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婚后爱文妖艳小妾她咸鱼了》 先婚后爱文妖艳小妾她咸鱼了-by皇小帝 大学应届毕业的白芙在等待上班、开心玩耍的时候 突然穿进了大学时候看过的一本先婚后爱古言里面 成为了男女主婚后不到十章就下线的男主的妖艳无脑小妾白芙蓉 白芙蓉先为自己制定一个小目标:好好活下来,摆脱妾身份! 但是? 哎,这位男主,你应该对聪慧大气的女主渐生好感 这位世子,您不是身体不好中途也会挂掉,现在应该起不来床吗? 还有经常来的书生,你可是国公爷给心爱的小庶女物色的姑爷! 缘更连载文,穿成猫妖女主兄弟战争同人文兄战]小幸喵 完结文:穿成嫉妒女主的班花女配后,我上位成为学神男主的女朋友(穿书)我成了嫉妒女主的班花女配 免费完结文:日版花样男子电视剧花泽类同人花样男子之迷妹的日常 立意:积极生活,成为自己的主角 穿书 姑娘,芙蓉姑娘,快起身了!姑娘!姑娘! 姑娘!别睡了!快起!可不敢再睡了! 伴随着魔音穿脑和一阵阵力气越来越大的推她身体,白芙迷迷糊糊地睁开了双眼。 昏暗的光线摇摇晃晃的,感觉天都还没亮呢。 白芙是大学应届毕业,作为大家族比较传统的白家白老四的女儿,应父母要求希望她能在疫情之后的不乐观经济形势下,端上一个女孩子、稳定就好的铁饭碗,刚上大四就开始备考,在毕业这年春季参加了公务员省考,终于考上本直辖市省直单位公务员,已经通过了体检和考察,再过一段时间就该去上班了。 因为听父母话考上省直单位公务员,爸妈对她简直前所未有的满意,上班之前这段时间,不仅给她更新了笔记本手机平板三件套,全都换成了最新款的华为,买了几身上班穿的成熟服装和两个包,还对她几乎百依百顺。 现在可是白芙人生的荣耀时期?就算是一向对她严格的母上大人,也让她每天睡到中午才起床的,怎么会有人斗胆叫她起床? 白芙带着起床气,慢慢把眼睛睁大了。 正准备发火,却随着眼前清晰起来,在窗前架子上的三支蜡烛的烛光中,看清了自己面前穿着长裙和比甲、梳着简单发髻的长脸丫鬟。 急得快哭的丫鬟见她终于醒来,眉头总算展开了一些:姑娘,您可总算起了,昨晚还是您自己千叮咛万嘱咐我一定叫您的呢,结果我都叫了好多声,您就是不醒,还拿被子捂头,我喉咙都快喊破了! 白芙再一看自己,她身上穿着一个烟粉色肚兜、外罩被睡得松散的白色细布衣,正躺在一个秋香色床帐、被子的拔步床上。 行吧,她终于清醒过来了,再也逃避不了现实了。 她穿书了! 呜呜呜呜她无法欺骗自己了,昨天她和家也在本市的两个大学同学聚会,出来的路上不幸遇到高空抛物,她下意识地把同学推开,自己却被高空抛物砸中了,脑后剧痛、眼前一片血色,然后失去意识醒来之后,她就穿书了。 不是一醒来就能发现是做梦,自己还能躺在自己现代的欧式公主床上!是真的大概被砸死了,然后穿书了。 白芙穿进了大学时候看过的一本先婚后爱古言里面。 文里女主是重生归来的尚书嫡女,男主则是国公府少年英才的嫡次子,还会在世子长兄死后最后成为一等国公,男女主都是从小见惯了勾心斗角、长十八个心眼的世家子弟,但他们却从互相警惕、到相敬如宾、最后到相知相爱,男主还为女主遣散了所有侍妾,和女主一生一世一双人。 虽然也有一些槽点吧,但书看着整体还是看得下去的,但是看书虽好,穿书不好啊!古言小说可都是万恶的封建社会啊! 历史书上和马克思主义课上可都说了,封建社会,吃人啊,阶级啊,压迫啊,女性只能当附庸啊! 何况白芙既没有穿成女主,也没有穿成重要或者身份比较高的女配,不是对男主有过情意的八公主,也不是和女主一直做对的尚书府得宠庶妹,甚至不是在男主后院和女主打了好几个回合的表妹侍妾,而是男女主大婚不到十章就下线的男主的妖艳无脑炮灰小妾。 这小妾名字叫白芙蓉,准确的说,现在还不算妾,只算是通房丫头。 因为男主所在的威国公府祖上有规矩,正妻入门前不能纳妾,而上有规矩下有对策,封建社会的男人,大概就是一边要名头好听,不先有妾再有妻,但是身体又很诚实,国公嫡子怎么能20多岁及冠了还没有女人呢?所以女主还没嫁进来之前,男主的三个侍妾,就暂时只是通房丫头,没有给正式的名分,等到女主婚后,再正式登上族谱成为姨娘。 所以现在,三个姨娘,都只能暂时被称呼为某某姑娘。 叫白芙蓉起床的丫头春雨见白芙蓉还呆坐着,赶紧催她:姑娘,已经卯时二刻了,今天可是早说好的卯时正要跟太太请安呢!明天就是二夫人进门的日子,太太定是要跟姑娘您们几个说道说道的,咱们可不敢迟了啊。 是的,她不仅穿越了,还没穿到好时候,正好在女主和男主大婚前三天穿来的。 本来女主进门之前,她们没有主母,身为国公夫人、日理万机的太太也没空整天见她这个儿子的小妾,只需要每个月给太太请安一次就行了,女主这个二夫人嫁进来之后,却要每天早晚请安了。 小说的剧情是主要从女主视角那边走的,婚前男主这边的剧情讲得很少。 白芙蓉猜测,大婚之前,这位国公夫人婆婆叫她们几个小妾儿媳妇过去,肯定是要给她们紧紧皮子、训训话,让她们规规矩矩的,别给大婆儿媳妇添堵。 既来之,还没能成为统治阶级的太太小姐,不想安之也必须得先强行营业啊,白芙蓉闭了闭眼。 心里闪过三句话。 第一句:高空抛物必死! 第二句:幸好爸妈还生了个弟弟,要不然自己这么年轻没了,爸妈都不知道怎么活! 最后一句:呜呜呜社会主义好,小妾好苦啊。 然后打起精神,坐起来穿上室内的软底绣鞋:好的,马上! 芙蓉姑娘其人 春雨见状松了一口气:太好了,姑娘可算起来了,往日姑娘可都是便没什么事务,也早早起身的,怎么这两日姑娘平白贪睡了许多,卯正是请安的时辰,便是不上妆,只是穿衣梳发,都快来不及了。 说完又觉得仿佛她在怪白芙蓉这个主子似的,怕她怪罪,赶紧找补:奴婢没有怪责姑娘的意思,只是怕姑娘去迟了吃罪太太。 白芙蓉无奈地干笑两声,春雨,这不是二夫人马上要进门了,关起门来,我跟你说心里话,我这心里不痛快啊,身子也就跟着不爽利了,恨不能镇日在床上窝着,不去面对要有夫人了的事儿呢,只觉得脑子昏沉沉的,哪里还能早早起来呢。 小妾今日上班请安打卡的卯时正就是早上6点,卯时二刻才5点半,她们学校早上最早的一节课是7点40,有最早的课的时候,她都是卡着7点15分才起床,洗漱后骑小电驴赶去上课的教学楼的。 何况大四下学期就没多少课了,她备考的时候就算不自然醒的时候,再怎么也得9点才起床,考完了之后更是没早起过了,5点半啊,要不是春雨这样死命地叫,她绝对起不来啊。 白芙蓉这话是半真半假,她脑子昏沉沉不想面对的,哪止即将嫁过来开展大杀四方的宅斗大业的女主,而是这个书中古代世界所有的一切啊。 春雨觉得这两天,一向爱出风头、满脑子想着出头冒尖儿的主子,确实跟霜打了的茄子似的,整个人没有以前那种时时刻刻想争宠、讨赏的精气神了,也就信了。 她反而觉得这是好事,只希望二夫人要进门这事儿一打击,芙蓉姑娘能够认清点儿现在的情状,以后改改性子。 只道:姑娘也别灰心,姑娘的容色遍是放在满国公府里,奴婢私下里都敢说,那也是最拔尖的,只要您以后别太急躁了,也学学思萱姑娘她们那些文雅体贴样子,沉住气,千万别和咱们未来二夫人对着来,二公子总是不会忘了您的。 春雨是国公府的家生子,不过父母都只算是粗使的,没有在主子跟前伺候的,她能到嫡出的二公子的未来姨娘跟前贴身伺候,何况这位姨娘还长了一张脸蛋尖尖、肤色如玉、眼大唇红的漂亮脸皮,本是不错的前程。 可惜,春雨在心里叹气,她隐晦或直白地也提点了不少次了,可这位芙蓉姑娘也就一张脸蛋能看,就是听不进去。 大概出身太低了,为人又是争强好胜、又是脑子不太好,爱打扮爱金银但是出身太低了眼光俗得很,肚子里没一点儿文雅书香也没多少风花雪月,每次见了二公子就跟狗见了肉包子似的,画着浓妆、挺着胸脯就往上凑,生把其他两位姑娘往旁边挤,做得难看直白极了。 二公子虽然是武将能打仗,但是却也是满腹经纶的才子,又是国公府嫡出的贵公子,哪里跟芙蓉姑娘能处得到一块儿去,就算芙蓉姑娘美貌,也根本没来过她房里几次。 二夫人可是礼部尚书的嫡女,据说美貌聪慧、知书达理,只是因为丧母,性子稍微有些独,等二夫人进门,恐怕二公子更是难想起芙蓉姑娘来了。 她这个丫鬟也是前途堪忧啊。 但原来的芙蓉姑娘听不进去,换了个壳子的新版白芙蓉却是听懂了。 春雨是在劝她:别急着作妖了姐姐,装淑女、装解语花、别那么粗俗、争宠得隐晦点儿,这样以后你才有得混啊。 她穿了的这位芙蓉姑娘,一家子本是黄河边上逃难来的,家里当家的染了重病,就把这出身普通农家,但居然歹竹出好笋长出的美人胚子的10岁漂亮丫头给卖了,因为容姿确实好,第一道卖给的牙婆又是家里的远亲,只是要救命钱,绝色小美人的料子没有要高价,只求要个好去处,所以11岁被辗转卖到了她们威国公府。 芙蓉姑娘家里确实姓白,据说原先是叫小花的,被卖进来的时候正是8月,芙蓉花开得好,太太身边的管家娘子庄婆子就做主,给改了名儿叫芙蓉了。 芙蓉买进来的时候虽则看得出五官好,鼻子挺脸型好、处处标致的,但一直过得不好,又正在生长期身高快速拔高,所以瘦得跟豆芽菜似的,进府当丫头后至少能吃饱穿暖,于是养了两三年越发出落得娇艳欲滴,还小小年纪身材发育得很好。 太太给二公子选侍妾的时候,大概是看中了她美色过人、又胸大屁股大看着好生养,加上又是外来的,老子娘不知道现在在哪儿,独身一个人儿在府里没甚根基和牵系,就把她捎上了,去年,14岁的白芙蓉就成为了男主国公府嫡次子的第三个通房丫头。 但谁知道这芙蓉姑娘胸大无脑,一朝当上主子,那是原形毕露。 整天就想着争宠搞事情,偏偏都是诸如穿着纱衣堵在二公子回府路上,然后自以为不明显但实际很粗俗地往二公子身上摔的烂招,在丫头奴才们面前趾高气扬,在二公子面前袒胸露乳,在太太面前又是粗俗谄媚,简直烂泥扶不上墙。 她现在的老公是谁啊?那可是男主啊,女主的对象,白芙蓉是绝对不敢往上凑的,她像春雨表态:春雨,多谢你,如今我算是明白你的苦心了,今后我一定俱都改了。 姨娘的前途 同时也是给自己穿过来之后性格的改变铺垫:夫人进门了,我万万不敢像以往那般了,我便有不当的地方,二公子是我的夫主又是男子,自然不会同我这个小女子一般计较,可那夫人是尚书府的官家大小姐,想来不是好惹的,听说她家里受宠的庶妹,被定给伯府里那位以爱逛花街柳巷闻名的浪荡子了,我若是令她不高兴了,还不知道怎么死呢。 白芙蓉一脸害怕,眼神里写着痛改前非四个大字,一边由春雨伺候着换外出的衣服,一边道:春雨,往日你的话,我如今才明白说得对,在这府里你是知道我的,无依无靠,也无个长辈提点着,难免一时想差了、走错了,你如今在我房里,我若是有个不好,就怕也会带累你,以后还要托你继续提点着我些。 白芙蓉抬手,让春雨帮着系衣带,系好之后,就顺着抓住了春雨的手,我现在也不求得宠什么的了,只求起码别开罪了二夫人、太太等各位主子,今后还得你多多帮扶我。 白芙蓉自己都是通房丫头,现在连独立的院子都没有,就只有两间房可以容身,所以丫鬟也只有春雨一个,这样她有什么变化,主要在春雨这里过去了、说通了,再通过家生子的圈子一传播,把她性格转变的合理理由扩散出去,主子们巴不得她爱搞事儿的小妾能学乖,大概也乐见其成,应该就差不多能过去了。 不过白芙蓉剧情开始的时候,因为有写一位姨娘的一个丫鬟去提膳了,然后和另一个丫鬟商量宅斗战略的剧情,所以男主的三位姨娘都是有两个丫鬟的,估计不久还会给再配一个。 她这个当主子的都这样说了,春雨当然是顺着:姑娘放心,您能想过来就好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奴婢就是专伺候姑娘的,当然都是为姑娘好,姑娘好了奴婢才能好,奴婢省得的。 她还宽慰白芙蓉:姑娘确实该警醒些,但也不用太自己吓自己了,夫人确实是正室,不过姑娘也是咱们太太指的人,太太说过了,您们几位跟二公子跟得早的,不出意外是会给姨娘的份位的,只要您上了族谱,二夫人便是想处置您,也得二公子和太太先点头呢,不是那么容易的。 剧情里男主的三个姨娘,被设定成无脑草包的白芙蓉死得最快,所以根本没设定什么白芙蓉身边的丫鬟是谁安插的人这样的情节,倒是提了一笔,白芙蓉死后别的人都根本不在意这个咋咋乎乎的无脑姨娘,突出她的无脑、不得人心惹众怒和该死,只有她的丫鬟还流了两滴泪,说明大体上,白芙蓉的丫鬟起码还是基本OK的。 当然,大概是因为她不是很有被安插丫鬟的价值啦。 而且她的丫鬟本质还是国公府的人,卖身契也在国公府主人手里,要是有大事情,比如国公爷、太太要春雨对她怎么样,春雨大抵是会服从的,但应该不是太容易被作为竞争对手的其他小妾收买。 但现在她还到不了想这一层的程度,毕竟她自己都是国公府里一个小通房呢,国公爷、太太、二公子,任何一个人都掌握着她的生杀大权。 不过眼前春雨可说错了,自己在书里死得快得很。 春雨一边手脚麻利地帮她梳头发,一边还在给她鼓劲:何况,姑娘您要知道,夫人进门了也不是没好处的,夫人一天不进门,碍着咱们府里规矩,还有太太和国公爷都希望公子们的嫡子必须是长子,那姑娘您几个的避子汤就停不了。太太进门了,若是太太开怀了,姑娘才能有机会怀孕,诞下小公子啊,若是您有了一子傍身,这辈子也就差不了了。 她说着给举了个例子:您看三公子的生母,咱们国公爷的孟姨娘,那是个多不着调的,上次宫里贵太妃过世的日子,她都敢喝得醉醺醺的,但看在咱们三公子的份儿上,国公爷也只让太太把她打晕了,然后关了一个月的紧闭,完事儿什么事都没有,照样跟三公子讨银子,吃酒、听戏、打牌九。 白芙蓉槽多无口,直接给一个人打晕,那可不保证完全控制轻重,要是打死了呢。 然后一个月关在一个小院儿里一步不能出去,那也太闷了吧。 而且孟姨娘四十多岁人了,除非找理由请假,还得每天给太太站桩伺候早中晚饭呢,自己生的孩子都不能叫她娘,只能叫姨娘,三公子明明财务独立了,也不能接她出去享福,只能憋屈着,打打麻将都要被满府嘲笑,这日子,好什么啊。 真是和这些太过容易满足的被压迫古代女人没太有共同语言啊。 恋耽美 先婚后爱文妖艳小妾她咸鱼了-by皇小帝(2) 她笑一笑,打哈哈:说这些为时尚早,先过了夫人这一关再说吧,新官上任三把火,夫人嫁进来,也肯定会给我们立规矩的。 急匆匆地简单梳洗完毕,为了不迟到,白芙蓉就在春雨提灯领路下,小跑着赶往国公爷和国公夫人所在的后院正房。 白芙蓉还不会古代人的天赋技能看日头,她们赶到的时候,听春雨小声念叨:姑娘,以后可不敢这样晚起了,这几乎已经到卯正了。 隔着珠帘望进去,影影绰绰地,大概能看到已经差不多坐满了,虽然没迟到,但是其他同事都在领导面前挣表现搞996,所以显得她这个卡点请安打卡的,好像已经跟迟到差不多了。 淦! 怎么在现代还没正式开始没上班,穿书进古代,却找到上班当社畜的感觉了呢? 白芙蓉在门口就一福身:芙蓉来给太太请安。 两位同事 芙蓉姑娘来了,各位主子都等您呢。 撩帘而出的是国公夫人身边的大丫鬟之一的彩凤,对方明明笑意盈盈的,可能白芙蓉自己心虚,所以从她的笑容里看出了一丝类似于隐晦的嘲讽的味道,带着看好戏的意味。 不过彩凤看到白芙蓉今天的装扮,却是愣了一下,脸上那微妙的笑容淡了,道:您快进来吧。 白芙蓉点点头,微微半蹲和彩凤平视,微笑道:多谢彩凤姐姐。 白芙蓉去年刚满14岁当上的通房,只是发育得好,个子比较高、身材比较好,她自己估计现在大概有个167.168左右吧,估计还能再长长。 在平均身高不如现代的古代,在国公府内宅的女性之中基本算是最高的一批,但她现在也还没满15岁呢,国公府里的几位大主子身边伺候的混到大丫鬟的,年纪基本都比她大。 白芙蓉进入室内,正对着门口的上座,坐着一名发髻高挽、头戴赤金牡丹花冠的中年美妇。 五官是很大气好看的,气质也很好,皮肤白皙、整个人状态还可以,只是法令纹有些重、唇两侧也微有一点威严的唇纹,泄露了年龄的秘密。 这就是威国公府的女主人,一品诰命夫人廖巧云。 她和威国公是少年夫妻,为威国公生了三子一女,分别是威国公府世子及嫡长子、今年27岁的宗明斐,威国公府次子兼男主大人宗明煜、今年24岁,她的三子是襁褓中夭折的四少爷,小女儿是16岁的宗茗榴,在威国公的女儿中排第五。 威国公已经年过五十,和国公同辈的亲兄弟们早已分府,便是国公的一母同胞嫡亲弟弟还同住在威国公府大宅,也早另开了府门,平日里分开过日子的。 所以在座的都是威国公府内是主子的女眷,和白芙蓉这样勉强称得上主子的姨娘通房。 白芙蓉先给她目前工作的威国公府最高位的女高管,太太廖巧云行礼:给太太请安,芙蓉来迟了,求太太恕罪。 太太旁边的右边绣墩坐着的是威国公的琴姨娘,琴姨娘原是太太身边的丫鬟,后来太太贤惠,在她怀二少爷的时候,给了威国公的。 琴姨娘为威国公生了两女一子,但是其中的儿子未入学就夭折了,大女儿早已出嫁了,小女儿是行六的小姐宗茗丽。 春雨在拿孟姨娘举例之后,来的路上跟白芙蓉提过,孟姨娘最近又告病了,这几天都没来跟太太晨昏定省,大家都知道孟姨娘的病基本是心病,但太太看在三公子份上,也没太跟她计较。 在座的三位做未出阁姑娘打扮、衣裳妆饰颇为相仿的女孩儿,按年龄长幼就坐,就分别是五小姐宗茗榴、六小姐宗茗丽、七小姐宗茗妙了。 宗茗妙才9岁,小姑娘梳着两个包包头、可可爱爱的,包包头上缠着珠宝璎珞,体现出公府小姐的身份。 她生母曼姨娘才刚30岁许,威国公的小姨娘们,太太一般是不让她们到小辈们聚集之处来的。 世子宗明斐从少年时一次重伤之后就缠绵病榻,至今并未娶妻,他身边的人一向和他一样深居简出。 男主宗明煜的女主老婆明天才过门,白芙蓉过来的一路上,都挂着红布、红花、贴着喜字,满满的婚庆氛围了。 兄长未婚,三公子宗明越自然也还未娶妻。 所以此刻抬眼齐刷刷看向白芙蓉的三个梳起了发髻的年轻女子,就是宗明煜的另外两个侍妾,以及三公子宗明越的一位侍妾了。 坐在侍妾line里面最靠近太太廖巧云位置的女子一身水蓝色莲花水波纹褙子,个子娇小、面容秀美,是太太一位庶出堂妹的女儿,名王思萱,向白芙蓉看过来的时候笑容温婉,带着一点儿恰到好处的可爱俏皮。 她的裙子是最近时兴的流光锦,在初升的日光下熠熠生光。 因从小关系不错的堂妹遇人不淑、早早离世,王思萱算是太太看着长大的,自小都是接受的世家贵女的教育,现在做了太太二儿子的房里人,更是添了几分亲近,因着这层关系,王思萱是全府里公认二公子的侍妾里第一人。 嗯,断层第一那种。 当然,只有白芙蓉知道,这位也是原文里和女主斗了两百章才下线,面柔心毒型的重要女配。 青梅竹马温柔表妹女配,确实是先婚后爱古言的标配了。 敢问有几部古言的男主没有一个好表妹? 王思萱下首是白芙蓉的另一位同事范雨竹。 她是一位着姜黄枝蔓纹立领对襟裙的清瘦美人,整个人看起来清新文秀,就算是裙子款式是宽松的,也看得出肩线削薄、腰肢纤细,是现代女生们天天节食减肥,最想要的那种纸片人型身材。 范雨竹的父亲是国公爷一家连锁大铺子的账房,家里父母都是威国公府的家生子,不过她哥哥从小读书、据说学得很不错,已经得太□□典放了籍了、去年过了童子式,在家里苦读,准备要下场考秀才呢,范雨竹也受父兄影响,从6岁上就读书习字,颇通文墨。 范雨竹下首空了一把椅子,应该是留给白芙蓉的,最下首坐着的柔美女子,则是三公子宗明越的侍妾秋灵,她是三公子宗明越幼时的奶娘的女儿。 芙蓉殊色 众人今天一见到白芙蓉,都和彩凤一样,被稍微地惊到了一下。 就连太太,都放下了手中的茶盏,认真地上下打量了这个往日有些看不上眼的儿子侍妾两眼。 往日里总是穿红着绿,发髻梳得最繁复夸张,赤金的首饰没几样,鎏金乃至假金的钗环也要插满头,脂粉总是用那最惨白的、却因为银子不够,脂粉质料是太太小姐们眼里的三流的货色,略有些浮粉地死白地糊在脸上,眉眼唇却描得浓重艳丽,恨不得一百个人里也要被第一眼看到的芙蓉姑娘,今天却大变样了。 只见她穿着的还是她穿过几次、素日喜欢的嫣红色里衣和芙蓉花石榴裙,不过没搭上上月来请安时同样大红大紫的外袍,而是配了茶白的半臂,里红外白,衬着她前凸后翘、腰肢紧窄的身材,依然明艳夺目,但一看看去的感觉,却从以前的艳俗变成了舒适的明亮耀眼。 因为时间太紧,春雨也没有给白芙蓉梳繁复的发型,而是三两下在她头一侧的侧上方用了一股古代版假发,梳起了一个漂亮而不夸张的偏髻,左右垂下两束用莲心扣束着的小缕青丝。 发髻上正面插了一朵嵌米珠镀金蝴蝶,因为她作为小通房,贵重首饰少,又装饰了一朵春雨晨起摘回的手心大的半开芙蓉鲜花,侧面插了一支末端坠着小朵金芙蓉花的两股流苏金钗,垂在在她艳丽妩媚的眉眼侧边晃动。 早上起晚了赶着参加太太亲自组织的国公府晨会,能穿好衣服梳好头都要多亏春雨手脚麻利了,当然没时间好好化妆,白芙蓉肤色晶莹透白的小脸脂粉未施,只淡描了弯弯的柳眉,唇上涂了鲜红的口脂。 明明是这样简单的妆扮,站在晨光微明的室内,初升的日光从她身后门的方向照过来,却愈发显得白芙蓉唇红齿白,眼型微微上扬的大眼睛美目流波、虽不语而含情,整个人仿佛芙蓉带露,艳光难掩。 遍是见多了各世家贵府里的美人的国公夫人廖巧云,不去想往日里这丫头的言行无状,也觉得她美得挑不出一点儿毛病,能拍在她平生所见的前三甲了。 王思萱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手中的帕子都在宽袖的掩盖下攥紧了,范雨竹秀眉微挑,并不掩饰眼中的惊讶之色,琴姨娘目光在她尖俏的小脸上定了一瞬,低头掩住眼中变幻的深思。 三位小姐则是直接多了,白芙蓉可以确定,自己在她们的眼中看到了惊艳和惊讶兼有的情绪。 白芙蓉给太太问安之后,对其他人一个个行礼过去,有对长辈的福礼,见过琴姨娘。 有简单平辈之间的平礼,廖姐姐,范姐姐,秋灵姐姐,我来迟了。 虽然秋灵是三公子的侍妾,但是她们都是还没有正式职位的妾,就不论什么嫂子和弟妹的,按本人的年纪互相称呼了。 王思萱第一个整理好了情绪,面上已经丝毫看不住波动来了,体贴地笑道:白妹妹并未来迟,是我们想着早点儿来陪着太太,偏太太的好茶吃吃,才来早了一会子。 范雨竹和秋灵却只是但笑不语。 毕竟白芙蓉来得有些晚了,太太还没发话呢,也只有太太的跟前最得脸的王思萱才敢先开嗓,范雨竹和秋灵可不敢比太太早发话。 王思萱开口一句话,既表示了自己的友好同事的大方温柔,又展现了自己积极来参加太太的晨会的良好态度,暗暗拉踩了不想着早点儿来陪太太的白芙蓉。 白芙蓉算是三位小姐的小嫂子,所以三位小姐起身给她行了平礼。 最后面的宗茗妙和两位姐姐画风截然不同,稍微有点微胖的很可爱的女孩儿,大概是早上起来饿了,本来正拿着她自己身边桌案上的米糕吃着,匆匆放下啃了一个缺的米糕,站起来行礼的时候唇角还有一点点零星的糕点渣渣,白芙蓉回礼。 好家伙,古代见几个人都这么累,感觉要是一天见的人太多了,得行礼到累死。 各人厮见完毕,白芙蓉跟罚站似地在中间站了个几秒钟,空气里安静得只有七小姐宗茗妙身后站着的奶娘俯身拿手绢给她擦嘴的声音,让白芙蓉都感觉自己不是只短暂地被晾了几秒,而是过了挺久似的。 太太才撩起眼皮凉凉地看了她一眼,无妨,坐吧。 萱儿说得对,你也并未来迟,要是都跟这丫头似的一大早就来了,我这儿还不得安宁呢。 白芙蓉就在范雨竹和秋灵之间的椅子上坐下了:多谢太太。 王思萱嘟起了嘴:太太,您这可是看灵巧可人的妹妹多了,就嫌萱儿缠、腻烦萱儿了,可是萱儿就是想早点过来见太太,太太,只要有我在,您怕是清净不了的。 太太就带上了忍俊不禁的笑意,跟身后站着的陪嫁庄婆子笑道:你看这萱丫头,我说一句,她有十句等着我呢,我可是管不了她了。 王思萱起身依到了太太身边,抱住了太太的左胳膊,撒娇地晃了晃:太太,您怎么管不了我了,太太说什么萱儿听什么,就要烦着太太,让太太管着我。 真是,我算是拿你没法子了。 宅斗初体验 琴姨娘在旁边看着这仿佛比亲母女还要亲的一长一少两个女人,跟着笑:思萱早早过来请安,都是源于对太太的一片孺慕之情,太太慈和,她们这些小姑娘们,能不爱跟太太一处呆着吗? 而太太的真正的亲女儿五小姐宗茗榴,却坐在旁边波澜不惊地看着。 她年纪不大,白皙标致的容长脸蛋上却是一派清冷神色,带着一点儿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疏离高贵的傲气。 除了刚看到今天的白芙蓉时有点惊讶的神色,这位大小姐基本没有过什么情绪的变化,小小年纪,成熟冷静得不像个还未出格的姑娘。 太太、王思萱、琴姨娘几人你笑我说亲亲热热的,六小姐宗茗丽和范雨竹偶尔恰到好处地插两句话,白芙蓉却是根本不知道能和这些古代内宅女人唠什么,也插不太上话。 她靠在椅背上看看天看看地看看手,目光游离不知道干什么的时候,和同样插不上话的秋灵目光对上了,两个人相似的目光撞到一起,白芙蓉就对着秋灵眨眨眼笑了一下,秋灵也跟着默契地笑了出来。 她靠近了些,手里拿着扇子上下轻扇掩着唇,小声夸白芙蓉:妹妹今日真好看,难得见你打扮得这么素净,反而更觉得把你的眉眼显出来了,比妆容秾丽的时候更美了几分。 你今日的发辫才是精致巧思呢,里面还编着五色丝线,又有了些活泼的意头。 白芙蓉也真心实意地夸了对方,接着扯了扯唇角,这些日子禁不住地莫名有些多思,夜里翻来覆去地睡不好,今晨起身晚了,却是没工夫好好妆饰了。 秋灵也是做妾的,明日大婚的虽是二公子,三公子却也必然有那一日,白芙蓉这样一说,她自然能够感同身受,脑补出了白芙蓉因此不思茶饭、寝食难安的情状。 她安抚地轻拍了拍白芙蓉的肩头:别老去想这些事儿,任我们想再多呢,终究也没用不是,还不如少自寻烦恼来的轻省些呢。 正说着话呢,太太她们的目光却突然转到了白芙蓉身上,她感受到视线的无形力量,莫名其妙地转过头,有些懵地往太太和王思萱那边看去,发现她们聊着聊着,话题好像转到了自己身上,齐就刷刷地看着自己。 白芙蓉伸手捋了一下自己一边的小发束,掩饰自己小小的不安,怎么了? 难道领导在和喜欢的下属们聊天,自己这些不受重视的下属还不能一起说两句话吗?又不是真的正式会议,不至于吧。 只见王思萱以手掩着唇,仿佛纠结着该不该说,接着下定决心般地把手放下,带着疑惑地对着她道:芙蓉妹妹今日是怎的了,不仅妆饰与往日迥异了,还有 说着抬起另一只手向她身下的椅子示意。 白芙蓉这才猛然醒悟。 这一个屋子里,奴才婆子们都侍立着,坐着的主子们,除了太太坐得比较实,其他人都只坐了一个椅子边儿,稍稍靠了靠屁股而已,唯独白芙蓉,坐了个实实在在的,背还以最放松舒适的姿态靠着铺着福字纹锦伏的椅背。 随着她的示意,太太的目光也不咸不淡地看过来,似乎什么情绪都没带,却又有一股隐隐地等她说什么的威压,真真切切地像她袭来。 好嘛,还有这样的潜规则呢,没有上过班的白芙蓉意识到职场险恶。 有病啊? 这些小姐、贵人们好像很尊贵,但是连椅子都不能好好坐,也不能靠,那又有什么意思,还要这么好的酸枝木椅子,这么精致漂亮的锦垫和锦伏做什么? 一人弄一个小单杠一样的小架子,然后都坐那个得了。 众人的目光之下,好像自己好好做个椅子就多么出格,白芙蓉本来坐得舒舒服服的屁股突然好像有点儿烫似的,她脑子飞速运转,灵机一动,装作一个称职的、听不懂言外之意的草包那样,用比王思萱更疑惑的眼神,回视回去。 怎么了?姐姐?可是芙蓉做得有什么不妥当的? 反正只要她不挑明到直接清楚地说出来,白芙蓉就不接她的招,装作听不懂,刚好之前原身的人设,不就是只想着争宠、享福的无脑美女,不懂得察颜观色揣摩别人要表达的潜意思吗? 这? 于是没话说的变成了王思萱了。 她心里当然觉得白芙蓉多半是在装,毕竟她都已经指着白芙蓉的椅子了,还要怎么直白呢? 但白芙蓉完完全全一副理直气壮的懵懂单纯、迷惑不解之状,装得太过了反而有些像真的了,王思萱都有点怀疑她是不是蠢到真的这么明显的意思都会意不到了。 恋耽美 先婚后爱文妖艳小妾她咸鱼了-by皇小帝(3) 而王思萱又不能直接说:我们都只坐一点儿,你怎么能坐实呢?,那不是说太太不慈、椅子都不让人好好坐吗? 而且这只是大家一直都这样坐,从小身边的嬷嬷或是长辈都是给她们这样教的,这样坐着身姿更优雅、背脊和脖颈的曲线端庄而美丽,要是像白芙蓉瘫着靠着的,岂不是形象全无了,但关键是,的确也没有那条家规规定了得这样坐着。 此刻室内不止王思萱一个人在想,也只有白芙蓉这个逃荒来的粗俗女子,才好意思做这样情状了。 判若两人? 不过王思萱忖度着以往白芙蓉虽然因为出身低微、不懂得贵族礼仪,但基本的行走坐卧,她想显得自己也是上得了台盘的,也会都照着自己和小姐们学的,怎么今日竟这样散漫了? 王思萱看了太太一眼,却见太太已经垂下眼帘,什么表示都没有。 太太都不计较,自己要是再往明里点,那可就显得太想在别人身上找茬一般了。 王思萱抬起来示意的手就更往上抬了一点,指着白芙蓉的身上,还有今日妹妹的衣着,也是别样漂亮。 是吗?多谢姐姐夸奖。 跟王思萱,白芙蓉就不那么礼尚往来地夸回去了,笑得满面桃花双眸弯弯,坦然受之,我也觉得我今天穿得挺好看的,我自觉往日或有打扮得不太合宜的时候,让太太和诸位看着恐怕也有些发笑了,于是天天注意看着些姐姐们的衣着妆饰,今日的穿衣就是跟姐姐你学的,嘻嘻,果然今天是好看的吧。 王思萱被她笑得没脾气,心想跟我学,你也配? 你身上那府里四季份例内的普通稠布料子做的衣裙,也就你这个逃荒来的,以前恐怕穿麻布衣服都得打补丁的村姑觉得好了,一整套加起来都还买不上我半片裙子呢,你怎么学得了我? 不过看白芙蓉一脸没心没肺没脑子的大笑,又像是往日那个只想着打扮得招眼、能让旁人看起来风光的白芙蓉了。 王思萱调整出一个笑容,正要开口顺着夸两句,却是太太接了白芙蓉的话头:是挺好看的。 太太轻描淡写地开口,是对着白芙蓉说话,余光却一一扫过了在座的四个侍妾:嫣红鲜艳、茶色洁雅,这芙蓉花与你这芙蓉貌相得益彰,比你往日的穿着悦目些。你们都是少年年纪,只要守府里规矩,平时多打扮描画、让人看着花团锦簇的美丽热闹,彼此说说笑笑、给自己找点乐子,那都没什么错处。 太太只觉得白芙蓉今日颇有些奇怪,和往日多有不同了,神色从容、双目有光了,又没了那种生怕别人瞧不起自己所以争先好强的别扭劲儿了。 但看她还是坐没坐相、只知打扮的,又好像芯子里还是那个一根肠子通到底的逃荒土妞。 不过白芙蓉毕竟只是个通房,娶妾娶色,看着赏眼也就够了,太太本身就没把她看在眼里。 以前的白芙蓉时而使幺蛾子的时候,太太知道她只是蠢而贪心,但没有什么在内宅使坏的心眼和胆子,白芙蓉又从没有捅出过什么大篓子,所做的一些眼皮子浅的事儿,不过在太太给别人赏赐的时候,有时候厚着脸皮也跟着想要点银子或珠宝首饰之类的,三两次之后,太太有时会直接不给她面子直接驳她的话,但也确实怎么没有重罚过前身。 有时候太太说她两句,身为体面的国公夫人,也不会跟前身说得太直白,也不会真的用心去教前身一个妾怎么做人处事、怎么讨人欢心,前身也只想着自己出身低所以太太才瞧不上自己,老是只说自己一个人,自己干什么太太都不会看着顺眼的。 所以太太的委婉训诫,原身只是过耳朵不过心。 而太太作为当家主母和二公子的亲娘,只要求这些通房侍妾脸蛋能看、能生养就够了,太太可没指望白芙蓉这个买来的丫环提的妾能有多灵巧知礼,只要大面上不错,该伺候的能伺候家里的爷们儿就行了。 现下看白芙蓉似乎灵醒了些许,要是她能比往日稍微改改,也许还能让二儿子看着顺眼些。 眼前老是杵着这么一个俗艳张狂的人儿,出身高贵的太太也知道,儿子只会觉得碍眼的,便是再美貌也入不了儿子的眼,她这个妾可完全起不到该有的效用了。 白芙蓉闻言还是笑得灿烂的,一副被夸得很受用的样子,却也站起来行个礼,十分乖顺:谢太太夸奖,能被太太赞一句,芙蓉今个儿都不想把衣裳换下来了,恨不得日日这样打扮着呢。 礼毕又稳稳地坐回了椅子上,高兴地穿着绣鞋的脚都很小幅度地轻晃着。 明明太太话里更多的是规训呢,她好像只就听到夸她了似的,但是今天白芙蓉的打扮和笑颜,更多的是爽朗明艳,没那么轻浮得意了,虽然坐得怪没形象的,但看着倒不讨人厌。 谁又让你天天穿这一身了,说起来你们份例内的绸缎布匹确实不多,现在9月里,夏暑溽热还未完全没过去呢,热气上来的时候半天就能出一身汗,你们年轻的女孩子,是得多做两身衣服穿。 太太于是又吩咐庄嬷嬷:铺子里新进的三色锦,你叫人开了库房门,给她们这些小辈一人拿一匹,自叫府里师傅裁一件新衣服穿穿。 没想到不用被骂被罚,还有东西拿,好事儿啊,古代的丝绸锦缎,有时候可是都能当钱用的硬通货,白芙蓉对太太的观感现在还算可以的。 白芙蓉笑应:是,多谢太太赏赐,今儿回去我就想想裁一件怎么样式的新衣。 王思萱和其他人也纷纷出声谢赏,莺声曼语好不热闹。 领导训话 一屋子女人聊了一会儿,天色也亮了,就时而有婆子、管事进来汇报些明日婚事的些许最后还需更改或定夺的筹备事宜,大部分事项都早已经准备好了,太太从容地进行相应安排,婆子管事们就训练有素地遵照执行下去了,看起来国公府的内部行政效率还蛮高的样子。 稍后,小丫头进来传话说早膳已经摆好了。 众人移步用膳,太太和三位小姐坐了一桌,她们几个通房坐了一桌。 琴姨娘固辞不愿意坐,还让她们几个通房安心坐着,不要因为自己不坐就不自在,你们几个孩子别管我了,我这人就是个坐不住的,且我是就想伺候着我们太太,彩凤几个虽都灵巧,但托大一句可不及我了解我们太太的习惯口味,还是想我自己个儿伺候太太,于是站着伺候着了太太和三位小姐用膳。 膳毕,三位小姐就去上课了,威国公府的小姐们也都是请了女先生,有贵女的功课的。 太太又把琴姨娘打发走,秋灵自觉告退离开,留下的就只剩下太太和她亲生儿子二公子的三个妾了。 白芙蓉和范雨竹目光一碰,彼此都明白:今天的重头戏来了。 就算是不熟的同事,在共同面对领导训话的时候,也能生出一点同甘共苦、同病相怜的战友情来,白芙蓉和范雨竹现在就是这样了,两个人和王雨萱并排,双手规规矩话放在身前,小学生被训话式地站在太太面前。 太太的态度明显很严肃,脸上不带一丝笑意,也不叫她们坐了,开场白很直接:明个儿,尚书府的余小姐就要嫁进来,成为咱们国公府的二夫人了。 一边说,一边用目光在三个小妾儿媳妇的脸上逡巡而过,看她们对于自己的正经二儿媳妇进门有什么情绪没有。 不过此时三个人当然都是垂目低头,一派柔顺乖巧,倒看不出什么来。 我知你们多少也跟人打听过,我今天也跟你们摊开了揉碎了说一说,余小姐端庄大方、贤淑大气,妇容妇德都是好的,绝不是那起子善妒狭隘,不能容人的,等她进门后熟悉了府里人事,因着明斐未娶妻,府中没有世子妃,我打算就将中馈交给她料理了,我年纪渐大精力不济,且也偷闲一二、养养我这头风的老毛病,懒得镇日应付府中俗物了,中馈交给二夫人来负责后,我就只在小辈拿不了主意的时候帮着参详一二了。 她的声音并不大,但是语速缓慢而语调微沉,一字一句都像要敲进面前三个通房的心里,今日我还有不少事务,就不跟你们绕弯子了,简单几句把事情说清楚,免得以后有人在府中搅乱,闹得我们国公府家宅不宁。 你们都比二夫人入府早,先做了明煜的身边人,有的更是在这府中有十年了,但要掂量清楚自己的身份,时刻谨记,妻妾有别、尊卑有序,要是让我知道谁敢自持资历、恃宠生娇,故意跟新夫人打对台,乱了规矩体统,甚至做出黑心烂肺的污糟事儿来,那不用新夫人出手,我这一关就决计过不去。 入府十年的,那就是王思萱了,太太今日敲打她们言语如此直白,且第一个就点了她平日最宠爱喜欢的王思萱,足见对新夫人之重视了。 王思萱心头一沉,她来得早有什么用,姨妈往日里对自己不错又有什么用?自己容貌才华哪样不是一等一的,却偏偏,累于出身、因为早早没了母亲,姨妈明知道自己样样色色都好,自己从小多么殷勤侍奉姨妈,却就算表现得再喜欢自己,也不过比别人多赏赐些身外之物罢了,丝毫越不过那些门第之见去,只肯让自己做个妾,表哥的正妻是那个克母克兄的王家女! 但当下也只能把恨毒了的苦水往肚子里咽,声音柔顺:是,太太放心,思萱定谨守规矩,不敢逾越。 白芙蓉两人也跟着齐声:太太放心,芙蓉/雨竹不敢逾越。 我知道,你们都是规矩的孩子,不过咱们都是女人,遍是再温柔如水、规规矩矩的女子,遇到自己的夫君要成为别人的郎君,新来的女子却才能站在郎君身边的事情,总是有那脑子糊涂了,让嫉妒之情蒙了心,以至于行差踏错的,不过我相信你们定都是好的,我这也是平白多说两句罢了。今日话有些重了,不过是语重心长、一片长辈心意,只希望让你们明白些,一起伺候好明煜,让他没有后顾之忧,一起为我们国公府开枝散叶,也就不枉我苦心一场了、白做恶人了。 太太的语声这才柔和了一些。 我的性子你们都该是知晓的,眼里就是容不得什么脏东西的,不过虽则余小姐才是正室,但你们也都是过了我和老爷的眼,百里挑一、选出来伺候明煜的,明煜这孩子自小性子刚强,一心只扑在武功文章、朝堂大事上,还需要你们这些柔情似水的女孩子,多照顾他、体贴他,只要你们谨守府中规矩,这府里永远有你们的位置。 规矩体统 还是王思萱先答:是,定谨记太太所言。 白芙蓉和范雨竹马上跟上,几乎和王思萱一起说了一遍。 王思萱纵然心中难受至极,但是这种痛苦,她已经尝过太多次了。 在她初初豆蔻年华,虽然对俊美不凡、年轻有为的表哥也有些遐想,但是一开始从没想到委屈自己做小,想着嫁一个也许门第低一点儿、但是人品才貌好的郎君,然后当好一个贤内助,和郎君一起慢慢经营日子就是了。 却被一个她自认根本没看上眼的五品小官之子当面无视、眼神羞辱,那小官之子转头却向宗茗榴摇头摆尾的时候。 在她用尽了心机,却依旧不能让太太点头让她嫁给表哥,最终只能从府外的国公府旁处宅子,坐了一顶粉色小轿,从偏门重新进了国公府,从客居寄人篱下吃闲饭的表小姐,变成了一个低人一等的妾的那一天起。 她就已经痛得麻木了。 所以就算心中滴血,王思萱尚能让自己的面上挂起标准的微笑,太太最是宽和温善的人,又极是心疼我们这些小辈的,所说的话一片苦心,都是为了我们好,便是亲生母亲,也不过为我们思虑至此了,思萱一定将太太今日所说放在心里,服侍好太太、伺候好二公子。 太太安抚地微微笑了一下,思萱你是我从小看到大的,别人如何我也许尚不清楚,你的心性我却是清楚的,这阖府里,最让我放心的孩子,也就是你了,不过是明日明煜大婚在即,白说两句,走个惯例过场罢了。 两人又是母女情深了几句,白芙蓉看着,就觉得这两人虽然是相对笑着,但是笑意都不达眼底,看久了真是让人觉得鸡皮疙瘩起立跳舞,不寒而栗。 范雨竹也跟着表态:太太放心,雨竹是咱们府里的家生子,没有旁的长处,但是规矩,雨竹是最是放在心里的。 她的容貌在国公府二公子三公子的几个妾里,算是相对来说最平平的,但不是她长得不漂亮,而是白芙蓉容色太生盛,王思萱、秋灵也是貌美的。 毕竟是做妾嘛,任你多贤惠体贴多才多艺,娶妾娶色,第一关就是要长得好看,不过她文秀中带着一点书卷气,算是以气质补足容貌的类型。 范雨竹说起话不像王思萱那样,声音似乎有一种刻意的放得柔甜,听久了稍许有一点刻意和腻乎的感觉,而是不急不缓,听得人很舒服。 全赖国公爷和太太慈悲,我们这些做奴才的也算吃饱穿暖,家里兄弟姐妹们还能些许识得几个字,我倒也没读过什么四书五经,不过从小识了几个字,拿了女戒和列女传看了些,太太所说的,竟全对了雨竹所思所想。 配合范雨竹微带一点儿笑意的面容,显得真诚极了。 太太于是又夸了范雨竹几句从小文静、听话识大体的话,范雨竹也跟着应和。 白芙蓉明白了,刚才是集体训话制定二夫人进府之后,国公府小二房的规矩体统,现在是员工一一表态,必须立军令状的时候。 接下来就到白芙蓉了,另外三人的目光隐隐地就到了白芙蓉的身上,她额头几乎要滑下一滴实体化的冷汗,天啊,能说的话都被前面的优秀同事说完了,她说啥啊。 现在的第一矛盾,居然不是自己炮灰小妾的女配身份,和自己想要自由地活下来的矛盾,而是后宅社交的极度体面性和自己匮乏的语言储备的矛盾。 她最后只能一脸坚毅、眼神笃定地跟太太说:太太放心,我虽然有时行事不如姐姐们得体,但是我最是明白自己的身份,我是什么人?不过逃荒过来的而已,幸而被国公府买下来,才有我一口饭吃,而新夫人是什么人,若我是地上的破瓦片,新夫人就是匣子里的夜明珠,就算借我几个胆子,我也绝不敢在新夫人和二公子之间搅事的。 太太和王思萱、范雨竹,都有些被白芙蓉这样的自贬和比喻给惊到了。 虽然确实是如此,王思萱有时也会暗地里鄙弃白芙蓉出身低微,但是能这样把自己不好的出身给点出来到这个程度,还自比破瓦片的人,那还真是不多,偏偏白芙蓉的眼神,却是满满的诚恳坦白。 还是太太开口:倒不必如此妄自菲薄。我既选了你伺候明煜,就说明你也有你的好处,以后大家姐妹在一处,虽有妻妾之别,但都进了我们宗家的门,却也都是一家人,你们敬重二夫人,二夫人也会宽厚以待你们,一家之中若要家宅兴旺,终究要注意和睦为宜。 是。三人齐声应。 最后,太太进行完了告诫和教育,打一个大棒给个一甜枣,也给三个人画了大饼,我已经跟国公爷说过了,待新夫人进门上族谱之时,会把你们三人的也记上去,从此以后就是明煜有名有份的姨娘了,月例银子也都提成2两,此外,每人再添一个丫头伺候。 请安会散会,按照三个姨娘入门时间和默认地位排序,王思萱在最前面、其次范雨竹,个子最高的白芙蓉在最后,三人一起从内间走到到外厅,正接近外厅门口要出去的时候。太太身边另一个大丫鬟雁蓉撩帘进来了。 雁蓉声音带着一丝喜意:太太,二公子请安来了。 宗明煜 恋耽美 先婚后爱文妖艳小妾她咸鱼了-by皇小帝(4) 随着雁蓉的语声,一个身材高大挺拔、身着绯色官服的男子踏步而入。 二公子,那不就是男主? 白芙蓉下意识地抬头看去,第一感觉是,还挺高的。 随着雁蓉的语声,一个身材高大挺拔、身着绯色官服的男子踏步而入。 二公子,那不就是男主? 白芙蓉下意识地抬头看去,第一感觉是,还挺高的。 宗明煜穿着绯色四品官服,肩线平直、腰带束出劲瘦腰身,白芙蓉感觉她比自己还要高大半个脑袋,应该起码是有一米八的,不愧是男主。 然后该说果然是亲兄妹吗?男主宗明煜和五小姐宗茗榴都长得不像太太,但是彼此之间还挺像的,都是标致的容长脸蛋,相似的疏离高贵的神情,眉宇间带着一种骨子里散发出的傲气。 不过宗明煜眉眼更深邃、鼻梁更挺拔一些,大概因为习武的缘故,他肤色也偏向微微的麦色,快步行入之际,俊挺逼人、又锋锐难言。 白芙蓉心想,这脸色,这么不开心的样子,可一点儿都不像马上要洞房花烛夜的人啊,果然是先婚后爱,目前男主对女主那真是一点儿意思都没有。 她想的没错,看到自己如花似玉的几个小妾,宗明煜确实心情一般。 宗明煜毕竟是古言先婚后爱小说的男主,给他写几个小妾只是为了方便女主开展宅斗剧情,但要是他真的对小妾们有多少感情、有太多宠爱和亲密,那他可就当不了这个男主了。 所以小说设定他心思一直在朝堂之上,一向对女人兴趣缺缺。 三个如花似玉的妙龄美女小妾,宗明煜不但没有特别宠爱某一个,更是恨不得离得远远的,就连对表妹上位的小妾王思萱,也就一个月勉强抽一两天到她房里坐坐而已,只不过是因为他年纪不小,这些妾室都是父亲母亲所赐,收下了能够让他们别再成日念叨自己,宗明煜才让他们在府里待着。 剧情开始男女主成亲之时,重生的女主余沛宁是19岁,她是因为给母亲守孝三年和家里父亲心机姨娘的算计,才耽误了婚事,而男主年龄设定是24岁,在古代已经也算是大龄未婚男青年了,则是十几岁到22岁他都在边关驻守,一直拒绝定亲也不愿亲近女人。 母亲国公夫人廖巧云看到别府的公爵公子,都是从十二三岁初精就有房里人了,宗明煜却根本不收用太太送到他身边,明显是为了给他做通房的丫鬟,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一则男子年龄大了怎么能没有女人,二则宗明煜一意孤行驻守边关,虽因为戚国公夫妻阻止,未到一线打过大仗、但总是有危险的,那时候太太是想着宁愿要庶子,也要先给二儿子留个后的。 太太觉得宗明煜自小天资过人、文武双全,或许是瞧不上自己安排的丫鬟,才迟迟不愿意收用,所以在王思萱自己愿意和使计之下,趁宗明煜回京为她贺寿的时候,太太顺水推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配合了,让当时15岁的王思萱和20岁的宗明煜出意外,被下人发现一起过了一夜。 虽然宗明煜坚称什么都没与发生,但是王思萱的名声毕竟坏了,她又哭哭啼啼表示自己生是表哥的人,如果表哥坏了她的名节却不愿意娶她,她宁愿自我了断:思萱虽父母早亡,确实清白人家的女儿,若表哥执意如此,那我不如死了干净。 毕竟是从小认识的妹妹,宗明煜也不能生逼她去死,自然她自己要选择这条路,在太太的旁敲侧击之下,最终就将她抬进了门。 纳小妾这种事,白芙蓉寻思着,对于宗明煜这样的古代贵族公子少爷来说,不过是买几个漂亮物件儿一般,既然他有了一之后,再来一个二就也无所谓了。 因太太这边给了王思萱,国公爷却因为王思萱还未进门,就先与宗明煜过了一夜,而觉得这个姑娘品行不够端洁,所以次年过年之后,国公爷就将自己看好的铺子账房的女儿范雨竹给了这个二儿子。 22岁时,宗明煜也应皇帝宣召从边关回了京都,又过了一年,太太却发现儿子有了这两房妾室之后,还是不亲近后宅,她疑心二儿子许是因本身容貌出众,虽然他嘴上没说,其实是没看上王思萱和范雨竹的容色,所以在发现府中还有一个堪称绝色的白芙蓉之后,就做主将白芙蓉纳了给宗明煜。 所以宗明煜虽然有三个小老婆,但是没有一个是他自己想要的和喜欢的,在女主嫁进来之后,才可以和女主日久生情、情窦初开、一往情深啊。 总之,白芙蓉心想,我就是个工具人啊。 而宗明煜这边,他下朝过来请安,一扫到三个妾室居然在这里,打头的王思萱还瞬间喜上眉梢的表情,反而微微不悦地轻轻蹙眉。 见过二公子 一般等他下朝回来,妾室们早已请安完毕散了,没想到今日来给太太请安的女眷却都还没离开,宗明煜可并不想撞见她们。 对于看到自己就或孔雀开屏、或婉转献媚的这几个妾室,宗明煜完全也知道在她们眼中,自己不是一个真正多么让她们爱得不能自拔的男人,而是能够给他们荣华富贵的国公府嫡次子,所以对于王思萱柔情万千的眼神,他根本毫无波动。 他的蹙眉另外两人没注意,但却自然被细细观察男主长相的白芙蓉注意到了,她知道,自己是被嫌弃了呗。 行吧,你看不上我,我还看不上你呢。 这男主也是够虚伪的,要真的不想要那就拒绝呗,国公府的世子身体不济,基本被所有人默认年岁不永,男主名义上是嫡次子、二公子,但实际上就差不多是国公夫妻的唯一堪用的嫡子了,那是视为心肝宝贝儿肉的,要是他就是不愿意,这三个妾又哪里进得了门呢,纳都纳了还一副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真是好没意思一男的。 但是宗明煜同时也看到了最后面直直抬眼,不带任何邀宠装乖之色,而是好像不认识自己一样,眼型微微上扬的妩媚大眼清凌凌地看向自己的白芙蓉,却被她今日清淡简单的打扮惊到一下。 只见她没有了往日浓重夸张的妆扮衣饰,看到自己也丝毫没有了往日的谄媚,却如出水芙蓉一般美地轻松自然,又因容貌太盛,乍入视线的一瞬间,就带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冲击力。 但是他也没想要细看呢,那白芙蓉却似乎好像是翻出了眼白,这个一向谄媚艳俗的女人,居然是不容错看地有些不屑一般地看了自己一眼。 好像不是自己这个国公世子,居然是什么她看不上的脏东西。 然后她发现和自己的目光撞上,却瞬间变脸,那种难掩而自然的对自己的不屑掩住,转而跟被人触碰的含羞草一样,眼睛受惊似的微微睁大,然后一下子娇羞地低下了头。 糟糕,偷看男主被发现了,白芙蓉赶紧装乖,心里只想自己能够在此刻消失。 因为她个子比前面的两人高,白芙蓉吃力地半弯膝盖,才把自己藏在了范雨竹的身后。 宗明煜再看去,只能看到范雨竹斯文温柔的标准笑容,和被范雨竹身形挡住的白芙蓉露出的石榴裙裙摆和头顶偏髻,还有发髻上那微微颤动金丝触角的精致嵌米珠镀金蝴蝶,和一朵半开的芙蓉花。 宗明煜心中微讶,因为他确信刚才看到的白芙蓉模样、神态都大变,而且看着自己的眼神十分微妙,但是他懒怠管这些小妾,于是依然是不动声色。 王思萱笑意盈盈,柔情似水地迎上去:二公子,您也来给太太请安了? 范雨竹察觉到宗明煜的目光,心中微喜,但是她知道自己无论在太太面前还是二公子这里,有些脸面都是因为为人持重规矩,于是只是眼带笑意地福身行礼,见过二公子,二公子早安。 范雨竹行礼了,深知和女主抢男人没有好下场,也不想被男主的白芙蓉,因为比她高,为了不把自己暴露在男主大人的视线,也赶紧跟着行礼,然后还福得比范雨竹更低。 就像合唱的时候出工不出力的同学一样,白芙蓉的声音低到耳聪目明宗明煜都接近听不见:过饿公几。 王思萱好像这才反映过来,自己这个表妹也是妾,也要行礼的一般,快速一礼之后,亲热熟稔地软言问道:二公子下朝了?早朝辛苦了吧,还匆匆赶回来就马上来给太太请安,二公子真是孝顺至极,太太看到您定然会十分高兴。 是刚下朝。宗明煜对她却对范雨竹和白芙蓉好像完全一样,言简意赅答她一句而已。 接着就淡淡对三人一颔首,目光最后在白芙蓉低得只看到白皙纤巧的下巴和鸦黑的发顶的身上停留了一瞬,然后进去了:你们早起给太太请安也辛劳了,自去休息吧。 然后头也不回地跟着雁蓉进内厅去了。 白芙蓉三人出门去,她们的丫鬟在之前太太训话的时候,就让她们留在了外面,现在正在外面等着,各自接各自的主子。 春雨看到白芙蓉就满面笑容地迎上来:恭喜姑娘,我已经听太太房里的姐姐们说了,二夫人进门当天,姑娘们就是正式的姨娘了,明天起,我也要改口叫您姨娘了。 额,谢谢。白芙蓉不知道说什么好,都是小妾,在她看来没什么差别,姨娘还没姑娘好听呢。 不过转念一想,她没当上正式姨娘的时候,月银是1两半,现在变成2两了,在她暂时没想到怎么脱身跳槽的时候,加薪也姑且算是一件好事吧。 春雨又指着身边与她一样服饰的另一个陌生的圆脸丫鬟:姑娘,这是夏云,太太指过来一起伺候姑娘的。 虽然夏云长了一张福气可爱的圆脸,但是神色之间看起来,却反而比长脸的春雨稳重些,行礼也是一板一眼十分规矩:见过姑娘。 王思萱本来还想拉着另外两人去她的住处聊一聊,大概是想在新夫人来之前拉一拉统一战线,共同对抗新夫人,但白芙蓉装作没听见,带着自己的两个丫鬟就离开了。 回去之后,白芙蓉就被告知,她往日里住的这个隔出来小小跨院,从此以后就归她一人使用了,除贴身伺候她的春雨、夏云之外,另还有一个婆子、两个小丫头,负责这院子里的洒扫杂活,只不过这些都是府里统一调配安排的人员,不算是白芙蓉一个人的伺候下人。 大婚之日 农历八月二十八,宜嫁娶,宜乔迁,天光明朗、万里无云。 是男主威国公府嫡次子宗明煜与女主礼部尚书嫡女余沛宁大婚之日。 有没有红旗招展、人山人海不知道,但是锣鼓喧天、鞭炮齐鸣是有的。 白芙蓉本来打算不吃早饭睡个懒觉,都从大清早就被吵得不得安睡,越接近中午吉时,越是热闹得仿佛喜气都想要钻入白芙蓉这个小院子似的,炮竹烟花放到空气中都有丝丝缕缕硫磺火药的味道。 惹得就算醒了也坚持赖床的白芙蓉,在起来准备吃午饭的时候,一边洗漱,一边就打了几个喷嚏。 这样的日子,像白芙蓉这样的小妾,当然是最好不要到处乱逛,给新夫人和宾客们添堵了。 早在昨日,傍晚就有管事嬷嬷到白芙蓉几人的院里各自说过了,让她们这两天不要出门随意走动,膳食等自会有人备好给送到院门口来。 至于今天正日子正点的午膳,在她们三个姨娘现在所居住的隔出来的小院子里,其中院子最大的王思萱那里,给她们仨儿单设了一席,算是聊慰她们在这个自己的夫君迎娶别人的日子,却只能缩在小院里见不得人的凄凉。 白芙蓉她们的小院子说是院子,其实就是一个原本的大院子,数年前中间又另砌了照壁、院墙,又开了彼此可以连通的小门隔出来的。 白芙蓉这边是原来的西厢三间加两间耳房,范雨竹那边是原来的东厢,王思萱则占了原本是正房的位置,只是没给她划分耳房过去,所以三人的小院子总的房间数是一致的,均是一共五间,维持了一个表面的公允。 只是正房毕竟是正房,王思萱的院子几间房屋不管是挑高、阔宽、采光,还是房顶、墙壁、飞檐翘角的修饰维持,显见得都是最好的,还没有白芙蓉两人那边的小间的耳房。 国公府讲规矩礼仪,就算白芙蓉一再说,只是去隔壁王思萱那里吃个饭,随便穿件衣服、头发捆一下不至于乱就行了,衣服因为白芙蓉自己会穿、所以穿了一件去年半旧的旧衣,但是发型上,白芙蓉本来说像低马尾那样,拿根带子随便捆一下就好了,春雨、夏云依然固执不从。 最终主仆彼此妥协,也还是给她在头顶扭了一个蓬松如云团的发髻,只是好说歹说没用假发、没用首饰,只是拿纯色发带松松绕了、在发髻后面捆了一个结子。 并且没有上妆,因为芙蓉姑娘原身的野生眉就是颇为秀致、疏淡适宜的弯眉,所以白芙蓉连口脂也没涂、眉毛也没画就去赴宴了。 她现在长发及臀、发量不少,在白芙蓉自己看来,整体效果像是比现代版的更精致别致古典一点儿的花苞大丸子头,她头型长得好、额头也不宽不窄的,这样素颜的样子,依旧蛮精神、很清爽漂亮的。 但是春雨看着她这样子,露出一副主子疯了我劝不住、只能眼不见为净的神情,甚至没心情在意她姨娘身边丫鬟第一人的位置,选择自己在房里休憩,让夏云陪她一起去吃席了。 到了王思萱院里,一张足以坐十人的大圆桌已经摆在厅里,但是周围却只放了三把椅子,王思萱和范雨竹已经在座了。 白芙蓉穿着上一年洗了好几次的胭脂色衣裙,因为布料已经洗得很柔软服帖了,穿在身上是非常舒服的。 但虽然款式和颜色本来是好看的,却因古代织染技术不如现代发达,现在已经稍微有些许褪色了,细看之下这块儿更红、那块儿泛白的,在王思萱和范雨竹和丫鬟们眼里,这实在和穿着破衣烂衫没什么区别了。 白芙蓉是卡着开宴的点儿来的,她们这一席虽然开在内宅里,却也是与外面的宾客同步上菜的,餐前的四道开胃小菜早已撤下,现在桌上已经摆上了八热菜八冷盘四汤品,天上飞的海里游的,什么珍稀之物都有,据说等会儿收了这些正菜,还有八道餐后点心、瓜果。 白芙蓉向王思萱、范雨竹各随意行了个不算标准的平辈礼,就一掀裙摆坐在最后一张椅子上:哇,不愧是二公子大婚,这婚宴菜品,真是只看色香就令人赞叹啊。 结果王思萱和范雨竹完全没有和她一样关心菜品如何,看到她今日的模样,两人都反应比春雨也差不离,看着她一脸不敢置信、又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样子。 最终还是范雨竹开口:芙蓉妹妹,虽然二公子大婚了,但是妹妹倒不要太太自暴自弃了。 王思萱也跟着说:雨竹说得没错,就算有了太太,我们也是二公子上了族谱的身边人,毕竟来日方长总会有希望的,倒不用如此随意对待自己。一边说一边忍不住地微微蹙眉,好像白芙蓉这样子很脏她的眼睛似的。 主母驾到 男主与女主的大婚之日,是国公府全体居民眼中小妾们的失意日,三人也就午膳正宴同食所以呆在一起,大婚当然其他两位心情怎样白芙蓉不完全知道,她过得倒是挺好的。 除了不能出小妾们的小院儿,原本都是自己得派人去膳房提膳,还只有不花钱就只能随机的四菜一汤,昨天早中晚三餐都是大餐还不用身边的丫头去提,而且当天太太廖巧云还派身边的大丫鬟雁蓉来给发了8两银子的喜钱。 其实大概就是在这个特殊的日子,安抚她们几位见不得光的小老婆的。 虽然衣食住行都是府里包了的,但白芙蓉的月钱可都只有2两,这可是四个月工资啊,把白芙蓉高兴得直呼太太心善、二夫人大喜,那高兴得纯然没有阴霾的样子,可把刚去看过王思萱和范雨竹掩不住的强颜欢笑的雁蓉看得一愣一愣的。 除了稍微有点无聊,无聊到白芙蓉已经拿了几块碎布头,让新来的夏云教她有一针没一针地刺绣玩儿了。 恋耽美 先婚后爱文妖艳小妾她咸鱼了-by皇小帝(5) 白芙蓉开开心心苟了一天,次日早上,白芙蓉还是卡着点儿才被春雨薅起来,准备去给二公子和新夫人请安。 春雨一边手脚麻利地给她梳头,一边抱怨:姨娘怎么越发惫懒了,今日可是二夫人嫁过来头一天接受请安,要是去晚了,给二夫人留下不好的映像可就不好了。 请安晚起已经是梅开二度,春雨有种无奈的预感,可能以后这就是她这位主子的日常了。 夏云更是愁得眉毛都拧到一起了,她早听说白姨娘是个没脑子的,但二夫人身边和另两位主子那里 ,她又去不了。 便想着起码白姨娘貌美,男子多肤浅,想来就算二公子那样贵人也难逃一个色字的,起码白姨娘还有心气知道争的,等自己到身边和春雨一起多提点,白姨娘容色倾城,总能有两分宠爱的。 但没想到她一来,才发现这主子怎么连心气儿都没了似的,因为是新来的,又不敢贸然建言,只能在心里着急,嘴皮子都快上火了。 现下看老人儿春雨都说了,才敢跟着道:春雨姐姐说得对,姨娘如此,若是二夫人是个厉害的,挑您个不敬主母都是有的。 白芙蓉却悠悠然,没事,不必上妆,随便捡件朴素点又不至于太简薄的衣裳穿了,我算了时间,是来得及的,只要不误了时辰,二夫人是怎样知书达理的闺秀,哪里会跟我这样牌面儿人计较呢。 夏云急得不知怎样才好了,还要再说:可是,今儿还能见着二公子呢,您这 虽然是给新夫人请安,但二公子本来在家的时间就少,见妾室们的时候更少,今天可也是难得能接触到二公子的时候啊,这样邋遢的样子,岂不是被新夫人和其他两位姨娘比下去了。 不必多说,我自有考量。 白芙蓉却不由分说地打断了,你们只想着二公子,我却道二公子天纵奇才、是做大事的人,纵我如何打扮,哪里又会有几分心思在我身上呢,过去我已使出浑身解数,显见得,也不过是徒增笑料罢了。 说着还装模作样十分入戏地含着泣音叹一口气,现在有了二夫人,太太不是早说了,中馈都马上要交给二夫人的,她才是管我的主母呢。昨日可是公子夫人的新婚之夜,恐正蜜里调油,你说,就算妾室给正室请安是规矩,她哪里愿意会见到我们这些妾室呢? 你说我要是去早了、打扮得太招摇了,岂不是还没得二公子青眼,恐就要成二夫人的眼中钉了,我可不敢,我现在是宁愿落个惫赖,也不愿成了出头鸟了。 白芙蓉都这样说了,加上时间也已经很紧,春雨夏云也只能由她了。 以前她们三个小妾给国公夫人太太廖巧云请安,算是因为没有上级所以跨级请安,现在因为宗明煜这房已经有了女主人二夫人余沛宁,今天就是宗明煜余沛宁新婚小夫妻卯时正给太太请安,再返回悦凝堂接受妾室们请安。 所以白芙蓉她们请安的时间定在卯正二刻,即6点半。 白芙蓉打扮简单、紧赶慢赶到了二夫人的悦凝堂,还在不由自主地打哈欠的时候,王思萱和范雨竹都已经在了。 悦凝堂是国公府为了嫡次子宗明煜大婚特意翻修的,以后就是国公府内二公子夫妻的住处,青碧红墙飞檐翘角,照壁上不知是涂了金粉还是什么的,在清晨的日光下隐约生光。 一对比,白芙蓉才发现她住的小院子已是墙皮褪色、漆色微暗。 按照大太太安排,她们现在住的就是悦凝堂翻修时,一并腾出来的后旁侧的连套院,从而才每个人就有自己的小小院子,不必挤挤挨挨得一人两间屋子凑在一起了。 悦凝堂厅内,宗明煜与余沛宁这对主子夫妻一左一右坐着正厅上首,王思萱和范雨竹今日则都是谦卑垂目、打扮清简地坐在下首。 一屋子的丫鬟嬷嬷侍立在后。 就余沛宁一人身后,就有两位嬷嬷两位丫鬟。 饶是觉得自己无欲无求所以无畏无惧的白芙蓉,被丫鬟引进来看到这阵仗都有些愣住了。 容色 新夫人余沛宁一身芙蓉遍地锦的正红色衣裙,发髻高挽,插着赤金凤尾衔红宝珠钗,侧簪金步摇垂在鬓发之侧,耳配同色珠子的流苏耳铛,既富丽高贵彰显了公府新妇的身份,又不过于华丽扎眼。 白芙蓉微带好奇地看去,只见余沛宁肤色白皙,银盘脸上一双含笑的杏子眼,芳容淑美,气质华然。 其实纯论颜值的话,余沛宁虽然也算美貌,但除了一双杏子眼黑亮有神,一见夺目,五官在连叫得出名字的二三等丫鬟都是小美人的国公府不算十分出众。 白芙蓉平心而论,就府里男主大人的四个女人里,余沛宁也就比范雨竹胜一筹,比之秀美柔甜的王思萱,是不如的。 但余沛宁是二品大员礼部尚书嫡女,但看她身段婷匀,腰板挺直,双目湛然有光、灵韵动人,气质气场不可谓不凡,范雨竹那种单看时也算怡人的文秀书卷气在她面前如星子于莹月,黯淡无光,王思萱的柔美也显得不过小家碧玉,全然不如她卓然清雅。 余沛宁只浅浅一笑、眸光流转间,就稳稳压过了在场所有莺莺燕燕。 毕竟是大婚之喜,一向爱着深色衣衫的二公子宗明煜许是为了配合妻子,今日也着了一身绛色圆领袍,玉带束腰、金冠束发,此刻坐着正低头饮茶,长腿微曲,也看得出昂藏俊挺至极。 白芙蓉心想,果然是男女主,挺配。 她打量着这对新婚夫妇,室内一干人也打量着她。 若是白芙蓉没来呢,王思萱和范雨竹确实已经是打扮清简、妆容浅淡了,比起余沛宁的身后陪嫁大丫鬟冰薇也相差仿佛。 但是白芙蓉这一身半新不旧的樱草色衫子、洗得些微泛白的裙子,素面朝天,只头上的单髻上斜插着一根细细的青玉簪子,婷婷站在那里,衬得王思萱头上小巧精致的青叶、宝蝉饰品,居然都显得有些别出心裁了。 王思萱脸上那固定的温婉笑容几乎要僵在了脸上。 冰薇都不由自主往后藏了小半步,像是想把自己藏起来似的,然后又马上控制住自己站得稳稳的。 但就算是这样,白芙蓉不沾脂粉的尖俏小脸也通透莹白,皮肤比同样肤色白皙的余沛宁更净白莹润,似乎有刚刚净面的水泽晕在脸容上一般,又如暖玉生光。 一双未描画的眉微淡而自然微弯,微微上扬的大眼睛虽无情而流波,微抿樱桃唇不点而红,比妆容不浓重却暗藏心思的王思萱和范雨竹更天然风致。 明明是明亮艳丽的长相,却美得随意又脱俗。 仿佛不是特意要给人看,也不想特意妆点夸耀,就像野地里自放的野玫瑰,妩媚与天然,两种矛盾而又极致的美丽集中到了眼前这女子一人的身上。 几乎带有一种冲击力,能打中人魂灵本性中关于美的欣赏的关窍。 余沛宁身后端着茶盘的高瘦嬷嬷抓茶盘的手,都不禁微微一紧。 此女必得多加注意。 虽早知宗少爷有三房妾室,其中有一女娇艳动人,却不知美到这个程度,她从前在宫中当过女官,后又辗转多府当过女师傅,年近5荀才最终到尚书府当了余小姐的教养嬷嬷,毫不夸张地说堪称阅美无数,而此等容色,也就先帝早年的那位贵妃堪比之高下了。 宗明煜本是随意抬眼一扫,却也不由得眉目微凝。 眉眼还是那个眉眼,但是这个白芙蓉,真是与以往相差甚巨,洗净铅华之后那种俗艳轻浮之感荡然无存,纵然一副乖顺模样,眼中也无卑怯畏缩之色,看过来的目光清凌凌的带着好奇和打量。 竟然让自认不慕美色的宗明煜,第二次难以自控地一瞬间升起了惊艳之感。 比起上次惊鸿一瞥,今天他坐在堂上,她迎面而来,两人正面相对,更让白芙蓉如画的面容在宗明煜眼中倒映地清清楚楚。 不过他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立刻又垂下眼帘,不露一丝情绪。 余沛宁就算在他身侧,也没觉得他对这实在貌美的妾室有何另眼相看之处,被白芙蓉容色所摄略微一动的心恢复了平静无波。 心想前世这宗明煜位极人臣,也一生对发妻爱重尊敬,从未听闻有何宠妾灭妻之举,也无一旁生之子,现在看来美色当前而不炫目,自己这一世选择嫁给这位未婚夫应当是选对了。 于是脸容和声音都带着合宜又不至于热情的三分笑,大气和善地招呼:白妹妹来了。 今天可是顶头上司第一次见自己,上司还先跟自己打招呼了,白芙蓉可不敢这时候讲什么人权,先跪了宗明煜,给二公子请安。 然后接过余沛宁身后高瘦的那位嬷嬷不动声色上前端过来的茶盏,就对余沛宁跪下了:妾身白氏见过二夫人,给夫人请安,请夫人喝茶。 贵妾与新妻 白芙蓉这一跪,宗明煜微垂的眸光正好看到她乌发蓬松挽起的发顶。 不像母亲和新婚妻子抹了头油的精致发髻,她鬓发微松而不凌乱,鬓边耳侧还有丝丝缕缕碎发,一点儿也不端庄规整,但看起来居然另有一种自然别致。 但那发间孤零零的青玉簪子,在宗明煜这样从小见惯了金玉珠宝的好东西的贵公子眼中,不需细看,就能看出有瑕疵和杂色,打磨也稍显粗糙,一看就是不值钱的劣玉。 拿到集市上恐怕都卖不了半两银子吧。 跪下时白芙蓉柔白细长的脖颈低垂,好似不敢抬头看人,修长双臂却伸直向上抬起,一双十指纤纤的小手指甲粉白未点丹蔻,根根手指葱白无暇,捧着茶盏递向余沛宁。 再看白芙蓉跪地时逶迤在地的裙摆,上面染色的星点小花,约莫是洗涤多次了,有的都已晕色,有的则看不出花形来,成了模糊的点子。 宗明煜都没觉察,这屋里有四个他的女人,如果他想,其他春花秋月也都可以成为他的女人,其中还有妻子在侧,但他的注意力从白芙蓉进来,其实只都放在了她一个人身上。 虽然是不令人注意地悄悄的。 只是越看,宗明煜越忍不住心里不舒服,眉宇微微拧起。 这白芙蓉虽然美貌,就从来不是个懂规矩的,往日是什么鲜亮夺目就往头上身上穿戴,如今却是不知道听了谁的指点,上次自己暗示她不要过于妆饰都不听的女人,居然听了进去,竟尽改了去。 但今日虽然这样素淡打扮,虽是不会艳俗污目了,又是太过了一些,打扮得仿若公府养不起她这个女眷了一般,难道他还会少了她的四季衣饰和月例银子不成? 给主君主母请安如此打扮,真是不得体。 余沛宁则接过白芙蓉高举到眼前的茶,小口小口斯文地沾唇抿了两口,又接过陪嫁大丫冰巧递过的帕子轻轻拭了拭唇,才道:妹妹不必多礼。 示意身边嬷嬷将白芙蓉扶将起来,引白芙蓉也到下首按次序的椅子上坐下。 她说话总自带一点笑意,所以虽是大家小姐,不会似王思萱一样毫无威势令人能觉得春风拂面,但也不会给人压迫之感,请坐吧,都是自家姐妹,日后不必行此大礼了。 白芙蓉现在是小妾排名倒数第一,跟王、范二人依次行了平礼,才由余沛宁大丫鬟冰薇引着也到下首按次序的椅子上坐下 余沛宁目光一一略过丈夫的三位妾室,明明她唇角含笑、目光也不冷厉,白芙蓉却感觉到一种压力和威慑。 是啊,这可是重生过一次的人。 虽然自己刚穿来,但小说里女主可是已经在尚书府把继母、庶妹一干人全都斗倒了,又把前世会嫁的违背婚约、自由恋爱的凤凰男渣男整瘸了,才换地图嫁到国公府来的。 未来按剧情,余沛宁也是一个个把自己这三个小妾全斗倒,和未来位极人臣的男主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宅斗狠人女主啊。 白芙蓉没穿越的时候,经历过最大程度的勾心斗角不过就学生干部们互相心机一下而已,哪能不怂啊。 而王思萱这能感觉到新夫人的目光在自己身上停留得最久,如有实质地目光带着警告和示威盯着自己,无声地释放压力,就是没有主抗余沛宁目光扫射的白芙蓉所不知道的了。 王思萱寇丹鲜红的指甲在袖子里把手绢都要揉破了,面上还得带着婉约顺从的笑容。 刚刚因为白芙蓉容貌过盛而升起的紧张感和敌意,现在已经都暂时压下,转移到余沛宁身上了。 白芙蓉,一个买来的流浪儿罢了,目不识丁、无亲无故,纵有几分容色也入不了表哥的眼。 但是这位余小姐,出身高贵、还长相不差,看着现在门窗上还贴着的大红喜字,想到昨夜的洞房花烛,王思萱简直心痛如绞。 别人不知道,王思萱是知道表哥规矩知礼,对正妻有着天然地看重的。现在一向早出晚归、不愿呆在女人堆里的表哥,会安静却耐心陪着新夫人坐在这里,不就已经初见端倪了吗?难说日久生情,眼光一向高的表哥不会对余沛宁另眼相待。 而自己是出自官宦之家的贵妾、还是跟表哥早有情谊的青梅,又有姨妈对自己的情谊和照拂,王思萱知道,就算还有两个妾室,自己想来也才是新夫人唯一的眼中之钉、肉中之刺。 就算自己不对付这位新夫人,只要待她站稳脚跟,这国公府里,自己一辈子也别想有好日子过了。 就算未来生下孩子,也一辈子得低人一等,屈居余沛宁的孩子之下。 女主大人 余沛宁和煦笑语:既然咱们都进了府里,我也不是那等爱折腾人的,咱们国公府也不是那等磋磨妾室的人家,妹妹们都是伺候爷的,能和和睦睦一起把爷伺候好,让爷能安心办差做事也就是替母亲和我分忧了。 说到这里,余沛宁自然又温柔地看了新婚丈夫宗明煜一眼。 好一个大度容让又体贴温顺的贤妻良母啊,要不是自己是妾的位置摆得正,白芙蓉都要感动了。 王、范二人也脸色微红地向宗明煜看去,含情脉脉、几多情意。 唯有白芙蓉坐在最靠边,背靠着椅背坐得舒舒服服,低着头手里拿着一个软糯清甜的半透明绿豆小圆点,像一只小仓鼠一样小口小口专注地啃着,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直看得她背后站着的春雨面色难看、几欲昏阙。 还好二公子也只是坐在那里面无表情地听着,好像只是特意给主母面子,撑撑场面,没有接其他哪一位姨娘送去的秋波,给了春雨一丝丝略胜于无的安慰。 余沛宁继续说:日后妹妹们每逢十给太太请安的日子也给我请安也就罢了,平日呢,就不用日日来请安了,你们可不是服侍我的,每日跑来跑去还不够累的,咱们一起把爷伺候妥帖也就是了。 此言一出,连范雨竹都忍不住面露喜色。 有的府里正妻寅时就开始让小妾们到房里站规矩的,一直站到早膳又接着伺候,站一天就能把双腿都站得半废了,偏这又是按规矩来的 ,没打没骂,妾室们只能苦泪往肚里咽,有苦说不出。 白芙蓉知道,余沛宁此时也不是装贤惠装大度,一部分是她现在的真实想法。 因为她上辈子为了真爱舍弃了和男主的婚约,最后人老珠黄后却被背叛、凄惨而死。 现在女主处于对爱情严重不信任的状态,重生后选择嫁给男主也是觉得反正是未婚夫,自己总是必须嫁人的,这人又人品还行、长相俊朗、未来可期,可以当老公。 婚前男女主没有任何的男女之情,女主原本准备当一个模范主母,和男主当一辈子相敬如宾的贵族夫妻的。 不过先婚后爱文嘛,男女主之间自然慢慢发展出感情,男主也从三妻四妾,变得非女主不可、守身如玉,最后遣散妾室、不纳二色了。 白芙蓉甚至知道昨晚男女主根本没圆房,因为具体什么节点不记得了,反正作为先婚后爱文的言情男女主,男女主是婚后一段时间产生了感情之后才水到渠成地doi的。 恋耽美 先婚后爱文妖艳小妾她咸鱼了-by皇小帝(6) 新婚之夜女主本来做好了心理准备,男主作为一个封建贵公子也准备完成自己的义务,睡一睡如花似玉的新老婆。 但是女主内心还是不愿意的,就表现出了僵硬不自在的些微抗拒,男主大人当然有自己的骄傲啦,我宗明煜从来不勉强不愿意的女人,就拿匕首划伤自己的小臂流血当女主初夜会有的那啥了。 这一份横向比较已经算是难得的尊重,也是女主在男主身上受到触动的最初始,但此时,还远不到喜欢上男主的地步。 所以此时余沛宁说让她们把宗明煜伺候妥帖,是真心的。 她对男主还没有独占欲,同时也不想通过磋磨小妾们来显示自己的尊贵,就想着对丈夫的妾室们,只要不想着越过自己去,她就眼不见为净就是了。 听到不用每天6点前早起的好消息,王、范二人心思各异。 范雨竹有些感激,王思萱想着此女必不简单,初来乍到就知道收买人心。 白芙蓉倒是真心笑了出来,可以睡懒觉哎,每十天才用早起一次了,喜大普奔,和两位同事一起站起来行礼:妾们多谢夫人体恤。 然后余沛宁作为新上任领导继续展现关怀和亲和,给三个妾室都送了见面礼。 三人分别是赤金的发梳、镯子、发钗,雕工并不精细、样式也不精巧,甚至以首饰的设计而言看着有点笨重,但看起来份量不轻且三样金饰重量相差不大。 这个就很实在了,金子是硬通货,融了就可以当钱用、也可以自己打别的首饰,又不会像直接给钱太直白。 白芙蓉是按顺序最后一个拿的,剩下的是金发梳。 她递给身后的春雨收着:谢夫人赏赐。 白芙蓉再次笑得见牙不见眼,不愧是女主,为人是过关的。 却不知宗明煜看她坐没坐相,心里老大不舒服。 因为坐着的姿势,白芙蓉站着时微盖住鞋面的裙子往上缩,露出穿细布鞋的两只纤巧的脚,不时按照一种说不清的韵律和节拍鞋尖无声轻点地面、不时双脚悬在离地半指的地方随性地小幅度恍恍荡荡。 又是穿洗褪色的裙子,又是饿死鬼投胎似的吃东西,现在还看到金子就喜形于色、两眼放光。 看旁边另两人,哪个似她一般难看了? 本性难移 要不是知道母亲治家有方,不至于他房里就这几个人还被克扣月例银子,再看她小小年纪身量已成,莹白的脸蛋上泛着健康的红润血气,吃东西时腮帮子一鼓一鼓的,虽美却不似一些秦楼楚馆的瘦马一般纤弱苍白,而是生机勃勃的。 穿着不算贴身的上衫,动作间也看得出鼓鼓的胸脯,他还以为她当他宗明煜的妾室被怎样薄待,缺吃短衣了呢。 宗明煜不堪再看地撇过了头。 行吧,果然是出身就决定了性子,大概这就是个本性难移的贪财俗人罢了。 和往日自己有记忆的廖廖到她房里的日子,还有拦着自己谄媚邀宠的时候比,打扮虽不同了,最后大概也是只想讨赏要物罢了。 而白芙蓉,根本没怎么看宗明煜,当然宗明煜只限于余光的打量也根本没引起她注意了。 如果宗明煜能问她,他会得知,白芙蓉鞋尖无声轻点地面的说不清的韵律和节拍,就是她愉悦地一边吃,一边很小声很小声地在哼流行歌啦。 至于余沛宁和妾室同事们的目光,白芙蓉视若无睹。 反正以前的原身白芙蓉也是个经常干不着调事儿的人,自己只是换一个不着调的具体形式,没差啦。 有时候让人看不上也挺好的。 起码只要自己不犯傻和原身一样被挡枪使,主动去害人结果太蠢被反杀,被看不上就不会有人特意对付,可以比较舒适快活、不过于委屈自己地当条拿妾室岗位死工资的咸鱼,多好。 余沛宁毕竟是女主,虽然重活一世让她心机深沉,复仇大女主剧本让她斗起人来心狠手辣,但她整体还是偏善良的人设。 只是有仇必报、杀伐决断,但她不是恶人,也不是会无缘无故草菅人命的人,白芙蓉原身如果不自己先没脑子先被骗去害女主,还害得很低级很狠毒,也不会很快GG的。 书里男主后院三个侍妾,作者安排得妥妥得,各自拿着不一样的剧本。 原身白芙蓉是无脑妖艳贱货人设、女主进府不到十章,因为被挑唆就给女主投毒想害女主,结果事发被打了二十板子,之后发热高烧,白芙蓉估计其实是破伤风了,医治无效就凄惨死亡下线的炮灰剧本。 王思萱则是重要女反派、立温柔甜美人设立了半本书,和女主你来我往打了好几个回合的宅斗小担当。最后打不过重生女主,被揭穿真面目后发配家庙,青灯古佛了此残生。 范雨竹则是书里三个妾室结局最好的,人设也是会有点想得宠,想给母家带来一些离异,但是没有本事成为宠妾,也没大的坏心没干坏事的偏老实传统款妾室。 男女主在一起后范雨竹和王思萱都长期独守空房、身为妾室但名存实亡,王思萱选择撕下温柔面具,在伪装中爆发,结果失败了。 范雨竹则明白女主的厉害和男主的痴情,所以不敢斗不敢奢求了,因为女主有一些愧疚于独占了丈夫,让范雨竹韶颜孤独,所以宽容她频繁回娘家探亲,她在寂寞中,和她兄长的秀才同窗有了情意。 虽然没有真的啪啪啪,也有一些在古代已经是越界的暧昧行为,范雨竹也算是给男主大人戴了半顶绿帽子,但爱上女主的痴情男主早已不在乎其他女人,事发之后男女主商量后将此时捂下,最后将范雨竹牵线嫁给了心上人。 还有已是国公和国公夫人的男女主给范雨竹封嫁妆发嫁,范雨竹出嫁前夕泪别女主、感恩下跪的剧情。 可谓是girl help girl,感天动地了属于是。 这样,男主的三个妾室一死一伤一活,整篇小说也不会显得女主太狠把男主的妾室杀得片甲不留,也不会显得男主太薄情,爱上女主就有过肌肤之亲的妾室全都管她去死。 说实话,从旁观者的角度看,还是不错滴。 可惜啊,现在白芙蓉自己就是那个最先死的炮灰啊嘤嘤嘤。 不过,三个妾,白芙蓉谋害主母、王思萱恶贯满盈、范雨竹半红杏出墙,居然没有一个国公府和男女主的处置是直接打死或发卖的,在古代公侯之家来看,应该算是不错的,了吧? 所以白芙蓉想,只要我就这样苟着当一天小妾撞一天钟的过日子,当一条咸鱼,想想原书女主嫁过来到生下嫡子正文结局的时间线具体不知道,但最多也就熬三四年吧。 要不然作为女主,如果几年后才生下嫡子,肯定会有很多风言风语的,小说里好像并没有太多,就出现过一两次新夫人一年了还没开怀、一年时间也不长,稍晚些也是有的类似描述,没有说女主几年没生的。 否则作为一本先婚后爱文,女主被满京城人钦羡的人生就不够圆满美好了。 只要自己不去作妖自不量力青铜打王者谋害女主的话,到时候大概就可以像范雨竹那样,拿上要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男女主的遣散费走人了。 中途只要不做谋反、通奸、下毒这些大恶事,万一提前出局,念在是男主睡过的女人的份上,应该预计差不多最多也就被开除姨娘籍,送去庄子、送到家庙出家祈福这样的处置。 今天开始当咸鱼 想想要是送去庄子去也只是去偏僻的地方当生活质量下降、没有夫主宠爱的凄凉下岗妾,说不定天高男主远,还能比在公府自由开阔点,顺便还可以开种田线,试试劳动、偶尔种菜呢。 送到家庙出家的内宅妇人则一般是带发修行,那可以开神棍线,一边搞搞山地版种田和素斋什么的、一边给来庙里的姐姐妹妹搞搞半吊卜算测运祈福和心理辅导。 白芙蓉都佩服自己,啧啧,这样掰着指头算,除了纯死路,大部分都日子都还能过呢,自己咋这么乐观呢,爸妈要是知道自己不是死了,而是现在的处境、还能这么看得开,应该会很开心吧。 所以白芙蓉也不准备太委屈自己,这几年过于压抑自己地煎熬度日,大面上作为小妾过得去就不错了。 万一行差踏错或惹到男女主或其他上级,那就滑跪认错,自请去庄子或家庙,提前出局去种田呗。 所以白芙蓉不仅咸鱼,还可以当一条躺的姿势稍微让自己舒服一点点的咸鱼,在不过于违背祖宗家法的范围内,细枝末节上稍微的没规矩、不端庄,那还更好,男主看不上、女主女配不放在眼里,对自己平安苟过主剧情反而有好处。 所以,何乐而不躺? 起码爱钱敛财这个人设,白芙蓉觉得就也挺符合自己的。 钱啊?谁不爱呢,多攒点,被遣散以后的日子能好过些。 先派发了见面礼,并免了每日请安和伺候正妻膳食,余沛宁和三个新下属聊了一些家常和府中趣事,然后又恩威并施,冷下脸强调了绝不许互相争斗、阴私构陷,行鬼蜮伎俩、败坏家风者必按家法处置。 不管心里怎么想,三个妾当然是连连点头,保证发誓以后乖巧顺从。 说到这里,一早上跟个人形立牌一样坐在余沛宁身边,但却一直沉默的宗明煜才也开了口,替新婚妻子撑腰:夫人所言极是,今晨请安后母亲已将府内账簿、对牌、各门钥匙等均交给夫人,府中一应事务以后就由夫人全权负责,夫人出身大家、人品高洁,处事也必公正周全,今后,你几人务必悉听夫人安排统管。 他声音微沉,作为已经出仕多年又沙场征战的年轻绯袍官员,宗明煜严肃起来的时候威压比余沛宁更胜一筹,嗓音低沉而重压地滚过白芙蓉三人耳边:若有谁敢倚仗入府年深或自持往日情分,就不服管教、阳奉阴违,不必夫人料理,就母亲与我,也绝不姑息。 可听清了? 这话虽然是说给三个妾,白芙蓉怎么觉得好像有80%都是说给王思萱听的吧,毕竟像她白芙蓉在太太和这位公子面前,有什么旧情可言啊?原身当上通房也才不到一年,范雨竹也不甚得宠,于是白芙蓉一边应和,一边偷眼瞄王思萱。 显然,范雨竹和王思萱本人好像也这么想的。 果然见王思萱在二夫人发话时就只是低头温顺,现在一闻宗明煜此言却如遭雷击一般,柔柔双目中泛起泪光,似乎宗明煜这些揣度有人会倚仗情分就阳奉阴违的话,是对善良温柔的她莫大的侮辱,扎了她的心一样。 只见她强撑摇摇欲坠的身体,眼含泪光盈盈对着宗明煜和余沛宁一福,含情的眸光却主要放在宗明煜身上,道:萱儿从入府第一日就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从不敢奢求什么,只要表只要公子与夫人能顺心畅意,就是萱儿此生最大愿望了,其余别无所求。 萱儿必谨遵夫人所言所令,就算也绝不敢丝毫有违。 乖乖,这不就是只要表哥好我就好,只要表哥你说了,那我就算受委屈也会听夫人的吗?果然是能和女主斗得你来我往的战斗型女反派,真是看得人白芙蓉佩服不已。 这样温柔似水还为自己强忍委屈的美人儿,换自己是男主都要融化了啊。 可惜偷眼看看男主,好像开了注定爱正妻男主百分百屏蔽妾室撒娇buff一样,眼波都不动一下的样子。 范雨竹也表了态,能用的词汇语句感觉都已经被两位同事用光了,白芙蓉只能化身内宅张飞:妾也一样。 却见男主大人微冷的眸子凝着自己,眉峰微动,好像不太满意的样子。 是啊,这是直接大boss,也是自己的第一boss在提工作要求呢。 如果要比较的话,就算威国公和国公夫人还有女主大人,对自己生死的直接掌控力也是完全不如男主的,毕竟自己是男主的小老婆,其他人要弄死和处置自己,都要先经过男主的审批,否则就是打了男主身为夫主的脸了,难得男主发话,自己却这样子,有点太短太没诚意了。 白芙蓉被男主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眼珠子无助地转了两转,舔舔唇,稍微抄袭了些优秀同事的王小姐的答卷,又挤出一句:妾出身寒微,只求片瓦遮身、饱暖度日,绝再无奢求,必悉听夫人安排。 裁制衣裙 如果说宗明煜看着千娇百柔的王思萱的目光是毫无波动,那么白芙蓉可以确定,此刻宗明煜看着自己的目光就像看到了一碗珍珠白米饭里混了一粒小石子,不容忽视的碍眼和嫌弃啊。 白芙蓉有点儿方,但转眼一看,余沛宁正含着三分笑意在观察着夫君和三位妾室的互动,白芙蓉突然就腰不酸腿不痛,腰板儿备儿挺直了。 那有什么办法,被您嫌弃,您男主大人起码好男不跟女斗,不会来怎样我,最多不理我不宠我而已,那还求之不得了。要是被女主视为潜在敌人,那可是有宅斗之虞的。 白芙蓉就装作没看懂宗明煜略微复杂的目光,对宗明煜露出一个咧出八颗大白牙,带着些微讨好,但又有种没有真的让人感觉被讨好到的无脑式灿笑。 看得宗明煜都怔了一下。 这笑容毫无阴霾、灿若芙蓉。 女子漂亮的大眼睛笑成月牙,双眼中好像含着细碎的星光,但却看不清那眼中有什么想法和情愫。 让宗明煜第一次感觉摸不着一个女人的头脑。 待他还要再看,那个明媚的笑容却转瞬即逝,好像只是应景笑一个对付一下他似的,白芙蓉又已经低低垂下头,抠着着自己衣衫下摆的刺绣团花玩儿了。 宗明煜看她那衣衫上的刺绣不过粗陋手艺,甚至能看到并不完全齐整的针脚,配色还算不错,才显得有两分别致罢了,也不知有什么好玩的。 顺便又看到了她颜色残褪的裙子,而且她衣裙从上到下,居然连个香包坠子都没配,再看余沛宁,裙边是白玉环的禁步,那玉质比白芙蓉头上插戴的都不知好了多少。 不过宗明煜的一切波动都掩盖得很好,看起来只是随意每个妾室看了一眼,敲打一番。 然后他就转向自己的新婚妻子,终于露出一个极浅的笑容。 这还是白芙蓉第一次看到这位男主笑,有些新奇地多看了两眼,嗯,还挺好看的,也不知道昨天他结婚,宗明煜接亲和拜堂的时候笑没有? 宗明煜对余沛宁有几分温柔地说:对了,我想起江南一带颇有名声珍绣坊近日在京里也开了一家铺子,夫人初到公府,若有闲暇,可让珍绣坊上门多裁制几套衣裙,一应支出不走公账、让亭然走我的私账便是,夫人新婚,我虽知夫人嫁妆中定也多有珠翠衣饰,这却是我的心意了,夫人待客或出门也好多些选择搭配,何如? 亭然是宗明煜从小陪伴长大的贴身小厮,也是宗明煜前院和个人事务的大管家。 余沛宁将刚才的一切看在眼中,心中是颇为满意的,宗明煜这个男人虽然对自己也不算热络,但确实不是□□美色之人,对三个娇妾更加冷淡,这就够了。 虽然重生后自己嫁给他,上一世原本嫁给宗明煜后一生受到爱重的尉迟玮就只能另嫁了,但他本就是自己的未婚夫,自己前生糊涂才会不依从婚约,今生不过让一切回到正轨罢了,尉迟小姐家境也是不俗,就算另嫁想来也不会太差的。 现在听宗明煜还要特地请人给自己裁衣衫,余沛宁终于笑容弧度了大了一些,爷贴心如此,妾身自然却之不恭。 又顺手卖个人情:到时候给三位妹妹也一人裁两套吧,今年夏短,眼看马上是九月里了,可制夏衫,也可提前制秋装了。 哦豁,给我们也做新衣服,白芙蓉三人赶紧又是谢恩一番。 余沛宁继续道:待我回门之后吧。这两日我先理理账册,府内事务繁多,我年轻没经过事儿,若不好好梳理一番,还怕弄出篓子来呢。 宗明煜淡淡接:无事,夫人若有疑问之处,但去问母亲就是,或问我亦可,府里下人但有不配合也尽管处置,不必事先问我或母亲。 恋耽美 先婚后爱文妖艳小妾她咸鱼了-by皇小帝(7) 之后宗明煜就以自己还有事务,先行离开了。 一屋子四个他的女人,没人察觉宗明煜是被白芙蓉那身衣裙碍眼到,才提出要给二夫人制裙衫的。 他没直接提给白芙蓉这个妾室制裙衫的,不想、也不合适,但他知道以余沛宁周全的性格,他这样说之后,余沛宁定然会提出也给妾室们带着做两身的。 不动声色间,他的目的就达到了。 不过宗明煜走之前路过自己的时候,白芙蓉觉得他好像看了自己一眼。 好像教导主任看课堂上偷吃零食的学生,冷不防的,还挺吓人。 白芙蓉赶紧把吃了一半的海棠糕垂下手用袖子半掩住,装作认真听讲模样,等他踏出厅外,又才抬手继续小口啃食。 却不知这屋里给妾室们一人上的三盘小点,其他两人的动都未动,白芙蓉这里已经没有一盘儿是原样儿的状态,已经全部被宗明煜收入眼中了。 宗明煜走后,四个女人又面和心不和,杂七杂八聊了一些。 今日请安行程就基本要结束了。 余沛宁准备来个体贴客气的收尾,询问道:我初来乍到,各位妹妹可有什么需要的或想要做调整的,尽可跟我说。 这本只是客气寒暄,王、范二人纷纷表示,没问题、都很好,多谢夫人关怀,夫人总管府内所有事务多么辛苦,不敢给夫人添麻烦云云。 那好 余老师含笑正要宣布下课。 老师,我想认字 却有白芙蓉这个不懂看眼色的差生开口了。 语速快得像生怕被捂住嘴:多谢夫人,妾正有一事相求。 余沛宁还是养气功夫一流,笑问:何事?妹妹但说无妨。 但又有言在先:只要是不违规矩,凡是能办之事,一定为妹妹解忧。 说实话,虽然知道前身直接死亡原因是下毒害余沛宁被揭穿,才被罚打板子,最后病弱而死。 但白芙蓉更害怕的居然是喜怒不形于色的男主宗明煜,毕竟作为他的小妾惨死府中,他肯定是知道乃至可能推动的。 白芙蓉虽然下毒,但段位太低根本被女主看得透透的,一开始也是装作中毒,从头到尾没有真中毒过,放现代白芙蓉也就是个犯罪未遂吧。并且没有造成任何损害。 女主和白芙蓉是情敌,还是白芙蓉下毒未遂案的受害者,管她去死以及送她去死都很合情合理。 但男主和白芙蓉毕竟有过py关系啊,虽然原身确实自寻死路,但原身被打板子之后男主要是别不闻不问,请个好医生,原来的白芙蓉也不至于十几岁就一命呜呼了。 后来的王思萱干的害女主的事儿那可太多了,比白芙蓉那是100步和5步之差,还有的已经既遂了,比如余沛宁的大丫鬟冰巧就是王思萱整死的,王思萱还差点害女主被流寇强j等等,不一而足。 但是有大太太求情、男主也顺着网开一面,最终王思萱的下线结局,也只是家庙的干活,没死没残的。 女主生子后小说就结局,几章番外剧情就没写王思萱了。 但白芙蓉想,可能过几年余沛宁和男主幸福美满了,男主亲妈、把王思萱当半个女儿的大太太,就会以儿媳也没真的有什么事,你们都这么幸福了,你表妹也知道错了受够苦了,求情或者悄悄把她放出来。 然后找个远离京城的地方的小官之家重新嫁了,还能好好过日子。 但白芙蓉却是扎扎实实地死透了。 白芙蓉就觉得,宗明煜这个男人,对于心爱的女主之外的女人,是有点子无情在身上的。 所以要不是他提前走了,白芙蓉还真不一定会敢开口。 在上司和两位同事看看你要作什么幺蛾子的目光中,白芙蓉咳咳两声,谄笑着开口:妾知夫人是钟鸣鼎食之家的嫡女,钟灵毓秀、知书达礼,王姐姐与范姐姐也都是颇通文墨的,二公子他更是学富五车、天纵之才,唯有妾身,呜呜 因为幼时耽搁了,竟大字也不识一个,妾身粗陋浅薄不讨二公子喜也就罢了,但都说读书知礼,就怕我自己什么也不懂给二公子和夫人惹上祸事,那可就是妾一条贱命都不够赔的,所以妾想请夫人允准去买几本书册、字帖子来,妾看看描描,能些许识得几个字,会写自己的名姓,也就念夫人的大恩了。 没错,原身白芙蓉她是个文盲啊,看府内一些牌匾和挂着的书画什么的,这里的文字就是繁体字,现在的白芙蓉是认得的,但只能装不认得字,这样想搞点话本、风土志读读打发时间都不行,还得先过个识字的明路。 而且,她还能顺便出个门、逛逛街什么的。 作为一本女主向先婚后爱言情文,书里女子的地位还是不错的,所以婚前女主才能隔三差五出门,婚后女主才能抛头露面开铺子做生意。 不像武唐时期那样甚至多有女子做官,但女子也能立女户、遇事能报官、能从商,妇女名下能独立拥有恒产,寻常人家女子也能随意上街、做买卖,官宦人家小姐夫人也能在家仆陪伴下外出游玩、用餐、购物等。 女子虽然也有贞洁论、会褒扬从一而终,诸如初嫁的官宦人家女子必须是处子之身才会受婆家认可,但合离、再嫁、易嫁都是允许乃至朝廷为了生育率会鼓励的。 如今宫中的淑妃就是嫁过人、还生过一女,之后再嫁给皇帝的。 余沛宁微讶之后表示理解,但她理解的和白芙蓉的想法微有出入,觉得说这么多,无非还是觉得目不识丁才不受丈夫宠爱,想以此争宠罢了。 但只要不背地行阴私,此时她不爱男主,也不在意这些,只想当好一个没有感情的称职正妻,白芙蓉的努力争宠行为并不会让她反感。 于是余沛宁点点头:你有上进之心,这是极好的。咱们女子虽不能考学做官,读书明理也是好事,不过你若买书本自己学,恐不容易,不如我禀明了爷,或请个女先生、或在府里找个识字的嬷嬷,总之每日教你一二时辰,你看如何? 不不不,多谢夫人,但不用了。 出入牌 白芙蓉头摇得像拨浪鼓,她是想借着买书也出出门,要是找老师在府里教,那不是本末倒置了! 赶紧说:夫人一番好心,但妾微末之身,实不敢劳师动众,况且因妾不识字,从前妾也知道招致不少嘲笑,现下去学字,若是传出去了,妾又愚钝学得不好,岂不是浪费夫人的心意,又惹得旁人笑话? 王思萱就微微笑了,眼中流露出丝丝鄙薄来。 得了,白芙蓉又想学自己讨表哥喜欢,又怕被嘲笑,还怕架子扯大了被太太责怪。 这样瞻前顾后的,成不了大事。 若换了自己易地而处,就要大家都知道才好呢,这样还能三不五时找上男主子,问问这个字怎么读、那个字怎么写,岂不是白捡的接触男主子的借口? 所以,妾想着,我就私下悄悄学一学,若学会几个字便是最好了,若粗笨学不会,姐姐们装作没听过我今日这番话,全充作我也没起过这心思就罢了,也不至于闹笑话,但求夫人体恤妾身的幽微心思。 王思萱就笑着帮腔:白妹妹有此心是好事,所思所虑也不无道理,不想请师傅,不过是不想给夫人和二公子添麻烦罢了,白妹妹若有那疑难之处,我和范妹妹也都识得几个字,只要白妹妹不弃,帮她指点一二和也就是了。 正是。范雨竹也道:我那里旁的没有,书本倒有几本,妹妹但有所需,也可不必自买,我借给妹妹就是了。 白芙蓉连忙拒绝三连:谢过姐姐一番好意,但着实不用了,姐姐们的书都是好的,我拿着恐怕描红或如何时沾污了,那就过意不去了。何况我也不是看三日五日的,还是自己买几本为宜。 又对范雨竹笑得真心:二公子都夸过您诗文写得颇佳,何况区区识字,倒是有疑难之处时,芙蓉必然叨扰姐姐的。 范雨竹书里设定算是个好人了,这府里日子古代女人无聊得很,这样的生活还要过几年呢,白芙蓉也不可能当个毫无社交的孤家寡人,本来就准备和范雨竹偶尔来往的。 每次去问几个字,也算是一举两得了。 话说到这份上,余沛宁也没什么不许的了,就应允了:那好吧,我等会儿就跟守二门的婆子交代一声,你出门每次跟管事登记,在外要叫下人跟好,在天黑下钥前回来也就是了。 然后还拿了一个二门的出入牌子给白芙蓉。 这样的牌子另外两个妾室王、范二人一直都是有的。就白芙蓉原先没有,所以每次想出府一次就得单报备再审批一次。 王思萱就算家道中落才为妾,也是家中有人为官的官宦家庭,在京中也有几门亲眷,加上还有太太宠爱,经常出门看时新的料子、饰品,时而听听说书、看一些娘子小姐的清戏也是有的。 范雨竹父母在外另置了小宅子,就在国公府不太远的巷子里,也常回家探亲等。 于是白芙蓉,以后也可以逛街和放风了。 所以这天的请安虽然有了新上司,白芙蓉还是激动的心颤抖的手捧着木制写着编号的出入牌,开心了一整天。 余沛宁说的二门并不是威国公府除正门之外的第二大门,威国公府正门一般就叫正门,只有在诸如昨日嫡子大婚、迎接圣驾圣旨、男主人出征凯旋归来等大日子才走正门出入。 一般普通宾客来往、家中主子出入等,走的都是正门旁边的左、右偏门,比如宗明煜陪余沛宁回门,车马就是走的左偏门。 而二门、三门就是是威国公府管事和妈妈出入,姨娘和有排面的大丫鬟等出府或探亲等走的两侧小偏门,另外还有府内采买物资、清倒夜香等的后门。 白芙蓉挨到宗明煜陪余沛宁回门之后的第二天,就迫不及待地拿上牌子准备出门了。 白芙蓉带着春雨,两个人穿着都十分普通,只是洁净齐整的细布衣裳。 夏云还问呢:姨娘怎么穿这样衣衫?实在是寒碜了些。 你不懂,财不露白,看着太有钱了也不好,咱出门低调些。白芙蓉说,又亲热地摸摸夏云的小脸儿:这次先带春雨,下次带你出去玩儿啊。 出门查验出入牌时,小管事还殷勤地问:姨娘可要套车? 白芙蓉笑着拒绝:不了不了。 国公府的运行有时候感觉像现代的一些单位,公车(公用马车)自然是有的,但是要到一定等级比如二夫人,几位小姐才能随意用,像白芙蓉这样的小姨娘要是用了,是要以打赏的形式变相给车夫付草料钱、马车夫工钱等在内的使用费的,府内也有默认的标准。 而这个费用基本是高于在外面自己租车用,所以白芙蓉当然不要。 伙计 白芙蓉和春雨两个人都挺兴奋的。 白芙蓉穿越了几天,还是第一次出府,第一次见到古代的街市。 这种心情比较好的时候,她偶尔也会做做梦,万一有一天能穿回去呢,那把现在这些见闻都记住,也是一种独一无二的体验了,说不定还能出一本《我在古代那些年》什么的。 春雨是家生子,但一家子都没有在主子面前很出息的,之前做三等丫头的时候,她一月也只有两天假可以休息返家。 成为伺候白芙蓉的丫鬟之后,姨娘身边的贴身丫头,是二等了,威国公府只有像国公爷、当家太太和二夫人这样的正经主子身边的贴身丫头才算一等,但是虽然升等了,伺候了内宅的姨娘主子,主子不受宠的话,那出府的时间和机会就还反而变少了。 而且就算以前,单纯以逛街游玩儿的心态上街,对春雨来说也是极少的。 戚国公府在铁狮子胡同,这一片都是清贵之地,书局是有的。 古代的街道比白芙蓉想象的宽阔规整多了,按照春雨介绍,铁狮子胡同出去后她俩面前的,就是能通往皇宫的御街,足足六驰道的,就是能容6辆双驹大马车齐头并进,十分宽阔。 路是用石板铺的,虽然没有现代的马路干净,有马车经过的时候颇有烟尘,但是也是整体平整阔朗。 铁狮子胡同这个方向主要是些品级偏高的公侯官宦之家,穿过御街再走一段,就有不少书局、食馆、布庄等,各种店铺装点各异、招牌林立。 还有些没有铺子,沿街摆摊的。 不过,按照京城的规划布局,卖菜卖肉、活牲活禽的,就要到别的坊了。 白芙蓉给自己的春雨一人买了一个贴炉烤肉饼,这烤起来可太香了,笑死,根本忍不住不买。 5文银子一个,半指高的厚度、接近有白芙蓉的脸那么大,白面的外皮烤得发黄、撒着黑芝麻粒儿,咬一口酥酥脆脆,里面有一层均匀的薄薄的猪肉馅,肉香却很浓郁。 要是牛肉馅儿的则是7文。 又在一个门脸窄小的店铺,给一人买了一份古代人自制的果味饮料,用竹筒装着的,5文银子一竹筒,上面打孔的地方用木塞塞住就不会漏,竹筒上端左右更长出来一指宽高的齿,打了孔穿过后连着草绳,可以提着或者挂在身上。 老板娘笑容满面,姑娘拿好了,两个竹筒喝完拿回来,可以找您一文钱啊。 白芙蓉今天梳了简化版的双环髻,双髻上别着碎米珠子攒的小珠花,是偏向未出阁少女的发式,虽然长得娇媚个子又高,但肌肤娇嫩、脸颊饱满,还是能看出年纪小,所以老板娘叫她姑娘。 白芙蓉笑眯眯:好,一文钱呢,一定会来换的。 不过尝了尝味道不是特别好,主要是橘子水的味道,还喝得出大概放了薄荷叶,但果味儿有点淡,然后糖放得太多有点齁嗓子,不过好在居然是有点微微冰凉的,喝起来算是爽口。 也是原小说的设定,一文银子购买力约等于现代的一元人民币,一两银子则等于1000文,方便简单地让读者能够理解小说里的金钱观念。 白芙蓉一边儿啃肉饼,一边好奇问春雨:能随便自己摆摊位吗?是不是要给交摊位费什么的。 但是春雨也不是很懂:我爹爹有朋友就有开铺子的,反正要是在哪个铺子前方路边摆摊的,是要给铺子老板些借地银的,给不给京兆尹的交银子就不知道了。 白芙蓉和春雨先去买书。 本坊内的布局春雨还是有一定了解的,没带小幸去偏向高档的曲南书局,而是去了一家稍微小一些、偏向平价和大众一点的三元书斋。 曲南书局铺面就有三大开间,三元书斋则只有一间门脸,牌匾梁柱等看着也要陈旧一些,挤挤挨挨的木制的书架一直顶到屋顶,只留了一人半宽的通道,稍微有些逼仄之感,书本摆得倒是整整齐齐的。 一个瘦高得跟竹竿儿似的,穿竹青色布衣、戴着文士帽的伙计低着头正在柜台看书。 柜台旁边最醒目的书架上,密密麻麻摆着某某年八月中旬邸报、东方先生最新时论、董大儒解读四史之类的书。 白芙蓉一下就笑了,喝,时政和考试参考书啊。 果然,哪个时代都少不了这个。 白芙蓉笑着走过去,拿食指敲了敲柜台的边沿:老板,我想买写识字的基础书籍,能不能帮着介绍一下呀。 哦,好的。伙计大概是看书看进去了,听到人声才从书本中抬起头,微微一笑,这位姑娘跟我来这边看吧。 白芙蓉才发现这伙计长了一张白皙面容,因为整个人生得太瘦,脸看起来也有些瘦削,但是鼻梁挺直、形状好看,双目温润、眉眼修长,居然是个看起来挺舒服的帅哥。 荐书 恋耽美 先婚后爱文妖艳小妾她咸鱼了-by皇小帝(8) 大概是白芙蓉眼前一亮得太明显,伙计摸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地红着脸笑了一下。 她自己对着别人觉得赏心悦目,却不知道抬头看见她这样一张人间难得几回见的芙蓉俏面,对别人的冲击力。 白芙蓉跟了两步,好像突然想起什么事儿似得,把自己身上挂着的竹筒摘下来给春雨:春雨,我在这儿选书,你先去把这个竹筒还了吧,然后再过来找我。 春雨有些犹豫:要不,奴婢还是等小姐一起吧。在外面,她也不管白芙蓉叫姨娘了,很知机地改口。 没事儿,我就在这店里,哪儿也不去,就在这儿等你,你快去吧,等你回来我们再去茶馆听说书。 去茶馆听说书也是春雨一直想去的,其实春雨也就是个16岁小姑娘而已,所以她嘱咐两句,也就听命去了。 等春雨走了,白芙蓉才拉拉伙计的袖子,嘿嘿笑了一下,改口道:不好意思哈,我不想要识字和基础的书,要也行吧,但最多要一两本就好了,刚刚那是我的的丫鬟,我家里不让我看闲书所以我把她支走了,你赶紧给我找别的书吧,话本小说、杂记志异、山水风物、休闲游记都行,总之要好看的有趣的,你先给我看着多拿个十本八本的。 正在拿三字经的伙计一顿,所以,您是识字的? 嗯嗯。 然后他对上白芙蓉有点狗狗祟祟的笑容,霎时间就明白她的意思了,哦,您是不要四书五经经史子集之流的,而要解闷纳闲的书,是否? 是是是!白芙蓉连连点头,以一种看同志的眼神看着他,你懂了! 您要买十本八本?可一本书可不便宜呢。 白芙蓉叹一口气,那也没办法啊。 这书架上有的隔木上贴着写了价格的纸片,比如一本不算厚三字经,一本就要80文,可见虽然这书的古代造纸术印刷术都已经发展得不错,但是纸张书本也确实不便宜。 伙计略一沉吟,看她并不富丽的着装,带她到了比较靠里的一个柜台。 这个柜台的木质更陈旧一些,靠近了有一点点腐木的并不好闻的味道,上面摆的书和外面的一些书比,有的也明显有一些纸页略微松散、封皮发皱略旧的现象。 伙计说:既然您是找些书准备解闷儿的,那想来大部分闲看之书,也不会反复临读了,不若用租的如何?三文起租,每本租金以一文一日计、9文一旬、25文一月,这样您花少一些的银子,能看到更多的书,不过是要隔些日子来还书一次罢了。 啊,多谢你告知我,居然还能租书,太好了!白芙蓉十分感动,不仅长得帅心地还好,自己要是买书,那营业额肯定比租书要高啊。 不谢。你等等。伙计在租书的架子抽出一本旧书来,又绕两步到前面的书架抽出一本新书回来,两本一起拿给白芙蓉看。 只见新书封皮上写着《云游仙记柒》,旧书则是《云游仙记肆》。 他说:姑娘你看,我们这用来出租的书,大部分就要稍旧一点,没有最时新的。 没关系。白芙蓉点点头,大概就是最新连载要用买的才行了,有得看就很好了。 她反正也没有对古代的话本小说抱以很高的期待,稍微时新一点儿的,对她来说也都是古书,想来也没有多大差别。 伙计给白芙蓉推荐了《云游仙记》,这是以一名道长的口吻,讲述他云游各地的见闻,和一些奇人异事的,虽稍有怪力乱神之言,但确实颇有趣味,讲述各地的风土人情也如曾亲至其地一般。 还有《洗冤录》,这是写仵作验尸和跟随衙门破案的,阅之感觉十分真实,但并不会血腥,案件与人物描写得都栩栩如生这是 白芙蓉都有被安利到,不过,她美目睇他一眼,不掩意外:你居然都给我荐这些书,我还以为你看我是女子,会给我荐一些小姐书生之流的话本子呢。 他就笑了,笑容让他温润的面容霎时明朗起来,怎么,姑娘是不喜欢某荐的这些书么? 喜欢是喜欢。 那不就成了,伙计看着她,有些许料事准确后的成就感,比之之前的低眉顺眼客客气气,带起些许鲜活的少年气,我看姑娘不提女四书女戒,亦不要经史之书,便知姑娘不是一般因循女子,这些书虽不能登大雅之堂,但却各有精彩之处,想来以姑娘性子,应是欢喜的。 白芙蓉也来了兴致,她饶有兴趣地问他:依我性子?我什么性子,你我不过初见,你又如何知晓呢? 敬业店员 伙计想了想,说:姑娘分明识字,却连身边的丫鬟都不知,应是偷偷习字的,假作买识字之书,却是别有所欲,可见姑娘家中既有规矩管束、不可背离,却又不肯完全为其束缚,会设法在限度内为自己找寻些闲适,必心中自有一方天地的,那么某荐的这些书,当和姑娘心意的。 你给我推荐这么多,你自己都看过啦?白芙蓉不答反问。 略有一观。 白芙蓉点点头,心想这也是个有趣的人儿,一般古代男子不都是爱看正经书,对这些旁门左道不屑一顾地嘛,她一边翻着手中书,一边问伙计:我叫白芙,方便问一下怎么称呼你吗? 他背对着白芙蓉答:你叫我仲嘉言就好。 说着仲嘉言又抽出一本封面上略显粗糙地画了一座亭台和一名华衣女子的书来,若想要看小姐书生的,这本《馆阁记》算是值得一观,只是若论可看性,比之《云游仙记》等却是差一筹。 白芙蓉看着那封面上略显潦草的小人儿,也跟着噗嗤一声笑了:嘻嘻,你说得没错,多谢你荐书了,你先忙吧,我自己再看一看。 好,注意别损坏书本即可。 仲嘉言要走时,白芙蓉嘱咐一句:要是我的丫鬟回返了,你大声点就叫我一声。 仲嘉言低笑一声,又正经回道:某省得了。 . 白姑娘! 等春雨回来的时候,柜台那里传来这么一声,白芙蓉就已经以一本食记封面朝上放在最上面,其余书封底朝上,抱着一摞书出来了。 春雨不识字但会数数啊,一看居然有十本之多,感叹了一句:这么多啊?就要上前来帮忙接,但白芙蓉直接几步就自己放柜台上了:没事儿,我自己可以。 又小声凑到春雨耳边:这才多少,别说二夫人和公子那里了,范姐姐那里书都有一柜子呢。 可能春雨回来了,仲嘉言又恢复了那虽然微带笑意,但客气官方的态度,问她:姑娘是要这些书? 是的,请帮我包起来,我们二人还去别地逛逛,等会儿回来的时候再一起来取。 白芙蓉看到铺子里也在卖笔墨纸砚,但她想着这些府里都有,自己要识字既然过了明路的,下次请安的时候找二夫人讨些便是了,她也不要多好的,只要脸皮厚一点,想来二夫人会给的。 诺。 仲嘉言翻看了一下,新书三本,有《诗韵启蒙》等,另租借旧书7本,姑娘要租多久的? 她看到最底下,白芙蓉的脸就默默飘起两朵红云,假装和春雨嘀嘀咕咕,不去看她,因为租书除了仲嘉言推荐的《云游仙记》《洗冤录》《馆阁记》等各拿了一本,最底下她还自己选了《银瓶记》《鸳鸯别录》两本,都是那种带剧情的古代市井色色小说啦。 能先不定租多久吗?可能租一旬,也可能早点来还书。 自然是可,反正您是要按照书册的折价给押金的,待您还书之日,再按您租借的时间计价抵扣便是。 仲嘉言扒拉了一遍书,价钱已经算出来了:三本新书,一本80文,两本100文,7本旧书,7成新以下的6本,以60文记押金,8成新以上的一本,以80文记押金,您现在该给我700文,不过其中440文都是押金,还书之后便会返还给您的。 好。 白芙蓉正准备掏银子,仲嘉言又化身企图多拉点生意的敬业店员,拿出几张米黄色、和普通书页纸相比较为硬质的大张纸张。 姑娘租了如此多书,不若买几张单独的封面纸,两文一张,某帮姑娘把几本旧书都包起来,再帮您把书名写在封面上,否则租借的书若有超出普通磨损的损毁、弄污,都是要按损坏程度进行一定赔偿的,那便不美了。 他说着就提笔,在第一张硬纸上,从上到下写了竖直排列的三字经三字。 笔画饱满、行文流利,白芙蓉不懂书法,但是也觉得他这随手的一笔字,写得十分漂亮,看着既规整平直,又赏心悦目。 然后,仲嘉言居然趁春雨不注意,悄悄对白芙蓉眨了一眨眼。 哦,原来是包假书皮,他真懂啊! 白芙蓉因为识字,根本没拿千字文三字经那种趣味性较低的真正的基础书籍,拿的三本新书中最接近启蒙书籍的是《诗韵启蒙》,讲一些平仄韵律、诗文之美,还有一些经典诗作的赏析,教人怎么欣赏诗之美和写诗的,另外两本则是一本食记、写一些食谱和饮品方子的,一本胭脂记、写一些口脂面脂的自制方法的。 但仲嘉言写的却是三字经,就是让她把书全都包装一遍,伪造成表面上的正经书的样子。 白芙蓉向他投去一个兄弟,多谢的眼神,爽快掏出半两的银子,动作是仿佛一掷千金的豪爽:那就是454文了,给你。 后院 白芙蓉和春雨去听了说书,然后又去逛了本坊内相对比较平价的商业街,白芙蓉大出血购了不少觉得有用的东西,主要买了挺多的点心,还有熟制可以放置一段时间的牛肉干、麻辣兔肉之类零食,打听了租用牛车驴车的所在,雇了一辆驴车去三元书斋取书,然后一起送回国公府二门。 因为是第一次出府,这次行程就结束了。 另外,春雨和白芙蓉一起回府的路上不解地问:姨娘买这些锄、铲、镰等物作甚? 白芙蓉反问:你不觉得咱们院子看着怪可怜的吗? 白芙蓉刚穿过来的时候是和王思萱、范雨竹共住一个小跨院,女主进门的时候给她们三人提待遇,小跨院就归她一人使用了。但其实现在她和王思萱、范雨竹其实还是相邻住着的,因为三人的小跨院,就是一个原本的大院子,数年前中间又另打了照壁、院墙隔出来的。 白芙蓉这边的实际居住面积是原来的西厢三间加两间耳房,和房屋后面圈进来的一个小后院,王思萱、范雨竹两人则是分了原本的大院子的庭院。 因此王思萱、范雨竹两人都是院子在房前,只有白芙蓉这边的院子是在屋后,看起来她的小跨院格局分布就要更差一些,朝向也不好,所以白芙蓉这边的院子就要比王、范两人的都大一些,白芙蓉目测大概有办2/3个标准篮球场的样子,300平左右吧。 后院与房屋右对角做了一个20平左右的小池子,池中的荷花已是一片凋残寥落,池畔弄了一座不大不小的嶙峋怪石堆成的假山,小池子与威国公大花园开凿的活水水道相连,池水倒是日常比较清澈的。 后院正中有一株十分高大积年的石榴树,现在树上正挂了许多半红的石榴,白芙蓉从占有了这院子每天就眼巴巴地盯着,眼看就快可以吃了。 呈波浪型的横X交叉的两条1米五左右宽窄的石板路贯通整个后院,石板路交叉点偏房屋这侧一些,两条石板路交叉的位置用石板铺平了一个大概7米直径的圆台,上面修筑着一个只用四根柱子撑起来的亭子,可以遮雨遮阳,亭子刚好能笼罩在石榴树倾斜的如盖树冠之下。 白芙蓉有时会和春雨、夏云在这里踢毽子、跳百索(古代的跳绳),两个小丫头兰草、芳草有时活干完了也会加入进来一起玩儿。 兰草、芳草两个都才11、2岁年纪,对她们来说适应白芙蓉是个没架子的懒怠主子快得很,从一开始的不敢在白芙蓉面前大声说话儿,现在闲时已经会主动提出找白芙蓉翻花绳、踢毽子了。 你说这后宅生活有多无聊,白芙蓉刚穿来的时候只能踢三四个,现在已经将盘、磕、拐、蹦四种基本动作掌握纯熟,鸳鸯拐(双腿同时蹬地起跳并向身后弯曲,用一只脚的脚外侧踢)、飞燕(一条腿向前弯曲提起,另一条腿单腿起跳腾空,然后用后离地的腿从背后绕至前腿外侧用脚内侧踢)什么的也都做得有模有样,能连踢几十个不落地了。 石板平台之外其他地方则是可以种植的泥地。 白芙蓉能有这样的居住条件,盖因威国公府首代国公即如今威国公的爷爷,男主宗明煜的太爷爷,是开国皇帝的同乡故旧,一路跟随立下汗马功劳的,开国时候封为国公并钦赐三代传袭不降等,赐下的在崇贤坊铁狮子胡同的公府府邸,原本是前朝皇帝同母亲弟的亲王府邸,占地面积甚广。 是的,原本我们的男主宗明煜这代就算继承了爵位,也要降等袭爵,国公变侯爷的。 但是呢,男主大人当然不可能这么拉胯,世子宗明斐过世后,男主成为世子,并会因为在本次夺嫡竞争中站稳了五皇子的队伍,最终五皇子登上帝位,宗明煜袭爵后,就破格重新被新帝封为国公了。 而威国公府又一直子嗣人丁不丰,如今威国公已年近五十,但仅有三子站住,六个女儿,大的三位小姐又都已出嫁,所以每个公府公子的可使用居住面积都比较大。 因世子长兄宗明斐体弱多病无妻无妾,身为嫡次子还已经迎娶正妻的宗明煜占的面积就更大,白芙蓉她们作为宗明煜的姨娘和附属,才能也有一个自己的小院子。 不似据春雨她们所说,京中有的公侯府内本身还算家大业大,但嫡子庶子就有十几个,就算老太太过世后将袭爵以外的兄弟分家撵出去,有的嫡出兄弟也要分些宅子,几代分薄下来,一个子嗣都占不了多大地方了,更何况还有老爷公子们的妻妾呢? 往往是正堂前厅还算气派,但你要是进后宅去看看,有的积年生下子嗣的姨娘,还两个人挤一间屋子呢。 白芙蓉的后院本来还颇栽植了一些花木,但姨娘的小院没有分配专门负责的花匠,不得宠的姨娘也没有人来主动帮你干,后院久未认真打理,花木植株已有些稀稀拉拉,只有一些常青的灌木依旧青葱翠绿,爬在围墙上的攀援植物长得都快爬不下了,还有靠近房屋的一片栽的一些防蚊虫滋生的草本植物长势颇为不错。 白芙蓉出门购物回府之后,每天傍晚太阳不烈半落山之后、到天色彻底暗下来之前,就看心情抽一两个小时,穿上最旧最破的衣服和让夏云帮着用棉布做的一条长裤在后院翻地。 白芙蓉本来是自己试着缝一条裤子的,刺绣课她已经只需三天从入门到放弃了,她想着绣那么多花纹,但是衣衫刺绣多精美多漂亮自己也不追求啊,而等到自己进化到绣品能卖成钱,那不知道该多少时间过去了,所以就改为跟着夏云学一些基本的缝纫、制衣的技巧。 学会了基础的几种针法之后,白芙蓉想着长裤不就是一块布上面缝一起成为裤腰、下面再剪开成两半再缝一起成为两条裤腿嘛,感觉简单的,就自己舞起针线开干了,是夏云看着她粗糙的走线和针脚,忍不住停了手里刺绣的活计:姨娘,我帮你吧。 恋耽美 先婚后爱文妖艳小妾她咸鱼了-by皇小帝(9) 八卦 行罢,不过就这一次,下次就别帮我了。想着这条裤子自己急着穿,姨娘小姐们身边的丫鬟,本来也有给主子做针线的义务,白芙蓉就同意了。 经过她再三强调:我只想要一条纯色、没有任何刺绣和花边、宽松舒适、普普通通的裤子,夏云大半天就给她弄出来了。 但是白芙蓉穿上旧衣和这条深色布制的新裤子、头发扎起来拿巾子包住,扛着锄头到后院要翻地的时候,夏云实在是受不了了:姨娘若想种些花木,让管事找花匠来做就是了,这些粗活哪里该当得您来动手? 您这样,实在不雅。虽然素衣难掩国色,但夏云觉得二公子要是看到姨娘这一脚泥的样子,恐怕,这辈子姨娘也得不了宠了。 春雨也劝:是啊,二夫人看着是个大方的,您要笔墨纸张,二夫人不是什么都没说就给了,还给您开库房搬了书架和书案来,您跟二夫人,或者,您找找二公子?这些许小事,二公子的性子绝会不放在眼里,您下次请安见到二公子,就找二公子说一句就是了。 白芙蓉现在身边的两个丫鬟是不错的,春雨擅长梳发、妆扮、内务整理,夏云则刺绣、厨艺都拿得出手。 其实两个丫头都是偏外向的性格,只是夏云来之后,春雨自觉年长、时时刻刻以姨娘身边第一人的要求提醒自己,又本来就更心思细腻一些,春雨就日益相对显得更温柔妥帖一些,把白芙蓉的身边事打理得很妥当。 夏云年纪稍小一点,更为活泼直接,她比春雨入府做活要早,春雨是幼女家里颇为疼爱,10岁上才进来,而夏云5岁上就开始帮着跑腿传话了,10年里在好多职上都待过,知道得颇多、消息颇为灵通,经常有府里的新闻和消息讲给白芙蓉听,有的算是情报吧,但有的只能算是八卦。 白芙蓉觉得夏云除了讲些消息在自己面前卖好的心思之外,是真的发自内心挺喜欢跟人八卦的,以前是当丫鬟府里规矩禁止随便议论主子,不敢跟人讲太多,现在遇到了白芙蓉这个好听众,是除了确实不敢透露的,什么都事无巨细地给白芙蓉讲。 白芙蓉就当解闷儿,也什么都听得十分认真,并给了夏云极好的听众反馈,使得夏云越来越爱跟她咬耳朵了,有时春雨都有一点儿吃醋。 于是春雨也会把自己知道的一些事情跟白芙蓉讲,她们都是家生子,虽然家里都没有特别得脸的,但一家人都在府里多年各处做活,知道的消息是十分的多了。 比如夏云就说了,白芙蓉院里的两个小丫头之一的兰草,原先就是叫萱草的,王姨娘入府时候,管小丫头的管事妈妈,头天晚上就给兰草把名字改了。 白芙蓉问:姨娘的闺名,府里的丫头子还要避讳不成? 按规矩当然是没有定例的,但是王姨娘是太太的甥女,原本还算是客,但入门了就是贵妾,要在府里眼见得呆一辈子了。兰草一个小丫头子,哪里敢用王姨娘闺名里的字,妈妈给兰草改名之前,兰草那时候可悬心了几天呢,改名的时候咣咣就磕了两个响头。 夏云一边说,手里的针线活儿丝毫不慢,反正都不是自己的名儿,改了就改了呗,省得哪天在王姨娘面前被问起名儿来,闹得姨娘一个不欢喜罢了。 提起王思萱,春雨也提起一个事儿来:姨娘,我听我娘说,好似王姨娘身边的婉心,定给了二公子奶兄正平了。 王思萱虽然家道中落、父母俱亡,但王家叔伯中还是有人为官的,她依旧算是官宦家庭的小姐,虽然从母逝起就因为亡母闺中关系好的堂姐是国公府的国公夫人,就基本一直住在国公府里,但入府的时候也是特意回到王家在京城的宅子待嫁,然后作为贵妾一顶粉轿接进府来的。 所以虽然现在同为姨娘,但王思萱的身边的贴身丫头婉心、恬谧,就不像白芙蓉身边的丫头春雨、夏云都是国公府里配的,身契都在府中,婉心、恬谧都是王思萱陪嫁带着来的,身契也都捏在王思萱自己手里。 二公子宗明煜府中最亲近的两人,一个就是曾经的贴身小厮、前院大管家亭然,另一个就是宗明煜在边关驻守时的亲兵翼然,现在宗明煜大婚后被皇帝正式任命为正四品羽林军翊卫中郎将,翼然就跟着到羽林军做了侍卫,领的职衔是中候,正七品下,已经是正经的武官官身了。 而亭然虽未为官,但宰相门前都是七品官,他只要能站稳宗明煜的大管家的身份,虽没有翼然已是官身说起来体面,前程也不能说比翼然差太多。 因为国公爷怕儿子长于夫人之手,奶娘一般是照顾公子们到3岁上就荣遣归家了,宗明煜与奶娘一家并不算太亲近,他的奶兄正平也没有亭然、侍卫在宗明煜面前体面,但毕竟是自小相识的玩伴儿,情份还是有的,现在在国公府外面的铺子里做管事。 白芙蓉虽然看过小说,但是记得得也是主要情节和主要人物,她们讲的这些国公府杂事,很多都是下人之间的,白芙蓉听得是有滋有味的。 这个男主的奶兄正平,用夏云的话说:若是不知内情的人在外面看到他,怕还以为是普通人家里的老爷少爷呢。 王思萱的贴身丫头嫁给宗明煜的奶兄,那可真是 白芙蓉好奇:二夫人没说什么? 正平的娘亲自去求娶的,她当二公子的奶娘前也是太太身边的丫头配了人的,就说是见了一面就觉得情投意合了,求太太成全,太太那里都点头了,二公子知道了也没打短嘴,二夫人哪里还能当那个棒打鸳鸯的不成? 啧啧,这是二夫人才刚进门,王思萱就小小的出牌示威了啊,一是展示太太对她的偏爱,二是将贴身丫头乃至宗明煜的奶兄都变成了她的眼线,显示她在这府里的地位和掌控力。 对春雨、夏云这两个性格处得来、还能给自己无聊的生活增加点谈资的丫头,白芙蓉是挺喜欢的。 但是目前两人和白芙蓉最大的冲突就是,白芙蓉知道男主女主天生一对,容得了她这个妖魔鬼怪来破坏吗?所以根本没想着跟女主抢一抢男主的宠爱什么的。 但春雨和夏云看着白芙蓉这一张太漂亮的面皮,多少都对她有着力争上游、然后带她两鸡犬升天的期待。 事业粉 她们的关系就有点像事业粉,和没有事业心的爱豆,这存在的落差很大的。 白芙蓉掌着锄头将锄头往地上一拄,下巴抵在手背上,浅笑盈盈,问出的话语却并不温柔:倘若今日是二夫人在此,她想做什么,你二人可敢阻拦? 这这夏云就低头嗫喏不说话了。 她想起老子娘跟她说的,伺候主子头一条就是不能忤逆,就算是半个主子,真铁了心要整治一个奴才,那法子多的是,但大概是白主子实在太随意了,自己还真敢把主子当成身边一同做活的小姐妹了? 夏云都不敢置信,不过才来了几天,自己居然就松懈到这样儿地步了。 倒是春雨壮起胆子,虽然小声但还是清晰地说了:不是姨娘自个儿说的,我们既在您房里,若是觉得稍有个不妥不当之处,让我们多提点些么? 言下之意,我们提点了,可您这个当主子的也没听啊。 白芙蓉没想到被春雨用自己刚穿来的时候说的话将了一军,哈哈干笑了两声,才近乎耍赖地继续道:是啊,你们说什么我不都听着嘛,我可以向你们承诺,现在和以后,我都不会因为你们提了我不爱听的,就因为言语而责罚你们,你们在我面前可以畅所欲言。 她语锋一转:但是,这并不代表你们说的什么,我都一定会听。 我大约知道你们在想些什么,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这些都是人之常情,但我也有我自己考量,荣宠富贵虽好、区区贱命更贵,你们以为我可以,但这府里上有二夫人下有王姐姐,你们对二公子的性情也都有些了解,不是那等看重美色皮相的,其实,你们所想的,我估量自身是做不到的。 所以,凡是你们提了我没听的,说明我自己已经想好了,那就不会轻易改变的,你们若实在有不认同之处,尽可禀了太太夫人,设法调走就是 她说到这里,话其实是有些重了,春雨夏云连称不敢,对她忠心一片云云。 白芙蓉摆摆手:行了行了,我也不是想听你们说这些,总之,若有那青云志,尽可另择良木,否则在我这儿院里,就少存那些念头,不然看我平日如何行事,恐少不了所欲与现实不符的愁闷,知晓了吗? 春雨、夏云不管如何作想,当下齐齐点头:知晓了。 他们家里都没什么使得上力的,能到白芙蓉这个姨娘身边贴身伺候,已是费了很大的劲儿了,何况是想再去择别的高枝儿呢。 公子们身边,那根本不敢想,其他的就如姨娘里面头一人儿的王思萱身边,自有陪嫁的丫头,二夫人呢,更是陪嫁大丫头都有冰薇、冰巧、冷槐、冷玉四个,陪嫁嬷嬷另有张妈妈、方妈妈两位,小丫头子也带了8个,哪里有她们插进去的地方? 而白芙蓉这里虽然是个冷灶,但起码活儿都轻省,月钱也是二等的,以后配人说出去主子跟前伺候过的也是个体面,现在主子虽有些奇怪言行,但也是真的好伺候,总之,也只能先好好干着呗。 白芙蓉就一次性跟她们把话说清楚了:春雨、夏云,府里的规矩自有章程,我不过一个姨娘,不敢在祖宗家法之前多做苛求,但我房里也有些注意,我分说清白,也好教你们知道。那就是只要不过度逾越规矩、不犯禁为非,我今后必然就是想做什么,你们可以建言,但别想着阻拦。 你们也都知道,我一家子本是黄河边上逃难来的,父母亲人都死得只剩我一个了,辗转到了咱们公府里,最后算是我幸运,算是当上了半个主子,至于得宠呢,白芙蓉说到这里低笑一声,带着淡淡的嘲意,她尽量站在原身的角度代入感情,让自己的自暴自弃显得容易理解、合情合理。 虽然我以前听不得旁人议论,但我做了些什么去试图让我自己成为一个风光的主子,春雨你是见过的,夏云你也肯定听过,最后又是什么结果也摆在这里显而易见了。二公子看不上我,这是有了二夫人之后我才醒悟过来的,那我现在也不挣扎什么了,你们也说了,二夫人看着是个大方的,总不会容得不得我一口饭吃,我以后的人生目标,就是让我自己过得舒服点儿。 白芙蓉一边说,一边就拿锄头挖了两下,就如这翻地,有哪条规定姨娘不许亲自翻地的,另外如衣着打扮,好似也没有哪条规定说姨娘请安必须装饰精致妆容完备的吧,既然没有不许,那我当然可以干了。 春雨和夏云面面相觑,还真没有,但也没哪个姨娘会去干这些呀? 倒是不许披头撒发是有的,但白芙蓉每次虽然梳得简单,也是让春雨挽了头发才去请安的。 白芙蓉一向嬉嬉笑笑的,此刻被白芙蓉难得的严肃一吓,两个丫鬟都不敢说什么了。 不过虽然仍是不解,但是看白芙蓉都吭哧吭哧开始干了,两人也都换了旧衣帮着翻地,因为正经的锄头只有一把,春雨和夏云只能拿着小花锄、镰刀等物事,帮忙把缠枝败叶砍下清理走等等。 三个人都是没正经干过田地里活儿的,春雨夏云虽都是下人,但各种活计都做过,唯独没在庄子上干过农活,白芙蓉高中之前家倒是在农村,小时候稍微干过点、也看过长辈做农活。 她带队,跟春雨夏云说:也别下死力当正经活儿干,不一定每天要干多少,干不完也随意,我也是闲的没事儿,给自己多找点事儿干,这种找人干还要费赏钱的事儿,我何乐而不自己干了。 白芙蓉说的是实话,以前看了那么多古代言情的小说,什么宫斗宅斗都有,斗起来的剧情也都很精彩,但是从来没人一本书告诉白芙蓉,没有手机没有网络,小小的内宅院子里,和大一点儿的宫廷里,漫漫长日怎么打发啊? 像春雨夏云当丫鬟的虽然更没地位,但起码每天还有活儿要做,干干歇歇一天也就过去了,白芙蓉这样的姨娘,连街都不能隔三差五地去逛,那是真无聊啊。 一些土著女主,比如她现在穿书的这本小说的女主余沛宁,就是个标准古代才女,小说里说她日常管家理事就挺忙的了,消遣是打棋谱、写诗、抄经、弹琴什么的,呜呜呜,这些高档次娱乐臣妾做不到啊,只能想着各种辙打发时间,看看话本、练练字、做做针线、做做运动、找点活儿干,勉强维持生活这样子。 关于我在内宅种田这件小事 因为翻地这事儿,白芙蓉又想到一个新的活儿,那就是织手套,她大学的时候跟风学过织围巾织手套的,因为在市场上卖机器制羊毛衫比较少的年代,白妈妈早年是织毛衣高手,放假的时候还教了白芙蓉几手,所以她会好几种织法,甚至会用不同色的毛线给一件毛衣的正面织出五角星、爱心等花来。 中国的毛织技术是一千多年前就在传播了的,白芙蓉让下人用木头弄了几根毛衣针,然后就用要是在现代会挺贵的纯羊毛线,给自己花三天织了一双干活的五指手套。 在白芙蓉的教授和指导下,夏云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也只用了三天给她自己和春雨一人做了一双毛线更细、看起来更精致平整许多的手套,不像白芙蓉织的,有的地方线更挤、有的地方又显得稀稀拉拉。 夏云想拿她织的跟白芙蓉的残次品换了戴,被白芙蓉拒绝:不用了,这你就不懂了吧,戴自己织的手套是一种乐趣,不要剥夺我的快乐哈,何况,只要不细看,我这也挺好的呀。 白芙蓉三人花了好几天,把后院横X交叉的两条石板路隔开的,左右两个三角形的土地的部分都细翻了一遍,前后空出的土地则只是简单整了一下。 这又在府里闷了几天,白芙蓉上次租的几本书也看完了,这古代的书本就算已经用了最小的蝇头小楷,那一个字也比现代的出版实体小说大太多了,现代一本出版实体小说也就1530万字,古代一本书的内容其实更是没多少。 时间已经是九月初二,想着都到了一个新的月份了,丫头们一个月也能探亲两日呢,自己再出去一次也无可厚非吧,白芙蓉就带上夏云再出门了。 先是到三元书斋还书、并再借了五本,又买了一本仲嘉言推荐的比较权威的农书,然后就又租上驴车,这次主仆两人直接出了公府所在的崇贤坊,往有卖菜卖肉、活牲活禽的西二坊去了。 因为白芙蓉已经翻过了地,夏云是稍微有点心理准备的,但白芙蓉没详细说,夏云和春雨一直以为她要栽种主要是的花树、花木什么的,当白芙蓉问集市中摆摊卖种苗的老农:老伯,现在的时节,我种哪些菜还能成活? 夏云觉得自己都快昏过去了,但是白芙蓉回头似笑非笑地看她一眼:花儿有什么用?只能看罢了,菜还能吃呢。 关于书里的白芙蓉下线的原因,说起来其实挺简单的。 因为女主进府之后,虽然男主对女主还没产生什么情愫,但是三个妾他也一个不咋喜欢啊,正妻他会给体面,小妾他可就懒得搭理了。所以女主嫁进来三个月,宗明煜他除了第一个月都按照惯例全都宿在正院,第二三个月也就是在二夫人的正院或他自己的前院之间二选一,连王思萱房里都没留宿。 只是有天白天因为说王思萱偶感风寒,他才去看了看,但是也没过夜。男主到妾室房里过夜,还是和女主渐渐走近,第一次吵架闹矛盾之后,到范雨竹房里歇了一夜。 恋耽美 先婚后爱文妖艳小妾她咸鱼了-by皇小帝(10) 在这样三个妾集体失宠、正妻独占鳌头的内宅局势下,王思萱这样虽也不太得夫宠但独得太□□宠的,待遇自然有保障;范雨竹家里在公府算是有些经营、比如大厨房的白案大厨就是她家的姻亲,也没有太受到薄待;白芙蓉这个外来的又不受宠的,身处妾室里倒数第一的地位,自然就首当其冲受到了封建主义铁拳的威力。 10月上,京城的天气冷下来了,白芙蓉房里就经常得来的饭食就是菜色颇差、又已冷掉的,发下的碳也缺斤少两,预计根本不够一冬里用的。 因为女主不是纯粹狠毒的人设,所以白芙蓉的事儿书里说就跟二夫人余沛宁没关系,是管事们奴大欺主,觉得白芙蓉在太太和二公子面前都说不上话,就起了贪欲,在她的份例上克扣了。 而原身白芙蓉虽一贯就不得宠,但以前宗明煜先是在边关驻守近十年,又是到南边治理水患,在京中和府里的时间就挺少的,白芙蓉还可以拿宗明煜只是功业未成暂时不近女色,要是能常待京中,真正注意到自己的倾城之貌后一定会宠爱自己的,以此来自我麻醉。 