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嗜好》 第1页 [现代情感] 《嗜好》作者:橘珞【完结+番外】 文案 谢淮则住进江家的第一天, 就对明艳张扬的少女乖乖喊了声“姐姐”。 始于一句姐姐,她被少年吸引。 人难过她陪去游乐园哄;开家长会她以姐姐名义参加;生病了她衣带渐宽终不悔的照顾……可以说彼时的谢淮则想要月亮她都会想办法揽下来。 有人问过她为什么对谢淮则这么特殊。 江槐絮无所谓道:“生活这么难,总得找些乐子,他可比那些游戏和酒精有趣多了。” 贪玩的年纪不懂感情,照顾归照顾,等少年长大便彻底消失在她的光顾范围内。 多年后重逢,江槐絮再次被吸引。然而碍于细微的恋爱恐惧,她总会下意识闪躲。 终于,男人在她又一次后退的姿态中败下阵来,在她面前一贯温顺的人初次露出强烈的占有欲。 他低沉的嗓音耐着性子,压抑着的是数年难以言说的思念和疯狂:“姐姐,别再钓我了。” 唇被覆上的一瞬间,江槐絮不甘的想:到底谁钓谁! 起初:#我也不想被钓啊,可是他喊我姐姐欸# 到头来:#所以一直当猎物的她才是最钓的? # 谢淮则有一个守了很久的秘密,直到再次相遇,才发现在喜欢她这件事上,退无可退。 不管重来几回,退开几次,终点的方位还是会朝向她。 总以为岁月缓逝,唯有嗜好难换。 * 源自歌曲《嗜好》 “忘不掉 想念你的嗜好。” 平淡向甜饼/与现实有出入 早期写完的文,欢迎指导。 修好章节会多发,说不定哪天就直接更完了。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甜文 成长 姐弟恋 搜索关键字:主角:江槐絮 ┃ 配角:谢淮则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年少不知弟弟香,错把青春倒插秧 立意:好好生活,慢慢相遇 第1章 十二月初,天微寒,空气中泛着低温因子,但相对北方而言,渝南市的气候还算宜人。 北风被窗户隔绝在外,摄影棚内温度恰好,氛围却一度微妙。 “对,看我,笑一下。” 连拍几张后,江槐絮的脸从镜头后露出来,沉吟了一下,摇了摇头:“感觉不对,不要笑得这么甜。稍微收敛一点。” 摄影棚正在拍代言人的定妆照,游戏方只有一个要求,突出二次元人物的设定,没有过多描述,为此江槐絮还特地去了解了游戏背景和人物故事。她工作起来向来认真,等待拍摄的女明星调整了一会儿,才重新开拍。 “哎对,就是这样,三分优雅六分妩媚,还有一分不屑。”江槐絮半蹲着身子,抬着相机捕捉多个角度的全身照及半身照。 女明星的表情管理尚好,倒是周遭的工作人员听到这句话,没忍住轻笑。 江槐絮不以为然,换了个姿势,“我们拍几张近镜头的。” 游戏c.v中,女明星cos的猫妖是从桌子后面冒出头来的,需要从照片中突出概念。然而这种感觉很难描述。 反复拍了几遍,余情把折扇的道具收起,有点不耐烦了:“怎么又不对,我觉得我的情绪很饱满啊!” 江槐絮深谙余大小姐的性格,当下取过她的折扇,轻轻敲了敲她的脑门,没接话,毫不客气地把相机递到她手上,决定亲身上阵。 余情接过沉重的机器,挑了挑眉,眼神示意:“来吧展示。” 动作指导也是摄影师不可缺少的技能之一,江槐絮内心无比淡定。 木质桌子后,江槐絮屈下身,长发搭在柔软的针织衫上,缓缓探出头来。脸部稍侧,睫翼慢慢抬起,目光逡巡场地,探索一处落点。 视线倏然凝住,只因门边映出一道身影,一双笔直清瘦的长腿裹在深色的裤子里,外面穿着一件黑色的毛呢大衣,右手插进半边口袋。 那人长身挺立,气质吸人,黑色的碎发略遮住眉睫,五官精致,面部线条勾勒出分明轮廓,自有浑然天成的清冷感。 撞上来人的目光,江槐絮神情微怔,没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惊诧之余,目光下意识躲闪。 她掩好情绪,将手半握住抬到面前,脖子跟着微动,模仿猫撒娇的动作。她似乎在避开什么,过程很快,但好在姿态慵懒十足。 “我悟了!不就是那种神魂颠倒的feel嘛!”余情信誓旦旦地说,相机不知什么时候被工作人员接过去了。 什么神魂颠倒。 而且这个调真的有点机车诶。 江槐絮一脸疑惑,但她习惯了余情向来夸张的措辞。作为女明星的御用摄影师,她还是打算鼓励一下,“看好你哦!” “好的宝贝儿~”余情甜甜回了一句,回到拍摄的位置。 一切准备就绪。 忽然,“咔”的一声,全部灯光罢工,棚里一片漆黑,声音黑暗来的猝不及防。 “怎么突然停电了。”余情皱眉,有点不悦。 这是临时搭建的摄影棚,出现这种状况也不在众人的意料之内。 工作人员赶紧回道:“应该是跳闸了,我联系人检查一下。” 有人打开手电筒,还有人不知从哪找来了蜡烛,点燃后放在桌面照亮一隅之地。 江槐絮还扛着摄像机,她打算先放好东西,刚迈出一步,却没注意脚下,不小心被灯光的三角支架绊倒。 -- 第2页 比起自己摔倒,江槐絮更担心设备的损坏,她手紧紧抓住相机,口比心快说:“我的相机。” 然而,预想的摔跤环节并没有来临。 有人比她的动作更快,迎面而来的是一只有力的手,及时握住了她的肩侧,另一只手稳稳扶住她的腰。 江槐絮跌撞上男人硬实□□的胸膛,愣了愣神,视线全然被黑色大衣遮盖住。在看不见的情况下,其他感官被无限放大,鼻翼间闻到了一丝淡淡的烟草味。 江槐絮甚至分心想,这大衣是羊绒的,面料很舒服柔软。 似乎是察觉两人的姿势有点亲密,江槐絮迅速站稳,男人也顺势退了一步。 在黑暗里,一片兵荒马乱,没人注意到这边的动静,有人在等来电,有人在等消息,而谢淮则在等她先开口。 过了一会儿,江槐絮才抬头看向挡在身前的人:“谢谢。” 距离近了江槐絮才发现,少年度过了拔节生长的时期,比起十几岁的年纪,身高还要高上一截,她站直才堪堪挨到他的下巴。 “姐姐。”谢淮则的声音比之从前,略显低沉,但依旧好听,“好久不见。” 蜡烛的光微弱昏暗,却滋生出几分氛围感,不得不说,这样的灯光下,挺适合叙旧。 江槐絮弯起眼眸,也回了一句正式的开场白:“好久不见,谢淮则。” 静默了一瞬,谢淮则垂眸看她,目光平静而淡默,语气是一如既往的闲散清冷,“染回黑发了?” 江槐絮没想到他会问这个,但确实有不少人误解过,因为这个发色在夜晚看上去与黑色别无二样。她觉得有必要解释一下,“没有啊,其实我这是蓝黑色。” “你看,还是能看出点儿蓝色的。”也不知道是不是怕他不信,江槐絮微一倾身靠近,“是不是还挺低调?” 一束手电筒的光恰好朝这边投射过来,在那瞬间,谢淮则看清了那微卷的发梢染上的蓝色。这种蓝色明度很低,恍若浸染了静海的深邃,又添上晚雾的迷离感,衬得她的肤色很白。 他复又抬起眼帘,瞥见江槐絮认真的眼神,一双眼里泛着细亮的碎光。 四目相对,谢淮则意有所指地回:“嗯,是挺低调的。” ——对比她染过的发色来说。 “你也不是不知道我……” 江槐絮的话说到一半,摄影棚内的灯忽然亮了起来,光笼罩下来的一刻,她有点不适地眨了眨眼。 两人还维持着刚才的动作,看在别人眼里就像是熟识的老朋友。 余情走过来,一双明艳的眼睛在他们身上打转。 静默了片刻,余情率先开口打招呼:“谢总,晚上好啊。” 谢淮则微微颔首。 江槐絮:!? 什么总? 谢淮则的目光深深,看出了江槐絮面上茫然的神情,漫不经心地开口:“你是代言人的摄影师?” 江槐絮点头:“是啊。” “那你了解过这个游戏吗?”谢淮则的语气平静无波。 忽然转成了工作问题,江槐絮虽然有些茫然,但还是坦诚回道:“当然了解,我还试玩了。” 余情的笑容僵硬在脸上,向她介绍:“这个游戏项目的创立人……就是谢总。” 江槐絮恍然大悟状,没一会儿又改成难以置信的表情,夸奖道:“我们小谢同学这么厉害啊!” 话语轻快中又带着点敷衍,余情觉得有点怪异,她莫名从江槐絮的眼神中读出一种类似于长辈看晚辈的宠爱与欣慰之情。 工作人员将灯光和布景都重新检查了一遍,示意可以拍摄了。 看来叙旧可以先告一段落了,江槐絮问:“这样看来你应该就是总负责人,有时间的话跟我聊聊吧?” 谢淮则若有所思一会,才道:“那等你下班?” 这么快就约好了? 在一边目睹整个过程的余情暂且抛去了身为代言人却被忽略了一路的架子,朝江槐絮投去赞赏的目光,她此刻已经在内心感慨一万次钢铁直女也有开花的一天。 但拍摄在即,八卦被两人放在了一边。 结束后,余情在化妆间里找到了机会,当即发问:“坦白招来,你俩怎么认识的?” 江槐絮正在翻看照片的动作停了下来,“我想想啊,应该是在他青春期的时候吧。” 余情震惊:“感情你们都认识十几年了!?” 她想了想,又补充道:“不对啊,既然是老相好,呸,老熟人,你怎么会不知道这游戏是他设计的?那你也不知道星邃科技是他创立的?” 江槐絮:“……” 神尼玛的老相好。 余情人挺好的,就是有个大毛病,爱嗑cp,哪个次元哪个方向她都能热情嗑上,不用多说江槐絮都知道她脑子哪根弦动了。 江槐絮叹了口气,无奈解释:“老板,讲点道理,是不是您说和星邃这边的广告方有仇,不乐意让人给您拍宣传照?” 余情没接话,这确实是她的意思。她在圈内是个二三线的小明星,定位就是位于佛系和甜氧少女之间,混迹多年,真正出名还跟江槐絮有着莫大的关联。当年一套雪中撑伞的图直接封神,让她美出圈,而摄影师就是江槐絮。 因拍照结缘,二人成为多年闺蜜,是以当她碰到这个难题的第一反应就是找江槐絮救场。 -- 第3页 “所以我是不是来不及了解星邃呢?” “至于游戏嘛,作为玩家,玩得开心就好了,应该很少会去打探游戏背后的男人吧?” 江槐絮逐步点出事实,余情彻底被说服。 下班的时候刚好八点整,江槐絮没有跟团队的车回工作室。她没忘记和谢淮则的约谈,后来他并没有主动联系,江槐絮想了想,还是翻出了他的微信。 聊天页面一目了然,清一色的都是绿色聊天框,可以看出两人的小窗全是她的单方面输出。 ——谢淮则一条信息也没回过。 之前没在意过,现在一看,江槐絮才延迟发现这个现象,她退回到之前的界面,心说难道是把她拉黑了? 她在原地踯躅了一下,手指在手机上滑动,准备拨出一个语音电话。 但不知道是手滑,还是一时看走眼,选择电话的时候她点到了视频通话。 正当她手足无措地想要挂掉时,对方接通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一个简单的小甜文! 第2章 画面出来的前一秒,江槐絮觉得自己的心像是随着那一声“咚”,被轻轻提起来一下。 江槐絮倒吸了一口凉气。 从写字楼走出来的时候,一阵冷风呼啸而过,将她的头发吹散,中长的发丝缭绕着面目。 造型乱了,人也憔悴。 江槐絮盲猜她现在肯定堪比女鬼,她愿把这成为社会性死亡的一刻。 忽而一丝低笑声从手机传来。 “姐姐。”谢淮则的声线经过电话音的修饰,显得更为磁性,带着细微重力的吸引,“大晚上的打算吓谁?” 屏幕里的男人穿着一件白色衬衫,顶部扣子只扣到了第二颗。他单手支着下颌,百无聊赖地看向屏幕,颜值经得起无滤镜视频通话的打磨。 对比之下,显得江槐絮的处境稍微狼狈了点。 江槐絮胡乱撩了一把头发,把脸露出来,也懒得顾及自己的形象了。她盯着屏幕,很配合地问:“那你被吓到了吗?” “你猜。”谢淮则回话。 幼稚。 江槐絮心里想。 “不猜。”江槐絮往边上走,没发现她下意识回的语气里也含着幼稚的成分。 随着她走动的姿势,谢淮则只能看见她的围巾在一晃一晃的,还有黑了半边的夜色,“下班了?” “对啊。” “那你稍微等一下我。”谢淮则说完便站起身来。 江槐絮这会儿找到了远离风口的地方,举着手机点头,随后便见他从身后的衣架上取下那件黑色大衣。 看这架势,是要穿衣服? 江槐絮眨了眨眼:“我在一楼大厅侧门,电话不用挂吗?” “不用挂了,待会方便找。” 嗯? 外套穿上去很快,屏幕只容下谢淮则的上半身。他整理了一下衣领,修长的手指捏住布料,骨节隆起一个弧度,青筋细致可见。 江槐絮莫名想到了冬日屹立的青竹,被覆上一层浓雪,仍旧不乏韧劲与傲骨。 但她转而却思考起这么好看的一双手是不是该考虑上个保险。 谢淮则伸手拿起手机,一张脸重新出现在屏幕前。 江槐絮觉得,他还挺会穿衣服的。 衣品搭配精致优越的脸庞,有种介于少年与青年、青涩与成熟之间的质感。 她莫名想到,这应该是当下非常受欢迎的年下款。 见谢淮则没有再说话,江槐絮便调成了静音,返回通讯录给朋友回信息。 谢淮则没让她等太久,很快领她到地下停车场。 从他过来后,江槐絮就将手机放进大衣口袋里了。两人一路沉默,直到坐上副驾驶座,谢淮则问起:“先去吃个饭?” 江槐絮才发现谈公事的话可以直接在公司讲,然而两人却不约而同地默认去吃饭。 谢淮则余光瞥了她一眼,语气自然地说:“好,吃火锅?” 江槐絮系好安全带,爽快回:“没问题。” 谢淮则启动车子,车内的空间逼仄,一时间无话,令气氛变得有点尴尬。 江槐絮:“都过去……” 谢淮则:“你……” 两人同时顿住。 谢淮则笑了下:“你先说。” “没想到这么久了,好像上次同一辆车时,我坐的还是后座。” 现在却成了副驾驶座。 谢淮则微抿着唇:“姐姐,人都是会长大的。” 江槐絮脸朝向窗外,不断倒退的街景映在她的眼眸,染上霓虹的色调。 这句话说的有点深意,但江槐絮知道大概只是平常的提起,距离过去已经很久了,大家都成长了。 然而莫名地,她的记忆随着窗外光景倒退。 一时间,过往的画面像是掀开了一道缝。 两人十几岁的时候都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好学生。谢淮则当时有一辆珍藏的摩托车,被江槐絮意外发现。她那会儿觉得机车很酷,之后一直缠着谢淮则要试那辆车。 谢淮则肯定不应允,江槐絮便以给江父打小报告没收他的车来要挟他。 他被缠的不耐烦,便趁江父和江母不在家的时候,带着她来了一场说走就走的“午夜出逃”。 所谓的“午夜出逃”当然是从江槐絮的视角而言,谢淮则只是耐着性子陪她胡闹。 -- 第4页 闲适的盛夏,悠悠的江风,少年滚烫的脊背。 热烈而疯狂的。 那是江槐絮的十九岁。 街景在后退,人却朝前走。 当初的无话不说是什么时候被沉默逐步取代? 江槐絮瞄了眼导航仪的时间。 ……这还没到点呢! 神游的情绪迅速被理智拉回来,她不允许emo上头。 渝南市东区是比较繁华的商业带,谢淮则带她去了商城其中一家火锅店。估计是天气太冷,出门的人少,不用排号便可以就坐。 谢淮则让她点单,江槐絮也没同他客气,点的很快,最后把菜单给他:“你看看还有什么要补充的。” 谢淮则的视线从菜单上移开,挑眉看向她:“白桃沙冰?” 江槐絮用眼神问:有什么问题吗? “姐姐,冰的。” “可是这个就是要喝冰的才有劲儿啊。” 看她一副无赖的样子,谢淮则作罢,把菜单合上递给服务员,“先点这些,谢谢。” 服务员接过菜单离开。 江槐絮抿了一口热茶,“对了,我想跟你谈一下宣传视频。” 谢淮则懒懒地掀起眼皮,示意她继续。 “我呢,是第一次接这方面的工作,不太有经验,也摸不清楚你们大概想要拍成什么样。所以,你跟我讲一下具体的要求吧。” 星邃科技给出的拍摄方案比较简约,只提供了一个方向,更多的是给摄影者创作空间。但江槐絮有点儿没底,她不想拍出不符合预设的东西。 谢淮则认真思考了一下,回言:“你应该看过牵引录里猫妖的动画cv,我希望能够通过这则宣传视频呈现动画融入现实的画面。比如从原本的猫妖的动作出发,下一秒以真人版的演绎来将两者结合。” “今天的定妆照,你不是挺会的吗?”谢淮则别有意味道。 “我这是……”江槐絮腮帮子鼓起,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她模仿猫妖动作的片段,“一个摄影师的职业修养。” “哦。”谢淮则尾音拖长,带着点揶揄的味道。 他这么一说,江槐絮心底有了个明确的想法。 聊完工作,接下来两人的话都极少。江槐絮是专注吃饭,大快朵颐的模样跟谢淮则对比,衬得后者格外慢条斯理。 接近尾声的时候,谢淮则看向正在喝白桃沙冰的江槐絮,倏然问起:“江叔叔和夏阿姨怎么样了?” 江槐絮抬头和他对视,“挺好的,还是老样子。” 他不提江槐絮都快忘了,她已经两个月没见过老江和夏女士。 真是忙工作忙晕乎了。 江槐絮见他又不回话了,打算礼貌性地也问候一下。 谢淮则也同时开口:“那……” 真是诡异的同步。 又安静了一刻,江槐絮接着问:“那你呢?” 想了想,她补充:“看起来好像还不错。” 谢淮则唇角微勾,露出一个极淡的微笑,“嗯,姐姐没看走眼。” 这话怎么怪耳熟的。 直到上了车,江槐絮才想起来是哪一桥段。 高三毕业的时候比较胡闹,但凡关于玩乐的她都爱沾点,有段时间沉迷于算命,回家后就老神在在地拉着谢淮则,说是要给他算上一卦。 宽敞的客厅里,两人坐在沙发上,江槐絮捧着少年的手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个什么名堂,倒是发现这人的手属实是修长而白,纹路比她的眉毛还清晰。 顶着谢淮则质疑的目光压力,江槐絮心想她不能在弟弟面前落了下风,于是一本正经说道:“青春就是你的筹码,施主这个手相一看就是富贵命,生命线旺盛,日后必有所作为。需把握时光,切勿受外界影响,勿失本性。” 谢淮则保持着被她拉着掌心的动作,似笑非笑地说:“大师,您这准不准的,不准可没有报酬。” “人在江湖走,讲究的就是诚信二字,不准不收费!”江槐絮怒得拍了下他的掌心,力道不大,没把人打疼倒是让自己的手红了一半,她也不太在意,伸手乱揉了一把他绵软的头发,“相信姐姐不会看走眼的。” …… 前面就是小区大门,江槐絮提醒:“送到这儿就好了。” 谢淮则把车停好,动作很快,下车绕到副驾驶座,给她打开车门。江槐絮注意到,他的手放在了车门顶护着,倒是比以前温柔了些。 车门关起,江槐絮嘴角泛起一抹笑,诚恳道:“今天麻烦你了。” 谢淮则低头,这个视角能看到她被冻得打颤的肩膀,她紧了紧衣服,双手藏进口袋里,脸颊也快埋进高领毛衣里。 谢淮则想起车后座有一条围巾,但似乎觉得不太合适,踯躅了下说:“不用,回去吧。” “路上小心,到家给我发个信息。”江槐絮说完便转身走了,步子迈的一步比一步快。 谢淮则在原地目送她的背影,直到她进了小区拐角再也看不见身影。 然而脑海停留的还是她纤弱的身形,仿佛风一吹就会被刮倒。 他略微失神,戴上蓝牙耳机,重新启动车子。耳机里骤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风声和轻快的走路声。 他一只手划开手机。 指节一顿。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见~ 第3章 -- 第5页 江槐絮摸索出钥匙把门打开,换好拖鞋洗了个手便往卧室走,倒头跌进枕头的瞬间,像是卸掉了一身疲惫。她放松下来,开始犯困,仰面打了个呵欠,翻转一圈,手机从口袋滚出来,正朝向被单。 于是通话另一头的谢淮则清晰地听见了一段舒服的哼唧声。 跟平日的江槐絮不同,这声音听起来有点娇。 江槐絮翻滚了一下,打开手机,同时按了音量键,打算放首歌听,然后冷不丁响起一个男声,把她吓得一个鲤鱼打挺弹起来。 “姐姐,醒醒。” 她揉了揉凌乱的头发,把手机正对自己,“咱俩还没挂呢。” “你在胡说什么,当然没挂。” “……”江槐絮以为他会错意,“我是说电话。” 谢淮则指尖点了点屏幕,切换镜头,“我知道。” 故意的吧? 江槐絮换了个话题:“你家远吗?” “挺远的吧。” 什么叫“吧”。 卧室暖色调的光晕洒在江槐絮的脸上,冲散了眉目间隐隐的疏离,看上去柔软温和很多。 她正思忖着以什么话结束这断视频聊天,却听见谢淮则说:“姐姐,帮我看下路吧。” 江槐絮看着视频里那段有点堵塞的道路:“……” 绝对是故意的。 一个人堵车无聊,不如找个人陪着等。 谢淮则肯定是算准了她没办法拒绝“姐姐”两个字为前提的要求。 江槐絮站起来,把外套挂到衣架上,走出客厅接水喝。 喝了一口水才觉得喉咙润了许多,这才问道:“这得堵多久?” “应该就这段路。”谢淮则语气轻松,不知想到什么,突然问:“你一个人住?” “说实话,我离家出走了。”江槐絮开玩笑似的道。 “这么叛逆啊?” 早就过了叛逆期的江槐絮:…… 或许是看出了她的无聊,谢淮则问:“听歌吗?” “可以啊。” 谢淮则随机播放了一首歌,前奏一响,江槐絮就觉得有点耳熟,是旋律非常轻快又惬意的一首歌。 播到第三段时,她不自觉跟着哼了出来:“Hey girl,打包你的行李跟我去兜风,开着电瓶只需要那几分钟……” 令江槐絮好奇的是,他那边的网络还挺顺畅,透过电波传递过来的歌曲,仍旧听得清楚。 想了下,江槐絮问:“你也喜欢这首歌?” 谢淮则没有犹豫:“嗯,兜风听的。” 还挺有闲情的。 能把堵车当成兜风。 江槐絮叹息:“可惜现在都十二月了。” 而这首《夏日晚风》,歌里唱的分明是夏天。 那边的人愣了下,含笑道:“我也有点叛逆,就喜欢在冬天听夏天的歌。” 江槐絮:“……” 结束视频的时候,江槐絮留意了一眼,通话时长四舍五入三个半小时。 两人住处确实隔得远,光是听歌就听了大半个小时。但意外的是,谢淮则的车载音乐还挺对她的口味,具体表现在于大部分歌她都能哼出来。 江槐絮洗漱完就开始工作,修完图片的时候已经凌晨。兴许是今天偶然和故人重逢,而且还聊了许久,她久违地梦回了十八岁。 和谢淮则的第一次见面并不算美好。 高考完,江槐絮风风火火拉上行李箱和几个朋友去毕业旅游。旅行结束,打车回到家时,已经凌晨一点,如她所愿,家里已经熄了灯。 由于途中兴起染了个头,加上发色太张扬明显,她不敢太招摇。为了避免吵醒老江和夏蓉女士,江槐絮选了个比较保守的方法进去。 江家是个小户型的院子,门前种了一棵有点年头的树。哪知多年后这树毫无规律野蛮生长,径直高过一层楼,没拿捏好房子的距离,一根粗枝直直通入二楼过道。 她把行李箱安置在门口,随后麻利地爬上树,打算通过二楼的窗户混进去。 过道的窗户是开着的,只是猝不及防扫过去一眼,江槐絮差点被吓得掉下树。她的第一反应是见鬼了,心里开始质疑,难道是长途旅行太累导致眼盲连家门都进错了? 否则这个突然闯入视线的陌生少年究竟是谁? 她迅速四处张望确认到底是不是自己家。 视力5.0的江槐絮同学没什么新发现,毕竟她家这座小房子的位置、庭前这棵大树的高度、以及墙边的藤蔓都和记忆如出一辙。 大脑宕机的江槐絮冲着少年喊:“小孩,你谁啊?到我家来有什么目的?” 她没控制住声音,下意识屏住呼吸,随后也不听少年的回答,麻溜地把包往空处甩进去,一只手抓着支撑的树枝,小心翼翼踩上窗台。 江槐絮扶住窗边,才发现自家的窗还挺高。她自来熟似的扶住谢淮则的肩膀,迅速跳下去。 站稳后她又拿纸巾擦窗户上的脚印和灰尘,出乎意料地发现一点细碎烟灰。 她动作停顿了一下,老江从来不吸烟啊。 少年静静站在一边看,过了许久才开口:“姐姐,你这副做贼心虚的样子,会让我误会你才是乱闯进来的。” 不就是离家几天,她怎么就多了个弟弟? 而且这语气怎么比她还自来熟?都直接沾亲带故了。 -- 第6页 做完一切,江槐絮转头看他:“你别瞎说,谁是你姐姐。” 月光透过窗流入室内,墙面浮现出两人的倒影。彼时,十六岁的少年步入青春期,竟比她高出半个头有余。 少年半边脸隐在阴影里,看不太真切,黑色短袖下的手臂清瘦却绷的结实。他就这么望着她,眼底没有丝毫涟漪,像是融入夜幕的月色,平静淡凉如水。 江槐絮忽然觉得自己有点失势。 静谧没有多久,楼梯传来脚步声,江槐絮的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絮絮回来了?” 正打算开溜,没想到老江便开口了,中气十足的声音震得她身躯一抖。 …… 客厅的灯亮了起来。 江槐絮坐在沙发上,无措地把玩怀里的玉桂狗抱枕。 “长能耐了啊,你瞅瞅你染的什么头发?”江穆北平时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场,现在眉头紧皱更显凶。 江槐絮瞄了他一眼,又乖乖藏到枕头后,“我错了嘛。” 随后,求助的目光投向夏蓉:“妈……” 夏蓉无可奈何,愤愤然道:“你要是染个正常点的还好,你这头粉毛也太鲜艳了点,像话吗。” “这不挺正常的嘛。”江槐絮弱弱道。 老江气急:“你还好意思顶嘴!” 少年站在一边,饶有意味地听着这一家子的训斥,视线缓缓落在江槐絮的头上。 该怎么形容呢,那不是纯粹的粉色,也不是正宗的橘色,倒像是橘子和樱花瓣搅碎在颜料盘里调制而成的颜色。 鲜艳有余,若想驾驭却很难。 但少女肤白如雪,一张巴掌大的脸,这一发色恰好突出她的浓艳与漂亮。 其实,还挺顺眼的。 也许是察觉到还有别人的存在,江穆北打算饶过江槐絮,“你明天赶紧去把这头染回来,否则别想让我开门!” 江槐絮:“反正我也不是从大门进来的……” 老江气道:“那我把门口那树也砍了。” 江槐絮继续在老江的忍耐点上蹦迪:“别啊老江,这么多年别人都没偷成咱家那树,被你砍了多可惜。” 她忍不住探出头来,本来想看老江的反应,余光却不经意瞥到少年挑眉,俨然一副看戏的姿态。 “你就知道气你爸。”夏蓉训道,但语气温柔得没有杀伤力,“少说点。” “反正她出去这么久,我也快忘了还有个女儿。” 老江横眉,注意到一直站在旁边的谢淮则,缓了缓神色,继而介绍道:“这是你谢伯父的儿子,暂时住在咱们家了,你多照顾着人家。” 听到前半句话,江槐絮已经酝酿好情绪准备闹了,但话题转折,让她敏锐的感觉变成稍显严肃的场面。 她抬头打量站在身边的人。客厅的光线亮堂,照得少年的皮肤泛着清浅的冷调。 刚才怎么没发现他这么白。 江槐絮随意垂眸,发现被她忘在楼道的书包此时提溜在他的手上。 少年长得极其出众,目若朗星,笑得无害纯粹,但眼底太过平静,让人看不出有几分真几分假。 进行到友好介绍的环节,他把书包递给江槐絮,“姐姐好,我是谢淮则。” 装。 这是江槐絮的第一个内心想法。 但是江槐絮凭着更能装的特点,笑得甜且友好:“弟弟好,我叫江槐絮。” 她顺势接过奶黄色的双肩包,一个递包的动作取代了握手。 …… 江槐絮对这个梦没有过多的感触,回想起来只是感慨她的十八岁已经过去很久。 按原计划来说,拍完定妆照紧接着就到宣传视频了,然而余情临时有个典礼需要出席,行程冲突,不得不把拍摄时间往后挪。 再次去摄影棚是五天后。 宣传视频的时长只需要一分钟左右,但需要切换多个角度,对于团队来说,怎么融合是一个难度。不过他们已经有一个明确的概念,拍摄起来也不算费劲。 短短一分钟的视频,拍摄了半天。 休息期间,有工作人员送了咖啡过来,美鸣其曰是谢总的安排,犒劳一下大家。 余情捧着一杯热拿铁凑近江槐絮:“宝,上回还没讲清楚后续呢,你和谢总……” 江槐絮无语:“就吃饭,没别的,别瞎猜。” 话到这份上,余情只好作罢,转而提到:“你知道为什么我会接这个代言吗?” 江槐絮:“?” “星邃科技是近两年才在游戏业界崭露头角,一款游戏上架收获了大批稳定玩家。但身后的团队却是一群创业的大学生,尽管如此,不得不否认的是,他们创新思维和能力都很优越。” 余情认真道:“他们想冲年底KPI,我也想冲,算是一拍即合。” 江槐絮先前没有过多去了解星邃科技,或许早在她心底就先入为主、根深蒂固地认为,像谢淮则这样的人,本就属于耀眼的一方,总会前程万里,也总该是一路占据上游的。 星邃科技达到今天的成就,不难想象。 余情抬眸觑她,“我真觉得你俩可以试试。” 话怎么又绕回来了? 江槐絮头大道:“你是不是也觉得强行拉郎有点生硬?” “Trust me!我能看出你俩之间有种奇妙的磁场,一般人融不进去,而你们看着却像本不该但凑到一起了却又莫名一点都不违和。” -- 第7页 救救我,怎么才能让一个爱拉郎的红娘闺蜜闭嘴。 江槐絮满脸黑线:“我和他就见那一面,你还能看出这么多,恋综的观察嘉宾没你我都不看。” 余情瞪大双眼:“欸你怎么知道,我确实有这想法,可人节目组不邀请我……” 真·蚌埠住了。 江槐絮懒得跟她讲,她拿到手机的时候发现有三个未接来电的提示,且都是出自夏蓉女士。她忙不迭找个安静的地方回电话。 “妈,你找我怎么啦?” “没什么,妈妈就是想问问你月末有没有空回家,正好你爸休假。”夏蓉说。 江槐絮想了想回:“月底啊,应该有时间。” 听到这个回答,夏蓉语气愉快了许多:“现在还在忙?下班了吗?” “快了,现在就差收尾工作。”江槐絮走出摄影棚,看着窗外的风景,似乎想到了什么,“妈,我在给一家公司拍宣传照,你猜碰着谁了。” 夏蓉顺势问:“谁呀?” “谢淮则。” “小淮啊,是挺久没见这孩子了。” 江槐絮心料她妈妈应该不知道他的现况,就简单提了一下:“他现在过的挺好的。” “过的好就行,有空叫他回家里聚聚。”夏蓉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这孩子挺难的。” 江槐絮沉吟了一会儿才说道:“好,见着了我跟他提一下,妈妈我先挂了,待会还要忙。” 挂电话后,江槐絮转身,抬眸便和来人四目相对。 谢淮则立在墙边,启唇:“在打电话?” 江槐絮点点头:“我妈给我打的。” 如同闲聊一样,谢淮则问:“阿姨说什么了?” 江槐絮愣了下,回道:“我妈让你有空回家坐坐。” 作者有话要说: 嘿嘿,小江盛情邀请。 第4章 话说出来,两人都是一愣。 江槐絮眼帘微垂,故作镇定。 “行啊。”谢淮则顿了顿,“我也挺想念叔叔阿姨。” 江槐絮没看他,不在意地说:“其实你也可以拒绝的。” 这时,谢淮则俯下身,目光静静放在她的脸上,“姐姐,你在客套什么?” 江槐絮抬眼,这个姿势刚好可以平视他的双眸,她茫然开口:“我没有……” “怎么不问我,有没有想你们?” 江槐絮的后背倚着窗边,两人的距离缩短。或许是他的视线太直白而深邃,锋锐而清澈,某一刻,江槐絮觉得有一阵突如而来的压迫感。 随后有种奇怪却又难以言说的滋味涌上心头。 错觉产生的刹那,江槐絮荒谬地想着,他说的范围可能并不宽泛,话里的重点不在于“们”,而是“你”。 江槐絮觉得肯定是深受余情的影响,否则她怎么感觉空气都变得有点暗昧。 脑子瞬间空白,但行动比思考快一步,江槐絮脱口便说:“没事儿,随便想,暂时不收费。” 谢淮则:“……” 他无奈弯唇,直起身来,略过了刚刚的话题,转而道出目的:“我是来看看拍摄进度的。” 江槐絮引他进去,两人走到摄像机前,她调出刚刚的一段画面,手里一直捧着的咖啡顺手递给了他。 谢淮则会意地帮她拿着。 “谢谢你的咖啡。”江槐絮视线落在他的手上,蓦地说道。 随后她调出画面,看着画面认真地说:“这段是根据cv展开的,猫妖化成人形后是个漂亮的小姑娘,主人的折扇被她甩起,所以这段就是余情接住折扇,继而引出原设定的一曲折花舞,后期剪辑可以无缝对接,从cv过渡到这段,最后是点明宣传内容。” 谢淮则稍一偏头,就能看见她卷翘的睫毛和精巧的鼻尖,蓝黑色头发映得肤白如瓷,说话时唇瓣翕动,嫣红犹如浸润温水的樱桃。 大概是没听到回复,江槐絮侧目,蹙眉凝视,没发觉距离之近,她的神情顷刻间变得生动化:“小谢同学,你很不认真。” 谢淮则眼神轻敛,勾唇淡道:“想法不错,照姐姐说的来就好。” 怎么这夸奖听着不太真实? 江槐絮稳住心态,劝说自己谢淮则十几岁时就是个拽比少年,就算过了几年性质依旧不变,得维持人设。 所以他说不错,一定就是非常满意! 她细思之后觉得自己也得端着点:“那就这样吧,成片出来我再给你看看。” 两人双双起身。 谢淮则仿佛是个闲着想起来有代言合作这一事情,于是过来视察进度的老板,视察完毕就走了。 他刚走出摄影棚,江槐絮就察觉余情的眼神不对劲。 偏偏余情故作高深说:“浅嗑一下。” 正喝着咖啡的江槐絮差点呛到,她报复性地说:“余情,咱与其坚信你嗑的cp是真的,还不如信你是未来的紫薇星。” 毕竟余情上一对因综艺嗑的cp就被网友挖出来一些相关迹象,宣告彻底be了。 再者,大约是基于过往那种姐姐对弟弟的照顾,江槐絮觉得她和谢淮则怎么也没有这方面发展的可能。 余情忽略上一句话,乐道:“那我先谢谢你了。” …… 对于宣传视频,江槐絮不敢懈怠,她集结素材,剪了几个版本都不太满意。 -- 第8页 最后交成片给专业片方审核的时候甚至有点忐忑。 星邃内部拉了一个□□群,原因无他,只是□□传送大小文件更方便。 群里除了接触这次合作的星邃内部人员,还有代言人余情,及江槐絮这种负责视频的工作人员。 视频过审之日,CG制作人率先发言:【可!我觉得这个剪辑很perfect!”】星邃艺术总监小贺:【四月姐姐好厉害。@槐序】这个小贺约摸跟谢淮则一样的年龄,江槐絮的备注一直是槐序,恰好工作室名为四月槐序,他便一直称江槐絮为四月。 江槐絮本人还挺喜欢这个称呼的。 有他的表率,其余人疯狂加一,就连余情也在跟风。 聊天界面清一色的:四月姐姐真厉害。 江槐絮发了个小狗从门口探头,文案为狗狗祟祟的表情包,回复:【谢谢大家捧场~】也许是群内平均年龄都在她之下,江槐絮内心疯狂感叹年轻真好。 她百无聊赖地看了遍加一的人,备注挨个挨个看下来,都没发现熟悉的名字。 过了好久,谢淮则像是才通网一样,大发慈悲地发了句:【姐姐真厉害。】- 星邃咖啡间里,贺尧啧啧笑谈:“老大骚啊。” 谢淮则看都不看他,面无表情的脸上像是在无声说:什么毛病? 贺尧熟视无睹道:“姐、姐、真、厉、害。” 一字一顿,恍若提醒。 说到这儿,谢淮则才撩起眼睑,打量他一眼,没什么情绪地说:“哦。” 贺尧用一种看穿一切的眼神盯着他说:“老大,你不对劲。” 他见谢淮则没说话,大着胆继续猜测:“大家都是四月姐姐,你上来就是姐姐。没想到你喜欢这一挂啊,不知道多少小姑娘得失恋伤心了。” 谢淮则懒得管他,正色喊他:“贺尧。” 贺尧立即站直,这一声喊得他莫名紧张,活像军训被教官讯的调皮学生。 “你该喝药了。” 说完,谢淮则就离开了,剩下他一人在原地呆滞。 贺尧越想越觉得离谱。 以言情小说的角度来看,从没见过谢老板对哪个女人上心,像这种宣传片,往日他只会关注成片,这回跑摄影棚跑了两趟,还额外送咖啡。 贺尧还头一次觉得谢淮则这么有人情味。就刚才来说,大伙在群里都加一,就他与众不同,明摆着是想吸引姐姐的注意。 这种套路,贺尧觉得自己深有体会。再看刚刚谢淮则的表现,不正是被戳中心事后恼羞成怒的样子。 他想明白后,乐颠颠地端着刚冲的咖啡离开。 - 宣传CG发布的时候反响很好,收获了一大批路人好感,热度蹭蹭上涨。令大家意外的是,当晚便登上了热搜榜。 第二日,视频组小群决定出去庆祝,聚会定在了当地有名的KTV。 前一天熬夜修片的后遗症就是睡眠严重不足,江槐絮记住约定的时间是晚上七点,吃完午饭便想着先补个觉。 哪知道浅睡一下变成了长眠,醒来看见一片黑,她差点以为一觉睡到了半夜。 她翻开手机,刚好七点整。赶紧在群里回了条信息:【不好意思啊大家,我可能要晚点到。】不料余情出来拆台:【你该不会是忙着做梦吧?】江槐絮冷笑一声,点开表情包,发了个熊猫人拿着枪且带着“永别”二字的表情。 小呀么小余情:【嘤,四月姐姐你表情包好土。】江槐絮匆匆收拾赶去KTV,刚好错过上升的电梯,包间是在三楼,不高,她就打算直接爬楼梯。 楼梯的声控灯坏了,亮起的光一闪一闪的,这样一来,尤其像是恐怖片里的场景。 江槐絮不得不加快步伐走。 距离三楼只差最后几阶楼梯时,楼梯间的门口被人推开,咔嗒一声,在空荡的楼道里清晰回响。 江槐絮冷不防被吓到,脚步一顿,抬头看向那半扇门。 男人把门扣回去,遮住了KTV走廊必备闪瞎眼的缤纷灯光。 二楼的声控灯彻底坏掉,一丝弱光都照不出来,江槐絮手机的手电筒朝人照去,对方抬手遮住刺目的光线。 江槐絮瞬间辨认出人:“谢淮则?” 看清他的动作,又把手机朝向其他方向,“不好意思。” 江槐絮走上去,正想问他在这干什么,谢淮则却开口了:“来得正好。” 江槐絮不解,便见他伸手朝自己递来一个打火机,她下意识接过。 谢淮则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姐姐,帮我点根烟?” 他手指捻着那根烟,咬在嘴里。 “你自己点不行吗?” “没带手机,看不清。” 还挺理直气壮。 江槐絮忘了可以给他打光这一选项,朝前走了一步,算是同意了。 不知道是不是为了配合她的身高,她感觉谢淮则微低下头,向她靠近。江槐絮一手拿着手机照亮,一手按下打火机,火苗蹿升跳跃在两人面孔中间。她就着这个姿势将打火机移到烟前。 点燃烟后,江槐絮轻轻后退。 谢淮则靠着门框,叼着烟嘴吸了一口,向她渡来一圈烟雾。 “姐姐,陪我会儿吧。”似是怕她不同意,他继续说,“一根烟的时间就好。” 不知为何,他今天的兴致似乎不高,江槐絮沉默了一会儿,轻声回道:“好。” -- 第9页 她靠在另一半门框,随手把手电筒关了。 两人肩并肩站着,却没有再说话。 鼻息间尽是烟草味,但意外的不算难闻。江槐絮隐隐作痒,她强行转移注意力,忍下想抽烟的冲动。 提到烟,她又不可抑制地想起一些事。 他俩刚认识的时候不算对盘。 江槐絮一直认为谢淮则的乖顺都是伪装的面具,直到某天,她才亲眼看见揭开面具的他。 老江和夏蓉不在家,江槐絮那晚正好想吃关东煮,便准备出门到小区附近的便利店买。 刚到便利店便看见站在角落的谢淮则,本来她没怎么注意,然而那副不太正经的站姿和浑身的颓废劲儿,实在太惹人注目。 少年人生的极好,手机扳着打火机,点燃了一根烟,气质有点痞。 如果忽略他被烟呛到的情况,江槐絮想会更拽更美观。 隔着一段距离,江槐絮忍不住笑出声。 谢淮则两指夹着烟,缓了缓,神情不善地看向她。 当时,江槐絮想到了起初老江和夏蓉浅谈谢淮则的印象,他俩统一的口径都是:“人根正苗红一小伙儿,你可别把人给带偏了。” 江槐絮点了点头,表情看着却像完全不认同,随口评价道:“嗯,根正苗红谢淮则。” 谢淮则听得出这是打趣,所以没回她。 她不甚在乎地歪头,眉眼弯弯地问:“你到底会不会抽烟啊?” “会不会关你什么事?”谢淮则懒得跟她装了,眉宇拧着,眼眸透着戾气,“难不成你想告发我吗?” “我怎么着也算是你半个姐姐,别把我想那么坏。” 江槐絮走近他,毫不客气地掰开他手心,抽走打火机,然后下巴朝着他指尖的烟,挑眉道:“烟。” 谢淮则不知道她搞什么名堂,却还是从口袋拿出烟盒给她。 从里面抽出一根含在口中,江槐絮手法娴熟地扣响打火机,点燃,吐出一缕白烟,偏头挑衅道:“烟是这样抽的。” 彼时,江槐絮非常得意,不禁品出一丝两人惺惺相惜的意思。 于是她把烟盒跟打火机都收进了自己口袋,理所当然道:“姐姐没收了,小孩不能学坏。” 为了弥补他,江槐絮从便利店里买了关东煮,还顺带送他一盒糖果。 像是在哄小孩。 作者有话要说: 这本不会很长,坚持日更,感谢支持~ 第5章 想到关东煮和糖果,江槐絮的肚子不合时宜的叫了起来。 下一秒,她忽而庆幸没有灯光,谢淮则应该看不到她尴尬的神色。 “走吧。” 江槐絮侧头看向谢淮则,他说这两个字的时候很平淡,烟雾渐渐消散,他蹲下身把烟捻灭了。 包厢里的氛围正浓,有人发现他们进来,立即拉拢着谢淮则过去喝酒。江槐絮找了个空旷点的位置,悄悄找能填肚子的东西,却发现旁边的沙发却微微下陷。 江槐絮疑惑地问:“他们叫你,你不过去?” 谢淮则把一道甜品和奥尔良鸡翅推到她面前的桌上,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说:“吃这个。” 江槐絮两眼放光:“谢谢。” 谢淮则单手撑在两人的沙发空隙间,看着她的侧脸,意味不明道:“姐姐,你以前可没有这么客气。” 江槐絮戴上手套,准备大快朵颐,沿用他先前的话回道:“人是会长大的嘛。” 当再次有人叫到谢淮则的名字时,江槐絮推了推他:“你不饿的话就过去玩吧,乖。” 不知道是不是句里哪个字取悦了他,谢淮则起身过去了。 他刚走,余情便坐了下来,疑惑道:“你这是几天没吃饭了?” “我的大明星,我睡醒还没吃饭。”江槐絮好脾气地解释。 “好了好了,这个给你。”余情把一盘丸子摆到她桌面,“大家刚刚都吃得差不多了。” 江槐絮变脸超快,给她递了个吻,“么么哒!” 余情:“……” 没过一会儿,包厢切到一首近期火起来的歌,余情就到点歌台旁唱歌了,留下江槐絮一人安静地吃东西。 填饱肚子后,江槐絮边喝饮料边听余情唱歌。 余情唱到一半时,把麦克风递到了江槐絮的嘴边,一秒的迟疑后,江槐絮缓缓接过。 娇而甜美的嗓音转为清脆明亮,众人知道是换人唱了。 谢淮则抬眸看向卡座的角落,江槐絮正盯着屏幕的歌词,唇瓣一张一合,用情的歌词溢出。 有点喧闹的包间里,他的耳膜却只能融入那婉转柔亮的歌声。 谢淮则喝了一口酒,身边的贺尧打趣道:“老大,不然我点首情歌,你去跟四月姐合唱一下。” 谢淮则很干脆:“不唱。” 贺尧可惜道:“这多好的机会啊。” 谢淮则觑他一眼:“闭嘴。” 继而进行下一轮酒局。 他们这桌开了一瓶又一瓶酒,点歌台又换了一首歌。 明快又轻松的前奏进来,然后是江槐絮的声音:“如果你不爱我,就把我的心还我,你用爱换走青春,我还留下了什么。如果你还爱我,就什么话都别说,就跟我一路狂奔,就不要想太多……” 江槐絮坐到了点歌台旁边的高脚凳上,身前是一只立麦,正在认真地照着歌词唱。 -- 第10页 谢淮则掀开眼皮,看向贺尧:“要不你去加入?” 贺尧一时理解有误:“这首歌我好像会唱欸。” 他说着还仔细听了下旋律。 等等,这古早的气息…… 他看向大屏幕前,余情明显已经上头,她单脚踩在台阶上,偶像包袱被丢到云霄之外,紧接着熟悉的歌词冲击进耳:“没错,是我那么多的冷漠让你感觉到无比的失落,不过,一个女人的心不仅仅渴望得到的一个承诺……” “这我真不行……”贺尧求饶,“不过,四月姐的rap唱的真不错。” 一首《全是爱》,江槐絮唱的是男声部分,她逐渐放开,逐渐自信,一嘴散装rap走天下。 包间内开的是浪漫模式的灯景,江槐絮从没get到这灯的浪漫所在,倒是觉得打光有点死亡。 她时不时望向卡座。 谢淮则坐在外沿,他今天穿得很简约单调,一件黑色的外套。这身打扮恍惚让她想起十六七岁的他,也是喜爱一身黑,但次次都能将这颜色穿得体面有风格。 明灭的灯光洒在他的脸庞,并未出现所谓的死亡光线,反而有种朦胧旖旎的柔和感。男人狭长的眉眼折映锐气,利落的轮廓比少年时多出几分成熟。 不知道桌上提到了什么,他不禁垂首,嘴角的弧度微微上挑,有种蛊人的意味。 有那么一刻,江槐絮觉得好像隐隐触到一点浪漫的边缘。 时间缓缓流逝,地面的空瓶堆了又堆。 江槐絮看着场面,总觉得至少要留一个清醒的,于是一夜滴酒未沾。余情的经纪人没在身边看着,就算是江槐絮也拉不回她想喝酒的心。 偏生余情本身酒量就不好。 江槐絮把麦克风搁下,看时间差不多了,便打电话招呼她助理来接人。她贴心地帮余情戴上口罩、围巾和帽子。好不容易把这小姐送走后,江槐絮开始思考自己要怎么撤。 要不直接说她也回去了。 好像有点扫兴。 算了就这样吧。 江槐絮准备跟大家说一声然后就离开。 不料刚推开门,浓郁的酒味扑鼻而来。 谢淮则撑着门框,低头看她,眼尾似染上了酒意,眸底挟裹着迷离。 江槐絮显然处在状况外,但分辨得出他喝的有点多。 贺尧在谢淮则身后探出头,“四月姐,咱们这儿估计一时半会还结束不了,老大好像有点不对劲,他非要一个人回家,我有点放心不下,正巧,你先帮忙照看一下。” 他这是当照看小孩儿呢? “也不知道老大今晚怎么了,喝的有点凶,地上大半酒瓶都是他一个人的杰作。”贺尧见谢淮则没有反驳,于是打算说服江槐絮,“姐姐应该不会拒绝吧?” 说话就说话,怎么还茶言茶语起来? 江槐絮没有回话,也没往里看,她能猜到地上有多少喝完的空瓶。 身前的谢淮则扯住了她的围巾一角,俯身靠近她,双眸轻闪了两下,眼里像是承载了细碎的星光,晃得她有点晕。 他低声启唇,声音是酒精过喉后的微哑,但听着比往日乖顺许多:“姐姐。” 嗯?谢淮则撒娇? 江槐絮忽然觉得耳根的温度有点高,她很没出息地败下阵。 归根结底,这一声“姐姐”让人DND动了。 江槐絮无声叹息,准备进包间拿东西,刚迈出步伐,奈何谢淮则揪着她的围巾不动。 江槐絮无可奈何,扒拉了一下他的手:“乖。” 谢淮则瞬间松手了。 江槐絮拿好包后走出来,跟他们交代:“那我先送他回去,你们也早点。” “好的四月姐姐!”贺尧回的很快。 他眼睛盯着门口的两人,谢淮则见她走过来,便又从容拉住了江槐絮围巾悬下的一角,江槐絮走在前面,谢淮则跟上的时候顺带把包间的门给关上。 看着这一幕,贺尧呆滞地摇了摇头,模仿电影台词:“你惨啦,你坠入爱河了。” 江槐絮就维持着被他揪着围巾尾巴的动作,一路带他来到停车场。 谢淮则见她停下脚步,表情疑惑地看过去。 江槐絮抬眸:“别看我,我没车。” 好在谢淮则的脑子还在,他眨了眨眼,随即拉住江槐絮的手腕。 谢淮则把她的手送进外套口袋便松开。 江槐絮一愣,从里面摸出车钥匙。 她按下喇叭键,寻找车的方位。距离隔得有点远,她余光瞟到谢淮则不比平时走得快,于是不得不走慢点。 江槐絮打开车后座,可以说动作十分不温柔地把他塞进去。幸好谢淮则比较配合,整个过程也不算困难。 “你家在哪?”江槐絮坐在驾驶座上,回头问。 谢淮则仰头靠着座椅,正阖目休息,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江槐絮的问题,他睁开眼睛,和江槐絮对视,懒道:“你猜。” 江槐絮发现他对这俩字还挺情有独钟的。 “我不是坏人,我是来带你回家的。”她忍耐着脾气问道,“跟姐姐说一下,嗯?” 谢淮则不当一回事,“不要。” 她耐心告罄,肃着一张脸,佯装生气说:“我给你两分钟,好好想清楚再回答我。” 沉默一秒,谢淮则流畅地报了个地址。 -- 第11页 哦,一凶就卖乖。 看来老江那一套假怒学术还是挺管用的。 江槐絮微微眯起眼,她领悟力很强,瞬间觉得自己拿捏了。 谢淮则住的小区位于城东区,那一地域的房价属于上乘。江槐絮知道路怎么走,并不需要开导航。她把车灯打开,车子缓缓驶出停车位。想了想,她又开了暖气。 车内的氛围有点凝滞,江槐絮猜可能是太过于安静了,她趁着等红绿灯的时间,打开了音乐盒子,同时绿灯亮了,她忙于开车,没来得及选歌。 “我是一个酒精过敏的帅哥,我的酒品爆差,但是我爆爱喝……” 音乐盒中,法老的声音毫无预兆地响起。 “……” 好像太嗨了。 江槐絮从后视镜看了一眼,谢淮则没有任何反应,睡姿很安静。 酒品爆差,但爆爱喝。 她从前似乎没见过谢淮则喝酒,也不知道酒品到底是不是真的爆差。 江槐絮收回目光,切歌的冲动倏忽消散,嘴角悄悄弯起。 抽空瞥了眼歌单,列表一排下来基本都是rap,而且几乎是她喜欢的类型。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我觉着我们那边包厢的浪漫模式很迷幻,可能太粉太紫了? 第6章 “还算有品味。”江槐絮点评了句。 抵达目的地,江槐絮停好车,抬眸便透过后视镜看见谢淮则轮廓分明的侧脸,昏暗的阴影落在他的肌肤上。 她忽地就记起了KTV里面一幕。 浪漫光晕下,男人手执酒杯,轻摇慢晃,普通的玻璃杯身在他手中如同供人赏玩的事物,晶莹的液体泛着淡金色的光。 他融入喧哗,却又像被世界分割出外的另一个部分。 聒噪之下,止于默然。 清冷是本色。 江槐絮下车绕过去,把后座打开,她语气柔缓唤道:“醒醒,到家了。” 谢淮则掀开薄薄一层的眼皮,也许是刚刚小憩的缘故,也许是离得很近,江槐絮发现他的双眼皮有点明显。 江槐絮把人扶起来,谢淮则顺势把手臂搭在了她的肩膀上。 尽管谢淮则看着清瘦,到底是个目测一米八六的男人。男女之间力量有差,拖着一个人,江槐絮只能踉踉跄跄地走进公寓里。 一路艰辛前行,上了电梯,江槐絮把一只手伸出来,问他要家钥匙。 谢淮则一直偏头盯着她看,此时一脸无辜地看着她,似乎有点不解。 江槐絮心说算了,喝醉酒,估计说了他也不懂。 到了门口,江槐絮盯着密码锁研究。 半晌,她终于放弃,侧过脸求助:“密码多少?” 谢淮则似是累了,脑袋斜斜靠在她的肩颈处,半边脸埋在围巾上,声音很轻:“生日。” 江槐絮有片刻呆愣,她知道谢淮则的出生年份,但对他的生日没有太大印象,好像他在她家寄宿的那段时间,也没怎么过生日。 好像是有过那么一次。 但她怎么都记不起具体日期。 应该是二月中旬吧? 江槐絮试探性的伸手按下六位数。 密码错误。 ——意料之内的结果。 江槐絮重新试了一遍,然而依旧是无效的,她站在原地不断傻眼。 眼看只剩最后一次机会,谢淮则不知什么时候睁开眼来,搭在她右肩的手滑下去,握住她的手腕,动作很慢,一顿一顿地往屏幕的数字按。似乎每按一个数,就要仔细想一下。 二月十八。 水瓶座的尾巴。 “姐姐,记住了吗?” 门开的一刻,江槐絮耳边响起他低沉的嗓音,她忽地觉得压在肩膀上的手格外的沉,手腕处被他掌心覆盖过的地方也变得有点滚烫。 江槐絮没回应他。 她神游似的扶着谢淮则进去,在玄关处摸索着开灯,冷白调的光照亮了室内。 谢淮则眼光很好,装修风格是现代轻奢风,主打灰黑色系,软装是同一系列的,简约又大气,呈现出恰到好处的高级感。 从中可以轻而易举看出主人的个性,大抵会是追求现实主义却又极有格调的一类。 江槐絮看了眼这个“主人”,无奈叹了口气,认命似的推开主卧的门。门被轻松推开,她反而一下失去重力,身子往前倾,身边的谢淮则随着她而动,两人轻微旋转,换了个方向。 江槐絮后脑勺磕向后面,脊背贴着冰凉的墙面。谢淮则站在她身前,手抵在她的脸侧,拇指和食指间还夹着几缕她的发丝。 她担心谢淮则会站不稳,双手下意识的护在他身后。 双目相对,说不出到底是谢淮则喝醉,还是她陷入了微醺,江槐絮竟一时错不开眼。 他的视线直直落在江槐絮脸上,江槐絮试图说些什么舒缓气氛:“你……” “嘘。”谢淮则忽地伸出一只手指竖在她的唇间,江槐絮张开的唇瓣立即闭合。随着这个动作,指腹似能描摹出微软的弧度,他眼神变得稍显晦暗。 谢淮则抽回手指,埋头在她颈边,轻嗅一口,有股清新淡雅的香感。 “姐姐用的什么洗发水?”他语气疑惑中略显探究,“怎么这么香。” “……” 灼热的呼吸喷在她的发丝上,江槐絮怀疑她被调戏了,但是她没有证据。 -- 第12页 她装傻道:“好闻吗,生姜洗发水,促生发的。” ——其实根本不是。 两人不约而同陷入了沉寂。 谢淮则一只手往下探,绕到她的肩膀旁,指节不经意碰到江槐絮,一阵酥酥麻麻的触觉惹得她感到一阵怪异。 “嗒”的一声,灯被打开。 江槐絮莫名松了一口气。 谢淮则不适地揉了揉眼,手重新搭在她的肩膀,工具人江槐絮又把他扶到床边,等人躺下,她也累得倒在了床上。 细长的围巾散开在灰色的床单上,躺了一会儿,她侧头一看,谢淮则的手又压在了她的围巾上。她坐起身来,准备回家,但围巾却抽不出来。 就这么喜欢这条围巾? 江槐絮嘴角一抽,被自己这个想法惊到,她当即解开围巾,随后扯过被子帮他盖上。 江槐絮蹲在床边,支着下巴,“行,围巾借你玩几天,明天星期六休假,车我就开走了。姐姐也要回家的。” 话音一落,谢淮则微启唇,声音很轻地说:“行,星期六,归你。” 江槐絮一怔,看他没有睁眼的迹象,才放下心来,又仔细观察起他。 江槐絮见过的许多人,或是年长,或是同龄,又或是年幼,但这么久以来都无法超越她心目中谢淮则的长相。确切来说,谢淮则的五官无可挑剔,是绝大多数人都会欣赏的颜,又或者说,符合她的审美。 此时他闭着眼,发丝柔软地盖在额上,鼻梁如同远山高耸的脊梁,唇形薄而优美,脸部线条分明。而双颊尚且保留着酒后的红晕,让他看着多添了一分奶狗的气质,也令她无端就想起刚才开灯时令人脸红心跳的场景。 想到这,江槐絮收敛神色,没忍住伸手掐了一把他的脸。只见谢淮则好看的眉形微微蹙起,江槐絮笑不达眼底,恶狠狠地说:“怎么?你有意见?有也不行。” 说完,她幼稚地瞪了他一眼,才走出去关灯。 江槐絮的情绪像是放进大乱炖里乱搅,最后抽不出能够真切形容心情的句式或词组。 她想了一路,越细思越觉不对劲。 她寻思得找个人谈谈。 回家洗完澡,她便开始发信息,简单阐明一下今晚的际遇,剩下的分析就交给了对方。 找个人讲比她乱猜好很多,但她猜这个点,人估计已经和周公下棋去了。于是她也不等回信息了。 江槐絮这一觉睡得有点沉,这回也是梦回旧事。 高中那会儿大家都爱打游戏,一款名为王者荣耀的MOBA手游出现在大众面前,在他们那个年龄段格外火爆。 江槐絮除了和狐朋狗友出去玩,最喜欢的就是打游戏,她还是个货真价实的消费玩家,上头的时候,一跃踏进当时最高的贵族等级v8。 闲来没事就爱学里面英雄的台词。 她最喜欢的英雄是小乔,喜欢用天鹅之梦的皮肤。 某天她在沙发上打着游戏,一局打完,MVP理所当然被她拿到。 她得意地捏着嗓子学小乔说话:“我是天鹅公主,其余家伙都在为我跑龙套。” 然后,现在的谢淮则出现了。 江槐絮觉得自己没看错,不是少年谢淮则,是现在这个。 他从沙发后俯身靠近,贴在她的耳畔,带着笑意的嗓音勾人得很:“公主,这么多年,也该给我这个龙套升个级了吧?” 言语撩人,场面暧昧,距离…… 这距离该怎么形容呢。 他呼出的气吹的江槐絮耳朵发烫,只要江槐絮稍一动作,便能轻易碰到他的嘴唇。 她还顺着这个想法移了下脸,正中他的预判,谢淮则身子后退,拉开了距离。 江槐絮悠悠开口:“也行,要不先当个配角试试看?” 活像那种得寸进尺却又不给人甜头的女导演。 …… 可恶。 不愧是她。 江槐絮醒的比她预料的早。她醒了又没完全醒,还沉浸在这个羞赧、惊悚又略带搞笑的梦中。 扒开床边的手机一看,七点。 微信的小红点格外醒目,她打开,余情的信息纳入眼底。 江槐絮点进去看。 第一条是一个“拒绝涩涩”的表情。 第二条:【所以他真的借醉酒调戏你了?】第三条是语音:“不对劲不对劲,我们先从这个行为来分析一下。他要是酒后显真性,那这个说法能解释的通,要是这是他自己不可控的行为,那咱就算了。” 江槐絮表示:我不理解。 下一条语音就给她解释了:“不过我觉得比较像是第一种,因为他看你的眼神实在算不上清白,你就观察他醒后有什么表现吧,要是记得就是想撩你,要是忘了就是在钓着你。我感觉弟弟应该是后者。” 江槐絮:“……” 她昨晚临时起意给她发信息,只不过是一句:【救命,我好像被人酒后调戏了,可他是弟弟欸。】感情余情已经自己脑补完了? 女明星的行程不忙吗? 嗑cp大户余情:【你也放宽点心,但也要留点心眼,不能被人拿捏。】她补充:【有句话怎么说来着,高级的猎手往往以猎物的方式出现,谁钓谁还不一定。】江槐絮僵着神情打字:【但我觉得我们就是纯纯的姐弟情,可能是单身太久了,激素作祟?】余情又切换成语音:“他不就在你家寄宿过两年吗?都是成年人,小谢也没对象,怎么就不能发展了?你俩这种放在小说里就是伪骨科,可吃香了,我看好你们。好了不想再说了,准备出门,今天有个剧本要谈。” -- 第13页 江槐絮心说你还有剧本呢,快速打字附和道:【高明,您说的对。】但她面上却对余情下的结论不以为意。 以她多年的了解,谢淮则喜欢她。 只有一个字,难。 江槐絮这个人,说她直吧她确实挺直的,毕竟这些年搞笑女也不是白当的。可到底也没直到对感情全盘漠视的程度。 只不过她现在也有点乱,连自己的心思也分不清。 唉。 江槐絮脸埋进枕头里,默默悲叹。 我也不想被钓啊,可是他叫我姐姐欸。 作者有话要说: 问就是写的时候,刚好看到家里的生姜洗发水。 第7章 谢淮则是自然醒过来的。 贺尧说的没错,他近期确实不太对劲,甚至顺着众人的道被灌了一晚。 但算起来应该只有七分醉。 醒后第一件事就是拉开床头柜找烟,却无意间触碰到柔软的物件。 谢淮则这才掀开眼睑望去,丝滑的针织围巾顺着他的枕头漫延到柜台。他侧身躺着,脸颊旁就是围巾面,空气里似乎能闻到很浅的馨香。 他静静看了一会儿,坐起身,把围巾叠起来,抓了一把头发,趿拉着拖鞋去浴室。 人喝醉后无疑只有几种状态,谢淮则属于看着正经清醒的类型,但安静下来就会睡去,醒后也不会喝断片,反而记得格外清晰。 记忆呈片段式在脑里回放。 谢淮则闭上眼,任由热水缓缓流下冲洗着寸寸肌理,试图唤起清醒的思维。回忆戛然停留在昏暗门没锁的一幕,他忽地抬眸,不自在地伸手抚去发梢眉骨上的水渍。 好像有点趁人之危了。 …… 到公司的时候是九点左右。 谢淮则在一楼撞见贺尧,只见贺尧扬着下巴问:“老大,怎么让小莫送你了?” 小莫是谢淮则的助理,但在生活上很少需要他协助。 贺尧对此感到疑惑,不由猜测:“是不是昨晚太刺激?今天连车都没精力开了。” 谢淮则睨他一眼,“你很闲?下周一我要看到新方案的建模和地图。” “错了,我收回刚刚的话,我不该质疑你。”贺尧脸色大变。 “车昨晚给她开回去了。”谢淮则这才解释。 贺尧一惊,所以他都助攻到这份上还没本垒打? “哥,你再不谈个恋爱,全公司上下都要误会咱俩是一对了,我倒是无所谓,但我担心您的清誉被毁。”贺尧一想到他们部门的妹子在茶水间的闲聊,痛心道:“所以,你得加快进展。” 谢淮则:“不然明天?你先把新方案进度拉满。” 贺尧:“……” 这天聊不下去了。 IT这一行难得休闲时间,谢淮则坐在办公桌前忙了一个多小时,忽然接到江槐絮的来电。 他按了接通:“喂。” “谢淮则。”江槐絮的嗓音微颤,语气听上去认真又迫切,她长话短说:“我妈刚刚给我打电话说我爸住院了,但是最近的高铁也是两小时后,我不想等,所以我想借你的车回趟家。” 江槐絮家在潼川市,毗邻渝南市,自驾回去最快不过三小时的路程。 谢淮则听明白了,“你先别急,叔叔没事吧?” “不知道,还没醒来,我有点担心。”她语速很快,似乎不想浪费时间。 “你现在在哪?” “准备出门。” “这样,上高速的路经过我公司,你开过来,我陪你回去。” 江槐絮来不及多想,匆匆出门,到星邃科技公司时,谢淮则已经在一楼等着,他坐上了副驾驶座。 两人连寒暄也省去了。 谢淮则偏头打量了下,江槐絮今天妆也没化,全素的脸有点苍白。 她开车毫无秩序可言,一路速度拉升,大道转弯时颇有灵车漂移的风范。 谢淮则觉得她这火急火燎的性子有点危险。 他商量着开口:“姐姐,要不我来开?” 江槐絮这会儿才从沉浸于自己世界的情绪中走出来,蹙眉道:“你是觉得我技术不好?” 谢淮则想都没想道:“不是,我是觉得你昨晚太辛苦了,所以还是我来吧。” “……” 在上高速前,两人还是换了位置。 “叔叔怎么受伤的?”谢淮则首先打破了沉默。 “出任务。”江槐絮边翻开手机看妈妈的信息,边回道:“你也知道,警察这一行……” 说到这儿,她忽地想起了什么,停顿下来,视线移到后视镜上看谢淮则的神色。 “是挺危险的。”谢淮则神情不变,替她把没说完的话接上,“但是很伟大。” 江槐絮收回目光,咬着下唇,很轻地回了句:“不好意思……” “道什么歉。”谢淮则侧眼看她,淡淡道,“已经过去了。” 江槐絮开始保持沉默。 抵达潼川市的时候是下午,阴雨天气笼罩着这座城市,空气中充斥着压抑而沉闷的气息。 江槐絮非常不喜欢坏天气。 也不喜欢医院的消毒水味道。 江穆北被送到了病房,这会儿已经睡着了,右腿打着石膏,手臂和腰腹是很明显的刀伤。一圈又一圈纱布缠在他的受伤位置。 江槐絮看着无限心疼,老江在她心目中一直是健壮伟岸的形象,不曾这般脆弱过。何况他向来小心谨慎。 -- 第14页 夏蓉在病房外对他们解释:“腹部中刀很深,为了救一个新入警队的警员。” 江槐絮轻轻叹息,眼尾泛红,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了一样,刹那间发不出声。 谢淮则站在她身后,想伸出手安抚她,刚抬腕骨,却又慢慢放下,“叔叔会好起来的。” “你们赶回来还没吃饭吧?”夏蓉明显哭过一回,嗓子有点哑。 “我不饿。”江槐絮带着鼻音地回。 “那妈妈饿了,你们先去吃点东西,顺便给我带一份粥吧。”夏蓉知道她的倔性,换了个理由说。 江槐絮只能答应:“好。” 走出住院部大楼,迎面而来一阵狂风。 看这天气有种不好的预兆。 两人就近选了家小店吃饭。 江槐絮没有什么胃口,要了一份小馄饨,谢淮则点了一份大的。 等餐的时间里,谢淮则盯着她无神的眼睛,想说些安慰的话,斟酌再三后才开口:“还记得以前你跟我说的话吗?” 江槐絮缓缓抬头看向他。 “坏天气有很多种,天空沉得往下压,但我们还得站起来往前走。” “消沉只要三分钟就好了,吃饱才有力气照顾叔叔,不是么?” 