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溺我沉沦》 第1页 [现代情感] 《溺我沉沦》作者:书鹤【完结】 文案 爷爷去世的那天,一位自称是母亲生前的好友,把南岁禾接去南城。 南城有个许宴青,是南岁禾第一个认识的朋友,那天他为了帮她找回丢失的怀表,一路直至天明。 后来,南岁禾交了很多个朋友,可无人能匹敌许宴青在她心里的位置。 她大学毕业那日,怀里抱着他送的向日葵,以为数年来不见天日的兵荒马乱终于有了尽头。 有人打趣着问许宴青,“你对那个小丫头那么好,是不是喜欢她啊?” 彼时许宴青轻描淡写的一句,“可怜她而已。”击的她溃不成军。 南岁禾的所有都从那天开始坍塌,她只能逃避。 2. 回国后有不知情人士疑惑,“南小姐跟许先生是旧识?” 南岁禾怔楞过后矢口否认,“我们不熟。” “嗯,的确不太熟。”许宴青慢条斯理整了整袖口价值不菲的袖扣,状似不经意道:“不过就是同在一个屋檐下住过的关系而已。 ” 等人走后,她蹙眉怒视,“???” 许宴青淡然挑眉,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你说说看,哪里错了?” 3. 再后来,南岁禾揽回国内重量级奖项,颁奖典礼上她对着旁人笑的嫣然。 许宴青面上神色如常,暗地里盘算着该怎么使绊子神不知鬼不觉。 昏暗走廊里他被气急,神情阴鸷的捏着她的下巴,“你他妈是故意回来惩罚我的是么?” 俩人只隔咫尺,她笑意盈盈挑衅:“宴青哥喝醉了吧?” 许宴青只字未答,手上却倏然卸了力道颓唐下来。 “南岁禾,不如你来可怜可怜我吧?” —— 无人知晓在没有南岁禾的一千四百多个日日夜夜里,许宴青是如何囿于思念无法自拔,为她失控。 4. 某天,众人发现最近上头的脾气好了不少。 早上上班来的一天比一天晚,晚上下班走的一天比一天早,公司里一片祥和。 直到秘书带着财经记者前去采访,众人才明白,原来许总的半山别墅里藏了个娇宝贝。 可他们似乎来的不是时候。 被摁在沙发上的人以极快的速度猛的扎进许宴青怀里,大家还未反应过来,就听他蕴含怒意:“还不滚出去?” 自那以后的许总越发明目张胆起来—— …… 【海晏河清,时和岁丰】 美艳柔软傲娇系摄影师×偏执动不动冷脸资本大佬 #非典型追妻火葬场 #我欲上青天揽明月,安知明月已入怀 阅读指南: 1.会有小部分插叙回忆,主都市 2.不虐身,真的是小甜文,男主不渣 3.双向救赎 4.两人均无第三者,1V1.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情有独钟 破镜重圆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南岁禾,许宴青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一时口嗨导致的非典型火葬场 立意:珍惜眼前人。 第1章 六月的江南正是多雨时节,小镇上又开始朦胧起来,绵绵细雨伴随着寒意,水上的乌篷船慢慢消失在烟雨里。 画面像是褪了色的老旧照片,无边的灰与黑。 小小的南岁禾穿着黑色衣服呆滞的站在墓前,手心掐着一枚看起来年代久远却锃光瓦亮的怀表。 身后立着许多小镇上的熟悉面孔,她茫然无措,却也明白了,这大概就是人们常说的死亡,以及—— 她再也见不到她的爷爷了。 她想哭却怎么也哭不出声响。 四周变得空洞,狂风骤起,向她席卷而来。 挣扎对抗之间,南岁禾猛地惊醒,思绪渐渐回笼,眼前一片黑暗,她迟疑几秒后伸手摘下脸上的眼罩,朝小小的窗户远眺出去,飞机已经开始降落。 心里暗自轻哂,“倒近乡情怯起来了。” 南岁禾推着从传送带上拿下的行李箱走向出口,广播里播起一则寻人启事,她没仔细听。 身后有人惊呼一声,是有人手里的咖啡被撞倒。她循声望过去,却在不经意侧目的瞬间,隔着人山人海一千四百六十多个日日夜夜见到了 ——许宴青。 他锋利的下颚线,冷硬的侧脸,猝不及防闯入视野,却沉着内敛了许多。 是什么感觉? 像很小很小的时候,江南小镇三月的檐下雨,暗地里长起青苔的石板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南岁禾回国没有告诉任何人,显然他也不是来接她的。 果不其然,一个女孩子轻快的步伐奔向他,许宴青熟练的接过她手里的行李,随后说了句什么。 或许是感觉到了人群里望过来的视线,他隐隐有侧头的趋势。 南岁禾在他看过来之前就收回了目光,推起行李箱出航站楼,打车,一气呵成。 “怎么了?你在看什么?” 站在许宴青眼前的女孩子,顺着他的视线偏头看过去。 什么也没有,人来人往的机场,实在看不出什么特别的地方。 “没什么,”许宴青垂下眼睑,还是那副清冷的模样,“看错人了……” 后半句更像是说给自己听的。 -- 第2页 “看错谁了?”女孩子不依不饶追问。 “不走那你就住这。” “闷葫芦。” …… 南岁禾到路家的时候正是快午饭的时间,门铃响了好几声后,才被陈姨从里面打开。 陈姨盯着看了好半晌才敢确定是南岁禾回来了,忙不迭的跑去后花园叫路鸿远与白韵嘉夫妇。 白韵嘉手上的泥渍还没来得及擦,停在她几步远,语气里含着试探,“岁岁?” 她主动迈前几步,虚虚抱住白韵嘉,轻轻念:“妈。” 还是熟悉的感觉,连身上浮动的香味也未曾变过半分。 白韵嘉顾不得手上的泥渍回搂住她,连应了几声,拉着她坐到沙发上,让一旁的路鸿远赶紧打电话叫路慕嘉中午回家吃饭。 她殷切的问了许多家长里短: 这几年在国外过得好吗? 吃的饱吗? 穿的暖吗? 有没有受欺负? …… 南岁禾都一一答好。 饭桌上也没个停歇,几个人轮流着夹菜,只一会,南岁禾碗里的菜就堆成了小山。 大家都放下碗筷后,白韵嘉凝着的眼角眉梢还未松下来,“回来了……还出去吗?” 她长“嗯”了声,吊足了胃口,才笑着道:“以后就在国内。”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白韵嘉悬着的心才彻底放下来,让她上去洗洗睡一会,倒倒时差。 拉上厚重的窗帘,房间里陷入黑暗,南岁禾躺在床上毫无睡意。 门外传来响动,“咚咚”敲了几声后,她才反应过来是在敲她的门,“哥?” 路慕嘉插在黑色西裤口袋里的手抽出来,递了样东西到她手心。 南岁禾被他这突然的动作微怔了会,手里躺着一只手机,貌似还是新的。 她不解,“送我的?” 路慕嘉点头以表认同,顺口解答她的疑惑,“里面是你原来用的那张手机卡。” 她脸上有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诧异,一张小小的手机卡,完好无损保存了四年。 “谢谢。”南岁禾扬起眼尾,一抹笑意绽开,“时间太久,我都忘了当时还留了这张卡。” “招呼也不打一声走的无影无踪,我也不知道你还要不要,就先收起来了,里面一直有充值,开机就能用。” 他话里略带的埋怨不容忽视,南岁禾沉默着没出声,笑意不减。 “妈妈很想你,你走后她哭了很久,让我去找你回来,”路慕嘉安抚似的,大手落在她发顶,不给她任何压力,“当然,说这个不是怪你的意思,是担心你。” 他微顿后收回手,继续道:“我一直当你是我的亲妹妹,不是因为知道了那件事,而是从你来到这个家的那天开始。” 这句话,本该四年前的那天就告诉她的。 “我这不是回来了嘛,不要这么煽情,怪难过的。”南岁禾习惯性回避,不甚熟练的做了个俏皮的表情。 路慕嘉没再提四年前,让她先进去休息一会,临下楼前又想起路鸿远的那通电话,“对了,爸打电话给我的时候齐远也在,他说很久没见了,晚上请大家吃个饭。” 大家是什么意思,南岁禾大概也清楚,“好啊,我也很久没见他们了,这可是他送上来给我宰的啊。” 见她神色没什么变化,路慕嘉没忍住提了一句:“如果你不想去的话,我直接回绝他就行……” “哥,”他这话引的南岁禾发笑,“许宴青这三个字烫嘴?他又不是什么牛鬼蛇神,何况这都多少年前的事了,我都忘了你还没忘?” 路慕嘉从她脸上没看出什么异常,倒真像那么回事。 “那你先去休息吧,我还得回公司。”他声线清冽应了句,转身往楼梯口下去,脚步声渐行渐远。 三楼又恢复宁静,南岁禾关上门,长按了下手机右侧,直到开机图案跃然于屏幕上。 卡是旧的,手机却是新的,里面只有寥寥几个系统软件,还没划拉几下,一个电话弹出来,不停的开始振动,在安静的房间里尤为显著。 四年不用的号码谁会打进来? 南岁禾迟疑几秒后还是接通,用稀疏平常的语调“喂?”了声。 那头没有回音,甚至没有响动,沉默良久后南岁禾把听筒移开耳边按了挂断。 有个地方空荡荡的,像是空无一字的纸上,她提笔想写却落了一片秋天的银杏叶。 盯了几秒后索性又重新关机,拿出包里的那盒安眠药,指尖抠了一颗出来,思忖后轻泄一口气,又放回原位,拨动上面那层银色铝泊纸遮住裸露的药片。 很庆幸,没吃也能迷迷糊糊睡着,这让她很愉悦。 夜色弥漫开来,天幕蓝的发黑,渐久渐浓。 齐远设的局自然不会舍近求远,就定在齐家新投资的高级会所,美名其曰肥水不流外人田。 南岁禾一觉睡到傍晚,还是白韵嘉上来敲了敲房门才醒,告诉她路慕嘉下午临时有事出差去了,晚上的局去不了了,让她跟齐远他们说一声。 会所包厢里的交谈声不绝于耳,同在一个圈子里,其中的利益牵扯盘根错节,具体是有几分真心就不得而知了。 气氛止于南岁禾进来的那刻。 她今晚穿了一身黑色鱼尾连衣裙,一头黑茶色卷发垂在肩上,走动间发尾摆动,后背胜雪的肌肤若隐若现,笔直的双腿下穿了一双黑色高跟鞋,只是脚踝上的一块伤疤稍显突兀。 -- 第3页 南岁禾本就生的白,五官比例可以说的上恰到好处,极致的黑与热烈的红最是衬她,如明珠生晕。 众人呼吸一滞,不由的屏气凝神。 南岁禾眉眼弯弯,嘴角含着笑意,“好久不见。” 坐在主席位上的齐远最先反应过来,走到她身边拉开一张椅子让她落座,“岁禾!好久不见!四年多了吧,大美人越□□亮了。” “我是不是也该回夸一句越发帅了?” “哪敢,我们南大摄影师终于舍得回来了,我这张脸哪敢让您添堵。” 头顶上的灯光印的南岁禾颊上透着微微的红晕,“我……” 话音未落便被开门的服务生再次打断,门后进来一人,锃光瓦亮的黑色皮鞋,西装笔直挺括,裁剪得体。 棱角分明的脸上一双眸子深若幽潭,无一不显矜贵。 进来时裹挟着春季里的寒凉,降了一室的温。 “哟,我还以为许总日理万机不来了呢。”齐远看见来人先戏谑一番。 许宴青懒得搭理他,眼睫投下一片深邃,眸子直直落在他身后的南岁禾身上。 临回国这段时间,南岁禾设想过许多次他们重逢的场面,这是无法避免的事,机场的那幕多少有些草率,且在她意料之外。 现在才是真正意义上的重逢。 老话说的好,坦坦荡荡做人,她是畏畏缩缩做缩头乌龟的吗? 南岁禾迎上他探究的目光,理了理裙摆落落大方的起身,恰到好处的微笑礼貌疏离,“宴青哥,好久不见。” 像练习了千百遍那样轻松。 许宴青目色微微一沉,又掩的不着痕迹。 宴青哥?她哪一次不是连名带姓的叫许宴青?出了国,还教会她如何称呼他了? “好久不见。南岁禾。” 站在两人中间的齐远自然感受到了其中的暗涌,双手撑在南岁禾的椅背上,不怕死的挑起了八卦,“我们岁禾当年可是宴青的小跟屁虫,说你第二喜欢他,可没人敢称第一。” 桌上的众人也一副看戏的模样,觉得这不过是一场小玩笑,那些年谁都知道想找南岁禾先找许宴青。 目光落在南岁禾的脸上,打探的、看热闹的。 若是四年前的南岁禾,此时心里必定已经是一场山呼海啸,可四年后的南岁禾依旧从容, “不过是年少不懂事而已。” 不否认,不承认,避重就轻。 许宴青脚下轻顿,离左侧里的空位还有一步之遥。 身处舆论中心的俩人看起来如此淡定,众人看戏的脸才终于收了收,动起筷子。 只是南岁禾作为今晚半个主角,话题难免围绕着她。 坐在齐远身旁的林恒突然想起来什么,“好像就去年年底的时候,青林国际摄影大赛岁禾你就是获奖者吧?我隐约总记得在哪见过一面你的侧脸,刚才才想起来。” 林恒花花公子一个,还会关注摄影? “对,当时临时有事就没等到最后颁奖环节,你也关注摄影?” 这两年南岁禾国外大大小小的摄影赛都参加过不少,获奖的作品也不在少数,基本是走到哪就拍到哪。可去过颁奖现场的只有青林国际摄影大赛,在国外的知名度远比国内高。 齐远插话:“哪里是关注摄影,是又交了个喜欢摄影的女朋友吧?” “去你的,不拆穿我会死啊?” 南岁禾笑了笑,果然还是死性不改,“啧啧啧,现在是风流潇洒,看你什么时候深陷泥潭吧。” 这时齐远话锋借机一转,“岁禾呢?国外金发碧眼的帅哥不少,有没有带回来看看的?” 说完后瞥了眼右手边的许宴青,为兄弟两肋插刀,他今天可算是下血本了。 “看的多了,心如止水。”南岁禾轻笑,“除非……他八块腹肌,身高185+,大眼浓眉高鼻梁,比例堪比黄金分割。” 齐远:“你这是……找人体雕塑还是找对象?” “这两样冲突吗?”她疑惑。 齐远一时语塞。 说话间林恒无意间挥倒了酒杯,酒渍沾上了身侧南岁禾的手腕,她施施然起身,扬了扬手腕,“不好意思,我去下洗手间,你们先吃。” 许宴青拿起面前的高脚杯,仰头把杯中酒一饮而尽,重放在大理石桌面上,发出“啪”的一声响,手背上的青色脉络凸起,“管好你的嘴。” 这话当然是对齐远说的,嗓音凛冽像覆了层白霜,还带着威胁的意味。 包厢里的温度偏高,让许宴青莫名躁郁,南岁禾的冷漠疏离,如今对他也游刃有余起来。 可那明媚张扬似乎不再是对他一个人了。 南岁禾理了理衣服,镜子里妆容依旧精致漂亮,她抚了抚有些乱的头发,往外走。 刚出洗手间,猝不及防被人拽住手臂,大手死死的禁锢着她的手腕,无法撼动分毫。 她被抵在角落里,还来不及反抗,头顶就传来许宴青极力克制的嗓音, “年少不懂事。而已?” 第2章 南岁禾看不懂他,从前是,现在也是。 “你这话的意思是,我那时候还不够年少?”南岁禾颇有些好奇的向他发问,试图挣开他的桎梏,脑子清醒的时候她不喜欢呆在这种角落。 “你在逃避?”虽然是疑问句,可在这逼仄的角落里许宴青却很笃定,他眼眸锐利,不放过她任何细微的表情。 -- 第4页 转移重点,顾左右而言他,是她惯有的躲避方式。 侧边依稀传来交谈声,南岁禾心尖稍稍一紧。 许宴青把她抵在过道的拐角处,高大的身躯微微折腰。 这副姿态把她完全笼罩住,稳稳圈在眼前的方寸之地。 身前充斥着男性荷尔蒙的燥热,镂空的裙子后背触在冰凉的灰色瓷砖上,她脖子不受控制的染上红霞。 交谈声愈来愈近,只要转个弯就能看见他们。 他却依旧不为所动。 许宴青不要脸,她还要呢! 被他拆穿南岁禾也不恼,稳了稳心神,反而好整以暇仰头看他,“所以呢?你想让我承认什么?” 承认青春年少里肖想他许多年?还是承认她无数次跟在他头后亦步亦趋的欢喜? 南岁禾的反问让他一怔。 她晶亮的瞳仁里依旧清澈见底,但是许宴青知道,她不一样了。 他也不知道想让她承认什么,也许是南岁禾对他动了什么手脚,让他这四年如鲠在喉,在这个不算温暖的春夜里,冷风灌进来, 他乱了。 感觉到手上的力道有所松动,南岁禾微微用力轻易挣脱开来,低头揉了揉发红的手腕,随即重新扬起笑脸,“宴青哥,自重。” 高跟鞋的清脆声重新响起,听也知道,毫不拖泥带水。 四年后重逢的第一天,她已然占了上风。 许宴青没想到有一天“自重”两个字,会有人用在他身上。 他还维持着刚才的动作,背对着她,身前似乎还残留着她的余温,喃喃:“自重……” “许、许总?您这是?” 一中年男人同样西装革履站在拐角处。 只是这个年纪似乎已经不太注重身材管理,微微有发福的迹象。身后还跟着几个小年轻,貌似是上下级关系。 许宴青直起身子,刚才的情绪一扫而空,望向他点了点头,声线沉着理智,“陈总。” 算是打了声招呼。 “没想到能在这碰见许总,不知道有没有这个荣幸一起吃个饭?顺便跟您介绍下我们陵城项目。” “不好意思,现在是下班时间,有些私事,下次一定奉陪。”许宴青并未直接拒绝,毕竟陵城项目他确实有点兴趣。 只是今天,不合时宜。 能在许宴青嘴里听见下班时间四个字也是稀奇,都这么说了,陈总也只能识趣的不再挽留。 他身后站着的一人小声嘟囔:“我刚才好像看见这还有一个女人,他搂……” 话还没说完,就被陈总用眼神制止,他快速的瞧了一眼前面许宴青的背影,步伐沉稳没什么异常,应该是没有听到吧? “祸从口出!” 后面那人立马噤声,才明白过来他刚才在说些什么,顿时心头一紧。 南岁禾若无其事回到包厢,仿佛刚才只是个无足轻重的小插曲。整个后半场都没再见到许宴青,她理所当然以为他先走了。 散场后南岁禾婉拒了齐远要送她的提议,说想自己走走,等下打车回去就好。 晚风轻轻拥过,万千星辉散落在还算寂静的夜里,是适合翩翩起舞的夜晚。 路边的黑色迈巴赫鸣了声笛,打着双闪,惊扰了一旁蹁跹的月季,车窗降下,映入眼帘的是许宴青的那张脸,还隐匿了一半在阴翳里。 “上车。” 不得不承认,这张脸长的的确很优越。 面部线条流畅,眼睛是她见过最深邃的,眉毛偏浓,鼻梁高高耸起,皮肤稍微偏白,不笑的时候给人难以接近的讯号。 不过现在他像个疯批。 “不用了,我刚打车了。” “什么车?你以前爱玩的Q Q飞车?” 南岁禾一堵,谢谢,有被冷到:“您可真幽默。” 那疯批不为所动,“反正我也没少给你买,来几辆我买几辆。” “……” 这话怎么说出口的? 她得出一个结论,几年不见许宴青真疯的不轻。 “你这样做生意,许氏竟然还没倒闭?” “南岁禾,我不是在跟你做生意,你想让我血本无归?” 她思考了瞬,问:“所以,这是强迫人坐黑车?” 许宴青不与她争辩,手肘搭在车窗沿,勾了勾唇角,低沉醇厚的嗓音在夜里散开,“怎么,不敢?” 南岁禾从小最受不得激,刚来那会路家还在旧地址的时候,周围许多孩子,当然其中也包括许宴青。 南岁禾不爱同许宴青以外的人玩,可那些人却总爱激她挑衅她,问她敢不敢?嘲笑她是乡下来的野丫头,拿她没爹没娘来说事,彼时许宴青是除了路慕嘉以外会第一个出来阻止的人。 上了车南岁禾才后悔,“不敢”两个字简直是她的头号敌手。 “麻烦送我到路家,谢谢。”南岁禾对驾驶位的司机礼貌出声,既然许宴青要做这个好人,那就给他做吧,现在打车高峰期,车什么时候能来还不一定。 前头的司机看了一眼许宴青,得了他的眼神示意才开始发动。 许宴青不说话,南岁禾也不吱声,车内诡异的沉默。 直到车子停在路家外,许宴青睁开假寐的眼打破了这一路的默然:“四年前,为什么要出国?” 他这一句直击要害。 -- 第5页 南岁禾搭在门把上的手微顿,她想了想,“原因太多太多了。” “那有没有一个原因是因为……许宴青?” 方才进来车里的时候南岁禾闻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烟味,她掀起眼皮撩过一眼,许宴青的头发有些凌乱,是矗立在风里许久的模样。 为什么不回去包厢? 冷风钻进车里,南岁禾回过神来,放在门把上的手再次用力,推开车门,“这对我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谢谢你今晚送我回来。”她郑重的道了声谢,而后关上车门。 黑色的车门隔开他与她,也像是隔开了过往,她的不重要是指出国的原因,还是他? 南岁禾其实不像大众印象里那般的江南女子,她从小时候的灵动到后来温婉里带着一股韧劲儿,野蛮生长后,有着属于她的傲骨。 许宴青坐在车里,现在才隐隐发觉,他似乎过于有恃无恐了。 算了,今晚大概是他失了分寸。 还没走几步,背后就传来引擎轰鸣声,黑色迈巴赫以极快的速度疾驰而去,南岁禾回头看过去连尾灯的影子都没看到。 抽什么羊癫疯? 南岁禾到家的时候路鸿远与白韵嘉已经睡下了,她回到房间洗了个澡,时间已经将近24点。 躺在床上眼睛干巴巴的盯着天花板许久,最终还是拿出中午抠出来的那颗安眠药,用纸巾包住拿椅子腿砸烂,只吃了一半。 迷迷糊糊她好像回到了9岁那年,那天天色阴沉,乌云密布笼罩着整个小镇,却只下着朦胧细雨,镇上的人在身后小声争论她的去留,没有人愿意管她这个麻烦,仿佛沾上她就是沾上了霉运。 想也知道,南岁禾无数次听见她们在背后说的那些尖酸刻薄的话。有时她走在青石巷里,巷子里的人会立即噤声,她们目视小小的她从眼前走过,盯着她的背影又迫不及待指指点点。 可那时她有爱她的爷爷,爷爷有一艘乌篷船,他们总是在莲花池里穿梭,然后带着莲子满载而归,爷爷总是跟她说:你要做好你自己,不要太在乎别人的眼光。 但是说这话的他是个暴脾气,只要是有人说他孙女传到他耳朵里的时候,他会毫不留情的骂回去。 是以那些人从来不会在他面前风言风语,南岁禾也不会把她听到的转述给他,她不想这个七十多岁的老头儿总是跟人吵架。 雨势渐大,她站在雨幕里看着冰冷的墓碑发呆,从指尖凉到脚尖,身后的人早已不知所踪。有一对夫妇穿着黑衣撑着黑伞,在狂风暴雨里行至她眼前叫了她一声“岁禾”。 画面一转又来到了路家旧时的别墅,与江南白墙黛瓦的温柔小意不同,西式的别墅是冰冷又陌生的,这一切与她格格不入。 她跟着白韵嘉进了大门,左侧的草地上坐着一个小少年,会是白韵嘉说的,她以后的哥哥吗? 下一秒白韵嘉就否定了她的想法,“宴青,过来,这是慕嘉的妹妹,阿姨可以请你帮慕嘉一起照顾她吗?” 那小少年看着她点点头,短“嗯”了一声。 白韵嘉摸了摸小岁禾的后脑勺,“跟宴青哥哥一起玩吧,阿姨帮你去收拾东西好吗?” 小岁禾点点头,她很听话,一整个下午许宴青去哪她就去哪,寸步不离。 直到许宴青上了个厕所回来,看见她面对着墙,攥紧着小手颤抖,他在后面只能看见她的背影。 他不明所以,用还显稚嫩的声音问:“你在干嘛?” 小岁禾抽泣着转过来,满面泪痕,哭的实在算不上好看,有几分狰狞倒是真的,“我……我爷爷的怀表,不……不见了。” 她不想哭的,可眼泪不要钱似的涌出来,她止不住,只能被迫抽泣。 许宴青四周望了望,看她越哭越凶,肉眼可见的慌张起来,他对这事可没什么经验,手足无措,“那……那什么样的?我帮你找?” 只想说点什么,好让她止住哭声。 她边抽抽边描述,那一天许宴青带着她,一遍遍走着他们走过的路,去过的地方。 天色很快的晚下来,她的心随着黑了的天色,也渐渐的灰下来,那只表承载着她的过往,也承载了她的思念。 哭过一顿后心里松了很多,许久,她吸了吸鼻翼,小心翼翼的问:“不要把这件事告诉白阿姨可以吗?” 她害怕麻烦别人,也害怕别人觉得她麻烦,非常非常害怕。 “好。” 许宴青没有问为什么,他抬头看了眼天色,“那你先回去?晚了她也会来找你。” 她有些犹豫。 “会找到的。”许宴青笃定的语气让人莫名的心安。 来这个家的第一天,她就丢了怀表,深黑色的孤独在夜晚里思念如泉涌,排山倒海倾覆而来,她想爷爷了。 她在房间的小阳台上抱膝而坐,无声的流了许多眼泪。 坐了很久很久之后,有人翻了墙进来,小声的叫她“南岁禾”。 她迅速的站起身朝阳台底下看,有少年踏着月色而来,举起手心问:“这是你的怀表吗?” 借着月光,她看到了那只怀表,也看清了少年的脸 ——那是年少的许宴青。 对她好的人太少太少了,少到屈指可数,以至于她轻易的就能沦陷于别人的好,小心翼翼贪恋着那些为数不多的温暖。 -- 第6页 很多画面开始混沌起来,南岁禾变得难以呼吸,她猛地从床上坐起来,手心触及的枕头湿了一大片,床头上的手机还在不停的振动,屏幕上的来电显示“哥”。 她双手用劲儿揉了揉整张脸,呼出一口郁气,许宴青还真是害人不浅,都多少年没梦到这些了。 她捞过手机,“哥?” “岁岁?醒了吗?” 南岁禾拉开厚重的窗帘,“醒了,怎么啦?” “集团时尚板块的《T-D》杂志,下个月是周年刊,摄影师那边早上突然通知有突发状况,想问问你最近有没有空负责一下这期周年刊。” “可以,”南岁禾打了个哈欠,“不过,你不要到处跟人说我是你妹啊。” 小时候路慕嘉算的上是个炫妹狂魔,她深受其害。 路慕嘉语气轻松,“好。我可能还要在国外呆段时间,有事找爸妈。” 南岁禾欣然接受,挂断电话后才看到8点多的时候有一条名为“Z”的微信消息进来:我已到国内,你回国的这两天感觉怎么样?有吃药吗? 南岁禾也不隐瞒,点开对话框回复:吃了,不过昨晚只吃了半颗。 屏幕显示正在输入中,那头很快给了警告:你已经对安眠药产生了依赖,能不吃就不吃,切记要控制!! 第3章 白韵嘉坐在餐厅,见南岁禾从楼上下来,招呼着她过来,“岁岁快来尝尝,妈妈最近新学的早餐。” 南岁禾在白韵嘉身旁坐下,扫了一眼,满桌五花八门,都还热气腾腾的。 她拿起一块看起来还不错的牛奶卷咬了一口,脸上的表情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妈,挺有天赋的,只是……你还是不要抢陈姨的活了。” “是不好吃吗?”说着白韵嘉伸手就准备拿一个尝尝。 “不是!好吃的。”南岁禾悄悄把那盘放到远处,嘴上打着岔,“对了,早上哥给我打电话,让我去公司帮忙拍摄。” 她深知白韵嘉在做饭上的牛脾气,如果说不好吃,接下来一整个星期都只有这个了,势必做到你真心实意说好吃为止。 白韵嘉果然分神,“这个路慕嘉怎么回事,你才回来几天,他就让你去公司上班?这么大个公司是没人还是怎么了?” “你别激动嘛,反正在家也是闲着。”她看了眼时间,马上就要10点,咕噜咕噜喝了几口小米粥,嘴里含糊不清,“妈,我吃好了,先去公司了啊。” “诶你慢点啊,这孩子,火急火燎的。” 南岁禾从地下车库开了路慕嘉一辆奥迪,路上收到他的消息:已经通知好了,只有几个负责人知道你是我妹。 南岁禾:OK。 南岁禾到拍摄场地的时候,楼下站着一位穿着干练,自称是副主编的人迎上来。 “您好,是南小姐是吗?我是《T-D》的副主编林蓉。” 南岁禾回握林蓉伸出的手,“你好,叫我南岁禾就好。” “多亏您来救场,场景道具跟艺人那边都在里面准备好了,摄影师那边通知的太突然了,打的我们措手不及,还好路总那边找您过来。”林蓉堆了满脸的笑意,做了个请的手势。 南岁禾不用想也明白,林蓉这热情的劲儿多半得归功于她是路慕嘉的妹妹。 里边的人大多是不知情的,对于这位空降而来的摄影师更多的是好奇。 现在没有主摄,棚内所有人都闲下来聚在一块,看手机的看手机,闲聊的闲聊。 “诶我说,这个南岁禾不会就是国外这几年大热的那个摄影师南岁禾吧?”助手A首先挑起话题。 “以路氏的实力很有可能,不过听说她人常年在国外,行踪飘忽不定,颁奖典礼上都不一定能见到,怎么请来的?”一旁在摆弄道具的男生接话。 “可能想回国发展?我在网上看过她几年前的一张获奖作品,总有一种说不清的悲伤。” 另一个人拿着手机反驳,“我刚才特地去搜了,她这几年的风格有点琢磨不定。” 南岁禾一进摄影棚,场面瞬间噤声,她和善的笑了笑,“你们好,我是南岁禾,这段时间希望大家多多照顾。” 语调温柔小意,第一面就先留了个好印象。 棚内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有人带头响起掌声表示欢迎,林蓉瞧准时机适时制止,带着南岁禾走到场地详细介绍周年刊主题及需求。 这次周年刊是双人封面,请的是演艺圈的老牌戏骨,细致了解后南岁禾迅速投入进去,她就喜欢这种忙碌的感觉。 专注到连身后引起的小骚动也没注意到,直到中场休息的时候回过头倏然瞥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一举一动都带着与生俱来的矜贵与气场,人群中一等一的瞩目。 身旁的助理看她愣了愣,主动上前压低声儿给她解释,“岁禾姐,你刚回国可能不太了解,这是许氏集团的董事长,手段狠,不近人情,咱们可得小心点。” 了解,她怎么可能不了解。 南岁禾略略扫了他一眼,目光停顿在许宴青右手上,昨天还完好的手,今天掌心缠上了纱布。 她侧头问身边的助理,“那他怎么会在这?” 助理恍然大悟,似乎是忘记了最重要的一茬:“许氏是我们《T-D》的合作方,不过他怎么突然来我们也不知道。” -- 第7页 南岁禾与身旁男助理的交谈被不远处的许宴青尽收眼底,只是这再正常不过的聊天场面落在他眼里就变了味,他眉峰拢起。 男助理扯了扯南岁禾的衣袖,转过身去背对着许宴青,声音压的更低:“岁禾姐,他一直盯着我们这边,不会是听到我们谈论他了吧。” 南岁禾刚想安慰一下,手里的手机振动亮屏起来,一条短信进来。 许宴青:过来。 过来?这命令的口吻指挥谁呢?谁惯的他。 南岁禾:?? 见她不为所动,许宴青沉沉看她一眼,起身往外走去。 南岁禾以为他又像昨天那样,发了顿神经就走,却在下一秒又收到一条消息。 许宴青:出来。阿姨让我给你带汤了。 她本来是存疑,可仔细想想,许宴青从小在路家吃的饭没有成千也有上百回了。 “快到吃饭的点了我们下午再继续吧,中午大家都休息会。”南岁禾对着棚内的工作人员说,“顺便也通知一下休息室那边的艺人。” 她按许宴青说的上去天台,推开半掩着的门,他已经坐在长椅上了,旁边还放着两个保温盒。 南岁禾站在他右侧,“你来这就为了送汤?” “嗯。” 刚想嘲他几句。 却听许宴青在沉吟片刻后又不疾不徐反问,“你觉得可能吗?” “……” 说两句还真能喘。 南岁禾提起保温盒就准备下去,转身瞬间又被许宴青拽住手腕,她眉梢轻扬,“干什么?” “急什么,里面还有我的那份。” 许宴青接过她手里的保温盒示意她坐下来,接着拿起其中一个拧开后递给她,里面香葱爆排骨的香味飘出来,再下面一层是淮山排骨汤。 刚坐下的南岁禾被他这举动惊得顿时弹起,秀眉紧蹙,眼里蕴含的情绪冗杂又繁复。 “许宴青你疯了!?” 他缠着纱布的右手在用力拧开保温盒之后渗出殷红的血迹,那血迹很快蔓延开来半个掌心都弥漫着血色。 明显是有意为之。 南岁禾眉眼透出的惊异让许宴青清冷的脸色逐渐回温。 比起“宴青哥”还是“许宴青”听起来更顺耳。 他嘴角轻起一抹笑意,带着些许玩味的看着南岁禾,试图在她眼里找出除了不可置信外的其他情绪。 “怎么了?”许宴青摊开右手心,仔细盯着她的神色:“只是碎了一只杯子而已,不用担心。” “我没……”南岁禾想说没担心,可在他的凝视下,后半句堵在喉咙里发不出声。 他到底想干什么?脑子长泡了还是十二指肠里的水倒灌了? 不知怎的,南岁禾想起来很多年前,那时候她上初中,许宴青已经是高一了。她去许家拿路慕嘉落下的外套,看见许老爷子罚他跪在客厅里,许多人都说隔代亲,可是许家并不是这样,许老爷子手上的拐杖一下一下砸在许宴青背上,除了第一棍他闷哼了一声,其余咬紧牙关再不肯吭声。 等许老爷子上了书房之后,南岁禾进去蹲到他身边,在他手心里塞了一颗大白兔奶糖,“很甜的。” 那时的许宴青疼的满头大汗,抬头却是满眼固执的盯着她,没头没尾的问,“你也觉得是我错了吗?” 她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 “我相信许宴青。”南岁禾说。 南岁禾甩了甩那些多余的思绪,在长椅另一边坐下,俩人中间隔了条银河,她拧开还未打开的那个保温盒放在他眼前,取出筷子塞到他缠着纱布的手里。 “快吃吧。” 许宴青盯着她沉默的脸在风里笑出了声,“其实挺痛的。” 还想喂不成? 南岁禾掀起眼皮瞥他一眼,冷不丁的说:“你说的,只是碎了一个杯子而已,吃个饭而已,嘴没死就行吧?” 谁也没有再说话,南岁禾吃完后默不作声把保温盒收起来,连同他的那个。 急急下楼的背影映在许宴青的眸子里,没有留恋也没有回头狡黠的叫他“许宴青”,他端坐在长椅上抬起渗血的右手在眼前,眼里风声鹤唳。 这是……想摆脱我了吗?南岁禾,你想的真美,怎么可能呢? 他拨了个电话,那头接起来后许宴青哑着嗓子道:“齐远……” 下午许宴青没有再来拍摄现场,正合南岁禾的意,省的晦气。 因着中午的事南岁禾好一会没进入状态,她又喜欢抠细节,把现场的人好一通折腾。 拍摄结束后她主动提起来:“不好意思,因为私人原因导致下午没在状态,耽误你们时间,想喝点什么?我来请客。” 一天相处下来棚里的人都有目共睹,专业能力没得说,长的也漂亮,关键人还好相处,一点也不像外网上传的那样孤僻、性子古怪。 大家都不好意思起来,其中一个道具组的女孩说:“岁禾姐,你太客气了,况且你也没耽误我们下班呀。” “都叫我岁禾姐了,请你们喝点东西怎么啦?”南岁禾对中午的助理招了招手,“我们加个微信吧,我转账给你,帮大家点一下。就当今天大家对我第一天工作的支持。” 南岁禾把账转过去后对她们笑了笑,“我有事就先走了,明天见。” 出来后天色微沉,她带着两个保温盒驱车回了家,路上想了想该怎么跟白韵嘉说她想搬出去住的想法。 -- 第8页 到家的时候陈姨已经做好了饭菜,南岁禾把手里的保温盒递过去,正好想起来问白韵嘉:“妈,你今天怎么让宴青哥给我送汤了?” 白韵嘉正往餐厅这边走来,“怎么了?是你宴青哥说他想喝我做的汤了,他说他不忙,我就让他顺便也给你带点过去。” 可笑,许氏集团董事长会不忙? 第4章 饭桌上南岁禾悄悄打量着路鸿远夫妇,心里无声的暗自练习了几遍。 还没等她开口,白韵嘉似乎看出了她的欲言又止:“第一天上班不习惯吗?” “啊?”南岁禾明白过来,白韵嘉是以为她不适应突然这么按部就班的上班,“不是的。那个……” 她还在想怎么措辞比较好。 路鸿远放下手里的筷子,关切的问:“怎么了?公司里有人欺负你了?” “什么?你跟妈说说这……” “不是的,是我想搬出去住。” 南岁禾有些哭笑不得,赶紧打断她,怕她又脑补些激烈的场面。 犹记得她刚来南城的那年,读五年级,陌生的环境让她总是怯生生的不敢说话,班里几个同学打闹间不小心把她推倒,白韵嘉急的跑到学校教务处大吵大闹,路鸿远拦也拦不住。 那是她第一次看见这个端庄优雅的白阿姨发脾气,那个词怎么说来着? 对,“泼妇骂街”。 白韵嘉松了口气,嗔怪的看了她一眼:“你吓死我了,怎么突然想出去住了?” “你们还拿我当三岁小孩子呢?”南岁禾扒拉着碗里的饭,“最近不是都要去公司嘛,别墅这边有点远。” “行啊,你哥之前在公司不远买了套房,地段好,应该离你们那个摄影棚也不是很远,让他给你住。” 南岁禾有些始料未及,她这憋足的借口实在算不上高明:“真的吗?” 她怕的不是白韵嘉不同意,怕的是无形之中伤她的心。 “真的呀,孩子大了想出去住也无可厚非,你哥出去住我不也没说什么吗?如果这要是在四年前我肯定就不同意了,但是我觉得你现在已经有能力照顾自己了。” 南岁禾眼眶有些热,赶紧低下头专注吃着碗里的饭。 白韵嘉与路鸿远给她的爱让她在来路家的那么些年里,一砖一瓦漫漫筑起自己的城墙,掩自卑,祛胆怯。 昏暗酒吧里深蓝色西装的男人,衬衫领口的扣子解开了几颗,领带被胡乱扯开,缠着纱布的手里酒杯泛着幽幽的光泽,他盯着那光泽眸色微沉,整个人的禁欲感削弱,平添了几分阴郁。 齐远一眼就看见了坐在吧台上的许宴青,他走近,指尖在桌上扣了扣对服务生道:“一杯冰水。” “冰水?”许宴青瞥他一眼:“喝冰水让我来酒吧?你怎么不说让我去对门养生馆顺便红枣枸杞泡个脚?” 齐远看他讥讽技能拉满,不知道的还以为谁搁他嘴上淬了毒。 “宋晚回来了,我喝了酒回去她得掀翻天。”齐远接过服务生递过来的冰水,喝了一口:“你在那小丫头那碰壁了不要波及无辜好吗?” 许宴青没反驳,放下手里的酒杯,“你算哪门子无辜?” “哟。”齐远盯着他的手极其做作的表现出惊讶,明知故问:“您这手怎么受伤了,人家没心疼你吧?” 许宴青默不作声。 昨晚杯子碎的时候他去拾,晃神间割破了一小道口子,他盯着那道小口子心尖冒出来一点可怕的想法。 掌上的玻璃碎片反着光,他缓缓收拢手心,直到有血流出来溅在灰色地板上。 齐远继续:“四年的时间可以忘记很多事,何况是喜欢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女孩子青春萌动喜欢邻家哥哥这很正常,你当时不是也没当回事?” “你能安静一会么?”许宴青眼皮不受控制的一震。 “怎么?戳到你心窝子了?”齐远嘲讽起他来也不虚:“你当初说那话的时候不也是在戳她心窝子吗?像你这种天子骄子觉得没什么,可南岁禾跟你不同的。” 齐远觉得自己肯定是受了宋晚的影响,不然这番话怎么会是他会说的。 许宴青倏然想起了第一次见南岁禾,她小心翼翼的跟在他后头。 水嫩嫩的小脸热的发红,带着江南一带的方言口音,吴侬软语轻轻地说起话来,软糯婉转, “你、你可以走慢点吗……” 再到后来她发现丢了怀表,哭的眼泪鼻涕混为一体,他多多少少有些嫌弃,但又不好直接表现出来。 让他想起了他被许老爷子丢了的那只兔子。心一软,就答应帮她一起找。 齐远难得看许宴青这么哑口无言,他喝完杯子里的最后一口冰水颇具好心说了句:“你有没有想过了解九岁以前的南岁禾?” 许宴青敏锐的问:“你知道什么?” “我不知道啊,这两天在宋晚那里听到点风声。” 齐远自我定位不是个多管闲事的人,但许宴青明显透露着的猜疑让他觉得偶尔管管闲事似乎也不错,“宋晚跟南岁禾的关系你又不是不知道,她怎么可能告诉我。” 许宴青不想再跟他废话,没什么意思。 刚起身就有人撞上了他,半杯酒倾倒在西装外套上,本就深色的西装像着了一块墨。 撞上来的女人摇摇欲坠似乎下一刻就要倒地,正常套路来说就是上前搂住她然后原地转半个圈,在问一句“你没事吧?” -- 第9页 可许宴青不是绅士,他无动于衷反而后退了一步看着她演,看她下一步能玩出什么花来。 那女人看他非但没上来扶,眼里的漠然跟审视倒像一把刺刀,刺的她无地自容,像个小丑。 就好像这戏码已经上演过无数次。 温晴脸上的难堪很快掩去,从地上站起来放下手里的酒杯,上前就准备去拍拍许宴青的西服,“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赔你吧。” 许宴青面色冷淡躲开她触碰过来的手,皱起的眉骨突显出他的不耐烦:“28万,只穿了一次,赔14万就行。” 许宴青打开收款码递到她眼前,意思很明显,要赔就赶紧的吧。 “我……我现在没这么多钱,可以……”温晴一愣猝不及防,没想到真的要她赔。 “那就请你不要做这种让人不适的事情。”他厉声打断。 许宴青不想跟她做过多的纠缠,脱下身上的西装外套,丢进门口的垃圾桶里,言语动作间的嫌恶不言而喻。 他痛恶他父亲那样的人,也讨厌这种小把戏。 许宴青离开了,齐远自然也不会呆在这里,毕竟冰水确实没什么好喝的。 他瞥了一眼僵在原地的人,朝吧台上的服务生道:“许宴青可不是什么好人,转告你们老板林恒,下次不要什么东西都放进来。” 也是说给温晴听的,她的目的太明显。 有人从暗处出来推了一把愣住的温晴,“发什么呆!” “我们这样做会不会不太好?” “犹犹豫豫能干成什么大事!你的债务不想还了?” 温晴僵住,她别无他法了。 新的一周,南岁禾忙着搬东西去新房子,房子里基本设施配套齐全,其实没什么东西要搬,但是架不住白韵嘉买这又买那,零零散散堆了一地。 早上起来稍微收拾了一会就迟了,结果路上又堵车,磨磨蹭蹭,到摄影棚已经十点十几分了。 男助理陈秦凑上来:“岁禾姐,今天早上要拍的内页艺人放鸽子了,时间延到了下午。” “临时通知的?” “是的。” 南岁禾从摄影包里取出相机,又拿了几张镜头纸开始擦拭镜头,“那我们先拍其他物料吧。” 一个上午不算太忙碌,拍完后中午还顺带躺在简便躺椅上午休了会。 下午6点30分,还是不见人影,南岁禾正准备问,从门口进来一个女孩子,“岁禾姐,跟艺人那边沟通又临时通知说来不了,改明天早上了。” 南岁禾点点头没说话,表示知道了。 结果第二天又是同样的话术,改期延后到第三天。 南岁禾有点儿生气,但忍着没发作,《T-D》虽然创刊时间不长,据她了解也算是业内小有名气的,不缺出圈的地方。而且还背靠路氏这颗大树,合作方也还有许氏,什么艺人一而再再而三的放鸽子? 第三天同一时间南岁禾踏进摄影棚,大名鼎鼎的艺人没见到,倒是见到了对接艺人的经纪人。 趾高气昂的语气整个摄影棚都听的清楚:“当时我们沟通好的是摄影师Mark,如果不是Mark那至少也换个一样有实力的,你们替补的是什么南岁禾?谁知道是哪里来的三流摄影师?” 三流摄影师?南岁禾好久没听过这个词了,挺新鲜的。 “我看,你们想要的不是跟Mark一样有实力的,是一样有名气的吧?”她从门口走进来,嗤笑一声。气势并没有因为穿了平底鞋而少一截。 三番两次被放鸽子,南岁禾已经是憋了一股气了。 站在林蓉对面的艺人经纪人看向她。 林蓉对南岁禾客气的态度让她以为南岁禾是更高层的负责人,语气也软了些,“我觉得我们的提议没有什么问题,一位三流摄影师跟更有名气的摄影师搭我们的艺人,很明显后者才是相辅相成的。” 而不是选一位名不见经传的人,让她们家艺人给她带热度。 听的林蓉心里一咯噔,默念着:祖宗啊,别再说了,南岁禾是犯不着给你家艺人拍杂志的,如果不是路总的妹妹,她们都不一定能请的到。 林蓉正准备开口制止,就被南岁禾打了个手势示意先别说话。 “没记错的话你的艺人是叫什么温晴吧?我可能这几年在国外,不是很了解,请问她是几流艺人?”南岁禾做思考状“嘶”了一声,甚是不解,认真且无辜的发问,“我拍周年刊的时候怎么没看见你家艺人来,反倒来拍内页呀?” 言下之意,我一个“三流”摄影师连周年封刊都拍了,你一个“一流”艺人反而只上得了内页。 到底谁才是那个三流? 经纪人被她堵的脸色发绿,醒悟过来她就是南岁禾。 “况且,这事之前我们杂志就有跟你们沟通过了,当时不积极沟通,反而事到临头多次推脱放鸽子?”说到这正是南岁禾生气的点,语气也不负刚才的温和,多了些疾言厉色,“我这个三流摄影师也不是那么有空的,另外还有涉及的品牌方。” 为了等她们昨晚她还推掉了跟宋晚的见面。 想到宋晚,宋晚正好就给她发了条信息—— 宋晚:【链接】 宋晚:这个温晴就是你说的那个艺人吧?许宴青那个老混蛋跟她上热搜了。 第5章 -- 第10页 “所以,你发泄完就直接甩脸走人了?”宋晚轻坐在对面轻抿了一口咖啡。 咖啡厅坐落在湖畔,背对着幽清的碧湖,房子隔开了闹市与山水相逢,一半熙熙攘攘,一半山高水长。 南岁禾喝不了咖啡点了一杯牛奶,“不然呢?我人都要气炸了,放了三次鸽子就算了,她那个经纪人气焰嚣张到我以为我是要给哪个皇室公主拍。” 当时,南岁禾嘲讽完之后整个摄影棚都静了下来,目光流转在她与经纪人之间。 两边大家都不好得罪。 林蓉还在观望时机,能坐到副主编位置的人不是老狐狸也是人精。 经纪人胸口起伏不定,显然是被她戳到了痛点,脸色绿的跟地里刚摘下来的油麦菜有的一比。 南岁禾再度出声,她有这个底气,“麻烦你转告下你们家的一流艺人,我南岁禾也不是什么东西都拍的,让她另请高明自带摄影师吧。” 头也不回的出了摄影棚,里面也没人敢阻拦她。 噗哧。 “你们自由摄影师脾气都像你这么暴躁吗?”宋晚看她还余气未消,像个河豚,忍不住发笑:“嗯?‘三流摄影师’?” “我已经很控制了好不好?” “我还以为……你是看到了我给你发的热搜才这么生气。 湖面波光粼粼,有风借力从葱绿的树里吹上来,扑在南岁禾脸上,撩起了耳边垂下来的几缕发丝,她有片刻怔愣。 随后淡淡道:“这有什么好生气的?” 年少迤逦的梦她已经醒了,挖耳当招的事有那一次就够了。 那时没有人告诉她这算不算痴心妄想,她荒芜的土地也长不出玫瑰。 “也是。不过这热搜倒是奇怪,前两天就被曝出来了,昨晚才发酵开来。” 南岁禾点开宋晚的链接时就看到了那张明晃晃的照片,昏暗的灯光下,娇娇弱弱的小白兔看着面前的男人,似乎还噙着泪,反观侧着身的男人抿着唇紧盯着她。 仅这一张照片,任谁看了不说二人关系匪浅? 何况带的词条还是:#许氏掌权人 温晴 许氏高位上那人很少露面,行事低调,如今被爆出侧颜照,且颜还不俗,如此一来自带热度。 没有刻意引导反而是最好的引导,留白的地方正好让吃瓜群众自行猜测。 南岁禾喝一口牛奶润润嗓子:“小把戏,我就说她一个18线艺人,怎么敢的。原来是借了许宴青的势才水涨船高来跟T-D谈条件。还挺聪明,先放出料试试水,舆论反响还不错的话就开始营销,只要能赚一波热度,就不怕没有出头之日……” 桌上的手机不合时宜的震动起来,一串没有备注的号码打来的。 南岁禾只扫了一眼就知道是谁,她果断按下挂断键,很快那头又打过来。 反复几次,她不耐烦起来,索性直接拉黑流程来一套。 “谁的?怎么不接?”宋晚挑眉看着她。 “电信诈骗,最近越来越猖狂。” 宋晚想起来说正事:“对了,你爷爷的忌日我每年都去了,但是今年我去的时候有人在我之前就去了,很干净,而且还放了花。” 这么多年,还有谁会特意去那? 头顶的遮阳伞在地上投出一片阴影,南岁禾把手伸出阴影外,地上出现一道修长的影子,声音听不出情绪:“等拍摄任务完成之后我回去一趟。” 当年,南岁禾在出国后给宋晚发了一封越洋邮件,拜托她每年代替她去看看爷爷,她知道宋晚不会拒绝。 可当宋晚再给她回信息却是石沉大海,无论发了多少封。 她想跟国内断的彻彻底底,费了一番心思。 许氏办公室里阴云密布,电信诈骗许某人捏着电话脸沉的出水来,手机那头不断传来:您所拨打的用户正在通话中,请稍后再拨… 许宴青无处发泄,索性把手机往桌上一扔,面前站着的公关部几人被这“嘭”的声响吓了一跳。 “说说?谁先来?”他抿着唇,声音没什么温度,无形中给人一种压迫。 几人背上冒了冷汗,都明白许宴青这个样子是真的动怒了。 “热…热搜已经撤完了,所有相关的讨论都已经清掉了,最开始搬运的几个账号也全部封禁。”站着的人开始报告处理结果。 许宴青冷哼一声:“来邀功了?觉得处理的很好?” 站着的几人一僵,这问题问的刁钻,答好不行,答不好也不行,面面相觑后领头的那个说道:“不敢。” “觉得亡羊补牢很好玩?为什么等热度都上去了才处理?” “对不起。”此刻除了道歉没有其他办法。 “许氏不养闲人,仅此一次,下次自己递辞呈。”许宴青摘下眼镜捏了捏鼻梁,神色清冷,“出去。” 几人得令后如临大赦。 “等等。” 临门一脚,还未踏出办公室又听许宴青道:“以后不要再让这些无聊的花边新闻冒出来。” “好的!”众人提着一口气赶紧出了办公室。 刚出去,后脚林特助就敲门进来,“许总,这份文件需要签下字。” 眼神不自然的瞥到了许宴青放在桌上的手机,亮着屏,一长串的通话记录,都是未接通的。 许宴青看了几眼后在最末尾签了字,笔锋张扬遒劲有力,与他这个人一样,手段狠戾利落干净。 -- 第11页 “还有。”许宴青叫住林特助,“去查一下南岁禾跟这个江南小镇,事无巨细。” “好的。”林特助接过他给的地址,盯着他的手机屏幕多嘴了一句:“那个……您要不要用别的手机号试试看?” 许宴青原本就冷的脸色此刻更是浸了霜,凌厉的眼神投过去。 林特助自知失言,顶住那倍感压力的目光赶紧退了出去。 片刻后,许宴青拨通内线电话,“林特助,进来。” “许总,陵城投资项目合同还在拟定,今天内完成。”林特助简要说了下项目进度。 “不是。” 不是?那是什么?跟其他董事的会议安排? “把你手机借我一下。”许宴青开门见山,迟疑几秒后又补了一句,“我手机坏了,打不出电话。” “啊?哦…哦好。” 几分钟后,林特助看见许宴青脸色似乎更难看了,把手机还给他之后“啪嗒”一声关上了门。 浑身就差在脸上贴上“我现在不好惹”几个大字。 打工人难过的一星期,就从老板的坏心情开始! 南岁禾接到电话的时候正跟宋晚聊着等下去哪吃晚饭,听筒那头只传来“南岁禾”三个字,她就知道是谁了,红红的挂断键没有迟疑的按下。 面前的饭菜在眼前蒸腾出云雾,宋晚点的都是她从前爱吃的。 “回国也不告诉我,还是听齐远说我才知道,你真是越来越过分了。”宋晚边吃边抱怨。 南岁禾给她盛了碗汤,笑着讨好道:“齐远说你那几天去国外了嘛,正好给你个惊喜啊。” “惊喜?你提前跟我说我会更惊喜。” “我还没问你呢!你跟齐远结婚了?” 宋晚夹菜的筷子顿了下,“嗯,齐家跟宋家联姻而已。” “好可惜,没有亲眼看见你穿婚纱。” “可惜个屁啊,你放心,等我下次结婚绑都把你绑来。” “下、下次?”南岁禾大概想了下他俩离婚的场面,“我该先恭喜一下?” 放在一旁的手机陡然亮屏,显示收到两条微信。 是陈秦,《T-D》那个小助理。 陈秦:岁禾姐,很感谢你这几天的照顾,其实你来的那天也是我第一天来,这些天跟着你一起拍摄我也学到了很多,我真的很喜欢摄影。 陈秦:很遗憾,收到通知我在《T-D》的实习期提前结束了,还没来得及跟你道别,就在微信上跟你说一下啦。希望你万事顺意。 提前结束?南岁禾拧起眉,为什么会提前结束?直觉告诉她,可能有许宴青插手。 “怎么了?”宋晚拿了瓶酒坐下来随口一问。 南岁禾把手机熄屏,“没什么,T-D那边的事。” 宋晚没再问,给她递过去一杯酒,“来!庆祝我的貌美小娇妻又回来了,你晚姐会继续罩着你的!” 南岁禾犹疑了瞬,握住她递过来的那杯酒,眉眼弯弯,像小时候第一次见她那样,笑出了十二颗牙齿。 直接导致的结果就是宋晚喝醉了,在醉成一滩烂泥之前,还趴在南岁禾肩头在街上大吵大闹,骂完齐远骂许宴青。 齐远来的时候,南岁禾难得的看他黑了脸。 捂住宋晚的嘴,一把扛进车里。 后座的宋晚已经安分了下来,齐远先把南岁禾送到小区楼下,才驱车回去。 南岁禾走在小区里,很安静,只偶尔有遛狗的住户走过,最终她还是拿起手机把许宴青从小黑屋里放出来,拨通过去。 那头似乎早就料到她会打这个电话,响了两声就被接起。 “现在愿意听了吗?” 只这一句,南岁禾就明白了,陈秦的事,是他在插手。 她或许了解过他,可现在又好像不太了解了。 “陈秦的事……” “是我。” 意料之内的答案。 “为什么呢?” “这样你才会联系我,才会听我解释不是吗?” 南岁禾知道他在说温晴,“没有这个必要的,我没有生气。你是你,我是我,这是你的私事。” 没有这个必要? 呵!拎的可真清! “那我动了陈秦你就生气了吗?”他声音低哑下来。 “他只是一个实习生而已,与高高在上的许总又有什么关系呢?” “高高在上的许总……”许宴青喃喃默念了她吐出的这几个冰凉的字眼,失笑后道:“我只是把他调到许氏实习了,机会与发展不比在T-D差。” 南岁禾没什么波动,彻底沉默下来,耳边有风轻轻淌过,烫了她的耳朵。 她真的不知道为什么许宴青非要跟她解释,一次又一次,他以前不这样的。 他们现在应该泾渭分明,互不相扰才对。 “那你应该得找他感谢你,而不是……” “南岁禾,我不是来和你博弈的……” “许宴青。”南岁禾打断他的话,嗓音分明很柔,却又异常果断,“我们保持距离吧好不好?” 时间似乎有片刻的静止,只存在他们之间的静止,山野之上闪烁的星子也开始沉默。 他哑然几秒后,再开口,嗓子好似在黑夜里被点燃的香烟烫了个洞,喑哑低沉,“不好……” 而后南岁禾听到电话被挂断,“嘟”的一声响。 -- 第12页 是许宴青主动挂断的。 今晚太过感性,她想她应该是有点喝醉了,否则怎么会听到他“不好”两个字里的固执与惊慌? 第6章 回来后南岁禾在浴室泡了许久,她把厚重的窗帘一一拉上,防止月光透过窗户洒进来,躺到床上还是一如既往的睡不着,四周静谧无声陷入黑暗。 黑暗,反而给了她难以言喻的安全感。 喝了酒,不能再吃安眠药,她只能干巴巴的睁着眼看天花板想东想西。 不知道过了多久才迷迷糊糊睡着,再醒来已经过了时间,南岁禾匆匆洗脸刷牙,随手抓了个鲨鱼夹把头发挽上去。 刚踏进摄影棚目光都聚了过来,看她心情似乎还不错,才敢凑上前来,“岁禾姐,你看到热搜了吗?” 南岁禾放下手里的东西疑惑道:“什么热搜?我不经常看这些。” “那你不会也不知道杂志内页换人的事吧?” “什么时候的事?” 怎么没人通知她。 道具小姑娘看她好像真不知道,或者说是根本不关注温晴的这码事。耐着性子又给她说了一遍,这已经是她今天来公司说的第五遍了—— “就今天早上,上头很早就通知下来已经找人替换掉了温晴,并且以后都不再合作了。” 事情这么快传到路慕嘉那,被他替掉的?南岁禾解锁手机看了眼,路慕嘉没联系过她。 她眉目扬起附和着轻笑,“想不到你消息还挺灵通嘛。” 摆弄道具的小姑娘一时不知道她是在夸她,还是在损她了,顺顺刘海憨态可掬:“我就是只猹,天天在瓜田上蹿下跳找新鲜瓜,昨晚,许氏集团还连夜发声明了呢!” “许氏”两个字让南岁禾一怔,又想起了昨晚那通电话。 “发什么啦?”她继续手上的活。 “大概的意思就是澄清跟温晴的绯闻,言辞犀利让她不要乱碰瓷,要有点自知之明。”小姑娘谈到八卦眉飞色舞,“不过这个许总好看是真好看,无情也是真无情。岁禾姐,你说他会喜欢什么样的人呀?” “跟他又不熟,我怎么知道。”南岁禾手里还在调整着相机参数,嘴上应着她的问题:“前几天你们聊天不是还说怕他来着?小心传到他耳朵里偷偷给你穿小鞋。” “啊?不会吧?” 堂堂许氏董事长怎么会把她们这些小喽喽放眼里? “那可不一定,资本家都小心眼子。” 南岁禾看差不多了,不再跟她们闲聊,迅速准备好进入状态开始拍摄。 开始还算顺利,可越到后来,上腹部的疼感越明显。 刚开始是隐隐作痛,她捏紧相机忍了下来继续拍,可慢慢由钝痛转为刺痛,额上沁出了绵绵密密的细汗,眼前一阵阵的发白。 她咬紧了瞬间苍白的下嘴唇,有些站不住,一只手捂住胃部,另一只手不小心把桌上的道具都给扫了下来,丁零当啷的的声响把整个摄影棚的目光都吸了过来。 附近的人都围了过来,不乏关切的问她怎么了,南岁禾试着上下嘴唇阖动了下,直冲脑门的疼痛让她一个音节也发不出。 旁边依稀有人喊着打120,一时许多声音杂乱无章。 有人拨开人群,在她身边蹲下,轻松的就把她从地上抱起,南岁禾疼的紧闭起的双眼,极力眯出一条缝缓慢看了一眼,失去意识之前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我完了。胃疼好像把脑子给疼坏了,看谁都像许宴青。 许宴青皱着眉头,下颌紧绷,看了眼那只攥着他深黑色西服外套的手,指节因太过用力而泛白。 他呵斥一句围过来的人,“让开!” 随后抱着窝在怀里的人疾速离开摄影棚。 道具小姑娘呆愣在原地,还沉浸在刚才听见许宴清叫的那句“岁岁”里。 明显他俩才是关系匪浅,完了完了,比起担心南岁禾,她更担心不会真的要被穿小鞋了吧? 连闯几个红绿灯后,许宴青把车停在最近的省医。 途中南岁禾又疼的迷迷糊糊醒了过来,额上冷汗直冒,坚实有力的手臂与鼻尖浮动着若有似无的清冽香气让她有片刻宁神。 恍恍惚惚中他们好像又回到了从前,她在怀里瓮声瓮气的呢喃了句: “许宴青,我好疼啊。” 像撒娇,像鸿羽在他心上挠过,痒痒的。 “嗯。”许宴青漆黑的瞳仁异常清明,喉结滚了滚,他说:“我知道。” 他脚下的步子又快了几分。 医院急诊科里不算安静,耳边除了许宴青胸腔鼓动的声响,还有嘈乱的交谈,在这人间世里鲜明活泼。 南岁禾躺在可移动病床上被推进推出,这个房间里进,转头又推进那个房间。 许宴青跟在医护人员后头,从这个检查室门口守到那个检查室。 门后终于有人出来,路过的小护士叫了声“高主任。” 许宴青起身问:“高医生,她怎么样了?” 高主任没急着说病情,先问了句:“你是病人的男朋友?” 他没有反驳,却也没有承认。 在高主任眼里,就等同于默认,他先是摇了摇头,随后语气里带着些微斥责:“你是怎么做人男朋友的?病人本身就有胃炎,还喝酒!最忌讳的就是不吃早餐,这下好了,闹到胃出血。” -- 第13页 许宴青先是一愣,声调起的有点高,“胃出血?!” “是的,胃出血。”高主任看他眉宇间的担忧不像做假,也不好再说什么,“好在出血量较少,没什么太大危险,需要禁食三天观察看看,到时候再做个胃镜,情况稳定的话才可以考虑是否进流食。” 许宴青提起的那口气并未完全放下,握紧的拳头骨骼分明,手心罕见的起了薄汗,他松了松,倒被走廊的风一吹,干燥了几分。 “倒也不用太担心,这几天观察没问题的话就可以出院了。”高主任好言安慰几句,又嘱咐:“平常要好好保养,饮食要规律,刺激性食物尽量少吃啊。” 许宴青沉声道了声“谢谢”。 高主任右手捏了捏有些酸的左肩,边走边嘟囔:“现在的年轻人啊,这么不爱惜自己。” 许宴青很想抽根烟,想起来这是医院,刚拿出一半的打火机又塞回了口袋。 找了个没什么人的走廊,推开窗户任冷风拂面,冷静了许多。 他好像从来没问过南岁禾。 你这四年过的好吗? 是不敢?还是怕得到她不好的回答? 他也不清楚。 病房里躺着的女孩子皱紧着眉头,梦里似乎有什么洪水猛兽追赶,睡得不太安稳。 许宴青拧门的力道放轻了许多,推开后缓缓关上。 南岁禾本就生的白皙,今天没有来得及化妆,这一通折腾后脸色更是苍白的吓人,像失了光华的琉璃珠,摔不得,碰不得。 他右手食指与中指并拢,抚了抚她的眉心,指尖温热,眉心的结很快散了开来。 似乎是又开始疼起来,南岁禾的手隐隐有握紧的趋势。 许宴青眼明手快捉住她的手掌,以防正输着液的手背跑针。 “别握。”他轻轻拍拍她的手指。 可此时的南岁禾哪会这么乖乖听他的话。 拿她没办法,许宴青只好把兜里的手机打横放塞进她手心。 起身出门在走廊里的小护士那要了两个空药盒跟一卷纸胶带,把药盒缠在她手心下。 这下彻底没法握了,她眉头又开始蹙起来。 许宴青主动把左手递到她另一只手里,她缓缓收紧,捏紧。 “昨天还说要跟我划清界限,今天就躺床上牵我的手,南岁禾行啊你。” “……” 床上的人好像真听见了这番话,握着的手松了些许。 “你装睡?” “……” 回答他的还是沉默。 许宴青眉峰拢起,凝着眼眸,嫌弃不已的替她掖了掖被角,“该听的你一个字也听不进去,不该听的你倒是一字不落。” “还想划清界限?南岁禾,这辈子,不管是我死还是你死都没有这个可能。” “……” 南岁禾这一觉睡得极其不安稳,胃隐隐作痛就算了,耳边还有个声音苍蝇似的絮絮叨叨没完没了,偏生这声音还如此熟悉。 直到夜里才悠悠转醒,她眨巴几下眼睛,房间里不算黑,想看看几点了,才反应过来手里还抓着一只手。 许宴青就这么坐在她床边,闭着眼睛,呼吸均匀。窗帘没全拉上,泄了一地月光,还有一部分洒落在他头顶。 像是早生华发,多了几分温润如玉。 她呼吸有一瞬停滞,心跳莫名快了几分,但也只是一瞬。 南岁禾小心翼翼尝试着抽出手,不料才挪动一点儿,许宴青就反应过来,用力捉紧。 嗓音带着些刚醒的沙哑:“醒了?” “嗯。”南岁禾把手往回抽,有点精力了语气轻松起来,“是螃蟹吧你,抓太紧了,很痛的。” 闻言许宴青把手松开,他睡的不深,刚才是下意识反应。 他清了清嗓子,双腿交叠,觉得有些好笑,“有精力反咬一口了?那看来是不痛了。” “什么反咬一口?” “白天抱着我不肯撒手,睡觉都要拉手,一动就哼哼唧唧,谁教你的?” 南岁禾刚想反驳,可隐隐绰绰好像真有这么回事,那会她痛的神志不清,只想找点什么东西掐住。 “所以你下午不会是在我旁边偷偷念经诅咒我吧?叨叨叨,叨的我头疼。” 许宴青:“……” “你干嘛?”南岁禾看他突然起身。 “经念久了,唐僧也要化缘。”关门前他置气似的陈述一句,音色清冽,“顺便出去透口气,不能这么轻易被你气死。” 南岁禾:“……” 不错,长本事了,有进步。都能气到许宴青了。 他许久没回来,南岁禾躺着躺着又迷迷糊糊睡了过去,这一觉堪称四年里睡得最好的一觉。 梦里她又看见了许多从前的事…… 第7章 上午。 连上两节英语课,中间十分钟都被英语老师紧赶慢赶拿来讲卷子。 大课间铃声一响,原本昏昏欲睡的课堂瞬间来了精神,底下附和老师的话也高亮了许多。 素来有笑面虎之称的刘老师扫了一眼这群打了鸡血的小崽子们,温馨提示一句:“先休息会吧,你们体育老师生病了,下节课还是我。” 底下一片“唉”声。 默默替体育老师许了个愿,愿来年身体好些吧! 今早白韵嘉不知道又研发了什么新早餐,吃的南岁禾肚子咕噜咕噜的。 -- 第14页 趁大课间蹲了一趟厕所后,有些微虚脱乏力,趴在课桌上。 扎着高马尾麻花辫的前桌转过来,拍了拍她:“岁禾,刚班主任过来说等下有转学生过来诶。” “啊?”南岁禾有气无力,“哦。” “重点是,他的成绩可是隔壁区三中的顶梁柱,你哥许宴青在我们十一中的王位可能不保。” 南岁禾来了点反应,她拧了拧眉,“他不是我哥。” “不是吗?上次我听……” “许宴青就是许宴青,路慕嘉才是我哥。”话音刚落,南岁禾捂住肚子急急道:“小薇,我得再去一趟厕所,黑板你帮我擦一下!” 再回来的时候班主任已经站在讲台上了,南岁禾打了个报告赶紧回到座位。 “今天我们七班来了位新同学,以后要好好相处。新同学来自我介绍一下——” “大家好,我叫高朗。” 简简单单七个字,嗓音清爽带着少年气,肆无忌惮,隐隐有要变声的感觉。 好听是好听,只是南岁禾颇有些耳熟,找笔的手一愣,抬头正对上高朗笑着的眸子。 怎么是他! “你就坐南岁禾同学后面的那个空位子吧。”班主任指着她,说完后对着门口的英语老师点点头笑了笑,“我可以了刘老师。” 身后一小会儿的响动,很快归于平静,有人用笔戳了戳她后背,南岁禾只想当个鸵鸟。 “诶,同学?”高朗在后桌压低了声音。 南岁禾顺手拿起英语书挡住侧脸,凑过去一点,不想让讲台上的笑面虎发现,同样低声,“你好,同学。” “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 “没有,你认错了!” 就在大概二十分钟前,她脑子嗡嗡的,两只手攥紧了校服外套下摆,只想快点到厕所。 晚一秒都怕成为十一中的风云人物。 西栋比较远,但是人很少又干净,好死不死在去西栋的路上被人拦住,“同学……” 她咬紧牙关:“不好意思,我有点急事。” “那个……” 南岁禾没想搭理他,她真的急,想绕过去。 他好像看不出她的迫切,继续问,“我就问下高一七班怎么走?” “那边。”南岁禾无法分出脑子仔细分辨他的话,随手指了一头。 谁知第二趟去的时候又碰见他了,这回他还没等他问出口,南岁禾宛如开了疾跑按钮,一溜烟的事儿。 她真不知道随手一指怎么会指了个反方向。 好在一天还相安无事。 放学铃声一响,南岁禾背起书包就冲了出去,往育德楼不远处的榕树下走。 许宴青今天回来。 自从许家搬走了之后她快两个多星期没看见他了,接着他去参加比赛,又是一个多星期。 “许宴青!” “南岁禾!”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 一个是南岁禾的,另外一个不是许宴青。 “南岁禾,你今天坑我的事我可还记得哦。” 她回头看见高朗插兜站在身后几步远,比起上课时的严肃,此刻更显得有些慵懒外加吊儿郎当。 脸上笑起来的弧度与在讲台上看她时别无二致。 待他走近,南岁禾压低声音嘟囔:“不好意思,我真不是故意的……” “那两次都是有意的?我们好像没什么过节吧?” 南岁禾余光瞥见许宴青正往这边过来,解释里多了几分急促与咬牙切齿,“你非要我说,是因为憋不住屎,所以才没空搭理你嘛?!” 高朗僵愣住,明显没想到会是这么个回答,怔过几秒后忍俊不禁。 他强忍笑意控制住五官,撑着说完一整句,“不好意思,是我错怪你了。” “他是你同学?”许宴青看着高朗的背影问,声线高低起伏。 他好像又长高了,整整高出她一个头,两人中间只有一步之遥。 南岁禾半眯起眼睛。 许宴青侧了侧身,挡住西沉的落日,余晖慢慢从她脸上隐去,跌落在他背上。 没有那么刺眼了。 南岁禾眨了眨眼睛仰头看他,有几分稚气。 “是啊,我们班今天新来……”心脏有一瞬收紧。 她看见,原来刚才不是许宴青一个人站在那,“的转学生。” “她是你同学吗?”南岁禾也像他刚才那样问。 许宴青顺着她视线看过去,“不认识。” 南岁禾对上了树下那人的目光,不认识吗? “发什么呆?” “嗷呜!” 南岁禾后脑勺猝不及防被他拍了一掌,因未曾设防,脚下差点一个趔趄。 正想跳起来反击,许宴青快她一步先跑。 “许宴青!站住!” “你当我傻?” “你说要睚眦必报的!” …… 夕阳在年少的他们眼里,从来不是什么迟暮。有今日西沉,才有明日东升。 许宴青也去了路家,今天是周五,每周五他都会在路家吃饭。 路慕嘉拿着游戏手柄从楼上下来,就着南岁禾的手,喝了一口端着的小碗鸡丝南瓜粥。 “哥!”南岁禾眉头微拧,等他喝完一口才出声,“你完啦,这是许宴青的。” 她语气里的幸灾乐祸分外明显,路慕嘉低头一看,果然,她手里的这碗没有葱。 -- 第15页 “到底许宴青是你哥还是我是你哥啊?你们怎么这么偏心!”他把手里的手柄往沙发一扔,抓了抓头发,长啸。 坐在沙发上的许宴青敏捷避开,继续操作手里的手柄,嫌弃道:“你喝过的我不喝。” 白韵嘉端着一碗刚舀出来的,递到路慕嘉手里,“挑吧。” “一个大男人,连葱也不吃。”他边挑着碗里的葱,边发泄,想刀一个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 餐桌上没人理他。 白韵嘉倒是突然想起来:“我听宋晚的妈妈说宋晚她想跳舞,给她报了个兴趣班,你要不要也一起去?” 南岁禾嘴里含着饭摇摇头,“不用了,我不喜欢跳舞。” “那钢琴呢?” “也不太喜欢。” “那你没什么感兴趣的吗?” 南岁禾仔细想了想,“嗯……那就摄影班吧,我还挺感兴趣的。” 她很遗憾,爷爷就只有旧怀表里那一张小小的黑白照片,她的所有回忆都染上了黑白水墨。 餐桌上有片刻安静,路慕嘉与许宴青照旧吃着饭。 白韵嘉滞了滞,不露声色跟路鸿远交换了个眼神,她放下手里的筷子试探,“你也喜欢摄影?” “也?还有谁也喜欢吗?” 白韵嘉避开这个问题,脸上还维持着笑意,却与刚才劝她上兴趣班时截然不同,“摄影,不太适合女孩子家家的。跳舞跟钢琴都不喜欢的话那就算了吧。” 饶是南岁禾再怎么专心吃饭,也听出来了,她是在拒绝。 没等她回答。 白韵嘉又说:“你们先吃。路鸿远你过来下。” 剩下的三人互相对视一眼。 第二天,南岁禾拖着疲惫的步伐进了校门,她有点想不通,为什么白韵嘉听到她喜欢摄影,反应那么奇怪。 高三跟高一不在同一栋楼,路慕嘉在楼下把书包扔到她怀里。 “你昨晚又玩游戏了?” “没有啊。”南岁禾有气无力。 路慕嘉上下扫她一眼,“那你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你现在是学习的时候,要是敢通宵玩游戏小心打断你的腿。” “我的好哥哥,你说这话不心虚吗?” “……” 一整个上午南岁禾昏昏欲睡,后面还有个烦人精时不时戳她后背。 持续到午休时间,她刚想趴桌子上睡会儿,背后又开始戳她。 “高朗你烦不烦?!”南岁禾的不耐已经到了顶点,只差个火星子她就能燃起来。 高朗清了清嗓子,表示这回他真的是无辜的,“外面有人找你。” 她侧过头,窗外站了一个女孩子,看她望过去,对着她笑了笑。 南岁禾记得她。 是昨天跟许宴青站在一起的那个女孩子。 “你好。”那女孩子看她出来,忙不迭往她手里塞了两瓶牛奶,嘴上反而支支吾吾,“那个,我听说你是许宴青的妹妹,麻烦你帮我把这个交给他可以吗?” 她从背后拿出一个淡粉色的信封。 “我不是许宴青的妹妹。”南岁禾从来没有反驳的这么快过。 那个粉色的东西,用脚趾头想都知道里面是什么。 其实她也很会伪装,她远远没有表面的这么平静。紧张、措手不及、甚至还有一丝……嫉妒。 嫉妒她的勇气。 心里有个小人在敲打她,接吧,只要你接过来,许宴青就不会知道了。 她现在就像小说里的女N角,真坏啊南岁禾。 “啊?那可能是搞错了,你可以帮我给他一下吗?” 南岁禾手心掐的发红,漆黑的瞳孔盯着她手里的粉色,就再给这个粉色的东西一次机会吧。 “你为什么不自己给?你自己给他吧。” 她转身想走。 那女孩子飞速的摇了摇头,把手里的东西塞到她怀里就跑了。 南岁禾捏着手里的信封,很薄。 背面写着:高二九班陈娴. 第8章 “喂!你坐那干嘛?” 高朗又戳她,盯着她好几分钟了,坐那一动不动。 南岁禾回过神来,把东西都塞进课桌里,转过身,正对着高朗,眉眼紧绷异常的认真,“高朗,我问你个问题。” “什么问题?”他身体往后仰了仰,带着防备警惕。 “刚才那个女生好看吗?” “哪个?找你那个?” “昂!” 高朗不明所以,“好看的吧。干嘛问我这个?” “那你客观一点,我们先当做前两天的事没有发生过,你觉得我跟她,谁比较好看?”南岁禾坐直了身,理理头发,仿佛很重视他的回答。 “你比较好看。” “真的?!” “我这个人比较主观臆断,你比较特别,我当然选你。” 南岁禾眼里的星光熄了熄,又重新亮起来,“哪里比较特别?” “你憋屎的时候比较特别。”他声音很轻,教室里只有彼此能听见。 “……” 南岁禾低声骂了一句前两天刚从路慕嘉那学来的脏话。 高朗“噗”一声笑起来,很明朗,是晴天还挂彩虹的那种。 他笑过后又凑上来,身体微微前倾,探头瞅了她一眼,“你又在干嘛?” “睡觉。” -- 第16页 “哪有人睁着眼睛睡觉的。” “家传绝学。” 下午放学不自觉又走到了育德楼。 大榕树下的少年右肩背着黑色书包,脚下踢着一颗石子。 穿着十一中人手一件的蓝色校服,可不知道为什么,他穿起来那么与众不同,在她的小行星里熠熠生辉。 他很优秀她从来都知道,优秀到从前的南岁禾只能仰望。 仅仅一个背影,南岁禾想拔腿就跑,这是第一次她不那么期待见到许宴青。 “南岁禾!”许宴青稍微拔高了音量,“你跑什么?” “啊?我……没有啊。”南岁禾尽力压下水眸里的慌乱。 “那走吧。” 她能感觉到许宴青放缓了脚步,应该是为了迁就她吧。 “我哥怎么没跟你一起?” “你想学摄影?”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嗯。”许宴青没什么太大表情,“被老师叫去了。” “哦。”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摄影?挺感兴趣的,照片好像能让人的遗憾少一点。” 许宴青忽然停顿,低下头看她一眼,语气平淡,“那个摄影班你不去了吗?” “我妈好像不太喜欢摄影,她昨天晚上说了不让我去。” “你喜欢不是吗?有些东西争取过了才会有。” 南岁禾一时有些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他到底是在说摄影班,还是……在说什么别的? 如果他是在说别的…… 校服外套口袋里的粉色信笺有些发沉,她手插在兜里,那信封就触在手背上,它好像透过皮下,烫到了她的青色血管。 紧张到快要窒息的感觉好像又上来了,“咚咚咚”的心跳进到了嗓子眼。 她突然坚定起来,这封信是要给他的,或许那个女孩子也跟她一样,等待过无数次许宴青的背影。 但是给许宴青的那瓶牛奶她不会给,她也只能做到这了。 “诺!”南岁禾故意带着赌气的语调,张扬着只为了掩饰她小心翼翼的紧张。 许宴青扫了一眼她手里的粉色信封,挑了挑眉,语气轻松,“什么?” 她把信封调转一面,写了落款的那面朝上。 “高二九班,陈娴。” 她听到许宴青默念了一遍。 “她今天来找我,要我给你的。” 许宴青在她话音落下的那刻,皱起了眉,“她,是谁?” 南岁禾此刻才敢对上他的视线,“你不认识她?就是上周五在育德楼榕树下的那个女孩子呀。” 她分明听到了自己心里小小的雀跃。 “你不会拒绝吗?她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去学校是读书的,不是让你弄这些乱七八糟的。”他的表情倏然很严肃,薄唇抿起,仿佛她在做什么离经叛道的事。 突然觉得许宴青一身正道的光! 她努努嘴:“你知道的呀,我拒绝不了的。” 许宴青没说话,抬腿就走,迈的步子明显大了许多。 南岁禾一路小跑上去,笑的比仲夏夜的晚霞还灿烂,“你不看一下么?” 许宴青睨了她一眼,没停。 脸上的笑她收敛了些,询问:“那这个怎么办?” “你自己惹的祸,自己解决。”他脸上似乎有些不耐。 什么我自己惹的祸?这明明是你勾来的桃花债!不过这句她没敢说。 “唔”南岁禾撞上他的后背,鼻子有一瞬间的酸涩,差点冒出泪花。 她抬头看了一眼前面停下来的人的后脑勺,发量可观,“怎么了?” “要分开走了。”许宴青侧过身,嘱咐一句,“明天早上在学校附近的民德路口等我。” 还没等南岁禾问出为什么,他头也不回就走掉了。 面前是岔路口,两条路背道而驰,她忘记许家已经搬走快一个月了。 以后他们就要分开了啊,但是他又说,明天见。明天似乎也值得等待。 晚上吃完饭,路鸿远去了书房,白韵嘉坐在沙发上摆弄她心爱的小包包。 南岁禾斟酌了下,“妈?” “怎么啦?”白韵嘉指着她旁边,心情似乎不错,“把那条蓝色丝巾拿给我。” 她顺手递过去,试探着问:“妈,为什么我不可以去学摄影呀?” 一旁的路慕嘉把手机音量键调小,客厅里除了电视的声音外,很安静。 白韵嘉系着手提包丝带的手指由灵活转为笨拙,“你现在正是学习的时候。” “可是摄影班是在暑假……” “其他兴趣班你想去我举双手赞成,但是摄影班不行,你爸也不同意。”她把系到一半的包放下,“明天还要上课,早点上去洗漱吧。” “好。” 白韵嘉不容商量的态度南岁禾没法继续,往常撒娇打诨就行的功夫今天也不适合施展。 只能等过段时间再看看了。 晚上9点34,南岁禾看着桌子上的牛奶跟信封发愣,脑袋空空,不知道该拿它们怎么办。 门口“咚咚——”几声。 “南岁禾?睡了没?可以进来吗?”路慕嘉在门外低声问。 “没、你进来吧。”南岁禾把牛奶推到一旁,拿起几本书快速盖在信封上。 路慕嘉把门带上,“你在干嘛?” -- 第17页 “没干嘛啊,怎么了?” “噔噔噔噔~”路慕嘉贴心的给手里的东西配了登场音乐,从背后递到她眼前,“喏。” 南岁禾的表情是他意料之中的开心,她笑起来右脸会有个浅浅的酒窝。 “冰糖葫芦!”南岁禾从他手里接过,“这么晚了你在哪买到的?” “下午放学的时候路过那个十字路口买的呗。” 骗人!他下午回来的时候手里根本没东西,如果是放在书包里,东西早就融化了。 可是南岁禾手里的这串丝毫没有要融的迹象,就连最外边的那层糯米纸都是完好的。 她了然却不拆穿他。 恍惚想起了读小学的时候,那时候爷爷还在,他除了要负责她的吃喝拉撒,还要承担她的学费。 学校门口就有个推着小推车卖糖葫芦与棉花糖的大叔,放学铃一响一窝蜂的学生涌过去。 她在那个江南小镇没什么朋友,为数不多的几次跟她主动搭话是问她去不去买糖葫芦? 她会盯着回家的那条路目不斜视,温声答:我不喜欢吃糖葫芦。 似乎看不见,就真的不喜欢。 路慕嘉啊,总会在认为她难过、不开心的时候跑遍街头小巷给她找糖葫芦。 南岁禾撕下一小块糯米纸,入口即化,没什么味道,可她觉得甜的发腻。 “摄影班的事,哥给你想办法。” “要不还是算了吧。”一想到白韵嘉刚才那难看的脸色,南岁禾就有些泄气。 “怕什么?你哥在呢。” 他这个妹妹啊,他了解的很,不是真的特别喜欢的东西,从来不会主动问。 他也不明白,往常南岁禾要星星,白韵嘉是绝不给月亮的主,现在只是上个摄影班而已,过于反常。 “是吗?”南岁禾往后退一点儿靠在书桌上,笑意盈盈偏头看他,像在质疑。 “你懂个屁!有哥的孩子是块宝。” “懂,拿我当挡箭牌的时候我就是根草嘛。” “那……”路慕嘉骤然神色一凛,漆黑的瞳孔锁定在她身后。 南岁禾顺着他的视线稍稍侧过头,发现那信封上盖着的书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她推开了点,露出小半个头。 他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准备抽出来,被南岁禾先一步压住。 “这是什么?” 来势汹汹的模样,让她一时没反应过来,“没、没什么的。” 她吞吞吐吐的样子更让路慕嘉坐实了心底的想法,“胆子大了,现在还敢学人写情书了?” “没有!不是我的!” 那就是不否认这是情书了? “哪个小兔崽子给你的?” “不是什么小兔崽子。” “还想瞒我?” 路慕嘉眉头微微上扬,指着角落里的两瓶牛奶,“不是不喝这个牌子的牛奶吗?他送的?” 南岁禾看他越来越离谱,索性还是抽信封把落款那面递到他眼前,待他看清后立马又收回来,“都说了不是我的。” 路慕嘉将信将疑,倒也无法反驳,一把夺过她手里的冰糖葫芦,“放冰箱,明天吃,晚上吃甜的蛀牙。” 走之前用那串冰糖葫芦指了指她,恶狠狠威胁道:“你要是敢早恋,小心打断你的腿。” 神经病!整天打断腿打断腿。她默默把手机快捷通话的按键0设置成110。 拿起原本随手盖在信封上的书,随意翻开一页,最醒目的一句闯入眼帘—— “少奶奶,少爷吩咐如果您敢逃走,他会打断您的腿。” 南岁禾:…… 她一把合上,塞进桌子上的小型书框架里。 旁边一本是前两个月从许宴青那拿的08版《小王子》,墨绿色加黑色封。 她莫名生出些勇气,提笔在尾页页码上一排写了一行清丽小字—— 一起看日落吗?许宴青。 第二天一早,她借口让路慕嘉先走,站在民德路口等许宴青。 刚开始还好,久了之后路口的风从耳边呼啸叫嚣着,南城三月份的天气不算太冷,可站在风口她还是有点想哆嗦。 指尖一寸一寸凉下来,7点50分了,他是忘记了吗? 第9章 南岁禾踩着点进的教室,她在路口等到7点55分,还是不见许宴青的踪影,一路小跑进学校。 她把信封也带上了,趁着大课间的空隙上到高二的楼层。 九班走廊正好出来一个女生,南岁禾上前问道:“同学你好,能帮我叫一下你们班的陈娴吗?” 那女生看她一眼,应了声:“好。” 见陈娴出来,南岁禾也学她当时的动作,一股脑把牛奶、信封都塞进她手里,“不好意思,许宴青让我把它还给你。” 陈娴明显有些失落,“他看了吗?” “没看。”她向来不懂得怎么拒绝别人,也讲不出来场面话,“那个,我先回教室了。” 南岁禾下楼后并没有回教室,而是转身去了高三的弘毅楼。 八班走廊站着的男生看是她来了,主动朝里面喊了声:“路慕嘉,你妹来了。” 