结果虽然宗明煜和余沛宁在互生倾慕之前其实根本没圆房,但白芙蓉和国公府其他人都不知道啊,在白芙蓉眼里就是自从大婚以来,宗明煜就再也没歇在其他人房里了,就是夫人面善心毒,把二公子把得死死的,连一口汤都不给她们这些先进门的妾室喝啊。 一腔美梦破碎之后,白芙蓉就在心里把余沛宁当成了假想敌,又觉得正妻独宠的形势下,自己和另外两个妾室王思萱、范雨竹,可以暂时形成抗正妻统一战线,在王思萱的小恩小惠和刻意拉拢下,白芙蓉就把王思萱当做了患难之交,被挑唆认为罪魁祸首是管家的二夫人余沛宁。 一定是余沛宁她忌惮自己容貌为宗明煜妻妾之首,背地里指使管事们克扣、折磨自己,而且她下一步还要让自己染病,度不过这个冬天。 白芙蓉就给按照王思萱的言语暗示,给女主投毒想害女主,本来投的是绝育的药,心想二夫人不能生了,那不就最后得靠我这样出生不显又发育得好的妾室了,没想到莫名其妙就变成了见血封喉的剧毒。 白芙蓉当然没能得逞,事发后被打了二十板子,之后发热高烧,缠绵病榻一段时间、医治无效就凄惨死亡下线了。 所以白芙蓉现在就是要稍微囤积一点东西,自己也种些菜蔬,让自己就算到时候破局无效,也可以度过未来会有的被苛刻时期。 当然,到事情发生的时候,她肯定也不会像白芙蓉这样,直接就一步到位给女主人二夫人下毒了,起码先跟二夫人、太太、二公子一路告状过去试试啊,说不定豁出去小哭一哭再闹一闹,问题也直接就解决了。 至于身为妾室的面子,咦,那是什么东西?又不能吃。 白芙蓉身在的市场,心里盘算的却是自己这条命在书里这么没了的事情,眼神就显得颇为核善了,当下,夏云就被白芙蓉那明明没有很严厉却莫名令人耸然的一眼,看得觉得自己又可以挺过来了。 白芙蓉就买了萝卜、白菜、大蒜、香葱、冬青菜等的菜种子,也买了一些百日草、孔雀草、万寿菊、满天星、金盏菊、风铃草以及虞美人等可以在八九月份播种并且可以开花的花种,只是牡丹芍药等那些夏云想象中,一位美貌姨娘的院子里应该配置的花,白芙蓉却恰恰没买了,还是因为刚好遇到了物美价廉的月季苗,白芙蓉才顺带买了一小捆。 月季是灌木,不用年年重新种,白芙蓉也不准备用花盆,月季花期一般是每年的四到九月份,白芙蓉在现代的老家,很多人家门口的长形花坛里就有种,实际上如果栽培的好,有充足的光照和营养的话,除了冬天最冷的三个月,几乎是每个月都可以开花的,也不多费事儿,每年都会自己开花,月季花也很漂亮。 虽然今年现在种下去是开不了花了,但明年春天抽枝之后,还可以用枝条通过扦插的来繁育,划算。 至于果木,除非买现在就到了结果期的果树然后移栽,否则种树苗至少也要两年才能结果吧,白芙蓉pass掉了。 马车 不管古代现代,白芙蓉出门当然第一件事就会吃小吃,这次出来在崇贤坊的小摊吃煮馄饨的时候,就看上了小摊上用的一人合抱的圆筒形炉子,炉膛里可以烧柴烧炭,上面放上锅或铜壶就可以炒煮东西或烧水,特意跟老板打听了在西二坊一个档口有得卖,才到这边来的。 小摊上一人合抱的圆筒形炉子算是商用,炉子更高炉膛更粗,白芙蓉在店子里就选了一个小号的,差不多11、2岁孩子合抱粗细,高度到白芙蓉大腿偏下部,还配了火钳和铁钩子、竹制风筒,花了220文。 又买了炒菜铁锅、小砂锅、烧水壶、小蒸笼等各一,木砧板一块、刀具大小各一把、锅铲汤勺漏勺阁一,另买了些能保存很久的米面油等食物、糖盐酱醋蜂蜜辣椒面等调料。 书里的朝代是架空的泽朝,有大概明清的封建社会发展程度,又像唐代一样比较开放,所以虽然胡椒这种调味料还是比较昂贵,但本地已经广泛种植的辣椒就比较平价了,白芙蓉就得以还买到了早就进口了的马铃薯和番薯。 她就像一位持家有道的主妇,过于自然而然地融入菜市场到让夏云的心已经麻木了,还在喜滋滋地跟夏云说:这两样真好,现在买了既能吃、也能保存两三月,还直接能做种种下去,在秋天也能长,耐寒、产量高,冬日里还能挖出来吃。 夏云已经接受了白芙蓉准备种菜种地,也许还要在院子里开火的事实,姨娘让我们把南边耳房空出来,就是为了放置炉子的? 白芙蓉现在居住的院子是原大院子的西厢改的,以这个小跨院的布局来看,就是三间正房加两间耳房的格局。 三间正房进深较高、面积更阔,挑高约有3米五左右,除中间屋子稍窄一点,南北两间差不多都有现代普通小三居商品房的二合一客厅大小,两间耳房则是沿着屋子修的,只有三间正房的一半儿大小,屋顶也是倾斜渐矮的,最低处只有不到两米的高度。 三间正房的正中屋子做了个简单的厅,比如前两日范雨竹来访,说是看看在她识字有甚帮得上忙的,白芙蓉就让她在那里坐,也似模似样请她帮着读了两页诗,又找了十几个比划稍微复杂的字跟她请教。 三间正房的北屋作了白芙蓉的房间,靠里侧是架子床和梳妆台、箱笼衣柜等,由于白芙蓉东西本就不多,就没有专门设库房了,收在寝间的箱笼柜子里就足够了;中间拿多宝阁隔开了,另一侧是美人靠、书架、书桌座椅等,白芙蓉读书写字一般也在这间。 靠北屋的北边耳房就是中间用镂空花纹的四折木屏风隔开后,做了沐浴间和净房。 三间正房的南屋就是餐厅和起居室,白芙蓉每天吃饭就在这边,和春雨、夏云一起做针线等也在这屋子。 府里设小厨房都是要有批准然后才能动工修葺灶台烟囱等,但不许设小厨房,没说不许自己弄个小炉子烧烧水熬熬药的,就算太太知道了,白芙蓉觉得也说不出什么不是来。 就算没有未来会因为失宠没有好饭吃这件事,白芙蓉也想自己整个小炉子。毕竟大厨房又不是每天都做白芙蓉想吃的,比如馄饨,这几天给白芙蓉送的早餐里就没有。 大厨房每天供应早点午膳晚膳的时间都是固定的,国公府是两餐制,两顿正餐是午膳晚膳,时间是午时正和酉时初,即12:00和17:00,早上的一般叫早点、大部分时候不会有正经饭菜的,多是点心、粥、面等,时间是卯时正到辰时初这个时间段,就早上67点。 当然如果二公子这种主子想不在饭点儿的时候点餐,也没谁敢说已经下班了就是了。 虽然白芙蓉到古代之后已经因为晚上没有多少娱乐,以及烛台上点好几根蜡烛才能照得亮起来、并且还是没有电灯亮,掰着指头算算每一根蜡烛都是钱啊,也开始习惯最晚晚上八点多就睡觉了。 但早上有时候就算清醒了,也懒怠下床啊,提来的早膳就冷了,晚上偶尔玩得稍晚些又会饿了。还有时候没有胃口偏送来的菜色和点心都还不错,就又浪费了。 所以,还是要自己能热热东西、捣鼓点简单的饮食才方便。 白芙蓉就对夏云点点头:今日早点的烘糕和小笼包子我不就叫你们自吃,然后余下的剩下来了么,有了小炉子,以后觉得不错的就可以留些下来,想吃的时候咱们再自己热热吃了,省得一点儿小事,还得去找一趟大厨房的。 白芙蓉在西二坊的集市那是三进三出,逛了个够,夏云哪里见识过现代女子逛街的战斗力啊,白芙蓉巅峰记录是从中饭时间开始,除了晚饭一直逛到11点多不歇,晚上一看手机微信计步都走了3万多步。 夏云这个当丫头的都觉得脚都软了,白芙蓉都还不带歇的,于是就把她留在茶点铺子吃糯米团,自己喝了杯查,又跑去逛了。 白芙蓉回来叫夏云的时候,手里拎着一个竹制的笼子,夏云一看,里面居然是五只黄澄澄毛茸茸的小鸡崽。 面对夏云惊异的目光,白芙蓉嘚瑟一笑:套圈得来的,我厉害吧?五文钱六个圈子,我就买了五文钱的,六次就让我套中了五回!套了四只小鸡一只半大的小公鸡,老板说他会看公母,我就说小公鸡我可以不要,让他帮我挑五只小母鸡,我就不套了走人了,老板还说了,但凡有一只不是小母鸡,他就赔我三只呢。 白芙蓉:谢邀,本人外号夜市套圈鬼见愁。 这一天,白芙蓉其实也没买什么真大件,但也装了驴车车厢大半车,花了3两半的银子,和虽然满载而归,但却也没有兴致勃勃的夏云一起,两个人在夕阳蒙蒙昧昧的时分,天黑二门下钥前赶回了国公府。 夏云拿着出入牌踩着脚蹬先下车,然后白芙蓉抓着裙摆跳了下来,夏云回头道:姨娘,看门子的居然不在! 夏云碎碎念,颇有些不平:看门可是个好差事,分到这样的差使,居然敢溜闲去了?指不定去哪儿悄悄吃酒赌钱去了,要是让大管家抓到,可有她们好果子吃的! 白芙蓉转头回身就把旧麻布罩住的小鸡笼子提出来了,交给夏云,然后又自己把炉子抱下来:没事儿,那正好,咱们赶紧把东西都弄进去,省得又问我们买这么多东西了。 她个子高,力气比夏云要大,所以把轻的先给她拿。 她明明长着一张艳若芙蕖的面容,肌肤在落日的余晖下晶莹如雪,美貌恍若神仙妃子,显见得不是惯常风吹日晒的人,此刻却只是一身朴素无纹绣的原色布衣,头发全往后盘起来用布发带捆了,鬓边几缕碎发散落,自自然然地干着上下搬东西的活儿,居然别有一种与世不拘的美感。 白芙蓉没注意,夜风把旧麻布微微掀起来,露出了底下的竹笼,编得并不细密的笼子里,几只胖嘟嘟黄毛橙嘴的小鸡赫然可见。 等白芙蓉、夏云和出来迎接的春雨还有一个小丫头一起进了府去,车夫拿了今日的150文车费,赶着驴车晃晃悠悠地走了,一辆与矮小陈旧的驴车迥异,两匹高健大马拉车 ,车厢高大方正、纹饰低调有致的马车才从方才避让躲藏的拐角驶出来,停在了无人看守的国公府二门门口。 一个还带着些许少年清亮的男子声音嘟囔了一句:遣走了看门的,倒教这主仆刚好插了个空。 又肃然道:爷,请下车。 无事。一道清润贵气、又瑟瑟微凉,恍如玉石之声的男声响起。 重阳 然后一个修长挺拔、肩背微削的男子走了下来。 如今还是9月初,虽夏日暑气已消,却也并无多少凉意,这男子却已身披薄绸斗篷、头戴风帽,斗篷裹住的身躯身量虽高却稍显单薄,帽子掩住了他的上半面容,只见他肤色在男子中少见的白皙,近乎有些苍白,露出挺拔的鼻尖和线条流畅的下晗。 斗篷男子的声音微带了一点若有似无的笑意,问道:此二女是何人,怎生居然还买了雏鸡入府? 少年音男子好似微愕然:爷今日怎地对这些小事有兴致了。 虽然看起来像主仆,但是穿得也都不像是做主子的,我倒是不识得,您若是好奇,赶明儿我找管事的问问再回您? 斗篷男子却已大步走入了门:不必,随口一问罢了。 . 白芙蓉回屋把笼子的盖布一掀,已经被菜种等震惊了一番的春雨,这才看到是小鸡,她用一种控诉你怎么和主子出门的?的眼神看着夏云,夏云非常无奈地看了回去。 白芙蓉也看懂了春雨的脸色,虽然在这个时代自己是主她们是仆,上次也强调过别管她干什么,她完全可以一意孤行就是了,但白芙穿越之前已经大学毕业的年纪了,夏云、春雨都才15、6岁,有时候她还是会不由自主地把她们当小孩儿哄,而且照顾一下下属的情绪,每天的氛围也能好一点嘛。 就努力安慰安慰:这不是原先根本没想买的,恰好碰上了吗?我寻思鸡也挺好养的,每天用剩饭什么的喂一下就好了,反正你也知道我不爱吃米饭,等养大了就圈在后院对面的另一个角落里,也不会有什么大的味道。 你看,小鸡可爱不可爱?白芙蓉从竹笼的缝隙伸进手指去,咕咕咕。 毛茸茸的小鸡就摇着圆圆的屁股、伸着小喙轻啄她的手指,白芙蓉招呼她:春雨你看你看,可爱不可爱? 春雨也就跟着笑了。 . 九月九日。 重要的传统节日,九九重阳节,在现代的很多地方重阳节的节日氛围并不浓厚,但是在古代的泽朝,却是仅次于春节,与元宵、端阳、中秋等同等重要的大节日。 重阳,登高日,孝老日,祭祖日,团圆日。 所以才会有重阳时九日悲秋不到心。凤城歌管有新音、九月九日眺山川,归心归望积风烟的众多在这个日子思乡思亲、感怀伤逝的诗句。 今年的重阳对威国公府又是别有一重的重要意味,因今年中秋与国公府嫡次子宗明煜大婚时日较近,阖府上下主要的功夫就放在大婚筹备上去了,中秋的相关礼仪庆祝或一切从简,或与宗明煜大婚合并一并办了,所以这个重阳节国公夫人廖巧云分外重视,要大办。 早上起来,因是大节庆,包括白芙蓉这些妾室在内的所有晚辈一起到太太廖巧云房中请安,吃重阳糕。 虽然国公夫人的年纪在现代只能算是中年人,但是在古代,要不是国公府长子次子一个未婚一个晚婚,早该是当奶奶的年纪了,所以重阳这种孝老的节日,众多小辈自然是要给太太送孝老的礼物的。 幸好白芙蓉也听春雨她们说过,已做了准备,不管其他人送什么好东西,她送什么那都是雷打不动的。 白芙蓉从春雨手里接过小托盘,笑吟吟地站起来对廖巧云一礼,然后将小托盘上面盖着的素稠巾子掀开,露出两个摆成八字形的人手掌状、微带绒毛的红色织物。 王雨萱的笑容微微一顿,然后又如常笑问:原是我见识短浅了,白妹妹送的这是什么物什? 廖巧云眼中也露出询问神色。 白芙蓉这才从自己袖中也掏出一个类似的黑色织物,只是对比起来比托盘上的明显要粗糙一些,示范性地戴在自己手上,然后五指张开、合拢、屈伸地展示了一下,此物名为手暖。 她语声温柔时,声若黄莺、轻柔泛甜:眼看天气一天天凉下来了,待到冬日里更是会寒冷袭人,太太小姐们手都不敢伸出来,所以妾特别想了一番,亲手织出手暖,冬日戴上,也不会冷着太太玉手。妾当然知道太太自有手炉和手捂子,但冬日里,妾想以太太这么清雅人物,总也有想踏雪寻梅、亲手撷枝的时候,若有这手暖,也不会受寒受凉了。 恋耽美 先婚后爱文妖艳小妾她咸鱼了-by皇小帝(11) 比起白芙蓉给自己弄的,给廖巧云这双用的毛线更细更好,她也织得更加细致,从头到尾摸不到丝毫的毛刺和线头,最后弄了染料自行染成喜庆的红色。 当然,成本还是花不了多少钱就是了。 所以送出去的时候管他收礼的和旁观的高不高兴,白芙蓉心情还不错就对了,所以笑容也甜腻腻的:妾本身无长物,有今日都是蒙太□□赐,区区薄礼,是妾一片拳拳心意。 廖巧云笑着让雁蓉收下,低头拨弄着撑开手套看了看,标准的笑容弧度却辨不出喜怒:你有心了。 这时,身后却传来一道含威的男子声音:母亲,夫人,那边准备好了。 白芙蓉一回头,这才发现宗明煜不知何时已经站在门外了,居然没有丫鬟婆子出声,直到他自己从阴影处走出来说话,白芙蓉才知道他居然过来了。 他说的那边准备好了,应该是说祭礼,重阳这样的节日都是要祭祖的,虽然其实过世的长辈多埋在祖籍,但国公府这里也设有祠堂,内有列祖列宗灵位。 世子常年抱病,三公子是庶子,虽身为男丁也有资格参与祭祖,但国公府里庶子一般是除夕等日子的大祭礼才一起的。今日祭祖就是国公爷与宗明煜一道,身为两代正妻的国公夫人和二夫人有份旁观辅助,做些捧香汤、点线香的工作。 车马都已套好,祭祖之后,全家人就马上出发去京郊的檀香山。 登高、赏菊、礼佛。 出行 太太廖巧云就站起身来:走罢。 她这话自然只对在场的唯一另一个有份参与祭祖的女人说的了。 是,母亲。余沛宁就敛裙站起身,带着丫头们跟着廖巧云一道走了。 正妻们走了,留下妾室们和小姐们,这种时候本来应该是王思萱这样有上进心的妾的心碎时刻,但是今日王思萱倒是笑得出来,还和范雨竹有说有笑的。 盖因今日就是她们几个妾室按照太太所说,正式记上族谱的日子。 虽然是宗明煜大婚前太太就跟她们几个承诺过的待遇,但是宗明煜大婚那次的祭祖,要先把余沛宁这个正妻登上,为以示尊重和避让,白芙蓉她们三个妾当然不好搭这个便车,所以就顺推到这一次了。 王思萱是想到这个事,才能对于余沛宁今日享受的正妻系列待遇加以容忍。 . 御街上。 宗明煜与弟弟宗明越骑马打头,国公府的车队浩浩汤汤地行过,激起一些路过百姓的感叹钦羡。 马车都有十几辆,前后都护持着骑着高头大马的府丁,马车后面还跟着一些步行的仆从。 上车的时候,白芙蓉看着国公和国公夫人上了第一辆马车,国公因年事已高、多年征战留下了不少伤病,就没有和儿子们一起骑马了;接下来二夫人余沛宁却上的是第三辆马车,唯有车厢看起来最为阔大的第二辆马车的主人根本没有现过身,车队就出发了。 姨娘们是两人一车,王思萱和范雨竹一车,白芙蓉就和三公子宗明越的通房秋灵同车,因为出行要轻车简从,姨娘们一人只能带一个丫鬟,白芙蓉带的就是更早跟她的春雨。 集体出游,这可是白捡的多一次外出机会。 因为跟府里的领导们在一起,白芙蓉已经收敛不少,脸上系着轻薄的纱巾,绕过耳后在脑后打结,自眼下盖住下半张脸,露出一双顾盼生光的美眸,不时撩起车帘看外面的风景。 结果目光正撞上本来单骑行在最前的宗明煜。 他是一人在前面行得略快了,然后逆行回来等待车队、顺便前后巡视一番。 宗明煜身着猎装、高倨健马之上,头发全都高高束起,看白芙蓉探头探脑的样子,冷冷地看了她一眼。 白芙蓉眼一闭,没劲地啪就把帘子放下了。 那动作,快得才扫到她灵动双眸的宗明煜都愣了一下,好似是多不想看见他一般。 但是早上看她给母亲献礼的时候,那声音那笑容,甜得跟能滴出蜜水来似的,这女人真是时阴时晴没个定数。 不过早上看她今天倒是穿的新衣衫,不妨自己特意吩咐一场。、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白芙蓉问:第二辆车是谁?怎么都没见人什么时候上的车? 只见到一个娃娃脸的脸生少年掀帘子,在出发前的最后时刻上了车,看看衣饰,也不是像做主子的档次。 秋灵有些意外地嗔她一眼:在国公爷和太太之后,自然是世子的车架呀。 呃,世子呀。不能怪白芙蓉,不管是在原书里,还是穿书进来这些日子的国公府里,这位病弱的世子都太隐形了。 也是,毕竟明年这个时候,这位已经死了给男主腾位置了,存在感太强也不合适。 嗯,你看,那辆马车如此宽阔,就是因为里面设了卧榻,世子体弱,在车内也可休憩的。秋灵道。 然后白芙蓉才知道,在府里一直病得弟弟婚典、祭祖等各种事务都不出席,许多府里多年的仆从都从未见过真面目的世子,此次居然也要同去檀香山,是因为檀香山上檀若寺的主持也是美名在外的医者,山上还有天然温泉,世子上山是去看病和疗养的。 事实上世子在府内的时间一年大约都还没有在外养病的时间长。 . 一行人到了檀香山脚下,长长的石阶曲曲折折通向山顶。 除了世子据说直接由立夫抬着软轿已经先往上去了,就连太太廖巧云也下了马车,不管是主是仆一行人沿着阶梯慢慢向上攀爬。 如余沛宁、王思萱这样的年轻女眷都戴着帷帽,由下人搀扶着一起,她们单独出门不和婆婆廖巧云一起的时候或许不戴,但正因为在长辈面前,一个个都力求显得更规矩一些。 白芙蓉只戴着半透明的面纱,已经是中间最随意的一个了。 毕竟是京郊,檀香山的相对高度在白芙蓉看起来没有很高,就是一个平缓的、植被比较茂密的小山坡而已,台阶的高度和坡度也都是比较平稳的,有点像现代大城市周围的参林公园的感觉。 她在背后跟春雨小幅度摇手:我自己可以啦。 得益于她们大婚后首日请安那天,宗明煜说的要珍绣坊给新老婆做衣服,连带着给她们几个小老婆也一人做两套。所以白芙蓉的新衣服也由珍绣坊上门定制了两套,现在身上穿的正是其中已经紧赶慢赶做好,赶着重阳的日子能上身的,另外还有一身订好了样式还在做。 国公府嫡子的妾室,这是一份典型的工资低福利高的工作。 一个月月钱才那么点,但是每个妾身边伺候的下人、食宿消耗,一个月就是固定少不了的花用。每季都得做新的衣衫,定例是春秋冬各三套、夏四套,就算是妾室,起码也得用绫罗绸缎来制,还得加工、刺绣,一身最少也得三、四十两才能下得来。 另外年节里,少不得也要给妾室们打赏。 宗明煜这样男主人临时想要多给大小老婆们做衣服,那又是定例之外的了。 不过也不要觉得内宅妾室的华衣美服很多,就按夏四套衣衫来算,如果没有私房钱自己再制衣衫,三个月才四套衣服哎,其实已经挺少的了。白芙蓉想想自己作为一个家境尚可的女大学生,夏天连衣裙分体裙、长裙短裙、长裤热裤、各种上衣,虽然没数,起码也得有个三十套以上吧。 白芙蓉今日穿着殷红色琵琶襟上衣,上衣从中部到下缘是由浅淡到浓烈的金黄色银杏叶刺绣,下着霜色十二破长裙。 碍眼 一头乌发让春雨梳成了一个利落又精巧的单螺,侧插了一支金步摇垂在鬓边耳侧,另一侧偏后方簪了一朵盛开到碗口大的香山雏凤,花周围簪着几只红宝金宝蝉。 白芙蓉光洁饱满的额间描着银杏叶的花钿,霜色十二破长裙没有似其他女眷一般拖迤于地,而是只到刚好到脚踝的长度,在洒然行走之间,露出便于行走的牛皮小靴子、和若隐若现穿着稠裤的小腿。 虽则看起来稍显不够典雅淑女,但在檀香山满山红遍的红枫黄杏之中,白芙蓉美眸流转、精致的五官因轻纱随山间清风起伏而朦胧可见,美得犹如林间的秋之精魅。 因为女眷众多,大部队行进速度很慢。 慢吞吞地爬了有半盏茶的时间,太太鬓边已经出了细细密密的汗,全靠琴姨娘和大丫头彩凤一左一右地搀着。 太太叹了一口气:老了,人就是不得不服老啊,想我年轻时候和公爷第一次来檀香山,那时候就想着求一个婚后美满、阖家欢乐,可是自己一步步爬上山顶上的。 国公爷也难得笑了:可别对着小辈们自夸了,上去了倒是上去了,后半截可不都是我背你的。 太太也就含嗔地笑开:尽胡说,不就背了最后那两步吗? 谈及年轻新婚的时候,已近知天命之年、一向威压持重的国公夫妻两,难得也彼此顽笑起来,两人脸色都泛起些鲜活的神采。 同行的琴姨娘低眉敛目、默默不言,若不看身上也算精致的衣衫,简直就如还是一个伺候的丫头一般。 太太就叫着国公爷一起坐辇上去了,爬着爬着,还在自己走的人就越渐变少,而且因为各自爬山的速度和进度不同,前前后后分布得稀稀拉拉。 珍绣坊的人上门给白芙蓉为制她身上的这身衣服量身的时候,是先去二夫人余沛宁房里,再依次一个个妾室的过去,最后到白芙蓉小跨院,她就差不多打听了一下前面同事定衣的价位。 毕竟,虽然宗明煜只说妾室也一人制两套、银子全走他私账,但若是金丝银线珠玉镶嵌地去制,像皇帝宠爱的八公主,一条裙子上千两银子也是有的,所以自然是不能大家都敞开随便去定,王思萱、范雨竹定下的差不多都是50两左右一身,王思萱挑的今日重阳日穿着的重瓣白菊云锦裙子的绣样更繁复一些,抛费稍多一点。 白芙蓉马上从善如流的表示,自己这边也按50两一身的标准来制。 但是,她又悄悄跟珍绣坊的女管事暗示一番,珍绣坊行走京里多少公侯富贵之家,估计是各府里早有类似的操作,手头拮据或想攒私房的妾室通房们,少不得想办法这里攒一点那里俭省一点,女管事几乎是在她一开口就心领神会,表示这都是常见的事儿了。 于是白芙蓉的衣裙表面是按50两一身的标准来,但实际在刺绣的精致度、用料、做工上都稍稍打一点折扣,特别是内衬和贴里稍做得差一点,表面上看个大概是差不多的,实际做成40两一身的标准。 这样一来一回,两身衣衫,珍绣坊的女管事就悄悄返了白芙蓉16两银子,另外4两就作为女管事的劳苦费。 两个人表示皆大欢喜。 反正是从自己的衣衫要用的花费里克扣下来的,不是从公家的钱袋子往里捞,想来这个就算被发现,也就是被骂两句穷酸贪财的事儿,白芙蓉觉得这个16两赚得非常舒服,下次一定。 然后白芙蓉就一边翻着时兴衣裳样式和花样子的册子,和女管事商量、配合进行量身,一边又叫夏云快步去二夫人的悦凝堂禀报,问因为重阳要外出登山,能不能制一双方便外面行走的靴子,要不然她没有能踏足山地的鞋子。 果然,白芙蓉量完身,夏云就带回了好消息:姨娘,二夫人允了。 Yes,自己的请求多么合情合理还有可怜,毕竟鞋是真的都没有能穿的户外款,都是些绣鞋布鞋等,她就知道女主大人多半会许的。 于是白芙蓉开开心心又薅了一双好料子的牛皮靴子。 此刻,白芙蓉驻着捡到的一根小木棒,踩着很舒服合脚的薅来的靴子,穿着让自己中饱私囊了8两银子的新衣服,心情比檀香山秋日的风景更美丽,快步利索地爬着山,头上的金步摇随着她轻盈欢快的脚步,在脸侧如金蝶般上下翻飞颤动,让她的眼中仿佛也荡漾着耀眼的辉光。 不知不觉之间,白芙蓉已经走到了队伍的顶前方,山巅寺庙的塔尖已经时不时能出现在视线之中。 拐过一个弯、山间青松枝丫掩映之下,居然看到一个身着猎装的高大背影。 然后对方似有所觉,回头跟看了白芙蓉一眼,眼神微动。 居然是宗明煜。 虽然告诉自己我这样搞也没什么,但是想着自己的16两怎么来的,白芙蓉还是瞬间感到一丝微妙的心虚感,马上脚步一顿,侧头手搭凉棚做俯瞰风景状避开视线接触,正好看到青松树下有两块山石。 白芙蓉就自言自语般锤锤自己的腰,哎,有点累了,我坐坐。 然后装作看不见就回身、坐下、低头看野花野草三连。 宗明煜今日早就看她多少眼了,现在又近距离看她走得步摇一晃一晃的,简直毫无仪态,正准备开口斥责一句,白芙蓉居然好像没看见他,就自顾自随意坐下了。 宗明煜身边还跟着亭然,见宗明煜突然顿住脚步,疑问地出声:大人? 顺着宗明煜的目光看去,正好看见白芙蓉就算坐着,裙子撩起放在腿上、一双长腿伸直在身前,也看得出身量窈窕、双腿修长的倩影,和白皙娇美的侧脸。 当着亭然的面,宗明煜也懒得和白芙蓉多做纠缠,不高不低地冷哼一声,刚好让背对着他们装休息的白芙蓉能听得见,然后就继续往上行去了。 全员上山后,众人先是一同到檀若寺礼佛,之后赏菊、用斋宴、喝菊花酒,今日重阳佳节,晚辈们又都给太太送了礼,席上太太就给每人发了一小荷包金子打的金菊花锞子,加起来有个一两左右,一两金十两银那就是十两银子了,白芙蓉嘴巴笑到快咧到脑后跟。 各自安排到寺内香客安顿的厢房住下,这一天的重阳登高活动就算是正式结束了。 栗子 重阳正日子一过,因国公爷和宗明煜只有重阳当日有一日假,所以第二日天未亮就早早先骑马赶回去了。 因为尚在京畿、防卫严备,只留下未出仕的三公子宗明越和一小队府丁在檀香山护卫女眷们。 在府里的时候,白芙蓉基本是不到日上三竿不下床的,就算是要请安的日子,也是要三催四请才卡着点儿起身,人的惯性是强大的,所以就算还没多久,鸡鸣之前就醒来的春雨,现在也开始差不多卯时二刻(5点半)之后才起身了。 结果春雨一睁眼,发现白芙蓉居然已经不在屋里了!夜里睡觉穿的里衣整整齐齐叠在床头,外出的衣裙和鞋子则不在了。 想起昨晚姨娘说的,好不容易出个城,一定要好好逛逛,春雨叹气一番,只能静静再躺下去再迷了一会儿罢了。 此时,白芙蓉正在山涧边的一颗山野的野栗子树下,拿着一根竹竿打栗子。 因为竹竿是白芙蓉用装在随身的零食荷包里的樱桃果脯,找早起捡柴的小沙弥换的,长度其实不是很够,所以就算白芙蓉在古代已经是妥妥的高妹上次裁衣前量身的时候测了,她身高5尺半寸到5尺一寸之间,大概就是169厘米也要一跳一跳地去打。 打掉了之后,然后蹲在地上挑着毛刺球里面有饱满的栗子果子的,拿着一片扯来的大叶子、卷成一个大尖筒,一个个捡到里面。 白芙蓉还穿着昨日的红衣霜裙,只是头发没有春雨梳起,就自己松松帮了双辫子,辫尾用衣裳同色的布带扎了两个小小的蝴蝶结,跳起来的时候两个辫子一甩一甩的,蹲在地上的时候,衣裳裙摆像霜色的大地上盛开了一朵花。 有几个毛刺球已经自己裂开的,白芙蓉就直接拿到了栗子果子,这种野生栗子是立体水滴形的尖栗子,白芙蓉左手把叶子尖筒抱在臂弯,右手抓着几个栗子,直接拿牙齿咬开,双手一起扒皮,然后一边吃里面白白嫩嫩的栗子肉,一边往回走准备回庙里吃早餐。 结果一抬头,山涧上方突出的一块平整的山岩上的山野赏景亭子里,一个身着灰色素绸道袍的男子,正手持一册竹简,靠在阑槛边静静地望着她。 恋耽美 先婚后爱文妖艳小妾她咸鱼了-by皇小帝(12) 白芙蓉终于恍然醒悟,自己刚刚打栗子的时候,身后一声轻轻的低笑声不是幻觉了,只是站在树下的时候,那个角度她回头也看不到亭子和亭里的人。 但是再一看男人的面容和神色,白芙蓉又再次觉得恍然是幻觉了。 男子面容棱角分明,线条流畅的下晗恍如画就,肤色白皙到近乎有些苍白,眉骨高耸、眼窝深邃,山根笔直、鼻梁高挺,朝白芙蓉看过来时,眼珠子带着一种冷质的灰蓝色。 整体是稍显立体的长相,但是有没有立体到超出东方人、更接近少数民族或西方人的程度。 他稍显清瘦、肩背微削,穿着一身飘飘荡荡的宽大灰衣,那种灰是天边微微泛灰的云雾与天际融合的颜色,有一种几欲乘风归去的感觉。 国公府初见白芙蓉的新来小丫头,提到白芙蓉的时候,常背地里说她长相不似凡尘之人,像仙宫里的神仙妃子临凡,太过倾城绝俗。 但白芙蓉觉得眼前的男人,才真的不像真人。 除了皮相之美外,他面色如雪、眼神如冰,这样居高临下地看她,仿佛仙人在云间俯视凡间一般,不带一点凡俗之色。 白芙蓉很怀疑,也直接开口问了出来:刚刚是你在笑吗? 她觉得他就像一个一生都不会笑的画中美人,不会有平常人的喜怒哀乐的。 男主大人宗明煜她也见了几面了,他身上也有一种贵气、他也挺冷的不爱说话,但是宗明煜更多的是出身高贵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矜傲,比如对白芙蓉,就好像是用这种冷傲,让白芙蓉这种俗艳的女人有点自知之明,不要肖想她得不到的东西和人一样。 但眼前这个男人,他的冷好像是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通身的贵气没有宗明煜的高贵矜傲那样强烈,但给人的距离感却更远,让你看到他,就感觉自己好像和他处在两个世界一般。 像月亮。 白芙蓉突然想到,这个男人就像月一样,美丽、清冷、脱俗,而让人感觉遥远不可触摸,又冰凉不想触碰。 男子却不答反问:好吃吗? 他的嗓音清润贵气又瑟瑟微凉,恍如玉石之声,与他的人一样,十分有辨识度, 嗯?白芙蓉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是问自己刚刚在吃的栗子,你说这个啊? 但她眼型微微上扬的大眼睛睨着他,黑溜溜的眼珠子微微一转,俏皮地眨了眨眼,快步往上迈了几步,她鲜妍明媚的小脸在视线中消失了片刻,男子缓缓回过身去,果然,白芙蓉已经绕到了亭前,变成站着的她居高临下地看着坐着的男子。 白芙蓉笑起来,明亮耀眼得像是冰封万里的雪地上逆时盛开的红莲,可是,先来后到,是我先问你的啊? 男子顿了一下,然后颔首:对,是我笑的。 啊?真是你笑的?白芙蓉有点意外,真的吗?我怎么感觉不太信呢,能不能再笑一下看看? 活了二十多年,有许多次有人吩咐或请求他干许多事,但还是第一次有人叫他笑一个看看的。 男子有点想笑,但是白芙蓉让他笑,他反而刻意冷着脸不肯笑了,按照你的逻辑,现在该你回答我了。 好吧。白芙蓉耸耸肩,摊开十指粉莹纤纤的右手,手心里还有四颗指甲盖大小的尖栗子,圆润的那一面在莹白的掌心微微滚动,给。 看男子不动,白芙蓉就也在他身边的亭内一圈的木椅上坐下,更近地递给他:你不是问好不好吃吗?那问我的结论有自己尝来得直接吗?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拿一颗尝尝呗。 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还挺有趣的说法。 男子的动作好像干什么都是不急不缓的,看了白芙蓉手心的栗子一眼,又抬眼在白芙蓉脂粉未施的小脸上停了一瞬,才从她手里拈了一颗栗子过去。 大夫 白芙蓉自己也咬开了一个,看男子还拿着栗子愣愣的,跟他歪歪头示意:咬啊!还要我帮你不成?我倒是不介意,不过呢,你恐怕吃不下。 男子好像静止了一样看了白芙蓉片刻,白芙蓉都被他看笑了。 突然觉得自己最初好像对这个人又有一些误解,现在的他看着一点都不像天上冷月,而好像一个懵懵懂懂的孩子。 泛蓝的眸子定定地好像在期待什么一样地望着白芙蓉,他白皙立体如玉雕的面容上,此时居然有一种干净的纯稚,刚见面时那种高冷遥远的感觉好似一层看似坚固,但其实只有薄薄一层的冰膜,一瞬间就被打破无踪了。 白芙蓉甚至怀疑,他是不是没有见过这种野生的栗子,更没有吃过。 算了算了。白芙蓉正准备跟他要回来。 就见他抬起略有骨骼感的修长大手,将栗子举到唇边,嘎嘣一声咬开,然后学着白芙蓉的样子,慢条斯理地剥开栗子,最后拿出栗子的白肉吃掉了。 白芙蓉恍然觉得他脸蛋明明立体瘦削,垂下眼睫默默吃东西的样子,长卷的睫毛有点像一个女孩子,掩映着低垂之后不再冷然的眼,有点像自己大学室友以前养的小仓鼠,有一种莫名的可爱。 好吃吗?白芙蓉问他。 好吃。他答。 几乎有一种安静的乖巧,让白芙蓉有一种自己在问亲戚家文文静静的小朋友的感觉。 好吧,就俩字儿啊?白芙蓉突然觉得有点没意思,就一个好吃而已,要是邀你一起出去吃饭,应该会觉得很挫败吧。 白芙蓉就站起来,因为右手里还抓着两个栗子,所以只能跟他左右招招拳头:OK,fine,很高兴遇到你,帅哥,拜拜。 白芙蓉很潇洒地转身就走。 男子坐在当地,双眸不错眼地盯着她,正抬起手,开口要说什么。 啊呀 随着白芙蓉小小惊呼一声,她捡来盛栗子球的大叶子大概是因为秋日里,虽然看着还是绿的,其实在水分上已经有点转枯了,居然沿着叶子脉络破裂了,毛刺的栗子球滚了一地。 心想,我帅气的退场啊,丢脸死了,破叶子。 白芙蓉不去看他,连忙蹲下去捡栗子球,从滚得远的开始捡起,她把正面的上衣衣摆掀起来,兜在衣摆上,反正里面还穿着中衣呢,一点儿都不会露。 等白芙蓉捡完滚到这边的,再蹲着转回去捡滚到内侧的,捡了两个,再往前够下一个的时候,骨感修长的男性手指,和白芙蓉的莹白指尖一道,一同拈住了那个栗子球。 指尖短暂的触碰,还没有感觉到他手指是冷是暖,只觉得好像有一丝静电,让白芙蓉指尖和心尖都有微微的酥麻。 白芙蓉手一退,抬眼,俊容冷然的男人蹲在她面前。 男人身上已经只穿着雪白的中衣长衫,左手抓着丝滑的灰色布料,捏成像一个布兜子的造型,右手将刚捡到的栗子球也扔进去,几个深褐色的毛刺栗子球,圆滚滚地挤挤挨挨躺在灰色布料之中。 在白芙蓉背对他蹲着捡栗子的时候,他看着白芙蓉蹲下来显得娇小许多的背影,还有搭在身后的两条蓬松的大辫子,很随意就将身上的道袍脱了下来,然后学着蹲下帮忙一起捡。 谢谢。白芙蓉说,意思是接下来把栗子球给我吧,我要拿走了。 男子却看看她掀起的银杏叶花纹的刺绣衣摆,将左手抓着的袍子变成的布兜子一起递给她,用这个装吧。 白芙蓉不太想要:算了吧,你放我衣服上就好。 他却直接将布兜子塞她手里,用这个方便。 好吧,谢谢。白芙蓉就接过来,估计你也不差这一件。 昨天是重阳,檀香山这边虽然不如有皇家寺庙的皇觉山兴旺热闹,但是也不止国公府一家来登高和礼佛的,只不过上山的道路不是只有一条,提前跟寺里预约告知之后,通过统筹和安排,国公府一行人上山的那条山道那个时段就是只有他们国公府的,白芙蓉估计他是别的哪家贵府里的,华衣美服应该数不清吧。 白芙蓉点点头准备走,男子却突然出声:差的。 嗯? 他看着白芙蓉,认认真真地说:差的,所以以后要还给我。 白芙蓉眉头一皱,那我怎么给你?算了,我不要了。 却被男人突然打断了:我姓莫,名游,是宗世子的大夫。 他面色冷然,淡淡宣布,确实有有了一番世外高人的出尘之色。 但是他先说衣服要还,又说自己名姓身份,颇有一种告诉你我是谁,方便你还东西的感觉。 哦,是你啊?白芙蓉恍然大悟,我还以为 世子宗明斐在国公府就跟鬼和爱情一样,一直是一个谁都听说有、但谁也没见过的存在。 据春雨她们讲古说,世子自小就体弱多病,连学都没有正经上过,但是世子虽多病却并不瘦弱,按照积年的老嬷嬷回忆的,世子从小痴肥、行走几步就喘息如牛,不但病弱寿命不永,外在形象在世家子弟中也显得颇不雅观。 世下贵人士子也都有讲究音容相貌的风气,连皇帝殿试都有取相对相貌端雅者为前三甲的讲究,即使是大家贵子、若姿容仪表不端也会被人为人不齿,若是贫苦书生、只要稍有才华佐以较为悦目的外表,就可能被官宦人家列为座上宾,所以国公爷也就对世子较为冷淡。 又因为太太怀世子的时候,原本清瘦如柳的身段全然不见,一度胖到一百四十余斤,国公爷就在老太太的主持下,纳了后来成为三公子宗明越生母的孟姨娘。 孟姨娘白芙蓉也见过,起码从现在风韵犹存的五官容貌来看,当然是漂亮的,但并不是原身白芙蓉那样,只靠五官容色就能够艳艳群芳的倾城大美人,但也不知道性情容貌哪里投了国公爷的契,一度十分受宠。 国公爷那时候除了初一十五在太太房中点卯,其余日子基本全在孟姨娘房中。 结果在太太看来,就是她付出身材走样、失去夫宠的代价,却没有生出一个健康的孩子,这个孩子甚至还同时兼具痴肥和呆滞,从几个月上看着,眼神就不如一般孩子灵光,愣愣的对外界反应十分迟钝,所以哪怕人说慈母爱子是女子天性,但在一些国公府老人儿的眼里,连太太对世子也不如对二公子良多。 直到太太次年重新怀孕,后来成功生下健康的二公子宗明煜,太太才凭借儿子,重新在府里挺直腰板来了,国公爷也不至于除了初一十五,都不踏足太太房中了。 不过就算如此,国公爷的心也终究是偏离了,到现在孟姨娘也年过四旬,依然在国公府里占有不同于琴姨娘、曼姨娘的特别地位。 这些是不需要说,哪怕没来多久的白芙蓉也可以看出来的,虽然孟姨娘从来在衣裳首饰上没有多么华丽过,但处处都彰显着特殊。 诸如孟姨娘生下了国公爷唯一不是太太所生的儿子三公子宗明越,比如孟姨娘住的院子是国公爷妾室中最大、离国公爷的院子最近的。 再比如孟姨娘虽然也会跟太太请安,但不是每次都去,时常托词身体不适就不来了,而且孟姨娘虽然待太太也是言语恭敬、处处礼让,但从来没有像琴姨娘那样鞍前马后给太太伺候膳食、盥沐等。 世子与神医 世子之所以天生多病还能被请封为世子,盖因世子半岁时北方蛮族大肆扰边,占下7座城池,国公爷临时接过败局上阵替帅,老太太怕国公爷有个三长两短,毕竟当时宗明斐终究是府里下一代的唯一男丁,就还是让国公爷先把世子定下来。 万一有个不妙,府里也不至于乱起来,让国公爷的庶弟们搅出了乱子。 说难听点,如果国公爷出事,宗明斐就算活不到成年,他也可以先占着爵位,之后再慢慢从旁支找性情可靠、条件合适的男丁承继爵位。 若是国公爷平安归来,那宗明斐反正也活不长,等他过身后,世子之位空出来了,重新给后来的弟弟就是了。 而世子宗明斐15岁的时候,是有一次差点没了的,在白芙蓉房里的八卦小会中,作为府里名义上国公以下第一人、皇上亲封的合法世子,宗明斐的瓜大家当然也都有吃,这个事情春雨都有印象的。 宗明斐大现年24岁的二公子宗明煜两岁,现年26岁,他15岁的时候,春雨刚好5岁能记事儿了,她娘老子有时候带着她一起做活儿,她娘和其他仆妇丫头一起做事,让春雨一个人拿着小玩意儿在木围挡里玩儿。 在春雨印象中,那天府里乱糟糟的乱成团,太医院院判都被国公爷请来了,半个城里有名的大夫全都跟流水似的涌到府里,世子的院子里灯火通明、彻夜不熄。不过呢,据说太医和名医们都没起到什么作用,最后是一个游方老道士把世子救活的。 后来我听我娘说,才知道那个不请自来的游方道士居然是传说中的无为道人,好像在江湖上有很大的名气,道法高深、还是著名的神医,外号好像叫阎王愁的,但是一向是不与官宦公侯之家打交道的,不知道那日怎的就自己找到公府来了,还因为邋里邋遢的,差点被门房给打出去。 白芙蓉就问:那不是都遇到神医了吗?怎么至今还是说他多病,必然寿命不永。 是遇到神医了啊,但阎王愁也不是真阎王神君啊,当年世子下生之后第一次请太医看诊,太医就说必然活不到12岁的,全靠府里人参灵芝的堆着养着才撑到15岁上。 世子15岁那日,院判大人都叫老爷太太准备后事了,太太都私下传令管家准备采买白布麻布了!最后,是道爷施了法才为他延续了阳寿,又将世子带走到天山上居住多年,以冰雪封冻保持他肌体暂缓为病害所腐,才能够阎王爷手里抢人,能活到现在26岁,已是十分不易了。 天山上居住就能让病人不病死? 白芙蓉不相信,要是冷就能防病防死,那纬度高的国家岂不是不死人了? 但是神叨的还不止于此呢,无为道人带走世子,还要求国公爷和太太答应,他自此不能见生人,便是自家血肉亲人也要保持距离,万万不可再沾惹任何人世情感,只有最大程度减少喜怒哀乐的情绪波动,方可以剥离人世情感和欢乐意趣,得以延长寿命。 下人里私下传言,无为道人定是得道之人了,所以才会传说中遮天眼目的术法,只要世子在天山冰封处居住,以冰雪之气盖住活人血气,再从此不与人交往、不产生情感,无为道人就可以施法将世子尚在人世的气息掩盖住,充作无情无觉的活死人一般,以此骗过勾魂鬼差,觉得他已死了、只是魂散难勾,换取延续阳寿。 夏云说:依我看这定然是真的,前头那些陈年旧事儿,奴婢不敢说清楚,但是二公子回府后亲自到世子院中请见兄长,好像在世子那里坐了一天,世子都坚持对亲弟拒而不见呢,肯定就是有讲究的,哪怕亲人也不能多见,不然世子怎么都不肯见唯一的同母亲弟呢。 春雨也继续积极举证:对对,连世子院儿里仆从都不与整府里有牵连,而且人数甚少的,因为听运夜香的说,每天世子院里主仆一起的夜香都很少。 很好,逻辑严密,不得不服,虽然这是一段有味道的推理。 但听说无为道人仙游之后,世子就被交给无为道人的弟子莫游神医继续照看。 不知因何原因,莫神医带着世子终究还是下了天山,回到了京中的国公府繁华之处,虽然那敛息之术神奇,但是回到京城之后也许是因为没有了所谓的寒气压制,世子身体也是每况愈下。 恋耽美 先婚后爱文妖艳小妾她咸鱼了-by皇小帝(13) 反□□内事务世子从未亲自出面过,约莫只有国公和太太能见到世子,倒是莫游神医和世子的仆从乐添,有时候会和府内人交涉一些世子的相关事务,府里一些下人见过莫游,白芙蓉也知道有这个人的存在。 哦,想想这次重阳登高礼佛世子也来了,那莫游神医在这里也在情理之中了。 不过见过莫游的也是极少数,所以在白芙蓉脑补里,都叫神医神医了,就算不是白发苍苍的老头子,也应该是成熟可靠的中年人,总之是天桥上面摆摊算命,就看起来会有很多婆婆妈妈会相信的那种类型吧。 结果居然长得像这样。 而且,虽然个头长了这么高,立体的容颜也丝毫不幼态,但他看着也就20出头的样子吧,这么年轻的吗? 莫游看着她,有些不懂的样子:你以为什么? 他一张高岭之花的脸,一双清凌凌如黯蓝冰湖的眼睛,眼神里却是毫不作伪的疑问,是真的很纯粹地想知道她以为什么的样子。 白芙蓉终于忍不住笑出声,在莫游更加满头问号的眼神中,白芙蓉终于努力收住笑:没事儿啊,我没有以为什么,不过,啧啧 她上下打量莫游的目光,在这个保守点时代堪称一个放肆的女流氓了,难怪你也不怎么出现在人前呢~ 这长得,要是老在后宅走来走去,诱惑着实有点儿太大了,大丫鬟小媳妇岂不是很容易犯错误了,不好不好。 在檀香山,屋舍房间没有在国公府那么富余,早点午膳晚膳,阖府里来的女眷都是聚在一起用素斋的,白芙蓉早上也出来一段时间了,得回去集合吃早饭,可不好就她一个人不出席。 帅哥虽好,苟活更高,白芙蓉就想先遁了:好了,拜拜,真得走了。 莫游却不让她走,他好像有一些奇奇怪怪的执着和倔强,如果他想要知道答案的事情,可以问一千遍直到得到回答为止,他看着她:先告诉我,你以为什么? 蓬勃 哎哟! 白芙蓉却没有走掉,因为她的一只辫子被在背后提出问题的莫游松松地抓住了,她转身走,辫子就被扯住了,虽然因为他没有紧拽,其实只有一点点疼,但是白芙蓉觉得心如刀割,叫得跟头皮被他扯掉了一样惨,大哥,你是小学生吗?还扯辫子! 抱歉,弄疼你了。莫游立刻松手。 不过他依旧执着,认真得也像小学生,一板一眼:可是你老是说话说一半,你也不对,你这样会让我很好奇,人皆有求知欲,你不能故意让我感兴趣了,但却不肯告知我,既然你要说,那就应该完整地告诉我。 他还是第一次,觉得一个人说话这么有意思,但是对方显然并不讨厌自己、而且会双目发光的看着自己,然而好像并不想和自己多交流。 他觉得很奇怪,不想让她这么快走。 她身上好像有一种蓬勃鲜活的朝气,像她身上鲜亮的红衣,像她不拘一格上下跃动的辫子。 像秋日里一团自顾燃烧的小火苗,就是莫名地抓住他的眼睛。 他问:你以为什么?还有为什么难怪我不怎么出现在人前? 真是,道理还一套套的咧。 谁想让你感兴趣了? 白芙蓉很不雅观地翻了个白眼,她开始深度相信这哥原来一直是带着世子住在天山上了,这种孩子式的较真也不知道是怎么养出来的,也只有在人迹罕至的雪山上吧。 好吧好吧。白芙蓉急着走,跟连珠炮似的,我还以为你这种大户人家供奉的道士,起码应该白须白发飘飘欲仙才能骗吃才能取信于人吧,然后难怪就是难怪你太帅了,老出现容易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所以才少出现啦,行了吧,我能走了吧。 帅?是说俊美的意思吗? 白芙蓉说得莫游都有些反应不过来,只是专注得好像天下只有她一处存在一般地看着她。 就是长得好看的意思。 白芙蓉连着又吐槽了一句:真是的,老喜欢追根究底,那我还没追究世子明明找你们师徒两个道士治病,但是现在又让你这个道士陪着到佛寺里来找住持看病呢!佛道两吃,世子还真是挺现实的。 该说不愧是中国人吗?灵活信仰,谁有用我就信谁呗。 难怪世子从出生就被说要死了,还是苟到了26,要不是小说摆在那儿,世子确实是很快要挂了,白芙蓉都觉得世子大人估计可以超长挂机,一直被说活不长,但是却熬死一茬又一茬,默默活到八十八。 . 明明好不容易遇到个大帅比,白芙蓉直到慢吞吞斯文文的吃素斋午膳的时候,自己都搞不明白,正常来说就算自己现在是没人权的小妾室,那多看几眼野生美男饱饱眼福也不错吧? 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早上的时候就很想快点离开,不再和他一起呆着。 而且莫游人家还是神医呢,古代医疗水平很低的,一个感冒发烧就能死人,很多养尊处优能请大夫请产婆的贵妇都死在生产上,更别说医疗资源匮乏的平民了。 但是在小说世界里呢,又有神医这种离奇的设定,有的神医可以不科学的实现换血救人、断肢重接、延续寿命什么的,就比如这个不知道到底靠医术还是靠玄学,反正和他师傅一起,给国公府世子成功续命十多年的莫游。 自己还不知道要在这个世界里过多久呢,怎么能不和当神医的攀攀交情呢。 越想越后悔。 檀香山占地范围不小,除了有一寺庙的光头和尚,也有一些帮着料理植物、供给菜蔬的本地村民,下午白芙蓉溜出去,一番辛苦跋涉,找到村民买了一只肥鸡。 然后按照以前大学出去野炊一起做过的经验,带着春雨去早上遇到莫游的山涧边DIY叫花鸡,从头到尾又捣鼓了得有一个多时辰,白芙蓉一直注意着周围,春雨都问她:姨娘,你找什么呢? 白芙蓉状若无事,干笑两声,看天看地看树木:没什么,好不容易出来,看看风景啦。 结果根本没再遇见莫游。 两个女生本来午膳就已经吃过了,根本就吃不完一整只鸡,在外面吃吃就算了,带回佛寺里吃那还是稍微有点太嚣张了,关键是这样的烤鸡过了热乎劲儿回寺里也没有方便加热的器具和地方、那也就没什么好吃的了,剩下的就只能就地埋了扔了。 春雨看着还是一整个儿的鸡腿有些惋惜:姨娘,你干嘛不早吃鸡腿,可惜了。 鸡腿本来是白芙蓉给分的她和自己一人一只,白芙蓉自己的那只她就鬼使神差的没有吃,好像在留着给谁一样,此刻白芙蓉只能扔进了刨好的小坑里,然后用木棍刨土和春雨一起掩埋,看着泛着油脂的亮泽的鸡腿被灰暗的泥土一点点掩埋。 没什么,我和你习惯不同,有时候想着好的留着最后吃嘛,结果谁知道吃饱了,没事儿,下回咱们再弄就是。 晚上。 白芙蓉抖搂着从莫游那儿拿来的灰色素绸道袍,春雨看见了,惊讶不已:姨娘,这你哪儿拿来的?这是上好的雾绸啊。 啊?这很值钱吗? 当然了,一般的丝绸虽丝滑轻薄,但也易勾丝和破裂,但雾绸却不知采用什么秘法,传说是用金蝉吐丝织就,既轻盈柔软、服帖细腻,又坚韧不易撕裂,一尺就价值十金。 随着白芙蓉动作抖开了衣服,春雨从惊讶变为大惊失色:居然还是男子的外袍,姨娘!? 最近一向努力装成熟稳重小丫头以一种不会吧姨娘你给二公子戴绿帽子了不行啊那样我们都会死翘翘的的惊恐眼神看着她,白芙蓉本来心里有点闷闷的,被她这样一看,就逗得笑起来了。 是道袍啦,早上我捡栗子,一位仙气飘飘的白胡子道爷乘云飞过,看到,哇,这里有一个勤劳朴实的捡栗子小姑娘,好可怜居然没有东西装,就从云头扔下他的道袍,年轻的小姑娘啊,这是你早起勤劳的奖赏,愿你今日有一顿饱餐。 真的吗?姨娘,你见到神仙了?白芙蓉一本正经的瞎掰,说到老道的台词还装作低沉微哑的声调,春雨被她逗得一愣一愣的。 嗯,当然是真的。白芙蓉正色道,他说,我佛慈悲,保佑你今生平顺、衣食无忧,然后他就飞走了。 春雨听到这里终于受不了了:姨娘可别跟我说笑了,不是道爷吗?怎么会说我佛慈悲的。 哦,是吗?对不起,我刚刚说错了,他说的是玉帝有灵、怜悯苍生,保佑你 主仆两顽笑一番后,白芙蓉最终一锤定音:就是一位道爷随手送我的,人家是出家人啦,和和尚一样的,慈悲为怀而已,一尺就值十两金子,这道袍这么宽大得有不少布料,咱们回府后下次出府就去把它当了,然后一起搓顿好的。 . 翌日。 秋高气爽,煦阳普照。 白芙蓉都不想找莫游了,她一个人戴着自己手编的草帽,背靠一颗柳树坐在山涧边,拿着竹竿配鱼线做的钓竿正悠闲地钓虾呢,身后却响起一个略微熟悉的嗓音:我的袍衫呢? 那声音听过一次就忘怀不了,清润贵气、又瑟瑟微凉,恍如玉石之声。 不可方物 白芙蓉的心猛烈的跳动一下。 她微微偏头,莫游就躬腰弯着身子站在她的身后,眉峰微耸,双目沉静,视线随着她一开始视线一同望向竹竿的前端,他格外英挺的鼻梁弧线如秀丽的山峰,从侧面看去,线条漂亮得笔墨难描。 这哥走路都没声儿的吗?悄没声儿就出现在别人身后? 白芙蓉睫毛浓长的眼睛飞快眨了几下,往另一边侧了侧身子稍稍和他拉开距离,神医,你知不知道人吓人会吓死人的啊?咱就是说,下次出现能先打个招呼不? 他不答,因为白芙蓉有些往旁侧躲避的动作,就站直了身,比起刚刚的头都快和白芙蓉靠到一起,变得和她稍微离远了一点,问白芙蓉:你在钓鱼? 白芙蓉高高抬起双臂,将竹竿高挑起来,前端鱼线的下端吊着一只女生手指长的青背虾,她持着竹竿一甩,鱼线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虾就精准落在了她另一侧只有手掌高的竹篓里:喏,钓虾。 就这么刚好钓起来一只,还精准表演落袋,白芙蓉心情颇好,不由自主泛起笑容,笑意里带着一点小小的调皮和得意,肤色晶莹透白的小脸泛起微红,红唇微弯、眉眼飞扬,美眸在阳光下泛着仿佛山涧的浪花一样粼粼的波光。 美丽得不可方物。 但是又不是他以往所见深宫里钗环精妆的贵妃美嫔、公侯府里精致端淑的太太小姐的美,美得像旷野里肆意生长的花朵,又像天际里悠然飞过的鸟儿。 而她并不是,他知道。 府里就来了那么几个女主子,长得最娇艳侬丽的是谁,整天不围着太太献媚而跑出来到处散闷儿的是谁,他都不用特意叫人去查,稍微观察就知道是谁了。 她是宗明煜笼子里饲养的画眉、花瓶中插瓶的芙蓉。 莫游看着她的笑容,尚还在自己的思绪里,白芙蓉就已经转了话题,回答起了他突然出现提起的问题:你说你的袍子啊,已经当了啊,不是雾绸吗?没看出,你个当道士的还挺有钱啊。 没有当,你都没有下过山。 白芙蓉一边重新上饵再次甩下去,一边睨他一眼,你怎么知道我没下过山? 莫游用问题回答了她的问题:叫花鸡好吃吗? 他昨天坐在高树的斜枝上,看着她风风火火地带着丫鬟又挖泥又刨坑再烧火地捣鼓烤鸡,又拿着一个鸡腿呆了那么久,最后却扔掉埋掉了。 然后他才觉得,好像,她也许是在等我。 啊?昨天你在啊?那你干嘛不出来? 白芙蓉有些不自在地动动腿,不都说了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吗?谁叫你不出来,这个我就没法给你自己尝了。不过,自己瞎捣鼓的,当然是比不了府里大师傅的手艺了。 莫游就不再看她,负手而站,抬眼再次顺着竹竿望向水涧,白芙蓉伸下去的鱼线随着她小幅度的动作,在水面形成小小的水涡,他语声淡淡地解释:你带着丫鬟,我不想见旁人。 他今日换了一身天青色道袍,衣摆袖摆绣着隐约可见的浅淡云纹,站在山涧边,宽袍大袖在微风中舒卷,平淡却果断的语声也如微风吹入白芙蓉耳中,让白芙蓉心中感到一阵舒适的愉悦。 不过她习惯性地以调侃掩盖自己的情绪,笑嘻嘻地和他说:不是说世子才不便见外人的吗?怎的莫神医和世子待久了,你也讲究不得见外人了。 世子是不得见,我是不愿见,怎么,不可吗? 可,当然可。白芙蓉耸耸肩:不过,真是人各有志,你呢,身为可以被公府当做座上宾的高级道士,不想见外人。而我呢,想见几个外人还不容易呢,出个门都跟劳改犯放风似的,我看,坐牢也跟我的日子差不多了。 大牢莫游是见过的,他知道白芙蓉大约是抱怨内宅苦闷,但他眉间还是皱起几道浅痕,不愿想象她和牢狱联系在一起的样子,勿要妄言,牢里的日子,可没有那样容易的。 哎,我说的你不懂子。白芙蓉本来兴致勃勃,自己说的话对方却不明所以。 她就忽然感觉好像心里的小火苗被风吹灭,感觉有点心累了。 她说的其实是现代的监狱啦,一日三餐定时定点荤素搭配、没有虐待只有劳动,还可以看各种法律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教育的书籍,每天看看新闻和法治教育之类的电视节目,偶尔还能看一些主流的优秀电视剧,在国公府,别说自己了,所有的主子那都还没得电视看呢。 莫游看出了白芙蓉心情忽然的有些低落,但他只是默默引开到别的话题。 继续说:还有,我不是道士。 你师傅不就是道士,你还天天穿着道袍,你说你不是道士? 莫游脸上居然浮现一丝笑意,仿若冰消雪融,花丝初展,谁说拜道士为师,就一定是道士了?师傅确是出家的羽士,但我只是跟师傅学习道法和医术,并未出家,亦不是你以为的道士。至于穿道袍,穿着什么衣物,难道不是舒适就好。 说这个白芙蓉可就不困了,你学道法,方才你来时我连一丝脚步声也未曾听闻,难道是真的有什么仙家术法或是凌波轻功? 古代人不懂她才是正常的,她都已经习惯了,穿越过来的之后,也不止是刚才,很多时候在她嘻嘻哈哈的轻松外表下,都会有觉得孤独的时刻。 但是她通过自己的努力和调适,加上现在的生活暂时也算是衣食无忧的,没有真正到古代劳苦大众生活艰难的程度,白芙蓉还可以告诉自己已经算是幸运了,没有穿成层层盘剥下三餐不济的贫民,也没有变成依附于人为地主而耕耘的佃户,虽然是妾室,但是整体还处在一个相对美化的言情小说里的古代世界,每次都把自己的状态调高回来,让自己不要沉浸在一个很丧的状态里面,努力在现在生活中找到一些稀薄的乐趣。 虽然小说里没有提到多少江湖和武功的设定,但是穿来之后对无为道人的描述都挺江湖的,说不定在书里没描写得侧面,也有一些武功高手和修仙人士什么的。 但是在她灼灼发亮的目光中,莫游最终给出的还是让她失望的回答:并无传说中的飞身折梅、凌波御水,不过一点强体的轻身功夫而已,你要问原因,不过是因你专注于彼、根本未注意有人来而已。 恋耽美 先婚后爱文妖艳小妾她咸鱼了-by皇小帝(14) 好吧,是我想多了。看来把宅斗剧本变成潇洒的武侠或者瑰丽的修仙剧本的梦想基本可以破灭了,白芙蓉认命,选择乖乖钓自己的加餐:你的道袍我放厢房里了,你稍微等会儿,我等下拿给你。 结果虾虾们并不给白芙蓉面子,莫游刚来的时候她钓起来的一只就是唯一高光了,之后任白芙蓉怎么等,就是毫无动静。 白芙蓉像一个带着想要把的妹去篮球场打球,但是却被对方打了个80比10的废物男人,无能狂怒还要给自己找借口,额,这个,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这么难钓,你来之前我钓了不少来着。 钓了10来只了,拼拼凑凑也能烤几串了来着。 莫游也不戳穿她,一撩道袍,学她一样直接在草坪上坐下来,嗯,可能它们已经认识你了,所以不上当了。 除了长得太高冷太不似平凡之人,他像一个单纯具有尝试欲的男子大生,这个好像挺有意思的样子,我能试试吗? 夸奖 于是,一个时辰后。 白芙蓉就从莫游手里又接过了一串撒了盐、花椒和辣椒的混合粉、涂了酱,烤得红通通金灿灿的虾,闻一闻都是香喷喷的,嗷呜一口从虾身的位置咬下去,然后极具技巧地把虾头虾尾吐掉,很快干掉了:好了,我吃饱了。 而莫游手里还拿着最后的两串继续烤着,旁边的地上是一小堆的稍微显得略粗的木签子,因为用过了,签子上或多或少有一些污渍,都是莫游拿了一根木棒,很快就劈出来的。 白芙蓉真心实意地夸奖:你真厉害啊,我都怀疑你是不是悄悄找人把整条山涧的虾都给赶过来了,居然钓起来这么多,而且烤得也这么好吃。 牛哇牛哇,以后要是国公府的工作干不了了,你就算不换个地儿重操旧业,我觉得你就开个虾馆都能养活自己的吧,再打个什么美男食馆的招牌,生意保证顶呱呱。 国公府的工作干不了了,那当然就是明年倒霉世子会死啊,世子死了之后啊,到时候他这个高级玄医双修家庭医生不就该失业了。 莫游就很优雅地自己把剩下的两串吃掉了,学着白芙蓉的样子,在山涧边细细用流水洗干净手指,也就是掌握了巧力,才钓了几十只而已,至于烤起来味道不错,那是食材新鲜,和你带了调料的功劳。 嘿嘿,早就盼着重阳节出门好久了,都是提前特意找小竹筒装了带上的。 吃饱玩足,白芙蓉就不好意思继续赖了,走吧,我去把你的道袍拿给你,幸亏你今天还找了我,要不然等我明天回去了,就真的要去给当了,那你的衣服可就回不来了。 两个人一起慢慢地往回走,莫游问她:怎么?你很缺银子吗? 白芙蓉大无语,手里拿着随手揪的顶端飘絮的长野草一甩一甩的,去打路边茂密的野草或旁斜伸出的树枝:莫神医,你是在凡尔赛吗?可能你这行实在太好赚了吧,我当然会缺钱啊,吃穿住用,想要舒服那就处处得花钱,谁会嫌钱多呢? 凡尔赛? 白芙蓉已经习惯了对他做一些名词解释,嗯,我想想哈,大概就是我老家有一家很有钱的异族贵族,他们家修的府邸非常豪华,叫做凡尔赛宫,所以我们就对人表面谦虚或拐弯抹角地婉转炫耀自己优越于人的地方,叫做凡尔赛。比如一个美女对长相一般的女生说,哎呀长得好看也没什么好的,也有很多烦恼啊,这就是凡尔赛。 就像你刚才这样也是啦,无辜地问别人是不是缺钱,言下之意,不就是你自己不缺钱啰。 莫游忽然转过头来,很举一反三地问她:那你老说我好看、美男子,算是在凡尔赛吗? 你白芙蓉一时语塞,脸颊上浮出一层红晕。 她听懂了,他是在暗夸她长得才好看的意思。 但是白芙蓉看看自己身上,她今天穿着的是一身去年就穿过的家常旧衣,上短下长的褶裥裙,宽松的上衣为丁香色窄袖衣,茶白色微蓬的下裙上绣着葡萄百果。 一头乌发中分后往侧后方简单挽起,低髻上只插着紫藤花的华胜。 整体看着不错,简单恬美中带着一点活泼轻灵,但是却并不鲜亮抓眼。 原本染得清淡柔美的丁香色,下水洗过几次之后那紫色中透着一种水洗白,虽也有一种素净美,但比起莫游道袍那虽不浓烈但却染得恰到好处的天青色,总觉得好像有点寒酸。 白芙蓉有点遗憾,可惜另一身秋装还没置好呢,不然这次也可以一起带出来了,不至于枫叶纹那身穿过,出来玩儿就没有新衣服可穿了。 至于在府里,哎,就跟以前现代的社畜每天上班时候一样,反正就那几个人儿,穿这么不是穿啊。 但其实白芙蓉不仅五官长得好,头型也难得的十分圆润流畅,露出全部额头的紧梳中分发型,换别人可能会显得脸大、五官有缺陷之类的,但是她梳起来,却更显得她脸型精巧、额头圆润。 露出整张五官精致的脸容,反而比别人精心修饰来扬长避短的鬓发和刘海,更有一种漫不经心却无可置疑的美。 抬眼向莫游看去的时候,侬丽的眉眼清艳无比。 莫游眼神微微一动,不禁说:其实,你更好看。 他的那种夸奖不像现代走在路上有人叫你美女,也不像春雨给白芙蓉梳好发之后夸她,他面色依旧如雪如月,清凌凌的眼中毫无奉承之色,也没有因为你夸了我,所以礼尚往来回夸一下的客气感觉,就好像在说今天的阳光真好,今天的虾很好吃一样,是一种理所当然的陈述语气。 就那样平淡而质朴地夸了她。 白芙蓉的心今天又再一次急速地跳了一跳。 虽然有点害羞,白芙蓉手指摸了摸微微发烫的脸之后,但还是坦坦荡荡表现出自己的受用,嗯,恭喜你掌握新词汇,可喜可贺。虽然我也不算在凡尔赛,而且我倒没觉得我更好看,不过你这样说,听起来确实还算比较悦耳,我就腆颜受之了。 她笑得眉眼都弯起来,手里的长草枝都被她不下心打断了,她只随手一扔,谢谢啦,嘻嘻。 从青草野花的后山,走到最多只能两人并行的石阶,再走就是靠近檀若寺所以变得宽阔的石板路。 白芙蓉站住了低头看山下景色,不由叹息一声,cos电视剧里幽居深宫的哀怨妃嫔,这样好的景色,下次不知道啥时候才能看到了。 莫游静静听着,还没来得及启口安慰一句什么,白芙蓉却突然拉了一下他的衣袖,声音莫名地带上了一点隐秘的雀跃,一手扒拉着他,一手指着下方,小声说:你看那儿! 莫游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原是上次他遇到白芙蓉那个山间小亭的位置,此时亭里正站着一男一女,两人会儿紧紧执着手、一会儿又抱一下,俨然是一对小鸳鸯在谈情说爱。 而这两个主人公白芙蓉居然都认识,虽然离得远了面容看不得完全清楚,但看衣衫打扮和身形完全认得出,所以她有一种吃到瓜的小兴奋:是三公子和秋灵! 白芙蓉因为是二公子宗明煜的妾室,对三公子宗明越只见过两面,其中一面还是这次宗明越一起护送女眷们前来礼佛,印象里就是一个和宗明煜细看脸型鼻型还是有两分相似,但是却文质彬彬、斯文许多的,介于青年和少年之间的公子哥。 而秋灵,白芙蓉就觉得长得蛮漂亮性格也不错,但是从来没听说秋灵有多受宠,三公子也一向是规规矩矩读书进学,因为注定不能承袭爵位,现在在国子监读书,预备踏实努力考取功名,有了功名在身之后,再娶一房好妻室的风评。 没想到哇,背地里两个人看着感情好得不行的样子。 秋灵都很随意地拿手打了好几下三公子的脸,他都一点不生气,还凑上去让她继续打。 嗯,我看到了。莫游有练过武,虽然没有市井传说里的飞天碎铁之能,但目力确实比一般人好,他又一向观察力好,对四周的风吹草动都有注意,自然是早就看到了。 只是白芙蓉没注意的时候,他根本觉得没什么值得在意的就是了。 看他这样平淡,白芙蓉就压抑了自己兴奋想八卦的状态,三公子他应该认识,但秋灵他就算知道有这人也不了解吧,跟他说他也不懂的,何况,白芙蓉不想在他面前显得过于八卦了,也就不再多提。 当下矜持地放平了声音,就是没想到他们俩儿会偷偷在这儿约会,挺意外的。 又扯扯他的袖子,算了算了,咱们快走,要是再在这儿看,万一他们俩一抬头看见我们在这儿偷看虽然我们也不是故意的,那下次见面也挺尴尬的。 莫游看了一眼自己被白芙蓉莹白纤手抓住的袖子,抿了抿唇,还是开口跟白芙蓉告辞了:世子用药的时间要到了,我得先告辞。 白芙蓉有点猝不及防,手就松了开来:啊?可是你袍子还没拿给你呢。 莫游眼中流露出些微的笑意,眼中的冰湖也仿佛此刻短暂地化作春日的融融暖溪:无事,既都在府内,改日我再寻你取回就是。 等他离去了,白芙蓉才想起自己忘了问什么,大部队只待三天,明天早膳后就收拾东西、然后全员返回,这个是早就定了的,但是世子不是都说要留在山上修养吗? 说得感觉要在山上过个冬再回家似的,具体的白芙蓉这个二公子的妾室自然不得而知,那莫游什么才能回府呢? 而且她从来没有说过自己是谁,但是他既然也是在国公府上班给世子治病的,刚才还说和自己都在府内,那想来,他就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了? 可是,他好像就只是偶遇了一个随便一起聊聊天、吃点东西的朋友。 什么都没多问,也什么都没说。 相逢不必曾相识,君子之交淡如水似的。 我命由我不由天 但是都已经一起相处了不止一次,他也还像这样,白芙蓉总感觉心里有一种莫名的失落。 她自己一个人低着头往檀若寺再走了没多远,就遇见了出门挑水的两个沙弥,又想起刚刚被自己和莫游看见在约会的三公子和秋灵,白芙蓉才咋嗼过味儿来,哦,是因为走得离寺里太近了,容易遇到人了,所以他才先走了? 但是就算是这样,好像莫游是在避嫌,为了身份并不多光彩的自己好,但白芙蓉还是高兴不起来,低沉沉地坠着心,回去了一起吃晚膳的时候都没什么胃口。 连太太都问她了:芙蓉丫头今儿个怎么了?无精打采的,吃得也这样少。 白芙蓉虽然会在外面给自己搞栗子、叫花鸡、虾之类加餐,但是她个子高、每天活动量也比其他闺秀姨娘们多,就算有了加餐,也就相当于吃零食吧,吃正经饭时胃口本来也还能和小鸟胃的王思萱她们差不多,但今天却端着碗饭菜都没扒拉两口。 白芙蓉就尴尬地笑一笑:说来太太别笑话,妾是俗世之人,又是从小吃苦的,寺中素斋虽滋味甚好,吃了两天,已是稍微有些所以,就吃得少些了。 为了显示孝心诚心,就算是在府里,一些小姐夫人也会有食素、抄经祈福的习惯的,说出来都是显得虔诚、高雅又有格调。 但白芙蓉居然说自己到寺里了还想吃肉,往大了说已经算是心思不纯、其心不诚了,王思萱范雨竹都静静听着,只微笑不说话。 五小姐宗茗榴白皙标致的容长脸蛋上,那双和她二哥如出一辙的凤眼带着相似的傲气神态扫了白芙蓉一眼,不过这位嫡出的贵小姐很有修养的没说什么,只不过,白芙蓉已经很有自知之明地感觉到,自己好像从她眼中读到了鄙视二字。 六小姐宗茗丽则是婉顺娴静地低头小口吃饭,只是整个人都微侧着朝背对白芙蓉的另一面,根本就不愿意看她一眼似的。 倒是年纪小的七小姐宗茗妙忍不住,小姑娘微肉的小手掩着唇,自以为算是悄悄,但其实颇为明显的小小噗嗤一声,弯起眼睛笑起来。 眼睛看着白芙蓉,带着一点隐秘的找到同伴儿的开心,但是她姨娘曼姨娘根本没来檀香山,她知道太太虽好但也对她不会多么轻纵,所以就算想笑,也不敢太明目张胆叫太太发现。 白芙蓉挺喜欢这小丫头的,也故意飞速地做了一个囧字眉苦着脸的表情,悄悄回视她一眼,更逗得宗茗妙笑得差点打跌,还得努力憋着。 但太太岂能看不出一个9岁小姑娘的心思,但看宗茗妙颇为憨态可掬,加上她这两天心情也颇不错,就也笑了:好啊,不敬佛祖,当心我罚你回府也继续茹素。 听太太的语气并不严肃,而是带笑的,白芙蓉也就顺着讨饶:太太绕我,妾也还是长身体的年纪呢。 太太接过琴姨娘奉上的香茶漱漱口又吐掉,拿了彩凤递来的帕子抿了抿唇边,笑容不减道:行了,别做怪相的,不罚你了,不过,要是老太太见着了你了,怕是要叫一句投缘,老太太也是不爱茹素的,年近七旬的人了,胃口好的时候一顿还能吃个大肘子呢。 老太太就是说的国公爷的母亲,老国公都死了三十年了,她老人家还精神矍铄呢。 只是因为去年冬天,远嫁江南的小女儿身体不适,又说想念母亲,跟兄长国公爷写信求了之后,就接了老太太到府里去过年了,一晃这都去了快一年了。 只因前头小女儿没了,老太太伤心过度大病了一场,实在赶不了路,没得老人为了小辈婚事带病赶路的道理,老太太才嫡次孙大婚都没回来,只是托人带了给新娘子的礼回来了。 太太吐槽不在府里的婆婆,白芙蓉和其他人可就都不敢接茬了。 还是白芙蓉挑着回了一句:多谢太太宽宥妾身,老太太身体健朗,也是国公府之福。 . 重阳那日刚到檀若寺的下午,其他女眷都去求签,因为人太多觉得不想跟着凑热闹,白芙蓉就没去,要走之前,白芙蓉想着中国人三大原则之来都来了,也就趁大家在收拾东西的时候,决定去试试。 她到了佛像前,不像一般的信男信女先虔诚祷告一番,而是一撩裙摆就利落地跪下,然后双手捧着签筒上下快速地摇动,嘴里天灵灵地灵灵地小声叨念着,没多久就摇出了一根竹签来。 她低头拈起来一看,背面是什么签文都没来得及翻过来看,只一看正面就瞳孔地震。 因为小指宽的竹签上竖着两个涂成红色的字:大凶。 站着守签筒的十二三岁少年沙弥一低头也看见了,不疾不徐开口道:女施主是求什么?也不必太过着急,可以到前头让师叔给您解 但他劝慰的话还没说完,在年轻沙弥更加震惊的眼中,白芙蓉都没翻过来看签文,动作十分熟练自然地把大凶的签塞回了签筒里,然后无事发生一般,紧紧闭上眼,再次天灵灵地灵灵地小声叨念着,重新更大幅度、双手捧着签筒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村里假神婆做法一般地疯狂摇晃着。 女施主!您这是干什么?少年沙弥头疼地想要做些什么。 被白芙蓉眼睛睁开一条缝,凶巴巴地乜了一眼:你什么都没看见,少寡我! 她求的什么?她问的是自己以后在古代的日子平安顺遂与否啊,居然摇出一个大凶,白芙蓉气都气死了,早知道不来求了,不过她随之想起,如果是原身的话,那还真的是大凶,因为她活不过这个冬天就凄惨病死了。 恋耽美 先婚后爱文妖艳小妾她咸鱼了-by皇小帝(15) 白芙蓉摇出自己脑中细思极恐的念头,说不定佛祖今天2G了,这个还是就是测的原身的命呢,不算不算,自己穿过来了那就不一样了好吧,刚刚大概是没加载成自己的新命数,要再来一次才算数。 少年沙弥从来没见过有人求签还这样弄的,被白芙蓉的操作搞得目瞪口呆,又被她想杀一个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的凶光所慑,一时竟张口结舌地说不出话来。 眼睁睁地看着白芙蓉又摇出了一根签儿,才结结巴巴地开口:不不兴您这样的哪儿哪儿有塞回去重来的。 白芙蓉却已经动作极快地捡起了新摇出的一支签,一看,这次是背面签文朝上的,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白芙蓉就笑得露出了一口白牙,翻过来一看,果然写着一个红色的吉字。 啧啧,果然是我命由我不由天啊。 这不,再来了一次就是好的了,柳暗花明这么简单的诗句,白芙蓉一个女子大生不可能不知道寓意,妥妥的好词儿啊。 白芙蓉就心情很好地对少年沙弥软语求情:哎呀小师傅,又没有监控的,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但是一抬眼就是慈悲阖目的佛像,于是小小顿了一下,才又接着掰扯:况且我佛慈悲,肯定也愿意给我一个可怜的小女子一点点好盼头的,你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装不知道就好了嘛。 可是 少年沙弥正脸红不已地纠结呢,身后几声沉稳有力的脚步声,他一抬头看,就抬手行了一个佛礼:宗大人。 凡人 白芙蓉还保持着跪着的姿势呢,左手拿着签子、右手抱着签筒,回头一看,一个身着四品武官官服、腰带束出劲瘦腰身的年轻英俊男子,步伐飒沓流星、眉目桀骜贵气,一手抱剑,大步踏了进来。 面容五官在上午从他背后门外射入的日光中,明亮俊锐得耀人眼目。 是宗明煜,只因为他暂时还不是公府的世子,没有爵位或准爵位,但身上却有官位,亲眷或世交之家一般会称他宗二公子或宗二少爷,外面的人则通常是直接叫他宗大人或宗将军的。 今天是大部队回府的日子,想来他大概是来接老妈和老婆的吧。 宗明煜刚才是听见了白芙蓉和少年沙弥的对话的,此刻就居高临下,带着一种教训不懂事的家眷下人的语气,对着白芙蓉不疾不徐地训了一句:胡闹。 今天本姑娘心情好,白芙蓉也就懒得驳他,喜孜孜地放下签筒,拿着签子站了起来。 佛像旁边的门后却绕出一个身着素衣的男子来,他戴着一张冰雪雕成一般的雪色面具,几乎盖住了整张脸,只露出格外深邃的眼,眼睫轻抬,淡淡地对宗明煜望过去,声音清润微凉,恍如玉石相击:宗大人不必如此较真,不过一支签而已,安能真定人命运缘法?若求一次不能令自己心安,那求两次三次又有何不可。 莫游? 没想到离开前还能再见到他,白芙蓉眼睛一亮,正要打招呼,想起宗明煜这小子在,又生生憋了回去,做低眉顺眼乖巧状。 没想到宗明煜居然对莫游行了个抱拳礼,莫神医。 自己在对妾室说话,却平白被别的男子冒出来做了个好人,好似显得自己多么苛刻一般,宗明煜心中有些不爽快,只是面上没有表露出来,至多看着不怎么热情而已。 而莫游只是微微侧身相让,但是整体还是眼波不动地坦然受之,对宗明煜这位国公府二公子和四品朝廷命官,不拜不礼,只是微微颔首:二公子。 宗明煜又向莫游身后人一礼:圆净住持。 宗二公子。莫游身后跟出一位身着袈裟、手持佛仗,虽然须发皆白、慈眉善目,但面色红润有光的老和尚。 圆净住持也跟着笑道:阿弥陀佛,莫小友言之有理,求签问佛之事本就由心而发,佛祖眼观众生、知晓世事,不会与我等芸芸之众计较,我们也自不必太过拘泥。 少年沙弥就点头称是,收敛起与白芙蓉相对时生动鲜活的表情,恭顺地退到原位规规矩矩站好了。 白芙蓉偷偷望了莫游一眼,没想到他在国公府看着相当有排面的样子,而且还从佛殿后面主持的禅室之中出来,和在京中名望斐然的檀若寺住持,好像也是平辈论交。 檀若寺明面上不如皇家寺庙皇觉寺,但是皇觉寺成也皇家寺庙败也皇家寺庙,虽然与皇室相关联,地位更超然尊崇,但是也囿于此,很多时候只能遵守皇家的规矩,主要只为皇家服务,在京城其他达官贵人的圈子,和普通百姓的眼中,还是檀若寺更加佛法高深又普度众生。 比如檀若寺每月都有几日固定的日子,谢绝接待达官贵人,广接普通平民香客祈福进香,在百姓中声名甚隆,更胜皇家寺庙皇觉寺。 莫游也回望她一眼,不知道是不是白芙蓉的错觉,感觉他眼中看过来的时候,微微带着一泓暖意。 白芙蓉心中也微微一暖,可惜因为宗明煜在,白芙蓉既感觉不是太自在,不可能和莫游显露出熟识的样子,也不想在他这个男主子面前显得过于不规矩,只能低头装鹌鹑。 等宗明煜和莫游还有主持都客气交代几句,拜托他们多照顾兄长、有情况第一时间联系他云云,就叫明明看着自己这个男主人都要走了,居然还愣愣站在那里不动白芙蓉:走吧。 他浓眉微拧、眼神不善,语气里带着一种你怎么这么不会看眼色,本少爷都走了你还跟个木头一样拄着的不耐烦。 白芙蓉趁他往前走了,自己还落在后面,悄悄跟莫游挤眉弄眼地做口型:袍子,回头给你。 一边诺诺应着跟上宗明煜的脚步:哦哦,好的,是。 出了佛殿,宗明煜还想跟白芙蓉说两句,她已经好像恪守男女授受不亲,规矩得不行了的女德楷模样子,速速脚底抹油:二公子,我去找春雨她们一起了。 . 一个身素衣的修俊男子和一名矮了一头的白发僧袍和尚,并排站在檀若寺的九层佛塔顶层。 两人手扶阑槛,俯瞰远眺山景,远远地正好看能看到,两骑骏马打头,一行贵气规整的车马延绵缓慢地沿着山下道路渐渐离山而去。 虽然距离甚远,但是莫游目力过人,虽看不清人面目,也看得出偏后的车轿之中,一直有一女子身影不时从窗户探出头来,还有频频回望身后山林的动作。 莫游扶着阑槛的手就不觉稍稍用了些力,略微骨感的大手,指节处都有微微的泛白 是她吧? 哪怕身为妾室,也那样不肯安分的,在人群中一眼就能看到的,虽然看不清脸,他知道。 那就是白芙蓉。 只是不知她在频频回顾什么呢?行为能够很轻易地用理智去掌控,自由奔腾的思想马驹,却很难去约束,莫游控制不住地自己去想。 是这山水这寺庙这景色,这三两天的闲情野趣? 还是,想着能不能再次看到,他这个与她闲谈亭中,共钓青虾的闲人呢? 你师傅呢?幸而圆净住持的问话打断了莫游的思绪。 莫游脸上面具已卸下,露出一张冰雕雪砌的清冷面容,答道:师傅说一身本事已经尽数传授于我,他于我恩义已尽,不愿再为世俗事务所缚,故留下书信就告别而去,说是云游四海去了。 无为道人和圆净本都是官宦人家的子弟,自少年时就相识,都于经济仕途无意、脾性十分相投,只是个人际遇不同,多年过去,虽然都没有折身为官去,却一人出家当了和尚最后成为檀若寺的主持,一人沉迷道法、当了道士,不过虽见面不多,却一直是将对方当做知交好友。 圆净住持就低低笑了几声,好哇,都说我是出家人,结果他反而是那个真正出世的,反我守着一座庙迎来送往的,才是身在红尘一俗人罢了。 住持过谦了,有住持在檀若寺,不知给多少信众带来佛音与慰藉,功德无量。 圆净住持不应,但眉眼是笑意满盈的,对于他的说法,心里多少有些认同,圆净住持当这一寺住持,不为名利财富,所求其实也不过如此罢了,转而问对方:宗世子,怎的回府这么久了,我方才看二公子还称你莫游,你竟居然连二公子都没见一面? 莫游,也就是世子宗明斐低了头,又抬眼望了一眼队尾都离开檀香山山脚一段距离的国公府一行人,声音轻若云雾:宗明斐不过将死之人罢了,身上隐秘之事又颇多,何必多作沾惹,一时沾惹上了,也该早早斩断干净,与人略远着些,于人于己都好。 住持语速微有加快:世子何出此言?我虽医术比你师傅差些,可也看得出你体内热毒已 却被宗明斐难得不算礼貌地打断了:住持不必多言,此身之情状,我自己清楚。 昨日在水涧边,她说自己可以想不想见外人就不见,她却寂寞束缚,想见几个外人都不容易,将出个门都不易的生活比做坐牢,他知道,她其实是抱怨内宅苦闷,困于牢笼、不得自由。 也是,在他人眼中,自己也许金尊玉贵、应有尽有。 可惜,人生在世,又有几人敢说此身由己,自由自在、畅意随心的呢? 自己看似坐拥千万人难及的富贵权位,多少人羡慕妒恨、孜孜以求这样的尊荣,而她那样向往自由畅意的性子,则以为自己是随心随意、自在逍遥。 所以,对自己羡慕又向往。 其实,那些汲汲营营于富贵利禄者不知晓,真心羡慕自己自由、自在的白芙蓉也不知晓,他看似拥有许多,事实上,拥有越多、束缚越多,可能和她比起来,自己才是更像身处牢笼的那个。 于她,是有形的规矩条框、高墙内宅。 但她却可以保有自己的纯然性灵,身虽受缚、心仍属己,在小小的角落,在高墙的夹缝里,在偶尔的放松中,寻找和拥有自己简单的快乐。 于自己,看似一切无形,不被拘束,却其实处处受限。 一举一动,都有人在背后推着自己,手脚都似乎被无形的钉子铁线牵引着,就如那民间皮影戏的皮影人一般,哪里又得行如此身所欲呢? 好吧,你的事情,我也就不多问,观世子胸有沟壑,一切均在你所思之中便好。看宗明斐略微沉郁的神色,圆净住持就不再多言了。 宗明斐却摇摇头,不再去看那小到已辨不出人影的车队,抬眼极目眺望阴天之下远方微黯的天幕。 优美的唇边泛起一次苦笑:住持言重了,某一介凡人,何敢言事事尽在谋算之中 石榴 回府之后没几天,白芙蓉就收获了等待已久的好事,她一大早推开往后院儿的窗户,就兴奋地嚷嚷起来,春雨,夏云,快来看,石榴红了。 后院高大的石榴树上,石榴已经熟红了些许。 白芙蓉小时候是在乡下野过的,爬树下河全都不在话下,身上穿着在自己小跨院里干活的时候最常穿的布衣布裤,动作飞快地就爬上树去,摘了几个石榴扔下来,春雨和夏云在下面用布兜子接住,然后一院子的人分食了。 石榴开始熟了之后就熟得很快,很快满树都挂着红红的男子拳头大的石榴,只有少部分晚熟的还泛着青油油的色泽。 白芙蓉自己摘下来,在请安时给太太、二夫人等人都孝敬了一小筐,又给同辈的小姐和姨娘们房里都送了一篮子。 像范雨竹分到的那半边院子有葡萄架,就回了几串青盈盈的葡萄给她,吃起来没有紫葡萄那样甜蜜,酸酸甜甜的也别有滋味。 王思萱更受宠有钱,给她回了一盘子外面庄子摘的粉樱桃。 余沛宁那边给了两朵分别是粉芙蓉和青莲的绢花,其他主子也各有不大不小的回礼。 更有太太那里,因为白芙蓉嘴甜不要钱,石榴意头又很好,今年的石榴长得这样好,可见是上天预见了太太要多子多福的、宗家也必然枝繁叶茂之类的话听得太太很畅意,随手赏了支钗头扭成缠丝海棠形状的小金钗,约莫有个四钱金子,工艺看着也很是精巧。 然后白芙蓉还给兰草、芳草等有交集的下人,按照接触多少都给了三两个,拿去尝个鲜也就是了。 三元书斋。 白芙蓉十多天没过来,才发现书斋略旧的门脸好像粉刷过了,书架和排列陈设似乎也变了一些,木质过于陈腐的一两个书架不见了,同时有一些新的书柜新增设了进来,虽然稍微有些清漆的味道,但整个书斋看起来新一些了,入目之内规整清洁不少,虽不如曲南书局那样气派,看着也十分舒服。 柜台的白瓷瓶子里还插了一束黄灿灿的野菊花,看着别有一种野趣和朝气。 仲嘉言正在柜台低着头打算盘,白芙蓉悄悄快步上前去,伸手在柜台上猛然拍了一下,嘿! 哎呦,吓死人了。仲嘉言被白芙蓉突然出声吓了一跳,手一抖,手上拨着的算盘珠子都乱了,微带愠怒地抬头一看,见是白芙蓉,就笑出了一口白牙,是白姑娘呀。 白芙蓉被他那慌神的样子也逗得哈哈笑起来,你看你,这么高个子一男孩子,也太不经吓了吧。 仲嘉言就腼腆地重新整理好算盘珠子:除了你,也没人会这样吓人啊。 其实他既然身在柜台,倒也没有那么两耳不闻窗外事,白芙蓉蹑手蹑脚上前来的时候,他就已经看了她的裙摆了,从细布腰带勒出纤纤细腰的高度,有这样身量还会来买书的女孩子,他就只识得她一个。 不过是看她兴致勃勃想要吓自己一吓的样子,也就顺着故意装作被吓到的样子,让她有点成就感罢了。 哈哈哈,跟你熟才逗你玩嘛。其实是因为仲嘉言长得乖又很容易脸红,逗起来特别好玩。 白芙蓉背在身后的手绕到前面来,从提着篮子变成双手捧着竹篮,笑盈盈地递到仲嘉言眼前,篮子里是放了两层的红通通饱满的圆嘟嘟的石榴,给你,我家院子里石榴树结的,很甜,就想着带几个来给你尝尝。 白芙蓉梳着半扎头发的少女双鬟,没有上死白的妆粉,不过细细描了弯弯的眉毛、唇上涂了口脂,身穿素白长裙、外套红色比甲,腰带束出纤纤细腰,唇红齿白、鲜妍明媚。 因为从国公府出来到三元书斋没有坐车,而是一路快走过来的,白芙蓉莹白的脸颊有薄薄的红晕,捧着石榴对他笑起来的时候,看起来比饱满红嘟的石榴,更让人感觉有食欲。 你比起方才假装被吓到,仲嘉言此刻才是觉得脑子一晕,整个人短暂的有种不知道说什么的熏熏然感。 不许不收啊!白芙蓉看他不笑了也不说话,就眯起眼,嘟起红艳艳的唇,对准他的脑袋做了一个举枪的手势,略带威胁地瞋他一眼,又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 仲嘉言方才又微笑起来,好吧。 小生恭敬不如从命。 两个人对视一眼,就又笑了一回。 仲嘉言便把石榴都收下,空篮子交还给白芙蓉。 白芙蓉在店铺里转了一圈,才问他:店里老板重新装修过了?整洁舒服了好多啊,感觉档次都感觉上来了。 又半开玩笑地道:一般的店铺重装之后的下一步,不会要涨价吧? 不涨价,而且还会减价。 仲嘉言举起柜台算盘旁边线装的册子,把封面给她展示了一下,写着账本二字,继续说:我原先在这里做伙计,就是观察铺子的经营情况的,你第一次来铺子的时候,我也刚结束秋闱进京里来,你是我遇到一个买书时候,还跟我一个伙计叙话的客人。 恋耽美 先婚后爱文妖艳小妾她咸鱼了-by皇小帝(16) 进京之后,想着我此次来在京中求学考试,就算能侥幸一次考中,那也是半年时间以上,虽母亲让我放心进学,她自在家中照料好田产铺子和自身,我却思量我母青年丧夫、唯以我为靠,虽她性子并不软弱,不会离了我反过不好日子了,但母亲一人在家却未免寂寞,反正我一人也是要赁屋子住,索性还不如让母亲卖了在家中的铺子,些许田产就低些租子佃给同乡相熟之人耕种,然后同来京中。 这样我们母子二人在京中赁房住,再盘个铺子,我和母亲一道做点营生,能有些收入,还能亲人在一处,也是不错的。 哦~白芙蓉点点头,难怪我第一看你,就觉得你气质行止不像是普通的伙计,原来是在这里一边工读一边蹭点书看呀,所以,现在你把书斋买下来了?我该叫你,仲老板? 仲嘉言摇摇头:哪里,京城铺子价贵,把店里的书架和书籍都买下来之后,我们家中一家铺子卖掉所得银子余下的也不是太多了,还买不到京城崇贤坊一些隔出来的一人宽窄的半铺子呢,不过是赁了两年罢了。 来考试? 白芙蓉发动自己在这个世界所知的新常识,需要要到京城来考的是会试,考期在春季二月或三月,又称春闱,考中者就是贡士,再经过皇帝亲自考的会试,就是传说中金榜题名的进士了。 而八月里考完,有资格参加会试的,那就是通过了俗称秋闱的乡试,已经能充当下级官吏了,如县教谕、知县等的举人了。 要知道乡试考举人之前,还有童试考童生资格、院试考秀才,乡试已经是考试地点在各省省城贡院的省级考试,一般大省三年一考都只取二三百名、次省百余名,再次七、八十名,小省四、五十名,平均一下算就是一个省一年大概只出几十个举人吧。 白芙蓉就用一种带着佩服和仰慕的全新目光上下打量了仲嘉言一眼,看得仲嘉言都抬手摸了摸耳朵,有些不自在。 白芙蓉情不自禁地脱口而出赞叹:哇,仲哥,真人不露相啊,认识这么久实在失敬失敬,你这么年轻,居然已经考中举人了? 国子监 考中举人,换算成现代的高考,一个省一年几十人,那也少说得是考上清华北大的水平了。 白芙蓉现在都还记得中学时候的课文《范进中举》,范进都几十岁的中年人了,中举之后整个人都快高兴疯了,而眼前的仲嘉言,看起来就是个大学生模样的年纪。 难怪你字得那么好,认真写的时候标准得得印刷的似的。原来是古代应试练出来的,白芙蓉实在好奇,试探地问了一句:可能有点冒昧了,仲举人,您今年年纪几何啊? 仲嘉言中举之后,许多人对他奉承、赞叹过,县丞、主薄大人家里当天就派了人送上贺仪,又是邀请他到府参加诗会等等,县里的富商都有专程上门奉上金银之物作为进京赶考程仪的,甚至进京之后,最初也有一些祖籍也在冀州的官员,直接邀请他到别庄免费吃住备考的。 但是那种奇货可居的投资,或是苟富贵勿相忘的攀附,都另仲嘉言有些许不耐。 只是他五岁上就丧父,见识过的人情冷暖甚多,整个人是较为成熟的,不管内心感觉如何,表面上都是按照对方的身份和行事,客客气气地或接受或婉拒。 而白芙蓉的神态令他感觉没有一点不适,因为她好像只是在单纯赞叹他厉害,没有一点诸如觉得他前程远大,想要拉个近乎等别的东西。 如果他也是现代人,也许他就能明白,白芙蓉这纯粹是一个通过从小被管得严、自己也比较自律,所以学习成绩还可以的乖乖好学生,对学神发自内心的濡慕。 别,仲举人中举人的,你自己叫得不别扭吗?要是这样就反而对我客气生疏了,那我就得后悔告诉你这些了。仲嘉言对她摇了摇手,就叫我仲兄或者叫我嘉言就好了。 我今年春三月刚及冠,应该比你大吧,让你叫我仲兄也该没错。 好吧,仲兄。白芙蓉就从善如流,我是腊月里生的,很快就满15岁了,你确实比我大些。那你也大可不必还叫我白姑娘了,叫我名字白芙就好,叫小白、芙芙也都行,我妈我爹娘以前就这样叫我。 仲嘉言也莞尔:好,白芙。 小白、芙芙叫起来实在太亲密了些,看白芙的发式和年纪,还有平日颇为自在的行止,想来还是未嫁的姑娘,虽然她已许了,但也决计叫不出口。 虽然互称仲兄和闺名了,但是白芙蓉还是止不住地继续啧啧称奇,20岁就考上举人了,哥你真是天纵英才啊,慕了慕了。 现在的她眼中的仲嘉言已经头顶学神光环,原本礼貌妥帖的温润,也变作了天之骄子却毫不自满、平易近人的谦逊内秀,而且他除了不会瞧不起人的恃才傲物,还不是死读书的书呆子,会勤工俭学、还很孝顺妈妈。 哦,还长得帅。 简直是所有长辈心中的中国好少年,要是白芙蓉在现代认识这样的男同学,她爸妈得揪着她耳朵天天叫她跟人家学习的。 仲嘉言都被她夸得受不了,两人再你来我往几句之后,他转移话题跟她说起新业务来:我觉得原来掌柜的做的赁书业务不错,既能在一本书上做出长足的收益来,又能聚拢一些爱看书却没有财力全部用买的方式读书的人群中的人气,还能给稍微不富裕的人家看到更多书籍的机会,一举多得,所以我这次又把一批书加入到租赁的行列了。 说到这里他有些促狭地看了白芙蓉一眼:喏,像你在看的《云游仙记》,第柒本现在也有租赁的了。 虽然不想自作多情,但白芙蓉拿着书,还是有些怀疑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小声问出一句:你,不会是看我在看这本,特意把这个也租出来吧? 是啊,反正我也要新加一批书到租的行列,何乐而不把你喜欢看的几本纳进来呢?何况《云游仙记》在士子中确实颇为风靡,在学里都有同学买了然后互相借阅呢。 他从容直接地承认,白芙蓉反而觉得没什么了,欣然受之。 学里,我原以为你如今的水平,一般就是在家中和书铺里自学呢,你如今在京里也要上学的? 仲嘉言点点头,是的。你就是不问,我也正要跟你说呢。 原是准备就在家中自学的,因现在一般的书院和师傅,坦诚而言确实也教不了我什么了,不过最近我乡试时的座师举荐,给我谋了一个国子监入学的名额,前两日去国子监试读了两日,十月里便要正式去那边进学了。 他略有遗憾地看白芙蓉一眼:只是我去国子监入学之后,书斋里就要交给我母亲和新招的伙计了,一旬一日、每逢五的假日方可能在家,你也不可能每次都在逢五日时来书斋里,待你之后再来,一般就见不着我了。 好不容易在外面有个朋友,白芙蓉也微有低落,不过转念一想又开心起来:离别是为了更好的相逢嘛,少年,加油努力学习!我还没有当官的朋友呢,俗话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等你考上进士出来做官,未来万一有事儿的时候,还能找你罩一罩我,多好哇。 仲嘉言失笑:哪有人说自己是鸡犬的。 嘿嘿,那不是我只会读闲书、不会读圣贤书,所以没文化嘛,总之就是努力加油,记住,我永远在背后默默支持你。 想想默默支持好像有点只打嘴炮了,白芙蓉又补了一句:也实际支持!要是遇到有什么困难的事情,可以和我说说,虽然我人小力微,但是万一也有我能帮到你的事呢?就算确实帮不上啥,最次我也能帮着出出主意、当你的情绪垃圾桶,可以和你一起发愁分担烦恼。 而且,三个臭皮匠胜过诸葛亮,也许瞎猫碰上死耗子,我就有还能用的点子了呢,千万别嫌弃我就有事儿不说啊。 她把求罩求鸡犬升天说得如此坦荡可爱,又真心实意希望自己将他当朋友,仲嘉言也就点头:哈哈哈,行,听你的,我一定努力,有事情也一定跟你讲! 结账的时候。 仲嘉言就跟她说:现在我也没什么,就这一间书斋,说好的给你降价的,你看书也看得仔细,从来没有弄污弄皱的,所以以后只要十天内,你租书就算五文就好,一月内就10文。买书呢,就按我们从书局进书的价钱,每本多收你五文。 我跟母亲也说了,你到店里就报名字,她们也会跟你算这个价的。 可是,你还要上学,你们做的生意也不大白芙蓉虽然没有多有钱,但是目前暂时国公府给她吃喝全包,也还有月钱的她,也没有穷到租书钱都给不起的地步,她不好意思因为成了朋友,反而还让他少赚钱了。 仲嘉言却不容拒绝地打断她:行了哦,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再说我就要不开心了。我也没有你想得那么的缺钱,家中的田地虽然不多,每年的租息还是够我和母亲吃的。且只要租书人对书保管得当,赁书本来对我们来说就算是没有抛费的生意。 他侃侃而谈:你比我小了五岁有余,厚颜受你称一声仲兄,那我就算是半个兄长了,我本来是想不收你租金的,但我知道那样你会不好意思,甚至直接选择不再来我们书斋,所以已经折中了,你就别再跟我客气了,要不然,这石榴我都要请你重新提回去了。 万一还不好意思,你说话言谈甚是有趣,下次来时若见到我母亲,陪她闲话逗闷两句,也算是帮我这个做兄长却因进学不常在家的不孝子陪伴母亲了,可否? 仲嘉言面色温和、语声也温吞,毫无疾言厉色,但平静而条理分明的言辞中,也有一种沉稳的令人难以拒绝的力量。 白芙蓉就点了点头,笑着做了个男子的抱拳礼:行吧,那白芙就在此多谢仲兄了。 雨露 再和春雨夏云一起捣鼓,根据书上写的酿酒法子,自己整了几坛子石榴酒。剩下的一些和晚熟的就留着自己吃了。 10月里。 天气还没那么冷,原来小说里白芙蓉遇到的冷饭冷菜、炭火不够的矛盾还没发生,白芙蓉居然遇到了一个新的问题。 夏云晚上带着小丫头,气呼呼地拎着水桶回来:姨娘,水房的说您用热水用得太多了,还拿二夫人来压人,说二夫人房里都没您抛费,就给了些半温不热的水,这还没拎回来呢,热气都快散尽了。 白芙蓉拿手探着试了一下水温,果然不怎么热乎,手伸进去都只有一点点的烫,至多50多度的样子吧,就这么一桶,拿来洗个头脸够用,要是想兑冷水到浴桶里洗个澡,那远远不够用的。 但是水房的人说她水比二夫人用得多,可能有夸张,但也可能是她真的用得有些频繁了。 古代不管有钱没钱的男性女性,沐浴洗发其实都是没那么频繁的。 首先是平民人家,夏日里可以下河洗澡倒还方便些,冬天里一个月能烧水洗一次就算是不错了,一整冬都猫着不洗,只过年时候和开春之后再洗一次都是有的,毕竟冬天对于一般人来说,取暖的柴火资源是十分有限的,首先要保证一家子不会冻死饿死,清洁需求就放在很后面的位置了。 而富贵人家呢,也觉得频繁沐浴洗发容易风邪入体、风寒加身,当然这也不是多余的担心,比如洗头之后没有吹风机,只能擦头发之后再在火炉边烘发,再结合古代落后的医疗水平,夫人小姐们身体的娇弱程度,就算是有钱人,也确实很可能因为一次洗头之后没及时吹干着凉了,就染上疾病一命呜呼的。 所以像就算余沛宁这样的大家小姐,通常也是好几天或一旬才沐浴和洗头一次,这都已经是爱洁的了,平常一般采用通头的方式,就是拿梳子早晚把头发从头到尾梳100遍,梳顺梳平,再抹上芳香的桂花头油、玫瑰头油等等之后,将头发梳成发髻,看起来反而还会更顺滑平整,闻起来也不会有酸臭异味,而是馥郁芳香的。 但是白芙蓉不行,她是现代人,从她过来之后,洗头和洗澡最少也得隔天一次,要是当天稍微做了些活动,那是每天都要洗的,否则顶着一头油腻腻的头发,不如让她死了算了。 之前夏季和初秋没有太降温的时候,冷水她房里人可以自己到府里的水井去提,需要兑的热水就少一些,节省点一桶也就够了,但现在天气慢慢变冷,每天只是晚上洗头洗澡就得要2、3桶热水,如果还想稍微泡泡澡,那就得4桶往上了,加上其他房里降温之后用热水洗脸濯足的用水量也增加了,对白芙蓉这边略超出惯例份额的热水供应,水房自然就有些不情不愿了。 白芙蓉就笑一笑:行了,今晚我就不沐浴了,只浣发就是、明日若再如此,就自己烧水沐浴,后日就是逢十请安的日子,到时我跟二夫人说说,就说我体寒,天冷了每天想多泡泡,想多用些热水,求二夫人让水房的管事行个方便就是了。 万一不行,还能继续跟太太告状,再不行,反正房里有炉子,那以后就多抛费些柴火,自己烧水就是了。 但是,白芙蓉根本没来得及也没用上告状。 因为,夭寿了,救命啊,到底发生什么了,宗明煜居然到她房里来了。 白芙蓉和春雨夏竹正在玩儿古代版大富翁呢,小丫头兰草就气喘吁吁又难掩喜色地跑进来:白姨娘白姨娘,二公子来了! 啊?白芙蓉吓得差点没从软塌上滚下来。 今天是秋日里难得的大晴天,天气不太冷,还有点暖融融的。 白芙蓉穿着自己手缝的第一件成品衣物,一块T形棉布卷成筒再缝起来成为裙身,加上两条宽布带缝成宽肩带的素色直筒裙子,作为睡裙。还在裙子下摆和肩带两侧,把艾绿色的大小碎布头利用起来,缝了皱褶的不规则花边。 她自己觉得这算是芙蓉出品的第一件成品衣服了,除了没什么好的版型不收腰略宽大,真的还算挺好看的, 肩上披着按照围巾的织法织成的一臂宽、半人长的羊毛披肩,事实上白芙蓉是准备多用的,又当披肩又当围巾又当迷你小毯子用。 啊啊啊啊,二公子怎么突然想起到我房里来了?白芙蓉努力镇静下来,问:现在他到哪儿了? 兰草有点懵懵的又萌萌的:已经快到院门口了我是和芳草在廊下打扫的时候,看到二公子直接往这边过来的。 好吧,这就是在府里没有人脉和地位的坏处了,要是宗明煜要去王思萱的院子,恐怕才出他自己院门儿,就有人给王思萱传消息了,哪会儿像白芙蓉这样猝不及防的。 白芙蓉只能语速极快地指挥比她自己更惊的春雨和夏云。 当然,对她们两个是惊喜,在白芙蓉这里是惊吓。 夏云,赶紧把朝院子的窗户和门都关上啊! 哦哦,好。 后院呈波浪型的横X交叉的两条石板路隔开的,左右两个三角形的土地的部分都已经被白芙蓉种上了各种的菜,前后的空地则洒了花种草种,月季苗则被白芙蓉种在了院墙下的三面,现在左右种菜的部分,不少都已经长出嫩绿的菜苗了。 春雨,你先别管别的,把我放这边的两本书收回卧房床头箱子里去! 是,姨娘。 虽然比较正式的有桌案的书房设在和床一个房间,但是白芙蓉一般是看正经书和练字才在那边,为了有伴儿陪着,她看小说也时常在起居室这边的长几这边,她看小说、春雨夏云就做针线。 恋耽美 先婚后爱文妖艳小妾她咸鱼了-by皇小帝(17) 她看的书可都是包着《三字经》、《弟子规》什么的封皮,但是内里都是话本子甚至小黄书啊,春雨夏云不认识几个字倒可以骗骗,宗明煜那儿就可不行了啊! 两个丫头领命而去,白芙蓉则转身就准备回房间,准备扯一套古代普通规矩的长袖长裤中衣直接套在她随意的睡裙的外面,结果才转身走到门口呢,正厅的门被礼貌性地扣扣敲了两下,宗明煜没带任何小厮随从,皱着眉头,大步踏了进来。 一见白芙蓉身上穿了一条奇形怪状、十分粗劣的布裙子,虽然肩膀胳膊都被披肩状物事遮挡住了,但是却还是露出了修长雪白的脖颈和漂亮纤巧的锁骨,长度只到膝盖的裙摆之下,两条纤细又饱满的小腿也完全露在外面。 虽然扯着披巾盖住,也可以看到前面傲人的起伏弧度。 宗明煜英俊逼人的脸上,眉头就更拧地可以夹死蚊子了。 白芙蓉行了个因为急匆匆调头转回来,有点儿摇晃不稳的福礼:见过二公子。 宗明煜再一看,白芙蓉满头茂密蓬松的青丝甚至都没有梳起,只是将前面的头发在头顶揪了一个一个宗明煜都觉得不能称之为髻的发攥儿,露出一张光洁的芙蓉俏面。 沉声问:你这是什么打扮? 白芙蓉本来以为他就是随便发发火,训斥一下人,就低头装乖顺不说话。 结果宗明煜却好像真的要她给个答案似的,嗯?我问你话呢,抬起头来。 白芙蓉只能别别扭扭的把脑袋昂起来,只是还是垂着眼皮,不去看宗明煜的脸。 她脂粉不施、素面朝天的,然而实在是有一副万中无一的好相貌,下巴纤巧、唇红面白、柳眉弯弯,就算不怎么打扮,也别有一种清水出芙蓉的随性之美。 有时候过于艳丽的容貌,还去浓妆艳抹,反而容易落了俗套,媚俗轻浮起来,清清淡淡的打扮,反而更能显出容貌本身的精致明艳。 看着这样的白芙蓉,就算不跪倒石榴裙下,美到晕头转向,晕乎乎以为此境乃仙境,才能见此仙姿玉貌,也任谁也说不出不好看来。 当然,也包括宗明煜。 婆媳 白芙蓉生无可恋,脸上是一张面部表情的木头脸,脑子里则疯狂地在头脑风暴。 到底哪里出错了? 男女主是8月19日大婚的,虽然按照常例,男主人一般只有新婚第一个月,为了表示尊重正妻,不去妾室屋子里,但按照小说里,男女主大婚三个月内,男主除了有一次白天因王雨萱装病去了一次她房里,就没有去过任何妾室房里啊,怎么会宗明煜就到她房里来了? 而且现在虽然天还没黑,但是也已经快酉时了,就快到晚膳的点儿了,在平均天黑7点就睡觉的古代,怎么说也不能算是白天了。 虽然满了一个月,但是这么快就快入夜了还到妾室房里去,白芙蓉好想像咆哮帝摇晃女主一样摇一摇宗明煜,把他给摇醒。 宗少爷,你想干嘛? 你可是男主大人啊,女主大人余沛宁虽然表面不言不语,但时刻都在悦凝堂里静静地观察着你呢,看你够不够格被她真正当做夫君呢?你这是要想要睡小妾的意思吗? 你还想不想当男主了? 别说白芙蓉不知道发生什么了,连宗明煜自己都说不清,他怎么就到白芙蓉这边儿来了。 前两日。 宗明煜下朝后到太太廖巧云房中请安。 刚开始新婚几日的时候还觉得不错,但现在已经过了一月又半,身为母亲的太太,毕竟是对亲儿子宗明煜有些了解的,已经看出二儿子和余沛宁互敬有余、亲密不足。 余沛宁身为妻子,没有把醉心公务的儿子的心给留在府里,太太这个当妈的自然很难看到儿子的不是,就觉得定然是儿媳妇做得不够好,这个大老婆找得好像不合儿子心意。 加上余沛宁嫁过来就接掌府里中馈,虽然因为大家出身、能力不俗,打理得井井有条,但是一方面却打理得太服帖了,修理发卖了一批不规矩的心大老仆,把原来掌家的太太衬托得有点慈和有余,但过于念旧情、规矩不足了。 另一方面,余沛宁虽然行止有度、处事不惊,人的精力却毕竟是有限的,比如重阳全家前去登高礼佛的车马随从等一应事宜、和亲眷同僚的重阳节礼往来等,中间有太多的讲究和繁难,何况还有阖府主子下人裁制秋装、冬日里炭火采买等日常事务,余沛宁初到国公府,大部分心思都放在掌控全局、打理府务上了。 如此,在伺候婆婆、讨廖巧云欢心上,比起对太太多年了解,又十分小意、全心全意哄太太开心的王思萱,那就差了不止一筹了。 在太太眼中,就是自己这个婆婆已经做了初一,给了儿媳妇能给的所有体面,婆婆还中年健旺就让新媳妇掌家,有多少府里的太太能做到的? 但这个新媳妇却没做十五,对自己显见的不够尊重、礼让、孝顺。 当然,如果让余沛宁来说,就得叫一声冤枉了,就算处理府中事务再忙再累,她也从不敢疏忽自己的婆婆,对太太实在也是事事周全。 只是,谁叫国公府里有个太太的外甥女,对太太了解甚深,处处妥帖、处处顺眼的王思萱比着呢? 婆媳之间的关系从古到今都十分微妙,不管是在和儿子、丈夫的亲密度上,还是在一府一宅内的地位上,都颇有东方不努力从头压倒西风,西方就会将东方压倒的意思。 太太想着,在儿子这里,这儿媳妇不中用了,那不是还有妾室吗? 事实上,人呐,因为自己淋过雨所以想为别人撑伞,那实在是理想国里的理想情况了。 现实里大部分就是,苦逼996员工在创业熬成老板之后,只会顾念着自己投了多少钱才辛苦创了这公司,不能亏钱要苦干实干,然后只会想怎么压榨自己的员工007,不能让他们吃闲饭、要给自己创造更多的价值,哪里管员工死活? 而媳妇熬成婆之后,不会想着自己当媳妇时候吃过妾室、庶子的苦,那不要再让别人吃。 而是,我都受过的苦,你受一受怎么了?你有还不如我高贵可爱,凭什么你当人媳妇就能轻松顺意呢? 甚至是看你比我当年还惨,我看着倒还痛快了。 何况男主人的老妈,和男主人的老婆,在传宗接代重于天、枝繁叶茂是福气的古代,本来就是完全不同的两种立场。 刚好王思萱在她这里旁敲侧击、哀哀诉苦了一番,说是太太进府以来就一直霸着二公子云云,虽然妾们都是心里敬重夫人,知晓自己的身份,绝不敢越过夫人去的,但是眼看着二公子翻过年去就廿五的岁数了,妾等却连亲近表哥都不能,就算知晓姨妈心中最大的愁思,思萱也不能给太太分忧,都怪思萱没用,实在是愧对姨妈。 所以宗明煜请安的时候,太太就跟他慈母心肠地暗示明示了一番:你当差上的事情也不用多跟我说,你是怎样的性子行事娘都清楚,再没有什么不放心的了,我一个内宅妇人,眼界什的都不如你,也帮不了你指点什么。我也知晓你一片孝心,回府来挑些不轻不重的事情跟我说说,不过是给我解个闷子罢了,但娘心里最大的心病是什,你还不清楚吗? 说到这些事情,太太也有几分真情实感的伤心了,你三叔家的堂弟,还比你小半岁呢,都已有三子一女了,长子都已经进学了!上次到咱们府里来,背诗给为娘听,别说多聪颖可爱了,你可知,娘嘴上虽不说,看着心里有多羡慕? 宗明煜就垂了头:是儿子不孝。 太太了又举了好几个亲戚世交家的例子,林林总总,总之就是一个核心思想:老话说得好,先成家后立业,你哥哥已是那样,娘这辈子,可就指着你一个了! 你是个能干的,三亲六戚家里的年轻男儿,就算你不是娘生的,娘照实说,你也是最出类拔萃的,娘以你为傲。但你的差就是当得再好,我都这个年纪了,膝下还没有一个孙儿,娘每日里是吃也吃不香睡也睡不好啊,纵使哪日闭了眼,娘都走得不安心啊~ 母亲身体甚好、青春如昨,万不可出不吉之言。都说到这个程度了,宗明煜连忙打断了话头。 儿已成家,至于传承后嗣之事,须看缘法,何况我与沛宁成亲不过月余,我是男儿还好,若她女儿家听了,难免心有压力,母亲勿要太以此为念,缘分至时,自然会有好消息的。 哪里能空等缘分呢!沛宁虽好,但有时人与人之间可能就是缘分浅了些,若是缘分未至,空守着此一支花枝,也不定何时能结出果儿来。 太太都忍不住直言了:你身边可不止沛宁一人!虽妻妾有别,我亦知你不是那起子耽于女色、宠妾灭妻的,但也大可不必太过自苦!我观沛宁也是个贤惠大气的,她自家里夫兄也都是子嗣甚多,哪里能因为传承子嗣的人间大伦,就与你闹气脾气来呢? 又拉着宗明煜的手轻声细语,那三个女孩子也是十几岁的大好年华,我把她们给了你,可不是让她们当摆设的,就算你心中尽是朝廷大事,你就当可怜可怜她们,花骨朵儿一样的女孩子们,娇俏解语的、识文断字的都尽有的,若是你不去怜惜,她们岂不是都只能寂寞深闺、空耗年华了? 所以说可怜天下父母心,听听这话说得,不止是劝他别光对着大老婆使力,小老婆们那里也可以多试试,而且还知道宗明煜是道德感颇高的,因为自己本就是正妻嫡子,所以希望和正妻能够彼此爱重、举案齐眉,一番话帮宗明煜把道德枷锁都卸下了。 就差没直接说了,儿啊,你不好色,你也不花心,都是我逼你的,都是为了三个妾室好,你老婆也肯定支持,你是为你渴望有个孙子的老母亲的愿望而尽孝,是帮一帮你独守空房的寂寞妾室们。 要是白芙蓉能听到,绝对得感叹一句,难怪古代渣男多了。 你想想,要是性转一下,你是一个古代女尊世界的贵女,家里正妻是刚娶的20岁美少年吴彦祖,你爹还给你找了十几岁的古天乐金城武焦恩俊当小老婆,外面还有长成胡歌霍建华钟汉良那样的少年小厮每天给你抛媚眼,你能经受住诱惑? 何况你多睡一睡小老婆,非但没有人批评,吴彦祖也会恪守夫德待你如故,和古天乐金城武焦恩俊哥哥弟弟一团和睦,大家还都会夸你。 反而若你不去睡小老婆,家里古天乐金城武们会天天忧愁哀哭、憔悴支离,你爸也会骂你不孝顺,同僚亲友会笑你没雌威,市井风评会说你惧内没女儿雌风,家族也会因为孩子少而有势单力薄、乃至断绝传承的巨大风险,你是硬要与全世界为敌,也要专一地守着吴彦祖,还是雨露均沾哥哥弟弟我都爱? 不由自主 儿啊,你就当可怜娘一片苦心,可否?太太对自己的儿子,都用上了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哀求的语气。 孝道在前,宗明煜就顶不住了,母亲不必如此,既如此,儿子听命就是了。 就是顶得住,宗明煜当下也不可能说出拒绝的话来,最多也就是和所有时代不同地位,但都对亲妈念经不听不听的年轻人一样,选择阳奉阴违,嘴上答应,事后不真的完全依照老母亲说的去做就罢了。 但是,太太说宗明煜的女人,娇俏解语的、识文断字的应有尽有,把娇俏解语的排在第一个,虽然未点明明言,说的其实就是柔美动人的王思萱了,宗明煜这个当儿子的,自然也知道王思萱在廖巧云心中的分量。 不过知道是一回事,行动就是另一回事了,宗明煜知道母亲确实是想自己早日开枝散叶,如果可以,母亲最希望能受到自己宠爱的是王思萱。 然而这日轮值回府后,想起太太的嘱咐,宗明煜先是走到三个妾室院子的方向,然而到最后分路的时候,在跟在身后的亭然努力保持平淡,但实际上掩不住的略微惊异的目光中,脚步不由自主,就往白芙蓉的院子方向行去了。 他面色平静,十分自然地对亭然吩咐道:你不用跟着了,自去忙你的事去吧。 亭然心里想什么,是否会腹诽自己肤浅,居然选择貌美但却最轻浮没规矩的白芙蓉,宗明煜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面上起码是恭敬如常的:是,奴才告退。 宗明煜到白芙蓉小跨院门口。 抬头入门的柳木匾额上书三个规矩有余、灵气不足的大字:羡鱼院。 木质普通,上面的字体书写更是充满匠气,比余沛宁那里大气宁然的 悦凝堂更是相去甚远,想来也是,她反正也不识货,匾额本身木料就如此一般,管事们也不可能多重视于她,自然就不会费心费力找稍微不错的书法大家给她书写院名了。 不过,羡鱼? 这院名也不知是否她自己起的,想来应该是吧。 应不是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的羡鱼,那是羡慕游鱼于水的自由闲逸的羡鱼? 踏进院门,宗明煜的眉头就难以抑制地皱了起来。 他还从没在各府中见过这样的院子! 进门就是一条窄窄的门廊和夹道,然后就直接是三间屋子了,居然连个院子都没有! 平白的生出许多的逼仄、压抑感来。 难怪要羡鱼了,好好的人在这样的院子住久了,恐怕也生出自怜阴暗的心来了。 屋前廊下左右各摆了一个大水缸,缸子里本来应是养着碗莲的,因为能透过水面隐约看到底下的枝根残余,只是现在已是秋天,水缸露出水面的部分,也就光秃秃的什么也没有。 左边耳房房前廊下挂着一个鸟笼,但是不甚精致,不过是普通的竹制笼子罢了,鸟笼的笼门直接就是开着的,里面也是空荡荡的,一只鸟都没有。 也不知光溜溜挂个笼子在这里作甚。 据宗明煜所知,王思萱那里就养着两只会说话的绿毛鹦哥,被她教了一嘴的吉祥话儿,带过去请安的时候,把母亲哄得笑到合不拢嘴,白芙蓉以前就学过王思萱,这白芙蓉不会是又在学她吧? 也不知道长了什么脑子,跟王思萱学什么? 想到王思萱,宗明煜就又想起自己鬼使神差地就拂了母亲的意,没去她那儿,反而踏足了白芙蓉的院子。 不过宗明煜清楚,渴盼他与妻妾为宗家开枝散叶、和希望王思萱受宠这两件事,第一件在太太心中的分量肯定是更重许多的,不可同日而语。 自己若是将妾室弃置一旁,太太肯定会再和自己理论。 而自己若是只是没宠王思萱而择了他人,太太虽会稍有不虞,但整体的目的达到了,也就不会再在细枝末节上与自己计较了。 宗明煜也就暗暗深吸一口气,敲了两下没有闭锁的正厅门作为招呼后,就一气踏入了白芙蓉这边的厅内。 虽然来都来了,心理准备也全都做好了。 但是实在没想到一路进来都是惊喜,宗明煜看着面前女人头顶的小揪揪,还有哪哪儿看都不标准的福礼,对自己干巴巴地请安:芙蓉见过二公子。 而且,她请安福身的时候,盖在胸前的奇怪披肩就往下垂落了一点,露出胸前乳白软腻的深谷。 宗明煜略微转过了视线不去看,但愈加感觉十分的别扭,心头的压抑的那种烦恼郁火越燃越旺,脸色就十分的难看了,虽然还能控制着没有像训手下的兵将一样疾言厉色,也忍不住发作起来:你这什么衣裙?还有头发,怎么梳成这样?成何体统? 这是半丸子头哇! 挺流行很可爱的发型好不好,宗明煜你这个史前暴躁大土鳖。 但白芙蓉头都大了,也毕竟只敢在心里吐槽,支支吾吾一会儿,在宗明煜编,你给我编,本公子有的是耐心等你编好的无声却甚有压迫感凝视下,开口道:这是睡裙啦,我妾独个儿在自己屋里的时候穿的,比较舒服轻便,头发,头发是反正不出门见人,随便将前头额发鬓发束了起来,不遮挡视线的。 恋耽美 先婚后爱文妖艳小妾她咸鱼了-by皇小帝(18) 说了两句之后,总算思绪清楚了一点,找到了一句宗明煜爱听点儿的:是妾身不好,求二公子宽宥。妾实在是不知二公子降至,实在是蓬荜生辉,要是要是早知道,一定妥帖衣装,不叫二公子看了心烦眼累。 听白芙蓉这么说,宗明煜心情稍缓,也是,自己临时前来,她既想不到自己能有这个福分,也大概无人给她通传消息,一时怠慢了也不是故意。 他就一拂衣摆,径直在正厅的主位上坐下了。 分头去完成白芙蓉交代的两个紧急任务的两个丫鬟此时也急急忙忙出来了,两个人也都是没怎么近距离接触过宗明煜的,更具体的说是没近身伺候过国公府里任何一位正经主子,你看我我看你,然后双双对宗明煜行礼。 虽然福礼姿势是比白芙蓉标准的,但是那慌乱的神态、游移不定的眼神,看在宗明煜眼中,还不如白芙蓉十分之一的顺眼呢。 咳咳。白芙蓉清咳两声:春雨,愣着干什么,快去拿壶来倒水啊! 是,奴婢这就去。春雨逃难一般地原地转身去拿茶壶了。 正厅的几上也有茶壶,但是一般白芙蓉她们是只拿来当摆件用的,只有知道有客会来的时候才会特意泡一壶茶,比如范雨竹提前一天打了招呼,然后第二天来给她指导识字的时候用了一次。 茶壶拿过来,这次不用白芙蓉戳一下动一下了,夏云捧上了杯子,让春雨给倒了一杯之后,低眉顺眼地奉给了大马金刀,坐得跟在自己家一样自在的宗明煜。 哦,不对,这里本来就是他自己家哦,自己才是因为是他的附属,所以能暂且借住一下的妾室。 宗明煜端起茶正要喝,低头一看,既无茶色,鼻尖一嗅,也无茶香,但是观之又不似清水那样纯粹的净澈,略微浑浊那么些许,飘着一点点半透明的丝絮状漂浮物。 他抬眼盯白芙蓉,问:这是什么? 柠檬水 白芙蓉这才想起来, 因为她根本就不爱喝茶,所以没客人的时候羡鱼院根本就不太泡茶,刚才被宗明煜惊得,她都一时忘了这茬, 直接叫春雨就拿来给宗明煜喝了, 春雨她俩大概也都是紧张的, 没人提醒她壶里不是茶。 最初被宗明煜突然跑来的震惊状态已经退去 , 纵然知晓他是能掌握己身生杀的人, 但毕竟奴性还不够深厚,适应一会儿之后,白芙蓉的状态就比较自然了, 把他当现代会遇到的比较跋扈的官二代看, 虽然心里对他是有些瘆的,却不至于惶恐过度。 于是启唇解释:哦,这个是柠果蜜水。妾用柠果洗净了切成片儿,中间的果肉稍微捣开,拿沸水泡了, 加上蜂蜜和雪砂糖调和做成的饮子。 柠果? 宗明煜倒是有所耳闻,但是听说是一些地方做桔子的代替品的,也有作为观赏性树木的, 只是比桔子味道更酸涩, 并不受人欢迎。 他略微不悦:你是没得桔子吃吗?庄子里秋日里产出了那许多桔、梨等果物,葡萄樱桃等也有不少,难道管事的没给你房里送? 送了送了。 秋天里最幸福的事情, 就是在古代, 这真是唯一的真正的丰收的季节了, 比如各种水果产出就很多, 白芙蓉最近一日三餐都有不重样的水果吃,只可惜天气一日比一日凉,现在还能买到的鲜果已经是越来越少了。 现代什么时节超市都有很多鲜果卖,是体会不到秋天的珍贵的,等过了这个季节,可就只有那些有温泉庄子的富贵人家,还有最南方几省才能有新鲜的果品产出了,而秋日时节许多果子都价贱,府里的管事自然不会吝啬到将庄子里收上来,每人都有份的果品都给白芙蓉昧下的。 可不敢让别人因为自己受冤枉,白芙蓉连忙为柠檬背书:其实这柠果还是妾特意买的呢,虽然直接吃太过酸涩难以下口,除了有孕嗜酸的妇人之外,一般人难以下咽,但其实柠果香气独特,泡水喝别有清爽风味的,加了蜂蜜之后,酸甜不腻、爽口舒心。 二公子若不信,大可以尝尝。 因为知道过了秋就难有新鲜水果卖了,所以除了府里发的水果,白芙蓉还自己买了更多的樱桃、葡萄等来吃,另购了十到几十斤的,相对能保存比较久的苹果、橙子、梨、柚等水果,诸如苹果,要是单果之间分开,用草纸包上,在通风干燥的地方保存,放两三个月还能吃都是有的。 买酒坛那次在市集逛的时候,白芙蓉就惊喜地发现了柠檬,这才知道柠檬的原产地之一就是古代中国的西南部和缅甸北部,白芙蓉以前一直以为和番茄等都是舶来品来着,其实只是古代中国人几乎不吃它。 所以大概也不怎么栽种,广泛人工栽培的时间较晚,现在栽培数量不多,主要分布在长江以南各省。 白芙蓉买到柠檬的那户农家,就是机缘巧合得到了混在桔书种子里的树种,原本以为是桔子才种的,长着长着才发现不对,以为是新品种也就没砍掉而是留下来了,等长成了发现果实酸不可食,还以为要白费功夫呢,被白芙蓉以现在桔子4文一斤的市价给包圆了,高兴得不得了。 白芙蓉也开心,现代基本柠檬比桔、橙子都要贵不少呢,这种买家卖家都觉得自己赚了的交易,可以说是很双赢了。 宗明煜将信将疑,但还是勉强给了白芙蓉一个面子,纡尊降贵地小口啜饮了两口。 如何?白芙蓉问。 她头发虽然扎得奇怪,但这样眼眸璀璨生光,期待地看着你的时候,宗明煜居然觉得这发式和打扮也颇有几分可爱。 看她期待自己的回应,宗明煜反故意轻啜慢饮地喝了半杯,才放下杯子,才不疾不徐答:滋味独特,尚算爽口。 嘿嘿,我就说了好喝吧。 白芙蓉就笑得像一朵灿烂明媚的太阳花。 现代奶茶店基本款便宜实惠又好喝的夏日街饮柠檬水哎,她大学时候可在奶茶店打过工的,除了现在因为天气冷没加冰,而是泡了水之后自然放凉,制作方式是一模一样的,能不好喝吗? 白芙蓉大学的运动系男友几乎从来不喝奶茶,但以前每次上街之后、打完篮球,都要买一杯柠檬水。 而且这古代的蜂蜜还是真正的纯花蜜,不像现代有的是假蜂蜜,滋味更香甜三分。 宗明煜眉梢微扬,看白芙蓉那有点阳光就灿烂的样子,心情微妙难言:我何时说好喝了? 这算是在自封好喝吗? 哼,你这个装逼犯,看你喝得挺舒服那样子,尾巴都要翘起来了,哪里像是不好喝的样子? 白芙蓉心里想的是这样,嘴上还得美化一下:哈哈哈哈,那啥,二公子喝过多少茗茶香饮,舌头早就被养刁了,妾身这柠檬水能得您一句尚可,那说明,已经算是很好喝了! 茶喝过,白芙蓉和宗明煜这个古代贵公子就又没话说了。 面面相觑片刻。 宗明煜这死装逼犯就在那儿姿势优美的坐着,也没有一点儿要纡尊降贵跟自己挑起个话题聊两句的意思,白芙蓉终究没有他的装逼功夫深,假笑着和他端着姿势坐了一小会儿就感觉受不了了。 她觉得如坐针毡,但其实看起来自在优雅的宗明煜也不怎么舒服,白芙蓉这儿的正厅跟雪洞似的,不但桌椅的木料难以入目,茶壶茶杯的瓷质、花纹也十分粗糙,更连什么能入眼的摆件装饰都没有,座椅的垫子椅伏只是最差的青绸。 府里多少成套的酸枝木花梨木的桌椅、多少茶具摆件,是放在库房里积灰吗?他宗明煜的女人平日里就用这样的家具物什,要是传出去,他都觉得没脸见人。 宗明煜哪哪儿都觉得不舒爽,只是他养气功夫深,想着回头再料理那些管事的,当下没发作出来而已。 现代的时候网络段子说,真正相投的人,是在一起静静地相处,不言不语都觉得满心满足,不会无聊尴尬的。 白芙蓉尴尬得想扣个米奇妙妙屋,看来起码宗二少爷和自己,肯定是极度不相投的人了。 左思右想,白芙蓉觉得自己现在是下级,就算把国公府当做一个极其压抑、上下级过于尊卑分明的职场,她也不应该晾着宗二公子这个领导的。就终于想到了中国人的传统话术,二公子,您吃了吗? 我是说晚膳。 宗明煜老神在在的,未用。 合着就等她给递话题呢,就你会端着。 那我叫丫头们传膳吧。白芙蓉的声调就高了一点,透着一点轻松来。 随便吧,一起吃个饭大家各吃各的,总比坐一起大眼瞪小眼的尬着好点吧。 白芙蓉就转身跟夏云吩咐,其实一转身就趁着背对宗明煜的功夫,翻了个不雅的白眼,然后才柔声却十分流利地道来:难得二公子来了,你赶紧叫兰草她们去大厨房,跟他们说日常的饭菜就不要了,秋日夜里天寒,让他们弄个黄铜锅子来,怕二公子不惯食辣,中间隔开,弄成鸳鸯锅底的,一边用牛油花椒辣子等做成麻辣汤底,另一边就用了菌菇或三鲜的均可,然后将牛肉羊肉弄两盘薄薄的肉片,猪肉、就弄五花的,再把土豆香菇木耳豆腐各种蔬菜都上一点,不用特别挑选摆盘儿,就做成素菜拼盘了几样菜放一个大盘子也就,快点捡着新鲜合适的都上上来就是了。 想吃火锅好久了,但是平常说又怕大厨房的不买账,今天宗明煜来了,白芙蓉聪明的小脑瓜一转,反正她也是在这里杵着碍眼,还不如把他充分利用起来,搞顿火锅吃吃呢,白芙蓉算盘打得挺好。 挤出贤惠温柔的假面笑容,回过头故作婉顺地娇滴滴询问:二公子,您看这样可否? 声音腻得白芙蓉自己都起了一胳膊鸡皮疙瘩,自己都觉得自己做作。 宗明煜也皮笑肉不笑:你都安排妥了,我还能说可不可吗? 本来就要领命出去的夏云,都被宗明煜这不阴不阳的一嗓子,给吓得生生站在原地,脸色都发白地悄悄觑着白芙蓉的脸色,眼中是求救的可怜神色,完全不知如何是好。 白芙蓉就讪笑两声,呵呵,那个,妾也是想给二公子您暖暖身子,若是二公子觉得不如意,自然是以您意愿为主,您再行吩咐就是,妾等都听您的。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你是老大,听你的。 宗明煜记忆里上次到白芙蓉房里,还是她刚被母亲给自己的时候了,其实,也就那么一次。 宗明煜记得那时候她也是穿着轻薄暴露的纱衣,故意露出了胸前雪白傲人的高耸,也是声音黏腻、举止造作地,十分明显地对自己献媚,也是连福礼都做得不典雅标准,其实今天的白芙蓉,好像也全做了这些相似的事情。 也穿了轻薄的衣裳,也毫无端庄知礼姿态,也粗糙地讨好自己。 似乎一切都没变,还是那样子不规矩不体面的女人,还是都没有真的把自己当做一个真心恋慕的男人来看,但是给宗明煜的感觉,却又完全不一样了。 头发 当时的白芙蓉满身庸俗的谷欠望, 恨不得喉咙里伸出爪子来把自己抓到榻上去,然后就成为梦中的风光宠妾,让宗明煜眼角都不愿意看她一眼,因为他知道, 在这个自己也看不上的女人眼中, 他宗二公子, 其实也只是一个可以获得富贵的工具。 也许有人只想要享用美色即可, 不在乎皮相下面是何样的魂灵, 也不在乎身下女人装作的爱意是对自己本人还是对自己的权位,反正他们也只是贪图的曼妙的□□而已,无须计较那么多。 至于王思萱, 其实只是比当时的白芙蓉, 稍微将自己的谷欠望包裹得好些罢了,宗明煜有自己的自矜和骄傲,但他也从没觉得是个女人就会对自己情根深种,王思萱时常满口的表哥,满眼的柔情, 但宗明煜也很清楚,在她确定自己嫁不了体面官宦公侯之家做正妻之前,这位表妹对自己, 似乎也没有现在的深情。 但宗明煜, 他觉得自己做不到。 他不想亲近这样的女人,也不觉得这样的欢愉有何乐趣。 外人都觉得他是醉心军务仕途,一心建功立业, 所以才刻意地远离女人们, 时刻在提醒自己去不近女色, 但其实, 他只是确实没有什么亲近这些女人的谷欠望罢了。 自然而然,就是这么些年了。 但今天的白芙蓉,他却看得出,表面上做的是一回事,其实不但心里没有自己,行动上也根本没有多想和自己近身,她情绪百转的仿佛会说话的美眸,转过了不知道多少情绪,但却没有一点,是对自己、还有自己代表的富贵的渴望。 虽然穿得奇怪的裙子、胳膊小腿全都露在外面,白芙蓉却毫无往自己身上靠的动作,甚至,她看到自己来了之后,满身都散发着她自己以为掩盖得很好,实际上在宗明煜细致入微的观察力之下,十分明显的郁闷烦躁的气息。 要是能选,要不是自己踏足了她的院子里,她不得不应付自己这个夫主,她大概会想像爬山的时候赶上了自己一样,像在檀若寺佛殿外一样,随便找个借口就赶紧溜之大吉吧。 宗明煜当然知道白芙蓉在躲他,他又不是傻子。 从对自己的态度上,自己这个原来只有脸蛋儿能看的妾室,竟好像整个人换了一个人一般。 她脸上的表情,有时候瞬息都变了好几变,宗明煜恍然觉得,自己的母亲和正妻沛宁她们那样的女人,一个月脸上也凑不齐白芙蓉一晚上脸上出现的,那么多鲜活生动、精乖狡黠的神情吧。 说实话,就算宗明煜知道自己居然是被嫌弃的,竟看着也觉得有趣得紧。 你就算不愿意见到我,可惜啊,你白芙蓉就是我宗明煜的妾室,是我的女人,只要我来,只要你是这个身份,你就不得不口不对心地讨好我、应付我。 只要我想,你随时都得在握伸手可及之处。 宗明煜思及此处,看白芙蓉对夏云使着他是主子,咱忍忍!的眼色,居然唇角勾出一个玩味的笑容。 不过被人嫌弃,还是被一个自己看入了眼的、外貌美艳动人的女人嫌弃,只要还是个男人,毕竟是多少会有不愉的,宗明煜才故意逗一逗她。 看够了白芙蓉脸上笑眯眯,眼里全是嫌弃无奈的神色,才点点头,不为难下人,对夏云随意道:行吧,就按你们姨娘说的办。 是。夏云就如蒙大赦一般地赶紧出去叫跑腿的小丫头去了。 芳草听了夏云传的话,灵活的小腿儿倒腾着,就飞速地跑了出去。 白芙蓉一般轻易不让兰草、芳草帮她做事儿,因为她没多少钱打赏,没有钱,也就别让人家做白工了,不过因为她脾性好、玩的花样多,兰草、芳草她们这些小丫头,干完活儿之后还是最愿意来羡鱼院儿玩。 当下她点名叫小丫头去跑腿了,就是知道这趟差自己这边不给赏钱,她们也会有跑腿费的。 这就是府里地位的天差地别了,白芙蓉这样倒序排位的无依无靠无宠的妾室,想要在大厨房点个自己喜欢的菜色,都给打点银子,宗明煜这样的嫡子少爷呢,身边人去大厨房给他点吃的,不但不用给赏钱,厨房的大厨和管事,还会拿特意留下来的精细点心来讨好。 这不,芳草去说是羡鱼院给二公子点的锅子,大厨房掌勺的小徒弟就一改往日的嘴脸,仿佛把芳草当成了异父异母的亲妹妹,殷勤地请她到小茶房坐下,芳草姑娘坐着稍等会儿,师傅在炒料,师兄他们在切菜,高汤那些都是现有的,很快就得了。 然后又端上一盘香酥小烤饼、一盘软绵蓬松的白糖糕,又送上一包油纸包好的香炒南瓜子:姑娘等着无聊,吃着顽顽。 芳草就自己烤饼、糖糕各吃了一个,剩下的包了起来,准备带回去和兰草分享。 恋耽美 先婚后爱文妖艳小妾她咸鱼了-by皇小帝(19) 羡鱼院这边。 昨天白芙蓉都说了要洗澡,夏云她们去提水,却只给了两桶温热水的水房,今天大概是听说宗明煜来了,都没人去传话,水房的下人却自己就用推车运了半人高的大桶的一桶热水过来。 还贴心表示:姨娘这里先用着,等会儿天黑了主子们这里大概膳也用过了,咱们这儿就再送一车过来,若是其他时候要用水,也随时打发人说一声就是,奴婢们这里擎等着呢。 白芙蓉就让春雨带着人把水送浴间去了。 宗明煜在刚才白芙蓉背身和夏云说话的时候,就觉得有什么不对,一时又想不起来,又看了白芙蓉一会儿,忽然就察觉了哪儿不对,脸色微肃:你头发是怎么回事? 啊?不是都说了随便扎一扎吗?白芙蓉有点懵,愣愣地回道。 刚问过不久的问题又问一遍,怎么哥你还没老年就痴呆了吗? 宗明煜:我指的不是你发怎么挽的,是说你身后未梳起的发,怎的短了这么多? 他记得白芙蓉檀若寺求签那日,头发挽成简单轻灵的发髻之后,左右就拿了小指粗细的金丝小圆箍箍着,各分了一缕小垂髫在脸颊两侧,别有几分少女的清媚灵动。 当时那两束小垂髫的发尾都过了她的腰,但是今日她后面的所有头发都披垂下来,身后飘荡的青丝却只到她的腰间了。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岂可轻易毁伤?宗明煜紧盯着白芙蓉的眼睛,声音冷沉含威。 宗明煜眼中从踏进这屋子以来,第一次有实质性的怒火。 说真的,他这样冷不丁一吼,还真的挺吓人的,不愧是古代的正四品朝廷命官,换算成现代起码也是是厅局级干部,威势过人。 这样一比较,白芙蓉才觉得前面包括看到她的发型和睡裙,宗明煜其实原来根本没有真的生气。 古代好像剪头发不是很随意的事情哦,白芙蓉就有点心虚了,声音也变得软下来,哦,近日天冷嘛,头发太长,浣发和擦干都太繁琐些,就略微、稍微修剪掉了一截,也没有剪到多么短嘛。 其实就是昨天啦。 白芙蓉想洗澡结果水房送来的热水太少,最终只洗了头,她觉得水都不够用还要洗这么长的头发好烦,就直接拿平日夏云裁剪布料的剪刀,把后面的头发捆成一束,然后嚓嚓就剪掉了比巴掌还长的一截,将原本白芙蓉及臀的一头顺滑长发,直接剪成及腰的了。 木已成舟,春雨和夏云昨晚倒是也叨叨她了,但都剪掉了右接不回去,也没什么办法。 