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不宜成仙》 第1页 [仙侠魔幻] 《今日不宜成仙》作者:院四合【完结+番外】 文案: 千久撞了只凤凰,成了赫赫有名的半个仙,众仙界公务员都眼巴巴盼着这个辟出新仙籍的吉祥物赶紧修炼成仙,以免祸害三界,但千久不以为然,硬要浑水摸鱼当个好吃懒做的半仙。 于是她逃了金公子为她巨额打造的专属修仙课程, 躲了帝君盛情邀请她加入仙界的九九八十一道天雷, 拒了小冥王要娶她为妃,以鬼仙的名义从此不过问仙界的聘帖, 唯恐自己一个不小心真的晋级成仙。 岂料到那个孤傲不问世事的战神一巴掌给她拍了个卖身契…… 高岭之花x软甜作精 ●1V1双洁高甜 ●正文已完结,番外不定时掉落 内容标签:强强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北顾,千久┃配角:夜纾,金琰┃其它: 一句话简介:白捡个仙籍,还顺带拐走了战神 立意:自强自立,和平三界 第1章 第 1 章 小巷尽头, 光秃秃的桦树下,一人长身玉立,扎着高马尾。 枯叶一抖,飘飘然落到她的肩上,玉指柔荑,轻轻将它捻起,举手投足间绘色了整个颓败的景色。 她将枯叶一扔,冲巷子喊道:“大黄!你这只死鬼到底跑哪里去了!” 一中年妇女拎着几袋子红薯经过,“哟,千久,你家老猫又跑了啊?” 千久回头,眸如映入萤火的湖泊,“啊,是啊,没几天又给出去鬼混了。”她腰间香囊翩跹起步,来到妇女面前,接过她手上的东西,“大娘,我来帮你。” “谢谢谢谢,好孩子,辛苦你了,这天气怪热的,别在外头瞎晃了,去大娘家喝碗甜水,”妇女拍了拍千久身上的灰,“哎哟,你说你一个姑娘家家,成天穿的都啥呀。” 千久低头看了一眼,笑道:“男装出门方便嘛。” 走了几步,身后忽然猛的劈下几道闪电,妇女吓得一哆嗦,“这好好的天,怎么突然开始打雷了?” 滨云洲打几个虚张声势的闷声雷是常有的事情,但这么突如其来的,还是头一次。 抬手挡在额间,千久眯起眼睛看向远方,只见黑压压的乌云与晦暗的天际混混浊浊搅得分不清彼此。 “三月不曾下过雨咯,瞧这雷的架势,怕是真的要来场暴雨,快些跟大娘回去避避雨,晚了就躲不及啦。” 房子不远,两人加快脚步,不一会就到了,千久谢拒了妇女的邀请,往回跑去。 响雷还在继续,乌云将天色压得犹近傍晚。 路上行人匆匆,无一不往家赶。 千久反方向穿梭在人流中,脚步受阻不由得慢了些。 有好心人提醒道:“小姑娘,那片儿都是旧宅区,残砖碎瓦又下雨的,太危险了,赶紧回家去,别往哪边跑啦!” “我去去就回,不妨事!” 她扫了眼越来越暗的天色,心道得赶在下雨前将那只猫给寻回。 四下忽然狂风骤起,卷得周遭草木哗哗作响,千久连忙抬手挡了挡袭来的沙尘,她拐进巷子,带起了地上的枯叶。 然而就在此时,她身后不远处轰隆一声,竟是劈下几道金色的闪电! 巷子在阴暗中尤显荒凉,石阶上满是枯死的野草,陈旧瓦舍门窗被吹得摇摇欲坠,居住的痕迹早已被岁月磨灭。 又是一阵狂风席卷,吹得千久睁不开眼。 她抬起袖子挡在面前,四下张望,但走了大半条巷子,别说是猫了,连只活物都不曾见着。 ”喵呜————” 千久眼神一亮,连忙循着声音跑过去,来到一处瓦房前,那猫叫声似乎带着些痛楚,从屋顶上传出来。 屋顶太高,千久跳上了半面塌了的围墙,看见在屋顶的另一侧,伏着一橘黄色的东西。 那只胖的跟球一样,卡在凸起的瓦砖上的,正是她家出走七日的大黄。 “总算找到你了!”千久站上围墙,借着高度爬向屋顶,于狂风中气冲冲对橘猫喊道:“给我蹲好,再跑把你炖了!” 橘猫被卡的不能动弹,惨兮兮地叫了声。 越过屋顶破烂不堪的大洞,千久废了好一番功夫才爬到橘猫面前,将它身旁卡住瓦砖一一揭开,小心翼翼地捧起猫,“现在知道错了?家里鱼干不够吃还是怎么着,隔三差五给我来一出离家出走,不去找你还不肯回来,是想累死我吗?” 她掂量了下猫的份量,轻拍它脑袋,“嗯?出去吃的不错啊?胖了这么多,惘我在家成天担心你,小没良心的……” “轰隆!”又是一阵雷响,这次的响声远比上次的来的厉害,金色的闪电似要卯足了劲儿在天上劈开一个大窟窿,一道接着一道,紧接着,大雨来势汹汹,犹如泼水一般倾盆倒出,哗啦啦的洗着空气里的燥热。 橘猫被这几振聋发聩的闪电吓到,惊叫一声,在怀里挣扎着,抓破了千久的袖子,噌地跳了下去。 “诶诶,大黄!” 远处, 金色闪电横冲直撞,七八个白衣弟子正在疾速掠过屋顶,为首的一名弟子喊道:“都快点给我跟上!” 人群中一个弟子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脚步一趔趄,“溪离哥,这,这可是人界啊......” -- 第2页 “人界怎么了!不闯人界难不成要我看着那东西跑掉?”溪离又急又气,踹了他一脚,“不抓它回来咱们都得完蛋!还不快找!” 人群中有冷笑了声:“昨日是不是有人偷喝酒耽误了换岗时辰。” “这话你可不要乱说啊,北氏向来禁酒,谁有这个胆子。” “怎么,你心虚啊,我看那人就是你!” “你不要血口喷人!” 几人七嘴八舌吵了起来。 溪离本就心烦意乱,转头吼得比他们更大声:”吵吵吵吵什么,能耐了是不是,我就离开那么会儿都能闹出岔子,一群废物点心,闭嘴!” 一白衣弟子落了地,朝他们走来,溪离一喜,忙上前追问道:“怎么样了于含,查到它往哪里跑了吗?” 于含看向他,点头沉吟道:“嗯,进了滨云洲。” 溪离吃惊得瞪圆了眼,“什......什么?滨云洲?!” 后面的弟子们脚步一顿,看着不远处一处乌云密布的小洲,皆是面面相觑。 “往哪跑不好非得去了滨云洲,这下可怎么办......” “这下好了,是金公子的地盘,都得着受罚吧!” 正当大家一筹莫展的时候,人群中忽然有人又喊了一声,将溪离吓了个激灵,他不耐烦地啧了声,回头道:“有屁快放!” 那人惶恐地指了指自己的手掌,然而里面什么都没有。 于含会意,在手心凝起了一个火焰,只见那火焰越来越小,将熄不熄,眉头一皱:“灵力在消散。” 众人一听,皆是倒吸一口凉气。 溪离心中咯噔一声,忙在手中捏了个决,见那火光有气无力地蔫了下去,诧异地抬起头,“于含,我们......” 有人抢话道:“溪离哥,眼下只要掐着时辰,在灵力殆尽前赶返不成问题!” 于含没有犹豫,他从怀里取出一沙漏将它倒扣,只见那沙漏悬浮在他肩旁,飞逝流速,他一个闪身,急掠而去,“时辰不多了,速战速决!” 溪离如梦初醒般连忙跟了上去,又冲那群傻了眼的弟子们喊道:“还愣着干什么,滚过来!” 风雨中,一群白影忽的一闪而过,往南边的滨云洲飞去。 房屋上的砖瓦都被打湿,千久在滂沱大雨中弯着腰前行,尽量降低自己的重心,避免脚底打滑摔下去。 她慢慢靠近前面被大雨淋得瑟瑟发抖的橘猫,“好了大黄,快过来,跟我回家,回家就没有雷声了。” 橘猫“喵”了声,可怜兮兮地躲到一片掀起的瓦砖下。 与此同时,那群白衣弟子正在疾奔追赶不远处的一团金色火焰。 “跑这边了,快追上!” 溪离与于含对视一眼,带着两弟子往另外一个方向飞去,于含折身定在空中吩咐后面的弟子,“你们俩,从房梁上方绕过去,开结界,从后面堵着,其余人等,跟我过来。” “是!” 众人齐齐声应道,迅速散开,默契配合。 千久见这只猫终于不跑了,加快些脚步,在离它仅剩一步时,想要扑上去抓住它。 岂料脚下的瓦砖断裂开来,她一个没踩稳,沿着房顶滚了下去。 转角处忽然传来了一声响亮的鸣啸以及房屋倒塌的巨大动响。 在下落中,她看见一只金光灿灿的凤凰,正往这边冲来! 那凤凰煽动着琉璃般晶莹的翅膀,浑身散发着金色的流火,凤尾处一点绛红,被它扇过的地方排山倒海般崩塌,一双红珊瑚色赤瞳在金色的流火中格外耀眼,亮得多看一眼都会被蛊惑。 在它身后,四五个弟子白衣翻飞,正奋力追赶着它。 “给我站住!!” 那只凤凰速度极快地掠去。 溪离一惊,心道不好,连忙飞出一记剑鞘,手腕反转打过去,奈何距离太远,灵力又丢失大半,那柄剑鞘不一会便被金凤甩在了身后。 千久亦是一惊,呼吸一滞。 只见那凤凰化作一股金光烨烨的云烟,于空中猛的冲向她。 于含赶到正好看见这一幕,连忙使出浑身灵力,助剑鞘发力,飞掷向那团云烟。 但已经来不及了,那团云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入千久额间。 两只剑鞘砍空,钉在巷尾的墙上。 千久狠狠摔在地上,耳边轰然爆发出一阵怪异的嗡鸣,震的她脑袋生疼,紧接着浑身像被烈火灼烧,难受至极,大颗大颗的汗珠从她鬓间滑落,喉咙犹如嵌了块烙铁,疼得她发不出声,按在地面的手颤抖着,而后猛的吐出一口血。 视线开始模糊, 隐约看见有几个白色的身影赶来,千久难受得紧紧抓着地面,指尖用力得陷入了泥潭中,待眩晕过后,她努力撑起身来,却不料胸口忽然涌起一股寒气,痛得仿佛被千年寒冰生生贯穿了心脏。 不一会意识便开始消散,重新倒了回去。 弟子们纷纷赶到,一群人立在倒下的千久面前。 “糟了!” “大大大......大哥,这这这这可怎么办啊?!”众弟子求救般看向溪离。 溪离震惊之余,猛地揪住一人衣领,将他提了起来,怒目圆睁,“怎么办怎么办我怎么知道怎么办!你来告诉我?啊?私闯人界已是大忌,凤凰没抓到也就算了,现在竟然跑进一凡人身体,你说该我怎么办?” -- 第3页 其他弟子们意识到事情的严重,耷拉着脑袋不敢作声。 这风雨来到快也去的快,此刻已然骤停,露出橘黄的霞光。 溪离气急败坏地骂了几句后,于含站了出来,道:“好了溪离,先把人抬回去罢。” 弟子如释负重,纷纷点头附和:“是啊是啊溪离哥,咱们还是快点回去吧,不然就来不及了。” 千久此时侧躺在地上,半个脸颊被湿漉漉的头发挡着,模样十分狼狈。 溪离也知道现在不是浪费时辰的时候,不悦地指了指,“赶紧把人给我带回去。” 众弟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愣是不敢下手。 见他们半天没个动静,溪离回头踹了一脚旁边站着的弟子,“愣着做什么,抬啊!” 弟子们咬咬牙,七手八脚把地上的人儿抬起,小心翼翼的举着胳膊。 “速度跟上!”溪离脚下一点,腾空跃起,“于含,我们走。 于含转身看了眼,凝聚所剩无多的灵力,将原本倒塌的房屋瓦砖都恢复了原样,继而踩着佩剑跟了上去。 溪离已经飞到了入口处,他冲不远处喊道:“你快点,别磨磨蹭蹭的。” 于含笑笑,正要加速飞行时,身旁的沙漏发出“叮”一声脆响,紧接着,他脚下的佩剑忽然停滞不前,周遭的灵流猛地断了开来,连人带剑从数百仗高空中下坠。 众人惊呼: “于含!!!” “于小公子!!” 溪离大吃一惊,连忙从云端跃下,却不料被一人猛地推开,紧接着一条藤编从云端伸了出来,精准地盘住了于含的腰身,那藤条轻轻一甩,将他提了回去。 与此同时,云霞处亮起一道金光,弟子们转瞬间消失,天光乍明,雷雨消散,一切都静悄悄的,仿佛什么也没发生。 作者有话要说: 我回来啦 第2章 第 2 章 烛光“噼啪”一声奋力燃着,在黑暗中犹显薄弱,角落的一个身影不安分地动了下。 千久是被扎醒的,睁眼只瞧见一片漆黑,身下铺着一堆垫着芦苇的干树枝,硌得她腰酸背痛,像是一个简陋的鸟窝,只不过恰好能躺个人。 伴随她起身,干枝发出一声断裂的脆响,压出了些许兽毛,引得她打了个喷嚏。 这一声,惊动了不远处两个黑影。 那两影子起身,往这边悄悄迈过来,融入了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千久并未发现他们的动静,她看不清眼前的路,只得伸出双手摸索着,朝那细碎的烛火走去。 不料脚下踩到一颗小石,踉跄着往前面一倒,猝不及防撞到了一根硬铁上,“砰”的声砸了个生疼。 千久揉了揉发痛的胳膊,顺着被撞的硬物探了圈,不由得皱起眉头。 难不成是牢笼? 正当她顺着牢笼往左摸索出口,忽然像是受到什么惊吓,猛地往后退了一步,抬起眼眸警惕地注视着前方。 她并没有摸到想象中冰凉的金属,而是摸到了隔着布料软绵绵的东西。 那触感,分明是个人! 半响,前面那人簌簌站起身,忽然一掌拍向她面前的金属,震得笼子颤抖着发出嗡嗡的悲鸣声。 借着那远处暗淡的烛光,千久看见右手边突然飞过另一道影子,紧接着发出尖锐的敲击声。 “铛铛铛”地响着,从右往左,到了她跟前,嘎然而止。 竟是有两个人! 千久忽然又退了一步,这一次并不是因为吓着了,而是她借着金属反射的寒光,看见一只手突然伸向自己。 那只手森森然地在空中抓着,若不是躲得快,怕是早已抓向自己面门,还未待她看那是什么人,敲击声再次响起来,这次的响声更为尖锐刺耳,像是用什么东西刮着寒铁,听得她浑身不自在。 忽然,远处的烛火猛地一颤熄灭了,四周完全陷入黑暗中。 千久拽紧拳头,她没有防身的利器,本能的往后退去。 “砰!”正前方忽然发出一阵响亮的撞击声,光线在瞬间照了进来,千久忍着不适抬手挡了挡突然袭来的亮光,缓过后,她才看见门口一个身影往这边走来。 待他踱步走下石阶,千久这才瞧清了他相貌,那人金冠高束,一身金兰锦袍,镶金黑腰带旁一藤条正滋啦作响,浑身上下无不写着“贵气且逼人”。 男子剑眉倒竖,看样子心情不大好。 他快步来到牢笼前,二话不说就扬起鞭子,“很好玩是吗!看看你们都给我惹出什么乱子!” 那鞭子再空中噼啪作响,“啪”一声猛地甩到一人身上,接着惨叫声响起。 被这来势汹汹的人吓一跳,千久不由得往暗处挪了挪,她似乎闻到了空气中传来的一阵皮肉烧焦味。 一人扶着被打的那个人连忙跪了下来,“金公子,对不起 ,我们…….” “你们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带着弟子擅闯人界,动静闹那么大生怕我不知道是吗啊?”金琰一挥手,殿内的灯火瞬间亮了起来。 千久这才看清楚方才在黑暗中的吓唬她的那两个人影子,他们看起来年纪尚小,都着一袭海棠绣纹白衣,腰盘一枚晶莹欲滴的玲珑白玉,左手手腕处皆系着条一浅蓝色的丝巾,瞧着像是统一的弟子服饰,其中一个弟子背上那道骇人的伤痕,不禁让人倒吸一口凉气。 -- 第4页 溪离连忙跪着上前一步,唇色苍白,哽咽道:“不是的金公子,是那只它忽然逃出,我们是一时情急就追了上去,哪料到它竟然跑进了滨云州,还.......还钻进了一凡人的身体里......” “你还有脸说!我让你好好看着,它为什么会跑出来!” 溪离被吓得嘤了声缩了回去。 于含开口道:“金公子,此事都是弟子过错,与溪离无关。” “要不是我赶上去跟天律司打点关系,你们这会儿还能在这跟我说话?”金琰打断道,不耐烦地踱了几步。 千久脑袋昏昏胀痛,抬眼往四周看了看,发现这个牢笼竟是金灿灿的,再加上此刻灯火鼎盛,照得分外金碧辉煌,那些金色柱子沿着头顶汇集在正中心处,吊下一根“秋千”。 但这跟秋千显然不是给人坐的,因为下方的座椅不是长板,而是一根金黄色的圆形柱子,与其说这是个牢笼倒不如说更像个庞大的...... “鸟笼?”千久不禁小声念了出来。 那三人齐刷刷回头,盯着里面的人。 金琰冷冷地哼了一声,道:“方才我没仔细看,竟然还是个乞丐,溪离,你真是好大的能耐啊。” “乞…..?”千久低头看了眼自己,衣裳早已被泥巴混着雨水黏在身上,脏兮兮的一片,几片衣角不知何时被撕的破破烂烂,说是个乞丐也其实也无不对。 她掀起眼皮看了眼前打扮的花枝招展的金琰,暗自肺腑:什么金公子,金公主还差不多。 溪离挨了鞭子,疼的丝丝抽气,心中窝火,恶狠狠地剜了眼她,指着她骂道:“都怪她,要不是她挡在前面,那只丑东西也不会进她的身体,以我们的身手,定能将它抓回!” 于含在旁边扯了扯他的袖子,示意他不要再说。 千久听得云里雾里,上前一步问道:“你们是什么人?抓我做什么?” 溪离仍不罢休,骂骂咧咧,没注意到旁边的金琰脸色又沉了沉,“我们是什么人?这句话该是我们来问才对!你为什么偏偏出在那,它为什么就那么巧就钻进了你的身体,是不是你故意把它引过去的!是谁指使你……” “给我闭嘴!!”金琰再次扬起手中的鞭子。 于含连忙挡溪离面前,“金公子!溪离修为尚浅,您再一鞭子下去,他的元神都该受损了。” “让开!”金琰脸色阴沉,冷冷道。 “弟子愿替他领罚。”于含仍是跪着,没有起身的意思。 “连我的话都不听了是吗!”金琰显然已经忍到极限,正要往两人身上落下鞭子,门外忽然跑进来一个弟子,来到他面前,恭恭敬敬一作揖,“金公子,君上此刻正在书斋院,要您过去一趟。” 溪离猛地抬头,错愕地看向那名弟子,“君上不是应该在南……” 金琰瞪了他一眼,溪离怯怯地低下了头,不敢吭声。 “北顾定是知晓了你们的干的好事才赶了回来,回来再收拾你们。”金琰愤然抽回鞭子,匆匆往门口走去,“给我看好她,此番要是再出什么岔子,我要你的狗命!” “是!” 待他走后,溪离跌坐在地上,放松过后,这会才感到背上有多疼,哄着眼眶,不一会就哭了出来,“于含,好疼啊!” 于含替他撕开破了的衣裳,细细查看了伤口。 溪离委屈地哭喊道:“明明就是那只丑东西私自逃跑,我只是想把它给追回来,这怎么能怪我,金公子怎么能打我!下手还这么狠!” 于含摇摇头:“那只凤凰于北氏有多重要你我不是不是知道,金公子也是一时气在头上,方才动手。” 溪离抹了把眼泪,“那丑东西好端端的在北氏待了几百年,怎么会突然就跑出来,此事肯定有蹊跷。” 于含将他衣衫整理好,叹了口,“金公子下手留了分寸,幸亏没伤到元神。” 溪离还在抽噎,自顾自说道:“于含,我觉得肯定跟她有关。” “两位,” 溪离敏锐地回头,骂道:“两什么位,闭嘴,别以为你是个凡人我就不敢动手打你!” 于含伸手拦了拦溪离,远远对她道:“不必担心,我们不会伤害你,此事待我们处理好,定会放你出去。” “你们要处理何事,这与我何干,凭什么不放我出去!”千久抓着牢笼追问。 “还有完没完,我让你闭嘴!” 千久见这两弟子一个对她呲牙咧嘴,一个对她爱答不理,叹了口气,知道自己是问不出什么,更别提放她出去了。 呆呆坐了半晌,摸着叽哩咕噜叫喊的肚子,妥协道:“好歹给点吃的,我饿了。” “我看你是想吃拳头!” “溪离,不可无礼。”于含将溪离按回椅子,回头道:“我去取些吃食,稍等片刻。”说罢留下千久跟溪离大眼瞪小眼。 不一会,于含端着一托盘回来了,将它摆在了千久面前,言简意骇:“请。” 千久看了眼托盘上的干草,皱眉道:“就这?” “就这!”溪离抢先回答,“那只丑东西平时就是吃这个,爱吃不吃,你还敢挑?饿死你算了。” “先委屈你一下,明日我再差人送些吃食过来。” 千久饿得没力气跟他吵,背对着他盘腿坐了下来,暗自打算自己要怎么出去,只听后面有人咳了起来。 -- 第5页 于含走过去,替他顺了顺气息,又伸手探向溪离额头,“溪离,你发热了,还好吗?” 金琰的鞭子不是一般的鞭子,下手虽留了分寸,但这一下也不是开玩笑的。 溪离确实很不舒服,“没事,我休息一会就好,金公子让我们看着点,这次不能再出岔子了,我可不想再咳咳…..” 于含见他面如金纸,将他扶起,往门外走:“我先送你回去,这里有我就行。” “可是……” 于含小声道:“没事的,方才我见金公子设了处结界,她一届凡人,没有灵力是出不去的,我送你回去马上就赶回来。” 千久一直竖起耳朵听着后面的动静,待两人走远,麻利地蹿到牢门前,拔出发簪,喃喃道:“我有病我才等你们放我出去。” 她将发簪细长的一端插入铁锁,捣鼓了半晌,只听咔嚓一声,铁锁被打开。 小心翼翼地推开牢门,千久悄悄潜入黑夜,但她没有注意到,身后那笼罩在牢笼上方隐形的结界,在她脚踏出去的一瞬间,猛地一颤,碎成万千荧粉。 第3章 第 3 章 千久有些出乎意料,竟然这么顺利地逃出来了,心下窃喜,沿着小路找出口。 说来也奇怪,这片地方殿宇房舍不少,但现下都只是亮着灯,除了几个零零散散在闲游的弟子,一路上走动的人并不多。 瞧着像是一私塾,但是比千久以往见过的规模要大上好几十倍。 她整整一天没吃东西,饿得不行,实在没力气继续走了,打算先去找点东西垫下肚子。 借着夜色,她跟着几个弟子躲躲藏藏来到一间膳堂,这间膳堂比起路上见到的其他房舍要小出几圈,膳堂里面的厨子伙计都不在,只有摆在长桌上的一盘盘银碟烨烨生辉,上面盛放着各种香气腾腾的饭菜,似乎是供弟子们自己随意挑选的,这地方像是不怎么来人,位置也有些偏僻。 如此倒是便宜了来者。 见着有吃的,千久一溜烟似的飘了进去,她来到种类繁多,令人垂涎的美食前,心下狂喜,抄起手就来了盘酱油鸡,一整块酸辣猪蹄,又往怀里塞了几只烙饼,这只饿鬼才满意地溜出了膳堂,悄然钻入黑夜。 夜已深,灯火有秩序的熄灭了一片,路上的弟子也越来越少,千久端着盘子,边吃边穿过几条小巷,但走了一路,眼面不是房舍就是大殿,她喘了口气,暗骂这个鬼地方怎么这么大。 身后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似乎来不少人,千久连忙闪身躲进巷子里。 只见一队弟子整齐划一地提着剑在路上巡视,一人打着哈欠懒洋洋道:“这几日轮到我夜巡,可把我困死了,北氏有恙无君镇着,又有十二大长老的阵法加持着,谁有这个胆子敢来这儿闹事,金公子能一鞭子抽死他,要我说,这夜巡简直多此一举,什么时候把这规矩给撤了,你我都能睡个安稳觉。” 另一个弟子把手上的剑扔给他,“这不是为了我们的安危以防万一嘛,巡你的吧哪来那么多废话,拿着,好好跟着队……” “怎么了?”那弟子见他话语未尽,顺着他的目光望去。 千久心道不好,连忙侧身躲进暗处的墙角。 那人回过神,“哦没什么,看岔了,你说的对,哪个兔崽子敢在北氏惹事儿,定要他竖着进来横着出去,走吧,巡完这片地儿该换地方了。” 千久一路小跑着躲进了片茂密的小树林,这林子里密密麻麻都种满了树木,一头扎进去,竟是找不着西北了。 也罢,她并不了解这里的路,往哪里都是瞎找,倒不如找个人迹稀少的地方。 没再看见那一片片统一规划的殿宇房舍,千久估摸着自己应该走出了所谓的北氏地盘。 兜兜转转,前方的树木少了些许,再往前走,豁然开朗,一条小溪湍湍而流,旁边种着不少花朵,那些鲜嫩的花骨朵被皎洁的月光一照,像是在草丛中在翻飞的精灵,一大片的花田,竟是连一根杂草都没有,定是有人精心修剪过,最深处,一条条藤蔓蜿蜒而上,攀着面前一面高高的瓦墙。 推开丛花,走了过去,靠近了瓦墙才发现,右侧有一个隐蔽的大门,由于门的颜色与瓦墙相近,门面上又爬满了藤枝,挡了大半,若不仔细看,是难以发现这个入口的。 门没有上锁,轻轻一推,便开了。 眼前是一个偌大的院子,绿草茵茵,两排柳树对立而站,熹风拂拂,摆动的柳枝轻轻滑过湖面,宛如一个戏水少女,淘气的锦鲤游了上来,嘬了口柳枝,又“哗啦”一声扎进水里。 园中并没有过多的装饰,与墙外姿色艳艳的花朵相比,更显清净宁和,却不冷清。 石阶小路尽头,是一所暗红色质朴的房舍,酸枝木窗口敞开着,夜里一烛光微微撒了出来。 千久不敢贸然进去,在门口轻轻敲了下,耳朵贴着门:“请问有人吗?”她留意里面的动响,追问道:“深夜贸然打扰了,在下在此地迷了路,劳烦前辈指个去路。” 里面静悄悄的,许久都没人回应,千久便推门走了进去。 这间房似乎比其它地方更为清淡素雅,一张方桌被擦的一尘不染,桌上摆着一瓶浅色兰花,模样新鲜,房间主人应是换的勤快,可桌上的茶杯,崭新如初,倒也像是许久不曾有人来过。 -- 第6页 千久端着酱油鸡,拐进了一扇屏风,房间很大,东西很少,显得没有生气,唯独面前的这屏风,添了几分活泼。 屏风上面简单的画着一支桃花,花瓣纷纷落落在地上,些许飘向了旁边的小塘,水塘里的锦鲤正在嬉戏,红白相间鳍短圆身,煞是可爱,两条小锦鲤好奇的去啄落下的花瓣,荡起一波涟漪。 一桌一椅一屏风,再无过多装饰,不免有些孤寂。 千久绕到了屏风后,见到墙上挂着一幅一人高的画像,为之一惊。 画像里是一名白衣男子,仙姿秀逸,纤尘不染,银冠高高束起,袖口处与之前那几名弟子一样,都系着一条淡蓝色丝巾,白袍外层的白沙薄如蝉翼轻盈飘飘,烨烨银边点缀,仙气缭绕。 画上的人唇若涂丹,肤若凝脂,本是高贵淡雅得让人退避三舍,但嘴角隐隐约约上扬的弧度又不免让人觉得温文如玉,如沐春风。 只可惜,这男子眼上蒙了一束白绸,看不见神色,仅是遮住眉目就如此夺人心弦,不知拆开白绸后面又会是怎样一副惊艳的光景。 这幅画栩栩如生,太过逼真,画像也如真人一般大小,千久只觉得这不是画像,仿佛就是一个真正的漂亮白衣男子站在眼前,不禁嘘声惊叹出声:“这么美的人儿怕是只藏画卷中了罢……” 夜风透过窗台,吹了进来,画卷轻轻摆动了一下,好似风也吹进了画里,撩动了画中仙的衣摆,轻轻翻飞着,千久就这么如痴如醉地站着看,却不敢靠的太近,生怕这画里的谪仙会沾染尘世间的俗气。 正当她看的入迷,外头响起了开门声,紧接着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那步伐沉稳,不疾不徐,若不是夜里安静得悄然无息,千久根本注意不到这阵微动。 这一慌神,手上那盘酱油鸡一抖,盘子里的一滴酱油竟是不偏不倚甩向了画像,稳稳落在了画中男子的衣摆处。 千久一惊,看了一眼画像上的污迹,简直哭笑不得,心中道了千百遍的对不住。 这么晚了院中来的肯定是主人,未经院主同意私自进了人家屋里,若此刻被他看见,那真是百口莫辩了,但此刻从大门走出去定会撞见院子的主人。 千久做贼心虚,四下张望,快速寻找其他出口。 正当她举着盘子束手无策时,眼角撇过右边的窗台,窗台不高,足以够她翻身出去,于是快步走去,单手撑在窗台,轻轻一跃,借着那点三角猫功夫,翻得倒也不算难看。 不一会,房门被推开,一名白衣男子走了进来,他绕到屏风后,在画像前驻足片刻,撩开衣袍,端庄地跪在面前的蒲团上,继而双手作揖,轻声道:“兄长。” 画卷似在回应,轻轻拂动了下。 大殿前方,一群人纷纷朝不同方向散开,溪离正左顾右盼,神色十分焦急,“我就说她不简单吧,你们都被她给骗了,她要真是个普通的凡人,短短半盏茶的时辰,怎么可能破得了金公子的结界!” 于含亦是心中存疑,那结界自己破解都要花上半天,倘若没有这层结界看护,他万不敢带着溪离离开,指挥将那群弟子分开寻找,回头道:“再找找,若她确实是凡人,定然跑不远,北氏四周设有结界,她出不去,若她不是……” “她若不是,说不定早就逃出了北氏,这次金公子是真的要将我煎炸爆炒了!”溪离急得跳脚,忽然转头,“不如我飞上去看看?” 于含连忙拦住他,肃然道:“不可,宵禁已到,此刻你要是飞上去,定会被大长老的法器看作刺客乱剑伤着。” 溪离焦虑地在原地转了一圈,指着前面的一片小树林道:“十二山头我跟你都找遍了,就剩前面那处禁地了,你说她会不会在那?” 于含沉吟片刻,“此处我们不能进去,走罢,先到别处找找看。” “可是.....” “金公子若是要罚,全由我担着。” 溪离前后看了两眼,连忙跑了过去,“不成,你万不能再惹金公子了,此事是我一人的错,与你..…诶于含你等等我。” “这边,还有那边,四处搜仔细了,我就不信了她真能在这么短时辰翻出北氏!记住,动静小点,千万别惊动了金公子还有各院弟子们。”溪离指挥着面前的弟子,众人提着灯笼应声而散。 待弟子们都离去,溪离回头道:“于含,若咱们今晚要是还没找到她,我还是那句话,金公子怪罪下来你千万别吭声,事情都由我担着。” “你我皆为看守,怎能让你一人承担,眼下只盼着能在天亮前找到那位姑娘,好少受些责罚。”于含没有回头,眼神巡视四周。 “你这木头脑袋,怎得就是不开窍,一个人受罚总比两个人受罚的好,再说,都是因为我看管疏忽,那只凤凰才跑了出来,说到底错的还是我。”溪离快步走到面前,挡住了他的视线。 于含知道溪离不答应便不折不挠纠缠到底的性子,现下找到那名姑娘更为要紧,只得应承道:“知道了。” 千久跑的急促,加上干了亏心事,胸膛的心脏砰砰的敲打着,久久不能平息。 那副画像一看就知道金贵无比,要是被它主人知道自己玷污了它,指不定会有什么好果子吃,也得亏她逃的及时,才没被发现。 跑了一路,估摸着离那院子有些距离了,这才放慢了脚步。 -- 第7页 可这七弯八拐,眼前又出现了那些熟悉的房舍殿宇,千久一拍脑袋,自己竟是光顾着跑没留意方向,又跑回了北氏的地盘,又或者说,她根本就没出过北氏。 “该死!这破地方究竟有多大啊。”自己躲了一晚上就像个无头苍蝇般乱窜,本想着找到围墙什么的翻出去估计就能走出这鬼地方了,可这走了半天墙角见不着也就算了,唯一那面墙翻进去了还是北氏。 千久喘了口气,边寻思着自己要怎么在天亮之前走出去,边拐出了条小巷,可这一出去,就吓得她瞠目结舌地愣在原地。 一大群弟子提着灯笼正四处张望,站在最前面的溪离远远看见千久,脚步一顿,紧接着,边指着她边跑过来,大声喊道:“抓,抓住她!!” 第4章 第 4 章 竟然是于含跟溪离! “我的妈呀,你们俩真是阴魂不散!”千久没想到他们这么快就追上来,还带这么一大群人,连方向都顾不上,撒腿就跑。 她迅速躲到一房舍后,将身子隐匿在黑暗中。 那群弟子正朝着此处奔来,手中灯笼随着他们步伐晃动,犹如一片燃红的火焰,眼见光亮袭近,千久深吸一口气,双手撑着墙,往一处狭窄的石缝中挤去。 “明明看见她往这跑了,怎么不见了,人呢?分头找!”人群窸窸窣窣散了开来。 有几人寻到千久附近,瞧见缝隙中的模糊身影,立马高声呼喊道:“来人!来人啊!她在这!” 弟子们闻声,蜂拥而至,登时挤满了小巷。 这缝隙不过一尺宽,又窄又暗,以寻常男子的体型自是进不来,也亏得千久身材娇小,才勉强挤了进去。她费力的挪动着身躯,好不容易钻到了稍微宽敞点的地方,喘了口气正准备继续前行,入口处忽然照进来一束光。 溪离举着灯笼叫喊:“你们去那头堵着,她逃不掉的!” 紧接着,房梁上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顺着窄缝往出口处奔去。 已经走了大半,千久微微仰起头睨了眼仅露一条缝隙大小的夜空,上面飞闪而过几个身影。 千久哀嚎:“你们是有什么大病吗,非得追着我!” 她一咬牙连忙加快了脚步,想要在他们堵住出口之前钻出去,却不料被一条藤蔓绊住,脚下一滑,重重地摔了下来,地面上的污水溅了她一脸,手掌也被墙体上粗糙的碎石划出了血口。 可正是因为这一跤,她才发现,脚下这个位置竟是比上头更为宽敞,前方不远处有一簇光微微亮着,似乎能通向外面,洞口处杂草丛生,探不清虚实。 吵闹声再次响起,一部分弟子已经飞奔到了狭缝出口处,前后的路都被堵了,千久不假思索弯腰趴下,钻进了小洞。 原本以为自己钻到了一处树林,但她出来后才发现那些杂草仅是洞口前的一簇较为密集,她站起身,拍掉身上的泥土,抬眼望去。 这是一处后院,院里的郁金香覆了一地,修剪精致,夜里的花苞沾着水露,圆润饱满,精神抖擞得好似等待着阳光升起那刻便立马绽放。 一间竹楼位于西南角,侧边的楼梯蜿蜒向上,纱窗内燃着灯,小竹楼不似墙对面的房舍那般辉煌庄重,这里更像是世外桃源,一派祥和温馨。 花丛尽头,是一口小池塘,碧绿澄澈,水面上扶着几根莲蓬,蓬头碗大,纤细的莲梗似撑不起,清风一徐来,便含羞点颌,洒下表层沾着的水露,再汇入这潺潺流水。 池塘旁摆着一藤椅,背对着千久,藤椅上似乎有人在小憩,夜色阑珊,安静恬适,就连虫鸣都是细碎的。 “咔嚓”千久挪动的脚步踩在了干树枝上,发出不合时宜的声响,本该是微不足道的声响,但院子万籁俱寂,这一声在夜里尤显清脆。 藤椅上的人察觉到动静,缓缓起身,只见他一席淡青素衣,姿态娴雅,三千青丝与于一白玉簪随意束起,五官精秀,脸色却是苍白的很,像是久卧病榻,一幅弱不禁风的模样。 但那双清透的眸子如这池塘般波光粼粼,将千久盯得好不自然。 过了会儿,那人放下手中书卷,对着千久浅浅一笑道:“姑娘深夜来访,有何贵干?” 千久被这一笑摄了魂魄,怔怔站在原地许久才反应过来:“你.....知道我是女子?” 男子微微一笑,牵动着那双透彻的长眸,道:“姑娘这副打扮若是男子便少了几分英气,多了几分柔美,小巧玲珑,更似个女子。” “我.....”千久也不知道怎么交代自己,总不能说是从北氏逃出来的,万一他跟北氏一伙,岂不会把她又送回去?只得不知所措地低着头。 正当千久在犹豫是否要将实情告知他时,身后那群弟子的追喊声再次响起。 男子上前,做了个请的手势,下巴指了指墙后面亮起的灯火,徐徐道:“姑娘若不嫌弃,可先来在下寒舍避个风头。” 千久点头,随着男子上了竹楼,正要进屋,才发现自己逃了一晚上,此刻模样狼狈不堪,衣袖几处被划开了口,身上更是沾满了方才跌落时溅上的泥灰水,担心进门会弄脏人家的屋子,踟蹰不前。 男子见她有所顾虑,笑道:姑娘,进来罢。” 我命人给你寻身干净的衣裳,姑娘不必拘…..”男子说罢,便掩口剧烈地咳了起来。 -- 第8页 屋里连忙跑出两个侍女,手忙脚乱的替他披上一件大衣,颇为心疼道:“公子,夜里凉,你万不可再出去了,等明日太阳大些,再去看看那些花罢。” 其实眼下夜里并不觉透凉,反而有些闷热,但这两位侍女却给他准备的却是寒冬里厚重的大衣。 男子抬手示意,侍女这才瞧见了千久,走到她面前微微屈膝行礼,乖巧道:“我家公子让我带您去换身衣裳,姑娘请随我来罢。” 千久跟着侍女到了另外一间房内,那名侍女拉起她就要扒她衣服,千久吓得连连摆手示意要自己来,侍女只好笑着双手奉上一件淡蓝色纱裙。 待千久出来,侍女便将她推到梳妆镜前,替她挽了个干净的发饰,千久盯着铜镜前的自己,只觉得十分陌生。 镜中的女子粉妆玉琢,点珠桃花簪挽于发中,一席淡蓝长裙飘飘袅袅,显得钟灵毓秀。 侍女赞许道:“姑娘可真好看呀。” 千久平日里鲜少穿女装,她那傻爷爷一直把她当男孩儿养了十几年,上至启恒山打野鸡,下至浅忆江摸游鱼,无不是男孩子的模样,家里男装居多,有那么一两套女装也是灰朴朴的,根本瞧不出是女装。 出了大厅,桌上已经摆满了可口的饭菜,男子坐在一旁,见着千久,眼神了闪过一丝诧异,但迅速被他收拢回去,往桌上摆了副碗筷,招招手,“饿了罢,来,坐这。” 千久颔首,寻了个地儿坐下,见那男子一直盯着自己,她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奇怪道:“敢问公子,是我脸有什么东西吗?” 那男子察觉到自己的失礼,忙道:“不,只是让我想起一位故友,一时冒犯,还望姑娘见谅。”他示意千久动筷,“在下洛云,姑娘唤我洛大哥便可。” “我叫千久,深夜叨扰,还请见谅。” “哪里的话,洛大哥这里,一向冷清的很,今日能与千久有缘,我很是开心。”洛云拾起双筷子,用那柔若无骨的手,替她夹了道菜,“跑了一路,来,吃点东西。” 说来奇怪,两人本是第一次见面,这般举动理应让人觉得唐突才对,但千久却并无此感,反倒心里生出丝丝暖意,又或许是洛云骨子里透出的温润随和,让千久有了这种错觉。 见她不语,洛云以为她在顾虑什么,轻轻放下筷子,宽慰道:“放心,这里虽属于北氏,但没我的允许,他们是不敢贸然进来。” “多谢洛公子。”千久安下心来,灌了几口热汤解渴。 洛云笑了笑,温声道:“不着急呢,慢慢吃。” 抬眼对上了洛云,见他笑如春风,温柔似水,是一种介于男女的美,但似乎十分羸弱,风一吹便能倒下,若是要用三个字形容,那无疑是“病美人”了。 千久并不饿,随便扒拉几筷子便停了下来,问道:“敢问洛公子,这里是哪里?滨云洲在何处?”她被抓来后一直听他们提起“北氏”二字,可自己在外漂泊十几年,从未听说过此处。 洛云弯起那双好看的长眸,“这里叫祁白山,是兮寒北氏的院校,你说的地方,离这里很远呢。” 自打凤凰逃出仙界,北氏便是闹哄哄的,洛云虽不闻不问,居了座偏远的小楼 ,但也并不完全与世隔绝,听闻弟子从人界带回一女子,而这姑娘刚巧被人追捕,十有八九就是那名“女子”了。 千久一心只想回去,也不关心什么北氏什么院校,追问道:“离滨云洲很远吗,那我该怎么回去?” 洛云垂眸静了片刻,似乎不忍告诉她真相,“回不去了,这里是仙界。” 千久一口茶水喷了出来,犹如当头一棒,不可置信的看着洛云,皮笑肉不笑,“仙界?洛公子可真会开玩笑。” 洛云掏出一面绣花手帕,递给千久,道:“洛大哥没骗你。”说罢他手一挥,关上了旁边的雕花木窗,见她一脸疑惑,将信不信,又在手心燃起一团火焰。 千久连忙甩出帕子扑火,惊乎:“这是什么杂耍把戏。” “这可不是什么小把戏。”洛云拍了拍千久手背,正色道:“难道你觉得你所经历的这些,会在人界发生吗?” 千久心中犯怵,回想到晕倒那日匪夷所思的经历…… 这个回答出乎意料,让她难以接受,毕竟于她生活的地方,只有普普通通的人族,神仙妖魔不过戏曲说文里面的东西。 半晌,千久沉声道:“所以他们要抓我,是因为那只凤凰跑到了我身上?” “不错,北氏的这只金凤凰已有五百年之久,那日它逃到人界,不巧撞进了你的身体里,因此不得不将你带回来。” 千久脑子里一片混乱,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追问道:“要如何将它取出?” 她并不想卷入这件事,既然如此,那就把这东西还给他们,说不定自己就能回去了。 洛云迟疑片刻,正欲开口,门外忽然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第5章 第 5 章 一群人来势汹汹,瞬间挤满了客厅,随后锦袍男子迈步而入,来到洛云面前。 正是那位金公子金琰。 千久心道不妙,连忙闪到一旁低下头来,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什么风把金公子给刮来了?”洛云站起身,视线对上金琰,他模样虽羸弱,但这肃然起来的气势却不容忽视,冷冷道:“竟然大半夜跑来我这寒舍。” -- 第9页 “北氏逃出了一名女子,还请师兄将此人交出来。”金琰一改平日里的咄咄逼人,恭敬地给洛云行了一礼。 洛云嗤笑一声,似乎十分不屑,“金公子说笑了,我这没你所说的师兄,也没有你要寻的人,回去罢。” “师兄,” “没听明白吗?”洛云上前一步,紧紧盯着他,语气已有几分怒意,“这没你要的人,打哪来往哪去,不送。” 金琰眼神里似乎闪过一丝痛楚,“你还在怪我。” 千久得两名侍女示意,趁机悄悄往门口挪去,却被一个体型高大的弟子挡在面前,她只得小声道了句:“那个……麻烦您让一让。” “慢着!”溪离眼神犀利,走了过来,抓住千久将她上下打量了好一番,忽然大声喊道:“是她!金公子就是她!”他拽着千久不让她走,开始嚷嚷:“别以为你换了身衣裳我就认不出你来了!” 好你个溪离,哪里都有你! 千久嘴巴转的比脑子快,连忙来个否认三连:“什么我!不是我!你认错人了!”她提起裙角准备撒腿就跑,不料猛地被人给拽了回去。 “好啊,可让我好找!” 千久只觉得自己的胳膊快被金琰捏碎了,挣扎道:“你们找错人了!” 洛云连忙拦了下来,将千久护在身后,“金琰,你干什么,她是我院中的丫鬟,说了没你要找你的人。” 溪离在一旁斩钉截铁地喊道:“金公子,她就是那个凡人,我没有认错!” “废话,我看不出来吗!”金琰伸手就要去抢人。 洛云抬手与金琰对招,可凭他这幅身子,哪里是金琰的对手,三招下来,洛云就捂着胸口咳得上气不接下气,站都站不住。 千久连忙扶住洛云,“洛公子!你没事罢?” 金琰趁机将千久拽回,两人一前一后拉着她。 洛云咳得胸肺剧痛,眼神已经有些涣散,他看着被自己紧紧拽住的千久,日头的光灿将她的身影涮洗得模糊,一袭蓝衣更是将她与那朝思暮想的旧人身影重叠在一起,仿佛昨日就在眼前,而自己却要重演那撕心裂肺的一幕。 他意识恍惚,未曾反应过来自己在说些什么,“馨儿.....她不能跟你走!” 金琰犹如触电一般,猛的撒开手,忽然喝道:“她不是馨儿,馨儿已经死了!” “闭嘴!你怎配提她!”洛云募地一回神,将千久拽回来,咬牙切齿:“你好狠的心,馨儿可是你的同门师妹,你怎么能下得了手?” 金琰愣在原地,有些无措,哑声道:“她已入魔怔,犯下弥天大错,我,我是逼不得已.....师兄,你为何不醒醒,为何还要执迷不悟?” 溪离与于含相视一眼,默不作声,他们年纪虽小,但都知道这件事。 当年馨儿坠魔一事惊动上天界,帝君下令捉拿馨儿,洛云为护着她,以一己之力抵挡数千精兵,险些搭上自己性命,最后落得灵力尽失,成了如今这幅模样,至此,馨儿的死成了洛云心头挥之不去的痛,他在此处隐居,就是为了等当年那个馨儿回来。 洛云边咳边将千久掩在身后,怒目而视眼前这个当年杀害馨儿的凶手,“滚!给我滚!” “洛大哥…..”千久头一次有人护着,看着洛云因为喘气而剧烈起伏的背影,心里万般滋味,自己与他不过刚相识,她却能得他这般不要命地护着。 洛云抓着千久的手不由得一紧,安抚道:“别怕,洛大哥在。” 这件事又何尝不是金琰心头的一根刺,他心藏愧罪,寝食不安,这些年,他一直在努力将与馨儿有关的一切抛之脑后,可是,这个刚好的伤疤被洛云狠狠撕了开来,将那丑陋的疤痕展露在众人面前,毫无保留地遭人指点,登时怒火中烧。 他瞪了眼洛云身后的人,沉声道:“好……人我可以不带走,但这只金凤,我今日是必定要带回去的。”他一掌拍开洛云,伸向千久。 千久见势不妙,还未来得及闪躲,只见他抬手附在自己额间,自己立马动弹不得。 金琰手心一股金色的灵流运转。 脑袋疼痛欲裂,五脏六腑犹如被利器绞杀,千久额间瞬间沁出冷汗,仿佛整个灵魂都在颤抖着要离开身躯,不过弹指,一股灰白色的细烟正沿着她额间烟袅袅而出,紧接着,一股甜腥味从喉间涌出。 洛云拖着虚弱的身子忙扑上去制止,“金琰!你疯了吗!快住手!” 于含溪离见状一惊,喊道:“金公子!” 金琰亦是一愣,意识到自己的冲动,连忙抽回手。 洛云接住倒下的千久,见她脸色苍白的可怕,仿佛下一刻真的就会化为一团云烟离去。 溪离赶紧上前,将一指抵在千久鼻息,松了口气,转向金琰,“还好,还没死。” “你这个……你这个混账东西!”洛云养尊处优数年,哪里动过这般大的气,与金琰交手时又牵动了旧疾,一时间气急攻心,猛的吐出一口鲜血,晕倒在地上。 “公子!!” 状况出乎意料,金琰低头若有所思地看了会自己的手心,半晌,冲一旁吓傻了的侍女怒道:“愣着干什么,还不扶你家主子下去休息!” 溪离跟于含连忙将地上的千久扶起,跟着金琰离开。 ———————— -- 第10页 千久再次醒来时已经是两日后,她缓缓睁开眼,按着疼痛欲裂的脑袋,缓了好一会,才发现自己躺在一张檀木床上,塌下软绒绸缎。 “水…..” 喉咙干裂得厉害,沙哑的声音让千久唤回了神智,暗暗庆幸没有回到那个鸟窝,她艰难地撑起身,这一动,整个天旋地转,眼前所有的东西都在晃动,晕得她险些吐了出来。 桌面上摆着一套茶具,千久扶着床,拖着发麻的身躯走去,才没走几步,双腿发软,踉跄着摔了下来,撞到面前的凳子,发出一阵响动。 动静惊动了门外的人,两人骂骂咧咧地进来,千久还没看清是什么人,就被粗鲁地拎了起来,“死了没?没死就赶紧起来,”紧接着被人扔回了床上,语气十分不善,“回去躺着,什么时候能下来再下来,没事别给我添乱。” 千久没力气动了,躺在床上,晕的厉害,只能模糊地瞧见是两个年轻的女子,她嘴唇动了动,哑声问:“这里,是哪?” “你瞎吗?自己不会看?这不是在房里吗?”一女子抱着胸,十分不悦。 千久当然知道是在房里,闭了闭眼忍着不适,继续问道:“洛大哥,怎么样了?” “哼,都自顾不暇了还惦记着其他人,什么洛大哥?叫的这么亲切,才来几天啊,这么快勾搭上北氏的人?” 千久不明所以地转头看向那两个女子。 “看什么看啊,说错你了吗?” 千久也不明白自己哪里得罪这两人,说一句两人就呛一句,她只得闭着眼缓解不适,漫不经心地听着她们抱怨。 另外一个女子语气鄙夷,“区区一个凡人蝼蚁,也配让我们来服侍,要我看,直接关笼子里得了,也不知道金公子到底怎么想的。” 好吧,她现在知道了。 那侍女摩挲着自己的指甲,唾弃道:“可不就是,也不瞧瞧自己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我听说,凡人既贪恋又野蛮,整天痴心妄想,遇上屁大点声就来求神拜佛,你看看金公子所管辖的滨云洲,一天能上来多少愿折,金公子烦都快烦死了。” 听到滨云洲,千久睁开了眼。 侍女翻了个白眼,“我看啊,用贪婪都不能形容他们,到底是个凡人,我们可不跟她一般见识。” 两人叽叽喳喳地说着凡人如何如何,千久躺了好一会,终于不那么难受了,她缓缓坐起身,肚子忽然“咕噜”响起,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两日没吃过东西了。 那两个侍女忽然停下讨论,齐齐看向她。 虽十分不愿意开口问,但人在屋檐下,干饭最重要,千久捂着叽哩咕噜直叫的肚子,抬起头,颇有几分拘谨地问道:“那个,有饭吃吗?” 侍女的语气鄙嫌至极,又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睁大眼睛,“吃饭?!” 另外一个附和道:“我们当神仙的,不需要这些东西。”说罢她白了千久一眼,拉着另外一个侍女往门外走去。 那声音气的仿佛要吐血:“她什么意思?只有低等仙籍才需要天天吃饭,她这是在瞧不起我吗!竟然问我有管不管饭,岂有此理!” 侍女嗤笑一声,“她是凡人嘛,自然是五谷不劈,吃喝拉撒跟我家大毛一样哈哈哈。” 千久快饿懵了,听着两人笑声渐远,盯着自己的脚尖看了半晌,正想着那天夜晚的膳堂在何处,门外响起了动静,其中一个侍女来到千久面前,只见她“铛”一声往床边搁了个白瓷碗。 那白瓷碗晶莹剔透,比寻常饭碗大一些,碗边缘一圈金边,做工精致也掩盖不了它缺了个小口。 “喏,碗给你了,自己去讨,门口左转走个两三里,那里有间膳堂,牌匾上写着的,别说我们亏待你啊,这点小事你自己去干,爱去不去,反正饿不死我。” 第6章 第 6 章 于是千久拎着这只破碗踏上了讨饭的路程。 掌勺大厨混迹北氏六百多年,头一回见穷的连饭都吃不起要来讨的弟子,震惊过后不由得给她加了两大勺肉沫,又怕自己伤了这孩子的自尊,委婉地跟她说;“叔这痛风的手治好了,不抖,想吃啥跟叔说,管够,管够哈。” 千久感激涕零地接过满满一碗菜肉,在大厨同情怜悯的目光下,吃了个精光。 起初她还尴尬得抬不起头,但所谓一来生二来熟,讨了两顿后,那伸手的姿势娴熟得让掌勺大厨我见犹怜。 此事一下子传遍整个北氏,不少弟子闻风而来,原本荒凉得能闹鬼的膳堂登时车水马龙,挤了不少端着饭碗来看热闹的人。 千久也不管他们如何看,无论刮风下雨打雷准时蹲在门口等着膳堂开门。 面子可以不要,饭是一定要吃的。 今日又是千久无所事事准备去膳堂的一天,她抄起白瓷碗,正准备出门,一个侍女脚步匆匆走到她面前,叉着腰鼻孔对着千久,“喂,”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来打架的。 千久并不愿理会她,淡淡回了句,“何事?” 另外一个侍女也跑了进来,拉着她的胳膊眼神示意。 “干什么,我就要说!我受不了了,凭什么让我来服侍她,真是丢死人了。” 千久觉得她两成天在院子里吹鼻子瞪眼的,除了见着自己翻上几个白眼,也没干上什么事,怎道还跟自己委屈上了呢。 -- 第11页 她放下白瓷碗,拉开凳子坐了下来,等着她们发言。 侍女上前一步,咄咄逼人,“你不是想要回人界吗?我看见你在打探这件事。” 她这两日除了去膳堂,确实在打探如何回人界的方法,但她每次一出来,门口那几个站哨的弟子都会跟着自己,行动多有不便,自然是什么都打探不出来。 旁边的侍女再一次扯了扯她的衣袖,那侍女不耐烦啧了声,继续用那欠她百八十万的语气道:“能回人界的只有两条路,一条是有任务在身,通过上天界传送到人界,但你没有官籍,是不可能的,还有一条是拿到通行令牌,从穹苍结界过去。” 千久看向她,疑惑道:“通行令牌?” “不错,别问我有没有,整个北氏就只有恙无君有。” 千久若有所思地看着她,正欲开口,只听那侍女哼了声,“怎么?怕我骗你?切,我能说的就这么多,你爱信不信,好自为之。” 说罢她愤然甩袖,拉着另外一个侍女往门外走去。 千久自然是怕有诈,她们的话是不能全信的,下一刻只听她们在门口叽叽喳喳吵起来。 “你怎么就这么告诉她了,万一此事金公子追究起来,” “去人界要带着令牌穿过苍穹结界,这不是仙界人尽皆知的事情吗,随便哪个弟子不知道?万一金公子问起来,咱们咬死不认就是了,怕什么?” 侍女迟疑片刻,”话是这么说,若是她真的拿到了令牌……” 另外一个侍女立马反驳她,“我问你,令牌在谁身上?恙无君,那可是恙无君,君上是什么人,她怎么可能从他身上拿到令牌?若是她真的拿到了,只能说她运气好罢了,况且那苍穹结界到底在何处,只有内院那群亲系弟子才知道,咱们只是给了句话而已又没帮她拿令牌,更没带她去。” “那万一,万一她真的出了啥意外呢?我听说过结界的时候没有灵力是会摔的稀巴烂的。” 那侍女一拍她脑袋,骂道:“你怎么这么傻,把这件事告诉她不就是为了让她离开吗,她若是死了不就更好?咱们就自由了,不用在这个破院子里服侍一个凡人,前几日不是跟你说过其他几个主子院子里正好缺人吗?” 侍女仍是有些顾虑,“可是……” “可是什么啊可是,听我的,咱们已经把话放出去了,剩下的她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我们静观其变就是了。” 待两人走后,千久站起身,往门外走去,心知这两个侍女不喜欢自己,还故意将此事透露给她,但千久比这她们更希望快点离开这个鬼地方。 千久为了躲开门口看守那两人,悄悄往后院翻墙出去,逮着个路过的弟子,“小兄弟,你可知恙无君在何处?” 那弟子一眼认出了她,笑了声,“哦,是你啊,君上平日里都是在上天界处理公务,内院的弟子一年到头都见不着他几次,更何况咱们这些外院的弟子?” “那你可知道他何时会回来?” “这我就不知道了,你找君上有事?有什么事可以跟金公子就可以了,北氏一般都是他在管理的。” 一提到金琰,千久脑壳就开始疼,他那日险些要了自己的命,怕他都来不及哪里还敢去找他。 千久叹了口气,打算另谋他法,抬头忽然看见不远处有座山,那座山虽不高,但云烟缭绕,缥缥缈缈耸立在一排排的宫殿中显得有些突兀,借着日头隐约瞧见山顶处一座富丽堂皇的宫殿,气派非凡,显然不是什么普通弟子该住的地方。 莫非是? 她连忙拉住要走的弟子,指着那山问:“小兄弟,那座山上住的是谁?” “哦,你说北苍宫啊,那是君上跟金公子平日里住的地方,普通......” 果然!还煞费苦心去找什么恙无君啊,直接在他房里,呸,蹲他家里不就得了? 千久心下一喜,也没细听小弟子接下来说了些什么,拔腿就往那边跑。 “普通弟子未经传召是上不去的,虽说北苍山戒备不甚森严,但君上并不喜欢被打扰,贸然上去会被处罚的,你问这个干什么?”小弟子一回头,哪里还有千久的身影。 半刻钟后,千久停在了北苍山的山腰处,弯着腰大口喘着气,“你们会飞,就不考虑下还在爬的吗?”低声骂道,折了片宽大的树叶作扇子,休息片刻继续起身。 抬眼往上方望去,只有那看不见尽头的白玉石阶平滑光亮,在艳阳下折射出温润的光芒。 好家伙,还有三千多阶!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爬到了山顶,千久还未来得及喘口气,迎面走来几个弟子,慌忙中躲进小树丛中,待那几名弟子走后,她才悄悄地爬了出来。 玉石台阶的最顶端,是一座华丽的宫殿,金砖琉璃瓦上盘着两只羽凤,巍峨庄严,近处看竟是比方才看到的更为金碧辉煌三分,前面一条清池潺潺而流,空气中夹着白檀的味道,冰冰凉凉的让人俨然起肃。 只可惜,她看不见里面的光景,那扇金漆大门在几位弟子离开后轰然关上,千久推了几把,却纹丝不动,想来是要借助什么灵力开启。 围着宫殿转了小半圈,依旧没能发现其他入口,她捏着下巴打量着围墙旁的几颗参天大树,眉眼一挑,翻身上去。 千久小时候跟着一群男娃娃上蹿下跳,爬个树自然不在话下。 -- 第12页 待她蹿上了与围墙齐高的树梢,终于瞧见了里面。 此处正好对着宫殿的后花园,里面花草不多,但胜在排列整齐,色泽芬芳,小池上一座凉亭悬空而立,翡翠石桌上摆着一盘未下完的棋,再往里看,大殿里不管是房门还是窗扉都紧紧关着,千久猫一样趴在树梢,唏嘘道:“大白天窗关得那么严,也不嫌闷。” 正当她打算借力树梢爬上围墙时,下方忽然传来一男子的声音,“你在干什么?” 树下那男子一身锦袍,身上的金色绣边袍角烨烨闪烁,贵气逼人,他抱臂而立,皱起眉头盯着上方。 正是那金贵的金公子。 这忽如其来的一声吓得千久一哆嗦,险些从树上栽了下来,连忙抱紧了粗壮的树梢,稳了稳身形,笑嘻嘻道:“好巧呀金公主......” “我问你在干什么?” 千久劫后余生,是真的怕这个金琰,“我,我在…....”她皮笑肉不笑,慌忙之下胡乱扯了个谎:”掏,掏鸟窝呢!” 金琰一跃而上,轻盈踩在千久身旁,扫了眼四周,问道:“窝呢?” 他一靠近,千久手心的汗都渗了出来,不由得手脚并用抱紧了树梢,生怕他一脚将自己踹下去,“它们.....它们刚搬走!我没赶上,哈哈哈,嗖一下飞走了,带着窝......” “........” “你觉得我会信?给我下来!”金琰伸手就往千久抓去。 “你你你你干什么!你不会像上次一样是来要我的命的罢!”千久吓得结巴,闭眼抓着树,都快把树皮扒下来了。 提起这事金琰心有愧色,掩唇轻咳了声,“我要你这条小命干什么,上次是我的冒失,我给你道歉。” 千久还没反应过来他说什么,半晌,不可置信地睁开一只眼睛,“你在给我道歉?” 金琰掀起眼皮睨了眼整个人挂在树上的千久,依旧抱着胸,高高在上,完全没有要道歉的态度,“你想装没听见?” “那倒不是,我没感受到你的真诚。” 金琰“啧”了一声,轻轻踹了一脚千久,“少给我得寸进尺,本公子还从未给人道过歉呢。” 没料到他会给自己道歉,千久觉得事情似乎有回转的余地,壮起胆子抱着树干嚷嚷,“我,我不接受,那日我险些命丧黄泉,岂是一句话就能解决的?” 金琰有些不耐烦,冷冷盯着她,“我要是真下了狠手,你现在还能站着跟我说话?” 千久也没个好气,”那如此我还得多谢阁下不杀之恩了?” 金琰似乎忍耐到了极限,手上的藤条开始滋啦作响,千久立马认怂,“哪,哪有人道个歉这么凶的,你看要不这样,你答应我三个条件,此事就此别过,我再也不提,怎么样?” “胆子倒是不小,敢跟我谈条件。”金琰的鞭子已经冒起了火花。 千久心里咯噔一下,就冲金公子这暴脾气,滨云洲打几个雷都是小事,不管不顾连忙喊道:“我都还没说什么条件你着什么急!” 倒是头一次有人敢跟他谈条件,金琰眯了眯眼,将鞭子收回来,饶有兴味地看着她,“你说。” 千久松了口气,直起身子,努力维持着镇定,“第一,你把门口那几个弟子都撤了,我要跟其他弟子一样在北氏自由走动。” “可以。” 没想到他答应得这么爽快,千久心里那悬着的那颗心也放了下来,站起身与他平视,气势不能输,“第二,把院子里那两个姑娘也送走吧,我不需要人照顾。” 金琰一双碧眸盯着她,嘴角微微扬起,上下打量着她,“没问题。” 千久避开他的视线,咽了口唾沫,欲言又止。 这次轮到金琰发问了,“还有呢?” “还有……”千久别开脸,嘴唇动了动,蚊子般开口,“还有……给我些灵石,我要吃饭,” 金公子噗呲一声笑了出来,千久听他这一笑就来气,“你笑什么!谁让你们虏我来就不管我饭了,还有那食堂的饭菜贵的要死,我哪里有钱买,要不是那大叔人好,我早就饿死了。” 金琰憋着笑,“就这?” 千久见他这个罪魁祸首还在笑,气不打一处来,“没错就这!” 金琰拽着她的衣领,“行,都满足你,下来吧。” 还未待她反应过来,就被金琰领到了地上,“天色不早了,我送你回去。” 一听回去,千久的心就在吐血,这令牌还没到手,也就是说她明日还得来爬这七千多级的台阶。 金琰走了几步,忽然回头,颇有几分看戏的意思,“你不会是走上来的吧?” 千久咬牙切齿,”不然呢!我会飞?” “真是难为你了,”金琰边走边笑,觉得这个姑娘十分有趣,“我会飞。” 第7章 第 7 章 金琰办事果断,回来就撤了门口那几个弟子,送走了院子里那两侍女。 那两侍女听到消息后甭提有多开心,对千久露出了这段时间以来第一个笑脸,当着金琰的面,用甜得发齁的声音对她说:“小姐以后要好好照顾自己呀,奴婢们福薄不能再伺候您了,来日有缘再见。” 千久扯出个微笑,挥了挥手,心道这个面还是不要再见了。 门外几人抬着两箱子进来,重重放到了她面前,千久一打开,竟是之前她在膳堂上见弟子们用来买饭菜的灵石,两大箱灵石在阳光下折射出璀璨耀眼的光,千久心中狂喜,这哪是晶莹剔透的灵石,这明明是她咸鱼翻身能吃上顿饱饭的光辉象征。 -- 第13页 她终于能挺直腰板,甩给那些背后议论她的弟子们一个潇洒的背影,站在掌勺大厨面前指点江山:“叔,这个这个这个还有这个,都来一份!” 金琰往房里转了圈,一出来就迎上千久包含泪光的眼神,颇有成就地笑了笑,”怎么样,还满意吗?” “满意满意,太满意了。”千久小鸡啄米般点头,“要是您能够送我回人界就更好了。” “这个你就别想了,待事情解决,自会送你回去,这段时间你就安心呆着,”他看着对两箱灵石爱不释手的千久,继续道:“这院子还缺什么都可以跟我说,不会亏待你的。” 千久也不指望他真的会送自己回去,摆摆手:“不缺了,有饭吃就行。” 金琰扫了眼院子,忽然发现大理石桌上的一副五子棋,原本凶巴巴的眼眸焕发一股欣喜的明光,“你会下棋?” 千久往那边看了眼,放下手中的灵石,那盘棋正是她闲着无聊跟自己下的,“会啊,之前跟爷爷下他总是不按规矩来,我正愁没对手,金公主你也会?” 金琰劲头上来了,“你怕是不知道我金公主,咳!我金公子扛得仙界第一棋圣这一称号,这北氏还没有人是我的对手。” 说到对手,千久兴奋起来了,屁颠屁颠跑了过去拣棋子,“咱们来一盘?好多年没人跟我下棋了。” 片刻后,千久双指夹起了一颗白棋,举起了她那神之右手,稳稳地在棋盘一处落了棋,气定神闲道:“你快输了。” “啧,一不小心让你给钻了空子,让我想想。”金琰皱起眉头,抓了两颗黑子扔了出去,忽然道:“狼鹰突击!” 千久没料到他会来这一出,摸着下巴想了良久,忽然眼神一亮,抓了一把棋子,胡乱撒在棋盘上,“天女散花!哈哈哈,怕了没?” 金琰眉头越拧越紧,目光灼灼地盯着其中一颗白棋,笑道:“狼入虎穴!你这颗棋死了。”说着他夹起木盒中的一颗黑棋狠狠的拍在那颗白棋上,发出响亮的碰撞声,而后将自己的黑子替换上。 “竟然收了我的主力军!”千久见势不妙,手上的白棋犹犹豫豫地落在棋盘上,还未斟酌明白,棋子落下后又觉得不对,连忙捡了起来,“不行不行,不能下这,我换个地方。” 金琰见此刻自己占了上风,让她一把也无妨,宽宏大量道:“行罢,就让你一回!” 下棋时候的金琰似乎异常好说话,千久又开始得寸进尺,“金公主,您看…..” 金琰头也不抬,落下一子,“别跟我提什么送你回人界,你是不知道你身体藏着个什么玩意儿,在我跟北顾想出法子前,在这安心呆着。” 千久暗自腹诽,不就是只凤凰吗,等你们想法子弄出来,自己都老成一盒骨灰了。 “愣着干什么,到你了,快点别磨磨蹭蹭的。” 溪离跟于含从门外走了进来,似乎有什么事情要禀报,金琰正跟千久斗得水深火热,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在旁边候着,两人只好在一旁等着他们下完这盘棋,但是越看越不对劲。 “鱼龙潜跃!” “看我一记破釜沉舟!” “慢着,必杀技,草木皆兵!认不认输?” “四面楚歌,反败为胜,金公主,你这仙界第一棋圣浪得虚名啊。” 两人你一棋我一言,唇枪舌战,棋子纷飞,场面异常激烈,一盘棋下的颠覆众人三观。 溪离与于含眉头紧蹙,欲言又止。 半晌,溪离实在看不下去了,转向一旁的于含小声问道:“这是五子棋?下棋还是对词?他们是怎么达成共识的?” 于含似乎十分认真地在研究这盘棋,“实不相瞒,我不知,忽然觉是自己太孤陋寡闻了,毕生所习竟是冰山一角,兴许这是人界的下棋方式,与我们所认识仙界的规矩截然不同?” 溪离一向是个勤奋好学的好弟子,于是也跟着研究起来,正色道:“师兄所言极是,我该好好学习。” 一炷香后,千久站起身,得瑟地快要上天,“五胜三,我赢了,金公主,你这棋圣宝座是不是该给我腾个位置了。” “来日方长,下次定不会饶了你。”金琰将棋子收回,转向溪离他们问道:“何事?” 溪离被这几盘棋搅得晕头转向,猛地一回神,“哦是这样的金公子,比试大会的文书长老们已经递交上去了,还有些需要您去过目确签。” “确签一事,北顾也得过去,你们通知他了没?”金琰站起身,抖落方才被拍碎的几颗棋子,“他就这么放心,也不怕我把他家金库给掏空。” 一听见北顾,千久的耳朵都竖起来了。 “君上还在上天界,稍后会去议安殿跟长老们一起商议此次大会。” 金琰颔首,正欲踏步出门,忽然想起什么,扭头对千久道:“这棋子换了,不顺手,下回等我有空,再跟你斗个你死我活。” 千久难得棋逢对手,冲他一抱拳,“恭候大驾。” 第8章 第 8 章 今日的北氏异常热闹,来了不少人,衣着不一,瞧着像是其他院校的弟子。 千久大清早就被吵醒,跟着门外闹哄哄地走过的一群弟子,拍了拍后面一人,小声问道:“小兄弟,啥事这么热闹?来了这么多人。” 那弟子似乎有些惊讶,“啊?你不不知道吗?今日是各大院校的比武大会啊,咱们都是来比武的呀。” -- 第14页 “来了六十多个院校的弟子,你看,前面都乌怏怏挤了一片了。”另一个弟子指着前面人山人海的会场。 “诶还真是,咱们来晚了,都不一定能占个好位置了,往年可没这么多人来,据说今年是因为前三名可以跟恙无君一句高下,各个都挣破脑袋来参加。” 千久这两日一面想方设法找令牌,一面应付时不时来找她下棋的金琰,可谓心力交瘁,一听恙无君,登时来了兴致。 旁边路过一群红衣女弟子,拨开人群,往这边凑来,似乎十分兴奋,“传言是真的?恙无君真的来?” “你们哪条村的?人家这个告示不是早就出来了吗,白字黑字写的明明白白,说是前三名可以与恙无君一决,高下就不必了,反正是打不过的。” 那几个女弟子拉着彼此的手雀跃,“啊我就说我没听错,往年的比武我都没见过君上,今日可算是来对了,不枉我翻山越岭跋涉三日!” 男弟子嗤笑一声,“那也得拿到前三再说,你看前面来了多少院校弟子,都是一等一的高手。” 女弟子扭捏地卷着自己的头发,“哎呀,这点自知自明我还是有的,哪怕远远瞧上君上一眼,我都心满意足啦” 其他几个女弟子捶打她笑着说你就这点出息。 远处忽然一声礼炮鸣响,千久定睛一看,只见高空中飘着数个白衣弟子,整齐划一敲击着面前的大鼓,四处哗声一片,锣鼓喧天,气氛热闹地丝毫不亚于人界的春节。 “开始啦开始啦,姑娘们,擂场上见!”男弟子边跑边回头冲几个女弟子抱拳。 一时间,无论是天上飞的,还是地上跑的,都如过江之鲫一般纷纷涌了过去。 千久自是不能错过这个好机会,跟着挤进了人群中。 待她走近了,才发现这场地大的离谱,竟然能同时容纳这么多人,除了中心位置一个巨大的高台,四周还有不少小一点的擂台,有单场对打,也有团体对打,为了防止误伤台下的人,每个擂台上都被一个淡蓝色的结界包裹着,参赛者拿着各自的号码牌,找到对应的选手,一场一场地淘汰,直到前十名产生。 高台上一个司仪用扩音咒简单地介绍了规矩,千久扫了一眼,只见那溪离介绍完后,掐着大嗓门开始叫喊,“孩儿们,禁止耍赖,禁止斗殴,不服气的私下去他院校门口堵他,在此处闹事者,一律取消参赛资格,赢了的不要得瑟,输了的礼貌问候爹娘,文明你我他,映衬靠大家,榜首非北氏莫属!” “你说什么!”溪离声调拔高,“今年榜首要不是北氏的,老子脑袋卸下来给你当凳子!”说罢他拍了拍旁边安静站着的于含,继续叫喊,“看见没有,百年连冠榜首,不服来战!” 千久是没见过神仙打架,意兴盎然地转完一个又一个擂台,看得不亦乐乎。 大半天下来,前十名总算产生了,那十位弟子站在高台上,各自拟定对手。 “不愧是北氏啊,十个占了六个,都不给其他院校弟子活路,我看今年榜首又是那个什么于含了, 年年都是他,多没意思啊。” “快来个人收了他吧,这北氏也太嚣张了些吧。” “兄弟,待我回去修炼个百八十年,定帮你将那姓溪的人头拿下来当凳子。” 千久对北氏一知半解,看着台上笑得比太阳花还灿烂的溪离,对旁边那人问道:“北氏很厉害吗?” “那当然啊,北氏这十二座灵山得天独厚,在仙界享有盛誉,十二山头分别连成十二个阵眼,这里灵力跟开了光一样,特别充沛,别说北氏的师资有多好,就算在这白吃白喝待上个百年,灵力不用修炼都能噌噌往上涨,厉害不,而且顺利出师后,还能在上天界谋个一官半职,多风光多体面的事情啊,多少人挤破脑袋要进来,可惜啊,每年就只收那么几百人。” 千久悻悻然点头,心道你们神仙竞争这么激烈,也要谋个一官半职。 这十个弟子为了争个名次,对打都使出浑身解数,场面比之前的更为激烈,就差没把高台给拆了,惹得台下的弟子们欢呼阵阵,掌声络绎不绝,千久看得热血沸腾,都替他们捏了把汗。 不知过了多久,前三名终于产生了,当然,这次的榜首还是北氏的于含,溪离站在台下,趾高气昂地转过身来,鼻孔恨不得仰到天上,做口型挑衅道:有我于含在,想拿我人头,简直做梦! 于含站在台上默不作声地盯着某处,他在袖子下攥紧了拳头,似乎有些紧张。 人群霎那间安静了一瞬,紧接着,爆发出一阵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千久跟着人群往左侧看去。 只见一个白衣男子一闪而过,轻盈落到了高台上,那人侧身站在台上,身姿十分挺拔。 千久伸长了脖子望去,奈何距离太远,只能模糊地看见他的侧脸。 台下的弟子们眼神发亮,兴致冲冲地挥舞着手上的小旗子,横幅也拉了好几张,千久看见人群中的溪离激动万分,双手举着小旗子疯狂的扇动着,于万千呼喊声声,唯独听清了他的声音,嘴里大声喊着恙无君举界无双,身后的弟子们也十分配合,口号喊得整齐有序,声如洪钟。 其他院校的弟子们也不甘示弱,奋力呐喊着,好似大声一点能引起台上人的注意,身着各色的院服的弟子们就像是一张跌宕起伏的五彩斑斓的百花图,整个北氏涛声震天,好生热闹。 -- 第15页 待台上那人转过身来,千久才看清了他的相貌,那人面容冷峻,缀着一双深蓝色眼眸,犹如星辰大海般遥深邃,他淡淡的扫了抬下众人,并不做声,清冷绝世得让人只敢远观,不可亵渎。 同样一身弟子服穿在他身上仿佛镀了层光,高雅脱俗得叫人挪不开眼睛,太不像话,千久被这名男子的美貌惊得目瞪狗呆。 溪离手上的锦旗被他摇断,他连忙换了一面,又挥手示意身后的弟子把另外一面横幅拉开,不少人一看那几个字就笑了出来,只见那红布绸上写着金光烨烨几个大字:心悦恙无君 千久眯起眼睛看着台上那人,只觉得越看越眼熟,疑惑了半晌,伸出一根手指远远地挡住了男子的眉眼。 卧蚕! 画中人! 竟真有这般嫡仙! 千久心中震惊三连,深深吸了口气。 台上三人恭恭敬敬对他一鞠躬,“弟子参见君上。”北顾示意后于含退了下去,第二三名的弟子面对着他,神色张皇,举着剑的手抖得不成样子,“君,君上多有得罪。”紧接着两人一前一后大喊着冲了过去。 北顾负手而立,连拔剑的意思都没有,那弟子瞬间冲到他面前,忽然一阵狂风四起,千久闭了闭眼,甚至还没看清,就见那两弟子连人带剑甩飞下高台。 众人还在震惊在弹指不过的比武中,半晌没反应过来,直到一群女弟子惊呼鼓掌,才回过神来,皆是唏嘘不已,“这,这连君上身旁都靠近不了!还怎么打!” “君上万岁!碾压式对打,毫无悬念啊!” 太快了,这是千久见过最省时辰的决斗,压根没对方出手的机会。 溪离拉着”心悦恙无君”的横幅,举着“含含稳坐榜首”的锦旗在下边上蹿下跳,两头都当人。 接下来,于含上台,冲北顾一作揖,恭敬道:“请君上拔剑。” 呼喊声一浪高过一浪,北顾缓缓从腰侧抽出一把桃木剑。 “怎么是桃木剑?这也……”多少有点瞧不起人了吧,好歹也是这么大一场比武。 旁边那人回应:“还不是因为君上太厉害,用真剑跟弟子对打怕误伤他们,平日里君上都是用桃木剑的,诺,你看,还一把叫束忆的宝剑在他身侧挂着呢,据说这把剑是当年君上的父亲战神留下来的,我活了这么久就没见过君上出剑,要是真有那么一天,估计是仙界有大事情发生,快看快看,打起来了!” 好吧,他压根没把人放眼里。 千久抬头望去,果真瞧见了北顾身上另一把剑,剑柄上的银色龙头衔着枚蓝宝石,在阳光下泛起冷光,就如他本人一样,还未待她看仔细,就被另一幕所吸引。 于含似乎全力以赴,当头劈向北顾,剑气冲破了高台的结界,前方好些个弟子都被震飞出来。 北顾于骤风中纹丝不动,桃木剑挡着上方的于含,尘烟散去,只见他脚下的高台竟是整个裂了开来,裂痕犹如蜘蛛网一般,甚至延伸进了台下数寸土地,地面剧烈晃动起来。 众人都在这个紧张的时刻屏住呼吸,“这个于含进步也太大了吧,上回他连君上一招都接不上,直接就被/干趴下了……” 于含咬着牙,脖颈的血管狰狞凸起,似乎十分吃力,而他面前的北顾却依旧面无表情,鬼魅一般闪到于含身后,于含连忙转身,两人闪电一般在空中对招数,灵力掀翻周围数棵参天大树。 几位长老连忙架起结界护着下方的弟子们,幸亏此处没什么殿宇,不然这冲击流能把房顶直接给掀了。 千久还没站稳,只见北顾用那把桃木剑轻轻一敲于含脑袋,他整个人重重地砸到了高台上,那原本就不堪一击的高台“轰”一声彻底碎裂开来,石头尘沙叮叮当当地甩打到结界上。 人群顿时呼声振聋发聩,响彻云霄,锦旗横幅纷纷甩向天空。 “君上万岁!!” 本以为万千人中杀出来的第一已经很出色了,方才她也看见于含是如何的出类拔萃,此刻在北顾面前竟如蚍蜉撼海,不值一提,经不住惊叹出声,“太厉害了……” 旁边一北氏弟子颇为得瑟道:“你没听说过吗?泉御君生起气来,能把整个北氏冻成渣渣,而那个更可怕的恙无君,则是能把整个北氏碎成渣渣,不仅如此,君上最厉害的,还是他能驾驭世间任何兵器,一个人相当于一个精兵团,哎,这太平盛世,咱也没法瞧见这一幕。”那弟子黄婆卖瓜,啧啧称奇:“这两兄弟不愧是战神的儿子,在仙界是最不能惹的,只可惜啊,泉御君早在几百年前就归于澔桎了。” 声浪盖过了那弟子的声音,千久后半句没听清,耳朵凑过去问道:“归于什么?” 那弟子以为他没明白,大声喊道:“就是死了的意思啊……唔!” 旁边一个弟子连忙捂住他的嘴,小声道:“在北氏提泉御君,你小命不要了吗!” 两人交头接耳看了千久一眼,示意自己不能多说。 北顾从上方飘落,往那个坑里伸出手,下一刻,他就被一只灰乎乎的手握住,浑身脏兮兮的于含从坑里爬了出来,整个会场破烂不堪,许多人身上都沾了灰,而北顾却如同刚进来那般纤尘不染,立在蒙蒙烟尘中,看着于含,嗓音低沉:“不错。” 于含原本羞愧得不敢抬头,得了这一句赞赏,眼里满是喜悦,他冲北顾离去的背影郑重一作揖, -- 第16页 “多谢君上,弟子定不负众望!” 溪离立马冲上破碎的高台,抱着于含欢呼道:“含含你听见了吗!君上他赞许你呀!我还是头一次听到君上赞谁呢,你是第一个!太棒了哈哈哈哈。” 第9章 第 9 章 大会正式宣告结束,一些院校的弟子们随着自家长老去领赏,北氏有专门给路远弟子留有住宿的地方,大部分人都不急着回去,要么四处参观,要么随着队伍跟在北顾身后凑热闹。 以溪离为首,一群人跟在北顾后头浩浩荡荡离去。 有见他们离开,千久这才想起自己是来干什么的,刚要追上去,后面一人喊了她一声。 千久转过身来,看见洛云从人群中朝自己走来,心下一喜,“洛大哥!” 洛云笑着将她拉到人少的地方,千久上上下下打量他一遍,忙问道:“洛大哥你怎么样,身体好些了吗?” “好多了,洛大哥没事,你不用担心,你呢,金琰有没有对你怎么样?”洛云抓起她的手,语气有些担忧,“都是洛大哥不好,应该早些来找你的,可我这身子,今日才下得了床。” “洛大哥我很好,金公主没有对我怎么样,他还给我道歉了,”她顿了顿,“洛大哥,对不起,上次我……” 洛云上次是因为自己才跟金琰出手,若不是她,洛云也不至于在床上躺了这么久,而且一能下床就来找她,千久心中有愧,忽然不知道怎么面对他。 洛云一下子猜到她在想什么,摸了摸她的脑袋,温和道:“千久,洛大哥是以前落下的病根,此事与你无关,你不要自责,好吗?” 见她默不作声,洛云轻轻笑了下,“我听人说最近总有个姑娘到膳堂里讨饭吃,我就猜到是你。” 千没料到连洛云也知道这件事,颇有几分拘谨,“我们凡人与你们不同,得天天吃饭……” “你别误会,洛大哥没有瞧不起你的意思,你特别可爱,真的,那的掌勺大厨可喜欢你了。” 千久心中的芥蒂散了些许,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是吗哈哈,想不到我竟是由此出名。” 洛云被她逗笑了,“怎么去讨饭都不来洛大哥这?大哥这要什么没有?是在跟我见外吗?” 千久哪里好意思说她是忘了去他家的路,那天月黑风高的,慌忙之下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往哪钻的。 “嗯?不认得路吗?” 千久被他戳穿,点点头,又摇摇头。 “不认得也不奇怪,北氏太大,平日里我们都是御剑飞行,要你走个来回着实是为难你了。”他思索片刻,又道:“要不这样,洛大哥每天让人接你过来吃饭如何,我可以请一个厨子,你想吃什么尽管跟我说,平日里你也可以来陪洛大哥说说话,好不好?” 千久那敢再麻烦他,连连摆手,“不不不,太麻烦洛大哥了,金公主给了我好些灵石,我现在不用去讨饭了。” 洛云一听心中又好笑又心酸的,摸了摸她的头,“好吧,洛大哥不为难你,来,我给你画张来竹楼的地图,你若想来便来,洛大哥随时欢迎你。”他掌心浮出一张牛皮纸,耐心的给千久画下从她院子到自己竹楼的路线,“不要跟洛大哥见外,不管什么事,我都愿意帮你,知道吗?” 千久点头,小心翼翼将牛皮纸收回怀里,拍拍胸脯,“洛大哥放心,这回我绝对认得路。”忽然意识到会场安静了不少,转头一看,跟着北顾得那群人已经散得差不多了,再不追上怕是来不及了。 洛云往她看的地方扫了眼,“怎么,是想跟过去凑热闹吗?” “嗯,我也想过去看看。” 洛云看得出千久喜欢热闹,拍了拍她的手,柔声道:“洛大哥身体还未痊愈,走不了多久,就不陪你去了,你初来乍到,多出去逛逛也是好的,多认识几个朋友,带过来跟大哥一起聊天。” 金琰刚从金家办完事回来,从上空就见着这条乌泱泱的队伍,折身落到了北顾旁边,溪离带着众弟子纷纷行礼:“弟子见过金公子。” 金琰往后面的高台看了一眼,皱起眉头,“打完了?” 溪离狗腿道:“回金公子,打完了,今年榜首依旧是于含,今年因为君上也在,来了不少弟子,大家对这场大会十分满意,北氏在仙界的名誉更上一层楼了。” “谁不知道北氏仙界头牌?还更上一层,我看你们就是闲的,”金琰快步跟上,语气不悦,“就不该让北顾上场,回回都得我来善后,北氏十二座山头都不够他拆,算盘给我,”他接过一弟子递过来的算盘,噼里啪啦地敲着,“比武的高台修缮不了了要重新建,周围倒塌的树木不计其数,沈长老那破殿的房顶也给你掀了,啧,又要花我多少灵石。” 金琰越算越来气,将算盘一丢,骂道:“我靠,算不清了!” 溪离探头奇怪道:“沈长老的大殿不是在先锋山吗,那可是在隔壁山的呀。” 北顾闻言,回头看向金琰。 金琰立马道:“不要跟我狡辩!那灵流就是你的,我刚从那边经过!” 几个弟子没忍住,噗呲一声笑出来,交头接耳,“沈长老今晚睡的定是凉快极了。” “哈哈哈,谁让掀人家房顶的是君上呢,沈长老敢怒不敢言,一把年纪别提多委屈了。” “你说你,跟弟子比个试而已,搞得那么认真,桃木剑都按不住你。”金琰还在骂骂咧咧,“这些院校弟子哪个能是你的对手,适可而止不就得了,你就不能控制下自己吗?” -- 第17页 北顾语气淡淡,“控制了。” “控制?这叫控制?你那灵流都蹿到隔壁山了,不控制是啥样,你还真想把北氏给拆了不成?” 弟子们看着快气冒烟的金琰,边走边笑,金琰与北顾自幼一起长大,情同手足,这仙界也就只有他敢这么跟北顾说话。 千久挥别洛云立马追了上来,挤在人群中推搡着,努力往前靠,还未看清前面什么状况,脚下一绊,紧接着就被人给挤了出去,好巧不巧,正倒在了北顾面前。 人群霎时间噤若寒蝉,千久甚至能听到有人倒吸一口凉气,抬眼往那些人看去,皆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且眼神透露出些许怜悯。 怎么回事,为什么大家表情都这么一致,难不成其中有什么故事? 千久离得很近,能清楚地嗅到他身上的冷檀香,跟北顾本人一样,冰冰凉凉的,那张近乎完美的脸蛋正淡淡地俯视着她,皮肤犹如结了层冰的水,白得有些透明,千久这个角度刚好看见他刀锋一般的下颚线,以及那扇子一般浓密的睫毛。 若不是那拒人千里之外眼神跟微微抿紧的薄唇,千久真想躺着好好欣赏一番。 “哎呀摔……”正当她企图找个借口化解这该死的尴尬的时候,面前几个人小声嘀咕:“上一个说哎呀摔倒了要仙抱抱才能起来的,已经被送到伏妖谷了。” 千久疑惑地顿了顿,伏妖谷? “可不是,那地方没个十天半月爬都爬不出来,而且妖魔成群,虽伤不了人,但一个小姑娘家家,吓都能被吓死啦。” “她还来这一招?也太老套了吧?” 北氏好几百年前是收女弟子的,当年的北顾同为北氏的弟子,因为身份跟性格吸引了一大批女弟子来报名,哪曾想,收进来的都是流氓,骚扰北顾的花样层出不穷,其中一个就是故意倒在他面前,北顾一扬袖袍,将她送到了伏妖谷,更有甚者,人前说自己脸皮薄不敢面对北顾,回头就带着一群姐妹在北顾常去的温泉蹲了大半个月。 那段时日北氏出了不少不入流的书籍,什么“如何勾引恙无君”“君上的一百种喜好”等等出现在学堂上,气得长老们连夜带着家伙收缴罪证,再后来,除了一些较为出色的女弟子,其他的都只能收做旁听生,此后好不容易安生了大半年,不争气的男弟子们倒是无缝衔接了这股风气,所幸并不似女弟子那般疯狂,长老们也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惜千久并不知道,悻悻然把到嗓门的话给咽了下去,寻思着要不要将计就计,趁机往北顾身上摸一摸令牌,战战兢兢伸出了手,只是还没碰到北顾的衣摆,就被另一只手紧紧攥住,那只玉手润白如羊脂,纤细如葱,力道却很大。 千久蓦然抬头,只见面前的女子一身绛紫长裙,婷婷袅袅,金雀镶砖钗点缀一头青丝,一根细长的紫錦腰带恰当好处的衬出她曼妙的身段,裙摆随着她走动而舞动摇曳,千娇百媚,说不出的动人,又是一个不可多得的美人。 她将千久扶稳,明眸直勾勾地盯着她,声如潺潺流水,“姑娘可要当心呐。” 千久被她盯得浑身不舒服,往旁边站好,小声道了谢。 金琰正跟几个弟子商议修缮的事情,见北顾停了下来,从后头绕出,看见千久,微微诧异,“是你?你怎么在这?“瞥见她身旁还站着一女子时,语气明显不悦,“你怎么也在这?” 女子十分端庄地给两人行礼:“静司见过君上,见过金公子,”她抬起头,答的是金琰的话,看的却是北顾,“今日听说君上也来参加比试,这几日想来也无他事,索性就过来看看。” 北顾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似乎不愿多留,轻轻嗯了声,飞身而去。 溪离抬腿就想跟过去,奈何金琰还在,他不敢先走,只得站在原地两头张望。 千久站在人群中,听着他们叽叽喳喳开始讨论,“她就是那个静司?看着挺漂亮的啊。” “害,你别被她外表给骗了,就是一蛇蝎美人,靠近不得,上次还把一打君上主意的姑娘给打死了,那姑娘没什来头也没亲戚,最后尸首都没人认领,就这么不了了之。” 千久揉了揉被捏得发痛的手腕,心里发毛。 金琰转向身后吵闹的人群,挥了挥手,“行了时候不早了,都散了吧,北氏晚上在祁白山设宴,还没回去的弟子都可以来。”又回头对静司不加掩饰地下了逐客令:“还不走?北顾都不在这了。” 静司丝毫不恼,微笑着屈膝行礼。 金琰带着溪离他们,边走边对千久道:“没圈着你倒是挺能跑啊?翻了半座山。” 千久跟金琰这几日下棋下得热络了,也不跟他见外,“比不上你,腾云驾雾翻几个山头都不带喘的,壮得跟牛似的。” 溪离笑出声,金琰回头瞪了他一眼,眼神示意他闭嘴,抱着胸,哼了声,“怎么着,输了几盘棋,气全撒这了?” “那倒没有。”千久只觉得错过了这么好的机会太可惜了,也不知下回要什么时候才能碰上北顾。 静司看着金琰朝千久走去,示意旁边的侍女过来,“他身旁那个女子是谁?” 侍女回答道:“据说是金公子最近从人界带回来的,具体原因不知,身份也不详,现下正住在祁白山。”她低着头轻轻凑过去,“祁白山可是北氏主山峰,一般能住在此处的,要么身份尊贵,要么为北氏亲系弟子,但她身上未着弟子服,显然未入院校。” -- 第18页 千久的事情,金琰当天就封了消息,除了知晓他带回来一个人界女子,并没有多少人知道那只凤凰的事情。 静司在远处盯着交谈的两人,眼神里露出几分凶狠,“派人去查,北氏从不乱收女弟子,更何况一个人族,带回来定是有原因的。” 作者有话要说: 北·专业拆迁·顾 金·善后组长·琰 溪·粉丝头头·离 第10章 第 10 章 为了拿到那个令牌,千久可谓是绞尽脑子,每天风无雨阻地往北苍殿跑,就为了蹲北顾回来。 她气喘吁吁地爬上最后一玉石阶,累得上气不接下气,撑着膝盖擦了把汗,“多亏的这七千多玉石阶将我练得膘肥....呸!身强体魄的。” 感觉自己现在能撂倒一头牛! 这个北顾也不知成天都去哪,千久连爬了五日的山,连他片儿衣角都见不到。 上了山顶,熟练地转进一旁的灌木里藏身,日头正亮,那金灿灿的大门反射出来的光芒耀地千久睁不开眼。 果不其然,大门依旧紧闭,门口还多了两个站得标杆般挺直的弟子,一看就不好惹,千久轻车熟路地往后面绕去,爬上了高墙旁边的一棵三人同抱的大树。 她蹑手蹑脚地把腿跨到对面墙,半条腿伸了进去,正准备挪个身翻下去,一抬头看见金琰抱着手臂在下方直勾勾的盯着她。 千久与他大眼瞪小眼半晌,气氛十分奇妙…… 走廊一小弟子见金琰站在墙脚,还以为他在看什么,好奇地跑了过来,又看见墙头挂着的千久,嘿嘿笑了两声,似乎见惯不怪,语气相熟:“呀,千久姑娘,您怎得又来翻君上的宫殿啦?” 金琰眉间紧蹙,带着几分疑惑回头问那小弟子:“又?” 千久趴在墙上进退两难,连忙打圆场,赫然道:“哈哈哈,这么巧啊,金公主你也来翻墙?” “我看是这段时日太放纵你了,连北苍殿都敢乱闯,你上来干什么?” 千久做贼心虚,眼神四处乱飘,忽然对着天空感慨道:“啊,是这样的,高处不胜寒,这围墙是个好地方,多少古人在墙头有感而发,作出惊天诗句,此时此刻,秋风甚凉,真是好风景,好风景......” 金琰白了她一眼,没耐心听她瞎掰扯,立马打断:“说人话。” 千久悻悻缩着脑袋,扒紧了墙头,“我来借钱……” “才个几天,十万灵石就全部花光了?你到底是有多能吃?”金琰飞身上去将她拎了下来,骂骂咧咧地从腰上解开一个钱袋子,十分不客气地丢给了她。 千久捧着那沉甸甸的袋子,还没站稳脚跟就被他提着后领像拎鸡崽一般往门口去,“诶诶,金公主,快放手,要勒死我了。” “钱拿到了,这没你的事,哪凉快哪呆着去,今天没空理你。”说罢他打开大门,无情地将千久扔了出去,末了还补了一句:“下次不要再来了,快滚。” 漆金大门砰地一声被关上,险些撞到千久的鼻子,她气呼呼地踹了一脚,指着门斥骂:“好你个金公主,下了棋盘就翻脸不认人了,有本事你下次别找我下棋!” 门口那两弟子被逗笑,上前一步作揖,“姑娘是来寻君上的吧,君上他方才出去了,不在这。” 千久连忙上前追问,欣喜道:“恙无君回来了?他在哪?在哪?” 两弟子见她如此在意北顾,知无不言:“今日是君上例行去泡冷泉的日子,君上这会儿应该在后山的冷泉池中。” 千久一听,连忙从袋子里掏出几颗灵石递过去,感激地拍了拍他们的手背,一抱拳道:“多谢小兄弟,来日再会。” 两弟子茫然地接过灵石,看着她飞奔的离去的身影,忽而噗呲一笑,“瞧我们君上把这姑娘给迷得。” 千久跑了小半个时辰,终于到了后山,穿过一条长长的走廊,还没进到里面,里头的寒气就丝丝往外冒,冻得她直搓手臂。 大秋天的竟然还泡冷泉,这当神仙的身体就是不一般呐! 门口有个小弟子拿着扫帚在打扫阶梯上的落叶,见有人来了,连忙丢下扫帚跑过来拦着千久,“姑,姑娘,请止步,此处不得入内。” 千久探头往他身后撇了眼,回头看向他,“君上是不是在这?” 那弟子是个小结巴,在这站岗虽不到一百年,但冷泉池是专门为北顾辟出来的地方,除了他就只能金琰进来,是整个北氏默认了的规矩,他头一次见这么不懂事还要乱闯的姑娘,眉头拧得紧巴巴,挺起胸膛张开手将她挡着,“你,你要干什么?” “没干什么,你就说在不在。” 那弟子下巴抬高,嘟囔着:“君,君上在里面用浴,他不喜欢被打扰,旁,旁人都不许入内,烦请姑娘回去。” 千久冷得吸了吸鼻涕,抱紧了自己,漫不经心回了句:“放心,我不是去打扰他的,我跟他一块洗。” 那弟子还在回味这句话的意思,一时间愣在原地,待他反应过来,千久已经推开他,一溜烟儿似的钻了进去。 弟子连忙冲了过去,可北顾有规矩,给他十个胆子也不敢私自进去,只得在门口急得跳脚,“诶诶,姑娘!使不得,君上还在里头,旁人不得入内,金,金公子也在啊……” “这这这男女怎么能一起共浴呢,哎哟羞死人了!”小弟子焦急得在门口转来两圈,忽然面红耳赤地捂着脸。 -- 第19页 里头烟雾缭绕,竟是比外面更冷上几分,千久直打哆嗦,脚步僵硬地走上一条小桥,朦朦胧胧的林子不远处有一排架起围栏,里面流水叮咚,估计应该就是那口冷泉了。 千久猫着腰往里面走,躲到一排矮树旁,一眼就看见在瀑布下方闭眸养神的北顾。 美人入浴,十分养眼。 千久垂涎地盯着那宽宏的肩膀,结实的胸膛,好半晌,才咽了口唾沫,叮嘱自己不能被美色耽误了正事,收回视线悄悄往旁边摆着的衣服挪去。 既然要沐浴,那么令牌很可能跟衣服放一块了。 流水声响很大,千久自以为自己已经很小心了,正常人应该听不见动响才对,但她还是低估了这些神仙的敏锐。 北顾蓦然睁开眼,猛的往千久那挥出一道水锋。 千久爬到半路,被这道水锋刮倒,脚下一滑,猝不及防栽进了水里,呛了好几口冰水,骤然浮出水面,对上了北顾那双比这水还冷的蓝眸,不禁打了个寒战。 “是你。” “是我,惊喜吗!哈哈哈……”千久不露声色,笑嘻嘻道:“天气甚热,泉水清凉,何不一块洗呢,好东西要一起分享嘛……”说罢她连连打了三个喷嚏。 这鬼地方哪是冷泉,简直是个冰窖。 紧接着,北顾浑厚的嗓音响起,“荒唐。” 千久只觉得被这彻骨寒凉的泉水浸到脑袋抽疼,颤抖着牙关,依旧嬉皮笑脸,“不荒唐不荒唐,众生平等嘛,你们这些当神仙的自是不会跟我这个凡人一般计较,是不是,恙无君?” 见他有所动作,千久以为他要准备对自己下手,连忙制止,“既然你不喜欢跟人一块洗澡,那这样,我去这边,你去那边,互不干涉,如何?”说罢她悄悄地往那堆衣服靠近。 北顾没理会她,转身往台阶上走,忽地落下一道水帘,将千久的视线隔了开来。 千久衣服还没碰到就被隔开,连忙追了上去,“诶诶,北顾你别走,别走!把衣服留下!” 待她穿过水帘,北顾早已不见人影,但地上那堆衣服还在,千久欣喜不已,抱起那堆衣服里里外外翻了个遍。 可惜她什么都没能找到。 四周只余流水声,千久在原地失望了好半晌,忽然想起自己拿着的是人家的里衣,那么…… 她连忙钻进林子,追了上去,“君上!君上!这是您的里衣吗,您的里衣还在我这呢?” 千久边跑边喊,愣是连半个人影都没见着,“君上!难道您不/穿里衣就走了吗!” 此话一出,千久被自己震惊到。 难不成北顾平日里就喜欢中空?! 堂堂北氏家主恙无君竟然有这种癖好?! 你们当神仙的都这么豪迈的吗?真是人不可貌相! 千久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大跳,抱着里衣六神无主地在林子里走着,将这种匪夷所思的想法的可能性在心里反驳了个遍。 正当她沉浸在自己骇人的猜想中,不远处忽然响起一道嗔怒的男声,“是谁!!!” 紧接着,整个山头回荡着金琰火冒三丈的传音咒:“谁他妈偷了老子的里衣!给我滚出来!我靠!” 千久吓得一个激灵,目瞪狗呆地看着手上的里衣。 竟然是金公主的! 如同拿着烫手山芋,千久急得四处找地方藏起来,慌忙之下将它扔到了一棵树下,撇了几眼,末了又觉得不够,用脚刨了几抔泥土给盖上去,这才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吹着口哨离开。 翌日,金琰泡冷泉被盗里衣一事传遍了整个北氏,为此,金琰还特意召集各大长老开会,足足骂了了两个时辰,放言势必要将这个伤风败俗的变态给揪出来,严惩不贷。 竟然敢在把主意打到他金琰头上,简直找死! 再一日,金琰大清早就来了千久的小院,但这次他只是在门口站着,没有进来。 千久看他一副欲言又止却迟迟不肯进来的模样,索性搬了张凳子,坐在门口,顺便想想该怎么维持自己根正苗红的形象。 她撑着下巴目不转睛地盯着在门口背着手来回踱步的金琰,几圈下来将她转的头晕目眩,打了好几个哈欠也没等到他发话。 终于,金琰像是做了什么重大的决定,深深吸了一口气,正欲开口。 被千久一个否认三连:“不是我,我没有,我不知道,你别污蔑我。”给生生堵了回去。 气得平日里骂起人来口吐风芬芳半点不带含糊的金琰愣是半个字都说不出,咬着牙指了千久半晌,愤愤然甩袖离开。 至此好一段时日,金琰也不来找她下棋了,就连平日里看她的眼神都不大对劲。 第11章 第 11 章 金琰不来找她下棋,千久也乐得清净,不用两头应付,安心搞事业。 自那日冷泉池后,她再也没见过北顾。 小院里,千久双手枕在脑后,躺在床上盯着纱帐,百般无聊地晃着一条腿,想着要不要换个地方蹲北顾。 外头忽然响起一阵轻微的开门声,千久的小院冷清的很,除了金琰跟那几个弟子,没有其他人会来,可是金琰已经好几天没搭理她了,况且他是个讲究分寸的人,都这么晚了,不可能会来找她。 千久爬起身,披了件外袍走去,在门口探头探脑,看着一片漆黑的院子,“金公主?是你吗?” -- 第20页 一阵风将虚掩着的大门吹得嘎吱作响,千久以为刚才的声音是因为自己没把门关好,紧了紧自己的外袍,往门口走去。 黑夜中忽然闪过一影子,无声无息地落到千久背后,她只觉身后一凉,还未看清来者,就被人当头一劈,紧接着眼前一黑,晕倒在地。 另外几个人从黑夜中滑出,借着房内透出的烛光,只见一身材婀娜的女子走了出来,她扫了眼地上躺着的人,冲旁边的黑影点头赞许,“做的不错,要不是你们,金琰这结界我还真进不来。” 黑影走了过来,冲静司一俯身,笑道:“愿为主子效劳。” 竟是之前千久院子里的那两侍女! 烛光映她分外妖媚冶艳,静司走近,对地上的人嗤之以鼻,“不就是只凤凰,取出来不就得了,何必大费周章将一个人族带回来。”说罢她手掌一抬,附在千久额前。 一丝云烟缥缈从千久身上浮出,昏睡中她甚至能感受到一股力量在剧烈拉扯着她的灵魂,痛苦地挣扎着。 旁边那侍女连忙上前制止,“小姐,万万不可,上次金公主就是此番贸然抽离凤凰,非但没成功,还险些要了她的命。” 静司不情不愿地抽回手,有些恼怒:“区区一个人族,我还杀不得!” “小姐切勿冲动,以免伤了北静两家的和气,”她凑了过来,小声道:“奴婢听说有个静家有个地方叫寒冰洞,里头严寒至极,普通人进去待个三两天,寒气侵骨,再出来时身子也该废了,咱们不能杀她,但……” 另一个侍女附和,“是啊小姐,届时咱们悄悄再把她送回来,非但没伤着那只金凤,这女子也没死,君上就算发现了,也不能拿小姐如何。” 静司斜睨两人一眼,思索了片刻,满意地笑了声,“那就把人带回去。” 身后的人将不省人事的千久捞起,那挂在她身上的外袍滑落在地,孤零零地躺在月色中。 侍女往旁边一站,做了个请的手势,一行人再次悄无声息地融入夜色中。 书斋院内,案卷前的金琰骤然察觉到什么,他摊开手掌,映出一团金色的琉璃灯火,在他那双碧眸中忽明忽灭。 那是他在千久身上设下的法术,能感知她身体的状况,而这团灯火此时明显不对劲,千久一定是出了什么事。 他迅即起身,往千久小院飞去。 溪离等人冲进了院子里,里里外外翻了个遍也没见着人,出来禀报:“金公子,千久姑娘不在房内,但弟子在院子里发现掉在地上的外袍。” 金琰扫了眼他呈上来的外袍,眉头紧锁,一挥手,将包裹着院子的结界呈现出来,只见那结界完好无损,并没有被强行破坏的痕迹。 能自由通过这道结界的,除了他跟几个弟子,还有那两个侍女。 “漏网之鱼……” 他那日将两个侍女送走,竟是忘了解除她们身上的法禁。 金琰转身,对溪离他们问道:“千久院子里的那两个侍女被送往何处?” 溪离上前回答:“一般被遣散的侍女都会送往宁香锋重新等候安排,”他回头看向于含,“于含,北氏仆役都是你在管的,你看看她俩是不是在那?” “不对,”于含正目不转睛地翻看眼前一本账录的虚影,“这两个侍女在送回宁香锋后就请愿离开北氏。” 北氏的对下人规矩较为人性,不喜欢或者想另谋生路的可以提交请愿,等审批过了就可以离开。 溪离连忙追问,“这么快离开了?什么时候离开的,能查到去哪里了吗?” 于含挥手,将你本记录给收了起来,再一挥手,将另外一本请愿册给调了出来,翻了两页,忽然深吸一口气,抬头看向金琰,“她们去了静家……” 溪离有些吃惊地看向于含,“静家?你没查错?” 金琰一听这个名字就头疼,糟心道:“又是这个女人。” 静司仗着两家交好,已经不止一次偷偷在北氏绑人了,但只要没闹出人命,金琰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并不明面上撕破脸皮,只是他万万没想到这个恶毒的女人竟然敢对千久下手。 他快步走向门口,想起什么顿住脚步。 静司这人除了北顾,向来不将其他人放在眼里,他此番过去要人,只怕那女人不会承认。 “于含你带人跟我去静家,溪离你去通知北顾,要是他不肯来,就说我摆不平这个女人,再不来他家凤凰就要出事了。” “是。” 千久被当头一盆冰水浇醒,冻得一个激灵,冷得牙关在打颤,本能的瑟缩起身子,倒也不是因为一盆冰水就如此,而是是这鬼地方实在太冷了。 她缓缓撑起身,四周白皑皑一片,不是冰就是雪,寒气肉眼可见,直侵入骨,看样子是在一个山洞内。 “咔哒”一声,前方不远处一扇牢门被打开,一个身披狐裘的女子缓缓走来,只见她面露微笑,无不鄙夷地看了眼地上的千久,“怎么样,这洞里可还凉快?” 千久快被冻傻了,但还是认出了这个仅仅只是见过一面的女子,哈了口气,那股热气在空气中瞬间凝成一道冰丝,连声音都在发颤,“我并不记得哪里得罪过你。” “哪里得罪过我?”静司定在千久面前,居高临嗤笑一声:“你对君上心怀不轨,就是在得罪我。” -- 第21页 看来传言是真的,自己真的因为在北顾面前摔了一跤,就被这个蛇蝎女人给盯上了。 静司蹲下身,与千久平视,抬起手捏住了她的下巴,打量道:“模样倒是清秀,可你哪里比得上我?” 千久厌恶地拍开她的手,攥紧自己的衣服,这才发现自己的外衣被人剥了去,此刻仅着一件单薄的里衣,这洞内的森寒,怕是再披十件狐裘也觉不够,对上静司的视线,咬紧牙关:“你到底要干什么?” 静司歪着脑袋,一副天然纯真的模样,眨了眨眼,“不干什么呀,我就想让你在这呆上三天三夜。” “什么意思?” “这寒砯洞虽冻不死人,但只要在这待上三天,你这身子也该废了,我看你还想拿什么来勾引君上!”静司笑了笑,用力地拍了拍千久脸颊,恶狠狠道:“下次,不要让我见你出现在君上身边,听见了吗!” 