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日出逃》 第1页 [现代情感] 《假日出逃》作者:鱼眠于海【完结+番外】 文案 他在班里就是会惹人注目的那种人,个高腿长,喜欢打篮球,擦汗的时候会露出线条流畅的腹肌。 还有些别的方面,他成绩中游,笑起来有点轻佻,吊儿郎当的,骑车总是塞着一副耳机。 再小一点的方面,他早上有起床气,好懒散,总是没骨头的往人身上靠,身上有阳光的味道。 言律就是这么一个人。 而温月品学兼优成熟稳重,在班里稳坐第一。她独来独往,清冷疏离,像朵高岭之花。 两个人八竿子打不到一起,从座次表到名次表都隔着山,唯一的共同点只有都是复读生。 没人知道两个人从小就是青梅竹马,也没人知道温月每天最开心的事情,就是和言律一起上下学。 温月喜欢那晨间的雾,深宵的月。连同那燥热的风,潮湿的汗,一并喜欢。 所以也没有人会想到,在四月的一天,温月翻了阳台去找言律,她笑着露出虎牙: “小律,我们一起逃跑吧。” 毕竟模范生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来呢,更不会偷偷喜欢了言律好久对吧。 小剧场: 高考完后的暑假,两人按照约定一起去海边。 温月蹑手蹑脚爬到沙发上,偷偷在男朋友嘴巴上啄了下。 言律半阖着眼就把不老实的人手反剪上去,“又玩偷袭?” “又玩装睡?”温月不甘示弱地舔了舔唇。 *短篇,he。我流双向暗恋,我流公路文。 *高考之前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内容标签: 因缘邂逅 搜索关键字:主角:温月,言律 ┃ 配角:预收《说谎游戏》《丧系之春》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想和你一起走,直到世界尽头。 立意:浪漫至死不渝。 第1章 门外传来门锁打开的声音,紧跟着是高跟鞋踩上地板,鞋子被脱掉,磕到地上瓷砖的“咚”声。 “月月。”赵女士的声音穿透了墙壁,直达温月的耳膜。 她妈妈下班回家了,她瞥了眼左手的手表,已经十一点二十。 等到十一点二十八,赵女士才进了温月房间,她拿着一碗切好的苹果,放到温月的书桌上。 赵女士是拿着钱夹进来的,她朱红的软皮钱夹已经用出了无数褶,看不出原本的颜色,她从里面翻出两张一百,压在碗的下面,同温月说:“妈妈过两天要出差一个礼拜,两百块钱够不够花?” 温月扫了纸币一眼,继续下笔,“够的。” 赵女士摸了摸温月的头发,将有些挡眼睛的那一缕挑开,问:“这次小测怎么样?” “第一。” “这次肯定不会有问题了!”赵女士脸上绽开满意的笑。 “嗯。”温月乖顺地点头,这样重复的对话她已经疲乏厌倦。 她继续看着试卷上面的习题。 一块苹果猝然出现在眼下,她还没张口,赵女士便剥夺了她的机会,“再放就锈了,快吃。” 她张嘴咬住,在嘴里含着,还没嚼,下一块也到了眼前,她无力地抗议:“我自己来。” 赵女士将果块放回碗里,温月不用回头也知道她正看着自己。 温月拿起牙签,顿了下,才举起手,又送了一块苹果进到嘴里,艰难咀嚼了几下,软烂的果肉哽过咽喉进到胃里。 她知道赵女士还在旁边看着,看着她吃水果,看着苹果一点一点被她吞咽进去。 温月吃得很快,中间没有停顿,终于吃完的时候牙签被她钉飞镖一般射进碗里,发出解脱的响声。 赵女士等她吃完便将碗收走,她出去片刻便去而复返,手里拿着核桃和钳子。 剥了两个,放到她桌上,“每天两个核桃,对脑子好。” 温月一把抓过全塞进嘴里,赵女士才终于给她带上门,跟着外面也终于传来水声。 赵女士工作很辛苦,她白天一份工作,晚上还有一份兼职,都不是多赚钱的活计。 等到赵女士那屋熄了灯,温月才将书桌收拾好,书本全收进书包里,她去刷牙冲澡,途中和蟑螂打了个照面,她面无表情地用冷水把蟑螂冲进了下水道。 桌子上的两百块钱被她抚平,她打开书桌右边最下的抽屉,从里面找到那本《罪与罚》,翻到最后一页,将钱夹了进去。 里面已经有不少钱了,多数是些零钞,二十,五十的,厚厚一叠,都被压得整整齐齐,贴在封底的硬壳上。 温月把钱仔细点了一遍,她又去把手洗净了,才躺到床上。 两天后就是清明假期,学校会早放学,班上有人出了水痘,妈妈要出差。 温月唇角翘出个弧度,她很快安稳睡着,并做了个好梦。 一个和他一同逃走的梦。 - 第二天赵女士还在睡觉,温月轻手轻脚梳洗完毕,背着书包,拿出钥匙将门锁锁舌拧进去,无声合上门又旋了两圈上锁。 四月里,天气尚不太热,晨光熹微,她已经咬着包子站在楼下推自行车。 她的自行车是老旧款,和她娇小瘦弱的身躯比起来,座椅实在是过高,她每次都要废一番力气才能上去。 住的是筒子楼,只有这种老旧的自行车不容易被偷,就算是不上锁,小偷大抵也懒得偷,破旧得不成样子,转手卖不掉。 -- 第2页 温月将叼着的包子用手拿住,她朝着不远处的颀长身影叫道:“小律。” 言律背着光,阴影将他所有表情都隐去,只看他打了个呵欠,眼角沁出点水,睡眼惺忪地望过来,“温月。” 温月看着他揉了揉眼皮,他皮薄,揉了两下,眼尾开始发红,他懒懒散散,还在和周公扯衣带似的,带着不愿意清醒的挣扎。 她骑上车,在他旁边停下,“一起啊。” 少年身上蒸腾着热气,手臂因为握紧了车把手绷出了流畅的肌肉线条,和她截然不同。 言律漫不经心“嗯”了声。 “等会一起买早点吃?” “不去。”言律一踩脚蹬就骑车走人了。 得到意料之中的答案,温月只是鼓了鼓脸颊,跟着连踩了好几下,就追了上去。 他们读的是W市的睿升高中,有名的复读学校,他们中学高三有一半的班都是复读生。 两人都是选择了复读的考生,不过他们都是应届班的,温月是因为自身基础不差,她甚至在家自学都不会有太大问题,而言律则是受不了复读班死气沉沉的气氛。 四月调考之后,学校正好迎来了春季运动会,他们应届班自然是要参与的。老师吩咐下来,每个项目都要报出人名来,由体育委员和班长负责。 不巧,温月就正好是班长,她成绩好,性子沉稳,高三第一次月考完毕,她就顶上了班长的位子,直到现在。 于是,课间两个人便张罗开了,温月站到讲台上,指节敲了几下黑板,朗声道:“运动会要报名项目的来我这里登记下。” 虽说没几个人来,不过好歹也是报了几个人头出来。 言律是最先过来的,他冲体育委员说:“我跑三千米。” 温月听了一耳朵,直接在报名表上面填上他的名字,她的字和人一样,娟秀清晰,一笔一划四四方方,和她戴着的那副眼镜一样,呆板。 言律瞥了她一眼,便伸着懒腰到走廊上晒太阳去了。 他不是体育生,但是热爱跑步和篮球,哪怕是高四,也喜欢在午休和周围几个班的去打上一中午。 报名表是到了午休结束才搞定的,挨个问过人之后,商议了一下微调,最终名单便定下来了。 临近下午最后一节课下课前一分钟,班主任才姗姗来迟,来拖堂。 收到报名表,班主任叮嘱了跑长跑的同学注意□□力消耗,到时候撑不下去一定别硬撑,这几年都有长跑猝死的,不得不提醒大家。 班主任说完才发现后排少了个人,“言律人呢?” 敢情他刚才说了半天白说了,跑三千米的人不在。 “他刚出去上厕所了!” “我等会会和他说小心猝死的!” 温月听到后排好几个人都抢着答话,他人缘总是那么好。 班主任清了清嗓:“还有入场的领队要选一下,照旧还是提名投票。” 领队就是负责进场拿班牌的人,所有班级都需要选个女生出来,不出意外的话,一定是选那个班最漂亮的。 “去年是林秋意,今年还她呗!” 班主任在黑板上写上“林秋意”三个字。 “我觉得温月也挺好!”温月的同桌郁森特别给她面子。 班主任把温月的名字也加上,就在“林秋意”的名字旁边。 温月是清冷型,林秋意则是可爱型的,他们班是理科班,统共也没几个女生,就她们两个已经是里面最出挑的了。 不过,班里最好看的还是顾晚,她成绩也好,可惜她刚好出水痘,这个礼拜都不来上学,在家养着。 也就是因为她不在,才会有投票这个环节,不然毫无悬念。 班主任:“那就直接举手投票,一人一次,别闹啊,耽误的都是你们下课吃饭的时间。” 班上总共四十五个人,林秋意二十一票,她也是二十一票,罕见的,平票了。 班主任:“有谁没投票?” 缺三票,去掉林秋意和温月两个人,这还缺一票。 “缺言律啊!他上厕所去了!” “言律!他回了!回了!” 后面一下乱糟糟的,靠后门的男生大半个身体都在外面,整个班都跟着嘈杂躁动了起来。 温月顺着他们的视线从后门望出去,那个说出去上厕所的人,正叼着面包袋子,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抓着一瓶肥宅快乐水,瓶身还在往下滴水。 他和任何时候一样懒散,微躬着背,沐浴在大家的注目礼下,消失在后门,然后不紧不慢走到教室前门,一边喊了声“报告”,一边伸出右手随意接住了因为他牙关松开而掉下的面包。 班主任也没追究,只想快点结束投票,他侧身对言律说:“言律,投票了,就差你一票了,快点弄完就下课。” 言律掀起眼皮,看了黑板一眼,上面就两个名字,他偏头,没有一丝犹豫,说:“我投林秋意。” 听到并不意外的答案,温月心脏还是紧缩了一下,像被羽毛刮蹭过。 “好,那就选定林秋意了,下课!”班主任很快离开了教室。 言律径直往他后排的座位走,路过温月的时候带了一阵燥热的风,她闻到了面包散发出来的蜜瓜香气,眼睛一斜就看到他颈侧滴下的汗珠。 跑上跑下,然后特地慢悠悠走进来,大概是这个年龄段男生乐此不疲的事情。 -- 第3页 教室里的人几乎鱼贯而出,大家都赶着去吃完饭,拖了这一会,校外好吃的店都该排队了。 就剩下几个人聚集在后排,等着言律一起打球的几个人。 “郁森是真不怕别人知道他喜欢温月啊?” 言律看了下讲台旁边的身影,继续咬着面包,含糊着问:“这什么投票?” 对方一摆手,“就运动会举牌子的。” “哦。” “言律你是不是喜欢林秋意?”有人勾住言律的肩膀,一脸促狭的笑意。 “喜欢你妈。”言律勾起唇角,抬起手肘虚虚地撞了他一下,“成天就知道这些。” 温月听着后排的笑闹声,把擦完黑板的黑板擦在垃圾桶上拍打了会,粉笔灰沾上她手腕。 她肯定言律不是喜欢林秋意,他只是很讨厌温月。 第2章 温月根本不介意有没有选上运动会举牌子,她不爱集体活动。 如果拉着他们班一个人出来问,温月和林秋意谁好看,十个能有八个说温月好看。 如果问,温月和林秋意要和谁一起玩,十个有十个会选林秋意。 所以,这个平票,大部分还是友情票。 不过郁森会选她,她倒不是多意外,就和班上同学说的,谁还能看不出来了。 她也没多想这件事,形单影只走到停车处,骑着那辆自行车便往家里赶。 等到了离家三个街口的位置,她看到言律在等她,他每天都骑好快。 温月知道他不想等,不过是两边家长勒令两个人放学必须一起走,他才每天在这等着。 这周围不太平,长辈都让他多看顾着温月一点。 于是两个人一起骑车停在斑马线上,等红绿灯。 前面红灯倒数还有三十秒,两人已经离家里没几步路,这周围荒得很,过往车辆少不说,这还没到十点,连灯火都稀稀拉拉,和阴天夜晚的星空般。 温月看着言律正百无聊赖地趴在车把上,她打破沉默:“小律,你年年都跑三千米。” 言律初中的运动会也是连报了三年的三千米,温月每次都去给他加油,因为他们初中三年都在一个班。 高中就不在一起了,温月中考成绩比言律好多了,那三年两个人渐渐生疏,直到一起复读,才又像这样每天见面。 “嗯。”言律看着红灯倒数到二十四,他补了一句:“爽。” “我报了400米。” “你行吗?”言律勾起抹嘲弄的笑斜眼看她。 温月略微不满地回:“就操场一圈。” 反正她也不去跑。 言律双手交叠在车把,他将头搁在上面,偏着头,嘴角肆意扬起:“你中考体测跑完晕了记得吗?” 温月记得,自己好不容易跑合格,跟着两眼一黑就晕在了跑道上面,言律和班长把她抱进了医务室。 等她醒过来,言律坐在床边,他单手支着下巴,还有汗水顺着手臂上由于支撑脑袋重量而紧绷的肌肉线条往下滑。 阳光从侧边的窗户照进来,落到他的黑发上,镀上一层金,他看过来,璨光抹过那双黑眸,唇角扬起开怀的笑意,“温月,你好菜啊!” 随后他发出爽朗的笑声,她背过身去不想理人。 温月把充满阳光味道的记忆赶出去,试图纠正他:“体测那是800米。” “弱。”言律情绪不明地笑了声,随后转过头看着红绿灯,“提前找人去看着,又晕了能送你进医务室。” 她也没有很弱,只是体质没言律那么好,他是在冬天只穿一件卫衣都暖烘烘的存在,她穿成一只熊,体温还没他高。 红灯跳转到绿,两人一同过了这条马路,再转个角,便到了家。 言律推着自行车,进入楼道的阴影里,他转过头,扬了扬下巴,“温月,走了。” 温月眨了眨眼,朝着言律搬动自行车的背影喊:“小律再见。” 他很多年都没回过头来,这次也没有。 言律回家第一件事就是被自己爸妈例行一问,有没有好好送温月到家。 每次言律都是一脸无奈,指着阳台上隔壁窗口透出的光,“隔壁灯亮了,你们看不到吗?” 言建平沙哑的烟嗓带着父亲的威严,他狠瞪言律一眼,“你小子每次都比温月上楼快。” “她腿短。”言律没好气地进行第八万遍解释,“我送到楼下了。” “温月女孩子,你主动帮她搬下自行车呀。”方翎对着毫无风度的儿子连连摇头。 温月,温月,温月,爸妈脑子里进了个温月吧。 什么事都要和温月比着,他们两个人本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想到这个,言律眉心拢起,他扯着嘴角,毫无诚意地回应:“明天帮。” 言建平将电视音量调小,随后伸出食指叩击茶几桌面,发出有节奏的声响,打断言律要回房间的行动,“听你赵阿姨说,这次考试成绩出来了,你成绩单呢?” 言律深吸一口气,左肩一松,书包被他晃到胸前,拉开拉链,单手进去翻找了一番,抓出被他卷成一个圈的成绩单,扔到爸妈面前的茶几上,“喏。” “啧。”言建平看着像卷尺一样被团成一圈的成绩单,用指头拉开,看着上面的成绩和名次,额上青筋暴突,“怎么回事?你心思放学业上了吗?每次考一点进步都没有!你能不能学学隔壁温月,从来没考出过前三!” -- 第4页 条形的个人成绩单被随手放到桌面,言建平的食指快速叩击桌面,“你说你们一起长大,人家数学考145,你连125都考不到!” 言律听着那急促的敲桌子声音,眉心紧蹙,手也握成拳。 他知道再听两句,爸就会放过他。 但是,他忍不住不服气地怼回去:“怎么没进步了,不是进步了十几名吗?” “十几名够什么,那是全校十几名,你在班上进十几名啊!”敲击声不停,言建平语气加重,“阿律,马上高考了,你这成绩怎么办!” 言律不以为然地说:“就读个二本呗,又不会怎么样,读个四年早点出来工作了。” “你怎么说话!”言建平改为用四根指节敲击桌面,声响随着他的情绪变得急促,“让你考个一本能要你命!温月发挥失常都过了本一线,你呢!” “本来就是你们非要我复读。”言律小声嘟囔,看言建平脸色愈发难看,他撇了撇嘴,“万一我今年超常发挥了呢?” “就两个月了,下次月考你数学再考这分数,你等着再读一年吧!” 言律不说话了,决定“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烂泥扶不上墙!”言建平看着他吊儿郎当的样子,用力一拍桌子,“快去学习,自觉点!” 言律转过身,往自己房间走,走到房门口还能听到妈妈在小声劝爸爸,“你别给阿律这么大压力。” 他背着书包回了房间,看着白色的天花板,感觉像要压下来似的,把他压死。 一定是夏天到来了,不然他怎么会觉得透不过气来,要窒息过去。 筒子楼隔音都不行,温月家和言律家隔了不到一米,这个天气两家都开了窗,温月在隔壁什么都听见了。 赵女士又拿她的成绩去耀武扬威了,她的分数像赵女士身上的孔雀毛,遇见家长同类,非要把人给比下去。 温月摁亮了台灯,从书包里摸出今天发的试卷,他们早就进入无止尽的刷题阶段,每天做的不是真题就是模拟题,一套又一套的试卷,无休无止。 尖细的笔头落在纸上,她一笔一划地演算着习题,草稿纸上面的字迹都整整齐齐,她在验算。 验证完毕,温月用橡皮擦将题号下面的铅灰色标记擦去,才开始对答案。 她换上红笔,给自己计分,再加上错题本,她积攒的错题已经又大半本了。 做了两套试卷,温月舒展了一下筋骨,她抬眼看书桌上的小闹钟,已经快转钟,赵女士估计要再晚点才会回来了。 赶紧收拾衣物去浴室洗澡,夜里水都不热乎,温温的,她随便冲了几下便湿着头发回到书桌旁。 白色的毛巾搭在尚滴水的头上,她脖子到胸口还带着热气熏出的粉,待她取出那本《罪与罚》点了一遍钱,那些粉色才消去。 温月觉得自己和课本里面《欧也妮·葛朗台》的主人公一般,总是数着自己的那点财产,非得数上一遍,才能安心睡觉。 还有一天,最后一天,也许是高考前的最后一次机会。 - “小律,早啊。”温月微笑着打招呼。 言律只是微微抬眼,点了下头,又将注意力放回手机。 今天倒是清醒着。 “吃不吃?”温月把装着包子的袋子在他面前晃,透明的袋子上面还凝结着热气蒸出的雾气,她诱惑道:“豆沙的。” 言律头也不抬,“不了,一会去校门口买粉。” 温月弯下身,让自己挤进他低矮的视线范围里,“已经不喜欢吃甜的了?” 言律看着娇小的少女歪着头,马尾从耳际垂落下去,镜片里反射出背后太阳的光亮,他淡淡“嗯”了声。 温月皱了皱鼻子,似乎不满意他敷衍的态度,起了身后还一直望着他。 她三下五除二将豆沙包几口解决掉,她坐在自行车上准备,言律还低头看着手机。 自行车是男式款,让她凭空高了许多,一斜眼便看到了言律手机上面的聊天界面。 最顶端上有两个字,小晚。 唉,挺关心同学的啊,顾晚这个时候得了水痘,该是糟心死了。 首先成年之后得水痘会比较难恢复,而且容易留印子,顾晚那么好看,脸上留痘印的话,她肯定不舒服。 再者顾晚也是复读,她平日也刻苦非常,一个礼拜不能上课,也该心焦。 温月又看了言律一眼,他手指快速在虚拟键盘上来回,已经打了好些字上去。 他们是一个高中的,该是很熟。 一时走不了,温月便看着车把手发起呆来。 她和言律的水痘是小学一起出的,她打小就体质差,年级里不知道是谁传染给了她,她回家和言律玩了一晚上,第二天言律就开始身上痒,掀起衣服,和她一样,好多红包。 两家的家长轮流看顾,不让两个倒霉孩子挠痒痒,晚上睡觉都是把两人连着被子一起捆起来。 两人像蚕蛹般睡在一处,小嘴里喊着的全是痒痒,两个人还偷偷在被子里面滚着撞对方,希望减轻一些身体的瘙痒。 回忆因为旁边的声响猝然中断。 “傻笑什么?”言律收好手机,抬手自温月头上挥过,随后蹬上自行车,“走了。” 温月头发被碰到才回了魂,把头从车把上抬起来,“哦。” -- 第5页 她骑到言律并排的位置,没错过他略微上扬的嘴角。 心里又涌现出那丑陋而熟悉的情绪,言律很久都不曾那样对她笑了。 温月的傻笑隐去,她握紧了车把手,心里突然响起那句话:温月,你好菜啊。 第3章 睿升的早读从七点开始,两个人在六点五十达到校门口最近的一个路口。 言律偏了车把,“温月,我去买米粉吃。” “嗯,拜拜。”温月继续直行,她吃过早点了。 只要她吃过早点,言律就是校门口吃,她没吃早点,言律就是不吃。 不想两个人骑车一同进校门,大白天也根本没什么危险。 言律就是讨厌她到,不是必要一起,最好什么关系都不要扯上。 温月在校门口,往街对面看了一眼,他在买早点,一米八七的身高在那一圈攒动的人头里面分外显眼。 即便隔着那么远,她还是轻易在脑中能浮现出他的侧脸轮廓,高挺的鼻,深得不太明显的双眼皮,下面是微垂而偏长的眼睫毛,他半耷拉着眼皮,散发出对什么都不感兴趣的颓气。 大早上他就是会这样,睡不醒。 温月转了头,往教学楼走。 言律踩着预备铃进的教室,手里还拿着校门口买的米粉,他周围一下躁动起来。 “早知道让你帮我也带一碗,没吃早饭,饿死了。” “早读嗦粉,天打雷劈!” 言律没理他们,赶紧把还有些烫的米粉往嘴里塞,趁着老师还没来,他得处理掉“犯罪证据”。 也就两分钟,言律提着碗就从温月旁边走了过去,扔到前面的大垃圾桶里面。 回去的时候,他手肘一个不小心擦碰过去,把温月放在桌边的保温杯碰倒,保温杯顺着桌缘就往下掉,言律眼疾手快在落地前左手一抄,把保温杯捞了回去,他直起身放回温月桌上。 温月看他微挑了下眉,“不好意思。” 她跟着微微点头:“没关系。” 他们在学校就是这种定位,不太熟悉的同班复读生。 温月坐在第一排,言律坐在最后一排。温月的排名是全班第一,言律则是在十五名到二十五名间浮动。 不管是名次表还是座位表,两个名字都远得像隔了银河。 贺嘉脖子歪着往他面前凑:“言律,你是不是故意撞的?” 言律不客气地一掌盖在他脸上,把他恶心的笑容盖住,“老子那么无聊?” “不过温月也挺好看的!”前排的沈昭阳也晃着凳子往后靠,一脸的跃跃欲试,“要不是她一心只有学习,保不准多少人想追。” “我就非得喜欢个谁才正常?”言律哼了声,露出一个略带嘲讽的笑意,眼睛盯着前排娇小的背影。 不小心碰掉水杯都能被人误会,要是让人知道了两个人青梅竹马,怕是要初中恶梦再临。 初中两个人上下学都一起,温月还老在他们家吃饭,全校都传两个人是男女朋友。 他还被喜欢温月的校霸叫出去单挑过,想起来都头疼。 “不喜欢她也好。”贺嘉掰开言律的手腕,“你知道郁森和她表白她说什么吗?” “什么?”言律看贺嘉一脸“我就知道你好奇”的表情,差点又一掌盖过去。 贺嘉板起脸,进行场景还原,“‘我不会喜欢考试名次在我后面的人。’” 跟着他自己先乐了起来,甚至抑制不住地拍了下手掌,“郁森气死了,然后一直努力学习,这次都考全班第三了。” 都几年了,温月还这样,初中她是年级第一,也这么拒绝人。 老师进来后几个人闭了嘴,言律眼皮一掀,漫不经心地朝第一排的马尾辫看去。 她手里翻着单词卡片本,她自己做的,上面写满了各种生僻词汇和扩展语法,她一点分都不想丢。 言律嗤了一声,毫不掩饰对温月的不屑,她和初中比起来,真是一点没变。 正常人怎么可能考过她?估计她就没七情六欲这种东西,是个满脑子都是《五三》的小书呆子。 就算真有比她考的好的人喜欢她,他也不觉得她就会答应别人的追求。 温月并没有听到后面男生对于她的这番讨论,她仔细背着单词,看着文法,即便只有万分之一碰到相关词汇的可能,她也要背。 同桌郁森看着她自制的单词本,手肘碰了她一下。 温月下意识往旁边挪了点,把距离隔开。 郁森叹了口气,低低地喊:“温月。” “嗯?”温月看完那个长单词,才抬眼看他。 “下早自习有点话想和你说。” 温月眉心不自觉蹙起,她大概知道郁森要说什么。 最开始,郁森还只是含蓄地表达,表现在喜欢和她说话,喜欢问题目,经常流露出想帮助她的意图。 之前沉不住气已经和她表白过一次,现在怕是又要…… 温月舔了下干燥的嘴唇:“好。” “五楼半,我在那等你。”少年的眼眸里有星星落下。 温月很想说不要搞得他们两个像早恋似的,不过看郁森的表情,她把话咽了下去。 下课铃一响,郁森立马就离开了教室,还在前门目光灼灼看了温月一眼。 温月咽了咽口水,在座位上磨蹭了好几分钟,才起身前往五楼半。 -- 第6页 他们教室在四楼,五楼半人很少,再往上就是天台,一般没人。 温月一过去,郁森早在那等着,他手握着楼梯扶手,似乎在排遣等人的无聊。 等她走过去,郁森便深吸一口气,说:“温月,我还是喜欢你……” 还未等温月开口,郁森抓住她左腕,急急道:“我这次月考第三名了,虽然还是考不过你,但是……” 温月唇瓣蠕动,却没说出话来,只有目光垂向自己被抓住的手腕。 手腕被郁森攥紧了,他焦急地继续往下说:“温月,我是真的很喜欢你!” 就在这时,言律和他那帮朋友从天台上下来,他打着呵欠,单手盖着张大的嘴。 温月猝不及防撞上他的眼神,他垂下眼,旁边窗户的阳光打在他脸上,捉摸不清情绪。 言律视线落了下去,少女细削的手腕被郁森的大掌压出一圈白。 他烦躁地转开视线。 几乎是下一秒,他把手插进裤带,快步往下走。后面几个人都尴尬得没讲话,纷纷装作没看见也没听见,无视两个人直往楼下跑。 二人错身的时候,温月闻到淡淡的烟味和浓郁的橘子气味,他们上天台抽烟了,然后剥橘子和吃橘子来压烟味…… 言律,也会抽烟了? 这个疑惑从她脑中一闪而过,面前的男生一下挤占了她的注意力。 看到几个同班的,郁森清醒过来,触电似地收回手,他不好意思地挠头,视线全落在她的手腕,说:“那个,抱歉。” 温月将手腕收到背后,另一只手细细摩挲过方才郁森抓过的位置,她面色不改,“快高考了,我们还是把心思放学习上吧。” “高考完了呢!”郁森听到不是拒绝的话,欢欣雀跃得快跳起来,“高考完了,能……” “到时候再说。”离高考日期太近,她也不想把话说死了,免得影响郁森发挥。 这个年纪的情绪会有多么不稳定,她再清楚不过。 郁森看着她,迟疑了下:“温月,你是有喜欢的人吗?” 温月愣了下,摇头,“高考之前不要再说这些话了。” 言律挺无语的,他上个天台吹吹风,就撞见这么尴尬的一幕。 很快,耳边响起了他两个朋友的念叨声。贺嘉勾住沈昭阳的背,声音很大:“卧槽,郁森也太痴情了,他喜欢温月什么啊!成绩好?她笑都不怎么笑!” 言律表情散漫,语气里却夹杂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恼:“小点声,你小心郁森和你激情solo。” 贺嘉一楞,还真的被吓住一般咽了咽口水,声音压低了些:“这不是受到了惊吓么?” 沈昭阳看了言律一眼,没想到他会说出这种“人话”,他平时都不怎么参与这类话题。 不过他也没多想,刻意压低了嗓继续和贺嘉说:“温月会答应吗?” “谁知道。”贺嘉浅白他一眼,随后,嘴角一撇,吊儿郎当的跑到二人跟前,倒着往教室走,音量又大了起来:“烈女怕缠郎!指不定毕业就在一起了!” “贺嘉你是不是整天被你姐姐妹妹逼着看电视剧,这都用的什么破词?”沈昭阳阴阳怪气乜他一眼。 “看个屁!” 几个人嘻嘻哈哈就回了教室,这件事也因为贺嘉那个大嘴巴,大半个班的人都在这个课间知道了这件事。 温月和郁森前后脚进班,班上响起了轻佻的口哨和掌声。 言律看着郁森的耳根慢慢染红,另一个当事人表情都不带变的,坐回自己座位就开始伏案写字。 嗤,就说她没七情六欲…… - 温月趴在阳台吹着晚风,轻簌簌的声响从远处传来,今夜空中除了一轮月洒下柔柔的光,竟是见不到一颗星,所以明天该要下雨吧。 初夏夜里有种疏冷的气味,吸入肺里便侵染全身,连心头的火都要跟着凉下去。 她偏头看着隔壁屋子里透出的光,便走到阳台边缘,一个跨步站了上去。 六十八厘米的距离,她腿一迈,倒也稳稳站到了隔壁阳台围栏上。 一个恍惚,像回到了几年前,两家离得近,她和小律要一同玩,就是翻阳台,两个人的卧室都直通阳台。 翻过去,敲下窗,就是两个人的暗号。 温月轻敲了几下玻璃,拽了下窗帘,一个闪身进到了隔壁屋子。 “小律。”声音轻轻的,有些软。 温月每次喊他名字,都和她平时讲话不一样。 具体哪里不一样,言律又说不出来。 言律打着赤膊,他很热,屋子没开空调,他就这么大剌剌地看着温月,右手把嘴里叼着的笔拿下去,问:“过来干嘛?” 他露出了劲瘦的肌肉线条,温月目光落了下去,扫过腹肌的沟壑和延展向下的人鱼线,都是平日藏在他衣服下面的风光。 想来也对,喜欢跑步又爱打篮球,平日里懒散地骑着自行车的小腿也紧绷出流畅的线条,充满青少年蓬勃的力量感与爆发感。 “我们逃跑吧。”温月将视线移回他脸上,漾出笑意,“我出钱。” 第4章 我们逃跑吧。 言律没明白她话里面的意思,他眉心紧蹙:“你什么意思?” “一起跑吧,离开家里,跑几天。”温月嘴里蹦出几个词组,将她的想法阐释清楚。 -- 第7页 言律几乎是下意识地问:“赵阿姨呢?” 她妈妈在的话,她是不会提出这么出格的想法。 言律被自己理所当然的想法惊到。 “出差,一个礼拜。”温月靠到他书桌上,手握住桌缘,正好挨蹭到他的手背,“陪我,好不好?” 言律不动声色把手往右边挪了少许,他掀起眼皮,“温月,你会需要我陪?” “我需要。”温月坚定地点头。 言律开始讨厌自己,发生了那种事情之后,他还是没办法放着温月不管,“你怎么了?” 她和平日里差别太大,无论多迟钝的人都该感受到她的不对劲。 温月披散着头发,发梢微湿,她连眼镜都没戴,眼里蒙着雾,眉目轮廓在台灯的光影下,居然生出两分温柔。 她长得不像赵阿姨,少了那种市侩,她总是清清冷冷,像潮湿雨季后草木上沾染的雨露湿气。 才八点,她穿戴整齐,不是校服,她穿着简单的短袖,搭配着水洗到发白的七分裤,露出一截足踝,下面是普通的帆布鞋与短袜。 很适合离家出走的打扮。 只是,为什么? 他是不是早该在隔壁七点多便响起水声时察觉到她的异常。 温月好像没听见他的提问,她催促道:“小律,走吧。” “为什么找我?”言律盯着她的眉眼,看她神色如常,他突然唇角一扬,吐露出心底的恶意想法:“你没有朋友吗?” 少年脸上的得意带着刺,她的心脏像一只充满氢气的气球,入口处的结被刺穿,气体慢慢泄了出去,它无声地恢复干瘪,垂到地上。 只是她声音还是冷静:“我只有你了。” 温月看着他,很慢地补充了一句:“只有你这个朋友了。” 从小到大,只有言律这一个朋友。 也许算不上朋友,只是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 言律默着看了她好一会,才开口:“去干嘛啊?” 温月笑了,她知道言律这是答应了,她提出要求,他总是不会拒绝的。 “想去看海。”W市是内陆城市,离海很远,温月从来没看过海。 想要感受粘腻潮湿的海风吹过脸颊,兴许还会带着咸味,也想漫步沙滩,让海浪打过脚背,最好能和言律一起看星星落在海里。 言律不知道她哪来的奇思妙想,他不自觉松开右手握住的笔,问:“怎么去啊?” “骑车。” 言律喉头一哽:“你认真的?” “嗯。” 言律提醒她:“你妈妈发现了会报警的。” “她不会发现。” 温月一直都冷静着,没有被他任何一个问题激起情绪起伏,这让言律很是烦躁。 “我家可是会发现的。”言律已经能想象到他非得被言建平把皮都给扒了不可。 温月离开书桌,朝着言律的房门倒着走了两步,“我可以和叔叔阿姨说。” 言律不自觉拔高了音调:“你疯了?” “叔叔阿姨会答应的。” 言律试图从她表情里面寻找出害怕的情绪,可他除了笃定,什么也看不出来。 他突然有些丧气,他微眯着眼命令道:“那你现在去说。” “好。”温月没有去打开言律的房门,而是走向反方向,她回到阳台。 言律也起身跟了出去,他探了半个身子到窗帘外,看着温月跨上阳台围栏,“小心点!” 温月一个大跨步就回到了自己家阳台,她回头望了言律一眼,捕捉到他担忧的表情转瞬即逝。 他没好气地嘟囔了一句“你腿短”,就马上回了房间。 和自己比起来,她的腿确实很短,言律知道她净身高一米六零,整。 比他矮了快三十公分,头也就只能到他胸口。 以前都是他去翻阳台的…… 没过几分钟,言律在房间里都听见了他爸妈热情的招呼声,是温月过来独有的待遇。 他被爸爸叫出去时,他妈正在给温月剥橘子吃。 “温月过来找你。”言建平的脸上挂满了和善的笑容,眼眸神采奕奕。 “言叔叔,就是我清明假期去外婆家,看言律有没有空一起去,我给他讲一下数学。” 真会打他爸痛点,给他补习,言建平做梦都能笑醒过来。 言建平笑容敛住,他看着温月,说:“清明假期是不是太短了,而且要去你家打扰……” “清明完了是春季运动会,加起来也不短了,算上调休,差不多一个礼拜。”温月顿了顿,“就是我清明那天要陪外婆烧纸钱,其他时间不影响的。” 言律看她面不改色地说假话,运动会根本就不在清明节之后,他们学校清明也就休息一天。 她还把烧纸钱说得煞有介事,怎么这么会骗人,话语找不出破绽,更重要的是她脸上半点心虚也瞧不见。 好像真的就是想给他补习数学,真的就是要去她外婆家里住几天。 言建平听完似乎马上打消了心中的疑虑,还因为片刻的怀疑而有些许不好意思,他忙说:“你对阿律真好,他要是能有你一半省心就好了!” 言律立刻被爸爸揉乱了头发,对待小孩子一般,他一连退了好几步,把自己乱掉的头发稍微整理了下。 他只要在温月面前就是低人一等的,他一点面子也没有,充满屈辱感。 -- 第8页 方翎走到温月边上,俯下身,单手举起来,小声问她:“是不是前两天听见阿律被骂了?” 温月冲方翎笑着点点头。 方翎不禁觉得这姑娘真乖,真好,家里都那样了,她还这么懂事,她看了看自己那还在摆弄头发的儿子,不禁叹了口气。 都是十九岁,怎么区别那么大。 言律看着妈妈叹气,他已经习惯了,他就是不懂事。 但是有温月这个标准在,他不论怎么努力,爸妈都不会满意。 就像一百分的试卷,他都拿九十五分了,温月能拿一百,他这个九十五,就没有被表扬的意义。 所以他在高中松了一口气,终于不用和温月同校,终于不用被拿来比较,可复读让一切又回去了。 他考不过温月,没有一门能比温月分数高,虽然爸妈对他也不会有考过温月的期待。 他自己也没有,那种不切实际的期待。 言建平伸手想拍下温月的肩膀,到半道觉得不合适还是收了回去,手掌在自己后颈尴尬地来回摩挲着,“这几天就麻烦你外婆照顾下阿律了。” “嗯,那一会就走吧。” 方翎惊讶:“今晚就走啊?” “嗯,多陪陪外婆。”温月赧然。 方翎拍了拍她的肩:“真乖。” 看着温月说谎,言律在旁边不以为然地撇撇嘴角。他心里有隐秘的快感,她好学生的形象在极速崩坏。 他爸妈老说温月品行端正,这撒起谎来,可比他强了好几个次元吧。 蓄谋已久,一定是。 爸妈寒暄了几句,温月也就回家了,她说等他收拾完两个人就可以走了。 “阿律,去别人家里注意点,什么事情都自己做,要有礼貌。”方翎从自己皮夹里面拿出几张红票子,叠好,“收着,有事就给家里打电话。” 言律应下,把钱攥着。 “和温月一起补习就这么开心?”方翎看着言律的笑脸,“你们和好了?” “我们也没吵架啊?”言律很疑惑妈妈这么问他。 方翎微微摇头,“这几年你们都不亲了。” 天天上下学都一起,怎么不亲了? 言律不懂妈妈哪来的结论,他也懒得问,他忙着回房收拾东西。 方翎跟着他一道进了房间,从他衣柜里面拿出换洗衣物,“一个礼拜的话,带四套衣服,你把习题本和试卷好好收拾,别带掉了。” 言律口头答应,他在翻手机和充电宝以及数据线,这些是他生活必需品。 言律到楼下的时候,温月已经在等他了,她背着书包,和刚才没多大不同。 少女的脸在路灯下影影绰绰,偏白的灯光下她的嘴巴红艳艳的,更显得她肤白,眼睛由于近视的缘故看起来格外温柔,像天上的月光。 “车呢?” “前面那个路口。” “阿律,到了给我发个信息,你们路上小心!”方翎从楼上的阳台探出身子,朝两个人挥手。 靠,她真的是什么都想到了。 言律冲楼上喊:“知道啦!” 两个人并这肩往前走,言律问:“学校呢?” “到时候我打电话帮你一起请假,我们一起出水痘了。”温月朝着路上的石子用力踢了一下,“我请假,老师不会怀疑。” 这好学生,真是蔫坏。 言律斜眼看她,“清明节假期,你真会扯,明明只放一天。” 温月冲他笑笑,“他们不会注意的。” 是,只要瞒住了学校,家里是不会发现的。 “你有多少钱?” “三千七百二十四块二毛。”温月报了准确数字顿了下,“多的钱也都给你,应该花不完的。” “啧。”小富婆啊。 温月存了这么多私房钱,着实没想到。 走到转角处,果然温月那辆破旧的自行车就停在这里。 言律负责骑车,温月坐在后面,抱着他的背包,他慢悠悠地一边骑车一边用手机看地图。 言律讥诮地说:“看不出来,你很会说谎啊。” “嗯。”温月面无表情,只是眼睛睁大了些。 她想要做的事,她好像都能做得很好,从小到大都是这样。 小学还因为考不过他哭鼻子,后来就变成他再也没考赢过温月。 言律蹬快了几下,夜风吹散了他那点躁意。 “小律。”温月的头发被吹得飞起,她的声音也带着雀跃,“我们逃跑了。” 她抱着言律的腰,触到他紧实的腹肌,慢慢连身体也靠上去,额头抵上他的脊骨,感受到少年身上源源不绝的热意。 “温月,你是高考压力太大吗?”他还是按捺不住问了出来。 温月很快就回答了他:“不是,我只是想看海。” 没什么压力呀,她只要正常发挥就不会有问题,她所有考试的分数都能确保她考上一流院校的一流专业。 很长一段时间里面,两个人都没讲话,言律看着手机上的导航往市区边境靠近,温月就在后面安静地吹着风。 自行车猝然停下,温月的头回弹着撞到言律的背,她发出很小的一声“啊”。 言律下了车,她也赶紧跟着下来,还抱着他的书包。 他回过头,拧着眉,审视的目光在温月的脸上来回扫。 -- 第9页 半晌,他才吐出一句:“温月,你擦口红了?” 第5章 “嗯。”温月垂着的眼抬起,“擦的我妈的。” 临走前鬼使神差就擦到了自己唇上,老气的颜色,她薄薄地涂上一层。 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之后,又用手指晕开,让颜色浅淡些。 言律背着光,目光定定地看向她的嘴唇,温月左手不自主伸到背后,攥紧了自己的衣角。 做坏事被抓包现场。 言律看着她抿起了嘴唇,他又把目光上移,“眼镜呢?” “书包里面。我度数不深。” 左眼一百五十度,右眼一百七十五度,已经保持了一整年。 温月拼命挤出了一句话:“真羡慕你没有近视。” 她的口红又浅淡了些。 言律想问她为什么擦口红,她从来不沾这些,嘴巴红红的,看着就不像她了。 结果他吐出来的是别的话:“口红不适合你。” 他看着温月再次紧抿的嘴唇,没来由地一阵烦躁,随口说道:“我们先去H市,估计得几个小时,去了就睡觉。” “好啊。”温月冲他笑了下。 