她此时还是庆幸后面听了春雨她们的话,小心翼翼地看着他脸色补充:不过剪掉的头发,我都有好好收好哒!捆在一起,用帕子包起来收在小匣子里了。 她有一把好嗓子,声若黄莺,脆声吩咐下人时灵气活现,这样怂怂的软声说话时,声音就软黏黏的,像小猫的肉垫擦过你耳边,加上眼型微微上扬的大眼睛巴巴地看着你,乖乖巧巧的。 纵然是再大的火气,也得被她把骨头,看软了三分。 宗明煜的眸光这才缓和了些,双手捧起杯子,低头又喝了些柠檬水。只是还是不说话,摆明了爷在生气的样子。 哼,当少爷就是了不起哦。 白芙蓉想起了他的同母妹妹,每次请安时候说不了三句话的冰美人,五小姐宗茗榴,好羡慕这种对谁都可以爱答不理的生活哦,要是自己也是穿越成当小姐的,才不搭理这个死男人。 白芙蓉知机地拎起茶壶,示意他递过杯子,眨眨眼睛,一边帮他续杯柠檬水,一边试探性地问:那个,如果二公子看我的装扮头发看得不顺眼,我去换个衣服?然后把头发挽起来? 毕竟穿的是睡衣,就是在现代也不至于穿着睡衣见异性,白芙蓉是现在才找到机会开口,早就想去换衣服了。 宗明煜掀起眼皮看了她几息,才颔首:你去罢。 等白芙蓉快手快脚的换了衣服,又让春雨把头发简单绾起来,出来就发现宗明煜已经转移到南侧屋子去了。 此时他正坐在白芙蓉和春雨夏竹之前在玩儿古代版大富翁的软塌边沿,垂眸看着塌上的矮足几案上玩到一半的大富翁残局和地图,麦色肌肤的有力大手捻着一枚代表游戏人物的人形木头棋子。 看她过来,抬眸长长地看了一眼,才问:这是什么? 大富翁 白芙蓉换了一套今年新制的秋装, 里面是樱草色雪花锦绣球纹裙子,外穿酡颜色白茶花烟罗齐腰半臂,腰间挂着五彩丝线穿宝珠的络子。 虽不是特别鲜亮的颜色,却也清新明媚。 就算在古代, 白芙蓉也是有时尚审美的, 古代大家小姐妻妾的衣衫都是高级定制, 没有多少人会买直接售卖的成衣, 都是自己选款和提要求来裁制的, 白芙蓉学过画画,定下来新制的衣裙都是很好看又适合她本人的。 她个子高挑、胸大绰约,若是穿齐胸容易显得胸前太鼓囊, 失之纤秀, 而穿齐腰却刚刚好勾勒出曼妙的身形,裙衫没有收得刻意贴身,也能轻易看出胸挺臀圆、腰肢一握,让人的目光忍不住流连。 因为宗明煜在外面等着,依然是没有耗费时间去上妆, 只是一头青丝梳了一个家常简单的慵妆髻,顶发拢在一侧梳成鬟,乌鸦鸦的头发自然盘旋下垂, 松松散散, 慵懒别致。 宗明煜一眼看去,只觉得更衬得她肤色晶莹、下巴纤巧的小脸娇艳堪怜。 不过她的发髻从来看着与他人不同,她似乎从不抹头油, 所以她的发髻永远看着没那么规整顺滑, 鬓边耳侧还有丝丝缕缕的碎发, 头顶和鬓发都是蓬松的, 让宗明煜想起那些写美人的诗篇绝句。 云鬓雾鬟楚宫腰,大约就是如此吧。 只是不知道是因为匆匆绾发,还是只有这些首饰,她居然又只插了有一次请安的青玉簪子,那不需细看就能看出的瑕疵和杂色,让原本觉得十分赏心悦目的宗明煜暗暗难受。 听闻宗明煜的问题,白芙蓉微怔了一下,才答:呃,算是一种棋吧,称作大富翁的,镇日饱食无聊,想起幼时在妾故乡看有人玩的,就做了出来和丫头们顽的。 玩法十分简单粗陋,难登大雅之堂,和围棋对弈什么的没法比的就是了。 不过游戏而已,倒也不必要多繁杂或高雅。 大富翁?宗明煜略一沉吟,听说你是从黄河那边儿北上京里来的,你故乡是在哪里? 不是自夸,宗明煜确实自觉去过不少地方,算是见识广博的,但完全没听说过这种棋。 他略感兴味地拈起一个大拇指大小的木头棋子,棋子看不出是什么木料,感觉就是从烧的普通的木柴里削出来的,粗糙地雕刻打磨成了一个下粗上细,粗略能看出人形的样子,用颜料涂成了红色,另外棋盘上还有一个绿的一个黄的棋子。 哎,你别动棋子啊!这局还没下完,我们还要继续玩的,我刚买下第五座城呢。 游戏使人勇敢,白芙蓉顾不及回答,先直接从他手里把那红棋子夺了下来,重新放回棋盘上画着一个小小的城门形状符号,底下写着不太端正、笔画略微歪扭的扬州二字和一根短竖线一个很小的圆圈的小方格。 然后才磕绊都不打地答:不记得了,还不懂事就跟着爹娘流亡,到10岁上到了京里才定下来,我脑子钝,记事晚,早不记得故乡何处了。 文里都只说了白芙蓉一家是黄河边上逃难来的,没给出明确的来处,白芙蓉反正有什么东西,都归咎于我在老家看到的、以前老家有人这样云云,华国地大物博、民族众多,古代又交通不便、十里不同俗的,各地风俗、语言、生活习惯相差甚大,此借口十分好用。 夏云被白芙蓉的举动吓得脸都青白了,但姨娘如此不规矩,一向在府里都不苟言笑,早先因为姨娘绞了头发就差点大发雷霆,十分怕人的二公子,此时居然一点都没有生气的样子。 只是被姨娘抢棋子弄得愣神了一瞬,就很好说话地又问了一遍:行吧,那你说说怎么顽的?此棋我从未见过,就让我也见识一番罢。 夏云和春雨对了一个彼此都很迷茫的眼神,实在是搞不懂这位公子的心思了。 白芙蓉小学时候就挺喜欢玩大富翁,还花5块钱买过豪华版的一盒大富翁带到学校和同学玩,后来买来的大富翁的地图纸丢了,她就按照记忆自己画了一张地图。 直到初中白芙蓉还会和小姐妹一起在家里的台式电脑上玩4399的大富翁小游戏,一玩儿就是两三个小时呢。 所以她就用一张大的边长近一臂长的硬纸当地图纸,在上面花了地图、分了各种格子,在里面写上各种地点,裁纸张做了货币、机会卡、城池卡等等,做了一副古代版泽朝大富翁,这个好上手得很,会甩色子就行了,白芙蓉就拉上春雨夏云一起玩儿。 春雨夏云虽然不识字,但是白芙蓉身为一个家境还过得去的新时代女青年,自然有很多孩子都有过的经历,那就是学一两样特长,白芙蓉虽然因为文化课成绩就挺好,高中没有去走艺术特长生的路子,但她从小学三年级就开始学画画,就除了写上字,还给地图上所有地方、所有卡片上都画了简单形象的卡通小图,讲两次玩一盘儿,她俩就知道哪儿是什么了。 玩了几盘,现在春雨都认识其中的好几个字了,比如最先就认识了某某州的州字,因为很多城池都有这个字,还有起点终点的点字等。 这是白芙蓉最近开发的杀时间神器,吃完早点开始一盘,差不多下完就该吃午膳了。 他都诚心诚意地问了,白芙蓉就只好象征性地讲讲,倒也没有真想给他讲明白的意思:你看,这是游戏地图。 白芙蓉染着浅红色丹寇、但指甲却并没有留长的白皙纤指,点着左上角的画着三角形顶、正方形房子,房子的f框框里画着一张床的,下方写着起点的格子:这是起点。 指着右下角的画着看起来最大最华丽像是宫殿的房屋的写着终点的格子,写着起点的格子:这是终点。 嗯。宗明煜点点头,示意他在听,让她继续说。 白芙蓉指了下的矮足几案上硬纸地图的三方有三小堆的瓜子、花生、干红枣,这代表银钱,瓜子是一吊钱100文,花生是一两银子,红枣是一两金,首先就先给每人发一点初始资金,比如每人2两金10两银10吊钱,一个棋子代表一个人,再摇色子,摇到几就走几步到哪个格子。 白芙蓉手捞起买来的大拇指粗度长宽的木头色子,随口摇了一下,四。 捡起闲置的原木色棋子,立起来从起点开始一二三四在地图上沿着一格格方框点了四下,停在了和扬州类似,画着一个城门形状符号,底下写着幽州二字和一个奇怪而简单符号的小方格。 然后就按这个格子里是什么,就怎样操作就好了,比方这格是幽州,价值五两,假如还是无主城池,你就选择可以花五两买下来成为你的地盘,不过幽州现在是春雨买下的地盘 白芙蓉从其中一小堆瓜子花生干红枣挨着的旁边,捻起一个婴孩巴掌大小的硬红纸裁的小卡片,把正面展示给宗明煜看,上面也画着一个城门形状符号并写着幽州,所以你从这里过路就要给幽州价值的十之一,也就是5吊钱给春雨,然后可以选择以双倍的幽州价值即10两,强行攻城抢走幽州,而如果春雨自己路过幽州自己的地盘,就可以得到补给,获得给幽州价值的五之一1两银。 她语速加快,点点画着一个腿断了坐在床上的人的格子,比方这是医馆,要花1两银治病,画着一只长大满是獠牙的口的狗的格子,路遇恶犬,被咬暂停一轮游戏,并转移至医馆,画着一个手拎袋子的宽大衣衫光头人形的位置,佛祖显灵,得到一次求签的机会。 总之就是掷色子到哪儿就有什么遭遇,到终点就通过直通起点的密道重新循环一次,有的地方花银子有的赚银子,初始银钱花光了就出局,其他人钱都没有了,最后留下银钱最多的人就成为了唯一的大富翁。 宗明煜很快抓住重点:你有五个城池了,每个城池都可以给你赚银子,所以你要赢了? 嗯,这局我赢的几率比较大,但还差得远呢,城池的格子是最多的,我占的数量还不足以决定胜局,我的城池都没有建城墙升级,很容易被强行攻城抢走,还有可以推倒别人的城池的格子,求签里还有直接随机抽走别人三座城的签面。 宗明煜点点头,然后又点了一下画着一个元宝,打了个箭头指向两个元宝,底下写着财神的位置:诸如到这里,就是可以得到一笔银子? 白芙蓉答:嗯,可以把你现有的金、银的其中一样翻番,所以我说我不一定会赢,要是春雨和夏云谁走到这一格,银钱可以瞬间增多,类似也有银钱大幅减少的格子。 她点点画了一个骑马举刀的小人儿、底下写着北羌的位置,北羌是泽朝疆域东北接壤时而骚扰边境的游牧民族,遭遇北羌劫掠,现有所有银钱减半。 宗明煜低头重新审视了一遍这张划分满了大大小小各种形状的格子的地图,看着那些廖廖笔画却十分形象的小图像,真心地夸了一句:很有巧思的游戏,往日倒是不知,你竟于绘画颇有建树。 阿拉伯数字 虽然因为初代威国公本就是以武起家, 被高祖誉为大泽军神,身为继承人的宗明煜也主要从武从军,所以未考取功名,日常也不太会写些强说愁的酸诗骈文。 但宗明煜身为被国公府寄予厚望的健康嫡子, 从会说话就开始认字, 三岁识字五岁能诗, 也算是饱读诗书。 且他自身就画得一手不错的丹青, 犹善画马, 他的一幅奔马图甚至被皇上要去,就挂在宫中书房里,他的身份和见识, 也鉴赏过许多大家的名作手迹, 但从未见过白芙蓉这样的画作风格,与哪个画派都迥乎不同。 不过就算奇异,也不得不承认白芙蓉的画十分形象,又颇有几分趣味可爱。 像她画的那只恶犬,在宗明煜这个画马以鬃毛分明、肌肉流畅、神态生动闻名的人看来, 明明毫不细致、连一根细微的毛发都没画出来,只是用线条草草勾勒,但却一眼就看得出是一只奔跑撕咬中的狗, 因眼睛画得大到凶巴巴中有一种喜感, 生动无比,又不显得凶恶,有一种夸张而逗趣的可爱。 怎的以前倒是从未听你提起会丹青的? 白芙蓉微一挑眉, 给了他一个眼风:以前你们也没问过我啊。 然后还是万能借口:一起逃难来的路上, 跟一个老童生学的, 他科举读书不成, 画画倒是没有拜师傅择画派,却自己琢磨出了些画法,画作特别的惟妙惟肖,他就拿木棍树枝在泥地上画着教我,其实还些许教了我几个字,不过我那时只是些许会认几个字,往日里是浑不会写字的。 自己上次跟二夫人余沛宁她们说的是去买书然后自学,宗明煜估计后来也听说了这事儿吧。 但现在想想当时说完全自学,结果这才多久,今天光这地图上都有几十个字以上了,要是没任何基础、一个大字不识,只凭拿着几本书没人教干对着书本自学,很难让人相信这么短时间会写这么多字吧,所以白芙蓉一起把他可能还会问的识字的事儿解释过去了。 别问,问就是以前也识字,只是识得不多,又不好意思说,一般就推说不认字了,反正以前也没人正经在意和追究她识字与否。 恋耽美 先婚后爱文妖艳小妾她咸鱼了-by皇小帝(20) 那几年黄河泛滥成灾,受洪水灾荒的地方囊括9省,南下北上的流民总数以百万计,宗明煜他们哪里能知道她从哪儿逃难来,又遇到过哪些人呢? 宗明煜就勾唇笑了一笑,指尖在红色木棋子放着的扬州二字上饶了两圈:难怪,你这笔字可真是不是让给你拿了笔墨纸砚练字吗?怎的还如此,嗯,难以入目?且这笔画缺横少竖的,我看七妹妹的字也比你的写得好多倍了。 笔画缺横少竖,那是因为白芙蓉惯性使然,有的记得写了繁体,有的一时不注意就写回了简体字了,认繁体字的古人能大约猜出什么意思,但他们看来不就是妥妥缺斤少两的错别字了。 白芙蓉心虚又有点不服气地嘟囔:我又不要去考状元榜眼,写那么好做什么,大约认得出来是什么字不就行了? 她虽然学过画画,但可没学过书法,穿到书里来之后才第一次写毛笔字,平日也最多隔两三天拿了书本和纸张,照着练个半个时辰或一个时辰的字而已,能写得横是横竖是竖,用了最细最细,笔尖只有现代海绵尖的软笔那么细的最小号毛笔,然后能够不写成一团糊,已经是因为会画画所以手稳心细,有很大的进步了。 宗明煜想说不考状元也不能把字写这么丑啊,不要求她写一笔像余沛宁那样隽秀悦目的好字、或范雨竹那样还算端秀的字,也不能歪歪扭扭的,最其次也不能一手的错字,这看着像什么样子,实在不成,他自己四岁时写字都不这样了。 但这会儿白芙蓉明显放松随意了许多,不像初初他刚来时那样抵触,一味装乖顺、表面顺从实质却是另一种抗拒,一点也不愿在他面前露出自己的本色了。 宗明煜觉得此时她这样和自己相处的状态很好,氛围让他觉得颇为轻松愉悦,这是他很少有的体验。 别说和算是相敬如宾却至今还不算很熟捻的正妻余沛宁了,因年少早熟,他和亲生母亲廖巧云,时常相处都是很规矩的,彼此间说话也是心里存着百转千回的心思,最多有些母子温情的和馨,却很少有发自内心的轻松和悦。 所以就不想在此时再说些她不爱听,也显得自己过于死板不近人情的话了。 宗明煜自己都没察觉,他居然在考虑一个妾室的心情,思量自己说什么她会不会不开心。 只是念了一句:姑娘家不用科举作文,字写得差些便也罢了,只以后注意写字就照着书本帖子上一笔一划地摹写,勿再缺省就是了,这许多笔也写了,何必少那几笔几划成个错字呢。 白芙蓉只低头不语,也不知听进去了还是在心里念叨自己呢。 这些都是小节,宗明煜就把白芙蓉的字这话先咽下不提,转而说起别的,他指着幽州二字和底下那个一个奇怪而简单符号,像是一小横和一个弯折凑到一起的,这是什么字符?似是代表5两的5的? 哦,这是那老童生教我的一种计数的字符,也不知他从哪里学来的。 白芙蓉先跟他说了大富翁地图上就有的12350,又拿手指蘸了她放着这边自己喝的那杯柠檬水里的水,在几上写了46789给他看,宗明煜都听得很认真的样子,不时点点头或嗯一声。 白芙蓉发现他还算是个好学生,让人能感觉到你教东西的时候,不管是你说的什么,他都有听进去,并且是跟着你说的内容在思考的,能让人有被尊重感和成就感。 她最后展示了一下写多位数的组合写法:再比方说,我们用字来写要写成壹佰贰拾叁萬肆仟伍佰陆拾柒的,用这种数字符,写成1234567就好了,更大的数字也是同样,还可以再个位的后面加小数点,表示一点十之一百之一的细微数。 这样写虽则奇异,但确实颇为简便,亦简洁明晰、一目了然。 宗明煜用一种三日不见刮目相看的目光凝视白芙蓉,不吝夸赞,果然三人行必有我师,今日我也算是学到了。 白芙蓉拿帕子把几上的水渍擦干净,闻言矜持地略抬了抬下巴,唇角有几不可察的微微的笑影。 这些数字符我倒是曾见过,难怪我说看起来颇为眼熟,只是你这写法与我以往所见也差别不小,直到你把零至九的数字符都写出,我才确定,这似乎是身毒那边的数字写法。 这下换白芙蓉刮目相看了:这你都知道。 牛哇! 白芙蓉愿意给他讲,除了你是二公子你牛逼,你要我说我就听你的呗和今天看你态度好所以本姑娘大发慈悲愿意讲讲两点之外,其实多少有一点土包子看你这么可怜阿拉伯数字都不知道,行吧,姐说出来让你这土鳖见识见识的小小炫耀心思。 究其根底,是在宗明煜这个比自己地位高、权利大的古代公府公子哥兼朝廷命官面前,白芙蓉心态是有一些矛盾的。 一方面白芙蓉知道自己是没有独立人权、没有独立财产权的、一切依附于人的妾,而宗明煜他是夫主。 她的生命权都在他的掌控之下,他对自己的态度也直接关系着自己的生活质量,今天不是才踏足她房里而已,膳房水房的态度马上八十度大转弯了。 就像古代后宫为什么那些妃子们会争宠,其实没有几个人是真的多想和大概率长得不咋样且年纪大,还多半不好伺候的皇帝做那事儿。 而是其实古代后宫经费也有很限、人员又冗杂,有限的经费还要维持后宫运转、各种大型典礼、满足皇帝个人,然后才轮得到后妃,所以只有得宠,才能保证有足够的生活物资和较好的生活质量,家族父兄还可能也能得到荫蔽。 但就算理智上清楚地知道自己的地位,但虽然现代也没有真的视线阶级平等、男女同等,白芙蓉也毕竟是一个习惯了起码有自己自主权利、有自己的性格的现代人,面对宗明煜的时候,其实她还是不能完全压抑住自己的人形和个性,并且总会想着他们是古代人,内心深处还保留有现代人稀薄的优越感。 时时在作祟。 所以当她侃侃而谈阿拉伯数字,宗明煜虽然听得也像她想象的效果一样十分入神,对她还有欣赏和些许钦佩的目光。 但最后宗明煜却说,哎,这没什么,这数字我本来知道啊。 白芙蓉猝不及防之下,内心是稍受冲击的。 她就一下子像蚌壳闭合那样,闭紧了红润的柔唇。 起码她现在觉得,以后再也不想和他说这些了。 看白芙蓉有些怏怏不乐的神色,宗明煜语气就颇为和缓下来:这数字符流传很少,我也只是机缘巧合见过而已,今日你说起之前,亦只知身毒那边有这样的符号传过来,至于哪个符号代表什么数、如何使用,我也均一概不知,还要多谢你细细告知于我,这字符居然如此好用,想来用来记账、数算都是十分简明的。 白芙蓉小幅度敷衍地点点头,还是不说话。 蘸水在桌上写毕竟看得不明晰,你明日找张纸,拿笔墨将这10个数字符写了,下面写上汉字对应,让你身边的丫头拿给亭然。 白芙蓉:妾记住了。 宗明煜默了一默,继续说回大富翁:至于你这大富翁棋,确是有巧思亦有趣味,所绘图样也算十分生动形象,最妙的一点就是甚为新奇,我在外多年都未曾见过。还有半月,月末10月廿六就是五妹十六岁生辰,你可以再做一套这个大富翁棋赠她,五妹向来喜爱独特奇怪的新鲜物事,你若送这个,再将如何顽地细细讲解于她,她必喜欢的。 好哇,我正愁没拿得出手的礼呢!这主意白芙蓉倒喜欢。 火锅 好哇, 我正愁没拿得出手的礼呢!这主意白芙蓉倒喜欢。 不过她有点不信赖地看着宗明煜,但,就还挺意外的,五小姐她, 居然会喜欢这个? 其实除了9岁的七小姐宗茗妙, 另两个与她现在算是同龄人的小姐, 看起来冷傲疏离的嫡女五小姐宗茗榴, 和似乎更平易活泼的庶女六小姐宗茗丽之中, 其实白芙蓉觉得宗茗榴对她态度更好些。 反正不论白芙蓉请安的时候做了什么行止,诸如在檀若寺说老吃素没有肉就没胃口,她都是几个小姐、姨娘中, 从未对她露出过鄙薄眼神的。 只是因为两人一人是兄长的妾室, 一人是夫主的未出阁的嫡妹,实在是无太多相处机会。 虽然宗茗榴对白芙蓉态度一贯的自然平淡,也可能只是因为她天生性子如此,对什么事儿什么人也没见过她有什么大的情绪波动的,她寡言少语、更少顽笑, 小小年纪,成熟冷静得不像个还未出格的姑娘。 不过虽然身为同父同母的兄妹,宗茗榴和宗明煜都有一张轮廓相似的标致的容长脸蛋, 气质也是如出一辙的矜傲贵气。但宗茗榴是白嫩嫩的16岁小姑娘, 脸颊还是微圆润的,还比白芙蓉自己矮一截,宗明煜却是肤色偏向微麦色, 脸部线条锋锐许多的24岁成年男子。 白芙蓉就是觉得那散发着傲气的凤眼, 放到宗茗榴脸上, 就看着多了许多的傲娇可爱, 像动漫里的一些形象投射到古代版的冷傲美貌大小姐,看着比宗明煜顺眼多倍。 前些日子,石榴熟了之后白芙蓉自己摘下来给同辈的小姐和姨娘们房里都送了一篮子,宗茗榴那里当日没回礼过来,第二日却让她身边的丫头送来了一个朴素的素面荷包。 里面却是约莫二十几粒大小不一,粗粗打磨光滑、可以用来镶嵌首饰、妆点衣裙的红宝石。 最大的两枚有大指甲盖大小、小的不过碎米珠一般大。 丫头传话:我们姑娘说了,姨娘赠以石榴,她就回以石榴籽,不过都是吃用之物罢了,请姨娘不必推辞。 白芙蓉一看,这些红宝石虽最大的也不算太大,但成色、光泽是十分的好,果然就像石榴籽一般,剔透红亮、润泽亮丽。 不由感叹宗茗榴居然这样细腻的心思。 这大指甲盖大小的红宝石虽算好东西,这个并不少见的大小的也不算过于贵重,鸽子蛋大小的宝石做的戒面在太太那里都许多个呢,让白芙蓉这个姨娘也勉强能收得下手、不会烫手,而若是没有这样难得的润泽饱满的红色,又不太算是好东西了。 正是这大小这成色的恰到好处,才让这一荷包的红宝石,成为即独特美丽又不过于靡费的礼物。 又有她带来的话,白芙蓉就收下了:请姑娘帮我传话,五小姐爱惜赐物、心思浪漫,芙蓉愧受,多谢五小姐。 就拿了一壶新榨的西瓜汁让她带去:不过是自己手榨的西瓜汁子,不值当什么,只是颇有几分冰凉清甜滋味罢了,姑娘姑且拿回去给五小姐一尝,倒万不用再行回礼了,谢来谢去,反倒失了自然。 在这个古代小说世界,白芙蓉对一切的善意都很珍惜。 所以太太的重阳节礼她可以随便应付差使,这段日子却真心地在苦思给宗茗榴生辰送什么,但是什么钗环衣饰鲜果佳果,白芙蓉这个不受宠姨娘有的,嫡出小姐宗茗榴肯定自己也少不了啊,于是始终不可得。 所以宗明煜说宗茗榴居然会对大富翁感兴趣,而且说得是真心喜欢的样子,他这个做哥哥的想来是对妹妹多少有点儿了解的罢,应当说得不是假的吧? 宗明煜给了她肯定的答复:当然,榴儿是我嫡亲妹子,我虽常年在外多些,倒不至连她偏好什么都不知。 我在外领兵时,若看到当地特异的风俗,都写了信回来告知榴儿,凡有书本上没有、十分少见的果儿花儿,能带的就挖了或摘了给她带回来,另若有精巧少见的玩器、奇珍,更是必能带则带的。管它有用的无用的,只要占了稀奇,她都甚喜,何况你这还是一种新奇的游戏棋。 原来如此。那他出的这个主意,确实是解了白芙蓉的燃眉之急。 而且就是拿纸做的,成本低低的有,白芙蓉就右手握拳、左手成掌置于右手圈上,做了一个男子的拜礼,多谢二公子赐招! 我这儿什么珍奇有趣的物件都无,愁了许久,这下终于不用怕就我的寿礼拿不出手了!我定然用心构思,还可以做成和我这副不一样,更繁复有趣些的呢。 宗明煜就又笑了一下,半嘲半调侃的:你有何拿不出手的?重阳日你送母亲的手暖,不就是用羊毛编的线织成的、五指分开的手捂子罢了。 白芙蓉微讶地睨他一眼,这个你都知道? 那日她送手套的当时,宗明煜好像不在吧。 宗明煜盯着她的眼睛,凤眼中带着些许略微自得的笑意,给我母亲的节礼,我为何不能知道? 两人说着话儿呢,夏云就默默退出去然后又进来了,趁白芙蓉一时没想到回宗明煜什么话的片刻沉默当口,行了个礼,然后小心翼翼地出声:二公子,姨娘,锅子已送来了。 白芙蓉就如蒙大赦,放松地一下子站起来:吃饭了吃饭了! 宗明煜也站起身,食指却还在大富翁地图上点了两下:其实我也觉得这大富翁挺有意思的,新鲜玩意儿谁会不喜欢呢?今儿你说你们还没下完,那改日我再来和你试一局。 啊?白芙蓉的心情像坐了过山车,无语凝噎。 不过幸而很快的,摆满了一桌子的美食,暂时麻醉了白芙蓉疼痛的心。 桌子中间是可以放在桌上的铁架子炭炉,炉内烧得红红的炭火上架着中间分隔开来,两边两色汤底都咕噜咕噜沸腾的黄铜大锅,一边是麻辣鲜香的红通通的牛油锅底,一边是汤色奶白浓稠的骨汤菌菇锅底,都香得人唾液疯狂分泌。 荤菜有麻辣牛肉、片得薄薄的几乎能透光的牛肉片猪肉片、猪五花、鸡小腿鸡翅、蹄筋、鹅肉、鸭舌鸭掌、香肠、水发鱿鱼、鱼肚、鱼唇鱼翅、手打鱼丸、虾肉丸、蛋饺虾饺等,素菜有大白菜青菜、萝卜片冬瓜片、豆芽、黄瓜片莴笋块、藕片、山药片土豆片、茼蒿、香菇平菇杏鲍菇、木耳海带豆皮、白豆腐冻豆腐五香豆腐干、土豆粉手工面、粉丝米线等。 只是因为时下吃内脏被认为是肮脏的、吃不起正经肉的贫户才会吃,所以没有毛肚、猪脑、鸭肠什么的。 算是美中不足了,因为白芙蓉蛮喜欢吃鸭肠的。 另有煎鮁鱼饺子一碟子、红糖糍粑一碟子、水晶凉糕一碟子、香酥小烤饼一碟子、酸辣袖珍萝卜一碟子、糖渍樱桃一碟子、拌海蜇一碟子、清炒山珍一碟子,共有配菜8小碟。 还有白米饭、黄金炒饭、青椒肉丝炒饭、八宝糯米饭、牛肉炒面、肉沫蒸粉六样主食,一壶酸梅汤、一壶枸杞银耳汤、一壶枇杷梨水、一盅冰糖燕窝四种饮子,青梅酒、甜米酒、黄酒、桃酿四小坛每坛只有巴掌高8两量的酒品。 任君选择。 笑死,白芙蓉这屋里原本的桌子根本放不下! 不过大厨房里的人显然早有预料,自己另带来了两张可以从中间折叠的桌子放在白芙蓉原来桌子的两边,拼成了一个大的长桌,才将将摆得开。 这还是白芙蓉第一次见到府里大厨房的掌勺,据他自己介绍是大厨房的二厨,最后殷勤地跟报菜名一样语速飞快又十分清晰地解说。 给二公子和白姨娘调好了油醋味碟、香油味碟、干味碟、豆瓣味碟、烧椒味碟、酸辣味碟、蒜末味碟、蒜香干油味碟、糊辣姜汁味碟、麻酱味碟,当然,您们若是想吃别的口儿,奴才就是专程来干这个的,可以马上给您调出来。 二公子自己一人用膳的时候,从来未点名要吃什么,虽则不管大厨房送去什么,主子爷那里都从未找过什么差错,全然笑纳,但越是这样子,越是显不出谁来了。 恋耽美 先婚后爱文妖艳小妾她咸鱼了-by皇小帝(21) 今日二公子居然在大婚后,第一次踏足一位姨娘屋子里,就特意点了锅子,馮管是二公子要的还是白姨娘要了二公子也接受的,大厨房都是摩拳擦掌,短短的时间就整治了这些。 宗明煜抬眼,眼神示意白芙蓉。 虽然只是一个眼神,但已经能够说明太多东西了,二厨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心想白主子居然这是要出息了?反正从今儿以后,大厨房里上上下下的皮子都要紧一紧了,白姨娘这里,以后可得大事小情好好伺候着。 白芙蓉就连忙道:多谢多谢,不过这些就尽够了,就不用再调了。 宗明煜就说:行了,退下吧。 二厨这才带着人麻利地退下去了,宗明煜眼风一扫,连春雨夏云都转身准备下去了。 就是这么识趣,哪怕满心都是疑问,两婢也没人敢问一句主子不要人伺候、帮着下菜夹菜吗?的话。 还是白芙蓉伸出尔康手:等等!春雨,你先把我西瓜汁拿来,吃火锅我要喝那个。 共饮 春雨觑了一眼宗明煜的脸色, 见他未出言反对,才点点头。 春雨出去然后很快又进来,捧着一个瓶口用木塞塞着的细口大肚的白瓷瓶,里面就是白芙蓉自己榨的西瓜汁。 西瓜也是国公府庄子上送来的, 每个姨娘那里都是两个瓜, 可惜打开看是绵软的沙瓢瓜, 白芙蓉喜欢吃爽口的脆瓢瓜, 不喜欢, 当然这种东西也不能浪费,送来的当日就将打开的那个就榨了汁自己喝了些,剩下的就送宗茗榴那去了。 本来还准备自己简单粗暴地, 用纱布包着西瓜果肉, 用捣碎的方式挤出汁的法子,却发现其实古代版的榨汁机早就有了。 主要造型是底座酷似一把凳子,一侧有一个通道用于流出果汁,连接通道的是一个凹槽用于放置原材料,凹槽上方有一个木板用于加力, 设计简单方便又使用。在凹槽下面还有漏网和筛网,用于分离果肉和果汁,这些筛子还有大有小, 用于不同材料的水果, 可以随时更换。 白芙蓉就自己试着榨过了西瓜汁和橙汁、葡萄汁,石榴汁也想着要试,但是可惜剥籽怪累的, 石榴汁她也没有太喜欢喝, 就没有再弄, 苹果什么的果肉质地相对硬一些, 就根本没有搞着搞。 哎,可惜,没冰。白芙蓉细细嘀咕一句。 宗明煜却听见了,扬声唤已到屋外,正要关门离开的春雨:你,去把厨房的叫住,让送一斛冰来。 是,二公子。 等冰块拿进来,两个丫头终于真的掩门离开,宗明煜才有些不满地开口:你方才那是什么眼神? 他没说是什么具体时候,但是白芙蓉却瞬间懂了,只端起乘牛肉片的小方碟子碟子,用更长更粗些的公筷先拨了两片下锅,呵呵,没啥,没啥。 刚才一桌子菜上齐的时候,白芙蓉囧囧地看着他,心里其实想的是,大哥,您每顿饭都是这个排场吗? 不是说,白芙蓉觉得这一桌子菜,二十个人吃有些夸张了,十九个人应该大差不差。 宗明煜淡淡的讽笑一声:不说便不说,我又不会如何于你,今日我可曾真罚过你了?又何必说些假话? 是是是。 白芙蓉现在心里全是想着吃,发挥糊弄学精髓,随便先应付应付他。 你 宗明煜还想说什么,但火锅汤沸得很,极薄的嫩牛肉片下去,就已差不多烫熟了。 现代和家人朋友一起吃火锅,当然没有那么讲究烫菜夹菜全都用公筷的,大家一起涮一起吃就是了,那才热闹欢乐嘛,但是在古代白芙蓉就养成了夹菜用公筷的习惯,因为主子吃剩的菜,一般都是要赏给下人的,这也是伺候主子的丫头的一种待遇。 春雨和夏云的底线虽然已经慢慢被她拉低了,但暂时还没有到能接受和主子同桌吃饭的程度,白芙蓉也不至于想搞什么我和你们平等做朋友的操作,只是因为想着她们还要吃,白芙蓉就都用公筷夹菜。 而且一般都可着一个方向夹菜,会吃掉一个比较规整的扇形、或吃掉一半边什么的,让剩菜看着比较整洁,只是像被分了些出去一般,事实上也确实比较洁净。 至于和根本不熟的宗明煜吃饭,不消说,她当然就更要用公筷了。 白芙蓉飞快地拿公筷夹了一片牛肉放他碗里:给你。 宗明煜看她一眼,就闭嘴了。 大户人家讲究食不言寝不语,吃火锅的过程中白芙蓉就毫无心理负担地把宗明煜当隐形人,埋头涮菜、夹菜、吃菜、喝西瓜汁。 这还是宗明煜第一次和白芙蓉一起用膳。 她吃东西一点儿不像他一起用膳过的别的女人一样小口小口,细嚼慢咽,如宗明煜的母亲廖巧云,一筷子菜绝不多夹,若有大块些的食物,就要丫头用小剪子剪开、或者一次只咬一小口下来,完全不会有白芙蓉这样小块的食物就小口吃,一整片肉片就张大嘴吃,一口就吃下去了的时候。 而且许多闺秀太太都讲究养生,一口食物要咀嚼起码12下才下咽,余沛宁也是如此,而且她还甚自律,三餐所食绝无重盐赤酱重辣之物,不管是什么菜色花样,她每顿基本都只吃一样多的量,然后午晚饭后都会在院子里走两千步。 虽然确实斯文秀气,但看久了也腻味,有时看得让宗明煜都觉得没胃口了。 不过白芙蓉虽然也会痛快地、毫不矜持地张大嘴吃东西,又完全不至于会像他见过的狼吞虎咽吃干粮、碎渣子都掉到衣服上的大头兵似的,也不会像抢到一个馒头就饿死鬼投胎似的全往嗓子眼里塞的乞儿。 她只是吃得很香、很自然、很随性,很诱人。 她吃辣椒倒是真少见的厉害,除了开始下的两片牛肉给因为要给自己分一片,还有白菜等青绿蔬菜也不要辣的,才下到不辣的半边锅里,其他的她全都是往牛油重辣的那边放菜的。 小嘴巴巴不停地吃了别人两顿往上的量,除了莹白的脸蛋被蒸气和辣椒的双重作用,变得红润润,绯红的唇变得更加红彤彤之外,毫无被辣到刺激到的神色。 宗明煜本来也不太吃重盐重辣的,倒不是他也特别讲究养生,也不是他多喜欢吃食物本味,只是从小到大都如此,习惯了。 他也不重口腹之欲,就从未想要和要求某天某次膳特别要去吃什么。 但是看白芙蓉吃得这样畅快,宗明煜也试着在辣味那边烫了少许菜肉吃了,感觉确实还不错,很爽很辣,还有很特别的麻香的感觉,吃下去就从味蕾直接刺激到喉咙,他脑门子很快都发出汗来除了舌尖有点被辣的微微刺痛感。 宗明煜实在忍不住,虽然因他自矜惯了,还能没做伸出舌头的狼狈动作,却也被辣得龇牙吸气嘶了一声。 看起来低头在吃自己碗里捞起来的土豆片的白芙蓉,就噗嗤笑了出来,然后发现宗明煜听到笑声看她,她还掩耳盗铃地马上两腮微凹地憋笑,装作只在低头认真吃饭的神色。 宗明煜扯了扯唇角:想笑就笑吧,我还能至于因为你笑一笑就如何你不成? 白芙蓉才哈哈哈哈地笑出来,她双颊红红,双眸亮如星子,你看看你,眼睛都被辣红了。 她就知道笑宗明煜,却没看到她自己,双唇甚至连同唇周一小圈的皮肤都被辣得红嘟嘟,但却有种随意又狼狈的可爱。 如果现代人来形容她,会觉得现在的白芙蓉,像偷吃火龙果后嘴都被弄得一团红的可爱小狗狗。 宗明煜还不很习惯互相插科打诨、回嘲女人被辣后的状态神态,就只看了她的唇一眼,没有说回去,默默也给自己倒了一杯加了冰块的西瓜汁。 他知道白芙蓉可没那么自觉,丫头下人们不在,她就是看自己快辣死了,也不会想起来把她续了几杯的果汁顺手也给他倒一杯的。 然后宗明煜不再保有初时喝柠檬水时,那慢条斯理啜饮的优雅世家公子姿态,端起来仰脖学白芙蓉被辣到的时候喝西瓜汁一样的姿态,咕噜咕噜就喝下了大半杯。 宗明煜剿过匪,他曾经审一个做三当家的匪首的时候,那匪首说老实种地交租时的日子,就算还能过下去的年景,也不过是挨罢了,被迫落草之后才知道,往日竟全是白活了,大口吃肉大碗喝酒,才是人该过的痛快日子。 他在行伍里多年,和下属和同僚,大口吃肉大碗喝酒难数多少次了,但今天和白芙蓉一起痛快吃锅子、大口喝果汁,他却突然想到了那匪首的话。 和他说那话时的神态来。 两人一起,西瓜汁很快喝完了,白芙蓉就改喝酸梅汤。 不过宗明煜开了桃酿的坛子给白芙蓉另倒了一杯:或可试试这个,用了绵甜的粉桃酿的果酒,入口绵软、口感甜柔,不辣不刺口,女子喝来很是合宜的。 他自己则开了清冽香醇的青梅酒喝。 一顿火锅吃完,菜还剩了泰半,没办法,菜的种类实在是太多了,丝毫不夸张的说,要是每样都涮一点,就能把一个六尺汉子吃撑过去。 白芙蓉好久没一顿吃这么饱了,保持坐着的姿势时,齐腰半臂衫收腰的小肚子位置,都饱得鼓了起来。 她就一个大学毕业普通女生,家乡也在偏南方,不是特别有酒文化的地方,高中毕业以前就没沾过酒,虽然没喝多少,神智尚清醒,也有一点稍稍的醺醺然感了,加上也没多在意她在宗明煜眼里的形象,毕竟这东西大概本来也不咋存在,所以根本没收腹,就保持吃饱喝足后的贤者模式,腆着微凸的小肚子,葛优瘫地靠坐在椅子上,半迷着眼睛发着呆。 下人们快手快脚地把锅菜盘碟全都收了下去,又另在桌上摆了四盘饭后消食解腻的水果和小点。 白芙蓉发过一会儿呆,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秋日日短,今日晚膳临时改锅子又上得晚了些,此时吃完一顿火锅后,天都黑已尽了。 春雨和夏云拿了两对黄铜花枝灯台出来,在灯台做成枝稍的位置上各点了6支蜡烛,放在房间四角照明,虽烛火的暖黄光线终究不如现代的白炽灯光炽亮光明,但24支小儿手臂粗的黄烛同燃,倒也算是清晰亮堂。 白芙蓉微眯着眼,有点懵懵看了对面肩宽健朗的挺拔男人身形一会儿,才因语速低缓而显得有些糯软地问了一句:你怎么还在? 暧昧 宗明煜喝着春雨新泡好的饭后清茶, 正在心里点评这茶太差,色香味均不佳,难怪白芙蓉宁愿喝些拧果水西瓜汁,也不爱吃茶。 闻言看她一眼, 她平日眼角微扬的大眼睛眯缝着, 显得朦胧狭长、妩媚幽深。 人面桃花, 羞煞芙蓉。 引人恨不得□□一番, 让她微红迷离的眼泛出柔怜的泪花来。 宗明煜的眼也就微眯起来, 盯着她的脸容,目光落在她微张的红唇,我怎么不能还在? 你不会今晚真想睡这儿吧? 宗二少, 你想我死是不是? 白芙蓉饱餐后脑供氧不足的脑子努力运转, 然后才戏精上身,皱眉耷眼,神情慢慢转向略微痛苦地哎呦哎呦 两声,一手揉按着肚子,哎呀, 二公子,内个,可能今日乍然吃多了, 可能又吃太辣太重口了些, 我我有点肚子疼,那个,我想去趟官房, 行不行? 见宗明煜只是静静盯着她不说话, 表情就更痛苦难忍, 又带上了十分生动的些许尴尬羞窘之色, 二公子,人有三急,人家要忍不住了啦。 虽然大概知道她在搞什么鬼,宗明煜还是摆摆手:行,你去便是。 在官房坐了感觉大概十分钟吧,幸好在这个没有手机里的年代,白芙蓉也保持了蹲坑看点儿啥的不良习惯,官房里也放着一册书,要不是干坐着还真挺难等十分钟,不过官房里这本是她买下来的书之一。 要不然在官房虽然每日倒夜香又日常通风、常做香薰,书本虽不会真染上什么味道,但心里也会觉得在这里面放过的书还回去给人家不好。 结果白芙蓉探头探脑地出去,却发现宗明煜还坐在哪儿,双眼中神采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白芙蓉有种自己被看穿了的感觉,讪讪地干笑着蹭回去。 又坐了不到三分钟吧,白芙蓉故技重施,再次装肚子痛表示要去官房,这个这个,可能妾有些闹肚子了二公子在此,我身子却如此不争气,实在是十分羞人,但是,这种事,也实在是控制不住啊。 这次白芙蓉沉住气,足足坐了一盏茶的时间,才再次返回去。 等她再回去,起居室终于不见了宗明煜的身影。 终于受不了走人了吗? 但她还没来得及开心呢,夏云出现在门口。 她做了个撇嘴皱眉的表情,神色难看地伸手指指外面,白芙蓉才发现能望到后院的窗户被撑开了,通往后院的一扇仅容一人通过的后门也开着,夏云小声汇报:二公子他到院子里去了! 啊?白芙蓉伸头通过窗户往外一望。 一个肩阔腰窄的健朗男子背影,正负手站在后院的屋檐下,背对白芙蓉打量着眼前的院子,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檐下应是刚挂起了两盏灯笼,加上今日半月高悬、皎洁流华,虽然不够明亮,景色显得有些朦胧,却也能在夜色下大概看清院子里的大概景象。 围墙上攀援植物因深秋落叶显得有些寥落,院中高大石榴树枝丫间已经没有了石榴,树叶也已经枯黄凋残泰半,一根横伸的粗壮树枝上坠了一个粗麻绳与木板做成的简单秋千,还有交叉的石板路、中间圆台上四柱的简陋小亭,对角的小池、池上石料一般的嶙峋假山。 难以让人忽视的,是左右两侧两块明显翻过的土地上,居然茁壮生长着青绿的绿叶菜、葱蒜苗等,有的嫩绿可爱、有的青葱喜人。 而对面另一角院墙根下的位置,一块不大的土地被插了竹竿围了起来,用渔网借着竹竿支撑绕了一圈,宗明煜眯着眼睛努力看得更清楚,里面是几只半大的小鸡,有的还活泼地在夜色中小跑着找食,有的则缩在木板做的小鸡舍旁休憩。 若不是知道这是他宗明煜的一位姨娘的院子,眼前的景象,他还以为误入哪里的农家小院呢。 察觉到他似要回头,白芙蓉迅速缩回头,背后靠着窗的右侧。 抬手对夏云做了个杀鸡抹脖子的动作:他怎么去外面了? 夏云也是脸色难看,姨娘是说过不让开窗户了,但是:姨娘你又去官房了,二公子就说屋里锅子的油烟味太重,让春雨开这边的窗通风,春雨想着您的吩咐,一时就没动,我本来想去开朝前的窗户的,但二公子就似已觉不对了,冷了脸,说,我还支使不动你们了?,我们哪里敢违逆?春雨没得法子,就把窗户支开了然后就 行了。白芙蓉虽然略感烦躁,但还是摆摆手,不怪你们,我都还不敢不听他的呢。 夏云咕哝一声:早说让姨娘别这样了 现在二公子大婚后头一个就到自家姨娘的院子里,以后绫罗珍宝还能少了主子的吗?何况是姨娘折腾的那些青菜小鸡了,实在太土俗了些,平白让二公子看了腻烦了去。 白芙蓉现在没工夫安抚自家丫头,只能也从后门出去到了院子里,站在宗明煜的背后。 他不问,她就也不提院子里的异常景象,静谧片刻后,只扯了扯嘴角,让语声带上点体贴的笑意:二公子,毕竟是秋里了,夜里风凉,咱们要不,还是进屋去? 恋耽美 先婚后爱文妖艳小妾她咸鱼了-by皇小帝(22) 宗明煜早听到她的脚步了,但是却好像这院子里风景多吸引他一般,直到白芙蓉开腔和她说话了,他方才回一回头。 眼中带着调笑之意,似笑非笑地问她,白芙蓉,怎么,你不要再去官房了? 这还是他第一次叫白芙蓉的名字,白芙蓉一个激灵。 见白芙蓉出来,原本站在后方,手里也提着一个灯笼的春雨,默默地将自己更深地缩在了廊柱后面的阴影里。 如水的月色下,灯笼的暖光中。 宗明煜锋锐逼人的轮廓被微微柔化,那种无时无刻不散发出的矜傲高贵的神情也仿佛散去,一向傲气的凤眼里含着浅淡却真实的笑意,好像明明看透一切,也愿意看她表演一般,权当找找乐子了,静静地凝视着她。 反正也被他看出是在装了,白芙蓉努努唇,我用好了,不行吗? 行啊,他唇边溢出一丝笑,说:你看你把这院子折腾成像什么样了,我不也没说不行吗? 宗明煜的声音居然也是难得温和的,似是怕他太凶了,白芙蓉就会又拿那些恭顺娴静的虚假一套来搪塞他,不敢实话相答,问她:怎么想着种菜养鸡了? 很多人都有一种感觉,当你面对不太喜欢或暗暗戒备的一个人,如果对方严厉凶煞,那你也根本不怂,针锋相对地怼回去就是了。 但若是对方突然软化了,突然变得客气,言辞都温和起来,原本满满地蓄积着力量准备着回击的你,就反而像戳破了气球,不知道怎么应对了,又不想和对方显得太热络,迈不过心里已经砌起来的戒备的墙,一时就会手足无措,不知道怎么应对的好。 白芙蓉现在就是这样的状态。 她稍微向前一步,站在门廊的边沿,也望着眼前的院子,避开了宗明煜的目光对视,双脚脚尖悬空,前后微微一晃一晃地,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再有,晨兴理荒秽,戴月荷锄归,就是向往田园之乐了,这个答案你满意吗? 宗明煜伸出手就把她左手小臂抓住了,力道之大几乎没直接把她拎起来,一把就把她往后拉了回来:别站那边儿上晃,若摔下去怎么说? 常年习武的有力大手,隔着秋日不厚不薄的单衫,猛然抓住了少女纤瘦的小臂,依稀能感受到肌肤细腻的温软,两人都是微微一震。 白芙蓉回头,就对上宗明煜明亮的凤目。 又瞬间垂眸,一用力就把手抽了出来,不会摔的。 况且下面都是泥地草木,我又不是易碎的玻璃瓶儿,摔也摔不着什么。 宗明煜的目光明明白白地透着对她说辞的不信,结合今日在她屋里院里看到的一切,他脑子里隐约觉得猜到了她为何如此,于是只盯了下她低垂微颤的眼睫,也不说破,仅是点点头:可,你的院子,你愿如何就如何。 夜色迷蒙,人影阑珊。 在这样月微明风半凉的秋日夜间,一般人家已经要躺在床上休息了的时刻,孤男寡女,彼此又是这样的身份,就算是朗无情妾无意。 在阴暗里,也要滋生出丝丝缕缕的暧昧来了。 都说异性友情越丑越纯,而白芙蓉和宗明煜根本连朋友也算不上,她自己现在是个千娇百媚的大美人,他长得,说实话真不错,一个夫主一个妾室,夜阑人静地还待在一起,宗明煜的心思还能纯吗?他能图什么啊? 图她没文化、图她写字差? 废话,宗明煜这个一向矜傲冷酷的男主子,自己都装邋遢装拉肚子恶心他了,他还不走,而且还突然对她这个小妾和颜悦色的,当然是馋她身子了。 白芙蓉心里警铃大作,再这样待下去,简直是危险危险危险! 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钝刀子更割人,白芙蓉懒得和他再捉迷藏了,咬了一下下唇,右手微微捏紧成拳头,先让把春雨支开:你先进去,我和二公子两人有话要说。 待春雨进屋并掩上门,白芙蓉方才仰头,目光不闪不避地对上宗明煜的眼,开口送客:二公子,天晚了,妾要休息了,不如,您也回悦凝堂休息罢。 赏赐 夜里。 虽然宗明煜当然是走了, 但水房的管事和下人事先都不知道宗明煜会走,照样送了第二大桶的热水来,白芙蓉洗完头和澡,发根都烘干了, 长发发尾还带着微微的湿润躺到床上, 春雨帮她掖被子、放下床帐, 等会儿还要吹灯、关门。 虽然春雨夏云没听到白芙蓉直接赶客, 但也看出白芙蓉的装腹痛抗拒, 以及白芙蓉单独和宗明煜说话后,宗明煜出来就走了,当然明白这一切和白芙蓉有关。 于是还是忍不住跟她嘟囔今儿个夜里的事:二公子好容易到姨娘房里来, 姨娘又是何苦, 奴婢是丫头,不懂主子们的事儿,但照我看,二公子对您,那可是真是大变了, 可没像您说的那样看不上您呢。 纵然按您说的,不能开罪二夫人,但二公子自己都来姨娘房里了, 姨娘又何必往外推呢?二夫人再大方, 要是再过五年十年您还无宠无子,二夫人还能保证就让您安安稳稳地过得了一辈子?但姨娘若是能抓住二公子的这阵兴致,纵然男子天性凉薄易变, 但只要姨娘能生下个一儿半女的, 那才是您这辈子的保障呢 被白芙蓉给打断了:行了, 别说了, 我意已决。可惜我知道剧情哇,所以这些话当然劝不了白芙蓉,最多只要忍三年不到就行了。 况且人都走了又追不回来了,多说无益。 她一向亲和,越是她这样平日温和主子冷了脸来,越发显得凛冽严肃,当丫头的也就鼓着脸闭了嘴,不敢再提了。 白芙蓉细细嘱咐春雨:明个儿一早就去药房给我拿些药丸子来,就说我饮食不当、腹泻不止,这些常见的病症约莫都有成药的。请安也给我报病,也一样的理由,就说我肠胃不适、去请安反倒怕给太太添了冲撞也就是了。 宗明煜踏足她的院子,从进屋到离去,因为中间吃了一顿火锅,大约也有近一个半时辰,虽则未留宿,但宗明煜一贯淡薄女色,幸福都是在比较中产生的,白芙蓉成为宗明煜大婚后首位被翻牌子的妾室,俨然已经是暂时性地拔得头筹了。 明日要是去请安,肯定会有很多明枪暗箭的,白芙蓉心情不好,懒得应付,干脆请一次假好了。 春雨纵然不解,看她已经背过身去,也只能应是,然后把床帐压实了离去。 白芙蓉却翻来覆去,一时睡不着。 她直接开口让宗明煜回去休息,已经算是直言逐客了。 她一个流浪逃荒而来被买下的丫鬟提拔的妾,宗明煜愿意纡尊降贵到她房里,恐怕在阖府所有人的眼里,她都该感恩戴德、欣然领受才对。 何况宗明煜那样矜傲的人,连余沛宁那样的大家贵女,虽对他没有男女之情,因为已经成为他的妻子,都没有做出直接的拒绝言行,只是僵硬姿态被他察觉了、然后是他主动不要的,而她白芙蓉,在他眼里,一个往日衣衫半褪往他身上扑的女人,今日居然拒绝他的留宿。 他的自尊和骄傲让他不屑于强迫女人,白芙蓉就是知道自己只要开口拒绝,他应该不会强来才直接说了的。 但白芙蓉以为他会生气,因为她的不识好歹。 或者宗明煜会恼羞成怒,因爱生恨稍微责罚一下她,让她清醒清醒,明白明白她自己的身份,只有他能将原身白芙蓉的投怀送抱弃如敝履的理,没有轮得到她对他说不的份儿。 最起码,也会脸色难看,拂袖而去吧。 毕竟,妾室,姨娘,说白了就是古代封建社会男人的泄谷欠工具、产子机器罢了。 你想想你的玩具、器物,只有你不想玩儿就丢在储物柜里不用的理,要是哪天你心血来潮想玩一玩,你的玩具却突然蹦起来说我不想被你玩!我嫌弃你!,你大概是直接摔地上,把这玩具摔正常、摔听话,或者直接弃置、扔掉,回头再花点钱买一个正常的、好的吧。 不过白芙蓉也不怕,毕竟她早先就细细回忆过的,按照原著小说的设定,国公府就算犯错惹事的妾室,只要不是谋杀害命、忤逆谋反等恶□□件,差不多就只是遣送別庄到发配家庙而已,最差不就这样嘛。 而且男人不管穷还是富,基本都逃不掉爱面子的通病,就算宗明煜要惩罚白芙蓉,大概也不会因为今日被拒绝伤自尊了的这事儿发作出来。 那白芙蓉既然最差的结果都能接受,也不怕触怒宗明煜这个夫主了,若能让他厌弃了,以后就像小说里一般对她不理不睬、视若隐形,那更好,所以白芙蓉是都思量好了,才选择直接赶客。 结果宗明煜却居然不但不怒发冲冠、脸红脖子粗,听到白芙蓉让他走,微怔两息后,竟然看着她,朗笑了出来。 他不是怒极反笑,而是真的心情颇为愉悦的样子,笑得爽朗畅意,连白芙蓉,好像也是第一次看他笑得这么毫无阴霾的样子:白芙蓉,总算是不装婉顺,也不喊腹痛了?这算不算是今晚你对我说的第一句发自内心的真话? 他说:你在官房缩着的时候,肯定在暗地里骂我不懂看眼色罢。好教你知道,我看得懂眼色,也早知你不乐意我留下,不过,你不说,那我也就装看不懂罢了。你大可以记住,从今往后,但凡我与你两人在一处,想我如何,那你就直接与我说,说了,我才可能会按你想的做,而且我可以承诺,绝不会因你言语冲撞就责罚你。 宗明煜的眸中兴味十足,闪着一蓬灯笼中摇曳的灯火一般的光彩,凝视着她:而若你还这样藏掖不说,似今日这般与我弯弯绕绕,那我也能陪你一道装傻充楞到底。 说得白芙蓉都一时怔愣,着实没料想到他的反应,呆愣当场,她的反应是又把宗明煜逗笑了一回。 最后走的时候,他眼角居然都有淡淡的笑影,居然还想起问她:对了,你这院名是取自何意? 啊?白芙蓉被他的思维跳跃打得反应不过来,难道能说是咸鱼的谐音吗? 些许不自在的摸摸耳朵,没什么,随便取了一个。 宗明煜深深看她一眼,也不知道他信了没有,那行,你歇息罢。 因前一晚睡着得较晚,翌日,白芙蓉醒来已是天光大亮了。 本以为自己昨晚干了在两个丫头眼中天上掉馅饼都不捡的傻事,今天见到的会是愁云惨雾的两个丫头,结果不管是先听见动静的春雨,还是她自己穿上衣服起来后,端水进来伺候的夏云,居然都是眉开眼笑、喜气盈面。 夏云放下水盆就道:给姨娘道喜,亭然大管事天没亮就来了,拿了二公子的赏赐来呢。 天没亮就来了? 白芙蓉沉吟一声,嘱咐二婢:那亭然前来送物之事,绝不许在外讲述夸耀,可听见了?谁敢在外面炫耀自喜,我这里可能治不了你们,但绝对会报了二公子,直接家法伺候。 是。 二婢都赶紧应声,但是情绪却丝毫没低落下来:奴婢们都省得的,二公子送赏之事,若大为声张,反而不美。 可能她们是误会了自己要细水长流、放长线钓大鱼什么的,不过只要听话,白芙蓉也懒得纠结她们具体做什么理解。 春雨依旧是笑眯眯的:大管事还说了,是二公子心细,为姨娘考虑,才叫他天没亮就抄小道送来,是知道姨娘现在不是爱张扬的性子了,没得惊动阖府,反倒叫姨娘觉得麻烦。 夏云:姨娘,你看二公子,对您可真是 四道噗!停停停。白芙蓉可不想听她们给自己旁敲侧击宗明煜有多好,转移话题:都拿了些什么呀? 有一只小匣子装着的一整套和田白玉头面,匣内垫着软锦,整套头面玉质温润、脂感均匀、纯净细腻,有稠丝般的光泽,只是放在匣子里,都美不可言。 就算白芙蓉这样完全不懂赏玉的,和自己经常插的那支玉钗比,也一眼都看得出天壤之别。 春雨比收了礼的白芙蓉开心多了,这一套头面,虽无金银之辉,却多润泽之美,少说也得千两银子往上罢。 白芙蓉之前只有两套成套戴得出门的头面,因为她就是买来的丫头提拔的,自己啥也没有,所以来源都是上级赐的。 一套是重阳那日戴过一部分的金饰,有一支金步摇、一个金牡丹插梳、几只红宝金宝蝉、一对金蝶耳铛,是白芙蓉被赐给宗明煜那日,太太赏的;另一套就含有白芙蓉檀香山钓虾着褶裥裙、梳低髻那日,插的紫藤花华胜,据说是白芙蓉第一次伺候宗明煜之后,第二日以宗明煜的名义赐下的,虽然大概只是府中惯例,应该不是宗明煜本人择选的。 现在有了第三套头面,而且档次与原有的两套可以说有壁了。 另有武夷山大红袍、洞庭碧螺春、六安瓜片各一包,约合各二两。 然后夏云把白芙蓉拉到屋外檐下,她抬头一看,原先廊下空空的鸟笼内,现下横杆上站了一只腹毛与整体为黄绿色、羽毛颜色光艳,头羽和背羽有黄黑色条纹,翅膀有漂亮花纹的虎皮鹦鹉。 这只虎皮鹦鹉体型娇小、圆润可爱,见有人来了,就在横杆上左右跳动、摇头晃脑,显得性情颇为活泼,圆圆的豆豆眼看着人,叫声清脆可爱。 白芙蓉一般是在笼子里放了米粒谷物等,就把笼门随意开着、从不关闭,时而野鸟会飞进来啄食、白芙蓉看见了就逗着玩耍一番,然后任它们自行飞离而去。 而现在,鸟笼的门却关上了,换了一只比一般的野鸟漂亮许多的鹦鹉,在笼内啁啁啾啾。 夏云挺喜欢这只可爱的生灵的,这只鹦鹉还未长成呢,还没教过它说话,姨娘可以自己教,看它一日日学起来,也是颇有意趣的。 既然是二公子送来的,这鸟应该也挺名贵的吧白芙蓉转向春雨,双眸发亮:你说说,大概值多少银子? 铅笔 花鸟市场。 留着一把花白胡子的绸衣男子反复看过品相、听过叫声后, 一边伸指逗弄着笼中的虎皮鹦鹉,一边报价:最多50两!您这鸟儿血统虽正,体型、羽色均好,嗓子也是好口儿, 但您要我这不销在京里, 可这鸟儿也就京里最卖得上价了, 再要有好价, 得往南边儿运去, 这路上的抛费,呦呦呦,那可多了去了!还有, 万一一个伺候不好, 咯嘣,它就死了呢?我这不是就全赔进去了。 没错,白芙蓉反正不喜欢养鸟,直接放生吧,既浪费, 又怕这人工培育、自小接受饲养的娇贵鹦鹉根本适应不了野外的生活,干脆卖掉,还能小赚一笔。 白玉头面那是宗明煜送了, 哪日有了节庆宴席的, 总得拿出来戴戴,这鹦鹉就好说了,这漂亮的小鸟儿, 都只在羡鱼院被白芙蓉拎到后院廊下过了一夜而已, 就被白芙蓉这个没有爱心的俗人换上小笼子拎出来卖了。 得知主子居然要把二公子的赏赐卖掉时, 夏云难以接受, 拉着白芙蓉的袖子小声咕叨:主子,哪里就要卖这鸟儿呢?鹦鹉伺候着不麻烦,您要是没耐性,我和春雨就能照料好,您只管逗乐就是了,有这小鸟儿在,您什么时候提一提鸟儿吃了喝了什么、乖不乖,学话音儿快不快,都跟二公子能有话头啊。 嗨,白芙蓉也懂,懂的都懂,这不就是男女一起养宠物的古代版嘛! 送你一只宠物放在你那里,我经常问问、买点宠物零食来看看关心关心,这一来二去,关系不就越来越近了。 恋耽美 先婚后爱文妖艳小妾她咸鱼了-by皇小帝(23) 但是白芙蓉可不想跟宗明煜一起养鸟,说真的,要是换成一只长相非常美貌的猫猫或者可爱的狗狗,那她还考虑考虑,也许就算知道留着是麻烦,也不忍心送走,但是,小鸟? 骚瑞,白芙蓉不感兴趣。 白芙蓉跟苦着脸的夏云交代:没事儿,不用怕,就说我喂食儿的时候没注意,鸟儿飞丢了就是,这天空这么广阔,又没盖子,谁能知道自由的小鸟儿往哪儿飞呢?万一有事,你就让他们来问我就是了。然后径直继续跟老板交流去了。 白芙蓉知道对方是压价,哪个州府没有有钱人呢? 但是也没有戳穿,两个人心知肚明地你来我往,最后谈到了66两的吉利数,成交。 又把三种茶叶都卖了一两半,她自己又不爱喝茶,留半两待客就行了,都是精品名茶中的顶尖货色,一共卖了10两。 出门的频率毕竟不能太高,每次出来一趟都不容易,白芙蓉又去她出府每次的必去打卡点三元书斋。 这次得到了一个大好消息,仲母将一个木匣子拿给她,打开里面是一支支手指粗细的杆状物:白姑娘,嘉言让我给你的,你要的铅笔做好了。 仲母在白芙蓉的脑补中,本来是那种古装剧里典型的死板自律、瘦巴巴的严峻寡妇形象,一开始仲嘉言说的时候,她虽然心里是答应和愿意的,但还有悄悄顾虑仲母会不好相处呢,万一人阿姨根本就不喜欢她,只是因为独生儿子说了,才勉强答应呢? 结果没想到人家根本不是自己想的那样儿。 仲母个子颇高、身量微丰,整个人看着就不同于一般内宅的娇弱或矜贵妇人,颇为健壮利索的样子,梳着利索干净的圆髻,插了银簪子银发梳,虽然因为微胖而双颊略圆,但五官都是舒展好看的、看着反而更加和善福气,言谈也是亲和热情,让人很是舒服,在店中经营操持也颇让熟客喜欢。 认识了仲母,白芙蓉才觉得,古代能够在丧夫之后,处理好和夫族母家的关系,经营好田产生计,操持好自己和儿子的日子的寡妇,其实应该就是这个样子才对吧。 见到铅笔,白芙蓉喜出望外,她原先没想到能有这么快的:太好了,太谢谢仲兄了,也谢谢伯母帮忙拿给我,刚好我准备画一幅图,马上就能用得上呢,硬纸家里都还有,我再买些颜料、买个画轴就万事俱备了。 三元书斋本来就兼卖笔墨纸砚,仲家母子将书斋内部打理整修一番之后,能够售卖文具的架子变多了,经营文具种类也增加了些,白芙蓉有了铅笔,预备给宗茗榴的大富翁地图就可以画得更精细了,古代的颜料色彩其实也很丰富,白芙蓉准备用铅笔画完底稿后再上个色,弄得更漂亮些。 她拿了一支试了一下,这些铅笔是纸卷起来粘紧做的外壳,顺着小心地把外卷的纸撕下一部分,就可以把笔芯露出来一小截,除了笔和芯都稍微有点粗、纸外壳不太好撕、笔芯还是没有现代的铅笔顺滑有韧性之外,没什么不好的了。 有自行车就不错了,白芙蓉很知道满足:挺好用的。 铅笔当然不是铅做的,是一种黑色矿物石墨为主要材料的,白芙蓉每次出来都打听一种可以用来画记号的石墨,在南来北往贸发达的京城,很快给她买到了,但是石墨块切成小条虽然可以就直接拿来写字,但石墨条很容易弄脏手、而且容易折断。 白芙蓉就借由仲嘉言的介绍,联系到了他们进货笔墨的上游经销商、又找到了制笔的作坊,虽然人家主要是做毛笔,但是白芙蓉介绍了可以做一种简便硬笔,不用研墨也不会容易染污纸张的,行商、行旅都十分方便使用的硬笔,他们也十分感兴趣。 然后白芙蓉把点子给他们,先把石墨矿石研磨成粉末,用水冲洗去杂质,获得纯净的石墨粉,再在石墨粉中掺入硫磺、松香等物质,然后再将这种混合物加热凝固,并压制成笔的形状,外面可以裹上几层粗纸或者凝固之前塞入中空的木棒。 制笔的作坊和手艺人本就对这些触类旁通,有了白芙蓉一点点醒之后,又不是什么复杂的高科技,很快就做出了等了第一批成品,给白芙蓉送了这一匣子24支笔来。 另外,匣子的下面一层,还有摆得整整齐齐的50两谢银,并一张简单的信笺。 白芙蓉奉上这个点子是没说过要钱的,但是铅笔真制出来之后,制笔坊的老板才发现这墨笔竟是如此的简便好用,以后他们制出来往外卖,销路定然不会差,所以主动奉上50两以表谢意。 仲母说:收下吧,白姑娘实在巧思,竟能想到如此法子,这墨笔我们铺子也购入了几匣子,就今儿一上午,就卖出去十几支呢,你若是卖这方子,哪里是他们50两能拿的下来的,我看他们就给这点子银子,已经是看你先把法子给他们了,又不能跟他们要回去,因此就只占你便宜呢。 因为是石墨做的,所以作坊里起名叫墨笔。 哪里哪里,我就是供一个点子罢了,且点子也是往日在故乡听别人说的,具体的配方、用料比例,那都是作坊里师傅们试出来的,实在不敢居功,方子都在作坊老板那里,便是他们什么都不给我,我也没什么能拿捏他们的,有这谢礼银子,已经是意外之喜了。 今天简直是大丰收,就算扣掉买颜料的部分,也还有100多两入账,白芙蓉的小金库得到了极大丰富。 白芙蓉又赶紧说:伯母叫我小白或是芙芙就好了,您是仲兄的娘亲,待我又如此亲和,那我心里也当您是长辈了,您也不用白姑娘白姑娘的叫我了,叫我小名就是了。 仲仲母极小声地迷惑呢喃一声,除了她自己,没有人听见。 然后才笑着回白芙蓉:好~,哪里能不好,伯母开心还来不及呢!你晓得的,嘉言他爹走得早,别的我都没什么惋惜的,只我呢,就喜欢软软的闺女了,就是可惜没有生个漂亮的小娘! 我们嘉言小时候长得倒是秀气,他小时候啊,也跟现在一样瘦,只那时候个子也不高,带出去,亲戚都说他白皙细弱得像个小女娘似的,可惜,男儿长大了,就高了、硬朗了。嘉言13岁那年,跟那地里的青苗似的,突然间几个月就拔高了一大截子,同族几个跟他同龄的男孩子里,他从最矮的一下子就成了最高的,一点儿都不像个小女娘了,那时候,你不知道,我都悄悄哭了一场。 白芙蓉也笑了:真的?仲兄小时候像女孩儿啊? 想想现在他确实也是帅得温良的样子,鼻梁挺直、鼻翼秀气,双目温润总带着一种柔和的暖融,小时候没张开,那确实可能看起来男生女相,古代还是长头发,那肯定更像女孩子! 白芙蓉心里只可惜这时候没有相机,不能让伯母拿给她看看仲嘉言小时候的照片儿。 白芙蓉购物完,告辞要走,正要拿出自己准备的,装在背后背着的自制双肩布背包里的礼物的时候,仲母先叫住她,拿出一个红绳系着的油纸包,笑盈盈地递给白芙蓉。 上次你送了嘉言一篓子石榴,他拿回去我也吃了些,这是柿饼,也是我自己用自家产的柿子做的,不是什么稀罕东西,芙芙拿去尝尝鲜,不是伯母不自谦,我做的蜜饯糖饼,在我们乡里,还是大姑娘小媳妇都说好的。 白芙蓉就欣然收下:多谢伯母,太好了,我就喜欢吃甜食,今日回去就吃!其实只要是美食,白芙蓉就没有不喜欢吃的,除了不放辣少放油不放多少盐酱的纯养生水煮菜。 但是仲母给她准备了小零食的礼物,自己却只准备了给仲嘉言的,白芙蓉内心就有一点儿不好意思了,但是带来的东西总不能不送了,只能赧然地笑了一下,挠挠耳朵,递出拿布袋子装着的礼物:我这什么都没给伯母带还得麻烦伯母将这些带给仲兄,里面有 颈枕与信件 这是说什么话, 我这本就是给你的回礼!却被仲母笑眯眯地抬手摇了摇,示意她停下,还是我看着有那么小肚鸡肠,计较谁给我送了东西没有的性子? 好吧。白芙蓉笑得真切了些, 那我就偏了伯母的好东西了!我想着仲兄现在去了国子监进学, 难免终日端坐念书, 冬日又终究天寒岁冻, 这里面是给仲兄的 别跟我说, 我老婆子不听。仲母从柜台摆的样品纸里直接抽了一张雪白的信纸给白芙蓉,在旁边摆上一支撕出了一小截笔芯做试用的铅笔:你们小辈人想说什么,既都能写会看, 你就自己写了下来、我再拿给他就是, 我一个老婆子在中间传来传去的,有什么意思?我可不干。 哪有,伯母年轻得很,面上连一丝明显的皱纹儿也无,若是不说还以为是仲兄的姐姐呢!再不许老婆子老婆子的了, 咱们虽然不是君子不是和尚,可也不能打诳语啊!下次我听了都要不高兴了! 白芙蓉说的可不是假话,仲嘉言20岁, 仲母按照泽朝正常成婚生子的年纪, 大约最多也就40左右,在她看来是真的完全不老,而且恰恰因为饱满而不肥胖的微微圆润, 仲母的皮肤相对同龄人被撑了起来, 也没有很明显深刻的皱纹。 就你嘴甜!她夸自己的真心实意洋溢于面, 仲母都被她逗笑起来。 这时又来了一位书生打扮的30来岁美髯男子, 仲母逃一般的去招待去了:你要跟他说的,你就写给他再放里面吧,我虽不是君子,也定然不会偷看的,再一个,待他下次旬休,伯母定然给你送到嘉言手里就是了。 在仲母善意的揶揄调笑中,本来白芙蓉自己知道跟仲嘉言跟纯净水一样啥也没有的,也有点脸红起来,自己都感觉好像变成了被长辈打趣的鸿雁传书异地小情侣似的了。 但既然仲母这样说了,白芙蓉也就趴在柜台边,拿着铅笔快速地写起来。 几日后。 仲嘉言面带些微笑容、眼中含着一些年少成熟的他身上不常见的少年人的好奇,打开了布袋,然后从布袋中拿出了一个柔棉填芯、细布为面的奇怪半弧形物事,好像是枕?但是哪里有这样的枕呢? 仲嘉言眼中露出疑惑,手中拿着布袋感觉还有一些重量,又再往布袋里掏去,掏出了一对,人手掌状、微带绒毛的烟灰色织物。 最后,还有一张四折的信纸。 打开一看,仲嘉言眼中流露出春日溪水一般的暖柔笑意这是白芙给他的一封信,开头仲兄:见字如晤,收尾白芙 随笔于书斋中,因她用这种墨笔似是十分娴熟,每个字都写得只有小指甲盖大小,因此看着内容很短,正文只有寥寥十数行。 是的行,白芙这信不是从右到左纵列写的,而是从上到下横行写的,全文都是用那种她自己倒腾的硬笔墨笔写就,而且还有一些好像用作句读的小圈小点等符号,所书文字没什么笔锋字形,而且还许多民间偶见的俗体字,但是每个字都清晰秀逸,通篇看着却一气呵成、行云流水,十分疏朗干净。 仲嘉言是见过白芙写的毛笔字的,一比之下,方觉原来自己竟轻视了白芙去,以往他见她一手毛笔字稚拙无形,又对诗词韵律并不通晓,还以为她虽识字,但真也只是文字之初学者,粗略识得些字而已,现在看来,自己实是一叶障目了。 起码这硬笔字,就算是不入流,但只要能认真去看,就会觉得她实写得是流畅漂亮的,定不是略略认字、初初会写之人。 俗体字是与仲嘉言他们考科举、写文书、习书法的正体字相对应,在民间一些商户、小户之家,因学习不足、掌握文字标准写法不到位,所以在开药方、写唱本、写私信时就会使用笔画简单化的字,虽然被上流官宦世家视为粗俗错陋、难登大雅之堂,但在仲嘉言生活中却是不少见的,比如他娘写账簿时候、书商列书单给他们书斋等就会用。 只仲嘉言一看之下就觉得,白芙写的这俗体字并不一般,每个简写的字都详略得当,恰到好处地保留了最核心、易辨识的部分,写法均简单许多、但又能大约辨认出对应的原正体字,若让仲嘉言本人来简化正体字,要做到这样精妙的简化,也非得精心琢磨如果简化得宜方可得。 若是她自己就择选出来了这样去简化笔划,仲嘉言心中暗暗称许,那对文字的了解和思考实在是不一般。 更别说那些句读的符号,简明地将文字按断句分隔开,虽则有些奇怪,没有全是文字看着连贯了,但也十分易于理解,还能免于一些文章在句读过程中可能产生的歧义。 信的篇幅短,内容也十分简单,仲嘉言从小就机敏过人、记忆超群,虽无传说中过目不忘之能,四书五经也基本阅三遍而能诵,这样短短的一封信,就算书写方式不符合他的阅读习惯,他也只扫了两眼就看了七七八八。 毫无声韵辞藻之美,甚至有些似随口道出的话语被丝毫不加修饰地写成文字了一般,殊无文章的端雅工整之美,若是拿到仲嘉言6岁时上的蒙学里,也是要被先生狠狠驳斥一番的。 但是看着这样简单平实的文字,却意外的生动,仲嘉言俯首细细阅览的时候,居然好像白芙就站在他案前,浅笑盈然地对他问候着。 【仲兄: 见字如晤 自偶至三元书斋中识得仲兄以来,兄从不以我为女流之辈而生鄙薄之心,初识即十分尊重、友善,耐心为我荐书、写书封,匆匆两面后,即将我所托联系制笔作坊等诸事放在心上,多番推动,芙非将事事皆时时挂在嘴边之人,然心中亦时时惦记、并不或忘。 今兄求学于国子监,芙知兄心有沟壑,纵知大丈夫之谋当以长远计,不可以头悬梁锥刺股争其一时,也必闻鸡起舞、夤夜不息。故亲手缝制颈枕一,兄可将其环绕脖颈,可做承托脖颈、舒缓颈项疲劳之用,坐于椅上、半靠塌边,眼乏神劳之际亦可暂作休息、稍解疲倦。 现秋日已深、凛冬将至,国子监炭火柴薪不知足否?知兄纵冬日天寒也须日日提笔、行论写诗,故奉上手暖一双,兄冬日可戴于双手,此手暖戴上后五指仍可自由屈伸,并不妨持笔写字,望可免兄冬日双手长期书写、受寒生疮。 另,知兄求知若渴、惜时如金,兄可早睡早起、但须少秉烛夜读,因烛火昏黄、摇晃不定,灯下久读、恐损伤妙目,亦非长久之计。 不敢求兄国子监求学事事顺意,惟望兄遇事则解、遇困则疏,若有欲言难诉之事,切记,芙虽无长才、愿为君忧。 妹 白芙 随笔于三元书斋中】 仲嘉言一边将信从头又看了一遍,一边默默将白芙说的颈枕挂在了脖子上,往后一靠在椅背上,蓬松的软软的颈枕托着脖子,刚好贴合脖颈的曲线,严丝合缝地拢着肌肤,嗯,真的很舒服。 又将一双手暖比照着拇指和其余四指的区分戴上,仲嘉言感受着双手上微微的暖意,近乎有些幼稚地将一只手在眼前抓握、伸展几番。 另一只手摩挲着手中不厚不薄信纸,抚过一个个字迹,最后拇指揉搓着白芙的位置。 不知不觉就一个人对着灯烛,看着对面墙上自己孤单灰黑的影子,由衷地笑了起来。 比起仲嘉言以前收到的恩师的、同窗的各种信件,这样直白如言在耳边的信,很特别,有一种别样的随意和温暖,脉脉涌动在心间。 也不知戴着手暖出神了多久,仲嘉言想起白芙信里说的,夜间就着灯烛看书伤眼,也就摘下手暖,准备熄灯就寝,明日晨起早些,自己先诵背半个时辰,然后再到斋中上课也未为不可。 但他摘下手暖的时候,因为织物紧贴肌肤,左手那只手暖拉下来之后变成了内里那一面朝外,仲嘉言正准备将它翻回去,一看之下,忽然轻咦?一声。 恋耽美 先婚后爱文妖艳小妾她咸鱼了-by皇小帝(24) 他这才发现手暖内里腕部靠着边沿的位置,绣着几个歪歪扭扭的一指节大小的字,仲嘉言拿到灯下细看,勉强能辨认出这四个字来,绣的是胸蕴锦绣。 他心念一动,又将右手那支的腕部内里那面翻过来看,也绣着四个字,不过右手这边是下笔千言。 胸蕴锦绣、下笔千言。 仲嘉言衔接起来默念了一句,不禁又出了一回神。 直到在国子监普通学生卧房并不宽大柔软的床铺上躺下,一闭眼,明明数日未见,眼前竟是那星眸半弯、明媚鲜妍的笑靥,仿似方才才见过一般,鲜活灵动。 说回此时。 白芙蓉带着夏云到茶馆去听古代连载剧说书,一边拿着铅笔在一张白纸上随意一般地涂抹勾画,开玩笑,她大学排线混进美院里都被里面的老师说排在前列的,白芙蓉很快就画出一个简单却明晰的图样来,边收尾边跟夏云说:一会儿我们去铁匠铺,看看这样子的能不能打出来? 夏云听说书听得入了神,没听清白芙蓉说什么,完了才懵懵地一转脸:啊?小姐你说甚? 没事,听你的说书去吧。小丫头难得跟着自己有点娱乐,白芙蓉也不打搅她追剧了,满足地看着自己手下的画,自问自答:工艺不难,也不精细,应该问题不大。 白芙蓉这边在外面嗨皮的时候,不知道她就算昨日没去请安,她也是国公府小二房的风暴中心。 打探 王思萱就正在听贴身丫鬟婉心跟她报打探来的消息:太太确实跟二公子暗提过的, 这也是太太授意,她身边人儿才敢跟咱们透露的,就是为了安姨娘的心,让姨娘知道, 太太是心疼您的, 时刻惦记着您呢, 结果, 二公子那日也不知喝了什么迷魂汤了, 把亭然都打发了,然后就往那边儿过去了 王思萱不冷不热地讽笑了一下,拿泥金描画扇子有一下没一下地随便扇着, 只是没说话。 心疼, 心疼有什么用?但凡她要是真疼自己,就把那原先没重提余府那边也没作真的婚约抹了,就让自己做正房风风光光地嫁了宗明煜,又能怎么样呢? 现在自己只是个妾,连宗明煜都不怎么进自己房里, 她这个当娘的说是为自己筹谋,实际也没什么办法不是,不是亲姨妈, 就终究是隔了一层。 余沛宁那个娘家, 不过也就是说出去官位不算小罢了,她王家是没落了,但余沛宁她那个爹, 也就是个吃余家已逝老相爷余荫的庸蠢之辈罢了, 勉强推上了礼部尚书之位, 但余老相爷去后, 他别说再往上走一步了,甚至有时都会受左右侍郎掣肘,又能给宗家什么实际助益不成? 大厨房说那日他们吃了锅子,收完碗盘才有不到小半个时辰,二公子就出了羡鱼院了,衣衫、发冠都齐整,也并未换过,神情当时也看不出有甚欢悦之处来 药房那边的我们也去问了,第二日夏云早早就去拿了腹泻的药,想来二公子也就是一时兴起,白芙蓉那是个粗俗的,哪里跟二公子能有话说,二公子要是跟她说诗词歌赋,怕她是一个字也答不上来,就吃了一顿锅子,居然还能胡吃海塞的,竟当着二公子的面闹出五谷轮回之事来,哪里见过这样上不了台盘的人呢,真真是,烂泥扶不上墙的货色,二公子定然是厌了她了 她觑着王思萱的脸色,净捡着她爱听的话说,王思萱却还得听得不耐,把她打断了:行了行了,你们也就会拿这些话来唬我?表哥为人我还不知晓?他就算有什么欣悦或不喜,何时露在脸上过,太太跟我都不敢说看出表哥的心思呢,又哪里会让你们都给看出来了? 她一向带着三分笑的脸容冰冷怕人:这个白芙蓉,我算是小看她了。 但是又牵起一个略微瘆人的冷笑来,不过呢,现在我还且顾不上她呢,就让她先得意两天罢,横竖我也不是正房,妾室夺宠的事儿,哪里轮得到我来管闲事呢?终究,那就是个抬举不起来的,能给那位贵小姐添添堵,也算是还不错。 悦凝堂。 余沛宁正在翻账册,冰薇在旁一边帮着研磨、理册子,一边细声说:昨儿等了一天,二公子和白姨娘都没让人传过避子汤,今儿早上太太直接遣人去白姨娘院儿里,说是探病去的,其实就是直接去问去了,白姨娘说是腹泻只前儿一晚上加昨儿一上午厉害,昨儿下午就好多了,至于没传避子汤,说是因为二公子根本没让白姨娘伺候。 冰巧坐在旁边脚踏上给余沛宁绣小衣,闻言也搭腔:二公子真不像有些公侯府的纨绔少爷,奴婢冷眼看着,对那三个姨娘,二公子是真一直挺冷着的,这前儿去一趟,也是太太那边跟二公子说了,没法子才去应付一遭,还顾忌着小姐的感受,没去太太一向抬举的王姨娘那儿,反去了丫头抬举上来的白姨娘院儿里,就是在为小姐着想呢,不让那王姨娘张狂起来。 冰薇、冰巧是余沛宁逝母陪嫁丫鬟的女儿,俱是余沛宁4岁上就到身边伺候兼玩伴儿的,一直陪着她长大、出嫁,比另外两个陪嫁大丫冷槐、冷玉更亲近一层,与余沛宁亦仆亦友,就算现在余沛宁嫁人了,她们私下里也还是习惯管余沛宁叫小姐,有外人在的时候才称夫人。 冰薇说着,手上动作也没停,要不是太太说这一遭,从小姐嫁过来以来,二公子纵然不宿在小姐这儿,至多有时候在自己前院歇下,还从来没到别人院子里宿过呢,我看那些田舍翁,哪年多打了几斗子米,都想着去典个妾回来呢,小姐,照我说,这满京城的勋贵里,哪里还找得到二公子这样儿的爷们儿呢? 冰巧观察着余沛宁的脸色,小心建言道:小姐何必再远着二公子,二公子都廿四的年纪了,若是小姐一直不同姑爷同房,时日长了别说太太看出端倪来了,男人毕竟是男人,哪里能长久地素着呢,小姐若是一时轻忽,恐怕王姨娘那起子小蹄子们也要趁着起来了。 是的,除了余沛宁回门前的初婚那两日,两人虽未亲密、但也在婚房同床共枕之外,之后因为宗明煜察觉余沛宁反正也不愿意,从回门那天之后,就让在悦凝堂给他自己也设了一间卧房,凡他在悦凝堂宿,其实夫妻两都是分开各睡一间房了。 后来余沛宁觉得他人还不错,其实心里觉得能接受和他发生夫妻之实了,但身为女子的矜持羞怯,和她性子中和宗明煜同样存在,只是相对内藏一些的自傲,又叫她不好意思主动开口叫宗明煜搬回来住,就这样耽搁了。 若是前日之前,冰薇冰巧再这样劝,余沛理智思考利弊之后,觉得既然宗明煜为人确实不错,与丈夫关系好生下嫡长子,总比虽夫妻而生疏还是要好的,也就服个软,将宗明煜那屋子被褥纱帐直接浣洗了,再开着自己卧房门、留灯等他,这样宗明煜一看也就明白意思,也就相当于婉转地叫宗明煜回来睡了。 但现在宗明煜居然在她考虑要与他亲密的期间,去了白芙蓉房里。 纵然丫头们都说没发生什么,余沛宁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只是她生性要强,没想到重来一遭换成自己嫁过来,居然好像还不如前世的尉迟玮与他琴瑟和鸣,不肯承认自己不如人罢了。 余沛宁只低头看着账本拨弄算盘珠子,声无波澜,好像只是在专注着手下的账本与算盘一般,他若愿意,我又从来未将房门落锁过,若他不来,我也不必去请他了,横竖我都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我自做好我的本份,纵然他生十个八个庶子,祖宗规矩在上,还能不唤我一声母亲不成? 正说着话,外面丫头冷槐敲门传话:二夫人,二公子来了,今儿个要在这边一同用晚膳。 余沛宁手上动作一停。 宗明煜从回门日之后,就算也在悦凝堂的日子,往往也只是她梳洗完毕方归,然后自去他房中歇息了,虽在阖府除知晓情况的太太之外人的眼中,夫妻俩常在一院内就寝,但夫妻二人已多日未两人同桌用膳了。 余沛宁吩咐冰巧:昨儿不是得了山中猎户猎来的一只熊掌,让厨房细细去了腥味,煨了半只送来。 是。冰巧笑应而去,夫人想的周到,新鲜熊掌难得,二公子习武之人,又是行伍里待过的,想来是愿意吃这些的。 余沛宁和宗明煜两人都是守矩知礼的,寂然饭毕。 冰薇奉上各一盏庐山云雾来。 宗明煜慢条斯理喝过茶,才仿若随口谈些家常一般,启唇问:你去过尉迟府了? 余沛宁端着茶盏的手一紧,杯盖和茶杯轻轻磕了一下,发出清脆小声却二人都听得分明的一声。 嗯,尉迟府少夫人颇通园艺之术,尉迟府别院的菊花向来闻名,此次开赏菊宴,我收了帖子,又年级尉迟家与国公府乃是世交,也就去了一趟。 余沛宁抬眼问他:怎的了? 宗明煜面色和声音都无甚起伏,说的内容却令余沛宁身后高瘦端整的张妈妈都绞紧了手中的帕子:尉迟郎中今日下值找我了,说让我管管我的妻子。 说是,纵然国公府家大业大,尉迟总督又曾为父亲的属官,但毕竟各府有各府的事务,尉迟小姐高堂俱在、亦有长兄,烦请我们国公府二夫人不要越俎代庖,干涉别府小姐的婚事。 二公子,夫人她是冷玉年幼,又是余沛宁身边方妈妈的小闺女,在余沛宁四个大丫鬟中一向受宠让,稳性差些,急急就想替自家小姐辩白,却被余沛宁一个冷肃的眼风,红着眼将话憋了回去。 这事确实是她做的不妥当,余沛宁直接选择认了错处:尉迟郎中说得对,此事是我思虑不周,冒犯了尉迟小姐,还请二公子帮我跟尉迟郎中赔个不是,改日沛宁自当登门致歉。 上辈子她悔婚另嫁,尉迟玮就嫁给了宗明煜。 这一世许是上天垂怜她错信中山狼、潦倒一世,得神灵庇佑、有幸重活一生,余沛宁选择顺从婚约并暗里推动,嫁给了上一世与尉迟玮夫妻恩爱的宗明煜。 虽则,余沛宁反复告诉自己,宗明煜本就是我的未婚夫。 但毕竟前世她与尉迟玮并无怨仇,两人同为京城年龄相近的闺秀,在各种宴会等场合上还有几面之缘,就算她是前世父不喜的丧母长女,尉迟玮为人谦和温柔、落落大方,对她也是客气礼让,说余沛宁内心没有一丝对尉迟玮的歉疚,觉得抢走了她的丈夫。 说实话,那是不可能的。 皇子择妃 原先觉得尉迟玮就算与宗明煜无缘, 她有任云贵总督、总掌西南两省军务的一品大员尉迟总督为父,总能另觅良缘,因此方能过自己心里那一关,谁知余沛宁打听之下, 才知道尉迟玮竟然定给了殷贵妃的娘家侄子。 转念一想, 似乎也十分顺理成章。 因皇上已放过话, 明年开春就办选秀, 但皇上对殷贵妃近年已算是专房之宠, 逾一二月可能才稍去年轻的小妃子们宫中坐坐,因此明年主要不是为皇上自己择选新妃,而是主要为了在京中4品以上公侯官员府上年14至17岁的闺秀中, 为殷贵妃所出的七皇子郑渝择选皇子妃。 各大臣都能明白皇上的意思, 凡家中有未定婚约的未嫁嫡女,今年都未曾敢私下看亲下定,有那希望攀高枝的,家中美貌庶女也未相看也是有的,毕竟七皇子妃自然要是大家嫡女, 但说不定帝妃也顺带为七皇子择选一二侧妃或侍妾呢?待明年年初七皇子妃择定后,各家闺秀再自行婚配也就是了。 国公府中未嫁的嫡出五小姐宗茗榴,虽大家心知肚明应是不会被选为七皇子妃, 但仍是要拿出待选的态度来, 也就是因此,今年已年16还未曾定下亲家。 至于宗茗榴身为国公之嫡女,却绝不可能被选为七皇子妃的原因, 众人也都心知肚明。只因当年国公爷的嫡妹宗氏曾入宫为淑妃, 淑妃已仙逝多年, 但诞下了虽身有腿疾、早被皇上厌弃, 如今在庭州封地中的宣王、五皇子郑熙。 五皇子虽自15岁去封地以来已有十年未归京、存在感稀薄,封地庭州更远在荒凉偏远的西北,足见得实在不得皇帝欢心,且五皇子年已廿五、虽未成婚但有妾室,膝下却至今仍无一子一女,坊间传闻,五皇子可能因自小身体欠佳,也许还有男儿雄风方面的问题。 但皇上因专宠贵妃而子嗣稀薄,五皇子就算再不济,毕竟还是今上唯二算是立住的皇子之一。 宗茗榴既出自五皇子母族,乃是五皇子郑熙之嫡亲表妹,虽则淑妃在五皇子襁褓中就因产子后的妇人病香魂消逝、已逝了二十余年,威国公父子也一向是只以皇上之命为遵,走的只认皇帝的纯臣路线,但就算京中的其他闺秀一夜间全都定了人家,想来殷贵妃宁在各地方豪族中择选,也不会接受宗茗榴当儿媳妇的。 时下殷贵妃实已多年宠冠后宫,殷贵妃娘家一族亦煊赫一时,甚至说陛下为殷贵妃弃置后宫、独宠一人也不为过,且陛下目前留在宫中的唯一长成的皇子也是殷贵妃所出的七皇子郑渝,可余沛宁身为重活一世之人,她是知道七皇子并未登上帝位的。 先帝薨逝后、五皇子登极后,因殷贵妃而发迹的殷氏一族败亡甚速。 余沛宁自己是因为与宗明煜早有婚约,所以不在此次待选之列,才可以与宗明煜自行成婚。 而尉迟玮并无婚约,敢在今年订亲,原因就是肥水不流外人田,她是定给殷贵妃嫡亲侄子、殷贵妃兄长锦乡候殷桂之嫡子殷博的,殷贵妃自然不介意她今年定亲,那皇上当然也就大开方便之门了。 所以余沛宁才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在宴会上找到尉迟玮,委婉劝她不要从这门亲事。 而宗明煜说的尉迟郎中,就是尉迟总督的嫡幼子、尉迟玮的同胞三兄。 尉迟总督与妻子共育有嫡出的三子二女,其中嫡长子跟随父亲从军、常年在外,留尉迟少夫人在京中孝顺母亲、操持家务,嫡次子幼年夭折,嫡三子尉迟珣却并不从武,而是自行考取了功名,现任吏部郎中一职,为正五品。 尉迟珣其人年仅廿二,虽无宗明煜年少位高、简在帝心,但户部负责文官的委任、考核、升迁、贬黜以及爵位的授予等管理事宜,是六部之首,尉迟珣身为吏部郎中,虽无吏部尚书、侍郎位尊权重,也是京中数得着的年少有为。 余沛宁主动说她找尉迟玮私下相谈是思虑不周,宗明煜闻言就微微点头,并无责怪之意,只道:殷贵妃母族不过因裙带得势,那锦乡候之子我也曾见过,虽因姑母得宠多年,自小也算是长在锦绣繁华之家,身上已养出来些富贵气象,但内里确是纨绔虚浮之辈,难与尉迟小姐匹配。你与尉迟小姐想来闺中就是相识,不忍佳人错配,也是应有之义,这是你一片爱护体贴之心,我岂会因此怪责于你。 话音一转:但委实可惜,若你能与尉迟小姐早早相询,早些知晓消息,在这门亲事未定之前提出不妥,或许还能斡旋一二,但如今,尉迟府与殷府连赓帖都已换过,只待择日完婚。别说你前往告诫劝阻了,就是现在有人去揭发那人养妓殴妾均属事实,有殷贵妃在上,除非是尉迟总督出面,宁为尉迟小姐开罪于贵妃,否则,这门亲事是万万难断的。 宗明煜说的都是实话,语气也并不重。 但余沛宁心思细腻,总觉得似乎听出一二对自己的嘲讽之意。 是笑自己与尉迟玮本不亲厚,否则怎的连对方定亲这样的大事,都要到落定了、连赓帖都已换过,往外传出消息来了自己才得知? 也是,在旁人看来,自己若真与尉迟玮亲近,怎早不去相劝?早不殷殷关切,却不知为何如今又装出关心模样,事已不可更改,才来劝阻一番,实是有些虚伪,又让人不解了。 恋耽美 先婚后爱文妖艳小妾她咸鱼了-by皇小帝(25) 但余沛宁又辩无可辩,她的确与尉迟玮只是认识而已,忽然关心她的婚事,来自于知晓前世与今生尉迟玮婚事之别而来的愧疚。 而就算有得辩,余沛宁也不觉得自己想跟宗明煜解释,何况,他也不一定愿意听,只得应声:是,二公子说得是,妾知晓了。 室内一时寂静。 张妈妈与冰薇、冰巧低目不敢插言,但见好容易夫妻俩在一起用膳了,本以为可以借机提出重新住回主间卧房之事,结果不仅未成,自家小姐与二公子还氛围如此,心内多少焦灼。 宗明煜才忽然转而说起了旁的事情:另有一事,我至白姨娘房中,见桌椅陈设多为简陋、实不雅观,想来都是原先诸事忙碌,下面人也不如如今夫人管理得井然有序,就多少随意了些,烦请夫人让管事择两套桌椅、随便拿些摆设物件儿去也就是了。 管理内宅庶务、包括打理夫主的其他妾室的吃用住行,本就是正妻的应有之义,宗明煜若是直接就让管事办了,那才是打余沛宁这个妻子的脸,他选择私下嘱咐她去办,还特意暗点了三个妾室的院子都是原先余沛宁未入府前陈设布置的,此事与她无关,已经算是想得很周到了。 余沛宁不管心里如何作想,当下自然是毫无疑义:好,今日天晚,明个儿就让下面人去办。 眼看二公子都要给府中妾室提待遇了,自家小姐居然还无动于衷,不争取把二公子的心牢牢把住,张妈妈连忙在侧给余沛宁使眼色,这些日子,张妈妈等人没少如今日下晌的冰薇、冰巧一般给她敲边鼓,余沛宁却一时下不了决心。 就在此时,外面人来通报后,亭然带着几个押着婆子的家丁进来了,亭然给二公子、二夫人请安。 亭然是宗明煜的身边人,他不早不晚挑这个时候进来,自然不是随意为之了,余沛宁就看向宗明煜,顺势问:这是? 宗明煜默然不语,眼风所至之处,亭然笑着开口:禀二夫人,前些日子二公子与翼然下了夜值归家,想着不惊动阖府,就走了二门,结果竟发现这守门子的擅离职守,几人群聚在廊下暗处斗骰子,二公子当时事忙未行追究,后来想来还是不能让这等人守门子,就叫我把二人绑了来,交由二夫人处置。 . 人的悲喜是不相通的。 白芙蓉带着夏云回府,夏云还在不平她卖鹦鹉的事,找到春雨就想找同盟:春雨,你知不知晓,姨娘带鹦鹉出去根本就不是 春雨却双眼放光地看着白芙蓉,绕过夏云就径直过去给白芙蓉跪下了:多谢姨娘,刚刚才得的消息,二门的守门婆子被亭然大管事抓了聚赌,二门管事和守门婆子均让二夫人给撸了,我娘被提拔了守二门。 啊?夏云也是一愣,那日下午回府二门无人看守,她还叹过这些婆子不惜福呢,今儿这差事就被二夫人换了人了。 好好好,恭喜!赶紧起来吧。春雨的娘守二门,对白芙蓉平日进出肯定是有便宜的,但是她可不觉得这和自个儿有什么关系,我又没干什么,谢我做甚? 春雨虽然起来了,但表示不同意:昨个儿,姨娘不才给二公子捎了信去? 那个,那就是写几个二公子感兴趣的数字符给他啊,他来的时候问过的那个,让我写给他的,然后就没别的了。 白芙蓉无奈摊手:我哪儿能跟他说这个啊,要是在纸上写,请二公子帮我身边两个可爱小妹子的家人换个好差事\',那不是太奇怪了? 姨娘总是这样口花花,辩个事儿还要捎带夸一句自己与夏云两人可爱,春雨含喜瞋她一眼,殷勤地搀着白芙蓉到屋里坐下。 又给白芙蓉倒水、换鞋,哎,总之是要谢过姨娘的,前儿个二公子刚到姨娘房里,今日我娘就得了差事,哪里能这样不早不晚的赶巧了呢?若没有姨娘,我娘怎往日从未受过这样提拔?还是得多谢姨娘! 这下夏云也有话要说了,姨娘可不要推托了,这事儿,就算您没提,也是看了您的面子。春雨都得了好处,就算自家的家人不能直接得好处,夏云想着她本人能在受宠的姨娘身边伺候,自己以后也不同于往日了。 不过,白芙蓉说的倒不完全是真话。 夜里,宗明煜双脚泡在热腾腾的暖水里,顺手就将旁边屉子抽出,掏出一张昨日已阅过的信笺纸来。 纸张最前面两行确实写着阿拉伯数字与汉字的对比。 0123456789 零壹贰叁肆伍陆柒捌玖 但后面可不是就没了,而是零零散散、粗看凌乱的,差不多写满了这一页。 金子 宗明煜让她把阿拉伯数字写给他的事儿, 第二天白芙蓉本来已经选择性遗忘了,但亭然清晨来送了鹦鹉和头面之后,午膳时候,白芙蓉还在感叹突然提升的伙食标准呢, 结果宗明煜那儿又打发了跑腿小厮来了一趟, 问白芙蓉:二公子使小的来问, 昨日说的东西, 白姨娘可写得了?若写得了, 就交给奴才拿到前面去罢。 啊?我一会儿就写。 于是白芙蓉午睡半个时辰后,起来就只能拿了纸开始写。 因为有用过现代的钢笔时的习惯,白芙蓉就算到古代了要用毛笔, 也是一次性多多地磨一些墨出来, 然后拿可以塞紧的小瓶子装了,下次用的时候就不用每次都要磨墨,倒出来用就好了。 写完阿拉伯数字与汉字对比的两行,虽然她用毛笔写了,一个字也算挺大的, 但是毕竟是用的她惯用是最小号毛笔,只写了两行,显得这张纸也稍微空空荡荡了些。 白芙蓉就又在底下写了加减乘除符号运算和汉字的对比, 诸如 [2 + 5 = 7 贰加伍得柒 ] 还有加减乘除竖式, 竖式是竖着写的,属于占篇幅、杀纸面的利器,这样写下来一张纸就差不多用完了, 主要是阿拉伯数字和加减符号来做运算还都蛮方便的, 宗明煜地位颇为尊贵, 在京中也算是不大不小的潮流icon吧, 白芙蓉想着把这些写给他,要是能传播出去让一些人用一用,也算是好事。 白芙蓉写到最后有点烦躁,恶向胆边生,反正昨天都已经不恭敬不顺从过了,大不了家庙的干活,她现在小金库有一百多两了,被发配別庄或家庙也暂时有钱用,于是也不在乎梅开二度了,在最后舞着毛笔写了一个放飞自我、一团潦草到几乎难以辨认的【不要再来了!】 然后就折吧折吧,在晚间交给再次过来的小厮带过去了。 宗明煜看着纸面上那个字迹如鸡爪刨就、甚至还有些晕墨的不要再来了!,默默低头笑了一回,过了一会儿,才将纸页收回去。 算了,让她先松快两天吧。看她那野丫头似的性子,现在这样应该能欢喜些了罢? 刚好,若自己去妾室院中太频了,也于阖府安宁不宜。 宗明煜和余沛宁他们干了什么,白芙蓉可都不知道。 就因为宗明煜来看了她一次,白芙蓉最近在府中的待遇是直线上升。 诸如午膳晚膳,虽则看起来还是四菜一汤的配置,但是饭菜好吃了,糟鹅掌、煨鹿筋、烤羊排、绘鱼唇这些各色荤菜菜色每日都有新花样,不像以前了不起就是红烧猪五花、酱猪肘子,还火候和手艺都比较一般般,素菜也都是新鲜可口。 热水炭火都足足的了、杂事都有人上赶着干了,白芙蓉除了买颜料拿铅笔,还拿了之前找小手艺人定制的无四足、宽可坐两人的藤椅回来,准备把后院的简陋木板秋千升级一下,她自己还没来得及上手呢,就有年纪已大所以能出入后宅干些杂事的中年家丁,积极踊跃地赶来自请帮她弄,几分钟的功夫就弄好了。 甚至羡鱼院的待客正屋、南屋起居室的桌椅、茶具等家具都被换了一波。 而且,在春雨的娘有了新差使不久,夏云她爹也果然从运倒夜香的实际操作小负责人,变成了柴薪房的小管事,虽然只能负责按量按要求负责一部分的份额分发,没什么柴薪采购权之类的稍大一点儿的实际权利、也不是什么府里的大管事,但也比以前轻省体面多了。 春雨夏云二婢倒是喜不自胜,白芙蓉却明白这只是府内下人看男主子的动向,暂时性的迎风而动而已,也算是封建社会腐蚀她这个新青年的糖衣炮弹,可惜啊,白芙蓉倒不至于宁死不屈,但这点儿就想让她拜倒在男主大人的官袍裤下? 漏漏漏~! 国公府能给自己电视看手机玩吗?能给自己空调吹吗?能让自己享受多姿多彩的快乐生活吗? 都不能!那几个菜、几个搬不走卖不掉的桌椅有什么大用吗? 所以白芙蓉当下能享受就享受啦,当用不用过期作废,和谁过不去她也不和自己过不去。 但心里并不太感冒,啧,不过是小恩小惠而已啦。 呵呵,男人,你的小花招并不能打动到我。 出了一次府买颜料等用品过,白芙蓉也明白,就算是那天宗明煜没留宿,后头这更换家具桌椅的动静,在阖府眼里那可就算是难得的新闻了,这几天就怂着些,几乎是足不出院。 范雨竹有打发丫头说,得了一本新诗集,想来找她一同温书、赏诗的,被她称病说肠胃不适反反复复给打发了,只是拿了两支铅笔用小匣子装了赠给她,妹妹在外面买到的墨笔,虽上不得台盘,但却颇有几分方便的,范姐姐姑且拿去顽顽,然后就专心致志窝在院里制作她的高级版大富翁游戏棋。 玩法和内核还是一样的,只是有了铅笔勾线打底稿,白芙蓉画的地图就更细致漂亮了。 地图上起点到终点一圈的格子数和变化都更多了,玩法也进行了丰富,比如城池还分了不同的类型、买城池还要先获得地图,要抢走别人已购买的城池、先要走到有攻城令的格子获得攻城令等等,求签即抽机会卡的卡池做得更深、效果是签面变化也更丰富了。 不过中途白芙蓉带着春雨和夏云还要做一件事情,就是把酿好的石榴酒埋下去。 酿酒那日,白芙蓉就豪气干云地带着两婢,用树枝在石榴树下画下了一个圈,酒要是酿成功了了,咱们就埋这儿,明年啥时候有高兴的事儿了,再挖出来喝。 这日天气晴好,暖阳和煦。 三人就拿着大小锄头对准了上次看好的地方,吭哧吭哧开始挖了。 结果挖到一半,白芙蓉感觉锄头下面柱到了什么硬梆梆的东西,哎,有石头吗? 结果上面的土挖开之后,露出挡住锄头的东西,春雨惊呼:好像是个箱子! 白芙蓉画的大富翁地图上就有挖到宝藏,获得一笔金钱的格子,夏云马上想到了,小丫头有些兴奋:姨娘,我们不会找到了宝藏吧? 白芙蓉八字手摸摸下巴,深沉状:嗯~我们先挖出来看看。 一盏茶后。 一口还带着泥污、男子半臂长的木箱子放在了白芙蓉的地上,上面的锁头看着已经有些腐蚀坏了,锈迹斑斑、摇摇欲坠,白芙蓉气沉丹田,然后双手举着锤子用力一砸:八十! 锁头应声而碎。 在二婢隐含期待的目光中,白芙蓉微微吐出一口气,戴着干农活版粗线毛线手套的手打开箱子。 天呐!白芙蓉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我不会是想钱想疯了吧! 想过会是埋的女子的头面珠翠的值钱物事,也想过是一个扎满了针的巫蛊娃娃之类的阴私物事,但白芙蓉怎么也没想到,居然是金灿灿、闪瞎眼,摆得整整齐齐的金元宝! 一二三四、一二三四五六白芙蓉点着数,四六就是二十四,还放了两层,那就是四十八锭,每锭五两金,那一共就是240两金子!整整两千四百两银子啊! 虽然白芙蓉现在已经是坐拥100多两的小富婆,如果前几天还没得到那些钱的时候挖出来这些金子,她会更如获甘霖、欣喜若狂,但是就算有些钱了,两千多两巨款,还是让白芙蓉的眼睛都要冒出$$$来了! 春雨也是大惊失色:这么多金子,这院子好像原也是老国公爷的一个妾室的院子里划出来的一片儿地,怎的这是哪儿来的啊? 夏云更是惊得说不出话来,这这 是啊,宗明煜打发亭然送来的成套上等羊脂白玉头面,春雨也说起码价值千两,但价值是价值,又不是活生生的现银,眼前这可是拿出去哪儿都认的硬通货,实际价值兑换使用后可能还不止2500两的金子。 白芙蓉摸出一锭金子,然后啪地把箱子关上,面色冷沉得犹如仲夜,谁都不许说出去,你们亲娘老子也不能说! 这锭金子你们两就拿去分了,我知道你们的月例银子也是要交给家里的,这个不用交,你们俩私下里分了,谁也不会知道,以后这就是你们俩的私房。 身为二等丫头,春雨夏云都是包吃包住的、年节还有赏赐,比如重阳时候,白芙蓉就给了她们二人各一两银子,但月例确实也只有6钱银子而已,这一锭金子5两即50两银子,就算两人平分一人25两,也是40多个月、三年多的月钱! 要知道,买一个她们这样手脚麻利、平头正脸的丫头子,都只要二三十两呢。两人分一锭而不是一人一锭,这个数额也是白芙蓉考虑过的,再多,可能也超出她们能实际私底下吃下的范围了。 白芙蓉冷厉的目光一一扫过二婢:听见没?! 春雨、夏云连忙跪下,奴婢知道了。 白芙蓉一手紧紧攥着手里这锭金子,一手按住木箱盖子,眼睛紧紧一闭,复又睁开。 眼眸清凌凌,亮如寒星。 她脑子里跑马灯一般纷繁闪过现代与现今的许多事物、许多面孔,有国公府形形色色的主子奴才,有她把录取公告的手机界面拿给爸妈看的时候、爸妈笑得开怀的清晰脸容,有一身素袍恍若仙人的朦胧身影,又似乎乱糟糟的什么也没想清楚。 除了,她不可抑制地生出了一个念头。 . 檀香山。 后山小亭。 一个身姿瘦高清瘦,却面目十分平凡、细眼平鼻、肤色略带不健康的蜡黄的男人沉默侍立着,另有身着相似的暗色劲装的一个娃娃脸的年轻人正在恭敬禀报:爷,箱子她们挖出来了,金子也已收到了。 两人身前,一身道袍、身披羽氅的男子背身坐在亭内,他一头墨发未束、自然披散在肩头背后,懒懒散散地手扶围栏,线条优美的下巴抵着手臂,目光远望着亭下一株枝叶尽凋、树枝枯瘦的板栗树,闻言也并未回头。 只缓缓答:知晓了。声音瑟瑟微凉,又如隔浓雾,有些从喉间发出一般的模糊含浑。 娃娃脸年轻人飞鸿却有些沉不住气:爷,她是宗二公子的妾室,而且前几日宗二公子才刚去了她房里。 宗明斐喉中就溢出一声短促的低笑,意味不明:是啊,我知道啊,你不是也说了,本就是妾室,那么,不是应有之义么? 高瘦黄肤男人飞翮冲他微微摇头,飞鸿虽还是不解主子是何用意,但主子这里让他们摸不透想不明的事儿何止一件两件,也就鼓了鼓脸然后默了下来。 无别 逃得过初一, 逃不过十五。 可以在请安事宜上请假一次,但太太和二夫人已经十分宽厚优容,让她们这些小辈妾室十日一请安了,可不能每次都不出勤, 白芙蓉升级版大富翁的线稿画好, 就又到了打卡请安的日子了。 恋耽美 先婚后爱文妖艳小妾她咸鱼了-by皇小帝(26) 白芙蓉自然是成为了大家意味各异的打趣和调侃的对象。 从路上遇到一同前往太太院中的秋灵, 就一路被打趣过来, 秋灵笑着碰碰并肩而行的白芙蓉的胳膊:嘻嘻, 白姐姐,恭喜姐姐得了二公子青眼呀~ 虽然白芙蓉年纪其实偏小,但秋灵是三公子宗明越之妾, 对白芙蓉这个夫主的兄长之妾, 不以两人自身的年纪大小论,秋灵还是唤白芙蓉姐姐。 白芙蓉眼珠一转,比秋灵更有玩味之态地上下打量她一番,才回:哪里哪里,比我们娇俏堪怜的灵儿妹妹, 还是差了不止一筹呀。 秋灵含笑的脸僵滞了一瞬,微讶又微惊地重新审视了白芙蓉一眼,白芙蓉却仿佛随意回她一句顽笑话般, 已经半携着她的手, 两人已经跨过门槛儿进入厅里了。 秋灵抬眼一看上首正在饮早茶的太太,脸上就反射性地重新扬起了可人的浅笑。 除了余沛宁因为是正妻,只是说了两句二公子常能伴圣驾, 虽是陛下给的体面尊崇、但镇日更是办差辛苦, 后院本是二公子松弛、养神的所在, 伺候的勿生娇矜跋扈之态, 其余妹妹们也切不可生嫌隙怨怼之心,一同把二公子伺候好,这就是我们身为妻妾女儿的本份了之类的训话提点,王思萱、范雨竹也都或绵柔或直接地调侃、试探了白芙蓉一回。 白芙蓉只低头憋气、脸红装羞,能以嗯嗯呀呀应付的,就敷衍囫囵过去,直接主管领导余沛宁发言,她就乖巧表态:芙蓉知晓自身的出身,定谨遵夫人吩咐。 我出身低,别说就宗明煜来一回了,就算来十回百回,我限于出身,也是这府里妾室中,最不太可能威胁到您这位正妻地位的。 余沛宁就颔首微笑,让冰薇拿了一支半个巴掌大的赤金嵌绿宝的雀尾钗来赏她,虽然比起余沛宁漂亮的牡丹髻上插戴的凤尾钗来远不算华丽雍容,但雀嘴中还衔着光泽动人的珠串流苏,雀尾做成了孔雀开屏的形状,也算是漂亮别致了。 白芙蓉现在不是以前那个赤贫的她了,就像过年收红包时阿姨、不要!的小孩儿那样,假模假式地稍微客气了一下。 余沛宁却不容拒绝:拿着吧,二公子不是那起子轻薄易讨好的,这是你应得的。 太太也道:你们夫人既赏了,你就接着罢。 是,太太。白芙蓉就站起来福礼谢过:妾谢二夫人赏赐。 太太今个儿看白芙蓉的目光也带着一种沉沉的深意,好像第一天认识她似的,她略重法令纹似乎沉积了多少晦暗,唇两侧威严的唇纹在面无表情时,看着有些怕人。 这还是大婚前那次太太给她们三个小妾训话之后,白芙蓉第一次看到她那种黄雀瞄蝉一般的眼神。 不过太太这些年见过的事儿,别说白芙蓉现在甚至还算不上什么宠妾,不过是伺候了一顿膳食,得了些只算是摆得出来的家具物什罢了,多少宅子里爷们儿日日宠幸的妾室,过了半年两载就成了冷衙门了,被当家夫人折腾死了爷们都不带问一句的,哪怕受宠也泰半终究也只是一时,何况白芙蓉这点儿雨露? 太太现下还没真看在眼里,就纵再过些、多些宠爱,能多几个人让儿子亲近,早些诞下孙儿,才算是太太现时最在意的,其余的,都暂可迷了一只眼就罢了。 廖巧云一笑,眼角的纹路压地眼睛弯眯起来,就将眼中的深沉掩住了,若你们夫人不赏,我老婆子就要赏你了,不过沛宁是个贤惠的,这不是,把我要赏人的事儿都给抢了先了。 白芙蓉极细嗫喏出声:二夫人赏过,太太也还可以再赏嘛 只有她近邻的范雨竹和秋灵勉强听清了大概,太太淡淡抬眼往这边一扫,白芙蓉就闭嘴垂头,不敢再作怪了。 余沛宁则柔声应:儿媳不敢。 廖巧云目光就从白芙蓉黑发乌鸦鸦的头顶移开,安抚地含笑抚握一下余沛宁的手,继续向着三妾说:你们都是伺候明煜的,谁能伺候的好,才算是给我和你们夫人解了忧愁了。 三人低首齐应:是。 白芙蓉瞪了一会儿眼睛,眼泪已经憋得差不多了,泪花花在泛红的美目中盈盈闪烁,她娇柔做作地一拧手中的素帕,然后抬起手捻着帕子,翘了兰花指在眼角轻拭,早先就在帕子一角点了一点的姜汁刚好刺激到眼睛,白芙蓉的眼泪就簌簌而下。 衬着她今日故意画得细细,苦着脸时眼尾往下耷拉的愁眉,显得好不哀怨。 太太说的是,妾也想有那个福气,早日为国公府开枝散叶,可惜呜呜,妾这身子不争气啊,二公子好容易来一回,看我屋里摆设就嫌俗气、碍眼,本就不悦,当面就沉了脸,后来因妾一时贪嘴吃多了,我竟竟闹了肚子老往往那羞于启齿的地方跑了,我看二公子是嫌了我了 说到这里,白芙蓉觑着太太的脸色,又拭了一回泪,都怪我,早知道就不贪那一口了,这样,除了二夫人赏我,兴许二公子还能赏我点什么呢呜呜 太太,您可要替我在二公子面前美言一二,别叫二公子从此厌了我才好啊 行了行了。太太懒得看她这模样,撇过眼去,饮食当以食之本味、清淡养生为宜,你现在也是大小当主子的人了,哪里能还嗜些粗野之味呢? 要是余沛宁或王、范二妾,身为婆婆的太太都这样说了,不管过后如何去做,当下定是马上应下了,白芙蓉却不是,只扭捏地把身子扭得跟扭股糖似的,支支吾吾挤出一句:可是,妾就好这一口,要是叫我跟姐姐们和小姐们一样,妾浑身的不舒服,肠子里都跟有虫子在爬似的难受。 在太太等人皱眉似嫌污耳的表情中,和春雨不听不听姨娘念经的的无奈装聋中,白芙蓉继续说:记得幼时在家中,我们家里人都是饼子卷着大葱、涂上咸咸的大酱,再加了两瓣蒜,裹着吃了就是一顿呢,那滋味,辣辣的又香喷喷,妾现在,都已经尽量少食大葱大蒜黄豆等物了 太太都被她逗笑了:如何,是还想我夸你两句不成么?虽然也不是那种真正开心的笑,而是带着一种朽木不可雕也的无奈微哂。 白芙蓉这才收敛,慌忙之下,身体略歪、肩膀不平地行了一个礼,妾不敢。 结果这个礼也是看得就连太太身后扶椅站立、唇噙浅笑的琴姨娘,唇角的笑意都凝了一凝,更别说太太了。 其实白芙蓉也没有时时刻刻都注意去伪装得像原身,只是像刚才这种时刻才刻意去更夸张些,但其实只除了贴身伺候的春雨,就连后来来的夏云,都没觉得现在的白芙蓉和原身有很大差别,更别说平日只稍微有些接触的或王、范二妾等府内其余诸人了。 虽则原来的白芙蓉庸俗媚艳、张扬掐尖,现在的白芙蓉则有时邋遢不经、打扮出格是的,请安不挽了精致齐整的发髻,日常不时刻敷粉装扮妥帖,哪怕白芙蓉今晨其实挽了个发髻,拿掺金丝、坠金玲铛的红色发带绕了,颊边又垂下两条手指粗细的发辫,在白芙蓉自己看来还挺别致可爱的,而且她除了没上妆粉未戴头面,头发面容完全干净整洁,但在府内其他女眷丫头看来,就已经算是比较邋遢了。 过于艳抹厚涂以至俗艳与清简到近乎邋遢之间,好像有很大区别,但实际在太太、余沛宁、王思萱这些大家闺秀、小家碧玉的眼中,白芙蓉只是一以贯之的不懂规矩、不通礼仪、行事荒诞,还是上不得台盘而已,没什么本质的区别。 原来白芙蓉的浓妆艳抹和现在白芙蓉的自暴自弃,原来的张扬掐尖和现在的行止随便,在众人看来,都只是白芙蓉因为出身下贱、未曾受过系统性的闺秀教育,所以就算原来总是意图花枝招展地抢眼,现在却一时模仿着清雅却走差了、变成过度地清淡简素,也只被认为是她就算去努力了,打扮装束、行事说话也总显得不合时宜的一种表现。 何况,白芙蓉依旧一副贪财眼皮子浅的样子,拿了二夫人的赏就喜得眉飞色舞的,甚至还想再讨太太的赏,只是眼大胆子小、也至少知道今日就算厚着脸皮也泰半讨不着,才憋住了没真的开口讨而已,也依旧听不进太太善意婉转地提醒。 白芙蓉初被提拔赐给宗明煜时,太太婉转提醒过她不要过度描画、反而不美,白芙蓉只觉得太太是嫌自己插戴的头面不上档次,不值钱才俗啊,正因为没有精致又名贵的头面,她才要更要往头上多堆砌些呀,谁叫太太不赏赐些给王思萱的那样的好物给自己呢?于是表面诺诺连声,下次依旧故我。 现在呢,太太启口提醒她不要老吃那些重味有腥之食、以清淡养生为好,她不但不听,而且连表面诺诺应承都不做了。 白芙蓉也还一样行礼都做不到标准雅观,一样每每开口说话都多有不雅不庄之言,在很多人里其实没变个什么。 就像假如你家街口一户有个疯子,他上月疯着你看到的时候是随时会脱衣服果奔、见人就想冲上去抱,今月的疯法是不停骂骂咧咧、被链子拴着了还试图打砸路人,其实具体的疯法天差地别,但你会觉得他有很大改变吗? 不会,只会让你觉得换了个疯法而已,不还是疯子? 八卦 太太和王思萱等人对白芙蓉的看法, 就与此有些许相类,不规矩不体面的形式好像不一样了,但不还是那个除了长了一副千娇百媚的脸蛋和身段,其他无哪处叫人看得上眼的流民出身、不淑不雅的野丫头么? 哎, 你们小辈人的事儿, 我也懒得事事去管了, 管不了啰。 太太只摇摇头, 只叫丫头:去把我新得的那洁牙膏子给她拿一罐子来。 古代人只要有条件的, 也是会刷牙的,早起会漱口,比较普通的人家就用杨柳枝, 或拿青盐用布或者手指蘸了擦牙齿, 然后用清水漱口。白芙蓉自己也有以茯苓等药材煮成的洁牙膏,还在城里专门制作、销售牙刷的店铺买了牙刷,有用骨、角、竹、木等各种材料的,她买了竹子的,在头部钻毛孔两行, 上植马尾,除了有些粗糙,其实和现代的牙刷已经很接近了。 谢了赏打开盖子一闻, 太太这里的果然是优等品, 膏质更细腻软滑,还带着一种不过于浓烈的药材清香,白芙蓉的笑容这下就真心实意地灿烂起来了, 和前面的应付的笑差异明显, 笑得露出洁白的八颗牙:多谢太太! 这终于又得了点子赏的笑, 和白芙蓉前面的应付的笑, 差异十分明显。 王思萱见状,就低低地笑了两声,撒娇道:太太偏心,怎的不也给我一罐子? 太太嗔她一句:你哪里还要我来给? 公府里的请安,在白芙蓉看来有那么一点子像例会,上次会到这次期间有什么事情发生,大家就说说、讨论讨论,然后部门主管(余沛宁)发言、BOSS(廖巧云)致辞、员工(白芙蓉)表态,只是没有那么正式,也没有固定的流程,白芙蓉这个员工也总有那么些不上道的味儿。 只是请安又毕竟不是例会,除了是上下级关系,这一屋子女眷也算是亲戚,婆婆与便宜大小儿媳妇们的关系,女孩子们凑在一起,不管是公侯高门还是市井小户正事说完了,那当然要进入理所当然、不可或缺的流程八卦。 只是被八卦的对象的B格可能高一些罢了。 太太廖巧云就提起了尉迟总督的嫡女定亲之事,只是余沛宁人还坐在这儿了,她自然将如果宗明煜和余沛宁的婚约没有被重提,她考虑过给宗明煜聘尉迟玮,所以才会留意尉迟玮的婚事给隐去了,只做闲聊家常状:婚事是锦乡候府那边提起的,说是嫡子殷博在长公主府的赏菊宴上登上楼阁,越过着男宾女宾的间隔,远望到了在席间持一支胭脂点雪的菊花献舞的尉迟玮,就中意佳人了,后来特意打听了还未定亲,才找了殷贵妃,托了县主过府相询。 那锦乡候阖府不过都是泥腿子罢了,那殷博也不那个歹竹里出了的好笋,尉迟府本是不愿,殷府换了几波人上门说媒,尉迟夫人那里托辞老夫人过世未满三年,尉迟玮纯孝,纵是为祖母守孝,也发愿要守孝三年,才可相看婚事,虽言语上听着还算婉转,实际却是坚辞不许。 讲八卦摆故事,而有许多人认真倾听,也是有其中乐趣的,王思萱就十分见机地适时一问:唉哟,姨妈,既是如此,那这桩亲事竟怎成了呢?快快告诉了萱儿罢~ 顿了一顿,喝了一口茶的太太,才继续娓娓道来:结果呢,当然不过是白挣扎一回罢了。 殷贵妃听闻尉迟小姐纯孝,特意赐下玉如意一柄,称是向皇上陈了尉迟玮的事迹,陛下金口玉言,说将当年殷贵妃产下七皇子时赐予贵妃的一对玉如意,拿一柄给尉迟玮,以示嘉赏。贵妃还附了话,言其柔嘉纯孝,堪当表率\',但又加了一句孝道虽为大道正道,亦不必损了男婚女嫁、血脉传承之大伦\',翌日,都不必再劳动皇上给尉迟总督捎信,这婚事就落了定了。 琴姨娘此时也已在廖巧云腿边的墩子上坐了,闻言一叹:阿弥陀佛,原来里头竟是这样的讲究,还是太太这里消息灵通,有新鲜事儿听,妾多少也听说过这桩婚事,但若太太不讲,只以为侯爷之子配总督嫡女,天造地设的一对儿呢,倒是不知还有这样多的弯弯绕绕呢。 范雨竹也道:正是正是,妾月中归家爹爹提过一嘴,倒不知曾有拒婚之事在前。 秋灵跟白芙蓉咬耳朵:尉迟家也太不识相了,既然殷家求娶,那定是贵妃娘娘的意思了,如今这天下,谁还不知,只除了当皇后,还有将这天下改了姓殷,贵妃想办的事儿,有陛下在身后撑腰,哪里还有不成的。 白芙蓉十分好奇,以前她跟春雨夏云八卦的,基本都是围绕着国公府内主子下人的二三事,偶尔涉及到国公府的亲眷世交之家,还没吃过泽朝版的皇帝与宠妃的瓜,一边儿啃着合桃糕,一边儿问:什么讲究?什么讲究?你是说贵妃说什么皇上就听什么,贵妃十分受宠吗?为甚? 何止是受宠,简直是令人不重生男重生女了!这殷贵妃的受宠又不是隐秘之事,京城街头巷尾的七姑八姨都能说上几句,秋灵自然不会完全不知道了:你只须知道,从贵妃站住了的七皇子之后,16年了,皇上竟就只选过一次秀,在七皇子之后,只有与七皇子同岁、殷贵妃侍婢出身的颖妃所出的八公主,还有如今年仅4岁的八皇子,两位皇子皇女降世。 白芙蓉:啊?这么厉害,为甚?贵妃是有沉鱼落雁之貌吗? 秋灵这就不知道这么细了:这我也没见过贵妃娘娘啊,想来应该是甚为美貌的罢,不然,贵妃足比皇上长了一纪春秋呢,若不是够美貌,哪里能一直独占圣宠呢? 白芙蓉默默换算60年一甲子,一纪,那就是12年。 秋灵说到这里有些微微出神,不禁也畅想起那宫中遥远的娘娘来,眼前的白姐姐不就有夏花灼灼般的倾城丽色,算是秋灵平生所见容貌最盛的女子了,所以纵然连府里一些下人都议论她言行无度、不止礼数,但有贤惠的余小姐和温柔的王姐姐在侧,二公子依然还是选了白姐姐,贵妃如此盛宠三十载不衰,是不是比白姐姐还要美貌呢? 眼见秋灵答不上来,今日太太又说这些八卦说得颇为畅意的样子,白芙蓉大胆举手提问:妾往日全不知这些掌故,敢问太太,殷贵妃何以如此受到陛下宠爱呢?难道像那传说里说的,真有那些奇异之事不成? 恋耽美 先婚后爱文妖艳小妾她咸鱼了-by皇小帝(27) 白芙蓉看的泽朝话本里,倒没有敢写本朝的,但是写前朝的流行志异里,就有将一位宠妃说成修炼千年的狐妖披了人皮化生的,懂得魅惑摄魂之术,所以才将君王迷得丟了魂魄的。 子不语怪力乱神!太太立马斥责,但此时本来就是在聊闲篇儿,她并没有沉了脸色,而是一种笑骂的感觉,你敢拿贵妃比如此小心传到贵妃耳朵里,把你个泼丫头拉去拔了舌头。 太太身后的嬷嬷是在宫里做过宫女的,也捂嘴笑了:这些年陛下身体不佳,贵妃要为陛下积福,近些年还算是温和了,贵妃年青些的时候,凡有敢妄议娘娘一句的,便就是提一句娘娘比陛下年长的岁数,娘娘都要叫人将那些宫女太监拔了舌头,昔年,甚至还把一个小才人的舌头都给拔了呢。 太太救我!芙蓉再不敢了!白芙蓉就做惊恐万分状,着急忙慌地捂自己嘴,又从指缝里发出闷闷的声音,本来就不讨人喜欢了,要是没有舌头说不了话,那不是太凄惨了。 虽则太太等人也常嫌她言行无状,但是这些活灵活现的夸张表情,在别的后辈媳妇妾室身上,还真看不到,此时别说太太,就连余沛宁都不禁唇角微弯,王思萱也拿绣帕掩了唇角,都笑了起来。 余沛宁温言道:太太逗你顽呢,你在咱们府里这几个人一起闲谈两句,咱们又没谁会出去说的,贵妃娘娘哪里会知晓,然后来与你计较呢。 每当这种闲话八卦的时候,大家方能短暂地从彼此身为妻、妾的身份中,或多或少地抽离了出来,白芙蓉忽而恍然觉得,抛开余沛宁因为重生一遭,从二十多岁回到10岁重新长大、另择夫君,心理年龄有三十余岁,这一屋子不管是宅斗狠人的正妻、还是苦心算计的贵妾,都只是几个放现代还在无忧无虑地上高中,不到二十岁的小姑娘呢。 白芙蓉这才接着问:太太就给我这没见识的讲讲古罢,贵妃长得有多美?贵妃怎么就这么得宠了?且让芙蓉开开眼界吧太太~ 太太又笑了白芙蓉两句,才娓娓道来:有多美?贵妃呢,我每年入宫领宴也能见到,自然是雍容万方的了,不过皇后在世的时候,有评过那时候还是容妃的贵妃,只说是三宫婢同行,则有一容妃也',你们说,贵妃容姿如何? 哦~~白芙蓉故意恍然大悟似地拉长了嗓音叹一声,又捂住嘴,意思是她知道了,但她不敢说。 太太这才继续:至于殷贵妃怎么能得宠,那还得从先帝时辅政大臣之首孙太傅把持朝纲,皇后贤妃分为为首辅大臣孙太傅的女儿与侄女,外戚势大,后妃二人横行宫闱说起 帝妃轶事 要说殷贵妃的得宠原因, 她这个老妇怎么就让皇帝情有独钟,就自然要提到皇上的幼年经历,那便要提到先帝朝的后宫形势,要解释殷贵妃年过五旬还能继续独占帝心的的原因, 那就要说到她诞下的唯一健康的成年皇子七皇子, 顺着又得解释一下前面的几位皇子是怎么没的。 说来就是很长很长的旧事了。 泽朝现在执掌天下的帝皇是本朝第三位皇帝, 本朝开国皇帝高祖戎马一生、驰骋天下, 从只占了一县之地开始, 用了二十多年结束乱世、驱逐北羌,打下来了泽朝江山,但却也在连年征战中痛失已成年的长子和三子, 自己也留下了满身伤病。 高祖登临天下后勉强撑了四年, 基本将泽朝的统治稳固,就薨逝了,高祖之二子则是襁褓中就已夭折了,皇位只能传给年仅13岁、尚是半懵懂少年的第四子,即是先帝□□。 高祖本身安排了三位辅政大臣共同辅佐朝政、互相制衡, 又以威国公掌北方七省兵符以稳定边防,令海侯则执掌海防,但其中一位辅政大臣居然意外壮年暴病而终, 另一位辅政大臣是当时的左相吴相爷, 则被孙太傅以权斗之术打压排挤,终被架空。 最后孙太傅大权独揽、又将女儿大孙氏嫁给先皇为后,一时, 挟天子而号令天下。 孙皇后挟母族之势, 把持后宫、不敬帝王, 除同为孙氏一族之女的贤妃外, 不许先帝靠近任何女子,凡有皇帝临幸的女子,若是不曾怀孕,靠着对皇后与贤妃恭敬侍奉,或还能苟全一二,但凡有怀孕被查出或显怀者,孙后毫不顾忌先帝,立刻一尸两命直接上板子在宫中打死示众,称:帝若有嗣,则必为孙氏血脉。 但越是这样,先帝越是宁亲近宫婢或是无女子可亲近,也不愿与后妃二女同房,后孙氏一族被夷三族后,先帝曾与近臣回忆当年,称:若真如孙氏父女之意,与孙氏诞下皇嗣,只恐幼子能言之日,就是朕被驾崩宫中之时。 时先帝德妃在母族于宫中的势力庇护之下,悄悄在宫中诞下一子,刚满半岁,就被孙后搜出,指示贤妃将小皇子活活摔死,溺于夜香桶中,其状可悯。 德妃当夜就发了失心疯,而这个孩子,先帝每于忌日想起,执掌天下之尊,也都会涕泪俱下。 而今上,是先帝悄悄幸了一个宫女生下的,后来这个宫女自然母凭子贵,虽然没能活着享受到荣华富贵,死后却被今上在登基后追封为太后,配享太庙香火。 那时后族煊赫,孙皇后在后宫中也势甚嚣张,先帝得知自己无意临幸的宫女居然怀孕了,也怕哪日孙太傅真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弑君,只想起码先为郑氏嫡支皇族留下血脉,就将宫女藏到死忠掌管的掖庭之中,假充貌丑体肥的洗衣婢以掩人耳目。 而现在的殷贵妃,就是当年怀着孕还要劳作的太后身边,一同浣衣的一个11岁低等小宫女,因口齿伶俐、善解人意,又时常愿意帮助身子重的太后多干点活儿,被太后认作了干妹妹一般的存在。 直到先帝终于扳倒孙太傅,7岁以前,今上都被隐姓埋名藏在掖庭之中,因不能惊动孙氏一族,只能靠着掖庭宫人们以自己的份例挤出来供养,而太后本就身体纤弱、还身量未足就获幸产子,又久居掖庭也没有良好的医疗和生活条件,在今上3岁多的时候,就默默死在了掖庭的宫人窄床上。 这个藏在掖庭的宫女,她在凋谢死去的时候,永远不会知道自己的儿子会成为皇帝,自己以后会被追封为太后,成为一个令全族都获得荣光的女人。 母亲逝去之后的3至7岁,都是当年还是掖庭低等宫婢的殷贵妃,在照顾不知何日才能恢复皇子身份、随时都有可能被孙后搜出来打死的小皇子。 而恢复皇子身份之后,在当今陛下的念旧之下,先帝自然许了他带自己身边照顾多年的殷姑姑继续在身边服侍。 这服侍着服侍着,纵然先帝不喜、伦理上亦有微瑕,少年慕艾的皇子有意、青年未嫁的宫女有情,跨越12岁的年龄差,两人也悄悄走到了一起,今上放着当时豆蔻青春的太子妃不要,就爱这已经是老姑娘的宫女殷氏。 后来先帝驾崩,泽朝进入今上为皇的永定年间,没了父皇压着,16岁的少年皇帝就立刻光明正大地将藏娇已久的殷氏正式收入后宫。 虽然因为群臣力谏和太子妃吴氏母家的势力,只能将太子妃吴氏依照祖宗规矩封为皇后,但还是在封后大典的次日,立马将殷氏从无品级的宫女,直接封妃,封号容。 要知道,当今皇上的名讳,乃是郑戎,是先帝亲口所取,意望此子如生父高祖一般,文治武功、永安天下。 一年余后,殷氏怀上龙胎产下二皇子,又封贵妃。 现今皇上宫中的妃位以上妃嫔,已经仅有殷贵妃、殷贵妃宫婢出身的颖妃,加上只诞下过三公主、六公主两位皇女的端妃三人了,但皇帝即位后的前十年,后宫中有先帝时右相吴相爷家族所出的吴皇后、及容淑端丽四妃,容妃即为现在的殷贵妃,淑妃即为现在已逝去多年的威国公的亲妹宗氏。 只是二皇子降生的当年,丽妃在潜邸时所生的,年已三岁的皇长子就夭折了。 宫中的官方说法是皇长子不慎感染风寒、久治未愈而去,连陛下都承认这个说法,丽妃一族则流传,是因为殷贵妃有了皇嗣,就将皇上的长子当做了眼中钉肉中刺,就令太监在冬日里往皇长子小床上倾倒冷水,又暗暗开窗引进冷风,活活令原本身体健旺的皇长子冻毙而亡。 只是皇长子虽然夭折了,但是殷贵妃所生的二皇子,却是确实自落生下来就孱弱不已,终究还不如他的小哥哥,连一岁生辰都没有过上,就离开了锦绣成堆的皇宫。 殷贵妃经此一次丧子之痛,又内心深深怀疑是别的后妃暗害了她的麟儿,身心俱疲、憔悴不堪,而吴皇后却在二皇子忌日后的不满三月,就诞下了皇帝第一个嫡子三皇子。 慧嫔也紧随其后诞下年龄与三皇子相差不到两月的四皇子,淑妃与端妃也在殷贵妃丧子的四个月内相继被诊出怀有龙嗣。 殷贵妃此时已年过三十,沉溺于丧子悲痛、与皇帝也略有怨言生疏。 吴皇后膝下却有皇帝当时的唯一嫡子三皇子,诞下四皇子的慧嫔,母家也是吴氏家族的世交,在宫中,因殷贵妃过于专宠跋扈,慧嫔也一向是依附皇后以求存,唯吴皇后马首是瞻的。 两相比较,本人又还年轻貌美的吴皇后自是志得意满、得意非常。 竟然在殷贵妃见了皇后不行大礼的时候,借机发难,指使身边女官当众掌掴殷贵妃,致贵妃两腮乌肿,唇角流血,口不能言。 殷贵妃不堪受辱,当日回到自己宫中,就要悬梁自尽,被宫婢惊恐拦下、匆匆禀告皇帝,皇帝来后,殷贵妃哭泣不已,妾年已三旬,竟被后生之女所辱,待皇后嫡子登临天下之日,只恐有凌迟灭族之祸,不若此时先行一死,还以得个清净,又欲以剪刀自戕,被皇帝拼着自己手受伤才拦下。 十余日后,出生未满三月的皇帝嫡子三皇子病夭。 太太的说法是,三皇子病夭的病因至今也无确切说法。 三皇子毕竟是皇上有过的唯一一个嫡子,吴氏又是桃李满天下的清流之家,流量比其他的几个早夭的皇子要大,所以三皇子之死,是坊间传言最多的。 白芙蓉回羡鱼院后又和春雨夏云私下再吃过这个瓜,得到的一个打开方式,是有些人暗地里传言,当年是殷贵妃以命相挟,说是若三皇子长大以嫡子身份继位,吴皇后深恨于她,她会被吴皇后日日折辱,以后也会死无葬身之地,迫皇上亲手捂死了三皇子。 三皇子夭折后盈月,皇帝就以无德、善妒、暴戾、奢靡等十条罪状,无视群臣上谏,废黜了曾生下嫡子的元后吴皇后,并将慧嫔所生的四皇子抱到殷贵妃宫中抚养。 只是慧嫔毕竟也曾为皇后党,令殷贵妃不喜,时下女子及笄即可成亲,32岁的女子当上奶奶、外祖的都颇多,殷贵妃亦担心自己不能再怀上龙嗣,就提拔了自己一个同族小殷氏,小殷氏进宫数月后就怀孕了,生下了落地就有足足7斤、健康活泼的六皇子。 而与六皇子同年出生,但生下来就瘦弱如小鼠,哭声也孱虚弱沙哑,后来还被诊出腿疾无法正常行走的五皇子,夹在都在贵妃宫中的四、六两位皇子之间,也就在淑妃小心谨慎地照料下,虽然狼狈,因为腿疾,出入都要太监背着、如厕都要人伺候,连出淑妃的撷芳宫中和哥哥弟弟一道跑跑跳跳都不能,但却勉强地活了下来。 四皇子7岁、六皇子5岁那年,贵妃领着一群奶娘嬷嬷、宫女太监带着两位皇子在御花园中玩耍,在贵妃于亭中小憩之时,不知怎的,也都怪奴才们照料不精心,两位皇子竟推搡打闹起来,四皇子是兄长,一贯被教导地是要谦让弟弟一些,六皇子又健壮得跟小牛犊似的,两个孩子一时推搡起来,四皇子也不太还手,就被弟弟给推进了御花园的池子里。 贵妃听见动静大惊失色,立即叫会水的小太监们跳下水救人,但初春水冷、御花园池水又甚深,等小太监们把四皇子捞起来,白白瘦瘦的7岁男童,身子都已经冰凉了。 青白的小手里还攥着方才跟弟弟争抢的,一个贵妃亲手绣的虎头小帽子。 一脉相承 至此, 宫中除了除夕、皇帝千秋等极重大节日和庆典,才也许能强撑病体出一下淑妃宫中,走一步都必须得以辇代步,一年都能病危多回的五皇子, 就只有了小殷氏所生、养在殷贵妃膝下, 虎头虎脑、健壮有力的六皇子。 皇帝爱贵妃甚, 虽碍于群臣众意、士林之心, 不能立殷贵妃为皇后, 但在羽翼渐丰、不再用事事估计言官大臣意见之后,就极少临幸别的妃嫔,亦未再立过皇后, 殷贵妃身为后宫位份最高的主子, 既掌宫权、又持凤印,除夕等大宴还被皇上特许接受命妇朝拜,事实上也和皇后相差仿佛了。 在殷贵妃也年纪渐长,许多人都以为后宫中就这样下去了的时候,宫中发生了一件大事。 在皇上的而立之年, 在五皇子刚满9岁不久、六皇子8岁的时候,年四十二的殷贵妃竟老蚌生珠,诞下了她和皇帝的第二个儿子, 皇上的第七子郑渝。 永定十八年。 又发生了两件对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殷贵妃, 也算比较重要的事情。 一是5岁的七皇子郑渝得水痘了,二是七皇子又逢凶化吉、遇难呈祥,在月余的病情反复之后, 熬过了水痘, 虽然留下来了一些痘坑, 但却幸运地痊愈了。 永定十九年。 年初, 春三月,14岁的六皇子在皇家围场中行猎,路遇猛虎,意外惊马,从狂奔的惊马上摔下,头不幸触中尖锐的石块,当场血流如注,脑浆迸裂而亡。 六月,皇帝三十有五的逢五生辰,千秋节,举办大宴。 不仅有文武百官,还有北羌王庭北王爷、及高丽、暹罗、骠国等国来送寿礼的使臣。 十五岁的五皇子由一左一右两名健壮高大太监架着,勉强不是被辇抬着地架到了座次上,出席了本次千秋宴。 结果,五皇子好像从双腿膝盖以下不能动、不良于行,发展到已经整个下半身都无知觉,居然当着群臣百官、各国使节的面,□□处洇出一摊深色水迹堂堂泽国皇子,居然在宴会上失禁,尿裤子了。 永定帝宴会上就面露阴云,只是压制着未曾发作,当晚回到寝宫就大发雷霆,言:朕作何孽,上不愧祖宗、下不负万民,竟生此子?此后无颜见百官耳! 几日后,五皇子就被抬上了马车,出了京城、去了远在西北庭州的封地,自此,十年无诏、一去未归。 而宫里除了当时还未嫁的三个公主,就只有了皇帝、贵妃、七皇子一家三口,虽为天家夫妻父子,却常似寻常一家三口一般生活,夫妻、父子之情,不但不变淡薄,反而日益愈厚。 直到贵妃年过五旬,又体贴贤惠地将身边服侍多年的宫女给了皇帝,后来为陛下诞下了八皇子,在殷贵妃的屡次建议之下,被皇上晋封为颖妃。 话题的最后又回到帝妃的近况:虽则贵妃比陛下年长了12岁,但贵妃从皇上恢复皇子身份就开始养尊处优,一向保养得宜,如今只从外表脸容上看去,不知者倒不太会看出贵妃比陛下年长如此多了,只似年龄相若、而贵妃略大两岁罢了,论起身体,那还真是贵妃要强多了,陛下自过不惑以来,每到秋冬就体寒、又常犯咳疾,时常缠绵病榻。 太太说到这里也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意:这不,就10月里,贵妃就央着陛下一同去参拜京畿四大名寺,除了皇觉寺,灵台寺、檀若寺、归云寺均要去,说是要礼佛吃斋,为陛下祈福呢。 范雨竹也听入迷了,此时叹一声:陛下对娘娘如此深情爱重,也难怪娘娘一腔诚心以报之了。 她秀丽的眸子微微湿润,显然有些为帝妃的爱情所动容的神态。 余沛宁暗叹,这范雨竹看着是个通晓诗书的,其实却没什真的能令人另眼相看的诗书之才,却偏又有些书呆子的痴气,有时候却有些木讷、失之灵醒了。 恋耽美 先婚后爱文妖艳小妾她咸鱼了-by皇小帝(28) 太太表面上是说了不少贵妃对陛下的幼年照拂、不离不弃,陛下对贵妃的一往情深、富贵不移,但其实可没掩饰多少其中的晦暗污糟,言语中也有隐晦的鄙薄之意,可不是叫她们这些小辈来歆羡陛下与贵妃的情谊的! 毕竟太太的小姑子、国公爷的嫡亲妹子,可是当年也说不清道不明,方二十余就香消玉殒在宫中的淑妃,威国公府的主母,能对殷贵妃有好的观感吗? 果然,王思萱就善解人意多了,似小姑娘心性般地虚啐一口,嘟囔道:不过是做给人看的罢了,好教天下人忘了那些无辜枉死的皇子妃嫔们,认她个对陛下一片诚心,给她也安个贤德的名声,想得倒好,谁不知道她做什么怕陛下龙体不安呢! 白芙蓉心想,我的王姐倒说得没错,殷贵妃身上这许多的独宠妖妃特质,就算不结合书里的剧情,也会感觉要是皇帝咯嘣儿了,她就应该不会有好下场的样子,那要是自己,也得求神拜佛地保佑皇帝小老公多活几年了。 听这个泽朝帝妃爱情故事的期间,白芙蓉简直是槽多无口,想吐槽的太多了,竟然一时想不到从哪儿吐槽好了。 第一句,白芙蓉能想到的居然是,果然人长大了就终将会变成自己最讨厌的样子吗? 先帝是因为后族权倾朝野、势力遍布后宫,才连自己的儿子都保护不了,被活生生摔死,才让永定帝这个皇子都见不得人,幼年只能躲躲藏藏的在掖庭过奴才似的日子。 而现在的永定帝,他爹先帝成祖因为自己的悲惨经历在前,所以未雨绸缪多年,虽然永定帝登位也算年少,但有他爹努力给他留了个清朗好上手的朝堂班子,不至于再重复先帝时皇帝被权臣欺负的故事。 结果到他这儿,没有皇帝都害怕的势大的恶皇后了,又换成皇帝宠宠宠的娇贵妃了,让永定帝某方面成功继承了先帝的衣钵,又继续当了个连自己的儿子都保护不了的皇帝。 才让皇子都不明不白地死了不止一个,才让五皇子这个皇子都见不得人,之前是多年只能躲躲藏藏龟缩在撷芳宫中,直到现在也还继续苟在千里之外的庭州。 不过,对永定帝,也许应该是连自己的儿子都不愿意去保护。 还有就是封建迷信害死人,求神拜佛救不了现代人,自然也救不了泽朝人,别说把京畿的名寺都拜遍,就是把满朝的道观佛寺都拜遍,按照小说里的设定,皇帝也活不过明年就得咯嘣了。 而太太讲完古,她的得意门生、亲亲甥女王思萱都发过言了,太太含笑的眸光居然移到了白芙蓉脸上,眼底深处带着白芙蓉仿佛以为自己看错了的丝丝鼓励? 好像是太太作为作者,亲手捉刀写了一篇震惊!泽朝殷贵妃独宠后宫三十年的秘密的文章,现在就想要看看读者评论似的。 白芙蓉也就在太太有几分温柔的目光中,像一个被抽到的认真的讲座听众一样,发出了她确实也有些好奇的问题:太太,那小殷氏呢?就是六皇子的生母,她去哪了? 太太就点点头,以你这个问题提得不错的讲师式肯定眼神看了她一眼,耐心解答:小殷氏容貌肖似殷贵妃,又是殷贵妃亲自举荐的,因此刚入宫就颇有几分宠爱,怀有皇嗣后,封敏嫔,生六皇子后又封敏妃,后六皇子又生性活泼、十分可爱,让敏妃与帝既头疼、又喜爱,常一道训子为乐,只是四皇子失足落水一事,帝疑心为敏妃暗中指使六皇子,与敏妃渐生嫌隙,后来六皇子七岁上,敏妃就因时疫而殁了。 原来如此。白芙蓉摸摸下巴。 嗯,懂了,本来是大宠妃找的小妹妹来当代孕工具的,顺便肥水不流外人田,分宠也分给自家人嘛,结果小妹妹有了成为小宠妃的势头,可能还有想赘妹噬主的想法和举动,就被道行更深地大宠妃给先out了。 秋灵若有所思:那这敏妃娘娘母子也是颇为可怜,都是如此的运道不济。 白芙蓉和她对视一眼,两人可能具体想的内容不同,倒是不约而同地都重重叹了一口气,于是在感叹中又生了些喜感,相视干笑了一回。 这个故事听得,害,剧情精彩是挺精彩,但是,这可真让人高兴不起来呀。 跨越两朝的这么多女人和孩子的故事,估计太太这还是挑的能在史书上留一笔两笔的重要妃嫔来讲的,又哪里有一个赢家呢? 在此时的范雨竹她们看来,可能贵妃和七皇子就是人生赢家了,但重生的余沛宁知道不是,看了小说的白芙蓉也知道不是。 何况,先帝宫里那些被活活打死的宫女妃嫔、永定帝宫里贵妃牡丹盛放之下无名无姓的女子枯骨,又还有多少呢? 讲了太久的故事,太太又有意无意推动后辈们来了个听后感小讨论,以至于这一天成为了几个月来,太太屋里请安时间持续得最长的一天,看着日头,太太都干脆留了大小儿媳妇们在她这里吃了午膳再走。 大勾勾 五小姐宗茗榴生日前一天, 白芙蓉又出了一次府。 现在春雨娘在看二门,白芙蓉只要挑着她娘当值的时间出入,甚至连查验出入牌和登记都不用了,方便得很, 也不需要严格遵循出府就要带着丫鬟同行, 美滋滋。 