她面容姣好,嘴角微扬胜过十里桃源,但千久只觉得这个女人不仅恶毒,脑子还有大病,凭什么自以为是地将她的揣摩强加于自己身上,又凭什么因为无中生有的事情而要她付出代价。 “啪!”一声清脆的响声在洞内响起,千久忍无可忍,“不要以为所有人都想跟你抢男人。” 静司愣了片刻,似乎没明白发生了什么,猛地一脚往千久肩膀踹去,不敢置信道:“你竟然敢打我!” 千久冷不防吃了这一脚,脊梁骨撞到一块尖锐的冰块上,一阵刺痛席卷而来,只觉得后背被热乎的鲜血湿了一片,又在片刻凝为霜血,半晌没缓过来,艰难地撑起身,奈何手脚被冻地僵硬,手上一滑,又重重地摔下了,她擦了擦嘴角渗出鲜血,冷冷笑了声:“打你又如何?” 难道要忍着被你继续摆弄吗?我又没做错什么! 静司打小金枝玉叶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头一次挨了巴掌,气得眼冒星火,猛地往千久腹部踹了三脚,尖声叫喊:“你这下/贱的东西竟然敢打我,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 五脏六腑似乎被撕碎,千久疼得蜷缩起身子,心说这仙界果真不是人待的地方,又是被囚又是被打的,自己这小半条命,哪里够神仙折腾。 静司似乎仍不解气,猛的揪起千久的头发,怒目圆睁,狠狠扇了她两巴掌,“就凭你这卑贱的凡人也敢觊觎君上?啊?” 千久脑袋嗡的一声,嘴角的血沿着下巴淌到脖颈,兴许是太冷了,那血刚流下来的时候,她竟觉得有些烫人。 静司甩开千久,站起身来,胸口剧烈起伏着,理了理凌乱的发丝,冲外头喝道:“来人,将她绑起来,扔进池水里,快死了就喂颗丹药吊着她的命,派人驻守洞外,谁也不许进来!” 千久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由着两名男子将自己双手双脚绑了起来,扔进了一旁的池水中。 池水不甚深,勉强能露出半颗脑袋,可那水一碰,寒气顿时间浸透骨髓,比方才浇的冰水更甚,这股阴森森似乎会动的寒气别说是个凡人,就算是有仙气护体,也够呛的了。 牢笼哗啦一声再次被关上,洞里静悄悄地只剩下千久微弱的呼吸声。 溪离急匆匆赶回北苍殿,跪在北顾面前,一时间竟然忘了金琰交代他说什么,急得抓耳挠腮。 北顾眼皮都不曾抬一下,继续翻着手中的书卷。 哦对,好像是这么说来着。 溪离传话向来讲究达意不达词,冲北顾一拜,正色道:“禀君上,出事了!金公子带人去了静家,他说他打不过那个静司,您再不过去您的心肝儿就要出事了!” 殿堂上依旧悄无声息,溪离也没把握有没有传达对,心里捏了把汗,额头紧紧贴着地面,“君上.....?” 半晌,北顾才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不冷不热回了句,“知道了。” 寒砅洞前的两堆人成排而立,将洞口围得水泄不通,金琰等人与那些护卫拔剑相视。 他已经辨着方向寻到此处,断定千久就被静司藏在这,可这个女人果然如他所料,咬死不认,还说自己污蔑她,非要要找静家长老们讨个公道,金琰眼里的怒火都快窜上天了。 他虽在北氏横行霸道,但知晓分寸,静家与北家的事情,还轮不到他一个外人来参合。 片刻后,北顾一席白袍翩然而至,与这白茫茫的雪山融为一体。 金琰见他来了,松了口气,也不知这女人到底要耍什么花样,千久在她手上多久,凶险就多上几分,上前催促道:“你怎么才来,那女人一直派人堵着我,我给你留了面子,没跟他们动手,你来解决,快点。” 北顾漠视那些守卫走了过去,那些守卫见着是他,皆是面面相觑,不敢阻拦,退到一旁悄悄派人去通知静司。 扬手挥开洞门,走了进去,洞内早已灌满寒气,云雾缭绕,北顾在手心燃起一簇火焰,森冷的阴气在火焰燃起的一瞬间化了开来。 不远处,千久正靠在冰池旁,露出大半个脑袋,发丝被冰水覆盖,散落在一旁,模样狼狈不堪。 她冻地实在厉害,手脚已经是青青紫紫一片,僵硬得不能动弹。 北顾轻轻一抬手,将千久提出池水,附上两指,灵流运转,往她眉心灌去。 千久感觉到有股热流徐徐汇入身体,强劲却不灼人,将她冻麻的身躯一点一滴地烘热着,让她舒坦地只想睡觉,却又强撑着意识迷迷糊糊地睁开眼。 -- 第22页 她睫毛上已经附了层霜,挡住了大半视线,依稀瞧见眼前这人,银冠高束,端庄华贵,一双冷峻的眸子凑近了看比那日瞧见的更为养眼,半晌,竟是傻傻的笑了起来,“还好......” 北顾收回手,声音低沉,在这寒凉的洞里竟是显得比平日温缓几分,“什么?” 她将体内的寒水呛出,有气无力地补充:“还好没泡够三天.....” “她没事吧?”金琰连忙跑了过来,伸出手指抵在千久鼻子前,确定人还活着后,将自己金边烨烨的外袍盖到了千久身上,看着奄奄一息的人,十分恼怒地啧了声:“这女人到底什么毛病,动不动就来北氏绑人。” 门外进来了两名弟子,金琰示意他们将千久背起。 静司万万没想到北顾竟然亲自来要人,火急火燎带着人拦在门口,“你们这是在干什么,君上,你千百年不来一次静家,如今竟为了个人间女子亲自来讨人!” 那两名弟子架着千久,进退两难,只好停在门口处。 “让开,”北顾声音泠冽,比里面的寒气更甚,就连一旁的弟子都跟着哆嗦一下。 静司依旧站着,没有要让的意思。 金琰恨的牙痒痒,“说了让你让开没听到吗!” “君上!那女子对我出言不逊,我就是教训教训她,没想过要她的命。”静司见硬的不行,就来软的,拉扯着北顾的衣袖,娇嗔道。 北顾充耳不闻,甩开衣袖,弟子们紧跟其后。 静司依旧不依不休,追了上去,拽着北顾不让他走,“她不就是一个人间女子,君上是不是看上她了,你就这么在意她吗?” 北顾头也不回,冷冷道:“是什么由不得你来放肆。” 静司一愣,怏怏收回手。 金琰跟在北顾后头,经过她时,停下脚步,盯着她愤然道:“下次你再敢打她主意,金家定不会轻饶你。” 没想到两人都如此护着一个凡人,静司脸有愠色却不敢发作,恶狠狠地剜了眼昏迷的千久。 待一行人远去,静司像是忍耐到极限,猛地往一旁的侍女踹去,“都是一群废物!连个人都拦不住!” 这时,一旁走出一个拄着拐杖的老人,他眉目锋利,一边眼睛戴着眼罩,但仅剩的那只鹰眼丝毫不迟钝,锐利得多看两眼都会让人觉得让人头皮发麻,“何事又让我家静儿生气啦?” 来者正是静家家主静理开。 静司从小失去父亲,又是静家独女,静理开也就把这个孙女宠地无法无天,只要是她想要的,就算是人命,也会不惜一切替她讨回来。 “爷爷!”静司顿时像个小女孩一般奔了过去,挽住静理开的手臂。 “昨日听闻有人将一凡间女子藏进了寒冰洞,我就猜到是你。”静理开摸了摸她的脑袋,语气里毫无责怪的意思。 “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她对君上居心不良,故意摔倒在他面前 。” 静理开虽无条件宠着静司,但也知晓轻重,“傻孩子,你明知北顾养着那只凤凰是为了他兄长,就不该去碰他的逆鳞。” 静司依旧无理取闹,愤愤然道:“不就是个凡间女子,废了就废了,哪能让他亲自来讨人,君上何曾这般对过我?” 静理开一指点了点她额头,“你呀,还不明白吗?那凤凰在女子身上,北顾岂会是冲着那女子来的?” “爷爷这是何意?”静司疑惑地看向他。 “北顾来救人,不过是为了那女子身上的凤凰,你跟只凤凰吃什么醋呢?只是你这次,怕是惹着他不高兴了。” 静司思索片刻,恍然大悟,抱着静理开的手臂笑了起来:“原来如此,静儿明白了,静儿下次绝不会鲁莽行事了。” 第12章 第 12 章 千久睁开眼,意识涣散地盯着床顶,她动了动手指,发现全身上下如同被灌了铅一般,僵硬不堪,索性躺着不动,不一会,一双圆溜溜带着关切的杏眼映入眼帘。 半晌,才回想起自己为何会躺在这。 她多希望自己一睁眼就能回到人界那张破烂的小床上,深吸了口气闭起眼睛,想着这一切一定是都是幻觉。 上方传来一娇滴滴的女子声,“小姐,你还好吗,是哪里不舒服吗?”女子连忙倒了杯热茶,将千久扶起来。 千久微微颤抖着抬起手要接过茶,但那手却在抬起的瞬间重重地砸了回去。 她喘了口气,心道明明没泡够三天啊,怎么这手就跟废了似的。 “没事的小姐,七露来吧。”说罢她将茶水递到了千久嘴边。 喝过热茶,千久觉得好了些,看向旁边这个模样乖巧的小姑娘,沙哑着开口,“你是?” 七露站起身,屈膝行礼,嗓音甜糯,“奴婢七露,是君上派奴婢来照顾小姐起居的。” 刚送走金琰那两个侍女,如今北顾又塞了个过来,他们就这么断定自己柔弱不能自理吗。 千久并不喜欢被人照顾,更不喜欢多个人来盯着她,别过头,低声道:“我能照顾自己,不需要人,你回去吧。” 七露没料到她会这么说,有些急了,“这怎么能行,那日的寒气还未驱除干净,小姐这身体奴婢怎么能放心得下?” 千久有些头疼得揉了揉脑袋,默不作声。 “还是……还是说奴婢哪里做的不好惹着小姐生气了?”七露声音有些哽咽。 -- 第23页 千久抬头对上了七露那泛着涟漪的圆眼,委屈巴巴的模样怪可怜的,登时有些不忍,“那个,我不是针对你,只是我习惯一个人。” “奴婢跟宁香峰的仆人们不一样,”七露抹了把眼泪,“奴婢是心甘情愿来报君上的恩的。” 千久见她哭,语气缓了缓,“报恩?” “嗯嗯,奴婢本是雪山上的一片雪花,百年前君上受伤路过,得了君上一滴血,这才有了灵识,修炼成人,奴婢来北氏后就一直待在宁香山,若不是此次小姐受伤,奴婢也没有这个荣幸报恩,受君上嘱咐来服侍小姐。” 千久沉默了一会,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北顾不像金琰那般好说话,既然是他安排过来的人,怕是没那么好打发回去,“行了你别哭了,我不赶你走就是了。” 七露一听,破涕为笑,连忙上前,“小姐你还哪里不舒服吗,奴婢帮你揉揉。” 千久见这个小姑娘年纪似乎比自己还小,却要反过来照顾她,有些拘谨地收回了手,“不必了,你去忙你的吧。” “哦对,小姐该吃药了,”七露悻悻然收回伸在空中的手,转身往桌面的药材里翻找着,“这种丹药很珍贵,吃上几日就能根除体内的寒气了。” 千久垂下眼帘,自打来了仙界,她两次三番地受伤,即便金琰说过要护她周全,但这里毕竟是仙界,旁人要取她一个凡人的性命简直易如反掌,她甚至都不能说个不字。 得加快进程找到令牌跟结界的位置才行。 “小姐,药来了,”发呆间,七露已经捧着水跟丹药递到她面前,“若不是那日君上来的及时,小姐您这身子就算是吃上半年药都好不了了。” 千久回过神,“那日是北顾来救的我?” 七露微微诧异,“正是君上呀,金公子当时被人拦在洞口,若不是君上来了,小姐还不一定能那么快出来呢,您不记得了吗?” 她那日都冻糊涂了,哪里记得是谁来救她,但仔细想想好像是有个白衣男子将她提出水池…… 这么说当时北顾近在咫尺,自己竟然又错过了那么好的机会去掏他身上的令牌! 千久忽然“哎呀”一声站起身来。 七露被她突如其来这一声吓到,连忙扶着她将她上上下下检查了一番,“小姐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你见过哪个有不舒服的喊得这么中气十足的?”声音由远及近,紧接着,屏风绕出了一个衣锦华丽的男子。 七露退到一旁行礼,“奴婢见过金公子。” 金琰摆摆手,走到千久面前,“你倒是不得安生,一天不盯着就出事。” 千久撇撇嘴,坐回床上,“我这样是因为谁?” “你要是不乱跑,能遇上那个静司?”金琰掀起衣摆坐到了床边,伸出手,“还不是你自找的,来,给我看看。” “你干什么。”一见他伸手,千久身体动得比脑袋还快,连忙闪开,只是这手脚还未完全恢复,使不上劲儿,整个人栽了下去。 金琰将她扶起,好笑道:“你怕什么,给你探探病。” 千久也觉得自己反应大了些,依旧嘴硬,“没听说过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吗?” “行了,看你病着的份上不跟你吵。”金琰将手心附在她额前,探了片刻后点头,“幸好没伤着魂魄,我给你带了些外伤药,敷上几日就好了。” 千久这才注意到自己脊背还有伤,而且伤得还不轻,那种拦腰被截断的痛感登时涌上脑袋。 千久要上药,金琰也不便多留,示意身后的弟子将药递给七露,起身准备离开,“不过你不用担心,北顾已经明令禁止那女人再踏入祁白山半步,你就安心养伤罢。” 千久虚弱地扶着后腰,“多谢。” 他走到屏风处,顿住脚步,沉声道:“此事确实是我的疏忽,一会儿我再派人重兵把守这个院子,连只苍蝇都休想飞进来。” “别!”千久连忙伸手制止,一时间扯到背后的伤口,疼得丝丝抽气。 金琰回头,皱眉看向她,“怎么了?” 一个七露就已经盯得严严实实的了,你还派人把这里围起来,那我还怎么出去偷令牌? 千久自是不敢让他看出自己的意图,苍白的嘴唇扯了扯,“这,这自然是太麻烦金公主了.....” “不麻烦,北氏最不缺的就是弟子,你不必跟我见外。” 见外个鬼啊,恨不得动手揍你了。 千久一时间找不着借口,支支吾吾开口,“……我的意思是您派的都是弟子,我跟七露又都是女孩子家家的,多有不便.....您说是不是?” 金琰思索片刻,觉得在理,“那这样罢,我安排四个弟子在门口守着,你有什么事情只管通知他们。” 金琰说一不二,还未等千久拒绝就被他给堵了回去,“此事就这么决定了,你且好好休息,过几日我再来看你。” 说罢他扬了扬手,几个弟子冲他一作揖,退下去守在了门口。 千久在床上静养了大半日就呆不住了。 本着身残志坚的理念,偷偷摸摸翻出小院,再次爬上了七千玉石阶的北苍殿。 这仙家良药就是厉害,那日脊背的重击除了伤口愈合有点痒痒外,基本感觉不到疼痛了,她又能生龙活虎地继续作妖了。 -- 第24页 今晚夜色沉寂,虫鸣细碎,看守的弟子们似乎都不在,整个北苍殿静悄悄的。 真是天助我也! 她没法从正门进去,便蹿上了树梢,努力伸手去够那面墙,那翻墙的姿势显然因为几天没来变得有些生疏了。 跃下墙头,她轻手轻脚地踱到暗处,推了推那些门窗。 果然,都锁上了。 门窗都进不去,那就只剩上面了,千久抬头看向屋顶,这些富丽堂皇的殿宇虽比平常房舍高了些,但也并非无迹可寻,那些凹凸不平的浮雕,恰好能拿来当个支点。 金琰正在大殿内与北顾议事,他大马金刀地坐着,替自己倒了杯茶,“静司这次险些要了千久半条命,她体内的凤凰也因此受到牵连。” 他灌了口茶,继续道:“这小姑娘毕竟是个凡人,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我看要不这样,先送她进北氏吧,跟着弟子们习武,我看她似乎有些底子,不用仙根也能学。” 北顾翻看着手上的卷轴,淡淡地“嗯”了声。 金琰早就习惯了这座冰山惜字如金,自顾自道:“过几日不正好赶上入氏试炼吗,让她走个过场,跟着其他弟子一块进来,也不能安排在前三院,太过张扬,免得引人注目去打探她的来历。” 千久废了好一番功夫终于爬上了屋顶,小心翼翼地掀开面前一块瓦砖,殿内程亮的灯火立马撞了出来。 她眯了眯眼,半张脸凑了过去,看清了里面的情景。 “我探了探千久的灵息,总觉得不大对劲,”金琰捏着下巴,若有所思道:“她体内那只凤凰似乎在强行跟她的魂魄融合。 在说我?千久眨了眨眼,扒得更近些。 北顾抬起头,“强行?” 金琰眉间紧促,点头道:“不错,我那日想要将凤凰抽离,除了察觉那只凤凰十分抗拒外,还感受到它一受到威胁,就会往千久的三魂七魄里面躲去。” 上面的千久听懂了这番话的意思,若是那只凤凰真的与自己的魂魄融合了,那岂不是除了她死,永远没办法将它分离出来吗? 一想到有个外来的物体在自己身体里,千久不禁打了个冷战。 金琰顿了顿,“我怕她会有危险,要不要让她搬来北苍殿,好时刻看着。” “随你。” 金琰忙伸手制止,“诶,打住,这可不能随我,这小姑娘脾气硬的很,十分不喜欢有人盯着她,我可不敢得罪她啊,万一哪天她又偷我里衣,我一黄花……咳,那我真是百口莫辩了。” 这金公主,真是跟这件事过不去了。 “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你打算如何处置?” 北顾看完了一本卷轴,伸手换了本,“去找叔父。” 金琰一挑眉,冷哼了声,“你叔父?就是那个北氏的开山祖师爷?当年热血澎湃地建了北氏然后嫌苦嫌累撒手就不管了的叔父?” 北顾面无表情道:“嗯。” 金琰抱臂,有些气愤,“也多亏得你那个叔父,我这些年可没闲着,搁着我在这当牛当马,他倒是逍遥自在了,这回逮着他绝不能让他再跑了,让他回来体验体验什么叫仙界疾苦。” 千久腿蹲的有些麻了,轻轻动了下。 北顾垂眸,察觉到动静,夹起一茶盏,骤然往屋顶飞了去。 翡翠茶盏穿过小洞,铛一声恰好打到千久的额头,千久吃痛,踉跄起身退了几步,岂料没站稳脚下一滑,重重跌了下去,琉璃瓦不堪负重,只听一阵轰响,千久直直砸了下来。 只是她打死都没想到,自己不偏不倚,稳稳落到了北顾的怀里..... 谁能告诉她!为什么这北氏财大气粗,样样金碧辉煌,唯独这琉璃瓦却是在偷工减料?! 她这些日子吃的虽好,但也没胖成个球啊! 一时间空气中死一般的尴尬,压的千久快要窒息,他已经不敢回头看北顾是什么表情了。 金眼被这从天而降的千久吓了一大跳,半晌才反应过来,“我靠!是你,三更半夜你鬼鬼祟祟在屋顶干什么! 千久比他更吃惊,语无伦次好一会,忽然掷地有声道:“我来……我来投怀送抱,没错,是投怀送抱!” 说罢她还不忘正事,闭着眼睛开始对北顾上下其手,胡乱地摸了一把。 “这么高的屋顶都爬上来了,我倒是小瞧你了。”金琰看她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又看她身后面若冰霜的北顾,往座椅一靠,饶有兴趣道:“胆子不小啊。” 千久的手不安分地在北顾身上摸着,也来不及欣赏他那结实的胸膛,忽然碰到一个硬物,心下一喜,睁开了亮亮晶晶的眼。 “起来。”北顾的声音冷冷传到耳边,近在咫尺,那气息似有似无地刮过她的脖颈,激起一阵鸡皮疙瘩。 金琰嘴角勾了勾,“你……” 千久连忙拽出那枚令牌,末了还不忘给北顾整了整凌乱的衣襟,在金琰说出这句话之前起身,打断道:“我滚,我这就滚,不用送,哈哈哈……” 金琰看着溜的比兔子还快的千久,转向正凉飕飕往外冒寒气的北顾,嗤一声笑了出来,“怎的一副失了身的模样,投怀送抱的不是她吗?” 千久出了门,得意地抛了抛手上的令牌,嘿嘿笑道:“皇天不负苦心人,得来全靠脸皮厚。” 作者有话要说: -- 第25页 翻墙标准动作请参考朱自清的《背影》 北顾是个低音炮,想想那声音在耳边,妙啊…… 第13章 第 13 章 千久好不容易得了令牌,开心得睡不着觉,迫不及待地想要进行第二步战略。 她小心翼翼地将它藏到床底,兴奋搓了搓手。 回家的日子指日可待也! 翌日一早,天还没亮,她就爬了起来,绕到后院,不动声色地翻了出去 北氏那么大,漫无目的地找是不可能的,她这段时日发现以祁白山为中心,北氏的东边会比西边更为热闹,既然那个苍穹结界只有少数人知道,那它肯定不会设立在热闹人多的地方。 她绕开熙熙攘攘的主路段,往西边的丛林小路钻去,虽然西边的范围依旧很大,但好歹也排除了半边地方。 一路躲躲藏藏,来到了一片华树林前,眼下正值当午,但这林子里头阴森森的,雾气缭绕,十步外人畜不分。 千久拢了拢衣襟,边走边做记号,以免在大雾中迷了方向。 走了大半时辰,终于走出了华树林,来到一座小山下,侧面一条小溪从山上缓缓流下,汇入旁边小湖泊,她沿着小溪上了山,山路陡峭的很,好在有一条延边小路可走,小路九曲十八弯,不知通向何处。 等千久走完这条山路,她才发现自己到了一条干涸的河床下,她抬眼向上望,原来自己到了一处涯谷底,悬崖太高了,挡住了大半边阳光,因此崖下边光线较为昏暗。 千久踩着碎石继续走着,看看涯下边能有什么发现,这条路不好走,石头大大小小铺了一地,溪水淌过杂石,上长满青苔,稍不小心就会滑倒。 本想着自己不能出来太久,以免七露发现,先出来探探路就回去的,可一走便忘了时辰,她看了眼日头,心道这会儿怕是要快点折回去了。 正当她准备转身就走时,忽然撇见了不远处一块巨石上头趴着个墨色的东西,好奇心催促她上前瞧个清楚。 走进一看,这抹墨色竟然是个孩童! 这里人迹罕见,周遭也并没有发现什么居住的房舍,一个孩童怎么会出现在此处,莫不是从涯上面掉下来的? 想到此处,千久一惊,急忙跑了过去。 那孩童闭着眼睛趴在石头上,发丝乱糟糟的垂落在他脸旁,还粘着血迹,她踩着碎石块爬了上去,一把将他抱起。 这小小身躯看着不过四五岁,墨色的衣裳上满是血水,手脚甚是冰凉,一动不动好像死了一样。 千久惶恐地伸出手去探他的鼻息。 还好,还活着! 千久深深舒了口气,想也不想,抱起孩童就往回赶,半路上突然下起了倾盆大雨,雨水打湿着孩童的衣裳,只见一股股血水顺着她的手淌了下来,千久也不敢找地方躲雨了,怕再耽搁下去会闹出人命。 她脱掉自己的外衣,把孩童结结实实的捂住,捏好他的衣角,在雨里奔跑着。 大雨来势汹汹,身上又抱着一孩童,跑起来多有不便,回去的路比来时废了不少时辰,待她跑气喘吁吁跑回别院时,已是一身狼狈。 “七露!七露!”她冻得声音有些哆嗦,大声冲院子里喊。 千久走了多久七露便派人寻了多久,自己也一直守在院门口等消息,七露担心她一个人族出了什么意外,急的快把门槛都踩断了,这会听见她的声音,雨伞也不打了,急匆匆跑了出来。 小姐小姐,你可急死七露了,身子都还没好你怎么能乱跑呢,万一出了什么意外你让七露怎么……”话还未说完,她看见千久身下淌出的血水,惊吓过后登时心急如焚,眼泪哗啦一下就掉了下来。 “小姐你怎么了!怎么流血了,发生什么事了!” 千久这会也顾不上哭的比滂沱大雨还厉害的七露,抬了抬手上抱着的孩童,“不是我的,是这孩子的。” 七露看着那小小一团的东西,愣了下,“这孩子是……” 千久急的团团转,“快去找个大夫,准备些热水跟一套换洗的女娃娃衣裳,她流了好多血。” 七露猛的一回神,“去仙草山一个来回少说要大半个时辰,七露学过医术,不如由七露先看看,小姐你快进屋,淋湿了身子可不好。” “好,你快替她看看。” 七露接过千久怀里的孩童,把孩子放到床上,生了盆火取暖,退去脏兮兮的外衣,擦干净脸上的血迹,四下寻找受伤的地方。 但她浑身查遍了也没有发现这孩子身上有什么伤口。 七露有些疑惑地看向千久,“小姐……” 千久一直守在旁边,还没来得及去换衣服,抹了把脸上的水珠,追问道:“怎么样,伤势如何,严不严重?” 七露摇摇头:“七露并未发现这孩子身上的伤口,这身血迹很可能不是她的。” “不是她的?”千久微微诧异,但听到她没受伤,便又安下心来,“那就好,我是在涯底下发现这孩子的,当时还以为她是从上面摔下来 ,吓死我了。” “涯底?小姐你何时去的涯底,身子还未好怎么能乱跑呢?”七露听到了关键,转过身皱眉质问千久,只是她声音软甜,听着没有半分威严。 千久连忙哈哈几声打岔,“我没事,你放心,就是闲着无聊出去走走,总在这院子里憋着慌嘛,再说,多出去走走不是更有利于身子恢复嘛?” -- 第26页 七露瘪着嘴,显然有几分不高兴,但又无法反驳她,只得气呼呼道:“小姐你下次可不能单独出去了,七露不放心。” 千久见她方才以为自己受伤都急哭了,自己理亏又怕她继续说教,先来了个缓兵之计:“知道啦知道啦,我下回出门带上你总能放心了吧。” 七露皱紧的眉头这才松了下来,点点头,替孩童掖了掖被角,柔声道:“对了小姐,金公子派人来传话,让您明日跟着其他弟子参加入氏试炼。” 千久奇怪地看向她,“什么入氏试炼?” 七露将他原话道了出来,“金公子说,您手无缚鸡之力,不堪一击,连他养的那只小王八都打不过,遇上个坏人就只有当鱼肉的份,反正您闲着也是闲着,就跟着弟子们入氏学点皮毛,好能在遇到危险的时候能跑得快些。” “……” 这金琰,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金公子还说,若您不想去也行,他正好缺个斟茶倒水的丫头,您闲人一个吃的也多,是该干些什么好废物利用。” 你全家才废物! “行了行了,”千久制止道:“他不就想变着法逼我去吗?” 七露笑了笑,“小姐这是答应了吗?” “我有得选?” “小姐不用担心,金公子都安排好了,您明日走个过场就行了,很简单的。”七露站起身来,“那七露先去准备晚饭,小姐用完膳早点休息,明日好早些过去准备。” 用过晚饭后,千久闲着无聊便坐在旁边看着床上那团小东西,一会儿捏捏她的小脸蛋,一会儿摆弄她的小手,对这粉雕玉琢的小孩儿爱不释手。 不得不说,这孩子长相漂亮极了,两排小扇子似的睫毛垂着,粉/嫩的小嘴微微抿着,五官精致地像个瓷娃娃。 千久眼神扫过旁边放着的那套精美绝伦的娃娃衣裳,忍不住替她换上,随后又梳了两个小辫子,这才撑着下巴满意地欣赏自己的杰作,伸手往她脸上摸了把,笑嘻嘻道:“长大后定是个祸国殃民的美人儿。” 得亏那孩子睡得沉,不然被她这么折腾,早就不知道醒了几次。 看了许久,她也有些乏了,打了个哈欠,掀起被子在那孩子身旁躺了下来。 那孩子似乎在梦中有些不安,千久挪了过去,将她揽进怀里,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柔声哄着,“不怕,乖。” 孩子紧绷的身躯渐渐舒缓开来,两人在浓厚的夜色中,徐徐步入酣甜的梦乡里。 第14章 第 14 章 七露一大早就把千久给摇醒,“小姐?小姐起床啦。” 千久打着哈欠,睡眼朦胧:“什么事啊七露?” “小姐你忘啦,今日要去参加入氏试炼啊,咱们说好了的。” 千久坐在床上,差点又给睡着了,在七露的催促下缓缓睁眼,“知道了,知道了。”她看了眼还在熟睡的孩童,伸出手指嘘声道:“小娃娃还没醒,小声点。” 说罢轻手轻脚爬下了床,简单洗漱一番跟着七露出了门。 会场上熙熙攘攘地挤了一堆人,都是十来岁出头的少年,焕发着一股朝气蓬勃的气息。 见千久出来,不少人开始窃窃私语:“女的?她是什么背景,怎么从里面出来的,北氏这几百年收过的女弟子可是十手指头都数过来啊。” “我也觉得奇怪,而且她这年纪未免大了些?” “诶诶,我听我表兄说,最近北氏来了个讨饭的姑娘,该不会是她吧?” 千久耳朵尖,在人群中听到这句,嘴角抽了抽,没料到自己靠着讨饭声名都远渡校外了。 讨饭怎么了,你们这群神仙五谷不辟还不许别人吃饭吗? 千久不以为耻,把腰板儿都挺直了,经过那几个少年的时候还回头瞪了他们一眼。 七露拉着她往台阶下走,还不忘唠叨:“小姐不必紧张,金公子都安排好了,让你跟着其他弟子走个过场就行,很快的,七露在外头等你出来。” 千久才没紧张,只想快点结束好回去搞事业,摆摆手:“放心,绝不让你家金公主添个斟茶倒水的丫鬟。” 她往人群中挤了过去,回头示意七露不必等候。 小少年们似乎十分兴奋,交头接耳讨论:“你说恙无君会不会来,好想见上一面传说中的仙界第一美人啊,听说比他那位兄长还要美上几分呐!” “嘘,在这提泉御君是等着被踢出场吗?” 那少年连忙噤声,旁边一人对他道:“你这脑袋真是浆糊做的,也不想想君上何等人物,怎会来一个区区的入氏试炼?” 千久已经是第二次听见北顾的那位兄长,但似乎是个不能提及的人物,不免有些好奇地凑过去。 “都给我安静,叽叽喳喳地成何体统,还有没有规矩了,你!站门口干什么,下去排好队!”一名身 北氏弟子指着千久喊道。 千久话听了一半,只好重新挪了回去。 领队的弟子加大扩音咒,方圆十里内都能清楚地听到他的声音:“前方五里有座小桥,穿过小桥便是试炼的林子,试炼分为五个环节,依次通过后,林子外边会有人接应,若是害怕了的,可以原路返回,或者点燃身上的银箭呆在原地,自会有师兄去营救,不着急上的,先在旁边小茶馆休息,记住,只有一次机会!前五十名弟子优先进入首院。” -- 第27页 下面的少年们开始嘀咕:“也就五十?今日来的这些人,少说有六千多了吧?” 领队的弟子见台下人又开始吵闹,声音拔高了些:“都听明白了吗!” “明白了!”少年们昂首挺胸,回答得壮志凌云。 “好!试炼正式开始!”只听一声礼炮巨响,千久就被冲进了人流中。 那些少年御剑的御剑,飞行的飞行,五花八色往林子冲,就连踩着轮车的都有…… “让让,都让让啊,撞死了也有钱赔!” 千久一回头,就看见一穿金戴银,恨不得把“有钱”二字写在脸上的小公子站在咕噜噜转转动动轮车上,兴许是地上小石头特别多,后面几个小厮推得气喘吁吁。 被推开的一少年重重的“呸”了声,破口大骂:“狗仗人势,可真给金家长脸!” “算了算了,谁让人家当家的是金琰呢。” 那人回头,愤然道:“也就是个外戚,少在那狐假虎威,人家金公子还不一定认他!” 千久见那小公子目中无人骄横跋扈的模样,还真跟金琰还同出一脉的,心中了然,果然是金家人。 她不会御剑也不会飞,只能跟着一群没有筑稳仙根的小少年们在后边跑。 “我,我不是没有仙根,只是不太稳,还不能御剑!”一声软软糯糯带着些怯意的嗓音从后方传来。 “项家出了名没有仙根的废材不就是你吗?哈哈哈。” 千久放缓了脚步,心中撩起欣喜的涟漪。 竟然有跟我一样没有仙根的人,难不成也是同道凡人? “你你……你胡说,人族才没有仙根,仙界哪里来的凡人,我只是晚了些,仙根迟早会出来的。” 传说中的凡人脚步一顿,回头看向他。 只见一个白白净净,抱着把剑的少年,被三人围在中间,像只受惊的兔子一般耷拉着脑袋。 其中一尖脸弟子哈哈大笑,推搡着他往前走,“谁不知道当年你出生就连最低级的手心莲都没有,还说敢有仙根,我看这仙界千年来第一个凡人就是你!” 错了,我才是第一个。 千久暗暗腹诽,这群自命清高的神仙真是瞧不起凡人。 小桥一下子容纳不了那么多人,千久看着乌泱泱一片队伍,索性停了下来,在旁边的小茶馆倒了杯茶解解渴,好待前面的人都先进去。 林子里忽然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吓得她手中刚倒好的茶洒出了半盏。 后面一波气势汹汹的少年们听见这声音,面带菜色,也不敢跑那么快了,犹犹豫豫走了过去,又在林子前探头探脑半晌,这才咬着牙冲了进去。 千久这盏茶还没喝完,林子了又响起来几声划破天际的尖叫声,喊得比上次的还要惨烈十分,紧接着几人浑身是血地冲了出来,一把鼻涕一把泪哭喊着:“我不玩了,我要回去,我要找我娘……” 这么可怕?吓哭了一堆七尺大男儿? 千久见人都进去的差不多了,起身往林子走去。 林子里面光线很暗,几乎看不清路面,前方有人燃起了掌心焰,千久就借着这点光亮缓缓走着,深 一脚浅一脚踩着无处可避的水坑,不一会便湿了大半衣摆。 她来到一簇巨大的花卉面前,那颜色红得有些骇人,光线太暗,她还未看清路,脚下一滑,踩到了根滕枝。 那红花忽然大吼了一声,剧烈晃动着粗壮的根茎,像是被踩疼了一般,紧接着花瓣旁边现出了森森的尖牙,伸长着脖子往千久袭去。 千久一惊,没料到这朵大红花竟是活的,连忙闪身要躲开,岂料脚下陷入泥坑,挣脱不得,被它叼住了衣角,重重地甩到了树干上。 一阵眩晕过后,千久眼疾手快捡起一根粗大的干树枝,尖头对准迎面扑过来的大红花。 那大红花似乎长了眼睛,侧身一躲,树枝堪堪朝花瓣边划去,仅是划开了道小口。 这一下彻底激怒了大红花,进攻架势更为猛烈。 千久一凡人之躯,闪躲不及,只得用那根树枝抵着它的血盆大口。 树枝不堪,发出“咔哒”一声,将她整个人掀翻在地上。 千久吃了口臭泥巴,手上的树枝也被甩飞出去,没有武器的她被大红花咬着小腿拖了回去,眼见就要被吞进花里。 她扒着地上的石块,忽然发现大红花扎根的地方似乎特别细嫩,来不及思考,本能地反手一拽,将一根两指粗细的树枝扎向根茎。 只听大红花惨叫一声,花叶瞬间蔫了下来,变成毫无生气的枯枝败叶。 千久喘了口气,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泥灰,继续向前。 亏得七露那丫头说都安排好了只走个过场,自己连把防身的小刀都没带,她这个柔弱不嫩自理的凡人,再来几个大红花,不就巴巴等着被吃掉吗? 感情这是在故意整她,真不应该相信这个金公主。 过了花卉地带,千久看见前方一群少年像是被打散了的鸭群,胡乱的叫着跑着,下意识往旁边躲去。 待看清那追逐着少年们的东西后,不由得一惊。 上方一只五人般大小,血肉模糊的巨型手掌在一排排树木中摸索着,血手上的皮肉烂得不成样子, 时不时滴下几滴鲜血,浇到下边的花草上,花草瞬间化成青烟,发出滋啦烤熟了般的声音。 -- 第28页 紧接着,另外一只手掌也伸了进来,一前一后将千久夹在中间,她咽了口唾沫,把蹲了下来,尽量让树干都挡住自己。 两只血手像淘小鸡一般胡乱抓着,有几个少年害怕得惊叫出声,原本毫无目标的血手像是长了眼睛一般,瞬间移向那几个少年,精准地捞起三个,那些少年在空中挣扎尖叫,掉下了一只鞋子,砸在 千久面前,不一会血手便捏着他们消失在空中。 这吓哭七尺男儿的鬼东西可真不是闹着玩的。 趁着那只血手离开的间隙,千久赶紧往另一边跑去。 因为不知道血手还会不会追过来,千久不敢跑太急,躲在另一颗树下,观察形势。 背后忽然撞着一个人,千久一征,待看清来者后,她连忙捂住要叫喊出声的人。 正是刚才那名没有仙根的小少年。 她打了个“嘘”的手势,指了指上方伸进来的血手。 少年瞪圆了眼睛,点点头,跟着她蹲在树干后。 千久发现,这只血手似乎是靠声音辨别猎物,若是没有声音,它完全是无头苍蝇一般,且行动缓慢,自己是完全可以它下方快速通过。 千久悄无声息地跑到旁边的树下,示意那少年跟来。 那少年害怕极了,身躯都在打颤,一个劲地瞪着眼睛摇头。 千久无奈,只好自己先走。 她连着换了几处躲避的树木,来到了中心处,那只血手近在咫尺,只要稍稍动一下手指,就能碰到千久。 那少年吓得气都不敢喘,胆战心惊地盯着被笼罩在下方的人。 千久能清楚感觉到那只血手就在自己正上方,由于距离太近,她不敢轻举妄动,只得纹丝不动地蹲着。 几滴血水顺着滴到了面前的石头上,旁边几株花草瞬间化为灰烬,那飞溅出来滚烫的血水将千久的 肩膀上的衣服熔了个大洞,疼痛感顿袭而来。 那少年吓得瘫坐在地上,像是下一刻就能哭出来。 千久咬牙忍着痛,一声不吭,手心都在冒汗。 那血手在旁边摸索了半晌,没有掏到猎物,耍脾气一样连根拔起一棵树仍了出去,换了个地方。 好机会! 千久趁机跑了出去,辗转于一棵棵树下,终于走出了血手的活动范围。 血手活动是由规律的,在它认为的范围内,即便是摸过的地方,也会在片刻后返回再次摸索,最安全的地方,也就是紧跟其后,躲在它刚摸过地方伺机而动。 一番折腾,千久身上的泥巴都吹干了,她拍掉这些泥块,迈步前行。 走了没多久,后面传来一声:“姑娘,姑娘等等,我与你结伴可好。” 千久回头,见刚才那名少年追了过来。 这小子倒是照着她的方法走出来了,他低头捏着自己的手,小声道:“我见你刚才如此有胆识,我跟你结个伴!兴许……兴许我还能保护姑娘你呢?” 千久见他比自己还姑娘,笑了声,说:“那就一起吧,反正都是要走出去的,有个伴倒显得没那么无趣。” 那少年见她同意,连忙上前一步,眼神蹭亮:“我叫避凡,寒遥项氏人,你呢?” “……” 可见其父母为了证明他不是凡人确实费了点心思。 “千久,不是什么氏族的人。” 项避凡愣了下,语气里有几分同情:“哦这样啊,出生卑微也没关系的,总比没有仙根的好。” “……”两个我都没有。 第15章 第 15 章 出了林子,两人越过一片水池,水池下面缓缓游动着一个巨大的黑影。 项避凡倒吸一口凉气,连忙跟紧在千久,生怕一不小心就被丢下。 前方突然劈下一道闪电,生生劈开了一棵大树,项避凡被这道闪电吓得瘫坐了下来,手脚并用抱着她的腿。 “你……放开!” “我我我,不敢动!”避凡哆嗦着,环着千久的手又收紧了些。 千久被嘞的生疼,就没见过胆子小还能这么占便宜的,“你不放开我走不了!” 项避凡这才哦了声松了手,站起来时立马拉住了她的衣角。 千久只觉得被一块沉重的石头拉扯着,行动困难,无奈道:“跟上。” 项避凡畏手畏脚地跟在后面。 两人走了一会,千久突然放慢了脚步,绕到一块大石头旁,避凡脚步没调好速度,又一头撞向千久。 千久被他这颗石头脑袋砸得一痛,回头瞪了他一眼。 项避凡窘迫地打了个手势道歉。 察觉身后有异样,千久连忙回头,却只瞧见一道黑影,不待她看仔细,另外一边又蹿出来一道,这几道黑影交叠闪现,来来回回约莫有五六人。 项避凡把尖叫咽回嗓子里,拽着千久的衣角更紧了,就差点没把她给勒死。 忽然一道黑影闪到千久左侧,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棍子击向她脑袋,千久往前踉跄了一步。 回头一看,却又什么都没看见,千久捂着嗡嗡作响的脑袋,将衣角拽了回来,冲抖得跟筛糠一样的项避凡说:“这样行动不便,你先去那边躲着,我来对付他们。” 避凡扑闪扑闪着无辜的眼睛,将头摇成了拨浪鼓。 千久没个好气,这样下去一个都别出去,抽回被项避凡拽疼了的手臂,将他往旁边推开,“不想死就照我说的做。” -- 第29页 说罢她往黑影方向走去,捡起几个石子,等待黑影再次袭来。 当她狠狠扔出石子的时候,却出乎意料地没有碰到任何东西,那小石头穿透黑影,咕噜噜地摔在地上。 竟然是虚影?! 千久一个愣神,又被一棍敲地险些道出了我是谁,我在哪。 没有实体该怎么打?难不成只能挨打? 千久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往前方冲去,边跑边躲着那些袭来的黑影,她一个凡人之躯当然抵不过黑影的闪现速度,连着被敲击了四五棍,这才跑出了黑影的活动的范围。 她将敲乱的发丝拢到耳后,回头冲着躲在石头旁边的避凡喊:“项避凡,你跑过来,他们不会真的把你打死,能躲就躲,不能挨上几棍,冲出来便好!” 避凡贴着石头伸出了个脚,又瞬间缩了回去,脸色露出快哭的表情,冲千久摇摇头。 “我,我……腿迈不开啊!” “那我走了。”千久假装转身离去。 “别!我这就来!”项避凡大喊着,咬咬牙,迈着小碎步冲了出去,“你等等我!” 千久走了两步,就听见身后传来不可描述的声音。 “啊……别……轻点!” “恩……不要……你走开!” “求你……快停下!” 千久数了下,项避凡前前后后被敲了十二下,每个黑影个两棍,一棍也不拉下。 项避凡红着眼眶,颤巍巍地来到千久眼前,身上的衣服已被拍凌乱,发冠上散下几束青丝,像个被欺负惨了的小可怜。 千久忍着笑小声嘀咕句:“你叫的,真好听……” “…………” 千久路上憋的实在难受,时不时会噗呲出声,避凡就像是受惊的鸟,连连被千久的笑声吓到好几次。 他红着脸扯了扯千久,“你……你别告诉其他人啊。” 千久抿着嘴,不忍伤害他小小的自尊心,答应道:“恩,说的没现场看的精彩。” 接下来这段路走了好几个时辰,奇怪是路上什么也没有,千久都以为自己走错了路的时候,面前忽然出现了一道墙。 千久立马一个后退,才没撞上去。 项避凡一直沉浸在自己方才的失态中,冷不防撞了上去,险些把鼻子撞出血,他捂着鼻子抬头看去。 这通天的高度,怕是是会御剑的弟子也飞不过去。 千久扫了眼四周,其他地方根本没有出去的路。 那么出口就只能在这面墙上。 她将双手附在墙上摸索着,也没发现什么隐藏机关,不由得有些奇怪。 一面破墙堵着是什么意思? 项避凡也跟着摸索,“千久,发现什么了吗?” “没有。”千久用手叩了叩墙上的板砖,拍了拍手往后退了几步,待退出合适的距离后,猛的一脚往石墙踹去。 石墙轰的一声被撞开一个口。 “……” “就这?”她看了眼目瞪口呆的项避凡,“是怕傻子过不去吗?” 她就想着试试看,没想到还真给她撞对了,这北氏还真不按常理出牌。 拍拍身上的灰,千久往洞里钻了进去,冲里面招了招手,“过来。” 项避凡虽还是个少年,但毕竟是个男儿,身躯比千久大了些,要过这个小洞还是不容易的,他蹑手蹑脚,不料被一块碎石卡住了衣角。 他钻出半个脑袋,“千久,我,我好像被卡住了。” 千久在外头使劲地拉扯着他,岂料用力过头,两人出来时双双摔倒在地上。 千久被这结实的少年压着险些吐了口血,眼角瞥见洞口挂着的碎布,又看了眼倒在她身上还没起来的项避凡。 “避凡,你身后是不是……有点凉快啊?” “啊?你怎么知道?!”避凡一脸诧异地看着千久。 “嗯……你猜?”千久别过眼睛望着天,有些不忍告诉他这个事实。 项避凡起身拍了拍身,摸到自己后背猛地一惊,“啊啊啊啊 ……我……我……” “别怕,没露该露的。”千久起身,看见项避凡眼眶红了红,眼见泪水就要夺眶而出。 “等会,你别哭。”她解开腰带,脱了件外衣丢给项避凡,在他捧着衣服,热泪盈眶的注视下潇洒转身。 千久只觉得自己的背影都照耀着金光灿灿的光芒,头也不回地摆了摆手,引以为荣道:“不必谢我,应该的。” 诶,这样英雄救美的机会不多了…… 项避凡披着衣服小步跟在后面,千久在前边探着路,也不知道这试炼到底有多少关,眼见着快天黑了,若不加快步伐,就项避凡这小胆一惊一乍,她不是被那些魔怪打死就是给项避凡吓死。 两人来到一间小屋,屋内的灯火霎时燃了起来,亮的有些刺眼,千久下意识用手挡了挡,却不料一脚踏空,整个人摔了下去。 项避凡一直跟在后面,一回头见人没了,连忙大喊:“千久!千久你在哪!” 千久站起身呸了口灰,看见面前出现了一条长廊,她冲上方喊了声:“你下来。” 长廊尽头似乎有一间房间,千久走了过去,将门推开。 项避凡急匆匆跑来,一个没刹住,撞到了她,“千久你没事吧,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被怪物叼走了。” -- 第30页 “我没事。”千久被他撞得踉跄一步,忙扶助门框,身上一袋东西哗啦啦地甩了出去。 那是她爷爷生前给她买的糖球,千久一直不舍得吃带在身上。 项避凡知道自己太过鲁莽了,连连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就是担心你出事太着急了。” 千久望着那些摔落在地又“叮叮当当”弹起的糖球,有些失神,“……帮我捡一下吧。” “千久,这都脏了,已经不能吃了。”项避凡并不知道这些糖对千久意味着什么,弯腰边捡边道:“你要是喜欢,我出去给你买,要什么口味的都有。” “不必了。”她蹲下身,捧着一一剑起的糖球,刚要伸手去捡更里面的糖时,发现面前那颗糖有些不对劲。 她伸手拦住了要往里面走的项避凡。 “怎么了?” “这糖弹动的方向不对,”千久掏出一颗糖,往不远处的桌角仍去。 只见那糖在撞向桌角是反方向弹了回来,但奇怪的是,它在千久面前像是被什么东西拦住,再次往里面弹去。 “是结界,”项避凡一眼就看出来了,“这结界只进不出,还好你发现了,不然我们就被困住了。” 千久思忖片刻,往门口走去,却在意料之中撞上了一面无形的墙,她道:“不,我们已经被困住了。” 项避凡诧异道 :“什么!难不成不只一面结界?”说罢他开始往其他三面摸索,无不例外都是被结界挡着。 一柱香后,千久找了把椅子坐下,看着盘坐在角落一筹莫展的项避凡,“你有其他办法破开结界吗?” 项避凡摇摇头,叹了口气:“这些结界是长老们设下的,别说我们这些仙根都没扎稳的弟子,就连北氏最厉害的于含都得费些劲来解。” 千久是知道于含的实力的,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两人就这么沉默了半晌,门外忽然来了人。 千久站起身,见三四个少年边讨论边走了进来,似乎并未看见自己。 “有人来了,我们去问……”项避凡坐得退有些麻了,手撑着结界要站起身,不料却摸了个空,整个人往结界里面倒。 千久听见惊乎,一回头见他半个身子已经被吸了进去,连忙上前想要拉住他,奈何距离太远,当她赶到的时候,项避凡整个人已经进去了,结界合上后,又恢复了最初的模样。 千久敲打着石块一般僵硬的结界,“项避凡?你怎么样,听得到吗?” 千久敲了半天都没反应,只好回过身看那三个刚进来的少年。 那三个少年在那边四处张望,只不过他们没有发现另外的结界,有两人越走越深,结果再也出不来,留下一个少年在最外头号啕大哭。 千久耳朵都快被震聋了,强行静下心来理了理刚才的情形。 她们被困的地方似乎是房子以外的空间,只能看见外面的人,而那些人并不能看见她们,屋子像是个无底洞,若不是她们发现有结界里面还有结界,只怕是跟那两个少年一样越走越深,到最后完全消失。 这个地方她跟项避凡什么都找遍了,并未发现什么出口,而他又是在有人进来的时候被开启的结界给吸了进去。 难到说,方才他站着的位置才是出口,只不过要等人进来的时候才能开启? 千久坐回了椅子,等着下一个人进来。 不一会,一群弟子三三两两走了过来,千久连忙跑到刚才的位置,将手撑在结界上,盯着外头走进来的人。 果然,那结界在有人迈进门槛的瞬间开启,将千久吸了进去。 再出来时,见项避凡蹲在地上抽泣,这里似乎是个山洞,微弱的日光从上头的缝隙中撒了进来。 项避凡听到动静吓得打嗝,见来着是千久时,喜出望外,连忙跑过去将她抱住:“千久!千久!太好了你终于来了!” 千久被他突如其来的熊抱给整懵了,拍了拍他后背,“你在这等我?” “嗯嗯!”项避凡一把鼻涕一把泪,“我就知道你肯定会来,我太害怕了,不敢走,就在这等你。” 千久将他拽了下来,好笑道:“要是我出不来呢?” “你那么聪明,怎么会出不来,我要是没有你,早就被血手抓走了。” 千久有些赫然,前面她都是运气好连蒙带猜的,要是她真聪明也不至于到现在都没能回去人界 ,“我们走吧。” 第16章 第 16 章 山洞内有不少小路,两人也不知道该往哪边,就随便捡了条走,七弯八拐进了一个石窟。 石窟内竖着一根根半人高的石头柱子,密密麻麻地摆满了整个窟洞,几乎没有落脚的地方。 千久跳上柱子,扫了眼,发现柱子上面似乎有字,“你上来看看,我看不懂。” 项避凡跟着跳上去,捏着下巴将脚下的字看了半晌,缓缓开口:“这些似乎都是关于北氏的记载啊,难不成要按顺序来排吗?” 千久扫了眼下方密密麻麻几百根柱子,且不说数量之大,就这两个人都推不动的石头柱子,一根根按照顺序摆放岂不是要把她当牛使? “你认真的?” “额……”项避凡被她这么一问,更加不确定了,“我再看看……” 他在一根根石头柱子上跳跃,在不远处停了下来,冲千久喊道:“千久,这柱子确实不是推的,你看它下边有缝隙,似乎是可以把踩下去的。 -- 第31页 千久闻言,使劲地跺了剁脚下的柱子。 “诶,别!” 还未来得及制止,那根柱子已经轰隆一声陷了下去,紧接着,四面八方冷箭四射,但只对准在石头柱子上站着的项避凡。 千久一个没站稳,摔倒在地上。 项避凡压根就不会什么仙法,几番闪躲后,被一只冷箭划过衣襟,带着他钉到了墙上,不一会,箭雨停了下来。 千久觉得自己坑了项避凡一把,有些难为情,但见他挂在墙上抹着冷汗的模样,又忍不住笑出了声。 “千久,你别笑了,来帮帮我,我自己下不去。”项避凡扭了扭身,继续道:“我方才发现,这几百根柱子并不全部都是有关北氏的,还有其他院校,所以……” 话未说完,窟顶忽然冒出一股白烟,项避凡连忙道:“快!快放我下来,这是毒烟!” 千久赶紧跑了过去,就在她转身的瞬间,入口处忽然被轰炸的石块给堵上了,追问道:“所以什么?要怎么做?” 项避凡被她扯了下来,火急火燎跳上石头柱子,弯腰应该看着上面的字:“应该是要我们在这几百根柱子中挑出有关北氏记载的,并且按照一定的顺序踩下去,错了的话就根刚才一样 。” 他抬头看向千久:“我们时间不多了,待毒烟都漫进来,我们就都出不去了。” “可我不了解北氏啊。” “我了解,你照着我说的,帮我把柱子踩下去。”项避凡跳到另外一根柱子上,低头专心看着,“第一个在左边第三排数过去第十六个。” 千久还在讶异于他的过目不忘,项避凡已经跳到了倒数第五排的柱子上。 毒气还在释放,千久已经开始觉得浑身没力,硬着头皮按照他给出的顺序,一根根将柱子踩了了下去,待最后一个柱子陷下去后她手脚软得都在发抖。 项避凡连忙跑过来扶着她:“你没事吧千久?” “哗啦——-” 墙上忽然裂开一条缝隙,上方的水流形成一道水帘,裂缝越来越大往里面退去,一个洞口缓缓打开。 项避凡连忙带着人弯腰进去。 新鲜的空气顿时洗涤心肺,千久深深吸了口,等着那股酸软劲儿缓过去,递给总算靠谱一把的项避凡一个赞许的目光。 里面像是一暗道,黑漆漆一片,走了一段路程,千久赶紧项避凡没跟上,转身往后看了眼,只见漆黑中漂浮着的两颗亮晶晶的眼珠子。 那眼珠子近在咫尺,巴眨巴眨了几下,千久不由得一颤,“……避凡?你眼睛什么时候变得又大又圆……” “昂?”远处忽然传来一声,“千,千久你别走那么快,我害怕啊……” 这不是项避凡?! 千久连忙后退一步,只见那双眼睛忽然飘起,往她头顶上掠去,一头扎进更深处的暗道。 暗道里响起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不一会,一双手摸上了千久的脸,“千久,是你吗?我看不见,你拉一下我。” “行了别乱摸,拽着我衣角,”千久抓着他的带到自己衣摆处,“我刚才看见了一双眼睛飘了过去。” “哦哦哦,啊!?什么!什么眼睛在哪里?是什么东西?” 项避凡紧紧贴着千久,恨不得整个人都倒在她身上,虽说是个十几岁的孩子,但还是有点份量的。 她叹了口气:“你太重了,站好。” 一路走的辛苦,终于来到一处稍微亮点的地方,沿着光源处走,来到一处岩浆河流。 千久被热浪袭得有些晕,踢了块石头下去,那石头瞬间被岩浆吞没。 岩浆河面上只有几块摇摇欲坠的大石头通向对面,她抬眼望去,对岸有一只通体黝黑的猴子,若不是借着岩浆反射的光亮,根本发现不了它。 仔细一看,那双亮晶晶的眼睛正聚精会神地盯着她。 千久认出来了,那是刚才她在暗道里看见的眼珠子。 她来到岩浆河边,对避凡说:“这里就只有这条路了,我先过去,你要是看见我掉下去了,就发信号或者往回走。” 避凡急忙摇头,抓着她不让她走:“不不不不行,你不能过去,万一真掉下去了呢!” “不试试怎么知道?” 千久跳上岩浆上的悬浮着的石块,石块虽大 ,但极其不稳,她只能快速地跳向下一个石块,以免重心不稳翻下去。 项避凡胆颤心惊地看着跳到了对面并跟她招手的千久,紧张得甚至忘了吸气。 “石块很不稳,一定不能久站,踩着中心点快速跑过来,记住,要快!” 项避凡闭上眼睛,缓慢挪着步伐到石块旁。 “…………” 千久骂道:“你闭上眼睛做什么,看路啊,睁大眼跳过来!” 项避凡磨磨蹭蹭地往后退了几步,在千久气急败坏的骂声中,深吸一口气冲了上去。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跑过来的,等到了对岸的时候,双腿一软就对着千久跪了下去。 “……免礼免礼。”千久搀着他起身,“不错,孺子可教也,胆子大了些许。” 项避凡还没缓过神,愣愣地给自己擦了吧冷汗。 那只猴子一直安静地呆着,此刻见他们都过来了,忽然“嘎嘎嘎”地怪叫着,走几步停下甩着尾部,似乎在示意她没跟过来。 -- 第32页 两人跟了过去,穿过了一条小桥,那只猴子突然停在了某处,原地跳跃叫喊地更为大声。 千久看见在猴子的上方,一只比漆金门还大的眼睛睁了开来,那只猩红的眼睛盯着千久他们,紧接着,另外一只眼也忽地睁开,那双可怕的眼睛红的发亮,这凶神恶煞的庞然大物,张开了血盆大口,鼻孔吹出一股强劲气流,夹杂着一股腥臭异味。 别说项避凡,就连千久也觉得汗毛倒竖,不禁往后退了小步。 项避凡已经害怕地失了声,止不住颤抖着双腿。 只见那只猴子冲她们嘎嘎几声,然后钻进那血盆大口,在里面来回跳了两圈,然后消失尽头。 千久愣了片刻,恍然大悟,自始至终,她都忽略了一个问题。 这只是个入氏试炼而已,作用就是为了筛选合格的弟子们,这就说明,这场试炼可能会受伤,但不会真的要你命。 她迈步走了过去。 “千久,你要干什么!”项避凡已经站不住,扶着墙大喊道。 千久回头看向他,“你可曾听过北氏的入氏试炼闹出过人命?” 项避凡抖着牙床,脑袋一片空白,“……未,未曾。” 千久回过身,她已经知道答案了,指着那一张一合的血盆大口:“这里就是出口。” “那怪物的嘴里怎么可能是出口,一定还有其他地方,咱们再找找看!” 千久头也不回,“我相信这里就是出口,你走不走?” “我……我我不走,我想回家,我要回去。”项避凡看着那仿佛下一刻就会扑过来的怪物,声音哽咽,明显真的怕了。 千久在怪物面前停住,有些失望道:“你就等着回去当你的凡人吧,任由他们欺负。” 她小时候没少遭人欺负,那些孩子围着她丢石头丢棍子,骂他是个没爹没娘的野孩子,幸运的是,他有个傻爷爷宠着她,那时候无论受了多大的委屈,千久一回家便扬起笑脸喊爷爷,她知道,哭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只有当自己真正强大了,才能保护自己所爱的一切,不被糟蹋。 可惜爷爷已经不在了,那个她拼命想保护的人。 她跨进怪物的嘴里,头也不回地走着,身后一沉,像是被什么东西拉着,紧接着一道刺眼的光芒亮起,还没来得及看清面前,就听有人喊道:“第七百三十三名!赶紧上来报到!” 千久适应了亮光后,跟着指引,来到一桌子前。 “七百三十三,”那人头也不抬,拿着狼毫笔在纸上写写停停,“你多大?” 千久下意识往自己胸部看了眼,颇有几分拘谨,“还好,也就一般大……” “你在说什么?”那弟子不耐烦地抬起头,见是个姑娘,立马放缓了声,“是问你年纪呢,多大啦?” “哦哦哦,刚满十七。” 后方忽然响起了一阵骚动,“第七百四十,诶诶小心!” 她一回头,正好看见项避凡满头是血,脚步浮虚,一头栽了下来。 那群弟子们纷纷围了上去,又是要肩膀又是掐人中的,场面一片混乱。 千久嘴角抽抽,你们堂堂一大仙界就不能施法法救人? “放着让我来!” 千久救人心切,连忙跑了回去,“项避凡你怎了?快醒醒,我们出来了,没事了。” 她探了把鼻息,喃喃道:“还好,还有气。” 旁边有个弟子在混乱中伸出手替项避凡把了把脉,松了口气,正欲开口,就见千久跨到他身上,利索地撸起袖子。 两声十分清脆的声响,让这群乱哄哄的弟子登时噤若寒蝉。 众人面面相觑地看着项避凡脸上迅速涨红了手印。 “奇怪,怎么还没醒。”千久疑惑得捏了捏他脸颊,“往常那些晕倒的都是这么被我叫醒的啊。” 说罢气势十足地扬起手准备再来两巴掌。 替项避凡把过脉的那弟子连忙拦了下来,心有余悸,“别打了别打了,小兄弟只是太累睡着了.....” “啊,这样啊……”千久有些难为情地收回手,往自己身上擦了擦,站起身干干笑了两声:“早,早说嘛哈哈.....” 金琰坐在一块大石壁前,石壁上方投影着的正是千久她们,回头冲北顾道:“看吧,我就说这丫头挺有意思的。” 第17章 第 17 章 回到院子里,千久正好碰上金琰派人来送弟子服,寒暄几句让人退下 ,七露接过弟子服,开心得不得了,“恭喜小姐正式成为北氏的弟子,今晚七露准备了您最喜欢的酱油鸡,咱们……” 千久也不知道她在瞎开心个什么劲,比起这个,她更关心里面睡着的那个孩子,加快脚步往房里走去:“小娃娃醒了吗?” 七露捧着弟子服追了上来,“还没呢,小姐您放心,七露一直守在旁边呢。” 千久在床边坐下,用手拭了下孩童额前的温度,回头看向她,语气有几分担忧:“不是说身上没有伤口吗,怎么睡了两日都还没醒?” “七露也不知道,但这孩子身体确实没有什么问题,小姐你先别担心,说不定她明日就醒了呢?” 千久点头,替孩子掖好被子。 翌日,本以为能睡个好觉,但七露一大早就将她从温软的被窝里扯出来,“小姐,小姐起床啦?” “又什么事啊七露?”千久眼睛都没睁开,万分痛苦道:“这才几更天?别吵我,我再睡会。” -- 第33页 “小姐你忘啦,你已经是北氏的弟子啦,今日该去上课。”她边扒拉千久的衣服边笑:“小姐,快点起来换上弟子服去报道,再晚了可要挨先生骂了,第一天上课,要给他们留个好印象呀。” 千久万般不愿,气愤地蹬了脚棉被,“金公主之前可没跟我说过要去上课啊。” “好啦小姐别怄气了,”七露哄孩子般语气,“小姐这次被分到了四院,虽说不够首院拔尖,师资仅次于二三院,但四院的先生们可是出了名的好性子,为人温善有耐心,其他院系都羡慕不来的,正合适小姐这样刚进门的小弟子。” 北氏院校一共十二院,以试炼排名,弟子属性,分派各院,能进首院的几乎都是直系中出类拔萃的弟子,人数少之又少,其他院系各具特色,除了前面四个院系,弟子们也可以按照自己的喜好申请调换院系,相对来说是比较自由的。 见她起床气还没消,七露拿她没法,伸出根手指抵在嘴前,眼神示意,“小娃娃还在睡呢。” 千久面带凄色,不情不愿地爬起来,柔若无骨由七露扶着,任她摆布。 蓝白弟子服换好后,七露看着眼前的人,激动地拍手,“哇,小姐真好看啊!” 千久掀起眼皮看了眼镜子中清爽的打扮,洋洋洒洒打了个哈欠,“不就是个弟子服,有啥特别的。” “小姐穿起来特别好看啊!”七露赞不绝口,忽然想到什么,连忙从旁边的托盘中取出一枚浅蓝色丝巾,补充道:“哦对了,还有这个,可千万不能忘了这个。” “这是什么?” 七露替她仔细地将丝巾绑在手上,“这个啊,是北氏的家徽,系于近心脏的左手,寓意‘束己’。”她悄悄凑到千久耳边,神秘兮兮,“但是七露还听说了另外一个传言。” 千久见她话说一半,心生好奇,将耳朵递了过去。 只听她小声道:“七露早年听闻这丝巾起源于北氏的开山祖师爷北上陌,当年祖师爷与北临战神横扫魔族千军,一战成名,北临父神归至浩铻后,仙界最受敬仰的就是这位祖师爷了,但这位祖师爷平日喜好胭脂,最重视容貌,总是在脸上薄施粉黛,有时候与人打斗,怕汗水花了妆容,便在手上系一丝巾,弟子们纷纷效仿带起了丝巾,寓为束己,宣誓要成为他一般伟大的神君,祖师爷也是哭笑不得,但耐不住这群小弟子的忠诚,只好应承了这个规矩。” 千久扬了扬手,想起比试大会跟在北顾身后那群浩浩荡荡的队伍,嗤一声笑了出来,“敢情这北氏都是一群小迷弟。” 几番折腾,总算到了四院,但堂上的先生早已拿着书卷在讲授,千久在门口犹豫不决,正想着翘一堂课也无伤大雅。 见门口有人,休端长老停了下来,将书往案一搁,摸着胡子徐徐道:“这上课也要有上课的规矩,既然先生都到了,那么学生迟到是对先生的大不敬,不管是那个院系的学生,都该引以为戒,这次先生念你是初犯,进来吧。” 千久刚迈出去的腿又给拐了回来,众目睽睽下,悻悻然找了个空位坐下。 她将腰板儿挺的笔直,生怕他再点名,装作一副很认真的模样,目不转睛地瞪着台上的先生…… 于是旁边那小弟子看不过眼了,替她翻开案上的那本书,指着其中一行,小声道:“姑娘,长老讲到这……” 千久眼睛发酸地将视线挪了回来,感恩戴德地看向小弟子,“多,多谢。” 这个休端先生讲了近一个早上的北氏历程,内容大多枯燥无味,上至斩妖杀魔,下至嗝屁入土,记的滴水不漏,长老终于滔滔不绝讲完了历程,翻开书卷,又接着开始讲氏规。 千久听得昏昏欲睡,左耳进右耳出,愣是一句话都没记住。 “好了,今日就先讲到这,大家休息下。” 弟子们站起身,恭送休端长老离开后,纷纷跑到千久面前,无不好奇地打探她的来历:“诶,你就是今年收进来那个唯一的女弟子?” 千久书收拾到一半,就被他们堵在墙角,一脸茫然的看着眼前这群人。 搞什么?院校欺凌? 那几人围着她打量了一番,捏着下巴道:“怎么瞧着有些面熟啊?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千久被他们观猴子似的盯得好不自在,往后退了一步,还未开口,旁边一人恍然大悟道:“哦哦!是你,膳堂里讨饭的那个,我就说我肯定见过你!” 怎么又提这茬? 再说她现在坐拥千万灵石,已经是个大户人家了,千久干干笑了声,并不吭声,等着他们识趣离开。 哪料到这群弟子像发现了什么稀奇宝贝,又开始喋喋不休讨论着她是入如何过的试炼,“诶,说说,你遇到的是那些考核项目,你是怎么过的。” “对对,你都是怎么过的,来报名的女弟子可不少。” “啊这,就……” 还未待她说完,一人打断道:“不对啊,我看你仙根极其不稳,似有似无。” “我看看……嘶,还真是,你这仙根咋回事,竟比不上一个三百岁的娃娃?” “你出生哪个家族,手上所显是何物?” 那人说罢就要去抓她的手,忽然想到男女有别,只得收了回来,盯着她发问,“北氏八百年所收的女弟子寥寥无几,且都是个顶个的高手,就你这样的仙根,定是有其他过人之处?” -- 第34页 千久被他们抛出的问题问得一愣一愣的,都不知道要先回答哪个。 “快说说你是怎么进的四院?”弟子们群情激昂,十分期待地等着她的回答。 千久心中苦不堪言,这个问题要她怎会回答?总不能说自己的是走后门进来的吧? 她怕被打…… 见她支支吾吾半晌不答,弟子们的热情渐渐凉了下来,“你该不会是……没有什么过人之处吧?” 那弟子一脸震惊,转向另外几人,小声嘀咕:“她没有……” 于是那几人当着千久的面就开始讨论起来,“没有?那她怎么进来的?” “我想起来了!我听我表哥说,膳堂讨饭的那姑娘跟金公子似乎是故交。” “额,那个,你们……” 另一个弟子站了出来,不可置信问道:“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前段日子他见金公子常常出入她家小院呢。” “难不成是金公子安排进来的?!” 千久心中咆哮:你们问了我半天,倒是让我说句话啊喂。 此话一出,那群弟子静若寒蝉,如遭雷殛般纷纷看向千久。 千久还没明白咋回事,只见眼前一个扑上来抱住她的大腿喊道:“小弟有眼无珠,不识抬举冒犯了姑娘,还望姑娘见谅!”而他身后那群弟子也扑了上前鬼哭狼嚎,“小弟愿为姑娘鞍前马后,誓死效忠!” 这突如其来反转的剧情怎么回事?因为金琰? 早知道如此她就不装什么清白正直小棉花了! 她清了清嗓子,用先生的口吻道:“都起来吧,往后,欺凌弱小之事切不可再犯,知道了吗?” “知道了!姑娘说的对!” “不敢了不敢了!” 这种被众人簇拥的感觉让千久有些飘,“既然都是我的小弟,往后就叫我大哥。” “是!都听大哥的!”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试炼金公主是给千久放了水,她走的关卡算是很基础的,项避凡也是运气好碰上她,其他弟子的都比较凶险,不然也不会筛出那么多人。 第18章 第 18 章 于是接下来的几日,千久仗着自己走后门,在堂上生生混成了个小霸王。 一大清早,千久将包袱往案上一甩,大马金刀坐了下来,旁边立马跑来几个下弟子,殷勤地给她递上早点茶水,又替她捏了捏腿,笑呵呵道:“怎么样,久哥,还舒坦吗?” “还成。”千久眯起眼睛,十分享受,“若茹,昨日先生安排的作业给我抄一下。” 若茹立马从背包里掏出作业,将千久那本空白的宣纸放到一起,“久哥您坐着,这种小事,我来就好。” 千久点头,给了他一个赞许的目光,正要起身,前面一人忽然喊了起来:“谁啊,谁这么缺德把这增脑益补丸放我案上的?”他骂骂咧咧往堂上扫了一圈,接着道:“老子这么聪明,用得着这玩意儿吗!啊?” 说罢他掰开盒子掏出两粒,边嚼边冲千久道:“久哥?来两颗?” “你看着我像是有病?”千久瞪了他一眼。 “时辰到了,”休端长老捏着胡子从门外进来,对着在堂上打闹的弟子们道:“吵吵闹闹的成什么样了,快回去坐好,先生要上课了。” 堂上的人纷纷按规矩坐了回去,千久打着哈欠,随意从包袱里掏出一本书,刷刷地翻开,摆上,然后发呆。 旁边那小弟子翻了半天都不知道先生讲到哪里,眼神四下求救,见着千久翻书翻得那么理直气壮,先是愣了下,凑过去小声道:“久哥,久哥,昨日您听课了是吗,先生讲到了哪里?” 千久一脸“你看我像是听过课的人吗”开始回答废话:“你看先生讲到哪里就是哪里了。” “……” 她托着腮索然无趣地转着手中的毛笔,想着家里睡了好几天都没醒的孩子,琢磨着要不要将她送到金琰那让他帮忙看看,他那个级别的神仙,随手施法挥个几下,说不定就能醒过来了。 休端将书放了下来,笑意盈然地看向堂上的弟子们。 弟子们一见他这笑脸就心觉不妙,果然,只听休端开口:“咱们开课已有一段时日了,是时候来一次小测了,事不宜迟,就安排在明日,请大家做好准备。” 底下的弟子们发出一阵阵的唉声叹气。 千久这新鲜的猪肉,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向旁边打探,只见若茹表情痛不欲生,冲她做口型:“全是要背的啊!” 千久一堂课都没听过,测个屁。 她二指夹住毛笔,往前戳了戳,前面那弟子一个哆嗦,连忙扭过身来查看自己的后背有没有被甩上什么不明物体。 “没蘸墨水,别看了,白花花的一片。” 那人松了口气,凑过来问到:“啥事呢久哥?” 千久身子往前伸,小心翼翼道:“诶,早上那什么丸还有吗?给我两颗。” “什么丸?哦哦久哥你说那增脑益补丸?您不是说您没病吗?” 千久拿毛笔敲他脑袋,低声骂道:“少废话,给不给,不给我……” 台上的休端见下边有动静,轻轻点了点案桌,“千久,你来说说,遇上这种类型的题,你会怎么做?” 千久哗一声站起身,盯着前面那水晶荧屏看了半晌,斩钉截铁道:“跳过,做下一题。” -- 第35页 堂上的弟子们哄然大笑,休端无奈地摇了摇头,摆摆手示意她坐下,“我看你跳完整张卷子都不见得会一道。” 下课后,千久立马收拾包袱回了小院,远远看见七露神色焦急地在门口走来走去,她连忙跑了过去,“怎么了,是不是娃娃出什么事了?” 七露摇摇头,愁眉苦脸的:“小姐,小娃娃醒了。” 千久二话不说将包袱递给七露,跑了进去。 只见一穿着粉色裙子的奶娃娃双手抱胸,默不作声地望着窗外,小脸蛋气鼓鼓的,煞是可爱。 千久回头看了眼七露,只听她道:“小娃娃一醒来就不让任何人碰,她还咬我……”说罢她抬起被咬破皮的手心。 听见动静,那奶娃娃回过头来,一双黑曜石般的眸子凶巴巴地瞪着来者。 千久见她终于醒来,心下欢喜地不得了,一把扑了上去,利索地将她搂进怀里蹭着,笑道:“起床气这么大,还会咬人,嗯?” 奶娃娃似乎没料到她竟然敢抱自己,在她怀里愣了下,紧接着像只炸毛的小兽,张牙舞爪道:“谁给你的胆子!放开我!” 她那短小的爪子哪里拗得过千久,在她怀里扑腾,像只炸毛的小兽:“我说了放开我,没听见吗!不然我……” 千久与她同睡了好几日,闲着没事干就调戏睡梦中的娃娃,哪里会怕她咬人,示意七露下去处理伤口,将奶娃娃放到自己腿上,捏着她脸颊,好笑道:“不然你怎么样呀,人还没我小腿高,打得过我?” “要不是我,”奶娃娃一巴掌拍开她的手,气愤道:“女人,我劝你不要碰我。” “没大没小,”千久伸出另一只手,再次捏住了她的脸颊,“奶娃娃,你叫什么名字呀?”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哦?是吗,那我就只能叫你奶娃娃了。” 奶娃娃咬牙切齿:“小夜。” 千久嗤笑一声,“小夜怎么这么可爱。”她将小夜拢进怀里,贴着她猛吸了一口奶香,“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小夜被折腾累了,也没力气推开她,半晌道:“有。” 千久连忙松开,捏着她的手将她上上下下检查一番,奇怪道:“哪里不舒服,七露说你身上没有伤口,难道是内伤?” 小夜抽回手,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粉粉/嫩嫩的纱裙,神情微妙,用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瞪着千久,愤然之中又夹杂着些许无辜。 千久疑惑地看着她:“嗯?” 小夜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许久,才等到她奶哼哼地说:“我是男的 。” “……” 千久一怔,然后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她与小夜这么多天,见这孩子五官精致地可怕,从未往他是个男孩方面考虑。 现在一看,不得不说,这孩子眼眸黑曜,确实带着几分不可琢磨的英气。 此刻他一脸委屈巴巴的模样让千久心都快化了,“哈哈哈哈哈……你这般模样可爱得雌雄莫辨,我倒以为是个女孩子,这衣服穿着合身也好看,我看不必换了。” “不行!”小夜斩钉截铁。 “挺好看的呀,换了做什么?” “换了!” “好吧好吧,那就换了。”千久对他爱不释手,揉了揉他肉乎乎的脸蛋。 不一会,七露端着一盘墨色衣裳以及一双精致的绣花小靴子。 千久伸手就要去扒小夜的衣服。 小夜连忙退了开来,一脸警惕:“做什么!” “换衣服啊,你不是要换掉这身女娃娃装吗?你看,这套也挺好看的。”她冲他扬了扬手中的小衣服。 “放下,我自己来。” 千久回头跟七露笑道:“他害羞。” 七露捂着嘴退了下去。 “乖,姐姐不会吃了你的。”千久反手钳住小夜,另外一只手扯开他腰间的束带。 小夜在她的魔抓下疯狂挣扎着,但他身体本就虚,三翻两下就被按住。 “别乱动,不就换件衣服,你睡着的时候我什么没见过。”千久趁机扒掉他的衣服。 小夜气红了眼,抬起腿给了她一脚,“你禽兽!” 这一脚对千久来说不痛不痒,得意洋洋地替他拢了拢衣襟,好生哄着:“小夜真俊呐,一看就是哪家小公子哥,这小脸长大得迷死多少无知少女。” 小夜气得脸颊鼓鼓,扭过头默不作声。 千久忍不住把他拉进怀里,亲了口:“我是在崖底发现你的,你怎么会在那么危险的地方?还记得自己家住何处吗?” 小夜忽然愣了一下,小手在袖子下紧紧攥着,垂眸依旧不吭声。 “好啦好啦,想不起来那我就不问了,饿了吗?我给你拿点吃的。”千久起身,将桌上的糕点端了过来,挑了几块桂花糕,递到了他面前,“来,吃点桂花糕。” 夜抒犹豫了下,还是抬起小手接过糕点,小口小口地吃了起来。 千久只觉得小夜涵养极好,十分讨人喜欢,她目不转睛地欣赏着,“跟只猫儿似的,不够还有。” 小夜放下糕点,抬头直视千久,“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千久,”她摸了摸小夜脑袋,“不对,你该叫我姐姐。” 千久让七露准备了好些孩童的玩意儿,自己却在那玩的不亦乐乎,留下一脸看傻子似的小夜站在旁边。 -- 第36页 她抱着两布娃娃走过来,放到他旁边,看着与娃娃等高的小夜,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小夜冷冷扫了眼,嫌弃地走开,“这有什么好玩的。” 千久一把抓住他,抱了起来,“不喜欢这些?那你喜欢什么?” 小夜别过脸,“我没有喜欢的东西。” “往后你便会遇上喜欢的东西,喜欢的人,咱们的小夜还小,不着急呢。”她抱着小夜往屋子边走边道:“夜深了,小孩子要早点睡觉,不然长不高了可没人要。” 小夜撇了她一眼,“你多虑了。” 千久揉搓了他一把,笑嘻嘻道:“是啊,小夜这么好看,怎么可能没人要呢?” 她将小夜放到床上,替他盖好被子,自己起身脱了外衣,正要躺下,只见小夜猛的坐起身,一脸不可置信地问道:“你,你要跟我一起睡?” “不然呢?”千久茫然地看着他,将他塞进被窝里,继续道:“你都在我床上睡了好几天了。” “那会儿我还没醒。” “有什么区别吗,都是一起睡过了,”千久拉开被子躺了下去,与他面对面道:“你小小年纪跟我避讳些什么,天气凉,咱们挤一挤更暖和,再说,外边都开始打雷了,姐姐这不是担心你一个人睡害怕了吗?” “千久,”小夜转过身,将被子盖过脑袋,只听他声音闷闷地从里面传出来:“若与姑娘同睡一床,我将来是要娶她为妻的。” “没大没小的,”千久将他拦腰揽进了怀里,贴着他后背笑了起来,“我说你小小的年纪,哪里来这些观念?” “我娘说过。” 千久边拍打着他边哄他入睡:“能嫁给小夜的姑娘定是幸福极了,咱们家小夜一看就是祸国殃民的美人胚子,勾勾手指都不知道有多少女孩失了魂跟着你走呢。” 半晌,小夜忽然问了句:“那你会上钩吗?” 千久人没哄着,倒是成功把自己给哄睡了,迷迷糊糊地答道:“嗯……会呀。” 窗外风雨交加,小夜盯着那摇晃桃树,隔空将桌子上的灯火给灭了,缓缓开口:“好。” 半夜雷声轰隆,千久似乎睡的十分不安稳,梦中三番四次将逃出自己怀抱的小夜给捞了回来,似乎要抱着个什么东西才能安心睡着。 小夜被她勒得喘不过气,不断用小手抵着她往旁边挪开,如此反反复复折腾了一晚上都没睡。 他火冒三丈地盯着面前这人,只见她眉头拧得紧巴巴巴,雷声一响就更害怕地搂紧怀里的人。 打又打不得,骂醒了自己还得遭罪,小夜叹了口气,化出一条通体黝黑的尾巴,他收回自己的骨刺,不耐烦地甩了甩将它挤进两人之间。 千久抱着他的尾巴,眉头渐渐舒缓开来,小夜终于得空抽出身,缩回了墙角,睁着那黑得噌亮的眼眸,盯着面前熟睡的人,像是在跟自己说话,淡淡道:“你身上,怎么会有三种气息。” 第19章 第 19 章 翌日一早,千久起床伸了个懒腰,看见眼睛睁得圆溜溜的小夜,笑道:“小夜,怎么这么早就醒了?” 小夜嫌弃一脸地撇了眼她。 千久睡得倒是舒坦了,他可是一晚上都没睡着,眼睁睁看着这个女人抱着自己的尾巴又蹭又亲的,就差没把口水给抹上。 两人洗漱一番后准备出门。 今日七露要出去采买,小夜不肯跟着她,千久就带着孩子一起去上学了。 “哟,久哥,哪里来的孩子,你生的?挺可爱的啊!”小弟子们见她抱了个奶娃娃,无不好奇地凑上前来。 “别碰,会咬人,”千久拍开他的咸猪手,把小夜轻轻放到案上,“我要是能生这般模样的孩子,那他爹得是天仙。” 周围的人哄然大笑起来,将小夜围得水泄不通,开始逗弄他:“你是哪家仙子?怎的气息如此微弱?” “多大啦,识不识字,这个字怎么读?”那弟子指着一个字,“来,跟哥哥念,院——” “这小脸蛋可真好看啊,久哥,快说哪里捡回来的,我也去捡一个。” 小夜扫了他们一眼,抬起下巴冷冷道:“你管得着?” “哟吼,小孩子还挺凶啊,”那人伸出手要去摸他脑袋,却被他狠狠拍开。 “别碰我!” “行了这孩子除了我谁都不给碰,都散了吧,”千久将小夜抱到自己腿上,匆匆忙忙翻着自己的包袱:“若茹,作业呢!快点给我抄抄,先生要来了。” 若茹在一旁奋笔疾书,回头喊道:“久哥,我昨日喝了点酒,忘了做……” “什么?没做?”千久摊出几本作业本子,抬头不可置信看向他。 开什么玩笑,先生的作业又晦涩又难懂,全堂的作业都是等着他的来抄,要是他没做,那就真没人做了。 千久抽出一支毛笔,墨水蘸了十几回,愣是一个字都没下手,正当她急得焦头烂额时,万般无聊的小夜扫了眼,指着旁边一书卷道:“你翻开第四十页看看。” 千久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将书本打开,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 小夜还以为她看明白了,接着去看下一题,只是他刚扫了半道题,头顶传来千久一筹莫展的声音:“可是我还是不会啊……” 小夜撇了一眼咬着笔头束手无策的人,无可奈何地替她解答一番。 -- 第37页 千久听的晕头转向,将作业摊到小夜面前,指着那些题,欣喜地问道:“小夜,你是不是都会?那你快帮帮我!” 小夜看她两眼冒着精光,十分后悔替她解答。 片刻后, “真乖!”千久将一本本作业都推到小夜面前,脸颊蹭着他,“小夜你可真是个宝贝啊。” “还有三本,快点快点,先生要来了,”她替小夜蘸了蘸够不着的墨汁,又将毛笔塞回他手上,摊开一张鬼画符般的宣纸,笑道:“不用写的那么好,字迹得模仿像点,让先生看得出是我的水平就好。” 小夜那只手还不够笔杆子大,笨拙地握着它,但写字的姿势跟力道却一点都不生疏,在千久啧啧赞美声中无奈的叹了口气,“怎么会有你这么蠢的女人。” 千久揉着他脑袋,笑嘻嘻道 :“怎么会有你这么聪明的小孩?” 作业总算赶完了,休端抱着一堆文卷走了进来,他站在台上将众人扫了一圈,看着千久怀里的孩子,刚想开口,被千久抢先回答:“先生,他就是个小孩儿,啥也不懂。” 小夜十分鄙屑地看了眼这个厚脸皮。 休端摸着自己的胡子,满意地点点头,赞许道:“这么小的孩子都懂得力学笃行,求学精神可赞可嘉,在座各位都应勉励自己才是,下面开始小测。” 于是接下来,千久就顺理成章地要挟小夜帮她作弊。 千久有了这个宝贝,下笔如有神,心满意足地递交上文卷,期待着自己的光明前程。 休端将文卷都整理好,对台下众弟子道:“很好,大家都做完了,那么为了奖励大家,明日咱们启程南溪谷,开展实地考核。” 弟子们刚喘过一口气,听闻无不震惊道:“南,南溪?!那不是妖魔成群的地方吗?” “是啊是啊,长老,那群东西首院的弟子都打不过,更何况我们啊!” “我这种资质,才没学几年就要出去打怪,我害怕……” 休端拍了拍案桌,示意大家安静下来,“莫怕,你们可是四院的弟子,溪南谷精怪虽多,但都是北氏圈养多年专供弟子们考核,大部分脾气温顺,可不必担心。” 地下的弟子们开始交头接耳:“果然是四院的大长老休想逃,说一不二,时不时给你来几场惊喜。” “就是就是,首院那群弟子都没敢去几次,我们才来多久,我都怕我英年早逝。” 下课后,休端忽然叫千久过去,她以为是自己卷子答的太好了,被发现了端倪,揣揣不安地跟了过去。 小夜得了清净,开始闭目养神,听到后面几个弟子开始叽叽喳喳地讨论: “诶,你们听说了吗?二太子又上来仙界啦,但这回据说是被老冥王给扔上来的,要他来仙界历练历练。” “二太子?就是那个小阎王?!他怎么还有脸敢回来啊?” “是啊是啊,就连二太子这个称号都是他爹硬给封的,这仙界谁会承认他这个二太子?我看他们这些鬼仙就没几个是正常的。” 几百年前,天降流火,冥界诞生了一位不可多得的奇才,百岁不到兵器通熟,两百岁时替他父亲血洗烈狱中千万恶鬼,老冥王对这个小儿子疼爱有加,二话不说就加封了“太子”之称,但此之前,冥界已有一太子,于是这个小殿下便顺理成章地冠了“二太子”的封号,这一界本不该有两个太子之说,此事在当时的仙界引起不小轰动,说老冥王坏了三界的规矩,气得老冥王连连上书,通灵石扔得满大殿都是,将那些仙官骂的一个叫慷慨激昂,天帝哭笑不得,念在与他交情甚好的份上,当着众人的面批了一顿这个老顽童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应承了这个封号。 这位二太子桀骜不逊,显然不是个温顺的小主子,在他三百来岁的时候得了一把名为“曲幽”宝剑,要知道,这把宝剑是旷古稀世珍宝,非但威力惊人,还可以抵御三界之间并不相通的气息,保证剑主来去自由,宝剑尘封千年之久,无人能驾驭,再次亮世之时剑气冲破了九天,不少人更是被震伤筋脉。 本就是天之骄子,得了宝剑的二太子自然是按耐不住的,于是他磨刀霍霍,上了仙界找到那曾经强烈反对加封他为太子的七十八位神官,邀他们切磋比武,众神官年过九千,自是没把这位三百来岁的小孩儿放在眼里,几次三番地拒绝了他。 这位心高气傲的小殿下当然咽不下这口气,隔天就一把真火烧了他们的宫殿,那七十八位神官的宫殿就在上天界上炸出了朵朵烟花,神官们气得棺材板都翘了,纷纷找上门来,扬言要教他做鬼。 但他们更没料到,这位狂傲不羁的小殿下打着打着竟然把他们都踹下了人界…… 私自下凡对神官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 灵力会在一个时辰内消失殆尽,而他们并非人身,比在茫茫人海中搜寻一个凡人更为困难,灵力完全殆尽后,即便两人面对面也感应不到,对于仙界来说是一个透明的存在,若不及时发现,将永远滞留人界,到那时就真的是叫天不应叫底不灵。 神官们在人界风餐露宿了七天,落魄到躲在天帝庙里啃包子,最后靠着庙里天帝故意留下的一颗通灵石给救了回来。 此事闹得沸沸扬扬的,天帝一方面要给众神官们个交代,一方面又不能拂了老冥王的面子,于是派出与小太子同出一辈的北顾去迎战。 -- 第38页 两人打了三天三夜,那叫一个轰烈,毁了上天界九九八十一根通天柱,七七四十九所仙家宫殿,就差点没把上头给拆了,看的他人胆颤心惊,更有不少人背着包袱逃到下天界去避难。 最后北顾不负众望,扣下小殿下的曲幽剑,将他赶了回去。 至此,这把宝剑被天帝封印,三百年后方可归主,而那位小殿下也因此被禁足在冥界。 再之后众仙官也绝口不提此事,毕竟输给一个三百来岁的孩子,面子还是搁不下的。 小夜睁开了眼,听一弟子愤愤不平喊道:“三百来岁的小娃娃得了一把破曲幽就敢上来得瑟,要不是当年咱们君上威武,灭了他的气焰,那臭小子指不定会在仙界猖狂成什么样。” “哼,还是咱们君上品性高洁,那狗屁二太子连咱们君上一根汗毛都比不上。” “就是,他算什么东西呀!” “他品性高洁?”小夜转向他们,冷哼了声:“我看他就是见不得二殿下驾驭了一把连他都无法控制的宝剑,心生妒忌,要占为己有。” 那几个弟子一听他在诋毁北顾,气不打一出来,“说什么呢!你知道自己在说谁吗?” “我不知道?”小夜眯了眯凛冽的眼眸,冷嘲道:“你们可知这位品性高洁的君上,当年是靠着耍阴招才赢得了比武?” 那人火冒三丈,撸起袖子就要冲过来:“你再说一遍!君上行得正坐得端,九天之上谁能比得上他!你这个奶娃娃当年出生了吗!会跑了吗!你知道个屁!” “怎么,我有说错吗?”小夜双手抱臂,抬起下巴直视他:“若他真行得正坐得端,何须你来维护?” “小东西你不要太过分,小心我……” “干什么呢!“千久一回来就见这群弟子围着小夜嚷嚷,眼见就要动手打起来了,连忙跑了过去,“头一天我怎么跟你们说的?来这就只会欺凌弱小?” “不是,我们……” 小夜见她挡在那群弟子面前,先是一愣,而后跳下了案桌,哒哒跑到千久旁边抱着她的腿,抬起那水灵灵的大眼睛,委屈巴巴道:“千久,小夜刚才不懂事,反驳了哥哥们几句,他们就不开心了,要动手打我。” “嘿——你这小屁孩恶人先……” “你给我闭嘴!一群大男人欺负一个小孩也不害臊吗?你们的良心在哪里!”见他撒娇,千久心都要化了,连忙将他抱起,好声哄着:“小夜乖,别怕,有姐姐在,他们不敢欺负你,别怕昂。” “久哥,是他先……” “还不闭嘴,要我叫金琰过来?” 千久发现这帮弟子都是出身名门世家,虽目中无人,但都有一个共性,崇拜的是北顾,害怕的是金琰,而且每次报上金琰的名字,这帮弟子就怂的跟丧家犬一般,她对这两名字用得可谓是如鱼得水。 果然,只见那弟子恶狠狠瞪了眼她抱着的小夜,默不作声退了下去。 小夜趴在她肩膀上,被千久这护犊子的架势逗得忍不住笑得花枝乱颤。 她还以为真的吓哭了这孩子,又是愧疚又是心疼,轻拍着他的后背安抚道:“好了小夜,坏人都赶跑了,别怕了昂,有姐姐护着你,乖啦,别哭了……” 千久立马收拾东西准备带他回家,哄了一路,小夜可算是愿意跟她说上句话了。 路上碰见有群弟子踏着整齐的步伐从面前跑过,后面跟着俨然累成狗的溪离,他跑了会儿,忽然一屁/股坐了下来,上气不接下气,“金,金公子,我不行了……” 金琰甩着鞭子在最后面赶羊群似的喊着:“这就不行了?起来,不要给首院丢人!敢趴地上的,再加十圈!” 溪离连忙弹了起来,唉声阵阵地跟在后头。 “最后一名外加一百遍的慌德经。”金琰悠哉地在后头晃着,“跑完再跟我去山下练剑,今晚一个都别想睡着!” “啊?!练剑要练一晚上?那我们明日还上课吗?” “就你废话多,”金琰一鞭子抽在溪里脚下,“明日我休息,你们照着安排上课。” 千久嘴角抽抽地看着这非人的训练,也难怪那群弟子这么害怕金琰,心中不禁暗暗庆幸自己没那个能力进首院。 金琰眼角扫见了千久,远远冲她走了过来:“你怀里是个什么东西?” 小夜意味深长地撇了他一眼,忽然往千久颈窝里扑去,声音梗了梗,闷声道:“千久……” 千久觉得定是这金公主凶巴巴的模样吓着了他,下意识捂进怀里,语气带上了几分责怪:“这么凶干什么,你吓到他了。” “你生的?” “我捡的。” “给我看一眼,谁知道你捡了个什么鬼东西回来。”金琰伸手就要去夺那孩子。 小夜抱着千久的脖颈紧了紧,嘟囔了声:“有坏人。” 千久心道这小孩还真是禁不住吓唬,一下一下摸着他脑袋安抚,回头对金琰道:“这么小的孩子能吃你多少灵石,你就在这么小气?” “这不是灵石的问题,你……” 千久立马打断道:“这孩子不舒服,我先带他回去了。” 还未等金琰开口,她甩下这句话,抱着小夜匆匆离开。 小夜窝在她怀里,嘴角勾起一抹耐人寻味道的笑。 回了小院子,千久让七露打了盆热水,替他细细擦拭了一番,又盯着他吃了点东西,见他没事,这才安心下来。 -- 第39页 千久没带过孩子,但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将小夜抱到腿上,轻声问道:“小夜,想起来你家在哪里了吗?” 小夜茫然地看着她,摇了摇头。 “那你还记得你家里人张什么样子吗?” “忘了。” 千久叹了口气,捏着他的小手,“那你当时有带着什么信物可以联系到他们吗?” 小夜垂眸,盯着自己的小手,似乎有些难过,“没有,他们把我弄丢了。” 千久怜惜地将他揽进怀里,心里将那对不负责的父母痛骂了一顿。 这么可爱的孩子都能弄丢,真是岂有此理。 第20章 第 20 章 小夜昨日烧了整整一个晚上,到了早上才退了些,千久心疼的不行,眼睛都不敢闭一下,守了他一晚,心道定是与昨日受到的惊吓有关。 自己小时候活得粗糙也就算,小夜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小公子哥,万不能委屈了这个娇弱的小宝贝,往后一定要多费些心思才是。 千久隐约有种当了娘的错觉…… 千叮咛万嘱咐七露在家好好照料他后,这才顶着两大黑眼圈,无精打采地来上课。 上完先生的早训后,该轮到休端的实地考核了,众弟子收拾好东西准备出发,回头看见撑着脑袋在发呆的千久,“久哥?该出发了。” 见她没反应,又走上来拍了拍她,“久哥,走啦!怎么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千久还在担忧小夜灯病情,回过神来,跟着他们离开。 由于地方太远,弟子们都准备御剑飞行,一行人“嗖嗖”两声就蹿没了影,千久留在山顶等着休端。 昨日休端找她过去问话,一来是了解了下她的学业,二来是考虑到南溪谷地势复杂,她还不会御剑飞行,要给她准备个坐骑。 那会千久还兴高采烈地期待着自己会有个什么样霸气威武的新坐骑。 休端一手摸着胡子,一手甩出一个金灿灿的东西。 千久还未看清楚那是个什么玩意,只见一阵光亮闪烁,面前多了个庞然大物。 休端指着它,冲千久和蔼一笑,“金公子特意嘱咐老夫,把他家乖宠留给你当坐骑。” 那庞然大物一身油绿,背上着个沉重的大壳,懒散地打着哈欠,用粗壮的四肢在空中划了划,一副俨然没睡醒的模样。 千久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坐骑,咽了口唾沫:“……好大只王八……” 她十分怀疑这玩意能不能飞得起来。 “它叫小仙女,比起其他神兽/性情更为温善,也更好驾驭,正合适你们初入仙途的弟子。” 千久在休端仁慈的注视下,上演了她那套独特的爬墙技术,气喘吁吁地坐了上去。 这玩意儿飞得沉稳,沉稳到几乎没怎么动,千久趴在龟壳上,拍拍它,指着远处快要消失的人群,“诶,小仙女,你看咱们能不能飞快点,要追不上了。” 小仙女没个好气哼哼了几声,继续慢慢悠悠的飞着。 “……”说好的性情温和呢? 千久无奈,只好扒紧了它的龟壳,在风中凌乱,一路上权当欣赏风景了。 不知飞了多久,前方飞来几只晶莹剔透的蓝色蝴蝶,小仙女见着了,忽然兴奋起来,加快速度冲了出去,追着蝴蝶们上下翻转,跟个在花丛中起舞的少女似的。 这一下可惨了背上的千久,龟壳滑不溜秋,连根绳索都没,千久没有任何能抓住的东西,不一会就被甩了下去。 千久在下落中狂飙出了河豚音。 四下狂风骤虐,吹得她睁不开眼,急剧下落的失重感让千久屏住了呼吸。 完蛋! 这么高摔下去,不得成一滩烂泥? 且这又是荒山野岭的,指不定连个替她收尸的人都没。 正当她暗暗为自己点了盏灯时,一道雪白的身影极速闪过。 没有预想的疼痛,她缓缓睁开一只眼睛,见自己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中,千久不可置信地抬起头。 那人肤白胜雪,一双冷峻的眸子平视前方。 “北,北顾……?!”千久吓得结巴。 北顾一言不发,甚至连个眼神都没给她,端雅一跃,稳稳落到地上,将她放了下来。 金琰从巨石后绕出,扫了眼在天上欢快追逐着蝴蝶的小仙女,瞬间就明白过来,嘴角勾起,冷嘲道:“连只王八都不会骑。” 千久按耐着自己抽出鞋底拍他脸上的冲动,“你怎么不想想是你家王八的问题?” “我家小仙女没有问题。”金琰走到北顾旁边,“北顾,找到了吗?” 北顾淡淡嗯了声,足尖轻点正准备飞身离开。 金琰一把拉住了他,“你去干嘛?” 北顾一脸你明知故问,金琰又道:“还是我来吧,他一见你就跑,你先去后边堵着他,我绕到前面去。” 千久还没明白他们要找谁,就见北顾二话不说一阵风似的蹿了出去。 金琰见她一直盯着那远去的背影,好笑道:“怎么,你想跟上去?北顾可不带人飞,你跟着我。” 说罢他甩出一把寒光烨烨的宝剑,还没等千久同意就将她扔了上去,“来的正好,带你去寻医。” 千久摇摇晃晃站在剑上,茫然道:“我没病啊!” “我说你有你就有。” -- 第40页 “你有病吧金公主!” 金琰扫了他一眼,“你看,张口闭口骂人也是病,得治。” 千久实在是懒得跟他废话,“你要带我去哪?” “跟着就是了,站稳。” 千久还没反应过来,连人带剑飞了出去,吓得她差点又给摔了下来,连忙趴下来抱紧剑身。 金琰带着她在高空中疾掠而过,划开道道云层,他往后看了眼被狂风吹的龇牙咧嘴的千久,憋着笑了一路,又忍不住使坏再加快速度。 落地的时候,千久已经不是站在剑上而是挂在剑上了,她颤巍巍地跳了下来,险些吐了金琰一身,有气无力道:“飞,飞那么快干什么,你就不能怜香惜玉?” 金琰鄙夷将她推开:“不提这个咱们还能愉快地当兄弟。” “……” 前边结了冰的湖面上,有个十一二岁的孩童正在打瞌睡,他前方摆着一跟鱼竿,渔浮上下动着,应该是有东西上钩了。 “喂!”金弈远远对着那他喊了声。 小男孩被他这一声吓醒,眯着眼迷迷糊糊地转过身看着走来的两人。 “哦,是你啊石狮子。”金琰走近,饶有趣味地将他打量一番,居高临下盯着他:“你家祖师爷呢?” 千久只觉得这声祖师爷有些耳熟,但一时半会想不起在哪听过。 小男孩似乎还没睡醒,待看清了来者后,忽然抽噎一声,哭喊着跑了出去,“哥哥!呜……哥哥!” “……跑什么啊!老子又不会吃了你!”金琰骂骂咧咧,”臭小子几百年没见,依旧这么没出息。” 千久盯着那落荒而逃的背影,回头质问金琰:“你是不是欺负过人家啊。” 欺负一个半大的孩子,这种事他还真能干的出来。 “我/干的事情多的去了,谁记得。”金琰翻了个白眼,跟了过去。 两人跟着上了雪山,进了一处洞里,看到了那个小孩窝在另一个身材魁梧的男子身上,眼泪吧嗒吧嗒不要钱似的流着。 他一见金琰跟来了,哭的更凶了。 金琰不耐烦吼道:“吵死了,再哭我捏碎你的石头。” “好了别哭了,你的石头还是好好的。”怡筱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安抚道。 吓得怡桐登时闭上了嘴,哄着眼眶委屈巴巴地看着金琰。 怡桐怡筱本是祖师爷北上陌门口的两头石狮子,修得人形后便一直跟着他,金琰那会儿不过是个半大的孩童,性情顽劣的很,常常抢怡桐嘴里含着的那颗石球去打山鸡,怡桐年纪小法力低打不过他,只得哭着跟在后头眼睁睁看着他将石球磕出了一个缺口,可怜的小狮子抱着石球不吃不喝哭了三个月,每次见到金琰是又气又恨。 金琰完全没有悔过的意思,看向怡筱,“大狮子,祖师爷是不是也在?” 怡筱哄着孩子,冲两人作揖,“是的,尊上说想要吃雪山上的烤鱼,便来这里住上几日。” 金琰冷哼了声:“他过的倒是潇洒,留下一大堆破事北顾也不管。” “尊上在山顶,我带你们过去。” 几人不一会便到了山顶,见一白衣男子迎风而立,一素色束带盘着那纤细得不像话的腰枝。 怡筱对着那背影恭敬示礼:“祖师爷,金公子求见。” 北上陌缓缓转过身看向众人。 千久险些惊掉下巴。 他眉目清秀,是一种雌雄莫辨的美,英气与娇媚在他身上毫不显唐突,那双桃花眼似笑非笑,完美诠释了什么叫风情万种,他静静立于雪山之巅,犹如一副美不胜收的画卷。 北上陌姿态娴雅地走到金琰面前,诧异道:“小金子?” 就连声音也这般温和动听。 千久忽然想起这个祖师爷是何许人,不禁连连赞叹北家没有一个歪瓜裂枣,也难怪当年弟子们这般爱戴他,效仿他手上的丝巾,只是她没想到,如此个美人竟是当年横扫魔道,万鬼惧怕的北上陌。 “一眨眼这么大啦,小时候你还常穿我做的裙子呢。”他将金琰上下打量了一番,感慨万千。 金琰攒拳掩着嘴轻咳一声,“别叫我这个名字,跟个姑娘似的……” 千久在一旁小声唏嘘:“果然是金公主。” 北上陌瞥见旁边的千久,有些疑惑地看向金琰。 金琰这才想起正事,对他道:“哦,是这样的,我们这次来是有事相求,那只凤凰误入了这位姑娘身上,所以我把她带过来了,还顺便把您的小侄子也给带来了。” 北上陌一听,俊美的脸上闪过一丝慌乱,“小,小侄子?哪个小侄子?!” “您还有几个小侄子,能活蹦乱跳的不就一个吗,您家北顾啊!” 北上陌吓得竖起了兰花指:“北,北顾?!” 北上陌提起裙摆撒腿就跑:“怡筱!快把我那些宝贝家当给收拾好,咱们快跑!” “……?”千久不明所以地看着传说中霸气提刀,手刃万千魔族的祖师爷惊慌失措地从她面前跑过。 可他没跑几步,身后传来一冷冷的声音,遁着寒风瞬间刺穿前面那人的心脏,“叔父这是要去哪?” 于是北上陌抬出去的腿僵在原地,半晌,他硬邦邦地扭过头,又硬邦邦地笑了起来,“啊……是北顾啊,叔父在这,没打算跑呢……” 金琰抱着手臂,在一旁咧着嘴坏笑,一副等着看好戏的模样。 -- 第41页 这位开山祖师爷虽是个长辈,却是个实打实的个孩子气,当年砍完万千妖魔后,蹲在家闲着没事干,一腔热血更是无处可撒,于是他气势汹汹地办了个院校,又请了十几位长老一同掌管。 可没个几年,北氏院校办起来了,他倒是撒手不想管了 ,说是什么自已快入浩桎,已经力不从心,再不好好荒度余生就要来不及了,打算拍拍屁/股就走人。 父神走后北顾便由北上陌照料,那会儿北顾最见不管这位祖师爷不务正业,整天不是收集些胭脂水粉,就是买些花里胡哨的裙子。 在他说要走的当天,北顾一把火将他攒了好几百年的宝贝都给烧了个精光。 北上陌痛心疾首,但也奈何不了这小家伙,于是连夜卷着包袱跑了。 北顾走了过来,作揖道:“还请叔父随我回去。” “叔父这么多年都在外漂泊,早已经习惯了,”北上陌眼神疯狂示意怡筱赶紧去收拾包袱,干干笑道:“就,就不回去了吧?” 他虽受万人敬仰,但最害怕的就是他这个宝贝小侄子,也最不敢得罪他。 想当年,他觉得这个小侄子太过于沉默寡言,于是在他两百来岁生辰的时候给他送了本《言语之魅》,到现在他都还记得北顾当着他面将那本书撕得稀巴烂的眼神。 就跟现在没啥区别! 北上陌咽了口唾沫,开始套近乎:“哎呀,小侄子多年不见,真是愈发的俊俏了,哈哈哈……”他战战兢兢地伸出手,装作一副长辈模样轻轻拍了拍北顾的肩膀。 