南岁禾对他报以一笑,小声说:“谢谢。” “你妹才来了,会不会说话?” “哥,帮我叫许宴青。”南岁禾凑到面前先他一步说明来意。 路慕嘉先是一滞,而后拧了拧眉满是嫌弃,“我是你哥还是他许宴青是你哥啊?整天把许宴青挂嘴边。” -- 第18页 “当然是你啊,我又没叫过他哥。” “他不在。” “不在?那他去哪了?”南岁禾急急问。 “他今天没来学校。”路慕嘉想了想,又补充一句:“可能是有事请假了吧。” “哦,那好吧。” 南岁禾转身离开前,路慕嘉又叫住她,“晚上我有点事,不回家吃饭了,你跟爸妈说一声。” “你又要去网吧?”南岁禾看了眼时间,“用啥理由啊?先串通好,不然又穿帮。” 路慕嘉没反驳,不怎么在乎,随便给她扯了个理由,“你就说我去齐远家了。” “好。” “诶,路慕嘉,你妹妹笑起来还真好看。”刚才站门口的男生又出来,用手肘捅了下他,笑道。 路慕嘉白他一眼,一副我妹漂亮我会不知道?的模样,“滚蛋,别打我妹的主意。” 下午难得准时放学。 “小岁禾!” 南岁禾正慢条斯理的整理一沓卷子,听见声偏过头去,宋晚赶紧蹲下。 靠走廊的窗户是打开的,她小跑到窗户边探出半个身子,用手里卷起的卷子在宋晚的头上拍了一下。 宋晚“蹭”地站起来,空气里还浮动着笔墨香。 “几天没来看你,有没有人欺负你啊?”宋晚叉腰站在窗户前,盛气凌人的模样活脱脱像个母老虎。 班里的人走了差不多一半,还有一半准备晚自习结束才回去,有男生抬头起哄,“我们哪敢欺负南岁禾啊,再说了人家可比你温柔多了,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似得整个一母老虎?” 这话引的他附近几人一阵大笑,南岁禾也弯了眉眼。 “晚姐罩着我谁敢欺负我呀?” “料他们也不敢。走吧,下课不积极,脑子有问题。” 南岁禾背起书包跟上她,“你周六日干嘛去了?” “唉。”宋晚长叹一声,“跟我爸妈吵架了,这次我绝对不会这么轻易服软的,我要自力更生!齐远他那个表哥你知道吧?我在他新开的奶茶店做兼职。” “那个不学无术的表哥?” “别瞎说!人家可聪明厉害了。” 南岁禾心不在焉,“嗯嗯嗯,是是是,厉害厉害。” “对了,我是想来问你,这周六日有空吗?我这周要去练舞,能帮我去顶一下嘛。” “啊?可是我不会呀。” “他会教你,很简单的!” “嗯……那好。”南岁禾推起衣袖,看了眼时间,思忖后同意,“我今天有点事,不跟你一起了,先走了啊。” 宋晚看她跑起来的背影,高声问:“你去哪啊?” “去找许宴青,他……” 还有半句隐匿在风里,宋晚没太听清。 许家搬走之后南岁禾去过两次,凭着记忆找到路。 她按响门铃,开门的是许家请的阿姨,扬姨。 “岁禾来啦?”扬姨请她进去,给她倒了杯水,“宴青中午出去了,还没回来,你在这等等他吧?” “扬姨知道他去哪了吗?我给他发消息也没回。”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扬姨没多说什么,自顾自忙去了。 南岁禾耐着性子等了会,想想还是决定先回去,将将走到门前,楼梯口传来动静。 “南岁禾?”那声线清丽,语调没什么起伏,只尾音稍带点疑问。 南岁禾闻声回过头,站在楼梯上的人仪态端庄,美则美矣总感觉缺少了点什么。 那是许宴青的母亲。 她见过的次数屈指可数。 “阿姨好。”南岁禾浅浅一笑。 一室的沉默,许母看着她的眼神让她有些不自在,站在台阶上,更像是在审视。 南岁禾隐隐开始紧张起来,这些年在路家她就好像是慢慢的,在一件一件穿上漂亮的、炫目的霓裳羽衣,逐渐蜕变成一只美丽的天鹅。 可只有她自己清楚,她不是在蜕变,只是利用那些斑斓的色彩遮盖住了原本的不堪。 如今许母的眼神更像是透过她裹着的天鹅外表,看到了内里自卑畏缩的丑小鸭。 她们其实,天壤之别。 她与许宴青也不止一条鸿沟。 片刻的沉默后,许母开口道:“你好,很久没见,长大了。” 她从楼梯上下来,声音依旧没什么温度,可南岁禾却松了口气。 门后传来声响,南岁禾与推开门的许宴青四目相对,后者明显怔楞了瞬间。 他进来后不露声色的站在她面前,挡住了许母看向她的目光,留了个后背给南岁禾。 少年的背影还略显单薄,却又让人觉得分外有力量。 “你又要走。”许宴青凝着眸望向许母静静的陈述。 “有事出去一趟。” 南岁禾觉察到他紧绷着的后背松了松。 许宴青没再出声,拉着南岁禾的手腕出了许家。 外边的空气明显畅通了许多,南岁禾憋了许久,终于问出来,“你的脸,怎么了?” 他先是朝她挑起眉尾疑惑,很快又反应过来脸上有伤,“没怎么,摔了一跤。” 知道他不愿意说,她识趣的不再追问,领着他鬼鬼祟祟溜进路家的后院,偷偷地拿了医药箱出来。 许宴青看她揣着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沾了点碘伏开始点涂。 -- 第19页 受伤的是他,他还没怎么样呢,反倒她眼里泫然欲泣起来。 他眼眸颤了颤,那颗小金豆子要是滴落在他手上了,应该很烫手吧? 许宴青轻“嘶”了一声。 “怎么了?很痛是吗?”南岁禾手上的动作一紧,仔细瞧着他的嘴角,有些渗血,用碘伏痛是难免的,她没过脑子轻轻呼了口气吹在伤口上意图减轻点他的痛。 微弱的气息略过他的伤口,心上涌来一股别样的感觉。 “嗯。都流血了。” 这点痛其实对许宴青来说真的算不上什么,他起先只是想转移一下她的注意力,但她那副小心翼翼可怜兮兮的模样让他起了逗她的心思。 南岁禾每涂一下,他就“嘶”一下。 刚开始南岁禾完全被他牵着走,慌张的不知道怎么下手。 久了之后,她实在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要是再嘶一下,我拿包水泥封住你的嘴。” 见她真要生气,许宴青微微牵了牵唇,住了嘴,春风和煦。 南岁禾手上微顿,倏然想起来最开始找他的目的,“你说让我早上在民德路口等你,等你干什么?” 许宴青今天穿着黑色连帽卫衣,搭了一条灰色长裤,脸上挂的彩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多了几分桀骜不驯。 他从裤兜里拿了样东西递到她手心。 动作不自然,眼神躲闪。 看着手心里的东西,南岁禾有那么一瞬间怀疑他是在天桥上撒“那种”卡片的熟手。 “南艺?”她问。 置于掌心的卡片颜色鲜艳,是一家培训机构的名片。 “嗯,有许家的投资。” 给她这个,她大概明白了他的意思,有些迟疑,“这不太好吧……” “蠢。”许宴青淡淡睨了她一眼,恨铁不成钢,“不是想去摄影班?给你开了后门,不走白不走,懂?” “谁开的?你给我开的啊?” 除了眼前的人不会有别人了,但她就是故意问,想看看许宴青难得露出的窘态。 他总是这么别扭。 许宴青站起身笼统的答:“你管那么宽?给你你去就是了。” 他绕过台阶,还是不打算走正门,熟练的准备翻后院的墙。 时光有那么一瞬的重叠,那个夜凉如水的夜晚,揣着怀表的少年翻进了她的世界里。 “周日去奶茶店呀,我也可以给你走后门的。”南岁禾坐在台阶上,偏头看着他笑的有几分狡黠,“名额有限,只限许宴青。” 鸿沟又如何?或许有一天它就变成小水沟了呢? 许宴青居高临下,她的灵动有刹那击中了他。 “再说吧。”他说。 * 南岁禾终于知道为什么宋晚对齐远那个外传不学无术的表哥齐琛赞不绝口了,长了一张万物皆可原谅的脸,谁不迷糊? 奶茶店在街口,刚过午饭时间人流量不大。 她主要负责点单,再有空的时候收拾一下桌子。 齐琛那双桃花眼太过招惹,看着你的时候眸光潋滟,总是深情无限,早上刚来的时候她觉得哪哪都别扭。 后来才发现,他不止看着她这样,看着后面的调茶师、甚至是外头扫落叶的环卫阿姨也这样。 无了个大语,好在南岁禾上手快,他颇满意的交给她就走了。 “你好~请问要喝点什么?”南岁禾听见门口的响动从发呆中回过神,干这个工作挺费嗓子的。 “高朗?”她抬头看见进来的人稍微诧异了会。 “好巧。”高朗似乎也没想到会在这看见她。 “要喝点什么?”她从善如流。 高朗先是盯着她笑了会,随后竟认真的开始思考起来:“那我要一杯牛奶小布丁抹茶。” “对了,牛奶我要5岁的牛产的奶,布丁我要无糖的,抹茶最好是刚从山旮旯里摘下的茶叶。” “或许,你喝过暴打柠檬吗?”南岁禾收回停顿在点单屏上无所适从的手,她堆起一个假的不能再假的笑,“我亲自给你做,怎么样?” “高朗?今天来这么早。” 南岁禾回过头,是后面的一个调茶师撩开门帘出来扔东西。 高朗:“正好在附近,就直接过来了。” “你们认识?”南岁禾眼眸在他与后厨来回流转。 见就要被拆穿,高朗干脆不装了,主动坦白,“同学你好,我是你的同事高朗。” 短短几秒,他已经在南岁禾心里挂了上百次了。 “哟!是南岁禾啊。”门口进来三两个男生打断了他们。 其中一个开口,语气不善,“怎么,许宴青不要你啦?” 南岁禾认识他,以前也是住在路家附近的,说话的叫林韬,从小跟许宴青他们就不对付。 她刚来路家那会,他们几个没少暗地里欺负她。 “哑巴了?点单。”林韬敲了敲台面,冷讽,“一个乡下来的野丫头,你爸你妈都不要你,许宴青怎么会要?被人像垃圾一样扔来扔去,真可怜呐。” 他这种二世祖高高在上,不可一世,最看不起的就是南岁禾这类人。 手里的白色毛巾已经被南岁禾攥的变形,似乎下一刻就要把它拧断。 林韬的话句句刺向她心底最软弱的地方,这种话她听的太多太多了,密密麻麻的针孔早已扎满了她的心,阳光照过去缝隙都能透出光来。 -- 第20页 可他有什么资格说她的父母,说许宴青? 没有人会永远逆来顺受的。 南岁禾正要开口,却被高朗拉住手臂。 他往后一拽,南岁禾被他拉的倒退几步,挡在她面前,语气很冲,“喝什么?如果只是来找茬,那么请你出去,狗不适合喝奶茶。” “我说呢,”林韬似乎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对着旁边俩人讥笑起来,“原来是找到新的护花使者了啊?怎么,他比许宴青更有钱?” “你他妈干嘛呢?”齐远的声音传进门里,“老远就看见你堵在门口要进不进的。” 里面剑拔弩张的人听见这声齐齐望向门口。 门口除了齐远还站着许宴青。 南岁禾心脏猛的一收。 许宴青就那么站在那,外面阳光刺眼,他逆着光,看着她的眼神冰冷。 仿佛她现在就是个素昧平生的陌生人。 明明是阳春三月,却有一丝寒意从五脏六腑蔓延开来。 他没理会任何人,转身就走,玻璃门被甩的猎猎作响。 他来多久了? 南岁禾后知后觉甩开还被高朗拽住的小手臂,去追他的背影。 她有一个不太好的念头。 许宴青生她的气了。 齐远看着这幕摸不着头脑,“这又是哪出?” “许宴青!” 他人高腿长,脚下生风。 南岁禾卯足了劲才追上,堵在他面前,嗓音里有些许紧张,“你去哪?” 她向前想拉他衣角。 南岁禾前进一步的同时,许宴青后退一步。 衣角擦过手心后翻飞。 她的手就这么尴尬的顿在半空。 沉默僵持不下,片刻后许宴青扫了眼她的手,终于开口。 “他们欺负你,说你没爸没妈,这是你的错吗?”他声线喑哑,眼里古井无波,冰冷的摇摇头,“不是。他们欺负的是你的懦弱,你的胆怯。可你连反抗都不敢……” “南岁禾,我对你有点失望了。” 他说,我对你有点失望了…… 对你失望了。 “对不起……” 他似乎是觉得有些好笑,冷笑过后又好像是厌烦了。 “对不起对不起,呵!你除了会说对不起还会说什么?从小到大,是你的错,不是你的错,你都说对不起,一味地对不起有他妈的什么用?” 南岁禾低下头,垂下眼睑,“对不……” 她及时住了嘴。 眼前早已空无一人,她胸口似乎有点不太真实的钝痛,细细感觉起来只觉得一阵沉闷窒息。 “哦哟,小姑娘怎么在这哭起来了?”环卫阿姨拿着大扫帚缓声问。 她置若未闻。 她也痛恨这样的自己,如今许宴青也对她失望了。 鸿沟没有变成小水沟,变成了臭水沟。 第10章 “去哪了这么晚才回来?” 路慕嘉刚踏进门就看见白韵嘉凝着眉一脸愁容坐在沙发上。 “去齐远家了,怎么了?” 白韵嘉指了指楼上,“你妹妹,下午从外面回来就把自己锁在房间里,晚饭也不吃。” “早上出去不是还好好的吗?” “你上去看看。” 路慕嘉站在卧室房门前,试探性敲了敲,“南岁禾?” 他侧耳附在门上仔细听,里面好像没什么动静,抬手又敲了敲。 “南岁禾?你在里面吗?” 刚准备破门,门边传来短暂的一声, ——“嗯”。 单一个音节,听不出什么异常,他猜测南岁禾应该是坐在门边。 “你怎么了?” 又是很久,里面才传出瓮声瓮气的一句,嗓音还沾染了些哭腔,“我没事。” “你在哭?”路慕嘉手上又敲了几下,力道明显重了些,“出什么事了?” 南岁禾背靠着门坐在地上,瓷砖有些冷,她双手环膝,膝盖上、衣袖上一片水渍。 门还在敲,她用湿了的袖子擦了擦脸,“真的没事。” “那你哭什么?” “就是……就是我突然想起来作业还没做完。” “作业没做完有什么好哭的?” “可是还有好多好多,”说着,又开始抽噎起来,“我怎么做……也做不完。” 外头没了声响,房间里还被哭声渲染。 没多久,一个本子从门下的缝隙里被塞进来,普通的作业本薄薄的,可是这本看起来有一些厚度。 南岁禾愣了会,翻开一页、两页、三页,每一页都夹了钱,都是五十,一百一张的。 在他龙飞凤舞的字上,尤为显眼。 “不是想去摄影班吗?放心,不会跟妈说的。”门的隔音效果还不错,他在外面没听到什么动静,“我去吃饭了,饿死了。” 刚转身,身后的门蓦的被打开,还没来得急回头,手里就被塞了个东西。 “我不要,你快还回去。”南岁禾带着浓浓的鼻音急急道。 路慕嘉似乎没听懂,眉眼透着疑惑,“还哪去?” “哪来的就还哪去!” 路慕嘉低笑了声,才明白过来,“我可是争做国家好公民的,这钱没偷也没抢。” “真的?” “真的,”路慕嘉把钱重新递到她手里,“在网吧给人打比赛来的。” -- 第21页 南岁禾脑袋有些沉,拿着手里的钱心绪万千不知道从哪捋起。 所以,他这段时间每天很晚才回来,都是去网吧给别人打比赛了吗? 路慕嘉看着她快要肿成核桃的眼睛,“别哭了,再哭我也不会帮你写的。” “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因为你是我妹妹,我只有你这一个妹妹。” 那许宴青呢?许宴青又是因为什么? 南岁禾坐在桌前想了很久。 他在夜色里给她找回了那块怀表,虽然总是爱臭着脸,可每次不厌其烦站出来保护她的人也是他。 嘴上骂她蠢,可转过头来又仔细的一遍一遍教她那些万恶的数学题。 他教她喜欢的东西要学会自己争取,教她不要软弱无能,教她睚眦必报。 他与路慕嘉是截然不同的人,他内里的底色更复杂。 他把她从世界边缘的泥泞里拉出来,给了她晨光微熹里第一束光。 可是她让他失望了啊,他一定觉得她蠢到无可救药了吧。 桌上的《小王子》依然还在,她翻开尾页,拿起手边的修正带涂掉了那晚写的话。 九个字慢慢消失在视野里,好几颗水珠砸在纸张上,慢慢晕染开来,像是下了一场小雨,啪嗒啪嗒。 许是哭的久了,第二天脑袋有些昏昏沉沉的。 课上老师点了好几次她的名字。 课下高朗也旁敲侧击问了几次那天她出去发生了什么。 她什么都没说,好像又回到了以前的那个沉闷的、孤僻的南岁禾。 放学她没等宋晚,也绕开了育德楼,从西栋绕出校门。 她想一个人。 路过民德路口的巷子,巷子里传来的闷哼声把南岁禾的思绪扯回来。 民德巷偶尔会有些流浪汉或者是神神叨叨的人。 她加快了脚步,一声带有怒吼的“许宴青”闯进了耳朵里,让她生生顿在原地。 巷子里许宴青手上正发了狠,一拳拳砸下去丝毫没有留情的余地。 “许宴青!你他妈这算什么本事?” 林韬被许宴青压制的没什么还手之力,嘴上骂骂咧咧依旧逞强,他们本就水火不容。 “算不算本事,你很快就知道了。”他没停,语气轻佻又刻薄。 南岁禾从未见过这样的许宴青,狠戾、狂放不羁。 往日的和煦又淡漠更像是他覆上的表象,此刻的他更像是蛰伏了许久的豹子,眉宇间侵染上了戾气。 拳拳到肉的闷响一下一下钻到巷子口。 南岁禾试探着出声,“许宴青?” 声色里不自觉附上了紧张。 小姑娘娇娇软软的嗓音传来,许宴青一怔,扬起的拳头愣在半空。 侧头对上她水润的眸子后有一瞬间慌乱,第一反应是想遮掩些什么。 这个时候她不是应该已经回去了吗? 南岁禾确定了是他,又叫了一声:“许宴青。” 他放下拽着林韬领子的手。 沉默。 巷子里只有林韬喘着粗气的声。 片刻,他掀起眼皮,又恢复了往常的模样,凝着她,“南岁禾。” “嗯?” “这才叫睚眦必报。” 南岁禾亦步亦趋跟在他后头,从民德巷出来后许宴青再没有主动跟她说过话,她抬起头只能看见他的背影,还有后脑勺。 他一定是厌烦她了,所以一句话也不想多说吧…… 心口有些泛酸,像是被柠檬泡过,直发涩。 如果世上真的有神明,她大概会想许愿,请神明没收少女的胆怯。 许宴青沿着长街径直走去,夕阳从长街的尽头散落进来,照亮了明德路一天之中最后的温柔。 她的少年泛着光。 他迎着光,夕阳好似给他镀了一层金边,唇线紧抿,脸上隐隐有郁色。 她为什么不说话? 平常不是叽叽喳喳没完没了么? 刚才打人太凶吓着她了? 身后似有若无传来异样的声响,他蹙起眉峰。 “哭什么?”许宴青侧过身,看清了她脸上的水渍问,似乎是有些不耐烦。 南岁禾已经是极力克制了,没想到他会突然转头,一时猝不及防,慌里慌张用袖子抹掉泪痕。 低下头只留了个乌黑的发顶给许宴青。 “哭什么?”他再次重复,语气稍微放软了些,“不是给你出气了么?” “哦。” 等等,他刚才说什么? “你是在给我出气么?”她眸子刚被一场雨洗刷过,清亮如溪。 “南岁禾,你还真是蠢。”许宴青继续沿着长街走。 南岁禾顿了会,抹了抹眼角追上去,“是啊,我就是蠢,就是很笨。你总是什么都不跟我明说,只会摆着一张臭脸冷漠的看着我。明知道我心思敏感爱瞎猜,却还是爱玩模棱两可、似是而非的游戏。” “许宴青,我也会难过的。” 许宴青愣住,似乎是没想到她会说出这番话,心像是被藤蔓揪住,狠狠揉捏嗟磨了一番。 仔细想想那天,他也不知道怎么了,气上心头,脑子一头热,脱口而出就说了那些话。 “以后,”许宴青眼眸阖了下来,用眼角余光窥着身后的她,“别再那么轻易说对不起了。” -- 第22页 “好。” 认真而郑重的回应。 南岁禾又兀自继续,“我没有那么轻易认输的,那天本来也没有打算忍气吞声。” 他脸色紧绷,看不出此刻的心思。 “还给你。” 她把东西递过去后并没有多做停留,面前又是那条岔路口,这回她主动先往左走。 许宴青低头,手里是一本《小王子》,貌似是前几个月她拿去的那本。 接连几天,南岁禾都有意避着许宴青,现在回想起来,当时真的是脑子被浆糊糊住了,那番话脱口而出。 不管是上学放学的路上,还是在学校里,只要看到许宴青的背影或者一点儿侧脸,她都立马掉头就走。 这天又起晚了,路慕嘉在门口叫了好几回,最后索性自己先走了。 起因是昨晚宋晚一直发消息轰炸她,不外乎又是齐远惹她生气了,里里外外都是骂他的话。 她匆匆忙忙吃了点早餐。 白韵嘉在后面喊,“让你爸送你去!” “不用啦,我现在过去还来得及!” 到了校门口才终于觉察出异样的感觉是出自哪里——她忘记穿校服外套了。 大门里边一点儿,带着红色袖章检查的人正在来回踱步,后面还站着一排同样没穿校服外套的男生,其中还包括了高朗。 高朗遥遥就看见了她,在远处给她做着表情,似乎是在幸灾乐祸,还特地往旁边挪了挪,给她留了个位置。 南岁禾正准备硬着头皮上去,有人拉住她手臂扯着她往侧边走了几步。 “你在躲我?” 这是许宴青时隔几天再见到她说的第一句话。 她紧着的心在见到是许宴青的那刻松了松,“我……我没有……” 气势明显不足。 许宴青在她面前有着天然的身高优势,这显得她更像心虚。 南岁禾不自然的左右瞥了瞥。 他顺着视线望过去也看见了站着的高朗。 许宴青记得他,那天在奶茶店也是他。 挡在南岁禾面前,还……拉着她的手腕。 他不动声色的打量着,蹙着眉头若有所思,目光在两人中间徘徊。 良久,他脱下身上的外套,罩在南岁禾头上,示意她穿上。 她不明就里,把校服从头上拿下来。 “穿上。”许宴青眼神警告。 “那你呢?我穿了你穿什么?”南岁禾看他也不像是多带了一件。 许宴青本来不想说话,可莫名又想起了她那天带着点像是委屈的控诉。 虽然算不上多好的语气,还是解释了一嘴,“还能穿什么?我去站着,你一个女孩子能拉得下脸站校门口?” 南岁禾脑子一懵。 这么傲娇的许宴青就能拉得下脸站校门口了么? “穿了赶紧回教室,还有5分钟。” 走之前他回望了她一眼,眼神告诫她,如果你敢脱下来,你就死定了。 南岁禾进校门路过的时候,许宴青正与高朗并排站着。 他身姿挺拔,明目张胆的挪动了步子,挡住高朗看过去的目光。 下午放学,今天周五,齐远林恒几个先跑去网吧占位,高三的弘毅楼离校门比较远。 他们这一伙只剩路慕嘉许宴青走的比较晚,两人还不急不缓。 许宴青不经意般突然提了一句,“你妹那个班,有个叫什么朗的,你知道吗?” “什么朗?怎么了?”路慕嘉顺着他的话问,没有太较真。 “哦,你不知道啊,那没什么……” 看他这副模样,挑起了路慕嘉的兴致与疑惑,“你有病?说话干嘛突然吞吞吐吐娘们唧唧的?” 许宴青战术性咳了咳,似乎很不情愿说,“也没什么,就是你妹妹跟他们班那个什么高朗,走的好像挺近的。” “前段时间,我看见他们还一起在奶茶店,关系应该不错。”他觉得不怎么够,又添了一句。 “男生?”话说到这,路慕嘉基本已经确定了性别,只是为了别误伤,多确认了一句。 “嗯。” 路慕嘉愤愤道:“难怪我说这段时间她怎么这么奇怪,原来啊,原来是有猫腻。” “好兄弟!许宴青你是我路慕嘉这辈子的好兄弟!你帮我跟齐远他们说,我今天不去网吧了。”他四周瞧了瞧,转身。 许宴青不置可否,看着他的背影问:“你去哪?” “去看着我家的猪,别被白菜拱了。” 第11章 “南岁禾!” 南岁禾正在收拾东西,被这声音吼的一愣。 四周的目光同她一起望向路慕嘉。 “我在收拾东西啊。” 她扬了扬手里的书,不是很明白他要干嘛。 此刻南岁禾所有的一举一动在路慕嘉眼里都是可疑动作。 “整天磨磨蹭蹭的干什么?” “好了,好了!”南岁禾撇撇嘴,“我又不去网吧,催我干什么?” “不去网吧,以后放学一起回去。” “为什么?” 为什么?我总不能说怕你被白菜拱走吧? “响应国家号召,戒网。” 南岁禾对他这些某时突如其来的无用的想法,一向嗤之以鼻。 “对你哥尊敬……”点儿。 后两个字被路慕嘉收在喉咙里,这会才发现她穿着的校服外套有些怪异,袖子又长又大,衣摆下半截被她在左侧打了个结卷起来,才看起来不那么长。 -- 第23页 不难看出,这应该是个男生的外套。 刚才她班里似乎就有个没穿外套的男生。 他眉目正色,“你们班是不是有个叫高朗的?” “嗯。你怎么知道?就是我后桌。”南岁禾觉得他今天怪怪的。 “你们很熟?” “还行吧,怎么了?” “以后离他远点。” “为什么?” “他不像个好人。” “……” 南岁禾白他一眼,自顾自往前走。 网吧里,许宴青刚登上Q Q路慕嘉的头像就在右下角闪个不停。 路十四:【果然有问题!那小子不老实!】 Q:【哦?可能只是普通朋友吧。】 路十四:【你没有妹妹,你不懂。普通朋友会把对方的校服外套穿身上吗?】 路十四:【况且那天我在她房间发现了情书!情书!!她跟你走的近,你平时多盯着点儿。】 许宴青修长的手指搭在键盘上,墨色瞳孔还凝在屏幕上路慕嘉发来的那句话,眼窝在不甚明亮的灯光下生出了一小片阴翳。 穿了校服外套就不普通了吗? “诶许宴青干嘛呢!要开始了!”屏幕上组队已完毕,齐远用手肘击了下他的手臂。 没等来想象中的回答,就听见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再抬头。 许宴青已经收拾好了东西,书包右肩带被他提起,一甩过后,在空中划了个好看的弧度,稳稳落在右肩上。 心情似乎不错,“今天不玩了,我有事。” “什么意思啊?不是约好了今天的吗?”齐远颇具微词,不满许宴青的突然退出。 “下次。” “那你好歹倒是把钱留下来啊。” 他插兜耸耸肩,“没钱。” “你前段时间参加比赛第一名的奖金呢?” 思及此处,许宴青舌尖来回扫了一圈上颚才答:“没了,花了。” 齐远看着他出去的背影愤愤,“败家玩意!” 路慕嘉打开手机,对面许宴青的头像已经灰了下去,却并未回复他发过去的消息。 “你去哪?”他才收起手机就见南岁禾鬼鬼祟祟从沙发后经过。 南岁禾随口一回,“买点东西。” “鬼鬼祟祟。” 说她鬼鬼祟祟属实是无法理解,她哪里鬼祟了? 一没弯腰,二没垫脚。 南岁禾倒退回几步,眼神锁定他那张脸,来回巡视一遍:“今天谁给你吃炸药包了?神经兮兮,去哪也要问。” “我也想去,不行?”路慕嘉起身理理衣服,反问。 一副整装待发的模样。 南岁禾盯着他,缓缓漾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行啊,那你去呗。我要高洁丝的一包240mm,一包340mm的,回来找我报销,路费就算了,反正你也要去。” “什么240……”路慕嘉一愣,明白了什么,“神经病。” 南岁禾看他蹭蹭上楼的背影,“咯咯”笑出了声。 傍晚还将黑未黑,远边天幕挂上了一抹神秘蓝,像上好的丝制绸缎,蒙住了落日捉迷藏的眼,迷人又危险。 南岁禾回来时路鸿远夫妇也已经回来了,餐桌上还坐着许宴青。 他怎么来了? 转念一想,差点忘了今天是周五。 他们之间……应该算是和解了吧? “岁岁,快洗手吃饭了。”白韵嘉招呼着,担心晚了一步饭菜就凉了。 “好,马上。” 南岁禾却忍不住眼角余光瞥向他。 没有陌生的冰冷,没有溢出眉心的厌恶,他神色如常,甚至比往常看起来心情还要好几分,靠在椅子上与路慕嘉说话。 他都给她出气了,那就是不生气了吧? 那她姑且就这么认为了吧。 吃到一半,南岁禾突然想起来今天早上的事,她望向坐在对面的许宴青,半犹豫着开口,“对了,你的校……” 话还未说完,桌子下什么东西踢了她一脚。 她轻哼一声,手里的碗差点没拿稳,若不是她眼疾手快,此刻应该已经扑倒在桌上了。 南岁禾迅速四周扫了一眼,除了许宴青还慢条斯理的吃着碗里的饭,其余三人都疑惑的打量着她。 她试探,“你的校……” 果然,又是一脚。 “怎么了?”许宴青放下手里的碗筷,不疾不徐的问。 许宴青如果进军娱乐圈,她绝对举双手双脚赞同,新晋影帝入股不亏。 她干咳两声,“没、没什么。你的笑容真好看!” 侧头发现路慕嘉还在看她,本着不能顾此失彼的尴尬,她对路慕嘉也来了一句,“你的笑容也很完美!” 路慕嘉:“……” 晚饭过后南岁禾从房间拿了游戏机下去,打开门,许宴青正从楼上路慕嘉的房间下来。 他右肩上还背着书包,见到她先是怔了瞬,随后继续迈下楼梯,直至与她平阶。 “我的外套在你房间吗?” “啊在……在的。”她转身去拿,又想起来,“还没来得及洗,等我洗了再还你?” 许宴青声线清朗,“没事,拿给我吧。” 南岁禾也不明白他怎么要的这么急,明明学校一人发了三套。 但还是乖乖的进去拿。 -- 第24页 刚准备再度出去,木质门迎面往她脸上呼来,只见许宴青推开半掩着的门快速侧身进来,门又重新阖上。 南岁禾想发声,许宴青似乎是瞧出了她下一步意图。 上手一把捂住了嘴巴,她只能发出几声呜呜。 他右手握拳,食指搭在唇上,朝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门外传来脚步声。 南岁禾被这架势弄的有些紧张,今天一个两个的怎么都这么奇怪? 她习惯性想去舔有些蜕皮的下唇,却在下一秒愣住,脑子里炸响了一记闷雷。 她的舌尖触到了许宴青温热的掌心。 几乎是一瞬间,明显能察觉许宴青也僵住了。 他眼神无处安放,视线四散飘落,就是落不到南岁禾脸上。 掌心湿热的触觉犹在,通过神经一遍遍传回大脑。 门外,“南岁禾,还有一只手柄是不是在你房间?”路慕嘉叩了两声门。 这场景为什么弄的这么像……偷情? 许宴青压下那些异样,挑眉示意她回答,不要暴露。 捂住的手先是松了松,待确认她明白了他的意思后,才完全松开。 “在……是。” “我先上去洗漱,你记得拿下去。” “好。” 脚步声隐隐约约渐行渐远,房间内一切归于沉寂。 空气里弥漫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氛围。 “我回家了,先走了。”许宴青耷着眼皮,从她手里扯过校服,塞进书包,一转头差点撞上门框。 “……” 为了这么个破校服,真是要了命了。 南岁禾满脸通红,烫的像是刚烧开的白开水。 回过神来,偏头看向门口,只看见了许宴青似乎是泛着红的耳尖,以及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 她神色恹恹倒在床上,只想扒开条缝把自己埋进地心深处,为什么要干这种蠢事??? 望着天花板脸色木然的经过了一番天人交战后——害,算了,木已成舟。 大不了再多做几天鸵鸟,避着点许宴青。 周末,南岁禾照常去奶茶店给宋晚顶班。 那次后林韬再没来过,连同他那些狐朋狗友。 或许是觉得没意思,又或许是因为许宴青。 四季与光阴结伴同行,南城的少年们路过草长莺飞后,漫漫在四月步入长夏。 “诶!大早上的你在写什么鬼东西?”高朗扯了扯南岁禾的马尾。 南岁禾懒得理他,马尾已经被扯的没脾气了,她语气平淡,“写语文命题作文。” “不是周四才交?我没记错的话今天是周一?”他不放心又看了一眼手表。 “写不出来,先想想思路。” “作文大赛第一名的人会写不出作文?”高朗长臂一伸,抢过她手里的草稿纸,“让我看看。” “你干嘛!” 南岁禾没护住,草稿纸已经落在了高朗手里。 她也不再去夺,反正写的那几句已经被涂掉了。 “我在迷雾缭绕处……” 高朗还没念完,手里的纸就已经回到了南岁禾手里。 “你怎么看见的?”她拿着纸翻来覆去。 高朗看傻子般看着她,举起手对着光。 她学着他做了同样的动作,纸上的草稿即使已被修正带涂掉了也一清二楚。 如果这样的话……那!! 南岁禾顾不得手里的草稿了,顺手拍在桌子上后直往门口冲去。 虽是下课时间,弘毅楼的高三学生大多都呆在教室里,她一口气跑到五楼,在楼梯口转折处撞上了一个坚硬的胸膛。 “唔。”南岁禾没站稳往后退了几步,抬头看向来人,先是怔住。 许宴青被撞的也晃了晃,但还是眼疾手快拉住她,毕竟再退就踩空了。 “那本小王子呢?还我!”她急急道。 她不知道许宴青有没有翻到最后一页,有没有看到她写的那句话,如果看到了他又明不明白那句话的意思? 或许是跑的太急。 她的小鹿又莽撞了。 咚咚的在胸腔似乎下一刻就要跳出来。 “你的?”许宴青失笑,他双手环胸,“那明明是我的,你想据为己有?” “那,那你再借我!” “为什么?你不是看完了吗?” 南岁禾顺口编:“我想再看一遍,重温一下。” “真的?”许宴青半眯着眼睛审视她,似乎是对这个理由不太信任。 “那下午来看篮球比赛吧,看完了我就借你。” “好!”她转头想走,可又忍不住想试探,“你看过那本书吗?” 他挑眉,“借你之前,还是借你之后?” 南岁禾住了嘴,再这样跟他打太极下去,不如直接告诉他算了。 “要上课了,我先回去了!”她确信她斗不过这只老狐狸,言多必失。 她的小动作许宴青看的一清二楚,比如紧张的时候会捏衣角,慌乱不知所措的时候会潜意识里舔嘴唇。 他一愣,僵住在走廊,莫名又想到了那个晚上,在南岁禾房间里的状况,热气又涌上来。 全然不负刚才的胜券在握。 所以,他到底是看到了还是没看到呢? 南岁禾正出神,有人撞上了她肩膀,她下意识,“对不……不好意思。” -- 第25页 那人穿着一身工装,年龄不是很大,似乎是学校里的勤务人员,他摸了摸后颈,“不好意思的是我才对,贴的太入神了。” 南岁禾侧头,是荣誉墙上的照片换了,原来的有些旧了,可还是抵不住少年的风华正茂。 她看着墙上新换好的照片缓缓绽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 有些念头在她心里攀附的更坚定了。 那就从今天起。 不要再做躲在他背后,让他给她出气的南岁禾了,她要做可以光明正大,与许宴青并肩而行的南岁禾。 后来,她也真的做到了今日所想,她严肃的证件照在荣誉墙上许宴青的左侧扎了根。 躁动的午后。 空气中的光线里浮动着尘灰。 楼下对面的篮球场已经开始了热身赛,高三几个班一起组的队,打对抗赛。 从南岁禾这个座位看过去,正对着球场。 球场中央的人在光里熠熠生辉,他轻而易举就能吸引她所有视线。 南岁禾第一次知道,原来有人能与光平分秋色,不逊色半分。 她或许知道那篇语文命题作文《光》该如何写了。 放学后南岁禾来到球场,马上就下半场了。 “小岁禾,你怎么现在才来?”宋晚特地给她留了个位置,招手让她赶紧过来。 这大概是高三最后一场球赛了,来的人还挺多。 南岁禾叹了口气,“我也想啊,这次我们班随堂测验不理想,笑面虎又留堂了。” 刚坐下,发现齐远也坐在一旁,“齐远,你怎么没上?” 齐远苦着张脸,抬了抬手,“伤员。” “别理他,不伤他球技也不怎么样。”宋晚嘴上嫌弃着。 场上林恒见她来了,手里转着球,遥声嘻笑着问:“南岁禾,赌不赌?你觉得今天谁赢?” 一时间大部分目光都投了过来。 这场比赛是抽签决定的队员,一队以许宴青为首,一队以林恒为首。 南岁禾没有露怯,迎着那些目光,她笑的眯起了眼,答:“我当然赌许宴青啊。” 且坚定不移。 “好!有骨气,看我等下怎么打的许宴青节节败北。” 她笑笑点头,“看好你噢。” 他也只敢在许宴青听不到的时候放放狠话。 许宴青前额的碎发尾有些湿,拿着刚从小商店里买的水,喝了几口挑眉问:“看好谁?” 场上裁判示意下半场要开始了,他把手里的水对着南岁禾抛过去,“帮我拿着。” 伴着哨声,下半场正式开始。 没了上半场的焦灼,许宴青连续突出重围进了几个三分球。 场上叫好声一时不绝于耳。 趁罚球间隙,林恒拭了拭头上的汗渍,似乎是有些疲乏,抱怨道:“不是吧许宴青,你他妈突然打的这么猛干什么?!” 许宴青勾起唇角,一丝明显的笑意,还带着点不知名的傲气。 “有人下注赌我赢,我怎么舍得让她输?” “你听见了?”林恒先是一愣,后又继续,“你俩还真是丧尽天良!” 许宴青不置可否,“别废话,有本事你也找个人给你撑腰。” 球,又进了。 南岁禾追寻着许宴青的身影,那身影在进球后似乎对着她笑了一下,那样恣意,如此夺目又耀眼。 他或许永远也不会知道,南岁禾的课桌里,密密麻麻的“许宴青”三个字占了半壁江山。 耳边模模糊糊传来交谈声,那些声音里似乎还包含着许宴青的嗓音,鼻尖闻到了一股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 可这些都没把她的意识拉回来,她从这个漩涡里又进到了另一个漩涡。 那是南城的五月份,已经临近高考,可许宴青几天没来学校了。 最近许氏的流言四起,她略有耳闻。 “岁禾,我们去二楼的饭堂吧。”宋晚从一楼饭堂大门出来,瞧见了南岁禾,一把拉住她。 南岁禾不解,“怎么了?” “一楼没什么好吃的。” 她没动,“你平常不是最喜欢一楼的饭菜了吗?” 直觉告诉她不是这个原因。 她径直往里走,一眼就看到了背对着门口的许宴青。 虽然像是在吃饭,但是他手里的筷子从未动过。 越近,那些声音也就越清晰。 “你们这几天听说了没……” “他妈真的干出这种事了?” “不是都被爆出来了吗?还能有假?” “婚内多次出轨,还跟别人生了个那么大的女儿,上梁不正下梁歪,看他平常还一副清高的模样。” 她很气,非常气。 孤傲高悬照亮了她的月亮,怎么可以如此被这些人拉下苍穹? “他凭什么不能清高?他是他,他父母是他父母。他有清高的资本,而你们,有吗?”南岁禾冷不丁出现在那群人身后,话语里夹杂着愤怒,“你们有证据吗?听风就是雨,真以为造谣不用付出代价?仅仅因为无凭无据的捏造就要宣判人死刑,那你们还真是清高!许宴青确实比不上你们。” 她不去管那些人错愕的表情,绕过桌子,拉起许宴青的手。 有些诧异,一米八几的大高个轻易就被她拉起来了。 她拉起就走。 -- 第26页 却在出了食堂没多远,被许宴青甩开了手。 他站在原地,眼皮耷着,面无表情,看不出来此时的情绪。 “如果他们说的是真的呢?” 南岁禾一时没反应过来。 他直视她,嗓音偏重,又重复:“如果他们说的都是真的呢?” 她脸上是他看不懂的疑惑,她为什么要疑惑? “我不明白,那又如何?没错的人不需要先说对不起,这不是你教我的吗?” 南岁禾也直直看向他:“你刚才的沉默,是你在认错了吗?” 许宴青眼眸颤了颤,他动摇了,在她一番无罪论里,他的的确确动摇了。 可是,“你不明白的。”他说。 南岁禾看着他的背影,流言似乎真的像座大山压住他了,失去了意气风发,让他一个人踽踽独行。 细微的开门声被南岁禾收进耳里,她眼皮猛的睁开,入目是纯白的天花板。 还在医院里,她讨厌消毒水的味道。 进来的是一个男人,身后还跟着一个推着推车的护士。 见南岁禾看向他,他主动解释:“南小姐醒了,我是许总的助理,您可以叫我小林就好。” “许宴青呢?” “许总有点事出去了,很快就回来。” 小护士看她脸色还是那么苍白,让人有些心疼,听她第一句就是问昨晚那个帅气的男人,忍不住夸了一句:“你男朋友对你可真好,昨天在病房里守了一夜。” 她面色平静笑笑:“他不是我男朋友。” 护士不好意思的道着歉,手上开始准备给她输液。 想起早上听到的那些嘈杂的声音,南岁禾随口问了一句,“早上外面发生什么事了?” 第12章 “早上有家属在外面闹事,现在已经没事了。”林特助本来想说医闹,可人家医院的小护士还在这,他也只好换了种说法。 医闹?南岁禾没太在意,或者说她分不出什么精力来八卦了。 护士已经挂好药瓶,银色的针尖泛着微光。 她是有点害怕输液的,怎么说呢,这个东西就像害怕怪力乱神,实在无法控制。 “谢谢你啊林助理,今天要上班吧?要不你先回去吧?”南岁禾掐着被子轻声跟他打着商量。 虽然是听出来了她话里的驱逐意味,可林特助哪敢,“许总吩咐,说要我在这守着南小姐等他回来。” “呃……可我没事了。” 也不知道许宴青给他开了多少工资,这么死心塌地。 南岁禾看依旧他坐的板正,一副雷打不动,除非许总发话的模样也只好放弃,“算了,随你。” 护士看她这模样,手里举着针,轻笑着问:“你要闭上眼睛吗?” “不用了,我看着。” 她摇成了拨浪鼓,比起害怕,未知的害怕更让人害怕。 一切都处理好后,她松了口气。 护士调着输液管的点滴流速,嘱咐着注意事项:“今天就这几瓶,换药或者拔针记得按床头的呼叫器……” 话音未落,外面传来一阵阵骚动,护士放下手里的东西,把推车推开,往门口走去。 门是半掩着的,她手刚覆上门把,外面一阵推力冲击过来。 南岁禾只见外面涌进来几个人,最前面的那个手里还拿着把水果刀,嘴里振振有词的喊,“你们叫那个姓刘的庸医出来!他毁了我女儿一辈子!你们让他出来,躲着不见人这事就解决了吗?!” 后面跟着几个应该是拉架的,但是耐不住他发疯般乱砍乱划,制不住。 开门的护士被他吓的连连后退,连带着床上的南岁禾也赶紧下来避避。 “你们想干什么?别动!别动!赶紧叫那个庸医出来,我要找媒体曝光你们这家黑医院!这事没个几百万解决不了!” 林特助见状上前准备制止,可这更激怒了他,挥着手里的刀朝护士跟南岁禾这头四处乱舞。 输液管很长南岁禾手里的针还没拔掉,虽离门口不远,可旁边还放着几张椅子,再加上她没办法剧烈运动,这会儿有点避无可避。 刀尖已经朝这边划了过来,她本能的蹲下来躲避,可没等到危险气息再次袭来,倒是闻到了一股血腥味。 南岁禾心头猛的一缩,因为那血腥味里还夹杂着一丝她熟悉的,清冽木质香。 她反应过来后迅速抬起头。 许宴青唇色有些泛白,见她抬头看他,硬是扯出一抹笑,嗓子眼里溢出一声询问:“没事?” 拿刀的人也愣了下,他本意是不想闹出人命的。 林特助见状,一脚踢在他膝窝,配合着身后的几个人合力制服。 南岁禾凝着他的眉心,许是疼痛难耐,那里此刻拧起了一座小山峰。 她喉间发紧,赶紧搀住他,“没事。” 亲耳听她说没事,许宴青才松了口气,拨开她搀扶住的手,反而一把抱起她。 他的怀抱还是沉稳而有力,如果忽略那些血腥味的话。 许宴青把她稳稳的放在床上,看着她垂在床边的足尖沉声道:“地上冷,以后记得穿鞋。” 还未等她回答,他又捞起她的左手,莹莹如玉的手背上正往外冒着血珠,分外惹眼。 是刚才躲避的时候,针头连根扯了出来。 -- 第27页 “麻烦你帮她处理一下。”许宴青望向还站着的护士,声线辨不出喜怒。 “你去哪?” 南岁禾声音有些急,不自觉染上了几分关切,在她眼里,这转身就走的背影多少带着点悲壮赴死的感觉了。 他伸手探了探后背,摸到了血迹,“我去处理一下。” 拿着刀的人已经被众人制服,与姗姗来迟的安保一起送了下去。 护士整理好情绪,赶紧到南岁禾面前,先是用止血贴止住了左手的血,再拿出了新的输液管,准备重新扎右手。 南岁禾没有配合的递过去右手,反而藏在被子下,盯着护士问了句:“他不会有事吧?” “你放心,我们这里是医院,不会有事的。”护士熟练的安慰她。 给她扎完针,本着职业道德又安慰了她几句。 可南岁禾还是放不下心,许宴青出门的那一副壮烈模样,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似乎伤的不轻。 她劝告自己要听劝,不要过分担心导致越界。 可他毕竟又是因为自己才受的伤,受伤程度她也不知道。 好歹算是救命恩人,万一他出了什么事,导致许氏上下乱成一锅粥,她岂不是成了罪人? 经过了刚才那番轰轰烈烈,虽然病房已经被收拾好,可南岁禾的心许久都没平静下来。 换药的间隙,许宴青还是没见回来,来的还是那个护士。 看南岁禾欲言又止,她了然的笑了笑,“还是担心?” 南岁禾先是摇摇头,随后又点了点头。 “我听说他在走廊尽头高主任的1室那,你要去看看吗?我给你推着这个。”护士指了指挂着药瓶的移动器。 她感激道:“谢谢。” 1室内,高医生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给他包扎完打了个蝴蝶结,“这几天背上的伤口不要沾水就行了。” 许宴青点头应下。 刚穿好衣服,门外传来敲门声,“高医生?” “请进。” 许宴青本想起身回去,可看到来人是南岁禾后,又稳稳的坐在了椅子上。 南岁禾先是四周环视了一圈,视线再落在许宴青身上,跟她想象的不太一样,她想象中他现在应该躺在病床上迷离着,然后意识不清的呓语。 看见她来了顺带再交代一下后事,比如银行卡密码啊什么的。 “你女朋友来了啊?”还是高医生先开口,“今天感觉怎么样?胃部疼痛还明显吗?” “今天没有明显的痛感了。”南岁禾答。 “那就好。” 许宴青也没反驳高医生的那句女朋友,反而顺着话题往下,从虚弱中勾了勾唇角,“怎么,才离开一会,想我了?” 南岁禾轻嗤一声,“幼稚。” “你的伤呢?”她也不拐弯抹角。 “不太好。” 不太好? “哪里不太好?” “哪里都不太好。” 南岁禾本想问他医生怎么说的,话到嘴边才想起来,医生就坐在一旁。 她偏头看向高医生。 高医生正准备开口,许宴青清冽的嗓音先接了她的话,“医生说稍不注意就会有生命危险。” 南岁禾眉心一拧,这么严重吗?刚才看他还挺正常的。 “那你现在怎么办?” “先在医院住下吧,高医生给我安排了跟你同一间病房。” 高医生看了眼俩人笑了笑,无声摇了摇头,现在的小年轻真会玩,一点皮外伤,上赶着来住院,还带自己给自己诊断的。 “你先回去好好输液。” 许宴青演着三分坚韧七分脆弱,顺手拈来。 待南岁禾走后,他笑着看着高医生,“麻烦高医生了。” “我不麻烦,我怕你演的麻烦,年轻人哟小心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我有分寸的。” “我也有个儿子,等他回国了得跟他好好了解了解现在的年轻人,可不能跟这个社会脱节,我先去查房了。” 许宴青不置可否,拨了一通电话,脸色一改春风和煦,阴沉着道:“追究到底。” 挂断后他点开显示30分钟前齐远发来的一条语音:【晚上来林恒酒吧?有事跟你说。】 他右手不太好做大幅度动作,容易牵扯到伤口,只好放弃打字,也回了条语音过去。 【没空,跟南岁禾在医院。】 不过短短一分钟,齐远就弹了一通电话过来。 “你俩怎么回事?南岁禾才刚回来多久怎么就进医院了?” 身上的血腥味不太好闻,他皱了皱眉,“她胃出血。那你得问问你家宋晚了。” 语气颇有几分问责的意味。 齐远不明就里,宋晚又怎么了? “你在医院里陪她?人家要你陪吗?她都放下了,你也该向前看了。” 许宴青嗤笑一声,平淡的叙述。 “放不下了,想了四年没想明白的事情,昨天她痛的蜷缩在我怀里的时候我突然想清楚了,我与她于你们而言是久别重逢,可与我而言,是失而复得。” 话里翻涌而来的情绪,也只有他真真切切体味到了。 失而复得的东西,他怎么可能再次失守? 第13章 电话那头沉默良久后叹了口气,“随你。你别忘了你四年前那副死样子就行。” -- 第28页 许宴青默不作声,那头也不再有只言片语,片刻后,听筒里只剩“嘟嘟……”几声。 一番折腾后已经临近晌午,南岁禾刷着手机眼皮慢慢沉下来。 在沉睡前手机“叮咚”一声亮屏,不是很响,提示收到一封邮件。 进入梦乡后她睡的正酣,突然有什么东西不停的拍她的脸,还伴随着叫喊声,是在叫她的名字:“南岁禾?南岁禾!” 南岁禾迷迷糊糊睁开眼,首先闯入眼帘的就是许宴青那张怒气冲冲的脸,她想发脾气的心瞬间就熄灭了。 该生气的不应该是她才对嘛?他那么凶干什么? 许宴青沉着张脸,语气已经是极力忍耐克制,才让她听起来没那么冲:“你能不能长点心?” “我又怎么了?”她一头雾水,不明白又哪里惹到他了。 他指着她右手,深呼了口气,气急反笑,“呵,又怎么了?胃疼没把你疼死,后悔了?我要是没回来,你想让输液管把你抽干是么?” 南岁禾顺着他的视线侧过头,发现最后那瓶大的输完了,细输液管上已经开始回血,回的还不止一点。 “我睡之前……” 门外响起几声敲门声,随后进来一位护士。 许宴青侧过身,给护士让了个位置。 “哎呀,怎么没早点按呼叫器,都回了这么多血了。”护士利落的把针拔掉,“来,给你女朋友按着,这手都肿了,等下来护士站拿个冰袋敷一敷。” 南岁禾没好意思说自己睡着了。 许宴青颔首:“谢谢。” “不客气。” 护士走后整间病房落针可闻,这一层都是双人病房,南岁禾的床位靠近窗户。 许宴青坐在昨晚的位置给她按着手背,这才注意到他已经换下了早上身上的那套西服,虽然没换成病号服,但是换了一件宽松的黑色卫衣,下面搭了一条墨绿色宽松西裤。 坐在明媚的日光里,整个人添了几分慵懒随意。 他好像一直偏爱黑色,从前是,现在也是。 窗外天清气朗,熟绿色的榕树叶被风吹的翻来覆去,她坐在房里都能感受到沙沙的声音。 岁月似乎打了个盹,时光在她眼前变得缓慢起来,她脑子里倏然蹦出来一个成语——岁月静好。 还没等她继续好好感慨,手背上传来疼意。 “痛……”南岁禾低呼一声。 “不错,还知道痛。”他按着止血贴,毫不吝啬夸奖。 南岁禾忽略他的讽刺,瞄他一眼,低声解释,“我睡之前这瓶大的才刚刚开始,我以为怎么也要几个小时的,就想着先靠一会……” “怎么没叫我回来?” “那你刚才去哪了?” 许宴青无奈,明白又中了她的计,成功被她扯开话题。 心情好,他倒也顺着她,“处理公司的事,去开了个电话会议。” 南岁禾打量了一眼他,秋水剪瞳的眸子凝在许宴青的鼻梁上,那里有一个小小的驼峰:“你不是伤的挺严重的吗?不好好休息一下?” “小事情下面的人都会处理,那些需要我的工作我总不能推脱吧?我一句推脱可能会浪费很多人的心血。” “倒也不是,我的意思是酌情、酌量,你现在是个病人,哪能跟正常人比?” 南岁禾看着他嘴角慢慢升起来的弧度,好奇接着问了句:“你笑什么?” “担心我?”许宴青唇上漾起来的笑意,毫不加掩饰,或者说就是笑给她看的。 替她挡刀的那刻,她抬头望向他,眸子里的惊慌失措与紧张,他看的分明。 只一瞬间,小脸煞白,眼眶微红,像是一头六神无主迷了路的小鹿,搀扶着他的那双手也攥的死紧。 比起她的淡然无谓,比起她要跟他划清界限,他喜欢这种被她紧张在乎的感觉。 他仿佛上了瘾。 似乎此刻他才真正能够多靠近四年后的南岁禾一点儿。 这比那什么狗屁的划破手掌心管用多了。 怎么办?他好像爱上这种感觉了。 “是啊,担心我的救命恩人丢了命,我就成了许氏的罪人了。”她偏过头看窗外的榕树,错开与他交汇的视线,嗓音清淡。 他眼里的情绪令她没来由的心慌。 许宴青眼睑微阖,视线落在她的侧脸,脸颊上终于多了些红润,不似昨晚那般凄白。 “那我尽量撑一撑,不让你有这一天。” ——咚咚。 病房外的门又被敲响,南岁禾透过中间的透明玻璃看过去,是林特助。 她后知后觉推开许宴青的手,“我自己来吧。” 许宴青看她抽回去的手,没什么反应,“想睡的话现在可以好好睡了,我出去一趟。” 出去没多久后,他又折返了回来,手里还拿着一包冰袋。 “敷一敷,肿成猪蹄了。” 南岁禾很是不满,小声嘟囔:“说话就说话,怎么一句两句,句句带人身攻击的。” 生个病还真被他给拿捏住了,可恶! “我不是个聋子。”他关门前无波无澜的陈述一句。 “……” 南岁禾上了个厕所出来,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震动个不停,她耐着性子慢步走过去,电话在她拿起的那一秒挂断。 屏幕上显示着:宋晚(5个未接来电)。 -- 第29页 她点击回拨过去,那头很急,刚通就被接起。 “你胃出血了??” 南岁禾调子平常:“嗯,在医院呢。” “怎么会这样?是因为跟我喝了酒的原因吗?”宋晚很急,说出的话跟连珠炮似的,迫切想要一个答案。 “你别急,又不怪你。这个病有了很久了,喝酒也是我自己想喝才喝的,你还能逼我不成?”她声线放缓,轻轻柔柔安抚着那头,不想宋晚因为她自责。 可她越是这样,宋晚越内疚,“这四年你怎么过的?连我也不可以说吗?明明知道不能喝酒,为什么还要喝?!” “四年……不好不坏吧,你不会想听的。”南岁禾敛了敛眸,低头望着自己的鞋尖,“我也想试试用酒精麻痹自己的感觉,还不错,飘飘忽忽的很轻松。” 宋晚疾言厉色:“不许再喝!轻松也不许再喝!你如果这样不要命了,我会很难过的。”她反复强调。 “嗯,不会啦,偷偷告诉你,可难受了。” 宋晚听着她撒娇般的语调,这是对亲昵的人才会有的姿态,躁郁稍微平复了会,“你在哪个医院?我现在过去陪你。” “不用,许宴青在这……算是陪我吧。” “你现在跟他是怎么个情况?我听齐远说是他送你去医院的。” “过去,就是过去了的。不过,我觉得他……很奇怪,自从我回国这段时间总是做一些莫名其妙的事。”南岁禾深吸了口气,不想再深究了,她也不是很想知道。 “对了,你有空的时候帮我去买一套礼服吧。” “礼服?做什么用的?有什么要求?”宋晚不是很明白。 “嗯。我回国之前往国内Ideal摄影大赛投了稿,下午收到了获奖邮件,这可是我在国内第一个颁奖礼,当然要让人眼前一亮的那种。” “行。”宋晚答应的很爽快,这个她在行,“那我明天再去看你。” “好。” 挂断电话后,有些无聊,南岁禾忽然想起来好像很久没玩游戏了,打开应用市场点开排行,手指停在排行第五的【开心消消乐】上。 本来只是想打发打发时间,可越玩越来劲,不是彩星过关她决不罢休。 再一抬头天已经黑了,远处星星点点的霓虹灯开始闪烁,宣告着夜晚的来临。 在床上坐的久了,腿有些麻,南岁禾笈着拖鞋走到窗户旁,边晃悠边抡手臂。 许宴青推门进来,怔楞了一瞬,“你要打谁?” “上打奸臣,下打昏君!”南岁禾顺口接道。 他上下扫了眼,明摆着轻蔑,“就你这小身板?” “看不起谁呢?”她叉腰站在窗户边,“你这身板多厉害啊,也没见你一挑十。” 许宴青微微颔首,不紧不慢走到她面前,弯下腰靠近她,与之直视,唇角掀起好看的弧度,跃然于他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上。 他直勾勾的盯着她:“想知道我这身板厉不厉害,你可一试,今晚,这里只有我们两个。” 看着面前这张放大的脸,再听耳边低沉蛊惑的声音,心上有酥麻的感觉一闪而过。 南岁禾忍了忍,推开他,重新坐回床上,还是忍不住骂了句:“奸臣!” “昏君还是奸臣但凭你意,我偏不在乎流芳千古。” 病房里的灯挺亮,许宴青侧身看她,左半边张脸正好迎着光,五官更显立体。 嘴上说着做昏君奸臣,却长了一副千古流芳的明君模样。 女娲娘娘还真是用心。 “谢谢,毫无兴趣。”南岁禾继续玩着消消乐,一声接着一声的unbelievable、great、amazing在房间里回荡。 “对了,医药费都是你帮我交的对吧?多少钱,我转给你。”南岁禾放下手机,准备给他打钱,才想起来她四年前旧的微信号已经不用了,现在她没有他的微信。 许宴青正在翻阅邮件的手一顿,“你什么意思?” 南岁禾皱了下眉,“什么什么意思?” “就这么想跟我撇清关系吗?” 她的话落在许宴青耳朵里异常刺耳,似乎是已经迫不及待想要跟他划清界限。 “你帮我交的医药费,我还给你这不对吗?”她不明白。 许宴青看着她,冷冷的道:“你以为还了我们之间就能两清了?你骗我了,你早上说的救命之恩不作数了吗?你还不清的,你永远都还不清了,南岁禾。” 有些情绪马上就要喷薄而出,他眼里还有过一闪而过的狠厉,许宴青拿起放在另一张床上的外套便摔门而去。 南岁禾不知道他又在发什么疯,这不是跟欠债还钱一个道理吗?怎么又戳到他哪根神经了? 他钱多不用还就不用还嘛,直说不行吗?扯的乱七八糟。 男人果然翻脸比翻书还快,特别是这个叫许宴青的男人。 第14章 白天睡的有些多,这会南岁禾睡不着了,关掉几盏头顶的灯,房间里灰暗了些,没那么刺眼。 她掀开被子窝在床上跟宋晚聊天,时不时切个界面玩消消乐。 宋晚发了几张图给她,问她哪个好看。 南岁禾转了个身换只手,在回完消息后,又准备切回去,一个电话弹进来。 她没有备注,是一串数字,是许宴青。 “喂?” -- 第30页 南岁禾接通后那头很安静。 她忽然想起了回国的那天,打在那张旧卡上的电话,也是这般安静,不同的是号码不一样。 可理智告诉她不会是许宴青。 “不说话那我挂了?” 在听了几秒空气与沉默后。 许宴青喑哑的嗓音才从听筒传来,“南岁禾。” “嗯。” “我是个病人。” 南岁禾挑了挑眉,想起来他在电话那头是看不到她的动作的,“我知道。” “你知道个屁!”许宴青透着狠劲的声线还带了点嘲弄,“一个救了你的病人,大半夜离房出走,已经两个半小时了,你他妈都不关心一下的吗?” “所以……你刚才是离房出走?”她语气明显有些诧异,明白过来后解释,“我还以为你搬去其他病房了。” “你真行!” 许宴青直接掐断了电话。 南岁禾这头只剩结束后的忙音。 她扫了眼时间,22点58分。 趁手机熄屏前回拨了过去,本以为他会像刚才那样直接拒接,可意外的是拨通十几秒后被接起。 他异常冷静,“说。” “你在哪?” “不用管我,让我死在外面算了。” 好家伙,她怎么听出来点道德绑架感? 南岁禾莫名觉得有些好笑,想着想着竟真的笑出了声,“你不说那我一层一层找?但是这样的话我的胃出血肯定又复发了。” 道德绑架也不是只有他一个人会。 他沉吟片刻,“住院部西门。” “好。” 南岁禾拿起昨天进医院前穿的外套,披在病号服外面。 这个点住院部已经没什么病人在走动了,她下去西门的时候一眼便看见了坐在最下方台阶上的许宴青。 他身前是深渊般的黑夜,身后是灯火通明的住院部,背影在夜色里显的尤为孤冷,全然无白日里的运筹帷幄。 比起许多年前在许家,他站在她身前挡住他母亲的目光时,少年的脊背略显单薄,不似现在这般宽厚稳重,却也多了几分陌生。 “病人呢,就得好好谨遵医嘱。”她轻叹一口气,缓声说。 南岁禾立在他身侧,闻到了一股烟味,却在四周并未看到烟头,猜测他应该是出去过了。 许宴青未有只言片语。 她倏然想起了那年夏天,离高三高考只剩下三个星期,弘毅楼处处透着紧张。 许家被爆出来的丑闻也渐渐式微,讨论的人慢慢聊胜于无,许宴青也正常上下课,表面跟个没事人一样,看起来漠不关心。 可只有南岁禾清楚这件事对他的影响有多大。 一个常年占据十一中第一的人,跌出了前十。 也经常听路慕嘉在家里说,今天许宴青又因为怎么怎么被老师罚了检讨、站墙角。 所有人都以为是许宴青的叛逆期到了。 正逢周五下课,宋晚急急忙忙跑来找她,“小岁禾!” 南岁禾问:“怎么啦?” “我家今晚要去江城,我等不了你值日了,你晚上回去自己小心啊!” “好。” 南岁禾刚答,宋晚就风风火火的跑掉了,似乎来这里只是通知她一下。 南城的夏天来得早去的晚,做完值日后已经不早了,可天还挺亮。 路过民德巷时传出来嘈杂的声音,她心尖一紧,想起来上次发生在里面的事,下意识往里面瞧了一眼。 不瞧还好,一瞧才发现里面的触目惊心,三四个人围着一个人揍,为首的那个还是她认识的林韬,她不想多管闲事,可眼角瞥到了那个熟悉的黑色书包。 “林韬!”她呵斥一声试图阻止,即使她知道这可能没什么用。 声音足够大,传到巷子里。 林韬停了下来,“是南岁禾啊?干嘛?准备美救英雄啊?” “你有病是不是?”她恶狠狠地盯着他。 “呵!我有病??他先来招惹我的,你怎么不问问他干了什么?我看你们一个两个的都有病!” 借力靠在墙上的许宴青掀起眼皮,冷着嗓子不耐烦的出声:“打完了吗?打完了就滚!” 林韬打的爽了也不再计较,冷哼,“高傲还是你高傲。” 出了巷子还上下扫了眼南岁禾。 南岁禾冲进巷子里,可许宴青没理会她,径直走了出去。 她上手一拽,如愿拽住了他,可瞳孔猛的一缩,发现许宴青手上有血迹,而拽着他手的她也沾染上了殷红。 南岁禾的手蓦的一松。 她这些动作没能逃过许宴青的眼睛,他眼睑轻颤,“别跟着我。” 南岁禾明白他误会了,赶紧上前解释:“不是,我松手不是嫌弃你的意思,我是怕碰到你的伤口了!” “别跟着我。”他还是说。 南岁禾只好慢下来脚步,落在他身后远远的跟着。 他走的很快,却也只是漫无目的的走着。 天已经黑了下来,许宴青坐在了一处人工湖旁,那里有石椅。 “你知道吗?他们从来没有相爱过,却生下了我,这不是很可笑吗?” 南岁禾走到许宴青身旁坐下,她知道“他们”指的就是他父母。 “我见过一次她那个女儿,是她跟一个落魄潦倒的人生的。那个小孩子当时躺在我面前,我无数次想伸手拉起被子盖过她的头顶。”他顿了顿,讽刺般轻笑一声,“那么小的孩子,我只用覆上她脖子轻轻一用力她就再也睁不开眼睛了。她只用牙牙学语几句,就可以赢得她所有的目光跟笑意,而这些得是我付出十倍的努力都不一定能得到的。我第一次考满分的时候,她对我笑了,虽然只是转瞬即逝而已,我开始努力争第一,全班第一,全年级第一,全校第一。后来,得第一她也不对我笑了,为什么会这样我也很困惑,或许真的是我太差劲了。” -- 第31页 “这次许氏的丑闻爆出来,她考虑好了所有退路,为了不让人伤害到她女儿,她准备把那个孩子带去国外了。可是她好像忘记了,她还有一个儿子啊。当所有恶意朝我汹涌而来的时候我没害怕,但她把我撇开的时候,我开始害怕那些流言蜚语了。” 其实某种意义上南岁禾与他是同样的人。 小时候在那个江南小镇,爷爷总说爸爸妈妈是很爱很爱她的。可爱又是什么呢?这只存在于别人口中的爱意,她一点儿也没感受到。 南岁禾看着许宴青,他身上笼罩着孤独与失意,或者说是颓废,像是折了翅膀的撒旦。 她真的好想好想告诉他,你一点也不差劲,你很好很好,你什么都不用做,只用安安静静的站在那,也可以赢得我所有的目光跟笑意,是永远的第一。 “许宴青,可爱你的人还有很多,比如我爸妈,比如路慕嘉,比如齐远他们,比如……我。”她小心翼翼的把自己藏在所有人的名字后面,怕他听出别的端倪, “我自卑胆怯,因为没有父母,从小欺负过我的人太多了。本质上你的热烈赤诚是我无比向往的,你这束光从某一天开始真真切切的照耀到了我,促使我也想成为你这样的人,如果你现在告诉我你不想反抗了,你要认输了,那我怎么办?” 南岁禾站到他面前,迫使他眼神只能看着她,“那我恐怕会把当初你在奶茶店外面对我说的话,原封不动还给你,我要对你失望了。” 许宴青整个人一怔,全身短暂的僵直,眸子里含着涌上来的太多太多的情绪,让南岁禾一时无法看懂。 她上手拉扯住他的手腕试图把他拉起来,可许宴青还是分毫不动,稳稳坐在石椅上。 对上他疑惑的目光,南岁禾开口:“去路家,给你上药。如果不想被看见的话,你依旧从后院翻墙进去。” 上了药之后许宴青并未多停留,他默不作声的又从后院翻出去了。 回到许家的时候灯火通明,二楼的争吵声一直传到了一楼客厅,杨姨在客厅对他使了个眼色。 他明白是许隆回来了,他俩之间一碰面不是在互做透明人,就是在争吵,许宴青已经习惯了。 他上楼的时候许母正好摔门出来,在看清他时,眉目皱了皱,“你怎么又受伤了?” 不是关心,不是担忧,而是皱着眉头不耐烦的一句,怎么又受伤了? 许宴青低头轻轻嗤笑一声,随即又抬起头,也学着她的冷漠道:“不会了,以后都不会了。” 许母一愣,刚想斥他怎么说话的,却突然意识到她这个儿子似乎有什么不一样了。 往事一幕幕回闪而过,南岁禾轻轻蹙了蹙了眉。 坐在台阶上的许宴青朝她伸了伸手,手指修长,骨节分明,连指甲也修的恰到好处。 “什么?” 许宴青望了望她身后住院部通明的灯火,道:“腿麻了。” 意思是拉他起来。 南岁禾迟疑几秒后才伸出手,刚用了点劲他就直起了身,不过似乎是没站稳,直往她面门上栽过来。 她看着眼前无限放大的轮廓,照这个情况下去,按俗套偶像剧的流程,不出意外马上就会吻了上来,南岁禾下意识偏过头。 许宴青堪堪停在她侧脸旁,他敛了敛眸,视线锁在南岁禾下颚线的一颗小小的痣上。 他情绪莫辨,薄唇轻启:“我听过太多人说我狠、说我心如铁石,我想那他们一定是没见过你。连我也自愧不如。” 南岁禾怔了怔,耳廓洋洋洒洒的气息温热犹在,许宴青松开她的手,径直进了电梯。 她站在原地吹了吹风,陷入了沉思,许宴青总有办法让她对他心软,但她不再把这归类于——爱。 再上去时许宴青貌似已经洗漱完了。 她回到床上盖好被子。 许宴青站在床边朝她伸手,南岁禾不解,把手递到他手心。 他一把拍开,“手机。” “哦,干嘛?” “微信。” 南岁禾解开手机递过去,“做什么?” “还钱。” 她严重怀疑许宴青刚才上来的时候在护士那拿了什么简洁药丸吃了,说什么都是两个字。 再说了,他不是不要她还这个钱的吗? 许宴青拿着手机,手指一顿操作后熄灭屏幕,把手机抛回给她。 然后拉上隔在两个人床位中间的帘子,整个过程中再没有多说一句话。 南岁禾打开手机发现已经添加上了他微信好友。 昵称还是以前用的那个“Q”,头像是一张日落的图片,她点开放大看了看,日落、晚霞、雪山出现在了同一个画面里,很美,美的惊心动魄。 朋友圈也出现了同样的照片,他朋友圈没什么东西,寥寥几条转发的链接,这张图片在其中很显眼。 配的文案是:“好。” 好什么好?南岁禾退了出去,她也不知道许宴青花了多少钱,粗粗估算了一下先转了5000过去。 大概过了半小时,消消乐有一关实在是过不去,她放下手机,还是睡不着。 试探性的喊了声,“许宴青?” 那边没有回应,仔细听倒是有均匀的呼吸声传来。 看来是睡着了,昨晚一晚没睡,今天白天也没歇口气,刚才凑近的时候她看见了他眼底隐隐的青色,有些疲倦。 -- 第32页 接连着两天相处还算愉快,但是前提是忽略许宴青那时好时坏的脾气。 直到第三天许氏那边似乎是有要紧事,许宴青很早就去了公司。 早上她呆的闷,下楼去晒了晒太阳,跟楼下一个阿姨听她推销了半响她儿子。 下午又继续躺在床上玩消消乐,直到那天那个护士过来送药。 “你男朋友呢?” 对于这个称呼,南岁禾是实在纠正不了了,真的没人信她。 “他有点事下去了。” “哦,这样。那这个药放这了,上面次数剂量都标好了,记得让他吃。”护士想了想又好心补充了一句,“你也不用太担心,没你想象的那么严重,是皮外伤。” “皮外伤??” 护士看她惊讶的模样,以为她是太过担心而导致的不太相信,“是呀,你放心,昨天医生也检查了,伤口恢复的很好。” 好啊!是真的好啊!她可是真情实感的担心了他两天,因此昨天还因为许宴青给她削了一盘水果而内疚来着。 难怪他那么生龙活虎,哪里像个受了重伤的人,又中了他的圈套!还真是一环套一环! 看她被他耍的团团转的样子,觉得很好玩是吗? 南岁禾恨的有些牙痒痒。 护士又问:“你今天感觉怎么样呀?” 南岁禾深吸了口气:“今天也挺好的,没有再痛。” “那很好,你俩都恢复的不错。” “我大概还要住多久?” “按实际情况的话,医生那边说你是可以出院了的,但是你男朋友不放心,医生就让你再多留院观察几天。” 又是许宴青! 护士走后,她气冲冲点开许宴青的对话框,键盘被她戳的啪啪响。 上一条还是那5000块超时被退回的提示。 南岁禾:【医生说稍不注意就会有生命危险???】 那头好几分钟后才回。 许宴青:【医生说差一点点就刺到心脏附近的肉了。】 许宴青:【难道不是稍不注意就会有生命危险?】 南岁禾:【你还真是玩的一手好文字游戏】 许宴青:【过奖。】 许宴青:【让林特助给你送过去的饭吃了?】 南岁禾现在一点也不想理他。 房门是打开的,宋晚见她还没注意到她,敲了敲门,“干嘛呢?气鼓鼓的。” “我要回家!我收拾东西,你快去帮我办出院手续。” 好在不是很麻烦,她东西不多,手续也很快就办好。 宋晚是开车来的,正好可以送她回去,“怎么突然这么着急?” “不太想呆在医院里。” 宋晚刚关好后备箱,一道清冽的嗓音插进来,“南岁禾?” 南岁禾侧头看过去,先是打量了眼身后的来人,随即确认了什么,嗓音里含着点惊喜成分,“高朗?!” 许宴青赶完了那部分工作后回了医院,看着旁边整洁的床铺跟一扫而空的东西,怔楞了会。 “人呢?” 林特助拿着电话诧异,“什么人?” “南岁禾。” “在医院啊。” 许宴青冷笑一声,“你自己过来看看她在不在。” 林特助看着掐断的电话,脊背发凉,只能在心里哀嚎。 天地可鉴,他中午过去的时候南小姐确实在啊!! 第15章 “是我。” 高朗立在几步远, 穿着灰色长款毛呢外套,头发由原来高三蓄起来的中长发,又变回了高一时的寸头。 他微眯起眼睛朝她笑起来, 还是那样坦荡。 让她想起了最开始他站在讲台上介绍自己的名字时, 她想到的一句话:高而明净, 高而明朗。 或许是他们的第一面太过印象深刻, 导致很久很久南岁禾都还记得那天。 “好久不见,怎么又剪回寸头了?”南岁禾莞尔一笑, 就好像他们还是彼此熟络的同班同学。 可事实上高朗大二结束后就去了国外留学。 “快六年了。”他未曾犹豫, “三千烦恼丝,剪了就剪了。我听说……你毕业之后也去了国外。” 是陈述句, 而不是疑问句。 “是啊, 前段时间刚回来,你呢?” “今天上午的飞机。” 南岁禾上扬的嘴角慢慢放下来,多了几分关切,“那怎么这么急来医院?” 她的双眼皮很深,没上妆的时候显得眼睛大而无辜,配合脸部表情直勾勾的盯着人的时候更多的是真诚,而不是虚伪的客套。 高朗又笑了笑, 多了安抚的意味, “我是来医院找我叔叔,刚回来很多事没安排好, 暂时得住他那。” “我是不是得回避一下?”宋晚椅在车窗旁, 转了转手上的钥匙。 “宋晚, 好久不见。” 宋晚:“现在才注意到我, 是不是有点晚了?” “好歹大家一起逃过课的过命交情, 您大人有大量?”他看了眼手机, “我叔等下有一台手术,我得赶紧上去了。叙旧的话来日方长,我们还会再见的。” 后半句是望着南岁禾说的。 “叙旧的话来日方长,我们还会再见的。”宋晚连“啧”几声,手控着方向盘,眼神四周观察着路况,“他怎么变得这么文绉绉的,去西方学东方汉语言艺术了?” -- 第33页 南岁禾觉得有些吵,上手把车载蓝牙关了,关了又觉得有点枯燥,放了一首慢歌。 莫文蔚的《慢慢喜欢你》。 书里总爱写到喜出望外的傍晚 骑的单车还有他和她的对谈 女孩的白色衣裳男孩爱看她穿 好多桥段 …… 歌声伴随着风景一个前进一个后退。 “人家这叫沉稳,又不是十几岁的孩子了。”南岁禾漫不经心的玩着消消乐,扫了眼路线,“去我家?” “去我家,你又不回路家。我让家里的阿姨给你做了营养餐。” “mua~你真好。” 宋晚瞥了眼她,不无嫌弃,“我还以为你已经被许宴青的好蒙蔽双眼了。” 说曹操曹操就到,南岁禾的屏幕弹出了许宴青的消息,她本来想往右划掉,却失手点进了对话框。 许宴青:【为什么出院?】 她用着九键手指飞快:【医院又不是我家,病好了不出院坐吃等死?】 南岁禾又把5000块转了过去,附上一句:【钱我打给你了,不管你收不收这钱我都当做还了。】 许宴青回的很快:【把你能的。】 南岁禾:【别发神经。】 许宴青没有再回,转账也没收。 宋晚趁变道间隙瞥了一眼她,“收敛点行吗?嘴都咧到耳根了。” 她收起手机,许宴青不开心,她就高兴。 南岁禾承认她就是故意的,但是是在报复他把她当猴耍,还是在报复四年前,她也不清楚。 南岁禾在齐家住了几天,白天跟宋晚出去玩玩乐乐,晚上两个人锁在房间里不知道干些什么,时不时传出点笑声。 凌晨1点。 ——咚咚咚咚。 齐远连敲了几下客房门,出来开门的是南岁禾。 她在睡衣外还裹了件披肩,打了个哈欠泪水涟涟,“有事?” 有事? 齐远恍惚了一下,这理所当然的语气,差点以为她才是这个家的男主人。 他侧身往里,刚准备探探她们在干些什么,就被南岁禾挡住了视线。 “你们在干什么?声音都传到书房了,打扰我办公了。”齐远干咳了两声,意图让她明白点什么。 “很大声吗?”她回头四处环视了一遍,“你们家要没钱了吗?房子干嘛不弄的隔音点儿,让人怪不好意思的。” 齐远:“?” “我们要睡了,明天还有事呢。你也早点睡吧,晚安,齐远哥。” 齐远成功的吃了闭门羹。 南岁禾重新回到床上给宋晚掰腿,心里默默给齐远点了柱香,实非我愿,有怪莫怪。 “我会不会演的太过分了?毕竟占着别人家老婆,我心虚啊。” “啊,疼疼疼,你轻点儿。”宋晚坐起来让她躺下,“一点也不过分!他去鬼混就行,我去鬼混他就逮着我盯,这次我绝对不会这么轻易的原谅他!” 大概掰了半小时,鬼喊鬼叫结束后,南岁禾长吁一口气:“舒服!你这活动筋骨的办法挺好。” 齐远坐在一楼客厅,也不管什么现在几点了,拨通许宴青的电话就是一通骂。 昏昏夜色里,许家书房只有许宴青面前的电脑显示屏泛着幽幽暗光。 鼻梁上的黑框眼镜映射出他专注肃然的目光,汇聚在屏幕的文件上。 他把耳边的手机移开几许,待电话那头骂的差不多了,方才开口,嗓音冷淡:“说完了吗?” 齐远气急,才明白他根本没在听,“南岁禾在我家!” “所以?” “你就不能管管她?” “怎么管?”许宴青身体往椅背上一靠,声线没什么起伏,还是那般古井无波淡漠样,“她都跟我划清界限了。” “她说跟你划清界限你就同意了?你他妈什么时候这么听话了?” 咔哒一声,许宴青点了根烟,猩红的火星子在空洞的黑夜里忽明忽灭,“我的反骨哪根不是被她给治服的?” 说来也好笑,他年少气盛那会听过谁的话?倒被一个小姑娘治的死死的。 他烦她皱起眉头,烦她总是动不动就哭,话说重了哭,哪里不顺她的意了也哭,哭的他全身上下乃至每一个毛孔都在叫嚣着烦躁。 大学那会他刚学会抽烟,见她来了,身上的烟得丢的干干净净,躲都躲不及。 只不过那小姑娘现在长大了,不会在他面前掉眼泪了,也不会再听他的话了。 “你倒轻松了,把这小祸害留在我这了。”齐远插着腰在客厅踱步,又抬头看了看楼上。 “好歹她叫你叫齐远哥长大的。”他把烟按灭在烟灰缸里,“有事,先挂了。” 许宴青看着屏幕上几个来自路慕嘉的未接来电皱起了眉心,四年前南岁禾出国后路慕嘉找他打了一架,那之后就没什么太多联系了,更别说大半夜突然给他打电话。 正思索,电话又进来了。 “你在调查乌洵?”路慕嘉开门见山。 “是。” 许宴青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他的确在调查那个江南小镇,而路慕嘉这通电话也恰恰证实了,那里有关于南岁禾的秘密。 路慕嘉知道如果许宴青把手伸到乌洵,那那件事是掩盖不了的,那就只能阻止他这个源头,“我奉劝你收手。” -- 第34页 “为什么?”许宴青闻言双腿交叠起来,手肘搭在椅子扶手上,气质凛然。 明显的态度就是,不会收手。 沉默半响。 路慕嘉问了他一个问题:“那么多年,她追逐在你身后。不说爱,你哪怕有一点点喜欢过她吗?” 这回轮到许宴青缄默。 四周静的只有他的呼吸声。 爱?喜欢?他对这个词汇太过陌生了,是他对那只被许老爷子扔掉的兔子吗?还是他那个四处乱搞整天不着家的父亲?亦或者是他那个从不在意他的母亲? “跟这有什么关系?”他很头痛。 他的回答也让路慕嘉头痛,握着的拳头又紧了,想马上飞回去再打他一顿。 “如果我说这件事情会对她造成二次伤害呢?我们家承受不起下一个四年了。” 路慕嘉深吸了口气,十几年的光阴,南岁禾早就是他们家的一份子了,是他实实在在户口本上的妹妹,做哥哥哪有不保护妹妹的? “我不会让下一个四年出现。”许宴青沉吟片刻后,“但如果我不了解她的过去,我和她就永远停滞在四年前了,我不保证我会做出点什么来。” 做了十几年兄弟,路慕嘉知道他这个人表面看起来一股清冷漠然,总是漫不经心。但其实他所有事都藏在心底,内里很固执,固执起来有种不折手段的可怕,疯起来伤人伤己。 他今天能说出这番不算答复的答复已是不易。 至少现在看来,他那个蠢妹妹还没有输的太惨。 路慕嘉再度开口:“瞒好她。” 许宴青明白他这是退让了。 电脑屏幕也早已熄灭,他一个人坐在没有尽头的黑色里,深思后沉出一口郁气。 他掀开窗帘企图贪恋一点月色,可抬头乌乌沉沉的天上连星光也没有。 他的月亮啊住进了心里。 南岁禾一觉睡到下午,两个人赖在被窝里怎么也不肯起,最后是宋晚饿的不行了,担心南岁禾又犯胃病,赶紧催她起来吃饭。 “等下拿了衣服我就回家了。”南岁禾喝完最后一口汤道:“我再呆在这齐远都成深闺怨男了。” “他敢?” 南岁禾眉眼弯弯,刚喝进去的汤味道极好,她舔了舔嘴角,活像个懒猫,“说真的,明天就颁奖典礼了,后天我得赶紧回《T-D》赶进度。” “你打算好之后的路了吗?” “走一步看一步吧。” 这次回来其实对她来说太过突然,等她真正理好思绪已经上了飞机了,避无可避那就不继续做这个逃兵了吧。 * 出门的时候是南岁禾开的车,她看着宋晚上车一摸方向盘就哈欠连天,着实有些心惊肉跳。 “真是怕了你了,我可不想明天颁奖典礼上他们还得替我插播一条社会新闻。” 南岁禾思索了瞬,顿了顿又继续,“《惊!摄影师Miss Nan在颁奖前夜竟殉身?究竟是道德的沦丧还是人性的扭曲?》” 宋晚白了她一眼。 她们找的是一家独立工作室,不是很远,听说老板也是个年轻漂亮的女孩子,在业内小有名气。 南岁禾倒想看看她是怎么个气质脱俗法,可惜不凑巧,去的时候正好不在,工作室里只有一个助理。 “我们老板下午有事出去了,不过她交代给我了,这两套是您定制的。” 宋晚来的次数多,都不用招呼,对这里门清,推南岁禾先去试衣间里试试。 两套,一套是墨绿色包臀连衣裙,另一套是黑色单肩收腰抹胸裙,下摆开叉到了大腿中上部,白净的大长腿笔直,若有若无的勾人视线。 宋晚盯着看了好一会,才明白原来真的有惊艳二字可写。 “前凸后翘,我都忍不住上手了。” “所以我明天穿哪套?”南岁禾又纠结了。 “没事,我拍照了,你可以慢慢选。” 随后她把照片原图发了过去,又一不小心顺手转发给了某人,在两分钟后发了句。 ——不好意思,发错了,忽略。 许宴青正在开会,放在会议室桌上的手机震动了好几次,他瞥了一眼宋晚的名字,并未置予理会,继续听着下面的人汇报。 直到两分钟后又来了一条,他才终于点开。 看清图片后他神色一紧。 下面汇报的人小心翼翼观察着,以为是数据出了问题,“许、许总?是哪里不对吗?” 第16章 那句忽略着实是有些, 此地无银千百两的意味。 许宴青面上还是一片肃然,他敛了敛眸子,眼中并无其他情绪, 神色如常, “没有, 你继续。” 汇报的人松了口气, 毕竟这次是他们整个部门加班加点做出来的方案,决计不能在哪掉了链子。 宋晚看了眼对话框, 那头很平静, 一个字也没有。 她收起手机,管他回不回呢, 看到图片就行了, 狗男人真是有眼不识珠。 “怎么了?”南岁禾看她时不时打开手机。 “没。”宋晚起身挽住她在镜子面前转了几圈,“很适合你,迷倒万千少男。” 南岁禾凝着镜子认真的看了几眼,只觉得她的友情滤镜太严重了,“好像还行吧。” “还行?”宋晚稍微拔高了声音,上下打量几眼,对她多了几分怒其不争的语气, “你好像对你的美貌一无所知。那你肯定也不知道以前十一中很多人喜欢你吧?” -- 第35页 “啊?我怎么不知道?” 自从许宴青高中毕业, 她们高二分了班之后,南岁禾就一心扑在学习上, 为了朝他的方向努力。 “不过他们不敢跟你表白啊, 说你太冷了, 看起来妥妥的高岭之花, 没人敢去摘。当时我们班都有一个, 他还给你写了情书呢, 不过……” 宋晚突然收了音。 南岁禾在门后换衣服窸窸窣窣的声音没停,笑着问:“不过什么?那情书呢?你别告诉我你私吞了。” “不过……他让我送给你的时候,被大一刚军训完回来的许宴青撞见了,情书被他拿走了。还警告我现在是学习的时候,你知道他黑着脸的时候有多恐怖吧?我哪敢不听。” 南岁禾顿了顿,她竟然不知道还有这出,送给她的情书,关他什么事? 想当初陈娴写的情书,她可是原原本本告诉他了。 