白芙蓉搞了一身府中小厮的青色布衣, 终于开始了很多穿越女一穿越就要搞, 女主余沛宁也早就搞过, 而她还是大姑娘上轿子头一回的play女扮男装 。 其实女扮男装上,白芙蓉有一个天然优势,那就是个儿高。 她现在裸高差不多就有1米七, 现代2020年国家卫健委发布的我国18-44岁男性和女性的平均身高都分别只有169.7厘米和158.0厘米啊!何况古代因为营养、遗传、生活习惯、生物进化, 平均身高比现代还要低不少。 府里的女眷,主子加丫头,除了白芙蓉,好像就再没有一个过165的了,她怀疑原身之所以能提拔成侍妾, 除了胸大屁股大好生养,绝对就有身高能匹配上180+的古代高个子宗明煜这一点。 三公子宗明越,白芙蓉也见过, 也就170出头的样子。 现在她给脸上涂了自己照书本和现代的一些记得的教程, 自己调制的深肤色粉底,粗粗地将柳眉画成了眉形好看又精神的男子粗眉,又用了眼线将上扬妩媚的大眼睛画得眼形长一些, 拿吃土色口脂把唇色和唇形涂得也比较男性, 最后在浅青色及膝的家丁布衣里穿了特制的拿棉花垫粗了腰、垫高撑宽了肩、又将胸和屁股的幅度掩盖住的古代版男子肌肉衣, 穿上4厘米厚底男靴。 之前上大街上, 白芙蓉都没看到多少比她高的男的,此时走在街上,虽然穿着的是不算穷酸、但也更并不华贵的细布衣,白芙蓉的视角是大部分来往男子的头顶,觉得自己简直是俯视众生、潇洒自得。 不是她自己自恋啊,她在食肆吃午饭,吃完结帐,老板娘居然主动给她抹了两文的零! 今天出来是因为给宗茗榴的大富翁地图画好了,她早先就想了,也不能一张纸就给人家吧,是做礼物又不是自己用,摊着、卷着、对折都不好看,就想到了可以像古代的一卷一卷的书法或绘画作品那样,把地图纸裱起来、再卷成一个画轴样的,要玩大富翁的时候打开平铺在桌上就好。 裱书画的铺子在三元书斋近邻就有,白芙蓉把地图纸和画轴交过去,说定了时间开拿,就溜溜达达到三元书斋来了。 本来想的是会见着仲母的,书铺里有伙计在行走来去搬书、整理书架,而柜台前站着的,没想到却是头带巾帻、身穿质料平实而细腻的秋色府绸书生袍的仲嘉言。 白芙蓉这才想起宗茗榴生辰是10月廿六,那今日就是逢五日国子监的休沐日了,难怪仲嘉言居然在店里。 白芙蓉一下子蹦到他面前,一头全部往后高束成男子发式的青丝随着发带一起跃动了一下,手中刚买的用来附庸风雅的折扇一展,咳咳一声。 仲嘉言抬眼看到男子的漆裤青衣,面色是一贯温和宁煦,微微勾起一个礼貌亲和的笑容,却看到了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容。 看着眼前眉眼还是那个眉眼,却又判若两人的男子装扮身影,他眉头微凝,认出来了,又有些不敢确认:你? 白芙蓉以折扇半掩面,冲他眉目鲜活地挑挑眉。 是我。 仲嘉言脸上招待来客的礼节性笑容弧度瞬间扩大,双目肉眼可见地忽然亮了起来,闪着光一般地看着白芙蓉。 好像一只被命令地原地等待的大勾勾,趴在那里等了许久,望了许久,失望了多次,此时终于看到了回转来找它的主人。 白芙蓉都被看得一愣,怎怎的了? 她理理内衫特异穿了立领盘扣的里衣,将没有喉结的光滑脖颈遮住的领口,有些不知道地舔了舔唇,我这样很奇怪么? 仲嘉言上上下下深深看她一番,好似要用目光把她描摹细致,然后照模子在心里刻出一个一模一样的人儿来一般,方才答:确实稍有些特别,不过只要熟识你的人,也是能认出来的。 他眼睛就没离开过白芙蓉的脸,笑言:似你这样装扮,改日我携了你到诗会上去,都绝无人能辨出是位美貌小娘来,或都以为是位肤色微黧的健美少年郎呢。 白芙蓉觉得,仲母和仲嘉言大概都是知道身处何处,就会做什么事的人。 原先仲嘉言在三元书斋当伙计,就着不起眼的普通布衣,现在在国子监进学了,国子监除网罗天下优秀的读书人外,其中就读的达官贵人家的子弟却是更多,虽则做不到去里面炫富,他大概也不想去攀附于谁,但是就像现代的大学生去异地大城市上学也会先买两身好衣服一样,仲嘉言也不能太过朴素穷酸融入不了同窗之中。 这不,虽腰间只有墨色腰带松散系住,未配一二玉玦锦囊等装点,这一身简单的府绸书生袍,却衬得他高瘦轩举、朗若青竹。 他大概是青春期长得太快,又一直在求学没有大鱼大肉地吃过,身板依然是很瘦,但也有别于一些大腹便便的官宦举人老爷,更有一种干净不浮腻的学子气息。 虽然没有令人心折的尊贵气派,仲嘉言面颊瘦削、鼻梁挺直,气质清润,另有一种风中瘦竹的清雅悦目。 若是第一日白芙蓉到书铺里见到的是这样打扮的他,绝对不会把他只当做一个难得长相比较帅气的伙计的。 白芙蓉都能想象他在曲水流畅、茂林修竹的诗会之上,坐倚山石、清谈论道,言谈笑容均不露锋芒,但却胸有成竹、下笔成诗的少年风流之貌。 就,很少年举人。 本来还想问他句我今日帅不帅?的白芙蓉,就有些自惭形秽地收了折扇,将话憋了回去,拱了拱手:咦~,可拉倒吧,你们这些高材生参加的诗会,要是让我去,半句诗都憋出不出来,那不是丢人丢到姥姥家,仲兄可千万饶我! 仲嘉言今日心情似十分不错,笑容就没止过,倒不必如此高看了诗会宴饮,虽则众人兴起对诗做赋也是有的,但其实不过也就是同窗们一道玩乐消闲而已,若有妙句偶得,自是好的,若一时没有灵思,或不想作,也无人会追着讨要,亦或是大肆宣扬嘲讽的。 那成什么了?又不是在考场上,还必得当场写上三五首绝句来。 两人聊了一会儿,仲嘉言见她还没有到书架那边找书的意思,问她:不要新赁些书? 这次不了。 白芙蓉摇摇头,因为最近大头的精力都在整五小姐的寿礼了,家里的还没看完呢,我就是每次出来都溜达过来看看,看你在不在啥的。 好啊,你这样说我就欣然了! 仲嘉言连忙嘱咐:既叫我一声仲兄,万勿不欲买书赁书时,就不到铺子里顽了。我一归家就到铺子里,也是怕你或来了,我却反不在铺中呢。 其实仲嘉言今日都是推了几个同窗或官绅的宴饮,就算心里知道白芙今儿也不一定来,也选择特意到店里等她的,只是不想跟白芙蓉说罢了。 幸而,她也来了,自己没空等。 仲嘉言学着白芙蓉平日开玩笑时的样子,对她难得活泼地眨眨眼,哦。你这次不赁,那还刚好了,我新弄来了一套江南那边风靡的书,是国子监的同窗带来的,我想办法请人复刻了一套,想着你肯定喜欢。 说着将一摞大约有8、9本,半臂高的书从柜台下面拿了出来。 好呀,你懂我! 白芙蓉大概一看,是一套讲一名子孙都有数十人数、年过半百还新娶了三房豆蔻年华的娇妾的地方高官,梦游奇幻之境,然后在梦中恍惚回到了及冠之年,却被投入到了一个阴阳颠倒、女子为官,男子缠足、链锁下身的世界的奇异故事。 虽然在白芙蓉看来稍微还是不够有想象力和颠覆性,但是已经看了一些大同小异的泽朝话本的白芙蓉,还是第一时间意识到这套书的精彩,和其中一些离经叛道的讽刺意味,其中还有男主人公一边反思过往,又一路努力反抗逆袭的过程。 这样一套书,在泽朝应该是禁书的程度了吧?难怪封皮上连书名都没有写,十分低调随便的样子。 果然,仲嘉言故作隐秘状凑近:这个悄悄看就好啊,虽不是反叛谋逆之书,不至于被发现了就惹上罪状,也毕竟不宜太过高调。 我办事、你放心!白芙蓉并食指中指两指点额,行了一个俏皮的礼。 又问:这一套书多少钱? 不用钱啊。 仲嘉言弯眼一笑,你赠我的颈枕,用起来果真十分舒服呢,虽则只是变了一个形状,却如你所说,让脖颈十分舒适轻松,也亏得你有奇思,能想出将枕做成这样弯月之状,我有同窗见我用了,硬赖着借去试了片刻,都传话让家中下人照样仿作,翌日就也裁了颈枕送来呢。 还有,手暖戴着写字也是颇顺畅流利的,我近日在早晚有霜、天较寒凉之时,都有在用。 他指指这一摞书:虽然比之你的颈枕实在是平平无奇了些,但我也无其他珍奇之物,也就厚颜姑且先聊作回赠了。 白芙蓉连忙将折扇的坠子在衣襟上挂了,双手将这摞书抱起来:哪里哪里,哥你太客气了,你又不是不知我最爱这些闲书了,你若真赠我珠宝美玉,那还不及这些书让我开心呢,若不是你特意替我留着,这江南风靡的好话本子,我在京里上哪里找去?只怕生生错过有妙趣的好书哩。 先放下吧,抱着怪重的,一会儿我帮你包起来。 白芙赠了他两样礼物,纵然仲嘉言是真觉得现在的自己,没有什么好的物什可以回赠给她的,左思右想也是配不上她,只能默默将她的情谊记在心中,他有才有识,总不会一直是个一无所有的清贫举子,总有能相报之日的。 但此时,仲嘉言亦有自己的坚持和骄傲,他也决计是不可能,反而只回赠白芙一物的,想来想去,终究还是勉强想到了第二样。 所以他又拿出另一本看起来有A4大小的缝线册子,递给白芙蓉:我观你硬笔字写得流利漂亮,毛笔书法却实在要差了些,想你平日也在练习用毛笔写字,我自忖字写得还算能过目,就常用的字都写了在里面,白芙你若不弃,就拿了回去,闲时可用作描红练字之用。 相声 不嫌弃, 不嫌弃!我刚好没有专门的字帖呢! 他的字本就是标准圆融、字字规整的馆阁体,在册子里更是着意写得漂亮整齐无比,横竖工整、撇捺自然,白芙蓉翻翻了翻, 这整整一册, 居然一个墨点、一处笔误都无, 显见得是用了心的。 恋耽美 先婚后爱文妖艳小妾她咸鱼了-by皇小帝(29) 仲嘉言还特意将许多字都分解了笔画, 专门演示了不同的字里面横竖撇捺点勾等笔画的细节写法, 确实是十分实用的。 这你也写了多久啊?千金自难得,真诚的心意更难得,白芙蓉倍觉珍惜, 又有些动容。 仲嘉言摸摸鼻子:没多久, 几日就写得了,我要准备明年下场春闱,本就须得时常抄书、练字,写了这一册字,不过也就当我日常练字罢了。 只是两日是几日, 九日也算是几日,随意抽时间写两笔是写一日,每日晨起夜寐, 一笔一画细细斟酌地下笔写也是一日, 总不是他嘴上说得这样简单就写得了。 白芙蓉于是几乎是抢一般地拿了过来:那就多谢仲兄,我毛笔字是真难看,虽然不想成个什么书法大家, 就为了看着悦目些, 我确实也是每一两日就多多少少抽时间练练, 我要赶紧先揣好, 可不许你给我收了回去。 甚好!如此,以后描红临摹的字帖也有了! 她今日本就穿了男装,此时似模似样地行了一个男子的拜谢礼,生我者我母也,知我者仲兄也! 仲嘉言也配合地半躬身,两人都往前曲,各自的头都不轻不重地碰了一下,白芙蓉哎呦一声,仲嘉言急呼没事吧?,然后两人目光相对,也就一同轻松欢悦地笑出声来。 白芙蓉拍一拍她将册子直接塞进去了的前襟:待你以后金榜题名考上状元、为官做宰的时候,兴许我还能将你这亲笔大作给拍卖了,得它一大笔银子呢。 有没有那一日某暂不作想,能不能卖上价某亦不可知,不过某得你唤一声兄,若有那日,竟还叫我妹子须得卖我笔墨,那某可真是羞活于世了。 哈哈哈哈,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妥妥的,坐等你发达的时候! 也不要老是太过高看于我了 到白芙蓉告辞欲走之际,仲嘉言却问她:你今日可还有重要之事? 白芙蓉本来确实还有些事情想去干,但看仲嘉言似乎有事找她的样子,反正她的事儿下次出府再去办也不是不可,不急这一日几日的,就摇摇头:没什么事儿了呀。 怎么?找我有事儿? 半个时辰后。 白芙蓉和仲嘉言一同坐在戏楼之中,面前的台子上却不是身穿戏服脸绘油彩的戏子在咿咿呀呀,而是两个身着宽松长衫的男人。 两人都能仿百鸟音,并能作南腔北调,嬉笑怒骂,听之历历也,一边表演着口技等,又一边彼此插科打诨。一人长相周正些,扮演灵活机敏的角色,一人长相瘦黑滑稽些,饰演愚笨迟钝的角色。俩人以生活为基点讲故事编笑料,语言诙谐幽默,行为滑稽搞笑,有时还伴有逗乐形式的歌舞吟唱。 这不是相声吗?!白芙蓉难掩惊喜。 比起京剧越剧黄梅戏等戏曲,这个白芙蓉感觉更有兴趣些呀。 多谢仲兄带我见识,不然我还不知还有这样消闲处呢,这比单纯的说书更有意思多了。 毕竟说书的剧本,就这个时代特有的一些历史演义、民间传说听着还不错,有的还不如白芙蓉看的一些古代话本子呢,真的觉得有些没意思,不若这些市井笑话的演绎妙趣横生。 仲嘉言给她倒了一杯茶,又将桌上的熟花生给她剥了些放在边上:你喜欢便好,我往日也只是听说,倒也是头一次来听,这是从参军戏演变来的双人象声,倒比那一人说讲故事的更有趣些。 两位演员不但口技一绝,表情神态也都是极尽夸张滑稽,说到精彩之处,大堂里的观众爆发出轰然叫好,还有将铜板抛掷上舞台的,白芙蓉也学着从荷包里抓了一把大钱抛上舞台,毕竟她现在也是暴发户小富婆了,大笑着叫好,再来一段儿! 她是故意用了那种压低了模仿男子的粗声粗气的声音吼的,白芙蓉平日自然的声音偏甜脆,突然来这么一嗓子,听得仲嘉言忍不住低头掩唇而笑。 二楼包厢则是有小木棍和彩纸扎的假花枝扔下楼来抛到舞台上,仲嘉言轻咳两声压了笑意,跟她解释:这些花枝是要花钱买的,一贯钱五支,春夏里会用了鲜花,深秋初冬里鲜花价贵又难买,前面的花儿俱都凋零了,梅花儿开得又都还少,就用了假花了。 白芙蓉左右一看,大堂里也有半大男童提着篮子在卖这打赏假花枝的,就点点头。 她还早发现这里不像她带着丫头听说书吃点心的茶馆,这里大堂里坐着的观众和顾客,除了她就没有一个女人。 当然,白芙蓉今日表面上看起来也是男子。 毕竟这样类型的表演,在嬉闹逗趣中,时而免不了有些不大不小的隐晦荤段子,串场的时候还有衣着在这个年代算是稍微暴露,衣领开得略低、衣衫又将身子勒地有些紧的优伶女子弹琵琶、拉二胡等白芙蓉都买了一支花,因他们的座位在靠前的第二排,离舞台颇近,白芙蓉站起来,含着毫无□□蔑视的笑意,轻轻抛到了琵琶姑娘的身前。 众人在大堂里又是一桌接一桌地颇为稠密地坐着,虽说不至于膝盖碰膝盖,也是都离得很近的。 就算这本小说里的设定是民风稍微比较开放,对女子限制没有那么严重的朝代,街上来来往往又不少妙龄女子,女子独个儿撑摊子掌铺子的比比皆是,只是抛头露面的女子看发式,还是以已婚的女子居多。 不过想来一般的古代女子,不管是未嫁的姑娘,还是小媳妇子,就算能出门逛街玩耍,也真不方便到这样的地方吧。 每当说到那些内容的时候,仲嘉言就低了头或饮茶或吃茴香豆,只红着耳朵不看她。 白芙蓉看得有趣,在现代,一男一女起码得一起看个电影里的大尺度船戏才至于如此吧。 有心想打趣他两句,又有种学生时代的那种,不忍心欺负、打搅好学生的感觉,毕竟他看着已经很是羞窘了,自己要是再开玩笑,这少年还不得把头埋到桌子底下去,就只是笑了两声,没有说什么臊人的话了。 相声里讲到一个小官吏想要纳妾,和母老虎正妻斗智斗勇的段子,白芙蓉忽然想起,就问仲嘉言:你已是举人功名在身,若能考中进士,金榜题名,未来你想做些甚呢? 若是同窗之间,往往考虑和讨论的是如果考中,若是座师和招徕他的官员,通常直接会隐晦给他指点他以后的路要怎样走,其中透露一二他们的势力可以给他哪些助力,暗示他又该做些什么来回报,除了和母亲偶尔会讨论,还真没有人这样单纯地询问,而且是真的想听他的谋划和构思,关于他未来想做些什么。 嗯,其实没有那些太多的鹏程万里的想望,没有太想过要为相做宰、辅理天下。 仲嘉言其实自己也有很多次的想过,所以说起来是颇为连贯的,眼中带着深思熟虑后的笃定,并不断续支吾:可能尽量先在春闱得一较好的名次,尽量在一甲之内吧,若明年不中,那便再待三年。如此,就可进入翰林院,有接触到天子的机会,若能任七品翰林院编修就算不错,然后兢兢业业在翰林院中几年,努力升一六品修撰。 再觅时谋一外放之职,地方官入京往往困难,而京官至地方,除左迁之外,往往能升一品或半品,这样至地方或可任一知州,或能得陛下两分青眼,有幸任一知府也未可知。 他说到这里眼中含笑看了白芙蓉一眼,说到自己对未来为官仕途的构想,既不好高骛远,也不妄自菲薄:官场纷扰,朋党甚多,我祖上虽有几位先祖考有功名,但并无甚达官显贵,我也清楚地知晓,没有傍系依凭之人,若想平步青云有多艰难,因此,我并不想亦很难,当上位高权重的丞相尚书,搅弄风云,只望能为一方父母官,凭借己身微薄之力,护佑一方太平安宁,也就不负我从牙牙学语之时,十余载春秋苦读至如今了。 虽无慷慨豪言,也无意气轩昂,但他这样平淡而清醒地叙述,却让白芙蓉心中一动,你很好!若是我的话,以后能生活在你的治下,那就是再欢悦不过之事了。 古代的各种制度没有那么严密,甚至可以说主要就是依靠人治,一省一州一县的吏治和百姓的生活,很多时候都要靠当地的长官和良心和能力程度,所以才会有那么多的清廉地方官离任之际,百姓泣涕俱下、相送不舍的情景,因为大家都知道,下一任地方长官来了,又得看命了,抽中一任清廉少盘剥些的父母官,都是要修几辈子的福气。 她脑子里冒出青史留名的许多清官,和主政一方时造福百姓的封疆大吏,由衷道:地方父母官并不比朝堂上的丞相尚书差,若真能如兄所言,百姓称颂、青史留名,或千百年后,陛下王爷均不兄也未可知。 仲嘉言却拈了一颗红枣就堵住了白芙蓉的嘴:慎言,白贤弟。 只眼中却笑意融融,并无责备之意。 相请 一场分了上下场的古代相声表演看完, 两人一同出去。 白芙蓉想着他身为接受古代正统教育、年仅及冠就已经考上了举人,兼有未来必定是要为官出仕的的士大夫,却明明知道自己是女子,只因为觉得自己会喜欢, 就主动带自己来看这样的表演, 而且以往不管自己借小黄书看还是怎样, 他也从来没有表现出什么对自己的奇异或鄙夷, 真的是挺难得的。 不禁有些微微动容:谢谢你啊, 特意领我来看这个。 仲嘉言当然表示没什么,两人客气了两句,仲嘉言似乎犹豫再三, 稍微铺垫了一下, 我跟我娘就住在铺子后巷,离巷子口只有五六户、门前有株歪脖子枣树的那一家,铺子在哪儿你也知道的,就算我和娘没在铺子里,你若是来了想找我, 也可叫伙计给我们带口信儿或稍信。 之后终于问出口了一直想问的问题:不过,识得你也算有段日子了,虽然有些冒昧, 敢问你家住何处、家中父亲或兄长如何称呼? 上次在国子监收到母亲派伙计给他捎去的白芙的信, 仲嘉言当夜就想提笔回信的,然后他才惊觉,一直都是白芙到他们铺子里来买书赁书, 若是哪一日她不想来了, 或是家里拘着她不让出来顽了, 他这边除了一个名姓, 居然任何关于她本人和她家中情况的信息都没有。 只有她找他的,他这边完全没有渠道可以找到她的人。 仲嘉言自己也曾揣摩过,以为她家应该是殷实上进的中等商户,或是家有薄产、多少有些功名的读书人家的女儿,结合这里是京中,达官显贵之家众多,虽在地方上,有的地方一个县丞都能摆起威风来,身在京城的白芙,若是什么小官吏家里的姑娘也不无可能。 因为看她虽然衣饰寻常,但身边却有丫头伺候,总之是比较开明的、又算富足、还有一定文化底蕴或追求的家庭,才能让她一个未嫁女孩儿识字看书、又身边不随长辈或嬷嬷就时常自行出门。 不妨他忽然问这个,白芙蓉一时有些怔忪:这个 仲嘉言看她面有难色,正要说无事,不便说也无妨。 只要她不要和他这边断了联系,待他考取进士,有了底气再正式询问她父兄尊名亦可。 白芙蓉却开口了:其实,一直不好意思说,是因为我是在大户人家做丫鬟的 在仲嘉言稍有意外,却又似乎有些原来如此的意味的眼神中,白芙蓉就说得更顺畅了一些,你看,我一月至多只有两日左右能到铺子里,即是因为我们府里丫鬟一月只让归家休息两日,然后我亦有丫头,则是因为我们这些积年伺候的,自己在家其实也有找人伺候。 她说的可不是纯瞎编,大户人家积年的家生子,就像范雨竹一家,自己在外面也有宅子,范雨竹未嫁的时候确实也是有丫鬟伺候的,太太廖巧云身边的嬷嬷的女儿就在三公子宗明越房里伺候,她们一家基本都在国公府主子身边伺候、或在府里和外面管事办差,自己在家也是有小丫头子和婆子做家务的,嬷嬷在家中时,也似普通小户人家的太太一般。 所以白芙蓉越说越自然,而且某方面,她其实也是描述的她自己真实的处境,因为我只是个此身都只握在别人手中的,所以就算也有一二丫头又如何,跟你们这样的自由良民没得比何况,你还是举人老爷呢,所以我一直就就不太想说这些了。 她这样说,仲嘉言就感觉十分合理了。 想来她定是公侯官宦之家一二等的大丫鬟,所以才识文断字,但是又不通诗赋、不善书法,他是知晓有些大户人家的丫鬟管事会用自制的炭笔等硬笔写字记账的,在庭州,他们家的地里出产就有卖给当地的地方豪强之家,见过管家拿硬笔记账的。 哦仲嘉言恍然大悟地低低沉吟一声,如此啊。 有些棘手,但是若他明年春闱能得中前三甲,公侯官宦之家的丫鬟,其实也不是不可能甚至,可能反而比普通人家的女儿更可能些。 白芙蓉瘪瘪嘴,有些不开心地拿脚踢飞了一颗路上的小石子:对呀。 仲嘉言深深看了她今日虽涂得暗黄,细看却仍看得出五官精巧的面庞,试探性地问:那,我能方便知晓你是哪府里的吗? 白芙蓉也看了他一眼。 两人对视中,白芙蓉发现他的眸子中好像装了一泓温暖的春水,和煦而包容,没有一点催促和探问,看不出丝毫负面的阴晦,似乎只是出自单纯的好奇和关心。 白芙蓉凑近了些,有些偷偷摸摸地:那你不能随便在府里探问我哈,要不然 自是不会! 仲嘉言眼神坚定:我虽非豪门巨富之子,亦知高门之中规矩森严,我身为外男,又怎会随便打听于你,给你增添话柄烦难? 白芙蓉就轻轻咬了下虽涂画得暗阔些,但只要知晓她女儿身份,依然看得出双唇丰盈润泽的下唇,眼一闭再一睁,仲嘉言都默默攥紧了自己的袍袖,但是复睁眼的白芙蓉,眼中却是仲嘉言在她脸上很少看到的无奈颓丧之色。 有些懊丧内疚地望着他:算了,你还是不知道的好。 与仲嘉言交往、一道玩,其实很大程度让白芙蓉感觉轻松,就是因为他自己就是正在从耕读之家上升到仕宦阶级的中间阶段,又性子比较温和的,包容性同理心比这时代的其他士大夫较强,眼里似乎没有过多的身份、阶级之别,白芙蓉也能暂时忘记自己在古代的身份,得到相对比较接近于平等一点的朋友之间交流的感受。 但是现在仲嘉言是举人,可能几个月后甚至会变成进士、成为官身,不再是一开始的一位小伙计或者帅书生。 原身本来就是威国公府的丫鬟提拔的妾室,不管是丫鬟还是妾,都是国公府的卖身下人,和国公府男丁的潜在或直接心生资源罢了,虽然假托了自己是丫鬟,但要是把在哪府也说了,也相当于把身份都托底出来个大概,总感觉就再没有了那种轻松的氛围了。 或者下次吧,白芙蓉看着仲嘉言的目光,甚至含着她自己都未察觉的丝丝哀求,像是求他不要再追问了。 看得仲嘉言感觉喉咙里好像咽了个酸橘子,酸酸涩涩地堵在哪里。 他看过她神气活现的样子,也见过她灿烂明媚的笑容。 她与他见过的乡间农女和矜持闺秀都十分迥然,是他从未见过也从未想象过的样子,似乎她身上永远有一种初升的朝阳一般的热力与蓬勃,这还是仲嘉言第一次见她这样有些脆弱无助般的神色。 恋耽美 先婚后爱文妖艳小妾她咸鱼了-by皇小帝(30) 不必勉强。 他抬手想要扶一扶白芙蓉骤然松弛塌下的肩,又立马察觉不妥地放下:我知你有顾虑,本就是我冒昧了,若不愿,就不说也无妨的。 白芙蓉有些勉强地笑了一笑,嗯,我定然会一直到书铺中的,等我有勇气了再告诉你好不好? 好。一言为定。 仲嘉言笑若清风,朗朗轩举。 . 五小姐宗茗榴身为威国公府唯一嫡女,明年走过七皇子择妃的阅选流程,也就要将出嫁提上紧要日程了,这可能还是她未嫁在家的最后一个生辰,府内自然是不会轻忽,在府中为宗茗榴操办了生日宴,甚至都请了京中最具盛名的戏班子,到园子里搭了台子唱了整整一日,十分热闹锦绣。 像府中积年又体面的老姨娘如琴姨娘,得以帮着太太和二夫人做一些待客和迎来送往,因了太太而受宠体面如王思萱,也可以一道去陪着听戏赏玩,白芙蓉这样的姨娘,就老实在自己院子里吃一桌席面也就罢了。 白芙蓉就让春雨在听着人声渐息、晚上宴毕,又估量着五小姐暂未歇下的档口,将大富翁地图画轴和装着棋子、卡片、白芙蓉铅笔手写的说明书等的匣子抱过去送给五小姐,愿五小姐素日可得欢愉,生如榴花长绽。 白芙蓉沐浴完毕,春雨就回来了,捎回了宗茗榴的话,但却并没有带什么赏赐物什回来:五小姐说多谢姨娘的礼,她粗看就觉十分有趣,实列她今日所收生辰礼之状元,只是只看姨娘所书之说明,毕竟仍有些不明之处,异日想约了姨娘一同玩耍这大富翁棋,还望姨娘不要推辞。 白芙蓉正在任由夏云换了第二根吸水的厚棉帕子揉头发,闻言心情十分不错:行啊! 她是有点想交宗茗榴这个朋友的,送了她生日礼物之后,她没有回个赏赐,白芙蓉反而感觉不错,心情美美地躺下睡觉。 才过三日。 这日白芙蓉午休起来刚踱了几步,宗茗榴的丫头红心就端着一大盘儿还带着凉意的葡萄过来了,这是秋日里在冰窖里藏了的,现下拿出来还能吃,再过些日子,恐就算放在冰窖里也要坏了,小姐就让我端了几串子来,拿给姨娘甜甜嘴儿呢。 白芙蓉命人收完葡萄,她又一礼:小姐令我来请姨娘,到咱们院儿里一共下那大富翁棋呢。 好呀。白芙蓉欣然应允,你先稍坐一坐,我换身衣衫挽个头发就来。夏云,给红心姑娘倒一杯茶来。 白芙蓉换了衣服,反正都在府里,而且是去宗茗榴院儿里,不是去找那个姨娘同事,不用带人掠阵助威,也就没叫春雨和夏云哪一个跟着,随着红心就往宗茗榴院子里去了。 宗茗榴因是府中的小姐,闺阁女子,住的是有两三层高低错落、飞檐翘角,有点像是华丽版的绣楼的建筑,邻着府里院子的人工湖,临湖最底下不住人的一层是拿柱子从浅水中支撑着架起来的,叫做蓬洲小筑的。 她等白芙蓉下棋的地方,就是从她的阁楼后面铺着三人并行的栈桥连出去,立在湖中的一座精巧雅致的小亭。 现在天气已有些寒凉,亭中四周都挂了挡风的锦帷,锦帷下端近地的底端坠了小小的银铃,清风徐来,叮铃悦耳。 宗茗榴的另一个丫头红蕊正守在亭外,见人来了,行礼招呼一声姨娘,就躬身掀起了正面的半帘锦帷,您可算是来了,快快请进,五小姐恭候多时了。 一掀帘,亭中正中一座正在煮着清酒的小炉,嘟噜咕噜不剧烈地微沸着,旁边一张桌子上铺开着精致多彩的大富翁地图,一张小案上放着几样小食,四角也立了四樽暖炉。 透出缠绵的酒香和舒适的暖意。 宗茗榴已经站起身,面色依旧无波,眼中却微露暖色:你来了。 但是当白芙蓉踏进亭内,正要抬手打招呼,却发现刚才在亭外透过锦帷掀开的三角形视野,看不到的宗茗榴所在的另一侧,小炉边,却还大喇喇坐着一坨十分碍眼的身影。 白芙蓉从喉咙里一噎,条件反射般地转过身,就想装作无事发生一般,关闭这个可怕的打开方式。 她想回自己的咸鱼院了!! 榴花钗 宗明煜今日难得没穿朝服或劲装, 而是着了一身较为宽松的松花绿襕衫,绣着乍看不起眼的精致松竹间错暗纹,一头茂密的黑发也没有似往常总束戴冠,而是半束了拿羊脂白玉的玉扣扣在脑后, 其余发丝就随意潇洒地自然垂落在肩上、身侧。 他眉间鬓边都有未以头油往上固定抹平, 随意自然垂下的丝丝碎发, 却细细碎碎并不多, 不会遮挡他锐利深邃的眉眼。 抬眼看过来时, 唇角呷着白芙蓉看起来满是不怀好意的笑意。 好像今儿来得不巧白芙蓉脸上挂起一抹机器人般的干笑,抬手背对着宗茗榴,机械性地挥了挥。 欲刚又怂地小声逼逼:那啥, 突然想起来还有事儿, 我就先走了,异日再来。 宗茗榴就顿住了,似是有些惊诧于白芙蓉见到宗明煜的反应般。 然后竟也勾起一个和宗明煜有些相似的微嘲淡笑,亲密又嫌弃地揶揄自己的兄长,叫你不请自来, 看看你这张臭脸有多招人厌烦,要是把我的客人可吓走了,我可看你到哪儿找一个妙人儿来赔我。 站住。宗明煜声音沉而不缓, 不怒而威。 宗茗榴只见宗明煜一抬手, 飞快地捻起小食桌上筷篓里的一支筷子,随着白芙蓉呀低呼一声,一根不粗不细的木筷子, 破空急速飞来, 穿透白芙蓉抬手正要掀起的锦帷, 将锦帷直接钉进了湖边小亭的木头廊柱里。 宗明煜看着白芙蓉僵在半空的手, 就算只能看着她直愣愣的背和乌鸦鸦的后脑,竟觉得也透露出一二她此时面上估计会有斑斓精彩的神色,随意地回宗茗榴:这不就妥了,我也没让你的客人走脱,也就不用寻个人儿来赔给你了。 下一句却是对着白芙蓉说的,并不严厉而带着隐约的笑意,行了,坐吧。你说的我可暂未违背,若要怪罪嫌恶于我,也合该等下次才对。 宗茗榴不懂这是何意,一双明亮的女子凤眼在两人之间流转,颇有兴致。 白芙蓉却听懂了,他是说她上次给他写阿拉伯数字的信笺呢,最后写了让他【不要再来了!】,但是他这次可并没来白芙蓉院子里来 ,而是在宗茗榴的蓬洲小筑里。 心里默念,他是二少爷!他是二少爷! 见过二公子。白芙蓉这才转过身,不情不愿地给宗明煜行礼。 因宗茗榴虽是小姐,但白芙蓉也算是她的小嫂子,就只用问好和行平礼,笑着打招呼:五小姐。 她也不看宗明煜,只是脸色难看地撅撅嘴,任谁也知晓是说给他听的:怎的随便掷东西的?显摆你有力道有功夫? 然后在空着的斜背小竹椅上坐下来,要是你一个准头不佳,掷中了人可怎么办?要是砸着花花草草也是不好的。 宗明煜见她今日着了应是新制的冬装,上身是银红色金边对襟立领外袄,绣着的不是女子常见花鸟吉祥纹样,居然是几只形态动作各异、抓落叶滚果子的雪白团绒的猫儿,下着艾绿色十二幅马面裙,随着她走动和坐下并不淑雅的动作,裙摆跃动舒展。 白芙蓉一头乌发梳成了不算繁复的反绾髻,形如惊鹄、蓬松自然,左侧耳边插了一支钗头扭成缠丝海棠形状的小金钗,右侧偏上方以一插梳固定顶发、再有一支金步摇垂在右边眉眼之侧。 正面发髻正中则插了一支不大不小的榴花钗,以约莫二十几粒大小不一却成色、光泽十分好的红宝石拼嵌成榴花之状,红宝剔透红亮、润泽亮丽,一眼望去,恰似一朵盛放的榴花,榴花钗花心以细细的金丝垂下一粒小指甲盖大小、打磨得圆润剔透的石榴籽一般的红宝石,恰好坠在白芙蓉光洁白皙的额心。 银红色外袄的立领边和双袖袖口都簇了一圈白白的兔毛,白色兔毛拥着她欺霜赛雪的小脸,红宝石珠随着她一颦一笑在她眉间晃动,眼型微微上扬的大眼睛美目流波,涂了鲜红口脂的唇一张一阖,显得白芙蓉格外地明媚娇艳。 只是不知是否没有好皮子来裁,她未披大氅,今日颇有些透骨寒风,她外袄想来应该是絮了棉的,看起来有些蓬松,只仍能看得出身量高挑之余,将她前凸后翘、腰肢紧窄的身材全给裹住了,些微有些圆润起来。 宗明煜暗忖,比起夏日秋日的窈窕妙丽来看,这样打扮,又故意两腮鼓鼓的表示对他的怨气的白芙蓉,就显得更多有几分鲜亮可爱了。 看着这样的她,宗明煜也至于不对她的抱怨生气,你当我是哪里的绣花枕头?放心吧,若伤了你,我负责找御医给你看好还不成? 只是没想到和自己的妹妹相约,她都比见自己时打扮精心些,明明看着一脸聪明机灵的丫头,偏若不知讨好了谁她才能最便宜地过得最舒适清闲一般,宗明煜毕竟心绪也有一二分不平,在语气里也带出了一丝来。 我若这点准头也没有,陛下还能给我授了官职?不若让我赋闲在家罢了。 听得宗茗榴转眸看他,眼中闪烁着看好戏的隐秘神采。 不过这绣了雪白团绒的猫儿的外衫,果然也不是宗明煜注意得到,宗茗榴也觉眼前一亮:你这衫子的绣样倒特别,好精灵活泼的花样儿,把你这花样子若给七妹妹描一个,她定是爱极了。 白芙蓉就点点头,猫儿的我已用了,那我明日描一狮子狗儿玩儿球或扑蝶的给她。 宗茗榴更注意的却是她头上的榴花钗,这是白芙蓉特意自己在外面找了工匠,用她回礼的那些红宝嵌的,宗茗榴自然也注意到了白芙蓉的巧思,知是特意在来找自己时戴上的,也颇受用她将自己的礼没有束之高阁,而是很快地用心用上了。 赞道:这钗也别致,红色极是衬你的。 美态极妍,灼灼耀目。 嘻嘻,好看吧。白芙蓉对她眨眨眼,做了个俏皮的wink。 宗茗榴已经一边儿闲话一边儿给后来的白芙蓉也斟了一杯酒,递给她,春日里酿的桃花酿,也是按照咱们女子的口味儿来酿的,并不醇厚,倒是绵甜柔滑,入口丝毫不辣的,你可以尝尝。 好,谢谢。 白芙蓉低头一看,杯口只有小橘子大的精致白瓷酒杯里,酒色清亮微红,仿佛揉碎了桃花色在杯内荡漾,好漂亮的酒! 不过我酒量平平,就算度数不高的酒我也不能多饮啊。 无妨。宗茗榴又给她倒了一杯汤色黄澄的茶,因是从壶里倒的,白芙蓉看不到茶叶就不知道是什么茶,小酌怡情,过量伤身,若觉足了酒量,就饮茶便是。 两个女孩儿叙了几句,碰了一杯,然后宗茗榴就进入正题:说是邀你来下这大富翁棋的,那咱们就准备顽起来吧。 白芙蓉自然称是,宗明煜也无可无不可地点点头。 宗明煜一个人本来坐在中心小酒炉的另一侧,此时也将竹椅搬得近了些,三人都在小酒炉旁有桌子的这一侧,以摆了展开的大富翁卷轴地图的桌子为中心,形成了白芙蓉、宗茗榴、宗明煜、小酒炉、再白芙蓉的座次。 白芙蓉自然不愿和宗明煜邻着坐,现在相对坐着,这桌子又不似正经的四方桌那般大,白芙蓉要是一抬眼,就能对上宗明煜看着她的眸光,只唇抿成一条直线,低着头不去看他罢了。 宗明煜看宗茗榴拿棋子出来,一个个放到地图上画的起点,看着这比他见那日白芙蓉主仆三人玩的更细致精妙、图画生动的地图,就对宗茗榴笑言:这不过一张有些妙处的图罢了,哪里也不似能拿上台面的大家之作,竟然就被你评了你生辰礼之魁首,那我那从北地特意寻来的纯种汗血马,可算是冤送了你了。 你还别不服,你的汗血宝马我也评了榜眼,只宝马虽难得,毕竟还有市,白姐姐这大富翁之棋,却是我从前竟所未见,若不是白姐姐拿了送我,我都无处寻去,你说,该以何物为冠? 此处只有他们三人,宗茗榴就没叫白芙蓉做白姨娘,又对白芙蓉说:本你比我年纪倒小,只 说着对宗明煜的方向微瞟一眼,才接着说:所以我只得叫你姐姐,让你占了这个便宜了,你私下你唤我名或妹妹均可,倒不必五小姐五小姐了,这许多府里多少的五小姐呢。 他两兄妹对外都是不同的冷淡矜傲,同母所出的兄妹俩在一处的时候,倒是都亲和随意些。 只是大富翁本来是宗明煜提醒她,白芙蓉才想起送给宗茗榴的,但听宗明煜刚刚的话音儿,好像没跟他妹提过这事儿似的,白芙蓉也就默默按下,叫了一声:嗯,茗榴。 那你也叫我名即可,叫小芙或芙芙吧。 棋子白芙蓉做了六枚,均是大拇指长但比大拇指略粗些的木雕人形,她学美术,学到后来捎带着学了点简单的雕塑技法,这些都是她拿刻刀自己雕的。 虽不算精细,但上了色之后,和上次宗明煜在羡鱼院见着的几枚只囫囵看得出人形、涂了不同色的棋子比,每一枚均色彩鲜艳、形象生动、圆胖可爱。 宗明煜看到有两枚头部雕成一个男子的团团盘发、身着青衣短褐的,有三枚头部雕成两个女子的双团髻、身着粉色裙子的,这两种宗茗榴各拿了一枚。 只宗茗榴拿出时摩挲了两下的最后一枚最别致,头上梳着雕刻得颇为精致的小发髻,身上是鲜亮的绿衣红裙,比起其他三枚大略雕了两下眼睛鼻子的面部,这枚棋子的脸上五官都细细雕出了大概,一眼看去,那显得秀气又挺直的鼻子,抽象化雕得上平下圆的眼睛,居然恍然有三四分宗茗榴平日冷淡看人的样子。 宗明煜就明白,这一枚棋子小人儿,是白芙蓉照着宗茗榴雕的。 宗茗榴又拿出了一个小盒,盒子里是从铜板、银子到金子的一些钱币,按你的说明上说的,咱们先分发初始资金罢。 唯独钱币白芙蓉没特意给她做一套,因为她猜宗茗榴这样的大家小姐和亲友玩这大富翁,定然是拿真金白银当游戏币即可,果然没猜错。 宗茗榴比照着白芙蓉说明书里的建议初始钱币数给她自己数了一堆,又要给白芙蓉数的时候,白芙蓉就道:你是初次玩这大富翁棋,我却是早知规则的,你就给我数你底金的十之八就是了。 宗茗榴稍做推让之后,见白芙蓉坚持,就依言照办,到给宗明煜数的时候,白芙蓉仿佛十分自然地继续开口:他乃是男子,又是从打仗到为官的,定然比我们女孩子强出许多,你就给他数你底金的一半就是了,不然他岂不是堂堂男儿,竟与我们女子一般了。 探究 宗茗榴顿了一下, 宗明煜点点下巴:按她说的来罢。 三人就抛起骰子玩起来,其间白芙蓉和宗茗榴说话比较多,但宗茗榴和宗明煜说话的时候,她就低了头不语, 只让宗明煜看到她鬓发蓬松的脑顶和莹白纤巧的下巴。 行罢, 她不过一小女子, 还比自己将近年小了10岁, 自己何必与她计较。 宗明煜就随便起了个话头, 听说,前些日子母亲给你们讲古了?说了些陛下与贵妃当年的旧事? 白芙蓉一边甩了骰子,一边从嗓子里嗯了一声, 拿着骰子按数走了5步, 到了一座城池,但是她现在手里没有地图,只能当做无事发生,也不能买地盘,就岔开话题:到你了。 恋耽美 先婚后爱文妖艳小妾她咸鱼了-by皇小帝(31) 宗明煜也捞起骰子随手一抛, 正好抛了一个六,得到了一张地图,自行拿了一张地图卡放到他的钱堆旁边。 怎的现在意兴阑珊的?听说那日你是颇感兴趣呢, 你要到别处, 还真听不到母亲亲述这样详尽的昔年旧事,听了那许多,作何想呢? 但他走的步数看得白芙蓉很不爽, 要不是知道骰子是她买的, 她还得以为他用的是传说中的水银作弊骰子呢, 总是刚好掷到前方范围内最好的步数, 偏偏他还都是轻描淡写地进银子、买城市,一点也没有春雨夏云玩儿时,随着棋局不时欢呼或低叹来得可爱。 白芙蓉只叫宗茗榴:你来。 才慢吞吞地回他:没什么想的,皇上和皇后皇妃们的事,陛下与贵妃郎才女貌天才一对,哪里轮得到我这个妖魔鬼怪来反对? 她说话总是奇奇怪怪的又有意思,宗明煜就低低地笑了一声,嗯?轮不到?那就是有些念头,只是不好说了? 宗茗榴掷完她的骰子走完步子,闻言亦觉有趣,这有何不好说的,虽说大面儿上皆道不能妄议天子,但毕竟也不能究到咱们私密子言,只别到大街上酒馆里高谈阔论去,别说我们这些家里了,就是贩夫走卒在一家骨肉私下相聚的时候,少不得也得论上几句呢。 白芙蓉依旧只是摇头:无甚可论的,帝妃之事,离我太远了些。 后来宗茗榴都议论了几句,白芙蓉才顺口应付了两句:若说有些作想,不过也是因我身在府中,知晓我们府里原先有位嫡出小姐也在宫中为妃的,所以立场决定想法,虽那些贵人们我均不识得,也天然多站在先淑妃娘娘这面儿几分,就少于那面的情谊动容或如何些了。 小姑姑仙逝之后还有好几年,宗茗榴才出生呢,她所知也不过长辈嘴里的些许描述。 倒是宗明煜,因五皇子只比他长一岁,倒是多知晓些,听白芙蓉说她站在了淑妃娘娘这边,所以对贵妃天然不喜,心里也不觉得她是女儿家所以小家子气,倒觉得她这样虽宗府而喜怒,也颇可爱。 昔年淑妃仙游不久之时,父亲母亲倒提起淑妃娘娘多些,只说是外柔内刚,看似柔和似水,初见她的可能只以为是女训女戒读入心了的柔顺性子,其实姑姑却天资过人、从小便博览群书,在闺中时诗书均比父亲也不差,内里却是个锦绣不输男儿的。 宗明煜跟骰子长了眼睛似的,基本随手一扔即是好的点子,很偶尔才遇到不好的格子,玩了半个时辰,他就从原先起始资金最少的,变成了手里买下的城池最多的。 宗茗榴说他:哥哥倒不让着我们些。 不过其实这也是因为白芙蓉看宗明煜在,表面上看着不太说话,一副专心棋局勿cue玩得挺认真的样子,但其实一直都是懒懒散散地玩儿,想着早完事儿,大家早各回各家的结果。 宗明煜刚拿攻城令把白芙蓉买下的一个城市给攻打了,数了银子给白芙蓉,白芙蓉还没动呢,他就自给自足,从白芙蓉的钱和卡堆里,倾身过来自己把城市卡给拿走了:我的银子最少,若还不勤勉些,岂不一时片刻就输得下了棋局了? 他的身体和冷峻的面容突然凑近,对白芙蓉来说堪比贞子在她眼前爬出电视机,吓得白芙蓉忙忙后仰退开。 却仰得太猛,竹椅的前两腿悬空,整个人刹不住车地往后倒去,宗茗榴连忙要伸手:小心! 宗明煜却已经直接整个人探身过来。 他身长臂长,小桌子又不大,他左手扶着桌沿,有力的右手臂在宽松的袖下也看得出肌肉鼓动,发力直接把白芙蓉所坐竹椅一边的椅背竹栏拉住,把椅子和白芙蓉整个人一道拽了回来,输了一城心里有气,倒也不必拿自己身子开玩笑。 白芙蓉心想这高度,我摔也摔不出啥问题,但毕竟还是被人家救了下,现代社会刻入DNA的文明礼貌,让她一时惊讶之下,还是乖乖地近乎有些呆萌说:谢谢。 又玩了一会儿,宗茗榴忽然问宗明煜:祖母已起行了? 宗明煜点点头:老太太要返京过年,年纪大了船行须得缓着些,已上船起行有5、6日了,预估着约莫能赶在11月底运河上冻之前抵通州口岸。 他俩随口又提起一则新消息,白芙蓉听了两句就反应过来,说的是去南方探望外嫁姑太太的国公爷之母,府里的老太太要回来了。 宗茗榴:父亲前些日子还说,姑姑既已没了,万没有丈母在女婿家过年的道理,我就知晓祖母定要赶回京的。祖母纵然身体健旺,也难耐得一路上的舟车劳顿,现在起行则大部分的路途都能在水路上,虽则水路也有其晃荡难耐,但祖母她老人家又不晕船,倒比走陆路轻省些。 宗明煜又说:老太太是个爱热闹的性子,待她回返,这大富翁棋虽你我下着简单些,但变化和奇遇甚多,比围棋象棋到趣味些,你们俩也可带着她老人家一同顽顽,她必乐意的。 白芙蓉正以右手操作,伸长手臂拿着棋子走动,左手拿帕子拭了手指后,捻着宗茗榴这里做得特别剔透漂亮、吃起来又清甜不腻的水晶糕在吃,闻言只无可无不可地嗯了一声。 后面宗明煜也意识到白芙蓉的出工不出力,也开始放水。 但是白芙蓉前期已经有了极大的劣势,最终还是赶在第一个输没了所有的银子,装作低落,实则微弯的美眸里毫无遗憾伤感之色地站起来,行了个礼,那二公子、五小姐,我就先告辞了,您兄妹二人决战紫禁之巅罢! 然后宗茗榴还没来得及留,白芙蓉就转身掀了帘子撤了。 她鬓边的流苏随她飞速转身离去的动作一甩一甩,脑后发髻上别的漂亮的芙蓉绢花,丝绢制成的花瓣都似是随着主人活泼的动作扇动了两下。 宗茗榴打趣她哥:怎的这次不使筷子了? 喏。宗明煜一手撑着下巴,一手端了酒杯轻酌,眼神示意宗茗榴去看。 宗茗榴这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白芙蓉竟不动声色地轻挪悄移,默默地竟把筷篓挪到宗明煜伸手不能立时就拿到的她背后的位置去了。 不由笑了出来:这真真是个妙人儿。 真是风水流轮转,二哥,竟然还能得见你这一遭,实在是不妄今日啊。 她这一向矜傲,只有他对别的贵女闺秀避之不及,在宫里连八公主想见他,他都得设法躲开的兄长,今日却竟然换了白芙蓉对他像避洪水猛兽一般,实乃人间奇事也。 宗明煜却不觉有甚的样子,老神在在:无妨,女儿家的小性子而已,姑且让她顽顽罢。 这么说,哥哥不过是一时兴起逗逗她罢了? 宗茗榴给自己也添了一杯酒,举了杯就要去敬宗明煜,虽则她脸上从来也没有一般的少女那样灿烂的笑容,唇角此时也呷了浅笑,难得也做了两分妹子对兄长的撒娇讨宠之态,道:我倒觉得这小芙有趣得紧,哥哥若是没多少欢喜之意,不若就把她给了我吧,日后我出了门子,身边若能带个这样的丫头,日子少不得也多几分趣味。 给了你? 宗明煜摇摇头,她已是我的女人,哪有带着做亲妹之陪嫁的道理。 谁说我要带她做陪嫁丫头的?要是把她给了那些蠢碌,我还不舍得呢。 宗茗榴一向清冷高华的冷美人脸上,也流露出一二无奈怅惘的神色来,只未来嫁人了,必不得如现今在家一般任我自在,想不理人就不理,我欲如何就如何了,未来多少日子,想来纵不难受憋屈,也难免无聊无趣,也不用让她做些什么,横竖我拿嫁妆养着她就是了,就令她一辈子只在我身边陪我顽,让我能欢欣些就是了。 宗明煜眼波微动:何必说这些来,你必然是不会被选入宫中的,其余人家,我和父亲定会考量你心意来为你择夫婿的,不敢说定能找到合你心意之人,除帝王家之外,只要有我在一日,纵嫁到别家,也必无人敢欺你就是了。 只他自然还是只把宗茗榴讨白芙蓉,当做排遣眼看最晚明后年也将出阁之苦闷的一时顽笑,随意应付道:她也就有这几分活泛机灵劲儿罢了,规矩礼仪一概是不通的,哪里能随你出嫁? 你若想要些活泼讨喜的小丫头子陪你出门子,阖府里的丫鬟随你挑拣就是,或改明儿叫了牙婆来,你自挑些顺眼的买下来也未为不可。 宗茗榴就笑着和他碰了一下杯:行了,哥哥。 别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来搪塞于我了,舍不得就不给罢了,终究是你的房里人,我亦是女子,纵要来了又不能受用,还能和你争起来不成? 宗明煜含笑摇摇头,眼带不赞同之色,但终究是对妹妹有些宠溺一般,并未怎样反驳,只也举杯和宗茗榴碰了碰,两人就仰头将一杯酒各自饮尽了。 宗明煜看白芙蓉那酒杯里差不多还是刚来的时候给她斟的那一杯呢,合着这许久,她不过就是拿酒沾了沾唇罢了,根本并未饮下多少,也就默默又失笑了一回。 红梅落发间 白芙蓉现在还在上升期小宠妾待遇期, 除了一些稀有昂贵的山珍海味,其他的好吃的她回自己院子里也有,而那些什么鱼翅驼峰竹荪眼窝的她也不是特别爱吃,自然就不会想留在宗茗榴那里蹭饭了。 她还可以点菜, 大厨房的有时候什么都不用让白芙蓉派人去提膳, 自己就遣人将膳食送来了, 顺带还询问一声:白主子明个儿想吃些什么? 所以回了院子的她, 吃完晚饭后散了一盏茶的步、练了一套半小时的瑜伽, 然后美美试穿让春雨为辅助、夏云为主帮自己新制的一套与之前的家丁服不同,以丝绸制的宽大青色道袍,此时正兴致勃勃地站在一人高的铜镜前自照, 预备明日再女扮男装出府去, 自然不知道那对兄妹在说些什么了。 若是知道了,必然会惊呼:还能有这好事?少不得要对宗茗榴抱大腿:美女贴贴! 带我走!榴子,没有你我可怎么活啊榴子! 和尚道士一般在外行走,大部分人就算不信这些,也会给予一两分钟敬意的。 白芙蓉肤白如玉, 如果不涂黑粉,就算把眉描粗,扮男装也就会显得稍微有些不自然, 但是少年道人气质显得仙气飘飘、雌雄莫辨一些, 会稍微被理解为不似凡俗中人的出家人出尘气质。 不错,这个垫肩撑肩线撑得恰到好处。 只是白芙蓉上看下看,还是没有非常满意这上身效果, 微叹一声。 没用雾绸, 看起来垂坠感还是稍微差了一些, 如果没有见过更好的, 单看镜子里自己身上这件也挺飘逸仙气的,但是就还是没有那种如云如雾一般的感觉。 有了新衣服,几日后白芙蓉就先穿着自己日常的女装、挎上小包袱溜出府,然后到附近的小客栈鸟枪换炮,换成了道袍。 一头长发也用青色云纹发带高束起前部分,后部分飘飘垂垂地披在身后,浮尘一甩,俨然就是一位仙气俊俏的道人。 白芙蓉身上的小包袱里装着24锭五两的金元宝,到银庄去换成了一张五百两、两张二百两、三张一百两的银票。 她上次已经打听过了,这个年代的银票有不记名的,保存好银票凭证就可以到各大城市的银庄分号兑换现银,只是因为古代交通不如现代方便,银庄的运营者如果在不同地方之间进行金银的运输押送,需要的财力物力和押送安保人力都不少,所以如果在异地拿银票换钱的话,兑换的银两数就会减少。 比如白芙蓉这1200两银票,如果明年后年直接在京城兑换为现银,仍然可以换成120两金或1200两银,而如果到长江沿岸兑换,就只能换大约1100两银了,到江南沿海的城市去兑换,更只能换大约1000两银了。 但胜在就是安全,对古代远行的人来说,自己不用带大量的现今现银上路是很有诱惑力的,银票就是几张纸而已,在什么衣裳夹层、匣子暗层随便都能放得下了,所以白芙蓉决定把自己的钱存银庄一部分,剩下的自己拿着。 换完银子,白芙蓉就准备去京城核心商业区著名的大酒楼一条街吃顿好的,再在那边的车马行雇个中高档的马车去西市,以前都是雇骡车 ,但是今天她这一身绸缎道袍,怎么也得弄个马车才符合人设了。 古兰轩、杏花村、仙炙轩、逸香阁、醉京湘、留香楼一路牌匾酒招琳琅满目、看得白芙蓉眼花缭乱,从外面看装潢或是大气典雅或是独具匠心,时不时有各种菜香飘入鼻端,要不是因为挖到了宝藏,这种消费档次,白芙蓉原来都不太会考虑来这边吃东西的。 正在琢磨去哪一家的时候,白芙蓉忽然感觉头上微微有一点什么轻飘飘的东西落下来,像是鹅毛、又像是大朵的雪花飘落头顶的感觉,虽然轻,但确确实实能感觉到有东西的。 她抬手一触,指尖是一朵鲜红娇嫩、花蕊微黄的五瓣梅花。 白芙蓉忽有所觉,抬头一望。 身侧是一家叫青芝坞的食肆,二层推开的窗棂边,一个一手扶着窗沿的身影,高鼻深目,肤色冷白,眼珠子带着一种冷质的灰蓝色,正静静地凝望着她。 是莫游! 他肤色依然是带着一种特有的苍白,但今日他却未着道袍或宽松的外衫,一头墨色发丝也以发冠端正地总束于头顶,而是着了一身苍色的圆领锦衣,上有低调华贵的银丝刺绣瑞兽祥云花纹,若隐若现,隐有流光,外罩一件带风帽黑貂毛的华贵大氅。 整个人有一种介于仙气与贵气之间,又似不在人间、又似颓靡流艳的特别的气质。 若说檀香山上,道袍飘然的他恍若月神一样,美丽、清冷,又遥远、冰凉 今日一番华贵衣衫的他,就好像仙魔连接之地漫无目的游荡的堕神,高华俊美之中,带着一种莫可言说的慑人与危险。 白芙蓉忽然想起电视剧里的,西门庆初遇潘金莲的桥段。 头戴红花的俊男子西门庆,乍然一见偶然推开轩窗的大美人潘金莲,两厢凝望之间,不知西门庆心中是怎样一番心动不已、难以平息? 白芙蓉推开虚掩的店门进入店内,这才发现有哪里不对,原来今日,这偌大的青芝坞竟然如此安静,是因为食肆内一楼有数十桌的大堂内,居然空无一人。 白芙蓉才进入,柜台后面的掌柜就慌忙上前,脸色带着歉意而并不绵软的笑容,嘴里直接地谢绝道:道爷还请止步,今儿我们这儿让人贵人给包了,不待外客,多谢道爷赏脸,还请您改日 话未说完,二楼望到大堂的木梯口就站了个长了张长娃娃脸的年轻男人,带着些许少年清亮的男子声音打断了掌柜的话:让她上来罢,是我们识得的人。 白芙蓉也不知道怎么称呼这娃娃脸,就只点头致意,上二楼后到最角落靠窗的雅间见到莫游,才问他:这位是? 此时方才他居高临下望白芙蓉的窗户已经紧闭,那锦衣身影也已经不再倚窗,而是端坐在桌前。 雅间之内房间两角各摆放了一大盆盆栽的朱砂梅,不知怎么培育成这只半人高的大小,就已开了点点深红色的梅花,枝丫有致、枝木质部呈现淡紫红色,幽美动人。 白芙蓉摊开虚拢的手,由他方才信手抛下,正好落在白芙蓉发顶的梅花,就轻轻滑落在了桌上,应该正是来自雅间内在他身后角落的那一株朱砂梅。 对方答她:这位是飞鸿。 一边说一边抬手帮她倒了一杯茶:坐。 恋耽美 先婚后爱文妖艳小妾她咸鱼了-by皇小帝(32) 白芙蓉这才跟娃娃脸打了个招呼。 不过对方虽然也算礼貌回应,但白芙蓉总感觉他好像有点烦自己的样子,也就不热脸贴人家那啥了,刚好,白芙蓉坐下没多久,他招飞鸿过来附耳说了两句,飞鸿看了白芙蓉一眼,又回了一句什么,他再说了一句,飞鸿点点头就自行先下楼去了。 关键是因为其实白芙蓉还有一肚子的问题要问他,也就没心思多搭理这个娃娃脸,坐下来就开始问了:我听府里人传说,世子不是要过年才回府吗?怎的世子还在檀香山上,你就可以下山了? 你不是世子的医生吗? 听着她这几乎有些天真可爱的问题,宗明斐眼中就带了丝丝笑意,眸中的冰寒之色也消融了。 白芙蓉都还不知道他现在实际就是威国公府的世子宗明斐呢。 不过因为宗明斐毕竟是个久病不便的病人的身份,虽然因为身份尊重少了许多麻烦,但也不好出外交游,所以自己一向又以莫游的身份对外行走,知道自己也是宗明斐的人,实在是寥寥。 本来他来此与人相会,是要低调保密的,但本来只是闲等无聊,将窗户推开一条缝看看这京中街景,结果竟然看到了扮作自己常做的道士打扮的白芙蓉,宗明斐都来不及想自己需要掩人耳目,也许是想到她的笑容和鲜活,就摘了一朵梅花,轻轻抛到了她的头上。 是他把她引来的。 本来他在这二楼雅间之内,她从街市上走过,如果他不招引她,她今日根本不会知道自己在此处。 罢了,反正她也不识得多少人,不过是国公府那些主子下人罢了,让她知道莫游今天再次会客,又能造成几分影响呢? 宗明斐就答:世子是世子,我是我,我倒也有离开世子的时候。 白芙蓉觉得,和他说话,你会有一种被他很重视的错觉。 因为他的眼睛都是一直看着你的 ,不管你在说什么,都会感觉他是在非常认真地倾听着你,你的每一句话都没有白说的。 那你今天怎么 白芙蓉再次细细打量了他这一身穿着,她来这个时代所见的达官贵人公侯公子甚少,横向对比一下,感觉他今日衣饰贵气不亚于公府嫡子宗明煜,怎么穿这么帅?而且还这么壕气,把这么大的食肆都给包场了。 其实她想说的是怎么穿得这么隆重,虽然其实初见他的雾绸道袍也价值不菲,但今天这一身是看着就很贵的,着装风格可以说都变了。 而且他都穿这么好,当世子的家庭医生这么赚的吗? 宗明斐摇摇头:并非我有意清场,只是要待客而已,至于如此打扮,也是因要见客。 啊?你有客? 服务业招待客人的时候那是要打扮得更体面些,不过人家约了别人,白芙蓉就准备溜了,站起身,讪笑一下:那,不打扰你干正事,要不我就先走? 却被宗明斐一把抓住了她笼在宽大袖摆之内的手,不必。 同食 他长了一张高贵清冷的脸, 手也十分清瘦,隐约得见漂亮的手骨骨相。 但他的手掌却是宽大而意外十分温暖的的,抓着她的手,隔着稠质的袍袖, 也能感觉到男子特有的热力。 白芙蓉的手不自在地在他手里动了动。 不过他只是一抓即离, 白芙蓉还来不及感觉到多么不自在, 他的手就已经收了回去。 不是你说我今日竟壕气至包场么?那我等的客人, 自然是要人久候之贵客了, 一时片刻,他是不会来的。 白芙蓉脸颊微微泛红,手指悄悄地彼此揉搓了一下, 幸而有宽大的袖摆掩着, 也没人能看得见。 你等的什么客人,这么大架子? 白芙蓉有些好奇,你说你师傅是道士,但你不是,那你至少在府里确实是给世子治病的, 就算不是大夫,你定然起码也会医术,并且十分高超的了。莫非, 是下一个你可能接诊的病人? 她是知道的, 宗明斐活不了多久了。 难道莫游是在提前给自己找下家?那么他现在服务的都是国公府的世子,想来他的顾客应该基本都是达官显贵了,那么就难怪架子这么大了。 医术好到能给这些人服务, 给传说中早就该死了的世子续命, 那收入高穿得起当日的雾绸今日的锦衣, 也就不足为奇了。 不过白芙蓉又怕他觉得冒犯, 本来已端起茶杯喝茶,又急急忙忙放下杯子,杯里的茶都溅出来几滴,语速极快地补了一句:我就随便问问哈,没有一定要知道什么的意思,你想说就说,不想就别理我。 白芙蓉此刻可完全没想到,传说中病得下不来床的短命鬼宗明斐,就是她眼前虽肤色苍白些,但更像是一种特有的清冷贵气,而看起来完全不像病人的莫游。 无妨。 宗明斐似略思了一番,见白芙蓉眼巴巴地看着他,像在等他的答案一般,故意卖了会儿关子看她再期待会儿,才抿唇一笑,道:算是个病人,不过倒不是来找我瞧病的,他家中蓄有甚多高明府医,若他们都束手无策,那我也没有别的可行之计的。 怎么会?国公府里不也有府医,但是不还是得靠你一直照顾世子么?这说明你的医术定然是有过人之处的嘛。 关键是因为气质,他看着就一副很世外高人的样子啊,在国公府也地位超然,不管是按照小说里一般的打开方式,还是她对古代的想象里,都感觉肯定很牛逼才对。 大概是因为只世子的病而言,师傅的医术恰好有对症之法,之后师傅亦将医术传授于我,因此才稍许有些效用。今日要来的这位病人的病症倒算是常见,只是恰因常见,我倒也并无特别解厄之法。 白芙蓉点头:哦,这样啊~ 但是眼神还是带着丝丝怀疑地看着他,像是在想他是不是在谦虚似的。 宗明斐看她神态实在有趣,被她看得不禁弯起唇来,倒是也问白芙蓉了:今日你打扮更别致些,怎的反先问起我来? 白芙蓉今日依旧是唇红齿白,但眼型变为了微微上扬的俊秀长目,英眉入鬓、高挑清瘦,一身青色道袍、手持拂尘,若是让不认识的人见了,怕要呼一声哪里来的羽士,好生气韵清华。 尤其是,世上男子的装扮何止千万种,她偏偏没有做别的什么打扮,而是做了与自己在檀香山见她捡栗子那日甚为相似的道袍装束。 宗明斐心中有些微妙。 被他问为什么要变装,白芙蓉就瘪了瘪嘴,有些低落起来。 还不是因为自己是男主大人的小妾,在外面见不得光的,要是穿越成某家的大家小姐什么的,倒不用遮遮掩掩的了。 其实穿成古代的小姐也没多好,像宗茗榴宗茗丽,现在在娘家倒是有点轻松惬意的小日子过,但是就算是宗茗榴那样骄傲自我的嫡女,像尚书府的宅斗狠人女主余沛宁,到年龄了也都得嫁人,余沛宁好歹重生一世,还给自己挑了个比下有余、在古代男子中间人品还过得去的,对大部分的闺秀小姐来说,嫁给谁、老公长得如何、是啥样人儿,都得不由得自己做主。 要是来个女穿男穿成哪家高官公侯家的公子倒不错,白芙蓉暗戳戳地想过,比如要不直接穿成宗明煜或宗明越就挺好的。 虽然她已经做了二十多年的女孩,咋一变成男人得适应一下,但男人的日子好过啊,最好是独生子单传的那种就更好了,这样就算离经叛道、没有出息,只要不去忤逆谋反杀父弑母什么的,家族里还是得由着自己荒唐,要不然处置了唯一的男丁,那可就得绝后了。 正说着,飞鸿领着数位身着干净布衣、前系围裙的送菜伙计来了,他们动作十分麻利,一人手中的木质大托盘里就放有13道菜,唰唰唰,桌上就摆上了一桌色香俱全的菜肴。 而且,基本都是白芙蓉看着就觉得好吃的,而不是她想象中的古代大酒楼里中看不中用的样子菜。 白芙蓉看着这一桌子菜,有些惊讶:你不是要招待贵客吗?怎么人家还没来,你就先上菜了? 白芙蓉问起来,宗明斐的说法就跟方才吩咐飞鸿去叫掌柜先上一桌子菜来时的一样:我等的客也得过段时间方至,他快到的时候,他的下人会先来告知我们的,到时再换间雅间另上一席就是。 哦,原来他是就算等会儿要应酬,也先陪自己吃点。 白芙蓉心里有一点点的隐秘的欢喜,其实知道他接下来的这种工作餐聚,必然重点是不在吃上的,既然等会儿也吃不好,那看他也不缺这一顿饭钱的样子,现在先吃些那就也不无妨了。 飞鸿一来,宗明斐脸上的笑容就瞬间消逝了去,恢复了冷然如冰的表情。 但是飞鸿却已经看到了方才主子竟然在笑,难掩惊异地看了他好几眼,白芙蓉都注意到了他表情的变化,看一看飞鸿,又转回头对着他,有些兴味地眨眨眼。 飞鸿服侍主子也已有近十年,主子从少年时就静冷如冰、寡言,他记忆里见主子笑的次数屈指可数,上次是何时竟已都想不起来。 好似,是主子要回京的时候? 难怪方才这位来了,主子就让特意先上一桌菜来食,并讲了要不必拣着食材珍稀、摆盘精致的招牌菜上,而是要挑真的风味独具、滋味实好的佳肴。 只其中有一道做得形状很像一对俏丽的奈奈的,白芙蓉没看出是啥,就有些些羞涩地问低头转身准备离去的上这道菜的伙计:哎,小哥,这道是什么呀? 此乃驼峰炙,取骆驼驼峰肉与水发香菇、水发玉兰片、竹荪、火腿等同炙,再复堆塑为驼峰之状。 奥奥,原来是驼峰啊。汗,原来自己想歪了,白芙蓉羞得恨不得捂脸,呵呵干笑两声。 伙计脸上就有了一两分骄傲神色:此道菜品乃我们青芝坞聘请的御厨传人王大厨所烩,此菜乃内廷宴会名菜,素为贵妃娘娘所喜。 搜嘎,这不是告诉咱,咱和宠冠后宫的殷贵妃吃一样的菜,这牌面,妥妥的有了。 伙计和白芙蓉说话的同时,宗明斐眼角冷然的一个余光,两颊圆圆的娃娃脸飞鸿就捕捉到了,憋着肚子里的心思,也规规矩矩地跟着上完菜的伙计们退了下去。 白芙蓉眨巴着眼看着变脸的宗明斐,见他装作没看到自己的眼神,于是只能直接问:飞鸿小哥哥不吃吗? 虽然飞鸿对她态度一般,好像自己来了之后,飞鸿一直看着有点,嗯,该说是吃醋?或者生气?似的样子,但是他长得真的很可爱啊,男孩子里难得脸蛋肉肉皮肤也挺好,白芙蓉看他的长相,倒对他生不起气来。 宗明斐面不改色地撒谎:他已用过膳了。 哦。 那谢谢莫神医请我吃好吃的!我就开动啦! 白芙蓉就先去夹那道驼峰炙:我还没吃过这个呢。 宗明斐本就不重口腹之欲,这些东西也是宗明斐本已都吃腻味了的,更是对这道菜不可能有什么感情,原本是不觉得有什么惊喜的,但看白芙蓉双眼晶亮、兴致勃勃的样子,也似觉得有了些期待,问她:嗯,如何? 白芙蓉细细咀嚼品味了一番,樱唇微动间,都泛起一层润润的光泽,才嗯~~幸福地眯一眯眼,认真回他:连羊肉牛肉都有腥味,这毕竟是骆驼的肉,我以为本来多少会有腥味的,但是一点都没有!当然,也可能是师傅们祛腥做得好哈,反正吃起来就感觉肉质特别细腻,丰腴肥美,但是又一点点都不腻,很好吃。 宗明斐就跟着她夹了一筷子吃了,点点头:确实还不错。 白芙蓉又夹了一块子炒得香酥酥的鸭肉吃了,赞叹一句真好吃、好香,应该是先烤了之后再炒的吧之后,见他又跟着她夹菜,就特特要故意去问他,逗他。 你这人怎么这样?我吃什么你吃什么,你这样我都不好意思吃了。 宗明斐用膳一向是一个人的,他虽年纪不算小,但却并未娶妻生子,又离京多年,就算现在回来了,也和他为数不多的亲人们十分疏离,其他人像飞鸿、飞翮等与他又有身份之别,根本不可能与他同桌而食。 先前在山上与她一同吃栗子烤虾,算是多年来第一次与人一起吃东西,这次又是第一次与人同桌吃饭,而这个同桌的人,还对他还丝毫不惧怕疏离,而十分愿意与自己顽笑一般。 虽然这个想象有些奇异,但真的颇像那潇洒随意的公子,遇到矜持自重的小姐,竟像将两人的男女之分弄反了一般。 离经叛道 宗明斐就也有了几分谈笑心思, 因为其实他本也不是那多在意规矩的。 毕竟,宗明斐虽然生于顶顶尊贵之家,但因为他自己的身体,因为种种原因, 又总像是一个游离在外的边缘人, 从小并未真的时刻生活在规行矩步的严格拘束之下, 又多年自己离开亲父等人在外, 自不会将那食不言的讲究挂在嘴上, 更不可能在白芙蓉席间与她说话的时候,冷冷地让她闭嘴什么的。 宗明斐就笑了,实在冤枉, 我见你吃得十分美味的样子, 就觉得你吃的菜品看着分外的有滋味,也想跟着试试,此乃人之常情罢。何况这一席佳肴分量如此之多,便我跟着你吃,虽我是男子胃口大些, 想来也不会哪样菜就不够你吃了的,纵然你是真人大师,也不能如此霸道罢? 好吧, 一桌子菜都是你请的, 我才是那个蹭饭的,当然你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啦。 白芙蓉一手拿筷子,一手托着下巴笑看着他, 嗷, 那万一你陪我吃饱了, 等会儿陪客怎么办?客人吃菜你喝茶?客人夹菜你转桌? 她问话的时候, 是笑嘻嘻地将他望着的。 漂亮的眼睛弯起来,有一种小狐狸似的妩媚狡黠。 黑水晶似的眼仁里只倒映着宗明斐的身影,她嗓音声若黄莺、轻柔泛甜,这样俏皮地软声说话时,声音就软黏黏的,像小狐狸的肉垫擦过耳边,让宗明斐觉得有一种微微的眩晕感,这是他从前面对别人的时候,从未有过的感觉。 宗明斐也笑着回她:那我就说我今儿遇到了一位道行高深、神秘莫测的羽冠,实在不敢开罪,所以就先招待了羽冠一顿,已然吃饱了,如何? 白芙蓉就哈哈笑起来:嘻嘻,好。 她右手拿着筷子,左手做算命状胡乱而快速的拇指与四指随便点了数下,然后双眼翻白装作那种街头算命的假瞎子,神色故意做严肃神秘状,声音压得低沉而缓:那你也告诉他,那位真人吃得非常开心,所以免费给你们算了一卦,你和他八字特别的合,只要他和你好好合作,一定万事顺遂、百病全消。 行,我一定将白真人的话带到。 宗明斐心里闪过那人的脸,虽然自己与白芙蓉只是顽笑,并不会真说这些,但假设自己要是把这些和他说,似他愈年长愈信天命神佛的性子,说不定还真能信三分,也就似模似样地点头。 因为驼峰是白芙蓉没吃过的,她也完全没跟宗明斐掩饰她的没见过市面,又觉得挺好吃的,她就稍微多夹了两次这道菜,感叹:不愧是贵妃的最爱',真是好吃。 宗明斐笑意淡了些:嗯。 因为宗明斐的情绪本就是比较淡漠的,很少见他有大笑朗笑,白芙蓉就没有太注意到宗明斐对这个话题好似不太感兴趣,就顺着问他:殷贵妃你知道的吧?就是传说中不是皇后胜似皇后,半朝官员朝贵妃'的殷贵妃? 恋耽美 先婚后爱文妖艳小妾她咸鱼了-by皇小帝(33) 关于殷贵妃和当今皇上感天动地的爱情故事,白芙蓉早就有一肚子的槽想吐了。 但在国公府里,虽则宗明煜问了白芙蓉,但对着这位男主男人高贵二少,她自然也不想说,因为感觉对他是话不投机半句多,并且,他那个人啊,自己这些荒诞不经的言论,和他说他多半也是嗤之以鼻的,说不定还治自己一个不敬的罪。和其他人,不管是相处得还算友好的秋灵等,还是两个丫鬟,这些思想在她们那里是不可理解的,白芙蓉也觉得和她们的关系没有好到真正平等和谐的朋友的程度,那更不可能说这些了。 但是宗明斐,白芙蓉觉得他应该不是那样子的人。 她的想法、她的心思,她是想要分享给他知道的,她也想试探看他是不是会认同,又或者会不会他虽然是半在世外的神医,但毕竟时代所限,在他脑袋里、内心深处,其实也是跟那些古代贵公子们一样的观念。 宗明斐眼眸微凝、唇角轻扯,我自然知晓,泽朝上下,除那深山里多年不与外界交往的野户,只要说得出年号和皇帝的地方,谁人能不知贵妃呢? 那你自然知道贵妃和皇上三十多年的缠缠绵绵、深情虐恋喏? 嗯?缠缠绵爱恋我倒知晓,虐?从何而来?宗明斐有些难以理解。 白芙蓉就翘了唇,当然虐啦,这还不虐?虽然贵妃把其他的妃子们虐得更惨啦,但是从她的角度看也是挺虐的,二皇子不管是真的先天体弱自然夭折,只是她失子心痛而胡乱扣果,硬怪到别人头上,还是真的被其他后妃暗害而死,她毕竟也丧了长子,后来在七皇子之前又多年无子,应该也是挺不好受的。 她唇边带着一抹微嘲又觉好笑的笑意,关键是,世人皆传颂帝王深情、钟爱贵妃,那市井里吟唱的歌谣、浪荡书生洋洋洒洒的诗句,没有一车也有一斗了。但是呢,明明陛下十多岁的时候就说深爱贵妃了,当年的封妃大典据说比封后大典还要盛大奢靡,二皇子出生之时,皇上更大赦天下、还称其为第一子,但是,讽刺的是,皇帝爱了这么多年,爱着爱着,也没少和别的出身高贵的妃嫔生孩子啊。 白芙蓉的神态就是那种,我们平日里看到荒缪又讽刺的新闻轶事,又有些好笑又有些恶心,一直憋在心里,终于找到人可以一吐为快的表情。 宗明斐眼神莫测,静静地听着,她的扣锅之流奇特的语言,因为实在是结合语境十分形象,大概就是让别人背黑锅的另一种说法吧,宗明斐也不必问她,自然就能理解她想表达的意思。 那吴后淑妃等人,当年应该起码都是年轻美女吧?现在的颖妃,也不能是自体繁殖就生了八皇子吧?公主的序齿更都排到十之后了,事实就是皇上一边爱着、一边也没妨碍到他和别的那么多美女后妃们亲亲热热呀,若这就是皇帝对贵妃的深情钟爱,是贵妃独宠专宠、不贤不德,那贵妃也实在有些部分的冤枉在身上了,她根本也没受那么重的深情嘛,平白被那么些清流之家、士林众人称为妖妃了。 白芙蓉叹口气,不过起码贵妃还得了那么多年的实惠,就是苦了那些其他的妃嫔们,像淑妃,不就是国公府的小姐?要是她不进宫,嫁到别的哪府,就算过得不如意些,可能也不至于年纪轻轻的就香消玉殒,哎,这些也都是鲜活美丽的女子,却不过平白在这段轰轰烈烈的爱情里当了炮灰,依我看,要是让她们自个儿选,她们也不定有多愿意在里面掺和。 至于那些天潢贵胃的皇子们,说起来是好命投生在帝王之家,但除了那个苟得深的五皇子,前面的皇子,便如六皇子那样原本健康的少年,那也就没有一个活下来的,兴许他们若投生在那稍富足些的平民之家,虽然没有那么多福可以享,但还能过得更平安快乐些。 宗明斐有些怔怔出神地望着她,不管是在圣贤书还是杂书里,还是不管是宫闱贵胃议论还是市井街头闲话里,除认为吴后身为皇后却被不敬不爱、不过教训妃嫔就被废实在可怜的之外,或也有为贵妃鸣不平的,但不过都是站在各自立场的为尊者讳罢了,白芙蓉所说的,实在是他从来没有听过这种理论。 皇帝有三宫六院应该为皇家开枝散叶、传承后嗣,这是所有人以为然的正理,至于后宫争斗、皇嗣受害,那自然是与英明又深情的帝王无关,是后妃们不谐不贤、品德败坏之故了。 淑妃等人既为后妃,不管皇帝心属贵妃还是如何,进宫为妃,就是她们家族的荣耀、是对她们身为女子的认可和嘉赏,能生下一皇子,就是她们的使命达到了,是她们一生所得最大的荣幸了,哪里又有人在乎这些女人,在宫中的无数漫漫长夜里、在寂寞或濒死的泪水里,有多少无奈和哀忪呢。 但今日白芙蓉这番言论,初听谬不可言,哪里都不符合圣人之言、人间正理,细细想来,却又不无道理。 当今并不是登记无实权的傀儡皇帝,若是笃定了对贵妃深情不渝,就算有后有妃,只要他真的认定了死理就是不从,又何有大臣能强迫他登基后再纳新妃? 更如何能迫着他去谁的宫里不成? 我是不是说得有些太荒谬了?看宗明斐难得有些呆愣的样子,俊美高华的面容表情凝滞,好像短暂地被抽去了灵魂,白芙蓉就有些方了,怕自己太过放飞自我,把人家给吓到了。 她用左手食指指背揉了揉自己的鼻子,干笑两声:呵呵呵,那啥,你要是觉得离谱就当我没说,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好了。 低头准备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安静干饭人,但是心里,不免蔓延开淡淡的、而笼罩开来的失落的雾气。 不!并未。宗明斐却忽然双眸深深地望住她。 好像要从她的脸容,一眼望穿她的魂灵一般。 看得白芙蓉都一慌,有一种想往后退却的冲动。 宗明斐看着她,忽而仰头笑开,一时只若冰消雪融,阳光重现,带着一种压抑已久,终于舒展开来一次的爽朗畅快,你说得对,若如此就是深情厚爱,那其中的别人又算是什么?岂不是滑天下之大稽? 白芙蓉不敢置信,他居然不但不以为荒唐,竟还似乎能发自内心地认可自己这些在时下估计是离经叛道的理论,你你能懂我的意思就太好了。 宗明斐笑得好像听到了天大的好消息,举杯:来,我敬你! 虽然只是茶,但两人都好像杯里是酒一般端起杯子。 宗明斐与她一碰杯:笑天下士子文人,竟还没有你一女子看得清楚,当浮一大白! 我知晓 青芝坞不是醉湘楼那种地方菜馆子, 而是综合性的大酒楼,大厨们各有所长,汇聚在一起就是几大菜系的佳肴都会做。 一起说过歪理邪说之后,白芙蓉一下子就觉得他更不只是脸帅得没死角, 对着他反正是咋看咋更顺眼了, 两人相处也轻松自在了许多, 一边吃, 一边评点着菜色的风味和聊着各地的菜系风格。 白芙蓉身为现代的女子大生, 自然有一肚子从古到今和现代信息爆发后的各地各时代新闻旧闻,而他不愧是宅斗小说里乱入的江湖风格神医,好像去过不少地方, 知道的东西实在颇多, 再顺带议论些风土人情、奇人轶事,两人从一味香料都能聊到远洋贸易。 宗明斐话虽不多,但是白芙蓉不管说什么,说得对不对,他都听得很认真投入, 而且有贵妃的话题在前,白芙蓉觉得完全不用担心自己不小心说了不符合这个时代的观点和故事,他会不会认为自己的见解不深或可笑什么的, 所以就很轻松地什么都能说能聊。 事实上也是, 如果他对白芙蓉的表达有别的意见,他也不会用那种,就算现代的男人也常有的你的想法很可笑, 但是女人头发长见识短, 我不跟小女子一般计较, 也就懒得说你的态度, 而就会直接地坦诚自己的不同观点,就会感觉就只是两人单纯的思想的碰撞而已。 就算白芙蓉因为毕竟只是普通家庭大学生的眼界,说了什么好笑的话,他也只是很纯粹地被逗到了就笑,而不会有任何歧视或看轻的感觉在其中。 这种被倾听和被认真对待的感觉,让人觉得很舒适。 白芙蓉吃着美食、对面坐着美男,堪称富婆享受、人生乐事,吃着吃着就突然觉得美中不足了,有一种淡淡的怅然,感叹一句:哎,要是有可乐就好了。 宗明斐已经有些习惯了她时而有些奇奇怪怪的言语,也不会再以为奇,先前他也延迟地跟白芙蓉问了炮灰、苟等词的意思,只是问:何为[可乐]? 嘶这个啊白芙蓉想了想,就是一种糖浆和汽水用秘制的配方调和在一起做成的饮料。 说到一半,面对宗明斐依旧疑问的眼神,才想起他也不知道汽水是什么啊,接着双手比划着又补充:总之就是一种很特别的饮子,有甜味,但是喝起来更多的是凉爽,关键是可以产生很多泡泡,如果一摇就会涌出泡泡来,如果敞开放就了会变成没有泡泡的一种风味特殊的糖水,所以新鲜的喝起来就感觉有气泡在咕噜咕噜的,但是又不是在嘴里炸开的那种程度啊,就是特别的清凉畅快我在家乡的时候喝过的。 那我以后留意一下,看哪里还有没有这种饮子。 宗明斐神色平淡中,却带着一种一板一眼的几分认真,若找到了,我就寻来给你。 白芙蓉心想,可乐可是近代才被外国人发明出来的,在古代哪里找得到,但见他这样说,心中也微微一暖,自己随口说的,不管他以后是不是真去找,起码现在他有在用心记着,只道:别别别,不过是乡间随便调制出来的,那年的洪水那么大,说不定当年的调制者都已死去,手艺也已失传了,已经有这么多好吃的,我也该稍微满足了,还是吃菜吃菜吧。 说着就夹了一个做成拇指粗细的鹅肉卷饼,嗷呜一口,就咬去了一半。 这个卷饼皮做得真好,明明这么薄,但是香香的,还有一种很特别的柔而韧的口感。 宗明斐也就夹了一个,也不像他往日那样细嚼慢咽了,而是学着她的样子,他是男子,嘴比她更大一些,一口就将一个不大的卷饼咬进去了,吃完了才赞同:确实不错,里面的胡瓜丝番薯丝放得恰到好处,解腻鲜脆。 白芙蓉觉得他吃东西的样子特别可爱,一张贵气俊美的脸容,脸颊咀嚼的时候都一鼓一鼓的,但还是眼神就一本正经的,明明只是在吃菜而已,看着倒像是在做什么认真的科学实验一般,要把这菜里有什么成分给品出来似的。 她看宗明斐看得两眼放光,殊不知宗明斐也觉得她吃饭吃得特别的香,她不同于他所见的后妃贵女,吃东西时有一种单纯的对美食尊重和感谢的享受感,喜欢吃哪个菜就欢欢喜喜地多夹几筷子,咀嚼的时候像一只可爱的小松鼠。 没有她的时候,一餐膳食纵然比这菜再多三倍,宗明斐也不会有什么欢喜享受的感觉。而今日,让宗明斐都跟着抛下了每一样菜均匀地夹三下的规矩,不由地就多吃了一碗饭来。 因为想着他还要待客,不能耽误他太多时间,白芙蓉是有意比较快地在吃的,一顿饭吃到收尾,她终究还是想起来原本可以遗忘的,上菜之前两人聊到的话题。 檀香山的秋日山景那样美好,身为寺庙的檀若寺,也天然像是一个世外桃源。 在那里,一身道袍出现在山中林间的他,也好像不在尘世之中的人,所以白芙蓉和他相处的时候,可以有意忘记自己的身份。 而这终究还是要提起的,白芙蓉扯起唇角有些勉强地笑了一下,你不是问我为何这样别致打扮? 她几乎有些自虐地在问他:其实,难道你不知道我是什么人吗? 但今天,不是在檀香山,他也不再像一个出家的道士,而是像一个身在凡俗的贵公子,白芙蓉就不得不想起,他也是在威国公府里的人,那么,他应该完全是知道自己的身份的。 宗明斐也看着她。 他自然知道她是什么身份,所以就算会时而想起那个明媚的少女,对她有几分从未有过的惦念,他也只是悄悄让人趁她出府的时候,将她的丫头引走,然后埋了些金子在她院子里,因为她说过她缺银子,却没有在她下山回府后,想过要主动去找她。 宗明斐微泛灰蓝色眸子中带着一种包容,几乎可以把白芙蓉的情绪包裹在里面,平静的声音带着能真切感受到的安抚。 他清润的声音放得微软,说:我知晓。 在他这样的注视和声音之中,白芙蓉穿越以来一直压抑的情绪在胸中翻涌,几乎有一种想哭的冲动。 但是难得遇到他,今天还吃得聊得这么开心,又不想让氛围变得太沉重,白芙蓉看着他不再冰凉的微微泛蓝的眼睛,又终究不想闹得尴尬。 所以,你懂得,白芙蓉啪嗒一声把筷子往自己的食盘上一放,努力做出洒脱之状:我这样的身份,在府里自然是得能苟则苟,低调做人啦,出门时候也想着做些乔装,喏喏 她动作略微夸张地甩甩拂尘隔空点一点这一桌菜,不是还能骗到帅气小哥哥请我这个假羽冠吃顿饭嘛~~这还多亏你在山上给我的灵感呀,假作方外之人,别人一看就会觉得,嗯,得罪谁也犯不着得罪道士啊,要是在背后施法咒我可就不好了',这样,岂不就自在多了。 你如此装扮,确有几分芝兰玉树之感,比我倒更俊俏些。虽然她只是用自夸来盖过尴尬,宗明斐还是顺着夸了她一句。 他自然知晓她是宗明煜的妾室,他要是和她交往相处,怎么想都是不合礼也不恰当的。 不符合他所受的所有教育,也不符合他对自己人生的规划和期待。 但是,他却还是选择抛下了那朵梅花,将她引了上来。 檀香山她红衣霜裙、发丝松系随意自在地在山野中打栗子,其实已不是他第一次注意到她了。 最初是在府里的二门,打扮朴素但是却美貌得令人注目的少女,居然拎着一笼小鸡进入府内,就实在很难让人不注意了。只是他要注意要筹谋的事情太多,就那惊鸿一瞥之后,他就有意让自己不要再去想起了。 但好似是缘分,他终究还是再次被她吸引了目光。 从檀香山再遇她之后,宗明斐就有在暗中留意她的近况和消息,他以为她原本买雏鸡入府、以及一个人在山林间寻栗钓虾为食,都是因为不受宠,所以寂寞无聊、又缺少银钱。 但最近好似宗明煜还算宠爱她了,除了正妻,大婚后他就只去过她的院子里。 也是,她这样娇美万端的容貌,偏又有如此随性特别的性子,只要将目光稍稍在她身上停留之后,但凡是男人,很难将目光再从她身上移开吧。 宗明斐以为有宠之后,她的日子应该过得还不错,看她在檀香山的所作所为,也是个能自得其乐的,但是,今天看来,好像却并不是如此。他不完全熟悉她所说的每一个词,但是她所说和所解释的苟着,听起来就颇压抑委屈的样子。 宗明斐张嘴正想要问问他,却被白芙蓉差不多收拾好自怨自艾的心情,匆忙新抛出的一个问题打断了,如果等世子世子病治好了,你会要离开京城吗? 白芙蓉差点问成了等世子死了,幸好赶紧把话口转了过来。 虽然你很谦虚啊,但是国公府的世子都找你和你师傅看病,而且虽然没有能说治愈吧,但是也很有效果了,我听府里的人说,世子的病当年可是太医会诊都让准备后事的,却被你师傅和你续命了这些年,我知道,你的医术一定很好! 恋耽美 先婚后爱文妖艳小妾她咸鱼了-by皇小帝(34) 白芙蓉眼巴巴地看着他,眼中带着她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期待,虽然京城的达官贵人最多吧,但是我看话本里,不是就经常有如果你们治不好朕的爱妃,那朕就要你们的命!'吗,也很有风险啊,我觉得你离开京城,肯定也能找到家境不错,出得起治疗费的病人的,所以你有没有考虑过啊? 危险的想法 白芙蓉本来想着努力在国公府里苟着, 看能不能咸鱼过男女主一生一世一双人之前的这两年,但是偏偏宗明煜又不知道抽什么疯,让她觉得未来在国公府的日子,可能得不到她原来设想的平静了。 于是在得到后院里挖出那一大笔银子后, 白芙蓉开始有了一个危险的想法, 那就是, 要不要试试逃跑? 这个白芙蓉已经不止在脑子里琢磨过一天两天了。 逃跑本身其实还没有那么难, 别说现在能够用出入牌和通过春雨娘行方便来出入, 就算是不能光明正大地出入,如果下定决心要离开的话,找半夜三更的时候撬锁翻墙、趁守门子的不注意的时候乔装混出去等等, 也不是没有办法离开国公府, 关键是离府之后怎么办。 首先肯定是要逃得远远的。 反正这个年代既没有监控摄像头也没有天网人脸识别,连绘画通缉的画像也抽象无比,反正就白芙蓉围观到的,她是完全认不出那通缉令上画的人到底长啥样的。 只要她逃到千里之外的江南西北什么的,天高皇帝远, 哪怕国公府还会费力找寻一下自己,在这个年代科技不发达、照片都没有用的年代,只要自己一辈子不再在京畿周围出现, 人海茫茫, 就算自己改名换姓在别的地方当了个富家翁什么的,他们又能去哪里捞自己呢。 但离京逃跑和到异地落户,那就需要路引、户凭等身份和出外的证明和手续。 这个白芙蓉觉得, 也许可以砸钱□□, 现代身份识别系统那么严密, 都还有制作、买卖□□什么的呢, 何况古代了,肯定有的,说不定花的钱足够多,以古代的吏治程度,还可以搞到印章和手续就是真的的假证。 不过,就在我们现代新中国的八、九十年代,长途公路运输和交通中的安全问题都还不能保证,各地的匪徒和拦路抢劫的恶霸层出不穷,何况是官道都不怎么宽阔通达的古代呢?自己要是上路跑路,女子、美貌、财产,buff叠满了,如果代入一下自己现在是个山匪,也会觉得这简直就是行走的小肥羊,不打劫一票都对不起自己。 再再放下一路上的安全问题先考虑,单说离开到了比如江南之后,自己一个美貌的单身女子,在古代怎么立足又是一个新问题。 白芙蓉也看了一些泽朝的历法书籍,并在市井街头打听过,这个年代是可以立女户的,但是只有三种。 一种是朝廷特许的,比如有过重大功劳的得到御批的,比如在永定帝幼年时候,庇护他和母亲、殷贵妃的掖庭管事嬷嬷,就被永定帝以女子之身恩赐封官,这也就是一户女户了。 第二种是守灶女,比如白家这一家一脉就没男丁了、要面临绝户了,就可以申请以女儿白芙蓉守家立户、传宗接代,但这条路子申请和证明都需要宗族出力,并且也得找男人入赘成家、传承后嗣的。 第三种就是最常见的,幼子年龄尚小的丧夫家庭,由寡妇撑门立户的。 三种白芙蓉都不具备条件。 再就是两条截然相反的路,一是重新找个人嫁了,二是干脆办一个男人身份的假证,今后女扮男装过日子。 在这个时代找个过得去人的嫁了,自然就可以得到立身之处,她带着的财产就可以作为嫁妆,得到大泽律法上合法的保护。 但这一点,现代有婚姻法、有明面上的男女平等基本国策,都得不婚不育保平安呢,在这个杀妻只要能找到个说得过去的借口,比如给扣一个妻子偷情的帽子,妻子娘家又没有权势和兄弟撑腰的话,丈夫只需要被杖责,典卖妻子更是合法的年代,嫁人比现代更靠人品,那真是第二次投胎了。 要是找到一个中山狼,能死得凄凄惨惨戚戚,感觉比在国公府当小妾的风险还要高太多。 嫁人这一条路,坦白说,在以为他是个伙计或清贫书生的时候,白芙蓉曾经想过仲嘉言。 但是她还在害怕虽然他人看着还算不错,但知人知面不知心,古典小说里的什么杜十娘可都是她血淋淋的前车之鉴,顾虑着也不知道信不得过的时候,她就得知了他举人的身份。 不是白芙蓉瞧不起自己,而是她到了古代,也得要适应古代对男人女人的评价标准,学会现实一点,仲嘉言他一个年仅及冠的举人,未来很可能还会成为进士,前途无量,只要一朝高中,按照经久不衰的榜下择婿的风潮,他连中高等官宦人家的小姐都娶得,要是老婆找得好,说不得还能和正妻的家族互相助力,少奋斗二十年,哪里可能会考虑找自己一个无家无父的女子呢? 就算办了假证,自己也最多办成一个平民的良民吧,还得稍微躲躲藏藏的,可以正常生活,但不能跑到国公府里众人的视线中去,毕竟自己的脸威国公府里人都见过,她可变不成哪个耕读之家或官宦人家清清白白的小姐。 并且,隐瞒身份做个朋友还行,自己要是真想跟人家在一起,也得把真实的身份告诉人家的,以国公府嫡公子的逃妾为妻,想来,哪个年轻举子也不会犯这样的傻吧? 关键人仲嘉言也说了,他的规划是考中进士后先进翰林院几年混资历,那就是要必然要先呆在京中了,虽然人家也并不一定能看上自己啦,白芙蓉还是只能先把他默默在心里pass掉,将自己曾经有过的念头深深埋起来,更不可能去对他提起了。 女扮男装呢,在她以往看着的古装剧里很容易,只要穿上男装,别说费心遮掩了,就算是画漂亮彩妆、黏假睫毛、鼓着大胸肌都不会有任何人认出来,但是到她自己实际操作女扮男装,才发现实际上是很难的。 就这两次,白芙蓉有天然的身高优势,还在身形和脸上都做了不少的修饰,她也觉得有些许感受到一些暗中打量的目光,应该是有人是怀疑自己是女人的,只是因为本来就是萍水相逢而已,律法也没有规定不许女子着男子衣衫,所以也没有人特意去指出来。 一天两天容易,要想三年五年、乃至一辈子地扮作男人不露馅,白芙蓉真的没信心自己可以完全做得到。 所以初步的综合考虑之后,白芙蓉觉得她独立生活比较靠谱的身份,就是可以立女户的其中一种带孩子的年轻寡妇人设。 至于孩子从哪里来,如果她自己生,别说现在没有靠谱的男方对象,在这个医疗条件落后,连无痛分娩和剖腹产都没有年代生孩子,白芙蓉也敬谢不敏,所以她今天出府之前就是打算好先到商业区的大酒楼一条街吃了饭,然后乘坐马车去西市奴隶市场,准备看一下市场情况如何,考虑能不能买个儿子的。 这是封建古代社会,没办法拿现代的法律和伦理去完全的衡量,除非能把生产力提到现代的程度,然后完成社会制度的革新,否则像白芙蓉、春雨夏云,她们自己不都是被人牙子卖进国公府的奴才?普通小民家庭的抗风险能力太低,人牙子就是客观存在的,甚至有的地方,一乡一县里有个愿意把孩子们卖去相对好些的去处的人牙子,甚至还能成为地区老百姓们眼里的大好人、活菩萨。 做大户人家的奴才,有时候比平民农户之家的自由民,一生要安康顺遂许多。 像原身白芙蓉家是遇到天灾,一家子人都在流亡路上死去或失散了,留下白芙蓉一个卖身为奴,她那时候就算黑瘦,五官也还是不错的,没把她卖去烟花之地等地方,而卖去了国公府,原身都会在佳节里都会给当年的牙婆念两句佛,诚心诚意地祝祷她好人好命。 另外就算在古代三十多岁的平均寿命汇中有幸没有遇上天灾,还有各种人祸和困难呢,可能遇到家里长辈生病没钱治疗,或者纯粹只是想要换两个钱把日子过下去,就得选择卖儿卖女,有时候,卖了孩子还能让孩子有个活路,不卖,反而一家子绑在一块儿都没了生路。 但人家是去人牙市场买奴才下人,白芙蓉想的是找一下市面上有没有年纪小的男孩,自己就可以带着他以男主人病逝的未亡人母子的身份、立女户换一个地方重新开始生活。 带孩子的寡妇,上到皇帝年幼时的各朝各代掌权太后,下到庄户人家的当家寡母,都是古代难得一家子里女人做主、又可以以家有男丁占住理不让外人干涉的存在。 作为回报,自己也会尽量把孩子好好地带大,给他真心实意的关爱,也不用要这孩子有多孝顺、也不求回报,反正自己现在有足够自己活到七老八十的金银,古代百善孝为先,有孝道压着,儿子某方面可比老公靠谱多了,十几年后等他长大了,就算不知恩图报,也不至于虐母杀母。 何况那时候白芙蓉自己也才30多岁,这个年代其他人可能都把30多岁的女人当中老年人了,但白芙蓉现代的表姐就36岁了单身没结婚,活得又潇洒又漂亮,白芙蓉觉得30多岁还挺年轻呢。 但是当白芙蓉再次见到莫游,她忽然觉得,也许她不用假扮寡妇了,莫游不就是一起离开京城的好人选? 他有过硬的医术,走到哪里应该都能找到饭吃,再有权有势的人也怕死、也会生病,他就能通过医术和玄学,跟他现在作为世子的医生而在国公府当上宾一样,取得不错的社会地位和较多的金钱! 他还是道士的徒弟,应该会随性一些,不会像仲嘉言那些准备科举当官的士大夫,其实相应的会有更多的顾虑。 如果如果他愿意离开京城的话,她可以和他一起啊! 宗明斐虽然不能完全猜到她问这个是干什么,但以他的聪明,也能感觉到白芙蓉这个问题背后,对他有的一些期待。 不过,他却没办法对她说出谎言,或者轻薄地给出承诺,只能先实言以答:我就算世子不再需要我了,可能也得呆在京城。 他看着白芙蓉,告诉她:我有一些很重要的事情要做。 素描 白芙蓉就像霜打了的茄子, 整个人一下蔫了下来, 余沛宁宗明煜的先婚后爱文,只是白芙蓉看过的很多小说中的一本,还不是白芙蓉最喜欢, 有二刷几刷所以映像深刻的, 所以她只是对比如男女主的结局、重要的剧情节点、重要女配即女主姐们和几个小妾的结局等比较重要的剧情记得清楚, 像对原身白芙蓉的相关剧情记得也比较清, 则只是因为这个女配的名字刚好比白芙自己的名字多一个字, 就有意无意地比较关注一些。 所以对书里本来着墨就很少的威国公府原世子,她根本就没什么了解,毕竟书里那时候正是永定帝驾崩、五皇子成为新帝登记的临近时间, 就只是一笔带过宗明斐过世了, 更别说世子身边的莫神医了,在认识莫游之前,她根本就不记得有这么个角色存在,也不记得提没提过莫神医。 她并不知道,宗明斐能够叫她上楼、能够告诉她他在京中还有要事, 已经是很超过他一向的行事了。 宗明斐看着她眼睛里黯淡下去的光亮,沉吟一声,终究是选择开口:虽则如此, 但假若你实在觉得现在的处境让你不快, 也许我也可以 主子!那位来了!正在此时,飞鸿的娃娃脸却突然推开半扇门,出现在了门口, 一下子将宗明斐的话打断了。 飞鸿看了一眼白芙蓉, 眼中带着些许焦急:他乘的马车, 报信的纵然快马过来, 也要些时间,想来那位已经出出来一会子了。 宗明斐眼中流露出些许不愉之色,他眸如淬冰,纵然知道这个事情确须得通传,也对飞鸿的突然闯入打断有几分不满:知晓了,你先下去。 宗明斐还有话没有跟白芙蓉说完,他再快也得有一会儿才到青芝坞,等自己将话说完也不迟。 飞鸿眉头不悦地皱起,娃娃脸上明显带着一股敢怒不敢言的神色,悄悄地瞪了白芙蓉一眼,但是终究不敢反抗主子的权威,还是闷闷地应一声是,略显颓丧地垂着头就要掩门退下去。 室内却传来有些刺耳吱嘎一声。 飞鸿再次往门内雅间里看去。 是白芙蓉却猛地把椅子往后推,一下子站起来了,不用了! 问出那个问题,本来就已经耗费了白芙蓉一腔勇气,现在莫游告诉她,他有要事不能离京,白芙蓉感觉自己就整一个自作多情、交浅言深的废操作,别说人家本来就想在达官显贵最多的泽朝超一线城市京城继续发展了,就算人家有离开京城的打算,又凭什么觉得他会愿意带着自己这个四体不勤、五谷勉强能分的拖油瓶呢? 一些些的失落之后,就是浓浓的羞窘之情涌上来,何况现在人家原本要邀请的人要来了,她这个不速之客,何必还在这里拄着碍事呢。 白芙蓉努力扬起一个不算太难看的笑容,抬手指指门口的方向:既然您的贵客已经到了,就不打扰莫神医干正事了。 她掏掏袖子,从宽袖中的暗袖袋里抖出折成手心大的一小片纸,抛过去给宗明斐:给你。 宗明斐连忙抬起手,食指拇指将就算折叠起来也不怎么厚的纸精准地夹住:这是什么? 多谢莫神医请我吃饭,那我就先走了! 白芙蓉却自顾自说完,也不再去看他的神色,转身就快步走向门口,对愣在门口的飞鸿说一声借过,然后就在飞鸿反射性也并不抗拒地开门下,道一声谢后噔噔噔地跑下楼梯下去了。 等白芙蓉再次坐上马车往西市去,宗明斐已经换到了另一间靠内院的雅间。 他展开白芙蓉给他的纸片,因为折了几折,打开之后的纸上也有深深的纵横折痕。 这张纸是成色还算不错的宣纸,但是却也只有宗明斐的巴掌展开之后的大小。 只是这样小的一张纸上,居然用一种灰墨色的细笔,画了一副极为细致的人像。 宗明斐也见过宫里挂在墙上的历代帝王皇后等画像,那些画像工笔绘制、细腻着色,每幅画均有等人之高,将龙凤锦绣的衣袍上的花纹都一一绘出,但是却只能看出画中人身材胖瘦和眉眼鼻唇的大概五官,看多了感觉画得都是相差仿佛的一个模子,得通过想象去大概构想画中人的容貌,若没见过本人,根本对应不上真人与画像,却远远不如他此时拿着的这小小一幅小像生动。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画作,竟然形象至此。 虽然没有多彩的色彩,但是头发丝丝清晰、鼻子嘴唇仿若立体,连根根眉毛和嘴唇的细微纹路、睫毛投下的淡淡阴影都画了出来,虽则没有颜色,竟生动如真人在眼前一般。 画中是一个身着手持一册竹简、靠在阑槛边,仿佛望着看画人的男子腰以上的半身像。 只见男子面容棱角分明,眉骨高耸、眼窝深邃,山根笔直、鼻梁高挺,身形稍显清瘦、肩背微削,似乎穿着一身宽大道袍,男子周围背景都以隐约的云雾笼罩,仿若神仙中人。 宗明斐当然能够轻松地认出,这半身小像中画的,就是自己。 就连他身后的飞鸿本来只是以余光觑一眼,这一看也看得目不转睛,被宗明斐微微回头看了一眼,才连忙移开了目光低眉敛目。 宗明斐看着画中的自己,脑中闪过的却是一张明艳娇媚的笑颜,一时眸中神色难辨,抓着画纸的手,都不自觉地将纸的一角攥出了轻微的声响,这才恍然回神,将手劲松开了些。 直到楼下隐约传来脚步声,飞翮的身影闪进门来,先行上楼禀报:主子,人到了。 宗明斐才回过神,深深最后看了一眼画像后,重新将画像折回原先的大小,放进了自己胸前的暗袋里。 恋耽美 先婚后爱文妖艳小妾她咸鱼了-by皇小帝(35) 那画儿是白芙蓉拿到铅笔之后,每天没事就涂两笔,然后就画成了的一副素描。 今天出门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白芙蓉鬼使神差地就将画儿折起来揣上了,没想到居然就遇到了莫游,可能冥冥之中就有天意吧,虽然折吧得实在不太好看吧,但是画到了他本人的那里,也算是一个不错的结果吧。 想来不少人会对留下完全能描摹真人长相的画像感兴趣,白芙蓉想,要是以后自己出去了,也不会至于会完全坐吃山空 ,她觉得自己可以当一个画师,靠给人画像赚钱,不只是素描,如果有条件把她制作画笔、调制足够的颜料,她还可以画出几与低分辨率的照片媲美的彩色画。 耳边中年牙子的回答拉回了白芙蓉的思绪:道爷说想买个小道童,但是因为您是要找孩子传授道法玄术的,就怕找到那性子养左了,就算您辛辛苦苦养大了又教授一身仙法,却也只惦记着自家的,所以为了道童对您的尊敬和忠心,想找个年纪小不记事的,便是婴孩也不妨事,您道馆里自有婆子照料,道爷的要求咱都记着了! 嗯。白芙蓉点点头,未免声音暴露,她女扮男装在外时都惜字如金,沉着嗓子道:没错。 它们这里有的是把要卖的人都关在一个只能坐着或躺着的矮屋子里,让想买人的在外面透过窄窄的高窗往里面看着挑。 有的是直接弄一个像圈一样的木栅栏圈子,直接就让奴隶们在里面只裹着破布包着关键部位,有的甚至关键部位都没包着,只能把自己蜷缩起来,就像牲畜一般任人挑选。 看得白芙蓉心里沉沉的难受,也在心里更加思虑起来,逃跑须谨慎,万一一个不小心,在这个时代没有庇护或者自己没有一定实力的话,再稍微倒霉一些,可能下一个沦落到这个境遇的就是自己了。 或者被山贼掳了,被流氓闲汉害了,被地方的霸道地头蛇弄了,被迷晕了卖青楼里去了,各种死法应有尽有。 不过人牙话音一转:只是我这里几岁到十几岁的丫头小子都不少,两三岁以下的孩子暂时还真没有,太小的孩子咱们这里太难招呼,一不小心要是病了饿了,那我们不是损了阴德了?孩子太多了养不活,确实也是有不少人卖的,但这种货咱这儿一般是先找买家,现到货就现转手了,一向不存在手里的,不过您要是想要,我这里可以给您留意着,要是有那看着健康机灵的,一定给您留着。 他嘿嘿笑了一下:不过,道爷您得先留点定金在咱这儿,这样要是有货了,我就给您留着,然后给您传消息。 白芙蓉高深莫测地拖长音:暂免罢,你这里没有,贫道再去别处一观。 事实上,她已经去过几处了,现在都是没有,但是基本都是说,只要留定金,等一段时间就会有的,不过白芙蓉暂时还没有想好,所以只是在心里记下,如果之后下定了决心,再来一趟也不迟。 . 11月的第一次请安,太太果然也宣布了老太太已经启程回府的消息,顶头上司婆婆大人要回来,自己再也不是国公府女眷的食物链顶端了,太太的情绪显见得不太高。 不过,对此秋灵倒是挺高兴的,请安完毕之后,白芙蓉到她房里玩儿,她都是笑眯眯的:老太太性子比太太爱热闹多了,往日里老太太在府里的时候,有时候一月里都能请三四次戏班子到府里来唱戏。 她一边儿说,一边儿拿着颈枕套在脖子上。 白芙蓉惊:这你哪儿来的? 这个啊?秋灵还以为她是没见过这东西,跟她解释:这叫颈枕,是三公子在国子监的同窗家里人做出来的,学里不少同窗都仿造了,他试了挺好的,就让针线房给我也做了。 你要不要,要的话我这儿还有一个,拿给你用? 秋灵现在私下里对白芙蓉不太避讳她和三公子比较亲近的事儿,虽然不会直接地承认,但是也不会避讳提及相关的话题。 白芙蓉这才想起,世界是个圈,国公府公子宗明越跟寒门贵子仲嘉言,都是在国子监上学的啊。 颈枕白芙蓉自己早就有啊,所以她摆摆手,装作不能接受的样子:不必了,多谢,这枕头形状实在怪异,像把人套着了似的,我就不要了。 然后再一起做了会儿针线,秋灵针线活儿很好,本来三人行必有我师,本来白芙蓉是想让她指点自己一下的,但白芙蓉就托辞说自己今天眼睛累,撤了回自己院里了。 主要是她有点心虚,说好的下次说,所以上次出府,白芙蓉就和仲嘉言说了,自己是在一位国公的府里做丫鬟的,而满朝上下现在就三位国公,范围其实挺小的,现在突然惊觉仲嘉言和威国公府里居然已经有交集,虽然他们也只是同窗啦,国子监有学生数百人,不管是不是一位先生带的,只要是校友,在这个年代都统称同窗,以他两的家境差距,往好处想,说不定他们根本没说过几句话。 烤火炉 傍晚。 白芙蓉穿着自制的运动服, 因为天气已冷,正在起居室里铺在地上的垫子上,对着自己买的武功秘籍,其实就是一本市面上有的古代版拳脚健体书本健身呢, 毕竟如果要跑路, 武功自己暂时没地方学, 起码得先把身体练得不至于手无缚鸡之力吧, 夏云就喜出望外地进来了。 姨娘, 前院儿遣了人来通传,说二公子今晚过来。 一闻此言,春雨看着白芙蓉一脑子的汗, 连忙催促:那姨娘, 我马上端水来,您赶紧擦擦汗,把衣裳换了罢。 白芙蓉正做这个一个单腿平衡的姿势,闻言一下子垮在了垫子上:啊? 狗男人把时间好好像还把握得挺好,白芙蓉觉得他绝对是悄悄算了的, 离上次来自己房里,差不多刚好过一个月,然后就又来了一回。 等宗明煜来的时候, 白芙蓉已经换了一身藕荷色瓜瓞连绵纹的厚锦裙, 头发拿亮银紫珠链缠了个简单温婉的侧攥儿,插着一支精致的紫藤花三重流苏钗,有气无力地跟宗明煜行礼:妾身见过二公子, 二公子有礼了。 她这正厅里, 座椅画幅都全都换了一遍, 正面入目是前朝吴大家的七仙女乘云图, 两旁高几上的淡白瓷大肚花瓶里各插着两三支除开的红梅花,看着典雅悦目了许多。 但宗明煜却仍然是蹙了眉:怎地暖炉都不燃一个? 厅里冷冰冰地跟冰洞子似的,难不成自己都让余沛宁给她换了家什,还特意把她身边丫头的老子调成了柴薪房的小管事,这还能短了炭火使? 白芙蓉回头翻了个白眼,然后打起了通往起居室的厚棉帘子,这边儿来坐吧,我这儿也没有什么客,厅里几日里也没有人呆的,也就没必要浪费能源了。 她打帘子打得不够高,宗明煜还低了一下头,才钻进了里屋。 这屋子他上次吃锅子的时候来过,对屋里格局还有映像,只见原来屋子里的四方桌被挪走了,换成了一个铁色的奇奇怪怪的,应该是炉子的东西? 这炉子底下四脚撑着四方平台,中间是圆筒形的炉身,上面又是到宗明煜大腿根高的铁制四方桌面状炉面,一角连着一个弯折通往后院的铁皮烟囱,炉子上温着一个铜水壶正微微沸腾着冒出丝丝缕缕白茫茫的蒸汽,就这么一个炉子,竟然整个屋子里都是暖呼呼的。 炉子四周放了四把缝上了棉垫子和椅伏的不到膝盖高的矮椅子,四方的炉面上有两面铺着长方木板,各放着女子的针线篓子和一两册书本。 白芙蓉察觉到他的视线,指指其中一把椅子:坐吧,这我家乡的一种炉子,比较暖和。 这就是白芙蓉和夏云一起在茶馆听说书那日画的图,然后让铁匠铺帮忙打的炉子,古代精致漂亮、镂空雕花的各种暖炉香炉,其实都不怎么暖,直接的炭盆火盆又有一氧化碳和通风的问题,所以白芙蓉就想起了近现代华国中部两湖贵州等省会用的这种炉子。 宗明煜坐下来才发现感觉不同,你这椅子好生柔软。 这椅子虽矮,但十还算宽大,宗明煜一个健壮男子坐下去都还有余,左右亦是用厚棉垫子裹着的扶手,手按一下,棉就软下去了些,椅背是一个往后倾斜的形状,坐起来比别人的软塌美人塌还柔软些,坐下来,要是不着力保持些仪态,人就好像陷进去了似的。 那当然,这可是白芙蓉照着懒人沙发来做。, 嗯,垫子和靠背都垫得很厚,用了弹蓬了又晒暄软的厚棉垫。他没来的时候,夏云春雨也是坐着的,但是他来了,两婢当然只敢规规矩矩地侍立在旁,白芙蓉自己也坐下,她可不像宗明煜这样挺直脊背、双手放在弯曲的双膝上,而是腰背放松地靠在软软的沙发背上:比起坐硬邦邦的椅子,这样比较舒服。 这沙发本来就是现代正常沙发的高度,只是古代的椅子基本都是正厅那种高背高椅子,矮的就是绣墩或凳子了,白芙蓉她们三个女孩子怎么坐怎么舒服,宗明煜坐着就不太自在了,先是双腿弯曲在身前,看到白芙蓉的姿势,又学着尝试着放松些也靠上椅背,就把椅子往后推得退了些,一双健壮有力的长腿往前伸展开。 白芙蓉自己懒得动,吩咐:春雨,拿杯子给二公子倒一杯姜撞奶。 是。春雨点头就拎起了炉上温着的水壶,拿了一个宗明煜看着颇为怪异的又高又阔有笔筒般大、还有一个把手的瓷杯子,缓缓倒出奶褐色带着姜和奶的香味的半流体半凝固液体来。 还是你想要茶?上次你送的武夷山大红袍、洞庭碧螺春和六安瓜片都还有,给你泡一杯?虽然大部分都被她卖了换钱了,但反正白芙蓉也没怎么喝就对了。 春雨的手就顿住了,偷眼看宗明煜的神色,白芙蓉见状跟她说:没事,你倒着,刚好才刚煮好,二公子不喝我就喝就是。 春雨这才接着倒。 宗明煜还挺好奇白芙蓉又折腾了什么,闻着倒还可以,倒吧,我也喝这个。 春雨就从夏云手里又接过第一个大杯子倒了两杯,然后各插上了一根芦苇杆做的吸管,恭恭敬敬地递给两人。 宗明煜见多识广,但是到白芙蓉这里,他不得不承认,不少新鲜花样竟然是他没见过的,是不动声色地模仿着她含着小芦管的样子,喝了一口,尚可。是用红糖、姜、牛奶做的? 白芙蓉含着吸管,有点刮目相看地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哎哟,不错哟,舌头还挺灵。 闲话了几句,宗明煜看着她放在炉上厚木板上针线篓里的一个像是狐狸,但是又做成了人立状的,似乎像布做的玩偶的东西,这是什么? 他自己都没发现,和余沛宁王思萱她们在一起的他,是不管气氛如何都稳如泰山的,从来不会考虑女方心情如何,如果气氛沉凝能够给她们压力,那宗明煜也乐见其成,但是和白芙蓉在一起,因为就算他不找她说话,她还巴不得,甚至还能自得其乐,所以宗明煜无师自通地学会了自己找话题。 这个啊? 白芙蓉拿起来,宗明煜这才看到人立状橘红色大头狐狸玩偶的下面,还有一个长着两只长长的毛毛绒绒耳朵的人立状灰色大头兔子玩偶,胖嘟嘟的灰兔子玩偶身上还穿着一身年画里的福娃一般的红色福字纹小衣服。 白芙蓉一手拿起一个玩偶,两个玩偶大概都是宗明煜的手掌长,她稍微摇了摇,灰兔子玩偶的毛绒长耳朵就一抖一抖的,做给七妹妹的玩偶,准备在她生辰送给她的。不是我给茗榴送了大富翁棋嘛,带着七妹妹也玩了两次,她玩儿了就特别喜欢,闹着撒娇说她生辰也快到了,让我也给她送这样有趣好玩儿的生辰礼,我就做了这个。 她微皱鼻子,对宗明煜笑了一下:你可不许先给我抖出去了啊。 带着以一种宗明煜看着鲜活又可爱的小威胁。 白芙蓉实在是被宗茗妙缠得受不了,这些日子每次见面,她都要抱着白芙蓉的胳膊跟她撒娇歪缠,白芙蓉才应了也给她备寿礼,而且一定是别人都没有的,毕竟小姑娘实在可爱,又一直对白芙蓉挺好的,而且今年12月初五,还是小姑娘的整十岁生辰。 一开始白芙蓉想着要做的是就算在科技发达,各种玩具、电子产品层出不穷的现代,都能成为小姑娘的梦中礼物的芭比娃娃,但是又联想虽然泽朝官方是不支持佛教道教在内的任何宗教的,更打击佛教道教在外的其余□□,但古代还是有不少人深信不疑厌胜之术的,芭比娃娃的形状大小,很容易被当做诅咒扎小人的,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然后终于想到了现代的换装棉娃,就画了图,在二婢的辅助下做了现代迪士尼人气很旺的星黛露和玲娜贝儿的布偶,再准备做一个玩偶几套换的衣服和几个小帽子,做成一套就送给宗茗妙。 原来是送给小妹的,换了一种眼光去看,宗明煜才觉得这两个奇怪的玩偶虽然奇怪,但是确实十分憨态可掬,如果是小孩子的话,应该会十分喜欢才对,就颌手:你有心了。 视线又扫向她放在炉上另一侧厚木板上的两册书本,问:闲时在看些什么书?识得多少字了? 白芙蓉将星黛露和玲娜贝儿放好,努努嘴:你自己看呗。 话本和禁书,白芙蓉一般看了放下就会一离手就收起来,再看的时候再拿出来的,不厌其烦,所以这两本书都是可以见人的书,一本就是他来之前对着健身的古代版拳脚健体书本,另一本就是仲嘉言送给她的他亲手特意写的一本字帖,他考虑非常周到,全书就是一本很细致好用的字帖而已,没有出现任何的署名什么的,所以白芙蓉也不怕他看。 字嘛,大差不差比较常见的认识个七七八八,边看边猜、万一不会的就跟王姐姐范姐姐她们问一问,差不多就好了。 她故意提王思萱和范雨竹,就是希望他想着还有别的千娇百媚的姐妹们呢,哥你要雨露均沾啊! 但宗明煜不知道是没注意还是装get不到,只就将书册拿了过来,低头看了一番。 宗明煜先是注意到这字帖的字,细看了一下也没看到书社的章记和书写者的签章,就问她:你这字帖的字倒是十分规整标致,难得看到如此正的一手馆阁体,你哪里来的? 啊?白芙蓉装懵,就是随便一个书铺里买的一本呗。 宗明煜也就放下不提,又将拿拳法书飞快翻了一翻,唇角扬起一个微嘲的笑意:这又是跟哪里的江湖骗子买的?你在我府里,难不成还想着练拳脚? 出行机会 在宗明煜看来, 简直是一窍不通,也不知是哪里的穷书生瞎诹乱画的,简直误人。 没想到自己努力淘的书,居然被他这样评价, 白芙蓉心里是有点丧气的, 但是更多的是我的母语是无语的感觉。 白芙蓉实在是现在跟他面对面坐着不好做怪相, 要是不面对着她, 真是白眼儿就要翻到天上去, 说得好像你这国公府多安全无害舒适一样,知不知道,其实最大的危险, 万恶之源就是高贵的二公子你啊? 讪笑两声:也不是要练拳脚, 镇日在府里呆着,四肢都要生锈了去,也没什么活动量,只是姑且强身健体罢了,否则要是体质差了, 有个降温风凉的就会三病两痛,要是遇上点儿什么事儿,说不定就病得一命呜呼了, 那可就不好了。 宗明煜想到父亲昔年那些难产而亡的妾室, 想到别府里可能一场风寒就没了的袅娜瘦马,沉默了片刻,才开口:既如此, 若你想学, 对着这市井里流传的拳脚功夫本子, 可练不出什么来。我的功夫还算不错, 不如,我来教你如何,不但能强身健体,还能让你有个防身功夫。 恋耽美 先婚后爱文妖艳小妾她咸鱼了-by皇小帝(36) 呵呵。白芙蓉皮笑肉不笑,要你来每天教我功夫?折寿啊大少爷!那我还不如甩根绳子到房梁上吊死算了。 不敢不敢,二公子您乃当朝四品大员,身在羽林军,简在帝心、责任重大、日理万机的,您成天这么忙,哪里能让您耗费功夫在区区贱妾身上呢,俗话说杀鸡焉用宰牛刀,还是免了吧。 免了就免了,多少人想得我两句指点而不得,我还能强教你不成?纵然告诉自己别跟她一般见识,也猜到以白芙蓉现在的性子和行事,她不会让自己教她,宗明煜本身这么提,就是逗她的成分多一些,但此刻还是觉得有些不痛快。 还说识字都还没识全得跟别人请教,我看你这成语还用得颇流利的,白芙蓉,你实在也是谦虚了啊。 若是对着其他人,诸如同僚、亲友,就算是亲密如亲母廖巧云、妻子余沛宁,宗明煜就算有不舒服的地方,也会迂回地提出来,而不会这样直接地跟一个女子有来有往地互相刺,但是对着白芙蓉,他就是自然而然地就松快下来了,时常呈现的都是他没有发现的,很少在对着别人展现的一面。 白芙蓉的笑就诚心了些,露出雪白的贝齿来:这就好这就好。 您年少英才、威名远扬,想跟您请教的人多那不是理所应当的嘛,您就去指点指点他们吧,可别大材小用了。 宗明煜被她不冷不热地撅了一番,过了一会儿才平心静气下来,跟她提起这次来看她专程要说的事情,老太太要返京的事情我跟你提过的? 嗯,太太也说了。白芙蓉有些不明白他这话题转弯之猛:怎么了? 难道还要自己这个小妾来给老太太策划个欢迎仪式不成,这些可都是现在掌家的二夫人余沛宁的权利范围。 宗明煜眼角眉梢流露出笑意,眼睛饶有兴致地盯着白芙蓉观察着她的神色,因为他知道他这个主意肯定对白芙蓉是有诱惑力的,老太太约莫着冬月廿七抵通州口岸,父亲预备让我带人经庭州、到通州口岸去接老太太归家,你想出去顽顽否?我可以带你同去。 去通州!! 白芙蓉一下子就精神起来了,穿越过来以来快三个月,她还从没有出过京城! 宗明煜见白芙蓉眼型微微上扬的大眼睛倏忽圆睁,笑容就更大了些:从京城到通州,日夜不息地换马快马而去,不到一昼夜即可抵通州,但我们此去也不用赶时间,晓行夜宿,两日到,回程还需带着老太太,得更缓些,预备用三日,进出一共五天。 白芙蓉心里还有跑路的计划,但是她根本就只在国公府,和治安最好、管理最严的京城待过,最远也只去过京郊的檀香山,她根本就连京城以外的天空、平民生活的状态都没有见过,要是出去一趟,就算庭州通州也在京城周围,应该情况也比较好,不能完全代表漠北或江南,但起码能稍微多了解这个时代一点啊。 白芙蓉有一点点心动了,就算不为了考察民情,纯粹出去透透气,她也挺想出出城,搞个古代短途旅行的,但是又不想五天跟着宗明煜一起出行,心里一团乱毛线似的纠结。 期期艾艾地问他:你出门接奶奶带我去,合适吗? 宗明煜神色凛然:这有甚合适不合适的,我想带谁去带谁去,何况你是我的女人,我带你去天经地义,谁还敢置喙不成? 好吧,虽然很想吐槽这个狗男人,但是白芙蓉噎了一下,在这个时代,好像还真是非常合理。 像太太那天讲八卦说的和殷贵妃侄子定亲的尉迟小姐,她家里的长兄、尉迟总督的嫡长子跟随父亲从军、常年在外,就是带着小妾在身边伺候和打理身边事务的,留尉迟少夫人在京中孝顺母亲、操持家务,威国公府的国公爷年轻些的时候守边,也有连续几年都带着三公子宗明越的生母孟姨娘随行,国公夫人廖巧云则留守京城国公府当家。 这种爷们儿在外办差、为官就带着妾伺候,正牌妻子在家主持府务的简直是十分常见的现象。 而就算只是出差,很多官员也会带小妾在路上解决生理问题、或者在路上和出差的去处再现找女人,比如七皇子随同永定帝下过江南,七皇子自己带着两个妾室,还路上每到一个地方,又会有官员给永定帝和七皇子都奉上新鲜的当地美女,不少都会被收用,只不过不一定会带走,很多都是收用一番,离开一地之后就打发了。 白芙蓉也懒得和宗明煜掰扯这些,她心里有些纠结,就怏怏不乐地垂头,我能想想吗? 宗明煜也似乎不意外她说要考虑考虑,行,那你想想。 不过要快些回信给我,若是要一起出去,我打算带你练习一番骑马,路上若是总乘马车估计依你的性子也会无聊,稍微学学骑马,有兴头的时候可以自己骑一会儿,这样才算有些许外出的意趣。 什么我的性子,说得你好像很了解说吗?放屁! 白芙蓉心累,面上却只是不喜不怒地点点头:好的,谢谢。 她感觉要是答应一起去通州,感觉自己就要被宗明煜这小子拿捏了,就现在自己不过在考虑他这个提议,就得对他客气一点,不能那么摆烂了。 因为宗明煜来了,虽然白芙蓉自己已经吃过晚膳,还是叫了晚点来,两人一起吃了一顿薄卷饼包各种肉食和蔬菜的夜宵。 不过白芙蓉终究还是完全不想让宗明煜留下,宗明煜好像也觉得这样慢慢来也颇有意思,也完全没有强硬地想要如何,唇角带着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微笑离开了。 白芙蓉估摸着,宗明煜应该把自己现在的抗拒当做了一种情趣,他不算普但是他很自信,他觉得只要这样天长日久地下去,以他的条件,他们的身份,自己总有一天会愿意甚至主动的。 但是,说实话,如果白芙蓉不知道自己是穿书,穿进了宗明煜和余沛宁的先婚后爱的爱情故事里,而只是单纯的穿越了,穿成了国公府二公子宗明煜的小妾,不知道原身白芙蓉的遭遇和结局,不知道宗明煜和余沛宁原本会有的展开,也许她会觉得在这个没有人权的封建时代,做长得帅、有前途的宗明煜的妾,也算是一种差强人意的职业,也许能接受就这样过下去。 就算宗明煜还有别的女人,注定是一根脏黄瓜,但是他的女人们都是封建时代干干净净的处女嫁给他的,他也不逛秦楼楚馆不狎妓,他的女人们也没身体出轨的,所以虽然不是一对一的关系,但是相对封闭干净的圈子,倒也不用担心得上心生病。 宗明煜身材好、长相佳,捏着鼻子忽视他的妻妾,白芙蓉不是个观念特别保守的,觉得女人的心生就必须有爱才能做,如果仅仅当做单纯的心生体验,解决女人也会有的生理需求,和他睡体验应该还算不错,用个精神胜利法,可以当自己嫖了个脏鸭子,同时鸭子还要花钱养着她,当她的饭票工具人。 但是,事实就是事实,宗明煜就是白芙蓉看过的古言小说的男主角,她看完了整个故事,她知道他在第一世宗明煜曾经和尉迟总督的嫡女尉迟玮举案齐眉、相敬如宾,虽然没有爱情的存在、他也有妾也有庶子,但是也算是相守一生。 她知道他第二世和余沛宁曾经从疏离到亲密,深深地相爱过,她旁观了他们爱情的缘起、波折、和圆满,宗明煜最后为余沛宁遣散所有妾室,独与余沛宁一生一世一双人,见到了原身白芙蓉怎么插在他们的故事里,一个15岁的明亮女孩儿被人利用,就这样不问缘由、无人关心地,被碾作了粉尘。 就像你身边的一个男人,他条件还行,但是你已经见过他和别人相爱的样子,你就很难接受,自己去和他发生什么故事,你会想,他是不是谁都可以?他到底是真的喜欢谁,还是只是阴差阳错,刚好到了这个点儿,他就对一个人产生感情而已,换个节点,换一个人,他也依然可以如此。 白芙蓉就迈不过自己心里那个坎儿。 她只能接受暂时在宗明煜的后院里苟一苟,一点儿也不想真的和他啪啪啪,做他的女人什么的。 西郊围场 宗明煜第二次来白芙蓉房里, 又在府里掀起不大不小的波澜,幸而昨日他又去了一趟王思萱房中,还赏了她一把仿制前朝名琴的焦尾琴,王思萱今天就持琴在威国公府大花园中弹奏, 琴音渺渺, 美人依依, 又把府中人的注意力给转移走了。 白芙蓉就应了宗明煜, 然后跟他一起出去西山围场练骑马。 可能因为怕白芙蓉一个人跟她出去尴尬, 宗明煜居然难得还有那么一点点体贴,表面上是叫妹妹宗茗榴和他一道出去骑马玩儿,白芙蓉有宗明煜这个国公府半个男主人打掩护, 在府里大部分人眼里其实还在府里, 只是打扮成宗茗榴的丫鬟,跟着坐在轿子里一起出了府。 到了马场,还没有摸清京城整个布局的白芙蓉才发现,这个马场居然就在檀香山脚下,一片开阔平缓的地方圈起来做了围场, 骑在马上,就可以望见檀香山的后山,只是山上的檀若寺、乃至于后山的小亭, 自然是望不见就对了。 宗明煜骑着高头大马越过她的身边, 伸手居高临下地侧躬身,轻轻按了一下白芙蓉为了骑马梳起的干练圆髻:发什么呆呢?本来就不会骑马了,还出神, 小心黑豆一个小脾气, 就把你从马上甩下去。 白芙蓉恨恨地看着宗明煜比她高了一大截的高大英武背影, 气得脸颊鼓得圆圆。 宗茗榴看到她憋气的样子, 边浅笑边劝她:你别理二哥,他逗你说明他喜欢你呢,若是别人,他都不带搭理的,黑豆虽然看着欠些高大骏勇,但是脚稳身健,最适合你这样的初学者骑的。 白芙蓉骑的是一匹脚力好、性子稳的矮脚马,通体漆黑、一双黑溜溜的圆眼睛,其实也是一种颇珍稀的马种,原来是宗茗榴一贯常骑的,宗茗榴马术已经练得颇佳,生辰又得了宗明煜送的汗血宝马,这匹就让给白芙蓉骑了。 正说着话儿呢,往前快骑了一段的宗明煜又绕回来了,对宗茗榴道:你先自去松快会儿罢,你出来畅快骑次马也不易,她这儿我看着。 又指挥白芙蓉:脚前半部踩蹬,上身直立、坐稳马鞍,先小走一段,等你熟了再开始尝试快走和快跑时。 白芙蓉点点头,挺直了腰板开始尝试驭马,但她过去骑的马最多也就是景区那种已经一直机械性跑圈的马,现在猛然换到古代骑马,总还是有点怕怕的,雪白的小脸板得紧紧,眼型微微上扬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的,显见得紧张。 宗明煜就笑起来,不怕,黑豆稳着呢,除非你在马上拿针扎他,你就随便驾驭,只别自己乱蹦乱动,是定然不会将你摔下来的。 他驭马也保持着缓慢的速度与白芙蓉齐头并进,何况,这不是有我吗?要是我在这儿还能让你摔了,我任你处置,可否? 白芙蓉努唇抬眼:真的? 带着几分狐疑,还带着一点危险的跃跃欲试。 宗明煜就连忙打补丁:不包括你自己故意摔啊。虽然他其实觉得,就算她故意摔,他也应该能把她接得住。 切~白芙蓉就转头看着前方不看他了。 慢悠悠得骑了一段时间,和走路散步的速度差不多吧,就接近了檀香山的后山脚下,白芙蓉仰头,隐隐约约能看到山巅寺里高塔的塔尖了。 白芙蓉突然就猛地一勒缰绳驾!,自己忽然往前快骑了,宗明煜猝不及防,但他马术娴熟,也马上快马跟上,不管白芙蓉骑得略快还是更快,他都轻松保持着比她刚好抢先了半个马身的位置,在快马前行带来的风中回头跟她喊话:小腿膝盖和大腿内侧用力夹马,身体前倾,不要骑得那么实,臀部和马鞍似触非触,身体尽量跟随马的跑动节奏起伏,这样会感觉骑马的颠簸感降一些。 他说完,白芙蓉下意思地按他说得做,然后又忽然觉得丧气没意思,虽然是在这山脚下,但是莫游他又不会在围场这里,自己也不可能离开跑去山上见他,于是又吁!吁!地慢了下来。 宗明煜被她弄得没脾气:才学多久?没学会走呢就想跑了?要不是黑豆,换一匹马,以你这马术,可能已经摔了去了。 宗茗榴已经多骑了一圈又重新赶上了她们,远远的就看见白芙蓉垂头丧气,而她二哥好像在训人似的,心里替她一把年纪还没在感情上亲近过女孩子的二哥着急,这么凶,谁能喜欢你啊? 快马骑近了,就拿马鞭用力全力在宗明煜的马屁股上甩了一下,干嘛呢?趁我不在,你又在欺负小芙啊! 宗明煜的马儿倏然受痛,一下就嘶鸣着奔了出去,宗明煜的声音带着恼怒飘散在耳边:我哪儿欺负她了?怕她摔呢。 白芙蓉看他居然略有两分狼狈的样子,纵然原本心情不佳,也不禁笑了出来。 罢了,就算自己偷偷上山,宗明煜这个监工还在这里怎么溜掉不说,说不定莫游也根本不在山上呢,再然后,就算真的见到他又能怎么样呢? 人家也不准备离开京城。 宗明煜本来只是一时猝不及防的,往前冲了一段儿后,一勒缰绳就能稳下来掉头回去,但看白芙蓉笑得春光灿烂的样子,硬是装作控不住的样子,操着马扬蹄、甩头一番后,在白芙蓉哈哈哈的笑声中,才慢慢稳下来,掉头回去。 他装作愠怒,但并不凶恶地瞪白芙蓉:你再笑?你失误的时候我笑你没有? 小没良心的。 宗茗榴是他的亲妹妹,当然要给自己的哥哥打助攻,打趣他:哎呀二哥,你的骑术,怎么连匹马都控不住了呀?啧啧,为博美人儿一笑哦~ 白芙蓉就有些不自在起来,她并不太喜欢这种和宗明煜一起小情侣被调侃一般的氛围,如果她真是宗明煜老婆还好点,可是,并不是啊。 默默地低了头,白芙蓉自顾自慢慢驱马在芳草衰黄、偶有些湿润的地上走着。 练了一天,第二天回府,白芙蓉感觉整个身体都被颠得不是自己的了,胯部更是酸疼不已,大腿内侧因为穿了宗明煜早让人给她制好的女子骑装,胯部内侧有特别保护设计,倒是没有到磨破流血的程度,但是也磨得肿痛不已。 有宗明煜掩护,果然府里除了贴身伺候她的春雨夏云,没人发现她一夜没在府里,春雨夏云激动于二公子都开始带她悄悄出府玩儿了,都只能憋在院子里,对着彼此两个人兴奋地讨论,畅想主子成为国公府二公子第一宠妾后的鸡犬升天日子。 第二次再去西郊围场的时候,白芙蓉已经自己会快骑了,只是遇到比较起伏、特殊的地形还不太会应付,比如遇到差不多一人宽的小溪,宗明煜可以驭马直接飞跃过去,白芙蓉就有时候做不到,宗明煜就安慰他她:这样就不错了,往通州一路上都是官道,没什么难走的道儿。 今日西郊围场除了宗明煜他们,还有一府别的人来。 不过因为白芙蓉今日是一身枣红色的男式骑装,头束红色发带,身下骑着已换了的普通高大骏马,打眼一看一副清贵的少年之态。 虽然胸前的起伏和过于娇美的外貌,显然看得出是女子,但宗明煜自然没说白芙蓉是她的妾室,只说是亲族里的弟弟,别人就算看得出,就只以世弟称呼她,当然识趣地不会戳白芙蓉的女儿身,乃至去追问她到底是谁。 白芙蓉听到他称呼对方领头的为尉迟郎中,本来低头装乖的她就不由抬头望去,看向了对面同样骑在马上,看起来文气又正气的俊朗男子。 她小声问骑着马在他身侧的宗明煜:这是那个尉迟总督的嫡三子?尉迟玮的兄长? 恋耽美 先婚后爱文妖艳小妾她咸鱼了-by皇小帝(37) 宗明煜点点头,又有些奇怪,白芙蓉怎么对他还挺感兴趣的样子,怎的了? 没什么没什么。白芙蓉打哈哈地笑两声。 原来是原小说里的怨种兄妹之一的尉迟珣啊! 为什么说他们是怨种兄妹,因为女主余沛宁重生,把尉迟玮原本在封建时代未来位高权重、又还算尊重妻室的好丈夫宗明煜弄走了,然后又对尉迟玮愧疚希望阻止她嫁给殷贵妃的侄子,一开始尉迟珣觉得余沛宁很冒犯、还有点虚伪,但是后来觉得她是真的希望妹妹尉迟玮好,才这样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默默对余沛宁有稍许的动心,此后就算知道她爱上了宗明煜,夫妻恩爱,也一直对余沛宁念念不忘。 妥妥的两个怨种工具人。 在这样一本先婚后爱宅斗文,基本是后宅的戏份为主,喜欢女主的男角色除了男主宗明煜也就他了,虽然尉迟珣戏份也不多吧,两人真正的交集也没多少,但在读者的角度,差不多也算个男二了。 虽然白芙蓉嘴上说没什么,她那种兴致勃勃,又带着一种难言的好笑和淡淡的可怜的目光,实在是让很少感受到这样目光的尉迟珣很难忽视,看得同为天之骄子,一向内心亦是骄傲的尉迟珣十分疑惑,又带着一点不爽,直接问她:世~弟~,这样看着我做甚? 他叫这个世弟的语气是那种刻意暧昧地拖长的,双目微眯地凝视着白芙蓉灿若芙蕖的面容,明显是看出了她是女儿身,故意这样点的。 白芙蓉却不想和他多做纠缠,被迫当了余沛宁的深情男主的妾就算了,还要和余沛宁的痴情男二有牵扯不成,她一转马头,理也不理他,直接跟宗明煜说:宗世兄,你们聊吧,我一个人去跑会儿。 别人问话都不答,她这样其实是有些不礼貌的,但宗明煜却颇为满意。 因为尉迟珣盯着白芙蓉那种兴味的目光,让他作为男人感到本能的不爽,白芙蓉对尉迟珣比对他还要不假辞色,懒得应付的样子都不加掩饰,宗明煜就满意了,行,你去吧。 只是白芙蓉骑术还只是入门,虽则西郊围场就是以平坦著名,他才带白芙蓉来这边练骑马,毕竟还有些不放心,叮嘱一句:你自小心,若有什么情况 他右手勒缰,左手抬起指指她胸前挂着的哨子,是他上次带她来骑马就让她挂上的,你就用力吹哨子,我听到了就尽快赶过来。 白芙蓉头也不回地摆摆手:放心吧,我就沿着上次我们走得最多的路线,绕场一周,绝不乱跑,没事儿的。 游仙 尉迟珣哎一声, 下意识趋马上前两步还想打断,却被宗明煜横马挡在面前,直接将白芙蓉骑马而去的背影都给挡住了,让他去吧。 他比尉迟珣高出一些, 骑的骏马也比尉迟珣的马稍高一点儿, 挺直了脊背, 就实现了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对方, 俊美的面容倨傲, 眼神沉沉的:我这世弟年纪小不知礼,尉迟郎中切勿怪罪,有什么话与我这个兄长说就好。 尉迟珣意味深长地笑一声, 虽然宗家和尉迟家确实是世交, 在朝堂上自然是相互扶持的,大事彼此不会互相拆台,但就本人而言,因为年龄相仿、又都是这一代出名的少年俊才,他们两本来就是隐约有些互别苗头的, 别人会装作没看出白芙蓉是女子,尉迟珣却会十分不给面子地戳穿他:宗明煜,你能不能别这么假正经啊?还世弟, 是你的相好吧? 新婚几月就悄悄带着相好的出来散漫, 我看你那新婚妻子余小姐还有闲心来操心我妹子,她自己也是挺可怜的。 宗明煜也不否认白芙蓉是女儿身,只是扬唇笑一笑:她是我名正言顺、行了礼入了碟的妾室。 毫不相让地反唇相讥:怎么, 尉迟郎中前些日子, 还让我管管我的妻室不要管你家的闲事, 这也没过太久以至于尉迟郎中都忘了, 所以开始管起某宠幸哪个妾室的内宅私事儿来了吧?还是户部郎中不对尉迟公子的脾胃,当个走街串巷碎嘴子的三姑六婆,才是尉迟公子想做的? 白芙蓉骑出一段儿后,就开始以她目前能达到最快的速度策马狂奔,人在马上被颠得上下跃动,但是心却在迎面而来的风中,感受到一种奢侈的自由感。 虽然明知道什么都没有,但是她还是控制不住自己地,向着檀香山山脚下的方向而去。 正在和尉迟珣互相讥讽,但是眼角余光却望着白芙蓉一骑远去的背影的宗明煜,看她骑得这么快,都不由拧起了眉头,对着她的背影扬声吼:白芙蓉!你给我慢点!! 他中气十足,声音又带着内劲催动,虽然白芙蓉已经奔出一大段距离,但是也清晰入耳了,只是,连将在外都军令有所不授,白芙蓉人都跑开了还能听他的? 自然是马速不减,继续冲了。 她自己都说不清,明知可能失望,而且毫无意义。 但是,白芙,你还在期待什么呢? 见那窈窕乘马的身影只越来越远,尉迟珣立刻抓住了宗明煜的痛脚,他还从没见过宗明煜就算面上极力沉稳,却掩不住的这副吃瘪又无奈的样子,一边看好戏,一边不阴不阳地慢悠悠道:啧,不是宗二公子行了礼入了碟的妾室么?怎生我们宗二公子,好像根本也指挥不动这位小娘子呢? 宗明煜冷冷瞪他一眼,而后挤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来:夫妻情趣耳,尉迟郎中不懂便罢了。 白芙蓉行到檀香山脚下,果然是什么都没有,只有眼前冬日萧瑟静寂的青山、身后一片旷野的衰草连天的围场。 她任由身下的马匹随意在原地踢踏着,垂着头漫无目的地原地打圈。 正在失落间,身后响起蹄声和草木窸窣的声音,白芙蓉倏然回头。 就见一名身着雪色宽袍、气质脱俗的男子,骑着一匹不高不矮的青驴,静静立在狭窄陡峭的山道上,凝望着她。 白芙蓉又惊又喜:莫游?! 见她回头,五官立体却清冷如月的男人一催身下青驴,驴子就退后助跑两步,而后身姿优雅地越过围场边不高不矮的围栏,直接跃入了围场中,青驴弯膝缓冲跳下来的冲击力后,又越过白芙蓉的马往前小小跑了两步,才稳下蹄子来。 宗明斐也回头望着她:是我。 他眸光静谧如水,却又好像无形的水幕,脉脉涌动着什么,好像要把白芙蓉整个人笼罩其中,不得挣脱。 白芙蓉骑着高头大马,他却骑着相比起来就矮小不少的青驴,但是当他平淡着清冷美丽的容颜坐在驴上,纵然就算他身材高瘦,也比此时的白芙蓉矮了一点,却丝毫不显得局促,只觉得像诗文中骑驴下天山的游仙,洒然俊逸。 白芙蓉不得不承认,其实不管是上次还是这次,她的内心深处,其实,都是想要见到他的。 但是真的见到他,她又有种不知道说些什么的感觉,嘴里冒出的是无意义的寒暄:今天你在啊? 下山有事吗? 她今日也跟那日青芝坞偶见一样着了男装,只是那日她描粗了眉眼,面容身姿上都做了修饰,今日却只是穿了男式的骑装,又似男子一般利落的束发而已。 贴身的骑装勒出她饱满高耸的胸脯、腰肢却紧窄不盈一握,肤色晶莹透白小脸泛着运动后的红晕,弯弯柳眉,唇红齿白,眼型微微上扬的大眼睛神采飞扬,骑马飞驰的时候仿佛一团燃烧的艳丽异火,艳光难掩、娇娆耀目。 能轻易摄去所有人的目光。 宗明斐点点头:有事。 什么?白芙蓉眨眨眼,为世子办事? 宗明斐泛着美丽灰蓝色的眼瞳凝着她,一派认真的神色,但吐出的话语却是:见你。 那日白芙蓉问她是否有离京的打算,他选择了如实答复,但是打开她留下的那幅小像之后,宗明斐居然难得地有了一种后悔的感觉。 