只见北顾的眼神更加冷了。 北上陌汗毛倒竖,面上还要维持着一副淡然的模样,心里险些跪了下来,祈求着怡筱能快些把包袱都收拾好。 不一会儿,这个救星怡筱提着大袋小袋的东西跑了过来,远远看见僵持着的两人,脚步一顿,他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小心翼翼地凑到北上陌旁边,小声问道:“祖师爷,咱们还跑吗?” 金琰撇了他一眼,好笑道:“你跑得了?” 北顾早就料到他会来这招,就等着他将那些宝贝都送上门来,抬手轻轻一挥,将怡筱手上那大包小包的东西给提了过来,而后在另外一只手心燃起一簇火焰。 北上陌吓得双腿一软,连忙道:“别别别!北顾!有话好好说,你先把火给灭了!我错了!我改我改!”说罢还对他手上那团火吹了吹。 北上陌还是被北顾带了回去,这可把金琰给乐坏了,二话不说就把自己家未阅的文卷都打包好,一车给运到了北上陌的面前。 北上陌那个愁的啊,心不在焉地提千久把这脉搏,思绪万千,连连叹气 愁的是身兼重任,叹的是自由全无。 吓得千久以为自己命不久矣,心惊胆战开口问道:“祖,祖师爷,我还有得救吗?” 金琰再一旁冷嘲热讽,“你当那只凤凰是什么千年毒物吗,要置你于死地?”他转向北上陌,又问道:“怎么样祖师爷,凤凰能取出来吗?” 北上陌摇了摇头,“不能强取,既然是凤凰自己选择的人,那定是有它的道理的,如今我看那只凤凰已与这位姑娘的血脉融合,只是……” 千久最怕这些医者话说一半,“只是什么?” “只是姑娘这凡人之躯尚不能承受这么强劲的力量,若不及时医治,怕是筋脉全断暴毙而亡。” “……!!” 千久小心肝都在颤抖,“那,那我还有救吗?” “有,”北上陌往包袱里掏出出一堆瓶瓶罐罐,又倒出十几颗拇指粗大的丹药递给了她,“吃药。” 千久如获至宝,毫不犹豫那十几颗丹药塞进嘴里,拍着胸口咽了下去,差点没把自己噎死。 只听北上陌缓缓开口,“这药吧,我暂时还没研制出来……” 第21章 第 21 章 千久这几日被上学这事情给耽搁了好几天,今日刚好得了闲,起了个大早,准备继续去找那面结界。 小夜的烧已经完全退下了,他躺在千久身旁,呼吸均匀绵长,千久松了口气,想起昨日夜里小夜一直在做噩梦,表情十分痛苦,一离了她的怀抱就惊醒,千久不得不抱着他哄了一晚上。 见他没事,她也就安心出门了。 北氏之大,她又不会飞行,走了小半天,才到达东边,所幸这边人迹稀少,她不用怎么费功夫去躲开人群。 东面山水树木居多,每片地方长得几乎都一摸一样,十分容易迷路。 不知道走了多久,她忽然瞧见一小片瓦砖,定睛一看,远处似乎有间宫殿,若是在平日里她看见这种东西并不会上心,但在这荒山野岭的地方有间殿宇就很可疑了,于是加快了脚步。 穿过隐蔽的小路,千久来到一间红瓦宫殿前,悄悄躲到一处假山后,探出小半个脑袋张望,这座宫殿不管是外形还是结构都与之前她看见的宫殿大有不同,若不是看见那牌匾上刻着巨大的几个“北规院”,千久都以为这片地方并不属于北氏。 大殿门前驻扎着一批身着铠甲的护卫,个个目不斜视挺胸昂扬的,与熙熙攘攘的弟子院校相比,这里更显庄重威严,似乎在重兵把守着什么东西。 定有蹊跷! 她小心翼翼地挪动脚步,一呲溜滑向了游廊的转角处,贴着墙根,偷偷打量着不远处的护卫。 -- 第42页 正门被这群护卫严防死后,要想从这边进去是不可能的了,她扫了眼这条游廊,似乎可以顺着它绕到后方去。 千久收回视线,正打算转身要走,眼角瞥见一个小小的身影,吓得瞠目结舌地愣在了原地。 “小夜!你怎么跟来了!” 小夜背着手,面无表情地盯着惊慌失措跑来的人。 千久连忙将他抄起,一阵风似的地跑到一处隐秘的地方,这才松了口气,看向怀里的小夜,轻声追问道:“身体怎么样,好些了吗?” “好多了,”小夜的声音似乎有些沙哑,见她还在疑神疑鬼地盯着四周,补充道:“没人跟来,不必慌张。” 千久以为他是寻着自己跟过来的,温声呵责了几句,带着他绕到大殿后方。 进了里面,她才发现这个大殿的构造有多复杂,无数条蜿蜒曲折的长廊不知通向何处,跟个诺大的迷宫似的,绕了半天都在原地打转。 她现在带着个半大点的孩子,行动多有顾虑,将小夜放下,牵着他边走边道:“一会儿不管发生什么,都要跟紧我,知道了吗?” 小夜拍平了自己身上的褶皱,疑惑地看了她一眼:“你认得路?” “不认得。” “……” 小夜也不知她为什么能说的如此理直气壮,叹了口气,抬指在空中比划了两下,紧接着,他划过的地方荧光闪烁,一条活灵活现的小银龙甩着尾巴冒了出来,它向小夜恭恭敬敬地点了点头,吹着银丝般的胡须,扭头游向了转角处。 小夜道:跟上。” 千久微微讶异,心道这仙界的孩子不仅长得漂亮可人,脑子也比寻常人灵光。 两人跟着银龙来到了一处巨大的石墙前,银龙嗷嗷了两声扑腾着小爪子,银色的麟片随着它的动作,在黑暗中闪烁着,被小夜一挥手给收了回去。 周围立即陷入一片黑暗,千久心道这几日课没白上,撸起袖子准备大展身手。 只见她默念口诀,在手心在燃起一簇微弱的火光,那火光颤巍巍地飘到了墙壁旁,照亮了两掌大小的地方。 千久凑了过去,眯起眼睛费力地辨了几个字,“重,重禁……” 一行字还为读完,只见周围骤然亮了起来。 “重禁之地,不得入内。” 千久回头,只见小夜声旁飘着一个巴掌大小的火球,那火球虽然不大,但光却亮得骇人,将整个宫殿都照的亮如白日,而自己那团星火一般的小球随着她的情绪起伏嚇呲嚇呲地颤了一下,犹如被浇了一盆水,“滋”一声给灭了。 不远处的小夜忽然笑了出声。 “好啊,你笑话我。”千久走了过去,捏捏他那白/嫩的小脸颊。 “别闹,是你蠢。”他轻轻拍开她的手,走近了那面石墙。 灯亮将数丈高的石壁映得煞白,犹如一头巨大的凶兽,将那小小的身躯笼罩在下方,小夜负手而立,站的挺直,脸上没有丝毫畏惧,微微抬头看向那面隐形的结界。 小夜回头,清脆的童音在大殿内响起:“千久,你过来。” “没大没小的,”千久走到他旁边,将石壁看了半晌,“怎么样,发现什么了吗?” 千久见他默不作声地盯着自己手上一道小口,伤口不大,已经结了淡淡一层血丝,那是她在来的路上不小心被树枝给划伤的。 小夜收回视线,指着石壁的一处符字道:“你把左手贴上去看看。” 千久虽不明所以,但也照着做了,将手放了上去。 起初并没有什么感觉,过了一会儿,感觉手心有点儿发热,伤口上一条小血丝冒了出来,又在一瞬间蹿进了石壁内。 千久眨了眨眼,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而在一旁的小夜把这一幕尽收眼底,若有所思地看了眼千久。 “奇怪,没什么动静啊。”千久疑惑地收回手,又撇了眼自己那不痛不痒的伤口。 小夜收回视线,抬起一只手覆在空中那面看不见的结界上,紧接着一股强大的气流从他手掌腾出,他轻轻一压,猛地击破了那面结界,气流震碎结界后气势不减,犹如一条巨龙直冲向石壁。 千久险些被这阵突入其来的气流吹飞,连忙捂住眼睛,而后听到一声轰隆巨响。 那面石壁竟然是一堵石门! 两扇沉重的石门被气流往里冲开,一道三人宽的出口黑洞洞地呈现在面前。 千久骇然,这么小的孩子竟然能把那硕大的石门给推开,但转念一想,这里是仙界,天赋异禀的孩子多了去了。 “进去吧。”小夜小腿一迈,走了进去。 千久连忙跟了上去,见他轻车熟路地绕开了几个山洞,来到一金碧辉煌的宫殿内,皱眉问道:“小夜,你之前来过这地方?” “没有。” “可我见你走的这么顺畅,那条岔道往哪拐都知道,”千久还在自言自语,但很快就被眼前的一幕给吸引住了。 这宫殿可谓十分宽敞,但却不是给人居住的,里面摆满了一箱箱的奇珍异宝,千久都快要被这一道道璀璨的光芒给闪瞎了眼,正中间有一条水池贯穿整个大殿,两侧雕凤玉石柱子灿烂夺目,整个布局无不充刺着万恶大财阀的气息。 她这个十足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围着那一箱箱宝贝上蹿下跳,连连赞叹,“哇哇哇,原来北氏这么有钱,早知道我就多讹金公主些灵石了!” -- 第43页 千久捧起一大串珍珠,双目发亮,感慨道:“这么多值钱的东西,难怪门口那么多护卫。” “他们守的不是这些东西。”小夜神情淡然,踱步到水池边,抬脚将一块碗大的翡翠给踢了下去,“扑通”一声激起一大片水花,几条在水面上吐泡泡的锦鲤吓一跳,迅速弹到黑暗的池壁旁。 千久回头,微微差异:?“什么?不是这些?难道还有比这还要贵重的东西吗?” “自然有,走吧。”小夜拭了拭被水花溅到的衣角,沿着小池往深处走去。 千久虽是喜欢,但也不能随便拿人家东西,流连了几眼后一把扔回去,屁颠屁颠跟了上去:“去哪啊小夜,你别乱跑,等等我。” 小夜毕竟还是个孩子,千久很快便追了上去,只见他忽然在一条隧道面前停了下来,轻轻用手抵着鼻尖,眼里是不加掩饰的厌恶,过了会儿,他忽然回头道:“抱我。” “昂?”小夜平日里对她都是不咸不淡的,这还他是头一次主动要求亲近自己,一时没反应过来,愣了下将他抱了起来,笑道:“怎么,害怕了吗?” “嗯。”小夜哪里是害怕,他是嫌那条隧道又脏又臭,下不了腿。 一脚踩进了泥潭中,似乎碰到了什么动物残骸,泥潭飘起一股极其难闻的腥臭味,就连千久都皱起了眉头,她将小夜往上托了托,又道:“这路不大好走,抓紧我。” 这条隧道又深又暗,两人不知道走了多久,才算脱离了那一段黏腻恶心的泥潭。 小夜一直懒洋洋地趴在千久怀里,忽然捕捉到了什么,抬起头来警惕的看着黑到不见底的隧道,“千久,放我下来。” 千久将他轻轻放到了干净的地方,只见他往深处走了一段路,忽然停了下来。 “怎么了吗?”她刚要抬腿跟过去,只听小夜声音从远处传来:“别过来!” 千久忽然一怔,她借着那团火光,远远看见小夜的状态不对劲。 她不由自主地迈了几步,待看清他双腿的时候,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小夜的小腿以一种极其不自然的状态定格在原地,他小腿以下都被石化成了铅灰色的石头,与地面浑然一体。 “小夜!”千久连忙跑了过去,可她没跑几步,脚下一股力量将她拖了回去。 她重重地摔在地上,险些磕破了额头,只见无数条黝黑色的藤蔓从石缝中钻了出来,紧紧缠着她的双脚。 千久用力地蹬着那些袭来的藤蔓,但那些东西就像长了眼睛一般,全部涌了过来,不一会就将她包裹地严严实实的,仅仅露出个脑袋。 “你怎么了?”小夜回不了头,只得背着她喊道。 千久被勒得喘不过气,“藤,是藤蔓!” 小夜闻言,连忙在手中燃起一个巨大的火球,又怕误伤了千久,只得缩小了一圈,“你吱个声,我把火球扔过去。” “这!我在这!” 小夜听见声音,迅速将火球往后扔,那火球精准地落在千久脚下,将那深处来的藤蔓烧断开来。 藤蔓带着刺,千久不敢用力挣脱,只得一点点地扯开,废了好一番功夫,总算是将身上的东西拔开干净,连忙起身往小夜那边跑去。 她蹲下身查看了小夜的双腿,试图用蛮力将他掰开,但试了几次都无果。 在她来之前,小夜早已尝试去化开石头,但他发现,地面似乎有东西正源源不断地通过自己的双腿汲取着他的灵力,催动灵力去化开石头无异于加快灵力的流失,再挣扎也不过是白费力气,叹了口气对她道:“没用的,千久。” 第22章 第 22 章 千久哪里还听得进他的话,神色焦急地往周围扫了圈,企图找到什么能用的东西将他撬开,她匆匆跑到一面墙面前,用力地掰着一块凸起的石块,她使出浑身力气,又撞又踹才将石块掰开,又匆匆跑回小夜那。 她蹲了下来,握着石块,对他道:“你忍忍,我小心点敲。”说罢他一下一下小心翼翼地避开小夜的脚,企图敲碎他脚下那块地板。 “铛铛铛”的敲击声不绝于耳,震得千久手臂发麻,她擦了把汗,轮番换着手来敲。 不一会儿,小夜就看见千久举着石头的手不由自主地抖了起来,即便累的上气不接下气,还在不断地安慰自己。 小夜半只脚已经脱离了地面,千久看到了希望,更加卖力地沿着那些裂缝继续砸着。 身后忽然窸窸窣窣响起声音,小夜敏锐地察觉到是那些藤蔓重新长出来了,他连忙燃起一团团的火球往后抛去,但这些藤蔓似乎越烧长得越疯。 小夜灵力耗了不少,早已体力不支,连续扔出几十个火球后,唇色已经苍白的不像话,所幸千久正埋头敲着石头,并未发现他的异样。 小夜忽然猛的抬起头来,警惕地盯着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隧道深处,“有东西来了……” 不一会,深处响起了一阵轰隆声,那声音甚至比敲击声还要大,像是什么巨型东西碾过石头发出来的声音,它每挪动一下,整条隧道就跟着颠一颠。 千久的手一顿,回头惶恐地看着那片漆黑,她忽然瞪大了眼睛。 因为那深邃的黑暗中,赫然出现了两个猩红的亮点,正游弋着往这边来! 如果她没有猜测错,那是一个巨大的类似野兽的眼睛! -- 第44页 千久不假思索,连忙抓起石头用尽全身力气敲打。 没有了小夜的火球驱赶,身后的藤蔓更加剧烈地活动起来,千久甚至能看清它们犹如鬼魅一般塞满了隧道入口。 “小夜,你别怕,我一定带你出去。”千久的手已经嗑破了皮,石块的摩擦让伤口又不断地加重,血肉不一会就跟石块粘在了一起。 千久却像是丝毫感觉不到,敲击的声音响彻隧道。 小夜抬头看了眼那越来越近的红色眼睛,伸手制止了她,“千久,别管我,趁现在藤蔓还没蔓延开来,往入口处出去,快走!” “你胡说什么,”千久没有停下手,甚至没有抬头去看他,“我不会走的。” 不管出于什么理由,她都绝对不可能留一个孩子在这么危险的地方。 “千久,你听我说,”小夜抓住了她的手,看向她道:“在不走就来不及了,你先出去,我自己能应付过来,相信我。” “就算你是神仙,我也不可能留你一个人在这。”千久挣开他,敲开左脚最后一块石头,将小夜的脚掰了出来。 小夜看着那猩红迅速袭来,近到他已经能看见那个巨兽模糊的头部,焦急道:“你快走,别管我!” 说罢他用力地推了把千久。 千久被他推得一踉跄,爬起身厉声喝道:“闭嘴!” “谁让你跟我过来的!在家待着不就没事了吗!非得过来陪我送死吗!” 小夜想告诉她自己并不是跟着她来的,但嘴唇动了动,最终什么也没说。 藤蔓已经开始堵住了出口处的光亮,那些东西犹如厉鬼的魔抓,不断地伸过来。 隧道深处的轰隆声越来越近,千久甚至能感觉到它就在身后,忍不住回头看了眼。 仅一眼,就让她害怕地心脏骤停。 她清楚地看见了那庞然大物,一双赤红的眼睛泛着骇人的光,一个硕大的兽头几乎塞满了整个隧道,在它经过的地方,不断有碎石划落。 那是条鳞片惨白的巨大蟒蛇! 这种怪物莫说在现下这种环境,就算是把它关进笼子里,你都不敢正眼瞧上一眼。 前有藤蔓,后有巨蟒,两边夹击,就算小夜灵力全在都不一定能跑得掉。 他急得声音有些沙哑:“快跑!说了别管我,你跟我什么关系,我不需要你救!” 千久已经铁定了心,手上不停,眼睛有些湿润:“我孤家寡人一个死了无牵无挂,小夜你不一样,你父母一定还在等着你回去,别说丧气话。” 小夜盯着她,拳头在袖子下紧紧攥着,知道自己是劝不动她了。 千久手上的伤口不断渗出血来,沿着石块滴落道小夜的右脚上。 小夜忽然感觉到自己的脚有了些知觉,愕然看向她。 若果说方才开结界只是猜测,那么此刻已经印证了自己的想法…… 小夜连忙催动仅剩灵力,迅速将鞋底的石块化开,石块化开的那一刻,他整个人软倒在千久怀里。 千久眼疾手快将他抱起,迅即起身片刻都不犹豫地往藤蔓那本跑去。 那些藤蔓早已密密麻麻挤满了隧道,千久将小夜包裹地严丝合缝地抱进怀里,往藤蔓空隙处钻了进去。 藤蔓的长刺划破了她的衣服,脸颊,但她抱着人的力度却不减,弯腰裹紧了里面的人。 脚下忽然伸出一条藤蔓将她一勾,千久整个人摔了出去,她只觉得自己像是摔进了一堆钢钉中,闷哼了一声,又连忙爬起身。 当她钻出藤蔓堆的时候,身上早已被划出数道血口,模样狼狈不堪,还未等她喘上一口气,身后那熟悉的轰隆声再次响起。 千久顾不上自己的伤口,抱着人撒腿就跑。 那巨蟒出了隧道,活动的场所变大了,行动的速度也快了不少,不一会就追了上了。 千久不敢回头看,不要命似的飞奔着,不用看也知道那东西近在咫尺! 小夜从她怀里探出头,趴在她的肩膀上,紧紧盯着那飞速袭来的巨蟒。 它追到千久三步远处,忽然张开了血喷大口,那两尖尖的毒牙只要稍稍往下一碰,就能钉穿她整个人。 小夜缓缓抬起头,只见他眼里忽然闪过一道血红色的光,就在那獠牙要落下的瞬间,低声喝道:“放肆!” 忽然,那条巨蟒停止了追击,猩红的眼珠子盯着那个孩童看了一会儿,吐着蛇信子,像是极其不甘愿猎物逃跑,而后拖着庞大的身躯,钻进了隧道。 感觉到身后的东西没有追来,千久这才放慢了脚步回头看了眼,气喘吁吁问道:“怎么回事?”她方才光顾着跑了,一直没留意发生了什么,但隐约听到小夜说了句什么,巨蟒才没追过来,她低头看向小夜,“你吓跑的?” 千久脸上血印跟泥泞混成一片,发丝也凌乱不堪,看起来是十分好笑的,但小夜却笑不出来,心里五味杂陈,缓缓开口:“兴许是我的血脉比它尊贵。” 千久劫后余生般松了口气,笑着捏了捏他的脸颊,“那咱们家小夜是什么尊贵的品种呀?” 小夜这次没有躲开,任由她将自己的脸蛋捏出红印子,垂下眸子,有些气愤道:“我可不会为此承你的情。” “我可没这个念头啊,”千久瞧着他那傲娇的小模样,笑道:“你是弟弟,姐姐保护弟弟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吗。” -- 第45页 “你才是弟弟。”小夜抱着胳膊,气鼓鼓盯着她。 “你可爱你说的都对,”千久笑盈盈去逗他,又怕小夜被这件事吓到,轻轻抚着他后背,安慰道:“逃出来就好,我们回去吧。” 千久边走边替小夜检查伤势,只见他腿上石化正在慢慢褪去,也稍稍能活动起来。 两人均已为自己过了危险的地方,不由得放松了警惕,却不料走了几步,千久脚下忽然绊到一个东西,未等她们反应过来,一张金灿灿的巨大天网落了下来,将他们紧紧包裹起来。 “什,什么鬼东西!”千久抱着小夜挣扎着,但那张网却越收越紧,严实地圈着。 “别费力气了,这是束身网,越动……”小夜话还未说完,一阵脚步声传来,紧接着,她们就被一群穿着铠甲的护卫给包围了起来。 千久下意识退了一步,而后她看见人群自动让出了一条路,金琰走了过来。 千久一喜,连忙喊道:“金公主,是我是我!” 金琰冷哼一声,“我当然知道是你。” 他走到人群面前,往旁边一站,千久的笑容僵在了脸上,因为他看见了金琰后面的那人。 北顾走到千久面前,却没有看向她,而是眼神凌厉地打量着她怀里的那个孩童。 小夜也不甘示弱,抬起下巴,眯着眼睛桀骜地盯着那高大的身影。 闹出这般动静,千久怕北顾认为这个孩子来路不明,会对他不利,手忙脚乱解释道:“这,这个孩子是我在山崖下捡到的,见他受了伤,我就带回来了,他并不坏……” 北顾并未理会千久,抬起手要将天网收回。 但小夜竟然眼疾手快抓住了他的手,狠狠咬了一口。 北顾吃痛,手指一弹将他甩开,凉飕飕地盯着那孩子。 两人之间的火药味霹雳啪啦地响着。 这可吓坏了千久,抱着孩子退了一步,呈防御姿势,“他,他他他不是故意的,就是饿了!” 半晌,只听北顾面无表情说了句:“扔了。” “什么?”千久以为自己听错了,又问了一遍。 北顾不加理会,转身要走。 小夜忽然冲他喊了句:“东西还我!” 北顾头也不回,带着众人离开。 千久看看两人,低头问道:“小夜,你认识北顾?” 小夜腮帮子鼓鼓,气愤道:“鬼才认识他!” 金琰白了他一眼,不咸不淡来了句:“你不就是鬼吗?”他扬了扬手,“来人,押走。” 小夜恶狠狠地盯着北顾远去的背影,舌尖抵了抵腮帮子,咬牙切齿:“老登西!” “……” 千久掰过他的脸蛋,让他看向自己:“小夜,你是不是咬着舌头了?” 小夜撒娇般往千久怀里蹭了蹭,“千久,我疼……” “怎么了伤哪了?”千久抱紧他,心疼问道。 “哪哪都疼,他吓着我了。” 见他没事,千久好笑道:“可你也不能咬人家啊。” 小夜搂紧了她的脖子,语气不满:“他说把我扔了。” “他不会的,乖,下次不要再乱咬人了,要是碰上脾气暴躁的,人家可要动手教训你了。” 小夜抱着臂膀窝在她怀里,嘟囔起嘴,委屈巴巴道:“我错了千久,下次见着他我还咬他。” 千久完全招架不住他的撒娇,抵着他额头蹭了蹭,笑道:“念在你这么可爱的份上,不怪你了。” 第23章 第 23 章 金琰将千久拎回了小院,但似乎有什么事情要忙,骂了她几句后就带着人离开了,要她安心养伤。 所幸藤蔓本并不带毒,她身上大多数都是皮外伤,除了上药时候遭了点罪之外,并没有什么大碍。 小夜眉头拧地紧巴巴,看着嚎出猪叫声的千久,眼神里几分担忧。 北上陌对着一桌子的瓶瓶罐罐,边摆弄边道:“我说你一个小姑娘家家的,成天往那么危险的地方跑干什么呀?”他端着药瓶走了过去,捏起她下巴给她脸上那些伤口涂药,“这么好看的脸蛋要是留下了疤痕那该多可惜啊?” 小夜闻言,上前关切道:“会留疤?” 北上陌温和地摸了摸他脑袋,笑着说:“别担心,祖师爷是何许人,这点疤痕难不倒我。”他走到桌子面前,扫了眼那些瓶瓶罐罐,玉指捏起一个白瓷瓶,倒出了一颗药丸,递给千久,“来,试试看。” 这个祖师爷回来后,就时不时研制一些奇奇怪怪的药丸给千久吃,有次他不小心放错了一枚含剧毒的草药,吓得他急匆匆赶了过来,结果却瞧见她屁事都没,睡得不省人事,第二天醒来后生龙活虎的还去翻了个墙,于是便放心给她试药。 千久习以为常,接过药就要往嘴里塞。 北上陌正要将东西都收好,定睛一看那白瓷瓶上的两字,连忙伸手去拦着她,“外,外用……” “……” 送走祖师爷后,千久让七露也下去休息了,这丫头得知自己受伤后就没歇过,忙上忙下地照顾自己,整得自己好像四肢不全一般。 小夜灵力耗损严重,看起来累的不行,强撑着等千久把药都吃了后,趴在她旁边一下子就睡着了。 千久将他抱上了床,摸了摸已经完全褪去石化的双腿,撑着脑袋在旁边看着他的睡颜。 -- 第46页 小家伙平日里傲气的不行,但是对千久的关心是不加掩饰的,看见金琰欺负她就跟炸毛的小野兽一般对着他龇牙咧嘴,千久是真心喜欢这小家伙,也真心把他当成了自己的弟弟。 嚎了那么久,她忽然觉得饿了,替小夜掖好被角后,起身去厨房准备给自己弄点吃的。 自从七露来了后,千久的一日三餐都是她来准备的,小厨房里材料齐全,基本都是她爱吃的。 千久不由得感慨这丫头的细心,撸起袖子给自己做了碗蛋面,正准备端出去,迎面闪来一道黑影。 她还未看清楚是什么东西,就被捂住了口鼻,那盘热腾腾的面条摔落在地上,溅湿了一片。 千久平日里并未与人结怨,唯一能想到要劫持自己的就是静思那个女人,但她很快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因为那人将她带进小树林后,伸出手掌就覆在她面前。 这股魂魄被拉锯的感觉再熟悉不过了! 明显是冲着她体内的凤凰来的! 额间很快就渗出了袅袅云烟,千久动弹不得,白皙的脸庞也因为痛楚而过分扭曲,她甚至喊不出声。 这人下手比起金琰跟静思要狠戾的多,几乎是冲着她性命来的,她从未觉得时间流逝如此之慢,恨不得他能给自己个痛快! 她能清楚感受到自己的生命正随着那股云烟生生剥离出去,就好像有无数根带倒刺的钢针扎进她的身体里,然后连皮带肉用力地剜出来。 夜深沉寂,又是荒无人烟的地方,千久真的觉得自己小命这次是真的要交代在这里了。 黑衣人身旁忽然亮起一道白光,似乎是有什么人给他传讯,他点了点头,立马收回了手。 千久双腿一软跪在来地上,一口气还没喘过来,黑衣人忽然掏出一个双指粗的尖头管子。 他将千久的头部拧到一边,狠狠扎进了她的脖颈,那管子像是带生命一般贪婪得汲取她的血液,在黑夜里泛着诡异的红光。 千久嘴唇煞白,闷哼了一声,晕了过去。 不远处的树林里猛的飞出一根银钉,“嗖”一声精准地钉到了正要逃走的黑衣人胳膊上。 银针的冲力让黑衣人重重地撞到了树上,他踉跄起身,往那边看了眼,然后飞速钻进了夜里。 “千久?”小夜连忙将她扶起,往那人逃跑的地方看了眼,一双黝黑的眸子在夜里闪烁着寒光。 与此同时,金琰刚抬脚踏进了北顾的大殿,又给退了出去,带着几分顾虑环视了整个大殿内的情况。 北顾头也不抬起,翻看手上的书卷,“在找什么?” “千久啊,”金琰一脸理所当然,“她没来找你麻烦?” 北顾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将书卷放下,缓缓开口:“她拿了令牌。” “哦,我就说嘛,她最近怎么都没来这了,都跑到苍穹结界那边去了。”他转向北顾,又道:“你干嘛那么早给她,多逗她几天玩玩不是更有趣吗?” 北顾面无表情地看着案上的书卷,并不吭声。 金琰找了张凳子坐了下来,嘿嘿两声笑得有些幸灾乐祸:“要是那姑娘知道她千幸万苦弄回来的令牌,却因为身上的三道结印过不了结界,还不得气死。” 一想到千久那恼羞成怒的模样,金琰就得意的不行,“北顾啊,你看你把人家小姑娘耍的团团转的。” 北顾冷冷撇了他一眼,“结印是你下的。” 金琰耸耸肩,走到他旁边,将书卷一盖,“怎么,你舍得让她回去?别啊,多有趣的一个小姑娘,才来几天,把北氏闹的鸡飞狗跳的……” 北顾幽深的眸子顿了顿,抬起了头。 金琰忽然捏住三指,察觉到动静:“出事了!” 两人赶到的时候,见小夜正扶着千久给她渡送灵力。 小夜抬头看向北顾,甩给他一个印记,继续低头催动灵力,“那人中了我的银针,你遁着印记可以追到他。” 北顾淡淡扫了他一眼,接过印记,二话不说立马飞身出去。 金琰连忙跑过来,蹲下去探千久的情况,“喂,你没事吧,醒醒。”他将手覆在千久额前,被那滚烫的温度吓了一跳:“怎么这么烫!” 小夜将他的手拍开,瞪了他一眼,“我的气息无法与她相同,快叫北上陌来。” 两人将千久带回了院子,金琰在床前急得团团转,一来是有人在他眼皮子底下闯了北氏,二来是千久这次恐怕被什么人给盯上了,但自己却一点线索都没。 他背着手踱了几步,越想越急,忽然道:“你当时见着那人为什么不追过去?” 以他的身手,要抓个人并不难,如果人抓到了,那事情就能查个水落石出,但他们赶来时那人早已跑远,身上的钢针也指不定被他给拔出,北顾遁着印记不一定能追到他。 小夜正坐在床边,握着千久的手,语气不善地回头,“你在教我做事?” “我……”金琰吃了个哑巴亏。 “来了来了,我来了,到底怎么回事,小丫头早上还好好的,怎么忽然就急着叫我过来?” 北上陌“砰”一声将门踹开,手上拎着两个大木盒,急匆匆把它们往桌上一搁,撩起袖子就往床前走去。 小夜自觉地起身,给他让出了个位置。 北上陌也不客气,一屁/股坐了上去,开始查看千久的伤势,他把着她的脉搏,忽然道:“谁啊,下这么狠的手,差点就撕碎了她的三魂七魄了。” -- 第47页 两人听闻皆是一愣。 北上陌连忙翻箱倒柜,找出一瓶东西,欣慰道:“还好,百年前闲着没事干炼的凝魂丹还在……”接过小夜递来的水,将药丸喂了进去,“也不知道过了这么久这药效还在不在。” 北顾从门外走了进来,金琰连忙上前问道:“怎么样,追到了吗?” 北顾摊开手心,上面是一个刻满符文的木头娃娃,“是个傀。” 金琰脸色瞬间凝固下来,“我超,是这群狗东西!” 这种傀木并不陌生,是南边魔族常用的术法。 混沌之战后,妖魔大部分被歼灭,剩下的少数则被迫赶到了南边,禁止踏足仙界,魔族虽有不甘,但也无力反抗仙界,此后两边相安无事过了近千年。 “一个傀儡竟然能无声无息地穿过北氏的三层结界,躲过夜里长老们的法阵……”金琰骤然抬头,与北顾相视一眼。 这说明施法的这个人非同一般,甚至比他们认识的那几个魔头更为强大! 这骇人的想法让金琰的心瞬间凉了半截。 “嗯?”北上陌忽然像是发现了什么,拉开了千久的脖颈上的领子。 三人齐齐将视线转移过去。 北上陌的手指点在千久白皙的脖子上,嘶了一声:“有人取了她的血。” 金琰脱口而出:“取她一个凡人的血干什么?”而后他发现自己这话不对,猛的回头看向北上陌,“你是说……” 一言未尽,千久忽然十分痛苦地扭曲着脸,猛的吐出一口血。 小夜吓坏了,连忙上前扶稳她,看向北上陌追问:“北上陌,她到底怎么了!” 北上陌似乎没想到事情这么严重,手忙脚乱扶着她躺下:“哎呀哎呀,那黑衣人伤着了她的魂魄,我估计是那只凤凰正在催动灵力保护自己。” “什么意思?” 北上陌忙拉过他那两个木盒子倒腾,“就是小姑娘现在的凡人之躯承受不了这么强大的力量,”盒子里的多瓶罐被他扒拉地乒乓作响,“不是这个……也不是这个……” 他忽然抬头,“我没有压制灵力的药啊!” 金琰还在愕然中,“什么压制灵力的药啊?” 北顾走上前,见千久锁骨下方,出现一道若隐若现的红色印记。 小夜也看见了那道印记,刚要伸出手,忽然想到自己的气息与她并不相通,贸然下手反而更糟,忙冲北顾道:“你来,快点!” 北顾俯下身,手抬在千久胸口,掌心徐徐推出一股浑厚灵气,由上到下,直至蔓延她整个身躯。 不一会,千久体温便退了下去,呼吸也平畅下来,她锁骨下方的那道红印一下一下闪烁着,北顾在千久身上点了几处穴脉,那印记立马消失掉,化成了一颗红色的小痣,在雪白的皮肤上有些扎眼。 小夜将她被冷汗打湿的头发拨到一旁,见千久的脸色终于有些起色,松了口气,难得没有跟北顾瞪眼,轻声说了句:“多谢。” 北顾斜睨了他一眼,转身离去。 北上陌上前把了把脉,迟疑片刻道:“灵力是压下去了,但这封印也只能暂且保住她的性命,并不是长久之计……” 金琰看向众人,有些震惊:“所以她现在的血并不是普通的血?而是那只凤凰的血?” 小夜若有所思地看着千久。 北上陌点点头,然后又把头摇成拨浪鼓。 金琰有些急了:“诶我的祖师爷,你倒是别卖关子了,到底是不是啊?” “算是吧,但并不完全是,”北上陌继续道:“封印已加,那股汹涌的灵力被制止,但在此之前,已有少数部分融入她的血脉中。” 此话一出,在场的人都明白过来黑衣人到底为什么要取走千久的血了。 金琰如遭雷殛,立马夺门而出。 北上陌见没自己什么事情了,叮嘱小夜几句后,便离开了。 小夜摩挲着她的手背,坐在旁边一夜无眠。 第24章 第 24 章 千久足足睡了三日才醒过来,这三日小夜跟七露寸步不离地守着她,其他人也轮番来了几次,千久的小院从来没有这么热闹过。 她的手指动了动,小夜正端着水走进来,敏锐地察觉到这一幕,忙将水放下,迈着小腿跑了过去,欣喜道:“千久,你醒啦。” 缓缓撑起身,千久只觉得自己的骨头都快要散架了,缓了缓神,她将小夜抱到自己的腿上,捏着他脸颊,有气无力道:“让你担心了。” 她开始回想自己那晚所发生的事情,这已经是她第三次在生死中挣扎出来了,她不敢相信自己一个普通的凡人会来到仙界,更不敢相信自己的小命早已经被人给盯上,不管那人是出于什么缘由要置她于死地。 她都不能坐以待毙。 但在此之前,她还有一件事要做。 小夜摇摇头,见她心不在焉,又道:“千久,我会保护你的。” “没大没小的,”千久觉得小孩子的世界最是简单,心中的阴霾也被他这天真灿漫的笑脸给洗刷了大半,笑着用手指刮了刮他的鼻子,“小夜,你来这有些时日了,家里人找不到你该担心了,你想不想家?” 小夜垂眸,默不作声地盯着自己的小手。 得亏有北上陌这半个神医,什么不知名的药丹都往她这送,千久都不知自己是不是误打误撞给吃错药好了的,除了偶尔有个头昏脑胀外,四肢健全能爬能跑,但这点伤并不阻碍她继续作妖。 -- 第48页 接下来的几日,两人都形影不离,小夜似乎害怕她受伤,去哪里都跟在一起,千久也不放心留他一人,去哪都得抱着。 她一有空就带着小夜旧地重游那片山崖寻回记忆,顺便带着他一起去找那面苍穹结界,一来是他觉得小夜这个孩子似乎懂得很多东西,指不定能帮上忙,二来是因为小夜就在这边发现的,说不定会碰上来寻他的人,千久虽然很喜欢这个孩子,但也希望他能早日跟家里人团聚。 于是千久抱着小夜,最常问的一句话就是:你看这座山,你看这片水,像不像你家附近的? 今日又是一无所获,回去的路上瞧见溪离飞快地跑回弟子群中,气喘吁吁喊道:“金公子肥……回来了 ,快快快都回去。” 他那大嗓门千久隔着老远都听的一清二楚。 弟子们纷纷站回自己该站的地方,顶着日头练剑的练剑,背书的背书,一改刚才的懒散,个个如临大敌。 金琰拽着鞭子扫了他们一眼,抬步往殿内走去。 几个弟子眼角偷偷瞄了瞄他,金琰一个回头,弟子们又装作一本正经的练剑读书,等他身影完全消失在角落,才松了口气,丢开书懒洋洋坐了下来。 “我就说你们怎么这么乖巧,一群饭桶,北氏都要败在你们手上了!”只见金琰一个回马枪,怒气冲冲走了过来,吓掉了一片弟子手上的剑,书也拿反了好几个。 金琰本就心烦意乱,一看这群废物点心,登时怒火中烧,捡起一本书拍在前面几个的脑袋上,“败家子败家子!一个个不争气的!” 千久听见那有沉闷的敲击声,鸡皮疙瘩起了一片。 听着都疼啊…… 金琰骂骂咧咧地将书扔回躲在角落的那群瑟瑟发抖的弟子,喝道:“回去把氏训抄十遍,明日上交,我看谁睡得着!” 弟子们不敢做声,纷纷耷拉着脑袋。 千久见他今日脾气暴躁的很,也不敢上前打招呼了,绕了个弯准备离开,岂料到金琰背后长了眼睛似的,喊了她一声就气势汹汹地走了过来。 千久脚步一顿,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金琰叉着腰往她面前一站,神色肃然,“不是让给你好好待在院子里吗,怎么又跑出来了。” 千久有些怂了,小声嘟囔:“总不能一直待在院子里吧,还不得闷死……” 金琰不耐烦打断道:“算了算了,你搬过来北苍殿吧,一天不盯着你就出事。” “昂?” 自从她醒来后,就发现北氏里的气氛不大对劲,似乎都在严阵以待提防着什么,金琰每次来都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不下棋也不跟她抬杠,只是叮嘱她不要乱跑,且绝对不能走出北氏。 但她觉得此事肯定与她那天出事有关。 “这,这样不好吧……”千久企图给自己找个顺当的借口,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说啥。 “没有什么不好的,就这样,我让人把你的东西都搬上去,房间都给你备好了,你挪个人就是了。” 千久心道自己考虑的不是这个好吗?且不说那累死人的台阶,就金琰跟北顾两尊大佛镇者,她还能跑出来才怪。 她开始眼神求救小夜,但这次小夜竟然认同了他的意见,“千久,搬上去我会放心些。” 这见面就开咬的对手忽然同仇敌忾是怎么回事? 千久撇撇嘴:“太高了,我不会飞。” 金琰二话不说从怀里掏出一个金灿灿的龟壳,扔给了她:“少废话,小仙女归你了。” 小夜伸手接过,十分嫌弃地看着那缩头乌龟,半晌吐出两个字:“真丑。” “我晕王八……” “再废话你爬上去。” 你看,万恶的大地主就是这种容不得你拒绝的口气,千久人在屋檐下,蹭吃蹭喝不得不低头。 应承下来后,千久转身准备走。 金琰瞥了眼无精打采的小夜,忽然喊道:“喂,你状态不对,该回去了。” 小夜除了千久,对谁都犟,不屑回道:“要你管。” 金琰白了他一眼,转向千久:“我说你甭管他,死不了,你也不要再给我找借口出去寻他家里人了。” 千久一听,立马反应过来:“你认识小夜的家人?” 金琰心道何止认识,都打过几次,“反正你不用管就是了,我派人传封书信,很快就有人来接他了。” 小夜看了他一眼,趴在千久肩膀,沉默无言。 翌日,千久正带着小夜在院子里晒太阳,七露急匆匆从门外跑来,开心道:“小姐小姐,是小夜的家人来啦。” 千久连忙起身,满心欢喜地抱着小夜往门口走去,只见一男子带着几个仆人走了过来, 那男子一袭紧身黑衣,腰间一把大刀十分夺人眼球,他对千久示礼后,转向小夜道:“公子,家主命在下护送小公子回家。” 没想到道别来得这么快,千久欣喜过后,一想到小夜要离开,心里万般不是滋味。 最难过的还是道别…… 小夜看向她,眼神带着不舍,“千久,我该回去了。” 不管怎么说,千久还是很开心小夜能与家人团聚,她将他放下来,摸着他柔顺的头发,语重心长道:“小夜,下次不要那么贪玩乱跑出来啦,你长的这么可爱,遇上坏人该怎么办呐?” -- 第49页 千久让七露收拾了一堆玩偶,装了几盒他喜欢吃的糕点,站在门口目送他们离开。 小夜走在最前面,走了几步忽然停了下来,转身对千久道:“千久,等我回来。” 千久见他那人小鬼大的模样,不由得笑道:“好啊,记得常来玩。” 小夜与众人走出了祁白山,只见那男子恭恭敬敬地一弯腰,双手呈上一把精致十分的墨绿色金边竹扇,“殿下,您的扇子。” 小夜接过扇子,嗯了声。 那男子提起手中食盒瞧了眼,又道:“殿下,您不是不吃这儿的东西吗?这两盒糕点还带走吗?” “带上。”小夜看了眼他手上的食盒:“走吧,这里待着不舒服。” 他迈开步伐,在与一棵参天大树擦身而过的瞬间,只见那小小的身影再次出来时已化成一位翩翩少年郎,他拍开扇子摇了摇,带着人往一处悬浮的入口飞去。 第25章 第 25 章 “不好啦!不好啦君上!” 一弟子急匆匆从门外跑进来,由于跑的太快,没能刹住脚,“扑通”一声跪着滑到了台阶下。 金琰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吹了口热茶,慢悠悠开口:“你家君上好的很,什么事这么着急?” “是是是魔军,他们来了!” 北氏这几日严阵以待,等的就是这群东西,但金琰没想到竟然这么快就来了,蹭地站起身,“他们怎么进来的?” 他不仅特意加了两成护军,添了三十六道阵法,还将结界加固了几次,整个北氏守得滴水不漏,连算是犄角旮旯进来只畜生都休想逃过他跟北顾四只眼睛。 那弟子咽了口唾沫,惶恐道:“有,有人破开了三层主结界。” 北顾闻言,回头看向两人,似乎有些意外。 “什么?!”金琰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道:“就连主结界都……” 那可是十二座灵山所凝成的结界,放眼整个仙界,灵力最磅礴的地方。 区区妖魔怎么可能! 一个未成型的念头在金琰脑海里闪过,还未待他细想,只听北顾冷冷问道:“来者多少?” 那弟子跪在地上,头都不敢抬:“目测九千,甚至更多……” 金琰心急如焚,立马道:“将所有护军调到苍穹守着,通知各大长老,跟我去破口处堵着,绝对不能让他们去东面!” “来不及了。”北顾已经感知到主结界破开的位置,就在苍穹不到十里的正上方。 “我靠,真是防不胜防!”金琰急的团团转,忽然拉住北顾喊道:“诶北顾你去干什么,护卫军未到,你打算单枪匹马抵人家上万魔族吗!给我回来!” 北顾置若罔闻,飞身离开。 “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去啊!另外通知首院那群弟子带上家伙赶紧出战!”金琰冲弟子踹了一脚那弟子,火急火燎往门口跑去,“岂有此理,竟然敢到我北氏来撒野,老子定叫他们横着回去!” 小夜走后,千久心情就一直低落的很,此刻正百般无聊地转着手中的毛笔,托着腮叹了口气。 门外闹哄哄的声音转移了她视线,她挤到了门口,看见一群人正探头探脑地看着首院整装待发的弟子们。 溪离于含指挥着一群弟子,“快点,把武器都带上,考验我们首院的时候到了,一定不能给北氏丢人,知道了吗!” 旁边还有不少穿着铠甲的护卫步伐整齐地往同一个地方跑去,空气里紧张的气氛逐渐蔓延开来。 “发生什么事了?”千久拍了拍前面一人。 “哦,久哥您还不知道吗,是魔族率着大军闯入了北氏,君上他们正往东面赶去呢。” “是啊,整的我有些害怕了老弟,仙界太平了这么多年,怎的说打就打起来了呢。” “西面离那边太远啦,咱们都不知道啥情况,要不要收拾包袱跑路啊?” “魔族那点兵力,不至于吧,咱们北氏光是护卫就好几万了,哪里容得他们来放肆?” “听说是要闯苍穹结界呢,魔族要去人界干什么?” 千久闻言眼睛一亮,立马问道:“在苍穹结界?” “是啊!” 她看着那些往东面跑去的护卫军,跟着他们就肯定能找到结界所在。 千久按耐着激动,找了大半个月的结界,总算有头绪了。 她悄悄往旁边退下,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将怀里那只乌龟给掏出,抛了抛,“小王……小仙女,靠你了。” 落了地,千久才知道战争的场面有多激烈,她不敢靠的太近,只得远远躲了起来,但她并没有看见什么苍穹结界,心中猜测应该是被什么障眼法给掩盖起来了。 高空中一道半透明的结界上,金琰飞身挡在豁口前,一面带着长老们去修补,一面将闯进来的妖魔都给杀了回去,空中不断有妖魔的尸体摔落到地面上。 而下方一堆魑魅魍魉犹如密密麻麻的蚂蚁一般,一股脑往中心一白衣男子涌去,男子不为所动,待他们都靠近时,只见两道泠冽的寒光一现,数千妖魔登时如同碎石般飞了出去。 北顾在尘沙中手持束忆,森气凌然,骤风将他的衣摆吹的猎猎翻飞,只见他往空中猛的挥出一道剑气,雷霆万钧般冲开往另一边跑去的妖魔,磅礴的剑气在地上划开一道数尺宽的沟壑,周围不见一根峙立的草木。 -- 第50页 血肉模糊的尸体摆了大片,哀嚎声接连不断。 千久是头一次见北顾挥剑,被惊地目瞪口呆,其威力与那日所见的桃木剑不可同日而曰,光是他轻飘飘地挥出的这三剑,就灭了下方大半妖魔…… 看来那弟子说的没错,要是他比武拔出真剑,估计是要出人命的。 气流将沙尘带起数丈之高,四周灰蒙蒙的一片,金琰抬袖掩面,呸了几口沙子,低头看了眼光秃秃的林子,对北顾费力喊道:“北顾!要打好好打!别破坏院校绿植!那片白许树,是我特意命人从北海带回来的,就为了好看!!” 北顾充耳不闻,折身定在空中,眼神巡视下方,而后一个闪身,挡在一个带着黑帽子的妖魔面前。 那人用诡异的声音笑了两声:“北顾,好久不见。” 北顾眉头紧蹙,他并不认识此人,也不想与他废话,甩出剑直指他咽喉。 两人在空中对招数回,刺耳的剑气碰撞声震得众人脑袋发昏,那小魔与他实力悬殊过大,只躲不攻,似乎有意引着北顾往一处去。 北顾察觉他的意图,连连将他逼退,只见他手心翻转,一剑砍掉小魔的手臂。 鲜血登时喷涌而出,小魔看了自己的断肢一眼,像是感觉不到痛楚一般,笑道:“不愧是恙无君,下手真是不留情面啊。” 北顾又是一剑贯穿他胸膛,冷冷吐出几个字,“不自量力。” 那小魔呵呵笑了声,讽刺道:“哦?是吗?”他忽然从袖中滑出一根红色的管子,猛的往一个地方掷去。 紧接着,下方混战的妖魔中急速冲出一人,提着剑往红管的地方飞去。 只听一声“咔哒”脆响,那红色的尖管撞到了空中某个东西碎裂开来,里面红色的液体犹如蜘蛛网一般粘在半空中,发出一道妖艳诡谲的光。 那面景色似平静的湖面被一块碎石划出涟漪,闪动了下渐渐露出另外一个半透明的金色屏障。 千久心中一震:是苍穹结界! 还未待她仔细看清,一道身影从她面前闪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对着红色液体所覆盖的地方,猛的砍了几剑,砰锵两声火花四射。 苍穹结界的悲鸣声响彻云霄。 提剑的小魔碑苍穹弹出的金光反噬到,捂着胸口愣了一下,刚要准备再一次落下剑,就被人一记扫了开来, 北顾几乎是瞬间冲到结界面前,撇了眼被划出几道剑痕的结界,再回看那群妖魔时,眼神里带上了几分怒意。 断臂小魔呕了口血,错愕地看向那面完好无损的金色结界,瞪大了眼睛骇然道:“怎么回事!不可能,这不可能!” 北顾抬起手掌,手心对着那群妖魔,他身后的束忆悬浮在空中,犹如得到了命令一般,猛的分出数百道剑身,蓝色的剑气将北顾白的透明的脸颊映得更为森寒,他轻轻一挥,剑如雨下,在人群中炸裂开来。 断臂小魔看了眼后方人仰马翻的魔群,大声喊道:“撤!快撤!!” 北顾哪里会给他机会,飞出束忆直砍断臂小魔的脑袋。 “慢着!”只见提刀小魔持着千久,剑低着她的喉咙,慢慢从树下走了出来,他恶狠狠地环视四周,咬牙道:“都别动!放我们离开!” 束忆霎时间停在了断臂小魔的眉心不到一指处,惊得他流了一身冷汗。 厮杀的人群瞬间停了下来,周围安静得可怕,只听上方的金琰拧断了一个小魔的脖颈,破口大骂:“我靠你敢动她一个试试!” 千久也没料到自己躲的好好的怎么就被发现了,而且那么多人不劫,偏偏选上了她,面上维持不动,心中早已掀起波涛海浪。 你们打就打,抓我一个凡人干什么,关我屁事啊! 断臂小魔连滚带爬带着众人往出口处跑去。 千久被提剑小魔带着走了几步,忽然碰到了他身上磕到了他身上某个东西,脑袋闪过一股麻意,像是窜过了一股电流,还未等她细想,就被带出了林子,往魔群靠拢。 她每走一步,北顾就目不斜视地跟着往前走一步。 “你别过来。”那提剑小魔十分忌惮北顾,将剑抵近了一寸,逼着千久不得不微微扬起头。 魔族残军纷纷往豁口出逃出,金琰不能动手,退到一旁将牙关咬得咯哒响,“滚!赶紧给我滚!” 千久被他带到了半空,那小魔似乎要准备将她一起带走,只听北顾的声音冷冷传来:“把她放下。” 小魔看了千久一眼,一掌猛的将她推了出去,他这一掌灌了三成力,千久只觉得肺腑一片灼烧,嘴角渗出了一股鲜血,如同一片残叶从数丈高的空中跌落。 北顾飞身跃起,接住晕过去的人,抬手往她胸口汇聚灵力。 金琰火冒三丈地指挥护卫追上去:“给老子追!追不回来要你们狗命。” “小丫头没事吧?”他落到北顾身旁,看了眼千久,见她没什么大碍,又道:“北顾,他们有内应。” 北顾神态淡然,似乎早已料到。 破开主结界这么大的动静,两人绝对不可能没发现,一定是有人跟魔族里应外合,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不动声色地破开结界并且率军进来。 北顾往苍穹那边看了眼,忽然想到了什么,将千久递给他,往结界中心出飞去。 金琰接过千久,扫了眼战乱的残局,叹了口气对弟子道:“善后吧。” -- 第51页 北顾将手伸进了金色的结界中,结界像是凝固的流水包裹着他修长的手指,他抓住一个东西将它取了出来。 一个浑身雪白的金口瓷瓶躺在他手上,北顾若有所思地盯着白瓷瓶,眉头紧锁。 “怎么了吗,”金琰飞了过来,见他手中的白瓷瓶并无异样。 北顾忽然将白瓷瓶猛地捏碎,瓷瓶流沙一般在他手指尖淌落,他看向那十几位长老们手忙脚乱地在修修补补的结界豁口,缓缓开口道:“假的。” 第26章 第 26 章 守界瓶被盗一事很快传遍了整个仙界,北氏现下人心惶惶,无不担心会迎来一场恶战。 金琰坐在椅子上,十分烦躁地晃着小腿,看着无动于衷的北顾以及刚睡醒打着哈欠的千久,登时就坐不住了,一拍桌子站起来道:“定是那三大魔头其中一个,这帮孙子,平日里看着一个个呆头呆脑怂的不行,实则扮猪吃老虎,算盘打得咔咔响,早就看不惯仙界,想要举兵造反了吧!” 他背着手在桌前焦急地走了几步,又道:“他们想利用凤凰血打开苍穹,重新占领人界!” 传言中,凤凰血能劈开苍穹结界,但不知是因为千久血不够醇厚,还是传说就只是个传说,总之他们没有成功。 千久半张着嘴,将困意都咽了下去。 “不是。”北顾交手时留意到那两只领头小魔并非三魔头的手下。 金琰看向他,困惑不解:“不是他们?那还能有谁?” 混沌之战后,剩下的少数魔族都本本分分待在南边不敢生事,金琰并不觉得除了三大魔头之外,那些靠怨气滋生出来的小杂碎能担此大任,有这个胆子和能力挑战仙界。 北顾也正有此疑虑,两人皆是心事重重地低着头,千久知道此事跟自己逃不了关系,若不是她,以北顾等人的能力,定能将那群妖魔一网打尽,坐在旁边自疚不敢言。 一时间,殿内的气氛安静到极点。 溪离从门外走了进来,扫了三人一眼,竟不知道该不该开口。 “何事?”金琰发现了他。 溪离对着两人作揖,“禀君上,金公子,帝君有请。” 千久抬头看热闹,什么帝君?仙界大佬? 金琰与北顾相视一眼,心中了然。 “帝君还吩咐……”溪离快速扫了眼千久,又道:“吩咐带上那名人族姑娘。” 千久茫然了地眨着眼睛,指了指着自己,十分不确定地问了句:“……我?” 于是半刻钟后,她万般不情愿地被两人架上了上天界的路上。 开什么玩笑!那可是仙界老大!她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啊…… 天界分为上天界跟下天界两部分,上天界是官职场所,下天界则是普通神仙生活的地方,但上天界礼数繁多,不得随意搭建宫殿,所以大部分神仙都喜欢待在下天界。 千久头一次腾云驾雾,全然忘了自己要去干什么,眼睛瞪得如铜铃,无不好奇地伸着脖子打量四周,上天界的建筑更为繁华端庄,不少宫殿隐藏在云雾之中,小桥流水,莲池盛花,美轮美奂如同一副画。 金琰斜睨了这个下巴就没合拢过的土包子,引以为傲道:“你没见过世面,带你来瞧瞧。” 千久兴奋地也不跟他抬杠了,目光流连忘返,小鸡啄米般点头。 北顾也看了她一眼,轻盈落到一处架桥上。 他一来,就引得不少漂亮的仙子假装前来偶遇,当千久数到第二十四个仙子含羞带怯地迎面跟北顾打招呼时,听见金琰说:“到了。” 面前是一座辉煌无比且又让人肃然起敬的巨大宫殿,千久深吸一口气,跟了进去。 她眼角扫到两排站得挺直的神官们,似乎在此等候多时,整个大殿鸦雀无声。 最上面那金光灿灿的宝座上坐着一位男子,那尊贵华丽的服饰不用看也知道是那传说中的帝君,他面容慈祥着看着北顾,摸了摸自己花白的胡子,笑了声:“北顾,你们来了啊。” 北顾与金琰走上前,抬手正要作揖,“参见……” 一言未尽,只见千久吓得“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两人的手定在空中,齐齐用眼角看向地上的人。 空气凝固了那么一瞬,只听上方响起十分爽朗的笑声:“哈哈,无需多礼,小姑娘快起身。” 千久的冷汗都快流了出来,战战兢兢起身,“多,多谢帝君。” 金琰笑了声,对她道:“帝君他老人家不喜欢有人跪他,行个礼就行了,没你想的那么可怕。” 千久悻悻点头,心道你也不早说。 帝君似乎对千久十分感兴趣,招招手让她走近好瞧清楚些,点了点头,“可有意愿入我仙界?” “昂?”千久木然抬起头。 帝君站起身来,开始滔滔不绝吹嘘他的江山:“我大仙界山清水秀,风光旖旎……” 千久这笨蛋脑袋还在思索大佬此言何意,思绪云游,愣是一句都没听进去。 帝君豪情壮志地说完后,转向千久,“我看你与那只凤凰颇有渊源,只需要挨上个九九八十一道天雷,你就能成为我仙界积极分子。”他迈步从阶梯上走到她面前,笑道:“如何?” 帝君那高大的身影瞬间挡住了千久的视线,虽然他面容慈善,但这股不可睥睨的帝王威压让她心尖有些发颤。 -- 第52页 天雷又是个什么玩意儿?九九八十一道还不把我劈成渣渣? 千久一脸懵,“这,这不大好吧……”她忙冲金琰眼神求救。 金琰避而不见,俨然一副看好戏的模样,北顾忽然上前,替她解围:“帝君,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帝君思索片刻,像个长辈一般拍了拍千久脑袋,乐呵呵笑了起来,“是了,小姑娘现下□□凡胎,不着急。”他走到北顾面前,开始询问他一些关于那日魔族入侵以及守界瓶丢失的细节。 千久松了口气,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挪到旁边听他们谈论。 原来苍穹结界的创始人是一位叫莫云安神官,也是第一位从人界飞升的神官,那会儿并没有人想到他的到来竟然让整个三界发生翻天覆地的改变。 混沌之初,除了冥界独立划分,人,妖魔,仙,这三者彼此并没有很清楚的界限,大部分时候是一种弱肉强食的状态。 位于底端的人族整日在水生火热中,饱受妖魔杀害,从人界飞升的莫云安理解人间疾苦,共情人族劫难,因此用尽毕生所学为人族创了一面叫“苍穹”的结界,将人界彻底划分出来,隔绝了妖魔的入侵。 莫云安将守界瓶置于苍穹内,用以长期维系结界运行,守界瓶瓶身上雕有一只金色的凤凰,瓷瓶与凤凰一阴一阳,瓷瓶吸收三界之浊气,凤凰洗涤这股浊气化为灵流供给苍穹,三者维持一种平衡。 但好景不长,失了神官们的庇护,人族根本无法自行抵挡惨烈的天灾人祸,莫云安先是私自搭建天桥让人族通往上天界避难,但这些土生土长的神官们并不能感同身受,对人族的怜悯心匮乏之极,更多的是作为一个旁观者,冷漠看待人间浩劫,因此只觉得莫云安此举大为冒犯,于是合力斩断了天桥,造成数万名人族从高空摔落至死。 莫云安心有不甘,而后干了一更加过分的事情:改天道逆其而行。 他擅自将改了人族的命数,赋予他们仙籍,已达自保的能力,这一举动彻底激怒了仙界,莫云安最终被一百八十八名武神毁掉元神,灰飞烟灭。 这也就是为什么神官们擅自到人界会灵力尽失的原因。 自莫云安后,从人界飞升上的来的条件更为苛刻,且明令禁止要求神官入仙籍必须要泯断与人界的一切联系,而那些后来飞升上来的神官大多兢兢业业,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说错做错被武神围剿。 此后,苍穹就由北家世代看守,再然后,凤凰化形逃出,打破了平衡,北氏不得不圈养着这只金凤凰。 千久了解了来龙去脉后,可算知道自己身上藏着的是个什么重要的东西了,只盼着那位祖师爷能快些找到将它取出的办法,好让她平安离开这里。 帝君与北顾他们谈了许久,忽然转向那些神官们,问道:“玉神官,水神官,你们俩常驻南边之地,在此之前,可曾发现魔族有何异动?” 那两位神官没料到被点名,吓得齐齐一哆嗦。 玉神官脱口而出:“我清正!” 水神官条件反射:“我廉洁!” “……” 帝君叹了口气无奈地摆摆手,对北顾道:“北顾,金琰,那就辛苦你们过去一趟了。” 帝君走后,众神官们也渐渐散去,千久跟在北顾后面,见那位水神官捂着胸口对玉神官道:“吓死我了,帝君问你话呢你怎么回事,你一喊我也控制不住喊了出来。” 玉神官面有菜色:“我怎么知道帝君怎么会突然点我,我这刚飞升上来的小神官我能不害怕吗?” 两人叽叽喳喳往门口走去,抬头看见不远处一人,忙喊了声跑过去:“啊是太子!太子殿下您等等!” 里面有位年逾古稀的神官下了一大跳,高声喊道:“什么太子!哪个太子!在哪里!” 他这一喊,周围十几个神官犹如惊弓之鸟,四下纷逃。 一个年纪稍小的神官看着平日里素来沉稳的师尊犹如兔子一般蹿了出去,愣了愣忙伸手喊道:“诶师尊!是天界太子!不是那个小阎王!师尊!师尊!” 大殿内顿时只剩他们三人,千久看着这群一惊一乍,谨小慎微的神官们,心道原来仙界当官也这般不容易啊…… 回了北氏,千久见没自己什么事情了,打着哈欠准备告辞,金琰忽然喊住了她,“你没听见帝君怎么说?回来。” 千久只听了前半段,当然不知道帝君后来说了什么,只得找了张凳子坐下来。 金琰讲了一大段有关混沌之战的历史,愤恨不平地骂着这群魔族是如何无/耻如何贪婪,“绝对不能让他们得逞,这群魔族早已觊觎人魂许久,倘若没了苍穹,这群疯子指不定会再次血洗人界。” 千久在旁边挑着字眼,只听清“吃人”“生吞”“血洗”几个,紧张地磕了一大盘瓜子,响声清脆。 金琰百思不得其解,对北顾道:“当时你我都在,并没有看见那只断臂小魔再次靠近苍穹,那守界瓶到底是何时被调包的。” 北顾沉吟道:“是提剑的那只。” 说到此处,千久忽然想起她脑袋窜过一股麻意的时候,似乎是碰到了一个东西,仔细一想那触感确实挺像一个瓷瓶,“应该是在挟持我之前。” 金琰抬头看向她:“你看见了?” 千久摇摇头,将当时的情况告诉了他。 -- 第53页 北顾眼眸一顿,看向她:“你能感应到?” “是了!”金琰一拍桌子:“金凤与守界瓶同出一脉,彼此理应能感应到才对。” 他转向千久,又道:“你跟我们一起上路。” “啊去哪?” “去南边魔界,将守界瓶寻回。” 千久捏着瓜子的手僵在空中,愣愣地看着他。 金琰皱眉道:“怎么了,你这样真丑。” “我不去啊!” 光是搬进北苍殿都有够我呛的了,还要贴身跟着你们两尊大神?我巴不得你们快点走。 令牌跟苍穹位置都知道了,离成功就差一步啊! 两人沉默地盯着她,千久有些发毛,将瓜子放下,干干笑了两声:“我,我这还有其他事情要干,留在北氏也是一样的,你们神仙打架,就不要拉着我啦......我这小命哪里够你们挥霍哈哈哈……” 金琰语气明显不悦,“北氏出了内应,不能留你在这,再说你留下要干什么,偷我里衣?” 千久立马反驳:“我说了那不叫偷,我只是把他藏起来了,又没拿走,后面你不也找着了吗!” “给我顺走了然后藏起这不叫偷吗?” “谁会稀罕你的里衣啊变态,不要自作多情!” 金琰叉着腰,“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由不得你!”他擦拳磨掌,等着大展身手:“正好借此次机会,揪出那个不长眼的东西,将这群小喽啰一举歼灭,哼。” 北顾站起身,往门外走去,冷冷丢下句:“明日启程。” 高手出招,说干就干….. 千久欲哭无泪,为自己前途未知的人生道路堪忧。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部 分到这里,下面开始北顾千久甜甜的恋爱, 第27章 第 27 章 夜静沉寂,璀璨的夜空中数颗星辰交织成网,再如同碎银一般落入幽深的长河中,在这么安静的夜里,任何声音都是多余的。 千久赶了一天的路,缩在船里昏昏欲睡,但金琰这头猪在旁边将呼噜声打的震天动地。 她换了个舒适的姿势趴在船边,被这股睡意拉锯得脑袋空白,强撑着眯起眼睛,企图找些事情转移注意力。 小船无声无息推开波澜,一片绿叶一般滑行在宽阔的河面,远处一依稀能看清几座山峰的轮廓,像只巨大的野兽匍匐在黑暗中。 北顾一袭白衣站在船头,在夜里白得似乎把所有的月华都揽到了身上,他负手而立,站得端雅挺拔,迎面撞来的清风似乎都迷醉他的美貌,无不温柔地撩摆着他的衣摆,发丝,面庞。 千久这个角度刚好能看见他那俊秀的侧脸,干净得不食人间烟火,清冷得不可亵渎,那双深蓝色的眸子如夜空嵌着浩瀚星辰,又深又亮。 “真好看呐……”千久如痴如醉。 北顾侧首,看向她。 本是很小一声叹息,没料到北顾耳朵竟然这么灵敏,千久顿时被惊得睡意全无,手忙脚乱起身:“那个,我……我是说夜色很美……” 北顾没有说话,也没有收回视线,似乎在等她继续说下去。 千久不安地挠了挠木船板,眼神闪躲,“你,你也很美……” 此言一出,她愣了愣,愕然于自己竟说出这么大胆的话,她真想给自己来一大巴掌。 果然是困糊涂了! 北顾依旧一言不发,见她愈发不知所措,将目光缓缓收回,抬头迎着明月。 若千久仔细看,会发现他那原本淡漠的脸庞被皎月渡上了浅浅一层温润,抿紧的嘴角也扬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 千久低头,捏了捏自己发烫的脸庞,一口气还未松开,就被旁边忽然一声给吓得哆嗦。 “……呵嗝!”金琰似乎被自己的口水呛醒,“什么味道!怪臭的!” 千久鄙夷地看向他:“味儿我没闻到,但你的呼噜声倒是响得耐人寻味。” “……这,我平日可不打呼噜,今儿个是太累了……”金琰有几分窘迫地别开视线。 “砰!” 一声巨响,船尾像被什么巨物迎头撞上,船身猛地一晃,千久就坐在船边,险些被震飞出去,还未等她反应过来,只觉得腰间被一强有力的大手给揽住,整个人悬空起来。 仅仅一眨眼的瞬间,北顾带着千久掠到了离开小船数尺远,他一双白稠靴稳稳点在水面上,就连一圈涟漪都不曾泛起。 而那艘小船竟是在两人落下的瞬间轰然一声被碾成粉抹。 千久本能地想要站直身板,却不料一脚踩进了水里,鞋履粘湿了一片,忙不迭抓住了身旁的人,松气之余瞥见自己几乎整个人都挂在了北顾身上。 像极了在占他便宜…… 千久旋即松开了手,但又害怕自己掉下去,小心翼翼地捏着北顾的衣袖。 北顾将手上的力道收紧了些,寒气森然地盯着黑暗中某个地方,冷冷开口:“何人。” 河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卷着小船的碎块沉了下去,河面上咕噜噜地冒着气泡,那些气泡破开后弥漫出一股难闻的气味,像是死了好几十天的鱼虾。 金琰反应慢了一拍,被炸开的水花溅了一身,他拍了拍身上的衣袖,破口大骂:“我靠,哪个狗东西,敢偷袭你爷爷!滚出来!” 借着月色,千久看见河底游过一个庞然大物,而后哗啦一声掀起一阵骇浪,一头狮面蛇身的怪物冒出水面,它张开一口滴着深绿色毒液的獠牙,直勾勾地盯着北顾。 -- 第54页 黑夜里一道身影闪过,落到了那怪物头顶,他一身黑袍,带着宽大的帽子,遮地严严实实的连只手都没露出来。 水物随着他一声令下,猛的将尾巴远远拍向北顾。 它隐匿在水下的尾巴竟有五丈之长! 在掀起的巨大水屏障落下之前,北顾将千久放到远处的一礁石上,而后飞掠出去。 金琰离得近,二话不说提着鞭子就朝那黑衣人身上招呼,甩出一道道红色火焰,“老子这身衣服很贵的你知不知道!” 北顾两指一并,束忆犹如闪电划破夜空,刺向水怪,在它坚硬的鳞甲砍出阵阵星火。 那水物怒吼一声,张开毒牙直冲而来,北顾折身定在空中,掌心一抬,挥出一道强烈的灵流,将它掀翻出去。 水物在水里扑腾了下,似乎有些怒意,甩出自己的尾巴,只见那尾巴如同鱼尾巴一般展开,对准了北顾,忽地飞出十几根尖刺,那尖刺顶端渗出丝丝绿色液体。 北顾面不改色,在瞬间凝出一道屏障,数根毒刺钉在了面前,他将手漫不经心地一挥,将毒刺挥了回去。 他将束忆召回,只见一道白光闪过,在毒刺钉穿水怪身躯之前,狠狠刺进了它的眼睛。 一声怒嚎响彻寂夜,千久被震得脑袋发昏,连忙捂住耳朵。 金琰与那黑衣人在空中对峙数招,鞭子的火焰滴落到了河面上,如莲花灯一般照亮了水面。 那黑衣人听见哀嚎,转过头去看它。 金琰一记鞭子甩到他脸上,“看什么,担心它还不如担心你自己。” 黑衣人连忙侧过头闪躲,冷不防被金琰一脚踹飞出去。 他闷哼一声,似乎有些透不过气,捂着胸口咳了一声。 金琰只觉得那声音十分耳熟,但却想不起在哪里听过,一时间愣在了原地。 趁着这间隙,黑衣人闪身到怪物头顶,那怪物立马带着他潜入了水中,一下子不见了踪影。 “站住!”金琰猛地回过神,正要遁着水下的黑影追上去,听见北顾道:“不必追。” 这条河四通八达,两人并不怎么通水性,要追也追不上,那人就是算准了能顺利逃掉才敢贸然前来。 束忆自动回鞘,北顾迅速落到了千久的那块礁石上。 见两人回来,千久连忙上前问道:“怎么样,你们没事吧?” “一小喽啰能有啥事?就是那孙子跑的太快了,不然老子逮到他定扒了他的皮。”金琰将鞭子收回,打了个哈欠,又道:“坏了老子的美梦。” 千久心道明明你就是呛醒的。 他跟着北顾走了几步,思索片刻,忽然道:“我们来南边的消息并没有多少人知道,他们竟然这么快就追来了。” 千久想起之前的他们说北氏有内应,问道:“会不会是你认识的人?” “没错,他好像很熟悉我的招式,”金琰抱臂,皱起眉头,“不过知道我招式的人也不少,我也不能确定他是谁。” 一想到北氏的内应还没揪出来,他们又不能打草惊蛇,金琰就觉得十分窝火,况且他实在是想不明白仙界为什么会有人去帮那些魔族办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情,图什么? 他顿了顿又道:“对了,方才我觉得那人有些奇怪,他似乎是在拦着我过去,而且他跟我对招的时候,连连往你那边看,就好像是……” “就好像是想要借着那水怪,试探你的实力。” 与金琰不同,北顾平日里鲜少出剑,即便出剑也不会用尽全力去打,大家只知道他厉害,但并没有多少人知道北顾真正的实力。 “嗯,”北顾回头看了眼那水怪消失的地方看了眼,回头道:“走吧。” 第28章 第 28 章 仙界与魔族的交界地是一片荒漠,但这片荒漠有些奇特,上面闪电交加,风雨不歇,下边烟尘滚滚,黄沙漫天。 总之,是个寸草不生的地方。 千久远远瞧见这壮观的一幕,由衷感叹这边界地的鬼斧神工,听见金琰道:“上面没有灵力你飞不过去的了,咱们只能徒步走下边的尘沙带,就是得废些时辰,遇上什么全靠运气。” 千久瞅了一眼电闪雷鸣的上空,不能再同意。 进了尘沙地,她才知道什么叫眼见不一定为实,狂风中夹杂着密密麻麻的沙子,情况比远处看起来的更为恶劣,一张嘴就吃了满口沙子:“金公主,不能开个结界挡挡吗?风太大啦!” 金琰就在前边不远,但由于风沙实在太大,两人都得靠吼:“不行!用灵力会将其他东西引来!” 北顾步伐沉稳,似乎没有多大影响,千久见状,连忙上前,深一脚浅一脚跟着。 风沙被他健壮的身躯挡了大半,千久总算能缓口气了,正当她还在思索引来的是会是什么个东西,竟然让北顾都不敢贸然使用灵力时,天上忽然下起了沙子雨。 像是被人当头泼了盆又粘又腻的沙子,千久只觉得自己快要被铺天盖地的沙子给埋了,只听金琰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我靠!开门红!” 她抬手挡着风沙,眯起眼睛看向前方,漫天黄沙中,能看见的范围太小了,但千久还是辨清了那极速卷过来冒着红光的是个什么玩意儿。 竟然是个红彤彤的龙卷风! 不过眨眼,龙卷风就更加清晰地出现在前方,千久已经感受到了那股骇人的风力,连忙将马步扎稳,但无济于事,她被刮得东倒西歪,连连吹退了好几步。 -- 第55页 骤风越来越大,已经不能直立站着,千久只能半趴在地上,不一会大半身子就被沙雨淋得埋进了土里。 “你别动等我过去!”金琰也被吹远了,挡着脸费力朝她走来:“这玩意长眼睛,只追着人跑,把手给我,让北顾将它引开!” 千久已经看不清眼前,只得遁着声音将手伸了出去,只是她还未抓到金琰,她身下的地面忽然轰隆一声,猛地一震,像是有什么东西凹陷下去。 金琰一惊,忙加快脚步扑了过去,两人的手在空中一擦而过,千久一阵失重感,沿着巨大的流沙坑被吸了进去。 眩晕中只觉得有人在瞬间抓住了她的手,随着她一起掉了进去。 紧接着,上方的龙卷风犹如蝗虫过境,一扫而过,金琰的声音越来越远,“我/□□/大爷!老子你也敢吃!” 千久已经听不见声音,她的耳朵被黄沙灌满,难受至极,双眼也因为急剧下落的尘灰熏得睁不开,手忙脚乱地抓紧了前面的人。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感觉到自己落到了结实的地上,上方的流沙还在继续,但并没有落到她身上。 北顾一手撑着墙,将她罩在了下方,千久能清晰地感觉到他的气息均匀地打在头顶。 待上面的动静小了些,北顾别过身去。 千久看清自己在一处拱起的石块上,与石壁形成了个倒三角,再往前,是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上方的流沙仍然如同瀑布一般倾泻而下,只是不管多少都填不满那个巨大的洞口。 她环顾四周,“这里好像没有其他出口了。” 北顾没有吭声,走到墙边,将手按在了上面,手指微微一动,只听一声巨响在深坑内回荡,面前豁然出现了一个两人高的洞口。 洞口吹出一阵凉丝丝的风,传出野兽般的咆哮,黑洞洞的不知道通往何处。 “走吧。” 洞内湿冷十分,一进去千久就哆嗦了下抱紧了自己,由于不能用灵力,两人只得抹黑前进,北顾五感灵敏,走得如履平地。 千久就不大好受了,磕磕碰碰跟着,动不动就踢个石块撞个墙什么的,加上里面太冷,手脚不便活动,一条路走的异常艰难。 北顾耐心也是极好,将脚步放慢到她能跟上来的程度。 小道犹如羊肠一般蜿蜒曲折,其中又穿插着无数条分叉,又黑又逼仄,仅容一人通过。 不知拐了多少个弯,两人来到了一个稍微宽敞些的石道,千久感觉自己踩到了一层细软的类似烟灰的东西,这些烟灰随着两人的动作迅速在石道内弥漫开来。 灰尘被吸入肺腹,卡在喉咙一阵恶心,千久咳得上气不接下气:“这是什么东西,哈欠!” “是骨灰。”北顾的声音毫无波澜。 千久大吃一惊:“什……什么!” 她眼角扫到不远处被冷风扫开的一骨灰架子,那形状显然是个人! 面前的人忽然停了下来,千久冷不防撞了上去,被他一把接住,紧接着,一阵让人安心的冷檀香拂过鼻尖。 千久愣楞地摸了摸脸上多出来的一条丝巾,感觉呼吸顿时顺畅了不少,那股呛人的尘灰都被隔绝在了面纱外。 见北顾走远,她连忙跟了上去,但没走几步,地面开始微微颤动,像是有什么东西直奔而来。 北顾见势不妙,带着千久往一处光源跑,地面的颤动越来越激烈,千久甚至能听到有无数东西从头顶爬了过来。 面前忽然出现无数条岔道,那些声音窸窸窣窣从岔道里传出来,不一会,竟是涌出了一群拳头大的蚂蚁。 它们身上燃着火焰,密密麻麻堵了在每条岔道里,紧紧盯着眼前的猎物。 千久骇然,激起一层鸡皮疙瘩:“这,这里难道是蚂蚁窝!” 不待她震惊,那些蚂蚁长了翅膀一般猛地扑了过来,在空中划出一片片红光。 北顾眉头紧锁,甩出一记灵流,将数条岔道震塌,抓起千久往另一边掠去,“别被咬到。” 这些名为炽蚁兽的蚂蚁,是荒漠里最棘手的东西,体积之大数量之多,烧不尽碾不死,被它们咬上一口,伤口能烂到骨头里,它们的毒液,能化骨为灰。 最要命的是,在这种地方使用灵力无异于明晃晃暴露自己的位置,且灵力越强大引来的东西越多! 果然,北顾这股灵流一扫出,那些炽蚁兽疯了一般从四面八方涌来。 “我的妈呀它们好像更兴奋了!”千久心肝都要掉出来了,不要命般跑着。 北顾控制着使用灵流,掐着时辰将洞口震塌拦断它们,奈何这些岔道太窄,施展不开,不一会,有几只蹿头的炽蚁兽就追到了千久脚边。 那两只钳子一般的牙齿忽地张开,对准了千久的脚踝,眼见就要咬下去。 千久汗毛倒竖,惊叫出声。 几乎是在瞬间,千久只觉得被一股力量猛地一拽,腾空而起落入一个怀抱中。 钳子“咔嚓”一声扑了个空。 她本能地搂上了北顾的脖颈,惊魂未定地看着那堆紧追身后的蚂蚁。 炽蚁兽还在源源不断地涌来,夹杂着被北顾灵流引过来的其他不知明怪物。 混乱中,北顾耳朵微微一动,敏锐地扑捉到一丝动静,抱着千久飞进了一个石洞。 他朝上方出挥出一记暴灵,整个洞口被落下的巨石堵住,趁着这点间隙,急掠而去。 -- 第56页 但这些蚂蚁太可怕了,不停地撞击着洞口,千久看见那些石块轰一声被冲开。 紧接着,她看到了更为震惊的一幕: 无数只炽蚁兽连成一条粗大的蛇形怪物,快如闪电,眨眼就追了上来。 那个蛇头已经蹿到了离千久不到一掌的地方,淬毒的獠牙眼见就要碰上千久的鼻尖! 千久愣楞地看着近在咫尺的东西,吓得魂都丢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北顾带着她猛地往下一跃。 一股强烈的水流挤压着千久的胸口,她被扑面而来的水浪冲地睁不开眼睛,伸手在水中不安地乱抓着。 猝不及防被灌进了冰水,千久呛了几口,咕噜噜地吐着肺腑里的空气,不一会,那窒息的恐惧感席卷全身。 紧接着,感觉嘴唇贴上了一个柔软的东西,一股清新的气息沿着唇齿流入。 即便隔着薄薄一层丝巾,千久也清晰感受到, 那触感,分明是……! 她募地睁开了眼,却只瞧见北顾那挺拔的背影,拽着她往深处游去。 若不是这会儿能够顺畅呼吸,千久险些以为那是自己的错觉。 就在她游得腿脚发软的时候,两人浮出了水面。 大树下生了一团火,千久身上的衣服已经用灵力烘干,但刺骨的寒凉让她还是止不住地颤抖,寸步不离守着那团火焰取暖。 北顾站在岸边,静静地看着浮光潋滟的水面。 “哗啦”一声, 千久回过头,只见金琰猛地甩头浮了上来,“我靠,几百只蜈蚣蝎子追着老子跑了大半个荒漠,真他娘的运气,北顾,快拉我一把,我没力气了。” 北顾伸手将他拽了上来。 “得亏你那灵流一爆开,追着我那群蝎子就跟饿了八百年似的,立马调转方向往你们那边去,要不然被这些东西缠上,三天三夜都脱不了身。”拧了把湿淋淋的衣角,金琰盯着其中一处不悦道:“衣服都划破了,我就不该跟你出来遭这个罪。” 千久瞅了他一天一套的衣服,心道还真是个公主。 “诶,你们遇见了什么,我隔着老远都听见那么大的动静。” 千久烤着手,经历了如此惊险的一幕,放松过后现下只觉得累,言简意骇道:“是红色的蚂蚁。” “炽蚁兽?这么罕见的东西你也能遇上,这些玩意儿专挑灵力醇厚的吃,”金琰啧啧称奇,拍着自己衣服上的泥巴,“香还是北顾香。” 第29章 第 29 章 休息了一会儿,三人继续上路。 现下已经到了魔族境内,这里山路崎岖,不见人烟,明明是秋冬之际,却热的如同火炉一般。 千久被烤得头昏脑胀,无精打采地跟着。 金琰看看她一眼,打气道:“再坚持一会儿,过了这片岩山,就到市集了。” “站着说话不腰疼。”见这些他俩依旧神清气爽的,心中暗暗骂着这些神仙可真是体力充沛,她可是连着两日风餐露宿,睡都没睡好。 千久用手扇风,灌了口凉水。 金琰斜睨她一眼,调侃道:“才走几步就不行了,这么娇气,难不成要我背你?” 正打算把水壶塞回时,千久手忽然一顿。 “怎么了?”见她有异,金琰停下脚步看着她。 “好像是……”她抬起头看向不远处,那两面巨大的山崖相对而立,大峡谷中吹出一股热辣辣的风,“瓷瓶。” 就在刚才,她脑子里蹿过一阵麻意,虽是一闪而过,但她确定就是苍穹前碰到瓷瓶的那种感觉没错。 北顾只听了前一句,足尖一点就飞掠出去。 两人赶到时,见他正在与一个面纱蓝衣少女交手,少女如同游蛇一般灵活,不断地往后躲闪。 “你在原地等我,别乱跑。”金琰见状忙飞身出去帮忙。 少女本就处于下风,金琰一来立马就无计可施,就在两人即将截住少女的时候,峡谷两侧忽然“哧”一声喷出无数股浓烟,将两人的视线挡了开来。 整个峡谷白茫茫一片,伸手不见五指,千久不知道雾里面会藏着什么,下意识找个能遮掩的石块躲起来。 但她没走几步,就发觉不妙,周围吵闹的声音登时像是被掐断了的流水,静悄悄的一点动静都没有,眼前的迷雾缓缓散去,逐渐浮现出来的树林。 怎么回事!她不是在峡谷底吗! “北顾,金公主,”千久害怕地往后退了几步:“你们在吗?” 四下扫了眼,却什么也没发现,她茫然地进树林中。 约莫走了半个时辰,她发现眼前的林子越来越眼熟,心下闪过一个念头,忙加快脚步往一个方向跑去。 一座小小的瓦房映入眼帘,瓦房破败不堪,灰白的墙面上已掉了好几处的墙皮,露出里头红褐色的砖头,若不是房顶的烟囱上吹出袅袅灰烟,谁都想不到这是有人住的地方。 千久压制着狂跳不止的心脏,走进了些。 瓦房周围的篱笆参差不齐,好几处破口都能钻进来一个小孩儿,留着权当摆设。 篱笆旁边留着一棵矮小的杏树,像是终年吃不饱一般稀稀拉拉挂着几片叶子,但上面黄澄澄的果子到是结了不少,粘着些雨露,看起来饱满可口。 “扑通──” 一个过熟的杏子掉落在地上,咕噜噜地滚到了掉漆的大门前。 -- 第57页 一只布满皱纹,干涸皲裂的手将它拾起,往自己洗得灰白的衣服上擦了擦,再小心翼翼地放进了一个布袋子里。 “爷爷……”千久不可置信地看着那位白发老人,愣楞地走了两步,而后飞奔而去,“爷爷!” 老人回头,他那黄褐色的脸庞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是小久回来了呀。” 千久猛的扑进了老人的怀里,搂着他脖颈亲呢道:“爷爷,我好想你……” 真的好想好想, 这个年近古稀,一身破布的老人,是她在人世间遇到最善良的人,也是她唯一的依靠。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老人枯槁的手轻轻抚着她的脑袋,无不温和道:“饿了吗,爷爷做了酱油鸡。” 千久小鸡啄米般点头,乖巧地坐在了院子中那张缺了个腿的木桌子前,看着老人进进出出小厨房,端出来几盘菜。 这是她最爱吃的菜,金黄的鸡皮上挂着一层香气四溢的油珠子,漆黑的酱油均匀地淋在上头,再来一层小葱花,光是颜色就让人食欲大增。 “趁热,”老人将筷子递给了千久,笑得眉眼弯弯:“院子里的杏子都熟了,吃完爷爷再给你摘些来。” 千久眼角湿润,默不作声地盯着眼前这盘熟悉的酱油鸡。 那时候,他们只吃得起半只鸡。 她将那肥厚的鸡腿夹到了老人碗里,“爷爷,您吃。” “好孩子,爷爷不饿,留给你长身子吃,来。”老人又将鸡腿给夹了回去。 千久低头扒拉着饭,生怕老人看见她红透了的眼眶,“好,那我要快些长大保护爷爷,任谁也不能欺负您。” “好,好……”老人就这么静静看着她吃,嘴角的笑容一直没舍得放下来。 晚霞正艳,四下悄寂。 千久吃过饭躺在竹椅上,咬了口甘甜的杏子,望着碧蓝如洗的天空,听着老人在厨房里洗刷盘子的碰撞声,只觉得这种惬意不过的日子,才是她该有的。 朦胧中忽然听见有人叫她,千久挣开眼,却发现眼前的院子不知在什么时候不见了。 她连忙站起身,只瞧见那颗光秃秃的杏树,“爷爷?” 没有人回应,千久慌了,像是沙漠里走投无路的旅人,疯了一般奔向眼前的绿洲,大声喊着那位老人。 但无论她怎么跑,都始终像是在原地打转,眼睁睁看着那颗树越来越远,到最后只剩下白茫茫一片。 “爷爷!不要走!” 千久泪水哗然而出,跪在了地上,声音哽咽,“不要丢下小久!” 周围静悄悄地,只剩下她的抽泣声。 “小久──” 老人残烛般的声音在风中传来,千久猛的抬头,看见那位白发苍苍的老人正和蔼地笑着,“小久,” “爷爷要走了。” “不,爷爷,求您,求您别走,别丢下我好吗?”千久跪着爬到他脚下,不顾一切地拽着他的衣角,已泣不成声,”别走……” “这里不属于你,”老人朝她递出了手,轻声道:“你愿意跟爷爷走吗?” 思绪瞬间被扯回十几年前, 千久出生在荒野,打从她记事起,她就经常辗转于各个村庄中乞讨,但没有人怜悯她,同情她,甚至有人会去偷她碗里可怜巴巴讨来的几颗碎银。 她受尽凌虐打骂,小小年纪经常混身是伤,却始终倔着脾气一滴眼泪也不肯流。 这种日子不知道过了多久,一日暴雨滂沱,她回到破败的庙宇中,看见一个衣衫褴褛的老人正躺在自己的稻草小床上,登时就气红了眼,甩了他一脸泥巴,龇牙咧嘴地喊着让他快滚。 老人没有发脾气,看着她被大雨淋湿了的半边身子,将自己破了好几个洞的衣服披到了她身上,笑着道:“淋了雨该生病的,快把衣服穿好。” 千久那小小的身躯被宽大的衣服罩着,看起来异常滑稽,她先是愣了愣,伸手一拽将衣服扔了出去,咬牙恶狠狠地盯着他。 身处暗渊,心如磐石,怎会期冀暖阳? 老人见她戒备得像只小野兽,笑呵呵地从怀里掏出一颗奶糖递给了她。 那颗奶糖不知道兜了多久,早已被压的变形,再拆开的时候大半都已经粘在纸上,她像只小猫一般嗅了嗅,眼神始终警觉地看着那老人。 兴许是他笑起来十分和善,不似平日里打她骂她的那些恶人,半晌,终于伸出舌头小心翼翼地舔了口。 那是千久头一次吃到糖,她不敢相信这世间还有这么好吃东西。 纸片很快就被舔干净,千久意犹未尽地吮了吮粘着糖味的手指,直勾勾地盯着那位老人。 给她一颗糖而已,休想霸占她的小床,千久想着。 老人开心得眯起了眼睛,但千久看见,他的眼里闪烁着晶莹的泪光。 “爷爷找不回自己的孙女了,”他苦笑道,伸出的手似乎有些颤抖,递到了千久面前,“你愿意跟爷爷走吗?” 一个心中满是爱意,一个心里藏着仇恨,在往后的十几年中,仇恨与不甘最终丢盔弃甲。 如今,这一幕重演,那位老人依旧慈眉善目地伸出手问她愿不愿意跟自己走。 只是这次,双手颤抖的,换成了千久。 她失神地跪在地上,缓缓抬起了手…… 第30章 第 30 章 -- 第58页 北顾被这股白雾熏得往后退开,折身定在空中,只是这一愣神,那女子早已经不见,待白雾散去后,豁然出现了一座庞大的宫殿。 辉煌的宫殿里里外外堆满了人,无不凝重地盯着殿内。 北顾一怔,落地往人群走去。 这是北氏的忆安宫,这里承载了太沉重的回忆,重到如今已成一座颓垣断壁。 他的父亲,在这里被杀,他的母亲,在这里病死,甚至连他的兄长都…… “不好啦不好啦!”一人急匆匆从北顾身后跑了进来,人群自动给他让出了一条路,他跪在地上,冷汗直流:“夫人夫人,大公子情况不妙啊。” 人群讶然:“怎么会?出事的明明是二公子这边啊!” “怎么可能两人同时……” “父神可就只剩这对胞胎在世上了,难道真的要亡我北家双璧吗!” 大殿内,一位华贵优雅的女子抱着孩子忽地起身,美目圆睁:“你说什么!” 她怀里的孩子猛地咳出一口血,脸色惨白地不似活人,双眸子紧紧闭着,一手痛苦地抓着自己的胸口。 北顾认出来了,那是儿时的自己。 女人连忙掏出丝巾,手指发颤地替他擦拭,在她脚下,已经堆了一大团带血的丝巾,她忍着眼泪轻声哄着:“顾儿乖,别怕别怕。” 北顾往前走了一步,却又停在了原地,低声道:“母亲……” 在奂柔身旁,一群医者急得团团转,却无从下手,只得在旁边连连叹气。 跪着的仆人忙上前催促:“夫人,快些去看看大公子吧!” “诶诶,夫人,二公子万不能带过去啊!” 奂柔快速往门外走去,听见声音却又募地转过身来,往回走,“对!他们俩不能在一块,是我急糊涂了。” 她将孩童交给了侍女,握着孩童的手,不舍道:“顾儿先交给你,我一会儿就回来。” 说罢她疾步离开,与门口站着的北顾擦身而过。 闯入者惊动了小池里的锦鲤,哗啦一声跳出水面,北顾跟着奂柔来到一间小院。 院子里早已站着一群神色慌张的仆人,见着来人连忙迎了上去,“夫人,您可算来了。” 奂柔脚步不停,脸色沉重,“到底怎么回事?” 仆人小跑跟着:“不知道啊!大公子早上还好好的,刚才突然发起高热,奴婢以为是个小伤寒,喂过药后就哄着他睡了,哪曾想大公子忽然就咳出了血,症状跟二公子一模一样,奴婢不敢轻视,立马让人请夫人您过来。” 床上躺着一个七八岁的孩童,他的身躯窝在被子里,只鼓起小小的一块,孩童皮肤白皙地近似透明,唇色淡的几乎瞧不出。 奇怪的是,他眼眸被一层白锦盖住,只露出小半张脸。 奂柔眉头紧锁,轻轻将他抱起,对身后人唤道:“去备些热水,把门外那几位医者请进来。” 怀里的孩童察觉到动静,沙哑着声音:“母亲,” 一言未尽,他忽然捂着胸口咳了起来。 奂柔心疼地替他抚顺气息,在他额前落下一吻,柔声问道:“予儿,可有哪里不舒服,跟母亲说说。” 北予摇了摇头,下意识将自己眼上的白锦收紧,继续道:“顾儿没事吧?” 北顾站在床边,嘴唇动了动,却始终什么也没说。 “没事,都没事呢……”奂柔将他抱紧,尽量平稳自己的声线。 “母亲,予儿真的没事……”北予又是一声咳,呛出了一口鲜血。 奂柔再也忍不住,双手抖得不成样,连连抓掉了几次旁边的丝巾,最后捂着眼睛哭出了声:“是母亲不好,是母亲的错。” 明明是个半大点的孩子,北予却沉稳地像个大人,伸出手替她擦拭眼角的泪水,安抚道:“母亲,别哭,父亲要是看到了,该骂予儿不孝了。” 北顾脸色沉郁地转过身,迎着那群手忙脚乱提着东西跑进来的医者,往门外走去。 他往忆安殿飞去,站在屋顶上,心事重重地看着远方落霞,一站就是一个晚上。 待到晨曦出现,他身旁爬上来一个小小的身影,坐在了屋顶上,北顾看了他一眼,见他脸上总于有了几分血色,比起昨日好了许多,但仍是苍白的可怕。 顾儿目不转睛盯着远处的一间院子,小手紧紧攥在袖子下,似乎又害怕但又期待地在等着什么。 北顾将视线收回,随着他看的方向望去。 不知过了多久,待到冷风将顾儿的手脚都吹凉的时候,他一直盯着的那间院子的屋顶上,缓缓出现一个白色的身影。 顾儿的手握的更紧了,脸上虽毫无表情,但脚下却激动地迈出了一步,他凝视着那个与他远远相望的白色身影,小声道:“兄长……” 北予站在屋顶上,嘴角挂着笑。 初阳斜耀,轻轻摩挲走大地的寒气,房屋都被渡上了一层温软柔美的金箔,而在这之上,是一对赤子之心。 两人同时抬起手,隔着十几座宫殿,一弯腰,冲对方遥遥一拜。 北顾站在旁边跟着那小小的身影恭敬作揖。 他永远忘不了,那时候的他,一天中最期待的,就是在屋顶与北予相见,最害怕的,是那遥远的屋顶上,再也不会站着一个白色的身影。 但如今,无人敢提北氏双璧。 -- 第59页 周遭的景色忽然被扭转,身后忽然传来动静。 北顾猛地回过头,见一白衣玉人站在一尺之外,他浑身上下与自己无不相同,唯一的区别就是对方眼上蒙着一层白绸。 北顾眼神闪过一丝诧异:“兄,兄长?” 北予走进了一步,声如润玉,“顾儿,为兄回来了。” 北顾愣在了原地,紧紧盯着眼前的人,仿佛怕他一眨眼就会消失不见。 “顾儿,为兄回来你不开心吗?” 北顾伸了伸手,却又不可置信地将他收了回来。 北予上前,握住他的手,温和笑道:“是我,为兄真的回来了。” 北顾将他的手握紧,微微颤抖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不开心吗?”北予再次问道。 “开心……” “你胡说!”北予忽然将他的手甩开,怒吼道:“我回来抢走你的一切,你怎么会开心?” 北顾向前走了一步,却见北予防备地退了一步,一时间怔在了原地,垂眸道:“兄长,我……” “你闭嘴!”北予打断他:“你所拥有的一切,本该是我的!” 北顾骇然抬起头,难以相信地看着他。 北予忽然哈哈笑了两声,紧接着,他眼上蒙着的白稠缓缓渗出了鲜血,不一会就染了血淋淋的一片,他恶狠狠道:“凭什么你还活着,凭什么这些罪都由我来担着!” 北顾喉间涩苦,所有要说的话都咽在心里,眼角红得几欲滴血。 “凭什么!”北予募地抽出一把剑,寒光一闪直指北顾,“你该死!” 北顾一动不动站在原地,没有要闪躲的意思。 金琰站在他身后,急得将半透明的结界拍得哐哐响:“北顾!北顾!快醒醒!是假的!他是假的!” 刀锋划向北顾的咽喉,剑气带起他的发丝。 只见刀尖忽然顿在了北顾的鼻尖前,他一手扼住了剑刃,手掌被利剑划破,刺目的鲜血沿着森然的剑身滑落,滴答在地上,溅起了细细一层尘灰。 他眼眸如淬寒冰,银牙咬碎:“你不是兄长。” 继而更为用力地握住剑刃,反手一拧,猛地将北予弹开。 北顾脸色苍白,似乎在隐忍着愤怒,双指夹着寒剑甩了出去,声如古井,无波无澜:“破。” 一道亮光闪过,寒剑猛地钉住了地上的北予,紧接着,四周的景色开始支离破碎,一片片消散开来。 金琰面前的结界忽地消失,他连忙跑到北顾面前,追问道:“北顾,怎么样,你没事吧?” 北顾一声不吭,盯着地上那处北予消失的地方。 金琰在结界外看到了一切,他明白北顾现在的心情,半晌,缓缓开口道:“北顾,你兄长选择救你,是心甘情愿,你不必自责,也不必介怀。” 他顿了顿又道:“你们俩能活下来一个已是十分不易,不要让你兄长失望。” 北顾回过神,看了他一眼。 金琰会意,继续道:“我没事,这种法阵我之前学过,困不住我。” “千久呢?” 金琰摊开手心的符文看了眼,抬头看向他,“我们进了阵中阵,千久不在这,估计是在外面一层阵……” 他话还未说完,只听不远处传来一声龙吟,那声音沉如洪钟,响彻天际。 杏树下,柔风微涟,吹得枯叶纷零。 千久已经接住了老人沧桑的手,听见这一声龙吟骤然回过神来,她转过头,看见一条通体黝黑,鳞片发亮的夜龙飞驰而来。 它羽翼寒光烨烨,那尖锐的利爪仿佛可撕碎世间万物,两道胡须在空中飞舞,呼出一口冷气,将空中一道隐形的结界吹得瑟瑟发抖,只见它爪子轻轻一按,结界犹如鸡蛋一般碎裂开来。 须臾,千久四周的景物开始摇晃,露出了本来的面目,咋一回头,看见抓着自己的那个老人俨然变成了一个蓝衣蒙面少女。 “你是谁!”千久骇然,将手抽出,撒腿就往反方向跑。 还没跑出几步,一阵阵脚步声响彻峡谷,似是有千军万马奔驰而来。 未待千久反应过来,前后的路已经被一大群人给堵住。 北顾跟金琰被远远拦在外头,一时半会过不去,金琰盯着那个要对千久下手的蓝衣女子,甩出一个金灿灿的龟壳,喊道:“小仙女,将她带上去!” 小仙女在空中化成一个巨大的乌龟,晃动着庞大的身躯往人群往中心处飞去。 混乱中,千久边闪躲边往旁边退去,只见那蓝衣女子忽地飞到了她面前,伸出手就要拽住她。 千久哪里快得过她,三两下就被连拖带跩扯上了半空中。 小仙女见状,怒吼一声,用肥厚的爪子横扫人群,猛地将那蓝衣女子撞飞开来,咬着千久衣襟甩到它背上。 “小仙女,谢啦!”千久拍了拍它龟壳,但一口还没喘过来,就见那蓝衣女子爬了起来,带着一群人飞身追赶。 北顾拖着那群黑衣人,金琰趁机连忙抽身而出,直冲那蓝衣女子,猛地甩出一鞭子。 鞭子在空中划出火星,余力将飞向千久的女子冲开。 女子指挥那群黑衣人去抓千久,转过身来对付金琰,不一会儿,空中闪起数道剑光与鞭火碰撞出的灵流。 金琰狠狠一抽,暴躁的鞭子像是带了眼睛,在空中拐了个弯,倏然抽中了女子的肩膀,连带着将她的面纱掀飞出去。 -- 第60页 女子闷哼撞上石壁,身上滑落一个物件,掉在地上发出一声清脆。 当金琰看见那女子的侧颜时,脑袋嗡地一声,昔日往事排山倒海般浮现在眼前,千言万语汇在心头,压得他喘不过气,到最后就只能瞠目结舌地愣在原地。 那女子,竟然与死去的熙儿相像至极! 不待他细看,旁边一个黑衣人一闪而过,身手敏捷带着她往峡谷出口飞去。 金琰又是一惊,那带走她的人,赫然是昨晚带着水怪来袭的戴帽人! 小仙女毕竟是只神龟,手脚活动不便,边闪躲着人群边带着她往峡谷上方飞去。 这群黑衣人不折不挠如同藕丝一般纠缠着千久,拉扯中,她感觉到一阵眩晕,紧接着脚下一滑,从龟壳跌落下来。 “千久!”金琰回过神,俯冲而下。 一时间,不管是天上飞的还是地上跑的,全都朝千久飞去,黑压压的涌成了两道屏障。 一声龙啸再次响起,那条夜龙闪电一般蹿了出来,巨大的尾巴一扫,将那些半空中的黑衣人如同碎石一般扫了出去,猛地拍到了石壁上,激起一阵阵尘土石灰。 夜龙滑到千久下方,将自己团成一个球。 只见金光一闪,巨龙于半空中化作一位翩翩少年,稳稳接住了下落的千久。 千久回头一看,脑子里就只剩三个字:妖孽啊…… 那少年一身金边黑袍,肤白胜雪,五官精致地不似真人,眉间浅蕴的那点桀骜不驯,又让他带上了几分独特的俏皮。 若说北顾是照着出世嫡仙长的,那么这小子完全就是祸国殃民的本身! 他薄唇微翘,一笑如骄阳。 千久被他的美貌迷地目瞪口呆,半晌,缓缓开口:“少年,你谁?” 作者有话要说: 两人小时候都挺惨的 第31章 第 31 章 那群黑衣人见领头的都跑了,自己也捞不到什么好处,带着伤员落荒而逃。 千久落了地,北顾他们也跟着走了过来。 “冥王那赫赫有名的二太子,夜纾呗。”金琰抱着臂膀,冷哼一声,语气里带着嘲讽。 千久奇怪地看向少年:“夜纾?” 夜纾撇了眼他,嫌弃道:“你不说话没人当你哑巴,”再转向千久时换上柔和的语气,“是我,小夜呀。” “小夜?”千久眼睛瞪的圆溜溜,连忙上前扶着他的手臂,上上下下将他打量了一翻,震惊道:“真的是小夜?吃什么长得这么亭亭玉立的?” “嗯,是我。”夜纾好笑,抓起她的手握着,“此事说来话长,往后我再跟你解释。” 北顾淡淡地扫了眼夜纾,将目光落到他牵着千久的手上,凉飕飕道:“过来。” “对,离他远点,他可不是什么好东西,”金琰附和道:“这只鬼最会装了,你可别被给他骗了。” 千久不明所以地啊了声,听见旁边地夜纾不屑地笑了出来,“啪”地将手上那把墨绿色的竹扇给拍开。 只见那把扇子上赫然写着:“仙君甚丑”几个金灿灿的大字。 夜纾微微眯起眼睛盯着北顾,有一下没一下地摇着手上的扇子。 千久茫然地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又折回他手上的扇子,如此几个来回,都没明白他在说谁。 “愣着干什么,还不过来,要我请你吗?”金琰不耐烦地发话了。 千久回过神,正准备往那边走去,低头一看,手却被人拉住了。 夜纾牵着她走了过去,黑眸如炬,紧紧盯着北顾。 走了几步,他忽然放开千久,飞身一掠,伸手直指北顾门面。 北顾眼疾手快,抬手格挡,但也被这猝不及防来袭给逼退了几步,两人眨眼间就过了数招。 千久一惊,以为他们要打起来,正要出声制止,只见夜纾一掌挡开北顾,一个漂亮的旋身绕到北顾后方,伸手往他一直垂着的手腕上轻轻一扯。 他以胜利者的姿势扬了扬手上的丝巾,飞回千久面前。 千久还没明白他在干什么,就见他拿着丝巾往自己脸上擦试,“脸都成花猫了,手也脏成这样,不知到的还以为你是捡破烂的。” 金琰立马替北顾打抱不平:“你有病吧,你自己有个洁癖不带丝巾老抢北顾的干什么!” “让你说话了吗?” “我靠,我忍你很久了,太子了不起了啊?” “不服憋着。”夜纾打断他,捏着丝巾轻轻擦过千久脸庞。 “你!……那是什么东西?”金琰恼羞成怒,手指着他冲了过来,眼角突然撇见个什么东西,他脚步一拐,往另一边飞去。 千久初见夜纾时,他还是个孩子的模样,男女的界限自然没有分的那么清晰。 但现在他已成了个养眼的少年,对于他亲昵的举止有些不知所措,又想起之前两人同榻而眠好一段时间,且自己还动不动就去占他便宜,脸上禁不住有些发烫,伸手要将他拦住:“我自己来……” “别动。”夜纾将她的手握住,用丝巾仔细地抹掉上面的泥灰。 千久几次抽手都被他更为用力地钳住,只得由着他摆弄,心虚地用眼角偷偷撇了丝巾的主人一眼,见他正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吓得她冷汗直流。 这可是北顾的丝巾啊,听说这玩意儿还有什么象征意义,你拿来给我擦手真的好吗,你看北顾现在那表情,像是想要捏死我啊…… -- 第61页 夜纾擦干净后,无情地将丝巾一扔,丝巾在空中划了两圈,自觉飞回北顾的手腕系了上去。 他将千久的脸掰向自己,深情款款地盯着她的眼眸,“看什么?嗯?他哪有我好看?” 千久木然,将头低下,避开他灼热的目光,心道这哪里是她当初抱过的贴心小棉袄,简直是个勾人的妖精。 夜纾笑笑,放过了她,继而转向北顾,扬起下巴:“曲幽还我。” 北顾转身就走,夜纾两步追了上去,像个讨糖的孩子一般,伸出手摊开在他面前,“还我。” 北顾终于给了他个正眼,语气冰凉:“时辰未到。” “时辰是帝君老头定的,东西在你那,你不说我不说鬼才知道。”夜纾这只鬼仙说得理直气壮。 北顾目不斜视,往金琰走去。 “北顾,你过来看看,”金琰拾起碎石块里面的一个白瓷瓶,向他招了招手,“这玩意是从那女子身子掉落下来的,你来看看是不是丢的那只。” “不是,”北顾远远扫了眼就知道,“只是粘了气味。” “粘了气味?”金琰将瓷瓶扔给千久,“难怪你会感应到。” 千久接过瓷瓶,但这次却没有感觉到那麻意,将瓷瓶捧在手上转了几圈,“确实是假的,我现在感应不到。” 夜纾看了眼瓷瓶的外形,一挑眉,“挺像的。” “这群孙子,竟然敢戏弄老子,”金琰站在乱石堆上,叉着腰,气愤道:“白打一通。” 他回想起那个女子的容貌,站在上面心事重重地盯着峡谷出口。 “怎么了?”北顾问道。 金琰深吸一口气,跳了下来,故作轻松地耸了耸肩:“没什么,兴许是我看错了。” 熙儿当年是他亲手杀的,人也是他亲眼看着封棺的,世间早就已经没有这个人了。 千久忽然瞥见北顾一只手还在滴着血,惊呀道:“北顾,你受伤了。” 北顾像是才想起自己的手受了伤,淡淡地扫了眼,“无妨。” 那伤口显然很深,不断地渗出血,才站了这么一小会儿,地上就留了一滩血迹,千久二话不说,撕开几张布条,也顾不上冒不冒犯了,抓着他手就给他包扎。 北顾的手修长有力,指骨分明,这么好看的一双手却被横切出一大道血口子,千久看见时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然而这么深的伤口北顾连眉头都不曾皱一下。 “是在迷阵里那会儿伤到的吧,我竟然给忘了这事,怎么样没伤到骨头吧?我带了金创药。”金琰走了过来,看着他手上那骇人的伤口,关切道。 “不必。”北顾垂眸,静静看着千久将他受伤的手捧起,那纤小的手还不够他半个巴掌大。 “伤口这么深,不上药怎么行,金公主,把药给我。”她长睫似两排小扇子,接过药洒了些在伤口上,又轻轻呼了几下,小心翼翼地绕着布条,生怕不小心弄疼了他,她抬起头看向北顾,柔声道:“伤口可不能沾水,明日我再给你换次药。” ”嗯。”北顾感觉手上拂过一阵酥痒,像是被羽毛轻擦而过,留下耐人寻味的气息。 