从工作室出来后俩人又四处逛了逛,晚饭后准备各回各家,刚上车宋晚先接了通电话。 “我们准备回家了,嗯,嗯,啊?岁禾不能喝酒。”她看了眼南岁禾,随后打开免提。 南岁禾了然,身体从驾驶位侧过去点,“喂?” “岁禾,你们一起过来玩一下吗?在林恒酒吧,不喝酒也行。”齐远问。 那头声音有些杂,听起来像是有人在吵架。 还未等她回答,那头传来林恒高亮的声音:“南岁禾我们还是不是朋友了?你不来太不够意思了啊。害,我就知道,女人啊都是这样的,今天喜欢这个,明天喜欢那个。” 南岁禾照了照后视镜,听见他的话顿时失笑,“他怎么了?” “如你所见,又失恋了。” “那个摄影师女朋友?不是吧,我才回来几天,情场浪子连连失手?” “浪子想咨询一下干你们这行的要怎么追。”齐远语气更多是嘲笑,他想了想又补了句,“许宴青不在,你好像还没来过,一起过来玩玩呗。” 南岁禾解锁屏幕看了眼时间,19:25分。 还早,反正回去她也睡不着,明天的颁奖典礼是在下午,不影响。 “行。” 南岁禾车技也不算好,手有些生,特别是晚上她开的更慢。 按导航开到了楼下酒吧停车场,晃了半圈发现车还挺多,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好位置,刚准备倒进去,侧边一辆保时捷先她一步停进去了。 这下她只剩右手边靠墙的车位能停了,但是,侧方位停车对她来说真的很难啊! 南岁禾探出头去估算着大概距离。 那辆保时捷停好后,上面下来一人,她偏头看了眼,嗯,是个富二代。 别问她怎么看出来的,因为那个人全身上下就透露着我是个不学无术富二代的气息,这下对他更没有好感了。 南岁禾挤牙膏似的一点一点倒过去,富二代似乎有点看不过眼,往这边走来敲了敲窗户。 窗户降下,看清人后他眼前一亮,“妹妹,需要帮忙吗?” 我帮你个大头鬼! 南岁禾还是维持着礼貌,对他报以一笑,“谢谢,不用了,我自己来。” 随后升起车窗。 磨磨蹭蹭终于停好了之后,她才叫醒副驾驶的宋晚。 林恒那边已经喝了好几瓶,四五个人坐在那玩不知道哪里来的纸牌。 见她们终于来了,嚷嚷着要自罚三杯,又突然想起来南岁禾喝不了酒,“不喝酒也行,你罚三杯水。” 正好有些渴,她也不扭捏,爽快的喝了三杯才坐下。 没多久,服务生端了一杯酒过来,递到南岁禾面前,“您好,18号桌的客人给您点的,说想跟您交个朋友。” 几双目光齐刷刷看着她,南岁禾拧了拧眉,朝服务生指的方向看过去,是刚才那个富二代。 她忽略林恒这些人看戏的表情,把酒放回托盘,“麻烦你跟他说一声谢谢,就说我30离异带俩娃,对交朋友不敢兴趣。” 宋晚:“你认识他?” 南岁禾:“就刚才我说的抢车位那个。” 林恒扫了一眼,“我们岁禾真能替我赚钱,这杯价钱可不小哦。” “有点意思。”齐远笑着跟林恒碰了一杯。 那头服务生转达了之后,富二代似乎朝这边笑了一下,随后起身朝这边走来。 他们这桌人开始起哄,齐远看着这架势摸起一旁的手机,打算做点什么。 “好巧,又碰见了,有没有这个荣幸请你喝一杯?”富二代举着刚才那杯酒。 “不好意思,我不能喝酒。” 来酒吧的人会不喝酒?他明显是不信的,打开手机二维码递过去,“妹妹,我刚才看见你好像有点心动呢,加个微信?” 南岁禾忍了忍,扫了一眼四周,很想一拳挥过去,他真的不知道自己有多油腻吗? “真是不好意思了,我前男友前前男友前前前男友还在排着队呢,你不会真以为自己这样能撩到妹吧?人猪八戒还照镜子呢,你好歹也先对着镜子练练吧。” 富二代先是愣了愣,没想到她这么直白,脸涨的通红,回过神来拿着杯酒灰溜溜的就走了。 齐远不动声色的瞥了眼手机,屏幕显示着正在通话中:2分50秒。 那头按下了挂断。 几乎是同一时间,许宴青的微信就发了过来,简洁有力。 -- 第36页 许宴青:【在哪?】 齐远笑了笑,不知道是谁一个小时前那条还说今晚加班没空的。 南岁禾跟宋晚也玩了会纸牌,但她实在不太擅长这种东西,水喝的有点多,起身准备去厕所。 林恒抬头提了句:“刚才那边有人吵架,打碎了几瓶瓶瓶罐罐的东西,好几个滑到了,你小心点。” 南岁禾点点头。 这几天睡的都很晚,眼睛有些干涩难受,她对着镜子来回洗了洗,直到连眼白都泛着红, 推开门,倏然看到前边男厕出来一个熟悉的身影,那身影令她潜意识呼吸一滞,莫名紧张起来。 转念一想,这有什么好紧张的,她又没背着他干什么亏心事。 那身影明显也瞥到她了,朝这边走来,隐隐有点压迫感。 南岁禾也往过道出口走,突然脚下一滑,糟了,她一紧张忘了避开那段滑的地方。 脚下没刹住,往前冲了几步之后扑倒在许宴青身上。 许宴青被她这突然的冲击力没有防备,倒退了好几步砸在过道的门板上。 她听到他闷哼一声。 南岁禾在他怀里抬起头蹙了蹙眉,有些紧张的盯着他,“是不是砸到背了?” 虽说他确实骗她了,但是他也是实实在在受了伤的,那天浓重的血腥味似乎又在鼻尖萦绕起来,她分不清这味道是现实还是记忆里那天的。 挣扎着想起来,可许宴青护住她的手还没松开。 许宴青皱着眉缓了缓。 低头对上她的眸子,那双眸子亮晶晶的,眼眶还泛着红,活像一副被欺负过了的样子。 温香软玉抱了满怀,他心下一动,眼皮颤了颤,下午的那两张照片历历在目,又浮上心头。 他喉结上下滚了滚,声线不怎么清明,“这么急着投怀送抱?” “问你正事!” “这也是正事,急什么?我脱下来给你看看?” 以前还真没发现,他挺有做无赖的潜质。 “男女授受不亲,你自己回去慢慢看吧!” 她想走,却被许宴青拽住手臂,一把拉过来抵在门板上,两人呼吸相对,许宴青视线停留在南岁禾粉嫩的唇上,眼神盯出了几分缠绵不尽的意味。 南岁禾不甚自在,推了推他,“请许先生保持安全距离。” 许宴青低低笑了一声,“许先生?你可真行。你的意思是,我也得跟你的前男友前前男友前前前男友一样,先拿号排队是么?” “你怎么会知道??” “能插个队吗?” 许宴青低头俯视她,白白嫩嫩的脸上几乎看不到毛孔,灯光下长长的睫毛落下的阴影一颤一颤的。 他弯下腰与她平视,让她眼神无处可躲。 插队?她觉得有些好笑,他怎么会有这种想法,是觉得生活不够有趣,又想来可怜她逗逗她么? 南岁禾也学他低低笑了一声,回望他,说出的话却分毫不带笑意,“可这里面最没资格插队的就是你啊,许宴青。” 她明显看到许宴青的动作僵了一瞬,脸色也沉了几许。 许宴青松开了她。 她没有犹豫,转身就走。 外面纸牌游戏还在继续,她出来没多久后许宴青也出来了,还给她递了杯温水。 她疑惑的看了他一眼,今天他居然没有生气? 他不说那些容易扰乱她心绪的话的时候,他们还是可以和平共处的。 她试过溺水的滋味,不想再次掉进那个可怕的黑洞里,没有人救得了她,她也不想自救。 时间有些晚,大家喝的差不多也准备散了,除了许宴青滴酒未沾其他多多少少都喝了。 “走吧,我送你。” 许宴青拿起她搭在沙发上的外套先行下楼开车,分明就是不给她拒绝的机会。 上了车之后她才想起来,“那他们怎么办?” “给他们叫了代驾。” “看着我做什么?”许宴青左手打着方向盘右手去拿手机,余光察觉到她的目光,他瞥了她一眼。 “你今天竟然没生气。” “说明我的忍耐度越来越高了,不然我可能就当场掐死你了。”他还冷着脸,“不要再继续说划清界限这些挑战我了,我怕我真的忍不住。” 真的。 兜兜转转这问题又兜回原点,南岁禾识相的闭了嘴。 她有点来之不易的困意了,只想到家早点洗澡躺下。 好几天没住,感觉到了一股被包裹的冷清。 她把电视打开还是放那首《慢慢喜欢你》。 出来后她看着镜子突然想起来,她还落了一个下午新买的包在许宴青车后座了。 估摸着他应该还没睡,直接打了个电话过去。 那头接通后是无尽的沉默。 “许宴青?”还是没人应,她都要怀疑是不是打错电话了,“你在听吗?” 又是一片默然。 在她准备挂断明天再找他的时候。 那头传来一声短暂而又急促的,“嗯。” 在听干嘛不说话? “我新买的包包应该是落你车上了,你看见了吗?” 又是一声,“嗯。” 这次还多了点粗重的喘息声,短暂而又克制。 “那我……” “南岁禾。”许宴青沉声打断她。 -- 第37页 “嗯?” “南岁禾。”他又叫一声,多了点低吟的意味,嗓音分外低沉有磁性。 “嗯。” “南岁禾。” 南岁禾:“……” “你刚才叫我什么?” 南岁禾总觉得他说话怪怪的,电话那头也怪怪的,他整个人都怪怪的,“叫你许宴青啊!” “再叫一遍。” “许宴青?” “再叫。” “许宴青??” “继续。” “许宴青,你有病是不是啊。” 南岁禾皱着眉头轻声嘟囔抱怨一句,她只想要她的包啊,不便宜呢! 叫叫叫,叫他个头! 话音刚落她就听见那头释放出一声急促而粗重的低吼声。 南岁禾握着电话愣在原地,血液逆流而上直冲脑门,连带着脑瓜子也嗡嗡的,他刚才……在干什么? 许宴青卧室一片漆黑,只有浴室还亮着灯,哗哗水流声不绝于耳。 放在床上的手机还未熄屏,那上面赫然是今天下午南岁禾穿着礼服的照片。 第17章 南岁禾躺在床上双眼木然, 本来好不容易产生的困意,早已消失殆尽。 房间里很昏暗,可越是这种氛围, 许宴青刚才那粗重的鼻息与蛊惑诱导般的嗓音, 在这个夜里越清晰。 她脑子里似乎多了个老式唱片机, 一遍遍呢喃着令人脸红心跳的声响。 “啊啊啊!!” 南岁禾从床上翻坐起来, 打开床头灯,赤脚下地去客厅喝了杯冷水, 脸上的温度才降下来点。 她环视一圈准备找本书看看迫使自己静下心来, 可她失算了,房间里一本书也没。 最后打开消消乐声音开到最大, 满房间的unbelievable、excellent音效。 好不容易平静下来, 一条微信弹出来。 许宴青:【包不要了?】 刚才那种情况下她哪里还记得要包,反应过来他在干什么后,直接就把电话掐断了。 南岁禾:【老色批!!!】 卧室里一丝灯光也没有,许宴青擦了擦还滴着水渍的头发,瞥了眼泛着莹光的手机,透过她的感叹号似乎都能看见她气急败坏的模样。 许宴青勾唇一笑:【好歹也是个成年男人,我又不嫖, 自己解决一下也不行?】 那他的意思是怪她咯? 南岁禾:【那你忙完再接不行?】 南岁禾:【你对我造成了不可磨灭的伤害, 赔我精神损失费!】 许宴青:【怎么赔?以牙还牙,我也叫几声给你听听?】 南岁禾愤愤, 这世道真是世风日下! 她又成功失眠了。 第二天, 她翻来覆去看了看宋晚拍的那几张照片, 还是更偏向黑色那套。 把头发用了她第一次获奖时定制的一根摄像机图案的银质簪子挽起来, 耳边垂了几缕碎发。 这种摄影大赛她还是第一次参加颁奖典礼。 她在后台做着准备, 听主持人在台前播放她的作品以及介绍。 虽然获奖名单早已经出来, 可是站上台的那刻还是抑制不住的紧张,灯光为她洒下来的那刻她似乎听到了烟花炸起声,热烈而又赤忱。 好像一切在此刻都得到了圆满,她的热爱得到了回响。 忽的,她又想起了那个江南小镇,总是烟雨蒙蒙泛着湿意,她的母亲大概也喜欢这鲜花掌声,所以乌洵困不住她。 但她即使走上了跟她同样的路,却也无法理解她是用什么样的心情抛下她的。 灯光都聚在台上,主持人念完流程后开始邀请颁奖嘉宾上台。 南岁禾保持着恰到好处的笑意,拎着裙子走到正中央,站定后,台下有个身影稍纵即逝。 下面灯光昏暗,等她定了定神再去看,那身影又好像从未来过,无影无踪。 台下角落里。 齐远看着一身黑色西装革履的男人在他身边坐下,抬手看了眼时间,“挺快。” 许宴青深色瞳孔锁定在聚光灯下南岁禾身上,眼神晦暗不明。 台上的她明眸皓齿,一举一动都落落大方,雪白修长的颈项气质斐然,浅浅笑起来时耳畔的发丝随风而动,像浸盈了月光不可多得的陈年美玉。 比起刚来南城那会简直大相径庭,那会她干干瘦瘦的又怯弱,每次说着话声如蚊蝇连头也不敢抬,是个只敢躲在他身后的受气包。 在他们都没有察觉的岁月里,或者连她自己也未曾注意到,一点一点蜕变成了如今的模样。 可这样的她不再需要他的保护了,他多自私的想她变回以前的南岁禾,她只能依赖他,也只可以依赖他。 但是他不能啊,现在熠熠生辉的她才是她想要的模样。 他们也从触手可及变成了遥不可及。 许宴青眼皮颤了颤,敛去那些汹涌而来的情绪,沉吟道:“林恒呢?” “喏。”齐远下巴朝右前方努了努,“跟他那个摄影师女朋友在最前排。” 颁奖开始。 齐远看着台上的人皱了皱眉,“你看台上那个人,有没有觉得很熟?” 他总觉得在哪见过他,但怎么也想不起来到底是谁,模糊的影子在脑海里对不上号。 “高朗!?” “高朗。” 台上和台下的声音重叠。 -- 第38页 不同的是南岁禾是错愕后转为欣喜。 许宴青是平静冷淡。 “对对对!就是这个名字,嘶,他好像是南岁禾的同班同学来着。”齐远的困顿被揭开,名字跟脸对上了号,一时喜上眉梢。 许宴青睨了他一眼,没好气。 “高朗?”南岁禾接过他递过来的奖杯,手上没拿着话筒,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问:“你怎么会来这?” 高朗抱着还未递出去的花,眼睛专注的凝着她,扬起唇笑的灿烂,“我说过,我们会再见的。” 南岁禾低了低眉眼,盈盈一笑,原来他的会再见是留在这了。 熟人的到来,让她内心的紧张感消了几分。 下台时南岁禾一手拎着裙子,一手拿着奖杯。 在下去前高朗握住了她的手腕,她疑惑着想挣脱开,却听他开口:“很黑,我刚才从这边上来的时候差点踩空,你穿着高跟鞋,我扶你下去。” “谢谢。” 她报以一笑。 “这么生分了吗?你以前可不这样。” “那不是刚重逢得做作一点儿嘛?” “得,披着羊皮的恶犬又回来了。” “哼!”昏暗角落里许宴青从鼻腔溢出一声冷哼,“笑个屁。” 低头拿出手机给林特助发了几条消息,——“查查这个高朗。” 台上还在做最后致词,齐远侧着脸瞥他一眼,“您老别阴阳怪气了成吗?” “我阴阳怪气?”许宴青舌尖抵了一圈上颚,又发出一声冷笑,带着点咬牙切齿的意味:“你没看见她笑的眼睛都没了吗?一点也不知道矜持!这么庄严的领奖台,他们在干嘛?他们在那窃窃私语,一点尊敬都没有!” “我估计这是你今天以来说的最长的一句话了。” 许宴青:“……” “你去哪?”齐远看他突然起身问。 “烟瘾犯了。” 南岁禾下来后把身上的礼服换了下去,穿着走来走去太不方便。 见她出来宋晚举着手机到她眼前,“看到没,你上热榜了。” “这也能热榜?你花了多少?” “自信点好吗?咱们实力出圈。” 这确实不怪她,毕竟她们也不是圈内人,像摄影颁奖典礼一般也只有摄影圈的人才会关注。 “我记得听你说,这张照片上的人都没有血缘关系,那为什么要叫《四世同堂》?”宋晚把获奖照片又放大看了看。 “他们比亲人更像亲人,S国那个边陲小镇里所有人都水深火热,但是这个,”南岁禾点了点照片中间最小的那个男孩子,“他的眼神吸引了我,那里有最纯粹最真挚的感情,我了解了他们家之后拍下了这张照片,每个人眼里都是属于自己的故事。” 她顿了顿又继续:“这可能会是他们这辈子唯一拍过的照片,可惜我当时没办法洗出来,我试图回去找过他们,但是……” 这或许就是她热爱摄影的意义吧。 高朗笑笑,“我其实很羡慕你。” “羡慕我?”南岁禾没想到会有别人羡慕她的这一天。 “是啊,羡慕你的自由热烈。”他把花递给她。 南岁禾接过,笑笑,轻轻摇了摇头。 她想起了那个见过她所有不堪的人,他可从来不会说羡慕这种话。 “南岁禾。” 许宴青站在她身后,看了眼她怀里的花,跟其他名次的人收到的花不同,明显是精心挑选过的。 他又不动声色扫了眼她的手腕,刚才他们的一举一动他都看在眼里,牵着的手腕,对视后的会心一笑,他全都看见了。 太过刺眼。 对他就避如蛇蝎,对别人就是笑脸相迎? “许宴青?你怎么来了?” 这个点他应该在公司才对。 “怎么,我不能来?”虽然是回答南岁禾的疑问,可他却是看着高朗。 放在以前,管他什么高朗、明朗、开朗的,许宴青都不会放在眼里。 可在四年后的今天,他承认,刚才他有一丝慌了。 怕她被这个诡计多端的男人骗,而南岁禾恰恰就一副很好骗的样子。 “能能能,哪里敢不让您来。” “你好,我叫高朗。我们在十一中见过,之前听岁禾说过你是她邻居家哥哥。”高朗站在她身侧主动朝他伸出手,笑笑。 岁禾?呵,叫的还挺亲密。 邻居家哥哥? 许宴青微眯起双眼,勾了勾唇角,薄唇轻启,“是么?我倒从来没听她提起过你。” 南岁禾印象中是没有跟高朗这么说过的,因为她以前从来不会叫许宴青哥哥,但是他突然这么说,她也不太确定了。 不太明白他们之间这莫名较劲的暗流,南岁禾想缓解下这尴尬的氛围,“没必要计较嘛,你们现在认识了呀,大家都是校友对吧?” 许宴青没理她。 她侧过头去看了眼高朗,“对吧?” 高朗附和的笑笑,微微颔首,“是。” “你笑的还挺开心。”许宴青微微侧目看向她,不咸不淡的说了句。随后一副转身要走的模样,“你昨晚落在我车上的包还要么?要就去拿,我等下要回公司了。” 俨然一副主导者的姿态。 “要!” 当然要!十几万呢,傻子才不要! -- 第39页 许宴青腿长,他不想迁就你的时候,步子迈的快,南岁禾一路小跑才追上他。 “你走那么快干什么?包你带过来了吗?” 许宴青置若未闻。 “生什么气嘛!”她探了探头小声嘟囔。 南岁禾脚下没停,许宴青却突然转过身来步步紧逼。 周身透露着危险的信号,昏暗的灯光下他脸上是接近失控的狠戾。 占着身高优势,他修长的手指捏着她的下巴,神情阴鸷,“你他妈是故意回来惩罚我的是么?” 他的隐忍克制,在这里早就荡然无存。 “随便一个什么狗屁人,就他妈连那只包,都在你心里有一席之地,你就不能回头看看我吗?嗯?”许宴青压低声音在她耳边低吼道。 南岁禾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架势吓到,靠着墙楞了一瞬。 骤然想起来高一那次他给她出气,在民德巷里,他也带着这般危险的气息。 可是……他凭什么让她回头看看他呢? 他把她从黑暗里带出来,让她见识了光明,也偏偏是他,又把她推回望不到尽头的深渊里。 见过了烈日骄阳的人,又让她要怎么再次适应黑暗? 他做了许多许多对她好的事,多到她十几年间数不过来,好到她胸腔里那颗赤忱的心为他跳动不已。 那时她想,他大概是上天派来救赎她的,补偿她太过不好的童年。 当他亲手拨开那层裹着蜜的糖衣,她才发现里面是尖利的冰棱子。 原来只是可怜她而已,他施舍的一点点可怜就让她为他脸红心跳,他明明知道她那样喜欢他,他却随时都能抽身而去,她还要继续摇尾乞怜吗? 南岁禾眼尾泛着红,她真的烦了,厌烦了,不想再回忆那些过去。 她吸了吸鼻翼,尽力收起多余的情绪。 走廊里俩人之间只隔咫尺,她笑意盈盈挑衅:“宴青哥喝醉了吧?” 喝醉? 现如今喝水也能醉人了么? 许宴青的手慢慢从她的下巴往下移,停在她雪白的脖颈处,肌肤柔软又细腻。 昏暗里,他们就好像两个极致缠绵悱恻的恋人。 “听话,我们就像以前那样好不好?不说要离开我的话好吗?”他眼里沾染着浑浊。 南岁禾冷笑一声。 明明今天她那样妩媚明艳,可说出的话犹如冰川极地吹来的霜雪,让人如坠冰窖,“是你们许氏又有危机了?还是你觉得日子无聊又想可怜可怜我?” 许氏危机? 许宴青浑身一僵,连呼吸也轻了几分,像是被人摁住了七寸,定在原地。 良久。 走廊里没有风,他胸腔被压的喘不过气,动一下就扯着五脏六腑隐隐作痛。 他只字未答,手上却倏然卸了力道颓唐下来,嘶哑的声音在她耳边砸下,“南岁禾,不如你来可怜可怜我吧?” “好不好?” 南岁禾眼睑颤了颤,却还是静静的看着他,她现在很乱。 面前的他依旧轻而易举就可以拨动她的心弦。 但她不会再容忍着重蹈覆辙。 她正准备开口,许宴青却突然打断她。 “抱歉,是我喝醉了。”嗓音清冽。 他倒退几步,再看,眼里已经恢复一片清明,转身迅速往出口走去。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的背影多了几分狼狈。 第18章 大学毕业前一个星期六是齐远生日, 南岁禾周五下午没课,吃过午饭就从江城大学回到了南城。 到家的时候家里很安静,只有白韵嘉在后花园摆弄她那些花花草草, 她跳过去蒙住她的眼睛, 幼稚的不行。 白韵嘉佯装生气拍开她, “起开起开, 我赶着干活,没空搭理你这没心肝的。” “妈, 你知道我哥把他新车钥匙藏在哪了吗?” 她一个多月没回来了, 听说路慕嘉新买了一辆宾利,还给它贴了个骚包紫色。 她早上旁敲侧击打听过了, 他今天没开。 手痒痒, 想拿出来溜溜。 白韵嘉敲了敲她的头,不赞同她的说法,“自己家说什么藏不藏的,想开让你哥给你开不就行了?” “你可不知道他多宝贝他那些车,小气死了,才不会给我开呢。”南岁禾抱怨。 白韵嘉指了指客厅电视柜,她瞬间了然。 不得不说这辆宾利确实够亮眼, 够闷骚。 她缓缓开出路家车库, 给宋晚发了条语音,“去网吧?” 宋晚:“等下有课。” 南岁禾:“不是选修课吗?” 她又打开手机确认了一遍宋晚的课表。 南岁禾:“你上次来江城找我的时候可不是这样, 我可是冒着被抓的风险陪你玩了一下午。” 南岁禾:“给你个惊喜, 30分钟后到, 等会你就会看见南城大学门口有一道迷人的风景线。” 宋晚下来的时候确实惊到了, 喜倒是没有。 她遮了遮头上的帽檐, 快速钻到副驾驶, “这车也太闷骚了吧?快走快走。” “你干嘛?这可是我哥新买的爱车诶!” 南岁禾唇角弯了弯,弧度越来越大,她一定要找机会让路慕嘉意识到他这车有多骚包。 十分钟后车子拐了个弯停在一家不起眼的网吧前。 她俩是这家的常客了,老板偶尔还跟着她们一起玩。一开始宋晚是拒绝的,明明家里也可以玩,为什么她还是喜欢来网吧。 -- 第40页 南岁禾讳莫如深的告诉她,“氛围感,家里玩哪有这个氛围感。” 宋晚只当她是平常被路慕嘉管的太严了,出来反叛反叛。 坐下玩了大概3、4个小时,宋晚接了个电话急急忙忙就走了。 突然听见外面有人大声喊:“这辆骚紫色的宾利是谁的?!出来挪挪车啊!” 声音传进来被南岁禾听到的时候外面已经叫了好几分钟了,她不好意思的跑出去,原来是挡住了侧后方一辆车。 她笑着道歉,那人看她是一个小姑娘,也没多说什么。 本以为这件事挪了车就到此结束,可更让她脚趾抓地的还在后面。 南岁禾当着那男车主的面,把宾利的车尾撞上了他的车头。 她看着男车主在不远处瞪大了眼睛,一脸茫然。别说他了,就连南岁禾自己也差点以为是她在蓄意报复。 她不敢再去看他的表情。 只见那车主慢慢往这边走来。 南岁禾锁紧了窗户,打开通讯第一位联系人拨了出去。 那头响了很久才接通,她急急开口,还带着点哭腔:“许宴青,我完了。” 许宴青:“?” 许宴青:“说人话。” “我当着别人面把他车给撞了,还是用的我哥新买的那辆。” 她已经能想象到路慕嘉知道这个事情后暴跳如雷的表情了。 “受伤了?” 许宴青眉心拧起,被她这没头没尾的一顿说,弄的太阳穴青筋咚咚直跳。 等他赶过来的时候,只看到她站在一个光头男人对面,低着头活像个犯了错的小学生。 许宴青上前拽住她后领,把她拎小鸡仔似的拎到自己身后。 南岁禾抬头看是他来了,眼里闪过一丝欣喜,又在看到他疲惫的神色后有些担忧,公司这么累吗? 意识到自己可能耽误他的事了,有些不好意思,“是不是打扰你上班了?” 许宴青没回答,反而扯着她转了圈:“有没有受伤?” “没。”她摇摇头。 似乎看见他松了口气。 她坐在门前石板上看着许宴青跟车主协商,谈了大概二十几分钟,车主才驱车离开。 他朝她这头走来,衬衣领口微微敞开,手臂上还搭着他的西装外套,似乎是工作中急忙赶过来的。 “好了。是回去还是留在这?”许宴青俯视着坐在台阶上的她。 “那那个、路慕嘉的车怎么办?我看了后面都陷进去了一点儿,是不是不好看了?还有还有,他那个颜色的车膜好像很难找。” 南岁禾叽叽喳喳说了一大堆。 许宴青没太明白她到底要说什么,“说点正常人能听懂的。” “就是……我今晚可以不回家吗?我回去路慕嘉肯定要把我骂死,我不敢。” 南岁禾眉眼耷拉下来,反正上大学后她也不是没在许家住过。 “你不敢?”许宴青噙着笑,看她焉了吧唧的模样,嘴角的弧度慢慢放大,“你连他新车都开出来了,你还有什么不敢的?” “我怕……” 他侧头笑了笑,笑声爽朗清亮,接连着加了两个星期班的阴霾一扫而空。 “走吧。” 南岁禾抬头看他,“去哪?” “带你回家。” 她下意识问:“回哪个家。” “回我家。” 等南岁禾反应过来才后悔,这是问了个什么蠢问题。 许宴青打电话把路慕嘉的车送去了保养店,接着带她回了许家。 南岁禾刚进门就瞧见了坐在客厅里的许老爷子,她扬起笑脸问了声好。 许老爷子也不吝啬,对她笑了笑,“岁禾来了。” 许老爷子已到古稀之年,除了对许宴青异常严格,对其他人总是和善的。他头上头发花白,南岁禾每每看着他都会想起来她爷爷。 但他俩又是不同的,许老爷子更符合一个商人的形象,和善里七分善意三分算计。 晚上,南岁禾睡在楼上客房,晚上没怎么喝水,睡到一半嗓子眼干的要冒烟,她只好下楼找水喝。 路过书房的时候里面还有光源,似乎是有人在交谈,她本无意偷听,可言语间听到了自己的名字,不由得驻足。 “你打算怎么处理?如果这件事没处理好,你应该知道,这对许氏是重创。”许老爷子的声音带着严肃,说到一半剧烈的咳了咳,“我身体已经不行了,许氏总归是要交到你手里的。” “我知道,我会想办法。”许宴青的音色里听不出情绪。 “给你的时间已经不多了,许氏这颗大树会不会倒,就看能不能挺过这一关了。”许老爷子顿了顿,似乎想起了什么,“还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 他说了个名字,“南岁禾。” “你跟路家联姻。我虽然老了,可还是能看得出来,那个小姑娘喜欢你。她虽然是路家的养女,可这么多年路家对她的态度谁都能看出来,你只要跟她联姻就等于把许氏跟路氏绑在一起,路家为了她也不会袖手旁观的。” “不行。”许宴青垂着眼睑,拒绝的利落干脆,丝毫未曾犹豫。 这速度快到连门外的南岁禾也稍稍有些诧异,他拒绝的这么斩钉截铁是因为不喜欢她么?还是不想跟路家联姻? -- 第41页 但在陆老爷子眼里这两种原因没什么区别,“你这样让我怎么放心把许氏交给你?只是联姻而已,你要是实在不喜欢过个一两年离了另娶也不是不行,但是许氏不能倒。” “我会竭尽所能把损失降到最低,还请您不要把路家牵扯其中。” 许老爷子紧了紧手里的拐杖,在地板敲打上几下,眸子里泛着精光,“你要知道,个人情绪比起整个许氏孰轻孰重,如果你没办法全身而退,我不会看着许氏袖手旁观的。” 许宴青闭上眼睛捏了捏山根,扑面而来的疲倦席卷整个身心,他缓慢的叫了声,“爷爷。” 许老爷子握着拐杖的手一怔。 他都多久没叫过他爷爷了,好像是从他记事的年纪开始,就称他为“您”了。 “从小您就把我当许氏继承人来培养,连我上哪所学校,学哪门专业都必须按您的意愿来。我不是一个机器人,也不是傀儡,在这个并不能称之为家的地方,我感觉到窒息您能明白吗?如果您觉得我不适合坐这个位子完全可以交给别人,我无所谓。 但是,我不会同意所谓的联姻,您也不用对我耍手段。” 随后,一阵噼里啪啦摔东西响声传来,南岁禾听不太真切了。 渐渐传来脚步声,她赶紧蹑手蹑脚往楼梯上走几步,装作刚下来的模样。 许宴青摔了门,抬头就看见南岁禾从上面下来,深邃的瞳孔滞了下。 “呃,我有点口渴,下来喝杯水。”南岁禾先开口。 他微微颔首,“嗯,早点睡。” 语气平淡无波澜。 南岁禾看着他下楼开车出了许家,外面月朗星稀,她有些后悔了。 后悔今晚跟他回了许家,后悔为书房那盏灯光驻足,这样她依旧什么都不知道,可是现在任她伪装的再好,心口也横亘了一根刺。 她无法从许宴青的话语里判断出他对她的态度,他拒绝的那样干脆。 周六给齐远过完生日,第二天一大早南岁禾就回了学校。车子的事也没听路慕嘉说她什么,倒是从齐远那听说许宴青把事情揽下来了。 这件事他一个字也没跟她说。 他们再次有联系是在毕业前一个晚上十一点多。 许宴青似乎是刚下班,给她发了条语音,还伴着汽车鸣笛声。 【睡了吗?明天有个会议,我可能要等会议结束才能去。】 南岁禾蹭的从宿舍床上坐起来,满寝室找耳机。 其他人都睡了,她也不好发语音,只好回了文字过去。 【没事,你没有空的话不来也没有关系的。】 许氏的风声她还尚未有耳闻,不过听那天许老爷子说的程度来判断,他最近应该都很忙。 许宴青:【不会食言,想要什么花?】 花?是了,许宴青毕业那天,她也送了花。 南岁禾:【那……玫瑰?】 她心虚的又再发了一条过去:【我喜欢玫瑰!】 许宴青低低的轻笑从耳机里传来,嗓音低沉似乎还带着一股子电流,尾音上扬在她心尖撺掇了下,【小朋友,玫瑰花是不能随便送的。】 南岁禾:【是你先问我的!】 甩锅她在行。 许宴青:【好,我会认真考虑的。】 南岁禾默念着他这几个文字。 偏爱和例外已经把她推至爱意的高地,她退无可退了。 如果他明天送的是玫瑰,那她就表白? 胸腔里振聋发聩的跳动声,让她多一刻也瞒不住了。 今晚荷尔蒙异常活跃,南岁禾难得的失眠了。 可后来她等来的也不是玫瑰,是一束很漂亮,非常漂亮的向日葵。 但向日葵再漂亮也不是玫瑰。 直到林恒半调笑半打趣的问出了那句:“你对那个小丫头那么好,是不是喜欢她啊?” 南岁禾发誓她真的没有偷听别人说话的癖好,只是每次他们的话来的都那么凑巧。 怀里的向日葵滚烫,她不由自主的捏紧了外面那层包装纸,手心有些浸了汗渍。 “可怜她而已。” 南岁禾脑子里一阵轰鸣后只剩一片空白,猛烈运动的心脏有一瞬的停滞。 那是一种刺痛,那瞬痛的她不得不弯下腰来大口喘息。 是许宴青的声音,她不会听错。 轻描淡写五个字,否定了他对她所有的好。 甚至在收到这束向日葵的时候,她还在心里为他辩解。 更有甚者,前几天在听到许老爷子说的联姻那番话上,她自私自利的想过利用路家跟许家绑在一起。 即使她知道路家对她恩重如山,也知道不该标榜路家属于她。 许宴青可以说不喜欢她,从来没有喜欢过她,她都不会痛的想掉眼泪。 但是他独独不能可怜她。 二十几年来可怜过她的人太多太多了,仿佛他们高高在上施舍一般指指点点,而南岁禾就只能接受他们的可怜。 她没办法接受许宴青可怜她。 南岁禾蹲在这里就像个笑话。 “我看不像吧?不过她刚来路家的时候你不是还嫌她烦……”林恒的话戛然而止。 许宴青自然也看见了蹲着的南岁禾,他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出来。 南岁禾起身,泪眼朦胧的双眼定定的看着许宴青,他没有什么要解释的么? -- 第42页 最后,她笑了笑,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难看。 “谢谢你。” 南岁禾把手里的向日葵塞到他怀里,笑的露出了一排牙齿。 忽略那串眼泪的话,这个笑称得上灿烂。 许宴青看着她跑开的背影,把手里的向日葵花束一把甩给林恒。 失了以往的风度,追了出去。 第19章 南岁禾在颁奖典礼后第二天又回了《T-D》, 今天赶完进度之后估计以后都不会再来了。 道具小姑娘今天一反常态离的她远远的。 南岁禾也没细究,如往常一般正常拍摄,倒是之前不太熟的人上来嘘寒问暖了一番。 不管来的是否真心实意, 她都表示了感谢。 这一忙就忙到了晚上。 喝口水的间隙里看了眼手机, 提示半个小时前齐远打了通电话。 只有一通, 没有其他的了, 她没有立刻回过去,打算先处理好剩下的一点杂碎工作。 林恒酒吧里的人今天都被清了出去, 此时只剩两个人。 齐远看着坐在对面的人喝的昏天黑地, 白了他一眼。 “你干脆把自己喝死在这算了。” 对面的人半阖着眼皮,靠着沙发姿态慵懒摆摆手, “我没醉。” 醉了的人从来不会承认自己醉了。 “许宴青你找时间去看看脑子吧, 没醉还打电话让我来干嘛?” “谁叫你了?我叫的不是你。”许宴青扶着沙发起身,摇摇晃晃捡起地上的手机又开始翻最近通话,嘴里默念:“南岁禾……南岁禾南岁……” “你现在很像个戴着老花镜还不识字的老头。” 齐远嗤笑一声,眼睁睁看着他食指与南岁禾的名字失之交臂。 电话那头只传来一声短暂的“喂?”。 “也不是你。”他作势要挂断。 那头出声制止,“不是谁?不是岁禾?” 许宴青刚要按下的手迟迟未动,眼尾缓缓泛了红嘶哑着嗓子,“路慕嘉, 她不要我了。” 像是一头困兽, 呜咽着低语属于他的缱绻。 路慕嘉默了片刻,“你知道吗?四年前我知道她那么喜欢你, 你却说了那些话的时候, 我他妈应该把你绑了去喂猪。 她母亲也是个摄影师, 那年刚毕业去乌洵采风认识了她父亲, 她父亲那个时候还只是个小混混。在一次事件中过失杀人, 他把责任一力揽下, 保全了她母亲。 回去后她才发现有了孩子,但摄影对她来说是令她痴迷的事情,这个时候打掉就意味着她会错失此次国际大赛斩头露角的机会,她只敢跟我母亲说。还未足月就偷偷生下后把孩子送到了乌洵她爷爷那,再没回去看过。 她爷爷一点一点把她拉扯大,但是世人又会对杀人犯的孩子有多包容呢?况且死的还是同一个镇子里的人。流言蜚语压的她抬不起头来,把一个仅9岁的小孩子钉在耻辱柱上。于是她爷爷撒了很多个谎,告诉她,这个世界上除了最爱你的爷爷,还有很爱你的父母。 可是谎言总有被戳破的时候,岁禾毕业那天晚上我才知道,她最爱的爷爷也不是亲的,那只是她父亲的一个表叔叔。后来她母亲与我母亲去采风时在一个偏远地区小村庄里遇到了泥石流,她救了我母亲,临终前她后悔了,拜托我母亲去乌洵替她看看南岁禾,那时候正值她爷爷去世。 或许这一切还可以瞒住她,可她毕业那晚没有按原计划去宋晚家,她回了路家,她什么都知道了。” 许宴青眸子一片清明,在酒精的作用下路慕嘉这一长串的话他应该听的头晕才对的,可他一字不落听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心好像豁然裂了个口子,哗哗的淌着鲜血,他想捂住却又不知道从哪捂起。 她那时候该有多痛?从小视为全部的爷爷不是亲爷爷,以为很爱自己的母亲其实才是狠心抛弃她的那个,生命中最重要的父亲从来没有出现过在她面前,而她视为救命稻草的路家,也不过是因为愧疚。 而他,也如那个江南小镇的那些人一般,像个刽子手,用语言对她刀刀凌迟。 她应该很讨厌别人可怜她吧。 她一步步走出那些黑暗站在阳光下,却发现这世界根本没有温暖可言。 所有人都在否定她,她不被人所需要,仅一夜之间好像她失去了存在的意义。 许宴青整个人骤然虚脱一般,连拿起手机的力气也没有了,“她说的对,插队什么的,我才是最没有资格的那个。” 四年前她拿着向日葵笑着说谢谢他时的表情还历历在目,清秀的脸上挂着泪水,笑的那样倔强,大概是想保留最后一点自尊。 他在昏暗的角落里笑出了声,是讥讽,是自嘲。 南岁禾回家洗了澡才想起来忘记回电话给齐远,拨了过去响了很久才接。 “齐远哥,你刚才有事找我?” “不是我,是许宴青喝醉了。” 喝醉?她好像还没有见过许宴青喝醉,“他喝醉了找我干嘛?你送他回去啊。” 这两个小祖宗,齐远叹了口气。 “那天,他知道你连夜出国,本来是要去找你,可许氏那边他父亲的丑闻全面爆发,连带着她母亲的事又被翻了出来,以往被许氏压制的几个公司联合起来想把许氏搞垮,一时所有媒体争相报道,把许氏推至风口浪尖,他没有办法抛下许氏,这是他的责任。一整个星期他都没睡过,许老爷子那边又突传噩耗,所有事情全压到了他肩上,在所有人都以为他熬不下去的时候,他凭一己之力力挽狂澜,这些年他带着许氏一步步走到了今天。你知道我什么跟你说这些吗?” -- 第43页 “为什么?” “因为有一次他实在快熬不下去的时候,他说,他不能认输,认输了南岁禾会对他失望。” 南岁禾倒水的动作一僵,一不留神水溢了满桌。 她愣怔着望着眼前的水,“所以你跟我说这些的目的是什么?让我也可怜可怜他?” “突然想起来,没什么别的意思。” 通话结束后南岁禾盘腿坐在沙发上静默了很久,想起厨房里的垃圾还没扔,顺便下去透口气。 门刚推到一半,似乎被什么东西堵住,她用了点劲还是没推动。 南岁禾侧着身子从已经推开的空间挤出去,刚出来被门口的黑影吓得贴在墙上,喉咙里不由自主的溢出几声尖叫。 惊魂未定之间,门口那黑影动了动抬起头,脸上染着不正常的红晕。 “许宴青?!” 又没了反应。 南岁禾把手里的垃圾放下,又从门口挤了回去,顺手把门啪的关上,直接打通了物业电话,“你好,我是1603的住户,我门口有个怪人,你们派人上来把他弄下去吧。” “好,我们马上上来。” 等了十几分钟好像没什么动静,她又打了过去,“你好,那个人走了吗?” 电话那头带着歉意说道:“不好意思,许先生也是这里的业主,他就住您侧对面1606。” “那他也不能一直靠在我这边吧,你们把他弄进去呀。” “很抱歉,我们不能随意进入业主家的。” 南岁禾拧了拧眉,算了,就让他躺外面自生自灭吧。 半个小时后。 “喂!你喝了多少啊这是?”南岁禾双手环胸用鞋尖踢了踢他,“你别躺这装死哦。” 无论说什么他都没什么反应。 南岁禾蹲下去视线与他在同一条水平线上,她抬手拍了拍那张俊朗的脸,顺手掐了几把。 靠坐着的男人蓦的睁开深邃的眸子,直直望进她眼里,毫不掩饰。 “醒了?” 许宴青没答,眸子里的光渐渐掩了下来。 南岁禾只当他醉的脑子不清醒,抬起他的手臂搭在自己肩膀上,试图把他弄进门里。 两人体重相差悬殊,许宴青还比她高出了个头,踉踉跄跄好不容易到了沙发旁,她想一把把许宴青甩过去,却不料许宴青拉着她的手一起倒了下去。 许宴青把她压在身下。 她上手去推,他右手顺势掐住她两只手腕,高举到沙发顶部,看上去清醒了许多。 只是浑身的酒气不容忽视,自喉间散出来的低沉嗓音,“岁岁?” 像情人间的呢喃低语。 南岁禾蹙眉,有些慌,声音小而低,“许宴青,……你想趁机碰瓷耍酒疯?唔……” 她的言语全部被埋没在许宴青的唇齿之间,这动作来的猛烈且急,攻势迅速,在她还未反应过来之时,他已经撬开了牙关,汹涌的酒精味闯入。 湿热的舌尖在她口腔里奔走,一点一点的勾着她,引她共舞。 明明不小的沙发,此刻显的有些狭隘,她两只手腕被他大掌一手控住,鼻腔只能发出呜咽声,引发一阵阵酥麻。 空气中隐隐约约的木质香与她甜腻的沐浴露香缠绕在一起,丝丝缕缕挑.逗着名为理智的神经。 南岁禾脑袋往后仰,退无可退。 又被许宴青一手揽回来。 她气急胡乱咬了一口,直到尝到了腥味。他才终于松开她的唇,两人胸口起伏不定,喘着粗气。 此时他像一个披着伪善人皮的衣冠禽兽,白日里正襟危坐,到了夜晚又是另一幅斯文败类。 许宴青却并未松开她的手,微微垂眸,幽深的目光落在她的唇上却并未继续,转而把头埋进了她颈肩。 一股特别的幽香萦绕在鼻尖,他眸色深了深,贪婪的轻嗅了会,哑然道:“四年前你听到了我跟爷爷在书房谈话对吗?” 许宴青不需要她的回答,自顾自说着:“他说的办法,我当时有过一丝动摇,但也仅仅是一丝而已。我的岁岁怎么可以跟利益扯上关系呢?你不应该跟利益划上等号。更不是物品,不可以当做交易的筹码。” 南岁禾动弹不得,耳尖红的能滴出血来,他吞吐间喷洒的气息在她颈项处更是密密麻麻的痒。 “别再耍酒疯了,再这样我真的生气了!”气势不怎么足,听起来有些不痛不痒。 许宴青恍若未闻,用嘶哑着的嗓音低诉着他的郁郁不得志,却又透着几分势在必得的狠,“我现在后悔了。应该就用这种卑劣的手段把你绑在我身边。” 第20章 客厅里极具设计感的北欧吸顶灯散发着白炽色, 覆盖着每一处角落。 好像又回到了那个书房外,当时的对话在脑子里已经模模糊糊记不清了,可那种怅然若失的空洞回想过后愈发清晰。 南岁禾半垂着眸子, 长翘的眼睫在面颊上投出两道阴影根根分明, 瞳孔颤了颤后, 视线落在他脑袋上。 墨黑色的头发看起来有些乱, 却有种打破成规的凌乱美。 泛起涟漪的心湖渐渐归于静谧,面上的热气退却后是从未有过的冷静。 说可怜的是他, 说追悔莫及的也是他, 从来都是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他惯来是会骗她的,且还做的滴水不漏。 “这几句里你又惨了几分真心进去?你也看到了, 我这些年过的还算不错, 不必再像以前那样可怜我……” -- 第44页 许宴青似乎根本没在听,或者说是酒精让他沉醉在自己的乌托邦里,南岁禾的话被他打断,“你知道吗?以前她在许家的时候,我总是把自己弄伤,想让她偶尔也注意到我……我做的那些怎么可能是因为可怜你?你用点脑子好不好?” 中间有一段南岁禾没怎么听清,前半段‘她’指的是许母? 南岁禾恍惚记得他高三有段时间总是脸上有伤, 好的差不多了又冒出点新的。 他又继续:“爷爷一直对我施压, 许氏内忧外患,那天林恒在江城大学问我那句话的时候我……很乱, 随口扯了一句话应付他, 我真的……没想到你会听见。” 他这是在解释? 南岁禾一怔。 颈项间好像有什么温热的东西滴落, 是……眼泪? 那东西瞬间滑落出一道轨迹, 途经的肌肤迅速灼烧起来, 烫的她心尖一颤。 “南岁禾……”他低低浅浅的叫她。 原来, 他也会哭的吗? 说他醉了,可他表达能力不弱,说他没醉吧,又语无伦次,听起来前言不搭后语。 南岁禾愣愣的坐着,许多情绪如根根丝线层层缠绕,说不清道不明。 直到许宴青呼吸均匀,她才试探着抽回手,可手腕上钳住她的力道还是紧的很,她上手一根一根掰下来。 白皙的腕子上,红红的指印显得触目惊心。 许宴青倒在沙发上,浓密的睫毛上有些许湿润,面部轮廓紧绷着,薄唇抿起,还皱着眉心。 看起来睡的不太安稳。 南岁禾懒得管他,揉了揉手腕,进房间睡前本着人道主义给他扔了一床毛毯。 今夜的月亮是上弦月。 南岁禾睡的很晚,早上被一阵敲门声吵醒,闭着眼睛蹙眉朝门外吼了一声,“别敲了,烦不烦?” 她把被子一把扯过头顶,裹成了蝉蛹。 等等!她一个人住,那谁在敲门? 蹭的坐起来后才想起来,昨晚捡了个人回来。 门外的敲门声还在继续,存心不让她继续睡。 她起床气可不小,带着怒意把门拉开,甩的猎猎作响。 站着的是许宴青没错,他已经换下了昨天那套西装,穿的一身休闲,倒有几分大学学长的气质。 “大早上的我要睡觉啊,你喝酒把脑子主板烧坏了?”南岁禾幽怨的盯着他。 “早?” 这一句把南岁禾弄的措手不及,这是在问她早安? 可他的表情可不太像。 “早?”她试探性的问候。 “?”许宴青在她脸上巡视几个来回,以一种你怎么好意思说的出口的目光看着她,“你们那管12点叫早?” 好吧,是她误会了。 他只是在质疑那句‘大早上’。 “把衣服穿好。”许宴青眸色幽深扫了她一眼,最后目光停留在她脚上,与昨晚判若两人,“你鞋子里有钉子?” “啊?没有啊。” “那你非得光着脚?” “哦。” 那还不是急着出来骂你来着。 南岁禾拢了拢领口,前襟的扣子开了几颗。 “买了粥,洗漱好出来吃。” 南岁禾看着他往厨房走去的背影,低声嘀咕几句,“怎么一副鸠占鹊巢的样子?我才是这房子的主人好不好?!” 她刚准备转身,却突然想起来什么,一个箭步冲在许宴青前头,急速拿起厨房橱柜上的东西握在手心里,放在背后。 许宴青手里提着粥,皱了皱眉,眼里尽数是疑惑,“做什么?” “没、没什么啊。” 许宴青明显是不信的,他眼快,在她拿起前看到了一点,好像是个药瓶? “南岁禾,你骗不了我的。”他沉着脸很严肃,眼神步步紧逼带着压迫感。 南岁禾垂下眼帘捏了捏手里的东西,吞咽了下口水,直视他眼睛,“女孩子用的东西你也要看?” 他眼里的探究并未消失,而是刻意的掩盖了下去,更像是想让人放松警惕的一种讯号。 “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声线低沉有力,看似普通平常的一问,却一字一字敲打在她心上。 “那你非要这么想我有什么办法?实在想看那就看呗。”话是这么说,可她背后的东西丝毫没有要拿出来的意思。 一番对峙。 许宴青先败下阵来,他轻叹一口气,似乎是拿她没办法,“穿鞋,再不穿真的打断你的腿。” 这该死的断腿文学,竟然从路慕嘉传染到许宴青这了。 “好。”南岁禾得令松了口气,一路飞奔回卧室,锁上门。 再出来,桌上的粥还冒着袅袅香烟。 她拉椅子坐下,“你加热了?” “磨磨蹭蹭。”许宴青坐在她对面翻看着内部邮件,眼皮也不撩一下。 不否认就是承认呗?他一贯的作风。 昨夜的阴郁颓然,今日的运筹帷幄,哪一个才是真的他? 南岁禾喝了几口后朝他伸出手,“纸巾。” 许宴青抬眼目光顿住在她手腕上,眸色暗了暗,那上面还有一些红痕。 抽了几张纸巾塞到她手心。 他喉结上下滚了滚,“你信我吗?” “什么?” 他清了清嗓子嗓音清冽,眼底一片深邃,“昨晚的话。” -- 第45页 南岁禾拿着勺子的手有片刻怔楞。 什么时候许宴青也会在乎别人信不信他的话了? 她信吗?与其说信与不信,倒不如说她不敢,她不敢去相信。 她无法再轻易去相信什么。 不得不承认,他昨晚的话确实有些许触动她。 可是醉鬼的话又有几分可信? “你昨晚说了什么?”她偏着头挑眉看他。 许宴青被她这话气笑,低头勾了勾唇角,漾开一抹弧度,“南岁禾,可真行啊,装傻充楞有一套。” 他放下手机,双手环胸好整以暇的凝着她,“你在害怕什么?想再听一遍的话我没意见,反正昨晚已经说过一次了,左右不过再动动嘴的事情。” 南岁禾才发现,他死皮赖脸的功力见长。 刚准备跟他顶几句嘴,目光突然触及到他唇角,那儿破了个口子,附近的唇色都泛着嫣红。 该不会是她昨晚咬的吧? “咳咳咳。”南岁禾猛烈的咳起来。 脸上蒸腾起热意。 她骤然想起来,其实有一次她跟宋晚在林恒家看到过那种碟片,大喇喇摆在卧室的电视机柜上,她俩出去好奇,把碟片播了出来,本以为林恒是什么婆婆妈的大型连续剧忠实粉丝,结果出来的画面极其血脉喷张。 那时候刚上大学,只听人说过,哪有这样亲眼见过,两个人红着脸好几个月都没再去过他家。 许宴青看她脸色从脖子根红到了脑门上,以为她是呛的厉害,给她倒了杯温水。 “你还是三岁小屁孩?喝点粥都能呛到,出息。” 南岁禾喝了半杯水平复了下,实在有些无法直视许宴青了。 她讪笑道:“你今天不上班吗?” “让林特助都推到下午了,你还知不知道自己有胃病?刚出来几天又想进医院?我要是不掉头回来你准备睡个几天几夜?” 许宴青把袖子微微卷起,露出结实有力的小臂,上面肌肉线条流畅恰到好处,修长的手指微微弯曲收拾着桌上的碗筷,过分赏心悦目的好看了。 她以前怎么没发现许宴青这么能唠叨?他不是一贯走冷酷路线吗?多说一句都觉得烦的那种。 “宴青呀,你变了哦。”她手撑在下巴上,笑的眯起眼睛,像是午后沐浴着阳光的懒猫。 时光好像倒回了从前那些年。 宴青?她还是第一次这样叫他,尾音微微上扬,像是长了一柄小小的倒钩,勾的他心绪恣意疯长。 许宴青抬眸看她,心脏忽的漏跳了一拍,他又侧头看了眼对面客厅的落地窗外。 阳光正好,微风习习。正值春夏交替之际,万物复苏,不骄不躁。 “我的真心是你制胜的不二法门。”他凝着她,眼底的郁色浓的化不开。 想报复回来吗?能让我一败涂地的筹码我双手奉上,这样我们大概就能纠缠一辈子了。 只要你开口,我就认输。 南岁禾渐渐敛了笑意,眸光颤了颤错开交汇的视线,声线轻轻浅浅,“没兴趣。” 他不怕她恨他,也不怕她报复,但他怕她的无所谓与不在乎。 他的手段在她这如今全然无用。 许宴青收拾好出来已经将近一点多,“你下午去《T-D》?” “已经拍完了。”南岁禾坐在地毯上摆弄着相机,抽空回答他。 “我晚上有个酒会,你记得吃晚饭。” 南岁禾对他的去向不甚在意,随口一说:“哦,我今晚上回我妈家。” 许宴青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等南岁禾再抬头的时候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了。 昨晚睡的很晚,困意来袭,倒在床上睡了会。 直到被床头柜上手机的震动声吵醒。 她勉强睁开一只眼睛,屏幕上显示来电“高朗”。 号码还是颁奖典礼那天新存的。 “老同学,有空帮个忙?”高朗的声音明显含着笑意。 南岁禾闭着眼回:“你还真不客气。” “之前谁说我是她好兄弟,要两肋插刀来着?看来是指望不上你了。” “那我之前帮你抄作业的时候,你还说我是你的再生父母,叫声妈来听听?” 高朗看着电脑屏幕上的请柬轻笑一声,“还记得啊?” “先说说看什么忙?” “今晚缺个女伴,我可是第一时间就想到你了。” 说的比唱的好听,怕不是刚回国就她一个熟人吧。 “行啊,打算怎么感谢我?” “嗯…我想想。”电话那头倒真默了几秒,“有一只限量版的包,从国外带回来的,就勉强一点给你了。” “诶,这可不是我占你多大便宜噢,限量版风情美人带出去倍儿有面。” 南岁禾起身走向厨房,想起来前几天宋晚买了冰激凌,想拿出来解解馋,“嗯?” 高朗问:“怎么了?” 她上下翻了翻,确定没有遗漏的地方,所以冰激凌跟那些奶茶呢? 进贼?不翼而飞? “没什么,那晚上见。” “好。” 挂断后她在冰箱内壁发现了一张便签: ——“扔了,少吃。” 字迹苍劲有力,锋芒毕露。 他手伸的可真远。 晚上是高朗过来接的她,恰好上次订做的墨绿色礼服还没穿过。 -- 第46页 见她下来,高朗收起手机不再靠在车门上,直起身子,眼里闪过一抹艳色。 从前她很少化妆,最多也就涂个口红看起来有气色些,只有在见许宴青的时候才会精心打扮一番。 身上的墨绿色短款礼服衬的肤色极白,双腿修长而笔直,身材起伏勾勒的恰到好处。 南岁禾在他面前打了个响指,想当初这还是他教的,“怎么样?你的限量版包不亏吧?” 他移开视线笑着点点头,“何止是不亏,还好不是我想象中的疯情美人,疯子的疯。” “夸我好看会死掉啊?” “好看。”接的很快。 甚至可能连他自己都还未反应过来便脱口而出。 车子停在一家高档私人会所,晚上温度有些低,打开车门明显感觉到了温差。 南岁禾没忍住,小声打了个喷嚏。 高朗了然于心,脱下身上的外套准备搭上她肩膀。 “晚上还是有点冷。” 她侧身灵巧避开,怂了下鼻尖摇摇头,“不冷,我要风度不要温度。” 拒绝的利落。 高朗悻悻收回手里的外套。 好在里面没什么风,不太冷。 刚进去没多久,一位身着正装的中年男人朝这边走来,身材微微发福,走起路来不急不缓,“高朗!” “叔叔。” 被叫叔叔的中年男人拍了拍高朗的肩膀,目光多是欣慰,“前几天回来的?刚才到了怎么没来找叔叔?” “刚才看您在忙,”高朗侧身拉住南岁禾手腕,把她往前带了几步,“这是我一个朋友,南岁禾,知名摄影师。” 又对南岁禾介绍道:“这是我叔叔,姓陈,陈崇明。” “陈叔叔好。”南岁禾盈盈一笑。 “好,好。”陈崇明态度上挑不出什么来,反倒很随意,像对自己家小辈那般打趣,“你小子有眼光,不止是朋友吧?” 高朗没急着否认,一本正经的说着模棱两可的话,“暂时还只是朋友。” 南岁禾面上维持着妥贴的笑意,明白过来进鸿门宴来了这是。 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道:“拉我当炮灰,这可是另外的价钱。” 高朗回以一笑,低声回:“好说。” 待人走后南岁禾突然想起来,“你上次去医院找的叔叔就是这个陈叔叔吗?” “不是,上次那个是我爸的亲弟弟,这个是我们家世交的叔叔。”高朗环视了一圈,“你刚才说不能喝酒,我去拿杯果汁,等我一下。” “好。” 南岁禾也不是歧视,就是觉得他的气质不太像个医生。 门边角落里站了两个年轻人,东瞧西看时不时谈些无聊的话题。 其中一个手里拿着一杯酒,“你还记不记得之前陵城项目还没谈的时候,我跟你说我跟咱陈总在一个会所里见到了许总?” 另一人道:“许总?哪个许总?” “还有哪个许总?!许氏的许宴青啊!”他砸吧了下嘴,“当时我眼尖,看到他在过道里抱着个女人。” “那又怎么样?有个女人不是很正常吗?” “重点是我刚才好像又看到她了,但是是跟着另外一个男人来的!她是那种长的很漂亮的,我应该不会记错。” “那还能怎么样?不就是那种关系……” 这边两人还忘情的交谈着,浑然不觉危险悄然降临。 陈崇明似乎是有事要出去,步子终于急起来往门口走去,抬眼对上了南岁禾,笑着招呼了声,“南小姐随意,有什么照顾不周的地方尽管说。” “您哪里的话,我还是您的小辈呢。”南岁禾客套话顺手拈来。 陈崇明笑声爽朗,目光触及到她身后的人影后,急忙迎了上去,“许总!我这刚还说起您来着。” 许宴青已经换掉了上午那一身,穿了一件深蓝色长款西装外套,西裤裁剪得体笔直挺括,身姿颀长挺拔,举手投足间气场矜贵不可言。 外套下黑色衬衣上的领带一丝不苟,再往上移是明显的喉结,上下滚动时平添几分禁欲感的意味。 “遇到点事耽误了一会。” 熟悉的声音落下,南岁禾赶紧从怔然中撇开眼。 “也才刚开始,来的早不如来的巧。”陈崇明八面玲珑。 “哦?”许宴青似乎才看见站在他身边的南岁禾,幽暗的眸光落在她身上,挑眉打量道:“这位是?” “……?” 南岁禾抬眼撞进他深邃的瞳孔里,他又搞什么? “这位是南小姐,我侄儿的女伴。”陈崇明简单带过,“您跟我这边请?” 许宴青立在原地不为所动,脸色喜怒不辨带着几许玩味盯着她,“短短一个下午,我竟然不知道南小姐成了什么侄儿的女伴?” 侄儿的女伴……他在舌尖又回味了一遍这句,似乎是觉得有些好笑,轻轻嗤笑一声。 南岁禾也学着他方才的神色,把他当做陌生人般挑眉疑惑,“许总有话不妨直说?” “说什么?小骗子。” 声音清浅,嗓子却低沉,像暧昧者低语般的埋怨。 饶是陈崇明这样的旁观者也霎时心如明镜,这两人中间非比寻常。 商人的心思百转千回,绕着弯子问出他的疑惑,“南小姐跟许先生是旧识?” -- 第47页 南岁禾倒是没想到他会拿到明面上问。 怔楞片刻过后她矢口否认,语气平淡而疏离,“我们不熟。” “嗯,的确不太熟……” 许宴青眸子不着痕迹的落在她身后拿着一杯果汁走来的男人身上。 本来到了喉间的话又生生停了嘴。 随后,只见许宴青抬手慢条斯理整了整袖口价值不菲的袖扣,状似不经意般说道:“不过就是同在一个屋檐下吃过、睡过的关系而已。” 果然,她身后男人的步伐有须臾停顿,即使恢复的很快,他也看见了。 许宴青颔首垂眸,勾了勾唇角。 不够我有手段,没我会算计,拿什么跟我抢?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陈崇明自然也不好继续站这当这个电灯泡。 “我有点事,先失陪了。” 待人走后,南岁禾频蹙眉头怒视他。 许宴青倒不以为然,挑眉望着她,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你说说看,哪里错了?” “是没在路家吃过饭,还是没在路家睡过?” “无耻!!”南岁禾转身就走,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板上清脆悦耳,脚底带着明显的怒气。 只是还没走多远却蓦然顿住,小腹下一小股暖流涌来,她咬咬牙转身,一路小碎步跑回许宴青身边。 南岁禾扬手拉住许宴青手臂,尽量把声音压到最低,“许宴青!帮我个忙。” 许宴青敛了敛眸,视线停驻在她拉着的手臂上。 因较为迫切还拉着晃了晃,多了几分撒娇的意味。 “找我帮忙了就叫许宴青,用完了把我抛一边就叫许总?” 可不得不承认她这招,他的确很受用。 南岁禾又扯了扯他小臂,迫使他微微折腰,她踮起脚尖附在他耳边低声道:“我来那个了!” 许宴青弯着的身躯一僵。 他虽然没深入了解过,但大概也懂女生每个月都有那么几天。 反应过来后脱下身上的外套,盖在她肩上,搂住往外走。 这西装外套是中长款许宴青穿着不长,可对她来说很宽大,下摆到了膝盖。 没有人再去留意南岁禾背后的男人,他看着手里的果汁缓缓垂下手,说不清是落寞还是什么。 许宴青搂着她到了一间独立的无障碍洗手间,又立马转身不见了人影。 她只能干巴巴的在里面站着等。 大概十分钟左右门被敲响,南岁禾打开一点探头看了一眼。 许宴青拎着个黑色的塑料袋,见她开门一股脑塞了进去,气息有些不稳。 他背过身,“里面有干净的衣服裤子,还有……你要的那个。” 身上的裙子没脏,她也就没换。 一阵窸窸窣窣过后,南岁禾推开门先探头左右看了看才出来。 “你还会买这个?”她把手里的西装外套递给他,“我没弄脏的,是干净的。” 许宴青没接,看了眼她还是那副穿着,眸光幽暗,“我去的又不是无人超市。衣服披上。” “哦……谢谢。” “不打算解释解释?”许宴青好整以暇的半椅在墙上,颇有几分秋后算账的意味。 奇怪的是南岁禾居然一下就明白了他问的是什么。 “高朗临时打电话来的,我本来是真的要回路家。” 他挑眉,“然后呢?” “可是他拿了个限量版包包诱惑我诶,这谁顶得住?” “你也就这点出息,一个就屁颠屁颠的来了。” “你缺女伴吗?”南岁禾眨巴着眼问,“你给我买五个,我也来呀!” 许宴青在她脑门上弹了下,对这笔交易不太满意,“你当我是冤大头?他给一个,我给五个?” “你比他有钱嘛。” “这话倒没错。”许宴青挺赞同,伸手接过她手里的东西,“走了。” 南岁禾还想再劝劝他,却突然传来一道女声。 “南岁禾?” 她闻声偏过头去,仔细分辨了一会才想起来她是谁。 十一中高二九班的陈娴。 南岁禾下意识仰头去看身侧的许宴青。 第21章 原来许多事情冥冥之中真的有定数, 比如她兜兜转转会回到原点,比如那些未完的故事等到了新的篇章,相见的人总会再相见。 又比如此刻的陈娴。 她们站在一处古色古香的闲庭廊庑下, 面前是一小座仅供观赏的假山瀑布。 “好久不见, 我刚才看了好久, 不太敢认。”陈娴一身白色连衣裙, 黑色的直发静静搭在肩膀上,说起话总是淡淡的笑意。 南岁禾脑子里浮出一朵白玉兰, 只觉得很适合她。 “好久不见, 这句话这个星期已经是听第二遍了。” “第二遍?” “嗯,前几天碰见了高中同班同学, 你可能不认识, 叫高朗。” 其实仔细说来,她以前在学校跟陈娴也不算熟,除了那封情书之外,只有偶尔碰见的点头之交,或者是学校里组织的活动上,才会说上几句。 陈娴垂下眼帘思索了瞬,“高朗?好像我爸有个世交的儿子也叫高朗。” “你父亲是陈崇明?”南岁禾撩了撩被风吹起的碎发, 细细一想, 她也姓陈。 对上她诧异的目光,南岁禾又开口道:“我跟高朗一起来的。” -- 第48页 “这样啊……好巧。” 她们也实在没有太多可以说的, 加上这么多年没见, 多少有些局促。 “我……” “你……” “你先说。”南岁禾本来就是没话找话, 见她开口便让她先说。 “我……”陈娴吞吞吐吐欲言又止, ‘我’了半天也没说出什么来, 最终还是放弃, “没什么。” 南岁禾眼睫轻颤,她对陈娴是没有敌意的,即便是在四年前,更多的也是羡慕她的勇气。 这么多年她……还喜欢着他吗? 南岁禾侧了侧身子目光远眺到廊庑尽头站在那等她的许宴青。 他的外套还披在她身上,此时只穿着一件黑色衬衣与一丝褶皱也无的长裤,长身玉立。 这四周的亭台楼阁明明该与穿着西式服装的他格格不入,可他身上有种莫名的气质融合了二者之间泾渭分明的界限。 浸盈出过分的好看。 站在那头的男人似乎感应到她的视线,把目光投了过来。 南岁禾转过头来,对陈娴盈盈一笑,“那我先走了,下次有时间再聚。” 陈娴明显也注意到了许宴青的眼神,她轻轻答:“好。” 廊庑下偶尔有风略过,也还好有风。 “聊了什么?”许宴青问。 “没什么。” 许宴青看她兴致不高,想起来偶尔听林恒说女生每个月那几天不舒服的时候,会情绪不稳定。 他把手里的钥匙递给她,“去车里等我,我跟那边打个招呼就送你回去,很快。” 是不想她跟着去所以让她去车里等吗? 南岁禾犹疑着没接。 “一起去吧,我也得跟高朗说一声,毕竟是跟他一起来的。” “不是不舒服吗?我过去的时候顺便跟他说一声。”他下巴往右前方抬了抬,“从侧边这个门走,离停车的地方近,是你回国那天我开的那辆。” 他的语气听在南岁禾耳朵里就成了不容置喙。 她垂下眼帘视线留在他手心的钥匙上,沉默半响后接过。 “好。” 会厅里人来人往,许宴青扫了一眼,高朗还在刚才南岁禾站着的地方。 “不用等了,她不舒服,我先送她回去了。”他懒得给多余的客套,开门见山。 高朗神色一紧,“她怎么了?” “没什么大问题,不劳你费心,她让我跟你说一声。” “她……” 高朗还想再问,被过来的陈崇明打断,“许总刚来就要走?” 许宴青微微颔首,“失陪,有点私事。” “您忙,如有照顾不周还请海涵。”陈崇明又搬出那套,只不过对着许宴青恳切了几分,听起来没那么明显的客套感。 许宴青看向他身后倏然想起了些什么,眸色渐深。 他从容不迫的理了理领结,声线清冷奚落道: “陈总有这个空不如多管管自己的员工,造谣生事的话说前还请三思,扯到我身边的人,我眼里一向容不得沙子。” 一番话敲打警告都有。 陈崇明不着痕迹的看了眼身后两个前段时间刚来的秘书助理,大概明白了什么,脸上赔着笑:“许总说的是。” 转头又对身后的俩人厉声道:“还不快给许总道歉!” 俩人一阵颤栗,对刚才开玩笑的话追悔莫及,不曾想被他给听见,哆哆嗦嗦在脑子里搜刮着道歉的词。 许宴青沉声打断:“不必了,你们该道歉的人也不是我,她没听到但不代表我不追究。” 高朗不是很明白他们在打什么哑谜。 明明许宴青最多也就大他3岁,却总是一副胜券在握镇定自若的样子,偏偏高朗很久以前就看不惯他这幅模样,跟他一比,他就像个莽撞冲动的毛头小子。 许宴青那辆迈巴赫好认,附近车子也不多,南岁禾右转出去后一眼就看见了。 进去后她把车窗降下,像个听话的小学生那般把手臂交叠在车窗沿,下巴抵在小臂上,透过窗观赏着天上零星几颗闪烁的星子。 他会去见陈娴吗?那个给他写过情书表达过爱意的女孩子。 许宴青的外套她已经脱了下来,可独属于他的气息似乎还包裹萦绕着她,若有似无的撩拨。 在学校他那样的人很受青睐,南岁禾一直都知道,从什么时候意识到的呢? 大概是距离她18岁生日前一天。 四月份南城会慢慢开始步入夏季,而这个过渡期是她最喜欢的时候。 高三的氛围紧张又焦躁,但这并不妨碍南岁禾忙里偷闲来的快乐,白韵嘉提前好几天就说要给她办个生日会,但是每每提起南岁禾都会义正言辞的拒绝,她不太喜欢大张旗鼓。 今天周五,她跟往常一样回来先去厨房找吃的。 “陈姨?——陈姨?” “妈?——妈?我上个星期买的一盒跳跳糖怎么都不见啦?” 南岁禾翻翻找找一通之后,扯着嗓子叫了几声。 半晌,没听到回应。 倒是客厅传来一声浅而短暂的低笑。 南岁禾神经下意识一紧,抬头见到许宴青穿着白色T恤坐在沙发上,微眯起眼睛笑着,脸部线条明朗。 他说:“多大的人了,还吃这个?” 反应过来后她眉目舒展笑着奔过去,他们好像很久没见了,“法律也没规定长大了就不能吃啊,况且我都还没成年。” -- 第49页 “那请问这位小朋友今年几岁?”许宴青微微侧头做沉思状,“没记错的话四舍五入20了?” 南岁禾撇撇嘴不满,“四舍五入,你是只入不舍。” 许宴青勾了勾唇,“想要什么礼物?” 礼物?原来他记得的。 “哪有人这么直接问的,你不懂什么叫惊喜吗?” “既惊又喜?” “……” 许宴青见小姑娘脸颊微红,似乎是准备生气,敛了敛眉眼,不再逗她,“你应该会喜欢。” 南岁禾眼睛一亮,“是什么?” “秘密。” “可我马上就18了!” “嗯。”许宴青脸上有明显的笑意,“还差一天。” 他看了看手表,又补充:“零八个小时三十一分。” “那你会陪我过生日吗?” 她隐隐有些期待,18岁的生日跟以往的都不一样,是特别的。 宣告着她以后是一个大人了。 她想成为一个大人,成为许宴青那样的大人。 “我尽量……” 许宴青口袋里的手机开始振动,在静谧的空间里听的很清晰,后面的话也由此戛然而止。 南岁禾看他起身走到另一边接起后应了几声“好。”,还时不时往她这瞟几眼。 挂断后他匆匆拿起搭在沙发上的外套,道:“我不等你哥了,他要的U盘我放这了,等他回来你跟他说一声。” “哦……好。”南岁禾看他好像很急,也没再说什么。 “生日礼物明天你过来南城大拿吧,去我上次带你去过的那个社团活动室,在那等我。” 南岁禾谨慎的点点头。 这个意思应该就是不会陪她过生日了吧? 他也没说是几点,南岁禾第二天起了个早,想了想太早好像不太合适,午饭过后发了条微信过去: ——【我现在出发过去?】 十几分钟后许宴青才回了个【好。】 他们社团活动室许宴青带她去过一次,好在她记性还不错,没花多少时间就找到了。里面还坐着一个男生,南岁禾隐约记得上次他好像也在。 那男生还记得她,给她倒了杯水让她坐着等。 枯坐了几分钟有些无聊,她上网找了几本短篇小说看,刚看了个开头,门口进来几个女生。 为头的那个女生朝窗户边的男生喊了句,“韩越,你怎么还在这?不是要去西校区吗?” 韩越看了眼时间,“还早,不急。” “这是?”女生目光投了过来,才发现里面多了个生人。 南岁禾正准备打招呼,韩越抢在她前面说道:“社长的人,让她在这等。” 她露出个恍然大悟的表情,“你好,我叫赵柳意。你就是宴青说的妹妹吧?” 妹妹?许宴青都是跟别人这样介绍她的吗? 眼前的人梳了个高马尾,笑起来属于明艳挂的,简单的白T跟牛仔裤穿起来也不落俗。 她看起来跟许宴青很熟,她都没叫过他宴青呢! “你好,我叫南岁禾。”南岁禾也回以一笑。 韩越:“社长怎么还没回来?让人家在这等了快半个小时了。” 后面跟着进来的一个女生嘻笑着打趣:“那你可问对人了!咱们社最清楚社长行踪的可就数柳意了,前几天社长还问她送人生日礼物要送什么好。” “别瞎说!”赵柳意有些恼羞成怒,佯装生气作势就要打她。 南岁禾刹那楞在原地,忽地想起来许宴青昨天说的那句‘你应该会喜欢’。 她脸上的笑有些僵硬,他又凭什么觉得别人选的礼物她会喜欢呢? “岁禾你没事吧?”赵柳意似乎是察觉到她有些不对劲,“我们社的人都很好相处的,你不用拘束。哦对了,你无聊的话这里有书可以打发时间。” 她像个东道主又从抽屉里拿了些吃的递到桌上。 南岁禾压住那些心底里不断滋长的情绪,刻意忽略了发堵的心口。 “谢谢,洗手间在哪里呀?我想去洗个手。” 等她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里面已经没人了,书、吃的都还放在她座位上。 许宴青一直没来,小说她也没看进去,盯着外面发了一下午呆。 后来很久之后,许宴青打了个电话跟她抱歉,说有事实在走不开,礼物下次送给她。 南岁禾叹了口气什么也没多说,安安静静的又从南城大回了路家。 晚上白韵嘉给她煮了好几个鸡蛋,说过生日前一晚就得吃鸡蛋。 她早早的回了房间,站在小阳台上吹了吹风,很快沙子就迷了眼,不过她忍着没掉一滴眼泪。 “骗子……”声音轻的只有来去匆匆的风听见了。 不来就不来,干嘛要给她空欢喜。 晚上躺在床上不知道睡了多久,手机在枕头底下一直震动,饶是她睡眠再好也被吵醒,迷迷糊糊接通。 “南岁禾!快出来阳台。”听筒那头是许宴青清冽的嗓音,气息还有些凌乱,“别睡了,你是头猪吗?听见没南岁禾?” 阳台? 她霎时清醒了过来。 掀开被褥鞋也没穿,拉开帘子跑到了阳台。 许宴青站在下面手里举着一根点燃的仙女棒,“太晚了,没有买到你喜欢的小型焰火。” -- 第50页 “生日快乐,南岁禾。” 他把手机移开耳边,手指点了点屏幕示意南岁禾。 刚刚好, 00:00。 没有哪种小型焰火比得上他手里的仙女棒。 没有哪种仙女棒比得上此刻拿着仙女棒的许宴青。 这一幕她记在脑海里许多年,直到后来垂垂老矣的时候她想起来都还心动不已。 南岁禾仰头想,今天的星夜好像没有18岁那天的好看。 “想什么?”许宴青低沉磁性的嗓音从头顶传来。 “想许宴青……” 她脱口而出后下意识住了嘴,与车外的许宴青四目相对,一时之间空气也凝固。 他低低笑起来,声音在夜里显得格外蛊惑,双手撑在车窗顶部,弯下腰来离她更近些,“说说看,怎么想的?是肝肠寸断。还是夜不能寐?” 南岁禾睨他一眼。 少得意了。 “想许宴青那个老混蛋去哪鬼混了,他倒是逍遥快活了,把我一个人扔这凄凄惨惨喝西北风。” 许宴青又低下来点,似笑非笑与她凑的极近,脸上细小的毛孔都能一览无遗。 “小朋友,说谎的人要吞一千根针的哦。” 第22章 南岁禾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 视线缓缓定格在许宴青高耸的鼻梁上。 突然恶从心起,支起身子把头往窗外探去,还加了速度, 本想吓吓他看他怎么落荒而逃的。 意外的是许宴青没躲, 甚至连微微后退的动作也没有。 南岁禾瞪大眼睛瞬间石化。 山根上温热又柔软的触感传来, 许宴青先是愣住, 嘴角噙着的笑也僵了僵。 回神之后侧过头,脸上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裂缝, 他忍了忍尽量控制住准备上扬的嘴角, 不让她看出愉悦的端倪。 可奈何这实非常人能忍的住的,许宴青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 他大掌落下把南岁禾的头摁回了车窗里, 带着磁性的嗓音道:“嗯, 我知道是怎么想的了。” 南岁禾哀莫大于心死,绯红色从耳垂蔓延到了耳尖,鲜艳欲滴。 羞愤欲死大抵如是。 许宴青坐在驾驶位上竭力敛了敛笑意,阻止她用头撞窗户的动作,“坐好,系好安全带。” 她麻木的系上安全带保持目不斜视。 “小霸王,端正一下你的态度, 是你在硬上弓我好不好?”许宴青时不时瞥她。 南岁禾终于开口:“还真是老太太割双眼皮。” “什么?” “我大开眼界!” 许宴青一声低笑后看着她脸上的红晕, 低沉道:“渣女,骗我的时候挺厉害, 怎么这会敢做不敢认?” “我?”南岁禾有些不可置信, 似乎他在说什么惊天大笑话。她偏过头, 视线从窗外转移到他侧脸上, 脸上的热度已经退了下去, “我哪有你会招蜂引蝶, 今天这个送情书,明天那个谈论生日礼物,怎么,今晚见到多年前的暗恋者就这么高兴?” 一长串话她说出来也不带喘的,伶牙俐齿。 “得。”许宴青挑眉看着前方刺眼的红灯,“总算知道你在生什么闷气了。” 南岁禾非常确定她没有在生气,只是他步步紧逼,她一时没忍住。 “不过,”他拧了拧眉心,对上南岁禾水润的眸子,“什么暗恋者?还今晚?” “?” 南岁禾拿手机的手顿了顿,带着七分质疑,但是看他的表情又不像在说假话。 “就……今晚那个女孩子,陈娴啊。” “她不是你同学么?” 南岁禾蹙了蹙眉,“你真不记得了?就是之前让我给你送过情书的那个。” 她是有点不太信的,她可是连初中哪个异性给她送过水她都记得的,许宴青记性那么好,怎么会连这也记不住。 “情书?没什么太大印象,我只记得有人给过我一本小……” 南岁禾等了半天也没等来下半句,说话怎么能说一半呢?! “小什么?” 许宴青全神贯注开车,沉吟道:“没什么。” 南岁禾白了他一眼,真烦人。 南城的黄花风铃木昨晚一夜之间开了满城,从一个春天变成了金色的春天。 夜晚的路灯下虽然没有白天看的明朗,可还是抵挡不住它风华正茂。 南岁禾看着那些不停往后倒退的黄花风铃木入了神。 他不记得陈娴,甚至连一点儿印象也没有,那如果她没有回国,他又会记得她多久? 一年两年、三年五年、还是十年? 如果她的生命停在R国的那个时候,真有人能记得她三年五载,大概也不枉费她这二十几年的人生。 她又想起了18岁那天,仙女棒熄灭了之后,许宴青拿出了他说的那个“你应该会喜欢”的礼物。 那是一台相机。 她喜欢,她真的很喜欢,那是她人生中最被需要最被在乎的一个生日。 来路家之前,除了爷爷,没有人在乎过她,没有人在乎她喜欢什么,没有人像许宴青这样为她跋山又涉水。 她不喜欢无端的猜忌,所以她问他:“为什么送我这个?是你跟你们社团的赵柳意商量过之后觉得我会喜欢?” 许宴青脸渐渐拉下来,“什么意思?南岁禾你有点良心行吗?这可是我托人几个月前就在国外物色的了。” -- 第51页 几个月前?那跟他们社团的人说的就对不上号了。 许宴青见她不说话,举起相机问:“你不喜欢?” 那天晚上南岁禾笑的眯起了眼睛,胜过了所有盛开的黄花风铃木,“喜欢!谢谢你。” 谢谢你对我这么好,谢谢你成为了照亮我的月亮。 车子引擎熄灭,停在了路家外,南岁禾从怔然里回过神来。 她没动,而是侧头看向驾驶位的许宴青,顶上的灯光打在他侧脸上,刀光斧凿般的侧颜令人叹止。 “如果我没有回国你会一直记得我吗?”南岁禾的声音很轻柔,浅到像是随口一问。 许宴青一怔,眼里闪过一丝狐疑。 她怎么会产生这种想法? 许宴青凝着她一字一顿,“不会,我会恨你。” “南岁禾,你刚出国那段时间,许氏内乱我确实没有这个能力去找到你。可是近两年只要我想,不论你在哪个角落总有一天能找到你,我有一百种方法可以让你回来,但是我没有。你又知道是为什么吗?” “为什么?” “因为我知道你在做你想做的事,你近两年获得的所有国际奖项我都清楚。但是你主动回来了,再想走你觉得还有可能吗?你知道的,我一向为达目的不折手段。” 一番分不清是解释还是威胁的话一字一字落在她心上。 南岁禾撇开与他对视的眸子,那里浓烈的化不开的炙热烫的她一阵慌乱,再看一会似乎要把人融化。 “我、我先回去了。” 许宴青看她逃也似的背影,沉出一口郁气。 他当年为什么要说那句该死的话?一句话把她推进满是玻璃渣的泥泞里,打乱了所有平衡。 看着她如今把所有人对她的好都小心翼翼的带着三分猜忌,四分犹疑,他只觉得胸口闷得厉害。 让她没办法再全心全意相信别人对她好的人,是他。 南岁禾进去路家的时候白韵嘉在客厅里看电视,好像还是最近新出的韩剧。 见她回来了,白韵嘉高兴的很,“岁岁!快来,妈妈看看怎么好像还瘦了?” 南岁禾在她面前转了转,“哪有,还是这么好看呀。” “好看好看,我女儿最漂亮了。”白韵嘉招手让她凑过来,指了指楼上,悄声说:“你爸在书房,等下上去跟他打个招呼,前几天还说你一搬出去就不记得家里人了,也不回来吃个饭。” “好,前段时间公司忙嘛,这几天我都住家里。” “那好,这几天让陈姨给你做好吃的,我怎么看都是瘦了。” “谢谢妈。”南岁禾蹑手蹑脚,“那我先上去啦?” “去吧。” 从书房出来后进卧室准备洗漱,才发现身上的外套忘记还给许宴青了。 本来车里也不冷,但是他非要让她穿上。 只有找个时间再还给他了。 南岁禾洗漱完躺在床上跟宋晚聊聊天,玩玩消消乐,突然弹出一个陌生号码打来的电话。 她迟疑着要不要接,最近对陌生号码有一种莫名的恐惧。 手快了一步已经按下了接听。 ——“喂?” 那头传来一道女声: ——“岁禾,是我。” “陈娴?” “嗯。” 南岁禾拧了拧眉,“有什么事吗?” “就是、那个我是从高朗那要到你的号码的,可能现在有点晚了,但是我今天见到你还是想问你点事。” 南岁禾很有耐心,听她支支吾吾说完。 这么大晚上打电话就为了问她点事? 直觉告诉她绕不过许宴青。 “嗯,你问吧。”南岁禾说。 “许宴青,他还好吗?” 嗯?这是什么问题?南岁禾不解。 “你今天不是看到他了吗?怎么没当面问?” “他今天也来了?”电话那头的疑惑也不亚于南岁禾。 “对啊,他不是就在我旁边的呢吗?” “他是许宴青??” 南岁禾是真的彻底懵住了,她写过情书的人她不知道是谁? 陈娴突然急起来,“你别误会!我找的不是这个‘许宴青’,唉也不是,那就不是许宴青了!” 有点像绕口令,南岁禾理了理。 “你的意思是你要找的其实不是许宴青,是另外一个人,而你以为那个人叫‘许宴青’?” “对!”陈娴仔细回想起来,“是你们班同学告诉我‘他’是你哥,叫‘许宴青’,反正,当时就……挺混乱的。” “可是我哥叫路慕嘉啊。” 那头默了几秒后,突然激动道:“那他是不是右手手腕脉搏附近的位置有一颗小痣?” 南岁禾思忖了瞬,“啊对!!” 搞了这么多年原来是搞了个大乌龙,大错特错了。 那封情书最终也没有送到正确的人手上,那年被路慕嘉看到,还以为她学人早恋。 电话挂断前陈娴明显很失落。 这么多年默默的喜欢着一个人,任她在心里东西南北风如何骤雨不停歇,当事人却一无所知,甚至可能都不知道有陈娴这么个人,把他放在心里许多年。 她不是跟南岁禾一样没有勇气,而是上天作弄人阴差阳错让她的勇气付诸东流。 南岁禾想安慰她几句,你看,没收到情书也有没收到的好呀,这也说明他不是不喜欢你。 -- 第52页 但是她最终没有说出口,她不知道路慕嘉的心意,又怎么能代替他给她希望? 没有希望总好过竹篮打水一场空吧。 第23章 南岁禾按捺不住, 在床上翻来覆去后兴冲冲打了个电话给路慕嘉。 电话那头的嗓音带着点未醒的沙哑,“你最好是有重要的事情。” 南岁禾摸了摸鼻子,有些心虚, 内心大概换算了下他那边现在应该是在凌晨四五点左右。 “那个……”她干笑两声缓解一下, 犹豫的试探道:“要不你先睡?” 气氛诡异的凝滞几秒后。 “你是觉得我现在在国外, 治不了你了是吧?” 南岁禾觉得做人, 有时候还是要能屈能伸的,他手里捏着她的把柄可不止一星半点。 “怎么会呢我亲爱的哥哥, 我对你的崇拜有如滔滔江水奔流到海不复回, 比天上飞的地上跑的用腿走的还要汹涌澎湃,你的笑容就是我这辈子最大的追求, 你神叹鬼泣的面容令我神魂颠倒无法自拔, 你……” 路慕嘉不屑:“我隔着千山万水都看到了你那副嘴脸,谄媚。” “那我收回。你真是青面獠牙,牙尖嘴利,丑的我上吐下泻。” 路慕嘉:“……” “……偏题了。”南岁禾趴在阳台上抓了抓垂到眼窝上的碎发,有些痒,“你认不认识一个叫陈娴的人?” “不认识。” 没有任何犹豫与迟疑。 “你别答的这么快,仔细想想, 好好想想?真的一点印象也没有?”她试图引导他再仔细检索一下。 “没有。”路慕嘉答的果决, 思忖后问:“出什么事了?” 想再问,却也知道答案已经出来了, 死水里挣扎只是徒劳。 