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白》 -by凝海 第1章 1 确定这是最后一个了吗? 贝尔纳黛古斯塔夫沉默地点点头。罗塞尔大帝的长女脸色苍白,面部肌肉明显有些僵硬,给人一种不协调的感觉。 克莱恩担忧地看了她一眼。连续使用0级封印物的后遗症十分明显,接下来若是还要继续使用,贝尔纳黛很可能会因此失控。也幸好两人的行动已经告一段落了。 但这也只是暂时的克莱恩的视线落在面前的祭坛残骸上,微微叹了口气。 贝尔纳黛肯定的答复也仅仅让他放松了一个呼吸的时间,就被全新的无力感代替了。这样的仪式在物质方面的准备工作少得令人发指,只要始作俑者需要,随时都可以布置。而想要从根源上解决问题,唯一的办法就是将试图进行活祭的死神教派连根拔起。这并非两个人能够做到的。 克莱恩扶了扶头上的礼帽,只觉得西拜朗的气候真是见了鬼,让他连呼吸都觉得气闷,烦躁异常。 南大陆的动乱几乎是与北大陆的战争同时发生的,很难让人不怀疑幕后主使就是看准了这个绝佳的时机。新近复国的拜朗帝国趁着鲁恩、弗萨克、因蒂斯,以及几大正神教会的注意力集中在本土,摧枯拉朽一般地在南大陆建立起了优势。克莱恩最先听到消息时只是因为阿兹克艾格斯的身份而关注了一下,实际并没有太过在意。毕竟连死神途径的唯一性都已经落入了黑夜女神的掌控,灵教团的再一次尝试想必也不会有什么实质性的成果,想必很快就会平息下去。 事实很快打了他的脸。从伦纳德透露出来的消息来看,北大陆的殖民势力被打得节节败退,连黑夜教会的势力都受到了波及,与重新更名为死神教派的灵教团时不时地发生摩擦。 但直到不久前,克莱恩的主要精力都还放在鲁恩。他的打算是尽快消化诡法师魔药,设法晋升古代学者,阻止乔治三世成神,然后再去南大陆查探消息。然而他的计划被神秘女王突如其来的求援打乱了。 收到信的时候,克莱恩甚至都还没有开始收集古代学者的魔药材料。 灵教团现在是死神教派了,我发现他们在进行活祭仪式。见面后贝尔纳黛是这样说的。 之前在贝克兰德失败后,贝尔纳黛提到过要去南大陆寻找下一个晋升贤者的契机。克莱恩猜不到自己能在这样的事情上帮到什么,但听到贝尔纳黛的解释之后却无法一走了之了。 死亡执政官比我想象中强得太多。神秘女王说到之前从死神教派的手中逃脱的经历,脸上闪过一丝后怕,若不是我这件封印物恰好属于死神途径,为我抵消了一部分侵蚀,我大概连求援的机会都不会有。 你说什么?克莱恩飞速转头,差点扭到了脖子。 贝尔纳黛了然地看着他,毫不意外他会做出这样的反应。我不知道祂是否就是你认识的那位,但是我的预言告诉我,向你求援是最合适的。她说,而且从这位死亡执政官展露出来的实力,我怀疑祂已经晋升到了序列一。 帕特里克布雷恩给出的信息中,灵教团有两位疑似天使位阶的首领,人造死神派的海特尔和皇室派的苍白女皇希雅帕伦克。前者据说已经是半失控状态,只能把自己关在棺材里缓解。后者的称号让克莱恩产生了些许关于死神序列一特性的联想,但是贝尔纳黛描述的那个人却是男性。 死神序列应该没有变性的特征吧。 当然不管是哪一位,对他来说都不算是什么好消息。 克莱恩难以避免地担心起了仍在沉睡的阿兹克先生。上一次见面似乎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阿兹克告诉他自己需要沉睡一段时间来融合从人造死神那里取回的一半灵魂,之后就再也没有了消息。克莱恩仍是隔三差五地给他写信,希望在他醒来的时候能够通过那些信件回想起自己的身份,也能尽快掌握沉睡时发生的变化。最近的一封信送出还是不到三天前的事,克莱恩在信中再次提醒了他的老师拜朗出现的变故,祝他安好,并希望他早日醒来。 此时此刻,他只希望阿兹克先生沉睡的地点足够隐蔽。 我们有麻烦了。