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动难忍》 第1页 [现代情感] 《心动难忍》作者：午时夏风【完结】 文案 【高岭之花男主暗恋】【甜甜甜甜甜文】 姜半夏对公司的一个开朗卷毛小哥一见钟情，全靠对方好兄弟裴砚为她牵线搭桥，才好不容易加上对方微信。 可好景不长，很快姜半夏发现两件事： 第一、微信里的小卷毛冷若冰山，难撩得要命。 第二、裴砚莫名其妙，成为她追求小卷毛路上的最大绊脚石。 她约人看电影，裴砚宣布团建活动； 她假装姨妈痛，裴砚递过来暖宝宝。 甚至她找小卷毛吃饭，人没见到，就稀里糊涂和裴砚坐进了新开的海底餐厅。 深蓝海水静谧轻荡，身侧游过斑斓鱼群。 姜半夏一头雾水：“小卷毛呢？” 裴砚：“照顾他病重的七舅姥爷。” 姜半夏：“？？？” - 后来，姜半夏与裴砚在一起之后。 一天同事聚餐，饭钱AA，姜半夏加到群里交钱，看到群里的小卷毛顶着陌生头像，随口问道：“你换微信号了？” 小卷毛一脸困惑：“没有啊？一直都是这个号。” 姜半夏：“？” 《那我撩了几个月没撩动的那桩木头是谁》《我给你拨一个微信视频你敢应么》《裴老师又有什么坏心思呢》《七舅姥爷在ICU躺了两个月了》《希望人没事.jpg》 内容标签：天之骄子 业界精英 励志人生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配角：┃其它： 一句话简介：高岭之花的坑蒙拐骗 立意：勇敢追求爱与梦想。 第1章 枝头的花开了，粉粉白白地簇成一团团。 阳光明媚，吹拂的微风也带着些暖意和淡淡的花香。 周一早上九点半，锋济总部大厦十楼。 办公区宽敞明亮，硕大的玻璃窗透光良好。窗台上，绿植的枝叶舒展。 姜半夏踩着点进了办公区。 一进门，就远远看见卢从和另外一个程序员不知正在讲什么笑话，双双仰头大笑。 旁边的运营妹子纪梨左右看看，无所适从。 姜半夏刚走近，还没来得及说话，卢从便看见了她，扬起嗓子。 “祝贺祝贺，热烈祝贺！我们姜半夏姜大作家，潜心耕耘二十载，终于在技术圈C位出道！” 卢从单手虚握成圈，假装举着话筒，怼到另一位程序员嘴边： “请问这位圈内人士，姜小姐头一天出道，风评如何呢？” 被采访对象抛出高情商回答：“有很大的上升空间。” 两人齐齐爆发大笑。 姜半夏：“……” 纪梨看看这俩活宝，又看看姜半夏，左右为难，在一边快急哭了。 “闭嘴吧你们。”姜半夏把包甩桌子上，抽出笔记本开了机，“卢滚滚，明天提测，你对自己写的bug很有自信？” 卢从是项目组的开发经理，体型丰满，坐下来肚子上的肉能压几层褶。姜半夏高兴时喊他大名，不高兴时就叫他卢滚滚。 卢从这会正幸灾乐祸，姜半夏这么说他也不生气，语重心长道： “开发不写bug，测试同学测什么呢？我这是为了保住他们的工作，鞠躬尽瘁，殚精竭虑。” 姜半夏冷嗤一声：“我不知道测试组会不会感谢你的良苦用心，我只知道，你组的bug率再高一个点，你这季度奖金没了。” 卢从闭嘴了。 耳根终于清静了半分钟，姜半夏抓起杯子去了茶水间。 纪梨犹豫了一下，跟了过去。 姜半夏正洗着杯子，看见纪梨跟过来，就打了个招呼。 “早啊梨子。” 纪梨软绵绵地“嗯”了一声，过了几秒，小心翼翼地问： “夏夏，吃早餐了吗？我下去给你带点？” “不用，我吃过了。” “那你喝咖啡吗？我请你。” “我喝茶。” 姜半夏举了下手里的茶包，又把茶包丢进杯子里，转身去接热水。 “哦，你吃零食不？我前两天吃了一款薯片超级好吃，你也尝尝看？” “……” 姜半夏把杯子放到一边，转身看着惴惴不安的纪梨： “真没事……你别过意不去。” 事情是这么着。 姜半夏目前就职的锋济是国内的互联网大厂之一，她的职位则是一款技术社区类产品的产品经理。 为了变现，产品推出了付费编程课，正在商务推广期。 上个星期，商务组组了个大会，讨论下一步推广计划。 会议冗长至极，从上午开到下午，毛都没讨论出来，姜半夏听得无聊，便装出一副正襟危坐的假象，实际上在电脑里摸鱼编了个几千字的小故事。 讲的是计算机系的男主裴砚在十八岁对女主一见钟情，可女主对他不屑一顾，男主爱而不得，强取豪夺，几经虐身虐心之后，两人终成眷属，奉子成婚。 写到尾声，姜半夏的耳边传来商务同事的总结：“前百名学员发688的优惠券，就是要打狠折，才能吸引到关注！” 于是姜半夏随手加上一段： 【新婚燕尔，本是高兴的事，可妻子孕期反应那样强烈。 裴砚宽大的手掌抚摸上妻子的小腹，眼中是藏不住的心疼。 -- 第2页 他深情款款道： “孩子闹了，一定是想和我一起听编程课了！点击下方链接，即可获得同款课程688元优惠！极峰编程，连婴儿都能听懂的编程课！”】 纪梨当时坐她旁边发呆，眼睛不小心瞟到电脑屏幕，一口水就喷了出来。 下了会，纪梨问她：“夏夏，你那篇写得挺好的，我能不能发到微博？我会给你署名的！” 纪梨在项目组担任运营职位，也负责社交媒体账号的内容发布。 这个季度，她的一大任务就是把只有五百粉的长草官博打理好。 姜半夏无所谓，摆了摆手说：“你发吧，署名用个网名得了。” 又说：“哦，不过男主你得改个名，别叫裴砚。” 结果等纪梨真发的时候，署名倒是记得没用姜半夏真名，但把改男主名这事给忘了。 发出去二十分钟后，微博被万转了。 一开始，纪梨还以为是内容足够沙雕才火的。 结果一点开评论区，网友们都是这个画风： 【妈的气死我了！！！！这个叫姜姜的写软文就算了，还好意思这么编排我砚神的！！】 【砚神这些年是比较低调，但他早年那些开源代码点悟了多少人，结果在这里面还要上编程课？看不起谁呢？！】 【以一己之力得罪了全国的程序员，何尝不是一种本事】 纪梨傻了。 她往下翻了很久评论，才看到有人抱有和她一样的疑问： 【裴砚是谁？】 立刻有人回复： 【层主不关心技术圈吧？但凡写过代码，就绝对不会不知道裴砚这个名字】 【裴砚，砚神，京市理工毕业，本科就很牛逼，连续三届ACM冠军，还发了两篇SCI】 【不光这样，他还分享过许多开源代码和知识结构梳理，比很多学校的老师都讲得清楚】 【那时候正是计算机热潮，很多想自学转行的人摸不着门路，都从他那受过益，不知道给多少人带来了就业机会】 【我就是其中之一！我从一点专业基础没有，到现在能月万，都多亏了砚神！】 纪梨明白了。 可谓独善其身与兼济天下，全叫这人做了。 也不外乎他成为众多程序员心中的白月光。 是以哪怕后来裴砚出国读研工作，逐渐在网络销声匿迹，姜半夏这个极具爆点的小说一出来，也迅速爆上了热门。 本来呢，姜半夏当时是随便一写，懒得想名字，才顺手用了裴砚的名字，没什么别的意思。 但程序员们被这个披着裴砚皮的霸总言情小说雷得不轻，姜半夏作为署名的作者，自然被问候了几百声祖宗。 纪梨一看这情况，手忙脚乱把微博给转自己可见了。 但热度已经起来，营销号人手一张截图，各个行业群里发来发去，截图都转出包浆了，原博隐藏了也没用。 这下，纪梨深觉愧疚，对姜半夏恨不得拿头谢罪。 姜半夏安慰纪梨：“你看他们骂归骂，热度不是挺高的么，今天日活是上周这时候的五倍，这么保持下去，一季度KPI不用愁啊。” 纪梨不吭声，就看着她，眼眶都有点泛红。 姜半夏最不懂哄人，被这么看着，也有点犯愁。 别无他法，就端起泡好的茶，碰了下纪梨的胳膊，一边带着她往回走，一边说： “你又没用我真名，出去谁知道姜姜是谁？而且网上的东西都是一阵一阵的，再怎么着，裴砚也不可能从美国飞回来揍我啊。发个澄清，等热度过去就好了。” 纪梨这才慢吞吞点头：“那……我请你吃饭吧。” 姜半夏知道她过意不去，就应了声：“行。” - 回到工位，埋头上班。 一个小时过后，姜半夏整理好了下一个迭代的需求文档，起来伸了个懒腰。 又去了趟卫生间。 路上掏手机出来，看见卢从给她发消息： 【完了，微博上十万砚神粉丝请愿，要你赶紧收拾东西滚蛋】 【姜老板，啥时候请吃散伙饭？我从现在开始饿肚子等】 姜老板是戏称，项目组总有插科打混的气氛，想埋汰谁就喊谁老板。 姜半夏冷笑一声，回复他： 【卢滚滚，为了你居高不下的吨位着想，我不得坚持坚持，起码等到明年？】 卢从显然在摸鱼，秒回她： 【休想嘲讽我，我早已学会和我的体重友好相处】 【更何况，一想到你失去了全体程序员间的择偶权，我就高兴得能再做十个俯卧撑】 “……” 搁以往，姜半夏一定要说一声：谁稀罕。 这次却有些迟疑，盯着择偶权那三个字看了会。 漆黑的头发从耳侧垂落，屏幕的反光照亮她白皙明丽的五官。 过几秒，她轻笑一声，把手机锁了屏，没再搭理卢从。 管他呢。 就这点事，裴砚本人都不稀得理，其他心智正常的程序员又怎么会真的真情实感。 从卫生间出来，姜半夏洗了手。 最近天气干，姜半夏随身备着护手霜，洗完手就要擦一点。 好巧不巧，随着她掏护手霜的动作，兜里的钥匙链也被带着掉了出来。 她的钥匙链上只有一枚钥匙，钥匙坠则是一个德牧外表的弹弹球。 -- 第3页 掉出来之后，弹弹球在地上一弹一弹，带着单薄的那一枚钥匙，弹进了旁边的男卫生间。 姜半夏：“……” 这都什么事儿啊？ 她侧过头瞄了眼，弹球落在离卫生间门口不远不近的位置，站在门口伸手够不到，得往里面走两步才行。 沉默几秒，姜半夏清了清嗓子，试探问道：“男卫生间里面有人吗？” 没有回应。 姜半夏无法，只好掏出手机，给卢从发消息： 【男卫生间，来帮你爹捡个东西】 刚才还说得起劲的卢从，这会一声不吭。 斟酌几秒，姜半夏修改了下措辞： 【来帮你敬爱的父亲捡个东西？】 还是没人回。 ……行吧。 姜半夏两手一抬，把头发撩到脑后。 下定决心，闷头就往男卫生间里走，停在钥匙坠前，弯下腰，顺势伸手一探—— 碰到了一只修长有力、骨节分明的手。 ……草？！？ 姜半夏头皮一麻。 不是，怎么真的有人啊！！ 有人你刚刚怎么不出声呢？！ 姜半夏顿了几秒。 维持着捡钥匙链的姿势，僵硬地抬起头。 缓缓地……把目光锁定到了男人的裤链上。 男人：“……” ……拉着的，还好。 姜半夏松了口气。 “不好意思，钥匙不小心掉里面了。” 姜半夏连忙直起身，顺势抬起头，刚看见男人的面容，便一愣。 男人一身休闲常服，黑色外套，勾勒出挺拔利落的身型。 长相有些冷淡，单眼皮，眼睑的弧度很锋利。 鼻梁很高，唇线稍抿，下颌微收。 姜半夏站起身来后，他也收回了手，站直了身子，垂着眼，淡淡地看回去。 姜半夏怔了怔，心跳突然加速。 这个男人的长相……怎么…… 是她看错了吧？ 恰在此时，姜半夏的手机响起。 是卢从回她消息： 【你是有多天赋异禀，什么东西能掉进男卫生间】 【来了，这大恩大德你不得喊我声爸爸】 姜半夏正觉得尴尬，这会手机来了信息，松口气，冲男人摆摆手机，示意有消息要回。 她埋头打字：【退下吧，爹用不上你了】 又用水冲了下钥匙坠，就转身往外面走。 走之前，又转头瞟了男人一眼。 正对上男人的视线，她又赶快转回头。 姜半夏离开后，男人停顿了下，也洗了洗手。 再往外走时，看到姜半夏的身影消失在拐角。 他正好也是那个方向。 走到半途，听见姜半夏的声音从拐角隐约传来。 语气心有余悸：“草……你知道吗？我刚看到一个巨像裴砚的人！差点以为他来找我线下真人battle了……吓死我了！！” 男人：“……” 第2章 男人脚步微顿，在原地停留了几秒。 直到清脆的嗓音逐渐远去，消失在走廊的另一端。 才又重新抬起步伐。 锋济大厦的十层大体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是业务部门，另外一部分则是以人力资源为主的行政部门。 无论是谁，入职头一天，都要到十层走一遭。 男人回到前台旁边的一间会议室，又坐了一会，HR才抱着一叠打印好的材料过来。 她颇有些不好意思：“抱歉啊砚神，让你久等了。这一层的打印机坏了，到其他层才打好。” 裴砚淡道：“没事。” HR把合同和其他要签的文件摆在桌上。裴砚拿起笔，没马上签字，而是一页一页翻阅着。 笔是公司统一配备的黑色签字笔，夹在他骨节分明的指间。 随着翻阅文件的动作，他修长的食指与中指舒展又收回，笔尾轻点着他的手背。 房间里静得出奇，只有纸张摩擦的声响，HR也不由得放缓了呼吸。 裴砚这个名字，她从搞技术的男朋友的口中有所耳闻。一开始知道有这样一号人要入职，她还以为是重名。 但很快就不这样想了。 大厂的入职流程一般都比较繁琐，但裴砚尤为不同。他不适用于任何一种现存的合同模板，入职合同和竞业协议都由法务部重新起草定稿，才最终到她手里。 她看过，薪资奖金都极其优厚。配得上这样待遇的，大概也不会有第二个裴砚。 东想西想间，裴砚已经都签好了字，把文件理整齐，推回给她。 HR回过神，连忙检查了一遍，没什么错漏。 而字迹亦清隽疏朗，同本人一般。 她将一式两份的文件拆出来裴砚的那份，又递回去。 “可以了。这是你的工牌，你办公室在十六层，我带你过去吧。” 话音刚落，她收到消息，是下属遇到棘手的情况，紧急找她求助。 她顿时有些为难。 裴砚看出来，说：“你忙。” 她连忙道歉，裴砚也不甚在意，把东西收起来，点下头，独自往电梯间走。 路上，瞥了一眼走廊的另一侧，神色很淡，不知在想些什么。 - 坐上电梯，刷工牌到了十六楼。 -- 第4页 同业务庞杂的十层不同，十六楼显然要安静许多。电梯门甫一开，巨大的落地窗就映入眼帘，春日金灿的阳光铺了满地，望出去能俯瞰半个京市。 右边安排有会客茶歇的地方，架子上塞满了供随时取用的饮料与零食。再往里走，则是午休区，在十六层办公的每一人都有独立床位休息。旁边还配有健身房。 而在左侧，才是真正的办公区。 锋济云事业部，亦是锋济的命脉所在。 裴砚在门口站定，正准备刷工牌，门却突然开了。 “咻——嘭！” 耳边是拙劣模仿的拉花爆破的声音，裴砚眼都没眨，直到一个满头卷毛的大男孩从门后跳了出来，笑嘻嘻的。 “你可算来了，哥！回国这么久都不见我，居然还要等到上班才能见你一面，还有没有兄弟情了？” 裴砚没搭理他。 昨天晚上才落的地，哪顾得上见。小卷毛也知道这事，说这话就是捡个由头随便抱怨。 小卷毛大名叫朴杨，是裴砚的远房表弟。 说是表弟，但两人之前联络也不多，后来凑巧成为大学同学兼舍友，才熟络起来。 与裴砚出国读研不同，朴杨自毕业后就来到了锋济云工作，至今已有四年，算是相当有资历的老人。 因此裴砚入职第一天，他自告奋勇领下了介绍的任务。 “老徐在外地出差赶不回来，”朴杨说，“千叮咛万嘱咐让我好好招待你，那架势，像怕我辜负了他的黄花大闺女似的。哥，你跟我说实话，他挖你，是不是下了血本啊？” “没。”裴砚说。 朴杨不信：“可得了。你知道吗？老徐昨天晚上十一点半给我打电话，我以为他要给我涨工资，一声爸爸差点没喊出口，结果他让我请你去吃金盛，点什么菜都讲了半个小时——那一刻，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失去了什么！” 说完，朴杨等了三秒。 见裴砚没反应，他拿肩膀撞他：“你怎么不问问失去了什么？” 裴砚：“……什么？” 朴杨掷地有声：“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亲儿子！” “……” 插科打诨间，朴杨把办公室里的人给裴砚介绍了一遍。多年前声震技术圈的大神让大家有些拘谨，没有哪个敢像朴杨那样大大咧咧开玩笑的。 完成介绍，回到工位。裴砚收拾东西，朴杨瘫在旁边的椅子里。 “老徐说部门聚餐等他回来再一起，今天让我先单独请你，他报销。就金盛吧？方圆两公里没有更高档的了。” 裴砚静了静，没直接回答，反倒问：“十层有什么部门？” 朴杨一愣：“十层？人力……还有个业务部门吧，我不知道。你问这个干什么？” 裴砚没再说话了，他抽出电脑开了机，首先点开了公司内部的OA系统。 朴杨凑过来：“中午怎么说？就金盛？” 裴砚浏览着OA系统里的组织架构图，里面有每个部门的组成结构和人员名单，对全公司开放。 一边看，一边问：“其他人一般怎么吃？” “其他人？一般吃食堂吧，咱们公司食堂还不错。要么就点外卖……你在找谁呢？” “没找。” 裴砚的鼠标滚轮滚动得很快，目光停留在角落的一个名字上，然后关上了图。 这才又说：“中午吃食堂。” 朴杨注意力被拉了过去：“……哈？你认真的？” 裴砚没答话，朴杨费解地嘟囔了两句：“……你是老徐亲儿子吧，第一天就这么给他省钱？” -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纪梨去开会不在。卢从抓了包薯片，点评姜半夏：“你就是潜意识里对不起人家，才觉得裴砚要来收拾你。” 姜半夏没搭理卢从。 她点开百度图片，搜索裴砚。 第一列出来的，是一排获奖证书。 “……” 裴砚的照片很少，公开出来的只有一两张，还都是赛事时的合影。因为时间太早，现在看来已经不甚清晰。 裴砚站在正中央，是个子最高的一个。神色很淡，没有其他人赢了大赛的兴奋之情，好像对什么都不太在意。 姜半夏看了一会，也不确定能不能和自己刚才看到的那张脸重合。 她没太纠结，准备关上网页，视线却瞟到合影的另外一人身上，顿了一下。 “诶，他怎么也……” 卢从：“什么？” 站在裴砚旁边的，是比他矮了半个头的男生。头发是天然的自来卷，蓬蓬松松地在头顶炸开。 和裴砚的冷淡不同，他笑得很开心，一副阳光明朗的样子。 姜半夏的鼠标一顿，心跳错了半拍。 朴杨……居然和裴砚一起参加过比赛？ 她居然才知道。 卢从见姜半夏半天不搭理他，好奇得要命，把薯片扔到一边，从对面工位上站起来，探头要往姜半夏电脑前凑。 “看什么呢，那么认真？” 姜半夏爆发手速切了页面，木着脸看抬头：“看你上次线上事故写的检讨，文笔有待提高。” “……” 卢从一屁股坐了回去。 他忿忿不平道：“还揭我短呢？全国几百万程序员，除了我，还有谁，在你写了那篇文章之后，还会站在你这边！还有谁！” -- 第5页 豪气冲天地说完之后，卢从立刻戴上耳机，打算屏蔽掉一切来自姜半夏的反击。 姜半夏一言不发。 “……” 卢从又摘下耳机，侧过头：“不是，姜老板，这个时候你不是应该嘲讽我算哪根葱，叫我程序员是抬举我，我充其量算个写bug的？” 姜半夏一言难尽地抬眼：“……你受虐狂么？” 又顿了几秒，她没忍住，还是问：“我写那篇，真的很拉仇恨？” 卢从沉思：“……大概就是，你现在到公司天台上喊一声你就是姜姜，我都不保证能收你的全尸？” “……” 姜半夏深吸了一口气，换了个问法。 “你再想想，不是他本人，如果、如果只是他朋友的话，会不会就没有那么生气？” “唔……可能吧。” 姜半夏松了口气：“是吧，我就说……” “可能到你们两个人的孙辈，就能和解吧。” “…………” 姜半夏闭嘴了。 她是疯了才在这跟卢从讨论这个。 两分钟后，姜半夏打开浏览器，开始搜：【惹人生气后该怎么办】 ……也不能怪她。 母胎单身二十载，头一次喜欢上一人，还没开始追呢，就狠狠得罪了这人兄弟。 接下来要怎么办，她实在是没有经验。 本来，喜欢上朴杨，也就是前一阵的事情。 她做的这个是编程教育类的产品，就自然也会接触到一些圈内人士，朴杨是其中之一。 他经常会应一些机构的邀请做一些讲座，帮助广大在职程序员指点迷津。 姜半夏第一眼看见他的讲座视频时，就一见钟情了。 他有一头褐色的蜷曲卷发，长得干净而明朗，笑的时候，还有两颗小虎牙。 她从小对可爱的东西不大有抵抗力，朴扬的那头棕色的短卷发，在光下反射着光泽，随着说话的动作一翘一翘。 就真的……很可爱。 而也就是前两天，姜半夏才知道，朴扬竟然和她是同一个公司的，在锋济云事业部做开发。 姜半夏原本只是打算欣赏欣赏可爱小卷毛的心，就变得蠢蠢欲动起来。 都一个公司了！离这么近了！再不上，那不是活该她母胎单身这么多年吗！ 然后…… 然后就变成现在这样了。 搜索了半天，姜半夏很厚脸皮地把【惹人生气后该怎么办】改成了【惹男朋友生气后该怎么办】。 仔细查阅一番后，她收获满满地把其中几个网站添加到了收藏夹中。 - 又忙了会工作，再抬起头时，也到了午饭时间。 纪梨开会还没回来，姜半夏本来打算自己去吃，听见卢从说：“我操，今天居然有菠萝炒饭？” 姜半夏一顿。 若说锋济食堂有什么是一绝，菠萝炒饭一定是其中之一。只可惜不知怎么，食堂也整起饥饿营销的策略，不定时才会上这道菜，还限量限购，难抢至极。 姜半夏和卢从对视一眼，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竞争的战意。 两人停顿半秒，同时转身，闷头就往食堂走。 人来人往的走廊上，卢从赶上姜半夏的脚步，在一边气喘吁吁：“你走这么快干什么？反正这么晚才看到，肯定早没了。” “那你倒是别走啊。” “我停可以，你帮我买了，我二倍价出给你。” “除非你是我爹，不然想也别想。” “……” 两个人的竞走比赛直到食堂门口还并驾齐驱，然而一旦进了食堂，卢从就以一种胖子的灵活，迅速在人群中钻来钻去，消失在了姜半夏的视野之中。 抢占了巨大的先机。 “真没白长那几十斤肉……” 姜半夏低声嘟囔一句。 也尽自己所能，以最快的速度站到了长长的队后。 饭都是提前做好的，队伍走得很快，姜半夏时不时往前探探，算自己身前还有几个人。 卢从早就买好了，到姜半夏眼前得瑟了一圈，获赠一枚白眼。 过了会，打饭的阿姨喊道：“还有五份，后面的别排了！” 姜半夏松了口气。 自己正好，就是第五个。 又暗暗得意。 草！这什么运气！值得买一张彩票！ 下一秒，姜半夏的肩膀被人碰了碰。 她早就预料到了，转过身，先发制人：“我也等很久了，不换哦。” 但在转过身后，姜半夏愣了。 瘦高个，微蜷的褐色短发。 不是，等等。 ……朴杨在她身后站了这么久，她居然一点都没察觉的吗？？？ 朴杨也愣了下，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 “噢，我其实是给我兄弟买的。他今天第一天入职，我想让他尝尝这特色。” “咱俩换换，你中午这顿我请，怎么样？” 又说：“不换也没事啦，就是问问。” ……姜半夏犹豫了。 纵然她对小卷毛一见钟情，可要是要拿菠萝炒饭来换的话…… 姜半夏回想起今天搜索的【惹男朋友生气后该怎么办】中的答案。 第一、尽量满足对方的愿望。 可……这是菠萝炒饭耶？ -- 第6页 姜半夏犹豫半晌，还没下决定，卢从退后半步，小声开了嘲讽： “哟，姜老板，怂了啊？你刚刚不还说，除了你爹，谁来也不让吗？” “……” 姜半夏闭了闭眼。 行。 爱情诚可贵，美食价更高。 不好意思，她还是—— 拒绝的话还没开口，嘈杂喧嚣的背景音中，又传来另一道很淡的声音。 “嗯？怎么了。” 三个人都是一顿，姜半夏转过头。 还是那件休闲的黑色外套，还是那身挺拔的身型，还是那副冷淡的面容。 早些时候在卫生间偶遇的那个男人，再一次出现在她的眼前。 垂下眸，静静地看着她。 一瞬间，姜半夏头都麻了。 大脑在呆滞的表象下飞速运转。 已知： 十楼有人力资源部门。 朴杨的兄弟第一天入职。 裴砚和朴杨一起参加过比赛。 面前的人，和裴砚照片，有99%的相似度。 求解： 面前这人是谁？ 这他妈…… 不是裴砚，还能是谁？？ 她上一次见裴砚，都做了什么来着？ 好像是，盯着他的裤链，看了半天？？ 再之前呢？ 写了篇以裴砚为主角的霸总狗血文，被网络上数万人传阅？ ……裴砚真的气到回国来收拾她了？ 她今天还能活着走出食堂吗？？？ 万千思绪在心中激烈碰撞，一边的朴杨挺久没等到回答，便说： “没事的，那我们去点别的就好。哥，走吧。” “不行！！！” 姜半夏突然大声制止。 霎时间，似乎连周围一圈都静了一瞬，路过的人有些惊诧地望着她。 姜半夏管不了那么多了，急匆匆地说：“当然可以让给你们啦。” 卢从倒吸了一口气。 姜半夏听见，以为他又要拆台，心里一急，火速补充了一句： “毕竟裴砚是我爸爸。” 第3章 话音一落，一片死寂。 姜半夏：“……” 姜半夏刚反应过来自己嘴皮一秃噜都说了什么，脸色突然爆红： “不是！我是说，毕竟我爸爸是裴——不是！没有爸爸！！” 卢从以一种同情的目光看着姜半夏。 姜半夏还在努力：“我是说，毕竟是裴……砚神……当然应该让一让……” 裴砚很低地笑了一声。 应该是不常笑的人。 是实在觉得有趣，才忍不住的笑声。 姜半夏的耳廓有些发烫。 好在打饭阿姨拯救了他，抬起嗓音：“最后一份了，你们还买不买？” 朴杨抬起头：“哦！买的买的！” 他上前赶两步，又停下步子，偏头点了点裴砚，问姜半夏：“呃……我就是打算给他的，你……” 姜半夏根本没脸看裴砚，盯着旁边的地板：“可以的可以的，你们吃你们吃，我自己去买别的就行。” 说完，她脚底生风，扭头就想逃离案发现场。 却又听见男人淡淡的嗓音。 “不是说请你？” “……” 姜半夏小鸡仔一样停住了脚步。 她站得笔直，背对着裴砚，沉默几秒，开口时语气虚得要命。 “不用……这点小事，理所应当的。同事之间，理应互帮互助，和谐友爱，绝不杀生。” “……” 草，她在说什么？ 她脑子被驴踢了吗？？ 又是一声轻笑。 裴砚走到她身边，将工卡随意勾了出来，捏在指间，偏头看了下她。 “走吧，说好的。” “……哦。” 最后点的是照烧鸡腿饭。 除了限定菠萝炒饭之外，姜半夏最喜欢点这个，微甜的照烧汁浇在煎成焦褐色的鸡排上，色香味俱全。 裴砚很自然地把工牌贴到POS机上刷卡，打饭的阿姨把餐盘递给姜半夏。 姜半夏捧着盘子，转身对着裴砚，犹豫了一下：“谢谢，那就不打扰——” “那边有空位。”裴砚微抬下颌。 姜半夏：“……” 大哥，我们还不熟吧，不必要一起吃饭吧？ 还有没有身为大神的尊严了？ 然而她正心虚，话只敢在心里想想、就一声没吭，僵硬地转身，走向裴砚指的方向。 裴砚走在后面，垂眼看了下姜半夏。 漆黑发丝之下，白皙的后颈若隐若现。 男人微顿，转开了视线。 到了位子旁，卢从和朴杨已经先一步面对面坐下了。 朴杨吃的是裴砚帮他买的炒菜套餐。菠萝炒饭摆在一边，被切开挖出果肉的菠萝壳盛着，色泽鲜亮，香气四溢。 姜半夏走近，准备把照烧鸡腿饭放到卢从旁边，自己再坐过去。 裴砚却从身后绕过来，修长的手指按着桌上那半颗菠萝的边缘，把菠萝炒饭推到了姜半夏的位置上。 姜半夏：“？” 她停顿两秒，揣测圣意：“你要我……坐这？” “去那边。” “啊？那我的照烧饭……” “突然想尝尝。” 姜半夏：“？” -- 第7页 裴砚看她：“跟你换下，不介意吧？” “……” 朴杨震惊了。 “哥，你怎么回事？你居然——” 一时不知该如何措辞，朴杨开始思考。 姜半夏略为紧张地盯着朴杨额前的一撮小卷毛。 五秒后。 朴杨语气震惊：“——你居然这么喜欢吃照烧鸡腿饭吗？” 姜半夏：“……” 裴砚顿了顿，随意“嗯”了一声。 朴杨信了：“那你刚刚怎么不说？害我给你排半天队。” 裴砚没应。 姜半夏站在原地，停顿几秒，讷讷蹦出一句：“那你白请我一顿。” “没事，”裴砚很不在意的样子，“你下次请回来。” “哦，好。” ……？ 等等，还有下次呢？？ - 四人落座就餐。 朴杨如同讲座里的一般，相当健谈热情，姜半夏刚一落座，他就开始介绍起来： “我叫朴杨，是做锋济云那边的。这是我表哥裴砚，今天头一天入职。看你们刚才的反应，应该都知道他吧？” 姜半夏：“……嗯。” 卢从见到大神，也有点紧张，立刻道：“当、当然，砚神，我叫卢从，在一个……小项目做开发经理。我看过你、您的Github，您一直是我、我的偶像。” 裴砚像是习惯了，反应平淡：“直接叫名字就好。” 卢从受宠若惊：“那怎么合适！” 裴砚“嗯”了声，提出建议：“那你跟着她喊？” 姜半夏：“……？” 卢从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和朴杨一起哈哈大笑。 姜半夏：“？？？” 又关我什么事？？？ 姜半夏拳头硬了。 但她怂，埋头默默吃着菠萝饭。 这颗菠萝粒是裴砚，那块炒肉是小卷毛，这粒米是卢从……咬碎、吃掉，吞到肚子里。 直到她发现，饭桌上异常安静，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他的头顶。 姜半夏抬起头。 挽到耳后的乌黑鬓发因为垂头的动作滑落，嫣红的唇泛着光泽，眼神有些茫然。 对上裴砚垂落的视线。 朴杨问：“你还没介绍呢？你叫什么？” “……我叫姜……半夏。”她勉强说，头往卢从旁边偏了偏，“和这人在同一个……小项目里，做产品经理。” 朴杨笑了，咧出两颗虎牙：“挺好，产品开发都是一家的！” 裴砚“嗯”了一声。 姜半夏：“……” 什么一家的，父女关系是吗？ 这个梗过不去了吗？？ 姜半夏放下筷子，深吸一口气，处于爆发边缘。 朴杨才突然反应过来，连忙摆手：“不是不是，我真没那个意思……” 姜半夏又缓缓把那口气吐了出来。 露出一个虚假的笑容：“你什么意思？我不知道诶。” 裴砚侧过脸，似乎是很淡地笑了一下。 但没声音，唇角的弧度也细微。 突然，朴杨放下碗筷，又仔细看了看姜半夏。 姜半夏有些莫名，又很警惕。 结果朴杨问：“……你是理工的？我怎么感觉见过你。” 姜半夏松了口气：“噢，不是，我师大的。” 朴杨：“那你来过理工？” “没有啊……” 京市理工和京市师大隔了大半个京市，是以姜半夏虽然在京市这么多年，确实是没去过理工大学。 朴杨皱皱眉头：“那奇怪了，我记人很准的，肯定哪里见过你……哦，等等，我去过一次师大。你……是不是参加过师大的创新科技竞赛？” 姜半夏有些惊讶：“呃，是，你去看了？” “对！哇，真的啊，那还挺巧！我本来都不知道有这个比赛，还是我哥他突然说要去呢！”朴杨看向裴砚，“是不是，哥？我那天还奇怪，你从来不看别人比赛的，怎么突然要跑那么远去——” “不记得了。”裴砚说。 “……行吧。”朴杨耸耸肩，结束了这个话题，又转头对面前的两人解释，“他这人就这样，冷得跟雪山似的，其实蔫坏，你们跟他认识久就知道了。” 姜半夏抬头瞟了眼裴砚，发现对方也在看她，就又收回视线。 - 一行四人吃饭，渐渐招惹了很多视线。 不说裴砚本身的身份，仅就外形而言，裴砚与姜半夏二人就足够打眼。 其他人只是经过，都会扭头多看他们两眼。 很快，就有眼尖的认出了裴砚。 这件事即刻如同核弹一样炸开，传播在公司的各个隐秘的大群小群中。 【我没看错吧？食堂那是砚神吗？】 【他什么时候回国的？是来这工作了吗？】 【真的假的？本人？】 【应该是吧，旁边那个不是朴杨吗？我记得他跟裴砚挺熟的】 姜半夏默默感受着时不时落在他们身上的视线。 好在他们虽然好奇，但没有把目光聚焦太久。 不过吃至一半，还是有人走到了裴砚旁边。 是一个矮个穿格子衫的男人，姜半夏不认识。 “砚神？”他试探问道。 裴砚微抬起眼，“嗯”了一声。 -- 第8页 男人的眼中露出一丝惊喜，又露出一个很自信的笑容： “还真是你啊，我刚就说一定是的。我是Joker，Github有五千收藏的项目，你应该听说过我。” 他伸出手，似乎想和裴砚握手，裴砚却没有回应。 男人有些尴尬，假装自然地抬手摸了下鼻子。 又问：“给个联系方式呗，砚神？以后多交流。” “不了吧。”裴砚说。 男人怔了一下。 脸色有些难堪，在原地站了几秒，扭头离开了。 桌上沉默了几秒。 还是朴杨率先打破了沉默：“论人气还是得看我哥，销声匿迹三四载，归来仍是TOP1。好多人想蹭我哥热度的……对了，”朴杨突然压低声音，神秘地说，“你们知不知道最近很火的那个？” 卢从茫然地问：“什么？” 可能源自女人的第六感，姜半夏突然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就那个呀！我哥生孩子那个！” 卢从一口饭喷出来了。 “……” 姜半夏偏过头咳嗽两声，生硬道：“什么？我没听说过，这一听就很离谱，有什么有意思的。对了，你们每天工作都——” 话说到一半，裴砚停了筷，瞥了眼朴杨，又把视线落回到姜半夏身上。 姜半夏闭嘴了。 朴杨难以置信：“我哥不知道算了，你们也不知道吗？这还算是互联网人吗？不行，我一定要念一念，我特别特别期待我哥的表情。来，等我找找啊！” 姜半夏挣扎道：“别了……吧？咱们这都快吃完了，赶紧收拾东西回去——” 裴砚说：“听听。” 姜半夏：“……” 卢从递给她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上班还早呢，不着急。” 朴杨的拇指迅速滑动手机，翻出来微博，清了清嗓子，开始了表演。 “那是一个寒冷的冬天。裴砚第一次看到她，心中就燃起了不息的火焰。” “一开始，他并不知道，那一次相遇有怎样的特别。” “可等到回过来神后，他才发现，那个女孩，已经占据了他全部的心神！” 朴杨的声音抑扬顿挫，慷慨激昂，头顶的卷毛随着他的发声微微颤动。 十分投入。 时不时配以点评： “笑死我了裴砚哈哈哈哈哈你追人怎么这么蠢！！” 还有：“什么叫‘命都给你’啊！哈哈哈太好笑了你怎么不自己来看看！！” 姜半夏麻了。 鲜香美味的菠萝炒饭填到嘴里，食不知味。 她漫无边际地想。 好消息：她的暗恋对象看起来压根不介意那篇小说。 追求一事似乎有望继续。 坏消息：不但不介意，还他妈在正主面前念得很起劲！ ……她真的还能活到追上小卷毛的那天吗？ ……算了。 反正……这两个人也不知道她就是作者本人。 只要今天稳住，这辈子再也不见裴砚。 就一定不会掉马。 这个秘密，就让她带到坟墓里去吧。 刚这么一想。 念完了精彩选段的朴杨又说： “说起来，那个编程课好像还是我们公司的产品诶。” “而且半夏，人作者跟你名字也挺像的，就叫姜姜！” 姜半夏呛着了。 她一边咳嗽，一边抬眼看向朴杨。 眼神中带有一丝恳求，恳求中带有一丝绝望。 干笑着装傻：“不像吧？查、查重率只有33%啊。对了，你们要喝点什么吗——” 朴杨反驳：“可是反过来查重率是100%诶！哎，你这么紧张，该不会你就是姜姜本人吧？” 朴杨觉得这个设想非常有趣，说完自己先笑了半天。 卢从：“……” 姜半夏：“…………” 餐桌上一时陷入了沉默，只有朴杨的笑声。 朴杨：“……？” “你们怎么都这样看我？你们不觉得很好笑吗？” 没有人回答他，空气的流动一时停滞。 朴杨的笑容逐渐凝固。 两秒后，他语气迟疑道：“不是……吧？” 姜半夏死了的心都有了。 周围的声音离她远去，好像马上要升入天堂。 死寂之中。 落入耳中的，是一声很淡的笑。 姜半夏僵硬地、条件反射地转过头。 看到裴砚搁下筷子，有些松懒地靠在椅背上。 一条腿蜷着，一条腿舒展。垂着眼皮看她，神色清散。 说：“我说怎么，有人头一次见我，就吓得以为，我是要跟她真人battle呢。” 第4章 下午三点，十层办公区。 “夏姐，夏姐，姜老板？” 姜半夏绷着脸，面若寒霜，十指在键盘上翻飞，对于同组测试小哥的呼唤恍若未闻。 “咦……怎么不搭理我？”测试小哥有些困惑地看了眼姜半夏。 卢从后靠在椅背上，呵呵笑了：“自闭着呢。” 测试：“？” 测试走到姜半夏桌前，歪头想看眼姜半夏表情，姜半夏“啪”一下合上电脑，木着脸抬头。 凶巴巴地问：“什么事？” 明明语气很硬，脸色也臭，但莫名其妙，有一种难得一见的吃瘪感觉。 -- 第9页 测试忍着笑：“没事，就问问您，什么时候出关嘞？” 卢从在对面接茬：“这辈子估计没戏了。” 姜半夏：“……” 卢从哈哈大笑，放肆至极，姜半夏捏紧了拳头。 “卢滚滚你——” 卢从突然说：“哎小测，你知道刚刚姜半夏都干了什么吗——” 姜半夏的语气迅速柔和下来：“卢经理，你最近好像瘦了。” 卢从不为所动：“噢，是吗，只是瘦了吗？” 姜半夏咬紧了牙根，笑容愈发妩媚：“人也帅多了。” 卢从恍然大悟：“你不说我还没有意识到，好像确实是这样，我说怎么今天下地铁那么多人把我堵得走不动道，各个抢着要我的联系方式呢。” “……” 姜半夏快把牙咬碎了。 卢从见好就收，迅速戴上耳机，假装自己在认真办公。 测试同学即便不知道前因后果，也乐坏了。 问完一个需求方面的问题，笑呵呵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只有姜半夏受伤的世界出现了。 姜半夏趴回桌子上，双手抱着脑袋。 妈的…… 今天中午留下的心理阴影，她要用整个余生来治愈。 她是真的没想到，线下真人battle这事，居然也被裴砚知道了。 裴砚耳朵怎么那么尖！ 她都走那么远了，怎么说的话还能被听见啊？？ 而且还这么记仇……当面就点了出来。 要人命了…… “姜老板，是好事。” 见姜半夏没有发火，卢从就又摘下耳机，颠颠地说，“你看，砚神最后也没生气不是，而你只是丢了点面子，失去了全体程序员的桃花，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不是吗？” 姜半夏：“？” 姜半夏：“谁说我失去桃花了？” 卢从的话反倒点醒了她。 从另一个角度想，今天中午，她可算是收获满满啊？ 一方面，小卷毛并没有生她气——起码不是到孙辈才能和解的程度。 而她也借此机会，认识了小卷毛。 另一方面，裴砚——整个事件中她唯一感到心虚的对象——虽然嘲讽了她两句，但也是一副既往不咎的态度。 什么嘛，这不是很好吗？ 而她只是丢了点脸，掉了点面子。 在这些进展面前，这又算什么？ 姜半夏觉得自己又能行了。 她站起来，得意地瞟了卢从一眼：“你知道些什么？这可是春天，桃花开得正旺呢。” 卢从一愣：“……你终于气糊涂了？要我帮你挂精神科么？” 姜半夏冷笑一声，还想说话。 办公室的门却突然开了。 姜半夏转过头，看见来人，一愣。 从上午起就在开会的纪梨，此时红着眼睛，一言不发，走回自己的工位。 姜半夏抛下卢从，拖着凳子坐到纪梨的旁边。 “怎么了？”姜半夏软下嗓音问。 她挺喜欢纪梨的。 纪梨毕业大半年，第一份工作没干多久，就辞职来了锋济。 没什么社会经验，本身性格也内向，挺怯生生的一小姑娘。 但工作上兢兢业业，从来不甩锅推锅，该做的事，绞尽脑汁也会努力做好。 是很敬业、也很真诚的女孩子。 纪梨摇了摇头，鼻音很重，说：“没事。” 见她不想说，姜半夏也没有追问，拍了拍她的背，递了几张纸巾。 又拉着她，去楼下买了些东西吃。 纪梨因为开会没有吃成午饭，和姜半夏吃吃喝喝填饱了肚子，又听姜半夏讲了不少超级无敌冷笑话。 再回来的时候，就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她不好意思地笑了下，对姜半夏说：“麻烦你了。” “客气什么？”姜半夏说，“卢滚滚的厚脸皮能分你一半就好了。” “我可听着呢啊，”卢从扬起嗓子，“不过老姜同志说得对，梨子，你别跟我们客气，都是一个组的，有什么困难你就讲，我们跟你一起担。” 姜半夏表示赞同：“偶尔也说句人话。” 卢从继续：“尤其是姜半夏，她最抗造，脏活累活都堆给她就行了。” 姜半夏翻了个白眼：“真不经夸……” 纪梨眨眨眼，安安静静地笑了。 - 虽然纪梨闭口不言，但很快，姜半夏还是知道了事情的原委。 是隔天的时候，她被拉到了一个新的讨论组里面。 还没反应过来是谁拉的她，姜半夏就看到新建的讨论组被迅速重命名为：【3.29裴砚事件反思复盘小组】 姜半夏：“……” 她心下有了揣测，点开群聊详情，找到讨论组成员，鼠标往上一滚，就看到了创建这个讨论组的人。 果不其然，是周俊。 周俊虽说名字里带了个俊字，但长相其实极为一般。此人喜欢梳油光锃亮的大背头，常常眉心紧蹙，表情严肃。姜半夏任何时候见他，他都是背着手。 活像哪个事业单位的退休干部。 但由于身材矮小，西服套在他身上像是儿童款，因此便给他那严肃的表情平添了一股喜感。 周俊是商务那边的负责人，总在外面跑，办公室里并不经常见到他的身影。 -- 第10页 但此人又格外喜欢指点江山，每次回来，总免不了对产品指点一番。 关键还说得不对，都是些空话虚话。 姜半夏烦他烦透了，之前两人没少有过摩擦。 这次他拉群，姜半夏一看到群聊名称，心里就一个想法。 您又来了是吗？ 她把群聊晾在一边没管，没过多久，手机就如同打雷似的嗡嗡震了半天，冒出来起码十几条消息。 姜半夏舒了口气，抿嘴打开公司内部通讯软件。 【周俊：前几天的事情啊，造成的影响非常恶劣，对我们产品品牌口碑有很致命的打击，我希望产品运营团队都好好反思一下】 【周俊：本来没有打算这么严肃处理，但是今天得到消息，裴砚近期回国，入职锋济】 【周俊：以裴砚的地位，一旦回来，会在锋济拥有极高的话语权】 【周俊：原本我是要代表我们部门，去在裴砚的欢迎会上发言，同他进行交流的】 【周俊：但你们现在做出这样的事情，让我觉得无地自容！】 【周俊：裴砚但凡记下仇，明天我们都要卷铺盖走人，你们的行为严重危害了部门稳定性】 姜半夏：…… 傻逼吗这是…… 【俊：之前，我已经深刻批评了最大责任人纪梨，她也清楚认识到了错误，将写出不少于三千字的检讨，并由我来进行检查归档】 姜半夏：。 她算是知道纪梨回来为什么哭了。 纪梨刚来，还不了解周俊这个人的作风，就被狗血淋头骂了一通。 真是……无妄之灾。 姜半夏看不下去了，开始打字。 【姜半夏：？】 【姜半夏：周俊，是我记错了吗？最近一个月，有什么新的职级调整吗？】 【周俊：职级调整是两个月前，你连这些东西都记不住吗？还有，不要在这个群讨论无关问题。】 【姜半夏：哦。】 【姜半夏：没事，就问问。】 【姜半夏：刚刚你说那么多，我还以为你升职了呢，原来没有啊。】 【姜半夏：那没事了，您继续[微笑]】 【周俊：姜半夏，你什么意思？】 【姜半夏：没什么，就是觉得老大有点不够意思啊。让你干着领导层的活，领着助理级的薪水。你也是，脾气也太好了些，这都能忍。】 这话正戳到周俊的痛脚上。 从一年前，他就开始盘算着升职，然而熬到两个月前的评级时，却仍然因为业绩不够突出，被部门的老大拒绝了。 姜半夏这么说，可把他气够呛。 姜半夏还在激情打字，下一秒，输入框灰了。 页面浮起一行小字：【你已被周俊移出群聊】。 “精彩！”卢从喝彩，“姜老板宝刀未老，言辞还是如此犀利。” 姜半夏也乐了：“这怂包蛋，说不过就踢人。” 纪梨也在群里，姜半夏一连串流畅发挥把她看呆了。 过了会，她过来，担忧地拍了拍姜半夏的胳膊。 “夏夏，你不用这样……我写检讨也没问题的，本来也是我的错。” 姜半夏宽慰她：“没事，他的级别本来就没资格让你做什么。” “而且咱们部门老大不管这些，只看数据。这次虽然风评一般，但数据很好，流量都算他的KPI，他偷着乐都来不及呢，还好意思让你写检讨，给他脸了。” 纪梨看了会姜半夏，突然伸手，紧紧抱了下她。 然后又回到自己的位置，扑到电脑前，不知有了什么打算，表情严肃认真，打字声噼啪作响。 - 晚上下班的时候，天有些阴。 云层很厚地堆在空中，层叠的厚重灰色。 像是随时要下雨。 姜半夏收拾好东西，准备下班回家，看见纪梨还在电脑前工作。 “还不走呢？” 纪梨摇了摇头，又抬起头看姜半夏。 “预报说有雨，你拿伞了吗？” “拿了，”姜半夏拍拍身侧的包，“一直在包里备着呢。你呢？” “我也有，那你回去注意安全。” 告别纪梨，姜半夏出了公司大厦，进入不远处的一家便利店。 她今天有点想吃关东煮。 鱼豆腐风琴串小香肠什么的点了一大堆，又把关东煮端到落地窗前的就餐区。 因为即将要下雨，外面还有些冷。 坐进来，喝一口暖和的汤，看外面灰蒙蒙的天空与来往人流，也有一点快乐。 又想起前一天中午的事情。 小卷毛……真的蛮可爱嘛。 虽然拆她台拆得一级溜…… 算了，不知者无罪，本来人家也不是故意的。 倒是那个裴砚…… 居然嘲讽她，还嘲讽那么多次。 气死了…… 偏偏自己心虚，被削成了战五渣，简直被人压着打。 后知后觉的，姜半夏觉得有点不甘心。 本来她也不是故意的嘛！解释解释不就完了？ 干嘛被人家吃得死死的，说什么也不敢反驳。 这也太不符合她的性格了！ 说起来，那会他笑话她口误喊爸爸的时候，就应该怼回去才是！ 而且他还笑话了两次！ -- 第11页 姜半夏仿佛一个吵架没吵利索，翻来覆去睡不着的人一样。 想了老半天自己应有的发挥，越想越愤慨。 在第九次关于如何把裴砚怼的哑口无言的幻想中，一个电话拨了进来。 姜半夏瞟了一眼。 “喂，妈？” “小姜啊，最近在网上还挺活跃？” 姜半夏：“……你怎么这都知道。” “你那马甲是你自己亲口告诉我的，我还能不知道？” 姜妈妈是位5G冲浪选手，对网络动向的了解比姜半夏都要多。 之前偶尔一次，姜半夏拿姜姜这个笔名瞎写东西被姜妈妈看到过，姜半夏就干脆承认了。 不过姜妈妈对她写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不感兴趣，平时也没提起来过，因此时间一长，姜半夏就忘了自己掉马裸\'奔的事。 姜半夏咳了一声，想到自己这两天的网络风评，宽慰道：“噢，你别跟他们生气，网络上那些人嘴都没个把门的——” 姜妈妈：“犯不着吧？跟他们有什么气好生的？” 姜半夏：“？” 姜妈妈：“主要是嫌丢人。” 姜半夏：“……” 姜妈妈：“对了，我过一阵去京市出差，要是碰见你，你别说是我女儿啊。等过个把个月，他们忘了这事，咱俩再恢复母女关系。” 姜半夏：“……” 姜半夏狠狠吃掉最后一串风琴串，端着关东煮的塑料碗，准备丢到垃圾桶里。 姜妈妈又问：“裴砚给你发律师函了吗？你交得起赔偿金吗？” “交不起也别管我要，你成年了，一人做事一人当。” 姜半夏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不劳您费心。” 她瞟一眼周围，没看见人，就开始吹逼： “我跟你说吧，我跟裴砚早就认识，他可都是求着我办事的。我说东，他一定是不敢往西的。这次这篇文，我本来不想写，还是他重金聘请我——” 正说着，姜半夏拐过便利店的拐角。 一道闪电撕裂了天空，随之而至的是轰隆的雷鸣。 而她也看清了拐角处，货架前的男人。 鸦黑大衣，冷白侧脸。 见她来，转过眸，瞟了眼她扣到耳边的手机。 正是那前两秒还被她借来，吹牛皮吹上天的裴砚。 姜半夏：“……” 姜半夏：“不是，我是说……裴砚是个好人。” 姜妈妈：“？” 姜妈妈：“裴砚拿刀逼你说的？” 姜半夏：“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的人。简直是人帅心善男菩萨，人人看见人人夸。” 第5章 裴砚的目光还未转走。 听见她的话，顿了一下。 然后压了下嘴角，微偏过头，留给姜半夏一道利落的下颌线条。 姜半夏：？ 转过去干嘛？ 是在笑吧？还躲着她笑吗？ 夸你这么高兴啊？我多夸你两句好不好？ 手机那头，姜妈妈讲：“姜半夏，被绑架了你就眨眨眼。” 姜半夏：“……我眨眼你看得到吗？不说了，挂了。” 挂了之后，姜半夏才意识到，这似乎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随着刚刚的雷声，外面下起了雨，顷刻间倾盆，落在地面，发出硕大的声响。 便利店的这个角落，就只他们两个人。 骤然的安静。 姜半夏想走，裴砚却已经转了过来。 姜半夏勉强打了个招呼：“……巧啊，你也来买东西。” 裴砚“嗯”了一声：“吃过了？” “……嗯。那什么，我去把这个扔了。”姜半夏举了举手中的关东煮盒子。 裴砚看一眼，往前错了一步，为她让出走道。 姜半夏走到门口的垃圾桶前，把垃圾丢了进去，松了口气。 ……还好刚刚裴砚没有提她口嗨的那些。 准备离开便利店时，没忍住，还是转头看了眼裴砚。 裴砚站在冷柜货架前，拿起了一个三明治，垂首看了眼，又放了回去。 冷白莹润的冷柜灯光，照亮的裴砚的侧脸。 从额头划过高挺的鼻梁，薄的嘴唇，微收的下巴。比起照片上，要更加立体而深刻。 身上的长风衣是略硬的面料，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像是一座很冷的山。 姜半夏眨眨眼，在裴砚转身之前，收回了视线。 踏出便利店的门，人们因为突然袭来的雨，也挤挤攘攘地冲进了门里。 姜半夏左躲右避才没被踩到，再转头看店里，来的人们一窝蜂一般，抢走了店里为数不多的雨伞，前前后后付款。 有的人因为没买到，和同行的人打商量，看能不能共撑一把伞。 姜半夏笑了笑，想：要不是我从来就备着伞，你们今天还得多一个人淋雨呢。 她转回头，站在便利店前的屋檐下，拉开挎包的拉链，一只手伸进去—— 笑容凝固。 等等，她伞呢？ 姜半夏把包提到胸前，头埋进去，一只手左左右右摸了半天。 不是？她不是把伞放包里了吗？？ 找了半分钟，姜半夏突然想起来。 今天她换了个包，原来放包里的东西嫌麻烦，就没掏出来。 姜半夏看看面前的倾盆大雨，又看看身后拿着伞排队结账的人群。 -- 第12页 …… 淋雨的竟是她自己。 雨幕如同豆子一般向下洒，硕大的雨珠砸在地上落下硕大水花。 就这一会的功夫，地上已经积起了大大小小的水洼，反射着人行道两侧商店招牌的霓虹色彩。 要命了。 公司离地铁站有一公里远，这么大的雨，淋雨过去的话，全身都得湿透。 身后的门又打开了，那些方才买伞的人鱼贯而出。 姜半夏往旁边让了让，站在勉强不会淋雨的屋檐边缘。 过了十几秒，人群散去，扎入街道上的来往人流。 只剩一个人停留在门口。 姜半夏转过头。 裴砚站在离她两步远的地方，视线微抬，看天上落下的雨。 姜半夏从他的举动中，隐隐察觉出一种对于大自然气象变化的无奈。 顿时生出一股同病相怜之感。 她往右跨了两步，凑过去：“哎，裴砚，你也没带伞是吗？我也是诶。刚刚就应该买一把才是……现在去地铁站都去不了，好烦。” 裴砚看了她一眼。 裴砚从包里拿出一把伞。 姜半夏：“……” 姜半夏退了回去。 裴砚瞥见她神情，无声地笑了下。 解开折叠伞的搭扣，藏青色的伞面展开，遮挡在天与地之间。 姜半夏无精打采地看着他动作。 也没有上前去问裴砚能不能把她送到地铁站的打算。 她要是裴砚，她一定不会借给自己伞。 背后编排人家被听得明明白白，裴砚没找她算账都算他心胸宽广。 这么想着，那伞面却突然往她的方向近了近。 分明还在屋檐下，裴砚却已经把伞举到她头顶。 两三平米见方的屋檐，陡然又被划分出一个更小的，只属于两个人的空间。 有雨从屋檐边缘垂落，落在伞面上，敲打出响声。 裴砚淡淡看她：“送你去地铁站。往哪边走？” “啊？” “往东？还是往西？” ……她哪儿知道东西啊？？ 姜半夏挣扎几秒：“东、东边吧。” 裴砚点点头：“那走吧。” 裴砚刚踏出一步，姜半夏就发现不对：“不是，反了！往西往西！” 总算走到路上。 裴砚的伞很大，轻易便将两人笼罩起来。 一点雨也没有落到姜半夏身上。 其实裴砚……也还可以嘛。 不记仇，还主动把她送到地铁站。 她挑起话头：“你没来过这个地铁站吗？” 裴砚说：“来过。” “那你不认得路呀。不过也是，刚回国，还没熟悉起来。” 裴砚一时没答话。 过了几秒，说：“知道路。” 姜半夏：“嗯？” “主要是。” 裴砚顿了一下，才继续。 “你说往东，没敢往西走。” “……” 妈的！故意的吧！！ 她为什么会觉得裴砚不记仇啊？？ 这绝壁是天蝎座吧？？ 裴砚垂下视线，瞥了眼姜半夏气得有些发红的耳廓。 眼里掠过一丝很淡的笑。 到了地铁站。 地铁站旁边有人卖伞，十块钱一把的透明塑料伞，裴砚看了眼，又看了下姜半夏。 姜半夏看出他的意思，摇摇头：“没事，出站不用到室外，直接上楼就到家了。” 裴砚“嗯”了一声。 姜半夏在他面前站定，犹豫几秒：“今天……谢了。” 裴砚没在意，点点头。 似乎该道别了，但裴砚没马上走。 姜半夏没话找话，随口说：“加个微信？” 裴砚顿了一下，看向她。 姜半夏“呃”了一声。 她是顺口了，平时稍微熟点的，一般都会加个联系方式。 这会才想起来，这也不是随便哪个人，这是裴砚…… 她想起来那天中午在食堂吃饭，有人想加裴砚微信，被他果断拒绝的事。 姜半夏一乱，忙解释道：“你放心，不是蹭热度，也不是对你有兴趣。” 越解释，就越觉得她动机不纯，再次强调：“真的，我对你一点兴趣都没有！” 裴砚：“……” 见裴砚没回应，姜半夏耳朵有点烫。 一转身：“没事，当我没说。我回去了，谢谢你的伞。” “你微信号是多少？” 姜半夏站住了。 顿了几秒，转了回去：“……直接扫码就行？你扫我，还是我扫你？” “手机没电了，回去加你。” “噢……” 姜半夏报出自己的微信号。 裴砚“嗯”了一声，又说：“记住了。” “嗯……好。”姜半夏说，“那、我走了。” 她转过身，还觉得有点尴尬，僵硬地离开了。 裴砚看着她的背影。 今天姜半夏穿了一件雪白色摇粒绒的外套，让她看起来像是一只毛茸茸的小动物。 在冷的雨天，显得格外柔软。 过了半晌，裴砚低下头，拿出手机。 在应用商店找到微信，点了下载按钮。 - 锋济总部大厦十六层，早九点。 -- 第13页 裴砚习惯早到，这会办公室空空荡荡，还没有什么人。 他开了电脑，浏览起项目资料。 看了一会，又后靠到椅子上。 拿起手机解锁屏幕，点开微信的绿色图标。 找到唯一的一个联系人。 姜半夏的头像是一只德牧的照片，可以看出来这条狗血统很纯，长相英气。 本来应该有点显凶的，但一只白皙的手落在德牧的头顶，拇指搓着他的耳朵，那只德牧就舒服地眯起了眼，很听话的模样。 裴砚看了一会，又点了进去。 姜半夏的朋友圈并没有屏蔽他，点进去就可以看到很多照片，一下划不到头。 看起来是很乐意分享生活的人，每条朋友圈都要换着角度拍满九张图，感情充沛，情绪强烈。 自拍倒是很少，经常是吃了什么好吃的，或者去了什么地方。 昨天也发了一条： 【楼下的关东煮还是很好吃啊！最喜欢吃风琴串，吸饱了关东煮的汤汁，咬一口，烫乎乎暖和和的，满足！！】 下面配了九张图。 裴砚笑了一下。 进店的时候他其实就看见姜半夏了，自己一个人坐在窗边的高脚椅上，两条腿挨不着地，无意识地轻轻晃着。 抱着碗，小口喝关东煮的汤。 很简单的东西，就吃得好香。 正往下看着，门响了。 朴杨打着哈欠，抓着头发走了进来。 “早啊，哥。” 裴砚“嗯”了一声算是回应，目光没有离开手机。 朴杨拖了个椅子，坐到裴砚旁边，一边捅开自己刚买的盒装牛奶。 “哥你知道吗，我最近可受欢迎了。” “欢迎”俩字加了重音，听起来有些咬牙切齿。 裴砚漫不经心：“嗯？” “昨天有三十多个人加我，我还想着是不是终于有人折服于我的技术，要亲自告诉我这份崇拜了。” 朴杨愤愤不平：“结果这帮人拐弯抹角，全都是问你微信的！” 语气激烈地说完，朴杨等待着裴砚的回应。 过了半晌，裴砚才不经意地“嗯”了一声，目光停留在姜半夏其中一条朋友圈上。 朴杨也不计较裴砚的态度，给他一点回应他就能把事讲完，又说：“我跟他们说，你刚回国，根本没有微信，他们还不信！觉得我驴他们！” “本来你出国的时候，都还没兴起微信，都是用Q'Q的嘛，我拿这个骗他们干嘛？” “而且居然还有人怀疑，说是不是我跟你不太熟，你有微信却不告诉我。” “我就笑了，你要是注册了微信，我怎么可能不知道！我肯定是你的第一个好友好吧，十年的铁哥们是跟他们开玩笑的吗？” 连珠炮似的说完，朴杨喝了口牛奶，平复了一下心情。 看见裴砚仍在看手机，有些好奇。 “看什么呢？这么认真。” 这个距离不足以让朴杨看到手机上具体的内容，但他在看到页面样式时，就陷入了漫长的停顿。 沉默许久，朴扬开口，语气迟疑： “……是有什么我不知道的应用，和微信朋友圈页面，长得一模一样吗？” 裴砚思考几秒：“没有吧。” 朴杨崩溃了。 “为什么啊哥！是谁啊！我这么多天让你注册微信你都不干，到现在我跟你发消息还只能发短信和邮件——我都八百年没发过短信了！你什么时候申请的——是谁加的你啊？” 裴砚把手机扣到桌上，抬了抬下巴。 “回去，等会加你。” “……” 朴杨回工位自闭去了。 过了会。 裴砚解锁屏幕，画面停留在刚刚的那条朋友圈上。 那是两支甜筒冰激凌，被一只手艰难地抓在掌心。 配文是： 【第二支半价从来难不倒我这种单身狗！一下吃两个不就好了吗？谈恋爱还担心有人会跟我抢诶！[胜利][胜利][胜利]】 裴砚的视线顿了顿，然后往下。 没有别的好友，裴砚只能看到姜半夏自己给自己的评论。 【刚发完朋友圈一个甜筒就掉了！！气死我了！！！[发火][发火][发火]】 【果然还是得找个男朋友，起码帮我拿个甜筒吧[拳头]】 裴砚笑了下，点了个赞。 评论：【找到了么】 第6章 姜半夏没能立刻看到那条评论。 她平时发朋友圈很多，通讯录里朋友也多，每次发出去一条就会有很多赞和评论。她又属于自己发完高兴了就完事了的类型，不怎么看别人的回应。 加上裴砚之后，她浏览了一圈，发现裴砚的微信如本人一般冷淡，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 朋友圈是空的，昵称是单字一个“裴”，头像则是一条在夜里静静流淌的河。 不是那种年长一辈喜欢的风景照，是一片暗色的水面，反射着粼粼的月光。 第二天，姜半夏按惯例踩点到公司。 与以往不同的是，办公区格外安静，连话最多的卢从也对着电脑，吃着包子敲代码，一声不吭。 姜半夏瞟了眼身后的小会议室，看门关着，心里就有了猜测。 果然，一坐下，纪梨凑了过来，小声说：“老大来了。” -- 第14页 又说：“看群。” 姜半夏刚在路上没看微信，这会拿出手机，才发现收到不少微信消息。 是她、卢从、纪梨和其他几个比较熟的同事的一个小群。 卢从：【老大来了，@姜半夏一来就问你在哪，你完了，速度来挨骂】 卢从：【记得录音，我灌个黑胶天天听】 纪梨：【……不是】 纪梨：【老大态度还好，好像只是想找你说事情】 纪梨：【不过周俊找她说话来着，说话的时候还一直看你的位置】 纪梨：【后来就进会议室了】 姜半夏挑挑眉，扭头看了眼会议室的门。 关得挺紧，漏不出声音，也不知道都说了什么。 老大名叫黄桂霞，四十岁出头，但看着要更年轻些，一头很长的金色波浪卷，喜欢戴墨镜和涂红唇。 姜半夏第一眼见到她，就觉得她下一秒要掏出来一根烟点上，眯着眼吸一口，再吐出一枚烟圈，缓缓说：“今晚上，把邻街的小王做掉吧。” 因此他们都叫她老大，当面也这么喊，她也不介意。 黄桂霞是整个部门的主管，但是在办公室的时间并不是很多，经常在外面跑业务谈合作，偶尔回来，也不在他们这层楼办公。 因此也不会过多干涉他们的工作内容。 只是隔半个月开一下沟通会，讲一下下个阶段的重点，也会在出问题的时候会带一下方向。 今天周俊找黄桂霞说她，姜半夏也没想太多，坐下开了电脑，直接进入了工作状态。 过了半个小时，会议室的门打开了。 周俊走了出来，到姜半夏的桌边，抬着下巴，用鼻孔看人：“黄总让你过去。” 面上带一些得意神色。 姜半夏压根懒得理他，直接起身准备过去。 周俊却叫住她：“你知道黄总刚找我说什么？” 姜半夏挑眉看他：“她终于看不下去要把你开了？笑这么高兴，补偿金没少给吧？” 周俊：“……” 周俊深呼吸了一下，冷笑了一声： “真没见过你这样没脸没皮的，整个部门替你背锅，你倒是没事人一样。” 姜半夏瞥他一眼：“那怎么办？让我也写三千字检讨？你脑子在你毕业后忘了从学校里拿出来吗？你是靠着这一波热度才拿下的这季度KPI，我要是你早跪下喊爸爸了，哪有脸在这里耀武扬威？” 周俊被怼得说不出话，姜半夏也没再理他，绕过他，到了会议室。 - 黄桂霞坐在会议桌的尽头，很懒地靠在椅子上。一只手转笔，另一只手滑动着面前笔记本电脑的触摸板，不知道在看什么。 看见姜半夏进来，她抬了下眉毛：“坐。” 姜半夏坐她旁边：“老大。” 黄桂霞压根没提周俊，也没说之前的乌龙事件。 只是问：“新版本开发还顺利吗？” 姜半夏：“进度正常，月底就能发布了。” 黄桂霞“嗯”了一声。 把电脑转了个圈，屏幕转到姜半夏面前：“这次大版本，咱们主推的是直播功能，大V线上分享经验，需要选几个大V出来。之前周俊在推进这个事情，选了几位站内的大V。你先看下，觉得怎么样。” 姜半夏看了一眼。 周俊选的确实是站内顶级的流量，这一点倒是没错。 但问题是，哪怕是站内顶级的流量，扔进全网的技术社区里，也还是没什么人气。 就好比是村里唱歌最好听的那个，放到中国好声音上，多半也有些不够看。 如果按照周俊的选择，站内这些人一套直播搞下来，顶多能稳固已经有的那些用户，但是拉不到什么新用户。 加上用户本身是会流失的，长久这样下去，肯定不是办法。 姜半夏便坦白说：“我觉得还不够，最好是能趁着直播功能上线，在外站拉一些大V来。” 黄桂霞“嗯”了一声，又问：“你有什么人选吗？” 实话说，拉大V进驻应用并不特别是姜半夏的职责范围，更像是周俊或者纪梨的。 但她身为产品经理，对自己的产品有一种天然的责任感。很多事都会愿意去尝试，并不会把职责划分得太清晰。 比如说之前配合纪梨进行编程课程的宣传，她写了很多乱七八糟的稿子，最出名的当属把裴砚当主角的那个。 再比如说，周俊选出的那几个大V，有一大部分，都是她一开始从各个社区找到，并劝说对方进驻的。 因此黄桂霞这么问她，她也没有质疑职责的划分，而是很自然地想自己能够做些什么。 “有名气的大V我倒是知道几个，”姜半夏迅速在脑内思索着名单，“但是都不太说得上话……之前没有交流。” 姜半夏又说：“不过，我也可以试一下……啊。” 黄桂霞挑眉看她。 姜半夏是突然想到了朴杨。 放到以前，朴杨不会在她的选择名单中。因为她完全不认识对方，只是在讲座视频中看到过他。 但现在不一样，她和朴杨见过一面，聊得……还行。 而且她还加了他好兄弟裴砚的微信。 这就不能说完全不认识了。 借这个机会，如果能和朴杨合作，有进一步的交流。 -- 第15页 一方面对于站内的流量是天大的好事。 另一方面……说不定，能发展点什么呢？ 这可是爱□□业双丰收啊？ 姜半夏抿了下唇，压了压嘴角的笑意。 黄桂霞：“？” 黄桂霞：“虽然不知道你想到了谁，但是把你的傻笑收一收，我没这么憨的下属。” 姜半夏回过神：“。” 姜半夏整理好表情：“我回去整理一下名单，然后再和你沟通。” 黄桂霞摆摆手：“你自己选好就直接去联系他们吧，名单不用跟我过，搞不定了再找我。” 她又想起来什么：“不过你可别挑裴砚这种超纲题啊，咱们部门还不配。” 姜半夏笑了：“怎么可能？” 做梦都不会想到让裴砚来好吧。 这事聊完，姜半夏本来准备走，黄桂霞又把她留住。 “上次你写裴砚小说那事，现在风评还行吧。” 姜半夏“噢”了一声：“还好。” 在她帮纪梨怼周俊的那天，纪梨就在和其他运营讨论这件事的后续公关，同时也发布了相应的澄清。 对外的说法就是相关工作人员并不知道裴砚这个人，绝对没有代入的意思，纯属巧合。 网友们有的也不信。 【开玩笑吧，都是技术圈的谁还能不知道裴砚】 【实习生警告】 【说不认识裴砚，看不起谁呢，真就脸大】 不过更多的，则是无所谓的态度。 官博又发了个转发抽奖的微博，那些不相信的声音也被慢慢压了下去。 不功不过的处理。不过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这样处理倒也可以。 黄桂霞“嗯”了一声，又说：“还有就是，鉴于裴砚正好入职了咱们公司，商务那边会以部门的名义向他道个歉，就不用你管了。” 姜半夏“啊”了一声。 其实之前那几次和裴砚偶遇，她也找机会和裴砚解释了一下……道过歉。 不过如果需要官方层面的正式道歉，倒也合情合理。 就答应说：“好。” - 回到工位，纪梨和卢从第一时间观察姜半夏的表情。 姜半夏抬了下眼，看见周俊的目光也往自己这边瞟，便冲他很挑衅地笑了一下。 周俊面无表情地收回视线。 姜半夏在工位上坐下，微信群一直在闪烁，早堆满了新消息。 卢从：【姜半夏进去二十分钟了，不是被老大暗杀了吧？】 卢从：【没看到现场将是我卢某人的终生憾事】 纪梨：【……】 纪梨：【别这么说】 卢从：【梨子，你也太正经了】 卢从：【你知道姜半夏要是这会在刷群会怎么回我？】 卢从：【‘我让你感受一下你自己被暗杀的现场行不行啊？’】 纪梨：【……】 刷到这里的姜半夏：“……” 默默把对话框里打到一半的字删掉了。 回复了一句：【儿子长大了，都学会自问自答了】 又继续往下看。 卢从沉寂了几分钟，无聊地又挑起话题。 卢从：【好无聊，测试怎么也不提个bug】 卢从：【不过今天下午还挺值得期待的】 纪梨：【下午有什么活动吗？】 卢从：【？？？你不知道吗？？？】 卢从：【下午是裴砚的欢迎会啊！】 卢从：【前两天周俊贼得意说自己要去发言的那个】 卢从：【妈的，酸死我了，凭什么他可以】 纪梨：【欢迎会？那要去会议室吗？】 卢从：【不用，线上的。公司那么多人，哪个会议室塞得下。所有人都能参加，不过其他人不能说话，就是他先做些介绍，然后一个部门只能出一个人提问交流这样】 卢从：【一个商务他懂什么技术？珍贵的时间就应该留给我们这些技术人好不好？】 姜半夏挑挑眉，她前两天是看到了欢迎会的消息，但是没留意具体时间，原来是今天下午。 再往下看，就是卢从的新消息。 【怎么样？挨骂没有？要不要偷偷到茶水间哭？我帮你放哨，够意思吧？】 姜半夏：【@卢从你不怕我在茶水间揍你，让梨子给我放哨？】 纪梨：【……老大没说你什么吧？】 姜半夏：【就没提那事，放心吧。讲了点工作安排。】 卢从大失所望。 姜半夏想起来黄桂霞的安排，勾了勾唇角。 她之前还愁没机会和朴杨接触，这个机会送上门来，不抓白不抓。可谓是公事私办——啊不，公私双赢。 她越想越高兴，忍不住在群里发： 姜半夏：【还有一件好事】 姜半夏：【我的桃花要来了】 她无视了卢从发了满屏的问号，想着提前和朴杨的好兄弟裴砚搞好点关系，情况好的话还能打个配合。 便退出群聊，点开了和裴砚的对话框。 发出两人添加好友后的第一条消息。 姜半夏：【裴老师】 姜半夏：【欢迎会顺利啊】 姜半夏：【[团子撒花.gif]】 同一时刻。 行政部门的一个妹子正在会议室帮裴砚调试设备。 -- 第16页 她说：“砚神，咱们现在在一个会议里了，我去隔壁屋，咱们说两句话，试一下声音能不能通。” 裴砚“嗯”了一声，把耳机戴上，确认了一下麦是打开的。 行政妹子刚走，裴砚放在旁边的手机响了一下，垂眼一看，是一条微信消息。 一墙之隔的行政妹子也插上了耳机：“喂？可以听到吗？” 她没有立刻等来回应。 而是几秒后，听见了一声很轻的笑。 男人略显冷淡的声音，经过电信号的转换，传进耳机，几乎像是贴着耳朵发声。 行政妹子的心跳漏了几拍，停顿了几秒后，才有些紧张地问：“砚神？” 又过了几秒，才听到回应。 “抱歉，刚看了个消息——能听到么？” “噢，可、可以。” “谢了。” 设备的调试告一段落，裴砚拿下耳机，任由白色的耳机线垂在桌侧，胳膊肘抵着扶椅把手，回姜半夏。 【嗯。】 - 下午三点，裴砚的欢迎会开始。 姜半夏坐在工位上，挂了个耳机，加入了线上会议中。 除了裴砚之外，其他所有人的麦都是强制静音的，也无法在会议室中留言。 议程早已通过邮件发给了大家，不过与其说是欢迎会，这次会议更像是一场个人讲座，由裴砚主讲。 会议还没正式开始，卢从的崇拜之情就无处抒发，疯狂在群里发消息。 卢从：【啊！啊！！啊！！！】 姜半夏：【猿人早期学习人类语言的珍贵影像】 纪梨：【噗】 卢从：【你他妈根本不懂！每一个！我是说每一个技术人！心里都住着一个砚神！没有人能不因为这种事而激动！】 姜半夏：【？他是孢子吗】 卢从：【？跟孢子他妈有什么关系？】 纪梨弱弱提醒：【有丝分裂……】 卢从：【……】 群里刚逼逼完，耳机里突然传来很轻的一个清嗓子的声音，姜半夏一激灵。 裴砚开始了他的讲座。 一开始，裴砚先做了一个简单的自我介绍，那些单独拎出来都足够别人吹一辈子的经历，被他几句轻描淡写地掠过。 随后，他便以他来到锋济短短几天内观察到的一切，以技术结构为始，业务发展为终，寥寥数语，清晰明了地勾勒出了锋济未来发展的蓝图。 姜半夏并非专业的技术人员，本以为自己并不能听懂，然而并不是。 裴砚并没有使用多么高深的专业术语，正相反，他的讲解由浅入深，相当照顾听众的技术水平，遇到一些难以避开的名词时，还会专门用一些类比来解释。 使得整个介绍足够好理解，但又不显得浅薄。 姜半夏逐渐沉浸其中。 本来打算只随便听听，一边再做点工作的她，不知什么时候起已经把工作放到了一边，全屏打开了线上会议的页面。 直到介绍结束，裴砚说： “就这么多。有什么问题，可以按照顺序来提问。” 才突然回过神来。 微信嗡嗡嗡的又响着消息。 卢从：【我又可以了，让我再写五百行代码】 卢从：【不愧是砚神】 纪梨：【确实很好】 姜半夏也听得有些胸口发热。 裴砚的嗓音有一种冷静而安定的力量，好像只要他说，那些他口中描绘的未来就都能实现，那些要攻克的技术难点就都会被轻易越过。 她垂首，给裴砚发了一个[兔子比大拇指]的表情包。 下一秒，猝不及防听到一个声音。 姜半夏抬起头。是周俊。 轮到他们部门来提问了。 卢从：【他最好问一些有价值的问题，不然我会因嫉妒而面目全非】 周俊开了麦。 “砚神你好，请问您知道前几天网上疯传的，关于以您的名字来写小说的事情吗？” 姜半夏：？ 卢从：【？？？】 纪梨：【……】 裴砚顿了一下：“怎么？” 周俊：“或许砚神已经知道了，那个广告里推荐的产品其实就是我们公司的产品。而我也非常抱歉，是由于我们部门姜半夏的工作失误，才将这样的文章发布到了网络上。” 姜半夏难以置信地看着周俊的头像。 这是在干什么？？ 而周俊还在继续：“我代替她觉得非常非常抱歉，希望您不要介意。道歉礼物已经给您买好，请问您什么时候方便？我给您送去。” 卢从：【他妈的这是傻逼吗？他在干什么？？也不看看场合？？？当着全公司几千人的面这么说，绝逼是故意的吧？恶不恶心啊？？】 纪梨：【……怎么这样。】 姜半夏深吸了两口气，攥紧拳头，转头看坐在办公室另一端的周俊。 然而周俊背对着她，纹丝不动。 语音的那一头沉默了几秒。 再开口时，裴砚没有回答周俊的问题。 而是说：“姜半夏。” 冷质的嗓音顺着电流触碰着姜半夏的听觉神经，姜半夏一怔。 突然发现自己的麦已经可以打开了，她点开。 裴砚：“不是还欠我一顿饭？” 姜半夏：“啊？” -- 第17页 话音刚落，想起那天食堂，裴砚让给她的菠萝饭。 “噢……是。” “打算什么时候还？” “……明天？” 裴砚“嗯”了一声。 当着全公司几千人的面，他说。 “把饭还上就行了。” 第7章 姜半夏停顿两秒：“好。” 裴砚：“嗯。” 顿了顿，裴砚又说：“之后提问的时候，不要说和主题无关的事。” “下一个。” 他的语气很淡，但有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以致于下一个部门的人结巴了半天，才把自己的问题说出来。 姜半夏关了麦，长出了一口气。 方才吊在半空的心脏，此时才缓缓落了下来。 她瞟了眼周俊，对方后背僵硬着，久久没有任何动作。 姜半夏垂下眼睫，无声地骂了一句：“傻逼。” 微信群响了起来。 卢从：【我突然有一个很离谱的猜测……】 卢从：【@姜半夏 @姜半夏 @姜半夏这就是你说的桃花？？？】 姜半夏呛着了。 姜半夏：【？你在说什么屁话，不是】 卢从：【我想也是，你要跟裴砚在一起，不就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辣眼睛】 姜半夏：【？？】 姜半夏：【裴砚不是你偶像了吗你为什么要这样羞辱他】 卢从：【？？？】 卢从：【醒一醒，你是牛粪】 姜半夏：【……】 姜半夏没再搭理卢从。 虽说和什么桃花没关系。但是刚刚也是多亏裴砚给她解围。 她低头给裴砚发消息。 姜半夏：【刚才多谢你了！！】 姜半夏：【确实是欠你一顿饭，你想吃什么？】 姜半夏：【金盛怎么样？】 耳机里，裴砚刚解答完上一个人的问题，轮到下一个部门的人提问了。 因此，会议出现了短暂的沉默间隙。 就在此时，姜半夏的手机响了响，她低头。 看见裴砚回她：【可以】 - 对于周俊来说，这个下午，并不算太好过。 裴砚的欢迎会甚至还没结束的时候，黄桂霞就到了办公区，扬起嗓子，喊了一声周俊的名字。 周俊站起来，和黄桂霞走了出去，下颌咬得很紧。 卢从一边噼里啪啦地敲着代码，一边说着闲话：“老大指定要骂他了，难以想象这种事是一个智力发展健全的人能做出来的。” 姜半夏冷笑一声：“说明不健全。” 纪梨赞同地“嗯”了一声。 三个人都忙了会手头的工作，纪梨下午一直在忙下个活动的策划案，然后才抬起眼，打开数据监控页面。 看到监控页面的数据情况，她眨眨眼，刷新了一下页面。 然后又刷新了一下。 还是难以置信，她小声地：“咦……” 姜半夏转头：“怎么？” 纪梨：“突然涨了一波流量……好多，今天的新注册用户数是昨天同时间的四倍。” “而且转化效果还很好！已经有不少人来问课了！” 前几天的事情虽然也带来一波流量，但是最终转化成能购买课程的人并不多。 这次就完全不一样。 询问课程的用户数量节节攀升，专门做售前对接的同事迅速敲打着键盘，应对应接不暇的咨询，手指几乎在键盘上磨出火花。 纪梨迅速打开了微博，轻车熟路地搜索关键词。 果不其然，看到了一个最新的相关的万转微博。 话题是#你为了工作都曾付出过怎样的努力#。 看起来话题好像和之前的世界没有什么关系，但一看详情，纪梨就什么都明白了。 姜半夏在写裴砚这篇故事之前其实也写了不少别的故事。 而一个营销号，因为这件事找到了姜半夏以前发狗血小故事的论坛。 那些狗血小故事人物情节各不相同，唯有一点是相似的。 就是会以推销编程课为结尾。 营销号感动了。 这是怎样的敬业精神啊？ 孜孜不倦地日更三千字，为观众朋友们提供一个又一个跌宕起伏的故事，不为别的，只是为了推销编程课！ 这还能不买吗？ 不买对不起自己的良心了呀！ 流量嗷嗷往上涨，转发的网友们哪怕不是编程领域，也纷纷回想起了自己为了工作，怎样绞尽脑汁过。 一个足够有梗的底子和有参与度的话题，致使姜半夏这十几篇狗血小说以及他们主推的编程课一把子火了。 而大多数网友也终于相信了之前的澄清，理解了这个重名只不过是巧合。 姜半夏的口碑一下反转，从蹭热度的营销号变成了黔驴技穷的悲苦打工人。 姜半夏：“……这也行？” “当然行啦，”纪梨笑眯眯地说，“多亏你之前写这么多东西才有今天翻盘的机会。” 姜半夏看着不断往上翻番的数据，喃喃道：“这不给发点奖金……” “发。” 黄桂霞的声音突然在耳后乍响，把姜半夏吓了一跳。 周俊站在黄桂霞身后，脸色阴沉。 黄桂霞扬起声音：“正好借这个机会宣布一下，以后咱们的绩效不再根据组别来发了，按渠道来源统计流量，谁拉的流量就发给谁，不再都归属于商务组的绩效。” -- 第18页 “而没有完成工作的那些，”黄桂霞转头，瞥了一眼周俊，“也不要想着能蹭同事赚来的热度了，听明白没有？” - 第二天，下午六点。 锋济大厦十六层。 朴杨忙完了手头的工作，看了一眼坐他对面的裴砚，随口问道：“哥，你今天晚上去跟姜半夏一起吃饭？” 裴砚正好也关上了浏览器，“嗯”了一声。 “吃什么啊？” “金盛。” 朴杨：“好家伙，老徐还没回来，结果是让别人先请了你！他要后悔死了。” 其实金盛也算不上是特别高档的餐厅，不过是公司附近稍微好一些的，人均三百出头。 坐在裴砚旁边的同事肖于锐也挺好奇，转头问：“砚神，你跟姜半夏之前就认识？听着还挺熟？” 裴砚还没回答，朴杨就替他说：“不认识，前两天才是第一次见，不过那个时候就知道小说是她写的。” 朴杨又说：“而且也是挺熟的！我跟你说，我哥注册微信之后第一个好友就是她，可给我气的！我还信誓旦旦说我哥没微信的时候，他早就跟别人加好友了！” 肖于锐顿了一下，看看裴砚，又看看朴杨。 过了一会，有些试探地问：“那个姜半夏……长得好看吗？” 朴杨：“好看啊！真的特别漂亮！这么一说，我好像还没见过比她还好看的，放到理工绝对是校花级别——” “朴杨。”裴砚打断了他。 “嗯？” “忙完就下班吧。” 朴杨愣了愣：“啊？噢……是准备走了。哎呀，不知道晚上吃什么。” 他突然想到什么，又说：“哥，今晚上姜半夏请客，你把我也捎上呗。我好久没吃金盛了，这一说还有点想！” 裴砚正按下关机键，听见这话，看了朴杨一眼。 又收回视线：“不带。” “为什么啊！哎呀，你放心，我肯定不会让姜半夏请客的，我那部分钱我自己掏。” 裴砚已经站起了身，收拾东西，没再搭理他。 朴杨仍旧不依不饶：“别走啊，等等我，真的有点想他们家的青梅焗小排了！” 肖于锐按了下太阳穴，有些无奈：“朴杨，你要是跟去，哪怕你说你自己掏钱，人家姜半夏也不好意思答应啊，到时候你让她怎么办？” 朴杨愣了一下：“……是哦。” 肖于锐说：“走吧，吃麻辣烫吗，我这有两张优惠券。” “……也行吧。” “你还嫌弃上麻辣烫了？” 身后两个人仍在说话，裴砚已经拿上包，走出了办公室，停在电梯门口。 等电梯的时候，他下意识掏出手机。 屏幕一解锁，就展示出和姜半夏的聊天界面。 姜半夏：【咱们下午几点呀？在哪里见？】 姜半夏：【[团子问号.jpg]】 裴砚：【你说】 姜半夏：【你六点能下班吗？咱们直接十分在公司楼下见】 裴砚：【好】 姜半夏：【[团子OK.jpg]】 姜半夏：【那就这么定了！】 裴砚：【嗯】 姜半夏用文字聊天的语气和她说话很像，有一股生机和活泼的劲，还喜欢用很多表情包。 裴砚垂眼，就那几行字，他又看了一遍。 “叮”的一声，电梯到了。 门还没开，裴砚听见里面传出声音。 一个女声撒娇嗔怪道： “平时在办公室里装陌生人就算了，下班了也不知道帮我拿拿包，一点都不像我男朋友。” 男声回答她： “可是老婆，是你不让我在办公室跟你打招呼的啊？你要愿意，我肯定要帮老婆拿包啊。” 两人说话说得投入，没留意电梯停下来了。等门打开的时候，他们才看到裴砚，陡然有些尴尬。 眼神往两边一瞥，看着地面。 直到电梯行至一楼，轿厢里都维持着诡异的沉默。 - 姜半夏坐电梯到一楼时，正好遇见从另一个电梯里出来的周俊。 周俊狠狠被黄桂霞训斥了一顿，到现在脸色也不是很好。 看见姜半夏，他顿了一下，又阴着脸堵到了姜半夏面前。 姜半夏：“？好狗不挡道。” 周俊：“……昨天的事是我莽撞，裴砚才会给你说话。” 姜半夏：“？？？然后呢？” 周俊：“虽然不知道欠一顿饭是怎么回事……但其实你们压根就不熟吧，”他讥讽地笑了一声，“也就是你运气好罢了，犯这么大的事，却连裴砚本人都帮你。” 姜半夏无语了：“……随便你吧，跟你说话拉低我智商。” 姜半夏转过身，看见在大厅等待的裴砚。 扬起嗓子：“裴砚！” 没等裴砚回应，就几步走上前去，笑眯眯地说：“等很久啦？走吧？” 裴砚瞟了下她身后的周俊，又收回视线。 说：“走吧。” 周俊的脸色白了。 两人的互动太熟了，是认识很久的那种语气。 真的……比他曾以为的要熟很多。 这样的话，他昨天那些举动……就是完全的自取其辱。 他有些冒冷汗，垂首说了声“砚神”。 -- 第19页 但没人搭理他，两个人都已经走远了。 出了大厦的门，姜半夏回头瞟了一眼周俊呆立在原地的身影，眼睛弯起来，笑了半天。 “我觉得我在狐假虎威……” “嗯？” “你看把周俊吓的。哎，多亏砚神帮我撑腰啊。” 裴砚没看周俊，反倒是侧垂过头，看了姜半夏一眼。 她的睫毛弯曲卷翘着，笑得有点恶劣，但又很开心。 心里微动，裴砚顿了下，似是漫不经心地建议：“帮你拿包？” 这话说得有些突然，姜半夏“诶”了一声。 她看了眼自己身上毛茸茸的大耳狗斜挎包。 两只耳朵一甩一甩，少女心爆棚。 又看了眼裴砚。 深色冲锋衣，领子挡在下颌前，冷淡而锋利。 ……难以想象这两个东西合体是一个什么效果。 “不用啦，包也不重的。”姜半夏笑眯眯地说。 裴砚“嗯”了一声，也就没再提。 - 到了餐厅。 两个人在服务生的指引下落座。 姜半夏问：“你是第一次来金盛吧？这里的味道还是很不错的，你想吃什么？” 裴砚说：“听你的推荐。” 姜半夏也没含糊，刷刷刷点了几道菜。 等菜的间隙，姜半夏说：“我去洗个手啊。” 她拿上手机去洗手间，发现前面的人排队，就低头刷了下手机。 这时才看到，裴砚在几天前，在她那条甜筒掉了求对象的朋友圈下的评论。 那条朋友圈其实发得很早，早在她对小卷毛感兴趣之前。 发出去之后，也有一些男生开玩笑留言要应聘，都被她很干脆地拒绝掉了。 当时其实是没有真的想谈恋爱的。 只是随口的一句抱怨。 但现在，有了感兴趣的人，心态就不一样了。 姜半夏洗完手回去，就和裴砚提起了这件事。 “我刚看到你给我朋友圈的评论！” 裴砚抬起眼看她。 “我也正想跟你说来着，现在还没找到呢。” 裴砚“嗯”了一声，还想说什么，又被姜半夏打断了。 “不过……” 姜半夏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有目标了。” 裴砚停顿良久，问：“是么？” “嗯嗯。”姜半夏说，“正好今天也想问你……你有小卷……朴杨的微信吗？方便给我推一下吗？” 又连忙补充：“当然，那什么，你先别跟他说我的想法啊，我就……想先加一下。” 姜半夏小心翼翼地看向裴砚：“你看……行吗？” 裴砚没有马上说话，只是看着她。 姜半夏的肤色白皙，双颊上的红晕绯丽如同晚霞。 瞳色是乌黑的，此时又有一些发亮。 很大胆、又有些羞涩的表情。 出现在姜半夏的脸上，像是在一些梦里才会有的场景，奇异的美丽。 裴砚默不作声地低头，划开手机。 朴杨刚刚还发来消息。 朴杨：【哥，看我的朋友圈朋友圈朋友圈】 朴杨：【麻辣烫集赞免单活动！帮我点个赞！】 朴杨：【就差你一个了，点完就免单！】 裴砚顿了一下。 进入详情页，却没有点进朋友圈，反倒将手指停留在“删除好友”的按钮上。 下一秒，点了下去。 这才抬起头，对上姜半夏满怀期待的目光。 他问：“你刚刚要什么？” 被裴砚沉静的目光看着，姜半夏莫名有点紧张：“朴杨的微信，你……有吗？” 裴砚回答：“没有。” 第8章 姜半夏：“？？？” 等等，你们不是十几年的好兄弟吗怎么就没有他微信了？是吵了什么惊天动地的架然后绝交了吗那我刚刚这么问是不是不合适？ 短短几秒钟内姜半夏脑海里的念头乱飞，表情也相应几经变换。 最后莫名其妙有点心虚，眼神飘到别处，假装自己什么都没说。 才又听见裴砚的声音：“刚注册的微信，就还没加。” 姜半夏松了一口气，重新看向裴砚。 “吓死我了……”她牵牵唇角，“以为你们怎么了呢。” “没。”裴砚说。 餐桌上沉默了几秒。 没人说话。 姜半夏：？ 突然有点尴尬…… 犹豫半秒，她再一次提起话题：“那、那……你还打算，加他吗？” 话一出口，姜半夏就有些麻，这都在问些什么？？ 怎么可能不加微信呢，刚刚只是说刚注册还没来得及加吧？ 裴砚：“不加。” 姜半夏：？？？ 姜半夏闭了闭眼，深吸了一口气。 如此魔幻的夜晚，她和裴砚一定有一个人在梦游。 耳边再次传来裴砚的嗓音：“喜欢他？” 姜半夏睁开眼。 裴砚看着她，瞳色很深，望不见底。 问话时没什么语气，像是冷淡的审问，但她怎么回答都和他无关。 第一次真正在别人面前承认这件事，姜半夏还有点不好意思。 她想了下措辞，才说： “嗯。就是之前有看过他的……” -- 第20页 “知道了。”裴砚说。 姜半夏：？ 你知道什么了？ 我好像什么都还没说？ 又是短暂的安静了。 只听到大厅里传来的钢琴曲，是上世纪的流行曲目，曲调有些晦涩，像是暗礁处涌动的水流。* 姜半夏坐得笔直僵硬，有点不知道要再说什么。 而裴砚终于开口：“我回去帮你问问。” “真的？”姜半夏松了口气，冲裴砚露出一个笑，“那太谢谢你啦。等我们成了，请你吃喜糖呀。” 裴砚看她几秒，“嗯”了一声。 - 来自朴杨的短信。 朴杨：【？？？哥】 朴杨：【哥你怎么把我微信删了？】 朴杨：【肖于锐说是因为我打扰你】 朴杨：【我打扰你什么了？】 朴杨：【你是不喜欢帮人点赞吗？】 朴杨：【我以后不给你发了呗】 朴杨：【你把我微信加回去吧】 来自朴杨的邮件。 朴杨：【怎么手机号也拉黑了啊？！】 - 锋济大厦十六层。 朴杨说：“老肖这个人，贼精贼精的，什么都看得明白，就不跟我详细说。” 被删除那天是周五晚上，过了两天休息日后，朴杨才终于在办公室堵到了裴砚，把微信给加了回来。 他坐在办公椅上，谴责肖于锐只解释一半，让他到最后还一头雾水的行为。 裴砚在旁边敲代码，没搭理他。 肖于锐坐在对面，闻言抬手，顶了顶眼镜：“问你个事。” 朴杨：“问我？怎么了？” 肖于锐：“谈过恋爱吗？” 裴砚敲键盘的手顿了一下。 朴杨大惊失色：“怎么这么突然？” 肖于锐：“……你是小学生吗？二十几岁了这个问题都答不上来？” 朴杨：“二十几岁怎么了？我学业顺利事业有成王者把把MVP，谈没谈过恋爱又有什么关系？” 肖于锐点点头：“所以是没谈过。” 朴杨：“……是。” 肖于锐又问：“喜欢过人吗？” 朴杨问：“小学二年级的时候算吗？” 肖于锐沉默了。 朴杨感觉自己受到了羞辱。 “不是，没谈过恋爱又怎么了？我哥删我和谈恋爱又有什么关系？怎么突然扯到这个话题上了？” 肖于锐看了眼裴砚，说：“你觉得你哥找姜半夏请客，是为了——” 裴砚抬眼看过来。 肖于锐立刻说：“当我没问。” 朴杨一头雾水：“什么啊？不是因为姜半夏就是欠她一顿饭吗？噢而且，那个周俊找事，我哥帮忙解个围嘛。” “那周俊是挺烦的啊，我哥自己都不在意的，他还要在大庭广众下那样讲。” “朴杨。” 裴砚突然出声，放下电脑，后靠到椅子上。 朴杨：“怎么？” 裴砚：“如果现在有人追你，你答应么？” 朴杨愣了几秒：“那也得看是谁吧？一般可能不会答应。” 肖于锐抬起眉：“要求这么高？” 朴杨揉了揉眉心：“不是……嗨，说出来你们可能会不信。” “我三岁的时候算过一次命，说我到二十八岁之前不能谈恋爱，不然会有血光之灾。” 肖于锐立刻笑了。 朴杨扬起嗓子：“我就说你会不信吧！但是是真的！我二年级不是喜欢过一妹子嘛，我跟她表白那天下午，家里面养的鸡突然越狱了，飞出笼子追着我咬！” “你是没见过那场面，四五十只鸡啊，整整四五十只，全跟在我屁股后头，把我裤子都快叨没了！！！” 朴杨的表情相当悲愤，一头卷毛一晃一晃的。 肖于锐快要笑死了。 饶是裴砚也没忍住，头偏到一边，笑了一声。 朴杨调整了表情，又说：“虽然这样，但我也没有那么绝对。如果是玛丽莲梦露跟我表白，那我立刻答应好吧？” 朴杨很深沉地说：“我愿意为此承担生命危险。” 肖于锐笑了一声：“得了，你就单到二十八岁吧。” 裴砚也收回了视线，重新开始工作。 - 锋济大厦第十层。 卢从说：“姜半夏姜小姐，我有一大问题想要采访你一下。” 姜半夏打了个哈欠：“不好好上班，老大下一个收拾的人就是你。” 卢从：“别啊……你就跟我说说啊，你的桃花到底是谁？” 姜半夏：“都说了不告诉你……” 开玩笑，以卢从这种聒噪的性格，真让他知道了，以后耳根子肯定很难清静。 虽然现在好像也没那么清静就是了。 “你跟我说，我帮你助攻啊！你不信任你的好兄弟吗？” 姜半夏怀疑地看着他：“就以你母胎单身的恋商？” 卢从：“你不也是母胎单身！” 姜半夏：“所以我不会自取其辱想要去助攻。” 卢从：“……” 纪梨在旁边听得直乐。 卢从提起这件事，姜半夏就又看了看手机。 没有新通知。 她心里也有点没底。 说是回去问问，但是过去了几天，裴砚还是没有给她任何回复。 -- 第21页 ……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办。 正犹豫着，微信通知亮起，是纪梨给她私发的消息。 纪梨：【说不定我可以给你一些建议】 纪梨：【我很擅长谈恋爱哦】 姜半夏抬眼看纪梨，纪梨也转头冲她甜甜地笑了一下。 姜半夏被这个笑容晃到了。 这才想起来，之前是有听纪梨说过。 她谈过一些男朋友，基本看上的目标都能拿到手，后面不喜欢了，也能做到每一任都好聚好散。 是当之无愧的恋爱小天才。 姜半夏给纪梨比了拇指。 然后掐头去尾给纪梨讲了现在的情况。 姜半夏：【就是这样，我现在有他兄弟的联系方式，但是没有他本人的，想让他兄弟帮忙要一下，他兄弟也没给】 纪梨：【不对呀】 纪梨：【你多找找他本人才是，他兄弟到底是次要的】 姜半夏：【但是没有他本人的联系方式就很难受】 纪梨：【不一定非要有联系方式嘛。平时见得到吗？创造一下偶遇？】 纪梨：【听你的说法，好像你们还不太熟？那就多偶遇几次，然后自然而然就可以直接要联系方式了】 姜半夏：【！！！好有道理！！】 姜半夏：【你太厉害了梨子，我试试！】 纪梨：【笑脸.jpg】 姜半夏迅速将理论付诸实践，点开了和裴砚的对话框。 姜半夏：【咨询一件事】 裴砚：【？】 姜半夏：【朴杨一般几点下班呀】 裴砚：【怎么了】 姜半夏：【可以偶遇一下嘛！听过那个说法没？巧合一定是一个人的故意为之】 裴砚没回。 等了两分钟，姜半夏催促：【怎么说？就靠你了砚神！】 裴砚：【我问一下】 裴砚放下手机，抬头问朴杨：“你下午几点走？” 朴杨：“今天活不多，六点就走吧——怎么了？跟我一起吗哥？” 裴砚：“不了。” 裴砚低头打字。 裴砚：【六点半走】 姜半夏：【！！好哎，今天我正好也有点事情要忙，那我也六点半下楼】 姜半夏：【那他下楼的时候，你跟我说一声呗？】 裴砚：【嗯】 - 晚上六点。 卢从踩着点收拾好东西，已经准备走了。 看见姜半夏人在电脑前敲键盘，有些莫名其妙。 “你怎么还不走？在这卷什么呢？” “这怎么就卷了？说明我是爱岗敬业好青年好吧。” 卢从耸耸肩。 纪梨看这情况，已经什么都懂了，笑了笑说：“那我也走喽？” 然后又趴到姜半夏的耳边：“那祝你一切顺利啦。” 姜半夏小小声“嗯”了一声。 半个小时的额外时间，姜半夏又整理了一下下个阶段直播的运营方案。 和纪梨他们讨论过一次之后，大家一致认为先用站内老牌大V测试一下稳定性，再拉拢外部流量。 这样的话，留给拉拢外部流量的时间也会充足一些。 并且如果站内直播效果本身就够好，也能够成为吸引外部流量的筹码。 到了六点二十五，姜半夏关掉电脑，站起身伸了下懒腰。 又突然想起什么，拿起小镜子补了下唇膏。 她嘴唇的颜色本身就是漂亮的嫣红色，唇膏是透明的，只增加了一层润泽感。 补完唇膏后，又稍微打理了一下头发，让它看起来更有造型感。 缓缓舒了一口气。 心跳有些加快。 