夜纾倚在巨石旁,有些不高兴了,“他皮糙肉厚的,死不了,不用包扎得那么仔细。” 四人穿过了山谷,来到一处集市,街道上车水马龙,摆摊的物件五花八色,什么样的都有。 千久看的眼花缭乱,本以为魔族会是些蛇头鼠尾的怪物,但这一看此处普通的不能再普通,跟人界没什么区别。 她听着商贩的吆喝,来到一处糖人摊子前。 也不知道仙界的灵石在这里能不能用,她掏出了一块,对老板问道:“老板,这种能用吗?” “能啊,”老板笑容灿烂,指着前面一堆糖人,“客官想要画什么样的,咱们什么样的都能画,您说说看。” “那就画一个……”千久想了想,不确定道:“凤凰?” 老板似乎有些诧异,“客官可真会选呐,这三界早已经没有凤凰这种神兽了,我也没见过,这样,我照着以前看过的图案给您来一个。” 千久疑惑的看了他一眼,还未想明白,忽然听见夜纾在旁边跟人吵了起来,转身就要过去。 “诶诶,客官你的凤凰好了。” 千久也没来得及看糖画成什么样,丢了颗灵石接过就跑了出去。 “你要我说几遍?”夜纾抱着臂膀站在摊子前,十分不悦道:“我没有钱,但不是穷。” “夜纾,”千久跑到他旁边,追问道:“发生什么了。” 那摊贩见她俩认识,忙开口抢答:“哦,姑娘,这位小爷不小心捏碎了我一只瓷瓶,他说他没钱赔,您看我这小摊子赚个钱也不容易的,”小贩子撇了眼夜纾,又道:“我看这位爷穿的光鲜亮丽的,就把咱们最贵的一只瓷瓶拿给他看,哪曾想他竟是个穷鬼,连一颗灵石都拿不出。” 说罢他还把那只破碎的瓷瓶摆到桌子上。 夜纾被他上下打量得直冒烟,伸手就要将桌子掀翻:“我说了我不穷。” 千久连忙拦住他,“有话好好说,我们有钱。”她从腰间掏出了一个袋子,问道:“一共多少?” 小贩子比了个数。 “四百?”千久伸手就去掏袋子的灵石,“有的有的,您等等。” -- 第62页 “是四千。” “什么!”千久吃了一惊,看了眼夜纾,捂着嘴对他小声道:“我没那么多啊……” “您?”小贩子一看他俩交头接耳,心觉情况不妙,“你俩不会没钱吧!你们可不许走,来人!来人啊!有人要……” “给我闭嘴,”夜纾眉头紧皱,“再吵把你舌头拔了。” 小贩子被他这凶狠的气场吓一哆嗦,只得悻然转向千久这个软柿子,“姑娘,弄坏了东西要赔钱,这可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您可不能赖账啊。” 千久干干的冲他笑了几声,几分窘迫地拧着自己的腰包。 夜纾回头,冲不远处的道北顾喊了声,见他没回应,随手抄起桌子上的一个东西朝北顾后脑砸了出去。 北顾正看着面前的几个白瓷瓶,反手接住花瓶将它捏碎,转过身来寒气凌然地盯着夜纾。 只见他双手抱臂,似笑非笑,“北顾,过来赔钱。” 片刻后,金琰站在小贩面前跟他讨价还价:“四千?这玩意儿满大街都是,你在讹我?” “这不是长的一样,质量不一样吗,您看我这瓷瓶白得多通透,一看就是……” “行了行了,四千就四千,”金琰爽快地掏出灵石,扔到了桌面上,准备转身就走,被他拦了下来。 “又怎么?”金琰不耐烦地“啧”了声,“有屁快放。” 小贩子笑呵呵道:“客官,四千是一个,和着方才那扔出去那只花瓶,一共八千。” “这些无良商贩,见着有生面孔就使劲讹。”金琰勒紧了钱袋子,骂骂咧咧地走着,“你们也是瞎,没钱就别对人家的东西动手动脚,八千灵石够我买几件衣服了。” 千久低头看了眼捧着的碎瓷瓶,心疼道:“四千灵石买它确实有点亏。” 一个破瓶子,都够她吃上一个月的饭了。 夜纾这个罪魁祸首却不以为然,“我那把宝剑可是无价之宝,用你这点钱怎么了。”他转向北顾,继续道:“要么把它还我,要么等着我把你家产败光。” 北顾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千久将几片碎片拼了回去,奇怪道:“这个瓷瓶跟守界瓶还挺像的。” “不是像,是一摸一样。”夜纾指着前面一条街,只见那些摊子上清一色摆着这种瓷瓶,白花花的一片,“还不少。” 金琰嘶了声,捏着下巴道:“方才我看见几个,还以为是巧合,这么说是有人故意弄这么多一样的瓷瓶来搅乱我们的视线?” “可是这些瓷瓶都没有味道,弄来也是白弄。”千久走到一处摊子面前,抓起一个白瓷瓶打量。 “因为你是个意外,”夜纾走到他旁边,笑道:“他们并不知道你与守界瓶之间存在感应。” 才走了一小会儿,千久就困的泪眼朦胧,连连打着哈欠,眼见太阳就要落山了,也不知道今日还能不能吃上顿晚饭。 北顾他们仍是没有要停下休息的意思,走得步伐带风。 “找个客栈,”夜纾冲前面两人喊道:“小久累了,你们不吃不喝没关系,她可是个普通人。” 于是三个大男人齐齐看向了她。 千久怕耽误他们的行程,摆手道:“我不困,还能走。” “不,你很困。” “我不困……”说罢她在众目睽睽之下打了个哈欠。 作者有话要说: 叮——-您的椰苏小宝贝已上线 第32章 第 32 章 千久昨日睡得早,一觉醒来神清气爽的。 她伸着懒腰,往楼下走去,准备去吃个早点。 大厅一张宽大的桌子前,围了一群五大三粗的汉子,一看就是不好惹,千久本不想往那边走,但听见了他们的对话,脚步一顿。 “集市这一夜多出来的白瓷瓶,是他干的吧?” “哼,除了他还有谁?这臭小子忽然弄那么多一模一样的瓷器出来,也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这小杂种自恃清高的很呐,平日里最瞧不起我们这些小妖。” “喂,小二,过来上茶。”见着有人来,为首的一汉子忽然喊了声。 兴许是起得太早了,周围又没其他人,那汉子便理所当然地认为她就是店小二。 千久转过身来,只见一个花臂汉子正扭头看着她,那坐姿就跟土匪一样,两条腿都跨上了桌面,就差没把自己给摆上去。 花臂汉子眼神一亮,抖着腿吹了声口哨:“现在的小二都长的这么漂亮?” 千久也正好想打听几句,默不作声地走了过去,瞧见那长嘴茶壶时微微一皱眉。 花臂汉子自从见着了千久眼睛就没离开过她,只见这位眉清目秀的店小二提起长嘴壶颠了颠分量,而后将它甩得跟风火轮似的,热茶溅了众人一脸,烫得那群人跟个猴子般叫喊起来: “嘶呼—-” “哦豁—-” “捂哈—-” 千久尽兴表演后,将茶壶让桌子上重重一搁,看向花臂汉子,问道:“客官,打听下,你说的那个他是谁?” 汉子看着自己一滴水都没沾上的茶杯,迟疑片刻,“新来的?” 千久瞅了眼空茶杯,回道:“你懂什么,这是本店的特色,若是跟其他地方都一样,那还叫什么特色?要喝自己倒去。” 那汉子愣了愣,忽然大声笑道:“哈哈哈,有道理有道理,你长的好看,说啥都对。” -- 第63页 千久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继续问道:“你还没回答,他是谁?” 花臂汉子踮起脚将茶壶提高,吃力地将茶壶嘴对着自己的茶杯,但他显然不合适这种精细活,几番下来将自己憋出一头汗,他将茶壶一扔,对着另外一人喊道:“吃个茶那么费劲,你来,给我满上。” 另外那人绕到了桌子外头,隔着老远颤巍巍地将茶水撒满了整个桌面,千久都怕他把旁边几人给戳死。 花臂汉子骂了声,索性换上个大碗,众人折腾了半天这才给喝上了口茶,他美滋滋地爽叹一声,开口道:“你是说那个做瓷器的小杂种吧?” “嗯对,”千久打了个哈欠,看向他。 那汉子粗着嗓子,神情得意:“那你可是问对人了,这整个魔族里就没有我胡大汉不知道的事情。”他凑了过来,又问道:“小姑娘,想问些啥,我胡大汉啥都知道。” “你怎么知道那些瓷瓶就是他摆上市面的?” “害,全魔族的瓷器都得经过他手,这可是人尽皆知的事情,打探这个多没意思啊。” 千久点了点自己面前的杯子,示意旁边的人倒茶,“我新来的,不清楚,你具体说说。” 花臂汉子撸起袖子,坐了下来,“那小杂种虽然脾气古怪,平日里也不跟人来往,但手艺了的,什么花式都能弄出来,只要你有钱,”汉子两指闭拢,搓了搓,“怎么,姑娘这是要找他定制瓷器了?” 千久没打算跟他交代,顺着他的意思搪塞,“对,你可知道他在哪?” “我劝姑娘你还是别去了,去了也白去,”汉子灌了口茶,粗鲁地擦了擦嘴。 几人七手八脚替她倒上了茶,千久接过杯子疑惑地看向他,“为什么?” “这臭小子最近迷上了一件事,躲在夕福镇上,单子不接瓷器不做,只干一件事。” “什么事?” 汉子抱臂,往后一靠,“抢亲呐。” 夕福镇这个小镇美女如云,是出了名的温柔乡,这里女多男少,村子里的姑娘基本都是外嫁出去,据汉子所说,那个叫刘宁玉的混血小魔居无定所,但最近忽然打起了这个镇子的主意,连着几个月藏在附近伺机而动,专门劫路上出嫁的漂亮姑娘。 小镇处在但位置比较特别,在一个小山谷下方,碧水青山,是个世外桃源,但它三面环山,只有一条能通往外头的山路,这倒是便宜了刘宁玉跟人蹲在路上劫人。 四人到了夕福镇上到时候,正好碰见一个迎亲队伍,本该是件喜庆的事情,但众人却面色沉沉,旁边还坐着一个哭哭啼啼的新娘子,始终不肯进轿子里。 金琰撇了几眼,哼了声,“这愁眉苦脸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送葬队呢。” 夜纾饶有兴味地打量着喜轿子,回头对千久笑道:“我家小久出嫁之时,定是万臣跪叩冠凤冠,红妆十里披霞帔,三界同庆夜不熄。” 千久从来没想过自己的婚嫁,听他这么描述,只觉得更遥远了,“这未免太夸张了些……” “不夸张,“夜纾抿嘴一笑:“你配得起,我给得了。” 北顾淡淡地扫了他一眼,往前面走去。 金琰路过他时,冷嘲热讽来了句:“能被你娶上的姑娘,定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新娘子毕竟是个姑娘,与千久聊得来,安慰了她几句后,众人开始忿忿不平地吵了起来。 “这小子不知道请来了一群打手,专门来抢出嫁姑娘们,真是色胆包天。” “要是劫走也就算了,若是看见相貌不合他口味的,一把火就把轿子给烧了,上回直接烧死了一个,真是作孽啊。” 千久替新娘擦了擦眼泪,回头问道:“没人管吗?” 金琰找了张凳子,拍了拍灰尘,又掏出一张锦布给给盖了上去,这才舍得将他那金贵的屁/股给挪上去,抬头道:“此人有靠山。” “对,”旁边一光膀子壮汉喝道:“没人管啊,他跟三魔王关系可好了,那魔头大半收入还是靠他的瓷器买卖,哪里舍得动他。” “这畜生在镇子里长了眼睛一般,谁家姑娘要出嫁,哪个时辰都清清楚楚,不管请多少壮汉来护送都没用。” “那若是不来迎亲,偷偷跑出去呢?” “死得更快,刚出镇子就会被劫走,”壮丁摇摇头,“现下不少姑娘都不敢出门了。” 千久气得咬牙切齿,“真是岂有此理,光天化日竟然这么猖狂。” 金琰给自己倒了杯茶,徐徐道:“魔族向来是个弱肉强食的种族,他们的观念与我们仙界各不相同,这些都是常有的事情。” 那人看了新娘子一眼,叹气道:“我看这票,也是凶多吉少。” 新娘子见状哭的更伤心了,“我与夫君情投意合,我不能死在路上。” 夜纾站的有些累了,靠在墙边,漫不经心地摇着扇子:“换个假新娘,将他引出来不就得了吗?” 千久眼前一亮,“对啊,我们又不是打不过他。” 金琰捏起茶盏,冷冷嗤笑了声:“说的轻巧,哪里找个假新娘过来?” 此言一出,三人齐刷刷回头看向他,目光灼灼。 金琰心里咯噔一下,笑不出来了。 到了嘴边的茶洒出大半,他咽了口唾沫,缓缓道:“要命……” -- 第64页 第33章 第 33 章 “我靠,为什么要我去!” 千久一脸理所当然:“因为你是金公主啊。” 夜纾眯起眼睛打量他,轻轻摇着手上的扇子,只见上面的字赫然换成了:敬谢不敏 “不是还有北顾吗!我不干!要我穿女装,除非我死!”金琰气到快要吐血。 北顾回头,一言不发盯着他,深邃的眸子里流露出不容抗拒的威压。 旁边的新娘子闻言,站起身小心翼翼问道:“那个,你们需要喜服吗,我针线活不错,可以改改……” 千久兴奋地直搓手,连连点头,“好好好,麻烦姑娘了,做戏做全套,发饰发簪一样都不能少。” 金琰被连拖带拽塞进了房间里,几次三番想要夺门而出,被守在房前的夜纾给踹了回去。 “等等!你们不能!” “我靠我自己来!我自己脱!” “别怕,没打算脱/光你,哟,这身材不错嘛,来来来……”千久七手八脚扒着金琰的衣服,语气柔和,用词豺狼:“别喊了,就算你喊破喉咙都没有人来救你。” 金琰的怒吼声劈天盖地从里面传出,夹杂着叮叮当当的碰撞声,场面一度混乱不堪。 夜纾站在门口,冲北顾得意地一挑眉:“怎么样,我的小久可爱吧?” “无中生有。”北顾眼角瞥了他一眼,语气淡淡。 “不是我的难不成还是你的?”夜纾挑衅。 过了会儿,千久掀开帘子走了出来,冲里面喊了声:“姑娘,剩下的就交给你啦。” 里面传来一声温柔的回应:“好的。” 千久兴致冲冲地搬了张小凳子坐到了门口,目光噌亮地盯着里头,亢奋得忽略了上头两道意韵深长的目光。 一个笑意盈然情挚深切,一个面无表情眸藏温存。 “哇!” 千久蹭地起身,“金公主,你好美哈哈哈!” 金琰一身绛红金丝华服,头顶翠松石鎏金凤冠,一条腰带恰当好处衬出曼妙身型,他往那一站,熠熠生辉,毫不逊色于普通女子。 出来那一刻,北顾皱了皱眉头,给予他一个十分复杂的眼神。 金琰心如死灰,红唇艳艳:“你闭嘴。” 千久摸了摸他的凤冠,围着他上上下下仔细端详着,啧啧赞叹道:“不愧是北氏第一公主。” 夜纾没忍住,嗤笑出声。 “谁跟你说的!”金琰猛地转过身来。 千久被他头上的珠钗甩了一脸,抬起手将那缠在一起的发饰顺了顺,“这么大反应干什么,你那些弟子都这么称呼你的啊。” “哪个院的?”金琰咬牙切齿,“回去我定宰了他们!” 千久还没看够,游到他面前,替揉了揉紧绷的眼角,“是束发太紧了吗,瞧把金公主这样眼睛给吊的……”她回过头,好笑道:“炯炯有神。” 夜纾抱着胳膊在旁边看戏,“因为他一脸凶相。” “滚滚滚。”金琰不耐烦地拍开她的手,“还走不走,速战速决。” 金眼憋了一肚子气,势必要亲手砍死那个刘宁玉。 “等等等等,”千久快速冲进了房里,又抱着一大团棉花跑了出来,“还差点东西。”她站到金琰面前,毫不避讳地扯开了他的衣襟,往胸口处塞进了那两团棉花。 “好了,”她把手抽回,又在那两团棉花处捏了捏,笑道:“手感不错。” “出发!” 金琰看了眼自己的胸口,又将衣襟给扯开,掏出了一部分棉花,厌恶地扔了出去,跟上众人。 千久已经走到了门口,见金琰还没跟上来,回头一看,忍不住笑出了声。 金琰这身喜服本就是女子尺寸改的,穿在他身上十分修身,甚至有些紧。 只见他细步款款,走得摇曳生姿,但没个几步,一脚绊上颗碎石,险些栽了个跟头。 待站稳后,金琰火冒三丈,捏着团扇往地上狠狠一摔,站在原地不肯动了。 像极了个娇生惯养的大小姐在发脾气…… 千久忙憋着笑,折了回去好声劝导:“怎么了嘛金公主,今儿个大喜日子,可别愁着个脸呀,来,给爷笑一个。” 金琰十分不悦地翻了个白眼,“这衣服这么紧我怎么走?” 千久捡起地上的团扇,佯作卑躬屈节的模样,伸出自己的双手,“好好好,大小姐,我扶着您走?” 金琰摇了摇扇子,勉为其难地将手递过去。 夜纾在门口等了半天都没见着人,冲里面不耐烦地喊了声:“磨磨蹭蹭的还走不走?真当自己是个公主。” 金琰一听,窝火地不行:“你急什么急,赶着奔丧吗?有本事打一架,谁输了谁穿!” 若不是他现在穿着身女装,就冲这语气,千久还以为他真要干架,笑嘻嘻托起他的手:“好啦好啦,女孩子家家的,别总是打打杀杀。” 夜纾连个眼角都没给他,不屑道:“你打得过我?” 北顾看了眼时辰,转身抛下一句:“跟上。” 千久替金琰顺了顺气,牵着他走了几步,见他顶着一脸浓妆娇愠的模样,噗呲一声笑出了来。 金琰气恼地拽着她的手,将她往自己这边带,语气不悦地质问:“你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还不是你们的馊主意。” 夜纾见他牵着千久的手,登时不乐意了,迈开步伐气势汹汹地走来。 -- 第65页 他拍开两人的手,在金公主一脸震惊下,将他扛上了肩头。 金琰吓得结巴,连连拍打着他:“你你你!你干什么!你快放我下来!” “穿个女装你还矫情上了。”夜纾一个干净利落的旋身,往门口走去。 金琰一个大男人份量可不小,但夜纾扛着他就跟扛了袋棉花一般,步伐轻盈。 “夜纾!你在干什么快放我下来!” 夜纾对他的打骂视而不见,似乎不情愿多扛他一瞬,走得脚底生风。 金公主一堂堂七尺好男儿竟像个姑娘一般被扛在肩上,尊严何在! 他拼命挣扎着,奈何夜纾的手跟个钳子似的将他死死禁锢着,几番下来气喘吁吁喊着:“王八蛋,你快放我下来!你不能这么对一个黄花大……呸!快放我下来!” “闭嘴,再吵把你扔河里喂鱼。” 没一会儿,金琰在他肩上晃得头晕目眩,胃里开始翻江倒海,“你快……快放我下来,我要吐了。” 夜纾素来爱干净,闻言停下脚步,斜睨着他,语气森然:“你往我身上吐个试试?” 金琰连忙捂住了嘴,憋得眼角通红。 夜纾三步并两步走着,不一会便到了轿子前,千久跟在后头笑得快岔气,抖着双手替他撩开帘子。 只见夜纾毫不怜香惜玉,将他重重往里头一扔。 金琰跌坐在地上,又羞又燥,蹬着湿漉漉一双大眼睛,看起来楚楚可怜,半晌道:“你这个……你这个混/蛋!” “对,我是。”夜纾冷冷哼了声,地甩下帘子,无情地转过身,吩咐道:“起轿。” 千久止住笑,往后看了眼,只见北顾在门口跟那几人交代了几句,转身走来。 新娘子站在门口,远远对四人行礼:“小女子谢过各位恩公。” 千久冲她挥挥手,跟上了轿子。 为不打草惊蛇,三人不远不近地跟轿子后头,伺机而动。 一路通畅无阻,千久都以为这刘宁玉是不是把这送亲队给忘了的时候,北顾忽然停下了脚步,微微侧身躲进了旁边一颗树下。 千久正要跟着过去,夜纾一把拽过她往一边躲去,只见不远处那轿子踉跄了下,像是撞到了什么东西,而后沉沉甩在地上。 送亲队几人惶恐地看着四周:”发生什么了,轿子怎么忽然抬不动了!” “是不是刘宁玉的人来了!” “没看见人啊,要不要跑?” “我说你们是不是专业的,这轿子晃的我都快吐了。”金琰啧了声,不耐烦地将帘子一掀,见他们围着轿子乱成一团,骂道:“被劫的是我,你们慌什么,都给我站好,说了会护你们……” “砰—-” 一枚烟雾弹猛地砸到了轿子顶,金琰一个没扶稳,险些跌了出去。 紧接着白烟滚滚,一群人从四面八方冲了过来,将轿子团团围住。 二话不说与迎亲队伍打了起来,现场一片混乱。 迎亲队哪里是他们的对手,边躲闪边喊话:“别打啦,别打啦!新娘子给你们!” “都说了人给你们了怎么还打!有完没完!” “你踏马是不会听人话是不是,老子今日就教你哭着回去喊娘!” 于是双方再次凶猛地干了起来,千久正要上前,被两人给拦了下来,她茫然地看了他们一眼,只听夜纾缓缓道:“先别过去 。” 金琰于兵荒马乱中跳下了那炸没了顶的轿子,拍掉了身上的灰尘,抬头看向树林,只见那雷打不动三人组躲在树干后面,津津有味地看着尘沙漫天的现场。 他眉头紧皱,刚要开口,只见远处的千久将一根手指竖在嘴边,对他做口型道:“别说话,装得像一点,不然露馅儿。” 金琰困惑地无声道:“怎么回事?过来啊。” 千久指了指他后面混乱的人群,做口型:“那人还没出现,你再等等。” 金琰嘴唇动了动别过头去,千久隔着老远都能知道他骂了句“我靠!” “兄弟们,打死这群龟孙,咱们今日就要替天行道!”迎亲队志气高昂。 劫亲队也不甘示弱,“给我上!也不看看你老子的靠山是谁!” 双方谁也不服谁,打得热火朝天,全然忘了金琰这个新娘子。 千久目不转睛盯着前方,半天也没见那姓刘的出来,有些急了:“怎么这么久还没出现,不会是不来了吧?” 夜纾半躺在一树梢上,懒洋洋地摇着扇子,“你就没考虑过万一那小子没看上他?” “……” 千久一时间被噎住,似乎很有道理,但又好像哪里不对劲,她伸长了脖子打量这浓妆艳抹的金琰,“不至于啊,金公主这长相……” 一言未尽,旁边忽然闪过一个身影,骤风带起了她的发丝,速度之快,不用看也知道是北顾。 金琰被这身衣服束缚着无法施展身手,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走到一棵大树下,往那一靠,索性做个美女子静看群魔乱舞。 一阵阵刀剑碰撞声中,有几个小妖越打越靠近,金琰不以为然,也懒得动弹,要是此刻能给他袋瓜子,他能嗑上一下午。 忽然,一个小妖被推搡过来,一头撞向了金琰。 金琰穿着喜服,腿脚也不利索,一时半会竟是没能躲开,那小妖的脑袋直直砸向他的胸膛,金琰只觉得自己的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给顶住,低头一看。 -- 第66页 只见自己胸脯一处被生生砸凹了个坑,由于棉花不够,竟是没能回弹成原状。 “……” 这场景,就十分诡异…… 那小妖盯着他胸前那团凹坑看了半响,抬头与金琰大眼瞪小眼半晌,才反应过来自己干了什么,吓得心胆俱裂:“姑姑姑姑姑姑姑姑娘……” 金琰扫了眼这惨状,抬起头来看着他,语气波澜不惊:“你把老子的胸给撞瘪了知道吗?” 他这一浑厚的男声一出,给那小妖直接吓哭了,连滚带爬跑了出去:“鬼啊鬼啊有鬼啊啊啊啊!” 这声尖叫实在过惨,千久还以为出了什么事闻声赶来,瞥见金琰那只剩一个的胸脯,笑得跪在了地上,连句话都说不完整:“哈哈哈哈金……金……” 金琰翻了个白眼,双手捧了捧胸,“金什么金给我闭嘴。” 千久擦了擦眼角笑出的泪水,喘气倒:“我给你塞得不是挺结实的吗?” “压着难受,掏出了几块,行了别废话了,赶紧的速战速决!”说罢他往北顾他们那边走去。 北顾一掌将刘宁玉给拍飞出去,他重重砸到了树干上,又重重地摔落到地上。 夜纾踩着他的脸,晃了晃写着:“屈打成招”的扇子,居高临下道:“说吧。” 金琰本是细步文雅地走着,见着地上躺着的那人,提起裙摆健步如飞,一脚踹猛地踹向刘宁玉的胸口,“说!是谁指使你的,竟然敢这么耍你爷爷!” 刘宁玉捂着胸口狂咳起来,“诶哟,这两位爷,你们都让我说啥啊,要问也得给我个明白啊!” 金琰拽紧了裙摆,狠狠用脚拧着他的胸口:“是谁指使你弄那么多白瓷瓶到集市上的。” 刘宁玉痛苦地扭曲着脸,“瓷瓶?什么瓷瓶,我不知道啊!” “你还装?老子今日不打断你某根骨头我就不姓金!”说罢金琰又是一阵凶猛的踹打。 千久听着那刘宁玉的惨叫声,对夜纾小声道:“你知道金公主现在像个什么吗?” “像什么?” “像个泼妇,”千久小声嘀咕:“我村口那大妈打起架来跟他一摸一样。” 夜纾嗤笑一声,走到北顾旁边,抬手就打了起来。 北顾漫不经心地接招,将他挡了开。 只见夜纾轻车熟路地绕到他的左手,轻轻一扯将丝巾拽出,“别这么小气嘛,有一回肯定有无数次。” 他走到千久面前,握住她的手替她擦拭。 千久不安地扫了眼北顾,“这可是北顾的丝巾,还是还给他吧。” 夜纾不为所动,“他的就是我的,我的还是我的,这有什么问题吗?” 金琰踹累了,放开了他,理了理额前的碎发,“不说老子接着打。” 刘宁玉盯着鼻青脸肿的脸,连连哀求,“我说,我说,那日风和丽热,是个美好的上午,我怔坐在院子里晒太阳……” 这次换成了夜纾给他一脚:“说重点。” 刘宁玉嗷嗷几声,连忙答道:“那人蒙着面,看不清摸样,但是他身上有一把刀,那刀子北白布缠着,只露出个符文手柄……” “使刀的?” 北顾闻言,回头看向他,神情淡然:“画出来。” 刘宁玉爬在地上,颤巍巍地伸手画出了个符文,抬头惶恐道:“我,我就只知道这么多了,大爷们,您就当我是个屁,给放了呗。” 千久想起他干的事情就来气,一脚踹向他后背,“姓刘的,” “诶哟,我说姑奶奶,你们怎么都上脚啊……” “若是再让我看你劫哪家姑娘,定不会放过你。”千久又是一脚。 刘宁玉面朝黄土,吃了口泥巴,疯狂点头,“是是是是,小的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作者有话要说: 金琰确实是个女装大佬 第34章 第 34 章 “用刀的人并不多,放眼下来也就北氏的两位长老。”金琰边走边揣摩,“而且那种符文并非仙界所有,看着凶狠乖戾,门路不正,倒像是一种禁文,你见过吗北顾?” 北顾目不斜视,声音清淡:“未曾。” 夜纾意味深长地嗯了声:“也不是冥界的东西。” “不管是哪里的,肯定与之前开结界放魔族进来的内应脱不了干系,还有偷袭我们的那两人。”金琰忿忿不平,“查了这么久竟然一点消息都没,一想到我北氏里藏着个叛徒,老子这火气就憋不住。” 夜纾瞥了他一眼,冷嘲道:“是你无能。” “我靠!你行你来,敌暗我明,又毫无线索,你以为不动声色地揪出一个内贼那么容易?” 夜纾不屑与他争吵,低头温和地问了句千久饿不饿。 千久摇摇头,只听他继续道:“北顾,你们家那两位长老还修刀吗?” 北顾向来不大去管院校里的事情,这种琐事自然是不知道的,他微微侧目,看向金琰。 “早就不修了。”金琰切了一声,摆起范儿来,“修刀可不是什么讨好的事情,大多人会被戾刀所影响,容易走火入魔不说,长而久之脾气也会变得古怪暴躁,那两位长老早进北氏之前就放弃修刀改修草药正身清心了,现在还有谁会使刀?” 改修意味着完全放弃以前所学的东西,洗涤灵核后重新开始修炼,过程一般都很痛苦,并且在灵核转换其他灵流后,并不能过多去接触之前所修的门道,这样极其容易紊乱自己的灵核,造成灵核碎裂的情况,所以那两位长老如果都改修了门道的话,是不可能随身把刀带在身上。 -- 第67页 北顾沉吟片刻道:“二魔头。” “哦对,他们倒是不怕走火入魔。”金琰点点头。 夜纾将水递给千久,问道:“魔族使刀的人倒是不少,你怎么确定是他?” 北顾看向他,缓缓开口:“刘宁玉。” 夜纾虽鲜少跟仙魔两界打交道,但消息也并非闭塞,经他一点,立马明白过来。 魔族一共有三个魔头统领,各自占据不同地方,刘宁玉是三魔头的人,以魔族的誓死效忠一主的性格,是不会轻易答应给其他人干事,除非此人与三魔头交好且身份极其尊贵。 而三魔头与二魔头是表亲兄弟,且来往频繁。 金琰鄙夷道:“你不提他我都忘了这个怂包是使刀的了,就他那孬种,没实力没背景的也不知道怎么给当是魔头的。” “倘若是这个二魔头,我更想不明白了,”金琰转向北顾,顿了顿又道:“他大费周章强闯北氏,偷一个对魔族毫无用处的破守界瓶到底要干什么?” 夜纾摇了摇扇子,看向千久:“还有一点,既然凤血无法破开苍穹,那他们为什么要抓小久?” 千久想起了之前在峡谷处,那蒙面女子故意用假瓷瓶将她们引过去,而后又开迷阵将三人分开,若不是夜纾及时破了阵法,当时就被她带走了。 若说第一次抓她是想要用她的血来开结界,那失败后为何还要来抓她第二次? 千久若有所思道:“这么说我对他们还有其他用处?” “小久可是个宝贝呢。”夜纾莞尔而笑,“放心,有我在,不会让他们伤害到你的。” 他这一笑,如沐春风,仿佛周遭都开满了娇嫩的桃花,让千久愣愣地张着嘴。 撩,真会撩。 金琰哂笑,“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他们是因为北顾在才有所忌惮,别忘了他们上回专门试探过他的实力,知道正面打不过这才想方设法用迷阵将我们引开。” “这只是你的猜测。” “懒得跟你计较,”金琰伸了个懒腰,悠然道:“总之现在疑点重重,这群小魔头,都给老子整不会了,咱们现在先沿着这条线,先把守界瓶给找出来,指不定顺藤摸瓜将那个幕后黑色给揪出来。” “嗯,你说得对,” 夜纾难得没跟金琰唱反调,让他有些意外,只听夜纾下一句说:“但我家小久累了,时候也不早了,她得回去休息。” 自打夜纾来了后,千久觉得自己一日三餐连同作息都正常了不少,夜纾无不细心体贴,到时辰就叮嘱她吃饭睡觉,整的她忽然有种自家崽子长大了老母亲很欣慰的错觉。 “哪里不早了,你看着这大太阳……诶北顾你往哪走,二魔头在那边啊。”金琰追了上去。 北顾步伐沉稳,不冷不淡回道:“回客栈。” 金琰嘿了声,困惑道:“怎么如今我觉得连你也娇气上了,才出来多久啊,这大晴天的窝在客栈干什么呀。” 四人回了客栈后就见着一群人吵吵闹闹地围在了前台,千久漫不经心瞥了眼,认出了是早上那伙汉子。 花臂汉子梗着脖子粗着嗓子嚷嚷:“老板,我要你们之前给我倒茶的那个姑娘,就是特别漂亮的那个。” 老板被这汉子的气势吓到,擦了把汗,“好的好的客官您稍等一下,”他转身撩起帘子往里面喊了声:“小鱼,快出来,有位爷点名要你过来。” 不一会,里面跑出来一个水灵灵的小丫头,茫然地看着众人。 “不是她!是洒茶的那个,洒茶不是倒茶,你听不懂老子的话是吗?”花臂汉子一拳头锤向桌子,震得上面的算盘哗啦一响。 “洒,洒茶?”老板冷汗直流吗,皮笑肉不笑。 “对,没错,就是那个将茶壶甩得起飞的小姑娘,” 老板赔笑道:“这位爷,咱们小店里就这一位姑娘啊,哪里来的……” “我不管,老子今日就等不到她就不走了,你看着办吧。”花臂汉子转身,无赖地撑着双肘,往后一靠。 转身时眼角瞥见走过来的千久,忙一把拽住她的手,嘿嘿笑了起来,“诶小姑娘,原来你在这啊,可让老子好找。” 千久手腕被她擒住,挣脱不得,那双壮硕肥厚的手让她觉得有些恶心了,皱眉道:“您有事?” “有啊,”汉子笑盈盈地将她往自己怀里带,“大爷我瞧上你了,走,跟我回去当压寨夫人。” “你有病吧,放开我!”千久奋力挣扎,却被七人连拖带拽扯到了门口。 北顾已经上了二楼的走道上,听见动静忙一手将那些人扫了出去。 但夜纾比他更快,他前脚刚踏上楼梯,察觉声响提着竹扇猛地转身,翻手一扇,飞出一排排薄如羽翼的金箔,将拽着千久的几人钉在了门口的几根柱子上。 其中一个个子小的正好被一人挡住,身手敏捷躲过了致命一击,但也被划伤了腹部,屁滚尿流地尖叫着往一侧逃跑。 花臂汉子走在最前头,听见声音猛地转身,见着横七竖八几人震惊地说不出,瞪着眼睛愣在原地半晌,咽了口唾沫,抬头看向楼梯上的人。 夜纾冷冷瞥见逃跑出去的那人,一步一步拾级而下,他双眸猩红,犹如鬼煞一般直勾勾盯着花臂汉子。 每一步都重重地敲打着花臂汉子的心脏,他抖着双腿走近看清了死相惨状的兄弟们,登时怒火中烧,吼了一嗓子冲上去:“老子跟你拼了!还我兄弟命来!!” -- 第68页 夜纾哪里将他放在眼里,轻轻一挥,将扇子甩了出去。 “夜纾!住手!”千久看着那六具尸体,惊魂未定,连忙出声制止。 但已经来不及了,只听“噗呲”一声,那把飞旋的竹扇有如利剑一般扫过花臂汉子的脖颈,霎那间赤红四溅,千久看着那人直直倒下,露出了身后杀气凛然的夜纾。 周围所有人惊叫连连,慌忙逃蹿,老板吓得跌坐在地上,反应过来后拖着小鱼连滚带爬跑了出去。 千久愣楞地看着这触目惊心的一幕,甚至忘了呼吸,她不是没见过死人,而是没见过无辜之人惨死面前,自己却无力阻拦。 她也不是宽厚仁慈的大善人,容忍不了世上所有的恶人,但面前这几人,罪不至死啊…… 千久抬手擦掉了溅到脸上的血迹,双手颤抖地扶着桌子。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夜纾杀人,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可怕的夜纾,那个曾经在她怀里天真地撒着娇,奶声奶气喊她“千久”,无比乖巧的孩子。 北顾站在楼道上,眉头紧皱,盯着下面失了神的千久。 金琰目睹了一切,站在旁边诧异道:“夜纾这小子疯了吧,打一顿不就好了,至于下这么狠的手吗?” 扇子“嗖”地飞回了夜纾手上,他别过头调整了下自己的情绪,走到千久面前,尽量用不吓到她的语气,轻声道:“小久,没事吧,跟我……” 千久“啪”一声拍开他的手,甚至不敢看他一眼,怔怔地走回了房间,将门关上。 北顾在她门口站了一会儿,正准备转身离开,忽然脚步一顿,紧紧捂着心口。 见他脸色苍白的不像话,金琰一惊,连忙上前扒开他的衣襟,“糟了,是不是禁咒发作了!” 北顾将衣襟一整,避开他的视线,忍着痛楚,缓缓开口:“没事。” “怎么可能没事,这玩意发作起来每回都见你疼得生不如死,”金琰急得团团转,“这个月怎么发作了三次,好像越来越频繁了。” “这里又没有冷泉,你等等,我给你找些草药压制下。”说罢金琰急匆匆离开。 北顾回了房便让人备了桶冰水,他靠在浴桶上,将手抬上了桶沿,寒气丝丝往外冒着,将他的苍白的脸映地有些模糊。 犹如万蚁啃骨,又如百毒腐肠,北顾疼得银牙咬碎,一声不吭地忍着。 他结实的臂膀上结了细细一层汗珠,轻轻一动,便沿着白皙光滑的皮肤淌到了浴桶里。 明明是那么冷的水,却将他泡出了一身的汗。 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北顾几乎要昏厥过去的时候,大门忽然“砰”一声被踹了开来。 北顾眯起眼睛看向门外, 只见夜纾抱着胳膊往门边一靠,吹了吹口哨,笑嘻嘻道:“光天化日洗澡,恙无君就连门都不关?等着让谁看?”对自己踹断的门闩视而不见,他大步迈了进来。 北顾背着他将里衣穿好,只见他在衣架上对着自己的衣服翻翻找找,“借我点钱,小久生气了,我得买些小玩意哄哄她。” 北顾伸手接住他扔出去的衣服,不疾不徐地穿上了身,盯着他的背影,因为泡久了冰水,声音有些哑涩,“此事你确实有错。” “别跟我讲道理,我听不明白,”夜纾翻了半天终于翻出了个乾坤带,挂着食指上转了两圈,回头道:“没征求你意见,就给你打声招呼。” 夜纾踩过扔的满地都是的衣服,往门口走去,背对着他挥了挥手:“哦对了,往后你来冥界,管吃管住管娶妻,钱不还了,再见。” 房间里,千久脑袋里一片空白,呆呆地在床上坐了一下午,临近傍晚时分,房门被轻轻推开。 她以为是金琰派的人来送饭,头也不抬,“送回去,我不吃。” “小久,是我。”夜纾的声音在黑暗中传来。 千久一惊,忽地抬头看向门口,抱着膝盖往后退了开来。 房里没点灯,黑漆漆一片,但这一幕夜纾却能看的清清楚楚,当他瞧见千久眼里闪过一丝惶恐的时候,他的心脏直接漏了一拍,说不出的难受。 扬手将灯光亮起,夜纾走到千久面前,缓缓蹲下身,将一堆小玩意摊到她面前,柔声道:“那日在院子里,我见你十分喜欢这些小东西,就出去给你买来了,你看看。” 千久默不作声地看着他,只觉得眼前这个人陌生至极,这样的夜纾,根本不是她所认识的小夜,她没有办法接受。 更没有办法接受那几个人仅仅因为碰了自己一下而丧命,罪咎感将她压的喘不过气,所以当夜纾再次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她只觉得荒唐。 或许她根本就不合适这里,她早该回到人界去,回到那个属于自己的地方。 当个小偷也好,当个乞丐也罢。 “别生气了好吗,你一不开心,我就该心疼了。”夜纾虔诚地捧起她的手,凑到了自己唇边,亲亲碰了下。 千久登时头皮发麻,猛地将手抽回:“你怎么能,乱杀人……” 夜纾眉头皱了皱,知道自己这次过分了,所以过了这么久才敢来见她。 他就不应该当着千久的面杀了他们,将手缓缓收回,夜纾眸子里淬着一丝狠戾,“不过蝼蚁,与你不值一提。” 千久倒吸一口凉气,不可思议道:“他们与我一样,都有权利活着……” -- 第69页 “小久,我们不谈这个……” “我不想见到你,”千久打断道,将半边脸埋进阴影里,“你出去。” 夜纾一怔,眼里满是不可置信,“你因为这些人……”他垂下眸子,将难过与失望藏了起来。 千久现在还不知道怎么继续跟他相处,只想给彼此一些时间,她想自己一个人静静,直到自己能够接受这件事,直到夜纾能认识到自己的错误。 半晌,只听夜纾肃然道:“是不是只要我滚了,你就不生气了。” 千久寂然不动地盯着床板,没有回答。 “好,”夜纾语气有些颤抖,“那我滚……” 千久以为他会转身离开,只见他在床边趴了下来,往外面轻轻滚了两圈,抬起一双湿漉漉的眼睛,委屈巴巴对她道:“我滚了,你可不能再生气了。” 千久将他看了一会儿,见他像只摇着尾巴讨主人欢喜的狗狗,被这出其不意的举动给逗笑,继续别过头,故作正经道:“几岁了还往地上躺。” “小夜三岁啦。”夜纾见她终于笑了出来,趴到了床边,牵起她的手,小声道:“小久,你别生我气好不好,我会害怕的,我答应你,以后不乱杀人好吗。” 千久在这一幕找到回了那个小夜的身影,忍着酸楚,缓缓开口:“好……” 无论如何,她还是不忍心将夜纾推开。 夜纾见她答应,开心得像个讨到了糖的孩子,将旁边一盒桂花糕拆开,“是不是又没吃饭,饿了吗,我还买了桂花糕,我陪你一起吃。” 他盯着千久吃了半盒桂花糕,从身后抽出一根笛子,递到她面前,“小久,这根笛子你随身带着,我不在的时候,它能保护你,” 那根笛子通体润白,手感温滑,像是什么骨头给精心打磨的,尾部还挂着一根小小的凤凰玉佩,一看就是很珍贵的东西。 “笛子?送这个给我做什么,”千久将笛子挡了回去,“这东西很贵的吧,我不能收。” “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收下吧,小久长得这么好看,出门我不放心。”夜纾将笛子塞到她手上,眼神无比期待地看着她,“吹一下看看?” “我不会啊。” “试试嘛。”夜纾催促道。 千久用手指堵住了几个气孔,往笛子吹了几下,但不管她多用力吹,这根笛子始终发不出任何声音,千久甚至有些怀疑这是坏的。 她茫然地抬起头,“好奇怪,没声音的?” 夜纾的眼神渐渐暗淡下来,他苦笑了下,将笛子轻轻系到了千久腰间,沉声道:“没事,来日方长。” 第35章 第 35 章 二魔头骄奢淫逸,终日流连在花街柳巷,这条街里有几家青楼,是他常去去的地方。 金琰往后看了三人一眼,见千久一副揣着心事的模样,打趣道:“睡醒了没,一大清早就跟丢了魂似的,走,金哥哥带你去逛青楼,逛过青楼没?” 千久默不吭声,手指在袖子下揣揣不安,别开视线道:“我不想去……” 金琰见她不大对劲,疑惑道:“怎么了你,去个青楼还吓坏你了?” 北顾停下了脚步,看向她,只见千久低着头,正用力地掐着自己的手掌,低声唤道:“千久,” 夜纾回过头,察觉到她的恐慌,连忙掰开她被掐破了皮的手,带进了自己手心轻柔着,“小久,我们不去青楼,你别害怕。” “我不去……我不去,”千久双目无神,不断地重复着这三个字。 她甚至能感到腿上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以及不见天日的黑暗。 “我们不去那边好了吗,你别这样……”金琰烦躁地挠了挠头,“我靠,老子也不知道你害怕那种地方啊,我不说,不说了行吧。” “没事,没事的,”夜纾心疼地将她揽进怀里,一下一下抚着她的后背,“不管以前发生什么,往后有我在,绝对不会让你再受到半点伤害,好吗?” 这种地方对她来说并不是什么好的回忆,那会儿她还很小,一大娘远远瞧见了站在街口乞讨的千久,见她长得十分养眼 ,用两个馒头连哄带骗将她拽回了一家青楼,起初青楼的老板娘对她还算客气,给她吃好喝好,但有一点,就是绝对不允许她出门,那时候千久还不知道自己被卖了,成天想着往外跑,可她一个丁点大的孩子,哪里逃得过一群大人,在她第三次被抓回来的时候,老板娘也没了耐心,直接踹断了她的右腿,绑了起来,并且交代那群手下若她再犯,只要不伤着她的脸蛋,怎么打都行。 那是千久最无助,最害怕的时候,她被关在小黑屋里躺了两个月,身上的伤口好了又坏,过着连狗都不如的生活。 她甚至不愿意回想那段时日,自己是怎么活下来的,以至于后来,她一直都是灰头土脸地穿着男装。 过了一会儿,待她呼吸逐渐顺畅起来,夜纾才放开了她,扶着她肩膀微微俯身问道:“好点了吗?” 北顾的眼神一直没离开过千久,见她脸上有了些血色,拧紧的眉头这才缓缓舒展开来。 金琰在一旁抱着臂膀气恼地跺着脚,“那魔头成日里连行宫都不回,不去那种地方怎么堵他啊。” “对不起,”千久恢复了些意识,这些日子自己非但没帮上半点忙,反而处处连累他们,心下过意不去。 -- 第70页 “那个,没什么,你不用放在心上,我就是随口一说,没有责怪你的意思。”金琰就是刀子嘴豆腐心,见她道歉,心一软,“其实咱们也不一定非得去那,只不过那边更容易逮到他而已。” “无妨,”北顾收回视线,继续道:“去赌坊。” “对,”金琰附和:“去赌坊,抓不到他抓他的手下也行。” 夜纾寸步不离跟在千久旁边,时时刻刻观察她的状态,四人不一会就到了一条赌坊遍地的大街上。 前面一家赌坊的门口几个壮汉吵吵闹闹,扔出了一个破烂不堪的包袱,紧接着,一身材矮小的男子被他们给踹了出来,“滚滚滚!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没钱就不要来,死穷鬼。” 说罢他们猛地关上了门,男子跌跌撞撞爬起身捡起自己的包袱,朝门口啐了口唾沫,“呸,狗仗人势,老子有钱那会儿你们狗的都快添上我鞋尖了。” 没走几步,他那干瘪的脸忽然扭曲起来,低头捂住自己的腹部,一瘸一拐走了出去,“真踏马的晦气。” 他在转身的那一刻,夜纾看清了他的脸,拳头紧紧攥在袖子下。 见他没跟上来,千久回头,顺着他看的地方望去,奇怪道:“怎么了?” “没事。” 北顾闻言,抬眸看见拐进了角落的男子,明白他在想什么,看向他猩红的眼眸,提醒道:“跟上。” 四人进了一间赌坊,里面鱼龙混杂,北顾与夜纾分别一前一后护着千久。 “转了一大圈,啥也没也没见着,难不成我们找错赌坊了?”金琰走在前头开路,眼神四下张望:“没理由啊,这可是最大的一间赌坊了。” 正当他想拐进另一分间的时候,正好与掀帘子出来的人打了个照面,只见那人先是疑惑地看了眼金琰,又转向了他身后的人,登时吓得脸色苍白,二话不说撒腿就跑。 “是他,就是他!北顾……”金琰话还未说完,身旁闪过两道人影,风一般刮了出去。 北顾与夜纾追到了一片树林,金琰带着千久随后赶到,他喘了口气四下下看了眼:“这么会躲,林子这么大,得跟开来找。” 夜纾看向他:“你留下护着小久。” 金琰早已经磨刀霍霍,听闻立马道:“为什么啊?” 夜纾与北顾同时出声: “你不会追踪术。” “你追不上。” ”我靠,你们就这么瞧不起人是吗,我是不擅长追踪,但好歹也……”金琰还想反驳,只听他打断道:“别废话了,有我跟北顾就够了。” 夜纾与北顾对视一眼,两人分别往林子两边掠去,在他们飞过的地方,拉开了一条荧荧细丝,将整个林子围了起来。 金琰大展身手的计划落了个空,不悦地叉着腰,“走了走了,跟着它们的银丝,有消息了会通知过来的。” 千久看了眼上空浮动着的银丝,感慨道:“你们当神仙的花样可真多。” “那是,”金琰得意道:“不然怎么叫神仙,像这种追踪术,不管那二魔头走到哪,只要在圈着的范围内,就休想逃出去。” 夜纾飞得极快,眨眼间就将大半林子圈了起来,察觉到北顾的动静正想要追过去,他身型在空中一顿,忽然想起了什么,往反方向掠去。 两人才没走几步,上方北顾的银丝忽然像音弦一般震动了下,金琰立马反应过来,掏出了小王八扔出去,“千久,我先过去,你跟着小仙女过来。” 说罢他转身一跃而起,沿着丝线飞去。 留下千久跟小仙女大眼瞪小眼半晌,她盯着地上那不过巴掌大的金王八,迟疑道:“小仙女,要不您变个身带我飞?” 小仙女鼻孔吹气,哞了声,划水似的扒拉了下自己的四肢,开始装死。 “……” 千久心中暗骂,不愧是金公主养出来的王八,跟他一个德行,天下之大,不靠谱与金琰同为一家。 她连哄带劝跟个开屏孔雀似的围着傲气的小王八转了半天,终于把她给哄开心了。 千久擦了把汗,正打算爬上龟壳时,后面传来两人的声音。 “奇怪了,你是不是找错地方了,怎么没见着人呢?” “不对啊,就是在这里,没错的。” 千久半只脚爬上了龟壳,回头看见两头戴黑色官帽,体态憨厚的胖子急匆匆跑来,四只小圆眼正到处张望着。 那人扫了眼四周,忽然看见面前的一龟一人,撇了撇嘴,“喂,你挡着我的道了,快滚开。” 这林子打哪都是路,小仙女虽体型庞大,但也不至于将整条路都挡住,千久只觉得这人在无理取闹,又见着对方只有俩人,自家的小仙女能一打顶三。 于是她开始欺凌弱小,语气不善:“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当着你了?路这么大你绕一下会死啊?” “你你你,知道我主子是谁吗!说出来吓死你!” 千久学着金琰翻了个白眼:“鬼知道,但说出来肯定吓不死我。” “你让不让开。” “不让。” “好,你等着!”那胖子往后面喊了一嗓子,不一会儿,只见数百人踏着尘土气势汹汹地赶到。 为首那几人牛高马大的,齐齐往面前一站,给千久挡出道道阴影。 胖子得意地扬了扬下巴,眼神里写着还不快滚几个字。 -- 第71页 千久弱小无助,怂得一批,拖着小仙女往旁边退了开来,做了个请的手势,笑盈盈道:“确实是我挡道了,大爷们请……” 那胖子哼了声,得瑟地走向前可没走几步,忽然双腿一软,当着千久的面给跪了下来。 “……??” 千久脸上大写的迷茫,只听那胖子声如洪钟:“参见娘娘!” 他这一喊,后面数百人惊呼一声,登时化作鸟兽散乱一团,“娘娘,是娘娘,快,大伙都赶紧把自己收拾得体面一些,万不能吓着了咱们娘娘,快!” “怎么办我出门急,眼珠子忘带了!” “兄弟,我胳膊歪了,快帮我掰一下!” “我超,你踏马拿的是老子的头,还我!” “却胳膊少腿的往后面站,皮囊好看的替他们挡挡!” 千久目瞪口呆地看着这群散装人偶组齐了自己的部件后,齐刷刷跪倒一片,声音跌宕起伏:“参见娘娘!” 她甚至见着面前一跪着的人由于用力过猛,那没装稳的头颅“扑通”一声滚了下来,旁边那人头磕在地上,看也没看,反手就给他装了回去。 “……” “……昂?”千久被这么大阵仗吓得往后退了一步,不明所以地看着他们。 这是什么妖魔鬼怪?还有这是什么皇亲国戚出逃太子妃俗气梗? 那胖子爬到了她脚下,声音颤抖道:“是小的有眼无珠,不识抬举 ,冒犯了娘娘,还望望娘娘恕罪!” 千久四下看了眼,没见着有其他人,疑惑地看着他们。 “娘娘?”胖子见她没吭声,脸上都惊出了层层冷汗,快速地瞥了眼她,又低下头来。 千久觉得莫名其妙,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只见那胖子正目不转睛盯着自己身上的那根骨笛,她将骨笛取了下来,举到了面前。 以胖子为首,这群人的视线就像是粘在了骨笛上,千久的手往哪抬,他们就看向哪里。 莫非这根笛子有什么特殊的意义? 她忽然做了个扔出去的假动作,只见众人顺着她扔的方向扑了个空,吃了满口沙子。 千久觉得自己就像是在遛狗,噗呲一声笑了出来,开口问道:“娘娘?它?” 胖子悻悻然爬了回来,见着千久漫不经心地将骨笛转了两圈,吓得他连忙将手伸在面前虚虚接着,生怕她一个不小心把笛子给摔了,连连道:“不不不,您才是娘娘,娘娘万安!” 千久将骨笛收回,见他们还在跪着,摆摆手,“都起来吧,你们家主子叫什么?” 众人面面相觑,胖子擦了把汗,皮笑肉不笑,”娘娘,这我们可不敢直呼殿下名讳啊。” “是叫夜纾吧?” “嗯对对对,就是叫夜纾。”胖子连连点头,脱口而出,待他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的时候,连忙捂住了嘴,瞪大了眼看向千久。 千久笑了声,觉得他们太憨笨了,一点也不像夜纾带出来的人,“走吧,我带你们去见他。”她边走边问道:“这骨笛什么来头,怎么你们都叫我娘娘?” “啊?”胖子十分诧异的看向她,“娘娘不知道吗?这可是小殿下的龙骨啊。” “龙骨?”千久忽然停下脚步,吃惊道。 胖子一个没刹住脚步,撞了上去,惶恐地跪了下来:“小的该死,冲撞了娘娘,还请……” “别叫我娘娘,你继续说。”千久将他拉起身来,见他满头大汗,也不知是给吓得还是热的。 “这龙骨是龙族的最重要的东西,一生只能赠予一人,相当于是把命交给了她,这可是小殿下亲手送给您的,难道他没跟娘娘说吗?” 千久闻言顿了顿,夜纾竟然把这么重要的东西送给了她…… 若有所思地摸了摸腰侧的骨笛,缓缓开口:“没有。” “那……”胖子迟疑片刻,小心试探道:“那娘娘吹响骨笛了吗?” 昨日夜纾也很在意这个问题,甚至在看见她没能吹响骨笛的时候眼里流露出不加掩饰的失望,千久皱眉,不解道:“是有什么含义吗?” “有是有的……”胖子眼神闪躲,知道自己问了不该问的事情,支支吾吾了半晌。 “但说无妨。” “额这个……”胖子正了正官帽,有些不知所措:“既然小殿下没跟娘娘提及,那小的就更不能告诉娘娘了,还请,还请娘娘恕罪!” 千久转过身去,也不打算为难他。 不管是冥界的二太子,还是北氏遇到的小夜,对千久来说,夜纾是谁并不重要,她相信,无论如何夜纾都不会伤害自己。 第36章 第 36 章 胡同最里头,一矮小的男子贴着墙抖成了筛糠,将破旧的包袱挡到了面前,胆颤心惊地盯着面前的人:“是你!你想干什么!” “说,”夜纾啪地将扇子拍开,朝他走来,“哪只手碰的她?” “我我没碰,是他们碰了,不关我的事!”男子瞬间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双腿发软,企图往旁边跑。 夜纾眯了眯血红的眼睛,竹扇一挥,将他掀了出去,“不说是吧?” 男子重重地砸到了墙上,巨大的冲力将他震碎了内脏,他摔倒在地上,口吐血沫:“不是我!我没有!都是那个头领的错,是他见色起意,让我们抓的人,求求您求求您,放过我!” -- 第72页 夜纾下颚线绷的紧紧地,猛地甩出一排金箔,咬牙道:“那就都废了。” 只见那男子的双臂上闪过数道金光,犹如迸溅出来的火星一般,只听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在胡同里回荡,那男子倒在了血泊中,眼睛瞪得快要掉出来,像一条濒死的游鱼大口张着嘴巴,但气儿只进不出。 他身旁散落了一地的肉碎,两条胳膊赫然被削得只剩森森白骨。 夜纾不疾不徐地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盯着地上半死不活的人,仿佛在盯着一个不值一提的垃圾。 那男子垂死挣扎,缓缓爬了过去,奋力仰头看向他,苟延残息:“求,求你,放过我……” 夜纾嘴唇紧抿,一言不发,手上竹扇翻转,犹如斧头一般沿着那人的脖颈砍了下去。 他转身离开,抬手接住回旋的扇子,厌恶地一甩上面的血迹,冷冷道:“我都舍不得碰的人,你也配?” 树林里,千久跟上北顾他们的时候见两人正站在一棵大树下,盯着面前吊着的一个人。 金琰嘴边叼着根草,蹲在地上有一下一下拍打着那人的脑袋,脸上带着玩味。 二魔头荡的晕头转向,忍住胃里翻江倒海,有气无力道:“什么守界瓶?我不知道啊!” “那你跑什么?”金琰恶劣地用力一拍,那根吊着他的藤蔓摩擦着树干嘎吱作响。 “废,废话!”二魔头憋的满脸通红:“我一小魔头,见着北顾我能不跑吗!那可是吓尿万魔的恙无君啊!我打不过,还不能跑吗!” 说罢他偷偷撇了眼旁边的北顾,见他正面无表情地盯着自己,吓得虎躯一震。 金琰没个好气,抽了他一巴掌,“你不心虚你能一见着我们就跑的跟兔子似的?老实交代,不然我让北顾出手你可就没命跟我啰嗦了。” “别别别!有话好好说!”二魔头连忙扑腾着身子,“金公子,您也知道我这个魔头当得是最废物的一个,成天好吃懒做的,给我千万个胆子我也不敢去北氏偷东西啊,况且我哪里来的钱去养兵马,就我地盘上那点小妖小魔,有几个愿意为我这个纨绔效命?我凭什么放着好日子不过去挑衅仙界,这不是明摆着去送死吗?您说是吧?” “你倒是挺有自知之明。” “是是是,我是哪根葱我晓得。”二魔头连忙点头 金琰将口中杂草呸出,站起身来,继续道:“谁让你是魔头呢,嫌疑还是洗不掉。” “要不这样,”二魔头犹如种摆一般来回晃着,差点晃到了北顾面前,吓得他连忙扭着身子拐到另一边,“你去我行宫,行宫任你们搜,要是能搜出那个什么守界瓶,老子把它给吃了,不,老子任你处置。” 金琰踹了他一脚:“鬼知道你会不会把东西藏其他地方。” 二魔头有苦难言,委屈得都快哭了,“金公子,我真没偷你们家的东西啊……” 察觉身后来人,北顾转过身来,先是看了眼千久,紧接着又看见她身后浩浩荡荡的一群人,眉头拧了起来。 “我靠,”金琰走了过去,“你哪里捡的这群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 千久往后看了眼,见他们都是四肢完整,也没掉脑袋断胳膊什么的,除了脸上挂着的笑容有些渗人之外,倒也正常,“他们说是来找夜纾的,我就给带回来了。” “别成天捡着什么东西都往回带,上次就劝你把那小子给扔了,你不听,这不又给惹一身麻烦回来。”金琰叉着腰在胖子面前转了圈,上下打量着他。 胖子对他不善的目光丝毫不恼,弯起双眼和颜悦色道:“我们家小殿下有劳各位照顾了。” 金琰冷哼一声,抱起胳膊盯着不远处飞来的黑影,“说曹操曹操就到。” 夜纾刚一落地,胖子就带着一群人涕泪纵横地迎了过去,“二太子啊,太子殿下,咱们的小殿下啊!” 夜纾嫌弃地将他脑袋给拧了回去,“嚎什么嚎,我又没死。” 胖子擦着鼻涕眼泪,抽泣道:“咱们找您找了好久了啊,可把我担心死了,您说您才上来几回,没有曲幽护身,身子又不适应仙界的气息,万一像上次那样出个好歹,冥王还不得扒了我的皮……” “烦死了,闭嘴。”这群人一见着他就哭哭唧唧的喊个不停,夜纾落地后耳根就没清净过,被烦的不行。 冥界与仙界的气息并不相同,越强大反而更容易受到影响,上回他贸然上来想要偷回曲幽,为了减轻灵力耗损,就化作一小孩的模样,岂料到一个不小心摔进了崖底,受了点伤回去修养,老冥王心疼的不行,这回人还没上来,就给他弄了几百号小鬼护送他。 这些小鬼同样好不到哪去,别说是保护他了,走个几步都喘得厉害,真不知道老冥王是派这群废物来保护自己还是来给自己树敌的。 几百号人齐刷刷往那一站,谁还不知道他这个冥界二太子上来了。 夜纾走过北顾的时候顺手抄走了他的丝巾,来到千久面前,替她擦拭手上的污迹,“小久,他们没吓着你吧?” 千久摇摇头,看了眼北顾,回头道:“他们是不是来接你回去的?” “不是,”夜纾将丝巾甩了回去,“你在这,我暂时还舍不得回去。” 这些亲昵的话语夜纾平日里可没少对她说,再加上两人之前形影不离的相处,千久已经逐渐习惯他的亲近。 -- 第73页 胖子那群人在旁边将这一幕看的如痴如醉,起哄道:“咱们殿下与娘娘关系可真好呐,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玉人啊。” “咱们冥界是不是要准备添个娘娘啦?” “老夫看着小殿下长大,能在有生之年见着殿下成亲,真是老泪四涕啊……” 金琰翻了个白眼,“少让你家殿下出来祸害人,千久可是我们北氏的人。” 千久回头看了眼探头探脑的人群,尴尬道:“你这些手下是不是对咱们的关系有什么误会啊。” 夜纾笑道:“他们理解的很正确。” 千久忽然想起了什么,忙将腰间的骨笛给扯出,伸到了面前,“夜纾,这骨笛对你来说很重要吧,太贵重了,我不能要,还给你。” 看戏吃瓜的人群登时倒吸了一口凉气,纷纷摇头示意千久。 北顾在她伸手时看了骨笛一眼,似乎有些诧异。 夜纾的脸色逐渐沉了下来,低着头缄默不语。 千久手举了半晌,看出他不高兴了,忙解释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这笛子太贵重了,我不敢收,你要是想送我东西,就多送我几盒桂花糕好了。” 金琰一眼认出了那是什么东西,这回轮到他哑然了,“这,你们,你们龙族的……” 夜纾轻轻将千久的手连同笛子握了起来,柔声道:“小久,我送出去的东西从来不收回,你若不喜欢,就先替我收着,等我找到了合适的人,再还给我好吗?” 千久犹豫了会儿,“我没说不喜欢,可是……” “就这么决定了,”夜纾抽出骨笛,再次弯腰替她系了回去,“这骨笛能护你周全,我说了,你出门在外,我不放心。” 千久低头看了眼腰上的骨笛,又见夜纾面色凝重地盯着自己,只好将它收下。 夜纾一直抿紧的嘴角这才微微扬起,连同身后那群小鬼深深吐了口气。 二魔头被吊得脑袋充血,冲他们喊道:“喂!你们能不能看下我啊,我还在这呢!” 北顾甩出一片叶子,将那根绳索切断。 二魔头面朝黄土,重重摔了下来,他呸了口杂草,蠕动着身子,“还有这,帮我把身上的绳子也给解开。” 金琰二话不说就是一脚,将他踹得滚了两圈,“做什么梦呢,放了你还不得跑,事情没解决之前,都得跟着……” “有人来了,”他话还未说完,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待他看清来者后,转向二魔头问道:“大魔头的人来救你?” “怎么可能!”二魔头连忙反驳,梗地脖子都红了,“我跟他势不两立,他不派人来杀我就不错了怎么可能来救我!” “那他们怎么可能这么快知道我们在这?”金琰皱起眉头。 二魔头努了努嘴,示意他往那边看去,“某条龙那么高调,他们能找不到你们吗?” 此言一出,于是众人齐刷刷看向树下站着的夜纾,只见胖子垫着脚尖,边擦汗边替他打着伞,一人在旁边举着扇子扇风,另外三四个小鬼正把茶具摆到桌子上,在夜纾身后,黑乎乎站了一大片的人。 夜纾回头,眼里只有千久,“怎么了小久,是不是口渴…..” 一言未尽,那胖子听见动静,惊呼一声丢下伞,大声喊道:“护驾!!!” 于是一群人应声而出,踹翻了桌子,齐齐扑向了夜纾,叠罗汉一般将他死死压倒在地上。 “……” 北顾闪身挡到千久面前,深蓝色的眸子紧紧盯着跑过来的人。 那些人身穿铠甲,站到了北顾面前刷刷亮出了剑,一人大摇大摆走了出来,见着北顾后吓得往后退了一步,他壮着胆子指着他们尖声呼喊:“好,大的胆子!没有通行令,擅闯魔界不说,竟然还敢放火烧行宫,你们欲意何为!” 第37章 第 37 章 “起开!”夜纾十分不悦地将他们轰了开来,站起身整了整衣襟,往千久这边走来。 “烧行宫?”北顾的声音犹如古窖下刚取出来的冰水,凉丝丝的。 千久被他挡了个结实,稍稍探出个脑袋,只见那些小兵在面前整整齐齐地站了一片,为首那尖嘴猴腮听见北顾吭声,哆嗦了一下,扯着嗓子虚张声势地喊道:“不不不错!就是你们烧的!” 金琰将二魔头这根虫子踹了出去,一脚踩在他腹部,叉着腰道:“你看我们像是那么闲的人吗,要烧也是你家这位死对头给烧的,仙家爷爷们也是你能随口污蔑的吗?” 夜纾带着人往那一站,两帮人马势均力敌,若是忽略掉那群小鬼拿着鼻孔对人,傻里傻气的模样的话,真要打起来,谁输谁赢还不一定。 “也不是我!”二魔头躺在地上哀嚎,挣扎着逃出金琰的魔脚,“我为什么要烧他行宫!你当老子也是那么闲的吗!” 金琰斜睨着他,“你确实是挺闲的。” 夜纾微微眯起了眼睛,盯着为首那人摇了摇扇子,开口道:“我若要烧,你们魔族那几个行宫怕是都留不住。” “没错,我看你们内斗更为可疑。”金琰将二魔头给踢了出去。 二魔头咕噜噜滚到了那人的脚下,弓起身子急得抓心挠肺:“不是,我没有啊!今日这都什么事儿啊,怎么都赖到了我头上来!” “少,少跟我废话!”为首那人对上了北顾泠冽的目光,心怯地缩到旁边一人身后,“有什么话都给我押回去再说!” -- 第74页 “你敢?”金琰正要抽出鞭子,被北顾伸手拦了下来,只听他道:“去看看。” 魔族早已归顺仙界,在没有确凿的证据之前,是不敢贸然对仙界的人乱动手,以免挑起不必要的纷争,更何况还有北顾在场,大魔头没有这个胆子胡作非为。 若是有人故意陷害栽赃,那他们就更应该去看看了。 于是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前往行宫,惹得不少人驻足观望。 等到了地方,他们才看见那诺大的行宫早已经被烧得只剩光秃秃一个壳子,不少人进进出出清理烧坏废品,行宫面前就地搭建了近百个简陋的帐篷。 那些帐篷撑的软塌塌的,屁大点的风一刮,就将那边边角角给吹了开来,一群群小妖小魔按住这个边边角角后,又跑到另外一出被掀起的帐篷脚下修修补补,咋乎咋乎地忙得不可开交。 身后是一颓败不堪的破烂宫殿,以及被抢救出来的只剩半截的家具。 总之看起来就很凄凉…… 大魔头一掀起帘子出来,见着自家人正拔刀相向迎着自己的贵客,吓得魂都快没了,连忙跑上去小声质问那尖嘴男子:“怎么回事,不是让你们把人请来吗!一个个磨刀霍霍龇牙咧嘴的什么意思!赶紧把刀都给老子收起来!” 尖嘴男人连忙让手下把剑给收回去,小声嘀咕道:“您平日里抓谁绑谁不都是用请字的吗?” “反了吧你还敢顶嘴!”大魔头狠狠敲了他两拳头,转向北顾赔不是,笑嘻嘻道:“手下不懂事,冒犯了君上,还请君上见谅,哈哈哈。” 北顾默不作声扫了他一眼,大魔头连忙躬身邀他进帐篷:“君上快里边请。” 二魔头一直躲在人群后,待大魔头转过身去,忙跳到金琰身旁,小声道:“金公子,待会儿大魔头要是想对我下手,你记得保护我啊!” 金琰嘁了声,跟着北顾他们进去:“你们自家的恩怨我可管不了,好自为之。” “我那行宫昨日夜里被人一把火给烧了个精光,咱们暂时没地方落脚了,帐篷也是今儿个早匆匆忙忙搭起来的,招待不周招待不周,”大魔头大手一挥,吩咐道:“来人,快给君上他们上茶!” “不必。”北顾环视一周,转向他道:“发生何事?” “诶我也不知道咋回事啊,昨夜里我被浓烟给熏醒,看见火光冲天,就连忙带着人去救火,但是这火烧越扑越猛,只得眼睁睁瞧着我那宝贝行宫烧了整整一个晚上,能搬的东西我都搬出来了,就剩这么点了,那些可是我收集了上千年的宝藏啊。”大魔头说罢悲戚地指了指旁边一堆破碎的金银玉器。 千久走近看了眼,那些金银玉器被烧得灰不溜秋,还一些木质类的东西已经看不清本来的模样了。 “可有发现什么线索?”夜纾找了张凳子坐了下来,晃了晃扇子将鼻尖那股霉味扇开。 人他是不指望这个半吊子魔头抓住的了,不然他们也不会站在这。 大魔头摇摇头,叹了口气道:“那人一早就在行宫内埋好了火种,届时他只要在一定范围内将一处点燃,火势就能瞬间蔓延开来,拦都拦不住,您也看见了,行宫也被烧的一干二净,根本无迹可寻。” 他顿了顿转向北顾恭维道:“所以我这不是没办法了才请君上你们来帮个小忙的嘛。” 金琰冷哼了声:“你那手下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认定了火就是我们放的。” “金公子您误会了,哈哈……”大魔头擦了擦额头的虚汗,“ 其他线索我们是没有,但这火我们可是瞧真切了的。” “什么意思?”金琰转向他。 大魔头一改嬉皮笑脸,语气肃然起来:“因为这是仙界特有的法术,琉璃凰火。” 金琰听闻一怔,与北顾面面相觑,脸色沉了下来。 琉璃凰火,可燃万物,不尽则不熄,施火者可在角落布下阵法,远处操控火势,烧光特定的范围或是特定的东西,施火者可随意进出不受大火的影响,与其他火术不同的是,只要此人进了火场,大火将与他融为一体,没有人能发现他的存在。 这种法术确实特属仙界,正确来说是特属北氏一族,这种法术需要火源,而火源来自于珍贵的凤凰一脉,自天地间最后一只凤凰灭绝后,这种法术也随之消逝,之后北氏曾经想法设法将火源重新点燃,就连最厉害的战神也法。 见他们脸色凝重,大魔头连忙解释道:“不不不,不是怀疑君上你们啊,只是这法术如今还能重现着实让人匪夷所思,我也不敢到处乱说,只好找来你们了。” 金琰沉吟:“我怀疑这人就是北氏的内应,一来他有机会知道这种术法,二来是他早就知道我们来了魔界,要么想要在此之前毁掉什么重要的线索,要么就是这里有他想要的东西,”他捏着下巴思索片刻,“但是我想不明白就连你们北氏都无法使用的法术他是怎么做到的?” 没有火源,即便有人偷得了法诀,也不可能挥得出这种凰火。 “对对对,这才是我奇怪的地方,而且我这破行宫除了那几百件宝器外,也没其他什么贵重的东西,他烧我这行宫干什么呀?”大魔头百思不得其解,他嘶了声,又问道:“金公子,您刚才说的什么线索,什么内应,我大魔头行得正坐得直,历来摈着两界友好,税费全交,规矩全遵,可没做什么对不起你们仙界的事情啊。” -- 第75页 “这种火我也没那本事使出来啊,那我的洗清嫌疑了吧,”二魔头从金琰身后蹦了出来,“我二魔头虽窝囊,但素来光明磊落,没烧你行宫,也没对仙界图谋不轨,这没我的事情了,能放我走了吗!” 嫌他太吵,金琰反手给他塞了个馒头,继续道:“是谁敢这么明目张胆地用这种法术?你再想想还有什么东西?” “真没有了呀!”大魔头一口咬定,“我这行宫一穷二白,魔族中就数三魔头最有钱,要偷也得上他那边偷去啊。” 夜纾漫不经心道:“你该关心的是他那火源从何而来。” “没错,他哪里来的火源,凤凰不是早就……”金琰顿了顿,忽然想到什么,转向千久。 千久正口渴着,伸手摘了串葡萄,被夜纾一巴掌打开,只听他道:“他家东西你也敢乱吃?” 大魔头干干笑了两声:“没毒,没毒的小殿下,放心吃,我怎么敢对你们下毒啊!” 夜纾充耳不闻,柔声道:“回去给你买。” 北顾见金琰还在盯着千久,缓缓道:“不是她。” “我看她那傻样也不是。”金琰收回视线,“真正的凤凰跟守界瓶上画出来的凤凰完全是两码事。” 千久悻然收回手,乖巧地坐到一旁,“我连个掌心焰都挥不出,怎么可能是我。” “发生什么事情了?那边怎么回事?” 门外忽然吵吵闹闹起来,千久掀起帘子走了出去,见一群人正指着前面一座大山议论着,“那是什么地方,好像着火了?” 众人也跟了出来,听那些人道: “那片地好像是咱们老大的,是有人在烧什么东西?” “不对啊,光有烟没见着火啊。” 千久抬头望去,只见远处一座山头犹如烟囱一样正往外冒着滚滚浓烟,将周遭染得意境朦胧。 二魔头蹦蹦跳跳出来,将嘴里的馒头一呸,盯着那处大山辨别了半晌,转头道:“喂,你家祖坟冒青烟了。” 大魔头走了过来,将手挡在额前,眯起了眼睛,语气里颇有几分看戏的味道:“咦,好像还真是我家祖坟在冒青烟诶。” 第38章 第 38 章 “什么!”大魔头吓一跳,眼睛瞪得如同铜铃,“我家祖坟冒青烟了!” 千久见他一阵风似的从面前经过,慌慌张张地往破行宫里面跑。 二魔头蹦跶出来,冲他喊道:“你家祖坟在这边,你往那跑什么呀?” 千久不明所以地看了眼大魔头越跑越远的身影,又转向北顾他们。 北顾见他神色有异,微微皱了皱眉头,跟了上去,“去看看。” 不一会,众人跟着来了行宫里的一间地下室,上方的甲板已经被烧成了窟窿,但洞口处仍飘出阵阵潮湿粘腻的风。 还没进去,千久就被一股难闻的灰尘给呛到,她跟在北顾身后,小心翼翼地拉着他的衣角,可没走两步,脚下绊到了一个石块,身子往前趔趄了下。 北顾感觉身后的衣摆被猛地一扯,眼疾手快将那只下滑的手给拽住,轻声道:“当心。” 他的声音犹如深井幽水,低沉十分,带着让人安心,慢条斯理的语调,千久见自己的手被他牵住,愣了愣抬起头,有些不好意思地将手抽回。 但她的手刚动了动,就被北顾握紧,温热的触感包裹着她整只手,带着点朦朦胧胧的暧昧,千久觉得自己的耳根现在肯定红透了,幸亏此处昏暗十分,不凑近看是看不出来。 “怎么了,怎么不走了?”金琰伸出个脑袋。 北顾转身,不紧不慢地牵着她。 “这是什么鬼地方,那魔头怎么忽然急匆匆跑来这?诶,你干什么……”金琰抬手扇了扇,话还未说完,被人给推了开来。 夜纾从后面走来,快步跟上千久,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小久,这里不安全,抓紧我。” 被两人一前一后拉着,千久有些茫然,“那个,其实我可以自己走。” “你之前不常牵着我走?”夜纾的爽朗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北顾没有回头,但千久感觉他握着自己的手收紧了些。 “那不一样。”千久低着头,那只被他握紧的手捂得有些发汗。 “怎么不一样?”夜纾晃了晃她的手,“因为那时候我还是个孩童?你若是喜欢我那般模样,我可以再变回来,任你牵着抱着都行,如何?” “不,不是,”千久经他提点,想起了两人以前的过往,有些窘迫:“你这般也挺好的。” 夜纾轻轻笑了声,继续追问:“那你是喜欢小夜多一点还是夜纾多一点?” “都喜……”千久差点被他绕了进去,改口道:“都挺好的。” 金琰酸溜溜在后面嘁了声,“还走不走啊你们,磨磨唧唧的,这洞穴就这么点大,你们三要是不走就别给我堵着。” 三人依旧不紧不慢地走着,若是换了个花好月圆的地方,这就该叫散步了,金琰都快被挡出脾气来了。 所以这条路走了快大半个时辰,他们才到达一个宽敞的石窖,瞧见那大魔头正在辗转在一堆堆陈旧的物件中,翻箱倒柜地找着什么东西,忙出一头大汗。 金琰踹了脚那些破铜烂铁,抱着胳膊盯着他问:“你在找什么?” “找钥匙,”大魔头头也不抬,擦了吧汗继续。 -- 第76页 金琰嗤笑声,“你家祖坟都快炸了,你还有心思在这找什么破钥匙。” “找到了!”大魔头翻出来一个长木盒,吹了口上面的灰尘,小心翼翼将它打开。 千久见他打开来的瞬间笑容僵在了脸上,跟着凑了过去,只见那匣子只有一个空荡荡的放置剑身的凹坑。 “我的钥匙哪里去了!!”大魔头一字一句怒号道,声音在整个石窖里回荡。 “不见就不见了,吼那么大声干什么。”金琰捂了捂耳朵,“又不是什么藏宝阁的钥匙,再说,你那些宝贝都不烧成了灰了吗?” 大魔头气得眼泪都快掉出来了,“那可是我家祖传的开墓钥匙,方领剑啊。” “开墓?”北顾皱眉,看向他。 “是啊,那把剑就是能开启我族陵墓的钥匙,每代魔头都必须持有钥匙才有资格葬入陵墓,这是我族的规矩,可现在弄丢了可怎么办啊……”大魔头急的团团转。 金琰斜睨了眼空盒子,不冷不热道:“这就叫死无葬身之地了吧?” “那放火的人是不是跟此事有关,他想盗走的就是你家钥匙?”千久问道。 “对,一定是他!”大魔头一拍脑袋,忽然又疑惑起来:“但这玩意对其他来人说根本毫无用处,他放着金银财宝不偷,偷我这东西干什么啊?” 北顾默不作声得看了他一眼。 夜纾将扇子收回,看向他:“所以你家祖坟冒烟也跟这丢失的钥匙有关?” “冒青烟一般是警示后辈有什么大事情要发生,难道他想开我家祖坟?”大魔头捏起下巴思索片刻:“这我就更不明白了,墓穴里除了历代魔头的尸身,连件像样的陪葬品都没有,且活人进去后,气息会惊动亡魂,极其容易引起尸变,他去那见鬼的地方干什么。” “这人煞费苦心来盗取钥匙,不惜用上了琉璃凰火,定是在筹谋什么计划,他一步步将我们的线索掐断,此人与北氏的内应绝对脱不了干系,”金眼抬起头,对众人道:“不管怎么样,他拿了钥匙就一定会去你家祖坟,咱们先把他给抓住再说。” “说的对!我这就带你们过去。”大魔头巴不得北顾他们过去帮忙,有他们在,就不怕这钥匙找不回来。 出了洞口,金琰四下扫了眼,随手揪了个人问道:“我搁这绑着的那废物哪去了?” 路过的小妖回道:“哦,金公子您是说二魔头吗,那家伙一见你们进了洞,绳索也不解了,连蹦带跳就逃出营地了。” 金琰听闻,不悦地“啧”了声,“别让我再看见这孙子。” 夜纾将手下们都打发走了,一行人启程往南面去。 众人停在了一处拔地而起的断崖下,但周围并没有其他出路,不经过此处是无法到达墓地的,金琰叉着腰站在崖底下,仰头看了眼那不算太高的断崖,不屑地嘁了声,一撩起衣摆往上飞去。 只听一声沉沉的砸地声,金琰脚还未踏上石块,猛地摔落下来,溅起一阵尘土。 千久抬起袖子挥了挥,见他面朝黄土,大字排开,摔姿与他本人一样潇洒。 “我靠!”金琰摔了个狗吃屎,登时就怒了:“怎么回事!” “哎呀,哎呀呀不好意思金公子,”大魔头连忙飞奔过来将他扶起,拍了拍身上的灰尘,陪笑道:“这是为保护我们家祖坟给设的阵法,断崖下边会切断所有灵流,所以在这里是用不了灵力的啦。” “你怎么不早说!”金琰呸了口黄土,大声喝道。 “是小的错了,还望金公子见谅,”大魔头弯腰连忙赔不是,“来来来,金公子这边请。” “请什么请,还不是得爬,”金琰将他踹到壁石边,“滚滚滚。” 于是金琰带着一群人手脚并用地爬上了悬崖,千久在下边抬手掩着眉眼,见他们不一会就爬了一半路程。 即便不用灵力,千久的体力跟他们还是相差甚远的,这个高度对她来说有点吃力,但她若不再抓紧时间上去,怕是要落单了。 活动了下手脚,趴到了石壁边,准备跟着上去。 夜纾站在下边仰起头,看着刚攀几步的千久,笑道:“小久,你下来我带你上去,别爬了,小心摔着。” 千久壁虎一般扒紧了石壁,低头道:“没事,我自己能……” 一言未尽,千久只觉得腰身一紧,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还未待她反应过来,已经站到了崖顶上面。 北顾带着她踩了几处突起的石块,一阵风似的刮了上去,即便没有灵力,这身手也是轻盈地可怕。 “好你个北顾,谁让你碰我家小久的。”夜纾低声骂了句,飞身上去,踩过几人脑袋,稳稳落了地,又将身上的衣摆拍了拍。 “那,那个……”大魔头爬到了崖边,缓缓伸出了手。 夜纾眼角瞥见他,弯腰与他对掌一击,转身离开,“小久,你别走那么……老东西!别拉我家小久!” 那一掌险些将他推了下去,大魔头扒紧了石块,露出半个脑袋,盯着夜纾走远的背影,在风中凌乱,“是要你拉我一把啊小太子……” 竹扇轻轻晃了晃,夜纾心满意足地挤到了千久与北顾的中间,将两人隔了开来,转向千久道:“小久,这种人居心不轨,不要靠他太近,你别看他面无表情冻死人,一副禁欲天仙我最强的样子,实际上心眼坏得很呢。” -- 第77页 千久偷偷看了北顾,小声劝道:“夜纾,你当着人家面说北顾坏话不大好吧。” “嗯?我说的都是事实啊。”夜纾一脸理所当然。 “我听着怎么像是在说你自己。”金琰往后翻了个白眼,“谁还不知道你二太子的秉性,我看这三界就只有这只蠢凤凰才会被你这些鬼话骗得团团转。” 夜纾对他的话充耳不闻,耐心地教导千久如何防火防狼防北顾。 北顾脾气也是好极了,面不改色地走在旁边,哪怕夜纾用尽所有贬义词不带脏字地将他从头到脚骂了一遍。 他若有所思地盯着不远处一座山头,眉头皱了皱。 “奇怪,好好地怎么刮起了风沙?”金琰抬起袖子掩面。 千久也被风沙迷了眼,忽然感觉脸上的沙尘没那么刮脸了,稍稍睁开了眼。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纤尘不染的白,千久茫然地眨了眨眼,见北顾站在旁边,伸手将自己宽大的衣袖替她挡着风沙。 “咦?咱们走了有这么久了吗,怎么一眨眼都到傍晚了,你看这落日红……”大魔头跟了上来。 周遭的风沙瞬间将他的声音给掩盖住,刮得众人东倒西歪。 金琰扎稳了脚步,狂风中怒吼:“我靠,这都快赶上沙尘暴了吧!” 北顾侧身,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风沙,这个距离,千久几乎是靠在了他怀里,那一股冷檀香在沙尘滚滚中显得异常舒心,犹如避风港一般所有喧嚣与不安隔绝在外,她小心地挪了挪,尽量缩小自己的身躯。 夜纾这个时候也不好跟他争些什么,也站到了千久旁边替她挡着风沙。 “这不是落日红!这是,这是……”大魔头指着不远处的山头,大吃一惊。 “是血月。”夜纾语气肃然。 沙尘暴与血月同现,是魔尊出世的迹象,眼前这铺天盖地的沙尘与将周遭事物都染得猩红的血月,足以见得这个魔尊实力强悍得骇人。 北顾忽然转向大魔头,将他盯得发毛,“鹚游是你什么人?” 第39章 第 39 章 “啊?”大魔头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给问得一愣,“他他他是我曾祖父啊。” 鹚游是魔族里最凶悍的一只魔头,杀人如麻,嗜血成性,当年北顾的父亲,战神北辽在混沌之战中九死一生才将这只魔头杀死,他死后的尸身被族人带回,封印在了一处陵墓中,但当时战伐混乱,并没有人过问带回去的是魔族的哪个旁支。 以至于这么久以来,他们都不知道大魔头竟是千年魔尊鹚游的后裔。 金琰倒吸一口凉气:“北顾,你不会是怀疑那人盗钥匙开陵墓,是想要复活魔尊鹚游吧?这怎么可能?”他不可置信喃喃道:“这不可能……” “有可能,”夜纾看向高挂的血月,在它的下方,是那座被黑烟笼罩着的山头,“看样子还未完全成形,我们可以赶在他化形之前将他杀死。” 北顾未置一言,但千久感觉到他的呼吸有些沉重,抬头看了一眼,见他那一向面无表情的冰块脸上露出些许厉色。 就连一贯喜欢跟她撒娇的夜纾也收起了嬉皮笑脸,若有所思地盯着那处山头。 眼前的白衣撤去,北顾给她笼了层结界,转身往山头掠去,另一道金色的身影紧跟其后,不一会儿便消失在黑雾里。 “快快快!都跟上!”大魔头吓坏了,催促着那帮手下,双手合十碎碎念祈祷着:“祖宗佑我,祖宗佑我……子孙不孝,弄丢了钥匙,但绝非有意为之,更不可能与那恶人狼狈为奸。” 众人赶到时,见面前一半透明的红色结界中,有个破口正在闭合,眼见就要全部关上。 大魔头几乎没有犹豫,在三里开外像一把箭似的蹿了出去,猛地撞上了那结界,但已经来不及了,他抵达的那一瞬破口完全闭合,他不断的拍打着结界,慌乱道:“糟了,他们果真进去了!” 他转向身后的北顾,声音颤抖道:“我没有钥匙进不去啊……” 夜纾带着千久落了地,走到北顾旁边,故作忧愁的模样,叹了口气:“要是我的曲幽在,就不必担心这种小结界了。 金琰撇了他一眼,嗤笑道:“二殿下,别太把自己当回事了,没有你那把破剑也没什么关系,不是还有北顾吗?”说罢他给了北顾个激励的眼神。 北顾实在是懒得理会他们这些孩子抢来的糖最好吃的心态,抬起二指,手背对着结界轻轻一挥,只见一道蓝色的炫光从他身后闪出,猛地击向结界。 结界就像是被钉破的鸡蛋壳,一道道裂痕交织其中,大魔头在结界面前上蹿下跳,连忙喊道:“别别别!君上手下留情,手下留情,这结界可是我族用来保护陵墓的,万一它坏了岂不是什么人都能进来扰我祖宗们的安息?” 北顾收回手,上面那道犹如利剑般的炫光也随之减弱,在破开一扇门大小的口子后瞬间消失。 北顾与夜纾依旧一前一后护着千久,但这次金琰长了记性,赶在北顾面前钻了进去打头阵。 里面的气味可不好受,一大股子的发霉味道,夹杂着一些潮湿腥腻,为了避免活人的气息惊动墓穴内的尸身,北顾封闭了自己的神识。 他转过身去,灵流一转汇到了指尖,往千久的鼻尖轻轻一点。 一道淡蓝色的光茫在千久眼前一闪而过,紧接着,身躯被一道无形的屏障给包裹起来,千久眨了眨眼,摸着被碰痒了的鼻尖,迎着他的目光,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 第78页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这个一开始了冷冷淡淡不问世事的恙无君,有些不一样了。 “少管闲事,我家小久有我就够了。”夜纾霸道地揽过千久的肩膀,直视北顾。 两人眼神噼里啪啦地交汇,火药味十足,千久夹在中间有些不知所措,她甚至在北顾的眼神里读出了“不爽”两个大字。 生怕他两在这狭小的地方打了起来,连忙伸手将两人挡开,“额,我们继续赶路吧……” 两人纹丝不动,站得直挺挺,若是他们两的目光有实,千久怕是早就被烧成了渣渣。 “咦?咋回事,前面发什么了吗,怎么不走了呢?”大魔头带着手下们跟了上来,见夜纾停了下来,探出半个脑袋询问。 金琰这回没人挡着他,心情顺畅的很,闻言在前面幸灾乐祸地吹起了口哨。 这个墓室极为庞大,分为内外两个部分,众人需要穿过层层墓室才能抵达放置鹚游尸身的内室。 所幸有大魔头这个后人在,墓室内的许多机关都被他及时关掉,省去了不必要的麻烦。 “轰隆———” 墓穴忽然剧烈颤抖了下,上方的碎石哗啦啦砸落下来,震倒了一片的人,又埋了一片人。 北顾下意识将千久圈进怀里,碎石闷闷地砸到了他身上。 夜纾眼疾手快将千久一捞,但北顾比他跟快,人没捞到,反而是拽住了北顾的衣袖,将自己给带了过去。 于是两个人大男人顺理成章地抱在了一起…… 千久夹杂中间,十分弱小无助,战战兢兢地看向两人。 金琰站稳了身子,一抬头见到这两个死对头在危险时刻抱成了一团,吓得目瞪狗呆。 擦亮了眼睛再仔细看了眼,见那两人正四目相对,气氛微妙…… 就短短一眨眼的瞬间,他到底错过了什么不得了东西,谁能告诉他为什么北顾跟夜纾这水火不容的两尊大佛会亲昵地搂到了一起? 他有些怀疑人生,“你们……不会是背着我发生了些什么吧?” 就这距离,近得金琰怕自己再不说些什么两人就要给亲上了。 夜纾这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尊贵的二太子头一回体会到尴尬是个什么滋味,他轻咳了声,将千久拽了出来,“……是个意外,小久你没事吧?” 千久还未回过神,愣楞地摇了摇头。 北顾倒是一如既往的神色淡然,转身往震源处掠去。 金琰还处在三观碎裂的边缘,见着从北顾怀里拽出来的千久,一口气还没松完,只听不远处又传来一阵轰响,像是有什么东西爆炸开来,连忙赶了过去。 北顾提着剑站在墓穴门口,盯着不远处几个黑衣人,在那几人的面前,是一座巨大的黄花梨棺木,棺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掀开,散落了一地的画着不明符文,颜色诡橘的碎符纸。 “果然是你们!”金琰抽出鞭子,恶狠狠地瞪着他们,那一男一女正是在河面与峡谷偷袭他们的两人。 戴帽黑衣人与面纱少女见着他们皆是一愣,随后面纱少女连忙飞身出来,落下一道结界,将棺木与戴帽人挡在身后。 朦胧的结界忽明忽暗,瞧不清虚实,但借着里面散发出来细碎的红色光点,北顾认出了那是一个非同寻常的恶煞阵法。 他猜的果然没错,这些人就是冲着复活鹚游而来! 面纱女一挥手,一群小魔应声而落,黑压压站了一片。 北顾眼神泠冽,浑身散发着一股不容忽视的气场,将众人冻的丝丝发颤,他没把那面纱女给放在眼里,直冲那面结界。 夜纾将千久带到一旁安全的位置,给她落了道结界,足尖轻点,落到了众人面前,将扇子一阵风似的甩了开来。 只见那扇子在空中划出一个圆润的弧度,再次回到他手上时,面前的小魔定在原地,脖颈的鲜血甚至还没来得及飞溅开来,就齐刷刷倒了一大片。 夜纾甩掉血滴,啪一声拍开写着“月黑风高”的竹扇,抬起下巴不屑地看着冲过来的魔群。 金琰鞭子抽得噼啪作响,一边拦着面纱女给北顾争取时间,一边想方设法揭掉少女的面纱。 上次那匆匆一撇就让他十分在意,这次一定要瞧个仔细。 面纱女只躲不攻,视线一直盯着北顾,这让金琰非常不爽,他步步紧逼,鞭子连番往她脸上甩,丝毫没有怜香惜玉的意思。 大魔头带着人跑了过来,看见被打的支离破碎的内室,心疼的不行,连忙冲乱作一团的人群大呼小叫:“诶诶你们别打了啊,出去打,都出去打,这可是我家祖坟啊!” 北顾挥出的灵流几乎要将整个内室给震塌,剑光犹如闪电一般四处乱窜。 大魔头被地震晃的头晕目眩,见劝喊无果,只得妥协:“要打就小心点打啊,别破坏我家祖坟啊!” 金琰被他喊恼了,愤然甩了一鞭子出去,“张口闭口你家祖坟,坏了北氏有钱赔,给我闭嘴!” 千久不会法术,又不敢贸然出去添乱,只得在原地干着急,她忽然看见有个小魔提着剑朝北顾后背冲了过去,惊呼道:“北顾小心!” 北顾打起架来身旁靠近不得,他听见声音,周身爆出一股强悍的灵流,将数人冲来出去,那个偷袭的小魔连带着一群人像是肉团一般“吧唧”一声猛地拍到了墙上。 -- 第79页 夜纾捏着扇子左边砍一个,右边掀一个,姿势优雅,他站直了身子面向千久,头也不回将扇子往后一挥拦腰砍断一人,对她回应道:“小久,你担心他干什么,这世上能伤着他的除了我就没其他人了,你别看了,这场面血腥,晚上该做噩梦了。” 北顾一剑刺破结界,寒剑穿破结界后,“嗖”一声冲向那戴帽子的黑衣人。 黑衣人连忙闪身躲避,他手指上连接着一道道阵法的红光,见结界破碎,连忙猛地将灵力灌入红线中,红线的另一头,是棺木里的尸身。 北顾远远一挥,调转剑尖,砍断了那些红线,剑气冲起地上的符咒,铺天盖地卷了起来。 阵法在红线断了开来后忽然闪烁了下,像是要灭不灭,黑衣人见势不妙,连忙挡着要继续砍断剩下红线的寒剑。 北顾飞身过来,抬起手掌一推,束忆蓝光倍涨,猛地将黑衣人掀翻出去,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砍断了他手上的红线。 黑衣人冲倒了三排棺木,捂着胸口突出一口鲜血,他缓缓抬起头,露出了一张哭脸面具,对着北顾忽然笑了起来,那笑声与他脸上的哭脸形成鲜明的对比,给人一种不舒服且诡异的感觉。 北顾一手背在身后,一手控制着束忆,走了过来。 寒光一现,直冲哭脸面具,没有给他反抗的余地。 那黑人坐在地上纹丝不动,咬牙突出两个字:“晚了。” 电光火石间,那剑堪堪停在了黑衣人的眉间,束忆犹如一头破笼而出的野兽,却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拉锯着,剑身剧烈地颤抖着,似愤怒,又似不甘。 北顾眉头拧紧,回头往那口棺木看去。 大魔头站在纷乱厮打的人群中,看着棺木里站起身的那人,吓得魂飞魄散,“曾曾曾曾祖父!!” 第40章 第 40 章 一时间,所有有人被定格在原地,无不震惊地看着两人。 那人将手收回,跃出了棺木,缓缓往北顾走去。 束忆挣脱了束缚,猛地擦过黑衣人的脸颊,钉在了墙上,凶悍的灵流冲开一道道龟裂。 棺木人一身红黑战袍,有些年代了,破碎的铠甲随着他走动纷纷掉落下来,他眉目如炬,鼻梁高挺,并不似传言中的那般青面獠牙,右耳上打着两个桀骜的银圈,嘴角微微上扬,一副邪魅狂狷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的样子。 金琰倒吸一口凉气,甩到半路的鞭子垂了下来,怔在原地,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不可能的,这种禁术早已经……” 他曾经尝试去找到那些古书的记载碎片,但最终一无所获,这种有违天道,复活已死之人的禁术要付出的代价极大,早在千年前就已经被各大族合力销毁与其有关的一切,像云雾一般消散,不留半点痕迹。 他们到底是如何找到的…… 北顾不为所动,身姿挺秀地站着,眼神泠冽。 鹚游腿脚似乎有些僵硬,走得异常缓慢,但每一步都让在场人悬着的心又提上了一层。 双方的那不可忽视的威压将众人压的喘不过气,皆是不敢挪动半分。 “北辽的二子?”鹚游在十步开外站定,将自己胸口的羽箭给拔了下来,朝北顾掷去,“ 没想到你活下来了,长得可真像啊。” 那箭矢被他这么随手一扔,却像是灌足了力气,光电一般飞速冲向北顾。 千久一惊,差点走出了结界,“北……” “哐—” 只见那箭羽被横空飞来的竹扇给撞了出去,掉落到地上。 鹚游微微诧异,侧首看向接住回旋扇子的夜纾,忽然笑了起来:“真热闹啊,冥界的二太子也上来了?是在恭迎本尊回来吗。” 夜纾摇了摇扇子,眯起眼睛看着他:“我可不记得你。” “你当然不记得,那会儿你还是个刚出世的小屁孩呢。”鹚游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这一声笑直接把大魔头给吓得跪了下来,在鹚游看过来的瞬间脑袋磕地,颤抖着身躯喊道:“孙儿参见曾祖父!” 鹚游眼神扫过他,如看脚下污泥臭虫,不屑多瞧他一眼,回头盯着北顾。 北顾手指一动,将墙上的束忆召回,提着剑冲了出去,快得看不清身影。 鹚游随手拾起一把剑,挡住了北顾,一红一蓝两道剑气由两人身上迸溅四射,将周遭的人都给掀翻出去。 只听“咔嚓”一声,鹚游抵着北顾的剑不堪,碎裂开来,他笑了声:“倒是不逊色于你父亲。” 北顾挑开他的碎剑,冷冷道:“你没资格提他。” “ 哦,是吗?”鹚游徒手握住了砍过来的束忆,尖锐的黑色指甲几乎要戳到北顾的鼻尖,似笑非笑地盯着他:“你父亲可是个了不起的人物呢,不折不休与我斗了近千年,说起来还有些想念呢。” 他手心忽然涌出一大股黑色灵流,鬼魅一般冲向北顾,咬牙道:“我恨不得将他从澔桎里给扒出来抽筋剥皮。” 那些黑色烟雾犹如蛇蝎一般,丝丝缕缕往北顾的皮肉里钻,他发力将鹚游撞到了墙上,手上的剑刃忽地一转,直接削掉了鹚游的指甲。 鹚游退了开来,摩挲了下那断掉的指甲,手掌一摊,只见那几截指甲再次长了出来,几根断掉的黑色指甲在他抬掌的瞬间飞到他手心,化成了一把黑气缭绕的剑,他反手一握,极速冲向了北顾。 -- 第80页 北顾抬剑格挡,面前冲起一股巨大的蓝色结界,盔甲一般抵着鹚游,两人的剑气与灵流在内室横冲直撞,力道之骇人。 与此同时,被定格的人群再次涌动起来,夜纾挥开人群,飞身过去,一扇劈向鹚游。 两人对视一眼,联手冲了过去,一扇一剑猛地砍向鹚游,将他逼退了数步。 鹚游身上的衣料不堪,他瞥了眼被撕成碎片的右手手袖,抬头看向夜纾,讽刺道:“仙界的气息不好受吧,你在下边养尊处优,何苦上来自讨苦吃?”说罢他猛地朝他劈出一道黑色剑气。 北顾手一挥,只见夜纾面前横空出现了一道巨大的屏障,“砰”一声巨响将剑气挡开,紧接着飞快朝鹚游压去。 鹚游往上一跃,躲了开来,那屏障轰然撞向了石墙,砸开了个巨大的深坑,将众人震倒在地上。 “这么爱多管闲事,不如先担心下你自己。”夜纾旋身扇出的数道灵流,犹如巨斧一般劈开道道沟壑,压根没给他喘息的机会。 鹚游沿着墙壁飞蹿闪躲,眼角忽然瞥见被罩在结界下的千久,嘴角一扯,往那边冲去。 夜纾一怔,怕自己误伤了她,手上的力道减轻,追了过去。 “果然,”鹚游跃到了千久面前,看向神情顿时紧张起来的两人,笑道:“这小丫头不简单呢,竟让你俩都这般上心。”他伸出了手,锋利的指甲刺破了结界,抓向千久。 千久骇然,连忙往后退了几步,正要逃出结界,只听两道巨响,鹚游那伸进去的手臂被束忆给刺穿,连同他一起钉向了墙壁上。 夜纾打出的那道凶戾的灵流猛地将他的手掌砍断,他双目红得几欲滴血,恶狠狠道:“你敢碰她试试?” 鹚游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千久,逼出臂膀上的剑,将地上的断掌召回,接了回去,他活动了下手腕,笑呵呵道:“不过跟你们开个玩笑,这么紧张干什么呀,我又不会真的吃……” 一言未尽,北顾与夜纾同时飞身跃起,发了狠般攻击他。 鹚游被逼的连连后退,脚下划出一道横沟,轰一声撞向了石墙,他撑起一道结界,低挡着上方的两人。 北顾面无表情地将剑重重刺入了结界中,三道灵流噼里啪啦地交织在一起,冲得叫人睁不开眼睛。 整个内室轰隆隆地震响起来,上方无数碎石头翻落,正在劝架的大魔头大吃一惊,忙喊道:“别打啦别打啦墓穴要塌了!” 在场的人仍是斗个你死我活,丝毫没把他放进眼里。 忽然,属于鹚游的那道黑色灵流猛地一颤,似乎断了一瞬间,他舌尖舔了舔犬齿,笑道:“这次就先不陪你们玩了,下次再见。” 他抵开两人,身子一跃,往出口处掠去,北顾哪里会给他机会,束忆在瞬间闪现出数道蓝色剑刃,将他围住,形成一个光圈忽地收拢起来。 夜纾眼疾手快往中间扇出一道灵流,却不料扑了个空,只见鹚游募地化作了一道黑烟,往地底下钻了出去。 不远处, 金琰的鞭子与面纱少女的剑在空中划出道道星光,剧烈的玄铁碰撞声震的人耳膜嗡鸣,他远远抽出一鞭子,将蒙面少女的双手束缚住,再将她狠狠甩到了石壁上。 那少女吐出一口鲜血,金琰趁机飞身过去,抬手就要掀她的面纱,被她连连挡了开来,金琰恼火地一掌将她打开,紧接着用鞭子抽掉她的面纱。 揭开的那一瞬,金琰像是被冻在了原地,眼里的悲戚与讶异轮番绞缠,说不出是哪个更占上风。 就在他晃神的刹那,那面具黑衣人闪身而过,扶起少女往出口掠去,“撤!” 纠缠中的人群随着他一声令下,纷纷跟着跑了出去。 “小久,伤到哪没?”夜纾轻车熟路地拽走北顾的丝巾,连忙跑了过来,将千久上下打量了翻,急切道:“下次遇到什么事情一定要喊我知道了吗?不管在哪里我都会赶过来。” “我没事,”千久摇摇头,见他一脸担忧,又补充道:“真没事,你看,毫发无损?”说罢她在夜纾面前转了一圈。 “骨笛呢?”夜纾对那一幕心有余悸,若是他再晚一点,那只魔爪怕是早已将她那纤细的脖颈拧断了,双手抚上她的脖颈轻轻揉了揉,追问道:“骨笛随身带着了吗?” “带了,在这呢。”千久虽然不知道这根骨笛有何用处,但她也知道这对夜纾来说意义非凡,也不放心将它放置其他地方。 夜纾将她盯了好一会儿,借此确认她确实安然无恙,这才松了口气,替她擦了擦脸上的灰尘。 北顾一直目不转睛的注视着千久,见她没事,转身走向一旁楞在原地的金琰。 “不,不应该是她……”金琰低着头,嘴里含糊不清。 夜纾往出口处扫了眼,见着那两个拐出去的身影,“认识?” “是她。” 北顾不冷不热的两个字让金琰如同遭雷殛,他甚至有些站不住,身子踉跄了下。 “你没事吧?”千久连忙上前将他扶稳,她还是头一次见那个自傲潇洒的金琰这般失魂落魄,“是不是伤到哪了?” 金琰怅然若失,“没,没事……”他迅速拾会自己的神志,转向北顾道:“鹚游可不是什么普通角色,当年你父神……” 他不大敢在北顾面前提起父神,只得改口:“有这个魔尊在,任何事情都会变得棘手起来。” -- 第81页 先是琉璃凰火,再是魔尊复活,这些人的野心显然不是破开苍穹结界到人界吃上几口人魂增长修为那么简单了,他们甚至想利用鹚游重新占领仙界! 还有死而复生的熙儿…… 夜纾若有所思,沉吟道:“方才我见鹚游的灵流断了一瞬,如果我猜的没错,他这具尸身还未完全跟神魂融合。” 金琰一直陷入自己的沉思中,听闻眸中闪过亮色,讶然道:“这么说现下应该是他最脆弱的时候,也就是最好对付的时候!” 北顾看了他一眼,心中了然,转身言简意骇道:“追。” 第41章 第 41 章 千久见金琰一直心事重重地跟在后面,也不吭声,有些担忧地回头看向他,“金琰,” 金琰一直在尝试将所有线索捋顺,头一回听她喊自己的名字,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昂,什么?” “你还好吗,叫了你好几回了。” “我没事。”话是这么说,但他脸上却挂满了心事。 千久还是很不习惯这么沉默的金琰,正要开口,只见他忽然抬头,走到了一旁接住了一个飞过来的传讯石,他捏着发光的石头,脸色瞬间凝重起来。 “发生什么事?”夜纾也察觉到他的异样,开口问道。 金琰踟蹰不前,看向北顾,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千久正要走过去,听见北顾沉冷的声音从前面传来:“你若要查,就去吧。” 金琰微顿,走过去道:“上次在峡谷我发现那女子跟熙儿十分相像,便让人去查她的陵墓,现在那边有情况,我得回去一趟。” 夜纾打了个哈欠,摆摆手道:“去吧去吧,这有我们就行,你若有什么消息记得捎个信来。” 金琰点头,转向北顾:“此事定跟北氏那内应有关,你们先去追鹚游,我很快就回来。” “嗯。” 千久挥别了金琰,跟上北顾他们。 “那个熙儿,是魔族的后人吧?”夜纾摇着扇子边走边道。 照大魔头所述,那把传世宝剑只是开启墓穴的其中一把钥匙,而另一半则是要此族重要的后人血脉,他们不可能凭白无故花那么多心思去复活一个死人,除非她对整件事起着什么作用,夜纾猜测她就是另一把钥匙。 “算是。”北顾沉吟道,目不斜视,像是在思忖些什么。 千久虽不知道这个熙儿是何许人,但那日他在洛云小楼中听闻此人与金琰他们同出一门,当年拜入北氏时并没有人发现她的血脉,再后来就是不小心走火入魔,肆杀北氏弟子,最后被伏法受诛。 几百个无辜弟子惨遭杀害,想来北顾并不愿意提及此人。 “本想着来寻个白瓷瓶就回去,没想到竟牵扯出这么多事情来。”