顺的大舅舅也不愿意帮忙,只伸手替她擦眼泪叫她乖。 自己爹爹也来了,赵扶娴继续哭闹,被抱走的时候借着老爹的身高优势撑在肩头去看宋更年,可地上的男孩早就不见了。 小娃娃哭的更难过,她真不该叫小舅舅出来! 宋府后门,宋将军的随从将人扔进去,又警告门房:看好他,要是再出去你就到将军面前请罪吧! 小老头吓得两股战战,气不过又踹一脚在人背上,骂道:你这个外室子还真跟野狗一样,悄无声息敢从我眼皮子底下溜出去!再有下次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他将蜷缩一团的男孩拉起,忽然又听见几声叮叮当当的声儿,低头就着光看,居然是好几枚铜钱! 嘿,你还出去偷了! 男孩不敢挣扎,任由他将身上的钱全都搜罗走,心里自我安慰着还好,墙角还有一点剩余。 小老头掂掂手心里的一捧钱,脸上笑成朵菊花,不轻不重踢在宋更年腿上,还义正言辞说道:小小年纪别不学好,这偷来的钱你好意思用吗! 说着,全塞进自己怀里。 宋更年不吭声,一瘸一拐往屋子走。 难受是真的,羞耻也是真的。 他想过与父亲再见会是什么样子,他会流利背出一大篇文章,也会写的一手好字,会让父亲惊喜,看到他的儿子一直都在努力。 可是什么都没有,只有当街一脚踹出两丈远,最后随便叫人把他送回来,连一句多余的话都不说。 这么厌恶,为什么啊? 不管他再怎么往大人的方向靠拢,到底也只是一个十一岁的孩子,被自己的父亲那般对待怎么可能不难受? 低头慢慢走到门外,隐隐约约却看见有人影趴在窗户外。 宋更年擦擦眼睛确定没看错,顿了脚步扬声问:谁在那儿! 黑影明显吓了一跳,转过身却是祺良。 他手上还拿着一包糖,用油纸包裹整齐,递过来笑意盈盈:小公子去哪儿了?奴才刚才忘进去还以为您睡了。 宋更年接过,发自肺腑说了一声谢谢。 多亏了能碰到祺良,否则这个元宵节真的糟糕透了。 看出他右腿不对劲,祺良赶紧扶住他:小公子摔跤了?这也太不小心了。 宋更年眼神微微闪动却也不解释,毕竟摔伤可比被亲爹踹伤要好听许多。 屋内没有蜡烛,祺良摸黑将他扶坐在床边,手按在小腿上替他揉捏,力道不轻不重,倒也很舒服,宋更年慢慢也放松下来。 他呆呆想着今天灯光下赵扶娴泪流满面的样子,再好看的女娃娃哭成那个样子也不好看了。 一时间又好笑又心疼,既怪她害的自己遭罪,又可惜没把糖葫芦给她吃到嘴里。 花了五文钱呢,特地要最大的一根。 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等察觉到原本按揉在小腿上的手位置太偏上时已经有些晚。 宋更年往回缩进床躲开祺良的动作,手上没忍住攥紧糖说:我好了,你回去吧。 黑夜似乎勾出人的本性,纵使没有烛火他也能看得到男人过于灼亮的目光,散发着巨大的危险,一触即发。 祺良的手还留在他的腿上,一边笑一边靠近,带着点蛊惑的意味:小公子,今晚奴才陪你一起睡可好?你这屋子太冷了,两个人睡暖和点。腿不是疼吗?奴才也可以帮你揉一揉。 黑漆漆的夜里他那张鞋拔子脸长的有些恐怖,甚至黄斑也愈发显得狰狞。 宋更年本能感受到危险,压着心里的恐惧面上十分平静地摇头:不行,我的床太小,睡不下两个人。 奴才抱着你睡。 祺良笑出声,另一只手抓住他的手腕将人拉近,浑浊的气息铺天盖地,瞳孔中清晰倒映出男孩无助颤抖的身影。 宋更年不知道为什么祺良好端端的非要跟自己睡觉,但他不习惯也不喜欢。 他连赵扶娴那么香香的小丫头都愿不睡一起,更何况是还有难闻味道的大男人呢? 只是,除了阿娘第二好的人就是祺良,如果他真想睡一晚似乎也没拒绝的道理。 宋更年看着祺良脱掉衣服,一双手在自己的身上胡乱摸。 这也太奇怪了,要这样睡觉吗? 他想问问,但是祺良却已经迫不及待爬上床。 另一边,东街赵家也灯火通明。 赵大人抱着女儿哄了好久好久,最后实在忍不住揪她辫子面带崩溃之色:扶娴啊,你不哭了好不好?再哭爹的脑袋都要裂开了,裂开了爹就死了,扶娴舍得吗? 小姑娘抽搭搭地上气不接下气:不要,扶娴不要阿爹死,扶娴不舍得。 那咱们不哭了?赵大人仿佛看见胜利的希望,两眼放光好期待。 然而乖宝又撇嘴,不依不饶继续闹:可是扶娴也舍不得小舅舅,外祖父打他的时候你们谁都不去救他,扶娴也要小舅舅嘤呜呜呜~ 无法,朝堂之上雷厉风行的赵大人只能焦头烂额继续抱着她转圈圈。 宋芮刚哄好小儿子便匆匆跑来接过哭闹不止的女儿,哄着:好了好了扶娴,明天咱们就回去看小舅舅好不好?明天就回去,再给小舅舅带点吃的,好不好? 赵扶娴终于止住,亲自念了几道自己喜欢的小点心,又想起那支只剩几根毛的毛笔,抱着娘亲的脖子晃:还要毛笔,书,墨水,纸,阿爹书房里的那些东西,扶娴都要,去送给小舅舅。 宋芮脸上的表情不怎么好看,但赵大人只想赶紧睡觉,于是一点也不犹豫点头应下:给给给,全都给,明天一早你带着去找你小舅舅玩吧。 好不容易能回房休息,赵大人一身轻松脚下跟装了风火轮似的。 然而妻子却抓住他衣袖眉宇间带着忧虑:你也知道,那不是什么正经舅舅。一个外室子,倒是把咱们扶娴拿捏的死死的!要点吃的还不够,都敢想着读书写字了。他怎么不直接说想去皇宫给皇子殿下们当伴读啊! 恋耽美 太后的现代追夫记-by提芜(39) 怪不得母亲厌恶,这么点大的人就有这么多心眼,可见那外室是个什么货色。 赵大人心里并不认同妻子的话,却也深谙夫妻相处之道,于是顺着话说:夫人何必担心?外室子成不了大器,就是真进了皇宫那也对牛弹琴。他不是那个命! 宋芮被丈夫的话逗笑,心里平静不少。 第二日一大早,赵扶娴便带着要给宋更年的礼物赶回宋府。 那条路线已经轻车熟路没半点障碍,很快就抵达小屋门外。 只是这一回好多人围在一起,比往常热闹许多。 她悄悄贴过去听见那些婆子眉飞色舞说的话: 你可不知道,那小脸上全是血,整个人就跟傻了一样坐在那儿,衣服也不穿! 哼,外面女人生的东西就是下贱!祺良对他那么好居然还落得这么个地步。 就是就是!以前我还觉得那娃娃男生女相祺良或许是不安好心,结果现在看来,就是他太好心了才会被害! 想想真寒心,将军带人去的时候他居然还坐在地上吃糖,那糖就是祺良买的呢! 白眼狼,养不熟的白养狼! 赵扶娴听不懂,也觉得没意思,忽然从角落里跳出来一声喊:你们在说什么呢! 几个婆子差点没吓得从小板凳上摔下去,看清是她后稍微放点心。 毕竟是小孩子,肯定听不明白。 随便喊了一声小姐好,她们还坐在原位一动不动。 赵扶娴也不打算久待,将怀里抱着的礼物往上托一托,问:宋更年呢?我来找他。 原本还无动于衷的女人们纷纷挤眉弄眼又古怪起来,最后还是一个婆子面带凉薄的笑回道:宋公子现在可不在这儿了,小姐得到宋将军那儿才能看到人。 宋将军?那不就是外祖父么。宋更年去外祖父那里干什么? 赵扶娴好多问号,但昨晚外祖父动手大人的景象还未消散,她不敢找过去,于是又偷偷溜进宋更年的屋子。 这最常来的地方也变得很乱很乱,地上仿佛还有暗红色的水珠,不知道到底是什么。 她有些害怕,却还是抱着东西坐在床边脚一来一回晃荡,等宋更年回来。 等了很久很久,久到就快忍不住去找外祖父的时候门边终于出现一个人。 是宋更年,浑身上下都是伤痕的宋更年。 一直小心呵护在怀里的礼物哐当滑到地上,赵扶娴赶紧跳下来奔过去,手快扶到他时又被推开。 等看清是她后,宋更年就没躲了,脚下没站稳直接歪靠在她身上。 小姑娘差点也摔倒,又哭起来:怎么了,外祖父又打你了对不对?是我不好,我不应该逼你出去的,以后都不出去了。 她把他抱的很紧,也忘记他会疼,只顾扑在怀里嚎啕大哭。 宋更年浑身骨头都散架了还得拿力气来哄她:不是你的错,是,是我偷了别人钱才会被打。 昨夜和祺良睡觉,可是他太奇怪了,不仅不穿衣服还总是拿舌头在自己身上舔来舔去。 