南岁禾从阳台远眺出去, 夜色已深, 附近的房子还亮着灯的极少, 白日里些微的燥热早已消失殆尽, 伴随着的是一丝寒凉。 “也没什么大事, 你什么时候回国?” “有点棘手,还得一点时间,快了。” 她隐隐有些担心,虽然不太清楚具体是什么事,但是路慕嘉都说棘手,那看来没那么简单,“很严重吗?” “没什么大事,就是比较麻烦,屁大点小孩别整天胡思乱想,好好做你温室里的花朵就行。”路慕嘉那头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 温室里的花朵。 曾几何时这是她想也不敢想的天方夜谭,连做梦也不敢梦见,她怕舍不得醒来。 天边远处一架飞机闪着光亮,渐行渐近,南岁禾仰着脖子看了一会,无声的笑,“噢,好。” 电话挂断后飞机早已不见了踪影。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执着的想给陈闲要一个答案,或许是她在她身上,看到了自己多年前的影子。 那滋生在暗处不断生长蔓延的菌丝,直至碰到了腐朽才开出一场只属于自己隐秘而盛大的狂欢。 路慕嘉不知道有人记了他整整十年,在旁人提起这个名字时,他能想到的也只有陌生。 南岁禾突然有些好奇陈娴世界里的路慕嘉。 早上。 南岁禾是被一通电话给震醒的,最近的电话不是一般的多,还总是扰人清梦。 她脑子还没醒,全凭意念哼哼唧唧,“喂……” “南岁禾?不回我微信几个意思啊?”听筒里是一道清丽的嗓音,听起来还有点怒意。 “谁……?” “你姑奶奶。” 南岁禾:“……” 她极力睁开眼皮,昨晚忘记拉窗帘,强烈的光线充斥着整个房间,眼睛有点刺痛感,“赵柳意?我在睡觉啊,你发什么了?” “几点了?您睡的心安理得,把我吓得半死,我以为、我以为!” 或许是觉得不太吉利,赵柳意最终还是没把后半句说出来。 南岁禾被她这莫名的怒意冲的清醒几分,拿开耳边的手机眯着眼瞟了下,“四舍五入也才10点呢姑奶奶。” “你在我这里有前科,懂?” “我现在很好,没有那种想法。”回想一下她这段时间是真的过的挺不错,除了中间进了一趟医院。 赵柳意没再纠结这个话题,“国内这边咨询室的事情差不多了,哪天有空过来看看?最近吃药的次数频繁吗?” 南岁禾知道她这是职业病又犯了。 “没,我听你的在控制,失眠很严重的时候才会吃。不过我打算过几天回一趟乌浔,回来了再去吧。” “怎么突然回乌浔?” “在国外这么几年,现在回来了得去看看爷爷他老人家。” 赵柳意不是很放心,沉吟半响后劝她,“你要不还是先来我这边我们聊聊?” “不了,等我回来再去吧。”南岁禾下意识抵抗。 赵柳意知道她固执的很,既然决定了再怎么劝也劝不回来。 “那好吧,什么时候回来?” “没想好……” 最后电话在赵柳意的无奈声里结束的。 南岁禾也彻底睡不着了,洗漱完之后准备下楼,在二楼楼梯口碰见了刚从书房里出来的路鸿远。 “爸?”她偏头朝书房里望了望,“你今天没去公司吗?” 路鸿远四十七八的年纪也不怎么显老,虽然没像白韵嘉那般刻意保养,但偶尔也健健身。经过岁月的洗礼,倒另有一番沉淀过后的魅力。 -- 第53页 “你妈下午要去一趟江城,我等下跟她一起去,跟公司请假了。” ——“噗嗤” 南岁禾没忍住笑了出来,自己家公司说什么请假? “爸,你自己请自己批么?” 路鸿远才反应过来话里的漏洞,揉了揉太阳穴,“这几天被你妈唠叨的头疼。” “那你们什么时候回来?我打算过几天回一趟乌洵。” 南岁禾没注意到路鸿远一闪而过的异样,准备下楼吃早餐。 路鸿远叫住她:“这事跟你哥还有你妈说了吗?” 她在低几阶的台阶上回头,眼里有些疑惑,“还没,怎么了吗?” “没什么,去吃早餐吧。” 南岁禾点点头。 接连着在家躺了好几天,宋晚约她逛街她也没去,不是躺在沙发上玩消消乐就是窝在被子里看小说,难得的没有摆弄她的相机。 白韵嘉看见了也忍不住念叨。 二十好几的人了早上被掀被子,晚上被催睡觉,她把这暂时归咎于白韵嘉的更年期来了。 颓废了好几天后准备收拾收拾出发。 突然想起来许宴青那件西装外套还没还,问陈姨找了个还算好看的纸袋装起来。 等回过神后已经到了许氏楼下。 冲动了,他又不是没衣服穿,这么上赶着还,弄的好像她多迫不及待见他似的。 在她犹豫是去还是不去的时候,背后冷不丁传来一道叫她的声音。 “南小姐?” 南岁禾侧过身去看,背后站着的人跟她年龄相仿,一身整齐不苟的西装,她好像有点印像。 在医院给她送过几次饭的林特助。 “南小姐,您来找许总吗?”林特助手里端着杯咖啡上前来。 “嗯,他在公司吗?” “在的,不过……我下来的时候还在开会,早上十一点多开到现在,估计快结束了。” 这么久? 南岁禾瞥了一眼手机,现在下午2点了,“那不是午饭也没吃?” 林特助解释:“这几天忙,晚上也加班加点。” 今天的太阳不大,有些闷热,像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奏,南岁禾看了看手里的东西,又看了看林特助。 “那你帮我把这个拿上去给他吧。”她递过去。 待林特助接过之后,她又问了句:“这附近有什么甜点店吗?” 林特助先是疑惑,随后马上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一副了然,“这附近可能没有,要去前面一点的广场。” 许氏高层会议室被人从里面推开,许宴青最先出来,手里拿着一份文件,眉心拧起的结久久还未散开。 刚坐下,林特助敲了敲门从外面进来。 许宴青扫了眼桌上白色的纸袋,语气没什么温度,“这是什么?” “您刚才在开会的时候南小姐送过来的。” 许宴青瞥了眼袋子里的东西,环顾一圈,办公室不像是有人来过的样子,什么痕迹也没有。 “她走了?” 林特助开口道:“她没上来,在下面把东西交给我就走了。不过……” 他目光在文件夹上微顿,抬头转移到林特助脸上,“什么?” “不过我跟她说您忙了一上午还没吃饭,她有点担心问我附近有没有甜品店,应该是给您去买甜点了。” 许宴青挑眉,“哦?” 忙了一上午紧绷运作的神经松懈下来,不用细细感受,是挺饿了。 许宴青无意间勾了勾唇角,周身的压迫感消散了几分。 他一向不太爱吃甜的,不过南岁禾买的他倒也不是不吃。 许宴青又处理了一份文件,骨节分明的手指一按,拨通了内线电话,“林特助,刚才那份饭给我拿过来。” “您刚才不是说不吃吗?” “要你拿来就拿来,这么多废话?” 一上午没吃东西确实挺饿,南岁禾那温温吞吞的性子,说不定还在纠结选哪个口味。 吃过饭后许宴青又处理了几份文件,突然想起来什么,从众多文字里抽身,看了眼时间。 4点55分。 心路历程从一丝莫名的愉悦转到疑惑,再到现在的笃定。 笃定林特助学会说谎了。 两个多小时,就算她用走的,从西广场走到许氏都不知道到了多久了。 怎么可能现在还没见个人影? 或者出事了? 许宴青舌尖扫了一圈上颚,似乎是在犹豫,最终还是拿起手机拨了过去。 事实证明南岁禾确实是去了甜品店,也确实在口味上纠结了是草莓味好吃还是哈密瓜味好吃。 只是东西并不是给他的。 “甜品店?你怎么知道?我吃完啦。”南岁禾仔细回味了一下刚才最后一口,确实哈密瓜味的更好吃。 电话那头嘈杂的声音显得南岁禾嗓音偏小。 许宴青拧了拧眉问:“你在哪?” “在机场。” 文件落款处本该行云流水的字迹却突然顿住,力道透过纸背,笔尖在干净的纸面上划出一道痕迹,落笔处划破了个小洞。 “去哪?”许宴青一字一顿。 “我回一趟乌洵。”南岁禾喝了口水,准备登机,“要起飞了,先不说了。” 本来想问一句他吃饭没,可是想了想开会的又不止他一个,开完了总会有饭吃,用不着她操心。 -- 第54页 乌洵?许宴青沉的脸缓和了几分。 直到林特助进来,又加重些许。 林特助瞄了一眼许宴青阴恻的表情,心瞬间提到了喉咙。 才一会,又怎么了这是? “许总,这是您之前要调查的江南小镇。” 许宴青接过,打开文件看了几眼。 本就算不上好的脸色,在看过文件里的内容后渐渐增添了一丝阴郁,眸子里的狠意骤起。 “去查南岁禾的航班跟她的入住信息我全都要,现在立刻。” 第24章 乌洵是个小地方, 南岁禾下了飞机之后辗转又换乘了几辆车,最后坐了辆大巴才到。 这些年旅游业兴起,像这样的江南小镇都开始办民宿, 可乌洵不占地利, 山多水也多, 位置偏僻, 来这的游客不多,大部分是为了找个清静。 但胜在山明水秀, 偶尔还能看见山头云雾缭绕, 像极了披着薄纱嫁山神的青绿少女。 天气预报上显示今天最高13℃,晚上更是一股湿冷, 南岁禾裹了裹身上的大衣, 手里握着杯刚烧热的开水,倚在阳台木质栏杆上借着微弱的月色远眺出神。 门外传来交谈声,她从阳台侧身望进去紧闭的门口,握着的陶瓷杯被她手心慢慢收紧。 声音听起来很熟,像—— 许宴青。 随即她很快又否定了这个想法,手机上的时间显示23点55分。 这个时候许宴青应该在千里之外浮华的南城才对。 喝下最后一点水,温热熨贴着食道暖到了胃里, 心满意足的躺到床上裹紧被子玩消消乐。 她没有刻意调闹钟, 却又在四五点醒来,晨光微熹, 天际线上一抹赤橙色的云霞昭示着今天会是个好天气。 民宿老板是一对中年夫妻, 南岁禾下楼的时候他们已经在一楼忙碌起来了。 “南小姐也这么早?”老板娘手里端一盅什么东西从厨房出来。 她没注意老板娘话里的副词, 莞尔一笑从楼梯上下来, “醒的早。” “这是什么?”她看向桌上的白色瓷盅问。 “昨晚在你后面入住的客人的粥, 我特意分开的。就住在你楼上, 我问他有什么忌口,他说不吃葱。” 不吃葱。 长这么大她见过不吃葱的人只有一个人。 南岁禾微微偏头瞧了一眼楼梯口,“他下来了吗?” 老板娘又拿来一块抹布擦了擦桌子,“你说林先生呀?他早上很早就出去了。” 是林先生不是许先生。 南岁禾敛了敛眸子,自从他喝醉那晚说了那些话,以及那滴像烙铁一般的眼泪,烫的她脖子隐隐作痛。 她变得像一团乱麻,理不清别人,也理不清自己。 最近真是疯了,许宴青怎么可能来这。 “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在这忙?老板呢?”南岁禾喝了一口面前的豆浆,味道很浓不算甜,是她喜欢的程度。 “他呀,很早就起来去买菜了,早上的新鲜。”老板娘笑着解释,闲聊般问:“南小姐是哪里人?来这里旅游?” “我……小时候跟爷爷一起住在乌洵,很久没回来了,去看看他。” “你爷爷叫什么名字?” “南霖,我爷爷叫南霖。”南岁禾想起许多跟爷爷的故事,还记得他说吃的西瓜不吐籽来年肚子里就会发芽,西瓜苗会从嘴巴里长出来,吓到她好几天不敢吃,唯恐不小心吞进去一颗。 不自觉间眉眼染上笑意,“不过……他十几年前已经去世了。” “不好意思……”老板娘面露尴尬。 南岁禾摇了摇头,心思清明,“生老病死人之常情,不是什么不能提的。” “十几年前那会我刚嫁过来,我老公应该认识,他从小在这长大的。” 南岁禾笑了笑没说话,静静吃完早餐后从楼上拿了相机出去。 民宿她特地定的离原来跟爷爷住的地方不远,青石板路还是那些青石板,青石巷也还是那条巷子,只不过没了那些在背后用方言戳她脊梁骨的老人。 在一个巷子分叉口她转了出去,与去爷爷家背道而驰。 来到了一个不算墓园的墓址。 墓碑历经风霜,飘摇的立在这一片空旷的草地,孤寂肆虐着这一片土地,她仿佛又置身于十几年前,不同的是这次她哭出来了。 碑上只有文字,没有照片,南岁禾拿出那块老怀表摩挲了很久,打开相机一张一张在墓前翻给爷爷看,她说了好多好多话,不知道老头会不会嫌她烦,她也只敢跟他说。 她也不知道在那呆了多久,只感觉有些饿了。 南岁禾凭着记忆走到小学旧址,那儿卖糖葫芦的人还在,她想试试乌洵的糖葫芦到底是什么味道。 其实哪有什么区别,不过是一种执念在促使她。 “老板,这个黑色的糖葫芦怎么卖?” “这个五块一串。”老板拿下她指着的那串递过去,色泽透亮。 南岁禾刚接过,笑容僵在脸上,她不死心又在口袋里摸索一番。 总算是知道为什么总感觉有哪里不对劲了,她忘记带手机出门。 口袋里只有上次去超市买水果找的一角钱纸币。 她成功的看见卖糖葫芦的老板眼角抽了抽。 南岁禾有些心虚,瑟缩了下脑袋,“要不……” -- 第55页 “多少钱?” 一道清冽的嗓音在身后响起,气息有些紊乱。 南岁禾拿着糖葫芦亦步亦趋的跟在许宴青身后,方才他抿着唇一言不发的扫码,直到老板那传来响亮的一声“微信到账5元。”他转身就走。 按照以往的经验来谈,许宴青应该是生气了。 跟在他后头思忖了一会,她非常理直气壮的觉得应该不是她的问题,虽然许宴青生气的点她从来没摸准过。 南岁禾小跑几步挡在他面前,倒着走。 或许是环境使然,又或者是她今天好好发泄了一通,此时心情还不错。 哭的太久,嗓音带着点嘶哑与浓重的鼻音,“你怎么来这了?” 许宴青眼皮也不撩一下,没理她。 “你生气了?为什么?” 他额前的碎发有些凌乱,紧绷着下颌线,脸色沉沉,眸子深深的看了她一眼。 南岁禾慢慢停下来,许宴青直接绕过她,还是一言不发。 她对着他的背影,像以前很多次一样在他身后盯着他的后脑勺。 不过这次不一样,突发奇想,她有个办法想试试。 南岁禾清了清嗓子,眉眼弯弯,嘴角扬起了一抹弧度,声线听起来倒没什么变化,平淡且直,“许宴青,你不理我的话,那我就不跟了噢。” 她停在原地,前面的男人脚步一顿,可也只是仅仅一顿而已,并未停下。 “1,2,3。”她默念。 好吧,没有回头。 南岁禾低下脑袋,垂着眸子盯着脚尖踢了踢青石板路上的几颗石子。 石子被她踢得咕噜打转,最后停在闯入视野的黑色皮鞋上,皮鞋锃光发亮,石子轻易的就在鞋面上留下一个灰色印记。 许宴青拽起她的手腕拉着她,迫使她跟着他的步伐往前走。 恶狠狠的道:“是你说想不跟就不跟的么?!” 南岁禾被他扯的一个趔趄,回过神来后笑意慢慢爬上眉梢。 原来胜券在握是这种感觉啊。 “你还没回答我,你怎么会来这?” 这样看来昨晚她听到的声音真的是许宴青的。 “旅游。” “来这旅游?” 许宴青睨她一眼,“就你能来?” 乌浔实在算不上什么旅游的绝佳选项,平常他忙得昏天黑地,怎么会突然有空来旅游? 南岁禾没想拆穿他,反正他喜欢死鸭子嘴硬。 “那你在生什么气?总不能是因为我吧?” 许宴青停下来,轻嗤一声,“你还挺有自知之明。” 南岁禾:“??” 他站在南岁禾面前一派肃然,双手叉腰沉出一口郁气,刚毅俊朗的脸上像是在克制些什么,语气清冷,“为什么不带手机?从早上到现在你知道几点了吗?吃饭时间也不回来,你知道别人会担心吗?” “几点了?”南岁禾问。 许宴青一怔,看着她漆黑瞳仁里一副认真求知的模样,却只是问他几点了,一股深深的无力感从脚底升到天灵盖。 天知道他刚才急着找她那副狼狈的样子。 他还真是栽的彻彻底底。 “3点15。” 南岁禾点了点头,确实出来太久了。 瞧着许宴青无奈的单手搓了把脸,她犹豫着解释道:“我早上回房间拿相机的时候落下了,这里……” 许宴青口袋里的手机不合时宜的响起来,打断了她的话。 他拿起手机,又抬眸瞧了南岁禾一眼,沉吟片刻,“在这等我,别动。” 好几步开外,南岁禾只能看见他略显沉重的脸色,以及一些间歇性被风吹过来的词汇。 “确定?找到、在ta之前、不能。” 诸如此类,拼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挂断后许宴青迎着她走过来,接电话时的凝重已不复存在。 可他骗不了南岁禾,她向来会察言观色,他不经意间皱起的眉心就好像在告诉她,这是我的马脚。 南岁禾没有再提刚才的话题,而是问他,“怎么了?” “没什么,饿了?带你去吃饭。” “吃了冰糖葫芦不饿了。”她摇了摇头,学他刚才一样,拽着他的手腕,“带你去个地方。” 乌洵有一条河九曲回环的河贯穿着整个小镇。 南岁禾带他来到一处桥边,几艘乌篷船停在那。 “你好,这个乌篷船多少钱坐一次?” 船上的人比划了个数字,南岁禾又问:“我们去中下游的孖子桥那,可以教教他吗?”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她直起身子侧头看向许宴青,眉眼盈盈朝他挑衅,“许总,敢不敢?” 她的笑眼太过烂漫,原本盛着一池清泉的眸子,弯成了一抹上弦月,不点而红的唇轻轻漾起弧度。 如同午后的阳光那样热恋,就好像她本该就是向阳而生的娇花,白墙黛瓦的江南诗情被她添了一抹艳色。 许宴青不自然的移开眼。 “撑船而已,有什么好怕的?” 第25章 南岁禾有些后悔让他去撑船了, 害怕的不是他,是她才对。 乌篷船在碧水上左摇右晃,她一颗心随着水流的晃动而提着, 手指紧紧攥着船沿不放, 骨节因用力而泛白。 许宴青不动声色的瞥了眼她, 勾着唇, “害怕?说点好听的,我可以考虑慢点。” -- 第56页 是了, 他们现在是顺流而下, 根本用不着他在这划桨,只需要跟着水随波逐流就行。 南岁禾倏然明白, 他就是在蓄意报复她。 她深吸口气, 稳了稳心神慢慢松开手,“谁怕了?” “真小心眼。”她又小声嘟囔一句。 两边白墙黛瓦古朴的房子缓慢的在视线里倒移,南岁禾突然想起来早上老板娘说她很幸运,阴雨连绵了好几个星期的乌洵,在她来这的第二天放了晴。 这么仔细一想她好像一直挺幸运的。 “许宴青。” 南岁禾举起相机。 他嘴角噙着的笑还未放下,听见她的声音,以一种慵懒的姿态猝不及防闯入她的镜头里, 午后的阳光透过两旁的古树缝隙悉数打在他脸上, 形成叶片般不规则的阴翳与光圈。 额前几根较长的碎发被微风撩过后停在他眼睫上,长睫轻颤后, 眼尾微微上扬似笑非笑的盯着她。 唇角缓缓溢出一个单字音节, “嗯?” 这一刻像延时电影一般, 被缓慢拉长无限延伸, 最后视线定格在她的镜头里。 午后的阳光好像格外抚动人心。 像多年前那场篮球赛, 她在教室里, 他在赛场上,明明在运动的是他,可南岁禾的心扑通扑通比跑八百米还快。 大二的时候有一次她跟着同学去雪山采风,次日清晨他们见到了日照金山,从帐篷里出来所有人的疲乏都一扫而空。 南岁禾本来是个无神论者,可放下摄像机后,她像个忠贞不渝的信徒,双手合十,虔诚的对着日照金山许愿: ——就再靠近许宴青一点。 如果可以再贪心一点,希望可以陪在他身边,岁岁又年年。 “这么好看?”许宴青低低一笑。 南岁禾举着相机的手一怔,听见他的笑声后逐渐收紧,放下,“……都没我好看。” “那你脸红什么?”他把问题又丢回去。 “明明是热的。” 她抬手扇了几下风。 许宴青看着她一本正经的扯谎,头一次对自己这副皮囊心生满意。 美色惑人的感觉似乎,还不错。 南岁禾静默了片刻,脸上的热度所剩无几,她暗地里瞄了一眼对面正在拨桨的男人。 从她回来的那天起,她退一步,他就进一步,她退一尺,他就进一丈。 她要如何释怀? 从船上下来后南岁禾面对着船夫的二维码忽的想起来,她没钱。 “许金主~”她堆了个笑脸,嗓音要多柔就有多轻柔,“作为一个合格的金主,你不会连这点钱都舍不得给我花吧?” 许宴青正准备迈上岸的步子一顿,脚下差点踩空一头磕在石岩上。 南岁禾见他不说话,垮下小脸来,那模样要多委屈就有多委屈,“早知你这样舍不得这点钱,我当初哪会听你的跟我那死鬼老公离婚,呜呜呜……” 站着的船夫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意味深长的看着许宴青。 许宴青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咬牙道:“闭嘴!” “哦。” 南岁禾静静的看许宴青黑着脸支付完,唇线抿起偷偷笑了笑。 她领着他在青石巷里转来转去,前些天连续的阴雨让巷子里青石板路上坑坑洼洼的地方蓄满了水,青苔布满了阴暗的角落,上面的水渍亮的发青。 她也不是很熟,只是凭着小时候的感觉走,偶尔巷子里也有别的路过的人。 “小时候我在这可不是什么受欢迎的人,那时候这些巷子不像现在这么空荡,很多中年妇女跟一些老年人搬着小板凳坐着绣花。我呢,每天下午放学都会经过这,她们会在百忙之中抽空抬头打量你,然后说着最新的谈资。我有时候真的很好奇,她们到底是故意想说给我听呢,还是只是闲暇时间在我身上找找乐子。” 许宴青一怔,他走的很慢,落在她背后几步远,听她用最轻松的语气说着最沉重的过往。 她好像在掀开自己的伤疤,看里面是化脓了,还是长出了新肉。 “嬉笑着起哄看着别人跳楼的人,不会意识到自己在杀人。”他说。 “有时候我想想会不会是我真的太讨人厌了,不然怎么那些认识我的,不认识我的,统统都对我嗤之以鼻。”她停下来等他。 “我妈不要我是不是也是因为我出现的太不合事宜?我不该存在的是不是?” 许宴青面对她的问题无从回答,他没有经历过。 只觉得心口一阵沉闷。 一个九岁的孩子她应该是像宋晚那样在家里作天作地,然后等着家长来收拾烂摊子的。 “有一回,我终于交到了一个朋友,她对我好好呢。我把爷爷给我的东西全部都跟她一起分享了,可是下午她妈妈来接她放学,当着我的面把我给她的东西全部都扔进了垃圾桶。意正言辞的告诉她女儿,我是杀人犯的女儿,再跟我玩的话下次说不定就把她给杀了……” 许宴青大步向前,把她按进怀里。 他调查到的东西是一回事,听她亲口说出来的这些又是另外一回事。 手上不自觉的颤抖着,一下一下安抚她,“别说了,别说了……” 他怀里的温度让南岁禾有一瞬贪恋,独属于他的清冽的气息包裹环绕着她,本来没想哭的,可鼻尖蓦的一酸,眼泪啪嗒啪嗒就下来了。 -- 第57页 “杀人犯这个词对我来说真的好遥远,我那个年纪甚至都不能好好的解读它,那天我偷偷躲在垃圾桶旁边哭了好久,久到慢慢睡着了,爷爷提着手电筒找到我的时候什么也没说,用他那双编竹篓编的都有老茧的手一路背着我回家……” 许宴青微微颔首,把下巴抵在她发顶上,下颚线紧绷,“别回想这些了好不好?” 她鲜血淋淋讲述着这些他一无所知的事,像是用一把钝刀在磨他的心头肉,给不了他痛快,却让他疼的一下胜过一下。 那个笑起来胜过八百里春风、天边九千里晚霞的女孩子,是怎么从沼泽里自救的? “我给你出气?” 南岁禾埋着的头从他怀里抬起来,眼睫上还挂着水珠,“怎么出气?” 他沉思后开口道:“我让人把她们一个个都找出来,好好做做思想教育再一个个排着队给你道歉认错?” “非正常使用暴力手段,小心把你跟整个许氏告上法庭。” “那正好,许氏有最好的律师团队,就让她们看看到底错在哪了。” 南岁禾轻笑一声,以前怎么没发现许宴青还挺会一本正经说笑的。 许氏是有这个能力,但是谁也不会蠢到去做这种事。 许宴青掐着她的脸,嘴上嫌弃着:“一把鼻涕一把泪,笑起来难看死了。” 南岁禾吸了吸鼻翼。 哪有他说的那么夸张,一把鼻涕一把泪?这是纯纯的抹黑! 还有,明明大家都说她好看,就许宴青老是嫌她难看。 她忽然想起来去云景路拿订做的礼服的时候,宋晚跟她说的情书的事。 南岁禾严肃的盯着他,“你以前是不是截了我的情书?” “什么情书?”许宴青拧眉。 “宋晚说你撞见有个男生请她帮忙送情书给我,然后被你截走了。” 许宴青敛了敛眸子,眼底没什么情绪,嗓音清淡,“不记得了。” “真的?” “刚上大学那么多事,谁记得这么点芝麻大的小事?”他语气不耐。 “可我刚才没说是什么时候。” 许宴青:“……” 胆子大了,敢给他下套了? 许宴青睨她一眼,“不告诉你是怕你年纪轻轻早恋,影响学习。” 南岁禾辩驳:“可之前有人让我帮忙送情书给你,我也送给你了啊。” 虽然那情书现在发现实际不是给他的。 “你刚才不是还说我小心眼?” 永远不要跟许宴青耍嘴皮子,他会堵得你无话可说,这是南岁禾总结出来的经验。 在这个从前她避如蛇蝎的巷子里,如今好像也没有那么可怕了。 或许是她在身旁的人身上感觉到了安全感? 又或许是这么多年那些伤口已经结了痂。 “到了。” 许宴青看着她在一处破旧的房子前停下。 南岁禾上手拨动了下木门上的锁扣,那锁像经不住积年累月的辛劳般迅速脱落了下来。 这处跟这里其他的房子一样,刷着白墙,顶上盖着青瓦。 只不过白墙早就不白了,有些地方的墙灰早已经脱落,露出里面斑驳的墙体。 檐边挂着的红色灯笼本色已经褪去,显露灰败之色,有一只已经不见了踪影。 南岁禾推开门一阵霉味扑鼻而来,她蹙了蹙眉,想来是前段时间连绵的梅雨天所致。 她回头看了眼许宴青,他倒是神色没什么变化。 她指着眼前的一块空地,“这里,以前爷爷经常会给我编点小玩意放着玩。” 这一刻她是开心的,眼里的向往之色令许宴青也为之动容。 他有些好奇,她爷爷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他在许老爷子那从来没感受过这种……爱? 许老爷子只会在意他有没有手段,能不能撑起他费尽半生心血的许氏。 南岁禾神采奕奕的给他介绍,她有个小阁楼,那里放着她小时候藏起来的很多小玩意。 “不过我不知道还在不在,高中毕业后我回来过一次,不过那次没……” 她刚踏上阁楼的木板楼梯,一声断裂的响动传来,脚下踩空直直的往后倒去。 没有意料之中的痛感,耳边传来一阵低沉的闷哼,与一声极大的碰撞之声。 许宴青在千钧一发之际护住了她,带着惯性的冲击力道让他也没站稳,右手砸在了楼梯口扶手上。 南岁禾急急起身想查看他的伤势,却不料头又撞在他下颚上。 ——“嘶。” 她一下手忙脚乱起来,“我、我不是故意的。” 许宴青用没受伤的左手按住她,“别慌。” 连同也抚慰到了她慌乱的心。 待她镇定下来,他后背抵着墙,略显低沉的嗓音说道:“我没事,先下去吧。” 南岁禾搀扶着他下了楼,挽起他的袖子,上面肉眼可见的红肿起来,有些地方还破了皮,渗着点血。 鼻头有些酸。 “不准哭!”许宴青左手覆盖上她红了一圈的眼睛。 他又开始像以前那样了,受不了她的眼泪,心烦意乱,得从源头上阻止。 手下的眼睫轻颤,睫毛剐蹭着他的掌心,有些痒。 “哦。” 南岁禾又憋了回去。 -- 第58页 “刚来的时候附近有个卫生所,先去看看消消毒吧。” “嗯。” 南岁禾搀扶着许宴青受伤的右手,她本意是小心点捧着不让他再磕着碰着二次受伤。 可这小心翼翼的模样倒有点像宫斗剧里,谨小慎微的南太监搀着位高权重的许贵妃。 有种莫名的怪异感。 她有点想笑,但是又好像显得她很没良心似的,毕竟许宴青受伤多半怪她。 身边的人突然停下,南岁禾疑惑的看向他。 他有读心术听到了她的心声? “反了。”许宴青凝着她。 “啊?” 许宴青拍开她搀扶着的手,侧了侧身拎着她后脖颈,“我说你方向反了,走到明天早上都不一定能走到。” 南岁禾悻悻一笑,他这记忆力明明很好嘛。 从诊所出来天色已经黑了,许宴青右手衬衫半挽着,小臂上缠了几块纱布,像打了白色补丁。 河边几颗杨柳树垂着柳枝在河面随着水流飘荡,缓缓的水声听起来像是岁月与时间踏过的动静。 南岁禾犹豫着看了他一眼。 嗓音听起来有些失落,“总是害你受伤,这好像是第三次了吧。” “你怎么不问问当事人的感受?” “什么意思?” 许宴青眸子幽深,意味深长的瞥了她一眼后目视前方,“你都不问问我的感受,又怎么知道我是不是心甘情愿?” 南岁禾垂眸,下意识躲避他投过来的视线。 “这算我欠你的吧?” “按你这样说,那你欠我的可不止一星半点。”他挑了挑眉,“十几年你欠我的怕是都数不清了吧?想好怎么还了吗?” 南岁禾仰头看他,这人怎么还算起旧账来了? “你不是应该像之前那5000块一样么?” “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许宴青懒散着勾唇看她,有些好整以暇的意味。 “想让你还了,你欠我这么多,有点好奇。” “好奇什么?” “好奇你想怎么还?以哪种方式。”他眸色渐深,扬了扬受伤的手臂,上面白色纱布有些晃眼。 以她的想法当然是用钱了,可许宴青的态度明显就是跟她背道而驰的。 “对了,我早上去爷爷那忘记给他买花了。” 许宴青一楞。 她的思维还真是跳脱。 他拉住准备转身的南岁禾,抬了抬下巴,“明天吧,天都黑了,回去吃饭。” 民宿老板娘见他们回来,许宴青手上还带了伤,有些诧异。 南岁禾忽略了中间的曲折,只说是路上不小心弄到的。 晚饭吃到一半,许宴青接了个电话就上楼了,听起来像是工作上的事。 待她吃完后老板娘过来收拾,手上的动作麻利,趁空还笑着打趣她:“是你男朋友吧?” 南岁禾怕她误会,连忙解释,“不是的,只是普通朋友。” “我看可不像哟,普通朋友会连夜追你追到这?他看你的眼神可不清白。” 八卦真的没有人不喜欢,老板娘谈起这个眼里都闪着光。 说起来她也真的不知道为什么许宴青会来乌洵,但绝不仅仅像他说的旅游那么简单。 为了她吗? 她不太敢信。 “可能是来这旅游吧。” 老板娘给了她一个别有深意的眼神,“男人嘛,喜欢就得牢牢抓住。” 南岁禾笑了笑没出声,喝着手里的花茶。 妄图摘月亮的人,多数都是水中捞月,摘的只是虚影。 南岁禾没坐多久就回了房间,大半天没碰过手机,宋晚、赵柳意、白韵嘉都给她发了微信。 一条条回了下来眼皮有些打架,后知后觉靠在躺椅上就睡着了。 半夜2点多被冷醒,南岁禾起身去洗了个热水澡,突然不太记得从爷爷家出来后有没有锁门,虽然里面也没什么东西可以丢了,但也不能大喇喇敞着门吧? 夜色深沉,也没办法了,只能明天再去一趟。 洗完澡出来再怎么也睡不着,她只好玩了一晚上消消乐,直到远处山头的天边露了点鱼白肚。 困意袭来半梦半醒间敲门声又响起。 她顶着黑眼圈开了门,倚在门框边懒懒散散,“怎么了?” 许宴青看着她一副随时要倒的模样,紧了紧眉,“你昨晚偷鸡摸狗去了?” “早上才睡着。”她打了个哈欠泪水涟涟。 “先去吃早餐,吃完再睡。今天我有几个视频会议要开,你出去一定记得带手机。” 她垂头应付着,“嗯。” 吃完早餐后她吃了颗安眠药才睡下,一觉睡到下午终于精神起来,下去正迎着准备上来的老板娘。 “你醒啦?正准备上去叫你。” “叫我?”南岁禾看了眼手机下午一点多,“我有时候睡的沉。” “许先生说你昨晚没怎么睡,他托我们最晚一点半叫你起来吃饭,细心的嘞。” “他人呢?” 老板娘转身下楼,“他吃过啦,上楼忙去了。” 南岁禾点点头。 外面的天色有些阴沉,不似昨日那般艳阳高照,眺望出去远边还黑压压的,看久了有些喘不过气来。 吃完饭她跟老板娘借了把伞,问了附近哪有花店。 -- 第59页 捧着一束□□去了墓地。 可在她之前似乎有人来过了,那静静的躺着一束白菊。 她忽的想起来刚回国的时候,宋晚约她在咖啡馆见面,她说过清明的时候也有人往这送了花。 许宴青? 她很快否定,他今天很忙,就算他来也没必要不告诉她。 南岁禾弯下腰把手里的□□放在白菊旁。 或许是他的老朋友吧。 有人像她一样记得她爷爷,她很开心。 这次她没有多逗留,想说的她昨天已经说了很多了。步子轻快了几分,有些事情好像在慢慢放下。 出了墓地后她转头去了爷爷家,门锁没锁总得看一眼才安心。 从巷子另一头穿过来,远远的看见门边站了个人,起初是一小团黑影,慢慢的轮廓才在眼前清晰起来。 是一个中年男人,鬓边有一些白发,穿着一身黑衣,眉宇间染了年月的风霜,皱纹在眉头眼角都留了掠过的痕迹。 南岁禾走近,看了眼他,又看了眼门,门虚掩着没锁。 “您是?” 她突然的出声让门口的男人从思绪中抽离,晃神般匆促解释,“哦我、我是来看看故人的,他以前就住这。” 南岁禾惊喜的扬起唇角,那看来真的是爷爷的朋友了,那束白菊应该也是他送的。 她笑着去推门,“您要进来看看吗?不过爷爷这个房子已经空置很多年了,不是很干净。” 门口的男人看着她的动作楞在原地,仔细打量着她,却并未回答她的话,声线不太平稳反而问:“你刚才说他是你的谁?” “他是我爷爷呀。我是他孙女,我也不太记得小时候有没有见过您了,自从爷爷去世后我就去了南城生活。” “你……去了南城过的好吗?”他浑厚的嗓音有些发抖,一句话吞吞吐吐才从喉间滚动出来。 他眼里的情绪在南岁禾看起来有些怪异,他们应该是没见过的,怎么第一句话就是问她过的好不好。 她的笑意敛了下来,“冒昧问一句,您跟我爷爷的关系是?” “南与白,”他说,“我叫南与白。” 南岁禾僵在原地。 他的声音隔着空气轻飘飘传过来,简单的三个字却压的她骨骼重的抬不起力气,脸上勉强的笑也撑不出来。 南与白,南与白…… 她只知道一个南与白。 天边乌压压的开始施云布雨,乌洵的雨大部分都是绵绵细雨,今天的雨量却大的惊人,豆大的雨珠拍打在窗户上沥沥作响。 许宴青从屏幕上抬起头来,窗外的树叶甩的猎猎生风,一时狂风骤雨。 “先开到这吧,我有点事。”他挂断视频会议,心里隐隐有些异样。 穿上外套下到一楼,老板娘正坐着择菜。 “她回来了吗?”许宴青声线发紧。 老板娘抬头看他,摇摇头,“还没有,不过她出门的时候拿了伞,现在雨太大估计是被困住了。” 许宴青拿起手机拨了通电话过去,没人接。 再打,还是没人接。 继续打,依旧是超时稍后拨的提示。 第26章 南岁禾握着门板的右手僵直片刻后恢复知觉, 她站在门里呆愣的看着门外的三寸之地,手上的力道大的指尖掐进木门里,留下一片月牙痕。 她眼睫颤了颤, 尽力控制着面部表情让自己笑起来。 要笑, 笑的比什么时候都灿烂。 可只是徒劳, 她笑不起来, 甚至连勾勾唇角都没办法。 “不好意思,你应该很忙吧?就不留你了, 爷爷的房子没什么好看的。”南岁禾哑着嗓子准备关上门。 “你知道的。”南与白站在门外想上前去, 却又始终没敢挪动分毫,见她关门的动作, 语气急了几分, “你知道我是谁的对吗?” 面对他的咄咄逼问,南岁禾眼里的慌乱怎么也藏不住,眼皮狠狠的颤了几下,视线四下逃散无处可以落点。 手心的汗渍被风吹干了又冒出来,她重重的吞咽了下喉头的唾液后,声线平且直,死水一般古井无波, “你找错人了, 我不认识什么南与白,我只有一个爷爷, 他叫南霖。” “我……” “请你离开这!”南岁禾厉声斥咄, 语气有些失控。 南与白缓声试探着向前, 那双与南岁禾别无二致的眼睛含着点浑浊。 只不过年纪大了皮肤松弛, 深厚的双眼皮耷拉了下来, 不负往昔的神采飞扬。 “我是你父亲……” 南岁禾却像是被这两个字眼戳到了神经, 她全身汗毛都立了起来,变成保护自己的刺猬,语气变得有些许尖锐,“我没有父亲!一直都没有,我只有爷爷!” “我只是想看看你,我可能……” “不需要!我说了我没有父亲,爷爷说他很早就死了。请你马上离开这,不然我就报警了!!”南岁禾控制不了自己,她脑子里的神经无一不叫嚣着抓狂。 南与白愣住,没有想到她会这么激烈。 他微微抬起的手最终还是放下,却又不甘心这么离去。 凝住的空气就这么僵滞着。 “滚呐。” 南岁禾咬着牙,使出最大的力气“啪”的关上门,连着周围墙上的青瓦也颤了颤。 她不知道他会不会一直站在门外,她无法思考这么多。 -- 第60页 她需要角落,她脚下的步子毫无章法,急切的想要找到个能容纳她的角落。 南岁禾没有力气了,好在门侧不远就有个角落,她把自己一点点缩在角落里。 爷爷明明说她没有父亲了的,他为什么也叫南与白? 既然把她丢弃了,为什么现在又要出现在她面前? 骤雨突至,数以千万计的雨珠从乌云里飞落,与屋檐上的水滴一起倾泄而下,大颗大颗的砸在地上,溅起一阵阵灰尘。 雨雾弥漫,青草、泥土的味道迎面而来。很快,整个乌洵如烟似雾般被笼罩起来。 青石巷里那些谩骂、低声谈论她的人好像又浮现在她眼前,可她什么也听不见,只能看见她们一张一阖的嘴皮。 但是那些话她记得一清二楚,甚至她们抑扬顿挫停顿的点她也记得。 像跗骨之蛆一般,紧紧攀附在她每一处血液里。 南岁禾似乎刹那间失去了五识,什么也听不到,什么也看不见。 她沉溺在一片灰暗里,空荡荡悬在半空,坐着的地方变成了一个无底洞。 她不停的下坠,下坠。 无休无止。 直到视线中恍恍惚惚出现了一双民宿里的黑色拖鞋,在她看来还带着点重影,再往上些是黑色的西裤裤管,上面泥沙与雨水混合在一起,一直湿到了膝盖。 她的眼睛被雨水砸的睁不开,只好微眯起来仰着头看,来人有一张俊朗的脸。 只见他喉结滚了滚,叫了她一声,“南岁禾。” 她无力的垂下眸,是许宴青啊。 她这副狼狈的模样又被他看见了,好像总是在他面前丢脸,丢了十几年了。 他又会嫌她不够厉害吧。 许宴青拨了几通电话后一直处于无人接听的状态,他心头萦绕着的那点不安,被声势浩大的雨幕逐步放大。 他明明已经不是什么二十出头的小伙子了,这么些年的商场沉浮教会他谋定而后动,可这一刻他什么也顾不上想,撑着把伞莽撞的冲进了这一场浩荡的雨势里。 他甚至都不知道她爷爷的墓地在哪,就这么一路问一路跑。 直至看见了墓前那两束花。 她一个人决计不会买两束。 许宴青手指攥紧着伞骨,眸色幽深。 不在这,那就只有另外一个地方了。 他似乎该庆幸他记忆力还不错,没花多少时间就找到了那件破旧的房子。 门是紧闭着的,可外面没落锁,那就是有人在里面锁上了。 他没想着去敲门,往后退了几步,直接把木门踹开。 许宴青迈着长步跨进门里,门侧角落里缩成小小一团的人让他呼吸一滞。 无数雨水打在她身上,衣服早就已经湿透了,像一只无处流浪还未断奶的小猫,冷的瑟瑟发抖靠在墙里试图寻找着一点安全感。 让人忍不住想抱在怀里怜惜一番。 他没见着她才短短几个小时而已。 许宴青弯下身子,单膝抵在地上,把身上的外套盖在南岁禾身上,长臂一伸把她紧紧搂在怀里,一下一下安抚着她。 直到感觉她抖得没那么厉害,才把手里的伞柄递给她。 声线低沉,“撑着,带你回家,嗯?” 南岁禾木然的点头,也不知道听进去没有。 许宴青一只手搂着她的后背,另一只后从她的膝窝里穿过去,稳稳的把她抱在怀里。 与来时的急迫不同,他的步伐一下比一下沉稳。 身前的温热源源不断的传来,南岁禾冻得僵住的手指活络了几分,她感受着他的温度。 她太贪恋这种感觉了啊。 许宴青把她抱上了房间浴室里,把湿了的外套丢到一边,准备放下她给她去放热水。 可那双白皙的手死死的攥着他的衣服,他起到一半的身子只好又蹲下来。 “怎么了?”许宴青放低声音。 “我没哭。” 她沉闷着声,没头没尾突兀的说了句。 许宴青抚了抚她的发顶,嗓音里含着缱绻小意,“嗯,我们岁岁最勇敢了。” 南岁禾眸光颤了颤。 “我去放水,你身上都湿了会感冒的,听话?” 她手松了几分。 许宴青起身放了一浴缸的水,温度正好合适。 “岁岁会听话的对不对?我在外面等你。” 南岁禾沉默着点点头。 静谧无声的空间里,肆意疯长的藤蔓好像缠绕住她了。 她把自己沉到浴缸底,就好像几年前她做的那样,不挣扎,任由自己沉入水底。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这声响猛地把南岁禾拉回来,她挣扎着坐起,口鼻淹了几口水,剧烈咳嗽起来。 她在做什么?! 不可以这样,她告诫自己。 许宴青听里面传来几声咳嗽,问:“你怎么了?” “没事。”她答。 出来后头有些晕晕沉沉的,她倒在被子里。 许宴青给她掖了掖被角,“睡吧,睡一觉就好了。” 南岁禾点了点头却并没有闭上眼,嘴巴里一阵苦味直泛出来,她吞咽了下唾液,低低道:“许宴青。” “嗯?” 她手从被子里伸出来,勾了勾他衣角。 “我想吃大白兔奶糖。” -- 第61页 许宴青一怔。 他敛了敛眼睑,垂下的眸光颤了颤。 “好,我去给你找。” 许宴青走了,她一个人盯着天花板,像打翻了墨水瓶一般,那些黑色的情绪朝她奔涌而来。 她害怕的闭上了眼睛。 是了,睡觉。 许宴青说睡一觉就好了。 睡一觉什么都好了。 可她越想入睡闭着的眼皮就抖的越厉害,仿佛这只是一种欺骗她自己的招数。 不行,她得睡觉。 白色的被子一尘不染,她翻身起来赤脚下地,急切的跑到行李箱前,翻开箱子里黑色的包包。 嘴里轻声呢喃着:“我要睡觉……睡觉、睡一觉就什么都好了。” 南岁禾拿出包里那个白色的瓶子,她迫切的想要睡觉,手一抖里面白色的药片倒了一大半出来。 她不管不顾把手心里的药往嘴里塞。 进来的许宴青看见这一幕,太阳穴狠狠一跳。 他目眦欲裂大步向前,手上用了点劲,一手拍开她的手。 南岁禾手里的药片散落了一地,还有几颗滚落到了许宴青脚边,而后停下。 她跌坐在地上。 许宴青上前左手掰过她的脸,促使她面对着他。 他掐着她的面颊,迫使她张开嘴,右手把她嘴里的药片抠了出来。 他阴沉着脸一言不发,隐含的怒意肆无忌惮似乎要把她灼烧。 南岁禾干呕几声后,平静下来。 她额头抵着他的胸膛,那里沉稳而有力的心跳传来。 一时之间谁也没有说话,房间里一片死寂。 慢慢,细微的啜泣声越来越密集。 南岁禾终于哭了出来,呜咽着抽泣。 “我睡不着,我怎么也睡不着……” 许宴青沉沉的叹出一口郁气,最终还是狠不下心。 把她搂进怀里,大手抚着她后背,“一点也不听话,我也只有你了啊,你让我怎么办?” 看着地上那些白色药片,他声音有些发颤。 那个张扬恣意笑着说要上十一中荣誉墙的女孩子,如今因为睡不着觉躲在他怀里哭。 这里面怕是也有他一分“功劳”吧。 地上那些一颗颗白色的东西刺的他眼睛生疼。 心口一抽一抽的闷痛。 第27章 窗外大雾四起, 远处青翠的山群此时只能瞧见个山头,那些高高低低错落有致的青黛色屋顶也隐匿在烟雨里。 肆虐的风裹挟着一颗颗剔透的雨珠砸向玻璃窗上,发出可怖的声响后留下一串雨痕消失在视野里。 如此循环往复。 南岁禾哭的累了, 倒在许宴青怀里提不起力气, 困意渐渐袭来。 却在下一秒感受到身旁人的动静后猛地清醒。 她手上用劲紧紧攥着他腰部的衬衫, 又像是怕他下一秒就消失不见了一般, 转而环住许宴青精瘦的腰,“你去哪?!” “没去哪。” 许宴青抬手试着扯了扯她纤细的手臂。 她没松开, 反而环的更紧了些。 “你骗人!”南岁禾带着哭腔, 鼻音浓重听起来更多是恐惧的埋怨,“我要是松开你肯定也会走的对不对?!” 她不敢松手, 仿佛只要一松开, 她仅仅能抓住的这一点也会化为泡影归进虚无。 许宴青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这样想,也不敢再轻举妄动。 耐着性子温声道:“我身上都湿了,一身寒气,你抱的这么紧等下会感冒的。” 南岁禾这才迟缓的反应过来。 他黑色的裤子几乎全湿,下半身还沾了泥泞与细沙,衬衫黏糊糊的粘在后背上。 南岁禾仰头看着他,眼里湿漉漉的认真似乎在分辨他话里的真假。 她好像很过分。 她撇开眼, “……对不起。” 许宴青抿着唇, 眼底一片深邃,目光灼灼, 他伸手去够她的脸, 意图矫正她的视线, 迫使她对上他的眼神。 嗓音里一派肃然, “你没有对不起我。” 南岁禾已经松开了他, 双手交叠大拇指不停的抠着手心。 “你……先去洗一下澡吧, 等下别感冒了。” “嗯。” 许宴青把她放在床上,拉过被子给她盖上,掖进下巴。 整个过程细致又严谨。 随后皱着眉头弯腰半蹲下去捡散落了一地的安眠药。 她哪来的这么多药? 一颗颗放进瓶子里后又仔细检查了一遍房间,床下、椅子下、每个角落都不放过。 这东西太危险,如若他刚才没及时回来,那后果不堪设想。 她毫不犹豫的吞着药片差不多算得上疯魔的模样,在他脑子里清晰的像是刻过的高清光盘,引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 许宴青拧紧瓶盖后抬眸发现南岁禾一瞬不瞬的盯着他,他把东西不动声色的往身后稍了稍,捏在手心里。 “我陪你?” “你去洗澡吧。” “呆在房间里,哪也不要去,能保证吗?” “嗯,你去吧。”她坚持。 许宴青凝了她好一会,垂了垂眸,侧身往门口走去。 南岁禾看着他的背影,“蹭”的从床上坐起来,“你还会回来吗?” “嗯,洗完就下来。”许宴青给了她一个肯定的答复。 -- 第62页 南岁禾没再出声,而是暗自记下他的话。 紧绷着的神经并没有随着房门的关闭而松懈下来。 许宴青再次下来的时候以为她至少是快睡着了的,毕竟他上去没有半小时也有十来二十分钟了。 推开门却见她还是直直的坐在床上,盯着门口。 见他来了似乎才松了口气。 许宴青微怔。 他的怔然落在了她眼里,南岁禾徐徐望向窗外,骤雨还未停歇,雨势渐渐式微。 她也不想这样的,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你知道的对吗?知道那个人来了乌洵,知道他想干什么。”她突然冷静的出奇。 许宴青脚下的步子一顿,默不作声走到床沿坐下,抬手拨了拨她眼窝上散落的几缕发丝。 “嗯。” 简简单单一个字足以说明她的那些过往毫无秘密可言的暴露在阳光下,任他观赏。 “那你可怜我吗?” “那不是可怜,是心疼。”许宴青凝着她,一字一顿,“疼的厉害。” 南岁禾一愣,眸子里盛着的水花毫无征兆的溅了出来,在脸上留下一串无声的痕迹。 “他出狱后去了哪?” 回答她的是沉默。 一室静默。 “许宴青,你知道的,如果我想知道,就算你不说,也瞒不了我一辈子。”她条理清晰。 他嗓音暗沉,“他去了榕城,住在那。” 南岁禾敏锐的捕捉到他话里的那么点虚影,“定居?” “嗯。” “他有家室了对吗?” “嗯。” “他们……有孩子?” “有。”许宴青喉结上下滚了滚,“一个9岁的儿子。” 9岁,多么可笑。 南岁禾想着想着轻笑出了声。 她总算知道为什么爷爷要骗她了,原来根本没有什么出狱前猝死,有的只是一个不受这世界欢迎的孩子被抛弃的故事。 南与白明明知道他根本不是她亲爷爷,他却从来没有来看过她,他不关心她过得好不好,也不在乎她的死活。 他有了改过自新后的新生活,有了真正的妻子,有了含着他们爱意出生的孩子。 她突然有些恨,恨爷爷为什么要给她编出来那些父母爱她的假象,让她以为她是带着这世界上许许多多的期盼与幸福出生的稚子。 爱摄影爱的痴狂的母亲不要她。 她的父亲也不要她。 无力的疲惫感席卷而来。 她好累啊。 南岁禾躺下来把被子盖过头顶。 许久之后她瓮声瓮气的声音从被子下传来,“许宴青。” “我在。” “可以抱抱我吗?”她像个索要糖果的孩童,小心翼翼又带着点期盼。 房间里很安静,安静的她低低抽泣的声音异常明显。 只听见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叹。 她身旁的被窝忽的陷了下去。 许宴青掀开被子在她身旁躺下,长臂一伸把她揽进怀里。 “你是水龙头做的吗?看来以后得在家里给你建个游泳池,免得你这眼泪泛滥成灾浪费了,倒不如物尽其用。” 南岁禾把脸蹭在他胸膛上,在衣服上狠狠的抹了几把,带着哽咽还不忘反驳,“那你就是锤子做的,又铁又直。” 她小小的一团窝在他怀里,只虚虚一抱便抱了个满怀。 许宴青忽的想起来什么,嗓子眼有些发紧,他喉间试探的溢出几个字,“你刚才想过要把那些药片全都吃了是吗?” 南岁禾没有回答。 许宴青却在她僵了一瞬的动作上得到了七八分的答案。 他很清醒,越清醒胸腔里越空洞的发慌,他手臂收紧把她按在怀里,紧的让人喘不过气来。 “睡吧。” “我睡了你就回去是吗?” “我一直在。”他说。 许宴青胸前的衣襟很快就湿了一大片。 不知道过了多久,怀里的人终于呼吸平稳,眼睫上还挂着些许湿意。 他依旧毫无睡意,轻手轻脚把手抽回来,而后慢慢的下了床。 打开南岁禾的行李箱翻找了一遍,确保她没有再藏其他的药。 许宴青关门前回头看了眼床上的人,她的行为举止一切好像用受了刺激都能解释的通,可他隐隐感觉有些怪异,但他又说不上来具体是不对劲在哪儿。 看来只能等回了南城再说。 * 乌洵一处茶馆里,偶尔几个座位上坐了几个人,多是来旅游的游客,不时谈论些风景类的话题。 其中一个角落,一位中年男人喝了口眼前的茶,端端正正的坐着,显的有些局促。 许宴青没什么情绪的勾了勾唇,看着他挑眉道:“说吧,要钱还是要什么?” “你、你误会了,我不是来找她要钱的。”南与白急着撇清。 “要资源,要飞黄腾达?” 许宴青足够老练,他双腿交叠一副上位者的姿态审视着面前的人。 没有人会相信他什么都不要的说法。 南与白似乎难于启齿,面露难色,“我只是想来看看她。” 许宴青冷哼一声,嗓音没什么温度,“呵,来看看她?” “据我所知,你的刑量只有四年。您这二十几年里都没想过要看看她,偏偏这个时候想看?”他反唇相讥。 -- 第63页 南与白面上有些挂不住,迟疑再三从口袋里掏出一张被反复折叠过的纸张,边边角角已经快被磨掉。 他递给许宴青,“我可能没多少时间了,想来看看她,她过的好我也就放心了。” 这一番说辞任谁听了不说真是一个好父亲? 可许宴青不一样,他知道那个小姑娘受过太多伤了。 她渴望被爱,渴望被人需要。 “在她最需要你的时候,你怎么没想过她过的好不好?”他视线凝着纸上的诊断结果,片刻后递回给南与白,“所以,你是想用这个诊断书,以此来绑架她原谅你?” —— 南岁禾一开始睡得沉,可越到后来越不太安稳,梦里出现了许多奇奇怪怪的东西将她魇住。 她拼尽全力挣扎着从梦魇里醒来,后背已经是湿了一大片,她大口大口呼吸着空气。 猛然发现这只剩了她一个人。 南岁禾嘶哑的嗓子试探性喊了声:“许宴青?” 没有想象中的回答,她不死心又喊了一声。 还是如此。 空荡荡没有生气的房子她会害怕。 南岁禾慌张着下地,阳台、浴室都找了个遍,没有他的踪迹。 骗子! 果然,他又骗了她。 她心里有座小木屋,那屋子黑漆漆的,像个漩涡,多看一眼都会被吸进去。 正对着门三寸之外,有一株玫瑰开在这月壤般的土地上。 玫瑰因为小木屋而存在,小木屋却因为玫瑰的凋零,从破败里焕出新生。 它愈发猖獗,鼓动着南岁禾: 看吧,许宴青也不要你了。 第28章 许宴青仔细想了想他活了这二十几年, 真正怕过的东西屈指可数,可当他推开南岁禾房间门的那刻,床上的被子被掀开一角, 面对着空荡又冷清的房间, 他真的有些怕了。 “这这、这刚才也没看见南小姐下来啊, 我一直在楼下。”老板娘站在许宴青后头, 又往里面瞧了几眼,嘴上都开始不太利索起来。 没有看见过她下楼, 那就代表她一定还在民宿里。 他们已经上上下下该找的地方都找过了, 动静也不小,如果她在民宿里不可能没听见。 除非。 许宴青半掩着眸子。 除非她不想出来, 不想让人找到她。 “这可怎么办, 我看我要不要还是先去报警吧……”老板娘有点拿不定主意,右手握拳不停的捶着左手心,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万一人在她这民宿里出了事,她这以后可还怎么做生意。 “有没有什么密闭的空间?最好是小的,黑的!”许宴青疾声打断她,嗓音凛冽。 老板娘被他这气势震的怔楞了会,随即想起来, “有!有的!三楼有个小阁楼, 我们平常用来堆一些杂物,面积不大平常找什么都用手电筒, 也没装灯。” 许宴青长腿快步迈上去, 杂物房门是紧闭着的, 门缝里一丝光亮也没有。 老板娘随后从后面追上来, 手里的钥匙串丁零当啷一阵清脆。 她边喘了几口气, 边仔细翻找着对应的门钥匙, 这些并不繁琐,钥匙插入后,门锁内轻轻一声咔哒响便应声而开。 借着门口微弱的光,许宴青看见了蜷缩在杂物边孱弱的女孩子。 她双手绕过弯曲的膝盖,以一种拥抱的姿态环绕着自己,小小的脑袋埋在膝盖里,右半边身子轻轻靠在堆积起来的纸箱子上。 她似乎是要与黑色融于一体。 他的岁岁不该是这样的,她应该是站在明媚的春晖里,站在簇拥万千掌声的领奖台上,站在江城大学的大礼堂里神采飞扬讲述着她的迎新致辞。 无论哪种,都不会是瑟缩在黑暗里规避着她曾无比热爱的生活。 许宴青呼吸一滞。 他踏进杂物房里,脚步很轻,轻到他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南岁禾。”出口是他没控制好的怒意。 南岁禾不知道她呆在这多久了,她记不清时间了,只觉得很久,很漫长。 她期盼着所有人都找不到她,却又偷偷希冀着有人能找到她。 南岁禾闻声怔怔然抬起头来,入眼是许宴青那张熟悉的面庞,他的棱角与轮廓在她脑海里清清楚楚。 他不是把又她丢下了吗? 她凝着他,眸子里莫名的带着股子倔强。 眼眶里盈盈打转的泪啪嗒啪嗒就往下掉,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一颗一颗往下坠,大有哭到天昏地暗的架势,可偏又是寂静无声的。 看起来委屈又可怜。 许宴青一怔,用指腹擦掉她眼下的泪水,可越擦反而还越多起来。 察觉到可能有些吓着她了,开口想哄,但又放弃。 势必不能助长她这种动不动就藏起来,动不动就跑的行为。 他板着一张脸,异常严肃,“你有没有答应我呆在房间里,哪也不能去?” 南岁禾撇过头用后脑勺对着他,抽抽噎噎,“骗……骗子!你答应我会一直在,你也嫌……嫌弃我是个累赘,想把我丢在这是不是。” 眼泪止住了些,抽噎怎么也止不住。 她一开口,许宴青所有的肃然与坚持都败下阵来。 他伸手去够她削瘦的肩膀,让她完全正对着自己。 将她抱在怀里,贴着她的脸颊,“没有人会永远爱一个人,但是许宴青会永远停在这里等南岁禾。即使是四年前,也是你先从我身边离开的,我守在南城里,等你。” -- 第64页 许宴青分外认真,却突然笑了起来。 他放开她,唇角一抹弧度扬起来,添了几分懒散不羁。 问她:“赌吗?南岁禾,敢不敢?” 南岁禾看不懂他。 眼前人的模样与她刚回国那天重逢的模样,有一瞬间重叠,那时他坐在迈巴赫里,眼里尽是挑衅,问她敢不敢。 现在也是问她敢不敢。 他明明知道她最受不得激。 “赌什么?” “就赌我多久离开你。” 他又说:“我赌不会。” “我怎么知道你什么时候离开?” “那你就慢慢等着看吧,我们不急。”许宴青顺了顺她柔软的发丝,语气里是近乎偏执的执拗,“你知道的,我这个人很有胜负欲。” 明明这一方小小的空间里光线又阴又暗,可许宴青的轮廓印在她眼里格外明朗清晰。 屋外的雨好像停了,朦胧的烟雾还未散去,桥下的乌篷船慢慢悠悠随着弯曲的青河飘荡而下,引无数名家折腰的江南好风景俨然已浮现在这山水里。 南岁禾看着半蹲在面前给她洗腿上灰尘的许宴青。 他微微低着头,头上的发丝细软,中间的发旋不太明显。 认真的模样像是在擦拭什么稀世珍宝。 许宴青这么低头对着她的时候可不多,往常都是她踮脚仰头看他,亦或是看着他的背影跟后脑勺。 她突然玩心四起,脚掌在温热的水里拨来拨去泛起一阵阵涟漪。 许宴青上手去制止却被她轻易逃开,反复几次。 他抬起头来。 坐在椅子上的女孩子笑意盈盈的看着他,眼睫根部的水渍还挂着,微微红肿的眼眶弯成了月牙状。 就这么无声的盯着他,眼里只盛了他一个人。 许宴青心口忽的被什么填满。 他好像有点明白了为什么周幽王会烽火戏诸侯。 这昏君事搁他,他也愿意。 即使折腾了一个下午,到了晚上南岁禾也还是睡不着。 她看着把工作都搬到她对面的许宴青,从被窝里爬起来,凑到他身边,语气软糯,“许宴青。” 许宴青盯着笔记本屏幕,没抬眼,“怎么了?” “那个药……你放哪了?”南岁禾看着许宴青表情似乎有点不太对,立马解释加保证,“我只想要一颗,一颗而已,真的!” 许宴青没回答是与否,身子侧过来正对着她。 “你老实跟我说,是不是还有事情瞒着我?” 南岁禾身体不自觉往后移了移,“没、没有的。” “那为什么你有一瓶?” 她眸光颤了颤,“我睡不着,怎么睡都睡不着,睡着了也会凌晨三四点的时候醒来。” 许宴青默了几秒,手上把笔记本合上,起身向她走来,把她按回被窝里。 关灯。 然后在她身边躺下。 像今天下午那样把她搂在怀里。 熄灯。 “睡吧。”他说。 态度坚决,表明了不会给。 她窝在他怀里,鼻尖萦绕着独属于他的气息,在什么也看不见的黑夜里愈发清晰。 很久很久之后,她哑着嗓子沉闷的出声,“许宴青,我好像又生病了。” “哪里不舒服?”许宴青第一反应是抬手去探她额头的温度,好像是温度有那么一点点高。 应该是下午淋了雨的缘故。 他拉亮床头灯,“去医院。” 南岁禾一怔,扯住他手臂,“我没事。” “具体是哪里不舒服?” 南岁禾垂着头眼睫颤了颤,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嗓音清浅,“我们回南城吧好不好?我不想呆在这里了,一刻也不想。” 许宴青微微怔然。 “好。” 连夜的飞机到达南城后已经是深夜了,许宴青看着靠在怀里的人,声线低沉的对前头的司机道:“温度再调高点。” 折腾了一天终于在凌晨她实在累的睡了过去。 黑色宾利行驶在午夜凌晨的山路上,呼啸的山风从窗外掠过,山路环绕却格外的平坦,丝毫没有颠簸之感。 直至开至一栋别墅前,宾利打着双闪后别墅黑色大门打开,一路开到大门口,房子里只亮着几盏不怎么刺眼的灯光。 许宴青弯腰把人抱出来,整个动作轻柔而小心,径直上了楼。 深夜,许宴青把那瓶药拍了张照片后锁进书房的柜子里。 她的反常他不是没感觉到。 他搜索了个名字打开聊天对话框,把图片发了过去,【这种药吃多了会有什么副作用?】 那头几乎是秒回,【你丧心病狂?】 【你***看看现在几点好吗?】 —— 第二天。 南岁禾是在一间偏冷淡风的房间醒来的,房间挺大设计简单看起来像是一间主卧,床上是灰色的四件套。 思绪回笼后才回忆起来,昨晚她说要走,许宴青什么也没说,着手就开始收拾她的东西。 她也不知道他从哪变出来的车子、什么时候买的机票,一路到了机场,记忆停留在下了飞机上了一辆黑色宾利之后。 ——“咚咚咚。” “岁禾,醒了吗?”一道和蔼的声音传进来。 南岁禾猛的看向门口,这个声音她挺熟,但是具体是谁她脑子一下宕机,没反应过来。 -- 第65页 她翻下床打开门,门口的人眼角的皱纹更深了些。 “杨姨!”南岁禾惊讶的喊了声。 从她来南城的那年开始,杨姨就已经在当时的许家做阿姨了,也算看着她长大的了。 “杨姨还没聋呢。” 第29章 南岁禾伸出脑袋往门外四处瞧了瞧, 这里的一切对她来说都是陌生的。 不是许家,也不是许宴青以前在南城大附近的公寓。 “这是哪?”她平静的问。 “是宴青四年前买的半山别墅,我带你四处去看看?”杨姨笑起来眼睛总是眯成一条缝, 温和的气质让她无论是笑是怒都透着慈祥和蔼的气息。 南岁禾淡淡的摇摇头尽量笑了笑, 嗓音清浅, “谢谢杨姨, 不用了。他呢?” 他,问的自然是许宴青。 杨姨会上来叫她多半也是因为他的授意。 “他早上很早就去公司了, 先下去吃早餐吧, 杨姨做了很多你以前喜欢吃的。” 她抬手指尖插入发丝里,静了片刻后道:“我不太想吃, 等我饿了我就下去好不好?” “宴青说你有胃病, 可不能这样不规律啊,我知道你们年轻人跟我们这些老年人不一样,但早餐还是要吃的。”杨姨忽略她商量式的回答。 “好吧,那我先洗漱。” 南岁禾回头看了眼房内,厚重的窗帘还未拉开,里面暗沉沉的,空气中若有若无浮动着独属于许宴青的气息。 他应该大部分时间都是住在这。 杨姨暗自窃喜, 南岁禾有时候是有些固执, 她本来以为是劝不动的,但许宴青早上去公司之前特地交代她, 如果南岁禾不愿, 或者跟她打太极, 那就强硬些。 她偶尔也吃硬不吃软。 “去吧, 杨姨在楼下餐厅等你。” 南岁禾进了主卧的洗手间, 那上面洗漱用品齐全, 还都是新的。 她拿起杯子里一个粉色的牙刷左右看了看。 挺漂亮的。 他们……这算不算同居? 心头不知怎的突然冒出来这离奇的想法。 他在乌洵说的话算数吗?或者说该不该信,她至今还没有一个答案。 许宴青在不断的动摇她的心,她被迫去寻找一切蛛丝马迹来证明他。 但不可否认的是这个半山别墅成了她逃避的最好的地方,见到南与白的那刻,她才恍然大悟白韵嘉与路鸿远在知道她决定来乌洵后的那些闪烁其词。 他们一定是知道的,知道南与白没有死。 几分钟后,南岁禾从楼上下去,餐厅桌子上摆了很多类型的早餐,中式的西式的都有。 “杨姨,你吃了吗?一起吃吧。”她望着桌子上琳琅满目的东西。 杨姨从厨房里探出头来,“杨姨刚才吃过了,你多吃点,比以前瘦多了。” 南岁禾犹豫再三,最终只喝了点粥。 随后又回了房间把自己埋在被子里,她提不起精神,只觉得很累可又睡不着,铺天盖地的情绪汹涌而来,眼泪毫无征兆的砸在枕头上,深灰色的被子被泪珠晕染出一个个深色的斑记。 她重复又不断的囿于低落的情绪里,像是有一团乌云萦绕在她头顶,时不时的往下落点雨。 明明知道不该如此,她应该振作起来,做那个她喜欢的言笑晏晏的南岁禾。 可那又怎么样呢?没有人喜欢她,她是一个可以被所有人舍弃的物品。 南岁禾清楚的知道,她好像又病了。 ——“咚咚咚。” “岁禾?很晚了哦,该起来吃午饭了。”杨姨在外边敲门。 南岁禾恍惚听见门外的声音,眨了眨干涩的眼睛,嘶哑的嗓子低低应了声,“好。” 又到中午了吗?她没有了时间观念,只觉得漫长又永恒。 再起来楼下的时钟显示已经一点半了。 还是好多吃的,放在平常她肯定喜欢,可是现在她还是提不起胃口,什么也不想吃。 南岁禾犹豫着抬眸又垂下,视线最后落在面前的瓦蓝勺子上,“杨姨,今天早上的粥还有吗?” “怎么了?”杨姨以为她是不喜欢,可面前的筷子分明是没有动过的,“身体不舒服还在发烧吗?” 她摇摇头,昨晚在机场许宴青给她买到了感冒药,吃过后今天早上已经没有再发烧了。 “早上那个粥挺好喝的,我可以喝那个吗?” 杨姨拿着早上的粥又热了热。 南岁禾喝了几口又开始分起神来。 客厅的电话猝不及防响起来,她侧头看了眼厨房里忙碌着切水果的杨姨,她似乎是没听见。 南岁禾笈着拖鞋跑过去跪坐在沙发上接起电话,“喂?” 那头似乎是没有想到会是她接的电话,迟疑几秒后清朗的声线才从听筒里传来。 “吃过午饭了吗?”许宴青问。 南岁禾蹙了蹙眉,不是很明白他的用意,嗓音里听不出什么情绪来,“嗯,吃过了。” “吃了什么?” 他似乎是没什么正事,只是打电话过来闲聊一般。 “喝了粥。”她乖乖回答。 “怎么又喝的粥?”许宴青捏着手机拧了拧眉,“你让杨姨接电话。” 南岁禾没动,犹疑着问,“你不会因为我不吃饭,怪罪到杨姨身上吧?” 只听见那头低笑一声,“你整天胡思乱想些什么?” -- 第66页 是他问的太奇怪她才误会的嘛。 南岁禾把厨房的杨姨喊过来。 杨姨接起电话后看了眼她,“岁禾呀,你无聊的话可以去宴青书房里找找书看打发时间,楼上左手边第二间。” 这看似随口的一说,她大概明白了他们估计是要说点她不能听的。 或许有VIP用户这一说?她可以考虑充一个。 南岁禾微微颔首,“好。” 楼上书房很整洁,书很多。 大部分都是财经类的,唯独放在最角落的那个书架不同,古今中外杂谈野史都有。 她瞥到一本熟悉的封面,伸手从最上面抽出来排在最前面的第一本。 是《小王子》。 书封有些旧了。 南岁禾却突然想起来高一时在书尾页写的那句话。 手上片刻的迟疑后径直翻到最后一页。 苍劲有力的字体闯入眼帘。 “好。” 简简单单一个“好”字却让她的心跳倏然跳的极快,似乎是要跳出胸腔。 陈旧的纸张让她泛出了新的心动。 那行字她当时明明已经用修正带涂掉了的,这也恰恰证明了他其实是看见了的。 她还记得她跑去高三弘毅楼找他的时候,他笑的慵懒又漫不经心。 以退为进的试探她当时根本没看出来。 灵光一闪后,她突然跑进卧室里找到被遗落在一旁的手机,她打开许宴青的朋友圈,那条朋友圈还在。 一个“好。”字配的日落。 她很肯定,许宴青明白她当时的意思,他那么聪明。 她好像真的在被确定,被需要。 南岁禾什么也不管,她直接拨通了许宴青的电话,却在他接通后差点退缩,“你什么时候回来?” “怎么了?” “下班就回来吗?”她驾轻就熟的问。 “身体不舒服?”许宴青眉心凝成了结。 “我有,一点点想你算理由吗?” 空气凝滞了片刻。 许氏气氛紧张的会议室里,高管们看着坐在首位上以严肃狠辣著称的许总轻轻勾起唇角笑了笑,如春风拂面。 他说:“很显然,这个理由我无法拒绝。” 即使是经过千锤百炼的高管们,也忍不住在心里暗自打探电话里的人,能让许总在会议室里接电话的人可不多。 且还笑的像动了春心。 南岁禾没有再回房间,而是在别墅外阴凉处的藤椅上看起了小王子,即使再看很多遍,也常看常新。 午后的阳光洋洋洒洒的,翻越重山溪谷而来的风拂起了她的书页,她摇摇晃晃的就睡着了。 许宴青回来的时候就看到这副模样。 穿着白色长棉裙的女孩子躺在藤椅上酣睡,脸上盖着一本翻阅到一半的书籍,夕阳的暖橙色散落在她周身。 美好的像是一副中世纪的油画。 心口的充盈感溢满四肢百骸。 与昨日她躲在阴暗的杂物房里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以不同的方式冲击着他的感官。 是啊,他的南岁禾就该这样,莹莹而立配的上这世界上所有。 即使有一天她跌落泥潭,他也会毫不犹豫的跳进去用沾满泥泞的手把她高高举起。 没有人可以破坏这一切。 南岁禾睡的迷迷糊糊间有人把她脸上的书本拿开,陡然的光线有些刺眼,让她蹙着眉心眯起了眼睛。 许宴青侧身挡住直射过来的阳光。 她眨眨眼适应了一会,看过去。 直直照射过来的夕阳被许宴青挡住,打在他后背。 从南岁禾这个角度看过去,他整个人被镀上了一层金光,连头顶的发丝也泛着暖黄色的光。 他穿着一身黑色西装,宽肩窄腰,长腿下踩着发亮的皮鞋,就那么静静的立在那,气质凛然。 南岁禾拿过他手里的书,把尾页递到他眼前,“被我抓到了吧?证据。” 许宴青挑了挑眉,“这算什么证据?” “不承认?”南岁禾像个打了胜仗的小战士。 许宴青双手撑在藤椅两侧,靠近她,“那你先说说你想指证我些什么?” 她不说话,似乎是在沉思。 “这点出息。”许宴青伸手把她从藤椅上拉起来,“该我了?中午为什么不吃饭?” 南岁禾有些讶异,她只是在思考怎么一击制敌,没想到他抓着中午的事情不放。 “我吃不下,你跟杨姨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 “那为什么我不可以听?” “大人的事小孩子别管,进去洗手准备吃完饭了。” 自从他拿了那瓶药,南岁禾总觉得他怪怪的,偶尔猜测他是不是知道些什么了,可悄悄试探他,他的反应又不太像知道些什么。 明明她刚才是有食欲的,可到了真正吃饭的时候,南岁禾却感觉什么也吃不下。 “可能感冒还没好,我要是饿了我绝对会吃的,我保证。”南岁禾再一次举起了她保证的右手。 许宴青沉着脸,他是不太相信的,她的保证从来只是用来欺骗他的谎言。 可她实在不想吃,威逼诱哄都试过了他也只能束手无策。 晚饭过后许宴青去了书房,南岁禾在客厅看了会动画片就回了房间。 晚上的她会变得不一样,她能清楚的意识到,她害怕这种感觉。 -- 第67页 等了很久还是没有动静,南岁禾一番挣扎后最终还是跑到了书房门口。 书房门是半开着的,许宴青坐在桌前查阅着文件,鼻梁上的眼镜让他多了些禁欲感。 “许宴青。” 轻轻柔柔的嗓音传至耳边,许宴青抬起头来无声询问。 “可以早点睡吗?我有点害怕。” 许宴青一怔。 镜片下折射出他的眸光,有几分轻佻,似笑非笑般问道:“你这是在邀请我吗?” 第30章 “什、什么邀请?” 南岁禾两只手指头不断纠缠又缠绕, 在许宴青的目光下显得有些局促。 “在国外四年装傻充愣倒是有长进。”他摘下鼻梁上的黑框眼镜,手指漫不经心的搭在桌沿有一搭没一搭的敲击着。 她换了一种方式,嗫嚅的问, “那你不睡吗?” “这算什么?让我做陪.睡的?”许宴青微眯起眸子透露出些许危险气息。 “可是我害怕……” 她害怕那些情绪将她淹没之后会变得不能自控, 在这里她能依赖的只有许宴青了。 他隐隐像是有生气的前兆, “玩赖的?” 南岁禾垂下眼睑, 汲着拖鞋犹豫着准备转身。 “那我……去找杨姨吧。” 还未出了书房门,南岁禾便感觉到手腕被一股力道拉扯住。 许宴青手指修长, 她的手腕被完完全全握在他手心, 手背上皮肤很薄,透着淡淡的青色脉络。 他板着脸, 薄唇吐出几个字, “诡计多端。” “我才没有……”她试图小声反驳。 许宴青睨她一眼,没说话,拉着她的手腕从书房进到卧室。 “睡吧。”他扬了扬眉,掀开灰色的被子一角,“我去洗澡,怕的话别关灯。” “哦。” 浴室里不断传来水声,在静寂的卧室显得格外引人注意。 许宴青的存在对于现在的她来说堪比安定。 南岁禾平躺在床上, 顺手拿起床头柜上的那本小王子, 她翻到最后一页。 ——许宴青,一起看日落吗? 即使上面覆盖了一层修正带, 一排娟秀的小字还是在灯光下看的一清二楚。 她反复摩挲。 南岁禾正看的入神,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过来, 从她手里抽出书而后阖上。 许宴青淡淡瞥她一眼, 嗓音清冽, “坐着看。” 南岁禾伸手去够, 书被他高高扬起,她努力了几次,没够到。 “那我不看了。” “那就睡觉。” 她泄了气,“我睡不着。” 许宴青穿着一身墨蓝色丝质睡衣,发梢还滴着水渍,从颈部往下滑出一道流畅的弧度后没入胸膛里。 他擦着头发的手一顿,“那你不如解释解释今天下午在我书房里干了什么?” 这下轮到南岁禾一怔。 她揪了揪被子,不敢直视他的眼睛,打了个哈欠润红眼尾,装模作样道:“我有点困了。” 接着把被子盖过头顶,躺尸。 许宴青倒是不意外她这个回答,本来也没指望着她老老实实承认。 晚上的时候他进书房后下意识去看柜子里锁着的药,却在开锁的时候倏然发现钥匙被动过,本来他是不在意这些的,可南岁禾的异常不得不让他留了个心眼。 东西在他这她不敢一下子怎么样。 许宴青把药倒在一张干净的纸上。 清点过后发现少了一颗。 药是他当时一颗颗捡起来的,他记得很清楚。 但也只是少了一颗,他没想去追究她什么,实在睡不着吃一颗也无可厚非。 许宴青看着盖上被子装鸵鸟的人一动不动,嗓音低沉,“我去打个电话,很快回来。” 南岁禾憋着口气等他走了才终于把头伸出来。 她下午已经很仔细小心了。 许宴青打开一条微信对话框,上面还停留在他昨天问的药物上。 对面的人回复:【这种效果不错,但副作用相对也大,长期使用依赖性不小。】 他下楼出了别墅门站在院子里,拨了个电话过去,“韩越?” “宴青哥?” “嗯,你什么时候回南城?” “最快也要下个星期五,怎么了?” 许宴青透过窗户看着楼上卧室通明的白灯火变成了浅淡的暖黄色灯光,他默了几秒后道:“想让你帮我看个人。” “啊?要我看什么人?我一个心理科医生,难不成你还让我看……”韩越戛然而止,他突然想起来许宴青那条微信,嘻嘻哈哈的语气顿然严肃,试探着问:“那个药不会也跟这有关吧?” 据他所知,许宴青身边好像没什么人能让他这样关心。 许宴青不咸不淡的嗯了声。 韩越:“ta是男的女的?什么问题?只是失眠?” “你认识,是南岁禾。不止失眠,状态也反常,现在白天虽然比较正常,但一到晚上情绪会很低落。”他仔细回忆着。 “她用这个药多久了?” 许宴青喉结滚了滚,许久没回答,再开口竟有些沙哑,“不知道。” 她为什么会有这个药?是哪里来的? 这些,他都一无所知。 只因为他当时的一句话,时间偷走了他们的四年。 -- 第68页 “你是觉得她可能……” “嗯。” “她大学的时候我见过她很多次,之前你不是还让我顺道去她们学校给她送东西吗?还有我们也吃过挺多次饭的,她活的跟个小太阳能一样,怎么会?你搞错了吧?”韩越不太敢相信, “或者是你做了什么惹到人家了?小姑娘嘛,就是得哄着,哪能像你这样硬邦邦跟人家对着来?她不生气才怪。” “我跟她低的头还少吗?”他反问。 韩越有片刻安静。 这个,好吧,好像是不少。 许宴青再抬头,楼上卧室的灯此刻已经全灭了,陷入了黑暗。 她睡着了? 他沉出一口气,“希望吧。电话里说不清楚,等你回来过来一趟半山别墅吧。” “好,我这边完事了就先去你那。” “先瞒着她,我怕她多想。”许宴青又补充一句。 “行。” 院子里有灯,但是他没开,眼前是足以让人陷落的无边夜色。 指尖夹着的烟就快要燃尽,一明一灭的猩红在夜里尤为灼热,没有烟雾缭绕的沉迷,他清醒又自持。 许宴青回到房间的时候南岁禾睡得恬静,呼吸平稳。 刚一躺下,南岁禾立马就寻了踪迹贴了过来,一个劲往他怀里钻,呼吸喷洒在他胸膛上,泛起阵阵热意。 他好歹是个正常男人,温香软玉在怀,还对他上下其手,他又不是什么柳下惠。 许宴青伸手把她从怀里捞出来,轻轻推到床的另一边。 才刚安分了没几分钟,滚着滚着又摸索到他怀里,白皙的手臂打横揽在他腰腹上,小腿直接扫到了他大腿上,像个八爪鱼。 想把她弄开又怕把她吵醒,睡不着又吵着嚷着问他拿药,今天那颗也不知道她吃没吃。 许宴青忽的有些头痛,进退两难。 这名不副实的陪.睡,她倒是会占便宜,也不知道是在折磨谁。 片刻后她缠的没那么紧了,许宴青轻手轻脚从床上下来去洗了个冷水澡。 可这泛着凉意的身体更得南岁禾喜欢了,重新又缠上他,手脚并用,脸颊还往他胸膛上蹭了蹭,唇上泛着嫣红与水色。 引的人口干舌燥。 静谧无声的房间里只能听见许宴青的一声轻叹。 他认命般揽住怀里的人。 南岁禾没那么恐惧夜晚了,从那天开始她变得有些粘人,粘着许宴青,仿佛只有在许宴青身边她才能察觉到几许安全感。 她每晚都会在别墅大门前或者门口的台阶上坐着等他,看他眉目清朗西装革履踏着夕阳,踩着暮鼓而来。 年少时幻想过的画面,迎着天光在眼前愈发清晰与深刻。 就好像是许多年前未落幕的心动从青春懵懂走到了耄耋之年。 今天她还是照例准备下去等许宴青。 杨姨在客厅看见她下楼的身影,“岁禾啊,这个是你的手机吗?” 南岁禾视线落在杨姨指着的沙发上,她点了点头,“是我的。” “我看好像是没电关机了,刚才充上电,很多消息进来了,你要不要看看?” 这些天她手机玩的很少,几乎一整天都难得打开看一眼。 才拿到手里,赵柳意就发了几条消息过来,她点开对话框,前面也有发。 多数是问她在不在。 她没回,她不知道回什么,不知道怎么回。 门口传来声响,南岁禾侧过头,视线绕过杨姨,“许宴青!” 她跑过去朝他张开手心,眸子亮晶晶的,“东西呢?” “合着你每天等我就是为了个这破簪子?”许宴青不太爽利。 南岁禾白他一眼,“不然呢?这是你家,你还能跑了?可是这宝贝不一样啊,你如果不买它就没了。” “南岁禾,你真行啊。我陪吃陪.睡还得往里面赔钱。” 许宴青拿出来个长条的沉香木盒不满的放在她手心,盒子上的雕花古朴又别致,处处透着矜贵。 里面是一根浮雕镶金丝玉簪,她原本的那根获奖得来的簪子在路家没拿出来。有天晚上她心血来潮找许宴青比嘴速,谁赢了谁答应对方一个条件。 许宴青当时一副看弱智的表情凝着她,只吐了两个字,“幼稚。” 他当然不屑比这种降智的游戏,那赢家永远就是赢家。 南岁禾思来想去最后要了根簪子,她喜欢收集。 “真是的,这叫什么赔钱?我整天给你守家不用给报酬的啊?免费劳动你想得美。”南岁禾细细打量着簪子准备上楼试试,她眉眼弯弯,“不信你问杨姨?我尽职尽责二十四孝好劳动力。” 许宴青:“……” 待楼梯上没了脚步声,许宴青脱下西装外套,压低了嗓子问杨姨,“今天怎么样?” 杨姨愁着脸,“还是老样子,整天坐在房间里看着窗外发呆,饭也吃的少,你一回来她就跟个没事人一样了。” 许宴青看着楼上眸色幽深。 南岁禾正在浴室里对着镜子挽头发,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个不停,显示来电:赵柳意。 她接起后那头劈头盖脸就是一通,“你老实说,是不是在乌洵发生什么事了?不回微信也不接电话!我警告你,如果你明天还不来我这,别逼我到处去逮你。” 南岁禾眼眸颤了颤。 -- 第69页 她刻意不去回想,刻意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她的若无其事其实只骗得了她自己。 第31章 镶金丝玉簪在手里慢慢由沁凉变得温润, 她握在手心,指间肌肤无意识的摩挲着,静静感受上面的纹路。 直至簪体处有略微的凹陷性触感传来, 她眼眸垂下。 簪子呈碧青色, 簪头是小小的云纹形状, 雕花纹路里镶嵌了金丝, 整体通透无比,簪体中部参杂了几缕青黛色烟丝般的飘花。 她刚才触及的地方赫然就在飘花处, 那是一个小小的“岁”字。 南岁禾眼眶有些发烫, 她只是随口一说,但这只簪子可不像是随便能买到的。 沉默良久后, 她才开口道:“好, 我明天过去。” 赵柳意还想再说些什么,猝不及防听见她这般冷静的回复,登时停住,“真的?” “嗯,确定以及肯定。” “你什么时候从乌洵回来的?” 南岁禾也不太记得了,她自从回来后就天昏地暗的,仔细想想, “挺多天了, 明天去了再跟你说吧。” “好。” 电话挂断后她把簪子放回了沉香木盒里,在灯光下簪体散发着莹莹光辉。 现在就好像有一道哲学题摆在面前, 通往真理的答案形形色色, 她犹豫着逃避着怕写错而迟迟不敢提笔。 许宴青对她的好给了她提笔的勇气, 就仿佛在告诉她, 写了不一定对, 但不写一定错。 晚饭后, 南岁禾从楼上下去,找了一圈没见着许宴青的身影,她又跑上书房,书房里也没人。 杨姨切着水果见她上上下下来回跑,疑惑着问:“怎么啦?” “杨姨,你看到许宴青了吗?我有事找他。”南岁禾从盘子里拈了一块哈密瓜放嘴里,甜的有些发腻。 “可能在游泳池,你去看了吗?” “泳池?” 这几天她要不就是在房间里,要么就只在客厅里两点一线,他这个别墅里有什么她不是很清楚。 “从侧边出去绕过藤椅的地方就可以看见了,还没去过吧?杨姨带你去?”杨姨摆弄着手里的瓜皮准备洗手,“从屋后另外一边穿过去往后走就是宴青种花的地方,不过穿过花田一直走到尽头是个很高的小山崖有点危险。” “不用了杨姨,我自己过去就行了。” 不过,许宴青什么时候喜欢种花了?还花田,他那么忙也会闲得发慌么? 她笈着拖鞋找到泳池,却还是没有许宴青的踪迹。 拖鞋底不是很厚,能清楚的感觉到脚底的鹅卵石,她脱下鞋子慢慢走到泳池边上,探身试图看看他是不是沉在水底。 “做什么?” 带着磁性的嗓音猝不及防从后背传来。 她骤然被吓的一颤,脚底打滑眼看着就要跌进水里。 