千久无奈地叹了口气。 “怎么,这就想回北氏了?”夜纾温和地笑了声,摸着她的发顶,“北氏有什么好的,不如来我冥界做我的太子妃?冥界地大物博,无所不有,你过去只管享尽荣华富贵。” “你别提这个称呼了,我可不想被你那群小鬼追着伺候,我不图什么大富大贵,人界就挺好的,那里才是我的家……” 千久顿了顿,她所理解的“家”便是有爷爷在的地方,可如今爷爷不在了,那个小破屋子或许连个家都称不上,想不到天大地大,竟然没有她的容身之处。 “人界?”夜纾笑道:“小久,我们冥界掌管人魂轮回,许多风俗习惯都是人族给流传下来的,我想你一定会喜欢那的。” “真的?”千久忽然来了兴趣,追问道:“可我看话本里你们冥界都是传说中的那样乌漆麻黑,万鬼哀嚎的那样?” 夜纾笑了笑,刮了刮她鼻尖,“你哪里看的话本,那人肯定对冥界有所偏见才这么写,我们那边其实跟人界没什么差别,有昼夜轮转,星河不歇,也有四季交替,春暖花开,比人界漂亮上百倍呢,不信你问问北顾,他可是去过的。” 北顾小时候曾经作为使者去过冥界一趟,那边的景色确实是比人界好上不少,他微微侧目,在千久期待的注视下,缓缓开口:“比起北氏差了点。” 千久噗呲一声笑了出来,他那高贵冷艳的脸蛋配上这古井无波的声音,倒是显得夜纾吹捧的冥界分文不值。 而且他这句话里显然有几分争风吃醋的味道,千久憋着笑,看着夜纾绕到了北顾面前开始与他争个高低。 一个长篇大论将所有褒义词都用给了冥界,一个神情淡然地看着前方,有一搭没一搭冷冷地回个“嗯”字。 一路下来,千久不得不佩服夜纾的才华,夸赞的花样不带重复,听得她这个土包子一愣一愣的,心中感慨道:不愧是书香门第的小太子! 三人来到一处巨石下,夜纾轻盈地掠了上去,回头伸出手对千久道:“来,小久。” 千久手还没递出去,身子一轻,就被带来上去。 夜纾手僵在空中,见状立马不乐意了,将千久拽了回来,语气微愠:“你老是对小久动手动脚的干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你放尊重点。” 北顾眼神瞥想他那牵着千久的手,意思不言而喻。 “我不一样,我小时候跟她睡……” 千久下一大跳,连忙捂住他的嘴,尴尬地笑了声,解释道:“他那会儿还小,我带着他上学,先生的课讲得太枯燥,咱两就一块在桌子上打瞌睡,啥事也没哈哈哈……” -- 第82页 夜纾抓着她的手腕,在她手心轻轻贴上了一个吻,“小久,我可是记得清清楚楚的。” 千久忙抽回手,正想要说什么,只听耳边传来沉沉一声“小心”,再一眨眼,就被带到了另一处的石块上。 “砰”一声巨响,她回过头,见一三头黑麒麟猛地撞上了方才他们站着的巨石上,粗壮坚硬的兽角瞬间凿穿了石块。 千久骇然,若是她没能闪躲开来,此刻怕是被钉得血肉模糊了。 夜纾踩在麒麟其中一颗头上,靴子边似乎粘了些粘腻的不明液体,他捏着扇子嫌弃地看了眼,飞身跃到地上。 麒麟狂怒一声,震得她耳膜发涨,十分不适地晃了晃脑袋,刚想伸手捂住耳朵,却碰上了一双修长有力的手背,千久小心翼翼地摸了摸替她捂着耳朵的双手,只觉得现下发涨的是脑袋。 北顾的宽大的双手捂住了她大半边的脸蛋,那温热的触感让千久心下一颤,耳边吵闹的声响在他手掌贴上来的瞬间被阻隔在外,安静地只剩下自己蹦哒不止的心跳声。 “谢,谢谢……”千久心不在焉地看着跟麒麟打斗的夜纾,说起来这段时日,北顾屡次挺身而出护她周全,这还是自己第一次给北顾道谢。 危险关头上总能看见北顾的身影,以至于每次她见着北顾,就会没理由地安下心来。 就好像心里有个声音坚定不移地告诉她,有北顾在,自己将永远不会受到任何伤害。 北顾垂眸,正好看见她扑簌扑簌的长睫,像是羞怯的羽蝶一般,僵硬着半边身子愣是不敢乱动。 他抬起头看向夜纾,嗓音低哑:“帝君之兽,不可杀。” 闻言夜纾将灌了四层灵流的扇子给收了回来,不轻不重地甩出一道光刃,将麒麟掀翻出去,鄙夷道:“那老头儿没事养这么恶心的玩意儿干什么,还不如种点花花草草休养生息。” 三头黑麒麟挣扎起身,登时暴跳如雷,咆哮一声张开血盆大口,前脚用力地刨着地面,似乎打算鼓足了劲冲过来。 夜纾将扇子挡到鼻尖,十分厌恶地看向那流了一地的哈喇子,身子轻跃于空中,硬是不肯脚沾地面那些脏水,他与冲过来的黑麒麟纠缠了几番,不耐烦地“啧”了声,募得转身往北顾那边飞去,喊道:“顾哥哥,我打不过!” “……” 没料到他会来这么一句,千久先些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她甚至察觉到北顾的指尖轻轻一动,还未待她细想,耳边的温热被撤离开来。 北顾被这一声顾哥哥喊得糟心,微微眯起眼眸,一贯冷冽的脸庞上难得闪现了几分鄙夷。 夜纾视若无睹,引着麒麟飞了过来,一个旋身勾住千久的腰将她往另一边带,那黑麒麟紧接其后,冲了过来。 他哪里是打不过,分明嫌弃麒麟身上那股难闻的味道以及脏兮兮的地面,想把这烫手的山芋甩给北顾。 北顾抬剑,漫不经心地挡着面前的黑麒麟,三五下将它重新掀翻出去。 夜纾放下千久,拍拍身上的尘土,将袖袍一甩,在旁边化出一张茶几。 千久一愣,见那茶几上应有尽有,甚至烧开一壶茶水,上面飘着袅袅气烟,茶香酣醇扑鼻。 夜纾坐了下来,将手椅在茶几上,怡然自得地泡起了茶来,对她招招手:“小久你别傻站着,累了吧,过来坐会儿。” 千久有些哽住,北顾那头打得热火朝天,夜纾这头茶喝得如火如荼…… 日丽风和,佳人在伴,还有北顾独一无二的训兽戏,夜纾心情甚好,玉手指捏起一盏青瓷茶杯,优雅地抿了一口,末了还不忘添油加醋,举着杯子远远冲北顾一敬:“恙无君好生厉害呀。” 千久一口茶水给喷了出来,转头看向北顾,不用看也知道他现在什么表情。 北顾此刻的脸色确实好不到哪去,手上的利剑不由得加重了几分朝黑麒麟掷去。 千久过意不去,有些坐不住了,正要起身,被夜纾一把拽了下来,只见他眼疾手快地撑了一把红伞,将飞溅出来的脏水给挡了回去。 千久一个没站稳,跌坐到他怀里,一抬眸看见夜纾在坏笑,“小久这是在对我投怀送抱呢?” 第42章 第 42 章 北顾没跟黑麒麟纠缠多久,甩落下一道天网将它封在其中,黑麒麟哀嚎一声,挣扎撕咬着天网,但那金灿灿的仙网越束越紧,将它那三颗脑袋挤压到一起,包裹成一个团,最后只得动弹不得。 北顾二指并拢,将束忆召回,回头见夜纾正抱着千久,眉头一皱,“千久,过来。” 他声调淡然,却带着一丝不可抗拒的命令,千久吓一跳,慌忙起身,有些无措地看向他,“那个,呃,我我一时没站稳就……” 北顾收回视线,转过身去,“跟上。” 千久没理由地心虚起来,轻轻踹了一脚正笑盈盈盯着她的夜纾,“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开玩笑,快起来。” 夜纾追了过去,绕到她旁边,背着手俯身调侃:“小久,你是不是害羞了呀?” 千久瞪了他一眼,疾步跟上了北顾。 “真可爱啊……”夜纾嘴角止不住上扬,不折不挠地凑了过去,“真不考虑当我的王妃吗,我能给你想要的一切,不管是什么。” “不考虑,”千久头也不回,残忍拒绝,夜纾说起情话来一套一套的,早已经见惯不惯,但她没法把这些话当真,夜纾还是在她怀里撒娇的那个小夜,跟着开玩笑回应道:“你身份尊贵,往后定是三宫六院,佳丽上千。” -- 第83页 “我的后宫只容你一人,”夜纾当她是在吃醋,笑着伸手想要摸摸她脑袋,却被一旁的北顾用力打了开来。 只见他目不斜视,冷冷吐出两个字:“探路。” 北顾知道他在鹚游的断掌上留了个追踪的银针,只要顺着结印追去,很快便能找到他。 “你怎么回事,这法术你也会,自己画个符不就行了?”被打断的夜纾不乐意了。 北顾充耳不闻,也没有要动手画符的意思。 夜纾冷哼一声,嘴上虽这么说着,但他还是不情不愿地甩出了一道光印,只见空中浮现了一道细小的银色丝线,从他面前一直延伸到深山里。 三人翻过一座山,来到一处干涸皲裂的河床,千久站在其中,眯起眼睛看向两边高耸入云的山崖,她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高的山崖,所幸河床宽大,阳光充足,下边才没那么昏暗。 这条河床不知道有多长,犹如一条巨蛇一般蜿蜒曲折,千久踢开一块干旱的石块。 “丝线到这里就断了,”夜纾在前面开路,他拍开扇子四下扫了眼,“这里曾经是魔气的泉眼,鹚游应该想借助残余的魔气将神魂固定在躯壳里。” 千久原地转了一圈,看着广袤无际的干裂河床以及两边插翅都难飞出去的山崖,回头问道:“可是这里这么大,怎么找啊。”她走了几步,脚下忽然踩到一块松动的石板,左脚连同石板一起凹陷了下去。 “别动。”北顾募地转过身,盯着她。 千久听他语气肃然,怔在了原地,脚下不敢乱动,心中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怎、怎么了……” “小久,你别动,你脚下是个阵法。”夜纾连忙飞身跃起,想要往这边过来,但他足尖刚一离地,整个河床忽然“轰隆”一声剧烈晃动起来。 千久被摇得东倒西歪,脚下一松,那块石板又“咔哒”一声弹了回去。 紧接着,河床上皲裂的沟壑里忽然涌出一大股黑色的气体,那些不明气体像是流水一般迸流而出,不过一眨眼,千久周围已经被黑雾所覆盖,她呛咳了声,骇然地抬头看向伸手不见五指的前方。 “小久!”夜纾的声音明明是在不远处传来 ,但千久听着像是隔了好几个山河一般,朦朦胧胧的,耳边嗡鸣不止,脑袋也被黑雾熏地迷迷糊糊。 这黑雾似乎有毒…… 五感像是被棉花给塞了起来,千久有些晕头转向地走进了雾中,“我在这!” 回应她的是“嗖嗖”几道擦肩而过的冷箭声,还未待她惊愕过来,四面八方再次响起了这种声音,动静光听就知道数量有多庞大,像是密密麻麻喷溅出来的水花,隐匿在黑雾里,什么都看不见。 一道极快的风迎面刮了过来,千久脚步还未挪动半分,就被人圈进了怀里。 眼前一片漆黑,鼻尖嗅着那股熟悉的冷香,明知道来者是谁,她却非要问上一句:“北顾?” “嗯。”北顾嗓音低沉,十分动听。 慌乱的心随着他这淡淡一声立马平息下来,她深深吐了口气,靠紧了他。 身旁的冷箭被束忆噼哩啪啦地甩了出去,蓝色的光剑照亮了一方寸之地,她听见夜纾在雾里喊道:“小久,你没事吧!” “我没事,北顾在这,”千久回应道,但听见他的声音似乎有些沙哑无力,忙追问:“夜纾,你怎么了?” “你没事就好,”夜纾声音有些喘,“北顾,快带她离开,这里不能久待,魔息里夹杂着毒气。” 千久骤然抬起头,借着剑光,她看见北顾的唇色似乎有些泛白,在他身旁,无数股黑气随着他的灵力流转疯了一般吸附上来,慌忙伸手制止他:“别!你快停下!” 北顾轻咳了一声,带着她往山崖掠去,而那些冷箭像是带了眼睛一般,立马哗啦啦调转方向,跟随他们的移动刺了过来。 他踩着峭壁飞快而上,那股黑雾如同蛇蝎一般汇成一道蹿了过来,猛地打入了北顾的后背。 那只挽着自己的手忽地一颤,继而更为用力地搂着她,千久抬头忧心忡忡地看向北顾。 北顾的状态显然因为那道黑雾变得不对劲,他一声不吭地咬紧牙关,忍着毒气的噬骨之痛,沿着垂直的峭壁飞身而上,片刻也不敢逗留。 冷箭越来越多,“登登登”地刺向了身旁的石壁,浓密地让人头皮发麻。 北顾上跃的速度极快,但峭壁高的像是没有顶峰,毒气也像是滔滔不断灌进来的海水,两人一直在原地打转一般,面前只有汹涌的黑雾。 不知过了多久,北顾终于带着她冲破了毒气瘴,得见天日的千久深深吸了口新鲜空气,往下瞥了眼。 雾气犹如河水一般填满了整条干涸的河床,黑压压的一片像是沸浪一般在翻滚着,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漫了上来。 所幸两人离得已有段距离了,照黑雾这蔓延的速度一时半会儿追不上来,正以为现下安全脱离危险,但千久一口气还没松下来,只见雾面上倏地蹿出数以万计的冷箭,雨点般打了过来。 若是普通的魔气,对北顾来说自然不值一提,但阵法已开启,毒气犹如附骨之蛆,随着自身灵力波动,无时无刻不在啃噬着他的经脉,身手也因此远不如之前。 一漏网之箭募地破空而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冲千久后背。 -- 第84页 千钧一发之际,北顾连忙将她捂进怀里,侧身一挡。 尖锐的箭尖划破皮肉,鲜血很快渗了出来,那根毒箭划过北顾的肩膀,钉在了峭壁上。 千久惊呼一声,猛地抬头看向他:“北顾!” 北顾在高空中脚下一滑,险些掉了下去,他一手安抚似的扶着千久后脑勺,另一只手攀住了石块,借力继续往上飞去。 头顶上的呼吸逐渐沉重起来,似乎十分痛苦,千久手上的力道收紧了些,抱着他不敢乱动,心里很不是滋味。 北顾带着她飞落到一处突出的石块上,精疲力尽地半跪于地,又甩出一道蓝光灿亮的屏障,斜斜照着下方。 屏障光芒鼎盛,穿透浓浓的黑雾,正好用来给下面的夜纾引路。 “小心,”千久连忙将他扶进了山洞内,找了处地方坐下,“金琰的金创药还在,你等等。” 她手忙脚乱地从乾坤袋里掏出一瓶药,看见他深地露骨的伤口上微微泛黑,吓得魂都丢了,“箭上有毒啊,这药不知道能不能解毒。” 千久二话不说扒开北顾的衣裳,也顾不及欣赏他那结实精壮的肌肉,小心翼翼地往伤口处撒上药粉,撕开身上的衣布。 北顾脸色煞白地靠在墙上,默不作声地看着她动作,眸里浅浅藏着一丝似笑非笑的暖意。 千久双手颤抖地包扎好伤口,替他整理好衣襟后,缩在一旁。 “对不起……” 若不是她,北顾怎么会屡次三番涉险,又怎么会因此受伤。 “与你无关,”受毒气的影响,北顾的声音有些沙哑,但语气柔和:“不必自责。” 千久眼眶红了红,正要说些什么,见洞外忽然跃上来一个身影,跌倒在地上。 “夜纾!”她一惊,连忙跑出去将他扶了进来,“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夜纾半倚在一根石柱上,有气无力道:“我没事,歇一会就好。” 将他检查一番,没发现什么伤口后,千久也就安心下来,正要找个地方坐下,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声轻咳,声音不大,但千久却吓一跳,慌忙跑过去查探北顾的伤口,急切地问道:“北顾,你伤口怎么样了是不是很疼?” 北顾正在凝神将体内的毒气逼出,闻言缓缓睁开眼,见千久一脸焦急地盯着自己的伤口,一双手抬抬举举,硬是不敢碰他,低声道:“没……” 第43章 第 43 章 正在闭目养神的夜纾睁眼瞧见千久围着北顾急得团团转,登时睡意全无,他滚到了地上,佯做痛苦的模样,“啊~小久,我好疼,好疼啊。” “怎么了怎么了!”千久忙不迭跑了回去将他扶起身,追问道:“还有哪伤着了?方才检查也没发现什么伤口啊,你是不是有内伤,让我看看?” 千久再次给他仔细检查了一番,抬头道:“没有伤口啊,应该没什么大碍才对,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这里,”夜纾握住她伸出的手,放到了自己胸口:“这里好疼,你帮我揉揉?” 千久替他揉了揉,轻声道:“应该是洞里不通气儿,要不要我扶你出去坐一会?” 夜纾哧哧笑道:“不用,你就是我的良药,在这陪我就好……” 身后窸窸窣窣响了起来,千久一回头看见北顾撑着剑要站起身,忙跑过去将他按了下来,“你还有伤快坐下,需要什么告诉我一声,我来。” “水……”北顾看向她,指了指后边的水壶。 千久愣了愣,她一定是疯了才会觉得此刻的北顾竟然有那么一丝丝我见犹怜的味道。 忙回过神来,将水壶拧开递给了他,只听夜纾抽噎一声,“小久,你去哪了,我怎么看不见你了,好黑啊……” “我在这,你等等。”千久起身跑了去,接住了他伸在空中的手,“眼睛怎么了,是不是被毒气给熏的?能看见我吗?”千久蹲在他面前,伸手扬了扬。 “嗯,”夜纾鼻音拉得长长,听起来可怜巴巴的,“可是我眼睛好疼啊,你能不能抱抱我,你抱抱我就好了。” “昂?”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拉进了怀里,千久怔了怔,没忍心推开,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安慰道:“这、这样好点了吗?” 夜纾将下巴垫在她肩膀上,冲北顾得意一笑,回应道:“小久,外边不冷的话就把这老东西就扔出去吧。” “说什么胡话北顾还伤着呢。”千久将他拉了开来。 “我也……啊……”夜纾忽然捂着胸口,惨兮兮道。 “是不是我弄疼你了,”千久小心地扶着他靠到柱子上,“让我……” “咳咳咳!”背后忽然传来撕心裂肺的咳嗽声,千久吓得魂魄起飞,跑到了北顾面前,见他面如金纸,捂着胸口一阵阵呛咳着,心里又是心疼又是自责,“北顾你还好吗……哎呀!伤口渗血了!” 夜纾不爽地瞪了眼北顾,声音呜咽:“小久,我头痛欲裂。” “我很快就好,等我一下!”千久替北顾包扎好后飞奔过去安顿好他,又跑了回来检查北顾的伤势。 不一会儿,夜纾再次滚到了地上,“小久,我胸闷气短,好难受。” 千久很不得自己分身乏术,如此跑了几个来回,气喘吁吁地蹲了在北顾面前给他换掉浸透了血的布条。 夜抒实在没力气折腾了,他靠在石柱旁继续闭目养神,低声骂了句:“老畜生。” -- 第85页 北顾那柔和的视线就没离开过千久,见手忙脚乱地来回奔跑,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一丝弧度。 看着地上那一堆鲜红的布条,千久一直憋在眼眶里的泪水一个没止住,哽咽着:“这么深的伤口.......” 北顾眼里的暖意快要溢出,抬起能动的那只手,轻轻拭掉她眼角的泪水,温声道:“我没事。” 洞内逐渐安静下来,千久累的够呛,在他两中间找个了干净的地方躺了下来,一下子就睡着了。 外面忽然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再不久转为轰隆隆的暴雨,雷声一阵一阵地敲打着天空,千久不安地缩起了身子,眉头紧皱着,似乎有些害怕。 夜纾一直撑着脑袋看着千久的睡颜,见状立马反应过来,噌地一道亮光化出了自己的龙尾巴,又将上面的倒刺鳞片给收了回去,轻轻伸到了她面前。 只是他人还没碰到,一道蓝光飞闪而来,“铛”一声轻响插到了地面上,将他那条黝黑的尾巴给挡了开来,剑气往他那边冲起一阵沙尘,而沉睡中的千久这面却连她的头发丝都未曾吹起。 “你的?还不让人碰?”夜抒恶狠狠地瞪他,龙尾巴将束忆一卷,甩了出去,“我看你灵力控制得这么好,没事就别装死给小久添乱。”他将尾巴抽回,轻轻靠到了千久面前。 北顾一言不发,连个正眼都没给他,凝神养伤,又似乎在思忖着什么。 千久睡梦中感觉一个温暖的物体靠近,无意识地将它抱紧,紧皱的眉头缓缓舒展开来,呼吸也平稳了些许。 夜纾见千久安稳地抱着自己的尾巴,瞬间收敛了自己的恶意,用尾巴尖尖轻轻挠了下她的鼻尖,笑了声:“还是跟以前一样怕打雷。” 虽说这些毒对他俩来说不算什么,但也需要静下心来调息下,于是三人逐渐在风雨交加的夜里沉沉睡去。 千久担心两人的伤势,不敢睡死,半夜就醒了过来,她看了眼端庄打坐的北顾,又看了眼倚在石柱上的夜纾,怕夜里太冷冻着他们。 她走向靠近她那边的夜纾,见他似乎有些难受地咬着牙关,从乾坤袋取出一云纹小毯,帮他盖好后,捏了捏被角转身离开。 走到了北顾面前,往乾坤袋里翻翻找找,才发现毯子她只带了一张,千久解开自己身上的大衣,蹲下身,轻手轻脚地给他盖上,可那件大衣毕竟是小姑娘的尺寸,拉开了也只能罩住北顾的大半个身子。 千久替他拢了拢,尽量将露在外面的地方都盖住。 洞里寒气逼人,北顾原本苍白的脸上更是掩不住的苍白冰冷。 他们现在灵力耗损严重,是没法往上继续飞过那么高的山崖,这样耗下去也不是办法,得从洞内找其他出口。 千久冷的搓了搓手,朝手心哈了口气,那股热气在寒洞中升腾,不一会便消失的无影无踪,她回头看了眼熟睡的两人,往深处走去。 夜纾动了一下,睁开了眼,低头瞥见身上的小毯,鼻尖嗅到一股清淡的白芷香,这味道他认得,是属于千久的味道。 黑曜石般的眸子在夜里闪着光,四下搜寻这小毯的主人无果,却瞧见了不远处正闭目养神的北顾,盯着他身上盖着的大衣半晌,不悦地皱起眉头。 那可是千久的贴身衣物。 他抓起小毛毯,走到北顾面前,一把扯住那件白色大衣,但没能将它从北顾身上拽下来。 北顾眼睛都没睁开,反手抓住了大衣,力道强劲。 夜纾也不甘示弱,猛地一拽,将大衣从他肩膀跩落下来,语气森然:“放手。” 北顾未置一言,抓着大衣力道不减反增,依旧是连眼皮都懒得掀。 “我说了放手。”夜纾语气有些发怒,拉扯着大衣,两人你来我往较了好半晌的劲儿,硬是没比出个胜负。 见他神情冷淡,手上力道不松,没有放手的意思,夜纾只得让步道:“跟你换,小毯归你。” 北顾这才缓缓睁开了眼,站起身冷冷的盯着夜纾,两人就在这漆黑的洞里十分幼稚地相互瞪着对方,谁也不肯放开。 远处响起窸窸窣窣脚步声,千久刚一回来就瞧见两个八尺大男儿紧紧拽着自己那件大衣,两人眼神噼里啪啦地冒起火花,气氛万分微妙,就差点没打起来,那件弱小无助的外衣就在这场纷争中颤巍巍地抖落了几根绒毛。 “……” 奇怪,怎么有种后院起火的感觉? 洞穴太冷?还是小毯不够?大衣不暖? 一股寒风吹了过来,千久哆嗦了下,鼻子一酸,不小心打了个喷嚏。 两人听到动静纷纷回头,见到千久站在寒洞深处,单薄的衣肩上落了几朵雪花。 北顾手上微微一松,夜纾趁机一把扯下大衣,左手的毛毯往北顾身上一丢,拢起大靡跨步往千久走去,边走边道“你去哪了,怎么能随随便便把自己的外衣给人,来,披上,冷不冷?” 夜纾提她系好大衣的穗子,又在手上生出一团暖火,替千久温着千久冻僵的手。 千久忙抬手制止:“你不要在用法力了,我没事不冷的。” 夜纾知道她在担心自己的伤势,揉了揉她的发顶笑道:“一点小伤,不碍事。” “哦对了,我方才……哈欠!”千久揉了揉酸痒的鼻子,声音也有些沙哑,想来是受凉了,“我方才在里面看见了好几条通道,应该能出去,我们……” -- 第86页 她连连打了了好几个喷嚏,把夜纾心疼的不行,忙将自己的大氅脱了下来,但有人却比他更快,一件白色大氅抢先给她披了上去。 夜纾瞪了眼北顾,气愤不过,一把扯开了那件衣服扔了出去,将自己的黑金大氅给盖了上去。 于是两人像个孩子般掐了起来,非得要让自己的那件大氅给千久贴身盖着。 “额……你们,”千久有些茫然,转头看着身后那两人动手动脚过上了几招。 一盏茶后,千久顶着一黑一白厚厚的两件大氅,举步艰难地踏进了雪里,万般无奈地擦了把额上的热汗。 夜纾甚是满意地替千久拢了拢里面的那件黑金大氅,又给她系上了带子,笑道:“还冷吗?” “不、不冷了……”千久左右撇了眼那两团光芒万丈的取暖火球,心下感动的不行。 甚至有热过头了好吗! 你们一人一件大衣一手一个火球跟个门神一样守在我旁边, 是想烤死我吗! 第44章 第 44 章 三人走到了千久所说的那几条岔道前面,北顾抬手甩出六道蓝色的小光球,分别钻进了那些岔道中,他闭上眼睛听了会儿,缓缓道:“三,六。” 夜纾抱臂,看向他道:“两条岔道有人?那得分头行动了。” 北顾一言不发,往第三条岔道走去,千久习惯性跟着他,刚走一步就被夜纾给拽了回来,疑惑地看向他:“怎么了?” “你去干什么,”夜纾将她拉到面前,“你得跟着我走。”说罢吧也不管她同不同意,带她往第六条岔道走去。 千久连连回头看向北顾,冲他背影喊:“北顾,那我跟夜纾一块走,你要小心啊,我们出去再汇合。” 北顾在岔道前微微顿足,轻轻“嗯”了声走了进去。 一路上,夜纾都没放开过千久的手,好像一不小心就会把她弄丢似的,他抬起脚瞥了眼被泥水沾上了的鞋跟,皱眉道:“小久,地面太脏了,我抱你过去吧。” “不不不用,我自己能走。”千久连忙抵开了要拦腰将她抱起的夜纾,“我记得你很讨厌这些黏糊糊的路的,应该是我抱你走才对。” 夜纾笑了声,调侃道:“好啊,那我变回去给你抱着?” 千久笑盈盈伸出双手,摊了开来,“诺,来?” “开玩笑的,我哪里舍得让你辛苦抱我?”夜纾摸了摸她脑袋,牵着她继续往前走。 两人边走边聊,听夜纾给她讲冥界的故事,什么奈何桥头亡魂等人,鬼将军提剑杀上天界夺取爱人,一对亡魂不愿转世忘却彼此留在冥府当差等等,精彩得完全不亚于她在人间所看过的话本子。 若是换做平日千久定然兴趣盈然,但现在她还在担心北顾的伤势,听得有些心不在焉。 夜纾忽然停了下来,跟在后面的千久差点撞了上去,探出脑袋看了眼幽长的隧道,有些奇怪:“怎么了?” “别说话,”夜纾将她拉到一处隐秘的角落,小声道:“你在这等我,我先过去看看,很快回来。” 说罢转身离开,但走了几步又不放心回来,在她面前落下一道结界,交代道:“小久,在我回来之前,不要走出结界。” 千久悻然点头,目松他离开,抱着自己坐在地上,无聊地用树枝扒拉着小石块。 其实她并不喜欢黑暗的地方,视线受阻,里面藏着些什么都看不清,这会让她回想起之前被关在小黑屋里的那种崩溃的无助,轻挪了下身子,尽量将自己缩小成一团,好似这般就能减少黑暗给她带来的不安。 夜纾走出了岔道,来到了另一条宽大的通道前,两侧似乎都有不少洞口,他扫了眼不远处的十几个护卫,眼神逐渐狠戾起来。 “什么人!”那群人看见来者,齐刷刷亮出了刀,将他围了起来,“站住!” 夜纾“啪”一声拍开扇子,不屑地斜睨着他,“鹚游在哪?” “大胆,竟敢直呼魔尊命挥,给我……” “那就是在这里了,”那人一句话还未说完,就直直倒了下来,夜纾夹着扇子,眯起眼睛扫了眼众人:“说出来我指不定会饶你一死。” 护卫愣愣看着倒下的尸体,似乎没料到他竟敢动手,惶恐地退了一步,慌忙拿起剑指着他,大声怒吼:“给我杀!” 一群人轰然而上,但剑都还未靠近夜纾,就被一道金光给扫了开来,断肢残骸落了一地,血腥味瞬间扑鼻而来。 “一群肮脏的东西。”夜纾厌恶地用扇子挡了挡鼻尖,小心地往后退了一步,躲开了地面上流过的一道血水,他抬头看了眼那些冷风呼啸的洞口,飞身跃过横七竖八的尸身,落到一出入口面前,走了进去。 深处亮着光芒,走进了才发现是个巨大的殿堂,两排铠甲护卫正守在殿内。 那些衣着夜纾认得,正是陵墓的那群人。 他眼神阴鸷地走了过去,在那些护卫们回头看向他的瞬间甩出扇子,扇子犹如一道锋利的斧头,在空中划出一道金色的圆弧,“唰”的转了一圈,再次回到夜纾手上。 那群人甚至还没来得及惊呼出声,喉间蹦出“咯咯咯”濒死的声音,身体抽搐地倒了下来。 夜纾将扇子上残留的血丝一甩,正要抬步往里面走去,身后传来一熟悉的声音。 “夜纾?” -- 第87页 夜纾似乎没料到千久竟然跟了过来,脚步一顿,他连忙收起脸上的凶残,回头的瞬间扬起了灿烂的笑容,“小久,你怎么跟来啦” “我,”千久还没来得及细看地上那群尸体,就被他捂住了双眼,带着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这里太危险了,都是魔族的人,万一路上碰上个什么玩意怎么办,不是让你在原地等我吗?夜纾不忍心责骂她,好声哄道:“下次不能再乱来了,你若是受伤了我会心疼的,知道了吗?” 千久哪敢跟他说是因为那边太黑了,害怕自己一个人待着,才跟了过来的,她点了点头,有些歉意道:“我会保护好自己的,打不过就跑,绝不给你添麻烦。” “我怎么会嫌你是个麻烦,”夜纾刮了刮她的鼻尖,笑道:“把你捧着当个宝贝都来不及,走吧,这里很快就要来人了……” “让我看看是哪只小虫子来扰本尊的清心殿啊,”身后突然传来一声。 鹚游带着一群人涌来进来,看向两人,笑道:“哦?这不是冥界的小太子吗?找到本尊的老巢了来了,怎么,是上回还没打够,要来找我继续切磋?” 夜纾挡在千久面前,想起上次他险些杀了千久,心下恼气:“来取你性命。” “好大的口气,”鹚游笑了起来,挥手命令道:“那就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给我上!” 一群人应声而出,往两人冲了过来,夜纾一手跩紧千久,一手甩出数道灵流,将众人掀飞出去。 鹚游似乎并不想跟他对打,捏着下巴在一旁观战,意味深长地打量着他身后的千久,对旁边那黑衣人道:“就是她?” “正是,现在还不能杀她。” “有意思……” 那黑衣人低声道:“你去引开他们,我趁乱逃走,绝不能让他们发现我。” 鹚游活动了下还有些僵硬的手骨,跳下了石块,“好吧,既然你复活了本尊,那么按照血契,本尊就帮你完成这件事。” 正要召出佩剑,厮打的人群中忽然闪现出一道白色身影,猛地将那些围着夜纾他们的人给轰了开来。 人群四下散飞,哀嚎声一片,只见北顾站在千久面前,眼神泠冽地挡开了鹚游的视线。 千久看着北顾高大的身影,心下正疑惑他怎么这么快赶来的,眼角忽然瞥见不远处一破开的洞口,顿时了然。 就,很简单粗暴…… 鹚游笑了声,对这个势均力敌的后生很感兴趣,“北家二子也来了啊。” 北顾懒得理会,提剑就对上了他,两人在空中眨眼就过了数百招。 夜纾落下一道结界,将千久圈在里头,再三交代:“千万别出来。”他转身正要飞上去帮忙,只听洞口涌进了一群人。 金琰随着北顾留下的讯号找到了山洞,但却不见他们人影,一听到这边的动静,带着人气势汹汹地赶了过来。 鹚游对打之余还有空拍手啧啧几声,“都聚齐了,这下更好玩了呢。” 一大群盔甲护卫随着他这一拍手从天而降,几乎挤满了整个大殿。 两班人马霎时间厮打起来,北顾手腕翻转,甩出一道道剑气,杀气腾腾地扫开人群,干净利落地不带一丝感情。 殿内原本装饰地金碧辉煌的墙面石柱纷纷被震落,那群护卫登时如鸟兽散被打散开来。 金琰立马开口骂道:“北顾,能不能看着人打!里面还有自家兄弟!” 见他安排了人护着千久,夜纾也就放心离开,飞到北顾身旁,目光像是要把鹚游给吃了:“先把他那两只手砍了,我看着烦。” 鹚游定在空中,看着夜纾笑道:“你这小屁孩脾气倒是不小,论辈分你得喊我一声……” “你得喊我一声爷爷。”夜纾没让他把话说完,猛地挥出了扇子砍了过去。 两人联手虐打鹚游,将他逼得节节后退,不断有护卫涌上来替他挡刀,夜纾砍得有些不耐烦。 数道人影趁乱忽然往千久那边扑去,金琰那帮人一个没压住,被冲散开来,忽地撞上了结界,丧心病狂地用剑砍打结界,千久被那响亮的撞击声惊的后退一步。 不知这结界还能撑多久,正当她犹豫要不要跑出结界的时候,面前闪过了一道黑影。 脑子里骤地蹿过一道电流,比起之前的那几次更为强烈,让她头皮发麻,以至于一时半会没反应过来,怔在了原地。 这股气息! 待她回过神,那人已经快要飞出洞洞口,千久也顾不得面前哐哐捶着结界的人,忙转身指着洞口喊道:“北顾,守界瓶在那黑衣人身上!” 第45章 第 45 章 北顾闻言手上一顿,抵开鹚游忽地转身飞去,在经过金琰时开口道:“拦住鹚游。” 金琰茫然了一瞬,但也应声带人迅速赶去。 鹚游撇了眼闪身离去人,心道不妙,忙追了上去,被夜纾一道灵流将他撞开,挡在面前:“想去哪?” “小鬼,我劝你还是不要惹我。”鹚游收起了笑脸,肃然道。 “巧了,”夜纾将扇子抵在鼻尖,“我偏喜欢跟人对着干。” 鹚游被人群围在中间,恼怒地劈出数道黑色剑气,力道也比之前强悍了几分,语气认真起来,“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金琰指挥着人分成三波,一群去帮北顾,一群留下对抗鹚游,剩下的去结界面前护着千久,自己提着鞭子冲到了鹚游面前,对夜纾喊道:“喂,你正面攻他掩护我去……” -- 第88页 一言未尽,只见夜纾“嗖”一声从他身旁闪过,迅即往千久那处飞去。 “我靠!”金琰登时就怒了,“你们都去哪!这老家伙我打不过啊!”一鞭子甩出挡住了要追去的鹚游,回头喊道:“你们有没有良心!” “要命就别挡道!” 鹚游连连将他撞开,撞得金琰有些眼冒金星,暴脾气一点就炸,本着让我不爽就绝不能放过你的原则,咬牙带人硬着头皮上了,一鞭子抽到了他身上:“你踏马再撞老子个试试!都给我上,咬死这畜生!” 千久面前的结界已经被众人合力撞开了一道裂口,眼见就要撑不住了,即便金琰安排了人过去,但夜纾还是放心不下,打的心不在焉的,索性将鹚游丢给了他。 “小久!”夜纾在空中伸出手将千久从结界里拽了出来,那面结界在她离开的瞬间被一把飞掷过来的冷剑给钉穿。 千久愕然,若是再晚一秒,她身上指不定哪处就该开了个血淋淋的窟窿了,手忙脚乱地扒紧了身旁的人。 “没事吧?”夜纾看了眼千久,见她惊魂未定地摇了摇头,转向下边的人群,恶狠狠地盯着其中一人。 “简直找死!”只见一道金光一闪而,那人在眨眼间被凌迟成了一具白骨,在他旁边,数人身上沾上了飞溅出来的血肉,有几人摸到脸上的肉沫,惊叫着退开,剩下的则是无不战战兢兢地拿剑指着夜纾。 千久耳边一阵嗡鸣声,甚至忘了呼吸,呆愣地看着前方。 这样的夜纾太可怕了…… 夜纾迅速伸手捂住她的眼睛,往洞口没人的地方飞去,他并不想在她面前露出这样狠毒的一面,但总有人在挑战他的底线。 “小久,忘了刚才那一幕,你只需要知道,有我在,什么都不必担心。”夜纾将她安置到一处隐蔽的巨石后,揉了揉她脑袋,温声道:“在这等我,乖。” 这些人一日不除,就一日威胁着千久的安危。 他绝对不允许这种事情再发生一次! 夜纾甩开折扇,在转身的霎那收起温良,切换成阴鸷狠毒的二太子。 千久还在毛骨悚然中未回过神来,忽然被人定住了身子,惊呼声卡在喉间,挟着她往暗处去。 不远处,一白色身影闪现在洞口,堵住了要飞出去的黑衣人,一记灵流将他打了回去,不少铠甲护卫见状立马调转方向往这边飞来,团团护着那黑衣人。 北顾折身定在空中,拧眉盯着中间的黑衣人。 如此阵仗就很难让人不起疑心了…… 难缠的人群登时如同蚂蚁般涌了过来,挡着北顾与夜纾两人,替黑衣人争取逃跑的时间。 北顾与他对视一眼,两人默契地飞掠出去,一人甩着扇子对付护卫,一人抽身去追那黑衣人。 剑光飞驰而来,黑衣人连忙将自己面前的几个护卫给推了出去,束忆接连穿透三人,在空中一个回旋,飞回了北顾手上。 大殿内还有其他出口,北顾一面追着他一面防着他跑到其他出口处,那黑衣人只躲不攻,跟个泥鳅似的滑不溜秋的。 他似乎有些急了,拔剑迎面抵上了束忆。 但他显然不是北顾的对手,几道剑光爆裂,将他震飞到地上。 黑衣人手忙脚乱爬起,甚至来不及拣回地上的剑,刚要飞身而起,一道身影飞速闪现,挟着剑当头一劈。 他手无刀枪,本能地抬起手去格挡。 “咯哒——” 只听一声瓷器碎裂的声音响起,北顾手一顿,似乎有些意外。 夜纾分身乏术,没能拦住另外一群人,仅这么一出神,旁边又立马涌上来不少护卫,黑衣人趁势匆匆离开。 束忆“噌”一声在空中分成数把蓝光烁烁的寒剑,一闪而过,如同篱笆一般把即将抵达洞口的黑衣人给包围起来。 “不必遮掩,”北顾轻盈落地,走在到他面前,寒声道:“守界瓶。” 黑衣人无处可逃,摘下了帽子,缓缓转过身来。 他一头黑长卷发,十分显眼,身上的气息似魔似妖,若不是那眉眼中的那股狠毒蛮横,倒像是有几分女子的魅色。 他将碎发往身后拢了拢,抬手时袖子滑落到手臂上,露出了一小截手臂,只见那白皙光滑的手臂上裂开道道裂纹,犹如蜘蛛网一般刺眼,那显然不是属于人该有的皮肤,他紧紧盯着北顾,红唇艳艳,“好久不见啊,恙无君。” 这时候,鹚游带着人冲了过来,金琰紧随其后,大呼小叫道:“北顾!我说了我拦不住他……我靠!” “莫云安?!”金琰目瞪口呆地看着光圈里的人,“怎么会是他!” 这个首位从人界飞升上来的神官是个狠人,当年为了救人族于水火将仙界搅得一塌糊涂,年代虽然久远,但他的名字无人不晓,金琰认出他并不奇怪。 仔细一看,却又并不是完全一样,除了五官过于相像外,气质完全不同,莫云安则更为偏书生气息,而眼前这个妖里妖气的东西怎么看都不顺眼。 “他不是,”夜纾收回了扇子,飞了过来,落到北顾旁边,“他的本体是那只白瓷瓶。” 本体是每个仙魔都有的东西,也就是出生时手里所呈现的东西,它承载着法力与气运,是力量的源泉,如同心脏一般重要。 金琰又是一惊,半晌没反应过来:“什么意思,你的是说那瓷瓶成精了?!” -- 第89页 夜纾眯了眯眼打量着那人,继续道:“凤凰与白瓷瓶本该是一阴一阳两厢持守,但后来凤凰出逃,这种平衡便随之打破,这只白瓷瓶估计就是在那个时候开始化形的。” 也或许是更早,早在凤凰之前,才有了它的出逃…… “别总是一口一个白瓷瓶守界瓶的,我有名字,请叫我戴斯,”被圈在光圈里如同猴子般被观赏的戴斯总于吭声了,他指尖轻轻抚上了自己的手臂上的裂痕,笑道:“都是老熟人了,下手还这么狠。” “既然被发现了,那我也不躲躲藏藏了。”戴斯身上忽然涌现一大股红色气流,他的卷发在风中犹如鬼魅一般漂浮着,气流猛地冲破了光圈。 光圈爆裂开来的气流将周遭事物给炸地支离破碎,整个殿堂的人齐齐抖了抖。 紧接着,一个蓝衣女子挟持着千久飞到了戴斯身后。 “小久!”夜纾一惊,脚步刚抬起就被北顾拦了回去。 只见那蓝衣女子手上甩出一把小刀,抵在了千久脖颈,一股细小的鲜血从她白皙的皮肤上滑落,女子直勾勾地盯着夜纾,伺机而动。 金琰声音颤抖地不像话,目光灼灼看着那女子,“熙儿……” 夜纾急红了眼,“把刀给我放下!她要是有什么事,我让你们整个魔族陪葬!” 北顾面不改色,手下纂紧了束忆,看向戴斯,语气森然:“你待如何?” “不如何,”戴斯笑了两声,回头扫了眼千久,“只是不忍心让你们着群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欺骗一个可怜的小姑娘。” 金琰怒道:“你什么意思!” “小姑娘,你知道他们为什么这般护着你吗?特别是北氏的人。” 千久不能动弹不能吭声,只能恶狠狠地瞪着眼前的人,戴斯冰凉的手指擦过千久的脸,激起她一阵鸡皮疙瘩。 “别碰她!”夜纾见戴斯的手抚上了千久的脸颊,牙关紧咬,很不得上去一口一口将他撕碎。 “你以为他防着我们取凤血是为了阻止我们魔族越界去吸食人魂?为了那可笑的苍生?”戴斯忽然掐住了千久的脖颈,将她掐得面红耳赤,冷笑道:“好一个大道正义,真是虚伪至极!” “你若敢动她分毫,绝不轻饶。”北顾声音不大,但足以震慑众人。 “你如此护着她,不就是为了解你兄长的参商吗?”戴斯转向北顾,直视他笑道,“守界瓶上飞出的凤凰本无实体,他们故意放它到人界,以人族血肉之躯为载体,待人魂与凤凰融合后,再活取其心脏,小姑娘,你可知,解禁参商,要的是你的命,他们一直是在利用你啊。” 千久一怔,不可置信地看向北顾,不知道是喘不过气还是因为委屈,她的眼眶逐渐湿润模糊,那个曾经让她十分安心的白色身影,如今却像是隔着云雾一般,朦胧成迷。 原来他对自己好,不顾安危屡次救她,都是虚伪的欺骗,一切都是计划好的,都是假的…… 果然,千久尝到了一丁点的甜头,就开始忘却了儿时所遭受的人心险恶,这个世间,不尽得都是爷爷所说的那般美好绚烂。 千久此刻多希望北顾能开口反驳他,只要他开口说上一句话,她都能坚信不疑,哪怕他抬头看上自己一眼…… 但北顾只是一声不吭地低着头,没人能看清他的表情。 “你住口!休要胡言乱语在着挑拨离间,千久,你别听他胡说,北顾他从来就没想过要你的命!”金琰火冒三丈地吼道。 仙界战神北辽一生战绩累累,弑魔无数,但也因此,家族上下受尽恶咒,人丁凋零,就连那对刚出生的胞胎也不例外。 两兄弟的到来给整个仙界带了希望,无数人都盼着北辽的血脉能传承下去,但好景不长,在孩子们满月之际,全族上下为他们大摆宴席的当天晚上,睡在北予旁边的北顾忽然口吐鲜血不止,全身经脉僵硬抽搐,若不是当时天帝恰好在场,给他渡了上千年的灵力,北顾怕是熬不过当天晚上。 后来,北氏请遍了仙界所有医者都无果,只是知道这是个混沌之初的诅咒——- 参商,此生不得相见,相见必陨一星。 北予为了护住他,苦踏黑海寻得一白丝帛锦,终日以帛锦遮目示人,这种平安无事的日子一直持续到北顾两百岁,最终以无效抵挡咒术而告终。 当天晚上,北顾的母亲奂柔躺在床上奄奄一息,临终之际拉着北予的手,要他好好照顾他的弟弟。 北予甚至不能去看北顾最后一眼,在屋顶上呆坐了一个晚上,在晨曦降临之时,对着空无一人的大殿房顶遥遥一作揖,转身离开。 北顾苏醒之时,得知兄长为了让他活下来,将自己封印进了画布里,此后终身不再相见。 接连失去两位亲人,北顾跪在灵柩与画前哭了整整三天三夜。 再后来,那个不过两百岁的孩子默不作声,独自一人扛起了整个北氏。 第46章 第 46 章 这是北顾心里最揭不得的疤,他手握在袖子下,指尖抓破了掌心,温热的鲜血趟了下来,滴进了尘土里,形成一个暗黑色的小坑。 “这么大反应,心虚了是吗?”戴斯转向千久,笑盈盈道,“你觉得他兄长重要还是你一个外人重要?在他们眼里,人族不过是转瞬即逝的蝼蚁,不值一提,用你一人的性命去换他亲爱的兄长回来,不划算吗?” -- 第90页 明明被定住了全身,千久却觉得自己垂下的手似乎有些颤抖,呼吸断断续续地像个活死人。 夜纾心急如焚,目光一直追随着千久,早已无心去听他们在谈些什么,隐了身子悄悄往旁边挪去。 他凑近了人群,缓缓抵达千久面前,猛地将折扇飞出去,只是那把折扇还未贴近熙儿,就被一道魔气猛地撞了出去。 戴斯挡在他面前,轻蔑地盯着他,“小鬼,没人教你不能打断长辈们讲话吗?” “你算什么东西!”夜纾的折扇在空中一个回旋,砍向戴斯的脖颈。 戴斯一个后退躲了开来,摸了摸被削断的一根卷发,眼神示意旁边的熙儿。 熙儿得他命令,连忙带着千久飞出人群,不料被一道泠冽的剑气轰在面前,抬手挡了挡溅起的石灰,看向来者。 北顾丈剑空中,怒意满眸,挥出的剑气一道比一道骇人。 鹚游飞身上去,挡在了熙儿面前,让她趁机带人抽身,一黑一白两道身影如同闪电一般急剧在空中飞蹿,剑气惊起一阵狂风,飞沙乱石登时j铺天盖地。 周围两班人马闻风而动,蜂拥而上厮打起来,场面再次混乱不堪。 发了狠的北顾像是一不会停歇的机杼,剑气灵流甩的漫天飞蹿,鹚游连连吃了几记,捂着胸口对他笑道:“北顾,好歹我也是你父亲的旧人,不要总是动手动脚,你看我这壳子都还没用熟练就要被你打坏了。” “不自量力。”北顾声如淬雪,将灵流猛地灌入束忆中,冲他狠狠一劈,浑厚的灵力汇成一道巨大的蓝流,奔杀而出。 速度之快,鹚游一惊,甚至来不及闪躲,连忙挥落一道黑亮的结界,两道力量相互对峙片刻,最终黑色结界落败,“咔哒”一声碎裂开来,将他连同后方数人猛地冲了出去。 大殿被拦腰砍出一道巨大的沟壑,轰然发出一阵悲鸣,无数碎石震落下来,眼见就要坍塌了,金琰见状忙吩咐道:“不可恋战,都给我退出去。” 人群海水一般纷纷往门口流出。 鹚游将嘴角的鲜血擦掉,眼神恶毒地盯着往洞口飞去的北顾,捡起旁边的利剑,他手中无数道黑气缭绕其中,将利剑染黑,紧接着猛地往北顾掷去,“把后背留给敌人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黑色的利剑划破空气,“嗖”一声光速冲了出去,砍向了白衣人的后背。 北顾被撞飞数尺,咳出了一口鲜血,他稳住身形,头也不回地拐出洞口,去追那两人。 “真可惜啊,”鹚游站起身,嘴角咧开:“你爹当年可没什么软肋。” 夜纾连忙转身飞出人群,被戴斯眼疾手快地挡了回来,他上下打量着他,笑道:“你父皇如此器重你,想必会给你留下什么重要的东西吧?” “怎么,你对我的皇位很感兴趣?“夜纾抬扇再次削掉了他的一寸头发。 戴斯心疼地摸着自己的断发,抬眸道:“我最喜欢的便是这头卷发,你一下子竟然给我削了两次。” “我还能帮你给剃光。”夜纾往他脑袋砍出一道光刃。 戴斯连忙闪身躲开,露出一口森森白牙,“你跟你那废物兄长还真是不一样。” 夜纾看着那已经拐出去的人,急得快疯了,手起扇落劈出数道光刃,将戴斯逼退后,转身追了上去。 戴斯落到地上,饶有兴趣地盯着夜纾的身影,拢着碎发笑道:“好戏才刚开始呢,着什么急。” 拐处洞口,人群早已不见踪影,面前摆着十几条岔道,每条道上都有明显的脚印,夜纾无法判断千久被带着往哪条走。 他闭上眼眸,灵犀四下搜寻着那根骨笛,跟着一道金色光圈掠进了其中一条岔道中。 深处是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巨大洞窑,里面传出一股血肉腐蚀的恶臭,到处都是淤泥血水,夜纾视而不见,踩进了坑里,粘腻恶心的触感让人毛骨悚然,但他来不及去厌恶,迅急往里面奔去。 他能感觉到骨笛就在这附近。 四下静悄悄的,只有泥坑里自己踩出的“嘎吱”声,他追着光源停到了一处空旷的密室内。 角落里忽然传来一声硕鼠的声音,夜纾下意识挥出一道光刃,将那让人作呕的东西砍成了两半。 密室内都查看过并没有其他活物,正当他要转身离开时,脚下踩到了一空心的石块,他手一扬将石块掀起,露出了一条深不见底的隧道。 夜纾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沿着逼仄的通道里走,肮脏的泥水蹭得身上到处都是。 前方忽然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夜纾连忙加快脚步奔出,追着那闪出的蓝色身影,周围忽然射出数道毒箭,他抬扇连连挥出,噼噼啪啪地撞开,眼见那抹蓝色要消失在黑暗里,忙一扇子甩了出去。 夜纾救人急切,武器甩出后忘了自己这边的毒箭还在继续,且这里地方太小,身手施展不开,闪躲时不慎被一箭划伤了肩膀。 他顾不及身上的毒发作,运流操作扇子砍向熙儿,扶着肩膀跑了过去,一脚将受伤的熙儿踹到了墙上,没有半分怜香惜玉,“她在哪!” 熙儿半跪在地上,一言不发。 夜纾怒火中烧,直接削掉她一胳膊,再次问道:“她在哪!” 熙儿尖叫一声,疼的躺在了地上,捂住鲜血淋漓的半个胳膊,颤抖着手指了指一个方向。 -- 第91页 “你伤了她。”夜纾双眼猩红,居高临下地将她脖颈砍断,往她指的方向掠出。 在他转身的瞬间,熙儿那具尸首冒出一股黑烟,渐渐变成了一只巴掌大的硕鼠。 “小久!”夜纾边走边喊,听着水声往深处走。 “夜,夜纾?”黑暗出忽然传来一微弱的声音,但即便再轻,夜纾也辨出了是他,踩着恶臭的泥巴往声源处跑。 他来到一道水帘面前,水流哗啦啦地隔绝着他的视线,“小久?你在里面吗?” “我在……咳……” 夜纾听见声音想都没想就往水帘里面钻,但他刚碰到那飞溅出来的水花时,脚步一顿。 水花如同沸腾的火星,浇到他身上时先是腐蚀了他的衣襟,再渗入他的皮肤中,烫出一道血肉模糊的裂口。 “别怕,我这就来。”夜纾眉头一皱,撑开一道结界,水流洗刷着他的结界,将那原本浑厚的金光腐地只剩薄薄一层,身上的箭毒已经发作,他灵力受阻,撑起的结界越来越弱,不一会就破开了几处。 水流如同烙铁一般印了下来,浇在了他原本受伤的地方,更是剧痛难当,夜纾咬着牙,疼出一身冷汗,快步前进。 出了帘子,他已经浑身是伤,脚步一软,跪了下来,唇色苍白地抬起头,“小久,” 千久被吊在水池中心的一个石盘上,咳得上气不接下气,身上的铁链跟着呼啦一声响起。 “别怕,有我在。”夜纾双目眦裂地盯着锁着她双手的铁链,撑起身踉踉跄跄跑了过去。 那贵气端庄的小公子此刻一身狼狈地冲她跑来,千久忍不住哭出了声,“夜纾……” 夜纾汇聚所剩无几的灵力,砍断了她身上的铁链,赶在她到下之前,接住了她,抬起血肉模糊的手替她擦掉眼泪,温声哄道:“乖,不哭,咱们回家好吗?” “好,我们回家,”千久扑到了他怀里失声哽咽。 夜纾将她抱起,往回走去,千久双手圈住他的脖颈,亲昵地蹭了蹭,娇软道:“夜纾,你真好……” 夜纾脚步一顿,低头看向满脸泪痕冲他笑着的千久。 “怎么了?”千久看着他,有些害怕地扫了眼四周,催促道:“我们赶紧离开这里好不好,这里好黑啊。” “小久,我送你的骨笛带着了吗?”夜纾缓缓将她放下。 “带了,”千久往腰侧取出骨笛,举到他面前,笑道:“夜龙之骨,方有真心相爱之人才能吹响,这么重要的东西,我怎么可能不带在身上?” 夜纾忽然夺走骨笛,将扇子抵在了她脖子上,语气冰凉,“小久在哪!” “夜纾?”千久一愣,巴眨着眼睛一副委屈的模样,手抚上了他的脸:“你在说什么啊,我就是小久啊,你连我都不认得了吗?” 夜纾将扇子抵近一寸,将她逼得后仰,眼神阴狠:“我的小久从不对我撒娇。” 千久顿了顿,忽然笑了起来,“原来如此,枉我还一丝不差地幻化了她的模样。” 夜纾手上正要发力,体内箭毒忽然蹿上心口,手一抖让她跑了出去。 “你这般舍命来救她,她若是知道,想必一定会很感动吧,”她后跃到一处巨石上,嗤笑道:“可惜了,那个女人并不喜欢你,你这一腔热血,可真让人怜悯啊。” “你长的这般好看,不如咱两凑合着过……” “住口!”夜纾恼羞成怒猛地将折扇甩出,削断了那人的尾巴。 女子痛苦地尖叫一声,边逃边喊道:“小子,老娘很喜欢你,下次再会。” 夜纾身上的剧毒完全发作,已无力去追,他扫了眼地上那黑漆漆的断尾,盯着逃蹿之人的背影,眼神嫌恶,“我平生,最恨硕鼠这种背信弃义的东西。” 第47章 第 47 章 屋里漆黑一片,只有中心处闪烁着暗殷红的光,一个巨大的法咒祭台上,纵横交错着数道诡异的丝线,密密麻麻地挡住了视线,像是有谁把线团从上到下来来回回绕满了整个祭台。 仔细一看,那根本不是什么细线团,而是一道道潺潺流动着的血丝! 有人推门而入,一头黑长卷发随着他的步伐轻轻飘摆,立在了祭台面前,红光将他那英俊的脸蛋染出了几分冶艳,他目光灼灼地盯着里面一人,舌尖舔了舔尖牙,像是对上了一只可口的猎物,笑道:“竟然还活着。” 跪着的人手指忽然动了下,引得那些血丝更为亢奋地亮着光,戴斯踏上了祭台,穿过无数道红丝来到了阵中心。 只见两根粗壮的黑色铁链从高高的屋顶延伸而下,吊着地上那半死不活的人,她耷拉着脑袋,脸庞埋在阴影里,凌乱不堪的头发与血水凝结块,手腕处早已经被磨掉了血肉,露出森森白骨,身上的衣物尽数被浸染成暗红色,破破烂烂地挂着。 模样着实狼狈不堪。 “你挺有意思的啊,”戴斯站到她面前,捏起她的下巴,勾起嘴角打量:“区区一个人族,竟然能在这种法阵下扛这么久。” 随着她抬头,露出了脖颈上嵌入血肉约莫一指宽的红黑颈圈,上面纹着繁复密集的咒语,正诡橘地亮着碎光,在她白皙的皮肤上显得异常瘆人。 这是可怕的散魂赋,寄在人体上不痛不痒,但却在悄无声息中将三魂七魄都吞噬干净。 一双空洞的眸子无法聚焦,好半晌才看清来者,千久嘴唇动了动,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 -- 第92页 身手被钉出了数十个窟窿,鲜血犹如破罐子里的水一般淌出,被地上刻着的无数符文贪婪地汲取着,再源源不断供给那些亮的刺眼的血丝,全身力气都随之流失而殆尽。 疼痛已不复存在,剩下的只有麻木,千久觉得自己的意识正在模糊,就连耳边传来的声音也是断断续续的。 石门再次被推开,一身材窈窕的女子走了到了戴斯身旁,微微一幅,恭敬道:“主子,” 戴斯皱起眉头,捏着千久的手一甩,不悦地看向那戴着头纱的女子,“你来干什么?” “哗啦”一声,千久像块破布一样被扔了出去,但那吊着她的铁环又把她给拉扯回来,吊在空中晃动着。 女子扫了眼千久,掩饰不住的开心,谄媚道:“法阵已经完成,此人留着对主子也没什么用处了,不入交由小的来处置。” 戴斯斜睨着她,将她盯了好一会儿。 感觉的到头顶的视线一直没离开,女子抬在胸前的手微微颤抖着,正当她以为自己惹怒了戴斯的时候,听他终于漫不经心地开了口:“反正也活不成了,随你的便。” “多谢主子。”女子转身,恭送他离开后,走到了奄奄一息的千久面前。 她耻笑一声,用力?掐住千久的脖颈,咬牙切齿道:“好啊,终于落到了我手里了,这会儿没人来救你了吧?” 千久呼吸本就微弱至极,连喘气的力气都没有了,被她这么一掐,死亡的感觉瞬间席卷全身。? 她努力调整焦距看向女子,但眼前像是隔了一层厚重的雾气,怎么瞧也瞧不真切,听这声音,似乎有些熟悉,但千久的脑子已无力思考,只得恹恹地苟延残息着。 “给我咽下去,”女子忽然扼住她撬开了她的牙关,粗鲁地往她嘴里塞了一颗东西,恶狠狠道:“若你能侥幸活下来,我也不会让你好过!” 千久用尽浑身最后一丝力气,咬住了她的手指,舌尖死死抵住药丸要将它吐出。 脖颈上被猛地劈了一掌,千久生生将药丸给呛了进去,紧接着“啪”一声脆响,女子狠狠地扇了她一巴掌,愤然发怒,“你这该死的贱婢,竟然敢咬我!” 巴掌声与女子的骂喊声在空荡荡的屋子里回荡,千久耳边一片嗡鸣,脑袋以一个不可思议的姿势垂到了旁边,甚至连睁眼这么简单的事情都觉得费劲不已。 “在此之前,还有一件更有有趣的事,”女子站起身来,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她拍了拍手,喊道:“进来。” 一粗壮的男子应声走了进来,跪在她脚边,语气里藏不住的亢奋,眼角连连看向地上祭台上的那人。 “这女人送你了,”女子走了下来,拭掉手上粘着的血,将手绢随手一丢,不屑道:“尽兴玩吧,玩死了也没关系。” 石门轰隆一声关了上去,隔绝了外头的光线声音,四下再次陷入死一般的沉寂中。 那男子嘿嘿两声,激动地搓着手走到千久面前,揪起她头发色眯眯地打量着,“虽然脏了点,但好歹也是个美人。” 他将人提了起来,又给扔了回去,不耐烦地掏出一把钥匙,咔哒两声将那碍事的手环给解开。 没了支撑,千久像一团烂泥一样砸到了地上,男子急不可待地脱掉自己的上衣扑了上去。 昏迷中的千久感觉有人靠近,那魂魄离体的感觉让她有种在睡梦中的错觉,半睁着眼睛看着漆黑的房顶,直到肩上的衣角被残暴地撕开。 屋内本就寒冷至极,皮肤接直接贴触在冰凉的地面上让她惊起一身鸡皮疙瘩。 那人边扒她衣服嘴里边嚷嚷:“大人将你赏给我是你的福气,在散魂赋发作之前,我定会叫你快活一番再去死。” 身体越来越沉,如同死鱼一般任人宰割,千久耳鸣不已,除了一阵轻微的滴答声听不清任何声音,她默默地数着一滴滴水声,一遍遍地将自己都神志唤回,手指轻轻动了下。 衣物破碎声带给她极致的恶心,涣散的瞳孔逐渐开始聚焦,模糊地看清了身上伏着一个猥琐的男子,正笑眯眯地盯着她。 屈辱感激发了强烈的求生欲,在体内迸发而出,屋内依旧寒气十足,但她脑袋已经像滚烫的铁水一般沸腾起来。 她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力气,猛地一脚将那男子踹开,半撑起身子,艰难地抬头。 男子似乎没想到她这个将死之人还能动起来,不可思议地看着她,“你他娘的算个什么东西,看老子不弄死你这个婊zi!” 脑子被烧得只剩恨意,心里有个声音不断地催促她快站起来。 还不够!还不够解恨! 眼中怒火迸射,撑着血漉漉的地面踉跄起身,黑红色的颈圈在千久起来的瞬间“噌”一声燃烧,烈火过后留下一跟细细的红丝 。 她伸手一把将脖颈上的东西扯断,喘了口气,在那男子的惊骇下,撑着膝盖缓缓站直。 “不,不可能,你怎么能解开这种东西……”那男子瞠目结舌地愣在原地,但又想起她只是个弱女子,且伤的那么严重,就算没有散魂赋,也绝对不是自己的对手,抽出身上的剑大喊一声冲了过去。 千久侧身闪躲,不料被他眼疾手快给踢了出去,那人将她压倒在地上,高举起剑,龇牙咧嘴道:“活的这么难缠,死的我也是不介意的。” -- 第93页 千久连忙翻身滚出,堪堪躲开,奈何伤势太重反应太慢,肩膀处被冷箭削掉一块肉,她甚至还没来得及起身,背后再次冲来凛冽的剑风。 忙顺势扫出一腿将他撂倒,趁机去夺他手上的利剑,男子带着剑往后一仰,千久一把握住了锋利的剑刃,手上瞬间留下一道骇人的血口,尽管她身上已经没有几处完好。 鲜血纠缠着着地上的旧血,又黑又暗。 千久紧紧抓着剑,猛踹他腹部,那人吃痛,却没有放开手中的剑,在他跌到时猛地抽出。 掌心几乎被削成两半,白骨可窥。 男子发了怒,双手握住剑柄飞扑而来,千久手无寸铁,忙抬手一挡。 “噗呲”一声,利器穿透皮肉,力道之大,生生贯穿那瘦弱的手臂,将她逼了几步,突入其来的剧痛让千久闷一声,绷紧了下颚线,抬手一掌落下,将剑劈断,一脚狠狠朝他裆部踢去。 断剑飞了出去,男子嚎叫声震破耳膜,匍匐着去够那把断剑。 千久银牙咬碎,将手臂的断刃抽出,眼神如同恶煞一般,缓缓朝他走去,将断刃狠狠插入男子的背部。 地上的人抽搐着,最终平息下来,正当千久要松一口气的时候,男子忽然将地上的断剑抓起,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猛地刺进了她的腹部。 身上千疮百孔,血衣斑驳,千久像个破碎的娃娃,瘫软在地上。 她的意识快要抽离□□,在倒下的瞬间,模糊地瞥见有个身影匆忙跑了进来。 紧接着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中,眼帘映入一个姣好的面容,但她已经看不大清楚了,也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了,只觉得一股暖流顺着他的手输送过来,那双手刚劲宽厚,却像是害怕一用力就将她弄碎似的,小心翼翼地捧着,又像是隐忍着什么微微颤抖着。 灵力带着他的情绪传了过来,千久觉得他似乎很难过…… 有什么好难过的呢,她想,生老病死不过一瞬,她在世上了无牵挂,早一点走也没关系的。 她想伸出手来安慰他,但只能无力地抬了抬,手背传来一阵暖热,将她的手紧紧包住,热的千久眼眸有些湿润。 “别怕。” 宛如覆满霜雪的冷松滴落下来的一声清脆,淌起了池水的涟漪,却沉沉地敲打在她的心房。 无论多苦多累,她总能咬牙倔强地跟自己说一声:不要害怕,不要哭泣,天亮了就没事了。 所以习惯了谎言的她从不去期冀有人来保护自己,更不想傻乎乎地陷进去。 那张叫坚毅的假面具戴了十几年,此刻被摘下时已经粘满了血肉。 好疼…… 她也是个有血有肉的人啊…… “我真的……很怕黑……”眼眶的泪水止不住,千久害怕黑暗里的孤立无助,害怕这种能吞噬一切的感觉。 “别怕,”声音再次传来,眼前的忽然亮起了一簇明亮的光,炽热但不灼人,她被紧紧拢进了怀里,挡去了一切寒冷恐惧。 只听他柔声道:“这里有火,有光,还有我。” 千久忽然大声哭了起来,她这些年,从来都是忍着哭,忍着不出声,好像从来没有着般大哭过,也从来没有哭得这般踏实和安心。 第48章 第 48 章 夜纾招了那群小鬼来帮忙找人,当他赶到时,见北顾抱着昏死过去的千久急匆匆往北氏掠去。 入目的一身血衣,让他脚步一顿,待北顾抱着她飞远了才回过神来,往屋子里看去。 祭台上的法阵早已熄灭,留下满地斑驳的血迹,空气里飘浮着浓浓的一股血腥味,有些呛人,夜纾迈着沉重的步伐走了过去,每走一步,都好像有一只无形的利器戳穿他的心肺,疼得他无法呼吸。 拳头在袖子底下紧紧攥着,指尖刺破了皮肉,那股温热的血液滴落到地上,让原本失了色的血迹更为暗沉,如同此刻他的心情。 小鬼们蜂拥而至,挤了进来,焦急喊道:“殿下!殿下!找到娘娘了吗!” 轰然一声巨响,将小鬼们给吓了回去,整个祭台被强悍可怕的灵流给碎成了齑粉,掩盖了空气里的血腥味,四下白茫茫一片,只余夜纾那双黑得发亮的双眸。 小鬼们见着夜纾转过身来那吃人的眼神更是吓得虎躯一震,心惊胆战地扒着石门不敢进来,“殿,殿下,您还好吗……” 夜纾脸色阴郁,没有理会他们,而是看向了地上躺着的那人,猛地砍出一道光刃。 那人被痛醒,喊得撕心裂肺,“我的手!我的腿!啊啊啊啊啊!” “带回去,泡在缸里,”夜纾语气冷得骇人,往门口走去,“每日削他一片肉,快死了就拿仙丹给我吊着。” “是是是!”小鬼们战战兢兢地将人抬起,跟着离开。 北苍殿内, 千久脸色煞白得与死人无异,北上陌坐在床边探了探她微弱的鼻息,又身手去把她的脉搏,神色十分凝重,连连摇了好几次的头。 北顾站在一旁,背在身后的那只手紧紧一握,一言不发地看着床上的人。 金琰心急如焚,走了上来催促问道:“摇什么头啊祖师爷你倒是给个说法啊?” 北上陌叹了口气,又摇了摇头。 “老头你说啊!”夜纾眼眶通红,模样可怖。 “臭小子,别逢人就喊老头,我才没那么老,”北上陌站起身来,曲指往他头上一敲,边往门口走边道:“北顾你出来下,我有些话要跟你说。” -- 第94页 夜纾比他先一步跟了出去,生怕错过了千久的什么消息。 北上陌瞧他候在旁边失了魂的模样,就是为了防止他听到真正的情况后太激动,跟站在门口的夜纾大眼瞪小眼。 夜纾懒得跟他废话,抱着手臂咄咄逼人,“他能听为什么我不能。” “叔父请讲。”北顾心神难安,冲他一作揖道。 “那我就直说了吧,”北上陌收回视线,缓缓开口:“小姑娘身上数道剑伤钉伤不说,全身经脉断裂,血元亏损太严重了,且魂魄也受到了一定程度的冲击,这人是下了狠手要她的命,能扛到现在就很不错了,我就算是神仙也对她回天乏了,只盼着她能早日解脱再入轮回,”他顿了顿又道:“只是她这残缺的魂魄怕来世只能是个痴儿。” 明明一字不差地都听进去了,却仿佛什么也没听懂,北顾哑然,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什么轮回……”夜纾愣了愣,忽然一把拽起北上陌的衣襟,喝道:“你不是神医吗!你一定有办法的!我不要她入轮回,我冥府不收她这个人魂,我只要她好好活着!” 北上陌吓一跳,抓着他的手道:“几百年没见还是这么没规没矩的,快放开。” “你肯定有其他办法对不对,”夜纾急疯了,揪着他不肯放手:“你要什么我都给你,求求你,救救她!” 北上陌被他提着双脚离地,连连拍打着,“求人是你这么求的吗!不放下我不说!” 北顾上前将他拉了开来,眼神示意他不要冲动。 “臭小子吃什么长这么高的,”北上陌整了整衣襟,气呼呼地瞪了一眼夜纾,故意转向乖侄子北顾不跟他说气死他:“小姑娘命悬一线无非就是因为她现在是凡人之躯,想要救她,要么激发体内的凤凰之力保她魂魄元神,要么助她修成仙躯,前提是她得入了仙籍,但前者照现在的状况来说只会让她气断得更快,后者也是不可能的了。” 要让一个凡人走捷径成仙谈何容易,不合规矩不说,现如今能从人界飞升上来的神官寥寥无几,且哪个不是九死一生拼了几百年的老命才上来的,每一个仙籍都有极其苛刻的流程与要求,就算是在仙界土生土长的也不尽得都有仙籍。 “所以无解,都明白了吗,不是我不想救,是实在没办法。”北上陌分别扫了神色恹恹的两人,实在是不忍心打击他们,连连叹息道:“诶,多好的一个小姑娘啊,差点儿就成了我侄媳妇了……可惜这孩子福薄啊。” 房内的金琰忽然大喊一声,“哎呀,祖师爷你快过来看看,小丫头吐血了!” 夜纾闻言一惊,飞闪进去,握着千久的手坐到床上,抬起一双湿漉漉的眼睛,可怜巴巴地看着北上陌,像个孩子般无措道:“我、我能做些什么?” 北上陌心中涌出一股悲寂,觉得他也不过是个半大的孩子,这才是他这年纪本来该有的模样,别过头小声道:“处理后事吧,下辈子给她找个好人家,别再那么苦了。” 房里死一般的静默,没人吭声,也没人动静,就连呼吸都是多余的,生怕打扰了床上的人。 半晌,在旁边一声不吭的北顾忽然抬起眸子看向众人,语气坚定:“我能救她。” 夜纾猛地抬头,眼神一亮,“真的?” “你说什么?”北上陌不明所以地盯着他,“你能有什么办法……” 一言未见,北顾将他们都赶了出去,砰一声关上了门。 金琰隔着门叫唤:“北顾你做什么赶我们出来,有什么办法就不能给我们看吗?” “我想不明白了,他哪来的办法,还有什么办法……”北上陌捏着下巴思索片刻,募地抬头喊道:“糟了!是析本术!” 夜纾疑惑地看向他,“什么析本术?” “哎呀他是要割裂本体啊,快拦住他!”北上陌急得跳脚。 本体是每个神魔都出生时手里所呈现的东西,是法力与气运的载体,直接决定神魔的强弱。 本体重要而脆弱,离开肉身后就跟鸡蛋壳似的一碰就碎,因此千年来并没有人会自讨苦吃去分离自己的本体,更别说是要将本体割裂,这就相当于把自己的心脏血淋淋地剜出来,再生生切成一大一小两块,这是极其痛苦以及危险的事情。 本体受损对于他们来说是极大的伤害,轻则丧失灵力,仙根尽废,重则魂飞魄散。 金琰登时明白过来,要撞门进去,不料手刚碰到大门被一股强悍的力量弹了出去,他将大门拍哐哐响,大声骂喊:“北顾!你疯了吗!你身上的参商就要发作了现在就连冷泉都没法压制,你竟然敢在这个时候割裂自己的本体,你是不是不要命了!” 夜纾贵为太子,富贵与荣华唾手可得,但却是头一次因为自己没有的东西而感到这般无力。 别说是本体,就算是要他的命,他也会毫不犹豫地献出去。 可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北顾替千久去冒这个险,自己什么忙也帮不上,垂下眼帘站在旁边。 金琰在外面又急又怒,“你若出了什么事,鹚游定会在此时趁虚而入,在我们弄清楚幕后黑手之前,你不要意气用事,整个北氏数十万弟子都还指望你来担着!”里面半晌没回应,金琰狠狠踹了一脚大门,“你听见没!我靠!” 北上陌虽是长辈,但也从不敢对北顾大吼大叫,只得贴着门听着里面的动静干着急:“小侄子,割本体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届时你非但救不了她还会随时丧命,你听叔父一句劝,此事我们从长计议好吗!” -- 第95页 北顾坐在床边,紧紧握着千久的手,目光在她苍白的脸上流连,伸手轻轻拭去额边冷汗,落下一道禁音咒,将外头吵闹的声音隔绝开来,俯身吻上了那气息越来越微弱的人,只觉心如刀割,“久儿……” 哪里来的从长计议,已经来不及了。 将被角掖好,北顾收回视线,身手往自己的胸口探去,眼前蓝光烁亮,他的半只手没入其中,在碰到一个东西的时候,脸色唰一下白的可怕。 喘了口气,手更加深入,用力抓住了它,猛地抽出。 仿佛千刀万剐后,再浇了口热油,蚀骨般锥心,疼得大汗淋漓。 他的手已经抖地不像话,缓缓将手举到面前,掌心上浮着一小型通体莹白的玉剑,手柄处到蓝宝石正泛起盈盈光亮。 费力地抬起另外一只手,北顾银牙咬碎,将那把莹润的宝剑给生生掰断。 “咔哒——-” 一声脆响牵动着全身的痛觉,就好像被拦腰截断的是自己,意识开始分崩离析,喉间涌出了一股腥锈。 北顾一手颤抖地扶稳了床头,才不至于倒下,将那小半截断剑随意按回了胸口,他强撑起意识,运力将另外一半断剑柄小心翼翼地推进了千久的心口。 荧光缓缓没入,一股温润的蓝光如流水一般抚过她的四肢百骸,随之流动的是逐渐开始平稳的脉息。 北顾松了口气,强压下身体的剧痛,坐在旁边凝神缓了好一会儿才踉跄起身,往门口走去。 夜纾的视线一直没离开过大门,在北顾开门的那一瞬立马冲了进去。 走进门后他又忽然脚步一顿,似乎不敢上前去确认什么,半晌才深吸了口气走了过去,见着床上那人脸上终于有了几分血色,单膝跪到床边,轻轻捧起她的手放到唇上,他脸上挂着一小道晶莹的泪痕,不知是欣喜还是难过,声音有些哽咽,“我一定……一定杀了他。” 金琰一直在门口候着,见着北顾的脸色微微诧异了一瞬,紧接着不待他反应归来,揪着北顾的衣襟猛地一拳挥了过去,怒骂道:“你脑子是不是进水了啊?”他目眦尽裂,声音呜呜咽咽地,但依旧洪亮,“你对得起你兄长,对得起你死去的父母吗!” 北上陌一惊,将他拦了来开,“别动手,有话好好说,金琰你……” “你有没有想过要是你死了北氏怎么办,”金琰忽然退到了一旁,兴许是觉得自己在众人面前哭了出来十分丢人,背过身粗鲁地用袖子擦了把眼泪,愤然道:“就算你死了我也不会接手北氏,谁爱管谁管去。” 北顾见他泣不成声,愣了片刻,低声道:“对不起……” 金琰立马回头吼道:“你对不起的该是你父母兄长,不是我!滚!我不想见不到你!” 北顾在原地站了半晌,在听到他骂出第二个“滚”字的时候拖着破碎的身子转身离开。 “该死的,我就不应该认识你!”金琰擦着流不尽的眼泪,擦觉身后没人忙回头看去,忽然见着不远处扶着墙走的身影倒了下来。 两人大惊失色,连忙飞身过去将他接住。 “你这个混账!”金琰拖着不省人事的北顾,哭得更凶了,却口是心非骂道:“死了不就更好,死了就少让人给你操心了!” “别骂了别骂了,还活着就好,快帮我扶他进去!”北上陌也慌了,他还是头次一次见着这么虚弱的北顾,连忙带人往里头走。 第49章 第 49 章 北上陌时不时会来给昏睡的千久把把脉,听到他说状态正在日渐恢复,大家都松了口气。 夜纾这几日不是守在千久床前就是在堵北上陌的路上,无非就一句话,质问他那句不日就醒到底是什么意思,搞得北上陌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年老色衰就连医术都不成气候了。 但最让人担心的还是北顾,自那日后,他就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灵流,动不动就崩坏几个房屋。 北上陌总是说不必担心,能活下来就不要什么汗血宝马了,毕竟少了一半的本体,控制不住时不时漏个气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但金琰不放心,非得逼着他去闭关修炼,北顾是听话去闭关了,但那哪能叫闭关,隔三差五就跑出来守在千久床头,把金公主气个半死,如今他最常干就是掐着时辰蹲在门口逮北顾,将他扔回去闭关,一抓一个准。 北顾被逮出了记性,识相地挑了个月黑风的夜晚跑出来。 有了他的半截本体,千久的身体也开始无意识地自我修复起来,但修复残躯的滋味可不好受,相当于将骨头一根根敲碎了再重新长,这也是走捷径成仙的弊端,她时常在夜里痛得大汗淋漓,生不如死。 “好疼……”千久在昏迷中呢喃,紧紧拽住了床被。 北顾将人拢进怀里,吻住了那紧闭的眼眸,温声道:“不疼,不疼了。” 语气轻地像是在哄孩子,让千久伏在自己的肩头,轻轻晃着她,“摇一摇就不疼了。” “北……”千久闷哼一声,艰难地吐出半个字,猛地咬住他的肩头。 “嗯,”鲜血已经沁了出来,北顾却像是没感觉般轻轻安抚着她的后背,“我在。” 他一遍一遍地回应着千久,一遍一遍地重复着那句“我在”。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窗外露了点天光,枝头鸟儿叽喳觅食的时候,一直在颤抖的千久才呼吸才平稳下来。 -- 第96页 北顾贴上了她热的发烫的耳根,在四下悄静的房间里呆坐了半晌,沉声道:“以后不会再疼了。” 翌日中午,千久终于醒了过来,习惯性去抓身旁的人,却扑了个空。 眼神空洞地看着房顶,回想着没次夜里在她疼得不行的时候,抱着她哄她入睡的身影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小久?”一直守在旁边的夜纾惊醒,立马抓住她的手欣喜道:“你醒啦?” 千久觉得身体没什么知觉,手脚都僵硬的很,好半天才沙哑着声音“嗯”了声。 “你在不醒来我就要疯了,”夜纾忙将她扶起,取来一碗水,递到了她嘴边,“来,先喝点水。” “还哪里不舒服吗,我看看,”夜纾声音压制不住的开心,伸手在她额前探了探,笑道:“烧退了,太好了。” 千久脑袋还很混沌,呆愣地将他看了半晌。 夜纾咧嘴一笑,摸着她脑袋,“怎么了,睡傻了?还记得我是谁吗?” 少年笑起来很好看,骄阳般灿烂和煦,让整个暗淡的屋子都充满了热情而阳光的气息 “是夜纾,”喝过水后,嗓子好了些许,听起来没那么干涩,她犹豫了下,开口问道:“你……一直守在这吗?” 她想起自己在昏睡时曾经迷糊地嗅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不确定想要确认下。 “嗯?”夜纾没想到她忽然问起这个,怔了一下,想起自己这几日除了晚上基本都守在她旁边,点头回应道:“嗯,怎么了吗?” 那这么说,晚上的那人不可能是北顾了,千久心里忽然有些失望。 夜纾忽然抱住了她,将头埋到了她的脖颈,深深吸了口气平缓自己的心情,“小久,对不起,我不应该丢你一个人在那,我发誓,以后绝对不会发生这种事情了,你答应我,不要离开我好吗?” 这几日他没有一日不活在愧疚与自责中,他害怕千久真的醒不过来,更害怕真的在冥府的轮回册上见着她的名字,这种失而复得的心情让他既惶恐又欣喜。 他可以放弃自己所拥有的一切,只要千久留在他身边。 “好,”千久心情很复杂,脑子也很乱,没有力气推开他,抬起眸子环顾四周。 房间是北苍殿里自己住的那间,虽然没能住上几次,但她不会认错,既然是回了北氏,她其实是很想开口问北顾在哪里的,但想了下,最终还是忍住了。 毕竟她不知道自己对于北顾来说,是个什么样的存在。 或许真的如同戴斯所说,她只是一个用来解他兄长参商的工具而已。 “你不是。”北顾在千久睁眼的那一瞬,就已经站在房外,他背对着门,垂眸轻声道。 金琰照例来看千久伤势,顺道来抓北顾回去,拐过走廊,果然见到那个白色的身影,忙疾步走去,一把抓住他的手开始唠叨:“你怎么又跑出来了,祖师爷都说了不下三百遍那丫头不会有事,你怎么就是放不下心,赶紧安心滚回去闭关,这有我就行了……” 他眼角瞥见床上的人,顿了顿奇怪地看向北顾,“醒了?醒了你怎么不进去?”见他默不作声,又问道:“是不想让她看见你身上的伤?” “嗯。”北顾脸上没什么表情,他身上确实不少被自己不受控制的灵流给砍出的伤痕,再加上本体受损严重,即便保住住了性命,但大大小小的问题逃不掉,如今正是极其虚弱的时候,他甚至没人任何人说过,就算是闭关修炼,情况也得不到任何改善。 金琰拍了拍他肩膀,语气里有些无奈,“行了,你受伤的事情我先替你瞒着,回去养伤吧,等好点了再来看小丫头。” 待他离开,金琰收回视线,走进了门,远远对千久举了举上手的食盒,“不知道你什么时候醒来,夜纾让人一日三餐都备着,我顺路给带来了,喜欢吃什么跟我说声,我让厨房准备下。”见她还在张望着门口,回头看了眼又道:“别看了没其他人,就我一人。” “多谢,”千久有些难过地低下了头,接过夜纾递过来的热粥,“我睡了几天?” “八日,”夜纾也不打算让她自己动手,舀出勺粥吹了吹,凑了过去,“张嘴,我喂你。” “我自己来,”千久不是锦衣玉食的人,不习惯被人伺候着,接过勺子。 自打醒来后,她就感觉身子有些不对劲,她刚才看了眼自己那几处最严重的伤口,几乎都长好了也没留下什么痕迹。 伤口长得太快了,就算是灵丹妙药也不能让她这个血肉之躯一下子长出完好的皮肉。 她捂住发烫的胸口,说不上什么感觉,就好像有股力量在体内涌动,让她十分不适应,“这里好奇怪。” “怎么了,是不舒服吗,要不要叫北上陌来?”夜纾担忧地看着她。 “你们地下的龙没有这东西不懂,她没事,是北顾的本体在帮她修复经脉。”金琰抱臂站在床边,“刚开始会很不适应,没事别乱跑,你需要静养,你身上那半截本体搞不好会反噬的。” 千久一脸茫然地看向他:“什么本体?” 金琰细心地讲解来一番,又道:“俗称卖身契。” “卖身契?” “没错,”金琰找了张凳子坐下下来,给自己舀了碗粥,喝一口呸一口,“怎么这么难喝,这厨子是不是不行,” -- 第97页 “走捷径成仙是要付出代价的,你身上的分离出来的叫副体,主体在北顾那,副体会听主体的命令,两者生生相惜,且倘若主体不在,副体也活不成,往后你就是他的人了,别想着回人界了,就这么简单。” “我不要,拿回去。”千久别过头,似乎有些回避北顾着两个字,更何况有这东西在她还没办法回去。 “你以为这是个物件想要就要想不要就不要?没了这东西你更活不成。”金琰有些不乐意了。 “我不需要你们北氏的东西。”千久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本能地抗拒跟北顾有关的东西,她现在特别不想欠他些什么。 “别不识好歹,就因为你口中不值一提的玩意儿北顾差点死了知不知道!”金琰想起那日仍是心有余悸,忽然上来一肚子气,将碗往桌上种种一搁,语气愤然。 夜纾立马站起身来,“谁让你这么跟她说话的!” 千久闻言一愣,将夜纾拉住,回头看向他,“什么意思?” 金琰替北顾不值,又恼又气眼眶通红,语气越来越冲:“凭那魔头三言两语你就开始怀疑北顾是在利用你?他待你是不是真心难道你看不出来吗?你有没有脑子!他为了你都成这样了你到底有没有良心!” “金琰!”夜纾有些怒了,厉声喝道,怕自己语气太冲吓着了千久,拉起她的手柔声劝道:“小久,你现在身子还很弱别动气,也别想太多,北顾的本体你先留着,等你身子好些了,我在想办法将它取出来,好吗?” 屋内一时间安静到了极点,千久能感觉到那两道炽热的视线快要将她盯穿,半晌才缓缓开口:“要怎么解。” “别想了,没有北顾同意,这东西取不出来,要不是他看在他的份上,老子早就把你扔回去了。”金琰骂骂咧咧地摔门而出。 千久无力地垂下头,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手,“我累了,你先出去吧。” “小久,我陪你……” “我想一个人静静。” 房门被关上,千久一直绷紧的身子放松躺了下来,心里五味杂陈。 她不是不愿意相信北顾,只是心存芥蒂。 作者有话要说: 北顾哄小孩那套是跟奂柔学的 第50章 第 50 章 窗外下起了鹅毛大雪,将周遭事物都染成白茫茫一片,千久在屋子里呆了几日,实在是闲的慌,趁夜纾不在没人管她,抄起大衣就往门外走。 冷风冻得她鼻尖通红,深一脚浅一脚踩进了雪堆里,在漫天苍白中留下一个个脚印,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就随意往没人的地方走着。 来到一涯边,因北苍殿地处较高,在这里恰好能俯瞰整个北氏。 下方那些金碧辉煌的房屋殿舍半藏于雪中,不少弟子在雪地里打闹欢耍,灌注了灵力的雪球源源不断地飞出,虚影砸成了一道桥,甚至有些弟子御剑迎着大雪在空中嬉戏,玩的不亦乐乎。 千久看着地上堆砌的一个小冰宫里钻出了一群弟子,嘻嘻哈哈地又往门口钻了回去,门口两侧雕刻着两尊雪像,即便隔得再远,千久也认出来了,左边那面如冰霜的是北顾,右边提着鞭子怒目而视比门神还凶煞的是金琰。 北顾雕得不像,金琰是丑了些,倒也传神,不知道金公主看见这个面目全非的冰雕会不会气得鞭子噼啪作响,狂抽一顿这群放肆的小弟子。 千久一想到那个画面,忍不住笑出了声,未曾留意到后面走近了一人。 他停在不远处,顺着她看的地方瞥了眼,默默地在身后站了半晌。 千久正打算离开,回头对上了北顾的视线,忽地一愣。 这还是她醒来后第一次见着北顾,依旧是俊美地不像话的脸庞,哪怕是一身单薄,也盖不住他高大的身躯,站姿跟他本人的气质一样,一种与生俱来的端庄文雅,整个人白得快要融进雪中。 但他似乎消瘦了不少,脸上一点血色都没,薄唇微微抿着,一言不发地看她。 千久回过神,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转身就要走。 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跟着她踏进了风雪中,不用看也知道是北顾跟过来了,不紧不慢地跟着走了一路。 风雪越来越大,千久被吹得眼眶通红,终于忍不住了,“你跟着我做什么!” 身后的人没有吭声,脚步微微一顿后又跟了上来。 “你救我做什么,好给将我的命换给你兄长吗!”千久募然回过头,忍住发酸的鼻子,厉声质问道。 北顾停在了原地,垂下了眸子,依旧是默不作声。 她脸上毫无保留的猜忌与愤怒深深敲痛了北顾的心房,他忽然没有勇气去解释,也不想去替自己辩解,此刻只能当个哑巴。 千久最讨厌的就是他这副冰冰凉凉的样子,狠狠瞪了他一眼转身跑进飞雪中,察觉他人没跟上来,才逐渐放缓了脚步,擦了把眼泪,气愤道:“北氏就没个好东西,我一点也不想待在这。” “久儿……”北顾被一股冷风呛到,支撑不住地半跪到地上,捂着胸口一阵咳嗽。 听见后面传来撕心裂肺的呛咳声,千久回过头见着地上的北顾,猛地一惊,连忙跑了回来,将他扶起,“北顾,你怎么了?” 担忧地将他打量了好一番,见他连件外套都没就跑了出来,忙脱掉自己的给他披上,有些不悦:“这么冷的天你出来干什么?是不是冻着了,伤口在哪,严不严重,是不是因为那个什么本体?” -- 第98页 “没……”北顾见着她跑回来,心里暖洋洋的,可他还未说完,千久忽然退开了一步,保持一定的距离:“也对,你那么强大怎么可能有事,是我多虑了,我先走了。” 北顾忽地拽住了要走的人,脚步浮虚地跟着走了几步,再次咳得上气不接下气。 千久见他站都站不稳,将一个病人丢在雪地里的事情她是干不出来的,只得皱起眉头不情不愿地道:“算了算了欠你的,我送你回去。” 北顾牵着她的手,不疾不徐地跟在后头,目不转睛地盯着她那气呼呼的背影。 素雪晶莹细碎地洒落着,发丝翩跹起舞,轻盈地接住了片片白玉,既朦胧又唯美,点缀着这清秀纯真雪景。 宛如一副美不胜收的佳画。 北顾嘴角微扬起,眸光流转,想把这幅画藏一辈子。 到了北顾的房间,还未进门一大股浓浓的苦药味斥鼻而来,不来看都不知道北顾比她还更为药罐子。 将北顾安置到床上后,千久迫不及待就想开溜,不料迎面撞上一个来送药的小弟子。 小弟子对她点了点头,转向北顾作揖道:“君上,您的药送来了,金公子吩咐您要一滴不剩地喝完,他稍后忙完了再来看您。” 千久经过一张摆满了白瓷碗的桌子,看向那些黑乎乎凉透了不知道放了多久的汤药,脚步一顿。 北顾依依不舍地将视线从千久的背影挪到小弟子上,似乎有些不高兴,冷冷道:“放下吧。” 小弟子无奈地摇摇头,深深叹了口气,将药搁到了桌上,忍不住唠叨了句 :“君上,祖师爷说您再不喝药,怕是扛不住下次参商发作,您就算再不喜欢这股味道,也不应该拿自己的身子开玩笑啊,这药弟子先放这里了,若无其他事情弟子先行告退了。” 半只脚跨出了门槛的千久,闻言停了下来,扶着门框若有所思地看向北顾。 只见他靠在床边,目光一直注视着自己,见到她走出门的时候,眼神里似乎有些难过。 可怜兮兮的像是只被抛弃的狼犬。 千久内心挣扎了一番,最终将手放下,转身回去,在端起那碗温热的药时狠狠骂了自己一句:让你多管闲事! 她走到床边,将药伸了出去,没个好气道:“生病了还不喝药?为什么这么糟蹋自己。” 北顾视线粘在她身上,就这么默默地看着面前的人。 见他一声不吭地盯着自己,千久脸有愠色,抬了抬已经酸涩的手,再次问道:“喝不喝?” “不喝。”北顾回过头,垂眸盯着被子上的秀纹,语气里有几分闹脾气的意思。 千久有些恼了,坐到了床边,舀起一勺递到了他唇边,命令道:“快点喝。” 北顾微微抬起头,皱着眉头盯紧她,就是不肯张嘴。 千久也不肯退缩,硬是要跟他杠上了,举着勺子碰了碰他嘴角,扬起下巴示意他非喝不可。 两人就这么僵持了好一会儿,北顾缓缓开口,“烫。” 见他终于妥协,千久心里那怄气的劲儿立马消了下去,也不跟他计较,收回勺子对着里面的汤药吹了几下,重新送到了他嘴边。 这次北顾也不抗拒,就着她的手将药喝下。 千久一勺一勺地把药给喂完,替他掖好被角后准备离开:“你休息下,我先回去了。” 可刚一转身,被人一把拉住了手,千久回头皱眉看着他,企图将手抽出,却被他更为用力地握住。 千久拗不过他,只得在床边坐下来:“怎么了?还有其他事吗?” 北顾没吱声,眼巴巴地看着她,另一只手撑在旁边,一副她要走就跟着起身的模样。 算了,来都来了,再陪他一下吧,晚点再走也没关系。 千久被他拽着无计可施,叹了口气将他塞回了被子里,死死按住两边被角,低头瞪他:“你睡,我等你睡着了再走,行了吧?” “嗯。”北顾乖顺地躺了回去,又怕她逃跑,悄悄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抓住了千久,眼睛亮澄澄地盯着她。 “知道了,我不走。” 揉了揉被他牵得发酸的手臂,总觉得这样的北顾跟个孩子似的太粘人了。 兴许是生病了才会这样的吧,千久想着。 说是要等他先睡,结果没一会儿却是自己困的不行,连连打着哈欠,一头栽进了北顾的怀里,睡得不省人事。 ──── 这几天的北顾柔弱不能自理,离了千久就不喝药不睡觉,四处跑着去寻她,可把那送药的小弟子给急坏了,一找不到人就跑来千久院子里,每日能将那门槛踩断个八百遍。 千久一度觉得是不是因为北顾断了截本体连同智商也跟着退化了,连连逼问北上陌要怎么解开卖身契把东西还回去。 北上陌一个头两个大,被他两烦的不行,差点就要卷包袱走人。 自打千久醒来后,除了北顾本体的那股力量,好像还有另外一股其他的力量在她身体里流淌,但远不如本体的那般汹涌,小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千久也就没怎么当回事。 可是后来她觉得自己越发的嗜睡,甚至站着站着就能睡着,奇怪的是,有好几次她走着走着在楼梯倒下,睁眼就躺在房间里,身上也没有磕碰出来的淤青。 北上陌说是因为体内的凤凰在作祟,让她可以学些仙家法术压制下。 -- 第99页 于是千久没事就往藏书阁里跑,一来是为了学点简单的仙法,不需要腾云驾雾,能压制下这股嗜睡的劲儿就好,免得耽误正事,二来是她想在里面找些有关参商的记载,研究下能否有其他的解决的办法。 毕竟北顾现是为了自己才会变成现在这幅弱不禁风的模样,千久心里过意不去,总想在其他方面弥补。 是日,好不容易等北顾睡着,千久一抽身就跑到藏书阁,搬了张梯子爬了上去,想要查阅最上面的古籍,她倚着梯子站在上面,试着用手指运力挥动灵流翻找。 北顾站在门口,眸光柔和地看着上面的千久,嘴角不自觉地扬起,总觉得怎么都不够看。 千久打了个哈欠,抽出一本蒙了尘的古书,吹了口灰随意翻开一页,书上的记载枯燥至极,甚至比先生的讲课更为无聊,她这种不是读书的料看起来特别的费劲,耐着性子看了几页后,只觉现下连字都不认识了。 强撑起意识,努力将眼睛瞪圆,但这股困意忽然铺天盖地地卷来,她手上的古书一松,“啪”一声掉落下来,手脚也不听使唤,跟着无力地垂落。 紧接着,千久如同一片落叶一般飘落下来。 糟了,嗜睡症又发作了,这么高摔下去定是脑袋开瓢。 还未待她想好怎么个开瓢法,意识就被困意吞噬,彻底昏睡过去。 北顾连忙飞身过去,接住了下落的千久,两人倒在木地板上,书籍哗啦啦地摔落下来,散了一地。 千久枕在北顾的手臂上,十分熟练地给自己找了个舒适的位置躺着。 她长睫微颤,像只小猫一般惬意地蜷缩起身子。 北顾眉眼含笑,一手将她拢了过来,俩人近在咫尺,那股温热的气息轻轻打到他脸上,北顾将她看了半晌,一时没忍住,悄悄吻上了她的鼻尖。 想必是一个酣甜的美梦,连人都这么甜。 第51章 第 51 章 日子就这么不紧不慢过了十来天,北氏除了偶尔来几道天雷,日子倒也平淡无奇。 金琰也觉得自己那日话说得重了些,期间来了好几回,都是大包小包提着药材搁下就走,一句话也不肯说,千久知道他只是太傲气了拉不下脸来,人能过来就说明在跟她道歉言和了,压根就没把那天给当回事,两人依旧是拍胸脯的好兄弟。 也亏得他们众星捧月般养着千久,什么好东西都往她身上砸,千久觉得自己现在壮成一头牛。 嗜睡症在她渐渐开始有仙气后被压制了不少,虽不至于像以前那般随地就倒,但有时也会困得泪眼朦胧。 千久边打着哈欠边默念昨日背过的口诀,漫不经心地抬指在空中划着灵流,忽然被天上的一道闪电给吓得一激灵。 她身体动得比脑袋还快,拔腿就跑,不料被眼前轰然落下一道闪电,堪堪刹在了面前。 不是吧,又来? 千久抬头,看向那站在云端中穿着贵气的老头,抬手悻悻然挥了挥,“帝君您可真闲啊……” 在她刚醒来第三日,这位闲着没事干的帝君就抢了雷神的锤子,气势汹汹地亲自跑来劈她,要不是他那宝贝爱臣北顾开了金口说现在不是时候,让找个良辰吉日下次再来,千久估计当场就能被那九九八十一道天雷给劈成渣渣。 不,是八十道,其中一道她已经尝过了滋味,简直终身难忘,记到下辈子。 这老头,似乎十分热衷于助凡人飞升,据说上天界那三棵独秀当年就是他给劈上来的,还异常隆重地搞了个迎新宴。 难道这就是万年大佬闲暇时间专门爱收集小菜鸡的恶趣味? “小姑娘,本君特意让司命算了一卦,今日风和日丽,晴川万里,最宜成仙,”帝君面容慈善,身后金光闪闪夺目,亮得叫人睁不开眼睛,不知道的还真以为他是来普度众生的。 只见他扬了扬手上的锤子,温和一笑:“来,这天雷挨个九九八十一道,你就能成为我仙界一积极分子。” 成你个锤子啊!那销魂的八十一道天雷挨下来,她能原地升天而不是升仙! “哈哈哈,帝君您说笑了,小人资质平庸,哪敢占用您宝贵的仙籍,”千久一见那锤子就浑身颤粟,敢怒不敢言,眼角四处搜寻逃跑的路线,“再说了,小人这□□凡胎,您一道天雷落下,我就该入土为安了。” ”小姑娘,你怎么能这么小瞧自己了呢?这天雷对你来说百利无害,上回那一道不是打通了你的任督二脉吗?我看你被劈后跑得倒是快了不少呢。”帝君不疾不徐地摩擦着天锤,手上的电光劈哩啪地响着,“要成仙怎么能怕疼呢?” 千久简直要骂娘,她为何能这么快学会飞行,为何能在屋顶上蹿比闪电还快? 别问!问就是这该死的老头给逼出来的! “我现在这样就挺好的,不必成……我靠!”千久话还未说完,面前猛地落下一道闪电,若不是她这段日子刻苦修炼,反应灵敏了不少,这道劈出一个大窟窿的骇人天雷怕是准确无误地落到她身上去。 “你现下,顶多算半个仙。”帝君撸起了袖子。 千久叫苦连天,“我就当这个半仙不成吗!为什么一定要我成仙啊!” 帝君闻言,捏着下巴思索了片刻,觉得十分在理地点了点头,抬手就是一连串的天雷,“天界没有这个仙籍。” -- 第100页 这老头,手速竟还快了不少! “您是天帝,您说了算,”千久连连闪躲,在一栋栋房顶上蹿得飞快,欲哭无泪,“求您添一个啊!” 北氏的弟子们似乎对这隔三差五就上演一次的场景见惯不怪,淡淡扫了眼后,该打太极的打太极,该钓鱼的钓鱼,一点儿八卦的意思都没。 雷声轰隆,金琰往那边扫了眼被劈地乱七八糟的树木,对着被闪电围着的千久喊道:““喂,你别往那边跑了,东面是大殿,被劈烂了修葺起来可要不少钱!” 千久蹿得快成虚影,边跑边骂道:“好你个金公主,咱们都认识这么久了,我都快脚踏棺木了,你的眼里只有钱,你到底有没有良心!” “没有,”金琰在池塘边翘了个闲适的二郎腿,翻了翻手上的书卷,学着北顾那一套语气凉凉:“良心能卖几个钱,帝君,您看准了劈,别让她跑了,免得下次劳烦您再来。” 帝君将锤子敲得哐哐响,劈得不亦乐乎,“小姑娘,你还是乖乖站好吧?这天雷劈歪了效果就不一样了,若是不小心将你劈残了那可不好。” “老头!您不劈我就绝对没事!” “那可不成,当个凡人多没意思呀。”帝君说罢落下一大片天雷,密密麻麻地将金琰面前的池塘炸出了道道水花,白肚皮的死鱼登时浮了一片。 “我靠!”被溅了一脸水的金琰站起身,将鱼竿子狠狠一扔,对着千久破口大骂:“要躲也别往这边跑!” 他抬头看向帝君,巴不得替他出手,“帝君你老人家行不行啊,不行我来!” “诶?”帝君看向他,手上的力道越来越狠,落下的天天雷一道一道激烈,“是个男人怎么会不行呢,本君向来体恤爱民,这种事当然要亲力轻为。” “我看您倒是乐此不疲。”金琰翻了个白眼,将凳子挪了回来,指挥旁边的弟子道:“把帝君赏的鱼都捞回去给厨房,今晚全鱼宴,一次性吃个够,我看谁还天天念叨着要钓我这池塘里的鱼。” 千久被这一唱一和的两人给气死,只顾着闪躲天雷,未曾留到前面有什么,一头撞上了个硬邦邦的东西。 因为这一耽搁,紧随其后的那道天雷眼见就要当头劈下,千久闪躲不及慌忙捂住一只眼睛,打算眼不见为净。 正当她以为势必要挨上一雷的时候,那道杀气腾腾的天雷忽然在空中拐了个弯,像道烟花一般往上炸裂开来。 “……?” 千久猛地回过头,见着撞的自己脑壳发疼的硬邦邦的东西正是北顾。 空中数道天雷登时像是被无形的力量给弹了回去,如同落到地上又弹起的弹珠,胡乱地飞蹿着,有几道甚至往帝君脚下闪去。 ……这避雷针好使! 她反应极快,连忙抱紧了北顾的大腿,笑呵呵道:“好巧啊恙无君,一起来避个雷?” 帝君吹了吹被点着了的衣摆,看向北顾,语重心长道:“北顾啊,这回我都找人算过了,你怎么又来拦着我啊?” 北顾站到了千久面前,对云端的帝君一作揖,“帝君,千久身子未愈,承受不起您着八十一道天雷,成仙切不可操之过急,此事尚待商榷。” 帝君向来听北顾的话,考虑了片刻后,觉得自己来日方长有的是能挥锤子的时间,爽快答应:“你说的对,那本君改日再来。” 抱着金大腿的千久在北顾身后探出个脑袋,冲他喊道:“不劳烦您老人家,下次别来了!” 帝君意味深长地冲她一笑,直叫千久汗毛倒竖,生怕他说的改日就是明日。 见着帝君终于消失在那团金灿灿的云端,千久有惊无险地松了口气。 真是谢天谢地谢过北顾…… 意识到自己还在抱着北顾,她连忙收回手站直了身子,故作无事道:“那个,多谢。” “不必。”北顾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地清冷,身姿挺拔地站在风中,若不是他忽然掩袖轻咳了下,千久险些忘了他还在病着。 “这里风太大了,你先回去吧。”千久催促道。 “嗯。”北顾转过身,走了几步又停下来,回头看着她。 千久本打算目送他离开后就回去,但北顾眼站在原地,显然一幅她不跟来就不走的模样,愣了片刻后跟了上去。 这段日子里,两人的关系似乎过分亲密了,千久都快习以为常每天的事情就是围着他转。 她背着手信步跟在北顾后面,隔着一段不长不远的距离,一阵清风拂过,雨后新鲜的空气里夹杂着一股冷檀香,清冽而又雅淡,千久总能在这股味道里找到莫名的安心。 那是属于北顾独一无二的味道。 她有些怔然地抬起了手,轻轻抓了抓迎面吹来的清风,手心里有些发痒,好像被柔软的羽毛抚过,尽管她什么也没能摸到。 但她好像被一股无形的电流穿透掌心,沿着手臂直达胸口处,酥酥麻麻的,带着些许醉意。 北顾见她没跟上,在不远处站定,背对着和煦目光柔和地看向她。 千久猛地将手收回,眼神对上北顾的那一瞬,她却好像被九天玄雷给劈了一道似的,心中激起惊涛骇浪。 她捂住了胸口,甩了甩脑袋回过神来,心道自己一定是被老头那滚滚天雷给吓出了后遗症。 “来了。”千久小跑着跟了过去。 -- 第101页 朝阳娇好,风过双影,一人愿在万年尘世中等她徐慢一步,一人愿在艰险未卜中追逐着他的步伐。 第52章 第 52 章 这一幕被不远处的夜纾看在眼里,他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旭阳下的那抹活泼的影子,无意识地攥紧了手上的扇子。 那种不能在关键时候挺身而出,义无反顾地保护自己喜欢的人的无力感让他陷入深深的挫败与愧疚中,连着两日躲着千久,逃避现实,逃避他们愈渐拉远的距离。 千久对他而言就好像一团随时要被风吹散的云烟,明明触手可及,却又怎么拢也拢不进怀里,不管他如何想方设法地努力。 他曾恨过总是形影不离的两人,恨过北顾能不顾自己安危将本体献出,也恨过为什么先来的不是自己。 但所有不甘在这一刻有了答案,他忽然明白过来,那是他永远无法企及的渴慕。 两道影子交叠着,千久在后头抬起手,抓住了北顾飞扬的头发,那柔顺的发丝轻轻滑落她的指尖,继续在风中飘摆,留下一股耐人寻味的清香。 将手抵到鼻尖,嗅到了那股好闻的冷香,犹如冬日雪林中淬着冰霜的白檀,于万千幽丛中独树一帜,清冽而又挺拔,耀眼地叫人挪不开目光。 千久怔了一瞬,收回手追了上去。 心中涌上了难以言喻的悲戚,夜纾往后靠到了树干上,仰起头抬臂挡住双眼,苦笑一声,若是有人能看清他此刻的模样,那必定是眼眶通红,凄入肝脾。 