不是后悔如实答复,因为在这件事上欺瞒也不会比实话更有意义,而是后悔没有再留一留她。 作为宗明斐现在算是长期生活的地方之一,他自然在威国公府留有部分眼线,从檀香山一别后,他就一直让他们在留意白芙蓉了。 没几日,回报说,宗明煜又到了白姨娘的院儿里。 宗明斐那一晚拿着被裱成只有他手掌长的小小画轴的小像,对着那灰墨色细笔勾勒得丝丝清晰、仿若立体的人像看了许久。 不言不语。 直到后来又传回消息:宗二公子依旧没有在白姨娘房中留宿。 前些日子下山会人,回来才知道,宗明煜居然带了她到檀香山下的西郊围场骑马,而今日,听闻他们又来了,宗明斐没有考虑太多,骑着驴子就下了山。 在见到她驻马在山脚下徘徊不去、深思不属的神态后,宗明斐忽然就觉得,自己这样贸贸然下山做一趟无用功,似乎也非常值得了。 而看到她见到自己骤然发出亮光的星眸,宗明斐心中也涌动起一股情愫来,仿佛心中的一融冷月被谁打碎了,不自主地化作了暖融的星波。 宗明斐知道,她在等他。 可能上次她也有在等他,只是他从头到尾没有出现,定然让她失望了罢。 见我?白芙蓉有些受宠若惊,又有些懵地微微红了脸。 指着自己的鼻子确认了一番,见宗明斐肯定地点点头,白芙蓉就有些手足无措起来,她感觉到一种羞涩又怅然的情绪,她拨马缓缓前行,见我做什么? 宗明斐也骑驴跟上,他看着白芙蓉垂头含胸的侧颜说:因为我有话要问你。 马如果快跑起来,他骑的这耐力好、擅走山路的青驴,在平地上则是基本不可能跟上的,但是白芙蓉这缓慢的前行速度,就算是他从没和什么正当年龄的异姓女子这样相处过,他却也不是没脑子的愣子,自然也知道白芙蓉不是真想摆脱他的。 白芙蓉就有些新奇地转了眸睨他:什么事吖? 宗明斐就发现,在最开始见面的时候,她是开朗的潇洒的,好像林间自由的精灵,挥洒着自己的美丽,对于他的态度也是轻松自如,但是现在她有时候对着他,会有一些拘谨、不自在的神态,就像现在,她看着自己的眸光,清澈纯然之中,亦带着一种从未走出山林的小鹿第一次见到持弓斧的生人般的,好奇又忐忑的躲闪。 但这并不是她就不像原来那样灿烂了,只是进一步在佐证宗明斐的想法。 宗明斐眸光如暖水地看着她,希望尽量使她不要羞怯退避,娓娓陈述:上次你不是问我,是否知晓你的身份,我答了,我知晓。 因为此时没有镜子可以照,白芙蓉清亮的黑眸之中,也只能大概映出他的轮廓,所以宗明斐自然也看不到,他自己也大别于他们二人初见的时候,眼中带着他自己都难以想象的温柔。 我知道你是宗明煜的妾室,在白芙蓉微微睁大了美眸,被他忽然的直言所惊,却还来不及移开目光之前,他就语速加快地继续道出了接下来的话,但是这对我来说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不心悦他? 他的目光此时几乎带上了一点略微自信的逼视锋芒,让白芙蓉不能避开他的视线,追问她:是也不是? 白芙蓉咬了咬唇,原本就红润的菱唇被她玩弄得通红,她也迎视着他,是,我不喜欢他。 一开始还有些纠结,真正开口了却觉得畅快。 白芙蓉甚至露出一个痛快的笑容,也不止是不喜欢他,我不喜欢很多的东西,除了他,还包括他身边的一切,或者说是所有的一切相辅相成,让我觉得不喜欢。 在她远望的视线之中,却见黑色骏马、褚色劲装的一骑,正在由一个小点,慢慢越来越大地飞速往他们的方向逼近。 是宗明煜,他今天就穿着褚色骑装。 白芙蓉脸上刚扬起的笑容,就又很快地沉凝下来,目光微眯地凝着那个靠近的人影。 宗明斐也听见了马蹄声,又看白芙蓉的神色,大概就知道是谁来了,但他却并未回头,也没有因为眼前这绝艳女子的名义夫主要来了,就选择匆匆离去。 心意 宗明煜本来是一边散漫地骑马慢行, 一边再在和尉迟珣说话,但是他余光也一直隐约留意着白芙蓉的身影,主要是不放心她那初入门墙的骑术,要是跌了摔了, 那可就跟不了他去通州了。 过了一会儿, 他忽然发现, 怎么白芙蓉枣红色男式骑装的身影旁边的位置, 还多出了一个似着雪色袍子的身影, 两人身影一直凑在一起,好像在说些什么。 宗明煜眉目微凝,很快将谈话了结, 就驱动□□千里良驹, 风驰电掣一般地往白芙蓉所处的位置赶去。 宗明煜要过来了,白芙蓉就有点烦,这种烦在她跟莫游在一起的时候宗明煜却突然要打搅进来叠加,就成了加倍的烦。 她有些闷闷地问他:宗明煜来了,你要回避吗? 她自己是觉得就算是有妇之夫, 这样大白天地站着和人说几句话,再怎样也没什么吧,但是在这个时代, 还真不一定, 孤男寡女背着女子的夫主私下说话,在有的少数比较苛刻的家庭,是能够对女眷追究一番的。 虽然语气是略丧气的, 但是她的目光之中, 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一种期待。 虽然理智上觉得宗明煜是国公府的嫡子、简在帝心的正四品官, 而莫游就算是一个神医, 在这个封建时代也没有任何功名和显贵的身份,不对上宗明煜对来说可能是比较好的,所以让他走,但是潜意识的,她是希望莫游不要离开的。 这种情绪,白芙蓉自己都不能分明,但是宗明斐却察觉到了。 所以他自然没有选择离开,而只是抬手,将挂在青驴脖子上的一个仿佛冰雪雕成一般的雪色面具戴在了脸上,立刻盖住了他整张脸,白芙蓉记得的,上次在檀若寺里,他见宗明煜就是戴着面具的。 似乎他在大部分人面前都是遮住面目的,这大概就算世外高人加神秘感的重要道具吧。 白芙蓉心中有微微的触动,可能只有自己,那么巧,第一次见面就见到了他的真容吧。 神秘冰冷的面具只露出他格外深邃的眼,注目着白芙蓉有些焦灼不耐的面容。 趁宗明煜还没有近到能听清他们的言语,宗明斐面不改色的面容仿佛把宗明煜当成了无物,只是专注地看着她,让白芙蓉的心情都静了下来,他低声却清晰地问:那么,你心悦我? 宗明斐当时就隐约明悟白芙蓉的意思,只是他不能完全确定,因为他也不是浮在空中的不通凡俗之人,宗明煜出身高贵、年轻有为,而且还有一副在勋贵子弟中也算难得一见的好皮囊,纵然是做他的妾室,但是只要受宠,多少女子还会不愿意呢? 但是如果是白芙蓉的话,他想,她确实可能并不愿意。 她这样的女子,是应该尽情肆意去欢笑的,而不是白天黑夜地枯守着一个男人,把自己在日复一日中熬干了;或是为了鸡毛蒜皮的小事、为了不加掩饰的利益,为了虚无缥缈、朝夕更易的恩宠,去绞尽脑汁地彼此倾轧。 他见过太多这样的女子如何从青春妙丽,到寂寞凋残。 就算有一个孩子又如何?他又不是没有见识过,那样的日子真的过起来又有多少意趣呢,只不过是把日子托在另一个人身上去过罢了,何况有孩子也不等于能安然长大,谨小慎微,可能都还是一场空,徒余更大的哀伤罢了。 所以,她可能是在试探他,因为她觉得莫神医很适合做那个将她带走,让她脱离现在的一切之人。 恋耽美 先婚后爱文妖艳小妾她咸鱼了-by皇小帝(38) 可是,宗明斐却不是真正闲云野鹤的神医,自己肩上的顾虑和重担,比白芙蓉想象得还要多得多,当时对于是否离京,自然只能如实给出了否定的答案。 想来是自己的回答,让她有多少的心思,也都只能缩了回去。 我喜欢他? 白芙蓉的心重重跳了一下,脸几乎一下子就红到了耳根。 好像是有一些的,他的长相、他的气质、他对她的尊重,他所代表的那种能够离开原书和公侯之家束缚的身份,都是她所向往的。 但是说到排他的喜欢的程度,好像又还没有,她对他的了解其实还非常单薄,虽然他长得足够俊美,但她却不是轻易就能对人一见钟情、再见倾心的性格。 一些喜欢也是喜欢吧。 白芙蓉有些踌躇,眼睫频繁地上下阖动着,手指不自在地挠了挠脸,但是她现在名义上毕竟还是宗明煜的小妾,如果她点头的话,他会不会觉得她有点轻浮啊? 应该不会吧,如果会的话,那他既然都会这样觉得,也不必在乎他对自己的看法了。 白芙蓉短暂地犹疑了一下,用力一闭眼后,还是准备点头,但她一抬眸,发现宗明煜已经近在眼前了,她都能看清他怒气隐隐的神情,白芙蓉的话就一下憋了回去,那凝聚的勇气也一时散了七七八八。 达咩! 她想走也是想神不知鬼不觉地悄悄溜掉,而不是引起宗二少他老人家的注意啊!! 那还怎么好跑路啊? 宗明煜的声音也传到二人耳边,朗拓含威:请问是哪位兄台,如此雅兴,骑着驴就入了这马场来? 宗明斐掉转驴头,戴着面具的脸暴露在宗明煜的眼中,宗明煜有些惊异:莫神医? 宗明煜确实没想到是他,脸色就和缓不少。 在他和国公府里基本所有人眼里,莫神医都确实是出家人。 宗明斐微微低头一礼,二公子。 虽则身在驴背上比高踞马背的宗明煜矮了一截,但宽袍微动、衣带当风之中,纵然看不清脸,也觉神采风流、身姿不俗,确实有一种截然不同于宗明煜的高大俊傲的风姿,丝毫不落下风。 出于我本来就没干什么我干嘛心虚、我不能显得心虚我就要先出头问你的心态,白芙蓉问他:这么快?你和尉迟郎中就谈完了? 宗明煜就哼笑一声:我与他本就没有多少话可说。 又问莫游:莫神医怎得在此?又与白姨娘说些甚呢? 宗明煜忽然想起,檀若寺离寺那一日,白芙蓉在大殿中求签,后来莫游也出来了,还算是帮白芙蓉说了一句话,虽则当时也未看到他们有何更多的对话交流也就是了。 虽然府里大家都叫她白姨娘,但宗明煜这可是第一次这样喊她,白芙蓉撇撇嘴,真是小肚鸡肠、十分刻意的封建男人。 莫游声音微凉,十分平淡自然:准备去为世子买些药材,想着抄个近道罢了,没有冒犯到二公子罢? 又恰在此处逢见白姑娘,我见她面相颇佳、福气盈腮,就问了一下白姑娘生辰八字。 但是莫游却没跟着称呼白芙蓉为姨娘,而是叫了白姑娘,纵然他自然如此洒然清淡,宗明煜也觉出淡淡的微妙来。 宗明煜睨了白芙蓉一眼,见她只随意玩着自己身下马匹缰绳基部装饰的彩带,而后追问对面的男人:莫神医不是轻易不给人看相算命的么?温侯夫人重金想请都不为所动,怎么今日起了兴趣?算得如何? 世间之事,莫不从缘,有缘下山偶见,便随便问一句罢了。宗明斐简单解释,又道:极好,是富贵平安之相、多子多福之命。 如此甚好,不过就算依八字命相算出个别的结果,子不语怪力乱神,别人或有信这个的,我却不是太信的。 宗明斐就像任何一名深信自己的玄学水平,却被人质疑的高洁道人一行,声线冷然中略带了些薄怒:宁可信其有,人生在世,还是存些敬畏的好。 宗明煜听而不闻,已经转而说起药材的事:什么药材还需莫神医亲自去买?若需什么,不拘是人参灵芝,只管跟下人说就是了,府里自会打发人送来,何须莫神医亲自为兄长奔波,某实在是过意不去。 哦,那冰蚕心有吗? 听到此处,白芙蓉才似乎有些感兴趣地抬起头,冰蚕心是什么? 宗明煜稍显生硬地答:就是极寒之地的冰蚕最后产的卵。 冰蚕本就要在常年冰封之地才可能生活,但又不是只要极寒之地就一定有,十分之珍稀罕见,何况冰蚕繁殖艰难,独行而少群居,一生只在刚长成和死亡前产一次卵,冰蚕心之难得犹胜天山雪莲,国公府里还真没有,这种稀有的药材,去找一时也不定能寻得到。而且一般有幸找到也份量甚少,入药就算只用作药引,也不一定能够。 白芙蓉点点头,稍微拖长了声音:哦~ 她撅了一下嘴唇,虽然其实还是不知道具体的,看宗明煜那脸色也不像愿意细讲的样子,但听起来就很珍稀的样子嘛。 宗明斐自然是知道府里找不到冰蚕心才如此说的,见宗明煜这样神态,也不会刨根问底他到底有没有,只是说:我师父的一位隐世的老友倒是机缘巧合得到一些,因他是一位修苦行道的游僧,天南地北都是亲自跋涉游历。禅师到京城也不愿见生人,我才需亲去取来。 宗明煜驱马上前,身带上过战场的血气的高头大马靠近,宗明斐的青驴自发地就退开了些,让他横插在了原本并骑的宗明斐和白芙蓉之间,将宗明斐直接隔开了超过一个马身长的距离。 田螺 他先回头对白芙蓉显得温和不少地低语:尉迟珣没甚好理的, 还是陪你练骑马要紧,你一个人我不放心,等会儿我再陪你跑两圈。 白芙蓉从他过来之后,就控制着自己别多往莫游那边看, 手将缰绳握紧, 答:好。 宗明煜又才转回头, 微昂下巴面对宗明斐, 拱手道:冰蚕心难得又不耐久存, 实在劳烦莫神医了。 不论花费多少银两,一律找账房支取就是。 说着就是要逐客的意思了。 因为宗明煜就骑马立在身前,白芙蓉怕他忽然回头, 也不敢做什么大表情, 只能疯狂使眼色,眼珠往出口那边的方向转,示意莫游先溜为上。 宗明斐会意她的眼神,但只是安抚地在眼中流露出丝丝笑意。 对明煜点头:是,贫道本就马上要去的, 否则就怕赶不上与禅师所约的时辰了。 宗明煜点头,回马就要叫白芙蓉:走罢。 但宗明斐却还骑驴立在原地,声音微带笑意:二公子稍等, 既然刚好在此遇见, 还有一事需告知二公子,也省的再使人传信于贵府了 嗯?宗明煜目露不愉的疑问。 白芙蓉也光明正大地带着好奇向他看去。 宗明斐道:世子本欲除夕前前三日再回府,但先前听府中传信老太太将在月底返京, 世子念祖母已年高、双慈亦增岁, 思人生如露、疏忽易逝, 欲在腊月初老太太返京后即提前回府, 与父母亲人共叙天伦。 白芙蓉心里默默翻着记在无形小本本上的国公府八卦大全,世子自小就体弱多病、被判定寿命不永,却并不瘦弱,还从小痴肥、行走几步就喘息如牛,国公爷因觉得他无法成为继承人、当时又宠爱孟姨娘,就对世子较为冷淡;国公夫人为生世子身材走样、又失去夫宠,却没有生出一个健康的孩子,对世子也爱意淡薄。 所以世子在15岁差点没了,被江湖外号好像叫阎王愁的无为道人带走到天山上居住以前,一向是由老太太亲自看顾的,世子之所以天生多病还能被请封为世子,也是盖因国公爷在北方蛮族大肆扰边时上阵前,老太太力劝国公爷先把世子定下来的。 这么说,对世子最亲的祖母要回京,他就想提前回府,听起来很合情合理的样子。 但是白芙蓉看着他,他是与宗明煜对话的,视线出于自然是主要停留在宗明煜身上,但是偶尔投过来的一眼,白芙蓉能感觉到温柔的安抚。 她不禁地在想,虽然世子是国公府的世子,莫游只是一名有些名气与技艺江湖游方大夫,但是,这个提前回府的决定,会不会,可不可能,是与莫游有关系的? 是他因为发生了一些事情,想要提前回府的。 毕竟世子缠绵病榻,身边许多庶务,其实就是莫游在打理和安排的。 虽然他不能单独回答她一个字,他的眼神让白芙蓉觉得,是的。 宗明煜却有些疑虑,自从兄长从天山返京之后,他这个同母亲弟都从未见过兄长一面呢,他浓眉微蹙,我归京之后请见兄长,莫神医不是还说兄长便与自家血肉亲人也要保持距离,万万不可再沾惹人世情感么? 说是得最大程度减少喜怒哀乐的情绪波动,方可以剥离人世情感和欢乐意趣,得以延长寿命。 此一时,彼一时也。那宽袍霜面的男子声音缥缈若山间云雾,一边说着,一边已骑驴远去了。 * 第二次从西郊围场回来,眼看后日就是约好和宗明煜一同出发去通州的日子里了,在围场和莫游的对话却因为宗明煜的打断还没有说完呢,白芙蓉第二日早早就醒了,用完早膳之后就开始考虑,要不要出府去檀香山找莫游呢? 如果去找他,好似就为了回答他那么一个问题似的,也挺尴尬的就是说。 如果不去找他,说到一半的话题就那么搁在那里,总感觉心里像存着事儿,怎么都有一种不舒服。 而且,白芙蓉能感觉到,不管自己对莫游的答案是什么,他是有话想和自己说的。 毕竟檀香山不是三元书斋,距离也算是比较远的了,白芙蓉犹豫了半天,还没能理明白呢,春雨就来告诉她了一个新消息:府里刚宣布了用人调整,我娘被提成内库房三管事了! 国公府里的惯例,一般每年冬月份做一次大的人事调整,差不多适应下来之后,就可以一齐准备过年的一应事宜了,年后再根据新调整后的表现,在春二月再做一次小的调整。 不过一般这种大调整里面,今天其他时间换过岗位的,比如夏云的爹那样的,就不在调整之列,所以春雨喜孜孜的:管家说了,是看我娘守二门的时候表现好,我们一家子又都是本分的,主子们看在眼里,特别给她调了一下。 白芙蓉却觉得有些巧,怎么就这么刚好? 多思无益处,春雨娘不守二门了,她出门虽则也是可以,但就没有那么的方便了,前几日才刚出过府,明日又要出发去通州了,今天再拿牌子要出门,怎么想都有些奇怪,白芙蓉本来就在犹豫去不去试试找莫游,这下子现实直接帮自己决定了,那就不去呗。 说是这样说,这一天白芙蓉都有些闷闷的。 宗明煜已经给太太禀过他要带白芙蓉出行了,白芙蓉也去了一趟太太院里,听太太交托嘱咐、向太太和宗明煜谢恩。 宗明煜可以说是先斩后奏,什么都准备好了,心意已决要带白芙蓉出去,才跟她找呼一声,儿子大了,这些小事上自然不能逆儿子的意,太太允了,但毕竟心情不算是很愉悦,太太对着白芙蓉的笑意不达眼底:能受了看重,是你的福分,今后要仔细学好规矩,敬重太太、不生骄横、勿要嫉妒,好好伺候你们二公子,为国公府开枝散叶就是了。 白芙蓉跪于地上,脖颈颀长,看上去有一种柔顺宛然之美:是,芙蓉明白了。 宗明煜却笑了一笑,对着太太带着些难得的儿子式的撒娇:母亲快别吓她了,别看她似乎如此,她只是心思纯净,好些事情不懂罢了,其实内里也不是个多有胆子的,要是把她吓得跟个鹌鹑似的每日只支支吾吾,那也没什么趣儿了。 又叫白芙蓉:再给太太磕个头,然后就起来罢。 一天之间,这个消息就跟乘上了翅膀一般传遍阖府,下午,在别院和干杂事的三等丫鬟婆子的偷眼关注中,前院大管家亭然奉宗明煜之命,大摇大摆地来给她报去通州的一路上给她带的行装物品,问她还有什么需要的。 白芙蓉都有点打不起精神,只笑:挺好的,亭然管事考虑周到,再没有什么需要的了。 前面亭然甚至特意哌丫鬟来问了那几日是不是白芙蓉的信期,细致入微,如果是的话,既可以开药提前或推迟、也可以给她带上月事带等物品。 亭然就笑了,站在院门口和白芙蓉作别的时候,声音放得不高不低,刚好让偷耳的下人可以听得到:二公子让白姨娘放宽心,什么都不用担忧思虑,今晚早些歇息、养好精神,您就负责一身轻松地跟着二公子出发就好了。 一语双关,让白芙蓉不用担忧思虑的,又何止是前往通州的旅程呢。 明明已经期待了挺久的出京了,白芙蓉却轻松不起来,夜里,一个人提着灯笼在后院的小院里的闲逛。 京中冬日天干,不下雪的日子,空气里都是干冷的朔风,吹得白芙蓉藏在风帽里的脸都冷飕飕的,吹得白芙蓉手中的气死风灯都闪闪烁烁。 白芙蓉看着冬日里也还青翠的白菜、萝卜叶,听着叽叽喳喳的鸡鸣,手里提着的灯笼一照,忽然觉得石榴树下,她挖出了那一箱金子、又埋下石榴酒的位置,土层好像又变得蓬松了,表面有一层明显新翻过的碎土。 和昨日显然不一样。 白芙蓉蹲下身,拿着一根儿旁边地上的木棍儿就刨了起来。 被她吩咐站在廊下的夏云看到她忽然蹲下,问她:姨娘,你干什么呢?都这个时辰了,明儿还要赶路呢,要不咱们还是先歇下吧? 说着就要跑过来,却被白芙蓉喝住:别过来!!! 她蹲着挪动了一下身体,用身子挡住夏云那边看过来的方向:我就是想到今日之后,恐怕没有安宁日子了,想一人待会儿。 是。 夏云当然能看到她蹲在地上捣鼓什么,但是白芙蓉都让她不过来了,还给了个借口,现在有了二公子连去接老太太都要带主子出去这一遭,眼看着主子就要是二公子身边妾室里的第一人了,夏云这个当丫头的,自然不可能不听白芙蓉的吩咐。 白芙蓉只稍微刨了两指节深的浅浅的距离,就刨到了一个硬的东西,她也不顾脏不脏,就再猛刨了几下将那东西拿了出来是一个只有现代的项链盒大小的长形小木匣子,匣子虽小,镂雕的拜寿祥瑞图样却十分精致。 她呼出一口气,打开小匣子一看,是一张折叠起来的纸条,还有,一个青黑色的饱满圆润的尖栗子。 打开纸条,上面只写着一行字:【若欲离二,莫可如愿。】 兄妹 这是莫游给她的! 白芙蓉自然就知道了。 甚至再这样去想, 同样的位置,哪里有那么巧,这院子里的主人就留下了那样的一箱子金子呢? 可能,一直都是同一个人给她的而已。 只是上次做得比较严密细致, 土都压得好像没有人动过的样子, 这次却刻意明显, 就是要让她发现痕迹, 发现这里有要给她的东西。 在檀香山上, 莫游问过她:你很缺银子吗? 如果你缺银子,那我就给你。 于是,第二天白芙蓉眼下挂了明显青黑的两弯黑眼圈, 只能先不骑马, 而选择乘上马车。 宗明煜乘着高头大马行在她窗外,春雨夏云此次都没随行,而是宗明煜安排的一个叫静漪的女子随她一起,这位姑娘虽然有一个听起来温柔娴静的名字,但是却是白芙蓉穿越过来, 第一次接触到身高比她还稍高点的女子。 恋耽美 先婚后爱文妖艳小妾她咸鱼了-by皇小帝(39) 静漪有女子少有的麦色健康肌肤,颧骨略高、鼻梁高阔、双目微狭,虽然有些不符合这时代的审美观, 但在白芙蓉看起来十分健康美丽, 就像现代那种很有味道的模特美女。她是宗明煜身边羽林军中候翼然的妹子,宗明煜让她随行,也是因为这位静漪从小浸染武学, 有着不错的拳脚功夫, 可以在路上照顾她的同时又起到一些保护作用。 当然, 在白芙蓉悄悄的内心揣测中, 肯定还有监视作用。 宗明煜过来,白芙蓉还没反应呢,静漪已经手脚麻利地打起了车帘,方便宗明煜与白芙蓉说话,宗明煜语气里带着只有白芙蓉能听出的嘲笑:是谁说学会了骑马就要学男子潇洒而行的,怎的今日却缩在了车厢里? 白芙蓉没好气:昨晚没睡好。 昨天白芙蓉和太太谢恩之外,晚膳后又被唤去了二夫人余沛宁房里听训,虽然觉得余沛宁不至于是度量狭小的,宗明煜还是问她:你们夫人跟你说什么了? 没没没! 白芙蓉赶紧摇头,没说什么,就叫我路上小心、好好伺候什么的,都是关心关爱我的,是我自己心理素质不行,好不容易能出门,激动得睡不着行不行? 何止没敲打她,女主人还奖励她这个跟随男主人出差辛苦伺候的妾室,赏了白芙蓉一席红狐狸毛的大氅,让她路上带着防风保暖呢。 看她吓得那样儿,宗明煜就笑了起来,骄傲热烈,肆意俊朗:这有何可激动的?你喜欢外出热闹,我往后多带你出来就是。 何况我也不会一直在羽林军中,以后若去地方戍守,也可带你同往。 静漪往日里也见过宗明煜,但还从未见他对一女子这样和颜悦色、好言相哄的,不由以一种隐晦的惊奇目光重新打量了白芙蓉一眼。 因是出外,宗明煜也没带亭然同行,而是翼然也骑马跟在他的身侧,长相有五分像的兄妹两一人在马车外、一人在马车内,悄悄对了一下视线,翼然的眸光中含着沉静的安抚。 静漪本就生性沉默寡言,此次与宗二公子的宠妾一同出行,更告诫自己要少说少看,接收到哥哥的目光,很快就克制住自己了。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呢,跟着他一起出来,白芙蓉本来都不好意思对他恶形恶状了,因为现在在考虑莫游说的帮她离开他的事情,虽然还不知道莫游想的是什么法子,想到以后可能不用和他绑定在一起,白芙蓉看他可以暂时当做一个同行者、上司,看起来也顺眼一些了。 但他这话一出,好像自己和他还有多少年的时光一样,听得白芙蓉又不寒而栗,笑容都挂不住了,做困倦状:呵呵呵,再说再说吧,我有些困乏,先眯一会儿。 然后白芙蓉伸出手,拜拜。 手动地把朝宗明煜这边的车帘一下子拉上去了。 宗明煜双眼微睁、面色一僵,抬眼看翼然,只见翼然正专注地看着前方,这才端起了平日矜傲冷然的姿态,走吧,我们去前面。 他却没注意到,翼然唇边的一抹浅笑。 翼然不是第一次见白姨娘了,檀香山重阳登山那日,他就与二公子一起注意到了那红衣霜裙的女子,不过二公子注意的是哪一处他不完全知道,他自己注意到的,是那女子不但有别于其他内宅女子的活泼随性,而且居然装作没有看到二公子。 翼然往日以为公侯公子的妾室,都是那种温柔淑婉、袅袅婷婷的,第一次知道居然还有那样子的。 再就是听说二公子要带白姨娘同行去通州码头接老太太了,当时他还在心里想,重阳还对二公子似乎毫不在意的女子,这么快就成了一般顺从温柔的样子了吗? 结果,过了小半个时辰,翼然就发现,白姨娘所在的马车,另一面的车帘又被悄悄掀起来了,一双明媚生光的眸子,正在跃跃欲试地看着窗外的风景。 今日一看,白姨娘还是当日那样,总是显出几分特别来。 上午基本休息和在马车里看情况,下午白芙蓉耐不住宗明煜就在外面虽然不算频繁,还是也不断地催催催,自己也上马出去跑了一段儿,比起在马场内一圈圈的循环,真正在官道上驰骋、风景不断变化,虽然疲惫,还是别有意趣的。 中途还有百姓在官道边摆了简陋的小摊儿,卖简单的茶水的、卖农产品的不一而足。 晚上到驿站,因为是威国公府的车马,到通州的一路上,又都是京城附近、设施齐全的大驿站,虽然不如国公府和京城内的大酒楼的饭食,但驿丞自然也是好酒好菜地招待,也没有搞白芙蓉担心的对不起,今天房间满了,要不然二公子就和姨娘住一间吧的桥段,白芙蓉还算满意。 第二日的晚上,白芙蓉一行就到了通州码头,宗明煜还带着她们,去了码头的平民小吃街吃东西,中途遇到有扒手想偷白芙蓉的东西,被静漪眼疾手快地抓住了爪子,然后整个人给一个过肩摔扔了出去。 虽然这个扒手有点瘦,但毕竟也是个大男人,白芙蓉看得目瞪狗呆,夹着手擀面宽面的筷子都顿在了空中,然后才直线上升地举起用力竖起的大拇指的左手:厉害啊! 静漪都被她夸得不好意思:没.没有。 扒手是男人,偷东西是要在身上摸的,宗明煜面色无波,语声却沉凝:把他双手折了。 是。翼然点头,动作迅捷地起身。 别别。白芙蓉伸手阻止,倒也不是圣母心发作,只是盗窃未遂,在白芙蓉看来再怎么也不是要打断双手的重罪,罪刑有点不对等了,算了吧,静漪这一摔也是扎扎实实的,够他疼两天的了。 翼然手都按在那不断叫饶的男人肩上了,闻言抬眼看宗明煜,宗明煜对上白芙蓉的笑脸,不限不淡地嗯了一声,翼然才站起身抬脚在男人屁股上踢了一脚,滚。 力道不重,男人装作凄凄哀哀地惨叫着就地一滚,然后就爬起来一扭一拐却十分迅速地溜了。 宗明煜问白芙蓉:你觉得静漪身手如何? 很好啊,我不刚还夸她了么?帅呆了!白芙蓉有些不明所以。 那让她教你些防身健体的拳脚怎么样?白芙蓉吃什么都要放些辣子,一碗手擀面,就她那一碗看着就红亮亮的,色泽十分诱人,宗明煜看她吃得小嘴红彤彤的,看着怪可爱的,你不是说想学些吗? 白芙蓉心里微动,以一种原来你是这样的宗明煜的眼神看了他两眼,看得宗明煜都有些不自在,偏他要强惯了,只是下巴微扬,板着脸直直地看回去,怎么了?这样看我? 没什么,就看你这样还挺好看的。白芙蓉就是随便一答,但说的也是实话,出门在外,宗明煜没有穿锦衣华服,也未配冠,只是一身简单朴素毫无纹绣的玄色劲装,看着年轻了不少。 她确实没想到,宗明煜是真心愿意让她学拳脚,还特别注意了要找人教她的。 宗明煜看着她低头吃东西的脑瓜顶和白皙纤巧的下巴,一时顿了一下,舌头抵着面颊动了一动,才继续说:我原本准备让翼然或者谁来教你的,后来一想他们都是男子,多少有些不便,就想到了翼然的妹子,她功夫虽然不算拔尖,但教你是绰绰有余的了。 其实宗明煜还想过自己来教她,跟看到她字也得不好,他也想过执素手、共临摹的场景,教她一笔一画把字写好,只是他知道她大约不想由他教,他工作既忙、也不想那样去硬要迫着她亲近,也就没有说出来。 好啊,我很愿意啊。 既然这样,学一天是一天,而且白芙蓉也不希望显得很异常,就点点头,左手握拳表态:谢谢宗老板,谢谢静漪老师,小的一定认真学习!不负老板和老师的期待! 倒也不用你谢我,别总用些奇怪的称呼叫我就不错了。 嘿嘿。 结果说学习就是立刻,当天晚上,在驿站的院子里,宗明煜和翼然也要每日习武,他们两在另一边互相切磋,一边监工,静漪挥着竹根做成的小教鞭,白芙蓉就练上了,宗明煜的武功应付翼然尚有余力,还时不时地说她:蹲好了,腿不要打弯,手举平! 幸而翌日上午,一行人就接上了乘船抵达通州码头的老太太,带来的第一匹华丽舒服的人乘马车,和三匹空着的双驹行李马车就终于派上用场了。 结果,是派上用场了,但没完全派上。 夫妻 本来准备的老太太和白芙蓉是各一辆马车, 但老太太是个爱热闹的,对白芙蓉这个就是你拿下了我这难伺候的二孙子?的女人兴味满满,又喜欢跟新鲜的人一起玩儿,非要白芙蓉去跟她一辆马车, 白芙蓉也是个看眼色的, 如果是太太廖巧云那样看着就威严的, 她自然乖巧如鸡, 见老太太总是笑笑的好说话的样子, 白芙蓉就磨磨蹭蹭的不愿意去。 越是这样老太太越来劲,兴冲冲地就自个儿带着丫鬟到白芙蓉的马车了,对白芙蓉马车里的颈枕、手套、奶茶都表现出了十二分的兴趣。 白芙蓉不坐轿子出去骑马的时候, 并骑的宗明煜就好像安慰她似的说:祖母就是这么个性子, 她这样也是因为喜欢你,你习惯了就好了。不过祖母一向也亲和,连因为规矩和言语而责罚下人的时候都是极少的,你放宽心就是了。 意思是更不可能打罚你一个伺候爷们儿的妾室了。 嗯,我知道。 如果她是个普通的老太太, 白芙蓉可能还挺喜欢跟她相处的,可惜,并不是, 她是国公府的老封君。 出外几天, 白芙蓉还是觉得见识到了不少泽朝的民间风貌,她见到一家人红红火火经营着官道交汇处小饭店的场景,见到背着一背篓冬萝卜步行去集市卖的老人, 也见到专门在茶摊旁边守着一桌桌乞讨的乞丐, 但是习惯是个强大的东西, 看到威国公府的牌匾和气派的大门的时候, 白芙蓉居然还是有一种,回家的感觉。 白芙蓉和宗明煜走的那日,府里都只是开了偏门而已,今日威国公府却正门大开,国公、国公夫人并肩领头,领着全家的主子奴仆,齐齐恭迎老太太归家。 显然,这个排场老太太是满意的,虽然嘴里是:巧云,你也不劝劝你相公,何苦这样劳师动众呢,面上却是高兴得连连大笑。 让贴身丫鬟拿了一盘子的银瓜子来,连所有恭迎的下人都通通有赏。 静漪是自由民的身份,回京就和白芙蓉告别了,以后每日上午再来教她一个时辰,白芙蓉离开厮见寒暄的大队伍,跟着来迎她的春雨准备回自家羡鱼院,却被带到了另一个方向,一个五明间的明显新整修了的明亮宽敞、漆色鲜亮的院子。 府里属于二公子宗明煜使用的区域,大概是宗明煜的前院儿在前,越过连接前院与内宅的门,正对着余沛宁的悦凝堂在后方的格局,白芙蓉她们三人分的院子,原本就在两人之间的侧面方位,这次的新院子,却在宗明煜前院的左后方。 上面的牌匾还是写着羡鱼院,但是已经不是原来的牌匾和那几个写得普通的字了,而换上了小叶紫檀的木制牌匾,上书着就算是以白芙蓉浅薄的书法鉴赏眼光,一眼夺目的遒劲豪放的草书。 夏云笑着掩唇:这是二公子的亲笔。 白芙蓉却笑不出来:这是?我出去几天,回来就给我搬家啦? 春雨答:是,也不止是主子,王姨娘范姨娘也都搬了,二公子说家里人口少地方大,没得让姨娘主子们住得比那三四品官儿家里的还局促,实在有些不成样子,就禀了太太,让二夫人把闲置的院儿给清扫修理出来了。 不过我觉得新院子就主子的最精心,奴婢寻思,二公子就是为了主子才折腾了这一遭的。这是夏云。 今日老太太回府,主要是是老太太跟儿子儿媳还有孙子们共叙天伦的主场,白芙蓉这些妾室们虽然请了安,但领了赏后就各自散了,没有能多一起扯闲篇儿,但白芙蓉还是能感受到落在自己身上各色的目光,特别是余沛宁和王思萱的,或多或少的都带着与往日不同的重新估量与忌惮意味,原来原因是在这儿呢。 原先三个妾室里只有自己住得最逼仄,自己又刚有幸跟着二公子出行,这样忽然地换居处,虽然是大家都换了,也难怪大家往自己身上想了。 其实如果换成一个准备好好深耕宗明煜的妾室这条职业路线的小妾,该说不说他最近就还挺上道的感觉,在春雨夏云看来,自己都应该受宠若惊或十分感动才对吧? 但白芙蓉心中却只有线头一样纠结的复杂。 白芙蓉的重点此时放在了别的地儿,有些紧张地小声问:我箱子呢??我那么大的一个箱子呢?! 白芙蓉走之前,将没有兑换成银票的金子,一些禁书小黄书等比较私隐的物品,都锁在了一口大衣箱里,那要是被别人发现了翻出来了,自己可能人财两空啊,财空就是直接钱没了,人空当然是被发现看小黄书的后果啊! 春雨指着新院子里角落以一圈俊丽的青竹围起来的角落,那里隐约传来几声鸡鸣,在呢在呢,全都搬过来了,二公子吩咐了要精心,除了冬日里那石榴树不好挪动,连咱们的鸡都挪过来了,何况是主子的箱子,咱们哪里敢落下。 这院子里还铺了地龙,床铺底下修了暖烘烘的暖炕,躺上去从脚心到背心都是暖呼呼的,身下是软绵绵如云团的厚棉垫,身上是轻薄丝滑的蚕丝织锦被,应该是很舒服的。 但新院子的第一天,想着国公府的一切,想着才三个多月已经恍若隔世的现代,想着自己,想着莫游的脸和笑容,白芙蓉有些失眠了。 出外后回府,虽然想着白芙蓉到了新院子会否欢欣,但按照一般的惯例,宗明煜自然是到正妻余沛宁的院子。 晚膳后,他本来径自就起身,准备迈步走向他在悦凝堂的惯用卧房,余沛宁低头不语,她身后瘦高的张妈妈却堆起一个笑容,福了一福,给二公子请罪,昨儿奴婢安排将那屋里的铺盖床帷浣洗了,结果昨儿落了半夜的雨夹雪,今儿都还湿着呢,要不? 要不就在二夫人这儿歇了吧。 余沛宁也调整好状态,抬眸得体温柔地一笑:你的寝衣我都安排丫头熏好了,现在沐浴了穿,应该正暖热呢。 宗明煜默了一瞬,矜持地颌首:好,有劳夫人。 等宗明煜沐浴完出来,室内不再是明亮的,在微暗中带着暖黄的光亮,寝间内的灯都被熄了泰半,只留下床头的灯台上燃着一盏龙凤镂雕灯,照亮着床边的一片区域。 余沛宁穿着一身轻薄贴身的绸缎寝衣,屈腿低头坐在床边,听到宗明煜的脚步声,她方抬起头:你好了? 灯下看美人,余沛宁标致银盘脸笼上了一圈柔和的光晕,脸蛋上带着要做其实不太矜持的事情的羞红,平日端庄淑美的面容也显出几分动人的娇媚来。 宗明煜脚步慢了一瞬,又不露痕迹地继续平稳走向床边:嗯。 宗明煜宣布要带白芙蓉去通州接老太太那一刻,余沛宁的心是拧了一下的。 她这才发现,其实就算在心里告诉了自己再多,对于和宗明煜的夫妻生活,其实她还是存着不该有的期望的,就算是先前宗明煜已经表现出了足够的特殊,她潜意识里也没有完全的死心。 直到他会思量着给白芙蓉换院子,会独独想要带她出京,余沛宁才终于承认,上一世她和自己以为两情相悦、倾心相许的人在一起,最后却发现对方不过是虚情假意,想要借自己攀上高枝罢了;今生她嫁给前世错过的宗明煜,她曾经以为自己对他是有一点不同的,最后却发现也只是自己的错觉罢了。 恋耽美 先婚后爱文妖艳小妾她咸鱼了-by皇小帝(40) 也许,她就是一个死板冷清、不讨男人喜爱的女子罢。 也是难怪,白芙蓉那样千娇百媚的美人儿,真会有男人不喜欢吗? 如此也好,她是明媒正娶的正妻,她有二品尚书的父亲,她有名满天下的祖父,她出自满门清贵的余家,又何须在夫妻之间就算现在能稀薄的存在,未来随着自己年龄渐长,依然会被层出不穷的年轻娇妾分薄的情爱上多做幻想呢? 男子之心易变,自己大可以和前世的尉迟玮看齐,只要自己生下嫡长子,再守好德行、理好庶务,纵然以后有多少的妾室和庶子,她们受宠或是独宠,又和自己有什么关系?两世以来,看宗明煜的性子和行事,他不会做出宠妾没妻的事情来的。 只要宗明煜获封受爵,诰命就是自己这个正妻的,未来的爵位,也必然由自己的儿子承袭,那也就够了。 既然想清楚了,余沛宁也就不再矫情,她温婉地笑着开口:今儿老太太归家,我头回见祖母她老人家,祖母拉着我的手,就问我入门儿几个月,有好消息没有,我我都不好意思答话。 其实那笑容亦是恬美温柔,但怎么看,怎么好像那庙会上精心描画的美人面,眼眸和嘴唇弯起的弧度,和宗明煜所见的千百张面容,除了换了一个五官一张脸,似乎都一样。 宗明煜!你行不行啊这么慢! 宗明煜忽然想起一起在外骑马的时候,自己故意装作骑久了太累跟不上的时候,白芙蓉终于上了一次前,甩着马鞭神采飞扬地回头笑他的灿烂笑容。 宗明煜嘴唇轻动,说出的话语是个十分体贴的好夫君的样子:莫太把母亲和祖母的唠叨放心里去,年纪大了的人的常态,听过耳就忘了就是。 只是,老太太和太太委实也言之有理爷转年也该廿五的年纪了,妾身为您的妻子,还是希望,能够尽力早日圆满母亲和祖母的愿望。 嗯。 也好,生了嫡长子之后,就可以给白芙蓉个孩子了,只要自己有嫡长子,白芙蓉又能生下其他的子嗣,自己以后对她多偏宠些,再或带着她去别地戍守,父亲母亲那里也挑不出什么差错来的。 余沛宁就跪坐起身前趋呼地吹灭了灯,然后重新爬回床上。 黯淡的丝丝缕缕月光中,宗明煜已经躺在了床上,余沛宁也上床,安静地与他并肩而卧。 宗明煜仰头看着华丽锦绣的床帐,紧紧闭上眼后又再睁开,无声地叹了一口气,然后翻身过去。 马吊 老太太归家的次日, 全家女眷都要到老太太房中请安。 白芙蓉依旧是卡点到位,结果到的时候,老太太的松龄院在门外都能听到穿来的抹牌声和一阵阵笑语声。 进门一看,一点儿也不同于太太院子里请安时的依序就坐、端肃井然, 屋内一张四方大桌子, 老太太、太太、孟姨娘、二夫人余沛宁各坐一边, 其他人和丫头婆子们热热闹闹地簇拥在旁。 一大早的居然就打起马吊牌了! 老太太红光满面、笑容满溢, 拿牌搓牌的手要不是长了明显的皱纹, 比年轻人看着还灵活有劲,孟姨娘面带笑容、一边时而教身侧坐着看牌的秋灵两句,一边悠然地摸牌打牌, 余沛宁眼下带着一点疲惫的青黑, 脸上是算账理事一般的认真神色,身旁坐着一身素雅的范雨竹。 太太左右则各坐着琴姨娘和王思萱,眉头微皱好似一副一大早打马吊十分烦人的样子,但是眼睛盯马吊牌却盯得认真极了,时不时拿到一张牌还小声问琴姨娘:我打这张还是手里的? 琴姨娘建议:就打刚摸的吧。 太太艰难思索片刻, 却是:算了,打手里的吧,变一变也是好的。 王思萱视白芙蓉的进屋如无物, 眼神都不给一个, 甜甜地附和:没事,这两张差不多,打哪张都行, 我看老太太她们这局牌似乎也没多好呢。 琴姨娘笑容不变:也好, 我看太太这样打更对些。 老太太坐着朝门口的正位, 是先看到白芙蓉的, 立马就笑着招呼:芙蓉丫头也来了,打马吊牌,来不来? 白芙蓉迅速地给这一圈比自己身份高的都请了安,才答,啊,这老太太,我不会啊,而且你们这儿人不是齐的吗?我想来也没位置啊,我看您们打就好了。 她说的是实话,这马吊牌虽然乍一看和麻将有点像,要码要摸要打的,但是白芙蓉一眼看去,每张牌上都是奇怪的符号或者是画着抽象的小人,白芙蓉根本看不太懂是怎么打的。 余沛宁的语气在端庄客气中立刻带出了一点希冀被解救的味道:有位置的,我本来就是给老太太、太太她们凑一角儿,白妹妹,你可以来我的位置,我让你打就是。 夫人打吧,我不是讲客气啊,这种马吊牌我是真不会打。白芙蓉同情地看了她一眼。 余沛宁看着就是性格比较认真的女生,如果放在现代可能就是一心学术的学霸,或是每天加班也不觉得累的职业女强人,不太像是喜欢打牌的那种人,比起孟姨娘的乐在其中、和太太的认真专注,被迫坐在这里陪老人家打牌,对她来说应该比算一天的账还要累吧。 但是谁叫她是二夫人呢,要在小辈里找一个人参与,也就是她首当其冲了。 太太比较威严,余沛宁毕竟和自己是同一个男人的妻妾,孟姨娘又是婆婆的情敌,白芙蓉就只能择了老太太身边儿坐下了。 王思萱视线在白芙蓉白皙红润的脸蛋上溜过去,又滑到余沛宁就算上了妆粉,也眼下青黑、略显憔悴的脸容上,从鼻腔里轻轻哼笑一声:哟,二夫人是昨日累着了罢? 要不,白妹妹在这牌桌上也帮咱们夫人分担些? 白芙蓉刚坐下的屁股还没坐热呢,背脊就是一僵,男女主小别胜新婚什么的事儿,大姐,您就别往我身上扯了吧。 白芙蓉礼貌掩唇一笑,要多矫情有多矫情:不是说了我不会打吗?王姐姐年纪轻轻,耳朵就有些不好了哈,呵呵呵呵。 余沛宁也脸色一肃,她是正妻,王思萱却说这些暗示她昨夜和爷们儿胡闹太过,今日才没精神陪侍长辈的话,显得自己多么轻浮一般。 太太则似乎在认真的懊恼:刚打出去的怎么又来了,阿琴,还是该听你的,打错了,对王思萱的话仿佛听不见般充耳不闻,更别提加以斥责了。 但别说昨夜自己和宗明煜根本没胡闹了,就算是真有,王思萱暗指她背后轻浮,这也是余沛宁所不能容忍的,她重重地掷出一张牌:看牌不语。 而且王思萱还挑拨自己和白芙蓉的关系,对余沛宁来说,自己是妻室,白芙蓉是出身低微很难威胁到自己、但却能讨爷们儿欢心的娇妾,就算是她分走了爷们儿的宠,但宗明煜应该不是个彻底糊涂的,只是现在还在新鲜劲儿上,一时心思没扭过来罢了,自己和她本来是没什么在核心点的矛盾的,挑拨多了也就有了。 而王思萱没有了宗明煜宠爱,只有太太的几分眷顾的话,那就只是一只勉强能维持体面的纸老虎罢了,从今以后,基本就没多少可顾忌的了,她想要掀起妻妾相争这种势头,自己就得把她按住。 余沛宁眼皮子往上一翻,冷冷地看了王思萱一眼,王姨娘别扰着太太思虑牌局了。 见状,太太只得抚了抚王思萱的手,让他们说话走神去,我们刚好赢他们的银子呢,萱儿帮我看看,这张要不要? 王思萱心里气闷不已,但也只能微笑帮太太看牌。 看了十几圈,白芙蓉也没完全看懂怎么打的,反正感觉是孟姨娘今儿赢得多些,太太通过一直认真努力的打牌,有时候打一张都要犹豫许久,勉强居于其次,余沛宁则赢得最少。 老太太手里的牌好像不太好,打得就稍微意兴阑珊了一些,一边儿打,一边儿还在问白芙蓉闲话,遇到打牌的事情,老太太好像就变得比十几岁的少女还思维敏捷,她很会抓重点:芙蓉丫头,你说你不会打这张马吊牌,那你会打哪种? 啊?麻将和马吊的区别,还真不少那么好形容,白芙蓉想了想,囫囵地描述:就是牌面不是这样的,我们家乡打的那种是万、筒、条的,就是牌面是1到九万,还有一到九个圆饼,和一到九根竖条的,打法也不一样。 老太太眼睛登时就亮起来了,快快快,那你教教我你们那边儿的打法怎么打的,这马吊我也快打腻了! 虽然如此在说,手下打马吊也没带停的,十分麻利地摸牌打牌。 白芙蓉挠挠鼻子,可是咱这里也没有我们那边的那种牌啊,拿什么打呀? 老太太立刻叫身边的大丫鬟传管家来:这好说,你要怎么样的,马上给找府里的木匠,先用木头紧赶一副出来试试,如果玩得好,我立马找人去拿我库房里的青玉,找匠人雕一副来就是! 就这样,白芙蓉上午练武,下午监工指挥做麻将,接近晚膳的时候老太太都跑来看进度,然后迫不及待地想问白芙蓉怎么玩儿,又拖着白芙蓉去她院子里一块儿用晚膳,一天的时间就这样难得充实地过去了。 晚上白芙蓉半靠在软塌上抱着新制的绘画本随便画着,一边掰着指头算莫游跟着世子回府的日子,腊月初九,就还有几天了!! 姨娘二公子来外间传来夏云扯着嗓子又带着颤抖的声音。 什么? 白芙蓉猝然抬头,只来得及把软塌的垫子掀起来,把画本塞进去,然后内室的帘子就被大力地撩开了。 从宗明煜高大俊挺的身影背后,觑到夏云挤眉弄眼的难看面孔,做着嘴型:突然来了!没法通报! 宗明煜身上还穿着绯色的四品官服,面色沉沉,眸色深深地站在那里看着她,整个人裹挟着一种难言的威势,看得白芙蓉有点耸然的感觉。 白芙蓉缩缩脖子,扯过自己房间里前些时候做的中号玲娜贝儿玩偶抱住:怎怎么了?感觉谁惹了你似的? 宗明煜本来是有些不愉的,他感觉只有他自己在纠结百转,回府里才知道,白芙蓉这一天一夜却是过得愉悦欢欣的。 但是到羡鱼院里一看,才发现今日老太太回府众人请安觐见的日子,她穿了若芽色的霜雪梅枝纹长褙子,头发梳成堕马髻,发髻上别着几朵半开或盛开的梅花,头上第一次见她戴了自己送的那一套羊脂白玉的头面。 白玉与她莹白光洁的玉面交相辉映,美得仿若玉雕而成,嘴唇又红润如发间点缀的红梅。 宗明煜的怒意莫名就稍微下去了一点,跟她生什么气呢,看她这样子,恐怕你自己在一边气死了,她都还不知道你在愁烦什么呢。 你以为,这府里还有谁敢惹我? 白芙蓉缩着腿往一边儿坐了些,用冬日的毛毯子把腿和脚都盖住,冤枉啊,我可没惹你,昨天你回来的时候可还好好的,今天一天我可没见过你,别在外面或者别人那儿受了气,到我这样柔弱不能自理的小妾身上来撒啊。 得,我没说你还不成? 宗明煜一边坐下,一边就随手拿了塌上桌上翻开着、书封书背向上伏放的诗经起来,随意地准备翻翻。 白芙蓉却忽然着急地扑过来:干嘛,给我! 怎么如此着急?宗明煜一退,拿着书本的右手往上一举,白芙蓉就扑在了他另一边的肩头,被他左手一捞,整个人就半按在了怀里。 软玉温香,缠绵入骨。 宗明煜胸中的气闷就此散了泰半,只感觉身上慢慢燃起压抑的火焰。 是昨夜龙凤灯高燃,妻子玉体横陈在床,还言语暗示于自己,却都完全没有的感觉。 强扭的瓜 虽然告诉自己要耐心, 跟驯马一样,越是骏秀神勇的好马,自然也愈有脾气烈性,越要花费十倍百倍的心力才能让它服帖任你驾驭, 那之后的滋味, 也比驾驭那些平庸的劣马畅快百倍, 但是, 她真的经常都在挑战自己的忍耐力。 白芙蓉却跟触电一样, 手忙脚乱地就挣开了,瞪他:宗二公子堂堂大家嫡子,怎么这么没礼貌?别随便看别人的书啊! 哦, 难怪不让我看。 封面写着诗经, 但是宗明煜为了让白芙蓉拿不到,双手举高着打开、仰着头一看,才发现里面根本不是风雅颂的诗经,而是时下流行的一本艳情话本儿,讲述一个浪荡不羁的飞檐走壁游侠、和循规蹈矩生活无望的守了望门寡的小姐的故事。 原来在隔出来的小院子的时候, 房间就那么两三间,白芙蓉每次看完话本儿都会马上拿回房间的,搬过来之后屋子大了, 有时候就放在这边没拿回房间了。 白芙蓉懊恼地吁一口气。 宗明煜把书页翻开朝着白芙蓉:说说, 这是什么呀? 话本儿!看点话本不行吗!白芙蓉一把将书本抢回来,合上啪地拍在塌上小桌上,露出封面上大大的两个诗经的字样。 努力让自己显得理直气壮:还说我, 我还没说你一身的酒气呢! 喝酒的人就该回屋安静躺着睡一觉!到处跑来跑去, 您二公子多么尊贵的人儿, 要是一不小心发酒疯就不好了。 刚才靠近了, 白芙蓉才发现,今天的宗明煜身上,有一股明显的酒味儿,然后再一细看他俊挺锋锐的脸上,也泛着一种酒后隐约的微红,是他肤色偏向微微的麦色给掩盖住了。 宗明煜看着她,忽而笑了一下:我酒量倒还没有那么差。 不过你说的对,喝酒了就该休息。他声音忽然扬起,唤外面的人:抬水来。 他话是对春雨说的,眼神却看着白芙蓉:收拾浴间,我沐浴了就在这边歇下。 春雨低头应声,眼神闪烁之间却难掩喜色:是。 宗明煜的声音放得有些轻,带着一种哄诱般的温柔:你也去沐浴吧。 白芙蓉有些怔,面色微微发白地望着他:你不会来真的吧? 宗明煜双眸像鹰隼盯住了灵巧狡媚的小狐狸,紧绷的下晗含着危险的沉凝,在你的认识里,我像是爱说笑的人? 白芙蓉一下就扔掉玩偶站了起来,站在塌上俯视着他:你一人儿玩儿去吧,恕我不奉陪了。 她跳下塌想跑开,却被宗明煜强壮有力的胳膊拦腰揽住,他常年习武肌肉鼓起的胳膊跟铁钳一样,根本一步也往外跑不动:你去哪儿? 他声音里带着压抑的郁怒,警告她:白芙蓉,我够由着你了! 你这叫什么由着我?你以为你自己多仁慈啊? 白芙蓉回头胡乱地拳打脚踢,双腿被他一下子用他健壮的大腿给夹住动弹不能,身上也感受到他身上的酒气和热力,更加心慌意乱,双手却一通毫无章法地乱抓,把宗明煜整齐的金冠都给扒拉了下来了,要不要我给宗二公子立个碑拜一拜啊? 金冠声音沉闷地砸落塌上,头上散下几缕凌乱的墨色发丝,显得宗明煜矜傲贵气的脸容带上了一种阴戾之色。 两人已经向后侧着半倒在塌上,宗明煜一手揽着白芙蓉只手可握的细腰,另一只有力的大手单手扭着手腕将白芙蓉两只手都在头顶制住,拜一拜就不必了,我们毕竟也算是夫妻,让你拜我,那稍微也有些委屈你了不是? 恋耽美 先婚后爱文妖艳小妾她咸鱼了-by皇小帝(41) 他说一句白芙蓉就想顶一句:我们算什么夫妻,我就是二公子的一个妾,妾而已,实在不敢高攀了! 宗明煜挺拔的鼻梁凑近白芙蓉细白的颈项,鼻翼微微阖动感受着她身上不同于其他女子浓郁馥郁、却稍显腻味浓重的熏香,而是清淡温软的馨香,声音中带着胸腔鸣动的低沉笑意:好好,不高攀,原来你还知道你是我的妾啊? 既然你本来就是我的女人,让你尽尽你的本分没问题吧? 白芙蓉拼命把脖子往前伸,试图逃开他温热的男子气息,宗明煜!你不要脸! 你不是特傲气特了不起吗?不是从不强迫女人吗?你宗明煜多牛气的人,今天怎么又突然袭击搞这套! 看着白芙蓉因愤怒和羞涩而通红的侧脸,宗明煜嘴上不松口,手上的力道却松了些:谁跟你说什么傲气不强迫女人了?我跟你说过吗? 没有吧。他慢悠悠的说。 白芙蓉背脊一僵,啊,他好像确实是没有说过,但这些是小说里作者说他的啊,说他因为内心的骄傲所以才没有强迫过身为女人的女主余沛宁,而是通过耐心和尊重赢得了女主大人的芳心,等到女主心甘情愿两人才甜蜜远房。 屁,小说误我,宗明煜现在这不就是在强迫弱女子? 诡计多端的狗男人!怎么不按小说出牌?! 我我猜的不行? 白芙蓉从支支吾吾,越说越理直气壮,看你的气质看你的行事,我以为你是这样的人啊!你不是天之骄子吗?你不是很骄傲吗?那你应该是不屑于这种手段的人吧? 你一个威国公府的嫡公子,一个四品官,你有这么low吗要用武力对我一个弱女子使这种手段? 白芙蓉回头瞪他:别这样让我瞧不起你! 虽然她的话语里又带了奇怪的词,但是娄什么的俚语,在她的愤怒鄙夷的语境,猜也知道大概是什么意思,肯定是骂人的话,不过是下流无耻什么的意思吧。 宗明煜被她说得心中微震,他也只是因为昨日受到余沛宁的婉转相邀,想起白芙蓉的随性不驯,反而更加觉得对白芙蓉谷欠望更盛。 明明她就在自己的后院里,就在自己身边,就属于自己。 但是显然她的一颗心还没在自己身上,心里挂着的全是外面的世界,这样放她在一边,就算是骄傲自信如宗明煜,就算他自己都不愿意承认,其实他也日益觉得心内焦灼,想着不如改了原先的想法,先得到她。 天长日久,她的人都是自己的了,还愁她的心意坳不过来吗? 只是本来已经在心里下了决心,真的过来羡鱼院,却又发现这样强加于人,确实是没意思。 虽然她浑身是刺的小辣椒样子也别有味道,但是如果她不情不愿,他宗明煜想要多少女人没有?清傲冷淡如余沛宁,也最终还是向自己低头求欢,不止是余沛宁王思萱她们,在威国公府在这天底下,只要他想要,又有多少女人会拒绝自己呢? 宗明煜发现白芙蓉其实说得对,就算原先想好了,真要出手去强压她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内心,确实还是不想要这样的欢愉的。 可能对别的一些只沉溺于肉谷欠的蠢碌男人来说,和白芙蓉这样千娇百媚的倾城美人,就算只是强来的鱼水之欢,也会蚀骨销魂,可对宗明煜来说,他想要的不是这样低等的欢愉。 就算今日迫了她,她在窗上也会依旧抓闹不休、叫骂挣扎,或者僵如木板、不情不愿,又有何意趣? 起码他骗不过自己的心,他想要的,是和她心意相投之后的婉转娇迎之乐。 不过,就算心里已经准备放过她了,思量纵然她有别的心思,也量她飞不出他的手掌心去,那么让她松快几日又如何?他可以用一年十年的水磨功夫去磨她,一步步把她的心拿过来,等她心甘情愿、俯身相就那一日,才算是真正有意思呢。 但看她这张牙舞爪的样子,宗明煜又不愿意马上在面上流露出来,也不能就只他一人辗转反侧、挂念焦灼吧?今日反正都如此了,也多少得让白芙蓉也紧张悬心一番。 他伸舌在白芙蓉线条优美的颈项上轻轻舔了一下:哦,你又有多懂我了? 白芙蓉感受着脖子上的湿润和黏腻,一背一颈项的鸡皮疙瘩起立跳舞:我不懂你!我不懂你还不行?! 你就当我在装逼瞎比比! 看她又害怕又紧张的样子,完全没有平日的洒然自若之态,宗明煜居然感觉到一种快意,从喉咙深处发出愉悦而心生感的笑声。 原来时候这样会让你瞧不起啊?我倒不知道,在你心里我的形象有这么好? 宗明煜气息故意放得绵长而暧昧地在她耳边低语:可是我要是让你瞧不起一下,我马上就可以得到触手可及的嗯,极乐? 可是,我要是放开你,除了轻飘飘的让你瞧得起一下,你说说,用你聪明的小脑瓜帮我算一算这笔账,我还能得到什么呢~? 宗明煜!! 这种猫戏老鼠的笑声和话语一下子激怒了白芙蓉,她用力挣了一下,短暂摆脱了放松了些手劲,又兀自在享受美人张皇脆弱之美的宗明煜的控制,虽然双腿还被他压制着,上半身却半坐了起来,虽然很快又被宗明煜拧住双手,改为扣在了她自己的腰后。 白芙蓉鬓发微乱,堕马髻的绾发也变得松松散散,半垮在小小的脸颊边,莹润的羊脂白玉钗微微摇摆,鬓边的白玉坠晃晃悠悠,她小脸绯红,唇色泛白,眼眶发红,像是被绳索套住脖子无法高飞乘云的仙鹤,恶狠狠又带着冷意地看着宗明煜。 你确定真要这样!? 毁灭吧! 平心而论, 既然能当言情小说的男主,宗明煜长得不丑,甚至可以说是标致俊挺、龙章凤姿,无论外貌、气质、能力, 都是当之无愧的人中之龙, 如果他真要一定这样, 那万一被他睡了, 就当票了个走特殊风格, 比较霸道比较S风格的反客为主的鸭子好了。 难道还能因为被他睡了,就要死要活、悲叹度日? 或者被他睡了,就像古代的女子一样觉得被他用丁丁和某液盖上戳了, 从此就从女人的某道通往女人的心脏, 只能乖乖当他的女人才能过日子了? 虽然就算最坏的结果,白芙蓉也开始给自己铺垫心理准备,但是她还是很不想啊! 按照小说里的,他可真从来没有强迫过余沛宁啊,真没想到他居然是会强压着女人做这种事的人! 难道是因为余沛宁是正妻, 因为看身份的差别,他就会更人模狗样更尊重一些,自己是小妾, 没有任何可以称得上和他相对平等的身份, 只是他的所有物,所以他想要就干脆强来? 是!你是男人我是女人,你还有武功而我手无缚鸡之力, 你对外高呼一声, 就还会有无数的下人府丁来帮你!只要你想, 让下人把我手脚绑起来任你施为都可以! 白芙蓉就是属于, 就算是我搞不过你,我不好受了,就算伤敌八百自损一碗,那我也不让你好过的。 我知道,我的瞧不起也确实让你擦不破一块皮、掉不了一块肉。但我本来还以为你算是一个有傲气的人,还能够跟你说两句实话的,你就真的可悲到要靠强迫来得到我这样一个女人?你这样真的特别让人鄙视,你知道吗? 正说着,夏云白着小脸颤颤巍巍地将帘子撩开一条缝,露出可怜巴巴的苦着的脸来:二二公子,姨娘,水好了。 虽然隔着厚厚的冬日棉帘子不能听清两位主子都在说什么,但是也听得出室内并不平静,不时有争吵讥讽之声,自家主子好像又在和二公子吵闹顶撞呢。 春雨性子相对更柔、胆子小些,还是夏云硬着头皮来了。 果然,白姨娘和二公子在软塌上扭成一团,两人的衣衫和鬓发都乱了,似乎很香艳的场景,但白姨娘一脸桀骜、怒气冲顶的样子,二公子也面冷如铁、眼如淬火,显然都正在气头上。 一见着自己,可能是觉得在下人面前要稍给白姨娘些尊重,二公子才板着一张脸,把白姨娘的双手给放开了,双腿也卸了力,让白姨娘能够坐到一旁去。 白芙蓉并不想牵累丫鬟,坐着平缓了下气息,就开口:你先出去,二公子刚说了今晚临时有事,还是不在羡鱼院歇了,备好的沐浴的热水等会儿我来用。 是。这次没看二公子的眼色,夏云就逃也似的退下了。 主子们之间的事情,交给他们自己来掰扯吧。 自家姨娘胆子真是大得不行,纵然夏云虽然只是个未出阁的丫头,也知道欲拒还迎、越是得不到的越让人魂牵梦萦的道理,但是还是一日日地感叹,白姨娘可真是胆大啊,她真的不怕二公子厌了她、乃至于处置了她吗? 算了,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反正白姨娘不规矩不顺从也不止是这一回了,看前面的几次,明明白姨娘那里都不像夏云和春雨心中,如孟姨娘那样的宠妾应该有的婉转缠绵、柔情似水的样子,但二公子还就是越来越喜欢白姨娘了的样子,可能只是她就是个小丫头所以看不懂罢,也许这就是白姨娘新琢磨出来的争宠招数。 正是这样特别这样不驯,反而是让她能够被二公子引以为奇,从不被二公子正眼相看,到二公子出外也要带着她,回府第一日到二夫人那儿点个卯、第二日就马上来她房里的招数也说不定。 不论如何,别迁怒到她们这些下人头上就好。 等夏云走了,白芙蓉才勾起一个冷嘲的笑容,话语如利剑一般刺向宗明煜:二公子不是昨夜回府才和二夫人共度良宵么?今天就马不停蹄地来想和我?你们这些有权有势的男人不是女人不是处都很难接受的吗?失贞的女子就算不被休弃,也会被厌弃、弃如弊履吗? 怎么换成了你们男人自己,你们的标准就一下变了? 白芙蓉用尽所能想到的锋利言辞:昨晚才从一个女人那里出来,今天就迫不及待想找另一个女人? 叫我说,你好歹歇两天,也让那东西上的味道散散?要不然拿着昨天才和别人的东西来我,你不恶心,我还嫌反胃呢! 夏云当然不明白她为什么敢这么顶撞,反正不过是家庙或庄子罢了,还能怎么样?这两样自己根本就不怕啊,那就摆烂呗! 白芙蓉觉得自己已经受够了宗明煜鸟气了,其实去通州的几天,一路上因为有求于人,虽然没有言听计从、马首是瞻,但白芙蓉自觉对宗明煜也算是服帖顺从、尽量不触逆鳞,这样的自己,让白芙蓉自己都觉得有些厌烦。 她心中也憋着一种我怎么变成了这样?、我会不会就这样温水煮青蛙,慢慢也变成温顺屈从以换取安逸生活的样子?的郁气。 现在反正也反抗宗明煜了,不如就一股脑发出来。 再退一步,就算落得比庄子和家庙的下场还差,宗明煜进一步崩人设,变得比小说里更狭隘更无耻些,因为求欢于自己被拒,就再给自己三十板子乃至杀了自己,那起码就这一刻,白芙蓉决定先嘴炮了爽了再说。 万一死了,反正这条命本来就是再捡了一条,没了就算自己承接不起上天的恩惠呗,死了也只是回归自己原本的结局而已。 算了,毁灭吧!谁怕谁! 你说什么?!纵然宗明煜知道白芙蓉出身乡野,注定就不是个规矩的,但他也没想到,白芙蓉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我说的难道不是中文?怎么宗二公子博学强识、记忆不凡,现在还跟我装作听不懂了呢? 白芙蓉甚至还笑眯眯的,好像是真的单纯好奇一个问题答案的孩子:我倒是也想请教请教二公子,为什么你们能觉得女人要是曾经被别人拥有过,那个地方被别人进去过就脏了、不贞洁了,却不觉得自己的东西沾了太多女人,也会脏呢? 白芙蓉!! 宗明煜怒火大炽,他也站了起来,大手握着白芙蓉的肩胛,他还没有特别去用力,白芙蓉已经感觉到一种强烈的疼痛,他一双深目死死锁住白芙蓉,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简直是离经叛道!!滑天下之大稽! 她怎么敢的!? 你这样的话要是当着别人说,可能传出去就会要了你的小命你知不知道?! 疼死了!你要捏死我啊?!白芙蓉眉一皱,大力被他握着自己肩头的手拍开。 宗明煜看她脸上是真的痛楚的神色,他是知道自己的力气的,他倒也不是有意想要捏疼她,毕竟要是他真的使全力,把她的小肩膀骨头捏碎都不在话下,所以虽然还在气着,倒也随着她的手卸了力,没有再握着她的肩。 我当然知道我在说什么?怎么,不是某人自己说的,往后但凡我们两人一处,你承诺绝不会因我言语而责罚吗? 白芙蓉仰着脸,带着快意的狡黠而近乎挑衅的笑容看着他,怎么骄傲如宗二公子,不但low到准备强迫女人,而且说话也比街头的贩夫走卒还不如,就跟放屁一般,准备要把原来吐出来的唾沫给舔回去,将说过的话又给吞回去,现在准备要因为我说得您不开心了,治我一个大不敬之罪吗? 大不敬是皇帝才能治的罪,但是现在宗明煜可没有心思纠正她这个,反正她要说的意思他能够全都明白就是了,不就是仰仗着自己一直以来对她的放纵,更加用自己原来的话语来激自己,让自己拉不下脸来责罚她的不敬言行吗? 可是她不知道,他宗明煜就算是不追究她,那也是因为他还愿意纵着她,而不是别的原因。 是,我是不会责罚你。 宗明煜此言一出,就感觉白芙蓉小刺猬一样浑身竖起的尖刺下,稍微的松下了一口气,看着自己的眼神,那种豁出去的尖锐和孤注一掷都淡化了两分。 宗明煜怒极反笑,丹凤眼危险地眯起,唇边弯起一个意味深长的弧度,不过你以为你为什么能够在这里和我大呼小叫?为什么只是敢对着我说这些大逆不道的话?白芙蓉,你自己敢不敢承认?不就是仗着我这里才会纵着你罢了! 对着父亲你敢么?对着太太你敢么?甚至 甚至对着余沛宁,你敢么?,本来是要接着这么问的,但是想到白芙蓉刚刚昨天今天两个女人的荒谬之论,宗明煜现在不想要再提起余沛宁的名字来,就这样戛然而止地断了话头,气势也弱了下去。 白芙蓉本来一噎,但是见宗明煜自己说到一半都反而接不下去,更觉得自己占了上风了,马上又反驳了回去:我为什么不敢?只是他们对我又没有什么恶心的要求,又还没强迫我做什么,像昨天睡了余沛宁、今天马上又要换一个人睡的是你,而不是她!我不信她会多发自内心的开心丈夫下了自己的窗就马上去上别人的窗,我倒也没病,我为什么要平白去怼他们? 看白天里余沛宁打麻将的状态,怎么也不像受丈夫看重又不失宠爱,回府马上到自己房里的春风得意的正妻样子,而是不但眼下有黑眼圈,整个人也没有什么精神,对于一向得心应手的国公府内的人际交往、长辈伺候,都有些疲于应付的样子。 白芙蓉因为说的是实话,所以掷地有声:如果他们像你一样也要强迫于我,那我一样也会这样顶撞他们的。 不过可能只是只听不做、婉转拒绝或表达不愿,可能确实不会和跟宗明煜一样,几乎是乱没形象的两个人在针锋相对的对骂了。 恋耽美 先婚后爱文妖艳小妾她咸鱼了-by皇小帝(42) 白芙蓉以为自己的桀骜不驯、满身反骨会进一步的激怒宗明煜,宗明煜确实也还是一脸愤怒之色,但是这段话说完之后,她忽然觉得宗明煜看着自己的眼神变了,不止是纯粹的被顶撞被冒犯的怒意了,而是带上了一种带着无奈的复杂。 他没有立时斥责,而是好像从头认识她一般看着她片刻,才问:原来,你其实还是在意的这个? 麻将的魅力 白芙蓉感觉都要猜到他要说什么, 连忙先解释试图堵住他的嘴:别往奇奇怪怪的地方想啊!只是确实嫌弃你的东西脏而已,但就算你没有昨天刚睡过她,我也不准备和你怎么样的。 我不是我没有! 就因为我昨晚去了余沛宁房里,所以你才这样浑身是刺, 才这样更不想与我亲近? 宗明煜的声音中几乎带了一丝笑音。 尽管白芙蓉的语言和表情都在否认, 宗明煜却好像已经认定了什么, 又气又笑, 白芙蓉, 你怎么这么贪心啊? 余沛宁是我的正妻,你是妾!我已经很偏宠于你了!余沛宁都不嫉不骄,从来没有要求我不许亲近于你, 你难道还要我为了你, 反过来一直晾着我明媒正娶、八抬大轿迎进来的妻子? 宗明煜,你能不能不要这么自恋啊?! 白芙蓉都要抓狂了,她觉得跟宗明煜这个人好难沟通,我不是都说了,虽然你昨天刚睡了别人今天就想睡我, 这种无缝衔接还自以为是雨露均沾确实让我觉得很恶心,但重点也不是昨天今天的问题 重点是你没有那么王霸之气、魅力无限,你抖一抖腿我就要拜倒在你的官服裤下啊!! 我昨夜和余沛宁什么都没发生!!宗明煜的声音却突然盛怒地提高, 常年练武男子的中气十足的嗓音, 一下就把白芙蓉的女子声音盖了过去。 宗明煜的凤眼中带着丝丝的红血丝,用面色紧绷的怒容掩饰自己的难堪,对于他来说, 对一个女人、这个女人还只是他的一个妾室, 开口解释他昨天和自己的正妻什么都没发生, 简直是他往日二十多年的人生中, 从未想过会发生在他身上的事。 这让宗明煜咬牙切齿,感觉到一种耻辱。 就算是昨夜余沛宁几乎已经态度软化地请求他,他也想好了先给余沛宁一个嫡长子,然后就可以宠着白芙蓉些,以后爵位和国公府的家业可以让嫡长子继承,也算是对余沛宁的安抚和补偿,至于他和白芙蓉的孩子,他会留下自己个人的私房给孩子,并好好教导孩子成才,就算孩子万一稍微平庸些,自己现在还年轻,他也有信心有底气再在今后的日子里再挣出一个爵位来留给孩子。 但想得再周全也只是想法,当他和余沛宁并肩躺在床上,深呼一口气之后准备翻身过去抱他的妻子,行使他的责任,但当他翻身靠近更嗅到余沛宁身周馥郁绵长的熏香味道、感受到余沛宁身上细微的紧绷和颤抖。 脑中却是白芙蓉清爽的鬓发和明媚的笑颜。 他终究只是抚了一下余沛宁的肩:今日回府有些累了,你也没准备好,改日罢。 白芙蓉又是震惊又是惶恐:你说你你没有? 他盯着自己,眼中带着一种择人欲噬的癫狂和狠意,今天其实他之前也一直在生气的样子,自己都和他中门对狙、互刺互骂了几回合了,但此时看着他的神色,白芙蓉才第一次感到发自内心的悚然,有一种不敢再去拔老虎的胡子,不敢再去触怒这样的宗明煜的感觉。 宗明煜的声音几乎是从牙缝,是啊,我没有碰我的名正言顺的妻子,只是因为想着你!你满意了吗?!还要我如何? 满意?我为什么要满意? 你只是少睡了一次你老婆而已,又不是我不许你睡的,难道我还因为这样就欠了你的?又不是你这辈子都不睡别的女人了! 而且就算你不睡别人只睡我,我难道就要受宠若惊、欢欢喜喜地接受你的宠幸吗? 你的老婆你想怎么亲热怎么亲热,我的意思是让你和余沛宁好好的,然后别来碰我就好!而不是不许你睡女主啊,你们是男女主想怎么睡怎么睡!!白芙蓉有一万句MMP想要说,宗明煜却已经拂袖而去。 留下白芙蓉一个人无语看屋梁,气得准备加餐的夜宵都不想吃了。 * 木麻将当天做好、打磨平滑了,第二天老太太就迫不及待,本来准备清早用完早膳就开干,让丫鬟去召集了内宅中她最中意的两位牌友:大儿媳妇廖巧云和小儿媳妇孟姨娘,加上一个懂得这种麻将牌怎么玩儿的白芙蓉,因为白芙蓉上午要练武,改为接近午膳的时辰开始打。 静漪来教白芙的时候,一直隐隐约约欲言又止的感觉,她虽然沉默寡言,但实在不是一个能将心思藏好的少女,脸上都带着纠结的神色,白芙蓉蹲着马步,看她这神色看得实在难受,只能主动问她:怎么啦?有什么事想问我? 静漪有些支吾:听说你惹二公子生气啦? 你搁哪儿听说的?宗明煜也是要面子的好吧,不可能拿个大喇叭说白芙蓉不让我睡所以我们吵架了,府里都没什么人知道自己昨晚和他互喷了一顿啊。 我哥听亭然说的 静漪似乎有些担心她的样子:他说让你别太和二公子对着干 白芙蓉蹲马步本来就够累了,闻言额头上都冒出一个无语的井字,看不出啊,你哥看着冰冰的一个酷哥,居然还简直拉皮条的? 她抬头看屋檐上的冰凌,不再看静漪:谢谢他啊,不过不用了,稍微说晚了点,我已经没少对着干了,也不在乎再多两回少两回,暂时可能还死不了。 不是不是!武力值不错,但心性其实相对单纯的静漪眼中都带上焦急之色:哥哥是说,让让你别直接老言语和二公子争锋,你可以嘴上柔和些,实实际上不顺着他就是了,二公子是面冷心软好面子的,只要女孩子软和些,他就硬气不起来的。 白芙蓉还是第一次见她说这么多话,说的时候一边说一边思考,好像在背诵别人教的话似的,问她:是你哥让你这样和我说的? 她可没有形容假的,翼然确实是酷酷的冷冷的,如果是宗明煜的冷是世家公子的骄矜冷傲和距离感,翼然就是冰冷锋刃一般的冷,沉默如冰地跟着宗明煜来来去去,来去通州口岸的几天里,白芙蓉加起来都没和他说过几句话,没想到还会关心自己? 静漪重重而松了一口气地点头:嗯! 带着一种完成任务的放松。 为了简便,木制的这副新麻将,白芙蓉没有让他们做东南西北风和红中发财什么的,只做了最基本的108张的万筒条,但是当四个人围着桌子坐一圈之后,白芙蓉果然有些无从下手,麻将的规则说简单也简单,但是有时候又没有那么简单,她在现代就有朋友看了不少回,也试图让人教过,但是也没有学会的。 何况这还是在古代,只有白芙蓉一个人会打,要是有四个人已经在打,一边打一边教一个旁观的人,或者三个老手加一个直接实战的新手,一边打一边教这个新手,那都还挺好说的,有时候都不用多动嘴教,看得了几圈就大概知道什么是句子、三个、对将了,而现在规则只有白芙蓉一个人知道,她得一个人从零开始教会三个人。 老太太兴致勃勃:来来,芙蓉丫头,你说怎么打? 白芙蓉深吸一口气,算了,我一人饰四角带着她们先打着吧。 慢吞吞地说:嗯我们先把牌码上吧,搓洗打乱,这叫搓麻将\',然后背朝上两张一叠,一叠一叠横挨着摆成四溜在我们四个人面前 打了一下午又一晚上,差不多才把无癖无癞、不含特殊胡牌法、也没有换张血流等花样的麻将基础的玩法教会了老太太和太太、孟姨娘,一起的几人身边的大丫鬟和妈妈们差不多也都学会了。 学会了之后,就是上头! 就算是娱乐方式丰富,手机电脑小说游戏电视电影俱全的现代,多少人也拒绝不了麻将的魅力,凑一桌一搓就是一通宵,何况是古代的太太奶奶们。 老太太她们就像遇到了水的海绵,疯狂地吸收着白芙蓉所有知道的玩法和花样,几天就玩儿得算一癖二癞的番数都十分熟练了。 不是夸张,老太太都快激动得哭了,哎呦喂,玩了这麻将,才知道马吊也颇是无聊的,早知你还有这个麻将的玩法,你让明煜他们带个信儿给我,我早从妮子那儿回来了!这该白费了多少时间啊! 都是玩麻将的宝贵光阴啊! 因为老太太玩得快了之后也开始觉得码牌麻烦了,让工匠连夜赶工,做了古代无智能纯人工版本的自动麻将机。 就是刻了两副麻将,然后在一个屋子里弄距离不远的两张四方麻将桌,桌上都铺一块厚木板的桌板,主子们在1号麻将桌上打牌的时候,各自的丫头就在2号麻将桌上飞快地把牌码好,等主子们在1号麻将桌打完一盘,就将1号麻将桌上摆着残局麻将的1号木板搬起来,飞速而平稳地换上上面牌已码好的2号木板,1号木板则放到2号麻将桌上重新由丫头们码牌,如此循环往复即可。 琴姨娘,余沛宁,王范秋三妾也很快学会了,每天换着人陪老太太玩儿。 白芙蓉初初再见余沛宁都有点不自在,明知道一切都只是宗明煜一个人的选择和决定,但是想起小说里现在他们两本已经生发情愫,虽然白芙蓉只是小妾,不仅是被迫的当了这个小妾,而且还是自己的原身先到宗明煜身边的,理智上觉得自己完全没有任何对不起她的地方,依然是有了一种狗狗祟祟好像拿走了人家什么东西、哪里对不起她似的感觉。 腊八家宴 一群人打麻将打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来请安的国公爷都无语了,下了死命令:这麻将固然有趣,但却须久坐不动,实在对身体无益, 他们年纪尚轻倒无妨, 母亲怎可如此废寝忘食? 又跟太太嘱咐:巧云, 你帮我看着, 母亲一日最多玩三个时辰, 一次连续玩不能超过一个半时辰,你们也不许陪着老太太整日整日的玩,就是老太太拿孝道拿什么来压你们也不行, 老太天说要多打这麻将就让母亲来找我, 否则谁敢陪老太太超过时间的玩这麻将牌,我唯谁是问。 白芙蓉可能是得知这个消息最开心的人了:国公爷纯孝,妾等绝不敢阳奉阴违,有伤老太太尊体。 毕竟白芙蓉是教会她们麻将牌的人,再加上白芙蓉打得实在, 从来不会和余沛宁她们一样让着老太太什么的,实在的同时,恰好她技术又还一般, 很少去算牌等等, 不会因为真的打就总是赢,打得老太太没有游戏体验感,所以老太太一起打牌的翻牌子首选就是白芙蓉。 白芙蓉虽然会打麻将, 但是没有特别喜欢, 过了几天除了练武那一个时辰就是打牌的日子, 已经打得看到牌就眼晕, 自觉都有点腰肌劳损了。 很快到了腊八。 腊八差不多是过年前最重要的节日了,加之离家一年的老太太归家,国公府内早就在筹备今日家宴了。 老太太据说还给世子去过信,叫他反正准备腊月初回府了,何不干脆再早两日,初九回来的话,岂不是刚好错过了家宴? 世子那边则回,说回府的日子是莫神医按照他的八字和历相测算的,腊月初九就是宜归家见亲的近期唯一吉日,世子的命都靠是无为道人和莫神医师徒保了这么些年,老太太和国公爷他们自然无话可说了,老太太也只能在打麻将的时候抱怨了两句。 不过今日腊八还有个新八卦,太太廖巧云娘家的远房侄儿,名叫廖楷的,要来家里过腊八。 这个远房也是真的很远,只将将没有出五服罢了,一般到这种程度,已经只算是同宗同族了,白芙蓉也有些好奇:那怎么又有了联系了,因为知道国公府发达,自己找上门儿来的? 但是也不至于啊,国公府家大业大,同族同乡上门上打秋风、求赞助的也不少,每年官员年考前后的日子,车马房的马匹车辆都停不下,以至于会将外面铁狮子胡同都给堵了起来,巅峰时候礼房一日里登记收礼的册子都能写出一本来。 但那些远房的三亲六戚和来找门路的人一样,一般都是由当家夫人看情况处理就是了,若是那等不着调的或是没什么亲戚关系的,就打出去或委婉请走了,若有些亲缘的,或者封一包银子作为襄助,或者给一张拜帖让去找谁谁也就是了,可很少直接请回家里参加家宴的。 夏云晃晃脑袋:不是,我也搞不清楚,据说是三公子在国子监的同窗。和三公子年龄相仿,但十分有才、人材也是极好的,虽不是在南方文风最盛的几省内,但在乡试中就已是解元了! 据说三公子说,国子监里的先生都极为看重这位廖公子,同窗里也皆为叹服,都称其又状元之才! 搜嘎,原来是远房亲戚里值得培养的潜力股啊,理解了,白芙蓉点点头:哦哦,弄不清就算了,反正我们也是要男女分席的,也见不到。 今年腊八特别热闹,各府里都过得比往年喜庆,还因为永定帝最近似乎觅着良医,身体和精神头看着都振奋了不少,这大半年来大朝会都经常以病免的皇帝,腊八当日在京城万民楼登高欢庆、与民同乐,内宫则由殷贵妃一贯代行皇后之责,举行腊八宫宴。 只七皇子郑渝因虐杀宫婢、屡教不改,宫中的宫婢除了少数的掖庭罪奴之外,也都是良家子出身,甚至有小官宦之家的女儿,久而久之实在捂不住,被一位宫婢的弟弟敲登闻鼓闹了出来,七皇子现在还在一月的禁足期之中,未能陪伴皇帝参与腊八盛会。 传说中殷贵妃前几日都在为七皇子求情,言说皇子已知错悔过了,还抄了往生经替宫婢们祈福,只希望在这种皇上施恩于民的场合能让七皇子随同,但永定帝却觉得七皇子愈加暴戾都是往日宠溺太过,每次责罚总因为贵妃求情,最后都不了了之,这次坚持不允,殷贵妃就因此与皇帝置了气,自己也不和永定帝同往了,宁愿自己在内宫内接见命妇们。 为了这次腊八盛会,内膳房聚拢了许多人手前后忙活了数日,以皇觉寺的庙前净井神水为原材料,熬了18大桶的八宝粥,由皇帝亲自从每桶乘出第一碗后,再由近臣和内监们一碗碗全部分给民众,为万民祝祷送福。 也因为白日里有皇家的活动,威国公府的腊八家宴就是晚宴了,府内客房都已备好,近亲的宾客们今晚可就在国公府内歇息一夜,明后日再返家。 腊八家宴男女宾各在一处院子的前厅和后厅,入口都是各分各的,先是分食腊八粥,以威国公府的地位,国公爷这里自然也分到了皇上亲手乘的18碗腊八粥的一碗,先在男宾那边由国公分给国公府直系的国公、二公子、三公子三位男丁后,又由积年的忠心老仆传到女眷这边,端过来就只剩小半碗了。 女眷这边有资格享受这御赐福粥的,也就只有老太太、太太、余沛宁三人。 尽管要先三跪九叩的谢恩,白芙蓉偷看看着那粥估计也是冷了再热的,又是大锅熬煮卖相看着着实一般,也不怎么新鲜,看着又稠又浊还有点脏脏黏黏的感觉,如果让她喝她可不想要,但是余沛宁三人脸上还是或多或少带出了骄傲、荣耀的神色。 而妾室们之中,就连一向因为多年有宠、有子傍身而显得底气十足、对许多事情不放在眼里的孟姨娘,今日似乎身体也有些不舒服,脸色发黄,保养得宜的脸上眼角的细纹变得明显了些,大概病中脆弱,眼中也有了依稀的落寞。 恋耽美 先婚后爱文妖艳小妾她咸鱼了-by皇小帝(43) 看她这样,白芙蓉才觉得她往日请安时常告病,可能也不止是因为有宠而故意告病不愿给太太请安,可能身体也确实是一般。 孟姨娘低头喝了一杯清酒,掩饰眼中的神色。 孟姨娘都显露出脆弱一面,更何况是毕竟年轻的王思萱? 她面上还能勉强挂着笑容,但是桌子底下,手都将帕子攥紧了,吃东西也显得食不知味,半天都没有咽下去一根青菜。 王思萱察觉到白芙蓉注意的目光,难得有些凶相外露的回头剜了她一眼:看什么? 因为其实大家年纪都不大,在白芙蓉看来,王思萱就像是和同桌因为一点小事撩架发火的高中生,倒没有觉得她有多凶神恶煞。 因着最近表现出来的受宠,府里的主子下人都是会看眼色的,王思萱一直有太太从不掩饰的喜爱看重,尚能勉强保留宗明煜妾室中第一的排位,但是现在,各种请安和聚会中,白芙蓉的座次已经由三妾中王、范二人之下的最后,变成仅次于王思萱了。 白芙蓉也不想挪动,毕竟范雨竹不愧是在原小说里靠脾气好、不惹事苟到大结局的人,虽然因为她其实内里防备心挺强的、很难深交,但作为普通同事和朋友是真的温温吞吞挺好相处的,和她邻座是比较舒服的。 但如果不换,让范雨竹继续占着第二的位置,她本人反而会第一个坐立难安地不自在,所以也只能换了,于是今日白芙蓉也是和王思萱相邻而坐,才有了白芙蓉能近距离看到她的反应 ,和她能悄悄地瞪白芙蓉不被别人发现。 被莫名凶了一脸的白芙蓉一头雾水:喵喵喵? 怎么才跟这位姐邻座没几天就感觉惹到她了?姐我什么都没干啊,就只是看了你一眼而已,实在冤枉啊。 但在王思萱看来,大家都是妾,都得不到这些正妻才能配享的荣耀,却只有白芙蓉可能是不懂得这些御赐之物的意义还是怎样,竟能那样自在不屑一顾一般的样子,显得自己这些人有多眼红卑微一般,这在王思萱眼中就已经很烦了。 关键白芙蓉还以一种有些怜悯的神色看着自己,就让王思萱看着更生气了,我用得着你这个逃荒来的贱丫头怜悯? 对白芙蓉来说,她本来是感慨古代当妾的女子就算表面风光的、也实在有不少不为人知的悲凉苦楚,但她这种带着兔死狐悲的感觉的同病相怜,在王思萱看来,简直不啻于一种奇耻大辱。 除了对宗明煜能怼,对王思萱这些同事,你强我就弱呗,都是妾,何苦互相伤害呢,白芙蓉一般都不过于争锋相对,她在稍高桌面一点点的高度左右抬起双掌,做了一个不那么高调的投降手势,行,我不看了就是嘛。 白芙蓉决定低头干饭,不仅要少说,看都要少看!! 国公府家宴男女加起来也就几席,不至于像宫里的大宴,全是温吞软烂的样子菜,余沛宁用心安排、后勤保障到位,膳房的大厨们都用尽浑身解数,一桌山珍海味飞禽走兽俱全,看着就很诱人。 宴毕回羡鱼院儿的路上,白芙蓉发现今日是冬日难得的月明夜,半圆的月亮皎洁明亮地挂在天上,将絮絮飘落的大朵雪花照得浪漫而纯白,白芙蓉吃得肚子很饱,现在这样回去直接就沐浴睡觉,按照现代专家说的对身体也不好,就跟同来的春雨说:听说梅花都开好了,咱们去梅园逛逛。 廖表哥 春雨也是年少的女孩子, 尽管没有读过多少书,内心深处也是有浪漫情怀的,只勉强本着职责劝了两句夜里风凉,恐主子受寒之类的言语。 白芙蓉将红狐狸毛的大氅紧紧一裹, 风帽也扣在头上, 系带在脖子上系拢, 让除了鼻子眼睛在外的脸和脖颈都藏在厚厚的披风里:没事, 我这一身一点儿都不冷, 何况我的身体你还不知道?不会生病的。 春雨就很快地屈服了。 两人在月色下一边散步,一边往梅园走去。 最近来赏梅的主子多,每隔一段距离的较高枝丫上都挂着灯, 管事会定时定点的安排人添油, 月色与灯光之中,一切都带着一层薄纱般的朦胧,园内白雪纷纷飘洒,红梅凛然绽放。 白雪红梅,本就美如幻境, 白芙蓉想着明日莫游就要回来,心情也十分美丽,更觉得景色怡人了。 毕竟是冬日, 北方的朔风吹在身上总是冷的, 白芙蓉和春雨没有像一般主仆那样一前一后,而是在春雨稍微抗拒之后,由白芙蓉挽着她的胳膊, 两个人紧紧靠在一起互相温暖和搀扶, 踩着洁净的积雪, 在梅园的小径上漫无目的地慢走。 白芙蓉折了一支虬曲的梅枝拿在手里, 一边走一边儿声音微扬地跟春雨说话:改日再叫上夏云一起,让下人搬了炉子和椅子到这园中,一边煮点锅子热乎乎的吃着、一边儿赏雪,那才是绝妙呢。 嗯,好呀,主子可以再弄那个热奶茶,我觉得还挺好喝呢! 行,我再让膳房的煮些芋圆和粉圆放里面! 好! 春雨应着,脚步却忽然顿住了,白芙蓉和她胳膊挽着,都被扯得踏空了一步:怎么了? 主子,看,那儿好像有人了。 春雨指着前方梅枝横斜遮挡间的一处,那是梅园中心的赏景亭,此时亭子高翘精致的八角飞檐全都高挂着灯盏,在光线朦胧的梅园中,显得十分明亮璀璨。 白芙蓉手搭凉棚、眯起眼睛望去,园中有两个男子身影。 白芙蓉指指前方园中小径的岔路口:那我们不去园子中心了,就在那儿转弯,走同样的路没意思,咱们换条不同的路出园子去。 刚走到小径交叉的节点,因为路径交叉,这处有一个小小的平台,梅花树稍微稀疏一些,白芙蓉再往赏景亭那边一望,两男子中背对着这边的一人身着庄重又略带节庆喜意的沉朱色束腰锦袍,看身形身高和衣着,好像是宗明煜。 而另一人面朝这方,他轻踱两步,将被宗明煜身形挡住的面容露了出来,白芙蓉一看,大为震惊! 此人文士轻袍、头戴纶巾,一张看起来有些瘦削的白皙面容,高瘦轩举、朗若青竹,不是白芙蓉离京去通州前不久还见过一次的仲嘉言是谁?! 他怎么会在这儿? 白芙蓉条件反射地拽着春雨就往前大跨了两步,躲进了小径拐弯后的一棵较为粗大、枝丫茂盛的梅树后面。 春雨被白芙蓉猝不及防地拉了一个趔趄,哎,主子,你干嘛呀? 白芙蓉赶紧又用自己的身体挡住她帮她稳住:抱歉抱歉,我只是没想到,咱们梅园里会有外男。 春雨从花枝间扒拉着探头望了一眼:哦,是廖表少爷吧。 虽然她没见过这位表公子,但是:我听别的小姐妹描述过表少爷的衣着长相,还和二公子一起,应该没错。 白芙蓉贴着树身背对着赏景亭的方向,尽量让树干和树枝把自己的身影挡得严严实实,闻言大惊失色:廖表少爷?? 白芙蓉躲在树后面,心中满是不解,怎么仲嘉言就变成了廖楷? 而且廖楷虽然算是太太的远房侄子,但是主要还是三公子邀请来的客人,问春雨:怎么三公子不在,反而是老二在招呼他? 春雨轻拍她一下:姨娘,你忘啦,宴毕的时候孟姨娘觉身体不适,三公子先送他姨娘回房去了。 * 仲嘉言不是锦衣玉食不知人间疾苦的贵公子,自然也知道以后想要入朝为官,人脉资源也甚为重要的道理,之所以他没有广受许多人的招揽、到处参加宴饮诗会,是知道物以稀为贵,关系也一样,到处游晃只会显得自己不专学业、喜爱钻营,而那种浮浅的关系只会让他在天子面前变得不像出身寒门的纯臣苗子,也没有太大的作用。 而通过理智和情感的双重选择,仲嘉言也与秋闱的座师、国子监的大儒等结下了良好的关系。 他经由座师推荐进入了广纳天下英才的国子监,自然在国子监也有注意结交同窗,但他一般也是以结交与自己阶层相近,出身寒门、耕读之家或7品以下低等官吏之家的同窗为主,只是因为一些好奇的同窗像他讨要颈枕之故,倒意外结识了一些脾性较好、不太鄙薄寒门子弟的勋贵公子,其中就有威国公府的三公子宗明越。 虽是庶出,但那可是威国公府,而现任威国公除了一个众所周知病恹恹的世子,就只有两位健康的成年子嗣了,宗明越在学中的地位比一般一二品官家的嫡子还要尊崇一些,不可谓不煊赫。 两人慢慢相熟之后,叙起各自家中情况,宗明越才惊讶地发现:你也是冀州人? 我们太太家里祖籍也是冀州的,冀州廖家!你应该听说过的吧?说起来你和我们太太也是家门呢。 自然是听说过的只是因为我们家中寒微,不好意思攀扯亲戚,其实我们家与国公夫人应该还算是同族宗亲呢。 仲嘉言并不是他的本名,他本名廖楷,仲是他寡母的姓氏,嘉言则是他及冠后老师所取的字,所以在外时,有时候会以仲嘉言自称。 对白芙,廖楷一开始说自己叫仲嘉言,只是觉得这样结交比较轻松,后来两人关系愈加亲近,廖楷就有些不好意思说自己原先告诉她的,不是自己外界认可的真名了,想着找一个正式的契机,再郑重地告知她。 而且,在廖楷心中,仲嘉言也不算是他的假名,反而算是他的亲人们和他自己都会认可的,他更私密和更喜欢的另一个名字。 因为早逝的父亲行事荒诞不经又对母亲十分辜负,从来没有真正承担起一个父亲的责任,所以廖楷从来都并不喜欢自己的廖这个姓氏。 只是因为在时局之下,他父亲只留下他一个儿子,他和寡母以前又还依靠父亲遗留的田产和铺子生活,要是他真的改为母姓仲,就会导致他父亲这一支绝后了,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让人绝后可以说是许多人认为的最毒的行为,会是一种招人议论的不孝行径,会被人戳脊梁骨的,大大不利于他的学业和仕途,而仲家的这边舅舅们也是有儿子的,不需要他传承仲式,廖楷就没有真的改姓了。 威国公府的太太是出自冀州廖家的小姐,这是许多人都知道的,廖楷也一直都知道。泽朝以武起家的勋贵和家族之间,彼此通婚联姻之风盛行,廖巧云与当年的国公府世子就是如此,如果宗明煜和余沛宁的婚约取消,宗明煜与尉迟玮的结合就也是如此。 廖在冀州是大姓,一州可能有四分之一的人都姓廖,所以只是姓廖、祖籍冀州,倒不一定有五代以内的亲缘关系。 一般说的冀州廖家指的是本朝立朝时期才以军功起家的廖氏家族,所以现在冀州廖家的族谱内,其实纪录的只有他们这个小廖家本家这一支,但往上追溯,这个主要生活在冀州州府的地方豪强廖家,和廖楷他们这个冀州小县的耕读之家廖家,四代上的祖宗确实是同父的亲兄弟。 廖楷主动说出与威国公府的太太有亲,也是他通过观察,觉得宗明越这个人虽然学问在国子监中不算十分突出,但算是努力上进、人品不错,性子又较为磊落阳光、毫不骄横,值得结交,想来将庶子都养成这样的家庭,家风家教应该不会差。 而威国公府的权势地位又放在这里,宗明越都主动亲近于他了,他又何必清高呢? 就这样,在宗明越的力邀和廖楷的顺水推舟之下,就有了这次的腊八之行。 席上,宗明越对廖楷自然是大力推崇,国公爷和宗明煜也出了一些经义问题、又引出了一些关于国策和民生的讨论,对廖楷进行了一番考校。 对廖楷,位高权重如国公爷,本来只是认为是个可有可无的晚辈,考校完之后,就大为改观,趁父子互相碰杯的时候跟宗明煜小声定性:此子学问不俗、不卑不亢,又进退有踞、处事成熟,将来绝不是池中之物啊。 宗明煜也点头:确是不错,天下读书人众多,学问是其次,只是一张==科考功名的第一步而已,难得的是心性好。 心性好,才能在官场上走得长。 于是宴后因宗明越孝顺暂去照顾孟姨娘了本身现在叙起亲戚,廖楷就是宗明煜的表弟的关系了,宗明煜自然有责任来招待这位客人。 宗明煜又想进一步深谈一番,看一下此子到底是真心性好,还是只是善于伪装矫饰之辈,正好府中梅园冬日的景致不错,他就带着廖楷散步过来了。 廖楷主动说出与威国公府的太太有亲,也是他通过观察,觉得宗明越这个人虽然学问在国子监中不算十分突出,但算是努力上进、人品不错,性子又较为磊落阳光、毫不骄横,值得结交,想来将庶子都养成这样的家庭,家风家教应该不会差。 而威国公府的权势地位又放在这里,宗明越都主动亲近于他了,他又何必清高呢? 就这样,在宗明越的力邀和廖楷的顺水推舟之下,就有了这次的腊八之行。 席上,宗明越对廖楷自然是大力推崇,国公爷和宗明煜也出了一些经义问题、又引出了一些关于国策和民生的讨论,对廖楷进行了一番考校。 对廖楷,位高权重如国公爷,本来只是认为是个可有可无的晚辈,考校完之后,就大为改观,趁父子互相碰杯的时候跟宗明煜小声定性:此子学问不俗、不卑不亢,又进退有踞、处事成熟,将来绝不是池中之物啊。 宗明煜也点头:确是不错,天下读书人众多,学问是其次,只是一张==科考功名的第一步而已,难得的是心性好。 心性好,才能在官场上走得长。 于是宴后因宗明越孝顺暂去照顾孟姨娘了本身现在叙起亲戚,廖楷就是宗明煜的表弟的关系了,宗明煜自然有责任来招待这位客人。 宗明煜又想进一步深谈一番,看一下此子到底是真心性好,还是只是善于伪装矫饰之辈,正好府中梅园冬日的景致不错,他就带着廖楷散步过来了。 相看 宗明越那边, 若孟姨娘无甚严重问题,过会儿就会来寻他们,到时候三兄弟再一起看雪赏梅,吃些夜宵、喝些小酒, 关系也就拉近起来了。 宗明煜也不是时刻骄矜的, 当他想展示他的亲和与礼贤下士时, 他这样看起来高傲的人对你温言细语, 反而更会让对方觉得受到了尊重和重视, 廖楷又是会为人的,两人到梅园中心的路上走了一路,彼此间的距离感已经降低不少, 有了些自家兄弟闲谈说笑的氛围了。 宗明煜脸上挂着贵气亲和的微笑:表弟不必如此客气, 也不用叫我二公子了,本就是自家兄弟,叫我二哥也就是了。 廖楷从善如流:是,二哥。 廖楷想起白芙说过的她在一家国公府做丫鬟,其他两家国公府他暂时没机会深入接触, 不好随便探问,这次已经到了威国公府,多少还算是个表少爷, 廖楷略思量一番, 决定还是就问一下吧。 二哥,虽然可能有些唐突,但还是想问一问, 府中可有叫做白芙的丫鬟? 虽然廖家只是家里原先全盛时候也只有几个下人的耕读之家, 但廖楷不是见识浅薄之辈, 勋贵大家中的丫鬟是个什么地位, 他大约也是知道的。 别说丫鬟,纵然是伺候男主子的妾室,下属献给上峰,上峰赐给属下,父亲赏给儿子,都是十分常见的,如果白芙刚好在威国公府,他可以向宗明煜讨个人情,将白芙要过来,到时候再给她放了契书,恢复了良籍就是。 不止宗明越,到威国公府之后,廖楷能看出国公爷、和这府里的隐形世子二公子宗明煜,待自己都比自己想象的还要热情,对自己显然是有招徕之意的,只是一个丫鬟,想来宗明煜并无吝啬不予之理。 但廖楷说完,抬头一看宗明煜的脸色,却觉得心中一咯噔,怎么这位二公子的眼神,突然看起来如此晦暗。 恋耽美 先婚后爱文妖艳小妾她咸鱼了-by皇小帝(44) 也是这一抬头,廖楷发现前方一段距离的梅树后面,好像有一个女子的人影,躲在树后面窥探着他们。 但廖楷还来不及探究,对面的宗明煜已经声音微沉地启唇问他:我在内院行走不多,一时倒想不起来有此姓名的丫鬟,怎的了?你与那丫鬟有旧? 若真是表弟的故人或亲眷流落了,倒可以告知予我,我让管家去翻一翻册子,看有没有此女。 廖楷再一抬眼,梅树后那女子身影就消失了,在梅枝掩映下没有看到脸,只隐约看到穿着棉马甲梳着简单的发髻,好像是府中丫鬟的打扮。 其实是白芙蓉发现仲嘉言一边在和宗明煜说话,一边儿好像望过来了,就赶紧把春雨拉开了。 虽然不知道仲嘉言怎么会在这儿,怎么还成了廖楷,思绪一时有些纷乱,但是此刻她是肯定不想被宗明煜和仲嘉言中的任意一人发现的,这些问题可以以后再研究,现在还是先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吧。 白芙蓉拉着春雨就走:此处有外男,我们还是先回羡鱼院吧。 才走没多远,只又转过了弯弯绕绕的小径的一个转弯,居然就遇上了今日着了一身牡丹连锦纹金丝十八褶裙、外披银鼠皮大氅,今日打扮地十分鲜艳妙丽、更显娇俏鲜妍的宗茗丽。 一向都喜欢前呼后拥,身边很少少于两个丫鬟婆子陪侍的她,今日身后只跟着擎着灯的贴身丫鬟金环,微蹙着眉脸色不善的冷着脸梗着脖子疾走。 宗茗丽看到白芙蓉,先是露出一种被发现了什么似的心虚表情,眼珠一转后,又抢先发难问起白芙蓉来了:白姨娘怎么不在自家院子里歇息,跑到这梅园里来? 白芙蓉被这位大小姐问得猝不及防,不过逛院子又不犯罪,她不咸不淡地回她:回六小姐,随便逛逛消消食,我好像也似乎没被禁足吧。 你宗茗丽被她说得噎了一下。 白芙蓉已经行了个平礼,然后绕过她就走了:少陪了六小姐,虽然我也没被禁足,但是经由六小姐一提醒,也要早点回去歇息了。 等和白芙蓉主仆相背而行,错开一小段距离之后,金环才小心翼翼地问宗茗丽:小姐,不会被她们发现什么吧? 宗茗丽轻咬下唇,俏脸一紧,发现什么?她能发现什么,我不过逛自家园子罢了,谁能说什么不是? 走了两步,又还是终究有些不安:就算猜到我去见廖楷又能怎么样?他也算是我的表哥,自家亲戚,在园子里偶然碰见了也是有的,别说量她也不敢出去乱说,就是去说什么,也挑不出逾礼之处来。 白芙蓉算是撞倒了宗茗丽的枪口上,她本来心情就不好。 只因今日父亲见过这廖楷之后,就说此子长相颇佳、才华横溢、心性亦好,难得还是自家太太的宗亲,家境一般又早年丧父、缺乏父族支持这一点,在别人看来可能是短处,但在威国公看来也不算什么,他稍微推一把,就能让廖楷少走几年弯路,无父这一点反而能够让他成为宗家的半个儿子和助力,为兄弟不多的宗明煜宗明越兄弟提供一些支撑,堪为自己夫婿上佳人选。 宗茗丽却不满意,就算这廖楷长相气质确实不错,那又如何?毕竟现在他只是一个小小举子而已。 廖楷既然能由宗明越带回家来,家里的情况自然是由府里摸得一清二楚,宗茗丽一打听,全都知道了,廖楷家中更是无人为官、只有一个老母,甚至在京城连自家的宅邸都没有,是赁房居住的,下人也没有一个,难道自家嫁给她 ,还要跟他去租房、去他家里洗衣做饭么? 她所认识的闺阁姐妹,有那五六品官家的庶女,都嫁给一二品的公侯之家的公子的,难道她还去嫁给一个白身?以后荆钗布裙的惹人嘲笑,那不如找根白绫把自己吊死算了。 姨娘还劝自己呢,说这廖表哥有前途,绝不会一直是个白身,以后会有自己的好日子过,而且有威国公府作靠山,就算他今后发达了,也不好忘恩负义,现在他身边干干净净的一个丫鬟一个妾室都没有,以后只要自己十年内诞下嫡子,一辈子也不会有后宅妾室的烦扰,比起一些公侯之家时常眠花宿柳、家中有颜色的丫鬟都睡了个遍的浪荡公子,这是一门实在实惠的好亲事。 金环喏喏应是,看她脸色实在不好,一边顺毛摸,一边委婉地劝:是,小姐说得没错,您这也就是去相看一眼,都是您去挑拣他,看这廖表少爷您能不能看得上眼的,若您觉得还行,那就对他笑两下,若是您见了真人也觉得实在看不上,那也就表面客气地应付两句,异日您再和老爷求情就是了。 宗茗丽其实心里已经听进去了,反正看一眼也不会掉一块肉,嘴上还是硬着,因为已经走近前方亮堂的亭子,声音放低而带着娇怒:哼,看不上看不上,看也是白看,不过是父亲和二哥都说了让我来相看,我不敢不来罢了。 她手随意揪下了一支横斜遮挡前路的枝条上的一朵盛开的红梅,恨恨揉烂了掷到地上:如今看来,父亲平日也不过是假意疼我罢了,要不然宗茗榴也没嫁呢,怎么不把廖楷相看给宗茗榴?偏偏相看给我! 那怎么可能,宗茗榴可是太太肚子里爬出来,现在威国公府唯一的嫡女啊,若不是府中曾经有先淑妃与当今殷贵妃的旧节,毕竟又还有一个虽被发配庭州但流着宗氏血脉的五皇子,否则,宗茗榴的身份,连七皇子正妃都做得的。 这话金环就不敢跟着回了,只小声道:老爷自然是疼小姐的,廖表少爷也是极好的,否则咱们姨娘多周全谨慎的人,也不会就看中了!原先听说工部侍郎家还邀请他去饮宴呢,工部侍郎家还有一未嫁的嫡女,或许也有下嫁之意,只是表少爷根本未赴约,只是婉拒了。 宗茗妙却还是气呼呼:姨娘,姨娘!别跟我说姨娘,姨娘就会做太太的应声虫,要是姨娘在父亲面前说不上话,哪里能任由太太和二公子将这样白身的人相看给我! 宗茗妙还在意难平,白芙蓉在遇见她之后,又想起亭中变成了廖楷的仲嘉言,也福至心灵,想起了原著中一个不算重要的情节,原著是先婚后爱宅斗文,自然也会写女主的小姑子们,只是男主宗明煜小妾都有三个,写女主余沛宁斗小妾篇幅就够够的了,两位小姐宗茗榴宗茗丽的婚事就写得比较简单,倒是提过,国公爷和太太替疼爱的庶女宗茗丽相看了一个寒门书生,是太太的娘家侄子,只是因为宗茗丽嫌弃男方家境太差,一开始闹了一通。 书生的角色名白芙蓉都不记得了,没想到这个寒门书生,居然是仲嘉言。 哦,不,现在该叫他廖楷了。 觊觎 没想到啊, 没想到。 自己兜兜转转,还是在和剧情里涉及到的人物打交道。 看到仲嘉言,白芙蓉一开始的想法就是躲。 因为她告诉他的是自己是丫鬟,在既然不准备把他当做未来的选择之后, 她也就暂时还没有将妾的身份坦白告诉他的计划了, 所以撞见他来了国公府里, 第一反应就是躲, 不能让他发现自己的身份啊。 但是当白芙蓉再明悟了, 不论如何,可能他们都是出于顾虑,其实仲嘉言一直也在隐瞒她啊, 他也没有告诉自己他的真名是廖楷, 搞笑一点的说,自己告诉他白芙,起码还有三分之二是自己现在的真名呢,他可是一个字儿都没告诉自己真的啊。 大家都没说实话,算是打平。 白芙蓉这样一想, 心里的包袱就卸下来一半了,大家彼此彼此,也不必觉得心虚歉疚了。 另一边, 亭内。 面对宗明煜微眯而显得更加狭长幽深的凤目, 廖楷敏锐地感觉到了压力,不知道为什么,宗明煜怎么忽然身上有一种隐约压抑的, 怒气? 但廖楷就算心中百转, 表面上却是淡笑自若, 似乎分毫未察觉宗明煜态度的微妙, 如一个纯粹爽朗心无城府的直肠子读书人一般,开心他能够愿意提供帮助,将自己的情况带着些微郝然的道来。 二哥或许听三哥说过,我母亲乃是亡父当年的童养媳,一家子都是从外地来庭州扎下跟来的,这个白芙是我母亲托我打听的,好像是他们一家是当年我母族一户故人的女儿,只隐约知道是流落为婢了。 哦,哪位故人? 宗明煜双目盯着廖楷的脸,注意着他细微的表情:表弟打听的是丫鬟,在我们这些府里,丫鬟一般17岁以前就要配人了,就算有那主子特别看重一时离不得的,未免耽误姑娘家的终身,也至多留到20岁,这样年纪的姑娘,你母亲如何能知道她流落为婢,还大概知道在哪些府中呢? 宗明煜跟廖楷说的也是实话,他确实因为在内宅待的时间不多,对府里的丫鬟,除了在各主子身边贴身伺候的一二等丫头之外,不是很熟悉,但他每年也都是看过府里丫鬟小厮的册子的,因为他有妾室白芙蓉,如果府里有只比白芙蓉名字少了一字的丫鬟,以他的注意力,他不可能注意不到。 而且,白芙蓉当了自己的妾室之后,按府里的讲究来说,府里应该也不会还有叫白芙、芙蓉这样相类名字的丫鬟,若是原有,如今也该是改了。 所以廖楷一开口问,宗明煜就感觉他问的人就是白芙蓉。 虽然也还有一种可能,就是他所说的白芙是府里另外某位丫鬟的原名,入府之后已经另改了全不相关的名字了,但宗明煜直觉就是上一种可能。 有人在觊觎自己的女人,放在哪一个男人头上都不会觉得很舒爽的。 虽则说实话,如果是几月前、半年前他跟自己问白芙蓉,可能宗明煜都不会怎么在意,但是,偏偏是现在问,宗明煜心中就难以保持风平浪静了。 廖楷已经彻底的察觉到不对,宗明煜的态度不对,给出的回答也不对。 白芙如果真是在府里当丫鬟、但作为回家在小家庭里自己还有丫头伺候的那批丫鬟,那在府里应该是有些体面了,不至于这位二公子宗明煜,竟完全没听过她的名字吧? 而且,宗明煜的态度,比起说是好奇自己为什么打听白芙,倒不如说在追究自己为何认识白芙。 给廖楷的感觉就是,宗明煜就是完全知道他所说的白芙是谁的,也知道在何处,他只是不想告诉自己而已。 但越是如此,廖楷脸上越是挂起无可挑剔的清淡笑容,答:我也不完全清楚,好似是我母家在我年纪尚少时遇到的逃荒的一家人,言谈之间觉得颇为投契,联想自身以往境遇又有些怜意,只是那时候我母家家境也只是一般,无力收容于他们,加上庭州已近京城,就给了些干粮等物,送他们上京城去了,后来遣人去打听,才得了只言片语,说是一家人都卖身为奴了,好似在一家国公府中。 是白芙说的她们一家都是黄河边上,大涝之年逃荒出来的,从那边过来进京本来就要经过庭州,母亲和舅舅们都是虽然不算特别宽绰,但也是有余粮时也会愿意积些功德,帮一帮别的遇到难事儿的人的性子,记忆里在那年,也确实都有散些糕饼、粥水给路的难民,这么多年过去了,这样平凡的一家人,谁能追究得了白芙一家有没有经过过他们家呢? 这样说应该是没什么太大问题的。 原来如此,看来表弟家中虽不煊赫,倒也都是行善事为善举的积福之家, 宗明煜绕着廖楷,十分莫测地踱了几步,才望着亭外灯光与月色之后悠悠飘洒地雪花,似乎漫不经心地发问:那若是在我们威国公府找到这白芙姑娘,表弟又准备如何处置? 这个问题的答案廖楷已然想好,答得清脆果断:自然是拜托兄长行个方便,我们愿意帮她们买断了身契,恢复良民身份,以全一份相识之情了。 还带着对兄长的信赖和濡慕之情:想来二哥府中家大业大,奴仆丫鬟数百,也不在乎换一两个丫鬟下人差遣,必然也愿意成人之美的。 廖楷一边这样说着,因为宗明煜转过去看雪不看他了,他的目光不能和宗明煜对视了,就一边又下意识的看向刚才有人影似乎在花枝后窥探赏景亭中的梅树那边,这一看才发现,那梅枝后面还有人,还是一样的穿着棉马甲梳着简单的发髻,今日晚宴上见过的府中丫鬟的打扮。 是方才就在树后的人还没走?只是暂时藏了起来? 廖楷心中有些微热,难道,会是白芙? 虽然她不知道自己的户籍名叫廖楷,但或许她今日难道在哪儿见过自己了?知道自己竟然到了府里,所以偷偷来看自己? 其实,此时这棵刚好能远远窥探到亭中大概景象,又能遮住一个女子身影的梅树后面,已经换成了宗茗丽主仆,也是丫鬟金环站在稍微明显的位置看,宗茗丽躲在梅树树干后面问她看到的情形。 如何那廖表少爷? 她虽然没明着问,但金环作为她的丫鬟,自然知道她问的是外貌,只是白芙蓉是知道廖楷的长相的,才能从大概的五官认出他来,金环却没有完全看清脸:身量颇高的,与二公子相当,有些瘦,肤色白皙,五官好似感觉也颇为端正,就有点文质彬彬的。 光听别人说,哪里能在脑内想象出来,宗茗丽就将她扒拉开一些,自己将头脸探到花枝之间的空隙,也偷眼望去。 因她个子比金环春雨都更娇小些,要垫着些脚才能看见,她一垫脚、身体往前趋,地下又都是雪,脚下一滑,身子就要滑倒,她慌乱地喊了一声;呀!金环! 金环赶紧伸手,用力将就要摔倒、把梅枝都拍得簌簌落雪的宗茗丽拽回来了:小姐,没事吧? 宗茗丽站稳之后就恢复了国公府小姐的仪态,深呼出一口气,平稳了呼吸:没事。 她确实没有摔倒以至于丢失形象,但女子的尖叫声在这样的距离,又发出了这样的动静,也足以亭内的宗明煜发现她们了。 宗明煜本来觉得,既然他已经问了白芙了,今晚自己的态度也没有完全掩藏,廖楷肯定能察觉,过后他再找府里别人问,他自然也会从别人嘴里知道白芙蓉的存在,不如直接由自己来告诉他。 所以宗明煜就回身看着他,面上也挂起微笑,开口说:其实,府内有没有白芙我虽不知道,但倒有一位我颇为喜爱的妾室。 正说到一半,就被一声两人都听到的女孩子的娇呼打断了。 两人一齐抬眸往小径路口处的梅树后面看去。 宗明煜已经听出了庶妹宗茗丽的声音,毕竟他原先也是知道和赞同促成这桩婚事的,也是他和宗明越都考虑到,虽然再他们看来廖楷年轻有才、一表人才,是难得的好夫婿人选,但毕竟要和他过日子的是宗茗丽,还是得妹子自己喜欢,否则他、母亲、三弟都是一片好心才给宗茗丽相了这样一门实惠亲事,没有找那些外面锦绣、内里亏空、糜烂不堪的表面勋贵之家,却反而落了琴姨娘和六妹的埋怨就不美了。 所以宗明越建议他们今晚在梅园赏景亭与他谈天,妹妹宗茗丽则可以做不知情状,装作碰巧也来赏景来到此地,与廖楷彼此对个面,宗明煜和威国公也就都点头同意了。 现下既然宗茗丽都已经闹出了动静,宗明煜只能抬高了声音,还得装作不知道是谁的样子:谁在那里?出来! 带着内力气劲的声音传到宗茗丽耳边,她只能恨恨地跺一跺脚,伸手抹了抹头上确认鬓角发丝都平整,又将鬓边华贵精致的东珠钗扶了扶,才优雅曼步地走了过去:二哥,是我。 她见廖楷人才品貌是真的不错,心情才算是稍好了些,虽则穷酸,起码父亲兄长们没给自己找个歪瓜裂枣的男人,又给廖楷行了一个亲戚间的见客礼:见过表兄,我与婢女宴后想着趁雪赏梅,没想到遇到了二哥与表兄也在此。 恋耽美 先婚后爱文妖艳小妾她咸鱼了-by皇小帝(45) 字迹 虽然宗明煜因为今晚廖楷打听白芙蓉的事情, 已经将他从庶妹夫第一备选,划到了待观察人选之列,但现下宗茗丽已经来了,此时让她走开那也太了些, 还是按照原先的计划, 引导他们保持适当守礼距离的同时, 做一些互相了解的交流。 没一会儿宗明越确认孟姨娘那边没有大碍, 也领着下人带着酒、点心、纸笔等过来了, 四人在亭中谈天说话,宗明越看今日雪下得甚好,还兴致盎然地提议:今日适逢这白雪红梅, 又有我们国子监第一才子廖楷在此, 还有文采不输武功的我的二哥哦,还有我们堪为闺阁状元的六妹,不如咱们各赋诗一首?也不评选怎么魁首,只图一乐就是了。 他们在那边浪漫作诗呢,白芙蓉已经在自己院子里美美洗澡了。 搬到这边之后沐浴间也弄得很大了, 白芙蓉让府里的工匠帮着弄了淋浴间,也是十分低智能简单的,就是在沐浴间里弄了一个比人高的架子, 在架子上设置了两个水桶, 洗澡的时候就在一个桶倒冷水,另一个桶注热水,两个桶下面都弄了开关可以在下面人腰高的位置操控, 通过开大开小控制冷热水流量, 汇入到下面的混合冷热水的小桶里, 再在小桶底部用了开关连接莲蓬头放温水下来。 每天洗澡下人只需要将冷热水更注入一大桶, 然后白芙蓉自己调一下开关把水温调得比较合适,就可以开始洗了,中间也可以随时再调。 洗完在炉子边做着看了会儿书烘干了头发,白芙蓉就准备睡了,睡前嘱咐春雨:明日早些唤我起床,今晚的雪下得这么好,明天的雪肯定把府里铺得很漂亮,我想到望月阁上俯瞰府里的雪景。 春雨应了,她和夏云现在对白芙蓉也算是有些了解,她觉得白芙蓉要出去玩儿,就算是为了赏景,一般都是要带零食吃吃喝喝的,马上就能跟上白芙蓉的一贯思路:可要叫膳房的备些什么吃的,明儿一早我们好使唤小丫头去膳房传话。 搬到新院子之后,虽然按照府里的定例,姨娘还是只能有两个贴身丫鬟伺候,但是院子里已经有专属羡鱼院,不听别院和外人指挥的小丫头和婆子了,相当于下人的数量增加了,春雨和夏云也有了办公室小主管的感觉了。 但春雨不知道,白芙蓉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她哪里是想看雪景啊,她是想看人啊,望月阁是府里一座五层的阁楼,是府内第二高的建筑了,在那里刚好能够俯视从府里大门或侧门进来,通往世子宗明斐的青奚居的府内主道,白芙蓉想在那里看看能不能看到莫游陪宗明斐回府。 于是白芙蓉想了想,吩咐:也不用做什么复杂的,你让厨房把土豆片、山药片、番萝卜片等菜蔬烤成香香脆脆的干片,一口能吃下去的大小,撒些香料,弄油纸圈成一个角状装在里面就是了,再把鸡胸肉切成小条,裹了鸡蛋淀粉浆一起炸了,撒些孜然椒盐和辣子,弄得喷香,也一样装一油纸卷就是了,里面都放两三根木签子就是了,方便吃。 白芙蓉已经躺在床上酝酿睡意的时候,除了想着明天之后见到莫游,关于他说能够帮自己离开宗明煜,他会给出什么法子?如果他说带自己离开京城,自己能不能信得过他,觉得他不是个伪装得比较好的不靠谱的江湖浪人,不会是爱情宝典里外表是浊世佳公子的渣男,而是值得自己冒险一起离开的男人。 还忍不住也有在想仲嘉言,哦,不,是廖楷,他此时还跟宗明煜在一起吗?他们在说些什么? 要是见了他,她跟廖楷说些什么呢? 想着想着,在温暖的被窝了,白芙蓉就睡着了。 而梅园内,宗茗丽作为未嫁闺秀,自然是稍呆一会儿就先行离开了,宗明越也被宗明煜打发走:三弟先去歇息吧,我还有些话想问问表弟。 宗明越以为是宗明煜作为兄长,要再私下考察考察准妹夫。 虽然和宗茗丽不同母,但是大家都是庶生子女,宗茗丽虽然有些小娇气但也活泼可爱,琴姨娘则因为出身而一直紧密依附太太,但也从来没有和自家姨娘在内的谁闹过红脸,彼此没有矛盾,宗明越又是个好性子的,是真的挺喜欢这个妹妹的,乐见得宗茗丽能和自己的学中好友廖楷玉成好事。 但是自己只是不同母的庶兄,只能提这个建议,做主是做不了这个主的,就交给二哥吧。 虽然其实上面还有个大哥,但是大哥除了暂还占着一个世子的名头,在宗明越眼中也已经是半个死人了,二哥事实上就是实际的长兄了,长兄为父,让他相看廖楷比自己看管用。 但宗明煜在前,廖楷落后半步跟随在后,两人之间,却完全不是宗明越以为会有的其乐融融的氛围。 因为早在四人提笔写诗之际,廖楷提笔写下冰雪林中著此身,不同桃李混芳尘的诗句,宗明越站在一旁立刻叫好,宗茗丽也流露出欣赏之色,只宗明煜,他却没留心赏诗,所有的注意力都看那字去了。 一看廖楷那一手标准规整、却灵气内蕴的馆阁体字体,宗明煜,就已经认出来了,字迹跟上次白芙蓉房中所见,那将话本伪装起来包成的诗经封皮,封皮上的诗经二字,不就应该同出眼前此人手笔? 一个女人能够丝毫不留余地地拒绝一个条件甚好、待已亦好的男人,往往是因为心有所属,女子虽柔,但在情爱上,女人的心往往比男人更坚固无转移,心中有人的女人,时常能够拒绝所有的诱惑。 宗明煜的声音好像漫不经心,但实际却带着对主权的直接宣示,其实,廖表弟,虽则府中我一时没想到有叫白芙的丫头,但是我倒有一名妾室,姓白,闺名芙蓉的,原先倒也是大涝那年买进的丫头,只是好似买进来的时候就已和父母家人早失散了,只有她独身一个儿。 倒不知,是否是廖公子所提的那位姑娘?想到那字迹,想到白芙蓉莫名其妙对自己的强烈的抗拒,原来一切皆是有迹可循,宗明煜就叫不出表弟二字了。 好像一块大石头一下砸到了平地了,但却也没有剧烈的痛,廖楷只觉得好像一下子被砸懵了。 他脸上是面对幼时表面关心却心怀鬼胎的亲族、面对少时鄙弃又嫉恨他的同窗、面对后来各怀心思招徕他的家族和官员,已经习惯了,所以在不知道怎么表现时,自我保护一样就能够调适出的标准笑容:哦?竟有这样巧合,求二哥告知,这位白白姨娘的丫头叫什么名字? 宗明煜此时也没有再去问你怎么知道她身边丫头的名姓的话,只答:一个叫春雨,还有一个叫夏云的。 是的,白芙身边带的丫头她叫过名字,就是叫春雨的。 其实廖楷在宗明煜三缄其口,又不断探问的时候,就已经有了一些猜测,但是却没有想到,答案居然是这样。 也是,她那样出色的相貌,很难在一个公侯府里,只当一个普通的丫头吧? 之前宗六小姐忽然只带着贴身丫头出现,前头又有席上国公爷婉转的暗示,提及自己有一灵慧知礼的庶女,年方十五,因自幼疼爱所以多方择选、尚未定亲,他自然明白国公府里这些人的意思,是想以自己为东床了。 若是不识得白芙,可能廖楷会觉得这样一桩婚事尚算不错,会慎重考虑。 毕竟他已到了年纪,家中又有希望自己娶妻生子的母亲,身为男子总要成亲的,宗六小姐也是活泼俏丽,没有哪里匹配不上自己的,于他找一门于仕途有助力的姻亲,于宗家,自己自然也会厚爱于宗六小姐,尊重爱惜、不纳二色,并且此后在适当的时候、他自身原则允许的范围内为宗氏家族出力,那么彼此都相宜有益的事情,何乐而不为呢? 但是,偏偏他已经在考虑以别人为自己的妻子了。 可笑,他考虑的对象,居然是想让自己做妹夫之人的妾室。 廖楷心中一时正是五味陈杂,宗明煜已经带着携两分恶意的倨傲笑容,侧身朝他看过来:看来,是了? 原先不过是说知道白芙之名而已,怎此时忽又知晓婢女之名了,倒不知表弟与我的爱妾有何渊源,竟至于如此殷殷探问? 宗明煜脸上是带着笑容的,但是那样的笑意之下,眼神之中却带着不容廖楷错辩的轻蔑,凉涔涔而轻飘飘的,仿佛他是丛林中威严的狮王,静立在那里看着自己这只试图撼大树的蚍蜉。 但青竹虽秀,却坚韧不折。 是啊,宗明煜乃是威国公府的二公子、本身也是拱卫皇宫、举足轻重的羽林军中正四品的翊卫中郎将,而他廖楷,不过只是一个小小举人而已,靠他们这些勋贵的礼贤下士,才得以成为他们威国公府的入席之宾,竟敢觊觎宗二公子之妾,岂不是不知天高地厚乎? 但是,这又如何,若是别人问来,廖楷自然会谦虚自守,但其实以他自己来看,他的积累他的才华他铺下的人脉,就算不是这一届,下一届他也必然能中进士,而且就算不在三甲、他也有自信必在前十名之中。 我就一定比这些天生就有侯爵可继承的人差吗? 廖楷心中并不以为然。 不过是慕少艾,偶然一见,惊为天人耳。廖楷这样回答,其实就是直接承认了,先前的什么故人之女,只是编出来的借口罢了。 争抢 不过我们只是毕竟萍水相逢, 某见仙姝于书肆择书,因观其未梳发髻,又衣着朴素不似官家小姐,只以为仙姝是贵府中的大丫鬟, 倒是误会了。 在这个时候, 廖楷还是想到要帮白芙蓉撇清一下, 以免让宗明煜以为他们是早有私情、甚至已经鹊桥暗渡红杏出墙了。 自己倒罢了, 宗明煜最多能利用权势打压自己而已, 自己是男人,威国公府再权势煊赫,也毕竟不能一手遮天, 比如时下亦是烈火烹油的殷贵妃殷式家族, 不就时常与宗家互相角力,也还有那些不涉武事的文官和清流世家,总能找到别的路子的。 而白芙蓉她现在却身在墙中,难怪她虽爱笑,却也常流露出一些感伤之态, 时常在外面的时候,都表现出一种玩了今天没明日的感觉,原来是因为她是宗明煜的妾室, 自然只能是受制于宗明煜, 此身也就不由她自己做主的,又如何能全无忧虑的开心起来呢? 现下自己和她两人虽然彼此身份尴尬,但不管以后如何, 廖楷都觉得自己和宗明煜都是男人, 他们不管是相争还是如何, 总不好让她一个弱女子因为自己激怒宗明煜而受到牵连的。 宗明煜何等聪明的人, 自然听得出廖楷的弦外之音,他宗明煜的女人,还用别人当着自己的面来相护? 至此脸上再无一丝笑意,丹凤眼中射出的目光更加冷冽,前事暂且不论,如今既知,廖公子乃饱读圣贤之书的才子,自然无须我再多言吧? 廖楷的一向温润的黑眸中也带上了犀利的光亮,仿佛带着几分纳闷一般,直视着宗明煜足以令一般人跪地求饶的锋刃一般的目光,从容开口:圣人云,男女相合,世间大道,君子之道,成人之美。 反问宗明煜:二公子乃何等身份,却愿意雪夜之中还抽暇与我闲谈,甚至愿将胞妹以许,不就是因为某还有两分令国公爷与二公子看得上吗? 既如此,二公子连千娇百宠的亲妹都能舍给我,而六小姐乃千金贵女,某陋室空床亦难匹配,不如二公子换个想头,您府中美婢娇妾想来甚多,多一个不多、少一个再纳就是,不若就把这一个妾室舍了给我吧。 二公子天之骄子,某却出身草野,您的妾室为我的 够了!廖楷还想再说,却已经被宗明煜强势地打断,他寒星般锋锐的丹凤眼盯着廖楷,矜贵俊朗的下晗紧绷。 枉你读了十几年圣贤书,竟敢淫人之妾,廖楷,你妄为读书之人!若是今日之言传出,可知你这样品行,可能一辈子也不能再踏入考场? * 腊月初九日晨,白芙蓉被春雨唤起身。 才得知两个大消息,第一个消息是关于宗明煜的:主子,昨夜二公子本来过来了 宗二公子来了?白芙蓉一边端着泉水先用清水漱起身后的第一遍口,然后吐到春雨举在床边的踱银小盂里,一边惊讶得把水都差点喷出来了,还差点当着丫头用名字来叫宗明煜了。 上次跟宗明煜算是大吵一架,白芙蓉以为按照宗明煜爱面子的性格,和他应该很少又被人这样当面顶撞的经历,肯定一时下不来台,他应该有段日子不会踏足羡鱼院才对的。 而且,二公子看着似乎心情不佳的样子,不过当时二公子问主子在干什么,夏云就傻乎乎老实说您歇下了,二公子似乎也只是随性而来,就没说什么就走了。 好吧,知道了。他自己走了也好,也许以后自己考虑更早睡早起一点儿? 反正早上宗明煜就算不上朝,基本也得去羽林军中当差的。 还有,就算廖表少爷,本来昨儿个还说要多住几日的,不知为何,今个儿一大早就走了,说是忽然想起家中母亲身体不适,实在不放心想回家去伺候母亲。 廖楷走了? 但是昨晚在梅园还看到宗明煜他俩其乐融融的,后来碰上宗茗妙也过去了呀,联系上下文,白芙蓉第一时间想到,不会是宗明煜和廖楷两个人有什么不愉快吧? 算了,想也没用,要是真的发生了啥,自己现在难道还能再回到昨夜给劝个架吗? 其实世子一行需要从檀香山出发,世子身体弱还得乘轿子不能骑马,就算天光熹微就早早出发,也是不可能回府多早的,白芙蓉早起只是认认真真地吃了一顿丰盛的早餐,然后让春雨给自己梳了一个漂亮的双刀髻,很有仪式感的化好妆穿上新制的漂亮冬装,还在右眼下方贴上了一个应季的红色五瓣梅花花钿,在絮雪飘飘中、环佩叮咛地登上了望月阁。 白芙蓉还带上了府里木工做的画架和花板,铅笔和颜料,这里视野好,反正等着也没事,可以画一幅《公府雪景图》,就算宗明斐带着莫游没走这条路,没看见他们也不可惜了。 刚过午时(11点),阁楼下的道路尽头拐角处就先出现了几个引路的府丁,然后是一乘四人抬的锦绣软轿,轿窗用的是价值百金的蝉翼纱,四角悬挂着纯金制的宗氏家族守护兽,路边经过的下人都恭敬垂手站在道旁等待轿子过去。 而轿子的右侧后方,就静静跟着脸戴冰雪面具、墨发半扎半垂,一身雪色道袍、手执乌木拂尘的莫游。 他目视前方,步伐略大而步伐轻慢地随着软轿的速度走着。 虽然他的脸被面具挡住了,但是从身形和气质白芙蓉就认出来了,但是又不好说什么,激动得默默拍了一拍栏杆! 耳边也传来夏云的声音:呀,世子回来了啊。 这就是白芙蓉看中望月阁的原因了,不是远远地占着阁楼楼层高能俯瞰到,而是阁楼脚下就是这条路,就像站在现代路边自家的路边5、6层的窗口小私房看马路上一样,基本能看得清清楚楚。 春雨有些不解地看了白芙蓉一眼:主子忽然拍栏杆做什么? 白芙蓉笑笑:没事儿,刚才看底下有只小爬虫,我看拍拍栏杆,能不能把它吓走。 夏云一向怕虫:啊?有虫吗? 别怕,现在没看到了,可能已经爬走了吧。 白芙蓉跟夏云说完话,再一回首低头去看楼下,一行人已经从拐角走到了望月阁正前方的位置,行走着的宗明斐似乎若有所觉,忽然抬起头,正正地对着白芙蓉这个位置看过来。 只见被白雪落满装饰为仙境琼楼一般的望月阁上,四楼处正扶栏站着一位裹着火红色斗篷的丽人,正站在那里望着自己。 恋耽美 先婚后爱文妖艳小妾她咸鱼了-by皇小帝(46) 她发髻高挽、金钗斜插,白雪为肤、唇似红梅,美得像雪阁之上怒放的一支红梅。 他忽然想到,秋日里在檀香山上,是他站在山巅的佛塔上,静静地望着她随着车队远去,而今天,她站在这里,静静地望着自己回来。 * 黄昏时分,天光已幽暗,府内不少地方又还暂未掌灯,光线黯淡。 府内湖边的幽深竹林中,冬季依然青叶茂密的翠竹挤挤挨挨,遮住了所有的人影。 白芙蓉蹑手蹑脚地来到约定的竹林中的唯一一株细细长长的杉树底下,但是一看却没有人,怎么回事?莫游还没来吗? 午膳的时候吃的虾肉卷里,吃出的一张纸条,白芙蓉默默含在嘴里,然后说内急,去官房坐在马桶上看的,上书离二之事,酉正,湖畔竹林杉树下见。 白芙蓉正有点惘然又有点失落,坐在树下的石头上防空,肩膀就被轻轻地拍了一下:白芙蓉。 白芙蓉还是上午的装扮,只是那件显眼的红狐狸毛大氅没披了,露出了内里的织锦镶毛青莲纹丁香色棉服和纱金丝绣花绉绸长裙,被他虽然不重但有些忽然的一拍,吓得头上的坠子都晃了一下,回头一看才松了一口气:你来了。 她有些惊魂未定地拍拍胸口:你来了先吱声啊,知不知道人吓人会吓死人的啊。 其实宗明斐比她先到,只是站在距杉树稍离几步的位置,隐在阴影暗处看到她到了才出来的而已,不过还是点点头:好,下次一定先唤你。 感觉好久没有和他这样近的说话了,还在这种人约黄昏后的暧昧时分,白芙蓉看着他如画的眉眼,心中有些紧张,想了想还是选择直入主题:你说你能帮我离开宗明煜? 对。 宗明斐毫不犹豫的点头,给了心中一直悬着这事的白芙蓉足足的信心。 那你准备怎么帮我? 宗明斐的目光在她因充满期待而美目流波的大眼睛下,那精致地花蕊毕现的红梅花钿上停留了一下,又落在她涂得殷红饱满的柔唇上,也缓缓地问她:宗二公子怎么说也是国公府的公子,甚至你知我知,他还会是未来国公府的主人,你为什么,就一定想离开他呢? 白芙蓉抬头瞪他一眼:干嘛你也学会这套了?就一句话传给我就让我等了这么多天,人等人也是会死人的知不知道,先回答我的问题行不行。 好吧。 在白芙蓉期待的目光之中,宗明斐平淡地好像在说啊,下午雪停了啊地说:我可以让宗世子,把你从二公子那里要过来。 心意 你说什么?白芙蓉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想过许多可能, 但是想破头也没想到,莫游居然会给出这样的建议。 你听清了。宗明斐说。 距离这样近,他说得也很清晰,白芙蓉不可能听不见听不清。 白芙蓉感觉自己好像在演一出滑稽戏, 她以一种看看你能怎么编的又好气又好笑的眼神看着宗明斐:你什么意思?让世子把我要过去, 怎么要?以什么形式要?我也不太可能去给世子做大老婆吧, 那我从给宗明煜做妾换成给宗明斐做妾? 从白芙蓉嘴里听到宗明斐这个名字, 他感到还是有一种奇异的感觉, 虽然会叫他这个全名的人几乎没有,但这么多年下来,他也已经十分习惯自己叫这个名字了, 白芙蓉嘴里叫了他的名字, 让他有一种微妙的心里哪里被一只小手碰了一下的感觉。 白芙蓉有些烦躁,语气也没有很好,带上了一种淡淡讥嘲:那反正都是做妾,我给谁做不一样啊? 她以为,他回对自己说他来带自己离开国公府, 带自己去天高皇帝远的地位什么的,或者他有江湖办法搞颗假死药,帮自己装死死遁什么的, 反正以前看过的各种小说里的脱身桥段, 都在白芙蓉小脑瓜里不知道发生了多少遍了。 但是她想破头都没想到,居然是这么个操作。 不是没想到他一个大夫,居然对偌大国公府名分上的世子掌控力强到这个程度, 宗世子自小身体不好、又缺少关爱, 常年被莫神医师徒治疗和照料, 产生了较强的依赖和服从或是信重, 也是十分自然而然的吧,而是没想到,他居然要让自己去做另一个人的妾。 他难道,就对自己没有一点占有欲吗? 白芙蓉以为,他对自己是有感觉的,要不然以他一开始看上去那样出世超然的性子,怎么会主动说要帮自己离开宗明煜呢? 难道竟然是自己自作多情,他只是怜悯同情自己,或者出于朋友的角度想要帮自己一下而已? 这种感觉自己想太多自作多情的猜测,让白芙蓉本能地感觉抗拒和羞恼。 是,确实是让世子将你要过去做妾。宗明斐的运气却依然是温和的。 其实他想笑,因为他是故意没有先说他就是宗明斐的,他想看看,白芙蓉听到让她名义上做世子的女人,然后也可以间接获得自由,她会是什么反应? 是不是只要可以离开宗明煜,怎么样她都可以,都很开心呢? 所以就算白芙蓉表现出尖锐的情绪,他反而心里觉得有些暗喜,所以完全不会也生气,不会针锋相对地抵回去,而是像一团柔软的云团,而是用温柔包容的语气和眼神,包裹着白芙蓉像炸毛的刺猬一样表现出的尖刺。 白芙蓉闻言不敢置信又愤愤地瞪了他一眼,居然还敢说是? 宗明斐微蓝如融化成春水的湖面的眸子,暖融融地看着她,已经马上又接了下一句:但和跟宗明煜完全不一样,你听我说! 有什么不一样啊?白芙蓉已经被安抚到了,但还是双手抱胸,鼓着脸颊,红唇微翘,双眸带着些刻意表现的防备之意看着他,听他能怎么说。 其实她当然知道不可能完全一样,只是没想到莫游想到的居然是这样的主意的她,完全不想掩饰自己的怒气。 你说吧,我且听听。 白芙蓉就表现的是一副这样本小姐看你表现的娇嗔态度,宗明斐终于忍不住,轻笑了一声,被白芙蓉抬眼皱着鼻子瞪了一眼,才又收敛了笑意,宗明煜身体健朗,不出意外还能有几十年寿命,而宗明斐身体不佳,就算你名义上做了他的妾室,他也和宗明煜不同,我可以保证,他绝不会要求你做什么的,而且他应该活不过明年。 绝不会要求她做什么,白芙蓉明白,意思就是宗明斐没那个条件了,肯定不会像宗明煜一样,一时兴起,就想要白芙蓉履行妾室的暖床义务的。 他说得很直白,虽然大家都知道和觉得宗明斐说不不久了,但莫游可是他的家庭医生啊,这样直接地判定一个还活着的人的寿命和生死,还这样就随意地告诉自己,白芙蓉还是有些微讶地看了他一眼。 只要他死了,你就是全然自由的一个人了,既可以以给他守寡为名义接受宗家的奉养过日子,也可以选择改嫁。 宗明斐讲白芙蓉大概可能有的想法也给解释了一下:可能你想过直接逃走,离开京城走得远远的,一辈子不回到京城,不让威国公府这些人再见到你就是了,但是这样说来不错,其实也得隐姓埋名一辈子,就算你走得再远,也总会想到会不会被找到、被认出来,而如果让世子把你要过去,你可以还用白芙蓉的名字,光明正大地离开宗二公子。 他说得其实有一定的道理,白芙蓉听进去了,但还有心有疑虑:你让世子去要我,宗明煜就会给吗? 我不是说他有多喜爱我,我是说,就男人的本性你懂的吧?就算没有多舍不得我,他也不会愿意就这样把自己的女人给别人吧。看莫游含笑看自己的眼睛,白芙蓉又忙忙语速极快地噼里啪啦打了一通补丁。 她觉得她对宗明煜还算是有那么一点点浅薄的了解的,而且就算她不承认,哪怕是出于征服欲,和得不到的就是最好的的执念,现在的宗明煜对她,应该算是还在兴趣很浓郁的阶段吧。 昨晚宗明煜都还到羡鱼院过,要知道这离上次他带着醉意过来,自己和他吵架还不到10天呢,应该已经超过了他原先心里设定的宠幸妾室的频率了,但他还是来了,只不过因为自己已经睡了,他就没让人把自己扒拉起来给他接驾。 宗明煜那样骄傲的人,要他把他的女人拱手让人,感觉非得折断他的双手,打折他的膝盖,然后再从他的残躯上踏过去才行。 白芙蓉总感觉,没有莫游说的这样简单轻松吧。 但她是女孩莫游是男人,她总不好意思跟莫游说:我觉得宗明煜好像还有那么一些些喜欢我,你是不是有点低估他对我的重视了?要不你再重新考虑考虑? 她伸指挠挠自己的侧脸:而且,宗世子可是宗明煜的哥哥,他要抢弟弟的妾室,国公爷和太太他们能愿意吗? 宗明斐看着白芙蓉有些纠结的小脸,忍不住伸手轻轻抚了一下她的头顶,放心吧,我自有办法。 不论如何,就算事不成,肯定不会让宗明煜迁怒责怪于你的。在宗明斐看来,宗明煜他也不是那种会怪责女人的男人,只是这点他就不想帮忙强调了。 他都这样说了,白芙蓉也不好说什么了,壮士断腕似的:好吧!那你去说呗。 两人在湖边凉凉的夜风中静静站了片刻,宗明斐看着白芙蓉的眼睛,观察着她的表情,白芙蓉则慢慢地垂下了头。 可是 怎么?宗明斐向前,和白芙蓉靠得更近了些。 两人站在一处,他的胸膛离白芙蓉微耸的胸前,只有一掌的距离,宗明斐他几乎一低头,就可以吻上白芙蓉的侧脸,他声音温柔得像一团潮湿得要滴出水来的云雾,你在顾虑什么?都可以告诉我,嗯? 最后的尾音中带着心生感的鼻音。 这次白芙蓉没有往后躲,虽然有些害羞,但是还是任由他这样靠近地几乎贴着自己,只是视线躲闪不敢去看他的眼睛,垂着眼,就看到了他腰间系着的一块狻猊玉佩。 白芙蓉下意识地抓住了那块狻猊玉佩,垂下的坠子拉直,玉佩被她拿在手里轻轻地揪着把玩着。 宗明斐也微微挺着腰,配合地让她看着这块玉。 尽管竹林中光线十分昏暗,也看得出狻猊玉佩玉质盈盈翠绿,清澄剔透,中间飘着丝丝红色的花丝一般,漂亮得让人想小心翼翼的捧着,雕工亦精细,巧夺天工,就算是白芙蓉这样不懂玉器的人看来,也十足的珍稀美丽。 毕竟,宗世子也是个男人啊,我也会成为他名义上的妾啊。白芙蓉的声音细声细气的,带着小女生的撒娇和委屈。 我给他做妾,却只想在岗不履责,他真的一点不会有想法吗,还有,你都不会介意吗? 宗明斐低低地笑了一声,是了,她确实应该是心悦自己的,所以就算是去给世子做妾,而且自己已经告诉她,不会有她现在作为宗明煜之妾的困扰,她也是不开心的,宗明斐心中浮现隐秘却不容错认的欢喜。 在他已有二十多年的一生中,很少有这种纯然轻松的欢悦之感,让他感觉好像那些沉重的东西都远离了他,只剩下了现在的 白芙蓉,宗明斐声音清润地唤她,把头抬起来,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什么呀? 