南岁禾眼疾手快拉住身后的人。 许宴青没想到会吓到她,未曾设防,被她一拽也顺着跌进了水里。 水流瞬间淹没她的口鼻,她双手扑腾着想抓住些什么,水被她手搅得翻腾出一层层浪花。 许宴青游过去捞起她。 南岁禾顺势手脚并用缠住他,像抓住了不可多得的浮木,死死抱住。 “下来。” 她双腿攀在他精壮的腰间,双手环住他的脖子,把脑袋埋在他颈项之间,像个小袋鼠。 “我不!” 许宴青喉结上下滚动了一番,眸色渐深,好声好气道:“你先下来。” “不要我不要!”她手上锁的更紧了。 “这水不是特别深,淹不了你,你下来好好站着就行了。” “那也不行!” 她挣扎着。 异样的感觉从下腹涌上来,丝丝缠绕时不时撩拨着他的神经,许宴青肃着脸,手上试图把她从自己身上拽下来,“听话!” “不要!我害怕我害怕许宴青……”南岁禾急急出声阻止,还带着点哭腔,鼻音只瞬间就出来了。 许宴青这才发现她身体似乎是在轻轻颤抖着,很微弱,大概已经是她刻意控制过了的。 “你怎么了?” 她抽抽噎噎,“别让我下去,我有点害怕……” 这哪是有一点害怕? “别瞎动!我抱你上去。”许宴青沉出一口郁气。 好在离岸边不远,许宴青一把把她从怀里拎出来,双手撑着她腋下一抬让她坐在了岸上。 他却并未上去,仰头看着她,用指腹去揩她眼下的金豆子,“这不是上来了么?还哭什么?” 回答他的是一阵低低的啜泣。 “别哭了成吗?” 南岁禾:“……” 周遭空旷又无人迹,南岁禾坐在泳池岸边,膝盖以下还浸在水里。许宴青还未上来,双手撑在她两侧,圈住这一方之地。 他盯着她被泪水打湿的睫毛沉默了会,“小祖宗,歇会吧。” “……” “再哭就把你丢下去,丢到中间,反正你也游不上来。” “呜呜呜……你还威胁我……”她一顿抽泣中参杂着几个字眼。 许宴青:“……” 女娲创造她的时候估计是和的稀泥,不然她怎么这么能哭? 许宴青试着跟她交流,“你怎么能控制住自己?买包?买衣服?买簪子??” 她还是不答,倒是渐渐止住了些,原本清浅的嗓音在此刻因为哭过变得浓重,“三选一?不可以都要吗?” -- 第70页 许宴青看着她大有一副,如果你说是三选一我就哭给你看的架势。 他无语了片刻后有些气笑了,“得亏我这几年兢兢业业上着班,是吧?小吞金兽。” 对话最后结束在南岁禾一个喷嚏中,晚间的冷风扑过来,她身上湿乎乎的瞬间凉了个彻底。 审时度势她会,得了便宜她就跑回了卧室,一身湿把客厅的杨姨吓了一跳。 洗了个澡躺在床上才回想起泳池里那场景,着实是有些不言而喻的尴尬。 她当时穿的一条薄薄的裤子,许宴青腰腹部的力量很坚实,挨着他的腿部肌肤现在还隐隐发着烫。 门外传来脚步声,南岁禾立马躺下。 许宴青一进来就见她侧躺成一小团,背对着门,也不给被子留一条缝隙。 他伸手掀开盖在头上的被子,“没把自己哭死不甘心,想把自己憋死?” 南岁禾眼前忽的恢复光亮,脸上一阵热意,想也知道血气涌上来会有多红。 “我有点困了,想早点睡。” “最近没有新花样了?次次用这个?” 她撇撇嘴,招数又不在新,在于好不好用嘛。 “你刚才是去找我?”许宴青把刚在书房忘记摘下来的眼镜取下。 南岁禾倏然想起来找他的真实目的,“嗯,你借辆车给我呗?” 他折叠着眼镜的手一顿,“你要出去?” “去一个朋友那。” “好,几点出发?我让司机送你。”许宴青语气平淡,没什么起伏。 她拒绝的干脆,“我只要车不要司机,我一个人去。” 许宴青微微颔首,敛了敛眸子,似乎是在思考,片刻后才开口,“明天给你。” 他关了灯房间霎时陷入黑暗。 南岁禾眨巴着有些干涩的眼睛,才适应过来。 不知道为什么,直觉总觉得许宴青像是生气了,可生什么气她又不清楚。 还真是阴晴不定天下第一人。 “要不,我还是去睡客房吧?” 一想到泳池的状况她就有些发热,现在她的精神状态好些了,才意识过来这样似乎不太妥当。 许宴青按住她准备起身的肩膀,“你什么都做了还怕什么?” 哈? “我做什么了?” “你、每天晚上对我上下其手,我已经不清白了。”许宴青一字一顿咬着牙,“都这样了,你也不打算给我个名分?” 南岁禾猛地被口水呛到,他的每个字她都听清楚了,可是怎么组合在一起她就听不明白了? “你别污蔑,我睡觉很老实的!” 南岁禾挪了挪位置,刻意离他远些,免得他又怨气冲天。 许宴青冷哼一声,“呵!老实。” 自诩老实的人在几个小时陷入睡梦中后,又黏糊糊的粘了过来,轻车熟路的钻进他怀里。 似乎是觉得不太舒服,在他怀里拱来拱去找着合适的位置。 许宴青睁着眼瞧着天花板。 丝丝缕缕的幽香围困着他,今晚大概又是个不眠夜。 次日,身旁被子的温度早就凉了下来,南岁禾下楼正好碰着准备上来叫她的杨姨。 “杨姨,今天不用做我的午饭了。” 杨姨看她精神好多了,发自内心的欣喜,“好,听宴青说了,他把车钥匙放在桌上了,让我记得告诉你。” 南岁禾吃过早餐磨蹭了会才驱车出了别墅,这条路她不熟,只能慢慢开,等到了赵柳意发的金怡大厦后已经是中午了。 她穿着一身高定只搭配了一双平底鞋,站在半透明玻璃门前,抬手敲了敲。 见门被打开,南岁禾先偏过头探进去,盈盈一笑,“我的宝贝赵医生!” “可别,我现在已经不在医院了,请你叫我赵老师。”赵柳意瞥她一眼,继续收拾着手里的东西。 “叫老师多生分。” “你不回我微信的时候不是挺牛的吗?” 南岁禾语气软的不能再软,“再也不敢了。” “坐吧。”赵柳意指了指办公桌,上面还有两份午餐,闲聊般问:“最近还有胃疼吗?” “没呢。” …… 午餐见了底,话聊的也差不多了。 南岁禾犹豫着最终还是问了出来:“我会复发吗……” 她害怕那种濒临溺毙的感觉。 赵柳意看着眼前的空饭盒微微出神,“乌洵回来之后,南与白还有找你吗?” “没有。”她摇摇头。 “二十年来第一次见到他,你还记得当时是什么感觉吗?” 不需要仔细回想,南岁禾清楚的记得,“恨,愤怒。” 她们聊了很久,以朋友的身份。 屋外阴阴沉沉起来。 南岁禾出来后抬头看了眼天上,没有太阳也没有云。 忽的有种置身乌洵的错觉。 她没背包,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是她那张旧卡的来电。 一串陌生的号码。 南岁禾看了很久之后接起,“喂?” 那头风声寂寥,在她忍耐达到极限之前,许久许久才有说话的声音传来。 “我想见你一面,可以吗?” 第32章 此刻, 她才终于知道回国那天打进来的电话是谁了。 原来那个时候就有了苗头,可他的目的是什么? -- 第71页 南岁禾坐在车上驾驶位,并不狭小的空间却让她平生出些压抑的沉闷感。 方才在心理咨询室她问的问题, 最后赵柳意给了她一个不算答案的答案。 她说:“岁禾, 会不会复发没有人可以保证, 她在于你的心结, 在于你能不能放下从他带给你的阴影里走出来。” 死寂一般的沉默,可谁也没有挂断电话。 南岁禾呼吸声很轻, 她阖上眼缓缓开口, “在哪?” 她不能一逃再逃,那和许多年前胆小怯弱的南岁禾有什么区别?她如今也有她的骄傲, 站在领奖台上时也是许多人遥不可及的仰望。 金怡大厦一层。 ——“咚咚。” 手指敲击在玻璃门上的声响传来时赵柳意正在看着手里的资料, 她头也没抬,“请进。” 没有意料的脚步声传来,她埋在资料里的目光抬起来。 敞开的玻璃门口站着一人西装革履,眉眼间与当年没有太大变化,轮廓气质却更沉稳带着攻击性皆是凛冽,他微微颔首。 “许宴青?”她放下手里的资料,有些除疑惑之外的惊讶。 不过, 只消片刻赵柳意便明白了。 “老朋友喝点什么?咖啡?还是饮料?”她准备叫门外的助理去准备。 许宴青敛了敛眸子, 西裤因坐着的双腿交叠,膝弯处呈现几条褶皱, 裤腿笔挺裁剪得体衬的腿型修长。 视线并未四处打量, 而是定定的落在她放在一旁的资料上。 “不麻烦了, 我来是想问关于南岁禾的事。” 赵柳意扬了扬眉边点头, 也不再张罗着招呼些什么。 “管的这么严?”她笑了笑, 抬手看了眼腕上的绿宝石女士手表, “她从我这才走了不到一个小时。” “她这段时间精神状态不太好。” 算是在解释他为什么找人盯着南岁禾的去向。 据他所知,赵柳意大学跟韩越一样学的是心理学,同在一个社团虽说不上多么熟悉与了解,但也不止点头之交。 赵柳意暂时还不知道他们之间现在是个什么状况,她在许宴青对面坐下,先抛出了个问题,“你知道她跳过湖吗?” 一石激起千层浪,她的语气不负刚才那般轻松。 许宴青眼皮一颤,似乎有预感她接下来的话里,或许能窥见没有他在身边的南岁禾的四年。 “在R国一个偏僻的公园里,人工湖的湖水冰冷,她挣扎抵抗着推开了所有试图救她上来的人。” 她深吸了口气,回忆起来更多的是对那个女孩子的怜惜,“大学毕业后我就去了R国进修,在那家医院是我时隔几年后第一次再见到她,好几个人把她送进来抢救,脚踝处还淌着血。听值班的医生操着一口本地音说这已经是她这个星期第二次进来了,当时我就在想,这么年轻的女孩子怎么会求死心这么强烈。” 难怪,难怪她那么怕水。 怕的浑身战栗,还不敢在他面前表现出来。 是冷水越过口鼻漫过头顶的时候让她想起了曾经晦涩无光的日子,还是呼吸受阻的时候让她又见到了那个湖底的淤泥与那些向她蔓延而来的水草? 求死。 简单的两个字却像是尖锐的钉子,狠狠钉在他心里,像朽木一般,即使拔了出来也会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记。 在四年前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把这两个字跟南岁禾连接在一起的。 她炽热明媚,是跟一只流浪猫在一起也能聊的花枝乱颤的小姑娘。 赵柳意还未停,“第二天在她醒来之后,我去了她病房。果然跟我猜测的没错,她那时候已经患上了严重的抑郁症,自杀倾向很严重。我怎么跟她说话她都像一具空壳,她不会回应你,也不会有眼神变化。我也说不明白为什么帮她,或许是曾经见过她太过美好的模样吧。 她发起病来手指掐进肉里也没有知觉,喜欢躲在阴暗狭窄的空间里,以极度没有安全感的模样环抱住自己。” 许宴青见过,在乌洵民宿的那个杂物房里。 他曾经捧上云端的人,在那一刻跌入了尘泥里。 “四年里你们之间的事我不多不少刚好知道。你给浑身是伤的兔子筑了一座温室,温室里气候宜人,有花有她得不到却梦寐以求的。那些伤口一步步愈合,等她恢复成了健康活泼的兔子后,”赵柳意顿了顿,目光如炬的盯着他,“你告诉她,这一切不过是个玩笑,而你,在这场游戏里,输的彻彻底底。” “抱歉,”许宴青嗓子似乎快要干裂了一般,他打断她,嘶哑又零碎,“能给我一杯温水吗?” 赵柳意起身在白色抽屉里拿了个纸杯出来,倒了一杯温水放在许宴青面前。 那水袅袅的升着白烟,到了一定高度后蒸发消失殆尽。 赵柳意并不打算放过他,“对于一个见过光的人,又怎会甘心重新回到无边黑暗里?就好比那些后天失明的人,她们看见过这世界的五彩斑斓,根本无法去适应黑暗,那是一个漫长又煎熬的过程,我见过太多这样崩溃的人了。” 那杯温水许宴青最终还是没喝,喝不下去,握在手里也无法暖他一毫。 “如果她的家庭是埋在她心里的隐雷,那你就是那跟引线,引她自焚的线。”赵柳意承认她不存在客观,她的天平完完全全偏在南岁禾这,她太过心疼那个无助又企图自救的女孩子了。 -- 第72页 这一切明明只是以文字的形式所表述,许宴青甚至都没有去过那个人工湖、那家医院、那个她住了四年的地方,可这一切偏偏又那么具体而生动的浮现在他眼前。 许宴青尽力压下那些即将把他所有防线摧毁的窒息,疼的深刻又清晰。 他第一次产生了一个念头,或许南岁禾从来都没遇见过他,会不会过的更好? 但这个想法也只是仅仅一瞬而已,从她说‘你要是认输了,那我怎么办?’的那天起,甚至更早,他们彼此之间早就无法脱离,注定只能纠缠。 良久后,许宴青问:“她的状况如何?” 赵柳意看了眼手里的资料,“下午我从各方面入手跟她聊了聊。她在乌洵那时候应该是发病了,通过今天的状态跟她的自述来看,现在不是很严重,属于轻微,如果发展到重度……” “会怎么样?” “出现幻觉,悲观绝望,甚至是自杀行为。”手里厚厚的一沓都是属于南岁禾的,她说:“她们往往极度缺乏安全感,渴望被需要,被爱,毫无疑问确定的爱。” 赵柳意看着面前的男人,刀削斧凿般的面容眉目俊朗深邃,她在大一那个夏天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就有着不可抑制的心动。 她对自己一直很有信心,没什么是她想要而做不到的。 可直到看见许宴青与南岁禾站在一起的时候,她恍然明白了,世事的确有太多她做不到的了。 他的眼神似乎不会再分给除了南岁禾以外的人了。 而现在她更是确定了,眼前的这个男人爱南岁禾,或许这已经成为了他身体里的一部分,一种本能反应。 那么他察觉到了吗? 南岁禾驱车停在了南城不甚繁华的街道,她把车子驶入地下停车场后坐了电梯往一层上去。 南与白告诉她的咖啡厅很好找,就在商圈西门的入口处,她一进门便看见了坐在窗户边的他。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两鬓掺杂的白发似乎多了些。 可随即她又否定了这可笑的想法,才短短一个星期而已,怎么可能? 何况……这二十多年来他们也只是在一个星期前见过一面。 “见我做什么?”南岁禾在他对面落座,带着清冷与疏离。 南与白从恍然中回过神来,视线落在她脸上,有一瞬间的怔楞,随即像是透过她看见了另一个人。 她毫不掩饰的皱了皱眉,“别用这种眼神看我,她已经走了很多年了。” 是啊,转眼他也不是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了,两鬓斑白眼角的皱纹也不少。 “你看看你要喝点什么。”南与白递过去菜单,不在意她语气里的敌对。 南岁禾没接,他尴尬的放置下在她面前。 这里的环境与他有些格格不入,外套洗的很干净,干净到有些发白,递菜单的手指粗粝,到处布满了厚茧,有些地方甚至有些皲裂。 “我喝不了咖啡。”她赶紧撇开眼,让一旁不远的服务员点单,“你好,要两杯鲜奶,然后之前你们这的招牌甜点也要两份,谢谢。” “好。” 那手已经收了回去。 较之在乌洵的第一面,南岁禾已经冷静了很多,她再度开口:“有什么就直说吧。” 南与白从他兜里掏出来一个白色透明胶袋,已经皱的不成样子,里面装着一个红色小本子。 他把红色小本子拿出来,双手郑重的递到她面前的桌子上。 那是一张存折,南岁禾犹疑着翻开,待看清里面的数字后她手上转了个弯,递了回去。 “这二十万算什么?愧疚,还是补偿?”她语气生硬。 “对不起……是我这个做父亲的失责。” “很多事情不是你事后一句轻描淡写的对不起,我就可以消过的。” 南与白沉默着没说话,半低着头,他又递了一张泛旧的纸张给她。 那上面赫然写着诊断结果:胃癌晚期。 南岁禾捏着那张泛着黄的纸眸光颤了颤,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涌上来。 “这二十万是我这几十年所有的积蓄,一分不差全部都在这里了。这辈子我这个做父亲的确实很失败,看到你这些年过的好我也就放心了。” “你凭什么认为我这二十几年过的好?就因为我没有惨到向你摇尾乞怜感恩戴德的接受你这从天而降的二十万?”南岁禾轻哼一声,“拿这个诊断书是想道德绑架我?” 南与白浑浊的眼眶有些发红,他双手静静握住,看着这张在他心底有7分相似的脸,有些颤抖,“这辈子唯一有愧的就是你们娘俩,对不起……” “这钱全部给你,这是本来就该属于你的。你弟弟……我没有给他留。我出来之前他还说很想见一见你这个姐姐,我没剩多少时间了,只是希望你……可不可以偶尔去看看他?” 南岁禾一怔。 她像是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可笑着笑着她又想哭。 原来是在这等着她啊。 亏她还天真的以为他是真的对她心怀愧疚。 二十万是死的,人是活的。 他用这些钱想绑住她这辈子替他照顾妻子儿子? 南与白这算盘打的真响亮啊。 她看着桌上的东西只觉得刺眼又想吐,耳朵里一阵阵耳鸣。 -- 第73页 “你搞错了,我家里只有一个哥哥,他叫路慕嘉。” 或许是还尚存最后一点火星,她问:“你当年也有像为你儿子这样,为我谋退路吗?” 第33章 他的沉默让南岁禾本来也不怎么热的指尖凉了个彻底。 她像个物品, 别人不想要的时候就挥之即去,等她有了利用价值,就又挥之即来。 相邻两座之间的沙发很高, 坐在周围的人除非全神贯注, 否则是听不太清他们之间的交谈的。 刚进来那会, 南岁禾还担心着万一等下心肠不够狠哭了出来岂不是很丢人? 现实告诉她她是真的多虑了。 南岁禾慢条斯理抿了一口服务员端过来的牛奶, 奶香味漫过齿间在口腔里四溢,那股头晕想吐的感觉才压下去了些。 她扬着唇角笑了笑, “二十几年来你不需要我的时候, 一次也没来看过我。别说什么你找不到我的谎言,否则你现在是怎么安然无恙坐在我面前的?你根本不了解我, 我不是你想象中那种善良到愚蠢的人。” 或许以前是, 但也是唯一的那一次害的她在荒郊野外心惊胆战瑟瑟发抖了大半夜,许宴青把她找回去,回家后高烧不断。 他骂了她骂的特别狠,说她那不叫善良,叫愚蠢,是脑子缺根筋的才会干的事。 南与白似乎是被她的话堵得无话可说,嗫嚅着说出一句无力的, “他是……你弟弟。” “弟弟?不好意思, 我家户口本上我只有一个哥哥。” “可无论怎么样你们身上终究留着一样的血,这是事实。” 他多说一句, 南岁禾对他的恨意就深一分, 她几乎是咬着牙关, “你以为这是我想要的吗?从我知道不是死亡让你抛弃我的时候, 我就为我身上留着你的血而觉得可耻。” 南与白双手掩面, 许久之后有泪痕顺着他那带着厚茧又有皲裂的指缝而下。 这是一个中年男人的眼泪, 但在南岁禾看来这不是忏悔与愧疚。 “他只有九岁。” 她目光落在他湿浊的眼角,那双眼睛与她有八分神似,她问的异常认真:“你忘了吗?爷爷死的时候我也只有九岁而已。” 南与白双手颤抖着,“我知道我没有这个脸面跟资格来找你,但是我实在没有办法了,他母亲在穷乡僻壤长大,大字不识一个,我走了她们无依无靠。” 至此,南岁禾对他已经没有任何希冀与怜悯,从坐下到现在,他用可怜、用以退为进对她步步紧逼。 “你知道就好。你多说一句都只是徒增我对你的恨而已,你担心的这些我全部经历过。爷爷很小的时候就跟我说,我有全世界最好的父母,没有人比他们更爱我。所以即使乌洵所有人都戳我们脊梁骨,可那时候我没有恨过你一分一毫。我想我们没什么更多好说的了,这是第二次也是我最后一次见你。” “你真的忍心吗?” 南岁禾对他的话嗤之以鼻,她站起来,平静的像一潭死水,“南与白,你真是个伟大的父亲。” 咖啡厅里人不多,比不过商场里人头攒动,她站在阳光下仿佛置身冰窖,眼前出现了好多虚影。 视野极佳的办公室里,许宴青站在落地窗前俯瞰着小半个南城,他从来都是效率的雷厉风行说一不二的,很少这样看着远处出神。 赵柳意说的那些话在他心里扎了根。纸上的文件他一个字也看不下去。 放在桌上的手里在寂静的空间里震动起来,显得突兀打断了他的思绪。 刚一接起。 “许宴青,你能来接我吗?” 他眉心一跳,心脏猛地被提起,去拿搭在椅背上的外套,“你在哪?!” “我在中誉广场的地下停车场,C1区。我没有力气了,手抖的太厉害开不了车。”南岁禾的声音听起来冷静的过分。 “我知道了。你别动,千万别动知道吗!?我马上就到。”语气是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急躁。 林特助正好推开门,见他准备出去,问:“许总,有个会议要开始了,您要出去吗?” “推了。” “是跟董事们的会,这、不好推啊。” 许宴青眉眼间透着凌厉,只一眼便让人胆颤,嗓音锋利带着尖刺,“是我雇你来上班,怎么做还需要我来教吗?” 林特助不敢回嘴,赶紧退到一旁让出门口的位置。 再抬头人影已经不见了。 许宴青不敢挂断电话,他不清楚她现在的状态是不是还好,只能靠着唯一有联系的这通电话,不停的安抚,“岁岁?乖乖听话呆在原地知道吗?不要再玩那种捉迷藏的游戏了,我会生气的。” 他像哄小孩子一般哄着她。 南岁禾蹲坐在车子旁,背后靠着车窗,四处泛着昏暗,偶尔有车子驶过的声响在她神经里激不起半分波澜。 她的灵魂在暗无人处开始腐朽,铁锈般的钝感一点一点侵蚀她残存的意识。 她以为她就要这样被蚕食的消失殆尽了。 直至那个男人带着满身戾气强势的闯入她的视野,给她荒芜暗淡的世界里点了一盏灯。 “许宴青……” 她刚才明明很冷静的,在咖啡馆那样了她愣是没掉一滴眼泪。 可许宴青的身影一出现,她眼睛就蒙了一层薄雾。 他还是那样西装革履,可凌乱的发丝与紊乱的呼吸却暴露了他的焦灼。 -- 第74页 南岁禾努力的想要克制住发达的泪腺,总是用这样糟糕又狼狈的模样出现在他面前,他会讨厌她的对吧? 没有人会喜欢这样怯弱又一无是处的她。 许宴青从来都是天之骄子,跟他一对比,她就像是一颗小小的尘灰,还是从泥泞里淌过的那种。 她可能真的像乌洵那些人说的那样,走了狗屎运。 走了狗屎运遇上路家,走了狗屎运遇见了许宴青。 许宴青迈着大步迎上前来,把缩成小小一团的她搂进怀里,轻盈的抚着她的发顶。 “我来了,别怕。” 眼泪如洪水般倾泻而出,她霎时间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许宴青……我不、不在乎的,我一点儿也、不在意。” “嗯,不在乎。” 可她哭的那样伤心,又怎么可能像她所说的那般全然不在乎? 昏暗的地下停车场让许宴青生出莫名的恐慌,那个折了羽翼的小姑娘缩在他怀里那么脆弱,似乎下一刻就要羽化。 她的眼泪似乎有什么魔力,让他提着心头郁结难消。 “许宴青……我好痛啊。”她把脑袋埋在他胸膛里,连带着哭声都像隔了一层沉闷。 他声线喑哑,“哪里痛?” “全、全身都痛,特别是脑袋跟胸口,我听见了……好多杂碎的声音,好乱啊。” “那我带你回家?回家让杨姨给你做你喜欢吃的,嗯?” 好吃的,她喜欢吃什么?她不太记得了。 “家里有秋千吗?” 南岁禾忽的想起来小时候在电视里看到的秋千,玩的人好像都很快乐。 她想要快乐起来。 许宴青脱下身上的西装外套把南岁禾裹起来,严丝合缝。 她的手凉的可怖。 他说:“有的,明天早上起来你就能看见了。” “宴青哥,你真好……” 他迟疑了瞬,喉间苦涩,“岁岁也很好。好到我怕我伸出的手是在玷污你。” 从来没有人这样说过,她真的这么好吗? 那为什么所有人都不要她? “你骗人……” “没骗你。你很好很好,是我藏在心里日夜窥探的月亮。” 没有人知道,是南岁禾在他黯淡无光的日子里洒落了一束光。 也是他的,向日葵。 她松动了些,蓄着水色,红的不像话的眸子一瞬不瞬的看着他。 “那我这样是不是不漂亮了?” 许宴青唇间溢出一声轻笑,“哭都哭完了还在乎这个?” “你能删除吗?刚才那会?” “删除记忆?为什么?” “再哭一次,我想哭的好看些。”南岁禾莫名的执着。 许宴青在她脑门上弹了个脑崩儿,恨铁不成钢道:“蠢,不哭更好看。” 见南岁禾情绪稍微稳定了点,没再征求她的意见,许宴青不容置喙的把她抱起来放在副驾驶位上,顺手系上安全带。 在地下停车场将近两小时,她似乎是哭的累了,直到许宴青把车子停在半山别墅里她还未醒来。 晚饭也不吃,赖着床上怎么也不肯起,最后连哄带骗的喝了点稀粥。 许宴青处理完下午的工作后回到房间,她背对着身子,深灰色的被子把她淹没,只留下一团小小的凸起。 他掀开被子,南岁禾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 他沉出一口气,在她身旁躺下。 南岁禾循着热源蹭过来,贴进他怀里。 “睡不着?” “嗯。” 黑夜使人的感官越发清晰,空气中浮动着若有似无的清香。 忽的有个柔软的东西在他唇角蹭了蹭,他猛的睁开眼,看着身旁那个大胆的小姑娘。 许宴青眸色渐深,眼底一片深邃,他把被子拉过她头顶,“睡觉。” 可那团不安分的小东西又探出头来,反复几次笨拙的蹭着他唇角。 那股邪气在体内乱窜,名为理智的弦不断被人拨弄着。 他翻身把她压在身下,危险警告般问:“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知道。” 夜色里,南岁禾的眸子清亮无比。 她微凉的小手,试探般从他睡衣衣摆下探进去,手上触及到的是紧绷起来的腹肌。 他极具侵略性的气息瞬间占领高地,逼的她节节败退。 俩人的体温不断攀升,许宴青放过她的唇,“这才叫接吻。” 南岁禾带着水渍的红唇微张,趁空隙贪婪的呼吸着新鲜空气,微微不满他说的话。 她满脸红霞带着娇态,引的他眸色更深。 直至将要意乱情迷之际。 南岁禾眸光潋滟嗓音轻轻问:“你喜欢我吗?” 许宴青浑身一僵。 片刻后,眼里的情.欲之色褪了个干净,眼眸恢复一片清明。 他手从她衣下抽出来,顺带替她整理好身上有些乱了的衣物,给她盖上被子捂得严实。 “睡吧。” 随后翻身下床去了浴室。 浴室里也没开灯。 南岁禾沉溺在一片黑色里,混沌的脑子此刻清晰无比。 他的沉默,是……什么意思? 第34章 许宴青冲的冷水澡, 4月末的南城深夜维持在十七八度左右,那股被他竭力压下去的燥热消失殆尽后,取而代之的是冷静与理智。 -- 第75页 这大概是他洗的最漫长的一次。 瞳孔早已适应在黑夜里视物, 他从浴室里出来, 南岁禾缩在被子里小小的一只, 头朝里背对着他。 许宴青深刻的认识到, 他对南岁禾毫无抵抗之力。她轻而易举就能让他一退再退 可她刚才问的那句‘你喜欢我吗’如冰天雪地里一盆凉水兜头迎来,激的他打了个冷战。 他倏然就明白了, 她那一番举动不是在表达爱意。是试探, 是在确认,想用这种方式确认有没有人爱她。 这是极度缺乏安全感的表现。 她像滨海孤助无援的灯塔, 来来往往的船舶都有它们的归港, 她只有一个人的亘古长明。 许宴青擦干了头发把毛巾随手扔在浴室里,像撒气一般,不顾一身的凉意躺进被子里伸手就去捞她。 南岁禾还是背对着他一动不动,一点声音也没有。 她犟许宴青更犟。 何况两人之间力量悬殊。 许宴青手上用了劲强迫她转过身来,不由分说的把人揽进怀里。 他把被子往下掀开点儿,不出意料,南岁禾哭的满脸泪痕。 若要问他最怕什么, 许宴青从前大概率是会不屑一顾的答:弱者才会害怕。 但当这个世界上有了南岁禾这么个人后, 他成为了那个弱者。 房间里没有纸巾了,许宴青撩起胸前的衣料在她脸上胡乱一通抹。 “南岁禾。”他沉出一口气, 嗓音在黑夜里显的尤为低沉, “能不能别老是在你那个快生锈的小脑瓜子里揣度我?” 她忙着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哭的快要哽咽住。 “你还觉得自己很聪明是不是?”许宴青骨骼分明的手指用力, 轻轻掐着她的下颚, 让她仰起头来对上他的视线, 恶狠狠道, “一点也不。” 南岁禾眼睛蒙了一层水雾,手上推搡着躲避着他的视线,想挣脱他的控制却只是徒劳。 “有本事做这种事来试探我,没本事正儿八经张嘴问我?” “……” “刚才不是挺能的吗?这会说不出话了?” “……” 南岁禾默不作声抽泣着。 泪水滴到许宴青手上引起一片灼热。 他眸色幽深,所有的坚持与防线都在她身上耗尽,慢慢开始崩塌。 “我跟你服软成吗?” 他掀起衣角又在她脸上抹了一通,“如果你是想让我心疼,那你确实做到了。” 许宴青想了想,用了个她应该会喜欢的比喻,“不是喜欢吃毛肚吗?就那样七上八下,这段时间悬着的心为你提着就没放下来过。” “我是不是很差劲?”南岁禾眼眶红的不像话,眼睛还微微有些肿胀,她哭的昏沉嗫嚅着说。 许宴青抬手摩挲着她的眼角,眨动的睫毛不时扫在他手指上。 “我做不做,跟你差不差劲没有关联,不要拿这种事来试探我。” 他顿了顿,按照他从前的性子是不屑于多解释些什么的。可在南岁禾这,如果他今天不解释清楚,那她又会钻进死胡同里,“南岁禾,你在我心里很重要,别人都可以是鸿毛,你得是泰山。” 南岁禾头往他怀里埋了埋,许久都没有说话,也不知道听见了没。 “你刚才抽烟了?”她鼻尖闻到一丝若有似无的烟草味,仔细去嗅又好像没有,声线嘶哑而沉闷。 “嗯,抽了一点。” 好不容易撬开她的嘴,许宴青又添了一句,“我刚才生气了。” “因为我吗?”直觉告诉她,他是想让她追问的。 “是。聪明了一回。” “为什么?”南岁禾发觉这段时间她格外喜欢问为什么,十万个为什么那样刨根问底。 许宴青沉沉的说:“因为我觉得你刚才在利用我,我像个工具人。” 南岁禾闻言先想到的是反驳,她噙着泪花仰头看他,“不是、不是的!” “我只是……只是害怕你像他们一样丢下我。” “我知道。”许宴青给她顺了顺毛,安抚着她突然躁动的情绪,“所以不要用这种方式来试探我,你宴青哥也会难过的,知道吗?” 怀里的人呼吸绵长,似乎他说一句她就得沉默一会。 南岁禾的思维方式变得迟缓,许久之后她冷不丁说一句,“别告诉我哥可以吗?” “好。” “还有……我爸妈。” “好。” 今晚的他似乎格外好说话极了,让她忍不住得寸进尺,“别去见他,别答应他任何条件。” 南岁禾知道他一定明白她在说谁的。 许宴青把她往怀里拢了拢,并未作答闭上了眼睛,“睡吧,好好睡一觉。” 有些奇怪的是平常她怎么也睡不着,今晚却格外的困倦。 她想,就这样吧,永远沉溺在这梦里该多好。 翌日。 许宴青醒来时南岁禾安静的躺在他怀里,呼吸均匀,脸上带着点坨红。 当第一缕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打在床尾的时候,心突然就化在这平平无奇的一个晨曦。 许宴青替她把窗帘拉得密不透风。 “杨姨,麻烦你把厨房客厅里的尖锐物品都收起来。那些什么水果刀剪刀之类的,最好是锁起来。”他在下楼的间隙看着客厅里正在收拾的杨姨道。 杨姨停下手里的活,“是不是岁禾怎么了?” -- 第76页 “以防万一吧。” 她的状况从昨天看起来确实很不好,精神恍惚,随便点什么风吹草动都能把她惊的像头六神无主的小鹿。 如果严重起来,会不会像赵柳意所说的那样,谁也不敢保证。 “哎呦,真是作孽啊。”杨姨立马着手收拾边惋惜,“这么好的一个女孩子。” 南岁禾醒来时房间里一片黑暗,让她恍惚的有些分不清白天还是黑夜,她缓缓从床上爬起来,掀开一角窗帘,阳光刺的她眯起了眼睛,又快速的合上帘子。 喉咙干的快要冒烟,她拖着沉重的步子往楼下去,脑袋重的耷拉起来。 “哟,这不是咱们小岁禾嘛。”这声音带着些嘻笑调侃的语调。 南岁禾注意力从脚下的楼梯转移到楼下客厅里。 齐远斜靠在沙发上,调笑的眼睛里透着几分不怀好意,“我说怎么最近在许氏总找不着许宴青人影,原来是赶着回家你侬我侬。这憔悴劲,许宴青虐待你了?” “没有……”南岁禾有些无力。 齐远想了想觉得有理,“也是,他那么宝贝你,连高中比赛得来的奖金都给你报摄影班了,怎么舍得虐待你。” “啊?什么奖金?” 南岁禾动了动她那还没太灵光的脑子,摄影班的事她知道,但是关奖金什么事? 齐远见她好像真不知道,也没想太多,顺嘴就说了出来,“高三那会他不是叛逆吗?跟许老爷子吵架,就靠四处比赛的奖金生活了。那钱最后给你报了个摄影班,叫什么……啊对,南艺。” 耳边的风声忽止,于迢迢黎明前有人冲破了黑夜给她递了一枝花,那花瓣上还遗留着晨雾前的露珠,带着泥土特有的芬芳。 齐远见她不说话,又想起来什么,问她,“你们还没解释清楚?就那么几句话的事儿,非得搞得这么复杂做什么?他死鸭子嘴硬,你也固执。四年前你出国的时候他找遍了机场,躺在家里整天整夜不动弹,还学人酗酒。我还以为他要废了,谁知道到又突然活了过来,问他怎么回事吧,他说前几天走在路上突然被雷劈了,现在清醒了。被雷劈了嘴里不向老天爷忏悔还能喊南岁禾?真以为谁不知道似的,不过就是为了他的面子不戳穿罢了。” 齐远说的这些她从来都不知道,那个摄影班她真的以为像许宴青当时说的那样,是因为许家的投资,他给她开后门了。 “不知道背后说人坏话也容易遭雷劈么?老天爷可不会接受你的忏悔。” 许宴青穿着白衬衫站在门口换鞋子,表情是被人戳穿后的窘迫,不太好看。 “我这是心地善良,谁知道你们两个犟板鸭要什么时候才说的清楚。按照宋晚的话来说,那就是我磕的CP绝对不能BE。” 许宴青拧了拧眉,“BE又是什么?” “Bad Ending。”齐远似乎是嫌他不够潮流,这么简单地网络用语也不明白。 他身上的白衬衫并非正式款,反而是松松垮垮的休闲款,没了那股肃然,像是回到了那段大学时光,南岁禾浅浅一笑,“为什么不让说?我很想听。” 她连续阴雨连绵了几天的小脸,绽出了阳光,雨后初晴的感觉更让人眼前一亮,许宴青微滞。 想听那就听呗。 许宴青眉角微挑,“他说话喜欢用夸张的你不知道?高中作文里三分之二都是夸张句,听听就得了。” “别诋毁我,行?至少我身家上亿这件事毫不夸张吧?我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真实的事情,老刘非要在我作文下面写:齐同学下次也帮老师做做梦吧。”齐远忿忿不平的接话。 ——噗呲。 南岁禾没忍住,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你一定不知道老刘在我们班说过你的光荣事迹,当时我以为是林恒,没想到是你。” “先上去洗漱。”许宴青朝楼上抬了抬下巴,拎着超市的白色袋子进了厨房,看她的背影又问了一句,“还是喝粥?” 南岁禾微微颔首。 他把东西放下后从厨房出来,齐远把带来的文件递过去给他,“这个项目我们两家算是同一个绳上的蚂蚱,这份东西你看看。” 许宴青接过后打开一行行扫过去上面的文字,嗤笑一声,“论背地里阴人还得是林韬,先按兵不动看看他还想干什么。” 南岁禾再下来的时候齐远已经不见了人影,她进了厨房看许宴青在捣鼓着高压锅,“做什么?” “煮粥。” “你也会煮粥?” 许宴青不置可否,“你这几天喝的不都是?” 短短几天他已经把粥做出了花来,口味每天都换着来。 “你真好。” “我记住了。知道我好就不要天天变着法气我了。”他继续着手里的动作,提醒她。 南岁禾手撑在橱柜上,“你真被雷劈啦?” 她认真求知的模样许宴青不是很想搭理,毕竟这种听起来就很傻逼的借口有损他在她心里高大威猛的形象。 “劈哪里了?” “什么感觉?” “痛吗?会全身吱哇乱颤吗?” “……” 南岁禾见他背过身去,似乎有些泄气,“我可能要感冒了。” 许宴青一顿,侧过身来后看她一眼,不无担忧。 “怎么了?” “你冷漠的态度。”她停顿,“让我有点冻住了。” -- 第77页 许宴青:“……” 第35章 南岁禾看着眼前在厨房里忙碌的人, 觉得有些不太真实。 她疲乏的胸腔就像一截深埋在淤泥里却泛白的莲藕,四处都是空洞还漏着风。 “你是真的许宴青吗?”她问。 许宴青手里握着一把小葱在水龙头下过水,手指修长又骨骼分明, 冷白色的皮肤与青葱的嫩绿相得益彰, 是有力量感的美。 “不然?还能是你哪个老相好?” 南岁禾暗自腹诽, 洗个葱倒还给他洗出一股把玩稀世物件的优越感来了。 “感觉太不真实了, 万一哪天醒来发现这只是我脑袋糊涂了,做的大梦一场该怎么办?” 许宴青捏着葱的手一顿, 他看着上面的水珠一颗颗的滚落进水槽里, 喉结滚动道:“那你觉得真实的我是什么样的?” 真实的他吗? 她也不知道,只是觉得他跟以前有些不一样了。 “你以前像一弯峨眉月, 孤傲、高悬于山野之上, 连洒落的月光都是清冷的。” 而她是那个妄图摘月的人。 可现在月亮好像已经落入了她怀中,为她沾染了这人间烟火。 他不再居住在遥远的高山之巅,那个天之骄子在为她洗手做羹汤,会为了让她多喝一口粥而费尽心思的研究怎么把粥熬出花样来。 以至于她生出一股不太真实的感觉来。 “那……你是喜欢以前的我,还是,现在的我?” 南岁禾斩钉截铁,“哪一种都是你。” 许宴青紧了紧的心在她说完后松懈了些, 他刚才竟隐隐有些害怕。 害怕她说我喜欢的只是你裹着朦胧月色的表象, 真实的他让她索然无味,弃之也不觉可惜。 那他恐怕会忍不住就这样把她禁锢起来, 牢牢的锁在身边, 她永远也别想离开。 成为他一个人的南岁禾。 ——“嗷—” 许宴青在她脸上掐了一把。 她蹙着秀眉, “你掐我干什么?!” 手感挺好, 她鼓起的右脸像只塞满了松子的小松鼠露着萌态, 有点可爱。他还未放下的手又捏了捏才意犹未尽的松开。 “不是害怕是在做梦吗?” “可是我以前做梦的时候掐自己, 我的意识也会告诉我是痛的。” 在她陷入那些腐朽又破烂的梦里的时候。 “你的意思是,要我打你几拳?” 他这几拳南岁禾那小身板可不一定能抵得住。 “……我的意思,我打你几拳,你要是痛了就醒了。” “你当我傻?”许宴青拧开阀门,幽蓝色的火焰开始在高压锅底下摇曳,“别醒了吧,我也喜欢这个梦。” 看他擦完手,南岁禾倒了杯水递过去,突然想起来,“今天不是周二吗?你怎么没去上班?” “休假了。”他接过水喝了几口后放在大理石橱柜上。 南岁禾一怔,“又休?” “什么叫又?我365天全年无休,攒到今年休怎么了?” “来自资本家的底气。” “是。”许宴青双手环胸拉长了调子,狭促的看着她,“资本家还小心眼子。” 这句话怎么好像在哪听过? 是了,她当时在《T-D》跟那个道具组小姑娘说的话。 “你怎么老是偷听别人说话?” 这话说的,好像他堂堂一个许氏董事长整天无所事事就喜欢听墙根,四处打听有没有人说他坏话。 许宴青觉得有些好笑,“你颠倒黑白的本事确实不错。” “名师出高徒。”她盈盈一笑眯起眼朝他挑挑眉,“你不解释一下南艺的事?” 那个摄影班她当时最终还是没有去成,卡片被她夹在高中时经常用的粉色钱夹子里。 “顺手而已。” “顺手把自己一个月的生活费都搭进去了?” 许宴青不置可否,“用资本家的话来说,这叫有效投资。” “那你确实挺有远见啊犟板鸭。我现在可是摄影界炽手可热的新锐摄影师,我爸我妈……” 她所有的话戛然而止,亮起的眉眼也渐渐熄灭星光暗淡了下来。 “……就很厉害。” 许宴青握着桌上的小瓷碗眸光敛了敛。 他知道她远没有表面看起来的这般轻松,连晚上睡着后,都会不自觉地攥紧他的衣襟低低啜泣。 她仿佛一头搁浅的蓝鲸,许宴青体会不到她濒临窒息的绝望,心却像被揉碎后又重组一般。 他转身去拿袋子里的排骨,嗓音低沉,“去外面或者客厅看会电视,饭做好了叫你。” “哦。” 刚出去没多久,她又急着奔了回来,额前的发丝因为跑动而散乱,气息还微微有些不稳,“外面,外面有秋千!” “至于这么惊讶吗?”他手里剥蒜的动作未停。 才一个晚上而已,她以为他在停车场的那些话都只是为了安抚她顺口答应的。南岁禾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秋千是架在一块小草地上,架上缠了藤蔓,还开着一朵一朵紫色的不知名的花,鲜活而有力。 南岁禾绕过中间的橱柜,踮起脚尖勾着他的脖子在唇角印了个吻,温热感一触即离。 “这个作为谢礼可以吗?” “不够,还不够你昨晚有诚意。”许宴青扬起唇勾出一抹弧度。 -- 第78页 她眼里泛着细碎的光,狡黠道:“那先欠着吧,反正我欠你的也不少。” 从忐忑不安变成欠的心安理得。 南城的黄花风铃木花期来的快去的也快,一夜之间就从花团锦簇到一片灰败。这也昭示着夏天将踏着绿荫与热浪而来,而它们熬不过一个春天。 许宴青这些天都跟南岁禾待在半山别墅哪也没去,她除了第一天不太稳定之外大多数时间都乖巧的不像话,只偶尔自己一个人坐着发呆。 午后的风从窗户钻进书房里穿堂而过,有书页被翻的沙沙声。 许宴青抬眸扫了一眼蜷在沙发里打瞌睡的小姑娘,深黑色的裤腿微微卷起,漏出白嫩修长的小腿,脚丫子蹬在沙发扶手上。 他对电脑屏幕那头说:“稍等,不好意思,有点家事要处理。” 随后把麦关闭。 留下屏幕那头的高管们面面相觑。 什么家事? 他们许总还有家事?? 家事还是家室??? 他走到布艺沙发前,捡起掉落在地毯上的书,阖上后放在沙发顶上。 一手把她垂到沙发下的手抬起来,绕过他的颈项搭在他肩上,另一只手穿过她的膝弯把她抱起来。 动作轻而浅,生怕惊扰了她。 她又开始整夜整夜的睡不着,只能依靠安眠药来助眠,像这种能睡着的时候着实不多。 许宴青暗自掂了掂,她好像又轻了。 把她放到床上后,南岁禾自觉的往松软的被子里拱了拱。 他把窗帘拉紧后又回到了书房。 与屏幕那头谈了一下午似乎不太理想,最终许宴青沉了口气道:“我明天回公司,把数据准备好。” 再抬头天上似被泼了墨一般,已经黑沉沉了下来。 杨姨刚上楼发现许宴青正从书房里出来,“正准备上去叫你吃饭呢。” “她呢?”他扫了一眼紧闭着的卧室门。 “岁禾醒来很久了,在楼下秋千上呢,我想着先来叫你再去叫她。”杨姨转身准备下去。 “天黑了还没进来吗?” “她说她想再待会我就没叫她。” “我去吧。” 杨姨在下楼间隙突然想起来,“哦对了,她前一会问我有没有什么好看的四四方方的小盒子,我说我不太清楚,得问问你,她就没说话了。” 要盒子做什么? 许宴青微微颔首表示知道了。 门是开着的,许宴青刚踏出一步就看能见她坐在那片草地的秋千上。 她右手拽着绳子,头略微偏着抵在手上,左手手心握着什么东西,手背搭在大腿上,视线没有具体的着落点只是空旷的对着手心里的东西。 她跟秋千同频慢悠的晃着,浅淡的仿佛缓缓变得透明随时就要消失在夜色里。 许宴青心里没来由的发紧,“南岁禾!” 南岁禾闻声从怔楞里回过神来,她从秋千上下来一步步朝他走过去,带着些疑惑,“怎么了?” “该吃晚饭了。”许宴青迎上前去拉起她的右手,往身后的灯火里走,“下午问杨姨要盒子做什么?” 话音刚落,掌心里猝不及防被塞进了个圆润的东西。 南岁禾朝他笑,“送个东西给你。” 她很灵动,笑起来的小动作与许多年前别无二致。 许宴青摊开掌心有些错愕。 那是一块年代久远的怀表,被保护的很好,像是经常摩挲一般锃光瓦亮。 是她爷爷送给她的,她最珍贵的东西。 “送给我?” “嗯,送给你。这可是我最重要的东西,你得保护好它。” 是她曾经视为精神食粮的东西。 许宴青垂着眼眸,眸子里的情绪都被眼睫所掩盖,看不出半分。 “为什么把这个送给我?” “你猜?” 南岁禾笑着进了餐厅,徒留许宴青在原地神色莫辨。 晚上许宴青又去了书房,南岁禾在客厅里跟杨姨聊了会天,电视里欢快的海绵宝宝主题曲不停开始又结束。 她前脚刚回卧室,后脚许宴青就进来了。 在进浴室前他犹疑着跟南岁禾提了句,“我明天要回一下公司。” 南岁禾顿了顿,倒是没有什么太大的情绪,“好呀。” “乖乖在家里等我回来,有事第一时间给我打电话。”他声线低沉,认真的嘱咐。 南岁禾在手机里翻翻找找着什么,“知道了犟板鸭,我今晚可是吃了两碗饭的。” 她先熄了灯。 在许宴青躺下后她习惯性的拱进他怀里,明明用的是同样的沐浴露,她却总觉得他的哪里不一样,会比她的更好闻。 如上瘾一般。 很久之后,卧室里只有两人近在咫尺的呼吸声,久到她都快以为自己要睡着了。 南岁禾轻轻试探的叫了他一声,“许宴青?” 语气辗转而缱绻,她说,“明天,在日落之前替我吻一吻这天光吧。” 第36章 南岁禾醒的很晚, 她躺在床上入目是一片纯白的天花板,具象与虚幻在她的世界里影影绰绰,耳朵里奇怪的杂音还在持续。 她好像被这个世界遗忘, 所有的一切都在分崩离析, 心像一块厚毛巾被人按在水井里反复浸泡, 重的提不起来。 -- 第79页 她盖紧被子试图捂住耳朵, 可那些声音像是从她脑子里发出来的一般…… ——“咚咚咚” 敲门声传来。 “岁禾,岁禾?岁禾??” 杨姨在门外的声音带了点急切, 敲门的力道也愈发重起来。 “杨姨。” 南岁禾汲着拖鞋把门打开, 头发乱糟糟的,眸子上蒙了一层水雾。杨姨的声音把她从深沉里拉了回来, 可也只能缓解这一刻而已。 “怎么了这是?做噩梦了?满头是汗的。”杨姨抬手在她额前摸了摸, 额头沁凉没有发热,倒是一手黏腻的冷汗。 她摇摇头,“我没事。” “那下去吃早餐吧,给你做了你以前喜欢吃的牛奶块鸡蛋卷,知道你不喜欢吃太甜的,只放了一点糖。” “好。” 南岁禾走到落地窗前,掀起了一角窗帘, 没有意料之内灿烂到耀眼的阳光, 天际线上还有一团乌云朝这头迟缓的移动着。 “今天没有太阳吗?” 杨姨站在门口本想进去整理下床上乱成一团的被褥,又想起来许宴青不喜欢别人动他东西, 只好忍了下来作罢。 “听天气预报说今天下午会有大雨。” 大雨啊……她讨厌下雨天。 南岁禾闭上眼仰头去感受, 像那几个晴天一样阳光洒在她身上温热的感觉。 可是今天是阴天。 米白色大理石的餐桌还带着深灰色纹路, 仿若一盘清水里蕴了几丝泛起舞来的墨纱。 桌上摆着几样精致的早餐。 南岁禾拿起她从前爱吃的牛奶鸡蛋卷咬了一口, 存在记忆里的味道是丝丝甜美沁人心脾的。 她知道味道是没有变的, 变的是她。她竭力压下从胃里升腾上来的那股反胃感, 机械般嚼了几口囫囵吞了下去。 “好吃。” 杨姨看着南岁禾苍白的小脸有些心疼,不禁想起她远嫁的女儿,一年到头见不着几次,偶尔也会想她在婆家过的好不好,有没有受委屈。 细细算来南岁禾比她女儿也只小了两岁,从前在许家的时候听说过她从前的身世,是个招人疼的孩子。 “好吃就多吃点,不够杨姨再给你做。” 南岁禾忍着不适硬逼着多吃了几口,她放下筷子凝着杨姨有些皱纹的眼角,“杨姨,我……可以抱抱你吗?” “诶。” 杨姨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应了几声。 南岁禾环着她较为圆润的腰身,“杨姨,你真暖和。” 她像个猫科动物撒娇般蹭了蹭杨姨的肩膀。 她在九岁以前从来都不知道母亲是什么样的,直到遇见了白韵嘉,许多年的相处才让她放下心房接受白韵嘉这个母亲。 从前偶尔也会想,她真正的母亲会是什么样的,到了这个年纪眼角是否也有了皱纹? 在看见她的时候是否也会笑的开怀? 后来,她在想,抛下她的那九年里她会不会在午夜梦回想起她这个女儿? 她有些想白韵嘉了。 杨姨笑了笑,“你别看杨姨现在是胖了,以前也是个风靡整条街的美女。” “肯定的。”她弯了弯眉眼,松开了手。 “许宴青他……什么时候回来?” 杨姨略微思忖了会,“这个我也不太清楚,应该要晚上去了。” “他一直都住这吗?” “对的,四年前把这买下来的,就很少回许家了,不管多晚都会回这来。这每个月定时会有人来清理、大扫除,平常一些小活碎活就都是我来做。”杨姨耐心给她解释着。 南岁禾眼睫垂了垂,轻颤几下后,嗓音婉转柔和的问:“家里有榴莲吗?我有点想吃榴莲了。” “哎呦,这个还真没有,离中午还有一会,杨姨给你去买?” “去哪买?如果很麻烦的话就算了吧。” 杨姨系上围裙开始收拾桌子,“不麻烦,我打司机的电话让他来这接我去超市就行了。” “谢谢,那我先上去了。” 南岁禾楼梯上到一半,顿住转过身去,凝了她一眼似在叮嘱她,“杨姨记得带伞。” —— 许氏里开会是常有的事,陵城项目进入了尾声,却在前几天递交上来的数据出了点小差错。 许宴青眼里一向容不得沙子,整个会议室里由最开始高管们的争执不休逐步转为闭口不语,气氛格外低沉。 “如果你们在这吵了一个早上,就是为了让我听这些废话的,那……” 剩下的话被推门进来的林特助打断,许宴青拧起眉,脸上是显而易见的不悦。 林特助顶着压力凑到他耳边低语,“杨姨说您的手机没人接听,把电话打进您办公室里了,好像很急,说是南小姐的事。” 许宴青把口袋里的手机拿出来瞧了眼,屏幕上显示十几个未接来电。 他会前调了静音。 许宴青太阳穴一跳,那股没来由的心慌又猛地浮上心头。 他甩下一句。 “今天先到这。” 回了办公室。 桌上的电话还未挂断,他三步并做两步接起,“喂?” 那头急急道:“宴青啊!岁禾不见了,她、她,我以为她在睡觉,突然就不见了。” 这一秒格外的漫长,像逐帧动画那般定格,他一字一字的消化着。 -- 第80页 许宴青心头骤的一沉,右眼皮一下又一下的跳起来,那股不好的预感萦绕在他胸腔,像一张网牢牢将他捆住。 他沉声,“您先别急,仔细回想一下她早上有没有跟你说了什么?” “我早上叫她吃早餐她吃了点儿之后就不肯吃了,问我有没有榴莲,家里没有我就说给她去买。回来之后我以为她还在楼上睡觉就没去叫她,谁知道我刚才上去叫她吃饭房间里根本没有人!这前前后后屋子里我都找遍了就是不见人影,这可怎么办!!” 杨姨洋洋洒洒说了一通,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不停的碎步跺着脚。 挂断电话后许宴青才发觉他也根本没有多冷静。 握着听筒的手青筋暴起,右手轻轻颤抖着,他尝试控制了下却根本无济于事。 他甚至连从会议室拿出来的文件夹都还未放下,迈着腿就出了办公室,脚下凌乱的步子暴露了他的慌张, 许宴青在停车场里翻出了手机,拨出电话,“林特助帮我开下车,在停车场现在就下来。” 林特助赶下来后看见这一幕肝胆都颤了颤。 许宴青的车头别在了柱子上,说不上多严重,但车头损坏的也不轻,他的手臂还不知道在哪被划伤了,滴着嫣红的血迹。 “去半山别墅,快!” “哦好好。”林特助不敢有耽搁,连忙解开自己车门的锁,出了停车场往别墅方向去。 行至半路,密集的雨点从高空砸下来,车窗上一阵又一阵的拍打声响不曾停歇。 许宴青盯着车前频繁摇摆的雨刮器,心里五味杂陈。 他的心好像被人捏碎了狠狠甩在地上,还用力碾上了几脚。 她南岁禾不愧是南岁禾。 还真他妈能演。 她就是一个彻头彻尾没有心的大骗子! 说了成千上百个谎话哄得他团团转还乐此不疲,原来她一直在骗他,从她跟他回半山别墅的那天起就开始在骗他了。 骗他不会再毫无节制的吃药,却悄悄在抽屉里偷药企图瞒天过海。骗他她现在状态很好,想一直跟他在一起,却转头就要离开他。 她像颗顽石,顽固不化,他怎么捂都还是硬的咯人。 南岁禾这些天的言笑晏晏现在在他眼里就是□□裸的讽刺。 她明明知道他不喜欢榴莲,别墅里怎么可能会有榴莲。 说什么想吃,可她以前分明最讨厌的就是榴莲的味道。 真是聪明,不遗余力的算计。 许宴青嗤笑一声,可笑过后是无限放大的苦涩。 他还能怎么办? 找到后把她训一顿然后关起来吗?像一只小金丝雀那样。 雨势并没有要停下的意思,反而狂风骤起四处席卷着干枝枯叶重重甩入泥里。 他们回到半山别墅的时候派过去的人已经在整座山开始搜寻起来,车库里的车一辆也没动,她应该还没下山。 “这是怎么了?!”杨姨闻着一股血腥味,在他身上巡视一番,才发现他手上染了血。 许宴青动了动喉结,什么也没说。 距离他回到别墅已经四个小时了。 许宴青撑着伞孤身入了雨幕里,周身的颓意袭来,全然不见那个高高在上的许总意气风发。 他忽的想起来昨晚在沉睡前迷迷糊糊听见她说的那句‘明天,在日落之前替我吻一吻这天光吧。’ 不是在期待向往与他的明天。 更像是在。 道别。 还有那只怀表,是她从小到大最珍视的东西,她把它送了出来。 许宴青捏着黑色伞柄的指尖泛白,黑暗因子不断澎湃,汹涌的让他窒息,他像是被骨钉定住在了原地。 他不敢再想下去,如若她发起病来一心求死今天会是个什么结果。 眼前一片黯淡失色。 刹那,他想起来有一个地方…… 第37章 浓重的阴云渐渐散开, 傍晚将近六点的天穹愈发乌沉着,倾盆大雨徐徐转为绵密的丝丝细雨。 这场磅礴的大雨似要落下帷幕。 许宴青撑着黑伞往别墅右后方行去,一阶阶的大理石石板路蔓延至视线尽头。 他行的沉重又带着那股巨大的不安, 仿佛这是最后的希望。 所幸, 天神似乎听见了他振聋发聩的祷告。 那个特别中意穿白色裙子的小姑娘靠在视野天际边的篱笆上。 经过雨水的鞭挞裙子早就沾满了泥泞, 湿哒哒的黏在身上勾勒出她姣好的曲线, 连发丝也塌了下来贴在头皮上。 如果她现在有精力思考的话,估计会觉得自己像个女鬼。 满园的玫瑰, 娇嫩、鲜红欲滴, 声势浩大的场面不停的刺激着感官。它们在这场浩劫里活了下来,花瓣饱含着雨珠却依旧屹立不倒, 以一种炽烈而又顽强的姿态展示着它的妩媚。 它们在热烈的盛放暗自抵抗着恶劣的天气。 那个小姑娘却在独自凋零。 南岁禾白嫩的小腿上都是被玫瑰荆棘划伤的血痕, 脚踝处尤为严重,跳湖留下来的陈年旧疤在衬托下异常醒目,裙摆处大片大片的泥水没有一处是干净的。 她瘫倒靠在篱笆上,如若不是胸口还起伏呼吸着,他都要以为…… “南岁禾。”许宴青的声道发紧。 似乎许久南岁禾才听到这声响,她动了动僵硬的指尖,眼皮颤了颤, 开口是破碎不堪的呜咽, “许宴青……” -- 第81页 她脆弱的似乎一碰就要碎。 南岁禾迟钝的仰头看他,她能感觉到他在生气, 眸子里盛着的怒火仿佛下一秒就要把她灼烧的体无完肤, 这样的他让她有些害怕。 “我想抱抱你。”她嗓音低弱, 像一只求垂怜的流浪猫。 许宴青是愤怒的, 滔天的怒意灼烧着他近乎崩溃的理智。 只等待一个临界点彻底爆发。 他克制着, 下颌线紧绷, 抿着唇,声线覆着凛冽,“不给。” 至少这次绝对不能让她轻易得逞,他想。 算是给这个不乖的坏小孩的一次惩罚。 这样啊…… 也是,她总是挑战他的底线,装的若无其事骗他就是为了让他放松警惕。 她现在又脏又狼狈,全身都是泥水,他是那么的干净。 南岁禾垂下了眸子,微微试探着伸向他的手也收了回来。 却在下一秒被人抱了满怀。 许宴青忽略她错愕的神态,力道大的似要把她□□进骨髓里,“不给你抱,没说不抱你。” 他试过了,也努力过了,还是无法在看见她失望落寞的神情时无动于衷。 南岁禾眼泪崩了盘,比刚才那场大雨更甚,她紧紧攥着许宴青,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身子轻轻颤栗着,不知是冷的,还是害怕的。 他低哑着嗓子,“这些花,我种了四年,四万朵有余。它们是送给我那个热烈而又朝气蓬勃爱着这个世界的南岁禾的。” 而不是送给眼前毫无求生意志,一心求死的你的。 这是独属于许宴青隐秘而盛大的无声的告白。 南岁禾放声大哭,她手里捏有一片花瓣,这一方天地里只剩他们彼此在相拥,“我努力了,那些不安如影随形,我拼命的奔跑却还是无法摆脱。我尽力让自己快乐开心起来,挣扎尝试着自救。可南与白他对我说的那些话,让我刚从沼泽里起身却又跌进更深的漩涡里。我的世界变成了灰色的,一切都是阴暗的,那天我从咖啡馆里出来,好像所有人都在看我,他们眼里充满了鄙夷,这太可怕了。我也厌恶唾弃这样的自己,……所以那些杂乱的声音告诉我这个世界没有人需要你,它们盖过了我原本想要负隅顽抗的声音……” 她知道自己生病了,可是她只想消极的闭上眼睛任由灰色把她淹没。 这是南岁禾这段时间说过最长的一段话了,她把自己完完全全剖解开来,鲜血淋漓的展示在他面前。 许宴青的心在泣血,“还有我……你骗了我就想要一走了之吗?” 他眸色暗了暗,用那只干净的左手,极尽温柔的把挡住她眼睛的发丝拨开,眼底隐匿着一片歇斯底里的偏执,“我教过你什么叫睚眦必报的,我这个人报复心极强,在我没有报复回来之前,就算你跳了下去,我也会去找你。你啊……摆脱不了我的。” 他衣袖摆动间,一丝血腥味钻进她鼻尖,即使已经被雨冲刷的极淡。 他身上为什么会有血腥味? 南岁禾这才注意到他右手手背上有几道蜿蜒干涸的血迹,她心尖一紧,“你怎么了?” 篱笆外的视野尽头就是高崖,风从山底不遗余力的卷上来,冷冽又刺骨。 许宴青凝着她并未回答,反而向她抛出了问题,“还跳吗?” 她阖下眼眸。 “这是赶回来找你的时候划伤的,我没有办法冷静,手颤抖着还没开出停车场就撞在了柱子上。南岁禾,或许……你再试着相信我吧?” 他抬起右手,手背上的血迹异常刺眼,那是一种妖艳的美,喉间溢出的话是近乎乞求般的低语。 “对不起……” “还跳吗?”许宴青固执的想从她嘴里得到一句答案。 即使前一刻他还在为南岁禾编了太多谎言欺骗他而怒火中烧。 南岁禾眼睛里蓄着一汪水,欲坠不坠。 即便隔着朦胧的湿意,这一片红的似火的玫瑰也同样刻在了她眼里,她的世界里拥有了颜色。 “不跳了。” 许宴青不管她是不是还是在骗他,又或者还是她的缓兵之计,只要她此刻有那么一分真心,他就信。 他抱起她没有片刻犹豫就往别墅那头走,这里篱笆外的尽头让他悬着的心始终方寸大乱。 南岁禾全身上下狼狈不堪,像个无家可归被他捡回来的小孩子。 许宴青把她抱进浴室里,“自己可以?还是我让杨姨上来帮你?” “我、我自己可以。” “30分钟。” “啊?”南岁禾似乎反应还是有些迟钝。 许宴青又重复,“只给你30分钟,30分钟后还没出来我就破门而入了。拆一扇门而已,对我来说不是问题。” “……可是30分钟根本不够啊。” 何况她现在还是这种情况,“最少也要一小时吧……” “成交。别试图在里面想别的招数,能威胁到你的东西我已经让杨姨都锁了起来。”他眸子盯着她,宛如在警告,“别耍花招。” 他答应的太过爽快,让南岁禾不得不怀疑他就是故意的。 温热的水漫过她的身体,那些被荆棘所伤的细伤口隐隐作痛,这痛感却让她整个人清晰起来。 许宴青在客房里冲了个热水澡,套了件宽松的衬衫裤子就下了楼。 -- 第82页 门边传来一阵行李箱推动的声响,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我说你一定要这么急吗?本来飞机就延误,还非要我连夜赶来你这。”韩越推着个黑色行李箱进来,语气里是不太满的埋怨。 “她的情况不太好。” 韩越刚躺到沙发上,听见他这话突然正色直起身来。 转念一想也是,能让许宴青这么急着叫他过来那必定是南岁禾出问题了,“发生什么事了?” 许宴青大概表述了下南岁禾这些天的状况。 韩越凝着眉心四周扫了一眼,“她睡了?” “没有。” 一个半小时后,韩越从楼上主卧推门出来。 许宴青半椅在墙边的身子直起来,神色凝重。 “怎么样?” 韩越脸正色道:“不太好,她现在这个情况已经需要靠药物来治疗了,明天我回医院先开一段时间的,再看后续情况,你明天让林特助过来拿?” “嗯。” “她以前在国外是赵柳意给她做的治疗?” “是,你想见她?在金怡大厦。” 没等他问,许宴青主动说了出来。 韩越表情不太自然,“谁、谁想见她了??” 许宴青摆着一副过来人的姿态,“结巴什么?犟板鸭。” “什么玩意儿??” 许宴青看了眼手机屏幕上的时间,往书房走去。 ——“咚咚。” 南岁禾放下手里的手机,“请进。” 韩越把门打开后站在门外,搓了搓手心,“那个,你还有赵柳意的联系方式吗?” 她半靠坐在被子里脸上没什么血色,嘴唇也有些泛白,怔楞了会,一时没明白他的用意,“有、有的。我把她现在用的微信推给你?” “也行,我主要是想跟她谈谈你的事。” 南岁禾点点头,扫了下他的二维码添加上了好友。 点进对话框推了个微信过去,前后左右不过几秒的事。 南岁禾舔了舔干涩的下唇,有些犹豫的开口道:“他的伤什么样?” “嗯?什么伤?”韩越从屏幕上抬起头来。 “就是他的右手臂受伤了,下午……留了很多血。” “谢了。我去帮你看看。” 她将将抬头,人已经不在门口,还妥善的帮她把门关上了。 书房里。 许宴青握着那只怀表,像南岁禾许多次那样大拇指摩挲着边缘。 下午她的样子还历历在目,好几个小时他都还未挣脱出来。 他找到她的时候,她在凋零,在枯萎。 她是如何熬过待在那的几个小时? “睹物思人?人不就在你房间里的么?”韩越拎着个小医药箱进来。 许宴青睨了他一眼,“你连能睹的物都没有。” “……” 韩越确实挺无语。 “伤口在哪?” “什么伤口?”他拧了拧眉。 “不是说受伤了?” 不说他都要忘了这回事,许宴青撩起衣袖,那伤口有点长但不是很深,周围的皮肉因被雨水过度浸泡而泛白。 他眸色深了深,“她让你来的?” “是啊,还有谁这么关心你?你说你跟一个病人置什么气?” 酒精滴在伤口处引起一片灼热,许宴青一向能忍。 呵,她还会关心他呢? 第38章 下午的那场大雨南岁禾是结结实实淋了几个小时, 那会儿她神思混沌,只想着逃离这个世界,耳蜗边的声音叫嚣着让她跳下去。 淋的时候挺酣畅淋漓, 这会后劲上来了, 鼻子被堵得结结实实, 她只好用嘴巴呼吸。 想下去倒杯热水, 捏在手里的手机提示收到一条微信。 妈:【什么时候回来?看乌洵的天气预报好像降温了,比不了南城这边。有没有带厚衣服?】 南岁禾眼眶一酸, 鼻子堵的更厉害了。 她趴在床上拨了通电话过去, “妈?” “岁岁啊,在乌洵好玩吗?”稀疏平常的语调, 好似只是随口一问。 “好玩。”她强忍着那股欲夺眶而出的泪水, 吸了吸小巧的鼻翼,“就是老是下雨,我都被淋了两回了。” 白韵嘉闻言倒有些责怪的语气,“感冒了?虎头虎脑的,在路边买把伞或者等雨停了再走就是,谁还像你一股脑的往雨里跑?” “没。我想着雨不大,快点跑回去就没事了, 谁知道越跑它下的越大。” “不是因为你越跑它才越大, 你跑不跑它都会下。跟老天爷较什么劲,没有雨会一直下, 等一等自然就雨过天晴了。” 是啊, 没有雨会一直下, 她为什么要把自己困在那场磅礴大雨里? 等雨停, 买把伞, 都是过渡的方式, 她选了最笨的那种,跟这场雨较起劲来。 “妈妈。”瓮声瓮气的。 那头静着声等她的下文。 “我想你了。” 白韵嘉先是一怔,随后在电话那头嗔怪,“多大个人了还撒娇呢。准备什么时候回来?” “快了。” “你哥也快回来了,先不跟你说了,今天家里来客人了,自己在外面注意安全。” “好……” 南岁禾看着屏幕被挂断的电话。 像是一个秋天的早晨起了大雾,她越是努力想看清远处的高楼大厦,雾色就越浓稠,这时候有人告诉她,不妨等雾散了你能分辨的越仔细。 -- 第83页 她了悟过来,原来是她这是在钻牛角尖。 一时忘了原本刚才是想要做什么,门再次被敲响。 “再喝点粥吗?中午也没吃饭。”是杨姨站在门口。 南岁禾摆摆脑袋,不着痕迹的往书房那头看了眼,什么也看不到,小声问,“他吃了吗?” “没呢,岁禾啊,杨姨不是帮宴青说话。他呀,是太在乎你了才会那么生气,下午那几个小时他没找到你,那叫个失魂落魄啊,除了他妈妈出国的那天之外,我也只见过今天他这样。” 杨姨有些想抹泪,难怪今天早上就心神不宁的,下午知道南岁禾可能做傻事,她既后悔又懊恼。 悔她怎么连个人也看不住。 南岁禾垂下了头,低着脑袋就差埋进眼前那一亩三分地。 好在杨姨也没继续说什么,让她好好休息就下了楼。 南岁禾轻手轻脚走到书房前,门是半开着的,她半弓着身子探头看了一眼。 许宴青坐在桌案前,鼻梁上戴着黑框眼镜,剑眉下深邃漆黑的瞳仁透着严峻,眼神专注的落于屏幕上,偶尔移动着鼠标,修长的手指骨节微屈,时不时在纸上写上几笔。 南岁禾见他没注意到自己,又把脑袋缩了回去。 才反应过来,她这样到底是想让他注意到还是不想? 反复几次。 里边倏而传来他清冷的调子。 “进来。” 南岁禾左右瞧了瞧,确定是在叫她。 慢吞吞挪着步子进去后贴在门边,一副随时要逃的模样。 她不敢抬眼看他,快速瞥了一眼又移开,凝着鞋尖。 “离那么远,做贼心虚?” 许宴青放下手里的黑色钢笔,她不经意扫了一眼,大概看清了个LOGO,心里默数至少五位数以上。 “……没有,韩越呢?” 许宴青睨了她一眼,依旧没什么好脸色,“那么关心他做什么?又不是他带着伤在雨里找了你一下午,也不是他给你熬的粥!” 他咬字着重放在‘带着伤’。 南岁禾往前挪了几步,他右手袖口半挽着,上面缠了好几圈纱布看不出具体伤势,离得近了倒是闻到些清冽的药味,不是很刺鼻。 她又底下头来,眼眶里的东西迫不及待夺眶而出,坠落在地面。 这速度极快,快到稍纵即逝,许宴青还是捕捉到了。 “对不起。” 他的右手算是为了她‘伤痕累累’。 怎么会看起来这么伤心,又委屈至极呢? 也没哭的多惨,只是低着头默默滴了几滴金豆子而已,许宴青看着她的发顶大概想了下,她的手段当是炉火纯青,总能让他心软。 “南岁禾,我不要你的对不起。” “我还不清了,那你把我卖了吧。”南岁禾带着哭腔又说。 “?” “我可以下矿挖煤,上山砍柴,还能洗衣做饭。” “?” “实在不行,大不了我再逃出来就是了。” “?” 许宴青脸黑了几度,“你当我是□□?” 南岁禾趁热打铁,“你别急着下定论,我还有一件事想说。” 他紧了紧眉心,似乎料到接下来的话应该不是什么好话,他有选择不听的权利吗? 但还是动了动嘴皮子,“说。” 她始终背着的手,才终于放到前面来,白净的小手掌心摊开。 那根镶金丝玉簪赫然出现在她手心。 只不过是断成两截了的,手心里残留着部分碎小的片状物体。 “我去玫瑰园的时候泥里太滑了,不小心摔了一跤,它从我发缝里跌了出来,太脆弱了一摔就碎。” 她低着眉眼定定的盯着手心里那根簪子,掩不住的失落。 它再脆弱有你脆弱吗? 这句许宴青没说出来,不论是发了疯般的吞药,还是今天,她做的那些事单独一件拎出来都能令他心悸。 “很喜欢?” “嗯。” 她难得没有反驳,怎么会不喜欢? “摔哪了?” “尾椎骨还有……”她翻开另一只手心,白皙的掌心被园子泥里的碎石磨的一片血迹,看不出原来的肌理纹路。 许宴青眸色一沉,“该。” 他起身,高大的黑影向她笼罩而来,在她清水芙蓉的脸上投下一大片阴影,他比她高出许多,南岁禾只能微微仰头看他。 许宴青抬抬下巴示意她坐在他刚才的电脑椅上。 南岁禾咬着唇快速的摇摇头,“不要。” “不上药容易感染,到时候发炎就拿不了摄影机了。”他以为她是在抗拒上药。 “我屁股痛!” 许宴青一怔,哦对,她刚才是说还摔到了尾椎骨? 默了几秒后,他重新坐回去,抬手拉了一把南岁禾。 许宴青力道不小,她直接跌进他怀里,衣服上一种独有的清香瞬间覆盖在她鼻尖上。 以一种怎么都别扭的姿态坐在他腿上。 说是坐吧,可是屁股又是悬空的。 南岁禾蓦的想起来那天晚上,她大胆的把手探进他衣下,手上的神经组织在那一刻分外敏感,他紧绷起来的腹肌,坚硬的触感无比清晰的回传到她的大脑,产生雀跃的荷尔蒙。 黑夜里连他隐忍的叹息也那么清晰,在她耳边低沉的蛊惑。 -- 第84页 无人窥探的地方总是能让胆怯的人类肆意疯长出僭越的心思。 不只是她,许宴青同样也在点火。 黑夜也让她的感官愈发明朗,连他指尖的薄茧她都能感受到,引她阵阵颤栗。 南岁禾侧头看他一眼,剑眉锋利,眼眸如朗月昭昭,眉目轮廓褪去少年时代的青涩后带来的是沉稳与内敛。 他分外认真的给她处理着手上以及脚上那些被玫瑰荆棘划伤的口子。 盯的久了,许宴青撩起眼皮看她一眼。 她立马回过头去,是作弊被人抓包的心虚感。 “脸红什么?” 许宴青从刚才韩越拿上来的医药箱里又抽出了根棉签,沾了沾外伤药。 她的耳朵一路从耳尖红到了耳垂。 连面上也带着红晕,较之前几天的苍白,像一朵养了多年浸足了月光与养分才终于绽放出来的绝世名花。 “太热了,夏天了得开空调。” “是么?”许宴青放下手里的棉签,即使她偏着头,也能听见他的笑,“你确定不是因为别的?” “什么别的?” 打死不承认就是她信手拈来的花招,他也确实常常因为这个拿她没办法。 “比如……” 许宴青在她略带着疑惑的目光下,轻啄了下她的下唇。 是想象中的柔软与清甜,像草莓果冻。 “这样。” 南岁禾似乎还未反应过来,微张着唇。 给了许宴青再一次可乘之机,他俯身上前去捞她,唇舌抵着她齿间又来了一次,这次愈发张狂。 “唔……” 南岁禾呜咽着推开他,看了眼半开着的门,末梢神经的紧张与胸口鼓动如雷的心跳齐齐上阵,药香与沐浴露的甜香不断交织又融合。 “你干嘛?万一韩越上来了怎么办?!” 让她还怎么在韩越面前做人?找个地缝都不够她埋的。 许宴青沉了沉脸,似乎是不太满她总是在他面前提起别的男人,从进门到现在已经是第二次了。 “管他那么多做什么?这是我家又不是他家。他爱睡不睡,别墅外面还有个红色有害垃圾桶,他也可以自由选择。” 许宴青准备继续,书房的窗户打开了一扇,晚间风吹进来南岁禾有一瞬的瑟缩,一只鼻子突然通了气痒痒起来。 她一个没忍住喷嚏就打了出来,迎面对着许宴青那张俊朗的脸。 几乎是一瞬间南岁禾似乎看见他眼皮抽了抽。 眼疾手快用她没受伤的那只手捂住他的嘴,意欲阻止他接下来的话。 她手指抵在自己唇上,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嘘,别说话。男人,你成功的引起了我的注意。” 第39章 南岁禾是在一室的沉默里逃出来的, 那一霎书房里落针可闻。 她都不敢再看许宴青那黑到不能再黑的脸,也顾不上什么尾椎骨了,生怕下一秒就把她掐死在原地。 从他身上跳下来汲着拖鞋跑回卧室, 倒在被褥里深吸一口气, 原本充盈着他周身清冽木质香的被子, 不知何时也染上了她的清香。 卧室里的东西因为她的到来杂七杂八增添了许多, 许宴青喜欢井然有序一丝不乱,她偏不喜欢死板的规矩。 以至于每次都是南岁禾弄乱了, 在第二天早上他又给恢复原样。 这间冷色调的房间从冰冷不近人情, 变得有那么一丝‘家’的气息。 手上磨伤的伤口已经没有最初那般火辣辣的疼,上面被许宴青抹了一层透明的药膏, 像薄荷的清凉。 她却品出了丝丝的甜, 仿佛从那破了的口子里直往她心肺里钻。 沉寂了四年原本以为已经放下的心,不可否认还是会再次为他心动,莽撞又不讲理。 究其根本,她也不明白。 就好像她天生就会为他心动。 一如当初月光下的那个少年郎。 ——“咔嗒” 直到卧室门被推开的声音传来,她的思绪才从神游中回笼,径直倒下装睡,可有时候吧她越想演的真实, 眼皮颤的越厉害。 耳边去听, 脚步声越来越近,却倏然止住。 “是。” 他清冷的声线在几步远传入耳蜗, 随后那脚步声渐远, 响起关门声。 南岁禾从床上坐起来, 往门边瞧了一眼, 彻底没了动静。 枕头下手机又震动起来, 她没了前段时间对电话的抗拒。 “喂?” “你什么时候回南城?我有点事想问你。”电话一接通, 宋晚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质问,隐隐听得出有些尖锐与生气。 南岁禾一向认怂的快,“什么事呀?” “你在南城,在许宴青家,我没说错吧?请你好好看看你两天前,23:36分给我发的微信。”宋晚冷冷的说。 南岁禾猛地想起当时她就有了那个计划,想偷偷瞒着所有人离开,所以当宋晚问她的时候,她闭口不言只说还在乌浔。 却忘记了那天齐远来半山别墅。 他俩现在好歹还是挂名夫妻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这个谎是注定会被拆穿。 而她刚才那一问,就是想让她主动坦白。 “我……”南岁禾一时顿住,不知道从何说起。 “你最好是给我解释清楚,否则我连夜杀去许宴青那破别墅,咱俩就来个鱼死网破,看这狗男人给你喂了什么屎,还会来骗我了?” -- 第85页 齐远在倒水的手一顿,倒也不至于吧……?不过是随口提了一句南岁禾在半山别墅,跟吃了炮仗似的。 “你……” 宋晚横了他一眼,“闭嘴!” 齐远半句都还没说完,就被她堵了回去,脸上青一阵绿一阵。 南岁禾沉吟片刻,宋晚太了解她了。从初一那年宋晚为了她跟班上的一个小胖子打架,她俩就开始形影不离。 大到高考要考哪所学校,小到今天剪了个指甲也要共享。 为什么不敢跟她坦白呢? 因为她害怕她用可怜的目光看她,害怕她为她掉眼泪。 不要让她在人群里显得那么特立独行,她想是一个正常人,而不是一个神经病。 所幸这些都没有。 宋晚沉默了很久,久到南岁禾以为她是挂了电话。 她没对她的行为发表任何看法,或者指摘她如何如何,而是很平静的开口:“还记得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那时候你躲在你哥后面一看就知道胆子小的跟芝麻似的,我过去跟你主动示好才不是什么喜欢你这样的人,我最讨厌的就是怯弱又只会躲在别人背后的人,接近你只是为了气我那个跟你很像的表姐,后来我才发现你跟她是不同的。 在我们那个大家族里,她的软弱是装出来每每用来在大人面前设计陷害我的,你的胆怯却又带着那股子冲破牢笼的反抗与倔强。我背后的家族是牢笼,我没得反抗,我是真的很想保护你。” 宋晚强忍着那股酸意,“南岁禾,不要总是装的无所谓,所有的事都扛在心里。请你好好的行吗?让我不至于觉得自己这么没用。” 没等南岁禾回答,那头就撂下了电话。 宋晚在客厅里瞬间泪如雨下,她不敢在电话里哭,甚至不敢当着南岁禾的面哽咽。 那个瘦瘦小小的女孩子一个人挣扎对抗着穷凶极恶的猛兽,时不时还得担心世人的眼光,难怪她的背脊总是挺得笔直。 南岁禾愣了愣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倏而想起刚才是要下去喝水的,她踩着地板走到门边,拧了拧门,却没有意料之中应声而开。 门坏了?? 她又试了试,还是没反应。 不至于吧?许宴青好歹是个分分钟几百万上下的资本家,用的门质量这么差劲? 南岁禾还想再试,这回一拧就开。 抬眼,许宴青站在门边满脸阴翳的看着她,收紧了眉心,薄唇抿成一条线,“去哪?” 南岁禾缩了缩脖子,后颈似有一股阴恻恻的风掠过。 “喝、喝水。”她扬了扬手里的杯子。 许宴青凝重的表情才有所松动,他接过她手里的杯子,“躺着吧,不是尾椎骨痛?” 她隐隐觉得许宴青有那么点怪异,可细想又说不上来。 连晚上睡觉也比平常搂的更紧。 南岁禾推了推他,声音很轻,“许宴青。” “嗯?”他闭着眼回了她一个气音。 “你搂的太紧了,我睡不着,还有点热。” 许宴青抬手覆上她的眸子,眼上是他手心的温热,只听他嗓音沙哑道:“睡吧。” 搂住她的手却并未放松。 南岁禾靠在他怀里,感受着他起伏的心跳,像连绵不绝的青山,一下又一下在她耳廓,沉重而有力。 他总是能给她点亮山顶的雾灯,让她能看清前路,也能理的清来路。 她怎么会不知道,从她来这的第一天她就知道了,半山别墅是坐落在整个南城日落最美的地方。 许宴青在这给她建了一座与世隔绝的B612小行星,有她喜欢的日落,有她爱的玫瑰。 她现在很清醒,从来没有如此确定的被爱过。 “我觉得像踩了一朵云,轻飘飘的。” “嗯。” “我得意忘形掉下来怎么办?” “托得住你。” “你又不能托我一辈子。” “这么想跟我一辈子?” 她听见他在黑暗里的轻笑,连胸腔也在共鸣。 “……” “我也想。” “那……” 他下颌抵在她发顶,打断,“你什么也不用想,会有人来爱你。” 他的声音真好听,她想。 南岁禾还是睡不着,夜色沉沉,可她却好像没有那么怕这无涯的深沉。 她有一搭没一搭的问着,许宴青也有一搭没一搭的回,虽然大多数只是回个“嗯”字。 良久,她又想起什么,“明天我能去剪一只玫瑰嘛?” 半晌,无人回应。 “许宴青?……睡着了?” 南岁禾终于消停下来准备安静一会儿。 倏然才发现不对劲,她仰起头去贴他的额头,他身上的温度异常的高,“许宴青?……许宴青??” 大概率是今天下午淋了场雨,这段时间许氏又正值多事之秋,经常忙到凌晨。过劳加上寒气入体,才导致这回病来如山倒。 意识到这,南岁禾第一反应是去打电话给司机,送他去医院。 刚掀开被子起身,她手腕猛的被拽住,往后一拉重新倒回床上,那力道很大,掐的她生疼蹙起了眉。 “去哪?!”许宴青骤然睁开眸子,在黑夜里算不上明亮,眼眶里还布满了红血丝。 他看起来冰冷又陌生,漆黑的瞳孔里倾泻而出的狠戾在此刻蔓延。 -- 第86页 南岁禾忽的想起来他在民德巷里打林韬那次,也是这般危险,像一直蛰伏在暗处的猛兽,只等待一个时机,一击毙命。 这样的他让她有些恐惧。 “痛……”南岁禾低呼,“怎么了?你好像发烧了,我去打电话给司机送你去医院。” 许宴青闻言,紧绷的那根弦才松下来些许,手上的力道缓了缓。 他用空着的另一只手抹了把脸,嗓音生锈般沙哑,吐出两个字:“不去。” “许宴青你又不是小孩子了,生病了就得看病,这么浅显的道理也不懂么?”南岁禾有些气,平常教训起她来就头头是道,轮到自己了就讳疾忌医。 “不想去。” “你别这么任性好不好?” “不好。” 生病的许宴青比起平常更难搞,往日里他好歹还是理智能权衡利弊的。发起烧来蛮不讲理,还有点像……小学生。 “那你想怎么样?就这么躺着?发烧可是会烧死人的,到时候你那个值250的脑子可就真的烧成250了。” 许宴青转过身背对着她,拽住她手腕的大掌却并未松下,手背上的青筋暴起,极具野性张力。 声音听起来还有点莫名的傲娇,“反正你那么想离开,我死了就没人阻止你去找什么八块腹肌,身高185+比例堪比黄金分割的人体雕塑了。” 南岁禾此刻是真的信了他的话了,他确实记仇的很! 回国那天随口一说的玩笑话,他发着烧都还记得。 “哥们,你也别自卑。”她试着抽了抽手。 许宴青禁锢住她的手心又紧了紧,翻过身来盯住她,“我自卑??我没有腹肌么?我没有186么??” “……”南岁禾并不想跟他这个时候讨论这个,“那就先不去医院,我去刚才医药箱里给你拿点感冒药。” “不吃。气病了。” “……” 南岁禾觉得他是有点胡言乱语的,最终就这么干坐着,哄了他半个钟什么彩虹屁都说,嘴皮子都要冒烟了,他才松开。 吃了药半个小时后烧已经慢慢退了下来,南岁禾怕他反复,靠在床头玩了大半夜消消乐。 第二天中午醒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躺了下来。 床头柜上贴了张纸条。 ——“粥熬好了,吃完记得吃药。” 笔锋遒劲有力。 纸条旁是几盒药,上面用记号笔详细标注了服用量。 这药她太熟悉了,从前吃了整整一年。 南岁禾下楼空无一人,许宴青不在,韩越也不在,就连杨姨也不见了人影。 她伸手去开门,试了几次却丝毫不动。 