宋更年忍不住说不想睡了,可是祺良这个时候根本不听他的,力气也变得格外大,几乎要把他两只手掰断。 宋更年吃痛,挣扎的愈发强烈,最后趁他低头脱裤子时将他踹下。 祺良格外狂躁,扑过来要再抓他,可是他也扑到桌子上摸到了那根发钗。 裤子被彻底脱下的时候,金钗也刺进男人的脖子,从耳后一路顺着划到锁骨的位置。 他看见祺良颤巍巍倒在地上,喉咙里全是咯咯的声音,在黑夜中更加刺耳恐怖。 有一瞬间,宋更年在想自己是不是做错了?祺良只是把他弄疼了一点,但他却把祺良杀了,也弄脏了赵扶娴的发钗 剩下的时辰里他一点也没睡,坐在地上将那块糖吃掉一大半,才发现太甜了,他根本不喜欢吃。 早上有人来送早饭看到一地狼藉,慌里慌张跑出去后,很快宋将军怒气冲冲赶过来把他拖回书房用家法抽了一顿,说他故意杀人。 故意杀人就杀人吧,宋更年没有否认,所有人都说他狼心狗肺忘恩负义他也不反驳,因为他总觉得昨晚的真相很难堪。 就像现在在赵扶娴的面前,他只能编一个新的,更能接受的谎言。 但是没有机会给两个人多说些话,因为宋将军身边的随从又出现在门边,看见赵扶娴后明显松一口气把人抱起来,说:赵小姐,夫人在外等候。 小小的人一点反抗的力气都没有,快要出门的时候她大喊了一声:小舅舅,我给你带了礼物,就在那儿,你记得看! 宋更年没说话,等过了很久恢复点力气后慢慢爬过去打开。 有好几本书,崭新的毛笔,甚至还有字帖与墨水。 那几盒破碎的糕点虽然看不出原来的模样,但他捏起碎片放进嘴里觉得很好吃,比昨晚的糖好吃多了。 宋府下人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主子们却清楚。 等赵扶娴回来宋芮便抱着她要回赵家,已经叫人去老夫人处收拾东西。 小姑娘蒙圈儿看大人们奔波忙碌,又问:娘,外祖父是不是又打小舅舅了? 见娘亲不语,她继续求情:咱们把小舅舅接走吧,接到咱们家去。 原本冷清的脸上立刻变得凌厉,宋芮一字一句道:扶娴,舅舅有自己的事,你以后就回家住,不能再打扰他了。 回家住?也不是不行,但宋更年身上还一道道血痕呢,怎么办? 可是娘亲这么严肃,赵扶娴一时半会儿也不敢再说话。 被抱出宋府大门时她直起上半身往回看,可惜外祖父和大舅舅太高了,把视线挡的干净,什么都看不见。 这一年过完新年赵扶娴九岁,重新回自己家住,逢年过节阿娘也多带弟弟回来,她没机会与宋更年见面。 原先教女红的老师也被再请到这边继续教,爹还另外找到一位女夫子教她读书写字。 第一回学会的不是别的,恰是她与宋更年两个人的名字。 想起宋更年,十一岁的扶娴捏着毛笔顿住。 不知道小舅舅如何,或许当初一顿鞭子后都挺不过那个冬天,只是至今没人告诉自己罢了。 若是没死,那他还有练字吗?送过去那么多的纸墨还有新书,他应该很高兴。 这年又是冬天,宋府门房窝在椅子里嗑瓜子,不期瞧见一个高瘦的身影,身上穿着一件灰白破衣,脚步不停往要出去。 他赶紧一溜烟儿坐起来伸手大喊:干什么呢!你还敢跑出来?又想讨将军打是吧!赶紧滚回去,省的连累我! 自从两年前这野狗杀了人后简直就像没了铁链束缚的畜生,隔三差五就想着从后门跑出去,连带他都挨了不少骂,整个宋府从上到下就没有看他不厌的。 后来宋将军直接把人用铁链锁着关在柴房,阴测测说了句:本想着等你再长大些再送出去,要是还敢跑,我便先找几个祺良那般的男人回来教教你。 当时门房也在场,看见宋更年眼底的狠色渐渐变成畏惧,最后一言不发任由铁链子套上脚。 门房也是成年男人,自然听懂宋将军话里的音,一时间也觉得背上冷汗直冒。 关了整整一年后小畜生本分了许多,再不敢惹事生非。只是一年过去那女相也愈发明显。 男人看他的眼神渐渐有点不对劲,连带着那些女人也对他更加嫌恶,当初祺良之死也开始被人重新拿出来说道,猜测是好色丢了命。 不过谁也不敢直接惹他,毕竟光脚不怕穿鞋的,没必要因为那点好颜色拿命去赌,多不值当。 后门怕他逃走早早儿就挂上好几把大锁,门房虽然不是好男色的人但也不会对宋更年有多少同情,所以把那钥匙全塞进怀里防备的很。 然而,十四岁的少年一点也没有要动手的意思,只抬头看着高高的围墙,忽然侧首,黝黑的眸子显得整个人深沉。 门房被他看的毛骨悚然,厉声呵斥:赶紧滚回去!否则我现在就去禀报将军! 宋更年轻轻笑了一下,灰扑扑的衣服也没能遮掩姣好的相貌。他慢条斯理将衣袖卷到手肘处,露出的皮肤却和阴柔的长相恰恰相反。 门房一怔,这小畜生倒结实。 还没等再吓几声,宋更年忽然跳起来脚蹬住墙翻身越上去,稳稳当当骑在上面,居高临下对他笑起来:我既要出去就没想过再回来。你且告诉老匹夫,来日方长,我必叫他知道什么叫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原先艳丽的模样现在却好像厉鬼一般,门房一句话也不敢说,呆愣愣的看他跳下去,好半天才回神一边跑一边叫:来人,快来人呐!跑了! 时隔三年,宋更年第一次看到外面的世界。哪里都比那间小柴房好,哪里又都没那间小柴房好。 他先去了东街找到赵府,跟门口两个石狮子对视许久,在门丁要上前询问的前一刻才抬脚离开。 去的第二个地方是西城军营,投奔与宋明廉不对付的吴宗屏。 负责登记的小兵看见他的长相,故意开黄腔笑话:想来咱们这儿的女子可不用报名。 这是讥笑他男生女相,也暗讽他只能去当军.妓. 宋更年没有发火,拿过他手里的毛笔在纸上写下杀气腾腾的名字,抬眸嗤笑:小将军误会了,我来报名效忠吴大将军,为的是杀宋明廉。 父亲,什么狗屁父亲,从今往后只有宿仇。 作者有话要说: 。 第54章 番外 天青色(三) 宁泰十七年,大庸与契由且战且停断断续续打了四年,不少朝廷中的人都有求和的意愿,唯一主战的也就只有三皇子魏璋玉了。 如今人心难安,赏花宴上连贵女们都说起此事,暗示赵扶娴去劝魏璋玉放弃,毕竟他们是未婚夫妻,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 坐在回府的马车上赵扶娴心里的怒气还未消。 真是可恶,她们谁家的父兄亲戚不在朝廷做事?契由年年过来骚扰,不好好打一顿能行吗!居然一个个都只顾息事宁人想着求和送岁币。 呵,用自己的钱把别人家养的膘肥马壮好踏破我大庸国门吗! 现在扶娴总算知道为什么当初阿爹会像教男子一般教育她这女儿家,只因为未来她必定会嫁给皇室,单会绣花一点用处都没有。 她还在气恼,马车却忽然失了方向撒欢儿往前冲,连带着她也差点被颠出去! 透过飞起的轿帘,外面人群慌乱闪躲的模样落在眼底,赵扶娴心急,努力往前爬想抓住缰绳,却又被撞到座位上,腰背几乎都散架了。 她没放弃,正要再过去却听到外面更喧闹的声音。 有人飞跃跨上马抓住缰绳用力拉住,骏马前蹄高高抬起几乎直立,但也没能把背上的人甩开。 再往前慢慢走两步,马车终于稳当停住。 赵扶娴惊魂未定,掀开帘子往外看,正好与他对上。 男人身量很高,后背几乎挡住她看向外面的视线。一双黑色的眸子显出几分单纯,偏偏是艳丽的长相,但却也不矛盾。 悬挂在轿子前刻着赵字的木牌被风吹着触碰到他的肩膀,喀喀的声音叫她回神,下意识先说:多谢公子。 那双乌黑的眼睛闪过一丝惊讶,很快转过去不看她。 车夫从后面跑来,贴身婢女流云也赶紧哭哭啼啼拉着她上下打量。 赵扶娴听见远处有人在喊宋大人,等看过去男人已经跳下马走向另外一群身穿玄服胸前用暗线秀着牡丹的男人。 这是,吴将军的人。 赵扶娴正起脸色,原先心里的感激更多被忌惮取代。 吴宗屏是外祖父的对头,她作为赵家人自然也不会多亲近。 不过,刚才他们叫的是宋将军,宋家的人? 是,宋更年? 赵扶娴呼吸一窒,再看过去人已经不见了。 另一头一行人策马往西城营奔去,为首的青年男子正是吴将军次子吴载。 他看向身侧的宋更年,语气里带了点玩味:真是活久见,能看到宋大人英雄救美一回,还是赵家人,真巧。 