她念清风,他贪抚风的人…… 不过痴心妄想而已。 千久淋了场小雨,又在躲避天雷中跑出一身热汗,这一冷一热将她自视力壮如牛的念头给瓦解土崩。 她盖着厚实的被子,捧着一壶热茶,连连打着喷嚏,将旁边的七露心疼的不行。 “小姐,喝了药赶紧躺下睡会儿吧,七露会守在旁边的,有什么事您吩咐七露就行。” “不睡了……”千久捂住鼻子又给打了几个喷嚏,险些将手上的茶水都给撒了出去,“已经睡了很久了,再睡就成成傻子了。” “可是生病得需多休息啊。”气露劝也劝不动,见她脸色烫得有些通红,急得跳脚,“要不七露去找祖师爷来看看,小姐您现在的脸色红得有些不对劲了。” “七露你别大惊小怪的了,那么重的伤我都扛过来了,这点风寒难不倒……”说罢她又是一个喷嚏。 说起这事,七露心里就渗得慌,她这辈子都忘不了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千久,她不敢想象倘若当日不是北顾冒死将她救回,会有什么样的后果,眼泪汪汪地看着她:“小姐……” “诶,七露,我说过几回了,还没死呢,你哭什么,眼泪给我收回去。” 夜纾远远在门外就听见千久的声音不对劲,疾步走了进来。 千久眼角瞥见来者,欣喜道:“夜纾!” “连着两日不见,可曾想我?”夜纾在床边坐了下来,抬手拭了拭她的额头,“怎的病成这样副模样?还不快躺下来休息。” “我没事,就昨日不不小心淋了些小雨,小风寒而已,很快就好。”千久鼻音沉沉,喝了口热茶气息才顺畅了些。 “淋雨?”夜纾皱起眉头,有些不悦,“来人,” 七露抹了把眼泪走上来,俯身行礼:“太子殿下有何吩咐?” “去备碗参汤过来。” 千久从热茶中茫然地抬起头,“你要参汤干什么?” 七露瞬间明白他的意思,笑道:“殿下,小姐是淋了雨,参汤对她来说太过热补了,现下并不合适喝,您要的可是姜汤?” 千久闻言嗤一声笑了出来,调侃道:“小殿下可真是不食人间烟火呀。” 夜纾笑着拍了拍她脑袋,也不辩解,对七露言简意骇,“那你还愣着干什么。” 待人走后,他替千久掖被角的时候,忽然看见了什么,从她枕头上抽出一根长长的发丝。 “怎么回事?”他语气里有些肃然,“我才离开两天,小久,你老实跟我说,是不是北顾那老东西在伙食上亏待你了,我瞧着你都瘦了一圈了。” “什么?”千久不明所以的看着他,瞧见他手里的那根发丝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好笑道:“你怎么跟七露一样大惊小怪的啊,姑娘家家掉两根头不是很正常的吗,不是什么吃不好睡不好,别多想昂,我好得很呢,别忘了我现在有北顾的半截本体护身,一个小小的风寒休想打我。”说罢千久冲他得意地眨了眨左眼。 夜纾心中五味杂陈,脸上却依旧风轻云淡。 “小久,”将她的手塞进了被子里,手指刮了刮她通红的鼻尖,笑道:“北氏到底有什么好的,不如你跟我回冥界,我立马让人下聘贴,三书六礼一样不少,届时你成了我的妃子,帝君那老头就管不着你了,入我族谱后,你也不必受那飞升的皮肉之苦,如何?” 听着倒是一笔非常划算的买卖,但千久还是不假思索地摇头拒绝了。 意料之中的答案,夜纾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只是像以前一样,温和地摸了摸她脑袋,“这样的小久才是我喜欢的样子,你也困了,快躺下睡……” “千久姑娘!千久姑娘!君上他又不肯喝药啦,”一小弟子冲了进来,见着里面还有其他人,忙放缓了脚步,“诶?二殿下您也在呀……” -- 第102页 千久已经半躺进了被子里,闻言撑起身,看向他问道:“北顾怎么了,又把药给倒了是吗?” 夜纾的手还捏着被角,缓缓回过头瞪他,眼神带着几分怒意。 小弟子吓得双腿发颤,咽了口唾沫,结巴道:“是,是的呢,君上他……” “我去看看,”千久将被子掀开,正要下床,就被夜纾给按了回去。 只听他凉飕飕道:“不喝药还得你来哄着喝?怎么着,他还当他是个小孩儿?”夜纾将她塞回了被窝里,俯视她,“谁让你这么惯着他的?” “他没有这个意思,只是生病了需要人照顾……” “你也在病着,他要是念你好,就不该事事来劳累你,北氏就这么缺个下人?”夜纾语气一句比一句不悦。 千久忽然有些害怕夜纾这种气场,往那小弟子看了眼,又转回来怯怯道:“我只是想去看看,他一喝完药我就立马回来好好休息。” 房间里一时间安静了下来,千久不敢吭声,小弟子更是被他身上那股隐隐要爆发的怒火给吓得给退到了门口,蓄势待跑。 正当千久以为他真的要生气的时候,夜纾轻轻弹了下自己的脑门,缓缓开口道:“好了,你先休息,药我去端给他喝,放心睡一觉吧,乖。” “可是北顾他,”千久并不觉得他送过去北顾就会喝,总不能让夜纾去喂…… 那场景可太诡异了,千久不小心打了个冷颤,小声道:“咳,我的意思是他不一定会喝……” “不喝?打晕了再灌,”夜纾站起身,微微侧首,无情道:“要不是看在你的份声,我直接把碗塞他嘴里。” 千久心中发怵,将被子盖过了鼻尖,睁着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目送那心惊胆战走得同手同脚,在前面带路的小弟子。 困意渐袭,她朦朦胧胧地睡了一觉,忽然被一阵吵闹声给吓醒,睁眼已是皎月高挂的半夜,大门被“砰”地一声给撞开。 只见一个白色身影闯了进来,千久骇然,下意识缩到了床尾,躲在黑暗中观察着那往床边靠近的人。 正当千久犹豫要不要高声喊人来帮忙的时候,门外再次响起脚步声,跑进来另外两人,慌慌张张地拦着那人,一人压低声音,苦不堪言:“哎哟您怎么跑来这啊,这大半夜的闯千久姑娘的闺房可使不得啊!” 紧接着七露的声音在黑暗中传了出来,“咱们小姐还在休息,您不能进来,有什么事情明日再说好吗?诶诶等等!” 千久还未反应过来,那抹白色身影忽地立到了床前,一声不吭地站着。 一股熟悉的味道拂过鼻尖,千久松了口气,若不是知道来着是谁,她还真被这深更半夜鬼一样闯进来站在自己床头的人给吓个半死。 掀开被子,身子挪了过去问道:“北顾?” 这个时候北顾来找她干什么,难不成有什么急事? 北顾默不作声,将千久拉起身,揽进了怀里,鼻尖蹭了蹭她脖颈,语气里有些委屈:“为什么不来看我?” “……?”千久忽然愣了一瞬,北顾从来不会这般理直气壮地跟她撒娇,迟疑道:“什么?” “你为什么不过来陪我喝药,为什么要让他来?”北顾将手紧了紧,闷声道。 千久刚睡醒的脑袋反应不过来,好一会儿才想起下午没去给他送药,以为北顾是为这件事跟她生气,但思索片刻又觉得不大对劲,北顾这种性格就算再生气了也绝对不会在三更半夜闹出这番动静来找她。 难不成这是北氏特有的兴师问罪的方法? 千久越过他的肩膀看向身后那不知所措的两人,困惑道:“怎么回事?” 第53章 第 53 章 两人面面相觑,小弟子挠了挠头,回答道:“额……这个我们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君上他大半夜就跑了出来,说要来找您,咱们拦都拦不住,就……” 千久将北顾轻轻推开,见他只着了件单薄的衣裳,三千青丝随意散落,一贯端庄淡雅的人现下连衣襟都没整理好,不用猜也知道是刚从被窝里出来的。 替他束整齐了腰带,又拢好了凌乱的衣襟,千久抬头问道:“怎么出门连件外衣都不披,这么冷的天,要是病情加重了怎么办,你还想继续喝药吗?” 北顾摇摇头,手掌包住了那只给给自己整理衣襟的小手,抬起另外一手指了指墙角的衣架,“我要。” 千久回头看了眼,见他指着的是自己的那件白毛大衣,不确定道:“你要我穿我的那件?” 北顾抓着千久的双手将人带近自己,点点头。 屋里没有亮灯,千久抬头看着他模糊的轮廓,心下疑惑不已。 这样的北顾太不正常了…… 难道是上次在山洞里北顾没能穿上他那件外套如今要讨回来? 手上传来异常滚烫的温度,千久低头瞥了眼,忽然想起什么抬头对身后的小弟子问道:“你给他喝的什么假酒,怎的醉成这幅样?” “啊?”小弟子愣了愣,脑袋转不过来,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哦哦,君上大病未愈,小的哪里敢给他酒喝,而且君上是出了名的千杯不醉,小的侍奉这么久从不曾听说过君上喝醉过啊。” “那他怎么能醉成这样?”千久抓住了那只在偷偷挠着自己手心的手指。 “君上不曾醉酒,但.......”小弟子思索好一番,忽然想起今日来送药的人,一拍脑袋幡然大悟:“但醉孟婆汤,对!一定是孟婆汤!这事肯定是二太子干的!” -- 第103页 “孟婆汤?”千久皱起了眉头,若真是这样,倒像是夜纾能干出来的事情,无奈地叹了口气,“夜深了,这有我就行,你们先……诶,北顾你要带我去哪?” 一言未尽,北顾忽然一手拽过外衣一手抓住了千久的双腕,越过两人往门外走去。 “您要去哪啊!” “君上,小姐,”七露连忙上前,拦在门口,“小姐伤寒未愈,受不得冷风,这么晚了君上您不能带我们小姐出去,有什么事请……” 千久被他拽地踉跄了两步,边走边回头道:“我没事,你们早点回去休息吧,我陪他出去逛逛,等酒醒了立马就回来,放心吧。” 北顾直接无视两人,将千久牵了出去,走到小院子门口的时候,忽然停了下来,抬头若有所思地盯着那块牌匾。 “怎么了?”千久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只见那牌匾上写着简单的“久院”两个大字,当时金琰让她搬过来的时候,说这里是她即将要长住的地方,一花一木皆可按照自己的喜好来定,但千久嫌太麻烦了,全都依了金琰的喜好,唯独给自己的小院提了个名字。 北顾皱起眉头,目不转睛地盯了好一会儿,似乎不大高兴,微微眯起了眼睛。 醉后的北顾,脸上总于愿意摆些喜怒哀乐了。 千久没见过在他脸上看到这么明显的神色,忽然觉得挺有意思的,想要逗逗他:“名字我提的,你不喜欢吗?” 北顾惜字如金倒是一点都没变,只见他身上的束忆忽地出鞘,悬浮在空中,剑尖一转对准了大门的牌匾,还未等千久反应过来,一道泠冽的寒光一闪而过,再一回头,束忆“噌”一声收回剑鞘中。 不过眨眼一瞬,牌匾上就多了八个字体遒劲,秀丽颀长的大字。 只不过上面的“夜纾与龙不得入内”的内容却与这好看的字体十分违和。 “……” 千久一时间被这几个字梗得无言以对,夜纾到底是怎么逼北顾喝药以至于他现在如此讨厌他,也不知道北顾明日酒醒了要是想起他干的这件蠢事会作何感想。 北顾来回扫了两眼,心满意足地牵着千久离开。 “这么晚了你要带我去哪?”千久看着他高大的背影。 北顾回头看了一眼,见她有些跟不上自己的步伐,放缓了脚步,当眼角瞥见她身上的东西时,脸色忽然沉了下来。 醉了的北顾简直喜怒无常,方才还是一副心情愉悦的样子,现在忽然不知道为什么就变脸了。 “北顾?”千久见他正紧紧盯着自己腰上的骨笛,解释道:“这是夜纾的……诶,你要来干什么?” 北顾募地伸手去夺过她腰边的骨笛,指尖正暗暗发力,似乎想要将它捏碎,吓得千久连忙拦住他,“不行!北顾你快松手,不能弄坏了它!” 见她要抢,北顾将骨笛背到了自己身后,一言不发地盯着千久。 千久像只八爪鱼一样身手去夺,“别闹,快将它还给我。” 北顾脸色越来越沉,忽然将手举过了头顶。 千久蹦蹦跳跳地去够那笛子,奈何北顾本身就高,手一伸她更是没辙了,气喘吁吁地劝道:“北顾,这东西很贵重的,磕磕碰碰了我可赔不起的,快还我好吗?” 北顾站了一会儿,忽然将那根骨笛冲远处的池塘里用力一扔。 “……等等,北顾你干什么!”千久就算再眼疾手快,也抢不过他,只听骨笛“咚”一声砸进了水池里,溅起细微一阵水花。 “他的,”北顾指了指水塘,又指了指千久,轻声道:“我的。” “什么你的我的,那可是夜纾最重要的东西!你怎么能……”千久登时就急了,连忙甩开他的手要跑过去,不料被他猛地拽了回来。 脸颊被一双宽大的手掌给抚住,北顾将她的脸给掰了回来,面对着自己,哑声道:“不准看他。” “什么?”千久心急如焚,想要挣脱开来去湖里把笛子给捞回,还没明白他说的是谁,再次被掰了回来。 “看我。”醉了的北顾有些无理取闹,气哼哼道。 “好好好,我看你,但你让我先去把骨笛捡回来好吗,这东西很重要的。”千久用哄小孩那套哄着眼前蛮不讲理的醉鬼。 “不行。”北顾言简意骇。 “为什么不行?” “你若,喜欢,我给,你买。” “不是买不买的问题,骨笛是夜纾放我这的,你把它给扔了我将来拿什么还回去?”千久掰开他一只手,握在自己手中,软硬兼施,“你再闹我可要生气了。” “我不管。”北顾像个小孩一样耍起了脾气。 “……”他拽着自己的力道不小,千久挣了几次无果,只得无奈的叹了口气,“好好好,我正看着你呢,先把手放开好吗,你弄疼我了。” 北顾这回倒是听话地松开了手,但仍是握着她不让她走,轻声唤道:“久儿。” “嗯?怎么了?”千久对上他的视线,只见原本冷峻的眸子被酒劲儿给烘地愈发炽热,此刻那幽深眸子里清晰地映入了自己的身影,千久被这情意款款的目光烤得有些不好意思。 “你,只能,看我。”北顾舌头有些不利索,几个字几个字地往外蹦着。 千久也没打算跟个醉鬼较劲,什么都顺着他,“好,我只看你。” -- 第104页 北顾满意地站直了身子,嘴角勾起一抹笑容。 这还是千久头一次见他笑,呆呆地盯着眼前的美人。 他薄唇一翘如有万千星辰,璀璨夺目,直叫人丢了三魂七魄,千久那匮乏的文采中扣扣捡捡也就只能找出“太他妈好看了”这几个字来形容。 “你也,很好看,很漂亮,”北顾笑意更深了,“我很,喜欢。” 千久脸颊噌地红了红,忽然反应过来自己根本没说话,他是怎么知道自己在想什么的! “我能,知道。”北顾带着她的手捂住了自己的胸口,又道:“这里。” 真的能听到?!难不成是因为他的半截本体? “嗯。”北顾有问必答。 那她平日想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北顾岂不是都知道? 千久诧异,突然有些不知所措。 “不是,所有,是,有关我。”还未等千久震惊过来,北顾将她拉进了怀里:“久儿,” “什么?” 北顾轻柔地在她发顶上落下一吻,“从未,想过,利用,你。” 两人身躯贴的极紧,千久听着胸膛那剧烈跳动着的心脏,一时间竟然分不清是他的还是自己的,脸上瞬间热气腾腾的,她有些怀疑这醉意是不是会传染,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北顾说的是什么。 心中的一块巨石忽然落了下来,压抑许久的她终于喘上了口气,有些开心,又有些茫然。 “对不起,应该,早点,”北顾抚上她的脸颊,面上虽然没什么表情,但千久看出了他的眸子里焕发着异常喜悦的光芒。 这样活泼的北顾,怕是只有在他醉了的时候才会有吧。 “没关系,”千久有些愧疚,北顾对她这么好,甚至连命都不要,她怎么能对他有一丝丝的猜忌,“说对不起的人应该是我,我不该怀疑你的。” “久儿……” 他微微俯身压了下来,温润柔软的触感贴上了她的额头,蹭过她的鼻尖,无比流连又无比温柔地在上面轻轻啄了下,呵出的热气打在了千久的脸上,烫得她脸颊通红。 北顾的气息近在咫尺,她的心却如鼓声轰隆,大脑募地一片空白,身体僵硬地一动不动站着。 鼻尖暧昧地触碰着,那温热而又柔软的薄唇轻碰了上来,千久猛地一惊。 不对,醉的明明是北顾,她可是清醒的啊…… “你你你,我我我,”千久将他推开,结结巴巴半晌忽然道:“我我给你弄碗醒酒汤。” 第54章 第 54 章 千久不知道自己如何回的小院,如何躺到了床上,总之一向倒头就睡的她翻来覆去一个整个晚上都睡不着,索性趁着未亮就爬起来去藏书阁里发奋图强。 一直忙到正午夜纾来找她用膳,她才想自己还没吃饭。 “小久,你要找什么,我帮你找,先吃点东西,别饿坏了身子,”夜纾命人退下,自己领着食盒走来,将饭菜都摆了开来,“我上次听你说喜欢吃酱油鸡,就自己学着弄了一道,来试试味道如何。” 其实他向来锦衣玉食,很多伺候人的活都是在遇到千久之后开始学的,虽然不习惯,但也乐在其中。 “你亲自做的?”千久听闻,从书卷里抬起头来,哒哒跑了过去,见着桌上那道色香味俱全的酱油鸡,欣喜道:“哇看起来很不错啊。” 夜纾得意地一挑眉,将筷子递给她,“尝尝,不好吃我再重新做,做到小久满意为止。” 千久接过筷子夹起一块肉,咬了口,啧啧赞许得道:“好吃,夜纾你太厉害了一学就会,比我爷爷做的还好吃。” “那就多吃点,不够还有,”夜纾在旁边撑着下巴欣慰地看着她,“喜欢吗?” “喜欢啊。”千久嘴里塞满了肉,含糊道。 “喜欢就跟我回冥界,我一辈子都给你当厨子,定将你养的白白胖胖的。”夜纾眉眼一弯,笑意盈盈。 “我不要,你这厨艺肯定会让我吃成一头猪。”味道太好,千久又饿得慌,也不管自己吃相如何,一手抓起鸡腿开始啃的津津有味。 “吃成小猪有什么不好的,多可爱啊,你要是成了我的太子妃,就算变成猪也没人敢笑话你。”夜纾拿起手帕将她嘴角的油迹给擦掉,“我不在乎你是什么,我在乎的是你。” 千久翻着手上的书卷,目不转睛:“自然是没人敢笑话你这小阎王,谁能管得了你啊。” “你啊,”夜纾抿嘴一笑,给她剥了只虾递了过去。 千久也跟着他笑了起来,忽然想起什么,转向他问道:“昨日是不是你在北顾的药里下了孟婆汤。” “嗯,怎么了。”夜纾也不反驳,神色自若。 “你怎么能乱在他药里加东西,万一要是吃出什么好歹了怎么办?”千久将鸡腿放了下来,盯着他。 “喝不死的,他可没那么娇弱,顶多就是晕上一会儿,我就是给他个教训,让他好好爱惜自己,你老担心那他干什么,”夜纾说的理直气壮,“再说了,堂堂一北氏恙无君,一碗孟婆汤就倒,他丢不丢人。” “你下次别这样了。” “我下次还来。” 千久说不过他,叹了口气,哗啦啦地翻着书卷。 夜纾伸手将她面前的书给盖上,捏着她下巴看向自己,笑道:“看什么看得这么入迷,想学什么来问我,我来教你。” -- 第105页 “参商,”千久直视他,“我想解参商。” 夜纾直起身子来,有些不悦,“为了北顾?” “你知道这事?”千久微微诧异,沉吟道:“算是吧,我想还北顾一个人情,所以你知道这个咒法吗?” “又不是什么秘密,知道一点。”夜纾别过头去,似乎不乐意解答这个问题。 千久知道夜纾所说的一点就是基本都了解,连忙追问道:“你是不是知道方法,可以教教我吗?” 夜纾一言不发。 “夜纾?”千久歪着脑袋看向他,见他没反应,又搬了张凳子坐到面前,抓着他的手来回晃着,“夜纾,可以吗可以吗?” 夜纾沉默地将她盯了好一会儿,实在无力招架她这般眼巴巴的模样,伸出手揉了揉她脑袋,叹了口气:“小久,我该拿你怎么办呐……” 见他终于有松口,千久眼睛瞪的像铜铃,头一次露出了对知识渴望的眼神,嘿嘿笑道:“快说快说。” “参商我不是很清楚,但我曾见过凤凰的有关记载,确实可以解。”夜纾将筷子递给她,示意她边吃边聊。 “是,是要凤凰的心脏对吗?”千久筷子顿了顿,脸色沉下来,小声问道。 夜纾摇了摇头,“不是,这种只是仙界流传的说法。” “这么说你之前看到的记载不是这样的?”千久募地抬起头。 “慢点吃,没人跟你抢,看你吃得脏兮兮的,”夜纾捞过她的手,用手绢擦拭,跟她徐徐道来。 凤凰本是涅槃在烈狱中的一种凶猛的上古神兽,千年后才被带上了仙界,因此有关它们的记载冥界会比较多一些,再加上龙凤本就有着极大的渊源,夜纾自然比旁人更为了解它们。 千久专心致志地听着,生怕漏掉任何一个重要的消息。 “我也只是在祖父的手书中了解过一部分,并不能十分确定,”夜纾将手绢放好,继续道:“参商难解无非就是因为唯一能解此咒的凤凰不复存在,若有了它的神力,事情就好办了。” “神力?”千久疑惑地看向他。 “嗯,准确来说是要看那只凤凰的意愿。” 千久放下筷子,“我当然愿意救人啊,可我不是那只凤凰。” “你是。”夜纾忽然正色起来。 千久一头雾水,虽说戴斯三番四次抓她确实是因为她身上的凤凰,但金琰也曾说过真正的凤凰与瓷瓶上的这只有着天壤之别,上次那些人也试过了用自己的血根本打不开苍穹结界,这就足以说明假凤凰根本派不上用场,并且跟她毫无关系。 “我连个掌心焰都不会,哪来这种神力啊?” “凤凰之血可破世间结界,”夜纾替她舀了碗汤,提醒道:“你还记得我们在北氏被石化给困住的时候吗,当时你手上有伤。” 经他一点,千久恍然大悟,想起她敲石块的时候手磨破了皮,鲜血正好滑落到他腿上,石块就立马松动了,当时她太着急了,没怎么留意还以为是自己撬开了石头,仔细一想石化忽然褪去得确实有些奇怪。 难道说那时候开始她身上已经存在了这股力量? “这么说我真的可以解开这个参商?!”得知这个消息,千久兴奋地站了起来,“太好了,夜纾谢谢你!” 夜纾拉住了转身要走的人,“你要去哪?” “我去找北顾。”千久回头。 于是片刻后,一黑一白两个身影站在院子中相互对峙,周围横七竖八倒了一片的花花草草。 夜纾扇子指着北顾,愤愤不平道:“小久别听他的,什么剑法非得要手把手的教,我看这老东西明摆着就是在占你便宜!” 千久看着那一地凌乱,着实头疼的很,本想着北顾这么厉害,让他带着自己好好修炼,说不定就能快点激发那个什么鬼神力,早早解了这个参商回人界过她的逍遥日子去,哪曾想夜纾也跟了过来,并在北顾指导自己练剑的时候忽然就跟他大打出手,两人闹的不可开交,她夹在中间谁也不敢得罪。 北顾依神色淡然,看向千久道:“久儿,过来。” 千久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听见他的声音脚步一抬就要过去。 难不成是因为那个什么卖身契? 愣神瞬间,一道黑色身影闪挡到了面前,夜纾转向身后那人,语气十分不善:“你喊谁喊的这么亲切!” 他甩出方才打斗时顺手给捎的丝巾,将北顾碰过千久的地方都擦了遍,嘴角一扬,笑道:“小久,我教你,我什么都会。” 千久还未开口,只听不远处的北顾冷冷道:“你跟她气息不通。” 夜纾将折扇用力一甩开,有一搭没一搭地晃着,眯起眼睛盯着他。 小院里的火药味登时噼里啪啦地响起,千久怕他们再来一次真会把自己的院子给掀了,今晚就得露天看星星了,连忙拦住他,“别别别,有话好好说不要动手动脚。” “夜纾与狗不得入内……哟,今儿个怎么这么热闹啊?”金琰盯着那牌匾笑出了声,跨步进来,一脸看戏不嫌多,冲北顾喊道:“我就知道你在这,我找你……” “金公主你来的正好,快教我练剑!”千久像是见着了救星一般飞奔过去,拽着他就往里头走,心道你可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早上夜纾看见这牌匾就差点没杀了北顾,你这时候还敢触夜纾的霉头,那么大的龙字你非得装瞎,她眼角快速扫了眼夜纾,果然见他黑着脸。 -- 第106页 “练剑?”金琰被拉到了院子中,掂了掂她递过来的一桃木剑,有些疑惑道:“太阳打西边出来?你什么时候这么勤快过?” “我想通了,”与其让夜纾跟北顾挣个你死我活,还不如让金琰来教,反正跟谁学都一样,“我想修仙。” 金琰嗤笑一声,语气不屑,“你现在有了北顾的半个仙根,帝君那九九八十一道天雷扛过了不就成了吗,至于这么麻烦学着那些凡人修个几百年的仙?” “我胸无大志,只想学点皮毛。”她又不是真的想要成仙,浑水摸鱼能控制得了体内的神力就行,何必受那个苦去挨雷劈,搞不好自己小命真会呜呼。 “放着这两尊大神不请教,让我来?我不干,你看那小鬼的样子,恨不得扒了我的皮。”金琰抱着胳膊,来回扫了眼两人,示威似的对上了夜纾那吃人的眼神。 “少废话,你教不教。”千久将桃木剑扔给了他,又看向夜纾眼神询问。 夜纾将锋芒收回,佯作漫不经心地摇了摇扇子,“我没意见,只要不是那老东西。” 北顾站到了旁边,算是默许了。 “行吧行吧,”金琰妥协道,“来,跟着我做。” 不一会儿,金琰就不耐烦地“啧”了声,眉头皱成川字,盯着千久做的那套扭头不不对马嘴的动作,走了过来,用木剑敲了敲她的手,“手抬高点,马步都站不稳,剑挥那么快干什么,就这样还想一步登天?” 千久吃痛,手上的剑掉落到地上。 “你干什么!”夜纾闪身过来,心疼地揉了揉被敲红的手腕,回头冲金琰不悦道:“谁允许你动手打她的?” “你这么护着她什么都学不到,严师出高徒听过没,”金琰翻了个白眼,“要不然你来?” 夜纾泠冽的眼神盯进他的眸子,手上的折扇蓄势待发。 千久也不知道夜纾今日怎么跟吃了炸药桶一样,忙拉住他小声劝着:“金公主平日里教弟子不是甩鞭子就是抽风的,算是十分手下留情了,我没事的,你别生气。” 夜纾恶狠狠地盯着让他连夜去捞骨笛的罪魁祸首,眼下火气正没地方撒,但他又不能在千久面前对金琰动手,只得狠狠瞪了他一眼,将木剑捡起递给千久。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夸我呢,来,继续。”金琰走到千久面前,带着她做了几套动作。 早上的空气十分清新,千久沐浴着阳光,只觉得心爽神怡,跟着在院子里舞剑,几个来回走到了北顾面前,鼻尖传来了一股清香。 淡淡的很好闻,带着些冬日里的泠冽。 这股气息缭绕在她身旁,就好像北顾的人就在面前一眼,让千久忽然想起昨日与他的亲昵,顿时耳尖发红。 昨夜只是个意外,北顾也是醉了才会那样,不知道他一觉醒来还记不记得这件事,若是记得…… 千久偷偷瞥了不远处北顾,见他正端庄地站在屋檐下,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视线相接那一瞬,千句连忙心虚地回过头来,一套剑法舞得漫不经心,脚下一歪,将木剑给甩了出去。 糟了,她都忘了北顾能听见自己的心声,那方才自己所想岂不是都被听到了! 难怪他一直盯着自己! 这个该死的卖身契,凭什么北顾能听到自己的心声,她却听不到! “练个剑很热吗,你脸怎么都红了。”金琰见她一套剑法挥得乱七八糟的,走过来问道。 “啊?哦是有点……”千久低头捂住发烫的脸颊,深深吸了口气,阻止自己胡思乱想。 “小久,”夜纾捏着丝巾走来,替她擦了把汗,柔声道:“累了吗,休息下吧。” “行了行了你资质太差了,放弃吧。”金琰摆摆手。 “你不说话没人当你哑巴,”夜纾安慰道:“小久,他不教我来教,就算气息不通我也可以边学边教你。” 千久点点头又连忙摇了摇头,悻然看了眼北顾。 金琰瞧夜纾那护犊子的样白眼就翻个不停,决定眼不看为净转身道:“被你们这一打岔,我都差点忘了自己是来干什么的,对了北顾,我有事找你。” 作者有话要说: 熬了几个大夜,脑袋混混沌沌的,感觉要灵魂出窍,珍惜生命啊朋友们 第55章 第 55 章 北顾本打算转身离开,闻言回头看向他。 “还记得大魔头提过的带刀的人吗?”金琰大步走来,“你这段时日身体不好我没给你说,私下派人盯了十几天,在三长老那把短刀上发现了马脚。” 为了防止改修后的兵器滋生怨念迫害原主,原主一般都会为它们另设一剑冢以安置剑魂。 金琰着手北氏使刀的两位长老展开调查,追寻到各自之前曾经使用的刀器上,发现三长老那本该是在入氏之前就摒弃短刀被人挖出,换上了另外一摸一样的短刀,若不是北氏在收人进来之前有过详细的记载,金琰还真没发现刀已经被替换了。 既然短刀被重新带回了身上并且不受影响,要么就是这位长老根本就没有该修剑道,要么就是他想利用此刀来掩人耳目。 不管是哪种,他都跟戴斯他们脱离不了干系。 “现下他被关入水牢中严加看守,该审问的我都问过了,他也承认是他带人进来的,熙儿的尸身也是他盗走的,除此之外其他的一概不答。”金琰奔波好几日心身疲惫,终于能松一口气,但这口气还没喘完,只听北顾打断:“不止一个。” -- 第107页 他脸上淡淡的,没有什么表情,似乎并不意外。 北氏的结界不仅起到防护作用,更重要的是它能识别来者,倘若不是通过特定的指令进来,指不定会被传送进哪个犄角旮旯从而惊动护卫们。 更何况苍穹结界的位置并没有多少人知道,三长老进来北氏不过两百年,他潜伏在这跟人里应外合在那么短的时辰内无声无息准确地来到结界附近,并且躲开北顾等人的视线迅速带人进攻,定是十分了解这两层结界的位置,这就必须要有两个人以上在里头打掩护,一人指引妖魔找到破开结界的入口,另外一人负责拦断消息传达。 “这我不是没想过……”金琰的心又给悬了起来,无力地瘫在了椅子上,头往后一仰,颓废道:“我脑子就这么点,查不出来了。” 他盯着湛蓝的天空沉默了一会儿,将线索在心里都顺了下,开口道:“鹚游可不是什么善茬,戴斯费尽心血去复活这么一个大魔头万一他不受自己控制,岂不是在自讨苦吃?” “不一定,”夜纾缓缓开口,站到千久面前替她挡了挡太阳,“戴斯一个刚出来的小魔头,他能有什么能力让众人信服,他以复活的条件牵制鹚游,算盘打得不错。” 魔族是一个只信奉力量的族群,越强大的魔头越有让众人臣服的能力,此游并非一般的魔族,他与当年的战神不相上下,戴斯牵制着鹚游就相当于牵制了整个魔族,有足够的能力与仙界抗衡,虽不知他们签了什么契约,但这笔买卖也是划算至极。 金琰叹了口气,实在是头疼的很,看向北顾,继续道:“他们做这些的目的既然是为了开苍穹,那么在第一次试过凤凰血无用后,为何还要再次抓千久?” 这件事就像是一根刺一般扎在千久的心脏,一言一语都能牵扯着倒刺,她呼吸一滞,本能地抗拒去回忆那些场景。 夜纾眼神扫到在瑟缩的人,小心翼翼地握住她的手,安慰道:“小久,别怕。” 北顾见她不对劲,走了过来,站定在她面前,虽是一言不发,但眼神里溢出藏不住的担忧。 这段时日大家都默契地闭口不提起小黑屋里的事,千久知道他们都是在担心自己,毕竟谁愿意去回想那九死一生恐惧至极的事情,但事情总不能逃避,更何况从她这边做手说不定能更快有线索。 北顾那山峦般高大的身躯倾压过来,给予千久一种无声的安心,她逐渐平缓了呼吸,摇头示意自己没事,“我在里面隐约听到一个女子喊他主子,虽听不出是谁,但我觉得声音有些熟悉,应该在北氏哪里听见过。” 那被血水浸染的红色身影历历在目,无时无刻不刻在夜纾的脑海里。 他牙关紧咬,微微别过头将自己眦红的双眸藏进了黑暗中,一手用力地握了握千久,另一只手藏在袖子下微微颤抖着,似乎在隐忍着什么。 “这就好办了,北氏的女弟子并不多,你认识的人也有限,顺着你这条线索查应该很快就有消息了。”金琰站起身,拍了拍衣摆,往门口走去,“时候不早了,还有一堆事等着我去处理,北顾你也别闲着,伤好了就跟我一块回去。” 为了能早日解开参商,也为了不拖大家后腿,接下来几日,千久可谓是用功至极,一有空就缠着金琰让他教自己法术。 金琰被笃志好学的她给烦的不行,三番四次将她丢给北顾,这就引得夜纾十分不乐意了,两人大打出手好几回,铲平了十里地,修葺了不少灵石,将金琰心疼的不行,这才安安分分老老实实当回了这个便宜老师。 奈何千久这个学生太过平庸,学了十来天才会个双指御剑,这一下可将她得瑟的不行,连夜将人召齐来到画像面前。 金琰连连打着哈欠,泪眼模糊地盯着前面兴奋地直搓手的千久,“都这么晚了,有什么事明日再说,我快困死了。” “不行!”千久斩钉截铁,气势汹汹:“别说是只凤凰了,我觉得我现在都能召唤神龙,我相信我可以!” “嗯?”夜纾抱臂,闻言一挑眉,“我在这,都听你的。” 金琰本就不指望她练个几日还真能上天,嗤笑一声,摊摊手,“那你快点,闹玩了我还要回去睡觉的。” 北顾来到画像面前,恭敬一作揖,而后给千久让开位置。 方才的壮志凌云到了此刻却有些怯场,千久看了他们一眼,在夜纾眼神的鼓舞下,走到了画像面前。 她仰头看向画像,当时只觉得这幅画栩栩如生,没想到这里面竟然真藏着个人,一想到这人的命运与她有着不可分割的牵扯,千久的心登时就如同擂鼓,紧张得不行,深深吸了口气,犹豫了好一会儿,像是做了莫大的决定,将手覆了上去。 她害怕地闭上了眼睛,将身上所有灵力都汇聚到手上,心惊胆战地等待着结果。 时辰一点一滴在流逝,慢得熬人,缓得抓心。 屋内安静下来,气氛静得可怕,即便不抱太大希望,金琰此刻也不由得绷直了身子,跟着屏住了呼吸。 黑暗中一团光芒在微微亮着,千久察觉不到任何画像的变化,也感受不到里面的气息,就好像它真的就只是平平无奇的一副画。 光芒很快就暗淡下来,直至消失前还拼死挣扎闪烁了几下,千久本就寥寥无几的灵力在不到半盏茶的时辰里消耗殆尽。 -- 第108页 画像仍然是原封不动,静悄悄地。 千久的手随着光芒消失而颤抖起来,对着画像静默了许久,缓缓转身,眼眶通红地看向众人,嘴唇张了张,本想着说些什么,可视线对上北顾眼神里一闪而过的失望时,犹如被一把钝刀割锯着心肺,每呼吸一下,都疼得泪眼婆娑,她愣了那么一瞬,失声哽咽起来,“对不起……” 眼泪就这么不争气吧嗒吧嗒的流着,千久越哭越大声,“对不起……” 她不该在自己没有能力之前这么轻易带给他人希望,不敢想象北顾几百年来的等待与期盼落空是什么样的感觉,更不想看见他难过的样子。 北顾走了过来,轻声安抚道:“你不必自责。” 夜纾拽走北顾的丝巾替她擦了把眼泪,柔声道:“小久,这次不行下次我们再来好吗?别哭了,我会心疼的,” 千久这段时间的努力金琰是看在眼里的,天没亮就起来练剑,睡着了三更半夜还在背口诀,真的是起得比鸡早睡的比狗晚,见她哭得这么伤心,原本想要嘲讽她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愣在原地有些无措道:“额对,你不必自责,传说就是传说而已,没有具体实载,谁知道是不是真的,日后咱们在想想办法,总会将大哥救出来的,你放心。” 千久将头抵在画像上低声抽泣,无颜面对自己的无能与弱小,哭声哽咽得断断续续。 他一哭,夜纾的心就拧紧了起来,心碎的不行,连连哄劝着。 在她哭得浑浑噩噩的时候,她按着画像的地方忽然亮了起来,千久止住了哭声,不可置信地盯着手心处,紧接着画像犹如一面湖水一般将她的手给吸了进去,千久没站稳,一个踉跄险些栽进了画像里。 被一只温软宽厚的手掌给轻轻握住,千久一惊,害怕他下一瞬就会消失不见,下意识紧紧拽着那只手,将他扶了出来。 白衣飘渺,拂过画框,犹如一阵青烟,似真似假,千久呆愣了好一会儿才看清了此人。 那人与北顾并无一二,但他身上并不似北顾那般冰凉不近人情,而是温润如玉的味道,更多了几分平和的生气,他双眸隔着一白稠环顾四周,对着千久微微一俯身,声音柔润如潺潺流水:“多谢。” 若不是他这一声,将愣神的千久惊醒,她险些以为这就是北顾,立马将颤抖的手给抽回,瞪圆了眼睛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 第56章 第 56 章 北顾猛地抬头,薄唇张了张,走了一步,却又顿在了原地,不可置信地看向那人,直至那白衣人转过身来,才疾步走去,冲他恭敬一作揖。 千言万语汇在这一刻,只剩下颤抖的两个字,“兄长……” 北顾低着头,久久不能平复自己的心情,他忍着心中酸苦,像个流浪在外终于得了依靠的孩子,眼眶通红。 那是他最亲近最挂念的家人…… 北予轻轻一笑,将他扶起身,两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上下打量了好一番,语气感慨而欣慰:“我们家二宝,都已经长这么大了啊……来,让兄长好好看看。” 他拍了拍北顾,愧疚道:“这么多年,留你一人在这尘世,委屈你了。” “不妨事。”北顾喉间梗涩。 千久眼泪鼻涕还挂在脸上,闻言诧异地扭头看向北顾,将这个高大威猛冷死人不偿命的冰块上上下下来来回回扫了个遍。 二宝?! 二宝是谁?北顾乳名? 这么软萌的名字配上北顾那冷冰冰的脸蛋,着实有些可笑了,夜纾“啪”一下拍开了扇子掩着唇,一时没忍住笑了出来。 北予回过头来,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三步并两步走了过去,拉起夜纾的手,语气里掩不住的欣喜:“你,你就是北顾心心念念的那个姑娘?” 屋内静默到了极点,千久脚步一个踉跄,险些栽了下来,好一会儿才消化了“心心念念”这几个字,抿着飞扬的嘴角,羞嚇地瞄了眼北顾。 夜纾挑眉盯着这位眼蒙白绸的美人,轻轻“啊”了一声,十分爽快承认道:“是我。”折扇摇了摇,开始盲认亲戚,“大哥安好。” 金琰一口茶水喷了出来,“我靠!你能要点脸?” “安好安好,”北予对他一见如故,喜欢得不行,连连嘘寒问暖,“小姑娘家住何处?几口人?可曾婚配?你看我们北家如何?” 夜纾有问必答,态度诚恳之至,像极了新婚入府乖巧的小媳妇。 千久被金琰这口茶水误伤,抹了把脸,也不跟他计较,乐呵呵地看着两人交谈,方才心里的阴霾一扫而空,心里替北顾开心,像是接回了自己的家人。 北顾依旧是神情淡然的模样,但眉眼里浸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喜悦,他走了过去,伸手要将北予眼上的白绸卸下。 “等下!”金琰连忙制止,“现下还不能拆,参商万一还没解开呢……” 北顾的眼神逐渐暗淡下来,抓住了北予的手,紧紧盯着他,生怕是梦一场,再醒来就不见了。 北予轻轻拍了下他的手背,安抚示意道:“你身上的咒痕还在吗?” “哦对,”千久立马反应过来,跑出去伸手就要去扯北顾的衣襟,“你胸前那道咒痕若是不在就说明已经……” 只是她刚手伸到空中,就被夜纾眼疾手快地推开,“男女授受不亲,让我来。” -- 第109页 只见他毫不避讳地将北顾的衣襟扒开,掂起脚尖往里头仔细地看了眼,见着那光滑白皙的皮肤后,满意地点点头,“确实解了,痕迹都没了。”末了他还用力地拍了拍北顾的胸口,转向众人,一脸正经道:“可以拆。” “……” 北顾整了整自己的衣襟,轻轻替北予拆开白绸。 千久松了口气又给提了上来,捏着自己发汗的手心祈祷。 时隔数百年,终于得以重见天日,尽管此刻朝阳柔和温煦,北予还是不适地眯起了眼睛,长睫颤了颤,缓缓睁开了双眸。 他眸色轻浅,在朝阳的映衬下,显得异常晶莹剔透,宛如翡翠珠子一般嵌在那精致的脸蛋上,美得让人心醉。 仔细一看,眼睑上还挂着一颗小小的红痣,抬眸不见垂眸见,眼角狭长,别有一番风味。 北顾走到他旁边,抬手替他挡了挡阳光。 这一对璧人站在一起就瞬间点亮了整个屋子,两人虽长得十分相像,但完全是不同的气质,一个清冷一个温润,但不管哪个,都是连看上一眼都会引以为傲的那种。 千久看得赏心悦目,一个劲地傻笑着,就差点没流口水。 夜纾扇子晃了晃,打量着两人,嘴角微微勾起。 “北顾,”北予转头,对他会心一笑,“兄长这次不走了。” 北顾虽然开心,但也不大会表达自己的情绪,点点头,示意他往另外一个方向看去。 北予面容带笑地看了过来,吓得千久立马站直了身子,只觉得他这一笑如沐春风,旁边瞬间开满了花,愣愣地看着迎面走来的天仙。 “方才认错了人,姑娘你不会怪我吧?” “不不不不,我怎么会怪仙君呢?”千久连连摆手,忽然意识到自己这是默认了与北顾的关系,又慌忙抬头看向他,语无伦次道:“我,那个,我还不是……” “姑娘不必如此生分,”北予轻轻笑了声,语气温和:“既然都是一家人了,叫我大哥就好。” 千久无措地站着,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北予见状温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呀?” “千,千久。”千久低着头,忽然瞥见北予衣角的一片污迹,登时倒吸一口凉气,她猛地抬头看了眼那面白色的的画像,又将头拧了回来,颤声道:“大哥?” “嗯?”北予看向她。 “要不,”千久不敢直视他,“要不我替你接风洗尘,去换身衣裳?” 北予欣然答应,“好啊,我还有好多事情想要跟你谈谈呢,咱们边走边聊。” 两人二话不说瞥下屋子里的人,往门外走去。 千久心怀鬼胎,连连看向他衣摆处那滴淡淡的污迹,回答地心不在焉。 那是她头一回见着大哥时撒到他身上的酱油,真是造孽啊…… 金琰站到了北顾旁边,喜极而泣,揉了揉通红的鼻子故作轻松道:“咱大哥这眼神还是一如既往的瞎啊。” 北顾看着离去的两个背影,眉眼里藏着笑意,他声音淡淡,却无比柔情,“嗯。” 一日不到,北家长子回来的消息就像是一阵风似的瞬间刮过了整个仙界,不少人闻风赶来道喜,都快把北氏的门槛给踩断了。 金琰索性大办了个接风宴席,邀请各方仙家,当然也有趁机来套近乎的无关人士,既然是喜庆的日子,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是来滋事儿的,都给放了进来,整个北氏一下子热闹的不像话,人来人往车水马龙,贺礼堆得满大街都是。 千久也不好意思空着手来,提了一大袋子的东西,绕过满地贺礼,来到正在迎客的北予面前,手一伸,将贺礼呈了上去。 北予眉眼一弯,感激不尽:“小久你来啦,都是一家人,不必如此客气,你人来了大哥就很开心了。” “小小心意,不成敬礼,祝大哥福寿绵绵。” 北予笑盈盈地接过了贺礼,爱不释手地捧在怀里。 “送的什么好东西,还不是花我的灵石,”金琰抱着胳膊,微微侧首往北予手上的东西看去,待看清了那是个什么东西的时候,他嫌弃道:“就这?黑枸杞?” 这不是拐弯抹角在骂大哥瞎吗? 千久这穷光蛋嘿嘿两声掩饰尴尬,觉得自己的这点东西与地上随地摆放的贵重物件确实不值一提,但好歹也算绑了条丝巾,看起来也得上是个礼物。 “金琰,”北予轻声呵斥道:“不得无礼,小久一片心意,送什么我都喜欢,枸杞多好,清肝明目有益身体,”他将枸杞递给金琰,又道:“去给为兄泡一杯,我现在就想喝。” 金琰捧着枸杞,边走边喃喃自语:“ 北予示意千久站在旁边跟他一起迎宾,逢人就说她是自家的人,弄得千久怪不好意思的。 说来北予人缘也是极好,不说那些仙家贵客,就连送葬队都……呸,是吹唢呐的。 那队伍演奏着怪异的曲子,引得众人驻足观望,一行人索呐二胡喧声响彻云霄,刺耳得让千久捂住了耳朵。 真是没有索呐送不走的魂,没有二胡拉不哭的人。 她扭头看了眼北予,只见他脸上笑容不改,将送葬队都请到了宴席里,千久心道不愧是北顾的大哥,遇事坐怀不乱。 那几人哈哈大笑起来,酒杯子碰得乒乓作响,“北大哥,我有生之年还能见着你出来真的是太好了,不然我每年都得去你坟前……啊,不是,瞧我喝糊涂了都,每年都得去你院子门前种上一朵花来悼念你。” -- 第110页 北予客气地举了举杯子,“劳各位挂念了,北予在此敬大家一杯。” “好!喝喝喝!哈哈哈哈今日我可太高兴了,咱们不醉不归!” “是啊是啊,终于能见着你本人了都,你都不知道这些年兄弟们隔着那院子连画像都瞧不上一眼有多憋屈。” “这下好了,园庭门前的那些花我们终于不用再送了。” 千久这才想起之前在院子外面看见的那些鲜花,原来都是北予的友人来探望时给种下的,那么大一片花海,该承载了多少人的祝愿与期冀啊…… 她举着酒杯隔空冲北予碰了碰,心中感慨万千,见着他们终于能团聚一块有说有笑,眼角渐渐湿润了起来。 然而在这么热闹的日子里,却有一人孤零零地躺在不远处的树上,目不斜视地盯着人海里的一人。 夜纾将喝完的酒壶随手一扔,双指夹了片叶子,放到唇边,吹了一只曲子。 曲声悠远婉转,在对面喧闹声中显得有几分苍凉。 胖子在下面接住了酒壶,眼泪汪汪地抬头:“这是什么爱而不得的悲惨故事,咱们小殿下好不容易喜欢上一个人,呜呜呜……” 另外一小鬼狠狠往他脑袋一敲,骂道:“胡说什么呢!谁说咱们家小太子失意了!” “可是娘娘没能吹响骨笛啊!”胖子抹着眼泪,哭喊道:“若是骨笛能吹响,那就代表娘娘与小殿下心意相通,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但是……但是……” 小鬼们面面相觑,嘤嘤嘤忽然哭了起来。 于是一群小鬼骨哭狼嚎喊着,这声音要是搁大晚上在荒山野岭的,定叫人吓破了胆子。 “咱们小殿下这么英俊潇洒,定会让娘娘心动的,不要放弃。” “是啊是啊小殿下您莫要借酒消愁,您英明神武在冥界迷死多少无知少女,定是娘娘与咱们小殿下相处的不多,还没能发现小殿下的魅力!” 一小鬼突然想到什么,猛地抬起头冲夜纾喊道:“小殿下,小殿下,要不咱们将娘娘绑回去洞房?先酱酱酿酿然后再霸道地威胁她留下,听说小姑娘都吃这套!” “闭嘴,”夜纾吹出的曲子登时变了个调,只是出来解个闷,喝个酒,就成了他们口中的情场失意,烦的不行,狠狠将折扇钉进了地上,喝道:“往后谁还看那些乱七八糟的话本子我拧断他的脑袋。” 第57章 第 57 章 几杯下来,千久已有些醉意,她撑着下巴,仰起那张微微泛红的小脸,盯着对面端坐的北顾,一个劲儿地傻笑,“北顾,我好开心啊。” 开心北顾的大哥回来了,开心被大家认可当成自家人,开心在这来之不易的安适中举杯,她想把这份宁静偷偷攒起来,分给所有她喜欢的人,然后常伴于侧,一同谈笑风生。 粘到唇边的酒杯被人抢走,千久醺醺地眯起眼睛,见北顾就着自己碰过的地方将那杯酒给喝下,她别过头,口干舌燥地舔了舔自己的唇瓣,心下燥热的不行。 还没醉呢,怎得开始晕乎乎的…… 下意识将酒壶端起,想要浇灭这股灼心灼肺的炽热,却再次被北顾夺走。 他冰凉的手指不小心碰到千久时,激得她心下一颤,目光茫然而流连地追随着他,紧接着这只修长白皙的手覆上了她的脸颊,“别喝了。” 冷丝丝凉飕飕的,十分舒坦。 千久愣愣地看着他,心道果然是千杯不醉,敬了那么多酒还能面不改色,鬼使神差地伸出手贴了上去,贪婪地蹭着这股凉意,她的手不过北顾的半个巴掌,轻而易举地就被他反手握在掌心里。 “困了吗?” 以千久的酒量,虽不至于就这么醉了,但脑袋也因此变得迟钝了些,半晌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北顾轻轻一笑,站起身走过来。 忽然,门外闹哄哄地闯进了一群人,堂上众人纷纷回头,警惕地看向他们。 今日来贺喜的人不少,但都严加筛查过,即便再小的门派也有案册可循,不可能有人溜进来闹事。 千久回过头,见一带着乌帽,体态憨厚像个葫芦似的胖子跑了过来,扑通一声跪到她面前,涕泪纵横,“娘娘!娘娘!求娘娘救救我们小殿下!” 千久认出了这个小胖子,一下子清醒过来,蹭地站起身,忙追问道:“夜纾怎么了!” 后面的小鬼七嘴八舌喊了起来,个个心急如焚:“我们小殿下被人抓走了!” “小殿下可是冥王的心肝宝贝,他要是出了什么事情,我们这群小鬼的脑袋定是留不住了,娘娘……” “求您一定要救救小殿下!” “慢点说,”千久打断道,将为首那胖子扶起来,“到底怎么回事?” “娘娘,我们方才看见一鼠妖抓走了小殿下,”胖子手忙脚乱地起身,抓紧千久的手,眼角瞥到北顾森气凌然的眼神连忙悻然收手,低着头不敢吭声。 千久与北顾对视一眼,心下存疑,“以夜纾的身手,怎么会被区区一个小妖抓走?你们有没有看错?” “没看错啊娘娘,小殿下似乎心情不好,拐了个胡同就撇下了我们,等小人们赶到的时候,见他被一小妖给带走了。”胖子募地抬头,颤声回答。 北予跟金琰听见动静,走了过来,问道:“出什么事了?” 千久有些心慌,“是夜纾不见了。” -- 第111页 “那臭小子平日里不惹事就谢天谢地了,他能出什么事。”金琰皱眉道。 “二殿下?”北予有些奇怪,转向胖子:“可有他什么物拾,北顾懂追踪术,应该很快就能追上去。” “哦对对对!”胖子一拍脑袋,忙道:“娘娘,小殿下与您的骨笛是相互感应的,您看看能否查探到小殿下的位置?” 千久二话不说将骨笛抽出,在手心燃起灵流,闭上眼睛查探夜纾道气息,眉头拧地紧巴巴,但不过须臾,灵流就暗淡了下来。 “你练了大半个月,连只笛子都使唤不来?”金琰好笑道:“要不要我借……” “借我点灵力,”千久焦急抬手,伸在北顾面前,诚恳道:“我的不够用。” 北顾轻轻握住了面前的手,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一股汹涌的灵流沿着手臂冲进了千久体内,只见她握着骨笛手上的光芒“噌”一声响是加了油的火焰,瞬间亮起刺眼的光芒,她闭着眼顺了口气:“北顾,太猛了……” 北顾眉眼含笑,滑进了她的手心,悄悄十指相扣,将横冲直撞的灵流控制住。 北予见他那一向不苟言笑的弟弟脸上温韵长存,手肘拱了拱金琰,笑道:“小金子,你看要不让司命算个黄道吉日,尽早把他两的喜事给办了吧。” “别喊我这个名字!”金琰立马恼羞成怒,“还有,往事莫要再提!” 北予嗤笑一声,看了眼不远处敬酒敬地脚步虚浮的北上陌,“谁让祖师爷喜欢呢。” “找到了!”千久募地睁开眼,欣喜道:“在东面的一个山洞里。” 小鬼们激动万分,眼神冒光地看向她。 “看来我们得过去一趟了呢,”北予远远冲北上陌挥挥手,北上陌会意走了过来。 “事不宜迟,咱们现在就出发吧,”金琰正要走,被人给拦了下来,他疑惑地看向北予:“怎么了?” “你留下,这满堂宾客得有个交代,祖师爷一人应付不过来。” “小金子?”北上陌提着酒壶醉醺醺地勾上了金琰的肩膀,转向北顾他们笑呵呵道:“你们这些小辈们打打杀杀就不要叫上我这个老骨头啦,去吧去吧,小金子留下陪我就行。”说罢他冲众人晃了晃手上的酒壶。 “说了不要叫我这个名字,别以为你是长辈我就不敢动手,”金琰骂骂咧咧地将这个醉鬼扛了回去,“那你们小心点啊,晚宴前记得回来。” 一行人匆匆往东面赶去,来到了一条拦住去路的河道前,河面虽宽大,但也不难过去,若是北顾他们三人,直接就能飞过去,但现下后面还跟了一群没法飞行的小鬼。 千久犹豫了下,回头道:“要不你们先回去等消息吧,北顾的剑带不了这么多人,我们定会将你家殿下救出。” “娘娘,我们不放心啊,小殿下金枝玉叶的,指不定在里面吃了什么苦,要是他受伤了……”胖子说着说着开始哭喊起来,眼巴巴地看着她。 千久实在没有办法,再三劝着,被北予打断道:“想跟就让他们跟着吧,也不是什么难事。” 他将北顾手上准备拿来做游船的叶子抽出来,继续道:“你伤才刚好,有兄长在,兄长会护着你们的。” 北予走到河边,伸出一只脚轻轻试探来下水面,而后整个人踩了上去,只见那面绵延数里的河道被瞬间冻结成冰川,周遭的事物也不能幸免,郁郁葱葱的景色一下子变成了雾雪皑皑。 这么大条河床说冻就冻,大哥这灵力真是充沛得没地方使,千久目瞪口呆地扫了眼两兄弟,心道真不愧是你们北家的人。 北予走了几步,抱着胳膊打了个寒战,立马从乾坤带里翻找出一件厚重的大衣给披上,回头看向傻了眼的众人,“愣着干什么,走啊。” 小鬼们回过神,欢呼着跑了出去,孩子般在冰面上戏耍滑行,全然忘了在吃苦的夜纾。 千久刚一踩上冰面脚底打滑,险些轻吻大地,被北顾一把捞了回来。 她站稳了身子,笨拙地迈着小碎步跟着,但她脚下总是滑不溜秋的,差点没滑出一支舞来,本能地抓住了旁边的可靠的人。 北顾顺势将她的手牵住,带着她稳稳走在冰面上。 北予一脸欣慰自家孩子长大了的表情看了两人一眼,将大衣上的带子给系结实了,捧着一杯热气腾腾的枸杞茶,叹了口热气:“嘶……真冷啊……” 千久正在疑惑北顾的手怎么是冬暖夏凉自带调节的,闻言诧异地抬头看向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一副中年养生模样的北予。 大哥,您自己冻出个冬季你还喊冷? 众人跟着笛子来到了一山洞里,几只硕鼠叽叽喳喳从千久脚边钻过,吓得她连忙抱住了北顾。 只听一声噼啪,那几只飞窜出去的黑鼠猛地被燃成了灰烬,北顾敏锐地抬头,看向不远处的石道。 两根巨大的柱子撑着整个山洞,一条过道吊在空中,自柱子后面走出来一个妖娆十分的女子,她撑在扶手上,悠然地晃着身后的黑色尾巴,直勾勾地盯着北顾,“恙无君可是来找奴家的?哎呀可惜了,要是早点就好了,奴家现在已经有心上人了,君上是打算一起玩吗?” 她故意拉长了尾音,听的千久一身鸡皮疙瘩,上前一步质问道:“夜纾在哪!” “哦?”女子漫不经心地磨了磨自己的指甲,缓缓道:“你们是他什么人?” -- 第112页 “我们是他……”千久一言未尽,只听旁边的北顾忽然冷冷开口:“债主。” 北予一个没忍住,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女子脸上的神色红绿交替,简直不能用精彩形容,她不可置信地看向北顾,恶狠狠道:“他不是太子吗,怎么会是个穷光蛋!” “他确实是太子,但他的钱没法在仙界花,”千久顿了顿忍着笑,“所以你是看上了他的钱?”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有人骂夜纾穷了,他这个可怜的冥界太子在上面混得真是惨不忍睹。 小鬼们登时议论纷纷,胖子凑了过来,小声问道:“娘娘,咱们太子真的欠了很多钱吗……” 石洞深处忽然传来一声不满,“再说一次,我没钱,但不是穷。” 夜纾摇晃着扇子从深处走了出来,他步伐翩翩,闲暇地像是在逛街,一点也不像是被抓来的样子。 “夜纾!”千久连忙跑了过去将他上下打量着,“他们有没有对你怎么样?” “小久,让你担心了,我没事。”夜纾将人带回安全的地方。 女子大吃一惊,瞪圆了眼睛:“你,你不是被我关起来了吗,你怎么出来的!” 夜纾不屑地笑了声,“就凭你也想困住我?” “怎么回事,”千久扭头看向他,“你是故意被她抓来的?” “嗯,”夜纾摸了摸她脑袋,继续道:“上次戴斯旁敲侧击问我一个问题,起初我还不敢确信,直到这个小妖来盯了我好几天,我猜他是在我身上想要找些什么,将计就计跟来了他的老巢。” 千久愣了愣,“你这样一个人来太冒险了,万一……” “我不怕,”夜纾看向她,轻声道:“我更怕他们伤害到你。”他眼神凶狠地转向那女子。 有他在,就绝对不容许有人伤害她一分一毫。 “来人!”女子慌了,连忙尖声叫喊:“来人啊,快给我抓住他们!” 第58章 第 58 章 周遭数人闻声纷涌而出,刀剑齐刷刷亮了一排,将他们团团围了起来,乱糟糟地打成一片。 千久被北顾挡在身后,那群人见自己在北顾他们身上讨不到好处,一人眼疾手快地挟住了北予,威胁道:“都别动!不然我杀了他!”他眼神凶狠地环顾众人,喊道:“都退下去!” “大哥!”千久心下愕然,但是转念一想,似乎没有要担心的必要。 北顾停下手,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反而让那人惶恐地后退了一步。 北予半张脸藏在柔毛里,又披了件厚重的衣服,乍一看还真有几分病秧子的味道,千久虽是里面唯一个不会打架的菜鸡,但却被北顾护地严严实实地,他人靠近不得,也难怪这人会盯上了北予。 只不过,他是真的挑错了对象,那么多个小鬼一看就是灵力低微好欺负的样子,可他却偏偏这么瞎看上了北予。 “嘶……”北予将脸从软毛里伸出,双指抵了抵脖子上那把寒剑,淡淡地来了句:“这位兄台,刀很凉啊。” “说了别乱动!别想在我眼皮子底耍小聪明!”那人将刀子收紧一寸,目光灼灼地盯着北顾:“放下你的剑,让我那些兄弟们走,否则我这一刀下去,他可就小命不保!” 见千久欲言又止的模样,眼神有几分担忧几分交集的模样,暗暗以为自己抓对了人,得意道:“快点,你要是再敢轻举妄动,不然我就让他去见阎王!” 真阎王忽然笑出了声,无所谓地耸了耸肩,退到一旁坐等好戏。 那人见他满不在乎的样子,忽然有些摸不准这两人到底什么意思,但箭在弦上不得不硬着头皮大喊着给自己壮胆:“听见没有!都把武器给我放下!” 北顾里在原地,全然当作耳边风。 千久见北予脸上显然有些不满,看起来像是生气了,打心里替那人点了盏灯。 “说了刀很凉还碰我。” 果然,北予忽然捏住了薄薄的剑刃,一股泠冽的寒气自他指尖传出,瞬间将那人冻成了冰块,他缓缓走了出来,一掌拍出,只见那冰块人登时爆裂开来,无数碎块犹如利剑一般刺穿人群,威力堪比万箭齐发,仅在眨眼之间就放倒一大片。 千久目瞪口呆地看了眼躺了一地的人,咽了口唾沫怔怔地看向北予,见他若无其事地笑着给自己打招呼,“小久,不好意思啊吓着你了。” 那女子见状吓连忙转身就跑,被夜纾一扇子给钉在了墙上,她尖声叫喊,脏话一个劲往外喷:“我超你大爷的冥界太子,老娘真是瞎了狗眼才会看上你,我超你祖宗,快放开我!” 夜纾冷笑一声,指尖轻挥,将钉在她身上的扇子拧转了个方向,疼得那女子嗓子都喊破了,他站到她一步开外,眼神厌恶,“戴斯在哪?” “我呸!凭什么告诉你?”女子面目狰狞喊道:“有本事你就杀了我啊!” “你不怕死,但怕魂飞魄散吗?”夜纾有几分漫不经心,语气显然有几分寒意,“我冥界什么折磨人的法子没有。” 女子一愣,耷拉在身后的尾巴剧烈地抖动着,面上掩饰着自己内心的惶恐,“你少在哪装腔作态,你们冥界向来只管人魂!你有……” “我有的是办法,”夜纾恶狠狠的盯着她,“要不你来试试?” 女子的尾巴抖动的幅度太大,忽地拍到了墙上,发出轻微一阵细响,引得夜纾淡淡地扫了眼,阴鸷狠戾的双眸直勾勾盯进了女子的双眼,“我没有耐心,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 第113页 女子冷汗直冒,犹豫半晌哆哆嗦嗦开口:“离,离这不远,穿过山洞尽头的一处房舍就是了。” 夜纾手一抬,将折扇抽回,居高临下盯着那跪倒在地上的人,冷哼一声,“鼠类果然都很忠诚。” 正当女子喘了口气以为他要放过自己一马的时候,只听他换了副温柔的口吻:“小久,把眼睛闭上。” 千久还没明白他要干什么,就被一双大手盖住了眼睛,紧接着带着她往另外一个方向走去,“北顾,怎么……” 身后忽然响起了一阵令人牙齿发酸的磨骨声,千久脚步一顿,本能扭头,却被北顾掰了回去。 “别看。” 夜纾折磨人的手段太过凶残,即便没有亲眼目睹,但耳边回荡着的那撕心裂肺的叫喊声就足以让人不寒而战。 北予“啧啧”两声,看着那满地的污秽,“小太子这顽劣的性子倒是一点没变呢。” “过奖。”夜纾面不改色甩掉扇子上的血迹,跟上了前面两人。 离得这么近,闹出这般动静,戴斯若是在里面不可能不知道,北顾他们毫不迟疑地带着人赶去。 屋子里里外外都搜了个遍也没见着人,正当大家以为戴斯就这么跑了的时候,千久忽然开口道:“不对,他还在,我能感觉到。” 夜纾这才想起她能感应到戴斯的存在,问道:“能知道他在那个方位?” 这片竹林太大,戴斯若是有意隐藏,不一定能在他逃跑出去之前抓的到他。 千久摇摇头,她只有在靠近他的时候才能察觉到他的气息,除此之外并不能主动发现他:“但我猜他一定就在这附近。” 她有些不敢确定,毕竟戴斯已经不止一次用假的气息引他们过来。 北顾环顾四周,目光锁定在一口古井上,走了过去。 “发现什么了吗?”北予也跟着过来。 千久扒在井边头探头探脑,里面早已经干涸龟裂,除了随意散落的打水木桶在里头,黑漆漆一片,见不早其他殿下,就连根杂草都没,“啥也没有啊。” 北顾却好像是看见了什么,目光一顿,将千久拉起身,召出束忆,指尖一动猛地将剑钉进了枯井里,只见一道蓝光崩裂,那口本滴水不沾的古井突然发出碧波荡漾的声音。 “原来如此。”北予将手轻轻一抬,里面的水瞬间就被抽了出来,犹如一道柱子一般被浇在了一颗树上。 只见那棵毫不起眼的小树苗被水浇落后,旁边缓缓出现了一道木门。 一股灵流猛地将门冲开,见着里面一道一闪而过的身影后,夜纾率先反应过来,飞掠进去。 戴斯瞥见千久似乎并不意外,而后转向北予着微微一诧,笑道:“你竟然还活着。” “不劳您挂心。”北予和颜悦色回忆道,但手上已经化出了一把寒气料峭的冰剑。 夜纾二话不说提着扇子就闪了出去,连连砍出数道凶悍的灵流,逼得戴斯退了数尺。 “小鬼,我记得我跟你没仇。”戴斯的衣角被刮碎,他低头看了眼,不悦地抬头。 夜纾似乎十分恼怒,双眸烧的猩红,紧紧盯着戴斯,恨不得将他抽筋扒皮的样子。 北顾将千久安置远处,避开打斗的范围,与北予双双掠了出去。 三人实力本就强悍,联起手来更是让戴斯死手无措,不过片刻之间,他身上就多了不少伤痕,知道自己打不过,他像只泥鳅一般想方设法往出口处钻去。 夜纾杀红了眼,哪里会给他机会,光刃砍得一道比一道狠,千久甚至能清楚地看见他握着的手用力过度被扇骨割出了血口,正随着他手腕翻转滴落下来。 而他像是没有感觉一般,打得最疯,炸出道道光刃。 北予在戴斯面前竖起一道道冰障拦住他的去路,北顾紧随其后,剑光花火没停过。 戴斯困兽犹斗,被打的够呛,他忽然刹住了脚步,转身抽出一块冰,汇聚手上力道,掷了出去,那原本方方正正的冰块在空中化作了一把骇人的利剑,凝聚着一股黑气,冲向了夜纾。 夜纾抬起扇子一挡,被推了出去,只听那把扇子“咔哒”一声,黑剑击碎了半圆形的金色屏障,像一道闪电一般穿透了扇子,再钉穿了他的肩胛骨。 “夜纾!!”千久一惊,见着那道飞撞向巨石的黑色身影,心脏像是被人掐住了一般,不敢喘气。 北顾连忙挡下紧跟的第二道黑剑,眉眼一寒,发力冲向戴斯。 夜纾猛地吐出一口血,半撑起身来,远远冲千久一笑,气息发颤,“我没事,别担心。” 说罢他站了起来,将手上破了的扇子一扔,急掠出去。 千久急了,夜纾的武器被毁坏,身上还受了那么重的伤,别说是对上戴斯了,就连他的毒剑都没法躲开,忙大声喊道:“夜纾!你回来!你回来啊!” 夜纾头一次对千久的话语置若罔闻,赤手空拳对上了戴斯,疯了一般拦也拦不住,好像真的打算跟他拼个你死我活。 北予也觉察到他的不对劲,混战中,将受伤处于劣势的夜纾护在身后,岂料他迅疾跃过了自己,冲向了戴斯,顺路截走了北顾手上的剑。 北顾一顿,只见那黑影一道光似的闪出,将那把重剑狠狠钉进了戴斯的心脏。 夜纾当真恨死了戴斯,他双眸眦裂,将剑猛地刺进一寸,咬牙切齿:“我说了,你该死!” -- 第114页 “你也陪我好了。” “噗呲”一声,利器穿透皮肉的声响,戴斯呵呵两声,临死之前将魔气凝聚到手心,生生贯穿了夜纾的腹部。 三人皆是一惊,猛地将戴斯撞开,只见他身躯化成一道黑烟,待黑烟散去,地上躺着一堆破碎的瓷片。 夜纾松了口气,将剑扔出,体力不支地半跪于地。 千久哭着跑了出去,扶着他不让他倒下,感觉手上一热,摊开来全是他的血,慌得不行,失声哽咽:“夜纾!夜纾!你醒醒!” “没事了小久……“夜纾连握住她的力气都没有,任由她抱着自己在哭。 北顾将灵流缓缓汇入,止住了汹涌而出的鲜血。 千久在他晕过去之前,隐隐约约听到他还说了一句“还差一个”,但她已无暇顾及,连忙让开位置给北顾替他疗伤。 北予慌忙跑来将他抱起,火急火燎冲出门口,“快快快,带他回祖师爷那,小太子要是在我手上出了什么事,他爹定会宰了我。” 北顾回头若有所思地看了眼那一地破碎的白色瓷片,转身跟了上去。 第59章 第 59 章 夜纾醒来后就把自己给关了起来,除了昏迷时北上陌来替他疗伤那次,谁也不肯见。 偌大的屋子里连个灯都没点,他斜倚在床边,咬着牙给自己上药,一双黑眸被冷汗染得湿淋淋的,苦药味充斥着血腥味,浓郁地齁鼻,地上的血绷带扔了一圈又一圈,像一条条毒蛇一般盘踞着,随时都要吐出那口獠牙将人杀戮致死。 夜纾眉头紧蹙,他左手抬不起力气,只得用牙齿将瓶塞给咬出。 这条倔强的夜龙,独自在黑暗中舔舐自己的伤口,将脆弱与狼狈藏进心底,不让任何人看见。 身上两个血窟窿虽然已经止住了血,但是那让人遍体生寒的伤口却是半分也没好上,黑红的皮肉外翻着,丑得触目惊心。 门外忽然响起了一声敲门,尽管那人已经故意着轻,但这声音在这沉寂的夜里显得异常突兀。 夜纾似乎没料到这么晚了还有人来,手上一抖,成团药粉洒落到伤口上,疼得他哼出了声:“谁!” “是我,夜纾你睡了吗?” 听见是千久的声音,夜纾慌忙将瓶子一扔,瓶子撞到了床尾,发出一声清脆。 他也顾不上上没上完药,随意将身上的绷带缠紧,捞过衣裳披着,欲要起身,却不料动作太大牵扯到了伤口,疼得丝丝颤抖。 “夜纾?”千久大半夜翻来覆去,时刻担心着他那打伤势,不放心跑了出来,听里头半晌没回应,推门而入:“那我进来了。” 还在床边缓着气的夜纾见状忙将身上的衣物拢好,结结实实地盖住了伤口,靠回床边,唇色苍白却又故作轻松笑道:“小久,这么晚了你一个未出阁的小姑娘跑来男子房里,我可是要负责的。” 千久没心思跟他开玩笑,坐到了床边,“我不放心你,”她紧紧盯着他胸口,双手在黑袍前抬抬举举,愣是不敢下手,声音哽涩:“伤口还疼吗?” 她这句简直在问废话,那么严重的伤穿透身体,就算是个神仙也受不住。 “不疼,”夜纾口是心非回答,抬起能动的那只手将她握进掌心,“你来看我药到病除。” 千久含着泪笑出了声:“都什么时候了还在开玩笑,” 衣物随着他动作散了来了,千久瞥见他胸口腹部缠得乱七八糟的绷带,脸色一变,抽出手扒拉他的衣襟,死死抵着他的手:“让我看看。” 夜纾放弃了挣扎,将拢着衣襟的手收回,叹了口气。 白布被浸得潺潺鲜红,好似一朵诡谲的妖花,正不断地在他身上绽放着,汲取着。 她双手颤抖,小心翼翼地拆开了绷带,见到那两个面容狰狞的血窟窿后,失声哽咽起来。 “不许哭,”夜纾指腹轻轻揩掉她眼角的泪水,柔声道:“不让你来,就是怕你伤心。” “我最见不得我的小久哭了。” 千久垂着脑袋,忍住汹涌的泪水,“对不起……” 她知道夜纾是因为自己那次记恨上的戴斯,不要命似的给她报仇,心里既愧疚又痛心。 “我手够不着,你来替我上药好吗?”夜纾压低头去看千久,伸手抚上她的脸颊,温声哄道:别哭了,我们龙族皮糙肉厚的没你想的那么娇弱,这点小伤很快就好,别让我难过好吗,嗯?” 千久耐着鼻音点点头,深吸了口气,将药瓶捡回来,抖着手将药粉洒出。 夜纾就这么笑容温和一动不动地看着她,即便伤口疼得撕心裂肺,面上依旧欣然自得。 千久眼眶红肿,低着头不敢让他看见,但她能清晰地感觉到头顶灼热的视线,缓缓开口:“夜纾,” “嗯?” “如果那群小鬼没来告诉我,如果我没能找到你,你是不是打算一个人对付戴斯?”她的语气忽然肃然起来。 夜纾嘴角的笑意逐渐消失,别过头将床幔看了半晌道:“我不想骗你,但我确实打算这么做。” 千久的手顿了顿,止不住颤抖着,那准备收尾的绷带缠了好几次却怎么也系不上。 夜纾抓住她的手安抚着:“小久,你别害怕,我是想好了万全之策才……” “什么万全之策!”千久刷一下站起身,打断他:“就连北顾他们在你都伤成这样,你那能叫万全吗!你这是去送死!” -- 第115页 “你为什么不跟我们商量!为什么要一意孤行!你就这么想死吗?” “小久……”夜纾没料到她会这么激动,嘴唇张了张,语气里有些茫然无助:“我答应你下次不会再以身犯险了,你要打我骂我都行,” 到最后竟然带上了几分哀求,“别对我生气……” “对不起。”千久忽然有些不知所措,她觉得自己不应该对夜纾生气,但又控制不了自己,怕再待下去真的会忍不住痛哭起来,匆忙转身想要离开。 “别走,”夜纾忽然伸手拉住了她,将她扯进了怀里,嗓音沙哑:“留下陪我。” 千久气在头上,想要挣扎起身却又怕碰到他的伤口,只得半撑着身子,“你放开我,会压着伤口的。” “不放,”夜纾将她更加用力地揽进了怀里,让千久几乎整个人都趴在他身上,“一放你就跑了。” 千久撑着床边上手有些颤抖,这样半躺不躺的动作十分费力,“你先放开我,我不走。” 夜纾顺势将她抱了上来,将头埋进她脖子,深深嗅了口那好闻的白芷,“好香……” “你放开,你不能……”千久已经完全垮坐到了他身上,且不说会不会弄疼他,就这个亲无间隙的姿势,让她愈发不知所措。 夜纾抱着心爱之人哪里肯撒手,索性耍起了流氓:“不能如何,见面第一天你扒我衣服,第二天便与我同塌而眠,如此名正言顺,如何不能?” 千久头就靠在他肩胛骨处的伤口上,愣是不敢乱动,闷声道:“”对不起,我不行……” “不行什么,如今你我再次见面,本是约好要娶你回家,对你负责,”夜纾用手箍紧了她的腰,在她耳边低喃:“又如何不行?” 千久苦不堪言,心道这小子受了这么重的伤手劲怎么还这么大,“是我的错,我当时只当你是个孩子,行为是逾越,但绝无非分之想,天地可鉴。” “当时没有,现在可有?”夜纾低头盯着那泛红的耳垂,轻轻晃了下她,“嗯?” 千久诚恳地竖起了三根手指,气喘吁吁道:“没、绝对没有,我用我的良心发誓。” 夜纾笑了声,将身子摆正,曲起膝盖防止她滑下来:“你的良心不要也罢,就这样,睡了。” 千久无可奈何,几番挣扎也拗不过他,只得在他身上趴了一会儿等他放松警惕,偷偷撑起身来,不料夜纾反应更快,一下子把将她按了回来,她一个没站稳,猛地跌倒,撞上了他胸口。 夜纾闷哼一声,显然在忍着疼。 千久吓坏了,连忙道歉道:“对不起是不是弄疼你了,让我看看是不是撞到了伤口。” 她轻轻挪了下身子,却被夜纾用力环紧,只听他语气微颤:“嗯,很疼。” “你放开让我看看。” “不放,你不动就没事。” 千久这下子是真的不敢再动了,乖乖趴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怀里的人呼吸均匀,在深夜里渐渐熟睡,夜纾低头在她发顶上轻轻一吻,声音宠溺而又无奈:“小没良心的,我明明那么喜欢你……” 戴斯死后,魔族那边的骚动显然已经制止,虽然一直没有鹚游的消息,但天界已经下达追捕令,他拖着残躯的身子,短时间内还不敢冒头,日子就这么风平浪静地过了小半个月,夜纾的伤也足足养了这么久,他虽压住了自己受伤的消息,但还是瞒不过老冥王。 老冥王在第六天得知了消息,吓得肝胆俱裂,连夜蹿上了上天界,将熟睡的帝君老儿提了起来,自己坐在宝座上与三百位神官大动干戈,唾沫星子喷的满大殿都是。 自己这宝贝儿子可是在帝君眼皮子底下出的事,哪里有放任不管的道理,他口吐芬芳半点不带含糊,将大半神官骂得瑟瑟发抖。 期间帝君困的泪眼婆娑,站在旁边附和的只有两句话:“对,老王说的都对。” “说得好,仙界合该整整,你们都学着点。” 最后还是夜纾出场半劝半哄将他送了回去,也正因为此事,原本只靠通灵石传讯的两界交往也逐渐频繁起来,两界开始兴起了一个叫“学术交流”的风气。 不少冥界弟子上来学习参观,也有不少仙界弟子下去游玩,除了气息稍微不通有点水土不服之外,倒也无伤大雅。 下床之后的夜纾也没闲着,每天的事情就是派人去收集天界的珍贵的扇子以代替自己报废的武器,过了段时间又开始高价收买一些宝剑,只不过他嫌这嫌那,扇子宝剑快要堆满整个大殿也没挑出一把顺手的。 当然,花的还是北顾的钱,心疼的还是金琰。 第60章 第 60 章 是日,金琰正悠哉悠哉地在家泡茶,两个弟子急匆匆跑来禀报,他掀起眼皮盯着那两个弟子的脑袋,不以为意道:“怎么,那尊贵的太子殿下又给我整出什么幺蛾子了?” 两弟子跪在地上面面相觑,支支吾吾开口:“太子殿下他炳着两界友好交往,互通学术的理念,带、带了九千弟子浩浩荡荡来了北氏……” “九……”金琰差点没被这口茶梗死,噌地站起身嚎道:“九千!!?” “是、是的……” “他疯了是吗!是把冥界所有学府的弟子都带上来了是吗!北氏一次入氏也不过五千!”金琰火冒三丈将茶盏往桌上重重一搁,嗓门堪比扩音术:“他这哪是互通学术,他这是打算来败光我北氏辛辛苦苦积攒下来的家产!他有良心吗他,啊?!” -- 第116页 两弟子不敢吱声,见他气急败坏地在面前踱了几步,手指气得颤抖,“岂有此理!都给我赶回去!” “赶不回去啊,他们包袱都带来了……”弟子颤巍巍开口。 金琰简直要气晕过去,正好北顾走了进来,连忙拉住他,“来的正好,夜纾那臭小子带了一群蝗虫上来,你赶紧想想办法,将他们赶回去,我北氏养不起这些人!” 北顾淡淡扫了他一眼,挥手示意那两弟子离开,对于钱财,他向来不在意,也更不会去计较,于是不冷不热道:“随他。” “不是,”金琰急了,围着他团团转,“北顾你怎么想的,哪能容他这么放肆?” 北顾脚不沾地,拿了个章印就要走,“无妨。” “不行,这事不能这么算了。”金琰忽然抽出一本帐册翻了翻,越翻越恼火,他将册子狠狠甩到北顾面前,气冲冲道:“你看看那小子干了什么好事,短短十日!账上支出三千万灵石!他是买了快国土是吗!你就这么放着他不管?” 北顾垂眸扫了眼写着“夜狗欠债还钱”的册子,抬步跨出了门口,留下金琰一人怒火中烧。 金琰捡起侧子,恨得咬牙切齿:“我定要宰了这只小鬼!” 于是这群九千冥界弟子顺理成章就提包袱带人厚颜无/耻的住进了北氏,北氏一下子闹哄哄起来。 北氏大多数根基浑厚的弟子都是辟谷的,因此学府上上下下能找着的膳堂并不多,弟子们对美食并不感兴趣,觉得无非是使使仙法,做出来的东西没什么好吃的,另外一些弟子则是觉得日子无趣,偶尔去吃上几顿也是不错的,所以基本上膳房都成了摆设。 总之就是一句话,你爱吃不吃。 但那久千弟子不一样,他们常年待在冥界,没上过仙界,对这里的种种自然好奇的不行,当然也包括这些吃食玩意儿,试过一顿后,个个像个豺狼虎豹几百年没吃过东西似的一到饭点就涌过去,完美继承了千久当年准点讨饭的架势,北氏的膳堂从来就没试过这么热闹。 金琰对这群饭桶惊人的花销头疼的厉害,每每一到饭点,这群弟子就跟蝗虫过境一般,把食堂啃得寸草不生。 掌勺的那几个大厨已经不止一次涕泪纵横地跑来诉苦,说自己这几天炒菜炒得手都在抖,做梦都梦见自己在炒菜,好了多年的痛风病又开始犯了,最重要的是,炒出来的还不够他们吃。 也得亏北氏家大业大,没被这群弟子给吃垮。 除了干饭贼积极,这群弟子平日里要是被安排了什么脏活累活,一个个开始跟个弱鸡似的喊累喊哭喊仙界仙气逼人,平时不出力也就算了,住着上好的地方还在挑三拣四,说的好听点是来修炼,但他们如今完全是来云游,有吃有喝有玩,一个个简直是夜纾的模子刻出来的。 对此北氏的弟子颇有怨言,对这群饭桶恨的咬牙切齿,可又不能明着把他们通通一脚踹回冥界,以免真的伤了两界和气,到时候落下话柄说北氏气量小心眼多就不好了,双方弟子平日里在北顾夜纾面前努力维持着表面上的和颜悦色,但实则暗流汹涌,早已拔剑相向,谁也看不惯谁,谁也饶不了谁。 北苍殿外, 两个弟子躲在门框后面扭扭捏捏不肯进来,两人推搡了半天,圆眼弟子小声道:“你去,” “我不会说话,你去啊。”尖嘴弟子反驳道。 圆眼弟子犹豫了半晌,十分识大体地说了句:“会不会不大好啊,要是真的因此伤了两家颜面……” 尖嘴弟子立马道:“金公子交代的事情你不去?难道你想挨他藤条吗?”他脚上一用力,将圆眼弟子给踹了出去,自己躲在门框后面使劲挥手示意:“你快去!” 圆眼弟子可怜兮兮地看了他一眼,走到夜纾面前,颤巍巍冲他作揖,“太、太子殿下……” 夜纾躺在椅子里,懒洋洋打着哈欠,言简意赅:“说。” 圆眼弟子怯怯地回头看了眼门外的弟子,看得尖嘴弟子急红了眼,无声喊道:“快说啊!” “有屁快放!”胖子小鬼见他娘了吧唧的模样不悦喊道,转头笑盈盈地给夜纾地上了杯茶:“太子殿下,请。” 圆眼弟子被他吓得嘤了声,脑袋耷拉着,眼睛看着自己的脚尖,期期艾艾道:“金、金公子让您将那九千弟子的学费给补齐了,一人三万灵石……另外还让您将买东西的钱也一同还了……”说罢他惶恐地往后退了三步。 胖子直接惊掉了下巴,梗着脖子喊道:“你说什么!” “一人三万?!” 他抄起鞋底就要去打那弟子,那弟子吓得连忙捂着脸大声喊道:“北氏从不亏待过冥界的弟子,吃喝住行就连教学的长老们都是最好的,其他院校还收一人十万每个季度,咱们北氏对冥界算是最良心的一个了!我是来替金公子传话的,你不能打我!!” 胖子怔怔收回鞋子,捏着自己的胖乎乎的手一算,喃喃自语:“一个三万两个六万三个九万咱们一共九千个弟子九九八十一好像不够,额就是……就是……”他猛地回过头来冲夜纾喊道:“殿下!是好多钱!” “学费?”夜纾面不改色地正吹着热茶,举止闲雅地抿了口,头也不抬冷冷道:“没有。” 虽说是一界太子,但这脸皮厚的实在难以言语。 -- 第117页 “可是……可是……”小弟子冷汗直流,抖着双腿:“可是金公子说了,若您再不交钱,他就把冥界的弟子们都给扔回去……” 夜纾闻言,缓缓抬起头来,危险地眯了眯眼睛,默不作声地盯着他。 “没听见吗?咱们没钱!去问你们恙无君要去!”胖子恶狠狠道,活像一个街头恶霸。 小弟子慌张退后,像只受惊的兔子一般委屈地抹着眼泪夺门而出。 尖嘴弟子见那不争气跑出的身影,急得原地跺脚气愤道:“二殿下这个败家娘们果然名不虚传!”说罢他转身追了上去:“你跑慢点等等我!” 千久进门就见着那弟子哭哭啼啼地跑了出去,奇怪地看了眼,问道:“怎么了你们又欺负小弟子了是吗?” 夜纾一改阴郁的脸色,走了过来,笑道:“怎么会,就是胖子嗓门粗大声了点吓着他们了。” 胖子连忙反应过来,没皮没脸道:“哦对对对,我们在北氏蹭吃蹭喝巴结他们都来不及呢,怎么可能欺负两小弟子呢,”他狗腿地递上了一杯茶,笑呵呵道:“娘娘请用茶。” 千久半信半疑地接过了茶,想起自己来这里的正事,转向夜纾道:“两届学术交流大会要开始了,你不是报名了吗,得赶紧过去了,不然要迟到了。”顿了顿又担忧地问道:“你身上的伤才没好几天,真的没问题吗?” “在你眼里我就比不上那老东西?”夜纾伸手揉了揉她脑袋,温和笑道:“别担心,就点小伤,已经好了。” 这个特别的学术交流大会实际上就是个比武大会,是长老们为了更好地融合两界不相通的气息提议举办的,参赛的基本上都是北氏跟冥界的那些弟子,但夜纾闲着没事干也要来凑个热闹,不为什么,就为了在众人面前炫耀他收集的那堆宝剑。 他既然是冥界的太子,长老们也不好意思拒绝,睁只眼闭只眼顺便也让北顾上台亮个相,也好增进两界感情。 比试场地里头打得火热朝天,外面却气势汹汹地站了两排弟子。 弟子们面对面瞪着对方,无形的火花噼里啪啦地烧着,这两波死对头分别是北顾以及夜纾的迷弟,见面向来不会有好脸色,不是吵地天翻地覆就是打不可开交,此刻他们正怒目而视,虽没动手也没动嘴皮子,但目光着火,把对方在心里都骂了个遍。 以胖子为首的冥界弟子:要不是我家太子在上边没钱花, 以溪离为首的北氏弟子:要不是君上宽宏大量顾及两家体面, 双方:早就弄死你们了! 两拨人就这么张牙舞爪对视了一小会儿,竟是把心里话都骂了出来: “狗东西!” “败家娘们!” “你说谁是狗?!” “你说谁是娘们,有种再说一遍!” “说你们怎么了!你们太子就是个四脚吞金兽!” 正当两群人吵的不可开交的时候,北顾三人从不远处飞来,千久跟着后头奇怪地看了他们一眼。 双方弟子见状立马转换态度拉着对方的手嬉皮笑脸的问好: “小仙君今儿个吃过早饭了么,待会儿可要吃饱了上场哟,不然会挨打的哦,我这有馒头,多到能噎死你那种,不用跟我客气哒。” “哈哈哈哈你可真会说笑,在这你们穷得连块黄土都买不起,哪里来的馒头,又是花恙无君的钱?哈哈哈你可真坏!”说罢溪离娇羞地往那胖子胸口锤了一拳。 胖子险些被锤出一口老血,面上还维持着虚伪的笑:“北氏这饭菜可真养人,瞧仙君这手的力道,是往死里下了吧?” 溪离客气道:“你们冥界都没学过诗书六礼的吗,怎的这般蛮不讲理粗俗之极,既然上来了就要懂得什么是主客有别,可别给你们冥界丢脸哦。” “哈哈哈和谐和谐和谐。” 吵归吵,可脸上都是嬉皮笑脸的,千久隔着老远听不清,在很没眼力的她认为这帮孩子相处愉快,都特别懂事,欣慰地冲他们挥手打招呼。 她小跑着跟了上去,对夜纾笑道:“看来双方并不似传言那般关系差,还是很其乐融融的嘛。” 夜纾意味深长地扫了眼外面的人,嗤笑了声。 待三人进场后,胖子跟溪离瞬间变脸,把对方给狠狠推了出去,十分厌恶地呸了声: “败家娘们!” “狗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 北顾:赚钱的 金琰:掌钱的 夜纾:花钱的 千久美人疑惑:那我呢? 第61章 第 61 章 按照形式,身为冥界代表的夜纾与仙界代表的北顾两人作为压轴自然是要上台对打一场的,夜纾本就是冥界的佼佼者,北顾跟不用说了,两人除了几百年前的那场对打,并没有正式公开较量过。 不少弟子都翘首以盼,挤破了脑袋往前面占个好位置,准备来个大饱眼福。 两人走上擂台的时候,台下响起了雷鸣般掌声,夜纾在七八人的簇拥下走上了台阶,几个手下打伞的打伞,摇扇的摇扇,就连递瓜果茶水的都有,出场十分高调,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家皇亲国戚来巡游私访。 他立在台上眼神搜寻了一圈,见着不远处的千久,立马眉开眼笑地挥手打招呼。 千久嘴角抽抽,尴尬地扬扬手回应这只花孔雀。 -- 第118页 另一边的北顾显然就沉静许多,但也掩饰不了他那贵雅的气质,光是往他对面一站,气势就压倒众人。 台下的弟子们如同麦浪滚滚,尖声叫喊拉着横幅摇着旗子,千久本以为自己是这种疯狂的场面见惯不怪,但抬头瞧见那些别出心裁的横幅的时候,还是忍不住笑出了声。 只见那些横幅在空中高高挂着,几乎拉满了整个会场,每一面都各不相同写着牛头不对马嘴的诗句,其中擂台上的对联最为耀眼,明晃晃不加掩饰地写着敌意: 上联:“冥界鬼王算个屁,落魄太子最无/耻” 下联:“仙界君上最无敌,一尘不染扫世俗” 横批:“穷鬼快跑” 冥界的弟子显然新来乍到,没料到他们竟然还有这般形式助威,被这不要脸的对联惊地目瞪口呆,但又不能失了气势,只得将口号喊得更为大声。 北顾负手而立,不冷不热地看着夜纾,见他缓缓将手一挥,面前瞬间多了几十把光彩夺目,做工精致各式各样的武器,一看就价格不菲。 胖子在下边喊破喉咙,目不转睛地盯着夜纾,如痴如醉道:“嘿嘿嘿,你看我家小太子多俊俏多有魅力啊,随便往那一站,就跟幅画似的。” 溪离定睛一看那些宝剑,惊的直掉下巴,“这这这……随便一把都有市无价,你看那把红色手柄的双刃,光是它就就就抵得上一座城池啊!他哪里来的这么多宝贝!” 他忽然明白了什么,猛地回头狠狠瞪着旁边还在称赞夜纾如何威风凛凛如何英姿飒爽的胖子,怒喝一声:“混账东西!你们家太子都快把我们君上几千年攒的家底给败光了!” 胖子哟呵一声,奉承道:“小仙君说笑了呢,你们北氏家大业大,区区几把宝剑而已,败不光的,不用担心,你瞧瞧,我家太子那挺拔的身姿,波澜不惊的模样,连头发丝都在闪闪发光……” 于是双方弟子二话不说就开始掐了起来,场面一顿混乱不堪。 “夜纾,”千久凑了过去,小声提醒道:“你在干什么?” “嗯?没看出来吗?”夜纾闻言回过头来,泰然自若地笑道:“炫富啊。” “……” 千久被他这骚操作梗地说不出话,只见他捏起下巴盯着那一排排宝剑琢磨了半天愣是没个下文,脸色犹豫,挑挑拣拣像是在选秀,缓缓开口道:“用哪把好呢?” 这回轮到北顾有些不悦了,他扫了眼那些宝剑,目光落到了其中几把身上,眉头一皱,挥手将它们召了过来。 这几把宝剑虽名贵,但却是从魔界的乱葬岗里带回来的,沾了不少的瘴气,恶戾的很,对于仙界没有能力驾驭的弟子来说就是个极其残暴的凶器。 六把宝剑齐齐漂浮在北顾面前,他伸出手抓住了其中一把,正要运力将它毁坏,夜纾忙制止道:“诶诶你可别把我些宝贝给毁了,我用着又不会走火,你要是毁一把我买一把,我跟你说啊,这可花了我不少灵石呢,虽说这钱是用你名头给捎的,但这每日进进出出的款项可是都记在账上了啊,你也不想跟我一样落的个败家娘们的名号,”说罢他冲北顾眨了眨眼左眼,调侃道:“对吧,恙无君?” 北顾充耳不闻,垂下眸子轻轻一掰将剑刃掰成两截,剩下的五把在空中被一股巨大的压力给碾成了碎粉,他面无表情地将两截断剑扔了回去,冷冷道:“妖邪之物不可碰。” “这般不解风情,”夜纾抱起胳膊啧啧两声,“那我就不客气了。” 他忽然动身随手抄起一把剑往北顾冲去,北顾抬剑格,爆破的灵流将周遭横幅撕地稀巴烂,两人腾上半空,身影快如闪电,剑气碰撞的声音响彻云霄,惹得不少神官们既好奇又害怕地躲在云捎观望。 金琰见状连忙对擂台周围候着的几个长老大声喊道:“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开结界护着我那些花花草草啊!”他回头瞪着旁边的北予,愤然道:“都怪你,出的什么馊主意,光你那好弟弟一人打起来数十位长老都按不住,如今还要加上冥界那小畜生,你是嫌上回那十里地不够我赔是吗!” 北予笑盈盈道:“这不是为了让两界多增进增进感情吗,再说了你看这群小弟子们看得多开心啊。”他指了指前面掐地手舞足蹈的两波弟子。 金琰再三确认了他眼上的白绸已经摘掉,伸出两指在他面前比划了下,迟疑道:“大哥,这是几?” 北予轻轻弹开他的手指,自信不疑:“我没瞎,”他捧着自己的枸杞茶抿了口,看着前面激动雀跃的背影,笑道:“小久送的枸杞我每天都喝,眼神好着呢。” 千久目瞪口呆地看北顾与夜纾两人从天上打到地上,打得难解难分,灵流掀得跟龙卷风一样,那几位撑着结界的长老显然有几分吃力,连连擦着冷汗。 没想到平日里吊儿郎当的夜纾真认真起来竟然能跟北顾的实力相差无几,或许是因为上次没有与他合配的武器才会在戴斯面前吃了亏。 正当她还沉醉在精彩万分的打斗中的时候,脸上忽然滴落了一湿润的东西,她以为是雨水,伸手揩了下。 “怎么回事,下雨了?” “不对,雨怎么是红色的?” “这股味道……不是雨是血啊!” 手上落着几滴猩红,一股浓郁的血腥味直冲鼻子,千久愣了一会,脑子一片空白。 -- 第119页 北顾发觉不对,连忙折身冲破这突如其来的血雨,往千久那边飞去,大手将她捞起,往旁边掠去,抬起袖子将她罩在身下。 他速度极快,千久甚至都还没淋上几滴就被带到了安全的地方,那宽大的袖子落在她头上,将她遮得严严实实的,千久像只小鸟一样贴在他高大的身旁,抬头看了眼北顾,这个角度恰好能看见他凌厉的下颚线,挺拔的鼻梁上是一扇长长的睫毛,这长睫若是长在他人脸上必然多呈娇媚,但落到北顾身上却恰当好处,既不显柔美也不显抚媚,反而带了上了绝俗的仙韵,淡了几分眉骨的泠冽。 他虽神色淡然,但其实笑起来是十分温和的,蓝眸浩瀚如同星海,似有万般柔情藏在其中,跟他对视多一眼都能溺毙而死。 千久何其有幸,能得他一笑,就这么静静地、失了魂地看着他。 尘世喧嚣,皆是浮生魅梦,百态繁华,不敌对影成双。 腥臭不再,风里染上了暧昧的气息…… 夜纾这一记剑刃砍了个空,见状连忙跟着飞去,落到两人旁边,撑起结界将血雨挡了开来,“小久,你躲好,别弄脏了衣裳。” 人群作鸟兽散,会场很快便跑了一半的人,北顾抬眸盯着上方潺潺流动的白云,眯了眯眼。 这雨来得快去得也快,不过一会儿就消失放晴,留下一地残血。 “怎么回事啊,为什么突然下起了血雨?”千久回过神,茫然道。 夜纾回头,将北顾旁边的人给扒拉出来,又对他道:“你有发现什么异样吗?” 北顾轻摇了下头,指尖一挥,施了个抉将千久身上的污迹给清理掉。 夜纾抱臂立在石块上,看向四周。 房屋树木都被浸上了薄薄一沉暗红,地上的鲜血早已干涸凝固着,随着日头一照,泛出斑斑澜澜的光泽。 他心中有几分不安,“看样子是从东面一直下过来的,这么多血,少说有上千人了吧……” 千久骇然,瞪大了眼睛:“一千?!那为什么这么多人被杀竟然一点动静都没有?” 这么大规模的屠杀绝非一人所为,也更不可能一点风声都没有,这么短的时间内用这么残酷的方式血洗近一个氏族的人,很难让人不怀疑到鹚游这个穷凶极恶的大魔头身上,倘若真是他,那他杀的是何人,又为何要杀害这些人,鹚游还在被天界追杀,他大可无声无息杀了就躲起来,为何还故意弄出一场让人毛骨悚然的血雨? 北予跑了过来,神色有些焦急,“那阵血雨离开北氏后,停在了不远处的山头上,具体的金琰已经去查了,我们得先过去看看情况。” 三人面面相觑,皆是升起不好的预感。 第62章 第 62 章 四人赶到的时候血雨已经停了下来,脚下一片粘腻腥臭,将泥土泡得软烂,踩下去的瞬间就能没入脚面,每走一步都发出“叽咕叽咕”令人反胃的声响。 夜纾将眉头拧得紧巴巴,厌恶地抬了抬脚,回头道:“小久,这里太脏了,要不我背你吧。” 千久还没来得及开口,一旁的北顾就无情地替她拒绝,“不必。” 只见他目不斜视,走到千久旁边抓住她的手带着往前走,力道不容她推脱,只得悻然回头对夜纾抱歉一笑。 “我问你了吗……”夜纾佛燃不悦,大步迈来要将他两分开,忽然察觉到远处的动静,敏锐地闪身出去 ,“谁!” 黑色的身影快如掣电,迅即堵到那鬼鬼祟祟的人面前,掐住他的脖颈狠狠撞到树上,“是谁指使你的?” 那人一身布衣,背着个箩筐,腰骨砸在箩筐疼得大喊一声,却猛地卡在喉咙里,憋脸如猪红,连连拍打着那如同钢铁般囚固着他的手,发出“呵叱呵斥”的破碎声。 夜纾手上一松,将他重重砸到地上,那人捂着喉咙咳得上气不接下气,好不容易喘上口气,被他一脚踹翻在地上,夜纾脚踩在他肩膀上,压的他不能动弹,居高临下凉飕飕道:“说。” 布衣吓得魂都快没了,涕泪如雨,操着一口乡音:“小、小公子到底要俺说啥啊?” “血雨与你有关?” “什什什么?”布衣瞪圆了眼睛,不可置信道:“您说这个血雨?冤枉啊,你看俺像是有那个本事吗?哎哟喂,俺就是打算上山采个药,哪曾想碰到这么邪门的东西,俺就躲在山洞了待了大半时辰,等雨停了才敢出来,俺就是个路过的啊,俺真的不知道怎么回事啊!” 夜纾被他这口音吵得两耳发热,伸手揉了揉,将脚给收了回去。 方才他们路过的时候瞧见山脚下的一个小村落,穷乡僻壤的地方没几个人,瞧他这身打扮应该是村里的人,况且他身上的灵流微乎其微,就连在威胁性命的时候都无法自保,想来也不可能跟他有什么关系。 布衣见状忙手脚并用往旁边爬去,夜纾还有其他问题要问,自然不打算让他逃走,袖中滑出一条银针准备将他钉住,但身后忽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声,听动静个头不小威胁更大,权衡下他毫不犹如将夹着的银针倒转方向,猛地往后甩去。 一声类似野兽的怒吼声响起,但又不全相同,这个嗓音更为尖锐刺耳,像是硬物刮过铁片的声音。 待他转身看清那是个什么玩意的时候,登时吓得脸色骤变,不管不顾撒腿就跑,“我天!” -- 第120页 这道黑影窜得比来时更快,林子里传来夜纾的呼叫声:“北顾!北顾!” 千久正跟在北顾身后,闻言探出半个脑袋,看见夜纾惊慌失措跑来的身影,狐疑地皱起眉头,夜纾向来一副无所畏惧地模样,从未见他如此惊慌过,连他都怕,难不成真的遇上了什么可怖的东西?这么一想,千久识相地放缓了脚步,警惕地跟着,“发生……” 一言未尽,只见夜纾猛地扑了过来,手脚并用像只树熊一样整个人挂在了北顾身上,他闭着眼睛喊道:“快快快杀了它!!” 北顾险些被他撞飞出去,后退半步稳住身型,掀起眼皮凛冽地看向不远处,树丛下方抖动着,还未等那怪物钻出来,一道蓝色的光剑闪过,只见树叶纷飞,一浑身幽绿的东西悲嗥一声,抖动着翅膀倒了下去。 “螳螂?”千久见那只两人高的螳螂锤死挣扎着,一对钳子咔咔咔地颤抖着,像只疯犬一样呲着自己的尖牙,红色的眼珠子死死盯着北顾。 北顾纹丝不动,束忆从上空直直坠落,给它最后一击,砍断了那螳螂的脖颈,它那巨大的肚子剧烈震颤着,流出一浓浓的黄色不明物。 束忆回鞘,北顾垂下眸子,盯着夜纾的发顶,语气森然:“下去。” “我不!”夜纾搂紧了他的脖颈,“那东西死了没!” “死了。” “尸体是不是还在?” 北顾凉凉地看了眼地上躺着的东西,“嗯。” “烧了烧了快赶紧给我烧了,别让我看见那恶心的东西!”夜纾像只八爪鱼一样粘在他身上。 北顾抬起一只手,在手心燃气一簇火焰,掷到了那具尸体上,“噌”一声将它烧成了灰。 千久见他跟个孩子似的挂在北顾身上,好笑道:“好了,都烧光了,可以下来了。” “真的?”夜纾迟疑片刻,睁开了半只眼睛。 千久拍拍他脑袋,用哄小夜的语气道:“真的啦,不信你回头看看。” 夜纾从北顾身上跳了下来,故作从容地给自己整了整衣摆,掩饰尴尬轻咳了声,“小久,我们走吧。” 千久嗤笑一声,看向他:“还以为你天不怕地不怕呢,就一只螳螂把你吓成这样。” 夜纾手指刮了刮她鼻尖,笑道:“你敢笑话我。” 两人打打闹闹走了几步,北予的讯音忽然传了过来,“北顾,你们过来下。” 三人闻言折转方向飞去,见北予半跪在棵大树下,似乎在看着什么,见他们来,招了招手,“来,我刚发现的。” 千久绕到大树另一边,瞧见下面躺着一个浑身是血的小姑娘,连忙去探她鼻息,见人还活着,松了口气。 小姑娘皮肤白得跟牛乳似的,一头银色的头发扎成两个麻花辫,长长的睫毛脆垂落着,一看就是个小美人胚子,她小嘴一张一合,似乎十分痛苦。 北予语气怜悯:“我方才替她看过伤口,并不严重,只是昏睡过去,没有大碍,小久你不必担心。” 夜纾走近,撇了眼小姑娘,疑惑道:“云凉的人?”他转身意味深长地看向北顾,又道:“难怪会有血雨。” 千久并不了解他们仙界,有些茫然地看向三人,北予耐心地解释道:“云凉一族不喜束缚,早已脱离仙籍,他们是生活在云端但又与上天界无关的一族。” 千久点点头,身手要将那小姑娘给抱起,这小姑娘看着半点大,实则比她还重上几分,千久力气不足,咬牙鼓劲了两三回都没能将人抱起,北予轻轻将她的手给挡开,笑道:“还是兄长来吧。” 他轻轻松松像是在抱着一团棉花似的将小姑娘给抱起,千久不得不感慨自己这捡来的半仙与这些土生土长神仙之间沟壑般的差距。 北予看向天边白云,一场血雨似乎将半边天都给染上了丝丝薄红,有些遗憾道:“看来那场血雨都是他们族里人的啊……” 北顾扫了眼昏迷不醒的小姑娘,转向北予问道 :“能找到入口吗?” “还不确定。”北予摇摇头。 夜纾思索片刻,对他道:“云凉位置虽是飘忽不定,入口也是要用他们族里特定的方法进去,但只要找对了位置,用你的寒冰应该可以将那移动的入口给冻住。” 北予点头,“血雨在这停了下来,云凉估计就在上方,我们先上去看看。” 众人飞身到了空中,但除了一堆漂浮的白云,千久看不见任何东西,更别说是个活人了,也不知道那些血到底是从何处给渗出来的。 北顾闭上双眸,侧耳听着风里的动静,不一会儿束忆出剑,在空中划出了一道半圆弧,猛地钉在了一个透明的结界上,只见结界闪现了下,像个泡沫一样破裂开来,露出里面一巨大的与众不同的银白色云朵。 束忆再次钉进了云朵了,但它却什么也没刺中,穿透白云从另外一端窜出,仔细一看,那朵云并不是普通的云朵,在它周围,有个白色的小点块正在飞速地移动着,方才北顾刺的就是这个东西。 北予与他对视一眼,将手一摊,挥出一道寒冰,直冲那块云朵,只见一声清脆的冰块撞击声,整一个巨大的云朵被瞬间冻成了冰山,连同那块白色的小点也被封在其中。 即便隔着老远,这股寒气还是丝丝缕缕地飘了过来,千久冷得搓了搓胳膊,身后忽然贴上来一暖热,北顾将她揽了进来。 -- 第121页 那股热气潺潺漂浮在她身旁,将周遭的寒冷击退,千久如进了个恒温的地方,只觉得暖意盈盈。 她回头一看,瞥见北予早已披上了外衣,手上捧着一杯不知道哪里来的热乎乎的枸杞茶,见她看向自己,又冲她会心一笑。 夜纾这回似乎没跟北顾争风吃醋,而是淡淡撇了两人一眼,往那块云朵飞去。 走近了才发现,那块小白点竟然有一个双开门那么高,夜纾将手按在了上面,轻轻一动,将整个冰封的门给震碎开来。 进了门口,千久目瞪口呆地盯着里面一栋栋高楼殿宇,地方大得堪比一座城池,她没想到这个不起眼的云朵里竟然还能藏着这么一个世外桃源,只可惜里面了无人烟,地上一滩滩凝固的血迹以及那些毁坏的房舍足以说明这里经历过一场恶战。 千久小声祈祷着里面的人没事,但走了好一段路却连半个人影都没能见着。 “看来鹚游是真的屠了整个云凉,”北予看了眼怀里的姑娘,深深叹了口气,“这个姑娘估计是族里人拼死送出去的,幸好还活着。” 千久看着一地残骸,心里说不出滋味,原来她所认为的仙界,也会有纷争乱战,也会有无辜的人牺牲流血,这世间,终究是不太平的,“这得多大的仇恨才会屠杀整一个族啊……” “别难过了,即便是神仙,有时候生死也由不得自己。”夜纾见她难过,轻轻揉了揉她发顶:“这一族人早已经不问世事,按理说不会跟鹚游扯上什么关系,更不可能得罪他这只出土文物,鹚游没有理由杀害她们。” 