偏头看了一眼手机，裴砚还没有发来微信消息。 她没有着急催，而是慢条斯理收拾好了包，等到六点半，去问裴砚。 【怎么样？他下楼了吗？】 没能马上等到裴砚的回复，姜半夏干脆挎上包，去等电梯。 电梯快到的时候，裴砚才回复。 【刚开完会回来】 【他提前走了】 【刚知道】 这样啊…… “叮”一声，电梯到了。 姜半夏刚看完消息，没来得及回复，听见电梯抵达的声响，就抬起头。 随着电梯门缓缓打开，她惊讶地看见，裴砚正站在里面，正同她一般拿着手机。 姜半夏惊喜道：“这么巧啊？我正想着回你消息呢。” 她走进电梯，裴砚给她让了下位置。 电梯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姜半夏顺着刚才的话题问。 “朴杨提前走了吗？是有急事吗？” 裴砚看她一眼。 姜半夏那样自然地抬眼看他，乌黑的头发垂在脸侧，嘴唇嫣红而水润。 分明是做了些打扮的。 但其实无论打不打扮，都很好看。 裴砚“嗯”了一声。 顿了顿，又说： “他家养的鸡突然全疯了。” “他得回去镇场子。” 第9章 姜半夏：“噢，这样啊。” 姜半夏：“？” 姜半夏：“等等，你说什么？？？” 裴砚笑了一声，同姜半夏一起走出了公司的大门。很闲散地将手插到口袋，心情挺好的模样。 解释说：“嗯，他家里是养鸡的。” -- 第22页 姜半夏消化了一下这件事：“然后鸡全都疯了？怎么回事……感染禽流感了？” 裴砚说：“可能吧。” 姜半夏相当震惊，将信将疑。 走到路口，姜半夏停下脚步，看了眼远方的天空。 暮色西沉，天边扯起绛紫与橙红色的晚霞，风带了些早春的暖意，天气晴朗。 正想着和裴砚告别，手机在口袋里响了几声，姜半夏下意识拿出来看。 纪梨：【对了，还有一个小技巧】 纪梨：【不要简简单单偶遇就结束哦，尽量想办法延长一次见面的时间】 纪梨：【可以不用像“一起吃晚饭吗”这样邀请，目的太明显了，如果是请人帮个小忙，对方就不太容易拒绝你】 姜半夏笑了，低头打字： 【可别提了我根本没见到——】 还没打完。 裴砚在旁边说：“问你件事。” 姜半夏收起手机，抬起头：“啊？什么事，你说。” 裴砚：“我刚回国，很多东西还没添置，这附近的超市里又不太全——你知道哪里有家居店么？” 姜半夏想了想：“六角巷有一家，我给你找找啊。” 她低下头，打开地图软件，搜了一下，指给裴砚看。 离得不远，一公里左右。 裴砚垂眼，沉默几秒，说：“上次去过，没找到。” 姜半夏“啊”了一声：“巷子里好像是有点绕。那我带你过去吧！” 她说着就迈出了步子，走出两步，发现裴砚还在原地，有些困惑地扭头。 裴砚问：“不麻烦？” 姜半夏摆摆手：“嗨，这有什么麻烦的。正好我也要去买点东西——走吧走吧。” 裴砚这才迈步。 - 确实如裴砚所说，家居店不太好找，姜半夏来过两回，这次也是花了些功夫，才找到隐蔽的入口。 姜半夏评价：“看上去就是不太想赚钱的亚子。” 不过走进去，也的确是琳琅满目。高吊顶的广阔空间，明亮的工业式灯光照在高高的货架上，玻璃制品反射着迷人的光芒。 姜半夏打算买个小夜灯，但也不着急，陪着裴砚从门口往里走，这里看看，那里瞧瞧，权当逛街。 裴砚手插在口袋里，跟在姜半夏身边。 是他说要买东西，但只有姜半夏在看货架，他视线更多的，却落在姜半夏身上。 走了一会，路过一个智能家居区。 似乎是有熊孩子触发了其中一个智能音箱的回答规则，这会十几个智能音箱正此起彼伏地聊着天。 “今天天气怎么样？” “查询天气请先设置地理位置，您可以用语音告诉我。” “我好像没有听懂你的问题。” “对不起，没有找到‘我好像没有听懂你的问题’这座城市，请重试。” “我好像没有听懂你的问题。” 姜半夏被黏住了似的，站在那里不动了，那帮人工智障聊了多久，她就撑着墙笑了多久。 等终于安静下来，姜半夏才捂着肚子直起身，转身两眼弯弯地看裴砚。 “你知道吧？”姜半夏说，“大二的时候，我参加过一个创新科技竞赛。当时我们组既没有创新也不懂科技，最后就瞎搞了一个语音互动机器人。” 裴砚停顿一下：“听起来还可以。” “嗨，都不懂的。我们当时只能做出来语音的输出——主要靠我的录音。但是都快终审的时候，我们连语音识别模块都找不到。能找到的都要钱，不要钱的都没法用。” “你能想象吗？一个叫做‘语音互动机器人’的参赛作品，结果不能语音，更别提互动，连开机都只能按按钮。” 裴砚“嗯”了一声。 又问：“后来呢？” 姜半夏说：“后来啊，后来就巧了！还真让我们找到一个免费的语音识别服务，还贼好使！就是不知道是谁开发的，对方匿名。” “哎，也就是碰运气吧，当时都不抱希望了，结果就靠这个，后来还拿了个一等奖。” 姜半夏笑了：“现在有这么多智能音箱，想起来之前做的那个小东西，还有点怀念。” 他们离开了智能家居的区域，姜半夏找到了自己想要的小夜灯，裴砚也象征性地往购物车里加了些东西。 姜半夏继续说。 “后来学校组织了一场慈善拍卖，可以卖掉参赛作品。我们组的就也拿去卖了——你知道卖了多少钱？” 裴砚：“多少？” 姜半夏到现在还觉得不可思议：“十万。” “成本就没有多少钱的东西，居然卖了那个价格，我都惊呆了。而且你知道，语音那个我们用的是免费的服务嘛，我就很担心哪天那个服务崩了，那个小机器人真的就是只能手动开机的废铁块了。” 姜半夏还记得自己当时给那个拍卖者写了不少封邮件，包括几十页的使用说明，告知了对方她可以想象到的一切风险，确认对方是否的确要购买。 就好像是一个很不希望商品被卖出去的不敬业的销售。费尽口舌，只是不想让客户吃亏。 但对方最后还是坚持要买。 “不过那十万块钱真的很有用！” 买完了东西，两人结账离开了那家家居店。 -- 第23页 姜半夏说：“后来有孩子给我写信，说如果没有那笔钱，就不会有今天的他。” “我回他，不用谢我，你上学的钱是一个花十万块钱买废铁块的冤大头给的，和我一起说：‘谢谢这位冤大头’。” 裴砚：“……” 姜半夏笑了：“开玩笑的，谢谢他为山区孩子的教育出了力。” “可能……他原本也是这样想的吧。” “可惜后来联系不上他了。如果可以的话，希望他能知道，那些孩子们都学得很棒，未来可期呢。” 春日的夜晚，路灯渐次亮起，姜半夏转过头，笑意盈盈，乌黑的发被风吹起。 裴砚看着她。 顿了几秒，他说。 “他应该会知道的。” - 从店里出来，一起吃了些东西，裴砚又把姜半夏送到了地铁口。 “多谢你，还替我结账。” 姜半夏举起了手里的小夜灯。 裴砚简单地说：“你带我去的，是我该谢你。” 姜半夏也没再客气，说：“那我就先回去啦？” 裴砚顿了两秒，说：“等一下。” “还有一件事。” 姜半夏：“嗯？” 裴砚说：“我刚回国，临时找了套房子住，找得比较匆忙，各方面条件都不太好。” 姜半夏：“啊，是想换套房子租吗？” 裴砚“嗯”了一声。 又问：“有推荐的小区么？” 姜半夏说：“我想想啊……其实我住的地方还可以，地铁只要二十分钟，而且下楼就是地铁站！哎，我前两天好像有看到房东直租的小广告，你不介意的话，我回头帮你问问？” 裴砚点点头：“那麻烦你了。” 姜半夏摆摆手：“有什么麻烦的，我问问，没问题的话把房东微信推给你。” 定下来这件事，她和裴砚告别，坐地铁回了家。 回到家的时候，姜半夏才看见纪梨的消息。 除了之前发的那些，还有一句新的。 纪梨：【最后再提醒一下，这次约会结束了之后，记得创造下一次见面的机会！这样才能长期发展噢！】 走了挺远的路，累得要命，姜半夏简单洗漱了一下，迅速躺倒在床上，捧着手机回复。 姜半夏：【我刚到家】 姜半夏：【别提了，你说的那些都没用上，出师不利】 纪梨：【都没用上？那你怎么才到家】 姜半夏：【和裴砚在一起啊】 纪梨：【？】 纪梨：【你跟裴砚在一起做什么】 姜半夏见都这样了，也没有什么瞒着的必要，就直接回她。 姜半夏：【知道朴杨吗？】 姜半夏：【他是裴砚的远房表弟，我之前说我喜欢的那个人的好兄弟就是裴砚，我找他出主意呢】 纪梨：【噢……】 纪梨：【那你今天晚上跟裴砚都做什么了】 姜半夏：【他说他想买点日常用品，让我给他指路，顺道一起吃了顿饭】 姜半夏：【噢对了，他还说他回国房子找的仓促，现在那个不太好，想换一个地方住，让我推荐推荐】 姜半夏：【我记得你前一阵不是也看房子来着，你有推荐的吗】 纪梨：【？？？】 纪梨：【……】 纪梨：【我可能不行，还是得你来】 姜半夏：【噢，好，我记得我这个小区有房东正在找租户呢，我到时候问问看】 纪梨：【……】 纪梨：【其实我觉得……某种意义上讲，你这个算出师大捷】 姜半夏：【嗯？什么意思？】 纪梨：【……难说】 姜半夏：？ 她没有懂。 再追问，纪梨却也不讲了。 - “滴滴”两声，指纹识别锁识别到了正确的指纹，发出摩擦转动的响声，打开了防盗门。 随着裴砚踏进屋内，橙黄的廊灯也自动打开。 裴砚把包放到门口，带上了防盗门。 换了室内的拖鞋，走进客厅。 和他对姜半夏说的相反，这并不是他临时租住的房子。 而是他在国外研究生毕业、工作一年后，全款买下来的。 但确实没怎么讲究，直接按照样板房装修，全程没有自己操心。 当时也没有想太多，是觉得有个落脚的地方就够了。 裴砚进浴室洗了个澡。 花洒均匀喷出细密的水雾，落在他宽阔的肩膀，又聚成水滴，沿着他的脊背下滑。 他闭着眼，洗了把脸，缓缓地吐息。睫毛上也凝结了几粒水珠。 出来的时候，手机闪动着，正好来了电话。 裴砚一只手托着毛巾擦头发，看见来电人，顿了一下，划动了接听。 “妈。” 对面传来妇人的声音，语气有些犹疑：“小砚啊。” “嗯。” 裴母：“我听他们说，你最近回国了？” 裴砚：“是。” 裴母：“回国怎么也不跟妈说一声。” 裴砚顿了一下，还未立刻回答，便听到电话那边传来一个小男孩的声音。 “妈妈！” 裴母立刻压低了声音，对那小孩说：“等会再说，妈妈打电话呢。” 小男孩并不听：“说好该去超市了！爸在门口等着呢！” -- 第24页 裴母有些为难，没有立刻回答。 裴砚笑了下：“刚回来几天，还没来得及。” 又说：“等有空就去看你。” 裴母松了口气，笑了笑：“好，好。小砚从小就听话，那有空常联系啊。” “嗯。” 电话很快就挂了。 裴砚没什么表情，稍微擦了头发上的水分，又用吹风机吹干。 回到卧室。 裴砚坐到床边，躺下来，拿起手机。 没有开灯，手机冷白的光线照亮了裴砚的脸。 他打开微信，找到某个人，点进了她的朋友圈。 或许很难看出来，但他绷紧的唇线变得柔和。 姜半夏更新了朋友圈。 【小夜灯！！可爱！！！】 裴砚点了个赞。 又回到聊天页面。 裴砚：【到家了？】 姜半夏：【到了到了！你也到了？】 裴砚：【嗯】 姜半夏：【感谢裴老师买的小夜灯！！插上电效果也好好！】 姜半夏：【[照片][照片][照片]】 裴砚笑笑。 对面又很快打字过来： 姜半夏：【房子我会帮你留意的！有消息了跟你说！】 裴砚：【那就靠姜老板了】 姜半夏：【哎呀】 姜半夏：【你怎么也跟着卢从他们喊！从哪里听到的！】 裴砚：【那怎么说】 姜半夏：【我想想】 姜半夏：【其实我有个小名叫小暑，因为我是那天出生的，不过现在很少人喊，我妈都直接喊我大名的】 姜半夏：【我们那个小机器人其实也是这个名字呢】 裴砚：【小暑】 姜半夏：【哈哈哈感觉还是怪怪的，叫我全名吧！】 裴砚：【知道了】 姜半夏：【嗯嗯，我要睡啦，你也早点休息！晚安！[月亮][月亮][月亮]】 裴砚：【晚安】 裴砚放下手机，蜷着一条腿仰躺着，看漆黑的天花板，过了半晌。 喊了一声：“小暑。” 随着这句话，床头的一个椭圆形的小机器人被唤醒。 造型相当简单，像是一个雪白的、剥了壳的水煮蛋。 最前方有一小方黑色显示屏，显示屏上，水蓝色像素块变换成为眼睛的形状，眨了眨，从竖着的线弯成了一道弧。 扬声器的地方传出来姜半夏明媚的声音：“诶？叫我干嘛？” 裴砚想了想，说：“怎么说我冤大头。” 小暑：“不好意思，我好像没有听懂你的问题耶。” 仍然是姜半夏的声音，尾音拖得有些长，很有点撒娇的意味。 机器人有一套语音互动系统，识别输入的语音，并根据内容做出回答。 每一条回答，都是姜半夏一条条自己录的。 但这套语音互动系统做得相当简单。 虽说当时对接的语音识别模块这些年也在不断更新换代，但由于机器人本身没有更新维护，以至于哪怕语音识别模块准确识别了语音，告知了机器人，机器人也很难做出特异性的回复。 更多的时候，只是识别其中一两个关键字，触发自动回答。 像是一个不太聪明的淘宝机器人客服。 但裴砚仿佛乐此不疲。 裴砚：“不冤。” 小暑：“不好意思，我好像没有听懂你的问题耶。” 裴砚：“买得挺值的。” 小暑：“不好意思，我好像没有听懂你的问题耶。” 裴砚：“笨不笨。” 小暑：“你才笨！你全家都笨！” 裴砚笑了。 沉默了一会。 裴砚又换了个话题： “小暑，你喜欢谁？” “手插口袋，谁也不爱！” 裴砚笑笑，跟小机器人打商量。 “喜欢我吧。” “手插口袋，谁也不爱！” 想了想，裴砚又换了个说法。 “喜欢朴杨么？” “手插口袋，谁也不爱！” 裴砚很低地笑了一声。 在黑暗的房间，他翻了个身，和小暑那双蓝汪汪的眼睛对视。 “乖。” 第10章 姜半夏对找房子的事情挺上心，找到小区张贴的几个房东直租的小广告，拍照发给了裴砚。 裴砚回复她：【谢了。】 又过了半天，裴砚给她发了几张图片，是房东发来的户型图和室内照片。 裴砚：【哪个好点？】 姜半夏研究了半天。 其实她不大看得懂户型图，无法从户型上分辨出好坏，而室内照片看起来感觉也都大差不差。 姜半夏：【我觉得好像都还可以？可能实地看一下感觉更明显吧】 裴砚：【嗯】 裴砚：【打算约着看一下】 姜半夏：【你准备约什么时候？我跟你一起去看吧，我在这个小区住蛮久了，还算比较熟悉】 裴砚：【看你的时间】 姜半夏：【我周末都行！】 裴砚：【好，那就周末】 裴砚：【靠你了】 裴砚：【小姜向导】 小姜向导…… 姜半夏眨眨眼，莫名的有些不好意思，脸也有一些热。 姜半夏：【我……也不懂很多的】 -- 第25页 姜半夏：【说不定是个黑心向导，转头就把你带到沟里去了】 裴砚：【可以】 姜半夏：【？？？】 大哥，你怎么回事？ 带沟里也可以？要求这么宽松的吗？ - 第二天早上上班的时候，姜半夏刚到办公室，就看到卢从桌子上并排摆了两张纸，面色凝重，安静如鸡。 姜半夏进了门，他连视线都没飘过去，更别提打招呼。 姜半夏直觉觉得这人马上要作妖。 果不其然，包还没放下，卢从就盯着桌上两张纸的缝隙，语气沉重： “你知道，成年人的世界，最难面对的是什么吗？” 姜半夏：“你万年不涨的薪资？” 卢从：“……” 卢从：“妈的，竟然觉得还挺有道理……不是！你怎么能这么肤浅？有什么能比健康还要重要？有什么比你的体检报告还难面对？” 姜半夏拖长声音“噢”了一声，又问：“你怎么了？” 卢从没有直接回答她，而是自顾自地说：“而又有什么，比你在拿到脂肪肝体检报告的当天，就看到霸道辣辣鸡复刻的消息，更让人难以抉择？” 姜半夏惊喜地睁大眼：“霸道辣辣鸡要复刻了？” 卢从：“所以你压根不关心我的健康是吗？！” 姜半夏：“……得了吧，你从两年前就检查出来脂肪肝了，也没见你多重视。买的健身环都积成灰了吧？” 卢从：“那你也不能阻止我每次想起这个事实都感到悲伤。” 姜半夏点点头：“您请。” 她绕到卢从的桌前，一伸手，把那张霸道辣辣鸡的传单抽走了。 卢从：“你干嘛？” 姜半夏：“帮你专心面对你的体检报告，让我来独自承担霸道辣辣鸡的痛苦。” 卢从：“……” 纪梨问：“霸道辣辣鸡是什么？” 姜半夏回到自己工位，拖着凳子往纪梨旁边凑了凑，和她一起看传单，解释道： “是咱们公司旁边一个酒吧的小食。很好吃！以前我跟卢从经常去吃，不过后来下架了，我就没再吃到过。” 姜半夏一目十行地浏览着传单： “啊，周五晚上首发复刻，还有免单活动……这不来一波？梨子，一起？” “好呀。” 对面的卢从应了一声：“我也要去。” 姜半夏说：“省省吧，想想你肝里每一颗呐喊的脂肪。” 卢从闭嘴了。 他大受打击，连中午在食堂都只点了沙拉。 整个用餐期间都沉默不语，仿佛一个体重超标的吃斋僧人，下一秒就要被超度了。 吃完饭，卢从沉重地说：“不行。” 姜半夏：“你又悟到什么了？” 卢从：“人生苦短，我不能在吃的上面委屈自己，只要运动运动就好了。姜半夏，你之前买的那个回旋镖还在吗？” 于是半个小时后，三个人呈三角状站在锋济大厦的空中花园里。 姜半夏手里拿着回旋镖没扔出去，在低头回消息。 卢从不耐烦了。 “姜半夏，你抱着回旋镖不扔，存心不想让我吃辣辣鸡是吗？” 姜半夏仍然低着头：“行，我跟裴砚说，你不许我回他的消息。” 卢从：“……你怎么还有裴砚的联系方式？” 纪梨在一边挑挑眉。 姜半夏没搭理他。 裴砚：【吃过了么】 姜半夏：【吃完好久了，正在空中花园消食呢，今天天气好好】 回完消息，姜半夏就把手机揣到了口袋里。 卢从依依不饶：“砚神给你发的什么？你一个产品跟砚神有什么好聊的？？” 回应他的是一记回旋镖。 三个人按照顺时针的方向扔，玩了五六圈。 能接到回旋镖的次数寥寥可数。 姜半夏和卢从彼此大开嘲讽，纪梨笑眯眯地隔岸观火。 在新一轮的投掷中，卢从摩拳擦掌。 “还敢说我扔得不准？你就看着吧，我往你怀里扔你都接不到！” 姜半夏冷笑：“别说扔我怀里了，我在这给你立一个十乘十平米的布，你都砸不进去。” 卢从不理会她，摆出要扔的姿势，结果动作做出一半就停住了，胳膊滑稽地举在半空。 最后收回动作，小学生一样站得笔直，似乎连说话都要结巴了。 姜半夏：“？卢滚滚你怂什么？” 卢从清了清嗓子，冲着姜半夏的身后喊了一声：“砚神。” 姜半夏转过身，看到裴砚。 天气回暖，裴砚上身只穿了一件长袖黑T，下面牛仔布料包裹着他修长的双腿，休闲而随性。 手里拎一个纸袋，上面印有银色的花纹，姜半夏认出来，是一家很难排到队的甜品店。 姜半夏眨眨眼：“你怎么在这儿？” 裴砚说：“听说天气好，来晒晒太阳。” 他转身走了两步，把手里的纸袋放到了一边的长椅上，又走了回来。 以一种很稀松平常的口吻问：“在玩回旋镖？能加一个么？” 卢从：“？？？” 姜半夏瞟了呆滞的卢从一眼，笑了。 她和裴砚说：“你知道这家伙在想什么？” -- 第26页 裴砚：“嗯？” 姜半夏：“他在想，‘今天这一幕，我一定要写到我老年的回忆录里。这是我职业生涯最浓墨重彩的一笔——砚神竟然要和我一起扔回旋镖’。” 她的声音并不算小，几步之外的卢从听得清清楚楚，因而恼羞成怒：“姜半夏！” 姜半夏无辜反问：“怎么，我说得不对？” 卢从：“……对。” 姜半夏哈哈大笑，裴砚看着她，也无声扯了下唇。 裴砚：“能加么？” 卢从说：“当然可以！” 裴砚“嗯”一声，又说：“我玩得不好，可能接不住。” 姜半夏：“那肯定是卢从扔得不好。” 卢从：“那肯定是我扔得不好。” 姜半夏转头看卢从：“你终于承认了？” 卢从：“……你怎么不反思一下你自己扔得不好啊？” 姜半夏：“因为我就是扔得很好啊。” 卢从：“……” 纪梨在一边笑了：“我去歇歇，你们三个玩。” - 裴砚、姜半夏和卢从三个人，再一次站成了三角形的形状。 回旋镖是顺时针扔的。 由卢从起步，正常的顺序是他扔给姜半夏，姜半夏扔给裴砚，裴砚最后再扔回给卢从。 在第一轮回旋镖中，不出意料的，姜半夏没有接到卢从扔的回旋镖。 “我的我的，是我没扔好。”卢从在裴砚面前一改本性，积极认错。 姜半夏：“嗯，你说得对。” 卢从：“？” 我就谦虚两句，你还当上真了？ 接下来，姜半夏转身，对裴砚说：“那我扔了？” 裴砚“嗯”了一声。 姜半夏单手握着回旋镖，一用力扔了出去。 黑柄红头的回旋镖在空中旋转出残影。 裴砚的姿态并不紧绷，只略一抬手，很轻松就把在空中高速旋转、还稍微有一些歪斜的回旋镖接到手中。 卢从疯狂输出彩虹屁：“砚神nice！这都能接住！牛逼！” 裴砚：“姜半夏扔得好。” 卢从：“？” 怎么感觉被内涵了？ 不过他没想太多，只顾着紧张，微微屈膝，做好去接的姿势，等待裴砚将回旋镖扔回给他。 卢从忐忑地想。 男神扔给他的回旋镖，他无论如何也要接住才是—— 然后裴砚将回旋镖扔回给了姜半夏。 卢从：“？” 姜半夏被扔了个措手不及，但还是下意识抓住了。 裴砚说：“漂亮。” 突然被夸，姜半夏的有点脸热，直接就又把回旋镖扔回给了裴砚。 裴砚接得很完美。 姜半夏：“你也很厉害！！” 裴砚“嗯”了一声，还是那句：“你扔得好。” 又被夸了。 在下一次裴砚把回旋镖扔给她的时候，姜半夏想都没想，把回旋镖又扔给了裴砚。 卢从：“？？？” 不是？等等？兄弟们，那我呢？ - 午休时间很快过去，四个人扔了几组轮换，就回到了大厦里。 走之前，裴砚走到长椅旁边，把他带来的甜品店的纸袋子又拎上了。 好像是自然而然的，纪梨和卢从走在了前面，而姜半夏因为站住等了裴砚一下，就和他并肩走在后面。 卢从几次想扭头看，结果都没敢。 从空中花园走进大厦，光源从明亮的日光换成了有些暗的廊灯。 一时之间，眼睛适应不过来，只觉得有些暗。 姜半夏的指尖突然被碰了一下。 低下头才发现，是裴砚将纸袋上的细绳换到了她的手指上，让她勾着。 触碰的感觉太轻微，好像一瞬即逝，却让姜半夏有些发麻。 她下意识抬头看，裴砚脚步没停，看着前方。 姜半夏有些意外：“这是……？” “给你的。” “给我的？” “嗯。” 似乎因为廊灯暗淡，他们连声音都放轻。 而裴砚低下头，微微向姜半夏的耳边偏了下。 以一种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音量，很淡、很冷静地平铺直叙： “贿赂一下我的向导。” “看能不能少带我掉沟里两次。” 姜半夏愣了下。 裴砚的语气实在太正常。 显得她那些耳朵发热、心跳加快的生理变化，来得莫名其妙，又不可理喻。 过了几秒，她有些不自然地转开视线。 “噢，那我、我努努力。” 第11章 穿过有些暗的连廊，走进了电梯厅明亮的灯光下。 姜半夏不知道，她的耳廓有些薄红。 在灯光之下，更是无处遁形。 裴砚不动声色地落后半步，目光落在她耳廓顶端的一个小痣上，看了几秒。 然后听见姜半夏惊喜的声音。 “哎？朴杨！这么巧啊！” 裴砚抬起眼。 朴杨抱着五六排叠起来的笔记本电脑，看见姜半夏，也挺惊讶：“姜姜，真的好巧。” 姜半夏顿了一下，有点不大想被这么喊，但又不好意思拒绝。就问：“怎么抱这么多电脑？” 朴杨掂了掂手里的电脑：“刚去行政那申请的测试设备，要跑些测试。” -- 第27页 姜半夏“哦”了一声。 裴砚开口：“姜——” 姜半夏没听见，想起来裴砚说前两天朴杨着急下班，镇压家里的鸡的事，就很关心地问朴杨：“你们家的鸡还好吗？” 裴砚顿了一下。 朴杨有一瞬间的茫然，腾出一只手挠了挠那头卷毛。 然后转头，恰好看见站在后面的裴砚。 “诶，哥，你也在啊？” 打了声招呼，朴杨算是想起来，前两天跟裴砚说的，自己小时候告白不成被鸡追着咬的事了。 他瞬间有些不好意思：“我们家的鸡……不是，哥，你怎么这都跟姜姜说啊？” 姜半夏睁大眼：“哎呀，抱歉……” 朴杨连忙说：“啊没事没事不是说你啦，哈哈哈哈哈，就是怪不好意思的，这种糗事。” 两个人就这么把话聊了下去，倒是不需要裴砚再解释什么了。 姜半夏好奇地问：“那后来呢？怎么处理的？” 朴杨说：“能怎么处理，跑啊！你不知道那群鸡有多凶，追着咬！” 姜半夏“啊”了一声。 不是说回去镇场子吗，怎么感觉是回去逃命呢…… 看来鸡是真的很凶…… 姜半夏关心道：“那你没有受伤吧？” 朴杨大倒苦水：“可伤着了！两条胳膊上面都是被咬的！还打了好几针！” 姜半夏：“……天哪。” 她看到朴杨手里抱的四五个笔记本，都是那种高配置的，每一个都很厚重，四五个叠起来，重量也应该不轻。 胳膊又受了那么重的伤。 姜半夏问：“哎呀，那你现在拿得了吗？我帮你吧。” 说着，就伸出胳膊，要去帮朴杨搬电脑。 朴杨一愣，还没来得及拒绝，就觉得双臂间的重量一轻，但不是因为姜半夏——另外一双胳膊伸了过来，很强硬地把他怀里的电脑都拿走。 裴砚谁也没看，面无表情：“电梯到了。” 为了分流，电梯能抵达的层数不同，这趟电梯到不了十层，于是就只有裴砚和朴杨上了电梯。 朴杨两手空空，一头雾水，但是很高兴。 他冲姜半夏摆手：“姜姜，那我们先上去了！” 姜半夏：“啊，好，朴杨拜拜。裴老师也——” 她转过头，还想和裴砚说再见，有人就推着很高的货物进了电梯，把朴杨和裴砚挡得严严实实。 于是“裴老师”三个字说了一半，就没说下去了。 而在电梯门临关上的那一秒。 裴砚似乎换了个位置，离开了货物的遮挡，头也很轻地偏了一下，对上姜半夏呆呆的目光。 喧嚣拥挤的电梯里，他很轻地笑了一下。 然后姜半夏看到裴砚的口型。 【拜拜。】 - 回到办公室，朴杨还受宠若惊。 “哥，你怎么对我这么好，居然帮我搬电脑！” 裴砚把电脑放到办公室门口的小方桌上，闻言瞟他一眼。 “那你让姜半夏帮你搬？” 朴杨笑了笑：“怎么可能让姜姜搬啦。” “不过她真的很好诶，还要来帮忙！” 裴砚“嗯”了一声。 顿了顿，说：“不要喊她姜姜。” 朴杨：“啊？为什么？我觉得这样叫还蛮可爱的。” 裴砚：“她不喜欢。” 朴杨“噢”了一声：“是吗……那我下次不叫了。” 裴砚：“嗯。” 裴砚回到了工位上，电脑还锁着屏，但他没立刻打开。 顿了顿，他拿出手机。 给姜半夏发消息。 裴砚：【姜姜】 姜半夏：【？？？】 姜半夏：【你怎么也这么喊我】 裴砚：【不喜欢？】 姜半夏：【也不是啦……】 姜半夏：【就是因为是网名嘛，在现实里喊就有点掉马的感觉……虽然我的马甲也早就掉干净了……】 裴砚：【现实里不喊】 裴砚：【微信可以？】 姜半夏：【……可以吧】 裴砚扯了扯唇角，没再逗她。 裴砚：【开玩笑的】 裴砚：【上班了】 姜半夏：“……” 裴砚怎么还有这种恶趣味？？ 她干脆就没回，把手机锁了屏，趴到了桌上，看着裴砚给她的甜品袋子。 甜品已经拿出来了，是一盒四只的雪媚娘，包装盒上是银色月桂月贴纸，纹路精致又漂亮。 卢从看到了，有些疑惑：“姜半夏，你怎么还把砚神的东西给拎回来了？” 他凑过来：“哇，这家的甜品超难买的好吗？工作日去排也要排很久吧，你怎么给偷回来了？” 姜半夏：“……谁都像你一样没出息。” 卢从：“那这玩意现在怎么会在你手上，你不小心拿了？还不赶紧给人送回去。” 姜半夏：“就不能是裴砚送我的吗？” 卢从笑了一声：“可以，昨天晚上贝克汉姆还亲自到我家楼下送我签名球鞋呢。” 姜半夏：“……” 算了，不和傻逼论短长。 - 周五下午，姜半夏拿到了新版本发布后的直播主播人选。 按照之前决定的，这次直播会分为两轮，第一轮是已经有的站内大V，第二轮则是邀请来新入驻的大V。 -- 第28页 第一轮站内大V直播的人选也交到了姜半夏手中。 首发是一位叫做小野的男生，也是他们现在的招牌。小野之前在别的大平台做到了中上层，积累了不少粉丝。当时姜半夏这个项目为了把他挖过来，花了不少钱。 作为首发，一定不能出错，姜半夏担心对方不熟悉直播功能，便准备了测试版本，想约时间和对方讲一下功能，以及做一下演练。 她找到那人的微信。 姜半夏：【小野哥，在吗？】 小野：【有事直接说事，别问在不在】 姜半夏：“……” 她是没打算等对方回自己再说事，本来，要说的话在对话框里已经打了一半了。 姜半夏吸了一口气，把事情原委讲了一遍。 又问他：【你看什么时候有时间，我找你对一下】 对方又不回复了。 姜半夏也没坐那干等，又看了一下其他候选名单。 盘算着之后自己要去联络的大V，这才想起来，裴砚一直没有把朴杨的微信推给她。 得抓紧联系一下才是。 姜半夏找出来裴砚的微信。 姜半夏：【裴老师】 裴砚：【嗯】 姜半夏：【之前说的，朴杨的微信……】 姜半夏：【你现在有了吗？】 姜半夏：【星星眼.jpg】 然后。 姜半夏等了半个小时。 裴砚没回。 姜半夏：“……” 她今天是中什么邪了吗？怎么谁都不回她消息？？ 姜半夏略为惆怅地叹了口气。 也没有把希望都绑到朴杨一个人身上，又去尝试联系她备选方案里的其他人。 - 锋济大厦十六层。 开了整整一下午会，晚上八点散会，裴砚才看到姜半夏的消息。 但是即便是看到。 他也没有立刻回复。 裴砚很少有这样的时刻。 他向来是手段干脆的人，鲜少犹豫不决，从不瞻前顾后。 想做的事，就去做，然后承担它带来的全部结果。 这是裴砚二十七年来一贯奉行的人生准则。 但此时，理智和情感来回撕扯，像是薄利的刀刃，在他的心上划下。 他听见朴杨走在他身后，正和其他同事在争论一个技术问题，吵得热火朝天。 对于姜半夏的好感与追求一无所知。 也不知道，因为这个，他嫉妒得快要发疯。 裴砚收起手机，表情平静，步伐沉稳。 没有任何人可以从他的脸上看出异样，纵然他已经心绪难平。 从会议室走到工位，一百米远的路程。 路程走到终点时，裴砚回复姜半夏： 【如果他不喜欢你呢】 - “栖地”酒吧。 在这样一个周五的夜晚，即将进入两天的假期，所有人似乎都放纵了自己，随着音乐迷幻的节拍放纵喝酒，高声交谈。 而在酒吧的角落。 三个人对着一份撒满了厚厚辣椒粉的、红彤彤的霸道辣辣鸡哈哈喘气。 和酒吧整体氛围格格不入。 “嘶……”纪梨喝了两大杯白水，喘着气说，“你们怎么、怎么没跟我说这东西这么辣……” 姜半夏被辣得鼻涕一个劲流，擦鼻涕的纸都扔了半个垃圾桶，也哈着气回答：“霸道辣辣鸡，那可不就是辣吗？不、不过，两年前有这么辣吗？怎么越来越猛了啊……” 卢从干脆连话都说不出来了，一边呼哧喘气，一边还在埋头猛吃。 纪梨：“你、你们看到我刚才管服务员要白开水时他的白眼了吗？我、我从来没有在酒吧这么丢人过，来了一口酒也不喝，净吃东西喝白水。” 姜半夏：“不、不然咱也点点酒。” 卢从吃上头了：“点他妈的！不醉不归！” 姜半夏：“……” 怎么感觉卢从这货跟已经醉了似的。 于是三个人又叫来服务员。 服务员远远看他们一眼，一副“怎么又是你们”的表情，直接搬了一大桶白水，扔到他们桌上，转身就要走。 姜半夏：“……” 姜半夏：“不是！我们要点酒！” 服务员这才停下脚步，把酒单给了他们。 这时，姜半夏的手机响了一声。 但是周围实在太吵，姜半夏又被辣得脑子发懵，压根没注意到。 而裴砚在另外一边，等了一个多小时，都没有等到姜半夏的回复。 莫名其妙的，他有些心烦意乱。 他打开手机，又看了一遍自己发出的那句话。 【如果他不喜欢你呢】 本来这只是一个假设，一个问句。 现在再想想。 从姜半夏的角度看，是不是已经是一句拒绝了。 那她会怎么想。 会不会难过。 裴砚的修长的手指握紧了手机，皮肤被压得微微发白。 他顿了下，又发消息。 【姜半夏】 等了许久，仍旧是没有回复。 裴砚一个电话打了过去。 铃声在耳边响了很久，直到快要被自动挂断的那一刻，姜半夏才接起电话。 “……喂？” 背景音非常喧闹，姜半夏的鼻音很重，因此发声显得含糊，同时，裴砚还捕捉到了很小的，抽泣的声音。 -- 第29页 裴砚的心里一紧：“……你哭了？” 姜半夏喝了点酒，在辣和酒精的双重作用下，已经不太能正常进行语言理解的处理。 她想了半天，不光没想明白，还把问题给忘了。 有点不好意思地问：“你刚刚说什么？” 裴砚：“哭了？” 姜半夏愣了一下：“不是，我没有，我这是被被辣的，”话说一半，她还响亮地吸了一下鼻涕，“真、真的太辣了。” 她根本不知道，这话说的，就和哭的时候假装说沙进了眼里一样，在裴砚听起来，是多么的刻意。 裴砚沉默了一下：“你在哪？” 姜半夏说：“酒吧。” “什么酒吧。” “栖、栖地。” 裴砚还想再说什么。 却听见背景里，卢从的声音。 卢从：“你不然就放弃得了，别……了。” 由于背景吵闹，中间有些字听得不太分明，但裴砚仍捕捉到了大致的意思。 姜半夏当即反驳：“那、那怎么行，我都等了这么久了……” 她抽了抽鼻子，再一次强调：“我都等了这么久了……” 整整两年了，都没能再吃到一次。 裴砚沉默了一下。 姜半夏和卢从说完话，扭头还想跟裴砚说话。 手机上就显示“通话已结束”。 ……这是在干嘛？ 姜半夏甩甩脑袋，没有多想，这顿饭已经接近尾声，她必不能缺席扫尾工作。 又鏖战了十几分钟。 终于，最后一根鸡骨头也被三个人啃了个干净，姜半夏长出一口气，靠在卡座的沙发上。 “太过瘾了……” 纪梨：“是真的好辣……” 姜半夏：“以后别来了，我也觉得好辣……” 纪梨：“不行！” 桌上另外两个人都望下纪梨。 纪梨：“毕竟……还是很好吃的。” 姜半夏吃吃地笑了。 休息了一下之后，姜半夏说：“走吧。” 他们结账，出门。 那种火辣的感觉略有缓解，然而为了解辣，他们不小心多喝了些酒，晚风吹来，还是有些醺醺然。 姜半夏下了台阶。 已是夜晚，街道空旷，只有路对面走来一人。 步伐匆匆，有些着急的模样。 姜半夏眨了眨眼。 又眨了眨眼。 转头问卢从：“我喝醉了？” 卢从认真地看了姜半夏几秒：“应该没有，我看你还是一个，没裂成三个。” 纪梨：“……” 姜半夏喝没喝醉她不知道，卢从这一定是醉懵圈了。 可怕的是姜半夏居然还听进去了，她认可地点点头： “那我没醉。” 过了两秒，男人抵达了终点，站到了三个人面前。 准确地说，是站在姜半夏面前。 风尘仆仆的模样，像是从很远的地方赶来，只为了见姜半夏。 唇线绷得很直，垂下眼，很静地看她。 姜半夏迟疑了几秒，乌黑的长发垂落在肩头，微歪着头，想了想。 “不对呀，那朴杨，为什么站我面前啊？” 裴砚：“……” 第12章 裴砚垂眼看她，沉默半晌。 夜风微凉。 姜半夏因为吃了辣的食物以及喝了酒，皮肤有些发烫。 出来的时候就也没有穿上外套，只是搭在胳臂上。里面是一件短袖，瓷白色的肩膀与胳膊裸在外面。 裴砚不说话，伸手拿下姜半夏的外套，展开，又给她披在肩上。 姜半夏只觉得肩上落下来一片温热，小狗狗一样抖了抖肩膀，没抖下来，倒也接受了。 又好像被上了什么封印似的，只看着裴砚，一句话也不说。 卢从在旁边一愣一愣的。 凑过去小声问纪梨：“这是姜半夏的新桃花吗？” 纪梨“呃”了一声：“怎么说呢……” 卢从没等她的回答，使劲地睁了睁眼睛：“但这是谁啊？我怎么没见过？你认识吗？” 纪梨：“……” 裴砚今天是被下了降头吗，怎么一个二个的都认不出来…… 裴砚转过身，看了眼纪梨：“能自己回去吗？” 纪梨说：“我没事，没醉。” 与其说没醉，不如说今晚上的酒连开胃都算不上。 她属实是没想到姜半夏和卢从这两个人是这么不能喝，怪不得一开始进来要点可乐，到酒吧还只是为了吃霸道辣辣鸡。 纪梨瞥了眼卢从，说：“我把他弄回去。” 又看回去：“姜半夏可以拜托给你吗？” 姜半夏站在旁边，听见自己的名字也好像没听见似的，若有所思地看着裴砚。 好像是默认了纪梨的提议。 裴砚也“嗯”了一声。 他们在路边打了车，姜半夏目送纪梨和卢从两个人都上车。 微凉的风吹着，她觉得自己的酒已经有些醒了。 最起码弄清了目前的状况：两个朋友回家了，而朴杨在她面前。 姜半夏精神了。 朴杨！ 这可是朴杨啊！！ 她最喜欢的小卷毛啊！！！ 姜半夏热热情情地问：“朴杨，你怎么来了呀？” -- 第30页 裴砚看她一眼：“你认错了。” 姜半夏完全没听进去。 自顾自地问：“我能摸摸你的头发吗？” 怕裴砚不答应似的，姜半夏跟他打商量：“一下、就一下。” 裴砚沉默垂眼。 姜半夏就这么仰头看过来。 并不明亮的灯光下，她的鼻尖有一些红，眼睛好像也红。 皮肤那样白，稍微一些红就很明显。 虽然看起来已经没在哭了，但说话时的鼻音还很浓重。 顿了几秒。 裴砚没说话，弯下腰。 从遥远的、街道的另一头看过来。 因为到了深夜，而有些寥落的人行横道上。 男人手掌撑着膝盖，在矮他一头的少女面前，低下头。 少女有些愣怔地抬头，和男人对视。 两个人离得很近。 被昏黄的路灯拉出斜长的影子。 姜半夏没想到男人真的同意了，有些愣，反倒没有立刻动作。 裴砚抬眼看她：“不是想摸么。” 姜半夏才回过神来。 小心翼翼地，踮起一点脚后跟，抬起手。 落在裴砚的头顶。 轻轻抓了几下，眨了眨眼。 又抓了一下。 然后顿住了。 “不对啊……” “怎么这么硬……也不卷……” 姜半夏思考良久，突然后退一步。 语气震惊：“你不是朴杨！” 裴砚：“……” 眼睁睁地看着姜半夏的表情几经变化，从震惊到茫然，从茫然到醒悟，又从醒悟到惊恐，从惊恐到想钻个地缝钻进去。 到最后，往后退了半步，看起来很想立刻逃跑。 裴砚站直身子，垂眼，问她：“认出来了？” 姜半夏：“……” 姜半夏被吓得酒醒了一大半，半分钟说不出话。 最终，在尴尬的沉默中，硬着头皮问：“你怎么在这……” 裴砚：“路过。” 姜半夏哈哈地笑着：“那、好、好巧啊。” 裴砚一言不发地看着她。 姜半夏：“……” 救命，如果上天真的可怜她，为什么要让她这个时候酒醒？？ 将错就错，直接醉到明天不好吗？？？ 姜半夏语气微弱地说：“那什么……相逢是缘，今天咱们还挺有缘分……好了，也不早了，我回家了……” 裴砚：“我送你。” 怎么可能让他送。 姜半夏又后退半步：“不用呀，我自己就回去了，那边不就是地铁站吗？” 说着，她转身就往地铁站的方向走，没留意脚边正是种树挖的坑，一脚踩空。 一瞬间失衡，姜半夏惊呼了一声，眼看着要摔。 然而意料中的疼痛没有到来，她被人迅速拉住手腕，落入了一个结实的拥抱中。 扑鼻而来的是裴砚的气息。 很淡，说不上来具体是什么味道，只觉得有些冷，像是寂寥的雪天。 同时因为这一脚踩空，外套也从肩头滑落，裸露在外的胳臂所触碰到的体温又是温热的。 姜半夏怔了一下，心跳似乎也在一瞬间停摆。 又突然回过神似的，剧烈地跳动着。 怎么会跳这样快……真的是酒喝太多了。 假酒害人。 这个拥抱并没有维持太久。 裴砚帮她站稳之后就很快松开了她，帮她把衣服又拉了一下，站离她半臂远的位置，垂眼看她。 男人淡淡反问：“能自己回去？” 姜半夏：“……” 姜半夏能屈能伸，当即立断：“不能，裴老师，全靠你了，多亏你来，不然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话语流利，言辞恳切，当真像是非裴砚不可的样子。 裴砚看她几秒，淡笑一下，笑意未及眼底，转身。 说：“走吧。” - 裴砚是开车来的。 公司离他住的地方很近，他平时上下班习惯走路，但今天以为姜半夏喝多，一时着急就开了车。 车也是回国前买的，有人定期保养，回来就能直接开。 就停在不远处的停车场。 是一辆漆黑锃亮的路虎。 姜半夏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坐了进去。 坐了半天，车也没开。姜半夏还在纳闷。 刚转过头，裴砚就侧过身。 好像就是一刹那的时间，裴砚已经离她很近。 那股冷雪般的气息又贴了过来。 姜半夏整背都紧紧压在座椅靠背上，眨了眨眼，有些不知所措。 下一秒，裴砚拉过她右侧的安全带，扣到了左边的卡扣上。 直到裴砚离开时，姜半夏才恍惚想起来，自己是可以呼吸的。 ……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路虎沉默地行驶在寂静的夜晚。 车厢里格外安静。 姜半夏怔了一会。 莫名其妙地，感觉……裴砚情绪不太好。 虽然裴砚一贯没什么表情，不管什么时候看，都是有些冷淡的模样。 但姜半夏确实是这样觉得的。 她犹豫了一下，侧过头，看驾驶位的裴砚。 裴砚平静地直视着前方的道路，五官深邃，线条清晰。 -- 第31页 骨节分明的手掌握在方向盘上，察觉到她的目光，也没有什么反应。 仿佛有什么击中了姜半夏的神经，她突然想起来。 “啊，你那会……是不是给我打电话来着？” 裴砚瞥了她一眼，没说话。 姜半夏有些头疼，晚上光顾着对付辣辣鸡，忘了留意其他事情。 现在连裴砚打电话说了什么都记不清楚了。 她小心地说了一句：“抱歉啊……那会光顾着吃东西……主要是太辣了脑瓜子都是蒙的没注意……你是不是还给我发消息了？是不是什么急事我没回你？我现在看一下——” 裴砚踩了脚刹车。 姜半夏被惯性扯得往前一靠。 她一抬头，发现正好行驶到十字路口，面前正亮着红灯。 裴砚问：“你没看到？” 姜半夏“呃”了一声：“是……” 她小心地觑着裴砚的脸色，觉得自己是不是错过了什么十个亿的大生意，裴砚才露出这种表情。 但具体说是什么表情，姜半夏也说不出来。 那些复杂的情绪在裴砚脸上一闪而过，姜半夏无法定义、无从捕捉。 而裴砚再开口时，嘴角抹开一道略显无奈的弧度：“没看到算了。” 姜半夏手机拿出来一半，听见这话，也不知道是该看，还是不该看。 裴砚伸手：“能给我下手机么。” 姜半夏愣了下。 裴砚补充：“你和我的聊天页面。” 轻声说：“没必要看，删了吧。” 姜半夏眨眨眼。 迟疑了一下，还是解锁了手机，递给裴砚。 再拿回手机的时候，看到和裴砚的聊天页面里，就只剩下她问的那句小卷毛的微信，以及裴砚给她打的语音通话。 绿灯了。 发动机发出轻微的响声，路虎由静止无声地恢复了速度。 裴砚说：“朴杨的微信。” 姜半夏：“啊。” 裴砚似是有些漫不经心，跟她打着商量：“给你个假的，成么？” 姜半夏：“……啊？” 愣了愣，姜半夏笑了：“你给我假的干什么？” 裴砚没说话。 她当这是裴砚为了缓和气氛开的玩笑，自顾自开始猜测： “噢，是这样吗，你把我的微信卖给一个卖茶叶的小哥，骗我说是朴杨，我就跟他聊了半天，结果聊到最后，他说，你要不要买我家的茶叶？” 说完，姜半夏自己先笑了半天。 她来了劲，又说：“我觉得这个办法有用啊，哪天我就去网站上贴小广告说包介绍对象，然后注册八百个小号加来咨询的人，等跟这些人混熟了，我一律通通问，那你要不要买我们的极峰编程课，包教包会哦。” 裴砚：“……” 想到姜半夏写的那些小说，突然觉得姜半夏真的有可能干出来这事。 “不行。”他说。 姜半夏笑了。 笑了一会，她只当裴砚说玩笑话，也顺着说：“可以呀，假的也行呀，你就给我呗。” 裴砚顿了下，最终说：“好。” 姜半夏靠回了靠背椅上，笑了笑。 对话结束了，酒精在血液中弥漫，她有些发困。 打了个哈欠，只觉得后颈的靠枕如此柔软，适合睡眠。 在别人的车上睡觉总归是不礼貌，她意识模糊地想，等等，回家再睡。 这句话还没来得及想完，姜半夏就睡着了。 - 等到了姜半夏住的小区，裴砚很平稳地将车停下。 他偏过头，静静地看着副驾驶上的姜半夏，没有立刻叫醒她。 她正毫不设防地睡着。 微黄的路灯透过车窗照进来，照到少女鸦羽般的睫毛上，在她白皙的脸侧拉出一道斜长的阴影，随着呼吸微微起伏。 周遭昏暗，万籁俱寂。 春风吹拂的夜晚。 是只属于裴砚的时刻。 是裴砚未来回忆起自己无数一闪而过的人生片段时，头一次，希望能够永恒的一刻。 他看着姜半夏，过了一会。 低声说：“我说的是真的。” 姜半夏没有醒，自然也没有回答。 裴砚又说：“就这么相信我。” 姜半夏不知道很多事。 他的自私、他的欲,念，他的无法轻易宣之于口的渴求，他的阳奉阴违，他的不知悔改。 而她无知无觉地信任着他，靠近着他，全然不知她走近的每一步，都让他朝着无法挽回的深渊沦陷。 知道姜半夏并没有哭的那一刻，很难说自己的心情。 像是一个胀了气的气球，已经飞得很高了，在空中将要看不到了，又破了一个小洞，泄了气，慢慢悠悠地垂落下来。 该庆幸才是。 可同时，又仿佛照镜子一般，看清了自己的心。 卑劣又伪善，打着关心的名义，问如果他不喜欢你怎么办。 其实，他更想问的是。 想问，如果…… 裴砚低声开口：“如果是我，不想让他喜欢你呢？” 没有人回答他。 姜半夏的睫毛颤了颤，并没有醒来的意思。 在这样的一个夜晚。 裴砚的注视与沉默，只有月亮看得见。 第13章 -- 第32页 姜半夏觉得自己好像全身都陷落在很软的棉花里, 柔软，温暖。 太适合睡觉了，根本不想醒过来。 “姜半夏。” 有声音在耳边喊。 姜半夏皱了皱眉头，转过头, 试图离那个声源远一些。 “起来了。” 虽然声音挺好听的……但是好吵。 怎么还在喊。 姜半夏发出微弱的抗议的鼻音, 想离得更远, 往旁边一歪。 她本来是坐着的, 裴砚又开了车门, 在副驾驶那一侧喊她，她往门外一歪，眼看就要掉到地上去。 但她并不知道。 她只知道, 下一秒, 她的脸颊贴上一片微凉。 但是是很稳妥的力道。 姜半夏皱着眉头，眯了眯眼，眼睫毛扫过裴砚的掌心。 裴砚顿了一下。 几秒后，才又稍稍用力，一只手托着她的脸颊, 另一只手托住她的肩膀，让她再一次坐直了。 就这样，都还没有醒。 裴砚看她半晌, 提了提声音, 又离得近了些，附在她耳边，又喊一声：“姜半夏。” 这一次, 姜半夏总算有了些反应。 她的眼皮仿佛黏着了一般, 很费力地睁开一条缝, 眼前的景象看不分明。 她知难而退, 很快又闭上了眼。 “别喊我，好困啊……” 裴砚说：“到家了，回家再睡。” 裴砚不知道的是，要想叫醒姜半夏，仅仅靠喊是远远不够的。 早些年姜半夏还在上高中的时候，天天缺觉缺得厉害，一睡就起不来。 每天早上姜妈妈要是想让她能够按时起床上学，得在她耳边整一个超大分贝闹钟，外加捏鼻子捏嘴让她喘不上气，或者干脆往她嘴里塞一块姜。 那是什么法子都用上了，才能把人喊起来。 姜半夏半睡半醒，多少听见了裴砚的话。 她残留不多的理智模糊分析了一下，意识到自己在车上。 便嘟囔了一句：“在车上睡也行，让我在车上睡一晚上吧。” 又很敷衍地安抚道：“别喊了啊，听话。” 裴砚：“……” 姜半夏自己是不知道，她提出了多么需要意志力才能拒绝的请求。 裴砚闭了闭眼，把一些画面从脑海中驱赶出去。 叹口气，干脆俯身，按开安全带的卡扣。 一只手臂伸到姜半夏的后背与靠背椅之间，另外一只手则托住了她的膝盖内侧。 微微用力，将她从车里抱了出来。 ……很轻。 本来骨架子也不大，远远看去就很小巧又灵活的模样。 但还是比想象中要轻很多。 因为着力点的缘故，少女的头微微后仰，有些无处着落。 裴砚调整了一下姿势，让姜半夏靠上自己的肩膀。 闻见了她使用的洗发水的味道。 很清新的味道，像是夏日的海风。 姜半夏毫无知觉，窝在裴砚的怀里，甚至自己又换了换自己，把头压在裴砚的肩窝，睡得梗舒服些。 裴砚停顿几秒。 几次呼吸过后，才带上车门，往小区里走。 - 第二天早上。 姜半夏醒来的时候，群里的消息已经积累了小几十条，并且还在不断增加的趋势。 从消息列表的预览界面看，是卢从在群里疯狂输出。 姜半夏皱着眉头，揉揉太阳穴，有些宿醉的头疼。 一时也懒得起床，她翻了个身，捧着手机，干脆点到群消息里。 卢从：【卧槽】 卢从：【你们绝对想象不到我昨天都梦到了什么】 卢从：【我纯纯震惊了啊】 卢从：【@姜半夏 @纪梨人呢？不要让我在这里唱独角戏啊！】 纪梨：【……你梦见什么了？】 卢从：【昨天晚上我们不是去酒吧喝酒吗？我梦见裴砚来接姜半夏了，还给她披衣服！！】 卢从：【言情小说都不敢这么写！！！】 卢从：【@姜半夏你看看你在我潜意识里地位竟然这么高，这还不赶紧请一波客，好好感谢感谢我】 纪梨：【……】 纪梨：【有没有一种可能】 纪梨：【你没有在做梦】 卢从：【？】 卢从：【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姜半夏：“……” 卢从这么一说，一些已经有些模糊的记忆突然破开封印一般，涌入脑中。 姜半夏这才想起来，昨天是裴砚送她回去的…… 她好像还把裴砚认成了小卷毛…… 后来她还在裴砚的车上睡着了…… 然后她怎么回家的？ 记忆的片段一段又一段涌入脑海中，姜半夏原本在床上惬意舒展的身体，也逐渐变得僵硬。 她居然是让裴砚抱回去的？ 好像还靠在裴砚的肩头蹭了一下？？ 后来进家门的时候，一步路也不愿意走，还给他指卧室在哪儿？？？ …………救大命。 姜半夏的脸一寸一寸红透了，只觉得太阳晒得要命，两手一抓被子，整个人藏到了黑暗的被窝里。 妈呀！！ 她喝醉的时候都干了些什么事啊？！ 本来她就是不经常喝酒的类型，平时公司同事聚餐，也没有互相劝酒的风气，大多数是拿饮料碰碰杯就完事。 -- 第33页 这才让她对自己的酒量有了一个错误的预估。 昨天在酒吧点的酒，酒精味并不是很重，味道也偏甜，她就完全当饮料喝了。 再加上昨天又犯困。 姜半夏完全知道自己半睡半醒的时候是个什么德行。 她闭了闭眼。 印象中残存的，裴砚的最后一个动作，是把她扔到床上。 ……像扔一颗炸，弹似的。 嫌弃得要命。 “……” 完了。 再也没脸见裴砚了…… 姜半夏无视了群聊里卢从的无数个问号和艾特，目标明确地找到了裴砚的聊天窗口。 除了昨天晚上裴砚给她打了一个电话之后，没有更新的消息了。 姜半夏躲在被窝里，犹豫半晌，在对话框里编辑： 【不好意思，裴老师，我昨天睡着了，给你添麻烦了……】 删掉。 重新写：【裴老师，昨天晚上真是麻烦你了……】 又删掉。 最后找到一个小鸡仔打招呼的表情包，手指在上面悬浮了几秒。 最终也没有点下去。 ……有些不知道该怎么面对。 还是退出了和裴砚的聊天页面。 回到微信主界面之后，姜半夏这才发现，微信的第二栏，出现了一个红色的数字一。 她带着疑惑点了进去，看到内容时，呼吸暂停了一下。 【小卷杨请求添加你为好友】 啊。 小卷杨……小卷毛的微信？ 小卷毛来加她了！！ 姜半夏脑子还没反应过来，手已经立刻点了通过。 姜半夏：【朴杨老师！！！】 姜半夏：【啊啊啊终于有你的微信了！！】 姜半夏：【我是姜半夏！】 姜半夏：【小熊转圈.jpg】 朴杨没有立刻回复。 姜半夏也不是特别在意，把手机熄屏，发现自己穿的还是昨天在外面的一套衣服，就起来换身衣服，又洗了个澡。 清清爽爽的洗完澡，似乎也把昨天那股子尴尬洗去了一点，再回来的时候，手机屏幕上显示着收到了新的微信消息。 姜半夏哼着歌，打开了微信。 怔了一下。 裴砚的头像上显示了一个数字。 姜半夏点进去，看到裴砚给他发了一张截图。 是两个人两天前的聊天记录。 就两行。 裴砚：【和房东约好了，周六早上十点看房】 姜半夏：【好的没问题，我闹钟设好了！】 姜半夏沉默半秒，抬起眼，看手机上方的时间。 11:37 ……完全忘了。 也没听见闹钟。 姜半夏：【对不起！！我刚醒！！！】 姜半夏：【你还在看房子吗？看得怎么样？】 姜半夏：【我这会过去吧？】 裴砚：【不用】 裴砚：【看好了】 姜半夏：【这么快？】 姜半夏：【在哪里呀】 裴砚：【银泉小区】 姜半夏：“……” 她当然知道是银泉小区，不就是她的小区吗？ 就，具体是哪里呢…… 裴砚要是想说的话，一定会直接说吧。 这一看就是生她气了…… 姜半夏想了想，又说。 姜半夏：【那你什么时候搬家？我去帮你？】 裴砚：【不用】 噢…… 姜半夏眨眨眼，看裴砚好像也不想多说半句的样子。 就也不知道说什么了。 莫名的，姜半夏的情绪有点低落。 朴杨回了她一个“嗯”，她也没有多留意，也没再发起新的对话。 她切出微信，正好也是中午了，就跳到了外卖APP的页面，扫来扫去，也不知道该吃些什么。 这时，又弹出来一条微信消息。 裴砚：【吃午饭了么】 姜半夏眼睛一亮。 姜半夏：【还没有呢！找了半天不知道吃什么……你呢，你吃了吗？】 裴砚：【没吃】 裴砚：【我也不知道吃什么】 姜半夏：【裴老师也有说不知道的时候吗？】 姜半夏：【等等，我想想】 姜半夏：【你家附近有徐家火锅吗？】 姜半夏：【公司附近有一家，也可以点外卖的，我觉得那个很好吃！】 姜半夏：【就是离我家有点远，外卖不送】 姜半夏：【算了，我去厨房做点吧，冰箱里的菜再不吃就坏了】 裴砚：【嗯】 裴砚：【去吧】 - 姜半夏煮了碗面当午饭吃，下午的时候也懒得出门，趴在床上玩手机。 卢从在群里快把她艾特疯了。 卢从：【为什么昨天裴砚在那】 卢从：【为什么砚神选择送姜半夏回家，而不是我？】 卢从：【砚神不觉得他和我更应该有一些共同话题吗？】 纪梨冷静地指出：【你昨天连他是谁都没认出来】 卢从：【……】 纪梨一石二鸟，姜半夏看了这话也有点心虚，没有回复。 卢从：【@姜半夏采访一下，被砚神送回家是什么体验？】 姜半夏：【被你吵死的体验】 -- 第34页 姜半夏冒了一句头就迅速潜水，转头去找了纪梨。 姜半夏：【我有小卷毛微信了！】 纪梨：【嗯？】 姜半夏：【今天刚加的！】 纪梨：【嗯……裴砚给你的？】 姜半夏：【他直接加我的，应该是裴砚告诉他的！】 纪梨：【噢……恭喜啊！】 纪梨：【聊得怎么样？】 姜半夏：【还没怎么聊呢】 姜半夏：【哎呀，有点不知道说什么】 纪梨：【随便聊聊日常呗，就中午吃的什么之类的】 姜半夏顿了一下。 退回去看了一眼聊天记录。 自己给裴砚发了一张照片。 姜半夏：【午餐！】 姜半夏：【卖相还可以吧？】 裴砚：【嗯】 反观小卷毛。 除了早上跟他打了招呼之后，两个人再也没说过话。 姜半夏：“……” 她给纪梨回了一句：【我知道了】 姜半夏：【多谢纪老师点悟我！】 姜半夏又把那张照片发给了小卷毛。 姜半夏：【午餐！】 姜半夏：【卖相还可以吧？】 嗯…… 感觉说一样的话就有点怪怪的。 不过算了，反正裴砚也不知道。 下一秒。 裴砚突然又给她发了条微信。 很突兀地在已经结束的午餐话题后跟上了一句。 裴砚：【看着很好】 裴砚：【你很会做饭】 姜半夏：【哈哈哈哈你夸得好突然】 裴砚：【[赞]】 姜半夏笑眯眯地关掉了和裴砚的聊天窗。 再回到聊天列表，发现小卷毛也回她了。 朴杨：【普通】 姜半夏：“……？” 第14章 姜半夏沉吟半晌。 再怎么说, 自己的也就只是一碗面条而已，好看不到哪儿去，朴杨这么说倒也没错。 姜半夏：【那看起来你很会做饭！】 朴杨还没回复。 倒是又来了裴砚的新消息。 裴砚：【[照片][照片][照片]】 是几张食物的照片，中餐西餐都有。也算是家常菜式, 但是色泽亮丽, 摆盘也很好看。 姜半夏：【你做的吗？】 姜半夏：【好厉害】 姜半夏：【比我强多了诶！】 姜半夏：【嗨, 早知道不发给你了, 班门弄斧】 裴砚：【你的也很好】 姜半夏回了个笑脸的表情。 另外一边。 朴杨：【不会做】 姜半夏：“……” 没事, 没事。 没吃过猪肉还看过猪跑呢。 当然有评价的资格。 姜半夏再一次找话题。 姜半夏：【你中午吃的什么？】 还是没有马上回。 倒是裴砚再一次发来了消息。 裴砚：【晚上打算吃什么】 姜半夏：【不知道呢】 姜半夏：【这也太早了！】 姜半夏：【晚上的事情让我留到晚上再发愁！】 裴砚：【嗯】 裴砚：【晚点再吃】 姜半夏：【嗯？为什么？】 姜半夏：【不过我是打算晚点再吃啦，中午吃得有点撑】 裴砚：【好】 - 那边朴杨一直没回，姜半夏慢慢地也忘到了脑后。 她刷着微信, 发现一个群的消息已经刷到了九十九加, 不断地被顶到聊天列表的最上方。 姜半夏皱了皱眉头。 如果没记错的话，这个群应该是那个叫做小野的大V的粉丝群。 粉丝们平时自己并不太活跃，只有小野出来说话的时候，消息会多一点。 姜半夏瞟了一眼聊天列表里，她和小野的最后一条消息。 还是她给小野约的版本更新说明, 小野没有回她。 姜半夏点进了粉丝群，直接从未读消息开始看。 小野：【有点无聊，没事干, 出来聊天呗】 下面立刻有不少人冒泡。 【野神好】 【大神好大神好】 【哇, 好久不见大神了！最近怎么样啊？】 小野懒洋洋地享受了一波人的仰慕，才回复。 小野：【最近还可以】 小野：【参加了几个大佬的聚会，有点忙不过来】 小野：【大佬们是真的牛逼, 视野洞见都很开阔】 粉丝A：【哇, 那你很厉害, 才能跟他们同桌聚餐啊】 粉丝B：【小野太强了】 粉丝C：【都有谁呀？想知道想知道】 小野：【哈哈, 我就是去混的】 小野：【这可不能说，都是比较私人的聚会】 小野：【不过可以悄悄透露一下，有一个最近刚回国的大佬，你们都很熟悉的那个】 粉丝D：【？！该不会是】 粉丝E：【妈呀，我已经激动起来了】 小野：【对，就是你们想的那个，姓裴的那位老师】 姜半夏：？ 你俩还认识呢？ 小野：【我昨天跟他第一次见面，就已经一见如故，他特别把我当兄弟】 小野：【昨天一块喝酒喝到两三点，都舍不得回去】 小野：【今天早上一早还约了下午去打球】 -- 第35页 小野：【我这会儿提前到了，没啥事，就跟你们聊聊】 粉丝F：【羡慕哭了……】 粉丝G：【这就是大佬的交流圈么，可望不可及啊】 小野：【哈哈，也就普普通通吧，不说了，他来了】 姜半夏：……？ 喝酒喝到两三点？跟谁？跟裴砚？ 那昨天晚上跟她在一块的是谁？ 姜半夏把最后一句截了个图，讲了下前因后果，发给裴砚。 姜半夏：【裴老师，打球还尽兴吗？】 裴砚：【不认识】 姜半夏：【那我帮你澄清一下？】 裴砚：【这是你们签约用户的粉丝群？】 姜半夏：【对】 裴砚：【不用澄清】 姜半夏立刻理解了裴砚的意思。 毕竟是他们的签约用户，那么和他们也是利益一体。直接在粉丝群打脸的话，对于他们产品也会有影响。 姜半夏：【那不是蹭你热度……】 裴砚：【嗯】 裴砚：【你可以】 姜半夏顿了一下。 真就是进了一个公司，心系整个公司的每一个产品。 多么有职业精神啊。 姜半夏感动了。 姜半夏：【多谢大佬抬爱！】 姜半夏：【我私下跟他说一声吧】 裴砚：【嗯】 姜半夏没有在群里说话，而是回到了和小野的聊天窗。 姜半夏：【小野哥】 姜半夏：【咱们在群里说话可能还是得谨慎一点】 姜半夏：【要是被有心之人利用了就不太好】 她不想弄得难看，就说得很委婉。 只是提醒了一句，又提起下一个话题。 姜半夏：【对了，上面说的这个，找时间看一下咱们直播的最新功能，你看你什么时候方便？】 姜半夏：【平台新功能马上就要上线了，到时候推你做首发，会做很多宣传，咱们尽量提前演练，不要出错】 过了一会，小野终于回她了。 小野：【你什么意思？】 小野：【你在那空口白牙的内涵什么呢你？】 小野：【噢，我认识大佬，你嫉妒了，就怀疑我是说假的，你看不起谁呢？】 小野：【也是，就你们这小平台，里面的人能多有见识】 姜半夏顿了一下，也不喜欢平白受气。 姜半夏：【不好意思】 姜半夏：【说不定是因为我真的认识裴砚】 姜半夏：【才知道你都是胡诌呢】 小野：【开什么玩笑，你白日做梦的吧？】 小野：【和裴砚打球去了，不跟你在这废话，建议你早点去看看脑子】 姜半夏看乐了。 倒不是生气，就觉得有点像看傻子似的。 她看小野没在群里继续胡说，就也没再管了。 - 下午剩下的时间，姜半夏找了个剧看了看。 剧看得还算开心，就是门口总有些声响。 好像是有人在搬家。 姜半夏知道隔壁有一阵没人住了。 之前住着的好像是一个北漂族，不过后来打算回老家就把房子退租了。 现在看来，空置的房子又找到了新的住户。 把剧追到了大结局，姜半夏闲得无聊，找人聊天。 【隔壁好像有人搬进来了——】 这话在和裴砚的聊天框里打了一半，姜半夏顿住了。 怎么回事？感觉和裴砚莫名其妙迅速熟了起来，这么大点事都要跟人说。 还说追人小卷毛呢，一点追求的自觉都没有。 姜半夏深刻反省了一下，然后选中，剪切。 又粘贴到了和朴杨的聊天框里。 姜半夏：【隔壁好像有人搬进来了】 姜半夏：【叮叮当当地响】 就打字的功夫，都还传来拖拽柜子的声音。 过了好一会儿，朴杨才回复。 朴杨：【很吵？】 姜半夏：【还可以。搬家嘛，都这样。可以忍受啦】 姜半夏：【就是不知道新邻居是什么样的人】 姜半夏：【对了，裴砚最近好像也要搬家，你知道吗？】 朴杨好像在忙，这次回复间隔的时间也挺久。 朴杨：【听说了】 姜半夏：【听说他之前的房东不太好，希望这个好一点】 姜半夏：【毕竟是我推荐的小区】 又是过了半天。 朴杨：【会的】 朴杨：【现在还吵吗？】 姜半夏被他这么一问，才恍惚意识到，好像是没什么动静了。 姜半夏：【诶？不吵了】 姜半夏：【该不会是朴杨老师施了什么魔法吧？】 朴杨：【……】 朴杨：【不是】 姜半夏：【哈哈哈我开玩笑的你好正经】 姜半夏：【肯定是因为搬过来的同学有素质，放轻了声音】 朴杨：【嗯】 姜半夏：【你和裴砚真的很像表兄弟诶】 姜半夏：【他也总是回我一个嗯字】 裴砚：“……” 飘满灰尘的房间里，工人们正来来往往地搬运着家具大件，听了裴砚的嘱咐，额外注意，没有弄出过大的声响。 而裴砚站在角落，低头看着手机里姜半夏最新的话。 -- 第36页 过了一会儿，他点开和朴杨的聊天框。 裴砚：【有人说我和你像表兄弟】 朴杨：【？谁说的？】 朴杨：【终于有人意识到我可爱帅气外表下的沉稳与成熟了吗？】 朴杨：【替我说声谢谢啊，孩子听了非常高兴！】 裴砚：“……” 过了几秒，姜半夏的手机里弹出一条消息。 朴杨：【终于有人意识到我可爱帅气外表下的沉稳与成熟了吗？】 姜半夏愣了一下。 随即笑出了声。 这人怎么这么有意思。 姜半夏：【哈哈哈怎么你这么一说，我觉得你更可爱了！】 朴杨没有马上回复。 半分钟后。 【朴杨撤回了一条消息】 姜半夏：？ 撤回那一条消息之后，姜半夏又跟他聊了两句别的，但朴杨好像装死一般，不再回她了。 姜半夏笑了笑，觉得朴杨虽然有点奇奇怪怪，但还挺有趣的。 时间到了晚上七点，夜色降临，路边的灯光亮起，明月高悬。 姜半夏伸了下懒腰，觉得肚子有些饿，打算给自己弄点东西吃。 想起来白天裴砚说让她晚点吃。 还不知道原因呢。 她又找到裴砚。 姜半夏：【裴老师】 姜半夏：【忙什么呢？】 姜半夏：【我能申请吃晚饭了不？】 似乎时间恰巧，裴砚回的很快。 裴砚：【嗯】 裴砚：【搬家】 裴砚：【还有，顺带】 恰在此时，门口传来门被敲响的声音。 姜半夏抬起头，踩着拖鞋走到门口，趴到猫眼上。 看见那个两秒钟前还在给她发消息的男人正站在门前。 男人的眉眼冷淡，衣着随性，却有一种难以言说的风度。哪怕被猫眼镜片放大变形，却依然能看出优越的五官与体态。 一只手拎着一个硕大的餐袋，姜半夏很熟悉那外包装，正是她在家里点不到，又挺喜欢吃的那家火锅。 而裴砚正低垂着眉眼，看着另一只手里的手机，似乎在打字。 过了两秒，姜半夏的手机又震了一声。 裴砚：【送个外卖】 第15章 卢从说：“吃了辣辣鸡, 又喝了酒，内疚无比，周末吃了两天草，嘴巴都淡出鸟来了。” 卢从说：“但是体重不降反增, 哭了。” 卢从问：“你们呢, 周末吃的什么？” 纪梨说：“我也吃的沙拉。” 纪梨说：“体重没增没减。” 姜半夏：“我吃的火锅。” 姜半夏：“我好像轻了点。” 卢从：“？” 周一一早, 锋济大厦第十层就传出了卢从的怒吼。 “姜半夏！大周末的吃什么火锅！刚吃完辣辣鸡就去吃火锅！懂不懂健□□活！” 姜半夏眨眨眼, 一副“对对对你说得都对但是我就是瘦了耶”的无辜表情, 把卢从气个半死。 “你吃的火锅？”纪梨问，“不是说在家不想动弹嘛。” “噢，”姜半夏说, “是在家吃的……” “你知道吗？裴砚搬到我隔壁了。火锅也是他捎来的。” 在店里买好的底料和肉菜, 提前放进冰箱，等搬家完收拾好了，又去叫她一起吃的。 在餐厅支起小锅，煮了一锅火锅。窗台的玻璃上被火锅蒸出氤氲的雾气。 只他们两个人，在新家吃了第一餐饭。 姜半夏顺带参观了一下裴砚的新家。 即便搬得匆忙, 但房间也非常整洁有序，完全没有刚搬家的杂乱感。 不过感觉也有些单调，并没有什么生活过的痕迹。 “我没有想到那么巧！”姜半夏兴致勃勃地说, “本来以为只是一个小区, 结果竟然是隔壁！” 卢从突然探出脑袋。 “什么？你跟谁住隔壁？” 姜半夏说：“裴砚啊，他前天搬过来的。” 卢从：“？？？” 卢从：“姜半夏，你这都是什么狗屎运？全京市几千个小区, 怎么就能让你跟他碰上住一个小区, 一栋楼, 隔壁两间房呢？？” 纪梨：“你那么想和裴砚当邻居也可以啊, 你直接租裴砚隔壁房间不就行了。” 卢从果断拒绝：“不要，我只是一个普通的粉丝。你这么说听起来很像变态。” 纪梨：“……” - 裴砚平白无故打了个喷嚏。 朴杨立刻抓着不放：“肯定是你于心有愧。” 肖于锐挑了挑眉毛：“你哥怎么着你了？” 朴杨控诉：“没有比他还要过分的人了！他不是在京市有套房子吗？我一直想要去他家里看看，他总不答应，上周终于松口了，说让我周末去。” 朴杨说：“结果周六我跟他打电话，他说他搬家了！” 朴杨说：“就为了躲我，连家都搬了，你说至于吗？” 肖于锐笑了。 他推了推眼镜，看向裴砚：“怎么搬家了？” 裴砚正低头划着手机，闻言也没抬头：“方便。” 朴杨：“什么方便？你是搬到了公司的地下车库吗？” 裴砚：“？” 朴杨很难理解：“哪里还会有比你现在的房子更方便？离公司还近，地理位置也好，还是自己买的——你怎么会想不通要搬家？” -- 第37页 裴砚没回答他的问题：“你要想看之前的房子，我把钥匙给你，想什么时候去都行。” 朴杨：“？？？” 朴杨：“我发现了，你是真的冷酷无情。我是去看房子的吗？你家都搬空了，你让我去看地板砖？” 裴砚没搭理他。 朴杨：“就你这理解能力，哪天能找到女朋友？我都能比你先脱单！” 裴砚从姜半夏的朋友圈里抬起头来。 无言地打量了朴杨两秒，看得朴杨莫名其妙，头顶的小卷毛弯出问号的弧度。 他又低下头，淡淡道：“想多了。” 朴杨：“？？？看不起谁呢？” 朴杨：“不行，我今天晚上要去你家，看看是什么神仙地方能让你舍弃现在的住处，倒贴钱去租。” 裴砚：“不行。” 姜半夏就住他隔壁，真要让朴杨去了，多半会碰上。 他自然不会同意。 朴杨说：“你这个人鸽我就算了，鸽完之后一点内疚一点补偿都没有，你搬家，我心心念念给你开暖房趴，你倒是拒绝得干脆，有比你还抠门的吗？” 裴砚本来没有打算理会。 只是一刷，刷出姜半夏一条新的朋友圈。 【新的一周，新的加班，今天晚上不搞到九点看来是回不去了[哭泣][哭泣][哭泣]】 裴砚的指尖顿了一下，退回去私聊姜半夏。 裴砚：【加班？】 姜半夏回得很快：【是啊是啊，突然要组织做用户培训！呜呜呜我的大好的晚上时光】 裴砚：【回去注意安全】 姜半夏：【没问题！】 这边聊着天，那边朴杨还在旁边唧唧歪歪地抱怨。 裴砚：“今天晚上。” 朴杨：“啊？” 裴砚：“过来吃饭，九点前回去。就这一次。” - 姜半夏皱着眉头，盯着电脑里的聊天记录：“小野这个人，是不是有毛病啊？” 今天下午，在姜半夏再一次询问了对方什么时候有空能参加培训以后。 小野终于磨磨唧唧地回复：【那就晚上八点吧。】 姜半夏：【……不好意思，八点我下班了】 小野：【你倒是还挺准点儿哈】 小野：【但不是你问我时间的吗？我这给你说时间了，你又不行】 小野：【那你问我时间有什么意义，直接说一个得了呗？】 姜半夏：“……” 小野：【白天那么忙，每天这个会议那个文档，每天还要给专栏产出内容，哪里腾得出时间？八点对你算加班，对我来说就不算加班了？】 “……” 姜半夏不想跟他吵起来。 毕竟再怎么说，小野也是站里面目前流量和粉丝数第一的大V。闹得太僵，对站子也不好。 而且互联网公司加班是常态，姜半夏项目组算是好的，偶尔一两次加班，对于姜半夏来说也还算可以接受。 她便没有跟人怼起来，只是简单回了声好。 只是愤怒地发了条屏蔽了对方的朋友圈。 又转头问纪梨：“小野这个人你最近交流过吗？” 纪梨说：“啊，他呀。” 语气一听就很一言难尽。 姜半夏挑挑眉。 纪梨：“我找他沟通过两次，嫌我级别太低，不跟我聊了。” 姜半夏：“……” 纪梨：“不过我听说，最近他好像对待遇挺不满意的，一直在要求提分成。” 姜半夏想了想：“给他开的已经很高了吧？我记得是最高的一批？” 纪梨：“是呀，运营那边算了算，他带来的收益和他现在的成本比起来并不算赚，就没答应。” 纪梨：“估计因为这事不高兴了。” 姜半夏顺手点开这人专栏，按要求一周要更新一次的专栏文章，小野已经有一个月没更新了。 她冷笑一声：“本事不大，麻烦不少。等我们用户量再涨个几倍，早晚把他换掉。” 纪梨：“那肯定的呀，最近咱们数据挺好的，新用户的留存都很好，多亏我们姜老板产品打造得好。” 姜半夏笑着去推纪梨：“可别学卢从埋汰我。” 卢从从电脑后头冒出来个脑袋：“我可什么都没说，姜半夏，你少在那找事儿。” 姜半夏：“叫声名字你耳朵就竖起来了？工作不专心。” 卢从破天荒没有反驳。 过了一会，说：“我没在工作，我在想事情。” 姜半夏没问他想的什么事，反正卢从等会自己就会说。 果然，半分钟后，卢从拖着腔调：“姜老板啊。” 姜半夏撩起眼皮瞥他。 卢从郑重其事地问：“砚神的家门口长什么样儿啊？” 姜半夏：“？” 卢从说：我以前可听说，像裴砚这样的技术大神，家门都不用自己开，只有看见他本人才会开门。一进去，全屋灯都亮了，一句话也不用说，连手都不用抬，饭都能摆桌上，吃完饭碗筷自动进池子洗好摆好。机器人帮他做完所有事。” 姜半夏：“……” 姜半夏：“你怎么不说还有机器人喂他吃呢？” 卢从：“所以真的有吗？” 姜半夏：“……” 卢从：“所以呢，你都去他家吃饭了，他家长什么样儿啊？” -- 第38页 姜半夏觉得卢从像个智障：“就正常人家的样子呗，你家什么样他家就什么样。” 卢从沉默半秒：“那么乱啊。” 姜半夏：“……” 卢从打商量：“不然这么着，晚上你带我去看看呗。” 姜半夏：“？我要加班。” 卢从：“我等你，我真的好奇，我绝对不打扰他，就看看他大门，是不是人脸自动识别的。” 姜半夏：“……” 姜半夏转向了纪梨：“你还记得这人两小时前说的什么吗？” 纪梨面无表情地重复：“我只是一个普通的粉丝，你这么说听起来很像变态。” 卢从：“……” - 晚上七点，暮色四合。 办公室的人一个又一个离开，卢从因为坚持想看看裴砚家门全貌，而选择留下。 纪梨则是没什么事，也留下来陪姜半夏。 姜半夏评价：“从来没加过这么富裕的班。” 她提前准备好测试账号和测试版的应用，一并发给了小野。 账号是五点就发出去的，直到七点半，姜半夏和另外两个人在楼下想买点东西吃的时候，小野才悠悠回她。 小野：【今天晚上不行了】 小野：【有事】 姜半夏：“？” 姜半夏：【什么事？】 小野：【什么事需要向你汇报吗？】 姜半夏：“……” 姜半夏：【不是，你这有点太随意了吧？这都跟你约几回了，好不容易约到，你又这样】 小野：【？约几回怎么了？我给你们赚钱你们来凑我的时间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小野：【突然有大佬约我吃饭，我不能不去吧，我的资源人脉被损害了，你补偿得起吗？】 姜半夏：【你的资源？】 姜半夏：【吹牛皮吹出来的资源吗？】 小野：【你什么意思？】 姜半夏：【我什么意思你自己心里最清楚】 姜半夏：【裴砚懒得跟你计较你倒拿他装腔作势起来了，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配不配】 姜半夏：【要不是项目愿意捧你你现在出门倒立洗头都没人舍得看你两眼】 纪梨在旁边看见两人聊天，拉了拉姜半夏的袖子：“夏夏！” 语气有点着急。 姜半夏被这么一拽，也慢慢冷静下来。 看见自己刚发出去的话，也有些暗自惊讶。 在工作上情绪化是很不专业的做法。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他拿裴砚装逼，就还是忍不住想骂他。 好像那天的平静只是表面的平静，那一口闷气一直憋在心里，没发泄出来。 “你别理他了。”纪梨小声说。 屏幕不断在刷新，显然对方也被姜半夏气得不轻，疯狂辱骂着不堪入目的词汇。 纪梨劝道：“不是不用加班了吗？是好事啊。” 姜半夏深吸了一口气，干脆也没再回应对方，把手机锁了屏，揣到兜里。 说：“算了。走吧，去我家吃饭得了。” 卢从第一个举双手双脚赞成。 - 三个人坐地铁到了姜半夏住的银泉小区。 鉴于卢从周末没有吃到火锅，而姜半夏吃到了，卢从坚决表示，要吃一顿火锅来弥补自己内心的悲伤。 于是，在回家之前，三人逛了一趟附近的生鲜超市，买了一堆火锅食材和底料。 三个人喝饮料的口味各不相同，就没有买大听装的，而是一人一小瓶。 人不多，却满满当当买了三大袋。 像往常在家里和妈妈买东西一样，姜半夏掂量掂量，准备拎起最重的那个袋子。 纪梨却先一步开口：“卢从，你力气大，你能拎两个轻点的，剩下那个重的让我和姜半夏一起拎吗？” 姜半夏还以为卢从会一口拒绝。 毕竟以前她跟卢从一块，卢从是从来不愿意干活的。 结果下一秒，卢从挺得意地笑了一声：“两个轻的算什么？你三个都给我都行啊。” 姜半夏惊呆了。 回去的路上，卢从倍有动力，当头走到前面。姜半夏和纪梨一人拎着塑料袋的一边，并排走在后面。 纪梨小声地向她传授经验： “有一个小技巧……有的时候可以稍微示弱，让男生帮你做一些事，可能会增加好感度哦。” 姜半夏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上了楼后。 姜半夏连门都没开，东西都没放下，卢从已经研究起周围的几扇门了。 他小声地问：“哪一个是裴砚家？怎么看起来都不是特别高科技？” 姜半夏无语地指了下：“这个。早告诉你就是普通的门了。” 卢从立刻道：“这个门看着就不一样，眉清目秀的，比其他门都要精神一些。” 姜半夏：“……” 姜半夏只觉得东西很重，想赶紧开门回家吃饭。 卢从却研究开了：“应该并不像表面上这么平平无奇吧，我怀疑他有什么特殊机制摄像头什么的能够识别到人脸之后开门。” 卢从摆正了自己的表情，正正经经地对那扇门露出一个标准笑容。 姜半夏：“……” “早说你是傻子，我死都不跟你一个项目组……” -- 第39页 卢从也是玩的，他自然没觉得门会开，又把姜半夏拉过来，说：“你试试，说不定它识别你的脸就开了。” “卢从你有病吧？”姜半夏非常无语。 但仍然抵不住卢从的推搡，姜半夏觉得自己也像个神经病似的，杵到人家家门口。 杵了五秒钟，那扇门毫无动静。 姜半夏面无表情地回头看卢从。 “满足您老的好奇心了吗？” 卢从嘿嘿一笑，很狗腿地说：“好的好的，辛苦姜老板——” 话音未落，门开了。 姜半夏有些茫然地转过头。 和裴砚面面相觑。 空气有一瞬间的静寂。 裴砚的目光在姜半夏的脸上顿了两秒，又依次扫过还挂着傻逼笑容来不及收回的卢从，以及生无可恋的纪梨。 而两秒之后。 一头小卷毛从裴砚的肩膀侧面探了出来。 满脸都写着好奇。 第16章 在这种灵魂出窍的社死时刻, 姜半夏莫名想起自己四五岁时候的事。 那时候她和一个院里的小伙伴们玩。 有一小孩特虎，抓了只蜜蜂，在手里玩来玩去，又传给其他小伙伴看。 这帮小文盲没一个认识这是蜜蜂, 玩得不亦乐乎。 直到这只蜜蜂到姜半夏手上时, 她正准备把蜜蜂放了, 蜜蜂却看生存无望, 快准狠地蛰了姜半夏一下。 现在, 姜半夏的感觉就和当时被蜜蜂蛰了一下差不多。 ……这他妈也不能怨她呀？ 为什么苦难都是让她来承担？？ 卢从，你今天必死。 还是朴杨率先打破了尴尬的沉默。 “诶，姜姜……半夏！你怎么在这？噢！卢从你也来了？还有个不认识的妹子……” 朴杨转头看裴砚：“哥, 你还邀请别人了？” 姜半夏连忙摆手：“不不不是的, 我是住隔——” “是。”裴砚打断了姜半夏。 裴砚看向姜半夏：“来么？一起吃。” “……” ……莫名其妙就进来了。 还拎着刚买的三大袋食材。 除了裴砚和朴杨，屋里还有另外一个男人。 戴一副细边眼镜，看着有些精明随和的模样。 男人自我介绍道：“我叫肖于锐，在锋济云部门，是砚神和朴杨的同事。” 他的眼神扫过姜半夏三人组, 在纪梨身上停顿了一下，又把目光转向姜半夏：“姜半夏是么？久仰大名。” “……谢谢。” 姜半夏根本不想知道自己是因为哪件丢脸事被久仰的。 其他几人也自我介绍完毕后，他们便张罗起晚餐的准备。 裴砚和朴杨在厨房忙活, 姜半夏他们在外面收拾餐桌。 东西收拾得心不在焉, 姜半夏的视线几次瞥向厨房。 可能是因为招待客人的关系，裴砚仍然穿着在外面的衣服，是一件棉质的长袖T恤。 他的背相当宽阔, 像个衣架子似的, 让他的背影看起来挺拔又具有安全感。 厨房明亮的顶灯照在他碎发遮盖的后颈, 蒙上一层绒绒的光。 而在他的身边, 小卷毛的棕褐色卷发也时不时出现在姜半夏的视野里。 纪梨说：“夏夏，这边我们三个就行，你去厨房帮帮他们俩。” 肖于锐闻言，看了纪梨一眼，随后了然无声地笑了一下。 只有卢从这傻子在盯着餐桌夹层发呆，想知道这玩意有没有接电源和安装智能家居控制系统。 姜半夏回过神，对纪梨笑了笑，说了声：“好。” 走进厨房，裴砚正在切冬瓜，朴杨负责洗盘子。 因为准备吃的是火锅，所以食材只需要预处理一下，装盘端到客厅就好。 姜半夏走上前去：“我来帮忙装盘吧。” 她到另一个水池前洗了下手，又找到干净盘子，拿了出来。 因为之前来裴砚家吃过一次饭，这些事她做起来也轻车熟路。 裴砚切菜，她摆盘，因为摆盘本来就快一些，姜半夏还花了点心思，专门把切得厚薄均匀的冬瓜旋转摆成了花的形状。 朴杨洗完菜，无所事事，前来围观。 看到姜半夏摆出的一盘冬瓜花，惊叹道：“你摆得好好看！你好有天赋啊！” 姜半夏顿了一下，有些奇怪地看了朴杨一眼。 这还是前两天那个说她做的面条卖像普通的那只小卷毛吗？ 怎么感觉像换了个人？ 姜半夏笑笑，说：“那你之前还——” “朴杨。”裴砚说。 “啊？” “没什么事就去餐厅。” 朴杨抗议道：“为什么？我想在这多待一会不行吗？” 姜半夏眨眨眼，看了看裴砚，又看了看小卷毛。 裴砚也停下切菜的动作，看了眼朴杨，又看了一下厨房剩余空间。 言简意赅：“不够站。” 朴杨：？ 朴杨环视了一圈足足有十五平米的厨房。 朴杨觉得自己的体型被内涵了。 朴杨被气走了。 留下一句：“我最近是胖了三斤，但也不至于……哪怕你是我哥……” 姜半夏看着朴杨的背影，乐不可支。 “来装盘。”裴砚说。 姜半夏的注意力被拉了回来：“其实朴杨很瘦了。” -- 第40页 跟个竹竿似的，又瘦又高。不过比裴砚还是矮一些，也没什么肌肉。比起成年人，更像是长手长脚的大男孩。 裴砚没有接她的话头。 问她：“不是说加班？” “噢……” 姜半夏立刻想起和小野那傻逼闹的不愉快。 心情又不爽了起来。 裴砚看她一眼：“怎么？” 姜半夏不太想说。 在能和对方解约之前，哪怕给裴砚说，也是给裴砚平添烦恼。 “没事。”姜半夏摇摇头，“反正不用加班了。” 裴砚没说什么，就“嗯”了一声。 菜很快就都切好了，而餐厅外面其他几个人也已经把肉类摆放整齐，就等着他们过去开涮。 姜半夏端起最后一盘菜，正准备出厨房。 裴砚说：“等下。” 姜半夏站住脚步，有些疑惑地回头看裴砚。 裴砚拉开冰箱的冷藏室门，从里面拿出了什么，又关上门，走了过来。 “伸手。”他说。 姜半夏一头雾水地伸出一只手。 裴砚的手虚握着，伸到姜半夏摊开的手心上方，又松开手。 “啪嗒”。 一块巧克力落进了姜半夏的掌心。 “认真工作的奖励。” 裴砚说。 - 餐厅里。 火锅底料已经煮好了，一半是红油辣锅，一半则是浓白菌汤。 窗户开着，雪白的雾气伴随着香味飘荡到了窗外。 “好香。” 姜半夏深吸了一口气，笑眯眯地说。 “来，大家来拿自己的饮料了。”纪梨招呼着。 六个人站在餐桌前，纪梨给大家分了饮料。 没有大听装的，都是小瓶。 姜半夏拿着分给自己的雪碧，毫不费力地拧开。 正准备取下盖子喝。 就看见纪梨把自己手里的鲜橙多给了肖于锐。 肖于锐非常自然地拧开，又递还给了纪梨。 纪梨露出一个甜甜的笑，说：“谢谢你啦，于锐。” 姜半夏：：“……？” 姜半夏突然想起来，买完菜回到小区时，纪梨向她传授的小技巧。 “要学会让人帮忙哦。” 看到了纪梨的现场教学，姜半夏顿时觉得自己不够活学活用。 她看了一眼手里的雪碧，不动声色地又往回拧了拧，紧了下瓶盖。 又笑眯眯地看向朴杨，把雪碧递给他。 只觉得自己让他帮忙拧雪碧的请求是那么的自然又优雅。 一切尽在不言中。 朴杨也不负她所望，接过了雪碧。 拧开。 取下瓶盖。 仰头喝了一口。 姜半夏：“……？” 笑容凝固。 朴杨还非常惊喜地看向姜半夏：“哎，你居然还帮我拧开了，谢谢你啊！你真好！！” 姜半夏：“……？？？” 是哪一步出错了？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姜半夏风中凌乱。 又感到自己的胳膊被碰了一下。 她转过头，看到裴砚递过来一瓶雪碧。 姜半夏气懵了，一时间脑子短路。 没好气地问：“你也要我帮你拧开吗？” 裴砚：“……” 目睹了全程的纪梨偏过头，忍不住笑出了声。 肖于锐看了眼姜半夏又看了眼朴杨，眼神有点微妙，又若有所思。 只有卢从，研究完了桌子，开始研究煮火锅的电磁炉。 而顿了五秒，才终于反应过来的姜半夏：“……” 她僵硬地接过裴砚手里的雪碧。 是已经拧好的。 她没费什么力气就拧开喝了一口。 “……谢谢啊。” 说这话的时候，她偏着头，看都没好意思看裴砚。 裴砚无声地扯了下唇角，看了眼姜半夏有些发红的耳垂。 朴杨一头雾水，突兀插嘴：“怎么回事，现在流行给人拧饮料吗？我刚才把饮料给谁了，我帮你拧拧？” 姜半夏：“……” 哪怕再怎么戴上喜欢小卷毛的滤镜，姜半夏此时也只想说四个字。 闭嘴吧你。 - 终于坐了下来，一边吃一边聊。 朴杨说：“我根本就没有想到我哥会搬到这里住，好神奇啊。” 姜半夏眨眨眼：“怎么说？” 朴杨说：“你根本不知道他之前住的那个房子有多好——又大，装修又好，交通还方便——” “物业不好。”裴砚平静地说。 “啊？”朴杨很惊讶，“那不是以服务质量为著称的小区吗？怎么会呢？” 裴砚说：“发生过一些口角。” “……这样啊。” 姜半夏有些同情地看着裴砚。 她是从毕业就搬到这里住了，房东和物业都很好，所以从来没换过。但她从同学朋友的口中也听到过很多不靠谱的房东和物业，以及他们千辛万苦的租房经历。 联想起之前的那些经历，姜半夏顿时有些感同身受。 “你现在这个房东怎么样？”姜半夏关心地问，“还算好相处吧？” 裴砚顿了顿，“嗯”了一声：“还可以。” 姜半夏说：“要是有什么事了，你可以来找我帮忙，毕竟我就住这，跟物业也认识，你——” -- 第41页 话说到一半，姜半夏觉得不对。 一转头，果然看见朴杨充满了兴趣。 “诶，姜半夏，你也住这啊？你住哪栋楼？” 姜半夏：“……” 姜半夏放弃了抵抗：“……隔壁。” 肖于锐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 朴杨：“？？？” “隔壁你刚才怎么不说呢？这么巧的吗？哎，那你刚才是来敲门吗？还是回家——” “那以后我搞不定的找你，”裴砚说，“先谢谢你帮忙了。”裴砚说。 姜半夏从朴杨的连珠炮提问中缓了过来，连忙说：“不客气不客气，应该的。” ……算是把她刚刚在门口都干了些什么智障事给蒙混了过去。 做个人真难。 - 吃完晚饭，时间也到了快十点。 一行人就没有久留，帮忙收拾了碗筷之后，就提出要离开。 “原来真的没有自动帮你收拾桌子的机器人。” 卢从颇具遗憾地对裴砚说。 裴砚笑了笑：“可以考虑做一个。” 几人聊着天，下了楼，出了小区，站在路边打车。 等车来的时候，朴杨看到姜半夏，突然想起什么。 “对了，既然这几次都遇到，我们不如加——” “加身衣服。”裴砚说。 朴杨：“？” 姜半夏正在研究地图上叫的车的位置，没听见这两人说的是什么。 朴杨满脸问号：“什么加身衣服？” 裴砚看了一眼朴杨捏在手里的外套：“只穿短袖，不冷么？” “还好了，你这么一说好像是有点——不过，哥，你今天真的很经常打断我说话。” 朴杨挺严肃地说。 “虽然你是我哥，但这不是一个好的习惯。” 裴砚不太在意地笑了笑，又说一遍：“把外套穿上吧。” 朴杨软了下来：“……好吧，看在你其实是在关心我的份上……” 朴杨把外套穿上了。 也把加微信的事给忘了。 车很快到了，两辆分别来的。 裴砚负责送朴杨和肖于锐，姜半夏则送自己的两个朋友。 两辆车隔了有十来米远。 肖于锐和朴杨上了车，朴杨降下车窗，跟裴砚说拜拜。 又探出头，打算跟十几米外的姜半夏道别。 “姜——” 裴砚说：“声音别太大，扰民。” “……”朴杨把剩下的几个音节吞了进去。 “你今天真的很经常打断我说话。”他再一次强调道。 裴砚“嗯”了一声：“回头帮你看代码。” 朴杨迅速妥协了。 “哥，我现在觉得你这里还不错嘛！我以后常来玩！” 裴砚不置可否：“回去吧。” 朴杨终于坐车离开了。 裴砚偏过头，看十米开外，姜半夏正送自己的两位朋友离开。 她乌黑的头发垂在脸侧，弯着腰，同车里的两人挥手说着再见。 可以想象她此时脸上的笑，告别时的语气。 裴砚就离得远远的，静静地看着她。 “和对象住一起了，招待客人呢？” 耳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裴砚转过身，看见门卫大爷不知什么时候走了出来，背着手，笑眯眯的。 “大爷。” “哎，”门卫大爷应了一声，“小姑娘叫姜半夏是不？在这住两年了，长得好看，嘴又甜，天天跟我打招呼，我就想着什么时候能找着对象呢，肯定不用愁。” 门卫大爷打量了一下裴砚：“这不，找着的质量还不错嘛。前两天我就留意到你了。” “那天你抱她回来我就看到了，我还寻思着这姑娘怎么闷声就找了个对象啊，之前都没见你来过。” “不过后来进展挺快嘛，前两天搬进来了，今儿就一块招待客人了？” 裴砚顿了顿，没否认，“嗯”了一声。 门卫大爷越看他，越觉得年轻俊朗，盘靓条顺，满意得很： “这搞对象啊，还是得住一块，朝夕相处着感觉才不会淡么。要我说，你这家搬得对！” 裴砚说：“是。” 想了想，他又说：“跟您商量下。” “这话，您别跟她面前说，她脸皮薄。” 门卫大爷立刻一副很懂的表情：“哈哈你都这么说了，那我肯定不说了，放心，我嘴巴严着呢。” 大爷颇具童真地给嘴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 裴砚笑了下：“那谢了。” 姜半夏送走了纪梨和卢从，这会转过身，看见裴砚，她笑了笑。 踏着月光与夜色，她向他走来。 路上时，姜半夏自然地把手揣到兜里，摸到了一个硬脆的糖纸。 她顿了一下，把那枚巧克力拿了出来。 是晚饭前裴砚给她的那个。 一边走着，一边拆开吃了。 裴砚站在那里等着她。 当姜半夏走到他身边时，他转过身，和她并肩。 姜半夏跟门卫大爷打了声招呼：“大爷！我们上楼啦。” 门卫大爷笑眯眯地：“哎，上去吧！” 暖意朦胧的夜晚，巧克力在口腔化开。 裴砚垂眼，看了姜半夏一眼。 漫不经心地问：“甜么？” -- 第42页 第17章 直到再一次上班, 姜半夏才再打开和小野的聊天页面。 但她还没来得及看内容，就被黄桂霞叫了过去。 “小野那边的合作，你暂时先不用跟进了。”黄桂霞说。 姜半夏一愣：“怎么？” “他对合同有些意见，商务这边在谈, 等确定下来了再继续合作。第一轮的直播暂时找其他的几位大V配合一下。” 姜半夏乐得自在, 说：“好。” 站里其他几位大V都还算好说话, 姜半夏按着候选名单一个一个找过去, 把上线前的培训都做完了。 原来小野的名额也暂时没另找人补充, 主要跟据黄桂霞所说小野的合同如果谈妥，终究也还是要来的。 又过了几天，纪梨跟她说：“你知道是哪个商务和小野对接的吗？” 姜半夏问：“哪个？” 纪梨乐不可支：“是周俊。” 姜半夏若有所思：“我今天早上还碰见他来着……” 是早上等电梯那会, 和人打了个照面。 两个人隔阂未消, 姜半夏懒得和对方打招呼，只瞥了一眼。 但让她挺惊讶的是，以往见到她都不免开出两句嘲讽、要跟她怼两句的周俊，这次脸色苍白，目光无神, 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怕是连身边站着姜半夏都没意识到。 姜半夏笑了：“恶人自有恶人磨……” 纪梨：“可不嘛。” 又过了一周，姜半夏那边又接到通知，说是小野同意继续合作, 培训照旧。 这次姜半夏再去找小野, 小野倒不像之前那般盛气凌人，两个人默契地没提先前的争吵，公事公办地完成了合作。 卢从说：“听说合作条件没变……小野这人也奇迹般好相处了, 周俊按理说是立了个大功啊。按他的性格, 不早该拉个群显摆一圈了？” 说着, 卢从捏着周俊的腔调：“如果不是我, 这个项目早该完蛋了，你们都该好好反思反思，平时的工作是不是做得不够，是不是没有更主动——” 姜半夏：“你还惜命的话就少学两句。” 卢从给嘴拉了个拉链。 纪梨查完OA记录，抬头：“嗯……他请了一周病假。” 剩下两人一愣，随后三人很不厚道地齐声大笑。 笑完，姜半夏思忖着：“我总觉得有点太顺利了……” 按小野的性格，真就这样忍气吞声？ 但现在又没什么线索，她最终也没想太多。 - 眼下，还有更让姜半夏发愁的事。 这几天追求小卷毛的事情并没有太大进展，主要这个人和现实反差太大了，在微信里真的聊不起来。 姜半夏自认属于能聊的类型，给她什么话头她都能接，但小卷毛却格外冷淡，话题终结的能力练得炉火纯青。 姜半夏跟他聊天，只觉得好像攀岩者碰触光滑的岩壁，根本无从下手。 中午吃饭的时候，食堂里播报广播节目《恋爱对对碰》。 《恋爱对对碰》是广播站同事极其钟爱的一款恋爱电台节目，每到周五，必然播出。饱受锋济员工诟病。 广播站虚心听取，坚决不改。 “听见这玩意，就知道广播站那人绝逼还是单身狗一只。”卢从一边挑着土豆烧肉里的姜，一边吐槽。 姜半夏心不在焉地说：“好像你不是一样。” 卢从不服：“我不是又怎么样！我不是也不需要这种低幼节目帮助我找到对象！啊？姜半夏，难道你需要吗？” 姜半夏没理他。 姜半夏在认真听节目。 “白色情人节快来了，大家有准备好礼物吗？” “今天给大家带来的是追人小妙招NO.7！” “美食是链接人与人之间的桥梁！记得经常投喂你的追求对象哦！” “如果有一些厨艺才能的话，手工制作的美食更能赚取好感哦。” “笔记都做好了吗？祝大家感情顺利！我们下期再见咯！” 卢从表示轻蔑：“就这玩意，你真的信？” 姜半夏也很轻蔑，只有像卢从这样没有目标的人，才会不屑于这些实用的方法。 姜半夏连夜把烤箱买回了家。 第二天周六，姜半夏坐在餐厅的椅子上，对着刚刚拆封、还摆在地上烤箱发呆。 和烤箱大眼瞪小眼了五分钟，姜半夏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草……冲动了。 姜半夏其实不太会做饭，洗切摆盘都还凑合，主要是一下锅就完蛋。 那天煮的面条是她厨艺能抵达的极限，因为煮面条用的水多，不太容易烧糊。 所以朴杨说卖相普通也真没多冤枉她。 