宋更年也不遮掩,直接道:旧相识,顺手而已。再说了她马上不是要出嫁吗,难不成还跛着脚去? 吴载放声大笑,不再言语。 前线异动,魏璋玉亲自前去坐镇,力求必胜否则只能求和。 吴宗屏心里决计要给宋明廉添点堵,所以特地将宋更年送过去,光想想父子反目成仇互相拔刀的场面就觉得舒坦。 到达前沿阵地当夜恰逢契由夜袭,魏璋玉指挥得当,粮草没多少损失。 第二日两军对阵,宋更年冲在最前面,待鸣金收兵时不期看见兄长宋羽和他身后的宋明廉。 三人皆有一瞬间的怔愣,但宋明廉很快挥刀砍来,被他轻而易举躲过后又不甘心要再追,还是宋羽拦住的。 宋更年留给他一个鄙夷的眼神,溜马慢慢回大营。 吴将军自然也看见方才什么情形,手拍在他肩膀上哈哈大笑:干得好!就该那么气他,老匹夫一个,老子早看他不顺眼了! 宋更年随意笑笑,并不言语。 吴宗屏也只拿他当刀使,没打算真给出人头地的机会。除了自己,谁都靠不住。 果然,仗打了一个多月,他头上什么功绩都没有,全都加给吴载了。 吴将军的意思很明显,就是叫他闭嘴。 宋更年也很有眼力见什么都不说,直到那日趁着魏璋玉巡营时牵着自己的马出去遛弯,马脖子上都是他的战功。 他赌一把魏璋玉年轻气盛,想扶持衷心于自己的年轻将领。 事实证明,他赌对了。 魏璋玉把他叫过去问话,虽然当场未说什么,可晚上升迁的令就送到营帐。 吴宗屏脸色冰冷,宋明廉沉默,眼睁睁看着这原本就该卑贱的男人一点点分走他们的权势。 经过一次次的冲锋陷阵,宋更年的名号越来越响亮,提起宋将军第一想到的不是宋明廉也不是宋羽,而是这位后起之秀。 终于,在完成所有部署确保万无一失后,两军决战时宋更年率部反水,打了魏璋玉一个措不及防。 谁都想不到他为什么会反,明明已经是风头无两前程万丈的少年英才,为什么放着名垂青史不要非得投敌遗臭万年? 宋更年也说不清楚,但他要权势,不想借助什么将军皇子,不用对谁卑躬屈膝,他要最大的权势。就算不是皇帝,那也必定得是一人之下。 恋耽美 太后的现代追夫记-by提芜(40) 而那位契由的大王便清清楚楚摸透他的心思,三番五次亲自拜访,如何能不心动? 率军走入皇城穿过城门的那一刻他忽然感到一阵胆颤,被刻意忽视的赵扶娴此刻不受控制闪现在脑海,他猜想她会如何看待他。 还会叫他小舅舅吗?大概是不会的。 那么多的俘虏,无论你是多么尊贵的皇亲国戚还是家中稍有盈余的小民,此刻全部都被绑住双手像牛羊一样,走慢点鞭子就会落到身上。 契由的士兵们跟当初的自己也很像,乡巴佬进城到处乱拱,看到穿裙子的女人便抱着往角落钻。 面对这活生生的人间炼狱,宋更年不觉得愧疚,只调转马头奔向东街派人驻扎在赵府外,押送时也亲自负责这一大家的人。 从五月国破城亡到如今七月底,走了这么久也才过半的路程,队伍却比最初缩水许多。 体弱的老人孩子,被侮寻死的女子,染病的男人,太多太多都被丢在沿途道路上成为累累白骨。 宋更年孰若无睹,依旧骑着高头大马,胸前的牡丹在光线下熠熠生辉,若隐若现。 那一日不知道是宋家哪个小孩病死在宋老夫人怀里,她像疯了一样嚎啕痛哭,一声大吼扑过来,被士兵拦住后破口大骂: 宋更年!我宋家养你八年,就是一只野狗也该认人了!偏偏是你这种畜生,对你再好也不知感恩!羽儿已经死在你手里,如今他就这一个孩子也被你害死,你不如也杀了我! 她再没往日眼比天高的宋家老夫人地位,只不过是一个白发疯婆子。 原本不打算找她的,可偏偏她要出来出头。 宋更年冷笑驱马走近,手里的鞭子一点点攥紧,反问:老夫人对我有什么恩情?是要我感激那间发霉潮湿的柴房,还是要感激宋将军一年囚禁之恩?又或者,我该谢你将我娘留在外面最后死了都无处安葬! 那些年的苦楚,她知道什么?张口闭口就是忘恩负义,宋家有什么恩有什么义需要他牢记于心! 听到这些质问宋老夫人反而笑起来,脸上的皱纹更显狰狞:你娘那种贱人也配入我宋府的门?我儿此生最大的过错便是被那贱人迷惑生了你这种乱臣贼子! 宋更年眼里的怒气滔天,手上的长鞭高高挥起正要落下便听见一道声音仓促响起:宋大人! 赵扶娴身边的人想将她拉回来,却又被她甩开。 她从最安全的人群中间一点点走过来,目不斜视挡在宋老夫人的身前,还能向他这满身污名的小人微微福身:大人,幼弟殒命,曾祖母也是一时悲痛伤神才有所冒犯,还请大人见谅! 两个月都没机会洗一次澡,她的衣服也很脏。她现在就在跪在他的脚下,就算地上全是污泥也不在乎。 赵扶娴!宋芮怀里还抱着儿子,满脸泪水吼道,你是我赵家的嫡女,更是三殿下的妻子!跪天跪地跪父母跪君主却不能跪这样一个畜生!给我起来! 宋更年看不到脚边人的脸,却猜她一定哭了,毕竟从小到大就爱哭。 手里的鞭子没有用武之地,他拉紧缰绳掉头离开,重新指挥队列前进。 侧首,余光看见赵扶娴浑身沾满泥水将颤颤巍巍的老太太扶回去,刚走近便遭宋芮一记耳光。 慢慢收回视线,他努力不去再管。 契由的王上信守承诺,拜他为大将军,免去跪拜之礼,真真做到一人之下的地位。 所有俘虏过来的人都按人数和地位分配给各个贵族,宋更年也要走了宋、赵两家,请来契由管家打理。 那一日从别人家饮酒回去,头昏的厉害,却也不叫人扶,慢慢走在这座属于自己的府邸。 他想到宴上看到的婢女,几乎全是大庸女子。虽说是倒酒,却也没少在宴中就被抱走到后厅去的。 宋更年揉揉眼角,忽然很想看看赵扶娴在干什么。 管家带他去到奴隶们住的地方,远远便见大夫人在汲水,看到他后吓得连桶都拿不稳直接掉到井里。 没人管她,宋更年继续往后走,最后停在一处羊圈。 管家伸手指:赵家女人和孩子大多都在这里,将军请。 和当初的柴房差不多,只不过羊身上的味道更重。 小屋子全是泥堆的,墙缝中还能看到稻草。门框很低很低,宋更年恐怕只能蹲下来才能钻进去。 他还没想好要不要叫人,门已经从里打开,赵扶娴弯腰低身走出来,手上抱着一个脏兮兮的盆,另一手拎着木桶。 两人对视,谁都没有说话, 赵扶娴像个没事人一样自顾自跑到刚才宋大夫人待的井边上,还帮她把掉下去的桶取上来。 脏衣服在手里一点点揉搓,她的劲儿太小,搓了好久都挤不出来水。落下的头发挡住视线,她用胳膊擦回去,继续干活。 看着露在外面的一小截雪白胳膊,宋更年心想辛亏是留在他这儿,不然还不知道有多惨。 莫名其妙的,他觉得热,许是酒喝多了。 忙完,赵扶娴先把衣服搬回去,再回来重新打水。 经过面前时,宋更年忽然开口:马上出来,我有话要跟你说。 女人的背影一点停顿都没有,根本不把他的话当回事。 你要是不出来,我就只能去敲门了。 宋芮恨他恨得牙痒痒,赵扶娴总不想给亲娘添堵吧? 果然,纤细的身影重新出现在门口,她站的很远,只一句:什么事? 她再不是从前那个跟在身后喊小舅舅的小姑娘,她已经长大成人都订婚了。如果不是契由这场大战,现在就是三殿下的妻子。 宋更年眼神明明灭灭,双手抱胸歪靠在墙上淡淡出声:看到宋家和赵家如今的光景了吗?心疼吧,这些可都是你最亲的人。想救他们吗? 就和从前说教她写字时一副模样,一点点循循善诱,明面上是为她着想却处处都是算计,都是他的计谋。 赵扶娴抬头,想都不想直接问:你要我做什么? 做什么?做什么呢,他也不知道。 八月的晚风吹过增添一丝燥热,也吹动她落下的头发。宋更年伸手过去时她没躲,大约也因为他是亲人。 头发被放到耳后,宋更年忽然将她抱住。便是亲人这样的距离也太近了,更何况他还是不熟悉的舅舅! 在赵扶娴动手之前他先开口:我想到一个好法子,既能帮我报复宋家也能帮你保全他们,就是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什么? 嫁给我,怎么样? 借着翻涌的酒气,宋更年几乎是脱口而出,生怕慢一点就不敢再说了。 不出意外,赵扶娴哈哈大笑,笑的都没了力气,只能暂时靠在他肩膀上。等她笑完就开始骂:宋更年,你在发什么疯! 