倏忽想起,昨晚卧室门也是这样。 所以才不是什么门坏了。 许宴青把她锁在这了? 第40章 她想不想出去跟能不能出去, 是两回事。 她可以选择不出去,但是许宴青不能像这样蛮横的限制她出去。 南岁禾是喜欢自由与风声的。 连她自己也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她像她那个母亲——乔羌。 猎猎作响刮得耳廓生疼的风, 能让她忘记那个在她心里长满青苔的乌洵, 它像桎梏将她围困。 在国外那四年, 她不停在各国奔走, 只有在广袤无垠的天地间才能得以喘息,治愈她皲裂又干涸的内心。 当半山别墅的电话打来时, 许宴青几乎是瞬间接起。昨天的事让他后怕, 即使是在重要场合也不敢再把手机静音。 “许宴青,你把我锁住了?昨晚卧室也是你锁的对不对?!” 他忽略电话那头的问题, 充耳不闻错开道:“早餐吃了吗?在韩越那开的药放在床头柜上了, 不要跟早餐混着吃。” “你把我锁住了,我想出去。”南岁禾又重复一遍。 许宴青沉了沉声,“杨姨今天请假了,你先吃早餐,结束了我很快就回去。” “我什么时候能出去?” “好好待在家里,想去哪回来后我带你去。” “可我不想被锁住,我不是什么物品, 也不是你养的小猫小狗, 我是一个人!” “你想去哪?”他问。 南岁禾:“院子里坐会。” “南岁禾,你欺骗我太多次了。”他沉出一口气, 在许宴青耳里, 这只是一个她想方设法要离开, 让他放松警惕的谎言。 “我吃了早餐, 也吃了药。不会再做那种事了, 真的, 我保证!” 许宴青合上手里的文件,不再轻声细语哄她,“你要是实在想出来,我让人带你来许氏。” 南岁禾是想冷静的跟他沟通的,可许宴青的置若罔闻让她生起气来,一时没控制住自己,“你这样把我锁住哪也不能去,我更想走,更想跑,我就是想离开,你不如干脆直接打断我的腿好了!” “你以为我没有考虑过吗?!” 许宴青似乎是被她这句话刺激到,掐着电话的手指骨节泛白。 理智是什么?在他知道南岁禾对他满嘴谎言,想要从他身边离开的时候,他不知道了。 南岁禾一愣,“许宴青,你不觉得你现在有点可怕吗?” 话一出口,两边都沉默。 半响,南岁禾手里的电话被挂断,只剩‘嘟嘟’几声。 她坐在沙发上发愣。 约莫半小时,门口传来锁扣的声响,进来的却不是许宴青。 -- 第87页 林特助走到沙发前,“南小姐,许总让我来接您。” 南岁禾看了他一眼后,垂了垂眼帘,“去哪?” “接您去许氏,许总暂时有事走不开。” “不去。他不是要把我锁住吗?还让我出去干嘛?” 林特助实在是绷不住了,在心里想骂娘,怎么每次这两个人闹别扭都是他撞枪口上? “这……”许宴青可只让他来接人,没说什么其他的,“要不您先跟我过去?司机已经在外面等了。” 南岁禾出去后才发现外面还跟着两个黑色西服的……保镖? 什么意思?她不去的话,许宴青还想给她采取强制措施?? 她鼻尖一酸,弯身进了车子,把车门甩出巨响。 南岁禾脚下踩着高跟鞋,上到许氏顶层,办公室里没有人,她进去后林特助跟保镖没跟着进来。 越想越委屈,憋着的那口气冲上眼眶,蓦的就开始掉金豆子。 许宴青进来后只听见低低的啜泣,没见着人影。 他视线落在桌后背着的椅子上,迈向前,长臂一伸把椅子转过来。 垃圾篓里的纸都擦了半篓。 他紧了紧眉心,“哭什么?” “关你西红柿!不让我出去就算了,哭也要管,哪天买架飞机把你家铲平了!”南岁禾边擤鼻涕边抽噎。 许宴青气笑,西服精致的扣子被他解开,撑着腰居高临下望着她,“你就这么想离开?是了,你说我可怕。你又何尝好到哪里去?前一秒在我怀里说‘许宴青’你真好,下一秒就用事实告诉我,这都是骗你的。怎么?很有成就感吗?你他妈骗也骗的久一点!” 他完全像个被点燃的油桶,受不了她张嘴闭嘴就是要离开。 “我又不是你养的一条狗……你都不知道我一个人被锁住有多害怕。你让我来就算了,还要找两个板着脸的保镖,他们两只眼睛盯着我都快要在我身上戳个洞出来,我是有病,又不是一个犯人,非要这么严加看管嘛?!” 南岁禾语速极快,一点儿也不受抽泣的影响。 许宴青顿住。 良久。 他在她面前半蹲下,搂住哭泣不止的她,嗓音嘶哑,有几分落败,“对不起,我错了。” 他抚了抚她发顶,“有病的不是你,是我。” 许宴青从来没有这么深刻的意识到他的问题。 这么多年来没有人教过他如何去爱一个人,等他明白过来那是爱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一个四年。 童年的那些记忆循着踪迹而来,他忽的想起了他那个父亲——许隆。 许隆爱的不是许母,他有一个爱的发狂的女人,可惜那个女人不会再回来了,许隆疯了般找着那个女人的替身。后来,他找到了,有八分像,是一个已婚女人。 许宴青见到过她,他推开那扇门的时候,那个女人匍匐在他脚下求他,求他放了她。 他明明该恨她的,恨她的出现打破了他父母之间最后一点平衡。 但他恨不起来,他把钥匙给了她。 那一天许隆对他下了狠手,如果不是许老爷子及时赶回来,他也不知道他还有没有命再见到明天的太阳。 许宴青指腹揩去南岁禾眼下的泪,即使只是杯水车薪。 他喉结滚动,心尖紧了紧,“别哭。有病的不是你,是我。” 许宴青忽的起身,未置一词,沉默着转身出了门口,门仅仅只被轻轻的带上。 南岁禾稍顿。 许久才缓了过来,她推开门,外面很安静,那两个保镖也不见了踪影。 她试着下楼,没人阻止她,看着玻璃大门却停住了步子。 她不是想逃开许宴青,她只是害怕被锁住失去她作为一个人的自由,那会让她觉得她只是一个没什么用的小玩具,操控她的人开心了就逗一逗,不开心了就能扔掉。 把她锁住给不了她任何安全感,加剧的是无名的恐惧。 “南岁禾。” 南岁禾正准备转身回电梯里,凛冽的嗓音自背后传来。 路慕嘉站在她身后凝着她,西装革履裹挟着些风尘仆仆。 “哥?你怎么回来了?”看清来人后,她紧张起来,手心生了些细密的汗,原本红着的眼眶也垂下来不敢对上他的视线。 路慕嘉来这大概率就说明他什么都知道了。 “我不回来你就不准备回家了?”他问。 “不是的……” 他眉眼间有些疲惫,开口没有了久违的亲昵,“先回去再说,爸妈已经知道了,明天会从江城赶回来。” “噢。” 许宴青坐在一间空置的会议室里,他神色很淡,双腿交叠俯瞰着底下的高楼,在许氏集团面前,附近其他大厦都显得矮小起来,何况这是顶层。 ——“咚咚。” “许总。”林特助敲门进来,有些犹豫着要不要报告的这么详细,但怕不说,这位大爷发起火来整个集团都遭殃,“南小姐走了,是……路总来接的,保镖那边也不敢上前阻止,毕竟是南小姐的哥哥。” 林特助观察着他的反应,见许宴青神色没怎么变化,才松了口气。 特助是个高危职业,特别是跟南小姐扯上关系的时候,是个超高危职业。 许宴青起身,眼底投下一片深邃,他慢条斯理扣好手工西服外套上那颗镶了钻的纽扣,沉声道:“知道了。把明天下午的会议提前到今天下午,让他们准备下。另外海滨3号地皮的资料都准备好了吗?” -- 第88页 他要是再不说话,林特助都准备把怀里揣的热乎的辞职信拿出来了。 好在老板就是老板,这么快就能调整好心态投入到工作上。 林特助不禁又佩服了几分,老婆跑了还能这么淡定。 — 南岁禾回家的第一天就失眠了。 躺在床上空落落的,她习惯了抱着许宴青入睡,忽然没了那个人形抱枕整个人都不习惯起来,翻来覆去眼睛还瞪得像铜铃。 想着想着又开始后悔起来,许宴青背身出办公室的背影洒脱里还带着失落。 在她眼前挥之不去。 “啊啊啊!!” 她为什么要说什么他可怕啊! 南岁禾拿出手机点开通讯录,食指不断画着圈圈,像是做着某种仪式。 握着手机循环往复最终还是没有拨出去。 迷迷糊糊竟也睡着了。 直到半夜手机从左手里滑落,她忽的惊醒。 拿起手机一看念了个口头禅差点心脏骤停。 屏幕上显示:国家一级抬杠运动员【通话中:时长05:08:26】 南岁禾手忙脚乱准备按下红点挂断。 却在下一秒听见,许宴青喑哑的声线从听筒里传来,“醒了?” “……嗯。” “还早,可以再睡会儿。” 他们之间好像没有今天那场争吵,只是他的语气里少了她已然习惯的缱绻。 “你……”还没睡吗? 她只说了个‘你’字,屏幕的电话就被挂断。 ……他几个意思?? 第二天睡到日上三竿。 熬夜着实不可取。 路鸿远夫妇回来的时候本来就心疼,看着她憔悴的模样什么话也不忍说,白韵嘉满肚子气话生生都给咽了回去。 这一天她哪也没去,在家上上下下,要么就是在发呆。 时不时又想起许宴青那受伤的模样。 这件事,本来也是她错在先,她确确实实是在乌洵回来的那天就开始算计了他,但那些话也不完全是哄骗他的。 她怎么可能对他无动于衷。 “岁岁,岁岁?” “南岁禾。” 白韵嘉叫的那几声她没听见,直到路慕嘉中气十足的叫了句,她才回过神来,从沙发上下来,“啊?” “叫你吃晚饭了。” “哦好。” — 酒吧里今天异常热闹,林恒跟他的小女友终于重归旧好,高兴之余免了一半的单。 只有他们几个老朋友独属的卡座在这场欢乐里分外冷静。 齐远是被林恒生拉硬拽来的,趁着气氛也开了几瓶五位数的酒。 他扬了扬酒杯,看着角落里闷声仰头喝的许宴青,笑道:“怎么了这是?” 林恒往后一仰,“还能怎么着?一看就是跟他家那位吵架了呗。” “那你还来这喝?她那个情况你不回去守着她?你能放心?” 角落里摇曳的灯光时不时打到他有棱有角的侧脸上,忽明忽暗,让人看不出情绪,只觉得一阵低气压。 许宴青下颌线紧绷,长睫在灯下投出一片阴翳根根分明,酒入喉,嗓音清冷,“她回家了。” 齐远:“路家?路慕嘉昨天也回了,你俩碰面了?” 许宴青:“没有。” “你做错了什么你就老实交代道个歉,没错你也先道个歉,女孩子先哄着嘛。”林恒插着话,“你看我这不就是哄回来了吗?多跟兄弟学学。” 许宴青一记眼刀扫了过去,林恒立马噤声。 “她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 “道歉了。” 他又补充,“人也跑了。” ——噗。 “那个……我再去拿瓶酒。”林恒憋着笑赶紧离开,生怕一个没忍住放肆起来,到时候许宴青迁怒在他身上,可就得不偿失。 失了恋的男人要避其锋芒。 “诶,你又去哪?”齐远看着许宴青起身的背影。 “抽根烟。” 路家里。 南岁禾翻来覆去想了想还是得说清楚,至少、至少得把昨晚挂她电话的事情先说清楚。 这通电话无疑是漫长的,仅仅几秒,她却像过了几个世纪。 “南岁禾。” 许宴青接通后的第一句话。 他那头很安静,安静的她能听见呼啸而过的风,可嗓子里又藏着消沉的低哑,像生了锈的老旧铁门。 “我、我只是想问、昨晚为什么挂我电话。”南岁禾嗫嚅着,底气不足。 许宴青似乎是怔了下,随即开口道:“我在路家楼下。” 在路家楼下?他是指昨晚还是现在? 南岁禾肢体先脑子一步行动,现在临近晚上12点,白韵嘉夫妇都睡下了,她轻手轻脚打开门。 别墅外不远,许宴青长身玉立,嘴里叼了根烟,半椅在车门上,猩红的火星子似乎把夜色烫个了个洞。 他眉目疏朗,在迢迢月色下像个堕落的神祇,自成宇宙。 昨天他从办公室出去,看都没回头看她一眼。 南岁禾微顿,眼尾一红,扑进他怀里,泪腺又开始决堤,“我想了一天,从早上想到晚上都没办法静下心来吃饭。我不该说你可怕,我应该跟你道歉的,都是气话。许宴青怎么会可怕呢……我原本明明是想问你还有没有发烧,受伤的手还疼不疼……被你一激什么都忘了…” -- 第89页 南岁禾抽抽噎噎。 许宴青把她接在怀里稳稳当当,心软的一塌糊涂。 他俯身,吻过她的眼窝、鼻尖、眼尾、脸颊,一一舔舐过小泪珠,最后落在唇角,温柔而又郑重。 凑得近了她才闻到,哽咽着:“你喝酒了?” ——“唔”。 许宴青没有回答,趁着空隙探入,撬开她的牙关搅乱一池春水。 南岁禾浑身发软有些站不住,手上捏着他腰腹的衣料,全靠他支撑着。 忽的一道强光直射过来,南岁禾猛地清醒,光线强烈让她有些睁不开眼。 许宴青侧了侧身抬手替她挡了挡。 没看清还好,看清后她气血翻涌直冲脑门,脸上红的要滴出血来。 她像个早恋被家长抓包的熊孩子。 脑袋里只有两个字——要完。 路慕嘉站在别墅大门口,穿着一身睡衣,手里举了个手电筒,直直把光打过来,也不避讳。 他板着张脸,看许宴青的眼神就差冒出鬼火来。 “还不过来?!” 第41章 夜色濯深, 绵绵幽长无尽。 今夜凉风习习。 南岁禾赶紧松开攥着许宴青的手,黑色衬衫在指下被摧残,仿若无边夜色被她揉碎。 反应过来后, 她迅速拍了拍还揽在自己腰后灼热的那只大掌, 忙不迭推开他, 规规矩矩的站着, 头似乎要埋到地里。 面颊上滚烫的颜色从耳尖一路蔓延至颈项里,她整个人都透着粉嫩。 怎么会这么可爱。 许宴青不着痕迹的牵了牵唇, 又好像觉得不够, 干脆也不掩饰,轻笑一声。 酒精的作用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懒散许多, 没了白日在公司里的肃然不可触碰, 纯黑色条纹领带松松垮垮,扣子敞开两颗。 大型危险动物此刻竟平添几分慵懒与痞气。 南岁禾在他腰部掐上一把,可惜没有一丝余赘,没掐成,“笑屁啊。” 他俩这类似于打情骂俏的行为无异于是在强权面前挑衅。 路慕嘉扬了扬手里的手电筒,又开大了一个档位,这回直接照射在许宴青侧着的右脸上。 话却是对南岁禾说的, “小兔崽子, 翅膀硬了,还不过来是吧?!” 路慕嘉真要生起气来可怕也是真的可怕。 大二有一次南岁禾在网吧里被一群小混子撞了, 路慕嘉带着他们宿舍的人连续找了人家半个月的茬。 最后她成功的上了那家网吧的永久性黑名单。 “哦。”南岁禾自知理亏缩着脑袋, 一路小跑到路慕嘉身后。 她嘟囔一句, “你把手电筒收起来嘛, 照着人家多不舒服。” “人家?人家是谁?” 路慕嘉气的就差眼冒金星, 回国那天信誓旦旦说什么都忘了、过去了, 这才几个月? 不过,自家人他当然得偏袒,所以,理所当然的把罪责都归咎到了许宴青身上。 他一向会使手段会算计的很,指不定给他那个一根筋的妹妹灌了什么迷魂汤,哄的她晕头转向。 路慕嘉睨了她一眼,“吃里扒外,赶紧回去睡觉!” 许宴青朝她扬了扬下巴,安抚似的也让她回去。 “那你呢?”南岁禾看路慕嘉没有要回去的意思,在转身前问了句。 “有事。” 俩人似乎有话要说,南岁禾也没坚持什么。 待人走后路慕嘉收起手里的光线,不紧不慢的朝许宴青那头走去,“人都没影了,还看?!” “要不,你给我也准备间房?”许宴青双手环胸,后背半椅在车窗上,眼尾上扬狭促的看他,“今晚喝酒了,珍爱生命远离酒驾。” “你想的倒挺美,连这也算计?” 许宴青不置可否,不过,这个他倒是真没算计。 昨天南岁禾那句‘可怕’在他心口不上不下的,郁结难消,沉闷的像座五指山猛的压下来。 他一时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只得落荒而逃。 他不怕她恨他,也不怕她不爱他,可她的‘害怕’着实令他害怕了。 借着今晚林恒的由头,喝了点儿酒,那感觉却并未消散,反而愈发烦闷。 让司机漫无目的开,最终不知怎的还是开到了路家,直到南岁禾扑进怀里抽抽噎噎的解释,那刻,这一切才明朗豁然了些。 “我认真的。”许宴青忽的直起身子,正色起来。 路慕嘉垂眸扫了眼他脚边的那小堆烟蒂,有的是抽到一半被折断,有的是燃到了烟头。 “那又怎样?许宴青,没人规定你认真了别人就应该怎么样。我一直都不知道她对你是那样的心思,直到四年前那天她趴在我背上,哭的累了半梦半醒嘴里还叫着你的名字,我他妈想这辈子就不该认识你。” 许宴青没有解释,苦涩弥漫开来,连舌尖都涩的发麻。 生生错过的那四年是他无论如何也回不去,弥补不了的。 每次他看见她脚腕上跳湖留下的疤痕,他就悔一次。 “如果你没这个能力爱她保护她,就不要轻易招惹她。即使她一辈子不嫁,路家也养的起她,她一天是我路慕嘉的妹妹,一辈子都是。” 两人面对面站着,谁的气势也不弱,路慕嘉的一番话掷地有声。 “我落子从不悔棋。”他说。 -- 第90页 许宴青额前的碎发被风吹得散落在眼窝,碎发尾不断拨弄着长睫,他嗓音里透露着几分势在必得,又被风吹散。 分量却丝毫不减。 “这我不管,你这追不追的到还不一定呢。”路慕嘉扬起一抹笑,有几分揶揄,“我刚才怎么好像还听她说‘人家’?这人家,不会是你吧?” 似乎是戳到许宴青痛点,他脸色僵了几分,随即很快恢复如常,唇角勾出道弧度,也不枉多让,“怎么说你也算是我未来大舅哥,这么刻薄?” 这称呼在路慕嘉听起来怪阴森的,特别还是从许宴青嘴里说出来,“论刻薄,咱们南城谁比的上许大少爷?” 怎么说两人也是做了那么多年的朋友,说不了解是不可能的,自四年前南岁禾出国后生疏了许多,现今似乎又回到了从前互相打趣嫌弃的状态。 “别看了,你小子回吧。” 说到大舅哥,路慕嘉倒有几分端起架子来,一副‘你看我会这么轻易让你得逞吗?’的模样。 许宴青收回望向别墅的目光,属于她的那间房灯光已经暗了下来。 他怎么觉得,有了路慕嘉这绊脚石,路漫漫其修远兮? 南岁禾窝在被子里许久,毕竟是熟悉的房间,只一晚也适应了回来,眼皮有些犯困,但还是拿出手机给许宴青发了条消息。 南岁禾:【我哥没打你吧?】 不是她多疑,她听过了宋晚说他俩在四年前打了一架,描述的那叫一个绘声绘色。 不多时,那头给了条回复。 许宴青:【对我这么没信心?】 南岁禾:【不是……】 她只是觉得如果他今晚脸上挂了彩,明天会是轰动整个许氏的大新闻,标题可能是: ——“惊!许氏掌权人脸上惊现神秘伤口,低头不语究竟为哪般?” 许宴青:【放心,你宴青哥厉害着,下次你可以试试。】 许宴青:【这几天要出差。】 许宴青:【药我让林特助送去路家,记得按时吃,饭也记得按时吃。】 他连发了几条,等南岁禾看到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 ——“咚咚。” 白韵嘉敲门进来,难得没有动手直接掀她的被子,“醒了没,吃早餐了。” 南岁禾把头埋进被子里,再没有其他反应。 “不起那我让你哥来了哦。” 一、二、三…… “唉呀,妈~”她拉长了调子,“再睡十分钟。” 意料之中的语气跟台词。 白韵嘉半躺到她身边的被子上,掀开一小角,“要到吃药的时间了,早点吃早餐。” 许久,南岁禾细嫩的手臂伸出来缠上她的腰,半环着,“你会对我失望吗?” “怎么会呢?你是我的女儿,从小就听话,大了学习又好,现在是这么优秀的摄影师,这当然是我的骄傲。”白韵嘉隔着被子时不时拍着她的背,像哄小孩子般。 她的声音从被子底下传出来,像隔了沉闷,“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她指的是谁,白韵嘉很清楚。 “她啊,炽热,灿烂。见过山顶初升的旭日吗?就是那样,永远朝气。想一出是一出,我经常跟不上她的想法,对摄影更是着了魔一样的喜欢。但从乌洵回来后就像变了个人一样,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中间她跟我发短信说,她找到了属于她的‘胶卷’。再后来就发现有了你。” “我想不通。” 白韵嘉叹了口气,“为什么总是急着否定自己呢?偶尔听听别人的赞美也是前进的动力,不要因为是蜜罐就选择去跳旁边的‘陷阱’。” 良久没有动静,白韵嘉知道她又在偷偷抹眼泪了。 “我知道了。” “只能再睡十分钟了啊,再不起来就来掀你被子,生病了我也不会手软的,懒鬼。”她起身出门。 南岁禾伸出头来,小声呢喃,“知道了。” 白韵嘉出去后她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除了许宴青的消息,还有几条赵柳意的。 大意是让她隔几天去一次她的咨询室,进行一些心理干预。 她跟赵柳意约了个时间,才开始点进许宴青的对话框。 南岁禾:【去哪出差?】 许宴青:【醒了?C国。】 许宴青:【要起飞了,我不在的这几天你有事要帮忙的话可以找林特助。】 后面还附了一串手机号码。 南岁禾只回了个‘好’字。 倒没太在意,她在家里,也没有什么需要让林特助帮的吧? 放下手机前宋晚弹了条语音出来。 “岁禾岁禾,你猜我看到谁了。”电话那头的宋晚明显语气异常兴奋。 南岁禾被她的语气感染,“谁啊?你竟然这么早起来?” 刚说完又提示收到一张图片,她点开图片。 画面里一男一女,都是背影,看不到脸。 男的一身西装革履,女孩子穿着一条宽松的淡蓝色连衣裙。 只不过,这个女生南岁禾总觉得在哪见过,背影都莫名的熟悉。 第42章 “你不会看不出这男的背影是谁吧?”宋晚微眯起眼睛带着点怀疑。 “高朗?”南岁禾不甚在意, 她的确一眼就看出来了,耳边夹着电话进了洗手间,“你转业当贴身狗仔了?” -- 第91页 宋晚明摆着一副我就知道的语气, “我要是转业狗仔都害怕, 当然了, 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他旁边的那个女生。” “那个女生怎么了?” 宋晚恨铁不成钢,“南·榆木脑袋·岁禾?明眼人都看的出来高朗对你有点小九九吧?他现在可是在南城顶级商圈陪女孩子逛街诶, 还是周五, 你不好奇吗?” ——“咳咳”。 南岁禾呛了几声,嘴里的泡沫溢到喉眼, 整个口腔都充斥着薄荷牙膏的辛辣。 “你磕CP磕疯了?高朗知道你又给他拉郎配了吗?” “南大小姐, 当局者迷。”宋晚拉长了调子,“他看你的眼神就拉丝好吗?” “什么丝?螺丝啊?你要是有空找个厂上上班多打点螺丝,也不至于这样。”南岁禾用清水漱了漱口,喉间的辛辣褪去不少。 “以前我们翻墙逃课的时候,他总是在背后护着你,我可就没这待遇。只要你一说话,不对, 不管你说不说话, 他眼神都落在你身上,这不就是妥妥的校园暗恋文男主吗?” “那不是你们嫌我运动细胞差, 每次都先让我打头阵, 先把我弄出去吗?” 南岁禾确实没有过这个想法, 对于她来说, 高朗跟齐远还有林恒他们没有什么不一样, 都是朋友。 至于那些什么拉丝, 她没感觉到过,只觉得跟他相处起来很舒服,很自然。 又或者是,高朗隐藏的太好。 不过她更倾向于前者。 宋晚:“打个赌?” 南岁禾下楼的间隙笑了笑,“不赌。” “干嘛不赌?我还想看看你家许总的精彩表现。” “他出差了。”南岁禾粗略想了下,“许宴青大概会觉得无聊。” * 南岁禾跟赵柳意约了周一。 从咨询室出来的时候,她绷紧的弦松了松,阳光落在她脸上的那刻,久违的温暖让她周身舒缓,像是得到了新生。 忽的有些想许宴青,那个守着她,在她满身泥泞时不顾一切抱住她,就差把她揉进骨血的男人。 南岁禾点开对话框,聊天记录还停留在他出差那天飞机落地报平安的那条。 什么嘛,花言巧语的狗男人,一条消息也没有。 男人靠得住母猪能上树。 “想什么?”宋晚从咨询室里出来。 本来南岁禾是想一个人来的,但是架不住宋晚态度强硬。 “好像有点解脱的感觉,你跟赵柳意聊了什么?” “聊了聊你们在国外的事情。”宋晚侧头看了她一眼,跟随了她半辈子都快要腐朽了的伤口,真的愈合了吗?“那……南与白呢?” 南岁禾长舒出一口气,“就这样吧。他带给我的伤害,我永远都没办法原谅,午夜梦回偶尔梦见都痛的我喘不过气来。” 她这样说,宋晚倒放心了几分,要说真的完全释怀了她反而不太相信。 “那许宴青?你还真要吃回头草?” “他给我种玫瑰花诶,四年四万朵,这谁顶得住哇?”南岁禾弯起了眉眼。 她喜欢玫瑰她只说过一次,仅仅毕业前晚那一次。 那满园炽热的红,仿若冰天雪地里禹禹独行的人见到了篝火,她于破晓之前迎来了下一个黎明。 “你可别太快着了他的道……” 宋晚的话被一道清朗的男声打断。 “岁禾,宋晚。” 他朝出口这头迈了过来,凝着南岁禾说:“好巧,这段时间忙,上次答应你的包还没给你。” “高朗?”南岁禾看着面前人干净利落的板寸回过神来,浅笑道:“开玩笑的,咱们好歹也是老朋友,你把我当什么了?” “忙什么呀?”宋晚插话,南岁禾不好奇,她有点好奇,前几天在商场无意中拍到的那张照片她可还记得。 高朗抬手看了眼手腕上的石英表,挑了挑眉。 “请你们喝咖啡?这也不是说话的地方。” 南岁禾喝不了咖啡,高朗给她另要了杯奶茶。 她试着喝了口,讶异的是甜度刚刚好,她不喜欢喝很甜的,那种发腻的感觉让人起鸡皮疙瘩。 “几年前我回国待了一段时间,在榕城资助了几个山区的学生,今年准备高考,我去了趟看看他们。那边山坳里上学太难,这几年陆陆续续我也有计划给他们捐助了一座小学,年初的时候收到学校的邮件说已经搬进了新校区,这几天在忙给他们准备学习资料跟一些新的桌椅。这也是我这次回来的主要原因之一。” 榕城。 南岁禾望着手里的奶茶眸光颤了颤,唇线微微抿起,“榕城哪里?” “榕城黎川的一个小山区里,怎么?你去过?” “没有。我想给他们学校捐助的话得走什么流程?” 高朗轻笑道:“捐助现在倒是不那么需要了,倒是物资这方面……” 有时候物资远远比钱来的更有用,特别是对于山区的人来说。 他的意思南岁禾听明白了,但她不方便通过路氏出手,她不知道路家是否知道榕城那家人的存在,但总归不想再挑起波澜。 手里的奶茶吸管被她有一搭没一搭的搅弄着,脑子灵光一闪而过。 这不是还有许氏嘛,她记得许氏是有专门的公益事业部的。 许宴青不在,可他留了林特助的联系方式呀。 -- 第92页 南岁禾扬起一抹笑,“好,我试试看。你刚才说你回过国?什么时候?” “四年前……” 他话还未说完就被手机的震动声打断,高朗接了个电话后似乎有些急事,“公司里有点事,我得回去一趟。还有一个事,你有空去一趟榕城吗?那边的小朋友们都没有拍过照片,想让你给他们拍一拍。” 南岁禾没有立刻答复,只是给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我……看看吧。” 暮色沉沉,深蓝色的天际渐渐落下帷幕,取而代之的是银星点点的夜空。 南岁禾回家的时候正是饭点,她还在换鞋就闻见了飘过来的饭菜香。 弯着的身子蓦的被一道宽大的影子笼罩住,她往旁边挪了挪。 那影子也跟着挪了挪,继续笼着她。 反复几次像老鹰捉小鸡的游戏,锲而不舍。 她有些不耐烦,“路慕嘉你起开点,挡着我光线了!” 一道轻笑自头顶传来。 这声音不是路慕嘉的,南岁禾抬头去看。 许宴青站在她不远处,穿着一身正装,双手插在裤兜里,明明只是很普通的一套西服,可在他身上似乎又被赋予了别的意蕴。 他斜着身子没个正型,似笑非笑凝着她,“挡着你了?真是不好意思。” 话虽是这么说,可他半分也没移开。 他不是应该还在C国吗? “岁岁回来了?快洗手吃饭,宴青也来。”白韵嘉在餐厅帮陈姨打下手。 南岁禾走在他身侧,声音不大不小却能清晰的传进许宴青的耳朵里,“不是说要去一个星期吗?” “解决好就提前了,怎么,回来早了你不高兴?” 许宴青并没有像她那般刻意压低声音,清冽的嗓音倒还上扬了几分。 完整的一句就这么落进了门口刚回来的路慕嘉耳朵里。 “哟,蹭饭来了?咱们路家还真是有魅力啊,刚从C国回来就来这了。” 一顿饭,几个人吃的各怀心思。 “宴青你这孩子这几年都没怎么来白姨这吃饭了,上学那会可是每周五都来。” 许宴青淡然的神色上挂了几分笑意,“以后多来。” 路慕嘉轻嗤一声,从他面前夹了一筷子菜,“那可不就应了他的司马昭之心。” “说什么呢你!”白韵嘉横他一眼,随后笑着对许宴青说:“常来是好的,今天匆忙,下次让陈姨做你以前爱吃的菜。时间这一晃你们都长大了,有没有交女朋友啊?” 南岁禾刚到嘴里的汤差点喷出来,原来铺垫了这么久就是想问这个。 弋? 这段时间白韵嘉热衷于关注身边人的终身大事,自从上次牵成了条红线,越发热衷起来,兴奋程度与日俱增。 她擦了擦嘴角,没听见许宴青的回答,掀起眼角撩了他一眼。 见他停下了手里的筷子,噙着笑意的眼揶揄的看着她。 南岁禾赶紧找准了方位,脚尖踢了他一脚。 脸上不动声色,警告意味很明显。 你要是拉上我你就死定了! 力道不轻,许宴青猝不及防闷哼一声。 “怎么了?”白韵嘉看他突然的动作问。 许宴青敛了敛笑意,面不改色,“还没,最近工作忙。前段时间家里养了只小野猫,黏人的紧,偶尔还张牙舞爪把我衣服都抓坏了。” “小野猫?” “嗯,从泥里捡回来的。” 白韵嘉也一直想养一只,多问了几句,“难养吗?是什么样的?” “不难。洗干净了白白嫩嫩漂亮的很,听话的时候很听话,心都要化了,不听话的时候,恨得牙痒痒。” 许宴青神色淡然,仿若真是在说什么小野猫。 南岁禾面上一红,埋头喝着碗里的汤。 晚饭结束后。 路慕嘉开始逐客,明里暗里的暗示,“时间不早了,夜路不好走。” “20点,还早。”路鸿远端了杯茶,热腾腾冒着袅袅白烟,“很久没跟宴青下棋了,来一局?”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许宴青语气里多的是尊敬与虚心讨教。 南岁禾坐在沙发上玩了一会消消乐,忽的摸到了口袋里那颗大白兔奶糖。 是刚才许宴青去茶室前,路过她身边时往她手心里塞的。 她拨开糖衣放进嘴里,是硬糖的那种。 手上沾到了糖衣里边那面,有些黏黏的,起身准备去洗手间。 刚打开门,极具侵略性的气息向她袭来。 洗手间的门被身后的人腿上一勾就关上了,南岁禾被抵在门上。 许宴青一手掐着她盈盈一握的细腰,一手抚在她脖子上,大拇指抵住她下颌。 不算狭小的空间被他缩紧了包围圈,两人几乎是鼻尖抵着鼻尖。 暧昧丛生。 “有没有想我?嗯?”他悦耳的声线在耳蜗打转,比起在门外的时候低沉了不少。 南岁禾偏不回答,“那你呢?” 许宴青勾了勾唇,鼻尖亲昵的蹭了蹭她小巧的鼻子,彼此间呼吸交织,“想,发了疯的想,闭上眼睛满脑子都是你。” “那你一条消息都不给我发?”她脱口而出,才意识到些什么。 许宴青唇角的弧度渐大,眉目间宠溺的笑意快要溢了满江,“原来是这样。想我了怎么不给我发?” -- 第93页 南岁禾撇撇嘴,“凭什么要我先发?” 他曲指在她额上敲了一记。 “你是不是忘了还有时差这回事?你本来就睡不着,等下发了是不是要瞪着两只眼睛等天亮?” 没等她回答,许宴青又继续:“我记住了,下次我主动。” 他的话的确取悦了南岁禾,她抿着的唇不可抑制的上扬着,眼里落了九天银河,盛着璀璨绚烂。 “嗯哼。” 许宴青呼吸一滞,眸色渐深,却继续着下一个话题。 “长能耐了嗯?才离开几天,听说你用我的资源去养别的狗男人了?”他语气里透着危险,眼里有些锋芒。 “什么狗男人?” “你那个所谓的老同学。” 南岁禾拧了拧眉,“人家有名字。” 许宴青视线垂落在她的唇上,粉嫩的红一张一阖,似乎在邀人采撷,“有名字也不行!” “唔……” 南岁禾剩下的话被他堵住。 这个吻却只是浅尝辄止。 “这些是我用来养你的,你想用当然可以,但是,不能用它来养别的男人,你想看我头上绿的发光么?” “你吃醋啦?”南岁禾偏头看他,眉眼盈盈有几分狡黠。 他坦然从容,语气却森冷,“狗男人不行,有名字的狗男人更不行!” 南岁禾还想再说些什么,可这回许宴青似乎是来真的了。 他口腔萦绕着清淡的茶香,南岁禾嘴里含着的大白兔奶糖还剩下半颗,茶香与奶香融为一体,浓稠的甜腻又泛着清香。 南岁禾的呼吸完全被掠夺,许宴青大掌扣着她的后脑勺,却还在不断加深这个吻,缠绵悱恻。 彼此的气息交融,似要融为一体,她只能被迫承受着。 “南岁禾?”路慕嘉的声音从门外传来,由远及近,似乎是从楼梯口下来。 她瞳孔猛的放大,伸手推搡着。 奈何两人体力悬殊,对许宴青来说隔靴搔痒而已。 他捉住胸前那双细嫩的手。 门外的声音充耳不闻。 随后,俯身将唇舌没入,把那颗奶糖又渡回去,趁她喘息间隙,在她耳边低沉蛊惑,“别怕。” 第43章 南城近日来气温骤降, 南岁禾嫌冷大部分时间都窝在家里,加之家里几个人对她看的又紧,特别是路慕嘉。 直至今日气温又倏然回温, 心情才好些。 她斜躺在沙发上, 刷着某视频网站的美妆教程, 一时心血来潮, 想起来好像自乌洵回来后就很久都没化妆了,在梳妆台捣鼓了一阵, 自我感觉挺满意。 一旁息着屏的手机忽的亮起来, 伴随着一声“叮咚”提示有新消息。 许宴青:【吃药了吗?】 南岁禾手上微顿。 那天晚上路慕嘉与他们仅一门之隔,她怎么会不害怕。 她像在偷尝禁果的夏娃, 紧张之余又有一丝异样的感觉蒸腾而起, 连许宴青喷洒在她眼睫上的鼻息都引起一阵酥麻。 最后路慕嘉良久都没得到回应,又回了楼上找她。 她趁路慕嘉走远后推开许宴青,待气息平复了些,戳了戳他坚硬的胸膛,“请你矜持一点,许先生。” “可是。”许宴青高大的身躯直起后又微微折下,弯腰与她水润的眸子平级而视, 启唇道:“南小姐你又脸红了。” “流氓!” 南岁禾在他轻笑声里猫着身子跑回了房间, 拿出手机就给他改了个新备注——【流氓许】。 南岁禾从回忆中抽离,视线落在他的对话框上, 发了个熊猫头表情包过去。 南岁禾:【乖巧jpg.】 南岁禾:【你美丽大方善良可爱温柔体贴的被追求者已完成任务!】 南岁禾:【你今天在许氏么?】 美丽大方善良可爱温柔体贴? 许宴青握着手机, 不知道她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嗯, 下午有会。】 ——“咚咚。” 林特助敲门进来, 见着许宴青嘴角挂着笑, 猜测估计那头百分之一百五是南岁禾。 看来接下来这个星期整个集团幸福的阳光会笼罩到每一个角落。 林特助清了清嗓子, 把手里的东西递到许宴青面前,“许总,您要的东西已经送过来了。” 许宴青敛了敛笑意,视线从屏幕上移开,抬手接过。 墨绿色复古丝绒盒里打开静静躺着一只翠绿发簪,整体通透,散逸着温润的华光,上面的雕刻技艺更是令人惊叹。 比起被南岁禾摔碎的那只,这只明显更为贵不可言,此间再难找出第二只能出其右的。 “傅老先生还让人捎了句话:祝您跟太太百年好合。”林特助按原话转述。 太太…… 许宴青喉间婉转,从嗓子眼里溢出轻笑,“太太……” 傅老先生是玉雕技艺界的泰斗,多年前就已隐退,幸得许老爷子生前交友甚广,许宴青与他有过几面之缘。 在C国临回国前,他从百忙中抽出一下午特意去拜访。 书房里挂满了字画,笔墨香缭绕在鼻尖,任何浮躁的气息都在这里宁熄。 傅老先生拿起挂在脖子上的眼镜戴上,仔细瞧了瞧手里还未经雕琢的玉石,随后又瞧了瞧他。 笑起来时眼角的皱纹愈发深刻,“送给女朋友?” -- 第94页 据他所知,他这位老朋友的儿子应该是还没有结婚的。 那天是个雨天。 许宴青望向雕花沉香木窗外,中式庭院里种着的几株芭蕉。 雨打芭蕉叶,他嗓音沉沉,“是送给我未来太太的。” 傅老爷子声音浑厚,“没想到许家还出了个痴情种。” “她是横亘在我漫长岁月长河里无法复刻的信仰。” 说这话时,许宴青眼里盛了满腔柔情,这是他自己也没有意识到的。 傅老爷子摇头笑了笑,眼前的年轻人倒有几分像他从前那股劲,只可惜啊,他家那个老太婆没等他就走了。 他扬了扬手里的玉石,右手拄着拐杖起身,走到窗前观雨,“看来这八千万倒值得。” 许宴青明白他这是同意了,“那就麻烦您了。” “感谢归感谢,你送的这些字画我可照单全收啊。”傅老爷子护住那些有价无市的字画,往自己这头拢了拢。 “当然。” 送出去的东西他自然没有收回的道理。 许宴青阖上手里的盒子,对林特助道:“我知道了。海滨3号地皮的资料准备的怎么样了?” “在进度中,等下会议上会做详细介绍。” * 南岁禾本着化了妆怎么可以不出门的中心思想,打了辆车直奔许氏,途中又想起来上次那家蛋糕店,买了一个哈密瓜口味的小蛋糕。 却没曾想到她会被拦在许氏大楼前台。 南岁禾上次来的时候见过的前台小妹妹与保安好像都不在,他们这是轮班制? 不过那时她身后还跟着林特助跟两个板着脸的保镖,也没人敢拦她。 “要不您先到旁边的沙发上坐会等等?” 南岁禾也不好为难她,走到一旁的沙发上坐下,给许宴青发了条消息。 南岁禾:【许总,您的贴身秘书已到楼下,请查收!注:回TD也不能退订。】 她怕许宴青在开会没看手机,还不知道要等多久。 又给林特助发了条短信:【林特助,许宴青在开会吗?我在楼下上不去。】 俩人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关键时刻自动眼盲,没人搭理她。 南岁禾拿着桌上的杂志翻来覆去,还挺有意思,看的入迷了会,直至一本看完,她拿起手机准备看几点了才突然发现手机不知道什么时候没电关机了。 她起身走到前台,“你好,有充电宝可以借我一下吗?我的手机没电关机了。” 前台小妹妹愣了愣,眼前人的笑靥太过夺目,脸上画着清淡的妆容,鹅蛋脸上鼻梁高挺,一双杏眼似乎含着一整个春天碧波荡漾,睫毛微微上扬翘起。 笑起来……一个字,甜。棉花糖一样的甜。 “没有吗?”南岁禾看她发愣,又问了一句。 “哦……哦,公司没有,不过我自己带了一个用,可以借给你。” “谢谢……” 南岁禾刚接过,道谢的话还未说完,骤然出现的温润嗓音打断她。 “不好意思打扰一下,我刚才看你在这边挺久了,可以加个微信吗?” 见南岁禾望过去,那穿着灰色衣服的男孩似乎是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显出几分腼腆。 这已经是今天第三个了。 他……毕业了,吗? 南岁禾正打着腹稿措辞着,该怎么妥善的拒绝这个看起来像还没毕业的男孩子。 一道强势不容置喙的嗓音插入。 “她结婚了。” 诶? 南岁禾侧身回望。 许宴青长腿迈向前,右手还握着手机,屏幕亮着显示在拨打电话的界面,他指尖按断,神色淡然,声线却冷了下来,“你是哪个部门的?” 灰色衣服的男孩子有些尴尬,“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不是许氏的员工,是跟着我师傅他们过来开会的。” “还没毕业?”许宴青拧了拧眉。 “在……在实习阶段了。” 许宴青吃了瘪,人都不是他们公司的,他也没法多说些什么。 他面上气定神闲,揽过南岁禾的腰肢,宣誓主权般往电梯里走,直通顶层。 南岁禾学他平时双手环胸,微仰着头,似笑非笑的揶揄他,“幼稚。” 许宴青:“谁幼稚?” “你。” “一天天的净给我拈花惹草。”他咬着牙一字一顿。 “那看来我这个斩男妆学的还挺成功的嘛。” 许宴青推开门进入办公室,反手扣着她下巴,摩挲着她柔和的下颚线,“嗯?贴身秘书说来听听,俘虏了我一个还不够?” “作为一个追求者摆正你的态度噢,人家可是男大学生诶,你?比不了比不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卧蚕上带着细闪的眼影亮晶晶的,笑起来眉眼做月,眼底有星辰。 确实漂亮。 可旁人肆意窥探的目光,让他只想把她藏起来,任他一人欣赏,破坏。 “试试?”他喉结滚了滚,嗓音低哑。 “试什么?” 南岁禾稍稍往后仰,觉得他现在有些危险,“这可是办公室。” 许宴青沉着的脸缓和几分,在她额上敲了一记。 “满脑子想些什么?我是说能力。” 南岁禾哪会占下风,“我是说年龄哦。” -- 第95页 许宴青:“……” “把你能的。” 难得看许宴青吃瘪,南岁禾有些小女生的得意,“给你买了小蛋糕,是上次我去机场的时候买的那家,你不是还问我来着吗?” 逞舌之快没用,他总会在别的地方要回来的。 许宴青看着那块小蛋糕。 上次是以为她又要出国。 他目色沉了沉,修长的指尖轻捻了一小块奶油,抚在她嫣红饱满的下唇。 趁南岁禾还未反应过来之际,揽住她后颈,温热的薄唇吻了过去,轻轻舔舐。 “试了,没你甜。” 南岁禾脸上蹭的染上了红晕,像半山别墅的晚霞。 她只是嘴上功夫行,小嘴叭叭能说。而许宴青是极简派,一向多做少说。 此刻的许宴青反而一派肃然面不改色的处理着手边的文件,仿若刚才那一幕只是存在她记忆里的假想画。 “衣冠禽兽。”南岁禾小声嘟囔。 许宴青倒也不反驳,视线落在文件上,一行行扫过,“别盯了,吃吧。先垫垫肚子,还有一会才能带你去吃午饭。” 南岁禾见他似乎很忙,自觉跑到一旁沙发上边吃小蛋糕边玩游戏。 又搬了条椅子在落地窗前看风景,今日万里无云的好天气。 “去哪?” 南岁禾落在门把上的手一顿。 她还以为他那么专注的工作,没时间注意到她。 “我去找林特助。” 许宴青眉心拧起,翻阅文件的手稍顿,“找他做什么?” “你不是知道了吗?榕城黎川那间小学的事,想问问怎么样了。” “我是他上司,你可以直接问我。流程都差不多了,就这几天的事。” “我……” 许宴青见她许久没说出个下半句,问:“怎么了?” 南岁禾眸光颤了颤,在他对面的那张椅子上坐下,晃来晃去没个正形。 “你说,榕城那,我要去看看吗?” 许宴青眼皮一顿,沉吟片刻后停下手里的钢笔,盖上盖帽。 他嗓音清冽,“你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不就是已经有答案了吗?如果你是在征询我的意见,那你应该很清楚我的回答。” 南岁禾知道,许宴青大概率是不会阻止她的,在她十八岁生日那天收到那台相机的时候她就知道了。 许宴青给了她足够的尊重与理解,希望她飞的更高,成为她想成为的人,而不是做一个笼中雀。 “许宴青,你是天神派来营救我的猴子吧?” 为她赴这人间烟火与迢迢山水,在那些斑驳又腐朽的日子里拨开荆棘拥吻她的怯弱。 他牵了牵唇,那笑意多了些羁傲,“不一定,也可能是神明觉得我们就该互相纠缠,不死不休。” 从她对他抛出橄榄枝的那天起。 “但这是我最后一次把我的信任交给你,如果再骗我,你承担不起后果的。如果你不想遇到那家人的话,可以找我解决,记住,我是你背后的男人,明白吗?不可以趁我不在的时候偷偷掉眼泪。” 似乎没有人跟她说过,有我给你撑腰,你可以肆无忌惮做你想要做的,不必瞻前顾后。 许宴青是第一个。 南岁禾弯了弯唇朝他勾勾手指,许宴青只静静挑眉看着她,却并未有什么动作。 下一刻,她起身双手撑在办公桌上,身子往前探去,落了个吻在他眉心。 带着温热。 她右眼轻眨,扬了扬眉尾说:“不可以拒绝。” 我的吻。 楼下的前台到点正准备换班,林特助踩着点赶在她下班前把手里的充电宝还给她。 “南小姐让我转告一声,说谢谢你。” 前台小妹妹才来没多久还在试用期,下午她就一直忐忑来着,毕竟是她拦住了人,还让人家在楼下等了那么久,大boss下来的时候脸黑的跟什么似的。 刚看见林特助还以为是让她明天不用来上班了。 她拍了拍胸脯,松了一大口气,决定等下绝壁要买杯奶茶好好奖励一下自己,“不用不用,小事小事。” 跟她换班的是上次那个前台,她也听说了下午的事,体内八卦因子在作祟,“下午那位是咱们未来董事长夫人么?” 毕竟上次她可是看着林特助把人请来的,只不过那时南岁禾脸色不太好,身后还跟着几个许宴青的保镖。 林特助神色严肃,在许宴青身边呆久了分寸感很重要,“下次她来,直接让她进去就行了,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自己要清楚。” 晚上,时隔好几天,南岁禾才给了高朗答复: 南岁禾:【我去。】 南岁禾把她要去榕城的事告诉白韵嘉后,她没多说些什么,只问了一句,“你想过会见到南与白那个妻子跟儿子吗?” “想过。” 白韵嘉默了几秒后,“那就好,记得按时吃药……早点回来。” 榕城还是南岁禾第一次去,顶多算个搭不着边际的五线城市。 公路扬起阵阵尘灰,有些呛鼻,可胜在山里空气好。 大巴停在水泥路上,下车即是学校大门。 她还未出来,高朗就已经等在那了。 “我说不会是看我这么柔弱细皮嫩肉的,把我骗过来卖进山里吧?你不是在南城吗?什么时候过来的?”南岁禾有些诧异。 -- 第96页 “哈?你柔弱?你真柔弱。谁敢卖你啊,我还怕你把榕城的天给戳塌了”高朗接过她手里的行李箱,背脊绷直,似乎是听到什么好笑的笑话,“项目暂停了,所以又空出时间,我也是早上刚到。” 不同于榕城的寂寥与宁静,南城是浮华又绚丽的。 齐远坐在许宴青办公室沙发上,看着对面正看文件的人,“高朗你记得吧,他是林韬公司的副总,也参与这次海滨3号地皮的竞标。” 许宴青头也没抬,“然后呢?” “他能力不错,不知道林韬那逼玩意怎么把他请来的,难免他不会背地里耍阴招,你得小心点。” “我从来不打没把握的仗。” 他这气定神闲胜券在握的姿态,让齐远有些觉得他是早就筹谋好了的。 “还有一件事你应该感兴趣。”齐远略带些狭促的意味看着他,“你知道我刚从哪过来的吗?” 许宴青抬头看了他一眼,“说。” “在正飞高尔夫球场过来的,碰到了陈总,跟他玩了会,听说,” 齐远故意钓了钓他,“他那个侄子,最近也在榕城。” 许宴青笔下一顿,“许”字签了一半生生停住,纸上停顿的地方墨迹愈来愈深。 “陈崇明?” “是。” 据他所知,陈崇明摆在明面上的侄子,那就是——高朗。 站在一旁的林特助有幸听到了这段对话,只感觉后背凉飕飕的,侧头一看。 果然,许宴青盯的他心里发毛。 救命!他是真的不知道高朗也去了榕城。 许宴青慢条斯理阖上文件,定制的黑色钢笔在他指尖转了几圈,不以为意说了句:“看看最近时间去榕城的机票。” 还未等林特助去办,又听他阻止道: “算了,要明天下午的。把明天的会议都改到今天,明天早上我要去见个人。” “好的。”林特助应声去办。 齐远翘起二郎腿,懒散的靠在沙发里,忍不住调侃几句:“对自己这么有信心,又不急了?这回不怕人跑了啊?” 许宴青嗤笑一声,“跑的掉么?” 第44章 省医4栋住院部一如既往的安静, 走廊充斥着消毒水的味道。 推开门,病房里入目皆是白色,躺在床上的人皮肤偏黄, 搭在被子上的手黝黑又粗糙, 虎口处还有皲裂, 与纯白色的被套形成鲜明的对比。 似乎是听到门被推开的细微声响, 他缓缓睁开眼睛,眼角处细看还有湿润。 “醒了?”许宴青阖上门, 停在病床前, 径直拉开床边的椅子坐下,双腿交叠, 皮鞋鞋尖泛着冷光。 南与白撑着床沿想要坐起来, 动作迟缓看起来有些困难。 许宴青视若无睹冷眼看着他,丝毫没有要抬手帮忙的意思。 他本也不是什么热心肠的人。 “咳咳,你今天……怎么有空来了?” “想必医生那边也已经告诉你了,做完这个月疗程的治疗你就……可以出院了。”许宴青看着他的动作,眉心皱起似乎有些不耐,“起不来就躺着,没人勉强你。” 南与白声线透着些许浑浊, 强撑着靠在床头, 精神看着却比刚入院那几天好,“谢谢……是一笔不小的费用吧?其实我这个情况……不用再为我浪费钱了。” “我想你是误会了, 我不是为了你。她太心软, 我只是不希望你走了之后还往她心里洒一把盐。” “她不知道我在这是吗?” “嗯。”许宴青抬手看了眼腕间的手表, 嗓音清冽没什么太大起伏, “疗程结束后你是想继续在医院, 还是回榕城?我都可以给你安排。” 南与白艰难的咽了口唾沫, “我想先回一趟乌洵……” “可以,但是有一个要求。” “什么要求?” 许宴青眼眸锐利,直直看向他,“剩下来的这段日子里,不要再去见她。” 意思很明显,从今往后不论生死,你是你,她是她。 因年纪的原因南与白深厚的双眼皮耷着,他一言不发。 “你想过你自己,想过你的妻、子,唯独没有好好想过她,上次你们见面我没有从中阻止是她在给你机会,但是我确实低估了你。从小的环境使然,她心思敏感怯弱,好不容易摆脱你带给她的那些阴影,可你又从一个本该‘死去’的人,回来了,摆明了告诉她你母亲抛弃你,我做父亲的也不想要你。现在她有了利用价值,你又想如何呢?” 许宴青冷笑着摇摇头,似乎是不屑他的沉默。 “你知道她有抑郁症吗?在见过你之后再次复发。就在那天晚上,情绪严重失控,她没办法再开心起来,会无法遏制的难过,会没有活下去的欲望,一点点风吹草动她就能崩溃。” 南与白猛地抬起头,灰浊的眼眶冗杂了些不可置信,“怎……么会?” “呵,你也不敢信吧?”他当初又何尝敢信,“她太擅长伪装了,能让她依靠的人太少,她只能装作她很好。” 病房里一片寂静,南与白垂着头,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病情让他整个人迅速消瘦,头上夹杂的白发一夜之间多了许多。 二十多年来他见过这个女儿吗? 见过,见过一次。 可他如今竟也记不清见她的那年她几岁。 -- 第97页 只恍惚记得那个小小的人在门前摞石子,摞倒了就拿树枝撒气,摞的高了脸上笑出朵花来。 “我和她母亲……” “我不感兴趣。”许宴青倏然起身,他身量极高,垂眸,眼神漠然,“就当做,人之将死,给她最后一点儿善意。” 他知道他这话对于一个时日无多的人来说有多狠毒。 可他不介意别人怎么想他。 狠毒,他来。 他只要南岁禾,好好的。 “好……” 南与白最终还是应了下来。 “至此,我们已经仁至义尽了。” 他说的是我们,不是她,也不是我。 而是我们。 南与白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可最终又歇了心思。 他似乎没有这个资格。 许宴青不再多做停留,转身离去。 * 学校有一栋三层的教职工宿舍,方便城里或远来支教的老师们住。 南岁禾选了二层靠最里的一间暂住,房子很小巧,一张木床一张书桌,桌上还摆了一盏台灯,似乎是标配。 来这的第一天下午忙碌着跟大家一起收拾,学校的老师们不多,来支教的占大多数。 第二天就开始了她的老本行。 仅仅一天而已,这个会摄影的姐姐就俘获了小孩子们的心。 南岁禾坐在一楼台阶上擦她的宝贝镜头,两个学生背着书包叽叽喳喳从楼上走下来。 “南老师!” “南老师!” 好朋友之间连说话的频率都是一致的。 南岁禾记得他俩,一堆小孩子里他俩算的上小孩子王。 声音不自觉被他俩高昂的兴致感染,她弯弯眉眼,“刘子琦、伍承岳小朋友,怎么还不回家?” 俩孩子在她身边坐下,左右手一人占一边。 “今天是我们值日。”刘子琦兴意盎然盯着她手里的相机,“南老师,拿相机拍照片是什么感觉呀?” “照片会从相机里出来吗?我今天还是第一次拍照片呢!”伍承岳有些好奇,眼里闪着光芒。 “才不是!我有个表姐也有一台相机,是要洗出来的!” “怎么洗,河里的水能洗吗?” “可能是像我妈妈洗大白菜那样洗。” 孩童稚嫩的嗓音在晚霞下飞扬。 这种感觉让南岁禾无比的松快,她把手里的东西递出去,“想试试吗?” “我们可以吗?” “当然可以。”南岁禾笑笑,“眼睛呢看这里,手握在这上面,按这个按钮就能拍下了。” 刘子琦像发现了新大陆,按着南岁禾说的,对伍承岳按下快门,拍摄了属于他们的第一张照片。 刘子琦:“南老师,这张照片也可以给我们吗?” “可以呀,回去之后我会尽快洗好,然后寄给你们老师,到时候你们就去老师那儿拿好不好?” “好!”两人异口同声。 伍承岳志气满满,说着他的期许,“我以后也想当摄影师,像南老师这样的!” “为什么呀?”南岁禾有些好奇他会给个什么答案。 他不好意思的扭了扭身体,“我想、想给刘子琦也拍很多照片。” “噢~~好!那南老师等你成为伍老师的那天。”南岁禾伸出小拇指,郑重其事,“来!拉钩!谁反悔谁是小狗勾哦。” 刘子琦挠挠辫子上的小皮筋,“糟了!我得回家了,不然在天黑前赶不上我妈妈又要打我手心了。” 南岁禾了解过一点儿,这里的孩子住的都远,许多还要从山上下来,日复一日早上来下午回不停跋涉。 她看着打打闹闹走出校门的俩人,“你俩注意安全啊!” “知道啦!”刘子琦在校门外大喊,“对了老师!南怀西好像还在教室里。” 山头的夕阳耀的她眼睛有一瞬睁不开,南岁禾回头看了眼楼梯,小孩子爱玩闹,刷着白墙的墙体多了许许多多个脚印。 南怀西。 什么意思呢?心怀希冀么? 南岁禾刚起身,手机屏幕忽的亮起来,【国家一级抬杠运动员】的电话赫然越于屏幕上。 “喂?”她接起。 “喂什么?才离开一天半,不认识了?” 许宴青的声音从听筒那头传来,还伴着些许杂音,音色依旧清冽悦耳。 真行,不愧是她亲封的一级抬杠运动员。 “你打来干什么?反正咱俩不熟呗,只能牵手的陌、生、人。”南岁禾明里暗里阴阳他。 许宴青的轻笑穿透听筒落在她耳膜上,似一股细小的电流在流窜。 “小东西,真记仇。” “哼!” 起因是许宴青送她去机场的时候,在安检口前把手里的行李箱递给她,严谨的叮嘱了几句按时吃饭按时吃药。 平常他都喜欢穿着一身深色正装,偶尔换换穿穿宽松偏有设计感的休闲款式,让人眼前一亮。 由于南岁禾经常想一出是一出,她看着四周零零散散的人,忽的对许宴青起了贼心。 踮起脚就要去亲他,哪成想许宴青居然倒退了两步!整整两步!她差点扑空! 她脑子一懵,不可置信的再试探。 这回许宴青掌心直接捂住她的唇,“要登机了,快去吧。” “??” -- 第98页 南岁禾不可置信的摇摇头,戏瘾又犯了上来,“男人,你这是在玩火。” 人家都说得到了才不珍惜,他这还没得到呢亲亲也不给了! “真要亲,我怕等下下不来台的是你,就你那点定力,还没开始就站不住了。”许宴青在电话那头揶揄她。 “屁!” “按时吃药了吗?” “吃了。”南岁禾往楼梯上走,怕他不信,又强调一遍,“美女从不骗人。” “嗯,在干嘛?” “刚忙完,歇一会,看到日落的时候有那么一丢丢想某个狗男人。” 她脚步渐渐顿住,“你呢?在干嘛?那边好吵。” “在外面有点事,先挂了,回来再说。” “哦。” 有事干嘛还打电话给她?说想他了居然毫无反应??这么冷漠,果然天下乌鸦一般黑。 南岁禾收起手机,刘子琦也没有说在哪个班,她只好一间一间的找。 找到三楼最末尾的那个班时,一个穿着毛线衣的小孩子趴在桌上,没什么动静。 “南怀西?” 不知是没有听见还是怎么样,桌上的人没有反应。 南岁禾走近,蹲在他旁边,拍了拍他肩膀,“南怀西?” 南怀西这才抬起头来,脸上带着两坨红晕,眼泪鼻涕混为一体。 她蹙了蹙眉,声音轻而细,“你怎么了?” 面前的人明显顿了顿。 “老师,你可以说大声点嘛?我这只耳朵听不太清。”南怀西带着哭腔,指了指他的右耳。 听不太清…… 南岁禾心口不受控制的一抽,这四个字意味着什么,是她想的那样吗? “你的耳朵……” 孩子的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他擦擦眼泪,“妈妈说是小时候发烧没有及时送去医院烧坏了。” 南岁禾撇开眼,不敢再去看那只耳朵,从外形上看它毫无异常。 “跟老师说说,你怎么了?”她刻意扬高了声线。 “下午玩的时候,我的护身符掉在沙地里不见了,妈妈说是爸爸跑了很远求来的。”提起伤心事,南怀西情绪有些低落,那是他很珍贵的东西。 “学校大门里面靠右的那个沙地里?” 他点点头。 南岁禾站起来,外边的天色已然不早。 “你先回家吧,老师去给你找找看。”她看了眼他的耳朵,不自然的补了句,“不一定能找到的。” 南怀西很听话,点点头背起书包就往下走。 南岁禾心里莫名的滋味涌上来,她不清楚是一种什么感情。 坐在南怀西的位置上,望着讲台上的黑板出神。 许久后才下楼,下到一楼前遇到了正上楼的高朗。 “去哪了?快吃晚饭了。”高朗仰头看着转角处的她。 南岁禾脚步没停,“没,有个学生说他的护身符掉沙地里了,我去找找。” 从他身边经过时,高朗突然拽住她的手臂,“先吃饭吧,晚上山里温差大,很快就凉了。” 南岁禾眉心几不可闻的微拧了瞬。 虽然宋晚那天的话她只当她是在开玩笑,但不可否认的是,确实在她心里留了个种子。 “我还是先去找吧,等天黑透了就更难找了。” 高朗几乎是在看清她微小的表情那刻,立马就松了手,却在收回的瞬间滞了滞。 “我跟你一起去吧。” 又像是怕她拒绝,解释了一句:“人多力量大。” 南岁禾没再说什么,单靠她一个人的力量确实有些难,那块沙地不算小。 两人拿着小铲子蹲在沙地里翻翻找找,细沙太多,翻到一半时天已经完全黑透了。 “你下午……不太开心?” “嗯?”南岁禾似乎才反应过来是在问她,“没有呀。” 高朗噤声沉默了会,或许他该不该说,你所有细微的表情,甚至是一个皱眉,我都能看的出来。 “诶!高朗高朗,应该是这个吧?!” 南岁禾扬起手里红色的护身符给他看。 他俩已经在这翻了几个小时,天上黑沉沉的,大块的乌云挡住了月亮。 高朗举起手机上后置的灯光,她的脸在白炽色光线的照耀下更加明朗。 他看了眼她手心的东西,“应该就是这个了。” “终于找到了,我们回去吃饭吧。”南岁禾方才过于认真,现在感觉起来真有些饿了。 高朗笑了笑,“走吧。” “啊——” 沙地四周被围着,产生了一小层台阶,南岁禾一时间忘了抬腿,眼看就要直接扑倒脸朝地。 还是高朗反应迅速,一手揽住。 “没事吧?!” “没事没事。” 南岁禾撑着站稳。 下一刻,一道极冷的嗓音穿破黑夜袭来。 “怎么,你就是这么想我的?” 南岁禾心脏猛地一缩,随即而来的是剧烈的跳动,紧张让她脑子一嗡。 不知道他是看了全程,还是只看见了这一段。 南岁禾看见这山野的风,佛动他额前的碎发,却没有佛走他漠然的眼神。 第45章 “许宴青!” 本该在千里之外的人站在濯深的夜色里, 那道转身的背影,背脊笔直,肩上有荦荦清辉却更显萧索。 -- 第99页 在听见这三个字的时候他并未停下, 仅稍稍一顿, 而后迅速恢复如常。 面前蜿蜒的是下山的路。 南岁禾只能看见他的背影, 其余什么情绪也感受不出来, 但是她知道。 许宴青生气了。 “许宴青,你等等!”南岁禾迈腿追上去。 “嘶——” 她倒吸一口凉气, 脚踝处的刺痛提醒着她, 扭到脚了。 高朗神色一紧,侧身伸手去扶她, “扭到了?” 南岁禾咬了咬牙, 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缓,站起身来勉强笑笑,“我没事的,你先回去吃饭吧,谢谢你陪我找这个。” 高朗望了眼落空的掌心,她下意识避开的动作让他一怔,连扶一把的机会都没有了么? 他看着她的背影, 垂下眼帘。 她所有的心思都在早已走远的那个人身上, 而三个人的电影,他赫然就是那个局外者。 这种感觉今晚尤为显著。 窄狭的水泥小路蔓延似乎没有尽头, 而他在这条路上禹禹独行。 南岁禾亦步亦趋的跟在许宴青身后, 呼吸有些急促, 已经跟了十几分钟了, 反观前头的人充耳不闻迈着长腿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他走一步, 南岁禾要走两步才跟的上。 刚开始还好, 可越到后来她越委屈,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负气般把脚上的鞋子甩掉,“许宴青!不跟了!我的脚好痛啊。” 不等他的反应,南岁禾转身气冲冲的往回走,是个上坡,还没走几步她就后悔了,没了鞋子脚底被石子咯的生疼。 身后也没有他追上来的动静。 南岁禾眼泪啪嗒啪嗒就开始掉,嘴上也不闲着,边说边哽咽,“讨厌鬼,生气就只会冷着脸不说话,解释也不听,你以为你是什么琼瑶剧女主角?祝你穿裤子没拉链,吃饭没有菜,过马路全是红灯……” 絮絮叨叨。 “你倒委屈起来了。” 山涧的风推着许宴青清冷的声音闯入她的耳朵里。 “我为什么不能委屈?”南岁禾理直气壮。 许宴青看清她脸上的泪痕,心口一滞,抬手准备去楷她眼下的水珠,“跟过来做什么?” 南岁禾撇过脸偏不让他得逞。 他强硬的抹去那些欲坠不坠的小珍珠,“只是出来冷静一会,我怕我控制不住……” “控制不住什么?” “为什么不告诉我高朗也在这?”许宴青眼底深邃一片,只问他想问的,轮廓分明的脸上透着些几许危险。 南岁禾拧了拧眉,眼泪止了些,不是很明白他怎么会这么问,“我不知道,我也是到了才知道他在这。” 许宴青绷紧的脸色稍微缓和了几分。 有关于她的一切,他只能说势在必得,从不敢用胜券在握这个词。 那个毛都没长齐的什么男大学生他没放在眼里。 可高朗不一样,他与南岁禾认识的年月并不短。许多年前他就知道,这个人对南岁禾的心思已然越过了属于朋友的轨迹。 南岁禾忽的明白过来,“你以为我是故意瞒着你?” 或许眼前这个男人也是有弱点的。 她试探着问:“如果万一我是真的瞒着你呢?” 许宴青向前几步,两人隔得极近,他竟牵唇笑了笑,只是那笑意不达眼底,反而透着压抑的偏执与狠厉,“没有翅膀的鸟儿就飞不起来了。” 从南岁禾离开他那年,他就知道他是病态的,他尽力克制着自己,别吓到她。 可她轻而易举就能让他失控。 “怕吗?”他问。 他清晰的记得她上次瑟缩着说他可怕。 南岁禾嗓间仿佛黏了一块口香糖,上不去也下不来,横亘在那堵得她眼眶发红,鼻尖泛酸。 “你觉得我可怕吗?发病的时候什么也听不进去,想死的时候什么也不管不顾一心要解脱。每天不管多忙都得哄着我,你累吗?” 许宴青一怔,但他犹豫的不是在考虑怕与不怕,累与不累的问题。 而是她这话,明显带着对自己的厌弃。 “这对我来说,甘之如饴。” 南岁禾眸子里含着泪,她一笑,那颗闪着光泽的水珠就坠了下来。 看吧,他们都是有“病”的人,在十数年的光景里,依靠着成为彼此的救赎。 “别靠他太近。”许宴青嗓音清冽低沉,瞳仁里裹着怜惜看着那颗金豆子坠落的痕迹,“我怕我会忍不住想办法把他扔去喂猪。” 南岁禾冷静了几分故意不答,“你吃的老陈醋呀?” “嗯。我小心眼,嫉妒的失去理智。”他挑起她的下巴,眼神流连,“我生气了,也不哄哄我么?男人也是需要哄的。” “怎么哄?” 她听见许宴青极轻的笑意,转瞬即逝。 下一刻,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掌扯了扯领带,深蓝色领带变得松松垮垮。 他的吻毫无预兆的落了下来,不同于前几次,这次挑开牙关后是耐心缠绵又温柔小意的,他迁就着她,吻一会给她留个空隙换气。 许宴青松了几许,眸光幽深低哑着嗓子,“不是想亲亲么?好好学。” 南岁禾退了几步,虽然腰际被他紧紧扣着,退了跟没退没什么区别。 “别在这里。”她呜呜咽咽嘟囔,轻轻发颤。 -- 第100页 荒郊野外黑漆漆的有点儿瘆得慌。 “回去?”他漆黑的瞳孔清明了几分。 许宴青半蹲下身,单膝抵在地上去查看她脚踝的伤势,微凉的手指覆在她白嫩的小腿上,勾起些异样的灼热。 “还好,没肿。” 他拦腰将她抱起,看起来轻松易如反掌的模样。 “等等!”南岁禾揽住他的脖子,急急道:“还有鞋子……” 许宴青垂眸瞧了眼,才反应过来她光着脚,眉心皱起,“鞋子去哪了?” “扔了……”她瞥开眼颇具无奈的控诉着,“你又不理我,我、一气之下就把鞋子踢掉了。” “呵!”许宴青被她气笑,“脾气还挺大,你以为这是在半山别墅?到处都给你铺了地毯?” 都这时候了,还不忘训她。 “可能、可能是吃药的副作用?我脾气很好的。” “惯得你。” 许宴青把她从怀里放下来,身上的西装外套下一瞬就扔在了她脚边。 双手掐着她腋下,用劲把她提起来后,安安稳稳的让她踩在了外套上。 纯手工定制西装外套质地触感很好,南岁禾踮了踮脚,西装她虽了解不是很深,但是偶尔听路慕嘉说过,许宴青这件绝对不低于七位数。 有种掉进了销金窟的感觉。 她踩得是衣服吗? 不,是金钱的感觉。 “踢哪去了?”许宴青四周扫了几眼,没看见鞋子的影子。 南岁禾屈指略略指了指坡下的草垛,“应该是在那里吧,或者、或者在前面一点那个。” 许宴青沉出一口郁气,脸上有些无奈。 生气的明明是他,怎么倒反过来是他去哄着她? 还得给这个小祖宗捡鞋。 “我去看看,在这等我。” 南岁禾打开手机的手电筒,看着不远处的男人拨着草垛一个个往里翻来覆去的找。 那些人带给她的阴影好似也没那么可怕了。 山林间的风拂动稀疏的杂草,也拂动了她的心。 “傻乐什么?”许宴青拎着她两只鞋子,复又把她拦腰抱起。 “啊——” 南岁禾猝不及防,握紧了手机迅速勾上他的脖子。 她突然想起来什么,开始翻旧账,“你那天晚上为什么挂我电话?” “哪天?” “我回家那天。” “没电了。”许宴青并未多做回想,似乎最开始那两个字只是他随口一接的话,嗓音清淡,“接了很久忘记充电,没电了,等我再拨过去你已经关机了。” “等我的电话?” 他低声,“嗯。” “那你白天为什么不打?” 他沉默片刻,颈项间的喉结上下滑动,“不敢打,你说怕我。” 他的话音在胸腔引起共鸣,南岁禾能清晰的感触到。 她心尖一颤,眼眶又有些不受控制的想红。 沉默半响,已然到了学校门口。 “那边二楼右手最里面一间。”她从善如流指挥着。 楼梯间没有灯,只依靠着走廊处微弱的光线传来,寂静的空间里暧昧悄然生溢。 就连彼此间的呼吸起伏也感受的一清二楚。 “要不,我自己下来走?” 许宴青嗓音低沉而有磁性,“脚踝不痛了?” 南岁禾挣扎着下来,许宴青只好把她放下。 她眉眼盈盈立在走廊上,今夜乌云遮住了月光,只有墙壁上一盏细弱的灯光洒落她一半的侧脸上,美的像误入山野的仙子。 “我刚才是在笑你。”她刻意停顿,“坠入爱河了。” 南岁禾轻快的走了几步,丝毫不见痛苦的表情。 许宴青倏忽就明白了,这原本就是一个圈套,用来圈住他的圈套,甚至不用她太精细的表演。 他就能关心则乱。 不过她不知道的是,许宴青也存了心思,他能在高朗面前转身就走,赌的就是南岁禾一定会追上来。 他算计的不遗余力。 此刻的她明媚又皎洁。 许宴青心下一动,眸色沉沉,眼底的深邃似要把人溺亡。 他抚上她的脸颊,贴在她耳边,“今晚,可以给我一个名分吗?” 南岁禾踮起脚尖,吐纳的气息洒在许宴青耳边,温热还带着些不安分的撩拨。 “那就祝许先生,得偿所愿。” 话音刚落。 高大的身影向她欺身而来,密密麻麻的吻如雨点般密集的落下来。 最后落在她微寒的唇上,他不再克制,强势而又极具侵略性的闯入她的齿间,独属于他的气息向她席卷而来,周遭的空气顿时变得稀薄起来。 南岁禾艰难的呼吸着,胸口起伏不定,很快连最后一点空气也被剥夺,她仰头被迫承受着他的攻势,身子有些发软。 许宴青揽过她双臂,让她借力勾着脖子,进了门,随即急速的把她抵在门上,两厢而撞发出一声闷哼。 似撒娇,又似索取般娇软的诱饵声,引的他眸色深暗。 他放过她稍许红肿的唇,一寸一寸轻咬着脖子上的每一处肌肤,四周泛着灼热滚烫的气息。 南岁禾只能攀附着他,又酥又麻的感觉爬满每一处血管,她不受控制的嘤咛着。 然而下一刻,便听见布料碎裂的声音,她白嫩的肌肤暴露在空气下,与他吻过而产生的那些红斑形成强烈的视觉冲击,引起一阵颤栗。 -- 第101页 许宴青做足了功夫,可在最后关头也不容易,才到一半她就哼哼唧唧推搡着说受不了。 箭在弦上,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他只得忍耐着轻声哄着点,低哑而又隐忍,“乖,你放松些。” “唔……真的好痛!” 南岁禾哪能放松的下来,完全没了一开始勾他的劲,磨的受不了了最后索性破罐子破摔,“要死就死的痛快点吧。” 许宴青额前的碎发微湿,进退维谷之际还是狠了狠心。 待她适应了会之后才开始动作,刚开始极尽温柔,可越到后来越凶起来。 起初南岁禾还能反抗会,后来他发了狠,眼泪都快流干了也没用,反而刺激了他更卖力起来。 她后知后觉如何都不肯再掉一滴眼泪,抽抽噎噎的一整晚没完没了。 直至结束她累到连动动指尖的力气也没了。 窗外泛着鱼白肚,薄雾四起,天际线上还是沉沉的蓝。 南岁禾瘫软在他怀里,任由他搂着。 男人带着餍足后的愉悦,噙着笑,分外怜惜的把她圈在胸膛,“睡吧。” 南岁禾试着想翻个身,全身散架了似的,她嗓音哭的早已嘶哑,像地上撕的破碎的布料,“王八蛋,你不能速战速决吗?” “怎么,不满意?再来一次?” 南岁禾听着他故意扭曲的话,气不打一处来,费劲全力抬腿踢了一脚在他小腿上。 “做梦!” 许宴青勾了勾唇角,见她眼底隐隐有些青色,把她往怀里按,“没多久了,抓紧睡吧。” “衣冠禽兽!以后就算你七老八十了,谁欺负我,我都得拉你挡在前面才对的起你对我干的这些破事。” 一想到刚才他逼迫她做的那些,南岁禾脸上就跟要冒了烟似的滚烫,她凶巴巴的控诉。 “十八岁我会为了你打架,但八十岁不会。” 南岁禾一怔,还以为是她听错了。 虽说八十岁高龄确实不太道德,可好歹别人是下了床才不认人,他这人现在还在床上呢!感情是提了裤子就不认人了!? 就连一句哄她的漂亮话都不愿意说了? 许宴青似乎是察觉到她的情绪不对,声线低沉解释: “八十岁我该已经铺好了路,护我们一家周全,而不是还让你身陷囹圄。” 南岁禾想发作的心瞬间又偃旗息鼓,细细感受心间那猛烈的跳动,胜过初春的雷点。 他说护我们一家周全。 一家,是她从前从未想过的。 她的父母给她带来的阴影太深,她连这种苗头都不敢有。 如今许宴青说,我们一家。 是在考虑他们的以后么? “希望八十岁我还能继续在半山别墅给你种你喜欢的玫瑰花。”他又说。 或许是□□过后的男人格外温柔,缱绻而又无限缠绵。 后来许宴青又絮絮叨叨说了许多,可南岁禾实在太累了,撑着眼皮想听,最后也沉沉睡了过去。 许多年后南岁禾在一本类似笔记本的扉页上发现了许宴青的字迹。 上面写道:我于夜深人静无人知晓时,拥抱了我的晨曦。 第46章 南岁禾迷迷糊糊醒来, 头晕脑胀的也不知道几点,浑身跟车轱辘反复碾过一般的酸痛。 “醒了?” 许宴青推开门,手里端着一个白色小圆碗, 阖上门后冁然而笑, 眸子有意无意落在她身上。 南岁禾顺着他的视线往下, 后知后觉的迅速拉起胸前的被子, 那上面触目惊心的红痕与白嫩的肌肤交织,又异常的妖艳。 像是经过一夜风雨摧折的玫瑰。 “流氓!”南岁禾捂着被子凶巴巴瞪着他。 “是么?你昨晚可不是这么叫的。”许宴青扯了几张纸垫着, 把手里的东西放置在桌台上, 行至床边声线低沉磁性,“还是很痛?” 南岁禾攥紧被褥, 阻止他准备掀开的手, “不、不痛了。” “早上看过了,还是很红肿,这里也没有药,先带你回南城?”他没再继续手上的动作。 南岁禾用一副你没毛病吧? 的表情看着他。 “怎么、怎么还趁人睡觉那、那啥……”她面上一片羞赫,与昨晚最开始作妖的人大相径庭。 “支支吾吾做什么?你也会害羞?昨晚也不是没看过。”许宴青故意揶揄她,“不是么?” 南岁禾隔着被子往他大腿上踢了一脚,顿时挺直腰板起来, “起开!去给我拿衣服。” 她朝行李箱的位置抬了抬下巴, 颐指气使。 许宴青从淡蓝色收纳袋里挑来挑去,紧了紧眉, 询问:“要什么颜色的?” “随便。” 南岁禾眼睛从手机上移开, 只见那只骨节分明似修竹般的手往眼下递了一套黑色的。 随即他清朗的嗓音传来, 坦然道:“那就黑色吧, 我比较喜欢黑色。” “……” 这里的学生并不是很多, 只有小学一至六年级, 一年级的孩子只有一个班不超过十个人,这个年纪父母都带在家里。三到六年级就多些,等大点到了初中就都会转去县里上课。 黎川山路居多,这间学校可以说是为了山里的那些孩子建的,所以折中选在了方便大家来回的一块大空地上。 南岁禾昨天只拍了一部分,为了不耽误上课,都是趁各班上体育课时才开始。 -- 第102页 许宴青看着南岁禾推门的身影,又再问了句:“真的不用回南城?” “我是这么娇气的人么?”南岁禾头也没抬,调试了下相机。 许久没有他的回答传来,她偏过头去看他,直直撞进他的眸子里。 许宴青勾了勾唇角,稍稍扬起一抹弧度,“那确实,你只是,在某些时候特别娇气而已。” 他咬字刻意放在了‘某些时候’。 南岁禾白了他一眼,径直下了楼。 “你继续。” 许宴青声线冷硬了下来,对着电话那头凛冽道。 猝不及防听到这几句的林特助把本来要说的差点忘了个干净,脸色难看的像是吞了只苍蝇。 他刚才这是被迫塞了一嘴狗粮?还是属于24K纯黄的,闪瞎他的狗眼。 好家伙,说好的他也能跟着休假呢? 那头迟迟没有动静,许宴青诘问道,“还在梦游?用不用我派架飞机接你回来?” 林特助忙不迭回过神来,继续报告着几个重要项目的动向。 果然人与人之间是有区别的,对南小姐就柔声细语差点哄上天,对他就冷冰冰多说一个字都嫌不耐烦。 南岁禾拍了差不多两节课的时间,趁休息去了食堂喝水,顺便躲清静,小孩子叽叽喳喳起来她耳膜都要成二手的了。 食堂里系着老式牡丹印花围裙的阿姨正在择着空心菜,昨天见过好几面,俩人也不算陌生,再加上这个年纪的阿姨顺来健谈。 学校里的人都叫她花姨。 花姨手上干起活来速度极快,嘴上也没闲着,蹭到耳边说悄悄话一般,用她那半方言半普通话的语调,说:“岁禾啊,今天早上那小伙子是你男朋友吧?” “啊?谁?”南岁禾一时没反应过来。 “就那个高高帅帅的那个小伙子,听其他老师说他叫什么,许、许……” “许宴青?” 花姨说的起劲,“啊对对对,你可不知道他那模样生的俊,好几个老师都不好意思了嘞。他早上来打粥,说是给你打的,笑的那叫一个好看。说你不吃姜,站着挑了好一会。我问他是不是你男朋友,他叫我来问你。” 早上那碗粥南岁禾喝了,难怪有姜的香味,里面却没有一点姜段。 倒是不知道还有这一出,他还挺会给人放钩子,想听她亲口承认? 南岁禾笑了笑,左右许宴青不在身旁,她应的大方,“是我男朋友。” “唉哟,我就说我这双眼睛看人看的准!”花姨停了停手,歇了帮她们打听的心思,“你俩配的很嘞,他说你昨天累着了,没事吧?” 南岁禾耳尖倏然一红,不自然的瞥了瞥眼,“别听他瞎说,没有的事……” “我看你昨天上上下下搬了好多椅子桌子,城里的娃没干过这么重的活,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多亏了你们,我们这山里的娃读书的环境才能有这么好,我那时候要是有条件读书,说不定现在也在城里了。” 南岁禾脸上的热意散了些,正准备搭话,门口传来一阵杂碎的声音。 几个女老师的音调混着一道男声,随即映入眼帘的是一沓沓的纸箱,里面的东西看起来不轻。 “南岁禾?巧了,正准备去找你这个壮丁,倒自己送上门来了。”高朗挽着袖子,怀里摞了两个纸箱,手背上因重力青筋凸起。 南岁禾放下手里的相机,“你自己听听,这礼貌吗?高朗你真是越来越像个资本家了,不是拉上我在老师面前写检讨,就是压榨我这个免费劳动力。” 怀里也抱着纸箱的其中一个女老师笑道:“你俩以前就认识?” “何止是认识,我俩第一次见面……” 话还没说完,南岁禾急急打断他,毕竟他俩见的第一面,说出来能让她社死的立马去外太空抠一座故宫博物院,“何止是认识!我高中时期做的大部分坏事,都是他教的!” “噢~” 话音刚落,几个女老师此起彼伏的声音顿时连绵不绝,意味深长的看着他俩。 高朗也扬着笑看她,眼里的调侃之意不甚明显,似乎本来他就没打算说出来。 箱子里一半是捐赠来的图书,一半是新的碗筷。 旧的碗筷也是铁的,只不过用了太久,大部分都坑坑洼洼不平了。 把碗筷洗好归置后,又开始分拣图书。 接近尾声,高朗拧了一瓶小瓶装的水递给南岁禾。 “你歇会吧?” 她还未接过,一只手横进二人中间,高朗手里的水,瞬间就被夺走。 许宴青把他带过来的保温杯递进南岁禾手心,“喝这个。” “我还是先喝矿泉水吧,开都开了,等下浪费了。”南岁禾没接他的保温杯,反手去拿他右手里的矿泉水。 许宴青把右手往后撤了撤,强硬的把保温杯塞进她手心,“你喝这个,这个我喝。” 他仰头,那一小瓶水,瞬间就见了底。 ……好吧。 他有这么渴吗? 南岁禾喝了一口才明白过来,保温杯里装的不是水,是热奶茶。 丝丝的甜钻入心脾,一扫有些疲惫的精神,眉眼刹那亮了起来。 昨晚在山路上她心血来潮提了句,想喝奶茶。 “怎么了?”一旁的女老师停下规整图书的手,看她有些异样,遂问了句。 -- 第103页 “没有,黎川这里的山泉水原来这么好喝。” 两人站的近,南岁禾放下的手不着痕迹的勾了勾许宴青的掌心,画着圈。 这些小动作刺在高朗眼里,他无法忽略,刚才握过矿泉水的手垂在身侧捏成了拳。 许宴青略垂了垂眼睫,视线定格在他握紧的拳上。 自高朗回来,有意无意总是在接近南岁禾。于他而言,进林韬的公司绝对不是最好的选择,可偏偏他就在那呆下了。 总不能是看好林家未来的前景,那破公司早就在走下坡路了,他不可能看不出来。 究其根本,或许是因为林家跟许氏水火不容? 高朗与林韬合作不仅仅这么简单,只不过这目的,他现在还不清楚,极大可能是冲着许氏来的。 许宴青手心翻转,光明正大的握紧南岁禾的手,整只手包裹在他的掌心。 轻斥,“老实点。” 高朗握紧的手蓦的就松了。 几人又继续开始收拾起来。 许宴青给南岁禾搬了张新椅子,旧的挪去了一边犄角旮旯里,连着手边的东西也搬来搬去,挪来挪去。 南岁禾本来一头雾水,看着桌上空了的水瓶忽然明了,这些都是高朗碰过的,他把这些全都挪的离她远远的。 醋坛子打翻了,十里八乡都能闻到味儿。 一旁看着他们的女老师,凑近了些,在她耳边问:“你男朋友怎么了?” “不用管他,别看他长得人模狗样,实际上这儿有点问题,我忍他很久了。” 南岁禾瞧了眼远一些的他,指了指脑袋。 花姨进去准备午饭了,高朗自许宴青搬了几样东西后也出去了,几个女老师也散了上楼准备下午的课。 许宴青走近,“你刚才说我什么?” “没什么呀,她们说这些书细分起来麻烦,我说不用怕,我男朋友很聪明的!”南岁禾一本正经的扯,脸不红心不跳。 许宴青凝了她几秒,在她唇上印了个吻,肯定般颔首, “确实。” 他捏着她手指骨节,眸色淡然,“离高朗远点。” “怎么个远法?这抬头不见低头见。” “少跟他说说笑笑。” 好像还能接受,“好。” “别吃他递给你的东西。” 勉强也还行,“哦。” “不要单独跟他站在一起。” “呃……” “少跟他接触。” “……” “我们又不是仇人,干嘛这样?况且还是高中同学,也算做了一段时间的大学校友。你说的这些我们以前都有过啊,我们还一起吃过饭,一起出去玩过,还一……” 剩下的话都被许宴青吞并进喉间,他手掐着她的细腰,似要把它折断。 直到唇齿间传来铁锈般的血腥味,许宴青沉着脸松开她。 声线喑哑,“说说看,还一起什么?” 他会考虑在她身上都讨回来。 “你属狗的吧?