言律很靠得住,他只是看起来懒懒散散,嘴巴也坏,但是意外的,心思很细。 离W市最近的海,一定要经过H市,再一路向南。 温月见他重新跨上了自行车,她也跟着侧坐上去,这没头没尾的对话就此结束。 没骑一会,言律就在前面大声吐槽:“要是被我爸知道我不是去学习,回去一定打死我。” “小律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我要是不答应你呢?” “你不会不答应。” 言律声音带着恼:“温月,你对自己太自信了吧?” 温月默了许久,“你也想逃吧。” 声音小,却很笃定。 他想吗? 或许想过,但是言律不认为自己真的会逃。 听到爸爸说那些耳朵起茧的话,他会想跑,只是不知道往哪跑。跑了不还是要回去,什么都解决不了,还要再挨一顿骂。 精神上想逃,身体却不想,与其想这些,他不如去长跑和打篮球。 言律把问题抛了回去:“你为什么想逃?” 温月,到底有什么非跑不可的理由? 他觉得没有。 “就是想呀,想去海边。”温月说完笑了起来。 “还拉上我。”言律感觉是问不出什么实话,她就会装傻。 “有你陪我比较安全。”温月敛了笑,无不正经地回答,“而且我体力不好。” “啧。”言律颇有些无可奈何,“上辈子欠你的。” 温月唇线上扬,她悄悄紧了下手臂,环紧了他的腰,“小律你好久没载过我了。” 言律无视掉她口气里面的埋怨,“高中又不同校。” 言下之意,不同校也不顺路,就没有载她的必要。 即便他嘴里吐不出好话,温月也是喜欢这种时刻的,两个人聊些没主题的天,就随便扯,想到什么说什么,偶尔沉默一段,也不觉得尴尬,等想到什么想说的再开口。 好几年没这样了,想着她有些眼热,她手用力把他的腰揽紧了些,头也歪到他背上。 他背上洇湿了一片,略微抬眼还能隐隐约约看到背肌的轮廓。 她想起刚才在他房间,他没穿上衣,对她全无避忌,大抵青梅竹马就和有血缘关系一般,总是少了些性别上的界限。 就像现在,他肯定也不会因为她紧紧揽住他的腰,而心跳加速。 温月起了话头:“小律,要不要我真的帮你补习数学?” 自行车车速几不可察地慢了几秒,言律的声音自前面传来,带着笑:“温月,你病得不轻。” “我是说回来之后,我可以教你。”温月一本正经地分析解释,“你数学有点弱,可以提升的空间很大。” 她是真心想帮言律补习,小时候她数学不好,也是言律教她的。 而且,由于她是班长,利用职务之便她对言律各科掌握情况无比清楚,数学和物理是他最容易提分的科目,只要他肯…… “先顾好你自己吧,你也要高考的。”言律秒拒。 她想说根本不会影响到她,话到嘴边变成了:“你准备考哪里?” 言律很抵触她去教,高中每次来问她都是被爸爸逼迫过来,然后他全程都不好好学习。 有那么讨厌她吗?不谈学习上面的事情,他好像又还好…… “就我们市的二本吧,指不定能擦线考个一本。”言律随口回答,沉默了一会,意识到什么,他才问:“你呢?” “首都。” 温月一说,言律就知道她想考哪里。 “不留在W市?” “不留了。” 以后,估计就寒暑假见见,然后等过四年,可能就过年兴许能见见。 所有朋友,最后都会如此吧,他高中的那些朋友进入大学后,只有本市的还保持联系,跨省的只有过年见了面。 聊天也不知道聊什么好,他们都在大学里面,他还在高中,他被抛下了。 而温月会去首都…… “你要是考上了,赵阿姨能开心死。” “嗯。”她可以想象到那个画面,妈妈一定会让全世界都分享她的喜悦。 -- 第10页 言律揶揄道:“真不怕被赵阿姨发现?” “她怎么发现啊?出差呢。”温月不以为意。 她既没有手机,也没因为什么急事找过赵女士,高中这四年都这样。 循规蹈矩做了这么多年的好学生,似乎都是为了今晚逃跑所作的铺垫。 无论是说服言律带自己逃跑也好,还是骗言律爸妈也好,简直顺利得不可思议。 “万一,老师找她问你水痘情况什么的?” “那就算我运气差。”温月很快做出判断,“她肯定会报警,然后我们两个都被警察叔叔抓回家。” “你是主谋,我会把你供出来的。” “嗯。”温月完全赞成,“到时候都赖我身上。” 言律也不和她客气,“那肯定。” “小律,谢谢啊。”温月声音很轻,她的脸在言律背上蹭了下,沾到点汗,被风一吹,带着些凉意。 言律过了个弯,声音很大:“温月,你真有点什么吧?” “有什么?” “有病!”言律咬字极重,带着温月不懂的怒气。 两人间的沉默酝酿了许久,温月才在言律背上轻轻点了下,“对了,小律,你抽烟了吗?” “我身上有烟味?”言律微低着头,在自己身上嗅了下。 他出门前才洗过澡,现在身上只有些轻微汗味,不怎么好闻。 “没有。”温月察觉到他的动作,“今天闻到了,你从天台下来的时候。” 淡淡的烟味和浓烈的橘子味,混在一起,形成一种让她难以忍受的味道。 “不抽。”他就是上天台吹吹风。 他喜欢吹风,喜欢去天台看着天空。 不过贺嘉和沈昭阳是上去抽烟的,他们大多数时候是下了晚自习躲在教室后面的蓝色窗帘里抽,他想本来就很恶心的烟味再被窗帘布一捂,该是得多恶心。 快高考了,他们两个烟瘾也犯得频繁了,平时嘴里都是乱开玩笑,实际上都被压力堵得喘不过气。 大部分高三生都这样,在周考月考联考模考中变得疲惫麻木,他经历了两次,被推着朝前走,他根本不知道目标是什么。 但是不能停下,所有人都没停下来,他也不能。 “那就好。”温月松了口气。 烟味会让她想起父亲,想起去年夏天。 父亲在她面前抽了一根又一根的烟,烟灰和烟蒂散了一地。 他一直在讲话,说了些什么她大部分都忘了。 她只记得,她透过丝丝绕绕的烟雾就这么看着,外面日头很毒,她一直在出汗,头发和衣服全被汗水浸透,烟味混着汗味,还有夏季燥热的味道。 难闻得令人作呕。 “好什么啊?” 温月愣了会,“抽烟肺会黑掉。” 对啊,肺会黑掉。 所以,他怎么还不死? “温月,你想勒死我?”言律腰部被温月用力地揽着,她特别用力,勒得人有些难受,“你现在命在我手里,手轻点!” “哦,哦!”温月连忙松开手,“我没注意。” 车子应景地晃了两晃,温月正要开口让他别玩了,这还在马路上,就听到一阵喀拉的响动。 她往下一看——链条掉了。 他很快伸出脚控制平衡,然后往下面看着:“你这车……” 温月马上跳下车,“我来弄,是有点爱掉,我忘了换。” 没等温月把背包放好,言律已经蹲了下去,把链条拆了下来。 “我来。”言律带着点倔强,他手往怀里一缩,不让温月碰到链条,“小意思。” 温月看着他的手被链条上面的机油染得变黑,他动作熟练地把链条上了回去,又倒着转了几下脚踏板,确定链条正常运作。 她这辆车最近两个月链条掉得频繁,估计是该收紧一点,但她一直没去修车铺,走之前也忘了这茬事。 “卧槽,言律,大晚上和谁在这幽会呢!” 温月本来勾着身子看他换链条,因为这一声她转过头,头发被夜风吹起,她伸手将乱发挽至耳后,才看清来人,是班上的同学,经常和言律一起玩的那个沈昭阳。 沈昭阳看了好几眼,才敢开口:“班、班长……” 温月冲他点点头。 他看到这对组合,人都要吓清醒了,特别班长还和平时在学校不一样,没扎头发也没戴眼镜,夜里看着就很…… “你、”沈昭阳像吃了螺丝,话都说不利索,“你们在这干嘛?” 他手里拿着碳酸饮料,穿着短袖短裤,趿着拖鞋,看起来就是住在附近下楼买瓶水。 “你瞎吗?”言律正好上完链条直起身,“上自行车链条。” 温月从自己书包里找了包湿纸巾,抽了两张给他。 沈昭阳看班长这行云流水的动作,他揶揄道:“你不说我以为你们私奔呢!大晚上的!” 他没认出那辆车,但是他认出了言律的包,班长抱在怀里的那个包就是言律的。 言律低头处理着指缝的污秽,他毫不客气地怼回去:“见过骑自行车私奔的?” 还真没见过…… “你和班长……”沈昭阳一脸的“我知道你们的小秘密”,他夸张道:“哎哟,不是吧!” 言律斜了他一眼,懒得和他解释:“把你的沙雕想法收起来。” -- 第11页 沈昭阳顺势把手往言律肩膀上一搭,脸也凑了过去,“不是怎么会大晚上一起骑车呢,还背着包!” “有事。”言律给了他一记不轻的肘击。 沈昭阳捂住腹部,抬眼看到言律的表情,他噤了声,言律打篮球被对方挑衅了就是这个表情。 他又往旁边看了眼班长,她表情平常,安安静静地站在旁边,丝毫没有要加入对话的意思,只有一双眼浅淡地看着言律。 言律似乎给了她一个眼神,两个人便先后上了车。 “后天学校见。”沈昭阳见状把手放到嘴巴做了个喇叭,随后朝言律挥手。 言律淡淡应了声,那辆破旧的自行车慢慢消失在他的视野。 他们就是那种关系吧…… 言律瞒得也太严实了啊,根本看不出来! 最后他不禁想,班长,今晚可还真漂亮…… 第6章 二人在十一点多才到达H市,又骑了半小时才算是到了热闹些的地区。 不过到底是小城市,夜生活不多丰富,找了半天也就一家哈尔滨饺子馆还开着门。 里面没客人,只有两个店员,其中一个拿了张菜单给他们,就又去一边站着玩手机了。 言律累坏了,温月能看到他一身汗水往下淌,脖子到手臂都还是汗淋淋的,只有脸刚被他擦干净。 他坐下来还在喘气,额头的头发全湿了,搭在他脸上,倒是少了几分学校里面的拽气。 “小律,吃什么?”温月将菜单递过去。 言律没看直接和服务员点了,他偏头问温月:“你呢,三鲜吗?” “嗯。” 言律娴熟地给两人拿餐具,两双黑筷子,随后他看着调料瓶,给温月面前的小碟子里面加上醋,“服务员,有姜丝吗?” 他倒了一圈又一圈的醋进去,之后给自己碟子也倒了少许,然后把辣椒油没命地加,加完用筷子一点,沾了酱汁的筷子被一截红艳艳的舌头包裹住,他蹙着眉,似乎嫌不够辣。 服务员端了一小碟姜丝上来,他又用自己的筷子夹了几根进温月的碟子。 “谢谢小律。”温月笑了起来。 她有虎牙。言律盯着她那颗牙和她的酒窝,不禁想班上那些觉得她高傲又清冷的人应该是没见过她这样吧。 笑起来嘴边有两个很深的酒窝,然后露出两颗小虎牙。 今晚上已经不知道她笑了多少次了,她的开心溢于言表。 逃跑,是这么让她开心的事情? 两份热腾腾的饺子端了上来,温月那份很少,和言律的比起来可以用上“孤零零”这种形容词了。 温月夹了一颗蘸了下吹了几小口才送进嘴里,她小口小口地咀嚼吞咽下去,喟叹:“好久没一起吃饭了。” 言律埋头吃了好几颗,含糊地回话,“嗯。” 以前温月老是去言律家里吃饭,她爸妈很忙,没时间管她,正好她和言律差不多大,就总蹭饭。 上高中后就没有了,因为言律对她的厌恶很明显,她没法厚着脸皮去吃饭。 温月本来就没有吃宵夜的习惯,加上一直坐自行车后面,她没消耗什么体力,所以连小份也就只吃了一半。 言律看她半天没动筷子,“饱了?” “嗯。” 言律把她面前的饺子拉到自己跟前,驾轻就熟倒进自己碗里,他大口吃着。 温月看他从饺子端上来就没停下来过,中途只喝了点白开水,“很饿吗?” 言律抽了张餐巾纸擦了下嘴,才呛她:“你试试骑那么久车。” 温月撇了撇嘴,她又没说什么,跟着她指了下菜单,“还要不要加点?” “不了,吃太多一会睡不着。”言律还是没抬眼。 言律吃完最后一颗,喝了一整杯水下去,温月看着他喉结快速上下滚动着,他真是又渴又饿。 三个多小时车,是该累,他后面看时间不早还加了速。 吃完了温月负责买单,她带的全部是现钞,从里面找出零钱来付款,一分钱也不多,一分钱也不少,她数了一遍就将钱放到柜台上。 言律从一边看着她那一大叠钱,肩膀轻轻撞了她一下,湿热的鼻息都打了过去,“小富婆,哪来这么多钱?” 三千多块,对他们来说可是大数目了,够他花好久的,这次出来一个礼拜的话,回去至少能剩个一千块。 温月摸了摸自己微热耳垂,制止住自己缩脖子的动作,抿了下嘴唇才回答:“攒的。” 言律没注意到她的异样,继续问:“什么时候开始攒的?” 脖子……很痒…… 温月将手从耳垂滑到脖子,紧紧捂住被他气息抚过的那块皮肤,“初三毕业的暑假。” 快四年,也才攒了三千多,言律不知道该说她什么好。 她应该零花钱不多,她不怎么花钱,文具都是用的最普通的,脚上的鞋也穿了两年都没有换。 联想到她早上长期是面食当早餐,好像有些知道她钱是怎么存下来了。 言律看着台面上的零钞,莫名觉得碍眼。 温月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她提议道:“明天我们吃好一点,去吃麦当劳吧。” 言律淡淡“嗯”了一声,看着兴致不高。 两人离开饺子馆后,他在手机上找了家附近的连锁酒店,两个人一道进去,前台只有一个二十岁上下的服务人员,正涂着大红色指甲油。 -- 第12页 站在前台能闻到一股刺鼻味,言律站在温月后头,不想靠近。 温月礼貌地开口:“你好,开间房。” 前台还在擦着小拇指,她略微抬眼,“你们满十八了吗?” “都满了。”温月一下就翻出了证件,递过去,“喏,身份证。” 前台仔细打量着温月,上上下下逡巡了一圈,“唷,你有十九岁啊?真看不出来。” “嗯。” “像初中生。”前台打趣道。 温月长得没那么小,但是在言律旁边一站,她一米六的身高就像缩了水,显得特别小。 言律在旁边听着轻笑一声:“是很像。” 温月冲他皱了皱鼻子,表示自己才没有那么小,明明只小了言律半岁。 前台看着二人“打情骂俏”,打断他们,“大床房?” 温月马上回答:“双床房。” 前台的视线在两人身上来回地扫,“双床房贵三十。” “行。”温月从口袋里翻出钱来,一张张数好交给了前台。 前台看到是女孩子给钱,不免多打量了言律几眼,言律被看烦了,推着自行车直接走到了电梯口。 温月拿着房卡,慌慌忙忙跟上他,在电梯门快要关上前挤了上去。 这个时间没什么人,电梯里就他们两个和一辆破旧的自行车。 电梯门一关上,言律就开始发泄他的不满:“前台用看渣男一样的眼神看我。” 他懂,前台就是觉得他花女孩子钱出来开房了,渣男典范。 温月一脸轻松,唇角翘起,“你别在意那些。” “我不在意。”言律不懂温月怎么好像比之前还要开心一些,他还烦着,他小声嘟囔,“我又不是渣男。” “嗯嗯,你是被我硬带出来的。”温月给他顺毛,她提议道:“我把钱放你那里?” 言律立刻拒绝:“别,弄丢了我赔不出来。” 他老被他妈说丢三落四,三千多块钱,他不敢拿。 温月不以为意,“丢了我们就回家。” “你,”言律眉头紧蹙,他盯着温月,“是不是也没那么想看海?” 温月摇头,“我想看啊,我没见过海。” 言律已经不知道这是第几次的车轱辘话,他皱着眉看了温月一眼,再没开口。 她肯定有问题。 还没下电梯就闻到走廊里面有浓郁劣质的香气,言律直皱眉,电梯门一开,他就催着温月赶紧用房卡开门。 言律一进房间就给自己的充电宝插上电,之前几个小时的语音导航用了不少电,为了确保明天电量,还是都充着比较好。 他正好拿着手机,打王者放松下。 温月收拾出睡衣,看到言律歪在沙发上,她也靠过去,看着他屏幕,“小律在玩游戏?” 言律嗯了声,手还在搓屏幕,没有半分心神能分出来。 “可以教我玩吗?”温月声音很小,怕打扰到他。 隔了许久,直到言律手机屏幕弹出结果画面,他才看过来,“你想玩这个?” “嗯。” “你玩吧。”言律直接把手机放到沙发上,游戏界面都还没退出,他直接起了身,“输了会被骂,不过都是班里的人。” 他从自己包里翻出衣物,直接往浴室走,“我先洗澡了,身上都是汗。” 温月拿起他的手机,选择了“继续游戏”。 她没怎么玩过游戏,一进去都不知道该怎么操作,只看到左下角的信息栏里面,自己一直在被说。 连续输了几把,温月也没兴趣继续下去,本来是想言律教她玩一下的,他似乎没那个闲心。 他好直男哦,大概真的对她一点意思都没有吧。也没有把她当女性看待。 想到这些,她不免有些丧气,换成顾晚,他是不是就愿意教了? 温月摁下屏幕底下的按键,退回到言律的手机桌面,他的壁纸是NBA球星,她认不出来,是个在她审美里面一点都不帅的高个黑人。 她看着屏幕上面的时间跳到了00:25,他的手机突然来了一条微信消息。 【小晚:估计要休息到下个礼……】 后面的信息需要点开来,浴室的门正好在这个时候开了,温月条件反射一般按到了锁屏键。 “怎么了?不玩了?”言律擦着头发,坐到她对面的床上,“我吓到你了?” 言律寻思他穿了衣服啊,今天温月看到他没穿衣服都没什么表情,怎么刚才见到他像见了鬼似的。 温月将手机塞回言律手里,她马上转身去一边拿衣物,“我去洗澡了……” 到底怎么了?言律在自己身上来来回回看了几遍,也不知道自己是哪里吓到了温月。 他查阅了一下微信消息,看到王者群组发过来的信息。 【你贺大爷:言律,你是不是演我啊?连续送,没这么演的啊。】 【赞美太阳:十有八九就是的,还抢蓝,你哪里得罪他了?】 【YL:借人玩了几把。】 【你贺大爷:卧槽,这个时间?不简单啊!】 【赞美太阳:借自己号,这特么不是真爱,我直播吃键盘。】 【YL:还打不打,不打我睡觉。】 言律没打多久,温月玩了几把直接掉了段位,他重新打了回去就兴趣缺缺,就窝到了床上。 -- 第13页 和女孩子住一起,挺不自在,特别温月刚才那个表情…… 他很可怕吗……又不会对她做什么…… 旁边的床空荡荡,浴室里面传来水声,估计在洗衣物。 言律听着淅淅沥沥的水声,搭着被子,迷迷糊糊就睡着了。 他太累了,这个时间生物钟都在催促,如果不是刚才吃多了少许,早该呼呼大睡了。 温月洗完衣服出来,言律已经胡乱裹着被子,发出均匀的呼吸声。 她将衣服挂到空调底下,希望雨不要太早来,不过不行的话明早再拿吹风吹一会,总能干。 温月关掉灯,黑暗里面,会有安心感充盈她的心房。 她喜欢安静黑暗的环境,会借此获取些许勇气。 “小律……”温月只有气音,薄薄的呼吸打在言律的耳垂上。 他撇了下嘴,喉结滚动着吞咽了一下,便没了声。 看样子,是还在睡梦里。 温月胆子更大了些,她翻上床,把碍事的前发别到耳后,慢慢侧身伏低下去,靠近了言律的睡颜。 双手也搁在了他双耳旁边,她保持这个姿势很艰难,因为手脚不够长,需要花费更多的力气去稳定姿势,以免碰到他。 她俯下身,低着头,感受着言律清浅的呼吸,然后用自己毛毛的呼吸去扰乱他,带着体温的气息交缠到一起。 唇瓣轻轻碾了上去,少年的唇瓣干燥不已,里面隐约有牙膏的薄荷味,带着些许凉意。 她有些抖,不是害怕,是兴奋地发抖、发烫。 对他想这么做很久了,她极力压制住,连自己也骗过去,恪守着他划出的距离感,告诉自己,她一点也不在意。 很快,她退开来,她力气不多,再保持这种姿势也许会摔到他身上。 温月轻手轻脚回到自己床上,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她有些隐秘得逞的快意。 跟着她躺倒下去,手指轻抚过自己微热的唇瓣,回味着自己短促的初吻。 这夏夜的风,不透亮的房间,连颤抖的舌尖都带着淡淡的薄荷味。 第7章 言律的眼睛猛然张开,他轻轻扭头,看到温月已经躺好,背对着他。 少年的衣服因为紧张汗湿了少许,他本来就睡得迷迷糊糊,温月那一声,他半睡半醒听着了,没回应,他还想继续睡觉。 跟着嘴唇上面羽毛般的触感,让他一下清醒了过来,他能闻到温月身上略带甜味的馨香。 那一下很轻,很温柔,也很短促,他还来不及细想,自己床上的压感已经随着她身上沐浴露的香味一起消失掉。 用的是同样的沐浴露,他就是觉得温月身上的更香一点。 温月…… 言律还未来得及细想,枕头旁边的手机震了下。 都快一点了,他不耐烦地解锁了屏幕。 【赞美太阳:我反应过来了,你刚才借号给班长!】 【赞美太阳:你和班长果然在恋爱吧!】 是沈昭阳那个八卦精,这个点不打游戏来八卦他。 言律翻过身,用手机屏幕的微光照了旁边一下,温月身上盖着白色被子,毫无反应,大概是熟睡了。 亲了人,她还睡得着? 他把手机翻回来,快速回复沈昭阳的信息: 【YL:没,你要是在班上乱讲,或者告诉贺嘉,你就死了。】 【赞美太阳:干嘛这么暴躁!】 【赞美太阳:你们什么关系啊?】 【赞美太阳:我不说出去,我就是关心一下,你看我刚才也没卖你。】 言律看着手机上面一直显示的“对方正在输入中……”终于消失,他简短地回了两条: 【YL:八卦。】 【YL:睡了。】 他把手机静音锁屏放到一边的床头柜上,钻进被窝,看着旁边床上躺着的人形。 还好碰上的不是贺嘉,沈昭阳应该不会乱说话,只是可以预想到他知道自己和温月一同请假后,肯定要来场信息轰炸。 想到这个就觉得麻烦,不过那也是后天的事情,他可以暂时抛在脑后。 至于和温月在恋爱,沈昭阳怕是脑子被门挤了。 怎么可能呢…… 只是温月,为什么要亲他…… 她喜欢他吗? 怎么可能……言律立刻推翻自己奇怪的想法。 温月……才不会喜欢他…… 言律将手指用力捻在唇上,来回擦拭了好几下,跟着转过身闭上眼,像是和温月作对一般。 这也是她逃跑计划里面的一环? 她说谎,她离家出走,是想带他做更出格的事情? 温月不至于这么做,她肯定有什么事,但是不肯说。 有什么事情,连他也不能说? - 温月一夜好眠,当她看到言律眼下乌青一片,揉着杂乱的头发醒来时,笑着道:“小律,早啊。” 言律看着这个害自己一晚上都没睡好的罪魁祸首,脸上挂着饱满的笑意,刚才说话尾音都上翘。 她现在已经穿戴整齐,背后桌上还有她买回来的早点,他也没拜托她做这种事情。 再一看她睡过的床都被收拾整齐了,该说她什么好,方方面面的模范生。 言律看了眼手机,十点十五分,他睡了七个多小时,勉强也算是够,温月没叫他,甚至她出去他都没醒过来。 -- 第14页 他皱着眉,注意到窗外传来的声响——在下雨,雨势很大。 “小笼包和千层饼。”温月拎起早餐的袋子,在言律面前晃了下,“吃一点吧,还是热的。” 特地晚了些才下楼买,还找前台借了把雨伞。 言律看到她裤腿上深色的水渍,不想理她,径直去刷牙,跟着听到外面传来吹风声。 她拉开了窗帘,外面的雨滴敲击着玻璃窗面,光是看那流淌的水柱就知道雨势有多凶猛,隔着雨幕,连可见范围都大幅降低。 言律马上下了判断:至少要等雨小一些,才好骑车。 不过听不到什么声响,劈里啪啦的声音全被吹风的声音盖住,温月在吹她的内衣和T恤衫。 跟着把他的上衣也取下来吹,唯独略过了他的短裤。 她还挺会照顾人心情的,只是想到昨天的事情,言律还是感到一阵尴尬。 为什么要亲他? 言律将怪念头赶出自己的脑海,用力刷了几下牙,酒店的牙刷偏硬,他马上就吃到苦头,吐出来的水里面带着血丝。 他牙龈出血了。 言律又用清水漱了好几次口,暗暗记恨上了温月,害他没睡好,害他牙龈出血。 他刷完牙出来,看着窗外,轻声道:“雨好大。” “嗯,我们晚点再走。”温月随便看了窗外一眼,双手打开了早餐的袋子,把筷子递给他。 她似乎并不急着看海,看着大雨天连点惋惜都没流露出来。 言律坐到床沿,把温月买回来的早餐全吃了下去,有些干,她还买了豆浆。 虽然喝的时候已经有些凉了,不过味道还不坏。 “中午我们吃麦当劳吧,我想吃菠萝派和麦旋风。”温月面对着他,用膝盖碰了碰他的腿,“我问了前台,离这里不远就有。” 小虎牙又露出来了,下雨她还很高兴? 言律舔了下上唇沾着的豆浆,他眉心蹙起,“就这么想吃麦当劳?” “想啊。”温月点了点头,“等你饿了我们就去吃。” 大雨天气,两个人就呆在酒店各干各的,言律是一直在玩手机,温月要说在干嘛,大概是在发呆。 言律以为温月上午也许会学习,或者做些什么,总之不是现在这样,她躺在床上,静静地看着阴沉沉的窗外,看着雨点砸到玻璃上,似乎这一毫无规律的现象,有意思到能吸引住她好几个小时。 他数不清已经是第几次打量她,她看起来呆呆的,很是安逸地享受着“闲暇”时光。 言律放下手机,坐到温月的床尾,“温月,你到底怎么了?” 为什么想要逃走,却又对逃跑并不积极。 目的是什么? 温月坐起身,盘着腿望向他,疑惑道:“我怎么了吗?” 她又在装傻,言律马上有了判断。 “怪怪的。”言律不自然地抬起右手摩挲着自己后颈,“要和我说吗?” 温月右手肘搁到自己膝盖上,撑着自己脑袋,从较低的位置狡黠地抬眼看他,“小律很关心我啊?” 言律垂着眼,她一副心情极佳的模样,他略微别开眼,“这不是我们都没事吗。” 大雨天,在酒店,只有一部手机,他很无聊,去找唯一的活人搭话,很正常。 没有在特别关心她,只是很普通的问询,他是被温月拉着跑的,他有权知道。 “我只是想放个短假,想看个海。”温月只看了他一眼,便好好回答,“只是想做,就做了。” “高考完了,三个月假。” 对于他们来说,根本没有事情会比高考更加重要,言律清晰地知晓这一点。 虽然,他还是陪着温月跑了出来。 温月身体朝他视线的方向倾了下,让自己的脸出现在他视线范围内,“高考完你会陪我去看海吗?” 言律下意识往后仰了下,“赵阿姨……” 他没说下去,识趣地闭了嘴。 赵阿姨工作繁忙,一年到头即便是过年都显少休息,她不会陪温月去旅行。 同时他们都知道,高考完了,他也绝对不会陪她去看海。 只要成绩出来后,他对温月的厌恶一定会达到顶峰,连听到名字都会厌烦,怎么可能和她出去看海。 言律不愿意在往下想,会让他心烦意乱,他生硬地结束掉话题:“我们去吃麦当劳吧。” 温月那张脸离开了他的视野,她说了好就下床翻着背包,她在拿钱。 雨势小了些,温月还是找前台借的长柄伞,言律接过去轻易就将两人罩住。 虽然天气不好,但是因为是法定节假日,一进去不论是自助点餐还是人工点餐都排着队。 温月身上都是现金,她理所当然拉着言律去排人工点餐那条队,周围的学生特别多,大概都是趁着清明出来玩。 “好想吃麦旋风。”温月从电子餐牌收回视线,偏头问他,“你吃不吃?” “不吃。” “那个,你好。”温月的肩膀被人点了两下,她转过头看见是排在她后面的男性青年,他左手指着外面,“外面甜品站买冰淇凌第二杯半价,要不要凑个单?” 男性青年腼腆地看了下地面,解释道:“听到你说要吃麦……” 不等那人说完,温月便答应了,“好啊。” -- 第15页 对面似乎松了口气,他很快问:“草莓味还是原味?” 温月想也没想,“原味,谢谢。” “那我去买了过来给你。”那人一边往后看,一边后退。 等人走远了,言律冷不防来了句:“我觉得,他想要你微信。” “为什么这么觉得?”温月疑惑道,“两份优惠一点。” 言律撇了撇嘴,嫌弃地看了她眼,然后大发慈悲地给她解释:“真想和人拼单怎么会在这里点餐。” 是吧,在甜品站和人拼单要容易得多。 温月想着的却是别的事情,她和言律……是外人一眼就能看出来不是情侣关系吗? 因为站得不靠近,也没有肢体接触?还是她说想吃而言律拒绝了? 不管是哪种,她都,不怎么开心得起来呢。 言律看她低着头,以为她在反思,就也没再开口。 没几分钟,刚才搭讪的青年男性就拿着两杯麦旋风回来了,他将用纸巾包好的那杯递给温月,“给,你的麦旋风。” 温月没接,她从口袋里面掏了一叠钱出来,“等会,我给钱你。” “扫微信吧。”搭讪男也不接,“现金都用不出去。” 言律一脸的“我就说是想要你微信”。 温月想了会,把钱放回口袋,拿着麦旋风撞了言律一下,“小律,帮忙扫一下,我给钱你。” 言律斜了她一眼,没说什么,只是不怎么情愿地拿出手机对着二维码一扫。 他看着手机屏幕,果然是搭讪男的名片,他抬眸瞥了一眼,就发送了添加好友的请求过去。 对方身材魁梧,小麦色的肌肤,捏着手机的那只手有健美的肌肉线条。 看起来是头脑简单,四肢发达那一挂的,简而言之,和温月喜欢的学习成绩好的斯文人相去甚远。 言律麻利地给对方转账完毕,将手机收回口袋,饶有兴致地看着对方。 搭讪男完全没注意到言律的视线,他低头看着温月,露出友善的笑,“方便加一下你的微信吗?认识一下。” 温月摇了摇头,“我没有微信。” 搭讪男慌忙解释:“我不是什么坏人,我就在A大读书,是校篮球队的中……” “她没有手机。”言律把温月拉退一步,自己身子一斜,挡到她面前,“高三,懂吗?” 温月一下视线全被挡住,眼前只有他宽阔的后背,连对方男子都完全看不到了。 “哦……” 她只听到那人发出了恍然大悟的声音。 言律表情不善地回过头,看到这随便惹桃花的傻子又堆了一脸的笑,他不满地皱着眉。 笨死了,学习那么好,怎么别的事情一点都处理不好,拒绝人都不会! “生气了吗?”温月说完就很没自觉地舀了一勺麦旋风,递到他嘴边,“要不要吃一口。” 作者有话要说: 每次修这章我就要点一次麦当劳!温月,我长出的肉你拿什么赔! 第8章 言律刚想张嘴说不用,塑料勺子已经进了他嘴里,甜腻的冰淇凌化开来,奥利奥碎带着点微苦,冰凉的液体顺着喉管流下,甜丝丝的。 他看着温月将勺子又放进杯里,舀了一勺,下一口喂进了自己嘴巴里。 用的同一个塑料勺子,上面沾着他的口水。 言律又想起昨天晚上,温月亲了他,他慌忙将视线从她嘴上移开,“下次不想给别人联系方式,就在第一时间拒绝。” 他又不自觉偷偷打量温月的表情,看她还是呆呆的,他把话挑明了些:“别答应他要帮你买麦旋风什么的。” “嗯。”温月手里的塑料勺子在冰淇凌里戳来戳去,一下一下的,她好像要把里面搅烂了才低声问道:“你好熟练啊。很多女生找你要联系方式?” 应该是,反应很快,看起来被人套路过很多次。 他一般情况下会给人联系方式吗? “郁森……”言律没听清温月的话,他还在想别的事情,“郁森比那个搭讪的人可好多了。” 言律声音越说越小,“班级第三,你把要求降低一点,他也不错的。” “什么要求?”温月不知道他怎么突然提到郁森。 那天他撞见了,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他有没有听到她没完全拒绝掉? 温月还想问清楚一些,前面的人一下离开了,余光里出现了服务员的笑脸。 “点餐了。”言律转过脸,“板烧鸡腿堡大套餐,可乐不加冰,再加一对麦辣鸡翅。” “一个随心配1+1,双层吉士汉堡加上菠萝派,再单点一个麦乐鸡。” 两人都很快点完了餐。 言律看着小票,问道:“不喝水?” “喝一点你的。”温月自作主张拿了两根吸管。 在等餐期间,两个人也找到了座位,周围大多是年轻人,旁边一桌就明显是学生出来玩。 温月看着言律去取餐,他真高,从外表看起来不怎么像高中生,轻易就到了人群之间。 刚才为什么生气?她很确定言律刚才生气了,不过不知道是对搭讪男还是对她。 他当时口气带着些恼,结合后面说的话,她也没法自作多情觉得言律对她有意思。 把她往外边推一样,搭讪男不可以,但是郁森可以…… -- 第16页 她明明两个人都不可以。 “又发呆。”言律端着满满当当的餐盘坐到她对面。 他将可乐杯盖翻过来,把番茄酱全挤了上去,然后从温月手里抽出吸管,两根都插进可乐杯里。 温月吃掉汉堡和菠萝派差不多就饱了,她食量不大,加上还有麦旋风,麦乐鸡完全就是给言律加餐的。 “小律,啊。”温月递过去的勺子里面麦旋风有些微化,她另一只手在下面接着。 言律不配合地往后靠,“别闹。” 温月也就半道收回了手,往自己嘴巴里面送,“真的不爱吃甜的了?” 以前很爱吃甜的,从糖果到巧克力,他都很爱,包括每年言律生日,她都是送甜食,他明明都会好好吃掉。 言律瞥了眼她润泽的唇,喉结滚动了下,“口味会变不是很正常吗?” “我的口味就没变啊,我永远喜欢吃菠萝派!”温月指了下菠萝派的包装纸,“好遗憾菠萝新地没有了,比起麦旋风我还是喜欢菠萝新地。” “都好多年前的产品了,你不说我都忘了。” “我很念旧。”温月拿着可乐喝了一口。 言律总觉得温月意有所指,她这次出来很不正常,相当不正常,在那个吻之前她就不对劲。 现在就是更不对劲,她刚才用的那根吸管,是他的。 放在平时他会觉得温月是不小心拿错了,这也没什么,两个人从小到大分食的次数多得数不清。 但是,温月偷亲他了…… 言律深看她一眼,轻笑一声,略带自嘲地说:“有事情都不和我说了,还说自己念旧?” 温月对他释放的恶意从来都是包容下去,她脸上还挂着浅笑,“我的事情,你不是都知道吗?” “我可不知道你存了好几年钱,就是准备逃跑。”言律语气有些不悦,“还有……” “还有什么?”温月等了会,看他没打算说,她继续说道:“可能你不信,但我就是想逃跑。” 她想起自己高中在班会看过的电影《阿甘正传》里面,主人公没有任何原因,决定出去跑一跑。 里面有一幕就是无数记者追问主人公为什么要跑步,他们就是不相信,有些人跑步,就是什么也不为。 她是不是也是这样,只是想跑步? 或许,不是。 言律对她的回答不满意,看她又露出呆呆的笑容,她跑出来之后真是显而易见的开心。 也不知道她在开心个什么劲。 “小律,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温月把话题跳回去,她又拿着他的吸管喝了一口汽水,他大概是发现了,那之后一口也没喝。 “记得啊。”言律的视线往下落,落到温月的膝盖上,“我害你留了条疤。” 那是他们还小的时候,温月七岁生日刚过几个月,而言律快要八岁,他跟着爸妈搬到了温月隔壁。 爸爸被骗了钱,家里的房子卖掉还债,他小时候尚不懂为什么要从大房子搬到小窝里,但是看到同伴他就忘了这种疑惑。 两个人也不是一开始关系就很好,凡事都有个过程。 温月打小性子就静,所有人上温家,都要同她父母说一句,“你家丫头真乖。” 温家豪娶赵璃是因为两个人都是热闹外放的个性,多出去玩了几次便把关系确定了下来,后来又一不小心闹出了人命,这就慌忙成了婚。 生出来的女儿,两个人都不像,度过了吵闹的婴儿期后,她就比同龄的小孩更安静内敛,还怕生,每次家里来了人,都要和她说半天才肯叫人。 热热闹闹招呼朋友聊天打牌的温家豪和赵璃简直不知道女儿是像谁了,给她一本故事书,她就能一个人窝房间里,什么声音也不出。 当时还没有天使宝宝的概念,现在看来,温月就是天使得不得了的小孩子,不会闹到大人。 不过哭她还是会哭的,走路摔倒了必定会哭,这种时候赵璃才觉得她像个小孩子。 言律他们一家搬来那天,温月也是在家里看书,带着拼音的童话故事书,她还记得那天她看的是《夜莺与玫瑰》,她当时体悟不到故事的讽刺性,只是读完以后因为结局不美好而稍微有些影响心情。 在她的认知里面,所有的故事最终都该是王子和公主好好地生活在了一起,最不济也该是获得了巨大的财富。 而不是被扔到地上,被车碾过,即便那只是一朵花。 她很快就没想这个故事的内容,赵璃在客厅里面喊她:“月月,隔壁搬来了一个和你差不多大的小朋友,快出来!” 温月把故事书收了起来,放在一个隐蔽的地方,她下意识觉得有人要来就得把自己的东西分享出去,她不愿意。 她在房间里面磨蹭了一会才出去,一到客厅就见到了陌生的大人,还有一个比她高一点的男孩子。 温月顿时紧张了起来,她对陌生人有些怵,她慢慢走到赵璃的身后,抱住她的一条腿,把自己半个身子都藏在她身后,“妈妈。” 小女孩的声音脆生生的,言建平和方翎看得出来她脸上不情不愿。 “小丫头怕生啊?”言建平半蹲下去,在温月头上摸了下,小姑娘直往妈妈身后躲。 言建平把手朝右边往里招了两下,叫自己儿子:“阿律,带着妹妹去玩。” -- 第17页 言律一下从方翎旁边走到温月面前来。 “妈妈……”温月带着点奶音,不情愿的情绪放大到极点,她向赵璃寻求着庇护。 赵璃摸了摸温月的头,指着言律说:“去玩吧,他和你差不多大呢,你可以带他去楼下转转,陪你荡秋千。” 温月听着大人们迅速聊起了别的话题,是些什么“学校”、“刚搬来”、“让人害了”这些没办法拼凑在一起的词汇。 她不懂,于是把脸转到一边,正好对上了言律,他朝她伸出手,“我叫言律。” 那是温月第一次见到言律,那时的他可看不出来会长到一八七,他脸圆圆的,皮肤白里透红,剪了个在当时很普通的西瓜头。 细胳膊细腿,只比温月壮一点点,也只高那么一点点。 温月一直攥着自己的衣角,没有要和小朋友握手的意思,她嗫嚅道:“温月。” 她很想回头去抱住妈妈的腿,但是妈妈明显就和陌生的大人聊得开心,肢体动作非常多,堪称手舞足蹈。 “你多大啊?”小男孩完全不怕生,自然地与温月搭话。 “七、”温月一下顿住,她提高了声调,“八岁了!” 她谎报了自己的年龄。 好像这样她就能获得足够的勇气。好像这样,她就可以假装自己已经成熟了,可以凌驾于这个陌生小朋友之上。 “我七岁半,温月姐姐!”言律伸出食指,指了指自己,“可以叫我阿律。” 温月声音很小地叫:“小律。” 在他名字前加上了“小”字,好像就没那么怕他了,他是“小”律。 言律听见她喊自己,马上拉住她的小手,想要遵守爸爸的话,带她去玩。 虽然爸爸说她是妹妹,但是她好像比自己要大,那就是姐姐了。 温月整只手掌都被言律握住,他的手很暖,掌心有肉,牢牢拉着她往楼下走。 “小律。”温月站定了,他也跟着站定,回过头来一脸疑惑地看着温月。 “我走前面!”温月很想像个姐姐一样有气势地喊出来,但是实际上她的声音非常小,也完全没有气势。 不过言律还是乖乖等她朝前走了,才跟在她后面。 他看着姐姐扎着两个辫子,走起路来,辫子跟着一跳一跳的,他有点想去抓。 温月把言律带到附近小区的健身器材处,她很喜欢缠着妈妈带她去荡那里的秋千。 身为姐姐的特权大概是可以对着弟弟发号施令,言律代替妈妈变成了推她玩秋千的人。 温月个子矮小,当时和豆芽菜似的,她要踮起脚才能坐上去,坐上秋千后,脚都沾不到地,言律站在后面一下下推着她的背。 玩到喜欢的东西,小女孩心神激荡,一下都忘记了她和言律今天才是刚见面,嘴巴里已经喊起来:“小律,再高一点!” 言律慢慢从单手推,变成了双手推,他很快掌握了窍门,在温月快要落到最低点的时候,用力在她背上推一下,加上她自己用力,就能荡得老高。 秋千越荡越高,温月感受到疾驰的风,心里开始害怕起来,她从来没荡得这样高过,好像要被甩出去一样的高度。 到达最高处的时候,她不再觉得舒爽,反而看着地面有些惊恐,“小律,别推了……” “还可以再高一点!”言律完全没意识到她的恐惧,他还在用尽全身的力气去推,兴奋得不像话,满脑子都是让温月荡得再高一点。 “小律!”