她推他的胳膊,推不开就咬他的肩膀。 宋更年就不松开,手按住她的后背把人抱更紧:这不是最好的方法吗?还是说,你想看到他们继续过现在这种日子?我可没那么多耐心,转头就能送给契由人,叫他们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奴隶。 这是他第一次威胁,往后很多事情也都是威胁做成的。 你忘了你是谁吗!哪家舅舅会娶外甥女! 这又怎么了,汉惠帝与张皇后不就是如此么。 赵扶娴终于把人推开,一巴掌招呼过去骂:你无耻! 宋更年轻飘飘躲过,转身边走边道:我只等你一晚,明日一早我就叫管家来找你要答案。要么你答应,要么我先拿宋明廉开刀。 他不用去看赵扶娴,也不用再去费心思,因为她一定会答应。 晚风吹散酒气,他忽然有些开心。 第55章 番外 天青色(四) 一场婚礼倒是很热闹,连王上王后都赏脸参加,亲口说这是一对天赐的良缘。 良缘?呵,真是能说得出口! 娘亲没办法改变她的意愿,便在女儿成亲前一晚自尽了,去向阿爹谢罪。 可赵扶娴却还是不得不嫁。 父母双亲皆亡,赵家这一脉只剩下十一岁的弟弟。偏偏又天生体弱多病,北上途中发烧治好后现在有些迟钝,她得好好照顾。 这世上谁活的都不容易,就像现在被困在皇宫里的三殿下一样,谁能想到再见会是这光景。 但她也该庆幸宋更年真的只是想报复宋家,不曾逼迫她做什么难堪的事。他们虽然住在一处,但内外两间隔开,也能接受。 可偏偏他又有些烦人,前段时间宫里那位太后大抵是想讨好他,非在御花园叫画师给他俩花了一幅画。 画师也是人精,赵扶娴那时候明明一脸不乐意,画里却笑意盈盈明媚灿烂。 宋更年把画挂在作为分界线的房门上,美名其曰辟邪。 赵扶娴只能忍着。 她现在过得更加小心翼翼,她还要为殿下去联络其他将军,借口无聊问宋更年要钱买了几间不同的铺子,其中纥罗街上做糖人的那一家就被当作联络地点。 干这种事情不可能不害怕,有天要回去的时候总觉得心慌,便特地折返去叫老板按她的模样去做两个糖人。 她记得以前宋更年喜欢吃糖,现在不知道还喜不喜欢了。 那天晚上宋更年回来的很晚,看见桌子上一模一样的两个糖人有些受宠若惊。推开门想找赵扶娴,可惜她已经睡着。 他对着灯光仔细看了很久,越看越喜欢,根本不舍得吃,一时糊涂放在抽屉里藏好,最后全化成水,差点没难受死。 那年下半年,契由与回纥开战,宋更年不得不去前线。赵扶娴也意识到这是殿下离开的绝佳机会,对他也更加容忍,走之前都答应为他做碗面。 闷头一口气吃完,宋更年几乎把茶壶里的水都喝光,轻飘飘点评道:厨艺渐长,但略微有些咸,下次记得要少放盐。 赵扶娴乖乖答应,心里却想不会再有下次的。 在宋更年走的那三个月里,赵扶娴四处奔波为魏璋玉离开做准备。二叔本想带着弟弟离开,无奈幼弟身体根本受不了颠簸,只能作罢。 惴惴不安等了很久很久,直到有一天夜里宫中派出卫士四处寻找太后男宠,她便知道殿下成功了。 宋更年没有回来,直接从回纥赶回大庸。 赵扶娴默默祈祷上苍佑主,可最终还是传来魏璋玉被射杀在接官道的消息。 等待他返回的日子也是焦灼煎熬,这一回宋更年清清楚楚知道她干了些什么。从前再多的忍让又如何?在切实的冲突面前什么都没有用。 大概是做贼心虚很了,赵扶娴一不小心直接病倒。 那天晚上她先用艾草泡完脚再早早躺下闷头睡觉,就在要睡着的前一刻房门碰一声打开,紧接着隔间的门也被一脚踹开,露出浑身散发戾气的宋更年。 城中并未听说大军回朝的消息,他应该是快马加鞭赶回来找自己算账的。 赵扶娴有些害怕,毕竟从没见过他真正发火的样子。 如果他要罚,会牵连到其他人吗? 因为要赶路,所以宋更年身上连重甲都不穿,此刻一件黑色单衣愈发衬得人高挑。他慢慢走过来,身上的寒气凌人,明明没声音可赵扶娴却感觉千钧重的力气砸在心间。 怕受罪,她赶紧先服软,带了一点欣喜的语调笑:你回来了,这么快吗? 没有回答,宋更年走近伸手将她抓住。他应该也没来得及换洗,身上的汗水味与血味扑面而来,赵扶娴闻了后脑袋更疼。 但这只是开始,他很愤怒,真的很愤怒。不是因为她偷偷帮人传递消息,而是因为她的欺骗。 怪不得会百依百顺,甚至亲自下厨去做面,不过是麻痹他! 从那天皇宫里你们第一回见面就开始了,对吗? 手指掐在下颚,虽然难受但力气并不大。 赵扶娴不敢说话,她在心底不断告诉自己,她还有弟弟需要照顾,不能惹怒他。 然而宋更年并不想息事宁人,他把人拉得更近,一双眼睛没有以前的笑意,冰凉凉似乎能穿过她的心脏。 我在问你,说话! 脑袋似乎越来越重,赵扶娴没忍住去拉他的手皱着眉道:你不都知道了吗,非要问我干什么。 心里一直以来紧绷的弦终于断裂,宋更年松开手,嗤笑:我还真是好福气,能娶到你这般重情重义的好女子。不过挂着名头当了一对未婚夫妻便能舍命相助,他日若我不幸遭难,想必扶娴也会为我奔走劳累的。 她也是头一回见到这样阴阳怪气的宋更年,心中不免一阵害怕,只能更加沉默,落在他眼里都成了讽刺,嘲弄他自作多情。 乱七八糟的怒火在胸膛里到处乱窜,把一点理智都消磨干净。 宋更年又俯身靠近,问:扶娴,咱们是夫妻吧? 赵扶娴眉间一点疲惫,他好像疯了。但是今天她生病了,没力气陪他发疯。 微微张口,想要求情的话还没说出来,他忽然按着脖子低头亲吻,整个人翻身将她压倒。 过了很久赵扶娴才回神,宋更年真的疯了! 女人的力气原本就小,更何况她还在生病,面对的又是这种在军营里摸爬滚打的男人。 趁他微微起身扯衣服的功夫,赵扶娴还在做最后的挣扎,努力用最温柔的声音劝他:小舅舅,你别冲动。 这一声称呼确实起作用,宋更年的动作立刻停住。 他想做到这一步也行,吓一吓就够了,可瞥见女人略带得逞的眼神又怒上心头。 他忘了吗,这是她惯用的伎俩,随随便便几句好话就从他这儿骗走信任。 那些和魏璋玉一起逃跑的将军,哪一个不是她找到的?原本以为是为自己买来的糖人,现在想想不过是怕被怀疑用来讨好的! 他是多疑,却从来不会猜忌她。 他把最难得的信任只交给赵扶娴一个人,她又是如何回报的? 手下的动作又重新开始,宋更年附在她耳边轻声说道:这是在契由,民风开放,便是父子聚麀都屡见不鲜,王上娶的也是他亲嫂嫂。扶娴,你是我的妻子。 这话不知道是在劝服赵扶娴还是在给他自己脱罪,反正赵扶娴听完后只觉得天崩地裂。 他怎么能说出这种话,怎么能!从小到大读书都读进狗肚子里了吗! 在他的手触碰到最后一件衣服时,赵扶娴闭上眼睛说了最后一句话:你非要逼死我是吗? 恋耽美 太后的现代追夫记-by提芜(41) 如果一定要用这种极端的方式来羞辱惩罚,那她也认,但是觉得不会容忍自己活着见到明天的太阳。 赵家的女儿有最基本的羞耻心,嫁给亲舅舅已经是底线,一旦越线,她实在没勇气活下去了。 宋更年如梦初醒,将她面向里侧的脸转回来,看见那一双通红的眼睛。 恍惚间,很像当初被祺良欺负时的自己。 他在干什么? 几乎没任何停留,宋更年跳下床一言不发将衣服套上去,像来时一样匆匆离开。 那天过后大约有一个多月他没有回去,连从宋府门口路过都不敢,不过每日都有人来汇报赵扶娴的点点滴滴。 大概那天晚上吓坏了,这一个月来她一直在看大夫,却怎么都好不起来,不仅发烧还吃不下东西,吃多少吐多少。 宋更年着急,又不能回去看,只好拿着从魏璋玉身上搜到的香囊去跟冯时做交易。 女人对女人说话更方便,何况她们关系还不错。 听到赵扶娴满满转好,一颗七上八下的心总算能落地。 当晚,他像往常一样一本正经的回房。 明明一切都没有变化,门照常关着,画照常挂着,和从前一模一样,但宋更年就是翻来覆去睡不着,十一月的天把被子都踢开居然还嫌热。 心里莫名的酸楚,一点点像冰融化一般缓慢,惹得人眼角都微微泛红。 好在能忍,一直到月亮快沉到另一边的屋檐上,宋更年才悄悄推门想去隔间看看,真的只是看一看。