白芙蓉微微红着脸蛋,希望夜色将她的脸色遮掩住,眼睫忽闪忽闪地抬起头,有些疑问又好奇地望向他。 宗明斐正想把自己在府里的身份,其实就是她心中可能会成为她的冤大头新夫主的那位世子的事情告诉她,竹林浅处却有簌簌拂开竹枝竹叶的声音,一个人影在晃动着,同时传来一个婆子的声音:谁啊?谁在竹林里。 宗明斐身材高,又穿着白色衣服,被看见了身影,幸而白芙蓉的身影全然被他给挡住,婆子只看见了一个人。 我们被发现了! 宗明斐不愉地微拧起了眉头:嗯。 糟糕,可不能被抓包。 白芙蓉把玉佩一松,提起裙摆向着反方向赶紧溜:我先走,你在这儿应付一下。 夫妾、打算 挖冬笋的婆子背着背篓, 手里拿着小锄过来的时候,就只看到脸上戴着冰雪面具的白色道袍男人,她有些疑问:莫神医? 穿道袍戴面具的,阖府里只有这么一个男人了, 天寒地冻的, 莫神医跑这里来干什么?但是人家是府里的贵客, 还是修道的人, 越是上年纪的人约敬畏这些, 婆子也不敢问。 对方却好似看出她的想法,淡淡抛下一句:竹林清幽,赏竹调息。 然后就径自离去了, 衣袂飘飘, 冷然如仙。 看得婆子站在原地自言自语的一嘀咕:怪道是称神医呢,看着真像是神仙下凡了似的。 白芙蓉心里又是欢喜,又是担忧地回到羡鱼院,夏云正来回踱步地站在院门口,一看到白芙蓉, 就跟见到救星了似的:主子,你可回来了! 您去哪儿了啊? 不是跟春雨说了吗,我消消食去大花园那边逛逛。白芙蓉被她吓了一跳, 右眼皮疯狂跳动:怎么了? 您跟春雨说, 春雨还以为你带着我一道去的呢,可是您根本没叫我!夏云有些委屈又有一点埋怨。 春雨比夏云年纪大一点,又是先来的, 院儿里隐约还是以春雨为首的, 春雨找她问主子的时候, 夏云真是觉得冤枉, 只是不敢真的怪白芙蓉,着急地几乎半拥着她就往屋里走:二公子又来了!!赶紧进去吧我的主子哟! 两人一边往里走,夏云小嘴儿叭叭的:昨个儿二公子来了您歇下了就罢了,二公子没跟您置气,还想着不扰着您歇息,结果今个儿人家又来,您居然还不在,别说二公子,就是我特特去找个人,一次二次的都不在,我都要冒火了,二公子今个儿脸色可不好看啊! 说得白芙蓉脑瓜子嗡嗡的,昨天才来,今天又来? 怎么,自己的地位已经从以前的一年一次的可有可无的妾室,变成之前的一个月一次的宠妾,现在变成一天一次的必到打卡点了吗?不至于吧! 想到莫游那里让世子把自己要过去的主意,更觉得是一重一重的烦恼叠加在一起了。 白芙蓉期期艾艾地蹭进屋子里,宗明煜正坐在塌边,手里拿着一册书,不紧不慢地低头翻阅着,表情倒只是一贯的高傲平静,但下晗绷紧,嘴唇抿成一条冷硬的直线,谁都看得出这位主今天不是很高兴的样子。 本来上次吵了架,白芙蓉还没想好和他和解呢,但昨天人家找她她睡了,今天人家找她她又在私会他大哥的家庭医生,而且还在密谋从他的小老婆变成她的小嫂子,白芙蓉有点点心虚的感觉。 你来了啊?虽然语气还是有点儿吵架后找别人搭话的生硬,但在白芙蓉看来,已经算是求和了。 宗明煜抬眼看她一眼,丹凤眼寒凉似夜,又带着深深的探究,好像要从白芙蓉的眼睛望进她的魂灵里一般。 这一眼,他就发现今日白芙蓉是特意打扮过的,织锦衣上的青莲纹精致到花叶纹理清晰,裙子上的金丝在灯光下潋滟有光,精致后翻的双刀髻上还缠了金珠链,头上钗环俱全,本就妍丽的脸蛋敷了粉,不止涂了唇脂,眉眼都修饰过,睫毛比平日看着更卷翘些,显得一双本就漂亮的眼睛又大又媚,一眨一眨好似能把人的心给眨软掉。 想到本来廖楷是要在府里住几日才返家的,只昨日他敢大放厥词,自己也与他将话言明,叫他不要痴心妄想,所以今日一早,廖楷就知趣地请辞了,自己也没有报过父亲母亲,直接就派管家将人领到府外了。 恋耽美 先婚后爱文妖艳小妾她咸鱼了-by皇小帝(47) 廖楷人才不错,而且难得还是自家廖氏族亲,又没有家世出众到会让母亲觉得配了庶女可惜,毕竟她自己还有未嫁的嫡女呢,也不能太过抬举了庶出的女儿,所以虽然这个想法是三弟托着父亲提出来的,但母亲却是最满意和积极促成的一个,心里还惦记着廖楷和六妹的婚事,问他:怎么昨个儿还好好的,今儿一大早起来就要走?再怎么也用过早膳啊。 宗明煜自然不会直说自己的妾室竟被人觊觎了,一则是他自己的面子,二则是若母亲和家人知道,难免觉得白芙蓉是红颜祸水,看轻于她,从此对她生出更多偏见不满来,只严肃正色道:孩儿昨日已听从母命,细细观察过廖楷,此人表面持重,实则心存□□、品行不端,目无礼法,心无规矩,不堪匹配我宗家女儿,此事母亲不必再提。 这话说得有些重了,纵然信任自己的儿子,太太也有些惊讶:不是吧?那孩子我昨儿看着还是挺好的。 她自认为当了这么些年的威国公夫人,看人不说一眼看透,也不至于错把蟊贼当俊才吧。 琴姨娘原本站在一旁,嘴上没说什么,眼神却是巴巴地带着疑问和恳求地看着宗明煜,一听此言,眼前就是一黑,嘴里发苦。 还是太太伸手扶了她一把:你也坐下。 哎,多谢太太。 琴姨娘就在绣墩上坐下了,眼睛还是盯着宗明煜。 她这一辈子都是个规行矩步的,从不敢高声说话,也不敢肖想些不属于自己的,丽儿那孩子却不知道是随了爹还是怎样,自然是乖巧活泼惹人爱的,却有些心高,心高不是坏事,反正她是国公府的小姐,又不像自己,天生的丫头命,有些气性也就不易让男人践踏欺负了去。 但也是这样,从跟她提了这桩亲事 ,她就一直跟她私下埋怨嫡母和哥哥们都是假疼她,看不上廖楷家中无父、父族无官,但琴姨娘这么些年从庭州廖家到京城宗家,吃过盐比自己女儿吃过的米还多,实在是知道这算是一门面上虽没那么光鲜、内里有福的好亲事 现在家里贫些算什么,闺女的嫁妆一带去,在婆家就既不会吃苦还能说得起话、挺得直腰,只要廖楷娶了丽儿,必然也要依附于宗家的,到时候三天两头回娘家都不算事儿、甚至让丽儿带着廖楷住在娘家也不是不能,还能挨欺负吗? 何况只要有廖楷的文才、有威国公府在这里,他还能不高中?有了进士功名之后还能没官儿做? 以后就算廖楷发达了,他是科举出身的文人,名声品性最重,有丽儿现在屈身下嫁的情谊、又有丽儿娘家的扶持之恩在,这辈子他就算变了心,也不敢忘恩负义让丽儿受委屈的。 琴姨娘最是知道的,外面的光鲜都是给别人看的,实实在在的好日子才是自己过的。 就像她自己,多少人背地里嘲笑她就算当了二十年姨娘,还是过的丫头日子,但只有她自己知道,不过就是在小辈们都在的时候站一站、捧一捧太太而已,就算不干这些事情,她一人在屋里一坐一天,又有什么意思? 太太的真丫头那么多,哪里用得上自己真干多少活儿了?这些年她没有在老爷身上用一点儿心思,也没像谁府里的姨娘一样去费力争斗什么,但她和丽儿吃穿住用都没差过。 只可惜丽儿是女儿家,就算自己当年生的是个男孩儿,想来又宗明越在前,太太也能容下自己这里有个儿子,跟前面孟姨娘的打对台的,女儿虽好,可这一嫁人,可能就不容易见得到了,若是嫁得不好,一辈子就误了去了,太太那里不是没有给她提过侯府的公子,只是琴姨娘冷眼瞧着,还不如这廖楷的相貌人品呢。 虽然知道宗明煜不是个会胡乱污蔑人的,也觉得他不会有意阻庶妹的好亲事,但听他说得用词这样严重,琴姨娘还是有些不信:太太说得对,昨个儿太太特特让我帮着二夫人打点些宴席的调度事务,我还留意看了,看着不像啊 姨娘稍安勿躁。宗明煜安抚地看了琴姨娘一眼:丽儿是我的亲妹妹,我自然不会无的放矢的,姨娘安心,我和父亲必然给丽儿相一门好亲事,绝不会比这廖楷差的。 叫宗明煜看来,除了廖楷确实已经叫他心生厌恶之外,这种觊觎人妾的妄读诗书之辈,确实也不堪为妹夫。 宗明煜自然是骄傲的,不止在家世与能力上,也在相貌和男人的魅力上,这些年,像八公主那样出身高贵、但却像他明示好感的都不止一人,只是白芙蓉看的那些话本,他又不是不知道,多的是小姐和书生的缠绵故事,或许,她看多了这些,偏偏就看中那些书生呢? 也不知白芙蓉和那廖楷,到底是什么渊源,难道,她竟然真的心悦上了那样的白面书生? 所以此刻看着白芙蓉今日这样精心装扮的样子,一面是觉得确实美丽悦目,娇嫩如一朵带露的芙蓉花,觉得反正廖楷再狂妄不过也是痴心妄想,自己何必与她一女子计较?一面心里有涌起一股股难言的酸楚,将他的心岸侵蚀得朝潮软软的不舒服。 宗明煜越这样静默地盯着白芙蓉,白芙蓉越有一种底气不足的感觉,没话找话地白问他一句:那个你吃了晚膳吗? 吃了。宗明煜在心里叹了一口去,先叫丫鬟们退下:你们先下去。 等下人走了,白芙蓉也在塌边的自制小沙发上坐下,宗明煜合上手中的书,举起来对着白芙蓉,露出《三字经》的假书皮,他食指从上到下滑过这三个字,视线也从上到下滑过白芙蓉的面容,最后直直地逼视着她的眼睛:说说吧,这字是谁写的? 谈话 竖写的三字经三个字, 笔画饱满、行文流利,既规整平直、又不失灵动的馆阁体,这样的字放到春闱秋闱的考场上,不论阅卷的是谁, 先就要加了半成的印象分了。 何况除了书封, 还有白芙蓉经常描写的那本字帖, 不也是一样的字迹, 想到另一个男人为她灯下提笔, 一笔一字写下一本字帖,然后交给白芙蓉日日临摹,有些事情, 愈是细想煜是让人心肝脾肺里一阵阵烧灼。 白芙蓉的视线看了字, 再看宗明煜如罩寒霜的脸,一下就懂了。 廖楷是年轻举人、少年解元,宗明越也考过了秀才,国公爷和宗明煜都是文武兼修的,廖楷到了府里, 怎么可能不一起写几笔字、做两首诗之类的,白芙蓉自己虽然不会看,但是辨认字迹, 对于古代的读书之人来说, 也算是一项基本功了, 所以宗明煜肯定知道自己和廖楷认识了,却不知道认识到什么程度。 本来白芙蓉今日下午就想着出府去找一趟去廖楷的, 问问他到底怎么回事, 又怕他突然离开和自己根本没关系, 他前脚走, 自己后脚就出府,现在二门守门子的可不会悄悄地放自己出去,怕反而露了形迹了,就先忍着准备过一两天就去的。 现在宗明煜突然这样问自己,白芙蓉也没办法撒明显是假的的谎说我们没什么关系,她选择说实话,因为其实实话也没有什么十八禁的内容,哦,我不是有时买些书看嘛,在买书的时候碰见他的,他看我一个女孩子买话本看,就好心帮我写了书皮包了,就这样认识的,不过原先我都不知道他叫廖楷的。 宗明煜极小幅度地点了一下下巴,不置可否地从鼻腔里嗯了一声。 我们就算是普通的朋友的关系吧,你可别想啊,我们什么都没有。 白芙蓉只是稍微把两个人的关系说得更淡一些。 她说这话的时候,也毫不回避地看着宗明煜的眼睛,她眼型上扬略微有些媚,五官又明艳,所以看起来总会在鲜妍明媚中有些妖妖娇娇的味道,但眼珠子却是黑白分明的,宗明煜看着她的眼睛,虽然脸上看着有些紧张的情绪,但眼中清凌凌的没有一点躲避和心虚。 宗明煜审过俘虏的羌族王庭左王爷,也从神色和姿态中辨认出过军中潜伏近十年的细作,他的眼力和观察力都是第一等的,包括他家里的其他女眷、下人、手底下的兵将,也很难有事情骗得过他去,比如王思萱总是说多么爱他,但他觉得没有看出她只对于他这个人有多浓厚的爱意,只是细枝末节的一些矫饰,他也没有心思去事事计较,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白芙蓉一个普通的女眷,更不可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对着他的眼睛撒谎,还能不被他看出形迹来,所以宗明煜的心火也就稍微没有那么炽烈熊熊了。 我自然相信你和他没有什么腌臜的事情。说话也就能显得他从容起来,好像没有过昨晚瞬间的妒忌和怒意,也没有过在关于女人的事情上思虑和辗转。 白芙蓉就也松了口气:你知道就好! 现在她就等着看莫游的招数奏不奏效了,不管有没有用,到时候宗明煜肯定不会快意的就是了,在这之前,白芙蓉就想着能敷得走就先平和点,不想再惹他了。 但宗明煜相信的只是他们没有做出真正直接越矩、出格的事情来,没有肌肤之亲、身体之密,但情感上,宗明煜却怀疑,白芙蓉对他是有一些什么的。 在女人的角度看,不看权势官位,只看作为男人的本身,自己比廖楷对女人更有吸引力吗? 宗明煜居然没有全然的底气,他是知道自己的性子有些冷硬的成分在的。 王思萱这样的小家碧玉想要嫁给他,余沛宁这样的大家闺秀愿意选择他,甚至八公主那样的天之娇女宣称钦慕他,宗明煜心里清楚,都有他国公府嫡子的身份在,若是他只是羽林军中一名普通兵丁,王思萱还会就算做妾也央着母亲让她进门吗?八公主还会看到他就倾心吗? 宗明煜觉得不会。 既然都有了书皮,字帖的事情多问一句差不多也是好心、朋友类似的答案,宗明煜懒得做无谓的问询,他将书重新合上,却把那假封皮撕了下来,扔到了地上,以后不必包起来了,不过是话本而已,只要不是逆反之书,随便看就是,就说是我许的,没人敢说你什么。 哦,那谢谢啊。 明明好像被宗明煜抓住了不大不小的把柄,而且上次刚跟他吵架,他今天反而好像还算比较和蔼的样子,白芙蓉反而有一种受宠若惊、第二只靴子不落下来的忐忑。 怎么这样看着我?宗明煜眼皮掀起看她一眼。 白芙蓉咬了咬唇,脸颊鼓一下又凹回去,才壮士断腕一般开口:就这样?你没别的要问我了。 问完了又觉得自己嘴贱,问什么问,差不多就行了,不发火不发作自己就已经很好了,还管他心里有没有意见啊? 她精致玉白的脸上就显出明显的懊恼神色,生动无比,说实话,如果不是宗明煜心里还有情绪的话,看她这样子,实在是十分可爱的。 既然她都问了,宗明煜也就眨眨眼:有啊。 其实上次和她吵了一通之后,不止白芙蓉在反思干嘛针锋相对的惹他,宗明煜也在想,自己一个大男人,做什么和她一个女人大吵大嚷的,实在有失风度,也太没有方法了些,与其这样迫着她,还不如稍微软些,慢慢把她泡软了去。 所以今天宗明煜态度在白芙蓉看来就难得的好,我知晓你们没什么,但是,你知道他对你有肖想吗? 啊?白芙蓉有些惊讶,又有些被一个男人说另一个男人对自己有什么的本能的不好意思,你说仲廖楷对我? 他对你有超出朋友之谊的男女遐思。宗明煜直言,轻轻扯了一下唇角,眼角下垂,掩饰他心中的不爽快,而且,还不止是遐思,他还想着实际地得到你。 白芙蓉是真实的有些意外,他知道仲嘉言对她挺好的,可能也有一些些的好感,毕竟白芙蓉在现代就是美女,穿越过来后更是大美女,男性的好感,她也习以为常。 只是因为穿过来后事小妾的身份,接触到的男人比较少,但就算是打扮朴素上茶馆吃饭,男掌柜都会顺手给她抹掉两三文的零,帮她打东西的男匠人对她的活都总是不加钱也比较精心呢。 但是很多好感仅仅止于男人看到漂亮女人的天性里的欣赏,引发一时的好感和对美女有意的照顾,这样的照顾,白芙蓉是不会当做什么大事的,只要没有超过过度的界限,这是美女应该享受的福利,但在理智的控制和考量之下,些微好感并不一定会发展为喜欢、决意追求。 比方说在现代,我们大学时候可能也会对品学兼优、又会打篮球的校草有好感,但理智上觉得对方的条件不会看上自己的,就会控制自己不要去过度肖想和注意,就不会真的喜欢上,然后可能会和同班还不错的男同学在一起;初中里,出身城市、长相不错的男学霸,可能也会对班上长得漂亮、但偏成熟的农村女同学有好感,但想到对方可能根本考不上自己未来的高中,而且对方家里还有两个弟弟,等着读完初中嫁了她换彩礼了,就会保持距离,选择和同样出身不错的秀丽女学委时常出双入对。 甚至现代已婚的男女,也可能会有对别人异性有感觉的时刻,但是懂得忠贞和承诺的人,就会选择压制住,很快那些熹微的露珠一样的好感,也就在太阳升起后被晒干一样消散无踪迹了。 好感和喜欢、和抉择,从来不是一回事。 白芙蓉以为仲嘉言根本没看上自己的,只是反正他现在还没有合适的成婚对象,对自己暂时有一些些好感而已,等他考上进士,选择了合适的妻子,就会变成什么都没有了。 你不会搞错了吧? 白芙蓉内心震动,有些怀疑地斜睨了宗明煜一眼,她觉得廖楷就算想,也不会当着宗明煜说吧,宗明煜又怎么知道的,可能就是他自己想多了会错意。 怎么廖楷都不和自己说?作为他一个前途无限的年轻举人而言,就算是以为自己是丫鬟,如果真的考虑想要娶自己的话,也算是很有勇气的想法了。 廖楷跟自己讨要白芙蓉的事情,宗明煜对谁都不想说。 一是他从小心思重,除了在襁褓中和牙牙学语时,对亲生父母都不太有那种撒娇谈天的时候,本来就没有那种传说中肝胆相照无话不说的友人,家中的哥哥身体不好,弟弟妹妹们年纪比他小也隔了一层。 二是这事本来就不好说,对同僚朋友说会丢面子,对父亲母亲说会对白芙蓉不利,至于对白芙蓉,要是说了,那不是反而增加廖楷在她心中的分量,似乎他多么痴情赤忱一般,又显得自己没有威慑力,一个举子,就敢对自己说这些。 宗明煜只能看了白芙蓉一眼,她虽然没有说出来,但她那双会说话的眼睛,已经把她的想法吐露泰半,宗明煜眼神中带着让人不容置疑的冷芒:自然是我自己看出来的,他对你有非分之想。 白芙蓉还在消化,他已经又抛出一个问题:那你呢,我知道你未曾逾矩,你对他可有什么? 坦白局 其实问出这个问题, 宗明煜心中亦不是没有忐忑的,但他的面色是紧绷而肃然的,只会给别人压力,不会让人觑见他也在紧张。 他问这个问题, 白芙蓉就很有回答的底气了, 她腰都坐直了, 一副怎么怀疑人呢的眼神瞋了宗明煜一眼, 黑眸明亮毫无退避, 哎呀,什么都没有就不管哪方面都没有,说了跟他就是偶然认识的朋友, 仅止于此。 说完想想又补问一句:所以是你把人家赶走的? 宗明煜否认:他自己无颜留下, 主动请辞,我让他过了夜再走。 但是是因为被他严厉斥责一番之后,两人撕破了脸,廖楷自然没办法再当做若无其事地留下来做客,这就不必说了。 恋耽美 先婚后爱文妖艳小妾她咸鱼了-by皇小帝(48) 赶走就赶走吧也没什么, 但是,白芙蓉不信任地看着他:反正这是你家,你想招待就招待, 不想招待就让人走也没什么可说的, 不过,你可别仗着自己就对人家怎么样啊。 否则朋友一场,还连累人家, 我以后都没脸见人了。 她一个妾室, 走出府里几个人认识她?还有什么面子不面子的? 明明是带着怒意来的, 此刻宗明煜心内却颇有些好笑, 他冷锐的眸光故意凶狠地盯着白芙蓉,看得她都不自在地躲避他的目光,才悠悠问她一句:我是此等因私情小事、以权压人的人吗? 白芙蓉心说挺像的,但面色还是讪讪地笑了下:不像不像,您大人有大量,宰相肚里能撑船,不屑于用那些手段。 也不能就这么干坐着,白芙蓉让春雨把今天让厨房做的双皮奶端了两碗来,上面放着蜜红豆、浇着樱桃酱,又把爆的奶香爆米花、做的还没吃完的薯片、风干牦牛肉、蒜香菌菇干拿编的迷你的小竹箩筐各装一小箩来吃,再有把冰窖里保存的冬日里难得的蜜瓜、脆苹果切了一个果盘。 春雨和夏云已经习惯了二公子过来的时候,不喜欢有旁人在旁边伺候,就喜欢跟姨娘两个人呆着,不用吩咐就自己出去了,若是有事,屋里主子会唤她们的。 宗明煜好似是没再生气了,白芙蓉就拿了上午的画板,翻开画的雪景图,拿着铅笔、回忆着上午看到的景象,对着只粗糙地画了个框架的地方再细细地勾勒。 宗明煜拿着白芙蓉那本书皮被他扔了的话本,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着,反正自己看小说也被他知道了,白芙蓉也破罐破摔,他想看就让他看呗。 这刚好是那套讲一名子孙满堂年过半百的地方高官,梦游奇幻之境,进入到了一个阴阳颠倒、女子为官,男子缠足、链锁下身的世界的故事,在白芙蓉看来完全不够有想象力和颠覆性,但是在宗明煜看来,把男人放在女人的境地去,臆想女人当家作主,男儿们反而深锁后宅,岂不是乱了阴阳之道,已经很有些离经叛道了。 而且白芙蓉已经看完了,这是在重温的,是整部书里偏后面的一本,又还没有到最后男主逆袭的时候,讲的都是男主角悲惨的遭遇,缺衣少食还遭受虐待,女儿都在大冬天里冻病而死了,另一边女人们却又左拥右抱、糜烂颓废,最后甚至喜新厌旧,直接将他这个有过女儿的男人,给卖到了花楼里。 宗明煜不禁看着看着就眉头紧锁的,不时眼带不满地看埋头画画的白芙蓉脑瓜顶一眼。 这就是江南那边今年最风靡的话本? 他是大概知道有这么个故事的,但他自己从来不会去看这些荒唐的闲书,还是第一次真看到。 话音里毕竟带出鄙弃的意味来,白芙蓉耸一耸肩,对啊。 听说是一个连秀才都没有考上过的落魄书生,在青楼里做了龟公,顺带帮些姑娘写信什么的,后来就写了这么一部话本出来。 这就可以理解了,宗明煜有些不屑,如此荒唐,怪道落第。 他想到白芙蓉现在满脑子奇奇怪怪的想法,心想难怪一般的家里不让儿女看这些庞杂的书,以免移了性情,往日他还不以为意,若是几本书就移了性情,那只能说本身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只是长辈总觉得自家孩子原本是个好的,只是推罪于被恶友闲书娼妇带坏了而已。 现在却疑心白芙蓉变成如今这般,就是看多了这些颠倒阴阳、荒诞不堪的市井闲篇。 他这样说白芙蓉就听不惯了,唇角讥诮地微挑,小声但却又刚好让宗明煜能听得到:我看人家的意识领先你们太多了人家还知道怜悯女性 但后面越说声音越小,就像牙缝里挤出来的一点颤抖的气音:反思对女性的束缚和压迫,哪像你们 宗明煜都有些听不清了。 我又如何你了?又给我做这样不敢说话的样子? 他有些微恼,本来他是一向烦女人这样说一半留一半的,换成别人,你想说就说,不想说我也就不听,但对白芙蓉,他却有些没办法,上次不是还敢指着鼻子骂我? 白芙蓉你自己想想,我对你还不够怜惜? 照白芙蓉看,他就是领悟差生,这样一部书,他翻了翻,就算没有意识到时代对女人的压迫,那就没有从这种处境翻转中,悟到一些现世中女人的艰难和不易吗? 如果是昨晚他在这儿,白芙蓉都能再和他怼一番,现在,想着可能马上要和他拜拜,白芙蓉懒得说了,只抿抿唇:是啊是啊,说真的,你对我挺好的了其实。 确实不错,现在她不就是占着妾室的坑儿,但是在宗明煜家吃白饭吗?要是换成那个些的男人,哪里能容她这样,要不然早就让她去柴房受冻挨饿清醒清醒了,或者直接强压着她每天提供服务就是了。 他没有,如果往下比,他已经算是非常不错的了。 可惜啊,白芙蓉心想,可惜我太贪心,我想要的太多,你给不了,你也不想给,而且,关键你还是属于别人的男主角,我能相信你对余沛宁最后靠得住,就会对我靠得住吗? 虽然带着一点敷衍,但宗明煜能听得出,白芙蓉这句话说的是实话。 他看着白芙蓉螓首低垂、长睫掩目,细白小手轻轻勾画出屋檐的镂雕、门上的窗棂,心中微微一动,不由问了出来:既然如此,你又说对廖楷并无什么,为何又不愿意呢? 没有带着上位者的威压和审问般的凌厉,而是好像只是平静、纯粹好奇地在真心地询问她。 白芙蓉的手抖了一下,在原本画得一格格的窗棂间,拉出了一道短短的歪出来的斜线。 她知道宗明煜在问什么,是说那日他准备与她行事,被她抗拒然后两人吵了一架,他不悦而去的事情。 白芙蓉拿手的笔垂放在桌上,抬头看了宗明煜一眼。 宗明煜一双丹凤眼眼线如笔画就,其实线条十分漂亮,黑幽幽的眼珠,不锋利也不沉冷,就带着疑问地静静地看着她,等待她的答案。 白芙蓉嘴唇轻轻动了一下:你真的想知道? 嗯。宗明煜的声音轻而笃定。 那你觉得原先的时候,我为什么想要睡你呢?那时候,你又为什么不想和我呢? 她说的是原身白芙蓉的时候,宗明煜也心领神会 宗明煜几乎都没怎么想,马上就要开口回答,白芙蓉竖起一根食指,抢先说:你要说实话如果,你不想听我说假的的话。 宗明煜点点头:我没和你说过假话。其实他说谎话的时候本来不多,因为大部分人,都用不着他去说话。 因为,那时候你想要得到我的宠爱,然后可以有更高的地位和更多的财物,让所有人都不敢轻视你,而我不太喜欢那样的。 嗯,你说得没错。白芙蓉一颔首,表达对他的回答的认同。 该你了。宗明煜就把书丢开一边,靠着塌边的软枕坐着,对她抬一抬下巴,等她的回答。 她想了想,先把预防针打好:我说的可能跟你刚才看的话本一样,甚至让你感觉更荒谬,如果你觉得受不了不想听,你可以随时叫停。 宗明煜甚至笑了一下:我没有什么听不下去的。 他连箭尖穿透右胸口都可以撑着继续行军,难道几句话还能让他做不到听完吗? 白芙蓉在他专注的眸光下感觉有些不自在,舔了舔椿,然后组织了一下语言,首先,我知道,也许在你的心里,男人和女人怎么能一样,我跟你又怎么能相提并论,但是,在我心里并不是这么觉得,我和你一样都是人啊,虽然这么说其实我也有点无赖了,毕竟我吃你的用你的,我也没有什么资格要求来和你平起平坐。不过没办法,人就是这样现实的生物,除非你把我逼到无路可走,只要暂时我还不用跟你卑躬屈膝才能有一口饭吃,我就会有恃无恐。 所以,为什么你会觉得,你不想睡我的时候,你就可以对我弃如敝履,你想要的时候,我就一定会对你倒履相迎呢? 白芙蓉都说到这里了,本能的也有些好奇他的反应,一边说边观察着宗明煜的反应:如果我现在除了你,还有一个正丈夫,两个别的小丈夫,而且以后可能还会继续增加,我也会对你挺好的,你愿意我昨晚和正丈夫春风一度,今天再和你芙蓉帐暖吗? 有别 宗明煜颊肉微微抽动了一下:这不可能。 话本是话本, 现实是现实,阴阳之道,怎么可能颠倒呢?但是他也知道,白芙蓉难得对他敞开心扉, 是不想听他说这些的, 所以只暗暗憋在心里, 姑且先听着白芙蓉怎么说。 这有什么不可能? 虽然五代十国后历史就走向了不同的走向, 但白芙蓉可是也读过这个世界的史书的, 前朝末年的长公主,不是就不但选了驸马,而且还自己给自己册封了两个侧驸, 另有侍从男宠数十人? 前朝长公主乃著名的□□荒唐之辈, 提起她来,全都是鄙弃之辞,宗明煜还是第一次听到,居然还有人用这样,几乎有些仰慕的语气提起她来。 宗明煜眼眸轻垂:怎么, 你想效法于她? 宗明煜没有说,可是别人是垂帘听政、大权在握的实权公主,白芙蓉怎么能与她同论呢? 而且史书中有那么多烈女, 出任女官堪比男儿的也有, 著书立说一样青史留名的也有,怎么白芙蓉就单单盯着这个长公主呢?宗明煜看着,她也不像是那等沉迷□□、□□放诞的女子。 白芙蓉从他的眼神和唇角的轻扯感觉到一丝危险, 一边拿着笔随意地涂着阴影, 一边状似随意地答他:没有啊, 不是你说不可能吗?我这不是告诉你, 没什么不可能。 我是说在我身上不可能。 要翻史书,宗明煜可比白芙蓉信手拈来:你以为驸马有多心甘情愿吗?义军破城之日,皇宫大内本还能守,是驸马憎恶长公主已久,偷来符印径直打开西华门,若不是义军动手更快,长公主或许直接死于驸马之手。 他以为白芙蓉能明白些阴阳颠倒的荒唐和恶果,但白芙蓉却居然笑了出来:看吧 ,你有妻妾,世人还要夸你算是洁身自好,妻妾不多,又是个孝顺的,只是为了传承后嗣而已,我告诉你有的女人也有兼有夫侍的,你却告诉我这样是不对的,是该死的。同是一样境遇,只不过男女互换了而已,怎么余沛宁就没有像驸马那样,憎恶你已久呢? 白芙蓉的笑中带着点狡黠的恶意,这样说来,你应该感激她的不杀之恩,好好对人家才是,而不是坐在这里我可以自愿在你们后院当个安静的花瓶,不打扰你们的相亲相爱。 你明知我为什么不能!宗明煜一下坐直了起来,抓住了白芙蓉还在涂涂画画的右手。 白芙蓉当然知道,宗明煜说的是他为了自己,没有和余沛宁圆房的事情,但是凭什么要说成为了她,她又没有要求宗明煜不和别的女人怎么样,却要说得好像自己让他牺牲了什么一样,白芙蓉觉得平白背了好大一个锅。 她想把手抽出来:我不知道! 其实说来说去,宗明煜已经能够听懂,她就是看不惯自己除了她,还有别人而已,他不松手,白芙蓉的手腕都被摩擦红了,却还是抽不出来,只能鼓圆了脸颊,气鼓鼓地瞪着他。 宗明煜也觉得拿她有些没办法,声音里几乎带着叹息:你怎么就这么善妒? 别人府里都是正妻嫉妒妾室,拈酸呷醋,怎么你这里倒反过来了,她是正妻都没有拦着我亲近你,反而是你总跟我闹脾气。 白芙蓉大无语,一字一顿地强调:再说一遍!我没有在嫉妒! 我只是实话实话,随便你怎么样!我不是想要你独宠我,我只是希望我们井水不犯河水,你可以随意和余沛宁和王思萱她们上窗都行,就只别想到我就行了! 在宗明煜听来,这实在是女人的气话:你去找她们吧!别找我就行了! 他叹一口气,就算没有她,以你的出身也做不了我的妻室,余她不是个不容人的,有她在那里,什么事务都到不了你头上,你就一样每日这样悠悠闲闲的随意玩一玩,我也我也只与你,行不行? 这些事情这些打算,他一向都是只在心里默默盘算,哪里跟别人这样解释过。 宗明煜的耳根有些泛红,既是害羞,也是难堪。 只要你能生下庶长子,名义上也叫你们夫人一声母亲,你们母子都待她敬些,到时候没有嫡子,庶子也是太太的孙儿,她就算不高兴没有嫡子,你叫孩子哄着祖母些,她自然也不会再闹,你有孩子傍身,也不用再怕在府里被谁欺侮,如此,好不好? 宗明煜自觉实在已经发挥了平生最大的耐心,而且已经让步得超过了他的底线。 余沛宁现在能够对白芙蓉在他这里的特殊如此贤惠、容让,只是因为她以为自己身为国公府嫡子,以为按自觉一贯的性格,自然心中有数,自己原先也确实如她所料,是想着就算宠妾室也要先给正妻些甜头和好处,准备先给余沛宁一个嫡子的,若是没有了她能有嫡长子的保证,侵犯到了她身为正妻的实际利益,余沛宁定然就不会像如今这样对白芙蓉如此宽仁了。 他已经在考虑怎么给余氏家族补偿,又怎么应付余沛宁的不满。 不好!不好!你凭什么自以为是觉得我会觉得好啊?白芙蓉却实在已经受不了了,本来想着最后时候了别惹他,但是他这种淡淡的好像在为自己打算,已经为自己牺牲和做了多少的态度,真的比直接打骂胁迫她一顿还要难受。 要是任由让他在这里演深情退让,自己低眉顺眼地不反驳,白芙蓉觉得自己还没因为没规矩被打死,就会因为一肚子话梗在胸口被憋死了。 宗明煜! 嗯? 到这一步,白芙蓉的语气居然不是那么激烈了,而是沉沉的带着跟他怎么都说不通的心累和无奈:我已经不是第一次说了,明明我们说的都是一样的话,但我感觉你好像听不懂我说什么一样,和你沟通真的很难你知道吗?我不需要你为了我去冷落你的妻子,我不想要!搞得好像我是什么祸水坏人,弄得人家正经的老婆无缘无故就要受委屈一样。 这不是嫉妒的话,也不是气话,你随便和余沛宁生三个五个嫡子我都鼓掌欢迎,我觉得你们就是天生一对,真的!哦,不是我觉得,而是你们确实本来就应该是一对。小说里,他们两从相敬如宾、到慢慢靠近,最终成为相濡以沫、深深相爱的一对,自己确实就是意外插进来的一个人。 白芙蓉不再避让地看着宗明煜的眼睛:我只是仅、单纯我自己,我自己就不想和你有什么而已,然后为你,这样一个好像暂时只有我,就已经是你这个男菩萨对我大发慈悲了的男人,我就应该跪下叩谢,然后欢欢喜喜给你十月怀胎、在这样的医疗条件下去怀孕,然后走鬼门关生孩子,我不愿意!我知道,你以为你这样已经是仁至义尽,让步良多了,但是这对我根本不是什么好事啊? 不止是白芙蓉,宗明煜也是无奈,她知不知道自己要是只要她所生的庶子,那就要在家中和亲家面前承受多大的压力,胸中堵满的都是郁怒,那你还要如何? 恋耽美 先婚后爱文妖艳小妾她咸鱼了-by皇小帝(49) 我不要你如何。白芙蓉摇摇头。 看吧,只是如今这样,你就觉得已经为我做了太多,心中肯定在怪我不懂事不理解你吧,那现在你对我可能还有三分的新鲜,别说我不愿意这样,就算我听了你的劝,我识趣一点我顺着你的台阶下了,按你说的这样做,三年五年,十年二十年之后呢?你不会后悔你对我付出'这么多?你不会遇到新的你感兴趣还比我懂事'、识趣'的年轻女孩儿? 就算你能一直如此不后悔,我也会担心你会不会后悔、会不会变,我这辈子不就只能看你对我的良心过日子了? 宗明煜反驳:我不会的! 他明白自己,他从来就不是那样容易被美色打动,心思易变、情爱菲薄的男人。 我不是怕你三心二意,我是觉得这样的日子就真的很没意思,我不想要你的宠爱!我也不想当有幸给你生儿育女的富贵妾室,你懂不懂? 白芙蓉虽然不愿意做他的真正的妾,但她自己是能想象宗明煜作为封建贵公子的心情的,但她觉得宗明煜却完全无法理解她的立场,他只是觉得现在有些喜欢她,所以在勉强以此做出牺牲,暂时哄着自己,所以愿意此时先对自己的任性做些包容和让步而已。 他的想法还是停留在认为自己是不希望他宠别人、希冀得到独宠、自己担心他变心而已。 但她不是男女平等学十级学者不是演说家也不是最佳辩手,没法把自己的想法掰开了揉碎了给他讲得清清楚楚,也没法把她心中的理论给他剖析透彻,让他听进去进入她的脑子里。 并且她并不想也不奢望,让他能够从封建社会的统治阶级的男性,蜕变成理解自己的思想的进步男青年,她只是因为受不了才怼他几句而已,没有想着要用自己的语言来改造他什么的,也懒得再跟他这样说下去。 白芙蓉的眼神近乎带着苍凉:我跟你讲那些男女对换下的你愿不愿意,我算是明白了,本身就好像是对牛弹琴,因为我已经完全看出来了,在你的心里,我和公主怎么能相比呢?男人女人怎么可能等同呢?我和你,你是公府公子,我只是一个幸运的奴婢、现在是依附你才能生存的妾室,你就算表面能容我谈笑、和你吵架,不过是因为你的兴味和慈悲在让你容忍我,在你内心深处,我又有什么资格站在同样的位置上呢? 既然如此,我再跟你长篇大论,也不过是浪费我自己的口水,顶多气死我自己罢了。 你自己想想,是不是? 隔屏 宗明煜和她凑得极近, 两个人眼神就这样较劲似的相对,宗明煜的眸中带着沉痛与怒意,白芙蓉的眼中是无奈和抗拒。 宗明煜最终还是放开了手。 两人之间一时无话。 白芙蓉揉揉酸痛的手腕,又对着自己的画低头静静地画起来, 她觉得和宗明煜已经没有什么话可说了。 说了也是白说。 如果, 她现在没有别的路可走, 也许她会考虑像他说的那样, 起码在这个时代里, 勉强把日子差不多先过下去了,但是她现在有别的路可以去试一试。 宗明煜说的让余沛宁顶着正妻的名头,而自己可以做宠妾、生庶长子, 他、自己和孩子都给余沛宁敬重和管家的权利, 然后自己就和他好像假装两个人一样的过日子,换成别人来听可能觉得挺美好。 但白芙蓉只觉得自己未来的一切都会建立在原来的女主角,另一个女孩子余沛宁的艰难和隐忍之上,做一个无子而家有宠妾的正妻,想想也知道日子不会多快活, 宗明煜他凭什么又有资格让另一个女人为他来过这样的日子呢? 这样的解决方式,只能让她觉得沉重而压抑,并且更加觉得女人、妻妾在他眼中的地位, 就是理应为他的舒适和快乐而牺牲的存在, 而完全不会有,哇,他对我真好的感动或满足。 宗明煜也一时也觉得拿白芙蓉没办法, 这丫头的筋不知道是怎么做的, 就这样拗不过来。 他一低头, 就能看到画板上稍显潦草, 但是已经能看得出是府中俯瞰之景的黑白线条画,难得的是画上的线条和阴影浓淡组合起来,各处的屋宇楼阁,竟然像是立体的一般,高低错落、宽窄粗细都看得清清楚楚,连府道中低头行走的下人,看着都不是扁的,而是有自己的身高身形。 宗明煜也一时也觉得拿白芙蓉没办法,这丫头的筋不知道是怎么做的,就这样拗不过来。说这些违逆大伦的话的人是她,他都还没跟她生气呢,她看起来居然能比他还气冲冲的,偏她又不是军中的那些兵丁,自己又不能把她打一顿。 若是真的把她紧闭一月几月或是在吃穿用度上处罚一番,别说宗明煜不想这样对付一个女子,宗明煜想要是他敢这样做的话,恐怕以后想看到她对他笑一下,都是不能了。 他一低头,就能看到画板上稍显潦草,但是已经能看得出是府中俯瞰之景的极细黑色线条画成的画,如此纤细的笔触那些工笔大家也不是画不出来,但难得的是画上的线条和阴影浓淡组合起来,各处的屋宇楼阁,竟然像是立体的一般,高低错落、宽窄粗细都看得清清楚楚,连府道中低头行走的下人,看着都不是扁的,而是有自己的身高身形。 他见过白芙蓉在大富翁图上画的各种简笔画,小房子、狗、人、树、床等等,也见过她给七妹画的狮子猫图像的衣裳样子,但还是第一次看到白芙蓉正经的画作,实在有些刮目相看的意味。 白芙蓉粉唇抿成一线,板着脸把宗明煜当做无物,低头只画她自己的,宗明煜也就这样静静地看她细白纤细的手稳而有力地握着笔,将那细微处的壁画、砖裂纹、屋檐兽雕慢慢描画出来。 你绘画竟这样好?宗明煜声音放得轻,近乎有两分哄着捧着的小心翼翼。 他见过宫廷画师画的皇宫殿阁图景,竟然也比不上她这小小一幅画身临其境。 白芙蓉本来不想理他,后来见他还是这样安静地看着,好像在等她的答案一样,才语气略微生硬地实话回了一句:还行吧,我算不上多杰出的,只是我的画法,你们这边一般的画师不知道这样画而已。 宗明煜却好像得寸进尺:那什么时候,你为我画一幅? 白芙蓉掀起眼皮看他一眼,行啊,画画可以,如果你能够别想让我做那些你以为妾室天经地义的事情,让我当你的专职画师都行。 宗明煜心想暂时别逼她太紧了吧,这样清淡温馨的氛围,总也比每次和她说说话,都变成以两个人面目紫涨的争吵交锋好一些。 白芙蓉却好像是故意要打破这样的氛围,语气硬得像冬日屋檐下的冰棱子,但别以为这样扯两句别的我就会忘记我们之间最大的问题,然后像温水煮青蛙一样被你煮软、跳不出你的炉子里,我告诉你,我不可能忘掉的。 * 世子宗明斐回府了,又没有赶上腊八的家宴,老太太就张罗着要整治一桌席面,就只有威国公府的直系本支的这些人,一起吃一顿小家宴,给大孙子接风洗尘。 太太本来都想阻了:算了吧娘,他一向不愿意掺和这些的。 重阳前在家的时候,他弟弟成亲他都没出来一下,我也提过说毕竟他好容易回京了,老爷、我、老二,就我们一家子四个一起用个膳,他都说不想徒增牵扯。 老太太却坚持:我叫丫头去问问呗,又不费什么事儿,要是他不愿意,那我也不掉块肉。 结果,宗明斐居然还真应了。 下人来跟太太说的时候,太太都有些不敢置信,惊讶之后,又有些担忧升起来:不是说他的病也得不能见亲人?不能生感情的吗? 怎么忽然又能见了? 毕竟是她亲生的儿子,旁人议论起来再说关系淡薄,也是她十月怀胎生的,总也是有些感情的,太太就觉得整整一天,心口那里都是沉沉的又好像一跳一跳的,又闷又颤,十分难受。 这次小家宴只有自家人,就定在老太太松龄院的待客正厅里,中间用二十四扇的节气时景图长屏隔开了,一面是男人们,一面是女眷们。 白芙蓉到的时间照样是接近开宴的时辰,踩的提前一盏茶时间的点,她塌进松龄院的时候,正好看到一个清瘦高颀、身着道袍、头戴羽冠的男子背影,从松龄院更靠近青奚居方向的侧门出去了。 白芙蓉只看到他转身而去的一瞬,冰雪面具在日光下折射出星星冷芒。 白芙蓉装作不认识的问松龄院里引路的丫头:这是? 哦,是世子院里的莫神医,他将世子送过来,就先走了。 原来如此。 白芙蓉装作没怎么见过这位的样子,心里却有些遗憾,早知道就早来一会会儿了,就算见面也得装不认识,不能说什么话,但起码也能看看彼此。 他那双泛蓝的沉静漂亮的眼睛,看着人的时候,总能给人些安心的感觉,白芙蓉觉得现在很需要他那种能够感染人的淡静镇定。 因为白芙蓉表面平静,但实际心里很紧张啊! 莫游使人悄悄传了纸条给她,说是他已经安排好今日宴毕,世子就会跟宗明煜提出,他想把白芙蓉要过来做妾,在临死前以做冲喜,看能不能让她怀上儿子、传承后嗣。 从前日下午宗明煜又到羡鱼院,她却因为没带春雨夏云一个人去湖边竹林见莫游了而不在,春雨夏云大概怕又出现二公子到了,他们两却面面相觑不知道姨娘在何处的尴尬,这两天大概私下商量过了,就跟她很严,夏云都好像身体不舒服有些发热,都不肯去休息。 白芙蓉自然还是可以爬阁楼逛园子,但是却甩不掉丫头们,就没办法再单独和莫游会面说话了。 就那样短短的一张纸条,却说的这么让人紧张的事情,真的很让人忐忑啊摔! 就连席上老太太笑呵呵地跟白芙蓉说话:前儿个我请了成郡王府的老王妃来府里打麻将,她也是喜欢得不行,说回去就叫府里的工匠一起连夜赶工,必要刻一幅来,明个儿她又邀我过去打,但她其实就是不太灵光,还爱逞强,怎么打都是个糊涂牌,我感觉她都还没完全没会,昨个儿都差点炸胡了两次,还是芙蓉丫头你最会教人,我们几个都是你教出来的,明个儿我带你一起去王府,你亲自去坐旁边儿给她抱膀子,教教她啊,行不行? 白芙蓉都愣愣的抱着碗数米饭,差点没反应过来,还是范雨竹在她旁边,用手肘给她腰上拐了一下,白芙蓉才反应过来,笑笑:行啊,当然啦,没问题。 余沛宁微笑不语,老太太居然要带白芙蓉出去交际,她心里是不大舒服的。 王思萱则是抿着唇不说话,白芙蓉去的还是连她都没去过的王府里,她哪里能开心得起来,老太太本来就是个爱玩儿的,白芙蓉捣鼓那个麻将,可算是投了老太太的契了。 但当事人白芙蓉却是心里叫苦,其实她是不太想去的。 要是放之前,叫她能光明正大出府去别府玩儿,不管去哪儿她都会挺开心的,起码能多见几个人,要知道白芙蓉穿越过来这几个月,身为妾室,就没出去走过亲戚、也没资格像琴姨娘等一样接待过客人,真能算得上是认识的人,得把逛街遇到的能说几句话老板伙计什么的刨掉,那差不多就府里来来去去这些个人,很难觉得不腻味。 但是现在,也许可能马上要成为京城公府兄夺弟妾传闻的女主角,她觉得还是少见些外人,让别人认得自己的脸为好。 老太太只以为白芙蓉是欢喜得愣了,所以有些发蒙,就更加眉开眼笑了:放心,老王妃是个大方的,这满京城的老夫人里,就没有比她还好面儿的人了,你去教她打牌,我保证,她那里就少不了你的赏。 多谢老太太。白芙蓉都没有说俏皮话儿的心思了,努力显得轻松地笑笑。 一顿饭吃得,太太都觉得她不对劲,问她:怎的今个儿芙蓉无精打采的,这么些佳肴,今日怎么都没见你多用些? 白芙蓉只能感觉就着面前的鱼翅夹了一筷子:在吃呢只不过想着大家都在,我也稍微斯文一点嘛!然后,也是午膳吃得太饱了些,还没怎么饿 女眷这边大家也喝着果酒或甜酿,一顿饭吃得很是热闹。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老太太琢磨着正要宣布散场,隔着越人高的屏风,男宾那边忽然炸开刺耳的杯盘掷裂之声,伴随着宗明煜决然愤怒的嗓音:我不同意! 父子 如果白芙蓉能都坐在男人这一桌, 她一定会大吃一惊。 不止会大吃一惊她以为已经离开的莫游,居然穿着仙鹤逢春刺绣锦袍,坐在属于世子的紫檀镂雕轮椅上。 还因为往日颜如冰雪,只是略有清瘦的莫游, 今天居然看起来两颊都有些凹进去的病态, 脸上肌肤也带着一层久病迟暮的灰黄病态, 加上他本来就虽然高, 但是很瘦, 看起来就像是常年多病的样子。 宗明斐和威国公、宗明煜、宗明越同坐一席的时候,他是感觉有些宿命般的微妙的。 他本打算、也本以为,直到作为威国公世子而死去, 他都不会见宗明煜、宗明越这两个弟弟一面的, 但是现在却因为要跟宗明煜说这样一件事,而和他们坐到了一起。 他能够发现宗明越见到自己这个大哥,在拘谨和陌生中,多少也带到少年人对长兄和濡慕和好奇。 而也能发现宗明煜挑不出错处的待长兄的尊重和关心之下,对他的打量和观察。 对于宗明煜、宗明越来说, 宗明斐这个兄长已经是十年未见了,而在他们记忆中的宗明斐,还是病弱而虚胖的样子, 现在见到这样的自己, 很难把自己在感情上当做哥哥来看待吧。 不过宗明越虽然上次见长兄的时候,还是个不到10岁的孩童,记忆早已模糊, 只记得哥哥胖胖的, 肚子和两腮上都是软肉, 但脸上却永远带着憔悴枯黄的病容, 看人的时候就算笑着,眼神里也带着疲惫,眼睛好像永远睁不开的样子。 现在却变成了一个如此消瘦的样子,与依稀记忆里差别甚大,但也不是没有亲切感的。 只因为他看着父亲和大哥二哥,虽然父亲更威严些、脸型更偏方形正气,二哥更矜持贵气些,大哥则带着久不理俗务的病人特有的清淡和超脱,但轮廓、五官都一眼看得出相似。 源于祖上有胡人的血脉,那宗家男人特有的高挺的直鼻、不同程度的偏于深邃的五官,一看过去,就会觉得三人必是一家子父子兄弟。 只宗明越自己,可能因为孟姨娘五官较为温婉柔和的关系,他长相像亲娘的地方颇多,稍微还和父亲跟两位兄长不像些。 不过就算如此,一起吃饭的时候,氛围也没有变得融洽起来。 因为宗明斐时不时地就咳一声,吃饭也只能挑着软烂的素菜、清淡的炖菜吃,另外三父子还可以喝酒,他只能喝着温热的蜜水,说话的声音也是嘶哑孱弱,就连年少明朗的宗明越,对宗明煜这个矜傲的二哥都敢嘻嘻哈哈的,对着威严的父亲也敢开些玩笑,但对着宗明斐,就也会不自觉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大哥,你吃点这个参片炖乳鸽?这个还是比较清淡的。 宗明斐却只能摇头:人参过补,于我的身体咳咳反而无益。声音嘶哑难听,如铁丝划过石板。 宗明越就只能讪讪地放下了准备帮他舀汤的勺子,又再拿起来,改为给他自己舀了一勺。 幸而有宗明煜又挑起了新的话茬,缓解了宗明越只能低头喝汤的尴尬,无为道人和莫神医,原先不是都说兄长连家人都不可见,我返京后求见兄长,也被莫神医以此为由拒之门外,虽则十分欣悦能得见兄长,但为弟仍是有些不解,怎么今日又忽然可以见了? 恋耽美 先婚后爱文妖艳小妾她咸鱼了-by皇小帝(50) 宗明煜却始终难以打消心中的疑惑,他本来就是信奉子不语怪力乱神之人,对佛道都是不信的,上次在围场见到长兄身边的那个莫神医,更是心中有些不喜。 若不是原先太医会诊都判定15岁那边就药食罔灵的兄长,在他们师徒二人的救治下活到了现在,宗明煜都会疑心,兄长是不是遇到了两个招摇撞骗的江湖骗子。 宗明越闻言也好奇地抬眼望向兄长,对呀,大哥。他也好奇这个问题的答案。 只威国公不咸不淡、不置可否,感觉他早已将长子的情况了解得一清二楚。 面对宗明煜的问题,宗明斐好像早有预料,声音虽嘶哑颤抖,但却缓慢而果断地直接道来:原先不见外人亦不见亲眷,是为了咳咳延寿,但现在我已经活不了咳多久了,也就不必讲究这些了。 宗明斐对外都称莫神医和无为道人为仙师。 大哥他就这样唇角甚至还带着淡笑,平静地陈述自己就要死了,听得天性较为善良简单的宗明越心中有些难受。 大哥快别说这些了,原来那些御医不也说没办法,但后来不是找到了无为仙师就好了!现在莫神医没办法,还有张天师李天师王天师,传说江湖上能人异士众多,我们还可以找别人! 宗明斐只虚弱地摇了摇头:两位仙师之能,已是天下罕有了。如今仙师已告知我,让我趁唔最后的时间,多少与老爷太太、还有弟弟们,这些亲人们,共叙天伦。 宗明煜微微皱了皱眉,他觉得有些异。 这位长兄居然称父亲为老爷,不过他有时也称亲生母亲廖巧云为太太,大概是他自己也久不见家人,难免生疏吧,毕竟此时看父亲的面色,听到长子自述要不久于世,他居然好像也无甚波动。 国公爷只是好像一位不爱听这些生死之言的长辈,淡淡地轻斥了一句:你还年轻,勿要出此丧气之言。 于是宗明煜心中念头一晃之后,又放下了。 兄长不必悲观,我和父亲都会尽力在民间继续寻访名医,或许还有转机。长兄的话都说到这里了,宗明煜身为弟弟,也就跟着安慰一句。 但他可不像宗明越那样,真的以为宗明斐还能有机会再遇到一次奇迹,又在生命垂危边缘的时候遇到世外高人,他也稍微懂一些望气之术,看宗明斐的印堂和眼睛,就觉得生气较常人衰败许多,确实不是长寿之相了,如今能做的,不过也就是让他活着的时候能稍微舒服些罢了。 现下兄长回府居住,若是生活各方面有所需之处,尽可以告诉弟弟,弟弟愿效犬马之劳,让兄长过得更舒心些。 宗明越也跟着点头:弟弟亦然! 那天山上和檀若寺有什么好的,一个终年冰雪,一个清寂无聊,大哥回府实在也是极好的。 宗明斐忽然躬身,以帕掩口连续急咳了几声,灰黄的面颊上泛起气息不定的红晕,气息稍定一些,才面带浅笑地回:是,多谢二位弟弟。 宗明越连称不用谢,都是兄弟,应该的云云。 宗明斐却缓缓转过脸来,虚弱涣散的眼神停在宗明煜脸上,忽然焕发出丝丝希冀的光彩来,看得宗明煜心中一跳,兄长,何事? 宗明煜是在草原上急袭奔驰过几百里的,也曾为了潜伏,孤身隐藏在荒原里数十天,与野狼一同生死搏斗,他有很强的直觉和敏锐的危机意识。 就在这一刻,明明没有刀兵、没有冷箭,是一家四个亲父子坐在一起的宴桌前,宗明煜却感觉到一种令他后脖颈发凉的危险。 宗明斐轻轻地点了一下头:是有一点事情,这可能是我在人世间咳最后的愿望了,刚好也唯有二弟能帮我,所以,我想请求二弟允我。 他点头的动作都与旁人不同,缓慢而幅度轻微,好像重一点,就可能把他的精神气晃散了一样。 宗明斐虽然满脸病容,但就连对相貌妍媸并不敏感的宗明煜,也不得不承认,在憔悴发黄的病态之下,他的五官也实在恍如画就,带着病弱憔悴的微笑,也有一种易碎而温良的美感,好像这样恍惚的笑容,随时可能因为你的冷漠无情而消逝,让人不忍对他说出拒绝的话来。 但宗明煜不是一般人,他神色肃穆中带着适当的对兄长恭敬,什么事情?兄长请说。 但却完全不会像假如换成宗明越,他就会大包大揽,好啊,可以,哥哥说就是,我一定照办。 宗明斐的视线余光往威国公身上飘了一下,似乎有所顾虑地:是否让小弟回避一下? 啊?什么事我不能听啊?宗明越还在叫屈,那他会抓心挠肝地好奇大哥跟二哥说什么的! 威国公却直接一颔首,直接拍板:不用,都是自家兄弟,没有什么不能听的,你说罢。 是。 宗明斐尽量将声音放得轻缓,这样他能少些咳嗽,虽然声音喑哑难听,也能顺一些地把话说完:我已年寿不永,世子之位、威国公府的一切,今后必然都是交给二弟的,然我年二十余,到现今却无一子一女,所以,我想纳一好生养的女子为妾,延续血脉不至我咳之后,便就此绝了后代了。 说到最后,带着些许惨然之色。 宗明越听着,脸上的表情十分古怪。 宗明煜看他一眼,几句就猜出了他的八分心思,意思是大哥这身体,还能行吗?不会那个之后,就直接在床上一命呜呼了吧。 宗明斐也看出来了,略带腼腆地一笑:我虽身体不便,双腿残疾,为了传承子息,就算耗损些精血生气,也不得不为之。 兄长要纳妾,直接纳便是。宗明煜却不像宗明越年少,脑子里都想的这些,他敏锐地察觉出了不对,脸上再也殊无一丝笑意。 以兄长威国公府世子的身份,满府奴婢、良家女儿何不可得,为何还要请求于我?可是因身体不便,要为弟帮忙寻摸?那弟弟倒也可尽绵薄之力。 宗明斐摇摇头,眼睛直直地看着他的弟弟,莫仙师已开坛卜卦,为我算了子息,须寻八字为辛卯庚寅己丑壬申之女,才能与我八字相合,不损伤我的身体。 妾室与兄弟 且此女须有伤水之命、曾死里逃生, 如今六亲断绝、唯余自身一人,这样的人,刑克父母亲族,却不克子息后代, 只有如此命硬之女, 才能以她凶煞刚硬之命, 咳咳克制我的死气, 在绝境之中, 为我改逆天命,留下一点血脉。 宗明煜只感觉到自己血液继续逆流,额角青筋跳动。 八字为辛卯庚寅己丑壬申, 那生日不就应该是腊月二十九日? 正是白芙蓉的生辰。 前段日子白芙蓉给五妹、七妹的生辰都用心备了寿礼, 那两个像兔子和狐狸的玩偶,曼姨娘说七妹如今睡觉都要抱着,宗明煜想着明年自己生辰,也要叫她用心给自己准备寿礼才好,但他身为男人, 怎么好先找女子讨要寿礼,就想自己先给她过个诞辰,才好让她礼尚往来给自己备礼, 也免得她费心思给妹妹们赠礼, 她自己的生辰到头来,却寥寥草草地过了。 于是宗明煜特意让亭然打听了白芙蓉的生辰,没想到她竟刚好生在除夕过年的前一天, 腊月廿九, 十分好记, 宗明煜一下就记住了。 宗明煜也由此知道, 因为白芙蓉生日在一年最大的节日除夕之前,众人的注意基本都在筹备过年上面去了,往年、包括已经被提拔为妾的去年在内,都一直被府中人忽略,难怪听母亲提过,实在后悔提拔了白芙蓉,只因白芙蓉实在不知规矩,身为妾室,却就连过年前都不安生,总是上蹿下跳的,让她这个当家主母都颇为头疼。 其实不过是小姑娘生辰之际,想要多些人关注自己而已。 而这样再一默算,辛卯年,不就恰好是十五年前吗? 宗明煜心中冰凉,又带着一种愤怒,让他像被重重雪山压住的火山,压抑得难受。 而宗明斐却恍若未觉他的情绪转变,只好似十分无奈伤感地苦笑一声:若没有这样的女子为妾我这一世,就只能子息断绝、绝后而亡了 原来是关系大哥的后嗣,那确实是十分重要了。府中父兄都不太信这些玄易之学,在威国公府中,就算是祭祖之日,也不太请高僧或法师做法的,宗明越颇难得听到这些八字命数的,听得颇为新鲜,又觉得这是长兄的大事,也是十分上心。 宗明越虽然生于公侯之家,却因为从小父亲宠爱、姨娘珍爱,母亲廖巧云因为已有自小天资出众的嫡子宗明煜,也对他未曾敌视打压过,性子养得难得磊落赤忱,又毫无一般纨绔的不良习气,也又因为他性情如此难得,威国公虽出于家主的理智更看重嫡子宗明煜,却私心里愈加喜欢这个小儿子。 因此宗明越虽然对宗明斐这个哥哥还有些陌生,但孩提时代也记得胖胖的大哥从未对自己疾言厉色过,总是病弱地微笑着,脾气很好,想到绝嗣对于一个男人来说绝对是最严重的事情,心想如果换成是自己,反正都要死了,要是能留个血脉,也会觉得就算有房事会让虚弱的身体更破败,哪怕因此少活个几月半年的,也愿意选择留个后的! 于是他颇为积极,都没注意到宗明煜发青的脸色:虽则条件有些苛刻,但让父亲和二哥帮忙,托人广为寻找,这样的女孩子也总是找得到的!大哥一定要好好保重身体,千万勿要灰心! 多谢三弟。宗明斐对他欣慰地一笑。 虽然胖瘦殊异,但一瞬间,令宗明越想到了十余年前脸颊圆圆、对自己微笑的少年兄长。 笑过之后,宗明斐却摇了摇头:不过倒不必让二弟帮忙寻找了,我是求二弟,帮我另一个忙,传嗣之事重大,我此生唯余这一个心愿,只求二弟咳咳看在兄弟一场的份上,万勿推辞。 宗明越是个傻的,宗明煜只去看威国公的表情,只见他似乎早已知道宗明斐要说什么,安坐如山。 宗明煜却已经预料到了会发生什么,逃避装傻亦是无用,他哼笑一声,似嘲似怒,无须我帮忙寻找,想必,兄长已经找到了符合要求的女子? 那兄长乃威国公府世子,自可上门求娶便是,又何须弟弟帮忙呢? 宗明煜唇边肌肉微微颤抖,声音低沉浑厚,丹凤眼厉睁,携着不容忽视的质问和怒意,逼视向他亲生的兄长。 二弟聪颖敏锐,愚兄不如多矣,是,此女经仙师望气推算,已然找到。 宗明斐的声音在宗明煜有力浑厚的嗓音衬托下,嘶哑颤抖犹如随时可能熄灭的风中残烛,但却一字一句缓慢却听得清晰:此女正是二弟之妾,白氏。 白氏?!宗明越大惊失色。 他不知晓二哥之妾的具体生辰,但大概知道白芙蓉确实是差不多十五岁,年纪是相符的,而且她是黄河大涝那年逃荒来的,一家子只有她到了京畿一个人卖身为奴,好像确实是刚好贴合大哥所说的所有条件。 宗明斐却忽视他的惊诧,亦顶着宗明煜冷铁般寒锐的目光,自顾继续说着:不过一妾而已,兄可以十位美人相替,求二弟割爱成全,否则将来九泉之下,咳为兄死亦难瞑目。 宗明越看看大哥、又看看二哥,再求助一样地望一眼稳坐不言的父亲,大哥居然像二哥讨要他的妾室,而他信赖敬服的父亲只是垂着头,安静地坐着!! 这这宗明越一张算是俊秀的脸上神色五彩纷呈,恨不得自己早就回避了才好。 宗明越转头去看二哥,却见他这个当事人,居然看着比自己还镇静些,除了两颊紧绷至极,眼中神色翻涌,居然没有太过失态,只听他冷声反问:所以,兄长与我十年不见,今见我一面,我还以为兄长是要一叙父子兄弟之情,结果,居然就是要强讨我的爱妾? 他的声音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来,听得人替他牙酸,又从心底里发寒。 宗明煜这一生,以为父亲和自己都为看重,以为能将妹妹终身相托的年轻举人,居然斗胆向自己讨要妾室,已是荒谬至极的际遇,哪里又能想到,居然有这一日,他同父同母的亲生兄长,居然以临终前传承子嗣为挟,要自己将妾室拱手相让!! 咳咳咳咳宗明斐像是被他骇到气到,长长咳喘了一番。 才哀声道:没有不是讨要,仅为请求而已,兄这一生就至多,就只有几月好活了,一名妾室而已,于二弟,未来几十年,总能找到更美丽喜爱的咳,于我,这已是最后之念了 他五官甚美、脸色蜡黄,双颊凹陷、神色凄惶,仅双目中带着沙海绝境中的旅人渴求一蓬清水一般的星星祈求,定定地望着自己的二弟,此情可悯,此状堪怜。 宗明越脸色发白,原本拿着筷子的手都不能自控地轻轻颤抖,只能把筷子啪嗒一声暂且搁下,他的脑子里不由往自己身上想,如果大哥今日求的是秋灵呢? 亲生兄长的临时遗愿,自己若不答应,哥哥就会绝后,自己能怎么去拒绝得了? 宗明煜的手在桌上不轻不重地一拍,将他面前的青花莲瓣纹碗都震得轻轻地跳动一下。 他却不理哀然恳求的宗明斐,,只转眸望向身为一家之主、行事为人一向以严谨方正著称的威国公,四只抓着桌沿,至指节都用力地泛白,问道: 既然今天兄长都这么说了,这么说来,兄弟易妾、一妾二夫,如此荒谬之事,父亲竟已同意了? 他以为这种事情,以父亲的性格,应该是第一个反对才是,没有想到,父亲竟然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是,你兄已与我言明过了。 威国公终于发话了,威严沉厚的中年男声一出,就带着一锤定音般的威压:只是妾而已,又非是正妻,赠妾易妾,自古有之,今日也不鲜见,又有何荒谬? 在座诸人,自然都看出宗明煜的不愿及怒气,都是铮铮男儿,大家都知道彼此那些面子和心思,要把自己喜爱的娇妾让人,就算是为了兄长传嗣之重,心里有些不愿,在宗明越私心看来,也是情有可原的啊。 但威国公对宗明煜的要求显然是更高的,他似乎有些失望,声音中带着责备,对一向懂事的次子谆谆教导:四公主之母,当今陛下当年的四妃之下六嫔之一的先宜嫔,原来不就是永王府的姬妾?还是伺候过永王的妾室,只是限于出身低微未封为侧妃而已,只因长相几分肖似殷贵妃,就被永王献给陛下,带入宫中了。你们的尉迟叔父,他年轻时亦有一妾,堂弟来时令此妾为弟斟酒,后弟看中此妾,向他讨要,此美妾就被他赐给了他的堂弟,此妾也是如今尉迟都尉的二子、四子之母,他续弦之妻又仙逝之后,就未再去,如今都尉府一应事务,基本都由这位李姨娘打理,此女你们应该也都是知晓的。 堂堂男儿,何必拘泥于一点男女之情,反而损伤兄弟血脉之情?妾室不过伺候你的女子而已,你兄长所言不虚,白氏不过一婢而,纵稍微貌美些,今后,你要多少美妾不可得?如今你兄长却须白氏传嗣,你忍心让亲兄因你绝后?不过一妾而已,有何不可?! 恋耽美 先婚后爱文妖艳小妾她咸鱼了-by皇小帝(51) 宗明煜安静的听着,宗明越都几疑他听进去了,马上就会说是儿子想岔了,这白氏就给了兄长罢,宗明斐脸上也带出对父亲的濡慕、对弟弟的期许的淡笑,已经提前对宗明煜露出感激又带一些羞愧的神色了。 虽然宗明斐本人的身体其实没有马上要病逝,但这不过是让宗明煜放手的托辞罢了,而且他身为威国公府世子的身份,确实会在不久后病逝,也不算完全的骗了宗明煜了。 宗明煜却是冷笑一声,根本不愿去看宗明斐的脸,反而质问威国公,敢问父亲,今日若是时光倒回二十年多年前,是我的某位叔叔在此,向父亲请求孟姨娘为妾,为他们诞育子嗣,父亲可会应允? 兄弟易妾 威国公面色骤变:宗明煜!! 他身为超品国公, 掌兵掌权已有近三十年,连一般的王爷妃子,都不敢对他有丝毫不敬,在家中, 身为长辈的他也一向是不假辞色的严父, 在公府里也是二十余年说一不二的一家之主, 哪里敢有人这样。 宗明越则是怒气冲冲又难堪, 红着脸站起来:二哥, 你说什么呢?! 他方才还在自我代入,因此暗暗同情二哥,觉得为什么因为大哥要传嗣, 就得二哥白白把自己的女人拱手相让, 觉得二哥也是十分可怜呢。 他虽然对白芙蓉这个小嫂子自然不敢没有什么男女妄念,个人审美上也不太喜欢这种太艳太娇娆的类型,但是身为一名血气方刚的年轻男儿,他自然也知道欣赏和品评美貌女子,暗忖这白芙蓉也是他所见各府太太姨娘小姐中容色之冠了, 难怪二哥不舍得。 但现在看来,二哥一点都不值得可怜,他和大哥的事儿, 干嘛把他姨娘拉出来说啊!! 二弟, 怎可对父亲咳咳如此不敬宗明斐似是被他这样不敬的问题给吓住了,整个人显得更加颓败惊惶起来,如破旧的风箱一般, 身体前后摇摆, 咳嗽喘息不止。 是!哪怕兄弟父子之间, 易妾换妾也却不罕见, 甚至兄弟直接共用一妾,在我们大泽的国土之上,就在我们京畿之中,在那些荒唐糊涂些的人家,又算什么新鲜之事? 在威国公目光如刀地谴责之下,宗明煜却挺直了脊背,毫不退让,因为他了解他的父亲:可是,父亲的性子为人是如此吗?若不是今日为了兄长,父亲会容许我们威国公府、我们宗氏家族之中,发生弟妾让兄之事吗? 他继续逼问:且父亲怎么不能回答儿子之问?若换成当年的孟姨娘,父亲可会相让? 威国公的脸色晦暗到几乎择人欲噬:宗明煜,你真是我的好儿子!你敢这样问你的父亲! 不过父亲与兄长要我大方容让,我实在不解,父亲乃我从小到大的榜样,儿子一言一行,往往都是学着父亲而为,今日儿子实在想知若易地而处,父亲有否如此宽容大量?! 这样的话题,宗明越坐在这里,真是尴尬得恨不得劈开地面逃将出去。 他以为虽然太太和自己姨娘之间或许有些旧怨,但像他对太太这个嫡母是尊敬爱重的,毕竟是上一辈女然之间的事情,二哥对自己一向像同母兄长一般关怀照顾,应当也和自己一样,对姨娘和自己这个弟弟只有亲情,没有什么怨怼不满的,如今看来,似乎却不尽然。 刚好眼看父亲和二哥横眉怒目地吵得厉害,大哥在旁边却喘息不定,只得上前帮宗明斐拍背抚胸等:大哥别理他,你身体不好,万不可似他们一般着急动怒。 咳咳咳咳咳无事别管我先让咳咳咳他们别吵了咳咳咳咳咳宗明斐一边穿着咳喘不止,眼神也闪烁不定。 他心中有些波动,本以为这样的理由拿出来,大义和情理他这边都已尽占了,确实,一点男女之情,应该在大部分男子眼中,都应是不如兄弟情义、子嗣大事的,又有他早跟威国公说好,让他从旁辅助弹压,想来必然手到擒来呢,没想到,宗明煜居然这样固执。 宗明斐想起前几天黄昏的竹林之中,白芙蓉微有疑虑的那一句你让世子去要我,宗明煜就会给吗?,还有她当时那有些纠结有些羞耻、欲言又止的神色。 宗明斐忽而就明白了,白芙蓉不喜欢宗明煜,但宗明煜怎么就不可能喜欢她呢?毕竟,她有一切让男人心悦的本钱。 不过是因为自己多年来就算不在京中,也一直关注着威国公府,打探着所有人的情况和事迹,就自以为了解这个弟弟的性格,认为他不是那种沉湎于温柔乡的男人,他心中最多的就是兵事和功业,所以认为他就算对白芙蓉的美貌有些在意,在父兄和家族面前,也应该只是如薄纸一般,似韧实脆的情意罢了。 却没有想到,表面上如薄纸纸一般的夫妾情意,实际上你近距离的触上去,却像金刚石一般,看似脆弱易碎,却实际难以打破。 不过没关系,宗明斐目光隐晦地与威国公交汇,暗含催促,虽然他也会对自己为什么讨要白芙蓉这一个女人也有些不解,但他也不会质问自己,只要自己坚持想要,他就会帮自己得到。 威国公府二公子终究只是二公子,还不是威国公。这个国公府,现在还是年过五旬、久居上位的威国公做主,软的不行,还可以来硬的。 软硬兼施,纵然是刚硬的石头,也会经不住忽冷忽热的刺激而裂开,宗明煜,他毕竟只是一个人。 威国公咬牙切齿,好!你既然非要这么问,我就告诉你,首先!当年并无这些情状,我也不像你,有幸有同父同母的亲生兄弟,只有一群想要争夺我爵位的庶弟!亲生兄弟的血缘之情,我想要还不可得,你却如此不知珍惜!!为了一个女人,置你兄长的绝后之危、濒死之愿于不顾,好啊,你真是好样的! 他一直觉得宗明煜这个儿子既熟通兵法、又聪颖善文,难得还从小理智□□、对世事人情洞若观火,从来不因私□□念而影响大事大业,如娶妻纳妾等诸事,旁人家中的孩子都还有些自己的小心思,就连宗明越这个最宠爱的小儿子,也私下跟他求过,居然想娶一个奶母的女儿为妻,只有宗明煜,婚事一应全都听凭父母安排。 威国公其实对自己这个儿子一向非常满意自豪,只是因为自身性格,又觉得宗明煜这样要承继家业宗族的儿子,不应该给予太多的宠溺吹捧,才很少对外夸耀赞许罢了。 却没有想到,一向理智听话的儿子,一朝不驯起来,竟然如此不通情理! 虽然实情不完全如此,但在宗明煜他看来,这可只是一个婢女抬成的妾和亲生兄长的后嗣之事之间的抉择,孰轻孰重,这还不能决断吗? 而他身为儿子妄称了解自己这个父亲,那以自己的行事为人,既然能下了这个决定,就算他此时不能理解,也该知道自然是事出有因的!宗明煜居然还不能理解自己的苦心!竟还敢拿给自己生下儿子、又跟了自己二十多年的妾室,与白芙蓉那个空有几分美色的婢女来比,威国公今日也是动了真怒了! 若我当日有你今日情状,别说舍了一个孟姨娘,就是割我的肉,我也舍得!威国公虎目一瞪:如何,你可满意了? 纵然知道妾室怎可与兄弟相比的道理,也知道当年姨娘跟父亲之间根本没有这种情状,那父亲想怎么说还不就是怎么说,又不会真的有叔叔找父亲讨要姨娘,姨娘也压根不会被舍弃,但宗明越一边照顾着宗明斐,听到父亲这样斩钉截铁地说,心里还是为姨娘感到丝丝的伤心。 宗明煜微微一震,感觉一口郁气堵在了嗓子眼,心中不由来回撕扯,脖子还是那样硬挺挺地梗着,十分倔强坚持的姿态,黑眸中却闪过些许烦闷焦躁之色。 是,其实宗明煜心里也觉得,不就是一个妾室,他怎么可以如此儿女情长,为一个小女子所牵绊,因此置同母的亲兄之恳求于不顾、与自己的父亲剑拔弩张呢? 好像不值得,也完全没有必要。 但是要他说:可以,那这个妾我就舍给兄长了,只望她能给兄长延续血脉,弟弟也就安心了。 他想起她站在请安的妾室们的最后,矮着身子试图把自己藏起来,但又忍不出偷眼瞧自己,大眼睛滴溜溜转的样子;想起她在檀香山,戴着面纱,一个人爬山冲在了女眷的最前面,看到了自己居然也敢拙劣装作看不见;她吃火锅的时候大口大口地咬烫地红彤彤的肉片,吃完了又马上呼哧呼哧地喘着仰头大灌西瓜汁;她一边看似乖顺地下大富翁棋,一边以为自己看不到,不时偷偷对自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地做怪相 她骑在马上快活欢笑的样子、她笑眯眯地和官道边卖茶汤的老爹搭话的样子、带着羊脂白玉头面隐在人群里请安却难掩国色的样子、她素手拿着那奇怪的笔垂眸描画的样子、甚至她瞪眼横眉跟自己吵架的样子 最后凝聚为她被自己夹着双腿压制着,眼里带着不服和怒气,却颊飞朝霞、娇艳欲滴的样子。 如果,要让她这样以后去躺在兄长身下,甚至褪去衣装,露出连自己都没有见过的曼妙身躯而且她以后还会时不时出现在自己的眼前,也许哪一日传来,她怀上了兄长子嗣的消息 他大好男儿、壮志未酬,当然不能为了一个女人要死要活,但此时此刻,宗明煜觉得,若让他就这样双手将白芙蓉奉上给兄长 好像还不如在战场上面对那些明晃晃的刀枪,让敌人拿起刀子,一刀捅死他来得痛快! 宗明斐已经看出了他的犹疑与挣扎,他十分辛苦地才从咳喘中平复一些气息,凄切地恳求:求二弟成全,我可以咳咳将她带离府中,我自己咳也会少在父亲你们面前出现,一定不在府中碍眼咳咳抑或让二弟难堪。 掀桌 一个男人让妾给另一个男人, 不管有什么因由,夺人之妾的也许会招人非议唾骂,好色、不念兄弟之情、荒唐云云,但拱手让女人给别人的, 才更会让议论的碎舌唾弃, 似昔年的杨贵妃原来所嫁的寿王李瑁, 就算夺妾之人是其君父唐玄宗, 也难免被读史书、听传说的士子闲人, 暗中冠以无用、无能、懦弱、王八等语。 宗明斐虽然没有明言,但他哀恳泛泪的下垂病眸,已经将未竟之言全然表明了。 可是是兄长说没有多久了, 就算我愿让妾, 以兄长的身体,也不一定能有子息如若没有,岂不是我们白白如此做了一遭糊涂事。 宗明煜说是这样说,其实他心里的疑问太多,兄长这身体行事也许强撑着还行, 但让女人怀孕,说不定他根本没这本事。 而且,那日在围场他见过那莫游与白芙蓉说话, 什么算命算到的八字, 宗明煜也有些不信,也许根本只是已经看中了白芙蓉,然后强行套上她的八字和经历就是, 毕竟身着骑装的白芙蓉, 确实娇艳美貌到令人觊觎, 宗明煜时常出入皇宫, 就是他所见的嫔妃公主,也没有容貌能压住白芙蓉者。 只是那么看上白芙蓉的,到底是自己体衰心不死的兄长,还是兄长口称仙师、言听计从,所以控制着兄长来行事的那位莫游妖道呢? 宗明越原本是颇觉得站在二哥那一边的,但是经过了两遭的尴尬,又见长兄已经如此虚弱可怜,父亲也被气得怒发冲冠,二哥还在这里磨磨唧唧地说这些,心里的天平已经完全向大哥倾斜了,硬梆梆地道:二哥你说什么呢,我都听不下去了!!有几分机会也总比毫无希望好一点啊,你看大哥都这样了,你就答应了吧,你真要让大哥绝后,百年之后死不瞑目吗? 谁说我不同意大哥就会绝后?又不是没有别的法子。 宗明煜其实已经下定了决心,狭隘也罢,自私也好,哪怕今日之后就从公认的所谓少年英才、成熟通达,变成为色所迷、不念亲情,那也再所不惜。 所以宗明煜身上的那种焦灼和怒意反而压抑下去了,不再像是即将要喷发的火山,像是出于理智的一番好心地建议。 不如,我可以答应兄长,我一定过继我今后的一个儿子给兄长,哪怕我此生只有一子,也以兄长为父,承继长房香火、为大哥供奉拜祭。 宗明煜对宗明斐循循善诱:如此,兄长不会绝嗣,也不会因为外人不明就里,就让兄长还背上一个强夺弟妾的骂名,我们威国公府多年来皆以家风清正著称,宗家祖宗历代累积的善名,也不会因为荒唐的兄弟易妾,成为满京城中独一份的笑话。这样,不是十分圆满么? 凭什么兄长就可以不念兄弟情索要他的妾室,他就得念兄弟情听命相让呢?就凭他病弱,而他自小身体健康吗? 可是他病弱,又不是自己是他的双胎兄弟,在母胎中夺了他的养分,又为什么要自己为此买单呢? 嘴上说得十分温馨有理,宗明斐近距离被他看着,却没有从他的眼中看到一丝兄弟情念和善意,他确实没有想到宗明煜有这样的坚持,那白芙蓉在这样继续在他身边,岂不是十分的危险? 在面上,宗明斐也只能尽职尽责地扮演一个病势沉重、心痛不解的兄长:咳二弟,你又何必这样咒我何况过继侄子与亲生之子,你知我知又如何能一样呢 老爷他好像一位因为身体弱,压制不住年轻力壮不听话的弟弟,而只能转而只能向父亲求助的兄长,哀切地叫了威国公一声。 够了!威国公一拍桌子。 威国公听宗明煜那些有了妾也不一定能生、可以过继孩子的歪理,本就听得不耐烦,知道这不过是宗明煜不愿意,所以找出的推脱搪塞之语而已,也是已经懒怠再听。 他语声严厉地一锤定音:别再顾左右而言他,此事本就合情合理,我已应了兄长,你也不必再说,明日之内,就让白芙蓉搬去青奚居。 转头就径自吩咐府内大总管宗柏:宗柏,此事你去办,二夫人那边不用管,我让太太去说。 宗明煜贴身小厮出身的亭然,常也被白芙蓉和春雨她们叫做前院大管家,但亭然管的前院,是偌大的威国公府内,宗明煜的小二房所在的这一片、宗明煜所生活的前院的小前院,宗柏才是整个威国公府的总管事,也是威国公从年轻时的长随,甚至都被赐了宗姓,是威国公的绝对信赖的心腹,才能这样的事情,都让他站在旁边廊柱后静听。 宗柏在府内四十多年了,见过的大风大浪太多,今日之事也不足以让他惊诧,无波无澜地果断应下:是!老爷。 宗明斐则感激濡慕地看了威国公一眼。 又看宗明煜:兄长在此谢过! 谁敢动!我的妾室,我不点头,谁敢动一下? 亭然!宗明煜一呼,一身劲装手持重剑的亭然,直接打破窗户,整个人从室外跳窗跃进了屋内。 宗明煜,我看你今天是反了!威国公府暂时还轮不到你做主! 没有什么反不反,我也不想做威国公府的主,说甚世子之位以后就让我承继,若是要以此才让我当这个世子,那我不做这个世子也罢,只是,恕我难从此命! 恋耽美 先婚后爱文妖艳小妾她咸鱼了-by皇小帝(52) 难道你真要当一个不孝不悌之辈?你不从也得从,由不得你! 咳咳别别吵 二哥你干什么呢,别闹了!! 宗明越一向以为自己是府里最年少不知事的,第一天发现父亲和兄长们才是真的一个比一个固执说不通 吵闹争执之间,摆满了美食佳肴的黄梨木大圆桌,不知道上面团花锦绣的桌帔被谁猛地整个扯下去了一半,精美的背盘碗碟碎了一地,声音刺耳无比。 说一千道一万,伴随着宗明煜决然的宣告:我不同意!! 连旁边隔着屏风的女宾席也听得清明。 那杯盘掷裂之声好像砸在白芙蓉的心上,把本来就心内忐忑的她好悬没吓得把手里的杯子摔了,而宗明煜那声振聋发聩的我不同意!,则让白芙蓉有一种果然的沉重,又伴有第二只靴子落地的些微放下了什么的感觉。 太太听到宗明煜最后的话音,只知道大概宗明煜和那边谁在吵架,又想到宗明煜和父亲三弟一向恭让,那边只有一个与二儿子多年未见的大儿子,眉头就紧紧地蹙了起来。 老太太则经事更多,就算是子孙辈真有什么小冲突,于她来说也就是个小热闹罢了,只是惯例地打发人去问:国公他们那边怎么了?去看看。 然后宗柏过来回话:没有什么事,刚主子失手拽掉了桌帔。 弟弟将八字相合的妾室让给兄长传嗣,稍微修饰一番,可能不但不会让人觉得荒唐,传出去或许还能成为一桩兄弟和谐的美谈;但若是弟弟竟坚持不愿意让,哥哥又实在想要的话,那可真成了只为美色、兄弟阋墙,就只能是桩笑话了。 本来若是宗明煜顺从点头,直接再跟太太说一声,白芙蓉今后给了宗明斐的消息,就可以直接宣布出去了,现在,却只能先掩下不提了。 纵然听起来有些太简单了些,老太太也知道这时候不必深究,事后儿子自然会跟自己交代的,就点了点头:那便叫下人快把那些碎瓷片、刺渣子收拾了,别划伤了你们哪位爷。 宗柏又跟太太廖巧云对了一个眼神,廖巧云就明白,宴毕丈夫跟自己分说明白,也就矜持淡然地坐着,从容雅静得好像什么声音都没听到。 王思萱对姨妈微微抬一抬眉,眼中流露出些单纯的疑惑来,像是懵懵懂懂不知发生了什么,只能寄希望于最疼爱自己的姨妈解惑。 廖巧云却只是很小幅度地摇了摇头,王思萱也就只能低下头来。 本来神色各异的余沛宁等人,看老太太和太太都如此,也都只能掩下心思,俱都无事发生一般坐着,不敢泄露出什么心思来。 经此一遭,本来就到了尾声的宴席,很快就被老太太吩咐散了。 白芙蓉跟着大部分往门口走,走到曲折竖立的二十四扇节气时景长屏的边缘,却被一只大手伸过来一抓,直接从长屏和墙壁之间的间隙里,抓到了男人的那一边。 范雨竹被吓了一跳,顺着那只手看过去,压着嗓子惊呼一声:二公子!脸色沉凝眉间含怒,拽着白芙蓉小臂的男人,不是宗明煜又是谁! 走在白芙蓉身前的王思萱一回头,宗明煜已经半抓半揽着白芙蓉,往男子那边的出口走去了,她一贯甜美温柔的小脸,脸色瞬间阴沉地能拧出水来。 余沛宁自然也听到了,但她走在太太身边,已经快出了门去了,在她的位置回眸,什么都看不见,除非是故意倒回来,在回到长屏和墙壁间隙的位置,专门往那边看。 你干什么呀?宗明煜!!白芙蓉被宗明煜的突然袭击也弄得猝不及防,差点没被他拉一趔趄,整个人又是惊又是怒又是满头雾水。 世子?神医? 白芙蓉几乎不想面对这世界, 当着全家这么多人把自己拉到这边来,她还要不要在威国公府混下去了? 又被他握着大臂稳住身形,整个人几乎是半拎半揽抱着往前走。 我自己能走!白芙蓉被他的极限操作弄得有些头昏眼花,被他带着视线飞快地掠过明显面布阴云正在生气的威国公、手足无措站着的宗明越、坐着轮椅的世子, 然后被宗明煜直接推到了一个高大健硕的劲装身影面前。 白芙蓉讶然:翼然?! 宗明煜本人就挺高的, 但翼然更高, 白芙蓉估计有个194、195左右吧, 在古代简直是小巨人级别的, 站在白芙蓉面前,也像是一座沉默坚硬的铁塔,不可撼动一般。 宗明煜无视所有人的目光, 肃声吩咐翼然:你带她回羡鱼院, 然后找一队人把羡鱼院看护起来,不许任何人随便出入!记住,除了我点头!谁都不行! 白芙蓉就从宗明煜有力的大手,移转到了翼然更加刚硬不可撼动的铁手。 是!这个谁都不行显然是说给他亲生的父亲和兄长听的,翼然却无视国公爷锋利如刀的视线, 毫不犹豫地利落应下。 虽然小时候,他和翼然都是由威国公带到宗明煜身边的,但是也从他们到宗明煜院子里的第一天, 国公爷就对他们两人说了, 让他们只忠心于宗明煜一人。 只不过翼然毕竟要注意他的身份,只是反抓着她纤细双臂的肘弯处,将她大概控制住, 身体却尽量不和白芙蓉的身体有什么接触, 嘴上说着:姨娘请。 实际上却是按照宗明煜要求, 将她直接往外带。 白芙蓉却没有什么心思去反抗他, 一是胳膊拧不过大腿,宗明煜和翼然两个青年男子都在这里,还有这么多下人,她反抗不也就是闹得更热闹让别人看笑话罢了。 二是,刚刚她视线掠过的,坐着轮椅、一身华贵在国公爷身边的,好像是世子的那位,怎么虽然看起来突然一脸憔悴病色了,但是,好像就是莫游啊!! 白芙蓉被翼然带着一边往外走,不敢置信地猛然回头再看了一眼。 是,虽然那锦袍男子看起来双颊微凹、好像突然又更瘦了10斤,脸色也蜡黄无光、眼角无神地耷拉着,但那更瘦之后看起来更显立体、棱角分明的脸容,眉骨高耸、眼窝深邃,山根笔直、鼻梁高挺的五官,以及带着一种特有的灰蓝色眼珠,不是莫游又是谁?! 此刻他的手收紧地握住了轮椅一边的扶手,眼神一面带着一种安抚地看着自己,那眼神,也是熟悉的,而不是陌生的。 白芙蓉好像整个人被一道雷劈中了,所以,莫游就是宗明斐? 莫游,不,是宗明斐一面给她眼神示意,一面还声音沙哑荏弱地跟宗明煜说话:二弟,咳咳老爷既已应下,你如何固执,咳!不过也就是拖延时间罢了。 他说话一急促,声音就像破旧的风箱,好像随时可能因为和人争论,和激动地背过气去。 而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白芙蓉总觉得他这种过于嘲哳难听的声音,好像是故意装出来的。 白芙蓉脑子里纷纷乱乱地不知道掠过多少个念头。 难怪他那么笃定世子会听他的,她还以为世子是被莫游给洗脑了,才对他言听计从,实际上,是因为莫游就是世子本人啊! 那他说的让世子把自己讨过去做妾,就是让她去做他自己的妾了?白芙蓉有些微的羞意。 可是,他平时身体看起来没有这么差吧?书里宗明煜的却是明年还没到新皇登基之前就死了,还没活过人到中年、病势已久的永定帝,他自己也说世子活不了多久了,又是什么意思呢? 国公爷他们都在呢,白芙蓉又不敢一直盯着他看,一时心神失守震惊地盯宗明斐看了两眼,就重新转回头,恍恍惚惚地被不管四位男主子之间发生什么,他也只不折不扣地执行宗明煜命令的翼然挟着出去了。 不过白芙蓉知道,宗明斐对宗明煜方才说的话,也是说给自己听的。 宗明煜要找翼然把自己押送回羡鱼院,还要看管起来,显然就是他没有同意把自己给亲哥了,宗明斐就是告诉自己,他这里已经取得了威国公的支持,让自己稍安勿躁,宗明煜这个威国公府嫡子的胳膊,也拗不过现任威国公这个大腿。 只听背后还传来宗明越带着少年气的不满嗓音:二哥,你这是何必呢?难道你还能把白姨娘拴在裤腰带上,每天带着一起上下值不成? 毕竟阖府都是威国公所有,只要威国公和宗明斐都心意已决,就算宗明煜有自己忠心的部下,还能抵抗得过威国公这个公府的男主人吗? 威国公也是一副痛心疾首之状,好像看到一向重视的儿子,居然走上了不孝不资的邪路:明煜,别耍脾气了。 宗明煜却不为所动,我说过了,我的妾室,没有人可以替我做主。 如果要做父亲满意的孝子,做深明大义的好弟弟,代价就是要把自己的女人拱手让人,那他不介意当一回让父亲失望的悖逆之人:天子纳王爷之妾,都是王爷心甘情愿才能为之,我不愿,父亲难道还能帮兄长强夺弟妾? 如此从盛怒中已经平息下来,是因为他已经想好了,如果大哥愿意就此作罢,那还能勉强再做回一对面和心不和的兄弟,如果大哥和父亲还要执意坚持 ,那就算在府里守不住一世,还守不住一时吗? 大不了过了这一两天,自己在外面找个宅子或庄子,把白芙蓉挪出去就是了。 反正他就算不做这个威国公府的二公子,未来也不做劳什子世子,他自己又不是没有官位,养不活一个女人了? 别府里,子弟一及冠或一取得官位,就挪出去自己开府、分开过日子的也不是没有。 女眷这一边。 走在后面的小辈妾室们,就只见得白芙蓉一下就被拉到男子那边去了,王思萱、范雨竹她们看见了宗明煜,但也不能大喊大叫,闹出什么大的动静来。 前面已经出了门去的太太听见了后面的异常,回头问了一下:怎么了? 她是对着王思萱问的。 太太,是白妹妹,二公子他王思萱正压抑着眼中的泪花,显得怯怯柔怜,受惊又十分受到打击的样子回答。 老太太和太太已经看到了笑眯眯地迎面走来的亭然。 他拱手给老太太和太太依次行礼,然后声音清脆流利地解惑道:禀老太太、太太,二公子想起还有个事情要给白姨娘交代一番,白姨娘今日就跟二公子一道回羡鱼院了。 太太脸色一下子就不是太好看了,这么多女眷都在这里了,独独地特特把白芙蓉拉走了是怎么回事儿? 廖巧云本来是扶着余沛宁的手在走的,此刻都感觉这个一贯规矩得体的媳妇,搀着自己的手僵了一下。 廖巧云暗道儿子今日不像话,妾室宠着点儿没什么,但可别闹得太到台面上来,要不然正妻的脸面往哪里搁?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又绝不好说自己的儿子什么。 老太太却是有些揶揄地笑起来:这个明煜哦~,说他不开窍,一开窍好像又开猛了,跟个十几岁的毛头小子似的,不像话,我跟他娘还在这儿呢,他倒好,径自把他的小芙蓉给掐走就是了,改明儿我可要替沛宁说说他。 老太太年轻的时候,前国公爷那才叫一个风流种子。 后院儿的妾室通房最多的时候,仅在册的妾都有小二十人,现今威国公的庶弟庶妹,要是算上夭折的,一共有三十多个,要是在旁人看来,有这样一个大事不糊涂、心生事却荒唐的丈夫,老太太应该是吃了不少妾室的苦,应该很是不喜欢妖妖道道的妾室通房们才对。 但老太太偏偏就是百千个正妻里,特别心大看得开的那个,要不然在书里,她也不可能不但熬死了丈夫,甚至连儿子都死了之后,她这个老封君都还健健朗朗地活着了。 只要她有自己的嫡长子,世子是她的儿子,她儿子最后承袭了这国公府,什么丈夫、妾室,老太太根本不看在眼里。 而现在反正不管怎样她都是威国公府的老夫人,那儿孙们是宠妾室还是重正妻,生嫡子还是生庶子,她都是秉承儿孙自有儿孙福,他们自己做主就好。 行了知道了,老太太只随意地摆了摆手,笑得颇有两分深意,对亭然道:嗯,要是芙蓉丫头明个儿王府那边去不了了,今儿晚上打发丫头来给我说就是了。 老太太都这样说了,太太也只能跟着点点头,就让亭然退下了。 不过太太廖巧云,可看不得自己儿子有这样张狂的妾室,一家子人都在呢,就勾得爷们儿当众就把她直接拉走了,像什么话? 心里已经默默打定了主意,今晚就算了,明儿定要好好敲打白芙蓉一番。庄婆子、琴姨娘都接收到了太太的眼神,多年的默契,自然也明白了太太的意思。 琴姨娘心里暗暗叹息一番,要是做亲娘的敲打,儿子就能宠谁不宠谁了,那世上就没有起乱子的内宅了。 只是太太还没来得及想好具体敲打白芙蓉到什么程度,和宗明煜不欢而散的威国公后头来了太太的院子,将宗明斐请求让妾、宗明煜坚决不肯、还让翼然护送白芙蓉回院子的全程,全都告知了越听越惊的太太。 妻妾心思 太太素来最是端方讲规矩的一个人, 也是因此,虽有心里更疼宠的王思萱在前,对礼仪举止处处得体的余沛宁,虽然没有多亲近, 但这段日子看下来也算是十分满意。 先是觉得十分荒唐:哪有弟弟的妾室又跟了兄长的, 简直荒谬!这白芙蓉果然是个狐到后头又因为己身的修养, 硬生生止住了骂人的话。 听了宗明斐八字、命格、延嗣的一套说法之后, 宗明斐毕竟也是她的儿子, 长子憔悴消瘦的病态,太太虽然面上没有太流露出来,但她又不是没看在眼里, 又稍有动摇, :说倒是也勉强说得过去 不过太太今日也听到宗明煜最后我不同意的话音了,又想到隔屏那边儿那么大的动静,还有难怪宗明煜那样急急地让人把白芙蓉送回羡鱼院了,也已经猜到了些,一边轻柔地帮威国公脱下裘衣, 一边从鼻子里淡淡哼笑一声:但是,只怕,明煜他不肯吧? 老夫老妻的, 廖巧云也是养尊处优多年了, 给他脱个外衣、卸个头冠已是心意,威国公一边抬脚让丫头帮他脱靴子,一边闭目叹了一口气, 怎由得他肯不肯, 就这两日, 我会让人把白芙蓉挪到老大那儿。 太太嘴唇动了动, 想说些什么,诸如父子之间何必冲突,别为了一个贱妾还闹得父子动兵之类的,但最终也没说什么。 只嗯了一声。 太太也有自己的考量,白芙蓉一看就不是个好的,不好就不好在,她太没规矩,就算装得再好,跟着余沛宁她们后面低眉顺眼、规行矩步的,素日里王思萱都会在份例、下人管教上与二夫人打些隐秘的小对台,而白芙蓉是二夫人说往东,她绝不往西。 但只要她抬眼看你一眼,你就能看出她的眼睛里,根本就没有那种温淑顺从的感觉,好像别人眼里是幽谧死水或无波静潭,而她的眼中好像是流动的清泉,总是活泛泛的闪着光,随时能闹出什么新鲜事来。 若是让白芙蓉继续呆在宗明煜身边,说不得就要拐得他往坏了去,宠妾灭妻、败家之源,而要是让她去伺候宗明斐,等大儿子没了,打发她到老家或庄子上守寡就是了。 良久才语声微沉又和缓地道:我不过是个女人家,你们父子做主就是了。 他眼中看的,可不止妻子与二儿子所看到的这样简单,但那样隐秘的事情,他自己知晓已经是天大的信重,可不敢随便告知妻儿。 恋耽美 先婚后爱文妖艳小妾她咸鱼了-by皇小帝(53) * 悦凝堂中。 冷玉捧着余沛宁净面的巾子,想到今晚二公子的行事,却看小姐和两位妈妈、其他大丫鬟都好像不着急一般,忍不住有些眼眶微红,有些担心地出声:小姐,二公子现在对白姨娘也太过宠了些,这可怎么好啊?还有上次,二公子都在您房里歇下了,最后居然也没要水,眼看您嫁过来都三个多月了,竟然还没跟二公子圆 冷玉!她亲生母亲方妈妈瞪她一眼,把她的话头给打住了。 冰薇、冷槐和张妈妈不在,今儿伺候余沛宁洗漱的,就是冰巧、冷玉和方妈妈。 方妈妈是确实动怒了,这个丫头,到小姐身边伺候都这么久了,还没能懂事些,同年的冷槐比她能藏事儿多了,太太确实还没跟二公子圆房,作为一对年轻夫妻,实在是不像话,要是换了别的年轻夫人,早就该着急起来了,但小姐从那次落水高烧后,就一直主意甚大,她们两个从小照看她的嬷嬷都不敢多说什么呢,哪里轮得到她在这里指点小姐呢? 幸而是小姐知道她是个不灵醒的,心里对她是一等一的忠心,不跟她多计较,平日看自己的脸面,还纵着她三分,但可不能让这丫头一直这样长不大,做奴婢的,哪里能容得下这样天真呢? 方妈妈一沉下脸,冰玉立刻跟被掐住了脖子的鹌鹑似的一句话不敢说了,方妈妈警告地看着她说:今儿宴晚,没看小姐都累了?现下是说事儿的时候? 心里想着,改天私下好好修理自家这丫头一番。 冰巧心里其实也有一样的焦虑,但她知道余沛宁不喜欢身边人劝她这些,于是就不敢说,只敢悄悄觑余沛宁的脸色。 上次她们一起劝了小姐软和些,主动让二公子回自己房里来歇息,当时小姐没有应下,后来却是终究听了她们的提议,给了个梯子给二公子下,结果她们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反正当时看着是好好的,二公子也看不出什么不愉,结果最后那日也没成事儿。 小姐表面淑美娴雅,纵是再挑剔的老太太老夫人看来,也很难不满意这样端方知礼、温和可喜的儿媳妇,但以冰巧心里是知道自家小姐有多傲气的,以小姐的脾性,上次那晚的事,定然心里还堵着呢。 冷玉连忙请罪:冷玉错了,不该扰了小姐歇息。 行了行了。余沛宁按了按义髻被卸下来的瞬间,扯得有丝丝疼痛,但又带着松快下来的放松的额角,你们担心什么我心里都有数,横竖不过是那点事,那些无宠的正妻,除了自己立不起来的,又有几个过得多凄惶了?何况现在不过稍宠了几分而已,哪里有你们说得那么厉害,再坏又能坏到哪里去。 不过是宗明煜原先性子看着那样冷,原先说王思萱在妾室里最得宠,也就是一年去她房里坐了三四回罢了,所以有一分宠,在国公府阖府人看来,比那起子纨绔膏粱新得娇妾日日宠幸一妾的一时兴起的十分宠,还要显得难得些了。 余沛宁自认不是个善妒不容人的,虽然想到上辈子宗明煜尽管也有妾室,却没听说有一个很宠的,众人都道他和尉迟玮夫妻恩爱,这辈子妻子换成了他,白芙蓉却忽然投了宗明煜的契去,余沛宁胸中也泛起一股烦闷难道自己真不如尉迟玮? 但只要白芙蓉能一直把表面的规矩、安分保持下去,她不会想硬要独霸宗明煜,也不介意做一个贤妻。 余沛宁看着铜镜中自己静美如月盘的面容,这张脸,她自己平心而论,也不是那貌媸到令男人厌恶的吧,与尉迟玮也算是春花秋月,但要是跟白芙蓉比容色,那又确实是相形见绌了。 她像是对丫鬟婆子们安抚,也像是对自己说:我也不是那等任人欺负的软柿子,若以后真有什么,我自静观其变,有变应变就是。 确实,无宠、甚至乃至无子的正妻,靠着自己的娘家和手腕、保有丈夫的尊重,也能过不错的日子,但余沛宁觉得,如果白芙蓉得宠之后会得寸进尺,自己大概是不愿意过那样在妾室手下讨生活的日子的。 另一边。 王思萱从松龄院回来的一路上,从和老太太、太太分路而行之后,脸上的笑容就一下子垮了下来,直到回到房里卸掉钗环,脸上都没有一丝的笑意,脸色阴浸浸的,恬谧被吓得一路上都不敢说话,婉心也都是轻手轻脚的做事。 还是王思萱先从气恼怨愤的情绪中走出来,问婉心:可打听到了? 婉心和恬谧自然都知道,她问的是今晚宗明煜他们那边,几个男主子到底是吵了什么。 回姨娘,不曾。婉心生怕被责怪无用,本来都已经有了那件事压在心里,她就怕再让姨娘更生气了,细声细气又语声甚快地接着说:不过连主院儿那边的也不知道! 这个主院说得就是余沛宁那边了。 国公爷他们把其余伺候下人全都打发走了,只剩下宗大管家在里面伺候,后来还有翼然进去了,他们俩的嘴巴,咱们这边的人撬不开。 果然,听说余沛宁那里也没有消息,王思萱就稍微气平了些,知晓了,稍后再注意打听。 但转念一想,王思萱又依然胸中翻涌。 她曾经以为她的对手只有余沛宁,对白芙蓉范雨竹之流,王思萱何曾放在眼里? 为了在府中的脸面,每次宗明煜到她房里,纵是宗明煜冷冷傲傲的难以亲近,王思萱也得装作春色满面的满足羞涩之状,但是只有她自己知道,苦水都是往肚里咽。 似上次太太跟他说了让他到自己房里坐坐,他却去了白芙蓉那里一遭才到自己房里来,来了之后也是干坐着,吃顿饭听她弹了琴就走了。 但她本以为宗明煜对所有女人都是一样的,对自己,不厌恶不推远就算是不错的了,没想到那个白芙蓉,居然能够有一天把宗明煜迷到这地步!! 王思萱一步步地看着宗明煜对她越来越特殊,提拔她身边的下人生怕她受欺负、给她挪院子、带她去通州,心里跟油煎一样,居然比她给余沛宁下跪敬茶的时候还要难受十倍!! 余沛宁是有个好爹好出身,才能压自己一头做了宗明煜正妻,白芙蓉呢,她一个逃荒的贱婢,凭什么也敢爬到自己头上来? 主仆 白芙蓉还处在被莫游就是宗明斐的大冲击中, 没有太抗拒地跟着翼然就出来了。心里想着大概宗明煜是否定了莫游提出的把她要过去了,现在还找翼然把她押回去,是怀疑宗明斐他们会直接把自己薅走?还是自己会跑? 那她走了之后,那谈崩的几父子还会说什么? 不会打起来吧? 应该不会吧, 都是体面人, 还是一家人, 而且宗明斐装得看起来那个虚弱的样子, 感觉不去动他都是苟延残喘了, 谁敢动一下? 好像是看她乖巧,没有胡乱挣扎拳打脚踢什么的,翼然瞥了她失魂落魄的脸的一眼, 就把她完全放开了, 和她拉开一人之距的距离。 但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几个身高不等,但都身形健壮、一看就像练家子的男人,像人墙一样,把白芙蓉像现代被保安围住在现场活动的商场行走的当红明星一样圈住,前后围着往前走。 白芙蓉觉得这架势实在是有点隆重了, 向走在她右边的唯一熟人翼然半打听半抱怨道:大哥,有必要吗? 翼然冷峻的脸容毫无表情,白芙蓉却感觉从他的眼中看到一种冷嘲, 反问她, 有没有必要,你还不清楚? 白芙蓉被他一噎,心想真是物似主人形, 好好说话不好吗?干嘛跟宗明煜这个臭屁脸学? 但是嘴上还是不服输的小声嘟嘟囔囔:我觉得没必要! 翼然比宗明煜还要寡言多了, 宗明煜是久居上位的矜持傲然, 跟一般人他懒怠去耗费口舌, 能用一句话说清的事情,绝不愿意多说一句,跟亲近熟悉,他愿意说话的人,诸如同母妹妹宗茗榴、如他现在还算有兴趣的白芙蓉,他不会太吝啬言语。 不似亭然总是亲和周到,跟府里洒扫的三等小丫头们,都能微笑着聊几句,翼然却就像是宗明煜的一把刀,指哪打哪,沉默地服从命令好像就是他的天职。 到了羡鱼院,除了翼然,其他人又一下子不知道散到哪里去了,白芙蓉睨翼然一眼:他们,是把我这儿围起来了? 翼然默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 要把我禁足起来?不会吧,宗明煜说的?白芙蓉有些烦躁。 不是禁足,你想去哪都可以去,身边让人跟着就行。 听到白芙蓉直呼二公子名讳,翼然微微惊讶,因为在一起去通州的一路上,那时候白芙蓉算是有求于宗明煜,对宗明煜还算挺客气的,但看白芙蓉的性子,似乎这样随意的对待二公子,好像才是她应该有的表现,应该是平日面对他们这些二公子的手下人时,稍微收敛了照顾二公子的面子吧,又立刻归于平板的表情, 翼然跟她解释:只是稍微管制一下,不让人随便出入。 翼然与妹妹静漪长得颇相似,属于一看就知道是亲兄妹的,他有深麦色健康肌肤,面部线条硬朗而颧骨略高,鼻梁高阔、双目微狭,配上一米九多的身高,妥妥的酷哥一枚。 不是宗明斐那样五官无一处可挑剔的大帅哥,但如果放在现在,一身迷彩服或者黑西装都在街头,绝对也是能让女人嗷嗷叫那种荷尔蒙满满的类型。 但白芙蓉却因为觉得他是跟宗明煜一派的人,怎么看他都没有很顺眼,嘟嘟嘴,懂了,怕我跑了,又怕别人跑进来了是吧,行啊,宗二公子都做主了,我还能说什么。 翼然顿了一下,然后深深叹了一口气。 他因为受宗明煜器重提拔,直接将他放了奴籍,带他出征守边、又带他入羽林军做了正七品下的中候,总是时刻谨记着要对宗明煜忠心、回报。从重阳那日匆匆一面,当时宗明煜可能自己都还没察觉,他就已经看出宗明煜对白芙蓉有特别的兴趣,因此他总注意着自觉要和主子的女人保持距离。 就算在去通州的一路上,一行人从早到晚都在一起,翼然都没有和白芙蓉说过几句话,就算面对面的,他也总是垂目或者看向别处,几乎未曾直视从白芙蓉俏若红梅的面容。 终于难得垂眸正眼看她,语气稍微难得柔和了些,劝她:世子今日提出那般请求,二公子也是不舍得你。 他冷峻端严的面孔、浑厚平稳的男子嗓音,自带一种可靠buff,好像他就是不会骗人的样子,听起来就很想让人信服, 二公子只是脾性如此,又从没试过讨好于女子,总不好意思直言,其实,他对你实是殊为在意的,以往,二公子从未对任何女子如此,你若稍微软和一点,对二公子和颜悦色些,就算你日后还想要更多,我观他也没什么不从你的。 他自以为已经是推心置腹了,要不是要不是看是她,又知道二公子确实已经在她身上费了许多心思,甚至在考虑不给二夫人嫡子,就让白芙蓉生子来保证她的地位,以翼然的性格,哪里会跟人说这么多。 但白芙蓉却只是瘪着嘴、从下往上掀起眼皮,有些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你还兼职当男女说和的媒婆了? 宗明煜让你来说的? 不是,我自己观察的,是我自己想说的。翼然就有些受打击,只是面上不露,心里也有了那种一拳打在了一团棉花上的感觉,总算明白了二公子那样的人,怎么也能被她气得堵到一个人喝闷酒,叨叨念念的。 既然宗明煜让他来守卫自己,那,你知道今晚额,他们为什么吵了? 白芙蓉有一些些的羞涩,毕竟翼然也是个年轻的男子,让她自己自己身为宗明煜的妾室,却被宗明斐讨要的事情,就算她自己知道她和宗明斐没给宗明煜戴绿帽子什么的,也挺不好意思的。 翼然轻点头:嗯。 又补充:你也知道结果了,二公子他不会同意的,你,没必要一直和他对着干。 谢谢你,不过,你这张脸真的很不适合当个拉皮条的。白芙蓉尽量显得轻松地笑了一下。 白芙蓉知道他也是一番好心,觉得宗明煜不会放掉自己,就干脆顺从他一点,这样自己才会有更好的日子过,才能趁着现在宗明煜对她还在兴头上,给自己争取更好的待遇。当然同时估计也带着给宗明煜排忧解难,别让自己老给他这个要成大事的主人,添一些儿女情长的烦忧的意思。 在这样的夜色之中,白芙蓉望着冬日苍白的半月,心中其实也有着些许茫然的。 她是想过脱离宗明煜,但是在威国公府作为宗明煜的妾室,只要宗明煜不把她逼太紧,基本的生活安稳和人身安全都是有保证的,所以又下不了决心。 就算在她曾经的自己的考虑里,是过了这个冬天,在明年开春后,找机会悄悄地跑走,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似乎成为威国公府世子和二公子兄弟之间的祸水。 闹得好像有些轰轰烈烈了。 现在宗明斐那里,既然开口了,他也跟自己眼神暗示了肯定不会轻易放弃,宗明煜呢,显然就算是为了面子,也是个绝不低头的。 白芙蓉都不知道要怎么收场。 她仰头看着翼然,夜色中、屋檐高挂的灯笼的暖光下,他沉默峻然的面容如静默的青山,让人觉得很可靠。 白芙蓉轻声说:不过我们之间,也不是这么简单的,我不觉得他有你说的那么喜爱我,也不是我顺从乖巧,所有问题就能解决的。 很多东西,我们调不到一个频率,你懂那种感觉吗?他是国公府的公子,我只是一个奴婢、现在升职成一个妾,很多东西我觉得是应该的,比如假如你现在娶妻,你应该没有妾吧? 翼然不意话题忽然转到自己身上,愣了一下,才板着脸一本正经地答:我并无妻妾以后,也不准备纳妾。 白芙蓉看他这样,就不禁笑了一下,眉眼弯弯,轻灵娇媚,笑道:也不一定,我知道你也在当官的,等你官大了,说不定也就纳妾了。不过只说现在,你如果有妻妾,那就应该只有那一个,自然而然就是这样了,你的那位不用觉得你为她做了什么。 而只是这样,若放在宗明煜那里,就已经是为了别人而让步牺牲了很多了,更可怕的是,我只是妾不是妻,他觉得大让步的结果,还达不到我心中的起步要求呢,我还得背一个他从未对任何女子如此、他对我如何如何\'的包袱,感恩戴德地小心翼翼地伺候他,所以,我又何必去要求他呢? 说起这些,白芙蓉绝美的眉目间就自然流露出一种烦躁的愁绪,没有了轻快的笑容,但一看翼然凝视着她微带一点同情的目光,白芙蓉忽然又觉得没必要,自己估计也是能说话的人太少了,算算几个月,自己真正接触到、能说话的人才几个啊,而且不是上司太太二夫人、就是下属丫鬟们的,其实也是有点太寂寞了,就这么点事儿,难道还要到处跟别人诉苦,试图让别人来理解自己吗? 就甩甩头:算了,跟你说这些干什么,你是宗明煜的人,估计你也只会觉得我不知好歹 我懂!翼然却猛地开口,说完又觉得自己好像太过急切,语气缓和低沉地再补一句:我能理解的。 白芙蓉微讶地睁圆了美眸,然后粲然微笑了一下,美丽面容在黑夜中也好像带着一种柔和光华:谢谢你的理解。 虽然你也只是执行任务,还是谢谢你送我回来,那,拜拜? 恋耽美 先婚后爱文妖艳小妾她咸鱼了-by皇小帝(54) 水痘 府里除了老太太和太太那里, 有国公爷告知实情,其他主子下人只是都在传世子一回府,就和二公子冲突一场,都还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 不少下人在传说, 是为了世子之位才兄弟相争。 只有秋灵, 居然是算得上主子的人里第一个知道的。 宗明越见证了大哥讨厌二哥的妾, 自我代入之后就倍加珍惜自己的秋灵了, 要是有人跟自己讨要秋灵,那可真是不知道如何烦恼抉择了,于是晚上和父兄们散了, 就去了秋灵的院子里。 秋灵见着今晚男人那边的动静, 又看二公子居然那样行事,直接将白芙蓉众目睽睽给拉走了,她和宗明煜虽然名为主仆,但是实际却算是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于是宗明越一来, 就软硬兼施缠来缠去地要问他是什么事。 两人闹过一场,宗明越知道秋灵不是个多嘴多舌的,才小声地把事儿给她讲了。 没想到世子和二公子之间竟然因为这样事争起来。秋灵先是惊诧, 后是恍然, 果然,二公子是真的很欢喜白姐姐啊,也难怪, 白姐姐如此貌美, 很难不喜欢罢。 别管他们了, 今儿我和姨娘反而被他们闹得尴尬一场, 好妹妹,还是让我再亲香亲香,安慰安慰可怜的我吧~~ 哎呀,讨厌死你~~ 叩叩。两人正要再亲腻起来,门上被不轻不重地敲了短短的两下。 这轻重下人控制得很合适,如果是两人正在亲热的话,自然是不会注意到的,那就不打扰主子们了。现在刚好没在云雨之中,宗明越两人就听见了,都知道如果没有什么事,下人不会在这时候还想着打扰他们的。 宗明越问:什么事? 宗明越把衣襟拉上去、坐起来身来,秋灵则快速把中衣裹了起来,又将脖颈以下都拿被子遮挡住,又躲到床边帘子的阴影里。 外面传来宗明越小厮的声音:二公子和白姨娘的事。 进来回话。 知道姨娘也在,小厮低垂着眼帘不敢抬头看,语速却极快:白姨娘院子里有人发水痘了。 什么?!秋灵一惊之下,也不由出声。 水痘可不是小事,现今虽然因为殷贵妃势大,众人一般不敢议论,但是永定十八年,当今的七皇子就得过水痘,当时凶险万分、后来虽熬了过来,被殷贵妃一党借祥瑞造势为天命之子、福气之人,脸上却留下了大小不一的十几个痘坑,把原本也算清秀的少年面庞毁去不少。 也算因为身份尊重却容貌有损,表面被人讨好背地却招人嘲笑,才让从小受宠的七皇子,更加变得暴戾肆意、喜怒无常。 不过水痘还是孩童患病多些,白芙蓉房里的年纪最小的已满14岁了,怎么突然就发起水痘来? 宗明越知道她的心思,接收到秋灵的目光示意,追问:白姨娘也发水痘了? 白姨娘暂未生痘,但白姨娘身边的两个丫头,夏云的脸上都已经发起水泡疹来了,春雨轻些,胳膊上也发现了有痘,还有一个小丫头也得了。说是夏云昨个儿就发起热来了,四肢也无力,只她自己还不知道是发水痘的前症,只以为是有些烧呢,怕报了病影响差事,就憋着没对外说,春雨也是有些不舒服,白姨娘好性儿,就让她们两歇着些了。直到痘发出来了,才知道怕了才赶紧报了。就不过白姨娘也有轻微发热,不知之后是否会生痘。 太太和二公子他们怎么说?宗明越眉头紧锁,水痘可不是轻忽的,是会传人的,就算当年尊贵如七皇子,因当时宫中还有其他皇子皇女,怕互相传了去,也是挪到了避暑山庄去养病治疗的。 太太说将白姨娘她们一院子人都送到外面庄子上去,丫头们看着给治,治得好事她们的福分,治不好把银子足足的给了家人就是了。至于白姨娘,或发出痘来再好了再回来,或去庄子上看半个月,并未发痘也可回返。 羡鱼院外。 国公府中的正经主子,除了上年纪的老太太和宗明越,宗明煜、国公夫人、二夫人都在,甚至连今晚宿在夫人房里而也被惊动的威国公,都披了衣服过来了,对于白芙蓉和她的丫头怎么处置的问题,太太和二公子已经稍稍争执了一会儿。 宗明煜想着庄子上毕竟食宿都不如府里,离京远了也不方便延请名医或邀请太医,考虑的是将丫鬟挪走,然后把羡鱼院封闭起来就是了,太太却觉得水痘非同小可,还是都挪出去的保险。 余沛宁也在,但因为这是处置丈夫的宠妾,她身份暧昧,因此只是静静陪着,并不答言。 宗明煜脸色僵硬至极,翼然派人来跟他禀报的时候,他都有些还没反应过来,此刻虽然已经冷静了,但眼神却带着杀气,吩咐亭然:府里多少年没人发过水痘了?怎会无缘无故就有了,好好地查,不必顾忌任何人,我倒要看看,谁敢在威国公府搞乌七八糟。 又叫宗柏:宗管家,请你全力襄助! 宗柏看了威国公一眼,见他点头,才果断应:是,听凭二公子吩咐。 就在这时,轮椅吱呀吱呀的推动声响起,身上还裹盖着厚厚的裘毯的宗明斐,头上戴着黑纱幕离,也由面带冰雪面具的莫神医推着过来了。 太太的神色霎时紧张起来,责问宗明斐身后的下人:怎的让你们世子过来了?他身子本就不好你们又不是不知,当心沾惹了病气!你们谁负得起责? 宗明斐呛咳两声,才吃力地道:太太莫怪,是我自己想来的我担心咳,因为听说府里出水痘了。 太太和威国公又都劝了两句,宗明斐却是坚持不离开,只道:老爷和太太知道的,我咳对我很重要。 在场的主子们除了余沛宁还有些懵,其他人都了然,宗明斐的意思是,他把白芙蓉当做是他唯一可能会有的子嗣的母亲。 不过她就算不解也不会流露在面上,观之还是一派大家宗妇的冷静沉稳气派,又带着一点点不会显得太虚伪突兀的焦急。 宗明斐已出现,宗明煜本就沉冷的面色更加森寒,仿佛能用深刻紧绷的面庞就伤人一般。 本来他是不愿意在这种时刻将白芙蓉送走的,因为她本来就对自己不满意了,现在冒出一看就感觉不寻常的水痘来,自己此时不留住她,恐怕她觉得自己不护着她,会对自己更生怨念。 但宗明斐一出现,宗明煜想一想,就干脆松口了,就趁这个机会将白芙蓉送到京畿外的庄子上也好,这样方便自己的人看护白芙蓉,也免得自己不在府中的时候,宗明斐又央着父亲,给自己来什么暗度陈仓的招数。 干脆等宗明斐虽然盼着自己长兄去世有些不太好,但不是他自己说的寿命不永的么,等他过身了再将白芙蓉接回来。 于是宗明斐也就松了口:行罢,听母亲的,儿子马上叫人准备车马、安排人手,将白姨娘一行送到泽蕤别苑去。 泽蕤别苑是威国公府在宗明煜名下的别庄,就在京畿与庭州交界的地方,因水泽丰厚、草木葳蕤,冬日有温泉脉脉、春夏有花木阜盛,风光十分之好,故取名为泽蕤。 宗明煜说话的时候,是望着宗明斐的,虽然有幕离挡着看不见他的神色,但无妨,他看得到自己的眼神就行。 有了宗明煜的表态,国公爷嘱咐他:虽你青年立壮,但也不是无有二三十岁还染上水痘的壮年男子,切不可接触院中之人。 众人各自再交谈一番,就散去了。 余沛宁本欲留下来:我叫人帮爷给白妹妹打点行装、安排随从吧,也能快些。 却被宗明煜平和而坚决地拒绝了,他关心地轻抚了下余沛宁的肩头:不必了,你也是年轻女儿家,又素日静雅端丽,还不如白芙蓉泼皮结实些,万莫在这里多呆了,要是你也被染上了,那我们这阖府才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我让翼然亭然安排就是。 余沛宁自然也知道,白芙蓉房里突发水痘,自己虽然什么都没做,也不屑于对着一个都还没儿子的妾室使这些手段,但可能都被当成嫌疑人之一呢,又看得出宗明煜虽然没有慌乱之相,但深夜里还站在这里,显然是极关切的了,估计也不想自己掺和,总之白芙蓉若是真染上病,对自己也算是件好事,也就温柔关切几句后就离开了。 等他们一走,让下人们去套车、备东西、去庄子上通知收拾准备一应事宜安排好,宗明煜就去敲院门:开门,是我,我去看看你们主子。 春雨夏云都是发了痘的,在院子里也已经在单间屋子里隔开了去了,未防传病,院外的人暂时都没让进来,只是进来了一个得过水痘的府医,羡鱼院里年纪大些能干事的妈妈和丫鬟,都帮着料理突发情况、照顾发病的人去了,守门的是小丫头芳草。 因兰草也病了,芳草她年纪小,心里听了姐姐妈妈们议论,又怕白姨娘不会有事,染病的下人却可能直接被处理了,本就被吓得战战兢兢的,听出是二公子的声音,更是声音颤颤抖抖的:太太太说了不让人进来,更不更不敢让主子门进来。 我让你开门就开门,你主子都是我的人,你听我的还是太太的?! 别苑 宗明煜是带着些心焦的, 对着父母兄弟自然压抑些,对着下人可就不客气了,声音怒意勃然,他常年征伐的武者气势, 就算只是听声音, 哪里又是一个三等小丫头招架得住的, 当下就吓得瑟瑟发抖, 又怕被太太秋后算账:可是可是太太还有二夫人 他们都怕宗明煜被染上, 先前命令过不许让他因为一时担忧,就进入羡鱼院看白芙蓉。 宗明煜耐着性子,又道:现下开门, 我保你无事, 若再不开,不用等你太太夫人,我立刻就叫人撞门然后料理了你!可听到了?! 这门还是宗明煜特意命亭然找人重装了的,用的最好的沉木,又是8斤重的黄铜大锁, 如果用尽全力,宗明煜觉得自己也能踹得开,但没到那地步, 他也不想弄出那么大动静来。 二公子话都说到这份上内, 门内一阵金属碰撞、铁索拉扯之声后,小丫头怯怯地把门打开了一条缝。 芳草倒不是觉得开了这个门,真的能保自己平安无事不被秋后算账了, 而是相信要是敢不开, 自己铁定会死的更早些。 宗明煜迫不及待, 一下将门推开一人余宽, 大步迈了进去。 本来宗明煜只想着快去看白芙蓉,但目光扫过,却发现小丫鬟脸上,戴着一个白棉布的方巾罩子,用绳子系在脑后,结结实实地将口鼻半脸全都挡住了,只露出一双胆怯闪躲的眼睛。 你脸上这是甚? 小丫鬟不敢直视他,低头回话:是姨娘让我们裁了戴的,她说这样可以稍微阻隔空空气里蜉蝣一般的脏东西,在我们之间传播。 并且进了羡鱼院,就闻到空气中有一种药香和刺鼻的气味混合在一起的味道,宗明煜知道,这是白芙蓉在府医来的时候,要求府医调的消毒水,喷洒在院子屋子里的。 到得白芙蓉房外,发现除了大门紧闭,窗户全都大大地敞着,宗明煜从窗户往内望去,只见白芙蓉已经穿上了一身柿蒂纹的花纹简单素淡但十分厚实的斜襟厚绫袄,一脸不耐烦地坐在那里,她已经收到下人隔着门传话,说马上要挪走,正在快手快脚地往一口箱子里放东西。 见她虽然面有苍白,但依旧面上光滑无一粒痘疹,宗明煜略松了一口气。 她好像若有所觉,一抬眼,就望见了宗明煜,微讶地睁圆了漂亮的眼睛,但随即便是一拧秀眉:你怎么进来了? 看到自己,她语气并不好,神态看着也没有高兴的样子,但宗明煜却强硬不起来。 本来若是没有发水痘一事,是宗明煜对白芙蓉的气该还比较大的,就算相信她没有真的逾矩越轨、行了污秽之事,但从廖楷到宗明斐,不止一个人居然那样,也很难觉得跟白芙蓉本人没有任何关系,就那么巧,他们偏偏要讨要白芙蓉了。 但有了水痘一事,宗明煜心中就有心疼和担忧交杂了,呼了一口气,道:怕你有事,也怕你惊惧,来看看你。 说着走到房门前轻叩门:开门,车马备好就要走了,我看看你。 白芙蓉语气不善,但不是那种对他恼怒激愤的不善,而是一种淡淡的懒怠和不想理睬,好像只是不愿看他一眼,不愿跟他说一句话一般:我没事,有事的是丫头们,不用看了,我真挺好的。 但是这个挺好,是因为在原身的记忆中隐隐约约是有,原身白芙蓉好似小时候发过水痘的。 只是贫穷人家发痘,难免照顾不周,多多少少脸上脖子上手上这些位置,会留下些痘坑的,一眼就看得出来,但白芙蓉在老家的痘种好像与京里这边的并非完全相同,当年大家的症状都偏轻,小白芙蓉的病症更是很轻,家人都没发现她也染上了,身上发了零零星星的几粒,很快豆痂掉了就好了。 但原本的小说里,根本就没有过威国公府有人发水痘这件事,白芙蓉就知道,这件事绝对是人为的,并且是冲着自己来的。 虽然自己没事,但是夏云春雨都发了,特别是夏云,小姑娘脸上都长了许多个泡疹了,嘴里叫自己主子别忧心,能给我请大夫看,已经是主子慈悲了,但眼神里的恍然担忧,是怎么都掩不住的。 也是,在这个年代,女孩子要是未嫁人脸上就落下痘坑,那可没有七皇子的好运了,一般人根本都不敢说他的容貌之瑕,并且就算有多少痘坑,也照样多的是出身名门的淑女要抢着给他为妃为妾。 想到春雨夏云因为自己受到了无妄之灾,白芙蓉心里也挺不是滋味的,像夏云,之后怎么说亲、怎么过日子呢,男人长得丑的多了,女子一般觉得性子好、对自己好就行,不会诸多挑剔,但男人对女子,那可就是脸上长了一颗痣都能拿出来说的。 白芙蓉苦口婆心:万一有个万一,传给你就不好了,你快走吧,太太她们知道了又要不高兴。 就算洗过了澡换过了衣服,跟水痘病人近距离接触的人,也是危险的,在古人理解就算身上也有病气,会过人,因为白芙蓉院里有人染痘,她晚上又跟府里女眷们一起用过宴席,太太也已经吩咐了,除了白芙蓉院子里所有人是连夜挪到庄子上,其他院子里所有人都要连夜清洗、身上穿的衣服拿去烧了、各处屋子也都要熏蒸打扫。 给你挪到泽蕤别苑,我不是怕你传病给谁,只那边都是我的人,你在别苑里想如何就如何,别苑风光既好,你用惯的一应器物我都安排了给你在那边照样置好,太太和你们夫人都管不了你,你在那边既畅意又安全,岂不好? 隔着一道门,宗明煜给她解释了一番自己的用意,才再催促道:快开吧,以我的身体,你现下又不是病人,哪里就能传给我了?再不开,我踹门了 白芙蓉这才开了门。 本来宗明煜原先还想着要问她一番,宗明斐忽然讨要她,是不是有什么因由在里面,但看着白芙蓉鼓着脸闷闷地埋头捡拾东西不理他,只看得到白皙尖俏的小下巴、长长的睫毛低垂的样子,那些话忽而俱都闷回去了。 反而跟她保证:莫生气了,我都让好好去查了,必然给你一个交代,也定然不会让你有事的。不管是你的丫头还是谁,都会找了好大夫给她们诊治,若是落了疤,想找合适的配人还是想留在你身边养着,我都肯定负责好,可否? 恋耽美 先婚后爱文妖艳小妾她咸鱼了-by皇小帝(55) 嗯。白芙蓉用鼻音应付了一声。 自己何曾这样哄人,她却如此? 宗明煜心中也是憋闷,但看白芙蓉一副弱弱的受气包的样子,又暂不忍心说她,反正到了别苑,自己的人看守起来,把她守好在自己身边就是了。 宗明煜还得耐着性子,告诉她其实以她的性格,在别苑住或许还欢喜自在些。 他也在白芙蓉旁边坐下来,看着她的脸:过会儿我还得去宫里,我让翼然带人送你过去,路上你在马车里休息就是了,到那儿也没府里这些繁杂的事,待你身边人的痘俱都好了,只要带着护卫,出去游玩、买东西都可。我凡有休沐和不轮值的日子,就去别苑看你,若你在那边住习惯了,不想回府受那些约束,也就继续在外面住着就是。 白芙蓉心里想的事太多,除了春雨夏云出水痘的事,还是宗明斐那边到底准备怎么办,还有廖楷,一直想着找机会去见他一面解释一下,却因为各种原因都没成行。 所以虽然宗明煜说的她都听进去了,也放不进心里,只想着也许宗明斐还在想办法把自己薅走,又想翼然跟他说的别跟宗明煜对着干,也不想再有什么矛盾,扮乖巧状:好,我都记住了。 宗明煜轻声道:是翼然送你,我去不了,让我看看你。 嗯?高贵矜持的二公子,话音中居然仿佛有一丝撒娇的请求。 白芙蓉扬起脸,终于抬眼看着宗明煜了,行行行,看吧看吧。 反正可能你也看不了多久了! 宗明煜就真静静地、深深地用他那深黑的丹凤眼盯着她,又看得白芙蓉有些不自在了 你也知道,水痘这事本来就是无妄之灾。想到春雨夏云这两个丫头,也是多少放心不下。 既然都和宗明煜这样坐一起说话了,白芙蓉就正色道:那你答应我,不管怎样,我们之间的事情,发生了什么,都别牵累迁怒到这些丫鬟身上来,她们都是些小姑娘呢,都是小小年纪就在你们府里当差,也不容易。 你自己就是小姑娘,还叫别人小姑娘。多少丫鬟出身的姨娘妾室,成了主子后,反而是最作践下人的,宗明煜有些没想到,她愿意好好跟自己说话,居然是为了下人们,听她小姑娘小姑娘的叫别人,又想起她自己都还没过16岁生辰呢,又有些好笑。 是啊,我也是小姑娘。白芙蓉抿了抿嘴:我们都是小姑娘,所以姑娘惜姑娘,没人替她们想想,我如果可以的话,就稍微替她们考虑一点咯。 风雨 说着又竖起一根食指, 稍微靠近宗明煜,记得你刚刚答应我的哦,你们这样的应该很讲究君子一诺把,不许牵累她们哦。 好, 我答应你。宗明煜终于露出了个轻微的笑容, 怎么, 你想干什么对不起我的事啊, 还要先给她们讨个保证? 其实在内心深处里, 他忽然有一些明悟,白芙蓉说的,自己没把她看得能和公主一样、也没把自己和他放在同等位置的上的意思, 虽然面上在笑, 心里又有些不是滋味,那种她被宗明斐讨要的愤怒,怕她也染上水痘的担忧,都一时被压下去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有些空落落、不知道说什么的感觉。 有各位主子的安排吩咐, 歇下的马夫们都马上起来,牵马套马、喂食草料,小厮们搬运家具物什, 不到一个时辰的功夫, 车马行装都打点收拾好了。 毕竟别苑离国公府,好骑手骑快马的话,也就是小半日的路程, 万一什么东西忘收拾了, 回头在打发人送去就是。 白芙蓉出来到院外准备出发时, 正是刚过丑时不久(凌晨1点)。 白芙蓉也戴上了那个口罩, 被翼然伸手扶上车。 马车车辕颇高,白芙蓉穿着马面裙自己也上得去,只是可能不那么雅观罢了,本来宗明煜要扶的,被白芙蓉看了一眼,把手伸给翼然:算了吧,别害我。 不过翼然是低眉顺目,抬高弯曲的手臂,让白芙蓉扶手肘,然后往上托给白芙蓉借力的,宗明煜就没说什么。 只对白芙蓉道:别忧心,就当在别苑随意散散心,万事有我,凡有什么事,就跟翼然说。 羡鱼院人本就不多,准备离开的有六辆马车组成的车队,前后和侧边都护卫有身穿劲装,甚至胸套皮甲的护卫,都是宗明煜的人,前后大概有近百人,在不能随意蓄养兵丁的京畿之内,人已经算是很多了。 每辆马车四角都挂了灯笼,有的护卫手中还举着浇桐油的火把, 宗明煜站在白芙蓉马车边,拍了一下翼然的肩以示嘱托后,翼然就重重一点头,然后翻身上马,骑马护在白芙蓉马车旁侧,此刻天上下起霏霏冷冷的冬日小雨,将凌晨的幽暗更添了一重朦胧。 宗明煜趁白芙蓉上马车后车帘还没落下,对着在马车内坐好的白芙蓉说:会护好你的。 好白芙蓉在心里叹一口气。 此时最前面的一辆马车已伴随着驾驾之声和马鞭声开始启动,白芙蓉坐的马车是第二辆,车夫也跟着挥起鞭子,驾。 宗明煜背着手,稍退后一步,凤目专注地盯着白芙蓉的车帘,几乎是马车动起来的同时,那车帘忽然被一只冷得微微泛红的纤纤玉手掀开,露出白芙蓉戴着白兔毛风帽,更显得小小一张的俏脸,她快速得抛下一句:就算原先在府里,你也是想着能护我平安的吧,可是我不还是中招了? 宗明煜还未及回话,马车已经踏踏跑出去了。 马蹄踏在稍积起小小水洼的地上,溅起灰浊的泥水,脏污了宗明煜金丝暗袖的袍摆。 出府走了一会儿,出了铁狮子胡同到了外面御街上,白芙蓉就撩开车帘子,叫驱马行在轿子右前方的翼然:喂! 也不知道是声音太轻了,还是自己叫翼然喂他就不愿听,白芙蓉抬高声音微恼地又叫一声:翼然中候大人! 翼然这才回头,放慢了速度与白芙蓉的马车齐头并进,有何事吩咐? 我有事想跟你说。 翼然有些懵,请说。 白芙蓉抓了几根轿帘边缘的须须下来,朝他扔过去,哎呀,我跟你一个人说啦! 虽然这个须须当然扔不过去,也砸不到人。 车夫本来听到白姨娘先前临走前刚那样跟二公子说话,心里就已经收到颇到冲击,如今都还没缓过来呢。 现下悄悄抬眼觑了翼然一眼,刚好撞到翼然如刀背一般凌然的眼神,赶紧就装作自己是聋子瞎子压根不存在一般,仿佛前方吊着金子一般,专注地盯着前方,做出一副天塌下来,自己都不会再转头的样子。 虽然马车里也有恭桶,但翼然本来是想问:你想出恭? 但是在白芙蓉凶狠的眼神下,默默地憋了回去,蓄力一个跳跃,就从马背上,直接跃到了白芙蓉马车的车辕上,手抓着车门边沿,双腿一前一后地半跪在车辕上,将头凑近白芙蓉:你说吧。 白芙蓉知道他是顾忌,不想直接进到马车里来跟自己说话,但是这么近,就算凑近他耳朵说话,白芙蓉也没把握完全不让车夫听到啊,她就把车帘暂时地挂在了帘钩子上,好啦,这样行了,进来吧,我把车帘子掀着,咱们光明正大,说两句话还不行了。 翼然这才进了马车,白芙蓉凑到他耳边,用手拢着嘴对他说:帮我送封信去三元书斋,行不行?就在那个挺出名的曲南书局的旁边不远,有招牌的,一间门脸的。 说着已经借着她披风的掩盖,将一封收在只有一般信封大概四分之一大小的小信递了过来,大抵是将信纸折叠了放在里面,当然摸着就比一般的信封稍微厚一点。 女子清淡甜香浮在耳边,带着在马车中暖炉边烘暖了的热气,翼然稍微拉开了距离,望着她。 白芙蓉又拉着他的袖子把他拽过来,小声在他耳边说:不为难你,你可以告诉宗明煜我让你传了信,别看内容就好了,我保证,不是我想溜走啊什么的内容,行不行? 其实也没什么真见不得人的内容,就是跟他抱歉自己不是威国公府的丫鬟,解释自己原来是丫鬟,后来变成了妾室,为了希望能交到一些不考虑身份的纯粹点的朋友,才没有告知身份。如果以后还有机会、他不嫌弃,还可以继续做朋友,如果身份所限不方便,自己也还在心里把他当做朋友。 自己和他做朋友已经跟府里人解释过了,不必因为自己小小人物,影响到他和国公府众人的交往,他们人都挺好的,而且是真的把他当做亲戚和杰出的后辈来对待的,祝他金榜题名、未来顺意云云的。 所以只要翼然答应把信送去,就算他真的看了,并且给宗明煜也看了信的内容,白芙蓉觉得也还是能接受的,反正自己装作不知道他们看过就行了,所以才请翼然帮忙传信。 她觉得廖楷那样突然离府,可能就是打听了自己,让宗明煜这个自傲的感觉到冒犯了。 但是原书里,白芙蓉记得六小姐的夫君,可是考中探花、然后在国公府的扶助下仕途十分顺畅的,如果可以,白芙蓉不想他多为自己再担心,也不想影响他抱大腿、然后获得实现抱负的好前程。 翼然沉吟一声,终究点了点头,道:姨娘要的东西,一会儿给姨娘拿过来。 然后他将信接过去,白芙蓉也没看到他怎么收的,总之就是一下就收好了,白芙蓉看着他护住左胸的胸甲,疑心他是塞进了那里,反正他的胸肌鼓鼓的挺大的,塞那儿也看不出啥来。 白芙蓉赶紧谄媚地,以很符合自己小人得志的无脑宠妾的方式笑了笑,多谢多谢。 过了一会儿,她又默默递给马车夫一个银角子,车夫同样沉默地接过。 * 虽则快马赶去泽蕤别苑只要3个多时辰,但乘马车可就要蛮多了,预计此时出发,得过了晌午才能到地方,到地方卸下东西、修整一番,差不多就可以用晚膳了。 白芙蓉离开之后,宗明煜就先回房去歇下,但就算如往日一般安静端正地躺着,却一直没有陷入过深度的睡眠,时梦时醒的,恍然就是白芙蓉莹白绝美的脸色,忽然长满了一脸近乎溃烂的疱疹,恨恨地指着他骂:宗明煜,这就是你说的保护我吗?!你真是废物!我讨厌你!! 忽而耳边传来狂风暴雨、哗哗沥沥之声,白芙蓉在激流中挣扎,伸着手叫他:宗明煜!宗明煜!我被她们扔进河里啦,快救我! 但是宗明煜怎么伸手,都根本拉不到她,只能看到白芙蓉一脸凄惶、浑身湿漉地被水流的漩涡吞噬。 宗明煜猛然睁眼,额边都带着冷汗,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突然做这些奇怪的梦境。 窗外哗哗之声不绝,狂风摇撼着门板和窗户,是不是有轰然的雷声滚滚而响,伴随着瞬间把黑暗的室内照得半亮一瞬的闪电,宗明煜这才发现,窗外不知何时起,居然是雷雨大作、狂风呼号。 京畿地处偏北,秋冬气候较为干燥些,这么些年了,冬日里下雪倒多些,宗明煜活了二十四年,好像还是头次在京中的冬天,遇到有这么大的雨,打在屋檐瓦片上,带屋内都能听到倾盆大雨带来的声响。 好像不完全是梦,或者或许是半寐中感受到泼天的风雨,才让自己做了这种相应的梦境。 白芙蓉她们还在路上呢,宗明煜心中一颤。 他伸出大手摇了一下窗边拉索的铃,问守夜的下人道:什么时辰了? 回道:禀二公子,刚过寅正二刻(凌晨4点半)不久。 山崩 宗明煜一下子坐了起来:白姨娘她们一行到哪儿了? 问完才反应过来, 本来说是走到天亮时分派人回来报一次平安,到别苑之后,再派人回来通报一次的,现在第一次回报的时间点都还没到, 如何能知道白芙蓉她们怎样了? 车队出来的时候就在下雨, 但下得并不大。 白芙蓉坐马车行在御街上, 掀开帘子往外看, 竟还看到隔着一条街, 那边的街道似乎还灯火通明,颇为热闹。 夜色里,白芙蓉有些辨不清方向, 问翼然:那儿是在干嘛的?花楼? 翼然有些奇异地看了她一眼:是酒楼一条街。 白芙蓉左右一望, 好像还真是,原来还有夜市的啊?自己上次还来吃过饭的,原来已经走到这边来了。 翼然说:京城城区内丑正宵禁,各大酒楼许多都是有专门的夜档的,何况前些日子, 这边有两三家酒楼还被陛下微服出宫时亲临了,现在打了皇帝亲品的招牌,这段时间以来, 都是从午到夜宾客不息。 再走出了最热闹的主城区, 也过了宵禁时间,就没多少还开门挂灯的铺子店面了,白芙蓉也就缩回了轿子里, 鞋子没脱脚伸在外面, 身子躺在软软的小塌上, 在轿子匀速行驶的抖抖晃晃中小憩。 大抵是这一天事情太多, 如今深夜时分,其实也累了,居然就睡着了。 再迷迷糊糊有知觉,就是听到外面的雨声猛然大了起来,雷声轰轰,狂风呼啸,打得马车车顶、车声哗哗彭彭地作响,白芙蓉赶紧把左边的车窗拴紧了,一时风又把马车右边没关严实的车窗吹开、将厚皮帘子一下子掀翻起来,寒凉冰冷的雨,瞬间往轿子里几乎倒水一般地斜倾进来,风差点把原本准备转去拴右边车窗的白芙蓉吹个仰倒。 翼然还骑着马在马车外,头上已经戴着斗笠、身上也披着蓑衣,但是在这样的风雨交加中,脸上身上也是俱都湿透了,脸色如冷铁一般严肃紧绷,见状伸手一下把右车窗按了回来,车门我已经将车夫关紧了,你把车窗关好,别让雨进来你淋着你了。 雨从下大起来,倒是一直那么大,就跟京城的天被谁捅漏了一般,但风倒是时大时小的,刚刚把没关紧的车窗吹开时,是风特别大的那一小会儿,风稍微止息一些,白芙蓉就再次推开了车窗,怎么回事儿?今晚雨这么大?我们到哪儿了? 因为语声太大,白芙蓉说话都是吼出来的一般,隔得不远的翼然才能听得见。 她坐在马车上,也能感受到马车行得不如在主城内青石板铺成的御街上时平稳快速了。 这会儿没什么风,只剩下天上地下连成水帘一般的大雨哗哗地落着,有马车车窗上方虽然不宽的车檐挡着,倒也淋不进车厢里来。 白芙蓉刚脸上也被浇了点雨水,有些焦急地巴在车窗上仰头问翼然话,闪电伴随雷声蜿蜒过天幕,霎时间照亮白芙蓉仰着的小脸,眼睛大大、眼尾上翘而水灵灵,像一只被雨打湿,可怜巴巴地睁着大眼睛的小狐狸。 翼然身边本来还有一骑护卫正在跟他禀报什么,白芙蓉跟他说话,他就凑近简单在那护卫耳边交代了几句,对方就领命骑着马又回到车队前方去了。 翼然皱着的眉头,面对白芙蓉时就尽量展开了一些:刚出内城不远,现在在出城的官道上,本来一路都是平顺,只没想到,今日竟有如此大的雨。 