温月惊恐地哭了出来,眼泪一下让她的视线完全模糊,她的腿也腾空着胡乱摆动,像是想要找一个落脚点,可她太过矮小,根本碰不到地面。 言律还没能听出温月的哭腔,事情就朝着最糟糕的方向,疾驰而去。 温月松开了一只手,去捂住眼睛,她摸到自己眼下热热的眼泪的同时,整个身体飞了出去。 第9章 “咚”的一声,温月摔在了秋千正前方的沥青路面上,她的右膝最先着地,在地上拖曳出一条血痕。 “啊!”言律看到她扑倒在地上,马上哇哇大哭起来,他甚至忘了去扶她起来。 温月也在嚎啕大哭,她痛得整张小脸都皱了起来,手臂也擦伤了,眼泪落在上面,更是加剧了疼痛。 言律事后几乎不记得当时温月有多惨了,他耳边一直回荡着温月的哭声,特别大声。 最后言律过了好一会才从傻哭里面回过神来,他把温月背了起来,一路往家里狂奔,温月在他背上一边哭一边打他,还一边喊疼。 “呜呜……疼……疼死了……”温月膝盖一直往外冒血,被言律一背更是疼得撕心裂肺,她不停地用自己的脑袋去撞言律的后脑勺,“要死……死掉了……” 言律被她哭得本来就头晕,一撞就更晕了,看着她一腿的血又害怕得不得了,他一边跑一边也哭着。 两家的家长在窗台看到两个人哭得此起彼伏,急急赶下了楼,赵璃一看温月的伤势,脸都吓得煞白,还是言建平把温月抱去了医院。 温月住院了,膝盖要缝针。言律理所当然的要去探望她。 他被自己爸妈带来了医院,爸妈把温月的妈妈叫了出去,他就留在了温月床前。 她住在病房最里面的床位,旁边就是窗户,她露出的左手挂着吊瓶,旁边桌上放着他爸妈带来的水果和牛奶。 -- 第18页 一张小脸苍白得都有些透明,眼睛肿得比核桃还厉害,一开口声音都像被吃掉了,“妈妈!” 哑着嗓子,声音根本传不远。 “温月,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言律似模似样给温月鞠了三个躬,和她赔礼道歉。 门外的言建平和方翎也在和赵璃赔礼道歉。 “医药费我们会出的,真是非常抱歉。”言建平知道赵璃气还没消,但是该说的话他还是要说。 方翎叹了口气,她说:“小孩子不懂事,还请你不要怪他,他就是想和妹妹玩。” 事故那天,赵璃已经把言律骂了一顿,就差没动手了,言律吓得直哭,回家之后觉也没睡好,一直问她和言建平,温月是不是很严重,会不会好不了。 看儿子被吓得面色铁青,还哭着内疚,她心里也不好受。 “玩?”赵璃咬着牙,情绪明显有些失控,“他这一玩,我家月月膝盖要缝八针啊!” 方翎也预料到了赵璃的反应,那天她看到温月的伤,整个人都快崩溃了,她不能打言律,只能捶胸顿足。 只是,她那天对言律说的话,太超过了,他一个小孩子,承受不了那么重的指控。 赵璃看着垂下头的两夫妇,咬牙切齿道:“还好没伤到骨头,不然我和你家没完!” 她尖利的声音传到病房里,言律模模糊糊能理解一点。 他站到温月旁边,问:“温月,是不是很疼?” 她身体都被病床上面的被单罩住,只有露出来的一截手腕上能看到纱布边缘,是手臂擦伤之后被包扎过。 言律还没受过什么需要绷带的伤,他看着白色的纱布,愧疚不安。 “疼死我了!”温月哑着嗓,只有一丁点的声音出来。 “这个给你。”言律从自己口袋抓了一把东西出来,放到她的病床上,跟着又往外掏了好几把,才掏完。 “你要快点好起来。”小男孩的语气真挚,圆圆的脸上也全是担忧。 “阿律,和温月说再见,我们回家了!”病房的门打开了,方翎轻声唤着他。 “温月,我会再来看你的。”言律看了妈妈一眼,马上转了回来,他轻轻握着温月的食指,扯了扯,“你一定要快点好!好了我们再一起玩!” 温月没理他,只看到他挥了挥手,就跑去自己爸妈那边。 她看着床上言律带来的全是糖果和巧克力,各式各样花花绿绿的,她随手抓起一把就往地上扔。 谁要和你玩,再也不要和你玩了!温月边想着边把那些零食全挥到床下。 温月顺着言律的目光摸了摸膝盖,那里缝过针留的疤有些丑,她每次穿裙子,言律就会用奇怪的目光打量她。 那是他欠了她的证据。 小时候,他爸妈还说他把人家弄出疤了,是要娶她的,言律就信誓旦旦说以后娶她,一定娶她。 他还真好骗,只是后来他再也没提过这事。 “那时候你天天去医院看我,还被你爸爸打了一顿吧。”温月提起这件事就想笑,是后来方阿姨告诉她的,言律被打了然后爸妈给他买了巧克力,他全拿去给她了。 他家里面所有甜食,全被他拿去医院给了她。 小孩子就是这样,自己喜欢的,就觉得是最好的,别人也会喜欢。 “嗯……”言律似乎也被拉回了久远的回忆里,他噙着笑,“说让我照顾妹妹,结果我把人家女儿弄进医院缝针了……” 温月被他的笑晃了眼,他很久没在她面前露出这种笑容了,眼底笑意漾开,柔柔的带着阳光般。 她一个恍惚,就被带到了好几年前,言律天天就这么看着她,和煦日光之下,他眼里都透着亮。 温月拿起可乐杯子猛吸了一口,讷讷道:“我觉得,我妈妈应该也骂你了……” “赵阿姨是怕你有事。加上我当时也确实是什么都不懂。”言律反倒替赵女士说起话来,有意无意开脱她。 温月知道的,她虽然哭天抢地,赵女士声音那么大,她也是听了些句子入耳。 那时她已经七岁多,有了些模糊的概念,加上腿确实伤得重,也阴差阳错加深了那天的记忆。 因为言律一句“她让我停,我没停”,赵女士骂他骂得很凶,甚至是当着言律爸妈的面说他没有家教,说他调皮捣蛋不知轻重。 咄咄逼人地指着言律鼻子,温月奇迹般地能想象出来那样的场景,言律当时一定都傻掉了。 “去医院看你,你一见到我就哭。”言律轻笑一声,似是嘲弄。 “主要是膝盖很疼。” 言律食指和拇指比划出一个“8”来,“缝了八针啊,我问我妈缝针是不是很疼,我妈拿手掐了我一下,说掐个一千下能赶上缝针。” 他当时在家都吓哭了,生怕温月疼死了,或者是像赵阿姨说的什么留疤的,每天缠着妈妈要去看温月,和温月赔礼道歉。 温月出院后,他每天都去温月家里,和温月一起看动画片,看电视剧,还有一起写功课。 她当时数学不太好,言律就一题题教她做,还把住院期间的习题也都讲给她,然后自己每天回家赶作业赶到睡着。 “我小时候太好哭了,一点疼都要哭。”她小时候还是个娇气包包,很容易就哭出来,“其实也没有很疼,打了麻药的。” -- 第19页 “留疤了。” “也不是在脸上。”温月不大在意,她顺着话说下去,“在脸上就要你对我负责了。” “嗯。” 言律淡淡的眸子看不出聚焦,也看不出他的情绪,随后丛出的睫毛半遮住眼,就更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了。 “会负责吗?”温月唇角翘起,左手却不自主滑了下去,用力摁住了椅面,指甲盖泛着白。 言律装模作样抬眼打量着她,视线在她面颊逡巡,“勉为其难负一下吧。” 说完他自嘲似的笑道:“大概会先被赵阿姨打死吧。” “还勉为其难。”温月不悦地皱了皱鼻子,声音小了下去,“我又不丑。” 言律调侃道:“在脸上八针的话……” 话还没说完,他察觉到不对,唇线紧绷起来,他抿了抿唇,嘴巴开阖,干巴巴地吐露歉意:“对不起。” “没有,就是开玩笑……”温月讪笑着,看着言律的表情,她的唇线也绷不住般向下落。 气氛有亿点点尴尬起来,言律没有接话的意思,温月也想不出什么好话题。 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高中后就一直是这样,他好像离自己越来越远,会对她说不中听的话,也会疏离地道歉。 现在两件事赶到一起去了,她心里不舒服的感觉愈发明显。 还不如继续毒舌她呢,她宁愿承受言律有意无意的恶意,也不想面对这么僵冷的气氛。 言律讨厌她,她能感觉到,差不多从初三那个节点开始,他慢慢地越来越讨厌她。 她不想继续被言律讨厌下去了,至少在上大学以前,趁着两个人还能在一块,关系能修复一点是一点。 温月犹豫了会,还是开了口:“小律……” 言律扫了她一眼,目光自她脸颊滑过,便偏头看着窗外。 温月跟着他的目光过去,外面天还是阴,地上有些水洼,行过的车辆溅起些水点子,街边的行人快步避让。 “雨停了。”言律拿着桌边扣着的长柄伞起身,“我们走吧。” 温月想说的话也随着天空放晴,一并蒸发掉。 她喝掉最后一口可乐,跟在了言律的身后,一束阳光刺破乌云,碎金的光洒在言律身上,给他整个人赋予了一抹暖色。 而她还落在麦当劳玻璃门内的阴影里,仿佛与他错落成两个世界。 温月伸出手指,想去碰一下言律的背,指尖堪堪擦过他的衣角。 他正好侧身,用背部将巨大的玻璃门抵住,等温月出去。 她没碰着的手悬在空中,言律疑惑地看着她伸出的手,她慌忙抬手挽了一下发,快走几步出去和他一同沐浴在阳光下,“走吧。” 第10章 骑车不是一件多有意思的事情,特别还是长时间的骑车。 雨停后,二人退了房间,背着包便又骑着自行车上了路,理所当然是言律骑车,温月还是坐在后面座板上面,揽着他的腰。 雨后空气里有泥土混合着草木的清新气味,骑车带起的风也裹挟着微凉,温月坐在后面微风拂面很是舒服。 麦当劳出来之后温月都没找到机会和言律讲话,他正戴着耳机,温月猜有80%可能性是他不想和她讲话,另外20%就是他想听歌。 温月此刻很是乖巧,只揽着他,什么话也没再多说,任着风吹啊吹。 这样就很好了,言律也没扔下她,两个人还被绑在一块,一同离经叛道。 骑了一下午,他们来到H市与Y市之间的小镇,他们是被环卫工人拦了下来。 年轻情侣一看就是外地的,环卫的大姐热情的开了腔:“马上入夜了,你们别在这晃悠,不安全。” 言律取下右边耳朵里的耳机,单足撑着地,“我们就是路过,再骑几个小时,就到Y市了。” 按照计划,最迟晚上九、十点钟,两个人就能到Y市找到酒店住下。 “你们很急吗?”环卫大姐听着直皱眉,她继续好心叮嘱:“最好还是赶紧找个旅店住着,这里不太平。” 见二人还是毫无警惕心,大姐嗓门又大了几分:“这里晚上打劫和凶案都不少,半夜还有警察巡逻。” 温月看着一路上拉的扫黑除恶主题的横幅,对环卫大姐的话还是很信的。 自打自行车进到镇上,到处的墙壁上面都是红底白字和红底黄字的横幅,上面写着诸如“高举法治利剑,严惩黑恶犯罪”的标语。 “而且,你还带着个小姑娘。”大姐见言律不为所动,她指了指温月,“趁着天还没黑,赶紧的,找个旅店住进去,晚上没事也别出来。” 言律在手机上用地名搜了下,确实弹出来几个命案的信息,什么女大学生抢劫被杀害,什么夜间车祸,这类新闻一眼过去有好几个。 他同大姐道了谢,看完之后也打定主意,搜了下附近的酒店,不算近,而且不是连锁的,又看了眼电话,他拨打过去,有人接,说有空房,来便是了。 “温月,那我们先去酒店,明天我早点起来。”言律语气平淡,似乎在安抚她。 “嗯。” 于是,二人站在月亮旅店的门口,满目的萧索之气让他们怀疑是不是导航错误。 “月亮酒店”四个字残破不堪,“店”里面的“占”字已经掉了,只剩个“广”,其他三个字也差不多,只有“月”字还算看得清楚。 -- 第20页 门前是荒草丛生,丛出的树枝遮挡住整个一楼,二楼用的是带着陈旧气息的蓝色不透光玻璃,等到要绕进去,才看到旅店大门。 全透明的玻璃,大门旁边以方格隔开的玻璃还掉了一块,言律上前推了下门,一推就开,“请问有人吗?” 空荡荡的大厅里面,没半个人影。 “要不要换一家……”温月皮肤上不自主起了一层细小的颗粒。 她环视四周,到处都是一片破败的气息,前台的两边有螺旋梯子通往上层,右手边的底端被横放的木板挡住,表示此路不通。 言律朝右边的深处走,在梯子背后有一片窗帘,温月不情不愿跟在后面,她莫名感觉有些冷。 通过淡黄色窗帘背后是已经停用的小宴会厅,里面贴着镂金花纹的墙纸,正中墙面上还贴着双喜字。 有十来桌,有些椅子背过去反扣在桌上,大部分椅子都推在桌子里,暗红色的窗帘要拉不拉地耷拉着。 中央圆盘桌的旁边突兀地放着形单影只的椅子,上面铺满了尘,却印出一双脚印的痕迹。 远处还有抽屉完全打开的柜子,可以看见一些碟子散乱在桌面,离得不远还有个烟灰缸。 这里有种介于荒废又好像不是那么荒废的气息,硬要说的话就是吊诡。 温月咽了咽口水,她晃了晃言律的手臂,“小律,我怕……” 言律又探着身子往里看了眼,有个类似阳光房的小房间,地上全是废弃的桌布,他挡住温月的视线,示意她往外走。 感觉再呆下去温月要吓死,言律边走边说:“有点晚了,我们先去吃饭,等会我再联系看看。” 周围没什么酒店,比这个远一些的几乎是在小镇的另一端了,骑过去大概天就黑了,可能会有点危险。 言律看了眼吓得不轻的温月,他又拿出手机研究了一下酒店的信息,看到最近评价是上个月,心想,应该没问题吧…… 后面说是吃饭,其实从导航来看,周围根本没多少吃的,现在天色也晚了,太阳像早餐洒了黄的煎蛋,橘色混着云朵,快要消失掉。 “我们买点东西打包,或者叫外卖?”温月出了酒店就活泼了些,“我给现金你。” 言律哼了一声,似是不屑。 最后也没点外卖,两个人在酒店旁边不远的地方看到一家小商超,考虑到酒店的烧水壶估计不怎么洁净,他们也没买泡面,基本拿的都是些零食。 言律经过店门口的冰柜,拿了一条旺旺碎冰冰出来,一起结了账。 两人一起走了出去,言律扔了碎冰冰的包装纸,双手用力,碎冰冰就断成两截,他递了一半给温月,“吃?” 这种廉价的充满色素的夏季零食,承载着两个人幼时的回忆,小学的夏季,两个人一同放学就会买一根分食,包括假日里,也是吃这个多于冰棍。 “吃。”温月接了过来,掌心一下凉了下去,碎冰冰还冒着冷气,她挤了下塑胶底部,咬了一小口。 言律直接叼着塑料壳,咬着,然后腾出双手扶着自行车,夕阳的余晖洒在他身上,给他脸颊镀上一圈红。 他总喜欢叼着东西,吸管也是,喜欢咬出一圈的印子,她一下就可以分辨出来。 看得出来他很累,即便今天由于下雨气温低了一点,他还是骑出了一身的汗,头发全打湿了,搭下来的刘海正往下滴着水。 “小律,会不会很累?” “还好,都没骑多久。”言律眉毛挑了挑,咬着碎冰冰的声音很含糊,“我体质不差。” 两天都是只骑了几小时,他体力好得出奇,温月又很轻,这点运动量还不至于累到。 而且,运动能让他心情愉悦。要说有哪里不好,就是下午那会太阳有点大,把他皮肤晒红了。 言律是皮肤容易敏感的类型,遗传自方翎,不过他不会季节性过敏,只是皮肤很薄,一晒就能红一大片。 “明天到了Y市,就去吃麻辣火锅,我知道哪家好吃。”温月也咬了一口冰。 温月外婆家就在Y市,她对Y市可以说很是熟悉,逢年过节会被爸妈一起带回来看看外婆。 “好啊。”言律无辣不欢。 两人又回到了满目萧索的月亮酒店,天已经几乎要黑了,玻璃门里面的大堂显得影影绰绰,只是一眼望去还是没半个人。 温月打了个冷战,言律掏出手机在旁边打电话。 这里依旧透着诡异的气氛,正门右侧接待客人的沙发上面有一块面积十分大的红绸布躺在上面,有一部分曳着地。 怎么看也不像是营业中,可言律之前打电话这边又说来了就可以住。 言律拿着手机,“到了,就在大厅里。” 温月有些怕,她本来就对鬼怪灵异这类敬谢不敏,这里面的陈设以及暗下去的天空,都让她胆战心惊,她不由抓住言律的衣摆。 她露出苦兮兮的表情,脸色发白,一双眼像林中受惊的小鹿。 正不知所措,四下乱看的温月,右手一下被握住,她偏头过去,言律还在讲电话,但是左手牢牢牵住她的手。 小时候肉乎乎的手也变得骨节分明,手指修长,指尖还有打篮球磨出来的薄茧,些微粗糙的触感却让她莫名心安。 她甚至想能手牵手,一直在这种恐怖环境里面,也没什么不好。 -- 第21页 楼梯旁边的墙里,突然出来一个人,他佝偻着背,吊儿郎当地走出来,地面随之发出响声。 他走得不快,路过一处时,顺便摁开了大堂的灯。 温月的手有点潮,她刚看到那个人影直接出了一背的汗,差点就要过去把言律抱住,直到下一秒看清那个人的长相,她才稍微松了一口气。 是个长相普通的中年男子,不是什么神怪。 “要住?”佝偻男看起来四十岁上下,他从前台的抽屉里面抽出一个黑封皮的旧本子,翻到记录的最后一页,“登记下身份证号。” 温月看到本子前面的纸张都泛了黄,一看就是用了有些年头了,现在还没用电子化记录,也是又给这家酒店增添了一丝诡异。 言律感受到温月的紧张,她手心出的汗都要把他的手打湿了,黏糊糊的一片,他走上前去问道:“这里一直营业?” “营业的,我是这里的管理员。”佝偻男又指了一下前台上面一个小摄像头,“警察会来查监控,你们出示一下身份证。” “除了我们,还有住客吗?”温月声音有点小,还带着几不可察的一丝抖。 “没有了。”佝偻男不耐烦地掀眸,“你们到底住不住?” 言律捏了下温月的手,“住。” 言律注意到黑皮本上面记载他和温月身份证号的前一条信息,日期已经是一个礼拜之前,他又往上看了几条,很是怀疑这家酒店靠什么营生…… “开单间还是两间?” “单间。” 佝偻男领着二人走了左边的楼梯上去,二楼顶灯发出暖黄的柔光,地毯上面有些暗色污渍,一看就是缺乏清洗的状态。 长廊里面很安静,走到甬道尽头,最后一扇门面前,佝偻男示意二人进去,“有wifi,没有密码,你们最好晚上不要出去。” 今天已经不是第一遍听到这句话了,温月却觉得这次尤其诡异,她紧紧握住言律的手,想把人也贴过去。 言律还想问什么,那个佝偻男却已经开始朝门外走。 “有什么事,就打那个手机号。”佝偻男突然扭头笑了下,带上门就出去了。 那笑容,看得人心里瘆得慌。 温月后背发毛,她嗫嚅道:“小律,我害怕……” “有我在你怕什么?”言律松开了被握得潮乎乎的手。 他在屋里找了把椅子将门怼住,反正待会肯定是不出去了,他试着开了一下,确定很难挤进来后他将门反锁住。 第11章 “我睡外面,你睡里面。”言律看着两张床,简单地分了一下,“睡一晚上,明天一早就走,我们早点起来,天亮就走。” 温月对于这边床单的干净程度很是怀疑,她看了看,又摸了摸,最后弯下身把看起来稍显凌乱的床单抚平整。 她看到言律将窗户关上,空调打开来,他看起来倒是自在得很。 “这个是你买的吧?”言律找到温月买的饼干递给她。 两个人的晚餐寒酸得很,也吃得很快,没一会就一同喝起了矿泉水。 “小律,这个,擦一点。”温月把在商超买的芦荟胶和防晒喷雾翻出来,“防晒我也买了。” 买了偏便利的喷雾,虽然她用起来会觉得有点油,但是给言律应该刚好。 “这什么?”言律看着那罐芦荟胶,打开来闻了闻,“有什么用?” 温月看着他红色未褪的皮肤说:“你皮肤晒红了,镇静的。” 言律旋上了盖子,把芦荟胶随手放回桌上,背过身伸着懒腰,“我又不是你们女孩子。” “男孩子晒伤也会干燥脱皮。”温月见他无动于衷,使出杀手锏,“你不想双手脱皮去跑三千米吧?” “哪那么娇气!睡一晚上就好了!”言律不满地嘟囔,眼睛却黏在了芦荟胶罐子上。 温月一脸的懒得管你,她收拾完两人吃剩的包装袋,就走到浴室门口,手放到把手上,然后悄悄回头打量了言律一眼。 “去洗澡。”言律注意到她的目光,他勾了勾唇角,“我外面守着。” 就她这样,还敢往外边跑,他不跟着,她怕是也要上什么社会新闻。 温月从包里拿出衣物,她没预料到这种情况,她不甘心地又在包里找了会,确定是没有可以当作睡裤的衣物,才不情不愿地拿着睡裙进了浴室。 浴室里也没多整洁,只能说该有的东西都有,只是洗护用品全是用小瓶的农夫山泉装起来的,温月将最上层的直接倒掉。 虽然上一家连锁也没多好,至少是正常的住宿环境,这家就有些令人难以忍受。 “小律。”她试探地叫了声。 门外传来懒洋洋的回答:“在。” 她瞥了眼,毛玻璃后面能看到言律靠着,看到那团模糊的人影,她的心安定不少。 真要有什么事情,至少她不是一个人,两个人的话,总能好些。言律也肯定会保护她的。 温月很快洗完了澡,手里拿着洗完的衣物出去,言律还站在门口玩手机,“水有点忽冷忽热,预热也有点慢。” “嗯。” 温月在外面用吹风吹内衣,这里的吹风都很难用,特别笨重,出风也大,她内衣上面的蕾丝滚边被她一个不小心就吹焦了一个洞…… 还好只是穿在里面,她这么安慰自己。 -- 第22页 温月听着浴室里哗啦啦的水声,不时抬眼看着房门口,她神经紧张得不行。 那个佝偻男,还有镇上人说的话……总让她有种毛毛的感觉,她又想到今天在楼下宴会厅看到的双喜字…… 冥婚,这个词一下占据了她的脑子,她抿紧了唇,身体也瑟缩了起来,只有手还在机械地吹着内衣。 奇怪的小镇……晚上最好不要出去……破败的酒店…… 呜,她想想就怕得要死了…… 言律不知道什么时候洗完了澡,晃到了她跟前,看她低着头不知道沉思着什么,半露出的眼似乎没有聚焦。 他笑着弯下身子,缓缓靠近她的耳朵,恶劣地在极近的距离喊了声:“喂!” 温月惊得身躯一颤,两手一松,吹风打到她腿上,然后滚到地上,发出“咚”的一声。 她抽了一口气,眼睛有些湿,抬眼就是言律的笑脸,她的愤怒情绪一下减了一半。 “你吓死我了!”温月手掌拍了下他的肩膀,轻轻打了他一下,随后她赶快把吹风从地上捡起来。 刚才那一下,心脏都要跳出去了! 现在心脏都还在胸腔剧烈跳动着,她努力调整着呼吸。 “看你吓的。”言律十分愉悦地笑了声,“没去玩过密室、鬼屋?” 温月闻到他身上散发出淡淡的芦荟气味, 她悄悄把内衣收到背后,才摇头道:“没玩过。” 她没有这种娱乐活动,休息日基本也是在家学习。言律和她疏远了以后,她没交到什么朋友,只有喜欢她的男生会约她,她也都拒绝了。 言律背靠着床对面的柜子,“回去之后,带你去玩鬼屋。” “好啊。”温月露出笑,连眸光都亮了起来。 虽然不知道言律的意思是不是就他们两个,就算不是,温月也很开心。 高中以后,这是言律第一次约她出去玩,她决定逃跑果然是个正确的决定。 言律看她眼里流泻的细碎星光,霎时生出一种想要摸摸她头的冲动,其实他本来约她就是想看她被吓死而已。 “也不怕吓死?胆子这么小。” 温月口气软软的,带着一抹得意,“你不是说有你在吗?” 有我在你怕什么。 他刚说过的话。 “那是。”言律讪笑两声,随后移开了视线。 温月抿紧了嘴唇。他是觉得尴尬了吗? 言律的视线再没转回来,温月也就背着身去吹衣物,她很快就听到言律在她背后打起了游戏,他还开着语音,嘴里说着什么“抢蓝”,“打野”之类的词汇,一听就是在玩王者。 她是没从中找到什么乐趣,言律喜欢的那些,都是她不擅长的领域,运动、游戏,他似乎还喜欢摩托车,高中之后卧室里贴过一些杂志上面剪切下来的图片,也是她未知的领域。 等温月吹完了衣服,言律还在打游戏,似乎他们几个要趁着清明假期最后疯狂一把,毕竟明天就要上课。 温月也没去打扰,她拉好窗帘,又检查了一遍门窗,整理完背包,就躺到床上,把被子盖到自己肚子上,她很小心地尽可能减少被子和皮肤的接触面积。 明天早上起来再洗个澡,然后好好把睡裙洗掉吹干再走,温月暗自盘算。 “小律,明天早起,早点睡觉。”温月是打算睡觉的意思了。 “好。”言律随口答应,视线还黏在手机屏幕上。 过了一会,言律把手机声音关了,顶灯也关掉,室内一下只剩下两盏床头灯在发出冷白的光。 温月在感受到光源减少的时候张开了眼,她制止住要关掉她床头灯的言律,“小律,别关灯,我有点怕。” 言律看温月四肢僵硬,像木乃伊一样的姿势,调侃道:“多大了,还要开灯睡觉。” 温月不讲话,只用眼神诉说自己的抗议。 “好,开着睡。”他语气里带了些他自己都没察觉的宠溺。 言律在昏暗的光线底下继续玩着游戏,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这么不注意用眼,却毫无近视的困扰,不像温月,初中就架了一副眼镜。 不过也是,她学习用工刻苦,和他这种玩玩打打的是不一样。 她不戴眼镜要漂亮许多,能看清她眼皮上面还有一颗秀气的小痣,整个人文文静静的。她眉目生得水灵,尤其是害怕的时候,里面有烟雾氤氲,就真的容易让人心疼。 怎么胆子那么小,小时候看了恐怖片也是要开灯睡,还是开大灯睡,晚上灯灭了,她还会吓醒,这么些年过去了,一点长进也没有。 “言律!”耳朵里传来贺嘉的大嗓门,“你打什么呢!” 言律回过神来,他操作失误送了个人头出去。 他瞥了旁边一眼,她好像睡着了,他打字: 【YL:打完这局睡了,困。】 状态不佳,他还是别拖后腿的好。 沈昭阳也叫了起来,“九点你睡尼玛,起来嗨!” 贺嘉坏笑:“你不会是又借号妹子打吧?” 言律还没来得及回复,耳朵里的人声就切断了,房间的灯光也在这时候完全熄灭,整个房间只有他手机的一束幽光打到他脸上。 “小律!”温月的声音透过耳机传了进来,他手一滑,手机掉到了旁边,正面朝下,于是所有光源都消失掉。 -- 第23页 一片黑暗里,就听到“咚”的一声,接着是温月的惊呼,“哎哟!” 还没反应过来,他就被大力撞了下,温软的身躯砸到他身上,他条件反射地抬起了手,把温月撑了起来。 她摔到他身上了,言律还是看不清楚温月,但是她上半身都压在了他身上,手正在乱摆在试图寻找着力点,他鼻息之间全是温月身上沐浴露的香气。 “温月,没事吧?”言律感受到温月的长发拂过自己手臂,带来一串酥.麻。 温月好像傻掉了,一直没给他回应。 过了一下,言律才察觉到不对劲,他右手是稳稳扶住了温月的肩膀没错,掌心可以感受到她的肩骨轮廓,问题是左手…… 言律摸到了,由于刚才的慌乱,他现在才发现自己手是拢住的,正好把她胸.部全包住。 在他察觉的瞬间,他还好死不死,条件反射地握了一下…… 温月也感觉到了,她自己都鲜少触碰的地方,被言律攥住,她马上伸手撑在他胸.腹那块,一个含.胸,就滚到了边上。 只是床太小,她还和言律胳膊挨着,她心里像揣了一只兔子,在活蹦乱跳,整个人开始发烫。 胸,被他摸到了,光是这个认知就让温月快要爆炸。 比温月更不好的是言律,刚才柔软的触感挥之不去一样,以及腹.部被她柔软的手摁了一下。 真的,太软了…… 温月没穿内衣,那一团隔着薄薄的一件T,蹭到他的掌心。 他现在连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摆,只能发出略微粗重的呼吸声。 要命,他胸口升腾出一股邪念。 真他妈邪门了! 第12章 “是意外……”温月按住自己狂跳的心脏,她试图缓解刚才的尴尬,“刚才就是个意外……别、别在意……” 言律脑子里的迤逦念头一下被浇熄,他往左边挪了一点,大腿正好压到手机,他从腿下将手机摸了出来,摁出手电筒。 黑漆漆的房间霎时明亮起来,温月终于能看清环境,她立刻坐了起来,靠近了光源。 “我打个电话问问。”言律靠着床头,手机的光亮打向左侧,整个房间又阴暗了几分。 小镇的电缆断了,听管理员口气这是常有的事情,顺利的话半夜就会来电,而且除了等之外,根本无计可施。 这算什么,屋漏偏逢连夜雨? 已经住在环境这么差的地方,还赶上停电,温月只是在旁边听着已经不寒而栗起来,她蜷缩着也靠到了床头,无助地喊:“小律……” “可以一起睡吗?我怕……”温月说完紧紧咬住自己的嘴唇,眼睛也大张着。 “温月……”言律深深看温月一眼,“这不合适。” 他刚压下自己的邪念还没多久,温月这就说要一起睡,简直要了他的命算了。 温月脑子一片浆糊,恐惧的情绪充盈着整个思绪,她声音抖得像撒娇:“小时候我们都一起睡。” 以前两个人一起睡是很寻常的事,两个人小时候黏得分都分不开,经常下午一起看电视看到一起睡过去,或者晚上挤在一张床上就在对方家里留宿了。 夏天言律还会睡相很差地露出一截肚皮,到了冬天他就是把手脚伸进温月暖烘烘的被子,去冰她,更过分的时候还会把手伸到温月高领毛衣的脖子里面,冰得她乱滚一团。 “我们现在不是小时候了。”特别刚才,言律刚想了会,目光也不自主就看到了温月胸前,睡裙很宽松看不到什么轮廓,只能看到她细致的锁骨,言律慌忙移开视线。 “我不敢睡……”温月已经开始耍赖,她顺着床头滑了下去,整个后背都贴到他床上,她泫然欲泣,“小律,我真的怕……” 他目光在她脸上流连,她快哭的表情让她的脸看起来太过我见犹怜,言律再说不出拒绝的话,他认命般躺倒下去,“睡吧,睡吧……” 真是怕了她了……和她一起睡,他一定会减寿…… 言律开始认真酝酿睡意,酒店的床不算大,停电后室温慢慢升高起来,被子被他踢到了床尾,是以温月和他之间只有很小的一段距离。 温月应该还没睡着,他听得到温月的呼吸声,不太均匀,还经常能听到她不安定的吞咽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言律迷迷糊糊的,好像终于扯到了周公的衣角带。 放在床头的手机电筒灯却一下灭了,又是满室的黑暗。 温月明显地动了动,手臂贴到他的,他也一下完全清醒过来。 于是,言律就像小时候一样,顺着她的手臂抓住她的手掌,轻轻握在手里,嘴里含糊着说:“手机大概没电了,别怕。” 夏天,她的手却是凉的,手心有点潮,大抵是冒着冷汗,和下午的时候差不多。 言律的掌心温暖干燥,温月悬着的心稍微落下去些,大概是牵手太让她开心。 上次和言律手牵手还是十三或者十四岁的时候了,应该是冬天,她很怕冷,手总是凉凉的,下雪天言律就把她手抓着揣自己兜里。 她以前不觉得这有什么,直到言律疏远了她,再也没人发现她冬天手冰冰凉凉。现在又被他牵着,她的心像开出一朵小花一样特别开心。 “谢谢。” 言律懒懒地嗯了一声,他意识浑浑噩噩,要睡不睡。 -- 第24页 “回去之后,我帮你补课吧……”温月没有睡意,她声音极轻地与言律搭话。 她做学习计划很快,她也很擅长做这些事情,而且对方是言律的话,她不介意把空闲时间都拿出来。 温月构想得很美好,“还有两个月,时间还算多,从数学和物理开始,然后化……” 言律皱着眉,整个人清醒过来,他不客气地回:“温月,我不用你管我学习。” “但是叔叔阿姨……”温月顿了会,“他们说考不好又会让你复读的。” “和你有什么关系?”言律听到更不耐烦,他松开了握着温月的手,将手收回自己身侧,“班里人成绩都没你好,你怎么不挨个扶贫去?” 那天温月听到了? 也是,本来两家离得就近,他爸爸那个嗓门又大,每次训他声音就更大了,温月肯定一字不漏全听到了。 她现在算是什么?同情他?因为他被爸妈骂了,她就要站在上位者的位置向他施以援手? 看在他爸妈的面子上?还是她…… “因为是你我才想要帮的。”温月伸手去牵他,他没动。 别人和她有什么关系……她只关心言律罢了。 “你能保证自己今年就考很好吗?有这么多闲工夫操心别人。”言律讥诮地笑了声。 “我成绩就这样,也不是一年两年的事情了,初中你不就知道了!”言律转过去,恶狠狠地盯着她,“觉得我成绩不好碍你眼了?你就那么在乎成绩?” “小律……”温月感受到他手部的肌肉都紧绷着,酝酿着怒火,她语气还是柔柔的,“可以学好一点,你为什么……” 她以为言律即便是学习没有很好,也是知道高考重要性的。何况她有私心,他再要复读一年,就是要在W市再呆一年。 而且,他是读高三,两个人太难见面,如果没法让言律考得好一点,可能以后都…… “我不喜欢学习!”言律眼底又有讥诮,“不像你一样,可以整个人投入到学习里面,别的什么都不要,连正常社交都不要了。” 他冷冷笑着:“温月,除了学习,你还有什么?” 温月一怔,她表情微妙地看着言律,“你为什么这么生气?” 明明说的都是些贬低她的话,他却看起来越来越生气起来,气什么? 她都还没有要生气,她只是有一点难受和苦涩。 “因为你很烦,整天就是回去想教我学习。”言律听到温月平淡的语调更加烦躁,“这么热爱学习,你逃个什么逃啊?” 言律把手挣脱出来,嘴巴还在继续说:“我整天被我爸妈骂,也没说什么,你成绩那么稳定,拉着我逃跑,现在又整天说要学习,你到底在想什么啊?” “小律……”她说得有些慢,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墨色的眸子好像漾出了一层水光,“我想我们和以前一样……初中那个时候……” 提到“初中”,言律眉头皱得更深,他直接打断温月:“耽误你学习我可承担不了这个责任,你还是专注自己学业吧,别瞎□□的闲心,谁要你关心了,我们又没什么关系。” “困了,我睡了。”言律翻过身去,背对着她,强硬地结束掉谈话,“明天还要早起。” “小律。”温月扯了扯言律的衣服,他纹丝不动。 言律,应该是很少会生气的人,至少在她面前,他最后总会让着她。 “我害怕……”温月晃了晃言律的手臂,被他耸了下肩,她的手就不敢再碰上去。 言律……这是不管她了? 他说他们没什么关系……连最低限度的朋友也不是了吗? 温月在短暂的沉默后,发出了极小的声音,好像咬着牙说出来:“小律,当我没说过好不好?” 没有提这件事就好了,没有提就不会吵架,没有提现在言律还会牵着她。 她伸手顺着言律小臂摸到他的手腕,轻轻握了过去,“我以后都不提了。” 言律用力地抽回了手,放到自己胸前,不让她牵到。 他好生气……从来没试过这样,两个人认识这么多年,没有像这样吵过。 即便是言律当时突然疏远她,也没对她说什么重话,他只是好像突然不想和她玩了。 她这几年慢慢回过味来,也许是青春期突然意识到男女差异,他不愿意和一个女孩子老黏在一起,加上有些叛逆心理,他爸妈整天要他多找她问学习,他每次过来问个一题就回去交差。 然后,关系就这么僵着了。但是言律总是不会放着她不管的,不是吗? 不是吗…… 黑暗彻底隐去她脸上的所有表情,包括她咬紧的双唇和自颊上滑落的冰凉液体。 言律被温月气得肝都在疼,一点睡意也没有,他就是学习成绩不好,就是只能考个本二。 她现在来说教他,干嘛啊,之前三年多都相安无事,大家保持距离,挺好的。 他不用温月来教,初三就决定好了,要离温月远远的。 背后没什么动静了,她说了那几句话之后连点声响也没有。 温月胆子很小,到了初中和他一起看个什么《午夜凶铃》,都会在第二天和他说整晚都不敢睡觉。 她会平躺着,给自己盖上一床被子,除了脸,剩下的所有部分都要被包裹起来,背一定要贴着床板,然后开着灯。即便是这样,她也不一定能睡着。 -- 第25页 很快,言律就感觉到温月的背贴了过来,和他背靠着背,挨得紧紧的。 只是她好像在小频率地发抖,是太害怕? 他手机没电了,这种状况他也不好说下床去拿充电宝过来充着给她打点光,他实在拉不下那个脸皮。 第13章 言律迷迷糊糊地醒来,他以为自己睡姿正常,至少昨晚上是和温月背靠着背睡过去的,怎么一醒来…… 温月被他抱着,小小的身躯完全就在他怀里,他的腿还很霸道地把她的腿给压住,而她身上淡淡的气味正在刺激他。 言律瞬间清醒了过来,他轻手轻脚缩回了自己的手脚,还好温月还没醒过来。 昨晚大概在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电,床头灯亮着,空调也在运作。 怪不得不怎么热…… 他迅速从一边滚下了床,几个快步就走到浴室,把温度调到最低,开始冲冷水澡。 冰凉凉的水流打在身上,把温度全降了下去,只是脸颊还在微微发热着。他把头也放到莲蓬头底下,止住自己脑子里面那些混乱的想法。 一定是昨天晚上不小心摸到的锅…… 他赶紧把自己从危险的回忆里拉出来,专心冲澡,一不小心又差点被带进去…… 温月在外面的床上张开眼,她早就醒了,比言律早得多。 被人抱着睡,自然是完全习惯不了,这还算不上什么,重点是,她醒来的时候,大腿那里感受到了不同寻常的热度。 她知道那是男生无法控制的生理反应,初中的课本里面就教过。 温月还在回顾初中生物课堂的内容,箍住她的力道又重了几分,耳际传来言律含糊的声音:“嗯……” 带着点哑,而且因为他意识不清醒,听起来极富磁性,跟着她的耳垂就被蹭了下。 温暖的鼻息在她耳边厮磨,缠绵地近乎浅吻。 温月几乎是立刻绷紧了身躯,她又马上让自己放松下来,希望言律不要那么快醒来…… 可是他湿热的呼吸存在感实在太过强烈,她后颈那块痒得她想把身体给蜷起来。 但是不可以,她那样的话,言律一定会醒过来,那她的梦也要醒了。 现在是他能把她当女性对待了吗? 不可能,昨晚上刚吵过架,他好生气。 那是他梦见了什么?比如顾晚…… 她一下丧气下去,这只是普通的生理反应,大概换了谁,言律都会是这个反应吧。 反正他就是个十九岁,正朝气蓬勃,正张扬热血的笨蛋男高中生。 没过多久这个笨蛋男高中生就醒了过来,抱她的力道一下松了,只是某个地方好像更热了。 他不规矩的手脚都收了回去,整个人慌张地下了床,她听到他赤足就进了浴室,接着传来哗啦啦的水声。 言律洗完澡从浴室出来,看到的就是温月已经换好衣物,静静坐在床沿,她眼皮半阖着,“小律,早啊。” 好像昨晚什么也没发生过,好像两个人没有吵过,好像他没有说过那些话。 她怎么那么成熟,成熟得令人厌烦。 言律看着这个在梦里缠了自己整晚的人,面无表情地问:“什么时候走?” “我去洗下衣服,等我一会。”温月从一旁抄起衣物和他错身进了浴室,过了一会她探出脑袋,急急地说:“很快。” 言律正好趁机给手机充电,连充电宝也给插上,今天预计要去Y市,顺利的话中午前能到,吃个饭就继续往南走,晚上该是能赶到C市落脚。 他看了下房间,温月整理过行李了,他昨晚洗的衣服也被收了下来,叠好放在超市的袋子上。 于是,他漫不经心地看着温月洗衣服,她在洗昨晚上的那条睡裙,今早醒来的时候,她宽松的衣领能轻易看到细致的锁骨,再往下也能看到一点。 这让言律想起初中,初二时候,两个人关系好到不行,暑假里面温月帮他补习功课。 那是个曛暖的午后,他正在小憩,和温月说好了学习四十五分钟,就让他休息十五分钟。 他当时不需要午睡,一身的精力无出发泄一样,温月就不一样,她那十五分钟里面只是躺在沙发眯了会,就在摇摆的风扇声里盹了过去。 言律还是自娱自乐玩了快半小时,才发现没人来叫自己,他看到温月躺在沙发上,伸出手在温月紧闭的眼睛前晃了几晃,才确定温月是完全睡着了。 