那天走的急,都没能安慰她。 门被推开一条缝,明显感受到一点阻力。 他眼力好,就算是深夜也能看见门后睡着的婢女挡住了。 赵扶娴再难信任他。 宋更年静默许久,慢慢把门合上躺回去闭目养神,天刚有些亮的时候又起身离开。 既然还不想见,那就暂且不要见了。 他住在城外的军营里,每日除了巡查就是巡查,偶尔也会上台跟人过两招。只是不管怎么挥汗洒血心里都隐隐作痛,两脚软趴趴的没力气。 他想回去,想看到赵扶娴,要是还能吃一回她做的面就好了。 机会来得很快,但宋更年与其再等上一年半载的功夫也不稀罕这个机会。 赵扶娴那个痴呆的弟弟死了,大概夜里失足掉进湖里,等人发现时已经跟三尺深的冰冻在一起。 他们不敢砸,怕力气使不好得缺胳膊少腿,于是连人带冰抬到屋子里用火烤。 宋更年匆匆策马赶回家时第一句话就问:夫人呢? 管家战战兢兢的跟在后面,应道:听到消息就病倒了,中间醒过两次,一直在哭,哭昏过去了才歇会儿。 脚下的步子很快,跳下台阶三步穿过庭院又跨过门槛,宋更年很着急,也很担忧。赵扶娴本来身体就没好全现在经来这么一遭还能好吗! 这次他终于名正言顺走进她的隔间,坐在离她最近的位置。 她的眼角一片红晕,鼻尖也发红,睡着了都在抽泣,可知是难受至极。 没一会儿,她又醒了,睁眼看到身边的人后面无表情。 这明明是个意外跟宋更年没一点关系,但他还是莫名心慌,手伸过去想摸她的脸:别伤心 赵扶娴偏头躲开,一双细长的眉毛拧起,泪水又滑下。 她的声音带着很重的鼻音,冷笑着开口:这下好了,你以前总是拿我弟弟威胁我,现在没了。 宋更年的确是真心诚意想跟她好好说话,偏偏她不给机会。 可是没有赵家儿子,还有其他许多人,宋家的小孩可不少,要是想威胁多的是方法。 但他没有再说不好听的话,轻声安慰道:你好好休息,这是意外,命数作祟。 命数?赵扶娴反问,满含泪水的眼力迸发出恨意,什么是命数呢?若不是你,我一家会沦落至此? 大约是气坏了,她撑着坐起身,一股脑儿把怨恨都说出来,你的确是忘恩负义的白眼狼,三殿下以诚相待,你却临阵叛变又在接官道把他害死!我阿娘从来没有对不起你,却因你投湖自尽!我呢,我又做错什么了?要被你肆意践踏,连我阿弟都落得这种下场! 她发疯一般捶打,一下下全都对准男人的脸。 指甲划破脸侧,宋更年没有躲闪,这是欠她的,该还。 那一年除夕宋府挂满白绸,连爆竹影儿都看不到。 赵扶娴病了很久很久,就算偶尔冯时出来看她也好不起来。她不愿意下床,一躺就是一整天,也不知道累不累。 元宵时宋更年又来了,拿剩下的人逼她出去。 契由的灯会没有以前大庸的好看,尤其是满大街还有那么多乞丐,逢人就冲上来要钱,太煞风景。 卫士将两人护在中间,他把赵扶娴的手牵住不松开。 逛完一条街买了一只孔明灯,赵扶娴不接,淡淡开口:活不下去的已经全死了,剩下的都是能活下去的,不必祈福。 宋更年有些不悦,横眉看过去:你就不能好好说话? 于是赵扶娴一个字都不讲了,彻底闭嘴沉默。 宋更年这下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实属自讨没趣,愤愤将灯捏碎丢到桥下,拉着她的手往回走。 大概是那晚吹风受寒,赵扶娴竟然又病倒,养了整个春天才慢慢止住咳嗽,可也是那之后脸上总带着病态,再没半点以前灵气的样子,看的宋更年心口沉闷。 他们重回到最初和平相处的日子,一扇门泾渭分明,赵扶娴绝对不允许他越雷池半步。 宋更年为了她养病什么都忍了,最后直接搬到另一边离这儿最远的屋子住。 那之后的三年,或许他们连十面都没有见到过。 三年,死了很多人。比如宋家的老太太,宋家的大夫人,宋羽的遗孀,旁支里交不上名儿的就更多了,赵家自然也是如此。 这些人一个个离开,也意味着宋更年能用来制约威胁赵扶娴的筹码也越来越少。 他清楚得很,等到最后一个人死了,她一定会跟自己同归于尽,大概会做一顿饭请他过去,里面全是毒药。 那他吃还是不吃呢?应该会吧,如果是她亲手做出来的。 不过,好像这一天来的似乎有些早。 那是分房后的第三年夏天,宋更年回来刚洗完澡就听人请,匆匆穿好衣服赶过去时便见一大桌新鲜菜。 赵扶娴气色很好,还替他倒了酒。 宋更年不问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吃饭,也不问酒里是不是有鹤顶红,只问:哪道菜是你做的? 这显然不在意料之中,赵扶娴有点尴尬,老老实实回:我没做,但这酒是我去年埋的,你尝尝? 看来药在酒里了。 宋更年轻轻勾唇笑着,将她倒的酒全都喝完,还拦住她要喝的动作,摆手:你不必了,我会喝的。 赵扶娴又不是傻子,直接拿过他的酒杯喝干,反问:你以为我下毒了? 她似笑非笑地摇摇头,重新给他倒满,继续说:本来也想过同归于尽的,可我是赵家的女儿,不能自私。 她的眼里一片平静,没有仇恨没有悲伤,很温柔的神情:小舅舅,宋家虽然多有过错,但冤有头债有主,阖府在此受罪将近十年,整个大庸都是你的赔罪礼。得饶人处且饶人,你得学会放过。否则,你真要遗臭万年吗? 而宋更年在意的不是这个,他抬头,目光里带着审视,问:说这些做什么?只要你好好的别惹我生气,那些人谁都不会有事。 这话没错,毕竟就是因为她所以他连宋明廉都没下手。 赵扶娴再倒满,脸色依旧平静:小舅舅,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最清楚,病了这么长时间都没力气,现在忽然来精神了,不是回光返照是什么?别发火,听我说。 她拦住男人的话,将酒杯递过去,也给自己满上一杯,反正我这一生到此为止,过的也还算顺当。你永远是我小舅舅,这点变不了。我也只求你这一件事,放过宋、赵两家人。 宋更年不语,她便主动和他碰杯,豪放的样子有点从前虎头虎脑的模样。 一顿饭重新拉近两个人的距离。 赵扶娴在院子里散步的时候会去他那里看看,偶尔兴致来了还能亲自给他下厨。 宋更年不知道这是人之将至前的善良,还是又一次为了别人的欺骗。 但他没多余的时间胡思乱想,因为赵扶娴就死在了这一年的夏天。 那天中午他们还在院子里吃西瓜,互相比赛谁吐的瓜子多,吃完后就开始不舒服。 宋更年这一晚终于能躺在她的床上把人抱在怀里,却感觉不到一点心满意足。 一开始赵扶娴只是有些困,也懒得叫他走,眼睛眨呀眨撑着精神和他说话。慢慢的,她说的越来越少,呼吸先轻后重,最后一点点消失。 他清楚地听到了她说的最后一句话:宋更年,以后要做一个好人。 他还没答应呢,赵扶娴的手就落下去了。 宋更年见过很多人的死亡。 他阿娘死的时候也是生病,瘦没了形状,也说不出话,哇哇乱叫,不知道在说什么。 后来看到的更多是一击毙命,譬如祺良,譬如很多死在他刀下的男女老少。 只有赵扶娴躺在他怀里,死的方式也跟她这个人一样端庄得体。 可再端庄得体又怎么样,终究是死了。 宋府又挂上白绸子,很多乱七八糟的人过来吊唁,宋更年一个都没放进来,就连赵家人也不许进。 他守在棺材旁边,怕尸体腐烂周围都摆满冰块,整日整夜坐着也不嫌冷。 明明和睡着的时候一模一样,怎么现在就是死了呢。 下葬后整整三天,他干什么事都打不起精神,夜里躺在她那张床上才能勉强睡着。大概第五天的时候,管家说宋明廉求见。 已经将近十年的时间,昔日高大威武的宋将军如今佝偻着腰背,满头花白,看上去跟七老八十的乞丐无二,走路时颤颤巍巍,似乎右脚也跛了。 没有多余的椅子,宋更年也没叫他坐,自顾自转着手上的扳指,心不在焉。 宋明廉看他衣着缟素浑身上下皆白布,嘴角露出讥笑,道:原本我还不信,现在倒是信了。宋更年,你真是把扶娴当妻子一样对待啊。她是你外甥女都能娶,果然是畜生。 这些话已经听不同的人说过好多年好多遍,之前还会生气,现在已经能坦然相待。 毕竟是事实,不是吗? 