江槐絮眼睛一眨不眨,直到盯到眼睛泛酸,她才反应过来被一小朋友安慰到了。 “我也不是很难过。”她前言不搭后语地说,“我只是在想我削的苹果总是会削掉一堆肉,老江吃的话肯定会不爽。” 她觉得倒苦水有些矫情,但有人倾听的情况下,又忍不住诉苦:“我总是想着照顾人,但好像总是不到位,如果我今天没有打电话回家,恐怕他们还想瞒着我……” “姐姐。”谢淮则唤她,静静凝视她,深邃的眼眸满是认真,“我不是被你照顾得好好的?” 听到这句话,江槐絮忆起江穆北介绍他时的场面,说的就是让她多照顾他。 虽然她只比他大了两岁。 江槐絮眼睛渐渐弯起一个弧度,低落的情绪稍被抚平。 回医院的路上下起了小雨。 两人在雨幕里跑了一路。 病房里很安静,夏蓉在一旁喝粥,谢淮则和江槐絮一人分站一个床角。 夏蓉被二人的动作逗到:“你俩搁这儿当门神呢?” 他们又齐齐坐到长椅上。 夏蓉又说:“都给我回去看家,这里有我陪护就行了。” 江槐絮提议:“妈,要不您回去休息吧,我都回来了,我来照顾就好。” 二人的衣服上都沾了点风雨,夏蓉看在眼里,接着轰人:“你们舟车劳顿赶回来才更需要休息。” 江槐絮无可奈何地和谢淮则离开。 途中,谢淮则停车下去超市买了点东西,江槐絮没太在意。 过了几年,潼川市新开发了商业区,回江家的路上,过往空荡的街区如今建起许多商铺,地铁口人影稀少。下雨天生意不好,卖糖葫芦的爷爷正匆忙收摊。 陌生又亲切。 对谢淮则而言,却是最熟悉的配方。 江家没有太大的变化,除了门前的大树随着季节变化,落了不少叶。 谢淮则当初就住在江槐絮的隔壁,江槐絮抱了一床被子到他的房间铺床。 “怎么还是我走前的模样?” 谢淮则大致望了一眼,当时因为他入住新添的书柜上仍旧摆着他的模型,这模型是江槐絮最喜欢的,所以他特意留了下来。除了他的东西搬走以外,其余地方丝毫没动。 江槐絮正在装枕头套,闻言回道:“可能是老江觉得你应该还会回来吧,有客人来他也从不让人住这间房。” 谢淮则倚着墙,语气轻松:“现在不就回来了。” 江槐絮回头问道:“你要不休息一会儿?” “嗯。”谢淮则回。 江槐絮走出去,帮他把门带上。 门关上时,谢淮则走到床边坐下,窗外雨声滴答,衬得整间房格外静默。 过了一会儿,江槐絮敲门,然后开了条缝儿,探头进来,指间拿着一团毛巾,轻轻捏住一角,粉色的毛巾在她指间垂下。 “我开热水器了,刚淋了雨,要不还是先洗个澡?”江槐絮把毛巾朝他的方向扔去,“家里只剩粉的了,你将就点。” 谢淮则伸手接住毛巾,拎着包装袋走进浴室。 洗完澡准备出来前,江槐絮敲了敲浴室门,别扭地说:“你好像没带衣服,要不先穿我爸的吧?但好像没有新的……” 内裤两字还没说完,谢淮则开门出来了,粉色的毛巾覆在他的头发上,他随意擦了擦,似笑非笑地问:“没有什么?” 湿漉漉的刘海松散地搭在高挺的眉骨上,随着擦拭的动作,一缕发丝上的水珠滑落到鼻端。对视了两秒,江槐絮不由怀疑他是不是连眼睛都洗得干净,否则怎么会这么黑亮。 她视线下移,才发现谢淮则换了身衣服,白色的卫衣松松穿在身上,纯白色上只有一串简约的英文logo,烟灰色的直筒牛仔裤裹住修长的腿。 是很普通的款式,但穿在他身上,看着格外赏心悦目。 江槐絮没接茬,恍然大悟道:“原来你是去买衣服了。” 说完又补充:“那买的还挺快的。” “随便买的。”二楼的浴室在尽头,谢淮则走出来斜倚在扶手边。 -- 第15页 他这副模样恍然让江槐絮想起高中时的他,也是一件卫衣牛仔裤,懒懒地靠在扶手旁和她搭话。 江槐絮说:“突然有点怀念高中。” 谢淮则挑眉:“嗯?” 江槐絮低着头,手指拢了拢怀里的衣服:“那会儿我们也是这样,但现在也不算差。” 谢淮则垂眸看她,摸不清这句模棱两可的话其中意味,“想什么呢。” 江槐絮摇了摇头。 作者有话要说: 下雨爱听《雨爱》和《不喜欢下雨天》! 第8章 等江槐絮洗漱出来,房间里已经没有其他人,她才发现谢淮则不在家了。 她翻开微信,三个半小时的视频通话记录下,赫然显示来自他的未读信息—— 【我去换下班,让阿姨回来休息。】 江槐絮问:【怎么不等我一起?】 他估计还在开车,直接按了语音:“快晚上了,生病也要稍微清洗一下,还是我来照顾叔叔比较好,你就别瞎折腾了。” 江槐絮心说,你也知道你身强体壮力气比较大适合干活。 但是,照顾归照顾,他语气怎么有点不耐烦。 男人变脸好快。 江槐絮:【?你凶什么。】 谢淮则无奈:“姐姐,我只是在跟你解释。” 江槐絮:【哦。】 又接了一条:【那我明天早点去医院。】夏蓉回来的时候有点晚,给她带了一份牛肉面。 饭桌上,夏蓉今天没来得及提,现在终于想起来问:“怎么淮则和你一起回来的?” 江槐絮把来由跟她讲了一遍,当然是省去了醉酒把人车开走的部分,只说是他也想回来看看,就一起回家了。 她也很好奇谢淮则怎么说服夏蓉女士回来休息的。 夏蓉女士对此表示:“你爸的干儿子去跟前孝敬,我正好乐得清闲。” 江槐絮看出她双眼下的青灰色,这两天估计休息得少,“是是是,您俩的干儿子回来,就不要宝贝女儿了。” “还是男生好,会孝敬人,还懂得疼姐姐。”夏蓉感慨。 不对,这话怎么听着怪怪的。 什么疼姐姐? 江槐絮没太在意这玩笑话,她听得出来,夏蓉是在缓解因老江生病这件事产生的负面情绪。 她吞咽的动作变得艰难,筷子搅了搅碗里的面,眯着眼甜甜笑道:“不及妈妈会心疼我。” 夏蓉看她,口中嫌弃:“多大人了还撒娇。” “就算长白头发了我也还跟您撒娇。” 夏蓉温柔地点了点她的鼻子:“你呀你。” …… 第二天太阳冒出了头,打断了潼川市连续半个月的阴雨天,是难得的好天气,也像是个转折点。 江槐絮起得早,买了早点去医院。 还没进病房便听见里面传来交谈声,听起来氛围还挺愉快。 “老江,这是你女婿?没想到小江这么快就处到对象?” 老江硬朗的声音响起:“哪能啊,这是老谢的儿子,也算我干儿子吧。” 对方明显知道谢伯父,几不可查地叹了口气,感叹道:“怪不得我说怎么有点眼熟,原来是谢队的儿子啊,都长这么大了。” “那可不,你瞧这多优秀。”老江毫不吝啬地夸奖,“我那闺女哪配得上人家。” 江槐絮:? 她顶着一脑袋问号推开病房的门,不愠地看向老江,他半躺在床上,一脸嬉笑。 江槐絮担忧的心放下一半,才扭头看向旁边的熟悉面孔,“陈叔叔好。” “小江回来了?”陈叔叔打量她一眼,然后又看向谢淮则,“不是我说,小谢和小江还挺有……那个词怎么说来着。” 他想了想,确认:“姐弟相,对,就是姐弟相。” 江槐絮想说,叔叔,好像那话原本说的是夫妻相吧。 叔叔还挺能融会贯通。 谢淮则淡淡笑了下,应和道:“叔叔说的是。” 江槐絮这才把注意力转移。 窗帘大开,清晨的阳光落在谢淮则身上,让他看起来就像是十七八岁的少年,被清爽干净的气息包围,蓬勃而灿烂。 他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白色板鞋前是一个垃圾桶,手上动作没停,正悠闲地削着苹果。他的刀工很好,长长的果皮落尽垃圾桶里,竟一直没断。 不多时,一个没缺肉残皮、几乎保持原型的苹果在他两指间展现。 谢淮则把苹果递给了老江,后者乐呵呵地接过,得意地向江槐絮炫耀:“甜的,换我这好闺女,估计只剩半个苹果给我吃。” 江槐絮这时心里只有一个疑惑,不知道有没有感同身受的家人们,你们的亲爸亲妈也这么损吗? 等陈叔叔探病之后,老江回归正题,“这点伤算什么,你妈就是大惊小怪,还兴师动众把你们招呼回来。” “您不想见女儿,总该想您干儿子吧?” 江槐絮在“干儿子”三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谢淮则抬眼望过去,江槐絮说着赌气似的话语,但嘴角上扬的弧度却真实写着开心,他不自觉地跟着弯了弯唇。 “我当然想,不过我现在更想问问你。”老江战术性停顿了会,“你这头发怎么又蓝了?” “上次见你还是绿的。”他慢吞吞补充。 -- 第16页 江槐絮无语:“那是青木棕,不叫绿的!上次见我都是两个月前的事儿了,这么久当然该换发色了。” 自她十八岁染的橘粉色头发没被轰出家门,之后老江便逐渐接受她染发的事实,但此刻还是忍不住唠叨:“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这绿的蓝的都不好看,还是黑的最好看,经常染发多伤头,我怕你还没到我这个年纪,头发就掉完了……” 江槐絮打住:“您放心,我有用生姜洗发的。” 听到这儿,谢淮则微怔,不可控地回想起那晚,她也是这么说的。 谢淮则的目光不着痕迹地落在她的发上。 生姜洗发水能洗出这味道吗。 夏蓉在家做了饭,中午的时候过来,便让谢淮则和江槐絮回去休息,一个人留在医院照看。 回到家后,谢淮则习惯性地走进厨房,把饭菜统统加热。 江槐絮坐到沙发上,揉了揉太阳穴,听到厨房传来声响,迅速起身走过去:“我来吧。” 锅里的油烧热,谢淮则把菜倒了进去。听到她的声音,他转头看了一眼。 这眼神落在江槐絮眼里,就成了明显的歧视,她立即道:“你不要小瞧人,我这些年也是经常进厨房的。” “哦?”谢淮则了然,“厨房杀手?” “你别不信。”江槐絮越说声音就越小。 谢淮则这么说也不是没有依据。 当年夏蓉是个女强人,忙着公司的工作,江穆北又经常不在家,两个人的早晚饭便成了一个问题。 以前一个人的时候倒没什么,江槐絮正好有借口出去吃好吃的。但多了一个谢淮则,还有一层照顾的重任。江槐絮不情不愿地进了厨房。 她看了一遍视频,觉得会了,于是动手。 实验证明,眼睛会了不代表手会。她最后煎出一个焦了三分之二的荷包蛋。 也许是味道太重,谢淮则被吸引过来。 他看到江槐絮的杰作,诧异地问:“姐姐,看不出来你这么恨我?” 江槐絮:“不是你听我解释。” 谢淮则失笑:“你要是想害我可以用点别的办法,浪费食物不太好。” 说完他就自己动手了。 不可否认的是谢淮则比她更有做饭天赋,那顿饭江槐絮吃的津津有味,对他也改观了不少。 如果忽略他那张损人的嘴,江槐絮会吃的更愉快。因为没有别人在,谢淮则就直言不讳许多:“姐姐也不要灰心,你煮的饭还是挺成功的。” “虽然只有这点成功,但还是可以多试试。” “这个蛋是新煎的,你可以试试,刚刚那个倒霉蛋就忘了吧。” “……”江槐絮觉得自己才是那个倒霉蛋。 后续就是托这件事的福,夏蓉请了个阿姨,专门照顾他们的饮食。 因此,江槐絮在那段时间过得尤其滋润。 - 江槐絮从饭碗里抬头,男人静静坐在她对面,慢条斯理地喝汤。她转念又想,损是损了点,却不至于像现在这般寡言。 到底还是那时候可爱一点。 休息了一段时间,谢淮则又陪她去医院看望,当天是星期日,最迟晚上就要离开潼川市了。 老江笑骂:“赶紧回去吧,爸爸一个人也能照顾好自己,更何况你妈还在这儿呢。” “我再陪您多待一会儿。”江槐絮回。 老江的笑容突然收敛了。 江槐絮实习的时候,找到渝南市的一家传媒公司,大抵是年少的时候都有一颗闯荡的心,老江和夏蓉越劝,她想出去的心就更浓,背上行囊就去一个人去了陌生的城市打拼。 后来没干多久就辞职了,只言片语只提那份工作太累了不感兴趣了。 老江笑说,大不了就回家,爸妈养你。 她或许觉得丢人,非要闯出点名堂。在大学的时候,因为拍照好,有过不少约拍的经验。于是她跟朋友筹划着合伙开了个工作室,奖学金全被她拿来当投资金。 江槐絮把心血放在这家小工作室里,但朋友却不这样认为,她只当这是业余爱好,两人道不谋,很快就一拍即散。 从一个人的队伍到拥有一支团队,这几年,她的性子被打磨得敛去了不少锋芒。 老江沉默片刻,才说:“下次回来要到过年了吧?” 年末向来是社畜最忙的时间段。 江槐絮想了下回:“差不多,我尽量早点回来。” “算你有良心。”老江应了声,转头看向谢淮则,“淮则,过年有空也回来玩玩?” 谢淮则看向老江,他眉眼间坚毅依旧,只不过面部表情牵动肌肤时,多少起了点褶纹。 老江跟他父亲的年纪相似,但和他父亲相比,却更亲近祥和。 他蓦地就记起以前只有他和父亲的家。冗长的深巷像是抵不到终端,家家户户都亮起两盏三盏灯,唯有他推开门,只有满屋的静寂在原地等待。 江槐絮忍不住看向谢淮则,过了一会,才听见他的回复:“好。” 直到两人出发,江槐絮才迟钝地想到一个问题。 她疑惑道:“你过年不用待在苏阿姨那边吗?” 谢淮则淡淡说:“我妈应该是在梁家过年,我回不回也无所谓。” 谢伯父和苏阿姨离婚没多久后就因公殉职。谢淮则被老江接回江家,到高三的时候,苏阿姨忽地回来称要抚养谢淮则。 -- 第17页 后来他就跟着妈妈生活了。 偶尔闲聊家常的时候,江槐絮会从夏蓉口中听说,苏阿姨再婚,谢淮则跟着去了潼川市生活。 不过这都是谢淮则离开江家的后话了。 江槐絮对此不太清楚,但她保有分寸,不想过多介入别人的隐私范围,于是乖乖给嘴上了封条,没有顺着问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噢~姐弟相啊(其实是夫妻相) 第9章 临近元旦,工作室已经控制接单量,但客单仍旧排到了明年一月二十号。因此没有人懈怠,成天到晚除了内景拍摄,还要出外景。 在寒冷的冬天里,外景折磨人的程度不在乎排在第一。 江槐絮每到工作室,总能听到一片哀嚎声,她觉得有苦说不出,但依旧维持知心姐姐的模样鼓励大家。 每当工作的时候,江槐絮会抬头看向窗外,天气总是时好时坏。 今年的雪来得有点晚,也不知道还会不会下。 但她心里隐隐开始期待。 十二月尾声,渝南市终于下起了雪,余情的电话打来时,江槐絮正在修客片。 “Happy new year!”电话那头,余情开口道。 江槐絮正在调色,听闻轻笑着回道:“还有几分钟才跨年呢!” 说完她又回应了句:“新年快乐。” 余情问:“好久不见我的宝,明天能抽出点时间陪我吗?” 江槐絮眉头一皱,发现事情不简单:“说吧,要干嘛?” “我想去滑雪!”余情支支吾吾地回,“其实,是有这么个事儿……” 江槐絮放下鼠标,喝了口咖啡。 “这不是很快就是冬奥了吗,我常驻的那个节目下个月要去滑雪场,也是为了宣传。你也了解,节目给我塑造的人设是运动细胞不错的甜妹,我这不学习一下,心里多没底,咱就是说懂的都懂。” 神尼玛的运动发达的甜美人设,确定不是搞笑女的方向吗? 江槐絮无语凝噎。 不过这个人设的来由她知道。先前余情参加了一档真人秀,其中一个part是运动比赛,余情凭借着超强的爆发力夺得了短跑第一。后来公司发现她挺有运动潜质,便连着给她接了两三档综艺,在屏幕前接连表现了射箭、游泳方面的才能。 虽然这两项余情都会,但无一例外不是在拍摄前认真下过苦功夫的。 这回的滑雪对她来说算是滑铁卢了—— 她完全零基础。 以前江槐絮约过余情一起去滑雪,本来余情兴致冲冲,但去到后又因为穿的少,天气太冷,她光顾着拍照打卡,几乎没滑过。 记起这回事,余情说道:“我记得你是会滑雪的。” 江槐絮继续忙手头的活儿,心不在焉地回:“再说吧。” 三个字说的漫不经心,含着点逗她的意思。 在余情的软磨硬泡下,江槐絮最后还是答应了。 她挂完电话后,打开微信,在工作室的群里发了个红包,群里迅速沸腾,她没理。准备给老江和夏蓉女士发跨年祝福,发完后想了想,又点进谢淮则的聊天窗口,手动输入:【新年快乐。】她放下手机,没一会儿新信息便弹了出来。 谢淮则内容简短:【群发?】 江槐絮气得打字:【这是我一个字一个字敲出来的!】很快,对方回复,白色的信息框上是语音条:“姐姐,祝福的话见面说更有意义。” 周遭静谧,他的嗓音清冽无比,话说出来,又带着点漫不经心的意味。 然而江槐絮的思绪却停留在前面的信息上,她懒得打字,也发了条语音:“所以这就是你以前都不回我信息的原因?” 她追问:“以为我是群发?” 谢淮则轻笑:“我哪有这么闲。” 她翻聊天记录,以前的节日祝福醒目又单一,“快乐”二字单独抽出来检索,估计搜出来的记录能超过二十条。 但谢淮则都没回过。 江槐絮莫名有股无名火延迟蹿升。 以前她怎么不觉得有什么,甚至一如既往地按时发祝福。 过了好久她才感觉自己想法有些幼稚。冷静下来才重新拿起手机,不久前谢淮则回了一句语音,江槐絮将手机移到了耳边。 “姐姐,错了。” 他的语速缓慢,无奈中隐隐带着几分哄人的感觉,但听在江槐絮耳里却有点异样。 错就错,为什么感觉这话像是从他口中拽出来的一样? 她决定不回信息了。 - 滑雪当天,江槐絮是坐余情的顺风车去的,抵达滑雪场的时候,她意外地盯着一齐出现的谢淮则,神情有点惊讶。 余情朝她挤眉弄眼,表情像是在问她:“意不意外惊不惊喜?” 江槐絮无语凝噎。 谢淮则下巴微垂,神情似乎有点受伤,“姐姐,你这样会让我误以为,你不是很希望看见我。” “……”这又是玩哪一出? 江槐絮接不住这梗,她还有点气回信息一事,耐着性子说:“不是,我就是有点意外,难道你不忙吗?” 你们公司真的不用冲KPI吗?你真的不想坐上法拉利吗? 点到即可,后面的想法她只能烂在心底。 谢淮则想都没想:“还好。” “……” -- 第18页 换装备的时候,余情边戴护膝,边解释道:“这是小谢总朋友的场,比较隐秘,可以放心练。” 江槐絮点了点头:“哦。” 余情为她准备了同款的闺蜜护具,江槐絮戴上那个白色凯蒂猫图案的头盔,而余情的是粉色,身后还围了个粉色的屁墩。 显然就是传说中的“差生文具多。” 余情请了个一个专业的教练教她学习,等教练过来,她便把江槐絮推向谢淮则,“你们先去玩,等我学会了再加入。” 江槐絮故作心酸:“我以为你是让我来教你的。” 余情搂住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本来我也没想过他会来,可是他来了,说明他在意你!在意一个女人是倒霉的开始,所以你快点去看他倒霉吧。” 江槐絮:“……” 她转眼看向谢淮则,他已经戴好护具,手上拎着一条米色围巾,乍一看有点熟悉。 倏忽间,天上飘起了细雪,谢淮则朝她一走来,隔着一步距离停下。 谢淮则把围巾拉开,绕过江槐絮的颈后,将围巾转了两圈,最后把长的部分穿进了短的一截里。 江槐絮的手揣在口袋里,怔怔看着他的动作,脖子处传来一阵温暖。 过了一会儿,他的声音在风中送来,“已经洗过了,干净的。” “谢谢。”江槐絮不自在的侧开眼睛,伸手把护镜拉下。 江槐絮以前喜欢滑滑板,后来也很轻易地学会了滑雪,技术还算不错。 两人并肩滑得有点远,脚下铺了一路粉雪。 江槐絮站直身,感受风吹过脸颊的温度,冰凉,却有点清爽。 单板在脚下缓慢行了两步,江槐絮觉得有点无聊,歪头看向谢淮则,提议道:“要不比一下?” “怎么比?”谢淮则反问。 “就前面那个坡,谁快谁赢。”江槐絮指了指前方,从高处望下去,可以看出坡度有点高,远处绵延起伏的山脉连成弯曲的线状,十分像数学题里的曲线图。 “行。”谢淮则应了声。 话音一落,江槐絮便喊了开始,似乎早已蓄好力,加速前行。 江槐絮回头看了眼,见谢淮则一直没追上,于是到三分之二的坡度时,她斜斜倾身,膝盖微屈,整个人伏向地面,转弯时单手放在雪面上支撑,人带着雪板滑出去一段距离,然后一个漂亮的急刹,嚣张地横在前面。 摩擦力使然,板端激起一阵雪,在空中划过一道痕迹。雪白的身姿隐在雾后,又飒又酷,像极在一片白野里跃动的精灵。 江槐絮抬眸,拉上护镜,朝谢淮则笑了笑。激动的心情不知道随着雪飘到哪去了。 谢淮则瞥了她一眼,目光滞了一瞬,而后绕过中间的大道,往一侧的陡坡上滑,从半空踩着踏板跃下,眨眼间便超过她的位置,如同一阵风从容掠过,带着无声又隐秘的侵袭力。 华丽落地时学着她方才的样式,板尾溢出一段雪粒,表演了一个完美的Ollie,动作干净利落。 隔着一段距离,谢淮则唇边染笑,只是一个简单的回头,再没多余的动作。 可恶,被他装到了。 江槐絮暗叹。 难怪刚刚一直跟在她后面,原来是捏着技能没放呢。 两人像是小学鸡互啄一样,暗暗较劲。 江槐絮不服气,踏上了另一边的斜坡,滑下来时速度很快。距离地面只剩一段距离,她落地换刃时一不留神失去平衡,身体陡然前倾,连人带板翻了一圈,最后不小心栽进了雪里。 …… 帅不过三秒。 江槐絮本来想说“给你表演一个美女上天”,然而脸朝地面,呼吸被雪堆堵住的时候,她突然蔫了下来,一顿想不通。 怎么就成美女入地了。 谢淮则见状加速滑过来,她两手从雪里扒拉出来,脸上沾满了风雪。他看着江槐絮还跪着的动作,觉得有点新奇,忍俊不禁说:“姐姐,你这礼行的似乎有点早。” “要不就当给你拜个早年?”她笑了笑,“就是不知道你受不受得起。” 谢淮则伸出一只手,江槐絮趁势扶住他的手臂起身,随意抹了下脸。 他的手蓦地向上抬,拇指轻轻滑过她的眉睫,顺走一片雪花。 江槐絮只觉眼睛痒痒的,不由得扑闪了下睫毛。隔着雪对望,她听见谢淮则低笑一声:“那我认输,我受不起。” 怎么觉得这句话言外有意。 雪场护栏外两侧的树摇晃,强烈的劲风灌入,刺得脸生疼。江槐絮正思忖着该怎么回,冷不防鼻间一痒,骤然打了个喷嚏。 她反应过来时,觉得那场雪下的还挺小,雪场挺大的,滑雪体验还行。 声音回响不错。 嗯,总结来说就是,又丢人了。 吸了吸鼻子,江槐絮把护镜拽下,话语间携着鼻音,理不直气也壮地说:“有没有一种可能,我只是太久没滑了。” 谢淮则点了点头,用同一种句式回:“有没有一种可能,其实我已经忘了刚才的事。” “……”江槐絮护镜后的眼睛盯着他,“挺上道啊。” 谢淮则没有骄傲:“姐姐教得好。” 余情在空地学了半天,终于能够缓速自由滑行,便开始缠着要跟江槐絮一起滑。 江槐絮灵机一动教了她一个动作,两人在空地上肩并肩地踩着滑板。平面的雪如同烫脚一般,她们控制着滑板不断上下晃荡,擦着雪层走路,像两只蹦蹦跳跳的企鹅。 -- 第19页 后来的时间里,谢淮则的存在意义便成了工具人,肩负起帮她俩拍照录视频的重任。 连续拍了几张,谢淮则逐渐找到拍摄的手感。正在拉曝光度时,却不料一团雪球砸了过来,再一晃,手机镜头里只余江槐絮一人,她的护镜抬高至帽檐,眉眼露了出来,眼底眉梢都是笑意。 雪依旧没停,落日红了半边天,剩下的天空被夜吞噬,丝绒般的深蓝涂染,她身后呈现出分层的景象。 风霜之下,江槐絮叫了他一声:“谢淮则。” “新年快乐。” 相机定格的一瞬间,谢淮则极轻地弯了下唇。 ——“新年快乐。” 作者有话要说: 浅秀一下。 第10章 滑雪第二天,九点的闹钟响了又响。江槐絮一觉睡得很沉,后来还是意识到身体难受,才缓缓醒来。 她摸到床头的手机,乍一看,已经十一点。手撑在床面,刚半支起身子,就觉得手臂也无力得很。头昏脑胀的感觉清晰无比,一摸额头,才发现发烫严重。 她把这称为由一个喷嚏引发的后续。 江槐絮强撑着不适起床,提着烧水壶去烧水,翻箱倒柜地找药和体温计。 一通电话打来,她看都没看就接通了,刚一开口边发现嗓子又哑又疼,像是在冒火,“喂。” 那头静默了一会儿,开口是一道低沉的男声:“你怎么了?” 听着还挺耳熟的。 江槐絮愣了愣,把手机移开一看,名片显示三个字:谢淮则。 她把手机挪到耳边,空出的手依旧在翻箱倒柜。轻描淡写回了句:“感冒了。” 谢淮则问:“不去医院?” 江槐絮嘴硬:“不碍事,不用去。” 谢淮则又问:“吃药了吗?” 江槐絮看了眼刚拉开的抽屉:“准备吃。” 她终于翻出来医药盒,但打开一看,退烧药已经没了,毕竟她已经大半年没生病,很久没有吃药,自然也没注意过家里还有没有备用药。 前一秒刚说准备吃,后一秒发现没有药,直接打击到江槐絮,她脱力般坐在冰凉的地上,改口道:“准备买。” 说完她就切开通话界面,打算点个同城配送。 “江槐絮。”谢淮则叫了她一声。 江槐絮在屏幕上滑动的手指一顿,有点懵。 “地址。” 他蓦地沉下嗓音,语气透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强势。 江槐絮反应慢半拍似的,看着页面上选择地址的信息,乖乖念出家门号。 “等着。”谢淮则落下两个字,随后挂了电话。 江槐絮看了眼通话页面,有点茫然。 “等着”是什么意思? 江槐絮扶着桌面站起来,脑袋晃了两下,水已经烧开,她走去给自己倒了杯热水,手握着杯壁取暖。她坐到沙发上,喝了一杯热水,一只手支着脑袋,等到几乎快要睡着,才听到了门铃的响声。 江槐絮一个激灵,以为是叫的同城外卖到了,赶紧去开门。刚开了一道缝隙,她先是看到一个药店的包装袋,下意识地伸出一只手去拿,并且说道:“谢谢啊。” 哪知对方并没有要给她的意思,江槐絮皱眉,素白的手尴尬地放在半空,门外的风冻得手有点僵。她抬了抬眼,才注意到对方被墨色西装裤裹住的一双长腿。 奇怪,外卖工作者的服饰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 江槐絮抬头看去,声控灯灭掉的前一秒,她看清来人的模样。 男人穿着一身黑色的西装,整个人像是融入深色的阴影里,抿直的唇线、沉默的嘴角无一不彰显成熟的气质。 他个子很高,江槐絮得仰头才能和他对视。她的右手还放在门扶手上,只干巴巴地说了句:“是你啊。” 谢淮则打量了一眼,江槐絮神色惨白,睡衣外穿了件加厚的玉桂狗睡袍,帽子扣在头上,两条长长的小狗耳朵耷拉在两侧,和她蔫巴的表情两相对应。 他正欲说些什么,声控灯忽地亮起,身后传来一道声音。两个人循声看去,一个戴着头盔的男人看了他们一眼,然后问:“江先生是吧?您的同城外卖。” 江先生? 谢淮则扬眉看向江槐絮。 江槐絮愣在原地,目光转到谢淮则的脸上。她心说,单身女性独居,具备点防人意识还是挺重要的。 她还没认领,谢淮则已经接过并跟那人道谢。 江槐絮最后还是把人请进了家里。 “不是让你等着吗。” 茶几上一杯透明杯子的水已经空了,谢淮则重新倒了热水,又递给她。 江槐絮有点心累,她哪里猜得出小男生的意思,况且当时她也点着外卖了。 她捧着热水,一脸无辜:“我都生病了,你居然还趁机凶我。再说,我也不知道你会来啊。” 话落,她才意识到这话说的多少有些委屈。 “姐姐。” 他轻声唤她,语气有点不耐烦,又暗暗夹着难以察觉的无奈。 “我快二十四岁了。” 江槐絮怔住,不明白他想表达什么,心底又隐隐升起几分奇怪的期待感。 “以前我打架都是你给我包扎,发烧也是你陪着照顾。” “所以,这次换我来陪你。” -- 第20页 好的,白期待了。 他这话说的真就像小时候你照顾我,所以等你老了病了我也会同等程度对你好。 江槐絮仿佛听见她许久没有萌生的少女心破碎的声音。 “那没事了,吃药吧。”江槐絮略过那些话。 “……” 谢淮则拿出体温计给她。 噢,流程忘了。要先测体温才能吃药。 江槐絮深吸一口气,听话测起体温。 38.1℃。 江槐絮认命地吃了退烧药。 谢淮则问:“吃饭了没?” 因为生病,江槐絮甚至感到一阵反胃,“没胃口。” “还是得吃点,你先去休息吧。”谢淮则走过来。 江槐絮现在是真的虚弱,吃完药后副作用上来,愈加使不上力,只好先回房间歇会。 她侧躺着,紧闭双眼。谢淮则帮她掖好被子,指尖不经意碰到她的脸颊,温度灼热。 灯关的一刻,江槐絮从被子后面探出头,眼睛睁开一道缝,望着谢淮则的背影,蓦地又想起那句话。 “姐姐,我快二十四岁了。” 她重新闭上眼睛,睡意迟迟不来,但记忆却掀开一条缝,主动输进她的意识里。 高中周末放假的时候,谢淮则发过一次烧。 那天王阿姨请假,江槐絮便叫了外卖,她去叫醒谢淮则起床吃饭时才察觉他正发着热。烫人的温度吓得江槐絮饭也不吃了,二话不说打车送人去医院。 进了医院,江槐絮架着个比她高的男孩子一通乱走,挂号的时候谢淮则才幡然清醒。他眼神吃惊,不可思议地盯着江槐絮干净清秀的侧脸,然后下巴朝向等候区的人,“你看一下那边。” 江槐絮循着他的视线看去,附近全是生病的小孩以及陪同家长,普遍年龄比较低,她没发现有什么不对,讶然问道:“你不是未成年吗?” “姐姐,我十六岁了。”谢淮则说不出是生病还是无语,喉结滚动,只觉说话有点困难。 江槐絮眨了眨眼:十六岁怎么了?你还比别的小孩多出优越感了? “十六岁早就不挂儿科了。” “……” 真是糟糕的回忆。 江槐絮把脸蒙进了被子里。 药的后劲上来时,江槐絮彻底昏睡过去。 过了一个多小时,她才被人叫醒。 江槐絮没睁眼,身上出了点虚汗,室内的温度不知什么时候被调高了点。 谢淮则唤她起来吃饭。 她模模糊糊地坐起来,睡觉前把睡袍脱了,这会儿只穿着单薄的睡衣。被子滑落,米白色的衣领微松,露出两条深陷的锁骨,睡衣贴着白皙的肌肤,纤细的腰肢不盈一握,玲珑的曲线若隐若现。 谢淮则触电似的移开了视线,喉咙有些干,随手捡起一旁的蓝色睡袍。 江槐絮刚掀开眼帘,不料视线全然被衣物遮盖,她裹着衣袍露出头来,谢淮则已经走出房间,只留下一句话:“给你煮了面。” 出了层薄汗,江槐絮这会儿觉得已经好了不少,体温一量,降到低烧状态。 谢淮则的手艺精进了不少,只煮了一碗番茄面,上面洒了些葱花,整体卖相看着不错。她的食欲被拯救,很快把面吃完,拿纸巾擦嘴的时候还不忘夸他:“小谢很有下厨的天分。” 谢淮则不紧不慢地回:“小谢一般不下厨。” 江槐絮突然想起来她家能吃的食材好像只有面条,属实难为谢淮则了,连续喝了几口水,才道:“那能吃到你煮的面,是我的荣幸。” 谢淮则没回复,江槐絮当他默认了。 大男生也是男生,果然比较好哄。 谢淮则没在她家待多久,江槐絮在他走后,听着歌又睡了个觉。 醒来的时候已经退烧,汗黏稠地贴着身体。她火速去洗了个澡,走出来时一身清爽。 正巧门铃响起,她开始狐疑是谢淮则来探病。 然而她从猫眼看了下,发现并不是。不知道为什么,心底缓慢升起一缕失落。 “2702的江先生?”外卖员看了眼单号,“是你的吗?” 江槐絮记得自己没点外卖,疑惑了一会才应道:“是我。” 同他道谢后,江槐絮拎着外卖关门。拆开包装袋,备注一栏赫然有一串文字:下午要出差,给你点了晚餐,记得按时吃,退烧了跟我说一声。 江槐絮顿然醒悟,知道这是谁的手笔了,当即给谢淮则发信息:【谢谢啦,小朋友。】复又打字:【退烧了,好多了。】 她发完信息才继续拆封,最上面是一盒新鲜的草莓,下面的包装盒里装着的是猪肚鸡汤饭。 嗯,就是说还挺补的。 补得她晚上都睡不着了。 十一点钟,聊天框弹出信息,谢淮则回话:【不客气。】对方显示正在输入中,没一会儿,江槐絮又收到一条信息:【刚开完会回到酒店。】新一年的第一天,出差就算了,是什么会还要开这么久。 江槐絮一边追剧一边看手机,啪啪两下打字:【那你早点休息。】像是读懂了她的内心独白,谢淮则回:【有应酬,所以有点晚。】看到这句解释一般的信息,江·宇宙钢铁大直女·槐絮:【辛苦了。】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十六岁也可以挂儿科,他绝对是嫌丢人! 第11章 -- 第21页 另一边,高层酒店的落地窗宽敞明亮,隔绝了车水马龙的声音,只能看到城市的灯影浮动。 谢淮则看到信息时没忍住低笑了一声,窗面映出他含笑的面容,他抬起眼,压抑了点嘴角的弧度,把手机撂下,准备洗澡。 洗完澡出来时,江槐絮又给他发了条信息,光看文字谢淮则仿佛就能想象到她说这话时的神色,卸掉了长辈的名义,焦躁的时候蹙眉敛目,语气还有点埋怨和嗔怒。这么一想,她的面容在脑海逐渐生动形象起来。 江槐絮:【都怪那碗猪肚鸡汤,我睡不着了!!】一条干毛巾挂在脖子上,谢淮则单手打字,冷酷拆穿她:【姐姐,讲讲道理,分明是你今天睡的比较多。】江槐絮活像个无赖,快速按输入法,看也不看光速发过去:【陪唱。】她对自己的打字水平极其信任,退出屏幕时,脑子一闪,再看回去才发觉错字了。 重新回到小窗,敲出正确的两个字,正准备发过去时,谢淮则的信息便出现在聊天底部:【陪你听歌行不?】 【陪唱怕拖你后腿。】 江槐絮看着两行字,唇齿溢出笑声,想了想,在拿来解释的“赔偿”两个字前输入:【那就当赔偿了。】 过了一会,对方发来一起听歌的链接。 江槐絮点进去前看了眼,歌曲名是《My Only One》。 她忽然想到自己指不定是患了发烧后遗症,否则怎么会在那一瞬间,蓦地感觉余热未褪,两颊发烫。 ——仅仅因为歌名里的三个单词。 江槐絮又想。 也许只是随便点开的一首歌。 她注意到谢淮则的id是April17。 四月是什么意思? 以他的性格来看,估计是四月份注册网易云用户,所以顺理成章就取了这么个英文名,那阿拉伯数字可能是因为id重复所以随便加的吧。 她觉得分析得很到位。 电视机还在播着狗血的肥皂剧,江槐絮拿遥控器关掉,很有仪式感地戴上耳机。 男女合唱的英文歌曲缓缓流入耳膜: “You are my only one,你是我独一无二的挚爱, It\'s just there\'s no one else, ouh, uoh,世间无人与你相匹……” 不知道是歌词的缘故,还是耳机的另一头是他,江槐絮莫名有点慌乱。 一首歌听完,谢淮则问:【要不听你的歌单?】江槐絮回了个“好”,然后在自己收藏的歌单里面随便找了个,随机播放模式为他们挑选了一首歌。 江槐絮看着播放器蹦出来的《I\'m Yours》,陷入了沉静。 歌是没问题的,但她怀疑自己有问题了。 她不禁猜测谢淮则会不会多想。 手机定位开着,两人一起听歌的页面上显示相距960公里,一起听了五分钟。 她没有回微信,直接在边听边聊这里发了个“谢谢你陪我听歌”的表情,然后文字聊天:[槐序:你出差去哪?] [April49:渡城。] 江槐絮恍然。 [槐序:好玩吗?] [April49:今天没玩,改天有时间去逛逛。] [槐序:我没去过,所以有点好奇。] 歌曲的音量忽然减弱,她以为是谢淮则暂停了,刚点进去页面,就听见谢淮则的声音清晰传来:“想去?下次和你去。” 江槐絮仔细一看,才发现文字旁边的语音标识。 是她落后了,这软件居然还有实时语音。 江槐絮礼尚往来般回了个语音:“其实也不是很想去,但如果有时间,可以考虑下。” 说完,她感觉有点口干舌燥,连忙喝了口温水,贝齿不自觉地轻咬着下唇,天知道她刚刚有多淡定说出那句话,现在就有多紧张。 像是过了许久,又好像是只有几秒。 一声提醒,她又收到了一条信息,她按耐住变幻的心,稍微冷静下来,才抓起手机看,是文字内容。 不是语音。 又有一丝微弱的失落涌起。 但是看清内容后,江槐絮的情绪瞬间多云转晴。 [April49:那如果有时间的话,姐姐务必要第一个想到我。] 一来一回的话语似乎默契地达成了某种约定。江槐絮觉得她的心绪恍若窗外的一滴雪飘飘浮浮,最后落定之际,悄然融化。 后来到底听了几首歌,江槐絮根本没算清,因为听着听着她就睡着了。 音乐软件开了一夜,到第二天她随意看了下,听歌时长是9个小时,然后直接顺手将应用从后台划走。 休息了两天,江槐絮重新回到岗位,她打算今年提前点时间回家,所以要趁早忙完年前的工作。 如果有“你有没有为工作拼过命”这类话题,江槐絮绝对是有权发言者,每次下班回家,只觉得手和肩膀都酸痛不已,就连夜里做梦都是她穿着棉袄,扛着重量级的相机到处跑的场景。 江槐絮拼命模式开启后,朋友圈也成了互不打扰的状态。谢淮则似乎比她更忙,两人自上次听歌后就很少联系。最新一次听说与他有点关联的事还是在微博上,她空闲时上网冲浪,碰巧刷到星邃的那款游戏要在年后上线手游版。 她仔细想想,谢淮则忙的应该跟这件事情八九不离十。 - 与此同时,渡城某商业酒会上。觥筹交错,光影迷离。 谢淮则单手抄兜,斜倚着吧台,一副散漫轻闲的姿态,但眉眼清冷,神色漠然,无端生出几分凛冽和距离感。 -- 第22页 贺尧绕到他身前,喝了口红酒,状似不经意地问:“想什么呢?让我猜猜——” “该不会是某位美女摄影师吧?” 谢淮则撩起眼皮,朝他侧了侧眸,视线扫过他手里的高脚杯:“喝上头了?” “我看上头的另有其人。”贺尧嬉皮笑脸地靠在台前,“我还没见过有人喝醉还装脆弱的,做到这份上,也是真绝。” 谢淮则:“……” “谁装脆弱?”一个男人走近,语气自然熟稔地询问。他样貌精致清隽,西装革履却遮不住眼底的轻傲,是个给人第一观感就格外轻狂不羁的人。 “迟总。”贺尧打了个招呼,又说,“没什么,我就是在给小谢总支个招。” 谢淮则:“?” 众人皆知星邃科技的总裁年纪尚轻,却凭借过硬的IT技术与创新开拓的想法,在众多主推游戏的产业中劈出一条生路,越过坎坷逐步上升。 但创业最初并不轻松,他是那时候认识迟谕的,后来通过合作,两人产生的交集越来越多,交情尚好,也对彼此多少有一些了解。 迟谕猜测性地说出三个字:“白月光?” 贺尧狂点头,向他投去赞赏的目光,“咱谢哥这么多年,还有别人?” 迟谕点点头,表示理解。 “可惜明里暗里钓了一个月,姐姐依旧无动于衷。”贺尧颇觉可惜。 于是他们就根据“姐姐到底在想什么”进行了一次漫长的讨论,落在别人眼里,还以为是在商讨什么企业大计。 最后贺尧一句话总结:姐姐的想法你别猜。 贺尧想着想着,觉得奇怪:“不对啊,迟谕你媳妇不是比你大吗?你应该对姐弟恋的发展深有体会啊!” 迟谕用一种看傻逼的眼神看他,丝毫不犹豫地说:“他现在走的是追人的流程,我又没追过人,我哪知道。” 啧,这话听起来还挺骄傲。 贺尧受伤状:“好知道了,但我看着你就像人姑娘勾个手指头就开始摇尾巴的那一挂,我信谢淮则被钓都不信你是被追的。” “草,怎么还带骂人的。” 贺尧神情无辜:我只是说个大实话,别欺负老实人。 迟谕补充:“我和我媳妇儿那是水到渠成细水长流,懂吧?” “……” 谢淮则今晚兴致不高,沉默着放下酒杯,手指轻叩大理石吧台的平面,面色平静,似乎并不在意他们谈论的主角是自己。他打开手机刷到江槐絮一小时前发的朋友圈,是一段文字内容:客户说想拍天台烟火大片,我说咱这只能提供仙女棒,她说行吧,小的烟火也是烟火。于是为了补偿她,我在聊天窗口轰炸了数朵烟花表情包,当做送给她的烟花秀。 看到最后一句,谢淮则哑然。 再往下看,她在评论处补了一句:天知道其实我也好想看烟花。 谢淮则收回笑意,神情若有所思。 贺尧已然司空见惯,但仍旧摆出一副老父亲的神态,他扯着迟谕说:“看吧,这已经走火入魔了。” 迟谕深思片刻,说:“我怎么感觉谢淮则才像是情愿上钩的那个。” 谢淮则这才抬眉看向他们,也不回避,言语间流露着一丝几不可查的轻嘲:“这么明显?” 两人皆是一愣。 “这么喜欢就早点下手吧。”迟谕敛起了玩趣的神色。 谢淮则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眸色微暗,低道:“算了,怕太急。” 把人吓跑了怎么办? 剩下的话他没有和二人提及。 …… 江槐絮最近越熬越晚,一到晚上,咖啡便不间断。 等忙完的时候已经两点,她心疲力竭地躺下,习惯性地看了眼手机,收到一个来自半小时前的链接。前后没有多余的话语。 网址是一串没有逻辑的英文字母,只有最后一个html的网页标识她能看明白。 再看看联系人,是许久没见的谢淮则,不由得更好奇了。 是不是发错了? 难道是什么少儿不宜的链接? 想到这儿,她怀揣着狐疑又稍许激动的心境,缓慢点开了链接。 网页跳转,映入眼帘的是纯黑的背景,上面洒满了白色的星星,细碎的微光,点缀成一片深邃奇妙的星空。 “嘭”的一声轻响。 从页面底部开始,一簇白光有规律地喷射升高,在空中绽放成绚丽斑斓的烟花。 紧接着,颜色各异的亮光依次跟上,此起彼伏地窜上空,中间少有空隙,纵横交错间,无数朵烟花欣然怒放,在这幅夜景里绘成流光溢彩的画卷。 谢淮则像一个诡秘的魔术师,沿着她的轨迹,把那些天马行空的念头付诸行动。当你亲手揭开这份匪夷所思,才发现是一片柔软梦境。 他悄然给她放了一场烟花—— 那是绽放在这个寒冷冗长的冬季中,独一份的浪漫。 画面里,浓墨的星空归于沉寂时,江槐絮觉得她的心底也有一小簇火花,怦然绽放。 她返回窗口,轻快发送:【幼、稚、鬼。】这话说的显然已经忘了她白天也给客户放过烟花秀,是个同等级别的幼稚鬼。 过了两分钟,谢淮则才回:【姐姐说是就是。】毕竟不幼稚的话怎么会临时起意,对她使这种轻易被识破的小把戏。 -- 第23页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写这段的时候有个故事,就是很多朋友刷到圣诞树,然后艾特我让我也做一个出来,后来过年又兴起烟花,我直接爆哭。 第12章 由于工作忙碌,江槐絮疏于打理头发,前段时间发色已经掉成绿色,她尚且能接受。 可过一段时间再看,头发经过两层褪色,已经进入一个尴尬期。她趁春节前去了趟理发店,才舒舒服服回家。 回家的时间比预算的早,因为有一个约了很久的客单是在潼川市本地。对方是女大学生,要求拍校园相关的照片。而且让江槐絮觉得有缘的一点是,拍摄地点选在了潼川大学——她毕业的学校。 客户不用商定服装和妆容相关问题,省了很多流程,拍摄时间定在下午。 正值寒假,校内十分冷清,但给了她们便利的空间。 拍摄的是一对要好的闺蜜,其中一个比较外向的女生见到她时便直夸道:“原来那些照片背后的摄影师长得这么漂亮。” 之前不是没有人这么说过,只不过眼下被两个小妹妹赞叹,还是让江槐絮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另一个女生则是好奇地问:“欸姐姐,你之前不是染了蓝发吗?” 江槐絮惊讶她居然知道自己染发的事,顺口解释道:“掉色,就把头发染回来了。” “原来这样!没事儿,黑发半永久好吗姐姐?你黑发也好好看。” 一番交谈下来才知道,她们是在某书上关注到她的工作室,才会萌生出约拍的想法。江槐絮也吐露了她是潼川大学毕业的。三人格外投缘,像是学姐学妹之间的会晤,比起刚见面的时候,相处倒是更轻松愉快了些。 两人想要拍冬日写真的风格,穿着款式相似的日式制服,一颦一笑都是青春活力的校园大片。 期间,江槐絮不由在内心感慨年轻真好。 外向的那个妹妹叫程蜜,她听到后迅速说:“槐絮姐姐你这身打扮,看起来跟我们就是同届的。” 没想到另一个嘴更甜:“应该说是比我们更年轻。” 江槐絮失笑。她出门前纠结了一会儿,想到是回母校才特地穿了件牛角扣大衣。 谁能拒绝学院风呢。 一直拍摄到了晚上,雪才缓缓下起来。江槐絮帮她们拍了一套雪景图,盏盏路灯下,雪色盈满,少女纯粹烂漫,宛若神明降临。 她征求到两个小姑娘的同意,临时发了个朋友圈,只有两张图,一张是漫天雪景,一张是女孩在光下对望的花絮。 配文是简短的四个字: 冬日来信。 - 此时,梁家祖宅里,热闹非凡。 而谢淮则却一个人待在角落,百无聊赖地把玩着手机,下意识地点进朋友圈,往下刷了两条,手指却忽地顿住。备注为“-7”的好友动态,顷刻间映入眼。 看了眼唯一一张有人物的图,他就把注意力移到了第一张。第一张是飘雪落下的图,灯影蒙蒙,路标半露。 他这才点击查看大图。路标上,“栖星路”三个字格外显眼。 直到电话拨通那一刻,谢淮则还有点失神,等他意识靠拢,江槐絮的声音已经响起:“喂,谢淮则?” 谢淮则抬眸看了眼,老人生日的晚宴上,各人脸上一派欢愉,斟酒祝福,把酒言欢,面子上做的十足,却不知道心下怀的什么鬼胎。 他沉默了一下,才缓缓开口:“姐姐,可以见一面吗?” 江槐絮看了看时间,问:“现在?” 谢淮则默了默。 江槐絮又问:“你回潼川了?” “嗯。”谢淮则回。 江槐絮想了想,然后才说:“我还在拍照,应该要一会儿才结束,要不你过来吧,潼川大学二教。” 电话挂了之后,谢淮则回到苏婧珊在的那桌,在他出现的一刻,原本融洽的谈话声及时静止,新的家常话题取代了先前的内容。 对此,谢淮则并不在乎,也假装不知道。 “妈,一会儿我先走了。”他开口的一瞬间,桌上几人全都无声地看向他。 苏婧珊听闻,搁下筷子,不赞许地说:“胡闹,还没结束,哪有提前离席的道理。” 谢淮则缓慢看了她一眼。 岁月从不败美人。 苏婧珊便是这样的美人,虽然早已过了暮春之年,但保养得宜的皮肤让她看起来比许多同阶段的女人要年轻点。即便当下她蹙着眉、冷着脸,神情不虞,也不能遮挡她半分姿色。 谢淮则自幼遗传了七八分苏婧珊的容貌,长得十分好看,但长大后,眉眼却多几分父亲的影子,那股子英挺凛然的气息萦绕,让他看起来全无童稚时的温顺,反而有些许乖戾。 他这会儿只是无声地看了下苏婧珊,却让苏婧珊感到格外不自在。在她的角度看来,谢淮则这个行径就像是在挑衅作为长辈的尊严,内心腾地冒出一股火,嗓音压抑着:“你当这是你家吗,想走就走。” “确实不是我家,所以——”谢淮则顿了下,嘴角的嘲意渐显,“也没必要留下。” “你们吃的愉快。”谢淮则留下这句话,干脆起身,走得没有一点留念。 “孩子想去就让他去吧。”梁岸的声音在身后传来,他在安慰苏婧珊,“留下来才会让他不自在。” -- 第24页 苏婧珊见梁岸发话,忍不住自责起来:“不好意思,是我不好,没教好孩子,我只是想让他一起回家,没想到他……” …… 准备结束的时候,江槐絮正在长椅上收拾设备,忽然听见两个女生在旁边激动的谈话。 “我去,学校这个点还有人来?” “咱们不是人吗?” “等等,那人好像有点帅。” 周莘忍不住问道:“你不是近视三百度吗?” 隔这么远,怎么就看出来人家长得帅? 程蜜无语:“不信你看。” 周莘往她说的方向看去,不禁愣住:“等等,我靠,还真是。” 听到这,江槐絮不禁莞尔。 像是为了验证自己的眼光没有问题,程蜜打算寻求第三个人的赞同,她笑嘻嘻地凑到江槐絮身边,眼神往校道上示意,“槐絮姐,你看那个像不像女孩们的梦中情夫?” 江槐絮被她的说法逗乐,恍惚间梦回大学时候,室友也经常在路边看到某个帅哥,就拉着她一起看。 她循着程蜜的目光看去。 校道上只亮了几盏灯,那人身形颀长,黑衣黑裤,昏黄的光晕兑进深沉的颜色,走在空无一人的街头,有种和谐的氛围感。 他正巧经过栖星路的路标,和她们只剩一段很短的距离。 江槐絮摸着下巴正准备评价,目光突然一滞。 等等,这梦中情夫怎么这么像谢淮则? 江槐絮想起来了,他要过来找她。 她看了眼旁边还在观察的小女生,故作阅人无数的样子点评:“远看还行。” 程蜜一愣,大帅哥在的那个位置,应该能听见她们讲话吧? 她忙拉住江槐絮的袖子示意,然而江槐絮还在认真打量,似乎没注意到她的眼神。 程蜜都快急出声来了。 “但近看……”江槐絮沉吟了下,“好像也就那样。” 谢淮则慢慢走近,脸上表情寡淡。 程蜜看到,反而觉得大帅逼顶着这张冷脸,明明越看越帅啊!但是怎么感觉下一秒就要过来揍她们。 作为引发这个议论的罪魁祸首,她简直欲哭无泪,傻傻地呢喃出口:“姐、姐,我有点慌。” 下一秒,大帅逼径直走到她们面前了。 只不过他的视线片刻都没停留在她身上,好像也不是朝她走过来的。 有点意外,有点失落,又有点侥幸。 程蜜愣在原地。 谢淮则在江槐絮面前站定,深沉的目光凝在她脸上,薄唇微启,重复她的话:“嗯,也就那样?” 隔着一步远,江槐絮表情微怔,却见他俯下身来,两人之间的距离变得更近。 “姐姐,那你告诉我,哪样的才叫行?” 他的声音没有一丝起伏,但因为冷冽而富磁性,钻进耳朵时格外好听。 被他这么盯着,江槐絮下意识屏住呼吸,刚刚的底气瞬间消散,目光不自在地转开,生硬的转移话题:“你来的还挺快。” 谢淮则直起身,移开了视线,自然的伸手取过她搭在椅背上的外套。 这时,程蜜已经被朋友拉过一旁,目瞪口呆地看着二人的互动,她和朋友交头接耳:“小莘,你看见了吗?” 周莘点点头,用同款吃惊表情说:“我还听见了。” “听见什么?” “你心碎的声音。” “……”程蜜无语透底,“不过这说明大家眼光还是不错的,咱姐夫真帅。” 周莘继续点头附议,看见江槐絮和谢淮则站在一起,两人之间莫名有种无形中契合的磁场,用俗点的话来说,就是般配,又岂止般配。 想到这,她决定端一下水,认真道:“姐夫也很有眼光。” “可是他叫她姐姐欸。”程蜜不解。 “这你就不懂了吧,这叫年下之光。” “……” 江槐絮不知道她们已经彻底误会,她接过大衣穿上,跟她们说一下后续问题:“等我修好图会先发给你们看,有哪里不满意的话到时候可以和我提。” 谢淮则已经承担起帮她提包和提设备的任务,江槐絮手里非常轻松。 这一幕看得程蜜和周莘心底又是狠狠激动。 “好嘞,辛苦了槐序姐!”程蜜嘹亮的说。 “辛苦了。”周莘说,“那我们先走了,您和姐夫慢慢逛。” 她看上去很文静,一本正经说出这话时,江槐絮难得一呛。 刚想解释,程蜜继续嘹亮的附和道:“姐夫,你俩慢慢玩,好好照顾我姐!” 江槐絮开口,声音还没发出来,又被程蜜打断,“不用管我们,我们这就走,拜拜了姐。” 江槐絮无力回话:“……拜拜。” 等她俩背影离得越来越远后,江槐絮开口解释,打算化解尴尬:“那两个小姑娘闹着玩的,你别当真……” “我知道。”谢淮则偏头看了她一眼,幽幽道:“毕竟我长得也就那样。” “……” 还挺记仇。 第13章 雪下的越来越大,细密的雪绒落在身上,又无声无息融化。谢淮则撑开伞,两人并肩漫步在校道上。 江槐絮双手揣进口袋里,走了好一会儿,路过田径场时突然停下了脚步。 谢淮则也随之停下,回头看去,她正盯着绿茵场发呆。 -- 第25页 片刻,江槐絮的目光转移到他脸上,用回忆似的口吻说:“还记得吗?那时应该是你第一次来我学校吧,就站在这儿。” 江槐絮指了指中间的足球球门,又道:“我在那边。” 谢淮则没有看她指的方向,视线落在她的脸上,她的面容慢慢和阳光下张扬明亮的女生重合。 她说的这件事,他记得。 那是一个暑期刚过但酷热残存的九月份。江槐絮刚踏入大学的门槛,军训刚开始一周。老江和夏蓉忙得走不开,于是给她送东西的重任就落在谢淮则肩上。 具体到给她送的是什么,他也还记得。 他去的时候不太巧,正赶上休息期间的尾声,江槐絮刚从绿茵场跑过来时,总教官的哨声就响了起来。不远处穿着迷彩服的女生没忍住咒骂了句,然后跟他招手示意:“我先走了。” 然而口令声响,不管人在哪里都得立即停止动作。 在离队伍只剩两米的地方,江槐絮僵硬地停下步伐,看着匆忙排好的队伍,她无声叹了口气,自己最终还是迟到了。 别的连队已经开始站军姿,她们连队的教官下完立正的口令后,下巴微抬,点了点江槐絮:“你,出列,迟到就罚你表演个才艺吧。” 江槐絮心想估计教官是看在她是女孩子的份上,才没有体力惩罚。相比之下,才艺表演的处置属实有点轻了,她赶紧应下来:“报告教官,表演唱歌可以吗?” 教官可能也没想到这女的居然应的这么快,倒也没太为难人:“行啊,半分钟时间,表演得好就回去继续训练。” 连队和另一个连队呈面对面的形式来站军姿,而江槐絮就站在两个连队中间,也不知道是不是教官怕她内向声音不够大,特地给了她一个喇叭。 江槐絮大大方方地拿过,那个大喇叭比她的脸还要大,她清了清嗓才开始唱:“一起长大的约定,那样清晰,打过勾的我相信,说好要一起旅行……” 田径场很安静,全场站立瞩目,只有少女深情明亮的歌声在回响。 江槐絮纤细的腰挺直,穿着军训统一的服装,帽子松松戴在头上,刚过肩的头发扎了个低马尾,有几缕发丝在鬓角垂下。天气很好,阳光遍布人间,仍旧不及她绚烂明媚。 “而我已经分不清,你是友情,还是错过的爱情。” 唱完这句,她便停了下来。 “可以,看来是个有故事的人。” 教官的话一出,队伍中有人绷不住肩膀颤动起来,在整齐的中格外明显。 教官顿了下,平静的补充道:“唱的挺好,解散继续,唱完才能走。” 江槐絮心雀跃了一半又跌倒谷底,她震惊地“啊”了一声。 有男生忍不住笑出声。 碍于众人见着,教官不耐烦了:“啊什么,还不归队!” 说完,又对着那个发声的男生说,“笑什么笑,再笑全都给我留下来。” 没人再敢出声。 解散的时候江槐絮被留下来了,她心态还好,甚至稍微提了个要求,教官应下,给她连了个伴奏,把那首《蒲公英的约定》完整唱完。 许多人都急冲冲地跑去食堂干饭了,但也有些人留下来围观,举着手机拍,江槐絮倒是没有避讳。 但是谢淮则当时想的是,她应该会在心里懊悔,那天没有化妆。 等江槐絮再过来时,谢淮则还没走,只不过是坐在树荫的长椅上等。 少年长腿抻着,一个尚未拆封的长方体盒子放在一边,那是专程给她送来的。看见她走过来,谢淮则把盒子挪了挪,给她腾地儿。 江槐絮一把将帽子拉了下来,气喘吁吁的说:“不好意思,让你等那么久。” “没关系。”谢淮则很快回。 江槐絮斜挎着一个大容量水杯,军训运动量大,瓶子里面的水已经空了,她眼睛瞥见谢淮则手里拿了一瓶矿泉水,便直接夺过,嘴里念叨了句:“渴死我了。” 谢淮则原本想提醒一下,却还是什么都没说出来。剩下的半瓶水被她一下子灌完。 江槐絮思忖了下,说:“其实你可以把东西先放门卫那里存放。” 谢淮则难得撒谎,目光诚恳:“叔叔说这电脑比较珍贵,让我一定亲手给你。” “……不愧是我爸。”江槐絮笑了笑,打算尽下地主之谊,“走,姐姐请你吃饭。” 他们去到食堂的时候,味道还不错的饭菜已经被新生抢得差不多,江槐絮挑剔,不喜欢剩下的菜式。两人最后便点了老友粉吃。 那是江槐絮第一次吃这个粉,味道出奇的不错。 …… 回忆被勾起,江槐絮笑了笑:“其实后来我很少再去那家店吃老友粉。” 不过那件事对她的影响倒是挺大的。有人把视频传上学校贴吧,她在学校火了一段时间。追求她的人从教学楼等到了下课去食堂,室友也总拿评论最多的那句话来调侃她:“恭喜获得大学优先择偶权。” 江槐絮却不以为意:“你猜现在怎么着?调侃最多的那个室友去年已经成婚,今年都有个小孩了。” “而我。”江槐絮指了指自己,“大学四年,后来也没爱上谁。” 那你能不能试着…… 听见她的话,谢淮则眼眸微闪,一种强烈的念头冲击,快要打破理智之际,他望见了江槐絮的神色,她微垂下眼眸,双唇紧抿,似有些落寞。 -- 第26页 他的心忽然就从涟漪荡漾中逐渐平静下来,那些难以宣之于口的话语,以及刚有些冒出来的苗头,都只能是感受了下清新空气,最后缄默着回归深处。 好像还是差点儿意思。 江槐絮继续往前走,谢淮则沉默着把伞往她那边偏了偏。 两人走的是侧门,短窄的通道里,衣袖之间相互摩擦,再无其余缝隙。 江槐絮侧头看了他一眼,轻轻开口,语气透着哄人的意味:“你今天是不是不开心?” “嗯。”谢淮则没有否认,低声说,“姐姐,我过得不开心。” 他像是只贪得无厌的稚犬,主人只要稍微靠近,就忍不住收起獠牙,朝她偏过去,仿佛只要一个眼神就能被安抚。 江槐絮抬头和他对视,“怪不得今天这么少话。” 谢淮则沉默了会,才抬眼看她:“要听吗?” 江槐絮眼睛扑闪了下,知道他的意思,“可以吗?” “是你当然可以。” 江槐絮非常注重形式,在附近还开着的一家便利店点了份关东煮,和他面对面坐着,一副准备听故事的专注表情,然后下一秒便咬了一口肉。 便利店的休息区只有他们俩。 江槐絮觉得还挺奇特,以前都是她倒苦水,谢淮则被迫当她的垃圾桶,从不倾诉的人现在把过往摊开在她面前。 实际上谢淮则说的也不多,江槐絮靠自己的理解,在他的三言两语中捕捉到关键句子。 ——他妈妈和别人新建的家庭并不欢迎他。 那他这些年,都是怎么过的年?是一个人待在公寓,还是跟着去梁家,看别人家庭和睦? 谢淮则不知道他现在在江槐絮心中几乎和无家可归挂上了等号。 但实际上他也没有多难过,只是不太屑于和那些陌生的假亲人逢场作戏。最初他以为母亲开心,那他跟着开心就好了,当那份只是想要愉快的心情变质,被迫绑上利益后,他恍然间觉得无所谓了。 “这样吧。”江槐絮看他,粲然一笑,“姐姐请你来我家过个年。” 谢淮则懒懒撩起眼皮,双目相对,她眼底的认真与温柔无处可藏。 窗外雪还在飘着,便利店似乎有人进来,风乘势经过,在空间内溜了一圈,吹起她披肩的黑发。 江槐絮听见他清晰的字音传来: “好。” - 江槐絮睡得晚,第二天是被一阵慢而有节奏的敲门声吵醒的。她耷拉着眼皮走出去,整个人还处于迷糊的状态。 甫一开门,谢淮则就看见这样的她,帽子松松盖在头上,他发现这回的睡袍是玲娜贝儿款,粉粉的,却也适合她。看江槐絮连眼睛也不抬,他生怕她下一秒就能站着睡着。 谢淮则好整以暇地倚在门框,出声:“这么困?” 江槐絮这才仰头,抬了抬眼睛,看清来人后转身便走进去了,“你来的不巧,我爸妈早上出去了,说是去锻炼一下。” 谢淮则把礼袋悉数放到茶几上,“我确实是来拜访的。” 江槐絮坐在沙发上,看着桌面大包小包的东西,问道:“怎么带这么多东西,我爸又该说你破费了。” 谢淮则客气的回了句:“应该的。” 江槐絮这会儿清醒了不少,想着回去睡回笼觉应该也睡不着了,打了个哈欠,想起什么似的说:“今天我要去参加婚礼,可能也不在家。” 谢淮则垂下眼帘,遗憾的说:“那还真是不巧。” 江槐絮瞥了他一眼,半晌,平淡开口:“你要是觉得无聊,可以陪我一起去。” 这话乍一看像是客套提一下,而谢淮则却顺着她的话回:“行。” 江槐絮洗漱完后便开始化妆,一系列下来时间过得还挺快,然而在换衣服时却陷入了纠结。 她穿了一套小香风套装走出来,在谢淮则面前转了一圈,站定后问:“好看吗?” 谢淮则只抬了一眼,那条裙子有点短,一双细长白腻的腿晃得人眼晕,他忽觉耳后根的温度有点高,抬起水杯,喝了口温水,很快回道:“好看。” “敷衍。”江槐絮气鼓鼓地回房,准备下一套衣服。 “这套呢?” 江槐絮推开门,这次穿的是条纹衬衫叠穿咖色西装外套,下半身是深灰色的半身裙。 谢淮则看着窗外覆了一层薄雪的地面,缓缓摇了摇头。 紧接着她又换了一套,是一件法式的黑色丝绒连衣裙,衣领和袖口处一层蕾丝点缀。江槐絮转身,裙摆随着动作小幅度地轻扬。 谢淮则的视线落到她手里拎着的大衣上,大衣长度过膝,看起来挺暖和。 他这才点了点头:“这件吧。” 江槐絮这才算折腾完毕。 第14章 费心打扮是女孩子出门前的正常流程,谢淮则能够理解。江槐絮并没有说是参加谁的婚礼,他便也没有问,只按着她提供的地点驱车前往。 婚礼定在星渡港夜酒店,二人刚在地下停车场停车,江槐絮率先下了车,出乎意料地碰见了从对面车位走出来的人,看五官,似乎有点眼熟。 一男一女停下来,和江槐絮打了个照面。 江槐絮也向他们打招呼:“好久不见。” “没想到你会来参加弛哥的婚礼。”沈昊见是江槐絮,不禁有些惊诧。 -- 第27页 江槐絮脸上挂着淡却得体的笑:“最近刚回潼川,有空就过来了。” 沈昊恍然大悟。 唐念估计是很久没见过江槐絮了,语气充满了怀念:“槐絮,你在渝南过得还好吧?” 江槐絮点了点头,“其实在哪都差不多,凑合过呗。” 这时,谢淮则缓缓走了过来,修长的指骨轻巧地提着她的包,神色稍许无奈。 “谢谢。”江槐絮接过,惶然道:“我说怎么少了点东西,原来走得快忘拿了。” 沈昊看了看两人,试探的问:“絮姐,你男朋友?” 江槐絮迅速摇了摇头,回道:“打住,我俩不是,顶多算是给他开过家长会的那种关系?” 沈昊一下没反应过来,唐念笑了笑,朝着谢淮则说:“我想起来了,原来你就是传闻中的弟弟。” 谢淮则的薄唇抿得很直,声线没有起伏,听不出情绪:“嗯,你们好。” “别站在这说啊,都先上去吧。”沈昊打破了叙旧的局面。 江槐絮笑着应和。 那两人走在前面,江槐絮和谢淮则落在后边,她侧眸望去,谢淮则神情寡淡。她眼睫微颤,快走了几步,双手背在身后,形成向前倒行的走姿,缓缓注视着他开口:“弟弟?” 冬日晚风吹过,留下一片冰凉。江槐絮在他面前招了招手,“电梯到了。” 谢淮则仍旧停留在她上一句叫他的话语当中,当下只是下意识颔首,跟上她的脚步。 或许对江槐絮而言,那个称呼只是顺口而出,也表明了她坦荡且自然而然的态度。可对谢淮则来说,这两个字已经太久没有出现,在听到的那一瞬间,脑海就不可避免地掠过一些零碎的片段。 谢淮则高三那年,学校要求开家长会,班主任知道他家里的一些情况,于是特地来找过他,说是如果不方便,可以不用他的家长到场。 在谢淮则看来,家长会无非就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形式,原本就没打算叫谁来参加,毕竟无论是江叔叔还是夏阿姨,好像都不太合适。但班主任问出来后,他忽然就反悔了,他当时鬼使神差地回了句,可以叫姐姐来。 于是就有了那通叫江槐絮帮忙的电话。大概是从没以家长的身份参加过家长会,江槐絮觉得新奇有趣,所以二话不说就同意了。 当天江槐絮准时出现在校门口,她本可以自己直接去教室,但谢淮则非要出去领她进来。 见到她的时候,江槐絮原地转了两圈给他展示,言语间颇为自豪:“怎么样,有点大人的范儿了吧?” 那天,江槐絮穿了一条有着丝滑垂感的黑色长裤,一件卡其色的西服外套,款式有点宽大,衬得她越发纤瘦。她双手微张,外套敞开,露出了里面黑色的小背心,背心很短,露出腹部细腻平滑的腹部。 谢淮则视线打量,落在了她的半截腰上,下一秒便不太自在的转移目光,冰凉的字音从嗓而出:“难看。” 