白芙蓉自己往外看去,沉沉的夜霭中,只有这一行车队的灯笼等带来的光亮,白芙蓉就感觉右侧好像没有地、没有路了一般,黑黝黝的像是深谷似的。 去泽蕤别苑是大致往冀州的方出城,白芙蓉上次去通州是走另一个方向,所以没走过这条路,问翼然:我们这是在环山公路上? 翼然不懂什么是环山公路,但大概会意了这意思,点点头:不算吧,京畿整体还是比较平阔的,没有太高的地势,这段官道就左边是一连片的缓坡矮山而已,右边是一片小河谷,不深的。 恋耽美 先婚后爱文妖艳小妾她咸鱼了-by皇小帝(56) 说是这样说,翼然和白芙蓉都知道,平常这样的路途是没什么危险,但今日这样吓人的大雨,可就不一定了。 把你脸上抹抹吧,我看你眼睛都快睁不开了。白芙蓉递个帕子给他,又问:这段环山路有多长? 二十七里,已经行了一多半了,还有八里左右罢。翼然答她。 翼然是考虑过倒回去的,但先前出城是宗明煜给了令牌,又开了帖子的,如今已过宵禁时间,进城可比出城更要麻烦许多了,何况这一队人马里还有水痘病人,反正这段路都已经走过了一半了,再倒回去,也是有一样的危险,不如干脆走完了这段路去。 横竖只要过了这一段,就是官道分路的路口,分路后再到别苑的一路上,基本都是两边尽是些庄子、农田的京畿平坦路途了。 但翼然却没接过帕子,不必了,不妨碍视物,一会儿还得淋湿的。 白芙蓉却固执地把手举着帕子伸出了车窗,拿着吧,再不拿,马上就又被雨给浇透了,就是普通的帕子,不是什么贴身之物。 翼然这才接了过去,一时风又呼呼刮了起来,雨丝变得斜飘,翼然忙道:多谢姨娘,冬雨寒凉、于玉体不宜,姨娘关窗在马车内稍憩罢。刚才已派快马先去前方探过,一路官道都还通畅,并无道路垮塌、山体滑落等情状,再过不太久,就能出了这段路了。 嗯。路都走到一半了,还有什么法子,别给人家再添麻烦是正理,白芙蓉于是乖乖又把窗户关上了。 刮风下雨、道路泥泞,车队行得就更慢些,若是晴日白天,几里的路程也要不了太久,风大雨大又担心着安全,白芙蓉也再睡不着了,背后垫着个软枕,倚靠着半坐半躺在车厢,只是让自己闭着眼闭目养神。 又摇摇晃晃了大概一盏茶的功夫,只听车马队伍最前方传来轰隆一声巨响,还有马嘶人呼的略微骚乱之声。 白芙蓉一下睁开了眼,拍开窗户,怎么了?山体滑坡了 虽则白芙蓉再前面只有一辆马车了,但还有约莫三十骑的护卫,这里又刚好是绕着矮山的官道的一处转弯之处,深夜里天色又正是最暗的时候,白芙蓉一眼根本看不到最前方的情状。 翼然安抚她看她一眼,稳重的声音一如平常,显得十分可靠:无事,并无大的山崩,我方才看好像是山石滚落,我去前面看看,马上回返。 好! 因为春雨夏云都已经发了水痘,白芙蓉却没发,所以跟白芙蓉是隔离开来坐着不同的马车,白芙蓉这车里就只坐了她一个人,休息的时候倒是颇为宽敞舒服,将椅子拉开推平铺上褥子就像是一张占了车厢80%面积的床,但身边没一个熟悉的人一起说说话,这种时刻,白芙蓉多少还是有点害怕的,但还是努力镇定地点点头,你也小心。 然后目送翼然驾长腿一夹马腹,挥鞭在马屁股上一甩,飞速地奔驰到前方去了。 翼然到得最前头,只见三块有成年男子身长的、微圆却并不规则的山石,大概是借着从山上滚下来的势,深深地砸进了官道里,挡在车队面前,将面了石块、整体平整的官道,都砸出了小半圆的凹坑,虽然没将京畿内相对宽阔的官道全然堵住,但这么大的山石,看得人心中还是一寒。 也幸亏前面的都是骑马的侍卫,灵活机动,躲得快,这要是砸到一骑或一辆马车上,恐怕得被砸成肉饼。 翼然喉结颤动两下,才找回自己冷静的声音,任由哗哗大雨拍打在身上,背脊挺直如□□,振声道:没事,走,绕过去,山石明日再通知工部的人来处理就是,咱们稍微加快速度,赶紧过了这一段路就好。 其实他心里也是疑窦丛生,这样的矮山,哪里来的这么大块的山石?还裸露在外面,在大雨的时候刚好就能滚落下来的。 但他现在不能乱了人心,总之先平安通过再说。 简短地交代了一通众侍卫们,翼然正准备拨马回返,忽然一名侍卫惊呼起来:大人,山崩!! 翼然豁然回首,只见车马队中部位置,夜色中只看得,矮山上一浪如泥土又如泥水的波涛激涌而下,在大雨中轰然往下滑脱压倒而去,虽然不是高山之崩的天塌地陷,也声势慑人,一下把那下方的二三辆马车和左右的几骑护卫全都掩埋进去了。 白姨娘!!翼然吼出声:快快,把马车里的人挖出来。 刚过辰正时分,京城主城内。 风雨没有夜间那样惊人的大了,但依然下着似乎毫无止息的大雨。 宗明煜正在皇城内,进行着羽林军日常的巡逻任务,只是一般他多是亲自带着一队羽林军在皇城内巡逻,今日却站在皇城城门东华门附近的城墙上,好像是监视观察着城门的值守情况,实则是因为心里担忧白芙蓉,总不能平静下来真正认真地做事。 今日翼然和羽林军中还有二人,则因为护送白芙蓉,宗明煜给他们报了假。 但忽然对着皇城东华门,远远地直直奔驰过来一骑,宗明煜凝目一望,怎么看怎么像跟着翼然同去的羽林卫中的一位兵士,等那一骑驰近,果然是,宗明煜的眉峰瞬间就紧紧凝聚起来。 流匪 守门的士兵本要阻拦, 一看是熟悉的羽林军中人,就暂且放下了手中高举的戟。 宗明煜在他靠近之后就已经认出了来了,已然快步下了城墙,此时已经负手立在城门口。 京中的兵卒虽也有, 但京内不同于地方和边域, 因为皇帝要保证自己的绝对安全, 不像宗明煜戍边带兵的时候, 手下的兵丁几乎都可以随便差遣, 宗明煜自己随意调动的亲兵就有数百人特别是羽林卫中的人,直接守护和威胁皇帝的安危,基本就是只能用来拱卫皇宫的, 就算宗明煜有直接的控制力, 没到牵一发动全身的时候,也不敢随意调用羽林军中兵卫。 所以连宗明煜让去送白芙蓉人,大部分是国公府蓄养的府卫,其中一直由宗明煜直接掌管控制的部分,一部分是他以自己的关系调动的京兆尹的人, 另有以报假得以跟随的翼然和两个羽林军中的好手。 其中要说宗明煜最信赖的,还是翼然三人,他们都是宗明煜在外领兵的时候就在身边人, 是宗明煜特意让去护送白芙蓉的, 如无意外,是本该将她送到别苑,然后再在那边守卫她的, 报信安排的另有他人。 但是现下竟然提早就回来了一人, 宗明煜身子站得笔直, 在背后抬手示意不用给自己打伞, 任由雨丝很快淋湿他的头发身体,脸色如数九寒天一般冰寒慑人,眸光让人不敢直视。 来人驰近城门,见到宗明煜站在门外,一边猛力勒马一边动作流利地从马背上翻身下来,屈膝半跪在宗明煜身前一步之处:见过宗将军。 骑士一泄力,□□原本坐着的骏马一路奔驰用力过度、却猝然停下,立时四腿打架,原地一晃,口中微微吐出白沫,就要往地上倒去,还是旁边有军士赶紧上去扶住,才勉强牵着慢走着拉开。 宗明煜不耐烦听那些寒暄,心焦地追问:何事?翼然呢? 两人略快走一段,到皇城城墙下方的一处,稍离开守门的兵士些,来人才道:禀将军,昨夜暴雨侵袭,时近卯时,我们一行人突遇山崩,将白姨娘的马车掩埋在滑脱山体的泥涝之下 什么?宗明煜面色骤变。 山崩,难道白芙蓉她竟然?? 翼然中候本来立刻命我们掘开泥涝,但正当我们聚拢匆忙掘挖之时,是翼然中候耳聪目明,发现旁侧山中有簌簌之声,这才发现林中有人,掳着白姨娘正准备逃窜而去,我们马上一同追去,但发现流匪竟人数甚众,又不图其他,只欲迅速将白姨娘一人带离,彼此只有翼然中候带着数人追到了匪徒,但我方追及上去的人数不敌、对方又并不恋战,翼然中候奋力对敌,至一条腿被打折,流匪就挟持白姨娘而去了 宗明煜一口气淤堵在胸中,几乎觉得要喷出一口淤血来,知道人往哪儿逃去了么? 我离去报信之际,翼然中候还在命其余人追踪,但昨夜天色太暗、又雨势过急,贼人遁走过快,我们的人只能往可能的几个方向尝试追寻一番 流匪流匪!虽今秋河洛一带有蝗灾,但流匪也只是在当地一带零星作祟,自有河洛总督镇压,京畿防卫森严,我怎不知何时有流匪作祟了?? 宗明煜根本不信真有什么流匪。 因为永定帝近几年都缠绵病榻,将宗明煜这样的心腹青年武将调回京中,也是皇帝心中有担心,以防自己身体有恙甚至山陵崩塌之时,在京中有人作乱,需要将皇城和京畿牢牢掌握在自己手里。 而陛下身体不逝,连大朝都经常不举行的期间,许多事务都是由肱骨大臣们私下向陛下禀奏、或写折子交给皇帝朱批后执行,这其间,很多时候都有贵妃娘娘服侍在侧、甚至是陛下口述意旨,朱批都由郑贵妃代为下笔。 有时或有贵妃一党肆意妄为、鱼肉民生之事,大臣们也不敢明知贵妃会得知、甚至会左右陛下旨意,还对永定帝禀报,导致贵妃一党权势极度膨胀。 贵妃乃外戚出身,母家原来只是平民而已,在民间又有妖妃毒妇之名,害皇后杀皇子流传甚广,就算得势之后,清流读书之人也多为鄙薄,依附过来的则多是希望揽权附利之辈,许多人在地方之中专权压榨、民怨滋生,在朝堂之上结党营私、贪污弄权。 永定帝一面是被郑贵妃的温言软语所迷惑,一面也是精力所限有时候注意不到国家大事的细枝末节、只能保证泽朝军国大事不出篓子便罢,再有是自觉寿命不永,本就不是嗜杀果决的性子,更不想在最后的时光里还大开杀戒,有损数十年的仁德之名,因为对于贪污成风、能臣无位的情状,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短短几年间,昔年就算黄河大涝,朝廷也能迅速妥善处置,一面疏浚河道、设法排水泄洪,一面安排各地接纳、安顿流民的盛景不存,京畿和周围的庭州通州等地还好,各地其实都有小撮流匪乱民滋生,只因泽朝先帝励精图治、永定帝身体健朗之时也算守成有道,大多数地区还不到民不聊生之境,没有闹出大股的乱兵来,或有小规模叛乱,也似去年宗明煜出京剿匪一般,出动朝廷大军镇压安抚,就能得到平息。 时间回到昨夜的疾风骤雨之中。 白芙蓉坐在车厢内,一面有些担心前方的情况,一面心里又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预感,心跳迅疾、难以平复。 正在考虑要不要出去看看呢,本来扣死的车门,忽然一下被猛地打开了,白芙蓉才发现,原本个头不高、容貌亦十分普通、看着宗明煜和她时总带着三分卑下的谄媚的车夫,此刻脸上没有一丝卑下怯懦得望着自己。 他把着车门,平凡的面盘上只一双眼睛如开封的利剑,又冷又锐地看向白芙蓉,然后双手成爪,就对着她抓来。 白芙蓉像被鹰隼盯住的兔子,察觉到了绝对的危险,她立刻抓起一旁固定在小炉上的壶,对着车夫的脑袋就要砸过去,一边砸一边试图叫救兵:救唔 却被对方轻松避开并一下子捂住嘴,在轰隆隆的雷声中,将白芙蓉余下没喊出来的惊呼堵在了喉咙里,他身高没比将近1米7的白芙蓉高,但大手大脚身体健壮,力大难撼,白芙蓉才跟静漪学的几天基本功根本起不了反抗左右,对方直接就将白芙蓉夹抱住,双手困抱白芙蓉。 白芙蓉将头上尖锐的银簪子拔下来,试图扎他的脖子,却被他反应极快地打开,然后对方在她耳边说了一句话,原本就算螳臂当车,也会努力挣扎的白芙蓉,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 因为他说的是:若欲离二,莫可如愿。 见白芙蓉安静下来,车夫抬起一腿在马车侧面用力一踹,右边车壁下方木板翻转,显出了一个成年男子一人体宽的横空,他道一声冒犯了,然后扯过车上的绒毯直接将白芙蓉裹成了一个卷,头都被包在里面,然后两臂拦腰把这个卷儿扣在怀里,带着白芙蓉一起从静止的马车上滚了下去。 滚到了右侧泥涝濡湿的路面,然后接着在夜色和大雨中,滚到了河谷边的一小段缓坡之中。 本来两个人滚下车的动静,是应该听得到的了,但时机却抓得分毫不差,正在他们滚出车厢的同时,左侧矮山忽然轰然一声,大量泥沙直入洪流,直接向下方官道上垮塌下来,等白芙蓉躺在缓坡上,从绒毯里感觉着四肢酸痛、内脏移位的痛感探出头来,发现她原来所在的车厢,已经是被泥石流给埋进去了。 白芙蓉探出头来,一头一脸立刻就被倾盆大雨浇透,眼睛都要被雨打得睁不开,但她还是第一时间睁大了眼:后面马车里的人怎么办?? 车夫冷静道:这里的山太矮,泥涝不是从过高之处携势而下,只是从不高处滑脱下来,山崩的泥涝量也不大,声势虽有些骇人,冲击力并不太强,你看马车只是被淹没,没有被砸垮,这里护卫人数较众,只要赶紧将泥涝打开缺口,车厢内尚未闭气,里面的人应该无恙。 然后趁着侍卫们都一拥到两辆被掩埋最严重的马车附近,在挖掘被泥涝掩埋的马车,他带着白芙蓉从后方重新绕上旁边的矮山,身边有身作布衣、穿戴皮甲的人,不断加入护卫到白芙蓉身周,准备带着她翻越矮山而离去。 中途却被翼然带着人马追上,他手持重剑,满面杀意地意欲与车夫一决生死,白芙蓉却趁车夫拿刀格挡住翼然的攻势,凑上前去,在两人面前对翼然道:翼然,让我走吧,我是自己愿意走的!! 你知道的,我的性子做不到永远讨好于二公子,在二公子身边,我也没有安稳可言。 在车夫略微惊异但却垂目掩盖之中,翼然选择收剑在侧,目送车夫将白芙蓉负在背上,一行人飞快翻山而去。 只白芙蓉不知道,为了掩盖放走白芙蓉,翼然用来带走白芙蓉的一行人被他打掉的一把刀,在自己右腿的膝盖用力砍下去,砍到皮肉翻卷、骨骼断裂,一眼看去十分可怖,此时绝对无法再行走跑动。 但翼然有多年的练武和行军经验、受伤也是家常便饭,他也注意控制着也没有造成不可逆的损伤,找骨科大夫接骨修养后,依然能正常行走跑动。 暖寺 当宗明煜在城门前, 正在为所谓流匪之事光火,思量是否要干脆装作不知晓,设法领兵把所谓的流匪剿了时,就刚好看到一个戴着冰霜面具、身穿道袍的高瘦身影, 头戴斗笠、背披蓑衣, 却丝毫不显得简陋寒酸, 在雨中闲适地骑着驴向着东华门的方向而来。 宗明煜眼神淬冰:莫神医前来何事? 就算认为宗明斐是本来就想把白芙蓉要去, 莫游的卜算, 其中的八字命格一说只是借口,宗明煜也对莫游是十分的不喜。 来人看出了宗明煜的情绪,却好像并不放在心上, 只是骑在驴上躬身一礼, 清朗而微凉的声音有些沉,好似已经看透了宗明煜再如何桀骜,上有威国公压着,宗明斐也占着长兄的道义可以完全不让于他,对他明显不像上次围场相遇那样恭敬, 带笑道:贫道是来给二公子报信,人,世子那里已经接走。 不待宗明煜有所表示, 他接着说:不过二公子先不必发怒或动作, 国公大人望与二公子一叙,也许谈完,您就会愿意改变主意了? 同时。 白芙蓉正在一处冬日也有林木森森、苍青葳蕤的山上, 一处修筑在半山腰的竹木结构小筑中, 换上了一身洁净衣衫、拥着暖裘倚被软枕靠坐在暖暖的炕床上。 恋耽美 先婚后爱文妖艳小妾她咸鱼了-by皇小帝(57) 她一头青丝蓬松低垂, 在背后中段松松用一条发带系住, 玉白的小脸低垂,两腮泛着些许沐浴后的红晕,手里捧着温煮后的姜奶,轻轻小口地啜饮着,颊边有丝丝缕缕没有系进去的发丝,更显得她就算一身清淡素服又刚淋过大雨,也在荏弱中带着堪怜的娇艳。 她旁侧坐在绣墩上静静凝视着她的,则是身着龟背纹圆领缎袍的莫游。 不宗明斐。 你淋了这么久的雨,可有头昏脑涨? 你就把我这么弄走了,宗明煜他们那边怎么办? 两个人几乎同时开口,白芙蓉愣了一下,才摇摇头:没事,我体质好,就是淋点雨而已,没什么,而且原先也没怎么发热,想用水痘来害我,恰巧我小时候得过水痘的,应该不会再染上的。 宗明斐也道:无事,我跟老爷说好了,他会跟他剖析利弊,解释清楚的,只要他还是那个宗明煜,就算再不满于心,他应也不会再闹了,让他怄过了这一口气,应该就会好些。 只是还是希望他能识时务些,要不然若将争抢摆在明面上来,国公府的权势,宗明煜有的他身为世子也有,自然不会怕争不过他,就恐若是一直相争,得连累白芙蓉,总是要被哪一方给藏起来护起来了,以她的性子,恐怕不会太喜欢被重重看守在那个别苑芳园里,虽然被护得密不透风,但却不能随意在外行走的日子的。 一直在暗暗想离开宗明煜,真的现在不在他掌控范围的时候,白芙蓉心里又有种不安的感觉,她是希望和宗明煜能够和平分手的,毕竟人家是男主嘛,不想闹得太僵。 白芙蓉想起原书里的女主余沛宁,倒没有在宗明煜对她有情愫之后,真的要离开他过,只是因为一直隐形又被认为病弱、心生无能而不可能为帝的五皇子忽然回京,被病重的永定帝直接封为太子、当上太子还未满一旬,永定帝即驾崩,已是太子的五皇子直接名正言顺地登基为帝,殷氏一党裹挟七皇子意欲不臣,还勾连北疆羌族,意图分裂半壁江山也要夺回皇位,威国公和宗明煜紧急前往北疆对敌之时,宗明煜曾考虑万一新帝一党无法对抗住殷氏一党的冲击,导致宗家满门受牵连,故为了防止余沛宁也陷入危险之中,因此假装和离,将余沛宁送回余家。 但当时也只是以防万一,也不是余沛宁想离开他,而是宗明煜主动把她送走保平安的,所以根本看不到男主大人为爱痴狂的情状。 余沛宁也曾因为王思萱多次暗害,没有将她加害成功,却害死了她身边的侍女,而跟宗明煜置气、冷脸,但她理智的知道宗明煜已经是个难得的好丈夫,王思萱这样与太太有亲缘的贵妾,放哪个府上也难因为主母没被害到,只折损了一个丫鬟就处理掉的,感情上也对宗明煜有情,所以却也从没有玩任性出走要一套,就收拾包袱要坚决与他一刀两断过。 全书从头到尾,宗明煜有吃醋过忐忑过,真还没有求而不得、眼看着余沛宁要被人夺走或者抛下他过。 书里的宗明煜一直好像是运筹帷幄,什么都掌握在胸中的,几乎没有过慌乱、无能为力的时候,就连五皇子回京的消息,他和威国公作为皇帝的心腹、五皇子的母族,似乎都是极少数提前知晓了的。 毕竟五皇子登记,就是在被重新封为太傅的清流之家吴氏家主、永定帝昔年吴皇后的母家,皇族郑氏中年高德邵、总管宗人府的礼亲王,以及位高权重、掌握北疆五十万兵马虎符的威国公,三位肱骨大臣的一力扶持下,力压京中的殷氏一党势力,顺利地作为新帝登基,身为威国公府实际继承人的宗明煜能预先被透露实情,也就毫不意外了。 所以白芙蓉也不知道,以宗明煜的骄傲,以他前24年的生命从来没受过这样挫折的际遇,甚至按照小说里的设定,未来他的人生中也没有这样的折辱,他会不会还是受不了这个夺妾之恨,他是否会做些什么? 白芙蓉抿着唇没说什么,宗明斐却好像看出了白芙蓉一些心思,所以说到这里,他淡红的唇边勾起一个称得上美丽的笑容,对白芙蓉安抚一般地道:而且,纵然他再想闹,我也不会怕他闹的。 既然如此,白芙蓉也不想扫兴,转而说起了别的收尾事宜:那我走了,春雨和夏云怎么办,她们没事吧?而且她们都还患着水痘呢。 我们的人后来也在附近看了,她们都被及时救出来了,虽则受了些惊吓,但是并无大碍。宗明斐说。 他的声音好像哄孩子似的,原本清润贵气却瑟瑟微凉的玉石之声,似乎融成了温凉丝滑的玉液,对着白芙蓉温柔得不像话,好像白芙蓉不是只淋了点雨所以现在裹着休息下,而是生了什么大病,脆弱成了一个要他精心呵护,否则一个不小心,就会粉碎的琉璃人儿一般。 没事的,想来宗明煜不至小气至此,因为你我三人之间的事情,就将几个平白夹在里面、什么错都没犯的小丫鬟处置了,或是不给医药,任由她们自生自灭的。 白芙蓉有些不自在地揪了揪身上的暖裘,让它盖得更高些,把她下半张脸和微红的耳垂都挡住,只露出头顶和一双眼型微微上扬、脉脉流波的美目,眨巴眨巴,又乖又娇地看着他,声音软软黏黏的带着不自觉的撒娇:那你帮我注意着点,要是她们有什么情况,就跟我说,特别是夏云,她脸上发的疱疹不少,要是她们就算治好了,但也留下了痘痕,你就帮我跟她们说,或者可以到我这边来伺候,到时候不管是嫁人还是不嫁人,哪怕是容貌有损,有我在也不让她们吃亏就是了,若是不想嫁,就在我身边,我一直养着她们就是了。 她自己都没有发觉,在宗明斐身边,就算他什么都没有保证,她也好像莫名就有了一种底气,感觉他不但会好好的保护她养着她,还会愿意让她甚至庇护她原来身边的丫头,可以过上相对舒适畅意些的日子。 宗明斐却注意到了,一颗有时候他自己都会感觉不到存在在自己胸膛离的心,此刻感觉软软的,又在因为她,蓬勃而鲜活地跳动着,也拖长了声音、放得柔软地应:好。 还有翼然和那些护卫,表面上也是他们把我弄丢了,宗明煜不会责罚他们吧。其实对翼然来说,应该是放走她才比较准确,他武艺确实不凡,要是他坚持要追要拦,可能会多谢伤亡,自己离开得也要更费些功夫。 宗明斐轻摇头,不会,翼然是宗明煜的心腹,名义上虽为属下,其实情同兄弟,他必然知道翼然已是尽力了,且我也已安排人向他告知,你是我找人带走的,送你的一行人中也有我安排的策应之人,守不住你实属正常,他不会多怪罪。 宗明斐只是默默地将翼然在她离开之后将自己腿砍折、以显示自己已全力追击至血战负伤一事隐去了。 看她扯暖裘将头都快要遮住,宗明斐又问她:怎么?冷吗? 这山上是稍微比府里冷些,又不似府里羡鱼院等院子都有地龙,不过已经燃了暖炕,按说应该也算温暖。 白芙蓉摇摇头:不冷不冷,就感觉穿着中衣在你面前,有点不好意思,所以想裹一下嘛。 将她就这样突然被带着离开后,关于宗明煜和下人的事说完,白芙蓉又马上想起了先前早就想问他的,趁他还没回关于自己不好意思的话题,以免他说出自己更不好意思的话,先发制人地审问他:对了,你还没跟我说清楚呢,你你不是莫游吗?怎么又成了世子了? 拥抱 你到底是江湖神医莫游呢, 还是威国公府的世子宗明斐?还有你的身体,病人应该很难装成正常人吧,你应该是作为世子的时候在装病?不会是你还有什么病在肺腑,平时的时候是在强撑吧? 白芙蓉有些担心地对着他上看下看, 只见他虽实在有些清瘦, 但肌肤白皙, 眼神清湛, 怎么都看不出有病态的样子。 宗明斐笑了一下:无事, 我往日身体确有痼疾,也曾不良于行,但是现在差不多是已经治愈了。至于身份, 我现在确实就是威国公府的世子, 也确实接受过无为道人的治疗,身体才得以好转,但他老人家周游四海而去之后,我并没有由他的徒弟治疗,而是我在无为道人身边的时候, 本来就拜了无为道人为师,莫游,算是我在师门中的取的道号, 只是我因为毕竟是俗世中人, 家族中还有牵扯,便没有真的出家罢了。 但既然他是世子,那他的身体不是还好么?怎么在小说里, 他没有多久就死了? 但白芙蓉也不能怎么问, 只能换一个种问法:那你身体既然康复, 怎么不告知国公和太太他们呢?我看, 他们现在都以为你估计那啥,你懂得。 宗明斐虽名义上为国公府世子,但你也看得出,国公府这些年一直都是由宗明煜,他在接触和统率宗氏在军中的势力,也是他在负责世子应该承担的一应交际和家族事务,纵然我这个世子回归威国公府,又有何意义呢?说不得,还得有一场兄弟阋墙。 宗明斐的微笑温柔得好像天山上洁白盛开的雪莲,又含着一些渺远的深意:何况,我也有别的想做和不得不做的事情,所以,干脆就这样病着,等到了实际合适的时候,直接把这个世子的位置,还给宗明煜就是了。 白芙蓉长睫一眨一眨,试探地问,所以,你是准备过段时间,死遁? 死遁?宗明斐跟着她轻声念了遍,又觉得颇为贴合,点点头:可以这么理解。 那之后呢?之后你去哪儿?跟你师傅一样,云游天下?白芙蓉连忙一连串地追问。 一双水汪汪的媚眼直勾勾眼巴巴地望着宗明斐,没说出的话也几乎由她那巴望的神情,会说的眼睛而告诉了对方:那我呢?你离开了准备把我怎么办? 宗明煜望着她,白芙蓉实在有一张太多绝丽的面庞,即使是这样毫无妆点的样子,也美得像雨后带露开得正盛的灼芙蓉,娇娆堪怜,清艳绝伦。 再加上她眼中那一点期望和情愫,这样的美人巴巴地期待你给出的答案,似乎你不同的回答,就能让她绽开笑颜,亦可能让她哭泣含愁,让绝色美人更加活色生香。 但宗明斐却一时心中升起一点坏心,没有立时回答,而是几乎有些调戏味道地笑了一下,嗯,怎么这么关心我去哪儿?我已经让老爷在族谱上把你的名字从宗明煜妾室中抹掉,改为是长子宗明斐的妾室,先前我们不是都讨论过了,只要我作为威国公世子的这个身份死了,你就是全然自由的一个人了,既可以以给他守寡为名义接受宗家的奉养过日子,也可以选择改嫁,这不已经是你想要的了?那之后我去哪里,又重要么? 因为有他那张美丽如月的面容,丝毫不显得轻狎下流,而只有一种月溶生花的鲜活惑人之美。 哪有你说得那么简单,现在宗明煜就明显的不高兴,有你在压着他还好,要你这个世子没了,我觉得他很难愿意看着我好过! 白芙蓉不是完全迟钝的人,她自然能感觉到宗明斐的试探。 但是这让白芙蓉感觉不舒服,从围场问她是不是心悦他,他好像一直都在探问她,想知道她是不是对他有意,但是对于他自己,对她白芙蓉这个人有没有意,是怎样的感觉,他却一直吝啬于表达,让白芙蓉觉得自己好像被他抛在了一团迷雾里,好像离他很近,但是却一直触不到他的心意。 白芙蓉有些恼,还有,你既然是宗明斐,怎么先前一直都不告诉我,原先在檀香山、在青芝坞、在围场你不告知我就罢了,到竹林,到你都说要让世子把我讨过去了,你居然还不告诉我你就是世子,你知不知道 说到这里,白芙蓉话音里带出了委屈憋泪的颤音,知不知道我还在想,我做世子的妾室,若是因为我,让你和他生了嫌隙怎么办?就算是他他那里不想,要是他也要与我亲密怎么办? 对不起对不起宗明斐这才有些慌乱起来,身体一动就坐到了暖炕边上去,双臂一伸,就将委屈憋泪的小姑娘揽进了怀里,是我不好,嗯?我应该早些告知你的。 白芙蓉不情愿地挣扎,拿拳头锤他胸口,不是撒娇地要人哄的假作不愿,而是真的很生气地用力挣动:放开,别抱我,我不要你抱我! 我是你什么人啊,我连你以后要去哪儿我都不该问,你干嘛抱我? 宗明斐任他随便捶打自己,他虽清瘦,但肩宽臂长,在天山上习武多年,哪里是白芙蓉一个不通武学的女孩子的力气能撼动的,是我的错,我对自己没有信心,所以才总是跟你确认,跟你试探,我跟你道歉,好不好? 是我太害怕,我能感觉到你对我的吸引力,我也能察觉你对我的在意,但我太不敢希冀什么,更不敢交出去什么 宗明煜有力的双臂,一只紧紧的拥着白芙蓉的背将她按在自己的怀里,另一只压着白芙蓉的脑袋,让她的头刚好靠在他清瘦却温暖的胸前,白芙蓉本身是高挑的女孩子,依在他的怀抱里,却显出娇小荏弱来。 宗明斐修长五指轻轻抚着白芙蓉的后脑,像轻柔地给一只珍爱却炸了毛的小动物顺毛,白芙蓉听着他左胸传来的略微失速却十分有力的心跳,也渐渐不再做无谓的挣动,只听他清润微凉的男声拖长又极轻,恍如一碰就可能碎裂的绝美却易碎的玉石: 因为,我这一生,生来就在锦绣堆里,但是尊贵,但得到的东西太少,离我而去的、要去背负的、无法选择的却太多。 也许你不知道,但走出这一步,其实我也已经冒了很大的风险,做了我原本觉得绝不能做的事情。所以,在走出这一步之前,我希望确认,我想先知道,你是只想找一个人带你离开宗明煜,这个人随便是谁都可以,还是只想要跟我离开。我想知道,如果不知道世子是我,你会不会因为可以得到安适,就愿意做别人的妾室。 白芙蓉听着,心里慢慢也静了下来,她在宗明煜怀里轻轻蠕动嘴唇:我知道啊让你去要弟弟的妾室,你肯定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吧 宗明斐听在耳中,不置可否,清清淡淡地笑了一下:谢谢你,都觉得我瞒了你那么多,还能选择相信我,理解我。 白芙蓉有些问不出口,但是宗明斐都已经抱她了,总不能是白抱的吧,于是她还是咬咬唇,选择了问出来,那你 但却被宗明斐伸直双臂,倏然又把两人的距离稍微拉开,两手掌着白芙蓉的双肩,让白芙蓉直直地面对着她,启唇:那天我回府,你是不是在望月阁上偷忘我?所以,那日围场你未能回答我的问题,今日能够告诉我答案吗?你是不是,心悦于我? 白芙蓉看着他的脸,古代她没有见过多少男人,但就算在现代信息爆炸,明星爱豆背出、化妆美颜发达的年代,他也有她所见男子中最无瑕俊美的容貌。 少年慕艾,何止是说男人,只是女人多压抑自己而已,面对他这样的容颜,就算是只看脸,都很难不心动吧?何况,他还不是空有相貌之人。 在这个世界里,他有比自己尊贵的身份,他是威国公世子。 恋耽美 先婚后爱文妖艳小妾她咸鱼了-by皇小帝(58) 而自己,在这个时代,只是一个小小的妾室。 但是就算在那些传言讲古里,他也是个从小被病痛所折磨、被大部分人放弃和鄙夷的人,从没有享受过太多真心的疼爱和简单的欢乐,他虽为世子,但是却又好像一个隐形人,一个空架子,一个在威国公府自己的家里,也带着三分尴尬的存在。 向宗明煜讨要他,还说服威国公帮他站在他这一边,可能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他已经做出了许多艰难的努力。 而自己,虽然妾室的生活也没有多容易,但其实这段时间,只是在等待他的行动而已。 白芙蓉眼睛一闭,再猝然睁开,眸子明澈坚定,专注地看着他的脸容,带着一种毅然决然的勇气:是。 其实她心里的一系列自我拉扯都是虚话,重要的是,她确实喜欢了他,这是她的实话。 随着白芙蓉壮士断腕一般地承认,宗明斐的脸色,肌肉一点点松弛,唇角一点点上弯,显出了一个圆月生辉一般明亮的笑容。 但是看着宗明斐猝然扬起的笑容,白芙蓉心跳得有些乱,又连忙拿手指比出一个一小段的距离,一只眼眯起来看着这段距离,但是只有这么多哦,毕竟我们都还没认识多久时间呢,见面的次数也不多,而且 而且什么?宗明斐眼神不瞬地盯着她,含笑追问。 我也心悦你 而且你是男人, 我是女生哎,你都还没说你喜不喜欢我呢 这就要先问我喜不喜欢你,要是你对我没意思,不多少有点尴尬了? 白芙蓉摇了两下肩膀把他握着肩头的手挣开, 含怨带瞋地盯着他, 白芙蓉其实是明白自己的内心的, 在现代时, 她虽然也算美女, 只是大学校园里普通人中的美女,并没有现在娇娆无双的容貌,到了这个时代, 她虽然清楚地知道自己十分美貌, 以至于让宗明煜这样的公府公子,也生了些喜爱之心,但是,身份又只是一个妾。 就算受过再多人人平等、灵魂同贵的教育,但哪怕是在现代, 人与人之间出生就有的差距,都能够大到好像超过了人与非人的差距呢,有钱人家里的宠物狗, 吃穿住用都比穷人家里的孩子好, 何况还是在阶级分明、人分尊卑的古代? 白芙蓉当然不会因为成了小妾,就十分的自我贬低、自卑自怜,就算对着宗明煜, 她也敢跟他吵架、和他呛声, 但是这恰恰是因为她对他无所求、无所畏, 她不盼着他把她当宠妾、把什么好东西都捧到她面前, 甚至幻想把余沛宁休了把她扶正成为正妻什么的,所以她也不害怕宗明煜会不会厌弃她、不想见她。 但在宗明斐面前,白芙蓉其实是有些没有信心的。 他总是那样的清淡,好像云端上俯视人间的神子,只是无意间看了你一眼,只是你自己被他的容颜所惑,幻想了太多的故事。 就是因为白芙蓉对他有好感、有喜欢,而害怕他对自己没有,他仅仅性子好所以偶尔发一发善心,他只是天生有悲悯所以同情了一下自己,白芙蓉原先才更不想,在没有确认他对自己有情之前,就承认自己已经有一些,在喜欢他。 不只是为了谁先喜欢谁的面子和推拉,而是,要是他的答案是否定,白芙蓉会觉得自己很自作多情,会很受到打击的。 你还记得你在青芝坞跟我说的贵妃与陛下的故事吗?宗明斐却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转而问她了一个好像无关的问题。 记得啊,但是白芙蓉有些懵,这有什么关系吗? 宗明斐眼神中微微的恍惚了一瞬,仿佛瞬息间眼中闪现了太多的思绪,又好像什么都没有的空茫,然后才重新注目白芙蓉,道:你也许不知道,我那天是第一次听到那样的理论,我才知道,原来这个世界上,还有人是这样想的,这样看待这些事情的。 他好像在讲述自己的过往,又好像已经完全抽离,毫无感情地陈述别人的故事,我的母亲,她也是一个不受丈夫喜爱的女人,她的丈夫另有自己的真心相爱的女子,但是他依旧和我的母亲在一起,他们敦伦、他们生子,他又和所谓心爱的女子也敦伦、也生子,但就算拥有了那心爱女子之后,他也没有停下再去和别的新的女人缠绵。所有人都告诉我,这是应该的,因为我的父亲是一个身份太过重要的男人,所以他理应有妻子妾室,最好有更多的继承人,这才是彰显孝道、顺应礼法的表现,就算他有再多的女人,我母亲、以及他的其他女人也应该不羡不妒,一起为家族开枝散叶、传承家业。 他的母亲白芙蓉脑子里浮现国公夫人廖巧云端庄不失美丽的面孔,想来年轻的时候,太太也不是从来这样端严的吧,她可能也对爱情有过幻想,之所以对宗明斐这个大儿子冷淡,也是因为遭遇了太多的伤心和失望,又闪过孟姨娘、琴姨娘、以至看起来只有二十余岁的曼姨娘的脸容。 但是既然是人,怎么可能不羡不妒呢?这世上男子,有时候是有些风趣的,他们把自己的妻妾锁起来,只是不愿意他们红杏出墙,和自己以外的其他男子有亲密,我还见过自己纳了几十房妾室,对年过四旬的妻子早已十余年不踏足房门,但却只因妻子身边蓄养了一个强壮家丁,就拔出刀来,将妻子乱刀砍死的。但是这样的男子们,又觉得这世上的女人就该天然是温婉无私、乐于分享的,你说,是不是很有意思? 说到这里,宗明斐好像讲了一个自己都觉得可笑的笑话,止不住地笑了两声,笑声中又带着一种几乎能穿透人心的讥嘲与苍凉。 白芙蓉忍不住,轻轻地将自己的手,覆在了他的手上。 素白柔腻的小手轻覆着修长白皙的大手,白芙蓉手心里淡淡的温暖,引地宗明斐抬眸看了她一眼,然后一翻手,他因为瘦而显出些微青白血管脉络的大手,轻轻将白芙蓉的小手拢在了手心里。 他从白芙蓉的眼睛里,看到了水盈盈清凌凌的柔波,里面闪动的是一个女人对一个男人,小心翼翼而又发自内心的怜惜, 宗明斐对她安抚性地柔和轻笑了一下,轻轻地捏了一下白芙蓉的小手,好像在说他不是在对她不满意,他只是对这些故事里的荒谬情节而感到可笑。 才继续道:如你所说,殷贵妃那样的人,陛下既然告诉她爱她,却又不愿意一心一意地对她,她就只能选择按照自己的所想所愿,试图自己去拔除那些在他们二人的世界里碍眼的其他嫔妃和皇嗣,她残忍吗?确实残忍,那些无辜的妃嫔和皇子皇女何其可怜,她们甚至连虚假的爱意都从未得到过,只是被迫地做了皇帝的女人,而她们的孩子,也不是自己选择出生为没从贵妃肚子里爬出来的帝皇之子,却要面对宠妃的绞杀,更要面对的,是身为丈夫、或身为父亲的帝皇,为展示对心爱女子的爱意和纵容,而有意无意地冷眼旁观。 这样的故事里,贵妃看似获得了一切,君王的宠爱、自身的高位、家族的势力,却从来没有真正得到过一心一意的爱,又收获了朝堂民间、甚至可能流传青史的妖佞的骂名,其他的妃嫔呢,许多出身高门贵府,从小也是金娇玉爱,却许多更落得母子俱亡、凄凉薨逝的结局,除了高居不败之地的那位,又有谁是赢家呢? 白芙蓉静静地听着,连自己被他握住的手,都没有想要抽出来,他说的这一切都是白芙蓉也觉得很对的,但这样的话能够在这个时代,还不是在一个真正的不在礼法规矩之中,行走江湖的游方道士、游医莫游的口中说出来,而是从一个国公府的公子,本能够理所当然享受这个时代所有风光糜烂下的一切的男人口中说出来,实实在在地让白芙蓉觉得有些被shock到了。 所以,那日你问我,是否会觉得你说得有些太荒谬了?宗明斐认真地看着她,摇摇头:不会,我一点也不觉得离经叛道。 白芙蓉觉得胸中有种难说是感动还是震惊的情绪,她感觉自己好像又重新认识了宗明斐,当他不再是莫游,而更是宗明斐,他的理解站在他的身份上,更显得难能可贵,白芙蓉抿了抿唇,对他道:谢谢你,谢谢你的不觉得。 不用谢我啊,为什么要谢我,不是我勉强自己去理解了你,而是你帮我把我想说的点出来了。宗明斐笑了一下。 这不是他常有的那样淡逸如仙的笑容,而是带着孩子气的灿烂,好像檀香山后山初见,拿到栗子吃的他,明明长了不食人间烟火的月神之貌,笑起来却干净的纯稚如孩童。 我只觉得你说得很对,每一句都刚好在我的心上,将我往日被规矩礼法所蒙蔽压制,但内心却并不能真正认同,因此只会觉得惘然不明,其实认为不合天理、不符人情的一切都点破了。 宗明斐说:谢谢你。 白芙蓉还在愣愣地答:额,不用谢。 他已经又继续道:所以,这样的你,就算我还不敢言是爱或是什么,因为我知道,那不是能够轻言的东西,若是随便对你说这些,你也很难去相信我是否真心诚意。不过你也可以完全对我放心,如果当我说出口,那我一定是想好了我所应该奉献和保证的一切的。 但,我也心悦你,难道不是理所当然的么? 宗明斐白皙立体如玉雕的面容沉静,但不是那种一贯冰冷疏远的淡静,而是带着一种让人无法怀疑他所说的任何一个字的坚定和陈恳,泛蓝的眸子定定地如解冻的冰湖一样望着白芙蓉,好像要将白芙蓉溺毙在他漂亮的眼眸中,在他的注视下,白芙蓉的脸一下就红到了耳根。 是她要跟宗明斐确认他也对自己有情意的,而不是自己在剃头担子一头热的,但当宗明斐真的说出来,白芙蓉又觉得有些招架不住了。 他没有说我爱你,山无陵天地合我不能没有你,但越是这样谨慎,似乎显得有些不够彻底、有些吝啬的情意,反而会因为没有什么突然而来的爱死爱活,却让白芙蓉感觉更真实。 她一下把自己的手从他在柔柔收拢的手中抽了出来,收回了裘毯里,拉高裘毯,整个人只露出一双忽闪忽闪的大眼睛看着他:好了好了,我知道了。 但宗明斐却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只是含着如水的笑意,就那样一直望着她,看得白芙蓉都想把自己藏起来。 所以她选择转移话题:可是如果,我是说如果,你现在还是装作重病,准备过一段时间,就以死遁来离开国公府的话,那又何必多把我要过去这一步呢? 白芙蓉也确实是有些不明白,只要你把你死遁的时间提前一点,像你能够在路上把我弄走一样反正,我们干脆直接离开国公府不就好了吗? 皇觉寺 白芙蓉把带着我一起几个字省掉了, 因为她实在不好意思说,但她想,宗明斐这么聪明,肯定知道自己说什么意思的。 宗明斐看着白芙蓉专注望着他的小脸, 除了下巴尖尖收窄, 脸部线条流畅柔和, 肌肤莹白无一丝瑕疵, 在房内的灯下, 笼罩一层莹润皎洁的微光,让人很想去轻轻触摸一下。 他好似认真在思考白芙蓉的问题,轻轻地唔了一声, 然后说:我可能暂时还是做不到什么事都告诉你, 但是,我可以像你保证,只要你愿意,无论我去到哪里,都会告诉你, 然后带着你一起,好不好? 好。 * 白芙蓉一夜都在路上,和宗明斐差不多把话说开, 再吃了些东西后, 就听话地在暖炕上睡下了,再醒来的时候,窗外已经是天色已亮, 且丝毫没有雨声了。 虽然好像这个屋子也是临时备下给她住的, 但白芙蓉一觉之间, 两柜子的女子衣衫、妆台盆架、镜子钗环、笔墨书本等物, 居然都已静谧无声地齐备。 白芙蓉简单洗漱一番,自己选了一套上白下青的袄裙穿上了,梳了一条松松的大辫子放在肩头一侧,起来问时间,回答她的是昨夜那个扮作车夫的健壮男子,昨夜已经回来的路上白芙蓉已经问过,叫做飞鹰的。 回姨娘,刚过申时。 好家伙,自己这一觉居然睡到了下午三点。 飞鹰这样一身朴素的短打,看起来又像一个山间的农夫或底层的粗使奴仆一般,平凡得没有一点让人注目的地方,但是昨晚的一切,又昭示着,他其实是一名不输于翼然的高手。 他又问白芙蓉:姨娘未用午膳,可要吃些什么? 虽然换了一个夫主,但白芙蓉现在的身份还是小妾,只是从宗明煜的、换成了宗明斐的,宗明斐这里的下人,自然就还叫她姨娘了,虽然听着没有那么美妙,但白芙蓉也不至于多纠结一个称呼。 白芙蓉摇摇头:不用了,就睡了一觉,一点没饿,等会儿直接吃晚饭吧。 白芙蓉披上里镶雪貂毛的大披风,穿上冬靴子,昨夜只是大概知道这是构筑在半山上的一套玲珑屋舍,今日雨歇了,她就自己在这半山上随便走走,飞鹰就默默地落后几步跟着她,她要是不问,他就跟隐形人一样默默地不说话。 一从屋子出来,走在仅两人并行的山道上,视线没了屋子遮挡,绕过一片积年的常绿树林,白芙蓉一下就望见山顶上有佛塔有寺庙,是个寺的样子。 有些眼熟但又有些不一样,白芙蓉问:这是檀香山?那是檀若寺吗? 初见宗明斐就是在檀香山,后来重阳节后他们都回了威国公府,宗明斐一行还在檀若寺住了那么久,如果把自己暂时安置在这里,好像还挺自然的,但白芙蓉眼睛微眯,手搭凉棚细看去,那座佛塔好似比檀若寺的佛塔更宽阔高耸些,寺庙的一圈院墙好像也更新更鲜亮些。 果然,飞鹰摇头:不是,这是皇觉寺的后山,主子的师父无为道人交游甚广,与檀若寺的圆净住持是莫逆之交,檀若寺的圆净住持与皇觉寺的妙法住持又多年同为京畿名刹的住持,这些年以来,虽当面相交的机会不甚多,但彼此早已以为道友知己,主子就托了圆净师转托,帮忙借用了这一处居所,此处清净,纵然是贵胄大家,也不能轻易进入皇觉寺所属范围之内。 哦,原来如此。 难怪备下的衣衫首饰,都并无华丽招眼的式样,就连这雪貂毛的披风,珍贵的毛料都是全嵌在里侧的,从外面看来,只像是普通的略绣了些通草纹的棉披风而已,毕竟是借住在皇家寺庙的庙产范围之内,总不好太过招摇。 到晚膳时分,宗明斐就出现在了桌前。 白芙蓉本来做好他今天不会再过来的心理准备了,但还有有些抑制不住的开心,你过来啦? 皇觉寺与宗明煜的泽蕤别苑大致算是在内城出来的同一反向,都在偏东面,只是具体方向自然有差异,从昨晚山崩的沿山小道到皇觉寺后山,飞鹰一行人带着白芙蓉,用时只有半个时辰多一点,但若是从威国公府到皇觉寺,就骑快马也得一个时辰有余了。 白芙蓉见他风尘仆仆的,额发都有些被吹得蓬松后翻起来,你骑马来的?从府里过来? 虽然知道他不是病秧子,但白芙蓉还是没把他和能快马奔驰几小时的形象对等过来,可能是因为他的外貌太美,总觉得他应该还是比起宗明煜翼然飞鸿他们,仿佛要脆弱易碎一些。 宗明斐答:是骑马过来的,骑马快些,不过我虽回了府里一趟,但方才不是从府里直接过来的,去了别的地方再过来的。 他伸手在莲瓣铜盆里浣了手,一边拿巾子擦拭他那手长白皙如雕刻工艺品一般的双手,一边说:我在府里住的时间,可能相比起来不是特别多。 恋耽美 先婚后爱文妖艳小妾她咸鱼了-by皇小帝(59) 白芙蓉很积极地接过他身边那个娃娃脸随从上次在青芝坞见过的、叫飞鸿的手里的碗筷,帮他盛了一碗米饭递给他:给。 飞鸿今天见着她,虽然没有横眉绿眼,但白芙蓉看得出,他没有很欢迎自己,情绪没有太高的样子,也是,可能他觉得自己让他主子做了不风光霁月的事情吧,兄弟易妾,纵然有再多的理由,也不是那么好听的,不过只要他能憋着不摆到面儿上来,白芙蓉就能装作看不见。 只问他:那你老不在府里,国公太太他们不会找你么? 宗明斐接过碗筷道一声谢,摇摇头:不会。都这么多年了,比起我在府里,不如说他们更习惯我不在府内的状态,一般不会去探问我,而且就算真发现我不在,也不会觉得有什么的。 好罢。白芙蓉撅一下嘴,不准备再去多探问他家的一摊子事,转而很热情地跟他卖弄一盘黄色的肉沫炒蘑菇,尝尝这个,这是下午我和飞鸿出去逛,在腐木上拾的几个,就只够炒这么一盘儿的,说是很不错的一种冬日里也能生的野蘑,口味很不错的。 这是你做的?宗明斐一边伸筷子来挟,一边问她。 白芙蓉好像一个被老师点名,然后答对了问题的小学生,矜持而难掩得意地点点头:对呀,就在屋侧面的灶台嘛,这种大灶大锅炒菜还挺给力的。 宗明斐很珍惜地细嚼慢咽地尝了,先夸好吃、这菇有一种野物特有的奇妙香味,夸她炒得好,然后才道:你不用做这些,需要什么,想吃什么,跟飞鹰说就是了,也不用怕他累着,你跟他说什么,他大部分也就是动动嘴皮子的事。 白芙蓉将嘴里吃的咽下去,才看着他轻声问:你是不是有点误会了什么? 白芙蓉正色道:可是,我并不是为了专门要给你吃,或者觉得我应该做点什么才做的,我只是因为觉得无聊,是我自己觉得捡蘑菇、炒菜很有意思才做的,当然做给你吃、你喜欢吃的话我会更有成就感,但不是仅仅为了讨好你或者怎样。 宗明斐愣了一下,然后一下子笑了出来,如此就好,你就想如何就如何,依你开心就是了。 冬天日短,两人吃完饭,天色差不多就暗了。 宗明斐果然是回过府,他的人把白芙蓉原来要带到别苑去的用惯的各种东西,除了家具摆设等大件,全都用马车拉到这边来了,只是马车本就比骑马慢,上山的山路还是渐窄的,马车又走不到这里来,就慢了这么些时候才到皇觉寺后山。 晌午雨方歇,此时天山又下了细细簌簌的微雪,飞鹰他们在廊下挂了一溜的灯,两人温了酒,点了炉子披了暖裘,就在小院的门廊一侧闲坐着聊天,下人就从马车上源源不断地卸东西。 白芙蓉用一种没看出来,你这么厉害!的眼神上上下下打量宗明斐一番,啧啧啧地摸着下巴装怪。 直到宗明斐都失笑地斜睨她一眼:干嘛这么看我,有话就说。 白芙蓉才问:你回去跟宗明煜打了一架?把他打哭了?不然怎么昨个儿他还不情不愿的,今天连东西都让你拉走了? 宗明斐摇摇头,轻轻啜饮了口酒,竟然笑得也有两分调皮:非也非也,我只是让老爷把道理给他讲清楚了,然后我再回去,他就想通了,人既然都被我带走了,他又扣着东西做什么呢? 白芙蓉怀疑地看他一眼,宗明斐却只是笑一笑,肯定性地对她点点头。 此时下人过来问白芙蓉:姨娘,东西都卸下来了,您看,怎么摆设为好? 随便,你们看着摆放就好。白芙蓉十分好脾气的笑一笑:只是劳烦小哥,把那个红木大衣箱搬过来一向,前面有一把黄铜大锁头那个。 下人听命搬了过来,白芙蓉从自己系在腰间的小荷包里掏出一个钥匙串,上面有一把黄铜大钥匙和两把小钥匙,她在宗明斐面前展示性地左右晃了一下,然后拿黄铜大钥匙打开了大衣箱。 这个小荷包还是昨夜白芙蓉就系在身上的,因为她打得结够死,就算是昨晚在泥水里滚了一拳又逃亡一番,也没有掉在路上。 从衣箱中抱出一个小些的匣子来,再拿小钥匙打开。 白芙蓉把打开的匣子朝着宗明斐转过去,匣子里还有二十来个金灿灿的金锭子,就算是在夜晚的灯光下,也发出金子独有的夺目光彩。 白芙蓉挑眉笑了一下:宗世子,这个,眼熟吗? 事业线? 白芙蓉给他看的, 正式当日她在原先的小羡鱼院石榴树下,准备埋酒时挖出的金锭,当时挖出来原本有5两的共48锭,拿了一锭分给春雨夏云, 24锭换成了银票, 3锭放在白芙蓉马车上随身的小包袱里, 现在展示给宗明斐看的, 是还剩下在原先的匣子里的20锭。 至于那些换出来的银票, 白芙蓉就在从威国公府到别苑的路上,都是大部分拿油纸包了一个防水的包,缝在自己的袄子夹层里的, 另外还有一张在靴子的内壁、一张在厚底鞋的鞋底夹层里。 白芙蓉问他:这些, 是不是你放的? 她最开始就有隐约这么猜的,毕竟这院子里不管住的是以前的姨娘还是府里的正经主子,没理由埋这么多金子在院子里,而且,埋得还挺浅的, 感觉一不小心就会被挖出来了,就感觉是特意放在那里给自己的。 后来宗明斐的人还传递了纸条给白芙蓉,白芙蓉才在心里肯定了, 挖出这些金子之前, 好像有下人进来给自己更新了秋千还是家具什么的,自己和春雨夏云也没盯着她们弄,估计就是那时候带进羡鱼院, 然后埋进去了的。 宗明斐十分短暂地顿了一下, 然后点点头, 既然白芙蓉问了, 他也不准备做一个无名英雄,肯定道:是。我那时候以为你缺银子,所以送一些给你。 哦,谢谢你。确定了他早就做好事不留名给自己送钱,白芙蓉应该开心才对的。 但是想着檀香山相处之后,不管是肤浅看脸还是如何,自己其实已经隐约对他有一些好感了,但他那时就知道自己是宗明煜的妾室,却只是给自己送些钱,感觉他那时候应该没有一点点喜欢自己吧,白芙蓉有些心里闷闷的难受。 不过她是个现实的人,既然现在彼此对对方都是有些喜欢的,那就不要纠结太多了,很快调整好自己的心情,把一个金锭在手里上下抛接了几下,对他笑道:多谢啦。 宗明斐很诚实:不必客气,金银黄白之物,我倒不算缺少。 他泛着微蓝的眸子看着白芙蓉:只若早知你想离了宗明煜去,我定会早些设法帮你的。 白芙蓉抿了抿唇,嗯,现在也不迟嘛。 早上的时候太累了简单交流后他就让她休息了,白芙蓉还有不少问题想问他呢,昨夜的那个山崩?是你们的人弄的吗? 昨夜雨虽大虽猛,但毕竟只是不长的时间,居然就能引起山崩?而且就只崩塌下来那么小的一截山体,刚好在车马队的中段。 不是。宗明斐立马摇头,山崩不论如何总有风险,你在马车里,我怎么敢让他们制造山崩? 车队前方的山石滚落,倒是我让他们做的,原先是想着将翼然引走,也将大部分护卫的注意力吸引到车队前方。但山崩确实是因为那一块山坡本就土质松软,暴雨突然冲刷后,自然就会滑脱而下了,不过因飞鹰观察力敏锐,最先察觉山体松动,提前将你带出了车内,恰好时间又对上了,让他们误以为你被掩埋,给飞鹰带你离开多留出了些时间, 白芙蓉回想着昨晚的轰然响声,也是有点后怕,那飞鹰可真厉害,虽然被掩埋也不会死,但要是被压在下面,滋味应该也不好受。 趁飞鹰不在视线范围内,白芙蓉小声在宗明斐耳边说:你不知道,我前面完全没看出来他是个武林高手,就我跟翼然他们说话,他还一副老实巴交不敢听不敢言的样子呢,要多车夫就有多车夫,所以后来他突然杀进车厢,我一开始还以为他要杀我,给我吓一跳。但今天,他就是沉默寡言的,也完全是掩不住高手的气势,我都有点不敢随便支使他,挖蘑菇的时候他要帮我,我赶紧就自己蹲下徒手就给弄了。 所以就算娃娃脸飞鸿一副不开心的样子,白芙蓉还是觉得飞鹰看着不好惹一点。 宗明斐被她描述的画面逗得轻笑了一声:没事,他只是功夫颇深,不加掩藏的时候,内劲气息外泄罢了,因他长相平平,就经常被派做一些伪装车夫力夫家丁下人的活,不给他派任务的时候,那些活儿他也照样会都好好干,其实性格是很随和的。他是飞鸿,还有飞翮、飞翎等人都是我信得过的,你随意指派就是了。 飞翮飞翎?这两位我还没见过吧。 宗明斐眉目间居然流泻出几分调皮的笑意来,飞翮你见过的,只是你不知晓罢了。你想想,每次我作为莫游的时候,宗世子的位置,该是谁在那里呢? 他是你的替身?白芙蓉美目微睁,莫游宗明斐本来就是你一个人的马甲,但这两个身份又总有要一起出现的时候,所以,当你做莫游的时候,他就戴着幕离或者掩着面目假装宗明斐;当你是宗明斐的时候,他又可以戴上你的面具,作为莫游? 白芙蓉想起她在望月阁望着他回府时,宗明斐当时是走在软轿侧面的,但软轿里也坐着一个人,男女分席在松龄院的小家宴之时,她明明见到戴着冰雪面具的莫游离开了,后来被宗明煜拉到男人那一侧时,宗明斐又坐着轮椅在席上。 宗明斐点点头,他食指在廊柱上轻轻敲了一下,唤了一声:飞翮。 一个身姿瘦高清瘦,却面目十分平凡的男人就迅速出现在了白芙蓉二人眼前,一次拱手给二人行礼:见过主子,见过姨娘。 白芙蓉抬眼看去,只见飞翮细眼平鼻、肤色略带不健康的蜡黄,如果是飞鹰是长了一张老实憨厚的农民园丁脸,这位就长了一张平凡的颜值平均脸,除了脸也微瘦微削,没有两眼的地方也没有难看之处。 只是白芙蓉已经很熟悉宗明斐,飞翮这样站着,白芙蓉立马发现:难怪,他身材很好,身高身形,甚至肩宽腰围,都跟你相差仿佛。 是,飞翮他隐匿功夫也甚好、还会些易容之术,常扮作是我掩人耳目。宗明斐又挥手让他退下,白芙蓉发现他跟自己相处的时候,好像就是不太喜欢有别人在,飞鸿飞鹰也是晚膳刚开餐,就不知道被他打发到哪里去了。 他像是现代的男人给女孩子介绍自己的同事或朋友一样:飞翎你现在暂时还见不到,他智计百出、筹划无缺,又有一目十行、过目不忘的速记之能,经常不在我身边,而让他在外面为我做一些事。飞鸿则是最早跟着我的,你别看他如此,其实武功、轻功都算是同龄人里的佼佼者,常跟在我身边。飞鹰你也知道的,他性子沉稳、善于潜伏魏庄,还是他们四人武功之首。 都好厉害啊。 只是一个身患重病、并且只想死遁不想继承国公之位的世子,为什么身边要汇聚这么多能人呢?难道在原小说描述的后宅先婚后爱、再稍微带过的朝堂权谋党争之外,其实还有一个很大的江湖武侠世界,宗明斐是准备更改行业发展路线,从侯爵继承人路线改为武林盟主成长线,去江湖里大展身手? 但是说实话,她也见过飞鹰和翼然打斗,按说他们两人都是高手了,但是也都只是有点轻身功夫和拳脚特别快速和厉害而已,没有飞在空中乱斗、也没有互喷气浪光波什么的,好像只是比现实里普通的武术和功夫的层次略厉害一些,没有非常的武侠、甚至于低魔的神功什么的。 白芙蓉有些疑惑,但她没有问,毕竟宗明斐已经说过了,他暂时还做不到什么事都告诉自己,如果能说的,他应该自己就说了。 眼看着搬来的箱笼行李都规制好了,宗明斐还老神在在,似乎没有要离开的意思,白芙蓉有些脸红了,你,要在这儿住? 这山腰小院正经的卧房可就那么一间,还有就是类似耳房下人房的简单低矮小房间了。虽然宗明斐长得真的很好看,但是昨晚才脱离威国公府,白芙蓉在现代的时候只是一个刚毕业的女子大生,觉得自己稍微还有点没有准备好呢。 她本就娇娆貌美,就算是穿着冬日的厚衣服,也隐约看得出前凸后翘的曲线,脸蛋一红,仿佛玉染胭脂色,眼波盈盈婉转,美得叫人腰酥骨软。 宗明斐看她脸红看够了,才在白芙蓉恼了拿下酒的干果壳砸他之际笑着站起身:不,我还有些事,是怕你一人在这里不自在,特意来看你一趟的。你安心在此处住着,也不必当坐牢一般,若想出去赏景游玩都可,只须带着飞鹰一起就是了。 宗明斐走了,白芙蓉就洗漱睡觉。 这边山间小筑内平静安谧,威国公府内却是平静之下,波澜不息。 首先是太太宣布的一个消息,就将阖府的女眷惊愕不已,那就是因白姨娘八字命格经仙师测算与世子相合,二公子恭悌兄长,已主动将白姨娘给了世子为妾。 这样的事若发生在别府还不算稀奇,但这可是家风清正著称的国公府,发生在大家公认性格矜傲刚硬的二公子身上,太太宣布的时候,一向柔柔袅袅的王思萱都忍不住当场惊呼出声,什么?! 但就算是太太,也没有责怪王姨娘失态,毕竟二公子对白姨娘的重视,也是这些日子里主子下人们眼见着的,不止是王思萱这样的贵妾忌惮暗恨,就算是余沛宁作为正妻,心中也不能说没有提防之心,别说在小二房,就是在阖府上下许多人中,也是掀起了轩然大波。 夜里还说白姨娘挪去别苑养病,白日里就说白姨娘已经给了世子了,这么忽然,也不知该夸二公子大量重亲情否? 孰轻孰重 有了这样一个震惊阖府的结果, 原先另众人都疑惑不解的,为甚父子四人在一起饮宴却闹得杯盘纷飞、大吵大闹,也一下子有了因由。 这么说二公子原先是十分不愿的,怎么突然竟肯了? 余沛宁还是那样八风不动的, 仿佛不管是白芙蓉受宠, 还是白芙蓉不再是宗明煜的女人, 都在她那里掀不起什么波澜来, 但就算是她身边一向规矩持重的陪嫁嬷嬷张妈妈, 也忍不住念了几句佛,在小丫头们好奇探究的时候,眸光望着余沛宁在园中采枝头雪的背影, 只道:管他中间有什么曲折呢, 总之那女人反正是挪出咱们小二房去了,对咱们小姐来说,不拘如何都是大大的好事,咱们又何必深究呢。 也没人敢去问问二公子怎么想的,反正据国公爷房里洒扫的下人说, 二公子回府时的脸色就已经择人欲噬了,等二公子从老爷房里长谈出来,那更是让人都不敢去看, 就连路边偶遇的下人, 都要特别绕着二公子而行,就怕撩了火风口,被谁都看得出整个人仿若冰锋的二公子给处置了。 倒是宗明越是真真儿地意外了, 他是在场的啊, 把二哥如何坚决看在了眼里, 怎么才睡了一夜, 一切偶读变了,他自然也不敢问他的好二哥,不过国公爷一向宠他,他就去缠着他父亲,爹爹求求你!、爹你到底跟二哥说了什么啊?地缠了一晚上,威国公想着他毕竟也是已及冠的男丁,总要独当一面的,虽然具体不能告诉他,稍许透露那么一点点还是可以的,终究还是谈了几句。 恋耽美 先婚后爱文妖艳小妾她咸鱼了-by皇小帝(60) 行了,你莫再多问了,也不许私下去缠问你二哥,你也二十多岁的人了,怎么好似总也长不大,多跟你二哥学着些!他也自有为难之处、或也有儿女之情,但只要我跟他将事情说清说透,他是从小我亲自教导长大的,是我们威国公府和宗氏一族的继承人,自然终究分得清孰轻孰重,一已私情,又怎敌得过人间忠孝大义、家族延绵兴旺之重? 人间忠孝大义、家族延绵兴旺 宗明越咀嚼着这十二个字,居然夜里做了梦,仿佛看见这些字化作一座十万大山,向本来顶天立地的好男儿、他其实一向敬服的二哥宗明煜,给整个人压去,就算他梗着脖颈脊背不肯弯,也被整个人像楔子一样,直直地砸进了土里去。 而既然白姨娘成了世子之妾,本来下人们以为,关于羡鱼院里怎么发了水痘一事,也就人走茶凉,顺水推舟地过去了算了,反正白芙蓉都不是二公子的女人了,但好似二公子却没叫停,因为亭然依然在宗管家的协助下,在府里大张旗鼓地查,说是绝不能纵容府内有以疫病为引暗害之事,此等恶行,绝不止是一人之安危,更是置阖府人之命于不顾,闹得府里一时是既暗流涌动、又人心惶惶。 大概也只有老太太这样见过了太多风雨的老封君,才能在这样的情形下真正一笑置之了,从王府回来,听说了这一切的老太太只是感叹了一句:哎呀,幸好,芙蓉丫头把麻将先教给咱们了呀! 不然,叫我哪里去找这样好玩的牌戏? 但隔天,老太太起床之后又叹了一声,直道:把芙蓉丫头给老大了就给吧,只能不能让他们两兄弟说好些,等丫鬟下人们的水痘好了,还是让芙蓉丫头回府里来住,要不然我怕她那里还有麻将这样好玩的把戏,要是我学不到,岂不是白活了? 而这些,白芙蓉都不知晓了,她在皇觉寺后山玩得不亦乐乎。 皇觉寺的寺本身是只有那些庙宇、大小大约与一个侯府差不多,但皇觉寺身为皇家寺庙,一般不接待普通香客,皇家一年又来不了太多次,要维持寺庙的运行,就要靠寺所在的这一面上和周围的农田了,都是划在寺庙所属的广义范围之中的。 除了寺里的和尚,皇觉寺范围中还有许多寺民,并不出家也不斋戒,负责耕种养殖,交一定的分量给寺里之后,剩余的就可以自行处理,算是一种另类的佃户。 白芙蓉所在的后山就是在皇觉寺寺产范围之内,再往下走一些,就有小村落、河谷、农田,,往上走的山顶上就是皇觉寺本身了,绕过皇觉寺出了寺产范围,向西走就可以进入内城,大约办个时辰就可以到达京城的东市边缘。 虽然换了一个地方,但是会武的师傅仍然有,白芙蓉昨天就跟宗明斐说好了,让飞鹰接替静漪继续教她功夫,所以上午就是白芙蓉跟着飞鹰的练功时间。 飞鹰虽然是男子,但是十分心细,对如何拉开筋骨、提升力道都有独道方法,给白芙蓉布置的教学任务刚好在她努力能够完成的范围之内,又让她每次都筋疲力尽有一种突破极限的感觉,白芙蓉横向对比,虽然静漪是女孩子可以直接上手帮她矫正姿势等,但还是飞鹰老师的教学质量更高一些。 白芙蓉跟死鱼一趟摊在门口的长凳上,一边淌汗一边呼哧呼哧喘气之时,忍不住小声嘀咕:要是在我们那儿,可以当个健身教练网红大V了。 飞鹰却听到了她在蛐蛐叨叨什么,只是没听清,问她:你说什么? 白芙蓉呵呵干笑了一下,我说你要是不想干现在这行了,可以开连锁武馆,肯定红火。 飞鹰就不说话了,平凡憨厚的面目低垂,好似只是怕她说了什么要求,他没有听见、没好好履行职责。 这种时候,白芙蓉会忽然有些想翼然,其实他们俩有那么一些像,都武力值高、都话少,但一个是说实话翼然的颜值还是要高不少,白芙蓉作为一个小姑娘,自然是不能免俗。 二个是对比之下,白芙蓉能够感觉到翼然对自己是有一些纵容的,有时候白芙蓉会感觉彼此像是没说多少话,但内心都把对方当朋友的那种交情,只是他很守本分,所以像一行人去通州路上有好几天在一起,他都会刻意跟白芙蓉注重着主仆之别和保持着距离。 但白芙蓉敢跟他探听宗明煜为什么忽然叫他护送她回羡鱼院、翼然会劝她顺着宗明煜些,就已经是超越了单纯主仆的关系了。 白芙蓉也是感受到他对自己不错,才会想到让他帮忙传信给廖楷,这是因为她潜意识就觉得,翼然会答应自己的,也才会让他别跟飞鹰以命相搏。 而飞鹰,却不算喜欢自己,这个喜不喜欢不是说男女之情,就对人的观感层面而已,如果说飞鸿是有些厌烦她,飞鹰则是对她无喜也不算厌恶,只是单纯地履行宗明斐交给的职责。 下午白芙蓉在皇觉寺后山和田产范围内骑马溜了一圈,因为看见了雪地里隐约的傻狍子,她还起了冬猎的兴趣,次日就让飞鹰给她弄了一副弓箭,也不止他怎么估量的白芙蓉的臂力,刚好在白芙蓉全力能够拉开的范围之内。 反正只要不过于往山顶上走到太靠近皇觉寺,让寺里的僧侣都听得到她的动静,甚至看得到有人在射猎杀生,那么随便她在这广阔的山野间折腾都行。 白芙蓉上蹿下跳地各种努力了两天,但限于箭术有限,还是什么都没捞着,倒是飞鹰,看她到冬猎的第二日傍晚了还一无所获,举重若轻地随便一开弓,就射中了一只灰兔子。 两人拎着兔子回小院儿的路人,遇见了骑马上山的宗明斐,飞鹰毕竟对她而言就是个刚认识不久的陌生男人,他虽然对白芙蓉可以说言听计从,但基本不和白芙蓉做无意义的闲聊,看到宗明斐,白芙蓉的眼睛一下亮如星子,立刻高高举起拿草绳系住的兔子,快看,今晚吃烤全兔了!!你来得真巧,我请你吃! 她一身简单的红色衣裙,身上系着火红的半身斗篷,绝丽的眉眼间飞扬着鲜活的快意,美得像一团照亮人的眼目的烟火。 宗明斐夹马腹快跑几步,甩掉了身后的一列随从,很快到了白芙蓉面前,飞鹰已经自觉退开了一段距离,宗明斐低头看着她骑马疯玩后泛红的小脸,笑着调侃:嗯~是你猎的吗?就请我? 白芙蓉骑在马上,从旁斜而出的树枝上薅了一小把雪,回身恨恨地往宗明斐脸上扔去:哼,就你知道!是飞鹰猎的啦,看破不说破懂吗? 宗明斐也不躲,就让那松散的一小蓬雪打在了他的衣领和下巴,然后从他线条漂亮的下巴缓缓滑下。白芙蓉另一小团雪又扔了过来,他才抬手挡脸虽然只要有点功夫就看得出,这一团是明显冲着他胸口过来的,他却偏偏不挡胸果然,雪也砸在了他胸口的狻猊瑞兽团纹上。 白芙蓉却像取得了多大胜利一般,嘻嘻嘻地笑起来:白女侠的无敌雪球神功,看你躲得过? 宗明斐这才讨饶一般道:女侠饶命,你们同行打猎,所得猎物都应算是你们两个人的战利品,是我的错。 嗯?就嘴上道歉?今晚的兔子让你来烤,我负责吃! 宗明斐欣然点头:好啊,我不止会烤虾,那时烤虾还只是限于调料就那么多呢,烤兔烤羊我可都有秘方,等会儿让你尝尝。 你说的?不好吃的话唯你是问! 烤兔 其实两团雪都只有女孩子手心握住的大小, 根本砸不到人,在旁人看来,这就是小男女之间的玩闹罢了,一个其实是想吸引对方注意力地玩儿着去砸, 一个愿意配合被砸。 宗明斐一向冷然如雪山的人, 一见到白芙蓉, 居然就自然地露出轻松的笑容来, 并且居然如此轻松的与人顽笑起来, 后面被稍微甩下一段距离的飞鸿,脸上露出一些惊异又带着茫然的神色来。 他内心的确是觉得这白姑娘配不上主子的,那低微的出身就罢了, 但白姑娘可是曾经宗二公子的女人, 不但不是未嫁处子,还相当于给主子身上平白生了个污点出来,主子何等风光霁月的人,凭什么? 但飞鸿自以为藏得挺好,宗明斐却已经敏锐地发现了, 前日私下里已经把他说了,如果还想跟着我左右,就要把她也当成是我一般的敬重, 你须知道, 是我自己决意要夺了她过来的,又不是她如何魅惑强迫于我。若做不到,你就跟飞翎一起, 去外面做事罢。 飞鸿自然不想离开主子身边, 于是立时口头上答应了。 心上仍旧是不服的, 只是想着自己以后将情绪藏好些就是了, 他不信飞翮飞鹰他们能都多喜欢这白姨娘,不过是他们藏得深些罢了,自己也能做得到的! 但此刻,飞鸿的决心却有些动摇了,他想起当日在檀香山,听说宗二公子去了白姨娘的院子,只是眺望着山景背着人默默不说话的主子,忽然觉得,就算这个白芙蓉千不好万不好,只她能让主子欢悦地笑一笑这一好,就已经能抵过所有了。 说是宗明斐动手烤兔子,但白芙蓉也发现,他毕竟还是跟是莫游的时候不完全一样的,之前一起烤虾的时候,虾线都是莫游拿着小刀,一只一只跟她一起挑出来的,但今日烤兔子,褪毛掏干净内脏都自有下人去做,宗明斐是从一只清理干干净净的全兔开始弄的。 而且宗明斐这里的下人特别特别的规矩,都跟当日的飞翮一样,几乎都是沉默至极像影子一样的做事,像飞鹰这样的还会搭一下白芙蓉的腔,其他下人都是好像锯了嘴的葫芦,只坐不说的,弄得白芙蓉看到飞鸿,看他眼珠子时而转一下地偷看自己,都觉得难得别样的鲜活。 白芙蓉本来一直装作看不见,却突然对他挑眉龇牙做了个凶狠的表情,飞鸿就跟一只受惊的肌肉暴力傻兔子一样,一下双眼圆睁,怔了一下。 白芙蓉就哈哈哈笑了起来,颇为得意。 宗明斐正把兔子在小小的厨房的石台上摆好,但他一心几用都不是问题,自然注意到白芙蓉的怪相和两人间的动静,无奈地笑了一下,对白芙蓉道:你别理他,他年纪也不大,没什么坏心,只还是小孩子心性呢。 飞鸿是飞翮飞翎飞鹰飞鸿四人中最小的,比宗明越还小,今年还未及冠,从他离京那年就跟着他了,当年宗明斐虽比现在更消瘦病弱许多,但身量也是颇高的,飞鸿那时候刚9岁,身高只过他的腰间,听了他父亲的话就紧紧地跟着照顾他,他去天山,他一个官宦人家的小公子也跟着一起去,天天给自己提水抱衣的,所以名为主仆,宗明斐也把他当了半个弟弟看待。 宗明斐的话里没有命令,而是一种软软的,看我的面子别跟他计较的腔调,所以白芙蓉还挺受用。 她翘着唇角点点头:放心吧,你的人嘛,我懂得的,看他一个人独自气鼓鼓还挺有意思的。 后半句她是小声在宗明斐耳边说的,免得飞鸿听到了,又得恼羞成怒。 飞鸿就只看到,两个人头凑在一起好像在说自己,然后就都低着头闷闷地笑起来,也不知道在说自己什么,有那么好笑吗? 结果宗明斐和白芙蓉一看他板着的娃娃脸,他可能自以为是飞鹰一样的严肃沉稳,但差距就是飞鹰长的就是一张老实可靠的脸,飞鸿学他的神态努力严肃,实际上就是挺可乐的,和白芙蓉刚说的话完美对上,两人对视一眼,白芙蓉的眼眨巴眨巴是吧是吧,然后就就笑得更厉害了。 宗明斐先拿刀在兔身上一刀刀划上花刀,这样才能烤得透、调料才能进得去,虽然他当然按地住一只死兔子,白芙蓉也在旁边帮他固定着,小声问他:那啥,你身边这些人,除了几个飞,不会都是哑巴吧? 不是。宗明斐摇摇头:只我往日喜静,又御下严些,所以他们无事则不太说话。 他手下动作不停,转头看白芙蓉:怎么,你想让他们陪你聊聊天? 白芙蓉缩缩脖子:不用不用,山上还挺好玩儿的,我都暂时还不无聊呢,纯好奇。 看他行云流水般地调酱汁,又凑近笑道:只是在脑补你是不是加入了什么江湖帮派,这些都是你的手下教众,然后你们其实是什么魔教,你就是那种表面绝美仙男白衣飘飘、其实心狠手辣杀人不见血的帮主护法,凡是加入帮派的底层喽啰你都信不过,所以你就把他们全都毒哑了什么的。 宗明斐居然一时语塞,顿了一下才说:哪有什么话本子里的大帮大派,地方上的漕帮盐帮什么的倒是有,一地家族豪强联结形成势力的也有,只就没有那种传说中占山为王、统领江湖的,要真有,当地的地方官和总督干什么吃的? 好吧,没有江湖就没有呗。 宗明斐这才点头,又有些羞赧,叨念了她一句,而且,什么绝仙男的,哪有用这些词来形容男子的? 白芙蓉就仰头很无辜地笑,哎呀,你好难伺候,我夸你长得好看还不行啦?难怪他们都不敢说话。嘻嘻,调戏美男也太开心了吧。 宗明斐自然看得出她故意逗他,虽然小时候受到许多冷待,但长大了知道他身份的人中,想讨好他、夸他的人也甚多,但许多是出于其他的目的,就这样单纯因为欣赏他的外表,就男子狎昵打趣美貌女子一般单纯夸他容貌的,还真就白芙蓉是第一个,他怕再被她这样调笑,就抿了唇略微含怨地看她一眼,看她笑得更欢脱,然后干脆就不说话了。 宗明斐在兔子身上划了花纹一般具有一种规律美的裂口,然后像按摩一样,一双修长和略微骨感的大手,在兔身上上上下下地按揉涂抹料酒、酱、盐、糖、蜂蜜等各种调料调成的酱汁,最后往兔子肚里塞上生姜、桂皮、八角、辣椒、陈皮等香料和火腿竹荪等配菜。 白芙蓉啧啧称叹:手法真不错啊宗哥,这兔子也算死得其所了,还动用宗哥玉手给它做了个马杀鸡,一般人不,一般兔还真没这待遇。 什么马杀鸡?宗明斐一边拿的细铁丝将塞满了料的兔肚子给重新扣拢回去,一边问她。 说他的手是玉手这点宗明斐都懒得追究了,她有时脸皮比那纨绔的男子还要厚,追问她也是落得他自己脸红。 哦,就全身按摩,疏通筋骨、减少酸痛的那种啊,我们家乡的俚语。 哦。宗明斐点点头,道:让它在这儿腌一会儿,然后就可以烤了。 辛苦辛苦!!白芙蓉殷勤地端来水盆,洗洗手罢,等会儿再弄,我给你淋水。 宗明斐可不是空手来的,还给白芙蓉带了一箱子的书,不是那种书生被背的小书箱,是一个人能够蹲进去然后关起来的大箱子,一打开,一面一本本的话本摆满了,知道你喜欢看话本儿,这是最近去找的些,无事的时候可以看着顽顽。 白芙蓉马上抽出几本翻了翻,都是她在京城的书店里没怎么见过的,古代出版业没有那么发达,一个地方的书局基本只发行当地,能卖到相邻的几个州的,就算是辐射范围很广的了,这也是之前廖楷给她带的江南的那套书,在江南都已经风靡了,在京畿却买不到的原因,宗明斐找来的这些估计就是各地搜罗的。 所以虽然泽朝年代思想所限,话本看多了差不多都那样,但有新的毕竟还是比没得看摇号,白芙蓉还是很开心:谢谢,凑这一箱子不容易吧,我一定会认真研读的!!做了个握拳表决心的手势。 宗明斐就笑:倒也不必,又不是为了成为话本大家的,想看就看。 倒也不必这个词组还是跟白芙蓉学的。 恋耽美 先婚后爱文妖艳小妾她咸鱼了-by皇小帝(61) 先前很多调料都已经放了,烤的时候就是刷上香油,还有洒一些孜然粉辣椒粉芝麻等,宗明斐的烤兔还没烤好,那香味就已经让白芙蓉口水滴答了,蹲在旁边捧着碗等着,快点儿吧,你这手艺太顶了,闻着都受不了了,还得多久啊。 守候在一段距离之外隐蔽处的飞鹰都有些侧目,他不似飞鸿年纪轻不通情爱之事,他是娶了亲的,这几日和白芙蓉接触,自然能发现白芙蓉除了实在貌美,身上还有随和、乐天、不拘世俗、喜爱尝试新事物等许多能吸引男人,特别是能吸引如主子这样一直素性淡静、谋深负重的男人的地方。 但见她这样几乎毫无形象,简直如山野村姑一般地岔开两腿蹲着,主子居然还笑着凝视,丝毫不以为忤,飞鹰内心还是有心震动的,只默默告诉自己,以后对白主子要更恭敬些。 宗明斐作势要拿旁边的筷子敲她一下,白芙蓉连忙双手护头大厨饶命,再也不敢催了,他却已经一翻手,不知道他怎么实现的这么快的动作,手里的筷子已经不见了,变成了揪下的一只烤得表皮发红滋滋冒油的兔小腿:行啦,差不多了,你帮我试试烤好没有,差不差什么调料。 宗老师的射箭教学 白芙蓉指缝张开, 小心翼翼好像怕他还会动手一般地从指缝里露出眼睛瞄他两眼,有些怀疑的小表情,弄得宗明斐没好气地笑了一下,有种真想轻轻敲她小脑瓜一下的冲动, 只还是忍住了她都这样了, 真想给她个脑瓜崩也得等下次只道:逗你的, 我怎么可能真打你。 白芙蓉才嘿嘿笑着把手放下来, 美滋滋地伸碗接过兔小腿: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 拿筷子夹起来, 咬一口,然后白芙蓉像美食节目的评委或泡面广告里的喜剧艺人一样,极其夸张地眯眼然后再睁眼, 上下舔两下嘴唇, 抖着手感动得双眼含泪地赞叹:哇,绝了,也太好吃了!! 你以后要是不当世子了,也可以不当神医,可以开一家烤肉店!! 宗明斐禁不住笑, 但看她更来劲,各种怪相真的很好吃啊!的嚎叫,马上又憋住:好啦, 别拍马了, 我自己的手艺自己知道,倒没有好到那个地步。 白芙蓉一边继续啃兔腿,一边还很不服:可是真的很好吃啊, 宗世子, 不能以为你是世子, 就以权压人不让我说实话吧~!!哼哼, 可惜我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我就要说!! 京城里的大食肆酒楼像青芝坞,还有府里大厨的宴席,你又不是没吃过,我这个烤兔,顶多算是还过得去罢,哪里就有那么好了。宗明斐本来自觉烤肉手艺还不错,都被她夸得不好意思。 白芙蓉认真地反驳:那些是也挺好吃的,但是不是你做的啊,我也没看着她们怎么做出来的,她们也不是专做给我这个人吃的,好不好吃是一种感受,你这个我就是觉得最好吃,超好吃啊! 算你说得对。宗明斐一时也被她说服。 宗明斐将烤全兔从烤架上取下来,白芙蓉就帮忙拿来了大大的长形盘子装,一边问:我不是仅仅因为滤镜是感情分啊,是真的蛮好吃,我以前在外面吃的一些烤全鸡烤全羊烤兔子,都没有你弄得这个香,好多感觉就是只是架上去随便一烤,有的外皮都烤糊了里面又没入味,你这手艺真挺顶的,看看这肉皮,红亮亮的看着就香! 白芙蓉说的以前是穿越前,她长在中部偏南方的城市,那些烤全鸡烤全羊烤羊腿一般都不是太正宗,吃起来就感觉没那么好吃,倒是烤串儿之类的味道比较好。 宗明斐跟她解答疑惑:我是因为少年时和师父一起在天山养病,那边高原高山多些,我们在山中经常自己打了猎物来,也懒怠炖炒烹调,就经常烤来吃了,一开始也像你说的,外面都烤焦了,后来烤得多了,慢慢就知道些法门了。 烤兔烤好,下人炒好的几个配菜也弄好了,还有宗明斐带来的水果,居然有冬日里难得的新鲜的提子草莓,宗明斐说:温泉庄子上专培的,知道你爱吃水果,特意都带了些来。 一般来说水果点心都是要正餐后才吃的,但大家已经知道白芙蓉吃饭没那么讲究,点心水果都可以和正餐摆在一起,一边一边地吃,所以还有个插上了小叉子的果盘儿。 其实白芙蓉觉得这烤兔这么好吃,还有个原因大概也是饿了,处理兔子、腌制、烤,一个时辰都过去了,平日规律的晚饭的点儿早已过了,能不好吃么。 吃完,白芙蓉揉揉肚子,嗝地打了一个带着肉香的小饱嗝,和宗明斐视线一对,两个人都笑了起来。 白芙蓉立下军令状:今天你做了我吃,下次你再过来,我弄铁板烧烤给你吃。 不过白芙蓉发现,本以为宗明斐的人设是病弱世子,应该就可以是个富贵闲人的,但是当和他走近了才发现,他好像比宗明煜还要忙,这个下次,就又是好几天过去了。 当然,宗明煜找白芙蓉的频率平均要更低一点,但根据飞鸿透露那应该是宗明斐让他说,他才敢说的宗明斐一直都在忙,只要有一点时间,他就会到半山小筑来看白芙蓉了,前两次用完晚膳之后,都是连夜赶路再去别的地方的,而宗明煜的业余时间,还要先见母亲见二夫人,然后才能排到白芙蓉,所以这样看呢,宗明斐就更忙一些。 白芙蓉也没问他在忙些什么,只点头:知道的。 这次宗明斐来得更早一些,晌午就到了,他想起白芙蓉上次打猎颗粒无收,就说要教白芙蓉射箭,估计飞鹰已经跟他回报过,他也是知道白芙蓉说要给练武加个射箭课程了,两块耙子都在小筑周围较平坦的一块缓坡上立好了。 白芙蓉一身玄色虎贲纹劲装,外面套着单肩斜勒的豹皮裘衣,既保暖又护住心脏腹部等位置,一头黑发梳了好几股辫子往后,再在脑后总束了一个半夹辫子的高马尾,其间点缀着彩带和细碎的打磨并不十分精致的彩色宝石,亮丽抓眼,带着点游牧民族的野性气息。 她个子在女子中是难得的高,身材本就发育得极好,胸前高耸、腰肢一束,而臀部又天然地不必特别注重姿势也浑圆微翘。 比起一般贵女小姐的纤细如柳、身姿轻薄,白芙蓉确实太过惹眼了些,就这样的装束,穿在别人身上也许是普普通通直上直下,但穿在她的身上,怎么看都是一种掩不住的火辣娇娆的气息,如果放在一些刻板些的太太夫人们眼里,就算不看她艳丽绝美的脸,就这身段儿,也的确看着就一副不安于室的样子。 宗明斐猝然想起,太太之所以看上白芙蓉为宗明煜的妾室,就是觉得宗明斐年纪不小了,而白芙蓉看着好生养,为什么觉得看着好生养呢?胸大屁股大,实在是一目了然的。 又觉得自己这样想实在不君子也不尊重,赶紧专注想一想射箭的要诀要怎么跟白芙蓉说,把这个念头从自己脑子里清走。 白芙蓉往那里一站,不说实际上是个生手的话,乍一看去,白芙蓉还真像个英气中带艳魅的军娘,左手持弓,回眸右手并指点额:报告宗老师,我准备好了! 姿容娇娆,鲜亮绝丽,宗明斐都有些看愣了。 怔了下,宗明斐才清清嗓子,板起脸孔,好。射箭不是一日两日可学成的,你先找找感觉,还想学就慢慢来,觉得没意思就抛下就是。 白芙蓉知道他是给自己打预防针,也点头:我知道的,放心吧老师。 宗明斐先是和白芙蓉并肩,自己示范教白芙蓉动作,举弓时,左臂下沉,手肘内旋,用左手虎口推弓,左肩对目标靶位,两脚开立与肩同宽,身体的重量均匀的落在双脚上 ,然后身体微向前倾。把箭搭在箭台上,右手以食指,中指及无名指扣弦,食指置于箭尾上方,中指及无名指置于箭尾下方。 他身高甚高,身材却瘦,但虽然清瘦,当他这样举弓搭肩的时候,在冬日里只穿着较薄的劲装也丝毫不瑟缩颤抖,肩膀和胳膊的肌肉在衣衫也看得出在有力的鼓动,平直宽阔的肩线,收窄诱人的腰线,修长有力的双腿,简直就是一幅画。 和引人犯罪的身材作为对比的,是他冷淡严肃的神情,这样教学的时候,他就又变回不苟言笑的样子,又像那个冰冷如雪的美丽玉雕了。 宗明斐一边说,一边看着白芙蓉有没有模仿对,将不对的地方一一指点,虽然白芙蓉做得在他看来仍不准确,但也差不多像个样子,他才继续下一步:用左肩推右肩拉的力量,将弓拉开,拉到至右手虎口靠近下颌,同时将你眼睛和靶上的瞄心连成一线,瞄准好后就不要再犹疑,右肩继续加力、扣弦的右手三指迅速张开 唰一声,他手中的箭就射了出去,咻地直直射中了对面圆形草靶上只有婴儿拳头大小的红色靶心。 而白芙蓉那一边,别说射中了,箭甚至只是勉强射出去,歪向一侧飞了一小段就落了下来。 白芙蓉既震惊他的厉害,也有点尴尬于自己的没用,你好牛啊,随手一射就中了。 她这才真正意识到,虽然他曾经身体很不好,虽然宗明斐现在也比宗明煜翼然他们看着都要瘦,但他只是瘦而已,而不是瘦弱或纤弱,他不但挺健康的而且还也会武功,只他不是那种浑身鼓鼓的肌肉男而已。 宗明斐却面无喜色:这靶距仅50步,不算什么。 他们一般练射箭,至少都是用200步的靶,射中这点距离的靶心,被白芙蓉夸了只会有一种当之有愧的感觉。 白芙蓉往前跑两步把自己刚刚这只出师不利的尖捡回来,有点懊恼:我一直觉得我力气在女生还算大的,射不中就算了,怎么都没射出去。 宗明斐放下箭,那种慑人的冰寒就淡化了,安慰他:不是,是你发力的方式不对而已。 白芙蓉再尝试的时候,他就直接站在了白芙蓉的身后,一开始还是继续动嘴指点,后来就道一声冒犯了,然后身体半贴这白芙蓉将她整个人几乎揽在了怀里,左手抬白芙蓉的左手肘,让她发力姿势更标准,右手握着白芙蓉的右手,帮她校正拉弓的姿势、找到瞄准的角度。 温热 是这样的, 你右手扣箭要这样扣,注意你的手指怎么夹这个箭的,拉弓的时候不要只靠你右手或右肩的力量,而是把你的整个胸和双臂展开对, 这样才能发力出来, 也不会射几箭就感觉手特别的酸痛。 就算他会注意着稍微保持着距离, 但毕竟要从背后将她整个人包住, 双手各自调整白芙蓉的双手姿势, 他的身前和白芙蓉的腰背总是难免会挨蹭摩擦。 宗明斐刚好比白芙蓉高半个头,侧头校正她动作的时候,高挺的鼻子几乎要靠在白芙蓉的头上, 下巴时而轻轻擦过白芙蓉弹润的脸侧肌肤, 白芙蓉的背部和臀,也能感觉到他温热的胸膛和身体的凹凸起伏。 宗明斐出身高贵、又细腻讲究,不似有的男人会很粗糙,像白芙蓉到山腰小筑这里来之后,漱口都是用的宗明斐拿给她的洁牙膏子, 是宗明斐找人特制的,外面街上都没有卖的,香喷喷的带着竹叶和薄荷的清新, 此时他微带兰麝香气的吐息笼罩着白芙蓉, 叫人有种晕晕乎乎的感觉。 所以当宗明斐说:好,放箭。 白芙蓉都啊?了一声,才赶紧发力、松手, 全靠宗明斐直接将她的右手掌住, 清瘦却有力的大手握着她软白的小手, 带着她用力和找方向, 箭支才勉强插着边,虽没上靶,却还是将草靶边缘的干草射飞了几根,总算没有完全放空。 白芙蓉自认玩的时候确实爱玩儿、也爱看帅哥的,但做事的时候是个认真的人,不然也不会作为应届生就跨过了公考的独木桥成功上岸,但今天却被男色蛊惑得失了神,连忙红着脸道歉:对不起,有点走神。你再教我,我一定认真! 但又觉得也不能自己意志力薄弱吧,毕竟拿眼睛看帅哥,和绝美大帅哥的身躯跟你直接相贴接触,实在是两种不同等级的刺激了。 白芙蓉有感觉,宗明斐也不是无知无觉的死人。 自然知道贴着自己的温软娇躯有多么傲人,因为这样教,在动作间会难免碰到白芙蓉娇软的身体,他都感觉到了那处有多肉多弹,于是宗明斐心神一荡,射出这一箭就想放开白芙蓉的手,退开继续以站在旁边指点的方式教的。 但白芙蓉这样一说,女子都不注意了,他要是忙忙退避开,岂不是显得多少矫情,或是会让白芙蓉反而觉得不自在,所以宗明斐也就伸手从身旁立在地上的箭筒里又抽了一支箭,放到白芙蓉手里:好,那我们再来。 还是注意,右手食指中指怎么扣的,你刚刚就已经做得不错了,继续保持,还有就是发力的方式,拉弓的时候腰背要展开,不要想能不能射中,都是从不中到中,从不准到准的,我们先把基础打牢、姿势调好,把箭能够好好射出去,再来注意调准头。 白芙蓉抬手挺腰:好。 断断续续地练了快半个时辰,白芙蓉正能够自己将箭射到50步外的靶子的距离,虽然射中只射中了一次宗明斐的隔壁靶,但是也颇觉得找到趣味,还准备再来呢,宗明斐却捏了她的手,将她欲要再次拉弓的右手强行放了下来,不了,你是现在不觉,于新手而言,已经练得颇多了,若是再练下去,我看你的烤肉我也吃不成了,因为过一会儿,你就会觉得手都抬不起来。 白芙蓉只能悻悻也将弓放下:好吧,听你的。 不过,白芙蓉承诺的铁板烧烤,最终用了石板。 因为她在山上玩儿的时候,刚巧找到一块一臂长又比较薄的石板,很合适搞烧烤,就让飞鹰招人稍微打得更薄一点,然后把上面磨成比较平、中间又稍微比边沿低那么一点儿的平面,底下架上旺旺的火,在上面倒上油和洋葱等烤香,再把事先准备腌制好的羊肉片牛肉片猪五花、土豆片豆腐干放上去烤,滋滋的香味几乎一放上去就出来了。 宗明斐轻微地抽抽鼻子,做了一个很明显地嗅闻动作,夸道:好香。 白芙蓉一边一边烤一边洒料,然后拿夹子把烤着的东西翻一下,再洒料,这样两翻之后,肉片就已经变色了蜷了起来,边缘带着一点点诱人的焦黄,白芙蓉抬了抬下巴,笑:那是,不看看我是谁。 她夹了一片牛肉到宗明斐碗里,然后给他倒了点五香辣椒面的烤肉料在上面,烤熟了,尝尝,吃着更香。 宗明斐长了一张不食人间烟火的冰雪之颜,但白芙蓉跟他一起吃几次东西,他倒不讲究忌荤忌辣,清汤淡烩他不嫌寡淡,麻的辣的他也都吃得,白芙蓉的口味他也能适应,只是他没什么忌口的同时,也好像对什么都没有觉得特别好吃。 白芙蓉好像一个等待夸奖的孩子,眼巴巴地看着自己,宗明斐感觉和她一起吃,往日里平凡的吃食,好像也吃出新鲜的味道来了,何况也不想让他失望,明显比平时文雅细品略快地咀嚼吞咽下去,笑:很好吃,油都烤出去了,香而不腻,熟而不老,你这个干碟蘸料调得蛮好的。 白芙蓉才也憨憨地笑了一下,你喜欢就好,还吃什么,我帮你烤。 宗明斐却拉了她也坐下:好了,你手臂应也觉酸软罢,今日余下的就让他们来烤,否则下次我怕我再想尝你的手艺,你会告诉我你胳膊废了。 恋耽美 先婚后爱文妖艳小妾她咸鱼了-by皇小帝(62) 不会,不疼啊,我还挺喜欢做点吃的。虽然是这样说,但在宗明斐抓着她胳膊,用目光谴责性地看着她、几乎把她按在椅子上的强烈视线下,白芙蓉还是乖乖坐下了。 两人一起吃饭,宗明斐从不提什么食不言的规矩,一边吃一边聊着天,待吃得快饱,宗明斐忽然问她:你院里有人患水痘一事,府里已查出结果来了,你可要听听? 白芙蓉现在已经尽量不去想先前诸事,既然现在已经是宗明煜的妾室,那就努力当做前事尽消了,但宗明斐这样说了,她就想起了离府前宗明煜说要给她一个交代的承诺,还是跟着问:是宗明煜让人查的? 是。宗明斐点头,很标准而略带疏离的兄长谈论弟弟的语气:明煜的性子是个眼里揉不得沙子的,又生性不喜有人试图将他玩弄于股掌之中,他后院里有这样事情,他自然要查个清楚。 唔谁干的呀? 宗明斐语气平铺直叙,简练至极,不带丝毫情感在其中:是王姨娘。 白芙蓉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并不惊讶,她现在自觉已经不在其中,也不会有什么太过于愤怒的情绪。 一日前。 亭然给宗明煜禀告调查的结果:是一个老婆子做得,府中女眷的浣面沐浴的巾子一般一月换一次全新的,时间不全然固定,总之是在上旬,时而五六日时而在九十日,大概差不离九是。换新时,有时不直接给刚买来的干的新巾子,而是会将新采买的巾子浣洗三遍,再送到各房去,那婆子将送给羡鱼院的洗脸巾子,在水痘病人豆痂磨成的粉泡的水里面浸泡了,然后拿给了羡鱼院,若是白姨娘以这样的巾子浣面,很容易就会病从口鼻入了,但没想到白姨娘福泽深厚,并未染病,倒是白姨娘的两个丫鬟,过手了巾子,夏云还为白姨娘涣巾拧帕,如此就染上了。 宗明煜背身站在羡鱼院已被搬得半空的白芙蓉原先卧房窗前,头也不问地沉声问:嗯,这婆子可查透了? 他望着院中移栽过来的白芙蓉当日种的各色小菜,冬日里,白菜叶子和萝卜缨子都还是浅绿或翠绿的碧色呢,只房中原本的女主人,已经在别的男人身边了。 亭然继续说:那婆子早知罪大恶极,事发自己没有好下场,白姨娘离府去别苑的当晚,就自个儿上了吊了,只说一切都是自己对白姨娘心生怨怼,因白姨娘受宠,蛊惑二公子将她家里人守二门的活计给替了。但我们的人查到,婆子与二夫人院里的冰巧姑娘,居然乃是隔房的表情,上个月时,也有下人见过冰巧姑娘在园子里和那婆子闲话,后来似乎还赏了个荷包。 宗明煜终于回了下头,眉宇间聚着阴霾,是二夫人? 宗明煜虽对余沛宁无多少男女之爱,但结缔已近四月,宗明煜冷眼旁观,不是说他觉得余沛宁多么纯良宽宥,只是以他识人的眼光去看,余氏起码是个在女子里难得不软绵糊涂,十分理智知轻重的人,不至于如此行事。 就算是余沛宁心里其实亦不喜白芙蓉,但自己想要与白芙蓉先诞长子的思量,从白芙蓉那里就因她不愿而夭折,从未与余沛宁在内、白芙蓉之外的任何人说过,在宗明煜理智地思量之中,不太可能是余沛宁所为。 不是,这只是明面上的,这关系就在那里摆着,似乎专等我们去查一般,后来我们再往深里查,才查到那婆子的私生子前年欠了赌债,后来却莫名其妙就有了银子还上了,还去了外地买了个老婆,因此才查到那笔银子和王姨娘的人脱不开关系亭然又继续把怎么往深里挖出王思萱娘家老嬷嬷找人弄水痘痘痂的等等一一阐述清楚。 是王思萱啊白芙蓉无意义地喃喃重复了一遍,其实我也有猜到啦,但是 处理 毕竟原书里, 王思萱就是多次设计女主余沛宁,但是白芙蓉本来以为,她更多的是对正妻之位的执念,是想要另一种形式地去力争上游, 确实没想到, 自己还没有多受宠呢, 她居然就能迫不及待地对自己下手。 但是转念一想, 王思萱其实就是一个做事比较绝的人, 也不能说完全的意外,原书里面,她鼓动白芙蓉去害余沛宁的时候, 当时的正妻余沛宁虽然有宗明煜看着经常宿在她院子里, 但余沛宁宗明煜两个人都是偏冷有傲气的性子,日常看起来并没有太多亲密之处,她就已经开始想要弄死余沛宁,顺便也把不受宠根本对她没有威胁的白芙蓉骗去送死,像是王思萱能够做出来的事情。 生气也毕竟会有些生气, 是自己被整了嘛,而且还连累了春雨夏云她们,这是让白芙蓉感觉很烦躁的, 但是又不是那种王思萱这个人太恶毒了吧居然这样害我或者火气盈胸恨不得马上反击恶整她一顿的。 白芙蓉有些不知道做什么表情, 虽然我也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就她平常其实都还笑得真的蛮甜的啊,虽然虽然我们都是宗明煜一个人的妾, 现实来说, 可能确实就是会争抢生活资源、争抢未来可能的孩子的地位前途什么的, 就是算天然的仇敌吧毕竟, 每个人都是有死心有怨妒的,哪有男人们想的那么多娥皇女英、姐姐妹妹你好我好大家好啊。 她自己都觉得自己说话也有些乱糟糟的,但就是想跟宗明斐抱怨两句,随便抒发一下心中那种有种闷闷的难以言说的感觉。 但宗明斐带着微暖灰蓝色的眼珠融融地看着她,让她感觉说什么,他都会包容着她,而且他完全可以听懂她的心思。 白芙蓉歪歪头,挤出一个笑来:但是我们大家也都才十几岁而已嘛,有时候咱们没什么矛盾的时候,也能一起说笑几句啊,我有时候懒得打扮梳髻,她还劝我稍微捯饬捯饬呢就这样的人随时都能出手要你去死,也许是她天生就比较恶毒吧,但是想想还是很没意思,要是我们各是一个不同的人的妻子,也许、有可能,也不止于此,反正怎么就这样了呢 宗明斐伸手,轻轻在白芙蓉的半小辫马尾上抚了一下,很轻,轻得好像只是一片羽毛飘落在了白芙蓉的头上,我知道。 他的声音更轻,清润又温柔,放下手后看着他白芙蓉的眼睛,又重复地说:我都知道的。 谢谢你。白芙蓉的心情一下就感觉好了些,好像有一只大手,轻轻把她头顶的阴云拂去了一些,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心情,能真正地笑出来了,问他:那他们怎么处理的? * 宗明煜听完,静默了片刻。 宗明煜对王思萱这个表妹从来都是了解的,他自然不是觉得王思萱做不出来这样的事,事实上就算查不出来结果,他心中第一疑的就算王思萱,只是不论如何做想,总要找出真凭实据才对。 长兄总归在母亲眼里,他自小多病、又15岁以后就离家了,自己则是十三岁就离家远赴边关镇守,今年大婚归家之前的十余年中,三四载才得归家一次,妹妹宗茗榴虽是母亲的幼女,但却天生一副清冷疏离的脾性,对谁都是不冷不热的,母亲身边无人陪伴,知冷知热又是自家甥女的王思萱,在长久的陪伴之下,自然就成为了母亲心中半个女儿一般的存在。 所以就算知晓王思萱的一些小算盘小心思,只要不到犯了他的禁忌,宗明煜也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和她计较,横竖不过一个内宅女子,养着她当给母亲养了只特别贵的雀儿就是了。 只是在真的出了水痘之事之前,他确实没有想到,王思萱能这么心急,他以为王思萱的主要敌意和注意力,该是在余沛宁身上的,他还以为能利用王思萱与余沛宁之争,让白芙蓉在中间稍微松快些也许,这次是他自负了。 亭然试探性地问:请二公子示下该当如何处置? 联系静慈庵,先送她去清修半年吧。 王思萱既然做出这样事来,宗明煜自然留不得她继续在威国公府,但若是直接放妾,在外界看来只会是自己将她弃妾了,一个被弃之妾,回到母家王家那里,她以后也没有别的路可走了,母亲对王思萱是真的有感情在的,她那里也会受不了,不如让她以醉心佛法为由自请出家带发修行,过个一年半载再还俗,也可另行婚嫁。 * 白芙蓉无可无不可,和我想的差不多,除了没去家庙,改去静慈庵了。 不像家庙,主要就是个祭祀和软禁的地方,静慈庵是名气颇大的尼姑庵,是正经有不少居士的,庵堂比起寺庙更好之处是全是女子,更清净无事些,许多贵族女眷、平民女子都爱去静慈庵参拜祈求,感觉待遇上比家庙伺候还要好一筹了。也是,多番谋害正妻余沛宁,原书里王思萱也没GG呢,这才搞自己这个小妾一次,要是宗明煜他们真的对王思萱铁腕整治了,那不是搞反了。 放在大部分府里,这对妾室已经算是颇为严厉的惩戒了,何况王思萱爱脸面重地位,这样把她送出去府去,她定然是难受的。宗明斐算是帮宗明煜的处置说了句好话,主要是为了让白芙蓉好受些。 他自然也是知道宗明煜这样的处理,无论怎样,白芙蓉听了都不会多满意开心,对宗明煜终究也只有不满和更不满的,才会主动将后续都告诉白芙蓉的了,也就不会吝惜给他的处置说句公道话了。 白芙蓉抿了一下唇,确实,宗明煜的许多做法,就是照这个年代对于仕宦阶层的男人来说,或者说对白芙蓉很好了,或者很不错了,但白芙蓉和他的观念和认知是错位的,所以只会导致他可能觉得做了很多,他完全做得没错,白芙蓉理智上对他也没什么苛责,就算是情感上,白芙蓉离了他之后,其实现在回头去看,对他也没有太多的怨念或者不满,顶多是有些他果然就是如此的懒怠和失望,甚至因为自己跟宗明斐溜了,还夹杂那么一点点一丝丝的歉疚吧。 但是,就是如果白芙蓉和他在一处,那么永远很难达到一个两个人很舒适的状态,起码很难达到白芙蓉的自在。 所以她只能摆摆手:算了算了,不说他和王思萱了,反正,横竖现在和我没多大关系就,感觉余沛宁可能应该要谢谢我。 自己走了,原书里装温柔单纯到最后的王思萱提早暴露,被小惩大诫了,一下子她两个潜在的竞争对手GG了,就算是现在她和宗明煜的感情线出了点小问题,但后来王思萱还会对她使的阴招可能就搞不了了,自己也完全不欠她什么了,某方面还算帮她挡灾了。 转而问宗明斐:说说夏云春雨她们几个怎么样了吧?痘可好了。 倒没那么快,不过都已好许多了。 这也是宗明斐预备好了白芙蓉会问的,他答得很顺很细:到别苑第一、二日,又再有三个人发起痘来,夏云和春雨的痘也发得更厉害些,大夫开了用前胡、甘草、生地、玄参、连翘、茯苓、木通、蝉蜕、麦门冬、川芎、陈皮、当归、生姜送水煎服的方子,又按你说的用炉甘石粉和蒸煮出来的汽再冷凝收集起来的水做成了混悬剂,给她们涂抹疮疹之处。如此从第三日开始,大家的症状就转轻了,现在已都未发新痘了,只是得等原来发出来的痘都康复结痂,再观察一段日子,不再新生痘征就好了。 等宗明斐要走之前,才问起白芙蓉另一件事:这些天,你都没有下山过? 嗯就,也才几天而已,就在这里挺清净也挺悠闲的啊,还没觉得无聊。其实是觉得自己现在身份多少有些尴尬,不想出了皇觉寺的大地图惹麻烦啦。 宗明斐不赞同地左右轻轻摇头,不必顾忌什么,你想离了宗明煜身边,本不就是为了自在畅意些,若在我这里,反而要你为了少给我添些麻烦,自发地去把自己圈起来,那我是在做什么呢?国公府里的人事我都处理妥当了,放心吧,现在临近过年,各处也十分热闹,随你想去哪儿玩就自去就是,只带上飞鹰稍作保护就好,你若忧虑那些,就算是他再反过来学我,把你掠了回去,依你我对他的了解,他也不会把你掠去就强做些什么的,那我也有法子很快把你再接回来。 他翻身上马,坐在马上对白芙蓉笑了一下,眼睛都微弯起来,唇角上扬露出洁白的牙齿,居然带着难得的少年活泼飞扬之感,对白芙蓉笑道:只要我想,他抢不过我的,好不好? 白芙蓉就也噗嗤一声笑出来:好嘛,听你的。 已是腊月二十,除了禁止摊贩、拥堵的几条主干御街,都不用特意去庙会或集市,京城内到处都是热闹繁盛、人来人往,各家酒馆商铺都是宾客满盈,街上卖年货的卖小吃的随处看课件,白芙蓉右手拎着两个牛皮纸礼盒,左手里举着一串烤年糕,一边吃一边走在小胡同里。 原先白芙蓉想的,如果她再出府,首先要去找一下廖楷的,他到府里的时候跟她没会到面,然后就莫名其妙被宗明煜逐客了,白芙蓉既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也想跟他解释一下。 但是她真的进了内城,却先是到了静漪说过地址的翼然的家。 翼然 宗明斐毕竟还是威国公府的世子, 就算时而在府里时而不在,他对府里的情况都还是蛮清楚的,翼然如果是手骨折还能跟着宗明煜做事,但他断的是腿, 走不了, 就只能先在家养伤了, 白芙蓉是跟他打听清楚了才过来的。 他们家是个小小的两进院子, 虽不大, 但墙瓦簇新、干净清明,看着就挺舒服的,门上已经早早贴上了年画、门两侧挂起来红灯笼, 已经有些过年的喜气了。 给白芙蓉看门的是个身量也颇高, 只比白芙蓉矮一个额头的中年妇人,依稀长相和翼然静漪有些相像,白芙蓉笑地甜甜地打招呼:是王伯母?翼然和静漪的父亲姓王。 白芙蓉今天梳了个可可爱爱的蝴蝶双髻,比一般的双髻就是两边都是一个一小两个小圆缳,衣衫都是普通的质料的棉绫裙和镶兔毛棉比肩, 不差但是也不富贵,看着大概就是小户人家的小姐的感觉吧,穿得又厚将身体曲线裹起来来了, 贴合将近新年的喜庆氛围, 双髻上绑着正红的发带,装饰着小小的灯笼炮竹形状的水晶头饰,可爱的发型衣饰将她的艳丽娇娆感压下去了不少, 显得一眼看去就是长辈们比较顺眼的少女样子。 你是? 哦, 伯母您好, 我是翼然和静漪的朋友, 听说翼然受伤了,我来看看他。 王夫人点了点头,进来吧。 白芙蓉进到翼然的房间里,他一条腿包起来着伸直架在另一把椅子上,大冬天的,只穿了单薄的衣衫,衣袖挽起来露出肌肉鼓起的双臂,对拿着小锤子等工具,对着一个半旧的小几敲敲打打,看到白芙蓉来了,一向一副酷哥向的脸上,难得显出明显的惊讶,你怎么来了? 你腿是因为我才伤的,这不想着来看看你嘛。 我以为你翼然本来想说以为白芙蓉离了宗明煜,自然也想和他这样宗明煜的身边人断了联系,怎么还会来看他,说到一半又生生停住了。 他把手上的活丢开推开到一边,指着旁边另一把椅子,我不方便,实在不好意思,这里,椅子,你自己坐吧。 白芙蓉点点头,自己把椅子拖过来坐下:没事儿啊,我还不知道你腿不方便? 恋耽美 先婚后爱文妖艳小妾她咸鱼了-by皇小帝(63) 又上下瞟了他一眼,目光在他强壮的胳膊上一溜,忍不住笑了一下,穿这么点,你不冷啊?大哥,你可还是伤员啊,别你这腿伤没好,又来个风寒。虽然这屋子也烧着暖炉没有外面那么冷罢,但倒也没有温暖如春。 翼然脸就有些微红,只是在他较深的肤色掩盖下,好歹不是太明显,连忙伸长手臂扯了袄子过来披在肩上,没事,我体热,不冷的,你看我都有点出汗。 又好像解释一样地道:我最近在家闲着没事,把家里松了坏了的家什修一修。 挺好的,没想到你还会木工活儿,挺厉害的。 白芙蓉拎着的两包,一包装着虎骨人参等、她自己买来打包装好的保养品礼盒,另一包她就递给了翼然本人:给你打包的好吃的,在酒楼买的烤鹅,刚买的,应该还是热的呢。 翼然接过去道了谢,白芙蓉又问了静漪怎么不在,翼然解释了一通,说是教了白芙蓉之后,她又接到了给别的小姐教点强身健体的拳脚的活儿,现在住在别人府里,一旬回家两日,白芙蓉这才进入正题,你这腿怎么样了啊? 她对翼然是有点愧意的,很不好意思地挠挠脸,抿着唇,大眼睛盈盈闪闪地看着他,我只是说让你假装没追上或者打不过嘛,不想让你们真的往死里打而已,但是没想到,你给自己身上来一刀,要是知道你这样,我就不跟你说那些了要是你这腿,那我真 没事!她还没说完,看她担心又不好意思的样子,翼然就直接将她打断了:真没事,大夫已经帮我看过了,说是一个半月也就能走了,痊愈了也不会留下什么后患的。难得腿伤了还能得个假,我也许久没在家休息过了,我开心还来不及呢。 何况本来又不是你让我伤自己的,是我自己怕二公子责罚,所以想着做戏做个全套,总之不怪你。 你这个受伤的,怎么好像比我这个害人受伤的还不好意思。看他这么大一只,几乎有点慌张地跟自己解释的样子,白芙蓉也不好再做羞愧沉重状,只笑:好啦,我知道你的意思,就,你也知道,就我真的很谢谢你就好了。 翼然就终于也笑了出来,目光游移着不去看白芙蓉,又问她:你现在还好吗? 白芙蓉果断点头,笑得甜甜的,露出洁白整齐的贝齿,挺好的哇,反正就挺轻松的。 嗯,那挺好的。 翼然终于看着她了,也笑。 翼然是拿了拐杖,准备把白芙蓉送出门去的,却被白芙蓉硬按着双肩坐在椅子上,别别别,你腿都这样色了,还送我?你要我折寿是吧,不许送,我走了!下次再来看你。 翼然心里觉得,估计也没有所谓的下次再见了,但白芙蓉白滑的小手按着他,他就浑身僵硬,动弹不得,只得点头:好,那你慢走。 目送她高挑的背影走出了房间,跟娘说了会儿话,互相推让了一会儿,拎着一个重新包得更鼓囊些的牛油纸包,出了门去了。 翼然一家本来都是威国公府的家奴,自小和亭然一起作为宗明煜的小厮,翼然忽然想起他刚因为在战场上为宗明煜挡箭,被宗明煜给全家放了籍,然后提拔为从七品武官的那年,说起来似乎很久,其实也就只是前年年底。 那时他去给当家太太国公夫人谢恩,太太当时想着他已脱籍了,儿子又要提拔于他,若是能让他妻子也是府里出去的人,有利于以后就算他不是府里的人了,也能维系好他对宗家的忠心,就半开玩笑说,要把她当时身边的一个一品大丫头青雀许给他做妻子。 翼然毕竟年轻英武又是官身,就那高大健硕的身材,也是那些畏畏缩缩的奴才不能比的,岂不是不嫁给府里府外的管事要好,因此青雀当时是低头羞涩不语的,但翼然当时却拒绝了,多谢太太,但翼然粗鄙,实在不堪匹配太太身边的姑娘。 行了,我就这么一问,婚姻之事毕竟还是要你情我愿为好,我又没有硬要牵这个红线,毕竟咱们青雀,跟我求的人多得是呢。 青雀身为太太身边的大丫鬟,性格为人自然是都不错的,还识文断字,比小户人家的小姐也不差,但长相确实只顶多算是端正秀丽而已,太太想男人毕竟爱色,就算是看着冷然严肃的翼然,可能又难以免俗,又问他:或者咱们府里其他的丫头,可有你看上了眼的?今儿我也能做这个主,只要不是定了亲了,我这儿都能给了你。 翼然还是拒绝了,翼然家无恒产,暂无颜相求淑女下嫁。 但现在回头去想,那时候白芙蓉也就是府里一个除了容貌、十分普通的二等丫头,要是那时候自己就认识她、知道她,或许,根本可能没有她以后成了二公子女人的事情了 只是多想无益,只要她曾经是二公子的女人,除非翼然想要忘恩负义,她就永远只能是主人的女人,或是陌生人,更别说,现在她又成了世子的妾室,与自己这样平凡普通的男人,只能是天堑之隔了。 翼然又低头,缓慢而重地锤着小几松动的连接处的楔子。 白芙蓉离开翼然家里的时候,看着院子里伸出的枣树的枝条,门上挂着的自家扎糊的红灯笼,手里拎着翼然娘亲非要塞给她的回礼一大袋子的各色炸丸子炸果子,有肉丸子有甜面果子等等各种,都是过年的时候常备的吃食,一次做了炸好之后,再想吃的时候复炸一下就好了心情也是有些复杂和怅然的。 要不是直接穿越成了个小妾,或者如果她能哪怕就提早穿个两年呢,穿在原身白芙蓉还是个丫头的时候,要是能嫁给一个翼然这样的人,可能平凡,但也不至于缺衣少食,一家人住在一个不大但够用的院子里,可能生活在这个古代就算很不错的了。 而飞鹰在她进院子的时候没有跟上,白芙蓉一出门,他又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像影子一样,默默跟在白芙蓉的身后。 国子监要腊月二十五才放过年的假,去三元书斋也找不到他,所以白芙蓉决定去国子监找他。 国子监外人时不能随便入内的,何况白芙蓉还是女子,她先在门房给了一把铜钱,请门房帮忙通传廖楷,然后就自己在门房内坐着等,一边把玩着在街市上买的,一个木板子上钉着数个小木棍、三边都有不同的记分格子,可以用一个磨圆的小石球在扔上去滚,看你的球能滚到多少分的玩器。 国子监毕竟是学校,白芙蓉做好了要等挺久的心理准备的,但居然才过一刻钟,穿着国子监内雪青色儒生袍的廖楷,就气喘吁吁地出现在了门口:白芙? 错过 雪青色素净的书生袍穿在他的身上, 因他个高又瘦,就算是里面还穿了棉袄,也丝毫不觉臃肿,双目温润、鼻梁挺秀, 像是一株俊秀青竹, 看着就让人觉得怡然。 廖楷手扶门框, 面色讶然, 十分惊讶能见到白芙蓉的样子, 深深上下看了白芙蓉几眼,才掩下惊色,微微漾出一个笑容来。 他既然还叫自己白芙, 白芙蓉也没叫他的真名, 而是也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般,浅笑着如往常一边挥手叫他:仲兄。 廖楷看着她如冬日红梅盛放般的笑容,忽而觉得一阵恍惚。 国子监这里虽然不算是京城中心区了,但毕竟有这么多学子,其中不少人都是非富即贵, 还有一些在学里附近买或赁了院子陪读,也算是个学区了,国子监外面自然也有一些食肆书局等。 国子监门口人来人往、人多耳杂的, 廖楷再多的心思也只能暂且压下, 先将白芙蓉带到一个食肆,他还记得白芙蓉爱吃,笑着介绍:这边儿毕竟地偏, 菜品倒是一般, 只这家的有一种甑糕做得特别好吃, 算是小有名气, 外界叫做状元糕的,你可以尝尝。 好像两个人都有一种默契,先是装作还如往常那样,作为朋友而一起谈天、吃饭,但是一顿饭吃到尾声,好像有催促什么钟声要响起,廖楷脸上的笑容就慢慢地就没有那样自然了,白芙蓉像损友打闹那样,笑嘻嘻地轻轻在他身上推了一下:干嘛呀? 但廖楷只是抬起头,双眸有些悲伤的看着她。 没有责怪也没有别的,但只是沉沉的悲伤,好像一只无辜的大狗狗,要眼睁睁看着主人把自己丢掉,还乖巧地不闹不叫。 像黑夜里暗色的湖泊,可以将人淹没窒息在里面。 白芙蓉就忽而也笑不出来了,她呼出了一口气,然后说:好嘛,我先跟你道歉好吗?对不起,我跟你撒谎了,我不是一个丫鬟。 廖楷重重地摇头:不用,我也没有跟你说实话不是吗? 不不不,你还是必须接受我的歉意啦,你其实就是一个名字说了个别的嘛,我是把我的身份跟你说了假的。 虽然白芙蓉可以自己给自己开脱,但面对廖楷的时候,她没法骗自己说两个人的行为性质完全一样,很抱歉,我只是我不想走到哪里,都让这个宗明煜的妾室的身份束缚着我,我想有一点自己的正常的、普通的朋友就比如,和你。 我懂的,我知道你大概并不开心有那些束缚。廖楷又把自己仲嘉言这个名字意义解释了一番,这个名字对我才是亲近之人的称呼,我娘和近亲都如此称我,反而廖楷,是外人如此叫我的,并不是有意隐瞒你的。 各自的隐瞒和误会叙过,然后白芙蓉就问他那天到府里发生了什么,怎么宗明煜忽然那么生气,然后你就走了? 廖楷叹了一口气,才说:这也是我想跟你再说一声抱歉的,那天 什么?你也跟他讨要我了?白芙蓉美目圆睁,正端着杯子喝竹叶茶呢,差点把嘴里含着的茶喷出来,但虽然没喷,也咳咳咳呛着了一下。 难怪宗明斐再去提的时候,宗明煜脸色难看成那样,原来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居然已经是梅开二度了。 抱歉,是我自作主张了。廖楷的讲述只是把宗明煜他们意图将宗茗丽许给他省略掉了,毕竟虽然制造了宗茗丽跟他的见面机会,但宗明煜他们确实没有直说什么。 所以那日我离府之后就很担心,虽然我已经请他不要因为男人之间的事情怪罪女子,但还是怕因为我的所言所做,让宗二公子迁怒于你。 白芙蓉抚了两下自己的胸口,将咳嗽平息了下来,急忙否认:放心吧,没有的,他就那样,有没有惹他都是像谁欠了他五万两似的。不怪你,我知道你也是为了我好,想帮我脱离苦海嘛。 不是。廖楷却怅然地笑了一下,他深深地看着白芙蓉的眼睛,心思似乎都写在了他含着温柔水光的眼眸里,毫无保留地让白芙蓉看清,温缓却坚定地道:我没有你想的那么无私,那么好。 白芙蓉如小扇子一般的睫毛上下扇动两下,心里有一种微微的慌张和触动,嗓子好像一时被哽住了,不知道说些什么。 廖楷继续道:因为我不放心你,怕你受到迁怒责罚,所以想办法找了威国公府的下人,又私下请托了宗明越,托他悄悄帮我打听你的情况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好像因为要说的对他来说有些太沉重,得蓄一些力,才能继续说下去。 我才知道,说是你院子里发了水痘,然后宗世子又把你讨去了,我就颇为心焦,不知你境况如何,但就算是我再问宗明越,他也就只说之后你就不在府里了,府里人也不知道你去了哪。 两位公子相争,乍闻觉得荒谬,但放到容貌倾城的白芙蓉身上,似乎也并不让人意外,只是想也知道,夹在中间的女人不会好过,廖楷尽管十分的担心,但不管宗明斐还是宗明煜,都是京城顶级权贵威国公府的公子,他一个小小的举人,怎么插手得进去,只能是毫无办法,他还以为有可能再也见不到白芙蓉了。 白芙蓉心里明白他在为自己担心,扬了扬自己白皙无瑕的脸蛋,示意:没有事的,水痘我自己是没有患上的。 总之白芙蓉还是平平安安,还能来与她见面,想到这里,廖楷还是笑了一下,所以今日能见到你,我才会那么意外然后,也很欢喜。 白芙蓉也笑:我也是挺担心你的,所以才想着来看你嘛,看到你也很开心。我现在自个儿在内城外面住,挺好的。 白芙蓉说着就将自己带给他的礼物拿给他,是一个做得形状绣花稍微比较古典风格的双肩青色兰竹纹书包,有一个大口袋、内层夹层和外面两个小口袋,现在的学子书生一般就是挎包袱或背书箱,白芙蓉感觉书包会方便一些。 廖楷收了她的礼物,但却没有往日收到她送的物什,那种心砰砰跳的轻松飘然的快乐。 其实廖楷没有说的是,从离开威国公府之后这短短的十日,他表面如常的上课作文章,但内心有多焦急,在宗氏两位公子的面前,他才发现自己有多么无力,他痛恨这种感觉,所以他甚至考虑过,投靠多次试图招徕他,但他原来都是从未考虑,但当下唯一能够压制宗氏势力的殷氏家族。 之所以原先拒绝现下煊赫至极的殷贵妃母家的殷氏家族,是因为廖楷虽未入仕,家中也无高品级的官员,但他天生似乎就对朝堂局势有着敏锐的眼光和判断,觉得殷氏一族过于倒行逆施,就算一时声势甚重,也绝不会长久繁盛下去。 当今永定帝虽因近几年身体不佳而对朝堂掌控力降低,但他从掌权前二十余年来看,永定帝虽宠爱贵妃,但并非毫无原则之人,也不是懦弱无能的君主,对郑氏天下的重视是他绝对的最高准则,现在天下局部虽小有乱象,但南北西几面的军权、几大产粮大省的掌控等大局,仍然稳如泰山,相信永定帝绝对胸有成算,绝不会让殷氏毁了泽朝江山。 是想着就算他愿意以自身的长久发展,换取殷氏一时的支持,但廖楷现在就算才名满京都,但毕竟只是个举人,尚未考取进士功名,就算他愿意折节投靠,可能暂时也得不到足够的支持,廖楷才强行按捺住了自己,没有轻举妄动。 现在廖楷最关心的是,只是不知你是否情愿? 从宗二公子身边,到宗世子那里,是你愿意的吗? 白芙蓉怔了一下,然后果断点头,扬唇而笑,并不掩藏她真心的欢喜:是我情愿的,宗明斐人挺好的,对我也好。 好,如此就好。 廖楷算是旷了功课出来的,事情说完,廖楷作为国子监学霸优等生,自然还要再回去上课,白芙蓉把他送回国子监门口,两个人小声的说着彼此的日常,就像一对普通的少年友人一般。 白芙蓉还说起她从国子监这里离去后,就准备去著名的圆德坊,那里是京城著名的老字号烤鸭店,但我不准备去买烤鸭,他们那里买鸭子多,肯定每天都杀很多鸭子,我准备去买鸭毛,然后看能不能用鸭绒,自己弄出个鸭绒服来,那鸭绒来填衣服,做出来会比棉服还暖和许多的,又很轻薄,要是做好了,我到时候给你弄个羽绒背心来。 等到了门口,白芙蓉摇摇手笑着准备跟他道别。 廖楷却顿住了脚步,他回过头,一向清朗温润的眉目间含着一层淡淡的愁绪,似乎踌躇一番,最终还是开口:那日,你问我对未来的打算,我答了说暂时先不离开京城,若是考中,会先在翰林院几年,现在回想起,你是有些失望的,只是没说出来。 恋耽美 先婚后爱文妖艳小妾她咸鱼了-by皇小帝(64) 他深深看着白芙蓉,问她:当日,你是否在想,若我准备离京,你愿意同我一起走? 白芙蓉找活干 白芙蓉嘴唇动了一下, 廖楷好像察觉什么,他声音略重道:说实话,好吗? 白芙蓉咬了一下唇,然后神色认真地点了点头:是! 廖楷就瞬间笑了一下。 只是那笑并不是开心的笑, 似有稀薄的欣慰和开心, 但是又看了就让人感觉心酸酸的, 那勉强挑起的笑弧, 眼中瞬息间闪烁过的千般情绪, 让人看了几乎就要落下泪来。 白芙蓉被他看得近乎有些心慌,又接着迅速到不容插言的补充:不过只是当时而已,那时候其实我挺茫然的, 你刚好出现在那个时候, 你很好,但我只是想找到一个出口,现在我和宗明斐在一起,他脾气性格都很好,我我想我是心悦他的。 廖楷就笑着点了头, 好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他极力压抑自己心中的情绪,遗憾、心痛、惋惜, 尽量让自己的情绪平稳, 但他的眼睛还是红了,他选择告诉她:其实,如果那时候你告诉我, 你想要离开, 那么, 我是愿意不留在翰林院的, 我没有必须要在翰林院待几年才行,我可以直接谋外任,先去南方或者哪里,谋一个知县,然后我们再慢慢来就是。 白芙蓉被他的眼神有些镇住了,她几乎有一种愧疚,感觉自己好像对他不公平,虽然她也没有和他互许衷情,然后选择突然跟了别人,没有什么对不起他的,但毕竟,是她先去接触他、接近他的。 她想,如果她真的和廖楷一起离开,然后可能到一个江南小县,他当县令,她改名换姓,做给他打理后勤的娘子,自己也做一些想做的小小的事业,每天晚上,两个人一起在县城的街市上牵着手慢慢走,或者他跟她说一说今日里遇到的事务和纠纷、两个人一边吃饭一边聊天,如果是廖楷的话,她应该也会慢慢的喜欢他的。 但是白芙蓉只是笑着摇了摇头,不不,我的心意我都知道了,但是,还是不啦。 她故作轻松地做了个鬼脸,笑笑地说:翰林可是尚书丞相的摇篮,你既然原先想入翰林,你这么聪明,那么自然那样才是对你最好的,我可不想成为你的负累,让你为我做次一等的选择啦,这样要是万一十年后二十年后,你混得不如留在翰林好了,那我不是做了你的绊脚石了,那时候估计我也老了不漂亮了,我怕你会从翩翩公子变成义愤中年,把我当出气筒的,所以,还是不要啦~ 我不会啦~知道他是开玩笑,廖楷也笑,我知道人生在世,什么才是真正错过了就回不来的。 廖楷胸中尽管仍在翻涌,他还有许多想问她的想和她说的,但事已至此,白芙蓉也这样坦然诚实地告诉了他她心悦宗明斐,廖楷也没有再去追问,诸如你认识宗明斐和我谁比较早,你什么时候心悦宗明斐的云云,最后,他只说:如果我是说如果,有哪一日宗世子也与宗二公子一般,让你不畅意了或觉得累了,不管我到时候在哪里,我身边有什么人,只要我没有自身难保、衣食无着,你都可以找我,好吗? 只是作为朋友,无论何时,我都会以朋友的身份帮助你的,好不好? 好。白芙蓉说。 白芙蓉去收了鸭毛,就近找了组织妇女接浣洗活儿的婆子,将鸭毛和布都交给她,付了钱讲了要求,让她组织人将鸭绒挑出来、清洗干净,然后缝成羽绒衣,可以做夹衣、背心、短袄、大袄的款式。 白芙蓉想做的事情还挺多的,年前又热闹,她几乎每日都到城里玩。 她去了年前的庙会,其实除了少部分人在酬神烧香,更多的是一个一起欢庆、集市的场所,各色杂技、街头戏剧、曲艺歌舞、舞龙舞狮、神佛扮演,热闹得街头到街尾都摩肩接踵。 又去了菜市、茶馆、戏院、甚至自己去看了和玩了斗鸡斗蟋蟀,白芙蓉每天都玩不过来,还买了各种过年用的东西回到山腰小筑,将原本清幽静谧的小筑,装饰得充满了浓浓的节气氛围。 回小筑之后又按照习俗进行接灶神、接门神、大扫除、剪窗花,门神的年画儿都是白芙蓉自己画的,她参考了现代比较喜欢的一版英俊威武的秦叔宝的脸,用了红绿碰撞、黄色金甲的鲜亮色彩,贴在门上,喜气又漂亮极了。 宗明斐给她的那些金子,折合有两千多两银子,白芙蓉本来想还给宗明斐,宗明斐却果然拒绝了:都已送予你了,哪有又讨回之理,你平日拿着想买些顽些什么就用吧。 所以白芙蓉拿了自己这段时间画了另外两对门神、两幅年画、一张观音相去原先她请托帮忙制作铅笔的博瀚书局卖的时候,还另谈了要花钱的事。 博瀚书局名字上只叫书局,但其实业务很广泛除了印书卖书,还有文房四宝、字画售卖等业务,白芙蓉看的许多话本,很多都是博瀚书局刊发的。 白芙蓉的年画构图大胆、线条奔放,色彩艳丽、难得的是面部仿若真人,书局负责的王掌柜给出了门神35两一对、年画20两一幅的价格,王掌柜报完价,看白芙蓉不笑不语的,还以为她不满意,一脸陈恳老实地笑劝道:白姑娘,这可不是老朽压价,实在是您这拿来得太晚了,都只有几日就是除夕了,大户人家里该买门神年画儿的早就买好了,这时节实在是不好卖啊,搞不好,咱们这儿还得给您这放到明年才能卖了。 最后谈到两对门神、两幅年画一共125两。 倒是令白芙蓉意外的是,那副白芙蓉以西游记里珠圆玉润、贵气仙气的观音姐姐为原型画的观音相,王掌柜开口出了60两的高价,最后谈到全部一起共200两。 其实这一副观音像,除了衣物细节稍微更细致些,没有达到一副年画的几倍的绘画工作量,当白芙蓉问起的时候,王掌柜一副这你都不懂的眼神瞥她一眼,年画和门神,不过是年节时候稍微贴一贴,不买白姑娘你的,别处也有画得花团锦簇的,只不如白姑娘您的画作如此细致立体,但这观音像,画得如此仙气飘逸、慈悲宝相,要是那些府里虔诚的太太们看了,谁不想买一副回去挂着呢? 然后就让伙计去把观音像好好裱起来,又对白芙蓉道:这观音像,若姑娘还愿意画,稍微把姿势背景变一变,比如您这画得是持净瓶的观音坐相,您下次就可再画送子观音、千手观音、观音立相等,有多少咱们博瀚这里收多少,价钱决不让您吃亏。 白芙蓉点点头,她本来就想赚钱,好,我有空会再画几幅的,不过我就不画太多了吧,物以稀为贵,若我画了五十幅一百幅的,那也就不稀奇了。其实是老画观音像,那也太腻了吧。 她画这观音和门神,其实是为了展示自己画人物的技术,现在的水墨或工笔,都只能画个眼睛是大还是小、脸型是长还是方的大概,都没有她的素描,画人能画得犹如真人,若是颜料足够,她还能画出仿若照片的油画图像。 当下她就指指观音像,对王掌柜道:您可以把这观音像对挂挂再卖吗?这样也能卖出价钱些,顺便麻烦您帮我宣传一下,您看这观音的面部,我可以接画画像的活儿,保证画像一定与真人有□□分像以上,若有太太奶奶想画的,您这边麻烦帮我介绍一下,一副小像100两起价,每介绍一位,我若画了像,都给您这里抽成。 没错,她想着自己总不能每天就混吃等死吧,反正她有技术,也无聊,不如可以用自己的手艺赚点钱,也打发打发时光。 商量一番后,白芙蓉保证起码一月到书局一次,王掌柜自然就不介意随便赚点钱,当下就应下:行,若有那有意愿的,我们就收20两的定金,然后你下次来时就告知你。 这些商量完,白芙蓉才谈起了要花钱的大事,那就是她想让博瀚书局帮忙,她来出奖金,在贫寒士子、落魄书生之中,举办一个话本大赛。博瀚书局他们话本的来源就是在他们合作的各个书斋书社接收一些贫寒士子的投稿,若是觉得有好的,就印制出来卖,白芙蓉要谈的就是这个合作。 您们这边只需要帮忙在各个书斋书社发布话本大赛的消息,广邀天下学子创作话本,到时候咱们评出一二三等奖来,一等奖500两奖金评一人、二等奖200两奖金评2人、三等奖100两奖金评3人,令设最佳创意、最佳人气等奖,各奖50两,到时候评出来的优秀的话本,肯定大概也能达到印制出去卖的标准,您们书局既可以在评选阶段就节选公布让大家投票,也可以只将获奖的出版出去卖,怎么都是稳赚不赔的。 一等奖500两就差不多是50万啊,应该还是挺有诱惑力的吧。 白芙蓉还加码:现下咱们用的正体字,将活字箍成整版印时也极易花字,字只能做得极大,那些商户之间用的俗体字又十分混乱,我还可以送一套简化的俗体字给书局,所有的字都与咱们的正体字相似,连贯的文字在一起就大概能猜出意思,但又简化了笔画,在正经的文章诗文或许不方便,但十分易于在话本上使用。 王掌柜自是听得出这里面的门道,他们书局自然是有钱赚的,但他有些狐疑:可是,白姑娘不是要自掏腰包起码1200两,白姑娘又图什么呢? 白芙蓉笑:我想多些有趣味儿的话本儿可看,这个理由可以吗? 生辰 年后2月就是春闱, 春闱只有举子才须参加备考,年后开始比赛,所有的秀才、童生、落魄学子都可参加咱们的比赛,参赛者可以投三个章回, 比赛可截止于3月底或四月, 到时候落第的举子之中, 或有滞留京畿的, 若有兴趣就也可参加咱们的话本大赛, 到时候择了初选的优秀作品张贴了出去,让大众公评第一就是了,或还可采用一文钱一票之类的投票方式, 总之详细章程, 等王掌柜报了上去,若贵书局同意,我们再详细商讨就是,所有细节都可以商量嘛。 就算是在现代,过年前几天, 除了一些专吃过年经济的,诸如实体商超、年节物品等,很多单位、店铺、公司也都进入春节假期前的磨洋工状态了, 白芙蓉的话本大赛的点子, 就让王掌柜年后报给博瀚书局的老板,考虑之后如果同意就可以开展了。 如果博瀚书局不愿意,那就只能退而求其次, 找规模小一点的书局合作, 或者自己想办法办起来了。 * 到了腊月二十八日, 宗明斐这日上午才又到皇觉寺半山小筑来。 先前宗明斐问过她, 半山小筑毕竟简陋,是否到他的别庄上去过年,但白芙蓉觉得反正都到这边儿了,这边风光真的挺好的,又安静,简陋那是对于宗明斐这样的公府公子而言,其实也算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想热闹就可以下山,就说年后再搬好了。 昨日下了大学,山上白雪覆盖,白芙蓉正在小院前她清早扫出的一片空地上,腿抬在横竿上压腿,远远地就看见一片苍茫的雪白中,一黑一枣红两骑慢慢沿着山道而上。 等他们到了近前的时候,发现小筑已经妆点得喜气洋洋,福字、窗花贴在了各扇窗棂,红彤彤的小灯笼挂了一圈。 白芙蓉已经换了蹲马步的姿势,芙蓉俏面泛着运动后的红晕,两只手臂的小臂上,都吊着一个中等大小的沙袋,里面是两斤的沙土。 看到宗明斐,白芙蓉也不动,略抬声音地招呼:我得蹲满一刻钟才能换姿势,那边台子上有无糖奶茶,没放糖、不腻的,很香,你可以喝点。 能不香吗?都是最好的茶和不到24小时挤出来的新鲜的牛奶煮的。 经过飞鹰这段时间的教育,白芙蓉已经认清了自己,她15岁才开始练武、根骨又没有特别好的地方,还没有童子功,要想练成她想象中一个女人打n个男人的武林高手,很难练得成,就算要成为半个练家子,也除非从现在开始从早到晚地地狱练习,白芙蓉又不想和做不到生活全是练武,那就是空谈了。 按照飞鹰的乐观估计,坚持练武两三年后,最多能对付一两个没有练武的成年男子,白芙蓉也就很识相的,把自己的锻炼目标相应地降低了。 宗明斐点头应声后下马,站在原地看了下白芙蓉,白芙蓉才发现他脸色比平日更苍白,眼下带着淡淡的青影,就问他:怎么了?没休息好? 宗明斐略带疲惫地笑了一下:是有些。 后面骑着枣红马正牵着他的黑马金乌离开的飞鸿,闻言在后面声音不大不小地接话:昨夜到今早坐了一夜的车,从京外赶回来的,上山又得骑马。 白芙蓉看宗明斐,宗明斐则回眸淡冷地看飞鸿一眼,飞鸿已经驾一声,□□的枣红马奋蹄而出,手里松松地牵着金乌,一本正经地板着脸飞快地就溜了。 白芙蓉就抬下巴冲屋里扬了扬,那你先进去休息下吧,房里烧着炕,榻上也是暖和的,我这马步蹲完了,还得打完一套拳,最后再跟飞鹰老师对招呢。 现在白芙蓉心里的飞鹰,就是一个比较严肃的健身教练和拳法老师。 宗明斐想了想,才点头:如果等会儿我真的睡着了,别让我睡,记得叫我。 宗明斐醒来的时候,看更漏已过晌午了,他居然睡了两个多时辰。 卧房里安安静静的,没有浓郁的熏香气味儿,素白的花瓶里插着黄梅,小几上摆着香瓜佳果,只有暖濡的空气里淡淡的花果香味。 靠窗的位置支着一个画架,板子上架着一副画到一半的林中观音像,但这个观音不是那么宝相庄严,而是身披淡衫、头顶纱冠、手持柳枝、丰满仙姿,别有一种让人心中宁静又淡淡向往的美。 出了卧房,宗明斐稍微转了两步,才在正屋旁稍低矮的小厨房看到白芙蓉的背影,她穿了一件有些奇怪、明明是贴身而不厚重的,但材质本身似乎就看起来有些鼓鼓蓬蓬的长衣,外面系了个素色细碎绣花的长布围裙,一头长发用素色头巾子往后挽起来,套着套袖,一副厨娘的打扮,正在台子前嘴里哼哼哈嘿地用力揉面。 几丝碎发在她的额前鬓边,小脸莹白,樱唇润红,素衣不掩国色。 旁边的灶上一口筒形的圆形铁皮大煮锅盖着盖子,正咕噜咕噜地煮着什么,不时盖子被蒸气微微的掀起,就飘出浓郁的卤肉香味。 一个半大少年坐在灶膛前烧火,他是白芙蓉从山下村子里找来干杂活的,每天给20个铜板,男孩儿眼角余光注意到男主人回来了,想行礼叫人,又不知该叫什么,反正一折身就要跪下磕了个头,宗明斐抬了抬手:不必,你干你的活儿。 白芙蓉听到磕头的动静,回头才发现宗明斐醒了,睡好了? 宗明斐点点头,走近站在白芙蓉身后,看旁边还有擀面杖,有切了块还没剁的牛肉猪肉、虾仁墨鱼籽、切碎的芹菜韭菜竹荪等,问她:包饺子? 白芙蓉点点头:嗯,准备过年吃嘛,一下子多包点就放外面冻着,过年的时候直接拿进来煮就行了。 这边过年的习俗好像是都会吃饺子,白芙蓉现代的老家,过年是饺子汤圆都不吃的,就是吃一桌丰盛的饭菜,汤圆是元宵的时候才吃,所以到古代京城就入乡随俗,搞饺子吃呗。 宗明斐挽起袖子,今日是你生辰啊,你忘了?怎么能让你干活,让我来吧。 哦哦,我生日啊。白芙蓉这才想起来,实在这是原身的生日,但不是白芙蓉自己的,还真没想起来,难怪今天自己和飞鹰对招,感觉他都比平日温柔不少,根本没把自己打到,原来还以为是要过年了所以比较收着,怕自己身上带伤,原来是因为自己生日。 恋耽美 先婚后爱文妖艳小妾她咸鱼了-by皇小帝(65) 所以宗明斐连夜赶路早早回来,是给自己过生日的? 白芙蓉咳咳清清嗓子,然后怀疑的小眼神看他一眼,你会吗? 我会啊。从小时候,我身边也不是你想的那般,事事都有人伺候的,到刚上天山上的时候,我身子不好、腿脚不便,很多事情做不了,为了让我多动一动,师傅时常都是让我自己做饭和做别的杂事的的。 宗明斐目光在案台上浏览一番,而且,面你都揉好了吧,接下来就是剁馅而已,你跟我说怎么组合食材,我来剁,你力气小,我来会快些。 好吧。白芙蓉就把位置让给了宗明斐,宗明斐就拿了两把菜刀站在案台前,只他实在长得太好些,不看手里的菜刀,就像坐在琴案前一般仙韵清逸。 来,伸脖子。 宗明斐转身,白芙蓉正撑开着另一个围裙,笑眯眯地看着他。 宗明斐心里微微一动,他脖子一低、白芙蓉脚尖一踮,就帮他将围裙套在了脖子上,她再伸手在宗明斐肩背上一推,宗明斐顺着转回身,腰间有短暂的轻柔触感,白芙蓉就轻轻将系带帮他在腰后系上了,好了。 不过白芙蓉自己也没走,指挥着宗明斐双刀咄咄咄地剁馅,她就在旁边翻锅里的卤味,捞了一个鸡爪子出来尝:不过也不至于生辰就什么活儿都不能干吧,我这干活又不是工作那种必须要做多少事的性质的干活,捣鼓点吃的我觉得还挺有意思的,不让我干我反而无聊, 两个人像平常的民间小夫妻一样忙活了半下午,饺子包了四盖帘,卤了一锅荤一锅素的卤味,又自己做了花生酥、米花糖、炒了爆米花。 素卤味卤好的时候,白芙蓉拿筷子热乎乎地夹出一块卤豆干子来,递给宗明斐,快快快,帮我尝尝卤好没有! 宗明斐微微皱眉,脖子往后逃避地缩了缩:等会儿我再吃罢。 对他来说,这样没碗没碟子地直接从锅里夹东西、边煮边吃,实在是有些不雅。 白芙蓉却一脸着急的神色,好像马上就要夹不住掉下去了:快点帮我尝尝嘛,应该很好吃的卤得好不好很重要的,这可是我重金跟城里的周记买个四个秘制卤料包,煮废了就没有了。 