北予环顾四周,沉吟道:“现在还不清楚,满族被灭,就剩一个快断气的小姑娘,只能等她醒来再问问到底发生了什么。” 第63章 第 63 章 千久一直守在小姑娘床边等着她醒来,昏睡的人不安地皱紧眉头,擦了好几次的冷汗,抓着她的手安慰,“你别怕,这里没有人伤害你。” 整一个族上千人惨遭不测,换做是谁都无法接受,更何况这个小姑娘看起来也不过十五,这么小的年纪要她独自一人承受这般苦楚,在往后漫长的岁月中,不断重复这场鲜血淋漓的噩梦,也不知道活下来对她来说是好事还是坏事。 小姑娘缓缓睁开了眼睛,呆愣地盯着眼前的人,千久猛地一惊,握着她的手抖了一下。 因为她的眼球,是全白的…… 但很快,那小姑娘眨了下眼,浅棕色的瞳孔开始聚焦,慢慢变成正常人的眼眸,看清面前的人时身子剧烈一颤,迅速缩到床尾处,像只兔子似的警惕地盯着千久。 千久还以为刚才是自己的错觉,回过神来,“你……” “你是谁!”小姑娘厉声喝道。 千久见她似乎下一瞬就会扑过来咬死自己,连忙解释道:“你别害怕,我们在山上发现了你就将你带回来了……” 小姑娘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东西,慌忙往自己衣物里翻找,嘴里喃喃,“我的镜子呢!我的镜子呢!”她寻遍了身上都没发现要找的东西,忽然双眼赤红地扑向了千久,用力扼住她的脖颈将她猛地撞到了墙上,咬牙切齿:“是不是你拿了我的镜子!!快还我!!” “什么镜……咳……”窒息感涌了上来,千久脑袋嗡嗡作响,吐出的字眼一个比一个吃力,小姑娘似乎真的动怒了,手上的力道越来越大,就在千久手脚无力瘫软要失去意识的时候,大门“砰“一声被踹了开来,紧接着一阵天旋地转,还未看清来者,就被人拽进怀里。 喉间一松,千久贪婪地喘了口气,连连呛咳得直不起身。 北顾有些心疼地抚上了她脖颈那道红痕,再次抬眸已是寒意凌然,将那发了疯一般的小姑娘重重掀倒在床上,定住了她。 金琰他们听见动静连忙跑了进来,“发生什么事了!” 小姑娘被束缚在床上,暴跳如雷,挣扎嘶吼着,两条麻花辫被挣散了开来,“还我镜子!你们还我镜子!!” 北顾抚千久的手顿了顿,似乎有些诧异,回头道:“什么镜子?” 夜纾见着她的伤,二话不说就要冲那姑娘砍出一道灵流,被人给拦了下来,“夜纾!我没事。” “这姑娘就是……云凉的人?”金琰看向床上那人时愣了片刻,微微诧异。 小姑娘尖声叫喊着,像只小野兽:“还给我,你们这群恶鬼……”喊着喊着忽然失声痛哭起来,“是你们杀害我无辜的族人……” 小姑娘哭得撕心裂肺,嗓音都哑了,北予怜她还是个孩子,走过去轻声安慰道:“小姑娘,这里是北氏,很安全,你叫什么名字,能跟我们说说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小姑娘怔了下,收起哭泣,逐渐冷静下来,看向他们半晌,不可置信道:“北氏?” “嗯,”千久做到床边替她拢了拢眼前的碎发,“有北顾他们在,没人敢伤害你,放心。” 小姑娘猛地翻身起来,对着北顾将脑袋往地上重重一磕,急忙道:“恙无君,恙无君,求你救救我的族人,他们还在云凉,他们还在那!” 北顾一言不发地盯着她,面上无波无澜。 金琰将手伸到她额前,示意她起身,有些不忍心告诉她事实,“北顾他们去过了……”他在对上小姑娘震惊的眼神瞬间别开了眼,愧疚道:“对不起,没能救得了他们。” -- 第122页 小姑娘整个人愣在原地,忽然捂着脸抽泣起来。 “你,”千久见她哭得我见犹怜,有些无措道:“你别难过,我们会好好安顿他们的,现在最重要的是,你能告诉我们到当时底发生了什么?” “你丢的可是空镜。”北顾语气里仍是冷冰冰的,比起问,更像是在陈述一件事。 小姑娘眼泪汪汪地点点头,哽咽道:“我叫音银,是云凉的三公主,”她顿了顿,似乎不愿回想那日的事情,”当时云凉忽然闯进来了一群人,屠杀我的子民,我父皇兄长他们冒死将我扔出了出去,但是他们……” 夜纾脸色逐渐难看起来,眉头紧促:“谁干的?”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音银悲痛欲绝,嘴里不断重复这几个字,最终体力不支哭晕过去,被金琰眼疾手快地扶住。 千久忙拉开被子,将人安置好。 北顾的脸色似乎有些凝重,他将视线挪道千久身上,目光里有些担忧。 北予拍了拍他的肩膀,将双手拢进了袖子里,“北顾,你跟我想的一样吧?” 北顾闻言收回视线,别过了头。 “别担心,“北予转身,“无论如何兄长都会保护你们的。” 金琰有些茫然,思索片刻忽然明白过来,吃惊道:“难道是鹚游想开蚀月?!”他走了两步捏着下巴又道:“不对,他去蚀月那种地方干什么?” “藏本体。”北顾缓缓开口。 “他一个死人哪里来的本体,”金琰脱口而出,想起了什么募地回头,瞪大了眼睛,震惊道:“你是说……” 夜纾一双眸子黑得发亮发寒,他磨了磨犬齿,阴冷道:“戴斯并没有死。” “什么?!”金琰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你不是说他已经死了吗到底怎么回事!” 凤凰血与云凉的空镜可以打开一个叫蚀月的地方,两样东西缺一不可,蚀月是跳脱三界之外的空虚之地,神秘充满未知,并没有人进去过。 联系起之前的线索,戴斯的意谋便可一幕了然。 在小黑屋里,戴斯当时是打算直接杀了千久,这样他人将无法再通过凤凰血打开这个地方,若是用来藏自己的本体,是绝对安全不过的地方,只要本体不损,他在外面的就永远是个壳子,可以无限次地为自己造一幅躯体,届时他将可与天同寿,没人能对付的了他。 虽是个传说,但这是夜纾在古籍上确切看到过的,错不了。 千久猛地回头,心里有些犯怵,“怎么可能……我亲眼……” 夜纾忙走了过来,抓起她的手抵到唇边,虔诚道:“小久,我将永远保护你。” —————— 千久这两日不知道怎么回事,总是会忘记一些事情,例如她上一刻是在房间里头,再回过神来却不知道怎么到了厨房,七露好好几次在她后喊她都没有回应。 她以为是自己这段时间来太过着急着修炼给累着的,拍了拍脸颊醒醒神,端起桌面上的药给音银送去。 音银醒来后情绪一直很不稳定,千久不放心就将她接到自己这边来照顾,毕竟自己也是个姑娘,音银有什么话也更愿意跟自己说。 “小姐,你怎么来啦,这些小事交给七露就好啦,你回去歇着。”七露夺过她手中的药,转身往房里走去。 千久脚步一顿,鬼使神差地伸出了自己的手,搭到了七露的肩上。 七露以为她有什么事情,回头问道:“小姐,怎么啦,是不是又开始犯困了,七露扶您回去休息?”她伸出手掌在千久面前晃了晃,疑惑道:“小姐?” 千久抓着她肩膀的越发地用力,捏得七露喊了一声,也正是因为这一声,千久猛地回过神来,眼神聚焦差异地看向七露:“我怎么了?” 七露吃痛,揉着自己的肩膀,委屈道:“小姐你最近到底怎么了啊,一幅心不在焉的样子,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要去找祖师爷看看吗?” 千久愣愣地看着自己控制不住颤抖的左手,缓缓开口:“我没事,先进去吧。” 心里打了个寒战,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无缘无故要伸手去抓七露。 神思恍惚地走了进去,不待她细想,进门看见床上的音银正在放血滴进她手上的镜子,猛地一惊,连忙跑过去制止,她将床边的纱布给扯过来,替她包扎手腕上的伤口,轻声呵斥道:“你这是何苦呢,那面镜子丢了就丢了,你现在又是大耗元神又是放血的,是打算不要命了吗?” 可她纱布才缠了半道,一身影闪现到了她面前,夺过她手上的纱布,小心翼翼地捧着音银的手,心疼道:“你又在复刻哪个破镜子了是吗,都说了不用那面着急,等你什么时候弄好了,我们再进蚀月,不要操之过急,你瞧瞧你现在脸色苍白的像什么话?” 千久站起身,真想给他翻个白眼,“音银本来就白的很,还有,你分得清什么叫苍白什么叫奶白吗金公主?” 金琰这几日来大包小包来得异常勤快,一日大半时辰都能见着他守在音银床前,千久简直要怀疑他是住在这的。 “谢谢琰哥哥,”没有抓狂的音银声音温柔的很,一听就知道是个甜美娇弱的小姑娘,“久姐姐,这两日谢谢你们,我想快点复刻空镜,我想快点替族人报仇。” 打蛇打七寸,既然戴斯将本体放到了蚀月里面,北顾他们打算直接从他的本体入手,先扼住戴斯的命脉,那么之后不管他究竟要如何动作,都会受限与自己。 -- 第123页 “你已经耗费了近一半的元神,在这样下去身体定会吃不消的,再说了就算你想方设法复刻,那面镜子也不可能是原来的镜子了。”金琰将纱布缠好,见她眼神不加掩饰的失望,忙解释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想你能好好爱惜自己,毕竟你是整个云凉唯一活下来的人,你父皇他们……” “你到底会不会说话啊?”千久将这个缺根筋的蠢东西给推开,“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音银,你别听他瞎说,我不拦着你复刻空镜,但是你也不能累坏了身子是吧,这活我们又干不来,得全靠你,你要是想快点帮上忙呢,就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啊可千万别在此之前把自己给累倒了知道吗。” 音银乖巧得点了点头,“久姐姐你放心,我不会累坏自己的。” 第64章 第 64 章 即便有了北顾的半个本体,但千久还是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戴斯没死就说明他会再次卷土重来,虽然她在众人的保护下暂且安全的很,但她必须要想方设法提高自己的修为,哪怕跟金琰所说的一样,遇到危险跑快点不给他们添乱也行。 于是她开始狂啃书籍,跟着首院那些弟子们一起习武练剑,将一天天都排得满满的,金琰见她如此发奋图强,心里欣慰的很,专门让人给她打造了个私人修仙课程,资深名师一对一指导。 可惜要千久这头蠢驴开窍太难,目瞪口呆地盯着轮番上阵使出浑身解数的长老们,一堂课下来愣是没听出个所以然。 成仙是不可能成仙的了,她二话不说拒了这金琰煞费苦心的课程。 千久心觉理论要靠实操,改为直接向北顾夜纾他们请教剑法,为了避免两人再次大打出手,千久跟他们协商好上午北顾教下午夜纾来教。 夜纾一口应允,顺便霸占了她的晚饭时间,并且明令禁止北顾下午时辰找她。 是日,千久早早起来洗漱一番后,屁颠屁颠地跟在北顾的身后去往校场练剑,乐呵呵地比划着自己新得来的宝剑,这把宝剑是夜纾花重金叫人给打造的,小巧玲珑轻盈十分,别在腰间刚刚好,正好合适她这个新入门的菜鸡。 北氏账上再次大出血,北顾对此未置一言,可把金琰气出了个伤寒。 值得开心的是,在两位绝世高手的指导下,千久终于有了点的长进,哪怕只有那么一丁点,就足够她得瑟好几天的了。 正当她得意洋洋地将那把宝剑放到阳光下欣赏它耀眼的光泽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一急切的喊声。 “君上,久姐姐!” 两人停下脚步,见金琰正搀着虚弱的音银跑来。 “镜子,镜子复刻好了,”音银脸色不大好,估计为了那面镜子耗损了不少元神,她语气有些喘,停停顿顿才拼凑出一句话,“但是、但是它撑不了多久。” 千久闻言走过去将她扶稳,抚上她后背,“别急,你慢慢说。” 金琰见她喘得厉害,心疼地握紧了她的手,转向北顾解释道:“音银虽然将镜子复刻出来了,但那毕竟是混沌时期的宝物,她费尽元神弄出来的也是个大相径庭的东西,这面镜子一直在汲取音银的灵力,她撑不了多久,你们一定要在两炷香之内出来,不然入口再次被封上就打不开了。” “现在??”千久诧异地看了眼北顾,回过头:“这太唐突了吧……” 音银顺了口气,抓住她的手,着急道:“久姐姐,对不起,我的身子已经无法再去复刻第二次,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了。” 金琰将镜子递给了过去,催促道:“没时间考虑了。” 北顾往镜子里加了道灵流,缓和了那道逐渐从边缘处往中心裂开的碎痕的速度,抬头言简意骇道:“你们在外面守着。” 金琰点点头,示意音银开始。 音银接过那面约莫三寸的空镜,双手托于胸口处,只见她手上光芒大涨,与此同时眼中变为纯白色的瞳孔,她将镜子顺时针拧了半圈,在空中照出了一条七彩光斑。 蚀月的开启需以空镜为引,凤凰血为渡,千久将手抚上剑刃,缓缓滑动,留下一道刺眼的鲜红,她双手握剑,将剑尖对准了那条光斑,猛地往光斑尽头劈出一道光刃。 气流被砍出了一道裂痕,裂口正逐渐扩大,缓缓滴落带着火星的灰烬,露出里头黑洞洞的深渊。 音银忽然猛地吐出一口鲜血,半跪于地面。 “音银!”千久回头喊道。 金琰一惊,连忙扶住她,抬头道:“别担心,这有我,你们快去快回!” “要平安回来……”音银紧紧抱住破碎了一半的镜子,冲他们有气无力道。 千久点头,牵住了北顾的手,往入口处钻进。 一阵天旋地转,只觉得从无数丈的高空中坠落,心脏的压迫感让她喘不上气来,不由得抱紧了面前的人,北顾将她的脑袋按进了怀里,一手结实有力地将人圈紧,一手抓着她的手替她疗伤。 “到了?”千久被他护得结结实实,双脚轻盈踩到了地上才知道已经落了地,从他怀里探出半个脑袋打量,但周围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清。 “嗯。”北顾在手心燃起一簇火焰,掷到了旁边,只见他这簇火焰燃起来的瞬间,周围亮如白昼。 光芒太甚,刺得千久抬手挡了挡,好半晌才看清面前的景象。 -- 第124页 那是无数面镜子弯弯绕绕组合起来的迷宫,整个地方在镜子的映衬下似乎大到没有止境,镜子反射着镜子,里面又映着无数个自己跟北顾,他两一动就晃得千久头晕目眩起来,甚至开始分不清哪个才是真的北顾。 “抓紧我。”北顾牵着她往自己身边带,两人穿梭于镜子迷宫中,饶了几圈依旧没能找到出口,更别说是戴斯的本体了。 千久轻轻戳了戳面前的镜子,抬头问道:“戴斯的本体会不会隐藏在镜子里面?”她四下看了眼,忍着眩晕道:“可是这么多要怎么找啊……” 一言未尽,她身旁的镜子忽然“唰”一声动了起来,像是一条条游蛇一般一个接着一个闪动。 北顾握着千久手的力道紧了紧,警惕地盯着旁边两排镜子,束忆悬浮在空中,蓄势待发。 “哐当”一声,一道剑光劈向了正在飞速闪过的一面镜子,银片碎落了一地,只见那些闪动的镜子里的画面徒然转动,映出无数个白色的瓷瓶。 “真的在里面!”千久欣喜道,但被这些镜子反射出来的光芒刺得眼泪直流,眯起眼睛强撑着盯向那些镜子,“哪个才是?” 周围的镜子忽然停了下来,正当她以为就此打住的时候,四周的镜子忽然调转方向,冲两人围了过来,镜子越靠越近,能活动的空间越来越小。 北顾下意识要将千久拉进怀里,但千久却下意识地用后背去挡那面靠近的镜子,一时间两人面对面被挤在了一起。 千久吃力地抵着身后的镜子,此刻两人距离不过两个拳头,近得离谱,她忽地抬起了头,对上了北顾那双深邃好看的眼眸。 视线从他的眼眸渐渐下滑到那高挺的鼻梁,再到那莹润淡红的双唇。 总是一幅泠若寒霜,断情绝欲的样子,真想把那微微抿紧的薄唇给咬开。 脑中的理智忽然将自己拉回现实,千久触电一般别开了视线,不敢在看。 她觉得自己不对劲…… 北顾神色泰然,站得纹丝不动,仿佛身后那面巨大压力的镜子根本不存在。 空气开始燥热,千久一直咬牙顶着镜子,憋得脸颊微红,又像是被自己的想法给羞地害臊,只觉得头顶的视线越发灼热,但又不敢再次抬头,只得双手死死抵着身后的镜子。 这该死的镜子,推什么推! 北顾就这么似笑非笑地盯着她的发顶,眼神似乎有些玩味。 “轰隆———” 只听北顾身后的镜子忽然间动了起来,将两人更加亲密地挤到了一块。 千久猛地抬头,想也不想本能地一脚踹到他身后的镜子上,试图用她那竹竿般的细腿阻止镜子继续前进。 可这一脚下去,她才发现是自己莽撞了,此刻她的右腿正抬在北顾腰侧,大腿根部紧贴着他的衣物,千久甚至能感觉到来自他身上的炽烈的体温。 “……” 太近了啊!! 千久心中咆哮,将自己这条不过脑子的腿给骂了上百遍。 俗话说得好,男女授受不亲…… 虽说她不是没这么靠近过北顾,但在这么狭小的地方且如此姿势,未免有些过于尴尬了。 但眼下这腿收回去不是,不收回去也不是,她干干的笑了两声,企图缓解尴尬的气氛:“形势所逼,哈哈形势所……” 还未待她说完,原本用力抵着镜子身躯一轻,被一只强大有力的胳膊揽过了腰,继而落入了一个怀抱中。 她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右脚滑了下来,而在下一刻,唇上被一柔软给覆盖。 带着冬日里泠冽的寒檀香…… 千久瞪大眼睛,正想伸手推开,忽然一阵天旋地转,北顾在她腰间的手紧了紧,一个旋身把千久压到了自己身后的镜子上。 与此同时,他另一只手往另一面镜子上轻轻一推,镜子瞬间飞出了出去,而后连同周围数面镜子轰然炸开,发出巨大的响声。 他们在一片爆裂的齑粉中唇齿相依,彼此相拥。 不似北顾手上力道那般强劲霸道,这一吻落得深情款款,小心翼翼,将温柔含在舌间缠绕辗转。 千久腰身一软,早已听不见自己锣鼓般的心跳声,更听不到周遭炸裂的巨响,此刻她的世界万籁俱寂,只剩眼前这个醉人心弦的吻。 她只想紧紧的拥住他,永远也不放手…… 不知过了多久,待千久开始喘不上气时,眼前温润才依依不舍地离去,她胸口起伏,脑中一片空白,愣愣地盯着眼前的那一丝不苟的衣襟。 鼻尖残余的冷香无时不刻不在提醒她方才发生了什么。 北顾凝视着唇瓣微红傻傻站着的人,见她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侧首俯下身去,意犹未尽地轻轻在她唇上啄了下,轻声笑道:“该走了。” 第65章 第 65 章 千久迷迷糊糊地跟在后头,盯着那高大挺拔的身影,迟疑片刻缓缓开口:“你……是不是听到了?” “什么?”北顾闻言侧首,眼神敏锐地搜寻着镜子里的东西,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什么什么?上回不是说那个卖身契能听见自己的心声吗?你这么聪明怎么可能不知道我在问什么。 千久狐疑地眯起眼睛,觉得北顾在跟自己装傻。 正在恍惚之际,北顾忽然将她捞了过来,带着她迅即往不远处的一面闪动的镜子掠去。 -- 第125页 哪怕千久眼力再差,也不会认错面镜子里一闪而过的那头长黑卷发,“是戴斯!”她诧异地看向北顾:“他怎么也进来了!” 本以为进来将本体找到就能回去,但没想到戴斯也跟着进来了,有他在事情定然会棘手的很,况且留给他们的时辰已经不多了。 “出来。”北顾落了地,环顾四周,语气无波却又浸透泠冽。 周围的镜子霎那间转向两人,形成无数个镜圈将他们团团围住,但里面映出的不是他们两人,而是那本应该死了的戴斯。 笑声在空旷的地方传开,一声接着一声,像是远在天边,又像是近在咫尺。 无数个戴斯直勾勾地盯着两人,他那眼神阴冷地直叫人汗毛倒竖,对千久咬牙切齿道:“我当时就应该亲手杀了你,以绝后患!” 千久的脚不争气地往后迈了一步,借力北顾站稳了身,当他的手在搭上自己的腰间的那一瞬,从未有过的踏实与安然充盈了整个心扉。 她坚定不移地看向北顾,那是一种全身心的依赖,愿意将一切都交给对方的信任。 有他在的地方,就算是烈狱也毫不畏惧,她扬起下巴钉入戴斯的眼眸,缓缓道:“真可惜,你没那个机会了。” 千久的眼睛生的好看,睁眼时亮晶晶的像是盈满了漫天星辰,半眯起来时却是一种带着危险的魅惑。 束忆地划上半空,“噌”地分出数把寒剑,剑尖一转,对上了那一排排竖起锋利一面的镜子。 那些镜子犹如刀锋一般闪烁着泠冽的光芒,尖锐得仿佛能削铁如泥。 一声令下,气势如虹,犹如奔腾凶猛的河川,将周遭骇人的利镜击破粉碎,刺耳的碰撞声刮的耳膜涨鼓,千久难受地捂上了耳朵。 北顾岿然不动站在原地,好似所有的动静都影响不了他半毫,明眸在一面面镜子中快速扫视。 移动的镜子不断地反射着光芒,千久几乎丧失了用双眼辨别的能力,索性将眼睛闭上,借助灵识感应着那个白瓷瓶。 脑海里呈现上千面飞逝的虚影,她费力从中搜寻着那与众不同的那一个。 “在这里!”千久募得睁开眼,将手上的宝剑猛地往左上方一面镜子掷去,与此同时,空中束忆带着其他寒剑迅速调转方向,光一般钉进了那面镜子。 数把剑几乎在瞬间扎穿了镜子,破碎声以它为中心,从四面八方传出。 首面破碎的镜子粉碎掉落,露出了后面那一头黑长卷发,正当千久以为成功了的时候,其他破碎的镜子相继掉落,竟然每一面后方都站着一个戴斯。 人影晃动起来,戴斯的声音一道道重叠着,无不嘲讽道:“画蛇添足。” 北顾抬手接住划来的束忆,猛地钉入地面,掀起一道爆裂汹猛的剑气,冲杀而出。 将近一半的“戴斯”身影犹如云烟被吹散开来,剩下的站稳了身子,咯咯笑着鬼魅一般走了过来。 出了镜子,千久似乎更容易感应到那瓷瓶的位置,但它却像是有意地在不断移动着,让她一时半会无法找出准确位置,她将剑刃抬到胸前,警惕地盯着那些身影。 乍一看这些虚影跟真正的戴斯没什么区别,但若仔细观察,还是能发现其中细微的差别,北顾一眼扫出了哪个才是真的,面不改色提着剑冲了出去。 戴斯迅速挡出一道结界,皮笑肉不笑:“真不愧是恙无君啊,竟然这么快就发现了。” “自不量力。”北顾手腕翻转,毫不费力地刺穿了面前的结界,抵上了他的剑。 戴斯的实力他是清楚的,并不算强悍,要杀他不难,难就难在他十分狡猾,不肯迎面对打北顾,专门偷袭他身后的千久,为了脱身什么下三滥的招式都使得出来。 也得亏千久这段时日悬梁刺股学了些防身术,三人上演了出你追我赶他挡,千久累出一身汗,忍不住骂道:“你有病吧!老跟着我做什么!” 戴斯边躲着北顾边笑道:“你好对付啊。” “……” 总有一日,她定要磨刀霍霍亲手砍死这个不要脸的东西! 北顾忽然觉察到什么,低头对千久问道:“在他身上?” 千久立马反应过来,既然本体不在他身上,就没有必要浪费时辰跟他纠缠,忙答道:“不在,好像在东南角。” 北顾会意,迅速带着千久离开。 但戴斯哪里肯给他们走,接连使招数将他两拦下,似乎在拖延时间。 难道里面还有其他人在? 这个念头一出来,千久就有种被人戏耍一顿的感觉。 四周的虚影再次动了起来,与之前不同的是,这次他们竟然都带着武器,甩出一道道光刃。 数量太多,北顾不打算耗费时辰去迎战,飞速朝着千久指引的方向掠去。 距离越近,千久的感知就越发清晰,她已经隐约看到了藏在黑暗中的那个白色瓷瓶,她将手一伸,紧紧抓住了空中悬浮的那个刺瓶。 与此同时,周遭的鬼魅疯了一般涌上来,发出尖锐刺耳的喊叫声,他们个个面目狰狞,张牙舞爪,像是盛怒到了极点。 千久脚步一踉跄,险些被伸手的利爪给贯穿肩膀,北顾眼疾手快将她拦腰抱起,往远处亮着丝丝光源的出口飞去。 她再三确认了这个白瓷瓶不是赝品后,终于松了口气,转向飞速靠近的出口。 -- 第126页 就快到了。 千久搂紧了北顾的脖颈,抓着白瓷瓶的手用力地捏得指节泛白,露出一双眼眸,盯着紧追其后的那些黑影,视线对上了其中一个,眼神瞬间恶狠起来。 这次出去绝对不能放过这个戴斯。 可就在北顾临门跨出去的那一瞬,千久忽然猛地挣脱了他,跳进了那黑乎乎伸着尖抓的黑影团。 北顾愕然:“千久!” 突如其来的情况让他始料不及,指尖堪堪滑过了千久的衣角。 无数魑魅魍魉犹如翻滚的蛇虫,瞬间将那抹蓝白身影给吞没,北顾毫不犹豫一头扎了进去。 犹如卷着刀子的骤风,犹如千刀万剐,将他原本一丝不苟的衣裳刮出道道血痕,北顾脸颊被一道黑气擦出了血,他来不及考虑自己,伸长了手去够那不断下坠的人。 明知前方凶残十分,却要迎着刀尖逆流而下。 出口处, 音银全身惨白撑着镜子,使得胸前咳出的鲜血更为分明刺目,若不是金琰一直在扶着她,早就已经瘫软在地上,她双手颤抖地捧着那面镜子,只见镜面上已有九分碎裂开来,斑驳一片,看不出原来的模样。 金琰心急如焚,“怎么还不出来!”他将人扶到树下,疼惜地替她拭去嘴角的血迹,忽得起身,“我去找他们!” “来不及了,”音银吃力地抓住了他的手,“你不能进去……” 金琰反手握紧,心慌意乱地看着那仅剩不到一尺宽的入口。 ‘咔哒’一声,音银手上的镜子再次碎掉了一个角,与此同时入口边缘处的星火像是加了柴火一半噌得烧了起来,地上的灰烬月攒越多,一阵风刮过,却又什么都留不下。 “在不出来真的来不及了,都说了两个时辰内要出来,北顾他们到底在干什么啊!”金琰急得在原地来回踱步,恨不得冲进去。 手上的碎镜再次发出一阵不堪的声响,两人的心登时悬上了针尖儿,纷纷回头目光如距地盯着那越烧越小的入口,一寸一寸烧掉了他们心中的期望。 不一会儿,入口就仅剩一个拳头大小,音银瞳孔煞白,哭了出来,“久姐姐……”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那小孔里猛地钉出了一把剑,堪堪卡住越收越小的入口,寒剑冷光骤亮,一路沿下生生撕开了一道裂痕。 北顾浑身是伤,抱着昏迷的千久走了出来。 金琰这口气还没松下来,忽得一惊,连忙跑了出去,“发生什么事了,不是去取个瓷瓶吗,是遇到什么东西了吗,怎么伤成这样?”他上下扫了眼,没见着想要的东西,疑惑道:“瓷瓶呢?” 北顾脚步不停地往回赶,语气森寒:“跑了。” “那玩意儿难不成长腿……”金琰反应过来又是一惊,“什,什么?戴斯也在里面?!” 见他们终于出来,音银精疲力尽地倒在地上,那面镜子从她手中滑落,碎成一地白银,逐渐变成暗淡的碎石。 金琰还来不及震惊,抱起地上的人立马追了上去。 第66章 第 66 章 北上陌眉头紧促地看着床上躺着的人,回头看向屋子里杵着的几个大男人,语气里十分不悦:“疗伤还带买一赠一?” “少废话!”金琰将他推了过去,“救人要紧,快点!” 北上陌拍了拍坐在床边一脸焦急的夜纾,示意他让开,自己不情不愿一屁/股坐了上去,伸手替床上昏迷的两人把脉。 夜纾站到一旁,恶狠狠地剜了眼北顾,质问他:“早上不是你带的人吗,到底怎么回事,你要是护不住她,就少在那逞能。” “说来话长说来话长,“北予连忙上前打哈哈,“小殿下这火气得消消,来杯枸杞茶?小久送的呢。” 他也只是找了个借口缓解下气氛,本以为以夜纾的性格定会不耐烦地让他快些滚开,没想到这小兔崽子一听是千久送的,竟然毫不犹如地接过了茶给喝上了。 北顾充耳不闻,盯着床边把着脉搏的人追问:“如何?” 北上陌探过两人脉搏,回头道:“一个只是睡过去了,另外一个灵力耗损太厉害,平日里多注意修养就行,都没事。” 北顾还是不放心,思忖片刻又问道:“可有异样?” “没事啊,你信不过我?”北上陌转向一身伤痕的他,“我看有事的是你吧小侄子,这一晃茶的功夫你怎么把自己弄成这幅这样,快过来给叔父瞧瞧,我说你们这些小年轻就是不懂得爱惜自己的身子,你学学你兄长,一日一杯枸杞养生养性,病痛远离。” 北予意味深长地冲北顾一笑,扬了扬手上的茶壶,“二宝,你也来一杯?” 北顾有些不解地皱起眉头,目光粘在沉睡着的人身上,若没有异样,千久为何会无缘无故挣脱自己跳下去? 夜纾听他说千久没事,将茶杯搁到桌面上,开始逐客,“既然没事那就都出去,别吵着我家小久睡觉,”他转向金琰,毫不留情道:“还有,把这姑娘给我搬出去。” “你什么意思!”金琰登时就恼了,拳头伸出了来,“音银爱睡哪睡哪,这你家还是我家?” “这我家,我家,”北予举着他那病痛百消的茶壶将他拦了下来,二话不说斟到他嘴里,“消消气消消气,别成天喊打喊杀的,来来来,你火气最大,喝一壶。” -- 第127页 “什么鬼东西,难喝死了,”金琰呸出几颗枸杞,抹了把嘴骂骂咧咧将人抱起,边走边瞪夜纾,“不睡就不睡,谁稀罕!” 众人纷纷收拾东西准备离开,北顾还是一动不动站着没有要走的意思,夜纾看见他就来气,明明是在人家地盘,自己却像个占山为王的小霸王,眯起眼睛不悦道:“还不走?” 北顾浑身是伤,北予担心他留下会跟这小混/蛋打起来,推着他往外走,“你身上的伤要去看看,”他冲跨出门口的人喊道:“祖师爷您等等,我家二宝还病着呢!” 北上陌头也不回,高高举着手摊出五个手指头。 “诊费五千?好说好说。” “是五万。” “……打个亲情价?” 夜纾在床边守了一个晚上,一大早睁眼没见到床上的人,猛地惊起跑了出房去。 “小久!”他找遍了殿内都没见到人,立马御剑往其他院校一路寻去,“小久!小……” 下方一堆弟子吵吵闹闹地围着一个人,在那人旁边倒着几个受伤的小弟子,即便离得再远,夜纾也认出来了那是千久。 千久眼神空洞地高举着手上的宝剑,剑尖正对着了脚下一个头破血流的弟子,猛地刺去,众人惊呼出声却没有人敢上前阻拦。 “小久!”夜纾忙召起一个小石块,对着寒剑弹了出去,自己俯身冲进人群中。 手上的宝剑“哐当”一声飞了出去,余震将千久召回了神识,她茫然地抬起头看向急匆匆跑来的人:“夜纾?” “是我,”夜纾落到她旁边替她揉着发红的手,担忧道:“你怎么跑出来了?” 千久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她环顾四周,见周围那些小弟子后退开来,一个个脸色惶恐,像是见着了恶鬼一般,又见着那地上躺着的几人,有些不可置信道:“是我打伤他们的?” 夜纾不知道千久为何会跟小弟子们打起来,但方才她异常的模样让他心里发慌,虽没亲眼瞧见,但看周围小弟子的反应也不言而喻,比起这件事的缘由,他更关系千久的安危。 示意那群弟子带着伤员离开后,将恍惚的千久抱进了怀中,柔声回应:“不是你,”夜纾一下一下抚着她后背,安慰道:“没事了,别怕。” 千久心有余悸地盯着地上的血迹,知道夜纾是在担心自己才没说真话,若不是他及时出手制止,方才很可能就杀了那小弟子了,沉声道:“是我做的。” 将人送回房内,千久翻手就将自己锁在了屋子内,她害怕再误伤无辜的人,连着两日不肯出门,也肯让人进来,北顾一早看出她不对劲,但他这边什么也查不出,就连北上陌也无法判断她到底是怎么回事,期间来了好几回都只是在门口站了会儿。 夜里北氏一个院校突然起火,金琰他们带着人连忙去救火,不一会儿,长老们的阵法抓住了个刺客,北顾这头还没站稳又赶了过去,现下整个北氏乱糟糟一片,所有人都忙得不可开交。 碰巧千久忽然高烧不退,七露在门口急的团团转。 山下面烽火通明乱哄哄地,千久的小院里却是静悄悄只剩虫鸣,正当七露犹豫要不要去找北顾的时候,眼角瞥见一抹黑影融进了夜色中,鬼鬼祟祟往这边跑来,她端着药碗警惕地看着黑暗的角落,“是谁!出来!” 池塘里的青蛙哗啦一声跃进了水中,再一看什么也没有,七露以为是今晚北氏入了贼多缘故她才会这么紧张兮兮的,一口气才松到一半,忽然迎面走来一个黑衣人。 借着房内的烛火,七露看清了来者,大惊失色:“是你!”她连忙转身往房内冲去,慌忙喊道:“来人啊来人啊!”见黑衣人往门口走去,她想都没想一把抱住了那人的腿,使出浑身力气往外拖,边动作边大声提醒里面的人:“小姐!小姐快跑……” 她的声音嘎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利器刺穿皮肉的以及重物倒下声响。 黑衣人猛地拔出利剑,将那死不瞑目的人给踹下了台阶,擦了擦脸上的血迹,嫌恶道:“下/贱的东西,真是碍事。” 那人拾步了上去,停在门口,将一瓶东西拍碎到剑刃上,只见那两着寒光的剑刃逐渐被淡淡一层血迹给覆盖,像是正在发光的明珠被蒙上了布绸,黑衣人双手握住剑柄,狠狠往门口那道结界刺去。 结界颤动了下,紧接着发出滋滋电流声,将黑衣人猛地弹开。 黑衣人险些被震飞出去,将剑收回了冲里面招了招手,只见千久双目失焦地走了出来。 那人笑了声,转身离开,“该你出手了。” 千久跨过了七露的尸身,呆愣地跟黑衣人的身后,逐渐消失在暗夜中。 结界消失的那一瞬,北顾就察觉到异样,立马赶了过来,但还是晚了一步,他派人安顿好七露的尸身后,干脆连火都不救了,与夜纾两人分散人群出去找千久。 一切好像是有人蓄意安排,北氏内外灯火通明,人群翻涌。 今晚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两人脚步不停地找了一宿,再次见到千久的时候她满身是血地站在北氏的门口。 天光乍凉,白雾给她的身影渡了层朦朦的灰,好像是归来的游魂。 “小久!”夜纾下一大跳,跑出去检查她的伤口,“你去哪了,这么多血是不是受伤了!” -- 第128页 北予连忙上前,上下打量一番,松了口气,“不是她的……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可把二宝给担心坏了。” 千久一言不发,像是一幅空壳子站在原地。 “你跑哪里去了,知不知道我们会担心的啊?”金琰叉着腰站到她面前,骂骂咧咧:“找了你一夜,整个北氏都被翻遍了,你身上这血怎么回事,遇上野兽了?” 北顾一夜无眠高强度寻人,他现在脸色不大好,心情复杂地盯着被众人围住的千久。 只听“哐当”一声,宝剑落到了地上,千久颤抖着双手,盯着上面凝固的血迹,失了神般愣愣道:“我杀人了……” “什么?”金琰骂声嘹亮,盖过了她蚊子般的声音,停下来侧耳喊道:“没听清,你再说一……” “我杀人了……我亲手……”千久声音哽咽,眼眶红得几欲滴血。 周遭安静了一瞬,金琰忽然嗤笑道:“你?就凭你那绣花馒头般的功夫?” 夜纾一怔,抓住她止不住在抖的手,擦拭上面的血迹,安慰道:“小久,你别怕,有我们在呢,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金琰觉察不对,正要追问,见北顾忽然召出束忆,转身盯着下方涌上来的人群。 那些人身着铠甲,齐刷刷亮起喊将他们包围起起来,为首走出来一个人干瘪瘦弱的老头,一只眼睛蒙着黑色眼罩,仅剩的那只鹰睛锐利地扫到千久身上,他气愤地一敲拐杖,命令道:“抓住这个妖女!” 金琰一惊,慌张道:“怎么回事!抓谁?” 夜纾立马挡到了千久面前,眯起眼睛警惕地看着他,语气森然,“静长老。” 北顾飘落到众人面前,冷冷地看向他,“何事。” 静理开气得面目扭曲,他悲戚喊道:“这个……这个妖女夜里忽然闯入我静家,杀害我儿不止,还杀了我那宝贝孙子!”他转过僵硬的脑袋,直勾勾盯着千久,一只眼瞪得快要掉出来,握住拐杖的手抖着,咬牙切齿:“可怜我静家世代单传,就剩这两位儿孙了,你这个妖女罪该万死!” “我……”千久哑然,像是虚脱一般踉跄一下,被夜纾扶稳,他恶狠狠盯着那老头,逼问道:“你一句话就想污蔑她?谁不知道你们静家世代武神,她区区一个凡人能动得了你儿子?” “她早已不是个普通的凡人!”静理开将拐杖重重一敲,愤恨道:“她现下人不人仙不仙的身上还粘着一丝鬼气,谁知道她是个什么东西,我看就不能将她留下来!” 千久一愣,人不人仙不仙的也就算了,为什么还说自己身上粘着鬼气?难道说是因为这段时间跟着夜纾学习剑法的原因? 不对,她忽然想起了在初遇见夜纾的时候他曾经说过自己身上有家里的味道,莫不是那个时候就有了? “你这个……”金琰指着他,气势汹汹走来,被北予给拦下。 北予走上前,客客气气道:“静长老,小久是我北家的人,品性纯良,绝无可能杀人,这其中定是有什么误会,还请静长老明察,以免伤了两家和气。” “我亲眼目睹!”静理开厉声喝道。 “我靠!”金琰忍不住了,吼得比他还大声:“死独眼龙你张口闭口就开始咬人,你统共见过她几面?就你那半只独眼能分得清是谁?” “不只是我!”静理开是个传统守旧的人,最见不得这些小辈爬到自己的头上,眼眸充血地盯着他,“在场所有人都看见了,还有什么好说的!” “此事……”北予话还未说完,就被他打断。 “老夫是来抓这个妖女的,并不想与你们动手。”静理开一声令下,一群人纷纷往千久涌去,只是他们还没走近,就被一道寒冽的剑气给扫了出去。 哀嚎声一片,长长的台阶上躺了着横七竖八的一群。 “北顾,你这是在干什么!”静理开往后看了眼,气得吐血。 北顾侧身往面前一站,面无表情道:“手滑。” “你……你……老夫今日定要给我死去的孩儿们讨个公道!”静理开脖颈青筋绷直,转身示意那群护卫,愤怒道:“动手!” “诶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此事定游蹊跷,怎能一口咬死……”北予连忙出来制止,只是那群人目不斜视地绕过了他,往千久奔去,他轻轻“啧”了声,手袖下甩出数道冰针。 一排排奔跑着的人忽然摔倒在地上,痛苦抱着被冻伤的脚。 静理开怒吼:“北予!你又是在干什么!!” 北予收起待客的笑脸,撇向他:“眼盲。” “看不出来吗独眼龙,”金琰将脚下的一人给踹出去,叉着腰喊道:“北家向来护短!” 夜纾护着千久后躲开人群,正要出手,只见一着着天界官服的神官落了下来,他扬起手上的诏书,对众人道:“此事已经上呈天界,追捕令在此。” “好啊,”静理开抢过诏书,抬起那只尖利的眼珠子,得意笑道:“我看现下还有谁能护得了她!” 作者有话要说: 北家F4:北顾北予北上陌,金琰混在其中。 第67章 第 67 章 北予一见着他手上的明晃晃的诏书,就心道不妙,忙眼神示意夜纾快点带着人离开,侧身将静理开的视线给挡开。 这种诏书是天界最高的律法,需经过层层审批通过才能下达,只要帝君及其文武百官不撤销,期效便是永久,不管是任何人都可以追杀名单上的人,天界太平多年,这种任意追杀穷凶罪徒的诏书已不常见,上一个在名单上的还是鹚游,没想到这老头竟然在这么短的时辰内就弄到手。 -- 第129页 有了这道诏书,静理开气势更足了,冷哼一声开始咄咄逼人:“你们北家若不想因此受到牵连,就早早将这妖女交出,念在北家与静家向来交好的份上,老夫便可不追究此事。” 北顾居高临下看着他,不冷不热道:“北氏只认金家人。” 金琰感动得不行,心道这个从小光着屁/股一起长大的兄弟没白交,就冲他这义气,他还能劳心劳肺再接手管北氏个八百年,趾气高昂走出来,鼻孔对着他:“没错,你算个什么东西,别总是往自己脸上贴金,皮也太厚了啊tui!” 北予见静理开那老脸登时气成猪肝色,一个没忍住笑了出来。 “你!你们!”静理开一个他们加起来岁数的人,竟是被这群小孩儿羞辱得体无完肤,牙齿咬得咯咯响,愤恨喊道:“那就休怪老夫无情了!给我上!” 那群被呼来喝去的护卫再次爬了起来,见那三人跟个门神似的挡在面前,脚步退缩,皆是面面相觑了好半会儿。 “还愣着干什么,天界诏书都下了,就算是祖师爷在场也可照抓不误!”静理开将诏书一举起,气得嗓子冒烟。 护卫们着胆子冲了上去,将高高的石阶踩得铛铛作响。 北顾寒气森然地用眼角瞥了眼,束忆闪现,在他掌心旋转一圈,甩出一道骤光,猛地劈在了人群面前,他侧过身来,面向众人:“谁敢。” 语气虽淡然,但却带着震懈众人的威压。 这群人被掀翻在地上,目瞪口呆地看着面前那道巨大的沟壑,心道还好闪得快不然尸骨无存,心惊胆战地咽了口唾沫,手脚并用往后爬去。 金琰见状该心疼了,欲言又止半晌,还是没忍住:“好歹也是自己家门口,别弄得乱七八糟的,这修葺起来又得费不少钱。” “岂有此理!”静理开捂着胸口喘得上气不接下气,显然是被这群废物饭桶给气得不轻,鹰眼瞧见那两个往里面走的背影,毫不犹豫地掷出手上的拐杖,怒喝道:“休想逃!” 夜纾背后长了眼似的,猛地将拐杖打出,那结实的拐杖像一根钉子似的直直插入了树干中,连同粗壮的大树连根拔起,倒在地上,发出一阵沉沉的闷响。 他将千久护在身后,眼神狠戾地盯进了那只独眼,“你想与冥界树敌?”他站直了身子,猛地挥出一道剑气,毫不留情将静理开带着众人掀下了台阶,将剑钉到了他们面前,剑光一亮落下道巨大的结界,寒声道:“给我滚!” 没料到区区一个女子竟然能让北氏跟静家翻脸,静理愤恨难当,但他此番急匆匆追出来并没有带多少人,跟他们硬碰硬定是讨不到什么好处,他被人搀扶起身,心有不甘:“你们给我等着!” 待众人走后,金琰看着那倒塌的大树半晌,忽然转向夜纾,眼冒金星怒喊道:“镇氏神树,东海稀品,夜狗你踏马赔我钱!” 千久不知道自己怎么回的房间,她坐在椅子上努力平复心情回想着自己到底在干了什么,但脑子一片空白,什么也记不起来,就连夜纾在旁边跟她说些什么她都完全听不进去,只得呆愣地看着众人在旁边来回,将周遭一切隔绝开来。 直到门口进来两个侍女,将她扶起身往浴室走去,千久才忽然发现不对劲,挣开那两人,茫然道:“七露呢?” 侍女们默不作声相视一眼,低下了头。 千久不喜欢差遣人,衣食住行除了七露,并不允其他人近身服侍,以七露的性子若是要去哪定会提前告知,但现下该出现的人没有出现,反倒是多了两幅新面孔,直觉告诉她七露肯定是出事了。 她皱起眉头,转向身后的人,再次问道:“七露去哪里了?” 房里七八个人沉默地站着,皆是不肯回答,半晌,只听金琰摇摇头道:“她死了,北顾已经命人好好安葬了……” “你说什么……”千久一个没站稳,扶着墙角滑了下来。 北顾连忙上前去扶她,但被夜纾抢先一步,他将人重新抱回了床上,握紧了她的手,心疼道:“小久,我给你再找个摸一样的侍女,她也叫七露,也是雪花,好不好?” 胸口被压的喘不上气,千久喉间哽咽,几欲将悲痛咽下,但最终还是放声大哭起来,摇着头不断重复道:“不一样,不一样了……” 七露是她在这里最贴心的一个朋友,两人同吃同住这么久,感情深厚,七露凡事总是替她着想,什么好吃好喝统统都留给她,在外面遇到有小弟子欺负她,也会义无反顾地上前替她出头,哪怕自己完全不会仙法。 千久从不曾把她当成侍女,七露的善良真诚让千久恍惚间有了个家人陪伴的错觉,不知不觉早已习惯了她的存在。 夜纾一见她哭,心都要揪起来了,扯过北顾的丝巾,语气柔和得犹如一片轻飘飘的羽毛:“小久,你要什么我都给你,别哭了好吗?” 房内的气氛一度悲凉到极点,所有人都静静看着床上泣不成声的人。 金琰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唇瓣张张合合:“别难过了,七露是为了保护你,也算死得其所,你放心,我定会给她竖个墓碑。” 千久还是在哭,眼眶被手心磨得红肿。 北予拍了拍游些无措的金琰,叹了口气,“小久,其他事情交给大哥处理,你尽管安心睡一觉,睡醒了什么事就都没了。” -- 第130页 夜纾拢过她鬓边碎发,温声道:“你身上都是血,让她们先给你换套衣服再睡好不好?” 千久忽然一愣,她看向自己的血衣,摊开双手怔怔地盯着,尽管手上的血迹已经被擦拭干净,但在她眼里,全然猩红一片,忽然一惊,募地抬起头,不可置信道:“是……是我?” “什么?”金琰没反应过来。 “不是。”一直没吭声的北顾反驳道。 夜纾立马明白她在说什么,将她抱进了怀里,拍着她的后背安抚,“不是你,怎么可能是你,七露的死与你无关,不要多想,好好睡上一觉,我在这陪着你好吗?我们给她一个公道的,别担心。” 他指尖悄悄搭上了千久的鬓边,使了个昏睡决,抱着一直惶恐不安的人轻声哄着,直到千久沉沉睡去,他才舍得将人放下,转向北顾他们,缓缓开口:“是戴斯?” 金琰见人睡了,松了口气,一听见戴斯又恨的咬牙,但他不敢大声喧哗,只得攥紧了拳头:“除了他还有谁!这该死的东西!” “不是,”北顾沉吟道。 北予双手拢进袖子中,思索片刻道:“以往戴斯出手,都是狠下杀手,但这次却是不一样,除了要陷害小久之外,并没有危及到她的性命,反而将她放了回来,” 况且以千久现在的灵力,是不可能对付得了两个武神,还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动手,定是有人在背后协助她,故意将她推向众矢之的。 若是戴斯显然有些多此一举了,若不是他,那还会有谁? 金琰捏着下巴道:“这人要么跟那静家有天大的仇恨,要么就是能从这件事中得到什么好处。” 北顾眼眸沉了沉,想起上次千久在小黑屋里听到的那个女声。 “不管是谁,我都要他付出代价。”夜纾怜惜地抚上了千久哭红了的双眼,“上天界那边……” 门外忽然传来一急促的脚步声,胖子在跨过门槛时被绊了一下,头上的乌帽花落下来,他索性抓进手中,神色慌忙地跑了进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一致转向他,胖子满头冷汗地跑到夜纾面前,嘴唇嗫怯,身躯抖成筛糠,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出、出事了小殿下……” 他凑到了夜纾耳边说了几句话,只见夜纾噌地起身,脸色骤变,留下一句“照顾好小久,有事离开一趟”就带着人匆匆忙忙离开。 金琰看着他拐出门的背影,奇怪道:“他怎么了,脸色怎么那么难看?” 北予摇摇头,将千久身上的被子给拉了上去,“小久的情况越来越严重了,祖师爷那边有查出病因吗?” 北顾若有所思回头,语气里有些担忧:“没有。” 金琰嘶了声,越想越不对劲:“先是无意识出走,到乱剑砍伤小弟子,再到跑出去杀人,她的种种行为就像是换了人一样。”他顿了顿,看向昏睡的人,深深叹了口气:“这丫头怎的来了仙界就跟个香饽饽似的,谁都想吃上一口,一天到晚没个安生。” “小久现下情绪还很不稳定,我看她与那个叫音银的小姑娘挺聊得来,你有空将她带来,多陪陪小久,”北予转向北顾,又道:“在事前解决之前,这几日你且多费些心思,千万别让她再跑出去了。” 北顾点头,正要抬手落下几道加强结界,外面忽然跑来了个小弟子。 “君上!君上!”小弟子气喘吁吁冲了进来,对三人作揖。 北顾抬到半空的手给收了回来,皱眉道:“何事?” “静,静长老又来了,这次他带了不少人,其中还有……”小弟子瞬了口气,继续道:“还有数位天界神官……” 第68章 第 68 章 众人早已挤在了大殿内,一见北顾他们来了,立马吵吵嚷嚷起来。 杀害两位天界武神的罪名可不小,千久本就不是天界的人,这件事登时造成了不小的影响,直接惹怒了众神官,他们被静理开号召而来,纷纷要北氏将人给交出。 “稍安勿躁各位稍安勿躁,”北予出来救场,“北氏定会给大家个交代,但不是现在。” “不是现在是什么时候!诏书都下来了,难道你想包庇天界重犯吗!” “没错!此事过为恶劣,区区一个人族竟然敢对天界神官下手,此人千刀万剐都不足以平息在场各位的怒火!” “凤凰乃是烈狱之物,本就穷凶恶极,即便是千百年也洗刷不了它身上的恶性,难道现下种种还不足以证明这个妖女已经坠入魔道了吗!”那人扬了扬手示意大家安静下来,继续道:“各位,北氏身为神族之尊,理应表率世家,但现在他们不惜与魔物为伍跟天界做对,此举绝不能姑息,我唐家愿代表诸位上书天界,要求撤去北氏的封号。” “你踏马!”金琰一听火冒三丈,指着那人骂道:“我看你早就觊觎北氏的地位,故意往我们泼脏水的是吧!” “金公子,你非北氏的人,这有你什么说话的份。” “无论如何,这妖女死罪难免!” 众人七嘴八舌,大殿内声音吵杂,让人耳畔嗡鸣,北顾一个眼神扫去,将众人的嘴给堵了上。 北顾在上天界身份尊贵,深受帝君喜爱,是他的左膀右臂,那些神官大多与北顾打过交道,并不敢轻易得罪他,只得好声好气换了个口吻:“恙无君,诏书已下,您再拦着我们都没用啊,这妖女您迟早是要交出来的,不然您也没法跟天界交代,跟帝君交代啊。” -- 第131页 “没错啊君上,何必为了区区一个妖女败坏了北氏千年的名誉呢,届时落人口舌,何颜面对列祖列宗,面对祖师爷?” “杀人偿命,老夫一把年纪经不起折腾,只求北氏能还我死去的儿孙一个公道!”静理开起初一直板着的脸,一句话说完竟然潸然泪下,摇晃着残躯悲戚道:“我静家历来做事问心无愧,到底何曾开罪过那妖女,让她竟然下得了如此狠手!” 他一幅痛失爱子惨兮兮的模样,让众神官的不由得上前安慰,不少人又开始指责北氏此举天理难容,逼着北顾将人交出来,大有不交人就不走就誓不罢休的意思。 北顾的手搭在剑刃上,隐忍着怒火,他能对静家动手,却不能对上天界的神官们动手。 北予对旁边一个弟子小声道:“去,快去请祖师爷来。” 小弟子正要转身,只见北上陌背着手从门口走了进来,“我听见有人叫我?” 众人纷纷转身冲他行礼,静理开似乎没料到这件事真的惊动了北上陌,脸上闪过一瞬间的诧异后,也跟着众人作揖,“参见祖师爷。” 北上陌抬手示意他们起身,“何事啊,大清早来扰我北氏安宁,哟,真热闹啊,上天界的神官来了不少啊。” 金琰跑了过去,像个孩子似的跟大人告状:“祖师爷,他们欺人太甚!” 北上陌摸了摸他脑袋,往宝座上一坐,脸色沉了下来,“让我看看是谁欺负我家小金子?” 静理开恭恭敬敬地将诏书递了上去,“祖师爷请过目。” 北上陌接过扫了眼,随意一扔,盯着他道:“弄错了,那小丫头乖巧得很,怎么可能杀人。” “老夫亲眼目睹,若祖师爷不信,还可询问在场的其他人,他们也……” “我说弄错了就是弄错了。”北上陌的语气逐渐冷了起来。 人群面面相觑,有人壮着胆子上前道:“这诏书帝君亲手盖的章,我们也是秉公办事,不想与北氏大动干戈,还望祖师爷莫要难为我们啊……” “大动干戈?”北上陌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看着他,“你是想跟我那两个小侄子动手还是想跟我动手?” 那人一愣,“噗通”一声跪了下来,脑袋磕地,“小人不敢……” 北上陌扫了眼众人的脑袋,淡淡道:“我会与帝君重新议此事,在此之前,请各位先回去等候消息。” 静理开哑然,独眼对上北上陌瞬间别了开来,惶恐地看着地面,半晌道:“罪召已定,祖师爷莫不是想私下与帝君了结此事?那我静理开就算是拼了这条老命也要与祖师爷讨个公道。” “北氏还轮不到你来撒野!”北上陌忽然怒道,狠狠盯着那颤抖着的白发老翁,“你当我这个祖师爷是死的吗!” 众人纷纷跪了下来,北上陌冷哼一声,愤然甩袖,大步往门外走去,“小金子小侄子我们走,不回去就让他们继续跪着,再来一千个这大殿也容得下你们。” 三人跟在他身后,北顾路过静司的时候顿了顿,微微扫了眼。 待离开大殿后,北上陌转过身,冲金琰得意地眨了眨眼,“怎么样,我这祖师爷是不是当得像模像样的?” 金琰差点儿翻个白眼,“吓死了,我还以为你真的生气了。” “老顽童。”北予看他那眉飞色舞的模样,笑出来声。 北上陌嘿嘿两声,转向北顾继续道:“小侄子啊,叔父能帮你的就这么多了,我可不想上去见那老头,剩下的就交给你了。” 北顾冲他一作揖,“多谢叔父。” “走,小金子,”北上陌忽然拉住金琰往另一边走去,“我研究下了人界的食谱,做了几道菜,你来给我试试。” “我辟谷了祖师爷,”金琰甩开他的手,不屑道。 “走嘛走嘛,就去尝个几口给我个意见就好了,就在我房里,很近的。”北上陌不折不挠退了回来,拽着他走。 “既然是菜为什么不是在厨房在你房里?”金琰狐疑地皱起眉头,边走边道:“你确定不是给我做的那些乱七八糟的裙子?” “去了不就知道了?” “……” 接下来几日,静理依旧不死心每日都来北氏呆上一天,不闹也不吵,就这么静静地等着要人,北顾在南边魔族的眼线来信,说三大魔头正在屯兵,不用多想也知道此事与戴斯鹚游有关,有鹚游这个千年魔尊在,三大魔头即便一百个不情愿,也不敢违抗命令,北顾一面防着静理开抢人,一面跟上天界的神官们周旋,还要□□去处理南面的骚动,可谓是内忧外患,忙得不可开交,几日下来连觉都睡不上。 此外,还有一件事震惊三界的事情,就在夜纾匆匆赶回去的那日,老冥王被人暗中杀害,除了丢了一件无关紧要的法宝外,冥界并没有发现其他异样。 夜纾盛怒之下,杀了近千位负责看守的鬼官,宫殿内光是尸身就清理了三日。 老冥王虽毒舌,但为人仗义,知友遍地,照理说不可能是仇杀,帝君为此消沉了好几日不肯上朝。 此后冥界易主,翻天覆地的变化弄得人心惶惶,不少鬼官并不服气这个年纪轻轻的小冥王。 北顾这边虽忙得一团乱,但得知消息后立马派人过去帮忙,以天界的名义安抚那些愤满辞官的老官们,相当于是代替三界默认了夜纾这个小冥王。 -- 第132页 千久并不知道短短几日发生了这么大的变故,她一直待在房内,不是呆呆地躺在床上,就是呆呆地坐在凳子上,看着自己仿佛沾满了血的手掌,故意要隔绝外界的事物。 音银忧心忡忡地与她同睡同住,就怕万一她再有个好歹,“久姐姐,我们出去院子里坐坐好不好,晒晒太阳心情会好很多。” 千久盯着那空无一人的座椅,好一会儿才点点头。 音银扶着她坐到了园中的大理石等子上,自己坐到了旁边,替她梳了个简单的发鬓,“久姐姐,君上说过了,七露的死确实与你无关,你不能一直这么下去,不能一直活在过去啊。” 千久一愣,没错!她不能再这么下去了,不管是七露还是那两个静家人,显然是有人把这件事栽脏于她,无论是出于什么缘由,她都不能让自己顶替这个罪名,她要抓出这个罪魁祸首,替七露报仇! 她忽然握住了音银的手,眼神逐渐恢复光芒:“我要找北顾,他在哪?” 音银见她终于打起精神来,欣喜道:“君上这会儿估计还在大殿议事,我们虽然不能出去,但他每天都回来看望久姐姐,我们等君上……” 一言未见,只见千久噌地起身,往门口那人走去,“北顾,” 音银冲他微微一福,识相地退开。 “嗯,”北顾脸上显然有些倦意,牵着千久往回走,“好点了?” 千久点点头,跟着进了屋子,缓缓开口“我没有杀人。” “我知道。” “我想报仇。” “好。” 简单几句话,让千久眼眶红了红,她知道北顾如今在外面承受着怎样的非议,承受着怎样的压力,他原本可以无视这一切,好好当他高高在上的君上,如今却愿意为了自己匍匐在泥泞中,弄得满身伤痕。 不管是什么时候,发生什么状况,北顾总是毫无条件的信任她,保护她,哪怕她真的成了众人口中的妖女,他也愿意不惜一切代价将自己藏起来。 这就是北顾,一个强大而温柔的存在。 “让你担心了,”她扑进了北顾的怀里,吸了吸鼻子,“对不起。” 北顾捧着她的后脑勺,在发顶落下一吻,轻声道:“你我之间,不必言这三字。” 第69章 第 69 章 北顾吻上了千久的额头,轻轻碾转到她的眼角、鼻尖,一路沿下,宽大的手掌抚上她的耳鬓,常年练剑指腹的薄茧刮过她细腻的皮肤,小心翼翼地摩挲着。 “久儿……”声音沙哑低沉,任谁听了都觉得浑身酥麻。 呵出的气息打在她鼻尖,带着熟悉的檀香,但较之任何一次嗅到的又不一样,这次的气息炽热灼人,烫得千久微微发抖,她不敢去正视他,只觉得自己仿佛喝了好几坛的醉红尘,有些头晕目眩。 她甚至不确定近在咫尺的这个人到底是不是北顾,明明是那么一个冷冰冰的人,现在却像是沸水一般滚烫,连带着周遭的空气都越发灼热,千久有种要被热晕了的错觉。 唇瓣的温软的触感让她猛地一惊醒,心脏好似被抛到了云端,泡在了一片柔和之中,让人贪恋高处绝色美景,却又提心吊胆脚下万丈高空。 蜻蜓点水一般稍纵即逝,千久还未拉回神识,似乎听到了轻轻一笑,紧接着这股冷香再次袭来,带着冬日里霜雪般的湿润撬开了她的唇齿。 软糯的舌尖探入,霸道地掠夺她口中的甘甜,有些蛮横又有些眷恋。 腰身一软,北顾顺势将人捞了过来,更为用力地贴近自己,两人身躯紧紧相拥,是这世间亲密无间的一对玉人。 千久被热浪冲昏了头,笨拙地回应着,她承认自己太贪婪了,享受着此刻的缠绵缱绻,忘乎自我,忘乎一切。 到底是半个仙,体力抵不过北顾,没一会儿就给喘上了,北顾将醉得脸色通红的她给放开,迷恋地盯了好半晌,再次吻上那红肿的薄唇,舌尖舔过她的唇缝,留下一道耐人寻味的光泽,像是品尝美味的佳肴,又像是在宣誓所有权,轻声道:“跟我走。” 仅仅一句话,就将千久的魂给钩了,任由他牵着自己,呆呆地跟在身后。 “去、去哪?” 北顾没有回答,将脚步放缓,两人就这么悠闲地走在路上,穿梭在小弟子中,引得一片议论纷纷。 千久隔着老远就听见溪离那个大喇叭不可置信地在吼:“我有看错了吗!那是君上?咱们北氏的高岭之花?六根清净无欲无求的君上?”他眼睛瞪得像铜铃:“他牵着的是谁!那只凤凰?我当初抓回来的那只丑凤凰!?” 于含小声提示:“这位姑娘叫千久。” 千久悻然打了个招呼,留下目瞪口呆的小弟子们。 北顾在众目睽睽之下如此暧昧地牵着她走,关系不言而喻,这样是不是就算公开承认了他们两的关系? 想到此处千久心里暗暗窃喜,像个傻子一般在后面偷笑,一路下来嘴角就没放下过。 北顾一直没坑声,眉间微蹙,心事重重地看着不远处,尽管在外人看来两人像是在散步一般自在。 跟进了林子,千久才发现这条路有些熟悉,但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直到北顾带着他来到了久违的苍穹结界面前。 那面结界此刻并没有被刻意隐藏起来,犹如一面巨大的镜子竖在面前,将两个世间隔绝开来。 -- 第133页 她曾千方百计盗取令牌、绞尽脑汁找到它位置、渴望穿过这面结界就能回到她朝思暮想的人界,可当这来之不易的一切真的摆到了面前的时候,她却犹豫了。 她真的想要回去吗?她真的要与这里的人分离吗? 北顾放开了她的手,眼神中带着眷恋与不舍,像是在告别。 千久忽然慌了,手忙脚乱伸手去抓他,却在碰到他的那一刻听他缓缓开口:“回家吧。” 如遭雷殛,她愣了一下,不可思议地抬头看向他:“你说什么……” 北顾垂下了眸子,再次抬起时已将痛苦的情绪藏于深邃的湛蓝中,沉吟道:“那里才属于你。” 滂沱大雨忽然刷啦而下,将两人的视线阻挡了开来,千久瞧的有些不真切,这一声也犹如隔世一般穿透雨幕,但却重重地砸到了她心房。 说不清是疼还是难过更多一些。 她知道北顾要干什么,他要把她送本属于她的人界,生老病死不再相见,从此纷纷扰扰归为无声的宁静,他依旧还是那个人人敬仰高高在上的恙无君,而她终将是再次回到那个穷乡僻壤,孤零零过着过一天算一天的日子,直到自己寿终正寝,世上便再也无人知晓她的存在。 如尘灰一般,那么平凡,那么渺小,以前的她会欣然接受自己的命运,但现在不一样了…… 她有了一群出生入死的好朋友,有一群帮忙打架的小师弟,还有一位把她当成家里人的姐妹,更重要的是,她有了喜欢的人,那个她一直百般努力去追随的人。 一切都如同温香软梦一般,让她踩在云端幸福地飘飘然,如今这梦要破,人要醒。 于是她开始自嘲:她怎敢去奢望这么美好的东西? 太贪心,太自不量力了,不管是爱情还是友情,都是她望尘莫及的一切,原来她忘了自己的身份,自己仅仅是个卑微的凡人啊…… 可是她回去人界后,又能如何呢?那里没有她爱的人,也没有爱她的人,雨水打进了她的眼帘,继而更为汹涌地冲刷而出:“我没有家,我能去哪……” 她曾天真地以为,自己终会有一个归宿,有一个新的家,结果绕了一个大圈,她又回到了原地。 北顾站在雨中,有那么一刻,他挺拔的身躯像是要被瓢泼大雨压弯,沉默半晌,走了过来,将那被大雨淋得颤抖的人给揽了过来。 “北顾,”千久开始失声痛哭起来,像只被抛弃的小动物,声音哽咽,“能不能别赶我走,我不想走……” 雨势越来越大,周遭只剩哗啦啦的落雨声,以及怀里那透骨悲凉的哭泣声。 北顾任由雨水拍打着自己,将怀里的人捂紧,他嘴角蹭过千久的发丝,蹭过她的耳畔,停在了那双哭得通红的眼眸。 千久泣不成声,盈盈泪光闪烁其中,像极了破碎的星河,北顾登时心疼不已,轻轻吻上了她眼角的泪珠,温柔得不像话。 可他接下来的动作却让千久为之一震,她还没来得及用力地抱紧北顾,就被打出的一道蓝色灵流给推了出去。 千久脸上的震骇闪过一瞬,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过到极至的失望,她嘴唇微张,声音淹没在雨声里,到最后,一起消失在结界后方,什么痕迹也没留下。 北顾岿然不动立于瓢泼中,像是一棵不可撼动的松柏扎根于地,可是没人看见此刻他的手在微微颤抖着。 即便是再小的一声,也难以逃过他的耳朵,他听得一清二楚,字字泣血。 临别那刻,她说:“别丢下我……” 那么无助,那么悲戚…… 北顾在结界面前一动不动站了很久很久,久到骤雨初歇,天光乍明,他才缓缓转过身来。 一场雨,带走了他心爱的人,也带走了他的悲欢,他仍是那个高不可攀的恙无君,但此刻却被它折腾得满身狼狈,像是从深渊里挣扎出来的莲花。 他就这么失神地走着,不御剑也不施法,在天地间独行,走着一条没有尽头的长路。 一声急促的脚步声闯了进来,劲风迎面刮来,夜纾见着失魂的北顾,以及那面平静无波的结界,登时怒火中烧,不由分说地往他脸上挥出一拳,怒喝道:“我说了,你不能保护她就不要逞能,你给不了的我能给!”他一把将北顾按到在地,揪着他衣襟恶狠狠道:“谁让你自作主张!谁让你把她送回去的!” “与你无关。”北顾掀起眼皮盯着他,抬手抵住他的拳头,即便是淋得再狼狈,也依旧镇定自若。 “你算什么东西!”夜纾一拳拳砸落下来,双目眦裂,“我就算是死也会护她一世周全,你算什么东西,想让她来就来,想让她走就走,你把她当什么了!你问过她想不想走了吗!” 现下不仅是魔族戴斯在虎视眈眈,上天界、静理开、还有北氏其中被埋下的眼线,所有人都在等着要千久的命,北顾不是没有能力保护她,他只是太害怕了,害怕他们趁虚而入让千久再次受到伤害,害怕自己再次失去她,他不能将人留下来冒一丝丝的危险,将她送回人界才是最好的办法。 “你能?你怎么护着她,”北顾翻手将激愤的人给压住,语气质问:“你连你父皇都护不住。” “闭嘴!” 夜纾发了狠,北顾也不肯退让,两人滚落在地扭打到一起,幼稚得像个孩子,但他们一致地都没用灵力,就这么近身肉搏着,毫不留情拼着体力,进行男人间的较量。 -- 第134页 夜眼里猩红一片,将他抵在地上,银牙咬碎:“你生来就被眷顾,所有人都围着你转,你还有什么不满意,我只要一个她!为什么你要跟我抢!为什么!” 北顾面无表情地盯着他,“闹够没。” 夜纾甩开他的衣襟,直起身子来,居高临下,缓缓开口:“我会把她带回来,哪怕要与天界为敌,我让不会让她离开我半步。” 第70章 第 70 章 十日后,三大魔头被囚困在北氏,一来是用他们将戴斯鹚游两人引出,二来是没有了这些领头羊,其他虾兵蟹将不足为惧,借此机会彻底击溃魔族屯军造反的计划,当然,这般动作必然会招致魔族对天界的强烈不满,因此北顾是单枪匹马上阵并没用动用一兵一卒,以个人恩怨扣押的三人。 这件事对北氏来说影响不小,北氏也由此成了整个魔族的眼中钉,金琰骂他疯,骂他拿整个北氏当赌注,骂他竟然敢跟帝君对着干,但被北顾并不在意,他可以以这件事为筹码,亲自帝君谈判,要求他延期追捕,并给自己时间查清此事。 北顾越来越沉默寡言,越来越冷,平日里还能说上一两句话,现在直接一言不发,谁也撬不开他的嘴。 他把他的喜怒哀乐,都拴在了千久身上。 天界又恢复了最初的模样,一切按部就班进行着,除了那面浑金半透的苍穹结界前,多了个时常一动不动站着的白色身影。 那抹白色在夜里犹如盏微弱亮着的烛光,显得异常冷清,又异常孤寂,风里夹杂着思念的味道,一下一下拂过北顾那堪称完美的脸颊,再刮过他的衣摆。 他负手而立,像是在世间孑然落地的松柏,与周遭一切都显得如此格格不入,目不转睛地盯着那面水波一样的随着微风泛起涟漪的结界,尽管他什么也没能看见。 结界的另一处,千久在她小茅屋的硬床上翻来覆去,她双手枕于脑后,翘着个二郎腿,目光噌亮地盯着黑漆漆的屋顶看了半晌,扭头看向窗外的月色。 悄夜无声,万物都在梦中酣睡,就连虫鸣都是困顿地吱叫着,不一会儿就没了声。 可她却睡意全无,几番番滚后,索性披上了外衣,推门而出。 一个小小的身影在荒无人烟的林子里穿梭,月华倾泻而下,在地面上打出鬼影踵踵,冷风像是漏了气一般在耳边狼嚎,本是让人毛骨悚然的场景,但千久却走得漫不经心。 林子里七弯八拐,她轻车熟路地绕了出去,来到一悬崖上,高崖上冷风更甚,刮的她直打哆嗦,拢紧了外衣走了过去。 悬崖下犹如野兽黑洞洞的大口一般张着,深不见底,旁边杵出不少尖尖的碎石,看起来像是它的獠牙,呼啸而出的腥风带着一股黏腻的味道,让人浑身不自在。 千久站在崖边不远处,静静地看着,这里是她被北顾扔回来的地方,这破地方她每天都来,就是不知道要怎么回去。 真是可笑,之前一心想着回来,但如今真的回来了,却又想着回去。 北顾二话不说将她推回了人界,她是有点生气的,明明是她自己的事情,为什么要北顾一人来扛着,明明可以一起面对,为什么要将她推开。 一道单薄的结界,却叫两人恍如隔世。 千久抬头看向漫天星辰,很漂亮,很闪耀,就像是北顾幽深的眼眸,深情望着自己的时候,是一切万物不可媲及的美,叫人甘愿不顾一切沦陷其中。 也不知道上天界的人会不会为难他,也不知道这十日北顾过的好不好。 再低头,是万丈深渊。 要不要跳下去试试,说不定就能回去了呢? 按耐着无数次打算一跃而下的念头,千久焦躁不安地站在崖边,将一颗小石头给踹了出去,细碎的摩挲声响起后,落入其中,就像是被野兽吞噬殆尽一般再无回应。 她止步在边上,深吸了口气,被迎面刮来的冷风吹了个清醒。 算了,来日方长。 她将自己裹紧,正当打算转身离开的时候,脚下忽然蹿出来一只硕鼠,千久冷不防被吓一大跳,本能的往后退了一步,可她就站在悬崖边,哪里还有退缩的地方。 身子一踉跄,脚底滑过石块,整个人往后栽倒。 千久甚至还没来得及呼喊,就从悬崖边落了下去,耳边的风声大得将一切掩盖,下坠的失重感让她害怕得睁不开眼睛。 这种感觉让她再次唤起了小黑屋濒死的恐惧,但最起码那个时候还有个人会为了她奋不顾身,如今她已经不敢去奢望了。 无数画面犹如走马观花一般闪现在面前,仔细一看,却不是她与爷爷生活的点点滴滴,而是北顾的道道身影。 剑眉入鬓,薄唇微抿,不管遇上何事都是一副不苟言笑的样子,冷得让人自觉退让三分,但值得庆幸的是,这位高岭之花曾经对她展眉一笑。 那张姣好的面容此刻成了最美好的回忆,让她忘却了自己身处何境,竟然痴痴笑出了声。 那是她的念想,她的期冀。 要是最后能再看一眼,粉身碎骨也在所不辞了吧。 忽然,一道白色的身影从黑暗中犹如光电一般一闪而过,快到让人以为是个错觉,稳稳接住了下落中的人。 时间仿佛被定格,所有事物都被放缓了脚步,无声无息怕惊扰了他们。 -- 第135页 白袍翻摆,像是在空中翩跹的莲花,北顾抱着千久轻盈飘落。 耳边风声嘎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温暖的怀抱,千久疑惑地睁开了半只眼睛,待嗅到那股好闻的冷香,猛地一惊,抬头看向他,不可置信道:“北、北顾?” “嗯。”北顾鼻音有点沉。 她做梦都没想到真的还能见着北顾,这十日就好像过了数十年,思念无时无刻不在滋长蔓延,叫她挠心挠肺地心痒,千久颤抖着手去捏他的脸颊,确认不是在做梦后,搂着他脖颈喜极而泣,“真的是你……” “我真的好想你……” 原来思念一个人的味道这么煎熬,原来喜欢一人也会这么痛苦。 北顾轻轻将那缕碎发拨到她脑后,温柔地吻上了眼角的泪花,凝视着哭成泪人的千久 “不够,”朝思暮想的人就在眼前,她哪里甘心这般浅尝即止,换了个姿势将自己挂在他身上,勾着他的脖颈,鼻尖蹭着鼻尖,贪婪地啄着他脸上的每一处,在他开口之前狠狠堵上了他的唇瓣。 她不想听。 北顾的薄唇总是带着些冰丝丝的味道,千久学着他笨拙地撬开了他的唇齿,抵死缠绵。 什么都不要想了…… 这个人,就算再薄凉千久也不会放弃,她比自己想象的还要依恋这个人,她绝对不会再给机会自己逃脱,也不甘愿被人趁虚而入。 “休想再赶我走,”千久碾转在他的唇瓣,抽出间隙,呵着气道,“我不走,打死也不走,就赖你这。” 北顾幽蓝的深眸里似乎蒙上了层水雾,他额头抵着她,将她的面容烙印在心里,而后重重地压了下来。 “好……” 近乎一声叹息的轻允,两人再次疯狂地纠缠在一起。 连着十日没睡个好觉,千久躺回了那张熟悉的大床,一夜无眠。 夜纾怀疑老冥王的死与戴斯有关,一面处理乱成一锅的冥界,一面留在天界调查,忙得焦头烂额。 翌日一早,得知她回来的消息,立马御剑赶了回来,后面那小鬼见自家主子一言不发急匆匆赶路,还以为发生了大事,连忙披好自己的人皮,支呼一群人跟了上去,夜纾飞得迅疾,小鬼们跟得也急,狂风将后面这群小鬼给刮的东倒西歪,好不容易跟上了他的步伐,却见他拐进了北氏,忽然停在了小院的门口。 夜纾稳稳落地后,整理了下自己的衣襟,正准备抬脚走进去,但那群小鬼比他更快,脚步没刹住,一群人浩浩荡荡地撞了上来,胖子跟个球似的滚了进去,在金琰面前摔了个狗吃屎。 金琰没这群人堵在门口,皱起眉头十分不悦见到这群穷鬼:“一大早又见鬼了。” 夜纾嫌弃地看了他们一眼,理了理容颜,低声骂道:“匆匆忙忙的急什么急,都给我站好,成何体统。”他无视金琰,绕了进去。 众小鬼:“.......” 胖子爬起身,呸了口黄土,有苦难言,“小、小殿下,飞的最快最猛的不就是您吗?!” 千久心情美妙,正哼着小曲在院子里浇花,回头看见这么大一群人吓一跳,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冲过来的夜纾给抱住了。 夜纾像个孩子一般将脑袋埋进了她的脖颈,深深嗅着那股白芷香,连日来的疲倦都随之一扫而光。 千久手上还领着水壶,茫然地拍了拍他的后背,撇了眼在旁边看戏的金琰跟音银,小声道:“有人看着呢,放开我。” “不放。” “别闹。” “那再让我抱一会儿。” 千久无奈,过了一会儿就将他推开,只见他伸手扶上了自己的脸颊,心疼问道:“怎么在人界吃不好吗,消瘦了许多。” “没有,都按时吃呢,”千久将他的手掰开,看向他,“夜纾,我醒来后就没见着你,他们都说你急匆匆回了冥界,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金琰跟音银没将此事告诉千久,闻言相互看了对方一眼,想让千久避开这个话题,以免戳到了夜纾的痛楚,掩着唇轻咳了声提醒,“千久,这个问题留着以后……” 夜纾扫了两人一眼,面色如常,苦笑道:“别担心,没什么事,就是回去继承家业了。” 心酸与创痛都被一笔带过,夜纾觉得,只要有她在,不管任何困难,他都能无所畏惧。 千久不明所以地点点头,正要开口,见北顾走了进来,眼神复杂地扫到了夜纾身上。 她连忙起身,见他们一幅老死不相往来的表情瞪着对方,还以为这段时日自己不在两人又闹了不愉快,忙解释道:“夜纾担心我赶了一夜的路,今早才到,你们不要……” 替他解释道:“夜纾今早才来,赶了一夜的路,你们……” 果然,两人一碰面这股火药味就噼里啪啦地响着,只见北顾走到千久旁边,挡开了他的视线,“你不该上来。” 第71章 第 71 章 “我爱上哪上哪你管不着。”夜纾语气里夹杂着毫不掩饰地敌意,死死盯着北顾。 金琰见他在自家地盘里趾气高昂的,这护犊子的心就燃了起来,“他又没说错,你确实不应该留在仙界,你明知道……” “我自然知晓,用不着你来点醒我。”夜纾不耐烦打断他,在凳子上坐下。 老冥王死的那天,丢失的是一张幽冥符,这种东西就是一个无足轻重的法器,并不能对他们造成什么伤害,此符对半分成两份,一半在老冥王手上,另一份在夜纾手上,合二为一才能充分发挥它的力量。 -- 第136页 幽冥符是冥界用来驱动万鬼的法器,能控制所有人魂按照指定的要求行事,常用于指挥人魂大军在轮回之月时,让他们规规矩矩地去投胎,除此之外并无他用。 而且人魂的力量不足与任何仙魔抗衡,只要有一丁点儿的法力就能轻而易举地将它们歼灭,但这也只是仅限于仙界冥界,一旦他们到了人界,就会以人族的血肉为食,只要吃饱了,就能一分二二分四无限地分裂下去。 戴斯强取幽冥符的目的,他们也猜得八九不离十了,戴斯试过正面进攻苍穹结界无果后,打算用幽冥符操纵人魂大军在轮回之日渡往人界,从苍穹结界另外一面入手,击破苍穹彻底打通三界,届时他们魔族便可随意进出人界,吸食人族精魂助长修为。 人族若是不复存,那么以管辖人魂轮回而存在的冥界也将会受之影响覆灭,这是一场事关天下苍生的战争。 夜纾留在仙界只会徒增将另外一半符咒丢失的危险,北顾的脸色有些严峻,他不明白为何夜纾会将此事当成儿戏一般莫不在意。 门外的脚步声将众人唤醒,匆匆忙忙跑进来了个弟子,神色慌张地站定到北顾面前作揖,“不好了君上,不远处的东面忽然出现了一大批人魂,似乎正往北氏这边涌来!” 院中的人无不诧异地看向他。 “你说什么!”金琰猛地抬头,瞪圆了眼睛,“他竟然这么快就下手了?” 夜纾缓缓起身,脸色骤变,正要往门外掠去,被北顾给拦了下来,只听他冷冷道:“你留下。” “没错,你不能过去,戴斯激活幽冥符明摆着就是要引你现身,一旦另一半落入他手,后果将不堪设想。”金琰焦急地挡在他面前。 夜纾看向两人,肃然道:“没有我你们能制止住幽冥大军?” 这种东西并不可怕,但非常麻烦,他们能在瞬息间分化,在原有的基数上不断产生更庞大的数量,取之不尽,杀之不竭。 他可不想在关键时候当个缩头乌龟,庇佑在北顾他们身后。 两人沉默了半晌,没有拒绝,飞身掠出。 尽管已经做好了准备,但在众人赶到见着那乌泱泱一大片几万只犹如丧尸一般往北氏进军的人魂的时候,还是免不了被震惊到。 四人飞掠而下,冲进了人魂中围剿,这种东西算不得厉害,北顾也就放心将千久放下,自己边动手边护在她左右。 这些人魂跟个纸片似的,一挥就碎,就连千久这种菜鸡都能砍倒一片,虽不足畏惧,但数量可观,杀了大半,登时又不知道从何处涌上来大半,千久停顿了下,揉了揉挥剑挥得酸软的手臂,未曾留意到后方张牙舞爪冲上来的几只人魂。 北顾眼疾手快揽过千久的腰肢,一个旋身砍断了那伸向她的鬼爪,再一记剑流爆裂而出,冲刷一大片。 金琰也有些累了,回头喊道:“你到底好了没有啊?” 夜纾折身定在空中,目光飞速扫过底下的大军,搜寻着混在其中指挥的鬼将军,只见那道黑色身影猛地冲进了黑压压的鬼群中,揪出了一只人魂,一剑破开了他身后背着的小篓,这个小篓若非是接着另一面幽冥符,是看不见的,且它藏得隐蔽,在上万个人魂中是得费好些眼力去识别。 只见他一剑下去,那些激增的人魂顿时稳定下来,不再有新的产生。 夜纾回头,见着北顾亲密地揽着千久,登时就不乐意了,一剑连穿数之人魂后,停下了厮杀,往那边飞出,“恙无君这是抱着谁呢,不如来哥哥怀里?”说着他敞开了自己的双臂大步走了过来。 他虽面上带笑,眼里却丝毫没有开玩笑的意思,北顾淡然置之,落到地将千久放下,衣袍一甩,继续挥剑击退众鬼。 戴斯很可能一直藏在暗处伺机而动,既然已经破开符咒,夜纾也不宜多留,打算带着千久一同离开,他漫不经心地甩出一道灵流将身旁靠近的人魂给冲掉,走过去拉住了千久,“小久,累了吗?快到饭点了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昂?”千久一剑挥出,茫然回头:“可是……这些人魂还没……” “不用担心,区区几个鬼而已,让他自个杀去。”夜纾不由分说地拽着她往外走。 千久一步三回头,被他掰正了脑袋,笑道:“走啦,不走还要留你被那老东西占便宜吗?” “……” 北顾为人处事虽然沉稳老练,但据她所知,两人同出一辈,并没有差个几岁,夜纾对于“老”这个字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北顾跟金琰赶羊群似的将这些鬼东西赶回了一堆,他落入其中,干净利落地仗剑一甩,汹涌的蓝色剑气拔地而起,留下一道骇人的沟壑,紧接着他将剑刃横于胸前,袖袍一转,剑气在空中划出一个圆润的弧度,只听一声爆响,万物在霎那间飞出,剑气与尘土纵横,以北顾为中心,方圆十里内的东西尽数被一扫而空。 金琰拍了拍身上的灰,看着那一地狼藉不是在自家北氏,赞赏道:“漂亮!” 北顾环顾四周,却没见着有其人在,金琰走了过来,顺着他的视线扫了几眼,又道:“戴斯那狡猾的泥鳅,估计是看见你在不敢轻易出手,跑了吧。” 千久被夜纾拎回了小院,此刻她正对着满满一桌子香喷喷的菜肴发愁,抬头看向笑盈盈撑着脑袋的夜纾。 -- 第137页 “怎么了,不合胃口?” “不是,”千久将目光挪回了堆成山的小碗,用筷子制止夜纾继续夹来的鸡腿,“这么多我一人吃不下啊。” “吃不完也没关系,挑着自己喜欢的吃,来,试试这个坛醋鱼。”夜纾说罢又往那菜碗里叠上来块鱼肉,技艺高地叠了一层又一层。 千久实在不理解夜纾打小金枝玉养成的叶铺张浪费的坏毛病,不忍心看着这一桌好菜白白倒掉,站起身道:“要不我去叫上北顾他们一起吧吃吧,人多也热闹点。” “不用,”夜纾筷子一搁,将她给按了回来,“他那种级别的大神仙早就辟谷了,不会轻易吃东西的。” 千久心说不对,上回北顾受伤她还煮了一锅粥端去,也没见北顾拒绝,连着吃了七八碗,好像不知道饱似的,当时她还在震惊北顾的食量。 话刚说完,北顾跟金琰就走了进来。 千久见着北顾就开花,笑着问他:“你回来啦,要不要一起吃个饭,我们都还没一起吃过饭呢。” 夜纾知道是他们,头也不抬,摆弄着筷子凉飕飕道:“他不需要。” “好。”北顾扫了他一眼,在千久旁边坐下。 夜纾似乎没料到他真会留下,微微诧异地看向他,“你闲着没事干?” 金琰自觉地端了两副碗筷一屁/股坐下,嗤之以鼻:“你不吃饭总不能碍着人家吃?” 夜纾本来就没适应仙界的气息,确实不大能吃这里的东西。 怕他们又抄吵起来,千久一碗水端平,分别给他们舀了碗汤,“来来来,喝汤喝汤,有什么事等吃完了再说。” 说来,她还是头一次有这么多人陪着用膳,恍惚间好像有了个家,一顿饭吃得不亦乐乎。 晚饭过后,这群男人也不便多留,送走他们后,千久懒洋洋躺回了床上,眯着眯着就睡着了。 但她这一觉睡得十分不安,在床上翻来覆去,睡梦中惊出一身冷汗,夜半三分的时候她忽然坐起,睁开一双泛着红光的眼睛,爬起身来,穿过了那几道结界,往门外走去。 第72章 第 72 章 “砰啦—————” 北氏的夜空中忽然爆发了一连串的红色烟火,像一朵朵诡谲的妖花似的开在了空中,这种信号一旦发出代表情行紧迫刻不容缓。 北顾几乎是在瞬间赶到,金琰打着哈欠紧随其后,带着弟子们赶来,迷糊喊道:“发生什么事了,大半夜还让不让人睡觉,是谁这么大的胆子破坏长老们的法阵闯……” “我靠靠靠!”他睡眼朦胧四下张望,在看见天空中那道破口涌进来的东西后,登时吓得肝胆俱裂,睡意全无,大喊道:“那是什么鬼东西!” 即便夜里再暗,他也清楚看见高空上的结界裂开一个巨大窟窿,无数妖魔跟黑水似的倾泻而下,不断往四面八方散开。 北氏房舍大殿内的灯火齐刷刷亮了起来,动静大得惊醒了每一个在酣梦中的弟子,不少人被这突如其来的魔兽吓得四下逃窜,犹如待宰羔羊一般被驱赶着,尖叫呼喊一浪高过一浪。 金琰手忙脚乱安排着弟子们的作战计划,回头扫了眼就只见着北顾一人,喊道:“大哥呢!祖师爷呢!” “我在这,”北予轻盈落地,“祖师爷这会儿还在睡觉。” “都什么时候了他还在睡!”金琰怒火中烧,将一个小弟子踹了出去,骂道:“让他立马赶来救火,快去!” 北予站到到了眉头紧蹙的北顾旁边,顺着他的视线往去,似乎有些意外,轻轻“啊”了声,小声道:“是他……” “什么是他不是他,我说,你们兄弟两到底怎么回事,不去帮忙就算了为什么还杵在这看戏,这是你们北氏啊清醒点!敢情就我一个人在着急!啊?”金琰在乱糟糟的人群中喊破喉咙,瞥见空中那抹蓝衣时为之一震,定睛一看,霎那间脸色苍白。 蓝衣人正是那位久不露脸的熙儿,然而更为让他震惊的是在她旁边的那人,金琰整个人愣在原地,身躯微微颤抖,不可置信道:“师、师兄……” 他将北氏所有使刀法的人都细查了一边,却唯独没有怀疑到洛云身上,更不敢相信他的师兄竟然是他千辛万苦要揪出来的内应! 洛云曾经是修刀这件事并不是个秘密,但他的本体早在熙儿死去的那年遭到重创支离破碎,当时侥幸捡回了一条命,但一身灵力尽废,不可能重筑,也更不可能再次用刀。 难道说,这些年洛云一直都在装病? 不对,洛云的命是他费尽心思给救回来的,他十分清楚洛云的本体到底有没有碎,碎到什么程度,应该说是有人在此之后帮助他回复灵力。 他猛地想起了那夜待着水怪来袭击他们的黑衣人的一声熟悉的轻咳! 如若真是他,那么事情一下子就能解释得通了…… 洛云在北氏生活多年,对北氏的地形兵布熟悉至极,他能在短时间内与戴斯他们里应内合打入北氏再合理不过,当年熙儿的死让他怀恨在心,与戴斯为伍不仅能将他朝思暮念的熙儿复活,还能获得足够的力量与北氏抗衡,替熙儿报仇,确实是个让他无法拒绝的诱人条件。 然而戴斯早在凤凰化形之初就挣脱了束缚,又在熙儿死去的当年趁虚而入蛊惑洛云与他为伍,戴斯早早打定了算盘要用凤凰血破开苍穹带军进攻人界,奈何这只凤凰没有实体,并不能得到他想要的凤凰血,于是他迫切需要找一个有血有肉的凡人作为寄主。 -- 第138页 因此制造了一出假象,让所有人都误以为是这只凤凰突然发狂才跑到了人界。 之后千久在北氏屡遭偷袭,正是因为有洛云在才会这么顺利。 戴斯深知以一己之力无法撼动三大魔头起兵造反,于是又动用禁术复活鹚游,用他来震慑整个魔族。 他贪生怕死,身份暴露后担心北顾等人对他下手,又将千久抓去血祭,生夺凤凰血,只为了尝试打开那个仅仅是个传言的“蚀月”,将自己的本体藏匿其中,此后他便可肆无忌惮地展开接下来的计划,在他尝试用凤凰血无法正面破开苍穹结界后,又将目光转移到了能在轮回之月进入人界的人魂大军。 他自始自终的目标,就是要将三界融合,让人族彻底沦为妖魔的口粮,让冥界随之消亡! 他们竟然被这个连人都不是的破瓶子给耍得团团转,金琰银牙都要被自己给崩坏,摔着鞭子跟上了前面两道闪电般掠进黑夜的白影。 房间里,夜纾猛地惊醒,不安地碰了碰自己的黑色耳钉,利索翻身起身,拽过架子上的外袍往门外疾步,看见灯火通明一片混乱的北氏,眉头一紧,逆流穿过仓皇失措往外跑的人群,连忙往其中一处飞去。 到了院子迅速将里外都翻了一遍,但就是没见着千久的身影,夜纾黑亮的眸光定在了不远处的大窟窿上,几个矫健的身影在空中闪现,道道泠冽的剑气毫不留情将闯进来的不明物厮杀粉碎,底下无数弟子护卫排兵列阵,城墙似的围困住那些妖魔鬼怪,吵杂声与浓厚的血腥味从空气中袭来,令人胃里翻江倒海。 月黑风高的夜里,这般惨烈的血雨腥风的场景堪比他冥界三百年来一次的万煞恶鬼重洗的无间烈狱! 夜纾收回视线,扯出左边的黑色耳钉,手一抬让它悬浮在空中,语气森然:“找到她。” 耳钉在暗夜里噌地亮起一道光,紧接着带着他飞速拐进了一处林子,夜纾蹑影追风,他四下张望了眼,心下生疑,来的路上他就察觉不对,一路上平静地可怕没遇到其他东西也就算了,哪怕现在到了魔族的地盘,就连一个拦路的小魔头都没有。 倒像是有人故意将他引过来一般,夜纾脚步筋惕地放缓了脚步,但一想到千久危在旦夕,又毫不犹豫地跟进了山谷中。 与此同时,静家殿堂之上,静理开收到了一则消息,抬起紧剩的那只鹰眼,他的眼眸里不似迟暮之年的那般浑浊,反而在烛火的反射下折出异样的光芒,像是猛禽捕捉到了可口的兔子,只见他邪邪一笑,带着人倾巢而出。 湿冷的风将沉睡中的千久激醒,猛地打了个寒战,身上的骨头像是被敲碎了再接了回去一般,又痛又酸,她艰难地撑起身,被眼前反光的金属给刺得睁不开眼,好半晌才对上焦距看清了那是个什么东西。 数条金柱子整齐划一地排列着,一根根延伸到头顶处,面前那半人高的铁门被条链子紧紧锁着,脚下一动,牵扯到了另外一根链子,在寂静的夜里发出一声突兀的“哗啦”声。 一种诡异但又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 这不是鸟笼吗!她怎么又回了这里? 千久揉了揉眼睛,打量着周围陌生的环境,在三确认自己已经不在北氏。 三面怪石嶙峋,看样子像是在一谷底,这里寸草不生,寒风呜咽,吹得她直打冷战,再一看,发现自己连着这个巨大的鸟笼被放置在一个磐石上,此刻方圆十里只余她一个活物。 “你叫千久是吧。” 忽然,一声音穿过寒气在不远处响起,回荡在万籁俱寂的山谷里。 千久吓了一大跳,猛地回头看向那逐渐清晰的身影。 那人见着她像是只受惊的兔子一般往后缩了下,似乎觉得有趣,嗤笑出声。 这声音千久死都不会忘记,正是那个将她关进小黑屋,心狠手辣要取她性命的戴斯,她手掌一收,揪紧了自己的衣摆,眼眸一下子冷了下来,一言不发紧紧盯着踏上了石阶,站定到了笼子面前的人。 戴斯抬头饶有兴趣地打量着面前的牢笼,“金凰配囚笼,甚好,”他将视线挪回千久身上,嘴角一扬,笑道:“这才是你该呆着的地方。” 千久牙关紧咬,恶狠狠道:“你想干什么!” “不干什么,”戴斯笑得和颜悦色,将将被冷风吹乱的发丝拢到耳后:“你是个有趣的人,原在我计划之内,却又处处出乎我的意料之外,实属让我头疼得很。” 戴斯本是十分英气的长相,但那头卷发让他染上了些许艳冶,细看绝对是个勾人魂魄的尤物,任谁也无法将暴虐无道这几个字扣他头上。 此刻千久只觉他是只无法捕捉到的虚幻鬼魅,一笑更是让人遍体生寒,警惕地盯着他,“你什么意思?” “你当真以为你来到仙界就只是个意外?”戴斯好笑道:“是我故意让洛云激怒那只蠢东西,让它跑到了人界寻找合适的寄主。” 洛云?!洛大哥?那个在北氏把她当成家人一般对她无微不至的洛云? 千久瞳孔骤缩,不可置信道:“你说什么!” “不过那东西进你身体里却不是我的指示,也算是你运气不好倒了个大霉吧,”戴斯置若罔闻,微微抬起头看向皎洁的夜空,像是在认真思考些什么,自顾自继续道:“说来那只蠢东西还真是个废物,竟然被北氏圈养了那么多年都不反抗,亏我还一心要将它放出来。” -- 第139页 千久早已无心听他在说什么,身躯微微颤抖着,心下又冷又寒,她不敢相信洛云从一开始接近她就是有目的,她曾在他的眼里看到过与爷爷同样的目光,那是属于家人之间才有的温情。 她信以为真,对此毫不存疑。 原来一切都是有预谋的,自己掏心掏肺换来的不过是他人的虚情假意。 真是荒唐又可笑…… “本以为你会死在那场血祭中,”戴斯转身,似笑非笑地盯着失魂落魄的千久,又道:“没想到你命这么硬,也罢,那就留下为我所用。” 千久嘴唇动了动,轻嗤出声:“做梦。” “哦,是吗?”戴斯一挑眉,语气里有几分不屑,“这可由不得你。” “什么意思……”话未说完,千久忽然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一挣铁链像只凶狠的野兽扑来上来,“咚”一声撞上了牢笼,将两根柱子握得指节泛白,“是你在控制我!” 她一直沉浸在七露的离去中不能释怀,此刻见着了罪魁祸首,恨不得将他剥皮抽筋,再将他的血肉一点一滴拆之入腹,吃个干净! 但她这点威力不足以恫吓到戴斯,只见他轻笑两声,语气里带上了几分鄙夷,“区区一个缚魂术何需我来动手,静家那丫头对你意见不是挺大的吗?” “静……”千久一时半会竟然没想起自己认识什么静家的人,脑海里忽然闪过寒冰洞的那女人,以及在小黑屋里的那似曾相识的女声。 是静司! 原来在小黑屋里给她喂下一颗药丸的女人是静司! 自己竟然在那个时候就被她给掌控在手上! “……卑鄙!”千久牙关紧咬,瞪着他吐出两个字。 “既然如此,你又何苦跟我作对,不如乖乖归我氅下,好少受些皮肉之痛,我念在你识相的份上,定不会难为你,如何?”戴斯看向她,目光真诚。 千久双目眦裂,一字一顿道:“我就算是死也绝不与魔族为伍!” “你我本是同根生,相煎又有何太急呢?”戴斯惋惜道,转过身去:“为魔为仙又有何妨,不过一个称号罢了,我替仙界看守那么多年的苍穹,又有谁念着我的功劳?如今我得自由之身,仙界的人更是容不下我,要将我赶尽杀绝,我若不先下手为强,还等他们来杀吗?” 她冷笑一声:“我还不至于瞎到看不出你是什么人,何必在我面前惺惺作态,你口中所谓的自由,是建立在三界安生之上,留下你便是留不下芸芸众生,把自己的罪孽说得这么大义凛然,你真是好大的口气。” “怎的这般不识趣呢,如此就是你在自讨苦吃了,”戴斯背着手,侧过身看向他,忽地抬起一只手,隔空扼住了千久的脖颈,将她钉入了后方瞬间出现的一道屏障上,“你带着这身力量死了也是可惜,不如归还于我,好助我完成大业,也算你没白活一世。” 千久被掐得脸色涨红,胸肺像是要炸裂开来,身后的抵着的阵法更是犹如有千万条钢针贯穿她的身体,让她分不清到底是哪个更为痛苦,脑袋一片空白,挣扎的手脚逐渐无力垂下,微微抽搐着。 戴斯忽然手上一松,迅疾侧过自己的脑袋。 “砰!” 身后猛地朝他钉来一把冷剑,直勾勾插入了旁边那不过手腕粗细的柱子上,引得整个牢笼都在嗡鸣。 他眼仁一瞥,讪笑道:“好戏要上演了。” 第73章 第 73 章 “放开她!”夜纾落到巨石上,金丝袍边在月华下漾漾闪烁,眼神扫到那被挂在空中的人,墨黑的眸子登时被怒火点燃,他忽然身影一闪,一条夜龙破空而出,迅疾冲了过去。 “这么快就来了。”戴斯眼里带笑,盯着上钩的猎物,一挥手在牢笼面前落下大片烈火,将他拦截在外。 火光冲天,将原本冰冷的空气也一同炽烤起来,大地无物自燃,噼里啪啦地响着。 琉璃凰火在他手上随意变化着大小,将夜纾逼退了好几步,戴斯冷笑一声,飞身上前。 夜纾避开长了眼睛一般追着他的妖火,甩出数道剑气炸裂在戴斯身旁,两道灵流在空中猛地碰撞到一起,发出一阵巨大的惊天动地的爆裂声响。 交手时,戴斯无暇顾及千久,千久身上的力道一松,如坠千钧般重重砸到了地上,她似乎听到了自己骨头断裂的声音,但本能的反应不待她喊疼,捂着胸口猛咳起来,好一会才喘上气,抬头看那道被熊熊烈火烤地有些变形的人影,声音轻道不能在轻:“夜……夜纾……” 仿佛是听到了她的呼喊,远远在外的夜纾扭头看了眼牢笼里那个瘦小的身影,再回头时犹如地狱罗煞一般提着剑冲向了戴斯。 利剑抵着三尖刀,碰撞起惊涛骇浪,竟是将那周遭猛烈的凰火冲灭了大半,两人二话不说瞬间过了上百招。 地上的死灰复燃,犹如鬼魅一般伸长了脖子舔舐着夜纾的衣摆,灼浪滚烫如岩浆,所经之处吞掉一切,他踩在火焰上,猛地砍向戴斯,恶狠狠问道:“我父皇,是你杀的?” “是啊,”戴斯笑了声,语气里轻描淡写,毫无罪愆,像是在回答一件无关紧要的问题:“早听闻那老头爱子如命,我也就是随便化成了你的模样靠近他,哪曾想他对你这个乖儿子毫不设防,竟然一点都没怀疑我的举止。” -- 第140页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 一条人命在他嘴里吐得轻飘飘毫不费力,夜纾身影在夜空中闪现,继而更为疯狂得将戴斯步步击退,刺耳的剑气声快要刺破耳膜,他下颚线绷成剑锋,双目几欲滴血:“我杀了你!” 老冥王溺爱小儿子众所周知,夜纾从小在他的庇护下长大,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就连出个门都要护卫成群,他将自己能给的所有都毫不保留地给了他,夜纾清楚,老冥王是在努力弥补他少的那另一半的亲情。 可他不知道,纵使这个小儿子平日对他爱答不理,总是摆着一副满不在乎拒之千里的模样,但却从未曾在心里责怪过他,这个在世间对自己百般疼爱的老父亲。 可惜夜纾心高气傲,一直嘴硬没能跟他坦白,甚至没能来得及亲口喊上一句父皇,眨眼间就成了最大的遗憾。 毕竟他以为一辈子可以很久、很远,也无法想象…… 老冥王慈祥的笑容浮现在眼前,仿佛就在昨日,他见着夜纾的时候除了傻笑就没有过多的表情,小时候的夜纾很不喜欢看见他笑,觉得特别蠢,总躲着他喊他傻大个,但实际上老头子并不爱笑,甚至有些凶巴巴,只是在他面前这样而已。 夜纾忍下心中酸楚,剑气越来越密集地落到了戴斯身上,杀意满档。 戴斯似乎有些招架不住夜纾泄愤般的进攻,连连躲闪着,忽然将目光转向了牢笼里跪趴着、大口喘着气的千久,手心一推,将一道黑气送了出去。 夜纾一惊,心道不妙,连忙要追上那道黑气,不料才飞出一步就被戴斯眼疾手快给挡下来。 只见那道黑气瞬间撞上了牢笼,火种一般点亮了里面的阵法,爆发出一道强烈的光芒,照亮了山谷中的每一寸,再次睁眼,只见牢笼内部密密麻麻伸出无数根尖刀,寒光怵然,砍向地上的千久。 夜纾毫不犹豫分出自己的修为,化成一道银色光球,朝牢笼打去,但已经来不及了,数张尖刀划破空气,光一闪猛地朝她凌迟而出。 “小久!” 鲜血几乎在瞬间从破烂不堪的衣物里渗出,千久原本抓着牢笼的双臂无力地垂下,发出痛苦的呻/吟,低头一看,只见自己的胳膊大半都被刀片划开,皮肉外翻着,道道深见白骨。 痛到唇眸失色,痛到汗如雨下。 光球骤然落到了千久身上,将她层层裹住,夜纾一咬牙,将自己大半灵流留下,替她疗伤,抵挡着阵法的冲击。 额前一股暖流缓缓淌入,身上的痛楚在刹那间减轻,双臂上的伤口凝住了血,开始慢慢愈合,千久原本失了焦距的目光渐渐聚拢,看向远处的身影,恳求道:“别过来……” 她不知道这是什么阵法,但相比之前的似乎更为可怕,千久能清楚感受到自己的身躯的温度正急剧下降。 夜纾充耳不闻,一面分出自己的修为,一面抵挡着戴斯的进攻,少了大半的修为,只能转攻为守,对抗起戴斯不免有些吃力。 戴斯对他的分心嗤之以鼻,开始趁虚迭出,“小太子待她可真是情深意切啊。”黑气犹如藤蔓一般冲出,冲向了夜纾。 夜纾冷不防被它猛地一拽,力道大地几乎要绞碎他的脚腕,身影在空中踉跄了下,手上的灵流也跟着一顿,也仅仅只是这么一瞬,千久身上的结界忽然“咔哒”一声被三道剑锋刺破,擦着她的肩膀而过,直接削掉了一块衣角。 夜纾反手将黑气砍断,他现在很被动,稍不留神另一边的千久极有可能再次收到阵法的攻击,但若是不解决面前这个该死的人,只会无休止地纠缠下去,他不知道自己的结界还能撑多久,眼下只能速战速决! 回过头时手上的寒剑“噌”地冒出了火光,将他的双眸映得一片猩红,待火光消散,那般原本通体泠冽的寒剑变成了黑黝黝的颜色,在夜光下折射着诡异的光芒。 “滚!” 夜纾将长剑狠狠一挥,把戴斯连通周遭振起的漫天尘沙撞飞出去。 戴斯猛地拍在了巨石上,呕出一口鲜血,他抬起拇指揩去脸颊流下的鲜血,饿狼一般紧紧盯着那一掠出去的身影,妖气在他周身环绕,渐渐的速度急剧起来,形成一道骇人的龙卷风,漩涡越来越大,开始吞噬一切。 即便身后有一股巨大的吸力,夜纾依旧是健步如飞,似乎并没有受到多大的影响,他目不转睛盯着那个逐渐清晰的身影,忽然一惊。 只见千久十分痛苦地靠在了牢笼边,嘴角渗出的鲜血在她苍白的脸上像是一只钢针钉入了夜纾的双眸,而在她的头顶上,金丝笼开始汇聚金光,汲取她身上灵力,一股股云烟般的灵流奔稀而出,朝头顶的阵法汇去,地上的符文页随之兴奋,光芒大涨,贪婪地抽取着她身上的血液,千久的灵息正在以肉眼可见般的速度流逝。 “住手!”夜纾猛地回头,双眸泣血地看向暴风中正在发动阵法的戴斯,连忙制止:“你不是要幽冥符吗,我给你,你放了她!” 骤风忽然冷却下来,戴斯定在空中,眼神嘲讽,“为了个女人,将自己的冥界拱手相让,值得吗?你这么孝顺该寒了你那死去的父皇的心了。” 明明是他将人逼到此处,却还要装好人劝诫。 夜纾闻言眉头紧皱,眼神毫不掩饰地厌恶,值得吗?他不知道,他衡量不出来,但他心里有个声音固执地告诉他,就算拼了命也要护着她,自己绝对不能再一次把她给弄丢了。 -- 第141页 他利落摘掉了自己的耳钉,扔到了出去,黑曜石的耳钉撞到地上,逐渐失了光华,混在尘土之中,变成了再普通不过的石头。 戴斯停下了阵法,抬手将地上的东西捡回,只见黑曜石在他手心化作一张薄如蝉翼,遍布黑色咒文的白符,他抬头满意一笑,“原来藏在这,可让我好找啊。” 夜纾甚至不屑给他个正眼,转身就走。 运转中的阵法将整个牢笼烤得通红,千久靠在旁边,皮肉烧焦的味道冲刺鼻息,但她浑身是伤,不在乎也感受不到,艰难撑起眼皮看向那个闯入冲天火光中的少年,眼角逐渐淌出了泪水,“夜纾……” 明知是陷阱,明知是刀山火海,他还是奋不顾身地赶来了。 