其实当时是江槐絮第一次尝试这种风格,听他这么一说,不禁开始怀疑自己的眼光。她上上下下打量自己,嘴里碎碎念念:“我还怕别人觉得咱俩是同龄,特地穿成熟点,难道这不性感不好看吗?” 谢淮则没有回她,两人走到了楼道口,班上的家长会快开始了,这会儿并没有人经过。 他低头看她,眸中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无奈,口气微哄:“姐姐,能不能好好穿衣服?” 江槐絮怔了一下,眼神不解,随后就见谢淮则手伸了过来。外套上只有两个扣子,他愣是一丝不苟的把扣子齐齐扣好,才说道:“现在可以走了。” “……”江槐絮只觉她的小心思白费了。 两人进到教室的时候,引发了一阵轰动,江槐絮美而自知,自认为他俩是高颜值姐弟cp,引人瞩目是正常现象。但实际上大家只是在对她的发色进行议论。 同时也不乏学生对她产生钦羡。 有人在群聊里艾特谢淮则说:【淮哥,那真是你姐?】栗妹:【呜呜呜,姐姐好帅好美我好爱。】娜娜:【我也!!她走进来的一刹那,我就觉得我心动了。】强哥:【怎么都是女的,男同胞没有点看法?】丞子:【咳……姐姐挺好的,但我喜欢萝莉。】薇薇:【食物链的顶端才是姐姐!你懂个球。】大轩:【我附议,她真的好有气质。@谢淮则,则,想不到你还有姐姐,怎么都不跟大伙介绍一下。】谢淮则看着清一色的夸奖,有点自豪又有点不耐,快速敲字:【介绍什么,她是我的姐姐。】栗妹:【姐妹们,划重点了,“我的”。】大轩:【则哥是咱班的,四舍五入也是我们的姐姐。】……理解能力满分。 家长会进行到尾声的时候,班里一个男同学自请表演一首歌曲献给各位家长。班主任便叫站在走廊的学生进来,一起听歌。一个班的学生们蜂拥而入,教室的空间立即变得逼仄。 那位表演的学生坐在椅子上,手指在吉他上划动,伴奏徐徐流淌。 江槐絮听出来了,是陈奕迅的《单车》。 “难离难舍想抱紧些,茫茫人生好像荒野,如孩儿能伏于爸爸的肩膊,谁要下车……” 他的粤语发音很标准,带着故事感的歌词渐渐引人落入裹着浓厚情愫的氛围。 这首歌颇为打动人心,尤其是在这样的环境下。教室窗明几净,在场的人都跟着一起唱,不会粤语的便小声的轻哼着。 -- 第28页 曲毕,男生鞠了个躬说:“不只是歌词里讲述的父爱,同样献给所有的家长,感谢你们一直以来无声的陪伴和关怀。” 潮水般的掌声久不停歇。 有人趁这个机会向父母倾诉,尤其是女孩子更受影响,落泪在所难免。 江槐絮毕竟也比这群孩子大不了多少,听到副歌的时候情绪就开始有些翻涌,但她碍于面子,一直强忍着,也不好意思说是听到这首曲子想起了自己的父母。 等话音一落,她情不自禁地转身抱住了谢淮则。 此举不为别的,只是想寻找一个依靠点,可以挡住她的神色。 很少矫情的人埋在他肩头,带了点鼻音,难得换了个称呼叫他:“弟弟。” 谢淮则很配合:“嗯?” 从这个角度,他可以看见江槐絮的粉发已经有点褪色的迹象,阳光下显出淡淡的金色。头发自然披散着,看起来好像很柔软。 “姐姐会一直对你好的。” 江槐絮语气诚恳,双手环在他的肩后。 谢淮则猜不出她为什么会这么说,刹那间也说不清心里头是什么滋味,脑子里像是有一团什么炸开了一样。感性终究战胜了理智,他垂在身侧的双手缓缓上移,虚拥在她的背后,另一只手生疏地抚在她的发尾上,动作的力度和幅度都控制得极小。 他记得午后阳光正好,窗帘被风掀开,靠窗的位置被光线照亮,心上那片空荡暗沉得不见天日的荒芜原野,忽地被骄阳光顾了一下。 …… 直到婚宴现场,谢淮则才发现不是普通朋友的婚礼,男方正是江槐絮的前任。 几人被安排在同学的一桌,附近坐的都是年纪相仿的人。也许是太久未见,尚未落座便迎来了新一轮的寒暄。 江槐絮从容地应对着。 当然也不乏误认错两人关系的,谢淮则一直沉默的看着江槐絮,她担心谢淮则会感到尴尬,逢人便解释,将两人之间的关系撇的干干净净。 婚宴整体是莫兰迪雾霾蓝色调,美观又显奢华,低调又不失高级。从一个摄影师的角度来看,江槐絮挺喜欢这个布景。 婚礼正式开始的时候,新郎新娘入场,江槐絮才注意到陆弛。在她的印象里,陆弛是一个瘦削却硬朗的男生,然而不知道是不是生活的缘故还是什么,他的棱角已经被磨平磨润,但从脸上洋溢的笑容里可以看出来,他应该挺幸福的。 新娘长得很美,是属于耐看的类型,笑起来的时候两颊的梨涡轻漾,看上去是个很好相与的姑娘。 整桌人都知道江槐絮和陆弛曾经的那段故事,如今更是站在吃瓜前排,纷纷以旁观者的身份默默观察她,妄图从她平静淡然的脸上看出点什么。 谢淮则一改原本比较慵懒的坐姿,直起身来,为她遮挡住一些来意不善的视线。他只能看见江槐絮的侧脸,她眸光一转不转,静静地望着那段录像。 饶是谢淮则,也不禁担心她的状态。 但江槐絮一直没再说话。 大屏幕上开始播放一段时长五分钟的VCR,记录的是新人从相识到相爱的日常。 江槐絮皱着眉极其认真地观看录像,看起来挺用心的,但有些构图实在让她不知该如何吐槽。 台上已经开始煽情,这对新人互相告白诉衷情。最后宣誓完毕,到了扔捧花的环节。附近的人全站了起来,蓄势待发。 江槐絮也跟着站了起来,权当是凑个热闹。 最初新娘做了一个扔捧花的假动作,大伙都俯身去接,却没料到接了个寂寞。 在叹息之际,新娘把捧花向后一扔,动作之快,就连等在正中央的人也没反应过来,捧花就这么斜斜坠到席间。 江槐絮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也没怎么反应过来,捧花朝她面前飞来的一刻,她只是下意识地伸出手,却直接接住了那捧蓝白相间的花束。 新郎新娘齐齐看过来,新娘笑容未变,倒是陆弛的笑僵了一瞬,神色闪过一丝讶然,同一桌的人神情都有点微妙。 ——毕竟接到前任婚礼的手捧花,好像是有点小小的尴尬。 主持人走出来,用声音打破尴尬:“那么想问一下这位接到捧花的女士,有没有什么话想对这对新人说的呢?” 第15章 江槐絮怔了一会儿,然后手持捧花,迈出步伐上台,空着的一只手接过了主持人手中的话筒,平静地开口:“大家好,我是新郎的同学,很感谢今天能够作为嘉宾出席,亲眼见证了一对新人幸福的时刻,以及一场浪漫而美好的婚礼,也很感谢收到了这份幸福的传递。最后就是祝你们琴瑟和鸣,浪漫不渝,也祝在场的每位来宾,平安顺遂,收获属于自己的幸福。” 她的脸上始终挂着浅浅的笑意,大大方方的站在台上,说出了得体且诚挚的祝福。 陆弛忽然就彻底卸下了沉重的情绪。 那些年少的梦话在这一瞬间变成回忆的泡影,随着冬日的凛风逐渐消散。 “谢谢。”陆弛真诚地道。 “新婚快乐。”江槐絮弯起眉眼,“一定要幸福。” 酒席开始后,氛围便没了最初的尴尬与沉寂。有人熟稔地cue江槐絮:“所以你现在还单着呢?” “怎么了,不带单身歧视的啊。”江槐絮玩笑似的回那人。 “不应该啊,你条件这么好——”唐念感慨万千,“要是我指不定都换了十几二十任了。” -- 第29页 江槐絮手执高脚杯,清清淡淡地回:“工作忙,没空谈。” “姐姐,那你弟弟有对象吗?” 餐桌上突然出现一道陌生的女声。 江槐絮循声望去,右上角的方向,一个姑娘睁着大眼睛正看她。 她叫不出名字,直觉不应该是被分在“同学”这一桌的。但还是礼貌性地回复道:“这你得问本人。” 说着,她手支着下颌,偏头看向谢淮则,手指戳了戳他的衣袖,双眸相对,她眸光流转,示意那个女生。 不得不说,谢淮则之前静静坐着,只言不语,身上的气质和出众的面容依旧能够具备吸人眼球的资本。 江槐絮喝了几杯酒,打量他的时候,眼睛很黑很亮。谢淮则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他毕竟不是十几岁的少年,并非看不出刚才那姑娘的目光暗示着什么。 其余人都在看热闹似的看着他们。这一桌呈现诡异的静寂。 谢淮则懒洋洋地开口,薄凉的音质像是隔着一层冰霜,“家教严,要姐姐先恋爱我才可以谈。” “……” 江槐絮愣住,随后轻轻笑了起来。 众人都能分辨出来是托词,正准备打哈哈略过这一话题。谁料新人敬酒刚到这桌,把他们的对话听的一清二楚。 新娘是个自来熟的,这会儿倒是饶有兴趣地加入话题:“要不这样,我有个表哥正巧可以介绍给你姐姐。这样你们姐弟就可以同时恋爱了。” 哦? 同时恋爱? 江槐絮哑然失笑。 “姐,你快别说了。”方才表白的那个姑娘可能是觉得面子过不去,有点不好意思地拉住新娘。 感情新娘您的另一重身份是红娘。 感情这姑娘还是你妹妹。 陆弛被灌了两杯酒,这才被松开,他走过来,目光在谢淮则和江槐絮身上转悠,神情若有所思,然后迅速解围道:“好了好了,感谢大家今天能来,也感谢各位的祝福,大家吃好喝好,我先干为敬。” “爽快!”有人激动地喝了一句。 祝福语纷纷说了一遍,新人才离开这桌。 酒过三巡,江槐絮的神色依旧没变,她依旧是来者不拒,谁跟她喝都喝,碰着喝不过她的,她便笑着打趣道:“自觉点儿,不能喝的去小孩那桌。” 众人嬉笑,氛围融洽。 谢淮则滴酒未沾,只专注着给她空了的酒杯再斟上新的。 不知道倒到了第几杯,江槐絮接过酒杯的时候恰好他还没撤手,两人的手轻触,她侧目,眼尾的眼线勾出撩人的意味。 视线相撞,谢淮则触电般抽回手。 期间谢淮则离开了一趟,他莫名升出几分燥意,干脆找了个凉快的地方吸烟,洗手时却偶遇新郎。 估计是喝得有点上头,陆弛的脸很红,站在洗手台前,正往脸上泼水。 谢淮则默然地递了张纸。 “啊谢谢。”陆弛接过,看清楚人之后,轻微地怔了一会儿。 他辨认出谢淮则的脸色如常,不禁问道:“滴酒不沾?” “不是。”谢淮则漫不经心地开口,意味不明地笑了下,“要送她回去。” 陆弛听闻,直觉酒醒了不少。 透过洗手台上的半身镜,陆弛看到谢淮则比他还要高出一点。 过往跟在江槐絮身后的少年早就告别了青葱岁月,已然成长为独当一面的大人。他通身都散发着成熟的气质,有一种被名利场浸透后仍旧保持的通透俱到,仿若对待任何事都游刃有余。 不知道为什么,陆弛脑海里掠过一些往事,目光飘得很远,他想到第一次遇见谢淮则,是在江槐絮喝醉的时候。 聚会地点不是什么高级餐厅,而是街边大排档。谢淮则在他们结束时准点来到,从那里带走了江槐絮。少年长身挺立,满身出众的气质似乎与这地儿浑然不搭。 那时候江槐絮感到倍有面儿,愉快地向大家介绍:“这是我弟,帅吧!” 可能江槐絮没有发现,但陆弛却清晰地捕捉到,谢淮则只有望向江槐絮时,目光才会变得温和些许,而看他的眼神却不是对待姐姐同学那般客气,锐利的眉眼带着厚重的疏离。 或者说是一种油然而生的敌意。 陆弛失笑,蓦地出声:“其实你离开江家的那天,我和她分手了。现在仔细想想,她那样张扬又真实的人,什么情绪都显而易见。如果当时她的难过有十分,那么两分应该是祭奠我俩无趣的恋爱,剩下的八分却是因为你。” 他用那种前辈的得意眼神深深看着谢淮则,“本来是想看破不说破,但是到这个时候,我也早就释然了,还不如给你指条明路。” “……” 陆弛借口还要招待客人,便回了酒席。 谢淮则没忍住打开了烟盒,两指抽出一根烟,动作忽地顿住,最后又将烟推了回去,把烟盒放回口袋。 沉默许久,他才走回宴席。 谢淮则离开的时间里,江槐絮明显喝得更多了,他给她倒酒的量只有三分之一,按的是红酒的标准。但江槐絮自己动手,便是斟满。 谢淮则看着她嘴边那杯几乎要满出来的酒,试着劝道:“姐姐,别喝多了。” “你居然质疑我的酒量?”江槐絮放下酒杯,半眯着眼眸靠近他,浓郁的酒味袭来。 -- 第30页 她伏低身子深嗅了一下,忽然道:“你抽烟了?” 谢淮则俯视,她就贴在他的胸膛前,距离近到他可以看清她眼上的睫毛。 他不自在的侧了侧眸,心说有这么明显?喝醉了都能闻出来。 “别想着说我是狗鼻子。”江槐絮像是读懂他的心理活动,瞪了他一眼。 “……”喝醉酒脑子转的倒是这么快。 江槐絮是喝醉后愉悦型的典例,她状态很好,甚至比常人看着还正常。两人在等电梯时,江槐絮看了一眼,电梯显示刚到一楼,于是她就不耐烦了,揪着谢淮则的袖子,盯着他的眉眼看,认真道:“我们走楼梯。” 谢淮则耐着性子说:“姐姐,这是十楼。” 她闹脾气了:“你也知道这是十楼!要等好久!” 谢淮则被磨得没了脾气,任由她拉着走进楼梯口。 楼道的灯光昏黄,江槐絮两眼有点冒星星,走路开始晃悠,索性停下脚步,命令道:“小谢,扶着朕。” 谢淮则认命地扶过她伸来的手臂。 走了几层楼,江槐絮忽然感慨:“这路怎么这么坎坷,我的命也好坎坷。” “?”谢淮则回头看她。 “我都快26了。”江槐絮比谢淮则站多两层阶梯,这会视线刚好同他持平,她向下倾身,俯视着他,猛然转换话题:“结婚好玩吗?” 谢淮则喉结上下滑动:“我不知道。” 江槐絮期待的神情微变,这不是她想要的答案。 “或许吧。” 谢淮则淡淡补充了句。 江槐絮蹙着眉头,瘪了瘪嘴:“好,你竟然想结婚了,我要告诉我爸妈,还说什么要比我晚恋爱,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江槐絮。”谢淮则声音微沉,提醒她,“你喝醉了。” 江槐絮不想走了,就地坐下来。 她毫无预兆地沉默下来,谢淮则有点担忧,便弯腰准备去看她的神态,却听见她声音很轻地说:“谢淮则,其实我挺替他感到高兴的。” 这个“他”指的是谁,谢淮则固然知道。 江槐絮还在继续道:“毕竟意义上他算是我的初恋。” “其实明明我也没有很喜欢他,但还是会有点失落。” “可能是因为以前他说过要娶我吧,他是第一个这么说的人,我当真过。” “诶,你说是不是热恋的时候都爱立下这种约定?” …… 江槐絮眸底微闪,隐约中她又想起了从前。 她和陆弛是高中同学,高中时江槐絮只把他当成好朋友看待,但某一天,他捅破了最后一层窗户纸。江槐絮才醒悟过来,原来那些对她一个人独到的好,都是出自这样的感情。 她不会拒绝人,主要还是不会拒绝他,毕竟他们是朋友。和朋友在一起还挺奇怪的。于是她以高考作为借口,说要好好学习,暂时不想花心思在别的地方。 这话却是无意中给了陆弛一个前进的目标,他知道江槐絮的理想是潼川大学,于是努力奋斗,硬是奋斗成高考中的一匹黑马。 两人在大学里重逢。 陆弛一有空就来陪她吃饭,一起去图书馆,替她挡了好一阵的桃花,他在江槐絮身边出现的频率比早读的出勤率还要高,就连周围的同学都要误以为他们在一起了。 但是直到寒假,他才正式第二次表白。 那也是一个聚会,许多相识的朋友都到来了,地点是一个格调很高的岸边餐点店。 出乎江槐絮的意料,或许是那晚氛围很好,或许是大家欢呼声太高,或许是她真实被感动到了,她迷迷糊糊的答应下来了。 两人在一起后,感情并不算深,始终止于牵手拥抱的动作。 江槐絮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她的心情很复杂,她以为试试说不定就可以喜欢上,但她没有被那种喜欢的情愫困扰,甚至在陆弛想进一步的时候,会忍不住躲开。 她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有某种比较特异的恐男症,只有亲近的时候才会显露。 不过陆弛一直尊重她,想给她最好的恋爱体验,觉得她尚且不能接受,那就循序渐进顺其自然,总会等到她坦然接受的时候。 某次,两人喝的有点醉,时间不知不觉走到了凌晨,江槐絮不太敢回家,两人便找了家宾馆住。 陆弛定的是双人房,走在宾馆的走廊上,江槐絮打了通电话给谢淮则,叫他帮忙打掩护。但谢淮则语气不太好,甚至有点讽刺的意思。 电话那头,谢淮则冷笑:“怎么?这种时候叫我打掩护,是不是还嫌我打扰到你的好事?” 本来想解释的江槐絮听后一下子也来气,恼怒道:“不帮就算了,再见。” 说完就关了电话。 推开房门走进去的一瞬间,陷入了片刻的黑暗,江槐絮还生着谢淮则的气,没太在意氛围,狐疑地回头打算开灯时,陆弛便欺身上来。 江槐絮贴着墙壁站,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放,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呼吸也变得愈加沉重。就在双唇准备贴上时,江槐絮眸光一闪,猝然偏过头,陆弛吻在她的下颌处。 陆弛觉得氛围和场景都很适宜,但还是惨遭拒绝,他自嘲般笑了一声,低头看了眼江槐絮,发现她神情有了细微的变化,像是带着些恐惧。 他大概觉得没劲至极,留下一句话便走了。 -- 第31页 第16章 门一关上,江槐絮再也忍不住似的,跑到卫生间,抱着马桶吐了起来。其实她有一瞬间是动容了的,但胃实在是受不了,酒意烧喉,在胃里肆意翻腾,她快忍不住呕吐的欲望。 她清醒的时候捋了捋思路,才记起来陆弛的原话是:“其实你没那么喜欢我,或者说一点都不喜欢我吧。” “否则怎么我努力了这么久,你也不愿意接纳我。” 真头大。 她打算给彼此一点清醒的空间,后来倒头就睡,第二天是被谢淮则的电话吵醒的。他说要来接她,江槐絮接下他递的这个台阶,转眼间就忘掉了两人昨天电话里的不愉快。 谢淮则很快就来到了一楼,两人见面什么都没说,沉默地走了很久,他才像是恍然想起什么一样,缓缓开口:“我今天要跟我妈走了。” “哦。”江槐絮顿了顿,莫名有些艰难地开口,“不管在哪都要好好生活,要听妈妈的话。” “交代小朋友呢?”少年揣着兜,转身看她,嘴角微微勾起,眉眼含了几分笑。 他的笑和言辞都是想缓和离别的气氛,江槐絮却只觉胸口被堵得慌,如鲠在喉,“嗯,毕竟以后就不一定是我家的小朋友了。” 那天晚上,陆弛又找了她一次,打算把话说明白。江槐絮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又或许是顺应真实心理,在他提到:“要是你觉得不合适,那就算了……” 江槐絮回他:“可以。” 话到这个份上,她生硬地接下去:“或许我们还是做回朋友吧,做恋人太难了。” 事实证明,他们这种程度很难再做回朋友。 从此,江槐絮对恋爱的印象只剩下两个形容,无趣又麻烦。 不关乎别人,毕竟做恋人的话,陆弛确实挺符合标准的,只是江槐絮自己过不了那道坎。 下意识的躲闪和她眼底的凉淡都说明了一个事实,或许真的对应陆弛的那句话,她并不喜欢他。 …… 窗外的月光冰凉地涌进来,莹莹落在她的脸上,有种易碎的美感。谢淮则清冽的嗓音响起,将那股回忆冲淡。 “先起来。”谢淮则慢慢道。 江槐絮朝他伸手,他会意地将她拉起来。他用的力气很小,但是江槐絮坐久了,突然起身有点晕乎,感觉身体也轻飘飘的。她陡然向前晃,跌进一个硬挺坚实的胸膛里。 虽然有点疼,但格外温暖。江槐絮下意识蹭了蹭,轻轻闭上眼,侧脸停留在他的胸口,有力的心跳环绕在耳畔。 像是过了许久,又或许只有短短几秒,头顶缓缓传来一个薄凉的嗓音,随着他的喉咙溢出的字句,胸腔微微震动,无形中有一种安抚的力量,“年少的梦话太过潦草,醒了就当不作数吧,但是姐姐,我说的话都可以当真,不骗你。” 明明心知肚明她只是临时生出的感触,但还是不愿看到她蹙眉,还是想回应她那句欺瞒自己的话。 谢淮则真的是,永远拿她没辙。 江槐絮大脑宕机了几秒,没听明白他在说什么。 谢淮则还握住她的手腕,无措了一会儿,另一只手扶住她的肩膀,让她转了个方向,然后往下走两阶,低声说:“姐姐?我背你吧。” 江槐絮有点困,哼唧了两声,双手顺势环上他的肩膀。谢淮则伸手到她膝后,将人背起来。她实在太瘦,背起来很轻松。 走到地下停车场的时候,谢淮则把她放在了副驾驶座,又俯下身给她系好安全带,驱车回家。 到家时,谢淮则把她叫醒了。江槐絮微垂着眼眸走路,可能是刚刚在车上睡了一会儿,她现在步履走得比较稳。 两人打开家门,家里没有开灯,老江和夏蓉应该在卧室。江槐絮的房间在二楼,谢淮则关上门后便扶着她上楼。 “我可以的。”江槐絮甩开了他的手。 谢淮则也就松开了,只落在两步后,不紧不慢的看着她。 江槐絮推开房门,进去后便踢掉了鞋子,随便将包一甩,又伸手脱下了大衣。 谢淮则眼看着那件可怜的大衣被丢在地上,走过去捡起来挂到了衣架上。 下一秒,房门被人关上。 他不解地回头,江槐絮正朝他慢慢靠近,房内暖黄色的光线泄了一地。江槐絮用食指推向他的肩膀,将人抵在墙边,她眼尾上挑,眼波流动,红唇诱人,透着几分蛊惑人的韵味。 谢淮则吸了一口气,控制不自主萌生的遐想,压抑着声线喊她的名字:“江槐絮。” “你喝醉了。” 江槐絮醉眼朦胧地看他,指腹虚点在他的嘴唇上,不满地说:“你今晚都说了三次我喝醉了,其实我没醉,一点都没。” “我可是千杯不倒。”江槐絮抬头和他对视,“我只不过是想带你重温一下,你喝醉时的模样。” “嗯?”谢淮则俯视,带了点审视的目光落在她脸上,“什么样?” 江槐絮踮脚,靠近他的耳边。吐息如兰,微热细腻地洒在他的耳朵上,细微的轻痒,莫名勾人得很。 谢淮则怔住,耳廓恰合时宜地红了起来。 江槐絮瞧见了,心一动,本来想伸手揉揉他头的动作忽而一止,指尖轻抚过他耳根,她扬起一抹笑,取笑道:“你耳朵怎么这么烫?” 似懂非懂的语气,带着点惊诧、试探和不易察觉的雀跃。 -- 第32页 她似乎不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说实话,你是不是喜欢姐姐?” 江槐絮心下一动,吐音清晰的说出来,声音却很轻。 两人陷入了静默,她没听到谢淮则的回应,于是打算退开了点身子,想去探他的表情。 还没等她撤开步子,谢淮则靠近她的耳畔,唇角勾起一个微弱的弧度,语调慵懒,似笑非笑地开口:“被你发现了啊。” 江槐絮被他坦然自若,毫不躲避的言语惹得一怔。不防被一股压制性的力道牵动,她的手就这么被谢淮则覆过来的手反抵在墙上。 谢淮则眸光幽深地看着她,那双吐露撩拨话语的嘴唇像是饱含色泽的红蔷薇,鲜艳欲滴。视线往上移,江槐絮抬起眼帘,眸光透亮而明净,里面映照着他的轮廓。 谢淮则俯下身来。 江槐絮心一跳,呼吸都止住了,目光有些滞。 距离猛的被拉得更近,近到暧昧又危险的程度。周围被他浅淡却温热的气息包裹住,只要她稍微一动,兴许就会碰上他的脸。 风口处有凉意传来,可江槐絮却觉得全身上下哪哪都热。陡然而生一种对于未知的、刺激的、狂热的跃跃欲试的感觉。 她分出心思想,原来他也不尽然是冷淡的。 谢淮则附在了她颊侧,低低笑了一声,气息尽数落到她的皮肤上。 出乎意料地,谢淮则带着某种难以言说的情绪,对她的耳垂轻吹了下。 江槐絮略微颤栗,耳畔有点酥麻,她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才叫撩人。” 谢淮则没动,就着这个姿势开口,唇瓣轻擦过她的柔软的耳垂,声音低沉中带着点沙哑的冷感,听起来异常好听。 两人的呼吸交叠,分不清是谁的气息。江槐絮懵在原地,脸上升起的红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漫开,露在空气中的雪白颈项也未能幸免。 本来看似很熟练的人是她,却没想到反被撩拨一通,江槐絮瞬间清醒,只想挖个洞原地自埋,她不停在心底暗骂自己不争气。 果然具备理论知识到付诸行动之间还是有差距的。 谢淮则松开手,退开了点距离,眼神玩味地看向她。 “咚咚。” 旁边忽地传来一阵敲门声。 江槐絮瞳孔骤然睁大,打算溜回床上装死。刚一转身,便被人拎住了后衣领。 耳边传来男人温热的叹息,他低笑着开口:“姐姐,你心虚什么?咱们又没干什么。” 她还没回话,门就被谢淮则打开了,老江站在外面,疑惑地盯进来,不一会儿就皱起眉头,撇嘴嫌弃般地说:“怎么喝这么多,一股味儿。” 江槐絮欲哭无泪:“也就一丢丢吧。” 老江没理她,转头笑容可掬地对谢淮则说:“淮则啊,辛苦你了。” 江槐絮心想,老江这变脸术也挺高明。 谢淮则笑得很腼腆:“应该的。” 江槐絮:? 说着他们二人人就旁若无人似的唠起嗑来,谢淮则关心老江的身体状况,一番嘘寒问暖将他哄得服服帖帖。好一会儿,老江才记起来他过来的目的,转身对江槐絮说:“你妈就知道你喝多了,现在在给你煮醒酒汤,一会喝完再睡。” 江槐絮“哦”了一声,老江不提还好,一提睡觉她就开始狂打哈欠。 再看过去时,谢淮则正扶着老江走出去,两人有说有笑地往一楼走,顷刻间江槐絮觉得三个人的故事没有她其实也无所谓。 江槐絮洗完澡出来,打算下去喝醒酒汤。谢淮则已经离开了,老江和夏蓉也回房休息了。 她喝了一口汤,试图沉下心来,却发现怎样都难消悸动。 江槐絮仰天长叹,但想到她今晚试探的时候,谢淮则脸红且明显动情的神色,又隐隐感到欢愉。 原来。 被她蒙对了。 第17章 “姐姐,醒醒。” 第二天清晨,江槐絮隐隐约约听到谢淮则的声音,她还以为是在梦里,不在意地翻了个身,准备继续睡觉。 “姐姐——” 还没说完,江槐絮从被窝里伸出一只手,下意识地甩过去,然后掌心触碰到一片清凉细腻,她没什么太大的反应,依旧继续动作。这才舒舒服服地回:“别吵,乖。” 大清早被赏了一个耳光的谢淮则:“?” 好在江槐絮睡得并不深,她的五指摩挲了一下。如果没有搞错,刚刚那个触感还挺真实的…… 现在梦里的叫醒服务都能拥有这么3D的质感了吗? 过了一会儿,新的想法取代了先前的。 有没有一种可能,这就是真的。 江槐絮一个激灵,从床上坐起身。双手抚了抚,把头发往两侧撩。睁开眼,床边赫然出现一个人影。 她眨了眨眼,幸亏刚刚已经做了一番心理建设,否则肯定得被吓到。 谢淮则坐在旁边,撩起眼皮看她,声线慵懒地开口问:“醒了?” 江槐絮睡眼惺忪地回视,也没回话,只点了点头。人处于懵逼状态,赖床的念头还残存在脑里。 她的头发垂在身后,面前有几缕凌乱地发丝贴在脸上,谢淮则手指动了动,帮她挽到耳后,口吻温柔:“已经到午饭时间了。” 江槐絮依旧点头,对他自然的动作有些反应不过来,愣了半晌才掀开被子起身。 -- 第33页 饭桌上,老江和夏蓉没等到姗姗来迟的她,三个人直接开饭了。 “?”江槐絮有些不解,“所以他怎么也在?” “人是特地来看我和你妈的,跟你没关系。”老江斥责地开口,“还有,你也好意思说,怎么叫也叫不醒,让一堆人等着!” 江槐絮挑了下秀气的眉尖,不说是也不说不是。 “来,淮则,多吃点。”夏蓉给谢淮则夹菜,“夏姨都听说了,一个人打拼挺难的,这些年没少吃苦吧?” 谢淮则也礼尚往来地给夏蓉夹菜,轻描淡写地回道:“都过去了。” 嘤嘤嘤,你们只知道谢淮则,根本不关心我。 江槐絮心累,恍然间感觉像是回到了那个夏天,谢淮则刚来的时候,也是像现在这样把老江和夏蓉对她的宠爱分走。 江槐絮不甘心,顿时觉得餐桌上的饭菜食而无味。她慢悠悠地咬青菜吃时,一双筷子突然夹过一块排骨到她的碗里。 她侧目而视,男人微扬眉骨,下巴朝向排骨,眼神像是在示意:有问题吗? 江槐絮失神了几秒,转而敛眸专注吃饭。 好,趁她一个不注意,直接让谢淮则梅开二度了。 大可恶,把她也收买了! 夏蓉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状似不经意地开口:“小絮啊,我记得你陈阿姨的闺女好像跟你同龄吧?” 江槐絮眼皮跳动,陡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夏蓉:“人家上周可是带着那两岁的小孩回老陈家了。” …… 如她所料。 “你说说,你这事业也算稳定了,怎么这么多年就没见谈着个对象?你老实跟妈妈讲,是不是有情况啊?其实是渝南人也没什么,两地离得也不近……” 江槐絮把一口饭咽下去,赶紧打断她:“妈,我不是我没有,没情况!” 老江忍不住开口了:“你别老催她,我觉得这事儿急不得。” 江槐絮朝他投去感动的目光。 谁料下一秒,老江一个反转:“不过你都这年纪了,确实得为自己考虑一下。” 江槐絮婉言道:“碰着合适的再说吧。” 话落,她不禁用余光瞄了眼,一旁的谢淮则眼观鼻鼻观心地沉默不语。 似是察觉到她的视线,谢淮则偏了偏头,偷看被抓包的一瞬间,江槐絮迅速撤回了目光。 夏蓉又说:“妈妈看你何叔家的小儿子就不错,相貌家世工作都不错,除了年龄比你小一岁,和你也算登对。” 江槐絮:“……” 吃完饭后,老江和夏蓉两人一起坐在沙发看电视,江槐絮准备去切点水果,刚拿好水果刀,谢淮则在她身后出声:“我来吧。” 既然有人自告奋勇,江槐絮当然乐见其成。 她倚在厨房门口看他切橘子,随后又拿出一盒草莓来洗。洗完第一颗的时候,谢淮则两指捏着,自然而然地递到江槐絮嘴边,江槐絮张嘴时因为这个下意识的动作愣了一下。 一口咬碎草莓,清甜溢满口中。 她侧过脸,含糊不清地说:“这草莓还挺好吃。” “我买的。”谢淮则淡淡道。 江槐絮听出了他的强调之意,点点头:“眼光不错。” 谢淮则叹了口气,把草莓全放进盘子里,转身看她,无奈地开口:“专程买来哄你的。” 江槐絮如坠云里雾里,假装听不懂。 “姐姐,昨晚……”谢淮则迟疑地提醒。 “昨晚怎么了?我喝醉了,啥都不记得了。”江槐絮乌睫轻颤,灵眸闪动,神情一片真挚。 他余光瞥了她一眼,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不太在乎地回:“你不记得就算了吧。” 怎么不按套路出牌? 江槐絮表情一僵,清了清嗓子,说:“咱们这关系还是有点复杂的……” 谢淮则低头看她,没有回话,让她继续说下去。 “所以那些喜不喜欢的话,有点太突然了。” 她的目光有点躲闪,没敢直视谢淮则。 谢淮则嗤笑,笑意悬在清隽的脸庞,显得有点恣意张扬:“不是说不记得了么?” “……” 可恶,又被摆了一道。 在她发作前,谢淮则俯身,又将一颗草莓喂到她嘴边,眸色温润,“那能不能请你一起过个年?” 江槐絮这回用手拿过那颗草莓,慢吞吞地咬了一口,沉思了一会儿说:“也不是不行。” 她扭捏了一下:“不过我得事先了解一下是去哪。” “游乐园。” “成交。” 谁能对游乐园say漏呢?! - 出门前,江槐絮看了眼天气预报。 外面天空放晴,是个难得的艳阳天,阳光流动在枝影树面上,遥遥在沥青路面落下一片阴翳。 空气质量优,气候宜出行。 潼川市当地的游乐园春节假期开放的活动很多,大年三十的游客也很多。 两人在下午到达。 一进园,就能看见在各个项目前排队成长龙,广场上人头攒动,如同广袤的海面上数朵浪花涌动。 他们并不着急玩项目,反而被年味十足的氛围感染,到处参观表演,路过一家店铺的时候,江槐絮驻足了一会儿,一时兴起走了进去。 杂货铺内播放的是周杰伦的《园游会》,熟悉的旋律和词曲钻进耳间,江槐絮的步伐也变得更轻快。 -- 第34页 她轻声哼着歌,边走边看货架上的物品。 这家店铺面积不小,共有上下两层,二楼卖的大多是服饰和玩偶,一层悉数摆放诸如美妆工具、数码配件、包饰等小玩意。 相比之下,江槐絮更爱逛一楼。 她走到眼镜区,拿起一个搞怪眼镜试戴,站在全身镜前照,店内的灯光洒落,衬得人肤色极白。 呜呜呜怎么这么可爱。 江槐絮简直被自己迷倒。 她在镜子前站的有点久,谢淮则从隔壁货架走过来时,冷不防听到一句:“Look,别发呆,看我造型say哇塞,hey bro。” “……” 江槐絮透过镜子看到了站在身旁的男人,佯装淡定地把伸出去比茄子的手缩回袖子里,别开脸,准备把眼镜拿下来的时候,谢淮则开口了,忍笑的声音透着一点愉快:“哇塞。” 真幼稚。 江槐絮也忍不住笑了,起初只是唇角微扬,到后面眉眼也弯了起来,她把眼镜盖打开,太阳花弹开遮住刘海,一双含笑的眼睛露出来。江槐絮回头夸道:“你怎么这么可爱。” 可能是刚刚试戴时,将眼镜高高戴过头上的缘故,她的头发被压的有点塌,颅顶上几缕发丝凌乱,高高翘出呆毛的弧度。 谢淮则抬手,轻柔地帮她捋顺,黑色的发丝落在指腹,有种柔软顺滑的触感。 “没你可爱。” 他的声线和其人姿态一样,有种散漫的感觉,却不会令人觉得敷衍,反倒有种惑人的魅力。字音清晰,落入江槐絮的耳朵,她听得一热,心口涌入一种难言的情愫,落半拍的节奏声异常明显。 “喜欢这个么?我送你。” 江槐絮还没回复,谢淮则已经从她放好的位置,重新取过那副眼镜,颇有结账的气势。 她抬眼看了看男人的背影,不用去猜,她的脸上肯定是一抹红云。 江槐絮没有否认。 是有点喜欢。 两人走出杂货铺,打算玩一下游乐设施。就近原则令他们直接走向了直冲云霄,秉着“这个不过就是上下移动一看就不恐怖”的心态,两人排了四十分钟的队,总算排上号。 江槐絮抬头多看了几眼,想到一会儿要升至最高处,莫名有点愉悦。 等工作人员倒数声响起,机器开始启动,双脚离开地面,她才生出一丝恐慌。 完了,她好像有一点点恐高。 随着高度的升高,失重感越来越强烈,她一整颗心也被悬起,到半空时速度立马加快,眨眼间便升至最高处。江槐絮一直抓着安全扶手,极度担心一松手,下一秒就被甩到天外。 周围小孩的尖叫声刺破耳膜,寒风刺骨,刮过肌肤,掀起鬓角的头发。 比尖叫声更近的,是身旁人淡却明晰的嗓音:“睁眼看看。” 谢淮则扯了扯她的袖子,江槐絮在这时掀开眼帘。 入眼的是满园全景,乐园被布置得火树银花,张灯结彩,行人如蝼蚁,其它项目也在顷刻间缩小。云近在咫尺,一朵接一朵,像开在天空的洁白棉花。 她还没来得及被这全景震撼,便感受到已经脱离了刚才的高度,直线下降。身体率先落了下去,灵魂却跟不上速度似的,仍在上空飘着。 第18章 经历了一遍游乐设施,江槐絮觉得自己已经达到精疲力竭的程度,她在休闲长椅上赖着不走,彻底摆烂。谢淮则没辙,于是主动去买饮料。 等待饮料救济的时候,江槐絮百无聊赖地给余情发信息:【感觉自己老了,对游乐园已经不感冒了。】余情或许是在休息,回得很快:【我想玩还没时间去。】江槐絮笑了:【那我替你多玩点?】 余情引入她的第一句话:【呜呜,对男人不感冒了。】任何人对男人过敏,余情都不会好吧。 江槐絮一看有情况,赶紧问:【怎么了?】余情发来语音条:“我很尊重跟我合作的老师们,但我最近发现新戏里,我的男主角和男二似乎更配,我好像个第三者。” “?” “我可不可以不当女主了,我好希望他们在一起。” 这是什么奇怪的想法? 江槐絮:【正主知道你这么磕他们吗?】余情:【当然不知道,我这是甜蜜的烦恼,哎,你不懂。】【说说你的情况吧,怎么还没把弟弟拿下。】江槐絮自动忽略后半句,【我妈今天还催婚了。】余情一乐:【那感情好啊,都不用担心矛盾了,你爸妈那关肯定能过。】江槐絮讷讷回复:【可我爸妈心里认为咱俩是姐弟啊。】发送之后,江槐絮才反应过来,她居然就这么顺着余情的话吐露了隐晦的想法。 过了一会,余情才回:【你和他是亲生的吗?】江槐絮疑惑她为什么明知故问,但还是回:【不是。】余情:【那不就行了。】 江槐絮:【?】 余情:【你的喜欢最大,你俩挺合适的,要好好把握机会。】余情发完这句就溜了。 江槐絮静静玩了会手机,眼前忽然落下一层阴影,光线被遮挡住,她不由得抬起头,宽大的身影立在前面。 谢淮则手里牵着一个气球走来。 他穿着墨色的长款大衣,受小熊气球的影响,一向深沉凛然的形象被掺进些许温柔和风趣。他朝江槐絮俯下身,把气球递到了她的手边。 “谢谢。”江槐絮喜出望外,眼睛很亮。 -- 第35页 谢淮则把另一只手上的袋子拆开,装上吸管,递给她:“喝吧,还是热的。” 江槐絮瞅了一眼,是冰糖雪梨,她应了声,低头吸了一口,她很少喝这类茶饮,更偏爱冰的,有时候甚至会在大冬天吃冰的,但这家冰糖雪梨口感很好,入喉是甜而不腻的味道。 江槐絮认真地品鉴:“经味蕾认证成功,好喝程度一级。” 谢淮则极其上道地接话:“谢组织认可。” 两人相视一笑。 夜里会有灯展和烟花秀,重头戏在后面,因此两人并不着急走,一直待到了晚上。 江槐絮对灯展没什么兴趣,打算闲逛一会儿,等到点了就去占个位置看烟花。 路过梦幻主题乐园时候,她不经意看了一眼,一条街上全是娱乐项目,熟悉的摊点都和曾经如出一辙。 江槐絮环顾了一圈,倏忽被一间摊铺吸引,铺前有人坐在高凳上,手里的话筒连接着音箱,嘴里唱着动人的情歌。 她侧身向谢淮则示意:“你看那家店,还是老样子。” 谢淮则循着她的方向看去,视线抵达目的地。 那唱歌的小伙附近围了一圈人,摊铺相对其他家来说范围比较大,不少人在玩那一项目,店名印在一层彩色的纸上,文字用的是红底色,遥遥望去,写的正是:飞镖达人。 彼此都还记得,他们之前来过一次这个游乐场。谢淮则去买吃的,回来便看见江槐絮在跟人家点歌:“我可以点一首歌吗,听着我喜欢的歌曲,会比较有感觉,这样说不定比较容易扎中气球。” 看她一本正经的模样,老板便同意了。唱歌的人也说只要点的歌他会唱就可以唱。 她点的是周杰伦的《明明就》,歌手明显也是杰迷,当即来了句周杰伦的著名台词:“哎呦不错哦。” 谢淮则不知道为什么是这首歌,但他知道江槐絮一直很喜欢Jay。 他想,这首应该是她那时候的近期最爱。 江槐絮胸有成竹,经手的飞镖百发百中,扎破了一列的气球。她玩得非常轻松,最后挑礼物的时候,只随便拿了个瓷娃。 这点谢淮则清楚,是因为江槐絮的房间已经容纳不下再多的玩偶,而且那一桌礼品中也没有格外合她眼缘的。 隔了这么多年,这家店铺依旧是靠卖唱来赚营业度。有时候江槐絮甚至怀疑,只是老板喜欢听别人唱歌,非要搞出一点特色花样罢了。 就像她准度好,但她并不是真的感兴趣,只是有点一首歌的想法,为了平衡自己的需求,她才去挑战这个项目。 今晚在摊位上唱歌的是一个微胖的男生,他应该是专业学音乐的,发声和唱歌都很有技巧。江槐絮听了一会儿,节奏刚进,她就辨认出是一支乐队的歌曲,整首歌曲节奏舒缓却引人入胜。 江槐絮突如其来想凑个热闹,在她停下脚步的时候,谢淮则已经径直朝那边走了过去。她有点疑惑,谢淮则什么时候也对这种东西感兴趣了? 她边想边跟上脚步。走到人群中的时候,前奏刚过,小胖歌手走了下来,身体随着音乐节奏轻摇慢晃,莫名有点喜感。 晚七点,乐园亮起了灯,旖旎绚烂的光照亮夜场,台下的观众换了一批,年轻的男男女女驻足在边沿围成圈,极其配合地跟着晃动。江槐絮也享受在这氛围里。 小胖走了一圈,忽地站到面前,江槐絮这才注意到他手上的另一个麦克风,是无线款。她愣了愣,以为这是随机抽人唱歌的环节,递麦的角度很清奇,处在她和谢淮则二人中间。 到底是抽谁呢? 正当她准备大义凛然接过时,靠近她的那只手动了,谢淮则伸手拿过了话筒。 江槐絮挑眉,这人什么时候爱出风头了? 她从没听过谢淮则唱歌,不知道水平怎么样,不过心底又隐隐有些期待,想听他一展歌喉。 于是江槐絮决定袖手旁观。 谢淮则向前走了两步,从原来站在江槐絮身侧的位置改到了她身前,他手持着麦,唱下一段歌词。令人意想不到的是,他清冽慵懒的声线和这首曲风适配度还挺高,像是冬日午后的凛风,途经阳光炙热的温度,顷刻间化为一片轻柔。 “远在世界尽头的你站在我面前,这是我一生中最勇敢的瞬间,我的眼中藏着星点嘴角有弧线。” 他的语调漫不经心,目光却似含载星光点点,让人一时间移不开视线。 原谅在这种场合,江槐絮关注的第一个内容是他竟然没有跑调。 ——看着明明是一张音痴脸。 “这是我一生中最勇敢的瞬间,你是黎明地平线是我永恒的终点,我想把时间揉成碎片捧在我手心。” 小胖的声音不知何时消逝,又或许是谢淮则的嗓音低沉而悦耳,江槐絮的耳朵对他识别度更高,再容不进其他声音。 歌曲采用的是原声伴奏,词唱到这儿戛然而止,一个颤抖的女声响起的时候,江槐絮的心也紧随一颤。 “明天周六可以把我们一起出去玩,改成我们去约会吗?” 江槐絮想起来第一次听这首歌是因为这句告白现场的台词,当初觉得非常浪漫,于是将歌曲也收藏进歌单里,还深夜激情转发到朋友圈。 但是当她亲临这样的场合,又忽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她似乎如同歌词里唱的一样,陷入万里无云的海洋,对未知的迷惘和忐忑将她拽进了波澜里。 -- 第36页 “可以吗?” 谢淮则的声音从风中传来,将她从漩涡里拉出来。那一瞬间,她分不出是歌里的鼓掌声和尖叫声更大,还是周围此起彼伏的欢呼声。 他在重复那句独白的问题。 男人轮廓分明的脸上是少见的紧张,眸色透着郑重和沉稳。江槐絮失神片刻,感受到泡泡在心湖里咕噜咕噜冒出了头,雀跃之后,仍无休止。 伴奏成了独到的背景音乐,笑意将她的唇线揉出一个愉悦的弧度,在一片哗然中,她渐渐找回自己的声音,“可是明天才周二。” 她顿了下,再开口却每个字节都轻颤:“如果你有空的话,我们约会吧。” 周遭静谧了几秒,气氛又瞬间炸开。 江槐絮在这短暂的几秒内想,这应该也是她最勇敢的瞬间。 江槐絮眼睛一眨不眨,猝不及防被人拥进怀里。这次的拥抱和过往的每次都不同,不再是忐忑或不舍,也不是鼓励和安抚,反而带着温柔和坚定,是一种落定实处后自然而然滋生的蜜度和幸福。 她缓缓伸手环住谢淮则的腰。 明面上的身份不算,不擅长处理感情的措辞也不算,她这次只想顺应心的指向,坚定地选择一回。 一路上,游览的观光车和摩肩接踵的人群接连不断掠过视线,二人并肩走着,衣袖轻微摩擦。 周围又一批人路过。 谢淮则压低身子,眼睛盯着江槐絮的侧脸,柔声询问:“可以牵个手么,女朋友?” 江槐絮听见他这么熟稔的改口,两颊不禁泛起红晕,乖乖的把手从袖子里伸了出来,主动去勾住他的手指。几乎是指间碰上的一刻,便被人反客为主地握住了。 似乎是觉得这样不够,谢淮则沿着她的掌心滑下,十指相扣,温热相连。 不知道是三个字的称呼取悦了她,还是牵手的动作让人心动,笑意溢至唇边,江槐絮侧了侧眼,男人神色如常,只是唇角微勾的弧度出卖了心情与她是一致的。 她仔细想了想,开口:“好像这算是我们第一次牵手?” 谢淮则没有犹豫,懒懒回:“嗯。” 江槐絮脸上闪过一抹难以置信,想了想好像也没什么不对的,毕竟那会还是纯纯的姐弟情。谁知道过了几年就变质了。她忽然有一种自己辛苦养的白菜居然被自己拱了的罪恶感。 转念又想到,还好是她,那就没什么了。 谢淮则挑了个不错的位置,从这个角度可以看到完整的烟花秀。 烟花从河对岸绽放的时候,江槐絮双眼发亮,很快抽出了手,并把气球给他牵着,全程不超过三秒。 因为过于专注,江槐絮自然就错过了身旁男人面上一闪而逝的落寞。随后她拿出手机,开始录像。只短短录了一段视频,连拍了几张图,不过有素材其实就差不多了。 江槐絮放好手机后,手又下意识地抄进兜里。 烟花进行了重头戏的部分,数朵烟花齐齐升天,肆意在空中绽开,宛若天女散花,场景震撼。她伸手指了指那个场面,转眸同谢淮则说:“好漂亮啊。” 谢淮则偏过头来,眉眼看过去,她精致的五官上表情生动,双眸熠熠生辉,仿佛盛满了烟花。 “嗯,是挺漂亮。” 江槐絮又没出息地脸红了。 第19章 不知什么时候,江槐絮的手又被人牵住,她稍一侧目,就能瞥见男人脸上挂着得逞的笑。 江槐絮微愣,弯起的眉眼弧度不变,悄悄将手握紧了点。 将近凌晨的时候,两人才离园回家。 过了三十分钟,车停在江家门口,江槐絮下了车,忽地一阵不舍,没头绪地问:“今天大年三十,你要跟我回家吗?” 或许还是有点羞赧,江槐絮没敢抬头看他。紧接着,便听见男人浅笑一声。 谢淮则似乎被这句话逗乐了,眉眼舒展开来,薄唇扬起,低头和她对视,语气依旧散漫清淡,却含着明显的宠溺,“姐姐,还有五分钟,就是春节了。” 他是在提醒自己大年三十快过去了。 江槐絮鼓着嘴,无赖地说:“你别管。” “下次吧。”谢淮则敛起了笑意,“下次再好好拜访。” 江槐絮一时没理解,谢淮则明明昨天才来她家拜访完。 她想询问,又没想通要怎么开口,眼神凝聚在一处,无声陷入了沉思。 谢淮则的目光缓而深邃地停留在她脸上,从一双杏眼慢慢下移,两瓣嫣红的唇微张,表情有点呆滞,却异常可爱。 他心中一动。 还没等江槐絮想明白,忽然听见头顶传来一声试探的语句:“姐姐,可以亲一下吗?” 江槐絮抬起眼,神色有细微闪躲。 这个事情有点复杂,她不知道应该怎么用言语表达。 要不说下次吧? 但好像不太合适,万一下次也不行呢? 谢淮则话说出口才后知后觉有点唐突,开始考虑姐姐会不会暗觉他心急。加上江槐絮神情纠结,长睫颤动,欲言又止。 江槐絮手指捏着柔软衣摆,迟钝地回:“我……” 女声戛然而止,她始终没有斟酌好语句回应。 上一段感情的经历让江槐絮对异性接触这方面格外关注,之后特地去百度了一波,发现这种症状学名为接吻恐惧症。 -- 第37页 虽然离谱,但是不得不承认,她好像是在这一方面表现得有些无能。 而且她暂时还未找到科学解救方法。 逐渐地,谢淮则的眸色一暗。瞥见女人因无奈、挣扎而蹙起的眉心,他轻声笑了,打破尴尬:“那这个应该可以吧?” 说完,谢淮则牵住她的右手,微躬下腰,一个吻轻轻落在手背上。 江槐絮目光一顿,手背分明显露在冰凉的空气中,却在触及柔软时,陡然升起一片热度。 那吻很轻很快,如同雪花落下,转瞬即逝,徒留一片余韵供人回味。 江槐絮鸦睫垂下一层阴翳,手指不经意攥在一起。她为自己的多虑感到懊恼,却又轻易被这个吻消退其他多余的情绪。 随后,谢淮则轻轻将她搂近怀里,附在她耳侧,气息微沉,轻声启唇:“其实本来想等过完年再跟你说,但既然你发现了,就不用再回避了。” 他突如其来的话语令江槐絮一颤,她恍然间听懂了,是指告白这件事。分明只字不提爱,却让她心里陷进了甜蜜的漩涡。 下一刻,两片薄唇压得更近,一张一合间温热落在她的耳畔。 “新年快乐,女朋友。” 谢淮则的声音总是有种低哑的动听。 “新年快乐。”江槐絮回拥他,又接着道,“还有,明天见。” 时钟的指针转向十二点,新年的步伐终于迈向起点。两人在这个凌晨,交换了第一个拥抱。 - 开车离开的时候,谢淮则的心情一直保持愉悦,直至接到贺尧的电话。 “老大出事了。”贺尧火急火燎地说。 正在等绿灯,谢淮则的指节闲散地敲着方向盘,有一搭没一搭地回:“好好断句。” 贺尧少见地没接茬,话语颇为愤慨:“记得你那便宜老爸的竞争公司吗,他们现在把目标转到咱们这儿来了。咱公司这么小,先前被人使绊子就算了,现在还想在我们头上动土。” 谢淮则没出声,让他继续讲。 “那bug被时秦破除了,这才发现了他们的动作。总之时态非常严峻,我们也别想能过个好年了。” 谢淮则从只言片语大概了解了情况。抬起指骨,揉了揉眉心,嗓音透着倦意:“行了,我等会回去。” “啊你说什么,你不是在潼川吗?”贺尧傻眼,“你现在要回渝?” 南字还没说出来,贺尧忽然醒悟过来。他没什么好奇怪的,谢淮则不一直都是这样的工作狂吗? “行了,等着吧。” “那小爷也就舍命陪君子了,加班就加班!”贺尧狠狠咬牙,假装爽快道。 谢淮则半眯着眸,狭长的眉眼暗含厉色。直行了一段里程,很快打开方向灯,转成上高速路段的方向。 …… 次日一早,江槐絮被迫早起拜年。大抵是因为昨天没有在家吃年夜饭,她表现很乖巧懂事,目的只是躲避老江和夏蓉的念叨。 她醒来洗漱完拿起手机瞧了眼,最上面是谢淮则的信息,时间为早上五点。 这么早。 江槐絮心底暗忖着,手指划进去看。 第一条:【姐姐,可能要失约了。公司遇到点麻烦,得回去一趟。】第二条是个表情包,是一只小猫朝主人伸出小爪,配文:原谅我吧。 江槐絮扑哧笑出声,所以这是猛男专用表情包? 随后她便长按保存。 其实昨天答应的时候她也没想太多,到今天才恍然记起来春节她估计要陪家人忙不开。但相比之下,大年初一还要工作的社畜就更需要关怀了。 江槐絮开怀得很快,又仔细看了眼信息,一时愣住。凌晨五点发的信息,难道谢淮则是连夜赶回去了?什么事情这么棘手。 好奇归好奇,江槐絮还是没询问工作上的事情,只是开玩笑似的说:【没事,已经给你拿好号码牌了,别忘了就行。】她放下手机便换衣服,出门前看到了谢淮则的回信:【不会忘。】下一条:【早安,女朋友。】 看到几个字眼,江槐絮微弱的起床气舒缓了许多,迎着清晨的阳光,感觉全身心都温暖起来。 江槐絮:【早安,别忙太晚,注意休息。】她惯以长辈的口吻叮嘱他,但经昨晚之后,现在再提这种话语,似乎多了点不同的意味。 江槐絮恋爱的情报首先透露给了余情,并且是以《关于我恋爱第一天就和男朋友异地这件事》这样的言辞提出。 余情:…… 她表示这是意料之内情理之中的事,她已经洞悉大局。 推开房门出去,江槐絮给父母送上新年祝贺,老江和夏蓉又分别给了她红包,她领完后嘴角还挂着愉快的笑,抽了个时间回余情的信息:【现在的重点不应该是异地吗?】余情:【小别胜新婚,懂?】 她总是能讲出一些语出惊人却又合乎逻辑的话。 江槐絮笑了笑,不知道想到什么,竟有些许默默认可。 大年初二那天,江槐絮随父母去走访亲戚。 奶奶家里过年氛围浓厚,小孩很多,整间屋子洋溢着喜悦。但是江槐絮自觉和儿童没有共同话题,也没有功夫打发他们,于是客套之后就去帮着干活。 过了好久才空闲下来看手机。 在聊天一栏里,谢淮则排在最上面,显然是不久前发的信息,她看了眼小红点,哦豁,五条未收信息。 -- 第38页 信息算起来还挺多。 她点进去看了看。 10:05 【今天还没有说早安。】 12:35 【猜你可能还没睡醒,记得吃饭。】 13:10 【?】 14:20 【姐姐,在一起第二天我就失宠了?】16:50 【也不用太担心我,我现在还好。】 江槐絮嘴角按耐不住上扬,一只手支在下颌,颇有心情地思考了一下,然后随意敲下一行字。 【拒绝暧昧,你现在只是一个普通网友。】过了几分钟,对方回了一串信息:【嗯,我努力一下,新年聊成网恋对象。】江槐絮为他的配合演出感到愉悦,高冷地回了两个字:加油。 对方似乎思忖了一下,才缓缓回:【我这条件也还不算差吧。】江槐絮仿佛挑剔的客人,言辞冷淡:【你这条件也就凑合。】对面一直显示“正在输入中”,随后她看见一串文字,像是隔着屏幕,都能看出来人打字时的表情,该是认真带着点戏谑的样子。 不,应该还要加点可怜的成分。 谢淮则:【凑合也没别人要了,那你勉为其难接受一下我,行不行?】高手。 江槐絮叹了声,但心底是满溢的甜蜜,见招拆招:【也不是不行,但你得乖点。】她心一动,把他的备注改了,简单的四个字:网恋对象。 晚餐饭桌上其乐融融,不可避免的话题就是江槐絮的恋爱进度,面对一众催婚的三大姑八大婶,江槐絮淡定地打着太极,眼见他们要引到相亲的份上,江槐絮也决定不再隐瞒,含糊其辞道有正在接触的对象,只不过感情还不算稳定。 奶奶怕她吃亏,穷追不舍地问:“对方家境和工作怎么样?” 大姑也追问:“絮啊,听姑一句劝,条件再怎么着也得有车有房,不然吃亏的还是你。” 江槐絮:“……” 怎么一个两个都比她亲爸妈更关心她的终身大事。 再看看她爸妈,除了最初两人脸上闪过一抹惊讶后,便保持言笑晏晏的姿态,老江笑嘻嘻地喝着酒,夏蓉优雅地吃了一口虾。 倒像是完全不在意? 夏蓉喝了一口饮料,才说:“孩子这么大了,自己有主意的,再说,我这女儿,小时候就知道讨价还价,人精一个,吃不了亏。” 老江附意:“对对,我们巴不得她有点新鲜对象。” 提到这个,老江也格外苦恼。他有时候也会想,自家闺女这条件也不差啊,怎么没见过在感情上有情况,真真就映衬了网上那个热词“母胎solo”。他对江槐絮极其放心,如果真有情况,想来她不会刻意隐瞒。他和夏蓉也常给她絮叨谈恋爱这事,可她每每都以一句“没遇见合适的”来搪塞。后来便也习惯了,只当是她眼光高,还没碰着特别喜欢的。 如今听她这么一说,老江只是略带惊讶,却和夏蓉一致想成是她拿来拒绝相亲的借口。 江槐絮:“……” 合理怀疑不是亲生的。 如果她知道老江和夏蓉的想法,兴许会觉得这两人的脑回路如此相似,怪不得能成为夫妻。 但她眼下要应付的是这一桌人,抬眸和几个盯着她看的小孩对上视线,江槐絮嘴角一抽,说出标准话语:“八字还没一撇呢,到时候再说!” 众人不再追问。 第20章 饭后,江槐絮走到一处阳台,拉上门,看了眼在客厅亲切对话的亲戚们,收回目光,亮起屏幕,给谢淮则播了个电话。 等了一会,电话接通的声响传进耳朵,她没开口说话,而电话那头也很安静,让她有一瞬误以为没接通。 “喂。” 是一道冰冰凉凉中带着金属质感的男声。 江槐絮大脑一时宕机,不知道该聊些什么话题,这通电话也是她随心所想的,但接通之后,她只能硬邦邦地挑出一个平常的话茬:“你吃饭了吗?” 男人看着桌前未拆的外卖,有点头疼,谎称:“吃了。” “吃的什么?”江槐絮顺着问。 “外卖。” “咦,难道不在家吃?”江槐絮很惊讶。 “加班。”谢淮则指节微屈,舒缓长期敲代码的麻木和酸软。 江槐絮不开心了:“你好冷漠,我绞尽脑汁想话题,你就这么敷衍我。” 谢淮则似是低低笑了声,通过电话传过来显得那笑声不太清晰,他柔声开口,低沉的嗓音带着还未卸下的笑意,“如果下次不知道说什么的话,可以说想我。” 江槐絮听得老脸一红,强行镇定地扯开话题:“好的网恋男友,作为一个音控,你的声音我还算满意。” “网恋男友?”对方说的很轻很慢,似乎在一点点消化这四个字的含义,尾音略上挑,带出一丝疑问。 江槐絮意识到自己说得快,露出破绽了,补充道:“简称,网友。” 说完,又觉得这个补救有点牵强。 谢淮则被她的“亡羊补牢”逗乐,笑着说:“那么网友,你吃了吗?” 江槐絮回得快:“刚吃完。” 她用余光瞄了眼客厅里其乐融融的画面,大家都在恭贺新年,吃着热乎的团圆饭,兀自想到了高楼夜灯里,谢淮则在公司埋头工作,只能吃历经寒冬冷风的外卖。 对比之下,还怪孤独可怜的。 -- 第39页 她油然生出一抹心疼的意味,继而又说:“尽早收工,别忙太晚。” “哦?”谢淮则听出她关切的语气,却存心问道:“姐姐,你这是在关心网友?” 顿了一下,又缓缓说道:“还是在关心男朋友?” 慵懒的语调,疑问的句子,却是陈述的语气。 江槐絮觉出他使坏的意味,也后知后觉这个梗就是自己下的一个坑,却不得不硬着头皮说下去,“当然是——” “男朋友。” 她鲜少经历这般直白肉麻的时刻,顿时觉得有些不自在。最后三个字的声音都变得细弱。偏偏谢淮则不肯放过,蔫坏地开口:“姐姐最后说了什么?我没听清。” 江槐絮分明害羞得脸都烫了,却依旧沉住气场,“没听清就算了。” 谢淮则点到即止,低笑回话:“你男朋友说他知道了。” 江槐絮没忍住扬起唇畔。 “小姑姑,你在笑什么?你刚刚是不是偷吃了苹果。”奶声奶气的声音在身边响起,小萌娃偷偷观察了一下江槐絮的脸色,又夸张道:“——你的脸好红啊!” 江槐絮被突然绕到跟前的小女生吓了一跳,听闻她的话,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脸。然后圆目怒瞪,飞快澄清:“妍妍看错了,不可以乱说,这是因为太热了。” 小奶音又响起来了,“小姑姑,可这里是阳台,好冷的!” 江槐絮缩了缩正在颤抖的身子:“……” “知道冷那你还不回去,也不穿外套,一会儿着凉妈妈可就要打你啦。” 妍妍连忙趿拉着棉拖溜回去,两双小短腿晃动的幅度有点不平稳。 好不容易把小姑娘哄进去,静默许久的电话传来了男人的笑。 江槐絮有点心虚。总不能就承认自己真的和他打一通电话就脸红吧。这也太掉面子了! 她不自然的清了清嗓子:“咳,你别多想。” 谢淮则极其自然地回:“我还没开始想。” “不许想!” “好。” 江槐絮拿着手机的手被冻得瑟瑟发抖,呼出的气息都成了一圈白雾。 那边顿了顿,似是看穿了她的倔强,又道:“知道冷还不回去?” 江槐絮觉得还能撑一会:“等会儿。” 谢淮则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笑问:“姐姐怎么还躲着家里人打电话?” 江槐絮不满:“我行事磊落光明正大,哪里躲着人了!” 他略微想了一下,“那就是不想被别人看到你脸红的模样?” 江槐絮:“……” 救命,反驳无效了。 高楼的办公室只开了一道窗缝,风传进丝丝清凉和新鲜的空气,谢淮则背倚着座椅,姿态有点慵懒闲散,眉宇舒展,唇畔弯了弯:“回去吧,别着凉。” 江槐絮以为他也会礼尚往来补充一句喜欢,但最后都没有听到那三个字。她垂下眼帘,声音也轻了不少,显得闷闷的:“好,那你别忙太晚。” 对方应了一声,江槐絮把电话挂了,悠悠走了进去。 见她进来,妍妍把一个红彤彤的苹果递给了她,甜甜地笑着说:“小姑姑,给你吃。” 江槐絮瞥了眼苹果,怀疑她在暗示什么。 “是不是想让我帮你削苹果?” 小屁孩嘟着嘴,头顶的两条小揪揪晃悠,有种喜感,她双手背在后面,坦然道:“是哟!小姑姑真聪明。” 江槐絮失笑,找了把水果刀,坐在沙发边上削苹果,刚削了一小块,水果皮便径直掉进垃圾桶里,她不禁想到,谢淮则是怎么削出长至地面的苹果皮。 妍妍神神秘秘地凑到她耳边,悄悄说:“小姑姑我帮你保密,刚刚你和小男朋友通电话的事,我保证谁也不说!” 因为小姑姑这个称呼,妍妍在男朋友前也加了个“小”字,莫名有点萌感。她拍了拍胸脯,仰着小脑袋,一脸“你放心”的表情。 江槐絮心说这也没什么好保密的,但还是配合她演出,“那我先谢谢妍妍啦,妍妍这么可爱,肯定不会说出去的。” 妍妍用力点了点头:“嗯!” - 城市的夜深沉,万家灯火明亮,星邃科技的灯也如常亮起。 时秦拿着一叠文件夹走进办公室时,谢淮则正在泡咖啡,他把文件夹放在办公桌上,语气沉重而愤懑:“这是最新的方案,我看赵氏就是存心找茬。” 谢淮则翻开文件,看了一下,淡淡地说:“既然他们想玩,那我们就奉陪。” 企业之间竞争大,一山更比一山高,星邃起点站得高,引来不少赏识的合作商,也自然会被视为劲敌,被搞小动作是常有的事,但他没想到这次针对他们的是赵氏集团。 按理说,赵氏集团在渝南多年,根基牢固,相比星邃,堪称大公司。却不知为何,在前面拓展了游戏设计方面的产业,如今主打旗下游戏发展。然而这游戏怪就怪在和星邃主推的游戏同时上架,类型相似,却略微落后于星邃。 星邃早期的宣传力度并不大,相反是实打实的好玩,才引起众人注意。起初,赵氏只是控制游戏的宣传,引发不良舆论,趁机拉踩,而后却是效仿星邃游戏的策划。 时秦大摇大摆地坐在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叹了口气:“唉,反正这几年也都是这样熬过来的,习惯了。” -- 第40页 抱怨了一句,他稍微正色道:“不过情况也有所好转,舆论风向受他们控制,但我们的技术也不是盖的,想搞死我们,还早着呢。” 时秦上一秒还有点沉不住气,但看见谢淮则淡漠且无所谓的态度,他像是被感染了一般,忽地就有了底气,肩膀微陷进椅背,松了口气。 谢淮则抬眼,喝了口咖啡,嘴角挂着的笑多了几分讥嘲,“毕竟大过年的,我们也不能白加班。” 于星邃而言,这个年的意义无外乎这场被迫挑起战役。全无新年的氛围,只有浓厚的储蓄状态和漂亮反击的准备。 …… 春节无声无息地度过,江槐絮的假期也临近尾声,她在大年初五回到了渝南市。 在高铁站外打车时,她看着道路上来来往往的小车,若有所思了片刻,兀地想起她这些年劳心劳力挣来的血汗钱,是时候发挥金钱的用处了。 于是,过了两天,工作室的员工就看见自家老板少见地开了一辆小车来。江槐絮并未理解每道注视的眼神,只察觉到颇有几分欣慰和感慨的意味,他们看她的眼神,就像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出息了那样。 工作室茶水间里,后期制作和客服助理无声对视,然后默契一笑,氛围些许诡异。 客服助理小宁泪眼朦胧:“絮老板总算不是坐地铁来上班的了。” 在这里工作的员工称不上多,因此小宁不止负责客服一方面,还充当前台招待客户,时常能看见江槐絮匆匆赶来。有时候刮风下雨,天气恶劣,身上还带着点外面的雨雪,说出去不像个老板,反倒像和她们一样普普通通朝九晚五的打工人。 后期制作小童深有感悟:“絮姐长大了,舍得对自己好点了。” 语气何其欣喜,何其舒坦,仿佛买车的人是她一样。 江槐絮并不知道。 在手下员工眼里,她像是有什么苦楚一样,一直过着入不敷出、捉襟见肘的生活,但是对待大家却慷慨大方,红包和礼物向来不会少,简直是优秀老板楷模。 她二十五岁全款买下第一辆车,才恍然让小姑娘们明白,之前省吃俭用都是为了买车。真是当代非常有自主意识的独立女性。 第21章 对于大家的看法,江槐絮浑然不知。在阳光明媚的下午,她终于记起来回渝南还没见到过谢淮则。 谢淮则似乎依旧很忙,信息回的也少了点,让她已经从刚谈恋爱的激动劲儿里缓冲过来。但是念及他,江槐絮当机立断发了一则晚饭邀约。 年后刚收获一辆座驾,她像是犯了车瘾,到哪都要开车。谢淮则本打算来接她,被她坚决拒绝,谎称下午有个拍摄在他公司附近,离得近,直接去公司找他就可以了。 谢淮则在江槐絮指定的位置等着,便见一辆小车格外招摇地停在面前。 他面不改色地走近。 