过了会，姜半夏抓了把头发，下定决心似的，打开手机D站，进了自己的直播间，点了开播。 标题就是：【白色情人节礼物，来点建议】 姜半夏本身不玩直播，看到也少。自己有直播间，主要是因为自己的产品要做直播功能，她做竞品调研的时候，就亲身体验了一阵。 也都是瞎播，后来功能做完了，姜半夏就也停播了。 有一阵没播，本身也没几个粉丝，姜半夏以为没几个人会看来着。 但她低估了自己那帮粉的死忠程度，刚开播没多久，屏幕上就飘起了弹幕。 -- 第43页 【看我刷到了什么】 【奶奶你关注的减肥区主播终于开播了】 【还知道回来呢，没有你我这几个月胖了十斤，你拿什么来赔我？】 【前面的，我跟你相反，我这几个月都没东西下饭了，目测瘦了不少】 姜半夏以前直播主要是直播做菜，不露脸，就做菜。她当属又菜又爱玩的典型，做出来的东西经常能展示出诡异的颜色，诡异的效果。 一部分人拿来抑制食欲减肥，另外一部分人则拿来下饭。 姜半夏把摄像头对着地上的烤箱晃了一下，又把手机扔一边，躬身把烤箱抱到了该有的位置。 绷着脸说：“你们胖瘦跟我有什么关系？少道德绑架。” 弹幕里又刷起了别的： 【有人注意到直播间标题了吗？白色情人节礼物？】 【怎么，你要做吃的送出去当礼物吗？这是情人还是仇人啊？】 【心疼收礼物的】 【心疼加一】 【对此我只能说：窗户，白纸，快跑.jpg】 姜半夏瞟了一眼弹幕：“少在那说风凉话……我这次认真的，不瞎做。” 【你上次也是这么说的，然后你都做出了什么来着？】 【做出来一锅绿色的粥，我妈以为我被霍格沃茨录取了正在偷偷上魔药课】 【你终于承认你以前是瞎做的了？录音了】 “以前也不是瞎做的……不跟你们废话。我今天要做蔓越莓饼干，烤箱基础课啊，这你们再不会说不过去了。你们呢帮我盯着点，哪要翻车了，就把我拉回来。” 【我们没拉过？你犟的时候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我说你怎么突发奇想开直播了，原来把我们当工具人来了，气抖冷，退网！】 【没关系兄弟们，我们把话反着说她也看不出来。你不说我不说，情人何时才遭殃？】 【前面的不对吧？应该是：你不说我不说，情人早晚也遭殃】 “……” 姜半夏不搭理这帮人了，把手机支架支好，对准了案板，又把提前买好的材料拎到了流理台上。 “少说废话多干事。我开始了。” - 白茶餐厅。 暮色降临。远方的天空染上夜色，街边亮起昏暗的路灯。 男人穿着薄款长风衣，在餐厅门口停驻片刻。 他身形高挑，气质冷然，仅仅是随意站在街边，就吸引了不少路人的目光。 餐厅门口的灯光将他的发丝染上朦胧的光。 等待三分钟后，男人似乎收到了消息，他低头看了眼，又把手机收回口袋，转身推门进了餐厅。 服务生立刻迎来：“你好，请问几位？” 男人说：“两位，有预约。姓裴。” 裴砚在包厢等了有二十分钟，苏柔才姗姗来迟。 苏柔已经上了年纪，全然没有年轻时那般娇俏的美貌。岁月爬升上她的脸颊，在她的眼角眉间印下皱纹。 衣着也简单，看上去有些旧了。 在裴砚关于苏柔的记忆里，她是很讲究的女人，名牌奢侈品只用一次就不愿再用，嫌掉价。 裴砚站起身，喊了一声：“妈。” “抱歉，来迟了……”苏柔有些局促地说，“主要是……” 她犹豫了一下，侧过身子，一个四五岁大的小男孩从她身后冒了出来。 “阳阳，”苏柔教他，“这是你裴砚哥哥，喊哥哥。” 阳阳抱着苏柔的腿，从苏柔身子后面看裴砚，眼睛瞪得很大，表情里有一丝敌意。 苏柔让他喊，他也没喊。 反倒抬头问苏柔：“你今天就是来见他吗？” 苏柔的身形僵了一下，不知该如何解释似的。 裴砚瞟了小男孩一眼，淡淡地说：“坐吧。” 桌上本来只有两副餐具，裴砚又让人上了一副。 苏柔和阳阳坐在裴砚对面。 阳阳的表情不善，不像是来吃饭，倒像是谈判。 裴砚倒是没什么情绪，把菜单推给两人，让他们点菜。 苏柔翻了翻菜单，选了几道菜，抬头问裴砚的意见。 阳阳不乐意道：“你这都点的什么？怎么没有一个是我爱吃的？” 苏柔顿了顿，看了一眼裴砚的表情，又耐心哄道：“妈妈爱吃，能让妈妈尝尝吗？” 阳阳反问：“你哪里有爱吃的菜？” 苏柔哑口无言。 裴砚说：“菜单给我。” 他把菜单拿过来，划掉了苏柔选的几道菜——是他曾经爱吃的菜色，如今却也没有了偏好——又点了几道别的。 是记忆里，苏柔格外喜欢的。 虽然现在也不一定了。 阳阳看他如此专断□□，并不乐意：“你为什么都不问我？” 裴砚淡淡看他：“不吃可以不用来。” 裴砚的语气眼神都很淡，也听不出情绪，可阳阳就是被看得有些发怵。 他又拉不下面子，最终小声嘴硬道：“凭什么！” 裴砚没理他，他也不敢再继续说话了。 菜上来之前，席间陷入一阵尴尬的沉默。 过了一会，苏柔说去洗个手。 又问阳阳去不去。 阳阳说：“不去。” 苏柔劝不动他，只好自己离开了房间。 -- 第44页 屋里就只剩下阳阳和裴砚两个人了。 裴砚并没有和这个小孩说话的兴趣，低头拿起手机。 几乎是无意识地，他点进了姜半夏的朋友圈。 没什么更新。 上一条他看过挺多遍了。 就在这时，耳边突然响起一句。 “她是我的妈妈，你为什么要喊她妈妈？” 裴砚抬起头。 阳阳的眉心蹙起，一双眼睛瞪着，像是和他是几辈子的敌人一般。 语气也很强硬：“你要抢我的妈妈吗？” 第18章 裴砚垂眼, 看了怒气冲冲的小男孩几秒。 没说话，轻嗤一声。 小孩自觉被轻视，更生气了，几步冲到裴砚面前：“你说话啊！是不是心虚！” 他想去拽裴砚的衣角, 抬眼, 冷不丁对上裴砚冷下来的目光。 陡然有种畏惧之感, 竟又不敢再上前一步了。 苏柔回房间, 看见一大一小两人对峙, 立刻明白了怎么回事。 “阳阳！你做什么呢？”她难得声音严厉。 阳阳难以置信地回头。 从小最惯着自己的妈妈竟然对他发火，以从未有过的严厉声色。 这让他觉得震惊，又非常委屈。 撇了撇嘴, “哇”一声哭了出来。 跌跌撞撞跑到角落, 以反抗的姿态，想得到偏爱与安慰。 苏柔却没有理会他，对裴砚说：“我让他爸爸来接他，把他带回去。我们安静说话。” 阳阳的背影僵硬了一瞬，哭得更厉害了。 苏柔叹了口气：“阳阳太不懂事了, 比你小时候差多了。” 裴砚微顿，瞥了一眼角落的阳阳。 小孩显然听得很清楚，连哭声都止住了一瞬, 房间瞬间安静下来。 肩膀却微微颤抖着, 像是尽力在压制情绪。 “不用了，”裴砚说，“您和他吃吧, 账已经结了。” 他站起身, 披上大衣, 离开了包厢。 留下一句：“您过得好就好。” - 裴砚是打车来的。 周末的晚上正是人流高峰, 叫车不算好叫。 他在手机APP上预约了出租，站在路边等待。 不知什么时候，天空飘下了小雨。 很细的雨丝，也不密集，只在路灯下，才能看出道道反光。 空气微凉。 莫名地，想起回国后，第二次和姜半夏见面时的那个雨天。 站在便利店门口的屋檐下，因为尴尬，而不好意思找他借伞的模样。 明明平时胆大得不像话，在他面前倒是还假装矜持。 裴砚无声扯了下唇角。 有女孩与裴砚擦肩而过，走出两步，有些困惑地回头。 不理解怎么方才看上去还冷若冰霜的男人，怎么突然心情很好的模样。 裴砚拿出手机，几乎像是肌肉记忆一般，打开了微信，正准备点进姜半夏的朋友圈。 却看到半个小时前，通知栏里躺着的一条通知。 【你关注的D站主播-Ginger-开播了！点击此处进入直播间，和主播见见面吧~】 - 姜半夏对着烤箱里刚拿出来的不明焦炭，表情很是有些一言难尽。 弹幕里刷过了无数条的【哈哈哈哈哈哈】 【说你温度设定太高了你还不信】 【让你盯着烤箱你还不盯】 【非要自己做晚饭，晚饭也拉胯了】 【姜厨妙计安天下，赔了夫人又折兵】 姜半夏据理力争：“……不是，网上都说我这款烤箱温度偏低，得设高点啊。” 【啊对对对】 【那你接着烤，还按这个温度来，看好你哦】 姜半夏：“……” 姜半夏抨击回去：“不是，你们一个二个这会儿说什么风凉话？刚刚我做晚饭的时候你们也没让我去看烤箱啊？” 【对不起，光顾着看你直播下饭了，没来得及提醒，我的我的】 【饼干已经没救了，想着晚饭好歹能救一下，我检讨，是我预判失误】 【翻译一下前面：没想到两个都没救了，早知道哪个都不提醒，还能给手机省点电】 姜半夏：“……” 既然开了直播，晚餐姜半夏原本也打算挑战个比煮面条难点的，结果也是做得一塌糊涂。 是个炒菜，最后一步水淀粉加多了，锅里面乱成一团浆糊。 弹幕里还在冷嘲热讽，姜半夏冷笑道： “我算看透了，你们这帮人说的都比做的好听，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米其林三星大厨，结果连这都指导不明白，我都看不起你们。” “哎，还是得靠我自己。” 弹幕立刻飘过一堆【？？？？】 姜半夏没理，翻了一下袋子里的材料。她早知道一次难成功，专门多买了点材料。 方才冻好饼干胚，放到烤箱里烤时，也没有一下全放进去，留了些余量。 她转头，从冰箱里拿出之前调好的饼干胚，把剩下的都切好，想了想，又只放了一半到烤盘纸上。 重新调整了烤箱温度，预热完成后，将烤盘送进了烤箱。 “这次绝对没问题。”姜半夏说，“我又不是整活区up主，不故意搞骚操作。我这次就坐这盯着。你们等着看吧，这切片、温度、时间，堪称完美，不可能翻车。” -- 第45页 【这不赌点什么？】 【翻车了倒立洗头】 【翻车了把刚刚那堆碳吃了吧】 【组合一下，用刚才那堆碳洗头】 面对挑衅，姜半夏岿然不动，语气轻松：“谁跟你们赌，少在那钓鱼。等会直播间封了你们没有一个人是无辜的。” 话音刚落，直播间页面闪过一道炫目的金光。 有人给姜半夏刷了个潜水炸弹。 潜水炸弹是直播间打赏的高级礼物，有全屏效果，还可以发送一条醒目的高级弹幕。 潜水炸弹一千一个，D站拿走一半分成，姜半夏账户上能有五百。 屏幕上立刻刷过一片【老板大气】。 刷潜水炸弹的人叫【蓝丁】，发了条高级弹幕：【翻车了就露脸吧】 姜半夏皱了皱眉头，伸手把手机从支架上取了下来，检查设置。 一边说：“不对啊，我不是把打赏关了么……谁给我打开的。” 因为不靠这个挣钱，姜半夏直播也一直不开打赏。之前直播的时候，粉丝们只能刷免费礼物，所以蓝丁刷了一千块钱的潜水炸弹之后，立刻蹿上了礼物榜的第一名。 姜半夏在设置里找了半天，没找到之前的关闭打赏的按钮。 而由于她把手机拿了下来，原本对着烤箱的摄像头，也变成了对着地板砖。 从设置页面回到直播间时，弹幕弹出一堆问号。 【你开直播让我看地板砖？？？】 【饼干呢，不是要全程盯着饼干吗？你是真的不在乎你的白色情人节礼物了吗？】 【情人哭晕在厕所】 姜半夏敷衍道：“刚开始烤呢着什么急……别偏题，你们有人知道打赏怎么关么？” 她还说着话，那个蓝丁又刷了一个潜水炸弹。 姜半夏在满屏的【老板大气】中艰难辨认着信息：“新版本打赏不能关……为什么？D站想钱想疯了吗？不是，蓝丁，你别打赏了，怎么想不开，有这点钱干啥不好？” 【哈哈哈哈哈哈】 【对老板竟然如此放肆】 【老板：好清纯好不做作，喜欢了】 蓝丁又问：【露脸么】 姜半夏皱着眉头：“不好看，不露，别问了。技术主播，不靠脸吃饭。” 姜半夏没放弃寻找关闭打赏的办法，一边给直播间观众继续看地板砖，一边找到了D站的客服，想问能不能关掉打赏。 她不是签约主播，客服回得很慢，等待的时间里她又上网查了查，得到的都是不能关闭打赏的答案。 再回到D站应用的时候，发现客户也回了。 【不好意思亲亲，打赏不可以关闭噢！建议您用爱回馈观众们的打赏噢！】 姜半夏：“……” 怕是有什么大病。 折腾了一圈，姜半夏终于放弃，转而警告道：“别打赏了，不会感谢的。你这钱D站还要赚一半，图什么？当个服务器蛀虫不好吗？” 弹幕看出来姜半夏的态度，也转了风向，纷纷劝起蓝丁，让他尊重主播的意见。 蓝丁才终于作罢。 完事之后，姜半夏终于想起自己的饼干，站起身，把手机再一次放到支架上，把摄像头再次对准烤箱。 自己也也往烤箱里看去。 ……糟了。 饼干的量比标准的少，但姜半夏调的时间又是标准时间……烤制时间太长，又糊了。 弹幕已经笑疯了。 【《不可能翻车》】 【《技 术主播》】 【倒立洗头吧别让我看不起你】 姜半夏：“……” 怎么这样啊！！ 只是想给小卷毛送个礼物而已，这她还不如到楼下蛋糕店买个小蛋糕吧？ 姜半夏有点失语。 平复了一下心情，她正准备说话，直播间又一次闪过礼物特效。 是一颗深水鱼雷，一颗一万，打赏后能获得全直播间的通告，以及极其炫彩的横幅。 姜半夏有点不耐烦了：“说了不要打赏……Ink？” 她记得这个名字。 Ink，全名Inkstone，是她直播间的常客，从她第一次直播就在。 也是原本礼物榜的榜首。 由于姜半夏之前设置不允许打赏的缘故，所有人只能在她的直播间打赏免费礼物，并且每天有最大数量限制。 Ink能占据榜首，全凭他来得次数多，几乎天天不落，所有的免费礼物都给她。 姜半夏对他有印象，不仅是因为榜首的缘故。Ink本身话很少，但是在姜半夏对直播间功能有一些疑问的时候，他经常能一针见血地回答。 姜半夏一度还怀疑他是D站的内部工作人员，不过后来有一次，她大中午直播，对方没来，再来的时候解释过，姜半夏才知道，Ink人在国外。 是老熟人，姜半夏就软下语气：“你来了？那什么，别打赏我了。” Ink还没回话，画面又闪过一道特效。 【蓝丁为你投了一枚深水鱼雷】 蓝丁再一次超过刚刚超过他的Ink，翻上礼物榜首。 姜半夏：“……蓝丁，你做什么？” 下一秒。 【Inkstone为你投了一枚深水鱼雷】 Ink成功夺回榜一。 姜半夏：“…………” 弹幕们故态复萌，看热闹不嫌事大地刷起了一套【66666】【老板大气】和【修罗场现场】 -- 第46页 这时，Inkstone才回复。 【抱歉】 【你说的时候已经发出去了】 礼物播报按顺序来，有延迟也是可能的。 姜半夏顿了下，说：“好，以后别砸了。” Inkstone：【嗯】 姜半夏又赶快警告道：“蓝丁，你再砸我把你封了哈。” 姜半夏还从来没对观众用过封禁功能，之前调研的时候，只封过自己的小号。 她本以为这话能把蓝丁气出直播间，但没有，对方也不说话了，也终于不再砸礼物。 这时，Inkstone又说。 【再试一次】 【我帮你看着】 在一众【666封禁老板第一人】的拱火弹幕里，Inkstone的留言显得格外的冷静。 姜半夏盯着那行飘过去的字，莫名其妙地，感受到一种沉稳的安全感，有一种这次能成的感觉。 她垂下眼，看最后剩下的一点饼干胚，说：“好。” 按照Ink的指导，设置好了烤制的温度和时间。 重新把饼干送进了烤箱。 二十分钟后，饼干出炉。 中间微白，边缘金黄酥绵的饼干胚，中间掺杂了大量的玫红色蔓越莓果干碎，在烤制过程中就弥漫着迷人的黄油的香气。 饼干掰下一块，厚薄均匀，边缘分明。 【还得是Ink】 【草……突然有点酸了】 【哪个小伙能吃上啊，慕了】 大功告成，糟心了一晚上的姜半夏心情不错：“多谢Ink，多亏你了。” 又说：“留个支付宝号，把打赏的钱转给你吧，真没必要。” Ink：【不用】 过了几秒，出乎意料地，屏幕又闪过一道特效。 【蓝丁为你投了一枚深水鱼雷】 同时问：【榜一能吃饼干么】 姜半夏：“……” 这次她懒得和人废话，干脆利落地把蓝丁封了。 又对弹幕说：“不听劝还想吃饼干，想得倒是美。” “而且，都说是送给我追求对象的了，还想抢饼干，想什么呢。” “行了，礼物做完了，下播了。” 弹幕问下次什么时候播。 姜半夏：“随缘，别等。” 说完，姜半夏收拾好饼干，准备退出直播间。 退出前一秒。 【Inkstone为你投了一枚深水鱼雷】 又一次回到榜一。 姜半夏还没来得及反应，对方紧跟着一句。 【抱歉，手滑】 姜半夏：“……” 沉默了几秒后，姜半夏说：“……行吧，下不为例。” - 关掉直播，把手机锁屏，姜半夏伸了伸懒腰，走向窗边，望着窗外。天已经黑透了。 就在这时，手机响了。 姜半夏走回去，打开手机，发现是裴砚的语音通话，有些意外。 不知道有什么事，她点击了接听，一边又回到了窗边。 “喂？裴砚？” 对面没有立刻回答。 姜半夏又喂了几声，始终没有得到回应，在她以为信号中断的时候，裴砚才“嗯”了一声，作为回答。 只“嗯”那一声，姜半夏就觉得不对劲。 或许在别人听来，刚才的声音和裴砚往常音色差别不大，但姜半夏就有一种直觉，感觉裴砚似乎情绪不太好。 沉默了几秒，姜半夏小心地问：“心情不好？” 裴砚刚下出租，此时走到了单元楼下方。 夜色浓重，明月高悬。雨刚刚停，空气中弥漫着清新的气息。 他抬头，看了眼姜半夏亮着灯的房间。 远远地，姜半夏的身影背着光，站在窗边。他似乎看到她举着手机的模样。 她看不到他。 裴砚偏过视线，看了眼天边的月亮。 过了会，说：“有点饿了。” 姜半夏“啊”了一声：“饿了？家里有吃的吗？我……糟了，我家里的菜刚被我糟蹋完，你……” 姜半夏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了，你吃饼干吗？我刚烤的！烤得……还可以！你在家吗？给你拿过去？你先吃点垫垫，然后咱们出去吃？” 少女的声音在裴砚的耳边萦绕着。她连珠炮似的说着，充满着担忧与关心。 像是棉花糖一般，把胃里的饥饿都填满了，傍晚时的那种近乎麻木的触觉，也全数被驱赶走。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满涨而充盈的感觉。 裴砚收回视线，走进楼梯间。 说：“就回去了。” 又说：“好。” 第19章 “你在楼下吗？” “那你别上来了呗, 我下去找你。” 说完，姜半夏简单换了身衣服，踩上鞋，一手撑着鞋柜, 一手勾上鞋跟。 抓起饼干, 出了门。 一出单元楼, 就看见了裴砚。 下过雨后, 空气有一种别样的澄净。裴砚站在一棵树下, 昏黄的路灯灯光透过晃动的树影，落在他冷淡的侧脸。 在姜半夏看见他的一瞬间，他也似有所感般, 偏过头, 对上姜半夏的目光。 如同大理石刻就的雕像有了生命，望向姜半夏的时候，裴砚的眼神从来不会疏离。 姜半夏跑到裴砚面前，想开口又刹住车，观察了下裴砚的神色。电话里什么都讲, 真见到面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 第47页 最后摸了下鼻子，问的还是：“你饿了？吃饼干吗？” 姜半夏把饼干递过去。 一开始就是为了送礼，所以包装也是一并买好的。 在直播的时候, 就耐心将饼干一个一个垫上油纸, 叠放到了小铁盒中，最后放到磨砂质地的透明手提袋。手提袋上的装饰很简单，却又不失设计感。 裴砚接过来：“你做的？” 虽然刚刚在电话里已经说过了, 但当面承认, 莫名有点不好意思。 姜半夏很快地咬了下唇：“不一定好吃, 就……垫垫肚子先。” 裴砚垂眼, 从手提袋里把小铁盒拿了出来，开了盖子，拿出一块饼干。 没有立刻吃，而是把盖子合上，又放回袋子里。 将那一块饼干掰开，递给姜半夏一半。 姜半夏“啊”了一声，接了过来，咬了一口。 口感酥绵，奶香味在口腔中迅速弥漫，酸甜的果干很好的稀释了甜腻感，带来了更丰富层次的口感。 “好吃么？”裴砚看她。 “好吃……”姜半夏下意识回答。 说完之后，才反应过来，一头雾水地看着裴砚。 明明是她做的饼干，该她问的才对吧？怎么裴砚反而问起来她了？ 笑意在裴砚脸上一闪而过，他抬手，也把饼干送入口中。 一边吃，一边已经转过身，往小区外走去。 姜半夏愣了一下，赶快跟上。 过了几秒，突然听见耳边落下来一声。 “同意。”他说。 “啊？” 裴砚却没重复了。 怔了怔，姜半夏才意识到裴砚说的是什么。 她的步子停顿了一下，抿了下唇。 莫名觉得耳尖有些发烫。 - 附近有个大学，旁边是美食一条街，是离得小区最近的吃饭的地方。 无风的夜晚，行人稀少的林荫道上格外安静，偶尔听见啁啾鸟声。 两个人就这样并肩走着，都没说话。 但气氛并不沉闷。 和方才打电话那会的情绪截然不同，姜半夏能感觉到裴砚是放松的。 姜半夏有一种近乎本能的直觉，在面对裴砚时，这种直觉似乎更加准确而敏锐。 裴砚不知何时转变的情绪让姜半夏有些紧绷的心情也随之放松下来。 她背着手，同裴砚一起，从寂静的小区街道走进美食街的热闹繁华。 也不老老实实走路，而是有些隐蔽的、跃动的步子，像是在小幅度地玩小时候常玩的跳房子。 完全没注意到裴砚时不时扫过来的目光。 走到美食街，灯火通明。 闲来无事的大学生们成群结队地在各个小摊贩前排着队买吃的。小餐馆也把桌子摆在了外面，烧烤和小龙虾一波又一波地端到小矮桌上。 灯泡挂在旁边支架上，有人说笑时动作太大，碰到了支架，灯影也随之剧烈地晃动。 四处都是喧闹人声，一派青春热闹的景象。 姜半夏看了一圈：“好多人……” 裴砚问：“想吃什么？” 姜半夏“啊”了一声：“你来选吧。” 她虽然没吃晚饭，但本来也不饿，这次出来，本来也想的是陪裴砚一起吃点。 裴砚没再推让，看了一圈，选了个看上去干净一点的烧烤店。 往那边走的路上，两个人被人叫住。 是个十八九岁左右的男生，像是刚打完篮球出来，穿着一身无袖运动衫。 有些迟疑地问裴砚：“请问……您是裴砚吗？” 姜半夏盯着那男生看了会，心想还是年轻火力旺，刚下了雨，天这么凉，这么穿竟然也不嫌冷。 裴砚瞥了姜半夏一眼。 顿了下，才“嗯”了一声。 男生的眼睛亮了一下：“砚神，我是您的粉丝，我学计算机就是因为您！好久没见您更新Github了，听说您去了国外……最近回来了吗？打算在国内定居？” 连珠炮似的说了一堆，男生好像突然意识到自己的提问有些唐突，又连忙摆手：“不是不是，我没打探您安排的意思，我就是太激动了……那什么，您方便给我签个名吗？我……我的纸笔在书包里，我去拿！” 说完，他生怕裴砚拒绝似的，转身就跑向自己的书包，一秒也不愿浪费。 姜半夏盯着他的背影，忍不住一直在笑。 过了几秒，裴砚说：“你一直看他。” 姜半夏看着那男生手忙脚乱在包里翻找纸笔的模样，笑眯眯地回答：“我觉得很可爱啊。” 个子挺高，长得也不错，平时在学校里应该也是风云人物的样子，面对偶像却有紧张和结巴。 非常可爱的大男孩。 裴砚没说话了。 那男生也非常快地找好了纸和本子，又跑了过来，把东西递给裴砚，又一次问：“砚神，可以吗？” 裴砚说：“不签。” 男生的表情瞬间有些茫然。 姜半夏也“啊？”了一声：“怎么，好不容易遇上了，不签一个吗？” 说完，觉得自己好像有点多嘴，又马上补充道：“你们商量，我在旁边等着。” 男生这才留意到姜半夏。 姜半夏这天晚上穿了件纯黑的oversize的T恤，衬的皮肤白得发光。下摆掖在牛仔长裤中，随性而靓丽。 -- 第48页 猝不及防看到这么漂亮的女生，男孩本就有些微红的脸更红了，“啊”了一声，连话都说不出来的样子。 裴砚这时说：“不签，走了。” 转身便要走。 男孩却同时出声：“这是砚神的女朋友吗……好漂亮。你们好般配啊。” 裴砚站住脚步。 姜半夏突然被cue，还没反应过来，也没来得及否认。 就听见裴砚说：“纸笔拿来。” 半分钟后，男孩抱着签名高高兴兴地走了。 而关于女朋友的话题一过，姜半夏连否认都找不到时机再讲。 只好任由那人抱着与事实严重不符的误解离开。 ……算了。 反正也是萍水相逢。 姜半夏耸耸肩，转过身，正准备走。 裴砚却叫住她：“等下。” “嗯？”姜半夏停下步子。 裴砚看她一眼：“柳絮落头上了。” 姜半夏“啊”了一声，下意识伸手去摸：“掉了吗？” 裴砚说还没。 姜半夏又摸了摸，前后左右找了一圈，似乎还没掉，因为裴砚跟她说：“别动。” 姜半夏就没动了，微张着唇，抬眼看着裴砚。 裴砚向前走了半步，抬起手，似是想帮她拿掉头顶的柳絮。 两人之间的距离突然拉近。 姜半夏抬头看着裴砚，看他沉静垂眼。 裴砚的瞳色很深，像是寂静的夜。 又好像有引力一般，不由自主就让人想望进去。 时间在这一刻好像被无限放缓，姜半夏无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下一秒，一个明亮的声音在耳边炸响：“哥？姜半夏？你们怎么在这儿呢？” 朴杨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卷毛，笑眯眯地突然出现，他完全没注意两人的动作，看到姜半夏头顶的柳絮，“哎”了一声。 “等等，姜半夏你别动，头顶有个柳絮……好咧，掉了！” 朴杨大大咧咧地一伸手，就帮姜半夏把头顶的东西给拍掉了。 姜半夏才突然醒过神，找回了呼吸：“啊，谢谢。朴杨……你怎么在这？” 朴杨：“嗨，别提了，我找一兄弟看电影，说好了看完一起吃饭，结果他一个电话被他媳妇喊走了，把饥肠辘辘的我撂在这。重色轻友，这就叫重色轻友。可给我气死了。” 朴杨说：“你们怎么也在这儿，也打算去吃饭吗？一起呗？” 姜半夏自然一口答应：“啊，对，正准备去吃那家烧烤呢，走呗。” 说着，她就往烧烤店的方向走，朴杨对于吃烧烤没有意见，并肩和她一起。 走出两步，姜半夏觉得不对劲，扭过头，看到裴砚还在原地。 姜半夏招手：“走啊，裴老师？” 裴砚站在原地，过了几秒，才抬起脚步。 姜半夏：“？” 莫名的，她感觉裴砚的情绪好像又有些不对。 怎么回事……等会多问问他喜欢吃什么吧。 - 在烧烤店内落座，姜半夏和裴砚并排，朴杨一个人坐在对面。 姜半夏拿过菜单，先推给裴砚。 “你看看想吃什么？” 又转头问朴杨：“你呢？” 朴杨靠在墙上，没了骨头似的，坐姿懒散：“随便都行，我现在饿得能吞一头猪，只要不是辣的都能吃。” 姜半夏问：“你不吃辣呀？” 朴杨摆摆手：“嗨，真是一点都吃不了，川菜是我的一生之敌。” 姜半夏挺遗憾：“哎呀，我知道一家很好吃的辣辣鸡，特别好吃，就是真的很辣。本来有机会还想约你去吃呢。” 朴杨耸耸肩：“那估计是不行了。” 裴砚在旁边正垂眼勾着菜单，突然开口：“我能吃辣。” 姜半夏愣了一下：“啊，那我以后约你去？” 裴砚“嗯”了一声。 裴砚点完菜，把菜单递给姜半夏。姜半夏问了两人意见，又勾了几道，交给服务生。 朴杨看到裴砚摆在桌上的手提袋和里面的金属饼干盒，很感兴趣：“这是什么？饼干？” 说着，他伸手就要去拿：“赶紧的，让我吃一口，饿成一片纸了快。” 然而，朴杨伸出的手还没够到，裴砚就把手提袋挪得远了点，正好在朴杨碰不到的位置。 “不是，不能吃。” 第20章 朴杨有些失望地收回了手：“噢……好吧。” 姜半夏：“？” 不是饼干？不能吃？ 那她装进去的是什么？ 刚刚和裴砚吃的又是什么？ 姜半夏有些莫名, 却没有揭穿。 菜很快端了上来。 肉串还有一些烤的蔬菜，浸润着晶莹的光泽，还发出油在高温下的滋滋响声。 辣和不辣的被分成了两半，分别放在铁盘的两端。 这家店没有用很粗的辣椒粒, 而是细的辣椒粉。因而从颜色上看, 辣与不辣的差别并不太明显。 服务生介绍完菜式后便离开。 点的是玻璃瓶装的饮料, 裴砚拿起起瓶器, 把桌上的北冰洋开开, 放到姜半夏的旁边。 又给自己开了一瓶豆奶。 然后，在朴杨等待着他哥给他开剩下的那瓶雪碧时。 裴砚起身，把起瓶器还给了前台。 -- 第49页 朴杨：“？？？” 裴砚回来时, 朴杨一脸懵逼地看向他：“哎, 我的雪碧还没开呢，你怎么还回去了？” 裴砚扫了一眼桌上没被动过的雪碧，语气毫无诚意：“忘了。” 朴杨：“……” 姜半夏：“……” 朴杨抓了抓自己的卷毛，起身去前台又把起瓶器要了回来。 姜半夏随着他的动作转过头，以一种同情的目光看着朴杨的背影。 裴砚坐了下来, 挡住姜半夏的视线。 姜半夏把头转回来，小声问裴砚：“他惹你啦？” 裴砚偏过视线，看了她一眼, 不置可否。 一贯的敏锐让姜半夏直觉这是一个需要自己表忠心的时刻。 她举起半只手, 诚诚恳恳：“你放心，哪怕我对他感兴趣，他做得不对, 你还是可以生气的！我支持你！” 裴砚顿了下, 垂着视线, 看了姜半夏几秒。 看得姜半夏直发虚, 想自己这忠心表得是不是有点夸张。 裴砚却扯了扯唇角，把视线收了回去。 那股似有若无的低气压再一次消失了。 与此同时，朴杨也拿回了起瓶器，把自己的雪碧打开了。 他一无所知地快乐举杯：“干杯干杯！周末快乐！” 真有活力啊……姜半夏笑了，她举起自己的北冰洋，却没有去和朴杨碰杯。 而是偏过头，眼睛弯弯地看着裴砚，等着他。 裴砚察觉到姜半夏的目光，转过头，和她对视了一秒，才也举起自己的豆奶。 坐对面的朴杨手腕都举酸了。 每一根卷毛都跟他一块想，也没想明白为什么光碰个杯就花了这么久。 - 已经挺晚了，姜半夏这会也有点饿，三人碰完杯，她便埋头吃了起来。 朴杨也吃了一会，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抬起头问：“哎，哥，你晚上不是跟苏姨一起吃的饭吗？怎么还出来吃？” 姜半夏听了这话，也停了筷子，有些疑惑地偏过头看裴砚。 裴砚顿了一下，说：“就见了下。” 没再说什么，并不欲多谈的模样。 朴杨看他，也有些不知道怎么办的样子。看了一下旁边，才又说：“你们有九年没见了吧？苏姨知道咱俩是同学后，就总找我妈，问你的情况……” 裴砚语气很淡地制止：“朴杨。” 朴杨不说话了。 姜半夏没听明白，但看出裴砚不愿多谈，就很识趣地没有问任何事。 没再继续说了，但朴杨似乎还在想刚才的话题，想着想着又生气有点忍不住似的，小声嘟囔一句：“都是裴野川……” 说了一半，看见裴砚的表情，声音还是渐收了。 但姜半夏在听到这个名字时，却停顿了下。 她假装若无其事地继续吃着烤肉，脑海里却思索着。 感觉这个名字……有些耳熟。 是什么时候听到过呢？ 好像很早，可能在她还在上大学的时候。 从谁口中听过的？好像是她妈妈…… - 吃完饭，和朴杨告别，又同裴砚一起走回家，姜半夏还在想这件事。 裴野川这个名字……她总觉得自己好像是知道些什么的。 一进家门，姜半夏就拿出手机，给妈妈发了微信。 姜半夏：【裴野川是谁？】 姜半夏：【你是不是做过他的报道？】 姜妈妈是一名社会新闻记者，目前仍然活跃在一线。她以选题新颖，目光独特而著称，也是业内的著名记者。 姜半夏从小到大都是被这些社会新闻所包围着长大的。人家小孩小时候听安徒生童话，她听她妈妈给她讲的五零三租户离奇失踪之谜。 至于这个裴野川，姜半夏总觉得自己在大学某一年的暑假在家时，妈妈好像正在做这个人的报道，天天念叨着这个名字。 姜妈妈很快回了过来。 姜妈妈：【你才想起来】 姜半夏：【？】 姜半夏：【什么意思？】 姜妈妈：【我以为你在给裴砚写狗血小说的时候就起码对他知根知底了】 姜半夏：【…………】 姜半夏：【都说了是意外！！】 姜半夏：【所以，他是裴砚爸爸？】 姜妈妈：【是啊，虽然裴砚自己可能不认】 姜半夏看到这句话停顿了一下。 想了想，脑海里捕捉出当年那篇报道的只言片语……虽然忘得差不多干净了，但好像不是什么好事。 再加上晚上吃饭时小卷毛说的…… 裴野川做过什么？ 姜妈妈：【我前一阵还在想，既然裴砚回国了】 姜妈妈：【不然约他做个跟踪采访？】 姜半夏看她这话，立刻警惕起来，迅速回复：【不行】 姜妈妈：【？】 姜妈妈：【又不是跟你约，你替人拿什么主意呢】 姜妈妈：【噢，是因为你得罪过裴砚，怕我联系不上他是吗？】 姜妈妈：【啧】 姜妈妈：【净给我找麻烦】 姜妈妈：【行了，我刚把你从户口本上删了，咱俩没关系了，我这下能找裴砚了吧？】 姜半夏：【……】 姜半夏：【不是，你要跟踪采访什么啊？他都不想跟裴野川扯上关系，你还要做跟踪采访，你不会伤害你的采访人吗？】 -- 第50页 姜妈妈：【？】 姜妈妈：【你看上裴砚了？】 姜妈妈：【虽然我鼓励自由恋爱，但提醒一句，人家跟你可是血海深仇】 姜半夏：【？？？】 姜半夏：【早就不是了！！！】 姜妈妈：【哦，很自信嘛，那追上了吗？】 姜半夏：【……我没有要追，算了，跟你解释不明白。】 姜半夏：【你当年那篇采访叫什么名字？我去搜一下】 姜妈妈：【[我没有要追.jpg]】 姜半夏：【只是了解一下……你到底说不说？？？！！！】 十分钟后，姜半夏屏蔽了来自姜妈妈的消息，精疲力尽地打开了浏览器，搜索那个名为《投机主义者的败局》的报道。 报道第一段就写： 【二十三岁的李军（化名）站在世纪大厦顶楼，俯瞰脚下的风景时，也许很难想到，十年后，他的人生会落到截然不同的境地。】 姜半夏顿了顿，以从未有过的认真，继续往下看着。 通篇报道多采用冷静的陈述语气，将裴砚的父亲、裴野川的人生经历娓娓道来。 裴野川出生于京市邻的一个县城，家里一穷二白，高中都没上完。 但他在做生意方面似乎有些天赋，胆大极端，热衷于铤而走险，游走在灰色地带。通过他的投机倒把，迅速换上了豪车大房，结婚生子。 但他也有致命的缺点所在，过于注重眼前的收益，无法做到长期规划，也不懂如何与人为善。 最终因为踩线太多次被多次整治，交了一笔又一笔的巨额罚款，现金流断裂，企业破产。 而裴野川因为这次破产一蹶不振，开始了放纵的人生，吃喝嫖赌一应俱全。 妻子不堪其扰与其离婚。而儿子在同他勉强生活几年后，长大成人赴国外念书，亦不再与其联系。 他本人最终因为帮做假账而啷当入狱，宣告了他失败人生的终局。 报道到这里就结束了。 姜半夏对着手机里的报道，久久没有动弹。 在以裴野川为主的报道中，裴砚只出现在短短两行字里。 可就是那两行字，让姜半夏忍不住伸手去触碰。 往常像是听故事一样的、别人的人生，突然展示在自己面前了。 让她在觉得不真实的同时，又有一种真实的、难以言说的疼痛。 她很难不去想象，十几岁的少年，曾经拥有过的幸福的家庭，突然一朝破碎。父亲暴虐，而母亲也离开。 母亲同样作为受害者，或许很难责备，可孩子是实打实的被抛弃了。 再然后，就是真的独自一人。 没有别的出路，只能念书上学，凭借自己的能力成为同龄人中的佼佼者，从家庭的泥淖中挣脱。 但无论多光鲜，被多少人仰望追逐。 他的身后没有家人。 姜半夏想起傍晚时裴砚的那通电话。 他的语气是很淡的，并没有什么情绪，像是什么都不太在意。 但真的有人可以什么都不在意吗？ 还是在意也没有用，所以经年累月，早已学会了不去在意。 报道中用了化名，姜半夏并不知道裴砚母亲的名字，但她莫名有一种直觉。 朴杨口中所说的苏柔，就是裴砚的母亲。 那么故事的原貌就是：本来说好要和多年没见的母亲吃饭，结果见了面，没有吃饭，就直接回来了。 应当不是很愉快吧。 姜半夏突然觉得，自己傍晚的那些安慰，在真正的疼痛面前，都显得那样苍白。 她放下手机，从桌前突然站了起来。 然后要做什么，自己也很茫然。 只是觉得不能就这样坐着，明明什么都知道了，却什么也不做。 在房间里环视了一圈，姜半夏抓起了一只还没有拆封的狗狗玩偶，出了家门。 敲响了裴砚的房门。 等待对方开门的时候，姜半夏才后知后觉，觉得自己冲动。 但她硬着头皮没有走，直到裴砚过了两分钟，来开门。 裴砚穿了身服贴的黑色纯棉薄款睡衣，似乎刚刚洗过澡，头发还有些湿，有几缕贴在他的脸侧。 橙黄灯光从他身后照过来，笼罩着他身体的轮廓。 看到姜半夏，裴砚似乎有些意外，可目光又很快沉静下来。 姜半夏迟疑了一下，直直地伸出胳膊，把那个还笼罩着塑封套的狗狗玩具递给他。 裴砚顿了顿，伸手接了过来。 这只玩偶几乎有姜半夏的上半身那么大，像是定做来要当抱枕用的。从颜色分布上看是一头德牧，但是外形并不太像，主要是做成了球状，两只眼睛大大的，脸也圆圆的。 圆墩墩软绵绵的，手感很好。 姜半夏说：“这是我专门找商家做的……是按我们家狗狗的照片定制的。” 姜半夏说：“我们家狗狗是一条德牧，叫小寒……小时候捡到的，很厉害，也很可靠。我很喜欢。” 所以觉得你也会喜欢。 姜半夏送得太冲动，语无伦次地安利完，又开始找送礼的理由： “我……我想送给你，是因为，你之前给了我一块巧克力……我欠你一个回礼……这个是回礼。” 这理由当然站不住脚，若真是为了回礼，那盒饼干大抵就已足够。 -- 第51页 但裴砚并没有指出这一点。 他拿着那个软绵绵的玩偶，看了姜半夏几秒，背后淡黄的灯光几乎细碎地揉进他的眼睛里。 过了半晌，裴砚说：“等一下。” 他转过身，走进房间，把狗狗玩偶很好地安放在了沙发上，又往更深处走去，离开了姜半夏的视线。 过了半分钟，裴砚走了回来。 他说：“伸手。” 又一块巧克力落入了姜半夏的掌心。 裴砚说：“谢谢。” 裴砚说：“再欠一个。” 裴砚说：“不急着还。” 第21章 锋济大厦十层。 上午, 姜半夏趴在桌上，一边打哈欠一边检查着文档。 手边摆了杯速溶咖啡，喝了一半。 纪梨凑过来，小声说：“夏夏, 来姨妈喝咖啡不太好的。” 姜半夏揉揉脸：“那困嘛, 怎么办。” 又说：“没事, 我喝咖啡不影响的。” 姜半夏体质有点奇妙, 她很少痛经, 但是会觉得身上酸，没什么力气，晚上会失眠。 昨天晚上她早做好准备, 十点就上了床, 在床上翻来覆去到两三点才勉强睡着。 也睡不安稳，早上闹钟还没响，就被薄亮的天光叫醒。 一来公司，她就冲了一杯速溶咖啡。 纪梨听她这么说，也没再劝, 和姜半夏核对起文档的细节。 新版本已经上线，关于上线后的首场直播，各方宣传都已做好, 运营也在微博发出了预告预热。 【4月2日晚, 神秘嘉宾登录极锋直播间，与你分享最新行业动向，点击即可预约~】 微博并没有指明神秘嘉宾到底是谁, 但是在各个渠道有一些暗示。小野的粉丝得知了消息之后, 在微博下表示期待, 造了不少势, 其他路人看到，也被勾起了好奇心。 各个宣传渠道热热闹闹的，总的来说，热度还可以。 小野最近春风得意，天天在粉丝群吹水，姜半夏也学会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屏蔽了群。 反正群里内容的管理有其他同事负责，她眼不见心不烦。 第二天就要直播，姜半夏趁着还有一天时间，和纪梨把直播时可能会有的各种突发情况和解决方案又核对了一遍。 文档核对完，纪梨回到工位办公。 看了会数据，她说：“最近千帆的数据做的很猛啊。” 姜半夏：“千帆？万联的？” 纪梨“嗯”了一声。 万联是和锋济差不多体量的互联网公司，在很多领域和锋济都有竞争关系。 而千帆，姜半夏之前听说过，是万联在前两周刚上线的一款产品，主打的也是互联网职场讨论区和知识付费功能。和姜半夏她们所做的产品的定位完美重合。 应用刚发布时，姜半夏还去研究过。 纪梨说：“这次他们推得挺猛的……我那条地铁线打了一路的广告，还找了个流量代言，现在搜索指数很高……得小心点他们。” 姜半夏想了想：“你之前在万联？” 纪梨顿了下：“对，不过很短。” 姜半夏听纪梨说过一些关于万联的事，知道那边很卷，内部竞争非常激烈。纪梨在那边很不适应，甚至来到锋济之后，也有一些应激反应，很难放松和人相处。 后来和姜半夏熟悉了，才慢慢放松下来。 纪梨说：“他们做每一个产品都会成立多个项目组，花几倍的资源做同一件事，然后内部竞争。最后谁的数据好看，谁能够获得上层的资源预算，开始大规模推广。” 姜半夏皱眉头：“养蛊呢。” 纪梨“嗯”了一声：“其实到后来，很多人并不会追求产品的绝对数据，而是想着怎么坑害竞争对手。甚至每个组都会有卧底……专门打探其他组的下一步策略。” 姜半夏震惊道：“……不至于吧？这是上班还是宫斗呢？？” 纪梨苦笑道：“企业文化就是这样……每个在里面能待一年的人都习惯并且崇尚这种方式了。对了，我是想说……现在他们大规模推出千帆，说明千帆已经在内部胜出了。” “作为竞争对手，他们下一个目标可能是我们……不知道他们会做些什么。要小心。” 姜半夏揉揉太阳穴，有点头疼地“嗯”了一声。 “这种东西我估计防不住……老大应该早就知道了……我下次开会也找她说一声。” “嗯，不说这个了。”纪梨说，她看了下周围，压低了声音，“你最近怎么样？” “什么？” 纪梨眨眨眼：“追男人呀。” 姜半夏瞬间呛着了，她咳嗽了好多声，涨红了脸：“你怎么这么突然。” 纪梨笑眯眯的：“怎么样嘛。” 姜半夏摸了摸鼻子。 说实话，没什么进展。 本来上次想送小饼干的，后来也拿去给裴砚了。 后来还约过朴杨去看电影，也没约成。 据他说是要团建。 “我觉得他对我好像不感兴趣，”姜半夏实话实说，“平时聊天也有点干，聊不下去。” 纪梨说：“看看？” 姜半夏耸耸肩，把聊天记录调出来给纪梨看。 一边说：“你根本就看不出来，他那么活泼，在微信里是个锯嘴葫芦，反倒是裴砚平时看上去那么高冷一人，比他能聊多了。” -- 第52页 纪梨看聊天记录。 姜半夏：【今天天气好好！好适合出去走走噢】 姜半夏指着这条：“你看！我都学很聪明了，我这么说，如果他也想出去逛，不就一起能一起出去逛了嘛！” 纪梨点点头。 姜半夏：“你知道他回什么？” 姜半夏把手机往下滑。 朴杨：【一般吧】 纪梨：“……” 姜半夏说：“后来那天，还是裴砚敲我门，问我要不要出去走走呢。都想到一块去了！” 纪梨：“？” 姜半夏：“再给你看一个。” 姜半夏：【食堂的菠萝炒饭什么时候返场呀，好想好想吃……】 朴杨：【不知道】 姜半夏：“喏！就这！让我怎么接！” 纪梨笑了。 纪梨说：“我记得后来返场了一次？” 姜半夏说：“对的，就还挺神奇的，听说是不知道哪个能说上话的说想吃菠萝饭，专门给食堂提议的。” 话说完，两人一齐沉默了几秒。 纪梨问：“你觉得裴砚怎么样？” 姜半夏：“什么怎么样？” 纪梨：“就……谈恋爱方面？” 姜半夏：“？” 姜半夏：“谁谈恋爱？他谈恋爱？他和谁谈？” 纪梨：“……你？” 姜半夏静止了几秒，表情很呆。 卢从探过头来：“你们背着我说什么悄悄话呢？让我也听听。” 姜半夏反应过来，站起身把卢从的脑袋按了回去：“没你事。” 坐回来的时候，有点难以置信地说：“你想什么呢？我跟他？” 把手掌贴到纪梨的额头，语气极尽不可思议：“你没发烧吧？” 纪梨耸耸肩：“有什么不可能的？适龄男女，都是单身，你们还住邻居，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你对他什么感觉？” 姜半夏笑了：“你问我对他什么感觉，能有什么……和我对卢从的——” 说一半，姜半夏刹住车：“算了，这也太抬举卢从了。” 卢从在对面的电脑后面扬起嗓子：“姜半夏，虽然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但总感觉好像不是什么好话的样子，我警告你注意一点！” 姜半夏没搭理他。 姜半夏认真想了想，又笑了：“不行，这太奇怪了，虽然我现在跟他挺熟的，但就，你知道，没往那方面想过嘛。而且他也对我没感觉嘛，你这属于强拉CP。” “咱们不是说怎么追小卷毛吗？你还有什么建议吗？” 纪梨看了姜半夏几秒，最终决定放弃，转而想了想：“他这样确实挺难办……对了，你今天不是来姨妈吗？卖个惨？” 姜半夏不太抱希望：“我都能猜到对话会怎么进展了。我说肚子疼，他说多喝热水。Over。” 纪梨笑了，说：“那我没别的主意了，你再试试。” 于是，姜半夏又喝了一口咖啡，思忖了一下，给朴杨发消息。 姜半夏：【肚子好痛】 出乎她意料的是，这次朴杨回得很快，也不是简单的多喝热水。 朴杨：【肚子痛？】 朴杨：【去医院么？】 姜半夏：【啊不用不用，没那么严重】 朴杨：【需要吃药么？帮你买点。】 姜半夏还挺意外于这个回复的。 不管怎样，比多喝热水热情太多了。 但同时为自己装痛感觉有点不好意思。 姜半夏：【其实也不是那么痛】 姜半夏：【就是有点没劲，还困】 姜半夏：【昨天晚上到三点才睡着】 朴杨：【请假回去休息一下？】 姜半夏：【嗨，明天要搞直播，今天还有点东西要做，算了】 对面过了挺久，回了一声“嗯”。 - 中午吃饭的时候纪梨为了准备直播，又有组会要开，而卢从也有些事。 姜半夏只好自己一个人吃。 但她困得厉害，本来想先趴桌子上睡一会，可是趴着睡怎么也不舒服，后腰又酸又痛，最后干脆站起来，去楼下买饭。 没睡好加上来姨妈，姜半夏有些没精神，耷拉着眉眼，谁也不想搭理。 木着脸，在食堂打饭窗口长长的队伍后排队。 按惯例吃了照烧鸡腿饭。但哪怕是爱吃的菜，坐在座位上，也还是腰酸背痛。连吃饭都有些无精打采，食不知味。 等吃完了，站起身，把餐盘扔进回收处。 还在发愁中午该怎么休息一下。 耳边突然传来一句：“自己来吃的？” 姜半夏醒了一下神，转过头，看见裴砚。 裴砚身穿黑色薄款夹克，看着队伍前方的牌子，侧颜有一些冷峻，袖口微挽，手很随意地插在口袋里，露出一小截冷白手腕。 不知怎么，姜半夏一瞬间就想到纪梨那会问她的那句，对裴砚什么感觉。 ……起码是觉得很帅的。 脑海里刚蹦出这句话，姜半夏就立刻有些心虚。 好像只是随便想想，就会被裴砚知道这种乱七八糟的念头似的。 她顿了顿，装作很自然地问：“……裴砚？这么巧？” 裴砚“嗯”了一声。 又问：“准备回去休息？” 姜半夏点点头，发愁怎么睡才能睡好一点。一边往食堂外走。 -- 第53页 裴砚很自然地和她并肩。 几秒后，一个工牌和一包暖宝宝落到了姜半夏眼前。 姜半夏有些意外地抬起头。 裴砚说：“拿着。” 不知怎么回事，裴砚说祈使句时有一种难以违背的感觉。明明音色也很淡，语气也并不勉强。 但就好像没办法不听似的，姜半夏愣愣地拿到手里。 裴砚说：“暖宝宝是行政部发的，我用不上。” “帮个忙，别浪费。” 姜半夏又怔一下，“噢”了一声。 裴砚偏过头扫她一眼，看她有些愣怔的表情，眼里似乎闪过一点笑。 裴砚又转回头，说： “十六层有胶囊午睡仓，每天有人更换床单被罩，刷工牌就能进。” 姜半夏：“啊？” “老徐查记录，说我中午总不睡觉，降低工作效率，威胁要降薪。但我确实没这个习惯。” 姜半夏不解地抬头看着裴砚，裴砚没看她，而是看着前面，语气有些漫不经心。 “姜老板，帮我作个弊？” 第22章 姜半夏愣怔了几秒。 裴砚给了她很多东西, 暖宝宝和工牌一并握在手里，工牌的边角硌着掌心，棱角感提醒着她这会不是困迷糊了。 姜半夏迟疑着问：“老徐……是？” 裴砚说：“徐必达。” 姜半夏：“……” 姜半夏有些凌乱地抓了抓头发，徐必达这个名字她知道, 首代互联网开拓者, 锋济的CTO。姜半夏对他最新的印象还是去年年会, 他在全公司面前发表讲话, 西装革履, 一丝不苟。 看上去凶得要命。 裴砚那种级别的部门，CTO当他的领导倒也不意外，只是…… 这么一个人, 私下里竟然这么……这么的…… 姜半夏脑海里的剪影从高中教导主任到宿管男妈妈之间反复横跳。 “……他连睡午觉也管啊。”沉默一会, 姜半夏讷讷地说。 裴砚“嗯”了一声。 姜半夏突然有些紧张，攥了攥手里的工牌：“他怎么查的，写签到表吗？在门口盯着？那我怎么混过去，不会被发现吧？” 裴砚：“……” 他垂下视线，偏头看了姜半夏一眼, 嘴角无声地扯了一下。 说：“你不是产品经理么。” 尾音没有上扬，但也能听出是反问句，大抵意思是互联网的产品经理居然只能想到这么原始的方法, 姜半夏顿时觉得自己的职业素养受到了侮辱。 她反击道：“如果我是产品经理, 我根本不搞刷工牌这套，你们个个都给我人脸识别，看谁想蒙混过关。” 裴砚这次是真笑了：“这么凶啊。” 姜半夏打了个磕巴, 被裴砚有点调笑意味地一讲, 突然觉得脸皮有些烫, 偏过头不看裴砚。 俩人站在电梯前等电梯, 姜半夏一言不发。 等进了电梯里面，她还是没忍住，再次起了话头： “虽然我高中和教导主任起码大战了五百回合，很有相关经验——但我毕竟也是个兢兢业业的社畜了，做事要考虑后果的。” “帮你不是不行，但要是被发现了——你是人家心头肉，他又不会开除你，但人要收拾我，可不就是动动手指的事。” 电梯门关上了，只有他们两个人，裴砚站在姜半夏半步之后。 裴砚垂眼，看着振振有词的姜半夏，眼底弥漫出笑意，有些忍不住似的抬起手。 手掌在姜半夏头顶顿了一下，似是想要触碰。但没有。 半秒后，修长的五指蜷了蜷，就又收回去了。 姜半夏一无所知，半侧过身，抬眼挑衅地看裴砚：“你说是不是啊？我不该顾虑一下吗？” 裴砚低头，和她对视半秒，说：“放心。” 声音很低，在只有两人的狭小空间里，像是在说一个秘密。 姜半夏猝不及防撞到裴砚浓黑的眼睛中，顿时失了声。 只在几秒后，听到“叮”的一声。 电梯到了十六层。 门打开，裴砚收回视线，率先走了出去。 姜半夏才突然回过神，抬脚跟上。 踏出电梯的那一秒。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似有若无听到一句：“……心头肉。” - 姜半夏还是第一次来到十六层。 踏出电梯的第一眼，她就震惊了。 “居然这么大，这么空旷，还有这么大的休息区，这么多独立会议室……草，我跟行政部门抢工位的经历还历历在目，有的人却已经早早过上了小康生活了。” 姜半夏退后半步：“对不起，我们已经不是一个阶级的了，我不能和你做朋友了，再见。” 裴砚看她一眼：“不做朋友做什么。” 姜半夏也不是当真要走，只是口嗨过个瘾。 这会扭头看了一眼旁边的胶囊午睡仓，怦然心动。 立刻又改口道：“做资产阶级的打工仔，任劳任怨，兢兢业业。您就说吧，您还缺几个小时要睡，保准加班加点，给您睡够。” 裴砚扯扯唇角，没跟她贫，伸手：“工牌。” 姜半夏“啊”了一声，警惕道：“你后悔了？” 裴砚有些无奈，把工牌拿过来，说：“在这等着。” 他用工牌刷开了办公区的门，消失在门后，半分钟后，门再一次打开，姜半夏看见他回来。 -- 第54页 怀里抱着一个硕大的玩偶。 姜半夏认了出来。 是她上次给裴砚的那只定制的小狗玩偶。 裴砚走到她面前，伸出手，把玩偶和工牌一并递回去，姜半夏下意识接了过来。 裴砚说：“干净的。” 姜半夏“啊”了一声。 下意识问：“它也有午睡KPI吗？” “……” 两人沉默对视了五秒。 姜半夏先被自己冷到，抱着玩偶，摸了摸鼻子，有些讷讷地说：“……那我去睡了。” 裴砚看姜半夏别过脸后有些发红的耳垂，几秒后，才“嗯”了一声。 - 午休仓是上下两排低矮的胶囊型小方格。 刷卡后，会随机打开一个尚未有人进入的舱门，进去之后关上门，就不会再有人打扰。 姜半夏刷卡开了间门钻进去，把玩偶放到旁边，又拆了个暖宝宝贴在衣服上。 躺在床上，柔软而温暖的被褥包裹着她，几乎像是在家一般的舒适。 姜半夏还是觉得有些梦幻。 不由得想起自己刚上班的时候。 那时姜半夏被突如其来的社畜生活击中，有过如下几条不切实际的幻想。 第一、能住公司楼下五百米内，走路十分钟能到，不需要坐地铁上下班。 第二、中午可以躺下午休。 第三、把家里的狗狗接过来养。 其中前两点因为公司楼下过于昂贵的房租始终无法实现，第三点也因为被亲妈嫌弃了一番“自己都养不好还想养狗”而放弃。 几年过去，姜半夏逐渐忘记曾经有过的这些愿望，其中一个却在不经意间突然实现了。 因为来姨妈而带来的细微的烦躁，在此刻被很好的缓解了。 姜半夏翻了个身，关掉午休舱里的小灯，周遭立刻落入黑暗，她闭上眼。 半睡半醒之间，不知怎么，心思就飘到了裴砚身上。 想起电梯里，和裴砚对视时，望进的那双眼睛。 似乎是因为纪梨早上跟她说的那些乱七八糟的把裴砚当作对象之类的话，姜半夏莫名有点耳热。 她闭上眼，强迫自己不再乱想，鸵鸟似的把被子拉高，挡着半边脸，又抱紧了怀里的狗狗玩偶。 可是当被子的布料摩擦过耳朵时。 又一次突然想起方才进电梯时，裴砚抬手帮她挡电梯门。 微凉的无名指指背好像不小心碰到她的耳朵。 只是一瞬，当时明明没在意来着。 这会被被褥蹭到，又突然想了起来。 是和那时如出一辙的，非常细微的摩擦感。 心脏重重地一跳。 贴在身上的暖宝宝开始发热，但此刻，姜半夏只觉得，自己耳根温度更高似的。 几乎像是正经历一场低烧。 - 奇妙的是，姜半夏很快就睡着了。 这几天来姨妈，晚上睡睡醒醒，到白天就烦躁。从来没有像今天睡得这么好过，好似是沉浸在深水里，每一寸皮肤每一块骨头都放松下来。 闹钟在耳边响起时，姜半夏也懒洋洋的并不想起来。她翻了个身，把闹钟按掉。 又过了五分钟，第二个闹钟再响时，她才不情不愿地起身。 ……不行了，得去上班了。 这一觉睡得很解乏，姜半夏从来没觉得自己有这么神清气爽过。她在小小的胶囊里伸了个懒腰，又爬到床尾。 正准备开门下去。 猝不及防，听见外面有人说话。 是朴杨的声音。 “好困……怎么又要去上班了？” 姜半夏开门的动作一滞。僵在原地，没敢动。 另外一人懒懒地“嗯”了一声，姜半夏听出来，那是肖于锐的声音。 朴杨又说：“就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哥他是铁人吧，从来就不困的！我过来睡的时候，他还在办公室写代码呢！我就没见他来睡过！” “是啊。”肖于锐应了一声。 “我觉得他的工牌好浪费！不如租给别人呢，好多人想中午能睡十六楼呢。” 姜半夏顿了顿，诶，还可以买的吗？ 而朴杨还在继续说话，这次压低了嗓音，似乎有点神秘地说：“其实除了把工牌租出去，还有另外一个事情能做……你知道吗？咱部门的小鱼把他的睡眠仓让给他女朋友了。” 姜半夏：“……？” 朴杨说：“他女朋友天天在这睡，他还说自己不用睡，天天在工位上工作！” 朴杨说：“我都感动哭了，中午睡觉的东西都愿意让出去。我这一辈子都不可能，除非钱给够。” 朴杨总结道：“如果这都不算爱！” 姜半夏：“……” 说自己不用睡，在工位上工作，把工卡让给了女朋友…… 除了最后三个字，她几乎全中…… 姜半夏冷静了一下。 不，不是的，她只是替裴砚完成任务而已，朴杨说的和她有什么关系。 肖于锐说：“所以你单身到现在。” 朴杨反驳：“你不要笑话我，我其实很懂的。” 朴杨又感慨道：“不过我哥是真的很浪费啊，既没有把工牌租给别人，又没有女朋友可以让。睡眠舱根本就空着嘛。” 肖于锐随意“嗯”一声，又说：“走吧，回去吧。” -- 第55页 朴杨说：“知道了。” 姜半夏秉气凝神，又等了两分钟，确认两个人应该都走远了，才小心翼翼地拉开门，准备下去。 刚开门，正垂头看和地板之间的距离。再抬起头时，姜半夏愣在了原地。 不知道为什么，朴杨竟然没有走。 而是站在午休舱前的冰淇淋冷柜旁，似乎正在挑选冰激凌。 听见声音，他转过身，也愣了。 和姜半夏两个人面面相觑。 有几秒，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姜半夏尴尬得要命，又有一些莫名的，被抓包之后的心虚与紧张。 一时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朴杨的目光转向姜半夏捏在手里的、裴砚的工牌。几秒后，又转了回来。 若有所思地开口：“我错怪我哥了啊……” 姜半夏的心脏错跳一拍，立刻解释道：“不是，我可以解释——” 而朴杨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 “他终于把他的工卡给租出去了吗？姜半夏，他卖你多少钱？让我听听，是不是坑你了？” 第23章 姜半夏：“……” 她的表情麻木, 用手抹了把脸，揪着玩偶狗狗的边角跳下了午休舱。 随口胡诌：“三百一天，一千三天。” 朴杨震惊了：“这么贵？！你们是邻居哎，他都不给你打个友情价吗？等等, 不是这三天怎么比一天还贵啊？” 你还真信…… 但姜半夏也没解释。 总觉得解释了, 朴杨的猜测就要往另一个方向偏移。 女朋友……不管怎么说, 也太—— “三百一天？” 猝不及防的, 淡淡的嗓音从头顶落下。 姜半夏吓得一激灵, 一缩脖子，仰头往后看去。 ……什么时候来的？ 她就说那么一句话，就被听到了吗？ 怎么总是会被抓包啊？？ 一时间, 姜半夏脑子又一片空白, 不知道说什么。 裴砚倒是挺平淡，低头拿出手机。 不知做了什么，几秒种后，姜半夏口袋里的手机也随之震了一下。 “看下。”裴砚说。 姜半夏直觉没什么好事，犹豫两秒, 拿出手机打开。 【裴砚向你转账一千元。】 姜半夏：“……” 裴砚：“之前考虑不周，请你来帮忙，忘了商量价格。” 裴砚：“姜老板, 这是三天的价。” 裴砚：“您看够吗？” 姜半夏：“……” 她以前怎么没发现, 裴砚原来是这种人啊？ 朴杨在旁边一头雾水：“等等，不是你租我哥的工牌吗？怎么他还要给你转钱？” 姜半夏把转账退回，不看裴砚, 赌气似的说：“因为他是人帅心善男菩萨, 下凡做慈善来了。” 朴杨：“？” 裴砚没忍住, 无声勾了勾唇角。 朴杨没听明白, 但他的注意力很快被别的东西勾走：“哎，你拿的那是什么？这不是我哥这两天放办公室的玩偶吗？他居然给你碰？” “啊？”姜半夏拎起来手里的玩偶看了看，“你说这个？” “对啊”朴杨说，“你都不知道！他带玩偶上班那天我都震惊了，我还以为是路边打小广告的人硬塞的，结果他连碰都不让我碰！” 路边打小广告的姜半夏：“……” 说是硬塞的倒也没错…… 朴杨分外好奇：“来来来，给我看看有什么不一样的，让他宝贝成这样。” 姜半夏下意识就要把玩偶递出去。 裴砚却出声：“姜半夏。” “啊？” “东西给我，上班了。” “啊，噢……” 姜半夏把工牌和玩偶都递了回去。 朴杨：“？” 他抗议：“不是给我看看的吗？” 姜半夏“呃”了一声。 才突然意识到，裴砚说话的那一瞬间，她下意识就听了对方的话。 一下就忘了朴杨的请求。 “……” 姜半夏含混地回答：“是他的嘛。当然由他决定……” 朴杨又转头：“哥，给我看看啊！” 裴砚说：“不给。” 朴杨抗议：“你都给姜半夏了，你还让她抱着睡！” 姜半夏：“……” 她飞速眨了眨眼，莫名觉得脸上有点热。 裴砚倒是很平淡地“嗯”了一声。 又说：“一千三天的附加服务。” 姜半夏：“……” 这个梗过不去了是吗？？？ - 回到十层办公室时，一些同事已经开始办公了。 姜半夏看见纪梨盯着电脑，眉头微皱，似乎遇到了什么棘手的事。 “怎么了？”她探过头问。 纪梨缓缓道：“好像有点问题……” 姜半夏把凳子拖过去坐，看到纪梨打开的，是小野的微博首页。 纪梨解释说： “本来今天是直播前一天，晚上会揭晓直播嘉宾。我早些时候联系他，跟他说发布的微博内容，他一直没回。” 姜半夏“呃”了一声，只觉得这个场景无比熟悉：“然后呢？” 纪梨说：“然后，我就来他的微博看，他倒是没发新微博，但是在回之前的微博评论。” -- 第56页 本来，前几天在他们向小野的粉丝暗示这次的神秘嘉宾是小野之后，一些小野的粉丝就跑到小野微博下留言，说要等着看他直播。 小野之前一向是不怎么回复粉丝的评论的，那些粉丝也就是留言表达一下期待。 然而就在今天下午，他这边撂着纪梨的留言不回，那边在微博上很活跃。 粉丝：【小野哥明天直播吗？我来捧场呀。】 小野：【嗯，记得来看。】 粉丝：【应用都已经下好啦，等着呢。】 附上了一个截图。 截图里面有很多APP，其中一个是姜半夏他们做的极锋，是一个蓝色底的图标。另外一个则是对家公司万联最近推出的千帆，是白色底的图标。 小野回复粉丝：【别下错了哦，不是那个蓝色的。】 姜半夏：“……？” 姜半夏：“他什么意思？不就是蓝色的吗？” 纪梨：“不知道……是说错了么。” 姜半夏心底已经有了一些不好的预感。 而这个预感，在接下来不断被证实。 首先是在小野的粉丝群里。 不知怎么，群里谈论起小野下一步的发展计划，小野明里暗里暗示现在的合作伙伴不合心意，似乎要有更好的选择。 【锋济……怎么说呢？哎，这话不应该明面上讲啊，我就随便说说，你们随便听。他们啊，一点也不专业的，你们不是记得吗，之前裴砚的那个事】 【澄清是澄清了，但干这行的谁不知道裴砚的名字？这运营一看就是不知道哪儿来的业余人士，就想闭着眼睛挣快钱】 【我接下来去哪……你们早晚都要知道的，我就先不说了，记得来捧场】 纪梨看到，沉默一秒：“抱歉，还是我之前……” 姜半夏忙说：“这事早就过去了，你可别。” 姜半夏皱着眉思忖，总觉得小野这人似乎没有继续合作的打算。 但这不是才重签了合同，起码还有两年合作期……这是什么意思？ 下午五点，纪梨发现小野发了一条微博。 是转发的千帆的关于直播的微博。 小野：【粉丝朋友们，明天晚上我要在千帆进行直播，记得来看噢】 “什么？千帆？” 姜半夏睁大了眼。 下面的粉丝们也纷纷表示疑惑。 粉丝：【不是说在极锋吗？怎么是千帆，我应用都下好了。】 小野：【不好多说，记得来千帆看就是了】 小野：【我和极锋已经解约了】 粉丝们虽不明就里，但也纷纷表示支持，说什么小野哥你去哪里我们就会跟到哪里的。 姜半夏猛地从座位上站起来。 “商务呢，知道这件事吗？什么时候解约的？其他之间沟通的主播能顶上吗？” 她拉上纪梨，跑到商务所在的工位区。 周俊听见声音，目光从电脑上挪下，看着姜半夏和纪梨二人。 嘴唇颤抖，面色苍白。 “接下来约好的所有要直播的大V……”周俊艰难地说，“在刚刚……都提出了解约。” 晴天霹雳。 纪梨退后半步，抓紧姜半夏的衣服：“怎么……会？” 姜半夏也觉得难以置信，她感受到纪梨的颤抖，先拍了拍她，尽力安抚情绪。 姜半夏问：“所有？违约金呢？他们知道要出违约金吗？” 周俊低声说：“违约金都很爽快……有人在给他们兜底。” 会是谁。 答案已经很明显了。 姜半夏喃喃道：“千帆。” 她很快反应过来，问周俊：“你和老大说了吗？这件事。” 周俊脸上的最后一点血色也褪去了：“没有……不能和老大说，我已经犯了事了，老大如果知道，我一定会被开除的。” “……你疯了吗？”姜半夏难以置信，“这么大的事，等到直播开天窗才让老大知道，不就晚了吗？” 周俊显然被噩耗弄崩了，他猛地站起来，对姜半夏吼道：“那我能怎么办？他们说解约就解约，一点预兆都没有，我能怎么办？要丢工作的不是你！” 姜半夏火从心起，抬高了嗓门：“周俊我告诉你！现在没有任何人说是你的错！但问题摆在这里，你不能不解决！” 周俊被骂呆了，气势一寸一寸软了下去。 办公室也因为两人的对话，静得落针可闻。 姜半夏深呼吸了两口气，冷静下来。 她转身：“纪梨，你把这个事和老大说一下，尽快。” 又说：“我也和一些博主有些交情，我马上去尝试联系一下，看能不能顶上直播。我们分头来办。” 纪梨“嗯”了一声，跑步回到工位。 而周俊始终愣怔着，慢慢滑回椅子，抬头看姜半夏：“……我呢？” 他的语气软弱，分明没有往常颐指气使的模样，等待着姜半夏发号施令。 “你？”姜半夏皱着眉头，“你要是能收拾好你现在的心情，就赶快联系一下你手头的资源。找一找潜在的人选，把天窗给补上。” 说完，她也没再搭理，快速回到工位，尽自己所能补救。 - 锋济大厦十六层。 五点半，朴杨完成了手头的工作，很慷慨地给自己批准了二十分钟的摸鱼时间。 -- 第57页 他靠在靠背椅上，快乐地刷着微博和朋友圈。 几分钟后，不知看到了什么内容，他的表情严肃了起来，整个人也坐直了。 嘟囔道：“不对劲啊。” 肖于锐在一旁漫不经心地接话：“怎么。” 朴杨：“咱们的死对头万联好像要找事……你们知道千帆吗？就万联最近出的那个教育产品。” 肖于锐：“最近老在地铁上打广告那个？” 朴杨“嗯”了一声：“主要做的是职场再教育和知识变现。我之前不是会做一些讲座吗？他们邀请过我，我没去。” 肖于锐：“嗯？” 朴杨答：“都说是死对头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们那边有多脏，指不定怎么坑我呢。” 朴杨又说：“说起来，姜半夏他们做的产品和千帆还是竞品呢。” 裴砚顿了顿敲键盘的动作，微侧过脸。 朴杨继续说：“感觉要出事……我看群里的八卦，说姜半夏他们那产品明天要搞直播，但是人好像都被千帆挖走了。” 裴砚问：“什么意思？” 朴杨挺惊讶：“哥，你也感兴趣啊？你看，千帆也要搞直播，现在似乎是想搞掉姜半夏那产品，把他们的人都挖走了，明天姜半夏他们的直播估计要糟。” 朴杨给裴砚看了群里的聊天记录。 裴砚浏览着，一直看到最新消息。 【卧槽，今天瓜连着来啊，小野发微博了】 【看起来是不满锋济很久了啊，写这么长】 【其实极锋挺好的吧，我有个朋友在那边签约，条件态度都挺有诚意的】 【嗨，有钱能让鬼推磨，造谣黑同行，万联不一直玩的就这套路么？】 “微博。”裴砚说。 朴杨愣了一下，迅速打开了微博。 与此同时，裴砚也将微博下载了下来，注册了一个账号。 朴杨翻到了他们所说的，小野的微博。 小野V： 【终于要和某公司解约了，心中长出一口恶气。 说实话，和这边不长不短的半年合作里，对方保证的利益并没有给到多少，我这边倒是挺憋屈的。 就不说钱的事了，连基本的尊严都没有。之前和某位工作人员的沟通中，还受到了对方的公然辱骂。 说实在的被这么骂，我其实并没有什么意外。 这个项目之前做的事情都非常不专业了，之前写小说内涵某位大佬的事大家也都知道。就这一件事，我不认为这是一个值得合作的公司。 就此别过吧，呵呵。】 微博附上了一个截图。 裴砚垂眸看了一眼。 截图明晃晃的没有打码头像，他一眼就看出了那是姜半夏的头像。 而里面的文字倒是打了点码。 姜半夏：【[打码]懒得跟你计较你倒拿他装腔作势起来了，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配不配】 姜半夏：【要不是项目愿意捧你，你现在出门倒立洗头都没人舍得看你两眼。】 不出预料地，评论区的情绪被这条微博点燃了。 【不是，狗仗人势吗这是？这话是怎么对签约作者说出口的？】 【不管是什么原因，说这话也太难听了，我们小野本来就是自带流量过来给你们社区添加热度的，反过来你们还这么说，傻逼吧】 【服了，这都什么玩意】 朴杨问：“这边是谁？说话确实不好听。” 裴砚顿了下：“是替我说的。” 朴杨：“啊？” 裴砚却没有再解释了。 微博号已经注册好，他不再看朴杨的手机，而是点进微博，搜索了一个名字。 另外一边，朴杨说：“不过……姜半夏他们部门就难办了呀，闹这么大事，主播又集体解约，还有谁能给她做直播呢？” 裴砚成功地找到了那个名字。 那人叫赵小东，毕业后就在微博工作，自己用本名有一个微博账号，平时也会解答一些网友问题。 是裴砚大学同学，毕业后没有太多联系。后来裴砚出国，也没存对方的手机号。 他给赵小东发了私信。 裴砚：【帮我做个认证】 对方似乎也在刷微博，回得很快。 【你好呢，需要认证请走正常流程申请哦。】 赵小东甩来了一个流程说明文档。 裴砚：【急】 赵小东：【请走流程哦】 裴砚：【我是裴砚】 赵小东：【[笑哭][笑哭][笑哭]告诉你一个秘密，其实我也是裴砚】 裴砚：“……” 顿了顿，他打字。 裴砚：【赵小东。】 裴砚：【你让我帮你看的第一份作业，一运行就报了二百四十三个错】 赵小东：【……】 赵小东：【真是你啊，砚神？】 裴砚：【嗯】 裴砚：【认证一下】 - 锋济大厦，十层。 卢从怒骂道：“操，这人也太脏了吧，他怎么好意思的啊？” 姜半夏精神正高度集中，手指在键盘上翻飞，没有来得及回答卢从的话。 她并不指望周俊能找到什么有效的备用方案。 黄桂霞正在动用她的人脉联系，而姜半夏自己同时也在努力想办法。 然而情况并不乐观，备选名单里的人名被一个又一个划去。 -- 第58页 如此突发的情况，又是重要的直播，且不说有多少人愿意帮忙，单说有能力能帮上这个忙的，就已经很少了。 而因为小野的那个微博，给公司刷了一波负面印象，那些有能力的，也怕惹上麻烦，虽然嘴上说相信姜半夏，但也没有选择帮忙。 两个小时过后，名单被姜半夏划没了。 姜半夏往椅子后面一靠。 似乎已经没有其他备选方案……只能等待黄桂霞那边的结果了。 姜半夏咬了下唇，不甘心就此放弃。 ……不。并不是没有选择。 她打开微信，目光锁定到了两个名字上。 朴杨。 还有……裴砚。 实话讲，朴杨其实是她最早就打算联系的对象，甚至在还没有发生这件事之前。 原本，是为了以后下一步的推广，就想联系的人选。 但是由于产品还没进入到那一阶段，她就一直还没跟朴杨说这件事。 现在直接问也不是不行。 只是，在这种比较着急的时刻讲，可能会让对方觉得太突然，也很难准备好。 姜半夏总觉得，自己和朴杨还没有熟悉到那种程度，能够让他帮忙救火。 不，也并不仅仅因为如此…… 如果她现在任何方案都没有的话，哪怕她和朴杨是陌生人，她也一定一定是会去尝试的。 然而。 姜半夏把目光挪到了裴砚的头像上。 静谧而漆黑的夜色，只有薄薄的月光与水面。虽然没有什么色彩，却让人感觉有一种靠得住的感觉。 姜半夏深吸一口气。 做出决定并不需要太久，甚至，她其实也并没有想太多。 几乎像是依循本能一般，点开了和裴砚的对话框，开始打字。 【裴老师，可能是一个不情之请，不过……】 她手指翻飞，删删改改，思考着该如何措辞，才好提出她的请求。 五分钟后，正在监控着舆论的纪梨突然“啊”了一声：“夏夏，你找到人了？” “没有，我还没发出去呢……”姜半夏说，“别催，我马上再看最后一遍就发。” 纪梨“呃”了一声：“不是，你来看。” 极锋前几天发送的关于直播的宣传被一个人转发了。 裴砚V：【明晚见】 姜半夏：“……？” 评论区亦是一片问号。 【等等，我刷到了什么？】 【活的裴砚？】 【真的假的？？】 姜半夏重复了一遍所有人看到这条微博会做的一件事：点进裴砚的头像，看他头像下面的认证。 很简单，五个字。 微博认证：【裴砚。技术人。】 没有过分闪亮的头衔，只是简单的五个字。但又如此鲜明地表现出他这个人。 姜半夏有些发怔。 下一秒，姜半夏的微信闪动了一下。 她回过头，看到她编辑的请求甚至还在对话框里，没有发出。 但裴砚已经发来了消息。 裴砚：【微博的事】 裴砚：【抱歉，没来得及提前和你沟通】 裴砚：【不介意吧？】 第24章 姜半夏盯着裴砚的留言, 抿了一下嘴唇。 酸胀的感觉从心底涌出，那一瞬间的情绪，很难讲。 想起小时候玩的捉鬼游戏。 蒙着眼，跌跌撞撞地抓人, 其他小朋友一边发出怪声音一边四下躲避, 姜半夏左左右右地跑, 怎么抓都抓不到人, 抓了很久。 小伙伴们叫嚣着要她认输, 姜半夏又要强，死活不开口。 她跑啊，跑啊, 直到突然撞到一个人, 便立刻紧紧抱着。 “抓住你了！”她兴奋地宣布道。 摘下眼罩时，才发现是个陌生的大哥哥。 面容已经记不太清，只记得很帅，但冷淡。她顿时有些不好意思。 就退后半步，语无伦次：“对不起我……” 话没说完, 就听见那人开口。 说：“嗯，抓到了。” 已经是那么久之前的事情了，现在再想起, 记忆还是很清晰。 又觉得, 自己这个时候的心情，大概同那时，如出一辙。 - 朴杨风风火火地嚷道：“哥！有人冒充你！” 裴砚撩了下眼皮：“不是。” 朴杨说：“你都没听我说, 你怎么知道就不是？我可知道你没有微博账号的, 你看看, 这有个人冒充你, 转发极峰的微博，说明天要直播，底下已经刷了一排问号了！我看看……这人居然还做了认证——谁给他的勇气？” 但朴杨同时也有些发愁：“这样的话，姜半夏她们就更骑虎难下了呀，这怎么又把你给牵扯进来了？” 他越想越觉得不行，姜半夏毕竟是他朋友，虽然是部门出现问题，但姜半夏这会也免不得焦头烂额，他站起身，有些发愁地说： “我去找一下姜半夏吧，真缺人的话，我应该也能上……” 话未落音，朴杨的手机震了一下。 有人给他发了一条微博私信。 朴杨低头，打开一看，刚才那个被他说冒充盗号的人给他发了一条消息。 【代码提交了么？】 朴杨：“……” 一个预感从心底浮起，他缓缓转头，看向裴砚的方向。 -- 第59页 裴砚正垂头看着手机，拇指停留的地方，正好就是微博的私信页面。 朴杨：“……” 朴杨又默默转了回来。 老老实实地回复。 【这就交，哥。】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开了，朴杨扭头看了一眼，喊了声：“老徐？你来啦？” 徐必达跟朴杨共事久了，瞥一眼就知道朴杨刚才在干嘛。 说：“又摸鱼呢？活干完了赶紧下班滚蛋。” 朴杨一把坐回去：“有您这话，我特别想听话地拎包滚蛋，可惜我还得提交个代码。” 徐必达笑了一声，走到裴砚身边，语气也从凶巴巴而变得很柔和。 说：“小裴，你跟我来一下。” 裴砚把电脑锁屏，站起身，随着徐必达走进了一间小会议室。 进了会议室，徐必达招呼裴砚坐下，自己也随便挑了个椅子，大刺拉拉地坐上去。 裴砚喊了声：“徐总。” 徐必达摆摆手，说：“可别这么喊我，跟他们一样了，喊我老徐就行。” 裴砚“嗯”了一声，却没再喊。 徐必达四十多岁，虽说是CTO，现在也主要做管理和对外沟通的工作，因此整天西装革履。 这会儿在自家部门显然放松了一些，西装扣子也解开了，胳膊随意地撑在桌上，丝毫不在意被压出的皱褶。 徐必达问：“微博那事儿，黄桂霞找你的吧？估计是想让我给她这个面子，哈，这人，到底还是要来找我帮忙。但没必要，你不用想着我俩熟，就给他们兜底，不想去就拒绝，没什么。” 裴砚问：“黄桂霞？” 徐必达顿了一下，看裴砚的表情语气不似作伪：“……你不认识黄桂霞？” 没等裴砚回答，他从裴砚的表情中得出答案。 徐必达的表情立刻从隐约的得意变得有些微妙，是一种被揭了底，却又佯装若无其事的模样。 内心却有些懊恼，是了，裴砚怎么是会因为人情就妥协的人。 过了几秒，徐必达才假意咳嗽一声，又说“那你怎么会答应？” 裴砚顿了顿：“有认识的人。” 认识的人？徐必达有些惊讶。 实话说，虽然他和裴砚真正相处的时间并不长，但裴砚这个人的特征相当明显。 为人冷淡，和旁人往往是泛泛之交，交心的朋友并不算多。 比起和人的交往，更沉浸于对于技术的研究。 早些时候，徐必达的部门遇到技术壁垒，需要引进人才，他想挖裴砚，一开始开出高薪，几次三番加码，都被拒绝。 最后一次尝试，他直接把现在的技术问题发邮件给了裴砚，当天接到了裴砚的语音通话。 两人开了一夜的会，探讨他在邮件里提出的问题。也是那天，他听到裴砚说了最多的话。 第二天，裴砚告诉他，他愿意接受锋济的offer。 能被这样的裴砚放在心上的朋友，会是什么样的人？ 能和裴砚有所交流，让他愿意为之兜底，如此掏心掏肺的，会是怎样的人？ 技术能力应该也很强吧？如果还能把这样的人纳入麾下，他们团队是不是还能再添一员大将？ 徐必达越想越兴奋，对裴砚说： “你很欣赏他？想要的话我可以把他挖过来，以咱们部门的条件，基本没有挖不过来的人！” 裴砚：“……” 裴砚顿了顿，说：“我是很喜欢她。” 又说：“但她不是研发。是否要挖人……你定就好。” 徐必达愣了一下：“不是研发啊。那算了……其他岗还不缺人。” 但他仍然有些好奇，待到裴砚离开会议室时候，掏出手机，给黄桂霞发了消息。 - 锋济大厦，十层。 卢从凑到纪梨的电脑前，围观了裴砚刚才发的微博。 神情几番变化，从难以置信到不得不信，最后看向姜半夏，语气敬佩：“裴砚这也太够兄弟了吧！” 纪梨：“……” 黄桂霞这会也赶到了办公室，听几人说话，转头问姜半夏：“你跟裴砚很熟？” 上次裴砚在公司会议里帮姜半夏救场的时候她就在想了，周俊当时咄咄逼人是不假，但能让裴砚这样的人主动帮忙解围的，又有几个。 姜半夏“嗯”了一声：“是邻居。” 黄桂霞挺好奇：“邻居？之前怎么没听你说？” 姜半夏：“嗯，前一阵才搬过来的。” 黄桂霞更惊讶了。 她知道裴砚的一些背景信息，主要归功于徐必达在把这人挖到手之后，天天得意扬扬地在她跟前炫耀，说是多么优质的一位男青年，且不说工作能力，职业水准，连长相都是顶尖的，更在京市有车有房。能夸的全都夸了个遍。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给自己儿子找相亲对象。 有房的话，怎么还搬家呢？黄桂霞看了姜半夏一会，若有所思。 倒是没再多问什么，而是说：“商务那边我会找人和他联系报酬。你尽快和他熟悉一下系统。卢从，明天的资源配置往上加一加，如果是裴砚的话，服务器压力可能会很大。” 卢从响亮地哎了一声：“我这就去找运维！” 姜半夏也应了下来。 黄桂霞离开办公室，掏出手机，正好看到徐必达发来的信息。 -- 第60页 估计是对姜半夏的身份仍旧好奇，他问。 【是你们部门的谁，能请得动裴砚出马？要不让他来我们部门吧？】 黄桂霞看这条消息，红唇不屑地往上一勾，笑了一声。 回复道：【呵呵，还想挖我人？告诉你吧。】 【他俩要是真在一个部门，那也得是你那宝贝儿子入赘。】 - 发生事情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六点左右，折腾一圈下来也到了七点多。 姜半夏怕明天再和裴砚讲系统来不及，就约了今天晚上。 只是注定要加会儿班。 卢从很积极：“我可以！让我一起听一听吧。” 姜半夏怼他：“少在这凑热闹，没活赶紧走，嫌今天不够添堵是不是？” 纪梨也说：“你不还说要回家看比赛呢。” 卢从犹豫了一下，妥协了，终于磨磨唧唧地收拾东西，离开了办公室。 硕大的办公室就只剩姜半夏一个人了。 她抬头看了看空空荡荡的办公室，平日里人多的时候不显得怎么样，下班后，只剩自己一个人，办公室就显得又大又空。 她收拾了一下，正准备抱着电脑去会议室，门口却传来声音。 “就你一个了？” 寂静的办公室里，男人富有磁性嗓音如此清晰地传在她的耳中，姜半夏转过头，有些惊喜。 “你怎么来了？不是说我去找你。” 裴砚穿了件白衬衫，干净而挺拔，看见姜半夏的笑容，“嗯”了一声：“没什么事就来了。” 姜半夏顿时有些歉疚：“不好意思啊，连累你这么晚加班。” 裴砚看她一眼，没说什么，把电脑取出来，放到桌上又打开。 姜半夏说：“我给你发个文档。不过你不用怎么看，我直接跟你讲，回头你要忘了可以看文档。” 裴砚“嗯”了一声。 姜半夏又说：“这次可是真的太谢谢你了。” 裴砚顿了下，说：“别客气了。” 姜半夏反驳：“这怎么能呢？你不知道你帮了我们多大忙，今天下午那会，我以为要开天窗了，说不定这次以后，还要被千帆嘲到地心，多亏有你！真的特别特别谢谢你！” 裴砚看姜半夏一眼，姜半夏笑意盈盈地看着他，目光很真诚。 裴砚不说话了。 姜半夏没太留意到，她把软件打开，直接给裴砚注册了一个账号：“来，你先用你的电脑登一下，我帮你加个认证。” 裴砚：“谢谢。” 姜半夏：“？” 姜半夏：“不用谢。” 裴砚登好账号，姜半夏又开了个私人房间，只有她和裴砚能进去，帮助裴砚熟悉功能。 她介绍着：“这边是分享屏幕这些功能，这边呢能够设置抽奖，这里可以封禁账号，不过别担心，到时候我来做房管，抽奖封号什么的我都来做就行，你不用管。” 裴砚说：“好，谢谢。” 姜半夏：“……？” 姜半夏仍然是忍住没问，给裴砚又演示了一下打赏功能。 虽说是线上的账号，不过姜半夏账户还是测试性质的，里面的钱都是虚拟的，后期财务也不会结账。 姜半夏直接选了个最贵的礼物送了出去，给裴砚指后台的展示。 “你在这里可以调出来礼物列表，不过，不喜欢的话，也可以禁止打赏……”姜半夏说着，想起了之前自己在D站的时候连打赏都关不了，又补充道，“咱们毕竟是教育平台，礼物体系这块儿相对弱化了，不过还是有的，你到时候看想不想开，都行。” 裴砚说：“好，谢谢。” 姜半夏：“？？？” 姜半夏终于忍不住问：“你怎么总在说谢谢？这么客气做什么？” 裴砚的手离开了键盘，往后一靠，垂眼看着姜半夏，语气淡淡：“那多不公平。” 姜半夏没太理解：“怎么不公平了？” 裴砚淡淡道：“只准你谢我。” 姜半夏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无人的办公室，明亮的灯光之下只有她和裴砚两个人，裴砚的视线垂下来，漆黑的瞳孔中带有很薄的一层情绪。 姜半夏的脸慢吞吞地浮上一层红晕：“不是……好，我知道了，我以后不说了。” 裴砚这才“嗯”了一声。 - 姜半夏用最快的速度给裴砚过了一遍功能，本身系统也并不复杂，裴砚亦接受得很快，并没有花太多时间，就结束了介绍。 裴砚又实际演练了一遍，全程没有出任何差错。 “你太厉害了！”姜半夏收拾好东西，很高兴地说，“你都不知道，上次我去给那个小野讲了整整三遍——” 说了一半，姜半夏停了下来，想起来小野做的那些事，突然有些反胃，觉得没什么好谈的。 小野发了那条微博之后，姜半夏被不明真相的路人们问候了几百遍家人。她当时只急着找补救的办法，没有细想。 这会儿再想想，就真的觉得纯纯被这人恶心到了。 明明是他自己先蹭裴砚热度，说自己和裴砚认识，结果被她指出之后，他还要倒打一耙。 她火上心头，说的话不合适是事实。 但如果要反驳，就是势必要把背后的真相搬出来。可一旦如此，就不免牵扯裴砚。 -- 第61页 且不说这么一件事又牵扯上其他的人，网友们会不会觉得内部管理混乱，说极峰一次次蹭裴砚的热度。 单就姜半夏而言，她也不愿意因为自己的原因，再一次把裴砚拽入到舆论中。 因此，在跟黄桂霞商量好之后，部门决定淡化姜半夏和小野冲突，对外只强调小野无故违约，对公司造成了极为恶劣的影响。 只要舆论引导得当，就一定会有网友觉得是小野有错在先，被恶言相向也自然是有情可原的。 只是…… 姜半夏很在意裴砚对这件事的看法。 裴砚既然看了微博，就一定能认出来那个和对方交流的是自己。 而在没有前因后果的情况下，自己莫名其妙地对客户口出恶言。 任谁看来，都会觉得观感不好吧。 裴砚会怎么想她呢？ 想要解释。 但又不想告诉裴砚，是因为他，才这么骂小野。 总觉得那样的话，就好像把自己的错推到裴砚身上一般。 好像被网友们这般指责都是因为裴砚。 她不想给裴砚加上这样的道德包袱。 犹豫了一会，自然就沉默下来，姜半夏心事重重地收拾好东西，看向裴砚。 语气没有了方才的激动，说：“走吧。” 裴砚倒也没追问她方才说了一半的话，看了姜半夏一眼，就“嗯”了一声，同姜半夏一起往外走。 姜半夏垂首看前面的路。 因为没有人，走廊的灯已经灭了，黑漆漆的。 姜半夏也没有把声控灯叫亮，裴砚亦没有出声。 过了一会，借着黑暗，姜半夏才开口。 “裴砚。” 无人的走廊上，发出一点声响就很大，姜半夏被自己的声音吓了一跳，才压了压嗓子，说。 “微博上，那个小野说的……” 裴砚“嗯”了一声。 姜半夏犹豫着说：“虽然不太好解释，不过我那么讲是有原因的……你别觉得……” 说一半，还是不太好意思说出口。 你别觉得我不好，别觉得我态度差。 这话怎么想，怎么别扭。 姜半夏抬手摸了摸鼻子，还是不说了。 黑暗中，两个人再一次陷入沉默。 过了几秒，裴砚才开口。 “你刚刚说。” “嗯？” “讲了三遍。” 姜半夏没料到裴砚突然说这个，“呃”了一声：“是……” 裴砚“嗯”了一声。 两个人也走到了电梯间，踏入了光亮中。 姜半夏听见裴砚语气淡淡：“这智商，确实得靠捧。” - 第二天的直播在晚上八点如期进行。 原本在小野还在时，运营组的计划是在微博贴上小野的个人照片，最后时刻揭晓最终神秘嘉宾。 现在临时换成裴砚，给裴砚拍照已经来不及，也没有已有的照片。 但这些都不重要。 仅仅是裴砚这个名字，就已经吸引了无数的技术人的围观。 这件事也因此上了热搜。 其他路人路过看到了，被裴砚早期的几张糊照帅瞎了双眼，再被评论区的粉丝们一科普，顺手就也下载了姜半夏的应用，蹲守在直播间。 姜半夏的产品猝不及防出了一波圈。 从上午开始，服务器压力就骤增，卢从痛并快乐着地联系着运维，添加资源。 到晚上开播前，直播间的在线人数已经上万了。 到八点正式开播，直播间漆黑的屏幕闪动一下，随即，画面上弹出裴砚冷峻的面容。 男人垂眼，似乎在操作什么，皮肤冷白色，表情很淡，修长的脖颈下是一件高领纯黑衬衫，气质禁欲而严肃。 原本还在倒计时的弹幕们停滞了一秒，随即疯狂地刷起了屏。 【我□□□□操好帅好帅好帅】 【比照片里的成熟了好多天呐我晕了】 【我日这也太帅了吧，你们写代码的不都是秃头格子衫程序员吗】 【这原地出道都没问题吧？】 【能够靠脸吃饭，偏偏要靠才华】 姜半夏看着这些弹幕，鼠标挪到几个大喊老公和讲骚话上的。 顿了顿，没忍住，还是封了几个特别没下限的。 纪梨凑过来：“你怎么——” 姜半夏立刻说：“是他们说的这些太有违公序良俗了，我封他们不是很正常吗？” 纪梨怔了怔：“不是，我是想说，你怎么没插电源呢，电脑都快没电了。” 姜半夏这才突然反应过来，干巴巴地哦了一声，插上了电源。 耳朵悄悄红了。 而裴砚已经做好了基本的设置，准备开始。 他扫了一眼房管的ID，途中看见直播间的弹幕纷纷在抱怨。 【为什么不能打赏啊？】 【想给砚神砸点礼物都不行吗】 【不是，这什么小破直播间，打赏功能都没有？】 裴砚淡淡开口：“是我把打赏关了，没有必要。” 他的视线又瞟了一眼礼物榜。 由于昨天晚上的演练，姜半夏已经给他砸了不少礼物，此时挂着姜姜的ID高居礼物榜第一——也是礼物榜上唯一一个。 裴砚微不可查地扯了一下嘴角，说：“不过，已经打赏的，还是按规矩来。” -- 第62页 姜半夏听见，愣了一下，和弹幕的大多数人一样，视线转移到了打赏榜上。 刚看清那是自己的ID，姜半夏就听见耳机里传来裴砚清淡的嗓音。 “谢谢姜老板的打赏。” “老板大气。” “……” 姜半夏怔住了。 心跳在一瞬间的静止之后，迅速又加快了跳动。 不是——这也太熟练了吧？？ 但但但但也完全不用这么营业吧，分明这些钱都是虚拟的，也到不了他的账户上啊？ 姜半夏突然有些害羞，明明这会裴砚看不到她，她却觉得裴砚看着摄像头，好像就是正在看她一样。 她偏过脸，躲开屏幕里裴砚的视线，都不知道该往哪看。 纪梨顿了一下，转了转头，看到姜半夏的脸已经红到了脖子根。 脸已经转回来了，紧紧盯着屏幕，假装若无其事的样子。 纪梨没忍住，很小地笑了一下。 弹幕们也都傻了。 【为什么这个姜姜可以？】 【有后台吗？】 【等等，这个姜姜，是我知道的那个姜姜吗？】 【散了吧，姜姜是工作人员，人家不是有后台，人家自己就是后台】 【说起来，砚神是之前就认识姜姜吗，还是因为上一次那事认识的】 【感觉认识挺久的吧，可能之前那事可能就是俩人开个玩笑】 【这一次认识也不是不可能，然后就熟起来了？】 【但总之说明一件事，人家裴砚自个儿压根也不在意】 【笑死了，当时我兄弟真情实感气了好久，结果就是替别人瞎操心】 【本来就是一次玩笑吧，当时是其他人太敏感了我觉得】 裴砚看了一眼弹幕的风向，又转回视线：“那我们接下来……” 这时，有一条弹幕说了一句。 【为什么会跟极峰合作，就凭他们对签约作者那种态度吗？】 【还是说他们对你态度好，你就觉得无所谓了？】 【我们一直仰慕的技术大神就是这样的人吗？】 这几条弹幕的语气很激烈，又刷了很多次屏，很快其他人也注意到这几个留言，思路也不免被带了过去。 纷纷问了起来。 【是啊，为什么工作人员可以这么说话？】 【说实在的，那几句话看的真的是我血压上来了，想要一个解释】 【真的很心寒，凭你的名声去哪里直播都没问题的，为什么偏偏选这里？】 裴砚的目光顿了一下。 看着逐渐积累起来的弹幕，缓慢地解释道。 “之前小野对外说跟我很熟，但我完全不知道他。” “这位工作人员看不下去，帮我澄清了一下。” “我来直播还个人情……有问题么？” 第25章 弹幕因为裴砚的话停顿了一瞬, 随后更加汹涌地涌了上来。 层层叠叠的弹幕覆盖了整个屏幕，右侧弹幕助手的消息刷得像瀑布一样快。 【我就说另有隐情！！不然裴砚怎么会答应来直播！！！】 【很早就觉得小野特别傲慢，不像什么好人】 【是的，我在粉丝群里看他一直在吹自己跟裴砚怎么熟悉, 我一开始还觉得很厉害, 后来吹得特别多就有点不舒服, 没想到竟然根本不认识】 【笑死了, 怎么有人有脸这样, 这不是一戳就破吗？】 【可能一开始装尝到甜头了吧】 【真够不要脸的这也】 因为裴砚最新的信息，粉丝们开始分析起小野发的那条微博里面那句话。 【[打码]懒得跟你计较你倒拿他装腔作势起来了，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配不配】 打码也就是两个字的长度, 原先不知道是谁, 这下再一看，所有人都明白了。 这被打码的不是裴砚，还能是谁？ 小野的评论区立刻被参加直播的观众们攻陷。 【人家还是说客气了，你这是出门学狗叫都没人会看你的程度】 【怎么没人看，我们不都看了吗？你看他在网上狂吠的样子像不像一条狗啊？】 【说狗也太抬举他了吧？？】 两分钟后, 小野把微博删了。 然而并没有什么用，粉丝们跑到他最新一条微博下，把他曾经无耻的罪证贴到评论区。 小野这个名字, 以后很难再摆脱这一次污点了。 而另一边。 裴砚扫过屏幕上的弹幕, 风向已经完全扭转，大家对于极峰好感倍增，再无恶意评论。 裴砚便无视了其他零零散散的问题, 收回了视线。 “没别的问题的话, 我们开始了。” 而姜半夏, 自裴砚说完刚刚的话之后, 就在屏幕另一侧坐得笔直，比第一天上学想要好好表现的小学生还要板正。 似乎这样，就能掩盖过陡然加速的心跳。 听见裴砚说要开始，她下意识想要做些什么，便像以往看直播那样打了个“1”，把弹幕发送了出去。 本来这是蛮常见的一种回应，表示“可以”，“没问题”的意思。 下一秒，耳机里却传来裴砚的声音，带了些许疑问的尾音。 “1？” 姜半夏头皮一麻。 看到裴砚似乎操作鼠标，目光偏向弹幕助手的方向，找着不知已经滚过去多久的，她发的那句话。 -- 第63页 作为礼物榜一的姜半夏在弹幕列表里有特殊的标识，裴砚很快便找到了那句话。 不仅仅是裴砚，其他直播间的观众看见裴砚的动作，听见他说的那句话，也随之在弹幕列表里找到了。 裴砚问：“1是什么？” 突然被cue，姜半夏的脸腾地红了。 弹幕里刷过一片的【哈哈哈】和【砚神看来是真不玩直播】。 一边跟裴砚解释道。 【1就是好的，同意的意思】 【是你刚才说要开始了，姜姜表示没问题就打了个1】 裴砚看了解释，却没有作罢，又喊了一声。 “姜老板。” 姜半夏腾地坐得更直了。 裴砚问：“是这个意思么？” 直播间观众：？？？好家伙，还一定要问本人是吗？ 这群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观众们跟复读机似的，齐刷刷地跟随着裴砚的问句，在屏幕上整齐地刷了起来。 【姜老板，是这个意思吗？】 【姜老板，是这个意思吗？】 【姜老板，是这个意思吗？】 姜半夏：“……” 姜半夏要疯了。 她顶着一张烫得能烙饼的脸，闷头在键盘上打字，也不管说的是什么，能不能被几万人看到了。 