他不耐烦地斜看过去,问:你就是来特地骂我的? 然而宋明廉笑的更放肆,看他的眼神跟看一个傻子一样,说:你还记不记得我以前对你娘和你都特别好,还记得吗?你想不想知道为什么后来变了? 能有什么,不过是变心了从前喜欢后来不喜欢而已。 没有得到回答,宋明廉也不失望,两眼冒出格外奇异的光,嘴角咧开,一字一句道:因为我发现,那个臭婊.子勾引我的时候已经怀孕了,后来骗我是我的孩子。你猜猜,她怀的是谁? 宋更年转扳指的动作停住,呼吸都放慢很多,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很虚: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胡说八道?哈哈哈。我有没有胡说八道你不清楚吗?宋明廉有些站不稳,笑的太用力就会摇晃,你要真是我亲儿子,我能想着把你送给王监军? 这还是陈年旧事,李大人阖家满门抄斩,女子沦为军.妓。宋明廉负责押送,看中李家小妾,正好对方也有意勾引,一来二去到了手。 女人床上功夫很有本事,也有几分才情见识,渐渐有些喜欢。 可她是罪臣家眷,偷偷带走已是危险,便只好安置在外面,打算等以后再接进府。 但老夫人维护正室地位,坚决不同意,一直拖了很长时间都不得成功。 也是这时候他才偶然发现那贱人居然睡梦中还敢叫别人的名字,再联想当初未足月就生下的孩子,心中疑虑重重,一番威胁恐吓后终于招了。 宋明廉何曾被人玩弄过?还是一个妾室! 但他很快有别的计策,哄骗她说会把宋更年当成亲生儿子养,但是要她继续跟自己过日子。 而心里真正的打算却是未来必定要好好折辱这小孽畜。 于是女人死后他把宋更年接回家,发现他男生女相后便有了要送出去当人情的念头。 王监军偏爱俊秀的少年,只是还没等长大些先叫人跑了,也想不到后来天翻地覆的变化。 但是从他娶了赵扶娴开始,宋明廉便深知这秘密的重要性。 果然,成亲了又如何? 就算宋更年再不要脸,赵扶娴也不会同他做真夫妻,尤其是后来生病的那三年间他听到宋更年夜不能寐,心中的快感便愈发强烈。 如今赵扶娴已死,他要把这个秘密说出来,要完成对宋更年彻底的报复! 他确实成功了,宋更年两眼猩红扶着桌子慢慢起身,声音轻到几近耳语的地步,质问:所以,你一直都知道,就算这会把扶娴害死,你也一直要等她死了才肯说,就为了报复我? 赵扶娴把这些人一个个看的都那么重要,临终前的心愿也都是这些人要平安。结果呢?她的外祖父一直在等她死了好跳出来完成报复! 他想杀人,想剥皮抽筋,想看野狗将这男人咬碎! 但是宋更年不能,他不能不听赵扶娴的话。他要做一个好人,要做一个好人的。 宋明廉被赶走,他一个人待在屋子里很久很久,不知道以后的路要往哪里走。 就在这消沉低迷的日子里,有一天他忽然听见有个孩子般的声音在耳边说:宋大人,您有想要弥补的遗憾吗? 他以为是幻听,可低头确实有两枚玉佩出现在床上。 遗憾,当然有。 他想找到赵扶娴,这一次,他一定要跟她在一起。 第56章 番外 天青色(五) 结婚那天晚上,趁宋更年去洗澡的时候赵希芜在心里悄悄算了一笔账: 这个男人追了自己四年,跟的也很紧,几乎每天下班都来清吧打卡一般定时定点。 后来谈了半年恋爱,他们最大限度就是亲吻,没有婚前性行为。 凭自己对他的了解,应该也不会干出那种一边追女生一边又找别人解决生理需求的事儿。 所以,综上所述,这个三十二岁的老男人已经将近五年没开过荤了。 赵希芜倒吸一口冷气。 恋耽美 太后的现代追夫记-by提芜(42) 嘶,五年,他没憋坏吧 那今晚要是想干什么,自己这小身板受得住么。 胆战心惊地瞥一眼洗好的宋更年,看他坐在床边擦头发。 小伙子挺白的,也有肌肉诶。 赵希芜感觉浑身气血上涌,暗恼自己也是没经历过男人,见识太少,现在看到了就把持不住了 这是新婚之夜,天时地利,人应该也很和,想发生点什么简直再简单不行。 于是顺理成章的盖在一床被子下,亲的晕头转向,可一直没什么实质性进展。 赵希芜觉得他在故意撩拨,也顾不得矜持害羞,没忍住喘气催他:行了,可以了。 但是宋更年手撑在她旁边,满头大汗,咬牙有点不甘心:我,没试过。 潜台词就是,我找不到。 五年没试过生疏了可以接受,但你这也装过头了啊。我不信你五年前也没试过,三十二岁的老处男么,你骗谁? 但这毕竟是新婚第一晚,总不能盖着被子吵架吧? 赵希芜只能意有所指笑话:你从古代来的吧。 她挡着脸,没看见宋更年眼神微变。 最后还是凭着本能找到,试了第一回。 赵希芜发誓,她绝对不是特地数的,强迫症而已,等大脑意识到的时候嘴巴已经先一步开口:十一下。 声音里满是惊奇,仿佛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事。 宋更年耳朵刷刷变红,一言不发用被子盖住两个人再来。 大概是被小瞧了面子上过不去,后来他特地去观摩影片学习了一点技能,力求夫妻生活要和谐。 三年后,他们打算要一个孩子,也没多努力便怀上了,宋更年觉得有点可惜。 那年顾及家一胎高中毕业,大学考的很好,要办升学宴。 正巧魏嘉禾一直在找的神秘女人冯时终于出现,马不停蹄要办婚礼。好多人劝他要小心别被骗了,魏嘉禾一概不理。 毕竟少年玩伴的情分还在,赵希芜也担心,挺着大肚子还要去吃席,非要看看那个冯时长什么样。 隔着远远的看清楚长相后后,她更加觉得有阴谋,悄悄同宋更年说:你去查查看她是什么身份,这张脸整得也太狠了吧,哪有人会这么漂亮的。魏嘉禾真是越活越糊涂,脑子一点也不清楚。 宋更年安抚地摸摸她的大肚子,顺着她的话说好。 席间他们坐在一桌,顾及夫妇带着大女儿过来敬酒。 这位大小姐跟前一世的小公主一点也不像,满满的全是王上和金佳的影子。 余光瞥向另一桌上坐着的敏乞曼,她正在喂自己小儿子吃饭,混血的小宝宝像个小天使。身边是她金发蓝眼的外国丈夫,长得跟希腊雕像似的,努力用筷子夹花生米往她碗里放。 冯时心里暗自庆幸她那一辈子青灯古佛的日子没白过,无论是敏乞曼还是金佳,这一回都活的很好。 赵希芜不能喝酒,一杯热水喝完正想叫宋更年再倒一杯,却先接到冯时递过来的白开水,心里有些惊讶。 慢慢喝一口,她又拉着宋更年说:这女人或许也没那么坏,你记得查仔细一点,别弄错了。 宋更年没忍住笑,一孕傻三年,她已经开始犯傻了。 九月,赵希芜生产。明明之前的各项检查都很正常,临门一脚却忽然出了事。 千辛万苦生了一个男孩,推出来的时候她昏睡在那儿,浑身都是汗水,嘴唇苍白,一瞬间就像从前她在自己怀里死去一般。 宋更年耳边一阵轰鸣,根本迈不开步子,一点都不敢走过去。 还好,医生说产妇只是太累了,休息休息就没问题。 于是他亲力亲为给她擦身体,抱着孩子跟她说了一会儿话,然而她睡到晚上都没醒,一直睡了三天。 前前后后找了二十多个医生,从头发丝到脚趾头一点点做检查,可是什么毛病都没有。 谁也不知道为什么她昏睡过去,这不是医学能解决的了,得靠玄学。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就在宋更年准备叫宋妈妈来顶替照顾,自己去庙里住几天时,赵希芜终于醒了。 视线在空中触碰,一股凉气贯穿宋更年的全身。 那种眼神,是赵扶娴才会有的。 果然,才睁眼的赵希芜又紧紧闭上,似乎很累很累。 从前他说,总有一天会知道扶娴是谁。现在知道了,想起了很多的事情。 出院后回家,她从早到晚都待在儿子的房间里,要么抱着陪他玩,要么躺着和他一起睡,反正就是不跟宋更年见面。 怨怼是应该有的,毕竟从前也是因为人之将死又害怕他会疯魔杀完宋赵两家人,才会流露最后的温柔。 但是现在余生还有那么长的时间,怨恨大抵很难消散。 宋更年想到了这一层,深感无力。 两个人又回到最开始的时候,宋更年依然每天努力跟在她身后不断刷存在感。 