车窗缓缓降下,露出一张精致的脸,女人坐在驾驶座上,嫣红的唇畔微勾,眼眸荡漾着明晃晃的亮光,明艳不可方物。 她唇瓣轻启,吹了声口哨。 江槐絮的手还搭在方向盘上,嘴角噙了笑,抬眸便正对上谢淮则的视线,持着玩味轻挑的语气开口:“小谢总,你女朋友来接你了。” 谢淮则无波无澜的眸底泛起星点笑意,勾了勾唇,颇为上道地回:“我的荣幸。” 说着,他便打开车门,配合地坐在副驾驶座内。 “喜欢保时捷?”谢淮则忽然问。 “还行。”江槐絮专注开车,闻言余光瞥了眼,男人神情若有所思。 “你应该早点说,我的车库也有一辆保时捷。” 江槐絮顿时沉默。 这话变相来说无异于是炫富炫车,这样比较,衬托得江槐絮好像那种临时暴发户。 她艰涩地回:“小谢同学,炫耀是不好的行为。” 谢淮则偏过头,视线停留在她的侧脸上,口吻无奈又带着细微的宠溺:“姐姐,我的意思是,我的车也是你的。” 江槐絮坚定道:“那更加不行,我是个有原则的人,这属于我的劳动成果证明。至于别的嘛,有你就够了。” 后半句是脱口而出的情话,没把别人撩得脸红,倒是她本人忽地感到耳朵发烧。 抵达十字路口时,正好错过绿灯,来往喧闹的车声隔绝在窗外,车内暖气开的足,她觉得脸上也有点热。 下一瞬,谢淮则若有所思地问:“姐姐,你谈恋爱都这么容易害羞吗?” 语气平常,语调舒缓。声音不大,却在狭小的车内、两个人相近的距离里,足以清晰窜入耳间。光线昏暗,在这样的环境下,情愫隐隐滋生,一句话或者一个眼神便足以令暧昧无声上演。 江槐絮慢半拍地回复:“我没有。” 像是担心谢淮则不信,她转过头来,打算以诚恳真挚的眼神说服他。 视线猝不及防地在空中相撞,谢淮则原本抿平的唇线弯出一个好看的弧度,眼尾的褶皱半现,是标准的内双。此时定定凝视,却令江槐絮有种所有情绪无处藏形的感觉。 她战术性后仰,想要躲避这般灼热的目光。眼睛瞥向红绿灯,四十秒的数字让她第一次觉得等待是如此漫长的事。 下巴处恍然传来一缕微凉。江槐絮垂眸看去,谢淮则食指挑起她的下巴,长身微倾靠近,“姐姐,说谎可不好。” -- 第41页 ——“你的脸出卖了你。” 他的视线在江槐絮的脸上辗转,沿着红润饱满的唇,到小巧挺俏的鼻尖,继而对上细致如画的眉眼。 江槐絮眼睛一眨不眨,只呆呆望进他的眸里,那明净的瞳孔里只能映入她的面容。 任由红霞染满瓷白如玉的小脸,谢淮则才慢悠悠地收回手,嘴角的笑意明显了不少,上扬的弧度、玩味的神色,褪去了那层漠然,无一不像极初识时,顽劣又恶趣的少年。 经历一番面红耳赤,江槐絮原本把持方向盘的单手浅浅摩挲,如今再不见一丝松弛,双手紧握着方向盘,心跳迟迟不下,涌起无声的紧张。 * 负一层,地下停车场。 江槐絮停好车,低头正准备松安全带,手放在按钮上,几乎是“嗒”一声轻响落下时,身前覆下一层阴影。谢淮则握住她的右手腕节,俯身而来,另一只手跨过座椅的距离,稳稳落在她的肩上,微一使力,便将她往前推,恰恰拥入他的怀抱。 脱离了安全带的禁锢,却是谢淮则更加强势的桎梏。 江槐絮一愣。 这一动作来得突然,车内暖气尚未散完,热度再喷涌而上,她的脸微微发烫。 “姐姐。”谢淮则埋在她的颈窝,低哑的嗓音近在耳侧:“早点习惯我的靠近,可以吗?” 江槐絮的双手无措地放在身旁,缓缓抬高,绕到他的脖子后面,细微的动作以示回应。只是简单的一个拥抱,两人之间甚至保留一道空隙,像是要让她慢慢适应。 逼仄的空间内,除了两人此起彼伏的浅淡呼吸声,听不到一丝动静。 肩颈处的重量忽而卸掉,谢淮则抬头看向她,漆黑的眼里看不起翻涌的情绪,他的喉结动了动,言语间透着一丝难察的委屈,即便是依旧清冷的神色,也让人无比动容。 江槐絮别开目光,缓慢地回:“好。” 话音一落,她敏感地觉察到谢淮则的视线下移,像是某种大型狼狗收起了尾巴,深邃的目光融入了危险,正在毫不避讳地捕获猎物。 托在脑后的大手轻抚发丝,倏地用力,江槐絮被牵扯得更近,衣物相撞,丝毫距离都不剩。 谢淮则慢慢低头,呼吸声变重,眼看着就要朝她的唇贴近,江槐絮几乎没有犹豫,微微向后退开。脑海中却闪过刚才他说的话。 刚才他说, ——要习惯他的靠近。 江槐絮心说,不过是普通情侣的普通接触,没什么大不了的。 下唇被她咬得更红,她一鼓作气,上半身向前倾,迎向他的动作。谢淮则低眸,察觉到她的姿势,同时也感受到手搂着的身躯,在微微发颤。他眼睫淡淡垂下,动作不停。 江槐絮已经做好会发生什么的准备,但却没想到薄唇往上,略过娇艳的唇,印在了她的发顶。 噢搞错了。 猎物不是她,是她的头发。 然而尽管只有这轻柔的吻,接触的刹那,似乎如同细小的电流窜至骨髓,引来一阵酥麻。 谢淮则退开了一点距离,一只手移到前面,将她脸颊的碎发撩到耳后,恰好露出红了半边的耳根。 江槐絮有点发麻,杏眼好像披上一层朦胧的雾,迷茫与失神交接。她还沉浸在刚才心跳失序的状态中,随后听见谢淮则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声,“姐姐,不要这样看我。” “明明被欺负的人是我。” 双眸对视,江槐絮清晰地从他幽幽的视线中捕捉到复杂的情绪,有不讲理的控诉,也有未消的残念。 “……” 她明明什么都没做。 江槐絮没有细想,也不敢直视他。走在路上,她一直反思自己为什么变得这么害羞,为什么这么被动,坐在驾驶座的分明是她,她才是该掌控主动权的一方。 她默默想了一路,最后想通了一点,她不是害羞,只是脸皮薄。努力出奇迹,说不定她多主动尝试几次,就能习以为常了。 江槐絮自认为是一个悟性很高的人,坦然接受了这一定论。 晚餐订在一家意式餐厅。 江槐絮特地做过功课,这家店情调十足,氛围拉满,情侣约会再适合不过。 走到餐厅门口,一男一女从店内走出,与他们正是迎面而来的方向。走在前面的男人一身深色大衣,冷峻的五官冲击力极强,一副金丝框眼镜架在高挺的鼻梁上,令他看上去既儒雅又矜贵。 那人视线徐徐地落在二人身上,蓦地脚步一顿,温润的嗓音响起:“真巧,也来这里吃饭?” 走廊上再无其余来人,他不可能对别的人打这声招呼。 可江槐絮并不认识他。 过了一会儿,江槐絮才听见身侧的谢淮则悠悠启唇,惜字如金般的回复:“嗯。” 在这片静默中,江槐絮敏感地觉察到另一道视线,她目光稍移,落到了身后的女人身上,她的脸很有辨识度,小巧精致的下巴微扬,轻易看得出,是个娇贵的性子。 视线相接,她没错过女人脸上惊诧与顿悟,不过这般复杂的情绪转瞬即逝,随即她只莫名感到一股暗藏的敌意。 男人倒没有太大的反应,只轻轻颔首,像是想起什么,状似无意地问:“餐厅需要预定,有需要的话……” 话还没完整说出,却听见谢淮则漠然打断:“不用,没必要。” -- 第42页 他这样决绝的态度,看在梁惜顾眼里,却更像是闹性子的行为,他默了默,目光落在谢淮则和江槐絮交叠的手上,随即侧了侧身,颇为绅士地礼让一番,“那不打扰你们了。” 谢淮则收回视线,十指交接处,温度相连,大拇指下意识地摩挲着江槐絮温软的手背。 等他们进去后,一直站在后边的梁惜月才询问出声:“哥,那是谢淮则女朋友?” 梁惜顾迈开步伐,随和道:“应该是吧。” “你觉不觉得她有点像……”梁惜月小心翼翼地斟酌台词,“照片上的女人。” 她这么一提醒,梁惜顾恍惚想起一桩时隔多年的事,金丝眼镜下的眼睛半垂,淡淡地说:“不管是不是,你最好收起那些心思,名义上他也是你哥哥。” 梁惜月低下了头,细长如蝶翼的睫毛轻眨,声音极轻,近似呓语地回话:“知道了,都过去这么久,早就没感觉了。” 梁惜顾转头深深看了她一眼,不置可否地说:“这次回来,爸给你安排了岗位,先实习一段时间。” 梁惜月知道没法躲过这一劫,只讷讷应是,脑子却依旧停留在方才的一幕。 和记忆如出一辙,谢淮则依旧沉默少话,只不过少了少年时浓重的阴郁,他的样貌没太大变化,五官如刻,眉目清俊如初。 而那身淡漠亦如初。 还有一样不变的是, 不管时隔多少年,他看她的眼神,仍旧如同陌生人。 第22章 两人的座位靠窗,偏头便能看见长街灯亮,车水如流,枯树成排,近处的深棕色高树冒出了新枝,绿意似是即将挣脱束缚而出。 仿佛今年的春天快要来了。 然而空中又下起了细雪,让人分不清这枝叶是向着什么趋势生长。 点完餐后,江槐絮支着下巴望着窗外风光,而谢淮则却一刻不离地注视她,犹豫了下,才低声问:“姐姐,你不好奇么?” 江槐絮视线一顿,明白了他指的意思。支着下巴的手松开,脸也随之侧转,她眉眼弯弯,不回反问:“这个也可以跟我说说?” “那是梁家的,我名义上的哥哥和妹妹。”谢淮则一脸不以为意。 “梁家,那应该算家人。”江槐絮没多想,随口说出话,才反应过来有点不对劲。 梁家,重组家庭。 应该挺难融入的吧。 但看着刚刚的男人,又不像是难相处的样子。 她神色凝重,目光流露出一抹担忧。 谢淮则观察到她的神情变化,脸上仍是淡然自若,只不过倦怠的眼神稍微收敛,多了几分厉色和不愉,像是准备纠正她的言辞错误。 然而江槐絮并没等到他的斥声或怨言,再抬眸时,他已经恢复漫不经心的样子:“不是什么重要的人。” 隔了两秒,他语带笑意,颇为不正经地补充:“姐姐才是我的家人。” 玻璃轻触大理石桌面的声音细碎震荡耳膜,阻绝了服务员的声音,再之后回响的便只剩他刚才的那句话。 姐、姐、才、是、我、的、家、人。 江槐絮这会儿脑子转得极快,一下代入的却是另一重身份的家人。 胸腔被温热填满,心下难以言明的颤动比往常要快。她迷迷糊糊地又看向了窗外,枝头结上了一层冰雪。 脑海忽然闪过一个念头,如果可以开窗就好了,真想让霜雪也替她降降温。 随后她感受到四面八方的暖气,缓缓灭了这个念头。 江槐絮用心想想也能看出来,谢淮则对新家庭没有任何眷念,大概在她不知道的过往里,他也早就习惯了一个人。她也能看出来,谢淮则估计是不愿回想这些琐事,亦或者不想被这些事破坏心情。 于是她也对此缄默不言,将话题转移到菜品上:“听说这家店的意面挺好吃的,你试试。” 谢淮则听她这么一说,便尝了一口,在她期待的目光下,点头道:“还行。” “小谢说还行,那就是不错。”江槐絮眨了眨眼,迫不及待地用叉子卷起一小撮面,送入口中。 吃完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容:“味道是挺不错。” 她笑起来时,杏眼微弯,像是两道月牙,垂落的眼睫没有完全遮住瞳仁,眸中清亮,如映春水。 谢淮则眸色一怔。 江槐絮的品鉴标准格外不同。在江家的时候,因为谢淮则遇事只有“还行”、“不错”、“一般”三种回答,于是江槐絮便常爱吐槽他品味高,但不知不觉,又以他的品味为标准,若是他说还行,那在她那里,便是非常行。 没想到今天,又听见了同样的话。 谢淮则忽然觉得这桌菜肴还算美味,水平至少高于“还行”和“不错”。 这家店可以手机结账,江槐絮心里还记着两人上次吃火锅时,谢淮则借口出去打电话然后偷偷结账的事情。于是这次自然而然地付了款。 准备离开时,服务员再次回归,江槐絮还没搞清楚怎么回事,便被塞来两个礼物袋。 “今日是本店的五周年庆,到店消费的顾客离店前都会收到一份小礼品,又因为本店是由店长和店长太太共同创立,所以情侣共餐,可额外获得情侣手办。” 服务员双手交叠身前,官方的说辞从她礼貌得宜的脸上说出。 -- 第43页 江槐絮有点惊讶,她事先只了解了这家店的口碑,并不知道还有周年庆活动,此时也是欣喜的,她轻快地道完谢。 与此同时,谢淮则已经接过了两个礼物袋,拎在一只手上。 为什么他的动作这么自觉,莫名熟练得让人有点心疼? 江槐絮默默走在前面,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店门。 迎面而来的冷空气吹得她鼻子微痒,一直落半步的谢淮则大步走到身侧,另一只空着的手轻车熟路地握向她的手,又缓缓带到外套口袋里。 手背刚接触的寒冷瞬间被一阵温暖取代。 她将另一只手放进了自己的口袋里,抬头看过去,谢淮则正好偏过头,双目相对,清冽的嗓音里透着坦然,话语像是解释一般:“姐姐,我冷。” “嗯,我也冷。”江槐絮忍不住轻笑,内心的小人已经在雀跃奔腾。 救命, 怎么有点可爱。 不,真的好可爱!! 原来谈恋爱会变得粘人是真的。 江槐絮系好安全带,抬眸看他:“那我送你回家啦?” “回公司吧。” 似乎是没料到这样的回答,江槐絮“啊”了一声,满目惊讶。 她嘴唇微张成圆弧,神情一滞,显出几分可爱。谢淮则面不改色,伸手在粉润细腻的颊边轻捏,指腹的触感真实而柔软,仅一下便红出一片,他的指节又温和地揉了揉那块肌肤。 “以前没发现。”谢淮则专注地轻抚着她的侧脸,脸却靠得更近,“姐姐怎么这么可爱?” 江槐絮一手拽着谢淮则的手腕,将他的手从自己脸上扒拉下来。随后别开目光,不再看他,专心开车。她对自己的定义很清晰,早就告别可爱了,但听见刚才的话,心底仿佛一罐存到满值的蜜糖,轻轻一捞,都是清甜。 公司距离不远,二十分钟便到了。 江槐絮单手搭在方向盘上,偏头看谢淮则下车,总觉得这一桥段格外熟悉,隔了一会儿,蓦然想起以前爱看的小说,霸道总裁送小女友去上班,然后接收到很多人探究、羡慕的视线。 可不就是他们现在这样嘛? 只不过这个“霸总”是她。 谢淮则准备关门前,懒懒地抬起眼睑,便看见江槐絮眉眼带笑,目光若有所思。他淡定地回视:“开车慢点,到家给我发信息。” 江槐絮还沉浸在角色扮演里,眼见面前的“娇妻”在叮嘱自己,自然高兴应是。 直到车门关上的声响传来,她敛了心神,直起腰看向后视镜。一眼看去,神情微怔,后视镜里,本该进入公司的男人去而复返,颀长的身形在镜面映不完整,随着距离的拉近,视线之内,只余笔直劲瘦的腰身和长腿。 干净修长的骨节轻叩车窗,传来细微的轻响。 江槐絮回过神来,将窗降下。 小雪不停,眼前忽然一暗,她的睫羽扑簌,睁眼前的最后一幕是谢淮则俯下身,清隽漂亮的五官放大,长指抬起她的下巴,力度很轻,却是以一种绝对占有的姿势。 冰凉的唇慢慢靠近,堪堪擦过她嘴角牵起的弧度,落在她的耳垂上,不带丝毫缱绻,转瞬即逝。 她分不清是雪先落在脸上,还是那个轻盈的吻先印上。 恍然间,心跳的强烈致使她忘了胆怯后退的心理。 “姐姐,你这样会让我误以为自己是被包养的小白脸。”谢淮则移开一段距离,但彼此的呼吸依旧近在咫尺,炙热交缠,冰雪也难以涌入。他的声音暗哑,偏偏又染上一丝玩味,听起来竟有点性.感:“——所以,这是姐姐应得的。” “但是下次,我想要点别的报酬。” 谢淮则说得缓慢,清晰的字音被风灌进耳间。他眸色幽深,暗涌着一些江槐絮看不懂的情愫。语气隐隐夹着委屈,像是在朝她乞求着什么。 江槐絮被这个想法惊到。 抛开这个念头,江槐絮反应过来内容的意思,脸颊迅速升温。偏偏谢淮则的指腹还停留在她白皙的下巴处,轻揉慢抚,导致江槐絮只能被迫和他对视。 江槐絮伸出手,推了推他坚硬的肩膀,娴熟地吐出耳熟能详的敷衍式语录:“下次一定。” 关上车窗的时候,江槐絮仍觉得余热未消。 她有点懊恼,幻想中的霸总和小娇妻身份又倒置了。 她处在自己的情绪当中,全然不知刚才那个画面已然按着她的惯性思维走,确实被别人瞧见,也被别人传开。 只不过是在星邃公司的范围内。 第23章 谢淮则走进公司一楼,便觉察到与往常不太一致的目光,但他没有深究,若无其事地乘上电梯。直到贺尧闯进办公室,劈里啪啦的一串话兜头砸下来,他才意识到原因。 “行啊老谢,有情况一点儿都不跟我这个兢兢业业为你们牵红线的僚机透露?要不是被小姑娘撞见,我都不知道你和四月姐藕断丝连破镜重圆了。” 谢淮则眉心拧着,毫不留情地打断他的话:“注意言辞。” “好好好,你俩情投意合。”贺尧靠着办公桌,长叹一声,“可怜我这个僚机,白白为你们感情进度劳神费力,可惜四月姐不知道,你是真的狗啊,当初装醉骗……” 谢淮则抬眼,目光凉凉地瞥向他。 贺尧没说完的话就这么卡在嗓子眼。 -- 第44页 恰好时秦过来,他认真的模样打破了八卦的场面:“覃市有一场投资会,很多产业龙头都会聚集在那里,我们正缺这个机会,要不考虑一下?” 饶是贺尧,听到正事也正经了不少。 这场投资会,如果有机遇,他们断然可以力挽狂澜,但是也意味着,这次会和正面交锋。 “去。”谢淮则嗤笑一声,眼底却满不在乎,“这么好的机会,当然要去见见我们的对手。” 士气大震,贺尧又恢复不太正经的模样,“可投资会是情人节那天。” “——啊,那不就意味着过不了情人节?” 时秦不知道他在发什么疯,不太理解地说:“你没对象,过什么情人节。” 贺尧被歧视了也没有不悦,看了看他,又用余光瞥向谢淮则,意有所指地回:“我是不用过,但有的人要过啊。” 谢淮则盯着手机屏幕上的日期,沉默不语。 情人节啊。 那是有点可惜。 - 江槐絮最近有些苦恼,这次她没有忘记谢淮则的生日,这段时间正绞尽脑汁筹备礼物,以至于忽略了情人节。 也不能说是忽略,准确来说历年来,情人节对她而言与其余每一天并无两样,所以也没过度关注过,毕竟不是属于她的节日。故而她也忘记了今年的情人节是可以度过的。 谢淮则给她发信息时,她正在作图,调好最后的颜色设置才看信息。 凌晨 00:00 【姐姐,情人节快乐。】 【出差,准备上飞机,所以不能陪你过情人节了。】【原谅我吧?】 最后附带一个链接。 那个链接长得疑似上次的烟花秀,江槐絮暂时没有点开,在屏幕上回复:【等你回来。】然后才慢腾腾地打开链接。 出乎意料的是,不同于烟花秀,这是一个小游戏。 页面看上去类似于双人开车,她试着滑动,果然是左边控制方向,右边跳跃。地图类似于一层紧接一层,直直往右走到尽头会有一个弯道,天降小轿车,要预防被车撞到以及主动撞车,出现其中一种情况就会结束游戏重来。江槐絮试玩了一局,因为没控制车速主动撞上一辆车,导致前功尽弃。 她不明白这游戏的意义在哪里。 估计只是为了给她消遣娱乐的。 刚刚一局让她感到挫败,她直接扔了手机,打算睡觉。 余光瞄到桌面上的手办,她扬唇一笑,那天餐厅送的手办是一对情侣,男的给谢淮则留着,她便将女方摆放在桌面。女生穿着一条小裙子,胸前别着一枚胸章,这会儿仔细一看,才发现胸章上面的几个字母俨然是那家意式餐厅的名字。江槐絮不由失笑,暗想这个餐厅倒是会打广告,但女生设计的极其漂亮,看着倒是挺赏心悦目的。 她想到了另一个男生的手办,不知道谢淮则会放在哪里,以他的性格,估计会随便扔在储物柜里。 早知道应该将那个也要过来。 次日,江槐絮刚睡醒,习惯性划开手机通知栏时,忽然看见了某云的信息,一则会员即将到期的通知。 江槐絮这才想起来,已经许久没有打开过这个软件了。而且她不止一个音乐app,前段时间都是用别的听歌。 这会儿闲下来,江槐絮打算点进去续个费,页面出现,她的目光却被播放器的曲目吸引。 如果没有记错,她最后听的歌不是这首歌。 有种隐隐的预兆驱使她点开,歌名和歌手的下方,俨然是两个头像,下面显示一起听歌1000小时43分钟。 这里的一起听歌,除非一方结束听歌,否则都不会退出此模式。这么一来,现在的歌曲和歌单应该都是谢淮则放的。 江槐絮在右下角打开歌单,歌曲顺序排列,大致阅览下来,曲目莫名让她感觉有些熟悉。 又点开了谢淮则的主页,她顺手点了个关注。目光往下移,创建歌单为1,收藏歌单为0。 创建歌单下,两个简约明了的字母映入眼帘。 HX。 是那个歌单的名字。 她动作极慢地点了点英文字母,进入歌单界面。 瞳孔倏然一滞,像是不敢置信一样,歌单排序是按收藏时间从新到旧,于是她从后面往前看。 《One Last Time》-Ariana Grande《爱与诚》-古巨基 《水星记》-郭顶 《天真有邪》-林宥嘉 《爱在夏天》-告五人 《太久》-刘思鉴/桃德李Todd Li《不喜欢下雨天》-Plggy 《夏夜最后的烟火》-颜人中 《Red lips》-沙一汀 《狂妄》-桃德李Todd Li …… 怎么说,歌单风格还挺丰富。 也挺和她胃口。 江槐絮如实想。 江槐絮默默刷了一遍歌单,忽地觉得格外熟悉。 指尖飞快滑动,从后台程序切到微信,再点开自己的朋友圈,从三天可见的设置往后翻,渐渐看到不同时期分享的歌单。 翻到一半,她似是明白了什么,同时返回音乐软件。 ——歌单大部分都对应了她所分享过的。 她蓦地瞥见评论处显示的数字,意味着评论区有留言。江槐絮手指略微颤抖,极轻地点了点,第一遍力度过轻,在第二次按下去时,评论界面才出现。默认评论时间最早的在前面,于是她直接拉到底部,从后面开始看。 -- 第45页 2016-02-18 这是我们的“One Last Time”。 2016-09-30 这世界有几分爱与诚。 坦诚点,我想说,很想你。 2017-01-17 比起《水星记》,其实我更喜欢《我们俩》。 2017-02-10 她看起来不是很开心。 2018-07-07 想起她说过,这是属于我们的夏天。 2019-04-15 太久不见,没来得及说,生日快乐。 2019-08-20 讨厌下雨天。 2020-09-29 夏天结束了。 2020-11-31 那你呢,什么时候能蒙对我的心思? 2021-01-27 她笑起来很晴朗,但我太久没见过了。 2021-01-27 上一条说错了,还是在照片里见过的。 …… 看到最后一条,江槐絮眼尾泛红,指节长时间接触空气中的温度,慢慢变得有点冰凉僵硬。 鼻子骤然一酸,她失掉了力道,仰头倚向靠背。对面墙上悬挂的沙漠图揉碎在眼眸,日出倾泻在辽阔无垠的沙丘之上,为那片风沙黄渡上一圈神圣而又晴朗的光辉。 那是江槐絮前年深入沙漠,早起踩点拍摄的图,她觉得恍惚间仿佛重回故地,但除了静默沙丘,再无其他,便是落日也消失不见。 她迷失在原地,却在无意中猝不及防遇上渴求已久的清泉,日出乍现,将路段照得通亮,光景切换,将险境驱散。 那些过往难以言喻的错觉、独自琢磨而找不出答案的问题终于在这一刻,得到了解释。 江槐絮呆呆地看着评论,话语是想到什么就随意写下,她甚至发现,有一两句是直接参照她分享时说的话。 人称代词很乱,言语也没有顺序,但江槐絮却顿时领会到了,想起许多被她略过的画面。 十七岁时的谢淮则,锋芒毕露,用当时江槐絮的话来说就是:“他已经习惯了在江家生活的日子,于是露出了真面目”。 两人也算是讲的上话的程度。江槐絮有一次回家,晚上路过潼川一中,怀念后门老巷的糖葫芦,便专程绕过去买,顺便给谢淮则发了条信息,打算问问他下晚自习了没有,如果下课了正好可以一起回家。 几乎是刚咬下糖葫芦的一瞬间,一阵机车引擎声朝她的耳朵轰来。糖葫芦小摊在街道拐角,几辆摩托车径直开过来,有人转弯时炫技,喷了她一脸尾气。 江槐絮无语凝噎,随手擦了擦嘴角。 随后便见那人匆匆在巷口停下车,跑过来给她道歉。江槐絮对他们的印象不太好,下意识定义为不良少年,本来打算对他也不用讲究什么好脸色,但没想到那人道歉态度还挺真诚,她也不好为难人。 “哦,没事了。”江槐絮淡淡收回视线,不想再理睬。内心默默为刚到手的新鲜冰糖葫芦哀悼。 “美女,要不我再请你吃一串?”对方试探地问道。 江槐絮一愣:还有这种好事? 但想想,对方毕竟是高中生的年纪,作为根正苗红的女大学生,欺负年轻人是不好的。她正欲拒绝,便听见一阵清冽的嗓音传来:“老板,来两串她刚刚买的糖葫芦。” 江槐絮转身,循声看去,身后少年立住脚步。 晚风徐徐,吹得少年的碎发凌乱地飘扬,眉目在夜色下显得更加漆黑,目光透着不符合年纪的凌厉,此时神色微凝,像是隐隐有些不悦。 第24章 “欸你不用上晚自习吗?”江槐絮或许没想到谢淮则会突然出现在这里,两眼看着他,诧异无比。 “是啊,管我?”谢淮则心情似乎不太好,话说的也不好听。 “我就管就管就管。”江槐絮不讲武德般回怼。 起初道歉的男生眼神变化很快,像是莫名懂了什么,手拍了拍谢淮则的肩膀,悻悻地说:“不好意思啊淮哥,没想到这是你的……” 谢淮则侧眸睨了他一眼,打断他的话:“你们先走吧。” 你的什么? 那时江槐絮到后面也不知道那个男生想说什么。 江槐絮被谢淮则手上的头盔吸引,她没有像其他人一样投来异样的眼光,反而兴致很浓地缠着他要坐机车。 谢淮则有些失神,最后被折磨得没办法,只好应下。 只不过她今天穿的裙子很短。 谢淮则随手把外套脱下,双手拎着衣服。不甚在意地绕过去,圈在她腰间,袖摆一拽,拉紧了点,在她腰间打了个结,长长的袖子吹落在她腿上。 另外一顶头盔也有点大,戴在江槐絮头上显得不太牢固,但她不太在意。 谢淮则开车很稳,风一吹过,T恤鼓起极宽的弧度,随着衣料的浮动,脊背的骨骼明显凸起。 江槐絮第一次坐在机车后座上,实在有点害怕,起初只敢揪着他的衣尾,然而在一次加速的预兆下,她直接环住了谢淮则清瘦的腰身,脸颊也轻贴住他的背。 身前的人忽地一僵。 逆着风,江槐絮在风中感慨:“清爽,刺激,自由。” “——这才是属于我们的夏天。” 她一定不知道,彼时的谢淮则,在听到“我们”二字时,眉眼微松,紧抿的嘴角弯起。 夏天悄悄过去,最后留下的只有回忆。 后来,谢淮则离开的那天,特地来到临时住了一晚的小破宾馆接她,两人照常回家,太阳遍洒光芒,慵懒一如身前白衣的少年。春光正好,却未及他眉目清朗。 -- 第46页 沿街的树木落下一地阴翳,影子交叠。 ——那是他们的“One Last Time”。 …… 再次重逢,一次又一次的遇见,一次又一次地靠近,从来不是临时起意。 揭开表层如同迷雾般的帘布,才恍然惊觉,种种迹象昭示,是他藏了多年的少年心事。 那些心思藏得太深,被放在了神秘的角落,她作为局中人,却从未发觉。 江槐絮用手心遮住难以聚焦的双目。 她似乎想到了什么,打开两人的聊天窗口,把那个小游戏翻出来。今晚的手感不错,莫名顺畅地上到了最后一层,游戏结束,胜利的播报响起,江槐絮还有点没反应过来。 因为播报的声音不是机械的女音,是熟悉且悦耳的男声,流畅的英文跃入耳畔:“Congratulations on your success in the game.” 手机屏幕里,画面一暗,从顶端滑落无数鲜花与气球,而后,“Victory”的牌匾缓缓降落至中央。 江槐絮截了屏,发给谢淮则,手指快速敲击。 他竟然还没睡,回得挺快。 江槐絮问的是:【通关程度太低了,所以这个游戏的意义在哪?】她似乎能想象到,谢淮则打下这行字时,慵懒却温柔的模样:【这是最初设计的小游戏,专门哄小朋友开心的。】江槐絮突然很想很想见到他。 这个突然冒出到念头比任何时候都要来得真切而冲动。 像是下定决心一般,她订了最近的一趟飞机。 覃市与渝南市之间隔着一个潼川市,但乘坐飞机并不算远。 飞机落地的时候是下午。 江槐絮把行李安置好,状似无意地问起:【你在干嘛呀?】她向来很少问这种话,但是谢淮则并不起疑,反而直接发了个定位给她,并说:【在换衣服,晚上七点参加晚会。】…… 定位和报备行程没毛病,就是为什么换衣服也要说出来。 江槐絮撇开脑海里的画面,准备晚点打车过去。 酒会定在世纪园,她没打算进去,打算在附近闲逛一下。她给谢淮则回了一条信息:【猜猜我在哪。】司机直接将车停在了大门口车位处。江槐絮下车,却遇见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更意想不到的是,那人还主动朝她走过来。 “梁小姐?”江槐絮礼貌地颔首。 梁惜月刚从停车场过来,正准备递交邀请函,却瞥见门外的一道身影,她鬼使神差地走了出来。 “你好。”梁惜月扬唇一笑。 女人外面穿着一件深色的西装外套,里面的蓝色的裙摆熠熠发光,露出膝盖以下纤细的小腿。 寒风吹过脸颊,江槐絮觉得她的大衣都不一定抗冻,这位梁小姐倒是挺厉害的。 “你是来等淮则的?”梁惜月目光打量,悠悠地说:“要不你和我进去等,这外面多冷啊。” 江槐絮乐了,叫的这么亲密,还知道冷呢! “不用了,谢谢。”她保持着风度,礼貌一笑。 “姐姐,这种会所是要邀请函才能进的,怎么淮则也不跟你说一声?” 她拎着包,踏着的高跟鞋很高,这会看起来比江槐絮要高一点,浅浅一笑,端的是风情万种:“或者说,活着就当看清点自己所处的位置,不要走错路。” 她说的这段话隐晦,又没头没脑,但江槐絮听清了嘲讽的意味。 “那温室里的花朵,是不是就应该待在温室里?不要随意出来。”江槐絮淡淡道,“小公主,自信是好的,但不要太自以为是。” 说完,她也不多留,转身欲离开。 “总之,我可以这么说。”梁惜月的话抢先一步说出来,理直气壮的语气仿佛在讲述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江小姐,苏阿姨是不会接受你的。” 江槐絮停下脚步,状似不解,再开口时却带了几分不屑与轻视,莫名让梁惜月想起谢淮则,他惯常也是这副姿态,似乎任何言语都不能将他们击败。 “啧,我要做什么,从来不需要考虑别人接受或不接受。” 她不再理会这个低智小公主,阔步离开。 * 与此同时,酒会已然开始,觥筹交错,名利场好戏上演。 “小谢总真是年轻有为。”夏从恩手持着一个高脚杯,轻轻和人一碰,口吻不乏夸赞。 “夏总谬赞。”谢淮则抿了一口,上好的酒液滚入喉中,淌过唇边,显得他唇色更深。 夏从恩不经意地问:“这次到覃市,想来收获颇深?” 谢淮则淡笑不语,但聪明人一看便知。 夏从恩也回以一笑:“谢总下次来覃市,必然要让我尽地主之谊。” 又碰一杯,谢淮则点头道:“那先谢过夏总了。” 等谢淮则离开,一直跟在夏从恩身侧的年轻人疑惑开口:“爸,星邃的老总这么年轻?” 夏从恩恨铁不成钢地看向他:“你不是还玩人家的游戏吗?怎么连人都不认得?” 夏却不惧他的眼神:“打游戏谁管它的开发商啊?” “过段时间你就去潼川,跟你姑姑好好学,学好了再回来。” “爸,我才大四!” “你表姐大四已经开工作室了。” 夏却丝毫不羞:“我能跟表姐比吗?” 夏从恩或是觉得丢脸,压低了点声音,长叹一声:“都是二十出头,为什么别人家的孩子就这么优秀。” -- 第47页 夏却:“……” 谢淮则看到江槐絮的信息时有点晚,那行字映入眼眸,几乎是一瞬间,一个猜测涌上心头。再一看,信息发送是在两个半小时前。 他将空酒杯放好,走到露天阳台无人的角落,播通江槐絮的电话。 “在哪?”谢淮则喝了酒,嗓音微哑,有种被润过的质感。 电话里传来女人带笑的声音:“隔壁商城,我发现了娃娃机,今天运气不错,还抓到了两个。” 她的声音听起来很轻快,丝毫不见被忽略了这么长时间该有的怨气。 “别走,我去找你。”晚风吹来,像是吹散了酒气,谢淮则的声音很快融进一片冰凉。 “酒会结束了?”江槐絮似乎有点惊讶。 “不重要。” 江槐絮自行脑补了这句话的涵义,是因为她来了,所以酒会不重要了?还是已经完成工作了? 谢淮则挂了电话,正准备走,迎面走来一个女人。 梁惜月将一杯酒递给他,“赏脸喝一杯?” 说完,小心翼翼地抬眸看他的脸色,然而谢淮则一眼都没有看她,拒绝得很快:“有点事,失陪了。” “谢淮则,你就这么讨厌我?” 眼见男人大步掠过,擦肩的一刻,梁惜月忍不住出声。 讨厌到一杯酒的时间都不愿意留给我? 只不过这句话梁惜月没有说出口。 谢淮则闻言顿足,没有转身,语气是一如既往的冷冽:“我与你们家再没瓜葛,哪里称得上讨厌?” “我以前做过的事……我知道错了,对不起,你能不能原谅我?”梁惜月忽然之间觉得,如果她不做点什么,眼前这个男人,这个她肖想了一整个青春的人便真的离她远去了。 谢淮则没有回复,只是问她:“重要吗?” 因为他不在乎,所以从来没有讨厌一说。 所以关于她,关于他们,在他眼里统统不重要。 梁惜月忽然崩溃地塌下了肩膀。 脚步声渐行渐远,她失神地回头,看着谢淮则深黑色的身影融入灯光,恍然间想起初次见面,他拉着行李箱走进小区,黑色的背影格外挺直。 她头一次在一个人后面跟了一路,直到发现少年在自家门口停下。 从此厌恶丛生,但压抑不住的喜欢也肆意生长,压得她分不清两者之间,哪种感情更深重。 以至于之后走的每一步路都越走越错,无尽的言辞攻击、幼稚的引人注意,都令她同最初让她一眼惊艳的少年越来越远。 第25章 商城隔得不远,谢淮则到的时候却是愣了愣,被许多儿童包围的电玩城以蓝色调为主,打造出梦幻海洋的主题。 江槐絮便站在中央的娃娃机前,手上拎着两个玩偶,见到他过来,她眉眼弯成月牙,笑了笑。 谢淮则径直走到她身边,从她手上拿过比较大的玩偶,便听见她不满地说:“怎么只拿一个?” 谢淮则没回话,另一只手牵过她的手,指节一根根穿过,直到十指相扣,他将两人的手拉起来,眼神示意。 江槐絮别开脸,唇边却是明显上扬的弧度。 谢淮则问:“怎么过来了?吃了么?” “有点想你,刚刚吃过小吃。”江槐絮一个个问题回复。 “那逛一下?”谢淮则垂眸看她。 江槐絮正低着头瞧地上交织的身影,听到他的声音,于是回:“好啊。” 谢淮则又问:“今晚住哪?” 江槐絮发现他今晚的问题好多,但还是很耐心地说:“我舅舅家卖房子的,我就住以前来覃市住过的地方。” 谢淮则若有所思地发问:“那你是不是还没去舅舅家拜访?” 江槐絮倒是没发现他这么自然地说出了“舅舅家”,反倒露出一抹吃惊,“糟糕!我还真没去……” 她有些懊恼:“况且今天还元宵,好像来覃市不去拜访有点说不过去。” “没关系,你不过去他们就不会知道了。”谢淮则顺着她的思路,给她一条看似很好的方法。 “但我的行李还没拿……”江槐絮迟疑道。 “买新的。”谢淮则不露声色地看她一眼。 直到两人走进衣服店,江槐絮还有点反应不过来。 反倒是谢淮则一本正经地从头逛到尾,一眼扫过去,紧接着便有一套衣装递到她怀里。江槐絮大致看了一眼,他眼光不错,拿的衣服正合她心意,也没多想就进试衣间换了。 江槐絮有点忐忑地走出来,不为别的,只是觉得有点冷。 她定定看着谢淮则,试探性地问:“好看吗?” 谢淮则循声看过来。 她双手揪在裙摆,身上的红色丝绒裙收腰,勾勒出纤细柔软的腰型,长至膝盖,瓷白如玉的小腿笔直透露在空气中。方领设计,肩处的袖子旁两根珍珠链条挂落,细滑的肩颈泛着莹白的光,两侧的锁骨精致如描。 谢淮则的喉结滚了滚,“好看。” 江槐絮背过身,自行照镜子,整理了一下肩头,可能是她过于瘦,总觉得领口有点宽,像是随时会掉下去一样。 像是为了照应她的想法,左肩的袖子正以龟速往下滑。 江槐絮正在低头专心整理珠链,没怎么注意到。 下一秒,细长的手指从后将衣料往上拉,冰凉的指骨猝不及防地接触到女人细腻的皮肤,江槐絮一愣,抬起头,同镜子里的男人对视。 -- 第48页 谢淮则高出她一个头,垂眸,视线落在她的发顶。江槐絮见到镜子里的自己脸蛋红透。 男人抬起眼,目光和镜子里的她交接,“我有没有说过——” “姐姐真漂亮。” 低沉磁哑的嗓音近在耳畔,如同情人之间的低语,暗昧难掩。 江槐絮忍住想捂脸的冲动,余光瞄到立在边角,表面眼观鼻鼻观心,实则在偷笑的服务员。 难怪她在想服务员怎么不过来,原来是给他们两人相处空间。 她轻咳了咳,不好意思地别开脸,没敢回看谢淮则,只是对服务员说:“有没有小码的。” 服务员被点名,赶紧过来,“这款有XS,需要拿来给您试试看吗?” 江槐絮点头。 江槐絮再试了试,最小码的更合适了。 服务员脸上挤着全国统一的商业笑容:“小姐,还用看看别的吗?我们店里还有许多新款式。” “不用了,谢谢。”江槐絮已经换好自己原来的衣服,“这件就可以了。” 在前台准备付钱的时候,谢淮则已经拿出一张卡给服务员,“扫我的。” 江槐絮抬头看他,谢淮则还没说话,服务员已经开口:“太太,先生对您真好。” 江槐絮:“……” 谢淮则没有反对,倒是嘴角牵起一抹笑,像是默认这一说法。 江槐絮一路跟着谢淮则走,直到走进一家内衣店,她才察觉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谢淮则见她顿足,回头看了一眼:“怎么了?” 江槐絮:“?” 为什么他看起来这么自然。 “不需要么?” 江槐絮一噎,感觉落入了圈套。她心跳加速,硬着头皮走快几步,不去看他的脸,反正再怎么样都是她脸皮更薄些。 她边走边在内心给自己加戏,毕竟是大人,她怎么能落了下风,开玩笑,什么场面没见过,还能怕羞不成? 事实证明,江槐絮确实不太做得到当着男人的面逛这种店,她的视线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只一味跟着店员的脚步走,到一个货架旁,她大致看了眼,顺手取下一件整套的,浅色系的。 “姐姐,不看尺码?”谢淮则饶有兴趣地盯着她通红的耳垂。 “别说话。”江槐絮嗔他一眼,又弱弱地说:“我心里有数。” 说完,她只想赶紧结账走人。 江槐絮不太想搭理人,偏偏谢淮则看不穿姐姐倔强的心理,看似安慰地开口:“姐姐,不要不好意思。” “以前,也不是没帮你晾过……” 还没说完,江槐絮便一手堵住他的嘴。 谢淮则不说话了。 温热贴着柔软的掌心,江槐絮如受刺激,立马缩回手。 谢淮则也不逗她了,他没想过,江槐絮这么害羞,也是一时觉得兴起,但不免过了火。 眼看他垂下眼眸,似乎透着点委屈和失落。江槐絮又没忍住,轻轻说:“你别多想,我只是不太好意思,毕竟这种事儿有点私密,你得给我时间适应一下……” 两人站在商城大门外,路过的风吹乱几缕她的发丝。谢淮则抬手将那不安分的发挽到她的耳后,柔声说:“嗯,走吧。” 她被牵着走回了世纪园的停车位,谢淮则把车钥匙给她,懒懒地说:“我喝酒了。” 江槐絮顺理成章承担司机的职责,问了句他住的酒店怎么走,便开始导航。然后她发现其实酒店就在这一带,倒是隔得不远。 她开车比较偏向速度型,简单来说就是挺猛的。这段时间城市人不多不少,而这一段路略偏,倒是给了发挥的空间,只不过路程很短。 前方左转,江槐絮的指节绕着方向盘打转,纯粹的深黑之上,是极致的白,方向盘在手心下,转了一圈,又回转一圈。她空出来的另一只手径直垂下,百无聊赖的搁在一边。 忽然手背覆上一层冰凉,男人将她的右手包在宽掌之中,拇指缓慢摩挲,将温热共享。 一时安静。 很快到酒店,走进大厅就可以看见金碧辉煌的装潢,前台也是金灿灿的。江槐絮正欲过去开间房,不料牵着她的手制住了她的行动,“去哪?” 江槐絮觉得他大概醉意上涌,傻不愣登的,好心解释:“开房呀。” “不用了。” 江槐絮不明白了。 身前覆下一道阴影,谢淮则侧身俯在她耳边,上挑的尾音像是在下一个直白蛊惑人的钩子:“和我一间吧?” 直白的话一出。 顿时,傻不愣登的人换成她了。 江槐絮知道,她拒绝不了谢淮则。 一路上,她怀揣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尽管谢淮则刻意迎合她的步调,她仍然能不偏不倚地落后半步。 碍着电梯内有别人,两人一路沉默,看着楼层一个个数字上升,江槐絮涌上一些不安。虽然她知道以两人的关系,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事情再正常不过。 但会不会有点快? 她的思绪百转千回,手心已然覆上一层薄汗。 到房门前,谢淮则低头去看她的神情,倏地一怔,倾过身来和她咬耳朵:“姐姐,我不是你名正言顺的男朋友么?” “……是啊。” “那你在怕什么?” 江槐絮挺直身,迎上他的视线:“我有什么好怕的。” -- 第49页 可她的声音都带了点轻颤,不足以说服人。 好在谢淮则没和她纠结这个。长指夹着卡划过感应处,门应声打开,室内的灯同时亮起。 江槐絮率先走进去,顿时有点不知所措。 但是她理论知识属实丰富,她看着狭窄的玄关,脑海不禁回想起一些不可描述的剧情。 电视剧怎么演的来着? 从玄关开始,然后到沙发…… 她的视线悠悠落到男人的脸上,谢淮则刚把门关上,一回头,便对上她似笑非笑的目光。 江槐絮想的很开,她一瞬间已经转换了无数个念头,最后落下来的想法宛若一颗定时炸弹,将她的心潮炸得起伏。 与其坐以待毙,还不如主动出击。 谢淮则还没分辨出她目光里的蕴意,便见江槐絮步步逼近,视线在他脸上徘徊,明明红晕蒸腾,依旧保持着强势的姿态。 江槐絮的目光锁定,将谢淮则当成了攻略的猎物。 只是她怀里还拿着那只星黛露玩偶,只能抽出右手,轻而缓慢地扶上男人的肩头,掌心顺势按在硬冷的墙面。 “宝贝儿。”江槐絮开口,声音也降了调,有几分难察的诱意,“知道什么是耳鬓厮磨吗?” 江槐絮走近一步,仰头去寻他的眼,“姐姐告诉你怎么样?” 谢淮则定定站在原地,没有回话,怀里抱着一个更大的卡通玩偶,像是被欺压的良民。只是漆黑的眸顷刻变化,深不见底,叫人读不出一丝情绪。面容冷峻,如同开在高山之巅的花,等待肆意采摘。他的唇抿得很直,像是压抑着什么,又像是在克制着情与欲。 江槐絮心念一动,视线划过他优美的唇。 紧接着,身子向前贴,微踮起脚,试探性地压上去,却感到两人中间备受阻隔,最后,唇悠然印在了他的下巴上。 江槐絮低头,瞥见了两只玩偶。 好不容易她大胆迈出这一步,没想到被这两个小家伙阻拦了进度。 她也不太好意思再继续,脚跟落地,惯性向后退,却觉着手上的力度一卸,两人的玩偶被谢淮则随意搁置在旁边的置物柜上。 拎着的购物袋应声跌落,她听见谢淮则哑声道:“姐姐,别再钓我了。” 第26章 修长的五指探向她的脖颈,锁住那块纤细柔弱的肌肤,微一牵引,便将娇小的身躯往自己怀里带。 谢淮则低下头。 凉而薄的唇欺上,唇瓣相贴时僵硬了一瞬,青涩而生疏的吻绵软地落下,温热的气息辗转其间。 惹起一阵炽热与颤栗。 江槐絮下意识想后撤,但压在颈肩的手微缩,她的动作受到了桎梏。她双手抵在身前,轻轻推了推谢淮则,声音含糊不清:“……你松点。” 感受到唇上的压迫离开,江槐絮缓过神来,猛地呼吸空气。 脖子处的力度随之卸掉,谢淮则微怔,莹白的肌肤被映上一层浅淡的红痕。 “对不起,姐姐。”他伸手抚摸那块皮肤,语气怜惜,“是我太急了。” 刚才的气氛戛然而止,谢淮则眼神流转,寸寸划过江槐絮泛红的脸颊,嫣红的嘴唇,薄红的脖子,像是哪里都染上了艳丽的色彩。 哪儿都这么娇。 等缓冲过来,江槐絮不禁回味起刚才的画面,脸颊瞬间烧得更红。 仔细想想,刚刚那一吻,虽然给她的感觉格外陌生,但的确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以接受,最初的抗拒也后知后觉消散不少。 看见谢淮则的神色,她咬了咬唇,委婉地安抚道:“其实也没有那么难以接受……就是有点透不过气。或许,下次可以考虑换个姿势?” 闻言,谢淮则似乎被逗笑,懒懒地垂眸,没回话,指腹置于她的嘴唇,沿着唇路不轻不重地摩挲。 江槐絮觉得时间像是静止了一样,须臾,她眨了眨眼,视野之内,谢淮则的脸清晰放大,薄唇轻轻贴上她的唇,像是不敢吓到她一样,仅仅一秒便移开。 他亲昵地蹭了蹭她的鼻尖,喉结上下滑动:“姐姐,喜欢我么?” 江槐絮面红耳赤,强装淡定地说:“宝贝,是爱你哦。” “嗯,我也一样。”谢淮则温和地揉了揉她的发丝,随后拉起她的手,往房间走。 江槐絮讷讷地任由他牵着,走过玄关,室内的景象才展露眼前,一张大床摆在正中间,上面整洁干净,床头柜上摆着一个烟盒。她视线移动,才注意到角落处还有一个门框。 谢淮则拉着她一前一后穿过那个门框。她才恍然发现,里面是稍微小些的内间,正中央同样摆放着一张床。 江槐絮看着这房间的构造,僵了一瞬,那她进来前都脑补了什么…… “姐姐,你今晚睡这儿?”谢淮则平淡开口。 眼下江槐絮不太能直视谢淮则,只觑了他一眼,他神情也平淡,像是无声地控诉她先前的独角戏。 显得她极其不像个正人君子。 “……”江槐絮勉强扯了扯嘴角,“好,这里好啊。” 谢淮则突然说:“入住的时候是情人节,只剩这种房型。” 这句话怎么听着这么像解释? 难道她看起来很像是因为不是单人大床房而感到失望吗? 她是这种人吗? “你先出去吧,我自己看看。”江槐絮觉得她大脑有些反应不过来。可一眼看去所有装饰都尽收眼底的房间,哪里还需要仔细看看? -- 第50页 ——她不过是想找个理由缓冲一下。 谢淮则大概看出了她的窘境,闲闲吐了个字:“好。” 等人出去后,江槐絮倒在床上,头埋进枕头里,冰凉的枕面也没能消融脸上的热潮。 过了好一会儿,谢淮则轻叩门框,有些好笑地说:“姐姐,衣服。” 江槐絮迅速抬起头来,神情已经恢复镇定,“好的。” 谢淮则拎着袋子,斜斜倚在门边,看起来尤为清闲。 她面不改色地拿过那个购物袋,又试探性地开口:“那我先洗澡了?” 全程没有跟他对视。 谢淮则嗯了声,本来带着几分挑逗的心思,但瞥见她仍然滴血似的面容,忍了忍,终究没说话。 江槐絮怔怔地往浴室走,这间酒店的厕所是干湿分离的设计,单面磨砂玻璃包围,但胜在有一张挂帘,她进门前没注意,应该是刚才才被谢淮则拉下来的。 她的包里装了卸妆油,此刻卸了妆,抬眸间,镜子里映射出她的模样。白皙的肤色泛着红润的色泽,唇色很艳,张扬饱满。她不禁回想起刚刚的画面,随后伸手轻触唇珠,仿佛还能感受到上面留存的温度。 水声穿进耳朵,她脑海里的画面戛然而止。 拧了水龙头,她不再去细想,转身脱下身上的衣物。 花洒流下,引出一阵淅淅沥沥的水流声。 房间内安静无比,细小的水声突兀地响起,经过耳畔时,声响无限放大,带来一阵惹人遐想的绮念。 谢淮则打开了电脑,原本的心无旁骛被浴室的声响取代,看着屏幕上的报表,瞬间兴致缺缺。 半晌,手机铃声将他的神思拉回,他缓缓按了接听,那头传来贺尧的声音:“大哥,你个负心汉,怎么走了也不说一声,丢下我和时秦,人都找不到。” 谢淮则懒得跟他鬼扯:“忘了。” 贺尧显然对这类回答习以为常,佯装苦涩道:“你好冷漠!” 谢淮则:“没正事儿挂了。” “……等等!明天是要和投资商签合同的吧?” 以为他要讲正事,谢淮则忍了忍:“嗯。” 谁知—— “那你说我穿深灰色的西装还是浅灰。” “……”谢淮则揉了揉眼,“你不穿都行。” 贺尧沉默了会儿,又带着点娇羞地说:“没想到你喜欢这样。” 紧接着,只听“嘟”的一声,电话被人掐断。 贺尧的脸色一变,破口骂道:“卧槽,他就这么对我!?” 时秦的眼神仿佛就像说“这不是很正常吗”。 贺尧回想起中途他拉着时秦去看美女,再回到原地,已经不见谢淮则的身影,莫名觉得有点古怪,但他没太在意,“算了不管他了,今晚酒会那个小姐姐还挺漂亮的。” “咱还是快走吧。”时秦率先走在前面,似乎想离他远点,并不想和他探讨。 * 另一边。 江槐絮换上了酒店的浴袍,擦了头发出去,已经是一个小时以后。 她习惯用吹风机将头发吹得半干,浴室水雾弥漫,将她干净的脸也熏出自然的绯色。浴袍宽松,浅浅露出锁骨的弧度,V领交接处,细腻的肌肤在灯照下像是会发光,线条隐约可见。 谢淮则瞥了一眼,很快收回视线。 “我洗好了。”江槐絮拿着换过的衣物出来,出声提醒,似是觉得话没说完整,又道:“到你了。” “嗯。”谢淮则关上电脑,随意地拿起换洗衣物。 擦肩而过的瞬间,江槐絮有点不自在。 她没多理会这种怪异的氛围,径直走入内间。 洗完澡后,江槐絮冷静了不少,躺在床边玩了会儿手机,倦意不知不觉升起。她迷迷糊糊中想到,长大后,谢淮则怎么跟个姑娘似的,进浴室都已经半个小时,这么下去快能跟她的洗澡时长相提并论了。 她记得以前两人在家,共用一个浴室,她经常排在他后面,但是他每次倒是挺快出来的。 前段时间她的作息很差,加上白天从渝南飞来覃市,再辗转几个地点,耗费了不少时间。慢慢地,困意席卷。 这会儿头发干得差不多,江槐絮也没有心力再去思考别的东西,本来还想跟谢淮则说声晚安,到底没撑住精神,沉沉睡去。 谢淮则出来的时候,往里间走进去,正好看见江槐絮侧躺着,眼眸紧闭,神情安然,看上去刚睡着不久。他在床边站定,两人身上穿着同款浴袍,莫名看上去很和谐。 江槐絮一只手放在外面压着被子,袖子滑落,露出手腕,因为侧躺的姿势,领口不安分地垮着,胸前的肤泽乍露。他眸色不明,忽然俯下身,将她的手放进被子里,又将被子往上拉高,盖至她的脖子。 她的眉头舒展,嘴里不自觉含进一根发丝,唇角微微上扬,似乎很舒适。 不知道想起什么,谢淮则很轻地叹息,随后伸手抚过她的嘴唇,将那根发丝抽开。也许指尖的触感过于柔软,他一时没有移开,甚至揉捻片刻。 直到江槐絮下意识蹙起眉,谢淮则才缓缓放下手,语焉不详地开口:“负心汉。” 黑发湿漉漉地滴着水,有一颗水珠顺着发梢滴落在江槐絮的眼睫。 谢淮则垂首,一个吻克制地落在她的眸上,恰恰将那滴水珠衔去。 -- 第51页 “晚安。” 低沉的声音在静谧的空间里清晰可闻,他将室内的暖气调到合适的度数,关上灯,完成一切后才走出去。 谢淮则向来没有充足的睡眠,也不会吝啬分出睡眠时间,大多时候都会将时间放在工作上,今晚也不例外。他还有一些工作需要收尾,真正入睡的时候指针已经指向两点。 似乎从高考开始,他一直处于紧绷的状态,睡眠始终待在比较浅的边缘,今天却难得松弛,躺下很快便睡着。 …… 第二天清晨,江槐絮醒后,双目空洞地看了眼四周的环境,反应了许久才站起身,慢吞吞地拖着步伐走出外间。 外面一个人都没有,床铺是明显整理后的样子。 江槐絮心想,谢淮则应该是出去了。 返回里间,拿起手机,微信置顶处,显示三条未读信息,小红点旁边显示这样一串文字:关于我的女朋友遥远来找我…… 江槐絮没看明白,于是点进去。 07:00 【出去工作,醒了跟我说一声。】 08:00 【姐姐,醒醒。】 09:00 【关于我的女朋友遥远来找我最后把我甩了只顾自己睡觉这件事。】她决定哄哄他: 【早安,宝贝儿。/亲亲】 自从昨晚解锁了这个叫法,江槐絮总是不由自主地这么称呼他。 过了一段时间,门铃被人按起,她从洗手间走出来,推开门,收到了一份服务员送上门的早餐。 道谢之后,她心情大好地吃着谢淮则为她点的套餐。 第27章 江槐絮只能在覃市待一天,她订了傍晚七点的机票。 谢淮则处理完工作的时候已经中午十二点,江槐絮提议出去吃饭,于是二人找了附近一家口碑不错的中式餐厅。 以前谢淮则喜欢吃清淡的,但是因为江槐絮喜好偏辣,在江家的那段时间,他倒渐渐接受了这一口味。 麻辣小龙虾是江槐絮必点之一,她正准备戴塑料手套,低头一瞧,手套包装被谢淮则拿过,他慢条斯理地戴上手套,懒散地处理虾。 在那双名品手下,一片片鲜红的壳衣从小龙虾身上剥落,随后嫩滑的虾肉被人放在干净的空盘上,而盘子便处于江槐絮的面前。 江槐絮意会,便去宠幸别的食物,安心等待剥虾师傅的投喂。 不得不说,麻辣小龙虾的口感很好。 也不知道是因为这家店的厨师确实手艺好,还是因为剥虾的人是谢淮则,江槐絮吃得很欢快,心底的欢喜肆意荡漾。 下午,谢淮则抽出了时间陪她,但外面天气不太好,她没什么想逛的欲望,最后又一起回了酒店。 江槐絮喝了杯咖啡,也不太困,百无聊赖地躺在酒店的沙发上,思索了片刻,突然说:“宝贝儿,想不想干点什么?” 谢淮则正在桌前倒温开水,闻言,他神情不详,目光似有若无地扫过她,又轻轻打了个转。 江槐絮没觉察他的眼神,也没指望他回复,询问道:“好无聊,我找个片子看?” 谢淮则鸦睫半垂,收回目光,拿着纸杯里的两杯水,走过去,“噢。” 江槐絮接过其中一杯,抬眸瞧他,直觉他的脸色有点冰,“你怎么看起来有点失落?” 江槐絮这个人,说来还挺神奇。有时候她心思格外敏感,总能从细节捕捉到不同的地方,但有时候又神经大条,说出来的话自己都没反应过来有多语出惊人,当然,通常后面这种情况,是不能指望她能反思自己的。 谢淮则默了默,扯着嘴角说:“没什么,看电影吧。” 江槐絮不疑有他,翻开自己私藏的电影目录,最后选了一部美国的电影。 两人坐在沙发中央,中间隔了点距离,正坐落着两只玩偶,估计是早上的时候,江槐絮放到这里来的。 电影开播,江槐絮专心致志地盯着屏幕,随手抱起一只玩偶。 谢淮则默不作声地拎起剩下一只星黛露的耳朵,毫不怜惜地搁到角落,而后不动声色地坐得近了些。 江槐絮穿的是昨天买的那条裙子,但因为房间暖和,并不觉得冷,反而忽然感到有点热。 不经意低眸一瞧,她的裙边正和深色西装裤的裤缝紧密衔接在一起,看上去难分难舍,她心跳停了半拍,不紧不慢地将脑袋靠在了男人宽挺的肩膀。 谢淮则瞅了一眼,只能看见她浓密的发顶,也不出声,嘴角却牵起一个极淡的弧度。 电影片名叫《勇敢者游戏:决战丛林》,原本看这名字以为是一部惊悚刺激的冒险游戏,没想到的确是冒险游戏,只不过搞笑成分居多。 江槐絮笑点低,实在忍不住,肩头轻颤,笑得眼睫闪出泪花。以至于她看完后还有点意犹未尽,知道还有第二部,但是她没来得及看,因为她临时记起来被落在其他地方的她那可怜的行李。 江槐絮手肘碰了碰谢淮则的肩膀,几欲交流一下观后感:“你觉得怎么样,是不是还挺搞笑的?” 想到刚刚似乎一直只有她在笑,江槐絮莫名想,他该不会是全程睡着了吧,好像都没什么动静。 谢淮则低头,手指把玩着她颈间的发丝,懒懒道:“还行。” 江槐絮犹疑地回:“那你怎么都不笑?” 她稍一偏头,撞上谢淮则意味深长的视线,影片结束,万籁俱寂,缓了几秒,她听见谢淮则的声音染了几分可怜,一字一句地说:“噢,我只是觉得姐姐有点忽略我了。” -- 第52页 江槐絮试着理解了一下,应该是她自顾自地看的开心,也没注意到他的神情,自然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被逗笑。 她怔了一下,恍然道:“也是,这还挺有趣的,你应该也会被逗乐。” “姐姐。” 谢淮则没回她的话,这两个字含在唇舌间,隐隐带了点与平时不同的缱绻,喊得亲昵无比。 话落,他的手顺着发丝往下,落在肩下微突起的位置,轻轻一按,凸起的骨骼传来一阵酥麻。然而比这阵陌生的触感更让江槐絮呆滞的,是他清冽,携着蛊惑的声音:“忽略我这么久,是不是该补偿一下?” 江槐絮这才发现为了营造电影氛围感,窗帘被拉得紧密,一丝光线都透不进来,只有电视机屏幕的光落在人的面孔上。她迎向谢淮则的目光,忽明忽暗下,他的轮廓线条仍旧清晰,眸色很深,慵懒地掀了掀眼皮。 “想姐姐怎么补偿你?”江槐絮轻笑,红裙妖艳,腰肢堪堪一束,比裙子更明艳的是她精致的眉眼,此刻眼底湿漉漉的潮意还未完全降下,却莞尔一笑,比昔日多了不少勾人意味。 江槐絮主动凑近,目光落在他的唇上,手指轻点了下,而后在他微滞的时候前倾,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这样行不行,嗯?” “不够。” 谢淮则的声音落在她的耳畔,一字一顿。 紧接着,江槐絮的腰肢人一手圈住,身子紧贴而上,在这一瞬间,她分出心思去想,他这般冷然的性子,胸膛却格外炙热。 她忽然有些迟到的害怕,脸上飘起不自然的红霞,但身后抵着沙发扶手,无路可退,为时已晚。呼吸被重重堵住,不似昨晚点到即止的轻吻,谢淮则明显找到了技巧,她被迫承受这绵长的吻。 结束时,她晕晕乎乎地不知是天上还是地下,眼底有几分迷离。谢淮则沿着她颈间细腻的肌肤,寻到那块微凸的地方,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 锁骨的疼痛来得突然,江槐絮下意识低头,这个姿势,叫江槐絮看不清他的面容。男人埋首在她肩颈,神色晦暗,碎发掩住了眼下的贪婪,呼吸灼得她的皮肤微微发烫。 她迟钝地觉得,这条裙子买得有点草率。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抬起头,眸底的欲念渐褪,“走吧,送你。” 舅舅送了一套房子给江家,以便于逢年过节来覃市陪伴外婆时没有住处。地方在西区的景尚华庭。 江槐絮知道,这是要陪她去取行李。 * 景尚华庭的地下停车场内。 “姑姑,那我到时候去潼川就麻烦你了。”夏却戴着蓝牙耳机,认真地听电话那头的人交代。 “行,也不是什么难事儿,你别给自己太大压力。”夏蓉温柔地开导他。 “其实我呢,也没给自己什么压力,这些个压力都是我爸制造的。” 夏蓉从小看着他长大,自然知道他什么脾性:“有些东西操之不及,姑姑觉得你可以的。” “还是姑姑对我最好。”夏却感慨万分,“那姑姑我就不打扰你了。” 道了别,夏却继续开车,驶向自己的车位。 对面楼道走出一对男女,两个人长相出众,很快便吸引住他的视线,男人手上推着一个小巧的米色行李箱,女人的手挽住他的胳膊,亲密无间,卿卿我我,恩恩爱爱。 一瞬间,夏却能想到的词儿都在脑里蹦跶了一遍。 他啧了一声,车子即将从两人身边穿过,恍然间他目光一滞。 怎么感觉有点眼熟? 他急忙一看,不可置信的想法顷刻间如同尘埃落定。 江槐絮怎么会在覃市? 还有她旁边,居然多了个男人! 还真是稀奇。 重点在于,那男的怎么他妈这么像他爹口中说的“年轻有为”的小谢总? 如果他没记岔人的长相,那这个说法便成立了。 他脸上难掩震惊,直到停好车,人还没缓过神来。 他表姐,一个母胎solo,竟然和他爹欣赏的男人,有一腿。 这可比他去潼川的分公司上班有趣多了。 想到这儿,夏却目光一顿,突然觉得去潼川也挺有意思。 另一边。 江槐絮坐在副驾驶座,想了想,问:“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谢淮则没个准话:“大概过几天。” 她算了一下,若是过个四五天的,估计就不能给他过生日了。 “18号能回来吗?” 像是明白了她的意图,谢淮则勾唇:“好。” 江槐絮也笑。 送她到机场后,谢淮则陪着等了会儿,直到时间到了,他才离开。 江槐絮下了飞机,才后知后觉地冷,紧了紧大衣,拎着行李箱回住处,顺便取了在驿站滞留一天的快递。 回家拆开一看,是一台黑色CD机。 江槐絮随意从书架拿出一张CD,试了试,音质还不错,于是又将机子装好。 洗漱完,换下那身红裙子,她习惯性扔进洗衣机,想了想,又掏出来,放进盆里亲自手洗。 第28章 谢淮则生日那天很快到来,江槐絮下班时在微信问他,什么时候能到,回答是可能会晚一些,还让她直接到他家里等。 江槐絮仔细想了想,觉得没问题。吃完晚饭后,她便来了他家。 -- 第53页 墙面上挂着的时钟随着时针转动,江槐絮安分地坐在客厅沙发上,闲着无聊便开始玩手机游戏。 夜幕已落许久,具体打到第几局江槐絮也分不清。门口传来开门的动静,谢淮则还未走进,便听到一句响亮的声音:“上去开团!” “不是,哥你卖我啊!?” “……” 谢淮则走出玄关,目光平静地望向沙发,女人慵懒地枕着靠枕,手指落在手机屏幕上,看上去对决正酣。他莫名有种打扰到她的感觉。 江槐絮眼睫都没抬,启唇说道:“礼物在桌面,你拆开看看。” 说完她又在屏幕上打字:【快推快推,老婆生了。】这一操作非常熟练。 路人队友:【你这理由太次了。】 显然易见的是,他们这方具有优势,于是很快就推到了敌方水晶。一局结束得轻松,江槐絮回到组队,跟组队队友讲了句便退出游戏。 她放下手机,略微坐直身子,才注意到身边多出的东西,在灰色沙发的衬托下,它们的色彩显得格外鲜艳,这是被谢淮则从覃市带回来的两个小玩偶。 谢淮则照她说的走到桌面上拆礼物,江槐絮凑过去,星空蓝的礼物盒被人放在一边,满盒的拉菲草上,躺着一张光盘。 光盘封面不带任何字符,仅一轮圆月高悬于深色的星空,江槐絮不太记得这是哪一年拍摄的月亮,只是觉得相册里的一堆月亮中,这张最好看。 翻过去,内页是一张自制的图,深蓝色的底,简约明了,上面附着十三首歌名,字体很可爱。 谢淮则神情认真,目光划过歌单。 1.蒲公英的约定-周杰伦 2.嗜好-颜人中 3.特别的人-方大同 4.我想-余佳运 5.和你-余佳运 6.再一起-余佳运 7.慢慢喜欢你-莫文蔚 8.当你-林俊杰 9.脸红接受处-Plggy 10.My My My!-Troye Sivan/Cash Cash11.唯一-告五人 12.愿望交换商店-夏日入侵企划 13.我想以世纪和你在一起-棱镜 似乎每一首歌都涵盖了所有的情愫。 光盘是亦是自制,蓝白色的底面,但上面的字倒像是亲手写了印上去的。 [Happy birthday to my boy.] 不知是看到哪个字眼,谢淮则神情微顿,取出光盘,内底图彻底展现。日暮与夜色交际之际,半弯月坠入海平面,浪花掀起海岛风情,赫然是一副暮色海景图。 封底延续了封面的色系,只不过是拉低曝光后的夜景图,上面覆着一段文字:[送你一张CD, 庆祝你成功开启浪漫的二十四岁。 长大快乐。 除了顺遂喜乐,平安美满, 还要祝我们永远满怀浪漫与爱。] 江槐絮定定坐在原位,仔细观察他的神情,内心也有点忐忑,担心他会不喜欢。 她禁不住问:“要不听听看?” CD机被她摆在一边,闻言,谢淮则把光盘放上去,很快,前奏响了起来,旋律里充满了怀念气息,光听这段,就足以令人热泪盈眶。 江槐絮眨了眨眼,觉得应该直白点,又问:“怎么样?” “姐姐的礼物。”