她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不知道是不是言律晃的那几下扇了些风过去扰了她,她翻了个身。 领口露出了一大片,初中女生刚刚发育了个尖尖的胸.部,被她无意识地挤着了,她里面穿着一件松垮的小背心,也就只能挡住一点点。 他脑子里就跟炸烟花一样,半天醒不了神,他下意识觉得自己不该看,又移不开眼。 那天晚上他就做了一个和昨天晚上差不多的梦。 言律羞愧地掩住脸,透过指缝看到温月在拧衣服,她力气不大,一块一块地慢慢拧着,也不知道找他帮个忙。 等温月拧完,她那条睡裙已经皱到不行,被她抖了抖,水珠溅到了她身上,她略微抬手擦了下,就拎着衣服出来了。 温月找到昨天那个吹风,她看了言律一眼,他挪开了视线,他的头发湿淋淋的,正在往下滴水,她自然地脱口而出:“要吹……” -- 第26页 话语骤然停止,温月抿了下唇,把声音都吃掉。 倒是言律转过头,“什么?” “没什么。”温月打开了吹风机,低头专心吹着自己睡裙。 言律又躺回床上,闭着眼睛眯了会。他昨晚睡得……还挺好,就是醒来不太好。 他倏地张开眼,禁止自己再胡思乱想下去,那些事情早就不应该再想,他早就知道结果的事情,有什么好想的。 吹风机的声音停下,言律斜眼瞥向温月,她收拾好衣物之后果然朝他走来,“小律,手机借我一下,我请假。” 言律看着她给班主任打电话,泰然自若地请假,班主任大抵关心了一下她的身体,她一直在说病好了就回去上课的事情。 很轻松,班主任对她没有丝毫怀疑,简短的谈话之后温月挂断电话。 班长就是方便。 这句话在舌尖打了个转,言律吞了回去,刚吵完架,他不想做些拉近距离的举动。加上做梦的事情,他实在不敢靠温月太近。 “走吗?” “嗯。”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感觉温月无精打采,病恹恹的,连反应都是迟钝的。 言律随意往桌上一扫,就看到她的眼镜盒子,“温月,东西没拿!” “哦。” 神不守舍,心不在焉。 温月木讷地跟在言律后面,他去敲昨天佝偻男从楼梯边出来的小门,和他说了下退房。 还很早,不过七点多,晨间还不热,路上人烟稀少,而言律慢悠悠地一边吃着油条一边骑车。 温月坐在后面小口吃着花卷,她想和言律搞好关系的,结果现在关系更糟糕了,昨晚吵成那样…… 她吃完花卷,被晨风吹着,只觉得一直这么跑下去也不错,如果只有他们两个人,最后总能和好的吧。 一路上两人都没讲话,顺利出了镇子后骑到了大路上,周围都是些农田,远处还有些土房,她的肠胃也随着升高的气温难受了起来。 这么热的天气,她额角沁出冷汗,她用左手按压着背包后面的胃部,气闷的感受尤其强烈,里面像被一只手抓着,整个人被闷在了一个密封瓶里。 自行车有些晃,路不算特别平,偶尔会经过小坑,车身就会跟着震动一下。 “小律……”温月忍到了极限,她甚至感觉自己有点缺氧,“小律,我想吐……” 言律把车停了下来,皱着眉回头,话还没说出口,就看到温月惨白着一张脸,她几乎是立刻跑到路边的一片田埂地,弯着腰剧烈地吐了起来。 她的包都掉到了地上,只有他的背包她还背在背上。 言律从她包里找出水和纸巾,递过去,“漱下口。” 他一看就知道,温月肠胃炎犯了,她身体很弱,昨天吃了麦当劳,然后又有麦旋风和碎冰冰,油腻加冰,简直是在叠刺激buff,她真是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温月虚虚地漱了下口,吐出来就像心里的大石被移开,她神智清醒了许多,至少精神恢复了不少。 言律不由分说,手掌抵住温月的额头,“好像发烧了。” “小律,我没力气了……”她软软地栽到了言律怀里,耳际好像听到他的心跳开始变得离谱。 “先喝点水。”言律拢着人,从她手里拿过矿泉水,拧了盖子递到她嘴边,“带了药没有?” “没带。” 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打个滴滴估计都没人接单,离Y市至少还有一小时路程。 言律烦得很,他搀着温月走回了自行车边,“你坐前面,不舒服就说。” 后座肯定是不能坐了,她晕了栽下去还不摔死她。 温月被他强硬地移到车前杠的位置,背包也不让她背了,他把两个包的背带拆了系到一起,有些松垮地背了上去。 “抱我,别抓龙头。”他怕自己反应不够快,捞不住人。 温月扭过身,靠着他胸膛,双手绕过他的腰,完全变成一个拥抱的姿势,“会压到你吧?” 这样的姿势,她的体重会有一部分压到言律那边,整个上半身都是靠他撑住。 “抱紧点,别摔了。” 温月没力气,还是尽量紧了紧手臂,拽着言律腰部的衣物。 “我骑快一点,你要是受不了就马上说。”言律踩上脚踏板,准备出发。 温月手抠了抠他的腰,她仰起脸,“小律,你昨天不是和我闹翻了吗?” “第一次见面你不是也和我闹翻过吗,后来不也好了。”言律看到她嘴唇一点血色都没有,“我又不会记你仇。” 她是肯定不会记言律仇的,就算偶尔被他说的话伤害到了,顶多也就是有点气他,最后还是舍不得他。 言律他这么说,是不是他们青梅竹马的感情一直还在?就算吵架了,他也总还是舍不下她。 “那和好了,你不准骗病人。”温月惨白的唇线弯起。 言律把她脑袋往自己肩窝按了下,“好了,别讲话了,要去医院。” 温月这样,肯定得去挂个水,她估计等会还要吐。 身体太弱了,也是他完全没注意,每天都在吃什么啊,她根本吃不了那些,还说今天要吃麻辣火锅,她真的是不怕自己吃进医院。 “对不起,我又想吐……” 温月后来吐的都是水,再往后是胆汁,她发了低烧,整个人软绵绵的。言律在旁边看着她,都怕她吐着吐着栽倒下去,只能伸手去扶着。 -- 第27页 “喝点水。”每次,言律都会给她递水。 接近中午,气温高得吓人,言律怕她中暑了,身上没药,又还没到Y市,中暑是会出人命的。 “要不要去树荫下歇一会?” “小律是不是很累?”温月看着他整个人像从水里捞出来的,本来骑自行车就出了一身汗,还和她黏那么紧,前胸后背一起滴着汗。 言律略略喘着气,还很有精神怼她一下:“你当都和你一样?我没事。” “不用了,天气太热了,树荫底下也会热。”温月还虚弱地靠着他,她气若游丝,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小律,对不起。” 言律不满地低头瞥了她一眼,“怎么了?就道歉。” “惹你生气了。” 言律把人搀到自行车上,叹了口气,“说了不会记你仇。” 第14章 中午前,言律总算是骑到了Y市,他直接去了导航上面最近的医院,清明节假期里面,医院里里外外都是人。 “温月,还好吗?”言律按下刹车,连带着温月往前耸了下,她软软地撞到他怀里。 温月抬眼看到“门诊部”三个字,总算松了口气,她一下眼一花,全身卸了力气,“……” 言律没听到回应,只感觉温月两只手都滑了下去,人也在往前栽,他赶紧把人捞住,倒是自行车失去平衡,重重砸到他腿部内侧。 他闷哼一声,抱着温月挪了两步,自行车直接倒到地面,他没空管,晃了晃温月的身子,她全无反应。 草,温月晕了! 言律手绕过温月膝窝,把她打横抱起来,又瘦又弱,都感受不到太多重量,看着她身体小小起伏着,在她微微呼气的时候,他不由自主想着她还有没有气,怎么这么弱,肠胃炎不会出什么大问题吧…… - 她是被对话的声音吵醒的。老实说,她的感觉并不好受,好像精神被人暴打了一顿后被塞回躯壳里面。 “要少吃一点是吗?” 什么少吃一点?她朦胧间可以听出是言律的声音。他在和谁讲话? “还需要打针吗?” 打针?她略略抬眼,确实看到了输液的透明软管,末端正连着自己的手,针头被医用胶带盖住。 “静养几天,别吃油腻刺激的食物,很快就好了。”护士说完朝着病床上的温月努了努下巴,“你女朋友醒了,别担心了,问题不大。” “你男朋友抱着你进的急诊室,很担心你呢。”护士毫不掩饰自己嘴角的笑意。 温月面皮微微红了,护士也不逗小姑娘了,把笔往胸前口袋一插,就去别的病房巡房了。 你抱我进来的? 虽然温月很想问一下言律,但是看他那带着责备的眼神,这句话她也就咽了下去。 言律一手环过她的后腰,另一手握住她的肩,将她半抱半扶地坐起来,拿出塑料袋里面刚开的药,就着水喂她。 看着温月乖乖吞咽下药物,他还不忘挖苦她一番:“乱吃东西,医生说你急性肠胃炎。” 还有些话他没说,医生说她都快脱水了,肠胃不好就该多注意些,得慢慢养着。 温月没来得及说话,言律已经摸上她的额头,他低声得近乎自语:“烧退了。” 言律看着温月脸颊上透着薄红,他疑惑着又摸了遍。 温月赶紧把他的手扒拉下来,“不用住院吧?” “没那么严重。”言律坐回床边的凳子,他懒散地往后靠,语调散漫,“打完针,去你外婆那里,你肠胃不能在外面吃。” 温月不知道自己晕了那么一会,言律就做出了这些决定,他的口气完全不是和她商量,而是已经确定了,她要去执行才行。 “打针吃药就好了。” “至少回去呆一天,也正好给我们圆下谎。”这还在清明假期里面,过去也有理由。 温月很坚持,“我不要去。” 言律眉心拢起,“你明天要是气色好点了,我们再继续走。” 到了最后,温月已经在发小脾气了,“我不。” “那我不管你了,你自己去看海,我回家。”言律也来了脾气,他站起来作势就要走。 温月连忙扯住他的手,完全妥协,“只住一晚上。” 言律把她注射的手好好放回病床,轻佻地笑了下,“看你身体争不争气了。” 他就知道,没有他的话温月根本没法一个人继续跑,身体差,又是女孩子,一个人骑车去看海,但凡脑子正常一点都做不出来这种事。 虽然他和她一起骑车去看海,也不像什么正常应考生能做出来的事情。 言律看温月认命地闭了嘴,她盯着自己的手发呆,他也拿出手机开始回自己朋友那倒霉催的信息。 【赞美太阳:我就说你们是私奔!】 【赞美太阳:一起请假,言律你可以啊,你什么时候追的班长?】 【赞美太阳:你们都水痘了?被顾晚传染了?你小时候居然没得过水痘?】 【赞美太阳:你是不是在谁懒觉!】 【赞美太阳:还是你在和班长带病约会啊?】 【赞美太阳:中午了,你不是还在睡觉吧!】 【你贺大爷:昭阳说你水痘了,你现在是不是一脸包?发张自拍来看看啊!】 【你贺大爷:班长也被传染了,班上复读的四个人病了三个,都在猜林皓洋是不是下一个。】 -- 第28页 倒是没人怀疑他们两个是诈病,该说温月平时人设立得太好还是怎么样,就连沈昭阳都没怀疑她会说谎,他可是撞见了他们两个骑车跑路。 言律随便回了下信息,都是说些无关痛痒的话,唯独对沈昭阳多说了几句,让他不要在班上乱说话。 做完这些,他只感觉一阵倦意袭来,他抬眼看了下吊针瓶,“温月,我睡会,点滴打完了叫我。” 言律的话点醒了温月,她在言律阖上眼之后,把点滴的速度调低了一半,越晚去外婆家越好,她一点都不想去。 言律很快就睡着了,脑袋垂了下来。温月看着言律沉静的睡颜,他一副很累的模样,温月想起没几个小时之前,他浑身都是汗,两个人贴着的部位又黏又热,他还骑得飞快,胸膛大力起伏着,她晕乎乎的也忽略不掉他急促的呼吸与心跳。 窗外一束光亮打在他脸上,睫毛下面晕出一片孱弱的阴影,湿了又干的碎发搭在额上,比早上他起来柔顺了许多,也显得他温驯了不少。 现在的场景就和她上次晕倒醒来差不多,不过,上次言律没睡着,他睡着了攻击性便弱了很多,要是能正常笑笑就好了,以前他一笑起来就有阳光的味道。 好怀念啊。 初三就变了,在她晕倒之后还笑她,现在也是醒了之后也是责备她。 但是两次都是被言律救了,她应该知足才对吧,这样就很好了,就算讨厌她,她出了事情,言律还是会帮她。 就很好了…… 温月又盯着他看了会,想到护士误会他们是男女朋友还是很开心,要是真是她男朋友就好了。 想着马上高考完,等她大一假期回来,说不定言律都交女朋友了,光是想想就难过死了。 旅途永远不要结束就好了,不用再回去学习,也不要高考了,两个人也不会分开。 温月叹了口气,强迫自己露了个笑,至少两个人和好了,病了也算值得。 过了快一小时,言律睡饱了醒过来,温月的点滴还没挂完。 言律困惑地看了眼手机,又点进微信再三确定了他最后回微信的时间,然后他视线来回扫了数次,终于抓到温月的小尾巴。 他毫不客气地去把点滴速度调快,眉毛一扬,“你想打到晚上?” 温月皱了皱鼻子,“打快了我不舒服。” “干嘛这么不想去你外婆家?”言律知道她大概就是扯理由,还是给她稍微调慢了一点,“对了,要不要先给她电话说一声?” “要……”温月拖长的尾音里面满满都是不情不愿。 其实要去外婆家过夜不是什么麻烦事,外婆也认识言律,他过去住完全不会有什么不方便,问起来也好说,隔壁叔叔阿姨不放心她一个女孩子清明节回外婆家,派儿子送她一下。 怎么想,都是很完美的借口。 点滴终于打完,言律盯着温月压住棉签的手,好像他少看一眼,温月就会让针眼冒血似的。 温月下了病床,看着收拾东西的言律道:“小律,我衣服放几件你那里。” “啊?”言律动作一顿。 “就几件,不重。” “行吧。”言律完全不懂为什么要这样,觉得包包重的话,给他背就行了,他又不会欺负病人。 二人出现在温月外婆家门口的时候,受到了外婆的热烈欢迎,“一听说你们要来,我马上赶出去买了菜,牛肉萝卜汤已经炖着了,月月和言律等下都喝点。” “姥姥,我喝不了汤,太荤了。”温月无力地拒绝。 老太太看起来精神矍铄,气色也好,她神色激动地说:“清汤,清汤,最面上一层油都给你撇掉,很清的。” 温月撇撇嘴,默默接受。 老太太眸光一转,握着言律的手,热情地招呼起来:“哎哟,言律长这么高了,我上次见你,你只比月月高一点。” 言律被一双皱巴巴的老手摸着,他点头问好:“奶奶好,打扰了。” 老太太不住地拉着他,“没事,什么打扰,月月平时都劳烦你家照顾着了,回家还让你送,真是……” “应该的,她一个女孩子,不安全。”言律稍微有些不适应,还是很有礼貌地回话。 大家好像同步切成了客气模式,礼貌又规矩,每一句对话都和事先写好的一样,比她做习题还要毫无悬念。 “姥姥,让小律先把包包放下来吧,别站在门口说话了。”温月拉了下言律的衣角。 老太太总算松了手,言律把两个人的包放到客厅沙发上。 “赵璃又出差去了吧,真不知道做的什么工作,这么忙,清明节也不放个假。”老太太数落起自己女儿,脸色一下垮了下去,“已经两年没去拜山了,回去和你妈说,明年一定要回。” “晓得了。妈她工作忙。” 老太太眉头皱起,脸上的皱纹都更深了些,她埋怨道:“忙忙忙,没赚到多少钱,整天不见人。” 温月看她这没完没了的架势,去沙发那把包一拿,“姥姥,我带小律进房间学习了,清明节的作业还没写完。” “哦,好,等吃饭了我来喊你们。”听到要学习,老太太就去厨房忙活了。 言律跟着温月进了房间,她外婆一个人住,房子不大,也是老居民楼,老太太的房间里面挤得满满当当,看得出来好些东西舍不得扔,本来就不大的房间显得更加逼仄狭小。 -- 第29页 “小律,我估计晚上你得打地铺睡了。” 言律看着床前这没都没多少地方下脚,不禁咽了下口水,不过他也不是多讲究的人,打地铺就地铺了,以前小时候经常打。 “嗯,没事。”言律很是在意温月之前和外婆的对话,“你外婆,买的菜好像不太适合你吃。” “嗯。” 他拢紧眉心继续问:“因为这个不想回来?” “算是吧。”温月含糊其辞,她搬着凳子到了五斗柜前面,然后把床头夹着的小台灯转了个方向。 “我们真要学习?” “你打游戏吧。”温月从背包里找出笔记本和笔,往五斗柜上一搁,“我做会题目。” 言律不禁凑上前去看她拿出来的本子,“真带了作业出来?” 温月没有避讳,直接翻到贴了便签的页数,“就带了一本错题本,以防万一吧。” 言律坐到摇椅上玩起了手机,还正好可以靠着,他掀眸瞥着温月那边,她坐在高脚凳上面,面前是老旧的五斗柜,高低差并不是那么适合学习,她的背脊特别弯。从侧面看能看到她架起了眼镜,头发也被她绑了上去,一个随意的马尾辫,冷白的白炽灯灯光打在她侧脸上,一脸的认真。 当真在好好学习,和学校的时候一个样,笔不住在纸上写着,偶尔停一下,用笔盖顶住下巴,然后撇着嘴。 言律收回视线,不经意瞟到了不远处门口的人影,他心下一惊,仔细一看才发现是温月的外婆鬼鬼祟祟在门口打量着她。 做贼似的探头探脑,也不发出一点声音,像是来巡查温月是不是在好好学习。 至于吗……温月成绩那么好…… 言律没多想,继续玩了会游戏,他可没有温月那个自觉性,会自发去学习。 他打了好几把王者,有些无聊,斜眼看着温月,她还是很专注。 等到了五点半,老太太嘹亮的嗓门在客厅喊道:“月月,言律吃饭啦,快出来。” 第15章 言律看到一桌子的饭菜有点傻眼,他困惑地看了温月一眼,她外婆是不知道她肠胃炎了?一桌子荤腥,除去汤之外还做了豆瓣鲫鱼,麻婆豆腐,唯一一道不那么油腻的就是清炒大白菜。 也就这道菜温月能吃一点了。 温月像是没接收到他疑惑的讯号,她说:“你坐着,我帮你添饭。” 言律略显拘谨地坐了下去,看着温月和她外婆忙进忙出。 他回忆了一下,确定温月是和她外婆提了一嘴肠胃炎的事情,只是没说在医院而已。 外婆是个五十好几的老人家,身材略显臃肿,步子迈得极快,动作利索地就把餐具洗净摆好,反观温月就有些慢,也仔细些。 温月只给自己添了半碗饭,她外婆看到了,拿过饭勺就压了一勺子进去,“吃这么少怎么行?” “够了,吃不了。”温月小声反抗。 “多吃点。”老太太充耳不闻,边说还边将米饭压实了,“你就是这不吃,那不吃,身体才弱。” 温月捧着满满两碗饭递了一碗给言律,他看了眼,都被压得紧紧实实,生怕两个人吃不饱一样。 老太太最后把牛肉萝卜汤端了上来,她揭开盖子,“牛肉炖烂了,你们多吃点萝卜。萝卜上了街,药铺无买卖。” 两个人面前分别多了一碗汤,正热腾腾地冒着白气。 “月月你挑食肠胃炎了吧,多吃两块萝卜。”老太太不由分说,用汤勺舀了两块萝卜,直接倒在温月碗里,嘴里念念有词,“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言律听着老太太这俗语一愣一愣的,她是用方言讲的,特别抑扬顿挫。 他看着温月用筷子把萝卜分成小块,合着饭一起塞进嘴里,至于豆瓣鲫鱼和麻婆豆腐她吃得就更艰难了些,白米饭完全发挥了吸油的功效,她在饭面上来回扫几下才会放进嘴里。 温月大概不是没拒绝过,只是对着老太太,她的拒绝并不奏效,老太太在自己的一套行为准则里面怡然自得。 譬如,她根本就不知道肠胃炎好些东西最好不要吃,现在最好少吃一点,不要增加肠胃负担,她将肠胃炎归罪于温月的挑食,或者说是温月的不听话。 就在言律想着这些的时候,老太太的魔爪已经伸向他了,她各种菜或夹或舀地往言律碗里装,“言律,别光吃饭,试试奶奶的手艺。” “谢谢奶奶。”言律看着自己碗里已经被铺上了一层菜,再看眼温月,她面前都快和小山似的,豆瓣鲫鱼和麻婆豆腐的汤汁都渗进了白饭里,看起来红油油的一片。 医生还说她最好吃白水煮菜呢,这些加了豆瓣和加了辣椒的,她怎么吃嘛? 言律吃着饭菜,老太太的手艺不差,但是这味道对温月来说应该太重了,她吃不了。 当言律好不容易消灭掉面上那层菜,老太太又动手给他满上,热情得让他承受不住,“奶奶,我自己来吧。” 温月闻言瞟了他一眼,她小口地扒着底下的白米饭。 老太太虽然在吃饭,但注意力还是分了大半给温月,“别光吃饭,月月,喝口汤。” “嗯。”温月满口应下,“凉一点就喝。” “哐”的一声,言律喝汤的时候筷子没放好,沿着桌缘滚了下去,不锈钢筷子发出清脆的声音。 -- 第30页 “奶奶,我去换一双。”言律刚准备站起身,肩膀就被重重一按,“哎,你们吃,我去拿,月月快趁热把汤喝了。” 趁着老太太去拿筷子,言律把温月面前那碗汤一口气喝掉,连里面的牛肉也都倒自己碗里,就把萝卜都留给她。 “你快装一下!”言律低声提醒温月,看她傻呆呆的,桌子底下的腿也撞了她两下,“把碗端起来,装喝汤。” 温月后知后觉地端起碗,直把自己脸都挡住,碗里的萝卜掉到唇上,还带着些热度。 直到听到外婆脚步声走近了,她才把碗放下,假装自己刚喝完。 老太太扫了温月的汤碗一眼,眼里露出满意的神色,她甩了两下筷子,递给言律。 “谢谢奶奶。”言律礼貌地接过筷子,神色自若地继续吃饭。 温月也继续小心吃着没被油淋到的白饭,她对着面上的豆瓣鲫鱼和麻婆豆腐实在下不了手,倒是萝卜能吃个两块。 她咀嚼着白萝卜,余光看到言律的汤碗,他已经把里面牛肉解决掉很多了,从奶奶回来他就一直在默默吃牛肉,让他那碗看起来不要太突兀。 就是因为言律这样,她会喜欢上他也太正常不过,倒不如说,怎么可能喜欢不上他…… “月月,别光吃饭,多吃菜啊,还是家里菜好吃吧,你妈肯定经常顾不上你。” “嗯,家里菜好吃。” 就这么说着,她的碗里又多出好些菜来,好在外婆也是个注意吃青菜的,给她夹了不少大白菜。 “最近温家豪联系你没?”老太太话锋一转,好似闲话家常。 温月愣了下,她瞟了言律一眼才回答:“没有。” 老太太闻言皱起了眉头,“你都快高考了,他不关心你一下的?” “他工作忙吧。”温月漫不经心地又扒了一口饭。 “钱呢,他到底在给吗?”老太太的指关节叩到桌面,越来越激动地说:“问你妈,你妈都说给了,给了她怎么还工作越来越忙?” 温月轻描淡写:“给了。” 其实没给,主要是赵女士不肯要,赵女士宁愿多干一份兼职,也不愿意再和他扯上关系,最好再也不要有关系。 但是,在知道爸爸要再婚的时候,赵女士还是在家哭得很伤心,歇斯底里过后,同她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妈妈只有你了”。 “他和那个女的,还在一起啊?”不锈钢筷子“啪”地一声扣在桌面。 言律被这声音惊地缩了下肩,他是不知道为什么大家都这么喜欢叩桌子,他爸也喜欢,是因为有压逼感吗? 他抬眼看着温月,她只是平静地回答:“我不清楚。” “我就说让赵璃忍忍,忍忍不就过去了,现在便宜别的女人了,就好了!”老太太露出厌烦的表情,她面上皱纹的褶都深了几分,不知是在哀其不幸还是怒其不争,“真是!离婚不就称了别人的心?她怎么想不明白?” 温月不知道什么是想明白,为了不称别人的心,继续和爸爸在泥沼里难道会好一些?也许是吧,不过她理解不了。 她也没有任何能力去干预这件事,所幸,她也没有那个想法。 老太太怔忡着陷入了自己的世界,她不知向谁问着:“为什么不忍忍呢?别人都能忍,她怎么就不能?” 她回答不了这个问题,赵女士也不行,但是赵女士告诉过她问题的答案。 妈妈忍不下去了,妈妈为了你也不可能忍着了。 温月一不注意,咽下去一口麻婆豆腐,她连忙扒了两口白饭,意图欺骗下自己的肠胃。 老太太絮叨了一会,她深深叹出一口浊气,眼里出现晶亮的神采,她看着温月:“月月,你今年高考一定争气!” “嗯,我会的。”温月表情很淡,淡到言律觉得她毫无情绪。 他算是知道赵女士是像谁了…… 温月以后也会变成这样吗?他有点想象不出来。 温月她,就蛮弱的,不然也不会被他说几句,就回家住。 个性里面一点强势的地方也没有吧,老被他欺负,也不会还嘴。 还是温月这种个性比较好。 只是,别人要微信号都不会拒绝,也不知道郁森再来个几回,温月她能不能招架住。 言律的想法发散得有些远,他只是不太想严肃去思考温月家里的问题,沉重得难以喘息。 温月还在吃饭,她细嚼慢咽地吃着白米饭,不过没多久,她搁下了筷子,“吃不下了。” “唉,这菜吃不完就要倒了,再吃块鱼肚子吧。”老太太站起来,给她碗里正正添上一块鱼肉,“最后一块。” 温月已经站起来的身体又坐了回去,她夹起那块鱼塞进嘴里,跟着把碗筷都收进厨房,开始洗碗。 言律又吃了一会才放下筷子,老太太自然是不让他动手,催促着他进了房间。 “月月,你要记得,你是站在你妈妈这边的。” 言律进房间之前,还能隐约听到厨房传来老太太的声音。 温月家里的事情他也算是知道个七七八八,当时闹很大,温月高考发挥失常也是因为那件事。 只是,她家里怎么可以,怎么可以把她也掺合进去,那不是他们大人的事情? 就算瞒不住温月,也应该…… 言律满脑子乱七八糟的想法,他走回了房间,五斗柜上面还放着温月的本子,上面密密麻麻的字迹,她是连草稿都会打得工工整整的类型。 -- 第31页 她是不是不得不这么努力去学习?不得不变得成熟? “小律。”温月的目光困惑又犹豫,她看着自己的错题集,又看回言律。 她欲言又止。 言律醒了神,他根本没注意到温月进来,他连忙退了步,“我就看看,现在方便我去洗澡吗?” “等会吧,我去调一下热水器,大概半小时之后。”温月又往门口走。 之后温月还是好好学习,他洗完澡就稍微整理了一下屋子,把凉席铺好,之后顺手给爸妈发了几条虚假信息,还配上实景照片。 只要在一周以内回去,没有人会知道他和温月两个人逃跑过。 想想,还蛮……神奇的吧? 他后面听到老太太在客厅听戏,那些唱腔他听不懂,只感觉音量有些大,温月她丝毫不受影响,好像周围有结界一样。 等到十点钟,言律有些困了,他白天起得太早,骑车也消耗了大量体力,现在就是呵欠打个不停。 他揉着酸涩的眼,温月还是没有停下的意思,专注力高得过分,这都几个小时了,她不会累? 外面的戏曲声音停了,老太太趿着凉拖哒哒地靠近了卧室。 “月月,十点了,快去洗澡,然后把牙齿刷了。”老太太叫温月小名的时候中气特别足,“再晚了你头发不好干。” 老太太干练地翻了下她书包里面的衣物,把那些袋子全拿了出来,一件件放到床上,挑起里面的一条裙子,“穿这条睡裙?” “嗯,好。”温月在本子上画了个记号,拿着睡裙就去洗漱。 “言律,就打地铺了,冷了就盖毛巾被。” 言律还在想别的事,他给自己裹上被子就躺倒下去。 把衣服给他是这个意思? 温月回房之后关了灯,小心跨过言律就上了床,她洗久了一点,老太太已经睡着了,她松了口气。 她回家精神力会差不少,所以躺下去没多久也进入了梦乡。直到,因为胃痛醒了过来。 不知道是几点,房间里只有外婆的鼾声,胃里一阵阵的酸气上涌着,她摸黑到洗手间一顿吐。 果然晚上吃得还是让肠胃负担太重了。 温月呕得一嘴的味道,她打开水龙头漱口,镜子里面她的面色很差,头发也是乱的,简直像个女鬼。 她又洗了把脸,才旋开洗手间的门,她一抬头差点吓得就地摔倒下去。 言律站在门口,他挺拔颀长的身躯在这种光线不足的环境,就真的很吓人。 温月抚着自己胸,“我吵醒你了?” “没有。我起来上个厕所。” “你腿怎么了?撞哪里了?”温月低着头,看着他膝盖与大腿连接处的一大块淤青。 “嗯,小事。”言律被她目光灼伤似的并拢了双腿。 温月让出了洗手间,跟言律一错身,就准备回房继续睡觉,他突然开口:“你为什么不和我说?” “怎么说?”温月无奈地笑了,她顿了下,“也没事,没早上那么严重。” “明天早上我们扯个理由就跑。” “好啊。”温月冲他笑。 言律眉心拢起,“温月……” “嗯?” 他的目光停在她面上,她本来就一张小脸,现在被凌乱的头发掩着,面色又苍白,看起来孱弱得快要变得透明…… 他不敢再看,他故作无事地转开眼,“没什么,早点睡。” 温月继续往房间走,她刚吐完,脚步虚浮,身体一个趔趄,没察觉言律在她身后惊得想从背后抱住她,看她身形稳住才收回了手。 她摸黑吃过药,爬上床铺倒头便昏睡过去。 言律回到凉席上躺下,夜色席卷了房屋的每个角落,听不到温月清浅的呼吸,只有老太太的鼾声。 他下意识摸了下今天撞到的腿,那里又疼又烫,他的心也跟着又疼又烫。 ======预收《说谎游戏》====== 林嘉屿在酒吧碰上个女孩,一张清纯脸,就不该出现在这里。 她旁边跟着夜场有名的公子哥,顾家二少爷。 少爷转口味了,以往身边全是些妖艳货色,这次简直像食肉兽吃素似的。 他看着小白花紧绷得酒杯都拿不住,喝了几口整个面颊都烧了起来,软软地倒在顾二怀里。 没一会,顾二吃惯的菜来了,他没半分犹豫,把小白花一搁,下舞池撩妹去了。 顾二带来的人,没人敢动,小白花就躺在沙发上,背过身,一抽抽得哭了起来。 一看就是一张白纸没见过险恶,被顾二花言巧语蒙了心。 “嘉屿,帮我送人回去?” “自己的烂摊子,自己收拾。” “帮我下,下周标的不和你们公司抢。” 就为了个标的,林嘉屿算是把自己搭上了,小白花天天缠着他感谢,还要和他分享失恋的苦楚。 安慰了三个月,小白花情伤仿佛好了,再不给他发消息。 结果,还是那间酒吧,还是那张脸,面前一杯长岛冰茶,正和人喝着深水炸弹。 和他见面时候扣子从来都扣到最上面一颗的乖乖女,锁骨纹着鹿角,正露着一截腰,翘着腿一晃一晃。 旁边人问她:“追到林嘉屿没?” 颜鹿瞥了他眼,声音很大:“追不到,太闷了,我换猎物了。” -- 第32页 林嘉屿撇了撇嘴角,轻笑一声就坐了过去,“看上谁了,顾二今天不在,我陪你演啊。” 第16章 “温月,教我下月考最后两道题。”言律压低了声音,边说话边清喉咙。 “就我在,不用压低声音。”温月发出笑声,她看着言律脖子微微突起的一点喉结,“班上人都在变声,你的声音也不难听。” “不好听。”变声期的声音有些沙哑,他总觉得和公鸭嗓一样,而且在温月面前,他就会加倍别扭。 温月翻出月考的试卷,嗓音轻软:“我都听习惯了,你和我多说说话嘛。” 言律暗松一口气,他面上不显,“说什么?” “比如,”温月话锋一转,她指着试卷问:“你二元一次方程的等式写出来没有?” “写了,你看。”言律把试卷往她面前一摆。 “小律,这里掉了个负号……” “卧槽,我是说我看了十来分钟没看到哪里有问题……”后面的步骤他算了三四遍,都是一个数。 “草稿给我看一下。” 言律觉得自己有点丢脸,“我口算的……” “别老口算了,你写下来就很容易找哪里出了问题。” “知道啦。”言律口头答应着,下次还敢。 “你教我一下这个辅助线怎么连。”言律马上把注意力放到下一道题上面,“我这样连好像有问题,列出来的式子太复杂了。” “我看一下。” “感觉这么连好像也能做出来,就是这里的边长不好求。”温月用铅笔在言律的试卷上写着小字,“我试一下你这种辅助线能不能算。” 言律看到她在推镜架,她最近配了一副眼镜,她还不怎么习惯,镜架老是不经意就往下滑。 她戴眼镜好呆啊,他总有一股冲动,想伸手把她的眼镜给摘掉,不戴眼镜明明更好看。 她还没写几行字,门外突然传来赵阿姨的喊声:“月月,我找不到剪刀了,你上次用完是放哪了?” “来了。”温月提高了音量,她写完了一行式子,才朝言律偏头道:“你等我下。” 言律在房间里还能听到外面两人的对话。 “厨房找了一圈没找到。”赵阿姨顿了会,“我先把这个端你房间,你一会记得吃。” “好,我来找剪刀。” 赵阿姨端着水果就进到房间,她将那一盘切好的苹果放到温月书桌上,却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言律,月月初三了,要准备中考,没那么多时间辅导你功课。”赵阿姨声音轻了很多,她唇角挂着温和笑意,语气却不怎么温和,“你如果实在有问题不会可以问问老师或者上一下补习班。” “哦。”言律漫不经心地回答。 他听得懂,不过他才不会放在心上,温月成绩就没出过年级前十,她中考怎么看都是各个高中随便上。 现在离中考还远着,干嘛要想那么远的事情? 再说,前两天温月还说很需要他,两个人都约好了。 她哭起来呜呜呜呜的,那细微的声音,就像小猫一样,还是会往他怀里撞的小猫。 他专注于回忆,以至于后面赵阿姨还说了几句什么他都没听进去。 “妈,找到了,客厅电视柜里面。”温月的声音骤然响起,言律才从自己的思绪里抽离出来。 赵阿姨深深看了他一眼,随后出了房间,温月也跟着回来,她盯着言律,“小律,怎么了?” 言律唇线扬起,摇了摇头,“没事啊。” “我接着算一下。”温月只看了两秒,就接着刚才的式子往下写了下去。 温月比老师耐心多了,还会帮他验证些他想的解法,要不是每天能问问她,他那点学习热情早就该熄火了。 不管是老师还是什么补习班都比不上她。 问过了题目言律也不打扰温月学习,翻了窗户回到自己房间,方翎听到响动,马上进来。 “刚才又去温月家里了?”她看着言律手上的卷子,火气消了几分,“你别老是翻窗户,出事了怎么办?” “这么近距离,怎么可能出事!”言律不以为然,还嬉皮笑脸道:“而且,我们这是二楼,最多断个腿。” 方翎一下就被这嘴巴越来越坏的儿子激到,板起脸教训他:“什么叫最多断个腿,怎么说话的!” 言律吐了吐舌,做了个鬼脸,“温月今天不过来吃饭,她妈妈今天在。” “我还做了她最喜欢的糖醋排骨。”方翎无不惋惜。 “等会我拿几块过去给她吃。” “背挺直,别躬着。”方翎拍了拍言律的背,“不准翻窗户了,走正门是要你命吗!” 言律挺直了背,懒洋洋地答应:“知道啦……” “整天麻烦别人,记得和人家道谢。”方翎边说边将言律乱扔在床上的衣服拿出去,准备扔洗衣机里。 这句话言律都听到耳朵起茧,他和温月什么关系,哪里需要搞这些虚的。 没过一会,厨房传来饭菜的香气,言律被吸引了过去,逼仄的厨房他一进去方翎就移动困难,他就站在方翎后面,“妈,我先吃一块。” “小心烫。”方翎还没说完就看到言律伸手捻了一块排骨放进嘴里。 她无奈地摇摇头,“怎么样?” -- 第33页 言律冲方翎竖起大拇指,他吮了下手指,驾轻就熟地从旁边的橱柜里拿出碗来,“我给温月夹几块。” “你找正排夹,她挺爱啃的。” “知道。” 言律夹了好几块,拿着小碗翻了阳台,就准备去找温月。 未等言律走到温月窗边,他就听到里面传来的谈话声。 “月月,你穿这件是不是太厚了,换那件长袖吧。”赵女士的声音猝然拔高,“你肠胃炎犯了?” 言律看着碗里冒着白气的糖醋排骨,犯了难,肠胃炎不可以吃这个吧。 “我等下去换,肠胃已经没事了,我忘了和你说。” “你爸他没照顾你?我出差这几天,他……”赵阿姨拔高的声调一下没了音,她顿了会,“不说这个了,你多放点心思在自己学业上面,你知道妈妈对你期望有多大的。” 言律刚准备走,就听到温月问:“你和爸爸会离婚吗?” 他不由捏紧了手里的碗,整个人像被钉在了原地。 赵阿姨反应很大,她情绪激动地否认:“不会,你听谁说什么了?” “没有。” “我和你爸上次吵架是有点误会,我们没什么的。”赵阿姨的语气一下从暴烈转到温和,跟着她换了话题,“你别担心这些,初三这年很重要,隔壁的是不是总来找你问题?” “嗯。”温月声音很小,“其实……” “你从初一初二就在帮他,效果也没多好,你也是学生,你时间有限,你花了时间在他身上,在你自己身上的时间就少了。” 听起来,赵阿姨是真的不怎么喜欢他,从小时候到现在都不怎么喜欢他…… 言律绷紧了唇线,继续在窗外偷听着,他不在乎赵阿姨说什么,但是他在乎…… 温月只是说:“我知道的,我会用心学习的。” “对,专心念书是最重要的。”赵阿姨无比欣慰,她继续敲打温月,“而且,言律那孩子成绩也不够好,你们高中就不会在一所学校了,以后分歧会越来越大,你初中还能帮,高中你要继续吗?到时候更没时间。” 温月没答话,言律只觉得时间凝固了,她为什么还不反驳赵阿姨…… 高中怎么就不会在一所学校了,他努力一点,应该也能摸上重点学校的边,温月稍微迁就他一点,两个人总能在一所学校的。 反正他和温月总是会在一起的,至于再之后的事情,大学不在一个大学,至少在一个城市就行,哪里有那么大分歧的。 “我也知道我们会上不同的高中……” 温月声音很轻,轻得被一阵风就吹散了,又重得像铁锤,凿进言律心坎里。 “你知道就好,快把衣服换了。”赵阿姨似乎得到了满意的答案,又过了一会,她给温月关上了房门。 言律手里拿着的糖醋排骨散发着香气,他恶狠狠地捻起骨头,泄愤似地咬了上去。 …… …… 温月看着言律躺在凉席上,眉头紧蹙,牙关也咬紧了,她跪到凉席上面,伸出食指在他面颊上戳了一下,“小律,怎么了?做噩梦了?” 大概是惊扰了言律的梦境,他偏头就是一口,把她的手指咬进嘴里,温月的指尖霎时触到他湿滑的舌,她一下全身的感官就剩下食指那一小片肌肤,连刺痛感她都慢了几拍才反应过来,慌乱地把手指从他嘴里抽了出来。 言律心一跳,猛地惊醒过来,面前是比梦里成熟了几分的脸,他想起自己刚才咬住了温月一截手指,伸手盖住自己半张脸,故作镇定,“梦到在吃东西。” 他也没说谎,确实梦见在吃糖醋排骨。 结果,两个人还是上了一个高中,想到这个言律自嘲似的笑了下。 温月偷偷摩挲着自己的食指,上面湿润一片,还能摸出牙印的轮廓,她神色自若地问:“昨天没吃饱吗?还是现在饿了?” 言律看她凑得很近,墨色如绸缎般的头发垂在她白色的T上,对上她猫似的大眼,她还心情很好地翘起唇角,上面比昨晚上多了一层血色,不过看起来还是脆弱,让人心生怜惜…… 他长吁一口气,“手,伸出来看看。” 温月从背后将手指拿出来,五指分开,食指第一指节上面赫然有一整圈的牙印,还带着些莹泽。他下口真狠。 “你是真的很饿吧……”温月嘿嘿傻笑了下,看言律表情不好,她又把手指放回背后,在衣服上轻蹭。 这几年他以为两个人已经远了许多,她还是喜欢像以前一样贴过来,若无其事地就靠这么近! 他不由屏住呼吸,目光往下移,看到她上扬的嘴角,酒窝和虎牙全出来了,傻乎乎的。 她到底还记不记得两个人要走的路不会是同一条这件事? 言律终于回了神,他撇开视线,语气里带着恼:“哪有你这样凑这么近叫人起来的!” 他说着马上从凉席上站起来,径直走出去。 脾气这么差吗?言律只要在她面前就特别容易发脾气,他在班上就很好说话…… 小时候也是这么叫他起来的,还会伸手晃他,甚至是凑到耳边,她明明比那个时候收敛多了…… 只是伸手碰了碰他的面颊,他就这么讨厌她吗?连碰碰脸都要和她生气。 温月垂着眼睫,慢慢站起来,就站着,半天没动一下,她摸了摸自己紧抿的嘴唇,稍微张了张,把凉席卷好收起来后,她才去客厅。 -- 第34页 第17章 温月到客厅的时候,言律已经在和外婆讲话了,“奶奶,我家有点事,我得回去,温月和我一起走吧,免得她一个人走不安全。” “啊,这么急?才刚回来住一晚。”外婆闻言连收拾屋子的动作都停了下来,她饱含期盼的眼神望向温月。 言律眼眸一转,瞥了温月一眼,跟着轻声“嗯”了下。 温月进入角色得很快,顺着言律的话往下编,“姥姥,明天就上课了,也就是清明节过来看看。” “月月真乖。”饱经岁月沧桑的干枯老手在温月发上摸了下,外婆转身折进厨房里,只有嘹亮的嗓音盘旋在耳际,“对了,我做了些笋子,还有牛腩可以当浇头,你带回去冰着,晚上饿了下面可以直接放里面。” “这个天气路上会坏的。”温月站到厨房门口,“外面太阳也大。” “哎哟,你人都瘦了,你妈肯定没照顾好你。”外婆遗憾地停了手,转而捏住她细细的手腕,无不心疼地说:“等高考完了,过来住,给你好好补一下。” 温月看着外婆脸上夸张的表情连连点头,外婆又让她带了几句话给赵女士,才总算放二人离开。 言律一下楼就伸了个懒腰,他压低了嗓:“呼,可算出来了。” 他手里还拿着老太太硬塞过来的一个馒头,他索然无味地干啃着。 “小律,我们去吃火锅吧,我知道有一家麻辣火锅很好吃,你应该会喜欢。” 言律脚步顿住,他咽下一口干巴巴的馒头,“你昨天半夜刚吐过,就吃火锅?” 她还记得自己肠胃炎吗?吃火锅是嫌昨天吐得还不够爽? “我看着你吃,我不吃。”温月极力向言律推荐那家店,“来都来了,那家麻辣锅底很有名的。” 言律蹙眉,“你是什么抖M吗?” “什么意思?” “受虐狂……” 她想不通自己怎么会和这个词有什么联系,她也懒得深究,“我吃不了什么,我待会让火锅店给我下一碗不加油的面条就行。” 温月看他丝毫不动容,心里叹了口气,脸上还是挂着笑,她拽了拽言律的衣摆,“让我请你吃饭嘛,昨天中午你什么都没吃。” 言律失笑,斜了她一眼,“你还挺有良心。” “那你答应了?”她眼瞳里面似有灿烂的光亮。 言律还是第一次见谁请客吃饭这么积极的,她那三千块钱她是一点都不肉痛,明明存了好几年。 他搜了下温月说的店子,想了会没去拿自行车,两个人坐上了公交车。 这边不是什么大城市,还没修地铁,两个人就在车上站着一晃一晃。 只是清明节假日,这趟车又去往附近的山,挤得满满当当。言律长得高,他双手手都挂在拉环上,整个人都透着懒散的气息,温月就不怎么好,她又瘦又弱,一下就被挤成了罐头里的沙丁鱼。 言律叹了口气,松掉左手,捞了温月一把,然后长臂一收,握到温月旁边座位的扶手上,就像把她整个人笼起来了似的。 他若无其事地低头搭话:“以前吃过这家?” 大概是懒病犯了,言律没多思考,直接把下巴搁到温月脑袋上,这样比较省力。 “嗯,挺好吃的。”温月声音像挤出来的。 她是不知道谁在没多久之前才说她凑太近,现在根本就比当时更近了吧! 言律是在报复她早上叫醒他了? 她还记得言律有很重的起床气,小时候去叫他,都会被他推走,嘴里老念叨着“再让我睡五分钟”。 就算是这几年,她偶尔也能听到隔壁方阿姨叫他起床,大多数发生在假期结束那天。 所以,这几天言律都没睡好吧…… 吃没吃好,睡也没睡好,现在还在挤公交…… “人均也不低。” “反正是出来玩,就玩好一点,嘿嘿。”温月笨笨地笑了声,想让旅途显得愉快一些。 “傻。” 车突然刹停,温月朝后撞了下,倒到言律的肩窝,头发擦过他的锁骨,细细的痒。 她很快就稳住身体,整个身体都离开他。 言律想起前天早上,也是这样,他一睁眼全是她细软的发,抱着她睡了整晚。 现在的姿势,也像从背后抱着她,她肩膀好窄,一看就弱不禁风,只是她内心再独立不过。 我也知道我们会上不同的高中…… 温月没说话,他耳际却真真切切响起这句话。 言律没再把头搁温月脑袋上,他挺直了背,站好。 - “鸳鸯锅,麻烦把骨头汤底换成白开水,不要加油,配菜照常上就行。”言律自作主张就先点了锅,“味碟也只要一人份。” 服务员明显因为奇怪的请求而惊讶,她敬业地说:“请问确定要换成白开水?那样没什么味道。我们这边骨头汤底都很鲜,也是特色。” 言律又强调了一遍:“就白开水,一点油都不要加。” “青笋,海带,菠菜,菇类拼盘,苕粉。”言律垂眼看着菜单,“你还要什么吗?” 温月听着耳根有点红,都是她喜欢的素菜,她掩饰道:“你点肉啊!” “会点的,你先看看你还要不要加什么?” “就这些吧,我也不能吃太多。” -- 第35页 于是温月吃着名副其实的白水烫菜,淡得嘴巴里都快吃不出味道来。 温月看着言律刚涮了一块毛肚,吃得津津有味,嘴巴都红红的,她咬着筷子问:“好吃吗?” “挺好吃的,够辣。”言律说着哈了口气,他抬眼看了下温月,“冰粉你能吃吗?” “最好不要吧。” 言律轻笑一声,“好惨。” “养养就会好的。”温月咀嚼着没多少味道的青菜,连咸味都没有。 言律伸手把服务员喊了过来,“有什么主食吗?淡一点的。” “小面和炒饭那些就算了。”太油了。 服务员看到温月面前的白水煮菜,不免多看了她几眼,“南瓜粥和玉米羹。” “加一碗玉米羹吧。”言律想了会,朝温月抬了抬下巴,“可以吃吧?” “可以。” “医生说需要养很漫长的一段时间。”那天医生说了一些学术名词他没记住,总结归纳下来就是得慢慢养,跟着他又想起了温月家的老太太,不放心地叮嘱道:“你暑假千万别去你外婆家吃,我怕你到时候要打120。” 温月听他这么说,也扬起唇线,“暑假我会找理由不去的。” “小骗子。”言律眼底又露出讥诮。 “小律,我没有骗过你。” 言律眉毛一挑,“是吗?” “嗯。” “从来没有?” “嗯。” 言律捏紧筷子,若有所思地盯着温月,“那你为什么要逃?” 温月愣了下,傻笑,“回去之前告诉你。” 言律自嘲似的勾了下唇角,夹了块肉扔进红油滚滚的锅里,声音很轻:“还说没骗过我。” “想看海也是真的。”温月移开视线,看向餐桌左侧的玻璃,双眼没有聚焦,“是真的想去海边看看。” 不过不是非要现在,高考完了再去也可以。 看海确实只是个由头,只有高考之前约言律才有一点把握他可能会去。 高考的压力大,刚考完一次大型联考,他又被家里数落了一圈,再来就是金钱诱惑,她知道言律有想买的东西。 所有的事情加起来,才有那么一点把握他会答应。 最后就是赌言律对她青梅竹马的感情还剩多少了,肯定是不会放着她不管,但是是会和她走还是去告发她,她捏不准。 “吃完了,回医院拿了车我们就走。”言律仔细地看着温月,她吃着热烫的火锅终于把脸颊熏出了些血色,嘴巴也因为站了水显得比平时湿润,看起来气色健康了些,他暗松了口气,“去看海。” 她天天这么说,说得他也开始想看海了。 温月愣了愣,“好啊。” “等下去C市,一下午就到了,就在那落脚吧。” C市是省会城市,比W市繁华许多,他们两个也都没去过。 “晚上不再骑一会?” 言律笑,揶揄道:“你还想住一次会停电的酒店?” 她这个身体还是不要赶夜路了,在C市好好休息一下,万一有点什么不好也方便去医院。 温月抿着唇不说话了,她舀着玉米羹默默吃掉。 言律等了半天没等到温月反驳他,他疑惑地抬眼看她,她面颊的红晕比刚才更盛,红得有些不正常,“你是不是脸红了?” “没、没有……脸红……”温月说话都断断续续,说完她还欲盖弥彰地捧起碗挡住脸。 喝了一大口,温月顺手把碍事的头发撩到耳后,言律突然一笑,“耳尖,红了。” “吃你的火锅!”温月凶起来也很弱,所以她伸出手挡住自己涨红的脸,手也在不停歇地舀着玉米羹。 言律慢了一百二十个八拍才开始面热。 哦,那天被他摸了下…… 明明自己故作镇定说意外,让他不要在意,她其实在意得不行吧。 言律视线滑过她精致的锁骨继续往下,他捏紧了手,强迫自己撇开眼,专心吃火锅。 确实挺好吃一家店,很辣,合他胃口,这几天都没吃餐好的,今天算一次过都补回来了。 温月吃完了玉米羹,热度也下去了,她开口:“我们要不要去R大看看?去年你第一志愿是R大吧?” “去看什么?”言律不以为然,“今年也不一定就考得上了。” R大是C市的一所高校,在本一里面排得上号,他去年第一志愿报这个只不过是随便填的。 “反正没什么事,实地考察一下。” “也行。” 两个人在夜晚到来之前就到了R大附近,言律随便挑了间评价还过得去的连锁酒店,洗完澡,两个人就混进了R大,在实验楼底下散步。 两边是大量的绿植,地面还残余着暑气,路上尽是些往来的学生。温月舒展着身体,以非学生的身份进入校园,心情格外不同。 言律看她深呼吸着夜间空气,“真不吃点东西了?” “这个时间人太多了,我们晚点去周边看看有什么吃,学校周围应该挺多好吃的。” “别人都去吃东西,我们在这逛学校。” 温月看他一脸无聊,提议道:“不然,去篮球场,那里肯定有人,我看你打球。” 言律光是听着就手痒了起来,出来这几天他每天的运动只剩下踩单车,无止尽的踩单车。 -- 第36页 两人沿着林荫小路,一路走到了室外篮球场,那里果然有好些男生已经在打着了。 “我去打球,帮我拿手机。”言律伸手一抛,把手机抛到她腿上。 温月看着他和操场上的人说了几句,他们就开始打球。 骑了一天车,他还是精力充沛,一连投进了好几个球,脸上灿烂的笑意都要灼伤人。 “温月?”突然,侧面响起了一道女声,“是温月吧。” 作者有话要说: 隔日更,苟一下榜单,卑微qvq(双手合十,抱歉) 进度已经过半啦,总共31章。 改了改文案,大家能给点意见就好啦~不给也没关系qvq 第18章 温月偏头打量着来人,她不得不感叹世界太小,面前这个大波浪卷女生是她的高中同学,复读之前的。 “苏黎。”温月点头打了个招呼。 苏黎和高中不大一样,她化了淡妆,也瘦了些,穿着一条雪纺裙子,俨然就是青春靓丽的女大学生。她手里拿着一瓶矿泉水,就在温月旁边坐了下来。 “温月,你怎么会来R大?你不是复读了?”苏黎拧开瓶盖喝水,她打量着温月,视线在她身上上上下下地扫,“保送了?来这边玩?” 温月没理她审视的目光,她偏过头看回篮球场,“没有,假期过来看看。” “那你过两个月参加高考?” “嗯。” 苏黎注意到温月的视线,她得意地指着篮球场上正在投篮的男生,笑眯眯地:“那个是我男朋友,校篮球队的,很帅吧。” “嗯。”温月瞟了那个男生一眼,一下就移开了视线。 “一个人过来的?不会吧?”苏黎夸张地张大了嘴巴。 “和……朋友一起过来的。”温月哽了一下。 苏黎不信,她追问:“你朋友呢?” 温月还是看着场下,“在和你男朋友打球吧……” “哪个?” “穿黑T的那个。”温月捧着脸,没移开视线。 刚好言律把苏黎男朋友的球盖了下来,真是不巧。 温月往旁边瞟了眼,果然苏黎脸色那一瞬间垮了下去,不过很快她又笑眯眯地问:“男朋友?” “……不是。” “我就说。”苏黎肩一松。 她松一口气松得太明显,以至于温月想要忽略都忽略不掉。 苏黎又要发问,温月赶在她开口之前,问:“附近哪里有水卖?” 苏黎被哽住,她朝旁边一指,“出了操场你往右边走,有自动售货机。” “能收现钞吗?” “好像不能。”苏黎拧起眉,她看着温月腿上的手机,“你不是带了手机吗?” “这是他的。” 苏黎睁大了眼,好像听到了什么爆炸性新闻,声音也大了几分:“你还没有手机啊?” “嗯。”温月完全没理会她的讶异,“有小卖部或者小超市吗?” “那边还有家奶茶店,超市有点远。” “他不喝奶茶。” 苏黎目光在温月和言律身上来回绕了几圈,猜测言律是温月喜欢的对象,她最后撇了撇嘴:“出操场,沿着大路走,有个勤学楼,楼下有个小超市。” 温月拿着手机起身就准备去买水,虽然很想看言律打篮球,但是苏黎在旁边一直念叨,她快要招架不住。 她刚走到操场的入口,后面言律喊她:“温月!” 温月回头,言律正揪着衣领擦汗,他眉心拢着,“干嘛啊?” “去买水。”温月往外面指了指,“你不是在打球?” “……”言律一时失语,他看到温月手上的手机,努了努下巴,“手机在你手上,我不放心。” 温月把手机递过去,她还能拿着他手机跑了不成? “一起去买水啊,我口干。”言律接过,撞了一下她的肩,“你刚才遇到熟人了?” 一大股热气朝温月扑面而来,她不由自主地往旁边挪了下,“高中同学。” “挺有缘。” 温月对这个话题没什么展开兴趣,她四下张望,找着苏黎所说的勤学楼。 “往哪走?”言律长臂一伸,勾住温月衣领,就把她拉停住,反手敲了敲一旁自动售货机,“喝什么?” “矿泉水。” 言律买了两瓶矿泉水,他躬下身去拿,汗水顺着他的碎发砸到地上。 一身的热气,他直起身半垂着眼,温月顺着看过去能看到他胸膛起伏着,他若无其事撩起衣服下摆擦着脸上的汗。 腹部紧实的肌理露了出来,两侧的人鱼线被树影覆盖显得沟壑更深,然后被飘落的衣摆隐去,他握着矿泉水瓶,“喝这个会不会有点冷?” 温月灵魂才回到身体,她撇了撇嘴,连眼也撇开,把他手里的矿泉水一抢,“胃没有那么脆弱。” 她拧了下瓶盖,没拧开,一抬眼就对上言律促狭的眼。 他把自己那瓶拧开,和她手里的一换,然后轻易拧开,笑,“是吗?” 明显就是在嘲笑她,他边喝还边微眯着眼朝她笑。 温月推了他一把,“你快回去打球。” 别在她眼前乱晃了,心都要跳出去了,男色误人,她刚才差点看呆了…… “回一下微信。”言律单手拿着手机,垂头翻看着,“再打一会我们就去吃饭。” -- 第37页 “嗯。” 温月拿着两瓶水和手机坐回了苏黎旁边,她将东西放到她和苏黎间的空位上,和她保持距离。 苏黎顺手就把两瓶水放到地上,挪到温月旁边坐下,自然而然的八卦起来:“你们什么关系啊?刚才你一走,他就追了过去。” “同学。” “哦。”苏黎不怎么信,她嘴巴一张一合:“李若宁也在R大,我已经和她说了,等会一起聚聚啊。” 温月抿了下唇,“不了吧……” 苏黎仿佛没听见,“她马上就过来了,她见到你肯定很惊讶!” 温月咽了咽口水,她很想走,她高中和这两位关系都不怎么好,只是三个人成绩在班上都算是挺好的女生,老是被老师捆绑到一起。实际上苏黎和李若宁两个人是一个初中升上来的小姐妹,三个人一起做的事情,她一个人基本要做一半,她们两个总是有事。 高中三年她成绩也一直比两个人都要好,而且……高中苏黎喜欢的男生和她表过白。怎么想,都是鸿门宴,她又不傻,这种事情能免则免。 不然等下她拉着言律走掉,苏黎她们也不认识他,应该不会强留他一起聚聚吧…… 温月看着篮球场上已经和苏黎男友打成一片的人,心里一点底也没有。 她没有忐忑多久,这种上不去又下不来的紧张心情被苏黎的一句话就给终结掉了。 苏黎将手放在嘴边,作了个喇叭:“陆迟,我饿了!” 陆迟看向看台,他皱了下眉,很快舒展开,“不打了,不打了,吃饭了。” 言律一看就还没打爽,他抓着篮球又在三分线外耍帅一般投了个三分球,空心入网。 他比陆迟慢一步,汗淋淋地站到温月面前,直接把她手里的矿泉水拿过去狂灌,最后一口水被他淋到自己脸上,清水顺着他滚动的喉结往下淌…… 就很性感……温月也赶紧拧开瓶子,往自己嘴巴里灌了好几口水。 言律将空掉的矿泉水瓶也当作篮球一样,摆了个投篮的姿势,一道抛物线,矿泉水瓶掉进了远处的垃圾桶,他低头,“饿了没?” 温月还没回答,一边的苏黎突然挽住她的手臂,余光瞟向言律,“我们搭伙一起去吃饭吧?” 一下被冷落的陆迟问:“你们认识?” “高中同学。”苏黎笑。 陆迟头一偏,问言律:“一起吃?” 言律看了温月一眼,“那行。” 温月什么话都还没说出来,就被苏黎拉着走,她在旁边叽叽喳喳起来:“李若宁去占位子去了,一会就能见到她了。” 陆迟走在苏黎左手边,“你们哪个系的啊?之前都没见过。” 温月小声回答:“我们不是R……” 苏黎抢先道:“她复读呢,还在高三。” 言律走在前面,淡淡往后面瞥了眼,“嗯,我们都是高三。” 一路上基本就在互相寒暄和自我介绍。 四个人一同到了附近商圈的一家烤肉店里,苏黎兴高采烈地介绍:“今天学生证八折哦,很难排位,还好李若宁就在附近。” 服务员带着他们四个,到了一个四人座。李若宁已经坐在了靠外的位置,苏黎坐到里面,陆迟自然坐到她对面,剩下温月和言律,两个人一时都没坐下去。 李若宁解释道:“不好意思,我以为就四个人。” “没事,给你们加个椅子。”服务员利索地从不远处搬了个圆凳,加在和邻桌的过道里。 言律大剌剌坐了过去,还拽了温月一把,“傻站着干嘛?” 温月坐到陆迟旁边,如坐针毡似的,明明苏黎坐这边比较方便,她坐到李若宁旁边就好。 “唉,温月,把男朋友给大家介绍一下啊。”李若宁看向温月,然后她一指温月向陆迟介绍,“对了,温月,我和苏黎的高中同学,三年都在一个班,她可是我们班第一。” 温月抬头,她大方地介绍言律,“言律,不是男朋友,我们复读一个班的。” “不是男朋友你们清明假期一起到外地玩?”李若宁说完掩住自己的嘴,“我不是那个意思。” 温月知道她就是那个意思,她皮笑肉不笑地沉默着,不与李若宁计较。 苏黎还是她那张招牌笑脸,“肯定是你们班很多人一起出来的吧?然后你们偷偷单独行动了?” 要不要顺着话承认了算了,这个局面总不会让她把其他同学也叫来吃饭?但是温月又觉得这两个人未必就不会这样做。 她明确和苏黎说过和言律不是男女朋友,李若宁一开口还那么问。 而且,苏黎刚才的问题…… “没有啊,就我们两个。”言律单手托腮,话说得很慢,尾音恍惚有些缱绻,“哪里用得着偷偷?” 温月被他猝然开口打断了思路,她呆呆地望着言律,他也挑衅似的看回来,让她觉得自己好像不小心又惹到他了,她刚才只是在想要不要编造个谎话好下台而已…… 而一边的苏黎和李若宁交换着视线。 空气突然很安静。 陆迟大概想缓和下气氛,调侃道:“班上第一怎么还复读啊?R大入不了你的眼?” “不是……”温月摆了摆手。 李若宁看着陆迟说:“她高考没考好,那个分数离R大差远了。” -- 第38页 苏黎也跟着探究道:“唉,温月你高考到底怎么回事啊?和平时成绩差那么多?我们知道你分数都大跌眼镜,连班主任都惊了。” 温月语气平缓:“就是没发挥好。” “温月以前还是我们班班长,我们都叫她木头班长,干什么都木木的,在班上那是特立独行,成绩一骑绝尘,和我们都不一样,我们数学老师可喜欢她了,说我们班她肯定稳上一百四,结果她失手得厉害,只考了一百零几分。” “那高考确实失准得有点厉害,是心态不好吗?”陆迟温和地笑了笑,给她鼓劲,“马上又要考了,加油啊。” “陆迟,你不知道,温月她心态稳着,考试根本没出过年级前十。”李若宁对着陆迟眉飞色舞地讲着,她突然一偏头,转向温月,“有件事我一直没问,高考那天我和你一个考场,你是不是哭过了来考试的?怎么,当时搞早恋还是怎么?我看你下午数学考了一半就趴桌子上猛哭。” 温月愣住,她根本不记得自己和李若宁一个考场的事情,她强撑着笑了下,“没什么,忘记了。” 她们两个就和抖筛子一样,把她那点事情全抖了出来,就是为了奚落她一下。说完分数还不算完,连人际关系什么的也要拿出来说事。 温月想着头有点疼,她不自觉拢紧眉心。 苏黎观察着温月表情,她语气里有藏不住的得意:“温月怎么可能早恋,她高中拒绝那么多人,怎么可能私底下早恋去。” “那你到底是为什么哭了?平时班里你谁都不怎么看得上,谁能让你情绪那么大起伏的?”李若宁一脸廉价的关切,“不会是遇到什么麻烦了?当时校外也有个二中扛旗子的喜欢你吧?” 温月听得出李若宁话里有话,不就是暗示她和校外的人乱来,她摇了摇头,一再否认:“没有。” “今年可别再情绪不稳了,不然又要再读一年,划不来。”苏黎叹了一口气,痛心疾首似的。 言律算是听出来了,这火药味,没有硝烟的女性战争。 温月这么软的个性,加上平时基本都能用“遗世独立”来形容,居然还能和人结上什么仇怨,他是真想不到。 至少他们复读班上的女生可没这么无聊,还像她们两个一唱一和,话里有话的一个劲针对温月。 言律冷着脸说:“她没发挥好也过了本一线,在我们班也是第一,今年肯定没问题。” 温月完全没想过言律会突然帮她说话,他们两个之前还为成绩和人际相关的话题闹翻过。 一下全场的目光都聚集在言律身上,苏黎双手抱臂,她右手藏到左边手肘下面,朝李若宁的手肘挥了两下。 李若宁如梦初醒般开口:“言律,你是在追温月吗?她可不好追,以前我们班上男生可一个都没追上。” 第19章 言律盯着两个人没讲话,李若宁又添油加醋补充道:“温月当时可是说考不过她的人,她看不上。她眼里男朋友估计都没有学习重要。” “是啊,我在追。”言律拖动椅子,发出尖锐的“刺啦”声,他手揽过温月的肩头,大半个人都挂了上去,扬起唇角,带点漫不经心地问:“温月,你答应吗?” “啊……”温月还没来得及惊讶,脚就被言律踢了下,她马上点头,“嗯……” 言律状似亲昵地撩了下温月的头发,别到她耳后,跟着他懒散地靠在她肩膀上,气定神闲地望着苏黎,“她的感情问题,就不用你们瞎操心了。” 苏黎被他凉薄的眼神看得皱起眉头,但她很快调整好情绪,笑眯眯地说:“你和温月才认识一年,她高中……” 言律毫不客气打断苏黎,他长睫一扇,微抬着眼,“谁说就认识一年了,我们七岁就认识了,你们就同学三年,认识能有我深了?” 说完他哼笑一声,不轻不重,大家都能听到。 “好了好了,大家别……”陆迟打圆场的话还没说完,言律就打断了他。 “你们哔哔那么多,不就是一个意思。她是和你们这些蠢货不一样,就是看不上R大,要考就考top2。她就是既比你长得好看,成绩也比你好,你也就这最后两个月能有点优越感了。”言律面无表情说完这些,最后不忘抛给苏黎一个嘲讽的眼神,“好好珍惜吧,这两个月。” 言律直到刚才开口前,脸上都挂着笑,陆迟看到他这样,即便是刚认识也意识到他生气了,缓和气氛的笑容便尴尬地凝在了他脸上。 言律提小鸡一样把温月揽了起来,勾着她脖子直接出了烤肉店的门,留下面面相觑的三个人。 两人走入夜色,月辉洒落下来,周围灯光闪烁,街上几乎全是学生。 “笨死了,一句话都不会怼回去吗?”言律自然地把自己体重往温月身上压,他就是懒骨头,嘴巴里还在不满地嘟囔:“你同学什么烂人。” 温月垂着眼,没动静,言律有点慌,他贴近了少许,盯着她的眼,生怕那里马上要有什么液体流出来。 他声音带着几不可察的抖:“你高考那天哭了吗?” 言律看温月路都不走了,脚像长地上了似的,他心里直发虚,不由分说把人扣着后脑勺,往自己肩窝一摁,“想哭就哭一会。” 温月有点懵,她的声音闷闷的:“我不想哭啊……” -- 第39页 她不光不想哭,她还止不住地笑,她用尽了所有力气,才没让自己笑出声来。 “……”言律等了会,也没等到预想之中的颤抖,他才把人放开。 “她们说那些话……”言律盯着温月的脸看,她脸上一点不悦的表情都没有,反而还像有点开心,脸上气色好得不行,两颊红扑扑的。 搞什么,他还想说安慰下温月,看起来她根本不需要。 “我不怎么在意。”温月微微摇头,她无奈道:“我只是不怎么会怼回去。” 她连生气的情绪都没有,只是尴尬得想跑掉,她们释放出来的恶意也就那样,影响不到她。倒是更担心她们说的那些话,不知道言律会怎么看自己。 比如高中二中的那个,她拒绝了,班上其他人也都拒绝了,一点点关系都没有。 她也不喜欢和人争执,一旦有争吵的苗头,她就会闭口不言。 温月又看了言律一眼,他也正看着她,在目光相接的前一秒,他撇开了眼。温月也跟着移开眼,又觉得言律好像把目光移回来,在看着她。 只有言律是例外,不管多少次,她一定会很没出息地找他求和。 “你刚才怎么一下停住了?” “在想事情。”温月忍不住偷瞟他一眼,她总不能说因为靠太近,他说那句话的时候呼出来的热气正好吹到她耳孔,她一下大脑宕机,路都不会走,就停在那,等自己魂魄归位。 从他揽过来开始,她就快要原地爆炸,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没骨头一样挂在她身上,亲密得好像真的情侣。 之前在酒店更近也不是没试过,但是一想到言律是意识清醒的时候靠过来,她耳朵里都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脑子里宛如宇宙大爆炸。 最后怎么出的烤肉店都不知道,脚踩在棉花上,随时都要摔倒。 “高考是因为那件事哭吗?”路灯下,他的面上似乎带了些恍惚的温柔。 两个人都心知肚明的那件事,高考前夜的事情。 “嗯。” 言律若有所思,他咬牙切齿道:“我也是个烂人。” 那两个女生说的话,他也说过,而且是不加修饰的,直接往温月心上捅刀子。他明知道她家那些事情,明知道她高考没考好的原因,甚至现在连她为什么那么拼命学习的原因都找到了。 温月反驳他:“你刚才帅爆了。” 过了会,言律嘴唇又开合了几下,只是声音轻得近乎自语:“要欺负也只有我能欺负你……” “小律你说什么?声音太小我没听清楚。”她还在因为自己冲口而出的话害羞,他刚才声音又小,她完全没听清。 “没什么。”言律眼底有些局促,他把温月肩膀一捏,整个人翻了个面,推着她往前走,“好了,我饿了,我要吃东西。” 温月被带着往前走,她往后仰起头,问:“吃什么?” “就这附近转转,随便吃一点。” 附近是商业街有大量的小吃店,不过十家有十家都是她不能吃的,言律带着她边走边吃,他一个人吃得很香。 “这个总能吃了吧?”言律晃到一家卖卷饼的店,“小米粥。” “可以吃一点点。” “一点点是多少?” “半碗?”温月捏不准。 “好吧。”言律怀疑她谎报了自己的食量,他转过头,“老板来碗小米粥。” 两人坐到店里,热腾腾的小米粥冒着白气,温月拿勺子在里面搅着。 言律淡淡看了她一眼,“吃不完给我。” 温月动作一顿,“你还没吃饱?” “差不多了,但是喝点粥也还可以。” “我们等下逛会夜市吧?回去也没事做。”主要是她没事做,言律可以抱着手机打一晚上游戏。 “好。” 温月故意没喝完,她喝了一半就把碗递给了言律,“喝不下了。” 言律接过去,直接就着碗口全部喝掉,他深深看温月一眼,语重心长:“你这样身体会不会越来越弱?” 根本吃不了多少东西,这还是夏天,刚才碰到她的手都是凉的,她身上缠绕着一种脆弱感。 “没什么大问题,只是有一点点虚弱。” “一点点?”言律挑眉,“你再这样下去要瘦没有了,变得又干又瘦,像小老太婆。” 温月支着脑袋,瞳孔漾着波光,“你今天才了说我好看的。” 言律失语,他当时说漏了嘴,现在是拉不下脸皮承认这点的。 “那比起你那两个同学,是好看点。”他含糊地回答之后,不着痕迹换了话题,“你们怎么结仇了?” 温月极其坦荡:“苏黎以前喜欢的男生和我表白过。” 李若宁又是她闺蜜,陆迟在场,黑脸就只能她来唱。不过温月没想到言律也看得出来对她恶意比较大的是苏黎,她全程都没说什么太难听的话,有些话不细想倒像是帮她的。 她还以为他很迟钝呢…… 言律冷冷地说:“说明他眼光正常。” “成天傻笑。”言律伸手在她头上轻轻揉了两下,又迅速收回,“你是不是学傻了?” 温月有点呆,她秀气的眉拧起,一本正经问道:“我要是没考上top2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难道还会再见到她们两个吗?”言律被她奇怪的脑回路打败,简直不知道她脑子里面在想什么,“反正见不到,瞎吹也没事。” -- 第40页 温月好像在认真考虑能不能考上top2的问题,一脸的严肃认真,言律轻轻说道:“而且,你肯定能考上的。” “希望吧。”温月笑。 商业街的尽头是小型夜市,全是琳琅满目的小玩意,从衣物到宿舍里需要的各种便利收纳盒应有尽有。 言律跟在温月后面走着,他和大多数同龄男性一样,对这些小玩意没多少兴趣,倒是温月兴高采烈的。 她应该没什么机会逛过这些,每天学校家里两点一线,生活单调枯燥得连一丝变化都没有。 真不知道她哪里来的想法,他都没能实践的事情,她轻易就下了决定,还拉着他一起逃跑。 从去年高考成绩出来之后,他就没这么放松过了,好像高考离他们很远,只有“看海”离他们很近。 “小律,好看吗?”温月拿了一只耳环,在自己耳朵旁边比着。 “这对……”言律仔细看着那对双环嵌套的耳环,“好像顾晚有一对差不多的。” 温月胸口一窒,“言律不喜欢顾晚”的谎言被她自己戳破了,她指尖开始发凉。 从上个月发现他放学老是去品牌店看首饰就该知道的,没有钱,却经常去看,因为顾晚要过生日了。 她也不想发现的,但是她每天都看着他,怎么可能发现不了。 “那好看吗?”温月声音低哑得要命,像要哭出来。 言律眉心微拢,“不好看。” 太大了,和她的小巧耳垂,甚至是长相都完全不搭。 温月用力眨了眨眼睛,嗯了一声,随手把耳环放了回去,就要转身离开。 她就知道,自己和顾晚不能比,言律早晚会和顾晚表白,不是过生日就是毕业后。 也许不是顾晚也会是其他人,不会是她…… 言律要是喜欢她的话,他们早在一起了,初中就在一起了。 “这对比较适合吧。” 温月回头,看到一对不对称耳钉躺在他的手心,一只是海星,另一只是贝壳,和她拿的完全不同,这对小巧又秀气。 “你不是想看海吗?”言律拿着耳钉凑到她耳垂边比划,“很合适吧?” 温月把那对耳钉戴上,她面向言律,垂下眼,不抱希望地低声问道:“好看吗?” “嗯。”言律细细把两边都看了圈,“就买这对吧?” 她的内心大起大落着,像蔫了的植物,被太阳照了下,正巴巴开出一朵小花。 “这对比那一对适合多了,你真会挑。”老板一看来了生意,嘴巴抹了蜜,“要戴着走,还是装起来?” “装起来。”温月马上开始取耳钉,她有轻微的金属敏感,不是特定材质,她会耳朵痒。 不知道是不是戴耳堵的时候不注意,把头发卡了进去,温月右耳的耳钉一动就扯到头发丝,还不止一根。 “我来。”言律开始解缠绕在耳堵上面的头发丝。 温月屏住了呼吸,大气都不敢出,他近近地贴着,明知道眼睛看的是她的耳朵,她却目不斜视,瞟都不敢瞟一眼,只期盼他手脚快点,这么近距离她快要死掉了。 言律故意伸手碰了碰她的耳垂,她太紧张,根本没注意到。 也是凉凉的,小小一个,和她的人一样。 耳钉取了下来,她的耳洞周围微红着,皮真薄,动不动就连耳尖都红了。 这么害羞,大学会不会就被什么渣男骗了? 言律定定看着她,不禁担心她被骗了要怎么办,她肯定弱弱的,骂人也不会,搞不好会躲起来哭吧…… 他没来由地想象着温月被人欺负之后,眼泪汪汪扑到他怀里呜呜呜呜的哭得伤心欲绝。 想想都快心悸了。 “小律。”温月见他取了耳钉在原地怔忡出神,她伸出五指在他眼前晃了晃,“把耳钉装起来吧。” “哦。”言律终于回了神,把耳钉递给老板。 他摁了摁自己胸口,那种心悸感似乎挥之不去。 第20章 买完耳钉之后,温月一路上都蹦蹦跳跳的,恨不得像小学生一样原地转几个圈。 言律走在她后面也禁不住唇线扬起,看着她一脸傻气,面对着他倒着走。 “小学生一样,买个耳钉就这么开心。”还是她自己掏钱买的。 温月噙着笑,“平时没什么机会。” “等高考完了,就有很多时间出来玩了。” 老师,家长,所有人都是这么说,熬到高考完毕,就可以彻底解放,不过他们两个就不一样,熬完了一个高考,是下一个高考。 这次应该是最后一次,至少对温月来说是,他的话,还得看爸妈怎么说。 “今年还是想考R大吗?” 言律一楞,他自己都不敢把目标定得那么高,去年填志愿只是确定第一志愿上不了才填的R大,他那个分数就算调剂,也上不了R大。 温月她还真是过分看得起他,她觉得他考得上吗? 言律认真看着温月,她脸上兴高采烈,没有一丝嘲讽,他有些晃神。 温月越退离言律越远,看他半天都迈不开步子,她正准备开口叫他,却倏地踩到一个软物,身体一下失去平衡,往后连退几步才稳住身形,她瞥见一个黑影,忙道歉:“啊,不好意思。” 她把别人脚踩了,她还能看到对方那双白鞋上面被她踩出的灰色脚印。 -- 第41页 “操,哪里来的不长眼的……”对方一开口就是粗口,骂骂咧咧地看向温月,随后他语气变了,“哟,小妹妹。” 温月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双手,拽进了旁边的一条巷子。 她本来一天都没吃多少东西,这一拽力气太大,她像没骨头一样直接撞到了墙壁上,霎时间天旋地转,双眼发花,一下连声音的感知力都变弱下去。 “你们干嘛!” 温月听到言律的声音,晃了晃脑袋,努力想看清楚,她只能看到几个朦胧的人影。 “少管闲事!” “要我报警?” “哟,那就看你报不报得了警了!”随着这一声怒吼,有人朝她旁边跌倒下去,撞到了她的脚,还有东西掉落的响声。 那人很快站了起来,手一挥,把她挡在身后,“温月,你躲后面!” 是言律,他被打了!温月揉着自己的太阳穴,她终于清醒了一点。 她这才看清,对面有三个人,刚才被她不小心踩到的人脸上挂了彩,正一脸凶狠地盯着言律,而后面的一个刺头不知道从哪里拿了一根木棍,慢慢走近过来。 言律握紧了拳,朝着左边的喽啰飞踢一脚,把那人踢飞出去,跟着迅速扑向挂彩男,一拳直击他面门,跟着两人就是最原始拳脚对打,言律将男人死死骑在身下,背后的喽啰隔了会才站起来,从背后箍住他,他一下挣脱,还是全力攻击着挂彩男。 “操,愣着干嘛!拿棍子打啊!”挂彩男鼻梁似乎被打断了,血流如注。 喽啰和刺头交换了个眼神,从背后箍住言律,把他从挂彩男身上拖起来,言律双手受制,最后连踹了挂彩男好几脚。 跟着他被掀翻在地,不等他挣扎着爬起来,喽啰起脚直踹向他的腹部! 言律一时间五脏六腑翻江倒海,差点要干呕出来。 刺头拿着棍子,就要朝他挥舞过去,她一下醒了神,两步并成一步,用尽全身的力气抬腿朝着刺头肚子踢了一脚。 温月力气不大,穿的也是一双普通的帆布鞋,她这一下显然效果不佳。 刺头被激怒,直冲过来,棍子高高抬起,温月想去捉,可对方速度太快,眼看着就要落下,温月猛地一弯身,用背部替言律挡住这一下,“小律!” 一声闷响,声音不大,言律只觉得天崩地裂也不过如此。 温月被打得站不起来,倒在言律身上,背上火辣辣的疼,言律把她推开,站起来就和刺头扭成一团,“你他妈敢打她!我杀了你!” 他像发了疯一样,赤红着眼,甚至不要命得用头去撞刺头。 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 “喂,警察局吗,我要报案,这里有人围殴,见血了。在R大旁边,就在那家一点点旁边的巷子。”巷子里响起女性急促的声音,虽然带着抖,但一字一句都很清晰,“公安局离这很近,你们马上来是吧。” 混混们意识到温月捡到言律摔出来的手机,靠着墙壁在报警。 “妈的,臭娘们,你敢报警!”温月的衣领被揪了起来,她一截细白的腰肢露了出来,身体也摇摇欲坠。 她眼看着挥舞的木棍又要落下,双臂举起,抱紧了头。 “给老子把手放开!”言律吐出一口血沫,左手挡住落下的木棍,右手死死抓住刺头的那只手,手臂上青筋盘虬,把他的手捏得弯折。 “过来扶我。”挂彩男倒在一边,扶着墙站了起来,“条子快来了!我们走!” 一阵兵荒马乱,小巷再度恢复岑寂。 温月腿都是软的,她撑着墙,摸索到言律旁边,嗓音被黑夜吃掉了些,漏出哑声:“小律,没事吧……” “你呢,要不要紧!”言律捂住腹部,他刚才胃部被踢了一脚,他咬牙切齿:“你什么身体,就敢帮我挡!” 温月被吓到,她颤抖着:“你流血了……” 她摸到了,他手臂上有些液体,不知道是他的还是别人身上的,眼睛和嘴角也都在流血。 言律胃部抽痛,他扶着墙壁干呕了一阵,温月在旁边看着,眼泪不要钱似的往外冒。 “都是我不看路……”温月的手悬空在他背上,手指发着颤,她捏紧了拳,“小律你要不要紧……” “遇到一群人渣而已。”言律直起身,看她一脸的泪水,伸手想给她擦擦,发现手上脏得不行,衣服估计也都脏了,只能掀着她衣领给她擦,放柔了音调,“哭什么,我又没事。” 言律听着温月发出小猫一样呜呜呜呜的哭声,肩膀一耸一耸,抽搭得十分厉害,“手机屏也裂开了……” 手机被她紧紧捏在手里,屏幕玻璃上横亘着好几条裂痕,把他的锁屏壁纸切割得四分五裂。 “高考完了就换。”言律接过去随便插到裤袋,她的眼泪擦不完,刚抹掉又从她脸颊滚落下来,领口全被打湿,言律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背,“走了,我们去药店。” 这小巷子太黑,不知道那群人还会不会回来,还是赶紧回去才是正事。 温月用力咬了咬嘴唇,用手臂在眼上来回擦拭,想把眼泪都给憋回去。 “不哭了,不哭了。”最怕看到她哭了,眼泪还在她脸上汹涌着,他不太会安慰人,“温月眼睛肿了会很丑。” “快走吧,一会警察就要来了,很麻烦。” -- 第42页 “我没报警,骗他们的。”她摸到手机就开始编了,根本没拨电话出去。 “你真行啊。”言律揉了下她脑袋,身形有些不稳。 “要不要扶你?”温月搀住他的腰,声音哑透了,“背你也可以。” “就你这身板,背我是想两个人一起摔地上吗?”言律失笑,他嘴角受伤,这一下疼得他龇牙咧嘴,他拉住温月的手臂往外走,“我们直接打车回酒店。” 坐到计程车上面,温月靠着她那一侧的车窗,眼泪顺着面颊往下落,被吓到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言律伤得太重。 等出了巷子,温月才看清楚,他手臂上面多了好些淤青,额头也是红彤彤的一片。 他穿的黑衣服,也不知道上面沾了多少血,她碰都不敢碰一下。 两个人遍体鳞伤回了酒店房间,言律第一件事就是拿碘酒给伤口消毒。 她情绪稳定了不少,“不用去医院吗?” “不用,就是打架。”言律把脏污用棉签都擦掉,露出了受伤的血肉,还在往外渗血。 温月看着又开始眼热,“你根本都没打过架!” 言律笑:“打架又不用学。” 他庆幸自己平时有锻炼,身高也摆在那里,一对三也没太吃亏,不过再打下去就不一定了…… “你去洗手间上药,我在外面上。”他递了瓶药油给温月,“是不是就挨了一下?” “嗯。” 等温月进了洗手间,言律才脱掉上衣,露出布满淤青的上半身。