【是是是你赶快开始吧今天来你直播间的都是为了听你传授知识的，不要再偏题了！！】 观众们：？？？ 他们迅速用弹幕纠正了姜半夏的错误认知。 【不是，我是来看砚神的脸的】 【不是，我是来听八卦吃瓜的】 【不是，我是来帮小野站台的——当然已经反水了】 【我本来是真的想来听课的，现在：听课是什么？弹幕聊天不香吗为什么要听课！】 姜半夏：“……” 裴砚垂着视线，似乎能透过眼前的屏幕，看到几层楼之外，同样坐在屏幕前的姜半夏。 突然轻轻笑了一声。 低沉的嗓音穿过电流，抵达所有人的耳朵。 姜半夏只觉得耳根麻了一下。 下一秒，她听见裴砚说： “嗯。听老板的。” - 后面的直播，裴砚果然没有再偏过一次题。 他清淡的嗓音陈述着：“今天想给大家讲的，并不是职业规划的路径，也不是技术的发展与应用。” “我们往更广的地方走一走，看一看计算机科学这个学科。” “和其他所有学科一样，当我们去透过繁杂的应用，触碰它的本质时，就会发现，这个学科在数辈先人的带领下，是如何生长成如今的模样。而现如今，这棵参天大树的背后所承载的最基础的逻辑与原理，又是怎样纯粹而简单的美。” 仅仅只有一天时间，他就已经将要讲的内容准备得很好。并没有用太多页PPT，只是通过沉稳而精准的讲解，就将计算机世界的大门徐徐推开，露出里面光彩而亮丽的万象景观。 即便是已经听过一次裴砚做介绍的姜半夏，也不由得逐渐沉浸其中。 她能够从裴砚的嗓音中听到一种平淡却绵长的热情，对于计算机科学，对于人类与程序之间迷人的交互，有各式各样的规则所衍生出的严谨而动人的逻辑运算。 甚至连她这样一个门外汉都忍不住想要推开门，对这个神秘而复杂的世界一探究竟。 心脏在胸腔中一下又一下跳动着，并不是早些时候有些慌乱的羞涩，而是一种更加沉稳、更加深刻的感觉。 想要去触碰，去探索，像是新生孩童，对未知抱有全然的好奇与热情。 就好像有那么一刹那，觉得这个世界，比原来她所爱的，更加值得去爱。 而这样的感触，是裴砚带来的。 这复杂而交织的情绪，让她无法分辨、也无暇顾及。 只是以后再往回看，重新回味此刻的心情时，才会恍然明白。 那些在心脏中涌动的心情，若要用言语来形容，大抵可被简化为四个字。 ——怦然心动。 - “姜老板，这可是大获全胜啊！” 几天后，卢从还在津津有味地回味着那天的直播。 姜半夏难掩心中高兴，连卢从喊她姜老板，她都没有收拾对方。 卢从说得不错，确实是大获全胜。 之前困扰极峰的两大舆论事件：狗血小说，以及与小野起的冲突，都得到了完美的解决。 尤其是关于小野的事。 原本小野违约，和千帆接洽，说好会去他们那里做直播。 但在被裴砚点名之后，千帆当即换了直播人选，在随后发布的宣传微博中，更是一句都没有再提小野。 似乎签约一事也是不了了之。 而小野似乎也因为经受不住网友们的骂战，在坚持了两天之后，终于销号跑路。 这个名字自此消失在网络无尽的数据之中。 而姜半夏的产品极峰，因为裴砚直播带来的热度，涌进了一大批新注册的用户，课程购买量也连攀新高。 姜半夏也很庆幸他们在课程质量上一向严于律己，精益求精，口碑一直很好。 裴砚也不会因为为劣质课程背书而名誉受损。 卢从还在耳边叨叨着关于直播的事：“你都不知道这次咱们有多火！我好几年没联系的二舅妈昨天还给我打电话，问我是不是跟裴砚在一个公司工作，要给我介绍对象——” -- 第64页 炫耀到一半，卢从的声音低了下来，他推了推姜半夏，小声道：“哎，周俊。” 姜半夏一愣，转过头。 周俊经过这一个月来的打击，元气大伤，也不再梳自己那油光锃亮的背头，发丝散落下来，竟然比原来耐看一点。 他走进办公室，并没有直接走向自己的工位，而是看向姜半夏的方向，顿了一下，又走过来。 姜半夏有些警惕，小声地对卢从说：“他想干嘛？不是要吵架吧？我心情正好，可不想跟他吵。” 话说着，周俊就走近了，垂眼看着姜半夏。 他沉默许久，嘴唇不自然地动了动，神色极为古怪。 似乎接下来要说出的话，需要耗费他极大的能量似的。 终于，周俊开口道：“这次……多谢你了。” 姜半夏挑了挑眉毛。 周俊因为姜半夏的那几句怒骂而拉回了神智，而其他签约主播所被千帆挖走而开下的天窗，也被他想办法，一点一点填补了起来。 也正因如此，黄桂霞并不追究他这一次的责任。 是该好好谢谢姜半夏。 周俊犹豫了一会，又说：“之前是我……” 他嗫喏了半天，想认错，可看起来承认错误比杀了他还难。最后还是没说出口，转而不情不愿地夸了一句：“你……还可以。” “还可以？”姜半夏反问。 周俊死都不愿意再重复一遍了。 姜半夏觉得有些好笑，扬了扬下巴：“那我谢谢您老抬举？” 周俊被噎得有些薄怒，但又因为刚跟姜半夏握手言和，不愿再起冲突。 他费了好大力气。才压下自己想要反驳的心思，僵硬地说：“再见。” 随后扭头就走了。 姜半夏在心里笑个半死。 扭回头，卢从因为有别人喊他，已经回到自己的工位了，姜半夏又随手拿起手机，低头刷起微博。 自从她的风评在网络上反转之后，姜半夏就特别乐意刷微博。 ——看别人夸她。 网友们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位名为姜姜的工作人员是多么的才华横溢又妙趣横生：文能手写几十篇狗血小说，篇篇耐人回味；武能怒骂胆敢染指裴砚热度的小人，句句深入人心。 姜半夏一边喝着白桃乌龙茶，一边晃着脚，拿小号刷微博。 【姜姜真的好厉害哦！小说文笔特别好！我连绿江都不看了，就看她！】 不错，点个赞。 【姜姜骂人爽死我了，小野那种货色，再骂一万句也不足惜。够刚够直爽，我喜欢！】 不错，点个赞。 【呜呜呜有没有人和我一样！浅嗑一口姜姜和砚神！人间可爱小迷糊和高岭之花真大佬。从一开始的乌龙事件不打不相识，到惺惺相惜互相维护，再到直播间大秀恩爱，磕死我了！！】 姜半夏：“？” 你在说什么？？ 姜半夏晃动的脚丫子停了下来。 她往下一滑，就这玩意，居然还收获了不少评论。 最高赞的一条。 【终于有人说了！！！真的特别特别好嗑，我把她出圈那本小说女主的名字做了个替换，代得我嗑生嗑死啊，给你看一段！[查看图片]】 姜半夏心底涌出一丝不妙的预感，她点开图片。 【新婚燕尔，本是高兴的事，可姜姜的孕期反应那样强烈。 裴砚宽大的手掌抚摸上姜姜的小腹，眼中是藏不住的心疼。 他深情款款道： “孩子闹了，一定是想和我一起听编程课了！点击下方链接即可获取688元优惠——】 姜半夏：“？？？？？” 第26章 姜半夏迅速把手机按熄了。 她闭上眼, 深吸了两口气，缓缓吐了出来，终于冷—— 不是，这他妈怎么冷静下来？ 那都是些什么玩意儿？？ 纵使姜半夏知道那都是她自己写出来的东西, 但是自己被丢进女主角的壳里, 和那个她瞎写的、顶着裴砚名字的男主酿酿酱酱, 她被裴砚深情地抚摸着小腹—— 姜半夏又一口气差点没缓过来。 一旦代入自己的名字, 姜半夏才知道这破玩意的冲击力究竟有多大。 姜半夏一时脑热, 用小号愤怒评论：【你这发的都是些什么东西？就不觉得辣眼睛吗？？】 很快，姜半夏换来对方一句口吐芬芳的回复：【？？不喜欢看您就走，我一没艾特正主, 二没广场乱舞。就圈地自萌, 你还上门当警察来了？爱看看不看滚】 姜半夏：“……” ……被骂冷静了。 是她写这种乱七八糟的东西在先，对方也确实没有打扰她……谁能料到她这人天天开着小号上网搜自己呢？ 纯纯的自食恶果。 姜半夏缓了缓，平复了一下心情，点开这人的头像，进入到她的微博主页, 发现这人发了好几条和她相关的微博。 一看就是嗑CP上头的同人女。 【想到砚神开完直播赶回家，姜姜在家门口等着，砚神邪魅一笑, 把姜姜推到墙上, 低头说：女人，满意你看到的吗？我就好激动啊啊啊啊啊】 姜半夏：……不要对这种东西激动啊？？ 又有一条。 【想看砚神是那种心有病弱白月光的霸道总裁，为了救白月光把姜姜的肾挖了出来, 结果姜姜奄奄一息的时候, 砚神才发现自己的真爱是姜姜……】 -- 第65页 姜半夏：……不要啊？？好痛啊？？？ 姜半夏把这人的微博从头刷到尾, 目光所及之处都是熟悉的狗血情节, 感觉却截然不同。 感觉自己的脑子被展开成一块布扔到雁栖湖里涮了一遍似的。 整个人都精神恍惚了。 十分钟后，锋济大厦十六层。 裴砚正低头办公，手边的微信弹出提醒。 裴砚转头，解开锁屏，瞥了一眼。 姜半夏：【对不起】 裴砚：？ - 快下班的时候，黄桂霞开完了部门会议，春风得意，墨镜架到额头，高跟鞋踩得噔噔作响，走进办公区。 刚进门，她就颇具豪情地喊了一嗓子“兄弟们，立功了！这次的事，上面的头儿要给我们提百分之五十的季度奖金，过几天就打到你们账户里。” 这话一出，办公室哗然。 卢从扯着嗓子喊：“老大牛逼！” 姜半夏也在一边应景地鼓掌。 黄桂霞笑容满面：“都是你们自己挣来的。” 她一转身，坐在姜半夏旁边的办公桌上，看着大家又说：“出去玩一趟怎么样？就这周五，我请客。想玩什么？” 卢从举手：“K歌！” 姜半夏立刻嫌弃道：“就你那破锣嗓子还K歌呢，又菜又爱玩。” 黄桂霞大气地摆摆手：“行，整个最贵的。还有呢？” 姜半夏看纪梨：“你想玩什么？” 纪梨想了想：“打电玩？” 姜半夏睁大眼：“你还会打电玩呢？” 纪梨弯弯眼睛：“我很强哦。” 黄桂霞爽快答应：“行，下午咱们去打电动，晚上吃饭，吃完饭去K歌——都没意见吧？” 工作日出去玩还有人请客，其他同事自然也没意见。 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 黄桂霞又转头看姜半夏：“对了，小姜。” 姜半夏：“啊？” 黄桂霞说：“你去把裴砚他们部门的也请来吧。” 姜半夏一个激灵：“我不要。” 黄桂霞：“？” 姜半夏说完就后悔了。 她反应是不是太大了……？ 主要是…… 没有人在看完一百篇自己和裴砚的霸道总裁同人文之后，还能面不改色地和裴砚沟通的。 但姜半夏甚至还不止如此。 她在看完了那么多霸道总裁ooc的小短文之后，痛定思痛，专门挑了几个文笔好故事情节佳的大手子，想洗眼睛。 优点是，确实很好地掩盖了她看到霸道总裁裴砚接连洗脑之后的冲击。 缺点是…… 她现在一想到裴砚，脑海里就会浮现那些小说里，她与裴砚的恋爱桥段。 譬如说，裴砚垂着眼，瞳色漆黑，看过来。低下头，很轻地贴了下她的唇—— 妈的。姜半夏闭上眼。简直要命了。 黄桂霞探究地盯着姜半夏：“怎么，你在一夜之间跟裴砚又闹崩了？过河拆桥？我是这么教你的？” 姜半夏：“……哪有的事！！” 她静了静，解释道：“我跟裴砚呢，只是普通的同事关系，除此之外再无其他，你既然想以部门的名义感谢裴砚，那你自然应该亲自发出邀请，才更有诚意，不是吗？” 说这话时，姜半夏没好意思直视黄桂霞，垂着眼看着地面。 不过言辞恳切，自己都快把自己说服了。 说完半天，没听见动静，她一咬牙，一狠心，抬起头。 黄桂霞看她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头白眼狼。 姜半夏：“……” 对峙了几秒之后。 姜半夏妥协道：“……行吧，我去问裴砚。” 本来两人就又没什么那方面关系，问又怎么了，总不能因为看了几篇小说就和裴砚绝交吧？ 姜半夏给自己打气。 下一秒，旁边传来一声：“问什么？” 噗—— 仿佛气球破了个洞，刚打的气全没了。 姜半夏沉默了一下，不大情愿地转过头： “……你怎么在这？” 其他同事的视线也向裴砚的方向聚集。 裴砚身着黑色短夹克，没拿包，手机有些闲散地握在手里，另一只手插在口袋，挺随意地站着。 垂眼问姜半夏：“下班了么。” 姜半夏：“……” 这才突然想起来。 好像自从直播培训那天，两个人都是一起下班的。 第一天是因为给裴砚讲直播功能，两人一起加班，然后自然一起下班。 第二天是因为在公司看裴砚直播，等直播结束后，也自然一起下班了。 第三天……第三天是下楼路上碰到的，既然顺路，就一起走了。 再后来，裴砚就很自然来找她，等她下班。而如果裴砚要加班，就会给她发微信留言，她也会因此多在办公室待一会，等到裴砚结束工作。 姜半夏：“……” 自己都没注意到的、潜移默化培养出的习惯。 身处其中的时候，自然不觉得有什么。 可今天，她那堆恋爱文学搞晕了脑子，再来回顾这件事。 ——就觉得很有问题啊？？ 她还在这边沉默，黄桂霞突然笑了一声。 拍了拍姜半夏的肩膀，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普通同事。” -- 第66页 一转身，潇洒离开了。 姜半夏：“……” 裴砚扬了扬眉：“普通同事？” 姜半夏：“…………” 她抹了把脸，偏过头，转移话题：“那什么，老大说请客出去玩，打电动吃饭K歌一条龙，这周五——你去么？” 裴砚看姜半夏的表情，问：“你邀请我？” 姜半夏：“……是部门邀请你。” 裴砚点点头，“哦”了一声：“你不想邀请我。” 姜半夏：“……” 她忍无可忍，终于转过头，瞪着裴砚：“我想！是我邀请你！可以了吗！” 她没控制住情绪，声音过大。话音刚落，整个办公室陷入寂静。 所有人的视线整整齐齐地看着她。 姜半夏：“……” 宛如一只吹胀气的气球，在这般寂静中，一点点漏了气，瘪了下去。 绯红的颜色也爬上耳根，姜半夏如芒在背，只想钻进地上的缝里。 裴砚的眼里闪过一点笑意：“可以。” 姜半夏觉得自己的脸都快丢光了。 好在裴砚又问：“下班了么？” 姜半夏此时只想迅速逃离办公室，含糊地说了一句：“下班了你在外面等我不要打扰我收拾东西。” 说完，她把裴砚推了出去，自己又跑进来，救火似的收拾好东西，全程低着头，谁也没看，谁也没道别，逃命似的跑了出去。 有那么几分钟，办公室没一个人说话。 卢从在一边看得一愣一愣的。 过了几秒，他抓起手机，给纪梨发消息。 卢从：【是我想的不对吗】 卢从：【砚神和姜半夏？】 卢从：【是……是不是有点那什么？？】 卢从：【我怎么怎么看怎么不对劲呢？？？】 卢从：【但她之前不是还否认来着？？】 纪梨：【嗯……这个嘛。】 纪梨：【自己悟吧 :D】 - 春分已过，天亮的时间愈来愈长。 走出办公楼时，天边还亮着薄光，远处扯出绚烂迷人的彩绸。 姜半夏和裴砚并肩往地铁站走，姜半夏尴尬得要命，左看右看，都不知道说什么。 若说是让她缓个两天，忘记看到顶着自己和裴砚名字的同人之后，她倒也能用平常心和裴砚相处。 但现在，她正处于看完之后精神受刺激的应激期，说什么，做什么，都觉得不自然得要命。 可这种不自然，也不太想让裴砚看出来，不然显得自己真就做贼心虚似的。 于是硬着头皮跟裴砚下班回家，步子僵硬，走路顺拐了都不知道。 一路无话。 裴砚也不是多话的，就沉静地走在姜半夏的身边。 远远看去，夕阳将两人在地上拉出斜长的影子。 路过便利店的时候，姜半夏想起来。 “啊，我进去买个杯子……家里的杯子之前碎了。” 裴砚“嗯”了一声，随姜半夏一起进了便利店。 便利店里零散有几个人，姜半夏绕过他们，走到放杯子的货架前。 左看右看，皱起眉头。 扬着嗓子问店员：“您好！问一下，咱们这杯子就只有一套的吗？没有单个的了？” 店员也喊回来：“架子上没有就是没了！” 姜半夏：“……” 她的目光再一次回到货架上的杯子上。 是一个礼盒装的杯子套组，一个灰粉色，一个灰蓝色。 倒是挺可爱……只是一看就是情侣杯。 她又不需要两个，又没有对象，干嘛要买一套杯子回去？ 她站在那里犹豫，裴砚倒也没催她，很耐心地等待着。 过了一会，姜半夏实在无法忍受在家里用矿泉水瓶喝水了，决定还是买下来。 ……大不了再碎的时候，还有个备用的。 结完账，姜半夏抱着杯子礼盒，走出门。 方才尴尬的心情已经有了些许的平复，她找了个话题，随口闲聊道：“对了，裴砚，之前直播的事——商务找你谈报酬了吧，怎么样，没亏待你吧？” 裴砚想了想，说：“没给。” 姜半夏：“？” 姜半夏站住脚步，不大理解地看向裴砚：“没给？真的假的？” 裴砚说：“我没要。” 姜半夏皱着眉头：“不是——你怎么能不要呢，你知道你的出场费值多少吗？你帮我们这么大忙，不必要还做这个慈善吧？？不行，我给老大打个电话，她怎么能同意你这种无理要求——” 说到一半，姜半夏怀里一空。 姜半夏一怔：裴砚把她刚买的杯子礼盒拿了过去。 她愣了下，不知道裴砚做什么，却看到裴砚垂下视线，打开包装，把那只灰蓝色的陶瓷杯子拿了出来。 又把装有灰粉色杯子的礼盒塞回姜半夏的怀里。 姜半夏：“？？？” 裴砚说：“这个。” 姜半夏：“什么？” 裴砚说：“做报酬。” 姜半夏：“？” 这可是情侣杯啊？怎怎怎么随便就拿过去了呢？ 可裴砚太坦荡，只有她是心虚的那个。 姜半夏只觉得太阳穴一跳一跳的，她尽力忽视掉紊乱无序的心跳，也努力装出一副问心无愧的模样。 -- 第67页 “这是两码事，你——怎么能用个杯子做报酬呢，你真缺杯子的话我可以给你，但这无论如何算不上报酬吧？你等等，我这就给老大打电话——” 裴砚说：“不用。” 姜半夏：“？” 裴砚把杯子勾在指上，很淡地扯了下唇角，也不看姜半夏，看着前面。 裴砚：“有报酬。” 裴砚：“刚骗你的。” 第27章 姜半夏：“……” 不是, 你怎么还有这种恶趣味啊？ 她绷着脸不说话，闷头往前走。 过了会，忍不住，视线还是往裴砚手上瞟。 既然是开玩笑……杯子也该还给她了吧？ 可裴砚还是很随意地挂在手上, 半点没有要给她的意思。 姜半夏：“……” 就很在意。 但又不知道怎么提。 因为总感觉, 如果自己这会提出来要杯子, 就有一种心虚的意味。 毕竟以往的她, 是完全不会在意这种事情的。 之前买点什么成双配对的东西, 自己用不完，跟卢从分，跟纪梨分, 或者是跟随便哪个相熟或不相熟的同事, 都很自然的啊。 从来不会往情侣的方向想。 现在提起来，反而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 反观裴砚—— “杯子。”裴砚突然开口。 姜半夏一个激灵：“哎？” 裴砚：“刚刚你说，可以给我？” 姜半夏：“……是。” 确实这么说过，但—— 裴砚：“正好我也缺个杯子，能给我用么？” 姜半夏：“呃……” 裴砚：“我把钱给你。” 姜半夏忙说：“不用了不用了没几个钱你拿去用吧。” 裴砚“嗯”了一声, 又说：“谢了。” 姜半夏：“……” 怎么莫名有一种被绕进去的感觉？ 她偏过头，瞥了眼裴砚。 裴砚的侧颜一如往常般平淡，但能看出是很放松的。 察觉到姜半夏的视线, 也偏过头来, 目光含有些微的问询。 表情寻常而坦然。 姜半夏欲言又止，最终转过头：“……没事。” - 当天晚上回家，姜半夏就把微博给卸了。 很显然, 那些乱七八糟的心思, 只是她一个人的问题。 只要避开刺激源, 不再乱想, 很快，她就能再次以平常心对待裴砚。 做下如是打算之后，姜半夏也不再发愁，去冰箱拿了袋酸奶，咬开叼在嘴里，一边喝，一边趴在床上玩手机。 她正看着D站的搞笑视频笑得乱倒，手机弹出微信通知。 姜妈妈：【小鸡沉思.gif】 姜半夏：【？？？】 姜半夏：【干嘛？】 姜半夏：【对了，我最近喝的一个柠檬酸奶还挺好喝的，给你买点寄回去？】 姜妈妈：【[截图]】 姜妈妈：【提醒你一句，领证需要户口本，你名字可还在咱家的户口本上挂着呢】 姜妈妈：【哪怕你地下恋爱了，也就不要想着拿身份证就去能领证哈】 姜半夏：【？？？】 姜半夏：【你在说什么？】 她一头雾水打开截图，猝不及防几段话撞进眼睛里。 【姜家和裴家是世仇，姜姜的妈妈一定不会同意她嫁给裴砚。 即便如此，姜姜还是答应了裴砚的求婚。 她紧紧抱着裴砚说：“我一定不会离开你，明天我们就去领证，谁也无法分开我们！！！”】 姜半夏眼前一黑。 这又是什么啊？？？ 姜半夏：【不是你上哪儿看来的这玩意？】 姜妈妈：【这网上不到处都是吗？】 姜妈妈：【你不知道你红了吗？】 姜妈妈：【苟富贵，莫相忘。】 姜半夏：【……】 姜妈妈：【□□星，跟裴砚什么时候结婚？记得通知我一声，我坐小孩那桌】 姜半夏：【…………】 你不应该老老实实坐到娘家的位置吗？ 不是——这是坐哪桌的问题吗？？ 姜半夏：【我跟他没有那种关系！】 姜妈妈：【真的吗？】 姜半夏：【真的啊！！】 姜妈妈：【原来我嗑的CP是真的啊】 姜半夏：【……】 不要带头乱嗑CP啊！！ 姜半夏：【你别开我玩笑了，我喜欢的不是他】 姜妈妈：【？】 姜妈妈：【[耳朵][耳朵][耳朵]】 姜半夏：【……不重要，不跟你说这个】 姜半夏：【你刚刚说】 姜半夏咬了咬下唇。 姜半夏：【网上看到这……东西的人，很多？】 姜妈妈：【亏你还是产品经理】 姜妈妈：【这点数据敏感度都没有吗？】 姜妈妈：【回来种地吧，我还养得起你】 姜半夏忍无可忍，又一次把自己亲妈屏蔽了。 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把喝完的酸奶丢到旁边的垃圾桶里，在床上翻了个身，平躺着，抬起胳膊，压在额头上。 原先因为周围同事没人提，就还没意识到。 这下连亲妈都来找她，姜半夏才想到一个挺严峻的问题。 -- 第68页 那些乱七八糟的小说…… 既然她和她妈妈都能看到，那是不是意味着…… 裴砚也能看到啊？ 姜半夏闭上眼，又回忆了一下那些辣眼睛的东西—— 一巴掌捂到眼睛上了。 要命。 连她这种达观开放的互联网人看到都觉得受不住，那要是裴砚看到了，该怎么想啊？ 姜半夏头一次觉得，自己面临了有生以来的最大冲击。 甚至连主播集体叛变这事，冲击都没有那么大。 她攥着手机，在床上翻来覆去了几次，最后一咬牙，找到小卷毛的微信。 在消息列表往下面划了好久都没找到小卷毛，最后还是到了联系人页面，按照名字检索，才找出来的。 这才恍然意识到，自己已经有一阵时间没找朴杨尬聊了。 姜半夏重新打了个招呼。 姜半夏：【朴杨啊】 姜半夏：【问你个问题】 小卷毛并没有秒回她，姜半夏对于这一点也已经习惯了。 她就直接抛出了正题。 姜半夏：【你知不知道你哥他……】 姜半夏：【平时看微博吗？】 意外的是，这一次，朴杨很快回复了。 朴杨：【？】 姜半夏：【呃，就、就是问一下】 朴杨：【怎么】 姜半夏：“……” 就是个问题而已，一定要她说出原因吗？ 姜半夏想了想。 姜半夏：【就是】 姜半夏：【你的话，平时会看吗？】 朴杨：【看】 姜半夏：【那什么……关于裴砚的消息，你最近看到的多吗？】 朴杨：【？】 姜半夏吸了一口气，也懒得打哑谜了，干脆一鼓作气说出去。 姜半夏：【就、那什么……最近好像有些网友们在网上编了不少我和裴砚的小段子……当然那些都是网友们的脑补，都是假的啊，我是完全不在意的哈哈哈，不过……你哥他知道吗？】 那边顿了一会，没有回复。 姜半夏捧着手机，宛如一个等待期末考试成绩发放的差生。 忐忑不安。 过了一会，对面回了一句。 朴杨：【不知道】 姜半夏：【啊真的吗那太好了】 朴杨：【不知道他知不知道】 姜半夏：【……】 说话不要大喘气啊！ 等于白问！！ 姜半夏垂头丧气地打字。 姜半夏：【行……就当我没问】 姜半夏：【你千万别问裴砚，也别跟裴砚说啊！！】 朴杨：【不想他看见？】 姜半夏：【哎呀，这种事不挺尴尬的嘛……裴砚一看就不会喜欢被这样牵扯上吧？你记得别跟他说】 过了好一会，那边才再回复。 朴杨：【嗯】 朴杨：【他可能自己会看到】 姜半夏：【嗯……】 姜半夏：【那就没有办法了，听天由命吧】 - 话虽这么说。 这件事对姜半夏的影响比她以为的还要再深一些。 接下来的几天，姜半夏过得很警惕。 一方面观察着裴砚的反应，想据此推断出他到底有没有看到那些乱七八糟的小说。 而另一方面，又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和裴砚相处。 锋济大厦，十层，下午六点。 姜半夏刚做完一项工作，在待办清单上打了个勾，又浏览了剩下的工作。 剩的不多了，也不着急。明天上午来做也没问题。 明天下午的话，就按黄桂霞之前安排的，打电玩吃饭加K歌…… 这么想着，姜半夏又瞟了眼手机，拿起来。 通知栏已经显示没有新的消息了，但她仍然打开了微信，她的拇指在联系列表里上下滑动了一下。 目光最后停留在和裴砚最后一句对话上，顿了几秒。 “姜半夏，你又摸鱼！” 姜半夏吓了一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手机锁了屏，才抬起头，瞪着卢从。 “你有病啊喊那么大声？” 卢从一脸坏笑：“哦呦，姜老板是心虚了？刚干嘛呢？这一下午，我看你可是没干别的，净看手机了。” 姜半夏皱着眉头：“卢从，你没有别的事可以做了吗？一下午盯着我干什么？” 卢从：“休想转移话题，我看你在微信页面——你等谁的消息呢？” 姜半夏一激灵：“谁说我等消息了？你也太没意思了吧我要忙了不陪聊了886。” 说完她就低下头，手指在键盘上噼里啪啦，装作一副很忙的模样。 实际上在word文档里打出了一串乱码。 等消息……她没有一直在等吧？？ 姜半夏回忆起刚刚自己的视线停留的那条消息。 是她送裴砚杯子的第二天，晚上下班的时候，裴砚回她的一句：好。 那天是这样的。 晚上六点的时候，她收到裴砚的信息。 裴砚：【几点走】 姜半夏看着那三个字，看了一会。 觉得自己还是需要一段时间，和裴砚少一点点接触。 连自己想到他的时候，心就会莫名其妙地变得有些乱。 那更别提微信发消息、或者是面对面交流了。 -- 第69页 她说不出那种乱的原因，便只想稍微先独处一下。 只要一点点时间，或许等过一段时间，自己冷静下来就好了。 就能继续和裴砚简单轻松地相处。 毕竟，自认识以来，裴砚帮过她很多，本身也是很好的人。 她很珍惜裴砚这个朋友，便更想珍重对待，不希望因为自己奇怪的情绪，而失去这份友情。 于是，她回复过去。 姜半夏：【不知道诶，今天有些忙】 裴砚：【嗯】 裴砚：【正好也忙】 裴砚：【晚点联系？】 姜半夏：“……” 她咬了咬唇，还是说。 姜半夏：【我可能真的要到很晚……开会不知道几点才能结束】 姜半夏：【要不你先走吧？】 过了很久，裴砚回过来一句。 【好。】 第二天，姜半夏觉得自己调整好了，可以如往常那般和裴砚一起下班回家了。 裴砚却给她发消息。 裴砚：【今天外勤，不在公司】 姜半夏：【噢……】 姜半夏：【好的，你路上注意安全】 裴砚：【嗯】 就也没有见上面。 再然后，就是今天了。 已经六点了，裴砚还没给她发消息。 姜半夏向来就不是只坐在那里等待的人，她没有犹豫太久，最终还是主动发出信息。 姜半夏：【下班了吗？】 姜半夏：【我快完事啦】 等了有五分钟，裴砚回复了她。 裴砚：【抱歉】 裴砚：【有点事】 裴砚：【你先回去吧，注意安全】 姜半夏怔了一下。 手指先于思考发出回复。 姜半夏：【好】 姜半夏：【那明天见啦】 放下手机，姜半夏发了会呆。 三天没见面了。 不算不知道，这一回想，好像有挺长一段时间，她和裴砚都是天天见面的。 ……莫名有些空落落的。 算了，不想了。 姜半夏晃了下脑袋，把乱七八糟的心事从脑海里摒除出去。 这时，手机又震了一声。 裴砚：【明天见】 姜半夏看见这条消息，抿了下唇。 动动手指，发了一个小鸡蹦蹦的表情包。 卢从在对面瞥到姜半夏的表情，纳闷地小声嘀咕着。 “刚还一脸不高兴呢，这会怎么又笑了……女人的心，真难猜。” 第28章 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时候, 天有些阴，空气贴上皮肤的触觉湿润，似乎是要下雨。 姜半夏望了下外面的天空，浅灰色的云层层叠叠, 絮状铺在空中。 群里面一早就闪起消息。 纪梨：【记得拿伞噢】 卢从：【还好选的都是室内活动, 要是选个爬山什么的, 今天这算完了】 姜半夏抓了个伞, 放进包里。 顺手给裴砚也发了一句：【好像要下雨, 记得拿伞噢！】 裴砚回她：【嗯。】 下午要出去，上午整个办公室都有些心不在焉。 姜半夏也拖拖拉拉地把昨天剩下的工作做完，期间不断往电脑右下角瞟时间。 她还不算过分的。 卢从在群里每十分钟一次倒计时。 卢从：【还有180分钟】 卢从：【还有170分钟】 …… 手机在旁边一震一震, 每次姜半夏打开看, 看到的都是这种毫无意义的消息。 到快中午的时候，姜半夏终于忍无可忍，愤怒开麦。 姜半夏：【你再发一句我把老大拉群里】 姜半夏：【看你不好好工作只想着玩的懒惰嘴脸】 姜半夏：【怎么那么没见过市面呢？跟小学生春游似的】 卢从：【呵】 卢从：【你现在在这装】 卢从：【等会到电玩城，你绝对比谁蹿得都快】 纪梨显然也无心工作，加入了他们的对话。 纪梨：【中午去食堂吃？】 纪梨：【夏夏, 你把裴砚他们叫上吧？中午一起吃】 因为人数比较多，黄桂霞也不强制大家一起走，而是各自选择相熟的同事, 三三两两结伴出发。 姜半夏“噢”了一声, 在群里回了一声好。 退出群聊页面，找到裴砚。 姜半夏：【中午一起去食堂？我和纪梨卢从一块，你把你的小伙伴也叫上】 姜半夏：【然后咱们一起出发？】 过了会, 裴砚才回复她。 裴砚：【你们先去】 裴砚：【我有些事, 今天没去公司】 姜半夏愣了一下。 姜半夏：【诶, 你没来吗？】 裴砚似乎是在忙, 没有马上回复。 卢从的倒计时终于数到了最后十个数，时刻预备着从工位上跳起来，奔向食堂的时候，姜半夏的微信消息仍旧是空空荡荡。 一行三人到了楼下，纪梨没有看到裴砚的身影，转头问姜半夏：“裴砚呢？” 姜半夏顿了一下：“他好像有事，今天没来。” 纪梨“啊”了一声：“这样啊。” 中午吃饭的时候，姜半夏有些心不在焉，不停低头看着手机。 吃到中途，才震了一下，来了条新的消息。 -- 第70页 她立刻低头打开，是裴砚发来的回复。 裴砚：【嗯】 裴砚：【下午可能也要晚点】 裴砚：【玩得开心】 姜半夏“哦”了一声。 垂着眼睫，看着那条消息，过了一会，才回了一声好。 纪梨问：“怎么了？” 卢从也抬起头看姜半夏。 姜半夏收起手机，说：“裴砚下午可能得晚点儿来。” 纪梨：“是有事情吧。” 姜半夏“嗯”了一声。 觉得有些闷。 卢从在一边大失所望：“怎么这么不巧！哎呀，还想着看砚神打电动是什么样子呢？我昨天还梦见他玩跳舞机呢，本来觉得会很好笑结果超他妈帅，可惜了！！” 姜半夏：“……” 她没忍住，稍微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 裴砚穿着剪裁良好的西服，冷淡着一张脸，动作很利落的模样。 有点想象不来，没有具体的画面。 但是觉得好像是会很帅的。 姜半夏瞪了一眼卢从：“你乱梦什么呢都？脑子净用到这种地方？” 卢从：“？？我梦什么还碍着您老事了？？坦白吧你是不是嫉妒我！” 姜半夏：“我——怎么可能……” 说了半句，语调弱了下去。 妈的……好像是有点想看。 插科打诨间，好像注意力挪走，姜半夏尽力忽视掉胸口传来的那股隐隐的失望感。 出公司大厦门的时候，果然下起了雨。 并不算大，淅淅沥沥地，像是在天与地之间扯下一层雾。 三个人打车去了黄桂霞预约好的电玩城。 黄桂霞提前打过招呼，包了场。 到的时候，已经去了不少人，三三两两地站着正在聊天。 放眼望去，都是姜半夏部门的小伙伴，还有裴砚部门的。 不过裴砚部门的人姜半夏认识的不多。除了裴砚，就只剩下朴杨和肖于锐。 几个人走了过去。 朴杨顶着一头小卷毛，正站在旁边，和肖于锐聊着天。 朴杨：“我今天绝对要破一下我哥的篮球记录——上次差了十几个球打得我落花流水！我回去勤学苦练，终于等到今日——” 肖于锐问：“上次？他还跟你玩这个？” 朴杨很受伤：“怎么你这么一说，就感觉我很幼稚很爱玩这个一样！” 肖于锐但笑不语。 朴杨说：“但上次真不是啦，是他要来玩的——诶，姜半夏，你们来啦？” 朴杨看到他们，中断了刚刚的话题，和姜半夏打起招呼。 姜半夏“嗯”了声：“你们吃过啦？” 朴杨说：“吃了吃了，多亏你们和我哥，我们部门才跟着沾光——我终于实现了周五下午不上班的梦想！” 肖于锐在一边笑：“今天他把这话当着老徐的面说出口了，结果被老徐敲了头。” 朴杨哀叫道：“不要一见面就揭我短吧！” 朴杨说：“不过可惜了，我哥这次来不了。” 姜半夏一愣：“彻底来不了了？不是说晚点？” 朴杨歪歪头：“是吗？我不知道……他昨天下午就没来公司，不知道有什么事……没跟我细讲。我以为今天不来了。” 姜半夏有一阵没说话，过了会，才慢吞吞地“嗯”了一声。 肖于锐看见她的表情，出言道：“好啦，出来玩就别想太多别的，你们都打算玩什么？” 姜半夏这才回过神，扯了扯嘴角，扭头锤了卢从一拳：“卢滚滚，过来跟我赛车solo！能赢我你跟我姓！” 卢从猝不及防挨揍，抗议道：“不要嘲笑肥胖群体！！等等，为什么赢你也要跟你姓啊？！” - 五局三胜，姜半夏0比3惨败。 卢从得意至极：“姜半夏，你也太菜了吧！不，是我变强了，已经站在峰顶，独孤求败——” 姜半夏推开方向盘站了起来，竖了个中指：“傻逼。” 头也不回地走了。 卢从：“……” 纪梨在另外一边抓娃娃，姜半夏往她的方向走去。 路上甩了甩头，深吸一口气。 裴砚不来怎么样，那是他吃亏没得玩，和她又有什么关系。 纪梨看见她：“夏夏？来抓娃娃吗？我刚抓到一个！” 她抬起手，给姜半夏看手里的皮卡丘。 姜半夏打起精神：“来！” 她站在娃娃机前观察了一番，这是一个口袋妖怪主题的娃娃机，里面都是手掌大小的毛茸茸小玩偶。 姜半夏前后左右观察了半天，挑中了一个看起来比较好抓，她也很喜欢的伊布。 投了两个币进去，抓空。 没关系，第一抓就成功还是很少见的。 又投了两个币进去……投了五十个币进去……抓空。 “草！！！”姜半夏忍不住了，“演我呢？？” 这天虽说是黄桂霞包场随便玩，但每个人手里的代币也是有限的，一人发一百个，理论上，如果不是特别浪费，是足够在这里玩一下午的。 纪梨也有点看不过去：“是不是我刚才那一抓让爪子松了？你再试试？说不定下一次碰到强力抓。” 姜半夏：“……我再试试。” 她在娃娃机前又站了二十多分钟，越挫越勇，再又一次抓空之后，她一摸口袋，没摸到硬币。 -- 第71页 姜半夏：“……” 姜半夏难以置信地把口袋里的东西都掏了出来，不死心地检查了一遍。 “不是吧……真没了？？？” 纪梨也有点说不出话。 “这也太……惨了。” 姜半夏气笑了：“这都怎么回事……” 从上午就开始有些闷闷的心情，这会彻底转换成哭笑不得，她接下来又自费买了点币，玩什么也都贼不顺，气得饱饱的，直到下午游玩的时间结束，黄桂霞招呼吃晚饭的时候，还一点都不饿。 卢从得知了她抓娃娃的惨烈事迹，特地前来慰问：“嗨，姜半夏，刚刚那场赛车比赛，我又想了想，是我技艺太高超，应该让着点你——作为强者的谦让。这么着吧，看你抓娃娃也这么辛苦，让你爸爸我来给你抓一个，免费送给你，补偿一下。” 姜半夏一个眼神都没给他：“滚。谁稀罕。” 话是这么说。 她却在大家陆续离开的时候，顿下了脚步，最后又看了一眼那台娃娃机。 和里面无辜可爱微笑的伊布。 纪梨在门口招呼道：“夏夏，走吗？” 姜半夏说：“等一下！马上！” 她掏出手机，给娃娃机拍了张照。 然后一边低头往门口的方向走，一边下意识点开和裴砚的聊天窗。 打开相册，点击图片，准备发送。 然后，愣怔了半秒。 “怎么了？”纪梨看她站在原地，问她。 姜半夏猛地回过神：“……没事没事。” 她退出了和裴砚的聊天窗，又像她以往会做的一样，发了条朋友圈。 【就是你！这个黄毛小混蛋！还在那笑！把币都抓完了都没抓上来！！！气死我了[发火][发火][发火][流泪][流泪][流泪]】 发完之后，做贼心虚似的，又把手机塞回口袋，一眼不看。 - 直到两个部门的人吃完晚饭，到了KTV唱歌的时候，裴砚还是没有到场。 KTV订的是最大的包厢，姜半夏窝在其中一个沙发的角落，百无聊赖地听卢从鬼哭狼嚎。 兴致缺缺地低下头，解锁手机，打开微信，关上微信，锁定手机。 纪梨坐在她旁边：“你不去点歌？” 姜半夏摇了摇头，又推了推纪梨：“你去，快把卢从顶下来，想听你唱，洗洗耳朵。” 纪梨笑了，拍了拍她，起身走向点歌台。 姜半夏又一次低头看向手机。 身边没人，她就更明目张胆起来。点进某人的聊天框，上下划来划去。 两人的最后一条消息，还是吃晚饭的时候，她忍不住问对方今天还来不来。 裴砚回她：【不好说】 不好说……就是不能来吧。 也不知道是什么事情，是不是很麻烦，处理了这么久都没好。 想问，又怕触及隐私，他不好回答。 最后就还是没问。 姜半夏放空了自己的思维随意滑动着聊天记录。 也没怎么留意身边的动静，不知道歌声顿了一瞬，又传来了几声招呼与热闹的邀请。 但很快，又落归到方才的喧闹里。 她只是滑到最后，又一次看了下裴砚发的那句【不好说】。 然而…… 这一次，她滑到最后的时候，看到的却不是【不好说】。 而是一句【来了】。 姜半夏的手指顿住了，眼睛也微微睁大。 下一秒，身边的沙发上落下一个重量。 姜半夏下意识按下锁屏，扭过头。 看见一张熟悉的、四天未见的侧颜。 线条分明，轮廓清晰，头发上似乎带了些外面雨水的湿气，似乎为了赶来而风尘仆仆。 她闻到一丝冷的、雨水的味道。 在热热闹闹的包厢角落，裴砚低声和她说话。 “抱歉，来晚了。” 姜半夏怔了一下：“没事，你不是在忙……” 话未说完，手里被塞了什么东西。 其实第一时间感受到的，不是那东西的触觉。 而是裴砚的手。 碰到她的手指，有些凉，一触即离。 裴砚说：“这是歉礼。” 愣了下，姜半夏攥了一下手里的东西——很软，很有弹性，毛质的触感很好。 她低下头。 一只巴掌大小的、毛绒绒的小伊布。 第29章 姜半夏握紧手中那只毛茸茸的小玩偶, 无意识地捏了捏。 半晌，她转开视线，听见自己沉闷地“噢”了一声。 “不、不用啊，这、有什么……好道歉的……” 裴砚说：“是我想。” “……噢。” 姜半夏觉得自己像是一个过旧的、锈迹斑斑的机器人, 语言输出模块产生了极为严重的故障, 才会不知道说什么。 因此有那么一会,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但是并不算尴尬。 裴砚靠在后面绵软的沙发上, 显得有些疏懒, 好像消耗了一些精力，现在终于放松下来。 过了会，姜半夏问他：“你的事情……办完了？” 裴砚“嗯”了一声：“算是吧。” 姜半夏：“很棘手的事么？” 裴砚这次顿了会, 才回答：“还好。” 周四下午一点, 裴砚接到电话，说他的母亲苏柔生病住院。 -- 第72页 他请假赶到了医院，病房里站了几个人。 离他最近的是一个矮个子的黄毛，看起来还不到二十，穿着印着大骷髅头的T恤与破洞牛仔, 耳上钉了四五耳钉，一身烟味。 一看见裴砚，他就拍了下手：“我就说嘛, 就是那个裴砚！前两天还在直播里看到的！你们都不知道, 他一天能挣这个数！” 他用手夸张地比出了一个数字，在他身边稍年长些的一个男人眉头紧锁，怀疑地看着他。 屋里还有些其他形形色色的人, 此刻的目光也聚在他身上。 裴砚从这堆人墙的背后, 听见苏柔不太响亮的声音。 “说了没事, 怎么还来跑一趟……” “怎么就没事呢？”那小黄毛瞪大了眼睛说, “他是你儿子，当妈的生病了，儿子来照顾，不是理所当然么？” 他转过头，笑着对裴砚说：“是吧，哥？” 又说：“哦，忘了自我介绍，我叫贺小年，是苏伯母的侄子。” 裴砚没看他，也没看神色各异的人群探究的目光，径直走到苏柔的床前，看了下她的脸色，又拿起放在桌上的病历本。 苏柔看了看他，转向房间里的其他人，说：“你们都走吧。” 最后视线又回到裴砚的身上。 那群人也算听话地走了，只是走之前，每个人视线都像黏在裴砚身上似的。 最后贺小年还来了一句：“好好照顾你妈啊，我改天找你！” 裴砚没有理他。 等人都走光后，屋里才重新回归清静。 苏柔的表情有些尴尬：“小年说的话……你别放在心上。” 裴砚“嗯”了一声，合上手里的病历本，放回在桌上。 是一些慢性基础病，这个年纪的人高发的。这次住院，从病历上来看并没有什么突然的异常，更像是一次常规的住院检查。 于是这两天他请假，在医院里上上下下地跑，陪苏柔做了几次检查。 来到KTV之前，他还在医院，和医生聊苏柔的身体状况。 姜半夏看了看裴砚的表情：“还好……嗯，你要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一定要告诉我哦。” 裴砚看了她半晌，“嗯”了一声。 顿了顿，裴砚微抬了下下颌，对着点歌台的方向：“唱首歌。” 姜半夏：“啊？” 裴砚看她：“不是说要帮忙。” 姜半夏：“……” 唱首歌能帮什么忙啊？ 可裴砚的表情语气都不像开玩笑，姜半夏看了他一会，最终还是站起身，摸了下鼻子，走向点歌台。 “行吧……就当谢谢你抓的娃娃了。” - 姜半夏到点歌台点了几首歌，打乱了顺序。她前面还排了不少歌，离她唱歌还需要一些时间。 点完歌，她想坐回裴砚旁边，却没能成没能顺利回来。 被朴杨逮了个正着。 “姜半夏，来玩啊？来KTV躲在角落说小话算怎么回事？过来玩牌！” 朴杨手里握着一副牌，正在左右吆喝着拉人。 KTV话筒也就那两个，不唱歌的也在旁边三五成堆在玩。 姜半夏犹豫了一下，说：“行。” 又下意识看了一眼裴砚的方向：“我把裴砚也叫……” 朴杨摆摆手：“不用叫，他肯定不来，你不知道，以前这人出来玩的时候，跟锯嘴葫芦似的，毫无乐趣——” 朴杨一边说，一边转头，就眼睁睁看着裴砚走了过来。 问他：“在聊什么。” 朴杨：“……说你热心参与集体活动是个好哥哥。” 姜半夏：“噗。” 那边卢从嗓子唱劈了，也凑过来：“玩什么？斗地主？” 朴杨说：“不是扑克，你们看了就知道了，这个叫不要做挑战。” 姜半夏“啊”了一声，她看过相应的视频。 朴杨挺惊喜：“你知道是吧，那你跟他们讲讲，我洗下牌。” 姜半夏“嗯”了一声，从朴杨的牌堆里抽出来一张。 一边说：“还挺简单的……是这样，每张牌上都会写有一个动作，每个人抽一张牌，绑在头上。你不知道这个动作是什么，但是其他人都能看到。” 姜半夏没有看牌上的内容，拿起一根发带绑在额头，又把牌插在额头与发带的间隙之间，让牌立起来。 “你们看到我头上这张牌的内容之后，要诱导我去做这个动作。” “如果我做了呢，我就输了。反之如果你们做了你们自己牌上的动作，你们就输了。” 几个人都若有所思。 姜半夏看基本上明白了，就想把头上的牌拿下来。 旁边裴砚却突然出了声：“姜半夏。” 姜半夏扭过头：“嗯？” 裴砚说：“刚给你的东西在哪？” 姜半夏疑惑了“啊”了一声，手伸进口袋，把那个伊布拿了出来：“你说这个吗？在口袋里啊，怎么了？” 裴砚没接，嘴角很轻地勾一下：“输了。” 姜半夏：“？？？” 她取下头上的卡片，看到卡片上的四个字是“手插口袋”。 姜半夏：“……” 姜半夏：“这不算吧，你怎么一声不吭就开始了？” 朴杨一边洗牌一边哈哈大笑：“不愧是我哥，领悟能力顶流的。” -- 第73页 卢从看了看姜半夏手里的伊布，又看了看裴砚。 突兀开麦：“这东西……怎么看着这么眼熟呢？” 然后恍然大悟状：“噢，原来这就是姜老板抽了两百个币都没抽到的小玩偶啊！” 姜半夏：“……” 卢从继续阴阳怪气：“怎么呢，姜老板，不是说不稀罕么？怎么现在又塞口袋里了呢？” 卢从：“我给你你不要，人裴砚给你的，你拿得心安理得——真不愧是姜老板，见色忘友啊。” 姜半夏：“…………” 朴杨的立刻抬起头，看了姜半夏手里的伊布几眼：“我哥还帮你抓娃娃呢？他不是下午没来吗？什么时候抓的？？” 姜半夏没来得及回答，朴杨又连珠炮似地说： “哥，你这么会的吗？我今天也有一个看中的，怕抓空没敢抓……你去帮我抓下呗？” 裴砚懒懒回了一句：“不抓。” 朴杨：“……” 姜半夏还被刚刚卢从那句见色忘友雷得不轻，这会往卢从旁边站了站，小声怼他： “你胡说些什么呢？你是我儿子，不是我朋友。你爸爸我还年轻，不需要儿子尽孝，不是很正常？” 卢从“哦”了一声：“那看来是没否认见色。” 姜半夏：“……” 姜半夏咬了咬牙。 心里默默念道：卢滚滚，我敢保证，你待会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她回到原来的位置，问：“输的有惩罚措施吗？” 朴杨说：“真心话大冒险呗？最后一个留下来的就算赢，问第一个出局的人一个问题？答不上来或者不想做就喝酒？” 大家都没什么意见。 姜半夏已经琢磨好要怎么收拾卢从了。 朴杨给每人发了一张牌，他们把牌绑到各自的额头前。 姜半夏看了一圈。 卢从头上的卡牌是“说不要”，朴杨头上的牌是“夸别人”，而裴砚头上的牌子是“答应别人”。 看过之后，姜半夏的目光又落到了卢从身上，心里忖度着该怎么样才能把他拉下水。 说不要…… 该怎么样让卢从说不要呢？ 察觉到姜半夏的目光，卢从一脸警惕：“你看我干嘛？” 姜半夏绽放出一个纯良无辜的笑：“你那么紧张做什么？我们不是单纯的父子关系吗？这样吧，要不要和我结盟，我们先一起收拾别人？” 卢从一脸嫌弃：“我才不——” 说一半，他猛地刹住了车：“我头上是什么牌，同意别人？拒绝别人？你在坑我是不是？” 姜半夏顿了顿，继续笑着：“我真心问你的，你这样怀疑我不好吧？不应该拿出点诚意来？” 卢从却打定主意，不回应她的挑衅，绷着嘴，什么都不说。 姜半夏暗暗咬牙。 这时，裴砚低下头，从牌堆里面拿出新的一张，牌面倒扣着，递给卢从。 裴砚：“换一张。” 卢从：“啊？为什么？” 裴砚：“你猜出来头上的牌了。” 姜半夏：“？” 卢从一脸震惊：“卧槽，真的假的？我真猜出来了？我这么牛逼？？我是天才啊！！！” 他极为挑衅地看着姜半夏：“就这还想当我爹？你一句话就让我试出来了！姜半夏，你太菜了，真的太菜了。” 姜半夏：“……” 她看着卢从的嚣张嘴脸，以及他头上的那张“说不要”。 卢从以为自己头上的牌是“同意别人”或者“拒绝别人”，单这么看，这也不算猜到吧…… 裴砚为什么会这么说？ 顿了顿，姜半夏转头问朴杨：“猜到了就换牌是吗？我记得……没这个规则？” 朴杨一头雾水：“没有吧？要换么？” 姜半夏又转回去看着卢从：“你看你要不要换吧，一开始就猜出来，不是挺没有游戏体验的么？换一张继续玩呗。” 卢从不依：“凭什么？我才不要换！我凭本事猜到的，为什么要换牌？肯定要赢到最后啊！” 裴砚“嗯”了一声：“拿下来吧。” 卢从：“？？？” 姜半夏哈哈大笑，探过身，一把把卢从头上的牌揪了下来，甩到桌子上。 卢从低头，看到牌上的“说不要”三个字，顿时脸都黑了。 “草……” 他抬起头，一脸悲愤地看着裴砚：“砚神，我当你这么多年粉丝，忠心耿耿——你不带这么坑我的吧？？怎么看不出来一肚子坏水呢？？？” 姜半夏快笑死了，转身冲裴砚竖起手掌，打算来一个庆祝胜利的击掌。 伸出去之后，才觉得有些不对。 裴砚怎么会是那种击掌庆祝胜利的人？ 自己的手掌孤零零地竖在半空中，看起来有些傻。 姜半夏蜷了蜷手指，正准备收回。 裴砚却突然抬起手。 微凉的掌心贴了下她的掌心。 裴砚的手掌很宽大，手指修长，几乎能够包住姜半夏的手。 没用什么力，比起击掌，更像是轻轻的触碰。 姜半夏愣了一下，抬起头，正对上裴砚下垂的视线。 顿了半秒，姜半夏像是被烫到似的收回手。 看向其他地方：“那什么、咱们继续……” -- 第74页 朴杨完全没看出来两人之间浮动的气氛，说：“来来来，姜半夏，你把那边杯子拿过来，既然卢从输了，我们先把酒准备上。” 姜半夏心跳正有些乱，听见这话，下意识就扭头，要去拿旁边桌子上的空杯子。 裴砚却先她一步，微微探身，把杯子拿了过来。 姜半夏什么都没拿到，空手而归。 朴杨顿了几秒，意味不明地喊了声：“哥。” 有点不明显的埋怨意味。 姜半夏有些困惑地看过去。 朴杨当即咧开一个笑：“没事没事，咱们继续。” 卢从出局，现在裴砚头上的牌是“答应别人”，而朴杨头上戴着的牌是“夸别人”。 至于姜半夏，她并不知道自己头上的牌是什么，因此一举一动，都小心翼翼。 剩下的三个人沉默了几秒，朴杨先一步发动攻击：“哥，我今天把新功能的架构图画好了，你有空帮我看看？” 裴砚不置可否：“肖于锐可以帮你看。” 姜半夏在旁边笑：“朴杨，你这也太刻意了，谁会在KTV聊架构图啊？” 朴杨说：“怎么不会呢？我哥是什么人，他要是去游乐园坐过山车，都能在过山车往下落的时候给你讲你代码里的第108个漏洞。” 姜半夏看了眼朴杨头上的“夸别人”的卡牌，语气夸张道：“哇，那你哥哥真的好厉害哦，我完全做不到诶。” 裴砚顿了一下，垂眸扫了姜半夏一眼。 声音软得都能掐出水，说哥哥那两个字的时候，第一个音拉长了些，第二个音又轻巧地跳动着。 骗人的时候，眼睛里闪动着狡黠的光，嘴角也噙着笑。像只偷着腥的小狐狸，得意洋洋。 朴杨浑然不觉，应她的话：“是吧，简直就是变态，脑子那么好就不说了，还勤奋得要命，都不给普通人留活路的！” 姜半夏一拍手：“好！拿下来吧。” 朴杨的笑容凝固在脸上。 他抬起手，取下头上的那张卡片，看到上面是“夸别人”之后，表情同卢从方才一样悲愤。 “操，姜半夏，你坑我！我都没有坑你，你却坑我！还是不是好朋友了？” “不是。”裴砚说。 朴杨：“？” 裴砚看朴杨一眼：“还说你没坑她。” 朴杨：“……” 姜半夏：“？？？” 小卷毛坑她？什么时候的事？？ 朴杨开始浑水摸鱼：“不说不说了，再说算作弊了。剩你们两个了，决一死战吧！” 姜半夏转过头，看了看裴砚头上那“答应别人”四个字，沉思了一会。 刚刚朴杨已经试探过裴砚，裴砚大概率已经知道自己头顶的卡片是什么。 而她却对于刚刚小卷毛什么时候、哪一句话坑了自己却一无所知。 敌暗我明……有点难办。 想了想，姜半夏决定采用一种反诈的战术。 先提出一个对方一定不会同意的要求，让裴砚误以为她是诱导他说出拒绝。 那么，裴砚就会认为自己头上的卡片是“拒绝别人”。 再过几轮对话，裴砚放松警惕之后，她就可以不经意地提出另外一个小要求。 裴砚说不定就会被她绕进去。 应该还不错，试一试吧。 于是，姜半夏说：“裴老师，打个商量？” 裴砚“嗯”了一声。 姜半夏说：“你看，现在也就剩咱们两个了，我跟卢从呢，是一向有仇的，能得到惩罚他的机会，我很珍惜。你就答应我，让我赢了这一盘，让我收拾他一顿，以后随便你怎么赢，我配合你。行么？” 好！语气措辞都拿捏得不错，请求的理由很充分，但是裴砚又不可能同意，姜半夏在心里评估，那么接下来，就等裴砚拒绝—— 裴砚说：“行。” 裴砚拿下了头顶的卡片。 姜半夏：“？？？” 卢从在一边抗议道：“喂，这不能够吧？怎么还能自己取卡片的？这不是违反规则了吗？怎么公然作弊啊？” 裴砚淡淡说：“没有吧？” 他把卡片翻了过来，扔在桌子中央。 上面“答应别人”四个大字，在KTV浮动的灯光之下，也非常明显。 裴砚：“我答应她了。” 裴砚抬起眼，反问：“所以输了，不是么？” 第30章 卢从：“……” 朴杨：“……我就知道你早就知道你的牌, 谁能玩过你！” 姜半夏眨了眨眼，伸手端起杯子，喝了口水，掩饰自己莫名加快的心跳。 卢从则眼疾手快地把姜半夏头顶的卡片扯下来, 甩到桌子上。 “还在那儿喝水呢, 你也输了！” 姜半夏低头一看自己头上那张卡片, 是“拿水杯”。 突然想起那会, 朴扬让她把酒杯拿过来。 她抬起头, 睁大眼看朴扬。 朴扬开始控诉：“我那会儿差点就成功了，都怪我哥，还去帮你！” “还有, 坑卢从那轮, 我哥就起了个头，我还没反应过来，姜半夏就跟着坑下去了——你们两个怎么这么默契呢？比我在游戏里看见双排的小情侣还厉害啊。” 姜半夏心跳一错，正准备说话。 却听见裴砚“嗯”了一声。 -- 第75页 要说的半截话就卡在了嗓子眼，最后默默吞了回去。 转过去对卢从：“准备好没有？” 卢从：“……” 过了几秒, 他埋头揉了把脸，再抬起头时，就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表情：“想让你爹干啥, 说。” 姜半夏漾出一个非常灿烂的笑。 三分钟后, 切歌的间隙，卢从满脸屈辱地拿起一个麦克风，站在包厢正中间, 像模像样地咳了两声。 包厢里除了姜半夏部门的人, 也还有裴砚部门的人, 对于卢从来说, 不少是生面孔。 卢从说话之前，目光扫过这些陌生人群，最终定到姜半夏身上，狠狠剜了她一眼。 姜半夏笑得很纯良。 卢从清了清嗓子，厚起脸皮，慷慨激昂道： “告诉你们吧！我的真实身份其实是迪士尼在逃公主，全世界的王子见到我都要对我俯首称臣，我睡九十九层床垫仍然会被最下面的一颗豌豆搞得夜不能寐，今天来到这里，只是为了下凡尘渡劫……” “……” 整个房间陷入诡异的沉默。 气宇轩昂地说完这几句，卢从愣了一下，嘀咕了一句：“妈的，后面的词忘了。” 全场爆笑。 姜半夏笑得七仰八合，没骨头似的往沙发旁边倒，一不小心，就倒到了裴砚的肩上。 只觉得脑袋靠上了一块很结实还有些弹性的地方，很好地提供了支撑，还能闻到很近的男人的气息，有点冷，但很沉稳。 姜半夏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似的，赶紧坐直了。 没好意思往裴砚的方向看，她笔直的目视着前方，说：“抱歉啊，我没注意。” 过了几秒，她听到裴砚微不可闻的一声笑。 也没说什么。 放下话筒回来时，卢从眼带杀意。 游戏开了第二把。 第二把姜半夏光顾着警惕卢从，却没料到被朴杨光速坑了，裴砚想拉都没能拉住。 而裴砚自己抽的也是“手碰到桌子”的那种秒死牌，没能当上最后的赢家。 最后是朴杨赢了。 卢从立刻试图和朴杨做交易：“惩罚这事你听我的，下把保你还赢。” 姜半夏抗议：“你少在那作弊！” 卢从反唇相讥：“好意思说我，你跟砚神一起作弊的还少吗？” 姜半夏不说话了。 朴杨看了看姜半夏，又看了看卢从，最后问卢从：“你要他做什么？” 卢从凑到他耳朵边说了句话。 朴扬听完，一脸茫然：“那是什么梗？” 卢从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凑上去又不知说了什么。 朴杨听得一愣一愣的，慢慢露出一副这他妈也行的表情。 姜半夏：“……” 妈的，卢从是要搞死她。 姜半夏瘫在位子上，一副等死的模样。 卢从出完鬼主意坐了回去，朴杨看了眼姜半夏，正要说话。 裴砚冷不丁淡淡提醒一句：“别太过分。” 朴扬：“……” 朴杨又把嘴闭上了。 过了一会，他看向卢从，打商量：“简单点，说真心话吧就？” 卢从不乐意了：“刚不是说好的吗？” 朴杨一脸无辜地看着卢从：“可这是我哥哎，他说什么我能说不吗？血脉压制，你懂吗？” 卢从：“……” 卢从豁出去了：“姜半夏，我告诉你，不是什么多难的事，你不要玩不起。在场你随便找个男的，冲他耳朵哈下气，然后掐着嗓子说‘骑小电动车’那个梗，行吧？” 姜半夏：“……” 姜半夏点点头：“行。” 她起身，扬起嗓子：“兄弟们，屋里有蒜吗？大蒜？没蒜的话葱也行，韭菜也行——” 半个屋子的人听见声音，看过来，卢从开始觉得不妙：“不准冲我哈气！” 姜半夏冷笑道：“怎么就不准？你刚可没说。” 她两步向前，一俯身，对准卢从就要哈气。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姜半夏。” 姜半夏站住了。 裴砚：“回来。” 姜半夏顿了顿，也不知怎么，就很听话地回去了。 有点像被老师揪现行的差学生，老师一开口，就乖得要命。 卢从刚才被姜半夏收拾狠了，这会也褪去了对裴砚的滤镜，在身后疯狂地叫嚣：“姜半夏，你就怂吧，你就不敢吧，我看不起你，你个怂逼产品经理，以后别想给我下需求！” 姜半夏脑子一激，头也没回，一句话甩了回去：“怎么不敢？” 她看见裴砚的耳廓。 冷白如玉的颜色，在KTV暗色的灯光下，蒙上了一层深蓝色的阴影，如同夜晚的大理石雕像中的一角。 姜半夏脑子一热，只想着不能被卢从比下去，身体先于大脑行动凑上去，哈了一口气。 然后扭回头，气势汹汹地看着目瞪口呆的卢从：“行了吧？满意了吧？” 卢从人傻了。 他坐在那，回忆了一下姜半夏方才行云流水的动作，愣愣地点点头：“牛逼，够种，还有一段台词。” 姜半夏：“……” 草，她把那段台词给忘了。 不是，真的要对裴砚说那种话吗？也太羞耻了…… 姜半夏果断拒绝：“这有什么可说的，太无聊了，浪费时间，我们开始下一局吧。” -- 第76页 下一秒，听见裴砚的声音：“说什么。” 姜半夏：“……” 姜半夏转过头，生无可恋地看着裴砚。 裴砚垂眸也看她，表情淡淡的，却没有要轻易放过她的意思。 对视了十秒之后，姜半夏怂了。 她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偏过头，看也不看裴砚，死命盯着KTV的墙角。 如果仔细看，会发现她的耳朵是通红的。 过了好久，姜半夏才开口，语气僵硬地复述道： “哥哥，你给我买这个，你女朋友知道了，不会生气吧？” “哥哥，你女朋友知道我俩吃同一个棒棒糖，你女朋友不会吃醋吧？” 她脑子一片空白，全文也都不太记得了，稀里糊涂直接跳到了最后一句。 “好可怕噢你女朋友，不像我，只会心疼哥哥……” 说到最后，声音的尾音都快没了，微弱得像蚊子哼哼。 桌子周围的四个人，以及旁边零散听到他们对话的其他人，齐齐陷入沉默。 姜半夏觉得自己人快没了。 半分钟之后，裴砚轻轻笑了一声。 “没女朋友。” 姜半夏：“……” “棒棒糖呢，没吃到。” 姜半夏：“…………” - 接下来的几把游戏，几个人玩得有来有回，纪梨和肖于锐唱完歌凑过来，也和他们玩起了轮换。 再输的时候，姜半夏死都不选大冒险了，被坑着说了不少乱七八糟的真心话，差点没被骗得把最后一次尿床是什么时候这种丢脸事都说了出来。 又是新的一轮游戏，这次姜半夏头上的牌子是触碰别人，而裴砚的牌子则是向左转头。 姜半夏喊了声“裴砚”，裴砚转过头的同时，姜半夏的胳膊不小心碰到裴砚的胳膊。 两人双双秒没。 而最后是纪梨赢了这一把。 “你们一起输的啊……这怎么算？”卢从在一边睁大眼。 “一个人就行了吧，我来我来，真心话真心话。”姜半夏蛮不在乎地摆摆手。 她已经经过了多番洗礼，这帮人再怎么，也问不出她什么了。 纪梨看了一眼坐在旁边的裴砚，又转头看向姜半夏，弯了弯眼睛：“那我问了哦……夏夏，有喜欢的人吗？” 姜半夏愣了。 方才跟卢从和朴杨这种宇宙级直男玩，没一个人想到问感情问题，出的净是些损招，以至于姜半夏放松了警惕，低估了真心话大冒险的杀伤力。 这会被纪梨一问，才觉得猝不及防。 她疯狂地冲纪梨眨眼，试图用眼神传达自己的话语。 梨子，你什么意思啊？怎么突然问这个？ 纪梨笑得很甜美，也冲姜半夏眨眨眼，还有点狡黠的模样。 早些时候裴砚没有来，姜半夏一个下午心不在焉。 而裴砚来了之后，姜半夏就好像一株被浇了水的植物，肉眼可见的活泛起来。 这些事情，她是都看在眼里。 很多时候，姜半夏大大咧咧，对感情比较迟钝，如果没有人点一点，或许姜半夏根本不会往那个方向去想。 这边，姜半夏还在因为这个问题兀自混乱，那边卢从却激动了起来。 他吃瓜之心顿起，当即起哄：“对啊对啊姜半夏，你喜欢谁啊？” “你前一阵儿还和我说，你的桃花要来了，这春天都快过完了，你的桃花开到哪儿了？不是诓我的吧？” 裴砚也扫了姜半夏一眼。 旁人看，大概是看不出眼神中有什么情绪的。 姜半夏：“……”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 过了好久，才理出一点思绪。 她以为自己会想到朴杨。 但是……没有。 或者说，有那么一瞬间，朴杨这个名字确实在脑海中一闪而过。 而在想起这个名字时，她仍旧会想起那惹他喜欢的一头蓬松而好揉的卷毛，但好像……就仅仅止步于此了。 明明这种喜爱的感觉和最早也并无分别，但现在再想起来，总觉得好像缺了什么。 缺的……是什么呢？ 那让她觉得柔软而可爱的感觉，就像她看到一切其他可爱的生物一样，橱窗后戴着巨大蝴蝶结的玩具熊娃，娃娃机里笑容可爱的伊布和皮卡丘，精品店中粉粉嫩嫩等比缩放的、袖珍的玩偶屋。 那些隐秘的盼望，那些触碰的悸动。 那雨水落在新绿的枝叶引起的那一份震颤。 对于朴扬，她没有。 姜半夏沉默良久，什么都没有说。 而裴砚垂眼看着她，不知是在想些什么，只是如同影子一般缄默。 这时，突然有歌的前奏响起。 姜半夏愣了一下：“是我的歌。” 她心跳错了一拍，站起身来，慌不择路地要去唱歌。 对卢从一把摁住：“不要妄想逃避，问题答完再去唱！” 姜半夏想要挣脱，慌不择言：“我要去唱歌了，我答应好裴砚的。” 卢从愣了一下：“你答应好裴砚的？你要给他唱歌？” 姜半夏也愣在了原地。 她……她都说了些什么呀？ 她站在那里，不知道要说什么，呆呆地看着卢从。 又转头，有些无措，自己都不知道目光落在了朴扬的身上。 -- 第77页 背景的音乐声已经响起了一段时间，因为一直没有人唱，有人便点了原唱。 沉闷的男声低声唱着，带着缄默的深情。 为何/郁闷的心 每一份震颤/你听不见 时间一秒一毫 你像光线里的一个白点 我是贴在上面的黑线 却只能沉默 此时，僵持的姜半夏与卢从之间。 是裴砚淡淡的嗓音：“有。” 几人怔了下，齐刷刷看向他。 裴砚坐着，有些倦意般，灯光落在他疏淡的面容上，却是难以靠近的。 撩起眼皮：“一个人回答就可以了，是么？” 纪梨“呃”了一声：“……是。” 裴砚“嗯”了一声。 “我说，我有。” 第31章 下午, 来到KTV之前的时候。 裴砚在病房处理工作，苏柔侧躺在床上输液。 过了会，她问：“小砚，谈女朋友了吗？” 裴砚顿了下：“没。” 苏柔说：“小砚这么好看, 能力也很强, 应该不难找的吧。” 又说：“不然, 妈给你介绍一个？” 裴砚：“不用了。” 苏柔问：“怎么, 看不上吗？” “不是, ”裴砚说，“有喜欢的了。” 当时，在脑海里掠过的那个影子。 此时, 站在房间的中央, 半侧过身呆呆愣愣地看着他。 姜半夏今天穿一件白色的T恤，上面印有一套水蓝色泼墨般的印花，像是晴空下湛蓝的湖水，让她整个人看起来，有一种稚拙的天真。 而房间也同时陷入寂静。 不仅仅是方才玩游戏的这一些人, 而是整个房间，仿佛都听见了一般，陷入死寂。 半分钟后, 朴杨率先找回自己的声音, 眼睛瞪得很大：“……哥？” 其他人因为朴杨的声音，才纷纷回过神来。 “卧槽，谁啊？”卢从瞪大了眼, “被砚神看上……谁啊？砚神国外认识的？还是咱们公司的？我们认识吗？” 裴砚的目光落在姜半夏的脸上, 又淡淡地收了回来：“只问了有没有。” 至于具体是谁, 则不涵盖在问题的范围内。 卢从自然不愿放过这个机会, 问：“那再来一把，咱们再开一把。” 裴砚说：“不玩了。” 卢从上了头，甚至试图激将：“刚玩那么多吧，怎么现在又突然不玩？是不是输不起！” 姜半夏的目光在卢从和裴砚身上来回转换，随着卢从的问话，又再一次定到裴砚的身上。 她没有开口帮裴砚，究其原因，是她也很想知道。 是谁…… 卢从撂了狠话，裴砚却完全没被激到，他站起身，淡淡“嗯”了一声。 坦白承认：“输不起。” 卢从：“……” 又说：“不让她为难。” 房间再一次陷入沉默。 卢从动了动唇，还想再问，姜半夏先前点的那首歌却已经放完了。 接下来，传入耳朵的是一首迪厅劲爆金曲。 寂静的房间突然冲进了喧闹的乐器与音乐，歌手压着嗓子，极富动感地唱着：“哟，哟，切克闹！快来和我一起唱！” 裴砚看他：“你的歌？” 卢从：“……” 卢从的勇气值用完了，败下阵来，乖乖拿起话筒去唱歌。 而房间里的其他人，也因为这段对话的结束，才纷纷回过神来似的，继续做中断前自己正在做的事情。 姜半夏还站在原地。 直到裴砚撩起眼神看她，淡声问：“站那做什么。” 姜半夏“啊”了一声，醒过来似的，向前走了一步，顿了一下，才有些犹豫，坐回了原来的位置，也是裴砚的身边。 没有像之前那样，不成形状地歪倒在沙发靠背里，而是坐得笔直，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似的，像个第一天上课、立志认真听讲的小学生。 裴砚盯着她的耳廓一会，突然淡笑了一声：“这么紧张？” 姜半夏吓一跳，连忙说：“不、不是的，就是有些……” ……意外。 因此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想不出来……裴砚会喜欢一个人。 第一次见他，就觉得这人有些不会沾染感情的模样。冷淡、遥远。像是远方的雪山，怎么都无法靠近。 虽然之后接触下来，发现裴砚是好相处的。 待人很好，也不会太疏离。 甚至再进一步想，只要是她提出过的请求，好像就从来没有被拒绝。 但是这样的人喜欢一个人。 姜半夏想起自己方才被纪梨问那一句话时，脑海里闪过的百转千回。 以及在某一瞬间，心跳错拍的失重感。 即便她并不清楚那失重感的根源。 却莫名其妙，仿佛突然了悟一般。 觉得那就是真正的感情了。 但裴砚…… 姜半夏怔怔地低头，看裴砚随意搭在膝上的手。 五指微蜷，骨节分明，有一种漫不经心的力量感。 像你这样的人……也会有那种坠落般的感觉么。 姜半夏漫无边际地想。 裴砚看了她一会，开口：“走吧。” 姜半夏：“啊？” 裴砚站起身：“陪我吃些东西。” -- 第78页 姜半夏愣了一下：“你晚上没吃？” 裴砚“嗯”了一声。 又说：“歌不是没唱。” “陪我吃点，当补偿了。” 说完，先一步走了，姜半夏站在原地，过了会，愣愣地“噢”了一声，才埋头跟上。 包厢里一些人注意到两人的离开，然而直到包厢的大门关上，都没有人意识到要再问两句。 - 半个小时后，两人坐在商场楼下的一家拉面店里，一人一碗热气腾腾，上面有巨大叉烧的拉面。 已经挺晚了，很多店都已关门，这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拉面店还开着，但也没什么人了。 后厨的方向传来收拾碗盘的声音，姜半夏从筷子包里拿出筷子，挑了一筷子拉面。 等待拉面晾凉的时候，她问：“没吃饭你怎么直接去唱歌？不吃点东西垫垫。” 裴砚说：“有些着急。” 姜半夏：“着急什么？” 裴砚却不说话了。 饭桌上一度陷入安静。 姜半夏的手机在旁边嗡嗡嗡的，疯狂震响。 她垂头，拿起手机看了眼。 是卢从在群里发消息。 卢从：【@姜半夏你人呢？】 卢从：【不欣赏你爸爸的美妙歌喉了？】 姜半夏：【太难听，出来洗耳朵】 卢从：【女人，你在嘴硬，我不信】 姜半夏：【……】 卢从：【砚神呢？怎么一转头也没看见他？】 姜半夏正准备打字回复。 卢从：【不会是提前走了，找他喜欢那妹子去了吧？】 姜半夏：“……” 姜半夏的动作顿住了。 卢从：【你走的时候看见他了吗？】 姜半夏：【……我没有】 过了几十秒，卢从回她信息。 卢从：【草，我刚听他们说，你就是和裴砚一块走的？？你骗我干什么？？？】 姜半夏：“……” 那么多人看着，她刚刚是脑子被驴踢了才会想着要撒谎吧？ 正不知道该怎么回复，耳边突然传来一句。 “聊什么呢？” 姜半夏一个激灵，立刻按了锁屏，把手机放到桌子的一边。 这顿饭接下来的时间，无论卢从再怎么在群里疯狂艾特她，姜半夏就都打定主意不回了。 - 吃完饭已经是十点多。 姜半夏看了眼表，问裴砚：“还回去唱么？” 裴砚也看了下时间，问她：“还想唱么？” 姜半夏摇摇头。 今天她没怎么唱，不过她本身对于唱歌也不是特别热衷。在里面时间长了，里面声音开得大，姜半夏这会还觉得太阳穴有点跳。 裴砚“嗯”了一声：“直接回去吧。” 姜半夏也没有意见。 两人结账，离开了拉面店，坐电梯下了楼。 在电梯轿厢里，姜半夏看到电玩城张贴的宣传广告。 突然想起下午的屡战屡败，仍然不免来气。 “气死我了，”姜半夏愤愤地说，“你都不知道我今天下午有多惨！玩什么都玩不明白，娃娃抓不到，跟卢从打赛车也输，还有那个篮球机，压根投不中——以前我好歹还能投中一两个！ “而且啊，”姜半夏又说，“一口恶气没出完，就要走了！根本没玩爽！” 说完，姜半夏又想起来什么：“对了，裴砚，我听朴杨说，你的篮球很厉害诶，他怎么都打不过你。” 裴砚看了姜半夏一眼：“还想玩？” 姜半夏顿了一下：“不是……也没什么想玩的，都玩不好。 说着，电梯就抵达了一层。 他们走出电梯，看到位于一层的电玩店。 确实已即将关门，灯已经熄了大半，店里没有了客人，老板在柜台做着当天最后的清帐。 裴砚说：“想玩就走吧。” 姜半夏：“……这不是要关门了吗？” 裴砚说：“问问。” 又说：“能玩好。” 姜半夏怔了一下，不知怎么，莫名觉得裴砚的声音有一种令人信服的力量。 她的脚步莫名就随着裴砚，往电玩店的方向走。 店长戴着一副眼镜，正费力识别着账本上的字，听见响动，抬起头，立刻笑了。 “哟，这不是下午那个两百个币都没抓上娃娃的小姑娘？” 姜半夏：“……” 店长又看了眼裴砚，乐呵呵的：“怎么，下午男朋友帮你抓上来了还不高兴，还想来再抓一次？” 姜半夏一愣，连忙摆手：“不不不，不是男朋友，店长你想多了。” 裴砚垂眸扫了姜半夏一眼，没有说话。 顿了顿，转头问店长：“还开么？” 店长摆了摆手：“你们进去玩吧，记得把灯开开，我这离结账还要一段时间。游戏币随便拿，小姑娘，就当是下午的补偿了，行不？” 姜半夏愣了一下：“我还是给钱吧……” 店长头也不抬：“我是觉得你下午白白给我送钱怪可怜的，你良心过不去就随意，爱给不给。” 姜半夏：“……” 姜半夏抓了把台上的代币，转头看裴砚，犹豫了一下。 “你……” 是不是先回去好了，看上去应该对这些也不感兴趣。 -- 第79页 裴砚却说：“走。” 姜半夏就也不再说什么，走进了电玩店里。 下午拥挤而热闹的电玩店，此刻变得硕大而空旷。没有明亮的灯光，这里好像一个大而静谧的仓库，零零总总几十台类型各异的游戏机，摆放在两人面前。 即便方才犹豫着要不要来，等真正进来后，姜半夏还是兴奋的。 “我觉得我现在很富有，不用排队，想玩什么玩什么！代币还随便拿！有一种——这一个店都是我的的感觉！” 她伸长胳膊，在店里转了个圈。 在光线暗淡的、喧嚣过后的电玩店内，姜半夏像一支舞动的精灵。 裴砚不近不远地看着，嘴唇微微勾了一下。 而就好像裴砚说的话有魔力似的，在只有两个人的游乐场里，姜半夏竟然玩什么都游刃有余：赛车破了卢从下午的记录，娃娃抓得盆满钵满，以及篮球—— “不是，我为什么还是没投中！我感觉我状态已经很好了呀！” 姜半夏托着篮球，对着那个篮筐头疼不已。 而下一秒，猝不及防，她的后背仿佛被男人的气息所包裹。 姜半夏的背顿时有些僵硬。 裴砚的左手轻轻托着她左手的手腕，而另外一只手，绕过她的后颈，碰了下她右胳膊的大臂。 裴砚的触碰是克制的，即便是这样一个近乎拥抱的姿势，他也碰得很轻，几乎一触即离。 “这样，”淡淡的嗓音在姜半夏的耳边响起，“然后再往这个方向用力。” 教完姜半夏之后，裴砚很快松开了手，离开半步远。 告诉姜半夏：“试一下。” 姜半夏顿了几秒，平复自己骤然加快的心跳。 才努力依照着裴砚方才所教她的动作，将篮球投了出去。 “哐当”一声，篮球砸在篮板上，绕着篮筐边缘滚了两圈，顺利地掉进了篮筐内。 姜半夏睁大了眼。 “……真的中了！裴老师，你也太厉害了吧！” 姜半夏把机器打印出的长长的印花撕了下来，转过身，笑眯眯地看着裴砚。 裴砚也垂下眼看着她，过了会，很轻地“嗯”了一声。 而在如此安静，仿佛所有灰尘都沉落的硕大房间里。 姜半夏笑着笑着，就静了下来。 昏暗的房间里，只有篮球机篮板上闪烁的红字提供细微的光源。 姜半夏几乎听到自己慢慢缓下来的心跳声。 沉默几秒，姜半夏终究开口。 “哎，裴砚。” “你喜欢的……是谁呀。” 莫名其妙，就还是……挺在意的。 还是想要，知道答案。 裴砚并没有马上回答。 下午，裴砚在病房里的时候。 苏柔听见裴砚说有喜欢的人，愣了一下。 也问了同样的问题。 “有喜欢的了啊，谁？……追了么？” 裴砚顿了顿：“没。” 苏柔问他：“怎么没追？” 她想说，以你的条件，应该很好追吧？ 但想到一半，就戛然而止。 以裴砚的条件……什么条件？ 除去个人能力极为优秀之外，是单亲家庭，母亲抛下他二婚，父亲又入狱。 这种条件……怎么可能称得上是好条件？ 苏柔当时便没有再问了。 而此时此刻，裴砚看着姜半夏。 想起方才，她投篮的侧影。 双手托着篮球的底部，微微有些踮脚地站着。侧颜的轮廓很清晰，眼神坚定，唇角微抿，格外认真。 似乎和多年前，夕阳里那个女孩的侧颜重叠。 那是他尚在犹豫，是否要出国读研的关口。 一如往常般，作为理工大学学生的他，去师范大学上自习。 傍晚，准备回去的时候，路过篮球场侧边的一条小道。 却不预料，看见了熟悉的身影。 长发垂肩，眸光明亮的少女。 以及在那身影旁边，最近频频出现的男孩。 他知道那个人，家境优渥，性格开朗，几乎没有死角的天之骄子，也是姜半夏在这一次科技竞赛中认识的组队伙伴。 两个人一起站在领奖台前，笑着捧起了奖杯。 相遇相知，一切都那样自然而然。 而彼时彼刻，近乎无人的小道，年轻的男孩与女孩。 裴砚听见男孩对女孩说：“我喜欢你。” 而女孩怔了一下，夕阳将她的睫毛染上了一层浮金。 - 裴砚许久没有说话。 而姜半夏抬眼看着他，手里攥着刚刚从机器里拉出来的印花纸。 不知为何，有些紧张，几乎要将那纸给揉皱。 过了几秒，姜半夏似乎是想缓解尴尬般，偏过头，干笑了两声。 “那什么，我没别的意思，你……不是帮我追朴杨吗？我就想着，也帮帮你……” 下一秒，姜半夏头顶落下一个淡淡的嗓音。 “真觉得我帮着你了？” 姜半夏有些茫然地抬起头：“啊？” 裴砚说：“我没想过帮你。” 姜半夏愣住了：“什……什么意思？” 裴砚却不答话，突然谈起另外一个话题。 “看到过么？微博上那些用你和我的名字编的故事。” -- 第80页 姜半夏傻了。 不是？裴砚看到了？什么时候看到的？ 他他他问她是什么意思啊？ 怎么这个时候突然这么问？ 姜半夏张了张唇，愣是没能说出答案。 而裴砚继续说：“你怎么想？” 姜半夏愣了好几秒，最终滞涩地说：“当然 ……就，她们都是瞎写……不要放在心上的……” 裴砚说：“我放心上了。” 那些彼此相爱的感情片段，零碎又不合实际的，却因为有着两人的名字，就让裴砚看了很久。 姜半夏微微睁大眼，连呼吸忘了般，看着裴砚。 裴砚的眸色很深，眼窝深邃，目光垂落。 像是一个漩涡，而她在其中陷落。 “姜半夏。我没想着帮你追人，我没那么大度。” “答应帮你追他，只是想接近你。” 裴砚平静地说。 “我喜欢的是你。” 第32章 一时之间, 空旷的房间里，什么声音也没有。 只有电玩城的机器设备在后台运转时发出轻微的嗡鸣。 姜半夏维持着抬头的姿势，嫣红的唇微微张着。 大脑是空的，仿佛不太理解方才裴砚说那句话的意思, 也不知该如何应对。 觉得像是一个有些荒唐的梦, 可又能清楚听见裴砚平静的呼吸。 对视半晌, 姜半夏的嘴唇微动, 正想说些什么。 裴砚低声一句：“别拒绝。” 姜半夏的睫毛颤了颤, 就没能说出话。 垂眸看她两秒，裴砚抬起手。 姜半夏没反应过来，就在原地呆站着, 下一秒, 头顶就被宽大的手掌轻碰了一下。 很轻，有些暖意。 姜半夏轻轻颤了一下，那手掌又很快收回了。 裴砚说：“也不用答应。” 又说：“再等等。” 等……什么？ 姜半夏没能问出口，裴砚却仿佛已经知道她心中所想似的。 裴砚把手收回口袋里，转过身, 向门外走去。 落下一句：“等我追你。” 又说：“走了。” 姜半夏站在原地好久，才闷闷地“噢”了一声。 抬起脚步，跟上裴砚。 - 从电玩厅里出来, 老板正好整理到最后一本账。 听见两人的动静, 他头也不抬，说：“玩好了？走了？” 姜半夏闷闷应了一声。 头也没抬，就往门外走。 老板听声音觉得不太对, 抬起头, 看到两人的背影。 以及姜半夏红得发亮的耳朵。 老板顿了下, 扬起嗓子：“喂, 这店里有监控的，你们知道吧？” 姜半夏的背影一僵，脚步也停住了，难以置信地转过身。 老板问她：“要不要帮忙删掉？” 姜半夏整个人都懵了，脸涨得发红：“不是，我们没——” 话说一半，听见裴砚在身后轻轻笑了一声。 顿时哑了火。 裴砚转过身，两步走回老板面前，垂下眸，语气闲散地打着商量：“给我转一份？” 姜半夏睁大了眼：“……裴砚，你——” 下一秒，滚烫的耳垂被冰凉的指腹碰了下。 姜半夏怔了下，看见裴砚漫不经心地收回手。 “开个玩笑。”裴砚说。 又转回去，对着老板：“没做什么……别逗她了。” - 直到坐上出租车，姜半夏还觉得自己整张脸都是烫的，一言不发，缩在衣领里，像个煮熟的鹌鹑。 在后排落座后，转头，一直望着窗外。 夜晚的霓虹在高速行驶的汽车车窗上留下残影，雨后的地面反射着迷幻的光泽。 姜半夏看着车窗里隐约反射的自己的面容，耳朵上的那一抹红依旧那样明显，她闭了闭眼。 也不知道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分明也不是第一次……被表白。 很多人向姜半夏表过白。 她长得好看，性格也好，热情真诚，很轻易就会被很多人喜欢。 但姜半夏从来就没有和谁在一起过，因为从来没有那样的感觉。 有人曾经评价过姜半夏，说她看着好相处，但其实最难心动。 她的家庭、学业乃至事业都圆满而完整，二十几年的人生很少有过缺失，亲情友情一应俱全，对额外的情感没有渴求。 因此每当有人向她示好，她都会很果断的拒绝。和他们退为疏远的朋友或是陌生人，不再走近一步。 可……裴砚不一样。 不知道为什么，姜半夏面对裴砚时，好像从来都不太有招架之力。 他一说不要拒绝，她就不知道要做什么了。 好像就没办法像以前那样，和向自己告白的人轻易拉开距离。 ……不应该这样的。 “在想什么？”裴砚的声音突然落在耳边。 姜半夏的后背一僵，像是只能单线程思考的草履虫，受到外界刺激，便下意识回答：“在想不该和你坐一辆车。” 车厢里静了一下。 几秒后，姜半夏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 后背都僵硬了。 过了几秒，才手忙脚乱地解释：“不、不是……我是说……” 裴砚：“知道了。” -- 第81页 裴砚礼貌询问：“那等会，我在路边下车？” 姜半夏：“……” 姜半夏的视线四处游离了一会儿，落到窗外的水洼地上。 不知什么时候起又下起了雨，水洼上泛起一片又一片的涟漪。 路边的行人望着天空，没拿伞的用手挡着头顶，跑到店铺旁的屋檐下躲雨。 几秒后，姜半夏含混地说：“算了吧……这会又不好打车。” 裴砚“嗯”了一声，声音里似乎带有淡淡的笑意。 又说：“那谢谢姜老板了。” 姜半夏：“……” - 到了家。 姜半夏洗过澡，擦着头发，从浴室里出来。 雨天冷冷的空气贴在皮肤上，姜半夏却感受不到凉意，还是觉得皮肤微热。 她把换下来的衣服从脏衣篓里拿出来，准备扔进洗衣机里洗。 掏口袋时，摸到一个软绵绵毛茸茸的东西。 姜半夏的动作顿了顿，把那只伊布拿了出来。 做工很精致，眼睛圆圆地看着她，笑得也很可爱。 一副什么也不知道的天真模样。 姜半夏垂眼盯了那玩偶一会，伸手去捏它的脸，把它的嘴捏得扁扁的。 讲它：“你好烦，知不知道？” 伊布笑眯眯地看着她。 “你笑什么？傻不傻？” 伊布还是笑眯眯地看着她。 姜半夏突然泄了气，觉得没劲，把伊布随手扔到床上，又把衣服一股脑都撂进洗衣机，然后去吹头发。 吹完后，把自己像沙包一样摔到床上。 两秒后，姜半夏一脸无语地从身下拽出来那只伊布，扔到床头。 又翻过身，盯着那只伊布看了几秒。 姜半夏叹了口气。 这时，手机响了一声。 姜半夏伸长胳膊，从床头柜上拿起手机。 裴砚：【准备睡了么】 姜半夏顿了下，盯着那几个字看了几秒。 拇指悬在屏幕上方，顿了顿，没有回复。 正打算退出。 页面又弹出来一条新消息。 【晚上那家拉面还可以】 【下次可以尝下他们家别的】 姜半夏：“……” 不是，大哥。 你以前从来不闲聊的，怎么突然找我聊起天了？ 这让我怎么回…… 姜半夏顿了顿，为了印证自己的想法，向上滑动着聊天记录。 晚饭前。 姜半夏：【晚上还能来么】 裴砚：【不好说】 再往前翻，翻到几天前。 姜半夏：【啊啊啊啊食堂新出的糖醋鱼好好吃！！外壳焦焦脆脆的，鱼肉也很嫩！】 裴砚：【下次试试】 再往前。 姜半夏：【小区东边的那个小门开了！那个门离超市更近了，终于不用再绕路了太好了】 裴砚：【哪个？】 姜半夏：【我下次带你去！】 裴砚：【好】 姜半夏：“……” 不管怎么看，好像都是自己没事找事找对方聊天的次数比较多。 而无论是多无聊的话题，裴砚都一定会回复。 但……那已经是之前的事情了。 以他们现在的关系……不合适再这样聊天吧。 姜半夏迟疑了好久，看到聊天页面左上角出现了一个新消息的提示。 便如同找到什么借口似的，赶快切了出去。 是姜妈妈发来的消息。 姜妈妈：【[照片][照片][照片]】 姜妈妈：【收拾东西】 姜妈妈：【收拾出来不少好东西啊】 姜半夏：“？” 她点开照片。 三张照片都是自己还小的时候，看起来五六年级，只有小豆丁那么大，穿着相同的衣服，似乎是在同一天被拍的。 第一张，自己站在健身器材旁边，咧着大嘴，指着旁边的一处空地哇哇大哭。 第二张，自己非常生气般，在地上恶狠狠地蹦来蹦去。 第三张，似乎是发现自己被拍了，更生气了，一边哭，一边跑过来想要抢相机。 姜半夏：【？？？这什么，你什么时候拍的？】 姜半夏：【干嘛要留着这种东西？？】 姜妈妈：【你不记得了？】 姜妈妈：【这不是你小男友走的时候吗】 姜半夏：【？？？】 姜半夏：【什么小男友？你在说什么？？】 姜妈妈：【这你都忘了？负心汉】 姜半夏：【……】 姜半夏：【不是，你跟我说清楚啊，我哪可能这么小的时候谈恋爱啊】 姜妈妈半点不理她的问话，只自顾自说着。 姜妈妈：【哎，哭成那样，也是说忘就忘】 姜妈妈：【自古深情留不住，我算是看透了】 姜半夏：【……】 姜半夏也看透了。 这个女人只是为了享受招惹她的快感，就喜欢看她着急，却又从来不肯说一句实话。 但她真的没什么印象，又对这件事好奇得要命。 姜半夏咬了咬唇，转头把照片转发给自己亲爹。 姜半夏：【爸，你记得这几张照片吗】 姜半夏：【这什么时候的事，我妈为啥扯什么小男友？？】 -- 第82页 姜爸爸的性格没有姜妈妈那么恶劣，天天乐呵呵地，回得很快。 姜爸爸：【这不是咱们还在报社家属院的时候嘛】 姜爸爸：【好像有点印象……我想想啊】 姜爸爸：【噢，你那时候在院里认识了个新朋友，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对人家好得要命】 姜爸爸：【吃饭的时候还要把鸡翅藏兜里，偷偷摸摸要给那小孩吃，结果那天那小孩没来】 姜爸爸：【你妈在洗衣机里找到一堆鸡骨头，气得要死】 姜半夏：“……” 姜半夏尽力在脑海里搜寻着这一段的回忆，好像有点隐约的印象，却又记不太清了。 她问姜爸爸：【那后来呢】 姜爸爸有一阵没回复。 过了会，姜爸爸再发消息的时候，已经不是方才的语气了。 姜爸爸：【姜半夏，自己把人忘了，找你爸作什么弊呢？】 姜爸爸：【这照片以后我就发给你对象看】 姜爸爸：【说你从小花心泛滥，不负责任，让人家好好考虑考虑】 姜半夏：“……” 她怎么会有个这么烦的妈？？ 她干脆不搭理姜妈妈了，脑子里还想着这件事，一边退出了聊天窗口。 冷不丁，看到裴砚的头像旁边，又多出来一个红色的数字提示。 姜半夏：“……” 忘了这茬了。 她顿了顿，还是点进去。 裴砚：【晚安】 姜半夏抬眼，看了下时间。 十一点了……是该睡了。 她又垂眸，盯着裴砚那声晚安看了几秒。 只那么两个字，因为发送的时候距离前面两句话已经过了一些时间，因此上面附上了新的发送时间。 显得那两个字前后都没有什么着落，突兀地贴在那里，又有点孤零零似的。 而因为她始终没有回复，聊天记录乍一眼看去，又像是裴砚一个人的独角戏。 姜半夏咬了下嘴唇。 ……是你表白的。 我不接受，不回复你的消息不也很正常。 做好心理建设，姜半夏下定决心一般，把手机按了熄屏，扔到了旁边。 闭上眼，准备睡觉。 ……然后硬生生躺了半个小时。 在床上翻来翻去，床单都要被她滚皱了，才终于睡着了。 - 姜半夏做了个梦。 梦见自己变成了一个小豆丁，小胳膊小腿，跑步跑快了，还要打个趔趄。 在她从小长大的地方，妈妈所在的报社的家属院里跑来跑去。 家属院不算太大，只有几栋楼，但是楼下有一个很大的空地，有一些健身器材，小孩子们最喜欢在那里玩。 姜半夏从小就是孩子王，爬上爬下每天比谁都要玩得欢脱，三岁以内不管比她大还是比她小的小孩，都要听她的号令。 也因此，院里所有同龄小朋友，她都叫得上名字。 这天，她和小朋友们约好，要在下午三点到楼下玩跳皮筋。 刚下楼，一个小朋友凑到她耳朵边，神秘兮兮地说：“姜老大，我发现了一个没见过的人！” 姜半夏抬起眼，顺着小朋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 最近旁边有个地方搞重建，空地里横七竖八地摆了不少建筑材料，包括一些水泥管。 平时他们最爱绕着水泥管玩，前前后后钻进钻出，就三根三角形摆放的管子能被他们玩出不少花样来。 而此刻，那个水泥管上，坐了一个不认识的人。 比她大，穿着初中的校服，坐在水泥管的最上面。 很瘦很高，校服在他身上看起来有些单薄，风一吹，校服的前襟就贴在了身上，后面的衣摆随风鼓动着。 五官棱角分明，却没什么表情，很冷淡的模样。 白皙的脸上刮了几道伤口，有些结了疤，有些还殷红着。 这让他看起来又有些凶。 男孩正低着头，翻着一本书。 风吹起书页的一角，他用手掌压平。 姜半夏站在原地，看得有些愣。 总觉得这人身上有一种特别的气质，和姜半夏认识的同龄的小屁孩都不一样，没有那种傻呵呵的感觉，更加成熟与凌厉。 看上去不太好接近的模样，却又很想靠近。 “老大……”小伙伴凑到姜半夏的耳边，有点害怕，“他看起来好凶噢，会不会过来把我们打一顿啊？” “我最近听说，有一些初中生喜欢到处找小孩欺负，我们是不是离远点好啊。” 姜半夏盯了那人几秒，反问： “躲远点？那你不跳皮筋了吗？” 小伙伴被噎住了。 因为建筑材料的堆积，现在家属院里，唯一剩下的一片能够玩跳皮筋的空地，就只有那三根水泥管前面的地方。 如果真的要躲远点，那势必是没有办法再跳皮筋的。 对凶巴巴的大男孩的害怕以及对跳皮筋的渴望在小伙伴的内心里两相权衡，她纠结得要命。 再抬起头，却看见姜半夏先一步走过去了。 “哎！”小伙伴回过神来，“你等等我！” 她亦步亦趋地跟在姜半夏的后面，决定一旦看到那个大哥哥跳起来揍人，她就扯着嗓子喊救命。 姜半夏却没有丝毫惧意。 -- 第83页 她越走越近，在还有几米远的时候，喊了一声：“哎！” 那大男孩顿了一下，从书里抬起眼。 就看到一个小豆丁手脚并用，灵活地爬上了快和她一样高的水泥管，摇摇欲坠地走到他旁边。 毫不认生地凑了过来，一手撑着第二层水泥管，一手从口袋里不知道扯出来一个什么东西，熟练地单手剥开包装。 然后，踮起脚，在男孩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一把摁在了男孩侧脸的伤口上。 男孩微微顿了顿。 而姜半夏笑眯眯地抬起眼：“要贴上创可贴，才能好得快！” 男孩怔了一下。 脸颊上的伤口传来些微的刺痛感。 而姜半夏笑魇如花。 下一秒，姜半夏的梦境扭曲，仿佛在时空之间穿梭，画面翻转。 不知怎么，姜半夏突然来到了自己的家里，和裴砚，姜妈妈一起坐在客厅的小矮桌前。 她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就看着姜妈妈拉着裴砚的手，一脸慈祥的表情。 热热情情地说：“裴砚哪，我这个不争气的女儿，就这么交到你手里了。说实话，我觉得你挺亏的。” 姜半夏：“……” 妈？你到底是谁的亲妈啊？？ 不是，交到手里又是怎么一回事啊？？ 姜妈妈说：“这么着，我给你透个底，你早点了解一下我这闺女的黑历史，有点心理准备。” 姜半夏眼睁睁看着姜妈妈拿出一本厚厚的相册，想阻止，却动不了，也发不出声音。 就看见姜妈妈翻到其中一页，指着今天她收到的那三张照片，说：“看到没！这姑娘，原先有个这么喜欢的小男孩，人家走的时候都哭成这样了，结果转头就忘了！始乱终弃！” 姜半夏：“……” 只姜妈妈说就算了，姜半夏没料到，裴砚还“嗯”了一声。 说：“是。” 姜半夏：？？？你还赞成呢？？？ 裴砚又说：“之前，她也不回复我消息。” 姜半夏：“……” 姜半夏活活气醒了。 正值清晨，鸟声啁啾，清晨的阳光透过薄雾洒上窗帘，树影晃动。 方才梦里裴砚的声音还很清晰。 姜半夏瞪了几秒天花板，咬了咬牙，一翻身，拿起手机。 愤怒地输入锁屏密码，输了三遍才进去。 点进微信页面，拇指敲击屏幕，像是打地鼠一样，敲出来咚咚咚的响声。 姜半夏：【晚安！！！！！[发怒][发怒][发怒]】 消息发了出去。 姜半夏愣愣盯着聊天框看了几秒。 ……清醒了。 草，自己在做什么。 她有些烦躁地抓了把头发，长按了下那条消息，手指移动到撤回按钮上。 还没点下去。 下方弹出了一条新的消息。 是一条语音。 姜半夏鬼使神差地点了播放。 似乎是刚醒，裴砚的声音有一些懒倦的意味。 透过手机的扬声器，传遍了整个房间。 先是很低地笑了一声。 又说：“早。” 第33章 裴砚的声音还在房间里萦绕。 听到那声“早”的时候, 姜半夏就像是被烫了似的，手机在手里打了几个滚，差点没掉地上。 抓稳了手机之后，姜半夏停留在聊天页面, 瞪着屏幕。 像是能把裴砚的那句语音消息烧出个洞。 ……有毛病吧？一大早的发什么语音？ 而且, 这会儿才早上五点……怎么就被他看到了？ 撤回都来不及撤回。 对于裴砚的问早, 姜半夏本来一点都不想回。 但是一闭眼, 想起的就是梦里裴砚的那句“不回我消息”。 ……干嘛呀？怎么这么烦？？ 她绷着脸, 低头咚咚咚打字。 与此同时，一墙之隔的隔壁房间里。 被手机震醒的裴砚，此时正侧躺在床上, 头枕在蜷起的胳膊上, 另一只手拿着手机，垂着眼，看姜半夏发来的消息。 姜半夏：【您起得可真早】 裴砚低低地笑了一声。 莫名其妙的，他从里面看出一种阴阳怪气的意味。 再想想前面那句话……这起床气还挺严重。 