知道照顾小孩子最费神费力,他就又当爹又当妈,赵希芜只用在想玩的时候抱儿子逗一逗就行,其他什么都不用操心。 那天是结婚四周年纪念日,赵希芜从清吧背吉他离开准备去坐地铁,宋更年的车先一步拦住路。 也没那么多矫情,有车干嘛不坐? 车厢内太安静,连打开转向灯的滴答声都一清二楚。 赵希芜没忍住打一个哈欠,才闭上眼就听宋更年说:还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什么日子?谁的生日?她在脑海里仔细过一遍,最后想起来是结婚四周年。 可是心里那一口恶气总是堵得慌,她还办法冷静下来跟他好好当夫妻。 于是她重新闭眼,故意摆出很恶劣的态度摇头:不知道。 宋更年也没再说话,专注地看路。 回家后赵希芜先下车,急着去看儿子。 屋里一片漆黑,她还没反应过来,身后的宋更年已经从侧面伸手打开开关。 大红的心形气球与玫瑰花,从前两个人的照片,还有结婚时候的录像,桌子上是烛光晚餐。 应该是很感人的场景,可是这也太土了吧 赵希芜或许对浪漫过敏,龇牙咧嘴表情抽搐。 但这毕竟是他辛辛苦苦搭出来的台阶,要是还不给面子也说不过去。 于是两个人落座,赵希芜一口牛肉咬下去,味道还不错。 她是认认真真在吃饭,宋更年却不动,两手放在膝盖上跟检讨错误似的。 等她吃好,他才提着心脏开口:我之前是我做的不对。但是有一件事情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 他还没有告诉她,从前他们就不是舅甥,所谓的逼迫根本就不存在。他也说了宋明廉干的坏事,满满的全是怒气。 要不是宋明廉歹毒,他们就不该是那种结局。 叛国投敌,伦理胁迫,这些错误本来都可以避免的。 喝了大半杯子的酒闲置在一旁,赵希芜表情也很难看。谁知道一个结婚纪念日还能得到这么大的秘密? 宋更年眼睛红红的,有些楚楚可怜,声音都小了好几度。 往事不可追,除了道歉什么都做不了。但既然已经是往事,能不能过好现在呢? 赵希芜没有立刻答应,将那瓶酒一点点喝下肚后才没忍住哭出来。 你叫她怎么办呢?只要一想到被捞上来浮肿的母亲,被冻成冰块的弟弟,她想死的心都有。这些不都是宋更年的错吗? 可是,再想想上一个世界里他的小心翼翼,这个世界里他的爱护与珍视,他做到了一个丈夫该做到的一切。 昏昏沉沉哭闹了一个晚上,醒来后她睡在床里,宋更年躺在客厅沙发上。 赵希芜没有吵醒他,悄悄搬到清吧住打算住几天平复一下心情。 那天唱完歌,老板说有人找,居然是魏嘉禾。 两人就在店里各点一杯招牌酒,像从前一样聊天。 魏嘉禾开门见山,直接交代是宋更年求他来的。 阿芜,咱们既然活在这个世界,那就把现在的日子好好过下去。他的眼神很温柔,大概是因为年纪大了没年轻时候的轻狂劲,也可能是因为找到冯时人逢喜事精神爽。 那天吃酒你也看到了吧?顾及,我大表哥。你说他以前害得我那么惨,我现在还要去报复他吗? 放从前这两个可是死敌,跟何况魏璋玉就死在契由王手里。偏偏这么巧,这回两人是好兄弟。 赵希芜明白他的意思,她心里也很清楚,但是她需要时间学会接受。 九点的时候魏嘉禾拿起钥匙准备走,酒一口都没喝。 赵希芜说他浪费,他却摸着鼻子笑起来:没办法,我都三十五了,冯时着急给我生孩子。 走之前,他又回身劝最后一句:宋更年这个人你肯定比我要了解,所以,别让他等太久。 赵希芜没出声,一个人将酒全部喝完,仔细品着味道。 有点苦,有点辣,但很甜,不愧是招牌酒。 微醉的时候她拿出手机打电话给宋更年,发现手机铃声在身后响起。转身,男人就坐在后面一张桌子,被她看到后有些局促。 好像他一直都会在别的地方看着自己,无论是从前那间破旧柴房里练字,还是后来隔着一扇作为分界线的门。 等到了现在的世界里,每次她在台上表演宋更年都会坐在角落里默默看着,一分一秒都不移开视线。 赵希芜冲他伸手,宋更年立刻起身过去扶助,有点担心问:是不是醉了? 赵希芜重重点头:嗯,醉了,你背我。 他既不推拒也不多话,先将她的包带挂到脖子上再俯身背起,走得很稳当。 晚风吹过来有些冷,赵希芜闭着眼睛蹭蹭他肩膀,带了点哭腔:宋更年,咱们以后就要好好过日子了,以后就只看你,不想其他人。 大概是风太大沙子吹进眼,宋更年眼里有点湿润,嗯了一声。 往后还有很长的路,他们还能一起走。 第57章 番外独白 我叫冯时,是出生在契由的汉人。不过我们是主动迁来的,家里人还会手艺,跟那些被俘虏来的可不一样。 我家住在纥罗街,我阿爹会做糖人,一个个栩栩如生,好看又好吃。他经常给我做凤凰,还能做一个我的模样出来! 不过我阿爹死的早,这间铺子便被小叔叔接管,连带着也得养我。 婶婶不怎么喜欢我,但也没让我做重活。 我知道原因,因为我听见她跟小叔说过,我长得漂亮,以后要找个高门大户嫁出去做妾,做重活手会变丑。 我不想做妾,但也舍不得荣华富贵。 婶婶给我找的人家是契由望族,塞勒达氏。 那年我十二岁,被送过去当奴婢。 按婶婶的话来说,塞勒达这一代不少男子,叫我学会机灵点,多在府里转一转,要挑个好拿捏的。 这大概叫做勾引,不是什么好事,但我想富贵想当人上人,就不得不去。 但是事与愿违,管家看我年纪还小没把我分到那些公子身边,反而把我送给塞勒达家的大小姐,叫金佳。 大小姐只比我大一岁,家里人已经开始为她物色未来郎君。 跟着她我也很高兴啊,要娶她的哪个不是有权有势高门大户之子?总有一个我能勾到手! 只是这种想法渐渐因为金佳改变,因为她太坏了! 她知道我长得漂亮,所以只把我留在房间里面伺候,我没机会去她那几个哥哥面前转悠。就算偶尔带我出去那也一定要我扮成男人带上胡子,不让人看清楚我的长相。 我很生气,又心虚,觉得她大概知道我想干什么所以变相儿警告。 虽然她这么坏,但我也不讨厌她。 平心而论,作为一个主人,她对我这样一个奴婢还是没话说的。 她有教我骑马,有给我做衣裳,送我金银首饰,还每月四天假允许我回家。 一开始我也高兴,但是每次回家都得被婶婶拿走赏钱,慢慢的我就不回去了。 大约是年纪相仿,所以我们关系倒不错,悄悄话也敢互相说。 有一回我吃着原本给她的燕窝,没忍住说出心里话:我想嫁给她哥哥,随便哪一个都行,只要能让我做妾,一辈子衣食无忧便可。 金佳不是小气的人,再说了她哥哥那么多,分我一个又怎么了? 但是听完我说的话后她很严肃摇头,连连劝我别把心思花在她那些哥哥们身上。 我问为什么,她有点不好意思,犹豫好久凑过来跟我说他们的妾室太多,养着就跟养狗一样,觉得无聊了随便送人,还会跟人交换几天玩,美名其曰找新鲜。 我一听吓得立刻什么念头都不敢再有。虽然我爱荣华富贵,却不愿意被当作礼物送走。 再说了,要是送给什么穷鬼、糟老头子了怎么办?我这如花似玉的美貌可不能这么糟蹋! 眼看捷径走不成,但我又不想轻易放弃。 于是我跟她说要她帮我物色物色,一定要找个可靠的好人,愿意养我一辈子就行。 我还说咱们是好姐妹对吧?要是找不着的话以后你出嫁能带我一起走吗?你肯定是大老婆,到时候让你郎君收我当小老婆也行。 这句话更多是和她开玩笑,谁不希望一生一世一双人?我哪能真跟她抢男人。 金佳脸上莫名有点红,忸怩半天忽然摇头:不,不行,我不能叫我郎君也娶你。 这话让我觉得她很有问题。 金佳不像普通契由女人一样泼辣粗鲁,她更像大庸所推崇的淑女,总是温温柔柔,不争不抢。就像现在她是贵小姐,我一个奴婢却在喝她的燕窝。 为什么不行,你那么小气干什么。反正郎君以后也要娶一大堆女人,算我一个怎么了? 金佳还是摇头,脸上更红,眼里却很好看,像浸在酒中的荔枝,看的人心神摇晃。 她抿着嘴笑,声音也悄悄的:阿准烈跟我发过誓,此生只有我一个妻子,不会再娶别人,以后就算是别人白送的女人也不会要。 阿准烈,纳蒲阿准烈,是王上的第五个儿子,无权无势,备受打压,但跟金佳从小长大。 