她看到肯定又要哭了…… 言律还在外面龇牙咧嘴地给自己清理脸上的创口,温月就走了出来,他手上的动作停下,“上好了?” 温月手里握着已经用了一些的药油,她抿了抿唇,“我够不到……” 在洗手间她把衣服脱了背对着镜子都很难摸到伤口,药油是撒上去了,但是也就是撒上去了而已。 言律走到她背后,“别动。” 白色T恤上面沾了不少药油,斑斓一片,言律勾着她衣领朝里面看了眼,是一条横穿脊骨的红紫色撞击瘀伤,在脖子下面两节左右的地方,是不怎么好触碰到。 言律看着她雪色肌肤上的瘀伤,感觉呼吸都有些不畅,她不是帮他挡那一下的话,根本不会受伤。肯定痛死她了,她本来就怕疼,这一下明显又很重。 温月紧绷着身体,他靠这么近,她快要原地爆炸,而且为了上药,她胸衣都脱在了洗手间,现在衣服里面空荡荡的。 “先冰敷下吧。”言律回了神,松开她的衣领,“等会给你上药。” 温月去洗手间绞了两条湿毛巾出来,“帮下忙。” 等她趴到床上,言律才意识到帮什么忙,她伤在背,非常不好处理,从底下掀衣服,她整个背都会露出来,他只能从领口把湿毛巾塞进去,不一会外面那件T就洇湿了一大片。 言律把空调关了。 他身上伤比较多,从面颊到腰腹,甚至是膝盖都擦伤了,他草草把血都止住,就去给温月上药。 “傻不傻,就帮我挡。”言律把湿毛巾从她领口拿出来,“痛不痛?” “还好。”温月控制住自己想要呼痛的念头。 他右手有擦伤,只能把药油倒在左手手心上,顺着她脖子,慢慢放了下去。 言律听到她倒抽了口气,他还只是轻轻碰了下,“我揉一下,你忍忍。” 不揉下,很难散淤。 手心因为药油开始发烫,在她蝴蝶骨下面游弋,摸到她凸起的脊骨。好瘦弱,连背也那么窄。 温月一直发出闷哼的声音,她控制不住,她很少受伤,言律又用了很大的力气按压她的伤处,特别痛,痛得她都想挣扎起身。 “忍忍。”言律看她痛也没收力,手掌按压着她背脊上细嫩的皮肤,“以后别做这种傻事,要护也是我护住你。” 温月攥紧了手,咬着唇角,额上因为疼痛沁出了细密的汗珠,他手上因为打球有薄薄的茧,在这种时候存在感特别强,她有些受不住地说:“轻一点……” “再忍一会。”言律鼻尖也沁出了些汗,连带着眼睛也是,在顶灯的白光下,漾着一层水光,大抵是被药油的味道熏的。 终于上完药,一屋子的药油味道,浓郁得散不开。 背上除去伤处也被磋磨得微红起来,温月吸了吸鼻子,她内疚着,声音像挤出来的,还带着些哑:“谢谢。” “帮我弄下脸,自己不好上。”言律把碘酒和棉签都往温月手上递,“下手轻一点,别搞报复。” 都什么时候了,他还在那开玩笑! “疼就说。”温月蘸着碘酒用棉签从他眼角轻轻擦过,他脸上最严重的就是这个,他没多少表情,只是垂着眼,方便她上药。 没一下就涂完了半张脸,他还是动也不动,温月问道:“不疼吗?” 她背上口都没破都那么疼了,言律脸上是实打实破了口,流了血,虽然碘酒刺激性不大,棉签戳上去,总该是有点感觉的吧? “你都这么轻了,我能有什么感觉?” 温月闭了嘴,好好涂完药之后,给他把露出来的部分一并处理掉。 最后言律脸上贴了不少胶布,手背和膝盖也是,伤处特别多,还有些在地面和墙面受到的擦伤只是简单处理了一下。 -- 第43页 这么一折腾都到了快十一点,两个人都精疲力尽地躺在了床上。 “小律,对不起,对不起……”温月不住道歉,她觉得自己根本就又蠢又弱。 “别道歉了,都皮外伤,没几天就好了。”言律也侧过脸,面对着温月。 他深深看着温月,喉结滚动了下,终是开口:“温月,我们回去吧。明天就回去吧。” 温月愣了下,点点头,“好。” 反正早就知道,就这么几天,根本骑不到海边。 梦是时候醒了。 第21章 言律是知道温月高考那天为什么哭的,那件事不光他知道,住在周围的左邻右舍全都知道。 高考前一天,六月六号的晚上,温月家来了个不速之客,温家豪的情人。 这件事早在几年前,就是周围居民茶余饭后的话题了,即便平时在他们两个小孩子面前不说,总有些闲言碎语会传到他们耳朵里。毕竟都住一栋楼,这种事哪有不透风的。 那个时候他们两个也都懂事了,在电视剧里面看到这类剧情也不少了,所以凭着那些捕风捉影的对话也能差不多还原出七八成的事实。 他知道的可能还比温月多一点,他会听到爸妈聊这件事。 温月的爸爸在外面有女人,还是个有夫之妇,为了他离婚了,想和他一起,但是他不愿意抛妻弃子。 这是他们初三那年的事情,温月的爸爸妈妈为这件事大吵一架,最后以好好过日子为条件,揭过这一页。 到了那天,六月六号,那个女人跪在赵女士的面前,她和温家豪从来没断过,只是即便她怀孕了,温家豪也还是不愿意离婚。 所以,她挑了那天去他们家。从温家豪那里没法下手,她就从赵璃那里下手。 一个母亲的软肋能是什么?原本可能有丈夫,但是经过了好几年的猜忌和争吵,怕是只剩下孩子。 用什么来刺激赵璃最好?当然是即将要参加高考的女儿。 她确实如愿以偿,赵璃被她刺激得发疯,她发脾气的声音大得整栋楼都听得清。 “求求你,快带她走,马上走!”赵女士的喊声歇斯底里,“别在月月面前说这些!她明天高考啊!” 但是怎么可能来得及,从那个女人出现在温月家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来不及。 连他这个邻居都一下子拼凑出了事情的大概,温月那边只怕拼出了十成十的真实。 那个女人走的时候,身躯瘦弱得弱不禁风,却带着趾高气扬的笑意。她赢了。 因为楼里传来了赵璃和温家豪争吵的声音。 “这么多年我不是不知道,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给你脸你不要,那个婊/子都敢上门来闹了?” “你图她什么?就图她楚楚可怜?” “你就是嫌我黄脸婆没她好看是吧?” “赵璃,别闹了,有事我们过两天再说。” “是我要闹吗?她掐着高考前来闹,你说她安的什么心?她这是害你闺女你知不知道?” “月月明天高考,少说两句。” “要不是为了月月,我会忍你这么久?” “明天高考,你们两个非要今天晚上还吵架吗?” “隔壁左右的都醒了,一人少说两句吧。” “方翎,你来评评理,我对他不差了吧,他外面有女人,这么多年,我都忍过来了!” “我就是想让月月好好的,结果呢!” 他在隔壁听着,他爸妈都出去劝架了,其实他知道,主要也是怕他休息不好。 外面的吵闹声持续了很久,赵女士好像要把近二十年婚姻的怨气全发泄出来,她又哭又闹,谁劝都不管用。 最后听说是温月劝的,他不知道,因为温月声音大概很小,他根本没听到。 按他爸妈的说法,温月没哭也没闹,只和赵女士说,明天要考试了,她想早点睡觉。 一场闹剧就这么收场。 跟着是兵荒马乱的高考,他没受什么影响,就正常发挥。 温月考砸了,砸得很厉害,他今天也终于知道怎么砸那么厉害了,在考场里面哭了…… 她连哭都要躲着她家里人。 听说本来温家豪还没想离婚,他似乎对这段长久的婚姻还有些念想,最后是赵女士坚持的。 她可能是怕,第二年,那个女人再来一次。 他可以想象到赵女士的那种恐惧,一如他现在,他也怕继续和温月这么跑下去,会出什么事情…… 无论跑得多远,都无法改变他和温月离高考只有两个月不到的时间这一事实,温月已经考砸过一次了,万一他们在外面又遭遇了什么事情,影响到她的话,她就又要浪费一年。 所以还是赶紧回去,熬完最后这段时间,熬到顺利结束高考,才是对的。 言律怀揣着混乱的心事睡去,他做了一个梦,梦里温月扑在他怀里呜呜的哭泣。 是初三的温月,她生病了低烧请假回家,不巧撞见了爸妈吵架,她也第一次知道了爸爸出/轨的事情。 她偷听完之后也不敢出去,翻了阳台就到了他的房间,哭得累了,在他床上浑浑噩噩睡着。 他放学一回去,就在被子里发现了团成一小团的温月,额上的发都被汗湿了,眼框周围还有泪痕。 “温月,醒醒。”他戳了戳温月的脸,声线是男生变声期独有的沙哑,像被磨砂纸打过,“衣服都不脱,你感冒会加重。” -- 第44页 温月呼吸有些粗重,却没有醒来的意思。 他只能自己动手帮她脱掉外套,等脱毛衣的时候,她总算迷迷糊糊张开了眼,“小律。” 她的眼泪几乎是立刻就滚落了下来,言律还没看清楚,她已经伏在他的肩头,身体一抽一抽地哭了起来,“呜呜……” “怎么了?很难受?”言律紧张地拍着温月的背,“要不要带你去医院?” 她哭得声音不大,细微的哭声像小猫似的,背脊一直在剧烈抽动,言律手足无措,又是摸头,又是摸背的。 “温月,怎么了?哪里痛?”言律把人紧紧抱着,他脖子那块湿凉凉的,全部是她的眼泪,“翻阳台摔了?” 说完他就紧张地摸了下温月的膝盖,“是摔了吗?” 温月抽抽嗒嗒哭了一会才稍微平静了一点,她睁着红肿的眼,声音打了个颤:“小律,爸爸,他和妈妈吵架了,他在外面有别的女人。” “他们会不会离婚?”温月哭出了一个鼻涕泡,小脸红扑扑的,她哽咽着,“我不想没有爸爸,也不想没有妈妈……” 大人总觉得他们还什么也不懂,但是她光是看电视也知道妈妈说的“小三”是什么意思,而爸爸从反驳妈妈无理取闹到质问妈妈翻他手机,都清清楚楚的说明了他心虚。 她不知道要怎么办,只有眼泪一个劲往外面跑,茫然又无措,除了过来找言律,她脑子里面什么都想不出来。 “我爸妈也会吵架啊,吵起来也是好凶好凶,过一会他们就好了。”言律干巴巴地拼凑了些话出来,他想了好一会,才又想出些话,“万一离婚了,你就来我家,我爸妈也很喜欢你!” 言律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胡言乱语些什么,看着温月哭他脑子都糊成了一团浆糊,只能一直抱住她。 “小律,你会一直陪着我的,对不对?”温月紧紧揽住他,双手像蔓藤般缠绕在他脖子后,勒得言律都快呼吸不上来。 他摸了摸温月的头,把她挡在面前乱发挑出去,“会,我们以后都一直在一起,一直做邻居。” “要以后都一直在一起!不可以丢我一个人!”温月说完就合身往他身上扑。 言律坐在床沿,有些支撑不住温月的重量,带着她一起倒到床上,她把眼泪鼻涕都擦到他脖颈那块。 又湿又黏又热,让干冷的冬天一下变成粘腻的夏季,他身上都跟着出汗。 言律环住她的脑袋,答应她:“嗯,一直在一起。” “你不能骗我!”温月伸出小拇指,非要和他拉钩。 小姑娘哭得一点形象也没有,小脸上挂满了眼泪,眼睛也肿得快变成一条线,她不时吸吸鼻子,发出浓重的鼻音。 “嗯。”言律钩住她的小拇指,摇晃了几下。 后来她哭累了,就在他怀里睡着了,小拇指还勾着他的。 言律发着一身冷汗醒了过来,怀里没什么小姑娘,温月睡在他旁边的床上。 他不自觉伸出自己的小拇指,也说不上来什么感觉,有什么堵在了心里,呼吸都不畅快。 以前他们关系真的很好,温月什么都不会瞒着他,连这种事情都和他说。 明知道这些事情,还是疏远她了,不知道那几年她怎么过来的,从初三到高三。 即便是高考前一天,他也没有说去隔壁问问她,他就这么把她抛在脑后,安然入睡。 她当时,连个哭的去处都没有。 小时候,还是个小哭包的,连考试题目不会做都要哭上一哭。 今天又哭了,才让他想起以前来,她根本就弱得要死…… 言律坐起身,斜眼看着温月,她睡相很好,侧卧着,长发延展到她胸前,挡住领口的肌肤。 这次出来她没怎么戴过眼镜,能清晰看见她眼皮上面那颗褐色的小痣,长得位置很精妙,不是特别近距离的话注意不到。 挺可爱的一颗小痣。 他悬出身体,伸手在她眼皮上蹭了蹭,心想,她都亲过他了,他摸一下,也算是礼尚往来。 乖巧又懂事,怎么就非要和他一起逃出来,现在还受了伤…… 他又感受到熟悉的心悸感,只好慢慢闭上眼,让黑暗将一切情绪淹没。 - 温月醒得很早,她点了一遍钱,因为种种突发情况,比她预计得花费要多。 他还在睡觉,脸上贴着好几块胶布,眼角和嘴角全破了,也不知道会不会留疤。 言律迷迷糊糊醒过来,就看到眼前的人担忧地望着他。 “没死呢,别哭丧着脸。”抬手就给了她一个脑瓜嘣。 “我去买吃的。”温月捂着额头,准备离开。 “等会。”言律把人拉了回来,他点了点自己床,“聊聊。” 温月坐到他边上,“是要问逃走的事情?” “嗯。”她还挺有自知之明。 “想和你一起喘口气。”她深吸一口气,“想你不要再讨厌我了。” 初三言律疏远她之后,她也做过不少努力,黏着他,讨好他,学校家里都不停找他。 可他的厌恶那么明显,她也不好意思厚着脸皮去他家里蹭饭。 温月抠着言律床上的床单,好像想要抠出一个洞,她不敢看言律,喃喃道:“虽然出来玩也没有很开心,但是可以不讨厌我了吗?” -- 第45页 是想着两个人一起出来轻松一下,没有学校那些事,没有家里那些事,就两个人出来玩。 想着也许玩得开心了,就能像初中一样好,像小时候一样好。 她想重修旧好,不过一路上都不怎么顺利,她害得言律和她一起遭罪。 搞不好言律会觉得还是去学校上课更好些,班上他朋友多,马上顾晚也要回来上课,比和她在一起打架要好得多。 提出这种要求,她也是有些得寸进尺吧,明明都只顾着自己开心。 “没有……”言律看着她眼睛开始变红,他轻轻摸了一下她的手,又迅速收回去,“真讨厌你,就不陪你了……” 出发之前就知道,骑自行车的话,根本就骑不到海边啊…… 只是如果不讨厌她,不讨厌她……有些感情就要藏不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 约了个温月人设,看我专栏头像就是温月,不过是高考之后去海边的状态,因为这个发型我还写了段剧情=w= 第22章 “真的吗?” “嗯。”言律点头,“高考之后我们再一起出来吧,去看海。” “那说好了。”温月伸出小拇指,一副要拉钩的小孩子模样。 “幼稚不幼稚啊?”言律撇了撇嘴角,伸手和她拉了个钩,她还像小孩子一样晃了几下。 温月嘴角噙着笑,他说暑假一起出来,应该是真的不讨厌她了吧,这次出来还是有点成效,至少比以前关系好一点了吧。 “我们怎么回去?”言律露出个苦恼的表情,“骑自行车就别了吧。” 他身上这么多伤,确实不适合骑自行车,而且骑车回去要花的时间也太长,赵女士会发现她跑出来的事情。 “高铁吧。”温月考虑了一会,“自行车不要了,我回去买一辆二手的混过这两个月,以后应该也用不到。” “怎么和赵阿姨说?被偷了?” “嗯。” 这个理由是最容易被接纳的。 “要吃点什么吗?我去买。吃完我们买了票就回去。”温月起身就准备出门。 “温月。”言律抓住她的手腕,又把她拽了回来,她跌坐回床上,吃惊地看着他,“你这么努力学习是不是为了你妈?” “不全是吧。” 言律把手松开,继续问:“有一部分是?” 温月点了点头。 “为什么……”言律眉心微拢,“其实去年去上个一本,也挺好的吧……” 风险很小,不过他也可以理解温月这个水准的,不会甘心上个随便的一本。他好像问了一句废话,但是他总觉得,温月在复读这件事情上,自己的意愿可能很小…… 可能是因为,她在高考前两个月还想着逃跑,又或者是因为她还分了那么多心神出来,就是为了让他不要再讨厌她。 怎么想,都不像对高考得失心很重。 温月笑了下,“我不能让妈妈变成一个笑话吧,忍了那么多年,是个笑话,她不忍了,也是个笑话。她只有我了,也只有我考好了,争气了,她那些付出才是有意义的。” 不然要别人怎么说她,连外婆都觉得,她是个蠢笨女人,把生活过得一团乱,工作普通,丈夫出轨,连女儿也因为家庭的影响高考失利。 赵女士要怎么面对这些?她坚持着离了婚,坚持着让温月复读,仿佛对这平庸人生的最后抵抗。 温月眼神有些飘忽,“也不能说都是为了她吧。” “我有时也想象不到,我跳出她们的期望,然后过得很好的样子。”温月又垂下头,抠起了床单,“大概我自己从心底也觉得,高考确实是我唯一的出路。” 她不擅长人际关系,除了学习成绩好之外没有什么能拿得出来的特长,人也不怎么机敏,像言律说的,她总傻乎乎的。 “她们总会对你有别的期望吧?”言律听得出温月语气里面的压抑,他寻找着适当的措辞,“以后就是工作啊,婚姻什么的。” “那些事情以后再说吧。”温月笑了笑,“也许考上了,我就能跳出去了呢?” “逃跑,就是我自己的选择,我很开心这次和你一起出来。”温月知道言律担心自己,她嘴上轻笑着:“虽然没遇到什么好事情吧,但是我每天都很开心。” “傻乎乎的。”这种时候,还想着安抚他的情绪,他对上她飘忽的视线,“那天是不是很难受?” “我说不是,你信不信?” 言律的表情很明显。 “我就知道你不信。”温月毫不意外,她继续说:“爸妈闹成那样,我有心理准备的,包括他们离婚,我也觉得我可以接受。我还是太弱了。想着我妈是因为我忍了那么多年,就没控制住。” 她以为自己理智上面想得清清楚楚,所有利害关系全都盘顺,所有的后果也都一条条的想过,心理建设也做了快三年,等真的泰山临崩于前,她还是没做到无动于衷。 她也会感到很奇怪,当时伤心难受的感情很少很少,但是眼泪就是止不住,自然而然地往外淌。 “你以前还抱着我哭,说不希望他们离婚。”他抬起眼,轻声说道。 “那时候小嘛,只想着他们都不要离开我才好。”温月又笑,“其实他们老是吵架,也不是真的有矛盾,只是想吵架,宣泄情绪。” -- 第46页 “妈妈埋怨爸爸出轨,爸爸觉得妈妈控制狂、神经质,但是他们在我面前会装作没事。” 虽然也会吵架,但是程度都比较浅,不会像高考前那天晚上,也不会像初三她偶然撞见的那次。 妈妈说着她从来没听过的脏话,爸爸则是以受害者的姿态谴责妈妈,但是有一点两个人达成了共识,不是为了她,两个人早离婚了。 温月笑得肩膀都颤动了一下,“他们在一起的唯一理由,就是我。”说完,她轻轻叹了一口气,感觉轻松了不少。 言律伸手想摸一下她披散在背后的柔软发丝,他迟疑了许久,手只是抓住了床缘,“温叔叔,是不是……” “是,他再婚了,飞快的结了婚。”温月打断他,坦然道:“孩子都摆完百日宴了。” 现实不会像电视剧那么演,虽然爸妈分开了,但是爸妈还会像以前一样爱你。 现实是,爸爸有了新的家庭,他似乎从新生命的诞生里面,找回了身为父亲的责任感,他对着女儿诉说着这份喜悦,那份喜悦远超他对自己上次没尽好责任的遗憾。 他甚至一直对着她抽烟,最后他伸手想摸她的头,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恶心。 而妈妈将所有的精神寄托压到她的身上,她的所有选择,都必须是赵女士精神的延续才行。 温月闭上眼,眼里又酸又涩,她好累,说出来就觉得自己打从心里累,累得受不了。甚至想抱着言律哭一会。 言律试着云淡风轻地问道:“你外婆是不是很反对你妈妈的决定?” “刚开始没反对,刚开始她还很赞成,但是过了一段时间,也许是冷静下来了,会考虑一些经济现实上面的问题,还有诸如一些面子上的问题,她劝妈妈忍一忍。” 忍一忍,什么叫忍一忍? 温月现在都记得外婆锤着床板的模样,“你为什么就不能忍一下?别人都可以忍,怎么你就不行?” 错的人并不是妈妈,出轨的人又不是妈妈,只是他们在发现指责和愤怒都无法解决问题的时候,他们将矛头指向了弱者。 解决不了问题,还解决不了你吗?赵女士就是那个亟待解决的人。 他们需要她扮演好一个符号,这个符号可以是妻子,可以是母亲,可以是女儿,唯独不是赵女士自己。 她从来没觉得赵女士选择离婚这个选择有什么不对,继续忍下去,怎么想都太苦了!太苦了! “温月……” “小律,不准同情我。”温月一脸淡然,语气却格外强硬。 “我没有……” 他就是有点……不舒服。 “你以后要是遇到你妈妈这种事,你就来找我。” 温月止不住勾起唇角,明知故问:“找你干嘛?” “给你打回去,让你抱着哭。”言律有些语无伦次,“反正你别忍着,知道吗?干什么都可以,别忍着。” 他很容易自暴自弃地想象温月以后和别人结婚,肯定是个各方面都很优秀的人。然后又会担心她傻乎乎被人骗,遇到人品很差的人怎么办。 她是个很会忍耐的人,光是忍耐他的次数都多到数不清,没脾气又好欺负。对他都这样了,遇到喜欢的人怕是只会加倍地好欺负。 各种新闻看多了,又有她爸的例子在面前,他就愈发担心。 他总觉得自己是会等她的,等她哭哭啼啼来找他什么的,也不是不想温月好,就是感觉有那么一天,他肯定等着她扑到他怀里哭。 “你是我的娘家吗?”温月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那是,我家不就是你家。”言律顺着往下说,眼神不觉黯淡了几分,“我爸妈不知道多喜欢你,都怀疑我不是亲生的。” “最喜欢的还是你。” 聊了很长的天,很长很长,言律好像要把她这四年里面的事情刨根究底问个明白。偶尔,他也会说一点自己的事情,在高中学校里面的事情,或者和爸妈的一些争执。大部分还是她在说。 她一贯有事情不会瞒着言律,除了她喜欢他这件事之外的所有事情,她都可以一五一十全告诉他。 很奇怪,她不会觉得尴尬或是别的,甚至不担心他会告诉谁。 两人坐上了回家的高铁,他们骑了四天多的路程,回去只要四十几分钟。 回去是周五,两家都还没有人,当温月把行李收拾完,又去买好自行车,她又翻了阳台,去找言律。 温月叩了几下窗,就拉开窗户,里面传来言律急促的声音:“温月,等会。” 她看到一片裸露的背,上面还带着些淤青,往下是他精窄的腰线,下一秒那片肌肤就被飘飞的衣摆完全遮住。 床上摆着喷雾和胶布,桌上还有医药箱,她会意,“要我帮忙吗?” 言律扯了扯衣服下摆,有点不耐烦:“你别动不动就随便进来……” 他纳闷着,怎么有些脸热,以前温月进来他也没穿衣服…… “我知道了……” “没有讨厌你,就是……”言律知道她误会了,很快解释道:“在上药,被吓到了,还以为爸妈回了。” 也不知道她信不信,总之她是没往后退了。 “找我有事?” “嗯。”温月从裤子口袋里摸出一小叠现金,“我买好自行车了,还剩了些钱,拿来给你。” -- 第47页 “我要你钱干嘛?” “之前约好了,说剩下的钱都给你,虽然也没剩多少,但是也够你买点东西。”温月顿了顿,“买双球鞋啊,手机换个屏啊什么的。” 不到一千块,够他买完首饰再换个屏了。 “别在意那个,屏裂了又不是不能用。” “不好打游戏吧……”温月看言律皱着的眉头就没舒展开,他一脸抗拒,她试探地问:“那我们对半分吧?” “不要。已经一路上都花你的钱了。”言律语气不佳,一副不想继续和她扯这个问题的模样。 温月想起和他逃跑的第一天,他无比埋怨着前台看他的眼神,她有一点点懂,也没坚持,“那我留着以后我们暑假出去再花吧。” 以后,她私心里总是想他们还有以后。 言律点点头。 “我回去了。” 手腕被猛地攥住,温月回头,“喂,你背后擦药没?” 作者有话要说: 双更到完结,21点一更,22点二更,大家注意看一下。 第23章 温月趴在言律床上,感觉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她就不该没头没脑和他说自己还没擦药。 “我看一下。”言律驾轻就熟挑了一下她的衣领,看到淤青颜色变了,从紫红色变成褐色,只是面积还是那么大。 这次,不太一样,衣领望进去,能看到她的内衣肩带,他总算意识到自己在挖坑自己跳。 上次情况紧急,两个人都没什么歪念,就是想着好好把药擦了,况且情绪上也不允许两个人多想。 今天就……不自主地心猿意马…… 言律喉咙吞咽了一下,他突然嗓子发干,把药油倒在手上,半天下不去手。 他不敢碰,他紧张得声音沙哑:“温月……” “是不是不好上……”温月头都不回一下,直接手摸到后面,两下就把背扣解了,她把脸埋在枕头里,一副英勇就义的模样。 这不是……非得擦不可了吗?不擦,就是他有邪念…… 言律单膝跪在床上,也不管那么多了,凭着记忆把手放进她的衣领,将药油抹了上去,“还痛不痛?” “不碰到也没什么感觉,躺着会有一点疼。” 言律的手很热,比她的体温要高少许,抚在她疼痛的神经上面,暖烘烘的有点舒服。 温月疯狂催眠自己:不要当成别人的手,就当是自己的,只是擦一下药,不要反应过度! 她还没管好自己的思绪,就被言律的按压激得抽了一口气:“嘶……” 好疼! 言律尽可能轻松的调侃她:“这么怕疼,还敢替我挡。” 温月有些委屈,那一下砸的只是她的背,她不挡会砸到他的头。 她嘴硬道:“不是很疼。” 说完就感觉后背被重重按了一下,她攥紧了拳头,紧咬住的嘴唇还是漏出了点声:“嗯……” 她听到不自主连面颊都开始发烫,那个声音稍微有点……不对劲…… “疼吧。”言律嗓音还是略带沙哑。 他的手在她背上揉着,没有任何的越矩行为,掌心却似有烈焰灼烧着,一阵阵发烫。 言律不敢看她的衣领,怕透过缝隙看到些什么不该看到的,他把视线往旁边扫,不经意间看到温月的耳尖透着红。 非常红,耳廓那块全红了,只有下面的耳垂还是白白的。 凉凉小小的一个,他摸过的,和她人一样,身板瘦小,四肢也总是冰凉,特别到了冬天,穿再多手也还是冷。 不知道现在都红了,还是不是那么凉,言律手的力气开始断断续续,他慢慢靠了过去,鼻息里面浓郁的药味裹住一丝清新的味道。 和之前酒店洗发水的味道不同,是她初中经常用的洗发水的味道,是一股青草味。 言律喉头滚动:“温月,我……” 门外铁门开启又关闭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话,方翎的声音随着一阵响动传来:“阿律,你在家吗?” 言律如梦初醒,他与温月面面相觑,电光火石之间他下了决断,伸手把温月捞了起来,压低了嗓:“去衣柜躲一下。” 温月慌乱中双手抱着胸,她三步并作两步钻进了言律打开的衣柜门。她现在的状态要是被方翎撞见,跳进黄河水里也洗不清了。 言律的房门被方翎推开,她在衣柜里面蜷着,视线都被言律的卫衣袖子遮了少许。所幸是白天,日光透过未关严的柜门缝隙打进来,变成一道白线,破开黑暗。 他刚才好像故意把衣服袖子夹进了柜门?其实她一般也没有很怕黑,只是那天住的酒店气氛太过诡异。温月一想起当时的画面,瞬间觉得呆在衣柜变得煎熬起来。 “阿律,你这怎么搞的?”她能听到方阿姨急躁又担忧的声音,“和人打架了?” “今天回来想趁休息最后一天去打个球,球场被人占了,有点冲突。”言律把自己打好的腹稿念了出来,“没什么事。” 温月动也不敢动,挂在衣架上面的衣物自然垂落在她身上,里面还有些许樟脑丸的气味,她牢牢抱紧自己的膝盖,连呼吸都不太会了。 之前呼吸是什么节奏来着,现在这个频率正常吗? “快高考了,你还这么不懂事?”方翎口气是难得的不好,“平时你爸说你,我都帮着你说话,你这次是不是有点过了?” -- 第48页 方阿姨平时很和气,温月听到过几次方阿姨劝言叔叔,让言律喘口气,不要逼得太紧。 “是,过了,学习好几天想放松一下。”言律意料之外的完全没反驳,“高考之前都不打球了。” 方翎愣了会,“这次学得怎么样?” “还好吧。” “要感谢下温月知道不知道?她对你是真的好,都是要高考,还分时间帮你搞学习。” “嗯。” “希望你们两个今年都考好,我就阿弥陀佛了。”方翎伸手,拇指在他眼角的胶布旁轻扯了下,“你这眼角,伤得厉害吗?” “还好,伤口浅。”言律条件反射般挥开方翎的手,后退一步,“妈,晚上叫温月过来吃饭吧,她家没人。” “哟,你想通了?”方翎被他后半句话吸引了注意力,“她不来我们家吃饭还不都是你整天甩脸子,也不知道给谁看,你和她初三闹什么矛盾啊?” 言律不知道妈妈为什么突然提初三,他没好气地说:“我们没矛盾。” 方翎把言律T恤上面沾着的一根头发捻掉,语重心长:“我和你爸当时啊,其实都怕你们早恋了,整天腻一块的,分都分不开,也不是小孩子了,都十四五岁了。” 言律眉心微拢,再一次往后退了一步,他否认道:“别乱讲了,我们之间没那种恋不恋的。” “是她把你拒绝了?”方翎观察着儿子的表情,她倒也无意深究,只叮嘱道:“等会她过来,你可别摆脸色她看!” “知道了。”言律嘟囔着:“就那么喜欢温月。” 方翎觑了他一眼,走到衣柜边,“你看你这没点收捡,衣服都夹出来了。” 温月在里面呼吸都快停滞,透过缝隙,她看到方阿姨的手掌已经搭上了柜门,下一秒就要拉开! 她攥紧了自己的衣物,尽可能往里面缩了缩,最后徒睁着一双大眼,等待着审判来临。 “我来弄。”言律的手摁了过去,他微开着柜门直接将那截衣袖塞了进去,背靠着门不满地嚷:“妈,你还不去做饭?我饿了。” “在外面几天没吃好吧?现在知道妈做的菜好吃了。”方翎一听这话,脚步声慢慢远去,只有她的念叨声远远传来,“晚上有虾,你脸上有伤,少吃点哈。” 言律看她出了门,肩膀一松,确认自己房门已经关好了,才把衣柜门打开。 “温月……”他看到温月蹲在里面,脸都快白了,见了光也还是不动,“吓傻了?” 温月倏地站起身,从衣柜里面钻出来,气息凌乱:“我回家了……” 她单手护住胸前,一路小跑就到了窗前。 言律疑惑的皱起眉,他没动,只是对着她的背影小声道:“等会过来吃饭啊,我喊你。” “嗯。” 温月回到自己房间瘫到床上,背扣还散着,她懒得管。 虽然知道言律不喜欢自己,但是当场听到还是有些…… 我们之间没那种恋不恋的。 他们就是青梅竹马,关系好过,也不好过,现在大概是最普通的那种关系,家人似的关系。 纯得不能再纯的社会主义兄弟情吧。温月想着扯了扯嘴角。 关系不好想着关系好便好了,等真的好了,又贪心,想着他喜欢自己就好了。她未免太会写一厢情愿这四个字了,从初中写到现在,以后还是少写一些吧。 温月有了决断,她摸到背扣一下扣上,从床上爬起来去把脸洗了遍,冰凉的水打在眼皮上,很是舒服,一下就把刚才骤然升起的温度降了下去。 等到言律叫她去吃饭的时候,她已经恢复得和平时一个样子。 言律的父母一如既往地热情,这次又以为她帮忙言律补习了好几天,对她格外感激,她都快被罪恶感淹没。 要是叔叔阿姨知道了她带言律出去什么都没学,可能会想骂死她吧。 “阿律要是像你一样,我们就能少操些心啰。”言建平喝了几口白酒,开始感慨。 “是啊是啊,我就是样样比不上温月。”言律漫不经心的回答,声音也因为嘴里塞着米饭而含糊不清。 言建平喝了酒更受不得激,他放好小酒杯,指节快速叩击着桌面,发出“笃笃”的声音,“你争气点,这个月月考数学别再丢那么多分了,都说男孩子理科脑,不像你,物理和数学一起差了去。” “算了算了,少说几句。”方翎给言建平递了个眼神,她斜了斜温月,示意言建平注意些。 温月只敢埋头吃饭,她不知道要说些什么话出来,才不至于火上浇油。 “离高考就两个月了,你上上心!还去打架!”言建平酒精上了头,反而更为气急,“要不是看到温月在这里,我不教训死你这混小子!” 言律快速把碗里的几口米饭扒拉进嘴里,将空碗和筷子往厨房一搁,“我吃饱了,学习去了。” “你看看他!什么臭脾气!出去打架回来还这样!”言建平拍着桌子,声音震天响,非要言律听到不可,言律脚步都没顿一下,“砰”地一声关上房门。 言建平仿佛被那声音打到脸,他情绪激动地对温月说:“温月,你说,他是不是不懂事!” “小律还是挺有分寸的,打架肯定也是对方先惹过来的。”温月表情很淡,声音也不大,只是盯着紧闭的房门,“他不是爱挑事的个性。” -- 第49页 “阿律也说了,高考之前不打球了。”方翎柔声细语,“难得温月过来吃餐饭。” 好久没去言律家吃顿饭,吃的这餐也称得上不欢而散了,她不去的话,可能他爸爸也不会又把两个人比较起来。 这天半夜,赵女士也出差回了,她风尘仆仆,眼里全是疲惫,洗完澡也没多管温月就倒下睡去。 和计划的一样,谁也没发现两个人逃跑过,一切都和逃走前那天一样。 一点变化也没有。 第24章 晨光熹微,赵璃还在睡梦里,她是被温月摔掉杯子的声音惊醒。 “月月,怎么了?”赵女士带着浓重睡意的声音从房间传来。 “没拿稳。”温月很快把掉落的塑料漱口杯捡起来,她嘴巴还沾着一点白色的牙膏泡沫。 她站得也不是很稳,用清水在自己脸上拍了两下,才从两眼发黑的境遇中抽离出来。 温月赶紧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加了两勺砂糖进去,让自己别那么容易就晕倒。 她刚喝了两口一回头就看到赵女士站在房门口,头发凌乱着,身上还穿着昨夜的衣服,她平静地说:“妈,今天休息吧,接着睡啊?” 赵女士没理会她的话,走到鞋柜拿了一双她的鞋出来,“等会就穿这双。我出差这一周怎么样?” “都还好,我清明去外婆家了一趟。” 赵女士惺忪的睡眼变得清醒,问道:“她说什么了?” “没什么,让你明年清明务必回家。”温月几口喝完手里的糖水,将杯子放到水槽冲洗着。 “就这些?” “嗯。” 赵女士肩膀一松,把温月校服衣领整理平整,“你专心学习,高考完了我们再一起回老家。” “嗯。”温月收拾好,把书包一背,“我去学校了。” 赵女士看着她推开门,赶紧叮嘱道:“你早上买瓶酸奶喝,有营养一点。” “好。”温月的应答随着关门声一同飘进屋里。 温月吐出一口浊气,推着新买的自行车出了居民楼。 外面有一辆自行车,少年弓着身体支在龙头上,目光朝她扫来,明显就是在等她。 他脸上的创口贴换过了,眼角还有纱布,整张脸像是打完架的小混混,不过他眉眼间没那种戾气,他甚至很懒的眼皮都只抬起来一半,看起来更像是骑车打瞌睡摔了。 温月摆出一如往常的表情,“小律,早啊。” “早。”言律懒懒地看着她,语气不善,“你今天好晚。” “也还好。”温月看了眼手表,比平时晚了不到十分钟。 “新车好旧。” 新车换成了较小的女式自行车,但是一看就是骑了许多年,车身上面有不少铁锈,简直伊拉克战斗成色,估计要不了一百块。 “便宜嘛。”温月笑嘻嘻的。 言律无奈地看了她一眼,心里叹了口气,问:“早上吃了吗?你是不是有点低血压?” 肠胃炎之后她的脸色一直不太好,没多少血色,也不知道昨晚上有没有吐。 “还没,弄晚了一点。”早上起来有点晕,她缓了一会,又和赵女士说了一下话,这就耽误了几分钟。 “去前面路口买点花卷包子我们再走,要不了几分钟。” “去学校再买也可以,我可以去小卖部……”温月话说到一半就被言律打断。 “小卖部东西不好吃。”他不由分说蹬了下脚蹬,“走吧,吃包子?” 他骑得很慢,温月一下就追上他,她回他:“那我要吃鱼香肉丝口味的。” “能吃吗?味道有点重?” “不能。”温月认真想了会,“我吃花卷吧。” 两人踩了没几分钟,就到了十字路口的一家包子铺,现在时间尚早,没人排队,温月骑快了一点,直接刹停在销售窗口前,“麻烦一个花卷。” 言律也跟着一下在她旁边刹停下来,直接冲着窗口说:“再加一个豆沙包,一个鱼香肉丝包,加杯绿豆沙。” “你要吃?”温月疑惑地偏头,言律挑了挑眉,“我不能吃?” 温月被他问得没话讲,倒也不是不能吃,就是一般两个人早餐都是错开吃,她理所当然以为就她一个人吃,言律会去校门口买米粉或者炸酱面,再加上一瓶牛奶。 “分你吃一口。”温月看着他把还冒着气的包子撕开一块,边撕边问她,“应该不要紧吧?” “不要紧。” 得到答复之后,沾着一些红油的白色面皮朝她靠近,温热的包子被塞进她嘴里。 指尖不可避免地自她的唇瓣擦过,有点凉,更多的是带电的酥麻,她连眼眶都跟着热了起来。 温月抬眼看他,他跟着咬了一口,面上带着调侃的笑意,他摇了摇手里的绿豆沙,“你好像什么都不能吃,这个应该也不能喝吧。” 他什么也没有,只有她心里揣了一只兔子,连嘴唇都想跟着心跳的频率颤抖。 “不能喝冰的。”温月调整着嗓音,她尽可能平静的说:“下周应该大部分就都能吃了。” “我和我妈说了下,你这两天来我家里吃。”言律声音被包子堵住,他还补上一句,“肯定做你能吃的。” 两人早餐都吃得极快,基本塞到嘴巴里面还没吞咽下去,两人已经骑着车往学校方向驶去,不算明亮的晨光洒在他们身上,带着露水的风把白色夏季校服吹得蓬起。 -- 第50页 温月直到到了校门口才有两个人恢复关系的实感,言律就把车停在了她的旁边,他正躬下身子给车上锁,就在她旁边,近得两个人的校服能擦到一起。 “快迟到了。”言律惯性看了眼手机,他说着这话却一点也不急,甚至放慢了步幅和温月保持一致,就像刚才在最后一个红绿灯口,她停了下来,他也跟着停住。 温月没等到他先走,只看他一努下巴,催促她:“绿灯,走啊!” 好像回到初中一样,初中两个人不同班,只在同一层,要迟到了言律就扯着她一路飞奔,两个人一起面红气喘着进教室,坐下来就是一身汗。 两人上着楼梯,不时有同学从后边跑上去,带过一阵风。 温月的声音夹在哒哒的脚步声里响起:“小律,你有喜欢的人吗?” “嗯?” 温月咽了下口水,又问了一遍:“就是,有喜欢的女生吗?” 问出来了……她的心突突地快要跳出去。 “问这个干嘛?”言律脚步一顿,偏头从台阶上面看她,“都要高考了。” 没否认掉,就是有,但是不敢说,或者是不想告诉她。 温月连跨两级台阶,追上他,“随便问问。” 言律愣了会,才往上走,“你呢?和郁森……毕业之后?” “他应该能考上首都的本一吧。”他呼出一口气,说出来之后整个人都放松了几分。 温月下意识解释:“我不知道他准备报哪里。我和他没什么的。” “你紧张个什么?”言律眉头拢起,神色不悦,他又说:“后排黑板不是贴了所有人志愿。” 是有这么回事,在高三下学期开学不久后的一次班会,班主任发了一叠随意贴下来,让所有人把第一志愿的学校和去年录取分数线写在便利贴上,以此激励自己。 后面黑板密密麻麻贴了几十张便利贴,半学期过了,她也没想着要去看,她自己那张她只写了个分数,当时她还没想好要不要去首都。 不过,现在她想好了,就是要考首都。他都扬言她要考top2了,怎么也不能丢脸吧。 言律面色僵硬,连声音也发着僵:“他要是不考首都,你就别考虑他了……” 温月心不在焉,没听清楚,“什么?” 有些话只会说一遍,再来一遍就说不出口了。 