虽然不知道原因，但很难不生出点逗弄的心思。 于是, 另一个房间里的姜半夏，收到了裴砚三个字的回复。 裴砚：【您也是】 姜半夏：“……” 真是多余我理你！！ - 虽然醒得很早，但也不困了, 姜半夏就没有睡回笼觉。 趴在床上玩了会儿手机, 也懒得折腾早饭，她随手点了个外卖。 等外卖的时候，她收拾了一下家务, 整理出来几袋垃圾。 打算等会吃完饭, 连着外卖盒, 一并下楼扔了。 想到这, 姜半夏下意识看了眼手机。 没收到新消息，她莫名松了口气。 姜半夏觉得自己此刻陷入一个极为矛盾的境地。 既不想像对往常向她告白的那些人那样，单纯而无情地晾着对方，不给任何回应。 却也没有办法像之前那样自然而然地回复。 因为不管怎样。 她都会因为对方的每一个消息，在心里泛起波澜。 -- 第84页 姜半夏是头一次面对这种情况，一切的体验都是陌生的，完全不知所措。 和裴砚的关系就好像是一团迷雾，她伸出手，只能摸到湿润的雾气，却看不到未来的方向。 但总之眼下……好在裴砚没问她吃没吃早餐。 要是真的一日三餐这么问下来，她和裴砚迟早得先疯一个。 刚这么想着。 下一秒，手机弹出了新消息。 裴砚：【吃了么】 姜半夏：“……” 高兴早了。 为防止裴砚邀请她一起吃早饭，姜半夏一咬牙，回他：【吃了吃的小米南瓜粥和生煎包吃得很撑暂时不想吃下一顿也不考虑中午吃什么】 发出去之后，姜半夏检查了一遍回答。 内容翔实而完整，基本没有给裴砚任何进一步发问的余地。 很好。 对话就此终结吧。 然而几秒钟后他收到裴砚的回复。 裴砚：【嗯】 裴砚：【本来想请你一起】 裴砚：【那下次吧】 姜半夏：……不要擅自给我做约定啊！？ 她含混地回了句：【再看吧】 裴砚：【明天？】 姜半夏：“……” 姜半夏：【我今天真的吃很撑了】 姜半夏：【明天的事明天再说】 过了好一会，裴砚回复她：【好】 姜半夏微微松了口气。 一个小时后，外卖到了。 快递小哥上了楼，敲响了姜半夏家的门。 由于商家出餐慢，外卖到得有些迟，姜半夏饿得发昏，听见门铃响，就一把子扑上去推开门。 闷着头就去接外卖小哥手里的塑料袋，一边还虔诚感谢着：“饿死我了！你真是我的救命恩人！” 与此同时，姜半夏听见旁边咔嚓一声门响。 她顿了顿，突然想起了什么，整个人都僵硬了起来。 几秒后，不愿面对似的，机器人一般，一节一节转动着脖子。 向左边看去。 裴砚正打开门，手里拎着两袋垃圾，似乎是准备下楼扔垃圾。 此时，转过头，视线先落在姜半夏身上，又缓缓向下，移动到姜半夏手里的外卖上。 裴砚微微挑眉。 姜半夏：“……” 姜半夏虚弱地说：“我可以解释……” 裴砚点点头：“那你说。” 姜半夏：“……” 站在门口的外卖小哥听到这段对话，目光狐疑地在姜半夏与裴砚之间转来转去。 过了几秒，在沉默之中，有些迟疑地开口。 “解、解释什么啊？那、那什么，这位大哥，我真的只是单纯来送外卖的，我和这个小妹妹没有任何关系啊……你们两个一看就郎才女貌，佳偶天成——” 姜半夏瞬间整张脸都红透了：“你可赶紧去送外卖吧！！！” - ……一大早上就翻车。 喝完最后一口小米南瓜粥，姜半夏整个人还是麻的。 方才，裴砚倒是没有继续管她要解释。 只是姜半夏自己撒了慌，就心虚得厉害。 她犹豫了一下，把吃空的碗拍了个照。 点进和裴砚的聊天页面，想发送出去。 想了半天，又放弃般合上手机。 到底还是没有发。 ……她又没有这个义务去跟裴砚报告。 理直气壮地想完之后，手机响了一声，姜半夏发现是来了一条快递消息。 姜半夏“啊”了一声。 是她之前买的烘焙材料到了。 算起来，自打她买了烤箱之后，除了烤的那次小饼干之外，就鲜少启用烤箱了。 花了那么多钱买的东西，就这么搁置，未免有些太不划算。 正巧最近有一家非常火爆的蛋糕店。 其中的爆款产品叫“柑橘莓果奶酪”，味道很好，非常受欢迎，每次都是一上架就立刻告罄。 店主也很无私，为了让那些没买到的人也尝到这个味道，直接在网站上把方子讲了出来。 姜半夏看到之后，就有些蠢蠢欲动。 当即下了单，把奶油黄油电动打蛋器等等材料一并买好。 等它们到达那一天，就是她大展身手的日子。 她收拾好外卖的垃圾，又拎起了刚刚从家里整理出的不要的东西，哼着小曲，心情颇好地打开了房门。 好巧不巧，这一次，又听到隔壁开门的声音。 姜半夏转过头，再一次看到裴砚，一个激灵。 嘴比脑子快：“我这次真的吃完了。” 还下意识把手里的外卖包装袋提了起来，给裴砚看。 裴砚顿了顿。 反应过来的姜半夏：“……” 她一闷头，带上门转身就走，一边欲盖弥彰地大声强调：“我刚刚在跟空气说话！” 走出十几步远，姜半夏也不肯扭头，不大确定地在心里反复回想。 裴砚刚刚是笑了吧？就是笑了吧？？他干嘛要嘲笑她？？？ - 把烘焙材料从楼下拎了上来。 ……谢天谢地，这一次并没有再撞见裴砚出门了。 姜半夏把买好的东西在桌上一样样摊开。 拍了张照，纪念一下这些材料还完好无损的模样。 -- 第85页 而在拍完照片，翻看相册时，她又看到刚才自己拍的，空了的外卖碗。 裴砚又猝不及防地撞进她脑海。 ……怎么哪都是你。 姜半夏抿了下嘴，把那张照片给删了。 十分钟后，姜半夏再一次打开自己的直播间。 这一次，为了能更方便地查阅食谱，她把PAD架起来直播，手机则随身携带着。 本来想起一个“复刻柑橘莓果奶酪”的标题。 犹豫了一下，姜半夏又把直播间的名字改成了“深夜都市情感电台”。 正值周末，开播后不久，有一些常驻D站的粉丝就摸了进来。 【怎么起这么个名字，差点取关。今天还做饭吗？】 【主播这是怎么了？受到了情伤？】 【我一直很好奇，上次那个小饼干的后续怎么样啊？追上了没有啊？】 姜半夏瞟了一眼弹幕：“做。今天尝试复刻一下那个柑橘莓果奶酪。起这个名字主要是我突发善心，自我牺牲，当一下知心姐姐，想帮助你们解决一下感情问题。” 弹幕里飘过一片问号，疑问的内容主要分为两个派系。 【你要挑战柑橘莓果奶酪？？我可是看很多博主都做翻车了，谁给你的勇气？】 【我明白了，Ginger做奶酪翻车，水平牛逼的美食博主做奶酪翻车，四舍五入，Ginger 等于水平牛逼的美食博主】 【好家伙，悄摸摸自抬身价了属于是】 姜半夏翻了个白眼，根本懒得搭理。 另外一部分，这显然对她的感情问题很感兴趣。 【怎么突然要当知心姐姐了？是感情顺利了来给大家指点迷津了？】 姜半夏看见这条弹幕有些心虚，故意没回答。 清了清嗓子：“那我们就开始吧，这样，我这边呢一边做着甜品，另外一边我设一个抽奖，只要是关注我的人可以参加——不要投礼物，会拉黑。” “然后，谁被抽中了，就会被我抱到麦上来。你就讲讲你的感情困惑，我来给你提出建议，怎么样？” 弹幕里还是一片问号，姜半夏愉快地无视了：“有问题不要紧，等你们体验一次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她设置好抽奖，一边开始了甜品的制作。 嗯……首先是打发鸡蛋清。 姜半夏把鸡蛋打进碗里，又用勺子尝试把蛋黄分离出来。 结果那蛋黄像是泥鳅一样，四处滑来滑去，死活舀不出来。 姜半夏被气得够呛，勺子往下一捣，打算准确利落地把蛋黄与蛋清之间的粘连切断。 结果不偏不倚，戳到蛋黄正中央。蛋黄外面那层膜被她戳破了，蛋黄流了出来，彻底和蛋清混到一起。 姜半夏：“……” 弹幕不出意料被哈哈哈哈哈占满。 【说实话，在这么多尝试复刻的博主里】 【从来没见过有人是翻车在分离蛋黄这一步的】 【宝，不然咱尝试尝试别的，不会笑话你的】 姜半夏绷着脸把鸡蛋液倒进了另外一个碗中。 “晚上做煎鸡蛋，又不浪费。”她说。 然后为了转移话题，她看了一眼抽奖中心：“让我看看，是哪一位幸运儿中了奖……啊，这位‘心如止水’朋友，你被抽中了，来，上麦。” 在心如止水回复了“好”之后，她把这人给抱上了麦。 姜半夏说：“来吧，讲讲你的烦恼。” 过了几秒对面“嗯”了一声。 听起来是一个有些上了年纪的女人的声音。 心如止水说：“金金，我看你还年轻，说不定能摸清楚年轻人的想法。” 姜半夏“啊”了一声：“你说。” 心如止水：“是这样的，我已经和我的丈夫结婚二十几年了，有两个孩子，都上大学了，也很优秀。” “前些日子我发现我的丈夫出轨，就和他提了离婚。” “然后我儿子有一个舍友，长得挺俊的，正好在那段时间经常来找我谈心。我一开始以为是小年轻想不明白，开导了他几次，结果他知道我离婚之后，直接跟我表了白。” “我本来对他没什么感觉，年纪差太大了，后来呢，又还是接受了。” “跟他谈恋爱感觉挺好的，就是他太黏人了，一天二十四小时都恨不得在我身边。我儿子不在的时候还好，儿子们一旦放假在家，就还挺尴尬的。” “你说，我这该怎么跟他说说？” 此时此刻，弹幕全疯了。 【卧槽，刺激啊？】 【这是什么故事会情节？】 【又帅又黏人，还年轻体力好，我酸死了】 【停止你的凡尔赛行为】 姜半夏思索了很久。 过了半晌，她开口：“您这个信息吧……可能不太够，我想先问你几个问题。” 心如止水：“好，你问。” 姜半夏说：“你说小弟弟和你表白，你一开始对他没有感觉，后来就又接受了。” 姜半夏：“这一段，能详细说明一下吗？” 第34章 弹幕里立刻刷过了一排问号。 【人家在问怎么哄年下小狼狗, 你在想什么？】 【恕我直言，压根看不出来你这问题到底有什么关键的】 姜半夏看见弹幕，理直气壮地说：“你们懂什么？恋爱的过程不是最重要的吗？没有这部分信息，我怎么提供建议呢？” -- 第86页 对面那个心如止水也显然愣了一下, 过了几秒, 才说。 “啊, 是这样的, 因为他那个真的是很厉害, 也很舒服，时间长了，我就……” 姜半夏一开始还在认真听, 结果越听越不对劲, 意识到这人在说些什么之后，脸变得通红，立刻把她从麦上抱了下来。 “不不不是，阿姨，你这再说下去, 我我我要封号了呀。” 弹幕里面的字体颜色都自动变成了黄色，刷过了一排又一排的哈哈哈。 心如止水：【啊，不好意思】 姜半夏抓了下头发, 突然意识到另外一个重点：“不是, 等等，你们还没有确定关系，就就就就那那那那个……”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 说到最后, 脸埋到了手里。 ……说不下去了。 这他妈也没有一点参考价值啊？！ 她她她她现在又不能跑过去跟裴砚做做做做那种事？？？ 弹幕已经笑疯了。 【真不愧是午夜情感电台】 【一上来就这么劲爆的吗？】 【主播有点太纯情了吧, 这就听不下去了, 怎么当情感主播呀？】 【前面的是新粉吗？我早就预料到这个场面了。跟你说吧，她前几天还给喜欢的人做手工饼干呢】 【草，这么幼稚的手段我已经十几年没用过了，主播的年龄乘以二有我的鞋码大吗？】 【宝贝，咱放过自己，要不还是回去做饭吧，这节目不适合你，妈妈怕你被带坏了】 心如止水这会也反应了过来。 心如止水：【啊，原来是个小姑娘呀，嗨】 心如止水：【阿姨也是病急乱投医，那你别听我说了，专心上学，好好做作业，好好考试，啊】 姜半夏：“……我真的已经毕业很久了，你们再造谣下去，我直播间要被封了。” 又说：“那什么……心如止水阿姨，作为一个专业的情感博主，我的建议呢，就是你和他坐下来好好聊一聊，表达一下你的诉求。好了，下一个。” 【《专业》】 【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 【你这建议了个寂寞】 姜半夏无视了那些说风凉话的弹幕，开启了第二轮的抽奖。 方才在做“知心姐姐”的时候，她手上也一直没停，一直在加糖打发蛋清，这会低头，检查了一下蛋清的打发状态。 不看不知道，一看，打发盆里已经有水分析出。 “这是什么情况……”姜半夏皱着眉头研究了一下盆里的糊状物，“我记得打发有几个阶段，湿性发泡，干性发泡……这是哪个阶段？” 她上网搜索着各个阶段的截图，弹幕里却早已告诉她答案。 【这是打发失败的阶段】 【都打发到水油分离了，这玩意儿不能用了】 【早在弹幕里疯狂提醒你，你是一个字也不看啊】 姜半夏：“……” 姜半夏把这些东西也铲到了旁边的盆里：“没关系，下煎锅煎煎应该也能吃……不浪费。” 她又看了一眼抽奖中心，一边又重新打发了蛋清，一边又抱了几个人上麦。 结果接连不顺，上麦的几个人，有的是想在情侣之间横插一脚，有的呢，非常博爱，想搞一些多人关系。 总而言之，直播间在被封的边缘反复试探，但木门哈哈大笑非常欢乐，只有姜半夏心力交瘁。 “拜托兄弟们，这次来点阳间的……”她又看了一眼抽奖中心：“好，这次抽到的是……冰梦琉璃公主，是吧？恭喜你，把你抱麦上了啊。” 冰梦琉璃公主在直播间打字：【可以留言说吗】 姜半夏看了一眼：“不方便说话是吗？那行，你直接留言，我看着。” 冰梦琉璃公主：【是这样的，金金】 冰梦琉璃公主：【我男朋友最近总生我气，说我和其他男生走得太近】 冰梦琉璃公主：【我怎么哄都哄不好，怎么办呀？】 姜半夏：“你这个信息量不够啊。” 姜半夏：“你和你男朋友是怎么在一起的？” 弹幕们。 【？？？？？】 【你为什么那么在意怎么在一起的？】 【这跟怎么在一起的有什么关系吗？你应该问走的近是多近吧？还有生气是怎么生气的？】 【我从我大爷家牵只鹦鹉过来都比你问的问题好】 姜半夏绷着脸：“你们意见那么多自己出门左转开自己的直播间去，不要质疑我的方法。” 冰梦琉璃公主：【是他追的我啦】 姜半夏一看，似乎和她的情况有点像，精神一振，追问道：“那他追你的时候，你喜欢他吗？” 冰梦琉璃公主：【一开始不太喜欢的，因为他总是拽拽的】 冰梦琉璃公主：【但是我后来就喜欢他了！】 姜半夏：“嗯……再详细一点呢，他喜欢你，但你不喜欢他的时候，跟他说话不觉得紧张吗？” 冰梦琉璃公主：【你很怪哎，怎么总在问我问题？】 姜半夏被刚刚那些都市怪谈搞得有点精神损伤，这会好不容易遇到根救命稻草，不肯轻易放过。 想了想，姜半夏透了些底：“嗯……是这么回事，我有一个朋友……我知道你们要说什么，真的是朋友，相信我。” -- 第87页 “她本来跟一个男生关系挺好的，那男生还帮她追过别人，结果突然有一天，那男生对她表白了。” “她就有点，呃，不知道该怎么跟人相处，你懂吧？琉璃公主？” 冰梦琉璃公主：【我不懂，你和那个男生是前后桌吗？】 姜半夏愣了一下：“前后桌？” 冰梦琉璃公主：【对呀，我和我男朋友坐前后桌，我文具没带的话，就还是要找他借呀，和平时相处一样的呀】 姜半夏：“……等等。” 姜半夏：“……你多大了？” 冰梦琉璃公主：【我十二岁了！】 姜半夏：“………………” 你怎么还挺骄傲啊？！ 弹幕们笑晕了。 【真有你的，向十二岁的小妹妹探讨恋爱经验】 【主播多大了？十一岁半不能更多了】 【我他妈要笑死在直播间了，节目效果拉满了属于是】 姜半夏沉默几秒，艰难开口：“是这样的，妹妹，姐姐建议你呢，专心学习，好好考试，谈恋爱的事情以后再说，好吗？” 冰梦琉璃公主：【噢……】 冰梦琉璃公主：【以为姐姐能帮我解答问题呢】 冰梦琉璃公主：【结果姐姐自己的问题都没搞明白啊，好蠢哦，】 姜半夏：“……” 姜半夏好言好语又劝了小妹妹几句，结果小妹妹嫌烦，直接退出直播间了。 姜半夏：“。” 弹幕们笑得一个比一个欢乐，姜半夏只觉得心好累。 就在这时，门被敲响了。 姜半夏看了一眼，说：“你们等一会，我去开个门。” 说完，把手机和直播设备都扔到一边，到门口猫眼看了看。 看见来人是谁的时候，姜半夏的心跳微微一顿。 她推开门：“你……怎么了？有什么事么？” 裴砚说：“给你发了消息。” 姜半夏“啊”了一声：“我刚刚在直……不是，刚没看到，我去看一下啊——” 说着，姜半夏就想往屋里走，看一下手机上的消息。 刚转过身，又想起来自己正直播，厨房又离门口很近，自己让开，指不定就要让裴砚看到那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 ……她目前还没有掉马的打算。 姜半夏于是说：“不是，你人都在这，直接跟我说吧。” 裴砚“嗯”了一声：“今天天气还可以。” 姜半夏愣了一下，转身往客厅的窗户看去。 天空是澄澈透亮的深蓝，白云透着光，一朵朵分散在空中，绿树成荫，浓密茂盛。 已经有些初夏的氛围了。 姜半夏说：“是……挺好。” 仿佛本能般，她对裴砚接下来要说的话有了预感。 果不其然，下一句。 裴砚说：“出去走走？” 姜半夏：“……” 挣扎了几秒，姜半夏说：“还是……不了吧？” 她正想编个理由，如何在不暴露自己直播的情况下，表明自己今天是真的有事。 却没料到，裴砚根本没有追问，点点头：“好。” 又说：“那我回去了。” 转身就要走。 姜半夏没来由有一点慌：“等等，那什么。” 裴砚停下脚步，转过身来，平静地看着她。 叫住人是下意识的反应，裴砚真停下来后，姜半夏又不知说什么了。 她顿了几秒，没看裴砚，偏头盯着走廊上的水泥地面。 过了一会，才说：“我不是……不想跟你去，我今天有些事……不太方便。” 说完后，有几秒，裴砚没说话。 姜半夏看不见裴砚的表情，有些不安，想抬起头。 却在动作的前一秒，感觉到自己的头顶被碰了一下。 很轻地放在上面，五指微微蜷缩，揉了一下，又离开了。 似乎听见有些无奈的一个叹息。 裴砚：“不想去也没事。” 姜半夏：“……没有不想去。” 裴砚“嗯”了一声，说：“知道。” 又说：“我是说，真不想去也没事。” “不过，你没不想去，我很高兴。” 姜半夏：“……” 过了几秒，姜半夏有些呆地“噢”了一声。 裴砚：“那我回去了。” 姜半夏：“……嗯，拜拜。” 裴砚离开后，姜半夏关上门，站在原地，不知道想些什么。 过了几秒，她跑进了旁边的洗手间，把水龙头拨到凉水的那一边，埋头用凉水拍脸。 过了好一会，脸上的温度才降了下来。 姜半夏走出洗手间，有点忘了裴砚来之前自己在做什么。 等转头，看到厨房架着的那一堆东西时，才突然想起来。 “卧槽！” 她刚以为是自己的哪个快递，想着去看一下就回来了，压根没有静音。 姜半夏怀揣着侥幸心理，小步跑到用来直播的PAD前。 心想虽然厨房和大门离得近，但直播间的观众们也不一定就真能听见他们的对话。 在看到弹幕的那一秒，她的希望破灭了。 【刚刚那我们的男主角吧，是吧是吧？】 【主播人呢？把我们叫过来看空案板？】 -- 第88页 【行了，大家散了吧，主播忙着谈恋爱去了，把我们给忘了】 姜半夏：“……什么谈恋爱，不要乱讲，造谣要承担法律责任的。” 一听见她的声音，观众们立马兴奋了起来，弹幕数量如同坐火箭一般攀升。 【总算记起你娘家人了？】 【就是刚刚那个男人向你表白，让你不知所措，连夜开直播向十二岁小妹妹讨教恋爱经验？】 【看看看看，这就是恋爱狗的嘴脸，对我们说话就是你们造谣违法，对那人说话就捏着嗓子，娇滴滴的。真没眼看】 姜半夏一顿，下意识抬手，摸了一下脖子。 捏嗓子……她没有吧？ 不就是正常说话吗？？ 弹幕上还在发问： 【坦白从宽，刚那男的是谁？跟你什么关系？】 姜半夏：“什么关系……普通朋友而已，你们别乱猜。” 【啊对对对，普通朋友约你出去玩，你不同意就算了，还要在那演上两百来集的琼瑶】 【我就奇了怪了，你什么时候这么扭扭捏捏过？上次你想追别人，坦坦荡荡地跟全直播间观众说要给他做小饼干。这次人问你一句话，你不好意思拒绝，还跟着解释一百句】 【等等，所以饼干小哥呢，被你遗忘在角落了？】 姜半夏：“饼干小哥又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外号……没追上，不追了，别提了。” 弹幕里又刷了一堆。 姜半夏挑了几个回答：“不是被拒绝了……发现没那么喜欢就不追了，没伤心，不用砸钱安慰——砸礼物会拉黑啊。” 这时，又刷过一条弹幕。 【等等，让我梳理一下这个逻辑，你要追饼干小哥，刚才那人给你帮忙，结果你饼干小哥没追上，刚才那人转头还跟你表白了，是这么回事吧？】 姜半夏：“……” 怎么能猜得这么准啊？太离谱了。 姜半夏负隅顽抗了一下：“那什么，你们是不是忘了？刚才我说的那人是我朋友，不是我自己！” 【啊对对对】 【那你朋友跟门口的人什么关系？】 姜半夏：“不是说了，就是普通朋友嘛！” 说完之后，姜半夏愣了一下。 等等，是不是有哪里不对？ 【哦，原来你朋友也跟门口那人是普通朋友啊】 【你们普通朋友之间的关系真复杂】 姜半夏：“……对啊，我们几个人都是朋友，都认识，有什么问题吗？真不知道你们一天天在那儿猜什么猜。提问时间结束，我要开始做甜品了。” 姜半夏看了一眼刚刚好不容易重新打发好的奶油，决定跟着食谱的下一步，开始揉面。 刚把面粉从橱柜里拎出来，姜半夏没忍住，又看了一眼弹幕。 有一条格外吸引她的注意。 是一个叫做玫玫的观众。 玫玫：【主播主播，刚刚门口那个人，我好喜欢哦，声音好听，人又温柔，既然没追你的话，能私我一下联系方式吗？】 似乎是怕姜半夏看不见，这人还连发了好几遍，差点没刷屏。 姜半夏的动作顿住了。 过了几秒，语气有些不能理解：“听个声音就喜欢了，怎么这么肤浅？你们俩要是一个天南一个海北，难道还搞网恋吗？” 玫玫兴高采烈地回复： 【没关系！我可以！哥哥在哪我在哪！白天对哥哥撒娇！晚上找哥哥暖床！】 姜半夏被呛着了。 “不是，你这也太……” 是她脱节了吗？互联网已经这样了吗？ 玫玫：【好不好嘛？】 姜半夏揉了把脸，冷漠道：“……不行，他不喜欢你这样的。” 玫玫：【没关系的！我可以变成他喜欢的样子的！他喜欢什么样的？】 姜半夏张了张嘴，卡了壳。 喜欢我这样的…… 这话要真说出来，得有多不要脸。 然而她自己没说，弹幕倒替她劝全乎了： 【放弃吧妹妹，人家喜欢主播这样的】 【刚刚的邀请都那么暧昧了，主播说普通朋友那是情趣，不能信的】 姜半夏：“……” 姜半夏耳朵发红，干脆放弃了解释。 反正也没人信，她不承认就算了。 就在这时，直播间的弹幕出了一条特效。 【Inkstone进入了直播间】 由于之前刷了一波付费礼物，Ink仍然高居礼物榜榜首，因此一进来，立刻就有粉丝刷： 【老板来了】 【欢迎老板】 姜半夏的视线转到那条通知消息上。 心里还有些高兴：“Ink，你今天有空？” 想正好让Ink给看看，她这做得稀烂的甜品还有没有挽救的余地。 Ink：【嗯】 Ink：【在做什么】 弹幕立刻替她回答。 【在做冒牌知心姐姐】 【在咨询感情问题】 Ink：【知心姐姐？】 姜半夏立刻道：“情感电台业务已经结束了，现在是专职美食主播，大家不要乱讲。来看我做这个柑橘莓果奶酪。” 然而晚了，弹幕三言两语就把原来的来龙去脉给说了个清楚。 甚至包括她是怎么向一个十二岁的小姑娘求助的。 -- 第89页 姜半夏：“……” 算了，像Ink这样有些沉稳的人，对这种事应该也不感兴趣，弹幕爱怎么说怎么说。 结果过了几秒，Ink先问了句：【不喜欢饼干小哥了？】 弹幕刷过一片：【对对对女人的心变得比天还快】 Ink：【嗯】 Ink：【电台还开吗？】 姜半夏：“……你有感情问题？ Ink：【嗯】 姜半夏想了想：“你要是想来就来吧……算是感谢一直以来的支持，我给你抱麦上。” Ink：【打字可以吗？】 Ink：【不太方便说话】 姜半夏：“……” 回想起了上一个不开麦的冰梦琉璃公主。 姜半夏犹豫了一下，谨慎地说：“那什么，Ink，不是我怀疑你啊，我……就问一句。” “……你多大了？” 直播间的观众们快被笑死了。 而Ink也很快从弹幕里了解到之前的前因后果。 Ink：【成年了，放心。】 姜半夏：“……行。那你说吧。” Ink：【我最近在追一个人】 Ink：【但她有点紧张】 姜半夏怔了一下。 “有点紧张……？” Ink：【嗯】 Ink：【好像有点怕我】 弹幕里刷了一片问号。 【榜一大哥，你是长得不好看吗？还是比较凶？吓着人家了？】 【怎么会害怕呢有点奇怪诶】 【榜一大哥，说句不好听的，你不是那种喜欢到偏执的那种偏执狂吧？现实生活中女孩子都很怕那种执着的，人家不喜欢你就算了吧，别总骚扰人家】 不知怎么，看到这些弹幕，姜半夏下意识想要反驳。 顿了顿，才想起来。这是Ink……不是裴砚。 而Ink也回复道。 Ink：【是很喜欢】 Ink：【但没让她知道那么多】 Ink：【应该还不算骚扰】 Ink：【长得也说得过去】 【那我不知道了】 【长得帅又有分寸的大帅哥，搁谁谁不喜欢，怎么还害怕呢】 姜半夏想说话，但张了张唇，最终没有发出声音。 但其实，她想说的是。 ……她能明白。 那种有些害怕，有些想要退缩的心情。 并不是因为完全不喜欢，不是因为厌恶。 恰恰相反，就是因为……有好感。 才会觉得害怕。 回想起那天，光线暗淡的房间里，裴砚望着自己的表情。 明明说话时候，声音很轻。 但是望进他眼睛的时候，好像里面藏着深海。 是一种类似于直觉一般的感觉。 总觉得好像对于裴砚来说，那一天的表白，不是那种轻飘飘的露水情缘，并不属于只相识了短短几个月的两人之间。 好像在真正与她相识之前，在某个她不知道的角落，看了她很久很久。 姜半夏知道这样的想法很荒谬，她也不认为事情真的是这样。 她只是觉得，裴砚的感情，好像要比她能看到的，更为浓郁一些。 这让她没有办法立刻做出决定。 因为她不知道，自己对于裴砚的好感，是不是还像是对小卷毛那一头可爱卷毛的喜欢一般。 轻飘，随意，一触即离。 那么，等到热情耗尽时，又该怎么办。 对于裴砚来说，是否又太不公平。 她怕辜负，怕自己一时脑热，最后反而惹人伤心。 才会在此时此刻，甚至不知该如何与人相处。 直播间的弹幕列表仍旧闪动着。 Ink：【我想说的是】 Ink：【别在意，别怕】 Ink：【顺其自然就好】 Ink：【开心了，就继续这样下去】 Ink：【觉得不舒服，想要停下，也可以直接告诉我】 Ink：【怎么样，都没事的】 姜半夏盯着那几条弹幕，睫毛颤了颤。 慢慢低下头，脸贴在手掌上。 分明是，一个人对着另外一个人说的话。 但姜半夏就觉得。 如果是裴砚的话……一定也会这么说。 一定也会这么说。 姜半夏没有再看弹幕里其他林林总总飘过的内容了。 她沉默几秒：“我知道了……” 又说：“你喜欢的那个人，应该也会感受到你的想法的。” 她说：“Ink，祝你感情顺利。” Ink：【嗯】 Ink：【你也是】 - 接下来的时间里，Ink仍旧一直待在直播间，和其他观众们一起研究了柑橘莓果奶酪的做法。 而关于早些时候的事，观众们虽然不知道姜半夏具体在纠结什么，但也似乎摸到了一些这件事的边。 最起码知道，在Ink说过那些话之后，姜半夏没有再病急乱投医，拉人做情感咨询了。 两个小时后，姜半夏在最后一块黄油用尽之后，宣告了制作的失败。 “不是，这也太难了……” 【你一个青铜一上来就挑战王者，那肯定不行啊】 【早跟你说了，那么多正经美食博主都翻车过，你就算了吧】 姜半夏“啧”了一声：“什么事都要先尝试，不是吗？” “最起码现在我知道，有些钱，还是要留给别人挣，对不对？” -- 第90页 姜半夏说着，拿起手机，找到那家店的外卖。 自信满满地点进店里。 商品页面上只有两个大字：【告罄】。 姜半夏：“……” 在一片哈哈哈中，姜半夏提出质疑：“不是，他们不是十二点准时开卖吗？我这只差了几秒，就没了？真就这么快？” 姜半夏给店主拨了个电话。 因为还在直播，涉及的也不是什么隐私内容，姜半夏就直接开了功放。 店主好像不太忙，听筒那头很快传来店主懒洋洋的声音。 店主：“柑橘莓果甜品店，有什么事？” 姜半夏：“您好，请问您家那个柑橘莓果——” 店主：“卖完了呀。” 姜半夏：“啊？不是十二点才开始卖吗？” 店主：“早改啦，现在早上七点开始卖。我说实话，现在这个点，买到的应该都吃完了。” 姜半夏：“……噢，那好吧，谢了。” 店主又说：“噢，不过，半个小时前我多做了一份。” 姜半夏：“诶，那还在吗？” 店主：“怎么可能，刚上架就卖出去了。” 姜半夏：“……” 店主：“只是跟你说一声，你又错过了一次机会。” 店主：“说起来，好像还是买给他对象的。” 店主：“哎呀，你真惨，没对象给你买，自己也买不到诶。” 店主：“我都有点同情你了呢。” 姜半夏：“……” 这个店主，怎么感觉欠欠儿的呢？？ 姜半夏：“……行吧，谢谢你。” 姜半夏把电话挂了，站起身，伸了个懒腰。 对直播间的观众们说：“好了，今天也直播够久了。” “看样子是吃不到这个甜品了，就这样吧。” “下次再找机会，下了啊。” 观众们和她说再见。 姜半夏正准备关闭直播，门口又传来门铃声。 她转过头，心跳错了一拍。 也忘了关闭直播了，小跑着到了门口，踮着脚凑到猫眼前面。 ……不是裴砚。 一个戴着蓝色头盔的外卖小哥站在了门前。 “您好？”姜半夏开开门，“呃，不好意思，我没点外卖？” 外卖小哥：“啊，是吗？您看一下，这个地址和收货人是你吗？” 姜半夏低头，看到外卖小哥手里的外卖袋，愣了一下。 正是她两分钟前，还在打电话的那个店。 姜半夏伸手，把那外卖单捞了起来，垂下视线。 收货人是她，手机号也是她。 姜半夏愣了愣：“是我的，没错……” 外卖小哥说：“那您赶紧收着吧，我这还赶下一单呢，祝您用餐愉快啊！” 姜半夏把甜品盒拿到了厨房，随手放到台面上。 拿起摆在一边的手机。 找到裴砚。 姜半夏：【你给我买的？】 裴砚：【嗯，应该还可以】 姜半夏：【……嗯】 姜半夏：【等下，一起尝尝吧？】 裴砚：【嗯】 此时此刻，尚未关闭的直播间里。 观众们虽然看不到姜半夏和裴砚的聊天，但刚刚店主说的那句“买给对象的”，他们听得清清楚楚。 再看到此时，直播间的屏幕里，摆在姜半夏厨房台面上的，那鲜明的包装袋。 发生什么事，似乎已经一目了然了。 于是，姜半夏再抬起头时。 弹幕的画风已经变成了： 【虽然刚刚说顺其自然，慢慢发展】 【但是这个场景，我说一句实话，我心里只有一个想法】 【建议结婚】 姜半夏：“……” 姜半夏：“我都说下播了，你们还蹲在这里做什么？你们没有自己的生活吗？” 【看看，看看，这就是恋爱狗的嘴脸】 【自己的问题解决了，甜甜蜜蜜了，就把我们始乱终弃】 姜半夏绷着脸，就要关掉直播。 下一秒，又看到一条弹幕。 【榜一大哥呢？榜一大哥怎么觉得的】 【对对，问问我们情感小达人榜一大哥】 姜半夏：……这又在乱起什么外号啊！ 但她关闭直播的手，却又一次停了下来。 因为其他弹幕的拱火，观众们很快团结一致，分为两派，整齐地刷着屏。 【建议结婚】 【榜一大哥怎么看？】 【建议结婚】 【榜一大哥怎么看？】 姜半夏被这满屏的弹幕刷得脸热，但是又好像被下了蛊似的，忍不住盯着留言框，想看Ink的回答。 过了几秒，直播间弹出Ink的专属弹幕框。 然而，弹幕的内容却和前面那几十上百条弹幕并无二致，融为一体。 Inkstone：【建议结婚】 第35章 裴砚那天在KTV的发言属实过于劲爆, 到了周一，除了那天到场的两个部门的人，整个公司上上下下好像全都知道了。 早上，姜半夏打着哈欠, 踏进电梯的时候, 还听见旁边有两个不认识的人在讨论。 “哎, 你听说了吗？裴砚那天亲口承认有喜欢的。” “这么优秀的人谈恋爱也不奇怪啊, 好男人肯定早就被别人抢走啦。” -- 第91页 “哎, 不是的！我听说还是在单恋，那天死活不承认喜欢的是谁，说怕对方为难。” “真的假的？不是吧？像他这样的人, 居然还需要单恋吗？要不他放弃吧, 来喜欢喜欢我，我绝对一秒答应。” “你喜欢他啊？” “这跟喜不喜欢又有什么关系？他长那么帅，谈起恋爱来哪怕什么话也不说，看着就很养眼啊。” 姜半夏：“……” 她木着一张脸，站在电梯的最后面, 假装什么也没听见。 两个人还在热火朝天的讨论，没过几秒，电梯门要关了, 她们的声音却突然顿了一下。 “借过。” 淡淡的嗓音在前方响起, 姜半夏一顿，抬起头，看见裴砚。 她心跳一顿, 看着裴砚穿过早高峰电梯拥挤的人群, 很自然地在她旁边站定。 姜半夏小声打了个招呼：“早。” 裴砚“嗯”了一声：“早。” 前面刚刚还在说话那两人齐刷刷地转头, 转到一半觉得不妥, 又齐刷刷地转了回去。 姜半夏：“……” 姜半夏简直能看到她们竖起来的耳朵。 ……这就是她刚才不想大声打招呼的原因。 正想着，垂下的手被轻轻碰了一下。 触感是微凉的，姜半夏立刻唤起了与这个温度有关的回忆。 姜半夏顿了顿，下一秒，觉得手上一重，她垂头，看到裴砚把进来时拎的袋子挂到了她蜷缩的手指上。 粗略看去，袋子里面装着豆浆包子和茶叶蛋。 是她平时最经常吃的早餐。 姜半夏怔了怔。 她早上起得迟，没来得及吃饭，本来打算到办公室打个卡，再下楼买的。 她抬头，无声看向裴砚。 裴砚却没有看她，表情也没有什么异样，只是淡淡地目视前方。 好像方才把早餐给她的不是他一样。 过了几秒，姜半夏没有说话，收回视线，手指蜷了蜷，将袋子抓得更牢些。 手背又轻轻碰了一下裴砚的手背。 大意是一个“谢谢”。 裴砚垂下眼，看姜半夏偏着头，盯着电梯地上的缝，耳廓有些发红。 电梯“叮”的一声，很快到了十层。 姜半夏留下一句：“走了。” 就闷着头往电梯外面钻。 刚出电梯，还没走几步，听见刚才那两个人中的一个人疑惑地说。 “咦，刚出去那妹子，之前手里有早餐吗？” 另外一个人不太确定地回应：“有的吧……？那不然电梯还能凭空变出一份早餐吗？” - 姜半夏踏进办公室时，脸还是烧的。 一进门，就看见卢从和他的一个小弟凑在一起。卢从大着嗓门，一边说“肯定不是这个”，一边在纸上涂涂画画。 “当侦探呢？” 姜半夏瞟了一眼桌子上的纸。离得太远，没看清，但大概能看出来是一个放射状的人物结构图。 “啊，在猜裴砚喜欢的到底是谁？你有线索吗？” 姜半夏的步子打了个趔趄。 转过身，难以置信道：“美好的周一早上，你就把时间浪费在这种无聊的事情上？卢滚滚，你是不是工作不饱和啊？” “哎，姜半夏，你不要在这里跟我假正经，以前谁谈恋爱你不是第一个八卦的，怎么到裴砚就不一样了？” 姜半夏：“我哪有那么幼稚？” 卢从自顾自说：“说实话，我本来觉得你跟他挺有戏的，不过刚刚我把你从名单里划掉了。” 姜半夏：“……？” 本来打算去茶水间洗杯子的姜半夏站住了脚步：“凭什么？” 卢从被她反应搞得一愣：“就……感觉还没到那一步？那你要不乐意的话……我再给你加回来？” 姜半夏：“……” 她拎着杯子，走到卢从桌前，一把抓起被画得乱七八糟的纸，团成了个纸团，揣进兜里。 姜半夏绷着脸说：“希望你把脑子用到有用的事情上，而不是在背后随意指点别人。” 说完转身，到茶水间洗杯子。 卢从的小弟看看两人，有些不知所措。 而卢从望着姜半夏的背影，抓抓脑袋，眼神中有些困惑，又有些若有所思。 姜半夏走到茶水间，把杯子放到一边。 顿了顿，看了一下周围，没看见人，就背靠在墙角，把刚才那纸团拿了出来。 看见纸上写着。 姜半夏（划掉） 纪梨（划掉） 黄桂霞（划掉） 姜半夏：“……” 这傻逼，怎么敢连老大都算进来的啊？ 纸上还有几个是裴砚部门的同事，卢从甚至连她们的名字都记不得了，只用在KTV那天的穿着指代。 看了半天，姜半夏算看明白了，卢从压根不是找有可能的人选，他只是把他认识的、身边的异性列了出来而已。 ……就这还想猜呢，猜个寂寞。 门口突然传来脚步声，姜半夏心里一跳，迅速把纸团起来扔进垃圾桶。 有些紧张地转头。 纪梨拿着杯子走了进来，看姜半夏维持着往垃圾桶里扔东西的动作，有些疑惑。 “……你练投篮呢？” 姜半夏：“……没有，我扔东西。” -- 第92页 她面无表情地转回身去接水。 只觉得专门打开卢从那张纸的自己简直是傻逼。 接完水，回到工位，看到卢从已经没有在闲聊了，而是坐在电脑前，认真地敲着键盘。 姜半夏也坐了下来，手机响了声，她喝了口水，低下头看消息。 是卢从给她的私聊。 卢从：【姜半夏，你跟爸爸说实话】 姜半夏：【？儿子说话孝顺点】 卢从：【你是不是单恋砚神啊？】 姜半夏一口水喷了出来。 她扯了张卫生纸随便擦了擦，低头打字。 姜半夏：【你在胡说些什么？】 卢从：【没事，喜欢砚神的人那么多，你承认又不丢脸】 姜半夏：【……】 卢从：【早知道早上不开玩笑了】 卢从：【不该惹你伤心的，对不起】 姜半夏咬牙切齿：【你有病吧？？】 卢从：【不过你也别太伤心】 卢从：【既然砚神还没追到喜欢的人，就说明你还是有戏的】 卢从：【爸爸帮你创造机会】 姜半夏：“……” 求求你，别。 - 上午开了组会，黄桂霞到场，说了一下下一步产品的计划以及近期活动。 快结束的时候，黄桂霞宣布了另外一件事。 “海市的开发者交流会快开始了。” 海市的开发者大会是一年一度技术交流的论坛，由演讲与论坛两部分组成。参与者往往是计算机科学领军人物，会有很多学术界和工作领域的大拿参加。 由于姜半夏的部门做的是比较基础的计算机教学，并非尖端领域的探索，因此往年，这种行业顶端的交流会他们都是不参加的。 黄桂霞继续道：“今年正巧，主办方开辟了关于计算机职业教育的模块，我们作为非学院教育产品的领军人物，也需要参与。” 她看了一下会议室里的人，说：“除了本来就需要参加的商务的同事，其他同事如果感兴趣，也可以报名，差旅费都可以报销。我比较建议产品运营也都来一下，对整个行业有更深的了解。” 散了会，姜半夏回到工位，纪梨问她。 “夏夏，你去吗？” 姜半夏也想着这件事，正准备回答，旁边卢从突然插嘴：“这不得看砚神去不去？” 姜半夏：“？” 她转过头：“跟裴砚有什么关系？” 卢从说：“他应该会去的吧，这种会一定会邀请他。我记得前些年在美国开的行业峰会，他也都有出席。” 卢从对姜半夏挤眉弄眼：“你也去啊，你也去啊，要是有裴砚在，不就不像出差，反而像是旅游吗？” 姜半夏觉得心累：“你可闭嘴吧，都说你误会了。” 卢从说：“这又没别人，你怕什么？” 卢从又说：“你不好意思的话，我帮你问问？” 姜半夏：“……你别添乱了，我要问自己问。” 卢从耸耸肩，总算没再说话。 姜半夏又转头问纪梨：“不管怎样，我应该会去，看看有没有什么新内容……你呢？” 纪梨：“我可能悬。那几天正好有些事。” 于是姜半夏自己向黄桂霞报了个名。 黄桂霞并不意外，跟她说：“你不来报名，我也要找你的。其实这次去我们还有个事情要做。” 姜半夏：“嗯？” 黄桂霞问她：“你觉得，我们现在的教育产品，面对最大的问题是什么？” 姜半夏想了想：“没有为用户的实力背书的能力，即便上我们的培训课，也很难顺利找到工作。” 黄桂霞点点头：“对，像咱们这种职场再教育，用人单位无法信任课程效果。很多时候，那些零基础转行的人花了大价钱上了课，本身实力也说得过去，但摆在简历上，却也远远比不过一纸文凭有说服力。” 姜半夏“嗯”了一声：“我觉得这可能是一个需要长期积累的过程。我们的课程质量是够的，用人单位在看到我们学生质量后，慢慢建立起信任，口碑起来了，以后就好做。” 黄桂霞说：“思路没问题，但是如果只靠等，只靠口口相传的口碑，效率会很低。我们的产品等得起吗？” 姜半夏顿了顿，开始顺着黄桂霞的思路思考。 黄桂霞也不再卖关子：“一方面，我们需要联系一些就业渠道，帮助学生减少信息不对等的情况。另外一方面呢，我们的课程还是需要更权威的机构的背书。” “我联系了海市大学的一名教授，希望能和对方拿到一些官方的合作，共同进行下一步课程的编排，以及有效的、可以被用人单位所信任的学习认证。” 黄桂霞说：“我去海市的行程很满，和教授当面讨论的事，大概率没空去。我会安排商务的同事去做，但我想，如果你能参与，会更好一些。” 姜半夏接任务的时候很少犹豫，果断地点点头：“没问题。” 黄桂霞摆摆手：“行，那我回头就把资料发你。” “好。” 正儿八经地谈完工作，姜半夏正准备走，黄桂霞又想起来什么似的，说：“对了，这次裴砚也会去。” 姜半夏：“……？” 黄桂霞很贼地冲她笑了笑：“怎么样？是不是觉得更值得期待了？” -- 第93页 姜半夏有点无语：“……你怎么也……我跟他没……” 黄桂霞完全不听她解释，起身拍了下姜半夏肩膀，把她推出小会议室：“没关系，我们不禁止办公室恋爱。” 姜半夏：“……没有恋爱！” “噢，是么？”黄桂霞俯到姜半夏耳边，语气微妙，“我们也不禁止办公室暧昧。” 姜半夏：“……” - 锋济大厦十六层。 朴杨看完邮件，趴到旋转座椅上转了个圈：“哥，海市的开发者大会，你会去吗？” 裴砚“嗯”了一声。 朴杨说：“哎，我今年也想去，但老徐说我去了只知道玩，勒令我驻守总部，不得不听啊。” 裴砚听着朴杨在耳边叨叨，应了两声，低头，看自己收到的微信消息。 卢从：【砚神，开发者大会你去吗？】 裴砚：【嗯】 卢从：【[好][顶][赞]期待期待】 卢从：【对了砚神，问你个事】 裴砚：【？】 卢从：【你觉得我们组有没有谁让你印象挺深刻的？】 裴砚顿了顿。 裴砚：【怎么】 卢从：【哈哈哈没事】 卢从：【随便问问】 卢从：【那什么，砚神，中午一起吃饭不？】 裴砚看着这句邀请，想了想：【好】 正巧，朴杨在一边说：“哥，中午一起去外面吃吧？我吃腻食堂了。” 裴砚：“不了。” 朴杨：“为什么？” 裴砚：“有约。” 朴杨：“谁啊？能让你连我都拒绝吗？” 肖于锐在旁边说风凉话：“能让你哥连你都拒绝的人，那是不是有点太多了？” 朴杨：“喂，不带这样玩的吧？” 裴砚没再答话。 他退出了和卢从的聊天框，发现联系人那里，多了一条新的好友请求。 头像是一个黄色刺猬头，拿鼻孔看人的混不吝模样。 验证消息也很拽：【加我】 裴砚随手就点了拒绝。 过了几秒，好友申请又弹了出来。 验证消息：【喂，你不记得我是谁了？】 裴砚直接拉黑了。 然而没过几分钟，微信发来消息。是来自裴砚的母亲苏柔的。 苏柔：【小砚啊，小年说要加你微信，你没同意】 苏柔：【小年最近可能会去京市找工作，你方便的话，稍微帮衬一下？】 苏柔：【不方便就算了，我再去和他说】 裴砚顿了顿，回复说没事。 转过头，又把刚才那个刺猬头从黑名单里放了出来，通过了好友申请。 贺小年：【砚哥，你怎么还拉黑我呀？】 贺小年：【都是一家人，你这也太戳人肺管子了吧】 裴砚没搭理，正准备退出。 贺小年：【砚哥，你有媳妇了不？】 贺小年：【没有的话，我给你介绍一个呗？】 贺小年：【我认的一个妹妹，认十几年了，知根知底的，人长得特漂亮】 贺小年：【听话好拿捏，好管的很，保管你见了喜欢】 贺小年：【我把她一起带来京市了，哪天见见？】 裴砚皱了皱眉头。 裴砚：【不用】 裴砚：【有了】 贺小年：【都是一家人，没必要这样吧，我刚问过苏姨，说你没对象呢】 贺小年：【反正我们千里招招地过来了，你不见一面，也太不给面子了】 贺小年：【回头我去找你啊】 见他说的都是这种无意义的废话，裴砚把消息划了屏蔽，没再搭理。 - 到了快吃饭的时候，姜半夏伸了个懒腰，低头找起外卖。 正巧，卢从在一边喊：“姜半夏，中午去食堂吃！” 姜半夏：“不要，我不想吃食堂今天。” 卢从：“不行不行，你哪天不想去都行，就今天不行。” 姜半夏：“？？” 卢从：“嗨，我发消息给你说。” 过了几秒，姜半夏的手机震了一下。 卢从：【我今天跟裴砚约好了，中午一起吃 卢从：【你放心，我没说你名字，你就跟我一起去就行了】 卢从：【我这一波真是天秀好吗？你俩成了得好好谢谢我】 姜半夏：【……】 卢从：【你都不知道，我就问他一句，他一下就答应了！我居然这么有面子，我都惊了！！】 卢从：【这事我可以吹一年】 姜半夏：【你约的他，那你去和他吃呗】 卢从：【干嘛啊？我这是为了谁啊？】 卢从：【牺牲那么大，你不要没有良心】 姜半夏简直头疼，她懒得搭理卢从，正想退出微信，却看到裴砚发来的消息。 裴砚：【中午吃菠萝炒饭？我去排队。】 姜半夏：“……” 你为什么问得这么自然啊？ 跟你约的是卢从吧，跟我没关系吧？ 话是这么说。 姜半夏迟疑半晌，还是回复了一句。 姜半夏：【……好】 - 裴砚说去排队，所以等姜半夏和卢从到楼下的时候，菠萝炒饭那一颗鲜明的菠萝外壳已经摆桌上了。 -- 第94页 卢从：“砚神今天吃菠萝炒饭？哎，我去买点别的，最近菠萝炒饭出现频率增加，感觉也不是每次都必要吃了。” 卢从转头问姜半夏：“你吃什么？” 姜半夏看了卢从：“你先去买吧，我再想想。” 等卢从离开后，姜半夏才重新把目光落回到裴砚身上。 问他：“……你吃什么？” 菠萝炒饭是给她的，裴砚自己又没买别的，姜半夏自然承担起了给他买饭的责任。 裴砚：“听你的。” 姜半夏：“……噢。” 不知怎么回事，就这三个字，她竟然又开始觉得耳朵有些热了。 姜半夏绷起脸，一闷头走了。 再回来的时候，带了食堂最豪华的海陆空套餐。 没过多久，卢从也买好回来了，看到姜半夏面前摆了半颗菠萝，有些疑惑。 “你怎么还吃起来砚神的饭了？” 姜半夏：“……” 话不要说这么暧昧好不好？ 好在裴砚帮她解了围：“突然想尝尝这个海陆空套餐。” 卢从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噢，行，那你吃。” 他凑到姜半夏耳边，生怕自己还不够明显似的，小声对姜半夏说：“好事啊，在砚神面前献殷勤了，他对你好感度肯定增加了！” 姜半夏牙疼得要命：这个呆逼怎么还不闭嘴？ 三人同桌吃饭，卢从自觉做兄弟要做到底，主动承担起寻找话题的义务。 率先提问：“哎，对了，最近有一个甜品好像还挺火的，叫什么柑橘莓果奶酪，你们知道吗？” 姜半下意识说：“一般吧。” 卢从：“你吃了？你怎么抢到的啊？我蹲了好几天都没抢到。” 姜半夏“呃”了一声。 她不是自己抢到的…… 裴砚说：“我觉得还可以。” 姜半夏：“……” 裴砚：“挺甜的。” 姜半夏：“…………” 卢从更惊讶了：“诶，砚神，你也抢到了吗？只有我没抢到吗？不过砚神，你喜欢吃甜的？” 裴砚：“看情况。” 裴砚：“吃莓果奶酪时，觉得比较甜。” 姜半夏盯着饭里的菠萝粒，一言不发。 卢从虽然没太听懂，但他很愉快地无视了不懂的部分，顿了顿，非常刻意地说： “哎呀，要是谁想追你，可得好好记住砚神的口味，这是知，识，点呀。” “知识点”那三个字，还特意放缓加重了语气，生怕姜半夏听不见似的。 姜半夏：“……” 妈的，卢从你能不能闭嘴？ 偏偏裴砚好像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似的，问卢从：“追我？” 卢从打了个哈哈：“想追砚神的人肯定很多啦，我就是随口一说。” 卢从又说：“砚神，我是真的好奇，你那天说有喜欢的人。” 卢从：“你不方便说是谁没事，但是能透露一下进展吗？” 卢从：“这儿就咱们仨，我们都保密，没别人知道的。” 裴砚顿了一下，目光落在姜半夏身上。 卢从察觉到裴砚的视线，用胳膊肘顶了顶姜半夏。 “是吧姜半夏，你肯定不说的，对不对？” 姜半夏：“……” 姜半夏闷着头，本来不想搭理卢从。奈何他催得紧，一定要一个答案。 而她又始终感受到裴砚目光的注视，几乎让她觉得发烫。 过了十几秒，姜半夏仍旧没有抬起头，闷头含混地说了一句：“……不说。” 裴砚这才“嗯”了一声。 目光移到姜半夏红得发亮的耳朵尖，顿了顿，才收回视线。 姜半夏分明听见，裴砚的语气里带了点不太明显的笑意： “正在追。” 第36章 卢从愣了一下：“已经在追了啊。” 大概是觉得裴砚出手就很难追不上, 卢从略带遗憾地看了姜半夏一眼。 但他没有轻言放弃，穷追不舍地问：“那砚神，你们进度怎么样啊？” “……卢从。” 姜半夏忍无可忍，终于开口。 躲开裴砚的视线, 转过头瞪着卢从。 “吃饭塞不住你的嘴？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卢从睁大眼, 表情很受伤。 觉得自己明明是好心, 换不来姜半夏一副好脸。 姜半夏没搭理他在那惺惺作态, 继续埋头吃饭。 刚用勺子舀起一勺饭, 裴砚又突然开口。 “嗯，别问了。” 卢从揉了下鼻子，总算意识到自己有点上头：“不好意思啊砚神, 不是故意打探的。” 裴砚说：“没事。” 又说：“再问她要生我气。” “……” 姜半夏动作一顿, 半勺饭都洒回了碗里。 - 新版本发布后，日子照旧忙碌，除了解决一些线上的问题之外，姜半夏也在马不停蹄地策划着下个版本的功能和排期。 而去开发者大会的日子也不断临近了。 锋济大厦，十层。 卢从一脸担忧：“姜半夏, 你能行吗？” 姜半夏：“你又在发什么神经？去开个会怎么了？又不是没去过？” 卢从：“但你是和裴砚一起啊。” -- 第95页 姜半夏：“……” 不提还好，一提起来这件事，卢从又苦口婆心地劝道。 卢从：“说真的, 听我一句, 你要么别喜欢人家了。” 卢从：“你看那天他的反应，明显是喜欢得不像话。那天就咱仨，没别人, 他还担心他喜欢的人生气。” 卢从：“我看这是真的很难拿下啊, 不然算了吧, 咱们条件也不差, 换个人也能幸福，对不对？” 卢从的语气小心翼翼，生怕伤害了姜半夏幼小而稚嫩的初恋感情。 而姜半夏面带微笑，想的是怎么把自己亲爱的好同事套起麻袋揍一顿。 她实在是懒得搭理这位脑补大王，低头检查起了工作事项。 不料卢从又说：“而且我回去又仔细想了想啊，我觉得他挺像渣男的。” 姜半夏抬起头：“哈？” 卢从：“你看啊，他明明都有喜欢的人了，这一天天跟你还关系走挺近。而且不像咱们俩之间，铁哥们，一点没有非分之想。他对你就很暧昧，不然我之前怎么会觉得你们有问题呢？” 卢从：“这种啊，就很有渣男潜质。虽然我很认可他的技术实力，但是这种人品问题的话，我还是肯定站在好兄弟你这边的。” 姜半夏简直无语了：“……不是，你空口白牙在那儿造什么谣呢？” 卢从压根不听：“我知道你现在不会听的！你现在喜欢他，看他什么都是好的。没事，我只是想在你心里种下一个种子——” “种什么种子呢？” 姜半夏转过头，看见黄桂霞走了过来。 她回头瞪了一眼卢从，站起来：“老大。” 黄桂霞无所谓地摆摆手，倚在桌子边：“去海市的事情，准备得怎么样？” 姜半夏应了一声：“差不多了。” 她已经把离开那几天的工作提前安排好，关于见教授之后要对接探讨的内容，也做了大纲梳理。 黄桂霞一向很放心她，就没有多问，只是说：“这两天行政那边准备订票了，我想着你跟裴砚他们熟，咱们这边一起把票定了，到时候行程都凑到一起，怎么样？” 卢从在对面电脑背后爆出一声：“不行！” 黄桂霞：“？” 姜半夏：“……你别听他的，他这两天发神经。一起订可以，没问题。” 黄桂霞“嗯”了一声：“那你回头跟行政报一下人数吧，他们那边参加的就老徐和裴砚……啊，朴杨会不会去？我有点忘了，你帮忙问一下。” 姜半夏愣了一下，还没回答。 黄桂霞就觉得事交代完了，摆摆手离开了。 卢从又从电脑后面探出脑袋：“姜半夏！刚说完你就忘是吧！你怎么还要跟人家一起去啊？” 姜半夏简直头疼。 有那么一瞬间，甚至想跑过去跟裴砚说我们在一起得了，吓死卢从这个傻逼。 但也就一闪而过，很快她把注意力放在了黄桂霞交代的任务上。 问朴杨会不会去…… 以前，在她觉得自己对朴杨有好感的时候，她大概会直接问朴杨这件事。 送上门来的机会，何乐而不为呢？ 而后来，当她发现自己其实没那么喜欢朴杨后，她又有可能去找裴砚问。 毕竟和裴砚更熟悉一些，顺口就问了。 前提是，裴砚没有说出那句话。 那句：“我没想着帮你追人，我没那么大度。” 还有：“答应帮你追他，只是想接近你。” 即便过去了一段时间，关于那天晚上的一切，竟然还都那么清晰：裴砚的话语、声音，空气的湿度，静谧的房间。 裴砚的手碰到她头顶时，那一触即离的体温。 怔了半晌，姜半夏垂下头，把有些低热的脸颊埋在掌心。 她一开始居然还让裴砚帮她追朴杨…… 怎么想的…… 过了会，姜半夏叹了口气，重新抬起头，拿起手机，打开微信，在裴砚的头像上停留片刻。 最终还是滑到联系人列表里，找到朴杨的名字。 姜半夏：【哈喽朴杨】 姜半夏：【最近怎么样？】 只是客套了两句，并没有真的等待朴杨回复，姜半夏就开门见山道。 姜半夏：【问一下，过几天的开发者大会，你会去吗？】 姜半夏：【兔兔探头.jpg】 刚问完朴杨，自己又收到一条新消息。 一个陌生头像发来的，姜半夏看见，还愣了愣。 看到名字，慢慢才回想起这个人。 张歧，大学同学。 也是她科技竞赛的队友之一。 张歧：【老同学】 张歧：【最近怎么样？】 张岐：【我前一阵看到你们的直播了，很厉害嘛，裴砚都请到了】 姜半夏顿了顿，没有立刻回复。 回忆慢慢往大学时代飘了飘。 向姜半夏表过白的人有很多。 张歧就是其中之一。 但姜半夏自己并没有那方面的意思，被表白后，果断地拒绝了对方，很快也远离了他。 好在张歧并没有太纠缠，两个人就这么淡了联系。 姜半夏也慢慢把这个人忘了。 后来听到这个名字，还是在大学毕业后的一次同学聚会。 有同学问姜半夏：“你和张岐没在一起过？” -- 第96页 姜半夏愣了一下：“……没有。” 同学说：“嗨，他这四年一直喜欢你呢，没跟你说啊，真够能忍的。” 姜半夏怔了很久。 也是因为这个，今天张歧联系她，她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复。 反倒是张歧的语气稀松平常，就好像联系老同学。 张歧：【我是前两天看见直播才知道你的毕业去向】 张歧：【也是挺巧，咱们现在也算半个同行】 张歧：【没别的，想问问过两天的开发者大会你去吗？】 张歧：【去的话聚聚？我现在在海市，让我当一回东道主】 姜半夏盯着对方的留言看了一回。 最终含混地回了一句：【还不确定呢】 又说：【到时候看看】 张歧也没多说，回了一个【好的】的表情包。 - 锋济大厦，十六层。 十分钟内，朴杨往裴砚的方向看了三次。 第四次的时候，他终于忍不住，凑到肖于锐的旁边，小声问他。 朴杨：“喂，你觉不觉得我哥好像心情不太好？” 肖于锐正在读一段新代码，头都没抬：“是吗？好像吧。” 朴杨：“你不要敷衍我！” 肖于锐才终于抬起头来，看了眼裴砚的方向。 裴砚一贯是没什么表情的模样，坐得很直，目光垂落在面前的屏幕上。 肖于锐：“……就是认真工作吧？我看还好？” 朴杨：“你不知道！他刚刚给我发代码review的结果，给我挑了有三十几个不规范的地方。我的妈，我大学教授都没有他那么——” 裴砚说：“朴杨。” 朴杨一个激灵：“哎，哥！你说！” 裴砚的目光仍然在电脑屏幕上，淡淡地说：“修改好的代码，今天下午下班前提交上来。” 朴杨：“……好的哥，我这就去改，哥。” 三十几处不规范，真要说起来也并不难改，只是很琐碎又无聊，加起来任务量也大。朴杨被点了名，半句闲话也不敢说了，臊眉打眼地回到自己工位。 肖于锐有点想笑，又转头看了几眼裴砚。 裴砚还是那么个表情，那么个动作，一言不发。 是挺不高兴啊…… 肖于锐心说。 今天还是别触他霉头了。 - 工作日的下午，街道上车辆人流并不拥挤。 炽烈阳光之下，人们拖着步子，懒洋洋的模样。 除了两个人。 高耸入云的锋济大厦旁边，一个一头黄毛的、一脸痞相的男人拉着一个女人的手腕，在稀少的行人中间来回穿梭。 女人穿着浅粉色的短袖T恤与白色长裙，衣服看着很新，像是刚从商场里买来的似的。 领口似乎也并不是她常穿的那种大小，在领口之下，露出一道明显的晒痕。 可以看出她原本的皮肤很白，然而经过长期的日晒，裸露在外面的地方已经被晒出颜色。 长得倒是好看的，只是垂着眉眼，有些胆怯的模样。便将她那清丽的面容遮掉了百分之七八十。 走了十来步，小黄毛有些不耐烦，一把甩开女人的手腕，转过头，语气很冲：“小莲，你是不是还不情愿？” 那个叫小莲的女人被他吓得怔了怔：“不、不是……你别生气……哥。” 贺小年不耐烦道：“我不生气？你知道我这一次来京市花了多少钱吗？要不是为了你！我和你说过多少遍，这一次的机会千载难逢，你要是抓不住，你这辈子就别想翻身！” 小莲沉默了好久：“……可是，我跟他又不认识……” 贺小年骂道：“你是不是蠢啊？我这会不是带你们去认识的吗？你等会表现好一点，慢慢培养感情。” 贺小年：“你要是能绑住裴砚，你爸妈管你要的钱，你弟弟的婚事，都不用愁了，你懂不懂？” 小莲没说话了。 贺小年有些不耐烦，推着她胳膊：“不跟你废话了，走了走了，我们去他们公司楼下的咖啡厅——啧，这洋玩意儿——咱们就坐那堵他，他等会哪怕不下来，他总得下班的吧，总能见着面。” 两个人到了咖啡厅。 下午服务员并不算太繁忙，立刻笑脸迎了上来：“两位看看，想喝点什么？” 贺小年没有立刻说话。他手插到口袋了，扬着下巴，拽了吧唧地四下看了看：“你们这环境很一般啊，怎么这么暗？” 服务员很少见这场面，笑容僵了僵，还是说：“您的意见我记下来了，以后会反馈的。” 贺小年摆了摆手：“行吧，哪个位置最好？” 服务员说：“您看愿意坐窗边吗？” 贺小年遛弯似的逛到窗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才勉为其难道：“行吧。 又喊：“余小莲，过来，坐这。” 余小莲有点不太适应这里的气氛，听到之后下意识颤了一下，才听贺小年的话走了过去。 贺小年：“行了，你好好想想等会见了裴砚说什么做什么，能让他对你感兴趣。多突出一下你的长相身材，可别显摆你那高中没毕业的知识水平了——人家学历高，一眼看穿你。” 余小莲左右为难，半晌才“嗯”了一声。 那边服务员听得有些尴尬，过了会，犹豫着问：“两位想喝点什么？” -- 第97页 贺小年抬头瞟了服务员一眼：“喝点什么？白开水吧，两杯。” 服务员：“……” 服务员端着一脸职业假笑：“好的，等会就给两位端上来。” 贺小年也不搭理服务员了，垂头掏出手机，给裴砚发消息。 一边打开微信，一边“啧”了一声：“这人怎么跟死了似的，发多少消息了，愣是装看不见。” 但贺小年还是要发，他可不怕掉面子。 贺小年：【裴砚，我和我妹子到你公司楼下了】 贺小年：【两岸咖啡厅，你这不来说不过去了啊】 没有收到回复。 贺小年想了想，继续打字。 贺小年：【裴砚，我这么跟你说吧】 贺小年：【你妈妈当时嫁过来的时候，待遇可不怎么样】 贺小年：【你妈妈是二婚，你知道二婚在我们那什么名声吗？】 贺小年：【她这些年联系不了你，到现在想出来见你一面，都得小心着】 贺小年：【上次她住院你能过去，还不是我张罗的？】 贺小年：【我跑这么远过来，你真就不见？太不够意思了吧？】 说完，贺小年把手机丢到一边，也不再发消息。 而这一次，他并没有再等待太久。 裴砚：【晚上六点】 - 姜半夏今天的活有点多，到了正常六点下班的时间点，她还没能忙完。 六点多的时候，包括卢从在内的其他同事纷纷下了班，办公室慢慢走空。 姜半夏头也没抬，闷头打工。 到了六点半的时候，她终于还只剩一项小的工作，没那么着急，她犹豫着是今天还是明天做。 正想着，她的目光无意识飘向了手机。 早些时候，她和裴砚说自己晚上要加班一会。 裴砚说他也要晚点走。 虽然没有明说，但基本是约好下班一起回去了。 这会裴砚还没给她发消息过来，应该是还没忙完。 姜半夏顿了顿，打开微信，正想找裴砚说完。 手机突然像疯了一样连震了十几下，姜半夏差点没能拿住手机。 一看，是群里卢从发来了巨多照片，间或一两句简短描述，辅以丰富的感叹号和语气词。 卢从：【姜半夏！！！！！！】 卢从：【别加班了姜半夏你感情危机了！！】 卢从：【裴砚跟他追求对象喝咖啡呢！！】 姜半夏：？？？ 姜半夏点开照片。 她一眼看出来，照片的背景是公司楼下的咖啡厅。 透过咖啡厅硕大的落地玻璃窗，裴砚和一个不认识的女性的身影清晰可见。 卢从似乎生怕姜半夏看不清楚，宛如一个专业狗仔，全方位多角度拍了不少高清大图。 那位女性很年轻，面容也清丽，只是表情有点犹疑的模样，给人一种优柔寡断的感觉。两人面前各摆了一个咖啡杯，看不出喝没喝过。 姜半夏的目光顿了顿，视线一转，无意间看到旁边桌子前，还坐着一个拽了吧唧的黄毛，一副鼻孔朝天的模样。 好像也不是在办公，也没有在喝咖啡，就在那坐着，眼神往裴砚桌上飘。 她没多想，视线很快又转回了裴砚身上。 裴砚的表情比以往更冷一些，敛着眼皮，垂眸看着面前的女人。 就姜半夏这些日子对裴砚的了解，以及一种直觉。 怎么看，都不觉得两个人有什么。 姜半夏回到聊天页面，低头打字。 姜半夏：【瞎说什么呢，怎么就追求对象了】 卢从：【我知道你可能很难接受但是】 卢从：【你还见过裴砚跟哪个女的单独喝过咖啡？】 姜半夏顿了顿。 虽然卢从惯常嘴里跑火车，但这句话还真的挺难反驳。 姜半夏知道对裴砚有意思的人不少，有些大胆的还直接拦住过裴砚，想和他交换联系方式。 但裴砚一贯拒绝，没有给任何人分毫想象的空间。 更别提单独吃饭，亦或是喝咖啡。 姜半夏又看了一眼照片上的女性，应该只是认识的人，看起来还不太熟。 没什么好在意的。 姜半夏把手机锁了屏，目光再一次挪到电脑上，集中精神，打算完成剩下的工作。 三分钟后。 姜半夏猛地站了起来，电脑盖子一扣，东西全塞包里，一把揣上，就往楼下走。 一路上绷着脸，像是气自己意志力不够坚定。 卢从还在楼下蹲守。 他很有做狗仔的自觉，鬼鬼祟祟地躲在柱子后面，握着个手机。 大厦门口的保安警惕地盯着他，对他脖子上挂着的那块工牌的真实性陷入了深深的怀疑。 姜半夏下楼，卢从以为她会往自己的方向走，结果姜半夏看都没看见他，站在大厦门口迟疑几秒，直接走向咖啡厅。 吓得卢从立刻蹿了出来，一把拦住了姜半夏。 “姜老板，你冷静啊姜老板！” 姜半夏吓了一跳，退后半步。 “不是，你怎么还在这呢？” 卢从很受伤：“是谁刚刚给你通风报信！你就这个态度？” 姜半夏：“……下班了没事赶紧回家，少在这瞎晃悠。” -- 第98页 说完，姜半夏提了提肩上的包，又转头，往咖啡厅看。 和方才照片里的不一样，刚才坐在旁边桌上的小黄毛这会也坐到裴砚对面了。 不知在说些什么，黄毛的表情很激动。 而看裴砚的表情，他似乎是已经准备起身离开了。 见姜半夏一瞬不瞬地盯着咖啡厅，卢从担惊受怕。 苦言相劝：“姜老板，我求你，别上去拆人家场子，你这多败好感呢，咱们先冷静，回头慢慢打听消息……” 姜半夏只觉得有虫子在耳朵边嗡嗡似的，吵得要命。 目光还放在裴砚身上，另一只手一巴掌拍到卢从肩膀上，让他闭嘴。 而下一秒，裴砚抬起视线，无意偏向窗外。 正巧和姜半夏的目光对上，他视线一顿。 姜半夏不防，一怔，下意识要转身，想躲。 却看到，裴砚用口型对她说了句：来。 姜半夏顿了顿。 卢从刚被拍了一巴掌，正头昏转向，没注意到两人之间的互动。 这会气哼哼道：“行，我是吃饱了撑的才管你！走了。” 说完，作势要走的样子，往马路的方向走了两步。 没听见背后的动静。 卢从没忍住，又回头看。 这次，顺着姜半夏的视线，看见咖啡厅里的裴砚看着姜半夏的方向，抬手，对姜半夏招了下。 有些放松地靠在座位上，同方才面对那女人时，冷淡的神态截然不同。 而姜半夏脚步迟疑片刻，就走进去了。 完全不记得刚刚卢从要赌气离开。 卢从：“……” 他懂了，是他不配。 - 姜半夏推开咖啡厅的玻璃门，把手微凉，门口的风铃晃动出响声。 服务员立刻迎了上来：“您好。” 姜半夏抬了抬手：“我来找人。” 服务员顺着姜半夏指的方向看了过去，脸立刻垮了下来，留下一句“那您去吧”。 一转身走了。 姜半夏：“……？” 怎么回事？这桌人是多不招你待见啊？ 她转回头。 裴砚的位置离门口并不算太远，姜半夏很快便走近。 而在方才裴砚招手的时候，那小黄毛和穿粉色衣服的女人就都转过头了。 此时愣愣地，目光齐刷刷地盯着姜半夏，看她走近。 小黄毛先一步反应过来，转头质问裴砚：“你什么意思？” 裴砚没理贺小年，站起身。 向姜半夏的方向走了两步，走到很近的位置，比两人平时相处的距离还要近，几乎能闻到他身上那股冷雪般的气息。 姜半夏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只见裴砚垂下眼，问她：“刚忙完？” 还是淡淡的语气，却有种难以言喻的亲密。 姜半夏怔了怔，“嗯”了一声。 身后的贺小年爆发出一声：“裴砚！你他妈什么意思？！” 裴砚并未理会他。 而是看了有些呆滞的姜半夏半秒，未俯下身。 很轻地在她耳边，以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 “姜老板。” “帮个忙，给个面子。” 距离突然更近，姜半夏整个后背都是僵的。裴砚的声音落在她耳边，她几乎感受到他温热的吐息。 而裴砚很快直起身。 转过身，看着一站一坐的贺小年二人。 语气淡淡：“我说过了，我已经有女朋友了。” 裴砚向姜半夏的方向偏了偏：“就是她。” 第37章 裴砚此言一出, 好像有个锤子砸到了姜半夏的后脑勺一般，她整个人呆立在原地。 大脑放空了几秒，姜半夏愣愣地把视线挪到对面两人的身上。对面两个人也显然没有预料，和姜半夏面面相觑。 而裴砚大概是四个人里最泰然自若的人。 咖啡厅里静默了几秒, 还是那个女人先说话, 声音柔和, 带一种单纯的羡慕：“你好漂亮啊……” 顶着一头黄毛的小伙顿了顿, 扭身拍了把那女人：“余小莲！你怎么净涨别人志气呢！” 余小莲被拍得一缩脖子, 不说话了。 姜半夏一头雾水：……这什么情况？ 而裴砚已经转过身，碰了下姜半夏的肩：“走了。” 姜半夏“噢”了一声，听了裴砚的, 转身。 正要抬步, 那小黄毛在背后喊了一声：“你随便找人糊弄我的吧？啊？” 姜半夏顿住脚步，又转头看回去。 听见身后的小黄毛说：“你妈早说你根本没有对象，我为了你的终身大事着想，带着我妹妹跑这么远过来，想着大家都认识, 要是能好上，亲上加亲。” “结果倒好，几天联系你联系不上, 真见着面了, 就摆这个脸子，还编个假女朋友来糊弄我们，谁还看不出来了？” 姜半夏模模糊糊听明白了。 似乎是裴砚母亲那边的关系, 张罗着要给裴砚介绍对象。 而被这小黄毛拉过来的、要介绍的对象, 大概就是面前这个叫余小莲的人。 姜半夏有些无语。 不是, 人家找不找对象关他什么事, 怎么反倒当起太平洋警察，管得这么宽。 裴砚没想搭理这两人了，任凭小黄毛在背后怎样叫嚣，也没有多给一分眼神。 -- 第99页 半侧过头，看姜半夏：“走了。” 小黄毛还在后面喊：“喂，你不说，是不是怂啊？我是你妈妈那边的亲戚，你就这么对我？你对得起你妈妈吗？” 姜半夏：“……” 她是知道裴砚和母亲的关系的，听了这句话，眉心跳了跳，有点忍不了。 转过身，两步走上前。 很有些气势汹汹的模样，站在那头小黄毛面前。 小黄毛被她的模样唬得一愣。 “你叫什么名字啊？”姜半夏问。 小黄毛下意识回答：“贺小年。” “贺小年？”姜半夏反问道，“我怎么能确定你就是叫贺小年，你是不是拿这名字糊弄我的？” 贺小年：“……我有病我编个名字糊弄你？” 姜半夏：“那谁知道你怎么想的呢？噢，还有啊，你说你是裴——我男朋友妈妈的亲戚啊？” 裴砚顿了顿，抬起视线，看站在前方的姜半夏。她的头发乌黑垂落在肩膀上，说话时很激动，发尾梢四处乱晃。 贺小年一愣一愣的：“是啊。” 姜半夏抬抬下巴：“你怎么证明？” 贺小年：“这他妈……还需要证明吗？你问裴砚啊。” 姜半夏：“裴砚说不认识你诶。” 贺小年：“你根本就没问吧？！” 姜半夏转过头：“男……男朋友，你认识这人吗？” 裴砚往前走了两步，不动声色地半挡在姜半夏前方。 很轻飘飘地扫了一眼贺小年，又转头回答姜半夏：“不认识。” 贺小年：“？？？” 贺小年：“不是，裴砚你特么——” 姜半夏截住他的话头：“那你这人就有意思了啊。” 姜半夏：“名字也是假的，身份也是假的，你到底是什么人啊？来这里有何图谋？” 贺小年抓狂道：“我名字是真的！！” 姜半夏：“哦，所以身份是假的咯？” 贺小年：“……” 姜半夏：“你这个人很可疑啊？我要不要叫警察叔叔来看看？” 贺小年：“你有病吧，叫个屁的警察啊？！” 姜半夏：“不叫也可以，你还有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要不要来上我们的编程课？虽然现在已经没有优惠了，但是也非常实惠，只需要998，就可以报名体验课，上完所有课程，就业相当有保障——” 话说到一半，身前突然落下一个很轻的笑声。 姜半夏戛然而止。 顿了几秒，她偏过头，装模作样地咳嗽了一声。 觉得自己好像有点浪过头了。 就是刚刚，气火上头，张嘴想到什么来什么，完全没带收敛的。 这要真是裴砚的某个亲戚，她是不是还得给留点面子啊？ 裴砚垂眼看了下姜半夏。又很快收回视线，看着被骂得发懵、还没回过神来的贺小年。 裴砚淡淡道：“编程课他应该不行。” 姜半夏：“啊？” 裴砚语气平平：“教不会吧。” 贺小年：“？？？” 姜半夏在心里噗地笑出声，表面上，还认真皱着眉：“不能这样说，我们的课程设计团队的目标是教会每一个学员，哪怕先天智力残缺，也应该给对方一个机会——” 贺小年终于忍受不了了。 按他以往的习性，应当会一拳揍上。 但裴砚挡在姜半夏身前，目光很淡，看着他的时候却仿佛暗含某种威胁，让他不敢轻举妄动。 他嘴上又说不过姜半夏，气得七窍生烟又无可奈何，扭头冲余小莲喊：“走了！” 余小莲在后面听得直乐，闻言一愣，笑容凝固在脸上。 贺小年看她还在笑，更是气得要命，一转身，一扭头，自己直接走了。 冲到门口，扭头看见余小莲还在椅子上呆坐着，又吼了一声：“你他妈走不走？” 余小莲这才回过神来，抱起包，小心翼翼地绕过桌子，往门口走。 路过姜半夏的时候，她顿了顿。 犹豫了一下，很快、又很悄悄地在姜半夏耳边说：“你好帅，好厉害。” 又说：“你和你男朋友也好配。” 姜半夏愣了一下，半边脸骤然烧红了。 扭过头，余小莲已经匆匆走了，白色的裙摆在脚下翻滚着。 - 出了咖啡厅，贺小年一甩手，转身瞪着余小莲：“你怎么这么不争气？！” 余小莲被他的怒火激得退了退，沉默半晌。 贺小年愈发不满：“你怎么不说话了？啊？刚刚在裴砚面前，你就跟个木头似的！” 余小莲还是没有说话。 贺小年想了想，说：“这样，你别管他们是不是真的谈恋爱，你再去接近一下裴砚。男人嘛，管不住自己的，你呢，也不图他别的，结婚证骗到手，花他的钱，剩下的随便他呗。” 余小莲猛地抬起头：“你不要这样说。” 贺小年发了火，吼道：“那不然怎么办啊？你爹妈安排你嫁人，不知道要给你嫁到哪去，你现在不自己找条路子，你不就顺着他们走了吗？” 余小莲沉默半晌，轻声说：“那样的话，可能也没办法。” 贺小年简直气冒烟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们都会找些什么人家，他们都不把你当人看的！你不懂吗？你身边那些人什么下场，你看不明白吗？” -- 第100页 “我每天替你瞎操什么心着什么急啊，我求爷爷告奶奶地去蹭苏柔的关系找到裴砚，我为的是谁啊？余小莲你有没有良心？” 贺小年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我他妈、我他妈要不是没有钱……我自己都想娶……” 说了一半，他声音微梗，似是说不下去了。 过了一会，狠狠偏过头，也不再看余小莲。 余小莲看了看他。 过了会，说：“可能有办法的。” 贺小年不再看她，转头大步走开：“有什么办法，你高中都没毕业，你不要说你自己出去挣钱，打工能挣几个钱。” 余小莲沉默了一会儿，默默跟上贺小年的脚步。 还是那句话：“可能有办法的。” - 贺小年两个人离开之后，咖啡厅里才终于重回安静。 姜半夏舒了口气，努力忘掉刚才余小莲说的那句男朋友，转头环视了一圈。 这咖啡厅挺大，这会儿也没什么人，他们站在窗边的角落，方才的对话应该没人听见。 要真被听见了，自己倒是没什么。 就是裴砚被这人缠上的事，传出去又不是什么好事。 正这么想着，先前迎接她的服务员，这会笑容满面地走了过来：“您好，两位，需要什么帮助吗？” 态度和方才看贺小年的时候全然不同。 裴砚问姜半夏：“要点点什么吗？” 姜半夏想了想。大晚上的，她其实并不想喝咖啡。只是刚才在店里闹这么一通，不买点什么，有点说不过去。 好在店里有简餐，姜半夏便说：“买点吃的吧，你饿么？” 裴砚说：“可以。” 顿了顿，又说：“女朋友说的算。” 服务员“哇哦”了一声，眼睛一眨一眨的，表情有种微妙的兴奋。 姜半夏：“……” 刚退下热度的脸，这会又热起来了。 - 点了意面和炒饭。 刚刚的两杯咖啡被收了起来，看起来谁都没动过一口。 还是窗边的座位，只是这一次，面对面的，是他们两个人。 姜半夏面前摆了意面，而炒饭给了裴砚。 姜半夏拿着叉子、挑着意面往嘴里放，一边心不在焉地想刚才的事情。 裴砚的母亲离开后，两人的联系似乎不多，可又怎么，突然冒出来一个贺小年，这么理直气壮地攀着关系。 这么想着，姜半夏有些犹豫地看了两眼裴砚。裴砚如惯常般，表情很淡，垂眼吃着炒饭。 察觉到姜半夏的视线，他抬起眼，目光带些微询问。 姜半夏犹豫了几秒：“……没事。” 裴砚却仿佛已经看出了她想问什么。 说：“别担心。” 又说：“他以后不敢了。” 姜半夏“噢”了一声，点点头。 又说：“要是还有什么麻烦，我能帮上的，你和我说。” 只是随口的一句叮嘱，然而听了这话后，裴砚却顿了顿。 过了几秒，问：“怎么帮？” 姜半夏有些莫名其妙：“你需要怎么帮，都可以啊？” 裴砚“嗯”了一声。 说：“那下次还当女朋友。” 姜半夏：“……” 她假装什么也没听到，低下头用叉子去挑意面上的肉酱，看起来专心致志。 裴砚的目光落在姜半夏身上，很轻地扯了扯唇角。 没吃两口，姜半夏的手机又在狂震。 姜半夏放下叉子，把头发挽到耳后，解锁手机。 是卢从发来的消息。 卢从：【姜半夏，什么情况？】 卢从：【裴砚喊你进去干嘛？】 卢从：【介绍你认识他的追求对象啊，杀人诛心吗这不是！】 姜半夏：“……” 她实在受不了卢从一天天的妄自揣测了，干脆半真半假地把真相告诉他。 姜半夏：【帮了个忙，假扮他对象一会】 卢从：【啊？？？】 他又连珠炮似的发来了一串问题，姜半夏却没有再回复了。 直接把消息划了屏蔽，退回到消息列表。 正准备把手机锁屏，目光往下一转，冷不丁瞟到早些时候，她给朴杨发的消息。 是姜半夏问他会不会去开发者大会。 问完之后，姜半夏就把这事抛到了脑后，这会再看，才想起来对方一直没回复。 她已经有点习惯朴杨在微信和现实里的两副面孔了，心想对方怕不是个网络社恐，不乐意微信打字聊天。 但十层和十六层离得还挺远，她又不大能真碰见朴杨去问。 而行政那边明天就需要一个人数。 想了想，姜半夏看了眼裴砚，又犹豫一下，还是开口。 “哎，裴砚。” 裴砚抬眼看他。 姜半夏说：“那什么……你知道朴杨他去不去开发者大会啊？” 裴砚的眸光闪动了下。 还没回答，姜半夏立刻有些心虚，连忙解释道：“是这样的，我们老大跟我说，咱们两个部门可以一起订票，让我统计一下人数。她说你和许总会去，但不记得朴杨去不去了。我给他发消息，他又没回，就只好问问你——你知道这个事吗？” 裴砚顿了顿。 没立刻回答，放下筷子，看了姜半夏一会。 -- 第101页 那目光似是带有审视，看得姜半夏有些发虚，看回去的时候，目光都无法理直气壮。 过了会，裴砚才收回视线，很短促地笑了一声。 说：“解释这么详细。” 姜半夏：“啊？” 裴砚又抬起眼，淡淡地反问：“怕我吃醋？” 姜半夏：“……” 这是能这么直接问出口的吗？？？ 裴砚又说：“你猜得对。” 姜半夏：“什么？” 裴砚直视着姜半夏：“不解释的话，确实会吃醋。” 姜半夏：“……” 姜半夏在裴砚的目光里，默然无语地偏过脸，躲开那直接的视线。 而又过了一会，裴砚才终于给出回答。 “他不去。” “微信可能是忘了，他不怎么看。” 姜半夏仍是不看裴砚，半晌，才“噢”了一声。 - 他们吃完饭，自然一起回了家。 京市惯常堵车，姜半夏又习惯坐地铁，裴砚就不怎么开车，而是陪姜半夏坐公共交通通勤。 下了地铁。 虽然不用出室内就能直接到小区的单元楼内，但姜半夏想稍微散散步，便提议他们直接出站，走小区的正门回去。 裴砚自然没什么意见。 “嗯”了一声，又说：“听女朋友的。” 姜半夏：“……” 说好的就是帮个忙，怎么现在这个事情还过不去了是吗？？？ 她忍无可忍，上前拍了裴砚一把。 “裴砚！你少在那得寸进尺！” 裴砚敛眸应了一声，快步走了两步，先一步出了站，躲开姜半夏后续的攻击。 声音表情，分明都是带着笑的。 姜半夏看了裴砚的背影两秒，轻轻哼了一声，还是抬腿追了上去。 已经到了初夏，街道两侧的树木已长出深绿色葱翠的枝叶。 夜风拂过，带着远处学校旁边小吃街烧烤的香气，将树叶吹得沙沙作响。 路过卖西瓜的摊子，即便现在西瓜还不到最好吃的季节，但当瓜农劈开一块瓜时，那红色瓜瓤立刻散发着清冽的甜香。 而月色正好。 姜半夏与裴砚就这样并肩，散步走到小区门口。 路过门卫大爷，姜半夏一如往常般打招呼：“大爷！吃了没？” 大爷乐呵呵地笑道：“早吃了！小姜啊，跟男朋友一块下班回家了？” 姜半夏愣了一下。 还没来得及反驳，那大爷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一惊，捂着嘴。 看向裴砚：“哎呀，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说漏嘴了，没瞒好。” 裴砚“嗯”了一声，说：“没事。” 姜半夏：？？？ 你们在说什么？？？ 碍于在门卫大爷面前不好直接问，姜半夏肚里塞了一肚子问号，勉强忍耐到两人走进小区大门。 一拐过拐角，她就站定，一转身，抬头看着裴砚：“你们刚刚那是什么意思？” 裴砚从善如流，立刻道：“对不起。” 又说：“之前门卫误会，我没解释，我的错。” 姜半夏愣了愣。 差点要被裴砚的良好态度糊弄过去，可转念一想觉得还是不对。 刚才门卫大爷说的那句“没瞒好”，又是怎么回事？ 她眼神一凛，正要再次诘问发难。 下一秒，裴砚走近，什么东西塞到姜半夏的手里。 姜半夏低下头，展开手心，一枚巧克力静静落于其间。 裴砚的声音从上方落了下来，语气好诚恳： “是我的错，别生气了。” 第38章 开发者大会一共三天, 在正式会议开始之前，还有半天的开幕式。 开幕式定于下午，他们需要一大早就赶到，中午稍微收拾整理后, 便需要马不停蹄地参加开幕式。 也正是因此, 行政把机票的时间定得很早。 凌晨四点半, 姜半夏被闹钟吵醒。 她一条胳膊从被子里伸出来, 皱着眉头闭着眼, 在床上左右找了半天，终于精准找到那嗡嗡作响的手机，一把按掉了闹钟。 又继续把胳膊收进被窝里, 懒洋洋地继续睡着。 半个小时后, 姜半夏从床上弹了起来。 “救命救命救命晚了晚了晚了！！！！” 夏天天亮得早，五点的时候，天已经微微亮了，但那点光被窗帘挡了个严实。 姜半夏在黑暗的房间哀嚎着，跳下床, 光着脚横冲直撞地找路，冲到衣柜前，随手拽出来几件衣服, 不管不顾地往身上套。 好在行李箱前一天晚上就收拾好了, 不然今天她是打死也别想赶上了。 叼着牙刷，用水拍了把脸，五分钟后, 姜半夏提着行李箱冲出家门, 嘴里还是没涮干净的牙膏沫子, 充满着薄荷的味道。 一推开门, 就看见裴砚。 早晨的温度还是有点低，裴砚穿一件薄款长风衣，靠在家门口对面的墙上。 长腿微蜷，清闲姿态，正侧头看走廊尽头，窗外的风景。 熹微晨光之下，他线条清晰的侧颜被染上一层淡色的光，冷峻而深刻。 听见门口的动静，裴砚转过头来。 姜半夏气喘吁吁：“早早早，我我没听到闹钟……你在这等多久了？怎么也不催我？” -- 第102页 裴砚看她一眼：“敲过门了。” 姜半夏愣了一下：“是吗？我没听到……” 裴砚“嗯”了一声，起身走到她面前，弯了下腰，自然而然地从姜半夏手里接过行李箱，往电梯间走。 一边走，一边淡淡说：“敲了十几分钟，旁边邻居探头出来三次，差点报警。” 姜半夏快步跟上，：“……真的假的？他不是认识你吗？” 裴砚：“假的。” 姜半夏：“……” 裴砚侧头扫了她一眼，漆黑的眸子里带了点笑意。 姜半夏起得急，没来得及打理，头发还有点乱，乍一眼看去，像毛绒绒的小动物。 此时被不经意一逗，有些气到，默默鼓起腮帮子，不想搭理裴砚的样子。 裴砚缓下脚步，和姜半夏并排。 给她塞了个小面包：“还来得及，就没叫你。” 又说：“先垫垫肚子。” 姜半夏犹豫半秒，最终向食物屈服。 这个时间点没有地铁，裴砚到地下车库开了车。 姜半夏坐到副驾，手撑在旁边门把手上，下巴贴在掌心。 路灯照亮前路，她昏昏欲睡。 不过路上没怎么堵车，裴砚开得也又快又稳，很快就到了机场。 姜半夏也没能睡着。 到了机场的地下车库后，裴砚熄了火，轻微轰鸣的发动机消匿了声音。 硕大的车库骤然变得安静。 姜半夏打了个哈欠，抬起手背揉了揉眼，下意识转身，就想下车。 裴砚说了声：“等等。” 姜半夏愣了一下，转过头，迷迷瞪瞪地看着裴砚。 裴砚的目光从姜半夏的脸上扫下，落到她的T恤上，又移开。 转身，拉开车把手，一条长腿迈出车外。 留下一句：“衣服穿反了。” 在车厢里回荡。 姜半夏：“……” 她猛地低头，一眼看见自己衣服后领的那个白色标签，板板正正地贴在她皮肤上。 姜半夏的脸慢腾腾地红了。 她早上起得急，衣服随便从衣柜里拿的，这件领口比较宽松，穿反了也没有马上意识到。 只是穿反就算了，怎么标签还贴得这么板正…… 好丢人…… 姜半夏抬眼，看向车窗外。 裴砚离得远了两步，背对着她，微侧着脸，看着周围，似乎是看旁边有没有别人。 姜半夏又转头看向另一侧，才意识到裴砚把车停到了角落。 早就被看到了啊…… 姜半夏眨眨眼，脸上热得发烫，褪了外套，双手交叉，握着T恤的衣摆，顿了顿。 虽说裴砚本人不在车内，但是在他车上换衣服…… 这事简直不能深想，姜半夏眼睛猛地一闭，清空脑海里乱七八糟的想法，麻溜地给T恤翻了个面。 裴砚在车外等了三分钟。 这三分钟里，他为了找点事做，垂首打开手机，检查新收到的邮件。 反复地点开邮件，退出，又重新将邮件标为未读，等待以后处理的时候。 裴砚才发现，自己一个字也没看进去。 莫名觉得有些渴。 过了会，身后传来敲击车窗的声音。 只有三声，声音不大，像是有些不情愿，却又不得不发出声音提醒。 裴砚顿了下，转过身。 看见副驾驶的位置上，车窗降了下来。 下一秒，一颗红彤彤的脑袋从里面不情不愿地探了出来。 - 姜半夏觉得自己没有脸再见裴砚了。 从地下车库到坐进候机厅的一路上，姜半夏低着头，一言不发。 连裴砚要帮她拉行李箱，她也猛地把手一摆，不给裴砚拿。 裴砚顿了顿，扫了姜半夏烧得通红的耳垂一眼，扯了下唇角，没说话。 而直到广播开始通知上机，姜半夏才缓缓平复了方才那股尴尬。 她转身，眼睛还是没有看裴砚，却问他：“你坐哪？” 裴砚说了个座位号，姜半夏抬头看机舱的座位指示，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空姐接过裴砚的登机牌，声音甜美地说道：“先生，头等舱这边走。” 姜半夏愣了一下。 她猛地抬头，看向裴砚。 茫然无声地问他：你是头等舱？ 裴砚看她一眼，没说话，等姜半夏也进了机舱，随着她一直走到经济舱里。 空姐在身后提醒：“您好，先生，头等舱在这边。” 裴砚“嗯”了一声：“知道了。” 但没回头，直到走到姜半夏座位前。 这次，裴砚弯下腰，去碰姜半夏行李箱把手时，姜半夏没有再拒绝。 她抬着头，无意识地看裴砚帮她把行李箱放到了上方行李架上。 这会，姜半夏才回过神来。 不同的职级在差旅中享受到的级别也是不一样的。像裴砚这种，花了大价钱从国外挖回来的，坐头等舱也理所当然。 但她还是不免撇撇嘴，小声嘀咕了一句：“资本家。” 裴砚顿了顿，垂眸扫了她一眼。 这会耳朵倒是不红了，眼睛圆圆地瞪着他。 狭窄的机舱，走廊里有人不断从身后经过，裴砚让让位置，同姜半夏一并站在了座位前狭窄的缝隙中。 -- 第103页 姜半夏的鼻尖几乎要碰上裴砚的衬衫前襟，她偏过脸：“你不赶紧去坐你的头等舱？” 裴砚垂眸看她几秒，“嗯”了一声，说：“等会见。” 还等会见。姜半夏心想。头等舱下飞机都是尊贵的贵宾通道，等再见上面，怕得是海市机场出站口了。 裴砚离开后，姜半夏坐到自己座位上。 座椅靠背调得很直，坐上去好像贴墙罚站似的。 姜半夏立刻把座椅往后调了调。 本来她还无所谓，很习惯这种旅行方式。 但一想到某个人去享受软绵绵的、可以放平的头等舱座椅，心里就一阵阵冒翻酸酸水。 趁手机还没关机，她低下头，掏出手机给裴砚发消息。 姜半夏：【生气小鸟.jpg】 裴砚没有回她。 这时，身边座位上坐下一人，姜半夏转过头。 看清来人是谁，她立刻僵了僵。 周俊梳着他一贯一丝不苟的大背头，穿着过于紧绷的西装三件套。 眉头皱得像麻花似的，目光在登机牌、机舱的座位号以及姜半夏的脸上之间轮流扫过。 再一次抬眼看姜半夏的时候，他发现姜半夏脸上明显嫌弃的表情，有些薄怒。 质问道：“我还什么都没说呢，你怎么这副表情？” 姜半夏：“你没说什么我就不能这副表情了吗？你对我们之间水火不容的关系有什么误解？” 周俊：“……” 他知道自己一向是吵不过姜半夏的，这会脸一绷，什么话也不说了，把包往行李架上一甩，整个人硬邦邦地坐到座位上。 沉默。 姜半夏一偏头，看着机窗外，暗暗觉得，这趟飞机坐下来，她的脖子怕是要得颈椎病。 又想起裴砚，想起不需要和周俊坐在一起的头等舱。 ……妈的，更气了。 姜半夏干脆不想了，扒拉出眼罩，一闭眼，往眼上一戴。 打算不管不顾，睡过这次旅程再说。 旁边，周俊却突然发出声音。 “这次去海市，我们要一起去找海市大学的黎教授，我已经和他的一个学生接洽好了，就在后天，你需要准备——” 姜半夏沉默两秒，往上提起眼罩：“……你确定要在这种时间聊工作吗？” 周俊噎了一下。 本来，因为之前直播救场的事，他对姜半夏不好的观感已经消除了很多。 看姜半夏还对他刺刺的，本意是想找到一些话题，缓和一下两人的关系。 但他又是那种死拉不下面子的人，想了老半天，只蹦出来一句工作的事。 周俊脾气也大，姜半夏这么一说，他哼了一声，扭头偏过去了。 两个人各自挤到本就不宽敞的座位的两边，谁也不看谁，中间几乎留下一条河。 姜半夏越想越气，低头又拿出手机。 打开裴砚的聊天窗口，点了一排愤怒的表情。 还没发出去，对面那边弹出一条消息。 裴砚：【来】 姜半夏愣怔了一下。 下一秒，有空姐快步走来，探过身，带着甜美的微笑，对姜半夏说。 “这位小姐，您好，您的同行人员帮您办了升舱服务，请您拿好行李，随我一起来头等舱。” 姜半夏愣了愣，“噢”了一声。 几乎不用想，她立刻明白了是谁为她办理的升舱。 也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刚才裴砚的那句“等会见”是什么意思。 ……这人。 早就打算办升舱，居然还能忍到这会再说。 姜半夏撇撇嘴站起身，把行李箱拎了下来。 周俊也站了起来，让开了位置，表情却很微妙。 过了几秒，姜半夏都准备走了，他从后面喊住她，问：“你嫌弃我？” 姜半夏：“……” 她“呃”了一声：“你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周俊：“……” 两人话不投机，相看两厌，一句话也没再说。 姜半夏拉着行李箱，来到头等舱。 的确比经济舱要宽敞太多了。 一排四个座位，两两相并，每一个都是经济舱座位的二倍宽，活动空间很大。 座椅上有液晶屏可以选电影看，靠背则可以放平。 姜半夏看到宽大靠背椅的一瞬间就困了。 裴砚帮她把行李箱放到了上面之后，她便坐到了座位上，把靠背椅倾斜出一个大的弧度。 舒舒服服地靠在上面，侧身半躺着，看坐她旁边的裴砚。 裴砚察觉到她的视线，往后调了几度座椅，也轻轻看了回来。 顿了顿，姜半夏说：“你都不知道我刚刚摊上跟谁坐一起了。” 裴砚：“谁？” 姜半夏：“周俊啊！我都想不到怎么会那么巧，一见面就吵了一架！” 裴砚扫了一眼姜半夏的表情，看出来是没有真生气，便“嗯”了一声，静静听着。 姜半夏也就半真半假地抱怨一句，说了两句就没再说了，视线越过裴砚，看着窗外。 飞机还没起飞，她能看到宽敞的机场跑道和小小的、来回走动的人。 姜半夏打了个哈欠，但又不想马上就睡。 跟裴砚闲聊道：“我小时候，应该是那些坐飞机的人最讨厌的小孩，特别能闹腾。” -- 第104页 裴砚静静地看她。 “我妈就拿老鹰捉小鸡吓唬我，她说，我要再跑，就找老鹰来把我捉走。你知道我说什么？” 裴砚：“什么？” 姜半夏想想自己有点想笑：“我说来呀来呀，我还没见过真老鹰长什么样呢！我说我这么可爱，老鹰肯定舍不得吃我！” 裴砚顿了一下，眼神微微抬起，似乎是在想那个时候的姜半夏，奶声奶气地讲出那段话时的表情。 很快地笑了一下：“是很可爱。” 姜半夏拍了裴砚一下：“哎呀，你不要突然这样！” 裴砚又笑了下，不说话了。 姜半夏继续回忆着：“后来，我在家属院里玩老鹰捉小鸡的时候，看见老鹰就往人怀里扑，就想让人抓一回我。” 裴砚的目光微顿。 转过头，神情微微放空。 思绪就这么转到好多年前的午后。 还是冬天，微冷。 那一天，苏柔回娘家没在，裴野川在外面喝了酒，醉醺醺地回到家，莫名其妙发起脾气，砸了一个花瓶。 飞溅的碎片划到裴砚的脸侧，拉开一道伤口。 受伤，是那个时候裴砚生活的常态。 那时候他初三，骨架没完全长开，无法同成年人裴野川抗衡。 裴野川那时公司的情况每况日下，眼看就要衰败，天天在外喝酒。 回来一有心情不顺，动辄找由头随意打骂，或是乱摔东西。 裴砚反抗的时候会受伤；被满天乱飞的东西砸到时也会受伤；护着苏柔的时候，也免不了要受伤。 动不动便满身青紫，脸上的伤深浅交错，旧伤未愈，便添新伤。 那天被花瓶划开了道口子，裴砚便直接无视了裴野川的怒骂声，直接出了家门。 本来懒得处理脸上的伤口。 但脑海里，就不由得浮起一个小姑娘的身影。 那时候他为了清静点看书，便找了旁边的一家属院。 没人打扰时，他能在那里坐一下午，看书看到天黑。 哪想着，还没去两天就遇到一分外活泼的小姑娘。 他内心没什么温度，眼神冷，脸上又有大小伤疤，看人时便显得冷淡且凶。 但那小姑娘在第一次见面时就丝毫不怵他，踮脚给他贴了张创可贴。 后来，裴砚但凡在伤没好的时候把那创可贴拿掉。 都会被那个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的小姑娘再补上一枚。 