但她还没看清夜纾的脸庞,头顶上的阵法骤然大亮,再次发作起来,这次显然来势汹汹,千久在瞬息间就倒在了地上,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仿佛有无数道力量在拉锯着她的魂魄,疼到意识模糊。 “小久!”夜纾惊愕,忙将身上的灵力打出去加强结界,但似乎并没有什么作用,见她疼得动弹不得,回头咬牙对上戴斯,质问道:“你干什么!” 戴斯耸了耸肩,故作无辜,“哎呀,阵法发动了就关不上了呢。” 他怎么会这么蠢,信了他的鬼话,跟这个可耻的魔头做交易! 但现下已经来不及计较了,夜纾的身影在他吐出第一个字的时候就闪了出去。 结界正在不断增强,光芒越来越盛,感觉到身上逐渐轻盈起来,千久深吸了口气,缓缓撑起身,看向夜纾。 仅仅一眼,让她惊魂失魄地愣在原地。 “噗呲——!” 只见一把长/枪一闪而过,猛地贯穿了夜纾的后背! 他嘴角渗出了血,脚步一顿,低头看向穿堂而出的枪头,举起了微微颤抖的手,想要将长/枪拔出,但他的手还未碰上,枪头忽然“噌”一声张出了三个粗大的倒钩。 身后藏在黑暗中的戴斯伸手将三尖两刃戟狠狠一收,猛地将夜纾整根龙脊谷给剜出! 一条银白色龙骨在夜空中滴答下血迹,只见那尖钩将它用力一绞,紧接着龙骨顿时化作莹莹碎粉,犹如尘灰一般在夜里漫散开来,直至最后什么也看不见。 千久如遭雷殛,瞳孔骤缩,浑身都在颤抖,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声,此刻只剩哑然相视。 夜纾半跪落地,手撑着地面,有些直不起身子,不停地呕着鲜血,快要喘不上气,他艰难抬起头,对不远处吓傻了的人柔声哄道:“没事的小久……你别害怕。” 第74章 第 74 章 怎么可能没事!千久还是头一次见到夜纾面如金纸,即便是上次身中数剑也没见到他虚弱成这样! 夜纾的右手仍是不断地汇出所剩无几的灵流,勉强撑着那道结界,他不知道使出了多大地力气,才让自己踉跄地站起身来,半刻也没有犹豫,抬步缓缓走去。 即便再慢,但每一步都坚韧无比,势不可挡,他已经没有力气举剑,只能将剑给扔下。 他扫了眼躺在地上的剑,想起了那把惊天地泣鬼神的曲幽剑,在收服宝剑之前,它曾问过自己一个问题。 那个问题此刻清晰地回荡在他耳边,当时剑魂居高临下地看着那半大点的孩子,冷冷问道:“你实力强悍不假,但我也不是一般的剑,你得有个理由让我臣服于你,说罢,你要我来干什么。” “不干什么,”不足剑魂膝盖高的孩子笑了一声,抱起胳膊桀骜回答道:“我的剑,只护心上人。” 只可惜,如今曲幽不在,他也无法再次仗剑而立了,但他要护着的人还在,哪怕是要玉石俱焚,他也甘之如饴,义无反顾。 “都说了将后背留给敌人不是什么好习惯,一个两个都不听老人言。”戴斯啧啧两声,将牢笼面前的凰火燃得更旺,铜墙铁壁般将千久包围起来,瞬间就挡开了两人的视线,他侧过头看向不远处黑洞洞的谷口,冷笑一声,“别急,人到齐了才更好玩嘛。” 戴斯收回长/枪,跃到远处一块石头上,懒洋洋梳理着自己的发丝,看了眼那狼狈的身影,喊道:“真感人啊,小太子,我劝你还是别白费力气了,你救不了她的,阵法一旦开始,你就等着她魂飞魄散吧。” 夜纾已经无暇顾及他在说什么,妖火在夜纾足边漫起,火势愈发强烈,灵力尽毁的夜纾无力招架这股烈火,但即便烈火瞬间就灼烧到了他的心肺,他的步伐始终没停下来,朝着自己心爱的人走去。 千久的眼泪簌簌的流下来,惊地忘了疼痛,连滚带爬到了笼门前,声音沙哑地不像话,“夜纾……” 火光像妖风一般刮向了夜纾,只见他衣袖翻飞,长发飘然踩进熊熊烈火中的,苍白的脸色就算在滔天的火势的映照下也难以染上半分血色。 千久目不斜视地看着这个少年,贴着滚烫的柱子对着迈步而来的人,不顾一切地将手伸出牢笼,手指疯狂地在空中抓着,好似这样,就能把夜纾从烈火中拉回到自己身边。 夜抒见千久伸出手,咬牙更加奋力的迈动步伐,可是明明近在咫尺距离,此刻走起来却像是没有尽头一般,明明才弹指之间,却好像过了上百年般难熬,他缓缓抬起手,忍住痛楚隔空握住了那纤细的手,见她素衣尽染血色,眼角通红,一副要哭不哭的模样。 -- 第142页 这个傻子,以为忍着痛忍着泪他就不知道了吗? 夜纾不由得朝她一笑,眼神溺满宠爱,轻声道:“别哭了,我这不是来了吗?” 千久眼角带泪,真是不明白为什么在这住情况下有什么好笑的,但她就是这般傻傻地对着那俊美的少年笑了出来,她动了动身子,使得手能往外伸得更远些,迫切地想要够着他的手,“我们一起回家。” “好。”夜纾已经在十步开外,冲她笑道。 可她这抹笑却僵在了脸上,只见夜纾背后的山谷里冲出来一大堆人,静理开拄着拐仗走到了面前,指着不远处的千久喊道:“给我杀了那妖女!替我儿孙报仇雪恨!” 一声令下,登时无数羽箭落如雨下,纷纷朝千久他们射出。 千久一惊,忙对夜纾喊道:“夜纾小心!!” 夜纾早已经察觉动静,凝聚自己身上最后的灵力将整个千久整个人包裹起来,稳了稳步伐朝她走去,但他没走两步,像是感知到什么,忽然纵身一跃挡住了其中的一道羽箭。 红色箭矢犹如闪电一般贯穿了他的胸膛,猛地钉在了旁边的石块上,力道之大,生生将石块击碎。 夜纾胸口露出一道狰狞的血口,鲜血像是流水一般淌到地上,又在瞬间被炽热的烈火给烤干。 那显然不是一般箭矢能造成的伤口!! “夜纾!!”千久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夜抒嘴角不停地渗出血,将他那张好看的脸蛋给染得斑驳,他捂着胸口,艰难的迈开双脚,可这双脚犹如嵌了十万斤的巨石,他才微微抬了一点,便跪落到地上。 他的眼神始终没离开过千久,他真的害怕这一眼别开,就再也看不见了,他想走过去,像往常一样把她揽在怀里,轻轻抚着她的脑袋安慰道:没事的,小伤而已,很快就好了。 可是他做不到了…… 他连支撑自己的力气都没有,倒在了冲天火光中,垂下的手朝着牢笼里的人虚虚地抓了下,“对不起……” 再也不能,好好保护你了…… 他的声音轻得不能再轻,已经说不出第二句话。 夜纾的意识逐渐开始模糊,隔着烈火,更是瞧不清那个他无数次想要将她关起来占为己的身影。 真是的,明明就是很简单的一件事,为什么就是下不了手呢? 他眼神眷恋地盯着那被炽火烤到变形的身影,眼睛被烟火熏的快要睁不开,不用看也知道她现在哭成了个小花猫。 要是自己不在了,谁来照顾她啊,明明那么弱小却又倔强的一个人。 千久疯狂地摇着头,声音哽咽:“你不能丢下我……”此刻她多希望这一切都是幻觉,无论多言,地上的那少年仍是会笑嘻嘻回到她身旁,摸着她的脑袋,然后告诉她,跟你开玩笑呢。 她扒拉着牢笼,将自己的双手烫得血肉模糊。 “你起来,夜纾,你快点起来,不然我不理你了!” “你再不起来,我就真的不理你了……” “别闹了好吗,我以后不跟你生气了……你看看我……夜纾,你看看我好吗……” 夜纾强撑着意识,努力地伸了伸手,眼角淌下了一颗晶莹的珠子,嘴唇动了动:“若有来世……让我……再看你长些年岁……我的小久这么好看……我看不够……” 这辈子真的太短了,真的看不够。 “夜纾──!” 几乎是撕心裂肺地,千久绝望地喊着,声音响彻了整个山谷。 她真的很透了自己,恨自己的弱小,很自己的无能,眼睁睁看着一个个为了护着她以身犯险,为了自己受伤、死去,而自己却什么也改变不了,她恨自己为什么要活着,为什么要连累这些无辜的人,没有她这些人明明可以活得更好! “为什么……” 火焰烧的更旺了,开始席卷一切,火舌舔着牢笼,少年的身影逐渐被大火吞噬。 “为什么,” 千久喃喃着,半垂着脑袋,凌乱的发丝打在她眼前,看不清表情。 为什么她要活在这个世上,为什么那些爱着她的人要为了她受到伤害! 千久缓缓抬起头,琥珀色的双眸全然变成了金灿灿的颜色,倒映着面前狂舞的红火,她周身的尖刀猛地炸裂开了,刺向了那群人,紧接着,一股强大的力量冲破了坚硬的牢笼,她身上噌地蹿出一股火焰,“劈啪”一声似乎燃掉了什么东西,紧接着以她为中心,一股更为强盛更为艳红的烈火瞬间将周遭的火焰给尽数扑灭。 与此同时,她身后化出一只巨大的金色凤凰,圣光将整个山谷照得亮如白昼,它挥动着双翅,只见狂风席卷,将在场的人都刮了出去。 “呵,醒了呢。”远处的戴斯飞身躲开冲击流,意味深长地叹了声,也不打算继续看戏了,瞬即往谷口飞去。 千久站了起来,追着半空中飘散的莹莹碎光,那是夜纾破散的魂魄,她伸手在空中胡乱地抓着,显得疯狂又无助。 “别走,夜纾!你别走!” “求求你!我求求你!别丢下我!” “夜纾!你敢走我就不吃饭了!求求你快回来!” 但是无论千久怎么去追,一个碎片都没能抓住,她跪在地上嚎啕大哭:“夜纾!” 静理开先是被这股突如其来的爆流给吓一跳,愣神过后连忙狼狈起身,看见那个又哭又笑的疯子,想要趁此先发制人,迅速指挥道:“放箭,快,快杀了她!” -- 第143页 眨眼间,千百只箭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再次冲向了千久,但她一动不动跪在地上,似乎没有要躲闪的意思。 箭雨纷落,静理开的嘴角掩饰不住地上扬,笃定她已经躲不开了,一只鹰眼恶狠狠地盯着她的背影。 忽然,这些箭矢被定格在空中,静理开还未来得及惊讶,就见它们忽然调转方向,“嗖”地冲了过来。 千久侧眸,盯着那群兵荒马乱的人,眼眸淬血,杀意瞬间蔓延开来。 她猛地掠出,犹如野狼扑进了羊群,落到了一个黑衣人面前,一伸手扼住了他的脖颈,面目狰狞,语气森森:“你杀的他。” 那人喉间犹如破箱风一般发出濒死的声音,他还来不及挣扎,就被千久用力一拧断了脖子,像是扔小鸡一般随意扔了出去。 她转过身来,血红的眼眸盯住了静理开,缓缓走了过去。 “愣着干什么!”静理开心里发沭,竟是退了两步,尖声嘶喊道:“给我杀了她啊!” 身后猛地冲出了几人,千久头也不回,徒手抓住了那把利剑,剑刃在瞬间划破了她的手心,甚至能听见磨到骨头的声音,但千久像是没有感觉一般,握着剑将人逼退,一个轻身飞起,踩住了那人的头部,利落地旋身到他背后,紧接着一剑将他贯穿,她再次抬起眸子,环顾四周,犹如厉鬼索命:“你们都该去陪他。” 静理开咽了口唾沫,没想到自己会被她的气势吓到,颤声喊道:“快,杀了她重重有赏!” 无数人潮水一般涌了上去,千久在人群中飞跃,不要命一般厮杀着。 纵使再拼命,但寡不敌众,千久身上有一股强悍到她无法驾驭的力量在体内横冲四撞,身体一阵冷一阵热,脑袋在冰火两重天中挣扎着,几番厮打下来已经有些扛不住,尖刀夹杂着无数的飞箭扫落下来,千久不慎中了两箭,她咬牙将箭给掰断,被众人逼退到一块巨石后,一手撑着石块,视死如归地扫向面前的人。 一个身影撞开人群从后方走来,只见静司盯着人单势孤的千久,夺过了旁边一人的弓箭,骂道:“废物!给我!”她眼神犹如毒舌一般,对准了已经走不动的人。 千久烧红了眼,对上了静司的视线,眼神毫无怯意,这个女人她统共才见过两次,但两次都是冲着自己性命而来,千久恨的咬牙,但她此刻却无力反抗,全身的骨头被撞得支零破碎,勉强扶着石块才没倒下。 原来骨头碎裂是这般感觉,夜纾被抽出龙骨的时候该有多痛啊…… 明明体无完肤,却总是在自己面前强撑着,要她别担心。 千久心里一阵绞痛,盖过了身上任何痛楚,眼眶再次模糊起来。 她不想倒下,她还没能给夜纾报仇,还没好好安置他,更不能死在这群人的上,千久双手颤抖着扶着石块,渐渐站直了身子,毫不畏惧地对上了静司。 静司拉着弓箭的手一松,瞄准的箭羽光电一般直直冲向了出去。 就在这千钧一发时刻,一道骇人的灵流向斧头一般横空劈在了众人面前,将他们都掀翻出去,紧接着一把剑划破天际,横插在众人面前,将要冲上来的人给挡了回去。 千久这边不曾起风,她艰难地抬起头,视线模糊地看见一个白色身影飘然而至,终于撑不住,倒在了地上。 北顾轻盈落到了中间,他掀起眼皮,眼神泠冽地扫向众人,语气里不带一丝感情:“伤她者,神佛皆诛。”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写到这了,北顾一袭白衣翩然而至,说出的这句话,是好多年前忽然出现在我脑海里的一幕,也是这个故事的开始,就为了一个画面,写了整本书,痛并快乐着。 第75章 第 75 章 北顾的脸色在苍白的月光下显得有些瘆人,方才还热如火山的峡谷随着他的到来顿时冷成了一座冰山,寒风让众人齐齐打了个哆嗦,被这股势不可挡的威压震慑到,不由得往后退了几步,警惕地看向他。 静司也吓一跳,没料到他会来,忙将手中的凶器藏到身后,瞬间整理好自己的表情,恢复平日里的柔声细语:“君上,您怎么来啦。” 北顾充耳不闻,甚至没给她个正眼,微微侧首看向空中漂浮着的一些零星的碎片,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接着手一抬扔出个灵囊,只见那只蓝白色的灵囊像只游鱼一般张着嘴巴,追着那些寥寥无几的碎光,将它们都吞到了肚子里。 静理开心中发怵,咽了口唾沫,一敲拐杖壮着胆子,仍要装模作样用一副长辈的口吻训话:“北顾,事到如今你还要帮着这个妖……” 北顾在他说出这个“妖”字的时候忽然回头盯住了他,生生将他这句话给堵了回去。 静理开额头冒出了冷汗,霎那间不敢吭声,但又不想在小辈面前失了颜面,只得硬着头皮换了个说法,“你有违天律私自将她藏起来不说,现如今还要当着众人的面袒护这个女人!此事你们北氏能讨到什么好处,怎的这般不识大体!” “君上,您为何要为了区区一个妖女不惜与天界做对,难不成我父亲跟我兄长的命在君上眼里就这么分毫不值吗?”静司上前一步娇嗔道,难过地掩着面开始抽泣,“君上,事情分明就是我们所见的那般,这妖女到底施了什么法术勾引您,让您对她这般死心塌地,为什么您愿意信这个妖女也不愿意相信我们数十双眼睛,我父亲何辜!我兄长何辜!此仇不报,我们静家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 第144页 北顾一言不发,下颚紧绷着,眸光里的寒气更盛。 “北顾!”静理开愤怒地抬头看向他,语气激昂:“我的儿孙惨死她手,证据确凿,还有什么可查的,难道你觉得是老夫联合起众人来骗你吗!事关人命……” “这你该问她。”北顾忽然打断道,将目光转向静司,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此言一出,人群一片静默,齐刷刷扭头看向静司。 静司骇然,瞬间止住了抽噎,捏着帕子往后退了一步,惶恐问道:“君、君上,您什么意思啊,静司不明白……” “你在说什么,你的意思是此事静司也参与其中?”静理开鹰眼犀利地扫过静司,回头愤然道:“荒唐!她怎么可能对她自己的父亲兄长下手!” 北顾转身,将昏迷的千久抱起,怜惜地抚过她脸颊,抽出了一根焦黑的丝线,只见那条丝线漂浮在空中,接收到了指令一般,在众人面前转了两圈,似乎在打量着什么。 众人一面茫然地盯着那飞来飞去的丝线,只有静司浑身颤抖着,心虚地偷偷挤进了人群中,但那根乌黑的丝线忽然发现了她,猛地蹿了出去,犬类似的围着她来回转着。 “走开!走开!”静司连连拍打那根丝线,将它拦腰砍断,只是它这一断开,两根丝线继而更为难缠地将她围住。 只见那两根丝线瞬间束缚住了静司,北顾手一抬,从她额间抽出一根一摸一样的丝线,只是这根丝线更颜色更为亮眼,也更为粗/长。 此刻大家瞬间明白了怎么回事,皆是面面相觑,吃惊道:“是缚魂术!” 缚魂术是鹚游当年控制军兵独创的一种邪术,此术法并没有公开过,因此鹚游死后就成了个传言,北顾也是偶然一次听到北上陌追忆他与父亲当年并肩作战的往事才留意到,缚魂术是以体内丝线来操控被植入者,像是提线木偶一般按照指定行事,但前提是,双方的距离都不能太远,此外,它还有个不足之处,缚魂术是靠着丝线操控,因此操控者与被/操控者需双向植入丝线。 北顾很早之间就怀疑过千久在小黑屋里遇见的人是静司,但他一直没能查出取出丝线的方法,若不是千久体内的灵流突然爆发,焚掉了这条丝线,他怕是没那么快能在众人面前揭穿静司。 人群只质疑的声音吵杂起来,就连静里开都半信半疑地看向自己的这个宝贝孙女,“静儿你……” 静司脸色苍白,惊出一身冷汗,看向众人,尖声替自己辩护:“什么缚魂术!我根本就不认识,君上你到底在说什么!我一个字都听不明白!” “不仅如此,”北顾的眸光再次沉了下来,将视线收回,似乎不屑多看她一眼,冷冷道:“她还暗中与戴斯勾结。” 此言一出,众人还未从惊骇中回过神来,又是猛地一惊,七嘴八舌吵了起来。 “戴斯?那个魔头?!” “本以为是简单的家族仇恨,没想到竟然牵连到勾结魔族,要是这般绝对是罪无可赦的了。” “天啊,这个女人真是歹毒至极,方才还口口声声要替自己父兄讨个公道呢,真是贼喊捉贼,如今还要勾结魔族,她是想要背叛天界吗!” 静司瞬间成了众矢之的,恼羞成怒喊道:“君上,就算静司在您心里再不堪,您也不能乱给我加子虚乌有的罪名,我怎么可能操纵她,更不可能勾结……” “那此箭从何而来。”北顾语气森然地质问,朝远处一块碎石招了招手,只见一只红色箭羽迅即飞回,北顾握着那只红得妖艳的箭,转向众人。 “天啊,方才没仔细看,竟然是炽羽箭!” “就是当年战神杀死鹚游,钉在了他身上的那只箭?” “听说这只箭是混沌时期的神箭,威力无穷可让中箭者瞬间魂飞魄散,世间仅此一只,难不成她真的跟魔族的人勾结在一起才拿到这箭的?” 静理开连连收到打击,几乎站不住,往后踉跄了几步,被人扶稳。 “没错,”静司忽然收起了乖巧模样,恶狠狠盯着北顾怀里的人,“炽羽箭确实是我给他们的,但一只破箭能证明什么?” 静理开立马反应过来,他深吸一口气,嘴唇颤抖着:“鹚游出棺一事众所周知……他墓穴里的物品保不准受其他人觊觎,仅凭一只羽箭确实无法证明什么,静儿定是被人利用了,这其中……” “你还要说什么,”北顾一直注视着怀里的千久,见她眉头紧蹙,微微颤抖着身子,似乎十分痛苦,先是在她额前轻轻落下一吻,而后又贴着她的耳畔柔声说了一句话,千久才松开了眉头沉沉睡去,他举止万般温柔,再次抬头看向静司时眼神瞬变,带着毫不掩饰的厌恶。 这一幕被静司敏锐地捕捉到,她身躯猛地一颤,愣了半晌忽然大笑起来。 她与北顾青梅竹马,从未见过他对谁露出这般柔情的眼神,当他看向他怀里那人的时候,她忽然明白了,那是她永远无法企及的爱恋。 她苦苦追随、讨好,到头来自己的爱慕在他眼里根本不值一提,甚至让他唾弃不已。 多卑微,多犯贱啊…… 所有人无不诧异地看着静司,只见她双眸通红,咬牙切齿道:“你说的没错,都是我做的,弑父杀兄,勾结魔族,都是我做的,但这一切还不是因为你!”她眼角挂着泪,指着北顾喊道:“因为不管我如何努力,你都不曾正眼看我一眼,凭什么她能得到你!明明是我先来的!” -- 第145页 北顾未置一言,眼角冷冷看向她,只听她继续发疯呐喊道:“我费劲心思赶跑你身边所有图谋不轨的女人,就为了让你看上我一眼,本以为你这辈子都不会与情爱两字挂上关系,我还能这样一直留在你身边,但这女人的出现让我嫉妒到发狂!她为什么!她凭什么!我到底哪里比不上这个女人!” “这么多年了!我一直围着你团团转,就算是只狗也有感情了!”静司双手用力地抱着自己的脑袋,尖声叫喊,“北顾啊北顾,你的心是铁做的吗!” 静司啼笑皆非,行为有些癫狂,众人见她这般模样,吓得立马给她腾出了一个圈子,皆是沉默不敢言。 半晌,静理开扶着的拐杖掉落在地上,仅剩的那只眼珠子布满血丝,瞪得快要掉出来,难以置信地看向头发凌乱的静司,哑声道:“真的是你……那可是你的亲生父兄啊……” “还有你这个死老头!”静司忽然回头冲他吼道:“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虽面上对我百般疼爱,暗地里早就将静家所有都给了我同父异母那好哥哥,就因为我是个女的?我就不能继承静家,凭什么,明明我母亲才是正夫人,明明一切都该是我的!你们凭什么要爬到我头上!”她双目眦裂,面容狰狞可怖,不再是众人所认识的那个文雅端庄的大家闺秀,“都是我杀的,我亲手杀的,他们都该死! 静理开佝偻着背,双手止不住地颤抖着,别过头去,不愿接受自己宠爱至极的亲孙女亲手杀了他的儿孙,他那干瘦的身躯似乎在瞬间风干腊干,成了一副只剩层皮的骨架。 家破人亡,不过如此…… 北顾握着炽羽箭的手微微亮起蓝光,抱着千久面无表地拾级而下。 静司见到他在往那只箭羽里灌注灵流,正冲着自己而来,刹那间惊醒。 炽羽箭是她带来的对付千久的,她深知这只箭的骇人之处,哪怕过了几千年威力远不如从前,它还是能在轻而易举之间让人魂飞魄散,哆嗦道:“你、你你要干什么!” 只见那只红色箭矢脱离了北顾的手,漂浮在他身旁,箭尖正随着自己的移动的方向转动着,犹如毒蛇一般对准了她,静司几乎是落荒而逃,四下张望出口:“你不能杀我!你不能!” 静理开从噩梦中惊醒,连忙拦在北顾面前,不再那般咄咄逼人,反而低声下气,语气恳求,“北顾,此事是静儿的过错,但理应该交由上天界的天律来定罪,不管是什么结果,静家都一律接受,但您不能有违天律私自动刑,老夫知道静儿此番罪恶天理难容,但我们静家就只剩她了,还请您……” 北顾垂下眸子盯进了他那失了锋利的鹰眼,冷冷道:“本君就是天律。” 只见他并拢双指轻轻一挥,那炽羽箭在空中留下一道未来得及消退的红线,以及一声划破夜空的尖叫声,已经跑到谷口的静司猛地被羽箭贯穿,钉到了石壁上,犹如只破碎的布娃娃一般随着寒风摆动。 静理开还没能说完这句话,僵硬地将脑袋拧了回去,见着石壁上挂着的人,双眼一翻,直愣愣地倒了下去。 北顾绕开地上的人,将空中游也的灵囊收回,白衣翻飞,一掠而去。 第76章 第 76 章 千久猛地从噩梦中一惊醒,呆呆地盯着乌黑的房顶,胸口剧烈起伏着,四肢僵痛无力,缓了好半天才发现有人一直握着自己的手。 宽大温厚的手掌传来一股安神定魄暖流,让还没分清现实与梦境的人缓缓回过神来,她轻轻回握了下,哑声喊道:“北顾……” “嗯。” 简单一字,千久如梦初醒,艰难地将视线挪到他身上,聚焦将面前的人看了好一会儿,有些不确定的小心翼翼问道:“夜纾呢?” 仿佛过了好几个时辰,又仿佛只过了一瞬,房间内悄然无声,北顾垂下了眸子没有吭声,就着她的手,将床上的人揽进怀中。 窗外的月影有些寂寥,月华连半张床都撒不满,屋内模糊得只剩个轮廓。 北顾的怀抱很温暖,但千久的心却顿时寒了下来,巴磕在他肩膀上,呆楞地看着桌面上的茶盏,“原来不是梦……”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黑夜里破裂开来,银片散了一地,将赤脚而行的人扎得血肉模糊,尖锐的东西在血液中流转,时不时刺痛着、警醒着,一辈子也无法痊愈。 “他是为了救我……”声音由微微颤抖逐渐哽咽起来,到最后开始失控:“明明该魂飞魄散的是我……明明该死的人是我……” 北顾的手抚上了她的后脑勺,将她轻轻压回怀里,眉头紧锁着,又是心疼又是负疚。 “我没有夜纾了……”千久脸埋进了北顾的衣襟,像个无助的孩童嚎啕大哭起来,“我没有小夜了……” 那个对她笑盈盈,时常开玩笑说上几句情话的小夜、那个明明锦衣玉食,连五谷都分不清,却能在厨房弄得满身焦炭,给她做一道喜欢的菜肴的二太子、那个高傲自大从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却能将她每句话铭记于心的小冥王,再也不会回来了。 少年人纯真热烈,爱憎分明,却停留在了最为精彩的年华,只为了不负深情,不负初心。 “他对我那么好,我还凶他……”千久哭得双目红肿,暗淡无光,哭得脑袋一片空白,只剩下最匮乏却又最真诚的字眼:“他真的对我很好很好……” -- 第146页 好到可以不顾一切,忘乎性命。 怀里的人泣不成声,生生敲碎了了北顾的心房,他将人圈得更紧,轻嗅着她的发丝,嗓音低沉:“我知道。” 屋外淅淅沥沥开始下起了雨,好似也被这浓厚的悲伤渲染开来,细碎的冷雨拍打着窗扉,却一滴也不敢闯进来,风声呜呜咽咽,如泣如诉,让人揪心地疼。 “那些人,”千久忽然止住了哭声,缓缓抬起半张脸来,露出了一双眼睛,碎裂的泪光中闪烁着寒戾,像是夜间置伏的野兽,只听她闷声道:“都该死,都该杀!” “嗯,”北顾碰起她的脸颊,轻吻在她眼角的泪花上,明明是那么泠冽逼人的字眼,此刻却说成软语温言:“都杀了。” “全都杀掉,一个不留……”千久喃喃自语,由着他将自己眼角的碎泪轻柔啄干。 不知过了多久,冷雨下累了,风声也止了,千久趴在北顾身上逐渐睡熟。 北顾将蹭了他一身的鼻涕眼泪的人轻轻放下,掖好被角在床边守了一会儿,推门离开。 “吱呀──” 在房门再次关上的那一刻,梦中的千久啜泣了一声,手上一直紧握住的骨笛滑落到地上。 那只九孔骨笛骨碌碌地滚到了桌脚,发出轻微一声碰撞,在黑暗中反射着可怜的银白色,它被千久保存得很好,还是最初的模样,半丝刮痕都没有。 只可惜,这只骨笛一直没能吹响。 这两日,北顾一直没出现,戴斯夺了两张幽冥符,接下来要干什么不言而喻,不只是北氏,整个天界都在严阵以待,随时应对要准备进攻的魔族大军,气氛一时间肃然到了极点。 冥界一下子少了两位主子,更是混乱不堪,那个久不出面的书呆大太子在失去至亲的痛心刻苦中扛起了冥主之位,只是他向来不问世事,不懂排兵布阵,更不可能带军出征,于是大半事情都要交由北氏来帮忙。 一时间,别说是北顾北予,就连以清闲自处,政务不傍的北上陌都被逼着上岗站位,忙得脚不离地。 千久一直浑浑噩噩,不知道外面都快翻了天了,一天下来无非只干两件事:要么对着窗外一看就是一天,要么就是在床上躺着不动,没迈出过房门,期间金琰他们都来看望过她几次,但都只见着她郁郁寡欢,默不作声的模样,像是颗落了灰的珠子,光华暗淡,少了生气。 于是大家决定一致不提及与夜纾有关的一切,给她些时日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 这日,窗外晨曦不露,天光未明,早到连鸟叫声都没有,千久却缓缓睁开了眼,翻身下床,往门外走去。 路上寒风料峭,加上时辰尚早,除了夜巡的一些小弟子,并没有什么人来往,千久恍惚间好像回到了来仙界的那天晚上。 谁曾想,她一个庸庸碌碌的凡人竟然能掀起这么大的风浪,让三界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要是当初她知道夜纾会为自己而死,半年前,无论如何她都不会继续留在北氏。 她与夜纾,只有不相遇才是最好的结果。 可是来不及了,一切都在瞬息之间发生,让她措手不及,让她溃不成军。 走了没一会儿,就来到了大殿前,大殿内灯火通明,窗边映着憧憧人影,门没关上,议事的吵杂声从里面传出。 大臣们眼底发青在一堆堆书文中穿梭,毫不掩饰的疲态,看样子像是好几晚都没有睡。 “君上,南边刚来报,魔族重军已达三十万,妖兽不计其数,我们绝不能任由魔族势力这般滋涨下去,必须采取行动,先下手为强。” “君上,万万不可,戴斯与鹚游一向诡计多端,如此明目张胆地屯军,怕是有诈。” “君上,三大魔头还扣押在北氏,依老夫看能否让他们出面言和,避免开战,这一战必定会浮尸百万,血流三界啊……” 一声声语气急促彼此起伏的“君上”在大殿内回荡,听得让人心烦意燥,北顾面不改色地审着竹卷,像是察觉到什么,忽然抬头看向大门。 殿内的声音嘎然而止,纷纷顺着他的视线看去,见一娇小身影站在门口。 千久发丝蒙着碎雪,一身单薄衣裳,默不作声地看着高座上的人。 两人视线想对,北顾二话不说放下手中的卷子,绕开小山般的文书大步朝她走去,“久儿,”他利落脱掉自己的外衣,替她搭上,边系着带子边问道:“睡不着了吗?” 千久摇了摇头,嘴里哈出一口热气:“北顾,我找你有事。” “嗯。”北顾看向她。 “曲幽的封期到了,”千久抬头,眼眶被风雪吹得有些通红,连同声音都有些哑涩,“我能替夜纾取回来吗?” 殿内的烛火将她的脸映得有些发白,仅仅两日不见,千久却是肉眼可见的消瘦与憔悴。 “好。”北顾柔声应答,抬起一只手。 紧接着,一道剑气声划破夜空,迅即飞来,只见一把通体银白,刻纹繁复的宝剑落到了他手上。 手柄处墨龙衔珠,不时闪出几道寒光,虽是个冷冰冰的物件,但气质却与夜纾一般无二,华贵典雅中带着些少年特有的桀骜,一看知道是他的东西。 千久几乎是瞬间就哭了出来,双手颤抖地捧着宝剑,仿佛真的见到了他本人,泣不成声:“我来带你回家了……” -- 第147页 夜纾尸骨无存,仅剩的两样东西,被她视为珍宝,小心翼翼地藏了起来,她可以没有家,但这两件宝物,一定会有个安身之处。 地上的碎雪犹如湖泊倒映着皎洁的月华,模糊地照着远去的夜归人,北顾看着那逐渐消失,融入夜雪中瘦小的身影,心里万般滋味,疼痛难当。 连着三日不眠不休,北顾安排好了近一个月的公务,当所有人都在感慨他效率之高时,他却忽然消失了。 北予怕他又像上次那般独身一人闯到魔族阵营里去,立马带着人倾巢而出,几乎翻遍了半个仙界,就在众人急疯了,快要出兵魔界的时候,在一处山洞里发现了他的踪迹。 金琰立马派人回去传讯,气势汹汹地闯了进去,心道不将这个混账骂个百来回他就改姓北! 可当他看见地上躺着的血衣人的时候,却吓得一个脏话都吐不出来。 “北顾!”金琰心惊胆战地跑了过去将他扶起,忙给他灌输灵力,“你怎么了怎么会伤成这样!” 北顾满身是血,面如白纸,眸子像是被清水冲刷过后的染布,淡得有些发白,模样比起金琰见过的任何一次参商发作都要可怕,若不是他微微蹙起的眉头,金琰还真的以为他没气儿了。 “发生什么事了,你到底干了什……”金琰扶着他的手有些颤抖,流灵也因为慌慌张张没控制好,低头一看脚下的阵法,更是吓得肝胆俱裂。 残余下的符文若隐若现,零零碎碎冒着几道光芒,显然是已经完阵,但即便是再瞎,金琰也认出了那是个什么玩意儿,登时暴跳如雷,猛地起身,指着阵法另一头躺着的一个奄奄一息的小东西,大声吼道:“你踏马是疯了吗,你是不是脑子有病啊你!” 北顾从半昏迷中惊醒,强撑起自己的意识,扶着墙角缓缓起身,声音虚弱得像是一道细风拂过,“我没事……” “没事?”金琰推了一下他,只见北顾脚步浮虚地撞到了墙上,金琰又是生气又是恼怒,“都虚弱成这样了你还说没事?是不要等你死那了才叫有事?” “你知不知道我担惊受怕三天没合拢过眼?上次是这样这样又是这样,你能不能别拿自己的命来开玩笑!”他虽嘴上不停地骂着,但还是小心地将北顾安置在石块上休息,不停地给他渡送灵力,但这灵流不管挥出多少都像是奔腾入海的涓涓细水,怎么也填不满这个巨大的窟窿。 金琰急得眼眶通红,他看了阵法的另一端,努力让自己心平气和地好好谈话,“你那么迅速处理好公务,就是为了抽身离开,你早就有这个打算了对不对?” 北顾制止了他继续渡送灵流,伸手将阵法上虚弱的小白鼠给收了回来,递到了金琰手上,有气无力道:“替我给她。” 金琰气得眼冒金星,忍住想要将这只白鼠捏成泥巴的冲动,突然揪住了北顾的衣襟,怒瞪着他:“你又想瞒着她是不是?你又打算什么都不说是不是!” 面对北顾的安危,他发现他始终没有办法平静下心来,他甚至想象不到这样冰冷寡淡的人有一天会为了情爱二字奋不顾身,变得越来越不像自己。 “我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你竟然是个情种?还是做好事不要命不留名的那种?”金琰怒起来也是口无遮拦,尽挑着难听的话说,“你踏马能不能不要这么自以为是,为什么不告诉我们!为什么要这么鲁莽!有什么事情我们难道不会帮忙的吗?你就这么想着去死?” 北顾垂眸,没有反驳他,但这件事别无他法万不能让其他人去冒险。 金琰将北顾狠狠甩开,抓着白鼠转身就要离开,咬牙切齿:“你为她至此,她有权知道一切。” 他最恨的,就是北顾总是默默将一切都揽到自己身上,总是一副天塌了都由他来顶着的样子,他知道北顾有这个能力,也正是因为相识数年,才最为了解他,知道他也不过跟自己差不岁数,但却失了这个年纪该有的活泼与无虑,剩下所有的老成持重都是被逼出来的。 “别……”北顾伸手抓住了他,却不料整个人从石块上滑了下来。 “北顾!你真踏马有病知不知道!”金琰眼疾手快将他扶稳,看着他咳出了满手心的血,心中百感交集,抬掌在北顾脑后将人劈晕,冲外面赶来的弟子喊道:“给我带回去,关戒律司,谁敢放他出来我打断谁的狗腿!” 第77章 第 77 章 千久坐在窗边正发呆看着外面的花草,忽然门“砰”地响了起来,声音大得她还以是什么东西爆炸了,只见金琰怒气冲冲走了进来,手一挥将屋内的灯火都给燃了起来,再撩起衣摆一屁/股坐到了桌子前,将手上一个装着棉絮的小篮子重重地往抬上一搁,也不说话抱着胳膊就那么盯着千久。 眯了眯眼睛适应了下突如其来的亮光,千久走到了他面前,瞥了眼篮子,奇怪问道:“这是什么。” 金琰忽然摆起了脸,语气不善,“你要的东西。” 千久翻开了棉花,见着里面躺着的一只半死不活的小白鼠,转身要走,“我没心情跟你开玩笑,带走。” “这不是给你养的宠物,”金琰捞起小白鼠,摆到抬上,“是夜纾。” 这两个字沉沉敲在千久心上,她脚步一顿,脑中霎那间空白,猛地地回头,“你说什么……”但思索片刻,又觉得不对反驳道:“不可能,夜纾当时魂飞魄散,怎么可能救得回来,你在骗我?” -- 第148页 金琰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看向她:“虽然成了这个鬼样子,但确实是他没错。” 千久犹豫半晌,不可置信地抬起脚步走了过去,声音有些颤抖,“你说他是夜纾?”她将昏睡的小白鼠捧到面前,眼里泛起泪光,再次问道:“真的是他?” 手心的小白鼠似乎察觉到了来者,脑袋动了下,缓缓起头来,但很快又昏睡过去。 与此同时,床边的曲幽忽然发出一阵嗡鸣声,像是见着了主人狂摇尾巴的小狗,不断地抖动着剑身。 金琰瞥了眼宝剑,“他的魂魄只剩那么丁点儿,虚弱到只能寄养在这些小动物身上,现在还需要静养,等精神好点了就能活动如常了。” “真的是他……”千久蒙了尘的眼眸忽然迸发出欣喜若狂的光芒,像是一副骨架有了血肉,成了一个活生生完整的人,小心翼翼地捧着小白鼠破涕而笑:“真的是夜纾……他回来了……真的回来了……” 她就这么捧着那只小白鼠蹲在地上哭得撕心裂肺,“谢谢……谢谢你……” 金琰看她哭得梨花带雨,也不好意思继续冲她发脾气,摇了摇头,几番欲言又止,小声道:“你要谢的不是我。” 小白鼠蜷缩着身子躺在她手心,身子不过半个巴掌,看起来脆弱极了,仔细一看,毛发并不是全白,而是带着丝丝银光,好像是被渡了层淡淡的月华,它的胡须微微抖动着,在梦中酣睡。 千久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抬起一双红彤彤的眼睛看着他,“是谁救的夜纾?” 金琰张了张嘴,最终忍了下来,将头别过去,“总之救回来不就行了吗,是谁不重要,别问了……喂,你去哪?” 千久立马反应过来,抱着小白鼠夺门而出,匆匆往北边一大殿跑去。 在她昏倒之前,那站在她面前替她挡下一切的身影,她永远都不会认错,那是守护她的神邸。 这几日她一直行尸走肉地过着,完全忽略了自己这份安逸的日子是因为有个叫北顾的人一直在默默庇护着她,将所有风雪都挡在了他身后,以至于她瞧习惯了春暖花开,忘了还有个白雪皑皑的冷冬。 如今冷冬因为有他的存在,不再是寒风料峭,大雪狂舞,她发现,原来霜雪中还站着个身影,正伸出手挽着她,每一步都是万象回春,勃勃生机。 那是世间最美的雪景,是奔向绚烂如梦的路道。 千久眼中的泪水溃堤而出,脚步越来越快,往北顾的大殿奔去。 走廊上,北予与北上陌将房门轻轻关上,正准备转身离开,见着飞奔而来满脸泪痕的人,先是一愣,北予上前柔声开口问道:“小久,这么晚了你怎么过来了……” “大哥,祖师爷,”千久眼眶通红地点点头,鼻音沉沉,“我想看看北顾。” “小丫头,你别担心,他没什么事,方才睡下了。”北上陌看了眼她怀中的小白鼠。 北予笑着挥了挥手,示意她进去,“快进去吧。” 千久向他们道谢,转身跑了出去。 两人目送她进去,北予回头问道:“要救魂飞魄散的人方法只有一个,二宝是撕裂了自己的魂魄去补给他了对吧?” “是啊,”北上陌语气闷闷不乐,此刻要是给他根胡子,一定吹到了天上:“连着三天三夜都在一片片撕裂自己的魂魄去修补,撕什么不好,非要撕自己的魂魄,那可是魂魄啊,一不小心小命就没了,他真当自己是个裁缝,以为是裁几件衣服那么简单吗?” 本以为他这个当大哥的会对此事愤然不悦,与自己同仇敌忾,但北予却出乎意料地冷静,只见他苦笑道:“我虽没没能看着他长大,但我知道,二宝决定的事情没人能劝得动他。” “何止劝不动,连说都不能说,臭脾气倔的也不知道跟谁学的,上回还把我的宝贝都给烧光了,”北上陌深有感触,连连犯愁道:“我瞧着他那样,指不定痛晕了好几回了,魂魄残缺,就好比一个缺胳膊断腿的人,怎么都不是完整的,以后会有什么影响,谁也说不准。” 撕开自己的魂魄,就像是用烙铁印下一个印子,再血淋淋地把这片焦肉给剜下来,只不过这种疼,是印在灵魂里,比起皮肉之苦更为撕心裂肺。 “往好处想,”北予苦中作乐,笑道:“北顾可是天界第一个本体跟魂魄都残缺却还能好好活着的人啊,况且小冥王也算是救回来了。” “好个屁,就你这个大哥是个奇葩,这种事也能说的引以为傲,”北上陌扛起自己的药箱子,边走边道:“哎,我这小侄子总是不让人省心,就知道折腾我这把老骨头。” 千久走进来,坐到了北顾的床边,伸手抚上了他惨白的脸颊,喉间涩苦不已。 此刻他就跟冰棺里躺着的人一样,冷的不像话,她将北顾宽厚的手掌握住,在旁边坐了好一会儿,低声道:“对不起。” 动静虽轻,但北顾还是醒了,他缓缓睁开眼,反手握住那只手,嗓音沙哑道:“久儿……” “我吵醒你了吗?”千久忙将泪水给收回去,冲他笑道。 北顾撑起身来,将她拉进了怀中,苍白的薄唇印在了她的发顶,“我说过,你我之间……” “我知道,你我之间不言这三字,这是最后一次。”千久将小白鼠捧到了北顾面前,欣喜道:“你看,夜纾回来了。” -- 第149页 “他好像很累,只醒了一次,但我觉得他肯定认出我来了。”千久吸了吸鼻子,语气开心得不假掩饰,“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咱们再也不能分开了。” “嗯。”北顾抚过她手心上躺着的小东西,将一小股灵流汇给了它,小家伙扭了下身子,似乎有些了力气。 “是你救的夜纾。”千久忽然收起了笑容,目光盯进了北顾的眼眸,不是疑问,而是陈述。 两人视线相接,北顾顿了顿,却没有否认,“嗯。” 千久将他盯了好一会儿,脑袋磕在他的胸膛,伸出手往他身上用力地锤了下,有些生气,又有些心疼地责骂:“你怎能……” “你怎么可以……” “怎么可以不顾及自己的性命……” 千久一下一下捶打着他,她不敢抬起头,本不想让北顾看见自己在哭,可哽咽的声音将一切都赤果果地暴露出来。 北顾轻轻抓住了那只不安分的手,往唇边贴了贴,“好疼……” “弄疼你了?伤到哪里了?” 千久连忙将手抽回,见他嘴角似笑非笑,先是一愣,而后反应过来,脸颊红了红,往他怀里钻去,哑声道:“下次不能这样了。” “好。”北顾抱紧了她。 “我不能在失去身边的任何人了,”千久鼻音很沉,声音有些模糊:“你很重要。” “我知道。”北顾低头压了下去,吻上了她的眼角。 千久仰着脑袋,委屈巴巴地看着他,红着眼眶一副要哭不哭的模样,“你不能骗我,我会生气的。” 北顾很轻地笑了一声,“我答应你。” 千久咧嘴一笑,凑了上去,将他冰凉的双唇吻到微微发热。 小东西忽然在手里不安分地动着,毛茸茸的将千久的手心噌得有些痒,她低头一看,只见小白鼠正瞪着小圆眼看着自己。 “他醒了!”千久欣喜雀跃,将它举到了北顾面前:“他醒了北顾你快看。” 北顾眼神宠溺,就这么安安静静地看着千久逗弄着那只小白鼠,不一会儿,小白鼠就有些累了,趴在手上扒拉着她。 “可是……”千久忽然抬起问道:“可是为什么是小白鼠啊,我记得夜纾最讨厌鼠类了。” “随手捡的。”北顾的声音毫无波澜。 小白鼠“吱”一声叫了出来,似乎有些不满。 “夜纾肯定要被气死了……”千久眼角含泪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不管是什么,只要是他能回来就好了,她顿了顿,又问道:“夜纾的肉身……” “我们还有希望对吗?”她抬起头,有些犹疑。 “嗯。”北顾垂眸,看向她身上的骨笛,沉吟道:“还不是时候。” 夜纾的魂魄太碎,也太微弱,即便是替他补上了残缺的魂魄,他现下也撑不起大一点的躯壳,更别说是个完整的肉身了,届时即便有重塑的肉身,也会因为魂魄不够强大而腐烂坏掉。 北顾的魂魄毕竟是另外一个独立的存在,并不能代替他残缺的所有部分,他只能在漫长的岁月中让两道魂魄融合起来,再长出新的魂识去修补破损的地方,一切都急不得。 作者有话要说: 这里到尾声了,后面估计还有三四张,可能要改到自己满意为止才发出来,我这个菜鸡,战战兢兢jpg. 第78章 第 78 章 小鬼们天没亮就蹲在门口,眼巴巴等着来参见他家小主子,千久每次一开门都会被这群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给吓一跳,即便已经做好了准备,即便他们都已经刻意打扮,将胳膊大腿都拧紧了,但那么大群鬼往门口一蹲,整得跟一块块望夫石一样,门才开条缝就迫不及待地涌了进来。 千久真是怀疑他们不用睡觉的,往旁边退开等着这群小鬼都挤满小院。 “娘娘安好,”胖子恭敬做作了个揖,眼睛却不安分四处乱瞟,脖子伸的老长,“小殿下呢,咱家小殿下哪里去了?” 夜纾现在不过巴掌大小,千久真的是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时时刻刻都得放在身边才安心,于是给小夜纾做了个米白色的兜袋子挂在身上,将它放在里面,除了日常的吃喝衣物、被子摇篮、小玩意儿一样不少,照料得比老母亲还要细心。 “在的在的,”千久从腰侧的小袋子里将睡得迷迷糊糊的小白鼠给掏出来,捧到桌子上,戳了下它的脑袋:“小夜纾,快看看你们家小鬼又来给你请安啦。” 小鬼们激动不已,纷纷围了上来,弯腰曲背对着桌面上的小东西献殷勤:“小殿下,小殿下您还认得我吗?俺是平日里给您捶腿的小华子呀。” “不知道小殿下您现在爱吃什么,咱们就都带来了,您看看,这有瓜子栗果,还有您之前爱喝的玉浆,您喜欢哪样?” “对对对,咱们怕您在这睡得不舒坦,还给您造了座小宫殿,布局跟您在冥界住的一摸一样呢。” “让让让让,都走远点,一群人在这观猴似的堵在这干什么,你们鬼气太重会吓着它的,”千久将他们给挤开,接过那精致的小房子以及几袋瓜子,清了清嗓子冲他们喊道:“听好了啊,你们主子现在爱吃瓜子葡萄,必须要掰开皮去掉籽的那种,只喝牛乳还有北氏脚下那座小村庄里特产的黑枸杞,畏水畏寒,切不可冻着,另外熏香只点白芷,不能闻檀香,不能摸它,否则会咬人,小家伙娇气得很,睡觉床铺必须是上好的锦丝,还得每日换新的,不够柔软不够干净也会咬人,” -- 第150页 千久拍开胖子给小白鼠递过去的瓜子,补充道:“还有,它现在一日只能两顿断不能多吃,禁止投喂!” 小胖子哈哈两声干笑,悻悻收回手,比了个拇指恭维道:“不愧是娘娘,咱们小殿下的喜好这么快就摸得一清二楚了。” “那是,”千久得意地扬起下巴,剥了颗瓜子塞给小白鼠,“何止是喜好,每日打瞌睡的时辰都记得清清楚楚。” 原本只是懒洋洋趴着、对众人爱答不理的小白鼠见着她递过来的瓜子,圆滚滚的身躯动了起来,两只小爪子捧着瓜子坐在千久手上咔滋咔滋地吃起来,模样十分可爱。 胖子乐呵呵地凑了过去,看了一会儿又觉得有些不对劲,捏着下巴思索片刻,疑惑地问:“嘶……咱们小殿下……”他抬起头看向千久,“怎么看起来有点蠢啊?” 自家原本桀骜狂狷的小冥王生生变成了现下这个巴掌大小、人畜不分还动不动咬人的小萌物,可不是有一点点蠢了嘛。 “你才蠢,你全家才蠢,”千久护犊子心切,说一个字一巴掌拍他脑袋,将小白鼠捧到面前,撸了撸柔顺的毛发,回瞪那小鬼:“这叫未开智,未开智懂吗?你会不会说话。” “是是是是,”胖子摸了摸被敲疼的脑袋,连连点头,“娘娘说的都对。” 院子越来越热闹,千久也恢复了平日里的活泼,跟小鬼们打成一片,她抬眼看了眼日头,将夜纾小心翼翼捧回手心,开始逐客,“好了,时候不早了,我要带你们家小主子出去溜溜,明日再来吧。” 胖子凑到一边小声嘀咕,“这语气,听着怎么像是去遛狗……” “你说什么?”千久耳朵尖,闻言一回头盯着他。 “没……没什么,”胖子哈哈笑着,带着众小鬼鞠躬示礼,“小的恭送娘娘,娘娘慢走。” 千久狐疑地眯了眯眼,转身往门口走去。 如今她体内的灵流越发汹涌起来,时常弄得她头昏脑胀全身炽热难忍,有好几回千久生生被痛得睡不着觉,但这也并不全是坏事,北上陌说过若是她能自如地运用这股乱窜的灵流,指不定能尽早帮夜纾修复魂魄。 千久一听,也顾不上什么叫疼了,巴不得再来上几百回,好熟能生巧,快些掌握,于是她将自己的一天掰成两天用,潜心修炼,一刻也不敢懈怠。 除此之外,她还在四处寻找骨笛重塑肉身的办法,夜纾的肉身确实可以用骨笛来重塑没错,但具体怎么个塑法,没有人知道。 连他们这些做神仙都不清楚,千久就更不可能知道了,只能常常往藏书阁里跑,指望能翻出个什么蛛丝马迹。 总的来说,日子过得还算舒心,唯一让千久担心的是,上回剖本体北顾都是半关不关的,这次却是真的在认真闭关了,千久已经好几日不曾见到他了,现在北氏忙得不可开交,以北顾上的性格,不是迫不得已定然不会去闭关疗伤,此次伤势肯定非同一般。 一半的本体给了自己,三分之一的魂魄给了夜纾,最重要的两样东西支离破碎,北顾固然再厉害也是个有血有肉会觉得疼的人,想到此处,千久的心忽然揪了起来。 若是自己再强大一点就好了…… 思绪正神游在外,千久抓着肩上的带子,一脸肃然地走着,脚下忽然碰到一个小东西,让她一下子回过神来,低头一看,只见一个黑白相间,身躯滚圆的小老鼠,像只小狗一般摇晃着长长的尾巴,不停的用脑袋去撞自己的鞋尖。 还以为是自己粘上了什么惹人的味道,它才闻着味儿来,千久退开了半步,丢给下一个馒头,准备绕道离开。 可那只小鼠并没有看见地上的馒头似的,叽叽喳喳地跟上了上来。 还以为它不喜欢吃这东西,千久又给撒了把瓜子,脚步一抬准备走人,谁知那小鼠像是着急了一般一溜烟儿窜到了她脚底。 千久身子一趔趄连忙绕开,幸亏自己这一脚没给踩稳,不然就它那小身躯,怕是不死都残,蹲下身子仔细打量了几眼,奇怪道:“小老鼠,给你东西都不吃,老跟着我想干什么呀?” 她也没指望小老鼠能听懂自己在说什么,但只见它跑到了自己身旁,对着那布袋子吱吱吱地叫了几声,似乎是在打招呼。 “原来是发现了同类呢,”千久伸手往兜里将小白鼠捧出来,“夜纾,来,小老鼠想见见你呢?” 小白鼠软塌塌落到了地上,漫不经心地回头看了眼,又溜回了千久的手心,一副不瞅不睬的模样。 小老鼠倒是开心的原地打转,长长的尾巴试探性地伸到了白鼠面前,勾了勾它的耳朵,却被它龇着牙凶巴巴给拍了回去。 可是小老鼠却没有被吓到,反而更兴奋地围着它转了几圈,不停的嗅着它身上的味道。 小白鼠不屑理会,顺着千久的手爬上了自己的小兜里。 千久手指戳了戳小老鼠,好笑道:“怎么样,是不是被我家夜纾的美貌给迷晕了?”她手上还有事情要办,不便陪它玩闹,于是将小白鼠安置好,站起身来冲它挥了挥手,“下次再见。” 走到了藏书阁的时候,千久才发现原来这只小老鼠并没有离开,反倒是悄无声息地跟了自己一路,她正要把门给关上,瞧见它那可怜兮兮的模样,又不忍心将它扔在外面,只得伸手给稍了回来,“既然你不肯走,那就先跟着我们吧,等你什么时候想走了再回去,好不好?” -- 第151页 小老鼠吱吱两声,像是答应了。 于是夜纾顺理成章地有了个伴,准确地来说是有了个跟屁虫,小老鼠十分喜欢小白鼠,一天到晚净跟在他后面跑,即便小白鼠毫不掩饰地讨厌它,但它就是怎么赶都赶不走。 千久贴切地给小老鼠起了个“小尾巴”地名字,两只小家伙身上都挂着个铃铛,这样千久不仅提防着自己会不留心踩到他们,还能清楚知道他们的位置。 出门的时候两小只就被她一同装到小兜里随身带着,不出的门的时候就是搁院子里放养,每每这个时候,铃铛声几乎就没断过,一只追着,一只躲着,闹得鸡飞狗跳的,小白鼠也因小尾巴的到来开始有了些生气,不再是懒洋洋躺着。 好不容易躲开小尾巴的小白鼠正在桌面上抱着个比他脑袋还大的葡萄啃着,一声急促的铃铛声从身后响起,还未待小白鼠回过神来,那道身影闪电一般劈了过来,一屁/股撞到小白鼠身上,险些将它撞飞出去,但它手上的葡萄就没那么幸运了,直接甩飞了出去,留下一脸懵的小白鼠愣在原地。 小尾巴似乎还没发现正怒的白鼠,讨好似的拱了拱它,尾巴不停地晃动着,脖子上的铃铛欢声雀跃地响了起来。 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敲门声。 “来啦!”千久正在给小两只准备吃食,闻声将手往自己身上擦了擦,跑出了厨房去开门。 金琰看见她兜着围巾,一脸嫌弃的样,“没事干什么要关门,北氏还能有谁来你家偷东西不成?” “这不是因为怕小两只跑出去吗?”千久指了指桌面,眼角瞥见小白鼠手上的东西,登时吓得魂飞魄散,忙跑过去将它的手拍开,“夜纾,你吃的是什么,怎么能乱吃东西啊,不是给你准备了点心吗,来,喝点牛乳待会准备睡午觉了。” “小两只?”金琰走了过来,看见那一黑一白两只小东西,耻笑一声:“你这又当爹又当娘的,真是操碎了心啊。” 千久没理他,将一小罐牛乳倒开,推到两只小家伙面前。 “小畜生,”金琰忽然拎起小白鼠的后颈,将它递到了自己面前,坏笑道:“我看你怎么嚣张,怎么成了个傻子啊?”说罢他得瑟地还拍了拍它的脑袋。 小白鼠被它拍地在空中来回转着,忽然尖叫起来。 “你快放开!”这可把千久给心疼坏了,连忙夺走揽进怀中好声供着,回头瞪向金琰,“趁人之危非君子所为,快滚,再敢欺负他我不客气了。” “哟呵,你何曾跟我客气过?”金琰还要说些什么,门外忽然跑来了一个小弟子,神色焦急地喊着:“金公子!金公子!” “什么事啊?”金琰掀起眼皮,不耐烦看着来者。 只见他跑到金琰面前作揖道:“不好了,戴斯正率领魔军往冥界入口赶去了!” 第79章 第 79 章 千久正在哄着夜纾喝牛乳,一听这个名字,登时火冒三丈,还未等金琰开口,猛地一拍桌子,呵斥道:“岂有此理!” 又是这该死的戴斯!若不是他,夜纾何至于落到这般地步! 两只小家伙随着餐盘齐齐一震,小尾巴腮帮子鼓鼓,眼睛睁得圆溜溜,吓得不敢吱声,躲在了小白鼠身后。 金琰脸色冷了下来,眉头紧锁着二话不说往门口走去。 来到了人潮翻涌的大殿前,北予跟北上陌早已候在此处,正与上天界的众神官们商议着作战计划。 太平盛世,天界的文官居多,因此在场大部分基本都不懂如何对兵打仗,面对这样突如其来的状况显然有些手忙脚乱,急得直冒冷汗,“不是下个月初三才是轮回之日吗?这魔族怎的这般急不可待!” “所有作战事宜都是恙无君一手拟定的,可君上现在还在闭关中,就算我们有百万兵团,没有君上也是一盘散沙!现下可如何是好啊!” “是啊是啊,若是能再宽限大半个月等君上闭关出来就好了,我界虽人才辈出,但都是纸上谈兵终觉浅,万不敢拿着将士们的性命开玩笑啊,带兵打仗一事,除了君上还有谁有这个能力!” “人才辈出个屁!”金琰怒斥一声走了上去,转向团团转的神官们,“一天到晚北顾北顾的喊着,平日里不见得你们这般孝顺,一到出事就只会来这哭爹喊娘,怎么着,北氏给你奶喝了?” 北予拉了拉他的衣袖,小声道:“金琰,别说了……” “我就要说!”金琰甩开了他,怒不可竭瞪着众人:“上回谁跟着静理开那老不死的来北氏咬人的,给我站出来!” 众神官面面相觑,有几个甚至低着头悄悄往后退了几步,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有人开始发话:“金公子,现下不是闹矛盾的时候,咱们得想办法解决问题,魔族大军将至,十万火急,帝君他老人家正等着我们回去复命呢……” “少拿帝君吓唬我,就算他在这我也不会给你半分面子!”金琰指着他的鼻尖,语气愤然。 “对!”北上陌站起身,缓缓走来。 正当神官们以为这位祖师爷会分清事情轻缓,先帮解决眼下燃眉之急的时候,只见他整了整身上的衣摆,漫不经心道:“小金子说的没错,你们这群吃里扒外的东西。” 千久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心道这北氏护短可真不是浪得虚名。 -- 第152页 “……祖师爷您看要不就……” “别看我,我也不敢拿将士们的性命开玩笑,”北上陌打断,一口否决,露出一口白牙,笑谑到:“我那不叫带兵,叫团灭。” 北上陌当年与战神横扫千军叱咤风云,何等威风凛凛,别说是带个兵打个仗了,就连整个天界都曾不放在眼里,他这分明就是不愿出征有意为难他们。 “这这这……”神官们战战兢兢,敢怒不敢言,“那依祖师爷的意思,现下还有谁能担此大任?” 北上陌眼神示意旁边的人,北予上前一步,对着众人礼貌一作揖。 神官们惊叹出声,交头接耳小声讨论着,不一会儿,只听有人附议道:“御泉君是庸中佼佼,与君上齐名不假,但他毕竟才回来,并不知悉仙界状况,此番初出茅庐就是如此重任,未免太过抬爱了?” 北家两兄弟出类拔萃众所周知,但那都是小时候的事情了,北予被封印在画中与世隔绝多年,众神官对他不甚了解,修为是否有涨进且不说,上天界的事宜他几乎都不曾参与过,由他一个新面孔来带上百万的军兵,且敌方又是暴虐无道的鹚游,大家心中还是十分忐忑的。 “你是在质疑我眼光?北予看着恭贺谦逊,是个儒雅公子,骨子里流的可是战神的血脉,”北上陌早就看出这帮老头的疑虑,补充道:“以他的能力,带个兵绰绰有余,老人家我就不出这个风头了,将机会多留给小辈们。” “这不大好吧祖师爷,这是关系到三界苍生的一战啊?” “要不你来?”北上陌抱着胳膊一挑眉,“你觉得现在还有谁更合适?” 金琰附和,桀骜道:“大哥比你们这群白长个年岁的老东西强上千倍,瞧不起谁啊?” 众神官哑然。 对于众人的争议,北予也并不恼,眉眼柔和道:“诸位稍安勿躁,大家对此事顾虑重重合情合理,但晚辈在画中多年,并非不学无术,还请大家相信,晚辈一定不负众望。” 众人叽叽喳喳交谈起来,最终无可奈何:“既然是祖师爷力荐的人,那么……” 大殿后方绕出一袭白衣,嘈杂声瞬间冷却下来,无不吃惊地看向他:“君、君上?!” 北顾脸色不大好,浑身上下的病气磨掉了他平时里的泠冽,只见他手握成拳头掩在唇边,闷声咳嗽着。 “你怎么出来了!”金琰亦是一惊,连忙上去扶稳他,“真闭关能随随便便出来的吗,万一走火入魔怎么办!你当是上次那样进去打打坐吗?” 北顾苍白的嘴唇动了动,却一句话也没说话来,被吃力的咳嗽声给盖了下去,千久心都揪起来了,挤开人群,往他走去,关切问道:“北顾,你怎么样了?” 北顾轻轻握住她的手以示安抚,调匀好气息,走到众神官面前,即便身体难受的很,但站姿依旧挺拔,“战事迫在眉睫,请诸位回去向帝君复命,一切按照计划进行。” 有他这么一句话,大家都心都踏实下来了,但见他这般大病未愈的模样,又有几分担心起来,“可是君上您现在……” “不妨事。”北顾的声音依旧是冰冰凉凉且不容置疑。 神官们一作揖,纷纷个就其责散了开来,火速前往安排,北顾正要去整兵,脚步一抬被人挡了下来。 “二宝,”北予深知北顾的状况,他将人拦来下来,温声道:“你伤势过重,万不能再次涉险的,理应留在北氏继续养伤,此番为兄代你出征……” 话音未落,北顾忽然打断道:“兄长不必担心。” 见他咳的厉害,北予面色苦恼万分,几番欲言又止,北上陌在一旁哈欠连连,拍了拍他的肩膀,宽慰他:“由他去吧,你还是太小看北顾了。” 人群才刚散去,几个小弟子接踵而至,疾步跪到大殿中,神态慌忙:“君上不好了,魔族一部分大军忽然绕开了天界派出去拦截的兵将,到达了冥界入口处,现下正与冥界大太子开战。” 比预想来得更快,已经没有时间去整顿军兵,冥军并无实战经验,大太子怕是撑不了多久,北顾眸光沉沉,冷声道:“迎战!” 方阵队列整齐划一,犹如过江鲫鱼一般纷纷往一个方向涌去,统一的步伐声响彻云霄,紧张的气氛笼罩在众人心头。 那些年纪尚小不能上战场的小弟子们站在一边送军队离开,屏气凝神给予最深沉最肃敬的目光。 此一战,事关重大,是太平希冀,亦是生死未卜。 原本几个小弟子奉命将千久护送到安全的地方,千久并没有打算离开,她半路就悄悄溜了出来,回头追上了军队,在逆流军队中伸长了脖子喊道:“北顾,北顾!” 这一声被吵闹的步伐声给淹没,音量微弱至极,小得就连她本人都不易察觉到,但最前面整装待发的北顾闻言忽然回头,像是没有料到她会出现在这一般,微微顿了顿,旋即立马飞身过来,将人抱到一旁,眉头紧蹙却又不忍呵责:“不是让你跟他们离开吗?” “我不走,”千久握住了他的手,眉眼笑意浅藏,“你在哪我就在哪。” “胡闹。” “我没胡闹,”就知道他会是这个反应,千久咧嘴一笑,“北顾,我知道你是在担心我,但我现在有能力保护好自己,我不想跟你分开,你也不能强迫让我离开,你有想要保护的人,我亦是如此,不管何时,何地,”千久走进一步,眼神坚定:“我都想与我爱的人并肩作战。” -- 第153页 “我不想成为他的累赘,亦不想在他的庇佑下,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我有责任也有能力与他分担一切。” 虽乱世动荡,惹得物是人非,但那两颗相爱的心,无关变迁,无关沉浮,始终紧紧拴在一起,成为彼此最重要的依靠,千久需要他,北顾也同样需要她。 “你不要赶我走。”千久细声道。 北顾垂眸,长长的睫毛打落一片阴影,缓缓开口:“你跟着兄长,不许……” “我知道,”千久欣然一笑,接住了他后半句话,“我不会乱跑的。” 北顾将人揽进怀中,吻上了她的发顶,无奈又宠溺地轻叹了口气。 千久扬起脸,贴上了他的唇瓣,气息流恋,做着短暂的道别,“一定要平安归来。” 两人在哗然尘嚣中,深情忘我地相拥相吻,此刻,当一对世间最幸福的恋人。 第80章 第 80 章 北顾带领的是要正面攻战的前线,凶险万分,为确保安全,千久只能跟着北予去天界调动的支援队伍,大军队伍分别从天界、北氏出发,犹如条条出洞的幽蛇,各自分道扬镳,往不同地方赶去。 千久便走边看向队伍最前面的人,但很快,那抹身影连同无数军兵便消失在视线中,她回过头来,忧心忡忡地走着。 “小久,”北予察觉她低落的情绪,开口问道,“在担心北顾是吗?” 千久点点头,说不担心是假的,北顾现在的状态很不对劲,方才她靠近时候就看见他脸色苍白的不像话,一双手冷得跟冰块一样,显然是强行提前出关造成的反噬又让伤势加重了。 “他小时候就是如此,哪怕疼到晕过去,也会一声不吭地忍着,”北予又何尝不是在担心北顾的安危,看她一路默不作声,便聊些家常解解闷,“北顾这孩子一直都是不苟言笑冷若冰霜的样子,都说同胞一心,但我在他身上很少能察觉到他的情绪,他还是在你来了之后,才像是个有了感情的正常人。” “因为我?”千久有些茫然地看向他,她与北顾相处的日子并不长,说实话她对北顾的了解似乎没有多少,她不知道他的过去,也不知道他的喜好,但就是这么纯粹地喜欢上了。 “是啊,因为小久给他带来的远不止这些,”北予轻叹一声,继续道:“所以大哥希望小久能一直陪在他身边。” 最长情最隆重的,就是陪伴,北顾很小的时候就丢了这个东西,之后数百年的漫长岁月里,北予也没能努力充当好兄长这个角色,他知道自己欠北顾的已经数不清了,所以他盼着,能有个人能替他将遗憾空缺都弥补回来,好好爱着北顾。 “好。”千久应承,习惯性伸手摸了摸肩上的带子,但反应过来自己方才将夜纾小尾巴两只小家伙托付给了小弟子,让他们带去安全的地方。 战场上刀剑无眼,是万不能带他们过去的,千久忽然有紧张起来,总觉得这一战凶险重重,无法掌控。 她搓了搓冒冷汗的手心,立马打消这骇人的念头,抬起头看向远方,前路无际,看不见尽头,明明已经到了火山附近,空气灼地有些烫手,千久还是会觉得有些发冷,身躯微微颤抖着。 热流将远处的景物烤得有些失真,她眯起眼睛定惊一看,竟然发现远山上有一团黑乎乎像蚂蚁的东西在动。 准确的来说,是一群人正往这边赶来。 “大哥!”千久指着那一处,回头喊道:“你看那是什么?” 北予闻言抬头,但却缓缓闭上了眼,稍微侧过了耳朵,似乎在聆听着什么。 “……大哥?” “嗯?”北予依旧闭着眼睛。 “其实,你尚可用眼睛看……” 那处地方不甚远,细看看清个轮廓绝不成问题。 北予豁然大悟一般轻轻“啊”了一声,缓缓睁开那翠碧色的眼眸。 “……” 千久嘴唇张了张,欲言又止,半晌支支吾吾地说:“大哥……” 北予眉色温和地看向她,等她继续说下去。 “要是,”千久到嘴的话有些烫嘴,“要是黑枸杞不够……我这……还有……” 北予莞尔一笑,也不客气:“好啊,那就有劳弟媳了。” 这声“弟媳”让千久脸色“噌”地涨红,只觉得脑袋被热浪烤得头晕目眩,她有些不好意思地低着头,手指不安地搅着,“还、还不是呢……” 话未说完,前方的探子忽然喊道:“不好!是魔军!” 千久猛地回过神来,只见那片乌漆漆的黑团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往这边压来,眨眼间她就看清了领头的几只妖兽。 北予上前一步挡在千久面前,沉声道:“是专门派来拦后援军的,想必北顾他们已经抵达了冥界入口。” 地面随着敌军的到来微微震颤着,千久不安地看着汹涌而来的魔族大军,不消片刻,两帮人就碰到了一块,不由分说地打了起来,北予杀出一条血路,将她紧紧护在身后,“小久,跟紧我。” 千久招出利剑,横剑抵住面前一把重锤,她向后瞥了眼,见北予因为不能离开自己身旁施展不开手脚,将士们被突如其来的魔军给冲散开来,急忙喊道:“大哥,我能保护自己!你快去前面发号施令!” 硝烟在瞬间弥漫开来,一声声轰炸在耳旁边炸裂,让人鼓膜震碎,热浪相比之前更甚,一波波源源不断翻滚而来,将士兵们像瘫倒麦浪一般冲飞出去。 -- 第154页 北予跃上半空,踩过几人头顶,将千久给捞了起来,往前面带去,他一面指挥着将士,一面观察着敌军的阵营,将士们犹如他手下进击的棋子,雷霆万钧般横扫敌军。 但被包围的魔军很快就冲破了包围,重现占领优势,他们训练有素,比想象的更为棘手。 但即便形势再严峻,北予脸上也不见虑色,不慌不忙地指挥着,一小块一小块将魔军吞噬。 这只魔军来势汹汹,光是一只分队实力就如此凶悍,不用说北顾那边正面迎上的兵力。 千久于兵荒马乱中收了手,四下看了眼,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即便北予策略再强,面对如此庞大、且有故意拖延的敌军也有些吃力,要带着全军突破离开定是要花上一定的时辰。 千久猛地跃出了面前的结界,腾上空中,对不远处正在奋力杀敌的北予喊道:“大哥!我一个人容易脱身,我先过去!” “不行,小久你绝不能单独行动!快回来!”北予立马反驳,正要追过去,却被瞬间翻涌上来的魔兽给挡住去路,看着那越来越小的身影,心急如焚:“小久!” 冥界入口处, 双方交战已经打得不可开交,大太子显然没有领兵的能力,冥军一退再退,眼见就要退到交接点的结界处,大太子额前冷汗直窜,惶恐万丈,他拼着最后一丝兵力,带人冲了出去。 “我劝你识相点,早点投降我还能大发慈悲地绕你一死。”戴斯定在空中,居高临下地看着满身是血的大太子。 大太子身上的铠甲尽数碎裂,破破烂烂的挂着最后几片,他恶狠狠地盯着戴斯,咬牙切齿:“你杀我父皇,杀我皇弟,我与你不共戴天!” 戴斯不屑地嗤笑声,“说了你家那宝贝小太子不是我杀的,听不懂人话是吗?”尾音拔高,似乎没什么耐性,将手一挥,登时千军万马犹如蝗虫过境奔腾而上,他看着被堆无助的冥军,冷笑道:“不过垂死挣扎,那就陪他们一起去死吧,给我杀!” 冥军早经是强弩之末,根本无法抵挡这般声势浩大的魔族,眨眼就被淹没在滚滚黑影中,大太子身中数箭,但依旧是腰板坚直,怒吼一声拼命厮杀。 眼前猩红一片,分不清是谁溅出来的鲜血,大太子精疲力竭地半跪于地,将剑插入土中。 短短半月,尽失亲骨,如今就连老冥王唯一留给他的冥界也守不住了,他愧对父皇,愧对冥界子民,死后跟是无颜见他们,大太子仰起头,迎着簌簌飞来的冷箭,苦笑道:“父皇,皇弟,我终归是只会读书啊……” 忽然,一声爆裂的剑气从高空中猛地劈下,将冲上来的魔族给掀了出去。 北顾于沉烟消散中站定在巨大的沟壑前,冷冷直视戴斯。 “呀,”戴斯佯作惊讶的模样,勾起嘴角,笑道:“好久不见啊恙无君。” 北顾一言不发,扫了眼落在他身旁的鹚游,抬起手轻轻一挥,只见百万雄兵犹如决堤的洪水一般从三面奔腾而出,杀喊声震得云霄都在发抖,瞬间将魔族大军团团围了起来。 “这么大的阵仗啊,”戴斯意味深长地眯了眯眼睛,“看来我面子还挺大的?” 北顾不屑与他废话,提着剑就冲了上去,身影如光,不过眨眼间就将戴斯撞飞到石壁上,露出一个巨大的凹坑,鹚游也冲了上去,三人在空中电闪雷鸣般过招,快得只剩虚影。 双方将士们刹那间厮杀开来,硝烟和着热血溅洒而出,利剑穿透骨肉的声响不绝于耳,腥腻的味道充斥鼻腔,惨烈的场景已无人顾及,所有人都在挥动着自己的武器,不敢分心,他们都宿命在这里只有两种结果:要么活着,要么死去。 金琰所带的军队并未受到阻碍,顺利赶了过来,见着烈狱般的一幕先是一愣,而后被空中那三剑气碰撞声给惊醒,他立马指挥着士兵作战,腾杀上空中,正要准备去帮北顾,岂料一个蓝衣身影闪现,将他拦截下来。 “是你!”金琰咬牙切齿,直勾勾盯着面前的人。 熙儿眼神空洞地看着他,面无表情地举起剑冲了上来。 鞭子像是感同到主人愤怒的情绪,“噌”地燃起了火焰,一排排尖细的钩子犹如锋利的齿牙,不断撕咬着对方。 熙儿被刺藤勒住了脖颈,她吊在在空中,仰着脖颈喉间破碎:“金……哥哥……” 熟悉的声音穿透了百年的鸿沟,猛地撞进了他的耳膜,再轰一声砸开,周遭吵杂尽数退去,只余一阵嗡鸣,金琰握住鞭子的手猛地一颤,瞠目而视,“……你说什么?” 他原本以为面前这个人不过是戴斯复活的一副躯壳而已,他在她身上感受不到一丝丝属于熙儿的气息,正确地来说,里面根本没有熙儿的魂魄,哪怕这个长得一摸一样的人活生生再自己面前晃,他也绝对不会把她当成曾经的那人。 可是,她竟然认得自己,竟然喊出了往日对自己的称呼…… 他的青梅竹马,他的一生愧疚。 金琰几乎在瞬间松开了手上的力道,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嘴唇动了动,却什么也说不出。 第81章 第 81 章 千久赶到的时候正好见着熙儿忽然冲正在晃神的金琰甩出剑,连忙呼喊提醒:“金琰!!” 金琰一惊,迅速避开,但还是闪躲不及,让剑尖擦过了胳膊,险些将半条胳膊给卸下来,他捂住血流不止伤口,恶狠狠地抽出一火鞭子。 -- 第155页 熙儿连连抬剑格挡,但很快就处于下风,被逼退至角落,金琰这次是发了狠,只见那藤编犹如雷击一般当头劈落,眼见就要落到了熙儿身上,突然一把寒剑撞了上去,在碰上藤编的那一刻被绞成齑粉。 金琰猛地回头,一字一顿咬牙道:“洛、云。” 即便之前耳闻洛云是奸细,但此刻在杀伐战场上亲眼目睹他与昔日情同手足的金琰交手时,不免为之一惊,千久瞪大了眼珠子:“洛大哥!” 洛云飞身到熙儿面前,徒手挡住了再次甩落的藤编,金琰杀红了眼,鞭子甩得又急又狠,鲜血登时四溅,不一会儿洛云身上破碎的衣裳就被染得鲜红。 洛云带着熙儿退无可退,闷咳一声,愤恨喊道:“金琰!”他将熙儿抱紧,侧身挡住了他嗜血般的视线,“你还要再杀她一次吗?!” 金琰怔在了原地,忽然抱着了自己的脑袋,脸上痛苦十分,像是在跟自己的思绪做着激烈的挣扎,喃喃道:“不是的……不是的……” 熙儿推开了洛云,提着剑步步逼近跪落在地上的金琰,千久愕然,忙要冲过去,奈何距离太远,跑出几步就被混战中的将士给挡住,身后忽然响起了动静,她回头一看,只见北面的魔军方阵被另一只军队冲出了个豁口。 北予带着天界援军迅即赶来,他一路厮杀而出,抬头看向远处的金琰,登时反应过来,对他喊道:“她不是熙儿,熙儿早就死了,金琰!你在想什么!” 与此同时,战场上最为激烈的半空中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巨响,只见鹚游与北顾像是一颗流星一般重重地砸落到下来,地面凹陷一处巨大的深坑。 北顾半跪于地,抵住鹚游,凶悍的灵流掀起阵阵骤风,将他的白袍吹得猎猎翻飞,他的双唇殷红如霞,美艳无比,却是被自己的鲜血给染透的。 鹚游胸口剧烈起伏着,浑身上下被刺成了筛子,但他脸上察觉不到半分痛楚,哧哧笑起了起来,连吐气都像在漏气一般,“不愧是他的儿子,回来一趟,与你打得痛快,我认输。” “你不该回来。”北顾沉声道,毫不留情举起束忆,猛地朝他胸口刺去。 “要结束了啊,真舍不得……”鹚游残破的身躯抽搐了几下,化为一缕黑烟,袅袅汇入战场的硝烟中。 尘土终归大地,弥漫的仇恨也会最终落幕,一切腥风血雨都会止步于骁勇,新生将在孜孜不懈的坚韧中重获。 虽然打败了鹚游,但北顾也因此耗费了大半力气,牵动了旧伤,起身时有些不稳,但他还没站直身子,一道长/枪从身后破空而出,猛地贯穿了他的琵琶骨。 “扑哧”一声穿透皮肉,再钉碎了里面的骨头。 只见戴斯定在空中,手一招将沾了血的长/枪召回,嘴角似笑非笑,盯着再次跪落在地上的人,“杀了我的贴身护卫,是要付出代价的。” “北顾!!”千久大惊失色,连忙冲了上去。 北予与金琰齐齐回头,皆是一愣。 北顾猛地吐出一口鲜血,捂着胸口踉跄起身,紧紧盯着戴斯,脸上冷得没有任何表情,提起剑闪身追击。 没了鹚游庇护的戴斯对上北顾自然讨不到什么好处,几番对打下来似乎有孤注一掷的意思,他身上忽然涌现出一股强大的黑气,将他整个人笼罩在其中。 一道道黑气犹如尖刺一般在空中挥舞,北顾眼前一片漆黑,撑起一道结界,两股力量碰撞出火花,燃烧着,爆裂着,只见黑气越来越多,撞击声也越来越多越来越响,一道黑气甚至冲破了结界,在北顾的脸庞上划出了一道血口,一股温血沿着白皙的脸颊滴落,引得黑气更为亢奋得撞击着。 北顾目不斜视,观察着黑暗中的动静,手上的束忆蓄势待发,这片黑雾将他隔绝开来,外面的人看不见里面的情形,里面的人也看不见外面。 他眼眸一转,忽地甩出寒剑朝一处动静刺出。 然而在黑雾的外面,戴斯双掌相对,缓缓凝聚出一股耀眼的光球,光芒在瞬间暴涨,骤光刺得在场众人都睁不开眼。 “不好!”北予躲开洛云的剑,急忙冲了出去。 那已经膨胀成脸盆大小的光球脱离了戴斯的双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出进了黑雾。 黑雾中的北顾发觉动静回过头,看着那轰然袭来的瀑流,灼眼的光芒像是近在咫尺的烈阳。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比它还要骤涨十倍的金光猛地在空中凝成一道屏障,堪堪挡住了离北顾不到一步的瀑流。 一声碎裂的瓷器声“咔哒”一声响起,紧接着光芒退去后,空中留下了一对半透明金灿灿的羽翅,而在它的正中心,一个小小的身躯坠落下来。 一惊未平,一惊又起,远处的金琰与北予几乎是同时喊出了声: “千久!” “小久!!” 北顾瞳孔骤缩,瞬间掠出接住了下落的身影,明明是轻飘飘的人,此刻在他手上却重如千钧,让他气息不匀,有些吃力,看着那气若游丝的人,语气有几分不确定:“……久儿?” 千久咳出了满口的血,连吐气的力气都没有,见北顾一脸愁容,要哭不哭的模样,又不忍让他担心,勉力地笑了起来,“北顾……” “我在,”北顾的声音有些哽咽,薄红的眼眶给这张一向白得有些透明的脸庞添了些好看的色彩,他像是生怕她听不清一般,又重复回应道:“我在……” -- 第156页 千言万语汇在心头,但是好像都来不及说了,她只能挑挑拣拣,将最重要的给说出:“我喜欢你……比你更早,喜欢上我……” “我知道……”北顾握住她她伸在半空中的手,贴上了自己的脸颊,这一刻鼎沸的喧声不再,耳边微弱的呼吸声是他唯一能够汲取的力气。 北顾长睫犹如羽翼一般抖动着,沾着血迹的眉头拧得紧巴巴,即便一身战损也依旧是容颜俊雅。 “怎么办呐……”千久指尖轻轻揣摩着光滑的皮肤,那悲戚的眼神让她心口处的疼痛更甚,不舍地强颜一笑:“这么好看的北顾……我却要将他拱手让人了。” 北顾紧紧握住她的手,泪水沿着高挺的鼻梁滑落,喉间梗涩:“我永远不会放弃你。” 怀里人的身躯逐渐变成半透明的金色,亮起细碎的光芒,一向沉稳庄重的他此刻却乱了分寸,慌张无措地揽着她。 “我想着能陪你过上一辈子……”千久视线盈着一筐泪水,愈来愈模糊,哑声道:“……想着……年年岁岁都与你安好……” 终究是个妄念,太过美好的东西是不属于她的,无论怎么抓都抓不住。 可是不公平啊…… 若她真的不配,那就来惩罚她的痴心妄想就好了,为什么也要这么对北顾呢? 像个孩童一般痛哭起来,北顾乞求着:“那就陪我……好好陪我……” 想要抚上他的脸颊,替他拭去满脸泪水,想要把没说的话都说完,安抚他,拥抱他,但千久眼皮沉得抬不起来,无法动弹,无法出声,只得隔着泪水朦朦胧胧地看着面前肝肠寸断的人。 别哭了北顾,我会心疼啊…… 对了,好想还有那个什么卖身契,北顾或许还能听到自己的心声。 那就最后说上一句吧,让这个傻瓜不要难过了。 握着的手滑过掌心,无力地垂落到地上,怀里的人变成一具晶莹透亮的琉璃,缓缓浮上空中。 北顾连忙起身,可是他的手在即将触碰到那具光芒的时候,只听一声清脆的破碎声,那具琉璃忽地崩裂开来,碎块犹如流星一般纷落向四面八方。 “北顾,” 与此同时,一声缥缈虚无,似有似无的声音响起,撞击进心口处并随着血液传达到神识中,“我好爱你……” 这是属于两人的私语,沧海大地只有他俩能听见的声音。 “久、久儿……”北顾失声哽咽,追着那散落的琉璃碎片,追出去几步,抓住了其中一块亮晶晶的碎片,无比珍重地捧在手心,他垂着脑袋,泪水泫然,模样可怜得像个被抛弃的狼犬,恳求着那狠心的主人:“别走……” 一时间,所有人都被这猝不及防的变故惊得愣在原地,四下悄然无声,那白色的身影在风尘中站了半晌,再次转身时竟让众鬼悚惧,后退几步。 北顾双目猩红,脸上挂着的血迹衬得他脸色更为苍白,犹如地狱嗜血的恶煞一般,他周身腾起的气压压得在场所有人都喘不过气来,忽然跃于半空,身后“噌”一声闪现数排寒剑,数量之多,光芒之盛,刺得叫人睁不开眼,只见他恶狠狠地盯着远处的戴斯,裂眦嚼齿一字一顿道:“把千久,还、给、我!!” 作者有话要说: 标题在放肆 第82章 第 82 章 直到三百年以后,那场触目惊心的战争仍是让所有人都历历在目,北顾一怒之下召出了后山上的一千五百把宝剑,并且抢控了魔军里近三千把武器,仅他一人,就灭了大半的魔族兵力。 没有人知道北顾是怎么做到的,但他们永远忘不了当时的他有多可怕。 战场上浮尸千里,流血漂杵,臭腥味冲熏上天,尸身足足清理了一月,直到现在,那里依旧因为残存着浓烈的怨气而寸草不生,一直荒废着。 而那个罪魁祸首戴斯,在利剑穿透他胸膛的时候,却没有反抗,而是痴痴地看着天上,露出一个惬满的笑容,莫名其妙地说了句“真温暖啊……” 再后来,当大家知道戴斯的生源时,才明白了这句话真正的含义。 一些年纪较大的神官早在看见他与莫云安相像至极的容貌时,就曾揣度过两人之间的关系,实际上也正如他们所料,戴斯是莫云安死后,藏进了守界瓶中的一道怨念,逐渐在漫长的岁月中拥有了自己的神识,成为一个独立的存在。 或许是因为戴斯垂死之际想起了自己的身份,发现那个他生前纵寻不得的公道,在他死后却如愿以偿了,他没想到千年后,那群神官的子孙后代竟能这般护着自己的人族,最终怨冤释怀,心中欣慰才道出了此言。 这些年轻有为的后辈们,与他遇见的那些自私自利的神官们并不一样,他们开始有了难能可贵的责任心同情心,也会义无反顾地保护弱者。 物是人非,只有他留在仇恨中,圈地自封。 戴斯的到来源于一个荒唐的年代,他的落幕是三界无价的太平,亦是莫云安的解脱。 院子里, 金琰大步走来,朝北顾的房间看了眼,揪住一个小弟子问道:“北顾呢?” “君上刚离开了啊,金公子您找他有事吗?”小弟子放下了手中的扫帚,冲他作揖。 金琰放开他,双手抱臂,眉头拧得紧巴巴:“北顾又去捡破烂……呸,又去拾荒了?” -- 第157页 “嗯呢,”小弟子心说你这两个词也没啥差别啊,他抬眸看着金琰,乖巧点头:“君上每次出门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来,估计没个把月不回来了,金公子,要不您还是先回去吧。” “见他一面比登天还难,”金琰不耐烦啧了声,又问:“走了多久?” “没多久,”小弟子指了指北面,“君上前脚一走,您就来了,我方才见君上是往那边走了,要是快点的话估计是能追上去的。” “该死,怎么又去那里了。”金琰朝他指的方向一看,登时就急了,一甩袖子夺门而出。 金琰一路追风掣电,总算在一处小山下见着那白色身影,他毫不犹豫冲到了北顾的跟前,将他拦了下来,追的太急,他的语气还有些喘:“你又要去浩桎?” 厚重大氅领边的鹅毛被寒风吹得瑟抖,北顾抬起覆了层碎霜的眼睫毛,除了那双颜色尚且幽深的蓝眸,他整个人白得快要融进雪中,并没有因为忽然出现的人而感到诧异,只是神色淡然地回了句:“嗯。” 光是一个字就已经把金琰隐忍的怒火给点着,“你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吗!你知道那里对你身体有多大的伤害吗!”冷风在他开口的瞬间猛地灌入肺腑,使得原本通红的鼻尖更为涩疼,他揪起北顾鬓边的发丝,怒气冲冲地伸到他眼前,“你看看你这满头白发!” 浩桎是神官们仙去的地方,是属于死者的地方,一个活生生的人进去必然是冒犯的,他曾亲眼目睹北顾咳得撕心裂肺,却仍是呕着血在深渊里犹如一条游鱼一般,捧起一块块晶莹的碎玉,一遍遍呼唤着千久的名字,期待着那块碎玉能亮一下光芒回应他。 奈何里面的碎玉比天上的繁星还多,有时候数月下来喊到喉间泣血,都寻不到一片属于她的碎片,积年累月下来,北顾免不了被里面的气息侵蚀伤耗,损及根本,蹉跎得千丝尽白。 为了搜寻当日千久散落在外的碎玉,北顾遍寻了三界的每个角落,那些碎石大小不一,最大也不过手指头大小,有些甚至碎成粉末,肉眼难循,可是无论在何处,有多难找,北顾都将它们一一带回了家,他就这么耐心地、不厌其烦地将碎片找回,再一点点拼凑起来,等待着那个不归人。 逐渐地,那具半透明的玉身开始有了清晰的轮廓,到现在,已经能完全看出是千久的模样。 “若不是那玩意替你抵挡着,你早就死了知不知道!”他指着北顾要侧挂着的碧翠色挂件,声音有些发抖。 这是北予化去了自己半生修为渡成的玉牌,带在身上可以减少浩桎里的侵蚀,但不代表北顾就能安全进出,除此之外,北予还耗费元神造了一仙池,将夜纾骨笛放进温养着,他如此苦心竭力地保护着这个弟弟,自己却因此久病榻上,不得用剑。 他所做的远不止这些,在北顾浑浑噩噩只知道寻碎玉的这三百年,拖着羸弱的身子接手了北氏所有公务,若不是他,北氏就算有北上陌跟金琰两人在,也会乱成一锅粥。 但所有人都在为他担心,为他收拾烂摊子,北顾这个当事者却仍然执迷不悟。 三百年的光景对一个神仙来说不长不短,却足够将眼前人变成了一个陌生的存在,金琰恼红了眼眶,咽下苦楚,挡在他面前:“你跟我回去。” 思愁远比身体上病痛更为折磨煎熬,这几百年太苦了,早已将那个英姿轩昂的北顾磨得一干二净,只剩一个麻木不仁在沙漠里苦寻水源的旅者,徒步走向那可望不可及的绿洲,他曾倒下数百次,却又蹒跚而起。 北顾一言不发,静默半晌,绕开了金琰。 金琰简直要爆炸,他不能感同身受,也无权批判北顾的对错,但他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就这么堕落下去,揪住了他的衣襟:“你给我站住!” 他怒吼着,想要将北顾从深渊里拉扯出来:“她已经死了,北顾!你为什么不愿意看清现实,为什么要这么糟蹋自己!她若是看见你这幅模样会怎么想!” “她还在。”北顾哑然,垂眸盯着面前翻飞的银丝,又像是在跟自己说话。 “什么?”金琰一怔,放开了人,茫然问道。 “析本术还在。”北顾抬眸看向他,眼神坚定不容置疑:“她还活着。” 金琰被他这突如其来肃然的语气给吓得后退半步,愣了半晌才明白过来他在说什么。 析本术分离开的主体与副体密不可分,若是本体不在副体亦会消亡,术法也随之破开,反之副体并不能影响本体,北顾既然这么坚定认为千久还活着,这么固执地在等她回来,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金琰愕然抬头:“你把主体给了她!” 若是主体在她身上,那如今北顾还能好好活着,这就说明千久还在! 难怪他那段时间小心留意千久的反噬,却见她跟个没事的人一样能吃能喝能睡半点不耽误,当时他还在疑惑,这么森厉的术法,她一个未成形的半仙,怎么可能一点反应都没有。 金琰简直要被这个疯子给气死,迫不及待地想要将这件事告知北予他们,他清了清嗓子,安耐住心中喜悦,佯作轻松地道:“这么大的事情你都不跟我们说,我们都快以为你着魔了,这事儿回去再跟祖师爷他们商量商量,总之绝不允许你踏进浩桎半步。” 第83章 第 83 章 北予正在案前一边埋头批阅文卷,一边同上天界几位神官议事,分身乏术谈得声音沙哑,他习惯性伸手捞起旁边的茶杯,却见里面早已喝空,旁边的侍女见状眼疾手快上前满了一杯。 -- 第158页 北予盯着那盏清茶默然半晌,将杯子放下,忍着口干舌燥:“去把黑枸杞泡上。” 侍女小心翼翼捧着茶壶,作揖道:“君上您忘啦,那些黑枸杞前日就已经喝完了,听说离北氏不远处的一座山庄盛产此物,要不奴婢去采买些回来?” “不必了,”北予忙得晕头转向,经她一点才想起来,眸光失望地垂了垂,头疼地捏着自己的眉骨,挥手道:“再好喝着也是索然无味,你下去吧。” 侍女退到了门口,金琰正好进来了,脚步重得将木质地板踩得哐哐作响,只见他甩着袖子怒气冲冲地走向北予,“气死我了大哥。” “出什么事儿了吗?”北予大老远就听见他的动静,从书案中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又转向各位神官眼神至歉。 神官们起身作揖,陆续离开。 “还能有什么事,”金琰一屁/股坐了下来,用手给自己扇风,一把抓起北予面前的茶盏灌了口:“那臭小子差点又去浩桎里送死。” 北予手中的笔停了下来,墨水顺着笔尖滑落,在宣纸上晕开一片,他轻轻将墨水拭去,语气并不意外:“最后一块碎片是在那里发现的,二宝也是想进去看看还有没有其他线索,毕竟……” “那也不能那自己的命来开玩笑啊,他若是人没等回来自己先挂了呢?”金琰没个好气地打断,翘起二郎腿不耐烦地抖着,“都找了快五百年了,别说是浩桎了,三界还哪个犄角旮旯他没寻过的?有的话早就能找到了,一天不盯着就瞎跑,我又不能成天将他绑在家里,真是伤脑筋。” “由着他吧,玉牌前两日祖师爷加固过了,应该没什么问题了,”北予摇了摇头,若有所思地翻开一页卷轴,低声道:“找不到他是不会罢休的。” “你又不是不知道咱祖师爷办事,确定没问题了吗?”金琰收起了晃动的腿,直起身子看着他,“可是我今日见他回来脸色不大对劲啊?” 北予闻言顿了顿,将笔搁到边上,拢起袖子绕出案桌,边往门口走边道:“我去看看他。” 细碎的雪絮纷飞起舞,白茫茫地笼罩着视线,北顾只披了件单薄的外衣,深一脚浅一脚踏进了霜雪中,他走得不疾不徐,任由寒风拉扯着衣袖。 鹅毛压弯了长睫,随着他一眨眼抖落下来,北顾一身光白,影影绰绰地埋进雪景中。 走到了一处高台上,这里恰好能俯瞰大半个北氏,厚重的积雪像是给房屋都披上了件莹白的褥被,但这张被子却越捂越冷,这种天气在外面多呆一颗都会被冻傻,路上来往的弟子寥寥无几,显得尤为冷清,昔日,这里也曾因为某个人的到来而热闹喧豗。 如今时过境迁,风景依旧,却少了那份最重要的点缀。 落在肩上的细雪越来越多,北顾一动不动立在高台边上,犹如一棵高挺而孤独的松柏扎根在此处,他目光远眺,将自己剥离现实。 “叽叽叽──” 细微的声响从身后传来,冻成冰块的人拉回了神识,他缓缓转身,见一只白鼠蹦蹦跳跳而来,地上的雪太厚,它那小小的身躯一次次扑进了软雪,又从一个个坑中跃出,奋力地往这边靠近。 北顾弯下腰,肩头的白絮随着他动作躺到了地上,盖住了脚边的小坑,修长白皙的指尖沿着袖口滑下,将里面的白团子给刨出,捧上了手心,只见小白鼠扭动着棉花一样的身子,像是刚洗沐浴出来的小犬甩着身上的水珠,北顾替它拂掉了身上的寒气,凝眸看着小家伙,缓缓开口:“你也想她了吗?” 呼出热流在空气中凝成一道细小的冰晶,不一会儿就散得一干二净,小白鼠叽叽喳喳地叫着,不断地用脑袋顶撞着北顾的手心,像是在回应,又像是在责骂。 北顾被冷风吹寒了身子,嗓音沙哑,他抬头看向一座宫殿,眼眶逐渐渡了上层薄红,“我没能护住她。” 战乱喧嚣早已经平息下来,归为一片宁静祥和,如今的仙界人人安居乐道,不再苦闷于世间纷扰,所有事物都逸适其中。 殿内的人燃着暖气,欢声笑谈,殿外静谧悄然,留着几只猎鹰在空中盘旋,青山苍茫,云烟袅袅,说不出的怡然。 这盛世,本该与她一同欣赏。 小白鼠被他又冰又硬像是一块石头的手给撞得头晕目眩,抬头看了他几眼,湿润的鼻尖动了动,随后耷拉着脑袋,趴在他手上发出呜呜咽咽的声音。 一人一鼠就这么在风雪中静立了许久。 北顾看得出神,没能留意到后方的来人,北予一直停在不远处,看着那悲凉的背影,心里难受得不行,抬步走了过去,站定在他身旁,嘴唇动了动,“顾儿……” 北顾捧着小白鼠,没有回应,只是愣楞地看着远处,雪面反射的银光照在他姣好的面庞上,渡上了既冷清又寥寂的光辉,扇子般垂落的睫毛被冷风吹得簌簌抖动,尖挺的鼻梁下,一双苍白的薄唇紧紧抿着,好似一个精致的雪人。 北予深深叹了口气,这些年的北顾越发的冷漠寡言,无论周围如何热闹,始终将把自己封闭在一处,不肯出来,也不愿让人伸手进去,他看向他,温声道:“从剖本体那日起,兄长就知道劝不动你了,兄长知道,这些年都是你一个人走过来的,难得有喜欢上一个人……”北予不愿触及他的伤口,没有说下去,只得改口:“有什么需要的,尽管跟兄长说,不要总是一个人闷着,兄长已经……许久不曾听你说过话了……” -- 第159页 不指望北顾会回应他,北予自顾自继续说着:“前天兄长去冥界查了查,尽管希望渺茫,但我还是想去看下她到底有没有入了轮回,想着兴许还能再次在人界找回她,”北予心情逐渐沉重起来,叹了口气:“兄长也挺喜欢这小姑娘的。” 北顾依旧没有回应,他早已查过千久的轮回,但不管查几次,都是一无所获。 “兴许小久病不是普通的凡人,”北予将冻红的手拢回了衣袖中,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所以兄长也相信她一定还在。” 周遭静地只剩寒风呼啸,北予就这么默默地站在旁边陪着他,不知过了多久,久到脚下的雪已经堆到了小腿,北顾忽然缓缓开口。 “兄长,”低沉的嗓音从旁边传来,夹杂着霜雪的湿濡,随着凛风起伏,他转向北予,幽眸里渐渐泛起了水雾:“碎玉都收齐了,为什么……她还不回来?” 北予一怔,先是微微诧异北顾的回应,而后看清他红透了的眼眶,登时心疼不已,他揽过北顾的肩头,轻轻凑向自己,一下下拍着他的后背,哑声道:“好孩子,想哭就哭出来吧。” “兄长……”北顾的额头磕在他肩膀上,愣愣地看着脚下,他咽下了喉间的酸涩,却没能控制自己的泪水,像是断弦的珠子簌簌而落,打进了软雪中,又在瞬间凝聚成新的晶雪,北顾失声道:“我喜欢她……” 纵使在他人面前再为坚强,到了北予前面,他仍是那个长不大的胞弟,仍是北予唯一的牵挂,他深深吸了口气,抚着北顾的白发,声音有些哽咽:“兄长知道……兄长明白……” 这次的霜雪一反常态,足足下了半年有余,日子按部就班过着,又悄无声息地溜走,北氏度过了漫长的冬日,再次迎来了万物复苏,开始热闹起来。 但在北氏,多了一处寒洞,无论外面多么热闹,在这里的只有永远的寂静与凄然。 洞内冰天雪地,宽敞地让人心颤,在洞内最深处,停放着一半透明的冰棺,正冒着肉眼可见的寒气,隔着厚重的棺壁,隐约能瞧见里面漏出破碎而又微弱的金色光芒,像是被一盏将息的烛火。 北顾一身料峭走了进来,但很快就被洞内更为慎人的冷气给侵袭干净,他站定在冰棺面前,缓缓俯下身子,吻上了那若隐若现的人形光芒,“我回来了。” 他要处理的公务很多,能推的都推了,实在推不了的他才会亲自去处理,每日都会来上这寒洞一回,但这次为了上天界一些琐事,他已经有大半个月都没回来。 冰水滴答,悄声记录着逝去的时光,这几百年来,还是头一次与千久分离这么久,北顾伸出手,虚虚抚上了她的脸颊,眸中的暖色映亮了整个森洞,使得寒气咋然消退。 “轰隆──” 洞内忽然震动起来,沉沉的连着震了三下,北顾本能地挥出一道结界将冰棺笼罩起来,碎落的冰块打在地上砸出道道深坑,待震动平息下来,北顾疾步往外走去。 本以为会是什么人入侵北氏,但一出了洞口,看见面前的场景,北顾却愣在了原地。 只见整个北氏上方飘起了七彩祥云,犹如流光一般闪烁着光芒,无数飞鸟环绕其中,争相鸣贺,不少小弟子没见过这般场景,纷纷驻足观望,伸手指着天空,无不诧异惊奇地讨论起来。 与此同时,上天界在这三道剧烈的震荡中塌损了近三十座神殿,神官们满脸尘土跑了出来,茫然相视,有好些躲不及,被埋在碎瓦中,艰难地爬了出来,四下闹声一片: “是有哪个凡人飞升上来了吗?怎么这么大的动静?” “是哪个滚犊子,滚出来!弄这么大阵仗要吓唬谁!竟敢把老子的大殿都震塌了!” “消消气消消气,新来新猪肉,你这么凶把他吓回去了可如何是好,来人呐,去查查是什么人。” 不一会儿,一小神官急匆匆跑来,气喘吁吁道:“师、师尊,查了,没有凡人飞升啊……” “什么!”还未待神官们惊讶,只听一声巨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劈裂了上空,大地再次抖动起来。 北顾正要去查探什么情况,只见一道鎏火从天而降,像是跌落的流星,猛地滑过了北氏,往北面飞去,消失在林子中,轰地燃起了猛烈的火焰,在瞬间点亮了大半片山头,若此刻那些神官们往下一看,定能看见着片林子被烧出了个凤凰的图腾。 北顾脚步一顿,顺着火光的方向看去,脸上闪过一丝讶然。 那是苍穹结界的所在之地…… 心脏犹如击打中的擂鼓,北顾连忙飞身跟去,他速度极快,眨眼就到了林子前,只见那燃烧中的光火在他到来的那一刻熄灭下来,露出一道长长的拱桥。 拱桥边上,一个熟悉的背影正坐在上面,她微微仰着头看着天上的祥云,抬手接住了飞落的鸟儿,十分闲适地荡起了双腿。 北顾不可置信地迈出一步,两步,三步,到最后越走越快,越走越急,他虽面上毫无波澜,但内心早已欣喜若狂,激动万千,目光始终汇聚在桥上那令他魂牵梦萦,辗转难眠五百多年的身影上。 似乎察觉到身后的动静,桥边上的人缓缓回过头来,在看见北顾的那一瞬,灿然而笑。 北顾站定在下方,露出了这五百年来第一个笑容,他伸出了双手,对上面的人柔声道:“久儿,过来。” -- 第160页 千久站起身一跃而下,明明是那么高的地方,她却跃地半点不带含糊,只因她知道,不管身在何处,总有一个人会牵挂着自己,会在她跌落的时候稳稳接住她,会守护她一辈子。 两道身影在空中相汇,紧紧交叠在一起,再也不言分离。 ———————-全文终 第84章 第 84 章 番外不定时掉落,感谢厚爱 第85章 第 85 章 下面来一则《今日不宜成仙》剧组采访: 1.记者:北顾与夜纾,您更喜欢哪个? 小院:嗯……这个问题有点难,两个都是很专情的人,一个内敛一个热情,都很有魅力,北顾的话完全是理想型,很会照顾人能把你宠上天,在他旁边安全感爆棚,夜纾是个很小孩子气的人,比较爱闹爱撒娇,有点腹黑,当然他的锋芒通常都只对着外人,有他在你会觉得生活变得很有意思,但是夜纾的占有欲太强了,有点难驾驭,所以我更倾向男朋友选夜纾,老公选北顾,嘿嘿嘿别打我。 2.记者:关于北氏F4大家开始有歧义,说应该是北家的人才对,您怎么看? 小院:这个是要纠正一下应该北顾、北予、夜纾、金琰才对,祖师爷他年纪大了,这种抛头露脸的事情就交给小辈吧。 3.记者:您认为,这群儿子下海哪个会给你挣更多的钱? 小院(左顾右盼)小声问道:他们没来吧? 记者:放心,还在后台准备呢,节目组暂时先安排您的个人采访。 小院(疯狂举手):这么敏感的话题……我愿意回答! 记者(微笑):看到您这么配合,相信观众都很期待,请说。 小院:当然是夜纾啊!那小子给他一根绳子他能玩出麻花来,小嘴又甜又会撩又会哄的,长得还贼帅…… 记者(眼神暗示):额……那个……您看看后……后面…… 小院(津津有味):那小脸啊,嫩得都能掐出水来,吧啦吧啦吧啦……诶你眼睛怎么了进沙子了吗? 夜纾(剑光噌亮):你在说谁下海? 小院吓得一哆嗦:啊,不,不是,纾纾您是书香门第的好孩子,苗红根正的怎么可能……(逃跑)金宝宝!金宝宝!快给我买机票我要回家! 4.记者:关于两人的初吻,都是给了对方吗? 千久害羞jpg。:啊,这个……是呢。 北顾:嗯。 记者:可是我看为什么北先生的头一次接吻的技术就那么……娴熟? 小院(抢答):我知道我知道!金宝宝珍藏的黄本本可不少,偶尔会被北顾翻到,你也知道,北顾这孩子打小就聪明,无师自通嘛。 金琰(恼羞成怒):可闭嘴吧你! 5.记者:关于大家在现代的职业,各位想选什么? 金琰:混吃等死的富二代? 千久:我我我选挖掘机! 北顾:挖掘机教学老师 夜纾:包工头 北予:图书馆管理员 北上陌:调香师 小院(语重心长):99啊,你还是先把C2驾驶证给过了吧。 千久:母亲……(委屈巴巴) 6.记者:请说一下各位的口头禅 千久:我好像没有什么口头禅,你们呢? 金琰:我靠? 北顾:嗯。 夜纾:再说一遍,我没有钱,但不是穷。 7.记者:来个每人不为人知的小秘密? 小院(疯狂举手):咳……这是一道送分题,(一口气)北予是弟控超级喜欢嗑久顾这对cp,金琰是萝莉控霜银就是个萝莉脸蛋对她一见钟情而,而且他十分讨厌琰妹这个称呼因为会让他想起穿女装的噩梦,夜纾在外凶神恶煞回家怕老婆,北顾男德班楷模但喝醉酒会嘤嘤嘤,千久实际上是涅槃在人界的一颗蛋,鹚游那么狂妄的一个魔头是绝对不容许他人拿捏自己的,其实是看上了戴斯,戴斯对性别没有什么概念可男可女,祖师爷其实是喜欢北顾他母亲的为了她终身不娶,洛云喜欢熙儿但熙儿喜欢金琰这个渣男也是因为他堕落成魔,这该死的单箭头,于含是北顾的远远远房亲戚,溪离是个左撇子但是笨的要死……(舌头冒烟)谢谢,还、有、谁! 8.记者:那么恭贺《今日不宜成仙》剧组杀青,请问大家还有什么话要对彼此说的吗? 金琰(瞪眼):先把钱给还了再走。 夜纾:问北顾要去。 北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