言律推了一把温月,“跑两步,要打铃了!” 他们踩着铃声踏入了教室门,与温月在后面气喘吁吁截然不同,言律连汗都没滴出一滴,他走到最后一排坐了下来。 “你这是得水痘还是出了别的事啊?”贺嘉直接凑过去,视线在他脸上来回地扫,嘴角快飞上天,“挂了一脸彩!” 言律轻描淡写:“骑车摔了。” “你这脸着地吗?摔太狠了吧?” 贺嘉看他一脸的胶布,眼角嘴角全贴上了,不过他贴得仔细,楞是看不出具体伤口。 沈昭阳自然不会错过这个重要话题,他往椅背一靠,手里还拿着英语课本,半侧过头,“你和班长一起生病,然后一起康复啊?” “是啊,你们一病病了三个,班主任都慌了!我还记得我小学的时候,一个水痘传染了整个年级,我去医院都碰到了同学。” 贺嘉好几天没见到言律,憋都快憋死了,现在可劲了说。 “和她认识很多年了,我们住隔壁。” 言律从抽屉里拿出课本,随便翻开一页,低头看着。 “真的假的?你们以前都不讲话啊?”贺嘉嗓门巨大,前面每一排都有同学回头看他们。 言律抬起手肘撞了他一下,“吵架了。” 贺嘉揉着腹部斜了他一眼,之后还是乖乖的用气音说:“什么架啊,你不说,根本没人看得出你们认识好吧,走出去都不像一个班的。” 不止是快一年,数起来是快五年。 复读开学的第一天,就在校门口最近的那个红绿灯,他和温月划清界线,“我要去买早点,你先去教室。” 在他拒绝过她的早餐邀请后,搭配上这句话,温月在那天放学很识相的没有等刻意在座位磨磨蹭蹭的他,取了自行车。 他心情复杂的骑车回家,却在在离学校好几个路口的红绿灯处撞见了温月,她在等他。 她没有问过他为什么在学校要那么冷漠,她按照他释放出的信息选取着对应措施,清醒得过分。 也讨厌得过分。 言律垂着眼,盯着自己的手,“反正已经和好了。” 她也没生气,差不多就和初中的时候一样好。差不多。 “青梅竹马!”沈昭阳等到老师出去,马上转过头来,“没想到现在还有这种啊,我都不认识我家邻居。” 贺嘉看沈昭阳一副求认可的眼神,他挥了挥手,“别看我,我小学邻居到了初中就搬家了,失联。” 沈昭阳又看回言律,贼眉鼠眼地问:“所以那天碰到你们,你们就是邻居搭伴去医院?不是谈恋爱?” 言律听到后半句话朝他望了过去,下巴微抬,唇角往右边撇了下,“你管那么多呢?” 第25章 等下了早自习,温月这边也收到了同学的关怀,来自她的同桌。 郁森腼腆的笑着,“温月,病好了?” “嗯。” 郁森从左侧书本堆最上面拿了一个文件夹下来,递到温月面前,“这几天的试卷,重点题目我都做了记号。” -- 第51页 “谢谢。”温月拿着看了下内容,试卷上面被郁森贴了一些便利贴,不是知识要点就是解题思路。 “得了水痘是不是挺难受?” “还好,就是有点痒,已经好了。” 温月知道郁森的心思,她不能太冷更不能太热,至少要到高考以后再拒绝他。 郁森盯着她的侧脸,“看你好像也没留疤,顾晚下巴那里留了个小疤,她说她去了半条命。” “嗯。” 她得水痘是小学了,虽然抓破了一些,但是小孩子的恢复力实在太好,那些水疱结痂之后什么疤都没留下。 “郁森你在叫我?” 平日还是别背着人讲话,讲着讲着,顾晚就出现在了附近。 郁森不好意思地垂下眼,“没,就是说你们水痘的事情。” 顾晚抿了下下唇,大方地点着上面比周围皮肤白上不少的一个痘印,“啊,留了个小疤,应该是睡着了抓的,医生说这种很难消,除非做激光。” 郁森扫了一眼,有些敷衍的说:“也不明显。” “在脸上,我就觉得好明显。”顾晚撇了撇嘴,手指挡在下巴那,“对了,明天我生日,你会去吧?” “我家里来接我,不好意思啊。” 顾晚也没说什么,反而转头对着温月。 她笑着问:“班长呢?去不去?就大家一起出去吃个饭。” 顾晚亲昵地晃了晃温月的手臂,“明天放学早,花不了多少时间的。” “不去了,提前祝你生日快乐啊。”温月不动声色把手往怀了收了下。 “要回去学习吗,这么认真!” “嗯。” 顾晚还没有结束谈话的意思,她还看着温月,所以温月不明所以地看了回去。 她仰角正好能看到下巴的水痘印,以面积来说确实不小,但是它位置正好在下巴窝那里,隐藏在下唇的阴影下,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也影响不到顾晚的颜值,她还是很漂亮。 是那种明艳又大方的人,还带着十七八岁独有的青春气息,嫩得能掐出水来。她生着一双杏眼,笑起来极富感染力,人间富贵花一般。 那双杏眼弯了弯,声音也是充满了朝气,她问:“水痘,是言律传染给你的吗?” 温月抿了下唇,也露出个笑,“说不好,可能收作业被你传染了吧,毕竟我和他差不多时间病的,算上潜伏期的话,是他的概率比较小。” 顾晚双手合十,低了低头,“挺对不起你们两个的,我也没想到我都成年了还能得水痘。” “我也没想到。” 她也没想到,这两个人看起来可能是两情相悦…… 真不错啊,有好朋友关心他,喜欢的女孩子也喜欢他,好像除了成绩不是很好会惹爸妈生气之外,其他都没什么需要烦恼的。 她能想象到他高中三年,一定也是和现在一样,朋友围绕在周围,闲暇时候就一起去打球,班上有什么活动也是积极参与。 然后也许会在班级活动上面偷偷关注着顾晚,顾晚也会在运动会或者篮球赛混在一群女生里面给他加油,比赛末尾再去递个水,这样玫瑰色的校园生活。 温月回头看了一眼,言律还在和周围的男生打闹。 她要不是占了青梅竹马这一点,可能两个人的所有交集只有她去收作业,还有像前几天那种,他来报名三千米。 在没有她的那几年,言律过得也很是不错。想到这个,心里像不知道什么口味的汽水洒了上去,滋滋冒着泡一样难受。 后排的男生正好也聊到了顾晚的生日,贺嘉拿着小卖部的面包,撕了一块扔进嘴里,含糊着问言律:“对了,明天顾晚生日你应该去吧?之前还以为你病了要去不了。” “去啊。” “买好礼物没啊?”贺嘉作为一个直男特别苦恼,“我都不知道送什么。” 言律想了会,“放学去买吧。” “送什么?” “耳钉吧。” “送这么高难度?”贺嘉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恨不得上去晃晃言律肩膀,“审美这种事情很主观的啊!” “我审美很差?”言律不经意地往旁边瞟,温月站在离他不远的位置,她在看黑板上的便利贴。 “我只是善意提醒你,我姐姐男朋友只要送带审美的东西,我姐就没有不嫌弃的,还会拿出来给大家一起批判。”贺嘉表情夸张,一边翻白眼一边摇头,“其实我觉得都还好……” 一直没搭腔的沈昭阳看着言律,嘴角一勾,“你偷偷看班长干嘛?” 言律直接给沈昭阳把嘴巴给捂上,给他一个“信不信我neng死你”的眼神。 他又慌忙回头看了眼,还好温月似乎专心在看便利贴上面的内容,根本没注意到这边。她还真的准备找郁森考的学校? “你们大庭广众这样好吗?” 贺嘉脸上就是四个大字——“不要搞基”。 言律猛地把手放开,嫌弃的甩了甩。 沈昭阳玩味地看着他,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喜欢就去追嘛,也快毕业了。” 贺嘉听完不以为然的拍了下言律的肩膀,揶揄道:“不可能啦,言律懒爆了,那么怕麻烦。女人只会影响他拔剑的速度,班长还没游戏能吸引他。” “班长可是挺漂亮的好不好!”沈昭阳想起那天夜里,温月没戴眼镜,平时梳着的马尾也被她放下来,抿着唇站在言律旁边,目光柔柔的,特别好看。 -- 第52页 吃了一记眼刀,他识趣地换了话题,“我们买书送算了吧?我上次听她朋友说,她喜欢的推理小说家这个月出了新书。” “买书这个可以!”贺嘉马上被带着跑,“不花钱不花脑,还不容易出错!” 沈昭阳意有所指的说:“那你自己搞定啊。” 言律挥了挥手,“知道啦。” 放学后,温月是和言律一起去买礼物的,他没有瞒她的意思,直接就说了是要给顾晚买。 他没有挑,直接选了之前看上的一对。温月看见了,是粉色的土星耳钉,大得有一点夸张,想想就很适合顾晚,她活泼又爱笑。 “还是要去你外婆家,我妈给我的钱。”言律拿出钱买单,“你明天去吗?” 温月装作看商品,头也不抬,“不去。” “回家学习?” “嗯。” “放松下也不错。” “不刚放松完回来。” 言律被怼得说不出话,他不经意地撇向温月拿着的耳钉,“你想买?” “两件有八折哦。”售货员适时来了个推销,并把纸袋递给言律,“包装好了。” 温月马上把手里的商品放下,“随便看看。” “你那么喜欢海啊?”言律别有深意地看着她放下的水母耳钉。 “随手拿的。”温月马上转过脸,“回家吧。” 言律隐约感觉温月心情不佳,他也没再多说什么,和她一起骑车回了家。 第二天是礼拜天,晚上八点就放学了,天才刚黑,顾晚约了上十个人一同去撸串,在学校附近的临街小店,他们围着一个露天桌子坐了一圈。 “庆祝一下我十九岁外加水痘康复!”顾晚拿着杯橙汁向前一举,“干杯!干杯!” 各色的饮料撞到一起,大家都在高三的连轴转里面找到些许轻松。即便是喘息,也是有着严格时限,最多也就一小时。 锅仔是提前预定好的,店员点上酒精就直接上了桌,旁边放着顾晚订的蛋糕,从晚上起好几个人都没吃,一下都动了筷。 女生A:“先等顾晚吹个蜡烛再吃啊!” “干饭人懂吗!饿死了!”贺嘉夹起一筷子肉就往嘴里塞,他晚自习后半个小时肚子都饿得在叫。 女生B:“你们礼物还没送,就想着吃白食!” “顾晚,生日快乐!”贺嘉撞了下沈昭阳,他把两人买的套书递过去,“祝你一夜暴富,瞎吃不胖!” 有了人带头,大家都把礼物塞了过去,顾晚的椅子下面被纸袋挤满了。她旁边的小姐妹也张罗着给她点上蜡烛。 “顾晚,生快。”轮到言律他直接把包装好的小盒子跨了大半张桌子扔了过去,“你要的土星耳钉。” “你真买了啊!”顾晚眸光发亮,直接动手拆起了礼物,“破费了哦!” 她看着首饰盒里面的粉色耳钉,感叹:“我超级喜欢!” 言律没说什么,拿起了筷子,半天也没夹一口吃的,兴致不高。 贺嘉手里拿着串,往言律身上撞了一下,“言律,狠人啊,下次我姐过生日你救救我。” 言律漫不经心“嗯”了一声,目光瞥向街对面的自行车停车处。 那边只有零星的车辆,在路灯的冷白光线下显得形单影只,现在放学了,往来的人也少,总有几分萧索寂寥的气息。 “怎么了,心不在焉的,东西也不吃点?” “没有。”言律闻言动了动筷子,夹了片牛肉到塑料碗里。 周围人都吃着喝着,热闹得不行,大家都趁着这难得的聚会时光全身心放松着,从高考的重压下得以喘息。 言律看了眼手机,上面时间显示20:23,按平时来算,现在都要到家里附近三四条街的地方了,那里最近在修路…… 他摸到一旁的饮料杯,有种冰凉的触感。 ……她也总是冰冰凉凉的,给她上药体温都比他低些。 他的目光落在自己手指上。 “顾晚,我家有事找我,我先走了啊!你们吃好!”言律倏地背好包站起来,同大家打了个招呼,挥了个手便径直往街对面跑去。 贺嘉愣愣看着言律的背景,“什么事啊,这么急?” “谁知道。”沈昭阳也停下了筷子,“感觉是什么大事?” 一桌人就看见他取了车,站着踏了好几下脚蹬,没一会就消失在学校院墙的转角处。 第26章 窗外有细雨飘落,一点点打在玻璃上面,背后的风扇吹乱了书页。 尖细的指尖抚过贝壳样式的耳钉,上面被台灯晕出一个光点,让她移不开眼。 夜市上面买来的海洋系耳钉和那对品牌店的粉色土星耳钉完全不同,不论是价格还是别的,都无法相提并论。 温月将目光重新转到试卷上,拿起一边躺倒的笔做题。 她强迫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到面前的题目上面,是郁森今天划了重点的数学题。 拿着铅笔画了好几条辅助线,都没找到合理的解题思路,草稿纸写了满满一张,怎么都像中间缺了一环。 温月罕有的,换了一本,她拿出化学试卷,准备做点简单的题目换换脑子。 结果,配平都给配错了,她对答案之前还检查过一遍,还是错了。 不可思议的低级错误,考试如果犯了这个错估计老师都要大跌眼镜。 -- 第53页 她不可以这样,要把精力集中到学习上才可以。 温月仔细读着题干,全是认识的汉字,她却好像理解很慢。 叩叩。 突然听到敲打窗户的声音,她疑惑地抬眼,窗外有一道人影。 言律。 他看着有些狼狈,面颊透着异常的红晕,汗水顺着他的下巴流淌,他就这么直直地瞪着温月。 温月愣住,与他面对面看着,言律又叩击了一下窗户,她才有了动作,却是去看桌面上的时钟。 八点五十八分。温月心猛地一跳。 窗外的言律已有不耐,“温月,开窗啊!” “哦哦。”温月赶紧去把窗锁旋开。 言律一推,窗户开了,他便跨进了房间。窗户还没关,风吹了进来,带着潮湿和树木的气息,而他微长的头发轻动。 温月将窗户关上,问:“吃了吗?” 言律愣了会,他深吸了一口气才说:“吃了点。” 呼吸有点乱,让他的声音变得比平时要急促些。 “我这还有个橘子。”温月把自己桌上的橘子递给他,“甜的。” 言律接过去剥掉皮,分了一半又递回去,他的指尖被橘子皮染得些微发黄。 “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我爸叫我回家。”言律毫不犹豫就把锅甩给言建平。 “找我有事?”温月掰了块橘子放进嘴里,还好确实很甜。 言律舔了下嘴角,四下看着,终于目光凝在一处,他指着温月书桌上摊开的试卷,说:“几天没上课,题目不会做。” 没等温月讲话,他顺溜地说了下去:“你得对我负责吧,要月考了,我数学落了功课会考不好,然后被骂。” “好,你哪里不会?” “就这题。”言律随手指了一道题。 言律指着的就是她刚才写满了一张草稿纸都没做出来的题目。 “你坐,我看看题。”温月拿着试卷坐到自己床沿。 “我去外面搬个椅子。” “别去。”温月小声说:“我怕我妈突然回了。” 言律了然,他没说话直接坐了下去,然后用力地拖了下椅子,发出一声脆响。 温月惊得肩膀一耸,她看了言律一眼,他眉梢沉着,呼吸也变得急促,是在生气。 她拿着橡皮擦把之前的辅助下擦掉,又重新读了一遍题干,连上辅助线,再列出几行式子,就算出来了。 全程不过五分钟,刚才她卡了超过二十分钟…… 这么简单的题目,她怎么卡成那个样子? 她把草稿纸背过去,问:“小律,这题你卡哪里了?” 言律垂眼看她,他犹豫了一下才去看题目,没两秒,他说:“都不会,没思路。” “你试着连一下辅助线。” “我都说都不会了!”言律情绪激动,有点埋怨温月的意思。 温月拿着铅笔,在图上点出一个点,连上虚线,她又问:“有思路一点没?” 硕大镜框后面的眼眸清清浅浅,蕴含着无限耐心。 言律怔了怔,他鼓了鼓面颊,吁出一口气,“没有。” “那我们读一下题干,这里PC垂直于平面ABCD,然后有几条线的长度,还有有E是PD的中点,刚才我连的辅助线EF,F是AD的中点,你可以把条件在图上标一下。”温月轻声细语。 言律握着笔,在试卷上标出条件,跟着下意识把笔叼在嘴里,真的开始想解题思路。 温月温柔的问:“有思路吗?” “我想一会……”言律拿了她的草稿纸,在背面沙沙写了起来。 言律的字很大,略微朝着右边倾斜,下笔也重。他一行行写着,经常刚写完又用力划掉。温月一直盯着他写的证明过程,在默默推理他卡住的位置。 直到言律卡在那个地方连续写了三遍错误推导,温月才开口:“里面不是直角三角形就是等边三角形。” “不要提醒我!”言律恨不得把她嘴给捂起来。 温月掩着嘴角笑了起来,“你和初中时候一样。” 很讨厌她给提示,觉得自己就很行,不过以她的了解,她不说一下,他今天晚上都要卡死在这里。她提示了虽然他会忘记,但是打铁趁热让他再做几道同类题就没什么问题。 言律一边继续写证明过程,一边说:“你还不是一样。” 耐心又细心,永远的引导式教学,因为知道他不靠自己想出来过没两天就又会忘掉,所以绝对不会直接“喂饭”。 温月看着他慢慢写完了证明步骤,除了部分证明步骤有点冗余以外毫无扣分点。 “也不难啊。”言律甩了甩手腕。 温月拿出自己的错题本,从里面找到了一题类似的,她誊抄了一遍题干,“也做下这题?” “是不是打扰你学习了?” “没有,你做题的时候我也会做题。” 两个人一起学习一学就到了十点半,一个半小时里面都在讲数学,也没讲几道题。温月勾了几道题,然后把自己的错题本贡献出来,“有时间就做一下这些,不会再来问我。” 言律没抬头,还在纸上写着字,“等一下。” “我妈快回了,你赶紧回家吧。” “哪那么快。”言律被接连打断,声音透着恼,“你让我算完这里,就差一点了。” -- 第54页 温月在旁边看着,有些焦急,她一直看着钟,赵女士的回家时间集中在十点半到十一点,所以现在非常危险。 言律做题被人打扰就很容易要从头来过,她也不好再催。 “咚咚”几声,像敲在温月心上,是高跟鞋的声音。 “你快点!”温月急躁起来。 言律题目也不写了,他抬眸,里面混合着玩味和一丝戾气,“你妈知道了就怎么样?” “小律!” 透过镜片看到那双眼染上了些怒气,她口气还是弱弱的,生气也就像个小猫。 “走了走了。”言律撇撇嘴,将笔一扔,翻了窗户就跑。 言律前脚刚走,赵女士就回来了,她在门口脱下高跟鞋,立刻来到温月的卧室。 她看了眼书桌上的橘子已经消失了,才转头说:“外面下雨了,晚上就别开窗了。” 赵女士说着就锁上了窗,“姥姥说你肠胃炎了?” 温月反射性撑直了身子,背脊挺得笔直,说:“有一点,已经没事了。” 赵女士秀丽的眉拧成一团,她语速加快:“那天吃了什么?你是不是乱吃东西了?” “太热,喝了一点冰水。” “哎,我和你说了多少次,你肠胃不好,夏天也不能喝冰水。”赵女士焦急地蹬了一下地板,“怎么就是不听?” 温月没有搭腔,她目光落到试卷上,开始做题。 赵女士讪讪地说:“好了好了,不闹你学习了,还有两个月不到了,再坚持下。” 终于在房门关掉之后恢复清净,如果赵女士没有在之后进来送核桃就更好了。 后来温月在学校接管了言律的全科辅导,中午都和他两个人去多媒体教室,给他答疑。时间变得更加紧张,流速似乎也跟着增加着。 到了四月底,好消息是,迎来了校际运动会,终于让他们得以喘息。然而,还有个坏消息,运动会结束的第二周要进行最后一次月考。 运动会的开幕式上面他们班领队的是林秋意,她领着班上人进了场,她化了淡妆,入场式结束后还有些人去找她合照。不过同班的大家基本懒懒散散的,全无参加运动会的气氛。 这是高三最后一次运动会,多数人都想混完了事,毕竟离高考只剩四十来天,根本没那个闲心观看比赛。即便是要参赛的人,也都是准备混完了事,名次是一点也不重要。 温月就是其中之一,她根本不想跑四百米,她盘算着等到了她就慢慢跑完,虽然会有些丢人,不过她体力本来就很差,报这个只是因为女生没人报,她身为班长要顶上去。 广播开始播报第一条参赛信息。 “请参加接力赛的同学到检录处检录。” 温月百无聊赖的开始写广播稿,她对这种事驾轻就熟,在之前的学校写了三年,年年运动会都是她贡献了80%的稿件。 “请参加女子四百米的同学到检录处检录。” 听到这句广播,温月终于放下笔,她甩了甩手,穿过班上密密麻麻的凳子,就准备去检录。 刚要走出围栏,她的衣领被人揪着往后一拉。 “温月,加油啊,四百米。”言律浅浅地笑了一下,松开手。 “嗯。” 完了,她倒是真的开始紧张起来。 就因为那简单的几个字或者还有他那浅浅的笑容,温月当真紧张得连手心都在冒汗。 她按照要求进了赛道,装模作样活动着手脚,眼睛瞟着操场围栏,言律就和沈昭阳还有贺嘉站在那里,看着她。 不好好跑,似乎不行了。 “班长加油!”贺嘉的声音直击她的耳膜。 好大声,明明也没讲过几次话。 “预备!”充当裁判的同学将旗子举了上去,“开始!” 红色的影子一飘,温月用力冲了出去。 她体力是真的很差,只有前面一百米她能跑个中游,等到一半的时候后面的人陆陆续续开始超过她。 温月感受着太阳的炙烤,不只是阳光照射到她露出的皮肤上,塑胶跑道下也散发着一阵阵的热气,她的耳朵只听得到风声。 跑到三百米,她已经在倒数第二,手手脚脚都快不是自己的了,仿佛一丝力气都抽不出来,只机械地还在抬腿。 过了最后那个弯,第一名已经冲线,看台发出热烈的喊声,所有的躁动因子都被点燃。 跟着是第二名与第三名,赛场上的欢呼声也开始减弱。 温月很热,汗水完全打湿了她们学校不算透气的夏季校服,顺着身体往下淌。她看到言律就站在终点前面一点,他冲她笑了下,“温月,快到了!加油!” 也许他声音很大,其实温月没听得太清楚,她眼里变得只有终点的白线,她用尽全身力气朝那里奔跑。 再一点点,就要到了,就一点点了! 温月突然什么都看不到了,她跪倒在赛道上,整个身体向下坠去,耳际听到的声音是贺嘉发出来的,“班长是不是晕了?” 第27章 温月最先恢复的是听觉,能听到被玻璃阻隔之后稍弱了一些的赛场欢呼声。刚才晕倒之后她也不是全没知觉,有人把她抱了起来,后面摇摇晃晃,她才彻底没了意识。 闻到空气中淡淡消毒药水的味道,她睁开眼,左侧坐着一个人,阳光洒在他手臂的肌肉线条上,她跟着视线上移,愣了愣。 -- 第55页 “班长醒了?”体育委员松了口气。 “你送我过来的吗?谢谢。”温月确定自己躺在了医务室的病床上,她撑起身体,靠住后背的枕头。 “是言律。”体育委员连连摇头,指了指窗外,“三千米开始了,他就走了。” 窗外没有半个人影,只有盛夏里盎然的树木静静立着。 “班长你醒了我就去和班主任汇报了。”体育委员一下站起身来,好像总算摆脱掉了麻烦,一身轻松,“校医说你中暑了,桌上有瓶冰矿泉水,你喝点补充下水。” “好。” 三千米开始了。她满脑子都是这一有效信息。 温月拿起矿泉水赶紧喝了两口,凉丝丝的水流沁入心脾,她给自己把鞋穿好,就准备去操场。 也不知道跑完没,一般应该跑很久才对,至少□□分钟。 刚穿过病房的屏风,她就被叫住,“同学,这就走?再躺会吧,中暑了难受的。” 校医在写着文件,听见了响动,此时一双严肃的眼正透过镜片盯着温月。 “没事,我一会回班上坐着。”温月摆摆手,绕过她往外走。 校医还没来得及把温月拦住,医务室就来了个膝盖血流成河的学生,把她给绊住了。 温月一路快步走着,她身体还很难受,有些四肢不属于自己的感觉,连矿泉水瓶都握不紧,就很想躺着。 到了外面就能听到广播里报幕的声音,正好念到三千米比赛已经最后半圈。温月不觉加快了脚步,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周遭的声响越来越大,都是各个不同班级的加油呐喊声。 温月刚走到操场围栏边,就看到他们班的看台一群人激动得快跳起来,她能听见贺嘉激动的喊声:“言律快冲!超了第一名!” 她看到赛道那边,就最后一百米不到的距离,言律和别人班的距离很焦灼,根本拉不开。 温月紧张地顿住了脚步,直到临近终点言律发了力,甩开对方四五米,冲了线。 言律因为惯性又往前冲了好几步,差点撞到站在重点线的一帮女生,其中几个女生拿着矿泉水簇拥着他,那校服一看就是学妹。 赢了。 温月一下整个人放松下去,她错过了加油的时机,那也就不用去说了,她讪讪地准备回到班级看台。 一放松,脑袋又有些晕乎乎的,她慢慢挪动着。 “温月!”听到喊声,温月偏头,言律朝她跑过来,背后站着的几个学妹被他晾在那。 跑完三千米,他依旧跑得很快,一下就到了她面前。 言律一脸获胜后的得意,汗水汇成一线,顺着他线条流畅的肌理往下淌,温月抬起头,对上率性又张扬的笑脸,“比中学还菜,中学好歹是八百米,现在四百米就晕了。” 他看见温月手里的矿泉水瓶,噙着笑望向她,伸手就要拿她手里的矿泉水。 温月没放手,他挑了挑眉,“不是给我的吗?” 少年身上带着蒸腾的热意,飘散过来,让她面颊都微微发热。 她收回视线,低头轻声道:“我喝过的,你要喝我给你再买一瓶。” “我买的水。”言律手腕稍微用了下力,半强制的拿到了水瓶,他眉心微拢,心情不佳地偏了下头,声音冷冽地说:“帮下忙。” 温月反应了一会了然,哦,挡箭牌。 她看着言律灌了两口水,背后那群学妹看到了都垂下了手。 温月撇开眼,“谢谢送我去医务室,又麻烦到你了。” “高考完了,还是锻炼下吧,你体质好差。”言律把矿泉水瓶贴上温月的面颊,“反正,高考完你也不用每天学习了。” 矿泉水瓶带着凉气,驱散了夏季的暑气,她却觉得更热了些。 “嗯。”温月停顿了许久,才仰起头,“你教我打篮球吧?” “行啊。”言律轻笑了声,“你最好是能坚持下来。” “我可以的。”温月笑。 她就是很喜欢和言律约定以后,好象这样他们就真的能有“以后”。 - 即便是开完运动会,言律也照样在放学后吃完饭又跑到她房间里面。毕竟马上就要月考了,他身上有显而易见的紧张与急躁。 他换下了校服,身上晒红了点,头发还略微湿着,垂顺地搭在面颊上,显得他比在学校里面乖顺不少。 “小律,这题,题目条件你读错了。”之前明明很少犯这种错。 言律暴躁地在草稿纸上画上难看的黑线,扭曲的线变成一大团黑墨,他皱着眉,从头开始演算。 “不要紧张,只是月考。”温月看着他勾出的题目全是难度颇大的题目,“最后两道大题时间不够就先做第一问。” 言律不满地撇着嘴,“不做最后两大题很难上130分。” “目标这么高?如果都做完第一问,前面失分少的话,也没那么难。” “嗯。都最后一次月考了。” “你想考哪里?” “T……”言律说到一半改了口,“R大啊。” “哦……” 完全不意外的答案,她那天看到了,顾晚在最后一排便利贴上面写的就是R大,而言律他就很随便的写了个“一本”,一看就是瞎应付写的。 去年他们一起读高三的时候,应该也是这样,因为顾晚想考R大,言律就把志愿也填的R大。现在这么努力学习,也是为了和她上一个大学吧…… -- 第56页 言律察觉到温月的情绪一下落了下去,他挑了挑眉,略有不满:“你觉得我不自量力?” “没有。”温月摇头,“还有一个月,我会帮你的。” “嗯。考上了我就……”他仿佛惊觉自己说漏了什么,戛然而止。 “嗯?” “没什么。”言律生生把话咽了回去,现在还不适合,他别扭地转换了话题,“你觉得我进步一点没?” “有啊,我给你估分的话,数学120是稳的,如果特别仔细的话,125以上也可以拿到,你想要130以上的话,最后两道大题得碰上你最擅长的立体几何才行。”温月认真地分析道:“英语你最好还是把我给你的作文背一下,虽然作文分数就那么多,但是你总是得提一下的。还有物理……” 温月絮絮叨叨说了很久,每一门都说了过去,她连接下来一个月的计划都有了安排,以最低限度的时间来安排。虽然没有十成十的把握能让言律一定考上R大,但是她想一本线应该是没有问题,如果要求更高,得看往后学习的具体情况再调整。 言律听完想了会,“会影响到你吗?” “不会。” “你每天午休都没午睡,不要紧?” 每天午休都和他去多媒体教室讲一中午的题目,最近连贺嘉和沈昭阳都会跟着蹭过来,他们多是问一些日前的功课,温月也都很耐心地和他们讲了。 那两个人明明在最开始整天说他去白嫖班长,等他做题正确率上去之后,他们也跟着白嫖上了温月。和他一个人讲本来就够辛苦的,人数变多之后,他担心温月会很累。 “我本来就不午睡。胃不太好,趴着睡觉容易胀气。”她知道言律会吐槽,她自己接了下去,“我知道我身体很弱。” “知道弱你就注意点,还敢报名400米,就一个运动会,你混水摸鱼也不会怎么样。抱你你瘦得和什么一样……”他说到后面不自觉带了些气恼和埋怨。 “和什么一样?” “就是不知道什么!中暑会死人的!”言律看到温月噙着抹笑,他愈发生气:“你还笑!” 温月似笑非笑,“你关心我啊?” 是,他就是很关心温月,他真的怕她这么弱,会不会出什么意外。 “你出点什么事,我还怎么问题!”言律敲了敲桌上摊开的试卷。 “好啦,我会注意的。”她知道言律嘴巴不会承认,但是她还是很高兴,她翻开书页,“来讲题吧……” …… 到底是跑了三千米,十点多的时候言律就趴在桌上盹着了。 温月坐在自己床沿,抱膝看着他。从他倔强的眉扫到高挺的鼻梁,再移到润泽的嘴唇,就这样来回地看着他。 他呼吸清浅,大概是累极了,体力消耗加上脑力消耗,最近学习用功得过了头。 她还以为今天这种情况他不会过来了,就连她今天跑完四百米现在都没多想学习,她是打算写套试卷洗个澡今天早睡的。 真的很喜欢顾晚吧?那种很正向的情感,会为了她变成更好的人,那种她好像很缺乏的情感。 温月手指动了动,轻轻碰了碰他垂下的手指,连睡着了都比她要热一点。 她喃喃开口:“小律,要是你喜欢的是我就好了。” 说完她自己都愣住了,慌忙缩回了手。 怎么不小心就说了出来……她之前说下定了决心,不要再一厢情愿了,根本就做不到。 她都努力过了,就不应该这么遗憾了才对…… 至少青梅竹马的情谊能就这么维系下去,将来回忆的时候,也总是一起做过一件轰轰烈烈的大事,也总归是亲过他一口的…… 为什么她还是好不甘心,是她先认识的,是她先喜欢的…… 温月用力眨了眨眼睛,用手指擦掉脸颊上面不该出现的湿意。她的视线被挡住,没能看到言律的手指动了下。 她缓了一会,才去推了言律一下,“小律醒醒,很晚了,回去睡。” 言律一下就皱着眉清醒过来,他只略微揉了下眼,便深深看着温月,嗓音带着点哑:“温月,你会考T大对吗?” “嗯。” 言律直视着温月,继续问道:“毕业之后,就留在那边,还是考研?” “我也不知道,也许考研会去别的城市看看?”温月说完自顾自地干笑了两声。 “去沿海城市吗?” “说不一定。”温月拿不准,她没想那么远,“先考上T大再说吧。” 言律垂下眼,低喃:“我以为你把将来走什么路都想好了。” “没有。只知道未来四年会读大学而已。” “那我们一样。”言律轻声说。 温月又看了眼时间,快到十点半了,言律也瞟到了,他快速收拾了下书桌,“我回家了,你早点睡觉。” 第28章 运动会那天之后,言律变得更加努力学习,温月连课间都被他占了。 郁森刚从洗手间回来,一进教室就看到言律又把他位置占了,他压着火气,敲了敲自己桌子。 言律不耐烦地抬眼,却没有让开的意思,“郁森,换个位置,我有些题目问温月。” “你整天就逮着温月薅羊毛了是吧?”郁森压抑了好几天的火气一下爆发了,“马上月考了,她就不用复习了?” -- 第57页 “温月又没说什么。”言律朝温月那瞟了眼。 温月想了会,她收拾了一下自己的文具,“我去和你同桌换一下,你让让。” 言律不满地“啧”了声,也跟着收拾起来。 郁森只觉得自己根本没讨到好,他呲着牙,“温月,待会自习课我也有几题不会想问下你。” “晚自习还没做出来的话,我们讨论看看?你不会的题目,我也不见得有把握。” 温月话说得滴水不漏,郁森即便是心里不情愿也没辙。 言律走到最后一排,把自己的同桌晃醒,“贺嘉,下节课你和温月换下位置。” 贺嘉睡得浅,但是醒过来还是锤了言律一下,发泄着他的不满:“草。我还想睡觉的。” “自习课,你就去第一排睡。” “行。”贺嘉打了个呵欠,他昨天学习到半夜,现在是一点精神也没有。他往温月座位看了眼,咽了下口水,“郁森这眼神,他不会想杀掉我吧?” 言律视线跟着过去,心情大好,“别逼逼了。” 前排的沈昭阳看到又可以白嫖班长,马上转过头,问:“班长,有没有什么重难点笔记?” “高中三年的?那太多了啊。” “就这半学期的,我有点跟不上。” 言律没好气地说:“都快高考了,你还搁这跟不上呢。” 沈昭阳斜了他眼,“班长都没说话,就你话多!” 温月认真想了会,“你课本给我,我给你勾一下,你再看下例题?” “好的!班长高考完了我请你吃饭!” 沈昭阳本来也没想到温月人特别好,问什么都很耐心,虽然对言律特别耐心些,不过他们毕竟是青梅竹马,更上心也正常。这些日子,他和贺嘉也偶尔蹭过去问问,别说,有人辅导下确实方便多了,温月又会挑着同类题让他们巩固一下,搞得他们三个平时都像成立了什么学习小组一样。 没等温月开口,言律撞了她一下,“这里一式和二式怎么推出着点位置?” 温月注意力被吸引过去,她看了眼题目,“这题挺难的,我之前也做了很久,我看看你画的力图。” …… 郁森看着又被言律霸占了一整节课的人问道:“温月,你是不是对言律好过头了?” “嗯?” “就算你是班长也不需要任他予取予求吧?” “没有啊,对我不会造成什么影响。” 郁森突然厉声说:“你自己也是应考生,马上就要高考了。” “嗯,谢谢这么关心我。” “我……”郁森撇开眼,“没什么。” 温月哪能不知道他什么意思,赵女士以前也说过这种话,时间和精力都有限,先顾好自己的事情。她初中是还没那个能力去操心别人的事,但是她都第二次高三了,自己什么水平自己清楚。 事实证明,确实没有对温月造成任何影响,她月考还是班级第一,年级前五。考试对温月来说就是保持住状态而已,多一个月时间或者少一个月时间去高考,结果并不会有多大不同。 月考成绩不会公开,所有人都是只有自己成绩的小纸条,上面有班级名次和年级名次。 发了成绩单的中午,几个人还是老样子,聚在多媒体教室。 “小律,考得怎么样?” “他考得很好,数学128。”贺嘉帮言律答了,猛拍他肩膀,“你是不是突然开了窍?数学一下太猛了吧?” 言律一语不发,眸色深沉。 沈昭阳:“班长有个问题想问你很久了,你比言律大吗?” “比他小,小半岁。” “那怎么老小律,小律这么叫言律?” “以前喜欢把自己当姐姐……” “温姐?月姐?”贺嘉在那边起哄,“要不要这么叫?” 温月一下被搞得不好意思起来,她连忙说:“给你们讲卷子吧。” 这件事到了晚上贺嘉还在说。 “班长呆呆的,好可爱啊。”贺嘉想不通,以前怎么觉得温月很难靠近,“以前都没觉得。” 沈昭阳看热闹不嫌事大:“你想追啊?” 贺嘉笑:“毕业可以试试。” 一直在做题的言律抬起眼,半眯着看向贺嘉,“你敢。” “虽然是你青梅,也不用这么保护吧,都成年人啦。”他贺嘉一副和言律“哥俩好”的模样,“是吧,小律。” 言律没说话,他抬起眼,里面多了一丝戾气,这个眼神让贺嘉觉得,他试试就逝世。 贺嘉咽了咽口水,也不敢贫了。 “贺嘉,你是真傻啊。”沈昭阳听着乐了,“这叫护食。” “什么护食,你当动物世界?” 等贺嘉回过味来,他猛地一拍手,“卧槽,言律喜欢班长!” - 高考将至,学校不再进行考试,甚至连课程都松散了许多,老师也都以讲题为主。最后的这段时间,过得格外快,不论是学校还是家里,都不会再加诸额外的压力,甚至是连成绩都甚少再提,希冀他们心态和身体都以最佳状态迎接高考。 温月对于时间流逝没有太多感觉,她把大部分精力都放在了辅导言律身上,他也特别拼命,篮球不打了,连游戏都没玩了,和她一样,每天就是学习。 W市逢高考就下雨,今年也不例外。 -- 第58页 温月没和言律分在一个考点,赵女士亲自送她去的考场。她进学校的前一刻,回头望了一眼,赵女士撑着巨大的长柄伞,雨幕将她的面容冲淡,只有那双焦急的眼烙印在温月眼里。 赵女士老了,眼角有粉底挡不住的细纹,她还记得小时候,赵女士的眼还不是这样。 走出了考场,温月没有放松,也没有感到什么解脱,她什么感觉也没有。 赵女士迎上来,“月月,考得怎么样?” “很好。” 高考试卷和她之前一年里面做的模拟试卷没什么区别,和她之前一年考试经历的所有流程也没什么区别,她想不出自己有哪里会出任何偏差。 “那就好。”赵女士激动地把她揽进怀里,在她背上的手微微发颤。 温月这时才终于松了口气,找到解脱。 晚上回去,赵女士张罗了满满一桌子的饭,“月月,妈妈明天必须去上班了,请了两天假,妈妈明天会早点回来的,暑假想不想去哪里玩?” “不想。”温月摇头。 赵女士自顾自往下说:“等分数出了,你就报R大,以后周末和假期都方便回来。” “我打算报T大。” 赵女士一愣,她又说:“T大在首都啊,太远了,你到时候一个人生病了也没人照顾。R大那边妈妈还偶尔会去出差。” 温月冷静地说:“T大比R大好很多。” “太远了,妈妈怕你水土不服,而且以后就只能寒暑假回家了。”赵女士想不到好的理由说服女儿,只好说:“等成绩出来以后再说吧。” “嗯。” 隔壁也是同样的热闹,高考完了,言建平和方翎也终于松了口气。言律从考场出来面色不好,他们还吓了一跳,问了下他说比最后一次月考还要好一点,两人才放心。 言律最后一次月考的分数离一本线的分数已经差不了多少了,主要是数学比之前高了不少分数,一下把他总分提了上去。比那次还要好一点,大概是能过一本线了。 言律却没多少心情去庆祝高考结束,他心里没底,努力得太晚了,哪怕最后两个月他全副身心都丢在了学习上面,现在考完了也毫无把握。 他甚至自暴自弃地想着,不然真再复读一年算了,再给他一年,他也可以考上T大…… 到了第二天,六月九日,高考结束了自然要约个散伙饭吃吃,这是高考之前班里面就约好的。 班主任也在,大家围着坐了一大桌,连啤酒都点了上来,喝到后面老班感慨:“带了你们三年,还有点舍不得你们。” 班主任摘了眼镜,里面晃着些水汽,“早知道你们有些人啊,早恋,暗恋,今天最后一天了,你们就别留什么遗憾了啊!高考都完了。” 他这么一说,底下人都跟着起了哄,都十七八岁的人,又相处了三年,有些压抑了一年两年三年的情感都借着酒精发酵出来。 “林秋意,我喜欢你!”站起来的是体育委员,林秋意就坐在他旁边,脸通红着拉他坐下来。 班上同学哄成一团,纷纷开始效仿。 温月没喝酒,她不敢喝,她怕一会和言律回去抱着他哭。只有清醒,才能确保自己不会做什么傻事。 她看到言律也没怎么喝,他看起来心情不太好,她又转过去看看顾晚,她应该喝了点,两颊晕红一片,眸光潋滟,比平时在班里还要好看。 胆子大的表白完了,剩下些胆子小的,也就是离开座位敬酒,说着悄悄话。 “温月,我敬你一杯。”郁森手里拿着一瓶啤酒,就要往温月杯子里面倒。 温月伸手挡住杯口,“我喝不来酒。” “是时候给我个答案了。”郁森扬了扬酒瓶,“和我喝一杯吧。” 