谢淮则顿了顿,视线移到她的脸上,“我很喜欢。” 江槐絮似乎也挺满意,肩膀微微放松,踩上拖鞋,“蛋糕在冰箱,我去拿一下。” 正准备走,便见谢淮则起了身,他随意地落下一句话:“我拿。” 江槐絮便坐回去。她忽然间记起来,上回突然去覃市,是因为洞悉了他多年以来的“秘密”,但那时没能提起,现在再见面,似乎又不知从何说起。她想了下,觉得反正都已经在一起了,要是突然提起来,可能还会损了对方的面子。 这样不太好。 想到这儿,谢淮则已经拿着蛋糕回来了,他把蛋糕摊开,摆在茶几上。江槐絮摆好蜡烛,然后垂首看了看,似乎在寻找什么。谢淮则了然,从口袋翻出一只打火机给她。 江槐絮接过,点上蜡烛,脸上露出完成一切的成就感笑容:“好了,可以许愿了。” 谢淮则觉得她这般煞有介事的模样有点好笑,顺从情绪般勾唇。 其实提到许愿的一刻,他脑海里一片空白,恍惚间那片烛火掠过双眸,在这样的时刻,他想起了以前过生日的时候。 江槐絮并不是第一次陪他过生日。 那是刚到江家过完的第一年。 当时有个玩得不错的同学偶然看见过他的出生日期,便记住了那个时间,到了那天,还像模像样地找了几个相识的朋友,说一起出去吃顿饭,权当给他过生日。 谢淮则本来没多大兴趣,也觉得没必要,但这所学校是他搬到江家时转来的,他想起最初两人不熟时,江槐絮套近乎似的叮嘱他:“到新学校要多和同学交流。” 于是他便应了下来,对家里人说了句:“出去一趟,朋友找”,便独身离开了江家。 江槐絮没多在意,因为那晚她也有约。 很巧的是,两人各自赴约,而地点又恰好碰撞在同一个地方。在店里隔桌相望,他们俩心照不宣,没有向彼此打招呼。 几个少年凑在一桌,天南地北什么话都聊,免不了有人提议想喝啤酒。 谢淮则是寿星,被灌了好几杯,但不知是不是天生对酒精接纳度比较高,他除了比以往喝得多,其余没什么不适。 -- 第54页 朋友给他准备了一个生日蛋糕,花里胡哨的双层蛋糕上桌的时候,氛围正浓,几人大大咧咧地合唱着生日祝福歌。 江槐絮听见了,回过头看过来。 谢淮则正切着蛋糕,装进碟子的同时,抬眸一看,对上她的视线。染着粉发的少女手搭在椅背上,歪着脑袋,目光若有所思。 彼时谢淮则没有多想,蛋糕挺大,对于饱餐一顿的人来说还有剩余的。他回想了一下江槐絮的眼神,似乎领悟了什么。 他打通了她的电话,言简意赅地说:“过来。” 江槐絮还没回复,电话便挂了,她只好讷讷地走过来。 一桌人看见一个漂亮的女生走过来,不免有些惊奇,有人正想搭讪,却见江槐絮笔直立在谢淮则桌前,不知道看见什么,女生稍稍弯下腰。 谢淮则伸出的手一僵,有些不明所以,因为她靠近的动作,呼吸都禁不住放缓,随即,柔软温和的指尖抚过脸颊一侧,只一瞬便离去。 他才意识到—— 她只是帮他揩去了脸上沾着的奶油。 兴许是刚才切蛋糕时,旁边的人恶作剧给他刮上的。 “原来今天是你生日?”江槐絮视线划过他手上那块蛋糕,上面的巧克力印着字:淮哥□□寿,普天同庆。 她恍然大悟,表情对先前远看不知情时的疑惑做出了解释。盯着那排字,她没忍住笑了:“淮哥?您老大寿,记得要快乐。” 蛋糕刚开时,他们就针对这行祝福语是哪个傻逼写的这一话题,严重抨击了一番。谢淮则当时没太在意,可被江槐絮一说反倒有种怪异感。 索性她也不是成心想开玩笑,接过那块蛋糕,很认真地说:“谢谢弟弟,让我沾光了。” 先前大家对于谢淮则招来一个姑娘,表情都有点凝滞,一路看戏,但在她这话出来的一刻,又纷纷面露了然,不知是谁起头喊了声“姐姐好”,随后大家都这么叫,还殷勤地搬凳子让她坐着吃完。 谢淮则表情淡淡的,说不出是那句“弟弟”,还是他们喊她的称呼,让他生出一股莫名的情绪。 后来回到家中,已经将近十二点,时钟转到五十九分时,江槐絮敲了敲他的门,也没等他应,便直接打开了门。门没锁,她对着坐在桌前的谢淮则说:“幸好没错过。” 她匆匆递过一份礼物,大概是临时买的,没有包装。 谢淮则一愣,接过来看了看,看清是一支钢笔的同时,她的声音随之接上。 ——“生日快乐,小寿星。” - 谢淮则没太理解为什么会是钢笔,但他眼下倒是明白了这张CD的用意。歌曲已经切到了下一首,融在安静的空间里形成了背景音乐。 “许愿了吗?”江槐絮狐疑地盯着他看。 谢淮则侧头看她,“许了。” 像是知道她会问什么,紧接着补充道:“愿望是什么,以后再跟你说。” ——实现了再跟你说。 见状,江槐絮也没好意思问下去,便让他切蛋糕。 他把其中一份给她,上面缀满了细碎的水果。江槐絮手指沾了点奶油,正想抹到他的脸上,没料想谢淮则反应很快,几乎脖子向后仰躲开这一攻击的同时,江槐絮的手指也碰到了他。 只不过,这个位置,似乎有点奇怪。 江槐絮感受到指尖触碰到凸起的位置,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似乎还缓缓滑动了一下。 她悻悻地收回手,瞥了眼他喉结上的乳白色奶油,佯装什么事都没发生的样子,安静地坐着吃蛋糕。 谢淮则盯着她,莫名道:“这奶油还挺腻的。” 江槐絮吃完手里的蛋糕,不解地说:“是吗?我觉得还好,这奶油还是挑最好的那种,应该不会吧。” 说完,便发现自己的嘴角也被人抹上了奶油。江槐絮觉得没什么大问题,毕竟刚才她也做过同样的事。 “那我再尝一下?” 听了这话,江槐絮正想给他盛一块,下巴便被人扳过来,对上一双沉得似深潭的眼眸。 谢淮则俯脸,薄唇落在她的唇角,细致描摹,缓缓转移阵地,加深这个吻。 唇齿分离时,上面的奶油已然不见踪迹。 距离依旧很近,江槐絮听到他伏在自己耳畔,哑声说:“姐姐,今晚留下来吧?” 其中的暗示意味十足,迷迷糊糊间她便应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祝我们永远满怀浪漫与爱。 第29章 江槐絮本来是有这么个打算的,但是她没带衣物,二月份的天气依旧很冷,避免感冒,所以最后也没成功留宿。 时间太晚,谢淮则送她回家,一路上,江槐絮莫名有点失落,谢淮则倒是平静,面上无波无澜,似乎不受那会儿的氛围影响。 或许是上次留宿不成功,谢淮则在家时,总会叫她过来,但一周也只有偶尔一次,两人在家里吃一回饭,随后又各自忙碌起来。 谢淮则依旧隔三差五便出差,江槐絮觉得他确实很忙,但她既不知道他忙什么,也心知肚明自己帮不上什么忙。 没过多久,谢淮则空出了一两天假期,但江槐絮猝不及防地收到一则签约过的客单,即将面临出差重任,两人毫不意外地错过,一个月内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 -- 第55页 江槐絮出差去到霁川市时,恰逢余情也在那里,余情空出了一天假期,于是她找了个时间跟余情见面。碍着余情的身份,两人也没去哪里玩,一整天大多都是在酒店度过,说白了就是,各躺各的。 余情刷微博时不知道刷到了什么新闻,忽然瞅了瞅江槐絮,笑眯眯地问道:“说说吧,你俩怎么样了?” 江槐絮反应过来了,她可能是看到了某明星的恋情瓜,就开始往恋爱方向带。 “没怎么样,就……”江槐絮斟酌措辞,最后只能憋出三个字:“还挺好?” 说着说着,江槐絮想起距离上次见面已经是两周前的事情,她有些苦恼:“哎我也不清楚,感觉我和他也没时间好好培养感情。” “他那工作性质确实是。”余情想了想,她知道的也不多,但还是说了出来,“似乎我之前给他们公司代言的那款端游,他们准备出手游,但遇上了些阻碍。” 江槐絮也知道是公司出了点麻烦,但她也不是在怪他忽略自己,只是觉得有点心疼。有时候她早上去到他家,发现他就睡在桌前。整整一段时间,眼底的青黑总是萦绕不散。 余情默默观察她的神情,笑了笑:“你现在就好像那种闺怨诗的主角。” “……”江槐絮冷漠地看了她一眼,“哪儿像。” “哪哪都像。”余情支着下巴,“就那种丈夫远出考取功名或者征战沙场,而你独守空房担忧憔悴的类型。” 听到“独守空房”,江槐絮惊了一下,又平缓了神色。其实算起来,她跟谢淮则也没一起住过。她每次都是去吃一顿饭,便打道回府了。似乎上次他生日的冲动劲儿过去后,两人都对此缄默不言。 “诶说到这个,你俩在一起都两个月了,有没有什么进度?” “没有。”江槐絮回得很快。 沉默了一会儿,余情似乎明白了她的意思,“噢~你不会是想到别的地方去了吧。” “……”她思忖了一下,解释:“我们现在还是很单纯的恋爱关系。” “嗯嗯,你俩纯得很。”余情也不多问,换了个话题:“你们的事儿你爸妈知道了吗。” “没呢,我觉得还没到那时候。”江槐絮如实说。 猜测了一下她爸妈的想法,又说:“我觉得我爸妈应该会挺满意的。” 余情点头:“也是,你俩这情况特殊。” 江槐絮:“再说,我们这也没谈多久呢。” “不过其实也可以考虑了,感觉你俩就是能走到最后的类型,我看中的cp永不be。” 江槐絮已经不想吐槽她嗑过的cp最后有多少对是以be收尾的了。 - 工作室接的客单是一套情侣写真,要求是山野大片。 三月份,沧北雪山依旧是白茫茫的一片。 白天的外景是在风车底下,身前是携手相伴的爱人,身后是广袤无垠的旷野与天际。 傍晚时,拍摄的是“带你私奔”的场景,篝火与晚霞,慢风与雪景,是浪漫主义的盛宴。 这对高颜值情侣很配合,拍摄任务结束得比预算的早。正巧女方来找江槐絮要视频,拍摄途中,会录制摄影师与模特或模特之间互动的视频,也就是花絮。 彼时,江槐絮正在给谢淮则发今天的景象,这次的雪山很美,她想分享给他看。听了女方的话,她很快应下,剪好后传给她。 或许是江槐絮脸上的笑意太明显,又或许是女方对今天的拍摄很满意,她不由问:“小江,在给男朋友发信息?” 江槐絮坦诚点头:“对。” 她觉得对话时跟别人发信息不好,立即把手机息屏。 江槐絮主动问起:“听说你跟方先生是姐弟恋?” 方先生正是齐嫣的对象。 齐嫣笑道:“嗯,差了三岁,但是他看起来比我成熟多了,很会照顾人。他追我的时候就很细致入微,本来以为男人嘛,还是年纪比自己小的,在一起后可能就不会那么耐心了。但是——” 齐嫣遥遥看了眼方恒,眼底的温柔与爱意再也藏不住:“他反而把我宠成了小朋友。” 她并非刻意秀恩爱,用平静如水的语气述说着她的恋爱心路,饶是这样,江槐絮也能听出那些隐藏在生活中的甜蜜。 江槐絮耐心听着,然后回:“我和我男朋友也是。” 是姐弟恋, 还是他也一样,把她宠得像小朋友。 还是感情都一致。 江槐絮并没有明说。 齐嫣有点惊讶:“你们也是姐弟恋呀?” 她自顾自地说:“其实我刚开始有点抗拒姐弟恋,所以没有很快同意,现在想想,当初我就是太矜持太矫情了。姐弟恋也挺好的。” 江槐絮反思了下,她和谢淮则还挺快在一起的,那她是不是太不矜持了? 她一直带着这个疑惑回到民宿。 江槐絮洗完澡躺在床上一动也不想动,谢淮则电话拨开的时候她还愣了一下。 接通,谢淮则惯常慵懒的嗓音染上了些倦意:“今天玩得开心吗?” 江槐絮:“还可以,就是高原起初会有点不适。但我身体素质还行,就也没什么。” 那头传来一声极轻的笑意:“身体素质还行?我怎么记得当初有人第一次跑八百米跑了五分钟?” 他这么一说,江槐絮倒是想起来了。她长跑一直不太行,每次跑第一回都不及格。这事儿应该是回家时,夏蓉在饭桌上随口提的,而后害她被老江训斥了一番,不在乎是说作为他的女儿,这体能也太差了。 -- 第56页 于是到了寒假,冷风天的清晨,她被迫早起,以家为起点,沿江跑步。老江在的时候就会带着她跑,老江不在家,就要求谢淮则去监督她。渐渐地,她发现老江好像也不带她跑了,反而是谢淮则和她去晨跑,不落下每一天。 于是她就打起了小算盘,第一回吃早餐,一吃吃了一个多小时,借口吃多了跑不动,最后仍然被拖着跑完全程。 第二次她借口来例假,痛到不想跑,小两岁的弟弟耳根红了好一会儿,听信了她的话,不自在地点了点头。 连续过了一周,他又叫她早起,这回江槐絮已经心生懒怠,根本起不来。刚提了一句“例假还没……”,便被另一句“已经结束了”堵住,于是她又被人毫不怜惜地拖起来继续跑步了。 江槐絮觉得谢淮则就是她爹派来监督她完成任务的工具,每每她一懈怠,就用言辞道出她的噩梦:“你下学期的体育还想挂科吗——” 次数多了,谢淮则也懒得说这么长,惜字如金地说出两个字:“挂科”,而后江槐絮便反应过来,乖乖跟着跑了。 少年身高腿长,分明跑得比她快,却总是在她前面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当她停下休息,他也会到旁边等待她。只是永远一张冷脸,漠视她的耍赖和蛮横。 现在再一想,江槐絮倒明白了很多。 但她还是觉得得找回点面子,毕竟她也不是一无是处,“除了长跑,我别的还是可以的。” “包括跳远一米五?”谢淮则打破她的想法,“连身高都跳不到?” 江槐絮不说话了,她吸了一口气,气愤道:“你这样会失去我这个女朋友的。” 那边反应很快,几乎没多想,便开始给她顺毛:“错了。不该说姐姐,姐姐身体素质一级好。” 江槐絮满意了。 过了一会儿,她又察觉有点不对劲。 这话听着怎么更像讽刺? “我不好的地方你记得倒是清楚。”江槐絮闷闷道。 “关于你的,我什么东西记得不清楚?” 江槐絮一愣,刚刚的不悦顷刻间消散,没再过多纠结这个话题。 先前和齐嫣聊天的内容又浮现在心中,她忍不住问:“对了,谢淮则。” 她顿了下,有点别扭地说:“你是不是都没追我,然后我就同意了。” 可能是没想过她会问这个,谢淮则沉默了一下,才说:“没有么?我以为挺明显的。” “哪里明显……”江槐絮装傻。 谢淮则低笑,“我以为我们是——” “细水长流,水到渠成?” 清冽的声音裹着未融的笑意,淡淡送到她的耳间。 江槐絮仔细一想,好像是这么回事。 两人相识已久,虽然中间久不联系,可是再见面,依旧如故,像是从认识到走近,从暧昧到喜欢,都是顺其自然发生的事。 相互喜欢本就不易,她还有什么好在意的呢? - 四月槐序之际,江槐絮出差回来,和团队把设备放回工作室,她习惯性把行程在微信告知谢淮则。 谢淮则:【我去接你。】 江槐絮有点意外:【好啊。】 她刚出工作室便看见了谢淮则,他倚在一辆黑色的车前。远远看去,似乎有什么不太一样。 江槐絮走近跟前,说出了异样的地方:“换车了?” 谢淮则不置可否,接过她的行李放在车后备箱。 两人一路开车过去,路过一条街道时,江槐絮叫停车,说是下车买点动作。谢淮则把车停好,本想跟着去,却被她阻止了。 他也没多说,就在车上等。 过了好一会儿,副驾驶座才被人从外打开,一束鲜花晃入眼底。 蓝白渐变的玫瑰周围点缀着满天星,莫兰迪色的素纸将花束精致包装。花后露出一张明艳漂亮的面容,江槐絮弯了弯眼,将花朝他的方向递过去:“补一下礼物,三个月快乐。” 谢淮则意识到三个月不是指过年后的三个月,而且他们在一起满三个月。 谢淮则接过这束花,让她方便坐进来。盯着眼前的花,他失笑道:“姐姐,怎么还抢活儿呢?” 江槐絮亲了亲他的颊侧,对此并不觉得稀奇:“想送你,难道男生不可以收花?” 谢淮则没说话,默了默,将花递还给她。 “不喜欢吗?”江槐絮看了看他的神情,猜测会不会是送花让他觉得有点丢脸。 “要开车,先帮我拿着。”谢淮则见她接过,才缓缓说,“这是我第一次收到花。” 谢淮则对上她的视线,勾唇道:“所以,当然喜欢。” 江槐絮也对这份送礼很满意:“我上飞机前就订了,这个密西根碎冰蓝玫瑰送男孩子也还算体面。” 话落,又狠狠地提醒:“你要好好对它。” “好。”谢淮则抿了抿唇,语气带着似有若无的宠溺。 两人在江槐絮家附近吃了个晚饭,这些天拍摄排单多,连轴转的工作让江槐絮浑身疲累,一心只想回家躺床睡觉。 谢淮则看出了她的劳累,只叮嘱她早点休息,在她家楼下等了会儿,见她那户房间灯亮了,便开车走了,余光瞥到那束蓝玫瑰,不由失笑。 一串来电铃声拉回他的思绪,他瞥了眼备注,接通:“有事?” -- 第57页 像是习惯了他的态度,对方没有丝毫不悦,“老大你不来参加聚会就算了,那晚点来接下我,喝酒了。” “自己打车回去。”谢淮则的话语没有温度。 “咱们这好不容易聚个会,你还溜了,大伙都催着呢。”贺尧总算带入主题。 谢淮则不耐烦了:“行,知道了。” 随后车调转方向,往聚会地点驶去。 似乎是因为谢淮则的到来,原本活跃的氛围慢慢降了下来。谢淮则倒不觉得有什么,像是个称职的司机,滴酒不沾,只是为了等人。他也知道,就算一时冷场,也会被贺尧拉回正轨。 聚会到凌晨散场,谢淮则拎着走路歪歪扭扭的贺尧到车位。 贺尧喝醉酒,说话也含糊不清:“切,当初还以为那什么屁集团很牛逼,到头来还不是被贺爷整了。” 提到这个他就兴奋,越讲越舒坦,“难为我们公司先前什么都不说,当成被欺压的一方。” “啧,到头来被人摆了一道的滋味估计不好受吧。” “老大,还得是你的计划好。” 谢淮则沉默不语。 “老大你怎么不开心?”贺尧见他一直不说话,作势就要去摸他的脸看看他的神情。 谢淮则忽一使力,把他拽到了另一边,正好是车门前。 贺尧趴在窗边,正想拧开副驾驶座的车门,门刚开便又被人按了下去。 “你回后面坐。”谢淮则打开后座车门,把他推进去。 “这你就不够兄弟了。”贺尧被迫进了后座,正想好好数落他,目光一怔,瞅见了副驾驶座上的鲜花,顿悟道:“原来还准备了花,是不是还要去找妹妹玩。” 谢淮则刚好进了驾驶座,看都没看他,下巴指了指那束花,眉梢微扬:“你嫂子送的。” 听起来还挺骄傲? “?”贺尧怀疑自己听岔了,“你没毛病吧?” “不是,你说四月姐?” “她以为你没了吗,没事干嘛送你花?” “……” 谢淮则:“你对浪漫过敏吗?” 他开始怀疑这朋友的眼神有点问题。 “什么过不过敏的。” 沉默了一会,谢淮则冷笑一声,从后视镜看过去,给了他一个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目光,怜悯地说:“你是体会不到的。” 这跟变相骂他是单身狗有什么区别? 贺尧失语了,脑里冒出一个证据确凿的事实。 他可能不是真的人,但谢淮则一定是狗。 - 到了休息日,江槐絮一觉睡到下午,醒后不知何年何月。 微信果不其然收到多条信息。 谢淮则这次发的内容很简约。 9:00 【休息一天。】 10:00 【起了?】 10:30 【一起吃个饭?】 11:00 【姐姐,我觉得很孤独。】 13:00 【睡着时会饿不?】 江槐絮挠了挠头,回了个“刚醒”,然后起床准备随便煮个面吃。 刷完牙出来,看到他回的信息:【猜到了,所以我十点吃的早餐,没吃午饭,一起?】看着已经烧开的热水,江槐絮毫不犹豫地回复:【那你可能得等等我。】谢淮则:【不急。】 虽然不急,但江槐絮也不想让他等太久,怕两人的肚子都等不及。 她以最快的速度做好出门准备工作,匆匆提着包下去,车已经到了。这回她从车后走过去,才发现这辆也是保时捷。想起她买的那辆,江槐絮扬起唇尾。 “想吃什么?”见她上了车,谢淮则开口问。 “烤肉?好久没吃了。”江槐絮系着安全带,“听说附近商圈有家新开的。” “好。”谢淮则又问了具体地址,也没导航,很快开车去。 烤肉店人挺多,但他们来的凑巧,正好有人吃完,排上号,很快入桌。 江槐絮对烤肉的掌握度不高,只负责把肉放上烤架,便再不管它们,于是这一过程又交由谢淮则来完成。 吃完饭两人逛了逛商圈,谢淮则瞥了眼四楼的影城,状似不经意地问:“要不看个电影?” “好啊。”江槐絮点点头。 挑了一部评分比较高的电影,两人买好爆米花,坐在外面等检票进场的时间。 江槐絮手肘抵在桌上,撑着下巴看他:“感觉怪怪的。” 谢淮则没回,等待她往下讲。 “你怎么这么主动了?” 听到这儿,谢淮则挑眉看她:“姐姐,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会?” 江槐絮蹙眉,感觉话题跳跃有点快:“没有啊。” 谢淮则指节轻叩玻璃桌,似乎在回忆一些细节,“我以前不够主动么?” “也不是这个意思。”江槐絮不懂怎么解释,就是隐约有点怪异,就像是看电影这回事,按正常流程,应该是她主动提及才对。 谢淮则反而看出来她的不解,捏了捏她的侧脸,“不是你说的,没有追过你。所以我现在表现一下。” “……”江槐絮那时真的只是随口一提,他这么一讲,好像自己有点不讲道理,她赶紧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其实没什么的,而且,都在一起了怎么还叫追人?” “嗯,在一起了那不叫追人。”谢淮则静静看她,“是约会。” -- 第58页 这话好像没什么不对,好像说到最后,话题还有点无厘头。 电影很快开场,两人坐在后排,等待正片开场。 江槐絮早已做好准备,等片名出来,很快抓拍,完成这一工作,才认真看起电影。 进场前,江槐絮在脑里想了一圈情侣看电影时升温的氛围,以及暗昧温馨的气场。本以为他们也会如此,没想到电影的精彩程度让人叹为观止,两人全程都在认真看电影。 直到尾声,江槐絮还被剧情打动,谢淮则侧目看过来时,她已经无声流了两行泪。谁都没带纸巾,他只能手忙脚乱地给她擦眼泪,边抹边哄道:“别哭了。” 说着,江槐絮嗔了他一眼,“你挡住我看电影了。” 谢淮则觉得好笑:“我给你擦眼泪呢,还嫌我碍你眼?” 话语是凶的,但由他说出来,却多了一丝无奈。 “姐姐,祖宗,别哭了好不好?” 他的手沾着滚烫的泪,改用袖子来给她擦干脸颊,平日沉静的目光也写上了无措,揉了揉她的眼角,不知道从何安慰。毕竟电影里所表述的战友情与爱国情怀确实挺感人的。 或许志向无法注入如电影里涵盖的深远意义,但从国土根植的灵魂总会与其产生共鸣。 他也并非没有被触动。 内场一片漆黑,瞥见她又涌出的泪意,谢淮则轻柔吻过她的泪痕。 电影落幕,片尾还在播放,他们没立刻走,谢淮则看着她湿漉漉的眼睫说:“以前看那些虐恋片也没见你这么难过。” “这能比吗!我那时又不恋爱,铁石不受钢枪影响。” 谢淮则失笑:“那你也不当兵打仗啊。” “铁石也会被炮火摧残的。”江槐絮平静下来,认真地思考,而后镇定地说,“我上辈子可能是个英雄。” “好,我的,爱哭的女英雄。” “……” 倒也不必这么强调。 江槐絮已经缓过来了,听到这话,有点无语。 不知道哪里能贩卖男朋友。 江槐絮其实就是影片最后几分钟才忍不住落泪,短短的时间里也哭花了妆,谢淮则便站在洗手间外等她。 她补好妆出来后又恢复了起初的状态,如同什么事都没发生过。谢淮则忽然觉得化妆这门技术还挺神奇,他也没有再提刚才的事。 看完电影,两人也还不饿,似乎是想起了什么,谢淮则牵着她走进了超市。 江槐絮看他一路挑挑拣拣,颇有一副装满整个推车的气势,直到走去生疏区,她才眨了眨眼睫问:“你家好像不缺这么多东西吧?” 谢淮则撩起眼皮,盯着她看了两秒,“给你买的。” 江槐絮下意识说:“我好像也用不到这么多。” “你用。”谢淮则并不想跟她商量。 江槐絮看他随手装进一棵白菜,忍不住说:“可我懒得做饭,买生疏和食材没有用啊。” 谢淮则推着车,缓缓开口:“那就等我来做。” 江槐絮愣了愣,才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后来也不再问了,乖巧地跟在他身后,本来她也想挑一些菜,但仔细一看,他拿的正巧都是她想拿的,最后便也不动手了。 经过水果区的时候,她一眼扫去,最后装了些橘子。她记得貌似谢淮则还挺喜欢吃橘子的。 买了一堆食材,江槐絮多少也猜到了,他这是要自己下厨的意思。 两人回到她租的公寓,把食材依次放好,又把一些零食装进储物柜。 江槐絮拿出橘子,摆放在水果盘里的时候,余光瞄到谢淮则将长袖挽起来,拿着一些食材往厨房走。 空间狭窄的厨房整洁有序,流理台上落了点灰,可以看出许久没人接触过。 谢淮则清洗了锅和砧板,打算再洗个菜。回过身来,便看见江槐絮蹲在门口,正一片一片掰开白菜叶,往盆里放。 他走过去,停在她旁边,蹲下身从她手里拿过白菜,“去玩吧,我来就好。” 江槐絮似乎就在等这句话,一听他这么说,便毫不客气地同意了:“好的,宝贝加油。” 谢淮则看着她的背影,微不可闻地笑了声。 简单做了三菜一汤,谢淮则便准备叫她来吃饭,走到客厅,江槐絮的手机音响没有刻意调小,不知道她在刷什么视频,背景音乐响过后,是一个略显熟悉的男声,在安静的室内尤为清晰:“我的心可不冷。” “……” 谢淮则走近,江槐絮丝毫没有察觉他的存在,又将视频重刷了一遍,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 刚才的音效再次响起,江槐絮点开评论区,倏然发现身侧盖下的阴影,转头一望,撞上了谢淮则的视线。 她仔细分辨了一下,感觉那眼神怎么看怎么幽怨。 两人都一阵沉默,谢淮则启唇,吐字清晰:“你的心可真冷。” “你听我解释,我看的是李白的操作!”说着,江槐絮关掉评论区,视频内,李白这一英雄的操作灵活呈现。 她确定谢淮则看到视频内容了,然后放下手机,又拿起茶几上的盘子,橘子成块摆放在上面,她用叉子叉了一块,递到谢淮则的嘴边,眼睛亮亮地看着他说:“我还给你剥了橘子。” 谢淮则就着她的手将橘子瓣含进口中,清甜的味道滚入喉咙,他摸了摸江槐絮的发顶,“吃饭吧。” -- 第59页 他的厨艺很好,江槐絮这类晚饭少食主义者都难免多吃了不少,味蕾得到了满足,吃完后整个人也松懈下来了。 江槐絮吃着橘子路过饭厅,看见正在收拾桌面的男人,有点不太好意思地出声:“要不我来吧。” 谢淮则抬头看了看她:“去坐着吧。” 江槐絮诚恳地说:“真不用我帮忙?” “那就帮我把盘子都放到洗手池,其余就不用你做了。” “好!” 江槐絮帮忙收拾好,忽然想到一个问题,于是便问了出来:“你最近不忙了?” 陪她的时间都多了,估计是没有先前这么忙了。 “嗯。”谢淮则不咸不淡地应了声,偏头看了她一眼,像是想起了什么,又补上一句:“之前工作有点多,疏忽我宝贝了。” 这声“宝贝”听得江槐絮耳朵一热,她还是第一次从他口中听到这种称呼,后知后觉有点羞赧。 电视机播着一档综艺,正是余情常驻的节目,这一期是一群嘉宾去西山滑雪场的时候,她先前太忙,一直没时间看,落了好多期。 这会儿听见电视机里传来熟悉的余情的声音,她便坐回沙发上认真观看了。 看着看着,便发觉肩头一重,她反应过来,顺从地往男人怀里拱了拱,稍一仰头,瞥见他锋锐如刻的下颌线。 她心里一乐,伸长手臂环住谢淮则的腰身,虽然清瘦却依旧有力,她试探性地抓了一把,冷不防被人箍住不安分的手。 下一秒,低磁的嗓音缓缓传来:“别动。” 江槐絮便安静下来了。 看完一期节目,谢淮则便回去了。 等家门关上,江槐絮才恍然醒悟。 好像少了点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确认过了,贺尧患的是浪漫过敏症。 第30章 过了几天,工作室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江槐絮是去领咖啡外卖时注意到的,接待室里,小宁一如既往地拿着一本摄影册子讲拍摄类型,桌面还摆放着一本手续流程。 她目光微转,透过玻璃窗看见了一个熟悉的人影,旁边还有一个人,但她没看清楚。 那人这会儿也瞧见她了,隔窗朝她点了点头。 江槐絮颔首,拎着咖啡往里走,照例放在吧台边,招呼大家想喝哪份自己拿。 一一接下他们的道谢,江槐絮侧目一看,小宁也走了过来,她似乎有些为难地说:“姐,里面的客人说让你过去一下。” 江槐絮倒不觉得有什么,从纸袋里拎出一杯温热的咖啡递给小宁,“那我去看看。” 走进接待室,两道目光不约而同地落在她身上,江槐絮抬眸,首先看见的并不是最初注意到的梁惜月,而是她身边的女人。 女人大约四十岁出头的年纪,但皮肤状态良好,显得比实际年龄要小一些,眉眼很精致,散发出矜贵的气质,只不过这更像是后天形成的。 与此同时,苏婧珊也在打量她。 天气回暖,江槐絮今天穿了一身油画风的衬衫,外面一件牛仔外套,笔直的双腿藏进烟灰色的阔腿裤,一个简单的丸子头,看起来休闲又显年轻。 恍然间,苏婧珊便仿佛回到了那个春天。 那时,少女一如眼前的明媚,一双清眸凝视她,像是透过表象直击到她心底不堪的想法。 江槐絮也似乎记起了她,很快打招呼:“阿姨好。” 秉承着对待客户的敬意,江槐絮坐在两人对面的沙发上,摊开了册子,“阿姨来是想拍什么类型的照片呢?” 梁惜月看了看,把单子册递给她看:“拍那种母女的合照,类型已经定得差不多了。” 江槐絮接过一看,果然已经署名并且将需求都选好了。 “如果没有记错,你应该就是江小姐吧?”苏婧珊弯唇笑了笑。江槐絮忽然间发现,谢淮则跟她的眼睛挺像的,但眉却一点都不相似,估计和他爸爸更像。 江槐絮点头:“嗯,以前和阿姨见过。” “听说你和淮则在交往?”苏婧珊依旧含笑,目光直视她的面容,“倒是没想到过了这么久,他竟然是和你在一起。” 江槐絮的假笑略微僵硬下来,她的直觉告诉她,谢淮则不像是会主动和家人提及此事的人,而且他和现在的家庭关系似乎不太好,不知道和苏婧珊的母子关系是不是也不太和谐。 因此,她没搭话茬,只是似有若无地朝梁惜月望了一眼,后者神情一顿,眼神有些躲闪。 苏婧珊也不因她拒绝回答而恼怒,笑容变淡了些,声音显得有点飘渺,“倒不是不准许,只是我没想过,他会为你做到这份上。” “?” 江槐絮有些不解,“阿姨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没跟你说?”苏婧珊秀气的眉梢挑起,脸上笑容止住,目光多了一丝意外,“他想把户口迁出去。” 话音一落,江槐絮便明白过来,估计不只是迁户口这么简单。 苏婧珊面容有几分憔悴,“所以我希望你可以和他说说,家里也挺好的。以前他爸总是不在家,他经常一个人住,后来到了江家,虽然我知道你们对他好,但总归不是自己家,好不容易我找回他,也不希望因为一些不愉快而让关系破灭。” “可这是他的想法不是吗?”江槐絮没有站在他们的方向思考,她觉得有点荒谬,“您是怎么认为我可以左右他的决定?” -- 第60页 室内一时安静,她看着眼前的女人,指针滴答轻转,时间像是回到那年春季。 江槐絮第一次遇见苏婧珊,并不是在江家里面,而是在小区外,她看见谢淮则晚自习下课,在小区门口被一个陌生女人拦住,眼里分明有些抗拒她的接近却不知道碍于什么,始终没有抵触。 他们的声音不大,她听得不太亲切,隐约听见几个字从女人口中说出来,她激动到有点失态,声音有点大:“跟我回家。” 谢淮则神情恹恹,没有表态。 女人又道:“难道你爸说的你都忘了吗?” 江槐絮当时没敢多听,也没敢唐突出现,只等那女人走了之后,才探出脑袋,谢淮则神色微怔,然后漠然走进小区。 第二次遇见苏婧珊,是在江家客厅,她和老江、夏蓉交谈正欢,老江见江槐絮从二楼走下来,顺带介绍:“槐絮,这是苏阿姨。” 江槐絮照着喊了声,看了眼苏婧珊的面容,把人物对应上,又看了看坐在她身边,正百无聊赖听大人讲话的谢淮则。 电光火石间,她忽然明白了什么。 期间,老江和夏蓉把她拉走,留时间让他们母子之间相处。 江槐絮想下楼拿杯冰饮,瞥见苏婧珊往洗手间走,打了个照面,便想走过去,冷不防被她叫住。 “孩子,谢谢你这段时间,一直照顾我家淮则。” 江槐絮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说,挠了挠头,“阿姨你不用谢,这也不能说是照顾吧?” 苏婧珊认真地说:“我想把他带到身边照顾,你知道的,我和他爸分开了几年,在他成长的路上,终究是缺席了那段时间,但我想以后能亲眼看着他长大。” 谢淮则爸妈是在他初中时离的婚,这个她知道。江槐絮没有问苏婧珊为什么起初谢叔叔去世时,她没有第一时间抚养谢淮则,而是过了两年,才来提及此事。 她目光熠熠,望着苏婧珊,语气很真切:“阿姨,您真的很想看着他长大吗?” 在他即将成年的时候,才说这种话,是不是有点迟了? 但她不太理解他们家的关系,只觉得那时的苏婧珊,脸上闪过一瞬错愕,而后写满了认真,眼眶微湿,似乎极爱这个儿子。 于是她便以为苏婧珊也有自己不能宣之于口的苦衷,只不过受到不知名因素的影响,导致她未能在第一时间陪在谢淮则身边。 后来,一次节日,江槐絮随夏蓉去拜访亲戚,谢淮则没有一起。逢年过节需要拜访亲戚时,谢淮则总会拒绝同行,说自己留在家里就好了。 起初江槐絮觉得没什么,直到那时候,她才清晰地意识到,会不会是因为他的身份特殊,不知道该以什么姿态跟着一起去,会不会是因为不是他的亲戚,没有这个必要,又会不会偶尔,他也会想念自己的家人,也渴望逢年过节有亲人陪伴在侧? 这些她都没有了解过。 以至于后来提到他妈妈时,江槐絮很认真地问谢淮则:“你有没有考虑过跟你妈妈一起生活?” 谢淮则有点惊讶,坦诚地说:“以前希望过,后来没想过。” 江槐絮一派若有所思。 “怎么,姐姐希望我和她一起生活?”谢淮则弯下腰,视线去寻她的眼睛。 “当然啊。”江槐絮想了想,确定道:“和亲人一起总会开心点吧。” 少年顿了顿,神色淡然地道:“那我考虑一下。” 考虑过后的结果便是他彻底离开了江家。 - 苏婧珊似乎没想到她会说这番话,隐隐有一种猜测浮上心头,她此时对江槐絮也没了最初的客气。 但回想起以前的事,江槐絮忽然意识过来,苏婧珊说的话,估计是误以为谢淮则是受了自己的影响,才想迁户口,甚至和这个家断开关联。 “江小姐这话说的还挺有意思。”苏婧珊皱眉,还想说些什么,却被江槐絮打断。 “阿姨,这是您的家事,按理说我不应该多言,但我觉得您应该多细想发生在你们身上的事情,我想你们只是缺少交流。” “另外,不好意思,这次让您失望了,我站谢淮则这边。” 梁惜月嘴角抽了抽,气急道:“江槐絮,哪有你这么说话的?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江槐絮挑眉笑了笑,她也没说什么,而梁惜月却断定她说话过分,这不是自己心虚么。 她抽回本子,回以体面一笑:“如果你们还想拍一组‘母女情深’的合照,可以再联系我们这边,随时恭候。” 交谈不欢而散,送客之后,江槐絮回到工作室内,小宁走过来,迟疑地问:“姐,这两人的单子……” “没事儿,大概不用了。”江槐絮不以为意地回话。 …… 当天,江槐絮去接谢淮则下班,两人一起回了她的住处。 吃完饭的时候,江槐絮照旧躺在沙发上,等他过来了,她便坐起身,想了想,还是打算把实情告诉他,“你要迁户口?” 谢淮则早就看出了她的欲言又止,听到这个问题,倒也不怎么在意,只是懒懒看了她一眼才说:“嗯。” 江槐絮视线落在杯子装着的开水上,“我今天看见你妈妈了,应该是你妹带她过来的。” 谢淮则一怔,然后提醒道:“她不是我妹。” -- 第61页 江槐絮回过神来,侧头看他,脸上有几分诧异,似乎没想到他会说这个。 “我和她没关系。”谢淮则的话像是在强调。 江槐絮听出了这句话的意思,又生硬地把话题转移回来,犹疑地说:“你这几年是不是过得不太开心?” 谢淮则握住她的手,用不太正经的语调回:“少了姐姐的照顾,确实不太开心。” 江槐絮知道他不想让她担心,但她也不想开玩笑,冷着脸看他:“说人话。” 看到她这般正经的模样,谢淮则也收敛了点,指腹摩挲她的小指,“真想听?” “我觉得我们应该多点坦诚。”江槐絮重重点头。 对谢淮则来说,那段岁月距离现在已经有点远了。他最初也并非是抗拒他母亲,只是时隔多年,不知该怎么和她相处。 苏婧珊表示,可以多给他一些时间考虑,期间也会经常来找他,让他熟悉熟悉妈妈的存在。 他那时候已经正视了自己的情感,因为江槐絮的话,他考虑了没多久,便决定跟苏婧珊生活,毕竟一直待在江家,总归不太好。 再来,他想起江槐絮当时的那段恋情,忽然就觉得他也没有什么留下的意义了。 苏婧珊当时一个人住,租的房子很小,环境也不太好,一个人住有余,多了个人搬进去反而显得更窄小。谢淮则住在被她改过的杂物房里,几乎等同于他在江家住的房间的一半,没有空余的桌椅,写作业时,只能把折叠桌子抬在床上。 他对这个环境没有丝毫不满,也知道苏婧珊过得并不太好,加上他之后,生活更是拮据。 苏婧珊也不刻意瞒着他,时常说着一些琐事,例如饭桌桌腿又坏了,衣架太旧了,窗户都被北风吹破了,这个房子太潮湿了…… 谢淮则想和苏婧珊好好相处,于是往往都会出声安慰。 听了之后,苏婧珊眼睛一亮,犹豫片刻,终究问出口:“淮则,你爸这个月的抚恤金是不是快发下来了?” 谢淮则没多想,跟她讲了实情。 后来,苏婧珊想取这笔抚恤金拿来做生活费,谢淮则也没有不满,只是尽数转进她的卡里。 久而久之,这也成了他的习惯,就当做给她保管这笔钱。 直到后来,苏婧珊打起了谢靖遗产的主意。 谢淮则如实说:“爸爸生前将部分钱捐给了孤儿院,剩下的只剩给我上大学用的。” 顾名思义,这笔遗产并不算多。 苏婧珊不信,“淮则,你也知道我们家现在什么情况,你难道不想换个环境生活吗?不想有个方便学习的书桌吗?不想吃好穿好吗?” “而且你现在还小,妈妈也不放心你拿着这么多钱,听话,妈妈帮你保管,等你高考完,妈妈自然会送你上大学的。” 谢淮则觉得自己是个男生,对这些并不太在意,但他从苏婧珊落泪的那一刻,产生了动容。他心想,毕竟这是自己的妈妈,总不会对自己太差。 离开了江家,他只剩苏婧珊这么一个亲人,虽有疑惑,但他只能相信她。 于是他把那笔遗产也转交给她保管。 直到高三下学期,他无意间瞥见苏婧珊拎着一套崭新的化妆品回到家,声称是别人送的。没多久,她买了一身新的裙装。谢淮则当时看不出来是什么牌子,但看得出来那个档次应该很高。 再后来,晚自习提前下课,他比平时回家的时间要早,出乎意料地在家门口听见一些响动。老旧的房屋隔音效果很差,隔着一扇门,里面的动荡清晰传到耳边。 并不难辨认,这种声响类似于以前,身边的狐朋狗友拉着他看过的低级片里出现过的。 少年本以为是妈妈受到了不好的待遇,却在一声声低喘中听见苏婧珊嗔怒的声音:“你快出去,待会孩子要回来了。” 紧接着是男人动情的声音:“珊珊,你可想死我了,好不容易来一趟潼川,你不说想我,就想着你那宝贝儿子,女人心也太狠了。” 苏婧珊笑了笑,也不拐弯抹角:“哎……那是因为我儿子对我好,他爸留给他上大学的钱都能送我买裙子,而你呢……” “就这种破裙子,我给你送十条都成。” “……” 谢淮则攥紧拳,一步步后退,漠然离开了这栋楼,那些羞耻的声响和污秽的言语都被他抛在了后面。 他离开之后也不知道该去哪,转着转着又回到了江家小区外,遥远地看着漆黑而又熟悉的房子,他似是觉得有些可笑。 以前在自己家,父亲很少回家,他平时放学总会被周围的邻居招待吃饭,不然就是自己煮。后来到了江家,每回都有保姆阿姨悉心照料,亦或者是他来照顾江槐絮的饮食。 到现在,跟着他妈妈,本以为生活会回到正轨,虽然苦但应该也会比以前更舒心点,却不料反而跟他所想的差了太多,甚至往一个无法预知的方向发展。 许久没联系的朋友找他一起吃夜宵,他知道这些不算是朋友,也不只是吃夜宵,但他依旧去了。 大家似乎也没想过他会来,总觉得他认真学习后,把不良习惯改了,也把这些朋友抛之脑后了。于是一连灌了他很多杯酒。 散场的时候是十一点多,他迷茫地走在路上,突然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去。哪里都不是他家,哪里他都回不去。 -- 第62页 苏婧珊给他打了无数个电话,他一次也没接。 他甚至没想过会遇到江槐絮。 那应该是江槐絮印象中,重逢前最后一次见他。只不过大概她记不清了。 江槐絮在街边的长椅上撞见烂醉如泥的谢淮则,走过去慰问一番。 谢淮则以为看走眼了,伸手抚摸她的脸,江槐絮大概是想不能跟酒鬼介意,于是任由他触碰。 他的指腹移到唇边便停顿下来,眸色多了几分清明,像是有些难以置信地开口:“姐姐,你怎么在这儿?” “这是我大学附近,我聚会玩嗨了,这会儿进不去宿舍了。” 江槐絮诡异地看着他,问:“你一高中生咋喝成这样,像话吗?你妈有没有骂你?” 不知道听到哪个字眼,谢淮则的脸色明显一怔,有些落寞,很快又恢复如初,裤袋里的手机一直在震动,他抽出来看了眼来电显示,又盯着江槐絮说:“姐姐,以前都是我给你打掩护,这次你帮帮我吧。” 说完,他把手机递给江槐絮,仰靠着椅背,不吭声了。 江槐絮会意地接过电话,让苏婧珊不用担心,说是今晚他在江家住。 后来江槐絮打了个车,回到江家。夏蓉出差,而老江也出任务不回来,家里只有他们两人。 江槐絮给他倒了蜂蜜水醒酒,第二天早上她没课起的比较迟,醒来后谢淮则已经上学了,后来也没来得及问他这件事。 第31章 “所以那次你喝醉酒,是因为你妈妈做得不对?” 江槐絮对那次的印象很模糊,大概是因为她在聚会也喝了不少酒,记不太清晰。 她咬了下唇,想起了后续,她当时还在微信里提醒他,说他妈妈很担心他,别让他妈妈操心。 不应该是这样的。 她应该多问几句。 应该认真去思考他为什么这么反常。 谢淮则捏了捏她的指节,示意不用担心,“其实也没什么做得不对,我爸也确实让我长大后多照顾我妈,他没想过把我交给我妈,估计是因为知道她一个人生活不容易吧,怕我影响她,所以才把我送到你家。算起来,那些钱给她花也没什么,权当是遵照我爸的遗书上的嘱托来完成了。” 后来他试探问过,那件新买的裙子怎么就坏了,苏婧珊大概是心虚吧,扯了个谎说布料不太好被尖锐物刮到了。 谢淮则只是笑了一下。 还有一百天高考的时候,苏婧珊对他说:“淮则,我们搬家吧,去渝南那边。” 谢淮则没有问为什么,只是顺从地说好。 直到后来,一个男人来接他们吃饭,苏婧珊介绍他的时候,笑容满面,那个男人开口,声音和那晚的男声重叠在一起。 那顿饭,谢淮则怎么都吃不下。 苏婧珊找了个时间跟他说,她要再婚了,跟上次见过的那个男人。 谢淮则记得,他叫梁岸。 貌似挺有钱的。 苏婧珊不是来征求他意见的,而是让他准备一下,因为对方还有一儿一女,跟他年纪差不多大。 谢淮则觉得没什么好准备的,跟着辗转到渝南市。他搬进梁家那天,见到了梁岸的一儿一女,男的比他年纪大一点,而那个女儿对他和苏婧珊的意见似乎很微妙。 但是谢淮则并不在乎,他像个机器一样听他们闲话家谈,看他们扮演着一家人一样融洽相处。 梁岸和苏婧珊结婚那天,他的户口也被迁到梁家,同样也是为了转到这边的学校,为了高考。 谢淮则提出住宿的要求,苏婧珊以为他不太习惯,加上高考确实重要,于是便同意了。 那段时间,即便是一个月一次的假期,谢淮则都不曾回到梁家。 苏婧珊这时也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高考前她再三要求他回家吃一次饭,谢淮则同意了。等谢淮则回来后,苏婧珊第一次和他吵了架。 或许是忍耐到了极点,谢淮则冷眼看着劝架的梁岸和梁惜顾,以及面色不解的梁惜月。 他抬了抬下巴,朝向梁惜顾,问:“知道他叫什么么?” 苏婧珊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还是道:“知道。” 谢淮则又说:“知道梁家原本的女主人姓什么?” 苏婧珊面容一僵。 梁岸的前妻,姓顾。 所以他们的孩子叫梁惜顾。 多可笑。 “所以,懂了么?”谢淮则首次捅破维持和谐的那层膜,“你喜欢他,想和他在一起,想当别人的母亲,没关系,但你一直忘了,这是你的事情,与我无关,我也不需要沾这些光。” 梁岸是个商人,重利轻义,他或许表面没说,但偶尔碰见梁家的其他人,谢淮则总会感受到像刺一样的目光。梁惜月跟他不对付,曾明摆着提过,他和苏婧珊的到来,就是觊觎梁家的财产和地位。 谢淮则高考完的那个暑假,没再回过梁家。 苏婧珊以前只找他要了谢靖的钱,但谢淮则以前的奖学金都存在自己的卡里,还有点积蓄。他找了份暑假工,租了一间比以前和苏婧珊两人住的更小的房,过上了自己的生活。 除了打工,还顺便学习大学专业的知识。其实谢淮则有许多选择的机会,但金钱条件限制,最后没去太远。录取结果出来,是第一志愿的渝南大学。 -- 第63页 梁惜月和他读同一所高中,多方打探才知道他录取的学校是渝大,而苏婧珊是通过梁惜月才得知。苏婧珊低下脸面去找谢淮则,他最后还是原谅了妈妈的所作所为,但固执到不肯再回梁家。 后来上了大学,他依旧半工半读,照常领着奖学金,后来跟着教授搞了一个项目,获奖后他的条件也稍微没那么差了,总算过得稍微舒适了点。 而后,他单方面地疏远了梁家以及苏婧珊,像是只活在了自己的世界里,过得无亲无故。 - 谢淮则用极为平静的语气将这些事和盘托出,像是以第三人称叙述了整个过程,他看起来不甚在意,却不得不让江槐絮想到,他孑然一身,无依无靠的样子。 江槐絮听着很不是滋味。 忽然又懊恼起来。 “我当时就应该把你留住。”江槐絮艰涩开口,“要是我说不希望你走,会不会你就会考虑一下,不跟着妈妈生活。” 江槐絮头埋得很低,情绪有些低落,她想起了自己欢喜地跟他说和亲人生活会开心点,嘱咐他要听妈妈的话。 他把她的话都听进去了,唯一不好的就是,结果不尽如人意。 “不会考虑的。”谢淮则低眸看她,她的碎发挡住了脸,看不清神色。 江槐絮一怔,正想问为什么,便听到他低沉的嗓音继续送进耳廓:“只要你这么说,我就会留下。” 根本不用考虑。 甚至是,只要她表现得有一丝不舍,他都不会走。 只不过,是她误以为,他离开了估计能过得好些。 所以亲口说出了那些话。 亲自送他到了虎口。 江槐絮抬起头,神情是掩不住的心疼,眼尾隐隐发红。 “这是我的选择,你难过什么?”谢淮则伸手揉了揉她的眼角。 “有人不会难过,我只好替他难过一下。”冰凉的指节抚过眼尾,江槐絮本来只有一点酸意,眼下倒是忍不住映出泪花。 江槐絮一哭,谢淮则就真的拿她没办法,扯过茶几面上的纸巾,胡乱往她脸上抹。 边擦眼泪边悔道:“早知道就不跟你说这些了。” 江槐絮一愣,气乐了:“你还想瞒着我啊?” “姐姐在上,借我十个胆也不敢。”谢淮则又恢复了不着调的样子。 “那按你刚刚说的……”江槐絮看他把纸巾扔进垃圾桶,于是把脑袋凑过去,抱住他。 谢淮则看她支支吾吾的样子,忍不住问:“说的什么?” “就是你说,如果我叫你别走,你就会留下。”江槐絮的头从他脖颈处拱了拱,抬起眼看他,“说明什么……” “说明什么?”谢淮则也低头看她,重复她的话。 江槐絮觉得他存心逗她,才会学她讲话,这会儿也不支吾了,直截了当地提出观点:“说明我那会地位还挺高的,对吧?” 谢淮则亲了亲她的眉眼,在她期待的目光中,缓缓落下一句话:“你的地位一直至上。” 江槐絮目光一滞,又听见他说: “以前不变,以后也不会变。” 她的心跳失序,一阵暖意涌上,但面上神色不改,甚至脱离他的怀抱,蹙眉不满地说:“老实交代一下,你是不是偷偷谈过好几个,所以甜言蜜语对你来说简直信手拈来?” “江槐絮。”谢淮则捏了捏她的脸颊,柔软的触感在指尖蔓延。 很少见他直接叫她的名字,江槐絮有点失神,也莫名多了几分紧张。 “我只和你谈。”谢淮则搂住她的腰,往怀里带。 言下之意就是,没有其他人,恋爱这件事,我只想和你谈,也只和你谈。 “知道了。”江槐絮软软地趴在他胸膛,声音有点小,说到后面,她怕他听不清楚,又扬了点音量,客厅静得落针可闻,她的声音温柔地响起:“没关系,以后我们的名字会写进同一个户口本。” 所以,你只管做自己想做的事,我会一直陪伴你,站在你这边。 就算你无家可归,我也答应你,给你一个归宿,让你不再孑然一身。 谢淮则一怔,喉咙上下滑动,唇角不可自抑地勾起,“姐姐,这婚是不是求得有点早?” 江槐絮耳根发烫,被他直接指明,她莫名升起后知后觉的窘迫。 谢淮则抬起她的下巴,迫使她和他对视,他的视线落在眼前明媚艳丽的面容上,这张无数次出现在他梦里的脸,终于在此刻,变得生动具象,不再是梦中的虚晃一眼。 “但是我先答应了,以后再换我走个形式。” 谢淮则俯下身时,话语揉在唇间化成稀碎。 - 谢淮则从洗手间出来后,看着江槐絮从房里抱出一床被子。 她迟疑地问:“真在这儿睡?” 谢淮则看了眼,她家的沙发挺大,可以容纳一个人,他把被子放上去,笑了笑:“嗯。” 江槐絮看了看沙发,又看着他,说:“会不会有点将就?” 可惜她租的时候没考虑太多,只挑了个一居室的套间,没有客房。 谢淮则靠在沙发上,将她搂在怀里,“不用管我,我喜欢将就。” 江槐絮顺势坐在他腿上,兴许是刚才想到没有客房,她头脑一热,冒出一个冲动的念头,随之脱口而出:“要不我们同居吧。” -- 第64页 两人都是一怔,谢淮则慢悠悠地环着她的腰,“现在不太合适。” 她不明白有什么不合适的,正巧她住腻了,也挺想搬家的,“我们以前不也是同居?” 谢淮则低不可闻地叹息:“现在性质不一样了。” 江槐絮眨了眨眼,“我说,你这么保守的呀?” “不是。”谢淮则长指伸入她的发间,语气温和,“得对你负责,有名分了咱们再说?” 因为要对你负责,也害怕你会后悔,所以不敢心急,不敢贸然动作。 江槐絮对这件事也并不热衷,只是氛围到了的时候,激起了她的好奇心,这会儿聊着聊着,她反倒有点困了,又因为察觉到对方眼底的珍重,而感到切实的开心。 她亲了亲谢淮则的嘴唇,“其实也没什么,你早点休息。” 说完,她就退出了他的怀抱,边打哈欠边回房。 她关上门,洗完澡躺在床上的时候,睡前刷了会儿微博,看到一个博主分享歌曲,她忽然也想听歌。于是又点开了音乐软件,忽而想起谢淮则的歌单。 她点进去,看了眼,没有新的评论,想了想,她在评论区上快速敲字。 发送完毕,她才放好手机睡觉。 江槐絮晚上睡得很差,梦中浮浮沉沉的,室内温度恰好,但她却感到异常的冷。刹那间她仿佛回到了许多年前,还在读高中的时候。 暴雨橙色预警,学校停电,学生们被迫留在学校,教室桌面满是蜡烛,等到十点,雨势变小,照明灯启,他们才能离校。 大家火急火燎地出校门,江槐絮不想挤楼梯,当时走的比较迟,到校门口的时候只剩寥寥几人。她瞥见一个在店门下躲雨的少年,许多店都关门了,昏暗的环境下,他的样貌看不真切。 江槐絮只扫了一眼,没多想,径直往家的方向走,过了一会儿,只听见一阵脚步声,在雨水滴答的声响中格外突兀,她侧目一看,原来是刚才的少年。他大概是等不及了,背着个书包就直接冲进了雨幕,这会儿已经掠过她身边,几滴水花溅起,划过她蓝白的校服裤脚。 江槐絮抬眸,看见不远处散步的雨伞,忽然觉得少年像是和世界分割开的个体。 不知出自什么心理,她快步上前,伞面遮过了他的头顶。雨伞并不算大,因为少年比她高半个头,她撑着倒是有点费力。 少年脚步一顿,下意识朝她看去,她没太在意地回眸,对上那人湿发下模糊的双眼,“我记得前边有个便利店,应该有雨伞卖。” 丝毫不提她这一举止的目的,但又无声地解释了她只是普通的见义勇为乐于助人。 少年没吭声,配合她的步调走到便利店,好人做到这个份上,江槐絮目的已经达到,便直接告别了。 画面一转,又移到了她高考结束的那个暑假。 少年的脸倏忽间重叠成谢淮则的模样。 江槐絮记得,那也是个雨夜。出门前天气正好,到了晚上便下起了雨。回到小区外面,恰好碰见谢淮则,他身上黑色的T恤被雨染湿,黑发还滴着水,一路小跑导致呼吸起伏有点大。 她把手抬高,伞罩住两人,语带笑意地问:“这是谁家的落汤小狗?” 江槐絮歪着脑袋,瞧他落魄的状态,语气蔫坏。 见他不回答,江槐絮也不生气,轻轻“噢”了一声,又帮他拍了拍肩膀的水渍,“萍水相逢也是有缘,那我就勉为其难带你回家吧。” …… 早上起床时,窗帘缝隙透出一丝光亮,她大梦惊醒,靠在床头,忍着莫名袭来的头疼感,身下忽而传来一阵暖流,并不陌生的感觉压得她头疼欲裂。她掀开被子下床,往被子下一看,没有异样,约摸是清早刚来。 掌握了姨妈状况,她不由开始庆幸。 江槐絮洗漱之后走出房间,一眼便看见饭桌上摆放新鲜的早餐,大概是谢淮则去买回来的,袋子外还附带一张便利贴:【记得吃早餐。】江槐絮伸手试了试,豆浆还有温度,估计谢淮则出门没多久,她把便利贴随手贴在冰箱门上,插好吸管喝了一口豆浆,又拆开袋子里,除了一份蒸饺,还有一个鸡蛋。 如今不用挤地铁,她也不着急,慢吞吞地吃完,才收拾去上班。 上班时,小宁和她说:“姐,昨天那两人取消订单了。” “行,知道了。”江槐絮不太意外,毕竟她们的目的本就不在此,倒真像是多此一举。 余情给她发了条信息,内容挺长,江槐絮猜测是用语音转文字。 【姐妹,我昨天有一场落水的戏,拍完就来了大姨妈。今天又是上刑场的一天。我下辈子一定要当个男的,这种边走边流的感觉太痛苦了。对了我记得你跟我差不多的时间,采访一下,您现在什么感受?】江槐絮发了个无语的表情,然后喝了口热水,缓缓打字:【多喝热水。】随后又发了一条:【现在还好,不过就是腰酸背痛没办法集中精神工作,隔一段时间就要喝点热水罢了。】余情:【姐妹,世另我啊!!!我可太难受了,今天没戏,在酒店待了一天。】江槐絮:【/抱抱。】 她想了想,问了余情酒店的地址,给她点了一杯红糖水。 余情收到红糖水的第一时间,拍了个照发给她。 余情:【宝贝我好爱你,我觉得你说的对。】江槐絮:【我说什么了?】 -- 第65页 余情:【这辈子一定要嫁给一个愿意给我煮红糖姜茶的人。这句话挺对的,我的话就下辈子吧,这辈子找不到男的,嫁给你也挺好的。】江槐絮:【大可不必。】 江槐絮记起来了,这是以前有一次生理期疼得不行,她又不想动手,于是和余情吐槽了一波,并许下这个美好的心愿。 她现在回想起来,似乎也不是没有男人给她煮过红糖姜茶。 下班回家前,她去了一趟超市,打算买一些生姜和红糖。趁着现在能动,可以做好准备。 回到家时才六点,感觉这次除了腰酸背痛,也没有像以前一样难受。她想了想觉得没什么,又把东西放好,打算不舒服了再煮。 人果然是脆弱的,每逢这种时候,食欲不佳的状况就更加严重,她没胃口吃晚饭,中午待在工作室修片,没有时间午睡,这会儿干脆躺在床上,打算补个觉。 睡梦中,一阵刺痛激得江槐絮频频皱眉。枕边手机的振动将她催醒,她还不太适应黑暗,下意识摁了接听,“喂。” 她伸手摸到杯子,仰起身子喝了口水,凉的。 活了二十多年,江槐絮忽然意识到自己有点傻逼的潜质。 电话那头,谢淮则听到了窸窣的声响,开口问:“怎么了?” 江槐絮的声音带着刚睡醒时的哑意:“来姨妈,有点不舒服。” “怎么不跟我说?”谢淮则的语气很冰凉,无端让江槐絮想起了刚刚润过喉的凉开水。 她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他,只察觉到他语气中莫名夹着一点愠怒。 江槐絮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八点整。 她忽然想起两人最近吃晚饭的频率,顿时明白过来。 所以,他是怪她没有跟他讲不舒服,所以不陪他吃晚饭? 她解释道:“不好意思啊,我回来就睡着了,忘了跟你说今天不一起吃晚饭。” 谢淮则一顿,嗤笑一声。 江槐絮觉得更莫名了。 “你以为我在跟你介意这个?” 难道不是吗? 江槐絮纳闷。 “还没吃饭?”谢淮则问。 他的语气很冷硬,听起来像是置气。江槐絮情绪也变得有点烦躁,话到嘴边,便显得不耐烦:“没胃口,不想吃。” “在家等着。”他落下这几个字,很快挂了电话。 江槐絮放下手机,翻出衣物去洗澡。 洗完出来的时候,谢淮则刚好到,他在窄小的厨房里清洗杯子,姜和红糖放在了一边。 江槐絮慢半拍地想起来,她之前已经把备用钥匙给了他,但似乎这还是他第一次用那把钥匙进来。 谢淮则把外套脱了,此时穿的是黑色的短袖,江槐絮看着看着,脑海里却浮现起了和余情的对话。 这辈子一定要嫁给一个愿意给我煮红糖姜茶的人。 同时,她也记起来了。 谢淮则以前也给她煮过一次。 那是一个早上,少年冷脸端着杯子敲门进了她房间,手上的玻璃杯里,深红色的液体晃荡。 他不太自在地别开脸说:“阿姨不在家,听说女生这种时候喝这玩意儿比较好。” 蓦地又添上一句:“所以我特意给你点了。” 一字一顿,面容正经。 但是江槐絮知道不是点外卖,她隔天被夏蓉安排去扔垃圾,在打包厨余垃圾的时候看见了生姜屑。 第32章 想到这里,江槐絮在电话里负气的想法已经烟消云散了。她走过去,从背后抱住男人劲瘦的腰,脸贴在他的脊骨上,蹭了蹭,声音放柔:“怎么过来了?” 谢淮则没回过头,手上沾着水,语调也稍稍放缓:“有人不会照顾自己,我替她照顾一下。” 熟悉的句式,是江槐絮之前说他时用过的。 江槐絮稍微拉开了点距离,“其实有点不舒服,但是还可以忍,再说我都习惯了。” 谢淮则知道她这么说不过是不想让他担心,再开口时便多了几分无奈:“先去歇着,好了我再叫你。” 江槐絮点头应好,然后走到沙发,躺下盖起一张毯子。 电热水壶传来开水的声响,江槐絮捏着手机一角,像是想起什么,翻开微信一看,置顶五条信息,其中两条是未接语音通话。 默了默,她抿着唇,大概明白他为什么置气了。 而后又点开余情的信息。 余情:【喝了我宝的红糖水,果然好了不少,不只是生理,我觉得精神也饱满了,立刻能和小鲜肉拍十八场戏。】江槐絮:【?】 江槐絮:【我思考了半天,觉得你得等到下辈子了。】余情缓了半晌,才明白过来她的意思。 余情:【猝不及防的狗粮?】 余情:【没关系,已经、习惯被伤害了,我退出,三个人的故事,我终究没了名字。】江槐絮笑了笑,她膝盖屈起,整个人蜷缩成一团,似乎这样的姿势比较缓解疼痛。 “我煮了点粥,先喝点。”谢淮则出声喊她。 江槐絮起身往饭桌走去。 白粥的清香淡淡萦绕,她喝了半碗下肚,感觉好受了一点,但没多吃。 过了一会儿,谢淮则端着杯子过来,坐在她旁边,看着她趁热喝下那杯姜茶。 红糖和姜的味道浓郁,杯口热气腾腾,江槐絮隔着白雾看去,谢淮则的眉眼看得不太清晰,又止不住让她记起那个雨幕。 -- 第66页 “姐姐,刚才电话里,是我语气有点冲,我跟你道歉。” 江槐絮反射弧有点长,刚想说话,他又继续道:“但是你要记得,这也不是小事,有什么一定要跟我说。” 江槐絮迷茫地盯着他,嘀咕道:“我知道的。” 记不清已经是多久没被悉心照料过,他这话一出,江槐絮莫名涌出那么几分矫情的滋味。想了许久,她最后下了个定论,绝对是因为她年纪上来了,容易被这些影响。 谢淮则把空杯子拿过搁到桌面,低眉看去,江槐絮苍白的脸上神情恹恹的,少了几分色泽,眼皮耷拉着。 在打通那个电话的时候,谢淮则脑子里闪过的画面就是曾经,清晨叫醒江槐絮吃饭,她说不吃,面色苍白,额头甚至冒着冷汗,天气升温,她却病蔫蔫地在被窝躺了一天。 但是她语气里的无所谓,忽然让他萌生一种难以言喻的情感。他是有些生气,气的是在她眼里,这种事也不至于告诉他。 放到眼下,谢淮则又有些无奈,帮她把脖子的一缕碎发别到耳后,“麻烦江槐絮小姑娘,多照顾一下自己,嫌麻烦也没关系,可以交给男朋友操心。” 江槐絮摸了摸鼻子,无辜地点了点头,抬睫看他,很轻地说:“好。” 江槐絮的睡前护肤工作也不搞了,回到卧室躺下,看着天花板,顿然觉得被人照顾的滋味还挺不赖。 她是真的很累,不知不觉间又睡了过去。但她睡得不太安稳,朦胧中察觉有人进来,细微的动静便惹得她在黑暗中转醒。 看清来人后,江槐絮松了口气,“我还以为我做噩梦了。” 红糖姜茶的威力不算大,过了一段时间,作用便凸显不出来。她看着谢淮则拿着一杯热开水,下意识接过,试探性地抿了一口,热度很高,却在能接受的范围,慢吞吞地喝下去。 “听说第一天会比较疼,不太放心你,所以没走。”谢淮则把杯子放在床边柜,拿纸巾帮她擦干额角沁出的一丝冷汗。 “哦。”江槐絮反应过来了,看他坐在床沿,忍着上下起伏不定的心跳,咬了咬唇问:“要不你在这边睡吧。” 她拍了拍旁边的枕头。 江槐絮睡觉习惯睡在一侧,但偶尔睡醒时就会发现人已经翻到了另一侧。 这会儿她的旁边空出一大半,看起来像是能躺下两个人。 谢淮则定定攫住她的视线,静默了一会儿,勾唇道:“行。” 他刚才在她家洗了个澡,这时换了一件白色的T恤,发丝未干。躺在一边,也没立刻睡觉。 江槐絮平躺着,紧闭着眼。因为第一次同床的刺激感涌上来,冲击了不少生理性的疼痛,只不过大脑也不可自抑地浮想翩翩。 相反之下,谢淮则倒显得镇静不少,他眉头难掩倦意,但还是耐着性子回完工作信息。准备睡觉前又点开了搜索引擎。 江槐絮撑开眼帘,隐隐看见手机光照,不知道他在干嘛,细长的手指在屏幕上滑动,一波操作之后谢淮则放下了手机。 她立刻屏气,忙闭上了眼眸。 江槐絮双手一直交叠着放在腹部,过了一会,又换成了侧躺的姿势,小腿弯曲,正好踢到身后的人。 她缩了缩身子,下意识说:“对不起啊。” 