还一本正经地告诉他：“这个哥哥，你要好好注意伤口的护理！” ……也不知道哪里来的那么多创可贴。 这么想着，裴砚顿了顿脚步，扭头去了楼下的小诊所，对脸上的划伤，做了简单的处理。 才又去了那个家属院。 他去的时候正是中午饭点的时间，院子里没什么人。 坐了一个多小时，手里的书翻了小半本，院子里慢慢热闹起来。 他不用抬眼，便能听见那小姑娘的声音混杂其间。 听上去，像是在玩老鹰捉小鸡。 冬日并不绕眼的平和阳光下，十岁出头的小孩子们奔来跑去，吵吵嚷嚷，时刻发出尖叫与大笑声。 裴砚却不觉得这声音惹人心烦，反倒有种莫名的安稳感。 过了会儿，耳边传来一道清脆的嗓音：“喂，过来玩老鹰抓小鸡！” 裴砚抬起眼，看到那个自我介绍说叫小暑的小女孩，站在水泥管下，仰头望着他。 她像个领头似的，身后跟了五六个其他小孩，也随着小暑的动作，齐刷刷地抬头看着他。 裴砚顿了顿，半掩上书：“你们玩。” “不行！”小暑态度很强硬，“你又受伤了！你肯定是因为平时总坐着，跑动太少，才容易摔跤划伤脸的！” 裴砚顿了顿。 面前的小孩大概是自小安稳幸福，压根想不到除了自己作死摔跤受伤以外，还有什么受伤的方式。 裴砚还想说不，小暑已经一马当先，手脚并用地爬上水泥管了，拉着他的衣袖就往下拽。 他实在被缠得没有办法，只好放下书，老老实实扮演了一回老鹰。 站在以小暑领头的一群小屁孩的前面，做做样子，往左面走两步，往右面走两步。 压根也没想真的去抓谁。 哪想着，玩了没两分钟，小暑让小伙伴们停了下来。 跑过来，对他说：“你很强，我们要商量一下怎么对付你！” 裴砚失笑，抬抬下巴：“那你们商量。” 于是，小暑领着她的一群小伙伴，跑到两米外的地方。 开始了大声密谋。 隔老远，他听见小暑压不住的嗓门。 “他好可怜，每天都被逼着读书，玩游戏也抓不到人！” “我们让他一下吧！” 裴砚：“……” 五分钟后，小朋友们密谋结束，每个人都一脸贼兮兮地看着裴砚，游戏再一次开始。 而裴砚很快就见识到小暑到底是怎么让他的了。 游戏开始后十秒，作为领头的小暑，在喊出“老鹰老鹰几点了”之后，带领着身后一排小朋友，迈着不整齐的步伐，歪歪扭扭地冲他跑了过来。 然后一把扑到他的怀里。 小胳膊紧紧环着他的腰，抱得很紧。 大声呼救：“救命！我被老鹰抓到了！” -- 第105页 裴砚一愣，还没反应过来，身后的小朋友一个接一个地扑了上来，把裴砚团团包围，每一个都嚎得哭天抢地：“救命！救命！救命！” 而此刻，当年那个演技烂得惨不忍睹的小屁孩，正半躺在他旁边，眼神亮亮地看着他。 说：“我妈总说我那时候有点精力过剩，还把我带医院检查过有没有多动症——不过没有啦，我就是打小就比别的小孩喜欢到处跑着玩。” 还说：“我们小时候住那个家属院，地皮都快被我跑烂了。” 裴砚问：“小时候的事，都还记得？” 姜半夏挠了挠头发：“说实话，不太记得了。” 裴砚倒是不意外，他早就知道了。 小小的姜半夏的世界，每分每秒都有不同的、有趣好玩的新鲜事物出现。 忘记什么人、什么事，都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 而姜半夏说完这个话题，因为早起而积攒的困意漫涌而上，她打了个哈欠。 含糊地说：“不过，我记得好像有人狠狠坑过我一次，我被笑了两三年……” 她翻了个身：“要是让我想起来是谁，我一定不饶过他……困了，我睡一会。” 裴砚垂眼，看她半晌，很轻地“嗯”了一声。 而姜半夏很快陷入梦境。 梦到了那个狠狠坑她一次的人。 还是在那叠起来的水泥管上。 小朋友们这一天各有各的事情要忙，姜半夏百无聊赖，就去找最近出现的、奇怪的大哥哥麻烦。 她探过头，对着裴砚书里看不懂的各种符号，问：“这是什么？” 裴砚说：“代码。” 姜半夏睁大了眼：“代码是什么？” 裴砚想了想，尽量用一种小学生能理解的方式来解释：“代码是一种语言。” 姜半夏歪头想了想：“语言？中文、英文这样？” 裴砚“嗯”了一声。 姜半夏激动起来：“那你教教我，我也想学语言！” 裴砚垂下眼，问她：“想学什么？” 姜半夏说：“就学‘我爱你’！” 这个时候的小孩，对于感情没有半点认知，还天天喜欢瞎起哄。 没等裴砚回答，姜半夏又强调：“我已经会好多种语言的我爱你了！中文是我爱你，英文是I love you拼音是w……” 裴砚笑了：“拼音也算啊？” 姜半夏理直气壮道：“那为什么不算呢？” 裴砚也就没有反驳她。 顿了顿，裴砚抽出一张纸：“我写给你。” 姜半夏探过头，裴砚在纸上写下。 【print(‘Hello World')】 姜半夏皱了皱眉头。 为数不多的英文知识，让她没能认出来这是英语，只觉得这纸上的字符歪七八扭的，真是一种难懂的语言。 裴砚读了一遍，问她：“学会了？” 姜半夏根本没学会，但她三分钟热度，已经丧失了兴趣。 把纸叠了叠，塞进口袋，睁着眼说瞎话：“学会了！谢谢你！” 裴砚笑了下，没说话。 至于姜半夏为什么被这件事坑了。 是后来姜妈妈过生日的时候，姜半夏为了显摆自己渊博的语言学知识，将裴砚写的这一串字符照猫画虎地拼到了生日贺卡上。 姜妈妈拿着贺卡问她：“这是什么？” 姜半夏得意道：“这都看不懂？这是我爱你！” 然后姜半夏就被嘲笑了半年。 裴砚并不知道这背后的具体细节。 但倒是也能猜到一些。 他偏过头，看着一秒睡深的姜半夏，眸底很静。 过了会，抬手招呼了一下空姐。 “帮忙拿个毯子。”他说。 空姐安静而迅速地把小毯子拿了过来。 裴砚侧过身，将毯子展开，盖到了姜半夏的身上。 随后回到原本的位置，仍旧看着姜半夏。 她凌乱的发丝在白色、毛绒的毯子间若隐若现，露出的耳朵小巧而白皙。 身体随着呼吸，微微起伏着。 像是童话里沉睡的公主。 而空姐在退回了里间后，偷偷和同事咬耳朵。 “我就说不可能是兄妹！” 另外一个同事不死心：“怎么不可能呢？哥哥给妹妹盖被子也很常见吧？” 空姐摇了摇头：“你没戏的，你别想了。” 她想起裴砚望向那个女孩的表情。 是那样沉静，却又好像潜藏着难以言说的暗流。 像是可以在那里看很久很久，都不会疲倦。 而此时此刻，姜半夏沉睡在深眠中，对这样的注视一无所知。 还有很多事她不知道。 譬如说，她从小活在世界的一面。有阳光、鲜花与赞美的那一面。在她还小的时候，最大的苦恼是今天老师布置的作业太多，前天和姜妈妈拌嘴又没拌赢。 很难理解一些苦楚、悲伤与无能为力。 但裴砚在另外一面。 暗无天日的生活，无光而冷漠。 而那幼时的一段，短暂的、没有被姜半夏放在记忆中的相遇。 对于裴砚来说。 仿佛黑暗的一角被撕破，有光和其他耀眼的色彩透进来。 是他第一次，遇见另外一面的世界。 第39章 -- 第106页 姜半夏睡了一觉, 神清气爽。 下了飞机，一路奔波到酒店放东西，又马不停蹄奔到会场，姜半夏也没觉得累。 会场离酒店不远, 开车不过五分钟。会场是是他们所住酒店所属的会议中心, 专门用来举办大型会议。 这次虽说这次是公司集体出行, 但本身也没有一定要同进同出的硬性要求, 反倒是为了行动方便, 都是结伴各自出发。 姜半夏和裴砚没聊过要跟谁结伴，就挺自然地一起搭伴在一起。 而等到他们赶到时，已经有不少人先到了。 门口的人三三两两地站着, 大门前拉着“第七届开发者大会”这样的横幅。 进了大门, 拐过几个连廊，到了会议大厅门口。有人登记签到，小桌前已经排起了不短的队伍。 姜半夏和裴砚就站在了队伍的末端。 来的人不少，有些人专门是为了多认识些人才来，因此, 姜半夏的耳边不断响起了“久仰久仰”，“年少有为”以及“本人比照片还漂亮”这样的客套话。 她四下看了几眼，倒是也看见一些眼熟的大V博主, 不过这会都离得挺远, 她此刻也没有太多社交愿望。 但她没有，不代表别人没有。 刚站稳在那，姜半夏瞄到拐角踢脚线处的一个小装饰, 她研究半天, 发现好像是一个小型猫咪, 可爱得要命, 一抬头，正准备和裴砚说。 耳后响起一声如日中天的声音：“砚神！是你吗！” 姜半夏顿了顿，和裴砚一起回头。 打招呼的是个很厚实雄壮的男人：“还真是你啊砚神！你别否认！你那次直播我起码看了有三百遍！” 姜半夏：“……” 不是，一场一个半小时的直播看三百遍，你得从直播当晚到现在不眠不休地一直看吧？ 男人两步走近：“砚神，我崇拜你很久了，就是因为你，我才从国画转了代码。” 姜半夏：？国画转的？ 这跨度也有点忒大了？ 姜半夏自己就做培训，她也知道学员的背景都五花八门，想要从计算机谋求一条出路。 不过，从国画转的话，也真的是完全零基础。 接下来的五分钟，男人语气颇为激动地介绍了自己艰难的转码故事，又上前跟裴砚握了好几遍手，才热泪盈眶地离开了。 而他的行为仿佛开了个什么头似的。 这人还在说话的时候，旁边人的目光就有意无意的落在地裴砚身上。等他一走，周围人很快就一个一个凑了过来，和裴砚攀谈。 姜半夏一开始还想着跟裴砚说那只小猫的事，后来离那处地方越来越远，她也等得已经麻木了。 就看着裴砚身边的人络绎不绝，听着他们不绝于口的赞美之词。 面对着来人，裴砚的态度并不太热情，但也没有冷漠无视，简单说一两句话，便点头作结。 然后又会有别人来，甚至两三个人组团来找话题讨论。 姜半夏不知不觉垮了脸，干脆也不打算再讲小猫咪了，低头看起手机。 群里面，纪梨和卢从正聊着天。 纪梨：【夏夏，我看新闻说，这两天好像有台风会在海市登陆，注意安全呀】 卢从：【绑两沙袋在腿上吧，不然早晚能给你刮没】 不过显然，台风的事并没有提起卢从太大的兴致，他很快把目光转向了别的事情上。 卢从：【虽然感觉说了也不管用，不过话还是要说，这几天你清醒一点，别把持不住】 姜半夏：【？】 卢从：【上次裴砚让你假装他女朋友，我知道那种滋味可能很甜美，他也可能在扮演期间像一个真正的男朋友那样温柔体贴地待你】 卢从：【但那毕竟是虚假的，不能轻易被哄骗啊！】 纪梨：【？？】 姜半夏：“……” 前几天卢从不提这件事，她还以为卢丛消停了，结果深思熟虑这么久，他怎么还在这件事情上纠结？ 她再次选择了无视，熄了屏，瞟了一眼那个卢从口中的“假男友”。 裴砚垂着眼听人说话，他肩膀宽阔，个子很高，姜半夏每每跟他站在一起，都会有一种被包拢的感觉。 但此刻，因为裴砚身边的人来了又走，络绎不绝，为了给来人腾出位置，姜半夏不知不觉中已经离裴砚越来越远。 这会再看，反倒是来向他攀谈的人离他更近一些。 甚至，又有人上前时，还戳了下姜半夏的肩膀，问她：“您好，能麻烦让一让吗？” 姜半夏：“……” 她默默往旁边撤开一步，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哼，什么滋味甜美，温柔体贴。 排了这么久的队，净顾得上搭理别人，一句话也没跟她说。 谁会被这种人哄骗啊！ 姜半夏撇过头，手插口袋，谁也不看。 并不知道，裴砚在说话的间隙抬起眼，扫了她一眼。 裴砚顿了顿，对旁边还在侃侃而谈的人道：“先这样。” 那人愣了一下：“砚神，我还没说完，我设想这个地方——” 裴砚：“抱歉。” 那人终于意识到裴砚的意思，声音一滞，连忙道歉走人了。 姜半夏撇着头，把这对话听的分明。 心想：你不是聊的挺开心，怎么不聊了？ -- 第107页 下一秒，听见耳后传来一声：“姜半夏。” 姜半夏顿了顿，过了几秒，没转过头，声音拖长：“……干嘛？” 裴砚：“来。” 姜半夏还是没扭头：“你叫我去我就去啊？我干嘛听你的？” 裴砚：“想你近点。” 姜半夏：“……” 她的耳朵猛得红了，迅速地抬眼瞟了一圈周围，对上有人看过来的视线，又飞快躲开。 怕裴砚再说什么话，她很快站回了原位。 转过头，小声对裴砚讲：“想近点你还让我走，你怎么不到我这边？” 其实姜半夏刚刚离得远，都站出队外了，裴砚要过去，两个人的队就白排了。 不过裴砚没这么说。 而是又往姜半夏身边走了一步。 本来姜半夏过来得急，离裴砚已经挺近。 他又走的这一步，陡然把两人的距离拉到几乎要碰到的地步。 姜半夏几乎是立刻就又感受到，那种被包拢的感觉。 她耳根处有些热，退开一步，差点左脚踩右脚。 又觉得丢脸，看着前方，默默排队，一句话也不再跟裴砚说。 过了会，听见裴砚的声音：“刚拐弯的地方，看到只小猫。” 姜半夏沉默两秒，干巴巴地回答：“……我没看到。” 然后，终于忍不住似的，姜半夏又转了回去，踮起脚，小声地在裴砚耳边抱怨了一句：“裴砚，你好受欢迎。” - 终于排到最前。 姜半夏低头在花名册里找自己的名字，打算签到。 名字是以公司分组，有些个人名义来参加的则是另外单独一组。 翻找名字的时候，她的目光顿了一下。 看到“张歧”两个字。 ……是重名吗？ 这么想着，她没忍住，目光往上扫了一眼，发现对方所属的公司是万联。 姜半夏签字的手顿了顿：……草，是敌人。 她放下笔，摸了一下鼻子，正准备和裴砚一起进入会场。 门口的一个招待人员看见她，眼睛亮了亮：“哎，夏夏！” 姜半夏听见她的声音，转过头，也一脸惊喜：“小绿萝，你怎么在这儿？” 小绿萝大名是陈萝萝，昵称小绿萝。两人是大学同学，当年的关系也很好，只是后来毕业之后，在不同城市生活，联系慢慢淡了下来。 这次偶然遇见，都挺惊喜。 小绿萝说：“我在这里工作呀，来帮忙组织开会的！不过，我之前还没看过名单，都不知道你要来！不然我早就准备大大大大大的礼物给你了！” 姜半夏笑着张开双臂：“那不来一个大大大大大的拥抱？” 小绿萝也笑着凑上去，两个姑娘结结实实了抱了一下。 松开后，小绿萝笑眯眯地说：“夏夏！我们晚上一起出去吃呗，我知道一家超——好吃的烤肉店，之前就想带你尝尝了！” 姜半夏说：“好呀！那等完事我来找你？” 小绿萝点头，又说：“不然等会咱们就坐一块吧？我这边有专门的办公室，不耽误听会，还能躺着听！” 姜半夏“啊”了一声，有点想去，但又下意识转头，看了眼裴砚。 小绿萝顺着姜半夏的视线也看过去：“啊，你同事？你们是不是得坐一起啊？” 姜半夏：“呃……” 裴砚开口：“没事，你们一块。” 又看着姜半夏：“结束再联系。” 姜半夏点点头，又说：“我晚上跟小绿萝出去吃哦。” 裴砚“嗯”了一声，又对小绿萝点了下头，转身去了为锋济划分的座位。 姜半夏转过身来，小绿萝怔怔看向裴砚离开的方向，半晌，“呃”了一声。 转过身来，看着姜半夏。 小绿萝：“他是你同事？” 姜半夏：“啊，是啊，怎么了？” 小绿萝想了想，语气一言难尽：“你知不知道，你刚才那句话，特别像出门前给你老公报备行程？” 姜半夏：“……” - 开幕式的流程比较冗长无聊，姜半夏把手机开了录音，听到重点内容时记下了对应的时间点，准备等回去把这几点高倍速听听整理一遍。 而与此同时，她和小绿萝窝在职工专用的二楼办公室里，在一边小声叽叽喳喳了一下午。 两个女孩子很久没有见，这一见面简直有一箩筐的话要说。两个人从工作聊到生活，从生活聊到感情。 小绿萝“哗”地秀出手上的订婚戒指，对姜半夏说：“夏夏，我要结婚啦！” 姜半夏睁大眼，这才留意到小绿萝手上的戒指：“真的假的？什么时候？” 小绿萝的语气洋溢着快乐：“就过两个月！到时候给你发请柬！” 姜半夏笑眯眯地答应了。 过了会，小绿萝又问：“别光说我啊，你呢？我记得那个时候张歧追你，你们后来还联系吗？” 姜半夏“呃”了一声：“从大二后就没联系了，毕业了也没见过。” 小绿萝略微遗憾道：“其实当时，很多人觉得你们要谈的。” 这话说的不假。 当时姜半夏科技竞赛的小组一共是四个人，除了她和张歧之外，另外两个人是一对情侣。 -- 第108页 而比赛本来就是最能激发人激素分泌的事情，彼此激烈的竞争、想要赢的那股劲头，能把少年人的热情与激情激发到最大。那个时候，他们四个人昏天暗地，没日没夜地设计制作出那个现在看起来有些朴素的小机器人。 都不说拿不拿冠军，光最后把小机器人捧在手心，都觉得很有成就感。 更别提几次陷入绝境，最终绝地反击，拿到冠军的事情了。 领奖的时候，他们组的那对情侣直接在台上抱一起亲一块了，剩下其他所有人都在起哄着姜半夏和张歧，让他们也亲一个。 那天的天气很好，学校办得也比较隆重，露天的颁奖台，五彩斑斓的彩带嘭地喷出，飘飘扬扬地洒落在所有人身上。 俊男靓女，风光无限，好像很难不生出某些感情。 但她当时是什么反应来着？好像觉得很无聊，一手捧着奖杯，一直笑着，另一只手冲台下摆手，让他们别瞎起哄。 当时姜半夏怎样都很坦荡，因为没觉得张歧对自己有好感。 但她没想到，后来张歧对她表了白。 “嗨，我们真的没什么……”姜半夏想了想，说，“他后来都没联系我了，我就觉得当时可能就是拿了冠军，热血上头才表白的。现在肯定早就过去了。” 小绿萝“嗯”了一声，也觉得是挺久前的事情了，没什么好聊的。 又问：“那你现在呢，有没有什么对象啊？” 姜半夏顿了顿，脑海里立刻浮现出裴砚那张脸。 她抿了一下嘴，偏过头，有点不好意思。 小绿萝看她的表情，来了劲：“真有哇，谁啊谁啊？有照片吗？” 姜半夏没好意思，摆摆手：“……等成了再跟你说吧。” 开幕式在下午五点多的时候结束了。 刚结束的时候，出去的人比较多，要是想往外走，走得慢，还挤。 正好小绿萝还有一些收尾工作要做，便让姜半夏在办公室再等等。 等晚点没什么人了，她们再一起出去吃饭。 姜半夏说：“好。” 她坐在办公室里玩手机，觉得有点无聊，点开裴砚的头像，随手发了个表情包。 然后退出去，刷了会微博，过了一会，又点开头像，又发了个表情包。 过了几秒，裴砚的消息发了过来。 裴砚：【不去吃饭？】 姜半夏：【等会儿就去了！】 姜半夏：【你晚上吃什么？】 裴砚：【回酒店】 酒店有自助餐，他们每个人每天都有两张自助餐券，一早一晚。 姜半夏回了个“好呀”回去。 还想说些什么，办公室的门被急匆匆敲响，下一秒，门把手拧开，姜半夏看到小绿萝有些着急的表情。 对她说：“哎呀，不好意思了，夏夏，我这会突然有点急事。” 姜半夏站起身：“什么事？难处理吗？” 小绿萝说：“嗨，我们这边电路有些问题，每天晚上□□点电压不稳，约的明天的师傅来看，结果人今天就来了，我得去跟着看看。” 姜半夏“啊”了一声：“那我等你呗。” 小绿萝摇摇头：“算了吧，来了好几次了，每次都花好长时间，今天还不知道到几点呢。” 她有点不好意思：“对不起啊，把你鸽了。” 姜半夏摆摆手：“没事，这谁也预想不到不是？正好我们酒店有自助餐，我回去吃自助，也不浪费券！” 小绿萝：“嗯呢，反正还有三天，咱们回头再约！” 姜半夏笑着答应了。 她拿上包，从小绿萝的办公室离开。 路上低着头，顺手就打开裴砚的聊天页面，正准备跟他说她也要回去吃自助。 文字在输入框里打好，还没来得及发出去。 拐角转来一人，她一头撞上。 姜半夏下意识道：“哎呀，抱歉抱歉。” 她退后两步，抬起头，愣了愣。 来人身穿浅色衬衫，下面是休闲的牛仔裤，脸上架着一副眼镜，镜片后是一双波光潋滟的桃花眼。 看到姜半夏，似乎并不意外。 温和笑了，那双笑眼弯着：“姜半夏，这么巧？” 姜半夏，顿了几秒：“张歧……还真是你，你还没回去？” 张歧说：“早些时候人多，不想走，专门等人少了再走。没想到还能碰见老同学。” 姜半夏笑了笑，礼貌道：“是啊，挺巧的。” 张歧说：“既然这么巧，晚上还有安排吗？不如一起出去吃一顿？” 又说：“之前就说，这次我是东道主，该我请客的。 姜半夏迟疑了一下：“我晚上……还有些事。” 张歧深深看她一眼，满眼笑意，意味深长道：“是吗？” 姜半夏：“……” 似乎透过那副眼镜，一下就被张歧看穿了。 姜半夏偏过视线。 她是向来不会撒谎的人。 张歧说：“只是吃顿饭而已，当年好歹也是一起日夜奋斗过的关系，不用这么生分吧？” 姜半夏有些犹豫，还在想着拒绝的话。 张歧又说：“是因为我之前表白的事，觉得尴尬吗？” 姜半夏猛地一顿，抬起头看向张歧。 张歧了然地笑了笑：“都是年轻冲动，别放心上了。走吧，以前上大学的时候就总说，要请你尝尝海市的特色，总得给我个机会兑现吧？” -- 第109页 说着，张歧就在前面带路。 姜半夏迟疑了几秒，终于还是抬起脚步，跟上。 - 海市临近江海，鱼虾海鲜都颇为鲜美。张歧带姜半夏去了一家小巧精致的面馆，以蟹黄面尤为出名。 两人在墙边面对面落座，点了两大碗蟹黄面，又零散两道别的菜。 “这家蟹黄面，绝对是海市味道最好的。”张歧一边挑着面，一边说。 姜半夏垂头尝了一口，眼神亮了亮：“是不错诶。” 又埋头吃了一大口。 心里想着，这两天找时间，让裴砚也来尝尝看。 张歧看着她，笑了笑：“吃这么急做什么？喜欢了以后还请你。” 姜半夏笑了：“怎么回事，搞得像是我要在海市定居了一样。” 张歧说：“定居也不错，可以考虑一下的。” 姜半夏摆摆手：“哪儿是说换地方就换地方的。” 两人吃着饭，一边聊着天。 姜半夏想起来签到册的事情，说：“说起来，你去万联了啊？” 张歧挑挑眉：“你怎么知道？” 姜半夏：“早些时候签到的时候，看到你了。” 张歧点点头。 过了几秒，语气揶揄：“早说你来海市要联系我，我来请客。结果你都看见我名字了，都没想起来联系。” 他耸耸肩：“当年一起奋斗的塑料革命情谊，我算是看透了。” 姜半夏：“……不是，那什么……” 姜半夏想了想，开了个玩笑：“我看你不是在万联么？和我们锋济可是死敌。” 张歧夸张地“哇”了一声：“就是个打工人而已——这你都要歧视我？我今天辞职还来得及吗？” 姜半夏笑了：“你可老实干着吧。” 聊了两句，姜半夏在心底缓缓松了口气。 老实说，和张歧说话不累，他本身就很会聊天，也有分寸，之前在学校的时候，就是人缘很好的那一种人。 不然当时姜半夏也不会和他以及另外两个人合作那么久，最后四个人还一起拿了冠军。 现在闲聊起来，言语之间也很轻松。 姜半夏心想，确实是自己之前多虑了。 都那么多年前的事情，不至于还有什么其余的感情在。 她举起筷子，又尝了下旁边的龙井虾仁。 虾仁爽脆弹牙，带着淡淡的茶香。 姜半夏惊叹：“这个也好棒！” 张歧挑挑眉：“是么？是招牌菜才推荐你的。不过我以为你对这种清淡的会没那么喜欢。” 姜半夏笑了笑：“我确实不喜欢太清淡的，不过，我觉得我有个同事——朋友，应该会很喜欢。” 裴砚的口味和他的人一样，不喜欢赤油浓酱，吃什么都淡淡的。 姜半夏愈发觉得，这家店她是一定要带裴砚来尝试一下了。 张歧顿了顿，深深看了姜半夏一眼。 过了没两秒，姜半夏听见张歧说：“对了，我之前看你们那次直播。” 姜半夏抬头，“啊”了一声：“那次还不错吧？我觉得裴砚讲得特别好！” 张歧应和着她点了点头，微弯着眼，笑意却不及眼底。 他透过眼镜镜片，看了姜半夏两秒。姜半夏笑得生动明媚，眉眼之间皆是骄傲。 好像讲得特别好的，是她本人一样。 顿了顿，张歧说：“其实那天之后，我就很感兴趣一件事。” 姜半夏怔了一下：“什么？” 张歧盯着姜半夏，慢条斯理道：“你和裴砚，在一起了吗？” 第40章 姜半夏呛着了。 她偏过头, 剧烈地咳嗽了好几声，张歧站起来，探过身，给姜半夏递了两张卫生纸, 姜半夏一把抓住。 因为这突然的问话, 心脏在胸腔里陡然跳得飞快。 两分钟后, 姜半夏缓了过来, 喝了口水, 压了压惊。 “你说什么呢？”姜半夏干巴巴地笑着，“怎么突然来这么一出？看给我吓的。” 张歧笑了笑，没放过她：“那你们在一起了吗？” 姜半夏：“……” 她眼神乱瞟, 又抓起杯子, 喝了口水。 过了几秒，含糊地说：“没、没有啊，你怎么会这么想？” 张歧笑了笑：“裴砚喜欢你，这不是很明显吗？” 姜半夏：“……” ……有那么明显吗？ 姜半夏忍不住回想了一下在公司中，同事的眼光。 黄桂霞是光明正大调侃过她的, 但卢从就完全没有看出来，其他同事或多或少有所调侃，但说得并不多。 这还都是和她朝夕相处的同事们。 张歧……就只是直播一场, 怎么就能说得这么笃定呢？ 多说多错。姜半夏沉默着, 没有答话。 而张歧透过眼镜片，端详着姜半夏的神情。 他本来也没有指望姜半夏真的回应他，只是看她的表情, 答案就已经非常明显。 张歧笑了笑, 说：“那看来, 是我误会了。你和裴砚, 只是普通的合作关系，对吧？” 姜半夏的耳朵颤了一下，她想说些什么，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没说。 只含混地嗯了一声。 尴尬得要命。 好在这个时候，手机震了两声，来了微信消息。 -- 第110页 姜半夏被救了一命似的，连忙抓起手机，又抬眼，向张歧解释道：“可能是工作消息，我看一眼。” 张歧微笑地示意她随意。 姜半夏把手机解锁，垂下眼，目光顿了顿。 也就是巧，刚张歧还在聊裴砚，这会裴砚的消息就发了过来。 裴砚：【等会去接你】 姜半夏顿了一下。 裴砚要是来接，那岂不是要被张歧看个正着。 于是她回复。 姜半夏：【不用吧，我等会儿自己就回去了】 裴砚：【外面下雨了，你没拿伞】 下雨了？ 虽说这两天预报将要有台风登陆，但今天白天天还很晴，并没有半点要下雨的模样。 姜半夏沉默了几秒。 其实下雨了，也不是没有办法回去。 到附近的便利店买把伞也好，直接在门口打车也好，有很多不会淋到太多雨的方法。 毕竟是工作多年的成年人，对于各种各样的突发小情况，都可以很熟练地处理。 但是裴砚会让她少面对很多这些情况。 裴砚总是有一种不做声的周到。那些生活中，随时可能发生的，微小的不幸的事件，裴砚在的话，就不会让那些事情发生。 姜半夏再一想到，自己方才没有否认张歧的那句普通合作关系，就又有些心虚。 这么一想，就觉得，不如就让裴砚来接，等会就让张歧看到，爱怎么猜怎么猜好了。 姜半夏：【好吧，我在新华路这边的李记面馆，可能再过半个小时就结束了】 姜半夏：【小兔子跳跳.jpg】 裴砚：【嗯】 对话结束了，姜半夏却没有马上放下手机。 她想了想，又问。 姜半夏：【你吃过晚餐了吗？】 裴砚：【吃了】 姜半夏：【吃得饱吗？】 裴砚：【？】 姜半夏：【我今天吃这家的龙井虾仁，还挺棒的，我给你打包一份，你尝尝吧】 裴砚：【好】 裴砚：【不是说去吃烤肉】 姜半夏被这句话问了个懵，愣了一下，才想起来自己本来今天是要跟小绿萝一起去吃烤肉来着。 刚才自己只想着怎么向张歧展示两人关系，结果忘了自己还没跟裴砚解释，怎么就跟张歧吃起了晚餐。 她表情滞了一下，拇指悬在屏幕上，正想该怎么回复。 张歧突然出声：“聊什么呢？还挺纠结？” 姜半夏吓一跳，猛地回过神来，立刻锁了屏，把手机倒扣到桌子上。 张歧看着她笑：“这么心虚啊？” 姜半夏：“……我没有。” 为了掩饰一般，她抬手，叫来服务员说：“能麻烦再多来一份龙井虾仁吗？直接打包就好。” 服务员应下，离开了。 张歧挑眉看她：“这么喜欢？” 姜半夏笑了笑，说：“是挺好吃的。刚不是和你说，有个朋友会喜欢吗？想给他尝尝。” 张歧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过了一会，张歧挑起了另外一个话题：“大学那次比赛以后，就没再联系你了。想了想，还是挺遗憾的。” 姜半夏顿了顿，抬眼看着他。 张歧笑了笑：“你别误会，不是那个意思。只是毕竟你性格那么好，是个很好的朋友。” 又说：“不过那个时候，我一时冲动，没考虑后果。你疏远我，也是理所应当。” 姜半夏垂下视线，盯着桌上的蟹黄面，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干脆沉默着。 张歧又说：“不过，也不光是你的原因……其实我后来，休学了一年。” 姜半夏抬起头，有些惊讶，眼睛睁得很大。 张歧顿了顿，才继续说道：“我父亲当时失业，年纪大了，不好再找工作。母亲忧虑成疾，生了重病，卧床不起。请护工太奢侈，我只好回去照顾，也顺便做一些兼职，填补些家里的经济来源。” 姜半夏“啊”了一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过了会，说：“这么辛苦……现在好点了吗？” 张歧回答道：“现在好多了……那时候说是要兼职挣些钱，但也没能给家里出多少力。好在现在熬过来了，父母心态都还好，各自都有工作，生活也还算自由。” 姜半夏松了口气：“那就好。其实，不说挣多少钱，那时候你能陪到父母身边，已经是很大的鼓励了。遇到这种事真的……你也很不容易。” 张歧“嗯”了一声：“当时觉得挺丢脸吧……就谁也没给说，谁也没联系，直接走了。” 姜半夏真诚地说：“这种事怎么会丢脸呢？遇到困难的事情不要自己躲起来，还是要和朋友讲才是。大家肯定会尽力帮助你的，哪怕你不想接受帮助……起码，也能陪在你身边。” 张歧看着她，微微笑着：“是啊，所以我才后悔。” 姜半夏不由自主地，和他那双桃花眼对视。 张歧收回视线，嘴角抹出一个略带苦涩的笑：“当时赢了冠军，昏了头，下面又都在起哄，便误会了自己的感情，说错了话。也因此失去了一个很好的朋友。” “所以后来，遇到困难，也不知道该和谁说了。” 姜半夏怔了怔。 张歧的声线很温和，缓缓陈述着。姜半夏有些心烦意乱。 -- 第111页 张歧说：“有时候，想起我们一起准备比赛的日子，觉得那真的可以说是最无忧无虑的一段时光了。虽然现在，你、我，都和以前已经不一样了。但我有时候会在想，我们的关系，还可以像之前那样吗？” 姜半夏垂下视线，看着饭桌上的菜肴，沉默着。 不知该回答什么，就半晌没有说话。 张歧突然笑了一声：“算了，是我强人所难。毕竟，人的关系本来就是慢慢消散的，强行想要留住，反倒是没什么意思。” 他的声音带了些自嘲：“看来我哪怕成年了这么久，有的时候，还是过于幼稚——” 姜半夏的睫毛颤了颤，打断了他：“不是的。” 张歧便不说话了，专注地看着姜半夏。 姜半夏顿了顿：“不是……你别这样说。” 她抬了抬嘴角，对张歧笑了下：“都是朋友，以后常联系就是了。” 张歧看着她，静静地笑了笑。 - 吃完饭，从饭店出来的时候，已经快要九点。 这是一条商业街，海市的夜晚，行人熙攘，灯火通明。 而夜空澄澈，月明星稀。 姜半夏拎着为裴砚打包好的龙井虾仁，看了一眼周围。 她手机一直没收到新消息，也不知道裴砚到没到。 姜半夏拿出手机，低下头，正想打开微信。 张歧在旁边问：“我送你回去吧？” 姜半夏“呃”了一声：“不用，有朋友来接我。” 张歧挑了挑眉。 而姜半夏也正好打开微信，点开裴砚的头像，看到了自己和他最后的对话。 是裴砚问她：不是说去吃烤肉。 姜半夏顿住了。 又一次想起来，裴砚还不知道自己今天是和张歧出来。 方才那点心虚再一次蔓延上来，姜半夏正想趁着裴砚还没到，赶紧提前跟人说一声。 打个预防针。 下一秒，耳边落下了一个淡淡的声音：“姜半夏。” 姜半夏：“……” 姜半夏顿了顿，把手机屏幕按熄，转过身。 裴砚就站在两步之外的地方，身着休闲的短袖黑T。静静地看着她。 顿了两秒，视线又转移到姜半夏身后的张歧身上。 而张歧看见裴砚，又看了看姜半夏，挑起了眉。 姜半夏连忙走上前去，赶在裴砚说任何话之前，先一步把打包好的龙井虾仁递了上去。 邀功似的说：“我给你打包的，这个很好吃！” 裴砚顿了顿，垂眼看了龙井虾仁一眼，接了过来。 问她：“吃得开心么？” 姜半夏“嗯”了一声：“挺好的。” 这时，张歧走了过来，温和地笑道。 “原来你们这么熟啊，刚才还听姜半夏说，你们只是普通的合作关系。” 姜半夏猛地睁大眼，转回去看张歧。 张歧立马举手告饶：“我错了，是我说的，但你没否认嘛。” 姜半夏：“……” 大兄弟，莫名其妙的，你拱什么火呢？ 裴砚低头，扫了姜半夏一眼。 姜半夏自认理亏，视线乱飘，就是不看裴砚。 裴砚又抬起眼，很淡地看了眼张歧，并没有回应他方才的话。 侧过头，对姜半夏说：“走了。” 姜半夏“哦”了一声，转身，就要跟着裴砚走。 张歧在背后“哎”了一声：“老同学，你这不够厚道吧，这都遇见了，也不帮忙互相介绍一下？” 姜半夏刚被张歧掀了老底，此时有些不太想理他。 但不介绍又确实是不太礼貌，她无奈，只得站住了脚步。 说：“这是裴砚，你已经认识了……” 顿了顿，姜半夏亡羊补牢：“不只是普通合作关系，是……很好的朋友。” 说完，姜半夏偏过头，很快地看了一眼裴砚。 裴砚垂着视线，没什么表情地看着她。 ……生气了么？ 姜半夏有点头疼。 等会回去再想想办法…… 姜半夏硬着头皮转回身，想完成这尴尬的介绍：“这是张歧，我大学同学。” 张歧笑了：“到我这就是同学了？刚答应我的是什么？” 姜半夏“呃”了一声，呆呆地看着张歧，是真的不知道他指的什么意思。 张歧笑了笑，上前半步，看着裴砚：“我自己来吧，我是张歧，姜半夏的老朋友。以前上大学的时候，我们一起参加过不少比赛。” 他转过身，看着姜半夏：“你还记不记得，之前咱们做小机器人那次，怎么也找不到可用的语音模块，最后还是我帮你找到的。” 张歧仍然笑得很温和，但莫名地，姜半夏隐隐感觉到了一种剑拔弩张的气氛。 她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是说：“呃——” 话说半句，身边的裴砚突然出了声。 “语音模块？”他语气淡淡，“你找的？” 姜半夏下意识转过头，看着裴砚。 张歧说：“是啊，挺关键一东西，没那个，我们拿不到冠军的。” 裴砚视线微垂，冷淡地看着张歧。 过了会，扯了扯唇角，说：“谢了。” 又说：“我写的。” - 直到坐上出租车，姜半夏还在愣神。 -- 第112页 过了半晌，她转头对裴砚说：“你早就知道我用的那个语音模块是你写的了……你之前怎么不跟我说？” 裴砚靠在后排座椅上，微闭着眼，像是在休息。 听见姜半夏说话，撩起眼皮，扫了她一眼，又收回了视线。 姜半夏：“……” 以她对裴砚的了解，这个表情，绝对是心情不佳。 姜半夏沉默几秒，说。 “裴老师，你可真是一贯地做好事不留名。你那时候但凡留个邮箱什么的，我这小机器人的全部收入，肯定都给你啦。” 沉默。 姜半夏坚强地笑着：“……而且好巧啊，没想到我们那么早就有交集了呢，还挺有一种命运的感觉，是不是很有缘分？” 仍旧是沉默。 姜半夏：“……” 姜半夏放弃了转移话题，正视问题，向裴砚解释道。 “今天本来真的是跟小绿萝去吃的，后来她工作上有些事，没法去，我打算回来来着。” “后来就碰见了张歧……是老同学嘛，他说当东道主请我吃顿饭，我就去了。” 说着说着，裴砚的表情，纹丝不动，姜半夏的声音也逐渐微弱。 她突然想起下午的时候小绿萝的那一句。 “感觉你像是在跟老公报备行程。” ……救命。是真的好像。 关键是，现在的场景，又很像老公因为自己瞒报行程而生气了！！ 姜半夏想解释，说我跟他没什么，又觉得说起来也太怪了。 好像有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 最终，姜半夏在这种尴尬中转过头，默默看着窗外。 汽车飞速地掠过海市宽敞的大道。街边的霓虹在车窗上画出一道道五彩的灯影。 姜半夏的目光无意识地顺着那些灯影移动，不知不觉落到地上。 过了一会，她的视线顿了顿。 等等，这个地看起来很干啊，并没有下过雨的样子。 姜半夏转过头问，裴砚：“哎，裴延，我看地上是干的呀。” 裴砚动了一下，仍然看着前方，没答话。 姜半夏又问：“你不是说下雨了么？” 裴砚终于开了口：“骗你的。” 姜半夏：“？” 裴砚平淡地陈述：“就是想来接你。” 姜半夏：“……” 过了半晌，她转过头，耳朵有些热，干巴巴地“哦”了一声。 - 出租车停到了酒店门口。 姜半夏和裴砚下了车，她看了一眼时间。 将近十点，回去该收拾收拾睡了，明天一早还有会议活动。 裴砚已经往酒店正门里走了，姜半夏却呆愣在原地，“啊”了一声。 裴砚停住脚步，转身看她。 姜半夏说：“我好像忘拿洗漱用品了……” 她早上起的急，一头扎进卫生间洗漱，后来提上收拾好的行李箱就走。 那些日常需要用到的洗漱用品，她想到要拿，临到头却忘了装。 姜半夏挠挠头：“要不你先回去吧，我去旁边便利店买点凑合凑合。” 酒店虽然也有，但是姜半夏并不是很想用。 裴砚走了过来：“一起吧。” 于是，两人在酒店旁边又找了一家便利店。 便利店不大，门口有一个看着还挺年轻的小哥，一头短发利落清爽，模样也挺周正。 听见门响的声音，他抬起眼，爽朗地笑了笑：“欢迎光临，这个小美女，有什么要帮忙的？” 姜半夏顿了顿，也下意识冲对方笑了笑：“没事，我自己看看。” 小哥：“好勒，需要我就直说。” 裴砚垂眼，扫了一眼姜半夏。 姜半夏在手机上简单的记了一个单子。牙刷牙膏，毛巾，洗面奶……她在便利店里找到对应的日用品，挑挑拣拣装到小篮子里。 选中一个，就在列表里打一个勾。 但姜半夏在货架上没看见牙刷。 虽然是有牙刷标签，但是对应的格子里摆的是别的货物。 她顿了顿，转过头：“您好，请问咱们这里还有牙刷吗？” 小哥立马抬起头：“来了来了！” 他小跑着过来看了一眼，说：“架子上好像卖空了，库房里还有，我去给你找找。” 姜半夏说：“好，多谢。” 小哥立刻眉眼弯弯地笑了，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不用客气，给你服务是我的荣幸。” 姜半夏：“……好。” 小哥从走到库房，扒拉了几分钟后，又跑了出来。 拿了一排牙刷，亮给姜半夏。 各式各样，五彩缤纷，姜半夏从来没在一家小小的便利店见过这么多品种的牙刷。 小哥热情介绍道： “您看你想要哪一个，这个刷毛软一些，这个握起来比较舒服，不过我觉得您最适合的还是这个，小鹿造型很可爱，和你很搭配。” 小哥说着，就把那个小鹿造型的牙刷递了过来。 姜半夏虽然觉得有点幼稚，像儿童牙刷，但只是临时购买，她也没有想那么多。 下意识伸手，就想接过来。 下一秒，一张手掌挡在了姜半夏伸出的手，和那个小鹿造型的牙刷中间。 几乎包裹了她的手背，把她和那位小哥隔离开来。 -- 第113页 姜半夏顿了顿，和柜台的小哥一起抬头看着裴砚。 裴砚垂下眼，在里面挑出了另外一个牙刷，放到姜半夏手里。 说：“用这个。” 姜半夏“哦”了一声，接了过来。 那小哥显然也愣了一下，但是顾客至上，他就没有说什么。 结了账，他们走出便利店的大门。 晚风习习，并没有下过雨的街道清新干净。 裴砚一只手拎着姜半夏给他买的龙井虾仁，另外一只手则拎着姜半夏方才买的的日用品大礼包。 沉默地同姜半夏并肩，往回酒店的路上走。 回去的路上，姜半夏抬头看了裴砚好几次。 ……怎么感觉，还是不高兴啊。 姜半夏垂下视线，过了会，用手背轻轻碰了碰裴砚的手背。 小声地“喂”了一声。 语气中有些不解和埋怨。 裴砚沉默几秒，缓下脚步，微微俯下身。 在姜半夏耳边，语气平淡地陈述。 “姜半夏，你好受欢迎。” 第41章 第二天再开会时, 姜半夏没有再去和小绿萝在办公室摸鱼，老老实实地坐到了为锋济划分的位置里。 这一次的演讲，主办方虽然也邀请了裴砚，但是裴砚以自己知识沉淀还不够为理由, 并没有参与。 因此和姜半夏一起坐在台下。 锋冀因为公司体量比较大, 所以主办方给安排的位置还挺好, 比较靠前。 不过姜半夏还是挑了个靠近走道的边缘。 “我上学的时候就不喜欢坐中间, ”姜半夏说, “就感觉总被老师盯着。” 裴砚自然是随姜半夏的意思。 他们来得早，会议还没开始，会场还有人在不断地走动、落座, 熙熙攘攘。 姜半夏垂下头, 玩起了手机。 刷了几分钟朋友圈，听见前方有一个声音喊她。 姜半夏抬起头，看见张歧站在几步远的地方，对她温和地笑了笑。 姜半夏的动作一顿。 前一天晚上，裴砚说完那句话后。 姜半夏心虚了两秒, 强撑着理直气壮：“那我长得好看又不能怨我，你在这里冲我阴阳怪气什么？” 说完，她自己也有点脸红, 马上转开了视线。 半晌, 听见裴砚笑了一声。 态度才总算正常起来。 回到酒店，还跟姜半夏一起复盘了下午的开幕式，对着录音, 彼此补充了一些信息点。 姜半夏自己隐约有感觉, 裴砚说那句话, 并不是因为晚上在便利店遇到的那小哥。 还是因为张歧多一些。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 因此这会, 张歧当着裴砚的面跟她打招呼，姜半夏就莫名有点紧张。 下意识转头，看裴砚的表情。 张歧留意到，笑了笑，走过来：“怎么了？一脸被抓包的样子，这么怕你同事？” 姜半夏：“……没有。” 张歧给姜半夏递了个小面包，问她：“吃早饭了吗？” 姜半夏没接：“吃过了。” 张歧说：“拿着吧，中间饿了，还能垫垫肚子。” 姜半夏顿了好久，没动。 张歧：“身为老朋友，怎么这么生分，不是怕你旁边的人生气吧？” 姜半夏：“……不是。” 她说：“我真不饿，没事。” 又说：“你赶紧回去吧，你还挂着万联的工牌来我们这，就不怕被群殴了吗？” 张歧笑了笑：“不至于吧？不过我还挺感兴趣，我要是被揍了，你会不会来帮帮我？” 姜半夏：“……我一定是在旁边助威的那个。” 张歧愣了愣，“噗”地笑了：“也行，有你助威的话，我被揍也——” 话说一半，姜半夏身旁的人突然出声。 “我是揍人的那个。” 姜半夏：“……？？？” 她转过头，看着裴砚靠在椅背上，抱着胳膊，抬眼淡淡地看着张歧。 张歧愣了一下，笑了。 “砚神是看我不和他打招呼，觉得我不礼貌了。不好意思啊。” 姜半夏：“……” 怎么莫名就感觉，这两个人之间格外不对付呢？ 姜半夏有些头疼，冲张歧摆了摆手：“你赶快回去吧，等会会就要开始了。” 张歧也没再坚持，也摆摆手说：“我中午找你吃饭。” 说完，没等姜半夏拒绝，就转身离开了。 姜半夏的目光跟随着张歧的背影，头更疼了。 过了两秒，身边有人冷不丁地问：“看什么呢？” 姜半夏这才转回目光，视线落到裴砚的脸上：“……我从昨天晚上就觉得不对劲，你们俩之间怎么剑拔弩张的？……你刚才说那话做什么？” 裴砚扫了姜半夏一眼：“不想他挨揍？” 姜半夏：“……我不是这个意思！亏是这会咱旁边没人，你那话要让别人听见了，赶明儿媒体就要报道，锋济高层公然宣言要揍万联员工……” 说着，姜半夏自己觉得挺好笑，在那笑了半天。 裴砚扯了扯嘴角，收回视线，没说话。 过了会，目光看着前方，淡淡地说：“看不出来么？他喜欢你。” 姜半夏：“……” ……你们这群男人是怎么了？怎么一个二个都喜欢说对方喜欢我。 -- 第114页 姜半夏：“……没有的事，你别乱造谣。” 裴砚说：“你很迟钝。” 姜半夏：“……我没有吧，你怎么又攻击起我来了？我对这种事情很敏锐的好不好？” 裴砚“嗯”了一声，偏过头看了姜半夏一眼：“我喜欢你，你也没看出来。” 姜半夏：“……” 她转过视线，看了一眼会场上的横幅，明明是一个严肃的学术行业讨论会，为什么他们会来讨论这种话题？ 沉默了一会，姜半夏还是解释道：“以前上学的时候，他是对我表过白，不过我当时没答应，后来就没联系了。现在都这么多年过去了……就算那时候有什么，也早就没了吧，没有回应的感情，怎么可能持续那么久。” 裴砚的眸光动了动，没有说话。 姜半夏又说：“……而且，他说过不喜欢我了。” 裴砚：“你信？” 姜半夏：“……” 姜半夏被噎得有些恼，一转头，也不搭理裴砚了。 爱怎么想怎么想，反正她解释过了。 吃醋包。幼稚精。她干嘛要陪他浪费时间。 裴砚的视线往姜半夏的方向偏了偏。 姜半夏转过头，很刻意地背对着他。裴砚能看到她扎起的、有些高的马尾，和发丝之间白皙的耳朵，以及漂亮的脖颈曲线。 过了会，裴砚的身体往姜半夏的方向倾斜了一下。 低声问她：“要不要帮忙？” 姜半夏梗着脖子，不想搭理裴砚。 裴砚垂下视线，伸出手，轻碰了一下姜半夏的手背。 “……” 姜半夏不情不愿地转过身，绷着脸看他：“干嘛？” 裴砚说：“帮帮你。” 姜半夏：“怎么帮？” 裴砚说：“礼尚往来。” 姜半夏顿了顿，原本还在想是什么意思。 随后突然想起，前些日子，那个贺小年带着余小莲来找裴砚的时候，自己帮过他什么。 姜半夏顿了顿，耳根慢慢地爬上热意，半晌没回答。 裴砚并不放过他，手背又碰了一下她的手背。身体又倾斜了点，离姜半夏本来已经有些发热的耳朵，似乎更近了些。 低声问她：“怎么说？” 姜半夏不看裴砚，偏着头，目光乱闪。 过了一会，才含混地说：“……你想帮就帮吧。” - 这一天的会议安排紧凑，时间很长，中午部门发了简餐，大家在座位上简单吃过。 好在张歧没来找姜半夏，这让她松了口气。 吃饭的时候，裴砚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姜半夏下意识抬头扫了一眼，看到裴砚的屏幕上显示收到了一条微信消息。 她收回视线，没有多看。裴砚则拿起手机。 是苏柔发来的微信。 苏柔：【前几天贺小年带着余小莲去找你了？】 裴砚：【嗯】 苏柔：【让你为难了吧，唉，我不知道他是要带余小莲去找你的，他跟我说他只是想找工作】 裴砚：【没事。】 苏柔：【你……以后别搭理贺小年就是了。他本质也不坏，就是小莲那姑娘命苦……他着急上了头。】 裴砚：【嗯】 自那天之后，贺小年确实也没有再找过裴砚。原来那些嚣张气焰都没有了，裴砚就也不在意。 苏柔又问他。 苏柔：【最近怎么样？喜欢的姑娘追上了吗？】 裴砚顿了顿，扫了旁边姜半夏一眼。 姜半夏正垂头吃的饭，察觉到裴砚的视线，立马抬起眼。 她的瞳色很干净纯粹，看向裴砚的时候，像丛林里最活泼的那头小鹿。 裴砚心想，其实昨天，便利店那个人说的也没错。 姜半夏见裴砚盯了自己这么久，咽下口中的饭，问他：“怎么了？” 裴砚说：“没事。” 又垂下视线。 苏柔看裴砚这么久没回复，便觉得情况并不乐观。 苏柔：【哎，是妈拖累了你】 苏柔：【要不然以你的条件，喜欢什么人追不上】 苏柔：【那姑娘知道你的情况吗？她是不是有偏见？不然的话，妈帮你解释解释？】 裴砚的视线顿了顿。 盯着那句“知道你的情况吗”看了良久。 过了会，拇指微动，在屏幕上悬浮了半晌。 最后回了两个字：【没事】 - 到了晚上六点的时候，会议终于结束。 姜半夏坐了一天，累得要命，站起来活动了活动手脚。 想着终于能回去休息了。 她转头，问裴砚：“你昨天吃的酒店自助餐好吃吗？有什么推荐的？” 裴砚还没回答，黄桂霞就走了过来，宣布了一条消息。 她说：“晚上咱们和万联那边聚餐。” 姜半夏：“……？” 姜半夏问：“咱们跟万联那边有什么好聚的？” 黄桂霞耸了下肩，指了指头顶：“上面定的，希望两家关系越来越好，合作越来越多。” 姜半夏：“……” 她还没来得及说话，黄桂霞先替她吐槽了：“这不是傻逼吗？被人家阴了多少次？还要维护表面和平？哪天被卖了还要替人家数钱。” 姜半夏：“……” -- 第115页 黄桂霞这是把别人的话都说了，让别人无话可说。 不过不管他们再怎么吐槽，已经决定的事也很难再更改。 黄桂霞也说：“不过一件好事是，是这里最贵的龙虾自助，公司报销，你们随便吃，补补亏。” 姜半夏“噗”地笑了。 她用胳膊肘顶了顶裴砚：“那咱们加把劲？” 裴砚看了眼姜半夏，“嗯”了一声。 黄桂霞听见这边的声音，扫了两人一眼。 语气玩味：“哎哟，砚神，怎么坐到我们部门这边了，谁的家属啊？” 姜半夏：“……老大，都是一个公司的，哪儿还不能坐了！” 见把下属逗得红了脸，黄桂霞哈哈笑着，心情极好，摆了摆手走了。 姜半夏气得鼓了鼓脸颊，站起身，拿上东西，准备走。 却感到裴砚也站了起来，往她的方向偏了偏，离她耳朵很近。 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淡淡说了一句。 “你的。” 姜半夏：“……” 半分钟后，姜半夏走出会场的大门，脖子都是红的，步子迈得老大，一副谁也不搭理的模样。 - 由于是临时的安排，公司并没有来得及组织统一的大巴，便让大家分组结伴自行前往，留好□□，回头可以报销。 姜半夏同裴砚走出大门，想着打一辆车过去。 裴砚低头，刚打开打车软件，姜半夏便听见前方传来一个声音。 “姜半夏，去吃海鲜？” 姜半夏抬起头，看到张歧站在前面，有些头疼。 她“嗯”了一声。勉强开始社交：“你也去？” 张歧笑着说：“毕竟我也是万联的嘛，为了避免老同学把我按在座位里揍我，我肯定也要为两家公司的关系做出些努力啊。” 姜半夏：“……挺好。” 她转回视线，不动声色地挪了挪脚步，站得离裴砚又近了一些。 裴砚原本正在叫车，但自从听见张歧的声音之后，就没再继续操作手机了。 而是垂着视线，静静听着两个人的对话。 张歧说：“那什么，这个点的车不好打，姜半夏，不然你坐我车上来？” 他看了眼裴砚，说：“不过，我还要载其他两位同事，车上没别的位置了，不然委屈砚神一下，砚神自己去？” 姜半夏：“……不了吧，我跟裴砚打车就好。” 张歧笑了笑：“你客气什么呢？有顺风车还不坐？放心，不会让你掏油钱。” 姜半夏还想拒绝，身边裴砚突然开了口。 声音淡淡道：“不行。” 张歧愣了一下，转眼看着裴砚，过了几秒，笑了。 “不是吧，砚神，你不去就算了，你同事的事情你也要管呀。虽说，你在锋济应该也是个高级职位，官衔高过我同学，但……这是不是管得也太宽了？” 裴砚直视着张歧。 过了几秒，淡淡地说：“不是作为领导。” “是作为男朋友。” 姜半夏的身体僵了僵。 裴砚的话落在耳边，仿佛是在她身上贴了一片过热的暖宝宝。 她的脸不受控制地烧了起来。 而张歧也显然愣了愣。 他的目光扫了下姜半夏，见她垂着视线，脸红得要命，但并没有否认。 顿了几秒，张歧笑了说：“昨天还是普通同事，今天就男朋友啦？” 又说：“看来，我还是你们的催化剂啊，这不得请我吃喜糖？” 裴砚冷淡道：“不了吧。” 姜半夏：“……” 你是真的一点面子也不给啊。 而张歧显然没料到裴砚这么不留情面，他静静地看了裴砚，裴砚也沉默地同他对视。 两个男人之间在目光交汇的那一刻，在彼此的眼中，清晰地看到了同样的信息。 挑衅、战意与绝不让步。 过了几秒，张歧率先收回视线，看向姜半夏。 笑了笑，说：“不过，你男朋友对我好像还挺有意见的？我跟他有见过几次面，应该没做什么得罪人的事吧，是不是有哪里误会了？” 姜半夏沉默着。 张歧又说：“男人的占有欲比较强，我也能理解。但是姜半夏，你要注意保护好自己，别让我太担心。” 姜半夏沉默几秒。 随后，像个生锈的机器人一般，一寸寸抬起胳膊，生硬地挽上裴砚的手臂。 裴砚顿了顿。 姜半夏柔软的身体贴着他的胳膊，平时隐约闻到的那种属于她的甜香，此时更浓郁了一些。 他的目光垂落下去，看着姜半夏发红的耳廓，喉结上下滚落了一下。 而姜半夏涨红着脸，完全没意识到裴砚的反应。 看着张歧，半晌憋出来一句：“……别说了。” 过了几秒，再一次干巴巴地开口： “你再说，我男朋友要生气了……他特别难哄，你不要给我找麻烦。” 第42章 姜半夏那句话说完。 张歧的表情愣怔了一下, 而被姜半夏挽着的、裴砚的身体也顿了顿。 裴砚垂眼，扫了姜半夏一眼。 姜半夏似乎是因为说出方才的话，消耗了不少底气，此时, 羞耻感慢慢漫涌上来, 气势一点一点矮了下去。 -- 第116页 挽住裴砚的手臂也微微收紧了。 姜半夏的皮肤很白, 在有些暗的夜色之下, 像是在发光一般。 此时那柔软白皙的胳膊落在他的胳膊上, 手指舒展着，无意识地抓着他的手腕。 裴砚很低很轻地笑了一声。 姜半夏的五指立刻收紧，在他的手臂上压出微小的凹陷。 裴砚低声重复：“难哄。” 姜半夏耳朵红了, 看着地面, 理直气壮道：“还说你不难哄，那天我就是去买个牙刷，你就——” 话说到一半，张歧打断了他们。 挂着不及眼底的笑意，说：“看来是我多嘴了。” 又偏过视线, 看了眼姜半夏，仍旧是彬彬有礼地笑着：“姜半夏，当然了, 无论怎样, 作为老朋友，你高兴就很好。” 他转身，准备走。走之前, 又半侧过身, 扫了裴砚一眼。 留下意味不明的一句：“但是裴砚么……” 话说一半, 也没补全的意思, 直接离开了。 姜半夏收了收手臂，皱眉道：“这人怎么阴阳怪气的？” 裴砚的目光看着张歧离开的方向，过了几秒，收回视线。 又瞟了一眼姜半夏仍旧挽着的、他的胳膊。 问她：“就这么走？” 姜半夏陡然意识到自己此刻和裴砚的姿势。 她触电一般，甩开裴砚的胳膊，将自己的胳膊收了回去，还往后退了半步。 语气也变得支吾：“我我我刚、刚就、就就只是……” 裴砚抬手，很轻地揉了一下，姜半夏的后脑勺。 姜半夏立刻不动了。 “知道。”裴砚的声音有些漫不经心，“就是哄你男朋友么。” 姜半夏：“……” 裴砚：“哄到了。” - 打车去了吃海鲜自助的地方。 锋济和万联都是业内比较大的互联网公司，也因此来参加开发者大会的人就不少。这一次，两家公司的聚餐包下了整整一个海鲜自助的场地，可以容纳上百人。 场所的装修很精致，大厅富丽堂皇，上面挂着硕大的水晶吊灯，折射出破碎而斑斓的光。 餐桌上垂下来雪白餐布，椅子是波浪般流线的造型，镶着金色的边。 如果不是因为涌进来的都是身着随意的互联网人，姜半夏还会认为这可能是专门用来举办晚宴的地方。 公司没有强制分配座位，不过为了避免各吃各的，倒是要求一张桌子上，两家公司的人起码各有一半。 有几个领导层还过来和裴砚打招呼，问他要不要去他们那桌。 裴砚很干脆就拒绝了。 姜半夏两人和其他几位同事一起，随便找了桌子落座。 似乎是因为方才的对话太尴尬，张歧并没有过来和他们坐同一桌，姜半夏也乐得清静。 厨师与侍应生在那边陆陆续续地布菜，现在还没有人起身拿餐，而是坐在座位上随意地聊着天。 坐在姜半夏身边的是和她同部门的一个商务的女同事，此时凑到姜半夏耳边，和她聊八卦。 “今天晚点时候，说不定有很有意思的事情噢。” 姜半夏“啊”了一声，一脸期待：“锋济和万联终于要真枪实刀地打起来了吗？” 同事：“……” 同事：“不是的，我听说啊，今天好像有求婚环节。” 姜半夏睁大眼。 “真的假的？这么鸿门宴的场景，谁这么想不开要在这求婚呢？寓意着婚姻就是坟墓吗？” 同事：“……你可小声点，让对面万联的人听见了，可不得过来把你撕了。” 旁边裴砚听他们聊天，闻言垂眼，笑了一声。 姜半夏听见他的笑声，转过身，小声问裴砚：“你说是不是嘛？” 裴砚带了点笑意看她一眼，不置可否。 那边同事摆摆手：“你俩别可别在这秀了，今天晚上再怎么光鲜亮丽，今天晚上主场也不是你们的。” 姜半夏：“……” 同事又压低嗓音：“其实就是因为男方是万联的，女方是咱们这边的，所以才想着趁这个机会，体现一下两个公司之间的团结友爱。” 她说：“等着吧，等会儿你就看见了。” - 因为有这么个预告，姜半夏觉得这天晚上，除了食物本身，也有一些值得期待的事情了。 饭前两家公司的代表简单讲了两句废话，大意就是大家和谐友善，两家公司良性发展，还找媒体的人拍了几张照片，准备放出去，作为进一步合作的一个信号。 姜半夏不在乎这些，她一趟趟去自助餐台拿了不少吃的喝的，一边吃，一边竖着耳朵听桌上同事们讲的的八卦。 商务部的八卦是最多的，正巧坐到对面的也是万联那边的商务同事，两家商务凑到一块，嘀嘀咕咕讲其他公司半真半假的传闻，默契一致地仰头大笑。 果然拉近关系最好的办法是树立共同的敌人，起码姜半夏觉得两家公司的人聊得还很和谐。 她自己全程没插话，听得不亦乐乎，嘴下也没停。 直到她意识到，自己拿来的小龙虾怎么都还没剥，好像已经吃掉了不少个。 她怔了怔，转过头，正好看见裴砚又把刚剥好的另外一只小龙虾放到她盘里。 再转回去，坐旁边的同事看了一眼小龙虾，又看了看姜半夏，冲她挑了挑眉。 -- 第117页 姜半夏：“……” 她有点不好意思，别开同事的目光，胳膊肘顶一下裴砚。 小声说：“别给我剥了，你自己吃。” 裴砚“嗯”了一声，手下没停，又往姜半夏盘子里放了一个。 姜半夏脸皮有点热，一撑桌子站起来，闷头到了自助餐台，拿了个最大的盘子。 把裴砚喜欢吃的东西全拿了一份，回来的时候，谁也不看，闷头放到裴砚的桌子上。 大家吃了有一个小时的时候。 姜半夏突然感到，另半边的场地静了下来。 而这安静似乎传染一般，立刻全场都静了。 所有人都抬起头，互相交换着了然目光：终于要求婚了是吗？ 紧接着，锋济这边的一个领导层站了起来，拿过准备好的话筒，站在最前面的主持台上，清了两声嗓子。 姜半夏早早放下了餐具，把手擦干净，往背后椅子上一靠，开始专心凑热闹。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台上那位锋济的领导身上，他见大家都停了筷，挺满意，说： “今天这顿饭啊，吃得很有意义。预示着锋济和万联下一步合作会顺顺利利！然后呢，今天我们还有一个更有意义的事情。下面，请我们公司的明念明总到台上来一下！” 姜半夏“啊”的一声，居然是明念。 她听过明念这个人名，早年锋济刚创立公司的时候就已经加入了，是元老级别的人物，年纪轻轻，雷厉风行，工作能力极强，还占有不少股份。 不仅如此，她对待下属也很友善，很受爱戴。 也怪不到她被求婚会被放到这样的场合。 明念在身后下属的呼声中和起哄声中上了台，她似乎已经预料到会发生什么，一贯看上去有些严肃的她，此时的脸颊也带了些红润的光泽，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着。 台上的那个领导说：“好，主角上场了，那我这个无关人等就先退下了。” 那人退了下去。 下一秒，整个房间的灯都熄了。 还未等众人惊呼出声，主持台的中间亮起了一束光。 在聚光灯之下，一个男人仿佛突然出现一般，单膝跪在明念的面前。 男人身穿一身银白色的西装，像是一个矜贵的公子，眼神中噙着笑意，手里捧着一大束粉色的玫瑰。 仰头，看着轻轻捂着嘴的明念。 他的声音透过麦克风，传遍大厅的每一个角落。 “明念，你愿意嫁给我吗？” 姜半夏顿了顿，小声问旁边的同事：“那男的是谁呀？我怎么感觉之前没见过？” 同事小声回她：“你不认识？万联的一个总监，比明念职介好像低点吧，但最近风头也挺盛的。他们两个之前一次合作中认识的，原本针锋相对，后来又惺惺相惜。” 姜半夏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评价道：“那还挺有缘分的。” 在全场的“答应他”的起哄声中，明念抹着眼角的泪花，点了点头。 接过了男人手中的玫瑰，又伸出手，让男人为她戴上钻戒。 礼花“嘭”的一声，下一秒，丝丝缕缕的彩带从天飘落，降落在台上两个人的头发与衣服上。 黑暗的空间里，爆发出剧烈的掌声与欢呼声。 此时，裴砚的手机震了震。 由于台下的灯都熄灭了，亮起的手机就显得格外明显。 姜半夏本来在看热闹，感受到这里的亮光，转了下头。 看到裴砚收到一条微信消息。 裴砚低声说了句“抱歉”，又伸手拿起手机，将亮度调暗了。 姜半夏随意地拍了拍裴砚的胳膊，意思是没事。 又转头，把目光聚焦在台上。 明念此时接过了大领导手中的话筒，开口说话时，语气还有些哽咽。 “我和阿泽认识这么多年，一开始，从来没有想过我们两个人会有其他的关系。在一起的这些年，也遇到了很多困难，也有各方各面的阻力。在我的低谷期里，是阿泽一直鼓励着我……” 旁边，裴砚垂眼，就着昏暗的亮度划开了手机。 看到一条好友申请。 他看到名字的时候，下意识要点拒绝。 但点进去以后，看到了详细的申请信息。 裴砚顿了顿，选择了通过。 而添加他的那个人，很快就发来了消息。 姜半夏光顾着看台上，就没留意。 台上两人分别抒发了一些感慨，又各自下了台。 灯光再一次亮起，大家的目光也从台上收了回来。 裴砚这时动了一下，站起身。 姜半夏以为裴砚是去拿吃的，随口一句：“帮我再拿个蛋挞吧。” 裴砚“嗯”了一声，离开了。 其他同事也没太留意，把话题还聚焦在方才的那场求婚上。 方才和姜半夏透露这条八卦的女同事说：“哎，上了年纪就看不得这种事情，一看就想结婚。” 另外一人接话道：“他们好像也挺不容易的吧，这么多年的爱情长跑走下来。” 姜半夏刚才也听了两人说不容易，但没听到具体原因，这会转过头问：“不容易，因为一个在锋济，一个在万联吗？” “哪能呢。”对面一个万联的人笑着说了一声。 “那个男的家庭情况好像不太好吧。” -- 第118页 此言一落，其他人的目光都聚集在那个同事身上。 那个同事压低了声音：“啊，我也就是听说的，好像男方家里面父母离异，和家里的关系也不太好。女方家里面就一直没同意，僵持了挺久。” 姜半夏睁大了眼，有些惊讶：“父母离异跟孩子有什么关系？” 那同事看了姜半夏一眼，大概是觉得她这问题有点太天真，顿了顿，还是说：“这种事情吧……你不好拿到明面上说。不过，确实会有人觉得离异家庭的孩子，或多或少都会有点问题。” 姜半夏皱着眉头：“……这又不是孩子的错，怎么还搞上歧视了。” 这么多年，她上学、上班认识很多朋友，姜半夏或多或少也知道一些离异家庭的孩子，大多数情况下，也都是友善待人，和别人并没有什么两样。 ……还有裴砚。 如果摊上那样的父亲，他母亲还不选择离婚的话，难道维持着表面的和平，就更好吗？ 也许是姜半夏说话的语气过于严肃，饭桌上的气氛有些僵持。 立刻就有同事笑着打起圆场：“当然不会歧视了，怎么会歧视呢？平时大家相处也都很正常嘛。” 另外一人也继续道：“对啊，平时日常生活都相处，肯定不会觉得有什么了。不过结婚这件事情还是不一样吧，毕竟是厮守一生的人，父母要求高一些也能理解。” 姜半夏仍旧皱着眉头，她想看一眼裴砚的位置，却又怕被人看出端倪，就僵硬在原地，一动没动。 只是心里想，好在裴砚这会没在。 ……这些人都在说什么啊。 看出姜半夏表情不对劲，坐她旁边的同事也劝道：“而且我们不是说这样是正确的，只是说，是一个普遍的现象嘛。不过你看，今天这两个人就成功在一起了，不是也说明爱情还是能战胜这些困难的吗？” 这么多人都劝着她，姜半夏也不好让大家为难，“嗯”了一声，笑了笑。 她看了眼台上，两个人已经下去了，台上飘落着炫彩的彩带。 姜半夏轻轻说了一声：“祝他们幸福啊。” - 有了求婚的事，大厅里的气氛明显比之前要热闹许多。 很多人这会也吃得差不多了，不断四下走动，开始交谈。 两家公司的业务面有很多重叠的地方，又都是业界的顶流，相同业务线的人哪怕和对家公司的人从未交谈过，也大多彼此知道名字。 他们三三两两地聊着天，间或试探两句敌情。 一时之间，气氛热闹，人们来回走动，倒真的像是商业交流的晚宴。 因此，裴砚离开大厅，抵达侧翼的露台时，并没有被什么人注意到。 张歧已经提前在那里等待着了。 他听见门响的声音转过头。 带着一向温和有礼的笑容，只是眼底没有笑意。 张歧率先打招呼：“砚神。” 裴砚冷淡地看了他一眼，并没有说话。 张歧也不恼，从口袋里拿了盒烟，拇指顶开烟盒盖，向裴砚递过去：“来一根？” 裴砚：“不用。” 张歧笑了笑，收回烟盒，自己抽了一根，又拿了个打火机，将其点燃。 他趴在露台的栏杆上，望着远方的夜空。 深吸了一口，烟头的火光一明一灭。 过了会，说：“你和姜半夏，其实没有真的在一起吧。” 裴砚扫了张歧一眼。 而没等裴砚回答，张歧又自顾自分析道：“不过，应该也快了。” 裴砚靠在后面的墙面上，垂眼冷淡地睨着他。 平静地说：“和你没关系。” 张歧转过头，手掌撑着下颌，接住裴砚的目光。 笑了笑：“是么？我觉得关系还挺大的。” “毕竟——你也知道我喜欢姜半夏，想要追求她，不是吗？” 裴砚：“你没机会。” 张歧挑了挑眉，又吸了一口烟：“或许吧。” 顿了两秒，他说：“但是裴砚，你就应该有么？” 裴砚沉默了两秒。 或许是台风即将登陆，夜风显得有一些冷，湿润地贴在皮肤上，几乎渗进血肉。 裴砚道：“如果你叫我出来，只是为了说这种无聊的话，那我也不再奉陪了。” “别啊。”张歧叫住了他。 过了会，他说：“其实我一直有些好奇。裴砚，你的那些情况和姜半夏都说过没有？” 裴砚靠在墙边，同张歧对视，一言不发。 有很薄的光从里间照出来，照到张歧的身上。 而裴砚的位置因为有窗帘的遮挡，是一块浓黑的阴影。 在这阴影之中，裴砚仿佛一砖沉默的塑像。 张歧收了烟，摁熄在大理石台面上，拇指和食指随意地夹着烟尾。 转过身，两步走到裴砚面前。 他们两个人面对着面，中间是一道界限清晰的明暗交界线。 张歧在光下，而裴砚在黑暗之中。 张歧微抬着头，直视着裴砚。 “我从大学就见过你了，你总是看着姜半夏。” 姜半夏对于周围人的注视并不敏感，她天生就是站在聚光灯之下的人，天生被簇拥、被喜爱、被注视。 也会很轻易地就忽视掉那些沉默的、不发一言的，角落里的目光。 -- 第119页 但张歧知道，张歧从来就能注意到很多。 他早在察觉自己对姜半夏的感情之后，就有意无意地观察着姜半夏身边的人。 他总是能发现那些目光和行为里掺杂异样的人。 他会去了解那些人。 然后，通过一些手段，在姜半夏毫无察觉的情况下，让他们萌生退意。 认识张歧之后，姜半夏收到的情书和表白比以前少很多。 但姜半夏自己对此一无所知。 而张歧一开始并没有留意到裴砚的存在。 因为裴砚甚至没有和姜半夏说过一句话，有过半点交集。 后来张歧回想，隐约想起来，在图书馆的时候，裴砚帮姜半夏扶起过一次差点倒下的水杯。在她打喷嚏的时候，借过她一张纸。 他一开始认为是巧合。 但后来还是有所怀疑，到最后一锤定音。 张歧紧紧盯着裴砚，咄咄逼人地问他。 “我向姜半夏表白的那一次，你看到了吧？” - 裴砚的思绪几乎在一瞬间，被拉到了那个蝉声鸣叫的夏天。 篮球场后，无人的小道上，张歧向姜半夏告白。 裴砚的脚步顿了一顿，原本想若无其事地路过。 然而，终究还是停留在那里，在没有人能看到的拐角，目光不经意地扫了过去。 姜半夏并没有答应张歧。 她的表情有些惊讶，也有一些迟疑。 再过了一会，再开口时，就很温和，但也坚定地对张歧说：“对不起，我对你没有那方面的感觉……我可能不能接受你的表白。” 至此。 裴砚收回视线，转过身，离开。 而张歧抬起眼，目光瞟到裴砚离开的身影。 过了几秒，他收回视线，温和地看着姜半夏：“没事。” 裴砚走在师范大学的大道上。 盛夏的阳光过于耀眼，温度很热，路上的柏油路几乎冒起缥缈的白烟。 他垂着视线。 应该是有些高兴才是。姜半夏没有接受对方。 但又同时，心里无比清楚地意识到。 其实有没有接受，对自己来说，好像真的没有什么区别。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呢？ 本来一开始，只是把姜半夏当成一个有些闹腾的小孩。 很吵闹，但是又不会真的烦人，只是黏黏糊糊的，哪怕没有小伙伴一起玩，也要来找他。 固执地去看那些，对于姜半夏来说，有些过于艰涩的书籍。 旁边有乘凉的老人，看到就会笑着调侃姜半夏：“又缠上这个大哥哥了啊？人家要好好学习呢，没有空理你。” 姜半夏扮起鬼脸：“哥哥都没有赶我，你说了不算！” 她又转头，撒娇般看着裴砚：“哥哥，你陪我一会嘛，我好无聊的。好不好？” 裴砚看她一眼，并不答话，但已经是默许了。 但其实，很多时候裴砚都会想，自己并没有给姜半夏什么，都是姜半夏在陪伴着他。 一个过于活泼的小女孩，似乎是察觉到了他某个地方缺失的一块，不遗余力地将自己的精力与热情倾泻给了他，把那一部分空缺填满。 可能女孩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后来，裴野川的公司彻底破产，房子也变卖，母亲离开，却没有能力也带上裴砚。 他就也随着裴野川住进了一间租来的老破小，彻底搬离了家属院。 那之后就没有再见过姜半夏了，一开始也没有想过会再见。 只是偶尔会想，长大了之后的姜半夏，会是什么模样。 再次遇到，是在大学时。 那时候他已经大四，在准备第二年的出国申请。 那时他已经足够独立，通过一些软件的研发，有了不少积蓄，也同父亲裴野川疏远了关系。 似乎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在一次和师范的学生进行技术论坛研讨的时候，就偶尔听到了姜半夏的声音。 其实声音的变化是很大的，从孩子到已经成年的少女。 但就那一瞬间，好像心跳漏了一拍一般，总有种说不出的熟悉感。 而裴砚抬起头，就看到那想象过的、长大后的，姜半夏的模样。 她正在和同学说话，聊到什么有趣的事情，没骨头似的，趴在同学的身上笑。 长开了，身姿挺拔，眉眼如画，神采飞扬。 没变的是和记忆中一样的、极具活力的模样。 那之后，鬼使神差一般，就常常去师范大学。 一开始是借着技术论坛的名义去。后来，周期性的论坛结束了，没有其他理由。 而裴砚还是再一次搭了上去往师范大学的公交。 那时，才恍然明白。 没有什么原因或者借口。 他想去一个地方，只是因为那里有他想要见到的人。 - 侧翼露台上。 “我就一直好奇一件事，”张歧说，“你那么喜欢她，怎么大学的时候，就没追她呢？” “怎么就离得那么远，只敢看着她呢？” 裴砚淡淡地看着张歧：“和你没关系。” 张歧笑了笑：“是因为你父亲吧。” 裴砚的下颌紧了紧。 姜半夏被表白的那一天，裴砚没有在师范大学停留太久，就离开了。 -- 第120页 然而，还没等回到自己的学校，就在师范大学的门口看到了裴野川。 裴野川站在那里，似乎已经等待他很久了，一见到裴砚，就拦下了他。 这个时候的裴野川眼神已经有一些不正常了。 自从他破产以后，又跟着兄弟们做了一些小的生意，但都没有成功过。 本来做生意这事就是运气成分居多，裴野川上一轮是撞了狗屎运发了财，但他本质上并没有做生意的能力和气魄，运气也不能一直眷顾于他。 因此这些年，他愈发暴躁，妻子离开，金钱也亦如流水一般溜走。 唯一的儿子似乎也不再听他的管控，经常无视他许多要求与命令。 裴野川眼神有些疯，看着裴砚：“拉黑我，是吗？上大学了，翅膀真是一年比一年硬，长本事了，是不是？” 裴砚瞟他一眼，并不愿意多施舍他一个眼神，转身要走。 裴野川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拦下他：“我告诉你吧，我是你爹！生你养你到这么大，你报答我理所应当！” 裴砚冷淡道：“没钱。” 裴野川冷笑道：“你在那糊弄谁呢？我出门谈生意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呢！你能挣钱，我知道得清清楚楚。二十万，赶紧的，今天我账上要是没有这个数，明天，你们学校到处都是你不懂感恩，不赡养亲爹的横幅，到时候我看谁丢脸。” 裴砚撩起眼皮：“你尽管做。” 裴砚并不在乎别人的目光。 做这种事，丢脸的是裴野川自己。 但裴野川并没有到此为止。 见没有威胁到裴砚，他的食指刮着下巴，琢磨道： “我今天在这蹲一天才蹲到你，我就奇了怪了……你一个理工的学生，怎么天天往师范跑？” 想了想，裴野川突然恍然大悟，笑了声：“噢，我知道了，怎么？看上哪个女的了？长得怎么样啊？未来的儿媳妇，不让你爹也过过眼？” 裴砚的眼神骤然冷了下来：“滚。” 裴野川笑着：“哎哟，真看上了啊？我儿子也是长大了——那我就更不能滚了啊？我这宝贝儿子好不容易露出点有意思的表情，我不得好好关心关心？” 他语气暧昧：“带来给你爹看看啊，小姑娘家里有钱吗？你这皮囊，很容易就能找人要钱花吧？多说两句花言巧语，给人骗回来呗？” 裴野川还想再说什么，下一秒，只感觉到从左边脸颊传来一个极大的力道，而他整个人被掀翻在地。 下意识撑在地上，被石子硌得生疼。 裴野川那天是嘴里含着血去医院的。 而自那以后，裴砚直到出国，也再也没去过师范大学。 - 裴砚所不知道的是，那天的场景，全都被和姜半夏告别后，悄悄跟上来的张歧看在眼里。 后来，张歧花了点心思，了解了一下裴砚这个人。 而此时此刻，张歧观察着裴砚的表情，知道自己是说中了，很淡地笑了一下。 张歧又说：“那让我猜猜，为什么现在你又开始明目张胆地追求她了。” “因为你父亲入狱了，不是么？” 裴砚冷冷道：“不清楚你是从哪里有这些揣测，不过，不管怎样，都和你没什么关系。” 张歧道：我说了，你和我是竞争关系。和你有关的一切情报，对我来说，都有关系。” 裴砚并无意再与张歧多言，他转身，就想要离开露台。 却听见张歧在他身后发问：“你真的觉得，你可以摆脱你的过去吗？” 裴砚的步伐顿住了。 而张歧上前两步，在裴砚的背后，轻声低语。 “你经历了这些，我很同情你。这一切并不是你可以选的，你很不幸。” “但这并不是让姜半夏接受你的理由。” 裴砚沉默着。 张歧说：“裴砚，你有没有想过？” “一个父母健康、有着体面的工作、家庭氛围良好，一生没有遇到太多的恶性竞争与成长挫折的人。” “她有着非常普通的——虽然已经超过了世界上绝大多数人的——幸福。对于她来说，你的背景，你经历的那些，是多么的难以想象，无法触及。” 张歧又笑了笑：“当然，我相信如果姜半夏知道，她肯定不会介意。” “因为她没有概念，她不知道一个家庭对于一个人的影响会是终生的，那是你一辈子也摆脱不了。” “她甚至因此会同情你。” “但你要利用这种同情么？” 张歧继续道： “或者，我换一个问题。” “你觉得姜半夏的父母，会愿意把女儿嫁给这样家庭的人吗？” “一个父母离异的人。一个有暴力倾向的、最终锒铛入狱的父亲的人。” “哪怕你没有遗传你父亲的性格，或许你很正直，从来不会不择手段、不会有任何欺瞒。你们是两个正常的、好人之间的相爱。” “但，就你父亲本身呢？” “如果他未来出狱，会不会因为绝望与偏执，做出什么样的事呢？” “他会威胁到姜半夏吗？” “或许不会，或许他入狱之后改造的老老实实，这辈子你们都不会真正遇到这个问题。” “但——姜半夏真的就活该被这种潜在的危险威胁吗？” -- 第121页 “这个危险是你带来的。裴砚。” 裴砚背对着张歧，他的眉眼始终藏在阴影里。 他一言不发。 而张歧很淡地笑了笑，把这次谈话作结。 “出来时间太久，我该回去了。” 露台再一次回归了寂静。 裴砚停顿几秒，转过身，淡淡看了一眼夜空。 阴云堆积着，似乎很快就要下雨。 空气里还有方才淡淡的、烟草的气息。 裴砚下意识伸手摸了下口袋，才想起来，自己已经戒烟很久了。 以前刚出国的时候，裴砚抽过一段时间的烟。 好像是想培养另一样瘾症，来治疗之前上瘾的那个人。 后来又放弃了。 因为做不到，抽烟也没有效果。 但是此刻，他竟然下意识又想再来一支烟。 好像是，即便知道是徒劳，也聊以慰藉。 不知站了多久，手还在口袋里放着。 手机震了震，连带着裴砚的手心也微微震动着。 裴砚顿了顿，拿出手机。 看到是姜半夏发来的消息。 姜半夏：【你去哪里了？怎么还没回来？】 姜半夏：【你在从种小麦开始帮我做蛋挞吗？】 裴砚盯着那两行字，看了很久。 过了会，他锁了屏，把手机放回口袋，往大厅走回去。 - 姜半夏已经是第五次看手机了。 刚才她甚至往蛋挞那里走了一圈，但并没有看到裴砚的身影。 裴砚好像并不在这个大厅里。 姜半夏隐约有些担心，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是去洗手间了，肚子不舒服？ 还是有什么紧急的情况？ 发出去的信息也没有得到回复。 姜半夏开始想，自己要不要干脆打一个电话过去？ 好在下一秒，她就看见裴砚走了过来。 “你去哪里了？”姜半夏问，“怎么离开那么久？” 裴砚：“接了个电话。” 姜半夏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但她仔细地看了一眼裴砚的表情，总觉得还是不太对劲。 沉郁的、有一些湿漉漉、雨天的气质。让姜半夏也不由得感到一种沉重。 姜半夏犹豫了一下，张了张嘴，问：“没什么事吧？” 裴砚没回答，只让她伸手。 姜半夏伸出手，裴砚把一枚蛋挞放到她的掌心。 这才说：“没事。” 沉默几秒，姜半夏“哦”了一声。 她开了个玩笑：“真是种小麦去了啊？” 裴砚看她一眼，过了几秒，淡淡地说：“养小鸡。” 姜半夏笑了。 晚餐已经进行到尾声了。 自裴砚回来后，大家没有再吃多久，很快，他们商量着结束，起身陆陆续续地离开了。 姜半夏也扫干净了盘子里最后一点食物。 她不着痕迹地摸了下自己的肚子，在感受到裤腰的紧绷后，又迅速地收回手。 站起身，若无其事地对将这一切看到眼里的裴砚说： “走了走了，今天晚上这顿饭，吃的还是很值的！” 裴砚扯了扯唇角，跟着姜半夏往外走。 此刻，外面正在打车的人有许多。 他们往外走着，而裴砚低头，打开了打车软件。 姜半夏则看着路，过了一会，目光捕捉到一个人。 大喊了一声：“周俊！” 周俊在五步之外，顿了顿，很不情愿地转过身。 姜半夏问：“我给你发消息，你怎么没回我？” 周俊硬邦邦地说：“我这么忙，哪有空看你的消息？” 姜半夏哼了一声：“你少在那儿摆谱！我就是问你约教授的事情，怎么就没空回答？我们本来不是说明天就去见他吗？你不是要告诉我——你还没联系吧？” “怎么可能！”周俊皱着眉头，立刻反驳道，“我可不会像你这样不专业。” 姜半夏没料到周俊还能倒打一耙，当即提高了嗓门：“我不专业？” 裴砚此时已经叫好了车，落后姜半夏半个身位，垂眼看着她。 姜半夏精神抖擞地和周俊吵着架，牙尖嘴利，一句一句把周俊噎得没话可说。 裴砚就这样看着她，一如之前的许多年。 姜半夏不会回应，不会转头。 那时候，也觉得已经足够了。 下一秒，姜半夏突然转过身：“裴砚，你怎么走那么慢啊？没吃饱吧？” 裴砚的脚步顿了一下。 过了两秒，他上前，走到和姜半夏平齐的位置。 垂下眼，轻声道：“是你没吃饱吧？想回去再吃点直接说，别不好意思。” 姜半夏睁大眼：“我都吃撑了，你不要造谣！” 裴砚扯了扯唇角。 说着说着，他们站在了路边。 等待着刚刚裴砚叫的出租车抵达。 海市的空气比京市要湿润许多，连带着呼吸也觉得黏稠。 这里是一条不太热闹的小路，偶尔有汽车与行人来去。 背后是城市夜晚绚烂的霓虹。以及沉浸在晚宴之中，神经仍旧兴奋的、热闹喧嚣的人群。 突然有一瞬间，没来由地，姜半夏觉得有一些寂寥。 又或许，是因为身边的人。 -- 第122页 姜半夏很轻地扫了裴砚一眼，又怕被他发现似的，很快收回视线。 过了会，裴砚的身前出现了一只向上的、摊开的手掌。 柔软而白皙。 裴砚垂下眼，视线顿了顿，然后偏过头。 姜半夏没看他，胳膊伸得生硬，目光直直地盯着前方。 也不说话，就这么举着。 裴砚低声问：“怎么？” 姜半夏视线飘走，问：“看不出来吗？” 裴砚：“看不出来。” 姜半夏：“……” 过了几秒，姜半夏从脖子一点点爬上来红意，但还是坚持着说：“……拉、拉一下手呗，我临时的男朋友。” 怕裴砚说什么，她又迅速补充道：“今天看到求婚了，我有点酸，也想感受一下有对象的感觉，不行啊？” 裴砚沉默了许久，也没有动作。 久到姜半夏以为对方要拒绝了，她的五指蜷了蜷，那些害羞与酸涩涌上来，她想要收回手。 下一秒，她的手被碰了一下。 真的是很轻的一下，轻到姜半夏以为，裴砚并不是想要握住她，而是想要推开她。 可是紧接着，自己的手被微凉的、宽厚的手掌包裹住。 裴砚修长有力的手指插入了姜半夏的指间，和她十指相扣。 然后，很紧、很紧地握住了。 第43章 裴砚握着她的力道很紧。 紧到姜半夏开始觉得有些热, 皮肤与皮肤之间接触的地方，几乎都要泌出汗来，湿漉漉的。 心脏跳得很快，脸上也烫得要命。 她不好意思看旁边的人, 就望着街边的广告牌。 在暗淡的光线下, 假装自己很努力想要识别上面的字。 但实际上, 她一个字也没有看清。好像五感丧失的功能, 全部的感官都集中在那相握的手上。 远远的, 背后传来熟悉同事的声音，姜半夏隐约听到“夏”这一个字，吓了一跳, 立马扭过头。 才发现那个人其实在和另外一个人聊天, 完全没往她的方向看。 姜半夏悄悄松了口气，缓缓地脖子又转了过去。 裴砚垂下视线，掠过两人相握的手，又看了眼姜半夏发红的耳垂。 小巧莹润的，红得有些发亮。 过了几秒, 裴砚抬起手。 两人的手掌就是握着的，姜半夏不防，整个手也被他带得抬了起来。 她转过头, 有些茫然地抬起眼看裴砚。 下一秒, 看到裴砚垂着眼睛，漫不经心地用食指碰了一下姜半夏的耳垂。 而姜半夏也因为这个动作，碰到了自己的脸侧, 被自己脸颊的热度也烫了一个激灵。 “这么烫。”裴砚说。 姜半夏：“……” 烫怎么了？人家第一次牵手还不允许脸红啊？ 你凭什么这么气定神闲啊？ 姜半夏被惹得微愠, 胳膊一晃, 就想把手甩开。 却没甩动。 裴砚握她握得很紧, 别说甩开，她连动一动都要花好大力气。 姜半夏就抬头瞪裴砚。 裴砚低头和她对视，半晌，拇指轻轻地摩挲了一下姜半夏的指节。 姜半夏的表情立刻就僵了僵。 “别生气。”裴砚说。 又说：“再拉一会。” 姜半夏顿了两秒，很不自然地偏过头。 半天嘟囔出一句：“你拉就拉……问我干嘛？” - 上出租车的时候短暂地松开了一下。 姜半夏刚爬到车内，望着车窗外，右边的手掌无意识撑着车坐垫时。 只觉得指尖，被轻轻碰了一下。 姜半夏下意识转过头，只看到裴砚很快移开手掌，坐进了车里，转身带上车门。 好像刚刚，就只是因为车厢狭小，而不小心的碰触。 但这样的触碰，却仿佛石子投入水面，在姜半夏的心里漾开了一片涟漪。 她的手立刻像被定住一般僵在原地，却因为紧张，小拇指很轻微地动了动。 ……那什么。 都、都坐车上了的话，还要不要牵手啊？ 感觉有点奇怪啊…… 姜半夏不知道别人的情侣都会怎么做，老实讲，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和裴砚现在这样，算不算得上是情侣。 只是内心的悸动是确实的，那些脸红心跳，她没有再对过任何另外一个人。 随着心脏一下一下的跳动，而跃动着的情感，从来没有像此刻这般，确实而分明。 还在胡思乱想着，车子已经缓缓启动了。 姜半夏的手还在那里放着。 要她主动去抓裴砚的手，又不好意思，但是收回去，又显得很突然。 就只好僵硬在那里，不自然地转过头，看窗外的街景。 车厢里的空气有一些暴雨来临前湿润的气息，司机师傅开着交通电台，声音甜美的女主持人正在播报着接下来的天气。 “广大的市民朋友请注意，台风‘永昼’将于明天晚上九点登陆我市。本次台风预计会带来大风与强降雨天气，请市民朋友们提前做好准备，关紧门窗……” 姜半夏不自觉地听着，心想若是来了台风，是否还能正常继续开会。 明天白天大概是可以的……后天是不是就悬了？可惜开会者大会时间定得早，当时也没想到有台风…… -- 第123页 正这么想着，尾指却突然被什么碰了一下。 姜半夏吓一跳，下意识转头，刚看到裴砚的尾指勾着了她的尾指，还没来得及作出反应。 司机师傅就突然在前面，拖长了嗓音开口：“明晚要刮台风喽。” 就好像上课做小动作被班主任抓包一样，姜半夏心跳突然飞快。 过了几秒，才缓下来，假装若无其事地看着前面。 结巴地回答道：“是、是啊……” 司机师傅听姜半夏声音有点古怪，抬眼在后视镜里扫了姜半夏一眼。 吓得她立刻抓起裴砚的手，想往自己的后背藏。 力气用得太大，甚至把没防备的裴砚往她的方向给拽了拽。 姜半夏：“……” 她小心翼翼地恢复了原来的位置，一动也没敢再动。 而裴砚自始至终没有看她，只是动了下手，又包裹着她的手掌。 姜半夏一动也不敢再动了。 就任由两个人再一次牵起了手。 好在司机师傅什么都没看到，很快就收回视线，又看着前面的路。 为了缓解方才的尴尬，姜半夏努力找着话题：“那、那要是来台风，您这生意就没法做了吧。” 司机师傅显然是个喜欢扯闲篇的，一听有人起话头，立马来了精神：“那可不嘛，那街上大风大雨的，谁还上班？回家闷头睡大觉喽。” 他又透过后视镜看了眼姜半夏，问道：“小姑娘不是本地人吧？以前见过台风吗？” 姜半夏摇了摇头，意识到司机师傅可能看不见，又开口回答：“不是，没见过。” 司机师傅说：“那让你没赶上好，台风可很可怕滴，要吃人滴。” 姜半夏：“……” 把她当小孩儿吓唬吗？ 司机师傅自己倒是挺乐呵：“台风这一刮得狠啊，就特别像末日。对了，前几年不是说要世界末日吗？我还记得传言的时候，我专门去买了条最贵的烟，最贵的酒，在世界末日当天晚上，一口烟一口酒，爽得我，宁愿天天末日！” 姜半夏“噗”一下笑了，说：“那我这次也得好好准备准备。” 两个人就这么聊了起来。 而裴砚也懒洋洋地靠在后排座椅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姜半夏和司机师傅的聊天。 垂着眼，看自己和姜半夏相握的手。 他轻轻抬起拇指，随意地碰着姜半夏的手背。姜半夏的皮肤很软，很容易就被他压出一个小窝，松开时，又很快能恢复原样。 他的动作很轻，因此姜半夏没有察觉。 - 出租车抵达了酒店门口。 已经很晚了，姜半夏打了个哈欠，同裴砚并肩走到房间。 不知是行政同事的有意还是无意，他们两个的房间正好挨着。姜半夏住的双人标间，和她的一名同事同住。裴砚的则是单人间。 不过那位同事因为有在海市的亲戚，就一直没有住酒店。 两个人站在房间门口，姜半夏把房卡插入门禁，转开把手，推门推到一半，转头对裴砚说：“拜拜。” 裴砚看了她几秒，说了一句：“来。” 姜半夏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松开把手，走到裴砚面前，问他：“怎么了？” 裴砚顿了顿。 又说：“没什么。” 姜半夏：“……” 她推了裴砚一把，哼了一声：“你就是想使唤我，享受免费驱使劳动力的乐趣。” 裴砚很淡地笑了一下，往她手里塞了块巧克力：“工资。” 姜半夏：“……你真是巧克力大户。” 但她也很喜欢吃就是了。 姜半夏垂首，把巧克力剥开，含进嘴里。 正想转身告别，头上突然压下来一个温和的力道。 裴砚抬手揉了下她的头发。 以前也不是没有被揉过，只是要更轻一些，碰一下就离开了。 今天的力气反常得要大许多，停留的时间也挺久。 姜半夏眨眨眼。 一开始还愣愣地站着，不知道说什么。时间长了，察觉不对劲，皱着眉头。 “干嘛呀？都揉乱了。” 裴砚笑了一下，这才收回手。 他看了眼姜半夏因为吃巧克力而塞得有些鼓的腮帮子。 转过身，刷开自己的房门。 留下一句：“小心蛀牙。” 又说：“晚安。” 姜半夏晚上刷牙刷了整整五分钟。 她望着浴室的梳妆镜，皱着眉头，有些不解在想。 觉得今天晚上的裴砚有些不一样。 真要说的话……就是裴砚的触碰比以往要多得多。 对于朋友关系来说自然是过了界，但如果是恋人的话，却又显得太过克制了。 就好像是…… 姜半夏一时想不出该怎么形容。 而直到洗漱完，到窗口关窗户，又拉上厚重的窗帘时。 望着天边暗色的涌动的云，恍然想起司机师傅所说的，末日前买的那一包烟和一壶酒。 她无意识地想着。 要是明天台风很凶的话。 就和裴砚一起看场电影吧。 来海市这么久，总该找个由头放松一下。 - 第二天到达会场前，姜半夏原本想像之前那样，和裴砚一起出发。 -- 第124页 裴砚却说自己有一些事情要处理，晚点才会到，姜半夏只好一个人去了。 白天的会议正常进行着。 只是快到会议结束时，姜半夏才听到周俊传来的噩耗。 她看着站她对面的周俊，难以置信地开口：“所以说，你压根没有联系到那位教授，我们今天没办法跟他见面？” 周俊扫了一眼周围：“你小声点！” 姜半夏：“不是，联系不上你怎么不早说呢？老大早先不是已经沟通好了吗？怎么对方又反水了？你没跟老大说？” 其实这次都不用周俊解释，姜半夏用脚趾头想都能想到周俊的心理。 他这人死要面子，从不肯示弱。哪怕靠自己的力量联系不上，也会把任务一直压到自己手里，直到没办法处理，将要崩盘之时，才暴露出来。 姜半夏没想到，他是半点没吃到上次的教训，这次居然还这样。 周俊听到姜半夏的指责，脸都黑了：“和黄总说有什么用，人家现在都直接派他的学生来跟我们沟通，明摆着是不把我们放在眼里，黄总去也没用啊。” 姜半夏简直头痛：“你不问你怎么知道有没有用？……你跟他学生都聊了什么？他怎么拒绝你的？” 周俊原本还不想说，然而在姜半夏的冷眼威胁下，他终于还是不情不愿地调出聊天记录，一边跟姜半夏解释。 “他说这次的合作没有任何意义，他们的导师正在忙于一个业内尖端的项目的研究，并没有空来为扫盲做贡献。” “说扫盲就应该留给那种闲的没事干的人。” 姜半夏：“……” 这边听周俊说着，那边她也扫了一眼聊天记录。 怎么说，大差不差，一看就摆明了不想合作的态度。 周俊道：“我早说给你听，你就有办法了吗？” 姜半夏心想，按之前老大的意思，这个教授应该是对做高校与企业教育之间的联动很感兴趣，并且也很有合作意向的。 是什么原因，短短时间内，对方的口风就变得这么快呢？ 这个叫李科的学生所表达的，真的就是他导师本人的意思嘛？ 姜半夏问：“……之前老大是和他联系的？” 周俊道：“不清楚。但是我没有教授的联系方式。” ……有点麻烦。 姜半夏在会场望了一周，几乎是无意识地，内心在盘算应该怎么办。 而裴砚刚刚在和别人聊一件事，这回也走了回来。 看见姜半夏一脸愁容，问她：“怎么？” 姜半夏下意识回答：“你认识杨兴林吗？海市大学的教授。” 裴砚想了下：“最近正好有一个合作项目，怎么？” 姜半夏：“你能帮我联系一下他……等等。” 姜半夏把周俊的手机又拿了过来。 看了一眼里面李科之前说的话。 李科：【我们的导师正在忙于一个业内尖端的项目的研究，详细内容说了你也不懂，但是有一位大佬也会参与】 姜半夏抬起眼，看了下裴砚：“裴砚……就是你截的胡啊？” 裴砚：“……？” 姜半夏还没进一步解释，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周俊，怎么，还不回去呢？要我说，你们这个项目组，参加这种开发者大会，完全没有任何意义……” 姜半夏转过身。 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她立刻看到站到他们三人身后的那个人。小个子，戴眼镜，天生一副精明刻薄的模样。 即便那人没有做一句自我介绍，姜半夏也立刻认识到他是谁了。 姜半夏：“……李科。” 李科顶了下鼻梁的眼镜，正准备和姜半夏打招呼，却一偏头，看到了裴砚。 他眼睛亮了一下：“砚神，你也在。啊……我们导师念叨和你的那个项目很久了，很期望这次你来海市，能和你见上一次，当面聊聊。” 裴砚低头，瞥了李科一眼：“先不说我。” 他问：“他们的项目是怎么回事？” 李科看了眼周俊，表情有些不屑。 “是这么着……他联系我，说想和我们学校做一些合作，用于学生编程教育的认证。” 