这样的情话她很感动也很欢喜,我却没什么反应。 我跟她说在他们那种男子必定心里都惦记着王上的位置,只因为阿准烈现在什么都没有,而金佳家大业大,所以才会故意说好话哄骗人。 恋耽美 太后的现代追夫记-by提芜(43) 我还跟她说一定要擦干净眼睛不能被骗走身子,否则以后她郎君肯定不高兴。 金佳不听,怪我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我懒得理她,心想我在纥罗街不知道见了多少人情世故。 男欢女爱是真,但彼此之间的承诺却比金叶子还薄。一张嘴皮子上下动动,好话谁不会说? 阿准烈要真是爱她,就该抢到王位八抬大轿风风光光把人娶进宫,而不是欺负金佳年纪小,三言两语哄骗她。 事实也证明我很太聪明,男人的嘴都是骗人的鬼。 金佳为了阿准烈的花言巧语足足等了两年,拖到十五岁都不嫁人。 可是阿准烈做什么了?他一点也没得到王上的青睐,反而在和大庸的战斗中身负重伤,失踪了。 那段时间从来乖巧听话的金佳一门心思要逃出去。但她走不了,就叫我去打听消息。 可我也只是个女子,我能找谁打听消息? 金佳跟我说,如果阿准烈死了,她一定也不苟活,要去黄泉路上找他。 我都要气疯了,抓着她的胳膊晃,骂她:你怎么这么蠢?阿准烈除了会说好话还给过你什么?你要是敢死,我现在就去告诉大人! 她捂着脸呜呜哭起来,搞得我也跟着一起哭。 傻瓜金佳,你别信他了。 那一年,丧妻一年的三王子登府求娶。他是最有机会成为新王的人,塞勒达大人对这门亲事很满意。 送来的吉服金佳没有试穿,她不哭不闹,我却更加担心。 我觉得,她恐怕真的会寻死。一向温柔的女人一旦狠心,那会比谁都可怕。 而最让我担心的是,阿准烈在两个月后生还。 听说是敏乞家的女儿机缘巧合救了他,这段时间也是她在照顾。敏乞大人正好借此机会,请王上赐婚,婚期比三王子晚一个月。 我坐在金佳的屋子里用针扎那两个布偶,一个是阿准烈,一个是敏乞曼。 我说阿准烈背信弃义说话不算话,这个敏乞曼也是小人以恩要挟,他们都该死。 金佳那时候身上试穿的吉服还没换下,轻轻笑着将布偶拿过去,很温柔的把针全摘下。 她说:阿准烈知恩图报,敏乞曼心地善良,能成亲也是好事。 我想问她你不难受吗?难受就骂一顿吧。 可我什么都说不出口,只能把布偶烧掉。 第二年春天,金佳出嫁。 她不打算带我去三王子府,给了我卖身契和银钱,叫我好好找个老实人过日子。 我最后一次送她,心里一直以来坚守的要嫁进豪门的想法有些动摇。 穷人.妻,贵人妾,要怎么选? 但我没机会再仔细思考这个问题。 婚礼后有个穿红衣服的老太监过来叫我去送茶。今日宫里不少人也在当值,他看上去也挺有地位,我自然不敢不听。 屋子里是个中年男人,周身气势逼人,脸上还有一道长长的疤痕。 我只扫了一眼,不敢再抬头看。 他问我叫什么名字,我说叫冯时。他又问了我家里的情况,总之既不喝茶也不叫我走。 后来,等宴席散去,他让我和他坐同一辆车,将我带进王宫。 这是契由的大王,契由最尊贵的男人。 是做穷人.妻,还是贵人妾? 我还没想好,但他帮我做了选择。 王上是一个很雷厉风行的君主,但也是一个不错的夫君。 或许是我年纪小,他对我很好,只是房事上会把人弄的很疼,怎么哭都不理。但我相信,这也是因为他喜欢我。 他偶尔会去围场打猎,和我共乘一骑。 他还为我猎过一只狐狸,一箭穿眼,皮毛半点也没有弄脏。 我住在他的书房后面,是整个王宫离他最近的女人。 谁都知道我是风头最盛的新宠,滔天的繁华也叫我迷了眼。 我觉得,他一定是我的真命天子。 那天我戴着王后送来的金钗坐在那儿等他回来用膳,他确实来了。原本也一直对我百依百顺,却在看见簪子后变得心不在焉。 那是头一回,他在这里用了晚膳却不留宿。 他还带走了我头上的金簪,出了门就去找王后。 这下我才清醒过来,他宠爱我不过是因为我足够年轻足够漂亮,但是过几年还会有比我更年轻更漂亮的女人。 这种爱是皮相,心里的位置不会占走一点。 我忽然觉得有些难受,后悔没早点听金佳的话找个好人嫁出去。 王上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来,我在宫里没事闲逛的时候碰到了一个会做糖人的老太监,他也是汉人。 我很高兴,管他叫福明,让他做我的总管大太监。 后来再闲逛,又遇上三王子。他对我很不尊重,手脚也不安分。 这种男人配金佳,真是不值当! 我和金佳只能在宫宴上远远见一面。她过得很不好,整个人一直没什么精神,被三王子逼着喝了好几杯酒。 阿准烈也在,却没见到那位敏乞曼,听说怀着孕,胎象不稳不宜走动。 哼,这就是男人,前脚跟你说非你不娶,后脚就能跟别人生孩子。 我厌恶阿准烈,但不妨碍他找到我。他要我帮忙,印下王上的印玺图纹。 我又不是傻子,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他想造反,他要伪造旨意。 但我得帮他。 他说如果不是他成为新王,任何一个人上位我都必定会沦为玩物。 但如果是他,他会给我太后的位置,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还有金佳,他会娶她为妻,不用再忍受喜怒无常的三王子。 条件很诱人。 于是在王上处理政务的时候,我凑在身边说要帮他盖章。他也没有怀疑,大概是觉得我一个一无是处的女人翻不出什么花样。 我只管把图纹交出去,再给王上喂一碗汤便可。 等到阿准烈杀光那些手足将瘫痪在床的老王上囚禁在偏殿时,我去看了他。 昔日里威猛的男人如今也苟延残喘,浑身上下都是遗臭味。 我没有走近,既怕他伤我也嫌他的味道。 他骂我无耻,说我必定与阿准烈通奸,如此忘恩负义。 看到他一点也不得动弹,我有种觉得爽快。 我告诉他,阿准烈答应会让我成为太后,我就是为了这个才会害他。 最初我把他真心当我郎君,可是他给我的只有玩弄,那就怪不得我舍弃他去追求更多的荣华富贵。 老王上死后,我开始了最随心所欲的日子。永寿宫是我的,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就算有什么惹到阿准烈的地方金佳也会帮我求情。 我养了很多好看的小公子,他们一个比一个听话,也比老王上待我温柔。 穷人.妻,贵人妾,无论哪条路,只要有本事都能走成康庄大道。 但是我翻船了。 魏璋玉是我见过最不一样的男人,他明明是个阶下囚,长得比其他小公子还娇弱,却敢像老王上一般看不起我。 我想像熬鹰一样把他的硬骨头泡软,让他在温柔乡里沉沦,最后再一脚踹开看他还敢不敢猖狂。 但最后溺死在温柔乡里的,却不只他一个人。 回想我这一生啊,前半辈子被繁华迷乱了双眼,还好有再来一次的机会。 我宁愿找一个爱我的男人过一辈子的清贫生活,也不会再沉溺于纸醉金迷的繁华。 是因为他,我才懂得何为女儿家的娇羞。 我爱他,纵使再多的选择摆在面前,我也只要他。 作者有话要说: 呜,写完了写完了! 大家也能看出来我是个小白,前面连分段都不知道,让大家看的很辛苦 原本还打算写耿娄的一篇番外,但是没时间了,我要准备期末考试去,嘤嘤嘤~ 这篇文章就到此为止,为爱发电,说写完就写完,不过后面应该会笔名自杀重来一回(等我考完后再仔细改一改,争取写好一点)。 所以,或许当你某一天还能想起提芜这个笔名随手一搜,正好能看到更完善的故事。 江湖很大,世界很小。 谢谢每一位点开文章的小伙伴, 让我们有缘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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