没等到谢淮则的回复,江槐絮正想回头看看他是不是睡着了,稍微一动,耳畔便贴上一缕温热的气息,男人的唇伏在她的颈后,“别动。” 一只手绕过她的手肘,将她的手扯开,缓缓覆在她的腹部上。 男人的掌心宽大温暖,隔着一层布料,不轻不慢地揉着她的肚子。 一时惊诧过后,江槐絮的手抓着被子盖过上扬的唇角,忽地觉得疼痛减轻了不少。 而后,渐渐地睡了过去。 次日醒来得比较早,江槐絮抬起眼眸,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凸起的喉结,她又闭上眼,再睁开,眼睛陡然间睁大。 再抬眼,看清楚男人的脸,她默了默,又往他怀里蹭了蹭。 谢淮则顺其自然地收紧了环在她腰后的手臂,另一只手还保持着放在她的肚子上的姿势。 直到闹钟响起,两人齐齐睁眼。 江槐絮反应过来,上半身后仰,退出他的怀抱。 谢淮则掌心一空,掀了掀眼皮,瞥见她急忙站起身。 “我我我去清洗一下。”江槐絮深吸一口气,说完飞速进了洗手间。 谢淮则掀开被子,揉了揉头发,打开手机点了个外卖。 江槐絮出来的时候已经换了一身衣服,她把睡衣扔在脏衣篓里,庆幸昨晚没有侧漏。 两人吃完早餐,出门时,江槐絮默不作声地上了谢淮则的车。 晚上,两人又一同回到江槐絮的住处。 直到床侧塌下去一块,江槐絮才缓缓反应过来,这似乎成了她默许的事情。谢淮则手依旧抚摸她的肚子,瞥见她还没闭眼,疑惑地问:“疼?” 江槐絮摇了摇头。 “那睡吧。” 江槐絮眨了眨眼,又迅速闭上眼。 她揉了揉有点烫的耳朵。 怎么有种来别人家做客的感觉。 夜幕沉寂,窗外宛若失声,乌云不现,晚风不晓,所有缱绻隐在暗处,随着情愫缓慢又温柔地滋生。 - “所以你们一起住,你跟我说你们就单纯的睡个觉而已?”工作室的休息区,小童正不可置信地说着。 -- 第67页 和她聊天的是去年招入的一名男实习生:“是啊,什么都没干。” “然后你女朋友查岗就不信任?”小童又问。 “对啊,她非说我们俩有什么,你说离不离谱。” “那你说你们啥都没有,谁信啊?” 男实习生扶额:“可问题是真的啥都没发生啊,这有什么好解释的?” 小童继续说:“那你们为啥住在一起?” “他生病了,我照顾一下,而且他刚来这个城市,也没别的地方去。” “……” 江槐絮正巧路过,脸上一僵,状似什么都没听见,默默离开。 回到办公室,脑海里却不自觉地回响着小童和男实习生的对话。 你们就单纯的睡个觉而已? 什么都没有发生? 我照顾一下。 她摇了摇头,试图把这些想法清空。 而另一边,小童和男实习生还在继续聊。 “俩男的能发生什么?” “啊,他是男的啊?”小童愣了。 “是啊,但是他用个动漫女头,害我对象以为是个女的,误会不深。” 小童露出尴尬的笑容:“不好意思啊,我刚刚还误会你了。那你跟你女朋友好好解释一下,她会听的。” “她说我和我朋友住一起就算了,聊天记录还暧昧不清,然后今早一看,她就把我拉黑了,你说过不过分!” “我俩哪儿暧昧了!我是清白的啊!” …… 谢淮则一连在江槐絮家住了三天,像只是为了尽到一个揉肚子工具的职责,随后只在微信里关心她的身心健康。 江槐絮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但是当她晚上睡觉时,忽然意识到小腹上没了覆盖的重量,身侧少了一个温柔的怀抱,她忽然感觉自己不对劲了。 所以她这是饥渴还是难耐了? 江槐絮纳闷起来。 但谢淮则似乎又忙碌起来了,便是晚饭也难得陪她一起吃。 江槐絮对此不是没有怨言,但她没好意思开口,只能自己发发牢骚。 可恶,男朋友不粘人了。 第33章 时间不紧不慢地过着,江槐絮一年一度的生日到了。 原本她快忘了,直到夏蓉提前打来的一通电话,“絮絮,生日快到了吧?” “嗯好像是。”江槐絮猝然记起来这回事。 “到时候周末,妈和你爸过去陪你过生日吧?” 江槐絮皱了皱眉,直接说:“这多不方便,你们发红包意思意思就够了。” “……”电话那头,夏蓉沉默了。 夏却抬眉眼神暗示,用唇形示意四个字:试探一下。 夏蓉点点头,“这怎么就不方便了?妈妈想去看你不成啊?” “你们大老远跑过来就待这么一天,没这个必要啊。而且我那天应该要和朋友一起过。” 江槐絮是真的觉得有些麻烦,何况她也不一定有时间陪他们。 电话开的是免提,她的声音清晰传进两人耳朵。 夏却露出一个了然的神情。 夏蓉质问:“朋友?男的女的?” 江槐絮想了想,迟钝地开口:“应该有男有女吧。” 夏却笑了。 “那算了,你在那边和朋友好好玩吧。”夏蓉说。 “嗯嗯,妈妈,等我有空了再回家陪你们。”江槐絮欢快地回复。 电话挂了之后,夏却开口:“姑,您看吧,我就说她偷偷谈恋爱这事儿是真的。一会儿不希望你们去渝南,一会儿又说要和朋友过,这朋友摆明了就是那男朋友。” 夏蓉对于江槐絮隐瞒谈恋爱现象,确实有些异议。 之前关心她的感情生活,着急她谈恋爱一事,是实实在在由自己亲眼盯着的,但这会儿,她在外地谈了个男朋友,作为父母,她和老江两人却丝毫不知情,实在放心不下。 而且又听夏却提过,是某个公司的老总,这老总能是什么样? 她想了想跟自家公司接触过的那些个老板,要么都是年龄相仿,要么都是被家族扔在公司玩乐的二世祖。 这可太让人担忧了。 夏却没有直说是谁,模模糊糊给出的印象是,那男的挺有钱,有资本,有能力。 难怪江槐絮会看上这类型。 换成别的小姑娘,也容易上当受骗。 夏蓉越想越觉得不安心。 回忆起商业的那些复杂的层面,她对这个“老总”可谓是没什么好印象。 - 凌晨时分,江槐絮便收到了不少生日祝福。她一个个看过去,发现谢淮则没有动静,于是点进窗口,暗示改成明示:【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对方没回复。 江槐絮也没等,直接睡觉了。第二天醒了发现置顶处显示的内容是:生日快乐。 右侧的发送时间是凌晨四点十七分。 而她的生日,恰好是四月十七。 江槐絮因这个卡点而感到开心,但又好奇他是一整晚都没睡,还是特地定闹钟起来只为发一条信息。 她连发了几条信息,然后才美美去工作室,小宁和她说有个视频在新设备里,需要她过去拷贝。 令她出乎意料的是,工作室的小伙伴们也在,他们给她制造了一个惊喜,在墙上布置了不少装饰,“生日快乐”四个烫金大字张扬显眼地贴在上面,横幅、鲜花、气球、氛围感样样不少。 -- 第68页 江槐絮看了一眼横幅,一时不知道该感动还是该笑。 【今朝有酒今朝醉,靓仔猛男任你睡。】【祝江老板生日快乐,年年十八岁,帅哥排成队。】总结就是怎么土潮怎么来,怎么社死怎么整。 那天大家玩的很嗨,拍了很多照片,江槐絮请大家吃了一顿饭,挑挑拣拣地凑了个九宫图发在朋友圈。 与此同时,她顺便查看谢淮则的信息,他是在她的信息底下引用一条条回复的。 江槐絮:【你怎么卡这个点?】 谢淮则:【定闹钟起来发的。】 江槐絮:【还以为你忘了。】 谢淮则:【不会的。】 江槐絮:【明天给你个机会约我。】 谢淮则:【?一个不够。】 江槐絮:【但我可能晚上才有时间。】谢淮则:【我的时间都是你的。】 江槐絮:【肯定是昨晚太晚睡了,我现在好困。】谢淮则:【早点睡。】 江槐絮:【但是我又忍不住熬夜。】 谢淮则:【那以后我监督你。】 江槐絮看到尾部,唇角荡漾着抑制不住的笑意。 发了条信息回复:【我今天和大家在外面聚餐,今晚我们在家吃吧,好累。】因为她是开车去的,大家也没灌她喝酒,纷纷送上礼物,又加一些祝福的话,显得格外闹腾。 – 谢淮则看到回复时已经是下午。 他从家里拿着一份礼物盒开车前往江槐絮家,把搬来的一箱东西放在客厅的地毯上,拆开后把物品倒出来,在餐桌上摆放好烛台和酒器。 江槐絮受工作影响,在生活上追求格调,就连桌布都是精心挑选过的,细致装饰一番,便能多出不少氛围感。虽然她不怎么使用,但厨具和高脚杯一样不缺。 谢淮则把食材放在流理台上,准备料理。 这些对他来说都不算难事,慢条斯理地备着惊喜。 四点钟左右,响起一阵门铃声。 谢淮则愣了下,走过去开门。 随着一声轻响,门缓缓打开。门外的人似乎本想说些什么,但视线一顿,措辞便卡在了嗓子眼里。 门里的人手扶在把手上,神情自若,只不过目光中掠过一闪而过的紧张。 沉默良久,还是谢淮则先发声:“江叔,夏姨。” “淮则?”老江有些难以置信地开口,“你怎么在这?” 谢淮则让开一条道,说:“过生日。” 夏蓉明白过来了:“噢,原来是陪槐絮过生日啊。” 谢淮则颔首,请他们进来。 “槐絮呢?”夏蓉看了看,“还没回来?” 谢淮则点头:“嗯,我在准备晚饭。” 老江静默片刻,俨然一副难以启齿地样子,末了,拍了拍他的肩膀,“孩子,难为你了。” 夏蓉坐在沙发上,皱着眉头,和老江摆出同样的表情。 谢淮则:“……” 谢淮则给他们各倒了一杯水,温和地问:“江叔,夏姨,你们怎么过来了?” 夏蓉叹了口气,干脆直说:“是这样的,我听说你姐姐找了个男朋友,还是某公司老总,但是她又从不跟我们讲,我瞧她这闪躲的样子,实在不太放心,就过来看看,顺便陪她过个生日。” 谢淮则维持着微弱的笑意,眉梢微扬,静静听完这段话,眼底闪过一丝转瞬即逝的愣怔,不动声色地盘算着这件事。 意思就是,江槐絮瞒着家人和他谈恋爱,但突然有一天被家人抓住把柄了,已经到瞒不下去的地步了。 但他觉得怪异的一点是, 有没有一种可能,其实这个“老总”也不算老? 夏蓉自顾自地说:“她说和男朋友过生日,这会儿也没见到人,再说,怎么还能让你过来帮忙,这都多大个人了,就连谈恋爱,还要你帮忙做晚饭。” 老江也附和道:“就是,太不像话了!” 话音一落,玄关处传来细微动静,钥匙作响,门被人从外面拧开,江槐絮手忙脚乱地换成拖鞋,又走到门边搬盒子,嘴里碎碎念叨:“谢淮则,快来帮帮我,太多了!” 一时间,空气似乎凝滞下来,谢淮则顺从地走出去,花花绿绿的礼物盒放置在地上,他拿起一些,眼睑低垂着,转过头来:“叔叔阿姨来了。” 江槐絮有些怔忪,手机拎着的包也掉了下去。 客厅内,四人默然不语,老江和夏蓉对视一眼,神色一变,显得格外严肃。 江槐絮心头一沉,慌神地说:“爸妈,不是说不用过来了吗……” “你好好解释吧。”夏蓉气定神闲地坐着。 老江看了看两人抬进来的礼物,还不少。他轻哼一声,“你那男朋友的礼物也在这里吧?” 江槐絮:“啊?” 她思量半晌,总算理解了两人的用意,想着纸包不住火,于是伸手挽过谢淮则的手臂,带着点破罐子破摔的勇气,语气含上些许不解地回:“爸你说什么,我男朋友在这儿啊。” 老江险些一口温水喷出来。 夏蓉看了看谢淮则,似是不信,眼神像是在说:如果你被绑架了就眨眨眼。 谢淮则任由她拉着手,看了看她的侧脸,转过头来,认真地说:“不好意思,没来得及跟你们说,其实我和槐絮在谈恋爱。” -- 第69页 老江、夏蓉:“……” 须臾,夏蓉开口:“槐絮,跟我过来一下。” 她拉着江槐絮往房内走,江槐絮看了看外面的两个男人,脸上不乏担忧。 “真谈恋爱了?”关上门后,夏蓉问。 江槐絮毫不犹豫地回:“是啊。” “什么时候开始的?” “我之前过年说的时候,就在谈了,是您和我爸不相信。” 夏蓉一噎,她和老江当时都以为那是挡箭牌,是借口。 夏蓉想起以前江槐絮和谢淮则的相处,想到了那声“姐姐”的称呼,忽地有点难以置信:“怎么会是他?” “怎么不能是他?”江槐絮反问,“他挺好的呀。” 夏蓉略微沉吟,细想一番倒也觉得合理,“算了,你俩的事,自己有分寸就好。” “妈你不反对?”江槐絮见状,犹疑地说出了自己的考虑,“害我还以为你们不能接受,所以一直不敢提。” “你当妈是什么人?淮则这孩子怎么说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是挺好的,我是不放心你,太不让人省心了。” 平白挨了一顿指责,江槐絮也不生气,倒是为她妈妈夸奖谢淮则感到开心,当即抱着她的胳膊说:“妈,你真好。” 说着,她又想起了什么,笑容逐渐消失,“我爸会不会为难他啊。” 第34章 老江和谢淮则的谈话进行不长。 聊完之后,谢淮则便进厨房忙碌了,江槐絮把水果洗完放在茶几上,又给老江泡了一壶茶,殷勤的态度怎么看怎么怪异。 老江喝了一口茶,嫌弃地对她说:“去去去,别在这儿烦人。” “爸……”江槐絮话音一落,又被打断。 “赶紧去帮你男朋友,活儿都被他干完了,你当客人吗?”老江顿了一下,“都说肥水不流外人田,淮则这条件,也算是便宜你了。” “好!”江槐絮听明白了,轻快地应了一声。 走到厨房,她才幡然领悟。 所以那话里的意思是,她是“外人”? 终究是错付了。 江槐絮看过去,谢淮则正在煮东西,于是她说了句:“有什么要做的,我来帮你。” “拿青菜去洗一下。”谢淮则回道。 江槐絮依言去洗青菜,洗完后,托着装青菜的盆走到他身边,凑到他耳边问:“我爸和你说什么了?” 谢淮则见她这么神秘的样子,便也低下头,江槐絮顺势把耳朵凑近。属于男人的熟悉气息尽数洒在耳廓,低沉的嗓音掺着点细碎的笑:“你爸说,让我对你好点。” 江槐絮一愣,诡异地看了他一眼,“真的假的?” 不是她不信谢淮则,而是不相信老江会这么说。 谢淮则伸出干净的一只手,轻轻敲了敲她的脑袋,“真的。” 江槐絮也不纠结那个,又问起别的:“你有没有给我准备礼物?” “晚点再给你。”谢淮则悠悠地说,“原本计划是给你准备一顿烛光晚餐,现在还是吃家常饭吧。” 虽然她男朋友的惊喜也是同样土,但江槐絮还是很欣喜,眼睛一亮,搂着他的手臂说:“那下次?” “行,去那边坐着。”谢淮则下巴抬了抬,朝向饭桌。 - 饭桌上,夏蓉和老江默契地没有提及刚才的事情,四人像是回到了几年前,同台吃饭的温馨场景。 “淮则这厨艺不错。”老江吃了一块肉,高兴地夸道。 谢淮则唇角动了动:“只会炒些家常菜,你们不嫌弃就好。” 江槐絮悄悄觑了他一眼,倒还挺谦虚。听他这么说,又不自觉想起他的经历,她忽然感觉碗里的排骨都不香了。 谢淮则时不时便夹菜到江槐絮的碗里,这也不算是为了在长辈面前表现故意而为,显然是习惯了。 然而今天的青菜并不是江槐絮喜欢的类型,她看着碗里的菜叶,开始嫌弃:“我不吃这个。” 听到这句话,向来总该说她几句的夏蓉和老江还没发话,便听见谢淮则无奈地说:“健康。” 江槐絮皱了皱眉,不情不愿地咬下去。 老江和夏蓉对视了一眼,又垂目吃饭。 “爸,妈,你们订酒店了吗?”吃完饭,江槐絮才想起这茬,不由问道。 夏蓉说:“订了订了,就在这儿附近,晚点再回去。” 江槐絮这才放心下来。 江槐絮陪他们聊了会天,夏蓉突然道:“老江,咱们那蛋糕可以拿出来了吧。” 经此提醒,老江才记起被众人搁置的蛋糕。 谢淮则已经迈步从冰箱里拿出蛋糕了。 夏蓉极具仪式感地关了灯,让她许愿。江槐絮抬目瞥了一眼,至亲至爱都在身侧,只觉世间幸福莫过于此。 江槐絮徐徐闭上眼。 她以往总会许两个愿望,不管每年的形式如何变化,心愿都如出一辙,但今年似乎尝到了点甜头,同时也贪心了点,便也诚心生出了新的期盼。 一愿海晏河清,国泰民安; 二愿诸事可盼,父母安康; 三愿我的少年,再无风霜。 吹完蜡烛,真正迎来了新一岁。 他们边吃蛋糕边攀谈,但主要是和谢淮则聊天,江槐絮一直被晾在一边。 直到十点,老江和夏蓉才决定离开,谢淮则自然也不方便留下来,正欲和他们一起出去。 -- 第70页 夏蓉瞥见他拿起外套和车钥匙的动作,忙道:“不用送,我们开车来的,认识路,你们年轻人玩就行。” 江槐絮:“?” 夏蓉又道:“网上不是这么说的吗?一般来说还有下一场派对。” 噢原来是这个意思。 江槐絮神色淡定起来。 夏蓉忆起以往江槐絮回家的时间,又觉得不太放心,“所以妈就不打扰你们了,但是别玩太晚。” 又忍不住说了一句:“淮则,好好照顾她。” 最后还是老江嫌啰嗦催了一声,夏蓉才把话交代完。 江槐絮把门关上,又把剩余的蛋糕放进冰箱,才打开手机玩。先前发的朋友圈点赞数可观,她点进去看了一眼,又呐呐地开口:“谢淮则,你怎么没点赞我?” “嗯?”谢淮则把空纸碟扔进垃圾堆里,打包垃圾,洗了个手出来便听见这句话,不免纳闷。 “朋友圈。”江槐絮已经刷起其他人的朋友圈,只淡淡回复了一句。 谢淮则坐在她身边,抽出手机点进她的朋友圈一看,是今天拍的照片。他点了个赞,随即点进第一张看,前几张都是和朋友的多人合影,中间是一张单人照,工作室布置的生日画面,他勾唇一笑,保存了这张单人照。再往下翻,是集体合照,相片里,站在中央的女人眸似双月,笑颜明丽。 视线上移,然后陡然一顿,他的目光若有所思地凝在背景板上,红底的横幅上,白字若隐若现。 谢淮则蓦地发声:“姐姐,我怎么觉得好像不识字了。” 江槐絮侧过脸来,“什么?” 他慢腾腾地把手机屏幕移到江槐絮面前。 江槐絮认真观察照片,甚至放大了看一下是不是她拍的不好,确认完毕,又朝谢淮则投去一道疑惑的目光:“这不是拍得挺好的?” “……”谢淮则嘴角戏谑的向上翘起浅淡的弧度,“自己念念,那是什么祝福?” 江槐絮这才注意到那两块横幅。她寻思着估计是自己单身的形象太深入同事们的内心,导致他们年年整这些花样都是写着类似的祝福,期望她新的一岁有帅哥可泡。 但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帅哥在她面前,而她还明目张胆地放那些祝福语,似乎别有一番深意? 她心思百转,思忖着该怎么解释。 谢淮则知道她开始想对策了,但等了好一会儿,见她依旧不吭声,他眉宇微拧,叫了她一声:“江槐絮。” 江槐絮下意识“嗯”了一声,她算是明白了,这男人只有在严肃正经的时候会连名带姓地喊她。 “不说话?”谢淮则目不转睛地看她。 “在想要怎么哄你。”江槐絮不露声色地说。 谢淮则把手机转过来,意味深长地拖着尾音说:“靓仔猛男任你睡?” “……”江槐絮头皮发麻。 “年年十八岁,帅哥排成队?” 在他直勾勾的注视下,江槐絮败下阵来,眼前这道目光无疑和凌迟处刑拥有同等威力。 “姐姐,究竟是我满足不了你?”谢淮则俯身向她,手掌握住她的后颈,平缓地用指腹摩挲那块细腻的肌肤,语气像是疑惑,又像是玩味,“还是你喜新厌旧?” 行了,大家半斤八两,你也就只会口嗨。 江槐絮在这种氛围中,还能理智地想到其他层面上,想到这方面,顿时又觉得自己硬气了点。 她清了清嗓子,理直气壮地说:“那是我同事开玩笑呢,怎么会喜新厌旧,我最爱你了。” 说话间,她把手勾住谢淮则的脖子,人也顺势贴过去,“别生气,那些男的顶多是姐姐过的新手关,你才是最终试炼地。” 这话顺着大脑的思路自然说出来,江槐絮被折服到了,她头一次发现自己还能说出这种言辞,一番话说得合情合理,暗中沾沾自喜。 谢淮则倒像是气极反笑,顺着搂过她的腰,将人抱在自己的腿上,他漆黑的眸子噙着未消的笑意,“以前没发现,你还挺厉害。” 江槐絮愣了,这突如其来的霸道是怎么回事? 还没待她反应过来,男人扶着她后颈的手一压,她顺着力道往前倾,温软的唇贴上一层柔软。 江槐絮面色潮红,不是因为两人接吻,而是因为这姿势实在有点一言难尽,大概是在他俩的恋爱里,第一次这么亲近。 她被扯过来时,侧坐在他的腿上,肌肤紧贴,体温上升。 江槐絮受不了这种旖旎的氛围,气息紊乱地说:“摊牌了。” “我是土狗,新手关是假的。” 或许没想到她一而再再而三语出惊人,谢淮则笑着说:“怎么还骂自己?” 谢淮则慢条斯理地帮她把长发捋到耳后,继续说“也不是什么大事,我也没有经历过新手关。” 江槐絮:“?” “所以,我们来共同探讨一下。” “……” 江槐絮想说话,便被更灼热的呼吸堵住了话语,她不受控地扶在他的颈后,才避免摔下沙发。 江槐絮已经忘了刚才是怎么引发的话题,只觉得两人接触的皮肤仿佛带了电,她闭着眼睛,神思不太集中,转而想起了另一件事。 当他微松开点力道,江槐絮便逃似的从他腿上下来,看见男人动情后明显泛红的耳根,她莫名还留存了点心虚,不太敢直视他,便走边问:“我的礼物呢?” -- 第71页 “你的化妆台上。”手上的温软松开,但余温仍在,他看着落荒而逃的背影,蓦地失笑。 江槐絮回到房间冷静下来,先前被一堆瓶瓶罐罐挡住看不清,走近了才发现摆在化妆台中间的礼盒。 星空蓝的包装盒,盒顶打着一个漂亮的蝴蝶结。江槐絮伸手拆开,瞥见装在里面的两个礼盒,目光一滞,挑了大些的盒子拆开,里面是一张白金色的贺卡。 她以为是情书一类的东西,怀着激动的心情拆开,而后看见中心的位置凸起,纸张的模型显露,是一座城堡的形状。 原来是张立体卡片。 摊开的时候,忽然传来一阵男声,几乎是同一时刻,江槐絮认出来声音的主人。 “姐姐,不知道你的愿望是什么,但我的愿望是希望你的愿望成真。” 江槐絮捧着留声贺卡,无声地溢出一抹笑容。 愿望里都出现了对方,这是他们共有的默契。 拆开小的礼盒,是一块精致的手表,玫瑰金色的表盘缀着细闪。上面的时间已经被人提前设置好,指针一分一秒地走动,江槐絮听不见细弱的转动声,只能听到胸腔不断跳跃的响动,似乎比表上的指针转的更快更急。 她静静地戴上手表,走出房门,瞥见立在房沿的谢淮则,手腕抬高到他面前,晃了两下,问道:“好看不?” 谢淮则的视线移到她的面容,认真地说:“好看。” 江槐絮听得心花怒放,踮脚亲了亲他,随后又把手表脱下,放回盒子里,嘴边碎碎念念:“我可得好好保护。” “喜欢就戴着,收什么。” 江槐絮:“可是洗澡戴手表不好吧?进水了怎么办?” 谢淮则:“……” 江槐絮翻出睡衣去洗澡,洗完出来准备拆礼物,她随意看去,时针已经走向十二点,她猛地惊醒,“坏了,这么晚了。” 谢淮则也抬头看了一眼钟表,还差五分钟到十二点,他帮她把盒子装叠好,慢吞吞地说:“陪你过完这天我再回去。” 江槐絮想了想两人住处的距离,估算了一下时间,最后认真地提议:“要不你留下来吧,回到都几点了。” 谢淮则撩起眼皮看她,情绪不显。 偏偏江槐絮禁不住这样的眼神,她不自在地把视线转移到礼物上,正在拆的是工作室一个男同事送的礼物,是一盒咖啡,贺卡上写着:祝敬爱的老板身体健康,少熬夜,更美丽! 送着咖啡说着别熬夜的祝福。 江槐絮不清楚是她的脑回路有问题还是对方。 谢淮则循着她的视线看见了那行字,忽而勾了勾唇角,“也好。” “监督一下,不让你熬夜。” 男生洗澡速度很快,他很快便从浴室出来了,头发半干,上身纯白色T恤,下面黑色的休闲长裤,一副干净清爽的样子。 江槐絮片刻怔神。 谢淮则擦了擦头发,盯着她盘腿坐在地毯上的身影,又看见了已经被拆空的礼物盒,往前走了两步,把她拉起来,“睡觉。” 躺到床上的时候,江槐絮依旧有种不真实感。毕竟是她主动提出的,等待的同时,又免不了紧张。 她什么情节都想了一遍,越想越紧张。等床边陷进去一片,她一鼓作气,转身拥住男人,就差没大吼一句“来吧,我准备好了”。 可谢淮则好似没有发现她热情的样子,掀开被子的手一僵,转瞬又好笑地看着江槐絮,饶有兴致地问:“怎么了?” 江槐絮始终还是不好意思,憋了半天只说出一个字:“抱。” 她以为这个举动和暗示都足够了,但谢淮则只是一愣,然后徐徐把被子盖好,平躺下来,侧过身,帮她掖了掖被子,关上床边的灯,再将她揽入怀中。 做完这一系列动作,他才缓声说:“别撒娇了,睡吧。” 她什么时候撒娇了? 江槐絮纯属于有贼心没贼胆的类型,刚才她主动踏出一步,便不敢出现后文了。她抬头看了看谢淮则,几番欲言又止,最后翻身背对着他,咬牙切齿地说:“睡觉!” 她动作的幅度不小,谢淮则一开始便感受到了,于是松开了手,等她躺好后,又伸手穿过去,揽住她纤细的腰,掌心一如之前,平摊在她的腹部,一动不动,透着主人全无杂念的心态。 江槐絮心想,他可能对她那个部位情有独钟吧,于是也不管他,猛地闭上眼。 他们之间留有空隙,并不算靠得近,谢淮则眉心一跳,缓缓撑开眼皮,目光所及之处是她的后脑勺,往下,又落在薄弱的肩背上,鼻端都是她的发香,他垂下晦暗的眸,慌乱的心神渐渐融于黑夜。 江槐絮清醒时,谢淮则已经出门了,桌面依旧布着早餐,她忽然想到一点,他是不是天天都起早,睡眠时间似乎一直不太够。 - 为了迎接五二零,工作室策划了一个活动,但受众范围广,五二零大声告白,但不仅限于情侣之间,其余关系依旧有效,亲子或闺蜜等入店拍照皆有优惠。 活动火热,接单量大,江槐絮每天出入摄影棚,活在这种充实的快乐中。之后有几单需要外景拍摄,晨起晚归的日子把人熬得消瘦。 江槐絮显然习惯了,还时时开导实习工作者。不少人喜欢和她搭档,虽然她是挂名的老板,但也是工作室的首席摄影师,经验丰富,为人幽默好相处,从不会有架子。 -- 第72页 “好甜啊。”小童看着影片中的情侣,双眸泛着羡慕的光彩。 “你也会遇到的。”江槐絮在旁边一起看着,听到这句话,忍不住说。 小童想起什么似的,突然问:“对了,姐,你有男朋友吗?” 江槐絮坦白回道:“有。” 这是工作室的人第一次听说她谈恋爱,小童难免多问几句:“那他肯定对你很好吧。” “不是很好,是对我最好。”江槐絮支着下巴,想到谢淮则,脸上的笑意放大了点,“说起来,你好像也认识。” “谁啊谁啊?”这下小童彻底好奇起来了。 “先不告诉你。”江槐絮笑眯眯地回。 小童努了努嘴,“好奇心害死猫。” 江槐絮没再继续刚才的话题,“好了,今晚收工估计比较晚,干活去吧。” 五二零当天,他们一行人依旧有一单,江槐絮带着几个人出发。然而拍摄的过程并不算愉快。 这单客户是对情侣,女方订的单,但闹了半天的别扭,男生好说歹说才把人哄回来,正式拍摄的时候已经耽误了不少时间。 偏生这个女生不是个善茬,拍摄过程不讲究配合,一会儿嫌弃江边的风太大,把她发型吹乱拍不好看,一会儿嫌弃自己准备好了,但男朋友的拍摄效果不理想,始终没能拍出一套满意的照片。 偶尔会遇到这种情况,但秉承着顾客至上的理念,工作室仍是好脾气地等风平缓,等他们默契配合。 五月天气变热,但夜间仍旧有些清凉。那天他们忙到很晚,下班的时候大家脸上都有明显的倦色,江槐絮把设备全数放进车后备箱,让大家先回去,没必要往工作室跑,工作可以留到第二天再说。 已经过了凌晨,江槐絮有些头疼,拍摄景点在鹤岭公园,区不相同,离她家相距一个小时。 她看着导航,揉了揉太阳穴,再掀开眼帘时,脑子灵光闪过,她记起来,谢淮则家距离这里不算远。 似乎是心灵感应,很快收到信息,江槐絮看了眼。 谢淮则:【521快乐。】 他大概是知道江槐絮喜欢凑热闹过这种节日,每月的十四号会对她说情人节快乐,正值这种节日,自然也不会错过。 江槐絮心中一乐,当即回复:【宝贝儿!】谢淮则听到这个称呼,直觉不太对劲:【怎么了?】江槐絮:【我刚下班,今晚可以去你家吗?太晚了,好远。】谢淮则:【我还在应酬,会晚点回去。】江槐絮知道这是默许的意思,也不耽搁时间,直接开车过去。 因为忙了一天,她洗澡很快,洗完也没有立刻睡觉,反而去了书房,打开笔记本电脑忙活。 她往电热水壶烧开水,打算等谢淮则回来泡杯蜂蜜水给他,毕竟他的酒量不是很好,她实在有些担心。 但忙着忙着她就有些累了,加上明天还要加班,她顶不住眼皮疯狂打架,把图片保存好放进一个文件夹里,关上电脑,直接收工。 谢淮则的信息同时发过来:【次卧没有铺床,你在主卧睡就好。】江槐絮没有纠结过多,她不太认床,倒下就昏昏欲睡。枕头被子里尽数是属于他的味道,清淡却又熟悉。她安心睡去,全然忘了还要泡蜂蜜水的事情。 过了很久,她似乎闻到了一股似有若无的酒气,伴随着烟草的味。 她皱了皱眉,随后烟酒的气息便逐渐远去。 谢淮则瞥见放在一边的蜂蜜罐,冲了一杯下肚,缓解胃里的不适。洗完澡再回到卧室,他坐在床沿,柜台上亮着灯,照亮床上人的面容。 他静静看了一会儿,伸手按下床头灯的开关,陷入黑暗的一瞬,他极轻地落下话语,在静谧的卧室内,清晰可闻。 “姐姐。” 谢淮则适应了黑暗的视线,低下身吻上她的额头,目光深沉,语气却虔诚:“你再多喜欢我一点,好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 希望大家快乐。 第35章 江槐絮一早醒来,下意识抻了个懒腰,手稳稳落在一侧后,才缓慢意识到什么。她倏然睁开眼,看了看陌生的天花板,反应过来不是自己家,头侧过去,身边的温度很低,显然说明这张床的主人没有回来。 她起身洗漱,算起来还是第一次在谢淮则家里留宿,多少还是有点不习惯。但她又因为来过几次,于是很自然地从柜里拿出新的牙刷和杯子,挤上牙膏后,她才恍然惊醒。 怎么有种已经结婚多年的错觉? 眼看联想越来越偏离,江槐絮吐出泡沫,甩了甩头,又拍了拍自己的脸。 昨天也没想过会过来,她没有带上衣物,但好在五月气候适宜,外面的风热,里面的衣裤已经吹干了。 而且为了拍摄准备了几套服装,那个女顾客只换了其中两套。剩下那套便被江槐絮带上来了。 她在厕所换下谢淮则的T恤,透过镜子看了一眼,镜前的人肤质清透,白如霜雪,未施妆容的脸清丽动人,只不过神情有些局促。 江槐絮确实有些不好意思,因为顾客想拍民国风,于是一堆服装都是旗袍。 她低头看了眼,最后叹了口气。上次穿这个风格的衣服,是什么时候来着? 好像还是大学,为了参加一场晚会特地穿的。 今天起的比较早,从谢淮则家出发,去工作室的时间会缩短,所以江槐絮不用担心时间不够。她工具带的不多,化了个淡妆,将头发盘在脑后。 -- 第73页 想起遗落在书房的电脑,江槐絮推开卧室门,外面一片寂静,她更加确定谢淮则没有回家。 于是踏进了书房,回到她晚上工作的书桌上,电脑安静地摆放在桌面。 书房的设计是她喜欢的类型,她之前就注意到,靠墙装修了一面大书柜,除了书籍,还有一堆她叫的出名以及叫不出名字的手办。 她现在没时间参观,只想收好电脑走人,但抬起电脑时却注意到电脑插口处的U盘不见了。 书桌靠另一面墙,她在桌面看了一遍,又蹲下来查看地面。目光一顿,落在了抽屉底下狭窄的位置上,她拿手机电筒一照,一个U盘安静地躺在地面。 再一看,还有一个透明的自封袋,里面装着东西,估计是从墙沿掉下去,正好卡在里面。 江槐絮伸长手,把那个小袋子也拿出来。上面沾染了灰尘,封口处的粘性不再,并没有固定住,她手一甩,从里面滚出两张纸。 她神情一怔,捡起来,把正面反过来,鲜艳的底色明晃晃地映入眼睛。 证件照是红色的背景,少女的脸庞露出来,深色的头发垂肩,蓝色的挂耳染招摇明显,笑容得体,眉眼清晰,上半身是一套藏蓝色的针织衫,打着条纹领带。 另一张是同色背景,少年身穿纯白衬衫,和她是同款的服饰。身形英挺,眉宇间慵懒如风,流畅锋利的线条勾勒出脸部轮廓,嘴角隐隐多出一丝笑意,柔和了沉峻的气质。 都说证件照才是检验颜值的最高标准。 少年的脸分明可以达到这个标准线。 江槐絮思绪万千,顷刻间像是回到了拍证件照的时刻。 那时她已经上大学了,但之前染的头发太明显,所拍的证件照不太适合,需要重新拍过。她知道学校拍的不好,于是等有空的时候才去拍。 恰好是周末,江槐絮回家一趟,出门前,谢淮则听说了她的去意,于是跟着一起,说是同样要拍照。 江槐絮便和他一起。 两人去的拍照馆是她了解过的,摄影师技术还不错,而且有不少服装可供选择。她挑了一套,又看看谢淮则的白衬衫,觉得如果他要拍摄白底,白衬衫穿着不太合适,于是随意给他拿了配套的针织衫,当时她还挺喜欢这种日韩风格。 红白蓝各个底色她都需要拍摄,后来却没发现红底证件照竟然少了一张。 江槐絮莫名有点失控,迟来的情绪上涨。 她把两张一寸照装进去,又做贼似的,鬼鬼祟祟把塑料袋子放回原位。 站起身后,从容地装好电脑,走出书房。 江槐絮才关上门,便见谢淮则从主卧走出来。 两人的脚步声戛然止住。 谢淮则目光一顿。 江槐絮手还握在书房的门把手上,保持着微侧过头的动作。旗袍低开叉,之间残存部分空隙,留给人遐想的余地。裙摆间露出的双腿很直,纤细如画。 谢淮则的视线上下扫视一圈,炙热得像是一抹热源。 他明显是刚洗漱过,碎发沾上了水滴,但眉眼很亮,带着点她看不懂的意味。 江槐絮刚瞧见两人的证件照,那一瞬的复杂心情一直没有消退,除了起初的惊讶,到现在隐隐的欣喜,还夹着几分心虚。 ——偷窥了他秘密的心虚。 她平缓呼吸,试探性地打破尴尬:“早啊。” 谢淮则一步一步走过来,江槐絮的心跳延迟了半拍,又极速跳动起来,她说不清这种感觉,脑袋陡然一片空白。 谢淮则弓腰和她平视,喉结上下滑动:“怎么穿成这样?” “这是给别人拍照穿的,我没带衣服,临时穿穿。”江槐絮解释,“还有,昨晚我借你的T恤当睡衣穿了,你记得放洗衣机洗一下。” 说完,她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着,她今天特地化了个符合这身打扮的妆容,以为他觉得难看,于是问:“不好看吗?” 谢淮则没有回答这个问题,看她拎着电脑包,反问道:“要上班?” 江槐絮点头:“前段时间太多工作了,要加班。” “急吗?” “还好。”江槐絮往手上戴着的手表看了眼时间,好像也可以晚点去。 注意到她看时间的动作,谢淮则看过去,是他送的那块手表。 “那补一下。”谢淮则的话音落在她的耳廓,“清晨吻。” 说话间,他把江槐絮手上的电脑包轻轻搁到地上,掌心握住她的腰肢,一只手扶在她的后脑勺,将人抵在门前,俯身吻了上去。薄凉而冷冽的气息传来,眸底的侵略意味半分不遮。 江槐絮目光一滞,而后一秒,所有声响戛然而止,腰间的力度不受控制,指腹摩挲过的位置,激起一阵如麻的电流。她像是被来势汹汹的潮涌包裹住,动弹不得,双手无意识攀上男人的肩来支撑。 直到她感觉到略带薄茧的掌心向上,游走过了宽敞的衣摆,抚过旗袍精致花纹。 江槐絮:? 君子动口不动手啊。 薄唇微松,她的唇齿间忍不住溢出一声惊呼。同时,她下意识按住谢淮则的腕间。 半睁开眼,她看清了谢淮则灼热的目光,而后,又默默收回手。 谢淮则停下动作,压低声音,蛊惑般问:“姐姐,爱不爱我?” “……爱。” -- 第74页 江槐絮别开视线,心里暗骂该死的害羞和矫情。 少了她用手圈住的力度,他的手轻巧勾住盘扣,修长的指尖缓缓打转。 呼吸相贴,江槐絮忍住轻吟的冲动。 隔了一段时间,谢淮则徐徐抽回手,贴心地将她凌乱的上衣整理好,揉了揉她的脑袋,“去上班吧,到了跟我说。” “……” 江槐絮只觉晕乎乎的,第一个反应便是,曾经那双被她称为“名品手”,随着主人坠落凡尘了。 – 江槐絮到工作室,叫人一起出来搬设备。小宁看见她这身打扮,忍不住问:“姐,你咋穿这个?” “昨晚没回家,朋友家没有换的衣服,所以先穿了拍照用的服装。” 小宁别有深意的“哦”了一声。 后来,事件慢慢往奇怪的方向演变,茶水间传出了新的传闻。 工作室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只要不在工作时间闲聊,休息时是可以保持八卦心的,作为无聊时的消遣,重点关注对象江槐絮成了大家的八卦中心。 起初的版本是,最熟悉老板的人莫过于一同工作的伙伴们,经过他们真切的生日祝福,江槐絮成功谈上恋爱了。 然而过后,据可靠情报描述,老板曾询问过花店,理由是准备送花给弟弟。随即,一个“当代创业女青年秘密包养了高中生”的标签又被贴到了江槐絮身上,至于为什么是高中生,原因无非是她去小男友家里却因为对方买不起衣物只能穿工作的服装。 再然后,上面的流言被打破,据目击者声明,见过某天有男人开着老板的车来接送老板,证明对方并非高中生,或许是男大学生。 最离谱的是,还有人给神秘男友贴上了小白脸的标签。因为江槐絮口述小童见过那人,而小童夸张地表示,她认识的男人都是年轻清秀的帅哥。 …… 上次江槐絮撞见那两张照片时,便升起了一个念头,只不过过后工作太多,一时搁置了,等她再想起来时,已经过去好几天了。 又是一个星期六,工作室派出了一队出外景的人,就只剩寥寥几个。 江槐絮提前和谢淮则约好,让他提前过来工作室接她。 谢淮则停在外面的停车坪,又被江槐絮指挥进去。 他第一次去她的摄影工作室,进门后,一个女生便手持着一本书册迎上来,端着职业笑容说:“先生,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助您的吗?我们工作室可以拍摄多种风格的照片,您可以看看有没有喜欢的类型。” 正待小宁准备列出有什么类型的时候,谢淮则淡淡阻止了话茬:“不用了,我来找你们老板的。” “好的。”小宁笑容一僵,“我们老板?” “那您先去休息区坐一下。”小宁又恢复了笑意。 随后,她打了个电话给江槐絮,“老板,外面有人说是找你的。” 没等江槐絮问,像是怕她不认识,小宁特地补充:“男的,又高又帅。” “噢,叫他去第一个摄影棚。”江槐絮说。 小宁走过去,叫他:“老板说,让我带你过去。” 第一个摄影棚里,那位男实习生正在调设备,他看了一眼走过来的人,说:“先生,你换上这身衣服吧,旁边是换衣间。” 谢淮则接过袋子,里面是一套衣服。 换完衣服走出来,又被人领到化妆间捯饬了一下,再回到摄影棚时,江槐絮已经到了。谢淮则抬目一瞥,摄影棚的背景被降下,红底盖过了原本的风景图。江槐絮坐在长椅上,笑颜明媚地朝他招手:“过来呀。” 谢淮则一怔,顿时明白了她的用意,抬步走过去。 谢淮则刚一坐下,便被江槐絮握住了手,他偏头看去,长指反握,沿着指缝相扣,却听见她提醒道:“看镜头。” 于是他顺从地看过去。 两人穿着同款的黑色制服,配深蓝色的领带,颜值很高,而且镜头感很强,乍然看去,便只觉般配。 俞琮见他们配合,也没多说,直接拍了一张,然后说道:“可以靠近点,男生笑一下。” 闻言,谢淮则唇边稍稍勾起,却见俞琮不太满意地开口:“哥你这笑有点假了。” “这样吧,你看一下槐絮姐。” 说罢,谢淮则侧过头,目光落在江槐絮身上,她没忍住,回过头来,撞上谢淮则的视线。同一瞬间,江槐絮清晰地看到,他唇边荡起一笑。 哪里假,明明挺好看的! 她在内心反驳。 修图出片的时间很快,江槐絮在一边看着红底的合照被裁剪。每张各两份,她把其中一份用透明包装袋分给了谢淮则,“和衣服一起,补520礼物。” 江槐絮见他把照片揣进口袋里,眨了眨眼又说:“高中生一日限定。” 谢淮则轻笑道:“好。” 化妆间里,谢淮则拎好自己的衣服,指了指自己的脸问:“这能卸了不?” 江槐絮打量了一下他的妆容,摇了摇头:“其实也没化什么,再说,这多好看!” 谢淮则手揣在口袋里,低头看她,“行,我媳妇儿说好看,那先留着。” “什么媳妇儿。”江槐絮扭头,掩盖住一边忍不住上翘的嘴角。 “红底照都拉我来拍了,你说呢?”谢淮则问。 “所以你几年前拿了我的证件照,是因为这个?”江槐絮盯着他,没忍住问出口。 -- 第75页 因为觉得红底拼在一起像结婚证照。 因为喜欢你,想和你在一起。 又因为难以言表,只能私藏着。 谢淮则笑意微敛,并没有被揪出心思的窘态,揉了揉她的后脑勺,只是问:“什么时候知道的?” “上次在你家住的时候。”江槐絮如实回答。 看了看他的神色,又把自己揣摩已久的想法说出来,“所以你是对我一见倾心,见色起意,蓄谋已久?” 少年那些心思随着岁月发酵,渐渐滋长成一发不可收拾的爱意。点点滴滴透进生活,让他克制却又无法忘怀。 从前,他总是一点一点、小心翼翼地在她身后,扮演着随时回头便能看见的存在。离开了有她的城市,再次相遇,就像长期行走在夜色下的人,仍是忍不住守着云开,期待破晓如期而至,也忍不住主动接近那盏光源。 本来想的是如果被她知情,或许会被当做是“我把你当弟弟你却对我有意思”的情况,或许这样会让她彻底失去对他的兴趣。 他一直知道,江槐絮的三分钟热度过得快,他需要一直表现出对她具有明显的爱,但又不能失去理智,要像对待玫瑰一样,用尽耐心和细致浇灌,才能够把她留下。 然而推翻了他的想象,他所想过的情况并没有出现,江槐絮看见了那些过往的细节,看破了他当初劣质的把戏,却只是扬着笑,问他是不是一见倾心。 谢淮则缓慢靠近,贴近她的鼻尖,缓缓移到她的耳后说:“三个都占了。” 一见倾心、见色起意、蓄谋已久。 三个都是。 他这么直接说出来,倒令江槐絮不知如何回复,她顾及是公众场合,也顾及自己的上司形象,立即推了推他,转移话题,“其实这也可以叫情侣证件照。” “姐姐说是就是吧。”谢淮则没和她争执这点,“反正——” “迟早是我的。” 江槐絮别开眼,没否认。 – 与此同时,工作室像是揭开锅的滚水。沸腾得不得了。 小宁:“所以那帅哥就是小白脸?” 小童:“我也不知道怎么会是小谢总。” 俞琮:“别问我我只是个拍照的,但他们确实挺配。” 化妆师姐姐:“破案了。” 视频剪辑师:“我说另有其人,不信吧,赔钱。” 众人:“……” 大家目光呆滞地目送自家老板和一个男人穿着情侣装走出去,而后,老板回过头来,心情颇好地说:“家人们,今天早点下班。” 众人:“好的,家人。” 再也不乱信谣乱造谣了。 同一天,向来不发朋友圈的谢淮则发了两张图,其一是摆放着两张证件照的图,看得出是几年前的模样,其二是两人正面的红底合照。 没有配文,图片直明重点。 像是隔着漫长岁月,缓缓将绵延的情意娓娓道来。 底下的评论区很快就爆了。 贺尧:[???] 贺尧:[如果我没看错,今天xhz不当人了是吧?] 时秦:[老大骚啊,喜糖记得人手一份。] 迟谕:[99。] 余情:[你们动作这么快?] 余情:[哦看错了,还以为是结婚证。] 夏蓉:[我觉得你们年纪不小,也可以提前准备了。] 老江回复夏蓉:[我觉得其实可以先订个婚。/微笑] 江槐絮是在余情的提醒下,才发现这则朋友圈的。彼时余情已经在她的聊天窗口炮轰了十几条信息。 余情:【你们好会,好浪漫哦。】 余情:【会官宣的男人真的超酷的好吗?】余情:【结婚记得请我当伴娘,谢谢。】余情:【可是伴娘会不会太累了?】 余情:【算了,累我也去给你撑场面。】江槐絮:…… 余情她好像知道自己很有魅力。 江槐絮点击放大了图片,红底照片被人放在书桌面上,位于图片正中央,手机像素很好,把人物清晰呈现。 她脸上浮出笑意,手指稍动,点了个赞。 瞥见老江和夏蓉的回复,她没忍住笑容一僵。 这这这居然没屏蔽家长! 而且,他的微信,应该很多工作伙伴吧? 返回和谢淮则的聊天窗口,她在输入法上打字。 江槐絮:【会不会太高调了?】 谢淮则:【会吗?】 江槐絮:…… 罢了,他高兴就好。 不得不承认,这个举动也挺让她意外加高兴的。 第36章 特惠活动结束后,客单量便不如先前,但江槐絮比较佛,对此看得很淡,也乐得多出一些清闲时间。 在这个时候,一位外国友人来了。 来的女人是典型的金发碧眼,身材高挑,五官立体,笑起来很有感染力,极具辨识度。 她是江槐絮曾经去参加摄影展时认识的,两人站在同一张照片前看了许久,来往的人许多,很少人像她们这样为这张图驻足欣赏。 或许是因为欣赏的眼光一致,或许是两人都是单独前来,又或许是两人都是健谈外向的性格,两人一拍即合,相逛展览,聊了许久。 卓拉喜爱摄影,却只当做业余的爱好,而江槐絮则是专业方向的。她把江槐絮当做志同道合的朋友,在中国待了两三年,期间和江槐絮相约过几次摄影展。 -- 第76页 在那段时间,也是因为有她的支持,江槐絮才被感染,努力把工作室经营下去。 只不过卓拉回国后,两人便减少了联系,但多少知道彼此的动态。 如今在这里见面,江槐絮难免止不住震惊。 而且眼下的情况,似乎她还不是一个人来。 江槐絮看着随后站到卓拉身旁的男人,顿时了然。 卓拉曾经直白袒露过,她当初来到中国,就是为了追男人。 ——一个在国外留学,并且让她一见钟情的男人。 “Surprise!”卓拉笑着拥抱江槐絮。 江槐絮开心地接待他们。 二人的来意很简单,就是想预约拍摄婚纱照,而且婚礼日期已经定好了。本来男方是想找个影楼包揽拍摄一系列操作,但是卓拉想起了自己的中华好姐妹,于是兴致冲冲地来到了这里。 她的未婚夫也毫无意见,显然一直顺从她的心意。 对此,江槐絮很高兴,同时也有点意外,毕竟她也大概见证了卓拉的感情历程,当初卓拉把他称为“难搞的男人”,没想到时至今日,她都要和这位“难搞的男人”步入婚姻的殿堂了。 江槐絮很专注地听她想要的拍摄风格,小宁一旁记录。婚纱照场景定在国外。另外,卓拉还希望能够录制一段录像。 许多人结婚都爱拍一段故事感的视频,然后在婚礼现场播放。 江槐絮知道这个,而且觉得他们摄影小组也能做好。 他们很快敲定拍摄事宜,工作室排档速度也很快。 首先是录制视频,由于卓拉和许牧然是在渝南市确定感情,所以打算以这座城市作为主体,将他们相爱的情节重现影像。 由于寄托了好友的信任,江槐絮对这趟拍摄格外严谨,各方面都保持着一丝不苟的精神。 许牧然不愧为传说中那个“难搞的男人”。 当初卓拉追他费了不少劲。 许牧然在国外上大学时,和卓拉在一间咖啡馆初遇,当时卓拉对他产生了好感,并热烈追求,然而那时许牧然的留学生涯只剩不到两个月。 她打听到许牧然没有对象,在他身边出现的次数有增无减,好感也蹭蹭上涨。但许牧然不愧是冰山禁欲系,始终不为热情捂化。 但是到了现在,江槐絮想,会不会他曾经也考虑过,只不过最后还是不想耽误她,于是索性按下那份心动。 许牧然很快登上了回国的航班,卓拉不相信他们的缘分这么短,没过多久,她瞒着家人来到了这里,那时是她第一次来到中国,来到这片对她来说语言不通、陌生无比的土地。 她找了个方法联系许牧然,以人生地不熟为由叫他出来带路。 虽然表面说是来旅游,但饶是路人都能看出来卓拉的一腔爱慕,三番两次邀约之后,他们总算在一起了。 江槐絮初次见到卓拉时,就有这样的一个想法,大概没有人会不喜欢她这样的女生,天真而坦诚,明亮而细致,永远有生机,永远不怕风雨侵袭。 所以,许牧然会爱上卓拉,是迟早的事。 拍完第一个场景的时候,江槐絮觉得剪辑起来依旧不够,她思索一番,决定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 “我觉得如果能够加上你们在国外的影像,这个故事看起来会更完整。” 卓拉的中文已经很流畅了,她凭着自己的理解说:“是要拍一段在大学的时候?” 江槐絮点头,“是这个意思。” 卓拉表示,她本来也想这样,但是怕来回跑太麻烦他们。 但是江槐絮这么提议,他们便也认真考虑了一番。 许牧然觉得这想法很好,而且婚礼一生也就一次,他不想留下遗憾,所以很快应下。在拍婚纱照前,他们先去许牧然留学的学院采景。 咖啡馆,银杏树,廊桥。 在每个具有纪念意义的场景记录。 小童和俞琮跟随这次拍摄,无一不感慨许牧然和卓拉的感情至深。 彼时,江槐絮忙完早上的工作,她眼下才清闲下来,才有时间给谢淮则回电话。 电话拨通,她唇瓣动了动,说:“宝贝,好想你。” 起初她不太喜欢说这些话,也不知道为什么,谈恋爱后反而熟练地掌握了这样的语言表达方式。 “嗯,我也想你。”谢淮则似乎还在处理工作,隐约能听见翻动文件的声音。 江槐絮急忙问:“你还在忙啊,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了。” “不是,是贺尧在制造动静。”谢淮则指尖揉了揉眉心,递给旁边的人一个不耐烦的眼神。 贺尧丝毫不觉,皱着一张脸,又飞快翻了一页文件。 江槐絮那头沉默了许久,随后匆匆说了句:“那他不是听到你刚刚说的话了……” 谢淮则存心逗她:“我说什么了?” “你不是说想我?”江槐絮纳闷。 “噢,是想你了。”谢淮则拖着尾音说,“我想女朋友不是天经地义的事么?” 说话间,他意有所指地看向贺尧。 贺尧:“……” 贺尧其实很郁闷,他只不过来交个工作文件,人刚坐下来,便听了一遍他俩调情的电话。 江槐絮觉得谢淮则说这些话有点好笑,也明白他还有事要忙,于是便道:“那你先忙吧,我待会还要继续拍照。” -- 第77页 挂完电话,她深刻反思了一下,以前她和谢淮则还会到对方家里一起吃晚饭,但最近,她忙起卓拉这件事后,两人一周都见不到一次。出差采景、拍婚纱照,更是已经许久未见。 江槐絮不禁联想起从前,从前更忙的时候,她甚至一个月都不在渝南。她突然明白过来,也难怪之前谈不了恋爱。经常扛着相机,恨不能满世界跑,哪家男朋友受得了她。 好在,谢淮则也挺忙,估计忙的无暇管她。 录完VCR后,便是拍婚纱照的环节。整个过程持续了两天半,工作量比较大,每次忙完都已经很晚。但摄影小组的其他人,类似小童和俞琮,倒是挺乐在其中的,大概是因为这趟拍摄相当于公费旅游,也算意义非凡的一次旅行。 白昼越来越长,温度在无声中悄然上升,每拂过皮肤的一缕风,都是暖而宜人的。 今年的夏季姗姗来迟。 回到渝南市的时候,气温更为热情,骄阳似火,让人不想离开有冷气的室内。 长途跋涉让江槐絮的时差还没倒过来,等她睡醒,已经是晚上八点。 她尚未清醒,便收到一个信息。 建设网站的工作室和他们解约了。那是一个网页设计工作室,最初他们有一个软件,打着专业建网站的口号接单。正巧是大学生创业初期,没有什么经验,然而江槐絮也是刚开工作室,资金紧缺,于是便找了他们这一团队。 但是最近那个团队闹解散,创始人也要转行换城市工作了。 江槐絮本想升级一下网站,可最后还没开口便收到了这样的信息。 她一脸懵地看着对方致歉的信息,回复了一句好的,又想到那个略显陈旧的网站,她思考了下,打算改天问一下谢淮则有没有办法帮忙。 她记得他学的是计算机专业。 还没退出窗口,而后那人又发来一串信息。 做网站的宋停:【如果你们工作室的网站需要完善或者重新建设,我可以推荐一下我师兄,他是在网络公司上班的,技术会比我们更硬,而且经验也更丰富,包你满意。】话是这么说,但怎么听着有点奇怪? 江槐絮还没来得及回复,对方已经推了一个联系人名片过来。 继而又是一段话:【看在我们都是走过艰辛创业路程的份上,我觉得你也可以先考虑一下再决定。我过不久就要离开渝南了,突然中断了合作还挺不好意思的,要不明天我请你吃顿饭吧?】宋停人很好相处,估计也是看在合作多年,又相当于朋友的关系,才会这么做。既然他向江槐絮伸了个橄榄枝,她也不必再愁这件事,于是点头应下。 谢淮则大概是知道她要倒时差,等到回来的第二天才约她,但想起和宋停的那顿饭,江槐絮只能改天再陪他。 – 宋停给的地址是一家中式餐厅,看上去也中规中矩的。但是对江槐絮来说,因为上一次工作在国外吃了一堆外国料理,现在无疑是家乡菜更符合口味。 江槐絮在宋停对面的座位坐下,两人随意寒暄了一轮。 没过多久,一个男人风尘仆仆地过来,坐在了宋停旁边的座位,礼貌性地开口:“不好意思,久等了。” “哦对了,这是我师兄,岑铭。我想着你们面谈比较好,这样也更清楚彼此的需求。”宋停忙不迭介绍。 岑铭除了起初迟到以外,坐下来之后倒多了几分斯文温润的感觉,他干净沉静的脸上染了一抹笑意,“你好,我是岑铭。” 江槐絮也礼尚往来地说:“你好,我是江槐絮。” 相互介绍完,岑铭自然而然地进入了工作状态。他把手机打开,拉到一个网址,然后把手机屏幕朝向江槐絮,“我已经听宋停说过了,然后这里是我们部分的网站案例,有多种风格可选,你可以事先了解一番,再考虑是否选择我们公司。” 江槐絮借此看了一下,他们的很先进,各个网页都很精美,功能也相对完整,最主要的是风格都是她喜欢的。 不难看出来,她还挺满意的。 恰好服务上菜,宋停叫停两人:“先吃饭吧,你们两个工作狂,真是吃饭都不忘工作。” “刚才我看见你们有套餐,这是怎么算?”江槐絮问。 也不怪她不知道,当初宋停根本并未完善,也没有这套流程,他们一敲定就开始搭建网站,江槐絮也不知道最后会做成什么样子。 岑铭看了宋停一眼,毫不顾忌地说:“我看过你们工作室的网站,老实说,是显得有点年代感了。我觉得可以改成双语版,再添加一栏摄影师名片,网站也需要深入维护等等,这只是我的初步想法,套餐的话也有多样选择,到时候我们再详谈。” 宋停他们搭建的网站相对不成熟,留下的漏洞有点大,被岑铭直接点出,他非但不恼,还乐呵呵地说:“我就觉得我干不来这种细活儿,还好现在年轻,转行也来得及。” 江槐絮不知道他话里有另一层意思,但岑铭却看懂了,也不解释。 接下来就权当朋友聚会,闲聊了一下,但基本上都是宋停在讲话,从他来这里上大学到出来工作的旅程以及现在的心路。 宋停不过是嫌无聊不太挣钱,加之团队走的走散的散,当初的热血都挥霍完了,他现在重新思考,打算转行往金融方向发展。 -- 第78页 江槐絮不置可否。 “所以我就真挺羡慕你们的,能待这么久,还这么爱自己这一行。”宋停摇了摇头,话里羡慕之意明显。 岑铭不太在意:“我?我就是习惯了。” 江槐絮笑了笑说:“我是挺喜欢的,毕竟除了这个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干嘛。” 她这话说得取巧,贬低了自己的能力却又不修饰喜好。 岑铭抬头,看了她一眼。 宋停对自己很了解,这会儿忍不住袒露:“小爷要有你们这份心性,也该有点成就了。” 莫名成了安抚失业青年的饭局。 江槐絮甚至想,这顿饭要不AA好了,看他也不像是能请客的样子。 贺尧从二楼下来,到前台结账时,百无聊赖地扫了一圈,随后目光蓦地一顿。 餐厅的饭桌用屏风隔断,但距离不远的位置可以看清景象。 宋停选的位置离前台挺近,而他恰好去了一趟厕所,便只余岑铭和江槐絮两人。他们虽未攀谈,但或许是气场相似,氛围融洽,倒让人抑制不住往其他方面像。 而爱脑补的贺尧无疑就是想岔的一方。 他结完账,身旁的女人循着他的视线落到江槐絮身上,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蹙着眉催促他快走。 贺尧想了一路,后来在晚上去台球厅时,还是没忍住提了一嘴:“我今天被我妈强迫去相亲,那女生是个妹妹型,粘人得很,相处还挺愉快的。” 时秦挑眉,“你就是来炫耀的?” 贺尧怼他:“当然不是,结账的时候你猜我看见谁了?” 说着,他又瞅了眼坐在沙发上的谢淮则。 时秦打进一个球,猜测道:“难道你妈妈天降给你买单了?” 贺尧拿着球杆拍了他一下,“放屁。” 他慢腾腾地说:“我看见嫂子了。” 谢淮则一顿,无动于衷的脸上出了一道裂缝,抬睫看了贺尧一眼。 贺尧继续说:“如果我没认错,她应该是跟岑铭吃饭。” 时秦记起来了:“就我们系那个陈教授的得意门生?” 贺尧点头:“那学长现在混的挺好的,是一公司的执行总监。” 时秦恍然大悟:“搞前端开发的?” 贺尧回:“是啊,也不知道嫂子找他干嘛。” 谢淮则又不动声色地垂下眼眸,手机里的人物已经复活了。 “怪不得嫂子回来,他还在这儿陪我俩待着……” 原来是有约了。 话未说完,时秦便停了下来,多说多错。 “大哥,你怎么不发表一些意见?”贺尧对着他说。 谢淮则将屏幕反过来,依旧一言不发。 “你都测试多少次了。”贺尧愣了愣。 手游还没正式上线,但谢淮则不断测试性能,总觉得有些地方尚不完整。 看到这儿,贺尧也不好再说什么。 正好这时,谢淮则收到一条微信信息,他直接点进去,是江槐絮的。 -7:【你在干嘛?下班了吗?吃饭了么?】他看了一眼,又返回游戏,操作的小人挂了,他直接退出了,只不过是内测版,都是些人机,退出游戏也无伤大雅。 “贺尧。”谢淮则喊了声。 贺尧刚好击出球,可惜没进。见他叫自己,贺尧便拎着杆走过去,“怎么了?” “手机。”谢淮则语气淡淡的。 贺尧从裤袋掏出手机递给他。 谢淮则把相机打开,递回去,“帮我拍个照,随便拍,能认出是我就行。” 语毕,谢淮则拿过贺尧手上的球杆,往台球桌走,问时秦:“他打的什么球。” 时秦已经打完自己的那一杆,回道:“半色。” 谢淮则没吭声,看了看桌上的球,挑了个位置,低弓下身,姿态标准,动作很快。 一声脆响过后,半色球滚进洞里。 贺尧不知道他为什么莫名其妙开始耍帅,但还是按要求拍了张照片,然后给他看。 他是站在侧面拍的,角度找的随意,相片里,只有男人的手和半边身体,连脸都没露。 谢淮则手架着球杆,“就这样?” “这不挺帅的么?”时秦凑过来看。 谢淮则懒洋洋地说:“能认出是我?” 贺尧的视线似有若无地看向他的腰际,又缓缓下移,倏地顿住,笑得很贱地开口:“我少说也历经情场多年,能看不出来你的把戏?拍成这样,嫂子认不出来,那我也没办法。” “……” 时秦悟了。 谢淮则缓缓吐出一个字:“滚。” “这就是你对待僚机的态度!?”贺尧说完,看见他明显兴致缺缺的模样,也不再往下幸灾乐祸了。 “借你朋友圈用一下。”谢淮则慢吞吞地开口,这回语气平淡了许多。 贺尧别开脸,把手机扔给他,“行吧,我也不是那种小气的人。” 说完,他继续招呼时秦打球,桌上的球都只进了一半。 – 江槐絮本打算吃完晚饭去找谢淮则,两人也有一段时间没见面了,但一直没收到他的信息。她出了餐厅,缓慢地走向停车位,眼睛一直盯着屏幕。 看了一会儿,见朋友圈有新动态,她便点进去看。 是贺尧的朋友圈。 谢淮则是个不爱发动态的人,但贺尧却不一样,他发朋友圈的频率比江槐絮一个女的还高。 -- 第79页 这次也是一如既往,一张图片加配文,左下角还标着位置。 [难得的休闲时光,被工作打倒了,求安慰。] 江槐絮看到这个内容,不禁乐了,又开始纳闷这次居然没有颜文字,倒是不太像他的风格。 她随手点了个赞,本来并不想打开图片看,准备刷走的时候,视线忽然被图上的手表吸引住。 照片里的男人没有露脸,纯白的衬衫束进腰里,西服裤勾出笔直的长腿,俨然是一个架杆的姿势。 手掌微拱起,长指压在台球桌面,骨节上青筋凸显。袖子提高,露出冷白色的手腕,一块黑色手表圈在腕间。 看着非常禁欲。 江槐絮又看了看自己手上的白金手表,这两块分明是同款。 她一瞬便认出来图里的人,从手机点开联系人电话,拨出谢淮则的电话。 机械的“笃”声响了一阵,对方才接听。 江槐絮犹疑地出声:“你在台球厅?怎么不回信息呀?” “刚刚在打球,没注意。”谢淮则不咸不淡地回复。 江槐絮“哦”了一声,没听出他的敷衍意味。 “我本来想找你来着。”她干脆直接提出来,“但你如果在和朋友玩那就算了。” “那你继续和那男的吃饭?” 江槐絮还没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便听见他又喊她的名字。 “姐姐。”谢淮则的语气起伏不大,但莫名带了点情绪,“你听不出来我有点儿不开心?” 江槐絮把时间线倒推,听出来了他是在说晚饭的事。 “不好意思啊,我今晚约了别人。”江槐絮解释道。 “不过,哪有那男的?”想着想着她又觉得不对劲,又好心解释了一下,“明明是两个男的啊。” 说着,她还责备起来:“纯属谎报军情啊。” “……”谢淮则无波无澜的语气总算出现了裂痕,带着点淡薄地开口:“姐姐,那你还挺有魅力的。” 这么阴阳怪气的语调,江槐絮再迟缓也听明白了。 “你吃醋了?”她问,见他不吭声,又哄道:“好了,我们是在谈公事,什么都没有。” 她想了下,又说:“我现在去找你好不好?” “你不说话那我当你不同意,就不过去了,反正我也不想打台球。” “……” 沉默了一会儿,谢淮则说:“那你来接我。” 江槐絮挂了电话,开车按着贺尧朋友圈的定位走。 谢淮则一晚上就打了一杆球,正当贺尧想找他打一局时,他把车钥匙放在贺尧手机旁,然后说:“车帮我保管一下,我先走了。” “谎报军情”的贺某人:什么玩意? 等人彻底走出视野里,他拿回自己的手机,翻开朋友圈看,脑袋顶着一串问号看向时秦,“呵,真狗。” 时秦不明所以,“他干嘛去?” “哄女人。”贺尧默默放下手机,翻了个白眼。 随后,他又叹息似的开口:“唉,兄弟如衣服,女人如手足。” – 江槐絮把车停在会所旁,谢淮则刚下来便看见了。 听到副驾驶座的动静,江槐絮才偏过头来,问他:“我们去哪?” “回家。” 江槐絮愣愣道:“噢,那我送你回去。” 谢淮则抬眸看她,眉心微拧,“我没有把你当司机。” 江槐絮木然道:“啊?” 谢淮则从容地回话:“跟我回。” 江槐絮侧过脸问:“才八点,我们不去做点什么吗?” 比如看个电影什么的。 她语意暗示。 奈何谢淮则像是对不上口号一样,懒洋洋地掀起眼睑,若有若无地打量她,从发顶到衣尾。 随即扯了扯唇角:“确定?” 江槐絮点了点头。 谢淮则略显玩味地说:“但我想做的事在外面做不了。” 江槐絮:??? 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我们终于要展开未成年不宜的内容了吗? 虽然她内心想法踊跃,但面上丝毫不慌,转过脸,淡定地回:“好。” 颇有一副我倒要看看你卖什么关子的气势。 “姐姐,也不用开这么快。”谢淮则看她准备开车,出言提醒,“可以慢点儿,想想怎么哄我。” “毕竟你回来第一面见的是别的男人,我有点伤心。” 江槐絮气势弱了下来,“我要开车,没法一心两用。” 谢淮则很通情达理:“那回去再想。” 