李科直接对周俊说： “正好今天见到了，我直接再当面和你说一遍吧。说实话，我觉得你们这个项目非常没有意义。” “我也不让我的导师背锅，他虽然和我说让我多留意你们这边的消息，但是我觉得完全没有必要，不如多关注和砚神这边的合作。” 他抬起头：“你说是吧，砚神？” 裴砚没有理他。 姜半夏有些不解：“你凭什么就觉得没有必要了？” 李科看着她，断定她和周俊是一个项目组的人之后，甚至没有费心思问她的名字。 只是说：“你觉得，一个人的一生是在什么时候决定的？” 姜半夏：“哈？” 对方却没有理会她，自顾自地说道：“一个人的一生，很大概率，在他出生前就已经被决定了。” “如果一个人，没有足够好的家庭条件支撑，从小就开始认识代码，了解代码的话，怎么可能在大学一入学的时候就取得很好的成绩？又怎么在计算机的领域有所发展呢？像你们做的这些东西，说什么要帮助零基础的计算机爱好者找到工作……他们连本科都不知道选择计算机专业，还想找工作？还不是因为能赚钱，都一头脑热的削尖脑袋往里钻……为他们认证，他们一开始就输到起跑线上了，有什么必要为他们认证？” -- 第125页 “与其把时间浪费在这种事情上，我认为我们这些尖端人才更需要的，是把注意力集中到更伟大的、更能改变所有人命运的技术上。” “至于那些，从一开始就没有投入到这项事业中的人，随便他们做什么都好，反正他们的人生已经失败了。” 姜半夏要气死了： “你在说什么屁话啊？教育本身不就是为了改变大家的命运吗？按你这么说，老师和学校都没有存在的意义喽？” 李科却仍旧嚣张：“那不然呢？你举个例子呗，你能叫上名字的有几个，就那些农民工子女，那些留守儿童，离异家庭的孩子，有几个，今天能站到这里？参加这种开发者大会？你？肯定不是吧？” 姜半夏还没来得及说话。 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我。”裴砚说。 姜半夏顿了顿，转过头，看着裴砚冷峻的侧颜。 在那一瞬间，心脏有一种被牵扯到的，些微的疼痛。 裴砚重复了一遍。 他说：“比如说我。你满意这个答案么？” 李科整个人都惊呆了，嘴唇微张着，说不出话来。 而裴砚站起身，冷淡地、垂眼看着李科。 “你的导师是杨兴林么？” 李科嗫喏着：“呃……是。” 裴砚“嗯”了一声，不再理会他了。 而是转过身，看着姜半夏。 说：“你们之间合作的事，我会直接和杨兴林联系的。” - 李科离开的时候，整个人仿佛石化了一般，脸色惨白着。 然而，即便是最能在外人面前装相的周俊，也很直白地翻了个白眼。 距离散会已经过去了一段时间，这时会场已经没有太多人。 周俊在问题被解决之后，也很显然松了口气，看了眼外面的天色匆匆告别的。 姜半夏坐在原地，垂着眼，不知在想些什么，没有动。 直到过了一会，裴砚走了过来。 低头看着姜半夏，语气有些淡：“聊聊。” 姜半夏抬起眼，没有问聊什么，就站起身。 裴砚转过身，走进旁边的一间小会议室。 姜半夏跟进去之后，他带上门。 窗外很暗，此时即便还是下午五六点钟，却已经像天黑透了一般。 房间很小，只有一个小圆桌和两个看上去很软的沙发。看起来只是为了进行一些小规模的聊天。 裴砚点了下旁边的沙发，等姜半夏坐下之后，才坐到了姜半夏的对面。 气氛莫名有点沉闷，姜半夏不由得有些紧张。 手指捏着沙发的一角，不知道裴砚想要说些什么。 裴砚从包里拿出来一个文件夹。 文件夹并不透明，但能看出来挺厚的一沓，应该装了不少东西。 姜半夏目光无意识地追随着裴砚打开文件夹的动作。 裴砚说：“有些事，之前没和你讲。” 姜半夏顿了顿，抬眼看着裴砚。 裴砚说：“就像刚才说的，我是离异家庭……不，不止如此。” “抱歉，”他说，“之前没有告诉过你。” 姜半夏眨了眨眼，空气骤然变得粘稠起来，呼吸也变得有一些闷。 尚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低头看着，裴砚拿出了几沓纸。 第一沓纸。 “我的父亲叫裴野川。有家暴史。这是十二年前，母亲受伤，警察开具的伤情鉴定和父亲的行拘通知。” 第二沓纸。 “这是九年前，我的父亲与母亲的离婚证明。” 第三沓纸。 “六年前，我的父亲欠债不还，被债主告上法院，这是当时的法院传单。” 第四沓纸。 “两年前，我父亲因为做假账，被刑事拘留，这是当时的判决书。” 裴砚道：“还有一些内容，没有存在随身的硬盘里，我回去可以找一找再发给你，但我现在可以口述——” “裴砚。” 姜半夏平静地打断了他。 她抬起眼，和裴砚对视。 “你干嘛呢？” 裴砚顿了顿：“之前，对于我的情况有些隐瞒。你应该有知情的权利。” 姜半夏没有立刻说话。 她俯过身，将裴砚摆在桌上的那几张纸都拿了过来，面无表情地，一张又一张地翻看着。 裴砚的神色很平静，好像无论姜半夏说什么他都能够接受，都不会有半点怨言。 过了半晌，姜半夏把整理好的文件又一次放回了桌上。 大约停顿了一分钟后。 姜半夏笑了笑： “你把这么多证件和材料摆出来……怎么，你要向我求婚啊？” 裴砚一顿。 姜半夏语气里还带了点疑惑：“结婚的话，是不是还缺了些什么啊？等等，去民政局领证都要拿什么东西？直系亲属的犯罪记录是有必要的吗？对不起，没有经验，让我查查……” “姜半夏。”裴砚说，“我不是和你开玩笑。” 姜半夏没有理会他，低头自顾自翻起手机，一边念着：“让我看看啊……像你这个准备的精细程度，应该还缺以下几个文件——” 找到了想找的东西，姜半夏清了清嗓子，装模作样地开始念道。 “二十七年前，裴砚的出生证明。” -- 第126页 裴砚原本还想说话，听到这一句话之后，顿住了。 而姜半夏继续道。 “二十四年前，裴砚小朋友在幼儿园当班长时，拿到的小红花。” “二十一年前到十五年前，裴砚同学每一年期末的三好学生奖状。” …… “九年前到五年前，砚神连续四年的ACM金奖奖状。” “三年前，裴老师发表在顶级期刊上的论文复印件……” 念着念着，姜半夏又划拉了一下屏幕，忍不住吐槽道： “我好不容易编完你小学经历，开始正经念有记录的内容了，但你百度百科怎么这么长，我这得念到猴年马月去啊。” 裴砚：“。” 姜半夏把手机熄屏，抬起头，直直地看着裴砚： “这些东西呢，你怎么都不准备呢？” 第44章 房间里很静。 静得几乎能听到窗外的云涌动的声音。 姜半夏的手撑在她与裴砚之间的小矮桌上, 手掌下压着那些裴砚打印出来的那些材料。 身子前倾，一瞬不瞬地和裴砚对视。 她的眼睛很亮，在这样一个昏暗的台风天，她的目光几乎能够灼伤她所注视的一切。 唇角抿着, 气势汹汹, 似乎是裴砚胆敢说出一句反驳的话, 她都能和裴砚大吵上三百回合。 裴砚是领教过姜半夏嘴皮子的厉害的。 虽然以前都是对别人。和卢从拌嘴的时候, 或者和周俊吵架, 往往都振振有词，精神抖擞。 倒是从来没和他吵过。 好像是在他面前，就很容易不好意思或者脸红, 往常的吵架才能发挥不出来。 反而像是一个过于灵敏的拍拍灯。 逗一下, 耳垂就红得发亮，像是晴天的傍晚，天边的那朵火烧云。 姜半夏。 这样的人，怎么会对他……怎么就对他…… 姜半夏看到裴砚的肩膀微落，靠回到沙发柔软的靠背上, 抬起手，压了下眼睛。 然后，几乎像是放弃一般, 嘴角抹开一个很淡的, 有一些苦的弧度。 她有些无措地站直了身体。 心跳后知后觉，在胸腔里缓缓加速，错了节拍。 方才那上头的、有些生气的感觉, 此时也被一种说不上来的情绪取代。 犹豫了半晌, 姜半夏讷讷地开口：“裴——” “姜半夏。”裴砚的声音打断了她。 姜半夏立刻闭上了嘴。 而裴砚已经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低头收拾起桌上的东西, 再一样一样放进文件夹里。 收拾好之后，走过来，将那文件夹递到了姜半夏的手中。 姜半夏怔了怔：“你给我干嘛……我要的又不是这个……” 或许是她脸上不情愿的表情过于明显，裴砚很淡地笑了一下。 说：“拿着。” 姜半夏：“……” 还是收了下来。 嘴里嘟囔着：“要这个干嘛……” 裴砚抬起手，很随意地揉了一下姜半夏的脑袋，转过身，向门口走去。 问她：“不要这个，那要什么？” 姜半夏嘟囔着：“我刚刚不都和你说了吗……” 裴砚停下脚步，偏了偏头，看姜半夏。 顿了顿，说：“小红花是有点难找。” 姜半夏怔了怔。 裴砚问她：“找到了，就结婚？” 姜半夏：“……” 裴砚的语气里有很淡的笑意，这让姜半夏意识到他在逗她。 她抬头瞪了眼裴砚，和他目光接触时，又不好意思，很快偏过头去。 怎么这样？明明自己在安慰他。 反过来还要被笑话…… 姜半夏鼓了鼓脸颊。 “我明明说的是求婚，你不要混淆概念！又、又不一定答应你……” 这话越说越脸热，她躲开裴砚的视线，绕开他，闷头就往外面走。 过了几秒，听见裴砚在她身后“嗯”了一声，说了一句：“那我努努力。” 姜半夏的脚步立刻打了个趔趄。 ……努、努力什么啊？？？ - 所以，现在两个人算什么啊？ 回到酒店，洗漱完，姜半夏趴在床上，打了个滚。 好几次拿起手机，群里的消息嗡嗡响，她却没有心思看，就盯着裴砚的头像，打开又退出，打开又退出。 ……刚才还那么掏心掏肺，这会儿就一句话也不说。 干嘛啊？ 窗外闪过一道白亮的闪电，没过多久，又响起了一声闷雷。姜半夏抬眼看了看，很快又听到雨声。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掌心贴到玻璃上，觉得有些凉意。 雨下得很大，敲在玻璃上发出磅礴的声音，她几乎看不到打下来的雨点，而是迅速聚集成水帘，一波一波地向下涌着水。 垂眼看看楼下，楼下的树已经被刮得歪歪斜斜，几乎要被这风雨折断。 “好大的雨……” 姜半夏喃喃自语，这就是台风天啊。 手机还在嗡嗡作响，姜半夏回头拿起，看到群里的消息。 纪梨：【@姜半夏怎么样？现在到酒店了吗？没淋到雨吧？】 纪梨：【我看这次台风来的挺凶的，注意安全啊，明天还要去会场吗？】 姜半夏：【没事，已经在酒店了】 -- 第127页 姜半夏：【明天不用去了，改成线上了】 纪梨：【那还好】 卢从：【对了姜半夏，这是个绝好的机会啊】 姜半夏：【？】 卢从：【你看，刮大风下大雨，电闪雷鸣天崩地裂，多让人害怕，你完全可以借机会去找裴砚撒个娇啊】 姜半夏：【？？】 卢从：【说真的，我是男人我最懂，女孩子撒娇一般男的扛不住的，你就装的柔弱一点，多喊两声哥哥，裴砚他肯定】 卢从经验传授了一半，还在专心打字，姜半夏立刻打断了她。 姜半夏：【你闭嘴】 卢从：【他肯定当即把持不住，你们就这样那样……】 姜半夏立刻把群给闭了。 结果脑海里没忍住，顺着卢从思路，不小心想了几秒。 想得脸有些红……卢从都在说什么胡话啊？ 但是，被他这么一提醒。 姜半夏就发现，这会其实挺想看到裴砚的。 也说不上来什么原因，也不是说找他有什么事。 就、就是…… 很单纯的，想要见到裴砚。 手机还在一边疯狂乱震，姜半夏却没有理会了。她坐在床边，低着头，脚踩在拖鞋最上面，无意识地轮番翘着脚趾。 要是自己这会去找裴砚的话，是以什么身份去的呢？ 同事？朋友？还是女……朋友？ 单单是想到这个词，心跳就在瞬间加快了。 分明刚才情绪上头的时候，什么求婚民政局都随便讲的，这会又被打回原形，纯情得不像话。 姜半夏无意识地，又咬了下嘴唇。 手机在手边响了一声。 姜半夏下意识扫了一眼，手机检测到她的面容自动解了锁，消息预览里，看到是裴砚发来的消息。 裴砚：【晚安】 姜半夏：“……？” 你说什么？ 你跟我说晚安？ 我在这纠结得要死，你在那若无其事地跟我说晚安？？ 姜半夏坐不住了，揣起手机踩上拖鞋就出了门。 半分钟后，裴砚的房门被敲响。 这会儿已经是晚上十点，酒店走廊里很安静，空无一人。 姜半夏没等太久，面前门就开了。 裴砚似乎是刚洗过澡，头发吹得半干，在额间细碎地散落着。姜半夏能闻到一股很淡的沐浴露的香气。 他穿一件黑色的长袖丝质睡衣，领口解了一枚扣子，姜半夏能看到他的锁骨。 袖口微挽，露出半截小臂。 看见是姜半夏，裴砚顿了顿。 垂着眼，看了她几秒，才问：“怎么。” 姜半夏方才的气势在敲门的时候已经用完了。 这会又看到刚洗完澡、身上似乎还带着浴室热气的裴砚，“砰”一下就好像自己也被那热气蒸了脸一样，觉得脸上发热。 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摆，只好盯着地板。 这时又扯起了一道闪电，紧接着是震耳欲聋的雷声。 姜半夏毫无反应。 就这么沉默几秒。 就在裴砚开口，准备说话时。 姜半夏很突然地开了口。 声音很僵硬：“哥、哥哥。” 语调很平，棒读音：“外面打雷下雨，我好害怕哦。” “哦”还是个一声。 裴砚顿了一下。 下一秒，又响起了更巨大的轰鸣声，几乎像是在耳边炸裂一般。 姜半夏一开始还没反应。 过了两秒，才想起来什么似的，抬起右手，抓着左胳膊，左手抓着右胳膊，像模像样地抖了一下。 就是仍然没抬头，盯着地面。 “哥、哥哥可以陪陪我吗？” “好害怕哦。” “哦”还是一声。 裴砚沉默了。 姜半夏盯着吸音地毯上的绒毛，在沉默之中，勇气值逐渐耗尽，最终陷入了无与伦比的尴尬里。 妈的……卢从出的都是什么鬼主意啊？ 什么撒娇……裴砚压根不吃这套好吧？？ 要是裴砚轻易能被这样诱惑到，那他早该谈不少恋爱了吧？ 姜半夏脸热得要命，就想找个失忆喷雾，给自己喷一点，再给裴砚喷一脸。 两个人双双失忆，睡到明天早上，就当一切都没发生算了！ 但是失忆喷雾是不存在的，姜半夏僵硬地转过身，打算一走了之。 却突然，胳膊被一只有力的手拉住了。 裴砚掌心的热度透过她薄款的小熊睡衣，几乎贴在她的皮肤上。 裴砚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哑声问她：“刚喊的什么？” 姜半夏：“……” 怎么啊？刚刚喊了你没反应，这会听不到吗？ 过期不候了！没有了！ 裴砚低声说：“再喊一声。” 姜半夏：“……哥哥。” 声音小的像蚊子哼哼。 裴砚握着她小臂的手掌紧了紧。 顿了下，才说：“你进来不合适。” 姜半夏怔了怔。 酸涩的感觉后知后觉涌到了心口。 早说不让她进啊，还要白嫖她喊声哥哥，怎么有这样的人啊？太坏了吧？ 感觉像是被骗了一样，有点不甘心，又有点委屈，姜半夏转头就要走。 -- 第128页 却又被裴砚拉了一下。 听到他说：“等等。” 姜半夏老老实实地站在两扇门之间的墙边，脚尖无意识在地毯上划着弧线。 裴砚刚刚说完就进去了，门也没关，但也不知道在干嘛。 过了两分钟，裴砚从里面走了出来，带上了门。 姜半夏转过头，裴砚换上了一身在外的衣服，宽松的长袖衬衫与长裤，并不显得过分板正，倒有一丝清闲气质。 他的臂间又挂着什么，姜半夏还没看清楚，裴砚就抬起手。 下一秒，肩头落上一片重量。 姜半夏怔了怔，侧过头，看到身上披了一件黑色的大衣。 本来就是长款的大衣，相较于姜半夏的体型来说，衣服又实在有些大，披到她的身上时，衣摆直接扫到脚面，将姜半夏整个人都包裹了进去。 姜半夏下意识嗅了嗅。 衣服上有裴砚的气息，那股冷冷的、雪的味道。 裴砚看了她一眼，目光在她露出的、白皙的脚踝处顿了一下，又很快移走。 “走吧。”裴砚说。 姜半夏抬了抬眼，不知道裴砚要去哪，下意识跟着他的脚步。 停到了一个小放映厅的入口。 裴砚似乎是已经预约好了，直接刷了房卡就进了去，找到里间的一个房间。 房间灯没开，姜半夏借着门外的廊灯将里面扫过一遍。 很小，大概只有十几平米。一面墙的正中央是一块硕大的银幕，对着银幕的房间另一头，则是一张足够三人坐的、宽大的沙发。 沙发上有两个靠垫，看上去异常柔软。 裴砚往里面走了走，让出门口的位置，又转头看姜半夏：“来。” 姜半夏想起来，自己之前好像是打算在台风这天的晚上，和裴砚一起看部电影的。 但后来发生那些事情，她还没来得及把这个想法跟裴砚说。 姜半夏走进去，带上门。裴砚则按开了沙发旁边的一盏台灯。 台灯上有米黄色的灯罩，提供的光源并不是非常明亮。发出淡淡的昏黄，只照亮了沙发旁边的一块区域。 姜半夏坐到沙发的一侧，的确如同看上去一般，沙发异常柔软，她整个人都陷了进去。 像在云朵里一样，软绵绵的，很舒适，姜半夏脱了鞋，腿也蜷到了沙发上，舒舒服服地躺靠着。 裴砚看了她一眼，姜半夏整个人都蜷进了他的大衣里，只露出了一颗脑袋。 他收回视线，俯身从面前的小茶几上拿出片单，递给姜半夏：“你挑挑。” 又问她：“想吃什么？” 姜半夏没什么想法：“你随便买吧。” 裴砚“嗯”了一声，出门去了前台。 姜半夏扫过片单，没发现什么感兴趣的。 或者不如说，她今天并不是那么想看电影，只是……想和裴砚待在一起而已。 ……应该和裴砚一起看吃什么的。姜半夏想。 自己待在这里就有些无聊，她放下片单，无意识地又摸出手机。 本来是想给微信调个静音，但看到群里纪梨和卢从还在聊天，她还是点进去看了一眼。 纪梨：【我上次就想问了】 纪梨：【你……是在让夏夏追裴砚吗？】 卢从：【不是吧？这么明显，你没有看出来？】 纪梨：【……看出来什么？】 卢从：【我们姜半夏姜老板，清心寡欲二十载，一朝开窍，苦苦单恋砚神，求而不得……】 纪梨：【……？？】 卢从：【@姜半夏你人呢？去哪儿了？现在进展到哪一步了？这一次单独出差有没有什么质的突破？】 姜半夏：“……” 卢从这个脑子，她是真不知道该怎么拐过来。怎么解释他都不信。 不过，她又看了卢从的提问看了一会，垂首打字。 姜半夏：【我不确定我们现在算不算在一起】 卢从：【？？？】 卢从：【……】 卢从：【这还有什么不确定的，在一起就是在一起，不在一起就是不在一起，难道还有中间态吗？】 纪梨：【怎么说，夏夏？】 姜半夏想了想，还没回复。 卢从手速比谁都快，先噼里啪啦发了一大堆猜测出来了。 卢从：【我知道了，你这一定是被吊着了】 卢从：【我去，这个恋爱我是真的不知道，要不要让你继续谈啊】 卢从：【纪梨，你可能不知道前情，我给你解释一下，之前裴砚让姜半夏扮演他的女朋友】 卢从：【就是在他说自己有喜欢的人没多久之后吧，就对姜半夏做这种暧昧的事情】 姜半夏：【……】 纪梨：【……有没有一种可能，裴砚喜欢的，就是姜半夏呢】 卢从：【怎么可能！要是他也喜欢姜半夏，那他们不就是两情相悦吗？那不应该直接当真正女朋友吗？干嘛要假扮？】 姜半夏：“……” 算了。 不喜欢裴砚这种话，她现在也没办法说出口。 卢从真想误会她单恋裴砚就误会吧。 不过还是要替裴砚解释一下的。 姜半夏：【裴砚不是渣男，你误会他了】 卢从：【那你连是不是跟他真正在一起都不知道？不是渣男会这么做？】 -- 第129页 卢从：【你说吧，他又对你做什么，让你又一次辗转反侧，不知道他想干嘛了？】 姜半夏沉默良久。 他……和我牵了手。 摸了我的头。 给我披上他的衣服。 带我来小放映厅度过台风天的夜晚。 这些话……都有点不好意思说出口。 过了半晌，姜半夏找到一条她认为最有力的、又不太难以启齿的论证。 姜半夏：【他给我看他的户口本了】 卢从：【……？】 纪梨：【？？】 卢从：【我不懂，平白无故的给你看户口本干嘛？】 卢从：【难不成还是求婚吗？？？】 姜半夏：“……” 算了，说不明白。 她随手在群里打了句“没事了”，就打算把手机静音，去找裴砚，看他都买了些什么吃的。 然而卢从似乎是特别怕她想不明白，着急上火的发了好几条语音过来。 姜半夏顿了顿，还是点击了其中一条播放。 由于姜半夏没有贴着耳朵听，卢从的大嗓门立刻从扬声器里传了出来。 “姜半夏，你清醒一点！男人的劣根性我可比你清楚多了！知不知道那种三不——” 语音播放到这，门突然开了。姜半夏下意识转过头，看到裴砚拿了几盒小食和两杯饮料走了进来。 而卢从的大嗓门仍旧在狭小的空间里响亮地回荡着。 “——不主动，不拒绝，不负责。他给你看户口本算什么？又不是给你看结婚证！只要没有亲口说明白，你就不要东想西想，不要就觉得你们在一起了！不要被他蒙骗了！” 裴砚的动作一顿，视线移到昏暗空间里、发着亮的手机屏幕上。 姜半夏：“……” 姜半夏手忙脚乱，下意识就想把语音关掉。 然而，越是慌忙，越容易出错。她一不小心，把手机掉到了地毯上，手机打了个转，摔出去一米远。 姜半夏又赶快去捡。 然而卢从发了多条语音，她这边没暂停，那边就按着顺序自动播放着。 “姜半夏！你清醒一点！保护好自己！不要和裴砚两个人去，三个人回来！” 姜半夏：“……” 她甚至还愣了一下，才意识到卢从到底他妈说的是什么意思。 而在想明白的那一刻，她僵硬了一瞬，下一秒，整张脸腾地红了。 她双手双脚地扑到了手机上，猛地按音量键，想把声音调小，又按了锁屏，结果咔嚓一声，截了屏。 截屏声响亮地回荡在房间里。 姜半夏：“……” 姜半夏死了的心都有了。 过了几秒，她僵硬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同手同脚回到沙发上，脸偏到房间的另一端，假装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裴砚顿了顿，看了一眼沙发上那只假装自己不存在的蘑菇，转身带上房门，又走到沙发前。 俯身把买好的吃的放在小桌上，与此同时，姜半夏不着痕迹地往沙发那头又躲了躲。 脑袋都快缩到他衣服领子里了。 裴砚有些好笑地扫了她一眼。 顿了顿，裴砚说：“姜——” 姜半夏立刻冒出来一串：“卢从是个傻逼我回去就跟他断绝关系你刚刚就当什么都没听到——” 裴砚说：“我是想问，你吃不吃橙子？” 姜半夏：“……噢……不吃。” 裴砚探过身，从果盘里拿出来一瓣橙子。 姜半夏背对着裴砚，裴砚把橙子递到她的侧脸。 “甜的。”他说。 顿了两秒，裴砚的大衣里伸出了一只手，在空中抓了几下，终于抓到那瓣橙子，又收了回去，塞进了嘴里。 侧脸颊一动一动地嚼着橙子，像只仓鼠。 吃完了，就又不动弹了。 还窝在那里自闭。 裴砚说：“橙子皮。” 过了一阵，衣料摩擦，发出悉悉簌簌的声音，姜半夏又伸出一只手，把橙子皮递了出来。 裴砚接了过来扔进垃圾桶。 又递了个小橘子过去。 等姜半夏吃完之后，问她：“橘子皮。” 姜半夏把橘子皮递了出来。 裴砚又递了一个苹果。 他看着姜半夏一动一动的侧脸，看她差不多吃完了。 说：“手机。” 姜半夏下意识把手机递了出来。 递到一半，觉得不对劲：“……你干嘛？” 她转过身，脸红彤彤的：“你要亲自骂卢从吗？不劳你费心，我等会儿就把他骂得狗血淋头……” 裴砚很短地笑了一下：“帮忙，解个锁。” 姜半夏顿了顿，老大不情愿，还是解了锁。 跟犯人认罪似的，老老实实把手机递到裴砚面前。 裴砚压根没有点开卢从的头像。 他在聊天列表里找到自己，点了进去，点开头像，进入了备注栏。 姜半夏靠在沙发靠背上，愣愣地看着裴砚的动作。 裴砚问姜半夏：“早些时候，给你的文件，都收好了？” 姜半夏不知道他这么问的用意，下意识点了点头。 裴砚“嗯”了一声。 说：“你可以反悔，随时都可以。” 姜半夏眨了眨眼，还没有理解裴砚的意思。 -- 第130页 而裴砚把手机递回了姜半夏的眼前。 姜半夏的微信里，裴砚的备注的那一栏，此刻被改成了“男朋友”三个字，还没有保存。 而她听见裴砚说：“但是现在，如果你愿意。” 第45章 只亮了一盏台灯的房间里, 光线昏暗。 放映厅的隔音很好，但偶尔还能听到外面一阵阵滚动的雷鸣。 就显得房间里分外的安静。 姜半夏能听到裴砚的呼吸声，离得很近很近，平静而沉稳, 等待着她的回答。 姜半夏还听到自己胸腔内, 一下一下加快的心跳, 逐渐变得震耳欲聋。 因为刚才不好意思, 她整个人蜷在沙发上, 身体仍是朝着另外一边的。 只是这会，上半身转了过来，整个人扭了一百八十度, 是一个很别扭的姿势。 姜半夏动了动唇, 想说话. 又觉得这姿势实在太不正式，就想转过身来。 就一边撑起身子，想换个姿势；一边伸出手，要去接那手机。 结果刚刚跪坐太久，把腿给坐麻了, 突然撑起身体，一下使不上力气，立刻就往另一边歪倒过去。 天旋地转, 姜半夏下意识咬牙闭眼, 以为自己就要这么七仰八叉地摔下沙发。 然而预想中的疼痛却没有出现，她的胳膊被一只有力的手抓住，肩膀也被托起, 像小鸡仔一样轻松地往沙发上一带, 堪堪没有掉下去。 “……” 姜半夏心有余悸地睁开眼, 对上一双深邃的眼。 裴砚垂着眼睫, 很静地看着她。 脑子懵了两秒，姜半夏才意识到自己现在的姿势。肩膀被一有力的手掌稳稳地托着，后背则靠在裴砚结实的大腿上。 换句话说……就是被裴砚抱到了怀里。 她是想再坐起来，然而腿还麻着，一动就像被针扎，费了好大力气才忍住没呲牙咧嘴。 “……” 姜半夏干脆又把眼给闭上了。 丢死人了…… 但她又不想让裴砚等她太久。 闭眼装了一会儿死，还是微微启唇，声音像蚊子哼哼：“我……” 裴砚没听清，微俯下身来，低低“嗯？”了一声。 两人离得近，姜半夏几乎能感受到裴砚胸腔的震动。 姜半夏僵了僵。 下一秒，裴砚的温热的吐息吹动了她凌乱的发丝，颤动的发丝又擦上了她的鼻尖，痒得她颤了一下。 太近了，姜半夏一个激灵，也顾不上腿麻不麻了，一翻身坐了起来，连滚带爬，逃到了沙发另一便。 也没好意思看裴砚，两手捂着脸，捂了半天，只露出红得发亮的耳朵。 过了半晌，姜半夏维持着捂脸的姿势，腾出一只手，往沙发旁边抓了抓，抓到自己的手机。 眼睛从指头缝里往屏幕上瞧，勉强找到那个保存键的位置，噼里啪啦点了半天，好不容易保存成功，又一把扔了回去。 “就、就这样吧……”姜半夏含混地说，“就这么个意思……” 裴砚一时没有回答。 房间里安静了太久，姜半夏以为是自己表达得不够清晰，挡在脸上的手指蜷了蜷，放了下来，正想说话。 听到房间那头传来一句。 “知道了。”裴砚说。 顿了顿，他又说：“女朋友。” - 小放映厅闲置了半个小时，终于有人想起来它原本的功能了。 姜半夏些微平复了方才的害羞，老老实实往裴砚旁边坐了坐，把两人的距离保持在了一个不会互相接触、但又没有离太远的、恰到好处的程度上。 “想看什么？”裴砚问她。 姜半夏盯着片单上密密麻麻的小字，盯了两分钟，脑子里净是和裴砚谈恋爱的事，一个字没看进去。 最后随手点了一个交差：“……就这个吧。” 裴砚看着那《绯色惊魂夜》看了几秒，问：“决定了？” 姜半夏：“……这有什么好犹豫的，你快去放碟。” 裴砚于是起身，到后面的碟架上找到这部电影，放到了放映机里。 姜半夏转头看了裴砚一眼，他的袖口挽着，抬起胳膊放碟时，小臂的肌肉线条清晰流畅，非常漂亮。 这让姜半夏想起来，方才也是这只小臂，托着她的肩膀。 ……再想下去又要脸红，姜半夏抬手捏了捏自己的脸，强行把思绪拽回来。 于是，当裴砚放好碟片，放下手臂，转过头时，看到的就是姜半夏盘腿坐在沙发上，把自己的脸往左右两边扯的场面。 裴砚实在没忍住，又怕直接笑出声又会让小女朋友觉得丢脸，就偏过头，无声地扯了一下唇角。 才坐了回去。 而姜半夏在察觉裴砚往这边走的时候，就立刻收回手坐直了。 假装很认真地盯着荧幕，而荧幕上扯起了玫红色的红绸。 裴砚在姜半夏的身边坐下。 姜半夏半边脑子感受着身侧沙发向下陷，另半个脑子想着：原来她挑的是个爱情片。 下一秒，一个双眼流血的脑袋从红绸正中间冲了出来，直往姜半夏的脸上扑。 “卧槽！”姜半夏吓了一跳，整个人往后一仰，退无可退，紧紧贴着沙发靠背。左手下意识抓紧了离手最近的东西。 这怎么是恐怖片啊？？？ -- 第131页 十几秒后，血刺呼啦的人头消失，姜半夏才发现，自己像捏握力计一样紧紧捏着的，是裴砚的手。 “……” 沉默了一下，姜半夏悄悄瞥了一眼，发现裴砚的五根手指被捏得紧紧贴在一起，边缘已经发白。 而裴砚的目光还注视着银幕，似乎没有察觉。 姜半夏停顿几秒，缓缓地，缓缓地，想在裴砚没有发现的情况下，把自己的鸡爪子松开。 下一瞬，耳边传来惊人的惨叫声，红裙的女人倒吊着银幕上方摔了下来。 姜半夏一个激灵，一把抓住裴砚的胳膊，像抱救命稻草似的，整个人紧紧贴在他身上，连半边脸都塞到了裴砚的肩膀与沙发的空隙之间。 心脏在胸腔里像开了马达似的，跳得飞快。 又是十几秒后，惨叫声退了去，姜半夏再度恢复神志，这才意识到自己此刻的姿势。 ……这他妈就算是个植物人也该有感觉了。 沉默几秒，姜半夏在把自己的脑袋抽出来，还是干脆埋得更深、直接装死之间犹豫。 还没做出决定，姜半夏感到自己手心里、裴砚的手动了动，反过来包裹着她的手，又捏了捏她的手掌。 侧了下脸，低声问她：“换一个？” 姜半夏顿了顿，心跳微微有些加速。 裴砚捏她手的时候，很自然，又很亲昵。 这让姜半夏格外明显的意识到，自己与裴砚现在是男女朋友。 ……裴砚是她的男朋友。 仅仅在脑海里想了一遍这句话，心跳的速度就失衡得厉害。 那……既然是男女朋友关系的话，她看恐怖片被吓到了，躲到男朋友肩膀后头，不就很合理吗？ 姜半夏越想，越觉得理直气壮，就维持着脑袋卡着的姿势，回了一句：“不换。” 裴砚顿了顿，抬起另只手，拍了下她：“不笑话你。” 姜半夏：“？” 想了想，才理解裴砚的意思。 她拔出脑袋，头发拱得乱糟糟的，发丝随意地贴在脸上，眼睛瞪得很大，嘴唇嫣红，扬起嗓子质问：“你还想笑话我？” 裴砚顿了顿，还没说话。 姜半夏气势汹汹：“我，作为你的女朋友，无论害怕什么，都是合情合理，都要哄着让着，你居然还想笑话——” 话说一半，裴砚抬起手，拇指蹭了下姜半夏的额头，用手捋过她乱七八糟的、满脸乱飞的头发，挂到了她耳后。 姜半夏一下哑了火，脸上的热度又有点复燃的趋势。 “没想笑话。”裴砚看着她，语气很平静，“想哄着女朋友，让着女朋友。” 姜半夏愣了半晌，才慢吞吞地“哦”了一声，整个人又不好意思起来，目光转到了另一边。 只是肩膀还紧紧贴着裴砚的肩膀，挽着他胳膊的手也没有松开。 “换么？”裴砚又问一遍。 “……不换。”姜半夏盯着银幕的角落，理直气壮地说，“我要是害怕了，你想办法。” 于是，整部电影就看得七零八落的。 裴砚就好像提前能预知到那些恐怖场面一样，每当要有什么吓人的东西跳出来时，他就抬起手，盖在姜半夏的眼睛上。 而失去了视觉冲击，那些惨叫与渗人的音效就变得不再可怕，姜半夏甚至听得津津有味。 晃着腿问：“那人死了吗？怎么死的？” 裴砚：“被一根绳子扣住了脖子，挂到了旋转的风扇上——” 姜半夏打了个冷颤：“不许说了。” 裴砚就不说了。 过了几秒，恐怖的画面过去，裴砚把手拿了下来。 姜半夏又有点怀念刚才贴到自己眼皮上的那抹温热。 她无意识又往裴砚身上贴了贴。 咬着嘴唇，眼神放空，不知在想些什么，心思根本没放到电影上。 裴砚偏过头，垂下视线，扫了姜半夏一眼。 姜半夏蜷着腿坐在沙发上，整个人裹在他的黑色大衣里，只露出一个脑袋，无限亲密又无限信任地靠在他的肩上。 下巴压在他的肩头，瞳孔里反射着银幕上变幻的色彩，卷翘的睫毛微微颤动着。 裴砚顿了顿，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收回了视线。 过了几秒，裴砚听见姜半夏语气平平：“好可怕哦。” 裴砚一顿，抬眼看了下银幕。 剧情正在过渡，此时蓝天白云，绿草如茵，主人公们在小别墅外的草坪上举行着烧烤派对。 姜半夏又说：“好吓人哦。” 裴砚莫名觉得这语气有点耳熟，顿了顿，才想起来，和那会姜半夏觉得雷雨声吓人的语气一模一样。 而他还在想，姜半夏却因为裴砚太久没反应，而用肩膀顶了下裴砚，强调道：“我害怕了！” 裴砚停顿半秒，抬起手。 温暖的黑暗挡在眼前，而姜半夏嗅到那股冷的、雪的味道。 姜半夏眨了眨眼，睫毛扫过裴砚的掌心，裴砚的五指微微蜷缩了一下。 “还怕么？”裴砚问。 姜半夏像只被放了气的气球，刚才的气鼓鼓都不见了，这会歪过脑袋，鼻尖抵着裴砚手掌下缘，脸颊压在裴砚的肩头，自在得像只被顺毛摸的小猫。 回答说：“现在不怕了。” 顿了顿，又迅速补充道：“但你把手拿下去可能就又害怕了。” -- 第132页 她强调：“我很胆小的。” 裴砚很快地笑了一下，说话时语气倒还很平静。 说：“知道了。” 直到姜半夏觉得坐累了，要换个姿势之前，都没再把手拿下去过。 - 看完电影已经过了十二点。 从小放映厅出来，走回酒店的房间，台风带来的风雨声也小了很多。 方才还是一场场小爆炸一样震耳欲聋的声响，现在已经转为了密集的雨声，平缓了许多。 姜半夏裹着裴砚的衣服，脚步拖拖拉拉地回到了房间门口。 离门口越近，就走得越慢。 ……有点舍不得。 她还记得自己刚刚在小放映厅里，就那么小的空间，只有她和裴砚两个人，肩膀贴着肩膀时，那种快乐又安心的感觉。 这会，哪怕还和裴砚在一起，心里就已经有点空落落了。 姜半夏想起来，以前大学室友谈恋爱的时候，喜欢跟男朋友在宿舍楼下腻腻歪歪，说再见说得跟天线宝宝似的，要讲无数遍。 那时候姜半夏还很不理解。 现在又觉得，干脆不要说再见好了，就一直一起呆着多好。 然而走得再慢，终于还是走到了房间门口。 天边滚过了一串隐约的雷声，然而姜半夏发着呆，完全没有听到。 倒是裴砚停下了脚步，望了一眼窗子的方向，转过头说：“雷声。” 姜半夏茫然地抬起头：“啊？” 裴砚垂眼看她：“会怕吗？” 姜半夏愣愣地看着裴砚深邃的眉眼，下意识问：“怕的话你会抱着我睡觉吗？” 裴砚忽然沉默了。 而姜半夏顿了一秒，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嘴皮子一秃噜都说了些什么。 她的脸骤然爆红，当即转过身去，手忙脚乱地想掏房卡，却拿成了手机，想把手机塞回兜里，却又不小心把手机摔到了地上。 姜半夏：“……” 她想蹲下身，把手机捡回来，裴砚却已经先她一步，捡起手机，递了回去。 姜半夏光是看裴砚捏着手机的那只手都脸红到要爆炸，她头也没抬，胡乱地接过手机，含糊地说： “太晚了，我要睡觉了，你也快回去吧，拜拜拜拜。” 说着，就捏着终于找出来的房卡，要往门锁上贴。 却听见裴砚的声音：“等一下。” 姜半夏立刻顿住了，维持着开门的姿势没动：“……干什么？” 裴砚说：“转过来。” 姜半夏：“……” 姜半夏转了过去。 她刚抬起头，茫然地看向裴砚。 而裴砚微俯下身。 姜半夏睁大眼，视野里的裴砚越来越近，近到她的心跳缓缓加速，不由自主屏住了呼吸。 下一秒，额间印上了一片柔软与温热。 姜半夏僵着不动了。 大脑一片空白，只有额间的触觉是那样的清晰又明显。 连呼吸都不会了，整个人都是麻的，僵硬地站在原地。 而裴砚吻过她的额头后，直起身，又抬起手，安抚似的拢了下姜半夏的后颈。 姜半夏无意识地微微一抖。 听见裴砚在她耳边低声说：“不怕。” 姜半夏愣了好久，脸红透了。 过了半晌，才讷讷地“哦”了一声，红着一张脸，转过身，刷了三遍房卡才刷开房门。 甩下一声：“我去睡了。” 然后同手同脚地进了房间。 - 回到房间，直接倒在床上。 姜半夏像一条咸鱼一样，抬起胳膊挡着眼，直挺挺地躺了老半天。 才慢慢地平复了乱撞的心跳。 刚才她把手机设置了静音，这会收到不少新消息。 姜半夏为了转移注意力，抓起手机，开始一样样浏览过去。 群里面，卢从发完那几句告诫之后，发现姜半夏没回复，疯狂的艾特了她好多条。 卢从：【人呢？都是我的精心劝告，怎么听完就走了？】 卢从：【在感情中你要保护好自己，知不知道？不要犯傻？】 卢从：【你干嘛呢？怎么不理我了？】 姜半夏这才想起来卢从刚才都说了什么离谱玩意儿。 她沉默几秒，本来想找卢从麻烦，但又想起来，可能就是因为卢从第一段话，裴砚才问她愿不愿意的。 也算是将功赎罪……姜半夏大发慈悲，决定放卢从一马。 就没再翻旧账，直接接过他的话题。 姜半夏：【我很忙，我刚在看电影，没有空和你闲聊】 卢从：【哦？看的什么电影？】 姜半夏正好需要闲聊一会来转移注意力，就干脆和卢从聊了起来。 姜半夏：【绯色惊魂夜】 卢从：【？？？】 卢从：【你厉害了呀，你居然敢看恐怖电影了】 卢从：【我之前推荐过你多少次你都不看，怎么突然想起来看了？】 卢从：【怎么样？好看吧？】 姜半夏压根没注意剧情都讲了些什么，敷衍地回了一句。 姜半夏：【还行吧】 卢从：【还行？这绝对是恐怖片历史上叫得上名号的经典作品好吧】 卢从：【你记得那个教皇吗？你觉得他怎么样？】 -- 第133页 姜半夏想起教皇出场时，裴砚盖在她眼前手掌。 姜半夏：【非常宽厚】 卢从：【？】 卢从：【他是一个阴险狡诈的小人啊，你是不是记错了？】 卢从：【那那个老师呢，我很喜欢那个角色】 姜半夏又想起来裴砚掌心的温度。 姜半夏：【非常温暖】 卢从：【？？？】 卢从：【那人不是个冷血杀手吗？哪里温暖了？？】 卢从：【那最后那个剧院的场景呢？我觉得非常有设计感，特别的惊艳，恐怖气氛一流】 姜半夏想起靠在裴砚肩上时，那种温暖的触觉，让那些惊悚的叫声都不再吓人。 姜半夏：【非常有安全感】 卢从：【？？？？？】 卢从：【姜半夏】 卢从：【你他妈看的是盗版吧？】 - 姜半夏和卢从随便聊了两句牛头不对马嘴的天，压根都没留意卢从的回复，等聊腻烦了，随便说了句睡了，就把卢从扔到一边。 转过来，打开裴砚的对话框。 盯着备注的男朋友看了好久，抿了抿嘴，跟裴砚互相说了句晚安。 才合上手机，倒头睡了。 睡着得倒是很快，但是第二天早上，很早就醒了过来。 感觉根本像没睡着似的，整个人神经都是亢奋的，一想到自己现在在谈恋爱，就有一点轻飘飘的、像是住在云朵上的感觉。 姜半夏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跳了起来，一看手机，才早上五点半。 ……姜半夏又倒回了床上。 这会让她再睡她也睡不着，但是起来又不知道干什么。 想给裴砚发消息，又担心对方还在睡觉。 想了想，干脆起身换了身衣服，打算去外面随便逛逛。 雨还是很大，丝毫没有变小的趋势，噼里啪啦的打在窗玻璃上，姜半夏凑到窗边看了眼雨势，想着这么大的雨，去不了露天花园。 ……不然去随便看点书吧。 其实是有点饿的，这会儿早餐自助餐应该也已经开始了，但是她又想和裴砚一起吃早饭，就决定晚点再去。 做好决定，姜半夏推开门，刚走出去。 就看见隔壁的门也打开了，她一侧头，跟裴砚打了个照面。 愣了愣，姜半夏说：“……你怎么这么早？” 裴砚看她：“你也是。” 姜半夏摸了下鼻子，没好意思说自己是太兴奋，就含混地说：“就是醒了。” 裴砚“嗯”了一声，问她：“吃早饭吗？” 姜半夏就和裴砚一起去吃了早饭。 到了自助餐的地方，姜半夏又冒出个主意，要两个人交换，让裴砚给她挑吃的，而她给裴砚挑。 裴砚没什么意见。 只是吃饭之前，裴砚拿起手机似乎是拍了个照。 姜半夏眨眨眼，也拿起手机，拍了张照。 因为下着大雨，现场的会议取消，但是线上还有会议需要参加。 姜半夏又因为将要和那个教授线上开会，吃完饭后没有耽误太久，就回到了房间，准备起工作内容。 本来是想找个休息区和裴砚一起工作的。 结果裴砚坐到她对面，她根本静不下心来。 干脆一咬牙，一狠心，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摒弃掉脑子里的杂念，把手机又设置了静音，姜半夏很快进入了工作状态。 两个小时后，到开发者大会的常规会议快开始时，她将谈话内容梳理得更精炼有效，才抬起头，伸了个懒腰。 打开微信，看到裴砚以及卢从在群里都发了消息。 姜半夏先打开了裴砚的。 裴砚：【忙完了出来一趟】 姜半夏站起身，一边回去看卢从的消息，一边往门外走。 卢从：【@姜半夏唉】 卢从：【你不要伤心】 卢从：【你看砚神朋友圈了吗？】 卢从：【等等你先别看，你今天要没什么重要的事情再看】 卢从：【要是有重要的事，把事情办完再说吧】 卢从：【我先去试探一下】 姜半夏：“？” 她还偏就要看了，能怎样？ 姜半夏倚在自己的房间门口，打开了裴砚的朋友圈。 从来没有发过朋友圈的裴砚，这时朋友圈里出现了一张照片。 是早上，姜半夏给他挑的自助餐。 姜半夏挑的时候，其实存了一些恶劣的心思，在旁边挤了一坨黄黄的芥末，还骗裴砚说是黄豆酱。 裴砚当时倒是面不改色吃下去了。 这会儿，在这张照片旁边，裴砚的配字也很简单。 【女朋友挑的】 姜半夏突然有点心虚。 女朋友挑的……挑了一团芥末…… 早知道裴砚要发朋友圈，她肯定好好选嘛…… 但很快，她的心跳又慢慢加快了。 这是就……公开了？ 那她是不是也公开一下？直接在这条朋友圈下回复一下？ 姜半夏抿了抿嘴，手机向下滑了滑，她和裴砚的共同好友有一些，这些人都点了赞，表达着惊讶与恭喜。 也有问是谁的，不过裴砚没有回复。 在这群人当中，姜半夏看到一个熟悉的名字。 卢从：【哇，恭喜砚神】 -- 第134页 卢从：【进度这么快？嫂子什么样啊？】 姜半夏想要回复的手指突然就顿住了。 莫名的，她有一点好奇，想知道裴砚会怎么回复这一条朋友圈。 想知道裴砚会怎么评价她。 然而，她靠在墙边等了半晌，又刷了几遍，裴砚都没有回复。 哎呀……不会不回了吧？ 会不会因为，裴砚觉得自己能看到，就不好意思回呀？ 想了半天，姜半夏摸了下鼻子，想起刚才裴砚让她找他，不想让裴砚等太久。 就还是出了门，去敲裴砚的房门。 裴砚很快开了门。 也没什么事，就给她递了盒酸奶。 姜半夏接过酸奶，见裴砚转身要回房间，连忙叫住他。 裴砚停下脚步，转身看着姜半夏。 姜半夏想了想。 姜半夏：“今天好忙，我还完全没来得及看朋友圈，等会儿也不一定有空看。” 说完，还演技很差地，假装很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突然炸毛道： “真的好忙好忙好忙！怎么会这么忙啊！” 裴砚顿了顿，很安静地看着姜半夏。 而姜半夏继续演道：“对了，裴砚，你知道朋友圈评论是可以删除的吗？只要删除了，以后再刷到这条朋友圈的人就看不到了。” 姜半夏：“就是吧，如果你想说什么，又不想让某些人看到的话，就可以趁他不刷朋友圈的时候赶紧说了，然后删掉，就可以了。” 裴砚看了姜半夏一会，点点头：“知道了。” 姜半夏端详了一会儿裴砚的表情。 ……真知道了还是假知道了？ 姜半夏怕露馅，又不敢再继续深问，皱着眉，观察着裴砚的表情，一步三回头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一回去，她就抓起手机，又一次刷新朋友圈。 看到裴砚的那条朋友圈下，多了一条评论。 裴砚：【她很可爱】 第46章 姜半夏握着手机, 盯着那条回复，脸腾地红了。 明明是她自己想看答案，看到之后又觉得不好意思。 裴砚的这条评论并没有针对卢从的问题回复，而是直接作为一条单独的评论出现的。 因此所有能看到裴砚朋友圈的人都能看到这条评论, 迅速地对着这条评论又盖起高楼。 无非都是： 【连砚神也开始秀恩爱了】 【没想到砚神谈起恋爱是这个画风】 【没眼看没眼看】 姜半夏刷着那些评论看得还挺高兴, 咬了咬下唇, 手比脑子快, 还没反应过来, 就给这条朋友圈点了个赞。 下一秒，才想起来自己刚刚为了骗裴砚回复朋友圈都说了什么，又手忙脚乱地把赞给取消了。 然后立即回退到消息列表页面, 挺紧张地盯着一条条消息, 生怕裴砚前来质问她言行不一。 盯了大概有五分钟，那边没什么动静。 姜半夏才发现自己直挺挺地站在墙边，姿势僵硬。 姜半夏：“……” 感觉自己就有点憨。 她回过神来，拿吸管戳开裴砚给她拿的酸奶，一边喝, 一边回到书桌前。 无意识地，随手又一次打开了裴砚的朋友圈。 看到卢从很突兀地在裴砚的那条评论下发了几个哭泣的表情。 姜半夏：“？” 夸我可爱你还不高兴了是吧？ 她实在受不了卢从那歪到天边的理解能力，正打算把真相告诉卢从, 吓他一跳。 可下一秒, 另外一条评论吸引了姜半夏的注意。 张歧：【砚神谈恋爱了啊，恭喜】 姜半夏眨了眨眼，隐隐觉得有些奇怪。 裴砚和张歧居然有好友吗？他们什么时候加的微信？ 不是两个人特别不对付吗？怎么还给评论起来了？ ……等等。 要说是谈恋爱的话, 张歧不应该早就知道自己和裴砚谈恋爱吗？ 就那天, 她拉着裴砚的胳膊, 说张歧如果再多说一句, 她男朋友就要生气了，那个时候就该知道了吧。 虽然那个时候是装的……但张歧不应该知道这一点才对。 那怎么这条评论看起来，倒像是才知道裴砚谈恋爱一样？ 姜半夏想想觉得奇怪，一时没想明白。又觉得不至于问，到底是没放在心上，把手机放到一边，开始了上午的工作。 除了原本开发者大会的议程以外，得益于裴砚的介绍，姜半夏上午还和周俊一起，同海市大学的杨兴林教授开了一个视频会议。 杨教授上了年纪，头发已经花白，看上去倒是挺和蔼的，没什么架子。 会议刚接通，他先替自己的学生道歉：“之前真是怠慢你们了，我没把事情和学生说清楚，哎……请你们多多谅解。” 又说：“海市大学呢，是特别支持职场上的一些职业教育的，随时随地都能学，不拘泥于学校与学历本身，是吧？你们的想法很好，给我讲讲，有什么我能帮忙的？” 杨兴林的态度很温和，为人也是随意和善。原本姜半夏的那些压到心底的怨气，也总算是慢慢消失了。 ……可能就真的是脾气太好了，学生才有胆自作主张。 遇到好相与的合作对象可遇不可求，姜半夏和周俊很快就投入到工作状态之中。 -- 第135页 整整两个小时的会议，他们交谈的内容从大的方向探讨转向了切实可行的措施，和一些马上就能开展的合作。 谈话的内容相当丰富，杨兴林的许多见解都一针见血，很清晰地点出了姜半夏很多在脑海中浮动、却没有成型思路的构想。 她也被带动得兴奋起来，不断的通过交谈思维的碰撞调整、优化着自己的想法。 一不留神，就和杨兴林聊了许多。 谈话的最后，杨兴林问她：“问一个可能和今天的话题关系不大的问题。小姜，你为什么会选择这么一个行业？” 姜半夏想了想，说：“我本科是学教育学的，一开始我是想像我爸爸那样当一名学校的老师，但后来我又觉得，学校经历只是人生中很短暂的一部分，教育其实不拘泥于学校，它的范围应该更广一些。” “我觉得现在的环境，对于大家的要求都过于苛刻了些，上学的时间，工作的时间，结婚的时间……如果错过了一个时机，好像就很难再回去做什么事。” “可是如果有的人，就是因为各种原因，没有办法去在所谓正确的时间，做所谓正确的事呢？没能顺利完成学业、没能找到未来的方向……我希望……我所做的产品能给别人多一些机会，可以以更小的成本，来弥补那些自己无力更改的过去。” 这么说的时候，姜半夏想起那个自己资助过的，山区的孩子。因为家里重男轻女，从小没有上学。得到资助时，已经因为年纪太大，当地学校不再收她。 后来她用那些钱上了技校，现在是一名很出色的汽车修理工，最近听说好像还考了成人高考。 人的出身或许很难选择，但没有人活该一生陷入泥淖。金钱是一种弥补的方式，而提供教育的机会则是另外一种。 姜半夏并不是很狂妄，也没有太远大的理想。她没有想过改变世界的什么，但她想能帮助到身边的人。 - 等散了会，姜半夏抬头看了眼表，才发现已经是中午一点了。 刚才沉浸在会议中的时候还没觉得，这会回过神来，就有些饥肠辘辘。姜半夏抓起手机，想问裴砚有没有吃过饭，门口却正好响起了敲门声。 姜半夏站起身，从猫眼里看到裴砚，就打开门。 裴砚递给她一盒盒饭。雪白莹润的米饭，肥瘦相间、光泽油亮的腐乳烧肉，鲜绿色的炒青笋，盖着盖子都能闻到里面的香味。 姜半夏看了几秒，没去接那盒饭，反倒像个树袋熊一样，胳膊绕过裴砚腰侧，结结实实地抱住了裴砚。 脑袋凑过去，在他胸前蹭了蹭。 “好累哦……” 姜半夏闭着眼睛，满意地嗅着裴砚身上的气息，哼哼唧唧地说。 开了一上午会，精力高度集中，又说了那么那么多话，是很耗费精力。 自己一个人的时候还好，一旦见到男朋友，就忍不住唧唧歪歪地撒娇。 裴砚垂下眼，看了下女朋友毛茸茸的头顶，另只手抬起来，摸了下她的后脑勺。 问她：“喂你？” 语气平常得像在谈论天气。 姜半夏立刻站直了：“不要！” 但她一手接过饭盒，一手握上裴砚的手腕，扭头就把裴砚往房间里拉，语气不依不饶：“但你要陪我吃。” - 大概就拉了五步的距离。 玄关走了一大半，即将进入房间内时。 姜半夏突然想起来，自己的房间大概比猪窝还乱。 “……” 姜半夏刹住了脚步。 裴砚没料到，和姜半夏的后背贴得很近，差点没撞上。 姜半夏：“……你等等。” 她把盒饭塞回裴砚的手里，独自大步走进房间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散了一桌一床的东西摆放整齐——她妈检查她房间卫生时都没这么麻利过。 然后才在里面喊：“可以了！进来吧！” 裴砚抬了下眉毛，这才走了进去。 房型是酒店标准的双人间房型，一张床显然是姜半夏睡的，床头歪七扭八地摆着叠好的粉色小熊睡衣。 床上倒是收拾得很利索，被子叠成块状堆到床尾，床单上没有其余杂物。 但是—— 裴砚眸光微动，把视线转到另外一张床铺上。 他听姜半夏说过，原本和她同住的同事去了，在上海的朋友家，因此这几天一直没人住。 此时，那个没人睡的、应该整齐铺上一层被子的床铺上。 洁白的被子却高高低低地被顶出不少小包。 也不知道里面藏了多少东西。 裴砚的目光顿了顿，扯了下唇角，收回视线，假装自己什么都没看到。 两个人面对面坐下来，开始吃饭。 由于上午开了一上午会，姜半夏的手机一直是静音。但京市那边的工作还在继续，姜半夏担心工作上有什么急事，就没来得及跟裴砚说上话，一边拆开筷子吃饭，一边检查留言。 卢从……发那么一堆表情在干嘛？一看就不是正事，姜半夏率先忽视。 开始检查其他人的消息。 她盯着手机回消息，心不在焉地去夹饭盒里的腐乳烧肉，夹了几下没夹到，干脆把筷子放到一边。 过了几秒，唇边抵上一片温软，姜半夏分出注意力扫了一眼，发现是一块肉，一张嘴牙齿一叼，吃进嘴里。 -- 第136页 嚼了半天，姜半夏回过神来，缓缓转过头。 腮帮子动了动，看了一眼裴砚，又看了一眼裴砚的筷子，眼睛困惑着瞪得很大，腮帮子又动了动。 无声之间，疑问已经非常明显。 裴砚看她一眼，又夹起一片青笋，抬手递到姜半夏嘴边。 姜半夏睁大眼往后躲，想说话但嘴里的东西还没嚼完，紧闭着嘴发出“嗯嗯”的声音，辅助以疯狂使眼色。 虽然完全没听出来说的是什么，但从表情大概能猜到：喂我干嘛，我这儿还没吃完呢——你自己吃啊！ 裴砚很淡地扯了下唇角，手腕没动，就还停在那里。 姜半夏维持着退避三舍的距离，小仓鼠一样把嘴里的肉嚼完咽进去了。 停顿两秒，终于还是凑过来，飞快地把裴砚筷子上的青笋叼走了。 然后又一次离得老远，迅速地吃完。 吃完的第一时间就开口强调：“我自己吃！！！” 看着脸皮厚薄程度有点飘忽不定的小女朋友这会脸又有点红，裴砚就没再逗她。 收起筷子，说：“知道了。” - 吃完饭，裴砚收拾了一下桌子，把垃圾扔了出去。 中午剩下的时间不多，姜半夏本来是打算午休一下。 又想起了自己刚才没看的、卢从的微信。 就打开看了一眼。 卢从先是问了姜半夏一些工作上的事，姜半夏扫了一眼，正准备直接拨个语音电话过去，口头沟通更快一些。 结果再往下看，卢从又说起了别的，姜半夏越看越觉得不对劲。 卢从：【唉，你是真的没机会了】 卢从：【[截图]】 卢从：【可爱是最高级别的形容*】 卢从：【他都说他女朋友可爱了！他已经沉沦了！！他已经无可救药了！！】 卢从：【你没戏了姜半夏，很伤心，你的情窦初开无疾而终，只能说是没有缘分吧】 卢从：【坚强.jpg】 姜半夏：“……” 姜半夏受不了卢从了。 姜半夏：【这说的是我！！！是我！可爱！！】 卢从：【……？】 卢从：【你终于伤心过度疯了吗？】 姜半夏：【？？？】 卢从：【不然你看看你有半点可爱在身上吗？就算你真的是裴砚女朋友，裴砚也不至于瞎到这个程度吧？】 姜半夏深吸了一口气。 ……卢从小儿，你就等着被打脸吧。 她一个电话拨了过去。 卢从倒是很快就接了：“喂？你哭了吗？别哭了，反正没人心疼，坚强点啊宝。” 姜半夏忍了忍掐死卢从的心：“……我找你聊工作。” 她一边迅速地把卢从给她留言的那几个问题说了一下，另外一边，则给裴砚发文字消息。 姜半夏：【一分钟后，过来敲门，配合点】 裴砚并没有问为什么，很快回了个好。 一分钟后，姜半夏三言两语把工作聊完，卢从三番五次想问关于裴砚的事都被姜半夏打叉打了过去。 这时，门口传来敲门的声音。 姜半夏：“行，那就这样吧。” 卢从：“等等，你和裴砚——” 姜半夏：“有人来敲门。不说了，挂了，再见。” 话是这么说，姜半夏却并没有按下挂断按钮。 还把通话改成了扬声器，音量调到最高。 然后把手机装到口袋里，几步走到门口。 她推开房门，看到裴砚，装出一副很惊讶的声音：“咦，裴砚，你来做什么？” 紧接着，没等裴砚回答，用语调浮夸地说：“啊，原来是给我送吃的，你怎么知道我没有吃午饭的？” 裴砚顿了顿，看着姜半夏夸张的表情，微微挑了下眉。 姜半夏又做了个退半步的动作，手掌挡在张开的唇上，一副惊讶的表情：“什么啊？你居然还要喂我？这太不好意思了吧？——不喂不行？哎呀你怎么这么黏人，那好吧……” 说到这，姜半夏打了个磕绊。 等等，接下来该说什么来着？ 好像她平时也不这么跟裴砚说话吧？ 这种沉浸式的演戏最怕中断，这会儿一断，姜半夏突然就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了。 而在裴砚沉默的注视下，姜半夏后知后觉有点害臊。 ……好像刚才这么一段，完全也不需要裴砚的参与。 她自己演演戏得了，怎么还非要拉个观众过来？ 草……好尴尬。 姜半夏沉默两秒，调整了一下表情，重新绷起脸，摸摸口袋，掏出手机。 不管怎样，先把卢从的电话挂了再说。 然而此刻，扬声器里突兀传出卢从的声音： “姜半夏，你别演了！假得要死好不好？” 姜半夏吓得一抖，又把手机给摔到地上了。 她弯下腰捡手机，卢从还在那边叭叭叭地继续。 卢从：“你说说你说说，你这整得连爸爸我都觉得你可怜了，这孩子，已经求而不得，整个人疯了呀，咱别伤心，别想不开，不然我去海市接你——” 姜半夏气得从尴尬变为忍无可忍：“我没有演！我就是裴砚女朋友！！裴砚就是给我喂过饭！” 卢从：“那你倒是让裴砚自己说这话啊？得，去海市接你之前，我帮你先挂一个四院的号吧——” -- 第137页 姜半夏怒道：“卢从！你脑子是不是有毛病——” “说什么？”裴砚的声音突然传来。 姜半夏猛地刹住了车。 而另外一边的卢从也在一瞬间安静如鸡。 整个空间怪异地沉默了几秒。 裴砚垂眼，看着姜半夏：“姜半夏。” 姜半夏下意识一个激灵：“到。” 裴砚扯了下唇角：“你刚刚确实是在演戏。” 姜半夏瞪大眼，难以置信地看着裴砚。 裴砚说：“中午说喂你，你也没同意。” 他语气平平，提出建议：“不然再吃一顿？” - 卢从在姜半夏对裴砚说第十遍“你怎么还揭我短你还是不是我男朋友了？”的时候，毅然决然地把电话挂了。 挂了电话之后，他异常悲愤地发了条朋友圈，大意是叙述自己为了姜半夏的爱□□业多么鞠躬尽瘁，呕心沥血，结果被狗情侣双双背刺，自己成为最大的笑话。 姜半夏评论：【说裴砚坏话，截图给他看了】 下一秒，卢从把朋友圈删了。 姜半夏倒在裴砚身边，无声狂笑。 下午的会议因为只用听听就行，姜半夏不想自己再在房间里一个人开，就和裴砚一起找了个咖啡厅，坐到靠里的一个半遮挡的小软包里。 肩并着肩，对着同一台电脑，一人挂一边耳机。 就这么开会，没可能开得有多专心。 姜半夏开了一会儿就跑神，抓起裴砚的手，一根一根捏他的指头。 裴砚的手指修长有力，能透过薄薄的一层肌肉摸到骨节的形状，指腹捏起来又很有弹性。 姜半夏托着裴砚的右掌上上下下摸了个遍，就这么无聊的事，她都乐此不疲。 这时裴砚的手机在旁边震了震。 裴砚拿起手机，看到是朴杨发来的消息。 他顿了下，扫了下旁边的姜半夏。 姜半夏靠在他的肩膀上，仍然玩着他的手，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着会议里分享的PPT。 裴砚打开消息。 朴杨：【哥，你谈恋爱了？我听肖于锐说是和姜半夏？恭喜你啊】 朴杨：【对了哥，那个算法有个参数我不确定怎么调，你有空帮我看看呗】 裴砚：【晚上吧】 朴杨：【好】 裴砚：【现在和女朋友在一起】 朴杨：【？】 朴杨：【好的】 裴砚：【本来是能看下的】 朴杨：【嗯？】 裴砚：【主要现在右手被女朋友捏着，腾不出来】 朴杨：【？？？哥】 朴杨：【你是不是被谁夺舍了？】 裴砚：【没有】 裴砚：【可能谈恋爱会不太一样】 朴杨：【……】 朴杨：【好的】 过了五分钟，姜半夏的手机也响了。 姜半夏伸长手，探了几下，没够到桌子上的手机。 裴砚把手机拿了过来，给了姜半夏。 姜半夏接过手机，几乎是半躺在裴砚的胳膊上，把手机举到脸上看。 看到卢从又给她发来消息。 卢从：【[截图]】 卢从：【你们两个够了啊】 卢从：【不要再到处秀恩爱了，眼睛都被闪没了好不好？】 卢从：【你看看连朴杨都忍受不了发了朋友圈，我真是跟他难兄难弟】 卢从：【我去慰问一下他】 姜半夏挑了挑眉。 她点开卢从发的截图，截图里面是朋友圈的界面，朋友圈的内容则是一张微信聊天记录。 姜半夏就这么看到了刚才朴杨和裴砚的对话。 她“噗”地笑出了声。 嘴角压都压不住，抬眼看了下裴砚。 裴砚察觉到姜半夏的视线，垂眸看过来。 姜半夏挥挥手：“好好听讲，不要开小差！” 然后目光又重新回到了手机上。 她看着挺乐，又想起来什么，问卢从。 姜半夏：【你还有朴杨的微信呢？】 卢从：【那次去KTV加的】 姜半夏“哦”了一声。 退出和卢从的聊天框，也想点到朴杨的头像里，给他那条朋友圈点个赞。 然而，点进去之后，姜半夏却发现，自己并没有看到那条朋友圈。 姜半夏顿了顿。 她退出微信，又重新进了一下，再次点到朴杨的朋友圈里，却还是没有看到那条动态。 ……？ 怎么回事？ 姜半夏思来想去，也只有一种可能。 朴杨把她……屏蔽了？ 啊？为什么啊？ 姜半夏下意识想问裴砚，又突然想起，自己之前还短暂地追求过朴杨一小段时间。 就……觉得问裴砚也不太合适。 她垂着视线，想了想。 是不是就是因为自己追过对方，被对方看了出来。现在她跟裴砚在一起了，就避一下嫌啊。 ……也是。 这种不尴不尬的关系，不再继续交流是比较明智的做法。 虽然道理是想明白了，但是突然发现自己被人屏蔽这件事，还是让人心里挺郁闷的。 姜半夏退了微信，发了几秒呆，扁了扁嘴，把手机锁屏，扔到一边。 老大不情愿地用肩膀推了推裴砚。 -- 第138页 说：“喂。” 裴砚偏过脸看她。 姜半夏颐指气使：“我心情不好，你哄哄我。” 裴砚顿了顿：“怎么？” 姜半夏：“不告诉你。” 裴砚观察了一下姜半夏的表情，看出来不是什么大事，就抬手，揉了下姜半夏的头发。 又探身，拿过咖啡厅的菜单：“给你点个吃的？” 裴砚的目光扫过一列甜品，想按照姜半夏的口味给她挑一个。 而姜半夏看着裴砚。 裴砚的侧颜棱角分明，专注的时候，又有一种沉静的气质，随便一拍，就可以在杂志上当封面。 更经常的，这种表情会在裴砚专注工作时出现。但姜半夏慢慢也发现，每当裴砚看着她，也会出现类似的神情。 被这样专注地注视着，很容易就能感受到很深的感情，像是安静的深海。 这让姜半夏觉得很满足，比真正吃到甜品要满足的多。像是心脏上挂了好多好多气球，飘飘荡荡地飘到湛蓝的高空。 因而在裴砚选好了甜品，抬眼准备叫服务员的时候。 姜半夏没忍住，抬起头，很快又很迅速地亲了裴砚的侧脸一下。 又迅速转过头，不好意思似的背对着裴砚。只有耳根红彤彤的。 告诉他：“你已经哄好了。” 第47章 这场台风预报得声势浩大, 当真降临时，比想象中又要贫弱很多。 也就是下了一天的雨，上午雨声还很密集，到下午就变得淅淅沥沥。 像是赶在夏天来临之前的最后一场春雨。 到了第二天早上, 雨就完全停了。 树叶上还凝结着雨水与露水, 风一吹, 就飘飘扬扬地散落下来。雨后的空气很清新, 天高晴朗。 姜半夏趴在房间的窗前, 往外探了探身子，嗅了嗅清沁的空气。 是出去玩的好天气。 开发者大会还有最后一个闭幕式在上午举行，等到下午, 一行人就会坐飞机回到京市。 吃早饭的时候, 姜半夏对裴砚说：“我们今天早点去吧？” 裴砚也没问原因，说了声好。 姜半夏说：“会场附近不是有湖畔花园吗？我想去逛逛。” 这几天下来，要么是开会，要么是就下雨在酒店闷一天，姜半夏早就闷坏了, 想找机会出去逛一逛。 不过只有一点点时间，也去不了太远的地方。 但是和裴砚在一块，姜半夏就觉得逛一逛花园也很好。 吃完早饭, 到房间门口。 姜半夏对裴砚说：“我去拿上东西咱们就走。” 裴砚“嗯”了一声：“我在门口等你。” 姜半夏关上房间门, 从房门口走到床边的那条细长走廊就几步路，原地转了好几个圈，轻盈地像只小鸟一样。 透过窗户, 看见外面湛蓝的天空, 突然很快乐。 想了又想, 没忍住, 在群里发了一条消息。 姜半夏：【我等下要和裴砚去湖畔花园玩[转圈圈][转圈圈][转圈圈]】 卢从：【？】 卢从：【把大家叫出来就是为了这点事啊.jpg】 姜半夏：【？？？】 姜半夏：【那你昨天喝了三罐可乐打了一晚上嗝的屁事有什么脸在群里说的？】 卢从：【拜托，能打一晚上嗝超酷的好吗？】 姜半夏：【……】 纪梨：【要约会去啦？】 纪梨：【玩得开开心心哦】 姜半夏：“……？” 等等，约会？ 所以这个……算是约会吗？ 不是距离提醒，姜半夏都没意识到。 男女朋友一起出去玩，不是约会，还能是什么？ 姜半夏默默低头，看了一下自己的打扮。 图方便穿的地摊上五十块钱买来的黑色T恤和牛仔裤，脚上随便踩了双运动鞋。 还有，因为前一天没出门，觉得没脏就没洗的头。嫌散下来的头发挡眼睛，又很随便地扎了个马尾。又乱又毛躁。 姜半夏：“……” 她尝试回想了一下今天裴砚的穿着。 淡色格纹衬衫，外搭深灰色薄款风衣，休闲款的西裤。整套衣服的材质都很好，护理的得当，又没有一丝皱褶。搭配的颜色也不杂乱，干净又亮眼。 宽肩长腿，气质淡然又英俊逼人。 姜半夏沉默了。 半分钟后，裴砚已经拿好自己的包，站在酒店走廊的墙边等待着姜半夏。 他垂眼看着手机，浏览了几篇公园游玩的攻略。 随手发给朴杨。 裴砚：【去过么？】 朴杨：【没有哎，怎么，好玩吗？】 裴砚：【不知道】 裴砚：【和姜半夏去看看】 朴杨：【……哥！】 朴杨：【你够了啊！】 朴杨：【你明明知道我二十七岁之前谈不了恋爱！】 裴砚：【嗯】 裴砚：【以后谈】 朴杨：【这还差不多】 朴杨：【唉谈恋爱的男人果然不一样，是初恋就更不一样了。我都好惊讶，以前觉得你根本不是会谈恋爱的类型】 裴砚：【你看错了】 朴杨：【……我现在已经深刻认识到错误了】 朴杨：【诶对了】 朴杨：【哥，你们回来之后，一起吃个饭呗？】 -- 第139页 朴杨：【一起庆祝一下！让姜半夏把卢从他们叫上，我把老肖也喊上】 裴砚：【不了】 朴杨：【？为什么】 裴砚：【不和你庆祝】 朴杨：【？？？】 这时，姜半夏的门开了，裴砚收起手机，抬起眼。 没看到姜半夏人出来，只看到一颗脑袋从门后头探了出来。 姜半夏：“你先回去！” 裴砚抬了下眉尾。 姜半夏有点难以启齿，就摆着手：“你快回去快回去，等一会儿我喊你再出来。” 裴砚看了下姜半夏：“有什么急事么？工作上的？要帮忙么？” 说着，裴砚就起身走了过来，打算问问出了什么事。 姜半夏脸突然涨红了，砰地把门给关上。 转过身，背靠着门，压得死紧。 她刚刚在行李箱里翻找了半天，奈何带的东西就不多，还都特别匪夷所思，她胡乱拽了几件套在身上看效果，又突然意识到裴砚还在门口等着。 想自己一时半会儿出不去门，就赶快跟裴砚招呼一声，让他不要傻站着。 这会，姜半夏下面穿了件包臀亮片小短裙，上面又披了件雪纺白色长衬衫，搭配要多死亡有多死亡，要是被裴砚看见不如直接删号重来。 “我没事！”姜半夏扯着嗓子说，“我就是要等一会——不知道美少女出门都需要时间的吗？！” 站在门外、对着门板的裴砚顿了一顿。 想起来前一天，姜半夏甚至懒得穿外套，披着他的大衣披了一天。 无声的笑了下。 姜半夏听见另外一头裴砚低沉的声音传来。 音量不大，却格外清晰。 “行，”他说，“美少女。” 姜半夏：“……” 好在姜半夏起得早，哪怕花时间洗了个头又化了淡妆，也没有迟太久。 最后穿了条米黄色连衣裙，裙长至脚踝，裙纱很薄，上下叠了几层，走路间裙摆飘动。下面穿了个花边小白袜和香槟色厚底小皮鞋。 头发用酒店提供的卷发棒烧烫了一下，微微蜷曲着散落在肩头。 和她平时简单随意的风格不大相同，像个从小被娇养着长大的小公主。 平时随便惯了，突然这么穿，姜半夏还有点害羞。她去敲裴砚的门，敲开了之后，又想知道裴砚的反应，又不好意思看他。 就闷着头，拉裴砚的手腕，转身就走：“快快快，要晚了。” 裴砚顿了顿，跟上姜半夏的脚步，一言不发。 直到两分钟后，走到酒店大门打车的时候，裴砚都没说什么。姜半夏认为裴砚不会对她这一身打扮做什么评价了。 一面松了口气、一面又有点不甘心。 于是扁了扁嘴。 凑过去看裴砚在打车软件上叫车。 “诶，干嘛叫要这么贵的……”姜半夏看到裴砚在车型上选了最贵的一档。 平时叫车他们都不在意这一点，所有档位的车都会选，哪个先到就坐哪个。 结果这次，裴砚还把其他车型都取消掉了。 裴砚“嗯”了一声，收起手机，看了眼姜半夏。 过了几秒，抬起手，随意捏了一下姜半夏头上卡的蝴蝶结发夹，又顺势摸了下她的后脑勺。 说：“称我们漂亮的小公主。” - 直到车来了，姜半夏的脸都还是红的。 本来两颊的温度都下去了一些，看到那辆。漆黑锃亮的大奔，爬到后座时，又想到那一句。 温度又有些上来。 姜半夏紧紧贴着车后座的另外一边，没好意思跟裴砚爱太近，手背贴到脸上降了降温。 为了转移注意力，她装模作样地拿起手机。 正巧，小绿萝给她发来的消息。 小绿萝：【夏夏，你谈恋爱了呀？】 姜半夏：【哎，你怎么知道了？】 小绿萝：【没有人不知道了吧？你男朋友又没藏着掖着，圈子里都传疯了】 姜半夏笑了两声，扭头看了一眼裴砚。 裴砚察觉到姜半夏的目光，转过来，姜半夏却没说话，伸手抓着裴砚的手，五指交错，按了按他掌心。 姜半夏：【我男朋友很不错吧？】 小绿萝：【哈哈那当然是，那可是砚神啊，在我这属于男明星级别的】 姜半夏觉得比夸她本人还要受用，又转头看了眼裴砚，故意喊他一声：“男明星。” 裴砚偏过头，沉静地看着姜半夏神采奕奕的眉眼。 姜半夏又捏了捏裴砚的手：“怎么不理我？叫你呢，男明星！” 裴砚转回视线，手掌翻转了一下，把姜半夏那不老实的手包在掌心，淡淡应了一声：“怎么？公主殿下。” 姜半夏：“……” 姜半夏猛地转回头，害臊得想抽回自己的手，却完全抽不动。 就脸红着，老老实实地被裴砚牵着。 一边垂眼，看小绿萝发来的新的消息。 小绿萝：【不过，夏夏，呃】 姜半夏：【啊？怎么了？？】 小绿萝：【就是……可能你听了会不高兴，不过我好像听到一些传闻】 姜半夏：【？？？】 小绿萝：【我不知道砚神有没有跟你说啊，就是他家里边好像还有点复杂……】 -- 第140页 姜半夏怔了怔。 小绿萝：【当然如果你就是想谈恋爱我觉得没什么，跟砚神谈恋爱，爽到就是赚到，肯定不亏嘛。】 小绿萝：【但如果是奔着结婚去的话，可能得提前了解一下情况，多想想】 姜半夏表情一下子冷了下来，低头打字。 姜半夏：【你听谁说的】 小绿萝：【呃】 小绿萝：【说不上是谁说的，那天碰见张歧，聊起来你们，他跟我说的】 小绿萝：【不过他好像也是听说的……】 张歧…… 姜半夏盯着这个名字，皱眉看了一会。 自那天她挽着裴砚胳膊冲张歧秀恩爱之后，就没有再和张歧单独说过话。 虽然她之前对张歧的印象还是挺好的。 但现在，就完全不能理解，为什么张歧要这么讲。 而张歧又是怎么知道这些事的呢？ 姜半夏：【谢谢你的提醒】 小绿萝：【看来你早就知道了？】 姜半夏：【……嗯】 姜半夏又一次，转头看向裴砚。 裴砚察觉到她的表情不太对，捏了一下她的手心，低声问她：“怎么了？” 姜半夏看了裴砚几秒，裴砚疏淡的眉眼间，是对她独有的关心。 姜半夏摇了摇头，目光转回到手机上。 小绿萝：【反正，你自己把握吧，我觉得砚神也是挺好的，我也就是怕你不知道，跟你说一声】 姜半夏：【嗯，我知道】 姜半夏：【谢谢你】 姜半夏咬了咬唇。 有些事情，其实没有必要和别人解释，也不需要说那么多。人之相处，点到为止。 就像小绿萝，来给她做个提醒，已经是尽到自己能力范围内的好心了。 而如果姜半夏反驳，就很像是不领情一样。 但此时此刻，姜半夏的心里就涌出一丝微妙的不公感。 觉得有些东西，不说不行，不吐不快。 姜半夏：【但我不是和他随便谈谈的】 姜半夏：【他很好，因为不是自己的原因，而被打上各种的标签，这很不公平】 姜半夏：【而且，他户口本都给我了】 姜半夏：【我要对他负责的】 - 抵达湖畔花园的门口，姜半夏与裴砚下了车。 湖畔花园不是很大，春天的花已谢了，这还有一些应季的花仍然开着，粉白黄蓝的一团团簇着，树木长出新绿的叶片与枝条。 雨后的空气格外清新，花园里的小径上有不少早上来健身的老头老太太。 他们走着路，很有节奏感地拍着手掌，放眼望去，热闹又祥和。 或许是因为刚刚和小绿萝的聊天还是有些影响，姜半夏觉得心情有些闷，但又不想表现得太扫兴。 就挽着裴砚的手臂，走在石子小径上，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四处看着。 “早知道不吃早饭就来了……”姜半夏闻到了旁边鸡蛋灌饼摊子的香气，找了个话题，“就不该贪酒店那个免费早餐券。” 裴砚问她：“再吃点？” 姜半夏扁扁嘴：“我是吃不下啦……” 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无精打采的，裴砚垂眸扫了姜半夏一眼。 姜半夏没注意到，目光又扫过旁边，有小孩在花园的健身器材旁追逐嬉闹，有一个因为棉花糖掉到了地上哇哇大哭，另外一个想哄，没哄好，也跟着哭了起来。 旁边看着他们的大人们一听这边哭崩了，连忙过来为了安慰一人，又买了一支棉花糖。 姜半夏盯着那支棉花糖，垂了垂眼睫。 裴砚小时候想吃棉花糖的话，会有人给他买吗？ 其实姜半夏知道这个假设很可能不成立，因为裴砚甚至不喜欢吃棉花糖。他的口味很清淡，对于甜味并没有嗜好。 但就是这个想法，让姜半夏觉得心里有点挠得慌。 不知不觉，姜半夏停下了脚步。 裴砚跟她停了下来，看了姜半夏一眼。 问她：“在想什么？” 姜半夏思绪还游离着，下意识回答：“想让你吃棉花糖。” 裴砚一顿。 而反应过来的姜半夏：“……”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抬手摸了摸鼻子：“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就，你想不想吃棉花糖……” 问完，姜半夏觉得这个问题有点离谱，挺不好意思的，转过身就走：“当我脑子晕了没说……咱们去那边看看湖——” 走到一半，手腕被裴砚拉住了。 姜半夏转过身，对上裴砚的眼睛。 裴砚很深地看着她，说：“想。” 姜半夏顿了几秒，讷讷地“噢”了一声：“那、我给你买……” 裴砚很短地笑了下，“嗯”了一声。 又说：“那多谢姜老板。” 买完棉花糖，坐在湖边的长椅上，望着湛蓝色的平静的湖面。 远方有雪白的鸭子在湖上划水，留下一道道波纹。 姜半夏与裴砚肩并肩，安静地吃掉了一个棉花糖。 棉花糖做的是双色的，造型如同花束一般，外层是雪白的棉花，而里面则是粉红色的心。 姜半夏很难在吃棉花糖的时候避免吃到脸上，而裴砚却干干净净，一尘不染。 吃着吃着，姜半夏的注意力被转移了过去，有些不服气道：“你怎么就能不吃到脸上？” -- 第141页 裴砚同包里拿出一张湿纸巾，拆开给姜半夏擦了下脸。 姜半夏退了一下没躲开，就有点儿不好意思地扬着脸让裴砚给她擦。 正准备说话，姜半夏听见身后传来一熟悉的声音。 “哎哟，这大清早的，在湖边秀恩爱呢？” 姜半夏后背一僵，转过头去。 看到黄桂霞那一头金黄色的大波浪卷和一个驾到额头上的墨镜，表情一脸玩味。 徐必达站她旁边。 姜半夏：“……” 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有一种高中时期偷摸谈恋爱，被班主任发现的感觉。 姜半夏腾地站起来：“老大，你、你怎么在这儿？” 黄桂霞挑了挑眉：“就准你来啊？这么霸道？” 姜半夏：“……” 黄桂霞又说：“今天来这儿的人可不少，你等会记得挨个秀一遍哦。” 姜半夏：“……” 她有些脸红，公布谈恋爱之后还是第一次遇到同公司的同事，有些不好意思。 还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黄桂霞就转身，指尖点了点徐必达：“早说了，你这宝贝儿子要入赘，看到没？” 姜半夏觉得自己脸上的热度是降不下去了。 徐必达撇了撇嘴：“姜半夏，要不要来我们部门？待遇可比这家伙的好多了。” 姜半夏：“……” 黄桂霞先一步道：“哦哟，当着我的面还挖起人来了，你想得美！喂，裴砚，我们接下来正好有个项目需要你们部门参与，你直接驻扎我们部门吧，正好都是自己人。” 徐必达：“谁跟你自己人！” 黄桂霞睨了徐必达一眼：“那你当然不是了。” 徐必达：“……我怎么就不是了！” 两个人小学鸡式拌嘴，随便聊了两句之后又走远了。 姜半夏看得一愣一愣的，过了好一会儿，看着两人的背影，突然笑出声。 裴砚扫了姜半夏一眼，看她比起方才总算是高兴了些。 就又收回视线。 两人又坐了一会，姜半夏拿着树枝逗了会儿湖边的鸭子，抬起头，看时间也差不多了。 有点想上卫生间，就对裴砚说：“我去趟卫生间，你在门口等我吧。” 裴砚“嗯”了一声。 姜半夏去洗手间，出来的时候，就直接往出口的地方走。 走到旁边一处茂密的竹林中间的竹林小道，快走到头时，突然看见一人。 那人在前面独自走着，似乎也在散步。 姜半夏的脚步顿了顿，过了几秒，扬起嗓音喊道：“张歧。” 张歧停下了脚步，转头看见姜半夏，扬了扬眉毛。 向姜半夏走了过来。 “怎么？自己一个人？没跟男朋友在一起？” 姜半夏咬了下唇。 她没有和张歧寒暄，而是等张歧在她面前站定后，仰着头，问他：“张歧，你是不是知道裴砚的一些事？” 张歧似乎料到了姜半夏的问题，很快笑了笑：“啊，是小绿萝和你说了，是吗？” 姜半夏没说话，就看着张歧。 张歧把姜半夏的目光理解为一种忧虑，安抚地笑了下，以他一贯老好人的话术：“这次是我不对，其实本来，我知道内情，该直接跟你说的。但我又担心，你这会儿刚谈恋爱，正一头脑热，我说什么，你也听不进去。” 姜半夏平复了一下呼吸，冷静地问道：“你想说什么呢？” 张歧说：“小绿萝和你说了多少？不过她知道的也不是很多。我倒是听说过一些。” 张歧说：“不然，咱们去旁边的咖啡厅聊一聊？反正上午是闭幕式，不去也无所谓。” 姜半夏不为所动：“就在这里说吧。” 张歧耸了耸肩：“那好吧。” 张歧说：“其实裴砚的家里很复杂，我不知道他和你坦白了多少……” 姜半夏静静地听着，张歧把那些有的没的都和姜半夏讲了一遍，很多她从裴砚的口中听过，还有一些是他在妈妈的报道里看到过的。 但张歧的话术很微妙，他的讲述并不客观，更多的时候是在渲染那些事情对裴砚本人性格会有的影响，他讲裴砚或许会是怎样的人，会如何冷漠偏激，不适合作为爱人。 张歧一边说着，一边观察姜半夏。 看到姜半夏的脸色逐渐发白，他满意的收了声。 “就是这样。”张歧说，“其实不该背后说人不好，但是像你这个情况，我确实觉得你们真的不太合适，当然，我只是提出建议，你别记恨我——” “说完了吗？”姜半夏冷冷的打断了他。 张歧愣了愣。 而姜半夏抬眼看着张歧，眼神从来没有这么冷淡的温度。 “说完了就轮到我了。”姜半夏说。 她深吸一口气：“我不知道为什么你要以背景来评判别人，还要作为谈资到处乱讲，嚼人舌根。” “但是我知道——等以后我和裴砚结了婚，三年抱俩的时候，你可能还在不断研究着别人的背景，一项项地从你的列表里筛选掉不符合你背景要求的人。” “但是没有人看得上你，不管是被你划掉的，还是没有被你划掉的。” “张歧，”姜半夏很直地看着张歧，“你不配，你让我觉得恶心。” -- 第142页 张歧的脸色刷地白了。 而姜半夏连一个眼神都不愿意再给，很直接地绕过他，走出了这片竹林。 刚走出来，她下意识往旁边看，想辨认大门的方向。 却猝不及防，在竹林的拱门的墙边，看到裴砚。 他靠在墙上，腿微蜷着，很淡地看着前方。 姜半夏一顿。 下意识回想自己方才说话时，离竹林门口的距离，以及自己说话的声音。 大概三五步远……裴砚听到了吗？没有听到吧？ 自己刚刚都说了什么来着？ 骂了张歧一顿，还有…… 以后结了婚，三年抱俩…… 姜半夏的脸一下子红了。 她刚刚怒火攻心，是什么话都往外吐，压根没深想过。 这会再一想，就…… 姜半夏闭了下眼。 再次睁开时，她试探着观察裴砚的表情，看裴砚似乎没有察觉她走出来，表情也没什么波动的模样。 缓缓松了口气。 这应该是是没听到吧。 她走上前去，有些心虚地打了声招呼：“你怎么在这等呢？不是说到门口？” 裴砚没说话，偏过头，看了她一眼。 瞳孔里承载着姜半夏看不懂的情绪，仿佛汹涌的海。 姜半夏愣了一下：“你……” 下一秒，只觉得手腕被微凉的手掌圈住，就这么被拉了起来。 裴砚走在前面，步子很急，姜半夏有些踉跄地跟在后面，差点绊了一跤。 裴砚顿了顿，才缓下了脚步。 最终停到了另一小径。 前后无人，鸟声啾鸣，远处能听到老年人跳广场舞的音乐声。 而此处寂静。 姜半夏怔怔地抬起头，心跳在胸腔里莫名加快。 望进裴砚漆黑的眼睛。 下一秒，感觉裴砚的手掌托上了她的脸侧。 她愣怔着，微张着唇。 嫣红的、如同春日的樱桃。 而裴砚沉默地、凶狠地吻了下来。 第48章 有那么一段时间, 姜半夏的大脑一片空白。 思维运转过载，无法辨别此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只能呆愣愣地站着，下巴被裴砚微微托起，承受着这个吻。 脑海里四处乱窜的唯一的想法, 是裴砚的嘴唇……怎么这么软。 平时看起来是薄而锋利的, 有些不近人情的模样。事实上裴砚在工作中也相当严格, 姜半夏曾经听他的下属小声抱怨过, 说裴砚是刀子嘴刀子心, 锋利又坚硬，像块金刚石。 但今天真正触碰到了，才觉得软得不像话, 和外表看起来截然不同。 这个吻很重, 像是压抑隐忍了很久，终于得以释放些许感情，甚至用上了牙齿，轻轻咬噬着姜半夏的唇。 即便如此，这力道似乎也是经由克制过的, 因为恍惚之间，姜半夏有一种会被裴砚吞入腹中的感觉。 但她其实甚至没有感觉到疼痛。 姜半夏被吻得晕晕乎乎，一开始还茫然地睁着眼, 目光无意识聚集在裴砚的眉眼。裴砚的眼睛闭着, 眼睫浓黑，眉心微微蹙着，这让他看起来有种说不出的性感。 姜半夏的心脏猛地一跳, 承受不了更多的悸动, 也缓缓闭上了眼。 唇舌交缠触感就更加清晰, 鼻息之间, 都是裴砚的气息与味道。 她几乎要站不住，手掌无意识的抓着裴砚的大臂，以作为支撑。而裴砚的小臂伸出，懒在姜半夏的背后，几乎把她抱入怀里。 不知道过了多久，裴砚才放开她，拉开大概一些的距离。 他睁开眼看着姜半夏，眸色很深，里面翻滚着涌动的情绪。 姜半夏尚未反应过来，仍旧闭着眼，睫毛颤动着，嘴唇微张。 她今天为了约会，专门涂了唇蜜，被吮吻过后，更是覆上了一层薄而晶莹的水光。 像是刚从地平线升起的那一角太阳，澄澈的暖红，又蒙上了清晨的水雾一般。 裴砚没忍住，又微垂下首，轻轻触碰了一下。 姜半夏的睫毛颤了颤，眨眨眼，终于慢慢回过神来。 呆呆地望着裴砚，心跳很快，呼吸杂乱。 裴砚开口，哑声问她：“在想什么。” 姜半夏眨了眨眼，她这会儿的思考功能丧失了大半，被问到什么，就下意识答什么。 轻声说：“这里，跳好快……” 说着，拉着裴砚的手，往自己的心口放，以证明自己所言非虚。 裴砚顿了下，不动声色地抽回手，抬起来，掌心贴在姜半夏的下颌，拇指轻轻蹭着姜半夏的眉尾。 安静而缱绻地，一下一下，十分珍视的模样。 而姜半夏也慢慢的平复了自己的呼吸，逐渐回过神来。 这样近的距离，再加上方才那样亲密的接触，让姜半夏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顿了顿，退后半步，偏过脸。 无意识地撒娇哼唧了一句：“闭幕式都快晚了……你怎么还搞那么突然……一点准备都不给别人。” 裴砚并没有反驳，他什么都没有说，过了一会儿，手掌从姜半夏的下颌离开，到姜半夏的左肩处停留了一下，又继续往下，最后，用手背轻轻碰了下姜半夏的小腹。 姜半夏觉得痒，又有些说不上来的感觉，无意识轻抖了一下。 -- 第143页 “干嘛呀？”她有些不情愿地抗议道。 而裴砚开口，语气里带着很淡的笑意，问她：“三年抱俩？” 姜半夏：“……” 姜半夏愣怔了一下，才意识到裴砚说的是什么。 她本来觉得自己的脸颊已经够烫了，可这会儿又烫出了新一个度。 是真的觉得不好意思了，连反驳都没有好意思反驳，一把推开裴砚的手，闭着嘴，闷头就要往外走。 而裴砚伸了下手，握着姜半夏的手腕。 没说话，拇指在她攥紧的拳间蹭了蹭。 默不作声，意图却很明显。 姜半夏的脚步顿了顿，没有转回头。 过了几秒，终于还是松开了拳。 五指垂落着，任由裴砚伸进去，与她十指相扣。 - 开发者大会的闭幕式是在周一上午举行，一行人回去后，由于第二天是周二，仍然需要到公司上班。 一路舟车劳顿，姜半夏累得要命，晚上七八点到家，随便吃了点，闷头就睡了。 一气睡了十二个小时，第二天起来，神清气爽。 到办公室的时候，卢从操着他一贯的大嗓门，在办公室里面叭叭。 “姜半夏，我怎么感觉你有点不一样啊？” 姜半夏：“？” 卢从仔细地端详了她一番：“你嘴巴是不是肿了？吃什么过敏了？” 姜半夏一顿，脸突然红了。 前天晚上从机场回到家，两个人在门口分别时。 姜半夏墨迹半天，也没有说再见，也没有进家门。 但是也不说自己要做什么。 裴砚不知道她的心思，但还是站在原地，耐心地等着她。 直到姜半夏终于下定了决心似的，两步走上去，扒在裴砚的肩上，踮着脚，脸红着，飞快地碰了裴砚的嘴唇一下。 碰完就想走，结果没走掉，被裴砚压着肩膀按在墙上，嘴唇撕磨了很久。 但姜半夏自己照镜子时没那么仔细，压根没注意到。 这会儿卢从一提起，她才突然有些心虚。 卢从一无所知地问：“过敏有时候很严重啊，你知道过敏原是什么吗？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姜半夏：“……你闭嘴吧。” 她一转头就往洗手间走，虽然勉强维持着走路的姿势，但那脚下的速度和跑步也没有什么区别了。 卢从在后面一头雾水：“不是，姜半夏这人，平白无故的脸红什么呀？脸上也过敏了？” 纪梨：“……” 纪梨看了卢从一眼，像看傻子似的。 - 中午吃饭的时候，卢从按照惯例，提前十分钟就在群里嚷嚷。 卢从：【@姜半夏@纪梨，中午吃什么？中午吃什么？中午吃什么？】 纪梨：【我中午得去银行办点事，你们吃】 卢从：【好吧，@姜半夏，那你吃什么？】 姜半夏压根没注意群消息。 她正在和裴砚打字聊天。 裴砚：【中午吃什么？】 姜半夏：【不知道，你帮我挑】 裴砚：【嗯】 本来对话到这里就应该结束了，但是姜半夏没忍住，又问。 姜半夏：【那你要帮我挑什么？】 可能谈恋爱就是不一样。 就这么有点无聊的，又乐此不疲的对话，她就能聊半天。 等到了该吃饭的时候。 姜半夏起身，把电脑合上盖，准备往食堂走。 卢从跟了上来，问姜半夏：“你怎么不回群里消息？” 姜半夏：“啊，我没来得及看，你发的什么？” 卢从：“没什么，就问你中午吃什么。” 姜半夏想了想自己刚才和裴砚讨论的结论，说：“我应该是吃煲仔饭。” 卢从：“哦，煲仔饭也可以，那我也吃。” 姜半夏的脚步迟疑了一下，偏过头，有些疑惑地看了卢从一眼。 但是最终什么也没有说，和卢从一起下了楼。 食堂的人依旧不少，姜半夏和裴砚约好了，姜半夏去买饭，而裴砚提前去占座。 刚排上队，就收到裴砚的消息，跟她指明了座位的方向。 姜半夏收到消息后，抬起头，往那个方向看了看。 正好对上裴砚的视线。 透过食堂的拥挤人流，两个人对视，裴砚冲她点了下头。 姜半夏冲他甜甜地笑了一下，收回视线。 卢从察觉到姜半夏的笑，有些疑惑地往那个方向看了看。 然而人头窜动，他什么都没看到。 卢从很困惑：“你刚刚看什么呢？” 姜半夏想着等会也要尝尝裴砚今天的饭，卢从的问题就答得心不在焉，说：“没看什么。” 卢从虽然觉得姜半夏有点奇怪，但也没有继续问。 买完饭，姜半夏去拿餐具，很自然地拿了两双筷子和勺子，然后往裴砚的方向走。 卢从就完全没意识到似的跟着姜半夏，一边朝姜半夏的方向伸手。 一边说：“人好多啊，你准备坐哪？” 姜半夏顿了顿，停下了脚步，看了一眼卢从伸出来的手，问他：“你干嘛？” 卢从：“你这不是给我拿的吗？” 姜半夏：“……” 姜半夏往裴砚的方向看去，而裴砚这会儿也走了过来。 -- 第144页 卢从尚未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仍然问：“给我一双筷子啊，对了，你准备坐哪？” 话音刚落，裴砚正好在他面前停住脚步。 姜半夏一言不发，把筷子和勺子递给了裴砚。 卢从也收回了寻找座位的视线，转了过来。 看见了裴砚。 和他手里拿着的那套餐具。 卢从：“……” 卢从转过头，面无表情地看着姜半夏。 姜半夏一脸无辜：“……你这么看我干嘛？我谈恋爱跟男朋友一起吃饭，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卢从：“……草，我给忘了。” 之前姜半夏冲卢从秀恩爱也就是在网上秀，并且并不是很频繁。 这今天一回来又没提起裴砚，卢从这个母胎单身就有点把裴砚忘在了脑后。 姜半夏睁大了眼：“这你都能忘？” 她没再搭理卢从，转身看着裴砚，语气有一点点委屈。 “裴砚，你反思一下，他怎么连这个都能忘呢？” 卢从：“……” 姜半夏你居然还会用这种语气说话。 你还是姜半夏吗我不认识你了。 裴砚很短地笑了一下，抬起手，拢了下姜半夏的后脑勺，又帮她把煲仔饭端在手里。 转身问卢从：“一起？” 姜半夏不大情愿：“干嘛要一起？让他当电灯泡啊。” 卢从原本下意识想拒绝，听姜半夏这么一说，眉毛都抬起来了：“姜半夏，你个没良心的，我为了你谈恋爱付出了多少心思？你现在连跟我这个大功臣吃顿饭都不乐意。” 说完，他一扭头，不再搭理姜半夏，而是对裴砚说：“来，一起。” 姜半夏白了卢从一眼，鼓了鼓脸颊。 终究是没拒绝，三个人一块，到了裴砚提前占好的位置落座。 直到吃上饭，卢从还义愤填膺：“姜半夏是真的没有良心，砚神你都不知道，我当时替她操了多少心。” 卢从很不要脸地自领功劳：“我觉得吧，你俩能谈上恋爱，起码有我百分之二十的功劳吧。” 他转头看向姜半夏：“喂，姜半夏，你不说请我吃饭就算了，现在连跟我同桌吃一顿都不乐意，你是不是白眼狼？” 姜半夏要气死了：“你还好意思说你出力？你出了个毛线力，净知道添乱！” 卢从摆摆手：“我大人大量，不跟你一般计较。” 他又看着裴砚，语气叹惋：“砚神，让姜半夏跟你谈恋爱，真的是委屈你了，她这个人吧，脾气也不好，性子又毛毛躁躁的，真是——” 姜半夏瞪大了眼，伸手就要去拧卢从胳膊上的肉。 裴砚说：“我觉得很好。” 姜半夏的手顿在了空中，半途转弯，给裴砚夹了一块腊肠。 卢从压根没注意自己刚才胳膊上的小肉不保，摆摆手，说：“情人眼里出西施我都懂的，也多亏了砚神你看得上她。” 他突然话锋一转，说：“不过吧，我还是要替姜半夏说句公道话的。” 姜半夏顿了顿，有些怀疑地看了眼卢从，并不认为他的狗嘴里能吐出什么象牙。 然后就看卢从喝了一口可乐，舒了口气，语气很沉重，甚至带上了装模作样的哭腔，说：“你都不知道，姜半夏她暗恋你，暗恋得好苦啊！” 姜半夏差点一口饭没喷出来。 裴砚顿了顿，停下了筷子，看了眼姜半夏的表情。 又看向卢从，语气淡淡：“暗恋我？” 姜半夏冒着被噎死的风险吞完了嘴里的饭，戳了一下卢从，警告他：“你少在那儿胡说。” 卢从蹙着眉头，冲姜半夏给了个自认为很隐蔽，但其实非常明显的眼色。 大意是：老子替你打助攻呢，你识点相，别捣乱。 再转过头，对着裴砚时，又笑眯眯地：“是真的啊！哎呀，砚神，这块姜半夏可能不乐意让我说，但是那个时候，你说你有喜欢的人，她可难受了，哭得稀里哗啦的！” 姜半夏：“……” 她放弃了说服卢从的念头，垂头认认真真吃饭， 他说任他说，反正裴砚一听就知道是误会……丢脸的只有卢从这个傻逼而已。 她打定主意不再说话，当一个安静的干饭人。 结果下一秒，就听见裴砚的声音：“哭得稀里哗啦的？” 卢从：“是啊，那叫一个梨花带雨！你当时是没看到，不然肯定当时就心软。你们俩谈恋爱还得再早上一个月！” 裴砚“嗯”了一声，目光转向姜半夏，问她：“姜半夏，是么？” 姜半夏：“……” 卢从误会你看不出来？你问我干嘛啊？？关我什么事啊？？？ 她本来不想回答。然而，裴砚的目光停留太久，似乎就是要一个答案。 姜半夏：“……” 想了半天，还是没办法就顺着这个谎撒下去，就说：“……没有，卢从瞎说的。” 卢从瞪大眼：“你怎么能说我瞎说呢？你别不好意思啊……” 裴砚“噢”了一声：“没哭啊。” 卢从连忙找补道：“可能我说的是有点夸张，但是那个时候，姜半夏真的很伤心的。” 姜半夏：“……卢从你信不信我把你——” 话还没说完，听到裴砚淡淡的嗓音：“那是没伤心。” -- 第145页 姜半夏：“……” 那就是没伤心啊，你喜欢的就是我，我伤心什么啊？！ 她抬起头，有些不满地看着裴砚，皱着眉头瞪着眼，一副被欺负了，就很有脾气的模样。 裴砚却好像完全没接收到她的表情，看着她，淡淡地陈述：“那是没喜欢我。” 姜半夏一瞬间哑了火。 这话是没错。 裴砚表白那会，她确实没那么喜欢。 但即便事实是这样，这会儿再讲出来，又觉得没有必要。 也不是不知道裴砚想听什么。 姜半夏收起视线，躲开裴砚的注视，眼神在桌上飘了半天。 