宗明斐这才眨眨眼,凑上来小口在豆干子一角咬了一口,白芙蓉却直接放了筷子,让豆干直接由他叼在了嘴边,宗明斐一下整个人都僵住了,一张清冷贵气的俊容,嘴却被一块豆干子堵住了,只能以求救地眼神望向白芙蓉,呜呜。 白芙蓉却哈哈哈笑开了,哎呀,这么小一块,你就吃了嘛,我都一块吃得下去,我不信你吃不了,我给你吹了吹的,不烫。 宗明斐没办法,只能一仰脖子,大手遮挡着唇,白皙修长的脖颈上喉结一动,把那块豆干子吃了下去。 白芙蓉拿肩膀撞撞他的胳膊:怎么样?卤好没? 正在拉面条的宗明斐默了一默,白芙蓉又挤一挤他,宗明斐才小声地应:还可以稍微再煮会儿。 白芙蓉就大点其头:好哒,听我们宗师傅哒。 颜料 宗明斐的面条拉好, 飞鸿就带着一行人去而复返了。 前面几匹马身上都用一条宽带子挎着两边一个食盒,盒子最底层用余炭的微火温着,拿出来的就是城内各大酒楼外包的招牌菜肴,到屋里桌上满满摆上了一桌子。 最后再将今天两人一起卤的整鸡放在中间、猪头肉猪耳朵卤素菜切了一盘儿, 就是丰盛至极的一席了。 宗明斐先前就问过白芙蓉:你今日这穿的是件什么衣服? 白芙蓉展开双臂匀速地在他面前转了一圈, 颇为得意地给他展示, 又让他摸:羽绒服啊, 跟棉袄子有点儿像, 但这里面是絮的鸭子的绒毛,薄薄均匀地分格给它缝在里面,就比厚厚的棉衣还要暖和, 你要不要?我给你也做了一件? 宗明斐没说话, 白芙蓉就更积极地推销:哎呀,我知道你觉得不好看,给你做的是像比甲的那种,你可以穿在外衣里面,在外面看不见。 这才把宗明斐的那件勉强推销给他。 现在是自己的生日宴, 白芙蓉还是有点仪式感的,在他们摆宴的时候,白芙蓉回了房间, 在做成了古典对襟款但因为材质, 看着总不那么古典的羽绒夹衣外面,穿上了一件松鹤长春纹直绣大袄,挽了一个她自己穿越过来后学会的回心髻, 在山间小筑过来之后, 屋子里放着的首饰匣子里, 挑了一个花枝步摇插在发髻上。 她再出来的时候, 宗明斐正有些小心翼翼地端着一碗面走进来,白芙蓉走过去坐下,宗明斐就将面捧到了白芙蓉面前放下,又拿了筷子地给她,居然有些不好意思把自己的手艺拿给白芙蓉品尝一般,白玉般的脸庞泛起微微的红晕,:长寿面。 他躬着身,小声道:可能不够长中间有煮断的 白芙蓉低头看去,青花白瓷的莲瓣面碗,里面一碗汤色黄澄的汤面,上面卧着两个切开两半的鸟蛋、两个鱼丸、两片卤肉、还有两颗烫得水灵灵的小青菜。 宗明斐看着白芙蓉的眼睛,唇角勾起清浅却温暖的笑容,带着蓝色的眼珠漂亮得如同最漂亮的宝石,淡色而唇形优美的唇轻动:但是,祝你生辰快乐。 白芙蓉心里一动,然后她忽然往前倾身,殷红的柔唇在宗明斐唇上轻轻地触了一下,一触即离:谢谢你。 本来白芙蓉心里是有些羞涩的,但看宗明斐好像忽然被定住了一般,身子就着整个僵在了那里,然后红晕从耳根漫到脖子,只有脸容反而是冷白的,她就忍不住笑了起来,推着他到对面的椅子上坐下:好啦,坐吧。 她没发现自己的脸也红了,玉颊飞霞,俏若芙蓉,还在打趣宗明斐:好像我才是小女子吧,怎么好像你被轻薄了似的? 但是想着明明一起射箭的时候能感觉到他的脉动,是因为自己而起的,他对自己的重视自己也能感觉到,但居然打个啵都要自己主动,又有些没意思,好啦,要是你不喜欢,我以后不这样了好不好? 白芙蓉身上没有脂粉的浓郁味道,只有淡淡的香味和少女娇唇的柔腻,宗明斐感受着自己失序的心跳,只急忙抬头看她,认真道:没有不喜欢。 他的视线这样直直地看着自己,白芙蓉也一下找不到言语了,逃避一般地拿起筷子,我来尝尝你的手艺啊。 本来白芙蓉以为他给她煮面就是寿礼了,结果两个人都吃了个半饱,满悠悠地一般继续吃点,一边喝点醇香不辣的果酒之际,宗明斐说是去拿另一种酒,结果又拿进来两个扁扁的但面积却足有半个画板大的木盒子,语气不太笃定地说:今日是你生辰,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想给银子让你自己去买,又觉得太过俗气些,所以,这是给你的寿礼。 什么呀?白芙蓉真有些好奇,没事呀,有心给我送礼物我就已经很开心了,怎么可能还会挑剔什么,是什么我都会喜欢的。 白芙蓉也在大开脑洞,期待礼物的时间,也是一种难得让人心里暖融融又充满了未知感的幸福。 这个形状,会不会是什么珍贵的布料?鲛纱?很像叠起来然后放在这样的盒子里的样子。或者是衣服? 在白芙蓉目不转睛的期待目光中,宗明斐打开其中一个木盒子的盖子,里面居然是一格格的颜料。 不是常见的国画常用的胭脂、朱砂、赭石、石青、洋红等色,而是半固体半流体的各种鲜亮的色泽,他打开另一个木盒子,又是另外的一些颜色,红黄蓝绿,晃得白芙蓉眼晕。 似乎是看到白芙蓉脸上全然是激动欢喜的神色,双目发光、不敢置信地看着他,宗明斐的语音也变得自信顺畅起来:你知道我在府里有人的,前面有在注意一些你的消息,所以我就知道你想要可以画油画\'的颜料,就让人在海外来商那边去打听了一番,购到了一些蛋彩画的颜料,还有些他们在布、纸、木板上绘画的材料,又探听了一番制备的法子,用植物油脂、树脂、和矿物颜料等制得了一些,也不知能不能用得上,不过就算不能用来画油画\',多一些颜料,你应该也需要的吧? 白芙蓉激动得一下子扑过去,伸出双臂,很勉强地整个箍住他的胳膊和腰把他重重地抱了一下,很需要啊!!我太开心了!本来是试图把他举抱起来的,但他虽然瘦,毕竟有什么高,而且只是精瘦而不是骨瘦如柴,白芙蓉根本不能把他抱得离地。 宗明斐被她抱得整个人跟木桩子一般直挺挺地不敢动,等他适应过来,抽出手准备回抱白芙蓉的时候,白芙蓉又一下子放开了她,然后欢欢喜喜地近距离看颜料去了。 好多颜色啊,我自己都一直在想多买一点颜料,这么多,我再自己调一调,已经很够用了!! 宗明斐整个人一下放松下来,但是双手空空地抬在空中,又感到一种惘然的失落。 白芙蓉看够了,回首对他灿烂地笑:真的很谢谢你!!你太谦虚了,这是我自己都想不到的太好太好的礼物! 宗明斐准备抱她的手垂了下来,手贴着自己的裤缝轻轻摩挲了一下,但那种怅然又马上被她的笑容重新填满了,你喜欢就好。 他举起杯:那么,再次祝你生辰快乐。 白芙蓉本来没有很喜欢喝酒,但是宗明斐今天带来的这个果酒,据说是桃子、葡萄、杨桃混泡的,喝起来口感有些像红酒,绵绵甜淳、果香浓郁,白芙蓉喝起来一点都不涩口反而越和越觉得很香,所以一点也不抗拒地也跟着举杯。 杯子是夜光杯,虽然不是高脚杯的那种形状,但微红清澄的酒液的色泽在杯中美得如梦似幻,两个人的杯子轻轻地碰了一下。 宗明斐看着白芙蓉驼红带笑的脸颊,不由自主伸手在白芙蓉嫩滑的脸蛋上轻轻刮了一下,白芙蓉也没有避开,仍由他温暖的手指轻触着自己的脸颊,甚至像一只小猫一样,撒娇地轻轻在他指背上蹭了两下。 宗明斐只觉得从手指酥麻到了心尖,清润的声音柔地像水:不管是画画还是别的,希望在我这里,你可以一直做你想做的事情。然后,可以一直笑得像今日这样开心。 白芙蓉点点头,我会努力的,我也喜欢,和我在一起,你可以一直是开心的,可以笑出来的,好吗? 虽然她心里觉得,人永远没有绝对的自由,就算是在地位相对平等的现代,两个人在一起也不可能永远的意见统一,没有任何不开心的东西,何况是在古代的宗明斐和自己之间呢? 但如果有,那也是以后的事情了,但是现在的氛围太美,她不想去提一些可能扫兴的东西。 如果在一起会让她变得不能做自己的那一天,或者他作为一个国公府的世子还会遇到很多让他开心的人和物,到他不会因为自己而开心的那一天,那么到时候,再去想别的方法就是了。 好。宗明斐点头,两人目光胶着裹缠着自己,仰头将一杯酒各自饮尽。 宗明斐送白芙蓉的颜料,自然不是木盒子里那一格格的一点点,另外还有拿一个个圆形的瓷罐子装着的,一罐子一个颜色,一眼看去就有大几十近百罐子,堆在了小储藏间里。 得到了新颜料,白芙蓉心情颇好,创作欲爆棚,因为古代没有电灯,所以她很少在夜里画画,但是她今天很想画。 她让宗明斐和她一起,将屋子里的两对琉璃灯点燃,每个琉璃灯里都以灯油燃着拼成五瓣花的形状的五股灯芯,再通过琉璃的切割折射,每一盏灯都挺亮的,两对一起在卧房的一角点亮,虽然是比不上电灯,但也将这一隅照得颇为明亮了。 之后她把画到一半的观音图先收起来,将宗明斐拉到美人靠上歪着,再将画板拖到他的对面,执起笔道:既然你都说今天是我的生辰了,那我还想要一个礼物,我想让你当我的模特,好吗? 她双颊还带着酒红的红晕,呼出的气息含着甜香的酒气,但是双眼却亮如星子,让人难以拒绝。 宗明斐喉结上下动了一下,顺从地点头:好。 白芙蓉就笑,那你把外面的衣衫都脱了,只留中衣,我看你穿的中衣应该是白色的吧? 春夜 因为先前吃饭的时候, 火烧得暖烘烘的,两个人又一直在吃饭喝酒,宗明斐就将外衣的衣领扯松了一些,白芙蓉有看见里面穿的是白色的。 想到白芙蓉吃饭的时候, 居然就有在注意自己中衣穿的什么颜色, 宗明斐有些不敢去看她的眸光, 只默默将外衣褪去, 只留下雪白毫无纹绣的中衣, 有些僵硬地在白芙蓉的对面半靠坐着。 白芙蓉一边飞速地在画纸上勾线条,一边指挥他:发冠也卸掉,把鬓发稍微打松散一点。 不要那么僵直着, 双腿可以一屈一伸, 背可以靠着引枕,双手怎么舒服怎么摆。 宗明斐依言动作,但他虽然当然画过画像,但往日都是换端坐图等,正经地身着吉服板正地坐在那里就好了, 画师也都是一本正经地画惯了的,哪里会用这种热辣辣的目光看着他,白芙蓉说的摘冠、腿怎么摆他可以照办, 至于让他双手自然, 他就怎么都好像有些别扭了。 他有些无助地望着白芙蓉:这样可以吗? 白芙蓉看着他张立体分明的脸旁在灯下笼罩上一层柔和光晕,线条流畅的下晗恍如画就,美得像月神坠落人间, 这样的模特, 简直了, 要不说灯下看美人呢, 白芙蓉觉得自己头皮发麻,拿笔的手发抖,谁能不想马上画个十张百张的。 但双臂却跟机器人一样,好像只有关节机械地在动,实在在美的享受之中,又有一种别样的可爱。 你等等。 白芙蓉把两人的酒杯都倒了8分满的一杯酒端了进来,一杯放在自己手边架子上,一杯给了宗明斐:这样,你端着这个酒杯,就小口喝酒,好不好? 宗明斐拿着酒,正点头呢,白芙蓉又递过来一本时下京都流行的诗集,一边喝酒一边看书吧,要不然你怪无聊的。 这下手里有东西了,宗明斐鬓边丝丝缕缕长发垂落,一手修长骨感的长指圈着夜光杯,一手松松散散地持着书本,整个人慵懒自然多了。 白芙蓉就退回画板后面,一边画,偶尔也歇一下手,自己也端起酒杯仰头灌一口,感觉自己找到了李白醉酒提笔千言的感觉,就是整个人美滋滋要飘在空中一般,但是又很清醒、下笔几乎不需要去思考怎么布局,手比平时还要稳。 一边又怕宗明斐累到,所以白芙蓉忽然又偏头探出画板的范围,把偷眼盯着画板这边的宗明斐惊了一下,连忙又将目光移回书本上,白芙蓉笑了一声,装作什么都没察觉地嘱咐他一句:不需要时时刻刻拿着的啊,只是为了让你别那么绷着的,拿累了就放下。 宗明斐应了,但还是乖乖地一直拿着,对他来说,别说是一个杯子了,就算是一桶水,让他提着两个时辰不动都没问题。 白芙蓉因为画画自然要一直看宗明斐,但宗明斐其实也在一直看着她,看她挽起袖子露出的一节雪白皓腕和有力抓着画笔的手,看她在画板前灯光最集中处照亮的光洁玉颜,和专注璀璨的水灵美目。 灯光下,腰肢柔软、胸脯高耸。 白芙蓉画了会儿,忽然感觉差了什么。 她咬咬唇,试探性地问宗明斐:只穿中衣,你冷不冷啊? 恋耽美 先婚后爱文妖艳小妾她咸鱼了-by皇小帝(66) 不冷。宗明斐也不是为了白芙蓉画得开心而强撑,他有内力,冬日里本来胸前和四肢都是暖的,并不太畏寒,我不太怕冷的,先前你说的羽绒衣,我也是觉得用不上,不是觉得不好看。 既然这样白芙蓉脸蛋红红,双眼却亮得惊人,酒壮怂人胆,她叫宗明斐:那你把衣襟拉开一些,就不要全脱下来,但是把胸膛露出来。 我宗明斐有些怔愣,但他向白芙蓉看去,她脸蛋靠着画板撑着自己,居然看起来已经是熏熏然的状态了,再一看,放在她她那边台子上的那杯酒,居然里面的酒液不知何时已完全空了。 最终宗明斐的手还是动了,将衣襟扯开,露出并没有夸张的肌肉和胸肌,但是精瘦结实、白皙平滑的胸膛。 白芙蓉那边却忽然扔过来一个小小的纸团,正正砸在他温热的胸口:再低一点!! 她的声音软软的又黏又长:又没有要你脱下面,有那么害羞嘛~? 于是,两点淡红色的凸起展露在白肤之上。 宗明斐能感受到白芙蓉的目光像粘稠的真实存在的一般,在他的肌理上一寸寸滑过,她笑吟吟的一边画还一边胡乱地称赞:对对对,就是这样,这样就乖了,很美,很棒,就简直想象不到还能有这样的,你知道吗? 宗明斐双腿的姿势慢慢改为了左腿翘起压在右腿之上,将一些羞于见人的位置的变化掩盖起来。 他脑中闪过传闻中那些香艳靡乱的红楼画舫,传说中那些艳□□郎,就会衣衫半褪,挑逗于那些风流才子,然后留下红偎香软的一些画作来,一些用以悄悄高价流传,一些用以招徕顾客豪商,人生的前二十多年,他从未想过他有一日会成为那些荒唐的所谓才子之一,但没想到,他有一日竟然成为了半解衣衫,被别人画的那个人。 宗明斐口干舌燥,一仰脖,也将他原本注意着不要喝完,免得白芙蓉又要给他续一杯的酒,一口就咕噜咕噜喝光了。 画着画着,白芙蓉慢慢地就委顿在了画板后面的藤椅上,再一下子发出闷闷的一声,整个人滑坐到了地上,头靠着椅子,居然好像丝毫没察觉到疼一般,好像有些睡着了。 白芙蓉?宗明斐叫她一声。 嗯嗯?白芙蓉的眼睛努力地睁了一下,但是并没有醒神过来的样子,傻乎乎地呵呵笑了笑:帅哥,你叫我啊? 宗明斐手里的书册和杯子放下,将衣襟拉起来走了过去,你醉了?想睡了? 白芙蓉摇摇头,没有醉没有 她手里的画笔胡乱甩了一下,在宗明斐的白衣上留下了一小片浓烈的色彩,抖着手指着画板:我还画画呢!不睡 宗明斐顺着她的眸光一望,一副美人慵卧图已经画了个大概,只是这幅图,主角不是红艳娇脆的女子,而是一名眉骨高耸、眼窝深邃,山根笔直、鼻梁高挺的男子,宗明斐就算明知画里的是自己,五官面庞也与自己毫无二致,却也感觉呼吸一滞。 这是白芙蓉眼里的自己吗? 有这样俊冷的五官,怎么看起来如此缠绵诱人引人触摸 砰不大不小的一声,白芙蓉手中的画笔已经落到了地上,她玉白的手指屈伸了几下,徒劳地抓住了虚空,宗明斐下意识地就伸手,让她软腻的下手将自己的两指抓在了手心。 他清了清嗓子:白芙蓉,你醉了,我抱你去睡。 白芙蓉却依在他的颈间摇摇头,不要叫我白芙蓉,叫我白小芙、芙芙,都可以 好的,小芙。不跟醉酒的人计较,宗明斐一手绕过她的膝弯,一手搂着她的背,就将咕咕哝哝的白芙蓉抱了起来。 白芙蓉还在他怀里挣扎踢蹬着:不要睡,我要画我的画还没画好我要画我的美男图 宗明斐用力将她的四肢箍住,将她抱到了床上,白芙蓉还在闹,他掌着白芙蓉的头,让她看自己的脸:不闹了,我在这儿呢,小芙乖,我们明天再继续画,好不好? 呜呜呜不要我要画画画不可以半途而废的 我人都在这儿呢,你也在这儿,画笔也在,明天再画?嗯? 宗明斐两只大手掌在白芙蓉两颊,强行让白芙蓉只能对着他,白芙蓉水光朦胧的眼,也慢慢将眼神放在了他的脸上。 宗明斐?白芙蓉嗓音有些含混,黏糊糊地确认着。 宗明斐的心脏加速跳动,血液在往一处涌动,他嗯了一声,是我。 白芙蓉抬起手,也轻轻地放在了他的脸上,好像用眼睛已经不足以看清他了,要用抚摸的,才能确认眼前的人是他。 宗明斐。她又轻轻地吐息,柔柔地叫了一声,又赞叹一般地道:你好帅。 宗明斐知道,她说的帅是男子俊美的意思,忽然觉得有一点儿好笑,又觉得她好可爱。 嗯。她既然不闹了,宗明斐轻笑了一下,就把手从她脸侧放了下来,托着她的背轻轻地帮她调整着位置,让她头对着枕头,准备放她睡下。 白芙蓉却忽然另一只手也捧上他瘦削立体的侧脸,柔红水泽的唇,对着宗明斐的唇,就重重地啃吻了下来。 白芙蓉醉酒笨拙,宗明斐是可以避开的,但是他没有。 白芙蓉胡乱地啃吻了几下之后,他才轻轻偏开头,呼吸沉重,你醉了,睡觉,好不好? 白芙蓉摇摇头,又把他的脑袋掰过来,两个人鼻子对着鼻子,眼睛看着彼此,呼吸相闻。 宗明斐一时觉得她好像已经醒了,一时又觉得她还醉着。 白芙蓉说话的时候,唇几乎是贴着宗明斐的嘴唇,不好,嘻嘻,我本来不就是你的嗯妾室?我要爱岗敬业,行使我的义务。 宗明斐努力地仰头避了一下,白芙蓉温热的唇舌,就舔吻上了宗明斐修长脖颈上微凸的喉结,宗明斐咬着自己的下唇,下晗微微抖动,胸膛上下起伏,努力控制着自己,等你酒醒了,好不好?嗯? 白芙蓉从他怀里挣开,整个人一下子在床上跪坐起来,居高临下对着坐在床边的宗明斐的唇就正正印下去:不用,我很清醒我知道我是我,你是宗明斐。 宗明斐的手狠狠地握了一下,然后反客为主,压着白芙蓉往床上倒了下去。 探索奥妙 在意乱情迷之中。 两个人马上就要最亲密地在一起, 白芙蓉忽然用手隔开他往下而去的唇,她好像忽然变得非常清醒,但她的嗓音还是那样柔媚入骨,你说, 无论你去到哪里, 都会告诉我, 然后带着我一起, 你还说, 希望和你在一起,我可以一直做我想做的事情 她一边忍耐着身体的感觉,一边艰难地说:不用, 我不需要你保证那些的。 她的声音柔绵似水, 又清晰入耳:我想要的是,你可以答应我,如果有一天,我在你身边,不能做我自己了, 你可以让我离开,好不好? 就算是身体的感觉已经憋到无法压抑,但他却从来是有极强自制力的, 宗明斐也喘息着停顿了下来, 声音带着气音:要不还是先不要了? 白芙蓉的声音却带着哭腔:我要!你不要我要嘛~~ 她蹭着他:你这么帅,还喜欢我,我凭什么不要~我要~给我~~ 乖呼~~乖别闹~~宗明斐被她折腾得受不了, 他以为他已经经历过了足够多的难受, 今日才知道, 原来还有这样一种难耐, 让人从骨子里寸寸酥麻下去。 如此渴望,又无处宣泄,让他感觉自己要被奔涌的热血撑爆掉,但是又更害怕伤到怀里的人。 白芙蓉哭唧唧地在他耳边:我要嘛~我要你,我也要你答应我~好不好嗯~? 好 一声男子长长的闷哼后,是女人婉转的娇吟。 宗明斐虽然嘴上耐不住答应了,看着白芙蓉娇艳带露的容颜,最后却说:我答应了你,但不会有这一天的 次日。 白芙蓉昨晚消耗太过,理所当然地睡到了日上三竿。 虽然原本就说好了,腊月二十九到正月初三这五天放假不练武,但是白芙蓉梳洗好出来看到飞鹰的时候,还是有一种心虚又害羞的感觉。 还好人家飞鹰比她养气功夫好多了,就好像任何平常一天一样,见到她的时候平板无波的面容与往日没有任何区别,语气平铺直叙地告诉白芙蓉:主子有事出去了,午膳前后回来。 又问白芙蓉饿不饿、吃什么,他让人马上备来。 虽然是腰部以下有点酸软,但又不是被粗暴地对待了,反而宗明斐很注意照顾她的感受,只有到巅峰的时候,终究有些难以自制,让白芙蓉只能哭着讨扰叫他慢些,总体上白芙蓉自己其实也觉得昨晚很享受很舒服,不至于感觉被车轧过去了走不动什么的。 白芙蓉想了想:反正也没怎么饿,我煮饺子吃吧,昨天包了那么多呢,我一样煮两个尝尝就够了。 她用力抬起冬天关得紧紧、又被冰雪有些封冻住的窗户,窗台上几盖帘的饺子都被冻得硬邦邦的,形如胖耳、白圆饱满,白芙蓉回忆着昨天的摆放方式,哪些是什么口味,她想拿两个三鲜、两个鸡蛋韭菜、两个牛肉芹菜、两个墨鱼籽、两个猪肉荠菜,十个,顶够了。 刚捡了两个,忽然感觉哪里不对。 白芙蓉感觉放饺子的盖帘有些摇摇晃晃的,而且,好像比昨日高一些了? 她把正中的盖帘整个端起来,盖帘底下居然有一个半指高、一掌长的沉香木匣子,雕刻着细致精美的仙翁乘云捧寿桃的图样。 白芙蓉清晰地记得,昨晚都没有这些的。 而其他盖帘底下,是用同等高的冻得方方正正的雪砖垫起来了同样的高度。 打开木匣,匣中入目是一支美不胜收的芙蓉花钗。 用了一整块罕有的李子大的剔透红宝石,雕刻了一朵花瓣层叠、嫣然怒放的芙蓉花,金丝托底、碧玉为叶,虽细看花瓣和叶子的雕工纹理还不够精细,但也精致无比、光华宛然。 这是一件若放在橱窗里,任何女子都很难不把目光注视于其上的太过美丽饰物。 芙蓉花钗底下垫着折叠的纸张状物事。 白芙蓉轻轻咬了一下唇,才将芙蓉花钗拿出,把那纸张展开,但居然并不是什么信件,而是泽蕤别苑的房契地契以及庄头一家人的身契。 直到最后一张纸,才是一张信纸。 上面的笔迹凛然含威、铁画银钩。 内容很简单,也没有落款,但白芙蓉一下子就知道,出自谁手了。 【本欲使卿至别苑后诸事自主、随卿所欲,既人未至,即使别苑随,至此泽蕤别苑与我再无瓜葛。 兼与此钗,皆原已备,无收回或作罢之理,聊贺生辰。】 白芙蓉看了片刻,就将匣子紧紧地关上,收了起来。 如果到泽蕤别苑之后会怎么样,宗明煜是不是准备让她在府外另开小府,和余沛宁你在国公府我在别苑互不干涉、各过各的,白芙蓉已经没有心情和欲望再去探究,一切也没有了如果的意义。 等宗明斐中午回来,一起吃了饭、散个步、歇了午觉,下午白芙蓉就拿出了买来备好的红纸,裁成长长的条状,让宗明斐写对联。 灯笼窗花我都能弄,就是这个对联啊,啧啧,我的字要是写了贴出去,虽然这里看到人也不是那么多,但就算是被一个人看到了,那也是不够寒碜的,所以,还是让你来写吧。 她毛笔软笔字暂时还在只能把字写得笔画清楚认得出、不狗刨的阶段,宗明斐也是见识过的。 让宗明斐写着,白芙蓉就转身准备去弄浆糊,等会儿好贴。 宗明斐却直接抓着白芙蓉的手,把她拽了回去,拉到身前圈住,别想跑,我可以和你一起写。 把毛笔塞到白芙蓉手里,他的大手再包住白芙蓉软白的小手,带着白芙蓉的手一起去蘸饱了墨,准备一起写,但写之前又似乎有些茫然,实则是故意逗弄地带笑偏头问她:我写个什么呢? 白芙蓉被他热哄哄的怀抱圈在怀里,总感觉又有那危险的味道了,哪里还能想得出对联来,我不知道啦,你知道我没文化的嘛,不会对对子写诗的,你随便写一个吧,简单点就好啦。 你没有没文化,你只是所知所学不那么限于四书五经、韵律诗文,略微偏一些 他大手发力带着白芙蓉的手,行云流水地写下:新年纳余庆,佳节号长春。 这个新年白芙蓉是和宗明斐一起过的,连飞鹰都被他打发放假回家了。 大年二十九的下午,两个人赶着下山又买了些吃的用的。 大年三十,也没别人了,宗明斐烧火、洗菜、白芙蓉切菜、规划,白芙蓉主厨、宗明斐副灶,反正就是照着鸡鸭鱼肉、荤素冷热、咸辣酸甜都有的原则,也没有追求要有什么珍奢美味,就是家常的菜色,两人一起弄了一桌子不管好不好吃,看着也有那么十来盘了的年夜饭,大概因为是自己做的,吃起来感觉还挺香。 可惜没有电视可以看,两个人只能相对吃饭喝酒谈天。 白芙蓉拿了用硬纸做的卡牌,教了他JQKA的代表意思,一起打了双人斗地主,输了就在脸上拿颜料画一笔,结果规则是白芙蓉教的,但他很快就徒弟逼死师傅,白芙蓉还没把给他脸上画的绿毛龟连起来呢,他给白芙蓉脸上画的乡土大红花就完工了。 接近十二点,宗明斐就把下人运上来的烟花,一个个搬出来在院外摆上,白芙蓉一手拿着一根顶端红红的燃烧的线香,一手捂着耳朵,飞快地跑上前去点燃一个的引线,又飞快地跑回来,又爱玩儿又怂怕被炸到,跟个小炮弹似的撞进宗明斐的怀里,被他用厚厚的披风整个人裹到怀里,仰望烟花咻地一声飞上天去、炸开一多璀璨的花来。 如是重复三遍,宗明斐没烦呢,白芙蓉自己就腻了,就把线香交给宗明斐:你来吧。这样什么时候才放得完啊。 宗明斐却没接过,拍拍她的肩膀让她自己站会儿,然后他用专门备下的多余引线,将所有的剩下的烟花的引子都连起来,再把引线头子摆好,示意白芙蓉过来:好了,现在你来点。 嘻嘻。白芙蓉跟只小兔子一样蹦过来,点燃了引线,然后抓着宗明斐飞奔着跑开,走! 两人跑回到小筑的屋檐前,一回头,簇簇烟火高燃而放,不止是白芙蓉和宗明斐放的这些,不远处原本应该只有些放不起多少烟火的村民山脚下的夜空中,万千烟火几乎同时升空,一瞬间夜空都几乎被照亮,美轮美奂。 白芙蓉痴痴地仰头望着,原来古代的烟花都有这么多种形状和颜色啊。 她明媚的大眼睛中都映照出烟火的七彩流光,伸手指给宗明斐看:好漂亮!!是不是你放的? 恋耽美 先婚后爱文妖艳小妾她咸鱼了-by皇小帝(67) 却被宗明斐捧住脸,深深地吻了下去,将她的话语都封在了唇齿间。 一旦开荤,白芙蓉也才知道,再外貌高华如仙,那也是男人,和自一样也是有七情六欲的人,宗明斐喜欢,白芙蓉也不抗拒,宗明斐就除了有事要出京去办的时候,基本每晚不管早晚,都赶回半山小筑来,若是太晚了就只两个人相拥而眠,若早些,两个人夜晚就一起探索身体的奥妙。 银子啊 都是年轻人, 说真的,不只是宗明斐,白芙蓉都挺食髓知味的,别说宗明斐是什么身份了, 就他这长相这身材, 真是只要不告诉白芙蓉, 睡了他你就得死, 白芙蓉都得up。 其实是人生在世, 及时行乐嘛,白芙蓉能感觉到,宗明斐是在忙着些什么神神秘秘但颇为重要的事情的, 但就算悲观一点, 宗明斐有一天也会娶妻和纳别的妾,或者他现在只是一时没空找太多女人和暂时对自己新鲜。但是他现在长得这么帅,还能那么舒爽地酱酱酿酿又不是假的,白芙蓉每天都觉得自己才是血赚的那个。 只是按古代的观念,自己是女人, 和他在一起就付出了身子了,成了他的女人了什么的而已。如果放现代,这就是男女你情我愿的身体享受, 如果让白芙蓉花所有的积蓄去票一夜这个颜值的鸭子, 她都十分、极其的愿意。 可喜的是,这里是小说世界,并不是完全真实的古代, 现代都没有无害身体的事后避孕药呢, 真实历史上的古代避孕本来应该是相当的不靠谱, 但这个小说世界是有靠谱的避子汤药的, 喝了就行。 剧情里余沛宁刚和宗明煜圆房的时候,就一直在喝避子汤的,他俩男女主成亲和圆房之前,宗明煜所有妾室伺候之后都有喝,所以白芙蓉可以放心享受爱与身体的欢愉,而不用担心,要是突然有了怎么办。 半山小筑这里院子小,伺候的人也少,主要固定下来就两个人。 一个就是飞鹰负责安保、白芙蓉的武术教师和对外联络,比方需要用什么东西,白芙蓉又不以自己去买为乐趣的,飞鹰就会通知其他下人备好了很快送上山来。 一个就是被宗明煜那边放了人,拿着装着她身契的信封过来找了白芙蓉,也被她留下的夏云。 春雨和夏云她们的水痘都好了,但是春雨还好些,只脖子上和额角留了两个淡淡的印子,既可以用鬓发和衣领遮住,不遮不特别去说也注意不太到,夏云却是脸上留了三四个不敷粉就一眼看得出的痘印。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为我而死,虽然不是白芙蓉害的,但毕竟是王思萱出于想害白芙蓉,结果白芙蓉没有染上病,反而让身为丫鬟的夏云受到了牵连,白芙蓉多少还是有些内疚:原本多漂亮的小姑娘让你受苦了。 夏云却早已哭过了,也被许多人装哭装怜惜过她这辈子毁了、已经都不好嫁了,她咬咬牙:没什么的,我只知道主子说了总会管我一辈子的,那管那些人说什么,我总是不怕的,我就伺候主子一辈子,到老了,主子可怜我几十年好好伺候,管我个下葬烧埋就是了。 白芙蓉观察着夏云的脸色,毕竟对古代女子来说,一辈子不嫁是一个比较可怕和背离世俗的事情,白芙蓉想看她是真的不想嫁人,还是觉得毁容了没办法。 她轻抚着夏云的背:既然你来了,就先跟着我,在我身边的时候,身契我先拿着,哪日你想要离开了,只要跟我说,我就把身契马上还你,放你自由身。至于成家嫁人的事情,你也别听那些人的酸话,就直接对男女□□死了心,你这只是小小的痘印而已,现下是有疤痕,之后咱们弄点淡痕的精油啊膏子的抹抹,会淡化的,而且你这脸蛋、五官轮廓都还是好好的,你现在才15岁,我和你一起慢慢帮你相看着,总能找到那对皮相不那么看重,不会觉得落了个小痕迹就是毁容了的好男儿郎的。 夏云却意外地坚决,在白芙蓉鼓励的目光下,她有什么话,也敢放开了去说:主子别劝我了,我知道轻重,但我更知道,嫁人也是没什么好的,我娘,生了9个孩子,养活了6个,下面就没有哪一日是干净的,但还得成日的在府里不分冬夏地做活儿,我爹拿了银子,三不五时还去花巷里嫖呢,见着府里低等有姿色的丫头,那神色掂量着我看不出来?在府里,他好歹还按部就班地当差,在家里呢,油瓶倒了都不带扶一下的。 白芙蓉听着听着,神色就肃然起来了,往日里只觉得夏云在丫头里,是个活泛胆子大的,像宗明煜和她在一处的时候,只有夏云敢探头,但直到今日,才知道她有如此多的心思。 我若是嫁人,就算是有主子的面子,能配个府里的管事外面的庄头的,那就是最好了,若没那运道,不过也是个小厮,嫁了又能有多好过?往日里是有父母管着,纵使不想嫁,也是由不得我,现下脸上留了疤来,我也哭过,哭过之后却觉得正好,旁人都觉得我脸毁嫁不出去,就算多贴些嫁妆嫁出去了,也是个被丈夫不喜厌弃的苦水命,我再不嫁,也没谁能说什么了。 说到此处,夏云眼中带着寻求肯定和认同的期冀:何况我看我的兄弟们,也没谁对我娘有多孝顺的,往往还是我娘偷偷掏钱去贴补他们,就算是生养几个孩儿,又能保证到老了有好日子过了?我就还不如干脆在主子身边伺候,没多少重活儿,只要我忠心乖巧,到老了,我相信主子也不会不管我的,对吧? 嗯,放心吧。白芙蓉对她重重地点一点头,尽量轻松地笑着道:不想嫁就不嫁,那你就快快活活的,不用管什么丈夫婆婆父母兄长,自己把自己当第一位,好好的过日子就是了,到时候你老了,我再找小丫头伺候你,再再等小丫头老了,又有小小丫头照顾小丫头,好不好? 但白芙蓉又怕她只是在脸留疤之后的伤痛期,帮她打了个补丁:以后若是想法改了呢,也可以跟我说就是,不用因为今儿跟我说了这一番话,就觉得不好意思反口来,你才这么小,想法会变是该的。 正月十五元宵节的时候,白芙蓉又去了博瀚书局一趟,又卖了三幅观音像,得了二百五十两,又初步谈定了话本大赛的事情。 因为奖金银子是白芙蓉赞助的,就算白芙蓉觉得很羞耻把自己名字的字放进去,但老板说这样有纪念意义,最终还是初步命名为芙华杯话本大赛,除原先说的一二三等奖之外,令设最佳创意奖、评委选择奖、最佳艺术奖、最美文笔奖四个50两奖金的特别奖,白芙蓉反给书局1150两,就把奖金1400两给到位了。 预备宣传预热一番,1月底就正式启动了。 因为钱大部分还是用的宗明斐给的,所以白芙蓉迫不及待想把钱赚回来,绘制画像的活儿也准备开工了,定价黑白素描半身像50两一幅、黑白素描全身像80两一幅、油彩画半身像100两一幅、油彩画全身像150两一幅,其中每幅画给书局半成也就是百分之五的抽成,另有要求则白芙蓉酌情加价,比如要画出背景、要画多人画像等,但这只是普通的画得不够细致的人像的价格。 鉴于又不能把宗明斐的画像随便传播,白芙蓉带了一张等身的现代时候张国荣老师的油彩画作为参考,要是以古代人的眼光来看,和只能表意的工笔画、水墨画对比,自然会觉得五官栩栩如生的,起码王掌柜就看得目不转睛的、啧啧称叹。 王掌柜的也是识文断字、会品诗鉴画的:白先生这画像也不知是画的那位公子,如此俊逸风华,简直如见真人,只这画像这样展示在我们店里,这位公子会否不愿?他现在觉得白芙蓉是绘画大师,已经称白芙蓉为先生了。 白芙蓉笑:不怕,这位先生不是泽朝之人、也已不在此世,只把画像好好摆放,勿要污损不敬就是了。 但要用白芙蓉这个见过照片视频的现代人来看,毕竟与真人差距仍是不小,如果要画得更精细更像真人,达到接近照片的效果,白芙蓉也能做得到,但那就得费很大的功夫了,不是一日两日能够画得的,如果有想画这种画像的,白芙蓉估计得和眼缘的才接,并且会再灵活定价。 为了方便,白芙蓉提的要求是:您这边帮忙接订单,不过要求是希望主顾们到您的书社来,我在雅间为贵人们绘画,素描半身像若愿意等待,一个时辰可得,油彩画若愿意等待,两个时辰可得。您这边先接着单子,我最多可以每十日来五日,一日最多绘三幅素描、两幅油彩,为了表示诚意,只要您这边确定有财力的主顾,任一种画第一位主顾,我这里都可以打八折、然后先画,画得满意再给钱。 最多做一休一,自己当老板上班就不要把工作排得太满了。 放心,我们一定多给白先生推荐。王掌柜已经看出白芙蓉画像的市场,试问各府有银子的太太小姐,撑门立户的老爷公子,谁能不想要一幅如此生动的画像呢,待这些贵人们来画像,还能不顺便在书局买两样风雅的小玩意儿? 嗯,多谢掌柜的。 又细细谈好了细节事宜,白芙蓉就准备走人了,临走前又想起来,多提个要求:对了王掌柜,如果可以的话,咱们找主顾,最好还是在有钱的豪商、中低等的官员和家眷之中找吧,像那种公侯皇亲以上的,权势太重、要求太多,我怕我一个惹得贵人们不满意,反而给自己和贵书局带来麻烦。 从书局出来,宗明斐今日的事情也办完了,两人一起去酒楼一条街吃饭,宗明斐是知道白芙蓉在捣鼓些什么的,他也没有任何意见,只问她:事情可都顺利?若书局的不愿意,我们自己办就是了。 春闱 白芙蓉嘚瑟地夹起块一咕噜肉, 扔进嘴里:当然搞定啦,画像事业也搞定了,就是还得麻烦你一件事。 她一副有些为难的样子,让宗明斐还以为真有什么难事, 立刻停了筷, 关切问:怎么了? 嘿嘿白芙蓉却笑:没什么啦, 逗你的, 就是你那个莫游的面具, 还挺酷的,能不能也给我整一个,就把眼睛鼻子嘴露出来就好 她说着放下筷子, 两手食指从鼻子中部往下越过唇角在脸上画了一个八字形, 这样露鼻子嘴巴的啊,我想画画的时候戴着,免得麻烦。 我还以为什么事呢宗明斐手指在白芙蓉鼻尖上点了两下,好啊,回去量一下你的脸长鼻高等就是了。 冬天日短, 吃饭完,天色已经全黑了。 但今日是元宵,外面道路上都是两边铺子之间拉了横过街巷的绳子、上面挂了一盏盏的灯盏, 让往昔古典却平实的道理, 恍若一条条人间的星河,不过这边主要只是一些普通的灯,各种漂亮别致的灯和灯谜玩戏, 还得去元宵灯会上。 有一层楼高的卧佛灯, 有恍若的千朵小花组合成的巨莲灯, 有各异可爱的兔子灯猫狗灯, 有仙气灵动的仙娥仙宫灯,美妙绝伦、眼花缭乱。 白芙蓉凡是看上的,就让宗明斐去猜灯谜,把人家老板的脸都给赢绿了,多次暗示赶客,偏偏宗明斐看白芙蓉玩儿得来劲,还装作看不懂脸色的样子,老板又不能真赶人。 最后离开的时候,白芙蓉伸出手,动动眉毛,嗯? 宗明斐就失笑地拿了一张银票放在白芙蓉手心。 白芙蓉再悄悄将这张银票,压在了老板自己用来照明的一盏普通的铜灯架底下。 * 一月份,因为名气没打出去,白芙蓉的画师工作因为收费偏贵,只干了三天接了六单。 白芙蓉给顾客绘画的时候一般都是穿着青色或灰色的宽大儒生袍,再系上挡油彩的一条深色厚围裙,头戴儒冠、面带面具,因为书局内的人都叫她白先生,她又有个子高的天然优势,来的顾客都以为她是男子,是一个科考不顺的书生。 于是当来人提起的时候,就默认他们以为的,她带面具的借口是怕让人知道他卖画为生、明码标价、满身铜臭,以后再下场考试会被人看不起,难容于士林。 有一日下班路上,白芙蓉找了一个作为古代版跑跑的帮闲,给了他一个别着一朵芙蓉干花的匣子:帮我把这个送到威国公府门房,让给国公府小二房的亭然管事。 除了跑腿费,她还另掏了一锭十两的银子:国公府家大业大,或不给打赏门房管事不愿传物,这银子给用来打点,当然,若你有人面,这银子自然就归你自己了。 于是晚上,宗明煜回到自己的前院,就从亭然手里接过了那个熟悉的仙翁贺寿沉香木匣子:应是白主子使人送到府上的。 宗明煜脸部肌肉轻轻抽动了一下,难道不过是个寿礼,她还要至于原样退还回来? 宗明煜眸光幽暗到亭然都不敢看,立马躬身退了下去。 亭然是知道那个芙蓉花钗是二公子早从十月起,就趁着每日的零碎功夫雕琢,亲手雕刻出来、又细细扭了金丝镶嵌的,所以纵然白主子不在府中了,既然都快做成了,二公子自然也是使人送了去,若是这被白主子退回 但当宗明煜打开匣子,发现退回的只有别苑的房契地契,芙蓉钗应是被白芙蓉留下了,内中亦有简单的写着几行字的一张信纸。 【多谢寿礼,心意已领。 只京畿内的别苑太过贵重,实在不敢愧受。】 宗明煜将信纸在手中攥紧,一言不发。 不知多久,还是亭然轻轻扣响了宗明煜的书房门,主子,二夫人说煨了上好的鱼翅,想请您共品。 走吧。 不过2月初的前几单画像,白芙蓉就接了皇商陈家的家主、老太太和大小姐的单子,又力排众议,接了春月楼花魁的单子,订单一下子就多起来了,多到因为物以稀为贵,白先生画像的价格又翻了一番,还是供不应求。 王掌柜那里都磨不开,只能找他们老板出面,才能拒了一些单子,又将现在有的单子排好了序。 白芙蓉这才知道博瀚书局居然是一位宗室王爷家的产业,老板就是王府的一位资深管事。不过想一想也不意外,书画文物笔墨出版这样的行业,既清贵又敏感,皇室愿意做、和才做得开这样的生意。 至于话本大赛,刚公布没多久,马上就收到不少的投稿,不止是因为奖金,也是因为诗会多见,话本大赛以往却是是闻所未闻,对于一些书生士子来说,若是能在其中拔得头筹,也是一个扬文名的机会,名声盛了,慢说今后或许能文史留名,就是当下,也很容易被勋贵大家所招徕或是在书院等谋一个受外界尊重的职位。 但2月初,话本大赛就撞上了民间的一波暗涌。 那就是传言因为永定帝身体欠佳,本来应该在2月举行的春闱要取消或延迟到明年举行,传得是沸沸扬扬,又完全没有主副考官的人选传出来,更显得传言不是空穴来风了,都闹得有外地举子的陪考亲属都在官衙前闹事。 但直到二月中旬,官方的邸报上也没有一个明确的说法给出来,六部尚书等高官勋贵也三缄其口。 白芙蓉悄悄问宗明斐:今年春闱真的不办了? 威国公府应该是有点消息的吧。 宗明斐抬头扬眉看她一眼,白芙蓉就会意地补充:廖楷啊,我跟你说过的,也是太太娘家的亲眷,他今年准备下场的,我帮他打听一下子嘛虽然他也没叫我帮忙问哈。 宗明斐点头表示明白,直接给出确切答案:办,只是要延迟一月,改为三月办,主副考官应该过几日就宣布出去了,是 白芙蓉翌日上班就拐去了三元书斋。 恋耽美 先婚后爱文妖艳小妾她咸鱼了-by皇小帝(68) 因为春闱临近,凡是要参考今年会试的举子,国子监内都已经放假回家了,等放榜之后,若未考中的,再回学中照旧进学就是了,廖楷还是像往日一样,穿着朴素的一边守在柜台,一边小声温书。 白芙蓉将消息告诉他,廖楷十分讶异,他也多方打听,但至今也没人给得出说法,讶异之后又是恍然,他轻扯唇角勉强笑了一下:宗世子告知你的? 白芙蓉点点头,又把一个不大不小的布袋子递给他,给你。 什么? 你看看呗? 廖楷打开来,袋子里一大两小三个瓶子,小瓶子就是差不多一指长的普通小药瓶形状,稍大是瓶子是个略方的宽底形状,瓶口也比较阔,另有两个手指大小的小玩意笼在纱布小套子里,黑色白色各两块的厚布状物事,更疑惑,嗯?什么呀,白先生,某实在不知都是什么新鲜玩意儿,就别卖关子了行不行? 他是知道白芙蓉在做画师的,想调侃的时候就也叫她白先生 。 白芙蓉一样样地指过去:这两个小瓶儿,稍小一圈儿的是清凉油,你考试,或者平时温书练习时,感觉累了但是又还想学想写的时候,可以在太阳穴涂抹然后揉按一番, 她说着两手抬了做了按揉太阳穴的动作,用了薄荷提的精油、樟脑、桉油、丁香油、桂皮油这些,再炼了浓缩汁的,味道比较刺激,擦起来凉凉的,可以提神。 她一边说,廖楷已经打开了,放在鼻下轻轻嗅闻,又连忙关上,有点刺鼻。 所以不能口服。白芙蓉又接着说,她说哪一样,廖楷就随着打开哪一样。 稍大的小瓶是滴眼液,眼睛疲劳的时候滴两滴到眼睛里,这两样都是找回春堂的大夫一起帮忙调制的。然后大瓶子是墨汁子,是研好了的你惯用的墨,考试的时候就不用带砚台墨块现用现磨了,直接蘸磨好的磨就可以了。 她将廖楷手里的黑色棉布眼罩撑开展示了一下用法:眼罩,休息的时候可以戴上,挡光,白的是口罩,差不多的戴法但是是用来挡口鼻的,挡异味,配合这个小的,耳塞,塞到耳朵里可以隔绝些噪音,听说考场环境很差,打呼噜磨牙说梦话啊的很多,还有什么脚臭的拉的臭臭的味道,配合使用,让你在考场上也可以好好休息、精力充沛,考出理想的好成绩! 廖楷眼神微微闪动,但是又压抑住了,只是客气有度地道:多谢,难为你想得周全,想来到时候考场之上,众考生都晕乎哀哉,只我能悠然自在了。 少来,倒没有那么神,只是想着你要下场,多少能起那么一点点作用,那也算是不错了。虽然宗明越还没考上举人,春闱自然是没资格参加了,但这一套白芙蓉也给宗明斐托他送了一套给宗明越,若是觉得有用,等他秋闱下场之时,可以照着再备一套,或是放着到时候再用就是了。 到三月会试即将开始之际,永定帝龙体危怠已经不是秘密了。 除了陛下到底有过几次病危没有对外透露,关于陛下身体可能很难撑过今年,皇宫內也不再有隐瞒的意思,即将改天换日已经成为了大部分中高品级官员的共识,一是陛下已经传下口谕,今年殿试他不会亲自主持,会交给七皇子代为进行;二是殷贵妃和太医院的建议已经被陛下采纳,从民间征召名医,对陛下进行会诊。 殿试本应是由天子主持,殷贵妃盛宠多年,陛下有子嗣甚希,五皇子病弱又多年离京无宠、八皇子年幼,七皇子也一直在朝中即位风声甚盛,但永定帝一直从未松口,这次却是第一次给出了敏感信号。 命妇中又风传为使七皇子即位更名正言顺,永定帝还打算封殷贵妃为后,一时间殷府和七皇子府门庭若市。 廖楷与宗明斐 廖楷应考的当日, 本来白芙蓉约好了,跟廖母一起同他吃个早饭,然后送塔去考场,宗明斐听说后主动提出:既然是你的朋友, 又是太太娘家亲眷、亦是我的表弟, 不如我也一起去相送一番。 好啊。白芙蓉颇有一种现代的时候, 带男朋友见朋友的感觉。仲伯母手艺很好的, 她做的葱香牛肉小饼和胡辣汤都是一绝, 就算是你的舌头,应是也挑不出错来。 两人大清早到了廖楷和廖母赁住的小院儿,廖母看到白芙蓉牵着宗明斐的手, 一前一后自自然然地走进来, 笑着打招呼,伯母早,仲兄早!今早我起床就听见喜鹊叫了,仲兄今日一定考运当头! 既然仲嘉言也是他的名字,反正彼此都习惯了, 白芙蓉私下还是叫他仲兄。 廖母只见白芙蓉春衫鲜丽云鬓俏、美貌娇娆夺人眼,廖母本以为她的容貌在世间是难寻匹配之人了,但没想到她所嫁之人除了稍苍白瘦弱些, 居然亦是高鼻深眼、清容皎华 略怔了一下, 暗暗瞥了仿若无事垂眸静静摆碗放筷的儿子一眼,才笑道:那就多谢你吉言啦。坐罢,寒舍清简, 有些怠慢来客了。 廖楷先前以为白芙蓉是威国公府的丫头的时候, 动过将她讨来、娶为妻子的念头, 自然不是随随便便什么准备都没做, 就敢直接跟宗明煜提的,重阳之前他也跟多年相依的寡母郑重提过。 廖母本就不是嫌贫爱富之人,又见过白芙蓉,知道她容貌性格都是极好的,又算是识文断字、能写会算跟自家儿子在一处有话可说,虽然是个丫鬟,但自家除了儿子出息些,也不是什么高门大户,她看自小成熟懂事的儿子难得为一件事这样忐忑地询问自己意见,心道谁家少年不爱俏,白姑娘那样貌美,儿子心动神摇也是自然。 她斟酌一番后,便也点了头。 只她见过的事也是不少,提前将话给儿子说透了:只你要知道,你乡试会试,还可靠自己的文章才华,往后若出了仕,我们家是没什么助力能给你的,本来若寻一房得力的岳家,你将来若有些坎坷磨难,还有个可搭把手、互借力的亲家,要是说了白丫头,那可就只能靠你自己一手一脚的了,将来若是撞个头破血流,也没个哭处了。 儿子当时点头的神色之坚定毅然,她现在都还记得。 他说:儿子知道,只比起未来可能的提携襄助,儿子现在更想要的是自己心意所钟、一生可以相携相守的伴侣。若没有裙带之助,我就落得个举步维艰了,那也是儿子自己没本事,万一不行,一辈子当个低品小官、或是到学里当个先生去,也是我自己择的路,绝不会怨到妻子身上去。 她也就点了头:你既然都想好了,齐大非偶,那些官家小姐,可能也不喜我们家清贫,没得让人家娇养的小姐来俯就我们,你不喜欢的,相处起来你也难免心累神疲。找个出身差点的、但你自己欢喜的,你们亲亲和和的一起把日子往好了过,娘也就替你们开心。 后来廖楷知道白芙蓉是宗二公子的妾室、又被给了宗世子,也就没跟他娘说得那么复杂,免得白芙蓉被母亲看轻了,或觉得她有所隐瞒、生了埋怨,只说他提得太晚,白芙蓉已经被主家安排嫁了人了。 所以廖母看到他们一双璧人,想到儿子告知自己明珠已嫁时,眼神中难掩的低迷,未免也提自己儿子神伤一场。 宗明斐也打过招呼后坐下,奉上礼盒,对廖楷行了个士子拱手礼道:祝廖举人一举得胜、金榜题名,得偿所愿、大展鸿图。 廖楷这才抬起头来看宗明斐,他并不因知道宗明斐威国公府世子的身份就不敢冒犯,近乎有些审视地注视雪青锦衣、银冠束发的宗明斐片刻,宗明斐亦毫不避让地泠然回望。 宗明斐知道这位廖公子对白芙蓉有意,但那又如何,白芙蓉已经是他的人,芙蓉殊色、怎可能不引蜂蝶留连?宗明斐亦知道白芙蓉对他只是朋友之谊,既然权位财富、白芙蓉的心意都在自己这边,那他又有何可惧? 任狂蜂浪蝶,只自己能将白芙蓉揽入怀中,这就够了。 两人目光在空中无形交汇。 还是廖楷先清淡礼貌地笑了一下,移开了目光,视线又扫了笑眯眯跟着说吉祥话的白芙蓉一眼,才点点头:多谢宗兄,弟自当奋力,希冀不负所望。 就算是他对自己的人才资质从不妄自菲薄,也不得不承认,白芙蓉的眼光实在不差,这位传说中先天体弱的宗世子,第一眼气势威仪不如高傲睥睨的宗二公子,但细看之下,气度风姿比宗二公子犹胜一筹,更难得虽然不苟言笑,一举一动之间,对白芙蓉的关心呵护昭然,白芙蓉刚夹起一个饺子呢,他已经默默用辣子、醋汁等调了味碟,摆在了她的手边。 白芙蓉马上就蘸了蘸,笑弯了眉眼:嘻嘻,不错啊,宗管家,恭喜你已经掌握白大小姐口味了,回头奖励啊。 送完廖楷进考场,白芙蓉二人与廖母别过,宗明斐就小声而肯定地在白芙蓉耳边说:他于你有意。 白芙蓉也没有否定,嗯了一声,将他胳膊紧紧抱住,小脸在他身上蹭了两下:但是我只喜欢你嘛。 宗明斐矜持地点点头,脸上带出一点你的回答本宫还算满意的微笑:我知道。 白芙蓉嘿嘿笑,狂飙情话:谁叫你最帅最好了,我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哪有能和你比的人啊?我的心意可不是随便改变的!!我保证,会注意和他保持距离的。 宗明斐陪着白芙蓉去书局取了这一旬话本大赛的来稿,她要拿回半山小筑去看。 因为来稿太多,白芙蓉一人已经看不过来,她拿的都是书局里找的人初选过的,特意嘱咐了绝不许因荒诞、奇诡等因由而弃稿,只把书写、文笔过于不合格地筛去,所有来稿自然也都留着,等评奖都结束了,白芙蓉也会把那些没看的也都过一遍,免得出现有不错的作品,却不慎被错过了。 这厢宗明斐也跟白芙蓉讲了一件事:宫中征召名医入宫为陛下会诊,有人荐了无为道人传人、神医莫游,所以我大概再过些日子,就要和外地进京的其余名医一起入宫去了。 征召名医的皇榜都张贴了,白芙蓉自然也知道。 据说是殷贵妃实在忧心圣上龙体,多番哭求陛下破例、又一力铺排开展的,为此民间殷贵妃的风评都颇为好转,称她虽有些善妒跋扈,却难得对陛下一片深情,帝妃情深,实在是感天动地、又可堪流传千古。 但白芙蓉又有些担心,她想起看过的那些电视剧:但你的真实身份是宗明斐啊,真的要以莫游的身份进宫,会不会查出来,治你个欺君之罪什么的? 宗明斐轻轻地捏捏她软滑的手,整体还是那样柔腻无骨,只是经常搁笔的位置,已经有了微微的笔茧 。 无事,陛下病重、正是要积福纳德之时,且太医院本已经广纳名医,民间大夫除极少数外,还不如代代传承的御医医术高深,征召民间良医,大抵也只是求个最后一线希望,以及展现贵妃的深情厚谊而已,并不会强行征人入宫,都是要取得同意的。 他眸光如蓝湖,安抚地看着她,如鲁地名医张大家,就要求以孙子陪同入宫,我也称面容因试药损毁,因此这次也会戴面具出入宫中,陛下和贵妃俱已同意了,威国公府乃是陛下心腹肱骨,我进宫后也会私下告知陛下真实身份,不会有事的。 白芙蓉这才放了心,又眨巴着眼问:那你们进宫后,会要住在宫里吗?什么时候回来? 宗明斐一般就算是白日有事,夜里总也回半山小筑的,只少数时候出了京畿,才没法当日回来,两人大部分时候都宿在一起,她小脸上带着不加掩饰的舍不得。 宗明斐失笑:你想什么呢,大夫们都是未净身之男子,哪有尽皆留宿宫中之理?而且名医会诊,也不是日日都开展的,就算安排了会诊的日子,都是会安排晨起入宫、下钥前离宫的,至多有陛下情况十分不佳之时,会择选一二会诊后表现突出的大夫,与御医一起稍微在宫内彻夜守候一夜两夜的。 哦,是我不懂嘛。白芙蓉捂嘴笑,又小声在他耳边叮嘱:那要是你被留守了,不许跟侍疾的年轻漂亮妃子公主什么的眉来眼去哈! * 神笔画师白先生在京畿已经算是颇有名气,勋爵贵女,皆以有一幅白大家的肖像画为荣,今日东家伯府的小姐有了一幅肖像画,在春日赏花宴上一展示,一向压她一头的西家候府小姐看她大出风头,细看画中甚至还将她的鼻翼画小了一点、眼睛又画大了那么一两分、略宽的脸型画得稍微秀气了些,尽管就那么一点点的修饰,就这样一看,既一眼看得出画的是这个人,又觉得画像中浅笑柔嘉的女子更貌美了许多,又哪里还能坐得住? 白芙蓉原先说的尽量不接太过尊贵的顾客的规矩,也被迫沦为虚设,现在她一般接的单子,顾客已经从皇商、花魁,提升到公侯家眷、当朝大员,白芙蓉甚至为礼部尚书本人、福王妃作画过了。 有孕 只一些老派人家、比较讲究的宗亲公侯之家, 还端着派头,不愿追捧白先生这样风格奇异、不在几大流派之中的野路子。 幸而这些老派人家,就包括了威国公府,白芙蓉才不至于面对太多熟人。 不过只宗茗丽少女爱俏, 哪里能经得住如真人一般美貌的画像的诱惑, 她自以为悄悄地托了关系, 但其实还是在老太太和太太的默许之下, 但来书局画肖像画了。 之所以这么宽容, 是因为宗茗丽刚刚定亲,想到娇娇的女儿家年底就要出嫁,在自家的时候, 就稍微让她松快些, 不过是一幅画像,画了就画了吧。 虽则廖楷这边的亲事,因为宗明煜对威国公称:他虽年少有才,然实在家贫,丽儿从小娇养, 就算是廖楷堪为良配,丽儿嫁过去恐也难不生怨怼,反为不美, 而给否了, 但宗茗丽已是当嫁之龄,总是要定亲的。 宗茗丽自己其实属意世交尉迟家现任正五品吏部郎中的尉迟珣,但尉迟珣乃是嫡子, 琴姨娘本来是叫女儿别奢想太过的, 但宗茗丽哭求了国公爷许久, 让好歹去试探一番, 若是不成,亲事就听凭父亲母亲做主,她再不生枝节了。 于是太太去尉迟家做客并稍微暗示过,尉迟家那边却着实是不愿的,只称尉迟珣性格执拗,以他就是不愿意成家而婉拒了,宗茗丽就只能择中,许给了骠骑将军的次子,虽则骠骑将军的爵位低些,但她许的是嫡子,相貌虽远不及兄长宗明煜和尉迟珣,但出自武将世家,起码也算是年轻英挺的,不是那起子痴肥或体虚的纨绔,不算是辱没了。 至于宗名榴,则和京城其余嫡出闺秀,一起进宫选秀去了。 永定帝虽病重,但刚年满17岁不久的七皇子郑渝身边却还只有一个侧妃,这次若选为七皇子正妃和侧妃的,极有可能就会成为未来的皇后、皇妃,所以这次选秀也算是颇为热闹。 往日在府里,因为宗茗丽就不喜白芙蓉,所以她的丫头金环对白芙蓉,也是不冷不热的,现今她的身份是画师,金环居然热络得让白芙蓉有点不习惯,她还给白芙蓉私下塞了一百两银票,小声叮咛:有劳白大家了,白大家将小姐的容貌原样画出来就是了,万勿画得反而不如小姐本人风姿了。 白芙蓉就会意了,这也是个要她稍微加点美颜的,其实越往肌肤无暇、三庭五眼工整那方面画,白芙蓉画得相对越轻松,要知道肌肤的质感和纹理等,才是最费功夫的,她又何乐而不为呢? 只未免被宗茗丽认出,她让夏云先躲到隔壁茶馆去玩会儿,又特意粗着嗓子应声:小子省得了。 恋耽美 先婚后爱文妖艳小妾她咸鱼了-by皇小帝(69) 然后就能少说话就少说,边看边画,要指点模特宗茗丽姿势的部分,也小声给伙计说,让伙计转告金环,只沉默干活就是了。 四月会试成绩放榜之日。 廖楷的名字赫然名列前茅,为第二名。 他会试排行如此之高,七皇子首次主持殿试、在如此敏感关头,就算是荒唐如七皇子,也明白此时行差踏错的后果之严重,又有贵妃压着、自然不会做出惹士林非议之事,那么他殿试就不可能意外落第,起码会在一甲之内,实在是英才出少年了。 就算是现在陛下的身体才是头一等大事,招徕一位没有投靠牵系的未来弱冠进士、也是各大势力必争之地,何况廖楷俊若修竹、尚未婚配,自古以来就有榜下捉婿的美谈,他也霎时间就成为了炙手可热的人物。 廖楷与母亲在京中赁住的院子,当日廖母在家里还没得到找去挤着看榜的帮闲穿回的消息,就已有人将房契地契送上了。 廖楷忙于应对各色人等,又要抽时间准备殿试,今日尚书府明日候爷门,许多的帖子,就算是无意,碍于对方的权势不能拂了人家都面子,也不能直接置之不顾。 看他这么忙,白芙蓉觉得不急于锦上添花,宗明斐已经作为莫游进宫去了,廖楷对自己有过那么点意思,白芙蓉已经听宗明斐亲口说过了他在意,虽然他的性格不会直白地说我会吃醋啦,但既然宗明斐和廖楷又已经相识,白芙蓉就觉得今后要见廖楷,就带着宗明斐一起呗。 而且会试放榜与殿试召开之间的时间间隔很短,廖楷殿试在即,等他殿试也考毕了再恭贺也不迟,白芙蓉记得,廖楷是高中探花的,所以白芙蓉也就暂时只送了贺仪,没有挤着去登门了。 只不过廖楷和宗茗丽原本在书里他会试前已经由威公府提前押宝,定下了的婚事,因为廖楷开罪了宗明煜,导致宗茗丽许给别人了。幸而目下吴尚书的孙女、宁远侯的庶女似乎都有招廖楷为东床之意,让白芙蓉可以稍稍安慰,他不会因此就找不到一个贵女做妻子。 结果,殿试之后,廖楷居然比小说里表现更好,不是探花,而是成为了新科状元! 殿试虽然是七皇子主持的,但前三甲的文章都是七皇子拿给陛下看过,陛下人在病榻之上,身边还守着御医与民间名医数人,随时准备施医,但陛下重视科考与士子之心如此,仍朱笔亲自点选,排序了状元、榜眼、探花。 而且一改往年状元一般择选文章最中正平稳、年纪资历相对较长者,若有年少俊秀者,则一般点为探花的惯例,陛下金口玉言:英雄当出少年、有志不论年高,我泽朝江山,代代都需有年少的俊才,才能千秋万代。 于是,年仅二十二岁、文章稍显锋锐意气的廖楷就被点为了新科状元,一时何等风流。 廖表少爷高中状元了!! 只宗茗丽在府里听说了,将未婚夫讨好送来的布匹恨恨地推到一边,想起廖楷俊逸清梳的模样,又回想刚刚来府里拜访、面容五官只算是端庄的未婚夫,一个人在床上闷闷地趴了半天,也不只是不是哭了一回。 直到晚膳时候,她姨娘琴姨娘来叫,她才懒懒地歪起来。 琴姨娘知道自己姑娘的脾气,温声细语的,做什么呢,表少爷中了状元,你就不吃饭了?叫太太她们看见了,算什么样子?还以为你怨怪你二哥替你推了婚事呢。 一边温柔地帮她梳理好微乱的头发:何况,当时姨娘怎么跟你好说歹说,不是你自个儿不愿的吗? 她不说还好,一说这一茬,宗茗丽才是一肚子的气终于找到的抒发的地方,把妆台上的梳子摔地啪啪响:我哪儿不愿了?! 在琴姨娘含笑凝视的目光下,才瘪着脸承认,带着委屈的哭腔:是,我一开始是不愿。但后来不是去梅园见了那个廖表哥一面嘛,我看他谈吐气质都还不错,于是见完当时二哥问我愿不愿,我是没摇头了的。只是原先我一直说不愿,见了一面就又肯了,岂不是显得我很很所以我没好意思跟太太和父亲说我愿意,但我以为二哥知道就行了没想到没想到 说到这里,不由抱着亲娘的腰,呜呜哀哀地哭了起来。 琴姨娘也感伤地叹了一口气,但她最是知道惋惜无用的,只在女儿背上安抚地揉拍了一会儿,哄道:行了,你也别想这些了,我看你未婚夫对你,还是颇热络的,你就定下心,好好跟他过日子,他们家里是武将,人口既少、规矩也不大、家资也颇丰,将军本人一生都没纳二色,这还不够好的?别老去想你失去的,想想未来,怎么让自己自在,才是最好的,好不好? 宗茗丽听进去了,但一时却不愿意服软,又终究觉得意难平,22岁的状元,本朝还是第一个呢,于是还是撒娇地呜呜哭。 琴姨娘只好有抛出一个重磅炸弹:好了,我的儿,别哭了,还有一件事,你太太刚跟我悄悄说了,你二嫂有了,赶紧把泪擦擦,等会儿晚膳上还得给你二哥二嫂道喜呢。 二夫人有了?宗茗丽一下就抬起了头来,皱眉道:二哥不是特别欢喜那个白芙蓉嘛?这么快? 而且好像二哥除了初一十五,也怎么没到悦凝堂歇,二嫂这就有了? 琴姨娘在她脑门儿上点了一下:我的傻姑娘哦,从腊月份到翻过年,都五个多月了,就哪里快了? 白姨娘让国公爷做主给了世子,二公子既然给了,总不至于没了个妾室,一个爷们儿,这辈子就守着了,你都要嫁人的丫头了,还不知道什么是男人? 想到女儿也大了,琴姨娘就掰开了揉碎了给她说:是,白姨娘给了世子,我们都看得出二公子从今年开年就不欢喜,往日他也不爱笑,但总不像现下这样,总是阴冷冷地瘆人。但是,他还有贤淑美丽的妻子在那里放着呢,你看从白姨娘不在府里了,二夫人三不五时给前院儿送些汤水,三月里二夫人生辰,还特特提前邀了二公子,说是不管他下值多晚,也要等他去悦凝堂同庆,二夫人也不是绵柔的性子,本来傲性的娇妻这样哄你了,岂不是越发显得难得情深?何况白姨娘又不在身边,两厢叠加,又有多少男人能郎心似铁呢? 七皇子继位? 宗茗丽这才点了点头:就算二哥心里还有别人, 也是,总不能把余沛宁这个正房反而晾着吧。 所以你也是,你看余小姐出身多好,素性看着也是刚强的, 除了王思萱闹的那一出, 把这偌大的府里把得牢牢的, 从未出过叉子, 但是面对她的丈夫、你的二哥, 你看她原先端的一副你硬着我也不服软的样子,一旦心里转过弯来了,却傲性都能往肚里咽回去, 照样能做到这份上, 你也别光看着,多跟你二嫂学学。 娘儿两整理好了仪容一道出去,琴姨娘在女儿耳边教导:她只要这胎生下嫡长子,往后纵二公子心里还装着别人,或便再有了黄姨娘蓝姨娘, 她只要守着自己的儿子,还有何惧吗?所以,往后不管你丈夫能始终如一, 还是以后移了心思, 你是正室,不像我是做妾的,把你自己的本分守好做好, 别太计较, 总不会过差了日子。 是。宗茗丽乖乖应声。 走了一会儿, 快到太太院子了, 宗茗丽才忽而想起来什么,低呼一声。 琴姨娘扫她一眼:姑娘家家的,要沉稳端庄,做什么一惊一乍的? 宗茗丽被骂了却难得没顶嘴,凑到琴姨娘耳边,面色带着细微的惊恐,小声却急促地问:那姨娘你不是说二夫人将府里把得死死的,那怎么,王姨娘那时候肯定也想暗害二夫人的 ,全然没成,怎么王姨娘要给白芙蓉院子里弄那水痘豆痂,竟成了呢? 琴姨娘用一种你长大了的眸光,暗含几分欣慰地看了自家姑娘一眼,意味深长地笑了一笑,眼神深如枯井,不可捉摸,只轻轻摇了摇头。 不必问了。 晚上宗明斐和白芙蓉吃饭时,轻描淡写地把这事提了一下。 白芙蓉怔了一下,哦,那恭喜他们啦。 宗明斐点头:嗯,我已经送过贺仪给他们了。 白芙蓉本来只是一时之间找不到语言,所以随口说了句恭喜,宗明斐居然就好像认真地说,礼物他帮她送过了,白芙蓉被他这一张清冷神颜、却乖乖萌萌的样子戳到笑点,一下子就笑了出来,哈哈哈哈哈,行,你这个做伯父的也是该送些礼。 她在心里默默一算,原著里余沛宁怀孕的时间点她忘了,但是好像也是大婚次年的春夏之交,居然发生了那么多事情,还是在差不多的时间,男女主有了孩子,难道这就是剧情的矫正之力吗? 不过这样一来,白芙蓉因为跑路,就算理智上觉得自己没什么对不起宗明煜的,他只是把自己当妾和所有物,哪怕有那么一些喜欢,也不是不可替代的,但情感上因为宗明煜对她真的相比来说还算不错,却多多少少有一点点歉疚,也像是日升之后的露珠一样,疏忽消散了。 宗明斐被她笑得愣了一下,但看她眉眼弯弯笑那么开心,也不由被感染,跟着笑了起来。 殿试放榜次日。 状元榜眼探花们跨马游街,一路前往宫中去参加琼林宴。 宗明斐和白芙蓉特意在位置最好的酒楼定了包间,廖楷身穿红袍行来的时候,一身红衣衬得本来高瘦轩举、温润俊秀的状元郎,今日显得格外的容光焕发、丰神俊朗,引得大姑娘小媳妇一阵的欢呼尖叫,一时掷花成海、笑语成潮。 在这种氛围里,白芙蓉也化身夸张追星女,挥舞着手里自制的写着廖楷廖状元才华耀大泽的应援旗,各种打call。 她提着篮子抛洒买来的鲜花,又抓着宗明斐的手让他也扔,好热闹,好好玩儿,你也试试。 宗明斐无奈,也掷了一支花下去。 白芙蓉啊噢一声,因为他居然正好砸中了廖楷的额头,廖楷抚了一下被砸之处,仰首看去,看到白芙蓉依在宗明斐身边,对他吐舌,调皮又歉意地笑着合手拜了两下,又笑意嫣嫣地做恭喜的手势和嘴型。 宗明斐则依旧是那一贯的气定神闲、高华尊贵,仿佛云间神君,就算他这个俗子中了状元,在外人看来如此光耀风流,也完全不入他高贵无尘的眼底。 只宗明斐注意到廖楷的视线,伸臂揽过白芙蓉的腰身,也冲他微笑一下,遥遥颔首致意。 十余载苦读,一朝高中,怎能不欢欣。 此刻,廖楷的快意之中,却忽然夹杂了难言而淡绵的苦涩。 琼林宴亦是由4月选秀结束之后、刚刚大婚不久的七皇子郑渝代为主持。 也许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年少的七皇子一身四爪杏黄蟠黄袍,除了那双廖楷一眼看出阴鸷之色难消的眼睛,居然一点看不出暴虐之状,言笑晏晏,显得十分有皇家气度、又有三分礼贤下士的仁君风范。 但廖楷回家,却已经喝地熏然,人道金榜题名时,怎能不忘情?喝醉一场,也是潇洒美谈。 廖楷颓然迷瞪躺上床时,眼睛发酸,却只有自己知晓是为何。 琼林宴后翌日,陛下连发两道圣旨,七皇子近日为何如此喜气盈面的原因揭晓了。 一道虽然没封殷贵妃为皇后,却新拟了一个往日从未有过的位份,晋封殷贵妃为皇贵妃。同时封七皇子郑渝为琅王。 第二道才是朝野震动,陛下称因先祖入梦,在圣旨中第一次自称时日无多,决定:因朕缠绵病榻、实难成行,今以朕之第七子渝代朕,前往龙兴之地陇州皇陵,祭祀先祖,以安祖先。 拜祭皇陵、泰山封禅,自古基本都是皇帝、太子才能做的,永定帝这道圣旨,几乎被当做确定立储的旨意,朝野中基本都认为,待祭陵回返,永定帝就会宣布封已是琅王的七皇子郑渝为太子,甚至直接禅位于七皇子。 永定帝生于六月初二日,为使琅王能在千秋节之际拜祭先祖,宫中开完端午宴,五月六日,琅王就代天子出京,由文武百官在宫门前相送后,前往陇州祭祖了。 琅王声势如此,自然,琅王才刚出京三日,只在京外第二个官驿,就因为觉得驿站衣食伺候不周,以有驿官敢窥伺亲王容颜、暗露鄙怜之色为由,将官驿上下三十余人尽数赐死,并亲自出手将正副意丞削为人彘的消息,就被殷氏一党和 七皇子走后,殷贵妃本应觉得大事已成泰半,但不知是为何,可能是因为郑渝长大这么大,从未离京,她从未连日见不到自己唯一长成的孩子过,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有一种难言的焦躁在心里。 殷贵妃暗暗告诫自己,越是这样半步功成的关头,越是要小心再小心。 她亲自叫来兄长锦乡候殷桂耳提面命,大前年才花了重金重新修筑堤岸的黄河,日渐入夏后中下游又开始泛滥、两岸已有地区形成洪涝,一定要把灾民压在当地,不能在这里时候乱起来;江南盐科贪墨案的事情,也要赶紧把七皇子代省上祭陵的消息快马传过去,让御史和钦差们知道些轻重,不要再闹将起来了,大家和和气气把事情解决了,才是你好我好大家好的事情。 对于病中的永定帝,她身为千金之躯的皇贵妃,更是早午晚都要探望,亲自伺候进食用药,绝不假手于人。 对于最近因为进宫之后伺候有道,医术别有精妙,虽不能彻底治愈,但总能让永定帝有所缓解、睡个整觉,又精通玄黄之道,让永定帝比宫中御医还要看重宠信、时时必要让侍候在身边的莫游神医,殷贵妃也是处处客气礼待,时常相询病情。 这日天气晴朗、艳阳高照,又未到盛夏,不算太炎热,十分温暖舒服。 永定帝用完药,又由莫游针灸一番,完毕后感觉身子居然一轻,就携了殷贵妃的手,到庭院里稍微走一走,近日来以神医莫游的身份照看永定帝病情、几乎寸步不离的宗明斐,也落后几步,默默和宫女太监一道跟在后面。 帝妃二人如同民间寻常老夫老妻一般,轻声漫语、闲话家常。 殷贵妃一片慈母心肠,算算日子,再有七八日,渝儿也该抵皇陵了,也不知渝儿这些日子在路途上可还安顺,饮食起居可还习惯?我这个当娘的,就算这皮猴子不在身边了,也总是放不下心来。 永定帝说话气虚些,却也温言安慰:他身边带了那许多兵丁、宫女太监,又有京畿卫的范将军随行,岂能还照顾不好主子? 京畿卫是捍卫京畿安慰的最大军事力量,却一般并不在京畿之中,而且是京畿周围几州轮转驻兵,兵马人数不等,总之在25万人之间,现在京畿卫的元帅是威国公亚父之子、安远候谢勇,谢勇之府与已逝的老威国公是结义兄弟,两人互相拜了对方的兄弟为亚父。 但今年的选秀中,谢勇的嫡次女已被选为琅王侧妃。护送七皇子郑渝去的祭陵的部队,就是从京畿卫中抽调了500人,永定帝又派谢勇的副将范将军一路相随。 想起还在朗王府中的谢氏女,殷贵妃就真心地笑了出来,这也是陛下疼他,要不然,我岂止每日思前想后,怕是觉都睡不着呢。 说着说着,殷贵妃又提起最近的民间趣事:我听我嫂子说起,近来京中有一画师白大家,所绘人像出神入化、几如真人,她还拿了白大家给我七侄女画的画像进宫来,我一看,哎呀,竟不是浪得虚名。 她提议:我嫁与陛下多年,咱们年轻时不曾听说有这样画像,如今有了,不如召了那画师入宫,为陛下绘上一幅画像,再给你我二人合绘一幅,您说可好? 恋耽美 先婚后爱文妖艳小妾她咸鱼了-by皇小帝(70) 赚钱 因为宗明斐每日要早出晚归, 进宫为永定帝诊治,所以从宗明斐应召入宫,白芙蓉和宗明斐就搬到离皇宫较近的崇德坊的一个不大不小的三进院儿中居住了。 宗明斐夜晚归家,白芙蓉就求夸奖地跟他炫耀:我的话本在话本大赛得了一个一等奖、一个二等奖了, 奖金被我自己赚回来七百两! 白芙蓉近日又要接画像的单子, 又忙于话本大赛的收尾, 可算是有些找到些忙碌上班人的感觉了。 截止四月下旬话本大赛征稿阶段结束, 书局一共收到了数千份投稿。 不要看这个数字, 虽然和现代的征文相比不起眼,但在古代的文化素质水平之下,还要考虑许多读书人不愿参与写话本这种自降身价的活动, 投稿又必须至少有三章的篇幅, 不像诗文,几十字就可成一首,已经是很不容易了。 因为害怕收到的稿子还是大部分就只限于书生小姐的风花雪月、神鬼香艳的市井志异等,白芙蓉就想着自己把在现代看过的小说,挑个几本写三章化个名也去投稿参赛, 并且先把自己写的给作为前瞻直接公布出去,随便让大家参考或模仿,让其他愿意参赛的读书人, 也许从中得到些灵感的激发, 到时候能多冒些有新意、甚至超越时代的话本投稿作品来。 因为她本来的目的就是多些话本看,多点乐子,如果有借梗了比她写得更好的, 那还好了! 本来白芙蓉是想copy金庸先生的《射雕英雄传》的, 但是, 白芙蓉惊觉自己主要是看的各版电视剧, 小说只是大概看了一遍,她记得主要情节,可并背不下来啊! 那些精彩的武打场面和精炼优美的文字,她又不是专门写小说的,真要下笔,才发现术业有专攻,画画她行,写小说完全是外行啊,文笔根本跟不上,根本还原不出来 于是她转变思路,一共弄了三篇的开头,弄了一个白溯道长的马甲去投稿。 一是将现代一篇经典的男频修仙逆袭流大长篇爽文《我欲升仙》,前20章精炼浓缩为3章;二是copy了一篇现代女频经典的玛丽苏穿越爽文,准备写一篇女主女扮男装发财致富成富商,又在乱世支持男主夺权征伐,同时与南朝北朝皇帝皇子王爷权臣上演各种恋各种纠葛的《一代女商》,也是弄成了文字简练、情节集中版;最后是随便模仿经典台偶,搞了一篇霸道总裁爱上我、钢琴王子守护我总之各种人都爱我,从校园到社会、有癌症有车祸有修罗场有带球跑《恋恋与我》。 但写书白芙蓉文笔是真一般,白芙蓉投完稿后,自己都觉得算了算了,就这样吧。 白芙蓉、书社老板、王掌柜还有书社请来的一些文化界名人,大家先对初选后的话本们进行二审、公评,最后择出20本话本投稿的前三章来来,在书局和谈好合作的茶馆、酒楼等地进行张贴,接受社会各界人士的阅览和投票,以十文钱为一票,限时半月,最后按得票数,决出了一二三等奖和各特别奖。 投票的银子白芙蓉与书局分成,居然比她当画师的所得还要多,白芙蓉分红都分了个盆满钵满。 虽然白芙蓉自觉她披马甲的那三本写得不怎样,但因为创意都是这个年代的独一份儿,她又是用的白话文,比起现在话本大部分还是偏于文言文,文风虽然过于直白粗陋毫无美感,却也没有丝毫阅读障碍,三本都还是入围了可以被推出去公选的前二十。 其中白芙蓉没有想到的是,已经提出了炼气筑基金丹等的修仙升级模式、又贴合打脸开金手指的男性爽点的《我欲升仙》,居然只成为了二等奖。 而她自己觉得写得最普通最放飞的《恋恋与我》,居然成为了一等奖! 许多人盛赞想象奇诡、虽表面囿于小儿女之情,却暗含异世界之奇观,管中窥豹,自构一新世界也,白芙蓉这才发现,她以为的现代文,其实在这个时代,被当做了科幻文! 她在小说里随便写的出场为高中生的男女主们现代的学校、医院、高楼大厦,女主家里的冰箱电视空调的家用电器,出门所见的汽车火车飞机的交通工具,社会主义的社会模式、男女一同上学又各自考学上班的现状、军警医律政法商的职业,在古代人看来,简直是一个异世乌托邦。 白芙蓉自以为写得随便,但因为她就是未来的人,她身处其中,只是把扔她司空见惯的现代的一切自然地写出来,就是世界观严密、逻辑自洽的未来世界了! 众人纷纷讨论,这白溯道长到底是何人,若是只看《我欲升仙》,再结合这作者的别名,几乎以为这真是一位走上仙途的修士了,不然怎么将修仙的灵根、品级、方式能写得这么细致生动呢?再看《恋恋与我》,此人又像极了一个真的生活在花国的异世之人,不然那些中考高考大学、语文数学物理,到底是怎么想出来的才能这么真实呢? 如果是白芙蓉知道他们的疑问,就会解答,啊,白溯道长就是白芙蓉有感于宗明斐的莫游道长马甲,然后随便取的一个相似的笔名。 就连当时淡静如宗明斐看过,也曾以为奇,又近乎陷入深思:实在甚有意思竟然,好似你曾在其中生活一般。 当晚,宗明斐把白芙蓉紧紧地拥着睡,白芙蓉倒是没事,只是稍微有些热罢了,第二天起来,宗明斐嘴上没说什么,但是白芙蓉看见他穿衣服的时候,都在默默地抻胳膊、转肩膀,嘲笑他:哈哈哈,叫你别抱着睡,胳膊都被压麻了吧。 宗明斐嘴硬否认:没有。 不过他也不再掩饰,两只胳膊相互拉伸扭转了两下,白芙蓉只听几声骨头关节的清脆响动,几疑他是不是把自己那根骨头掰断了,宗明斐却含笑晲她一眼,快速穿上外袍、系好衣带,已是行动如常,好像在说看,说了没事吧。 白芙蓉拱手:算你厉害。 然后打了个哈欠又缩回去睡宗明斐每天得早起进宫,白芙蓉却是半自由职业,就算是去书局画像,她基本也是在时间定在上午十点才开始,不用早起。 于是在真金白银的投票中,《恋恋与我》获得最多的投票数,连白芙蓉自己都惊讶,宗明斐却毫不意外,点点头:该当的。 他对白芙蓉微微笑了一下:我就知道安侯的二公子,悄悄找了人,使了二千多两银子,专给《恋恋》投票。 啊?白芙蓉有点不开心:不是说了禁止过度刷票吗?真是防都防不住这些人 话本大赛的话题说完,宗明斐才开口:我也有一件事想跟你说,不过你也别太惊讶或担心,当做一件平常工作来做就是了。 嗯。白芙蓉抬眼:什么事呀? 宗明斐眼中含着淡淡的赞赏,又因他的镇定淡然,带给人一种柔和安抚,因你的画像在京畿内名声太盛,皇贵妃跟陛下荐了你,陛下也同意了,可能就是这两日,就要到博瀚书局召你入宫,为陛下和皇贵妃画像。 入宫画像?白芙蓉双眼霎时睁得圆溜溜,是我站得太高了吗? 小说里有皇帝召名医入宫诊治,只是没提具体召了哪些名医,白芙蓉是估计小说里也有莫游入宫的,只是这不是重点,毕竟进宫的大夫再多,也不影响皇帝还是翘辫子了。 但完全没提过皇帝召外界画师入宫啊,宫廷里本就蓄养许多画师,工笔水墨各有所长,如果不是自己有素描和油画的手艺,可能确实没有召画师这一回事吧? 她有点方:可是,我在书局对外没有明说过,但因为画画时基本都穿男装,大家都以为我是男的,我入宫该怎么弄呢?要是继续穿男装,会不会定个欺君之罪什么的?而且我的身份 原先是宗明煜的妾,现在是宗明斐的妾,一个妾室,在外面大张旗鼓绘画为生,然后还进宫和帝妃画像,合适吗? 宗明斐轻轻握了一下她的左手,你忘了?陛下知道我现在其实是宗明斐的。 我已经跟陛下说过你是我的人了,你就以女画师白大家的身份,光明正大进宫去就好了。在宫里也不必太过担忧拘谨,你一个画师,又是陛下特意请入宫的,没有人会刻意为难你的,只管每日入宫作画,到时间就跟着宫人去用膳,每晚再由他们陪送着出宫就是了。 恩,知道啦。白芙蓉就笑了一下:也好,我还挺好奇皇帝长什么样子的,我还没见过皇帝和贵妃呢。 宗明斐都被她逗笑了:陛下也是人,不过也是两只眼睛一鼻一口而已。 两人吃完饭,因为三本话本都被评上了奖,按照约定,白芙蓉领取了奖金,就要将这三本小说都接着写下去,并且在博瀚书局进行出版,至少季度更新一本书的内容,当然博瀚书局也会给出一个稍高于市场价的合理稿费价格,白芙蓉现在就在继续写《恋恋与我》。 因为古代的不管活字还是雕版印刷,字体都比较大,一本书只能印出1015章左右的内容,更新压力倒不是太大,所以虽然不能打字,白芙蓉只能用铅笔手写,再交给书局,也每天稍微写一些就好。 宗明斐则在另一张书桌看和回复许多的信件,白芙蓉也不知道他怎么这么多信这么多事情要处理,但她也不去窥探,两人各干各的,时而宗明斐看她杯子空了,帮她绪一杯自制的温在小暖壶里的芋圆奶茶,静谧而和谐。 面见帝妃 五月十九日, 白芙蓉难得着了女装,只是仍然戴着面具,前往博瀚书局打卡上班。 她上午画了一个人的,下午的顾客居然是往常见过一面的原小说在感情线上算是男二号的尉迟珣, 带着他出嫁后在婆家殷家过得并不算十分欢欣的妹妹尉迟玮。 因为尉迟家也有兵权、官爵不低, 又有三个都算是成才的兄弟, 殷博倒不敢仗着自己姑姑是皇贵妃, 就对尉迟玮不加尊重, 但他婚前就后院莺莺燕燕众多,又无甚文采学识,尉迟玮根本就看不上他的相貌人品, 何况他还在婚后因为看尉迟玮不算十分貌美、又对他这个丈夫不小意讨好, 就心里也是不满,好像跟尉迟玮打对台一般,更不收敛其贪花好色了,尉迟玮与他根本过不到一块儿去。 尉迟珣也是因为看着妹妹与丈夫在一起郁郁寡欢,所以经常叫人去接妹妹回娘家, 带她来画像,也是想就算嫁人了,也是年轻女儿家, 漂亮而且犹如真人的画像, 总不会不喜欢吧,也好叫她散散心。 结果,尉迟珣也有些惊异:没想到大名鼎鼎的白大家, 居然是一女子? 白芙蓉戴着面具, 只能看见她今日未用暗色口脂, 露出本色樱红的唇微弯:我想不管是男是女, 大概不影响为殷夫人和尉迟公子画像? 确然不影响,只是觉得有趣罢了。尉迟珣笑意微微。 白芙蓉暗自纳闷,原小说里尉迟珣因为余沛宁对他妹妹婚事的出格关心,先是恼怒后是感叹,加上与宗明煜作对惯了,多番注意之下,对余沛宁生出了情思。 威国公府的消息,宗明斐因为是世子才第一时间能够知道,往外传是跟府里下人都公布然后发了赏钱之后,现在按原书,应该是原本以为宗余二人夫妻关系不好的尉迟珣刚得知余沛宁居然有孕了,正在失落之中,怎么看着心情还不错的样子? 不过白芙蓉也不想深究,尉迟玮是个温柔漂亮、现如今还带着丝丝忧郁的小美人,她说话,说一些画画的要求、问一点白芙蓉她这种仿若真人的画像怎么画出来的,白芙蓉都一一回答。 尉迟珣说话,白芙蓉就装哑巴,或是让夏云代为简短回答。 闹得尉迟珣有些不悦:白画师,我们两兄妹来画像,可就花了500两银子,您这样不理不睬的冷淡态度,您觉得合适吗? 其实是尉迟珣总觉得这画师哪里有些熟悉,但又说不出来。 白芙蓉这才跟他答一句话:哦,原来您知道,您购买的服务是画像,不是陪聊,我有义务收一份钱干两份活吗? 你! 噎得尉迟珣一时无言,倒是尉迟玮难得见一向只有他堵别人的份儿的哥哥吃瘪,拿着手帕掩唇笑了出来,尉迟珣看最近郁郁的妹妹都笑了,也就笑了一下,暗暗吔了白芙蓉一眼,示意看妹妹份上不跟你不计较了。 尉迟玮的画像画到一半,宫中的內监就前呼后拥地到了。 白芙蓉净手、脱下围裙、略整鬓发后,跪领了圣上召她入宫画像口谕。 回去接着画画,白芙蓉看尉迟珣那种上上下下打量她、啧啧称叹的样子,不由也笑了:别看了尉迟公子,今儿你还说你们两人找我还只要了500两,等我进宫一趟踱了金再出来,可能就不是这个价了。 尉迟珣:这么说,我还得谢谢你不成? 白芙蓉:不用谢。 京中声名大噪的白大家是女子,并且要进宫为帝妃画像的消息,一夜之间传遍了京城仕宦权贵的圈子,皇帝陛下要插队,原本排在后面的画像单子,谁敢说个不乐意?书局打着陛下宣召走了白画师的大旗,自然是退还了定金,俱都取消了去。 进宫挺麻烦,但是也没有白芙蓉想象的那么麻烦,早起和宗明斐在路边的小食管吃过早餐,一起在宫门外等待,然后各自检查衣衫、物品,白芙蓉带着的就是颜料、画架,至于纸张等,宫里有用宫里的就好,再跟着各自的接引宫人走。 白芙蓉有注意到一些內监和宫女,看到她的容貌之后露出些许异色,好像似惊讶于盛名在外的大画师,居然不仅是女子,还如此容色惊人,诸如给白芙蓉带路的小太监,原本只是意兴阑珊地完成任务,但看到白芙蓉的容貌后,就对白芙蓉异样地殷勤。 只是宫里规矩大,不管心里怎么惊讶赞叹,都没有多跟白芙蓉搭话赞叹或是如何。 白芙蓉被直接带到画室,她把花架架好,颜料调好,稍微摆设了一番绘画背景,无所事事地随意玩了半个时辰左右,鉴赏一圈画室内放着的宫廷画师们的作品,就有宫女进来先跟她预告:陛下与贵妃即将移驾。 稍后又通报一次:准备迎驾。 从第一次通知又过了一盏茶的功夫,画室的宫女內监微微兴奋骚动一下后,又变得更加肃穆端凝,太监唱迎之后,一身明黄龙袍的男子慢步迈入。 他很瘦、因此脸显得略长,头发都花白了、腰背略微佝偻了,俨然十分老态病弱之状,不过仍看得出身量是比较高的,但他走路那种慢却每一步都均匀稳重的步子,让人忽略了他的蹒跚无力,感觉有一种一切都运筹帷幄的威势。 他身边落后半步略微搀扶着他手的,则是一位身着彩凤牡丹宫裙、头戴七尾凤冠的温柔中带着威严的中年丽人,应该就是殷贵妃了,她比永定帝年长十余岁,但虽细看皮肤也已发皱,大约因为发仍漆黑、双目有神,妆容精致规整、满头精致珠翠,看着居然比病中的永定帝还年轻些。 其后还有一位身着官服的老年御医和戴着面具身着道袍的宗明斐,还有就是一些随从的內监宫女。 当永定帝眼角皱起的眼睛望过来的时候,感觉他的目光仿佛X光一下,好像要望穿自己的皮囊那样,带着超过对一个画师的过于细致深入的探究,白芙蓉头皮发麻,一下就直愣愣跪下了:民女拜见皇上,皇上万岁。 她低着头跪着,只感觉永定帝的目光还落在她的头顶,好像有实质性的重压,压得她抬不起头。 恋耽美 先婚后爱文妖艳小妾她咸鱼了-by皇小帝(71) 还是殷贵妃的笑语声救了她:行了陛下,让她起来吧,说是白大家,不过也是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您再这样,可要把她吓坏了。 永定帝沉喑的声音才响起:起罢。 是。白芙蓉这才站起身。 白芙蓉虽然现在低眉顺眼的,但方才帝妃入内的时候,她是反射性地抬头看了一眼的,让她自己娇艳美丽的容颜,也暴露在了殷贵妃的目光中,现下看她就算垂着头,也难掩身姿窈窕、肌肤莹白的美貌,睫羽低垂,更添三分柔美怜人。 殷贵妃不由赞道:白画师不但画艺过人,而且如此貌美,难怪道法高深如莫神医,亦难逃美人关了。 说着揶揄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流转,倒是不带太多的恶意,毕竟永定帝已经这把年纪,若是年轻时候宫里有这样儿的美人儿,还有画艺这样的长处,殷贵妃必然会大为忌惮,甚至在皇帝注意之前,提前下了手去。 白芙蓉既然也要进宫,暴露在殷贵妃的视线之中,白芙蓉和宗明斐现在在宫外住在一起之事,自然就瞒不过殷氏的情报网了,索性宗明斐当日殷贵妃提了召画师白大家入宫的提议后,就承认了白画师乃是女儿身,并且是自己的妻子。 道士是否有色戒要看教宗流派,泽朝占主流的道宗中,羽冠本就可成婚,莫游年已二十余,虽然外界往日未穿莫游神医已婚配,但已然娶妻也是正常。 至于永定帝那里,既然早知道莫游就是宗明斐,威国公世子可是没有娶妻的,白芙蓉也知道,宗明斐如实告知了她自己是他的妾室。 殷贵妃这样一说,永定帝的眸子也跟着一转,白芙蓉就默默抿唇,感觉稍有些紧张,不管是瞒了贵妃一些信息,还是接受永定帝的目光 白芙蓉跟宗明斐视线对了一下,宗明斐面具露出的双眼,却给了她一个尽管安心的眼神,清润贵气的男声淡然自若:内人萱草之姿,何及娘娘雍容风华。 这也不算是假话,只论容貌自然是白芙蓉年轻貌美,殷贵妃就算是年轻时,也本来就不是顶级美女,更难及白芙蓉的容姿,但气度气场上,殷贵妃养尊处优多年,就算泽朝上下,也难找出比得过她的,殷贵妃就笑着自谦了两句。 皇帝则稍微问了白芙蓉简短的几句话,内容都很简单,只是他打量白芙蓉的目光,还是那么深刻,白芙蓉都觉得有必要吗?自己就算是一个国公府世子的妾室,也不至于值得皇帝这么审视吧,让白芙蓉被他盯得连脑子都转不动,反正他问什么,基本就老老实实答什么。 永定帝却好像对白芙蓉的老实巴交还算满意,点了点头终于移开了定在白芙蓉身上的目光,视线在室内打量一圈,问她:怎么画? 宗将军 白芙蓉这才打起精神, 尽量平稳刘畅地介绍:皇上您看,这江山图石屏前放了一把椅子,您若是想画单人,可以坐在这里;这边花鸟团簇屏风前有一长塌, 左右是几岸、上置宝瓶、左插鲜花右置佳果, 您与贵妃若欲绘一合像, 则可坐于塌上。若是不喜内景, 您想在哪里画, 只要光线不暗,民女亦可取花架画相随。 永定帝就点了头,让内监扶着她, 到江山屏前坐下:懒怠出去, 你就在这里先给我画一幅吧。 是。白芙蓉先领命,再问:请问皇上,是想要民女先尽快为您画一幅让您品鉴一番,这样今日就可得,还是要臣女细细绘一幅, 最后所得成画更仿生细致些? 先大概画一幅罢。 遵命。 第一天画了一副单人画像,主要着重面部线条和五官的还原,背景和衣衫的纹样和质感稍微画得粗糙一些, 拿给皇帝和贵妃验收后, 得到初步的好评,白芙蓉就被御赐了前朝古画四幅、玉如意一对、宝瓶一对、玉雕笔架一件,此后就固定每日入宫为皇帝绘画了。 白芙蓉因为只是画师, 到酉正时分, 就先规规矩矩身前身后各跟着一名宫女, 沿着宫道, 慢行出宫了。 宗明斐因为现在是永定帝信重的大夫之一,看病情起伏和永定帝的要求,有时候如今日就要待到将近凌晨,宫门下钥前才出宫。 走出内宫门,耳边就听到哒哒的马蹄与规整而重的军靴踏步声,白芙蓉侧头一看,宗明煜一身四品五官甲胄,头戴青铜色头盔,只露出高挺的鼻子和冷峻的眉眼,□□骑着一匹高骏军马,正领着一列羽林军,沿着宫道迎面而来。 黄昏的日光照在他锃亮的甲胄上,威严英俊,不敢逼视。 白芙蓉一见之下,几乎觉得恍如隔世,她都差点忘了,宗明煜是羽林军翊卫中郎将,守卫宫城的羽林军的二把手,除休沐日外,每日都要在宫中领军执勤的,现在永定帝身体不适,更不可能疏于值守了,既然入宫,遇见他也是应有之义。 白芙蓉立刻和身边的宫女一道垂头站立在宫墙边,把头埋得低低的,静静等待羽林军先过去。 但她侧目而视的那一瞬间,虽则因为是以画师的身份入宫,所以只是挽了简单清梳的十字髻,插了两支素净清雅的银钗,身着一身文气娟秀的雪青色仙鹤青莲褙子,美眸淡扫之间,依旧唇红齿白,艳光难掩。 宗明煜就已经一下就认出来了。 他瞬间引马旁趋两步,脱离了羽林军队列到了宫道旁侧,然后挥挥手打了一个手势,其余羽林军就保持着规整的军容,径直往前而去了,只留下骑着高头大马的宗明煜,一人还留在原地,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白芙蓉低垂的脑袋。 白画师。他的声音重而有些滞涩一般。 白芙蓉已经感受到了他极强烈的目光,现在装死亦是无用,她抬头,夕阳在宗明煜背后,将他勾勒成一个带着一圈金边的暗色高大身影,白芙蓉看不清他的神色,却知道自己的面容表情,毫无遮蔽地暴露在了他的目光之中。 白芙蓉礼节性地笑了一下,宗将军,好久不见。 是啊好久不见。宗明煜几乎是讽笑了一声。 宗茗丽是个傻乎乎小姑娘,还不知道给她画像的白画师,就是往日她看不上的姨娘白芙蓉,但是宗明煜,一开始那个人将白芙蓉藏在皇觉寺后山的时候,他自然接近不了,但白芙蓉下山两次之后,宗明煜就已经知道她是谁、她在干些什么了,何况她还使人给自己送还了别苑的地契房契。 但当宗明煜再派亭然等人,想给白芙蓉送东西,和他自己试图去接近白芙蓉的时候,那个人的人就在他接近博瀚书局的范围之前,就将他团团围住,直接拦住了:主子吩咐了,既然已然决定,为彼此计,请宗二公子自重,不要再接近白主子。 如果是其他人,可能只觉得这是宗明煜一贯的高傲语调而已,白芙蓉却听出了其中的冷嘲意味,她更加笑得灿烂地拱一拱手,嗓音如蜜:还未恭贺宗将军夫人有喜,今日有缘得见,还请宗将军代某向尊夫人道贺。 你宗明煜心头一痛,不由咬牙。 这个女人,好似没有心的一般。 那日余沛宁生辰,派了下人再三相邀,他总不能太过抹了妻子的面子,于是就去了悦凝堂,那段日子他人生中第一次感受到如此挫败,心情本就低落,在余沛宁那里稍微多饮了一些,余沛宁也难得并未熏香、涂抹头油,而是室内以自然花香熏陶、头发只是清洗之后松松挽就,似乎酒中有暖情之物,于是就那样成事了。 次日宗明煜醒来想要验看昨日饮酒,却一觉睡到了晌午,酒具俱已全都清洗了,宗明煜找了大夫看他自己身体,大夫说是可能引用的浓度较低或是药品太过生僻,未能查出用过了什么激发情谷欠的饮食。 在那之后,宗明煜就小心了许多,就算是初一十五歇到悦凝堂,也径自在自己新置的寝房内歇下了,但就是那样一次,一月余后,余沛宁就诊出有孕了。 □□骏马感受主人情绪,不安往前嘶鸣前跨了一步,也迈入了城墙的阴影之中,吓得白芙蓉身边装不存在的两个宫女,都稍微地颤抖退避了一下。 白芙蓉却并不躲闪地仰头望他,一张俏若芙蓉的面容上,依然挂着笑容。 虽然什么都没说,但她那双波光盈盈的眼睛带着质问和凛然之色,好像会说话一般,让宗明煜瞬间懂得了她脸色那一抹有恃无恐的得色的含义:怎么,孩子不是你的? 宗明煜一时间又是郁怒又是懊恼,难道她都是别人的女人了,还要自己为她守身不成? 但更加令他无奈的是,在看到白芙蓉这样如我所料的神色的时候,他居然真的有一种羞愧的感觉,好像她一离开,自己的妻子就怀孕了,自己就好像输了什么,哪里对不起她一般。 明明是她先离开的! 又何况,难道自己明媒正娶的妻子毕竟是怀孕了,不管中间有没有什么因由,自己难道要因为她一个已经离自己而去的妾室,冷待自己有孕在身的发妻吗? 近距离地看宗明煜,白芙蓉这才发现,就算戴着头盔,也看得出他的脸颊好像瘦了,原本俊朗矜持的面孔,此刻带着肉眼可见的怒意,但脸部都有些许过瘦的憔悴凹陷。 白芙蓉忽然觉得没意思,都各走各路了,还要硬和他争个高低,将他打成一个见异思迁的男人,来证明自己选择的正确性吗? 于是不再管宗明煜发青的脸色,匆匆跟他点了点头:改日再贺宗将军,民女还赶着归家,就不再叙了。 白芙蓉!宗明煜在背后又叫了她一声。 白芙蓉顿了一下,却更加快了脚步,而并未回头。 倒是她身后的宫女面带异色地回头望了一眼,提醒他这里还是皇宫大内,不是撕扯私事的地方,将宗明煜定在了原处。 当晚回到家,白芙蓉还跟宗明斐说:皇上还能走呢,是不是身体也没有传言中那么差呀? 宗明斐摇摇头:不是,只是这几日他刚使用了一种提精振元的药,所以精神难得好了起来,你所见到的,已经是他今年开年以来,最好的状态了。 宗明斐则问白芙蓉:今日出宫遇到宗明煜了? 嗯。白芙蓉缩缩脖子,略有嘚瑟、显得十足少女淘气地笑了一下:我还祝他和余沛宁有喜呢,把他给气得,感觉都要打我但是,我又没有祝贺错,是不是? 是~但你别去招惹他,他也不容易。宗明斐就无奈而宠溺地笑了一下,摸摸她的头:别理他,他要找你麻烦,你就让他找我。 嗯,好哒,听我们宗老师的。 果然,第二日白芙蓉再入宫,不过是夏日天气多变,昨日还是大好晴日,今天却忽然又转为暴雨入注,天气变化之下,皇帝已经又是下不了床,鬓发本就已经花白,肌肤发皱的干瘦脸容上,更是笼罩了一层若有若无的死气,看着仿佛就要断气了一般,白芙蓉进来下跪请安的时候,都差点被永定帝这行将就木的样子吓到。 难怪现在只有极为重要的军国大事,永定帝才亲自过问、处理,朝堂日常事务,基本都由几位心腹大臣代为循例处理、殷贵妃替他过目行印了。 更不可能像一般要画像的顾客那样,还能坐着摆上自己想要的pose,让白芙蓉入画。 不过毕竟甲方的皇帝,一副精细的人像白芙蓉就算从早到晚上班打卡一样的画,起码也要一周左右,白芙蓉也早想好不用让他定住让自己画,而是在他做非需要保密的事情的时候,白芙蓉就在一旁观察,一边看一边大概画,就这样将皇帝的长相神态彻底熟悉,再在画稿上将他和宝殿的背景结合,就可以让他就算病卧着,她也能画出威严端坐在宝座之上的画作了。 永定帝听闻如要画得更细致,不是一日之功,却有自己的主意,他并不想先画一幅单人的帝王相,而是气若游丝地要求:先画一幅朕与贵妃的合像罢,朕独个儿的,过些日子再画就是若是来不及,不画也可。 帝王之药 啧啧, 这深情,都要死了,还要先拍和心爱妃子的合照,白芙蓉都默默感动了虚假一小把子。 更别说贵妃了, 若不是想着帝王重病, 啼哭不吉, 捧着药碗, 就要在永定帝病榻前洒下泪来, 只是强行抑住了,皇上说什么呢,哪有什么来得及, 您是万岁爷, 只有长长久久陪着妾、护着妾的。 反正贵妃每日泰半时间都守在永定帝身边,白芙蓉可以将两个人一处观察,跟永定帝择定,就画一幅两人身着常服、并肩共坐的画像后,白芙蓉就开始打线稿了。 中午一起出了帝王寝房出去午膳的时候, 白芙蓉悄悄问宗明斐:怎么昨儿看着还算好呢,才过一夜,竟就这样了?昨日用的药不是效果还挺好的, 怎么不继续用? 宗明斐仰头, 从窗棂照进来的日光,在白日也略显暗沉的宫殿内照在他的冰雪面具上,将他的双眼一只照亮, 一只却隐在微黯中, 看着有一种奇异的幽微与深沉:正因为效果太好, 所以才不能常用。 白芙蓉似懂非懂:虚不受补?虎狼之药? 宗明斐轻轻颌首:此药前次只是试用了效果, 虽确实不错,但今日药效过后,如你所见,皇上就衰败如此,虽则好用,能一时将病体强撑至可自行走动、谈笑,但每用上一次,其实都是过耗一次生机,折损寿元。 所以他试完药,就要留着他觉得最重要的时候再吃? 对。 白芙蓉这才明白,原小说里病得要死的永定帝,忽然能够重开大朝、亲封太子,大概就是用了这个药了。 只是时间好像已经快到了吧,传说中秘密返京的五皇子郑熙,人在哪儿呢? 在宫中为帝妃画画的几日,白芙蓉也经常跟在永定帝左右,不过鉴于她画师的身份,她一般只在同一室内的一个角落,像个隐形人一般默默观察作画就行了,她自己基本不会出声,永定帝和身边的内监宫女,前来面圣的一些心腹大臣,也都默契地将她当做了隐形人。 有时候有大臣前来,会提前叫白芙蓉回避,也有时候撞上了白芙蓉的。 比如威国公入宫面圣的时候,就是他已经到了,永定帝身边的贴身内监、大内总管李永福,才叫白芙蓉出去,白芙蓉走到门口,正好碰到威国公进来。 威国公见到她,先是微微一惊,然后风轻云淡仿佛不认识白芙蓉一般,矜持地点头示意了一下,就越过白芙蓉进内殿去了,君臣二人在内室密谈了半个时辰左右,威国公才神色低沉而严肃地出来。 这几日,白芙蓉倒是发现,永定帝真的十分信任宗明斐。 可以说是宠冠后宫,就连殷贵妃拿给永定帝的药和食物,永定帝都要拿给御医和宗明斐一起看过,并给身边小太监试毒,但白芙蓉有看到,有时候宗明斐给的药,永定帝没有找人试毒,直接就吃了。 白芙蓉有些疑惑,莫游入宫才多久啊,就这么信得过吗? 嗯,可能是因为生病的人疑心病重,只相信医生,更何况这个医生还是他的死忠纯臣威国公府的世子的缘故吧。 五月二十九日。 白芙蓉所绘永定帝妃端坐图完工,画中夏日阳光熙熙射入、一室明亮,身着帝王常服、精神矍铄、神采奕奕的中年帝王,与一身宫裙、雍容美丽的美妇并肩端坐,室内榻椅摆设,俱都立体生动,连皇上与贵妃身上的镂雕刺绣,俱鲜艳如真,人物与静物、窗前与阴影中明暗对比俨然、如临其境。 两人都是众人熟悉的中年相貌,但是显然,皇帝不是现在病中憔悴的永定帝的样子,而是白芙蓉把两人都画得稍微年轻精神了些。 恋耽美 先婚后爱文妖艳小妾她咸鱼了-by皇小帝(72) 但殷贵妃一观成画,还是不由赞叹:白画师好画功,你只见过如今的陛下,但我一见此画,竟如五年前的陛下,再次现于我眼前一般,陛下您看看,是不是? 永定帝唇色青白,勉强地笑了一下:是极。 又叫李永福,找人裱起来,挂在我的寝殿内。 次日,收到随行琅王的京畿卫范将军传来的消息,七皇子郑渝一行已抵陇州境内,躺在病床上的永定帝龙心大悦,一时精神大振,宣布明日六月第一日,重开因病停了许久的大朝。 白芙蓉却和宗明斐对了一个目光,宗明斐不语不动,长直而因不过于浓密到像女子的睫毛垂下,缓慢而明显地眨了一下眼。 白芙蓉就明白了,不是因为精神好而身体好,而是永定帝服了那个虎狼药了。 晚膳时分,殷贵妃又来陪永定帝用膳,永定帝今日难得用了一碗半的饭菜,携了殷贵妃的手道:今个儿不要回你宫里了,就在这边歇下吧。 殷贵妃已经这把年纪,在寻常的官宦人家,也早是没了宠爱、当老封君的年纪,身为宫妃,却还能让帝皇爱怜地拉着手不愿放开,有些羞意,依律皇后才可留宿,臣妾留在这里,岂不是违了祖宗规矩? 永定帝却很坚持:朕的话就是规矩,只要朕要你留下,谁又能说什么?还是你怕我给你过了病气,不愿留下陪我? 别说永定帝的病又不是传染病,根本不会过人,在他这个病人的房间里 ,不过也就是一些长久煎熏药物的病气药气而已,就算真的是什么传染病,一起呆着就会染上了然后一起似,皇帝都这样说了,殷贵妃一向是以深情自居,自然也只能点头了。 殷贵妃将头很轻地依到永定帝的肩头,是个娇怜依偎的姿势,但又注意着一点都没真压着病中的帝皇,臣妾怎会不愿?只是不想违了规矩,又让人非议陛下罢了。 两人中,就连年纪小些的永定帝郑戎,也已马上就是他四十七岁生辰,殷贵妃更是就算保养得再好,也是年近花甲的人,永定帝过去三十年里其他女人亦是不少,此时却居然仿若眼里心里只有彼此的少男少女一般,浓情蜜意、黏黏糊糊,看得白芙蓉又有些感叹,又暗地里在心里撇嘴。 白芙蓉已经连续多日早起入宫为帝妃二人画像,画画也不是个简单的活儿,起码手就要一直抬着细致勾画,为了赶工,白芙蓉这几日没日都画到手抖,回家之后胳膊都酸得抬不起来,除了宗明斐留在宫里的时候,她自己按或是让丫鬟按,每晚都要宗明斐给她揉揉捏捏,然后用了按摩油搓按纾解。 永定帝就给白芙蓉放了一天假:白画师明日就不用进宫了,歇息一日,后日再来吧。 宗明斐则被留在了宫中,不过今天因为殷贵妃也留在永定帝寝宫,帝妃二人在一起说着体己话,白芙蓉出宫的时候,宗明斐就跟着一起出来:我送送你吧。 因为在宫里,白芙蓉和宗明斐就算是宫人皆知的夫妻,也不能过于的亲近,白芙蓉只能和宗明煜并排走,两人一边小声地说着话。 白芙蓉故意任由宗明斐道袍的宽袖,拂过她自己的袖摆,就算在四方天空、规矩严整的宫中,也有一种淡淡的温情涌动在心里。 忽然,白芙蓉的手却感觉到了被一只温热的大手抓住,原来是在袖摆的稍微掩饰下,宗明斐居然大胆地将她的手抓住了。 白芙蓉脸一下就红了,偷眼看一眼走在前方的宫女,又给宗明斐使眼色:这是宫里。 宗明斐却反而把他修长骨感的五指穿过了白芙蓉娇嫩的指间,将她手抓得更紧,牢牢地扣住,轻轻晃了一下,戴着面具,只能看见他眼中闪过的笑意,没事,宫规没有规定,不许夫妻牵手的。 他说这话的声音不算太小,前面带路的宫女却好像聋了一般,步伐均匀地埋头往前走,仿若未闻,白芙蓉就知道被听见看见也没事,也笑了笑,手指轻轻在他手心里调皮地挠了两下:好。 送到宫门口,白芙蓉就要撒了手,好啦,我回去了,一天后见。 宗明斐却依旧抓着不放,长了一张九天仙男般的脸,有时候却意外地有幼稚的一面,白芙蓉用力捏了他的手一下:没办法嘛,皇上要你留下的,难不成还能抗旨啊? 虽然没有更亲密地拥抱或如何,两人的身影靠得极近,在夕阳下,影子都融在了一起,显出一种别样的缠绵。 宗明煜身作甲胄立在宫墙之上,只觉得眼睛好像都被那两个相依的人影灼得发疼,但是却控制不住自己自虐般地继续望向那里,移不开目光。 直到那身姿清瘦如仙的男子若有所觉地抬眼过来,两人远远对视一眼,宗明斐的视线却比三九的寒冰更凉,含着森然的警告和威压,宗明煜才强压着自己,垂眼看着脚下的城墙地砖。 嗯。宗明斐把玩一样地将白芙蓉软腻的小手在手里揉捏了两下,另一只手轻轻将她鬓角的碎发掖了一下,趁机不舍地抚了一下她白嫩的脸颊,宫内毕竟压抑无聊些,明日你就在宫外好生玩玩、松快松快,想做什么做什么,然后、不管发生什么,什么都不用想,你就相信我就好,后日早晨,我派人再接你入宫,好不好? 好。你在宫里也要注意安全,伴君如伴虎嘛,一定小心哦。 白芙蓉自然没注意到城墙之上的兵士将领,只她左右看看,守门的兵丁似乎也完全没关注她们这里,她壮着胆子,垫起脚尖,拉着宗明斐的衣领让他微微躬身,飞快地在宗明斐英俊的侧脸上亲了一下,笑嘻嘻地退着跑开,举起手手指在空中无规律地欢快地动了几下:拜拜~ 太子郑熙 白芙蓉知道宗明斐多嘱咐自己一道是什么意思。 虽然不知道小说里事情发生的具体时间是什么, 但是白芙蓉记得,实在皇帝多月以来,难得永定三十年第一次身体能够支撑上朝,在大朝会之上, 就宣布了那个消息。 但这一日的京城, 就好像平凡普通的任何一天一般, 喧闹阜盛、热闹繁华。 除了御街上时而有重甲的京兆尹和京畿卫在巡逻守卫不过京城重兵巡守也不止是这一日, 近来永定帝病重后, 都是如此。 白芙蓉去书局交了这个月的小说稿子,又拿了书局里屯的话本来看,王掌柜看到她就是行礼、贺喜, 祝贺她因为陛下绘画, 现在已经被誉为天下第一画师了,又问她:那以后,白大家还预备接画像单子吗? 白芙蓉没给准话:不一定,反正还要先继续给陛下画呢,画完再说吧。 她去看了唱段较少、稍微有些像歌剧与话剧之间的感觉的地方戏曲、去农贸市场找了有没有什么新鲜东西, 又去因为麻将已经从威国公府在内的公侯高门流传出来、新开的麻将馆打了几圈最便宜大众的一文钱底子的麻将。 还和翼然静漪兄妹两一起去马场跑马,然后一起吃了晌午饭,一天之内, 玩出了平日几天的内容。 最后还去翰林院门口接上了多日不见、刚刚下值的廖楷提前给宗明斐报备过的。 年少的廖楷一身六品鹭鸶补子深绿官服, 站在年龄比他普遍大许多、甚至有的已经有了将军肚的同僚中,更显爽朗清举、风姿如竹。 白芙蓉躲在一棵树后面,在廖楷跟同僚告别后, 突然蹦出来:嗨! 这次他不是装的, 是真的被她吓到了一下, 反应过来后又笑问她:今日没进宫?他是知道白芙蓉就是画师白大家的事情的。 白芙蓉将街边买的竹筒装夏日饮子拿给他一杯:今天皇上给放了个假。 闲聊了一会儿, 廖楷才问起:你知道陛下立太子的事了吗?廖楷的品级是没有上朝资格的,但是这样的消息,一经宣布出来,就会长翅膀一般飞传开来。 知道啊。白芙蓉点点头。 这一日之间,消息就传遍了京畿每一个官宦之家。 风云嬗变,风雨欲来。 大朝会上,15岁去封地庭州以来已有十一年未归京,传闻中双腿有疾不良于行的五皇子、宣王郑熙,居然绕过殷氏一党的监视,忽然出现在永定帝身边,看起来健康高大、行走如常,然后被永定帝在大朝会上直接宣布封为太子。 同时,宣布殷贵妃陷害皇后、谋杀皇嗣、善妒残忍、后宫干政的七重罪状,将皇贵妃殷氏圈禁于自己宫中,又以暴戾恣睢、滥杀无辜、无才无德、乏仁寡义,即日起将琅王郑渝由京畿卫范将军和陇州守将奉旨就地圈禁于皇陵之内。 众臣这才知道,不仅三皇子、四皇子之死与殷贵妃脱不开关系,以至于五皇子自幼多病,也并不是天生体弱,而是昔日淑妃怀孕之时,就已经中了热毒,才会导致淑妃产子之后不过几年,就年轻而逝。 而热毒也无可避免地传到了体内的胎儿体内,只是因淑妃有胡人血脉,自己通一些奇妙的外域医术,才保住了胎儿与自己的性命,否则就在怀孕之时,淑妃母子就早该一尸两命了。 但纵然淑妃已经着力压制,热毒也导致五皇子自幼就经常高热不止、体弱多病,后来是御医用了压制之术,将五皇子体内的热毒全都以银针诱导压制,封在双腿之内,虽然让五皇子双腿长期淤肿、多年不良于行,长至少年则甚至接近于双腿瘫痪,但却至少没有毒入肺腑,保下了一命。 后来五皇子封宣王出庭州后,才遇到了民间神医,才将他双腿热毒以寒毒反压制,又通过冰蚕吸血、放血排毒之术,为郑熙彻底治好了热毒,让他在出京两三年后恢复了双腿功能。 事情传出之后,京内众皆称赞淑妃与五皇子母子坚韧不挠、意志坚忍,多年蛰伏才等到如今扬眉吐气的一日,而皆鄙弃殷贵妃心肠歹毒、不择手段。 据传殷贵妃当时就欲抗旨、又哭泣跪求面见永定帝陈词,多次以头抢地,称:臣妾冤枉啊!!臣妾要见皇上!皇上不会的! 却被羽林军和内监毫不留情地拒绝,闭锁宫门、直接关在了她自己宫中。 至于琅王,以为是象征着得以继承大统的祭陵,谁能想到如今看来,只是将他调离京中、远离京城,就算任由是殷氏一党再如何闹将,只要七皇子已经远在天边、又在皇帝的控制之下,就再也无法影响京畿中封太子、传帝位的大势的一步棋。 朝堂和民间一时间一片哗然。 像尉迟府这样的殷氏姻亲,有女儿嫁入殷府又比较强硬的,直接就强行将女儿接回了家去,一些娶了殷氏女的勋贵则更直接,直接一封休书,就将家里的殷氏女扫地出门。 许多朝廷官员现在才知道,原来近一年来,在庭州王府中每日活动的宣王,原来不知从何时开始,早就已经只是一个应付殷氏一党监视的替身,而宣王不知何时早已应永定帝宣召秘密入京。 但庭州偏远,宣王瞒过殷氏的耳目尚可理解,京城之内有殷贵妃和七皇子在,殷氏势力更为煊赫,五皇子又是如何隐瞒踪迹,并且将与永定帝的见面,做得连永定帝的枕边人殷贵妃,都毫无察觉的呢? 仕宦之中众说纷纭,升斗小民的日子还是一样地过。 白芙蓉晚上还去做了古代的全身按摩,美美地回到家睡了一觉。 翌日醒来,白芙蓉梳洗装扮完毕,最近惯用的马车已经停在了家门口,车辕上坐着熟悉的飞鹰,只是白芙蓉怎么看他,总觉得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了。 她的目光看得稳重如飞鹰都觉得有些不自在,虽然他时常告诫自己身份之别,但毕竟白芙蓉性格随和、妙语连珠,他和白芙蓉也已经算是相熟,忍不住还是问了一句:怎么了?这样看我。 白芙蓉终于发现了他哪里不一样,笑盈盈道:笑飞鹰大哥好像变俊了。 自然五官还是那样平凡朴实,但白芙蓉一一指出他的变化:头发打理规整了,胡茬都清理得干干净净,眼睛好似也不再总那样故意耷拉着,而是精神起来了。 飞鹰就也笑了一下,居然也跟她开了个不大不小的玩笑,:就别打趣我了,就我这样,哪里比得上太主子和姑娘的容貌,还敢称俊? 白芙蓉就确认,飞鹰肯定是真的遇上什么喜事,怎么今日心情这样好。 白芙蓉身后跟着宫女,沿着正乾殿洁净规整的御阶,在夏日明亮的日光中,按照规矩低头看着自己脚下,一步步往上走去。 走到御阶将尽,她才抬了一下头。 在折射着炫目日光的琉璃瓦下,一个身着杏黄团龙袍的修长身影,背对着御阶,广袖轻舒、金冠闪耀,正如一座玉山般站立在那里,微微低着头,和李总管轻声说着什么。 身为內监中永定帝面前第一人,一向除了在永定帝面前,眉眼中带着三分冷倨的李总管,此刻谦卑驯服地连连点头,而后一躬身,倒着面对着那人退了下去。 李总管就看见了今日因为宫中算有刚封太子的喜事,特意在樱草色短衣之外、着了一件较为鲜亮的洋红色小褂的白芙蓉。 他双目微微一动,然后深深地垂下头,继续小步退下去了。 白芙蓉心中忽然一动,一种莫名的感觉攥住了她。 让她脚步几乎凝滞,有种不想踏上最后两步台阶的感觉。 那杏黄高修的背影也若有所觉,在灿亮耀目的日光之中,他转过身来,整个人如同处在最明亮的高处,他肌肤冷白的立体俊颜美丽到令人失语,但是此时更让人注意的,却是他身上天成的贵气和威严。 白芙蓉身后的宫女在御阶上直接跪下:拜见太子殿下。 而那人忽而弯唇一笑,深邃冷淡的眉眼都不再那么冷厉,好似冰湖化作春水,微蓝的眸中漾起暖熙的笑意,广袖轻扬又垂下,向白芙蓉伸出手:小芙,过来。 其实也不是没有过猜测,宗明斐重病濒死被无为道人救活带出京治疗,和五皇子封宣王离京赴番是同一年,宗明斐养病的天山和宣王封地庭州,都同在遥远的西北边域 还有身为威国公府世子却连家人都不太见、威国公身为国公却对这个儿子那微妙的疏远与尊重、骄傲如宗明煜居然最后选择对宗明斐服软、永定帝对莫游超出常理的信任、宗明斐镇日的忙碌与层出不穷的联络信件 白芙蓉几乎愣在了那里,就那样看着宗明斐不,或许应该叫他郑熙,但不能随便叫太子的名讳吧? 纷乱的思绪总汇为一个念头,她在想,我要跪吗? 但她还没想好,郑熙却已经上前一步,伸出手臂,几乎把她揽抱到了阶上他的身边,轻而快速地刮了一下她的鼻子,然后就恢复不会显得太过轻佻、让众多宫人看着会轻视她的距离,只还握着她的手,怎么?不认识我了? 白芙蓉懵懵的:我该叫你什么?太子殿下?宗明斐,还是郑熙? 奇女子白氏 郑熙笑了一下:你想怎么叫怎么叫, 反正不管是我的哪个名字,也都没多少人叫过。 白芙蓉试图把手抽出来,露出一个礼貌中带着一点傻气的八颗牙笑容,那我还是叫你太子吧。 要不然人家这么高贵的身份, 不是多少有点不敬了? 郑熙却把她的手握得更紧, 干什么?你要对我始乱终弃啊。 这是两个人亲密的时候, 白芙蓉曾经就提过那么一次的玩笑话, 问他是不是对自己见色起意, 又享受那种抢走别人女人的快感,等到新鲜感过了,就会把她始乱终弃, 留下年老色衰、昨日黄花的白芙蓉, 一个人对月哭泣、数砖头。 恋耽美 先婚后爱文妖艳小妾她咸鱼了-by皇小帝(73) 郑熙就这样无视所有宫人、内监、侍卫的目光,抓着她的手拉着她往殿内走去,声音亲昵如常道:还是不要叫我太子了,你看,但是, 很多人都曾经是太子和五皇子,未来也会有很多人成为五皇子或太子,以前所有人都叫我五皇子, 现在呢, 很多人用太子来叫我。 随着他的话语和两人的脚步,一路上都有宫女太监下跪或行礼称太子,郑熙就回头对就算被他拉着手, 今天却没有和他亲密地并肩, 而是有意落后了半步的白芙蓉, 有些可怜状地垂下漂亮的眼睛。 我不想你也和别人一样叫我, 你就叫我名字吧,叫我郑熙。如果你不习惯,叫我明斐或莫游都可以,我也当了十多年的宗明斐和莫游,听你叫明斐都有些习惯了。 他现在这样顽笑,白芙蓉却笑不出来,只挤出一个勉强的干笑。 其实威国公府世子,也是相当高贵的身份了,白芙蓉却能叫他宗明斐的名字,但从宗明斐到太子,而且还是一个眼看着现在的皇帝已经病重,大概要马上承继天下成为皇帝的太子,在白芙蓉眼里来看,却是高官显贵和天下之主之间的距离,她可以觉得自己和一个边缘化的世子都能好好在一起,但是,做一个皇上的女人? 白芙蓉没有想象过。 进了内室见到今日精神不错,虽然头发花白,但一身明黄龙袍、玉带束腰,面色微红、双目有光,看起来几乎不像个病人的永定帝,白芙蓉口称皇上,就要跪下行礼,宗明斐却抓着她的胳膊 ,没让她跪下去,还叫皇上呢?跟着我叫父皇罢。 永定帝的目光也淡淡地转过来,落在白芙蓉的面上。 白芙蓉支吾一瞬,才小声地叫出来:父皇。 永定帝唇角抿成一条平直的线,打量白芙蓉片刻。 白芙蓉被他看着白板不自在,但是又不敢妄动,现在她才终于明白,为什么自己初入宫那日,永定帝那样看着自己,原来就是因为那不是看画师的眼光,而是审视儿媳妇的。 直到宗明斐坐到永定帝身边,笑着叫了一声父皇,永定帝才缓缓点了点头。 如今郑熙已经回归原本的皇子身份,永定帝也不再收敛,对白芙蓉展开了二次查户口,他问的许多问题,白芙蓉本身只是个普通现代女孩儿,原身白芙蓉更只是个大字不识几个的丫鬟,被问得冷汗直流,根本都有些答不上来,全靠郑熙从中打掩护、帮忙。 等永定帝问完问题,白芙蓉又眼珠子咕噜噜转,但就是不知道自己杵在这儿能干什么好。 还是永定帝看着她欲言又止,小眼神儿悄悄给郑熙使眼色的样子,轻笑一声,主动问她:行了,别看太子了,你想说什么? 白芙蓉收到郑熙一个别怕的眼神,才敢小声问:那个父皇您的画像儿还画吗?言下之意,要是不画,那我就退下了。 永定帝不意她居然问这个,一怔之后,哈哈哈笑了出来:画啊,怎么不画,朕还想用你画的画像,到时候挂在太庙里呢,只你现在身份不同了,也不用赶工,慢慢画就是了,若是到时候一时还没画完,等我去了,你再慢慢画好也是可的。 郑熙就立马直直地跪下,白芙蓉都被吓了一跳,赶紧也跟着跪下,衣摆差点把桌上的物件跟着拂下来。 郑熙恭敬又惶恐地长鞠打断:父皇身子大有好转,大可不必出此不吉之言。 永定帝就有些意兴阑珊:行了,我的身子,别人不知道,你还不清楚么?我们父子在一起,又何必说这样虚话。 郑熙却更坚持,一派就算明知不可为,也十足担心父亲身体的严肃认真之色,从他的表情、眼神,找不到一丝不诚:虽则如此,不管如何,儿臣也不想听父皇说这些泄气之语。人乃上天之精心造物,人体之神奇远超我们所认知,往日儿臣也不是未见过重症之人,只因意志坚定,在病症发生之后又多续生几十年的亦有,儿臣定竭尽所能,希冀父皇也勿要轻言,只愿父皇能常伴身侧。 画到中午,白芙蓉要退下就用午膳。 永定帝才对白芙蓉道:既然已经是他的人了,好好侍候太子。 是。 到中午,白芙蓉又才知道,原来早上她与飞鹰的马车刚出门,住所里的夏云等下人就开始给她收拾东西了,因为午膳的时候,她和宗明斐在宫外居所的所有管用物品家什,就已经全部拉入宫中。 就连夏云,都已经换上了一身制式的宫女衣衫,对白芙蓉跪下行礼:姑娘,奴婢也进宫来伺候您了。 因为白芙蓉未有任何册封,所以夏云暂时和宫里的太监宫女一样,都叫白芙蓉做白姑娘。 概因宫人们都知道她原来是神医莫游的妻子,所以一见到她如今又在新出炉太子身边,宫女内监们就知晓了,原来宣王秘密入宫接触永定帝的方法,就是在所有人的眼皮子底下,扮作了名满江湖的神医莫游。 偏偏征召神医的主意,本就是殷贵妃知道永定帝已经病入膏肓,总之也无法痊愈,不如多显示一下殷氏一党对皇帝的忠诚和重视,才主动提出的,无为道人名满天下,他的传人莫游也已经成名数年,入宫后莫游的医术、针法,又是无法假替的精湛,谁能想到,每日为皇帝施针用药、甚至擦身接痰的大夫,竟是一位本应原在边域的皇子?才居然就这样,蒙蔽了殷贵妃的眼。 这连日来,五皇子居然就在七皇子生母殷贵妃的眼前,每每陪王伴架、与永定帝形影不离,殷贵妃却毫无所觉。 说出去,岂不是讽刺至极? 皇帝宣布立琅王为太子后的今日小朝会,就有朝臣建议举办太子册封大典,永定帝却已经直言表示,并不准备举办太子册封大典,只是因他身体倦怠、自感时日无多,已经准备择日禅位于太子,自己则退去福安宫颐养身体,命钦天监择吉日,礼部即刻开始筹备,直接举行禅位兼新帝登基大典就是。 既然连朝政大权都准备好要转交,永定帝自然不禁止太子接触朝臣,而且还亲自带着太子,一一会见朝中文武重臣。 太子受皇帝允准自行接见一些朝臣之时,也并不避讳,委婉承认了先前约一年,他就已经收到皇上的密旨,离开封地返京,未免当时被京中的殷氏一党察觉踪迹,他先前才一直假托原本十五岁时就已逝去的威国公府世子的身份,隐于京中。 太子郑熙有感于原威国公府世子因要把身份让五皇子借用,过世十年虽入土为安、但从未享受亲人的人间香火,太子还向永定帝请旨,将原威国公府世子宗明斐追封为仁孝义勇节烈一等公。 有了扮作大夫入宫在前,宗氏本来就是郑熙母妃先淑妃的母家,五皇子曾借托宗氏子的身份,就让众臣觉得理所当然了。 身为太子身边唯一的女人,白芙蓉自然也受到了诸多关注。 本来她的身份堪称卑微,别说太子妃或皇后,就算是太子侧妃的份位,在所有人的眼中她本都不堪担当,但是结合太子离奇的回京和入宫经历,在外人眼中,这个白氏也显得传奇起来。 只能打听到,她原本是威国公府内一侍婢,只因有倾城颜色,后来成为了当时是威国公府世子的太子的妾室,太子伪装做神医莫游之时,她也跟着扮作天下第一画师,所绘人像俱都仿若真人,实在是一代奇女子。 至于这白芙蓉不过是个黄河水难逃荒的贱民,在成为还是威国公府世子的太子的妾室前,还曾经做过威国公府二公子宗明煜的小妾一事,本来就因为不算多么光耀的事情,在威国公府内都是不许外传的,廖楷当时能够很快得知,是因为他有宗明越这个内线。如今或有能够打探到这一层消息的,不过也就只是给白芙蓉的身上,更增添了一点香艳意味、更佐证了白氏美貌而已。 泽朝开国皇帝最宠爱的妃子,曾经是他刚举义时统帅的妻子,就现在永定帝宠爱了三十年的殷贵妃,年纪比皇帝大了十几岁,放在帝王的女人中,白氏这也不算什么了。 于是,郑熙曾经用过宗明斐、莫游的马甲,就成为了半公开的秘密,但是白芙蓉记得,在小说里,直到小说结束,郑熙到底怎么进京、怎么入宫,都是没有对外说明和承认过的。 皇后? 只是在太子受封的同月, 威国公府先天病弱的世子宗明斐就终于病逝了而已,但京中一月内会过世的人太多,在五皇子封太子、皇帝禅位五皇子的朝堂风云嬗变面前,没多少人注意这个小小的巧合罢了。 所以, 看过小说的白芙蓉才会根本不知道宗明斐就是郑熙。 晚膳后, 天色将暗、残阳斜照。 郑熙还在和部分朝臣在侧殿商议朝政诸事, 白芙蓉登上皇宫中最高的城楼, 静静地俯视着红墙绿瓦、宫阙深深, 一点点陷入晦暗阴沉的夜色中去。 忽然,身后传来稳重的脚步声,和兵器与甲胄摩擦的声音。 白芙蓉回过头, 绝丽的容颜在暮色中微微朦胧, 眼中淡淡的哀愁,却为这顶级的美人,更添了一种令人心怜欲拥入怀中的魅力。 她定睛一看,身后走来的居然是一身军服甲胄的宗明煜。 他眉眼稍显深邃、鼻梁挺拔笔直,因为双颊瘦削, 他现在比起以往的骄矜俊挺,凤目轻扫之间,更显出一种重剑般的冰冷锋锐, 只是站在那里, 就能给人一种兵者的威压。 因为上次在宫门遇上,白芙蓉已经想通一些问题,所以此刻在这样日落天暗、光线蒙昧, 她的心情也比较低落的时刻见到她, 白芙蓉不像以前那样, 见到他就像见到天地的刺猬, 竖起浑身的尖刺,而是像曾经上学的时候针锋相对过,彼此长大了重逢,反而能够坐下来聊聊天的老同学那样,微讶地问了他一句:你怎么过来了,擅离职守啊? 白姑娘言重了,臣下安敢?宗明煜摇摇头:难道您不知道,宫禁内的巡防守卫,都是我的职责范围? 白芙蓉就皱了皱鼻子:别给我阴阳怪气的,叫我名字就好了。 宗明煜走上前来,与她并肩,看着灯笼、烛光,在俯视所见的各处回廊殿阁次第亮起,沉默了一会儿,才说:不是阴阳怪气,就算现在称你姓名,待你封妃之后,君臣有别,我还能称你姓名吗? 白芙蓉就不说话了,低着头,闷闷地把玩自己衣服腰带上的彩绳结子。 原来宗明煜本那么抗拒,最后却居然愿意把她让给宗明斐,也许不完全是因为他觉得这一个妾室无足轻重,美人而已,以后再寻再纳就是,而是他可以跟兄长争,但却无法跟皇权争。 宗明煜问她:如今这样,如你所想所愿否? 白芙蓉却无法诚心答出来,只能对他抿出一个笑容:挺好的啊,你和余沛宁也好好的吧。 宗明煜看着白芙蓉走下城楼的背影,忽然觉得心中一阵紧缩。 他想起去年腊月的那个晌午,他得知宗明斐已经将白芙蓉带走,本想着如何夺回,却遇见了骑驴而来的莫游,告诉他让他回去见父亲威国公,白芙蓉和宗明斐都还在京中并未离开,如果见完之后他仍要纠缠,那么再计较也不迟。 等宗明煜回府,才被告知了,他以为的兄长宗明斐、居然是本应在庭州封地的五皇子,他真正的同父同母哥哥,早在十年余以前就已经静静地死去了。 所以他以为欲夺他妾的亲兄,其实乃是他姑姑所出的皇子表兄,此番回京,则是因为皇上已经暗地属意表兄郑熙承袭皇位,他见到的莫游往日也是郑熙所扮,只今日见到的,又是郑熙的臣属所扮,只是会伪声之术、又身形相类,戴上面具再仿声,就恍若同一人了。 难怪他连家人都不太见 难怪他甚至不叫父亲做父亲便是他敢叫,父亲也不敢应罢。 威国公耐心劝导:我知道,你对那白芙蓉有情,但皇子身边如今没个人伺候,他看上了那白芙蓉,也已跟皇上秉过了,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何况只是一个女人呢 我知道,你表面上看着或有几分骄矜自傲,但却从来不是个自私恣睢的性子,若你不是宗氏子,若你混账些,你甚至还可以鱼死网破,大不了豁出去先将五皇子在京的消息捅破给殷贵妃就是了但是,你偏偏是我威国公府的嫡子、五皇子却是宗氏女所出的皇子,是唯一可以与七皇子抗衡的皇子,若是五皇子当真失势或丧命,莫看如今威国公府还算兴隆,一旦七皇子继位,以殷贵妃的心肠与七皇子的品性,你当能想见的 宗氏阖族性命荣辱,皆系于你一念之间。 最后响起的是沉闷到好像含着刀子的年轻男声:别说了,我都知晓了。 在宗明煜走近城楼边的白芙蓉的同时,正乾殿中。 众大臣躬身鱼贯退出,侧殿很快只留下了永定帝与郑熙父子二人。 郑熙正跪安告辞,毕竟永定帝身体病弱倦怠,只是用了药强撑病体,大臣们一离开、他就立马躺靠下来闭目养神了。 永定帝却忽然睁开了眼,要笑不笑、眼神难辨:要去找你的白姑娘? 郑熙顿了一顿,而后点头:是。 永定帝轻笑了一声,嘶声道:去年年尾的时候,你跟我说,你身边从来寂寞无人相伴,实在不易第一次心悦了一个姑娘,望我准你纳了,因此还叫明煜那孩子受了些委屈。 如今看来,这白氏除了确容姿不俗,哪里又有什么不凡的?值得你第一次开口求了我? 或许在旁人看来,是没有太多特别的不过这也是因为在父皇您面前,她自然不敢如在我身旁一般自在。 郑熙规矩板正地跪着,眼睫低垂,声音却果断:只我以为,就算外人不懂,唯有父皇,应当是能明白儿臣的。有些人不需要在世人的眼中显得多么高贵完美,但就是在我们的眼里无可取代。 郑熙明明意有所指,换成别人这样暗指自己与殷贵妃,永定帝可能都要生恼了,但这个总显得与世俗之间隔了什么的儿子抬头的时候,那眼中微微闪动的湿润的真诚,却叫永定帝难生埋怨,他像幼时只敢病恹恹地以仰慕的眼神在角落偷偷看着他这个父亲一般,抬头仰望着自己:你懂的,是吗?父皇? 永定帝就撇过了头,装作困倦了一般:你去罢。 郑熙身为太子本来应该住在东宫,但今日殷贵妃的兄长锦乡候殷桂等殷氏一族京中207口男丁都已全部被下狱,去江南彻查贪墨案的钦差已经择出并即日整装出发,9位殷氏一党的地方3品以上官员被降职或撤职,大家现在都心知肚明,他当不了几日太子了,在宫里永定帝也并不掩饰,没有让他入住东宫,而是直接安排在了正乾宫最近的紫璇宫。 郑熙回到紫璇宫的时候,白芙蓉正在挑衣服,今日因为初进宫,她是穿的以画师为定位的衣服,虽然穿在她身上也一样好看,但是质料、绣样都比较简单朴素,又是轻便的窄袖、轻裙,尚服局立马就捧上了数十套精致华美的宫装宫裙让她挑选。 钗环头面则是晌午就已经挑过了。 白芙蓉见他回来了,不似往常一样热情地打招呼,而是照样做自己的事情,不跟他说话。 郑熙就坐到她身边,主动跟她说话,帮他挑衣服,像个陪女朋友逛街的三好男友:我觉得妃红色芙蓉四季锦这件十二幅裙好看,或旁人穿来未免俗气,但你什么颜色都能压得住,你穿鲜丽的好看,还有这件天水碧的也好,都是暗绣,一样看不出来,细看却不失精致,我知晓你有时候不喜欢那太花团锦簇的刺绣,这件算是雅素些的,款式也轻便些,赶明儿我再叫裁制些纯色或小绣花的,看着也清爽。 恋耽美 先婚后爱文妖艳小妾她咸鱼了-by皇小帝(74) 白芙蓉看他一眼,本来想赌气说他什么眼光,但他挑的确实也是白芙蓉自己看着觉得好的,她就另指了两件,就这些罢,你们调尺寸的时候将袖口和裙摆都稍微收些,不要做得太迤逦了,我出身不高,穿不惯过于繁复的,也不必强撑着。 等尚服局的下去了,郑熙才问她:可用过饭了? 用过了。白芙蓉答完,又还是补了一句:我听传你在皇上那边用了,就没等你。 本来郑熙才是又瞒了她这么久的,合该自己甩脸子、他受着的,但在他静静脉脉地看着自己,跟小动物般清澄可怜的目光下,白芙蓉反有些心虚,难道你还没吃? 郑熙叫了人传晚点来,淡弱一笑:和父皇一起,难道还能吃得好么。 郑熙传的都是一些偏于夜宵、小点的,对于太子的身份来说,实在是十分简朴了,白芙蓉也跟着拿了双筷子,小口小口地随便吃点儿。 郑熙看着她一个干丝酱肉卷儿都咬了十几口的样子,问她:进宫来不开心? 白芙蓉看他一眼,没说话。 他就笑笑温言哄她:就这段日子,稍许忍忍,待父皇薨逝,你就想如何就如何就是,和宫外一样的? 白芙蓉扯起一边唇角笑了一下:你当我三岁小孩呢?宫里宫外,你自己不是都待过,你告诉我,怎么可能一样呢?何况以后你是皇上了。 对不起我知道突然进宫让你不开心了,宫里规矩大,又比较闷,但是现在外面毕竟动荡,虽则父皇压着,我们也筹谋许久,但殷氏一族或亦有反扑,让你呆在宫外,我实在是不放心,等我将朝堂掌控稳些,你也不用拘泥那些陈规,若你想,随时出宫或做甚都可。 郑熙的声音放得软:而且我想你陪我,想你在我身边 白芙蓉不去看他的眼神,明明外人面前都是清冷高华的样子,偏偏会对着她卖可怜,总知道怎么能让他心软。 以前不告诉我就算了,为什么都还不告诉我你就是五皇子? 白芙蓉越想就理出更多的细枝末节,去年重阳他们阖府去檀若寺、后来只宗明斐留下了,之后虽有皇家寺庙皇觉寺,但皇上和贵妃就也去了檀若寺;那日第一次见他着富丽锦袍在青芝坞吃饭、等人,自己去了遇见了他,后来在那条街,许多酒楼就打出了皇帝微服御品的招牌;这些还只是白芙蓉都知道的,回头去看,他就有这么多和皇帝联络、见面的迹象。 她垂着头,郑熙就屈着身、歪着头,凑近来视线从下往上地看她:若我早告诉你,在你还在威国公府的时候,或是我刚接你到皇觉寺那里是时候,你就知道了我是皇子,你还会跟我在一起么? 白芙蓉推他。 郑熙就好像已经知道了白芙蓉的答案:所以,我要现在才告诉你啊,小芙,我不是神仙圣人,我一直是很自私的,那时,我想你到我身边,之后,我想你先别知晓这些皇权纷争的事情,能多开心轻松一日是一日。 他抓住了白芙蓉的手,看似轻柔,手部手腕却暗用着力,强势地不许白芙蓉甩开:至于现在,如果你有不开心,我可以慢慢哄你开心,我也可以想各种法子让你轻松自在些,但是,我不许你离开我身边。 身为一本带宅斗元素的先婚后爱文,除了宗明煜余沛宁的爱情,宗府两个未嫁的小姑子的归宿自然都有记载,庶女宗茗丽原书里嫁给表亲举人廖楷,嫡女宗茗榴参加过选秀、理所当然地落选也未定亲,那就是因为宗茗榴后来被聘为皇后了,与吴氏女、孙氏女二妃先后入宫。 白芙蓉心里火蹭蹭冒,抬眼瞪着他:那你是皇帝,你的天下呢、你的后宫呢?别告诉我你还能封我做皇后? 我能! 白芙蓉一怔,她本以为自己怼住了郑熙,但没想到,他这样斩钉截铁地回答她,反而让他有些不会了。 那宗家、吴家,那些支持你的朝臣怎么办,你不平衡朝堂势力吗?你不安抚他们吗? 我自然会。 郑熙的笑容中带有天潢贵胃骨子里才有的那种运筹帷幄、掌控全局的自信,但这并不是只有娶后纳妃这一个法子,这些你尽可交给我就是若我既有太子登基的名正言顺、又有父皇禅位的支持扶助,登位之后,还得如此才能坐稳江山,那我做这个皇帝又有什么意思呢? 不是,我不是说我真的想做皇后白芙蓉有些失语,被他这样果决的保证有些震到,不知道怎么说。 郑熙却好像比她更了解她的顾虑:我知道!你不是那种把这些权位、声名太过放在心上的,若你早知我是皇子,可能你宁愿留在威国公府,也不会跟我在一起,你为什么不愿与宗明煜一处,你没说,但我自然也知道。 他看着白芙蓉的眼睛:我也与你一样,所以,只会有皇后,只有你和我,没有旁人,好不好? 你 话谁都会说,白芙蓉却不是真正爱情冲昏头脑,听到皇后就觉得此生巅峰的古代十几岁小姑娘,她试图跟宗明斐讲道理:你才二十多岁,就算你现在喜欢我,等朝夕相对五年十年后呢?等你五十岁我四十多呢,那时候可能我都绝经了,但是男人六七十岁可能都还行,你是皇上,你还有全天下的嫩葱似的小姑娘让你选。 不会,我不会的,父皇他问我为什么纳你,我跟他说,我独心悦你,就与他独钟情殷贵妃一样,但我是骗他的。 郑熙的笑中带着冷嘲,他与贵妃的情谊,哪里能与你我相比呢?他心悦贵妃三十余年,却也有了我母妃,有了我,贵妃似乎爱他如命,却更爱他的身份,所以才那样揽权专横,父皇纵了她几十年,前头只因内疚在她之外有了旁人,自觉辜负,就对她不加规劝管制,任她戕害后妃皇嗣,最后,却还是不敢辜负社稷江山,选择了她在最得意的时候打落云端,自觉让她风光了几十年,如今圈禁了也不许人慢待,就算是珍重,这样的帝王情爱,怎能不令人齿冷。 转向白芙蓉的时候,郑熙那些冷漠与嘲讽则尽皆淡去,变为柔软的恳求,几乎可怜得不像是个太子。 小芙,你要知道,我不是那些旁的人,我见过那些表面美好、内里腌臜的情谊的,从小,我就发誓,绝不会做和我父皇一般的人,所以,我绝不会的,信我,好不好? 可是,我也不会做皇后啊?当皇后就算没有别的妃子,起码要管理宫廷如此多司局、数千太监宫女,白芙蓉穿越前后都没正经上过一天班,她觉得自己做不来。 没关系,那些杂事,你要是想管就管,不想管我就找总管替你管就是。我只有你,人口少,宫女內监人手也可清简些,等我即位就开恩放一批宫女出去,事物应也稍不那么纷繁些。 白芙蓉有点恼了他这种,你说什么我都能给你回的上的感觉,叉着腰做我要闹了妆问他:那你只要我一个,我那我不想生孩子怎么办?我怕难产我怕感染我怕给我生死了!你家还有皇位要继承呢! 她这样,郑熙就知道这关暂时是过了,嗯我想想我也更怕你有事,我可以在宗室中择5岁以下的子弟,入宫教养择选就是。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