下了车,江槐絮主动牵他,见他没有甩开,便斟酌着字句出声:“我也是昨天才和别人约好的,所以才爽了你的约,不好意思嘛。” 谢淮则任由她牵着,漫不经心地问:“你们谈什么公事?” “就是要升级一下工作室的网站。” 跟他想的没多大出入。 谢淮则默了默,问:“怎么不找我帮忙?” “因为那个朋友就是之前帮我们建网站的,他现在不干这行了,所以替我们找好下一个合作伙伴。”江槐絮抬头看着他,原来他是在纠结这个。 江槐絮想了想,嘀咕道:“而且我觉得你太忙了,也不太好意思麻烦你。” 谢淮则奇怪道:“为什么要跟我不好意思?” -- 第80页 江槐絮有点接不下去。 沉吟了片刻,门已经被人打开。 “因为我觉得我可以解决。”江槐絮落下一句话。 本来是她牵着谢淮则的手,但在这时,谢淮则稍微一拉,她便被带进门内。 紧接着轻微的“砰”的一声,门关上的声响拉回她的思绪。 谢淮则把她扯进怀里,俯首埋在她的肩窝,嗓音很低:“原谅你了。” 江槐絮伸手回抱住他,神情一软,笑着问:“怎么这么不放心我?” “怕你跑了。”谢淮则收紧了手臂,两人搂得更紧,两人之间衣料紧贴,他阖着眼眸,将厚重的情愫一并遮下。 没料到他的占有欲这么强,这种体验极其少有,但并不让江槐絮觉得不适应。相反,她还挺乐意哄着他。 “放心,我下次和男生出去,会跟你说一声的。”她顺着他的话说。 谢淮则抿着唇,其实他希望她的眼里最好不要有别的男人,光是从别人口中听说她和别人同桌吃饭,他就险些失控。 但是他不能这样。 他不能贪得无厌,也不能不知进退。 谢淮则将头伏得更深,调整好情绪,半晌,才应声道:“好。” 江槐絮今天穿了一双高跟鞋,最近穿的少,光是站那么一会儿,她便有些累了。 察觉她的情况,谢淮则松开手,从鞋柜里抽出那双女士拖鞋,放到她的脚下,伸手托住她的高跟鞋根,像是要给她脱鞋。 江槐絮懵住,反应很迅速,她及时蹭了蹭鞋沿,高跟鞋便被她踢掉。她踩上脱鞋,瞥见半蹲下去的男人,脸上浮现出一丝困惑,手还悬在半空中,她抿了抿唇,说:“这双鞋有点松,我直接甩就可以了,不用麻烦。” 其实她就是有一点点不太习惯。 但她不好意思说出来。 谢淮则没吭声,帮她把乱踢的鞋子摆放好。 江槐絮百无聊赖地坐在沙发上,一直听见谢淮则在厨房捣鼓东西的声响。恰好她想喝饮料,走到冰箱旁纳闷地问:“你在干嘛?” “拿饺子解冻。”谢淮则刚拿出一个托盘,瞥见她在冰箱前挑挑拣拣,“想喝什么?” “怎么都是酒还有果汁。”江槐絮鼓着嘴,话里略带不满。 “喝这个。”谢淮则倒了杯开水给她。 江槐絮更嫌弃了:“我不要。” 谢淮则无奈:“你不是快来例假了?喝这么多冻的不好。” 闻言,江槐絮才勉为其难接过杯子,关上冰箱。 看他回到厨房,又问:“怎么突然解冻饺子?” “你不是想吃饺子?”托盘上有两个饺子黏在一起,他强行拨开,应付着她的话。 这得从前段时间说起,她当时身在巴黎,某次吃饭踩雷了一家店,然后跟他吐槽过那份手工水饺太难吃了,还说回国后要吃饺子。 江槐絮记起来了,“噢,你还记得啊。” 说完,她觉得自己还挺没良心的。 谢淮则:“现在没条件给你做水饺,所以先勉强吃这个吧。” 她原本便打算晚上和他约会,所以晚饭并没有吃多少,顶多算是填一下肚子,这会儿倒是勾起了食欲。 解冻需要一段时间,可以当做宵夜来吃。 一杯水润喉,江槐絮把杯子放在桌面,不知不觉想到了在车上的对话,看着谢淮则的侧脸,便直言指出:“所以这就是你说的,在外面做不了的事?” 谢淮则洗了个手,慢腾腾地用纸巾擦拭手指,听到这话,抬睫看去,江槐絮站在椅子旁,深情略带困惑。 不知道是不是谢淮则的错觉,他感觉那张小脸额外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失落。 谢淮则倚着推拉门,闲散地开口:“过来。” 江槐絮依言走过去,问道:“怎么了?” 下一刻,一双手穿过她的手臂,托住腋下,轻而易举将人举起,随后动作很轻地将她放在流理台上。 江槐絮手一滑,便触碰到滑而凉的水池边缘。 视线之内,谢淮则的脸缓慢朝她靠近。 一个微凉的吻落在了她的鼻尖。 江槐絮闭上眼,等待后面的进展。 然而过了好一会儿,也没等来新的行动,浓密卷翘的睫毛扑闪,她睁眼,与谢淮则的视线交汇。 同一时间,江槐絮清晰地看见他眼底盛着恶劣的笑。谢淮则只是静静看着她,手落在她的颈后,百无聊赖地玩弄她的发丝,除此之外却没有其余表示。 江槐絮的目光向下,他衬衫上端的扣子解开,露出冷白细腻的肤色与一端精致明显的锁骨,她伸手扯住他的领口往自己的方向带,距离缩到毫厘之间。 在那张薄唇下烙下她的温度,江槐絮得逞了,心满意足地退后。 但刚退开一寸,谢淮则的手便改成扣住她的后脑勺,将人拉回来。他眼底的情愫毫无保留地袒露,再无处可匿。 气息交织,江槐絮听见传来几个字。 “这才是。” 隔了很久,她才想明白,这三个字是在回答她的那个问题。 江槐絮还惦记着饺子,闲着无聊看了半集综艺,饺子才煮好上桌。 她洗好手走过去,谢淮则已经盛好一碗给她,晚上吃不了多少,所以煮的并不多。 酱料是他按着江槐絮以前吃饺子的口味调的,喜欢加点醋。 -- 第81页 还没等谢淮则提醒,她当即夹了一个饺子咬进口中,果不其然被烫到。 耳边的发丝垂下,粘住了饺子皮,她赶紧把饺子放远了点。 谢淮则见状,问她:“有发圈吗?” 江槐絮回:“没有。” 谢淮则放下筷子,起身。过了一会儿,手上抓着一条丝带回来,看上去像是礼物盒打结用的。 他绕到江槐絮身后,把她的头发拢在手心,随后将头发分开,拿着丝带在发上比对,又缓缓卷起来。 “你给我扎头发?”江槐絮迟疑地问。 “嗯。”谢淮则简单应了一声。 身后的人动作有点缓慢,她只能感觉到头发被拆分开,又被丝带绕来绕去,有一个猜测涌上心头。 在发尾打好蝴蝶结后,谢淮则顺便帮她扯了下头顶的发丝,整理完才松开手。 江槐絮伸手摸了摸,是一个蓬松的低马尾辫,发带缠绕着缀到发丝三分之二的位置。 她有些惊喜:“你怎么会这个。” “视频软件推给我的教程。”谢淮则笑了下,“估计是推测到我有对象吧。” 江槐絮稍显遗憾:“那给你打个99分,扣一分是因为晚上睡觉就得解开,不能保留。” “姐姐喜欢么?”谢淮则问。 “当然。”说着,江槐絮想起了自己编发的过程,“但我是手残党,自己编不好。” “那你想的时候,我帮你编。”谢淮则悠悠出声。 江槐絮:“好!” 第37章 谢父祭日的时候是个阴天。 谢淮则没有和别人说,只身回了一趟潼川市,到地方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乌云压得很低,枝叶被风侵袭,而雨却迟迟不来。 墓碑下已经摆放了一束花,无疑是有人来看过了。谢淮则猜想,大抵是老江和夏蓉提前到过。他们每年都不会错过这个日子。 他在碑前站了许久,却一直没有开口,等到小雨留下,才恍惚反应过来。 “淮则?” 不远处传来女人的声音。 他没有偏过头看。 苏婧珊上前几步,将黑伞抬高遮住他。 谢淮则顿了顿,终究拿过了伞,只不过看上去更像是为她而撑。 “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我们一家人是在这样的情况下重新见面。”苏婧珊话里不无感叹。 谢淮则眼睫垂得很低,敛去了所有的情绪。 苏婧珊看着墓碑上的男人,他眉眼硬朗,带着点刚正不阿的气质,长相一看就格外正气。 “淮则跟你长得可一点儿都不像,他更会变通,不像你,总是这么死板,只会循规蹈矩地生活。” 她似乎想到了什么,又侧过头来看谢淮则,“淮则,有没有跟爸爸说你的事?” 谢淮则第一次将目光投向她。 “还是由我来说吧。”苏婧珊顿了下,“淮则交了个女朋友,那姑娘你也认识,就是江穆北的女儿。我说两人怎么就看对眼了,现在一想,估计也是以前淮则住在江家,自然而然就多了那么几分情意。当初你宁肯嘱托江穆北寄养孩子,也不愿让我照顾,不就是江穆北欠你一个人情,笃定他会……” 话还没说完,谢淮则冷冷地打断她:“什么人情?” 他的眉眼很锋锐,如今这么定定看着她,莫名让她有种心慌的怪异感觉。 苏婧珊静默了一会,才回过神来:“你爸是为了救江穆北死的。” 苏婧珊瞥了他一眼,又道:“所以他才会把你接到江家,而不是交给我。” 因为这话,谢淮则想起了非常久远的一幕。 谢靖出任务前对他说过,任务结束后,会买他想要的新款模型带回来给他,他兴高采烈地答应了,却不知是期待模型多一点,还是期待谢靖回家多一点。 可最后任务完成,回来的只有一个谢靖因公殉职的消息。 江穆北带着一封遗书和遗物回来。 其中一样便是他想要的模型,原来谢靖早在任务前就已经买好了。 可惜模型不是他亲手带回家送给谢淮则的,始终算是失约了。 直到那一刻谢淮则才深刻明白,他期待的并不是什么模型。他也只不过是像普通的孩子一样,期待父亲的归家。 而他的父亲也不全然是从小到大根深蒂固的英雄形象。谢淮则忽地明白,谢靖于他而言,并非一个名副其实的英雄,他只是万千世界里平凡的一位父亲。 江穆北神色沉痛,对他说:“孩子,以后你跟着叔叔吧。” 谢淮则只是问:“这也是父亲的嘱咐么?” 江穆北愣了一瞬,很快反应过来:“嗯。” 谢淮则相当平静地回复:“那我跟你走。” 后来升学的手续也是江穆北一手替他承办的。 他的吃穿住行一直有保障,比起之前大部分独居的日子,相对多了显而易见的关怀和照料。 现在仔细想想,却不难看出,江穆北对他的偏爱和关照,到底有几分是出于愧疚,有几分是出于忠义,又有几分是出自本心。 那江槐絮呢? 她对他的好也只是出于偿还么? 他说不清。 苏婧珊以为会在谢淮则的脸上看出失落的情绪,然而他神情很平静,语气也没有任何起伏,“那你现在告诉我,是因为什么?” -- 第82页 她蓦地一怔。 这件事是她和江穆北、夏蓉多年来心照不宣的事情,只不过如今才挑开告诉谢淮则这个本应该知情的人。到底有多少是私心,她也分析不出来。 “不用你说,我也知道。”谢淮则轻飘飘地说,“从我离开梁家那一刻起,我们就算再无瓜葛,所以,以后我的事就不劳您操心了,妈。” 最后一声称呼像是硬生生挤出来的一个字,不沾任何情感,彻底压垮了苏婧珊。 “还有,我爸是一名伟大的人民警察,为救同事壮烈牺牲,不管在什么时候看来,都值得受人敬仰。我会悲痛,但更会铭记他。如果非要说失望,我大概只是对那时的自己失望,在他情况不明的时候错怪他。” 谢靖这一生,将生命与光热献给了人民与事业,却吝于将责任与时间留给家庭。 但谢淮则从未因此对他失望过。 雨声窸窸窣窣,母子两人对立许久,谢淮则把伞还给了她。 苏婧珊下意识愣愣接过。而后,便见那一身黑衣的男人直接步入雨幕。 雨水倾斜,越下越大,些许雨丝飘进人的脸上,谢淮则丝毫不察,步子迈的快却结实。 苏婧珊曾经也带了几分真心去江家接走他,那时的少年待她诚心实意,成为她生活里的支撑。那又是什么时候,她被生活的琐碎现象冲花了眼,将孩子当成利益品,忽略了他所有感受。 苏婧珊艰涩又倔强地看着同一个方向,直到人影被远方的雨雾模糊,彻底离她远去。 - 婚纱照精修加印成册子需要一段时间,成片出来时,许牧然和卓拉一同来取,他们对照片表示很满意。并且亲自送来了婚礼请柬,邀请江槐絮参加婚礼。 江槐絮给谢淮则打了个电话,雀跃地提及此事。 “卓拉邀请我去他们的婚礼,但是他们在国外举办,到时候我可能得离开两天,你不要太想我。” 说完,江槐絮察觉电话那头一直没声响,还隐约传来雨声,可渝南并没有下雨。她困惑地问:“你现在在哪啊?” “潼川。”谢淮则嗓音很沉。 “怎么回去了?” 谢淮则放了免提,拿纸巾擦干净手,淡声道:“我爸祭日。” 江槐絮一懵,“早知道我陪你一起回了。” 见那头没声音,江槐絮直觉他心情不太好,想了想,开口问:“你今天还回来吗?” 谢淮则看着车窗外,缓缓说:“回。” “那我在家等你。” 江槐絮租的房子只是一个短暂性住处,不能等同于家,她话里指的是他家。 车驶入高速的时候,雨依旧未见停的趋势,雨刷器上下刮扫镜面的雨渍,一摊又一摊水模糊了窗面。 高速路段行车少,谢淮则的车始终匀速开在同一车道上。衣服上处处留着雨水的痕迹,湿漉漉地贴在身上,带着细微潮意。 苏婧珊的话音在脑海里不断循环播放,又渐渐隐去。 他这一路都没有在服务站逗留,到渝南市的时候已经是晚上。 华灯初上,家家户户灯火如常。 谢淮则锁了车,往家里走,身上的衣服已经干得差不多了。 指纹解锁,门打开了一道缝,灯光从内映出,将锃亮的地板照得发光,他迈进一步,抬头看见,吧台桌后拱出一个小脑袋。 两人大眼瞪小眼。江槐絮放下了手上的东西,趿拉着拖鞋小跑过去,在他面前站定,随后伸长手,话说出来时,染着些许她未发觉的撒娇意味:“姐姐抱。” 谢淮则立在门边没动作,便见女人直接扑过来,怀里瞬间多了个柔软的温度。 他没伸手回应,低头看着埋在胸前的脑袋,无奈地说:“姐姐,我淋了雨,衣服有点湿。” “没事的。”江槐絮搂紧了点,双手交叠在他的腰后。 她忽然发现,原来男生的腰竟然也能这么细,却也不显纤弱,反而坚韧有力。 谢淮则知道她说的没事,还有另一重含义。 是在告诉他不要不开心。 于是他伸手,轻轻搭在她的肩后,却没敢用力将人拥住。 门还没关上,外面的声控灯忽地灭了。 怀里的人陡然退开,谢淮则的手捞空,他看见江槐絮连忙转身往厨房跑,嘴里絮叨着:“完了,我的汤。” 他看着那道背影,后知后觉地笑了下。 江槐絮提早一个小时过来,做了一顿饭,但是由于火候没把握好,最后一道汤算是失败之作。 谢淮则洗完澡出来,便瞧见她叉着腰无语地盯着锅里的汤,他觉得有些好笑,走近她的身后。江槐絮这个动作恰好方便他从身后拥住她。谢淮则的下巴抵在她的肩窝,明知故问地出声:“怎么了?” 他的头发没有擦干,水珠顺着发梢滴落,砸在她的锁骨上,凉凉的。江槐絮用手肘推了推他:“估计不太好吃,你凑合一下。” 当他坐好,准备夹菜的时候,又听江槐絮别扭地说:“主要是因为我不太熟悉你家的设备,也挺久没下厨了,有点生疏,绝对和我的手艺无关。” 谢淮则挑眉看了看她,当是默认了。 江槐絮直勾勾地盯着他试吃第一口,一颗心忐忑不定,还没等人咽下去,她就询问道:“怎么样?” “你不是说了?” -- 第83页 “啊?”江槐絮不明白。 “凑合。” 江槐絮目瞪口呆,她忽然觉得就不应该问他,这不相当于自取其辱呢。 她连自己做的饭菜都没胃口吃下去了。 觉察她生动变化的脸色,谢淮则哑然失笑,夹了块肉放进她的碗里,“骗你的,味道还不错。” “你不用哄我,我知道我的水平。”江槐絮就连吃那口肉,都颇有咬牙切齿的意味。 “对自己有信心一点,反正你只做饭给我吃就行了,所以,只要我这个客人满意就好。”谢淮则看她,“如果你不想做,那我来就好。” 江槐絮苦着的脸总算缓和下来,仔细揣摩一番,点评道:“你这哄人技术还挺高超。” “姐姐教得好。”谢淮则有模有样地回话。 江槐絮就只会做几道菜,还是这些年自己独居才学会的,由于经常做,练习量大,味道也还可以,虽然不够看,但足够饱腹。 她忽然又对自己的厨艺产生了一种迷之自信的心理。 江槐絮没待多久,收拾好晚饭便同他说:“那我先走了?” 谢淮则微愣。 苏婧珊的话不是对他没有影响,但他想了一路都不知道如何启齿。在门口遇见江槐絮的一刻,又忽然觉得他心底尚存的一丝芥蒂都瞬间瓦解。 到了最后,是偿还情谊还是真心实意,他都不太在乎,只要是她这个人就好。 但其实他很不安,怕江槐絮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情感,怕她只是一时触动。 或许所有都归根于安全感,他经年辗转,似乎总在流浪和奔波的路上,缺乏的安全感是长年累月积累而成。 收到了细微的回应,这种感觉便无限放大。 直到把他的理智一点点吞没,化成一个无底洞,这处空缺只有她能够填补。 在江槐絮几欲转身的时候,谢淮则猛地清醒,伸手拉过她的手腕,掌心下的腕骨格外脆弱,他的力度并不大,却能稳稳圈住她。 江槐絮顿足,回过头来看他。 “别走,陪陪我吧。”谢淮则喉头微动。 – 想到他父亲去世这件事对他的影响,江槐絮不太放心他的状态,最后还是留了下来。 但是她还有工作要忙,最后借了他的电脑处理。她下载了一套图片,加工处理需要一段时间。 谢淮则便一直待在书房陪她,时不时送来牛奶和水果,这个贴心程度莫名让她想到一句话——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她在桌子前认真修图,冷不防旁边椅子的男人伸手勾住她的腰,随后她便被揽在怀里。 脖子处痒痒的,她看了看始作俑者,“你这样我没法工作。” 他又慢吞吞地松开手。 江槐絮盯着电脑上的图片,寻思着找个机会得上网查一下,男朋友太粘人该怎么办。 她调好最后一张照片,揉了揉脖子,关电脑准备起身。 谢淮则的目光也从手机移开,望着她的背影,问:“你要回去了?” 江槐絮一顿,意识到自己的举止。她想去主卧翻一件衣服出来穿,但似乎这个行为显得有些轻车熟路。 她回头看去,对上一双失落的眸子。她无辜地摸了摸鼻子,“我不回去,都快十二点了,我想找件衣服洗澡。” “行。”谢淮则牵着她回房,拉开衣柜门,随后靠在一边,柜里衣饰挺多,任君挑选。 挂起来的都是衬衫,分层叠放的都是夏季穿的短袖和秋季的长袖,冬季的服饰在另一边衣柜。 江槐絮的手放在短袖上,一件一件挑拣,最后认出上次穿过的那件白色短袖,她从中抽出来,便打算去浴室。 还没迈开步子,便被人拉住手腕,谢淮则不知出自什么心理,翻找出一件球衣,“外面再穿一件这个。” “你还挺会搭配的。”江槐絮讶异。 “一件太单薄了。”谢淮则一本正经地回。 江槐絮一时没反应过来,质疑地说:“这不是夏天吗,哪里单薄?” 她在家睡觉前也是穿一件衣服而已啊。 见他坚持,江槐絮没多思考,把衣服拿起进浴室。 洗完澡后,她沉默地看了眼那件球服,又盯着镜子看,慢慢发现了不对劲。镜子里的女人单手支在腰侧,宽松的T恤随着姿势收紧,玲珑的曲线和胸前的弧度都非常明显。 太、单、薄、了。 她忽然理解了那句话。 耳根一热,江槐絮默默套上了球服,她没料到这件球衣比T恤还稍长,长过腿根的位置。 她洗漱完走出去,没有功夫再护肤。 谢淮则已经躺在了床上,给她留了一边,是她经常睡的右侧。见江槐絮走出来,他抬眼看去,一双筷子腿白晃晃地抢先进入视线。 江槐絮走到床边,背向他,手往衣服上指了指。 他莫名看了眼。 球衣背后是谢淮则名字的缩写,上面的号数是“6”。 XHZ,6。 “意思是谢淮则很六?”江槐絮笑出声。 “当初随便选的,你这么想也可以。”谢淮则淡淡笑了,伸手搂住她,把被子盖在她身上,彻底挡住了那双腿。 他把枕头移好,顺着躺下,关上灯,另一只手轻轻搭在她的腰间,阖上眸。 看上去心无旁骛,只是单纯想睡个觉。 -- 第84页 江槐絮试着在黑暗中看他的眉眼,但怎么都看不太清晰,只能探到模糊的轮廓。 她忽而想到两人的关系,好像就只有上一次住在他家的第二天稍微有所进展。 她忍不住怀疑,他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但又蓦地想起他白天的行程,原本想打的直球便这么消失。 算了,他太累,她也困。 还是睡觉吧。 江槐絮睡觉是比较安分的类型,许是嫌热,她不自觉地把被子往下拉了点,只盖到腰际。 室内开着空调,谢淮则从床头柜拿过遥控器,把温度调高了点。 很快,他的想法被人推翻。 当江槐絮的脚不经意间蹭上他的大腿,谢淮则在黑暗里几不可查地叹了一声,缓缓挪开位置起身,轻手轻脚地出了房间,走向次卧。 第二天江槐絮睡醒的时候床旁边的位置空了,一如以前两人同住的时候,他总是起的更早。 饭桌上是他准备的早点,便利贴写着:按时吃。 她扬着笑把便利贴粘到冰箱上。 第38章 网络公司效率很高,江槐絮在岑铭的推荐下,定了一个合适的套餐。网站初步建设成功的时候,她详细看了一下,简约大方却又不失品味,简单来说就是低调又不俗气。 排版与色调极其和谐,效果明显迎合了大众的喜好,属于点开都会多看两眼的程度。 正值学生党的暑假,来工作室约拍的学生成分居多,而工作室里的摄影师已然掌握经验,出单质量很高。江槐絮放手让他们干活,最近总算多了些当老板的真实感。 不知不觉间,卓拉和许牧然的婚礼也来临。江槐絮带上小童还有原本参与婚纱照拍摄的几人一起去参加婚宴,由于路程遥远,他们提前一天出发,到的时候被人安排住进了酒店里。 婚宴订在一个庄园内,光是酒店便属于顶级配置,尽显奢华。 大家去到那天,已经有不少宾客到来。 酒店配有泳池与温泉,因为天气炎热,许多人都去了泳池游泳,但二人对这个兴致不高,趁着这个机会去泡温泉。 “咱俩好养生。”江槐絮靠在浴池壁沿,浅笑着感叹。 温泉水热,小童起初不太适应,先是小腿进去,才缓缓把身体一寸一寸没入水内。 她听到这话,回复道:“夏天泡温泉也有好处,容易排毒,还能降温解暑。尤其是我们这种四处跑的,能有这么静谧泡温泉的时间,不容易啊。” 四野静寂无声,轻轻推开身前的池水,水流不湍,缓缓泛起圈圈涟漪。 江槐絮阖目附议:“确实,37度的天配38度的温泉,挺难得的。” 小童已经适应了水温,慢慢地,竟只能觉出浑身的温暖和舒适。 夏天不宜泡太久温泉,江槐絮下水比较早,过了一会儿,便站起身来调整一下。 小童循声看去,而后不知是被热气熏的还是其他什么原因,脸蛋蓦地一红。 江槐絮身上穿的是临时买的分体式泳衣,短裙只堪堪盖到大腿,上衣很短,露出一截纤细的腰线,沿着腰往下是曼妙的弧度。 她顺着内心想法开口:“姐,你平时少穿裙子真的太亏了。” “啊?”江槐絮侧过头看她。 “浪费这身材了啊!”小童愤愤出声。 江槐絮平日为了方便,以舒适为主,穿的款式也相对宽松休闲,很少特地打扮出门,尤其是夏天,她更喜欢穿T恤。 “是吗?”她缓缓坐下来。 小童使劲点了点头,“真的!你穿裙子的时候没有人可以拒绝你。” 说完又觉得不太对,“不对,你穿什么都没有人可以拒绝你,不穿也好看!” 没有女生不喜欢别人夸赞自己,江槐絮也不例外。 她已经把多穿裙子的建议听进去了。 两人没泡多久温泉便起身,收拾一顿回房。 在往电梯走的时候,路过一个拐角,江槐絮没太注意动静,在转弯时和人相撞。肩臂传来一股力,她往后退了两步。 抬眸看去,来人头发湿润,上半身光着,下面穿着一条泳裤,俨然是刚从泳池回来。他手上还拿着一条毛巾,因为刚刚力的冲击,没拿稳掉到了地上。 江槐絮忙用英文致歉。 男人矮下身捡毛巾,视线若有似无地擦过眼前的小腿。 他直起背,注意到面前的女人,她头发湿润地披在肩头,身上裹着长过膝头的浴袍,因为刚泡过温泉,莹白的脸上红润,衬得一张脸明艳无比。 他目中流露一丝惊艳,带笑道:“不用,是我没注意到。” 江槐絮颔首,随后和小童走向电梯间。 男人站在原地,直勾勾地盯着江槐絮背影步入电梯,身后传来一道男声。 “小赵总,你怎么跑这么快。”来人圆润的肚皮上下起伏着,气喘吁吁地冲他讲话。 赵骁瞥了他一眼,默了一会,脸上涌起一抹笑,“玩累了,回去睡觉。” 身后的胖子手撑着膝盖,拿毛巾擦了擦额头的汗,刚跑那么一段路,他便重新冒汗了,闻言,脸上堆出一个笑:“那明天婚礼我们再一块喝酒。” “行吧。”赵骁摆手,目光落到电梯,楼层不高,而刚才进去的一趟最后停在了三楼。他若有所思地盯着这个数字。 -- 第85页 – 江槐絮和小童住一间房,小童正躺在其中一张床上,视线转悠了一会儿,最后放在天花板上,看着光照,她忽地感慨:“许先生也太好了,光是这婚礼花销,就是我一辈子都难以挣到的家当。卓拉嫁给他一定很幸福,谁能拒绝一个又浪漫又有仪式感又有排面的男人呢。” 许牧然家大业大,年纪有为,出手阔绰,对卓拉宠溺无边。 江槐絮无法反驳,“我赞同。” “姐,你想过结婚吗?”似乎注意到这话有些唐突,小童又补充:“感觉谢总对你也挺好的。” 至于这个,江槐絮倒是没有想过,她想了想说:“还不知道呢,先谈着吧。” 小童也没再问下去。 江槐絮却陷入了沉思。 正常人恋爱多久结婚合适?他们也才在一起几个月,似乎也不用太急。 她正想着这个问题,便刷到了从一到十二月,划分各个恋爱阶段。 如果按上面的时期划分,那么他们就是正处于稳定期。 稳定期啊。 江槐絮喃喃低语。 直到睡前,依然在想着结婚的事,最后又带着这个念头入眠。 …… 直到白天,众人到场地一看,才发觉是一个露天泳池婚礼。 绿林环绕,水天一色,宴客厅四处立柱,以白色软饰点缀,花艺装饰其中,尽显梦幻与奢侈。 阳光乍泄,两侧不规则的圆弧水池波光潋滟,如镜面般映射场内布景。一条玻璃长道直抵中央圆台,池畔是甜品区与酒饮区,蓝白色的气球摇曳,香槟色的烛台提亮桌饰。 是个舒适且浪漫的环境。 工作室另外的人已经被安排去新郎新娘那边采景,江槐絮和小童便坐在宾客区静候。 婚礼开始,卓拉以一袭洁白的拖尾婚纱从中间的玻璃路走进。许多人举起手机与相机抓拍录像,江槐絮和小童也没闲着,从舞台侧边找了个角度拍摄。 到扔捧花的环节,江槐絮被人群挤出,站到了池畔,见小童在最前方,而俞琮他们也在最佳拍摄点,她便没再挤进去,只在外边凑热闹。 原型中央台并未设有围栏,外围人多,已经步入玻璃路上,眼角有一人不受控制地就要向后倒去,江槐絮眼疾手快往人的衣服上抓了一把,在他失去方向前将人拉回岸上,幸免了落水环节。 “Thank you.”那人连声道谢。 江槐絮瞬间松开手,对方的衬衫上已经被她抓出褶皱,她脖子上挂着相机,又恢复了漠不关心的态度,正准备查看照片。 一阵心慌过后,那人才仔细看过来,忽地一愣,“是你啊。” 江槐絮抬头,对上一张有点熟悉的脸,赫然是昨晚相撞的人。 眼见这会儿捧花已经扔完,宾客四散,赵骁便拉过江槐絮的手腕,往一旁的甜品区走。 江槐絮皱了皱眉,想要挣脱开他的手,却听见他说:“这玻璃道不好走,我们过去再说。” 还有什么好说的? 她觉得这个自来熟的性子让人有些不爽。 但男人的力度有点大,她竟然没能挣开。 两人走到甜品区,赵骁才将她松开,打量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刚刚真的多谢你了,我叫赵骁,如果没猜错,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看着好像有点眼熟。” 江槐絮不喜欢这样的搭讪,而且那道目光让她觉得不太自在,她心想没必要纠缠,淡淡睨了他一眼便说:“是地球人,其他没什么好介绍的了,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赵骁总觉得有种莫名的熟悉感,他深深看了江槐絮一眼,却没再拦住她,指尖相互摩挲着,上面似仍有余温。 午宴结束后,新人便一同去拍摄婚纱外景,工作室团队跟随,给新人拍完双人的,便是与伴娘伴郎团的照片。 之后一路紧随新人的行程。 浩浩荡荡的一行人散场准备晚宴时,赵骁在不远处看了眼,随后去到许牧然身边,他正准备送卓拉回酒店休息片刻。 赵骁状似不经意地问起:“表哥,刚刚那个女摄影师是谁?” 许牧然不太确定:“哪个?” 赵骁:“最漂亮那个。” 卓拉反应过来了,她的中文已经相对流利,沟通没有障碍,“槐絮?她是我好朋友,摄影很棒。” 说着,她似乎领悟到赵骁的意思,“不过我不确定她有没有情侣,但绝对很多男生追。” 卓拉确实不清楚江槐絮的感情生活,江槐絮没有主动和她提过,也没有发过与秀恩爱有关的动态。 于是她便下意识以为江槐絮还在等待有缘人。 赵骁更有兴趣了,“谢了表嫂。” 许牧然见他乐呵呵地跑了,眉心微皱,他不是不清楚这个表弟的脾性,换女朋友的速度如流水一样快。 但他看上的人,也不是许牧然能够阻止的,他便没再多说。 晚宴开始的时候,池畔亮起了一排排灯,烛火摇曳,情意正浓。新人在众人的见证下,合跳了一支舞。 泳池婚礼的作用似乎到夜晚才彰显出来,彻底演变成party的氛围。男男女女不论相识与否,皆玩得开来。 摄影工作室的人忙得晚,吃完的时候大家已经嗨起来了,得到了江槐絮的点头,他们便也纷纷加入派对。 江槐絮注意到,有几人甚至跳到了泳池里,又继续拼酒,也不知道是什么新型喝酒方式。 -- 第86页 她对这类活动失去了兴趣,不太想参与,只静静坐在一旁,喝了一杯香槟酒。 在新人跳舞的时候,为了拍得更好,她果断下了水,阔腿裤被浸湿了大半,最后还是决定提前离席,带着摄影器材回去。 挂在脖子上的相机像有千斤重,压得她脖子酸痛,背包斜斜地挂在肩头。 江槐絮一路往酒店走,泳池的喧嚣闹腾被抛在身后。出了电梯后忽然被人叫住。 “那个摄像小姐姐。”男人的声音带着几分调侃的意味。 她停下脚步,朝声音的方向望去,她看了半天,才勉强认出来,是白天救了的那个男人。 男人摁灭了手中的烟,向她走来。 第39章 江槐絮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赵骁以为她是不喜欢他那样称呼,于是说:“不喜欢我这么叫?今天我已经自我介绍过了,礼尚往来,你是不是应该跟我说一下你的名字。” 江槐絮颔首道:“如果你不介意,喊我爸爸也没问题。” “你这话还挺幽默。”赵骁说着又走进了一步,“听说你是摄影师,我能找你拍照吗?” 江槐絮狐疑地扫了他一眼,秉承着良好的交流态度开口:“什么照?” “要是你感兴趣,不如我们找个地方交流一下?”赵骁喝了酒,靠近时酒气便扑鼻而来。 江槐絮蹙起了眉,“那还是等赵先生清醒了再聊吧。” 说完话转身便走。 赵骁怎么会让她得逞,伸手一拽那个黑色的肩包,江槐絮踉跄一步,连人带设备撞进他的怀里。 或许是没想过他的动作这么突然,又或许是不想损坏设备,江槐絮伸手扶住旁边的墙壁,于是身体便介于他与墙壁之间。 走廊很空,无人经过,静的无声无息。 湿润的半条裤子摇晃间触及赵骁的黑裤,他目光中的醉意明显,带着些力度地擒住她的手,猛地将人推在墙边。 “赵先生,你喝醉了,这样就有失风度了。”江槐絮冷声说,“还有,我有男朋友。” 男人听后,非但没有松开她,反而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他那个圈子玩的很乱,总会有无数个送上来的女人,讲究一套欲拒还迎,也有不少他看上的女人,起初会以有对象为理由拒绝他。 但他赵骁不在乎,他只讲究兴趣。 “刚刚你说等我清醒再聊的时候可没见得有丰富。”赵骁笑了,“有对象怎么了?那不是更刺激吗?不瞒你说,我也有个女朋友在国内等着我,但目前看来,还是你比较让我满意,我想今晚就可以跟她say goodbye了。” 他箍着江槐絮的力度加大,眼底兴趣正浓,却没急着动作,目光流转,像是在考虑先对哪个位置下手。 “好啊,我也觉得是挺刺激的呢。”江槐絮忽地勾唇,眉眼间溢出万般风情,“但是你可不可以先松开我,有点疼。” 赵骁神情一软,果然把她松开了点,却是划到了手腕,瞥见她手臂上被他掐出的红痕,他脸上露出一抹疼惜,但脑子却不禁转到了别的方向。 他安抚道:“都留印了,这样吧,哥哥再给你其他地方留点印记,平衡一下。” 江槐絮嘴角一抽,附和道:“哥哥打算在哪留呢?” “当然是……”赵骁顿住,视线不怀好意地投向她的锁骨,又欲往下滑。 正在这时,江槐絮掌心向上翻,抓住他的腕关节,往后一翻,另一只手轻松挣脱,制住他的肩膀,鞋底踩向他的膝窝,赵骁没反应过来,下意识惊叫出声,膝盖应声跌地。 “跟姐姐斗?”江槐絮半眯着眼俯身看他,话语泛着冷意,“你还是嫩了点。” 似乎是看对手太弱,是个连一招基础擒拿都接不住的菜狗,她也没了兴趣,松开手,见赵骁一直在揉手腕,不禁“啧”了一声,“让你动我设备,活该。” 话音一落,扭头便走了。 赵骁一脸茫然地跪在原地,心绪有点复杂。他喝醉了想回来睡觉,然后又想到了江槐絮,始终觉得不过把瘾心就痒痒的,于是来到了三楼。 见到她一时冲动,却忽略了这不是平日里泡的那些妹妹萝莉,人估计跟他差不多等级。 这波操作可谓是出师不利。 他心里暗骂了一声,脑子有点晕,有些辨不出方向,隐约看见地毯上模糊的银光。他伸手捡起来看,是一颗珍珠耳坠。 江槐絮回到房里,在厕所卸妆时忽地发觉耳环少了一个,她透过镜子看到空空如也的耳垂,寻思着估计是刚刚丢掉的。 于是她换了身衣服,耐着性子出门找。一路沿着走廊走到尽头,都没发现那颗耳坠,她坐电梯下楼,又沿着回来的路找。 最后无功而返。 莫大的失落攒在心头,江槐絮苦苦叹了一声。 那可是谢淮则送给她的五二零礼物。 – 昨晚闹得欢,宾客在第二天清早才纷纷去往了机场,乘坐回程的飞机,以至于不少人是同一趟时间的航班。 下了飞机时,一行人推着行李箱出来,小童远远便看见了举着横幅的人,于是指着那个方向说:“那不是蒋潮吗?他怎么来了?” “特地来接机的。”江槐絮走在她旁边,侧头对她说了句。 俞琮笑道:“他小子挺有良心的啊!” -- 第87页 “我记得蒋潮比你大吧,小屁孩。”小童对他翻了个白眼。 “小童姐,你怎么还针对人呢?” “还没毕业,不就是小屁孩么?” “……” 后面缓缓走来两个人,周围萦绕着吵吵嚷嚷的声音,赵骁无言以对,只盯着走在最前面的女人瞧。他昨晚喝醉了,隐约记得自己去堵人,最后莫名其妙回房了,一大早起来发觉手腕一阵酸痛。 还有捡回的一颗耳坠。 他渐渐记全了昨晚发生的事儿,正想找个机会再接触一下江槐絮。眼见她那个团队和一人对接成功,风风火火地拎着设备和行李便准备出机场,但江槐絮仍在大厅徘徊。 他蠢蠢欲动的心思又升了起来。 正值周末,谢淮则恰好有空,江槐絮便提前跟他说了这事。谢淮则在信息里跟她说已经进来了,但她却没看见人。她不禁有点怀疑。 谢淮则:【我看到你了。】 江槐絮:【你在哪呢?】 谢淮则:【你再找找。】 江槐絮:…… 她抬头四处张望,也没见到人。 也不知道这人是什么恶趣味,不肯直说。 赵骁正想走上前,以开车送她回去为借口单独相处,却见一米外的女人兀地拉着行李向前飞奔,他站在原地懵了一会儿。 行李箱被落在了半路,滚轮受摩擦力的影响不断向前滑动。江槐絮朝着站在立柱旁的男人跑过去,男人勾着笑,双眸凝视着她,在她靠过来的一刻,伸长了手臂,稳妥地将她拥进怀里。 “姐姐,怎么几天不见,变得这么粘人了?”他俯身在她耳畔低语。 江槐絮闻着熟悉清冽的气息,瞬间觉得舒缓安心了不少,抬头看了看他,轻声开口:“你不喜欢?” 谢淮则很配合:“喜欢。” 也许是这段旅程遇到了不太好的事情,江槐絮有点不开心,见到他便情难自禁地飞奔而来。但她心底还念及公众场合,很快便松开了环住他腰间的手。 她回头把自己的行李箱拉过来,谢淮则从她手上接过拉杆,一只手牵住她,另一只手拉着行李箱,往外面走。 看着两人的互动,赵骁脸上有些难堪。 他身边跟着的胖男人突然说:“那不是谢淮则吗?” “我有眼睛。”赵骁恼怒出声。 “他跟那女摄影师有一腿?” “你闭嘴。” 赵骁盯着谢淮则的身影,脑里闪过一些尘封已久的画面,脸上露出一抹阴恻恻的笑。 怎么每次都是他呢。 – 不知道是不是谢淮则的直觉出错,他总觉得今天的江槐絮格外依赖他,但这种依赖里更像是携带了一点心虚。 谢淮则问:“去那里好玩吗?” 江槐絮莫名想到了赵骁搭讪的事,吸取了上次谢淮则吃醋的教训,她还是没吐露,只是说:“还可以,婚礼挺壮观的,因为是泳池派对,好几个人掉水里了。我也下水了,但我是为了拍摄。” “累不累?”谢淮则又问。 “是有点儿累。”话一出口,多了丝撒娇的意味。 “那今天犒劳一下你,想吃什么?” 江槐絮一乐,“想吃你做的饭。” “好。” 两人去超市买了些食材,往江槐絮家里去。 江槐絮几天不在家,有许多快递滞留,于是顺便把快递取了回家。 谢淮则下厨,她便一直在客厅拆快递,都是一些应季穿的衣服。 江槐絮不怎么出门逛街,几乎都是网购。大概是女孩子的天性,她觉得拆快递是世上最美妙的事情,尤其是新衣开箱。 她把那些衣服成堆抱起来,回到房间,放在床上,一件一件翻了翻,然后兴致冲冲地挑衣服试穿。 试了两件,最后换上一条裙子后,又来到全身镜面前,对着镜子凹了个造型,咔嚓两下,将图片分享给余情,并附言:OOTD。 余情秒回:【可以去当穿搭博主了,好sexy啊我的宝,和你好搭啊。】江槐絮有些不好意思。 她忽然想起了温泉汤池里,小童对她说的话。 她像是下定决心一般,就这么推门走了出去,恰好和谢淮则对上视线。他正打算来叫她吃饭,走到门口便见她推门而出。 江槐絮穿着一身格子抹胸短裙,乌发垂在腰后,露出优越的肩颈线,赤脚踩在地上,白皙的腿没有多余的赘肉。 能感受到,谢淮则的目光在她身上流动,最后勾唇笑出声:“姐姐,确定穿这个吃饭?” “……” 好像跟她想的对白不一样。 “我只是试一下衣服。”江槐絮面临崩溃。 闻言,谢淮则也透过门缝瞥见了床上堆积的衣裙,他摸了摸江槐絮的头,说:“去换了吧。” 江槐絮抬头,眼中出现几分茫然:“不好看吗?” “好看。”谢淮则慢悠悠地说,忽而转折:“但是,尺度太大了。” 像是读出了她内心的想法,谢淮则低头和她对视,眸子和夜一样沉,“别勾引我,嗯?” “砰”的一声。 江槐絮转身关门,她伸手一摸,脸颊的温度和室外差不多。 本来她打算一鼓作气承认就是勾引他,但是…… 她怂了。 关键时刻,她掉链子了。 -- 第88页 第40章 回到渝南后,江槐絮的上班时间自由了许多,大多数都只是践行领导的职责,去查看一下工作日常。于是她更多时间便用来和谢淮则稳定恋爱。 两人每天都要花些时间用来腻歪,但她近日要去谈那个网站的后续事宜,而谢淮则也要去参加朋友组的一个酒局。 他只是当做商业应酬,却没想到,赵骁也在。 “怎么,谢总看见我,心情似乎不是很好?”赵骁喝了一口酒,开口笑道。 “确实不怎么好。”谢淮则很直接。 “可我的心情倒是挺好的。”赵骁不受影响,“还要恭喜谢总,那款手游快上线了吧?叫什么来着……瞧我这记性,这些二手的东西就是记不住。” 众人沉默。 在座谁人不知赵骁在赵氏集团跨界的第一个项目搞砸了,而且还是因为抄袭被爆,甚至连赵董事长都对他失望透底,连夜给他擦屁股。 亏他脸皮厚点,还敢四处招摇,现在口口声声诋毁他所抄袭的作品是“二手”东西,就相当于贼喊捉贼,旁人听了都得摇摇头。 不过,这个小赵总的地位属实有点高,各方家业都和赵氏有点瓜葛,或是合作,或是熟识,因此没人敢在明面上和他争执。也就只有谢淮则,仅凭一己之力在业界闯出一片天地,而且毫不畏惧,敢正面和赵骁刚。 “看来赵总还挺关注的?我是不是还得谢谢你赠送的热度?”谢淮则不卑不亢地回。 其他人面面相觑,默默观看两人打机关枪。 赵骁一噎,从鼻子冷哼出声,“你也别得意,我倒是要看看你能搞出什么名堂。” 谢淮则轻嗤一声,不置可否。 “今天既然是来玩的,也就不提那些烦人的工作了。况且,和谢总老同学一场,这么久没接触,是得趁这个机会好好叙叙旧。” 赵骁看了他一眼,见他神色如常,于是接着道:“听说谢总有女朋友了?真是难得一见,从我初中认识他到现在,还是第一次听说他交往了,还以为你真如传闻一般不近女色呢。” 谢淮则淡声道:“这貌似跟赵总无关吧。” 赵骁没回他,转向其他人,开口:“说到谈恋爱,我上次参加别人婚礼,那个女摄影师有料,又有个性,虽然比我大了点,但是也还不错。毕竟找个姐姐,不用像小姑娘一样需要伺候,姐姐经验多,会疼人,还会把我哄得心花怒放。” 谢淮则的唇抿得很直,像是在极力压抑着什么。他的指骨收回掌心,手背的青筋暴起。 赵骁又看着谢淮则,继续道:“听说你是姐弟恋?别怪哥没提醒你,当心着点,不要被人玩了到头来什么都不知道。毕竟你这个人呢,是挺有趣的,我当初也挺爱陪你‘玩’。” “但我现在想想,又觉得还是妹妹好,那些个女人玩玩就好了,没什么意思。” 赵骁离得近了些,手中玩弄着东西。 透过他似有若无的松开拇指,谢淮则看清了耳坠的模样,细小的珍珠上散着淡光,正是他送江槐絮的其中一个。 赵骁的话还在继续,却压低了点声音,足以让谢淮则听见:“怎么,不过是寄养在别人家,倒还爱上姐姐了?” 他还想说些什么话,目光却一滞,随后皮肤一阵抽痛。 ——谢淮则攥拳朝他的侧脸一挥,随后扯住他的衣领,往沙发底座摁去。 众人一惊,急忙将两人拉开,不知谁意外撞倒了一瓶啤酒,液体沿着瓶口流下,灌了赵骁满脸。 他吐出一口血,面容狰狞,嗓音也放大:“谢淮则,你这人挺有趣的啊。” “以前是为了你爸,现在不过是为了个女人,你他妈有意思吗?” “怎么着,要是我动了她,你是不是还要我的命?” 谢淮则一直绷紧的弦却顷刻间断了,理智分明能辨认出是激怒的话,却只能任由失控边缘吞没他,咬牙切齿地说:“赵骁,你有什么资格提我爸?我有没有本事要你的命,你不是早就知道了么?” 有人上前拦住谢淮则,他没管,把人一把推开,最后又往赵骁的腹部狠狠揍去。 赵骁也不是吃素的,他反应过来了,伸手随意拿过台面上的啤酒瓶,莽足了劲往谢淮则脑后砸去,但他的姿势不够高,玻璃瓶只够到他的肩上。 一声脆响,玻璃四溢,溅了满地。 “啧,就你这样的,我以前不放在眼里,现在更不放在眼里。我说了怎么着?你他妈有本事当初怎么没把我揍死,活该现在项目被你推翻了也还是干不死我。”赵骁怒道。 “好了好了都别说了。”组局的人没办法,只能出来劝和。 与此同时,其余几人也小心绕过了玻璃,齐力把谢淮则拉开。 明眼人都看得出赵骁打不过。 两个人扯住谢淮则往外走,好声好气地说:“别管他,大家都知道这人就这样,他不痛快就要别人跟着一起不痛快。” 谢淮则沉默着。 另一个人想到一地的碎玻璃,又问:“你没受伤吧?” “没事,先走了。”谢淮则淡淡回复。 等他走后,那人又指责道:“你怎么叫赵骁过来了?” 组局的人无辜道:“这是我叫的吗,他自己跑过来的,我说怎么这么积极跟我们混在一起,原来是冲这个。” -- 第89页 酒吧的包厢隔绝了外面的世界,完全不知白天黑夜,不明晴天雨天。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外面便下起了小雨。 谢淮则开着车,盲目地驶入主道。他想回想起赵骁的话,有几分不信,又有几分不安。 不信的是江槐絮绝对不会哄骗他。 但赵骁手段多,花心肠子多,他保不准。 而不安的…… “听说你是姐弟恋?别怪哥没提醒你,当心着点,不要被人玩了到头来什么都不知道。毕竟你这个人呢,是挺有趣的,我当初也挺爱陪你‘玩’。” 赵骁的话语再次回荡在耳间。 谢淮则恍然记起来。 同样的一个雨天。 夜里十点下着暴雨,夏蓉再三催促,江槐絮也没有回家,谢淮则在书桌前写作业,莫名生出一丝忧虑,但想清楚忧虑的人是她之后,又觉得可笑。 演算纸上始终没有写出下一步,他专心不下来。 然后,他接到一通电话。 电话那头很安静,静到连雨滴声都听不见。 女孩在静谧中试探出声:“喂?谢淮则?” “嗯。”谢淮则笔上计算着得数,漫不经心地应了声。 听到她声音的时候,心中的忧虑少了点。 女孩的声音染上几分忐忑与小心翼翼:“我喜欢你,做我男朋友吧。” 他的呼吸一滞,心跳漏了半拍,随后加速跳动。 过了一会儿,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女孩又急忙开口,声音小了点,“哎呀,我游戏输了大冒险的惩罚,你别信。” 她话音没落,电话那头传来了另一道声音:“切。” 紧接着刻意压制的噪音悉数传来: “不是说要等人家回复了才能说出真相吗?” “就是就是,你破坏规矩了。” 江槐絮对着他们说:“算我输了,我自罚,这是我弟弟,开玩笑多不好。” “又不是亲的,你干嘛这么在意?” 闻言,她似乎认真思考了一会,才无所谓地说:“生活这么难,总得找些乐子,他可比那些游戏和酒精有趣多了。” 是这样么? 谢淮则神色淡漠地掐断了电话。 自然也就不知道后面还会提什么。 但是在当时的他看来,已经够自作多情了,他不愿再听无聊的对话。 原本沸腾的心又沉寂下去,如同窗外淋漓的大雨倾盆而来,给了他一个痛快和清醒的回应。 …… 谢淮则目视着前方,手指已经按下了通话键。 响铃几秒后便被人接起。 “你怎么打电话过来了?”电话那边有清晰的雨声。 谢淮则没有回她的问题,只说出两个字:“在哪?” 江槐絮大概觉得有点奇怪,但还是老实告诉他地址。 很快,谢淮则便挂了电话。 他调转方向,往她电话里说的地方开去。 江槐絮刚和岑铭吃完饭,正准备回家,却下了大雨,一时间被困在店里。 她家离这家店并不远,步行十分钟就能到,所以没有开车。 岑铭买了把伞,提议道:“我送你回去吧,下这么大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停。” 他们已经等了二十分钟,这雨似乎也没有停下的征兆。 江槐絮想了下,觉得有点道理,但她还想着谢淮则问她地址,会不会是要过来找她。 但是见岑铭坚持,她便发了个信息给谢淮则,表示准备回家。 岑铭的车就停在店门外的停车坪,两人离得很近,他把伞移向她,自己却被淋湿了半边衣服。 岑铭看她上了副驾驶座,才回到驾驶座上。 外道不能临时停车,谢淮则开的速度很慢,隔着雨幕,他依旧能认出江槐絮的身影,看着她与一个男人亲密走在伞下,最后上了车,他却没能说出只言片语。 明明知道是下雨天,撑伞躲雨是正常的现象,但瞥见那男人无微不至的照顾,他心底的嫉妒疯狂地冒出了头。 他不想再克制了。 他跟在那辆车后面,往江槐絮住的小区走。 岑铭停在楼下,把人送进屋檐底下,才转身回去,他注意到车后面的黑色小车,感觉有点奇怪,却没多在意。 第41章 岑铭的车驶走后,谢淮则推开车门,闯进雨中,走进了单元楼。 电梯尚且未到,江槐絮在等待的同时发了个信息给谢淮则,询问他在哪。 但没想到,心里念着的人下一秒便出现在了面前。 江槐絮转过脸,看见男人一身带着雨气的样子,微愣着说:“你怎么淋湿了,看来我下回得在你车上放把伞才行。” 她似乎觉得不够,又说:“我的车也要,我好像也总是忘带伞。” 谢淮则一改反常,忽略了许多次她的话,没由来地说:“是不是跟那样的在一起更有趣?更舒服?” 江槐絮反射弧有点慢,还没理解他的意思,只听见“叮”的一声,电梯到了,她下意识便想往里走,却被一股力道制住行动。 电梯门开了一会,感应不到便重新关上。 她的视线落在紧紧牵住她的手腕上,又缓缓挪到谢淮则的脸上。 他的碎发遮住了眉宇,发梢上,雨滴徐缓坠下。眼底很沉,似是装不下任何东西,又像是饱含着复杂的情绪。但面容坚毅,固执地想要一个答案。 -- 第90页 江槐絮柔声解释道:“你说岑铭啊?他就是我朋友介绍的那个,在网络公司上班的,我们只是谈工作。” “那这个呢?”谢淮则另一只手从口袋里摸出一个物品,摊开手心。刚才打架时,他从赵骁手上夺回了耳坠。 “奇怪,你怎么找到的?”江槐絮惊讶。 “奇怪么?赵骁给我的。”谢淮则一字一顿地说,话里带着凉意。 这个名字对江槐絮来说是陌生的,但她读出了谢淮则的语气,不太理解地回:“什么意思?” “婚礼上认识那男的,你知道对吗?” 看江槐絮逐渐领会的神情,谢淮则确定了这个事实,“那为什么不告诉我?你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么?” 他的语气没有软和,反而更加坚硬冰冷。 受这种的对话影响,江槐絮脸上的笑意淹没,话卡在喉咙里,上下浮动,一时间说不出口她最初的想法。 她这幅难以启齿的模样落在谢淮则眼里,便成了躲闪。 “没话说了?”谢淮则问,根深蒂固的拧巴在此刻一一现身,将他惯有的主动击碎,最后形成浓厚的敏感,“你是不是从来没有真的在意过我,所以不愿跟我袒露,又或者始终选择避重就轻。” 江槐絮默了默,回答了之前的问题:“那人是纠缠我了,但我和他什么都没有。” 赵骁做过的混蛋事和玩的花样,就算谢淮则没亲眼见过,也是听过不少版本的。那些人畏于权势,败于金钱,甘于成为有钱人的消遣。当然不乏心性坚定的,但最后仍屈于被迫。 江槐絮被赵骁盯上,又因为谢淮则这一层死敌的关系,他压根不敢想象会发生什么。 谢淮则双眸死死盯着她:“是不是对你来说,这些都不是大事?是不是真发生了什么,你才会把这当成事告诉我?” 但是在江槐絮眼里,却不是这么一回事。她抬眸看他,不可思议地问:“你是在怀疑我?” 她的情绪彻底被挑起来,脑里像是储存了一团浆糊,将坏情绪全都裹在一起,“难道我的感情在你眼里就这么廉价?丝毫不值得你对我抱有信任吗?在你看来,什么男的我都会看上是吗?” 一连抛出的问题掷地有声。 “你如果真这么想,未免太幼稚了。” 江槐絮艰涩地说完这些话。 明知道言语不是心中所想,却倔强地忍不住脱口而出。 明知道这么说下去会不好,却难以承受所有情绪挑拨。 楼道外有人进来,见一男一女对立在电梯旁,忽地噤声。一时陷入了沉默。 那人按动了电梯,感应门旋即打开,江槐絮有点心累,理智回笼,她知道两人现在情绪上头,说话也比较偏激,不想再多说什么,“我们都先冷静一下吧。” 谢淮则唇动了动,最后什么都没能说出来,挽留的话似乎都显得可笑。 说完,在电梯门关上前,江槐絮踏了进去。 电梯很快关上,谢淮则站在原地,才自语般说:“不是……” 电梯内很安静,先进去的是个阿姨,她拎着伞在抖上面的雨水,透过镜面瞥见江槐絮的神色,忍不住开口:“小姑娘,你和男朋友吵架呐?” 江槐絮愣了愣,礼貌地回:“嗯。” 阿姨秉持着想开导的想法问:“为什么吵啊?” 这问题难倒江槐絮了,她也不知道缘由,平白就遭了一顿质疑,“我也不清楚……” “其实两个人在一起,吵架是常有的事,只要把矛盾解开就好了,你们年轻人就是不够直率,要是有什么说什么,怎么会把事情复杂化呢?” 说着,阿姨叹了口气,“冷静一下也好,说不定就想清了。” 想到刚才的对话,江槐絮神情一僵,对着电梯内的镜面一看,才发现她的眼眶湿润,迟缓地察觉到涌上鼻子的酸意。 明明两人昨天还很好,白天也很好,怎么就像是突然炸开了一样。 – 谢淮则站了许久,雨势逐渐变小,他回到车上,用纸巾擦干净耳坠,从手套箱里摸出一个空盒子,把耳坠放进去。 他翻开了微信,点进了聊天窗口,上面还是江槐絮问他在哪的信息,就在他们吵架前一刻,她还关心着他。 指节停顿在屏幕上,却始终未动。 谢淮则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点燃了深吸一口,缭绕的烟雾模糊了视线,如同万千雨丝模糊了窗口。 错的人是赵骁,是赵骁挑拨离间。 他不应该感情用事,不该怪她的。 她没有错。 她说的对,他确实幼稚。 江槐絮洗完澡出来,雨还没停,她走到窗边,拉开窗帘一角,双眼往下望,黑色的车不知道停留了多久,始终没有开走。 她目光一怔,又发狠地把窗帘扯回来。 爱走不走。 江槐絮上了床,一直玩着手机,玩着玩着又调回微信,置顶的位置什么动静都没有,看着看着,她只觉眼前又模糊了。她伸手背揩下眼泪,咬着唇,把屏幕摁灭。 夜无声漫过风雨,所有声响最后重新归于沉寂。 楼下的小车内灯亮了一晚。 谢淮则的手指麻木地在屏幕上敲打,最后犹豫片刻,才点了发送。 天空逐渐露出鱼肚白,云层徘徊不前。窗外清新的空气传来,谢淮则抬眸看了眼,已经抽出来的烟蒂又被他塞回了烟盒。 -- 第91页 手动了动,启动车子,前轮缓缓碾过地面的烟灰。 江槐絮睡得并不好,她干躺了很久才睡着,隐约听见一阵车子启动的声音。她翻了个身,打算继续睡,可是却依旧难以入眠。 她放弃了挣扎,伸手往床头柜一摸。手机的亮度有点刺眼,她看了下,才六点半,电量早已充满。屏幕正中央,是一个微信信息提醒。 她愣了很久,才反应过来点进去查看。置顶上面是一个小红点。 数字表明只有一条信息。 备注下未显示完整的话,她根本没看明白是什么意思,只好点进去。 白色的对话框很长,她还要往上拉一点,才能看到顶端的内容。 【今天的天气非常不好,暴雨来得突然,也像我突如其来的坏脾气。语气不好,态度强硬,导致你被传染这样的情绪,让你承受这样不堪的我,非常抱歉。 姐姐,或许你会失望吧。我并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好,那个温顺懂事的我,只是为了在你面前表现出来的模样,真实的我自私、疯狂、卑劣。我并非想打着爱的名号来说着冠冕堂皇的话,但请你相信,我是关心则乱。 耳坠的事是我误会你,在听到消息的一刻,我第一时间赶来见你,明知道是赵骁故意激怒,却心口不一地把情绪带给你,明明最无辜的人是你,却因为太过于害怕失去而对你产生怀疑,逼你正视和直面子虚乌有的事。对不起,在你底线的边缘试探,如果有可能,希望你可以原谅今晚的一时冲动和自乱阵脚。 姐姐,从以前到现在,我只在意你,也只想了解你的了解,所以你的一切想法和行为我都会关注。是因为你,才赋予我喜欢的意义。但这次误解了你的想法和会错意,是我的不对。我其实不像表面的游刃有余,当你答应我在一起的时候,不真实的感觉从头到尾包围着我,我担心你是一时兴起,担心时间久了你会对我失去兴致,这些都是不可控因素。我想和你好好谈恋爱,所以当其他人介入我们的感情,便也成了影响的致命因素。 我承认,看见别的男人和你靠近会吃醋,知道赵骁那种人想靠近你,会发了疯地害怕。但我也的确困在死胡同里钻牛角尖,我忽略了你的感受,给你带来了不好的恋爱体验。这和你说的如出一辙,在这件事情的处理上,我的做法很不成熟。用眼睛看,用耳朵听,都能理解一个道理,世上少有完美的爱情,经营一段感情肯定会遇到挫折和误会,希望我们也可以成为由这些不可省略的步骤磨合出来的一对。所以,能不能不要失去对我的信心? 我不希望琐碎和烦恼成为我们之间的隔阂,环境、人为、家境一类因素都不应该成为破坏我们的锋刃。信任是两人的事情,我相信你的爱,也会对你深信不疑。只是人总是贪婪无厌,我想得到更多,但偶尔的自卑却会让我转醒,希望你能够依赖,也喜欢我多一点,不只是止于现阶段,我不愿无形的距离感像一条湍河横在中间,而我们只能隔岸相望。 最后,还是要再说声抱歉,怪窗外的雨声,怪无端的争执,怪我,让你今晚出现一个不安的梦。】 第42章 爱让人变得胆怯,却也让人轻易放下姿态。 江槐絮看了一眼发送的时间,五点半。 忽然心头一酸。 事出有因,她没有在第一时间主动问清楚,反而任凭双方的冲动发酵,一味说出重话,固执地抢做占理的一方。 她又能有多成熟呢? 谁不都是感情里的探索者。 在信息输入框里反复输入,酝酿了满腹想法,却又写不出真实感受,最后还是逐字删去。江槐絮掀开被子起身,去洗手间洗漱换衣服,随后驱车出门。 赶到谢淮则家里的时候,她忽然有一种十分久违的感觉。像是回到了第一次来到这里的时候,他借着酒醉让她记住生日密码。 如今她站在门前,颤抖着手,却没有输入那串早已倒背如流的密码,而是轻轻按了门铃。 等待人开门的时间里,江槐絮斟酌了很多措辞,但门被人从里面拉开的一刻,时间仿佛静止不动,她所想的字句转瞬清空,脑海里读不出言辞的储存记忆,只剩胸腔的热度还能清晰感受到。 在双目对视的时候,江槐絮已经败下阵来,不由自主地向前几步,千言万语只化成了一个拥抱。 江槐絮喉咙哽咽,没能发出任何声音。侧耳听见男人胸廓清晰有力的震动,她才突然觉得真实起来。 “怎么就过来了?” 谢淮则的手垂在两边,他发出那段话后,没收到任何的回应,便不知江槐絮的内心想法,他甚至有点惧怕眼前的拥抱只是个假象。 或许在她看到文字的一刻,已经将这份感情与无趣划上等号,或许拥抱也成了无趣恋爱游戏的祭奠。 还没等他意识过来,一双小手抓住他的手腕,用力带到了她的腰后。怀里的人带着鼻音开口:“怎么吵个架,就连抱我都不会了。” 他的手下意识揽紧了些。 又听见江槐絮自顾自地说:“小作文写的还挺肉麻,但是我承认,被你说服了。” “所以,能不能跟我说一下昨天的事?”江槐絮半垂下了眼帘,敛去眸里的水光。 谢淮则彻底舒了口气。 这件事说起来并不复杂,无非是赵骁单方面挑衅谢淮则,最后导致了这样的结果。 -- 第92页 客厅开了暖色的灯光,江槐絮和谢淮则面对面坐着,这时,她静静盯着谢淮则,却见他一直微侧着脸,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 江槐絮抬起他的下巴,他没动,于是江槐絮往右移,视线扫过,发现了他下颌处的伤,不止那里,便是脖子后也有玻璃碎片刮过的伤口。 昨天楼道太暗,没有注意到他受伤,她心里又自责又心疼,皱着眉凑近:“你打架了?” 伤口被他处理过了,但上面的刮痕让江槐絮心惊,她又靠近了点,试图看看有没有残留的碎片。见谢淮则没有回话,她撩开他衣领,肩颈处也有伤口。 谢淮则不太在意地开口:“没事,已经上过药了。” 他不敢让江槐絮看见,满身戾气的那个他。 “赵骁是想占我便宜。”江槐絮突然说。 谢淮则眸色不可控制地泛起狠意,随后一只手覆在他的手背上,将他攥着的五指一根根掰开,取而代之是她手心的温度。 “所以我把他揍了。”江槐絮眨了眨眼。 谢淮则的神情骤然一松。 “他刚开始说他见过我,我以为只是搭讪的话术。”她看了看谢淮则说,“现在看来,你应该和他早就认识了吧?” 谢淮则没有否认:“嗯。” 他没想瞒着江槐絮,尽管那对他而言,不是什么好回忆。 谢淮则是初中认识赵骁的,两人是同班同学。赵骁爱闹,经常跟班里的几个不良学生走在一起,在那个年纪,他们除了游戏,便经常把女生的身材和烟酒挂在嘴边,满嘴的荤话,满身的坏劲。 比名字先认识赵骁的,是他的人格。谢淮则对此嗤之以鼻,但也从未想过和他产生交集。虽是同班,他却不知道赵骁叫什么,也没兴趣认识。 初三的时候,他们才真正有了交集。大概是因为家庭原因,赵骁那时在潼川跟着叔叔生活,他格外依赖这个叔叔,但是他叔叔犯事了。那天警车开到街道,逮捕了他叔叔,而带队警察,亲自拷住赵骁叔叔的人就是谢淮则的父亲。 谢靖参加过一次家长会,而且当时还与赵骁叔叔交谈过,因此赵骁记得很清楚,他也猜到了家长会那次交谈估计就是试探。 赵骁的父母把他放养,他被叔叔纵容着长大,他不肯相信叔叔真的犯了罪,也偏激地认为是警方办错案。 但他脑子缺根筋,自己不好过,便让别人也不好过。于是他想到了一个方法。 诋毁才是最强的攻击方式,尤其是对那些信誓旦旦的正派而言。 他在学校散播流言,诋毁谢淮则的父亲,每每遇见谢淮则,总会讽刺谢靖是一位“秉公办案”的警察。 谢淮则当然忍不住,于是在赵骁再次跟着他回家的时候,他动手打了赵骁,可赵骁是什么人,总带着一群讲义气的“好兄弟”,他没打过,而是回家还遭了谢靖一顿骂。 谢靖并非骂他打人,而是劝他大度一点,不要学那些不良行为,但也不要轻易让自己受伤。 后来谢淮则没再理过赵骁,任由流言发酵,最后赵骁可能也觉得没意思,放弃了对他的压迫。 直到谢靖去世,他寄养在江家,上了高中。 赵骁阴魂不散地来了同一所高中。 这后面的事江槐絮也就知道了。 有次,赵骁新泡的妹子喜欢谢淮则,于是赵骁恼羞成怒,又记起了谢淮则这么一号人物。再三打听下,得知了他父亲的事。 他贼心不死,再次去挑衅谢淮则,这回身边没有人。于是他被谢淮则打了个半死,但是伤口都不是致命位置,所以他想了另一个方法。 晚自习下课回家的路上,谢淮则在巷子口被人拦住。 说来也巧,那时候江槐絮和谢淮则打着电话,手机在打架中被撂在了一边。 从潼川一中到江家,路不算远,而谢淮则向来走最近的一条。 江槐絮火急火燎地跑来,就看见了这样的景象。 那些不是赵骁昔日的好兄弟,而是一些混混,真正凶残而又无惧。一群人打的又凶又狠。少年不停还击,眉宇间戾气横生,尽管只身一人,但狠劲和对方的架势不相上下。 其中一个不像学生的男人像是铆足了劲般一棍敲向他的腹部,眼中凶狠毕露:“刚刚不是很嚣张吗,我看你骨头还挺硬,给老子跪下吧。” 身后又有一个人接受到眼神示意,拿着一块不知从哪搞来的砖头,猛地劈向谢淮则的后脑。 谢淮则身躯一震,下意识抚过左上腹,头部一阵晕眩,一时没坚持住,右膝落地,半跪在地面上。 风从巷口吹过,簌簌枫叶飘落,少年朝向她,脊背微躬着,嘴角新溢出的血砸向地面。不知道是不是江槐絮的错觉,他的身形看起来更清瘦了。 江槐絮过来时报了警,警笛声由远及近,那群人如鸟飞散。 后来警方还是抓获了这行人,因为双方或多或少都挂了彩,只不过谢淮则是被群殴的一方,受的伤比较重。另外几个是常打架的,而且已经成年,最后被关进去待了些时日。赵骁虽然作为主谋,却没动手,而且他家里来人了,最后被保释出去了。 紧接着赵骁就转学了,再没出现过。 经过这件事,谢淮则不敢给江穆北他们添麻烦,所以安分在学校学习,除此之外,只有开摩托车是他那时做过最离经叛道的事。 -- 第93页 江槐絮知道这件事,但是不知道这个由来。因为当初,谢淮则只是对她开玩笑说,是赵骁看不惯他长得帅,担心他抢了自己女朋友,所以找人来打他。 现在忆起这个画面,江槐絮重新代入思考,她在那一瞬间想了什么呢? 她好像是在想。 这个男生好傻,如果没有那通电话,是不是就这么倔强地跟别人打下去。 江槐絮双眸一滞,眼眶不自禁的红了半圈,她喃喃道:“谢淮则,你疼不疼……” 谢淮则静静看她。 仿佛一瞬间回溯到那个秋夜,少女朝他奔来,却是义无反顾地挡在他身前,一脚踢向那个摔砖头的人,那人没料到半路杀出个女的,不安好心地瞄她,说:“妹妹,美救英雄啊?不如你讨好一下我,说不定我就放过他了。” 他的心骤然一紧,半跪着就要站起来。 却听见江槐絮无惧无畏地说:“我报警了。” 那些人啐了一口,嘴里骂骂咧咧,最后跑了。江槐絮丝毫不慌,这里只有两个路口,警察已经快到了,她计算得很准,这群人就算跑最后也还是会成为落网之鱼。 那时,江槐絮回过头,也是这样问他,问他疼不疼。 他们打他的时候没感觉多疼,可江槐絮跪在他面前,担忧地问他这句话时,他却感受到了锥心刺骨的痛。 譬如此刻,他看见江槐絮湿润的鸦睫和颊侧的清泪,心脏像是被捏在一起,难受和后悔交加,复杂的情绪充斥着四肢百骸。 但最后的最后,又化成了一点一点拼凑出来的幸运。 幸运的是绕了这么一圈,当年奋不顾身奔向他的女孩,还是依旧来到了他的身边。 “看见你哭我才心疼。要不你亲下我,这样就不疼了。”谢淮则慢慢开口。 一样玩味的语气,好像一如既往地戏弄她。但他没有想到的是,下一刻,江槐絮真的俯身吻上了他的唇,极轻极缓的动作,他甚至能感觉到她柔软的唇瓣在含住他的。 他缓缓闭上了眼,任由江槐絮的唇舌肆意妄为。 须臾,江槐絮抬起眼,注意到他眼底的青灰色,脑子一下想到了什么,于是开口说:“我昨天没睡好,所以你得赔我点时间。” 谢淮则看见了她略显苍白的脸色,会意地说:“那睡觉?” “嗯。”江槐絮话音一落,便被人拦腰横抱起。 谢淮则抬脚踢上房门,把她放到了床上,往她身上盖好薄被,开了空调,躺在她身边。 “谢淮则。”江槐絮侧身看着他躺下来,面朝向她,却没有动,于是缓缓说,“抱抱我。” 谢淮则长臂搂住她的腰,将人拉进怀里,低头吻了吻她的眉心,“做个好梦。” 窗帘遮住了阳光,在清凉的卧室,熟悉之人的身侧,江槐絮终于安心入眠。 第43章 江槐絮这一觉睡得久,等醒来时已经是下午,谢淮则从外面推门进来,开了一盏台灯。 她茫然地掀开眼帘,瞥见他穿了件军绿色的短袖衬衫,于是开口问:“你出去了?” 谢淮则脱下了衬衫,里面还有件白色T恤,他把衬衫挂起来,随口回道:“开了个会。” 开个会穿这么好看。 江槐絮慢吞吞地坐起身来,长时间的睡眠让她有些犯迷糊。 谢淮则已经摸清了她的起床习惯,总要发一会呆,适应了醒来的世界,才会彻底起床。 余光瞥到谢淮则走过来,站到了床边,江槐絮顿时抱住他,整个人贴过去。 “为什么开会穿这么好看?是不是穿给哪个年轻的妹妹看?” 谢淮则扶在她的肩后,掌心轻抚她毛茸茸的脑袋,“给你看的。” 江槐絮微愣,不说话了,心里泛甜。 “饿不饿?快起来吃饭。”谢淮则掐了一把她的脸。 “这么一说,是有点饿了。”江槐絮没跟他计较,去厕所洗漱。 午餐当做晚餐吃,也算减肥了吧? 江槐絮边吃边想。 吃完饭,她躺在沙发上,又没忍住翻看那篇小作文。看着看着,忽然极不是滋味。 读到了字里行间的小心翼翼和卑微敏感,她又不禁想起谢淮则平日的样子。 这样的反差似乎只有在面对她时才会出现。 江槐絮兴致盎然地从冰箱拿出一瓶啤酒,斟满两个杯子,随后自己喝了一杯。 “怎么突然喝酒?”谢淮则见她还想再倒酒,夺过酒瓶。 “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瞒着我?”江槐絮无厘头地问。 谢淮则一怔。 江槐絮给了个提示:“为什么觉得我不够喜欢你?” 半晌,谢淮则才说:“因为你以前骗过我,对我好只是因为我比较有趣,我怕你了解更深,会觉得跟之前谈的恋爱一样,觉得我没意思。” 江槐絮没想过是这个缘由,大脑搜寻着记忆,许久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想到这儿,她蓦地一笑,“那你知道我后来说什么了吗?” 其实她也忘了那晚的大冒险大致聊了什么,但她记得。 生活这么难,总得找些乐子,他可比那些游戏和酒精有趣多了。 在这句话之后,她说—— “你对我很好,好到让我对别的都失去了兴趣。” 或许是酒精作祟,那晚她讲出了一星半点自己从未察觉的真实想法。但是当时的她根本没把这些与情爱联想到一起,她天真的以为,谢淮则对她的好是正常的,而她对他比较特殊也只是因为他寄养在自己家中,身为年长的一方,自然要照顾他。 -- 第94页 久而久之,江槐絮便也产生错觉,误以为她真的是他姐姐。 而少年隐忍不发,从未露出一丝马脚。 直到两人多年重逢,她避无可避地深陷漩涡,才开始正视,所谓的姐弟从来只是称呼,那些无意萌生的情愫扎根,再也不容人忽视,也不容人躲闪。 所以在她确定心意的时候,才会当即答应他,不是因为氛围正好,也不是因为暧昧干扰了理智。 只是因为坚信了对他的喜欢。 谢淮则看着她,忽然说:“在你高考结束前,我就见过你,那时我们走过一段路,从校门到便利店,其实很短的一段路,但我还是记得那把伞倾斜的角度。” 江槐絮一愣,原来在那时候遇见的人,真的就是他。 “住到你家,我的主动示好和关注都是因为对象是你,而不是因为你是江叔的女儿。你对我好一分,我便想多倍偿还。我也知道,这不是礼尚往来,是我自己动机不纯。” “你对别的男人笑我会生气,会不想搭理你,也不想给你打掩护,但只要你跟我说话,我又会开心起来。我从来不想当你的弟弟,不过那时候我觉得自己没有资格,而且你看起来并不喜欢我这类。” 这也解释了为什么她当初抱着试试的念头和陆弛在一起,但谢淮则知道后却一连几天没和她讲话,甚至在他们出去玩时,态度极其恶劣。 “摄影棚不是我们隔了多年的第一次见面。在一家西餐厅,我曾见过你。然而我们就像是两个世界的人,我连上前叫你一声姐姐的勇气都没有。我妈给过我钱,却从没找过我。她的钱意味着梁家的钱,我一分也不想花。那时我还没参加项目,没什么资金,只能打工。本来那天是该由我上餐,但我特地和别人换了,不想让你见到这么狼狈的我,同时又想为你做些什么。所以你的那份意面其实是我做的,味道远不及大厨的手艺。” 江槐絮记起来了,她想说不是的,那时她还和朋友夸过面好吃,比千篇一律的口味好吃多了。也难怪,后来她再去那家店,吃到的意面味道却截然不同,尝试着问服务员,最后也没得到合理的解释。 “努力生存有很多原因,其中最简单也最难的就是为了靠近你,为了站在你面前。”他说的时候,面色沉静,像是在述说一个离自己很遥远却又很真实的事。 她怔怔地看着谢淮则,心底的酸涩感渐渐放大。 谢淮则一直垂着的眸慢慢抬起,看着她,眼中的情愫毫不隐藏,“所以我才会希望你的喜欢能分给我多一点,不要再像从前一样把我推远。” 他直面那些不为人知的阴暗过往,把这一切都摊开告诉她,只祈盼她能够接受,这样的他。 像是在这一刻,江槐絮才彻底读清他眸里的复杂意味。她哽咽出声:“其实你也不用过于担心,我说过的漂亮话都作数,说了爱你,就会一直爱你。不过,我最近有了新的想法。” 她深吸了口气,继续说:“如果你缺少安全感,可以反复向我确信我爱不爱你这件事,但我的答案一定会如你所愿。” 这是她能想到的,对他比较公平的方法。 “对自己多点儿信心,好不好?”江槐絮语气很温和,“你看,我爸妈也喜欢你,我也喜欢你,我弟弟多招人喜欢。” 谢淮则听了却是眉目一敛,低声开口:“谁是你弟?” “好,是男朋友。”江槐絮半跪在沙发上,朝他张开双手,哄着他说:“姐姐抱。” 谢淮则顺从地环住她的腰,随后一双手温柔地落在他的颈后,轻轻将他带入怀里。 缓了一会儿,谢淮则抬眼,视线落在她细腻光洁的肩头。 江槐絮出门急,随便扯了条裙子穿,正好是一件白色的吊带裙,绑带设计,在两边肩上打了个蝴蝶结,绳带垂下。他刚刚便压着其中一个结。 他从她的颈边撤离,喉头紧了紧,“姐姐,亲一下?” 俨然是索求的姿态。 江槐絮心一动,低头亲了亲他。 她能感觉到,搁在腰后的手紧了紧,随后按住她的肩,将距离拉进。谢淮则化被动为主动,加深了这个吻,比以往更强烈的欲念缠绕期间。 江槐絮有点承受不住这么热烈的攻势,双腿瘫软地跌坐在沙发上。 “姐姐,验货吗?”静默中,谢淮则松开了点力度,眸色深沉地看着她。 江槐絮呆滞了一瞬,才意识到他这话暗含的意思,但一想到她没什么经验,江槐絮有点拉不下面子,“要不我们先看个视频压压惊?” “不用,我已经演练过了。”谢淮则将她打横抱起。 江槐絮一路在思考这句话。 演练过……? 后背陷进被单里,眼见男人就要压上来,江槐絮用手背挡在脸前:“等等,你交代清楚。” 谢淮则亲了亲她的手背,失笑道:“笨蛋,是在梦里。” 哦,不是实战。 还挺会口嗨。 江槐絮内心这么想,脸上却耐不住浮起红晕,还想多说些什么,呼吸已经被唇堵住。 谢淮则的吻带着侵略性,细细密密的落下,长指游离到她的肩上,指节轻轻拉住绑带,裙子松松滑落。 他的视线缓缓扫过,湿热温柔的吻沿着颈边的动脉往下,不错过寸缕皮肤。 -- 第95页 指间的动作不停,不断撩动她的情绪。 江槐絮才喝了一杯,但她觉得自己真是醉了。 情动之时,她紧紧皱着眉,灼热的呼吸交织,分不清是谁的。 “姐姐,喊我。”谢淮则咬住她的耳垂,低喃道。 “……谢淮则。” “错了,我是你的什么?”他步步引导。 “宝贝……” 话音零零碎碎的坠下,她叫了一次,身上的男人眼底的情愫更浓,那沸腾灼热的视线快要将她吞没。 她感觉如坠潮浪中心,每一次掀起波澜,便引起阵阵酥麻。 直到最后,她精疲力尽地任由他抱去沐浴。 谢淮则把人清洗了一遍,浴室里的镜子上氤氲着雾气,却若隐若现地反射出女人纤薄的美背和曼妙的腰线。 他擦干江槐絮的身子用衬衫裹住,黑色衬衫堪堪遮住了她的身体,他一粒一粒扣子往下扣着。 谢淮则将她抱了起来。主卧是暂时回不去了,他把人放到了次卧的床上,又回去收拾床铺。 等做完这一切才返回次卧,没有开空调的室内有点闷热,江槐絮踢掉了被子,衬衫松松地垂下,倒有几分像是欲盖弥彰。 他耐着性子又将人抱回主卧,换了个清凉的环境,江槐絮也安分下来。 江槐絮起得早,睡醒的时候发觉自己被人搂在怀里,她木楞地眨了眨眼,一些零碎的片段缓慢浮现脑海。 自行心理疏导一番,她倒是很快平静下来了,反倒开始观察谢淮则的睡颜。 他的肤色呈冷白调,衬得唇色稍红,乌睫长而浓密,眼睑安静地阖着,面部中央的鼻梁高挺又英气。 她看着看着,视线又落在嘴唇上。片刻,那唇角微微勾起,溢出一声闲散的笑意。 紧接着,她被一股力度带动,额头贴向他的锁骨。 耳边传来男人浅浅的呼吸,随着胸廓起伏,一道慵懒的嗓音在头顶响起:“姐姐,我不干净了。” 他的笑腔里含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委屈:“你得负责。” “……” 江槐絮气愤地用手肘戳了下他,试图拉开距离,但发现她的力气毫无用处,最后放弃负隅顽抗,嘴唇动了动,憋了半天,只说出一句:“我也不干净了。” 谢淮则动了动,低头去瞧她:“那我对你负责。” “……”原来等这一茬呢。 谢淮则早上要去上班,他很快起床去做早餐。江槐絮不想动,磨蹭了半晌,她才决定起身。 等她洗漱完,桌面已经布好早点,谢淮则把牛奶端出来,看她苦着脸坐下,于是蹲到她身前问:“还疼么?” 江槐絮瞪了他一眼,夸大其词希望他能有一丝忏悔心理:“疼死了。” 她果然在谢淮则脸上看到了懊悔的神色,他保证道:“我下次会注意轻重的。” 江槐絮咬着牙,感到心累,“你别说话了。” 直觉她的神色似是不适,谢淮则站起来,手撑在她的椅背后,缓缓靠近。 江槐絮下意识后仰,眼神躲开他炙热的视线。随着这一动作,衬衣下摆微微推高,谢淮则的视线游移向白皙的腿。 江槐絮顿时觉得哪哪都不对劲。 “姐姐,你怎么这么容易害羞?” 谢淮则轻声开口。 这么近的距离能看到她轻颤的睫毛,稍微往下,便是纤长的脖颈和锁骨,只不过那里遍布他的“杰作”。 “你别管了。”江槐絮佯怒道。 不知道是不是江槐絮多想,她总觉得开了荤后的谢淮则,无耻程度提高了不少,她忽然有点怀念以前被撩拨一两句就能红了耳根的他。 等人出门了,她才意识到一个问题。她的衣服洗了还没干,而且因为很少在他家留宿的情况,也没有其余衣服穿。 ——那她怎么出门? 不过换个角度思考,她现在这个情况,似乎也没法出门。 正在她冥思苦想的时候,一通快递电话恰好打来。 她接通:“喂?” “请问您是‘余情的大宝贝’吗?” 江槐絮木楞着回:“是的。” “这里有您的快递,请问您在家里吗?” “我不在家。” “是这样的,这快递有点大,请问您什么时候有空?” 近期可能都不太有空。 江槐絮礼貌地回复:“请问可以放在驿站吗,我今天过去取。” 对方犹豫了一下,但最后还是应下。 恰好这时,她看见了余情的信息。 余情:【宝七周年快乐!给你准备了惊喜,今天务必带回家。】江槐絮险些忘了她和余情的周年纪念日,也不知道她搞什么仪式感,年年都要庆祝一次,而且每年的礼物都格外令人匪夷所思。 想到去年,余情声称她家里太少下厨,需要点烟火味,于是给她送来了一口大锅。 等等…… 大锅? 刚才快递小哥说的好像是,包裹挺大的? 考虑到锅的可能性,江槐絮觉得没必要留在她家里生锈,她索性发信息给谢淮则,让他下班跑一趟,取个快递。 谢淮则是在晚饭时回来的,江槐絮正在炒菜没有空闲时间,但她想到了那口锅,想到了拆余情的礼物像拆盲盒一样的操作,便吩咐谢淮则拆快递,看看是什么神秘物品。 -- 第96页 谢淮则从领快递时,面色便有点古怪,拆开箱子后神情更精彩了。 里面赫然是一件半镂空的黑色睡裙,搭配了一件睡袍,上面粘了一张便利贴,写道:“传下去,这人是处,能上。七周年快乐,姐们只能帮你到这儿了。” 偌大的箱子不止这一样东西,他指尖挑起一边吊带,拨开拉菲草,是一只猫耳。 谢淮则认出来,是当初余情拍游戏广告时用过的道具,便利贴上只有四个字——加点情.趣。 一层一层拨开,底下的东西稍微正常了点,无非是些口红、香水和包包。 江槐絮走出来时,只能看到谢淮则的背影,但是她莫名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她蓦地走过去,刚想出声,便撞见他手上的东西,看清楚是什么玩意后,她一怔,脑袋有些宕机。 气氛一瞬凝滞。 谢淮则没有给她缓冲的时间,悠悠出声:“告诉你的大宝贝,不用操心了。” 他好像看不出江槐絮的尴尬,依旧补充:“道具很好,下次试过了再告诉她体验如何。” 江槐絮真想就地埋了自己,估计是余情以为她一直停留在之前聊天提过的“盖被子纯聊天”的进度,于是想出点辅助道具帮助她。 可是谁能想到,这份神秘礼包被谢淮则先拆了。 江槐絮调整了一下呼吸,看都不看那件衣服,脸上浮出一抹假笑:“这还不如不穿。” 说完,她又立下一个flag:“如果我穿我就是狗。” “姐姐,怎么骂自己呢?”谢淮则把裙子随手放在沙发上。 “我不会穿的!”她坚定地说。 “好,不穿就不穿,虽然我觉得还挺好看的。” 江槐絮理都不理他的话。 谢淮则无辜地看了眼那睡裙。 晚上洗漱的时候,江槐絮想去收衣服,发现白天天气不好,衣服压根没干,她幽怨地对着谢淮则说:“我没衣服穿。” “穿我的不就好了?”谢淮则从手机屏幕抬起头,眸色很沉地自上而下扫了她一眼。 “我明天要出门。”江槐絮忽略他的视线,“近期工作室招了新的实习生进来,我打算开个课程。” “噢。”谢淮则拖着尾音说,旋即扣住她的手腕,江槐絮便这么猝不及防地跌进他的怀里,侧坐在他的腿上。 熟悉气息和嗓音落在耳边,像是羽毛轻刮过,“别担心。” 她不明白什么意思,便见谢淮则的手已经沿着脊椎滑到了身前,慢条斯理地解开她衬衣的扣子,嘴唇微动:“不是明天才出门?” 他语气近似安抚,但在他的动作干扰下,江槐絮的思考能力急速下降,一时没听出来他的是在提醒,她衣服会干的。 …… 谢淮则轻轻低头吻了她的耳垂,随后拉着她的手腕,往次卧走。 她不明所以地跟着。 次卧有一间浅灰色的小型衣柜,平开门的设计。谢淮则在柜门前停下,微挑着眉梢说:“打开看看。” 江槐絮抓住柜门拉手打开,长衣区挂着多款女装,全是夏秋的裙装。她认出来,是某个奢侈品牌的衣服。 同一瞬间,她转过头来看着谢淮则,像是失神了一样,不发一语。 “不用感动,只不过是取悦你的手段。”谢淮则有一搭没一搭地玩着她的头发,开玩笑一样的腔调说出来这句话。 仿佛那些敏感卑微已然留在昨天,他又恢复了起初那般,温顺中带着些恶劣、慵懒中带着些细致的模样。 她默了默,踮起脚亲了亲他:“什么时候买的?” “你住在这里的第一晚。” 江槐絮想起来了,是她躲懒,秉承就近原则在他家借住的时候。 “那怎么现在才跟我说?” 谢淮则蹭了蹭她的脖子,“之前没机会。” “……” 她放弃了,论言语和行为,她都骚不过他。 谢淮则毕竟很了解她,加之眼光不错,给她挑的衣服风格都对她的口味。 第二天,江槐絮美滋滋地穿了一件衬衫连衣裙去上班,嘴角始终挂着浅浅的笑,让新来工作的员工们感觉十分温柔和气。 第44章 江槐絮对开课一事格外上心,课程有两种形式,网络课程和线下指导,书房里多出了不少摄影书籍,她时常翻出记录本,疯狂将经验和理论知识输入课件上。 自从两人最后一层亲密关系突破后,两人心照不宣地住在了一起,为了方便,江槐絮把许多日常用品都带了过来。 但仔细想想,也不算心照不宣。 那次欢愉之后,江槐絮准备回自己家看看,奈何谢淮则一脸委屈地对她说:“我有些后悔了。” “后悔什么?”江槐絮轻轻蹙着眉。 谢淮则帮她把眉头抚平,“我收回之前的话。” 他说出的每一句话都似在蛊惑人心:“我不是正人君子,也不想等了,只想跟姐姐一起生活。” 也许是某些羞耻的回忆上头,江槐絮颇为认可地点头:“你终于正视到这点了。” 她指的是“不是正人君子”这一点。 谢淮则却以为她说的是“一起生活”。 当天,江槐絮两手空空地回家收拾了一下,又拉着一个行李箱过来。到了晚上,她意外地发现,卧室多出了一面全身镜。 -- 第97页 谢淮则帮她把行李箱的衣物拿出来,一件一件摆放在衣柜上,他腾出了许多位置来容纳她的东西。 江槐絮依旧穿着他买的新裙子,正在全身镜前疯狂臭美。等回想起谢淮则时,他正面不改色地拿着她的贴身衣物放进抽层。 她不太好意思,走过去便要自己整理,但他手上的已然是最后一件。 于是她假装镇定自若地转身走了。 江槐絮喜欢一切好看的东西,对于课件制作的精美程度要求也很高,她亲力亲为,翻找了许久的相册,才挑出一些合适的图片当做例子。 谢淮则也并不悠闲,他回到家也需要办公,有时候需要开视频会议,避免打扰到她,便到客厅里。 这样的工作氛围倒也还算不错。 转眼间到了线下授课的时间,夏季很长,但秋日来得却尤为突然,白日还穿着短袖,晚上却不得不穿上外套,还是紧紧扣牢的那种。 那天是江槐絮到野外工作,以田园风作为教学题材,算起来并不多的学生格外认真,回去修好图后便纷纷发送压缩包到她的邮箱。 洗完澡后,江槐絮一一查阅,并认真回信,提供一些必要的建议。 谢淮则回来得晚,他看见家里一片漆黑,下意识以为江槐絮还没回来,正要打电话寻人,目光一晃,才注意到书房门下投出的一丝光线。 他无声走进书房,江槐絮坐在书桌前,简单地绑着丸子头,陷入深思状态,竟然连他进来都没发现。 他走过去,松了松领带。 “你回来了?”江槐絮恍然抬头。 他靠的近了些,江槐絮才闻到细微的酒气,知道他是去应酬了,但应该没喝多少。 电脑屏幕上是她的一张照片,一位学员拍摄时,见夕阳正好,江槐絮立于花丛中,眉眼弯弯,于是采用她教的光影和人拍摄的方法,将这一幕记录下来。 或许是因为景美,或许是因为人美,图片看上去没有进行过多的后期修理。 “谁拍的?”谢淮则目光落在屏幕上。 “一位学员。” “图片可以给我么?” 没想到他会这么问,江槐絮一怔,“这是别人拍的图片,我可以问问他愿不愿意送。” 江槐絮很有版权意识。 “上面的人是我女朋友。”谢淮则说。 “我给他当免费模特呢。”江槐絮不太在意地回。 说完,她视线下移,注意到谢淮则身上穿的衣服。她很少见他这么穿,一身正装,深黑色的西服版型很好看,显得他清瘦修长,凭空多了几丝禁欲的感觉。 她忽地兴起,拽住他的领带,将人往下拉,眉眼盛满笑意:“我好像还没给你拍过照。” “姐姐想怎么拍?”谢淮则两手垂着,看起来十分配合,像是如果她说现在拍,他都能立刻摆出一个姿势。 但实际上他不用做什么,光是挺立在原地,都是一副无需滤镜与调节的绝佳照片。 江槐絮起了挑逗的心思,手指替他把领带往下扯,扯到一半,她顿住不动,说:“要不要试试大胆点的?” 谢淮则一只手落在她背后的椅背上,再开口时声音有些压制:“怎么才算大胆?” “我似乎还没拍过男人的裸.体。” 说出这句话时,江槐絮忽然有种身份倒换的感觉,她分明是撩人的一方,却紧张得不行,手指都微微蜷着,捏住领带的尾端。 谢淮则垂着眸,再撩起眼皮时,眼底多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江槐絮对这目光并不陌生,在他情动时,总会这般看着她。 “行。”谢淮则自行把那要解不解的领带扯开,随意扔在电脑键盘上,然后握住她的手,放在他领口的扣子上,让她帮忙解扣子。 “拍摄前,先熟悉熟悉。” 话音一落,江槐絮被人举高放在书桌上,窸窸窣窣的衣料碰触声覆盖了她所有的思维。 情到深处,她推了推身上的人,溢出生理性泪水,“我累了。” “这才哪到哪?”他吻掉她脸上的眼泪,“姐姐,抬头看我。” “姐姐,摸摸我。” “姐姐……” “……” 江槐絮忍无可忍:“闭嘴,别喊我姐姐。” 在这种时候这么喊,总觉得有种禁忌感。 谢淮则悟了,低笑一声,锋锐的眼尾像是沾了几分邪气,喉结滑动着:“宝贝儿。” 她缴械投降了。 “……别、别在书房。”江槐絮看着没关的电脑上还贴着自己的照片,羞得满地找头。 谢淮则克制地亲了亲她,顺从地将人抱回房间。 这个男人在这种事情上也格外迷人,尤其照顾她的体验,一步一步取悦。 经过种种,江槐絮觉得,她好像体会到年下的快乐了。 – 最后,江槐絮没能拍成照片。倒是后来有一次,江槐絮送了一件白色的针织毛衣给谢淮则,毛衣和他慵懒的气质很搭。 江槐絮来了兴致,让他躺沙发上,她举着相机,拍了个全套的居家大片。 其中一张,他靠着沙发扶手,目光直视相机后的江槐絮,眉眼含笑,唇角勾着淡淡的弧度。在那一刻,江槐絮萌生出一个想法,他像极了玄幻片里摄人心魄的男妖精。 由于是俯拍,她站在沙发边上,按下快门,失神了片刻,男人攥着这个时机,伸手握住她的腕骨,将人搂紧入怀,他亲昵地勾了勾江槐絮的鼻尖,问:“怎么拍着拍着还失了魂。” -- 第98页 不得不说,自打两人闹了矛盾之后,感情越来越如胶似漆,或许在某方面拿捏了江槐絮,谢淮则越来越肆无忌惮。 江槐絮口头上占不到便宜。 每每被奈何得没有办法,她总会自顾自的反省道:“我是不是对你太宠溺了?” 恃宠而骄的谢淮则贴着她,不正经地回:“姐姐,那我努力努力,在其他方面满足你。” “……” 江槐絮觉得他说话越来越露骨,但也没有反感和不习惯。后来甚至能像模像样的回几句。 那日她以为那句“在其他方面满足你”是带有颜色的方向,却不知道他另有所指。 只不过她尚未知晓。 后来那张失神拍出的照片竟然是最好看的,谢淮则长得好,皮肤也很好,格外入镜,经得住原始相机的打磨。她没有精修,直接选了那张原图作为锁屏。 某天,江槐絮的手机放在吧台桌面,屏幕亮起,被不知情的同事见到过,不由问道:“姐,这是哪个明星吗?长得好帅啊。” 想了想,她觉得还有一种可能性,于是又问:“难道是模特?” 听见谢淮则被夸,江槐絮比别人夸自己更开心,弯着唇说:“是我的专属模特。” 冬至的时候,星邃首出的手游上线,改自牵引录的同名端游。谢淮则那天很忙,等回到家时,江槐絮已经睡着了。 她迷迷糊糊听到动静,没有睁开眼,只是张开双手索抱。 谢淮则把沾了风霜的西服外套脱了,轻轻抱了抱她。然后听见她诚心地开口:“这一天你应该很快乐,既然迈出了这一步,就期待后面的成绩越来越好吧。我相信努力会得到上天的眷顾。” 江槐絮知道了他们团队为这个手游付出的努力,也知道了赵骁盗方案的无良举止。她心疼之余,更多的是期望,期望能变得更好,期望他们的努力不要白费。 还好,她的爱人一如少年时,有着对抗风雨的勇气,不骄不躁,不卑不亢,重拾信心再走好每一步,最后胜券在握地登上想去的地方。 想到这,她掀开眼帘,深深看了他一眼,轻轻在他脸上吻了吻。 谢淮则那天的心情并没有太大起伏,一天中收到了许多商业的以及团队的祝辞,但他知道这只是起步,还得看后面的效果,这并不是最终结果。 他清醒地对待这件事,也清醒地规划下一步和应对的措施。 但当江槐絮对他说出这段话时,他忽然觉得心情很好。像是紧绷了许久的精神,感到了久违的松弛。 他更用力地抱住了江槐絮,渴望在温度中寻求这份快乐的真实感。 上天从来没有眷顾过他。 眷顾他的,自始至终是眼前这个人。 从他十几岁的时候,便惊艳至今的姑娘。 是她,赐给了他运气。 ——让他孤注一掷,最后又旗开得胜的运气。 第45章 新的一年,谢淮则正式跟着她回家过春节,这是时隔多年,他再次待在江家过年。他难得感受到家的氛围,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头一次有种不太切实的感觉。 江槐絮伸手握住他。 谢淮则低头看了一眼,不动声色地紧紧回握住她。 江家一如既往,老江和夏蓉对他的态度丝毫不变,反而更加好。两人提着大包小包回去,被老江和夏蓉斥责了一番,说是回自己家备这么多东西干什么。 晚饭是夏蓉亲自动手做的,谢淮则一直在旁边帮忙,也许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顺眼。她对谢淮则的态度是显而易见的亲切,甚至连江槐絮都被她忽略了。 但江槐絮并不觉得失落,反而因为父母的态度,真心实意地感到高兴。 吃完晚饭后,老江和谢淮则去了书房谈话,两人聊了很久。 春晚开始的时候,夏蓉便坐在沙发上边吃着水果边看,但江槐絮莫名感到有点难安,她借口上厕所,却在路过书房时刻意停下脚步。 书房门留了一道极细的缝,隐约能听见里面传来的声音。她趴在墙边侧耳倾听,是老江的声音。 “这件事情隐瞒你是我的不对。” 她心里一个咯噔,下意识屏住呼吸。 老江瞒了什么事? 只听见他继续说:“那时候情况太紧急,我抱着人质,但存活的匪徒就近在咫尺,我下意识挡在人质前面,但想象中的子弹没有击中我,反而是被谢队挡了下来,他推开了我们。同时,狙击手也击毙了开枪那人。谢队腹部受了十几道刀伤,当场便倒了下去,我在他身边却难以听清他说的话。” 谢靖说了什么呢? 兴许那一刻,他倒在血泊中,满脑子想的却是那个在家等他归来的儿子。 于是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对着最信赖、离得最近的兄弟,艰难地开口:“帮……照顾……儿……” 老江只能零碎地听清几个字,最后他拼拼凑凑地想,原话大概是—— 帮我照顾我儿子。 所以老江义不容辞地接走了谢淮则,对他的生活起居格外照顾。 “归根结底,他还是为了救我而牺牲的。”老江叹息,语气格外凝重。 他这么多年来,对谢淮则不只是受好友的临终嘱托,更有愧疚、不安等感觉。他担心年纪尚轻的谢淮则对父亲依赖过重,如果知道了真相会离开江家,会受不了这样,但他离开后,又去哪呢?回到之前那处房子,一个人生活? -- 第99页 他没能在第一时间说清事实真相,也是出于这个考虑。 “江叔,不是这样的,我想换做其他战友,亦或者一个普通的路人,我爸爸依旧会做出这样的行为。在他的眼里,不只是我需要保护,还有更多人,只要他力所能及,便敢做这个挺身之人。”谢淮则淡声道。 老江沉默了许久,似乎有所感触,然后才慢慢笑起来,“是了,谢队总是承受更多,总是负重前行。” 以前谢靖和苏婧珊离婚后,几乎等同于无人看管谢淮则,老江知情时,打趣道:“你真放心你儿子一个人在家?” 谢靖只是笑笑:“男孩子嘛,总要长大的,他也可以承担这些。” 江槐絮感觉有什么堵在心里,胸腔被酸涩填满。 “纵使长夜难明,亦有人舍身燃灯。” 这是她曾经看到过的一句话。 有人身在福中,享受安稳生活,也有人扛在安稳之前,挡下所有风雨。漫漫长路,黑夜无边,却总有人做光热的来源。 书房内,老江的话语还在继续:“那为什么你上大学后,却不愿再回来呢?” 老江后来得知苏婧珊和梁家待他不好,也主动去寻过谢淮则,但谢淮则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不愿再回来。 老江不知道,但江槐絮却能猜出来。大概是她的缘故。 因为误以为她还和陆弛在一起,不愿做打扰的一方。 也不想再一厢情愿下去。 谢淮则沉吟片刻,才回:“因为想等到有足够的底气时,再回来找她。” 江槐絮一愣。 她听到这已经忍不住想哭,手忙脚乱之中,也没忘记放轻动作,往厕所走。 她靠着门,沉静了许久,等到泪水止住,清理干净,才敢走出去。 书房的谈话到此为止,夏蓉也已经索然无味地回房了。 谢淮则没看见江槐絮,便往楼上走了。 江槐絮随手把春晚关了,所有声音都卸掉,才往楼上走。 步子比往日更沉重,她心不在焉地走着,猝然撞到一个坚硬结实的胸膛。 谢淮则在楼梯口把她堵住。 因为刚刚哭过,江槐絮没抬头看他,随便扯了个谎:“我好困,先去洗澡了。” 随即绕过他。 想到刚刚她连路都没看的样子,谢淮则觉得她大概是真累了,也没拦住人,任由她去。 江槐絮洗完澡在床上躺了好久,翻来覆去的,最后脑一热,掀被子起床,推开了谢淮则的房门。 谢淮则走得急,忘了带上衣,便这么大咧咧地从洗手间走回房里,目光一滞,注意到在他床上自然躺着的江槐絮。 “今天出门前,不是还说在家里要和我分开睡么?”他走到床边,挑着眉梢问她。 眼前是男人触手可觉的腹肌,她却没有杂乱的念头,也不顾及他有没有穿衣服,随着心里所想,便这么直接抱住了他的腰身。 谢淮则忽地觉得腹部一紧。 江槐絮的话语间带着点鼻音:“谢淮则,我爱你。” 突如其来的告白没让他缓解那股燥热,但他听出了江槐絮的鼻音,收起了旖.旎的心思,低下头去看她,但她始终低着头,让人看不清神色。 谢淮则干脆伸手挑起她的下巴。 视野里,是他日日清晨醒来都能看见的熟悉的脸,但此时那双杏眸蕴着泪意,他忽然慌了神。 “怎么了?”谢淮则半蹲下身,语气宠溺,指尖抚过她眉间的碎发,动作温柔得像是害怕惊动到她。 “不是,就是觉得对你的好还不够。”江槐絮想了想,又觉得自己说的很对,于是点头道:“所以我在跟你表露心意,让你确认一下。” 谢淮则想到晚上的事,隐约猜测出来了。 她不是一个突然感性起来,然后过来说一通安抚话语的人,那么就只剩一个可能。 她多少知道了他父亲那段故事。 谢淮则没有主动提出来,而是把她的泪一一吻掉,认真看着她的眼睛说:“确认好了。” 转而戏谑地开口:“但是姐姐,你刚才抱我太久了,这天这么冷,我已经被冻坏了。” “你再对我好点吧。” 江槐絮的泪都憋回去了,因为她知道,那种熟悉的感觉要来了。 碍于在江家还有两个长辈,谢淮则到底没放肆,只是苦了江槐絮,最后感觉自己的手像废了一样。 后半夜,她毅然决然地回了自己的房间,并且严谨地反锁。 她隐约听见门外传来脚步声,门外人试图拧了拧门把手,最后又徒劳无功地沿着原路返回。 紧接着,她看见谢淮则发过来的信息:【姐姐,你的心可真冷。】江槐絮:【外面的天,零下八度,你可以出去感受一下,就知道我的心冷不冷了。】谢淮则:【心在的位置不冷。】 她用了一分钟才消化了这句话的意思。 隔着屏幕,她仿佛都能看到谢淮则笑得像个斯文败类,然后说出一句痞话。 她又发了句:【不要脸。】 谢淮则回了条语音:“姐姐,你的心在我这里,所以我说的是我这儿不冷,你该不会想成了部位吧?” 她恼羞成怒地关了屏幕,然后又打开,发了句语音:“跟我说话正经点。” 谢淮则委屈起来:“你不是不让我进门吗?还以为不乐意跟我说话。” -- 第100页 江槐絮:“适可而止。” 谢淮则果然不烦她了。 在江家的几天都很舒坦,而惬意的时光总是很快过去。 回去时,老江和夏蓉给他们准备了很多东西,基本也算满载而归。 上班族的时间总是过得又快又紧凑,这一年,江槐絮准备了网络课程,在网上分享她的摄影经验,效果意外地不错。工作室的客单质量越来越高,客单几乎是全年排满。 手游的推出,受到了新老用户的喜爱。在未成年保护机制出现的这个年代,这款手游在一早便考虑过未成年因素,所以设计之初,便有一定的限制。不只是细节避免敏感素材,而且对可玩时长也有一定的把控。 从起初不被人看好,到后来风靡整个年龄段,大家都对只剩钦佩。 一切都在慢慢变好。 而江槐絮和谢淮则依旧稳定恋爱中。 余情有空时,又来关注他们的进度,这回提的话题倒是挺正经,是问他们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她好排个档期参加婚礼。 江槐絮认真思考了下,觉得顺其自然就好。 谢淮则没提,她便也不问。 总归会有那么一天的到来,会让他们觉得一切都刚好。 到那时候,她或许还不会太激动,而是想着—— 本该就是如此。 第46章 渝南的夏天总是来得比较早,在夏至的时候,热度更加明显。下班的时候是六点,从道路中央看去,是黄昏的影子,橘色的光映在沥青路面,像是油画里描绘的缤纷世界。 在这样的一天,江槐絮和谢淮则搬入了新家。 起初到的时候,江槐絮还以为是受什么朋友邀请,去别人家里玩,然而当谢淮则把钥匙放在她手心时,她幡然醒悟。 那是她第一次过来这边。 先前听工作室的员工提过,这是去年新建的园区,地处城东,位置选的好,离市中心并不算远。 一楼进门直走,是一个挑空的大客厅,吧台延续了江槐絮喜欢的设计风格,开放式厨房显得很宽敞,从二楼往下看,颇有一种居高临下的感觉。 主卧是一个套房,里面有一间小露台,往里是宽敞的衣帽间,化妆台也布置在里面。 江槐絮震惊地看着这么浮夸的设计。 她有生之年住过最大的房子也不过是潼川家里的小洋房。但现在这栋独居的房子,是她和谢淮则以后的住所。 想到这儿,她莫名有些感动。 谢淮则并未察觉到她的触动,见她止住脚步,伸手拉住她,“怎么了?” “你怎么这么……” 江槐絮的“好”字还没说出来,看着他的脸,莫名突出别的词:“败家。” 谢淮则好笑地牵着她继续逛,“这是我们的婚房,怎么算败家?” 说完,他又停下来去看江槐絮:“喜欢吗?” 对于他自然而然地说出“婚房”,江槐絮还是有点吃惊,“你什么时候赚这么多了?” “这些年存的,你男朋友过得还没有那么潦倒。”谢淮则捏了捏她的手心。 记忆凌乱了一刻,但江槐絮依旧清晰地记得,以前她好像是起过包养他的念头吧? 怎么角色又互换了? “姐姐还没回答,喜不喜欢?”谢淮则提醒。 “喜欢。”江槐絮怔怔地回着。 “那这个呢?”谢淮则指了指某处。 她这才回过神来,他们已经进到了淋浴间。大致打量了一下,这是一个很宽敞的空间,宽敞到莫名让她感到不安的程度。 里侧摆置了一顶浴缸,洗手台是双台盆的设计。 她寻着谢淮则的手指,视线又落到浴缸上。 瞥见他眼神里的不怀好意,江槐絮错开视线,勉强评价:“还可以。” 她走到了露台,夏夜的晚风带着些轻柔吹拂过每寸皮肤,她手撑在围栏上,侧头看着谢淮则,忽而感慨:“总觉得我现在的身份很特殊。” 谢淮则以为她会说出一些感人肺腑的浪漫情话,却不料听到的话语竟然是—— “我有一种强烈的感觉,就是那种,每天能够从两百平米的大床醒来,紧接着一个响指,就能指使仆从,精美的早点在桌上等着,逢人便能听见他们恭敬地说‘总裁夫人早安’。” 江槐絮的眼睛很亮,说这些话时显出一些活泼和娇憨。一看就是资深玛丽苏文迷,受影响太大了。 谢淮则轻嗤一声,无情地打破她的幻想:“那现实还是有点差距的,你只能从两米的床醒来,能够被你指使的只有我,早点也会是我准备的,然后我会亲口跟你说一句‘夫人早’。” 他说这些话时很平静,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丝毫没意识到对江槐絮来说,他说出的这些话有多动听。 “嗯,那我以后就是你的夫人了。”江槐絮埋头在他胸前。 本以为悉心准备过无数腹稿会派上用场,但江槐絮下意识地回话让他有些猝不及防,手也慌忙到不知该放在哪。 最后的话语更像是不经思量脱口而出:“那等你有空的时候,嫁给我好吗?” 谢淮则就连自己也没发觉,声音里染上了几分紧张。 什么叫有空的时候。 江槐絮没忍住笑出声,然而只是把他抱紧了点,在他期待的目光中抬起眸,眉眼带笑。恍然间让谢淮则回忆起初识时的江槐絮,明媚如风,笑容璀璨。 -- 第101页 周遭一切都静了,他听见她轻快的回复声,她说:“我接下来都有空。” 话毕,他似是怔了片刻,才意会到这句话的意思。他身上放进口袋里,脸上难掩笑意,从里面抽出一个小礼盒,随即半跪下来。 “那你愿意嫁给我吗?” 仪式感不可少,谢淮则眼里的郑重与深情清晰流露。 江槐絮缓缓伸出手,“不嫁给你嫁谁?” 戒指稳稳戴进她的无名指,谢淮则俯身,轻轻吻上她的手背。 仿佛只是为了映衬氛围,夏夜的晚风温柔,蝉鸣却聒噪入耳,尽管这样,也难以掩盖愉悦的心情。 后来江槐絮问过,他是不是就等着那天,连房带戒指一起当成惊喜交给她。 谢淮则说不是的。 戒指是早就准备了的,但他确实是随身戴着。 只是怕找不到合适的时机。 江槐絮觉得他多虑了,毕竟不管怎么样,在这件事上,她的答案也一定会如他所愿。 – 领证那天是个晴天,但气候适宜,不算很热。从排队到填资料,拍照再到领到证件。 江槐絮一路都是懵着的。 走了一遍流程,直到出了民政局,才慢半拍地反应过来。 “这样就算结婚了吗?”她木楞地看向谢淮则,发问道。 “嗯,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谢淮则亲了下她的额头。 “好像都没来得及思考。” 谢淮则愣了愣,深深看了她一眼:“你没有反悔的机会了。” “我没反悔,我是觉得有点快,没来得及思考就过去了。” 她露出一抹笑意,拿着两个红本本,翻开,拍了一张图。然后发到朋友圈,文案只有一句话:“今天当照片里的主角。” 很快,评论区便被刷爆了,好友纷纷送上祝福。江槐絮一一回复。 有一些许久未联系的老同学也跟着留言。 她注意到有人意外地发:“666,999。” 再一看名字,忽地了然。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以前江槐絮鬼混的小团体里的一员,他也认识谢淮则这个被她称作“弟弟”的人。 “666”估计是指她和这位所谓的“弟弟”结婚,“999”也是出自朋友之间的祝福。 随着她去了渝南工作,这些同学已经许久未见,也减少了联系,不生疏才是不正常的。 江槐絮和谢淮则的故事在过去被人知晓,现在被人祝福。 想到这点,她反而从容地笑了。 而后,又认真同那些同学道谢。 回到家后,她发现谢淮则也发了一个朋友圈,图片正是从她朋友圈里保存的,一点痕迹都没变。 依旧是没有配文,但图片却又胜似千言万语。 她点开他的朋友圈看,里面只有两条朋友圈,一条是之前的红底证件照,一条发的是真正的结婚证。 看起来格外像故意秀恩爱的类型。 但是—— 他的朋友圈,只与她有关。 江槐絮只在乎到这点。 他们还没搬到新房住,据谢淮则所说的婚房,江槐絮推测应该是要到婚礼举办才正式住进去。 婚礼定在了九月份。 这个不算冷也不算热的季节。 婚纱照是工作室拍的,几乎每位都凑热闹抬着机器找角度为他们拍摄。有一套照片的外景是在风车底下拍摄,傍晚拍完时,大家纷纷找场地休息。 谢淮则攀到了越野车上坐,江槐絮见此跃跃欲试。他没说话,朝江槐絮伸过手。 她看着面前修长有力的手,愣了愣,然后把手放上去。一股力带动,再反应过来时,已经被谢淮则半抱着坐上了车顶。 远方是高楼林立,眼下是一片旷野。地平线分割成两个世界,橘粉色在天际晕染开来,日落美得不像话。 耳边送来清浅的风声,江槐絮看向谢淮则:“谢淮则,拍完婚纱照就是婚礼了,你紧张吗?” 一阵风吹过,抚平眉眼的波澜,世界忽而静了下来,谢淮则的耳边只剩她的声音,轻柔和缓,慢慢碎在风里。 “等待愿望实现,当然会紧张。”谢淮则缓慢开口。 闻言,江槐絮清浅一笑。 唇畔笑意缱绻,一如最初见时。 在她偏过头的一刻,不见身后瑰丽绚烂的烟霞,不见云层清晰的轨迹,只留意到谢淮则沉而深邃的目光。 她牵住那只戴着同样式戒指的手,轻晃了晃。 “回家吧。” “嗯。” 从前,随心踏出的一步都能轻易沦为妄想,但在当下,他们成为了彼此的未来。 谢淮则永远记得。 那年九月,少女用一样的嗓音浅唱一曲,但在当时,她是被一缕人群簇拥的光亮。 后来,她带着一身光走近他,一手拂去他世界里的阴霾。 从此多云转晴,他的世界总会出现晴空。 作者有话要说: 结局啦~谢谢大家的陪伴! 第47章 番外一 2016年春天。 潼川一中。 初春降至,光景恰宜人。明窗透光,阵风缓行,掀起浅绿窗帘的一角。 靠窗的组别一列下来尽是单人座,末位座上,少年头掩在书页里,柔软的乌发压着印刷课本,长臂屈在桌沿,指骨分明的手自然贴上桌面。 -- 第102页 他安静地朝向窗外,别人看不到面容,却能分辨出是在睡觉。 课间休息时间只有十分钟,讲台上的班干部在呐喊着要上交什么,走廊外三两结伴的男生在吵闹,然而外界的声音却丝毫影响不到窗边少年分毫。 谢淮则的前座犹豫再三还是回过头来,打算提醒一下他:“淮哥,班主任要收那封信了,你要交不?” “行了,昨晚打游戏打了一晚上,让他好好歇会吧。”坐在谢淮则隔壁的男生忽然说道。 前桌这才收回喊他起来的心思,毕竟打扰人补觉也是不太友好的做法。 隔壁的男生显然是看出他的意思,手疾眼快地伸长手,往谢淮则的桌洞一掏,接着摸出来一物。 前桌看着与大家统一的牛皮纸信封,愣了一下,信封上头赫然写着几个红色的字:致家长的一封信。 不难看出,这是学校发放下来的。 只不过里头的信纸内容却不相同。 前桌压低声音问:“淮哥这样,会写吗?” 隔壁桌的瞟了他一眼,下巴扬起,点了点信封,封面已经填上具体的邮编和地址。 他解释道:“这你就不懂了,上次我看着他写了,而且还挺长。” 前桌这才不说话,任由他把谢淮则的信交给班干部。 他们十班的班主任是个年轻的女人,教语文。之前给每个人发了一个信封、一张信纸,信封是学校统一的。她美鸣其曰是布置一份语文作业,交代大家以写信的格式写一篇作文。内容并未指定,可以写给家长,写给老师,写给同学,或者写给未来的自己,对象不限,主题自行发挥。 坐在隔壁的乔宇本以为谢淮则这样的人大概会对此嗤之以鼻,哪知昨天下了体育课,他大汗淋漓地跑回教室,恰好看见谢淮则正拿着钢笔写信。 那支钢笔谢淮则宝贝得很,平时不轻易拿出来用,就连乔宇想借来用用,也一次都没成功过。 他不免好奇起来,想悄摸瞅一下谢淮则究竟在写什么。 然而头刚凑过去,却被少年用一本书拍回来,他再看过去时,信纸已经翻了个面,不再是写了一半的那页。 谢淮则嫌恶地看了下课本沾上的汗,默不作声抽了张纸巾擦拭。 乔宇习以为常地“啧”了声,“淮哥,这你就小气了吧。” “别烦。”谢淮则懒懒抬眼,“这玩意没有给你参考的必要。” 乔宇听出来他暗讽的意味,不过是指他平时不动脑抄作业的次数多。乔宇有点心虚地回道:“好,我不看了。” 他又问:“我还以为你应该不会写这种无聊的作业。” “你也说了,是作业。”谢淮则淡声道。 就算无聊也还是要写的。 谢淮则这么说,乔宇便也就这么认为了。 虽然他觉得这作业即便写了,也确实无聊。 毕竟谁知道七年后还究竟能不能收到这封信。 - 说不清是什么时候起,江槐絮深刻意识到自己对老江和夏蓉的关心愈来愈少,于是偶尔得空便会回潼川待几天,专程陪二人。 用老江的话来说就是不务正业。 不过夏蓉与他不同,江槐絮回来,她反而快乐不少。尤其是现在分公司由夏却接手,在她一两年的培养下,夏却的工作能力也提升了不少。 这么一来,夏蓉也算得闲。白天与女儿去逛街美容,晚上就让她陪着去搓麻将,日子倒也舒畅。 而谢淮则呢。 每逢这几日,谢淮则每次回到别墅,看不见自家媳妇的身影,难免一阵空落。 这日,他又发来了信息。 江槐絮看着屏幕上的话:【什么时候回来?】她慢悠悠敲字:【后天吧。】 回完信息,江槐絮出门去领了个快递,是邮政的。她有些意外,因为家里收东西一般都是京东发货。 包裹厚度很薄,看起来应该挺小巧。看了眼收件人,江槐絮盯着那两个字,盯久了反而有点认不出是什么意思。 四月? 是送给她的? 可是她什么也没网购啊。 怀揣着犹疑的心情,江槐絮回到房间,打开了包装,信封逐步呈现在眼前。信封上的字体刚劲有力,却叫人一眼能辨认出来。 虽然稍显稚嫩工整,江槐絮还是清楚,这是谁的字体。 尘封已久的信封也未染上灰絮,说明被人保护的很好。江槐絮怔了一下,拆开了信。 首格往后几个字清晰映入眼帘。 致四月。 所以四月应该就是她的代言词吧? 江槐絮继续往下看。 [展信佳。 此时此刻,化学课上讲解着工艺流程例题,这类套路反复出现,让人再难提起兴趣。看见搁置一边的信纸,总觉得该写点什么。 姐姐,好像从来没有和你好好聊过。那天你问我希不希望过得更快乐些,我的答案是快乐与否都不重要。回答你的瞬间,就如同写下这封信时,平静也妥协。 算起来,我们认识了两年多,这也是我在江家生活的时间。感谢这段时间江叔叔和夏姨的养育,也承蒙姐姐的关照。 你总是以长辈自居,但其实我知道,我们一直站在同等的地位,可是我想和你并肩,还是需要一些时间。你肯定也会感到好奇,为什么我这句话说得这么客套。过去很长一段日子,我总是浑浑噩噩地跟着时间走,不知生存意义,厌倦生活,也厌弃自己。毫无修饰的生活、无趣的思想、麻木的灵魂都在告诉我,只有沉默、疏离这类词是我的伴随体。 -- 第103页 我本以为这样的状态会持续下去,可你却突然出现,教会我热爱。 不知道这么说会不会让你感到唐突,但我也不想改口了。因为我想这封信大概难以寄出,就像那些羞于启齿的心情,不适合出现在光下。 不过也有一种可能,我是说如果。劳烦这封信寄给未来的你。就当是一封感恩信吧。 四月很快就到,提前祝你生日快乐,不过这一年恐怕不能陪你一起度过了。 祝福还是一样,你顺遂就好。 快下课了,想到新的我再补充吧。] 虽然早就知道在很久之前,少年就起了暗恋的心思。但再次瞧见那些隐藏的细节,江槐絮依旧有些无所适从,后悔没能再早一些了解,平白让他等候太久。 不过幸好,她并没有错过他。 江槐絮不知不觉捏紧了手里的信纸,过后又小心翼翼照着原来的封装折好,放到了书架上。 似乎每一年这个时候,蝉鸣总是分外聒噪。又是一年毕业季,随着高考降下帷幕,曾经无比亲切的蝉鸣也终将随着记忆远去。 大概是高中的班主任知道江槐絮在开摄影工作室,前不久找她帮忙,为这届考生拍一组毕业照留念,这里的毕业照自然不是学校统一拍摄的,而是更生动、更丰富的一类。 当年班主任对江槐絮的影响颇大,她很乐意地答应下来,于是得在潼川再待一两天。 再次步入潼川一中,她反而生出一丝近乡情怯的感觉。 高考结束后的第一天,学校组织了一个毕业生晚会,全是高一二的学弟妹为毕业生准备的节目。当天有空的可以回来观看表演,这天几乎所有毕业生都回来了。 江槐絮联系好班主任,带着设备和他带的班级集合时是清晨。 寒暄了一番,在穿着统一的学弟妹好奇的注视下,江槐絮跟他们解释了一下拍摄的要求,重点在于自然快乐。 兴许面对的是一群活力明亮的学生,江槐絮拍摄时的笑容也没有消失过。 学生们对着一个美女摄影师,也是格外热情。 拍摄结束,其中一位女生就忍不住上前问:“学姐,你大学学的是摄影吗?” 江槐絮抬手遮住太阳:“是的。” 女生眼里带着明晃晃的光,看起来像是十分感兴趣:“你说我也可以学这个吗?” “如果你真心想选择这个,当然可以。”江槐絮温柔道,“只要喜欢,就可以奋力一冲。” 女生像是受到了鼓舞,兴奋地朝朋友说:“好耶!决定了,我要报传媒大学。” “分数都没出来,你就想好学校了?”有同学说道。 “你懂什么,人总是要有点梦想,万一咸鱼翻身了呢?” “那我潼川大学!” “那我就浅梦一个渝南大学。” …… 告别了热闹的群体,江槐絮在校园随意逛了逛,一中和当初她读书时没有太大变化,唯独当初学生众筹捐赠的凤凰木已经开花。 她记得当初只有很小一颗,如今已长成参天大树。 树冠开展,凤凰花压满枝头,瓣瓣娇艳如火,微风吹散燥热。 镜头移动,江槐絮察觉到树下站立的人,心中一动,嗓音雀跃动听地响起:“那边的学弟,看一下镜头。” 那人失笑,抬眸的一幕恰好被相机定格。 花影摇曳,灿若橘阳,树下男人唇角漾起一层不深不浅的笑意,光是一眼便无比令人动容。 江槐絮走下阶梯,一手握着相机,一手亲昵地搂上他的胳膊:“怎么突然来了?” “因为——”男人一时兴起,话语刻意停顿,在收到江槐絮迫切的眼神暗示,才不急不缓的补充:“想学姐了。” 其实并不难猜测,在谢淮则问她什么时候回渝南时,他已经踏上了来潼川的路,又从朋友圈看见她所拍摄的校园风景,自然不难猜测她的所在地。 刚才谢淮则那句学姐分明是效仿她刚刚的话。江槐絮脸微热,却格外受用地点头:“那学姐就带你逛逛校园吧!” 两人去了趟小卖部,江槐絮从冰箱里挑了一瓶蜜桃乌龙茶,“这可是我高中最喜欢的,这个牌子的也不腻,口感不错。” “这这这!这是我最喜欢的辣条!有点甜,不会太辣,你应该能吃。” “我们体育课还会偷偷买一副扑克,就坐在草皮上玩,输了弹脑瓜崩。不过我老当地主,总是被欺负。” 她说的时候,眉眼染上一层回忆的柔和。谢淮则静静听着,全无不耐,一字一句认真记下。 对谢淮则来说,这都是鲜活而具体的,也是她的生活中,他不曾参与的部分。 走出小卖部时,两人意外遇上一位老师。 老师大概三十左右,正诧异地看着二人:“谢同学?” “舒老师。”谢淮则礼貌打招呼。 “好久没见,小谢同学真是越想越好看。”舒甯看着谢淮则,满意地说着,而后又对着江槐絮颔首:“你是谢家姐姐吧?” 这话江槐絮不知道该怎么接,该解释当初她是以假身份参加的家长会吗?想到那段记忆,江槐絮缓缓挪了挪手,就要从谢淮则的手臂滑下去,然而下一秒便被他握住。 正当她迟疑不决时,谢淮则出声道:“曾经是,现在不是了。” -- 第104页 “她是我妻子。” 谢淮则态度很真诚,将当初因为特殊原因,所以不得已让江槐絮假扮亲姐来家长会的事情托盘说出。 舒甯年轻,明显也对他印象很好,倒不觉得有什么,“原来如此,那老师祝你们幸福。” 看见谢淮则,舒甯似乎想起了什么,不由问道:“对啦,还记得你离开一中前的最后一份作业吗?” 谢淮则凝神,想不出老师说的是什么。 “许多同学最近都跟我说收到了,我当初路过南街邮局也是抱着一试的念头,谁想到真的能送到。”舒甯语气轻松道。 其中不乏有人写的是给未来的自己,无疑是写下了当时的希冀,说希望七年后的自己已经是个上市公司老总,结果还是卑微的打工人日常。舒甯毫不意外的收到一堆抱怨,她一个个安抚下来,这会不免有点好奇,谢淮则这样的人,应该也是写给自己的吧? 经她这么提醒,谢淮则不动声色看了眼江槐絮,突然说道:“我写的是,致姐姐的一封信。” 和舒甯告别之后,两人沿着教学楼走,突然兴起往曾经的班级走。江槐絮待过的班级比谢淮则的教室低一层楼。 抵达十班时,两人一瞬间仿佛重回故地。 “那封信。”江槐絮顿了下,抬眼撞上谢淮则的视线,“我收到了。” 站在谢淮则以前的座位旁,江槐絮笑了下:“可惜是未完待续,还挺期待你后面想写什么内容。” 谢淮则终于想起来,收完作业过后,乔宇随口跟他提起,那封信已经代他上交。当时他觉得也不一定能送到,便没太在意,如今才仔细想起信里的内容。 “想对你说的话太多了,以后还有很多时间跟你讲。”谢淮则认真地看她。 江槐絮愣愣看着他,半晌才道:“你好土啊。” 教室里都是空桌椅,她半坐在了桌沿上,撇过头,嘴角却牵起笑意。 礼堂的毕业生晚会热闹非凡,声响却传不到教学楼,四下静悄悄的。 谢淮则沉沉看着江槐絮,忽而抬起她的下巴,转向自己,在他低头的一刻,江槐絮双手撑在桌面,却微微仰着头。 彼此的气息缱绻交错,一切仿佛都在情理之中。 谢淮则的手落在她的颈后,温柔地一下一下摩挲着光滑的皮肤,江槐絮能感受到对方撤开了距离。 窗外晚云起伏,星幕下沉,星星点点坠入他的眼眸。 双目相对,谢淮则问道:“姐姐,记得家长会的时候,你说过的话吗?” 江槐絮眼睛很亮,悦意也缱绻。 “记得——” “我会一直对你好的。” 作者有话要说: 番外总共两则~重返校园,热衷于让大家变年轻。 第48章 番外二 四月莺时,近窗花树正盛,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 在江槐絮今年的生日即将到来之际,二人休了个年假去旅游,目的地是三亚。四月份去海边也算不错,旅客不会很多,天气也不如夏季那样炎热。 飞机落地,二人在机场打了车,酒店是江槐絮订的。推开窗就是咸软的海风、裹挟温度的空气,以及一望无际的海洋。典型的海景房。 拍了几张窗外景,江槐絮躺到柔软的床面上,突然犯了懒,玩起手机。 谢淮则边放置行李,边抽空瞅了一眼,知道她大概是开始发朋友圈了。 这个人爱记录的习惯倒是一如既往,而朋友圈所呈现的往往只是江槐絮希望大家看到的,至于其他更多的,只有谢淮则清楚。 他的嘴角愉悦地勾起,把江槐絮佩戴的墨镜放好后,坐到了床边。 见状,江槐絮自然而然地躺在他的大腿上。 “今天想去哪?”谢淮则有一搭没一搭地把玩她的头发。 “去环岛骑行吧。”江槐絮的视线从手机屏幕移到他脸上,“好久没有坐你的后座了。” 江槐絮的要求,谢淮则从来都会满足:“行。” 其实江槐絮也会开机车,是因为之前和谢淮则有过骑车经历后,她上大学便考了个机车驾驶证,不过碍于没有摩托车,向来开的少。如今有免费的司机,她倒是惬意无比。 租了一辆摩托车后,谢淮则贴心为她戴上头盔。 沿着椰梦长廊驶去,漫长蜿蜒的海岸线一眼可见。暮霭与蔚蓝海湾对饮,雾敛进云层,随着落日下沉,帆船归港,只余群鸥还流连忘返。 晚风吹拂侧颊而过,喧嚣与烦扰似乎都被抛在身后。 江槐絮双手敞开,清晰地感知风。 风的距离刚好,温度也恰到好处。 恍惚中让人觉得,他们的夏天回来了。 总在诗集里提到的海不再遥远,触手可及的是微光与少年。 江槐絮的手稍稍合拢,搂住身前人的腰,脸颊微烫。 当下,她不需要幻想未来,也不必坠入旧梦,只用仰头迎向光影,做落日唯一的信徒。 旅游景点总会有明信片小摊,江槐絮买了几张卡片,打算在海南寄出。 谢淮则平日对这种事情都是不太热衷,如今看着她期待地写信,倒生出了几分兴致。他寻思着看看江槐絮要写些什么,却不料江槐絮把明信片一翻,不太和善地说:“我写给余情的,这个你就不要看啦。” 他微一挑眉,收回眼,没再说什么。 -- 第105页 将车停放完毕,两人躺在沙滩上,谢淮则开了一听啤酒递过去,瓶口咕噜冒着汽泡,江槐絮接过喝了一小口,抬头看向夜空星辰。 江槐絮神情柔和,眨了眨眼:“今晚的星星好亮。” 谢淮则也在看星空,只不过没几秒,他便偏头瞥向江槐絮:“嗯,是挺亮。” 江槐絮侧过脸来,星星碎进了眼底,她会笑的双眸轻易勾起最原始也最直白明了的绮念。 她这回没有迟钝,朝男人的方向靠去,轻闭上眼,含笑送上自己的唇。细微的酒精温缓地融入,在唇舌中蔓延。 耳鬓厮磨难免成为情人直接的交流。 啤酒罐搁置在沙上,江槐絮一时没拿稳,摇晃中倾倒一点液体。 海平面昏暗,高地明灭的月光下,只有面前人深入眼底。 而那封裹着海风的明信片最后跨越海岸抵达渝南市。 甜蜜度假回去后,工作依旧该面临。 贺尧敲了敲门进来,随手甩了一个东西到桌面,“你的信。” 他笑了笑:“这年头还有人送这玩意呢?” 顷刻间,谢淮则似乎意识到什么,睨了他一眼,客气把人请出去,才慢条斯理地拆东西。 明信片的页面是一片湛蓝的海,万里无云,海天一色。 是当初江槐絮挑挑拣拣选出的一张。 第二张是落日余晖下,浪涛激打礁石的画面。 最后一张是夜晚的海滩,繁星密布,遥远而耀眼。 谢淮则没有一开始慢条斯理的劲儿,匆匆翻过面,迫切的想知道江槐絮会写什么。 第一张是写给十八岁的小谢同学。 [见字如面! 当年读书时,工艺流程对我来说就是一大难题,因为我化学最差。不过不得不说,我们小谢真厉害。但是上课还是不要开小差的好,学习才是王道! 我想,这时的你应当充满了困惑迷茫,无论是起伏跌宕的生活,还是陷入低谷的现境,都让人难以挣脱。但请你相信,所有问题都不会困扰你太久。烦恼的时候就听听歌吧,音乐不会骗人。 可以试着期盼一些好消息,比如明天多云转晴,夏日可乐加冰,夜晚繁星点灯。 或许也可以期待一下我,再等一些时间,我就和春日一起来陪你。 在不远的将来,坏天气也有可爱之处,你会和光同行,至春明。] 第二张是致我的宝贝。 [提笔写下昵称时,我心里暗念着肉麻,希望你不要介意,因为我也不想改。 邮件写多了,写起信来反而有些不适应,不过想到对象是你,却也觉得无所谓了。躲着你写信不是因为别的,只是想给你一个惊喜。 偶尔会遗憾没有陪你经历最难的时间,也因看见你与过往和解而感到由衷开心。所以在此也想告诉你一个事实,以后就不用再害怕灰暗啦,因为有我在,我会一直为你打光。 听说看海是件浪漫的事,所以今年我们来了海边。但其实在我看来,浪漫的不是这件事,浪漫的是我们才对。 潮水声声,远处是海,近处是你,我想今晚可以睡个好觉。 记得,梦里也要见面哦。] 第三张是一段诗集: [偶然看见的,想分享给你: 从今而后 请居住在你 彩色的梦里 假若好梦更难圆 请居住在我 被爱的笔端 ——《抱着你和人间》] 看见这三张明信片,谢淮则不可避免地联想到了他十八岁那年,在枯燥的课堂上,写下了一封自以为会漂流四海,总之难以到该收信人手中的信。 时隔多年,他收到了四月的回信。 当初未完的信件因她的回应而变得完整。 谢淮则已经记不清年少时怀以什么心情写出那些话语,平素沉默箴言的人也会因为一时的表达欲,将真实心绪加注在纸笔上。 这样强烈的心情,除了会对江槐絮产生,再也不会有别人了。 江槐絮下班回家,晚饭是期待已久的意面。 “怎么今天做意面了?”江槐絮问道。 “纪念一下。”谢淮则缓缓道,“老婆第一次给我写信。” 她慢半拍反应过来说的是明信片一事,舔了舔唇回道:“有些话不太说得出口,但是又想告诉你,所以只好通过这个方式。” 还记得那会她遮遮掩掩不愿给他看,甚至说是送给余情的。然后收到明信片的人却是他。 江槐絮这般有点幼稚的行为放在谢淮则眼里却成了可爱的加分点。 “那我替十八岁的小谢同学感谢姐姐,没有失约。” ——和春日一样回归,而后心甘情愿陪在他身边。 温情过后,江槐絮不由好奇起来:“你说你那时候怎么就喜欢我了?” 话落,她补充:“小小年纪不学好。” 其实问出这个问题时,江槐絮已经想好回答,比如说——见到你的第一眼就喜欢上了。 想着想着,她又吐槽自己土不拉几的。 她随口一问,谢淮则却想了很久,才回道:“其实我当初也很迟钝,直到发现还没离开,我便开始想念有你的日子。” 察觉到舍不得以至于抗拒的一刻,他才领悟过来。 是因为喜欢这一前提,才推动了不舍得的想法。 -- 第106页 江槐絮挪了挪步子,扑进他的怀里,用脑袋轻轻蹭了蹭他的颈,“小谢同学,可以结束你的单相思了。” “嗯。” 谢淮则低眸,恰好迎上江槐絮的目光。 他没有说完的是,失眠逐渐形成日常,每当艰难进入没有梦的睡眠前,脑海里浮现江槐絮的一帧笑容,也是他的习惯所在。 过后很长的时间里,想念一个人成为难以抑制的事情,就像是一种嗜好,深刻地印在了他的生活当中。 而无论岁月是疾速前行还是缓慢流逝,他的嗜好依旧未变。 作者有话要说: 这本属于早期练笔,写的不太好,番外是最近写的,隔了好久才补上。谢谢大家看到这里,故事到这里也结束了,希望大家多多包涵,如果喜欢的话也是我的荣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