动不动就咬人!”南岁禾食指去触,唇角都有些麻了,不用想都知道破了皮。 许宴青真玩不起! 他步步紧逼,“怎么不说了?” 南岁禾瑟缩了瞬,却突然扬起笑眼,“想知道?那你把昨晚说的那些话再说一遍,我就告诉你。” 昨晚后面他貌似还说了很多,她睡得死,一句也没听到。 “不想知道。” “怎么会?你刚才不是很想知道吗?” 许宴青手臂挡开她凑过来的脸,面色寡淡,跳出她下的套,“不想知道了。我昨晚说什么了么?” “岁禾?” 南岁禾正准备发挥她死缠烂打的功力,左右许宴青磨不过她,只能当她的手下败将,只是还未发挥,便被打断。 她有些错愕,“陈娴?” 陈娴朝她静静一笑,“是我,出去走走?” 南岁禾与她走在操场上,有一圈没一圈的绕着。 “你怎么会过来?” 陈娴默了片刻,并未回答她这个问题,反而道:“我要结婚了。” 嗓音轻而浅,淡的仿佛出口就被这风吹散。 “结婚?!”南岁禾蹙了蹙眉,“跟谁?!” “家里的联姻对象。我听高朗说了这里的事,特地申请来支教,结婚……也就明年的事了吧。” 高朗……南岁禾忽而想起来,宋晚拍的那张照片,女人的背影此刻清晰明朗起来。 是陈娴。 南岁禾不明白,像她这样的人为什么总是有一点儿说不出来被雾色笼罩住的感觉。 陈家,至少不会苛带她,可陈娴反而有几分她从前的模样,不敢上前,脑子里思虑的每一步都只想着后退。 或许她最大的勇气都倾注在了那封信上。 “你……妥协了吗?” “嗯,人我见过了,挺好的,也挺合适。” 南岁禾弯了弯唇,眼睑微敛,笑意却没几分,“合适,但不喜欢是吗?” 陈娴也笑了笑,倏然异常认真的盯着她的脸,“你还不知道吧?那天的酒会,其实我爸有意想让我搭上许宴青,毕竟许氏这颗大树,谁都想乘乘凉。” 南岁禾唇线抿起,一时不知道她突然说这番话是什么意思。 第47章 天地间风声未止, 郎朗的读书声从门窗处飘飘扬扬传出来,抑扬顿挫都带着朝气。 -- 第104页 还显稚嫩的嗓音,无端又把人勾回青葱的少年岁月, 只余清荡的尾音在原野回响。 陈娴轻轻浅浅的嗓音一如既往。 “当时我还以为许宴青是我以为的那个‘许宴青’, 你不知道我有多高兴。我想着再次见到他, 我该穿什么样的衣服, 该说什么样的话,笑起来是先弯眉眼还是先扬唇角……明明他不在我眼前, 可是只要一想到这些心都会跳的快极了。” 南岁禾静静的听她说。 少女的心事是隐秘又酸涩的, 在无人窥见的酒窖暗自生根发芽,任由它长成了参天大树。 “你是怎么认识他的?” 半晌默然, 陈娴看着脚下几只忙着搬家的蚂蚁, “算了吧,反正都要忘掉他了,他应该早就不记得我了,对他没影响。” “真的能忘吗?” 喜欢一个人将近十年。 “这个我应该可以努力。”陈娴莞尔一笑,“我爸说让我不要再任性了,订婚会在8月,到时候你要来吗?” 原来不是所有人都能遇到许宴青。 而她不幸却又万幸。 思绪倏然飘到高三那个寒假, 临近年关, 白韵嘉带他们一家子回了娘家雁城过年。 白家在雁城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书香世家,白韵嘉在家排第三, 是最小的女儿, 上头还有两个哥哥。 那年的雪来得晚, 在他们回了白家的第二天纷纷扬扬落了一天, 到傍晚才缓缓止住。 南岁禾好多年没看过雪了, 蹲在庭院里捏了一排雪球, 纤长的手指冻得通红。 “南岁禾你还真是死皮赖脸啊,你又不是我们白家的人,怎么好意思来?” 少女的嗓音趾高气昂,透过皑皑白雪穿透她的耳膜。 南岁禾握着雪球的手愣了愣,抬头侧过脸去看她。 说话的人是白韵嘉二哥的女儿白旖然,从小骄纵惯了,从她来雁城那年白旖然就跟她不对付,觉得她抢了白家人的关注。 “白韵嘉是我妈,我为什么不好意思来?”她继续捏着手里的雪球,声音不大不小却足够平静,比雪地里被白色覆盖的万年青还要冷。 白旖然心气高,见她一副淡然与世无争的模样更是来气,抓起地上的一把雪就砸过去,“不过就是看你可怜从外头捡来的,你倒好把施舍当真了,装这幅样子给谁看呢?!难怪没人要你。” 从脖颈钻进去的雪渣很冷,手里的雪球也很冷,冷的她指尖快没了知觉。 南岁禾头一次没忍她,把手里握着化了一半雪水的雪球砸了出去。 白旖然捂着额头就要冲上来,被出来的秦美玲,也就是南岁禾的二舅母给拦住。 “你这孩子发什么傻呢?!手心想挨板子了是吧?回去让你爸收拾你!”秦美玲把白旖然往后拽了几步,嘴上数落着。 随后又扬起恰到好处的笑容看着南岁禾,“岁禾啊,你别跟她计较,她不是故意的,就是嘴上没个把门,实际心地不坏的。” 南岁禾垂着眼帘,看着通红的手心,故不故意明眼人都看的出来,那些数落的话明显只是有意说给她听的而已。 她默不作声的点了点头。 秦美玲领着白旖然回了屋里。 往来除了肆虐的风雪,还有一些在屋外忙碌的佣人,她们一个个垂着头,可南岁禾知道这场笑话她们听的一清二楚。 白家上一辈们门风严谨,不屑于说这样的闲话,但不代表心里没想法。 他们对南岁禾客套端方,也止于此,不会把她划进一家人的行列里。 “进去吧,外面冷。” 南岁禾抬起头来,路鸿远还把她当成幼时那般拍她脑袋,手掌宽厚温暖。 她蓦地就红了眼眶,低下头小声道:“我没事。” 晚间饭桌上,白家老爷子白鹤东端坐在主位不怒自威,虽头发大半花白,气势却不减当年。 他不动筷子,其他人自然也不敢有所动作。 “岁禾,你过来。”白鹤东嗓音浑厚,轻易辨不出喜怒。 因为下午那出,南岁禾心里隐隐有些不安,却也听话的从座位上起身走到他面前。 像个做了错事的小孩。 白鹤东没有看她,反而是扫了一圈其余坐着的众人。 南岁禾清晰的看见下方坐着的白旖然挺胸抬头,昂扬的像个守卫领地成功的胜利者,沾沾自喜。 “我在这里只说一遍,也是最后一遍。” 白鹤东这才看向她,眼角的皱纹深刻,那双眸子却是一片清明。 “岁禾既然是嘉嘉的女儿,那也就是我白鹤东的外孙女。外面那些风言风语我管不着,这家里面的事,我这个老东西还是能管的。” 白鹤东手里撑着的拐杖在地上敲打了几下,“你们这些小辈我一向都一视同仁,我希望你们几个做人家长辈的也不要有失偏颇。” 南岁禾低着的脑袋忽的抬起来,她眼里的错愕一时片刻都没能消下去。 “读书读书,也希望你们不要读到狗肚子里去了才好,身为长辈更该以身作则。” 子不教,父母之过。 下午那事本就不是什么秘密,人多眼杂早就传开了,这会家里人都在,白鹤东饭桌前的这番话虽然没有指明道姓,但也实实在在给了秦美玲难堪。 秦美玲僵着脸,脸上还勉强维持着笑意。 -- 第105页 身旁的白旖然早就没了刚才的嚣张气焰,不可置信的盯着前头,还有些愤怒。 她不理解为什么她的爷爷要帮着一个外人说话。 对白家人来说这只是一件了不起眼的小事,没人会在这上面较真,今天却突然传到了白鹤东的耳朵里。 南岁禾下意识微微侧头看了眼路鸿远,这是她的第一反应。 路鸿远没什么大动作,只是微微朝她颔首,原本惊慌浮动的心瞬间就定了下来。 她眼眶又泛起了一层雾气。 “外公还没送过你一件像样的礼物,趁今天过年就当做新年礼物,你不会嫌外公小气吧?”白鹤东递给她一只小盒子。 南岁禾飞快的摇着脑袋,双手去接,白鹤东却突然收回了手。 “过年也不肯叫一声外公?” 她竟看见白鹤东笑了笑,自心里涌上一股暖流。 第一次叫出这个称呼,“外公!” 晚饭结束后,白家也有守岁的习俗。 众人转移去客厅前,白旖然路过她身侧,许是有了饭桌上那顿教训,她刻意压低了声音,“别以为爷爷替你说话,你就能在我面前耀武扬威了,还不是只会躲在别人背后告状的宵小之辈。” 南岁禾眸光颤了颤,没有说什么也没有解释,她把手里的东西收好,跟白韵嘉说了声想去外面透透气。 黑沉的苍穹之上又开始飘落鹅毛大雪,她站在雪地里伸出手,有一两片绒雪落在掌心,很快被温热化为水渍。 她拨通了许宴青的电话,呼啸的冷风吹的她鼻尖通红,活像只毛茸茸的兔子。 来雁城前他问的问题,她有答案了。 “许宴青,我想报江城大学。” 南城大学有许宴青,可江城大学的摄影系才是国内数一数二的。 今天她恍然明白,或许她不该做盲目追逐月亮的人,而是奔着同一个方向成为月光。 电话那头于冰天雪地里半晌的默然,随后许宴青只一句,“嗯。” 头顶的雪花还纷纷扬扬的落,地上已经有了一层厚厚的积雪。 她在雪地里写下“许宴青”三个字,于青字落笔后小心翼翼的在‘月’下又添了“南岁禾”。 她知道无论写多少遍,大雪终究会覆盖它们。 就像她的那些小心思,不见天日。 那一年,他们没有互道“新年快乐”。 …… 南岁禾踢了踢脚边的石子,偏头看她,笑着,“我带路慕嘉去抢婚?” 两个人在操场上笑开,希望往来的风声能释怀一二。 “你呢?什么时候跟许宴青在一起的?”陈娴笑过后用极具暧昧的眼神凝着她的唇角。 南岁禾抿了抿唇线,心里暗自又骂了一遍许宴青,她顶着这个嘴巴还怎么见人? 她合理怀疑他就是故意的! “也没多久,就这段时间的事。” “怎么说你们也算是青梅竹马,那情书你真的给他递了?” “当然递了!差一点点儿。”南岁禾比划了下,绝口不提她当时的心情,“就这么一点点,我就扔掉了。” 陈娴笑了笑没说话,送没送,在现在看来都没有意义了,那封信本身就是一场乌龙,这也注定了这场结局。 刚回到食堂,迎面撞上来刚才那位女老师,南岁禾往旁边让了让,“怎么了?” “我们班那个南怀西今天没来上课,打她妈妈电话也没人接,我得趁中午的时间去他家看看。”女老师见是她,解释了几句。 南岁禾眼眸颤了颤,脸上让人看不出情绪,“耳朵……那个孩子么?” “是他,怕他在路上出什么意外。我先扒了几口白饭,食堂的菜还没好,你们进去坐着等吧。” “唉等等。”南岁禾叫住她的背影,似是犹豫之后做出的决定,“我跟你一起去吧,他昨天让我帮忙找的护身符我找到了。” 女老师迟疑片刻后同意。 南岁禾跑上楼拿出在沙地里找到的护身符。 “你要出去?”许宴青从笔记本里抬头,鼻上还架了一副金丝眼镜。 “嗯,去南怀西家,把护身符还给他。” 她扬了扬手里红色的东西。 “走吧。” 南岁禾见他起身,调子高了些,“你也去?” “陪你。”他说。 她没拒绝,只是说了句,“忙的话就算了吧。” 许宴青单手摘下鼻梁上的眼镜,搭在书桌上,神色坦然牵起她身侧的手,“在你面前,不忙。” 从学校出发走了将近一个小时才远远能看见南怀西家的影子,南岁禾腿一阵发软,两只脚各走各的,只觉得都不是自己的了。 山路偏狭小,就算是有车也开不上来,只能靠腿一步步走上去。 面前的是一座一层的小平房,外头的墙体裸露着红砖,门前左右种了许多蔬菜整整齐齐。 门口灶台炒菜的女人见他们来了甚是熟稔的迎过来,手掌在泛黄的围裙上胡乱擦了擦,“老师来啦?快快进来喝点水。” 女老师朝门里看看了,“怀西同学呢?今天怎么没来上课?” “他昨晚回来有点感冒,我早上发了信息给您请假……”丁蔷拿出手机翻了翻准备给她看,才发现短信没有发出去,脸上一阵阵的窘迫,“实在是不好意思,麻烦您还特地跑一趟,添麻烦了,这饭菜做好了一起留下来吃吧。” -- 第106页 女老师松了松气,“没事就好,我主要是担心他怕在路上出什么问题。饭我就不吃了,在学校吃了点,下午马上要上课了。” “那这两位老师留下来吃吧,不嫌弃这菜的话,饭管够的。”丁蔷看了眼面色冷峻的许宴青后,最终还是选择拉着南岁禾。 南岁禾不甚自然的避了避,但最终还任由她拉着,她礼貌性笑了笑把手里的东西递过去,“南怀西的护身符,昨天掉在了沙地里。” 丁蔷看见后更是要拉着她坐下来吃饭。 女老师见状也附和,“正好你俩还没吃,就在这吃吧,赶回去食堂里可能也没有饭菜了。” 南岁禾微微仰头看了眼许宴青。 潜意识反应是怕他不习惯,毕竟他不喜欢在陌生人家里吃饭,对比他以往,这儿环境也跟好搭不上边。 许宴青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脑勺,嗓音温和,“随你。” 坐下后女老师下午还有课便先返回,丁蔷又忙不迭去煎了几个鸡蛋放在他们面前。 “原来是掉在学校里了,昨天怀西回来我还骂了他一顿呢。”她撇过头抹了抹眼角,拇指抚着护身符上的纹路,“那年怀西发高烧,我没及时送他到医院里,烧坏了一只耳朵。他爸听人说的,跑去了很远的一个庙里求来的,不求他出人头地,只求他平平安安。” 南岁禾半垂着头,有一下没一下扒着碗里的饭。 “好好吃饭。” 许宴青夹了一筷子菜提醒她。 “哦对了,还没问老师你叫什么名字?” 南岁禾眼睫轻颤,脊背僵了僵,“我……我叫、岁禾。” “是哪个岁?” 她扯了扯嘴角,“岁岁平安的岁。” “我呀虽然也不认识几个字,但是岁岁平安这个寓意好啊,你爸爸妈妈真会取名字。”丁蔷也动了动筷子。 “是我爷爷取的……” “老师?”南怀西揉着眼睛出来,眼眶泛着红打了个哈欠。 南岁禾一眼望过去,放下了手里的碗筷,“护身符找到了,下次可别再弄丢了。” 她笑的还不算牵强。 从南怀西家出来顺着来时的路往下走,明明上来的时候上坡难,可不知怎的这下坡于她而言更难。 许宴青看她耷拉着脑袋兴致不高,手上不轻不重的捏了下掌心的那只细嫩的手。 “在想什么?” 南岁禾忽的停下来,双手朝他张开,小猫撒娇般的语气,“许宴青我腿软,走不动了,要背。” 许宴青凝了她几秒。 下一刻,背对着她半蹲下,无奈道:“娇气。” “他可以把我丢给别人十几二十年不闻不问,却愿意为了他儿子不远千里求一张护身符,只希望他平平安安。” “我的名字才不是什么岁岁平安。”南岁禾鼻尖酸涩的很,有一瞬间差点呼吸不过来,“是时和岁丰!” “嗯。是海晏河清,时和岁丰。”他接道。 背上的重量算不上重,可这颗心却沉甸甸的。 许宴青有些后悔让她来榕城了,她的心结是否能解开固然重要,可这一遍遍直视自己汩汩留着鲜血的伤口,他除了心疼,别无他法。 南岁禾吸了吸鼻翼,又兀自继续:“他给他做了那么多小玩具,多到刚才那一小会我都看不过来。” 她蓦地就明白了,他们才是真真正正的一家人,而她是那个莫名其妙多余出来,不该存在的人。 好像痛的多了,也就麻木了,可不知道为什么,眼眶却还像开了闸一般,洪水倾泻而出。 她的眼泪顺着许宴青的脖颈往下滑出一道水迹。 “小哭包。” “我刚才可没哭。”南岁禾带着哭腔反驳,她忍着,直到趴在他的背上。 “嗯,比我想象中的坚强。”许宴青的步伐沉稳而有力,“但是你不需要在我面前用故作轻松的语气说话,更不要偷偷的哭。” “那我哭了,你不哄哄我吗?” 他脚下一顿,嗓音清冽:“南岁禾,我不会哄人。” “那你夸我,倒也不用太夸张,就夸点真实存在的,比如什么沉鱼落雁啊,貌比西施,你看见我就走不动道,我一笑你连头发丝都在颤抖着说好看……这些都是小儿科,夸的我开心了,我就不哭了。” 许宴青多少是有点无语,先不论下不下的去这个嘴,她还真就好意思听了? 他失笑:“还是买包吧,谈点实际的。” * 简单的拍摄并不需要很久,可自那天以后南岁禾反而不急了,整个人更像是放松后的慢了下来。 陈娴教的是美术,偶尔领着那群叽叽喳喳的孩子在墙外涂鸦,南岁禾就在不远处摆弄着相机,时不时拍几张。 她没有刻意去关注南怀西。 高朗却突然提前跟她道别回了南城,走的时候有些匆忙,还落了件外套。 山里晚间的风是清凉的。 南岁禾推开门许宴青还站在走廊上抽烟,夹在指尖的火星忽明忽灭。 “有这么好抽吗?”她洗了个头发,擦了擦还半湿着。 “没瘾。”许宴青侧过脸看她一眼,眼底带着深邃,他夹着烟把滤嘴递过去,有几分懒散,“试试?” 南岁禾凝着烟蒂,鬼使神差的附上去吸了一口。 -- 第107页 与滤嘴濡湿的触感一同传来的还有浓烈的味道,瞬间侵袭她的喉管,无可抑制的咳嗽起来。 二楼只有他们这间住了人,南岁禾也就没太压低声儿,“好呛。” 许宴青视线落在她碰过的滤嘴上,眸色渐深。 面前的人咳得眼尾都泛了红,带着幽怨的睨他一眼。 他倾身覆过去,撷取她红润有色泽的唇。 还未深入便被推开。 “不要,明天要回南城了。” 第48章 “我今晚轻点儿也不行么?” 南岁禾这些天觉得开了荤的男人恐怖, 开了荤的老男人更是大写加粗的危险。 表面一副正人君子,冷淡疏离的模样拒人于千里之外,暗地里搞些小动作动手动脚。 “不行, 不可以, 不要。” 她拒绝的干脆且不留余地, 他的字典里没有轻点儿三个字, 就算有,那也只是一时的烟雾弹。 许宴青薄唇覆上她刚才吸过的滤嘴, 轻嘬一口, 吐出个烟圈在两人中间散开,这烟很浓, 他喉间滚动回味了一遍, 确实挺呛人。 男人跟女人心动的点是不一样的,就好比她吸了他吸过的烟,杀伤力不亚于她穿着他穿过的男士衬衫。 他忽的有种引诱未成年少女失足的错觉。 许宴青把剩下的半截烟捻灭。 走廊上只有正中央有一盏灯,他们的房间在尽头,光线不强却足以看清彼此的脸。 他唇间溢出轻笑,“真的不行?” “嗯哼!美色误国,许氏需要你, 你得坐怀不乱。有朝一日拉着我的手说:美人, 看!这架私人飞机所到之处,都是朕为你打下的商业版图。” 南岁禾做了个指点江山的动作。 “那还真有。” “有什么?” 许宴青略微思忖, 脸上一副明摆着, 怎么办呢?你男人就是这么优秀的表情。 “榕城确实有我的商业版图, 有产业, 也有项目, 想考察考察?” 南岁禾一番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慷慨陈词还未说完, 听到他这话先是顿了顿,短短四年许氏涉猎范围就已经这么广了? 他又继续,“私人飞机以前觉得没有这个必要,毕竟不是到处都能停,不过如果是我未来太太想要也不是不可以。” “这么豪横?” 私人飞机诶。 “怎么?你也觉得不错?”许宴青挑眉。 南岁禾撇开眼,“飞机不错。” 月光撒落在远处的屋顶,瓦沿像是降了一层白霜。 她听懂了,却没接许宴青的话。 “爷爷那只怀表你有带吗?” 许宴青敛了敛眼睑,知道她在岔开话题,却也并未再继续。 他从屋里拿出那只手表,递到她手心。 老式怀表早就停止运作,打开表盖,时针与分针停在岁月的某一刻。 “这块怀表我一直带在身边,但是跳湖的那天我没敢带,我害怕,没脸见爷爷。但是我真的熬不下去了,身边的一切在我眼里都面目全非。” 南岁禾拿着那块手表,手撑在阳台上,仔细端详,“心底一直以来的那个声音不断促使我来这,这次回去,榕城这个地方以后都不会来了。” “你的家在南城。” 家在南城…… 她忽的偏头想起什么,稍稍侧抬了抬腿,脚踝上那块伤疤已经褪去肉粉,归与肤色。 “是不是很丑?”她问。 嗓音沉滞,瞧不出什么情绪。 许宴青神情晦涩,“不丑。” 南岁禾钻进他怀里,双手环着劲瘦的腰,侧脸靠在他胸膛上感受着胸腔有力的心跳。 她很贪婪,想要很多很多的爱。 “敢说丑你就完蛋了。” “不丑,是生命嘉奖给公主坚韧勇敢的勋章。”他抚着她的薄背,下巴抵在发顶,鼻尖萦绕的是洗发水的清香。 在他怀里,她显得那么瘦小。 南岁禾心尖一阵悸动,她仰起头看他,晶亮的眸子一瞬不瞬。 踮起脚尖在他唇角印了个吻,她喜欢他的唇角,心情愉悦的时候微微勾起的弧度是她穿着校服青涩稚嫩时最喜欢看的。 “想给我的勇士也颁个奖。” 独属于她一个人的勇士。 许宴青哪里会放过这个机会,手掌抚在她娇嫩的脸庞处,掌心托起她下颌,趁机撬开紧闭的牙关,来势汹汹的攻城略池。 他的气势猛烈又蛮不讲理,南岁禾只能一步步往后退,直至退至床沿边。 许宴青转了个身位把她压下。 还没来得及有其他动作。 ——“轰”的一声响,猝不及防在房间里响起。 南岁禾脑瓜子还是懵的,前一秒还在想,又要让他得逞了。 下一秒…… 床塌了。 还是从中间塌的。 她干瞪着眼睛环视了一圈四周后,视线定格在许宴青黑成锅底的脸。 南岁禾思索了一下,这辈子应该没有会比这更尴尬的事情了。 在人家学校,三更半夜的,床榻了。 如果是她一个人,那还不至于这么羞愤欲死,可问题是,她房间里还有一个血气方刚的男人! 真真是大半夜塌房! 她的形象在这一刻,在这一间学校已经毁于一旦了! 木板床从中间断裂开,南岁禾拿着其中一块木板去敲校主任的宿舍门时,主任一脸疑惑的看着她,似乎是没听懂她的意思。 -- 第108页 “大晚上的你们去哪捡了块木板?”中年女主任推了推鼻梁上的老式黑框眼镜,试图看的清楚些。 “呃……”南岁禾深吸了一口气,“是捡的……但也、不是捡的,准确的来说这是我房间里的。” “你们是大晚上在房间里打架吗?现在是文明年代,小情侣之间吵架可不兴什么武力制服啊。” 南岁禾脸更红了,像壶烧开的热水,就差头顶冒出烟,“我们房间里的床……塌了。” 女主任扶着门板半响没反应过来。 “啊、啊?”女主任看了眼沉着脸的许宴青,又看了眼面前的南岁禾,视线最终落在她脸上,才终于回过神来。 毕竟也是人到中年,事情看的多了,也能迅速稳下来。 进了房间拿出一串钥匙,丁零当啷作响,“那你们今晚睡隔壁房间吧,也是干净的,挪挪被子就行。” 主任开完门之后,看着许宴青的脸几度欲言又止,奈何他身上的气压实在太低。 只好对着身旁的南岁禾说:“这个床跟你们房间那个床一样,都是前段时间买回来的新的……年轻人火气大能理解,但是这个是学校的床,统一采购的,毕竟还是没什么防震功能,会比较脆弱一点的哈。” 说到年轻人时,还特地看了眼许宴青。 说的隐晦又不太隐晦,听起来还有些直白。 仿佛他们是光天化日之下白日宣淫。 南岁禾最后那点脸面,“啪嗒”就掉在了地上,碎的稀巴烂。 她抬起手尴尬的四处望了望,用手扇了几下风,只能干巴巴的笑着,“会、会注意的。” 女主任镜片后的眼神一滞,脸色凝重起来。 拉着南岁禾到一旁,声线稍微压低了一点。 “他是不是经常打你欺负你?” “啊……啊?”南岁禾被她这严肃的话惊的一怔。 主任指了指她手腕。 白皙的手腕间青色脉络十分明显,只是还伴随着几道浅浅的淤青。 似乎是回想到了什么画面,她脑子轰的一声,气血又涌上来,耳尖红的能滴出血来。 主任见她沉默,以为她是碍于许宴青在这,不敢说。 有意抬高了音量:“这男人啊不管长得多好看,多有钱,那都是不能动手打人的。遇到这样的男人女孩子还是要拎得清的,别被什么几句甜言蜜语就哄得你晕头转向了,打你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这可不是什么道歉就能揭过去的。男的这世界上海了去了,这个不行咱们就下一个,可别在什么歪瓜裂枣的树上吊死。” 南岁禾下意识往后看了一眼,主任说一句,许宴青的脸色就沉一分。 主任并不知道他的什么身份,只是知道他是跟这次公益捐赠一起过来的负责人,毕竟没有人想到堂堂一个许氏掌权人会来这么个犄角旮旯。 “主任您放心,他对我很好的,这个是我搬桌子的时候不小心磕到了,真的没有打我。” 南岁禾是感激的,算起来她们也只是萍水相逢,也许这次之后她们也不会再见了,但她对她的这番劝诫与关心,实实在在暖到了她心里。 像清泉,源源不断的暖意。 乌洵那些人对她影响太大了,她甚至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敢去接触年龄相仿的中年女人,她害怕,太害怕那些尖锐的声音。 主任明显是不太信她这番话的,但南岁禾都这么说了,她也只好半信半疑,“我那有红花油,等下拿给你,多擦一擦揉一揉散散淤血。” 南岁禾弯了弯眉眼,发自内心的笑,“谢谢。” 临走前还招呼几句,“小伙子,女朋友是用来疼的,人家不愿意的事你也不好强迫,还是要尊重她的意愿的,平时也克制一点。” 南岁禾忽的明白,刚才替许宴青说的好话,更加让她误会了。 以为是她不愿意,许宴青非要霸王硬上弓,这一番激烈才导致床板塌了。 这活阎王今晚的脸色,可谓是黑出新高度,她莫名有点想笑。 暗暗笑过后,南岁禾又开始替许宴青尴尬了,堂堂的许氏董事长,从小就高傲,什么时候被人把那种事摆到台面上来说过。 待人走后,许宴青肃着张脸铺好床,半句话没说就睡进了床里,背对着外面。 南岁禾擦了擦水乳也躺进被窝里。 “生气啦?我就说今晚不要了嘛,你看吧,我丢脸丢到姥姥家了。” “哼!丢脸的哪是你?你不是还笑的挺开心么?”许宴青回的快,嗓音偏冷,“这选的什么供应商!质量都不过关的东西忽悠谁呢?明天让许氏的合作商把他们全换一遍。” 东西前一天晚上差不多都收拾好了,第二天一早的飞机。 在楼下又碰见了正活动筋骨的主任。 主任意味深长的看了眼她背后的许宴青,低声问了一句,“昨晚没事吧?” 无异于是又添了把柴。 许宴青的气一直到了飞机上都还没完全消下去,靠坐着闭目养神,只留了个侧脸,轮廓分明。 南岁禾看了他一眼,两人在头等舱,这会只有他们。 “还生气呢?” “没有。” “那你干嘛不说话?” “你说就行了。” 南岁禾也不想说了。 直到下飞机后见到了接机的林特助,林特助朝她点头一笑,“南小姐。” -- 第109页 南岁禾好心做了个动作提醒他,你家老板正拱着火。 林特助感激一笑,果然还是老板娘有人性,有了这针预防针,接下来他好歹有点心里准备。 刚出出口大厅,南岁禾避开了许宴青要给她推行李箱的手。 “怎么了?”他拧了拧眉。 “我不去半山别墅,得回路家,早上答应我妈要回家吃饭了。” 许宴青看了眼时间,准备去拉她的行李箱,“嗯,送你过去。” 南岁禾再次避开。 “不用了,我打车。你这迈巴赫还有车牌这么显眼,这个时间过去我哥跟我爸说不定等下看见了。” 许宴青眉心拧成了结,他俩又不是什么劈腿婚内出轨,怎么搞的像见不得光的地下情一样。 他嗓音清冽,眸光深邃凝着她:“你不打算告诉你爸妈?” 这不就是单纯的开心完了就撒手拍拍屁股走人吗? 不想负责? 南岁禾有预感,如果她现在敢说个不字,许宴青会立马把她就地正法。 “怎么可能,这不是还没找到时机嘛,等我回去看看,有好时机我一定说。” 许宴青盯着她几秒,没信,但也没怎么不信,“我得回公司,这段时间会挺忙,到家了发信息给我。” “好!”她比了个OK的手势。 接下来这段时间也正如他所说的,忙。 从早上忙到晚上。 会议更是不间歇的开,层层高管跟董事们为了自己的那点利益,常常吵得不可开交。 许宴青大部分时间看着他们吵,关键点时出来做做推手。 相比之下,南岁禾在家算是闲的发慌,消消乐都玩到了1560关。 偶尔跟路慕嘉吵吵嘴,互相噎几句,要不就是躺在沙发上看健身视频,俗称精神式健身。 放在沙发上的手机蓦的震动,提示来自群聊【南城深夜劲爆聊天室】。 自从宋晚陪她去过几次赵柳意的治疗室之后,就加了微信建了个三人小群,本意是为了方便了解交流南岁禾的病情,后来直接演变成了灌水群。 宋晚:【宝贝们,今晚岐南路酒吧约起来吗?】 南岁禾:【去干嘛?去酒吧喝果汁?我丢不起这人。】 宋晚:【这你就不懂了,他们那新来了个调酒师,调果汁也是一流。】 南岁禾:【你真不怕齐远气的从国外连夜赶回来?】 宋晚:【你不说我不说,天知地知。】 …… 聊了大半天之后,赵柳意才爬完楼。 赵柳意:【这位已婚少女,还有我知。】 宋晚:【请不要在少女前面加已婚!这是我最后的倔强谢谢!!一起来一起来,晚上给你介绍那个调酒师。】 宋晚还在那句后面加了个斜眼笑的表情。 南岁禾:【一流的调酒师,下流的你。】 宋晚:【……】 赵柳意:【哈哈哈哈哈哈哈……+N】 南岁禾也没拒绝,反正她暂时也没事可干。许宴青却忙的很,她有时候发过去一条消息,几个小时甚至晚上才回。 她也没什么再聊的欲望了。 挺久没出去玩,她特意化了个精致的妆容,扫了扫衣柜,选了一条包臀露腰连衣裙。 南岁禾到的时候宋晚跟赵柳意已经在楼下等她了。 “不错嘛,我还以为你被许宴青那狗男人管着,今晚大概会穿长衣长裤,要么就是个长到脚掌的连衣裙。”宋晚递给她一个欣赏的表情,欣赏她的勇敢。 似乎是闻到了浮动的音乐,许久没出来玩那颗躁动的心快抑制不住,大放厥词起来,“他才没时间管我,今天就是天王老子来了,我也这样穿。” 酒吧里灯光昏暗,调酒师确实够令人垂涎欲滴的,南岁禾有理由怀疑这也是一种营销策略。 毕竟宋晚喝了点酒之后被他迷的五迷三道的。 赵柳意跟南岁禾两人都没按住她那张不断冒着土味情话的嘴。 南岁禾本来打算就只喝点果汁的,但气氛把她架在那了,没忍住也喝了几杯低度数的果酒。 氛围一上来,就晃到了舞池中央摇曳着,像匹脱了缰的野马。 灯红酒绿,一时令人目眩神迷。 南岁禾跳的正欢,慢慢才发现了不对劲,站在她对面的赵柳意跟宋晚忽的停了下来。 四周围着的人也渐渐放慢了速度。 只有五光十色的灯还不知疲倦的摇晃。 “怎么了?继续呀!”南岁禾扫了一眼两人,没太在意。 宋晚试图去拽她,“累了吧?歇、歇会吧?” “不累啊,这才哪到哪,快来快来。” 赵柳意干巴巴笑了几声,“要不咱先停会吧?” 南岁禾这才反应过来四周似乎有那么点不对劲,后背怎么还一股冷风飕飕的? 她退了几步,背却突然像是抵上了一堵厚墙,硬邦邦的。 “好玩吗?”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三个字。 南岁禾一转头就看见了许宴青那张阴沉的出水的脸,眉心一跳,往后瑟缩了几步,全然没了刚才那副气势。 ——好像要完了。 他怎么会知道她在这的? 许宴青本来今天也是忙到晚上,签完最后一份文件突然发觉最近这段时间忙着工作,似乎有些忽略了南岁禾。 -- 第110页 打开微信上一条还是昨晚她说的:先睡了。 遂发了条微信过去。 许宴青:【吃饭了吗?带你出来吃晚饭?】 等了二十几分钟也没等到她的回复。 又发了一条过去。 许宴青:【不在家么?】 正好林特助进来拿签署好的文件。 许宴青把手机放下,看了眼明天的工作安排,“帮我在江畔餐厅订个位置,今晚的。” 林特助应了声好。 “订完你也下班吧,不早了,这几天辛苦了。” 林特助顿时有些泪目,有生之年竟然能在许宴青这个工作狂嘴里这听到这句话。 虽然多数可能是因为托了南岁禾的福。 江畔西餐厅也算是南城数一数二的,平常人要好几个星期前就开始预约,但许宴青在他们集团有持股,倒也不难,一个电话的事。 林特助约好之后南岁禾还是没回信息。 许宴青拿起桌上的钥匙准备直接去路家接她,手机刚从对话框返回主界面,发现页的红点让他下意识点进了朋友圈。 上面显示半小时前宋晚发了一条朋友圈。 图片是酒吧吧台的照片,主拍的是那个调酒师,入镜的还有南岁禾,虽然只占了一小部分画面。 可许宴青一眼便看见,视线锁定在那个窈窕的身影上。 他微眯起眼睛,拨通了内线电话,“林特助,进来一趟。” 林特助拿包的手刚提起,又只能放下,苦逼的进了办公室,脚步一下比一下沉重。 “许总。” 许宴青把手机递给他,“查这个地方,两分钟之内我要知道。” 不是吧!不是已经下班了吗!?怎么又突然吃了炸药包一样?这脸还能再冷一点嘛? 抖一抖可能都能掉出冰渣子了。 许宴青见他没动作,挑了挑眉。 “没听懂?” 林特助只得颔首退了出去,“听懂了,马上。” 再到后来,就出现在了酒吧。 第49章 夜凉如水, 不久前一会儿下了点雨,浅浅的水洼倒映出不远处的路灯,水面竟也泛出温润的光泽。 赵柳意已经打车离开, 南岁禾手上搀着东倒西歪的宋晚。 眸子落在不远处打电话的许宴青身上。 他身姿挺拔, 路灯下映出长长的剪影, 灯光落在肩膀上多了几分孤傲清冷。 从南岁禾这望过去只能看见他刀削斧凿般的侧脸, 鼻梁高耸入云,薄唇轻启:“嗯, 岐南路酒吧, 我送她回去还是你来接?” “酒吧?跟你们一起去的?” 许宴青迟疑稍许,“你不知道?” 齐远微怔, “我该知道什么?” “宋晚的朋友圈。”他提点。 电话那头的齐远打开朋友圈, 并没有看到许宴青所说的那条,点进她个人的朋友圈最近的一条还显示在上个月。 “没有啊,什么都没有。” 许宴青稍怔,随后明白了什么,意味深长道:“我说,你该好好反省反省你自己了。” 俩人都默契的没有就朋友圈再发布什么言论。 齐远抬头看了眼前面的路况,“绿灯了, 我四十分钟前下的飞机, 现在就在岐南路附近,我过去吧。弋? ” “好。” 南岁禾瞥见许宴青挂断电话, 赶紧侧身过来对着宋晚, 用余光留意那道身影。 “先去车上, 齐远过来接她。”他声音不咸不淡。 许宴青不方便动手, 只能南岁禾搀着她过去, 好在这一会还算安分, 没费多大功夫就把她弄进了后座。 南岁禾正准备进去,眼前黑色的车门却突然被许宴青反手关上。 他蜻蜓点水般朝身后侧了侧头,“前面。” 然后待南岁禾刚打开副驾驶的门,又被他抬手按上,车门应声而毕。 许宴青单手横在她面前,手心搭在车门缝上,就这么静静的凝着她,也不说话。 南岁禾身上还穿着他的西服,黑色外套长度到了她大腿根部,本身里面穿的裙子也不长,此时单单一件外套就遮了八、九分,只露出个裙边。 被他这么盯着,她自知有些心虚,将将垂下了点脑袋。 “那个、你别这么盯着我嘛,”她快速瞥了眼他,小心蠕动着嘴皮,“怪吓人的。” 许宴青掀唇,目光森冷,“没做亏心事,怕走什么夜路?” “……我、我这不是做了嘛……”她宽大袖子下的两只手不停抠着大拇指,嗓子越说越细声。 “大点声。” “我保证!下次绝对不来了,我要是来的话,那、那就让许宴青秃头。” 南岁禾小心翼翼举起右手的三根手指,意正言辞外加理直气壮的对着他发誓,脸色竟是异常的认真。 许宴青眼皮一跳,眉心肉眼可见的凝成了结。 “??你觉得这合理吗?你出去泡调酒师,让我秃头?” “这很合理呀,哪里不合理了?我一想到我要是下半辈子对着个秃头,我真的不想活呜呜呜……” 她眉心也紧皱了起来,撇撇嘴似乎下一刻就要哭出来。 许宴青俯身凑近了些,闻到了她身上被风吹散了许多的酒味,还带着一股果子香,“你喝醉了?” “我?”南岁禾眸子亮晶晶的,看起人来却觉得有些雾蒙蒙,“没有呀,我没喝酒,只喝了果汁,很清醒的。” -- 第111页 许宴青知道她喝了酒,在酒吧的时候就闻到了,但不确定她到底醉没醉。 “这是几?”他举起一根手指。 一丝冷风掠过,南岁禾打了个寒噤,“你好无聊啊,我真的没醉,我要回我哥在路氏附近的那套公寓。” 许宴青扫了她一眼,笔直的双腿在西服下显得修长又细嫩。 他打开车门,“进去。” 南岁禾听话的钻进去,安安分分乖巧系上安全带。 许宴青才一坐下。 她身体坐的笔直,偏头看他,透着点娇憨,“你长得真好看。” “?”许宴青睨了她一眼,“花言巧语。” “真的!”南岁禾忽的急于证明些什么,“刚才你站在路灯下面,我的心扑通扑通好像要跳出来了,为你摇旗呐喊,为你神魂颠倒,为你哐哐撞大墙……” 她倏然止住,拉长了调子,眸光泛着无边潋滟,“要亲亲吗?” 不得不说,这话许宴青是受用的,但该严肃的时候还是得严肃。 她的话题转的快且急,许宴青移开眼,压了压唇角,声线凛冽,“不亲。该算的账还是要算的。” “可是你刚才已经凶过我了……” 许宴青调节温度的手一顿,“什么时候?” “刚才,每一句……你不让我出来玩,还不让我穿漂亮衣服。”南岁禾眼尾陡然泛起了红,似乎是在控诉着他。 许宴青沉出一口气,阴郁的脸色并未好到哪里去,“我没有限制你出来玩,也没有不让你穿什么衣服。” “有。你生气了!我又不是傻子……” “南岁禾,你真行啊。你比傻子好到哪里去?还记不记得自己有胃病?这回又想在医院住多久?你干脆在省医办个季卡年卡,或者我给你买张专属床位,有兴致了就去住住?” ——“咚咚。” 驾驶位的车窗被敲响,打断了许宴青一连串的发问。 齐远从对面马路过来,站在窗前,“人呢?” “后座。”许宴青也下了车。 齐远打开车门见宋晚睡着了,倾身把她从里面抱出来,“国外这趟还顺利,你这边怎么样?” “等他们上钩。” 俩人在外面说了几句,等许宴青再回到车上时,南岁禾已经靠着后座睡着了,许是空调的缘故,脸上还有两团红晕。 许宴青正准备发动,眼角突然瞥到她身上系着的安全带。 安全带的头并未插上,而是把它卡在了座位里。 再思及她说的那些,以及行为动作。 ……所以,他刚才是跟个醉鬼,在对牛弹琴? 许宴青只感觉一股深深的无力牵引着他,他确实拿她没办法。 他俯身,把安全带重新系好,发动车子往公寓去。 房门密码他依稀之间还记得,路慕嘉很久之前说过一次,南岁禾并没有换。 * 第二天一早。 醒来时南岁禾揉了揉脖子,好像有些落枕了。 她捞起床头上的手机,右上角的电量已经标红只剩下9%。 【南城深夜劲爆聊天室】 赵柳意:【你俩没事吧?】 南岁禾从被子里起来,身上的衣服已经全部都被换掉了,除了脖子痛,倒没什么异常的。 南岁禾:【你这个叛徒!龟兔赛跑没你我不看。】 赵柳意:【??仁至义尽,我心在你身上支持你。但是许宴青那要砍人的表情我真的受不了,罪魁祸首不是我啊苍天!!】 南岁禾坐在床上跟她侃了几句,始终还是没见宋晚出来。 南岁禾:【我没事……这位姐好像比较有事@晚晚类卿】 发完后南岁禾放下了手机充电,从卧室出去就见着一道背影在厨房忙碌。 昨晚的记忆她还停留在许宴青下车前,但是具体的又记得模糊。 “醒了?”许宴青看她一眼,又专注着洗着白瓷碗。 南岁禾小跑过去,揽住他的腰无限亲昵,“宴青哥,做什么呀?” “你看不见?” ……一定要这么直白吗?她只是想试探下他的态度。 “你不会,只学了怎么做粥吧?” 许宴青没反驳,往粥里加了点碎姜,语气明里暗里的酸,“爱喝不喝,你让调酒师给你调杯酒掺里面我也没意见。” “我……” 门铃欢快的奏响,片刻后安静下来,南岁禾往玄关处看了一眼,似乎听到些钥匙当啷响。 她松开放在许宴青腰际的手,快步跑到门边,打开点门缝。 “妈!”南岁禾在看清门后的人时,脑子还来不及宕机,就先关上了门。 边往回跑边朝外扬声喊道:“妈~你等一下!我要去换身衣服,你千万别开门!” “快点快点,我妈来了,你快找个地方躲起来。”南岁禾跑回厨房,拖着许宴青的手,四处张望着便于躲藏的地方。 反观许宴青一脸坦然,丝毫未动,手里拿着汤勺与慌张的她有着鲜明的对比。 “我为什么要躲?” 第50章 “你不觉得你大早上出现在这有那么一点点不合理吗?!” 南岁禾手慌脚乱夺过他手中的汤勺, 放在砂锅里,两只手推着他往洗手间走。 许宴青忽的侧过身来正对着她,南岁禾一时没有防备, 直直撞进他怀里。 -- 第112页 他顺势锁住她的腰, “我在我女朋友家里, 为什么不合理?” “可是, 可是我妈现在还不知道你是我男朋友啊。” 许宴青似乎就等着她这句话。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说?” “我会尽快的,一定!” “尽快是多快?一定是什么时候定?” 南岁禾回头望了一眼门边, 似乎能感觉到外头白韵嘉意欲破门而入的气息, 她迅速踮起脚尖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乖啊, 我妈前几天跟我爸出差去了, 找到机会我一定说。” 察觉到她的不愿意,许宴青眸子落在她焦灼的脸上,神色晦暗不明,却并未再步步紧逼,顺了她的意。 南岁禾打开洗手间的门看了看,太空旷,一进来就暴露, 不太合适。 又打开客卧的门, 没什么能躲的地方,不太合适。 进了主卧, 她眼前一亮, 指着, “就这了。” “?” 许宴青脸色沉了下来, “你让我躲在衣柜里?” “就一小会。”南岁禾双手合十, 满眼希冀的看着他, “下次补偿你好不好?” “这可是你说的。”他轻哼一声,扬了扬尾调,“跟我回半山别墅住。” “好!” 住半山别墅对她而言并没有什么不好。风景好,陈设都是按她的喜好来的,出行有司机。 相反她要是一直住在路家,还不知道许宴青三天两头去路家,又要搞什么幺蛾子。 眼前是需要先安顿好这尊大佛。 南岁禾刚出了卧室门,白韵嘉就开门进来了。 她手里握着钥匙,四周看了看,“你小时候什么样我没看过,换衣服我就不能进来了?” “能,怎么不能!”南岁禾弯了弯眉眼,颇有几分谄媚,上前接过她手里的东西,“妈,你今天怎么这么早过来了?” “十点多了哪里早了?陈姨早上煲了鸡汤,我给你送过来点……” 白韵嘉顿了顿,“这怎么还有双男士皮鞋?” 她探头四处看了看。 南岁禾上前把鞋子踢开了点,从鞋柜里拿出一双棉拖,“呃…一个人住怕不太安全嘛,就偶尔在门口放一双男鞋。” “也是,门口那监控是打开的吗?如果有什么异常要及时跟物业那边联系。” “放心吧妈,我平常都注意着呢。” 白韵嘉进了厨房,“这是你煮的粥?” “啊?”南岁禾刚放下手里的保温盒,“啊对!熬了一会了。” “哟,看不出来呀,我女儿也会煮粥了。”她用汤勺搅了搅,鼻尖轻嗅,漏出几许赞赏。 “那可不,我在国外四年也不是白呆的。” 白韵嘉动了动砧板,择了点葱跟姜下去,“见到他们了?” 他们是谁,南岁禾再清楚不过。 她把鸡汤倒在白瓷碗里,下意识去挑里面的葱,手下一顿想起来什么,遂又把筷子放下。 双手撑着下巴神色恹恹,看着厨房里忙碌着的白韵嘉。 “见到了。在这之前他们像一个魔咒,每每午夜梦回都告诉我,我有多么不堪。在看不见星光的夜里吞噬我的骄傲,蚕食我高高垒起的城墙壁垒,让我又重新做回那个没有人要的满身泥泞的孩子。” 白韵嘉微低着头,眼角泛着水光,是作为一个母亲的心疼。 南岁禾九岁那年是她跟路鸿远亲自去接的,乌洵那个小地方对一个九岁孩子的恶意,是她作为成年人都会觉得可怕的地步。 母亲未婚先孕,父亲是个杀人犯,这些具有强烈冲击力的词语压在她身上,在她爷爷去世后更肆无忌惮。 白韵嘉撑着黑色雨伞来到碑前,却只看见小小的南岁禾挺得笔直的脊背。 “趁热喝,是特地买的乌鸡炖的。”她递过去一根勺子。 南岁禾接过,看着她眼尾,唇角抿成一条直线,“但是当我见到他们那刻起,好像一切又没有那么重要了,我也有了爱我的父母,对吧妈妈?” 她说这话时眸子上蒙了一层水雾,看起来亮晶晶的。 白韵嘉从厨房出来,笑着看她,“当然。” 南岁禾知道会是这个答案。 “我没有办法装作大度的去原谅南与白,但是那个孩子……” “你想帮他?” “想帮他找找看这方面的医生,他耳朵不是先天导致的。” “你还记不记得你在乌洵的时候,有一天给我打电话,我说家里来了客人?” 南岁禾一怔,在乌洵她好像没有打过电话吧? 思忖片刻忽的想起来,在半山别墅的时候她倒是打过一个,当时没有跟白韵嘉说已经回了南城。 她电话最后貌似提了这么一句。 “好、好像记得。” “是你俞叔叔他们家回国了,来我们家吃晚饭。他儿子就是专攻耳鼻咽喉科的,长得高高瘦瘦又仪表堂堂,很有礼貌,找他帮忙最合适不过了。” 南岁禾好像记得这么号人物,貌似是叫俞言,以前也是住在路家旧址附近的,只不过她来南城没多久,他们家就搬去国外了。 既然是专攻这方面的,那找他咨询下是个不错的选择,只不过白韵嘉这笑,她怎么感觉怪怪的? 南岁禾想了想,最近要圆的谎好像有点多,要不她先在许宴青这事上主动坦白点好了? -- 第113页 “妈,其实我最近交了个……” “你这孩子,这床上乱的跟狗窝似的,还有这柜门也不关紧。”白韵嘉在过道往主卧里扫了一眼,准备进去拾辍下。 “妈!!” 南岁禾心头顿时警铃大作,飞奔过去‘啪’的一声带上门。 白韵嘉捂着胸口,被她这一惊一乍的动作吓的心脏漏跳了一拍,“你这死孩子,想吓死你妈?” “妈,我等下自己收拾,要不、你先回去?我等下有点急事要出门,晚上回家吃饭。”南岁禾干笑几声,说了一连串。 白韵嘉犹疑的看了眼紧闭的门里,第六感异常灵敏,“你背着你妈养男狐狸精了?” “绝对不敢!” 那男狐狸精她养不起啊,顶多是男狐狸精养她。 “行吧,我回去问问你俞叔叔儿子的事。” 好不容易把白韵嘉劝了回去。 南岁禾推开卧室门,许宴青已经从衣柜里出来了,双手环胸半椅在柜门上饶有兴味的看着她。 “让男朋友躲衣柜里,嗯?” 果然,许宴青算账,虽迟但到。 南岁禾甩开鞋子跳上床角,居高临下看着他,亲昵的搂住他脖子,“这不是还没跟我妈说嘛,万一被她发现了,说你不自爱呢,是吧?男人不自爱,就像烂白菜。” 许宴青微微仰头,掀起眼皮看她。 “哦?是么?” “我怎么不自爱了?”他向前一步,凑近了些,长臂一伸揽住她纤细的腰身,单手抱起,“是这样?” 南岁禾惊呼一声,修长的双腿紧紧攀附在他腰身,生怕一不小心摔下去,细嫩的手臂也搂的更紧。 “你干嘛?!” 许宴青下腹一紧,如千万只蚂蚁爬过的细密酥麻感传来,他未有只言片语,抱着她出了主卧,停在开放式厨房。 南岁禾耳尖倏然一红,许宴青揽在她腰后的手臂,流畅的肌肉线条即使隔着一层布料她也感受到了。 他把她放在橱柜上,稍稍偏下头,俯身在她锁骨上绵密细腻的吻了吻。 眸色有些迷蒙,嗓音沙哑,问:“还是这样?” 南岁禾往后仰了仰身子,让他后来的一吻落了空,“老色批。” 许宴青失笑。 “你倒是说说,我怎么不自爱了?” “呐呐呐,正经人谁捏女孩子……屁屁呀!”南岁禾拽住他的手腕。 许宴青低下头,无奈的勾了勾唇,笑声清风月朗。 他的女朋友,还真是可爱到爆了。 “逗你的,赶紧下来吃早餐,我得去公司了。”他揉了揉胸前的那颗脑袋。 南岁禾抬起头来,“啊?你不吃了再走吗?” “来不及了,会议已经推到十一点半,不能再推了。” 许宴青捂住她清亮的黑眸。 待看清他揶揄的脸色,南岁禾轰的血液凝固,紧紧攥住他的小臂,“我说我不是这个意思你信吗?!” “嗯,我信。” 信他个大头鬼啊,他这什么表情?信了才怪! 天地可鉴,她说的真的只是早餐而已。 许宴青穿好西装外套,正了正领结,神色忽的肃然,“胃有没有不舒服?” 南岁禾舀了一小碗粥,热气盈盈被她吹散开来,“没呢。” “昨晚喝了多少?” 她拧了拧眉,仔细回想了下,“没有吧,我好像没喝。” 话刚出口,她才发觉不对,人太多,她也记不清了。不过肯定是喝了,不然怎么后面的事她都断片了? 没喝的人会连安全带都不会系了么? 哪个正常人把安全带插座椅里? 她这话许宴青是持百分之九十九的怀疑。 小兔崽子非要跟他作对是吧? 家花不要,爱出去采什么乱七八糟的野花。 他沉了沉声,“翅膀硬了,下次胃痛不许躲在我怀里哭。” 南岁禾喝了一小口粥,温热瞬间盈满四肢百骸。 他的粥都快熬到出神入化了都。 “我好了都好几个月了,没事的。” 许宴青沉吟片刻,倒也没再说什么重话,“不能喝多了,下次要去就去林恒那,别跑到岐南路,远。” 去林恒那不就等于在他眼皮子底下么?一点自由也没有。 南岁禾把桌上没有葱花的那碗鸡汤递给他,“葱挑出来了,快喝!要迟到了。” 小把戏。 许宴青没接,就着她的手喝了大半碗。 “走了。” 一直到下午,宋晚才在群里冒头。 宋晚:【终究是错付了!你们竟然把我交给齐远那王八蛋!!】 赵柳意:【呃……我没记错的话,你好像在他家户口本上?】 宋晚:【绝交!我还没要原谅他,让他来接我不是显得我很没面子吗?】 南岁禾看着电脑里的照片,拿起一旁震动的手机,手指飞快回了几句。 南岁禾:【[微笑]我真的谢谢你,你发朋友圈都把齐远屏蔽了,干嘛不把许宴青一起??】 回完后把手机甩到一旁,进了卧室换衣服。 南岁禾拿着从相机里取出来的储存卡,在以前她经常去的,十一中附近的一家冲洗店冲洗。 这家店在民德路十字路口不远,高中时放学她总是跟许宴青路过,自从有相机之后她更是隔几个星期去一次。 -- 第114页 老板是个中年大叔,闲聊几句后,盯着南岁禾仔细看了几眼,“啧,这小姑娘,我好像记得你。” 南岁禾有些诧异,仔细算算她应该快七八年没来过了,而来这的人这些年间络绎不绝,她倒是不觉得他真能记得她。 “你看。”老板从最底下的柜子里拿出一张有些泛旧的相片,递到她眼前,“这个是你的吧?” 南岁禾眼前一亮。 相片上是穿着校服的许宴青。 那时高三下学期他坐在窗户边,微微垂首,目光凝在课桌的本子上,长长的眼睫在眼下投出一片小阴影,根根分明。 他手里握着只黑笔认真的写着什么。 夕阳的余晖从天边尽头落进了窗户里,走廊上印着一片橙色海,少年的脊背单薄,连额前稍显凌乱的发丝也泛着傍晚的余光。 那时她还不太懂构图,摄影三要素在她心里是模糊的。 她完全凭着本能喜欢,拍下了这张对夕阳心动的照片。 “是好多年前了吧,我等了好久你也没来取,我就给收起来了。”老板的记忆伴着她的笑意重叠,嗓音浑厚道:“本来我都不记得了,四年前这个男孩子突然来我这里冲了好多张你的相片,我一下子又想起来了。” 南岁禾捏着那张相片,目光还未来得及移开,“我的相片?” “是啊,全部都是你的,还都是胶卷。”老板皱着眉头仔细回想着,“我说这个胶卷有点久了,他说慢一点没关系,但是让我帮忙一定要尽量还原。” “是我这张相片上的这个男人吗?”南岁禾举着再次向他确认。 “是的。” 许多事情在许宴青那都埋的太深,他隐藏的太好,以至于她从前总是觉得雾里看花,只能踟躇不前。 他什么事都只表露三分,喜欢是,讨厌也是。 而南岁禾从来都是需要得到了十分,才敢有所作为。 为什么他会来冲她的相片?哪里来的?四年前,是她出国前还是出国后?冲了的相片又去了哪? 这些疑问在她脑海里最终只形成了一句, ——【你猜我现在在哪?】 对话框里的文字还未发送出去。 “南岁禾。” 她转过头去看,高朗站在门口几级台阶之下,一头利落的板寸头,身着一件黑色冲锋衣,逆着光。 脸色看起来比在榕城憔悴许多,只是嗓音还一如从前,明朗清亮。 第51章 两人坐在冲洗店不远处的榕树下, 高朗递给她一瓶豆奶。 是他们以前高中时经常会喝的那种透明玻璃罐装。 午后连树叶的沙沙声都是懒洋洋的。 “昨天,没事吧?”高朗又递过去一根红色条纹的吸管。 “我吗?” “嗯。” 南岁禾捏着吸管喝了一口豆奶,还是以前的味道。 他的问题显的有那么点突兀, 且没头没尾的, 她笑着反问, “我该有什么事吗?” “没事就好。”高朗单手拎着瓶口, 轻轻晃了晃手里剩下的半瓶豆奶,似乎是松了一口气, 低低笑了声, “你跟许宴青在一起了?” “你怎么知道?” 她没有反驳,而是先问的‘你怎么知道’, 等于变相坐实了他的猜想。 “听陈娴说的。” 南岁禾偏头看他, “怎么了,有心事?这可不太像你。” “我就不能有心事了?”他把问题又抛了回去,“你、眼里的我又是什么样的?” “跟你的名字一样。” 南岁禾毫不犹豫,“高而明净,高而明朗。” 高朗一怔。 侧头看了她半响,手里的玻璃瓶也停止了晃动,冒出瓶子的半截吸管, 在他修长的指下被折弯。 “高而明净, 高而明朗……”他喃喃道。 默然稍倾,高朗忽的从台阶上起身。 “我今天还有点事。” 没等南岁禾反应, 他如来时一般, 匆匆从街口转身不见了身影。 南岁禾凝着台阶上他留下的玻璃瓶。 他看起来与往常有些不太一样。 片刻后, 她拿起他的那只与手里的空瓶一道扔进了回收箱。 “老板, 大概还要多久?”南岁禾又回到冲洗店。 冲洗店老板抬起头看她, “哟, 今天可能来不及了,你的照片挺多,我这里剩下的活也还不少。” 南岁禾约莫估算了下时间,“那我大概什么时候能过来拿?” “明天或者后天吧。” “好。” 南岁禾先结了账,刚支付完,许宴青的消息突然弹了出来。 【下班去接你?】 先前的那条消息在对话框还未发出去,南岁禾思索了瞬,删了个干净,回过去:【早上答应我妈今晚回家吃饭了。】 那头好一会没动静。 许宴青:【?】 南岁禾:【你未来丈母娘要求的,我哪敢呀。】 林特助看着办公桌前的许宴青放下手机,剑眉轻拧,单手撑在下巴上,金丝眼镜后的眸色令人辨不出喜怒。 他主动上前,询问找他过来的目的,“许总,会议还需要提前吗?” “不用了,照常。”许宴青翻开面前最近的一本蓝色文件夹,略略扫过几行,“明天什么行程?” 林特助站在一旁,规规矩矩报告,“明天上午十点跟项目部管理有一场季度总结复盘会议,下午两点有一场对收购裕盛的会议,这个是他们提交上来的方案以及风险评估。” -- 第115页 他递上手里的东西,“四点约了见乘尚地产的叶总。” 许宴青看了眼南岁禾的对话框,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在文件夹上轻轻敲击几下,“裕盛并购的事先暂缓,会议往后挪,明天见了叶骐再说。” 林特助应了声好,便退了出去。 许宴青起身走到落地窗前,拨通南岁禾的电话。 “在哪?” “在家呀,怎么,我家许总百忙之中想我啦?”南岁禾咬着刚削好的苹果有些含糊不清。 “明天下午要去见乘尚地产的叶骐,应该是不能准时下班。” 南城这个圈子说小不小,说大倒也不大。 乘尚地产的太子爷可不就是陈娴未来的订婚对象吗? 她笑着问:“许总这是在报备行程吗?” “看你怎么理解了。明天什么时候回半山别墅,让司机去接你?” “看看情况吧,我明天也要出去见个人。” 许宴青挑眉,“男的女的?” “男的,你可别乱吃飞醋啊。人家是医生,我找他有正事的。”南岁禾先给他打了预防针,免得他到时候不知道从哪里听到些风言风语,就是山雨欲来的架势。 “不舒服?”他清冷的嗓音从听筒里传来。 “不是我,是南怀西的事。” 那头沉默几秒。 “好,知道了。别把你男人想的这么小肚鸡肠。” 可不就是这么小心眼吗?他吃的醋可以灌满半山别墅的泳池了。 ——“许总。” 南岁禾正准备开口,电话那头一道遥远的男声传入听筒。 她看了眼时间,转而说道:“那你先忙吧。” “嗯。” * 南岁禾通过白韵嘉给的联系方式,加上了俞言的好友。 毕竟是她有求于人,便主动打了招呼问他明天下午什么时候有空,以及在哪边见面会比较方便。 可对方似乎比她还要客气,三两句话就掌握了主动权,把见面时间地点都敲定安排好了。 南岁禾拿着手机,现在的人都绅士到这种地步了吗? 见面的地方是个品茶的茶楼,处处透着复古,环境清幽,这里的茶叶多是种类好且品极高的。 离约定的时间过去了大半个小时。 南岁禾看着眼前的茶具,直觉告诉她,路鸿远一定会喜欢这个地方。 “实在是不好意思,刚才有台手术收尾耽误了点时间,久等了。” 一位身着灰色西装的青年人在她对面落座,嗓音温润有礼打断了南岁禾神游太空的思绪,客气又不显虚情假意。 南岁禾笑着宽慰,“我也才刚来没多久。” “总不好让女孩子等我的,过来的时候我点了些茶点,是这里的招牌,想着你应该会喜欢,等下可以试试。”俞言撑了撑袖子温和的笑着。 南岁禾有些不太好意思,她找人家帮忙,反倒让人家照顾她来了。 “谢谢……” “我们小时候应该是见过吧?那会儿你刚来南城。” 他又说:“不过你那时候还小,可能不太记得了,我还是重新自我介绍一下吧。” “我叫俞言,今年28,净身高183,血型O,在南城有房、有车,现在在省人民医院上班。我家我是独生子女,父母均是大学教授。” 南岁禾手里的茶杯被他这么一说,拿了又放下。 原本恰到好处的笑容,缓缓消融,僵在脸上,不自觉身子也坐的更板正了。 “啊、啊?”她眼神不太确定的问:“是我也要自我介绍一下是吗?” 现在人们的交友方式这么奇怪了么?只是咨询一下他专业方面的问题而已,说的这么详细是怕她觉得他不专业?? 可是他家庭情况,身高多少,是什么血型跟这个无关吧? 她需要仔细介绍一下自己,以表求知的真诚么? ——“许、许总,您没事吧?” 不远处依稀传来几声交谈,几道声音交融,南岁禾没太听仔细,或者说是这怪异的氛围让她无法分出心思来注意。 俞言笑了笑,“不用,我大概了解。” “哦,那好……” “你平常喜欢玩些什么?或者说有什么兴趣爱好?” 南岁禾从有些疑虑,再到满脑袋问号只用了5秒,又用了15秒突然意识到些什么。 “不好意思……我可能、需要先去一趟洗手间。” “没事,你先。” 他礼貌得体的微笑,南岁禾一秒也无法多看。 进了洗手间,迅速反锁拨通了白韵嘉的电话。 “妈!你到底瞒着我跟俞言说了什么啊?!” 白韵嘉接通电话倒是不紧不慢,“怎么样呀?你俩见到面了吗?” “见到了。” “你觉得他人怎么样?” “妈!你干什么啊!这不是、”南岁禾突然就明白了,压低了嗓音,“这不是变相的相亲嘛!?” 白韵嘉声调轻缓,安慰她,“就是交个朋友嘛,上次你俞叔叔来咱们家也说起你来着。” “我来的时候你怎么没跟我说?” “你鬼点子多的很,说了你还会去吗?只是认识下交个朋友,你不是也还有事情找他帮忙吗?顺便互相了解一下嘛。” “可是我有男朋友了!这不是骗人吗?” -- 第116页 “你可别找这些借口忽悠妈妈啊,人现在都已经见到了,你要是觉得不喜欢回头说清楚就好了,不准跑听见没!”白韵嘉说完就挂了电话,没给她继续反驳的机会。 南岁禾看着通话记录仰天长叹,不愧是她妈,连她下一步想干嘛都一清二楚。 包厢里。 叶骐看着对面西装革履双腿交叠着的男人,气质浑然天成,稳稳端坐在满室茶香里不输半分。 他倒了杯茶递过去,“许总。” 许宴青微微颔首,呷了一口后并未再动。 叶骐最终还是没他沉得住气,“许总提供的方案我看了,我承认,确实是个不错的项目。于公,我们对于许氏收购裕盛也算出了份力,于私,乘尚地产跟许氏也不是第一次合作了,许总怎么着也让我们看到点诚意吧?” “于公,许氏收购裕盛是完全有这个能力,不存在出力与否。于私,这个项目南城能找出我们许氏这样的合作方不多,但许氏想找乘尚这样的合作方确是不难,叶总不妨再好好考虑考虑。” 许宴青说的慢条斯理,一番话确是掷地有声,他半靠在椅背上神情松闲。 包厢内半响没什么动静,许宴青也不急,反而摆弄起茶具来,修长的手指泡起茶赏心悦目,热气瞬间蒸腾而起。 叶骐穿过薄雾看着眼前的男人,多年的商场淬炼他已经能做到处变不惊的老练,如今许氏在南城也确实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那我也就不拐弯抹角了,我需要许氏在这个项目里再让利0.5个点。” 许宴青手里的茶水倒了一半出去,不紧不慢擦了擦手上的水渍,朝他伸出手。 “合作愉快。” 叶骐紧着的心松了松,这已经是上面给出的底线了,毕竟这个项目合作成功乘尚能更上一层楼。 他不禁有些好奇,这个人商场上这般游刃有余,私底下也是这样坦然自若毫无裂缝么? “许总身边这么多年也没个人么?” * 南岁禾从洗手间出来时,俞言正等在拐角处不远,见她出来便向她迎过来。 “那个位置灯管坏了,给我们换了个包厢。”俞言指了个方向,“在前面,叁涑。” “好。” 南岁禾的心思没在这上面,顺着他指的方向往前走。 推开门,门内几人的视线全都聚集在她身上,她虽半垂着头,却也感觉到有一道不容忽视的视线。 回过头仔细看了眼门牌,才惊觉进错了房间,她进的是【叁漱】。 “抱歉,我看错——”她忽的止住,房间里的人有两个她不认识,另外两个她熟的没办法忽视,除了许宴青,林特助也在。 一看就不是什么闲聊的场合。 南岁禾微微颔首致歉,重复说完一整句,“抱歉,我看错门牌了。” 在她关上门之前,那道黑色西装的身影在看清她背后的人时倏然起身。 清冽低沉的嗓音在房间里异常悦耳,许宴青朝她伸手,隐隐透着不容置喙,“过来。” 南岁禾抬眼看他,挪了挪步子。 今天这么听话? 许宴青勾了勾唇角,向前几步拉着她的手。 南岁禾试着挣了挣,压低音调小声道:“这不好吧?你们不是在谈事么?” 许宴青攥着她的手心,握的更紧,不容她挣脱。 有什么不好? 他觊觎她这么些年,步步为营到如今得偿所愿,就算想拿个喇叭广而告之也没人管得了他。 他们错过这些年他遗憾,却又心生庆幸,四年后的今天他能给她所有这世间最好的。 叶骐随着他的身影也起身,“许总,这位是?” “我未来太太,南岁禾。” “南小姐?”叶骐伸出右手,“叶骐。久仰。” “您好。”南岁禾礼貌性回握。 许宴青沉声道:“我不太喜欢一些小动作。” “明白。” 叶骐从善如流,早前问的那句话就是在向他抛砖引线。他身边的女人多的是,许宴青身边似乎从来没出现过什么女人,人人都说他洁身自好,他以为他这样的人不过是隐藏的好罢了。 可当南岁禾推门进来的那刻,他才从这位稳重凛然的许总身上看出来那么点端倪。 “抱歉,我跟我女朋友说几句。”许宴青牵着她出了包厢,望向门口的俞言。 俞言还挂着那副如沐春风的表情,似乎没有其他太大的情绪波动,“请便。” 许宴青拉着她到走廊一角,轻轻抬起她下颌,在嫣红的唇上啄了一口。 “怎么办?南岁禾,我看不了这场面,我吃醋了。” “你又看见什么了?” “我也在南城有房有车,净身高186,怎么不跟我谈谈?” 吃醋的老男人也挺有意思。 “我哄哄你?”她问道。 他挑眉,“怎么哄?” “这样。” 南岁禾踮起脚尖,勾住他的脖子,主动吻上去。 一吻毕,她弯唇笑了笑,比之大西北呼啸的风与亘古荒原还明艳。 依稀记得这是他在榕城时教的。 第52章 小家伙, 学的还挺快。 许宴青俯身用鼻尖蜻蜓点水般在她鼻尖蹭了蹭,唇上染了些她的口红,低声呢喃, “适可而止。” -- 第117页 “听不懂什么意思。” 南岁禾趁他还未直起身, 在他高挺的鼻梁上又是一吻, “解释听听?” 他遮住她清亮如洗的眸子, 那里似乎有一揽银河,每每这种时候都会直直向他笼罩而来。 他不经意就会坠入其中。 “别闹, 我还要回公司。” “好吧, 我知道了,适可而止是吧?” 她记住了。 南岁禾在他身边一向都是做那个先拱火的人, 比如今天, 比如此刻。 然而往往还没等他怎么样,她便先撒娇求饶。 “你拽什么拽,嗯?”许宴青掰过她瞥向一旁的小脸,气鼓鼓的,忍不住上手捏了捏,“刚才不是还想装作不认识我?” 南岁禾挣开他的钳制,“哪有, 你们不是在谈工作嘛?弄的我多不会看场合似的。” “这么说来还挺为我着想的?” “那可不。” “不需要。” 她轻蹙眉头, 这回是真的没懂,“不需要什么?” “我不需要你这么会看场合, 也不需要你这么懂事。” 至少在他身边不需要。 许宴青又说:“我需要你光明正大名正言顺的站在我身边, 只需要这样就好。” 南岁禾眸光轻颤, 迎向他的视线, 在空中短暂交汇后落在他狭长的眼尾。 光明正大的站在他身边…… 这是她许多许多年前藏在白蓝色校服下未能宣之于口的隐秘心思, 夏天的风鼓动着宽松的校服, 也鼓动着她那颗为他小鹿乱撞的心。 后来她也为之付出了千百倍的努力,从白天学到晚上开着台灯,全班第一,全年级第一,全校第一,都有留下过她努力的痕迹。 她想变得更优秀,能让有一天望向他的时候不再是仰望。 在十一中荣誉墙上,她也曾短暂与他并肩而立。 直到今天她忽的发觉,那些年的努力好像真的越过岁月重重山崖,长出了属于她的荆棘,开出了烂漫的花。 她因为许宴青,成为了现在的南岁禾。 “现在说的这么好听,万一你哪天厌倦了,说我不会审时度势,让我滚呢?”她噙着笑,挑眉看他。 许宴青却不像她这般散漫,“南岁禾,我们认识不是一年也不是两年,更不是十年,整整十七年。你现在是想说,你厌倦我了?” 他又问。 “何况我什么时候说过让你滚这种话了?” “有啊。”她随便想想就能想到是什么时候。 “?什么时候?” “高三的时候,你跟我吵架。那天晚上在梦里你不让我跟在你后面回家,让我滚远点,还说了很多难听的话。” …… 许宴青:“??” 许宴青在她额头上敲了一记,“明天让杨姨多买点核桃回来,该补补脑了。” 南岁禾:“……” “我得回许氏了。” 许宴青抬手看了眼腕表,“回去的时候跟他说清楚。” 他指的是俞言。 南岁禾轻嗯一声,就算他不说,她也会解释清楚的。 “表现不错。”许宴青一副有被她哄到的模样,“下次再接再厉。” 南岁禾看着眼前高大的身影俯身覆下来,眼疾手快的往后退了半步,柔软的掌心捂上他的唇。 她异常认真的摇摇头,“许总,适可而止。” 许宴青:“……” 他这是,搬起石头砸到自己的脚了? 南岁禾回到正确的包厢后,俞言已经在对面沏好了茶,左边还摆放着几碟糕点。 “不好意思,我可能……” 俞言笑了笑,推了推糕点放在她面前,“我大概知道了。” 从许宴青看向他的那刻起。 凶兽猛禽在保护自己领地的时候,通常会释放出危险的信号以警示靠近的动物们。 他在他眼里看见了他不一般的,极具侵略性的占有欲。 “你不用有负担,我爸那边催的紧,我也是给他一个交代。” “太不好意思了,我没想到我妈是这个意思,她还不知道我男朋友的事,所以可能才让你爸爸误会了。” 俞言依旧温和有礼,“没事,那我们正好谈正事,你在微信说的那个患者现在在南城这边吗?” “他在榕城,九岁的年纪,耳朵是三岁时候的事了。” “他既不是先天,那后天导致了这个结果之后有去医院做过仔细的检查吗?医生怎么说?” 南岁禾轻抿了一口茶,润润嗓子,“他这个情况当时并没有及时发现,等他家里人发现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好几个月,在当地市里的医院检查过,也到处求医过,结果不太理想。现在已经好几年了,一般这种还有治愈的可能吗?” “这个暂时不好下定论,你看看什么时候有空带他来医院一趟我给他检查看看。如果是确定本身已经治疗不了的话,我们一般建议是可以植入人工耳蜗,可以实现听力补偿,达到或者一定程度上接近正常人的水平。” 俞言的话说的很保守,但还是得取决于检查结果。 南岁禾纤细的手指无意识转了转茶杯,杯中清透的茶水泛起阵阵涟漪。 在南城,她不方便再出面,倒是想到了一个人选或许可以帮忙。 “好,谢谢,我这段时间找个机会——” -- 第118页 她的话还未说完,俞言的手机震动起来,“抱歉。” 他起身到一旁接听,片刻后回来。 “不好意思,医院那边临时有事得回去一趟,这个是我的名片,微信联系或者到时候直接来找我都行。” 南岁禾扬起笑脸,郑重又道了回谢。 毕竟今天这事有够尴尬的,人家好脾气还特地给了她台阶下。 在俞言走后,她又拨了个电话给陈娴。 陈娴作为支教老师在黎川那间小学,那南怀西也算是她的学生了,由她出面打这个头,再合适不过。 她答应的爽快,南岁禾特地交代了,要以公益基金会的名义,不要提与她有关的事,她不想再扯上其他了。 待了一会后她也准备离开。 在下楼时有人叫住她。 “请问是南小姐吗?” 来人穿着茶楼里服务员的统一着装。 南岁禾稍怔后答道:“我是。” “是这样的,您隔壁包厢有位先生想见见您,说跟您是旧识。” 隔壁包厢?还是旧识?许宴青跟俞言都已经离开了,还会有谁? “既然说是旧识,怎么他不主动出来见我么?” 南岁禾自我保护意识挺强,谁知道里面是什么情况,她一个人,手无缚鸡之力,可不敢随随便便进什么包厢。 “挺多年不见,你倒是变得跟以前不一样了。”身后倏然响起一道男声。 南岁禾侧身看清来人后拧了拧眉,他这不屑一顾颐指气使的模样倒是没变。 她也不知道他在不屑些什么。 “林韬?”她轻嗤一声,“我还真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是你的旧识了?” “坐下来聊聊?”林韬笑了笑,只是那笑意不达眼底。 “我想我们应该不是可以坐下来聊聊的关系。” “哦?”他故意顿了顿,“我还以为你会感兴趣呢,毕竟我们可以聊的还挺多,比如许宴青,或者又比如高朗。” 他挑了挑眉,不甚好意的提醒,“再者前两天岐南路那杯酒,都可以聊。” 南岁禾握着手机的掌心紧了紧,“什么意思?!” “你看,我就说你会有兴趣的吧?” 僵持片刻后,他们竟也平心静气的坐了下来,不过没去包厢里。 “有话直说,有屁快放。”南岁禾多一刻也不太想看见他这张脸。 “怎么说前天也代高朗请你喝了杯酒,怎么这么急着走?” 其实那天早上醒来南岁禾就觉得有些怪异,她记得当时她只点了几杯果汁,确定没有要含酒精的,怎么会像喝醉了一样? 且许宴青一口断定她喝了。 他又说:“我也是后来才听高朗说你不能喝酒。” 那高朗为什么会急匆匆来找她也解释的通了。 她冷声,“你到底想干什么?” 林韬勾唇笑了笑,那副高高在上的态度丝毫未减,随手拨弄着桌前的茶具,透着几分吊儿郎当。 “只是替高朗觉得有点不值而已,我看以前他也没少护着你。许宴青到底哪里好了?” 南岁禾沉默良久,靠着椅背松懈了些,重新望向他,漫不经心弯了弯唇。 “你不觉得你有点可笑吗?一直以来你都把他当做敌人,当做你外公出事的罪魁祸首,可从小到大你还不是一直仰望着他。怎么,一边把他踩进泥里,一边内心又把他高高捧起?” 诋毁本身就是一种仰望。 当年许宴青的爷爷约他外公一同谈生意,车子在途中出了车祸,他外公间接诱发了心梗,当场宣布抢救无效。 两家本身就存在竞争关系,这个关头出了问题难免引人怀疑,可事实上警方多次参与过调查都是以未见异常结尾。 南岁禾成功看见林韬挂着的那虚伪的笑容僵了僵,放在茶盏旁的手握成了拳。 她很明白打蛇打七寸这个道理。 以她的了解林韬从来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可这次出乎意料的没有其他动作,反而迅速恢复如常。 “那如果许宴青其实根本不是他所表现出来的这种人呢?知道了他的那些所做所为,你还会喜欢他吗?” 林韬递给她一个棕色文件袋,抬手不怀好意的轻点了下封口处,“打开看看。” 南岁禾拿出了里面的几页纸,上面的内容不是很多,她一行行扫过,脸色便难看一分。 茶楼里袅袅的茶香也抚平不了她心尖泛起的疼意。 像晚来的急雨,不断在她心湖激荡起层层涟漪。 林韬很满意能看到她这副表情,起身理了理领结,“我还有事,就不打扰南小姐了。” 南岁禾捏着文件的手指骨节泛白,似乎下一刻就要折碎。 等她再回过神来林韬已经不见了人影。 她拿起手机拨了通电话,“齐远,我有事想问你。” “嗯,现在。” 天气有些闷热,貌似会有一场大雨,而南岁禾讨厌这样的天气,沉沉的感觉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见完齐远后已经是晚上了,她没让许宴青的司机来接,而是打了辆车直奔半山别墅。 杨姨打开门,眉眼带着笑意,“岁禾回来了啊,吃饭了吗?” “杨姨,许宴青回来了吗?他在哪?” “回来了,在楼上书房呢。” -- 第119页 南岁禾把手里的包扔在不远处的沙发上,径直上了楼。 “这孩子,火急火燎的。”杨姨看着她的背影嘟囔了句。 书房门是打开的,许宴青坐在桌案前慢条斯理的翻着文件,看大量文字内容时,他的鼻梁上会架一副眼镜。 他身姿挺拔,手上的衬衣衣袖半卷起来,卷在手肘处,露出结实的小臂,好看的肌肉线条一览无遗。 在看见他的那刻,南岁禾的世界仿佛被按了减速键,浮动的心突然沉寂下来。 她站在门外不远处看着他。 他看起来那么近,却又那么远。 近到触手可及,远到水中望月。 第53章 文件上的内容她一字不落的看完了, 然后在见完齐远之后扔进了垃圾桶。 许父许母的故事她从前在杨姨那知道一点点,文件上的更详细,详细到她想作呕。 还有一部分是四年前, 她出国的那段时间, 也正是许氏最危机的时刻。 上面记录着他是如何将许氏从大厦将倾濒临倒塌的状态, 力挽狂澜成为如今鼎立在商界里赫然不倒的存在。 许宴青三个字从此也跟心狠手辣, 不近人情挂上了钩,在林韬的文件里他不折手段, 阴狠狡诈, 像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她大概猜到了林韬给她看这些的目的,可她已经不是十几岁的小孩子了。 “看傻了?” 许宴青清冽的嗓音从书房里传来, 鼻梁上的眼镜已经被他摘下, 只剩两道痕迹。 俊朗的脸上似乎有些疲惫,他捏了捏山根,好整以暇的看向她,“怎么不进来?” 南岁禾迈着小碎步进了书房,眼神却从未离开过他。 她闷不做声的坐在他腿上,窝进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抱着他,“我想抱抱你。” 书房里很安静, 空气中隐隐浮动着若有似无幽香, 许宴青一手环在她不盈一握的腰上,一手抚着她脑袋, 墨色的眸子里含着笑意, “嗯?在外面受欺负了?” “没有。” “那是怎么了?我们家捣蛋精今天这么粘人?” “我下午见到林韬了。” 南岁禾埋在他怀里, 嗓音听起来瓮声瓮气的。 许宴青轻笑一声, “他跟你说什么了?” “小时候他经常打你吗?” 他的那个父亲许隆。 包括以前时不时脸上会出现的那些伤。 南岁禾察觉到腰上的手轻轻一顿, 随后揽的更紧了些。 许宴青眼帘半阖, 黑色瞳孔敛了敛,棱角分明的脸上笑意冷然。 一室的默然,似乎连墙上的挂钟都停滞在此刻。 良久,他嗓音低哑,“我也记不清是什么时候了,大概是从我放走他关着的那个女人的时候,那次是他打的最狠的一次,后来偶尔心情不好的时候也迁怒于我,经常旧伤上又添着新伤。” 语气轻松的让南岁禾差点以为他在讲什么童话故事。 他自嘲般笑了笑,“倒也没有持续太多年,他疯了,为了那个女人疯了,满世界找跟她相像的人,哪怕找到的只是一个眼神一样,他都会不可遏制的重复他对那个女人做的事。后来,爷爷亲手把他送进了国外的私人精神病院。” 那些年许宴青见过太多女人在他身边来了又走。 许隆不断的重蹈覆辙,不断找着他真正想找的那个女人。 他的话像一记重击,砸在了她心口上,绵里还藏针。 所以许老爷子对许隆失望以后,把所有的期许都压在了许宴青身上,他不允许他一手创立的许氏自此消亡。 对许宴青只有无止境的严厉,他们不会像普通的爷孙俩,也不可能。 南岁禾宛若囫囵吞了个苦果,入喉的时候没有反应过来,却在胃里不断的泛涩,历久弥新。 “高三的时候脸上经常出现的那些伤也是吗?” 许宴青察觉到怀里人的沉闷,轻抚了抚她纤薄的背,既然迟早都是要说的,那不如早些坦白。 “不是。” 他神色有些不太自然,右手握拳在唇边清了清嗓子,“那些伤是故意找人打架弄的,每个月第二个周五,她会从国外回来,那时候想着用这么一点伤博取她的目光多停留在我身上一会。” 对于一个缺少爱意的孩子来说,他愿意剑走偏锋。 南岁禾知道他在说他的母亲。 她把脑袋埋进他的脖间,独属于他的清冽木质香萦绕在鼻尖,开口带着点鼻音,“我有点后悔了。” 许宴青眼皮一震,他艰涩的启唇,“后悔什么?” “后悔四年前为什么要赌气一走了之,后悔没有陪在你身边。” 在别人眼里孤傲清高的天之骄子,其实也不过是一个小心翼翼想要得到一点爱的孩子。 下午听完齐远讲述的那些,他们分开之后,属于许宴青的四年。她有些想掉眼泪,但又不想在除了他之外,别人的面前轻易的哭出来。 这一切在她出国前就有了征兆,只不过那时她一心一意专注着自己的那点小心思。 直到她出国后,许家的这出豪门丑闻才彻底爆发,铺天盖地的报纸新闻处处刊登着,各大媒体犀利的点评,整整占据了几个星期的头条。 许隆混乱的私生活,许母婚外情生出的女儿还远远不够他们报道,他们把矛头指向了许宴青,指向了在这出闹剧里最无辜的人。 -- 第120页 一时间许氏股票彻底崩盘,合作方纷纷解约,隐隐有树倒猢狲散的意思。 许老爷子一夜之间撒手人寰,许宴青成为了这个世界的罪人。 今天南岁禾才真正明白,他们才第一次见面,为什么许宴青会答应给她找那只老怀表。 他从来不是什么热于助人的人。 或许,只是因为在某种程度上,他在她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他们终其前半生,都在替别人赎罪。 “你知道那段时间我是怎么撑过来的吗?” 许宴青指腹轻轻揩去她眼下朦胧的金豆子,看着她泪水涟涟的模样心口仿佛缺了一小块。 南岁禾实诚的摇摇脑袋。 “还记得那本‘小王子’吗?”他倏然笑了起来,黑眸里恍若有星子坠落,稍纵即逝,“我等你回来一起看日落。” 他把她当做昏暗日子里的一颗大白兔奶糖,靠着他们之间的点点滴滴,汲取那一点甜。 “那……万一我一直不回来呢?” 她嗫嚅道。 许宴青无奈的沉了一口气,“我写个便签,明天一定记得让杨姨给你买核桃。” 南岁禾在他肩膀上拍了一掌,嗓音里还带着哭过后的浓重鼻音,威胁道:“别以为我听不出来你在阴阳我!” “确实。” 他捏了捏她通红的鼻尖,解释,“山不就我,我自就山。” 他如果早些时候知道,是因为他当时那句无心之失导致伤了她的心而出国,那恐怕他不会袖手在国内坐等这么久。 可又有些庆幸,她没看到他那几年的狼狈不堪。 上不了台面的算计他用过,见不得光的手段他也用过。 “我可确实算不上什么好人。”从狼群里争夺过食物还能站上金字塔上的人,又怎么会有多干净。 “是不是坏人,不是由你自己判定的。” “好人”不一定给她善意,“坏人”却会在汹涌的人潮中逆行,给她种出一片玫瑰花海。 南岁禾颇有些孩子气,“我讨厌林韬,他跟个八婆一样,整天说别人坏话挑拨离间,从小就烦死他了,长大了还一个样。” 或许林韬给她看那些东西的目的就在于此,可他不会明白,那些对于南岁禾来说太浮于表面,她并不在乎许宴青是不是丧家之犬,是不是心狠手辣。 她只知道许宴青给了她为数不多的,很多很多的爱。 从凛冬到长夏。 “他还有没有跟你说什么?” 南岁禾搂住他脖子,“没有了。” 她把酒吧里那一段忽略了过去。 “他还一直处处跟你作对?” 许宴青长臂一伸把桌上的文件阖上后,单手揽上她的腰身,“没有。” “这次我没有反应过来,下次他再诋毁你,一定得揍他一顿。” 敢欺负她男朋友,这不就是在打她的脸吗? 许宴青挑挑眉,知道她这是在变相的安慰他,“行。到时候找一个排的保镖,给你撑腰。” 他嘴角噙着笑意,身子坐直了些,南岁禾窝他身上的重量不足一提。 右臂绕过她在桌案旁的抽屉里拿出一个长方形盒子,递到她手心。 “什么?”南岁禾瞧了瞧盒子外观,略带犹疑的望着他。 许宴青抬了抬下巴,示意她打开看看。 盒子里的簪子在灯光下华光流转。 她眼睛一亮,“簪子?!上次不是送过了吗?” “那只不是碎了吗?也不知道是谁,在这个书房里,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我都替她丢脸。” “我哭是因为摔到手了啊,可痛了。”南岁禾拿起簪子在眼前转了一圈,每一处都得她欢心,“再摔了怎么办?这只我好像更赔不起了。” “那我酌情给你判个无期徒刑,你可以考虑把你赔给我,这样就一笔勾销。” “你会不会太黑?” “黑吗?” 许宴青拿过簪子,扶着她站起来,待站稳后起身绕到她身后,捞起她散落的青丝,手心翻转挽了起来,把簪子稳稳别在发间。 “这么熟练,你是不是偷偷找别的狐狸精练过了?”南岁禾拿起手机屏幕做镜子,左右看了看。 “你这个狐狸精够我受的了。” “怎么听起来不像好话?” “是么?”许宴青捏了捏她耳垂,沉声道:“最近不要单独去见林韬了,他如果找上你,直接回绝就行。” “好。” 本来她也没想着去见他,他们本就不是一路人,见了也是平白给自己添堵,比如今天。 但他莫名其妙找上来,带着那些有备而来的文件,让她有些怀疑。 “等等!你没干什么游走在法律边缘的事吧?这可不兴!”南岁禾认真的凝着他,“我提前告诉你哦,我大概率不会包庇你的。” 许宴青失笑,在她额头上来了一记,“乱七八糟。我是守法好公民。” “不刑就好,不刑就好。” “不行?”许宴青微眯起眸子,透着几许危险。 察觉到腰上那只大手开始不安分起来,南岁禾赶紧解释:“不不不,不是行不行的那个行,是刑法的刑,网上很火的谐音梗你不知道吗?” “我听起来都一样。” “差别可大了!” 许宴青噙着笑,唇边的弧度愈渐扩散,眼尾微微上扬有几分勾人的意味,“我现在不是很想跟你聊什么刑不刑的问题,至于行,还是不行,倒是可以身体力行的试试。” -- 第121页 话音刚落他便朝她俯身下来,轻轻舔舐着她的耳廓,用低沉的嗓音问:“做吗?” 仔细听,还有些沙哑。 南岁禾耳尖蹭的红了起来,他大胆又直白的话瞬间让她气血上涌,记忆深处的某些画面猛地又被勾起。 许宴青似乎很满意她的反应,低低轻笑了声,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耳边,整个书房暧昧丛生,腻着一股让人脸红心跳的氛围。 下一刻,他吻上她,进入正题。 直到光洁的后背贴上冰凉的桌案时,清冷的触觉让她有一瞬间的清醒。 南岁禾目光有些涣散,面色潮红,唇上隐约泛起红肿,抑制不住的喘着气,“许、许宴青……这是在书房。” 她的肌肤偏白,与暗色的桌案交织,莫名有种冲破规矩的禁忌感,白日里许宴青会正襟危坐的在这书写、翻阅文件。 可此刻的文件与书籍早已翻落在一地,脚边一片狼藉。 似乎是感觉到她的颤栗,许宴青仰起头来,在她纤细的颈项间落下一个又一个温热缠绵的吻,动作却并未松缓,“别怕。” 又是一本文件落地。 这突如其来的声响让南岁禾脑内某根神经一紧。 许宴青的嗓音因长久的压抑而显得有些粗沉,他指节微曲握上她的手,掌心翻转后两人十指相扣,“怎么这么敏感?” “你……别、别说了……” 他唇角弧度扩散,欣赏着她迷蒙的潋滟水瞳,“我说什么了?” 书房内有一排是放着典籍与墨宝的架子,散发出的木质沉香与此刻的旖旎感交融,引人沉溺。 南岁禾不与他在文字上纠缠,软着嗓子央求,“关灯好不好……?” 许宴青没说好却也没说不好,喉结上下滚动一番,手指轻抬覆上她的下颌线,那里有些细密的汗。 指尖却并未停止,顺着目光所及,缓缓划过她纤细脆弱的颈项,轻而慢细细摩挲着。 南岁禾不自觉的弓起身子,颈侧因过度呼吸而产生两道明显的线条,似乎轻轻一折就断。 下一秒,眼前一黑。 南岁禾下意识想去摘下眼前的东西,却被许宴青反手钳制住了手腕。 他俯身在她耳边沙哑道:“乖,不可以摘下来。” 他这关的是掩耳盗铃的灯。 第54章 书房里结束后许宴青直接抱着她去了浴室, 南岁禾最后的力气都已经消失殆尽,本以为终于能睡了,可他洗着洗着又开始动起手来, 压着她在浴室又继续。 他不知疲倦, 这一夜似乎要没完没了。 南岁禾陷在灰色被褥里无力动弹, 被他弄的脾气上来了, “许宴青,你快点成吗?求你了。” “快?”许宴青额前的碎发被汗渍沁湿, 百忙之中扯了扯唇, “你是想让你宴青哥被人看不起么?” …… 南岁禾发誓,下次绝对不会在他面前再谈论行不行的话题了, 简直是自找苦吃。 玄月高高挂起, 今夜竟有成片成片的星辰,山野间静谧无声,偶尔有穿透树叶缝隙的山风,引起偏偏惊鸿。 南岁禾软瘫在他怀里,想翻个身都动不了,她开口,嘶哑破败的嗓音连自己都有些惊。 “我要翻身。” “嗯?怎么了?” “你别抱得太紧, 睡得不舒服, 我要换个方向。”南岁禾有些埋怨的语气。 许宴青松了松,在她转过身去后, 又寻上她的踪迹把她揽在怀里。 他下巴抵在她发顶, 周身萦绕着她身上的清香。 “今晚吃药了吗?” 南岁禾困得紧, 没太听清, 随便哼唧了几声。 没敷衍过去。 许宴青沉声又问:“没吃?” “啊?” 他上手搭在她肩胛上, 帮她转了个身, 让南岁禾面对着他,圈在怀里。 再次重复一遍:“是不是没吃药?” 南岁禾被他这一通折腾,清醒了几分,嘟嘟囔囔,“嗯……” “药带过来了吗?” “在楼下沙发上的包里……” 床侧忽的一空,身边的人已经起身,刺眼的灯光没如期传来,许宴青没开灯径直下了楼。 不消片刻,卧室门再次被打开,许宴青开了一盏床头灯。 “岁岁,吃了药再睡。”他掀开一角被子。 南岁禾不理解他的记性为什么这么好。 这段时间她的情绪一直控制的很好,没有再复发,实在是不想再起来折腾了。 她把被子盖过头顶,轻声轻气在被子下撒娇,嗓音软软糯糯的,“明天再吃好不好?” 某些事情上她撒一撒娇还能糊弄过去,可在吃药这事上许宴青一向寸步不让。 手里的水杯被许宴青放在床头柜上,他倾身把南岁禾从被窝里捞出来,自己则坐在身后,让她倚在怀里。 “不好。” 南岁禾圈住睡衣下富有力量感的腰身,掀起眼皮看他。 暖黄色的灯光打在许宴青的侧脸上,整个人因夜晚、因色调变得柔和,从她这个角度看过去只能看见隐匿在黑色地带的那部分。 锋利的剑眉下是深邃的眼眶,长而深的睫毛在眼睑留下一片阴翳,濯黑的眸子在看向她时,那冷硬感似乎化为乌有蕴含着无穷尽的柔意。 她有些职业病犯了,想拿相机。 -- 第122页 “啧,你有时候也挺烦人的。”南岁禾伸手接过他手心里的那几片药。 待她安分的喝下后,许宴青伸手揉了揉她后脑,轻描淡写道:“现在才知道,晚了。” 南岁禾看着躺在身侧的人,深沉的夜里她悄悄伸出手,一笔一划的描过他的眉眼。 林韬给她看的东西,有些她知道,有些她不知道。 她轻声,像祈祷却又带着肯定的坚决,“许宴青,所有苦难都有尽头。” 许宴青原本阖着的眼轻轻一颤,他长舒一口气,握住脸上的那只手,塞进被褥里。 “嗯,会的。”复又把她环抱的更紧,他眉目舒展,“小朋友会疼人了。” 以后他们会在晨钟暮鼓里相守,一年又一年。 * 南岁禾醒来时迷迷糊糊伸手探了探身侧,旁边被褥里只留有余温。 她耷拉着眼皮在床头柜上摸索着,才忽的记起来昨晚来的急,手机放在包里没拿上来,后半夜也没那个精力再去想手机。 许宴青从浴室里出来,发梢还滴着水渍,身前只松松垮垮系了个浴袍。 他胡乱擦了擦头发,俯身搂住她,鼻尖亲昵的在她脸上蹭了蹭,嗓音磁性,“现在起来?” 南岁禾收回摸索的手,在被窝里弓成小虾米,嘤咛了声,“我要再睡会。” 他掀开被子捏了捏她白皙的小脸,还带着清浅的红晕,惹人极了。 “杨姨这几天放假了,我给你煮了粥,起来喝了再睡。” “我起不来,想睡了再喝。” “还很难受?” 许宴青脸上始终带着慵懒的笑意,长指挑开她脸上的几缕发丝,露出娇俏的容颜来。 他真切道:“早上给你上了药,实在难受下午请个医生来。” 他这么一说,南岁禾才觉察到原本火辣辣的地方冰冰凉凉的,倒也还好。 她推了推许宴青,娇嗔里带着怒意,“等我老了我想体面一点儿离开这个人间好吗?我可不想半截埋土里的时候,这个世界上还流传着我的社死实录。” 如果不是因为听齐远说了他那些事,她才不会心软,任由他昨晚毫无节制。 “我怎么记着,某人的课桌里,可是写满了我的名字,那时候不怕社死?” “???” 南岁禾一激灵突然来了精神,从床上蹭的坐了起来,好奇的凝着他,“你怎么知道?!!什么时候知道的?” “先吃早餐还是先睡?” “……早餐。” 他还真是既狡猾又奸诈,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老奸巨猾这么贴切的成语? 等南岁禾从洗手间里出来,许宴青已经换好了衣服,他左手拿着电话在耳边时不时说两句,听起来是比较专业的金融术语。 右手拎着一条藏蓝色领结,手指修长有力,青筋在皮脂下稍稍凸起,带着深沉的欲。 她脸上一红有些羞赫。 昨晚那条好像是黑色的…… 南岁禾踩在柔软的地毯上,远远就朝他伸出双臂,嘴唇微张,上下阖动无声说了句:“抱我下去。” 许宴青无奈勾了勾唇,笑而不语,长腿向她迈过去。 走近后把手机塞进她手里,示意给他举着。 下一秒南岁禾腾空而起,稳稳的被他抱在怀里。 离得近了,听筒的声音传出来,依稀可以听见那头问了句,“许总?” “你说,我在听。” 他的嗓音低沉,却足以听得出愉悦。 那头松了口气,看来这次这个方案还不错。 南岁禾喝完粥他还在打电话,只好拿着手机窝在沙发上刷视频、聊天。 她们三个人的小群昨晚很安静,只聊了几句没营养的话题就结束在一排表情包里。 她发了段文字后退了出去,而后点进了有红点提示的朋友圈,刷到最底,看到了一条南城国际机场的照片。 是她很喜欢的一位摄像师发的,也称得上她在国外的老师。 老师也是南城人,只不过许多年没回过国内,当初在南岁禾回国前她还曾挽留过她。 南岁禾随即点开了她的对话框,指尖纠结了一顿,还是问:【老师,您也回南城了吗?什么时候有空想请您吃饭。】 还顺便发了个表情包过去【可爱jpg.】 那头很快给了回复,【回南城办点事,要过几天。你最近怎么样?】 俩人聊了几句许宴青那头已经挂了电话,走到沙发旁揽着她,“聊什么?” “跟我在国外的一个老师,她最近也回南城了,想请她吃饭。” “嗯,是得好好招待。需要安排的话可以找林特助。” “怎么老是找林特助,他三头六臂吗?” 许宴青拿着手机在翻文件,不温不淡解释,“他也有秘书。” 他俩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屋外晴空万里,屋内窗明几净。 南岁禾想起来正事,把腿搭在他大腿上,遮住他手里的手机,肃然正色,“你还没说为什么知道课桌的事。” “因为考试。” “考试?” 许宴青长臂一伸,把她从沙发上抱进怀里,捻了她几缕发丝,“高三上学期期末考试,我的考场分配在我们学校,你们七班。” “然后你坐我位置上就发现了?” 他淡淡道:“哪有这么巧,是林恒发现的,他坐你位置。他那个人你知道吧?嘴碎。” -- 第123页 南岁禾把头埋进他怀里,脸上热意久久不褪。 她有些哀莫大于心死,还以为自己藏的很好,谁知道仅仅一个课桌就把她出卖了。 “那岂不是整个考场的人都知道了?” “那倒也没有,我把课桌跟他换了。” 还好还好。 “不至于太丢脸。” “丢脸?”许宴青把她从怀里揪出来,眉头轻蹙,“喜欢我很丢脸?” “学生时代女孩子的那点小心思你不懂!怎么可以大喇喇被你们男生拿到台面上来说!我也要面子的好不好?!” 许宴青稍稍沉了脸,她避重就轻的话让他不怎么顺心,从喉间溢出一声轻哼。 “你的面子有我对你这么好吗?它会给你买包?会给你煮粥?会成天伺候你这个祖宗?” 南岁禾搂着他不说话,盛着一弯泓泉的眸子弯成了新月,唇间的笑意慢慢扩散,笑的清甜。 许宴青越看越来气,翻身把她压在身下就开始吻。 原本宽敞的沙发瞬间变得逼仄起来。 投入过了头,门口细微的响动也没注意到。 直到—— “您先到这边稍坐,我上去叫我们许总——” 一时间天地忽止,别墅里落针可闻,秘书指引的手势生生停顿在了半空,瞳孔瞬间猛地收缩。 他恨不得被人当场打晕,也不想看见这场面。 愣住的瞬间脑子里百转千回,他才入职不到一年,就要失去这份工了吗? 不知道还能不能见到许氏明天的太阳。 南岁禾耳蜗里轰的一声似有一道天雷劈过,劈的她血液翻涌脑子一片空白,突如其来的声音如缓慢凌迟一般,吓得她差点连呼吸也不会了。 她也将将只僵住片刻,好在经过许宴青的锤炼后,脑子对应急反应的处理已经有了经验。 众人只见被摁在沙发上的人儿以极快的速度猛地扎进许宴青怀里。 在他们还未反应过来之际,就见他扯过一旁的外套把怀里人遮了个严实。 接着就听许宴青蕴含着怒意的嗓音砸下来,“还不滚出去?” 众人四下逃散出了别墅,走在最后的秘书还贴心的带上了大门。 片刻后,南岁禾指尖拨动了衣服,从西装下漏出一双剪水瞳,声如蚊呐:“走了吗?” “嗯,走了。”许宴青搂着她坐起,轻声哄着。 南岁禾就差要哭了出来,她的内衣已经被许宴青解了下来,好在外面的睡衣还完完整整穿戴着,否则她想死的心都有了。 “我真的没脸见人了,他们没有看见我的脸吧?要不……要不我们分手算了?”她认真思忖了一番,给出了自我感觉完美的办法,“你就对外说、说那是你前女友。然后我们再复合,这样就不关我事了。” 许宴青顿时失笑,把她抱起来往楼上走,“你这是什么办法?按你这么说,我还得搭进去个女朋友?” “呜呜呜呜……我真的谢谢你,谢你全家。” “我来解决。”许宴青把她安安稳稳放在卧室的床上,“早上不是要睡吗?现在睡会吧。” 南岁禾扯着他的袖子,泪眼朦胧,“你别骗我,不能让他们说出去!” “知道了,你这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要我去灭口呢,等我回来你再谢我全家吧。” 楼下。 一名财经记者,两名摄像师,两名秘书。 分明是坐在椅子上,可总觉得屁股上有什么东西,挺直了腰杆如坐针毡,如芒刺背。 许宴青依次给他们倒了杯水,放在茶几前,“请。” 几人都不怎么敢动,他们何德何能让这位亲自给他们倒水。 “今天的事还麻烦请各位不要散播出去。”许宴青神色温然看着记者与摄像师,“我未婚妻胆子小,容易害羞。” 三人面面相觑,见许宴青似乎真的没有动怒连忙应了声好,桌上的水杯才终于敢动,喝了一口润润干涩的嗓子。 记者放下水杯,瞧着许宴青的脸上倒有几分显露的宠溺,便笑着说了句:“您跟您未婚妻的感情真好。” 许宴青无声笑了笑没说话,却没有往日里在公司凛然的压迫感。 记者这才开始进入正题。 后面的摄像师迅速搭好摄影机,他们会录制一小部分当做素材,但不会把画面都播出去。 记者拿出一只录音笔放在桌上,“您介意我们把这次的对话录音下来吗?” 许宴青微微颔首表示没什么意见,但慢条斯理指了指摄像机,“画面还请不要放到网上。” 他身侧的两位秘书点了点头,会交代下去与各平台沟通好。 “您放心,除了必要的,其余我们都会保密。”记者拿出纸和笔,他们都知道这位许总向来低调,不喜欢将自己的状态与私事展示在大众面前。 整个采访将近两个小时。 直到尾声,记者看着他侃侃而谈,很有绅士跟距离感,似乎并不像外界传闻的那样狠厉。 她壮着胆问了句:“听闻您当初买下这座半山别墅,是为了种玫瑰?” “记者都喜欢打探这些捕风捉影的事么?”许宴青不紧不慢的抿了口温水,声线有些冷然。 女记者瞬间警醒,她意识到可能触及眼前这位的私人领地,便不再进一步谈论,正准备圆过去。 -- 第124页 只听许宴青低笑一声,“准确来说,是为我未婚妻种的。” 他能主动解释,那就说明在这已经打开了个口子,说不定能拿到第一手娱乐新闻,虽然他们是财经板块,但不妨碍锦上添花一点儿,能获得更大的流量。 她看了看录音笔,“您跟您未婚妻是怎么认识的?” “我们应该也算得上是青梅竹马,第一次见面就在我面前哭的昏天黑地,刚开始觉得这小姑娘怎么这么爱哭,哭的人头疼。” 谈起南岁禾,许宴青的运筹帷幄里掺杂着星星点点的笑意,“后来吧就想着得努力,好带她回家,让她能安心待在我身边做一只无忧无虑的金丝雀。把她以前缺失的爱与安全感,一点一点都弥补回来。” “真幸福,那现在金丝雀已经飞进您家了,有没有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呢?” “她不是被人圈养的金丝雀。”许宴青纠正她,清冽的语调中带着明显的炫耀之意,“她是一名非常优秀的摄影师。” 他又说:“至于结婚,这个暂时保密。” 半响之后,记者看着手中的笔记本,密密麻麻,这次的专访看来很有内容可以做文章。 采访结束,摄像师与记者都开始收拾,“感谢您的配合!” 许宴青淡淡道:“不客气。” 两名秘书准备送客,许宴青又突然折返,问:“这篇报道大概会在什么时候发出?” 记者愣了瞬,如实答道:“这个是作为我们下个月财经板块的专访,大概会在月中,到时线上线下会同步。” 许宴青微微颔首。 下个月中,那时间差不多。 …… 南岁禾一觉睡到了下午,她懒散的从床上爬起来,精神好了很多,走到落地窗前。 窗外的阳光正好,没了窗帘的阻隔,光线透过玻璃落在了地毯上。 她抬腿在‘阳光’上踩来踩去,玩的不亦乐乎。 有阳光的平淡的日子她很喜欢,可惜以前每每发病的时候都在阴天,她的状态会变得极差。 南岁禾玩过之后,楼上楼下找了一圈,发现许宴青又在书房。 她在门口遥遥问:“你在干嘛?” “看报表。”许宴青从电脑屏幕前抬起头来,没了上午的正式,他领口微敞,若有似无露出点下面的锁骨,眉眼却是一派肃然的问她:“一起?” 报表有什么好看的?还一起。 南岁禾颇嫌弃的摇摇头,“你秘书带的那个记者走了吗?” 他扬扬眉,“走了。” “你有没有记得让她不要说出去?” “嗯,说了。” 那就好,要是真传出去,她真的会谢他全家。 南岁禾看他心思都放在电脑上也没多说什么,“我去别墅后面摘玫瑰了。” “嗯,去吧。” 也不知道是随口答的,还是仔细听了,他一工作就会变得特简洁。 南岁禾没管他,从卧室里拿了手机就下了一楼。 一打开手机,三人小群里的内容就疯狂弹屏。 微信主界面显示已经是99+。 南岁禾吓了一跳,还好睡着的时候关机了,她赶紧点进去把这个群的消息提示给关闭,才慢慢看起聊天记录来。 早上她把林韬在酒吧的那出事发在了群里,哪知道宋晚直接就跟被点了火药一样。 先是把他臭骂了一顿,随后又是紧张南岁禾有没有事,赵柳意只能时不时附和一下,再劝她消消火气先。 南岁禾:【放心,我没事。】 宋晚几乎是秒回:【你小心点儿,他突然这样不知道是冲着你还是冲着许宴青来的。】 南岁禾:【我出国那段时间你们在国内跟他有交集吗?】 宋晚:【前两年有,后面突然跟消失了一样,林家这几年也开始走下坡路了,前段时间还被传资金链出问题。】 宋晚:【他那个人,家庭环境不好,心理扭曲你懂吧?今天看不惯这个,明天看不惯那个的,咱们这个圈子里没人想搭理他。】 赵柳意:【他为什么要这样?】 宋晚:【鬼知道他哪根筋不对,从小就跟许宴青不对付,后来岁禾来南城他又把矛头对着岁禾。】 南岁禾看她越说越激动,后面还添了好几个愤怒的表情包,刚准备劝劝。 她又发:【你们别担心!我现在很冷静,非常冷静,最多80%。】 南岁禾:【你还挺能计算你的怒气值的……】 宋晚:【说真的,把我吓死了,那酒吧可是我带你去的,你要是出事了,你哥跟许宴青可能会扒了我的皮。】 南岁禾:【太夸张了吧?】 宋晚:【不行,明天我得去一趟,那个调酒师说不定就跟林韬有什么勾勾搭搭。】 宋晚:【敢欺负到我姐妹头上,他长得再帅也没门!!】 南岁禾以为她只是说的气话,倒也没太当真。 * 第二天,许氏里的八卦已经满天飞,关于昨天下午在半山别墅里见到的场面已经衍生出了N+1个版本。 一段可歌可泣,死去活来,惊天地泣鬼神的爱情就此诞生。 当事秘书表示许总只对记者那一行人说要保密,可没对他们说要保密。 放心,他们是林特助的秘书,天塌了林特助顶着。 “难怪!我前几天就说嘛,怎么最近许总来上班总是一副春风满面的样子。” -- 第125页 “这一切,还得从那天说起,有个会议上品管部高管说错了个数据,你们猜怎么着?”一群人趁午休时间堆在一起胡天海地,其中一个男人卖着关子。 “怎么着?许总女朋友来了?” “其实许总女朋友是那个高管的女儿?!!” “他为了保住这份工,把女儿卖给许总了?” “还是说他当场变成了许总女朋友?” …… 男人看她们越说越离谱,直接打断,“你们说的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当然不是!当时,许总看了眼手机之后,竟然笑着说:‘没事,下次注意’。” “切。”众人被吊着的胃口放下来,嫌弃的看着他,还以为是多大的事。 “诶诶诶,你们什么表情,没发现吗?就是从那段时间开始,许总从来不迟到竟然一天来的比一天晚,有几天干脆没来。作为从前下班最晚的一个,他居然4点就下班!” 这时,前台妹妹路过,扔了一句,“我很久之前都说了嘛,许总有女朋友,你们没一个信我。” 她马上被人拉住。 “漂亮吗漂亮吗?” “漂亮,身材超棒。” “自从许总金屋藏娇了之后大家日子都好过多了,”为首的那个男人鼓了鼓掌,用异常庄重的嗓音配合着无限浮夸的动作,“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 最后的“安”字在他转身后,尾音直接飘到了天上,瞬间破音。 他整了整西服,确定仪表没问题后清了清嗓子,郑重道:“许总。” 许宴青掀起眼皮凝了他一眼,语气森冷,“你很得意?” “没有没有。”他垂了垂头,“齐先生在您办公室里,等您有一会了。” 待许宴青进去后,原本堆着的人瞬间做鸟兽散。 齐远见他回来了,把手里的杂志往沙发上一扔,双腿交叠揶揄的看着他:“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不错不错,你的员工都挺有文化的。” 许宴青睨了他一眼,懒得搭理他。 晾了一会之后,才施施然开口,声色喑沉,“你把那些事都告诉她了?” “谁?”在得到许宴青一记眼刀后,才装作恍然大悟的模样,“哦,你说南岁禾啊?” “说了,倒也不是全部说了。” “下次她如果再找你,别什么都跟她说。” 齐远从沙发上起身,走到他面前的椅子上坐下,噙了抹笑,“怎么?你心疼了?” “只是觉得没这个必要,以前的事过去了就过去了,她既然不知道就没必要让她知道了。” “你放心,我有分寸,挑着捡着说的。我看她呀,昨天听我说完,那眼泪都到了眼眶边了,硬是没哭出来。”齐远倒还担心万一他把人弄哭了可不好交代。 许宴青手心紧了紧。 在外边没哭,那是她习惯了不在外人面前掉眼泪。 第55章 “那你四年前准备追出国去的时候, 出车祸的事你跟她说了吗?” 许宴青整个人放松往椅背上一靠,漫不经心,“没说。” 南岁禾已经回来了, 准确的来说是已经回到了他身边, 那么这些都不值一提了。 在他那里已经归属于过去了无须再提的类目。 “那你还真是个大冤种, 你对她的那些好全都捂得严严实实, 怎么了?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齐远确实不太喜欢他这个性子。 他什么都为她做了,却什么也不肯说。 “你在教我做事?”许宴青随手扔了本文件砸过去, 轻嗤, “我没记错的话,你老婆的朋友圈都是屏蔽你的吧?” “诶我说你可别把林韬把你家南岁禾惹哭的事情算到我身上啊。他给了那些东西给南岁禾看, 南岁禾来找我兴师问罪, 她非要问清楚那四年里你的情况,我总不能什么也不说,闭口不谈吧?” 齐远愤愤不平,“我已经是捡的轻的说了。” “你今天话有点多了。” “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死鸭子嘴硬。”齐远忽的觉得他怎么有点像许宴青的老妈子,整天苦口婆心的给他操心,“要我说, 那四年她过的不好, 你也没好到哪去,既然她兔子又吃窝边草了, 你这窝边草还不积极点?” 许宴青难得的没有跟他反唇相讥。 他知道他有分寸。 这四年里是齐远看着他一步步熬过来的, 身为好兄弟恨铁不成钢也是真的。 “她的病怎么样了?我昨天还担心林韬跟她说了你那些事, 会刺激到她来着, 没敢跟宋晚说。” 许宴青摘下眼镜, 修长的指尖捏了捏山根, “最近好多了,没再复发。前几天带她去韩越那看了,情况乐观,恢复的不错。” “那就好,归根结底还是心病,她心里的事在慢慢放下,情况当然也会好转。你好好顺着你家小祖宗吧。” 齐远起身,把手里的文件递给他,“这个是海滨三号地的情况,我们齐家已经不打算掺和了,你看看想要如何处理吧。” 许宴青翻了翻那几页纸,唇边溢出一抹不以察觉的笑意,“谢了。” 有些账总是要算的,比如林韬。 —— 南岁禾小睡了会之后,出了半山别墅去民德路拿洗好的相片。 “老板,相片洗好了吗?”南岁禾让司机停在路边,在附近的便利店买了个冰激凌,顺着他们以前放学的路一路走到了冲洗店。 -- 第126页 老板推出一袋用透明文件袋装着的东西,“喏,洗好了。” “谢谢。”她脸颊微红,一路走过来气息还微微有些不平缓,扬起的唇笑的甜。 “不客气。” “哦对了。”南岁禾翻看着那些相片之余忽的想起来,“上次那个男生那张照片还在吗?走的急忘记拿了。” 老板宛如跟小辈人打趣一般,又从铁盒里拿出那张相片,“小姑娘,记性不好哟,还没我这个老头记忆力好。” 南岁禾轻笑一声接过,她确实自愧不如,打小记性就不太好。 “他以前是你男朋友吗?”老板在忙碌之余还不忘闲聊。 “以前不是。”她眼里闪着细碎的光,“但现在是啦。” “那你们还挺有缘分。” 岂止是缘分,他们有幸成为彼此的灯塔,黑夜里禹禹独行互相慰藉那一段光景抵得过这世上许多。 天色还早,南岁禾从冲洗店出来后打了个电话给宋晚。 想约她出来喝下午茶。 “喂?干嘛?” 听着宋晚那头轻声细语,没仔细听还真听不见她在说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做贼。 南岁禾蹙了蹙眉,扔掉手里的冰激凌棍,“哪一出?女飞贼?” “我是像飞贼的人吗?”宋晚还是低着声,中间还停顿了一会,“明明就长着一张正道女一的脸——” 还未说完,她声音忽的拔高,“你知道我在酒吧看见谁了吗?!” “你又去酒吧?还是大白天——” 宋晚打断她,“这不是重点!” “你不会是又去岐南路那家了吧?” “这也不是重点!” 站在太阳下有些热,南岁禾快走几步在榕树下上了车,她懒懒道:“然后?” “我看见了温晴,你还记得吗?就是你刚回国那段时间突然跟许宴青传绯闻的那个女明星!”宋晚又重新压低了嗓音,“我本来是想来查这家酒吧的,没想到看见她了,不过,她现在好像不太好。” “查酒吧?!”南岁禾被她脱口而出的话惊的一顿,“你脑子和进稀泥了?一个人?” 说的查什么酒吧,依她看宋晚是想砸酒吧才对。 宋晚拿着手机听筒离耳边远了点,朝那头嘘了一声,“你小点声,当然是一个人啊,带那么多人干什么?” “姐妹,你先冷静一点,我马上过来。” 南岁禾朝驾驶位迫切道:“王叔,先不回半山别墅,快送我去岐南路264号那家酒吧。” 司机点点头,路上不管南岁禾怎么紧催慢催倒也开的稳,毕竟许先生特地交代了,要以安全为主。 隔了大概二十分钟的车程,南岁禾一下车就准备直往里面奔。 司机看她十万火急的模样,再配合她对电话那头说的话,不禁问了句:“要我陪你进去吗?” 毕竟是个女孩子,要是有什么他也不好向许先生交代。 “不用了王叔,如果我五分钟之后还没出来的话麻烦你帮我给许宴青打个电话。” 南岁禾进去的时候由于还是白天,里面只有寥寥几个人影,晃眼的灯光也没开,更像是清吧,放着舒缓的轻音乐。 她朝里面扫了几眼,准备往更里走些,突然被一股力道拽住,直往右手边的沙发里栽。 宋晚比了个“嘘”的手势。 “你干嘛?” 南岁禾坐下来不自觉也压低了嗓音,看着眼前的人穿着一身黑,带着棒球帽,鼻梁上还压了一副太阳镜,“你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是来砸店的吗?” 宋晚把眼镜抬下来点,嘿嘿两声,“你怎么知道我最开始是想来砸店的?” 南岁禾翻了个白眼,示意她可以闭嘴了,“你一撅屁股我就知道你要放什么屁了。” “这不是确实不合适嘛。”宋晚指了指身后角落里那桌,“你看,就是她。” “一个背影你就知道她是谁??” “刚才,有个男的骚扰她啊,她站起来的时候我看见了。”宋晚又推推她,“诶诶诶你看,又开始了。” 借着昏暗的灯光南岁禾看向角落里那桌,瘦弱的女孩子半倚在桌上,一个身着黑色T恤染着红色头发的青年人坐到她身边,似乎隐隐还动起手来。 女孩子应该是有些醉了,不断的往后退,左右闪躲着,可那猪蹄穷追不舍。隔得有点远,南岁禾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宋晚拽住她,“你去干嘛?!” 南岁禾半弓着身子,“去告诉这里的服务员啊,总不能袖手旁观吧?” “没用的!我已经去过了,这什么垃圾酒吧,没人搭理这种事的。”宋晚的语气有些恼。 也或许是这种事他们已经见怪不怪,难免有些当事人是你情我愿的情况。 何况当事人没来求助,她一个看客去了,更不会有人信她。 南岁禾闻言又坐了下来,拿出手机。 也被宋晚制止。 “报警?一分钟前已经打过了,还没来。” 该做的都被她做了,南岁禾也只好暂时先歇了心思。 那头,黑色T恤男已经把她架了起来往出口去,被他架着的人明显是在挣扎,可男女之间力量悬殊,只是徒劳。 宋晚看着南岁禾撸起袖子的动作,猛地拽住她,“你去干嘛?!” -- 第127页 “阻止他。” “你疯了?他刚才好像不止一个人,你不是上去送人头么?” “那怎么办?警察还没来,就这样看着她被带走?” 宋晚试图让她先冷静下来,“她可是跟你男朋友传过绯闻的诶,就算你救了她,就不怕她又勾搭上许宴青?万一许宴青他没把持住,她到时候又利用媒体做文章有你哭的。” 南岁禾舔了舔干涩的下唇,异常认真的看着她,眉目里都是坚决,她拂开宋晚拽住她的手。 “这种事情对一个女孩子来说不是像翻书那样轻易就可以掀过去的,她怎么做我管不了,但是我没办法视若无睹。我在国外的时候也遇到过类似这样的事……如果当时没有那些人帮我,我可能永远都不会回来了……” 宋晚拽住的手松动了几分。 她又说:“如果许宴青这么意志不坚,如此轻易就能动摇,那我觉得他也没什么好的,不值得我这么多年的喜欢,就让他永远停在我十五六岁的记忆里的那个少年也挺好,也算是给年少不懂事的青春一个交代了。” 宋晚忽的起身,取下帽子跟墨镜,一副豁出去了的模样。 她朝南岁禾挑挑眉,“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有什么好怕的?老娘从小在附近一带打架怕过谁了?” 南岁禾莞尔一笑,她知道宋晚一定会懂她的。 温晴只觉得手臂倏然被人往后一带,力道不小,加上她又喝了酒,踉跄了几步后靠着一个肩膀才站稳。 那肩膀倒也不宽厚,反而有几分细弱。 南岁禾把她挡在身后,走近了才发现那男人看起来才不是什么青年,分明就是一副地痞流氓的样子,说是青年都侮辱了青年两个字。 她疾言厉色朝他呵斥道:“你他妈干什么呢?” 红毛男先是一怔,随即反应过来,怎么还被一个小姑娘给吓到了,“我怎么了?我跟我女朋友喝酒你个小娘们也要管?” “呵!是性骚扰吧?”南岁禾轻嗤一声,声色张扬,故意闹出大动静,想让其他人也都注意到。 “你女朋友?我知道她叫什么,你知道吗?她身份证多少?家住哪里?是哪里人?” 红毛男眼珠一转,急急接话,“这有什么不知道的?!我报出来了又怎么样?” “你报。”宋晚在一旁举起手机,给她打配合,“你不用担心,我录着呢,等会警察来了自会见分晓,他们会仔细核对身份信息的。” 红毛男见她们有备而来态度强硬,还叫上了警察,他现在是势单力薄,隐隐有几分退缩。 “A仔,怎么这么久还没出来,搞到手没有啊?”几个稍微年长些的男人不知道从哪叼着烟进来,浑身像是长了软骨头似的没个正型。 红毛男见有同伙来了,消下去的气焰瞬间成倍增长,“在这遇到个碍事的娘们,说要报警。” “哟。”几人走近些,其中一人道:“醒着的这两个也不错嘛,得劲,干脆一起弄来玩玩好了,让兄弟们一起爽爽。” 剩余几人边笑边附和。 随着他们走近,浓烈的烟味太过呛鼻,南岁禾下意识皱起了眉心。 一点也不同于许宴青身上那种清淡好闻的烟草香。 “这□□什么表情?嫌弃我们啊?哈哈哈没关系,等会你在床上就不会这样了。” 几个人笑成一片。 “嘴巴放干净点。”南岁禾护着温晴往后退了退。 红毛男举起桌上的酒杯就指着她,“这婆娘还这么嘴硬呢?非来治治你不可。” “你要治谁?” 一道低沉冷冽的嗓音从入口处传来。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随即一个个穿着整齐正式黑色西服身影高大的人鱼贯而入,站成一排将南岁禾她们与那群地痞隔开。 许宴青跨进门内,反手一剪,红毛手里的酒杯应声而落。 “痛痛痛痛……” “这样就痛了?”他手上再一用力,语气犹如在谈论今晚吃什么一样松弛,轻声问,“那这样呢?” 说着最轻松的话,做着最狠的事。 红毛的脸瞬间就扭曲变了形,脑子灵光一闪忽然明白过来,“我我……我不是故意的,只是吓吓她们,哪敢真的动手啊。” 许宴青冷哼一声,把他甩开。 眼底的嫌弃根本不屑于掩饰,他甩了甩手,就好像刚才手里拿了多脏的东西。 他舌尖抵了抵上颚,往后退了几步,眼神森然落在另外几人身上,嗓音冷的宛如从冰天雪地里新覆的冰霜,“刚才谁说要治她的?” 南岁禾见他来了心里绷着的那根弦蓦的松了下来,突然有了安全感。 这场面,她只觉得,许宴青可太有逼格了。 第56章 许宴青拿起桌上剩余的那个酒杯, 从容不迫的端详了会,杯子在灯光下泛着妖冶的光泽,他用杯口不以为意的轻敲着红毛的脸。 周身气压低沉, 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 薄唇轻启, “怎么不说话了?” 面前的人气场太过于强大, 何况还有一排保镖神色肃然, 红毛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哆哆嗦嗦生怕他拿着的杯子下一刻就出现在他头上。 “我我我……” 他“我”了半天也没我出个东西来。 “害怕啊?”许宴青朝他挑挑眉, 故意恍然大悟一般移开手里的杯子, 随后“啪”的一声放回桌上,“放心, 大家都是文明人。” -- 第128页 红毛刚准备稍微松口气。 下一刻许宴青剩余的半句话才缓缓落出来。 “不过既然你都不讲文明, 那我也没必要按文明人的规矩来办了。”他朝身旁的两个保镖给了个眼神。 一群混混本就不成气候,互相左推右推。 在保镖动手之前,红毛先行倒戈,“我我我真的没打算做什么,是他们、是他们逼我的,我今天是第一次做这个!真的!” “怎么逼的?说来听听。” “他们让我在附近这些酒吧里专找这种一个人出来喝的不省人事的女的,再带进开好的宾馆里, 先给她们拍照……”红毛的声音愈渐低下。 许宴青侧身视线往南岁禾那边去, 问:“录下来了吗?” 南岁禾手上还扶着人,手肘推了推宋晚。 宋晚从怔楞里恍然回过神来, 才发现是在问她, 她看了眼还未熄灭的手机屏幕, 上面的时间仍旧继续中, “都录下来了。” 许宴青扬了扬眉。 身后的保镖得到示意后上前。 红毛一行人肉眼可见的慌乱, 边上的人计算着逃跑轨迹, 可他们不是保镖的对手,三两下就被制服。 “你、你说话不算数!” 许宴青理了理袖口,把袖扣扣上,“我不打你,又没说放过你们。” 神色凛然又朝保镖道:“送去公安局。” 乌压压的人群走了之后,他深邃的眸子看向昏暗处,“过来。” 南岁禾把手里的人交给宋晚,踩着轻快的步子小跑过去,眼里蕴着细碎的光。 她勾住他的手臂,“怎么带这么多人来了?” “你说呢?” 她不知道。 “但是你知道吗?你刚才那一下,帅爆了诶。” “彼此彼此。毕竟我也是今天才知道你胆子这么大。”许宴青拂开她缠着的手臂,拉着她上臂上下打量了几眼,“有没有受伤?” 听这语气就知道下一秒他肯定又要说教了。 南岁禾神色恹恹,“没。” “南岁禾。” “嗯?”她抬眼看他。 许宴青缓缓沉出一口气,“我这个人很自私。别人我管不着,也不想管,见义勇为确实是好事,但是我只想你好好的,不是每次我都能及时赶过来。” 他可以不好,但他希望南岁禾在他身边能安稳无虞。 “我知道了……” 感受到她的消沉,许宴青揉了揉她脑袋,褪去那副长辈说教模式,“但是做的很好,你的帮助对她来说,可能间接改变了她的人生轨迹,很勇敢,值得奖励。” 眼前的人又明亮起来。 “真的吗?” “嗯。” 南岁禾重新揽上他的手臂,言笑晏晏,“是王叔打电话给你的?” “他说你要砸人家的店。”许宴青不咸不淡的陈述。 “所以你才带这么多保镖来给我撑腰?” 何止。 他甚至连要赔的钱都准备好了。 “也可以给你摇旗呐喊。” “咳咳——” “我说,你们俩可以收敛一点吗?这还有两个大活人。” 南岁禾往宋晚那头看了眼,准备过去却被许宴青拉住手腕。 他嗓音清冽,“我还有事要回公司,让两个保镖跟着你?” 南岁禾摇头拒绝,“不喜欢,太招摇,我们也回去了。” 许宴青似乎是不太放心,离去前又嘱咐她一句,“以后优先打电话告诉我。” 宋晚看着他的背影,不甚嫌弃的睨了南岁禾一眼,“看你那点出息!你跟他一起走好了。” “我的心还是在你这里的嘛,但是他刚真的很鲨我啊,不愧是我看中的男人。”南岁禾自我肯定了一番,眼光这东西没的说。 宋晚给了她一个受够了的表情,“谢谢你菩萨,让我今晚不用吃晚饭了。不过……确实能配的上你一点了——” 尾音还未落下,宋晚扶着的人就开始干呕起来,她跌跌撞撞抱了个垃圾桶大吐特吐。 南岁禾与宋晚非常有默契的往后退了几步。 吐完后似乎清醒了几分,温晴扶着墙壁踉跄了几步艰难开口,语气生硬是明显的赶客,“谢谢,你们走吧。” 俩人相互对视一眼,宋晚在她耳边嘟囔:“她怎么这个态度啊,搞得好像我们死乞白赖救她一样。” “你们不明白,你们根本不明白……”温晴跌坐在垃圾桶旁,凌乱的头发散下来,看不清脸上的神色,却能听到一丝哭腔,丝毫不见最初的那般光鲜亮丽。 南岁禾蹙了蹙眉,试探:“不明白什么?” “不要管我……活着早就没什么意义了,我从高中就辍学打工……进娱乐圈为了给他还赌债我没日没夜的拼命跑龙套,现在被公司雪藏了,他以死相逼让我拿钱,呵,我一个38线哪来的这么多钱……” 说完后便没了动静。 宋晚看向她,“怎么办?” 南岁禾把四周环视一圈,“还能怎么办?弄回去呗,要是放这,那刚才那出不白折腾了?” “你弄回哪去?” “肯定弄我哥给的那套公寓那去啊,我才不会带她回半山别墅。” 她承认,她也小心眼。 两人合力把她带回去安顿在了客房。 齐远出了差,宋晚也没事可干,干脆待了一下午,直到晚上叫了外卖吃完晚餐才离开。 -- 第129页 南岁禾窝在沙发上摆弄相机,门口依稀传来密码锁的按键声。 她把相机放下迅速跑到门口打开门,摆了个不甚妖娆的姿势堵在门口,朝他摊开手心,弯了弯唇,“许总今儿倒是有空来我这了,哪里就等死我了呢?” 许宴青拧了拧眉,看她矫揉造作的姿态,“下午喝水烫着脑子了?” “!” “啧!”南岁禾闻言挥了他一拳,有些恼意,“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没钱,给你劫色?” “谁要劫你的色了?!你答应下班给我去西环路买的糖水呢?” 许宴青把身后的纸袋拿到她眼前,在她即将接过前又收了回来,“付出了,没有回报么?” “你居然还要回报?你知道我下午解救的是你的绯闻女友吗?”南岁禾半个身子倚靠在门框上,一手撑在另一头,形成一道手动屏障,侧头看他,“要不是超出配送范围,我才不受你这鸟气。” “什么绯闻女友?” “那个小明星,我回国没几天的时候微博热搜上的那个,你给我解释清楚了。” 许宴青勾了勾唇,“吃醋?” 南岁禾换了个动作,歪头看他,理直气也壮,“我替我那些极具求知欲望的朋友们问的,你以前不是到处追着我解释吗?现在我想听了,给你个机会。” “是么?可我现在不想说了。”他笑的意味深长。 话音刚落,忽的天旋地转。 许宴青把她拦腰抱起,纤细的腰肢在手里不盈一握,“糖水我开了30分钟才买到的,先收点利息。” 南岁禾还未来得及惊呼,手上被迫快速揽上他的脖颈,以防掉下去。 “我都还没吃!” 他嗓音沙哑,望着她的眼神灼热,“不急,夜还长,我们慢慢来。” “不行,温晴还睡在客房。”南岁禾阻止他进门的动作。 许宴青把门瞬间带上,转头在门上按了几下密码,进了他的那间公寓。 南岁禾两眼一抹黑。 怎么忘了他在这侧对门还有一套公寓。 “就先收个十倍的利息吧。”他贴心安慰:“放心,我这隔音效果很好。” 月亮悬于苍穹之上,房内的窗帘被人刻意拉开,望出去,城市的夜繁星点点,月色落入了人家,屋内一片皎洁…… 次日清晨,南岁禾醒来时身侧的被褥已经凉透。 昨夜没开灯,她也没法仔细看,现在看来这套房的装修与许宴青有些割裂,按他的喜好应该也像半山别墅那样走高级性冷淡风,可这里的风格虽然大致差不多,但昏暗之处总有一丝亮色。 倒是奇异的融合在了一起,别样的格调。 她看完客卧之后又出来推了推主卧旁的那间房,试了几次都没成功,南岁禾微微弯下身子打量,应该是锁住了需要钥匙。 “醒了?”许宴青从门外进来,停在玄关处换鞋,眉宇间有着还未散去的冷冽,他蹙了蹙眉,“怎么又不穿鞋。” 南岁禾闻声望过去,有些心虚,“忘记了……你怎么还没去上班?” 他扬了扬手里的东西。 是各色各样的早餐。 “现在去。” “这间房怎么打不开?钥匙呢?”南岁禾忍不住好奇。 许宴青手里不急不缓的把早餐一一摆放在餐桌上,抽空扫了一眼她说的地方,“打不开,钥匙不见了。” “里面是什么?” “没什么。”他不以为意朝她招招手,指腹在她额间轻点,严谨嘱咐,“吃完早餐记得把药吃了,我回来会数,别总想着怎么骗我。” 南岁禾严重怀疑,他上了什么老父亲教学班,整天不是管这就是管那。 她撇撇嘴,“……知道了。” 许宴青拿起沙发上的西装外套搭在腕间,在玄关处道:“我去公司了。” 南岁禾捏着豆浆吸管,喝了一口,囫囵回了句,“嗯。” 然而还没等她咽下去,又见许宴青推门回来,“怎么了?落东西了?” “我说,我去公司了。” 南岁禾不解,“哦,我知道了啊。” 许宴青正色,一字一句缜密的又重复了一遍,“你没听见?南岁禾,我说,我、要、去、公司了。” “听见了啊,你要去——”话音未落,南岁禾忽的灵光一现。 他这是解锁了新的求吻方式? 南岁禾笈着拖鞋走到门边,朝他勾勾手指,清亮的黑眸里掠过狡黠的光。 许宴青为她俯首。 她踮起脚尖却吻在他喉结,浅浅一触即离。 而后在他耳边轻轻启唇,“我知道啦,许宝贝。” 话音刚落,许宴青喉间上下一滚,单手抚上她后颈。 手背上的青筋在她细腻的肌肤上尽显野性张力,稍稍一扯便把她带进怀里。 随即强势闯入她的唇齿间,攻城掠池。 “啪嗒——” 钥匙串落地的声响惊扰了两人,许宴青缓缓松开她。 “岁、岁岁?” 南岁禾朦胧的眸子往走廊嗓音的源头看了眼,眼底瞬间恢复清明。 “妈?!” “许宴青?”白韵嘉仔细又谨慎的打量着两人,走廊里寂静无声,半响后似乎才反应过来,“要不你们继续?妈先回去了。” -- 第130页 白韵嘉没把那天南岁禾说有男朋友的事当真,以为她只是随便找了个借口忽悠她,此刻见到了这场面惊的有些说不出话来,她女儿的男朋友,竟然是从小就在他们家吃饭的许宴青? 那、那又是什么时候好上的?小学?初中?高中?还是大学? 白韵嘉捂了捂她那颗现在看起来不太好的心脏,就地放下手里的东西,严肃的看着南岁禾,叮嘱,“等宴青什么时候有空,带他回家吃饭。” 许宴青眉目正色,唇边漾出一抹恰到好处的笑容,是长辈眼里有颜,有钱,还有能力的三好青年。 “阿姨,我什么时候都有空,主要还是看岁岁的,她说您跟叔叔平日里比较忙。” 这简简单单一句,把语言的艺术玩到了极致,委屈又不显强势。 南岁禾不可置信的瞥了他一眼,这么快就把她推了出去当靶子?? 虽然一开始她确实没想这么快说。 南岁禾抬腿在背后往他小腿上一踢,咬牙切齿,“许总好计谋。” 许宴青勾了勾唇,“过奖。” 最后还是许宴青把白韵嘉一路送了下去,再顺道去上班。 南岁禾回到房间里拿起手机一看,才发现半小时前路慕嘉给她发了条信息。 【妈说送汤给你,在路上了,你俩自己看着办。】 她捂了捂脸,当事人现在的心情是后悔,非常后悔,无比后悔没有看到这条消息。 如果是看见了,她绝对不会在门口对许宴青做那种事。 南岁禾简单收拾了一下,回了自己那套房,坐了会在在沙发上把洗好的照片分类包装。 客房传来响动,里面出来的人无精打采还有些狼狈。 南岁禾抬头看了她一眼,“醒了?” 温晴点点头,干涩的喉间发出嘶哑的动静,她用手抓了几把杂乱的头发,“昨天,谢谢你们……我先、走了。” 南岁禾看着低眉顺眼的人,拿着手里的照片,朝身后指了指,语气不温不淡,“洗手间里有一次性牙刷,早餐在桌上。” 良久,余光里的那道人影还在。 她从一堆照片里抬眸,“还有事?” 温晴显得有些局促,“为什么这么帮我?” 昨天下午的事她记得,并不是醉的不省人事,那个男人,是眼前这个人的男朋友。 “你可能想多了,不是因为你我才帮,而是恰巧我帮的那个人是你。” “以前那个绯闻……很抱歉,因为我很需要钱。我跟你男朋友什么也没有,那是第一次见,我经纪人那边——” 南岁禾嗓音柔和些打断她,“我没有要兴师问罪的意思,你也不用跟我解释这么多,我知道你们之间没有什么。” 温晴愣了愣,缓缓点了点头,安安静静的吃完早餐后就离开了。 南岁禾也没多说什么,随她去。 她忙着弄好相片赶紧寄过去榕城,毕竟当初可是答应了刘子琦、伍承岳那两个小朋友要快些。 接着几天就开始着手忙南怀西的事。 半山别墅里。 杨姨切好了一盘水果,递到茶几上,“都是你爱吃的。” 南岁禾笑眯眯的接过,在动手之前先给她递了过去,“杨姨你也吃点儿。” 话音刚落,手机提示了几声。 南岁禾放下果盘,点进手机里,是陈娴的消息。 【明天的机票。】 她思索了会,给路慕嘉打了个电话。 “哥?” 那头迟疑了会,问:“干嘛?” “你明天有空吗?” “上午没有,下午有。” 有空就好办,“那你下午帮我去机场接个人呗?” 路慕嘉:“接谁?” “从榕城来的。” 路慕嘉:“那个孩子?” “对。”南岁禾又补充了一句,“还有一个叫陈娴的女孩子。” 那头似乎想起什么,轻啧了一声,“你让许宴青那小子去不就行了吗?还敢指挥你哥,你多指挥指挥他。” “不行!他没空,这几天天天加班。”南岁禾漫不经心又轻飘飘说了句:“不去也行,我今晚回家找咱妈谈谈心。” 路慕嘉:“……” 路慕嘉:“翅膀硬了,敢威胁你哥?知道了行了吧?现在知道你哥的重要性了。” 说完就掐断了电话。 马不停蹄的宋晚的微信又进来了,她先是转发了一条头条的新闻链接。 宋晚:【许宴青他们家的那些旧新闻,又被爆出来了。】 南岁禾轻触进去看完整个新闻,大致还是许父许母那些老生长谈的旧事。 可这些事已经过去了许多年,早就没有人会提起,如今突然又被翻出来,且这届网友似乎还异常激动。 难免让人觉得背后有人在操纵舆论。 她翻了翻新闻发出的时间,已经是一个小时前,而这些东西还在发酵,一点要被控制住的动向都没有。 许氏是有专门的公关部门,能力都是行业内的佼佼者,怎么会连这点敏感度都没有? 南岁禾点开许宴青的对话框,指尖飞速打了一行字出去,又删除,反复几次最终只问了句: 【头条看了吗?】 那头几个小时后才回。 许宴青:【无碍,别担心。】 -- 第131页 第57章 “真真是好大一出豪门恩怨……” “救命!!这真的不是只存在电视剧里的吗?!” “这……他们家也太龌龊了吧?” “口区, 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吃到这种瓜,刚吃的泡面忍不住要吐了。” “附议楼上,但是这些事好像几年前就被爆出来过吧?是可以出书的程度, 或许他们儿子许宴青可以出本书《揭谜豪门秘辛99事》, 我一定买哈哈哈……” “话说有这样的父母, 他儿子不会心理变态吧?” “谁知道呢?人家现在可是许氏掌权人, 变态又怎么了?” …… 许宴青回来的时候已经不早了,别墅灯火通明, 可却没有见着南岁禾的身影。 “她人呢?” 杨姨往楼上指了指, “楼上呢,下午心情就不怎么好, 晚上也没吃什么。” 许宴青推开卧室门, 里边一片漆黑,却可以看见一团小小的身影靠着床边席地而坐。 “怎么了?”他蹲下来抚了抚她发顶。 南岁禾放下手机,钻进他怀里,耷拉着眉眼,音色也没了往常的飞扬,“是不是许氏出什么事了?” 许宴青在她身旁坐下,以便更好的圈住她, 嗓音柔和, “一点小事,很快就可以解决了, 别担心。” “如果有事的话一定不能瞒着我, 可以吗?”南岁禾抱着他的手紧了紧, 掩不住的低落, “我们可以一起商量一起解决, 我也可以给你想办法, 但是不要把我排除在外一个人扛着。” “嗯,好。不会有什么事的,晚上吃药了吗?”许宴青下颌抵着她发顶,轻声哄着她的情绪,“我不在家也要乖乖吃药,不要今天打鱼明天晒网,我会担心的知道吗?” 南岁禾闷在他怀里重重的点了点头。 她会好好吃药,好好控制情绪。 她想好好的和他有以后。 昏暗的卧室里只剩怀里人均匀的呼吸声,许宴青轻手轻脚把她抱起来放到床上。 掖好被子后脚边踢到了个东西,他弯腰去捡地上的手机却不小心触碰到指纹处,屏幕直接解锁,进了她刚才还未退出的界面。 是头条官微的评论区,她用了新注册的小号,在那些诋毁他的评论后面,每一条都认真的回复与反驳。 如果是按南岁禾的话来说,那就是,她在跟杠精抬杠。 许宴青指尖滑动,她评论的每一条他都仔细阅读。 唇角轻轻勾起了一抹弧度,那弧度慢慢扩散,直到他深邃的眸子也染上了笑意。 那些恶意的评论他不在乎,甚至已经不痛不痒了。 但他在乎的是,他爱的小姑娘用自己的方式在看不见的角落竖起了盔甲,处处维护他。 她在保护他。 许宴青把手机退了出来,俯身在她安睡的容颜上印了一吻,蜻蜓点水。 动作不敢太大,她很少这么快就能入睡,他怕吵醒她。 随后起身去了书房。 许宴青所说的很快就可以解决,在南岁禾看来根本没动静。 舆论依旧毫无控制,在几天的发酵之后还愈演愈烈起来。 而他也一天回来的比一天晚,有时候甚至凌晨了身旁才突然有动静,他微凉的身体睡下来再如往常一般搂住她。 这天一条视频又把许氏送上了热榜。 是一位中年男人控诉许宴青带人把他在医院打了一顿,甚至让他蹲了几天局子。 南岁禾记得他,是胃出血那次在医院住院部闹事的人,当时许宴青还替她挡了一刀。 “怎么了?”杨姨刚做好午饭,准备来客厅叫她,就见她怒意冲冲的样子。 南岁禾有些气不过,他这说法明明就是断章取义颠倒黑白。 “杨姨,我不吃了,我中午出去一趟。” “已经做好了,多少吃一点……”杨姨朝她急匆匆的背影喊道。 南岁禾没留意她说的话,也没找司机,径直从车库里开了辆车直抵医院。 最直接的方法就是找出当时的监控,空穴来风的造谣人人都有兴趣探听一二,可空口无凭的解释却没有人会听,只有证据才能让人心服口服。 路上南岁禾已经找人联系好了医院里的人,直接去了监控室,在事发当天的时段里调取他的路线跟监控视频。 在看清他身旁的人时,南岁禾一怔。 …… “温晴,我们谈笔交易吧。” 空旷的走廊里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南岁禾端坐在墙壁边的蓝色胶椅上,她的声音冷冽。 “你应该也看到了你父亲的那个视频,我现在手里已经拿到了医院的监控证据,他的谎言迟早会被戳破。我知道你需要钱,我们可以合作公平交易,你帮我澄清,我可以帮你捧上一线,或者要多少钱你可以开个价。” 南岁禾条理清晰,利益都摆上了台面,“你知道的,我有这个能力。” 那头是长久的沉默。 南岁禾也没催她,给了她足够的时间去考虑。 许氏集团。 “咚咚——” 林特助敲门进来,手里递上一段视频,“许总,您看看。” 许宴青视线从电脑屏幕上移开,抬眸看了他一眼,接过他手里的平板后从头播放了一遍。 视频大致内容是温晴的自述,解释了那天去医院是因为他父亲滥赌,来找她要钱,没拿到钱所以将毒她打了一顿,因为没有及时得到治疗,以致在额角留下了一道疤痕,她父亲以医院把她治毁容为由在住院部大闹特闹。 -- 第132页 在视频的最后还附上了一段医院内的原监控视频。 许宴青拧了拧眉,绷着下颌线,脸上有些不悦,“不是让你们先在背后推波助澜吗?怎么把这个放出来了?” “呃……”林特助犹豫了会,“这个不是公关部的人发的,是……南小姐那边做的。” 许宴青一怔,又看了眼视频,明白了她的用意。 小姑娘还真是舍不得让他受半点委屈啊。 他手心拿着平板又看了一遍,几不可察的弯了弯薄唇。 林特助观察着他的神色,明显看出了点别的意思,这态度转变也太快了吧? 男人翻脸也不比翻书慢嘛。 “那这个解释的视频还要清理掉吗?”他上前一步请示。 许宴青摆摆手,正色道:“不用,差不多可以了。现在这个视频出来的刚好,舆论已经开始对我们有利,海滨三号地那边都处理好了吗?” “都已经准备就绪,林家现在对三号地是势在必得,这几天的舆论我们也给他在背后做了推手,现在他们那边已经放松了警惕。” “那好,就在今晚凌晨开始收网,顺道把原视频背后的火往林家身上烧。”许宴青冷笑了声,“林韬废了这么大的功夫找个人出来抹黑我,怎么也得让他感受感受什么叫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好,那今晚的酒会您是去参加还是回去……”陪南小姐。 剩下的几个字林特助很小心的咽了回去。 许宴青语气森冷,“去。怎么也得看看这位老朋友最后的体面。” 近年来林特助已经很少看见许宴青这么不遗余力的对付谁了,这林家的人还真是精准的踩中了他们许总这条恶狼的大尾巴。 南岁禾做完这一切之后呆坐在椅子上许久,直到澄清视频出来后她才松了口气。 她理了理衣裳裙摆准备起身。 “小何,32号床南与白的出院手续办好了吗?” “办好了,几个穿着黑衣服的人给他去办的。” “等下交接班的时候……” …… 护士站的对话一字不落传进了南岁禾的耳里。 南与白、黑衣服的人,这些字眼让她抬起的腿硬生生又停了下来。 “麻烦问一下,你们刚才说的南与白他在哪间病房?”极力挣扎过后,最终她还是没能说服自己。 护士略带疑惑的看着她。 南岁禾主动解释:“我认识他,但是之前一直不知道他在这家医院,想去看看……” “哦这样,在走廊尽头那间,前一会办了出院手续,不知道这会走了没有。”护士指了个方向。 “谢谢。” 尽头最后一间是一间单人病房,南岁禾立在门前却突然犹豫起来,她不知道该不该推开,该不该再去见他。 搭上门把手忽的又泄了气。 她没了那股冲动,拔腿就想走。 “岁禾?”那道陌生却又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南岁禾欲逃走的双腿不受控制的停了下来,只好僵硬的转身,“嗯……” “进来……坐坐吗?” 此刻再走似乎也不太合适,她进了门,床上的私人物品已经打包好,两人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氛围有些尴尬的滞住,他们之间本来就没什么话可以说,而有些话题又不适合说。 南与白先打破了沉默,“你……病情好些了吗?” 南岁禾一怔,随后又明白过来应该是许宴青告诉他的。 她看着眼前的人,似乎比她上次见他的时候更消瘦了,原本深厚的双眼皮现在已经凹陷下去,肤色倒是白了不少,只是不知道是苍白还是休养过后的白。 “好多了,你…今天出院吗?” “嗯。” 又是短暂的沉默。 “许宴青,他,对你好吗?”南与白浑浊的眼睛才终于敢看向她,粗糙的双手不断摩擦着虎口,有些唯诺,“我知道我没什么资格说这个话……但是也希望你往后的日子可以幸福。” “可我人生中大部分的不幸都是来自于你。”南岁禾喉间艰涩,这一面或许往后就再也不会相见了,她顿了顿,“他对我很好很好。” 从病房里出来南岁禾在医院外坐了会,门口的车流熙攘不绝。 她已经分不清对他恨与不恨,但可以肯定的是留给她的伤害郁结难消,愿这份遗憾能在岁月长河里消弭。 许宴青的用意她明白。 他是怕南与白走后,突然某一天她心里那个结又释怀了,怕她后悔怕她自责。 所以他瞒着她,在南与白最后的这段日子里,给了他最好的照顾。 直到今天南岁禾才发现,许宴青这个人啊,特别喜欢默默无闻。 居于人声鼎沸里为她思虑好了大半辈子。 前半生意气风发,教她勇敢坚韧、教她睚眦必报,教她明媚张扬成为更好的自己。 后半生内敛沉稳,信步而来拂去落在她肩上的尘,带她见最温柔烂漫的日落,给她最汹涌纯粹的爱意。 南岁禾哭着哭着又想笑。 “喂?” 拨过去的电话不知道什么已经被接通。 南岁禾吸了吸鼻翼,还带着点尾音,声音小猫似的勾人,“许宴青,我好想你啊。” 她听见了电话那头许宴青低沉清朗的笑意,乘一隅长风掠过群山之巅落进了她的耳蜗。 -- 第133页 “早上不是还在生我气的么?” 她娇俏的嗓音带着些许傲娇,“那又怎样?跟我爱的人服个软又不丢人。” “是是是。”他的语气里的宠溺溢了满江,“大小姐说什么都对。” 第58章 【正文完】 南城上流圈最喜欢的宴会厅里今夜高朋满座, 各名流大部分都汇聚于此。 觥筹交错的酒会里许宴青端坐在宴会厅最明朗之处。 即使如今在外界看来许氏正饱受流言,可这颗大树仍处于商界最内环的圈中,而他这尊大佛同样不是可以轻易惹得起的。 偏生也就有人以为自己能蚍蜉撼树。 “许总今时今日还能有如此雅兴, 林某佩服。”林韬拿了杯香槟走近, 声音不大不小, 周围一小部分却能听见。 许宴青闻声慢条斯理朝他隔空举了举杯, 神色淡然,“今时今日我依旧能坐在这里, 确实挺有雅兴, 林总这手段看来不行啊。” “许宴青,还是这么高傲啊?怎么, 没爹没妈教养的人连向人低头都不会?” “彼此彼此, 我会向人低头,却一向不会向牲畜低头。”许宴青抿了一口香槟,漫不经心的说着轻描淡写的话。 林韬压了压那股气,舔着后槽牙笑了笑,“我倒要看看明天你还能不能像今天这样高高在上。” “为什么要明天?今天不行吗?” 许宴青晃了晃手里的香槟,透明的液体在杯壁游走几圈,“让我猜猜, 哦, 是因为海滨3号地的招标今晚结束?” “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 许宴青很沉吟半响,似乎是觉得今天的香槟不怎么样, 起身道:“你觉得我为什么放弃海滨3号地?” 林韬一怔, 心里隐隐有些波动, 可随即他又否定了这个想法。 他处心积虑这么久, 收集到的所有一切的迹象都表明许氏内部已经出了问题, 而这次的舆论显然也影响不小。 但3号地对于他们来说应该是救命稻草才对, 为什么会忽然放弃? 许宴青向前两步,离他近些后在他耳旁低声道:“似乎很多年以前我就警告过你,离她远点儿,既然你不记得了,那我就让你再长长记性好了。” 嗓音阴恻,让人不寒而栗。 说完,他往后退了一步,把手里的香槟放在桌上。 掀起唇角,音调提高了几个度,“那就提前祝林总得偿所愿,把刚才那句话也原路奉还,希望林总明天也能像今天一样怡然自得。” 附近一片鸦雀无声,众人表面上不甚在意,暗地里耳朵早就竖了起来。 林韬此刻有些手脚冰凉,他的态度能如此有把握,那就说明海滨3号地多半是被动了手脚。 这块地也是他林家的救命稻草,如若出了差错…… 许宴青上了宾利,指尖轻抬揉了揉太阳穴,“回半山别墅。” “好。”林特助在后视镜里看他一眼。 许宴青见他欲言又止,“怎么了?” “没什么,看您好像累了。” 为林韬谋划的这场陷阱费了一大番功夫,最近几个星期又连续加班,铁人也难免有疲的时候。 许宴青靠在后座假寐。 “接下来的这段时间要是想休假直接在公司内网申请吧,另外年终奖翻倍。” 林特助脚下差点来个急刹,“啊?您、您是、说我吗?” 许宴青半睁眼看他一下,“这里还有别人吗?” 林特助乐呵两声,好像也没有别人了哈。 还是第一次觉得他家老板这个声音不像个催命符,如此悦耳。 许宴青回到半山别墅的时候已经是深夜,卧室里陷入一片漆黑,他没弄出什么动静,在主卧外的浴室里洗漱完才进来。 如往常一般伸臂把陷在被褥里的人揽进怀里。 南岁禾循着熟悉的感觉窝进他怀里环住他,半梦半醒迷迷糊糊间还不忘问他,“事情怎么样了?” 许宴青阖上眼帘,轻轻拍了拍她后背,“睡吧,都解决好了。” 人间风月此时同,今晚一夜无梦。 南岁禾醒来后第一时间就是翻看各大平台的情况。 昨晚迷迷糊糊好像听见许宴青说什么了,又好像是做梦。 直到都浏览了一遍才发现事情好像真的解决了,所有网站上之前关于许氏关于许宴青的那些全部都被清了个干净。 只余温晴的那个澄清视频。 其余就是另外一桩:林氏集团彻底宣布破产。 南岁禾磨磨蹭蹭边刷牙边看。 与此同时林氏做的那些见不得光的事也被曝了个彻底,按这个阵仗来看,或许永无东山再起之日。 还未看完,眼前忽的冒出一只修长有力的手抽走了她的手机。 “唔——” 南岁禾嘴边还挂了泡沫,她咬着牙刷去夺,“你干嘛?我还没看完。” 许宴青挑了挑眉把手机高高举起,拒绝她,“先刷牙,吃早餐了。” “还有一点点就看完了。” 看不完她心痒痒。 见许宴青态度坚决,她把牙刷拿在手里,踮着脚尖,愤愤不平的去亲他,把牙膏沫蹭的他满脸都是才肯罢休。 许宴青往后退了退,仔细端详了眼镜子里的人,捏着她后颈,“是不是最近太纵着你了?敢撒野到老虎头上了,嗯?” -- 第134页 “什么老虎?”南岁禾用毛巾擦了擦嘴,露出干净纤薄的唇来,偏头笑意盈盈凝着他,“纸老虎啊?” 许宴青视线落在她唇上,一张一阖的。随即俯身吻了下去,浅尝辄止。 用意味深长的眼神看她,再开口道:“泥老虎。” 南岁禾半天才反应过来,脸上尽是羞赫。 前两天晚上她实在是累的不行了,许宴青还精力旺盛的很,她索性直接破罐子破摔跟他说:“我好累,你就当我是一滩烂泥吧,随你便。” 事实证明真的是随了他便,把平常没试过的都试了个遍。 最后把南岁禾气得半死。 她看着眼前人出了卧室的身影,往后退了几步,一番助跑之后倏然跳上他的背。 许宴青猝不及防,倒也稳稳的接住了她,视线落在身侧,掌心拍了拍她大腿,“楼下没铺地毯,去穿鞋。” 南岁禾伏在他背上摇摇头,“我不要。” 许宴青沉出一口气,无奈之下又背着她折返,回到卧室弯下腰拎起她两只鞋子才往楼下走。 她侧头看了眼他的脸色,露出得逞的笑意。 南岁禾觉得最近她确实挺作,但晚上付出的也不小,所以作的心安理得。 南城已经进入了六月份,前些天来了一场强降雨,今天才将将放晴,倒也不太热。 南岁禾拿着手机拖沓着拖鞋就进了书房,自然而然的坐在他腿上,举起手机,“这个好不好看?” 是一只某品牌的新款包包。 “嗯,好看。” 她指尖滑了滑,“那这只呢?” “好看。” “那这只?” “也好看。” “这?” “都好看。” 南岁禾拧了拧眉,觉得他现在越来越敷衍了,挡住他的视线,“都好看还问你干嘛?!” 许宴青把她头移开点,目不斜视,“我有钱,都买。” 又把桌上的手机递给她,“你自己给他们打电话吧,跟下个季度预售的新品一起,让他们送家里来。” “可我只想选一个。”南岁禾颇为幽怨的看着他。 视线全被她挡住,许宴青无奈朝她勾了勾唇,指腹轻点了点屏幕,“我觉得你应该比较想晚上再谈。” 南岁禾不明就里,背对着屏幕的身子侧了侧,瞳孔猛地收缩。 静了半响,才反应过来,他们在开视频会议。 丢脸又一次丢到太平洋了!她迅速从许宴青身上滑跪下来,两只手死死捂住嘴,用眼神控诉着他:你好狠的心,居然现在才说! 许宴青噙着笑,带着几分漫不经心,表示他也很无奈。 南岁禾迅速冷静下来,弓着身子一步步慢慢移到电脑背后,她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许总,您先忙,刚才那个女人我们已经把她赶出别墅了。” 随后她一溜烟跑了出去。 电脑那头的人笑着调侃了一句,“许总,您妻子很有意思。” 许宴青看了眼并没有打开的摄像头,眼里盛着笑意,“她确实挺可爱。” 南岁禾拿着杨姨剪回来的花当做许宴青来泄愤。 没剪几下,手机忽的震动起来,电话上的名字已经很久没有出现了。 她接起,“喂?” “岁禾,我想见你一面,在十一中可以吗?” 她沉吟片刻之后,“好。” 南岁禾把手里的东西放下,换了套衣服,出门前特意跟杨姨说了声,“杨姨,我出去见个朋友。” 恰好顺路,她中途去了趟在路氏附近的那套公寓,上回白韵嘉落下的东西还没拿。 路过许宴青那套的时候倏然发现门是半开着的,只是稍微阖上,并没有锁。 她记得那天早上走的时候锁了门的,遭贼了? 原本按密码的手顿了顿,转身往许宴青那间走了过去,她小心翼翼推开一点儿。 门内的人与她都听到了动静,互相对视一眼。 “你是谁?” “你是谁?”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门内是一个女人,准确来说是一个女孩子,貌似还未成年的样子,穿着很青春洋溢,她在收拾行李箱,脚边有两个。 许宴青在搞什么飞机? 南岁禾怔了怔,随后发现她好像见过这个女孩子。 在回国那天,机场里许宴青接的就是她。 “我认识你。” 南岁禾还未来得及出声,便听那个女孩子先开口。 “你认识我?”南岁禾重复一遍,按理说她们今天应该是第一次正式见面才对。 “嗯,我见过你很多照片。” “照片?” 南岁禾不是很理解她的意思,虽然每个字她都听懂了。 “你应该也知道我,许宴青是我哥,准确一点儿是我同母异父的哥哥。”她有着超乎同龄人的成熟感,但又不失少女该有的情绪,“你可以叫我苏苏。” 所以她是许母出轨生下的那个孩子…… 南岁禾看了眼外边的走廊,反手把门阖上,她四处望了望心口发紧,“你母亲呢?” “你放心,她没有回来,也不会回来的,就算回来了我哥也不会见她。” “那你呢?”她问。 “我是回国去我爸的故乡给爷爷扫墓,回来挺久了,我得回去了。”苏苏继续拾掇着行李。 -- 第135页 “为什么你说认识我?” “喏。”苏苏递给她一柄小钥匙,笑着看她,“看来你还不知道,这个是钥匙,你打开那边的门看看。” 她指了指身后不远的那间房,解释,“这个钥匙被我不小心带走了,本来想着回来后还给他,现在给你也一样。” 南岁禾掂着手里的钥匙,很轻。 那间房她上次问过许宴青里面是什么,彼时他只是轻描淡写的说,没什么。 钥匙插入锁眼,只需要轻轻一拧,门便应声而开。 照片,很多照片,铺天盖地的都是照片。 是南岁禾的照片。 她笑的,怒的,哭的,开心的,难过的。 照片贴满了整个墙壁,从十四五岁的青葱岁月,到成年后的盈盈而立。 她忽的想起来冲洗店老板说过的话,原来那些照片都在这。 南岁禾进了房间,把掩盖着的窗帘全部掀开,原本昏暗幽深的地方,阳光顿时充盈在房间的每一个角落。 这一刻,就好像许宴青多年隐匿的爱意,在她心爱的姑娘面前,见了天光。 苏苏斜倚在门框上,敲了敲打开的门,笑着说:“你可别在我面前哭哦,不行的,我可不会哄人,你留着见着我哥了再哭。” 南岁禾对着窗户仰了仰头,如苏苏所说,她可不能哭。 顺着光线掠过每一张照片,她童年所有缺失的爱,在许宴青这里都得到了圆满。 她眼含热意,“小屁孩。” “我才不是小屁孩!我已经18了!” * 今天是周日,十一中里的学生都放了假,南岁禾在门口门卫爷爷那做了登记后,按高朗说的,她去了从前的七班。 自林家出事以后她才知道,当初那件事高朗也参与其中。 七班早已变了样,高朗还坐在原来的位置,她的身后。 只是时过境迁,那个稚嫩飞扬的男孩子,如今寸头,西装革履。 南岁禾敲了敲门,弯了弯唇,“同学,请问高一七班怎么走?” 这是他们见第一面的时候,高朗问的话。 高朗姿态松松垮垮往椅背后靠,这是他很多年习惯的动作,“不好意思,我有点急事。” 他回了当时南岁禾说的那句。 南岁禾在过道旁的位置坐下。 “不坐坐原来的位置么?”高朗笑着看她。 她轻轻摇头,凝着他,“你坐的也已经不是原来的位置了。” 是啊,他们早就不是原来的他们了。 高朗给她递过去一个小盒子。 “这是什么?”她没接。 “如果你们以后结婚了,那里面的东西就当做是我送给你们的贺礼。如果……你们分开了,你可以拿着里面的东西来找我,至少在这五年内,随时都可以。” 仔细想想,好像这么多年,他从来没有跟南岁禾说过。 他喜欢她。 高朗又说:“可不能太久,我也是要去找喜欢我的人的。” 南岁禾笑了笑,“谢谢你的贺礼,但是我没法收。” 五年,他给了自己五年的时间去等待去释怀,可南岁禾清楚明白,有些事情需要快刀斩乱麻。 “真的就一点希望也不给我留吗?”高朗把玩着那个小盒子,脸上的笑意一直未放下过,“好像你一直以来都是这样,果断、坚决,永远都朝着自己的方向努力,永远都灿烂。” 她的存在就好像冥冥之中给他指引的北斗。 南岁禾敛了敛眸子,她听说过高朗的事,那年转学是因为他父亲是重症医学科的医生,平日里给不了多少陪伴,就连他母亲车祸去世那天都坚守在手术台上,错过了最后一面。所以他与父亲决裂,办了转学手续,搬了出来。 “你喜欢的只是我表现出来的一部分,可我人生里那一段昏暗无光,懦弱胆怯的时候你没有看见,那才是我,才是原本的我,我也会颓丧,也会逃避。” 所以,你大概率不会喜欢这样的我。 高朗沉吟良久,随后笑着不住的点头,“你说的话还算数吗?” “什么话?” “高而明朗,高而明净。” 南岁禾闻言瞬间了然于心,弯起了眉眼,真诚且恳切,“当然。” 她的学生时代因为高朗增添了很多乐趣,她把他当很好的朋友,但也仅仅只是朋友。 那个少年永远站在她十六七岁的心中,一如当时站在讲台上看向她时一般,高而明净,高而明朗。 高朗起身,理了理一丝不苟的西服,走到门边时忽然叫她,“南岁禾。” “嗯?” “我要走了,帮我跟许宴青说声抱歉。” 揭人伤疤的事,做的确实不道德。 “我会带到的。” 南岁禾三个字高朗也记不清到底叫了多少遍了,或许这也是最后一遍了。 南岁禾站在育德楼的榕树下,以前大部分时间都是许宴青在这等她,而她等他的时候都是悄悄的装作偶遇,今天她也感受感受在这里等他的滋味。 傍晚的风声带着现世安稳的意味,榕树下偶尔落下几片叶子,在空中随着风的轨迹打了个转之后落在地上。 “南岁禾,回家了。” 许宴青低沉清冽的嗓音在身后响起。 她踩着枯黄的叶片,在树叶咯吱咯吱声响里跑向他,落日余晖洒下一道奔向他的沉橘色路径。 -- 第136页 南岁禾故意拧了拧眉,朝他不满娇嗔道:“你怎么才来。” “很晚么?接到你电话就出来了。”许宴青牵着她,视线落在她侧脸上。 “这还不晚?人家学生都走光了,我一个人孤苦伶仃的等在这里,无依无靠,害……” 许宴青不着痕迹的碾磨着她指间,缱绻却又不解风情的戳穿她,“今天是周日。” 南岁禾:“……” 许宴青勾了勾唇,眼神有几分轻佻,知道她想听什么,手心翻转与她十指相扣,“大概是因为时间都花在了早点遇见你,今天才来的稍稍迟。” “嘿嘿。” 得到想要的答案自然高兴。 南岁禾挠挠他手心,从口袋里拿出一个褐色的信封。 “什么?” “我见到苏苏了,她已经回去了,要我把这个信封交给你。” 许宴青眸光落在信封上,上面的字迹让他眼神一顿。 他接过,单手折起来后放进了口袋。 “你不看吗?”南岁禾望着他。 “不想看。” 信封上的字迹不是苏苏的,他时隔多年依旧认得出他那个母亲的字迹。 看与不看都没有了意义,他已经找到了他的救赎。 “苏苏她一直生活在国外吗?” “嗯,很多年前她就带她在国外定居了,后来她长大了偶尔会回来。”许宴青望着青空夜色,顿了顿,“错的不是她。” 错的不是她…… 南岁禾微微仰头看了他一眼,丰神俊朗气定神闲几个字在他身上得到了很好的诠释,但他如此不痛不痒的一句话却是经过了很多年的挣扎。 南岁禾犹记得他以前说过,小时候的嫉妒与痛恨让他差点把她扼杀在摇篮里。 虽然如今他表面上对苏苏漠不在乎,可她知道,许宴青会在她回老家的那段日子里派人偷偷跟着保护她,也许是因为小时候的愧疚,但他也是把她当做了半个妹妹。 “以后有我陪着你。” 在万家灯火,在遥遥亘古。 她眼里带着坚定的光。 许宴青不置可否,他的小姑娘爱他,他知道。 “不过在这之前我还有一件事想跟你说。”南岁禾又道。 许宴青挑挑眉,“说你下午背着我去见野男人了?” “什么野男人?我是光明正大好嘛?!我跟杨姨说了让她告诉你的。” “光明正大去见野男人很值得骄傲?” 南岁禾:“……” “我想去见见祖国大西北的风光。” 南岁禾停下来,他们离校门只剩了几步远,她墨色的眸子观着他神色。 她的嗓音清脆悠扬,带着向往,“你知道吗?那儿对摄影师来说,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半响的沉默,周身仅有几声虫鸣。 “韩越说你的药吃完剩下的这一点,可以停了。”他沉吟片刻后开口,嗓音喑沉,“去吧。” 南岁禾心下一动,对于她的想法,许宴青第一时间不是反对,而是在担心考虑她的病情是否合适。 “不问问我吗?” “去做你想做的吧。”许宴青沉眸看着她,抬手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眼角,薄唇轻启低吟,“我给你的爱不是枷锁,是可以依赖跟休憩的归处。” 他的女孩该是飞扬又肆意妄为的。 “哭什么?”他又问。 “没哭!” 许宴青低笑一声,“嗯,是眼睛里进沙子了。” “什么时候出发?去多久?” 南岁禾吸了吸鼻翼,鼻尖通红,分外惹人,“快的话一个月,下午遇到了上次我跟你说的那个老师,她说如果我去的话,她们会在后天一起出发。” 后天…… 许宴青拉着她手腕蓦的开始往校门外走。 南岁禾勉强跟的上他的脚步,有些气息不匀,对他突如其来的动作感到疑惑,“你干嘛?” “时间不多,抓紧回家深入交流。” 南岁禾:“……” 夕阳随着他们的脚步落下帷幕。 或许他们相逢的意义就在于从彼此的爱意里得到救赎。 * 离一个月之期已经过了一个星期,南岁禾他们一行人于昨晚到了最后一站。 “岁禾!”与她们一行的一个女孩子叫她,远远朝她招手,“出去走走吗?” 【明天的飞机,记得来接你家大小姐回家。】 南岁禾把文字在对话框点击发送后收起手机,笑着回道:“不去啦,你们去吧。” “怎么不跟她们去走走?”她们住的这家民宿里的老板娘笑着问,脸上是地方民族特有的淳朴,她手里干着细活下巴抬了抬,“我们这那座雪山上有一座很有名的寺庙,来的人大多数都会去拜一拜。” 南岁禾朝那头远远看过去,只能看见连绵的雪山,看不见寺庙。 她莞尔一笑,摇摇头,继续擦拭着手里的摄像机镜头。 她所求早已如愿。 老板娘也闲着,随便闲聊起来,“听隔壁说,今天很早来了一个长得很俊俏的年轻人,直接就去了雪山,一步步拜上去求了个平安福,也不知道是给谁求的,这福气。” “心诚则灵。” 南岁禾笑了笑,忽的想起来南怀西说的,他的护身符是南与白不远千里求来的。 -- 第137页 不知道是否也是这般坚毅。 “岁禾啊,陪我去雪山走走?” 没聊几句,温方好从屋子里出来。 南岁禾回头望了望,她这哪是征询她的意见?衣服都换好了。 她弯了弯眉眼,“老师,你这穿的也太隆重了吧?” “咱们也去拜一拜,当然得隆重一点嘛。”温方好嗔笑着睨了她一眼。 “好。”南岁禾看了眼手机,半个小时都过去了,许宴青还没回信息,决定等他回了也先晾他一会。 烈日骄阳挂在苍穹之上,不是很热,但也绝对不冷,只是山上的风大了许多。 俩人也不急,慢悠悠的走着,只是越往上人丁越稀少,到了山顶更是只有寥寥一小部分人,南岁禾虽然觉得怪异,但也没多想。 温方好有些气喘吁吁,拉住她,“岁禾啊,老师实在是走不动了,你自己去里面玩玩吧啊。” “您没事吧?”南岁禾有些担心她,怕她是有些缺氧,“我在这陪您?或者您看下是不是有点缺氧,我去给您买瓶氧。” 温方好摆摆手,“老师没事,或者、或者你去那边给老师找找,看买瓶水。” “好,那您在这等我。” 南岁禾不疑有他,顺着她指过的方向走去。 直到拐了个弯看到那道身影之后才恍然大悟明白过来。 那是许宴青。 他一身西装革履立于苍茫雪山上,神色寡淡,却在看见她时眼底染上了细碎的笑意,“过来。” 南岁禾顺着铺好的道路一步步走向他,许宴青衣袂翻飞在天地之间朝她伸手,掌心宽厚,手指修长而有力。 越走近,她的心跳的便越快,她好像知道他要干什么了…… 南岁禾看着眼前身姿挺拔的男人缓缓单膝跪地,胸腔里那颗心如鼓点般密集的小鹿乱撞。 只见许宴青拿出一个墨色的小方形盒,徐徐打开。 里面是一枚玫瑰形状的戒指,闪耀的钻石就镶嵌在玫瑰花蕊中,绚烂又夺目。 “买了架私人飞机,特地来接我家大小姐回家”许宴青眉目正色,郑重而庄严,他轻轻掀唇,嗓音低沉蛊惑,“南岁禾,你要跟我回家吗?” 南岁禾想着千万不要哭,这种时候一定要漂亮一定要美的不可方物! 可蓄在眼眶里的泪,在听到回家两个字后,不要命似的涌出来。 她扯了扯唇笑的明媚,伸出纤细的手,“看在私人飞机的面子上,勉强答应你了。” 许宴青噙着笑意,无奈的捏了捏她的脸。 戒指圈住了她白嫩的手指,也圈住了她的心,自此画地为牢,许宴青就是那个甘愿为她俯首的人。 “闭眼。” “啊?”南岁禾稍怔,戒指都带上了,还有后戏? 见她不配合,许宴青索性上手覆上她的眼帘,“伸手。” 她乖乖伸出手来,不多时,手心多出了一样东西。 “平安福?!”南岁禾有些诧异。 所以老板娘说的那个年轻人是许宴青? “嗯。不用羡慕别人,别人有的,我们家大小姐也要有。” 雪山的美荡气回肠,可在她眼里,比不上眼前这个男人的千万分之一。 摄人心魄。 南岁禾又有些让风沙迷了眼。 其实,她刚才看见了戒指内圈刻着的字。 【海晏河清,时和岁丰】 许宴青伸出手心,把她的手放在自己手中,唇角的弧度渐渐扩散,深邃的眼底宠溺之意盈了满腔。 “人潮汹涌,抓紧了。” 他看见她清亮的眸子里笑意盈盈,蕴含了蝉鸣秋月,溺他沉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