最终小小声挤出来一句：“……喜欢的。” 裴砚顿了顿，看姜半夏有点不好意思而垂下的眉眼，睫毛卷翘，发际线的发丝毛茸茸的，其下的额头白皙光洁。 乖得不像话。 也就没有再逗她了。 抬起手，揉了一下姜半夏的头，“嗯”了一声。 姜半夏扁了扁嘴，小幅度地甩了甩头，像是既想把裴砚的手甩掉，又想在他掌心蹭一蹭一样。 旁边的卢从：“……？” 虽然本意是增加这对情侣的感情，让他们对彼此更加有了解。 但是为什么，此刻，他感到自己如此多余？ - 吃过午饭，几个人上了楼。 下午的时候黄桂霞又开了部门会，讲了下接下来的安排。 前一阵黄桂霞参加了一个政府部门的招标项目，成功谈下了合作。 是做一个教育云服务的平台，能够让更偏远地方的人也享受到教育资源，以及在没有足够老师的情况下，可以使用网络上的资源进行更有效率的自学。 这个项目之前姜半夏就有耳闻，也和黄桂霞一起参与了不少和政府部门的会议，明确了前期的业务需求和阶段拆解。 而现在，项目已经得到了部门的审批，准备开始进入开发阶段了。 “这一部分的负责人，”黄桂霞转过去看向姜半夏，问：“姜半夏，你可以吗？” 姜半夏精神一振，说：“我没问题。” 这个项目把目光放到了不仅仅是编程身上，而是所有对学习有需求的人。 之前主要还是黄桂霞带领，姜半夏只是参与，而现在大部分交给她来负责，她也很乐意接下这一次的挑战。 黄桂霞“嗯”了一声又说。 “因为是云服务平台，技术层面应该会和咱们的云部门有较多的接触。” 黄桂霞看了姜半夏一眼：“我想，这块你应该也比较熟悉。” 姜半夏顿了顿，看到纪梨有些揶揄的目光，有些脸红，看向别处。 小声“嗯”了一声。 其实云部门也分很多下属的小分支，本身人数基数也很大，能在十六层办公的都已经是云部门里的佼佼者，裴砚并不一定真的会参与到这个项目以来。 但即便如此，姜半夏也因此，对这个项目又多了一分亲切的感觉。 - 回到工位之后，姜半夏就给裴砚发了信息。 【你知道那个政府合作项目吗？教育云平台。】 裴砚：【嗯】 姜半夏：【你们部门谁会来和我们合作啊？】 裴砚：【还在讨论】 姜半夏：【好哦，那你要告诉我小道消息哦】 裴砚：【嗯】 姜半夏：【哎，对了】 姜半夏：【什么时候你那边的熟人和我这边的一块吃个饭呗？】 姜半夏：【说不准以后要合作，提前聊一聊】 裴砚：【嗯】 过了会，又发来一条。 裴砚：【朴杨不行】 姜半夏顿了一下。 她本来是没想到朴杨这个名字的。 毕竟她之前追过朴杨，在裴砚面前再提起这个名字，总归是有些不好意思。 久而久之，也把这个人以及他的一头卷毛抛到了脑后。 但是此时，裴砚直接提起，看上去好像毫无芥蒂。 姜半夏就顺着他的话继续问。 姜半夏：【朴杨怎么了，他是有什么事吗？】 过了好久，裴砚给出了回复。 裴砚：【嗯】 裴砚：【最近他下班后比较忙】 裴砚：【照顾他病重的七舅姥爷】 第49章 姜半夏眨了眨眼。 哎, 七舅姥爷？这是什么辈分关系？ 听起来好像辈分还挺远，但是既然病重要照顾的话，是不是还挺亲近的？ 这么一说，姜半夏又有点担心。 问裴砚：【怎么样？严重吗？】 裴砚：【没事】 姜半夏：【那你当领导的可要多多批假哦】 姜半夏：【照顾病人很辛苦的】 那边, 裴砚停顿了很久。 裴砚：【净操心。】 姜半夏：“……” 什么嘛, 原来还是在意的。 姜半夏就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 虽然开始了政府项目的对接, 但是, 姜半夏没有停下原先所做的的编程教育的项目, 只是因为已经进入了比较稳定运营的阶段，事情不像之前那么多了。 和大学那边的认证合作也在进行，也不断有新的学员涌入。有的时候, 姜半夏上官方的微博后台, 也能够看到一些前来询问课程的信息。 -- 第146页 有一些对细节问题比较多的，姜半夏会直接推荐他们找对应的客服，有一些姜半夏就直接回答了。 让她印象有些深刻的，是一个从来没发过微博的、头像和用户名都是默认名称的人，问的问题。 用户：【你好, 请问这个课程要花多少钱？】 姜半夏：【这个要根据不同基础和不同的课程来看，都不太一样的】 姜半夏发过去一张价目表。 对面似乎看了挺久，又问：【零基础的话, 要学多久能找到工作？】 姜半夏：【这个我说实话, 不能说一天一个小时，只用三个月就能月入上万，还是不太现实的。真的零基础的话, 至少还是要花一两年的时间】 对面沉默了很久。 过了一会, 又问：【如果钱暂时不够, 能学吗？我这边已经在攒钱了, 目前有三千二百五十六块四，能先学着吗？回头有钱了，还会再打过来的】 姜半夏对这个钱数还有些惊讶。 很少有人把钱说的这么有零有整，好像每一分都很珍贵。 她想了想，就多问了一句：【你那边是经济情况比较困难吗？】 对方却好像误会了她的意思：【你放心我一定会交学费的，我肯定不会欠钱】 姜半夏：【不是的，是这样，我们有一个助学计划，您可以提交您的个人信息，我们相应的人员会有审核，如果审核通过，是可以获得一些减免，以及分期付款的】 姜半夏把相应的计划政策给发了过去，对面似乎没想到，连忙道谢。 对面又问：【我只上过高中，还是女孩子，能学会吗？】 姜半夏顿了顿。 这么几句对话，她在心里大概描摹出对面这个人的情况。大概家庭条件不好又是女生，可能家里对于她的教育也不够重视，并且经常有一些言语上的打压。 以姜半夏的生长环境，她从小其实很少听到什么女生不如男生的话，她从小是在赞美声中长大的——当然，和自己妈妈的斗嘴另说——对自己经常有一种天下第一的自信，并不容易被别人的言语所欺压。 但她也知道，有的人很难像她这样。 这并不是因为这些人本身性格懦弱自卑，而是因为他们从小生活的环境，给他们施加了太重的心理枷锁。 姜半夏顿了顿，回复的时候，就斟酌了一下语气。 【学历方面，我们确实是更推荐学过大学课程的人来学习，但本质上也没有严格限制。理论上来说，只要学过高中数学，剩下的都可以课上再补。毕竟我们做的，就是补课的工作。】 【而关于性别，我想你更不用担心】 【女性和男性在智力方面并没有什么差异，在理科逻辑思维方面更没有谁比谁强的说法】 【我知道，有非常多优秀的女孩子在各个领域都取得了很了不起的成绩，你愿意来咨询，想要学习，我觉得，已经迈出非常重要的第一步了】 - 那天之后，姜半夏再上官博，就没有再看到新的消息。 她偶尔也会想，那个人会不会因此更加坚定去学习的念头。 日子还在一天天继续。 政府对接项目如火如荼的在进行，姜半夏单独和对方的项目主管开了好几次会，又核对了更加细细节的一些需求。 这天上午，姜半夏和合作方开了一上午会，中午偷溜到十六层的胶囊休息舱里睡了一觉。 下午回去的时候，裴砚给姜半夏点了个小蛋糕作为下午茶。 在下午茶抵达之前，卢从正在哀嚎着自己第一千零一次失败的减肥计划以及对于小蛋糕的渴望。 下一秒，他一抬头，看到姜半夏从门外拎了个蛋糕盒子进来。 卢从警惕道：“我虽然说了很想吃，但是我并没有真的要吃，你不要这样诱惑我。” 姜半夏：“？” 姜半夏：“这是我吃的。” 卢从怒了：“你明明知道我要减肥，为什么还专门买这种东西，有必要这样险恶用心吗？” 姜半夏沉默两秒，目光怜悯地看着卢从：“对不起，这个是裴砚买给我的，我提前不知道，不然，我一定会提前炫耀的。” 卢从：“……” 卢从骂骂咧咧地走了。 过了十分钟，卢从从电脑后面探出了头，朝纪梨声泪俱下地控诉。 说：“纪梨，你是不知道，我这几天吃了他们这帮人多少狗粮！” “你有事出去的那天中午，我本来跟着姜半夏和裴砚一起，是想替姜半夏在裴砚面前说点她的好话，结果这对狗情侣，秀了一中午恩爱！” “那眉来眼去的，那打情骂俏的，就差没嘴对嘴喂饭了！” 姜半夏：“。” 纪梨歪着头提问：“那你为什么要和他们一起吃饭呢？” 卢从：“……” 卢从叹了口气，说：“还好还好，这俩人不是一个部门的。我跟你讲，我在之前公司，遇到一个办公室谈恋爱的，那一天天的，简直吃狗粮都吃饱了，这姜半夏这个，平时我还能眼不见心不烦，你谈归你谈。” 这话话音刚落，后面响起了几声拍手掌的声音。 姜半夏转过头，看见黄桂霞走了进来。 黄桂霞看了眼姜半夏与卢从，说：“最近咱们不是在准备和云部门的对接吗？卢从的技术架构也准备的差不多了，应该可以开始一些讨论了。” -- 第147页 “我跟老徐聊了一下，我们一致觉得，大家离这么近，就没有必要天天开视频会议了，所以。” 黄桂霞往旁边撤了一步，而裴砚正好从拐角走了过来。 “对应的负责人会来到我们十层办公一段时间，大家鼓掌欢迎！” 卢从：“……” - 云部门并不只来了裴砚一个人，他带了几个一起来参与讨论的下属，姜半夏之前见过一两个，但并不太熟。 也因为人多，黄桂霞专门腾出了一块位置，给这几个人坐。 平时需要沟通的话，直接在办公室走过去直接聊就可以了，不再需要打视频会议或者是爬几层楼去开会。 姜半夏坐在工位上，愣了半天，才垂首给裴砚发信息。 姜半夏：【怎么是你？】 姜半夏：【你怎么没跟我说啊？】 裴砚：【之前没确定】 姜半夏抬眼看了几行之外，裴砚的背影。 心里有点高兴。 姜半夏：【之前还说一起吃饭来着，不过前阵忙，也都没吃】 姜半夏：【正好，你们现在人选也定下来了，我们中午就一块出去吃呗】 因为这一行人中没有朴杨，姜半夏自然也就没有再提起朴杨的事情。 裴砚没有意见，中午的时候，整个部门加上这几个外援就浩浩荡荡地，到金盛吃了一顿。 划的是黄桂霞的卡。 下午的时候，姜半夏的部门和云部门就开始了第一场的技术对接会议。 由姜半夏率先介绍业务需求，而卢从跟上，讲起了技术架构和方案。 裴砚坐在会议室的一头，前半部分听的时间比较多，表情淡淡，有时看着投屏，有时在电脑上敲击几个字。 而在卢从讲完之后，他简单地提出了几个问题。 即便如此深层次的技术架构并非是姜半夏擅长的领域，但她也很容易就听得出来，裴砚的这些问题与改进的建议，解决了卢从之前困惑的、与卡了很久的地方。 甚至有一点，她曾经和卢从争论了很久、卢从一直认为从技术上是很难实现的东西，也被裴砚提出了一个方案，很轻易地解决了。 这一场会整整开了五个小时，从两点开到七点。 姜半夏从来没有开过这么神清气爽的会。 她提出需求，而裴砚跟上，在需求合理的范围内，永远有能够实现的、最优的技术方案。 而往常那些，卢从因为技术能力限制而无法实现的内容，在裴砚这边，都不是问题。 他们像是最合拍的一对，一个人画出草图，一个人负责建造，一个人写出乐谱，一个人进行弹奏。 姜半夏觉得，好像在之前的项目中，那因为种种现实原因而限制着她的那些线都松掉了，她可以自由地发挥着自己的能力，而裴砚是她永远的后盾。 开完会之后，姜半夏的身体异常疲惫，但是大脑却是精神且兴奋的。 她拎着水杯，去茶水间接水，正接水时，扭头看见裴砚走了进来。 姜半夏下意识一步踏了过去，想要凑过去亲近一下。 顿了顿，想起场合，又半步退了回去。 转过头，她说：“你好厉害。” 裴砚偏过视线看着姜半夏，她的头发已经因为长时间的开会而毛毛糙糙的了，但她的眼睛仍然熠熠发亮，像是夜空中最亮的那一颗星。 他没忍住，抬起手，摸了一下姜半夏的头。 姜半夏下意识躲了一下，视线往旁边一看，小声说：“喂，这是在办公室。” 裴砚“嗯”了一声，收回了手。 但姜半夏顿了顿，还是没忍住，往前凑了凑。 走了一步，绕过裴砚，到茶水间的门口，探出脑袋，左右看了看。 视线所及之处没看到人，起码可以判断，十秒内，并不会有人突然造访。 姜半夏迅速地回过头，踮起脚，亲了裴砚一下。 原本是想碰碰他的嘴唇，但是因为裴砚侧身对着她，就没能够到。 最后只碰到了裴砚的唇角。 亲完之后，姜半夏的脸有些微红，小声地说：“亲亲我的程序员。” 裴砚顿了顿，转过身。 低头，手掌托了一下姜半夏的侧脸，也很快地，在她的唇上蜻蜓点水般点了一下。 “嗯”了一声，说：“你的。” - 回去的时候，卢从眼很尖地说：“姜半夏，你脸好红。” 纪梨在旁边翻了个白眼。 裴砚语气平平地问：“是不是热了？” 姜半夏：“……” 你什么意思？我脸为什么红，你自己不知道吗？ 姜半夏红着那张脸，毫无威慑力地瞪了裴砚一眼。 裴砚的眼里带了点笑意。 卢从在这一边问：“姜老板，砚神，你们等会儿去不去吃饭？” “就原来那家辣辣鸡的酒吧，最近又出了个新品，应该还不错。” 姜半夏说：“我没问题啊。” 她抬头，看向裴砚。 裴砚说：“你们去吧，我还有个会。” 姜半夏“啊”了一声：“你还有会啊。” 裴砚：“嗯，其他项目的。” 姜半夏说：“那我晚上给你带点吃的吧，你要开到几点？” 裴砚：“再有一个小时。” -- 第148页 裴砚顿了顿，又看了眼姜半夏：“去了别喝酒。” 姜半夏立刻想起来上次喝酒自己都干了什么蠢事，有点心虚，答应得很好：“不喝的。” 于是，三个人再一次抵达酒吧。 姜半夏和卢从都点的是饮料，只有纪梨一个人点了杯鸡尾酒，挽回了一点成年人的尊严。 新品是西班牙海鲜烩饭，除了饭之外，三个人又在菜单上挑挑拣拣，想看看有什么其他好吃的。 正聊着天，姜半夏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一个男生说：“老肖啊，你真的真的一定要尝尝这里的辣辣鸡，很辣，但是非常好吃！” 姜半夏顿了顿，转过头。 果不其然，在身后卡座的另一头，看到那一头卷翘的、标志性的小卷毛。 而卢从也显然看到了朴杨，扬起嗓子，喊了一声：“朴杨！” 朴杨顿了顿，一头小卷毛转了过去，露出一双大大的眼睛。 看见姜半夏三人，他一副惊喜模样：“这么巧！” 两分钟后，五个人坐在了同一桌，对着菜单点餐。 姜半夏：“你也喜欢吃这里的辣辣鸡是吗？真的很好吃，就是确实有点辣。” 朴杨说：“哎呀，是呀，但还是忍不住点，这次我们也点一些吧。” 其他几个人都没意见，于是他们点了辣辣鸡，又点了新品海鲜烩饭，和一些其他的小食。 姜半夏想着要给裴砚带一些饭回去，是又单独点了份，符合裴砚口味的饭。 并且交待服务员这一份专门打包。 朴杨在一边说：“真没想到，来吃个饭也会被秀恩爱，你都不知道，我这些日子快被我哥闪瞎眼了。” 姜半夏顿了顿，总觉得有点尴尴尬尬的。 毕竟朴杨为了避嫌，还屏蔽过她朋友圈，现在裴砚又天天在人家面前秀恩爱。 简直不能细想，一想就觉得……要命。 但朴杨又表现得非常坦荡，姜半夏就没有什么别的好说。 顿了顿，她想起来前一阵裴砚所说的，关于朴杨的事。 就关心道。 “对了，朴杨，你的七舅姥爷还好吗？” 朴杨愣了愣，过了好一会才说：“我七舅姥爷去世了。” 姜半夏怔了一下：“啊，不好意思……” 有点后悔，不应该就这么提起来这件伤心事。 朴杨摆了摆手：“没事，我前一阵还去看他老人家呢，山青水绿的，应该过得也不错。” 姜半夏看朴杨也确实像已经走出来的样子，松了口气。 五个人一餐饭吃得很愉快，最后是朴杨起身去结了账。 朴杨说要请客，剩下几个都没答应，于是卢从拉了个群，让朴杨发起群收款。 姜半夏也被卢从拉进了群里。 朴杨发起了群收款，姜半夏付了钱后，随手点进朴杨的头像。 没料到，看到一个“添加为好友”的按钮。 姜半夏：“？” 他们不是好友吗？ 朴杨是把她删了吗？ 姜半夏顿了顿，离开群聊，单独在联系人列表里找到朴杨。 头像一样，昵称也一样。 而在这里，她确实是朴杨的好友。 啊？这是怎么回事？ 姜半夏又回去看了一眼群里面的朴杨。 这才发现两个人的微信号并不一样。 “咦，朴杨，”姜半夏说，“你换微信了吗？” 朴杨收起手机，闻言挠挠头，一脸困惑：“没有啊，一直都是这个。” 姜半夏：“？” 第50章 姜半夏还在愣神, 来回切换了几次，查看这两个微信。 下意识想要问出口。 那边朴杨说：“哎，正好，咱们加个微信吧？” 朴杨笑嘻嘻地：“既然你现在和我哥谈恋爱了, 我是不是该叫你嫂子啊？” 乍一听到这个称呼, 姜半夏还有点脸红。 但是此刻, 提起裴砚, 让姜半夏埋藏在记忆深处的神经被轻轻拨动了。 说起来, 一开始，她是怎么加到朴杨的微信呢？ 是管裴砚要的来着。 一开始还没要过来。 后来有一天，好友申请就发来了。 姜半夏还在这里蹙着眉头想着, 那边朴杨又说了一声：“申请发过去了哦。” 姜半夏回过神来, “啊”了一声，转到好友申请的页面，通过了朴杨的申请。 她抱着一种求证的心态，打开了朴杨的朋友圈。 果不其然，就看到了前几天卢从给她发的, 那条朴杨朋友圈的截图。 姜半夏咬着下唇，若有所思。 出了酒吧，五个人一起走着。 其他几个人要去地铁站, 姜半夏因为要等裴砚开完会, 就还要回一趟公司。不过都是一个方向。 人行横道并不宽敞，肖于锐和朴杨走在前面，姜半夏与纪梨、卢从三个人稍落后。 过了会, 纪梨问姜半夏：“夏夏, 你从刚刚就在想什么呢？怎么心不在焉的？” 姜半夏回过神, 眨眨眼, 冲纪梨笑道：“没事。” 她心不在焉地和纪梨两人聊了几句天，过了几秒，假装无意地往前走了两步，和朴杨并排。 聊了两句后，不经意地提起：“哎，朴杨，你就这一个微信？” -- 第149页 朴杨愣了愣，再次肯定道：“是啊，自从有微信开始，我就没换过手机号，就一直是这一个。” 他笑眯眯道：“怎么啦，这么在意，你今天晚上都问两遍了——有人冒充我骗你钱了？” 姜半夏连忙摆手：“没有没有，我之前不知道从哪儿听说你有好几个微信来着，看来是谣言。” 朴杨相当好奇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谣言传出来，姜半夏随便说了两句，糊弄了过去。 但是，朴杨的另外一句话却给了她一个提醒。 有人冒充他……为什么会有人冒充朴杨呢？ 一个非常离谱，但又不是不可能的猜测在姜半夏的心里慢慢升起。 - 锋济大厦会议中心。 安静的走廊上，其中一间会议室的门打开，几个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走在稍前面的，是一个戴着小眼镜的，他有些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觉得脑子将要炸开。 一个小时的会议时间并不算长，内容却相当多。尤其今天裴砚还不知道怎么了，说话的速度都比以往还要快。 原本，有裴砚参加的会议，都需要精神高度集中才能跟上。今天更是需要百分之一百二的注意力，勉强能够参与进讨论中。 一场会开下来，累得要死。 小眼镜推了一下眼镜，几步赶上走在最前面的裴砚，转过头问：“哎，砚神，你吃了吗？不然一起去吃点？这也八点了。” 裴砚偏了下头，说：“不了。” 小眼镜点了点头，本来他和裴砚也没那么熟，裴砚拒绝也很正常。 结果下一秒，他听到裴砚又多说了一句。 “女朋友会给我带。” 小眼睛愣了愣，“啊”了一声。 下一秒，语气羡慕道：“哎呀，你女朋友真好，好羡慕你啊。” 裴砚看他一眼，语气淡淡地“嗯”了一声。 又说：“那我先走了。” 说完，点点头，加快了脚步，比他们都先一步，坐电梯下了楼。 留小眼镜一个人愣在原地，有些惊奇地眨了眨眼。 等等，刚才……裴砚是笑了么？ 就刚刚那个板着脸，冷静严肃的砚神，居然还会这样笑吗？ - 姜半夏坐在十楼办公室。 这会已经没有别人了，她便大摇大摆地坐在裴砚的座位上，百无聊赖地转着转椅。 手里捏着手机，仍旧不断地在今天加的朴杨的微信、和之前那个“朴杨”的微信之间切换。 姜半夏想了一会，给那个假朴杨的微信发了条消息。 姜半夏：【对了，晚上吃饭的钱还没给你】 姜半夏：【我转你吧】 然后，姜半夏转了钱过去。 接下来，又回到今天加的、真朴杨的微信上。 姜半夏：【我刚想起来，你发群收款的时候是不是平均分的呀？】 姜半夏：【但是我还买了裴砚的饭，那个钱没给你。】 姜半夏：【我让裴砚转给你吧】 和姜半夏之前和朴杨聊天不同，今天晚上，真朴杨的回复非常迅速。 朴杨：【不用吧？】 朴杨：【不过如果是均分的话，其他人也多付了一部分】 朴杨：【嗨，我觉得都不在意的，不用给啦】 姜半夏：【没事儿，其他人的我也单独给】 姜半夏：【我都跟裴砚说了，等会儿他会转你】 朴杨：【那行】 朴杨：【嘿，你太客气了】 姜半夏发了个笑脸的表情过去。 静静等待了五分钟。 微信传来消息提示的声音，假朴杨的那个账号接收了姜半夏的收款。 一句多余的话也没有说。 姜半夏眨眨眼，又过了两分钟左右，去问真朴杨。 姜半夏：【哎，钱你收到了不？】 朴杨：【收到了呀，哈哈，你不相信我哥呀，还过来问我】 姜半夏盯着那最后一句话，缓慢地眨眨眼。 然后，嘴角漾开一个纯良的笑。 姜半夏：【我当然相信他啦 :D】 - 裴砚来到十层的时候，发现十层关着灯。 整层楼黑乎乎的，窗外皎洁的月光照进来，照亮了办公室的电脑和文件夹。 显得很静谧。 裴砚又偏了偏视线。 看到自己的位置上，一块手机屏幕的光亮。 裴砚稍显急促的脚步缓了下来，朝着那光源走了过去。 一边走，一边问：“怎么不开灯？” 那块屏幕熄了，他看到座位上的女孩抬起头，语气带着淡淡撒娇的意味：“懒得开嘛，你去开。” 裴砚淡淡地笑了一下，抬手开了灯。 只开了他工位上方的那一盏，灯亮时，光线落在座位上的女孩身上。 姜半夏今天穿白色的连衣裙，乌黑的头发落在肩头。 也不肯老实坐着，而是脱了鞋，双腿蜷在椅子上，裙摆盖着她光裸的脚踝。 仰起头，看着裴砚，光线落在她微微颤动的睫毛上。 裴砚的目光顿了一下，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走上前去。 俯下身，额头贴上姜半夏的额头。 姜半夏拿手推他：“哎呀，干嘛啊？这是在办公室呢！” 裴砚低声说：“没人。” -- 第150页 姜半夏却不依他，一甩头，说了声：“我才不。” 然后反手抓着桌子边，把椅子往旁边一转，整个人滑开了裴砚笼罩的范围。 又转过脸，歪着头，狡猾地看着他。 像只洋洋得意的小狐狸。 裴砚直起身，看着姜半夏，淡淡笑了一下。 姜半夏抬抬下巴：“饭给你放桌上了，你尝尝。” 裴砚“嗯”了一声。 拉过旁边的椅子，坐了下来。 打开打包盒，拆开餐具，在吃之前，又转头问：“你吃么？” 姜半夏笑眯眯摆了摆手：“我吃饱了，你快吃吧。” 裴砚这才动筷。 姜半夏就坐在旁边，掌心撑着下巴，微歪着头，观察着裴砚。 裴砚有一副刚正不阿的严肃长相，乍一眼看去，会像是那种有点死板又严厉的类型。会让人觉得，如果他作为法官，一定是向来秉公执法，经常大义灭亲的那种。 就这么看了几秒，她听见裴砚似是不经意地提起：“晚上吃饭碰见朴杨了？” 姜半夏：“啊，你怎么知道？” 裴砚：“听朴杨说了。” 姜半夏点点头，“哦”了一声。 裴砚又问：“吃得开心么？” 姜半夏想了想，歪过头，眼睛闪着光，尾音上扬：“开心啊。” 裴砚偏过脸，看了眼姜半夏。 姜半夏的手掌抓着桌子，一用力，又把转椅带到了裴砚的旁边。 胳膊压在桌子上，头趴上去，歪着头看裴砚：“你看我做什么？” 裴砚转开视线，淡淡说：“没什么。” 姜半夏说：“他怎么什么都跟你说啊。” 拖长了语气，懒懒地道：“本来，还想偷偷跟他吃一顿饭，不告诉你呢。” 裴砚停了筷，靠到椅背上，偏头看姜半夏。 姜半夏的瞳孔里闪着光，明显是开玩笑的语气和表情。 但裴砚还是抬起手，不轻不重地拢了下姜半夏的后脑。 姜半夏抗议道：“干嘛招我？” 抓起裴砚的手，就要往旁边扔。 但裴砚的力气比她要大很多，他本人没有意愿的时候，姜半夏是不能对他怎么样的。 于是就被手掌托着后颈，往裴砚的身边带了带。 然后，被迫仰着头，承受了一个有些凶的吻。 分开之后，姜半夏微微喘着气，手上用力，把椅子连带着自己往后推了好几步，离裴砚远远的。 语气不满道：“咬我干嘛？你是狗啊？” 裴砚看着姜半夏嫣红的唇，表情没什么波动，但挺满意地转回了视线。 过了会，姜半夏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朴杨和你关系那么好，什么都和你说啊。” 裴砚淡淡道：“还提他。” 姜半夏：“提他怎么了？你吃醋了？” 裴砚“嗯”了一声。 姜半夏：“……你还挺坦荡。” 顿了顿，姜半夏又说：“那你呢？你什么都会和朴杨说吗？” 裴砚吃完了饭，转过来问：“什么意思？” 姜半夏一脸无辜地看着裴砚：“就是字面意思啊，什么事情都讲，什么事情都分享，你们是好兄弟嘛。” 裴砚说：“他也不是什么都和我说的。” 姜半夏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所以你也不是什么都跟他说。” 裴砚“嗯”了一声。 姜半夏又问：“那我呢？你会什么都跟我说吗？” 裴砚的目光扫过姜半夏踩在椅子上的、光裸白皙的脚背。 站起身，走到姜半夏身边。 垂下视线，看了会姜半夏。 姜半夏无辜地抬起头，目光比这天晚上晴朗的夜空还要澄澈。 似乎就好像是单纯地询问一下，像是恋爱中有点缺乏安全感的小女友，想要寻求肯定与承诺。 裴砚顿了顿，俯下身，把姜半夏从座椅上抱了起来。 是公主抱的姿势，姜半夏很配合地伸出胳膊，搂上裴砚的脖颈。 裴砚“嗯”了一声：“都和你说。” 他转身，把姜半夏抱到她的鞋子旁边，将她放了下来。 姜半夏脚踩在鞋面上，却并没有穿进去。 而是微踮着脚，细白的胳膊交叠着，仍旧挂在裴砚的脖颈上。 红润的唇凑到裴砚的耳边，说话前似乎还轻轻吹了口气。 裴砚的喉结滚动一下，托着姜半夏后背的手掌就收了收。 偏过头，想要吻。 姜半夏却一偏头，避开了。 笑眯眯地问：“那——之前加我的那个、朴杨的微信，到底是谁的呀？” 第51章 姜半夏明显感觉到, 裴砚停顿了一下。 过了几秒，他后撤了半步，拉开和姜半夏的距离，和姜半夏对视几秒。 姜半夏抬眼看着他, 目光是看穿一切的澄澈。 裴砚低声说：“你知道了。” 姜半夏歪着头, 语气困惑：“我知道什么了？我不知道呀？” 裴砚很坦率地承认：“是我。” 姜半夏保持着歪着头的姿势, 却已经没有了方才的笑意。 过了几秒, 她穿上鞋, 一屁股坐到凳子上，转了个圈，翘着二郎腿, 胳膊肘撑在桌上, 脸颊抵在手掌心。 一副领导训话的派头。 -- 第151页 点点头，对裴砚说：“那解释吧。” 裴砚顿了顿，伸出手，说：“晚了，先回家。” 姜半夏似笑非笑道：“你还想着回家？我要通过你的供词来决定要不要跟你一起走。” 裴砚：“……” 房间里只有他们头顶的一盏灯, 剩下的地方都在黑暗之中。 他们在这唯一的光源下注视着彼此。 裴砚垂下眼，过了几秒，微微叹了口气。 上前走了半步, 蹲了下来, 微抬着头，看坐在椅子上的姜半夏。 “因为我很卑劣。”裴砚语气平静地说。 “因为我嫉妒他，我不想让他和你在一起。” 裴砚的目光很安静地注视过来, 被这样看着, 姜半夏的心脏错跳了一拍, 顿了顿, 偏转过视线。 沉默半晌，再开口时，语气有些不自然：“裴砚，你耍什么小聪明啊？先把自己批评一顿，就觉得我不会批评你了吗？” “不会。”裴砚说。 他伸手，很轻地握上姜半夏垂在身侧的另一只手。缓缓的。 姜半夏下意识转过头来，想要收回手，却没能用上太大力气。 就愣怔着，看裴砚缓缓地，把她的手，贴在他的脸侧。 温热而柔软的触觉。 而裴砚半蹲在那里，抬着头，很安静地注视着她。 “是我不对，”裴砚说，“你说什么都行。” 姜半夏：“……” 这，简直…… 被这么看着，她连一句狠话都说不出口。 分明……冒充别人的微信……那么离谱的事情…… 她猛地收回手，撤下二郎腿，站起身，几步走开。 “我这会不要和你说话，”姜半夏宣布道，“你自己回家吧。” 说完，姜半夏头也没回，就走上自己的工位，拿上包，直接出门，上了电梯。 她下了电梯，走出大厦的电梯间，穿过前台，出了大门，踏上去地铁站的路。 刚走到公司的门口的时候，没忍住，转头看了一眼。 裴砚在她身后十步远的位置。 姜半夏没好气地喊：“你跟着我干嘛？” 裴砚看她转过身，就快走了几步，和她拉近了距离，问：“你说什么。” 姜半夏：“……” 姜半夏不耐烦地扬起嗓音：“我说，你跟着我干嘛？” 裴砚顿了顿。 裴砚：“没有。” 裴砚：“顺路。” 姜半夏：“……” 姜半夏黑着脸：“你就站在这里，等我走出十分钟之后再跟上。” 裴砚：“可能不行。” 姜半夏：“怎么就不行了？” 裴砚：“想一起。” 姜半夏：“……” 这个人好烦啊？？ 怎么自己犯了错，还能那么理直气壮的？ “谁要跟你一起，”姜半夏没好气道，“你想什么就能有什么吗？哪有那么好的事。” 说完，又嘟囔着补充一句：“还冒充别人微信，你怎么就那么能耐？” 裴砚不说话了。 姜半夏觉得自己一拳像打在了棉花上，纯属自己跟自己生气，干脆也不再搭理裴砚，一转头走了。 也不管裴砚有没有跟到她身后。 坐上地铁，下车，出站。 本来出了站直接就能上楼，但姜半夏这一阵跟裴砚一起回家，习惯性地会从大门那里走，能多并肩散一会儿步。 于是今天，她也绕了下路。 绕了一半，觉得不对劲：不是，她现在又不跟裴砚一起了，干嘛要绕路？ 姜半夏下意识停下脚步，想转身往回走，走更近的那条路。 结果一转身，就看见裴砚不近不远地在身后跟着。 姜半夏：“……” 她面无表情地转了回去。 走到门口时，门卫大爷看见她，招呼了一声：“哎哟，小姑娘今天自己回来的？” 姜半夏顿了顿，还没来得及答话。 门卫大爷就看到了后面走来的裴砚：“哦，对象这不在后面呢！” 姜半夏没转头看裴砚，也没应这话。 而裴砚站在两步之外，就停止了脚步。 门卫大爷：“？” 门卫大爷的目光在姜半夏与裴砚之间扫了扫，过了几秒，用一种充满了八卦与兴奋的语气问道：“怎么了？小情侣吵架了？” 姜半夏：“……” 姜半夏偏过头，望了一眼裴砚。 又甩回头，嘟囔一句：“谁跟他小情侣。” 本来就是随口一句语气词，结果门卫大爷愣了一下，脱口而出：“分了呀。” 姜半夏：“……” 裴砚在她身后也顿了顿，抬起视线，注视着姜半夏的后脑勺。 门卫大爷找补道：“那什么，我说错话了，你们聊你们的哈，小情侣之间，和谐友爱，彼此宽容，好吧？” 说完，像是丢烫手山芋似的，可着劲的挥手，跟他们说再见，把他们催走了。 姜半夏沉默几秒，也没回头，就继续往前走。 自顾自上楼，到家门口，又拿出钥匙，准备开门。 听见身后的脚步声，她犹豫了一下，还是一句话也没有说。 拉开门，侧身就要进去。 却没有预料到，手腕上落下了一片偏凉的温度。 -- 第152页 她顿了顿，转身，面无表情地看着裴砚。 语气冷冷的：“拉我干嘛？你有没有一点自觉？我现在和你生着气呢——” 裴砚看着她：“别分手。” 姜半夏一愣，回过神来后，差点一口气没缓过来。 下意识想甩一句：你再烦我我就—— 话到嘴边，顿了顿。 抬起头，看了下裴砚的表情。 不知怎的，就想起了开发者大会会场的那个狭小的会议间，在那个阴云密布的台风天。 以及后来，有着柔软沙发的小小放映厅，裴砚跟她说，随时都可以后悔。 沉默良久，姜半夏抬起手，有些粗暴地拍掉了裴砚的手。 开口说话时，语气也不太好：“谁要跟你分手了，生个气而已，你就动不动扯分手，要不要这么二极管。” 她面无表情地看着裴砚，告诉对方：“裴砚，我要生至少四十八小时的气，这四十八个小时里，你不要和我说话。” 说完，拉开房门进了屋，没有再看裴砚。 晚上，姜半夏洗漱完，躺到了床上。 往常这个时间，她会和裴砚隔着一道墙打打电话，或者就是无意义地聊几句天。 但今天，这项活动显然不在她的计划范围里。 旁边的枕头套已经被姜半夏抓皱了，过了会，她又有些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翻过身，抓起床头上的手机，看了遍自己和假朴杨为数不多的聊天记录。 看到很早的时候，那时候她还试图追求朴杨，给对方发了自己做的午餐。 对方是她做的一般。 姜半夏记得很清楚，后来裴砚用自己的号还夸过她，说她很有天赋。 姜半夏：“……” 朴杨又做错了什么呢！！ 还有后来，她不管问朴杨什么问题，对方的回复都很慢，并且都很冷淡。 ……但本身，小卷毛是一个多么热情开朗好聊天的人啊。 她都误会了朴杨这么久。 裴砚喜欢她归喜欢她。 可小卷毛又有什么错呢！？ 平白无辜，风评被害。要不是她发现了，还不知道朴杨默默背了这么久的锅。 这是对自己兄弟的态度吗！恶劣！ 小卷毛到现在能老老实实叫裴砚一声哥，全凭裴砚这人够能装。 这事要是被本人知道了，还不得当场兄弟关系破裂啊？ 这么想一想，早些时候因为裴砚的话而心软的姜半夏，心又一次硬了起来。 真是……太离谱了…… 真该让裴砚好好反思一下自己的错误，不能轻易被他的话语迷惑。 这么想着的时候，姜半夏突然收到一条微信消息。 来自裴砚。 姜半夏顿了顿，还是点了进去。 看到裴砚发了一个表情包，是一只小猫钻进了被窝里，挥了挥爪子，然后开始香香地打起了呼噜。 姜半夏：？ 裴砚从来没发过表情包，更别说这种萌系的，和他本人画风一点不符。 怎么？想用可爱猫猫求情吗？年纪轻轻怎么净想着走捷径？？ 姜半夏顿了顿，回复他。 姜半夏：【不是说了，不要和我说话吗】 过了一会，裴砚发来一个小人闭嘴的表情。 仍旧是一个文字没有打。 看了几秒，姜半夏突然明白了他的意思。 ——发表情不算说话。 姜半夏：“……” 姜半夏：【表情包也不行！】 发完，等了半天，微信没有再收到新的消息。 ……还挺听话。 姜半夏气哼哼地，把手机锁了屏，扔到一边。 正准备睡觉。 但没过多久，就听见隔壁传来墙面敲击的声音。 声音不大，但在姜半夏的房间里听起来也已经足够清晰。 发出声音的方向是裴砚房间的位置，姜半夏一开始还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只是声音长长短短的，她觉得还有点熟悉，下意识数着声音的节律。 很快，姜半夏辨认出来，这个声音是摩斯电码。 而裴砚敲的那几个字。 是——【晚安】。 姜半夏：“……” 你倒是花样很多啊？？ 不让说话发表情，不让发表情，连摩斯电码都用上了？？ 姜半夏忍无可忍，下了床，气势汹汹地走向那道墙。 抬起手敲了两声。 意思是：睡！觉！ 怕打扰邻居，敲的时候，凶狠中带有一丝克制。 也不是什么摩斯电码，也没管裴砚能不能听懂。 反正，姜半夏自己敲完发泄完，回到床上，被子一盖，什么别的声音也不管了。 第52章 第二天, 到公司的时候，纪梨第一个发现了不对劲。 原本，这一阵的早上，每次裴砚去接水, 姜半夏都要拎着自己的杯子, 假装很偶然地去了茶水间。 然后, 关于工作上的事遇到需要沟通的地方, 屁大点的问题, 姜半夏都要不远万里，跨过半个办公室，去裴砚那边当面问。 再或者, 有的时候, 姜半夏就干脆搬个椅子，坐到裴砚身边。有人调侃，姜半夏就会红着脸，强行解释：“离的近沟通效率高！” 结果今天，裴砚进进出出了几回, 姜半夏盯着电脑，头也没抬，更别提打一声招呼。 -- 第153页 就连遇到一个开发方面的问题, 卢从随手丢给姜半夏, 让她去跟裴砚问，姜半夏都打了回去。 “你自己没有手吗？”姜半夏说，“什么问题都要让产品问, 你开发经理是做什么用的？” 卢从：“？” 卢从：“不是, 这不是从来都是……” 姜半夏抬眼睨卢从：“从来如此, 那就对吗？” 卢从：“……” 两人在这斗着嘴, 突然，旁边传来淡淡的一句。 “怎么了？” 姜半夏立刻转回头，把目光聚焦在自己的电脑屏幕上。 卢从：“……？？” 卢从困惑地看了姜半夏十几秒，最终，直接和裴砚讨论了一下自己遇到的问题。 而姜半夏看电脑的表情和动作都很僵硬，直到裴砚离开，才抬眼，瞟了一眼他的背影。 纪梨凑过去，小声问姜半夏：“怎么了？吵架了？” 姜半夏瞟了一眼裴砚，嘴硬道：“谁跟他吵架，我干嘛要费劲吵架？” 姜半夏说：“我是要让裴砚自己反省反省。” 纪梨看到姜半夏气鼓鼓的表情，觉得有点好笑，又很可爱，点点头，顺着她的话说：“啊，是，反省反省。” 姜半夏突然冒了火，压着嗓子，愤愤地对纪梨说：“我觉得他根本都认识不到自己的错误！反省也是反省个寂寞！” 纪梨“噗”一声笑了。 抬起手，安抚性地拍了拍姜半夏的后背，哄她：“消消气，消消气。” 姜半夏哼了一声，又摆出一副什么都不在乎的脸：“我生什么气，我一点也不生气。” 纪梨简直要笑死了。 - 中午吃饭的时候，姜半夏也坚持不和裴砚一起吃饭。 但也没有约纪梨和卢从，而是一到饭点就拿起工牌，自己一个人到了楼下。 打了饭，找了一个角落的位置，坐了下来。 刚拿起筷子，还没开始吃，就有另外一人端了一盘饭走过来，俯下身问：“这里有人吗？” 姜半夏抬起眼，下意识说：“不好意思，有人了。” 那人点点头，端着饭走了。 姜半夏愣了愣。 等等，哪里有人…… 她又不跟裴砚一起吃饭。 但那人已经走远，她想再叫住，却已经迟了。 姜半夏默默收回视线，低头吃起饭。 两分钟后，又有一个人影落了下来，姜半夏听见一个声音问：“这里有人么？” 姜半夏下意识说：“没有你坐——” 说一半，觉得不对，她抬起眼，看见裴砚，那话硬生生拐了个弯。 “有人了，你不能坐——” 然而裴砚，已经将餐盘放了下来，毫不在意地坐下。 问她：“谁？” 姜半夏嘴比脑子快：“朴杨。” 裴砚：“……” 姜半夏反应过来后：“……” 过了两秒，她嘴硬道：“对，我约了朴杨吃中饭，你不要在这里碍事。” 裴砚看了她一眼：“朴杨还在楼上加班改代码，中午吃面包。” 姜半夏顿了顿，抬起眼，问裴砚：“你没有利用自己的职务之便，天天欺压小卷毛吧？” 裴砚：“……” 姜半夏：“你那是什么表情？你看看，你当领导的，下来吃饭，让人家在楼上加班改代码，中午只能吃面包，你是不是在徇私情啊？“ 顿了几秒，裴砚说：“不会。” 裴砚又说：“只对你徇私。” 姜半夏：“……” 姜半夏：“你不要在这里说好听话，我看你是一点都没有认识到自己的错误。” 裴砚就不说话了，表情态度看上去都好诚恳。 姜半夏顿了顿，终于忍不住，还是说：“裴砚，你就不觉得，你特别对不起朴杨吗？你们还是兄弟，你不光断人家情路，还在我面前抹黑他——” 裴砚抬起眼，看向姜半夏：“那你想和他在一起么？” 姜半夏：“……根本不是这个问题好不好？” 裴砚：“想么？” 姜半夏觉得简直没法说：“裴砚，我现在是在和你谈恋爱！怎么还会想和别人啊？你总是问这种事情岔开话题，还让我怎么说啊？” 裴砚得到了满意的答案，认错态度当即非常良好，“嗯”了一声，说：“是我不对。” 姜半夏：“……” 姜半夏板起一张脸：“你哪里不对？” 裴砚注视着姜半夏，她生气的样子也相当生动，眉眼上挑着，瞳仁很圆，像是一只呲牙咧嘴、随时准备打架的小猫。 裴砚说：“不该冒充朴杨。” 姜半夏点点头：“还有呢？” 裴砚说：“不该骗你。” 姜半夏点点头：“还有呢？” 裴砚：“……” 姜半夏自己也想不出来了，于是做了总结陈词：“你想追我，完全可以直接追嘛，我、我又不会不答应……” 裴砚顿了顿，望向姜半夏。 目光很沉静，不动声色地变得柔和。 而姜半夏突然有点卡壳，后知后觉，觉得不好意思。 分明刚才教训人的时候，还都是气势汹汹、咄咄逼人的。 怎么自己态度先软下来了！ 她立刻又绷上脸：“而且你还对不起朴杨，知不知道？你让我以为他是一个冷酷无情的人。真是，哪有你这样做兄弟的。” -- 第154页 裴砚立刻“嗯”了一声，又说：“是我不对。” 认错态度非常之好。 姜半夏点点头：“那这样，我们一起请朴杨吃一顿饭，也不用说原因，但是你也补偿一下他。” 裴砚立刻说：“他没时间。” 姜半夏：“……” 姜半夏放下筷子，抱起双臂，似笑非笑地看着裴砚。 姜半夏：“这次又是什么原因？” 姜半夏：“是不是该照顾他七舅姥姥了？” 裴砚：“……” - 女朋友的命令难以违抗，裴砚也没有再阳奉阴违，第二天的晚上，朴杨裴砚与姜半夏三人相约一家湘菜馆，一起吃了一顿简餐。 朴杨对这一次的邀请原因相当摸不住头脑，但是，他哥说要请他吃饭，他就很高兴，快快乐乐地来赴了约。 姜半夏拿起菜单，递给了朴杨。 热情地说：“来，你来挑挑，看有什么想吃的。” 朴杨说：“你先挑呗？” 姜半夏连忙摆手：“没事！今天你是主角！就是为了请你的！” 朴杨受宠若惊：“怎么呢？” 他眼神在姜半夏和裴砚之间转了转，努力回想自己最近做了什么好事，值得如此待遇。 最终，语气犹疑地说：“是因为我最近写了太多bug，我哥终于忍不住要把我开了，你于心不忍，请我吃了这一顿断头饭吗？” 姜半夏：“……你瞎想什么呢？赶紧挑吧。” 朴杨挑了一个菜，把菜单又递给了裴砚。 姜半夏强硬地把菜单从裴砚手下抽了出来，又放回了朴杨手里：“你不要管他，你选你的。” 朴杨：“呃，咱们一人挑一个呗——” 姜半夏：“你选你爱吃的，别管他，是他欠你的。” 朴杨：“……” 朴杨挠了挠头，看了眼裴砚。 裴砚的表情淡淡的，并没有生气，也没有什么其他情绪。 但朴杨总觉得，下一秒，自己的代码要被裴砚挑出来五百个错，然后被骂得狗血淋头。 姜半夏察觉到朴杨的视线，说：“你别看他啊，他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说着，姜半夏在桌子底下，用脚尖顶了顶裴砚的脚尖，似笑非笑地看着裴砚：“对不对。” 裴砚：“……嗯。” 姜半夏又对朴杨说：“以后，这个人在工作上 ，要是让你平白无故多做什么东西了，你就告诉我，我替你收拾他。” 朴杨虽然完全搞不懂目前的情况，但求生的本能让他莫名觉得后脊有点凉。 立刻说：“没有的，我哥平时很好的，帮我好多忙，更别说让我多做什么东西了。” 然后朴杨有些惊奇地看到，姜半夏很是责怪地看了裴砚一眼。 又很是同情地看了自己一眼。 他有点说不上来，但硬要形容的话。 看裴砚的那一眼，意思大概是：你看看你，好意思吗？ 而看自己的那一眼，更像是：哎，妈妈的傻大儿。 朴杨：“……” 这一餐饭的点餐环节相当古怪，但等饭菜上来以后，朴杨很快将那些插曲抛到脑后，大快朵颐。 吃到最后，姜半夏看了眼朴杨。 犹豫了一下，说：“其实，朴杨。” 朴杨正在擦嘴，闻言，眨眨眼，抬起头看着姜半夏。 姜半夏说：“我一直特别喜欢……” 裴砚一顿，抬起眼。 姜半夏说：“……你的头发。” 姜半夏手掌撑在脸上，歪着头，一副看到可爱事物后挪不开眼的表情：“我一直觉得卷毛好可爱啊，你的发色还有点浅，就更可爱了，看上去毛茸茸的，像是店里的毛绒玩具，特别好摸。” 朴杨笑了：“啊，是嘛。其实很多人都这么说，我从小就被好多人摸过头啊，所以到现在还长不高！” 朴杨挠挠头：“不过，应该确实还挺好摸的！摸过的都说好！” 姜半夏也笑了：“那你现在还怕长不高吗？” 朴杨愣了愣：“我都多少年没长过个了！怎么？” 姜半夏有些跃跃欲试：“那能让我摸一下吗？我真的想摸很久了！” 朴杨有些惊讶，但很快说：“可以啊，你随便摸！” 他确实是从小被摸头摸到大，哪怕到了工作中，不管男女同事，也有经常想摸他头的，他已经习惯了。 说着，就把毛茸茸的脑袋凑了过来。 姜半夏看了眼裴砚，裴砚此时没什么表情，但姜半夏能看出来，他在生一些闷气。 姜半夏才不理他，冲裴砚吐了下舌头。 然后就伸出了手。 然而，还没等手掌碰到朴杨那一头毛茸茸的卷发，姜半夏的手腕就被紧紧地抓住。 裴砚一用力，把她从座位上拉了起来。 淡淡地说：“去结账。” 姜半夏抗议道：“干嘛？结账你一个人就可以了！” 裴砚：“我不可以。” 裴砚：“和我一起。” 而坐在座位上的朴杨，因为半晌都没有被摸到头，有些茫然地抬起头。 就只看到裴砚和姜半夏两人的背影。 - 第二天，姜半夏起床时，收到裴砚的消息。 裴砚：【先去公司了】 姜半夏眨眨眼，“哦”了一声。 -- 第155页 前一天吃完饭后，回去的路上，裴砚似乎是生了一路的闷气。 姜半夏和裴砚解释：“你看，我其实就是想摸一摸他的卷毛而已，我当时就是喜欢这头小卷毛。” 姜半夏说：“所以你不要乱吃飞醋了。” 裴砚看了姜半夏一眼，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 姜半夏个人认为这件事就就此翻了篇。 但怎么，今天裴砚还提前走了？ 真生气了啊？还吃醋吗？就只是喜欢卷毛而已？ 她慢吞吞地洗漱，吃早餐，换好衣服，搭上地铁。 到了公司，刚刚踏进办公室，姜半夏就敏锐地发现，公司的气氛似乎不大对劲。 她有些不明所以地抬起头，目光所触及的几个人，都面面相觑，安静如鸡。 姜半夏顿了顿，把目光转向了不远处的裴砚身上。 意外地看到，对方戴了一顶棒球帽，表情冷淡，面若寒霜。 ——而帽檐之下，翘出了一撮细小的卷毛。 第53章 姜半夏盯着那撮微微晃动的小卷毛, 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 十几秒后，缓缓地弯下腰，蹲到地上, 捂着肚子。 ——开始无声狂笑。 草！！！！！ 这个人！一大早出门！！ 居然是去烫头了吗？！ 真的假的啊？？？ 姜半夏笑得浑身都在抖, 挂在胳膊间的包几乎都要拿不住, 几次滑到地上, 又被她打着颤的胳膊拎起来。 她一边笑, 一边努力想要撑起身子，走到裴砚那边，好好端详一下他的新发型。 结果抖得太厉害, 手掌撑着旁边的玻璃门, 滑下去好多次，才勉强站起来。 抬起头时，看见裴砚淡淡的视线瞥了过来。 和她对视了半秒，又面无表情地转了回去。 姜半夏更想笑了。 她步履蹒跚地走到裴砚的工位前，歪倒在桌子上, 全凭胳膊肘的支撑才能勉强站在那里，另外一只手抬起，要去摘裴砚头上的帽子。 裴砚往后靠了靠, 无言躲开姜半夏的手。 “干嘛呀？”姜半夏擦了擦眼角的眼泪, “不让我看看你的新发型吗？” 裴砚扫了她一眼：“上班了。” 姜半夏嗤笑一声：“你少这么看我，你又不是我领导，我才不怕你。而且, 现在又没到上班的时间。” 她凑过去, 低声问裴砚：“裴老师, 怎么突然烫了一头小卷毛呀？” 裴砚并不搭理她, 冷冷淡淡地看着电脑屏幕，像是在认真阅读代码。 姜半夏手掌撑着下巴：“你干嘛不理我？又不是我让你烫的，你在这里又生什么气？生气包？” 裴砚：“没生气。” 姜半夏顺着他的话说：“嗯呢，好的，没生气，我们裴老师最是胸怀宽广，温和待人。” 她拉开裴砚旁边的座位，坐了下来：“好脾气的裴老师，把帽子摘了，让我看看呗？” 裴砚不搭理她。 姜半夏见说不动他，换了个策略：“喂，今天早上你一句话没说把我扔在家里，我伤心得连早饭都没有吃，现在就想让你摘帽子，你也不摘。” 她瞟了一眼周围，压低嗓门，声泪俱下地控诉：“原来男人都是这样的！得到了就不懂得珍惜！我就不该信你一时的鬼话，把自己的心全部交出，到头来，都是一场空！” 裴砚：“……” 顿了顿，裴砚偏头，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盒牛奶与一包小面包，递给了姜半夏。 姜半夏严词拒绝：“食物只能填补我空虚的胃，但无法填补我空虚的心！今天！在这里！只有能看到那新剪的！刚烫的发型！才能让我——” “……” 裴砚一抬手，把那顶棒球帽摘了下来。 姜半夏立刻闭嘴了。 只是烫了一下，并没有染，裴砚的发色与他的瞳色一样，是一种纯粹的黑，因此看起来，和朴杨带来的感觉就截然不同，并不是那种可爱的感觉。 烫的卷也不是很小，而是略大一些，额前蜷曲的刘海随意地散落在眉眼之间，眼神冷冷淡淡的，乍一眼看去，有种疏离与矜贵的气质。 和直发截然不同，但还是很帅的……倒不如说，顶着这张脸，哪怕剃秃头，也是能迷倒一众异性的唐三藏。 姜半夏眼珠子上下左右乱转，把裴砚的新发型打量了一圈。 怕再惹裴砚生气，拼命抿着嘴，甚至用上牙齿死死咬着，才忍住没能笑出声。 裴砚凉凉地看着她：“看完了？回去上班。” 姜半夏眉眼间全都是要溢出来的笑意：“裴老师，这个发型真的真的很适合你——” 姜半夏的奉承话还没说完，就听见后面传来一声鲜明而响亮的卧槽。 她顿了顿，转过头，看见刚来的卢从看着这边，一副双下巴都要惊掉的样子。 他揉了揉自己的小眼睛，难以置信地走了过来，围着裴砚转了一圈，语气惊奇： “砚神，什么情况？你烫头发了？我去，这也太潮了吧，帅爆了好吧！” 裴砚“嗯”了一声，也没有多说什么。 扭头，又对姜半夏淡淡一声：“回去。” 倒是看起来气消了一些。 姜半夏捏起裴砚给她的牛奶和面包，从凳子上起身，正准备走。 -- 第156页 旁边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站在原地思考了许久的卢从，突然“哎”了一声。 爆发出一句：“我刚说怎么感觉有点熟悉！” 姜半夏顿了顿，和裴砚一起，把目光转在卢从身上。 而卢从激动地看着裴砚说：“我记得你跟朴杨是兄弟，是吧？我本来还觉得很不像，不过你们这会发型一样，感觉就有真的点像兄弟了！” 姜半夏：“……” - 这他妈的。 哄不好了。 午休的时候，姜半夏坐在工位上转着笔，一边盯着电脑屏幕上的数据，一边时不时看着前方裴砚的后脑勺。 ……有着蜷曲卷发的后脑勺。 早上卢从的无心之语宛若一个导火索，但这还没完。 中午的时候，去食堂吃饭，还碰见了朴杨和徐必达。 朴杨见面第一句：“哇，哥！你什么时候烫头了？和我一样哎！“ 徐必达点点头：“很帅嘛，你跟朴杨就是我们云部门的双子星！” 姜半夏：“……” 从食堂回来后，裴砚甚至不愿意和她去屋顶花园散步，直接说还有工作要做，就回到了工位。 你看看这人，怎么这么不讲道理，自己闷不吭声去烫了头，烫完了自己又生闷气。 男人啊，真难哄！ 姜半夏盯了裴砚认真工作的背影一会。 大中午的，大家都在趴着刷手机或者睡觉，只有裴砚还在那坐着，安静地敲着电脑键盘。 旁边有一个新来的实习生，有些不安地看了裴砚两眼，似乎在犹豫自己是不是也要向领导学习，在午休时工作。 ……姜半夏看不下去了。 她垂下眼，打开手机，给裴砚发消息。 姜半夏：【喂】 姜半夏：【陪我出去走走呗】 姜半夏：【你看你给你旁边那个小实习生吓的】 发完消息，她抬头看裴砚的屏幕，对方打开了微信页面，顿了顿，开始打字。 裴砚：【忙】 姜半夏：“……” 忙忙忙，就属你脾气大！姜半夏哼了一声，低头打字。 姜半夏：【十二楼楼梯间，反正我去了，不来是你的损失】 说完，姜半夏直接将手机锁屏，看也没看裴砚，起身走出了办公室。 虽然离开时的动作气势汹汹，不过，推开楼梯间的防火门时，却是小心翼翼的。 即便如此，链轴转动时，安静而空旷的楼梯间仍旧发出吱呀的声响。 这声响如同唤醒了某种记忆一般，让姜半夏有点脸红。 楼梯间的声控灯并没有被刚刚的声响所唤起。 黑不隆冬的，但反而是黑暗让姜半夏感到安心。她轻手轻脚地，一步两个台阶，往十二层走。 上了一层楼后，听见十层的防火门，再一次传来转动的声响。 姜半夏顿了顿脚步，计谋得逞一般，露出一个很小的笑。 然后，脚步没停，继续上楼，停留在十二层防火门与墙壁之间的角落。 背靠着墙壁，望着上行的楼梯，等待着。 半分钟后，漆黑一团的楼梯间里，出现裴砚的身影。 那身影很快笼罩过来，姜半夏直起身，拉着裴砚的衣服，把他拉近。 裴砚沉默着，并没有拒绝，任由姜半夏温软的胳膊揽过他的腰，她的侧脸贴上他的前襟。 姜半夏就这样安静地抱着裴砚，鼻息里充满了男人的气息。 她轻轻闭上了眼。 过了会，抬起头，踮了踮脚，往上凑了凑。 裴砚低下头，触碰着她的唇。 十二层楼梯间，从被发现的第一天起，这个地点就成为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秘密。 因为有电梯的存在，楼梯间本来进出的人就不多。十二层又暂时没有人办公，从这个地方经过的人就更是寥寥无几。 最起码，在发现这个位置的一个月里，姜半夏还没有遇到过任何人。 姜半夏闭着眼，同裴砚交换鼻息，唇舌缠绵。 心跳很快就加快，而搂着裴砚后背的手也渐渐使不上力气，小指勾着他的衣服才勉强没有滑下，勾出一道皱褶。 裴砚抬起手，托着她的背，几乎像是把她揽抱起来。 更深地吻下去。 过了有两分钟，裴砚松开。姜半夏被亲得晕晕乎乎的，裴砚离开时，还下意识踮着脚，要去再碰一下裴砚的唇。 裴砚便垂下头，很轻易满足了她。 姜半夏背靠在墙上，轻轻吐息着，在安静的空间控制着自己声音的大小。 抬眼看着裴砚，小小声说：“你不是要忙工作吗？你来干嘛？” 裴砚抬手，拇指蹭了下姜半夏水光莹润的下唇，眸色沉沉：“不是喊我？” “啊？我喊的是你吗？”姜半夏故作惊讶，“不对呀，我喊的是别人……” 说完，姜半夏抱着双肩抖了抖：“喂，你在这里和我亲嘴，要是被我男朋友看见了怎么办啊？” 裴砚：“……” 裴砚看她又开始满嘴跑火车，低头，食指指腹托起她的下巴，再一次靠近。 姜半夏一抬手，裴砚就只吻到了她的手心。 姜半夏说：“不要吧，我男朋友好凶的，被发现我就惨了。” 裴砚：“……” -- 第157页 姜半夏的眼睛在她的手掌上缘抬起眼，亮亮地看着裴砚：“除非你答应我的要求，我才会考虑和你亲亲哦。” 裴砚有些无奈，只得配合她演下去：“什么要求。” 姜半夏眨眨眼：“让我摸摸你的头发。” 裴砚：“……” 姜半夏也没等他同没同意，说着就抬起手，要往裴砚的卷发上去摸。 刚抬起来，手腕就被裴砚一掌包住。 姜半夏并不认输，又抬起另一只手。 被裴砚一手一起抓住，压在墙上。 然后低头，有些凶狠地又亲了上去。 姜半夏一开始还装模作样地挣扎了两下，但很快她就分不出别的心来，被亲得整个人大脑一片空白，背部紧贴着墙壁，还被压得更紧。 齿列被裴砚扫过，仿佛后颈被羽毛从一边扫到另一边，姜半夏下意识抖了一下，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昏昏沉沉之间，她好像听到楼下有推开防火门的声音，下意识一抖，想要挣开裴砚禁锢着她的手。 却被钳制得更紧，吻得也更凶。她提心吊胆地听着那声音，直到思维再一次无可挽回地沉陷下去。 …… 等裴砚再一次松开，姜半夏缓了好久，才回过神来。 回过神来后，第一句就是：“呜呜呜你好凶，我男朋友都没有这么凶，我都说不要了，你还非要亲我，我不干净了，呜呜呜呜呜。” 裴砚：“。” 黑暗的空间里，似乎连空气都变得粘稠。两个人没有再接吻，但仍旧离得很近，几乎是交换呼吸的距离。 姜半夏拉过裴砚的手，垂下眼，捏他的手指：“干嘛要烫头发？” 裴砚不说话。 姜半夏说：“但你烫了很帅。” 裴砚反过手，默不作声地捏了下姜半夏的手指。 用了些力气，倒是也不疼。 姜半夏笑了，用气声说：“怎么啦？我就是说你烫头发帅，又没有说像朴杨啊。” 又被捏了一下。 姜半夏笑着踮起脚，很快地用嘴唇贴了一下裴砚的脸颊，又离开。 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的环境，她能看见裴砚垂着视线，静静地看着她。 过了会，姜半夏小小声地说：“我喜欢的是你。” 裴砚顿了顿。 姜半夏抬起手，这一次，却没有摸裴砚的头发，拇指落在裴砚的额头。 沿着他面部的骨骼与皮肤，一寸一寸地摸下去，一边轻声说。 “嗯……额头很喜欢，眉形也很漂亮。” “鼻梁很挺，中间有一块小小的骨头，摸起来硬硬的。” 再然后，指尖向下，划过裴砚薄而锋利的嘴唇。 “嘴唇很软……很好亲。” 说着，姜半夏踮起脚，印证自己的说法一般，在裴砚的唇上落下一个转瞬即逝的吻。 裴砚的喉结划了划，低头想靠近，被姜半夏用拇指压了回去。 姜半夏说：“下颌线的轮廓也很漂亮……我男朋友怎么这么帅啊？我都有点想炫耀了。” 说完，姜半夏自己先笑了。 顿了顿，又张开双臂，抱住裴砚。 踮起脚，下巴搁在裴砚的肩膀。 俯在他耳边，轻声说：“哪里都喜欢，怎样都喜欢……哪怕是剃光头也喜欢，老了头发白了也喜欢……” 裴砚的睫毛颤了颤，视线垂着，很静地看着姜半夏。 姜半夏说：“我喜欢卷毛，就好像喜欢商店里的毛绒玩具。但是毛绒玩具我可以看一看，并不一定要买，甚至买回家，玩了两天，也会没有兴趣。” “但是，”姜半夏说，“我喜欢你，不是一时兴起。” 刚刚被裴砚表白的时候，姜半夏是知道，自己对裴砚是有好感的。 但是，那样的好感，会像是浏览过商店里的玩具熊一样吗？ 短暂的，虚浮的，如同过眼云烟一般，一触即散。 姜半夏不知道，所以，她无法对裴砚给出回应。 可现在不一样了。 姜半夏拉起裴砚的手腕，轻轻印在自己的前襟。 让他感受着自己的心跳。 一下又一下，在这样的时刻，并不是那么快，也不是慌乱地错了几拍。 但却是沉稳而坚定的，如同潮汐一般的节律，日日夜夜都是如此。 “裴砚，”姜半夏小小声地说，“我会喜欢你很久的。” 裴砚垂着眼，沉沉地看着姜半夏，手指蜷了蜷，似乎是想说什么。 却在下一秒，听见姜半夏说。 “所以，能让我摸摸你的头发吗？” 裴砚：“……” - 从十二楼楼梯间出来，姜半夏打开防火门，先探出一个头，左右看了看。 没看见人，从蹑手蹑脚走了出来。 小心翼翼地往办公室的方向走。 走出两步，耳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哎，夏夏，你中午没休息？” 姜半夏一个激灵：“梨子，你怎么在这儿？” 纪梨看到姜半夏吓了一跳的表情，有些困惑地四下看了看，终究是没问什么，而是说：“我下去买了点东西，刚上来。” 姜半夏点了点头，“哦”了一声，随口扯道：“我也刚买的东西。” 纪梨问：“你买的什么？” -- 第158页 姜半夏卡了个壳：“呃……买了点免费的空气。” 纪梨：“……” 有点被冷到。 顿了顿，纪梨想起来什么，又说。 “对了，你知道我们最近有运营部门的定期直播。” 姜半夏点点头，她知道这个事。 自从产品的直播功能上线以后，除了一些教育领域相关的博主，运营部门也开始了定期的直播。 主要是介绍一些课程，回答一些疑问，还有做一些抽奖福利什么的。 因为福利来的人不少，但直播本身因为内容比较寡淡，节目效果一般，感兴趣的人不多。 纪梨说：“之前砚神不是出过镜嘛，现在挺多网友都挺想看他再出场一次的，你介不介意我让他客串个一两分钟？” 姜半夏挑挑眉：“你让他客串一整场都行！嫁到我们部门，就是我们的人了，要为我们部门卖命的。” 纪梨笑了：“那就等你这句话了，我回头再问问他。” 姜半夏非常慷他人之慨地摆摆手，说：“他要不同意，你直接来找我。” 回到工位，离下午上班还有十几分钟。 姜半夏看着电脑，看了半天，都无法集中注意力。 就还是时不时想起。 刚刚裴砚拗不过她，终于还是低下头，让她上下其手，摸了个够。 一想起来，姜半夏就觉得这件事真的非常好笑。 不是那种觉得滑稽的好笑，而是一旦想起来，心里面就麻麻痒痒的，好像有一根羽毛挠在心头，让她有一种想要去炫耀的、饱胀的笑意。 她压根没办法跟别人解释这里面的弯弯绕绕，只能自己憋在心里，简直要爆炸。 实在没忍住，姜半夏低头点打开了微信群【相亲相爱一家人】 姜半夏：【你这一辈子，有没有人，曾经为你烫过头？】 等了十分钟，没人回复。 姜半夏：【？】 姜半夏：【@姜妈妈 @姜妈妈 @姜妈妈】 姜妈妈：【？？】 姜妈妈：【大下午的不好好上班在群里发什么癫呢？】 姜妈妈：【还是你已经被炒了？】 姜妈妈：【自己去捡垃圾吧，妈妈不养你，啊】 姜半夏：【……午休时间上什么班，不要卷好不好？】 姜半夏：【你看到我上面的问题没有？】 姜妈妈：【看到了，请问你是倒退十二岁回归中学二年级了是吗？】 姜半夏：【你根本没有看懂我的意思！】 姜妈妈：【怎么呢】 姜妈妈：【小学语文没学好就有点儿自觉多说两句好好解释一下】 姜半夏：【……你怎么不说你阅读理解不行呢？】 姜半夏每一次跟她妈聊天，都会被气得发晕，每次都不长记性，下一次还是要聊。 她也不想再绕弯子，就直说了。 姜半夏：【愿意为你烫头的】 姜半夏：【你，可能没有】 据她所知，姜爸爸一直都是直发，并没有什么烫头的经历。 姜半夏：【但是我！已经有了！】 姜妈妈：【有了什么？愿意为你烫头的人？】 姜妈妈：【怎么，认识个托尼给你了不起的？】 姜妈妈：【给我做过造型的托尼比你见过的托尼都多，少在这跟我穷得瑟】 姜半夏：【……不是！！！】 姜半夏实在憋不住，干脆直说了。 姜半夏：【妈，我谈恋爱了】 发完这句话，姜半夏立刻有些脸红地把手机锁了屏。 直愣愣地盯着电脑屏，眨了好几十次眼。 虽说姜妈妈对她谈恋爱的态度一向很开明，高中的时候甚至还嘲讽过她，问她怎么还不谈恋爱，难道是想做一个只顾闷头学习呆瓜。 之前，也总拿裴砚来笑话她，甚至还调侃过她喜欢裴砚，跟裴砚谈恋爱之类的。 但那毕竟是开玩笑。 而这一次又不一样。 这一次，是实打实的真的谈了恋爱，并且姜半夏很认真。 因此姜半夏在宣布的时候有点不好意思，甚至还有点紧张。 她觉得裴砚见她妈妈，可能都没有她现在这么紧张。她乱七八糟地担心很多事，担心妈妈会不会对未来的女婿太挑剔，又不可避免地想起了看到的一些狗血婆媳剧…… 虽然这是丈母娘和女婿…… 但是，姜半夏定了定神，裴砚那么好，她妈妈就算再挑剔，也一定挑不出来什么错。 而且，就之前姜妈妈调侃她那个劲，她一旦把自己的恋爱对象就是裴砚这件事说出来，她妈妈惊讶还来不及。 抱着这样的心思，姜半夏打开手机，看她妈妈最新的回复。 姜妈妈：【@姜爸爸老姜，我怀疑我的教育出现了一些问题】 姜妈妈：【是不是你平时对你家闺女太差了？】 姜妈妈：【不然为什么别人愿意给她烫个头，她就晕头转向扑上去了？】 姜半夏：【……不是】 姜妈妈：【对不起，宝贝，是丢了工作让你内心崩溃了吗？妈妈收回让你去捡垃圾这样的话。你回家，妈妈给你烫头，别被外面的野男人骗了，好吗？】 第54章 姜半夏：【……不是啊！？】 姜半夏：【你在乱说些什么？？】 -- 第159页 姜半夏：【@姜爸爸, 爸！你看妈成天满嘴跑火车的，你也不管管！】 过了几秒，姜爸爸冒了泡。 姜爸爸：【乖宝，咱们谈恋爱, 多看心灵美, 不要只看烫不烫头的哈】 姜半夏：【……】 ……怎么会这样啊？？ 她本来还打算顺理成章说出裴砚的名字, 然后欣赏他们震惊中带有一些惊喜的反应。 结果, 她的男朋友在爸妈眼里, 成为了只会烫头的托尼老师。 而最大的问题是，姜半夏根本没办法去详细解释，为什么裴砚烫头这件事让她觉得很有趣。 姜半夏此时就是一个哑巴吃黄连, 有苦说不出。 她放弃和父母辩白的打算, 觉得把这件事留给更严肃、更正式的场合。 正好下午工作的时间也到了，姜半夏很快放下了手机，投入了下午的工作。 但是，即便如此。 姜半夏的心里还是有着些许的郁闷。 明明自己是想把男朋友好好介绍给家里人，结果搞得一塌糊涂。 她垂着眼, 沉浸在工作中，连自己都没注意到，自己潜意识里还有这样的小情绪。 但裴砚下午工作, 目光瞟姜半夏时, 就看到姜半夏盯着电脑，眉头微皱，时不时咬着脸颊里侧的肉, 似乎是在生什么闷气的样子。 姜半夏这个人不会掩饰, 一向有了什么情绪, 都会很明显摆在脸上。 虽然她今天这点情绪属实很淡, 别人应当看不出来。 但是裴砚过了会，站起身，下了楼。 姜半夏此时正盯着一个合作方发来的进度反馈。 她和这个合作方对接也有一段时间了，对方早就说好要提交的内容，到现在都还没有提交，她连续催问了几次，对方都含含糊糊地把问题揭过。 今天，姜半夏终于忍无可忍了。 她盯着那个人的头像盯了一会，抬起手，活动了一下拇指的关节，开始下笔如有神一般，飞速打起了字。 当然，也不可能说什么太难听的话。就是格外夹枪带棒、阴阳怪气。 是对方看了，发火也理亏，只得往肚里面吞的程度。 打完一段，姜半夏面无表情地扫了一眼措辞，手指悬浮在Enter键上，正要按下去。 脸颊突然贴上一片冰凉。 姜半夏顿了顿，转过头。 映入眼帘的，是一盒冰冰凉凉的甜味米布丁，而抓着米布丁边缘的，是裴砚修长有力的手。 姜半夏眨了眨眼，把米布丁接了过来。 以往裴砚也会给她带各种各样的小零食吃。不过两个人在办公室里，有其他同事在场的时候，一般不会有太亲密的举动。 顶多是互相给个吃的，多说两句话而已。 毕竟也不想因为办公室恋情影响别人的观感，让他们觉得不舒服。 所以，这一次，姜半夏也以为裴砚给了她米布丁后，很快就会回到自己的位置。 她还听到不远处有技术相关的同事走过来，喊了裴砚一声，说：“砚神，关于刚刚那个问题，我正好想到……” 声音越来越近，姜半夏抬起头，越过隔板，看了一眼。 然后不太感兴趣地收回视线，打算把米布丁拆开吃了，再重新开始工作。 然而，下一秒，裴砚的手垂了下来。 在办公桌隔板的遮挡下，像是挠小猫一样，漫不经心地用指尖挠了挠她的下巴。 姜半夏顿了顿，僵住不动了。 过了两秒，她转了转眼珠，看见裴砚只是手停留在这里，却没有看她，而是正对着那个向他走来的同事。 仿若无事般说了声：“你先回去，我等会叫你。” 对方“哦”了一声，停下了脚步，又回去了。 而姜半夏感觉到，那个挠在自己下巴上的手，又往后捎了捎，轻轻地揉了下她的后颈。 姜半夏觉得后背有点发麻。 裴砚收回了手。 一句话也没有说，仿佛什么都没做一样，直接离开了。 姜半夏愣了几秒，回过神来。 盯着自己对话框里还没发出去的一大段阴阳怪气，过了会，全选，删除。 然后发了一句：【你好，咱们这边超过交付日已经有三天啦[笑脸][笑脸][笑脸]】 她自认为这句话和谐友善得不像话，结果对方被这三个笑脸吓得一个激灵，立刻保证今天下班前就能把工作交上，就差赌咒发誓了。 - 晚上六点钟，姜半夏已经完成了工作，但裴砚还要再加会班。 项目启动的初期，技术搭建所消耗的工作量相当大，裴砚又是其中的主要力量，需要在前期打好基础，才能为团队省下更多的力气，在未来不踩坑，不绕路。 因此这段日子，加班的时候就要多一些。 姜半夏倒也不太在意，跟裴砚说好了会等他。 她在工位做完今天的工作，又额外把明天的一些内容准备好之后，就拿出手机，百无聊赖地刷了起来。 刷着刷着，就逛到了微博。 本来还在随便刷着首页的内容，但姜半夏偶然间，就看到了一条带有“般配CP”超话的微博。 她顿了顿，点了进去。 在之前裴砚的那次直播里，姜半夏和裴砚收获了不少CP粉。 这群CP粉们把姜半夏，裴砚名字里各取了一个字，亲切地叫为“般配CP”。 -- 第160页 没和裴砚在一起的时候，姜半夏很少刷这个CP的超话。 因为总是不好意思。 不过现在在一起了，姜半夏就觉得没什么了，她还颇感兴趣地点了进去，准备看看网友们最近对于她和裴砚有什么样新的讨论。 结果一点进去，看到超话最近的一条帖子发布于十天前。 内容是：【哎，姐妹们，般配CP甜虽然是甜，但是粮也太少了呀，正主已经几个月没发过糖了，孩子待不住了，先走了】 姜半夏：？？？ 而下面的评论区也冷冷清清，仅有的也都是【抱抱】，【我估计撑不了多久也要走了】之类的话。 姜半夏：怎么这样？？ 她扫了一眼超话，然藤摸瓜找到粉丝群。 换了个认不出她身份的小号，选择了申请加入。 审核倒是很快，姜半夏很顺利加到群里。 刚一进去，就有人发言。 群主：【没想到到现在还有人加群。】 紧接着有三四个人冒泡。 成员A：【欢迎…】 成员B：【欢迎欢迎】 有气无力，流于表面。 姜半夏：“……” 姜半夏觉得自己好像到了什么荒芜的小岛，遇到了一群饥饿的旅人，大家都已经饿到麻木了，看见新来的旅人，也都提不起精神。 姜半夏试图活跃气氛：【大家好哇】 又问：【咱们这儿，怎么这么安静啊？】 加她的群主是一个还挺热情的姑娘，没让姜半夏一个人说话，很快就回复了她。 群主：【嗨，你是没来对时候，咱们这最繁荣的时候，天天都有粮食吃】 群主：【现在砚神也好久没有直播了，姜姜也没有再发新的狗血小故事】 群主：【CP再好磕，也耐不住没有新粮啊】 姜半夏“哦”了一声。 看到这些人有气无力的模样，想刺激她们一下。 顿了顿，她说：【其实我是内部人士】 姜半夏：【给你们说一个劲爆的消息】 姜半夏等了半分钟，才煞有介事地宣布。 姜半夏：【姜姜和砚神在一起了！】 然而，群里并没有她想象的那样奔走相庆，激动欢乐。 倒是死寂一般沉默了一分钟。 有人在群里问：【没了？】 姜半夏：【？？？这还不够劲爆吗？】 群主：【可是】 群主：【我们一致认为，那次直播的时候】 群主：【两个人就已经在一起了啊】 姜半夏：【……】 作为正主本人，姜半夏自认为的猛料没有获得大家的热情回应，她有些咽不下这口气，决定再来一个。 姜半夏：【我就和他们坐得很近，每天看他们情侣互动，好甜呢】 这一次，群成员们倒是来了兴趣。 姜半夏：【比如说，今天下午，砚神给姜姜买了个小零食！】 其实不仅仅是买小零食，裴砚还挠了挠她的下巴。 但是姜半夏光是想起来就是有点不好意思，更别提把它转化为文字讲出来。 因此就没说。 群里又沉默了半分钟。 成员A：【……就这？】 姜半夏：【……】 群主：【嗨，你也别怪她反应平淡，你这个太无聊了】 群主：【你知道当年般配CP风头最盛的时候，他们两个人在同人文里都到了哪一步吗？】 姜半夏：【？】 群主：【在各个地点大战七天七夜，生出来的孩子手拉手能绕地球一圈儿了】 姜半夏：【？？？】 姜半夏差点一口水没喷出来。 群主语重心长道：【其实，宝贝，你想进群的话，也不用假装自己是内部人士，我们虽然没有新粮了，但是旧粮还是很丰盛的，不用生编硬造啊】 姜半夏：【……】 群主：【咱们仅剩的姐妹们还是很热情的】 群主：【来，接收这个般配CP的成人向文包，非常香，够你看一阵子的】 姜半夏顿了顿，盯着那个压缩包上的“成人向”三个字，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 她没有再在群里说话，而是动了动手指，点击了下载，解压缩。 - 晚上七点多，办公室已经没有什么人了，纪梨刚在楼上开完会，这会走进办公室。 她等会还有一场运营定期的直播要开，得抓紧时间准备一下。 一进办公室，纪梨就看到姜半夏趴在位子上，看不见表情，只能看见肩膀一抖一抖的，凌乱的发丝之间，耳朵通红。 几乎像是能滴血一般。 纪梨有些奇怪地走上前去，手指点了一下姜半夏的肩膀，同时开口：“夏夏，你怎么了，不舒服？” 话还没说完，趴在桌子上那个人一个激灵，几乎从座位上弹跳起来。 手机也没抓牢，在手里滚了好多圈，终究是掉到了地上。 然后，纪梨就看到姜半夏手忙脚乱地去抓地上那个敞开的、亮着屏幕的手机。 她没有看清上面的字，姜半夏就啪地一下，直接关机了。 纪梨：“……” 到了这种地步，再看到姜半夏红的滴血的脸，几乎不用问，她都能猜到姜半夏在看什么未成年不宜的东西。 -- 第161页 为了保住这位纯情女高中生的面子，纪梨很体贴地没有说话，语重心长地拍了下姜半夏的肩膀，就离开了。 姜半夏：“……” 她莫名从纪梨的表情与反应中感受到了一丝丝被轻视。 纪梨她根本不懂！ 有谁能看到自己和男朋友以文字的形式这样那样的时候，还能保持淡定的！ 尤其是还描写得那么细致，那么离谱，裴砚在那些小说里还会说那种话…… 姜半夏越想越不能想，脸已经烫得能煎鸡蛋了 她冲到洗手间，用凉水洗了好几把脸，出来的时候，正好碰见裴砚。 姜半夏的脚步一顿，只觉得脸上刚刚好不容易降下的温度又要升起来。 她自认一个小时内没有办法和裴砚正常对话，垂下视线，绕过他就想躲开。 却被一把抓着胳膊。 姜半夏立刻小鸡仔一样站在了原地。 裴砚垂眼看着姜半夏，目光在她发红的耳朵上停留半秒。 然后抬起手，用手背贴了下姜半夏的额头。 明明就是再正常不过的试体温的动作。 姜半夏却一个激灵。 下意识想起了刚刚的小说里看到的。 裴砚低头附在她的耳边，哑声说：“发烧了，会更热……” 她哭得梨花带雨，裴砚却丝毫没有心软，仍旧是那么地…… 姜半夏一个激灵，甩开裴砚的胳膊，下意识说：“你还是人吗？” 裴砚：“？” 姜半夏这才回过神来，又闹了个红脸，转过身，结结巴巴地对裴砚说：“你你饿了吗？我下去买点吃的，给、给你也带一点吧。” 说完，也没管裴砚答没答应，也没有再看他的表情，逃命似的，一溜烟跑到了楼下。 裴砚注视姜半夏背影，顿了顿，才收回视线，往外走去。 出来后，看到迎面走来的纪梨。 纪梨冲他打了声招呼：“正好碰见你，砚神，你大概什么时候有空？” 裴砚问：“怎么。” 纪梨说：“等会儿我要开直播，你看方不方便来参与进来一两分钟，观众们比较想看到你。” 姜半夏已经提前跟他说过这件事，裴砚没什么意见。 纪梨又说：“不用太严肃，等会儿我在房间里做个介绍，然后直接举着手机到你的工位上，聊两句就行。 裴砚说好。 - 到了楼下便利店，姜半夏藏匿于高耸的货架之间，在没有人能看到的角落里，漫无目的地扫着货架上的商品。 过了好久，那点脸红才慢慢的褪去。 姜半夏慢慢冷静下来，其实本来，以她丰富的写狗血小说的经历，那种尺度压根不在话下。 只是因为角色是她和裴砚，一旦她带入了裴砚的脸，就简直没有办法继续想下去。 姜半夏叹了口气，发誓自己下一次再也不在办公室打开这些东西了，然后在货架上挑挑拣拣，找了个饭团和三明治。 准备拿上去，等会和裴砚一起吃。 挑完吃的，她到自助收银台结账，一边把饭团放到旁边的微波炉里加热。 等待的时间有些无聊，姜半夏随意看着结账机旁边的商品。 扫了两个来回后，她的目光慢慢停顿了。 透明的架子上，竖着几个扁长方体的盒子，上面画着可爱的草莓。 然而目光再往下，则是杜蕾斯商标。 姜半夏：“……” 原本在结账的位置从来都会摆着这些东西，只是以前姜半夏没怎么留意过。 今天她好像有了应激反应，不管看到什么，都会立刻联想起方才那些无法入目的文字…… 姜半夏强迫自己把视线挪走，盯着微波炉上不断跳动的时间。 过了半分钟左右，姜半夏像一个机器人一样，一寸一寸地转动着脖子，再一次重新的把目光落在了那一盒杜蕾斯上。 真花哨……还整草莓味儿的。 她一边嫌弃的想着，一边僵硬的抬起手，想要把那盒东西从货架上拿下来。 还没等碰到盒子边缘，听见门口传来开门后的风铃声。 姜半夏一个激灵，触电一般收回手。 也没敢往后看，若无其事的重新把目光放到微波炉上。 好在似乎不是熟人，那人进来之后，脚步声渐远，就往便利店里面走了。 姜半夏又沉默一会儿，重新把目光转了回去。 在心里默默念叨着。 她，姜半夏，二十四岁，已经是一个成年人了。 她男朋友，裴砚，二十七岁，比她还早成年了三年。 作为两个成年人，谈了几个月恋爱，亲亲搂搂抱抱都不少。 那再往下进一步，不也是理理所应当的吗？ 姜半夏越想越觉得理所当然。 好像给自己打了一股气似的，理直气壮的拿下了那盒有着可爱草莓图案的杜蕾斯，理直气壮地刷卡结账，理直气壮地和刚才买的饭团与三明治一起的揣到了口袋里。 心里盘算着，等会儿和裴砚回到家，就把这东西塞到裴砚手里…… ……不行。 姜半夏的想象到这里再一次遇到了阻碍，难以再进行下去。 ……算了，管他呢。 反正已经买到了，什么时候用，怎么用，以后再说也不迟。 -- 第162页 这么想着，姜半夏按了电梯上了楼。 - 纪梨提前十分钟在微博预告了今天晚上裴砚会空降直播间。 虽然预告的时间很短，但很多粉丝也闻风而动，在直播还没开始时，就在直播间蹲守了。 纪梨按照平时的步骤先回答了一些常见问题，又抽了几波奖。 直到直播间的粉丝们按捺不住，催了她一遍又一遍之后，纪梨才笑着拿起用来直播的手机。 和大家说：“那大家准备好互动的问题，我们来突袭一下裴老师。” 这么说着，她举着手机，从用于直播的小会议室里离开，走到了裴砚的工位前。 而在手机摄像头对准裴砚的时候，屏幕上迅速被问号刷满。 【卧槽，砚神什么时候烫头了？】 【烫头也好帅啊，救命太帅了吧，我已经在疯狂截图了】 【看着和直发好不一样啊，他看过来的这一眼，我去，我死了】 由于手机对准摄像头对准的裴砚，裴砚便看不到上面的弹幕。 他表情也没有什么波动，转过身，对着摄像头点了点头。 就当打过招呼。 弹幕立刻刷的更厉害了。 - 姜半夏下了电梯。 走进办公室里时，已经没有别人了，刚才和裴砚讨论工作的同事似乎也已经下班回家了。 只有纪梨站在裴砚的面前，裴砚坐着，纪梨站着，拿着手机，两个人似乎在聊着什么。 姜半夏走进办公室，向两个人走去，正巧就听到他们的对话。 纪梨似乎在盯着手机屏幕，过了一会，开口说：“砚神，为什么要烫头发呢？” 裴砚顿了顿，目光偏了一下，扫过走进来的姜半夏，又很快转了回去。 开口时语气漫不经心：“为什么烫头……女朋友喜欢。” 姜半夏的脚步顿了一下。 纪梨看过屏幕上刷过的一排又一排的问号，在诸如【草砚神居然有女朋友了】一类的感叹语中找出了一句话：“为了女朋友烫头吗？” 裴砚“嗯”了一声。 随后说：“怕她不要我。” 姜半夏：“？” 什么不要你？我什么时候说过我不要你？你背着我在那装什么可怜呢？ 姜半夏没忍住，快步走了上去，扬起嗓音：“裴砚，谁说不要你了？你少在那儿造谣！” 纪梨猛地睁大眼，转过身，一只手举着手机，另外一只手疯狂对姜半夏打招呼。 用口型表示：“在直播！” 然而姜半夏怒上心头，压根没注意到。 她几步走到裴砚面前，一手伸到兜里，把刚刚买的东西一股脑都扔了出来。 扔到了裴砚的桌子上，看也没看，就用手指着刚扔下去的那一摊东西，眼睛盯着裴砚。 “我下楼给你买吃的，你在楼上造谣我，你的良心都不会痛的吗？” 直播间的弹幕已经爆了。 【笑死我了，太劲爆了】 纪梨眨眨眼。 贸然结束直播不是一个好的选择，她只要及时提醒姜半夏这是在直播，就还有机会控住场，挽回局面。 于是纪梨清了清嗓子，对直播间观众说：“那么，大家也听到了，砚神的女朋友给砚神买了晚饭，我们来看看都买了什么——” 说着，纪梨低下头，与此同时，把手机摄像头也往下滑过。 愣了一下，说道：“饭团，还有草莓味的……pocky？” 纪梨还没认出来那个盒子是什么。 然而话音未落，全直播间的观众们就看到，直播间屏幕里，一个有着乌黑长发的女生突兀地闯了进来，手忙脚乱扒拉着桌上的一个有着粉红色印花的盒子，以难以想象的力道和速度，一胳膊把它抡到了桌外。 观众们甚至没看清那盒子到底是什么，就只能看着那盒粉色的物体在屏幕上一闪而过，留下一团模糊的虚影。 紧接着，那个长得很漂亮的女生，以一种扭曲的面容，张牙舞爪地扑了上来，彻底挡着了手机的摄像头。 在黑暗中混乱了十几秒后，直播间彻底关闭了。 第55章 本章已锁 第56章 正文完 那天的直播只持续了十分钟, 裴砚也没有回答太多问题。 然而那十分钟的视频，被网友们录屏，疯狂流转，迅速被送上热搜, 并且以各种形式流传到每一个磕到上头的CP粉手里, 以及路过不经意看了一眼, 就一脚掉进坑里的路人粉手中。 而姜半夏甚至是在第二天早上醒来之后, 才知道裴砚开了直播。 那是一个周六, 她睡了个懒觉，刚醒就被手机里数百条的消息吓得一个激灵。 打开一看，什么七大姑八大姨, 小学初中高中大学同学, 但凡认识她的，又知道点裴砚的，基本都看到了那个视频，很感兴趣地来问她是不是真的。 姜半夏眼前一黑。 她马不停蹄，先把视频看了一遍, 每多看一秒，脸红多一个度，想读档重来又多一个度。 但总而言之, 看见大家逐渐相信, 那真的是pocky之后，姜半夏心里的一块大石总算是落到了地上。 看完之后，她又挑了几个重要的七大姑八大姨简单地回复了一下。 好在大家都还挺有分寸, 并没有问太深, 姜半夏也没有遇到不知道怎么回答的问题。 -- 第163页 而与之相对的, 另外有两个人, 就显得格外的沉寂。 姜半夏这一天是第一百零一次打开那个【相亲相爱一家人】的群了。 然而，群里面安静如鸡，那个前一阵还劝姜半夏不要找托尼的姜妈妈，似乎对女儿上了热搜的八卦毫无兴趣。 搞得姜半夏想主动提起也不是，不提起来又有点抓心挠肝。 她左思右想，拿不定主意，干脆又去刷微博，看一看网友的评论方向。 这么一刷，就刷到了一条剪辑视频。 这个视频的剪辑相当流畅，热度也是一度位居榜一。姜半夏看了剪辑，up主使用了大量裴砚直播时的素材和姜半夏本人寥寥无几的出镜镜头，描述了一个婉转的爱情故事。 大体讲的是裴砚与姜半夏两人生活在两个不同的次元，偶然一次机会，能够和另外一个次元的对方对话。 大概是由于两个人没有什么同框的素材，这样的题材倒是很合适。 而他们在这个过程中相识相知，倾心相爱，可由于位面与时空的限制，永远无法真正触碰到彼此。 这位剪辑大手把故事剪的一波三折，催人泪下。故事到了最后，两个人拼尽全力，就差一步，就能够真正在一起。 而此刻弹幕里刷起了一波又一波的【妈妈同意这门亲事了】 姜半夏看着也颇为感动，手指往右一滑，到了评论区。 随意上下滑动了几下，浏览着大家的评论，然而在看到其中一条评论时，她的拇指定了住。 那条评论的账号，她是那么的眼熟，正是那在群里安静了一整天的、姜半夏的亲妈。 青州时报记者姜芸v：【妈妈同意这门亲事了】 姜半夏：“……” 你倒是微信直接告诉我啊！到CP粉剪辑的评论区凑什么热闹？！ - 姜半夏与裴砚并肩奋斗的日子，大概持续了有将近一年时间。 这一年里，他们在同一层办公楼，一点一点的，把和政府合作的教育云平台，从零搭建到可以正式投入使用。 最后再到惠及所有偏远地区的儿童和成年人，让他们都能非常便利地触及到免费而优质的教育资源。 中间也不是没有遇到过问题。 且不说一些因为各种因素导致的延期风险和莫名其妙的需求变更，最凶险的一次，是上线后的第三天。 那天，他们的服务器突然遭到了非常猛烈的攻击，刚刚涌进来的新用户纷纷掉线，并且无法正常登录。 而与此同时，一夜之间，有关锋济公司黑料的通稿铺天盖地，指责锋济下属的极峰产品具有严重的性别歧视问题。 这些通稿基本上是一些聊天记录，内容大差不差，都是有人想要向极峰咨询关于编程学习的问题，却因为表明了自己是女性而被嘲讽并不配学习编程。 这样的指责很快在网上掀起了热议，很多人认为，当公司本身立场态度都有问题的时候，是否还足够被公众信任，能够继续去做他们所谓的、惠及全国的教育平台。 当天黄桂霞就拉了个会，专门讨论这件事情的处理。 经过调查后，他们很快发现，黑料里的聊天记录确实存在，但是在每个月客服团队的抽查审核中，都已经把这些有问题的客服审核出来，并予以了辞退处理。 而在深一步调查后，他们发现，这些客服大多数都是对手万联派来的。 原本这些证据就足以证明锋济的清白，而锋济也在辞退了客服之后，尝试联系了之前的那些受害者，也曾经提出过给予补偿。 但是，很多网上的黑料，都是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 锋济的调查结果冗长而繁杂，很多路人并没有兴趣看下去，只是看到网上的方向是给锋济扣了一顶歧视的帽子，便理所当然地在旁边起哄，让它把这个帽子继续戴下去。 那几天，姜半夏和裴砚，各自都忙得焦头烂额。 裴砚处理着服务器被攻击后的紧急修复。由于这次攻击蓄谋已久，并且疑似有一些卧底参与，因此处理起来并不是特别容易。 而姜半夏则在小组会议中，参与解决舆论风向的问题。 他们在公司熬了两个通宵，最忙的时候甚至来不及吃上一口饭。 有那么几次，两个人从不同的会议室出来，擦肩而过，裴砚给姜半夏塞了一个小面包，而姜半夏递给裴砚一包牛奶。 他们甚至来不及说上一句话，但其实也不用说什么。 只需要对视一眼，便能看清彼此眼中的情感与斗志。 在姜半夏和团队在为扭转舆论风向做出努力时，有一件事情出现，成为了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转机。 是有人发布到网上的一条视频。 这条视频的主角，是一个女孩。 这个女孩从小在重男轻女的家庭中长大，备受忽视地生长到十二岁，妈妈又生了一名弟弟，自此以后，全家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那个弟弟身上。 这些年家里面为了生弟弟，找了不少偏方，花了不少钱。生下来后，孩子也需要花钱养大，因此，本就不富裕的家庭更是把更多的精力倾斜到了弟弟身上。 而女孩原本高中学习成绩很优异，却不得不辍学，甚至面临逼婚、换彩礼的风险。 视频有一些杂乱破碎的画面构成，而视频的背景音中，女孩平淡地叙述着关于自己人生的种种。 -- 第164页 似乎是因为已经经历了太多太久，没有太多的情绪。 可这一条条听起来，又是那样的触目惊心。 而女孩人生的拐点则是在那一天。 她找到极峰的官博，犹豫了许久，终于鼓起勇气询问对方。 【我只上过高中，还是女孩子，我能够学会编程、找到工作吗？】 看到这里，姜半夏怔了怔。 这条私信，是她来回复的。 她当时说：【女性和男性在智力方面没有差异，很多优秀的女孩子也取得了了不起的成绩。你想要学习，愿意咨询，我想，已经迈出非常重要的第一步了】 女孩在视频里说：“其实，是她的话，才让我迈出了第一步。” 后来，女孩离开了自己的原生家庭，租了一个非常便宜的地下室，一边打工，一边在夜里努力学习。她没有基础，一开始学起来非常艰难，但她又有足够的韧性，咬着牙从来没有认输过。 而现在，她已经找到了一份工作，虽然由于基础太差，工资并不高，但足够让她独立生存下去，不再受到家庭的束缚。 她终于可以对过去那个胆小而怯弱的自己说，其实你并不像家人说的那么差，其实你也可以做到。 女孩的名字叫余小莲。 而这个视频的制作者，是贺小年。 这条视频甫一发出立刻上了热搜，很多人都被其中真实的困境与淳朴的情感所打动，而他们再一次将目光聚焦到这个近期处于风口浪尖上的锋济身上，重新审视起锋济所发的澄清。 重新再一次信任，一个公司，除了攫取利益之外，对于人的困境，所能给予的最大的真诚。 舆论场上，这一战终于告破。 而与此同时，裴砚所主导的另一端，那些有复杂形式的代码与逻辑支撑的庞大运转的服务，也终于被裴砚找到漏洞并且锁定了破坏的嫌疑人。 锋济立即将此事报案，配合警察找到了整个事件的、来自万联的幕后主使。 整个决策执行团队都被告上法庭，等待着他们的，会是旷日持久的官司，以及牢狱之灾。 - 裴砚和姜半夏在一起的第二年，是裴砚父亲理应出狱的那一年。 临近裴野川出狱的日子，虽然裴砚什么都没有说，但姜半夏明显能感觉到他精神的一些紧绷。 甚至体现在，姜半夏单独出差，他也会尽量想办法在同等时间段休假，全程陪伴。 姜半夏想对裴砚说，这种程度的、寸步不离的看护并不现实，但她亦无法找到其他的方式宽慰。 裴砚担心她，他们的恋爱已经人尽皆知，裴野川一出来，就一定立刻就能知道裴砚现在的软肋。 而裴野川甚至有过试图利用姜半夏的先例，这更让裴砚无法放下心来。 而在裴野川原订出狱的前一天，突然从警局传出来了一条消息。 是裴野川在狱中私自购买酒水，饮酒过度，又与同样醉酒的狱友发生口角，最终动手，两人双双当场死亡。 姜半夏当时在裴砚旁边，看到裴砚的表情从凝重变为放松，最终沉默着挂上电话，后靠在沙发上，抬起手，盖了盖眼睛。 那是姜半夏为数不多的几次，看到裴砚近乎落泪的表情。 那些坏的回忆，曾经缠绕着裴砚的，将他拉入淤泥里的藤蔓，终于在这一天，彻底地散落，不再成为束缚他的枷锁。 他们没有去扫过墓。 有的人并不值得被记住。 - 姜半夏与裴砚在一起第二年的晚些时间。 裴砚第一次，正式登门拜访姜半夏的父母。 姜半夏的家并不在京市，而是需要坐一个小时的高铁到青州。 出发前夜，姜半夏抱着胳膊看裴砚收拾东西。 “你不要拿那什么赠予协议，大哥！你这毛病怎么还没改过来？我爸妈会觉得你是去找他们买我的，你懂吗？” 姜半夏气势汹汹地说：“但是我！永远是我爸妈的宝贝！他们是不会把我卖了的！” 裴砚听见，终归是把赠与协议收到了家中抽屉里。 揽过姜半夏，低头吻了她。 “也是我的。”离开的时候，裴砚说。 现在的姜半夏已经不会动不动脸红了，她对于裴砚这句话相当理直气壮：“那当然，不把我当宝贝，你还想有几个宝贝？” 两个人在第二天，踏上了回家的路途。 坐在高铁上的时候，姜半夏突然收到姜妈妈发过来的消息。 姜妈妈：【准备回来了？】 姜妈妈：【准备好没有】 姜妈妈：【我要把你从小学到大学所有的暧昧对象都给裴砚讲一遍】 姜妈妈：【你提前想想怎么哄人家吧】 姜半夏：【……你有毛病吧？？】 姜半夏：【哪有你这样的？！】 姜半夏：【而且，我哪有暧昧对象啊？】 姜妈妈：【那怎么没有呢？让我从小学开始说起吧】 姜妈妈：【还记得你哇哇哭的那张照片吗？】 姜半夏：【……我都不记得是因为谁哭了，你不要讲这件事了】 姜妈妈：【真的吗？真的不记得了吗？】 姜妈妈：【那某人要伤心了哦？】 姜半夏：【？？？】 下一秒，姜妈妈发过来一张照片。 -- 第165页 是很老的照片了，边缘甚至还放着古旧的黄色。 但照片里的人，看起来却那样的清晰。 且熟悉。 姜半夏看到那个矮个子的自己旁边站着的，那个高高瘦瘦、又有些冷淡的大男孩。 愣了愣。 这个人是那样的熟悉。 熟悉到这一年来，她每天睁开眼第一个看到的，睡前最后一个看到的，都是他。 姜半夏：【你早就知道了？？】 姜半夏：【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姜半夏几乎要从座位上跳起来，而她的动作太激烈，裴砚不由转过视线，扫了一眼。 目光亦停留在手机上的那张照片上。 他记得这张照片。 那时他刚和姜半夏认识，姜妈妈硬是说他上相，一定要拉着他和姜半夏一起拍一张。 他当时是觉得，姜妈妈可能觉得他孤僻而危险。 拍张照，留下一些证据，起到警示作用，也好日后追溯。 便老老实实地拍了。 当时的他也不会想到，这张照片，将成为印刻在纸面上的，关于他和姜半夏，最早的回忆。 裴砚侧过脸，随手拍了拍再一次被亲妈气到跳脚的姜半夏，而目光扫过窗外。 此时此刻，列车划过旷野，浓绿的秧苗泛起层层热浪。 这是一个热烈的夏天。 这让裴砚想到了很多、很多年前。 他第一次遇到姜半夏，在一个有些冷的冬天。 灰扑扑的天与地，挟裹着冬天的寒冷与肃杀，街边饺子店的喇叭叫嚷着冬至要吃饺子的俗语，在无人的街道上显得分外的寂寥。 他逃离了父亲的毒打与虐待，坐在旁边家属院的水泥管上，静静地打开一本书。 在这样一个冬天，仿佛所有人都是独自一人。 然而，一个女孩穿着明媚鲜亮的色彩，闯进了他灰蒙蒙的视野。 凑到他的身边，踮起脚，毫不认生地，在他的脸上，按下了一枚创可贴。 他在冬至那天，遇到了属于他的夏天。 就像姜半夏在那篇瞎编乱造的，以他为名字的狗血小说里，写的第一句那样。 “那是一个寒冷的冬天。裴砚第一次看到她，心中就燃起了不熄的火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