温月不忍拂了他的面子,把手移开让他倒了大半杯酒进去,轻声说:“对不起啊。” 说完,她仰头一饮而尽,一喉的苦涩味道。 “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但是我还喜欢你!”郁森这句话声音特别大,他有点喝得神志不清,“我和你同桌就喜欢你了!” 班里人都跟着起哄,温月面颊红了红,班主任看到了,“哟,你们两个坐第一排,在我眼皮底下,胆子挺大啊!” 好在,他们班也就这么一个,温月后面都静静吃菜,满堂的热闹都和她无关。 后面还有些更含蓄的,等到后半场,喝倒了一片,一茬茬的人走了,一茬茬的人去洗手间,一桌子就只有零零散散的几个人。 顾晚还没走,温月看到她和言律耳语了两句,两个人前后脚就去了走廊。 她不知道是不是那杯酒的作用,她偷偷跟了出去。 “言律,我准备报R大了,你要是有那个意思,我们就大学见。” 女孩子的声音很甜很软,还带着喝过酒之后的一点磁。 一起进步,考上同一个大学,这大概是高中恋爱的最好结局。 其实,她也有想过,要是他们两个人互相都没那个勇气说出口,那样的话,搞不好…… 她突然不想听下去,不想听到言律的答复,不想听到什么“那就大学见”,或者是“那个意思是什么意思”,正经的答复,轻佻的答复,什么答复她都不想听。 温月跑掉的时候撞到个路人她也没理,也不管顾晚他们是不是知道自己在偷听了,反正她又不是什么主角,她顺着路一直往前走。 -- 第59页 今晚风很大,吹得她眼睛疼,她走了几步,想停下来揉揉,就听到后面有人喊:“温月!” 这一下是根本不敢停了,她发疯似的飞快往前跑。 言律要被她气笑了,哪有越叫越跑的,他勾了下唇角,拿人没办法,只有赶快追过去。 还好温月体力不好,跑了没一会,言律伸手就抓住了她手臂,他手劲大着,一下把人牢牢拉住,“叫你你还跑!” 温月回过头,她吸了吸鼻子,尽可能平静地说:“我要回家了……” “温月,我真的讨厌死你这样子了。”他语气有些无奈。 温月憋了好半天的眼泪,怎么也憋不住了,鼻头一酸,视野里面的东西全蒙上一层雾。 作者有话要说: 这本主轴没放在校园,所以校园部分剧情就这么多了,他们逃跑回来之后一直在努力好好学习! 第29章 言律看着温月就这么哭了起来,人都还是懵的,他就是有点生气,又没很凶地骂她,他就是…… “你非得这么成熟,连心事都要和我藏着?”还好人还被他抓着,跑也跑不掉,只能可怜兮兮站在他面前掉眼泪。他把人往怀里带,另一只手环住她,轻声说:“不就是喜欢我,你就不想听听我答复?” 这话刚说出去,他就感觉怀里的人紧绷抗拒得厉害,想挣扎出去,连忙继续说:“我刚才回答,我没打算考R大,我想考T大,你明白了吗?” “刚知道你复读的时候,我是挺幸灾乐祸的,那个万年压在我头上的温月,还不是要复读,还不是要和我读一个学校,那不是和我差不多的吗……她还说过,她知道她和我不会读一个高中,最后不还是一个高中,一个班。你也没比我强多少,我内心,我内心是真的很开心。” “但是就算在了一个班,对我来说你还是遥不可及,什么事情你都能搞定,然后你过来和我说,我们一起逃走。我当时想着你肯定是疯了,哪有人在离高考还有两个月的时候会约人跑的,结果你说就是想和我修复关系。”他说不出自己当时什么想法,只觉得自己栽死在她手里了。 言律停顿了很久才开口:“你根本不知道我为什么讨厌你,我就是不服气,我本来成绩就没有你好了,你那边还清清楚楚说不会和我读一个高中,那不是就在说我们要走两条路吗?既然你不会来迁就我,也一点努力都不做,那我也不要对你好了,反正连你也看不起我。就是这么幼稚的理由讨厌你,后来我爸妈也老是说你怎么怎么好,就真的开始怨恨上你。你听懂了没?” 言律一直把人抱着,她哭得厉害,头发都在他身上蹭乱了,一下下挠着他的脖子,有点痒。他伸手在她背上拍了几下,顺着嶙峋的脊骨安抚她。 他说得够清楚了,她怎么也应该懂了吧。 “没想到你就那么怂,喜欢我也不敢告诉我,别的女孩子话都说成那样了,你就会跑。”言律声音低得近乎叹息,“约我逃跑的胆子哪去了?替我挨打的胆子哪去了?” “我不是!”温月抬起一张哭到通红的脸,她大声喊着,“我……我亲你了……暗示你了……” 那真的是她能想到最好的方法了,她自认为做得很高明,她不直接说出来,事情就有转圜的余地,就算言律不喜欢她,那大不了就是继续做朋友。 总比说出去了,逼着他给个答复,然后两个人一同尴尬要好得多。她就是很贪心,想着以后自己还有机会。 “哦。”言律挑了下眉,轻笑了声,“你管亲睡觉的人叫暗示?” “我知道你醒了……”温月垂下眼,声音也渐渐小了下去,“然后你当没事发生……” 明明是言律心知肚明的事情,她说出来还是不免有些心虚,她故意叫了他一声,亲下去他紧张得呼吸频率都乱了。 “哦,所以你就懂了?” 温月点了点头,那不就是保持以前关系的意思吗,不就是一辈子的青梅竹马的意思吗。 “我不喜欢你,我陪着你逃学瞎跑,我不喜欢你,我为你打了一脸伤,我不喜欢你,我运动会抱你去医务室,我不喜欢你,我为了你想考T大。我不喜欢你……我从初中就喜欢你了,你笨死了,我也笨死了。” 高中不同校那几年是有想过,他们就这么僵着,是不是哪天就能逼着温月先说喜欢他,心底里总有着这个微渺的期望。他被温月伤害了,自卑又自傲,自己是怎么也拉不下面子。就算心里喜欢她,他也不承认。 现在真说出来了,也没多难,总不会比之前几年要难。再不说,难道看着她误会了去,哭都不敢好好哭。 “本来想出了成绩再和你说的,我觉得我未必考得上。” 想好好和她说的,不是在现在这种混乱的场景。 “怎么还哭呢?”言律感觉怀里的人哭得更凶了,肩膀震得厉害,“我知道你拒绝别人的都是些瞎话,你一直就喜欢我,是不是?” 真不能怪他发现不了,温月藏得密不透风,就连刚才,他追过来,温月的第一反应也是逃跑。 “反正今年考不上,就复读吧,也不是第一次复读了,再来一次,应该可以的。” “如果真复读,这一年就没法联系你了,和你讲话我怕我学习不能专心。” 提到大学,他不禁想到时候会有很多人追她,他接着说:“拒绝人的理由很好用,你大学就继续用,别让人考过了。” -- 第60页 “你就等着我,就像今天,跑慢一点,让我追得上你。” “我可以考R大……”温月声音闷闷的。 要不是她在哭,言律简直想给她一个脑瓜嘣,他最后只是在她脖颈揉捏了下,“傻不傻?不是说要跳出去?” 初中,是很想温月来迁就他的水准,拉低她到他这边来,不然好像就是不喜欢他。 现在就不会那样想了,她背负了过多的期待,成熟委屈得令人心疼,那就让他想办法去她那边。 “我不傻!”温月还想反驳。 是很想跳出去,但是也很想和他在一起。 “回家吧?”言律转了转拇指,把她最后一点眼泪抹掉,“背你。” 其实她也不是不能走,但是言律要背的话,她是拒绝不掉啦。 温月双手环着他的颈,她轻声说:“也不是非要考一个大学,T大周围还有别的好学校。” “成绩出来再说吧。” “出来了,我们就出去玩,去看海。”言律顿了下,“最近的话,晚上我们出去跑步吧,然后去附近那个篮球场打球。” “好。” 夏季夜晚燥热不已,走了一会两个人身上都是粘腻的汗,路过了好几个共享单车的租借点,但是谁也没说要骑车回家,就这么慢悠悠在大街上走着。 温月眼泪止住了,她凑到言律耳边,“小律,我吃醋了,你得哄我。” “吃什么醋?我干嘛了?”言律尾音带笑,她感觉他好像终于松了口气。 “你去年想考R大是不是因为顾晚?” “你这么小气?”言律想冷静严肃些,却止不住笑。 温月也在他背上笑:“我就是这么小气,以后也都这么小气。” “去年我那个分数,R大不就是随便写的吗?”不管怎么看,都考不上。 温月嗔笑:“那你又不写T大。” 言律想她真是不太会装吃醋。 “谁知道你想考T大啊?班上便利贴上你都没写。” “你去看了?” “看了啊。”一贴到后面黑板,他就去看过,温月写的就是本一分数线,他勾了勾唇,“我倒是应该能考到你写的分数了。” 言律意识到话题不小心饶了回去,连忙说:“不说考试了,明天去约会吧。” “嗯。”温月默了会,“分数出来之前,暂时别和叔叔阿姨说我们的事情吧。” 言律听得出她言下之意,“你怕赵阿姨知道?” “嗯。” 言律冷冷“哦”了一声。 温月紧了紧手臂,贴到他耳际,近乎浅吻,“等她开心一点再和她说。” 言律不得不说,温月这一套他很受用,气一下都消了,“赵阿姨不同意怎么办?” 温月坦然地说:“那就偷偷的。” 她的回答把言律那点紧张都冲散了,他揶揄道:“你怎么一点也不像好学生?” 正常一点的考虑应该是想办法得到家里许可吧,堂堂正正的,结果她一说出来就是偷鸡摸狗。 温月仍是笑,“学习不是我选的,你是我选的。” 她只是学习成绩好,并不是那种循规蹈矩的好学生,道德底线或许也不怎么高。 之前花了大量的时间在提高成绩上,现在她想可以抽出多一点去做别的事情,可以都抽给喜欢的人。 “明明是个小怂货。” “我不怂!” 两个人一路上都这么幼稚的对话,说过去,说现在,说未来,有一搭没一搭就走到了家门口。 “下来吧,上楼梯会很累。”言律把人放了下去,路灯下面还能温月眼眶微红着。 她今天是打扮过的,没戴眼镜,难得穿了一条连衣裙,刚刚过膝,不知道是不是等他表白。 “嗯。”温月挥了挥手,“那我回家了。” 言律拉过她的手,“送你上楼。” “就几层。” “是啊,就几层。”言律不由分说把人往楼道拉,“回去赶紧喝点水,嗓子都哑了。” 本来就哭过,又讲了一路的话,她声音有些沙。 已经好多年没上过温月家的楼梯,声控顶灯的亮度不怎么好,昏黄的光亮打在他们身上,透出一股陈旧的气息。 几十级楼梯一会就踩完,到了她家门口,她从口袋里拿出钥匙。 言律捏住她拿钥匙的右手,“温月。” 温月抬头,熟悉的气息笼罩下来,嘴上一片柔软的触感,温热的舌尖安抚了她泄露出来的紧张,轻轻摩擦她的牙。 他在舔那颗虎牙…… 有点……有点受不了…… 她想后退,肩后却被按住,反而被缠得更紧了些。 一个彻底的亲吻。 言律呼出的气毛茸茸地打在她口鼻,他用鼻尖蹭了蹭她的,噙着笑,“哄好没?” 温月盯着他潮润的嘴唇,下意识点了点头。 言律后退一步,揉了揉后颈,“我回家了啊。” “等等!”温月双手拽着他衣服,踮起脚跳了下,直接礼尚往来亲了他一口,“我不怂。” “是是是,不怂。”言律有点被她可爱到,他转身准备走,步子却怎么也迈不动,他看到了阶梯底下站着的人,“赵阿姨……” 温月一下像被冬日雪水兜头淋下,指尖都凉了,她偏头看到站在阶梯下面的赵女士,双唇颤抖着:“妈……” -- 第61页 楼道里面的橘色顶灯一下熄灭,黑暗张开巨口,吞噬了四周。 作者有话要说: he,he,不要担心。明天正文完结,后天有个番外。 第30章 “你们在做什么!”赵女士震怒的声音让感应灯重新亮起,她极快地迈过台阶,扯住温月的肩膀,“你和他什么时候开始的!” 赵女士手力大得可怕,温月肩膀的肉被捏得生疼,她拧着眉,往后缩着身体。 言律挥了下手,又只能垂下,他慌忙解释:“赵阿姨,和温月没关系,我追她的。” 完全没想过赵阿姨今天会回来这么早,刚才又紧张得要死,根本没注意到楼道里面的声响。 “回你家去,这里没你的事!”赵璃看也不看言律一眼,她用力捏着温月的上臂,手激动得开始颤抖,把她往门口一推,“拿钥匙出来,开门!” 温月祈求地看着赵璃,“妈……” 赵璃不容置喙地催使:“快点!” 温月拧了好几下才把家门打开,赵璃马上把她推了进去,言律见她要关门,赶紧闪身跟了进去,“赵阿姨,你别怪温月。” “我们家的事情,轮不到你说话!”赵璃手一松,就去墙角拿了笤帚,往言律身上招呼,“你走不走!” 言律躲了几下,也挨了好几下,他在客厅里逃着,周围一下东倒西歪,撞掉了不少东西。 “妈,别打他了!”温月跑过去拦,场面乱成一团,言律又要躲笤帚,还要护着温月,比刚才挨打得还要厉害些。 赵璃的体力不如他,没一下就杵着笤帚开始喘气,言律护着温月站在茶几旁边。。 温月把人往外赶,“小律,你先走吧。” “温月!”言律皱眉看着她。 赵璃气还没喘匀,她拿出手机拨了个电话:“喂,方翎,你家儿子赖在我家不走了,你和老言来接一下还是怎么样?” 打完了,赵璃把手机往沙发一扔,自己也靠了上去,“怎么?非要你爸妈也过来?” 言律挡在温月身前没讲话。 “你回家吧……”温月还在小声劝说。 她看着沙发上的赵璃,她面上没什么表情,只有手紧紧抓着沙发扶手,沙发面上那层布整个被捏皱,而赵璃眼神空茫地盯着茶几,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妈……”温月小声喊道。 赵璃抬眼冷冷瞥了她一眼,又看回茶几发呆。 温月蓦地害怕起来,这不同寻常的平静让她恐惧,一种本能的恐惧。 过了不知道多久,大门还敞开着,方翎直接走了进来,“怎么了这是?” 她看到温月和言律两个人站在一边,赵璃坐在沙发上,情绪不太对。而他们三个都没有要说话的意思,客厅里弥漫着诡异的气氛。 方翎又开口:“阿律,怎么回事?” “方阿姨,没事。”温月先出了声,她又拉了下言律的衣角,“小律,你快回去。” 酝酿了许久的赵璃,不知道是不是被温月的动作刺激了一下,她轻笑了一声:“怎么回事?我也想问怎么回事!” 她霍然起身,食指颤抖地指着两个年轻人,声音尖利:“你们在一起多久了!谈恋爱多久了!” “我在外面辛辛苦苦,就是想让你好好高考,就算是熬出头了。你知不知道睿升的学费比普通高中要贵,每个月我还要给你姥姥钱,这个家就我一个人撑着!”赵璃每说一句就走近一步,她的高跟鞋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言律带着温月往后退,一直退到客厅窗户,赵璃指着温月鼻子,眼睛赤红:“你就在这和人早恋!” 方翎一下就明白了过来,她也走过去拉住言律的手臂,用力往外一扯,“阿律,跟我回去。” 是言律显少从方翎口中听到的严肃与威压。 “妈。”他不情不愿地开口。 “听话。”方翎的口气比动作强硬得多。 言律没动,他向赵璃解释道:“赵阿姨,我们没早恋,我们今天才在一起。” 赵璃终于看了言律一眼,眸光里全是狠厉,她的声调前所未有的高亢:“才在一起你们就在门口亲上了?” 喊到最后破了音,赵璃恍惚地半蹲下身,脚跟跺了好几下地板,情绪已然崩溃地用手拍着自己胸口,她带着哭腔:“月月,你想怎么样?你还要不要妈妈活了?” 她蜷缩了下去,蹲在地上,爆发出压抑的哭声。 方翎扯了言律一把,“阿律,走,别跟这添乱!” 言律看着温月,她整个人呆愣住,只有双手紧紧握成拳,垂在身体两侧,她的嘴唇也被她抿来抿去。 他伸手拉住温月的小臂,温月抬了抬手,她望着他,摇了摇头。 方翎又扯了一把,言律终于跟着她出去,然后一路到了楼下。 言律一下挣脱了方翎的拉扯,他连跨了几级台阶,方翎终于开口:“赵阿姨气头上,你不走,她怎么下台,温月怎么下台?” 妈妈声音不大,她甚至刻意压低了嗓,言律却一下要被打晕过去,脚也动弹不得。 他不是很明白,又觉得妈妈说的应该有道理,刚才赵阿姨确实很吓人,他好像越说越错,每一句话都让赵阿姨的情绪变得更加激动。 方翎没有马上带言律回家,她带着言律去了附近的秋千架,言律整个人颓丧地跌坐到秋千上,灵魂都像抽离了出去。 -- 第62页 她叹了口气,说:“你和温月,我和你爸也有点感觉,但是看你认真学习,我们也都装不知道,温月真的帮到你很多。” 言律坦白地说:“妈,我喜欢她……” 他好不容易想清楚了,好像浑浑噩噩好几年终于找到了生活目标。 “如果可以,妈妈不希望你选择温月。”方翎语重心长,她的眼里蒙上一层水雾,“她是个好孩子,可她家里什么情况,你也知道一些。” “出轨的父亲和神经质的母亲,她是受过创伤的女孩子,你必须要很小心地对待她,必须给她很多的爱。”方翎抚平了言律衣服上面的褶皱,她声音很低,一字一句地说:“她多多少少会和普通的女孩子有些不同,也许是敏感些,又或是控制欲强些,还可能偏执些……没有父母会希望孩子找这样的伴侣。” 她是自私的,即便她喜欢温月,同情温月,但是言律才是她儿子。 言律垂下眼,“妈,我没想到你想了这么多。” 他以为爸妈都很喜欢温月,喜欢到恨不得是自己女儿那种。 “我早就知道你喜欢温月了。”方翎深吸了一口气,她慈爱地看着言律,“早几年总想着反正你们还小,我们施压搞不好还会引起逆反心理,更促成你们,不管你们的话,也许过段时间自然就淡下去了。” “高中你们不同校,我安心了很多。”她说着揉了揉言律的头发,“清明节你们学习,发生了什么吧,你又一头栽了进去。” “嗯。” “唉。”得到了肯定的答案,方翎的眸光黯淡下去,很快她冲言律笑了下,“妈妈也不会反对你们的,温月是个好女孩子,你不要辜负人家。” 喜欢了这么多年都没变,她也没办法阻止,总不能儿子都十九岁了,还觉得他恋爱是朦胧的憧憬。 言律还没能消化掉母亲的话,他更忧虑眼下,“她会不会有事……” 好像每次她家里有事,他都只能看着她哭。 “赵阿姨发过脾气就好了,你们的事情,到时候我和你爸去说说。”方翎试图找些适当的措辞,“赵阿姨只是一下子受到的刺激太大了,她只是没法接受温月一下子就恋爱了……” 言律咬着牙:“这应该我自己解决的。” “你才刚刚高中毕业,怎么解决?又不是说已经社会人了,难道你还能和赵阿姨说要娶温月吗?”方翎又揉了揉言律的碎发,“你们还是小孩子。” “小孩子”三个字让言律充满了无力感,他无法反驳,无法逃离。 等言律回到家,隔壁没有任何声响,他翻了窗户过去,温月房间没有人。 完全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她都没有手机,他也不能去敲门。真是烦死了! 直到半夜三点多,他还是完全睡不着,坐在阳台围栏上吹风。 他热得没穿上衣,已经打死了三只吸得饱饱的蚊子,对面终于传来一丝响动,是关门的声音。 言律轻手轻脚翻了过去,窗户里面一片漆黑,隔着窗帘更是什么也看不到。 他不知道该怎么办,判断不了里面是谁,犹豫再三,他还是推了推窗户,想着大不了就是被打出来。 窗帘一飘,他眼睛还没能适应黑暗,一下被人紧紧抱住,“小律!” 他一开口,喉头发涩,话都是挤出来似的:“我没穿衣服……” 说完,被抱得更紧了些。 夜里,房间一点光也没有,他看不见人,只感受到一片温暖柔软,两个人紧紧贴着,他闻到一阵淡香,明显被分了心神。 “我明天得去外婆家。”温月声音凉得融进夜色,“可能要等高考成绩出来。” 言律艰难地发出一个单音节:“嗯?” 温月似乎下了什么决断:“把手机号写给我,我想办法联系你。” 温月摸黑开了台灯,言律看到她穿了条睡裙,轻飘飘的,好像风一吹就能带走她。 眼眶也是微红着,面颊有着不自然的红印,不是因为哭泣所致。 言律碰了碰她面颊红印的边缘,“怎么回事?”嗓音涩到发哑。 “没事啊。”温月一脸平静,她把言律的手拉下,从笔筒里拿了一只笔塞进他手心,跟着摊开自己的手掌,伸到他面前。 言律对着掌心开始写电话号码,手抖得厉害,写了好久才总算写完了十一个数字。他看着温月脸上的印子,喉咙哽了哽:“我过去的话,可以带你私奔吗?” 温月笑了,“可以。” 写完后温月马上把灯关掉,又抱了过来,“陪我到天亮。” 言律没回话,温月拉着他一起横靠到了床上,她用薄被将两人盖住。 言律顺着她的手臂摸到手掌,牢牢扣住,“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决定?” 很长一段时间,言律只能听到温月的呼吸声,她靠在他肩膀,呼吸平稳。 “我原本想着,高考完了就会好的。”温月声音还是冷静,吐字清晰,“现在没法拿着等成绩出来就会好的再来骗自己。” “好像没法变好了……”她的声音慢慢小了下去。 言律紧了紧交握的手,他有些紧张,声音带了一丝颤:“你是说赵阿姨吗?” “妈妈不是讨厌我和你在一起,她只是接受不了我没按照她的期望做事。”温月试图安抚言律,“无论我做得有多么好,她还是不会相信我自己的判断。” -- 第63页 赵璃动了气,她打了温月一耳光,温月还没哭,她先哭了起来。她像个孩童一般,坐在地上捶打着自己的胸口,不住诉说着自己承受的苦难,自己对温月的付出。 温月说的所有话都不管用,赵璃最后要求她,听话,暑假不要和言律见面,去外婆那里住,等九月开学了直接去读书。 她似乎觉得,只是三个月的分别,两个人的感情便会自然断掉。或者她不这么觉得,她只是能拖一会是一会。 温月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疲惫,真的太累了,发自内心的累。 “小律,我好累。”她轻轻蹭了蹭言律的脖子,像猫一样,想找个舒服的位置,“你身上好暖。” 言律不知道该说什么,涉及到温月家里的事情,他没有一件能帮到她,从初中到现在,全部都是她自己一个人去面对。 他妈妈说得对,他还是个小孩子,他还没有那样的能力。 “我会努力证明你判断没错的。”言语无比苍白,他却说得无比郑重。 温月唇线上扬,“好,我等你来找我私奔。” 两人枯坐到了早晨,晨光透过窗帘照了进来,本就没睡着的两人,终于动了动。 温月看了下时间,她摸了摸掌心的那串电话号码,默诵了遍才将手掌翻过去。 “温月。”言律怜惜地摸了摸她的面颊,上面的印子还没消,“痛不痛?” “你亲一下就不痛了。” “别笑了……”言律喉咙涩得快说不出话。 温月鼓了鼓脸颊,“看到你开心嘛。” 言律突然像想到了什么,“你等我一会。” 温月看着他翻了阳台回去,过了一会又翻过来,他把自己的手机塞给她,“手机给你,我想办法联系你。” “屏幕还没换,你凑合用一下。”他看着碎裂的屏幕,有几分不好意思,“我高考应该考得不错,爸妈会给我再买的。” “嗯。”温月扬起个温柔的笑,“你快回去吧。” 言律翻了回去,温月还站在外面,她笑着挥了挥手,又从窗户进了房间,只有窗帘飘飞出来。 言律什么也没说出口,他静静站在阳台,任晨风吹乱他微长的发。 等我。 等我到你身边去。 第31章 结局 临近六月底,高考成绩终于出了,言律考得比他预期得还要好些,言建平和方翎都欣慰不已。不过,距离T大去年的录取线还是差个几分,言律想报了然后专业服从调剂,他爸妈当然是强烈反对。他这个分数如果报R大专业可以随便他选,他连复读的打算都被家里人全盘否定掉。谁知道明年还能不能考这么高分? 温月也劝他报个喜欢的专业为主,离T大远不远都无所谓,在一个城市就好。 他最后报了离T大超近的F大,虽然爸妈稍微有些不满,但是F大的专业实力确实全国数得上号,也就这么尘埃落定了。 他查过温月的分数,那个分数就是全国随便什么学校随便什么专业,她想报就能上,是她正常发挥的水准。 温月因为报志愿的事情和赵女士产生了巨大的争执。 “月月,R大也有航天专业,你为什么非要去离家那么远的地方上大学?” 温月的温顺让赵女士产生了她们在这件事情已经达成共识的错觉。 “妈,T大的航空航天工程系是国内最好的。”温月意图以客观因素说服赵女士。 “你是不是就是因为隔壁那小子非要去首都?”赵璃的情绪一下被挑动,她激动地说:“妈妈和你说了,你毕业了,进了社会,再去接触的人,是不一样的!” “你不要像妈妈一样,稀里糊涂的就认识了你爸,然后就在一起了。”然后永远囿于家庭。 温月早就知道赵女士一定会把两件毫无瓜葛的事情联系到一起,赵女士似乎无法明白她去T大只是单纯因为那是最合适的选择。 “为什么你就是不相信我自己可以把生活过好?”温月语调平静得如一汪死水。 “你过好?”赵女士仿佛听到什么笑话,“你拿什么过好?从小到大妈妈让你吃一天苦了吗?你现在就非要和他恋爱?你们才多大?” 只要温月是她女儿一天,她就不可能放心。养儿一百岁,常忧九十九,天底下父母都是如此。 温月换了个问题:“你是觉得言律哪里不好?” 赵女士愣了会,她哼了一声,说:“妈妈觉得你可以找更好的,你只是从小到大都和他在一起才喜欢他,他样样都不如你。” “什么是更好的?我喜欢的不是最好的吗?”温月深深吸入一口气,她直接说了结论:“这件事我没办法听你的,无论你怎么说,T大就是比R大要好,如果是为了前途,没什么好犹豫的。” “月月怎么和你妈讲话的?”姥姥一直在旁边听着,她把玻璃茶杯重重往餐桌上一放,“不是你妈每天工作养大你,你那个爸爸根本不管你!” “我能考上T大,言律报的志愿也不差,我们都十九岁了,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为什么连谈恋爱都不可以?”温月有些失控地问了出来,“妈,你是觉得哪里特别不好了?” “现在是没什么,你能保证以后也没什么吗?你要是不小心怀孕怎么办?到时候大学没毕业就大着肚子结婚吗?妈妈是过来人,那样一辈子都毁掉了啊!” -- 第64页 赵璃察觉自己失言,她抿了抿嘴唇,却是直愣愣地看着温月。 温月也就这么直愣愣地看了回去,她没半点心虚,她说:“妈,你不能把自己的生活创伤加在我身上,你也不能替我生活。” “将来的路,我看得很清楚。”她每一个字都说得很轻,听起来却很重。 赵璃似乎被她震慑住,再也没说出话来,只有姥姥还在絮叨她有多叛逆和不孝。 - 成绩出来的第二天,言律就跑了过来,他拿着爸妈给他买的新手机,把温月叫了出来。 温月一直记得那天,是个大晴天,太阳大得过分,她仅仅是走出了门,汗水已经顺着脸颊往下落。 言律背着包,站在她外婆小区楼外面的树下,脸上笑意灿烂。 “我们逃跑吧。”言律一双墨色眼瞳亮得惊人,他笑意不减,“我出钱。” 温月闻到他身上一股阳光晒过的温暖气味。 她听见熟悉的台词,不禁笑了,“你有钱啊?” “打工了大半个月,够和你去海边玩一趟了。”言律从裤子口袋掏出一个盒子,塞进温月手里,“送你。” “什么啊?”她直接打开了,里面是一对水母耳钉,是她之前拿起来看过的。 言律揉了揉后颈,懒洋洋地:“不是说吃醋吗?” 温月听到又笑,“我可能只能出个人和你跑了。这次没有钱了。” “我有。” “晒黑了。” “发传单呢,好累。”说着,就往温月身上靠。 但是日薪高,比其他的日薪都要高,就连今天都是发了一上午结了款才过来找她。想住得像样一点,不能像上次一样住那么差的地方。 温月摸了摸他剪短了的头发,有点扎手,“辛苦你了。” 言律也不嫌热,揽着她的腰就要走,“那走吧?” “这次好惨,连自行车都没有。” “如果这个天气你还要我骑车载你去,这是谋杀。” 温月在高铁站办了张临时身份证,就和言律一道上了开往海边的高铁,路途有五个小时。看着高铁票费用,温月都替言律肉痛。 “其实也不是非要去看海。”上车了好久,温月还在嘀咕,“爬山也没有差别。” 当时她不过是随便说说,只是想从沉闷的生活中短暂跳出,只是想和他一起放个假,终点是哪里都无所谓。 “说了要带你去看海,就要去看海。” 温月听出了一丝执拗的气味,她感慨:“有点奢侈啊。” 言律漫不经心地:“以后也会赚钱养你的,想去哪里都可以。” “那我缠住你啦!” 言律轻笑出声,把伸进掌心的小小手掌紧紧握住,物理上好好缠住。 下车的时候已经夜幕四合,黑暗吞噬了一切。 言律订了海滨酒店,温月又感叹了遍他下了血本,他才不好意思地坦白,旅费是他妈妈资助的,不过酒店钱全是他打工换来的。 二人先去街边的服装店买了两套换洗衣物,又买好了泳装才去酒店。 拿了房卡,两人上了电梯,温月凑了过去,“喂,订的大床房吗?” “双床。” “哦。” 言律不知道为什么,他好像捕捉到温月眼底一闪而过的遗憾,她在遗憾什么? 房间很大,透过落地窗能看到外面,月光和星星与城市的灯火一起坠落在海面上,粼粼闪光,白色的海浪卷向沙滩,一团团白色的泡沫就这么来回挤压,恍惚间能闻到咸味的海风。 言律抱着人站着看了会,“洗完澡,我们去海边走走?” 温月洗了很久,她没想到言律会在今天找来,他发信息的时候,已经没时间再给她去收拾打扮。她仔细地擦过头发,把他送的耳钉戴上去,银色的水母耳钉,很漂亮。 头发吹了个半干,内衣稍微有点土气,但是条件有限,她实在没有钱,走的时候那本《罪与罚》里面藏的钱被赵女士发现了,她搪塞了过去,钱也被没收掉,连言律给的手机都是藏在鞋底才幸免遇难。 赵女士对她的限制也只能到这了,接下来该走自己的路了。 可能是等她的时间太长,或者真的太累,言律横在沙发上睡着过去,直到温月走到他面前,都没醒过来。 比分开的时候晒黑了不少,一看就很辛苦,为了要带她出来玩就真的很努力。别的方面也很努力,她都知道。 “小律。”温月试着叫了一声。 毫无反应,像是睡熟了。 他的嘴唇还像当时一样干燥,温月舔了舔他温温凉凉的唇瓣,她正跨/坐在言律身上,手指滑到他的衣领,顺着锁骨摸了进去。大抵是把他弄痒了,终于能轻轻撬开他的牙关,温月没能得逞,言律条件反射地缩了下。她一下被人反剪了双手,颠倒了个位置,被压到沙发上。 言律半眯着眼,看着她蒙上水光的眼瞳,嗓子竟是哑了:“又玩偷袭?” “又玩装睡?”温月唇间还有笑意。 “你那么亲,谁还能睡着!”言律有些恼,他是真的睡着了,她在他身上又摸又亲,很难不醒过来。他把人松开,“我去洗澡。” “反正醒了。”温月不知悔改,指尖划过他的后颈,她眸子里像有星子破碎在里面,“你想不想和我做点什么?” -- 第65页 总之,最后是没能去海边走走。 第二天晨光满屋,言律觉得刺眼,嘴里发出咕哝声。 “醒了?”温月显然已经醒了很久。 他往温月颈窝蹭了蹭,“再睡一会,好累。” 两人身上的温度早就降了下去,温月翻了个身,回抱住他,“小律,我果然很喜欢你。” “不要一大早说这种话,我还想睡觉……”言律很怀疑温月是想今天下不了床,他瞌睡一下都醒了过来,“你不累吗?体力不是很差吗?” “我只是不困……”温月察觉到有些不对,他笑得好像要把她吃掉,“我很累了!” 一股湿热的气息顺着耳垂向下滑,脖颈被熏得发烫,她以为自己真的要被就地正法了,就感觉言律把被子往她身上拉,他轻笑了声:“逗你玩的。” “还痛不痛?”言律唇瓣小心翼翼碰了下她的锁骨。 “就第一次痛了下,后面就……”她一下想到昨天的情景,脸上热度下不去,话也说不下去。 “就怎么样?”言律扬了扬嘴角,好像一整个春天的艳丽都在他脸上。 温月满脑子乱七八糟的画面,直推他,“我起床了!等会去看海了!” 言律笑着把人放开了,他还想躺一会,昨天他明显兴奋过头,到很晚还睡不着,把人揽在怀里,连她每分钟呼吸多少下都数了个清楚。 那么好的女孩子,是他的了,真好。 他在床上半眯着眼,看温月忙前忙后,她难得的换了个发型,把头发全盘了上去,她头发很多,所以扎了两颗大丸子出来。 跟着她连泳衣也换上,昨天买的时候没见她试,今天一看才发现背后是绑带,差不多整个背部都露了出来。 言律撇了撇嘴。 温月坐到床沿,她解开自己脖子那里没绑好看的蝴蝶结,“小律,帮我绑一下,绑好看一点。” 言律看着面前的细细的绑带,就那么几根,他低头贴上她的背脊。 温月一下挺直了腰,她要死掉了,脊骨和过电似的,“你干嘛!” 言律扣着她,不让她站起来,“你猜。” “会被人看到的!” 昨夜他都是舔舔,没有像这么……这么激烈…… “那不正好?”言律看着她背上那个显眼的吻痕很是满意,“我看到时候谁敢搭讪你。” 温月听他说完也气不起来,她摸了摸后背,那片还在发烫。 哎,男朋友突如其来的独占欲,这样感觉就很好。 她就发了会呆的功夫,言律已经从床上爬起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去拿了她的眼镜,架到她的鼻梁上,温月发出疑惑的“嗯?”。 “不戴眼镜太好看了,藏起来一点。”言律垂着眼,“我有点后悔来海边了。” “你觉得我好看吗?” “我一直都觉得你很好看。不擦口红,梳个马尾,穿校服戴眼镜就很好看。” 温月唇角上翘,她偏了偏头。 言律看着她从脸到耳根都通红了一片,“怎么这么容易脸红?” “原来你知道啊。” 已经知道她擦口红,换发型,不戴眼镜,都只是想在他面前显得好看一点。 “本来不知道,后来想想,就知道了。”言律推了推她的镜架,“走吧,去看海。” 看不看海早就无所谓了,温月站起来跳到言律身上,腿盘上他的腰,“小律!” 言律看到她晶亮的眼里有某种他熟悉的情绪,他惊慌地制止她:“闭嘴!让我先说。” 作者有话要说: 我自己觉得最好的结局就在温月问“你想不想和我做点什么?”就好,这也是我最开始构想的结局。不过我觉得断那里可能会被打吧。本来求婚番外也放这章了,想了下还是新增一章,不想看的看到这里就可以了。 还好这本是全文存稿,不然真的冷到我要写不完啦!是我个人特别喜欢的故事吧,青春期的少年少女晦涩不明的情感冲撞,还有来自方方面面的压力,是我最喜欢的题材之一了。好像不会完结的夏季以及有期限的旅途,永远到不了的目的地,都是我喜欢的元素。自割腿肉的写作过程超开心啦,无论温月在什么时候想要逃跑,言律都会陪着她,我自己觉得很浪漫~ 感谢看到这里的各位~除了下章求婚不会再有番外了,我觉得很完满了!我爱他们qvq 下面是例行的预收广告,以及爱我就收藏我啦!下一本预收不喜欢,没准下下本喜欢了呢!我专栏那么多预收呢qvq 第32章 番外 等到赵璃发着脾气问责两人已经是他们回去之后的事情。 赵女士没再坚持要温月报R大,但是她也没有接受言律,方翎和言建平来找她,她也没给什么好脸色。 倒是温月去言律家里,得到了儿媳妇的待遇,两个人都说要是言律欺负她,就不认这个儿子。 两个人同居是大三下学期的事情了,言律实习开始拿钱就在学校周围租了间房子,而温月打算继续读研究生。 温月研一的时候两人搬了家,言律工作稳定下来,换了稍大一些的房子。 今天也是很平常的一个周末,两个人约定的二人世界。 言律等到温月从图书馆回来,他搓了搓她冻凉的手,“今天吃火锅吧?冬天我们吃点热乎的。” -- 第66页 “家里材料不够,一起去买?” 家务活两个人都有做,吃上面都是言律说了算,因为他实在觉得温月肠胃太差,他必须给她养好一点。 两个人出门去了最近的菜市场,不一会言律双手都提满了食材,而温月两手空空地揣进口袋里面。 “还想吃什么?” 温月看到了两个人都很喜欢吃的店铺今天开了张,“啊,我要吃那家的虾滑!” 要付款了温月才开始找手机,“小律,你手机呢,我的没带出来。” 言律侧了侧身,“口袋里。” 温月顺着他裤缝滑进他口袋里,摸到个盒子,言律往后连退了好几步,嘴里喊着:“不是裤子口袋!” 已经来不及了,温月把他裤袋里面的丝绒盒子抓在了手里,“这是什么?” “不是……”言律还想阻止就看到她一下把盒子打开,然后极其迅速地把钻戒套上了自己的无名指。 “我当你给我求婚了啊。”温月把手指扬了扬,唇角也跟着扬了扬。 温月看他一脸失落,把戒指从手指上松了松,“你是不是要送别人的?大了一点哦!” “怎么可能!你睡觉我偷偷量……”言律说得又急又快,说到半途才发现自己说漏了嘴,他垂下眼,“我没想在这种场合的。” 躺了三个多月都没送出去的戒指,就这么曝了光,他还想等个合适的时机,比如升职以后,比如买房以后,比如赵女士对他改观以后…… “我很开心。”温月把戒指套了回去,然后凑到嘴边,轻吻,“不管什么场合。” 言律看着周围的围观群众,整个人都不好了,“我们快回家吧。” 温月在一个月后的圣诞节,怎么也找不到自己的戒指,她深刻怀疑是言律趁她睡觉把戒指拿了,昨天晚上他一直在玩她手指。 她在家找遍了都没找到戒指的痕迹,便坦然开始做家务,把衣服扔进洗衣机之类的。 平时言律负责买菜做饭,晾晒衣物,她负责洗衣机,洗碗机和打开扫地机器人,也算是分工均匀吧。 意外的,在言律书房发现了形迹可疑的纸袋,里面是女性衣物,她特意看了一眼尺码,就是她的没错了。 隐约能猜到他想干嘛,她要不要装不知道,还是他现在是故意让她知道的? 言律回家没脱大衣,就站在门口质问穿着一件旧毛衣的温月:“怎么不换衣服?” 温月不以为意:“老夫老妻在家吃饭换什么?” “圣诞节,出去过节。”言律挠了挠温月的下巴,逗猫一样,“快去换。” 温月乖乖换上他新买的衣服,嘴巴里还在嘟囔:“人这么多,开车我们会堵死的。” 言律从衣帽架上拿了条厚围巾,把温月半张脸都围了进去,又把她帽子拉低了些。 “丑死了,你别乱弄。” 言律不顾她的抗议,把围巾系紧了,并绑了个丑不拉几的结,“外面冷。” 温月后来才知道他说的外面冷是什么意思,是骑着自行车风吹过来,真的好冷! 她在自行车后座把言律紧紧抱着,风还是往她脸上狂吹,“你疯了!” “你不是怕堵车?” 一句话把温月怼得没脾气。 在晚上八点差五分,两个人穿过交通瘫痪的半座城市,终于到了海边。 言律很没形象的脸和鼻子都冻红了一片,温月没来得及给他暖暖,就被他拉着踩进沙滩。 潮湿的海风吹到脸上,带来一阵寒气,今晚星星繁多,全落进了海里。 “时间刚刚好。” 八点整。圣诞节的烟花点亮了天际,两人的眼里闪烁着光辉。 言律不知道什么时候解开了大衣扣子,露出里面的西装,单膝跪在了沙滩上,打开的盒子里面是温月的那枚漂亮的钻戒,“嫁给我。” “你真的很有病啊!”温月骂道,然后伸出左手在他面前晃,试图不让他发现自己右手偷偷抹掉了眼角沁出的泪水。 作者有话要说: 最后还是把求婚分到番外里面了,就这一个番外,他们有好好在一起很久。特地分开是因为感觉这里面青春感就弱啦,和高中那时候有点偏差~(而且都冬季了,在我心中这个故事属于夏季。) 大学不是不能写,这个故事我觉得没什么必要,初衷就是写一段逃跑的旅途,真想看大学或者是情侣恋爱相处推荐你们看我完结文《假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