刚一出口,克莱恩就知道自己说了句废话。从他的灵性发出预警到开口的几秒钟时间,周围已经被密密麻麻的敌人包围了。他的目光落在亡灵拥簇中几个明显是活人的存在上,不由感到十分棘手。 最后一个祭坛会成为陷阱,这一点并不意外。他与贝尔纳黛两人破坏祭坛的行动并不隐秘,只是迅速而已,幕后主使会发现并做出应对也是理所应当。只是这一次竟然会引得不止一名半神亲自出手,让他意识到或许灵教团或者说拜朗帝国对于这些堪称随意的祭祀仪式重视程度大概要超出他的想象。 贝尔纳黛抿了抿唇,重新戴上了那个金属质感的白色面具。面具在她的脸上蠕动着,渐渐幻化成一个陌生的面孔,眼眶处的空洞浮现出了两只黑色的眼睛。苍白的线条从这对眼睛中迅速地浮现,在半空组成了一个复杂的立体符号,像围墙一样将两人环在中央。 然而只一眨眼工夫,符号形成的屏障骤然崩解。死亡的气息以两人为中心四散开来,周围的景物像是在转瞬间经历了上万年的时光。树木枯萎,山石风化,亡灵毫无抵抗之力地化为了尘埃。 指挥亡灵的半神们在苍白的死亡出现时就变了脸色,近乎慌乱地后撤,试图避开死亡的侵蚀。然而贝尔纳黛并没有乘胜追击,而是一把拽住了克莱恩的手腕,带着他同时化作泡沫消失不见。 我不能再继续使用这个面具了。贝尔纳黛的声音嘶哑得像是一个真正的亡灵。她脸上的面具并没有被取下,只是重新变回了幽冷诡谲的白色金属。她的身周冒出了一串巨大的藤蔓,本该是叶片的地方却变成了黑色,脉络隐隐形成了眼球的形状。 克莱恩深吸一口气,认出了曾经见到过的冥界植物。贝尔纳黛已经受到了封印物的侵蚀。 是我考虑得不够周全,让你也惹上了麻烦。神秘女王的语气中露出一丝歉疚,现在看来,我大概是要靠你来救命的。 克莱恩勉强扯扯嘴角。这麻烦我迟早是会沾上的。他很诚恳地说,我们先离开南大陆,再想办法帮你祛除污染。 话虽这么说,但他心里并没有什么把握。若是阿兹克先生没有陷入沉睡,他还可以找他的老师求助。阿兹克曾经为他祛除过来自死神途径的污染,想必会有些办法。然而现在他就只能先想办法将贝尔纳黛受到的侵蚀暂时控制住,比如设法将她带到灰雾之上,然后去向黑夜女神祈祷 总会有办法的。计划渐渐成型,克莱恩稍稍放松了下来,声音听起来总算有了些底气。他看着附近聚拢过来的亡灵,决定速战速决。 没有智慧的亡灵生物还是很好应付的他取出铜哨,将它远远扔了出去,满意地看到原本向他们逼近的亡灵同时转向,向铜哨的方向追了过去。 克莱恩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取出了丧钟。若是别的什么封印物,在贝尔纳黛情况危险的时候他自然会有所取舍。但是这枚铜哨是阿兹克先生的馈赠,也是与他的老师联络的唯一途径。哪怕不考虑这样的物品落在灵教团手中又会闹出怎样的麻烦,他也必须将它取回。 仿佛是在回应他的想法,空气中突然出现了波动,色彩像是从景物内部被挤了出来,阴暗的色调瞬间被渲染得过分鲜活,在半空中形成了一个古朴的大门。围拢的亡灵像是遇见了天敌一样,重新落到了地面,跪伏下来瑟瑟发抖。 一只带着金饰的手臂从门中伸了出来,将铜哨接在了手中。 克莱恩心里咯噔一下,几乎是下意识地举起了丧钟,对准了刚刚从灵界通道中出现的身影,却在看清对方面貌的一刻僵在了原地。 那个人肤色古铜,身着黑色绣金线长袍,半长的黑色头发披散在肩后。前额、颈部、腰间以及裸露的手臂上缀着一系列繁琐华丽的金饰,随着祂的动作不时闪过刺目的反光。祂握着铜哨从灵界通道中缓步走出,踩着半空中无形的阶梯走了下来,在众多匍匐的亡灵生物中间站定,仿佛是在迎接朝拜的君王。 克莱恩紧紧盯着祂,举枪的手臂微微颤抖着,思维因为震惊和茫然变得极为迟缓。 就是祂贝尔纳黛难掩惊惧的声音从他身后响起,在骤然安静下来的环境中显得十分清晰,祂就是那位苍白皇帝。 克莱恩没有动。 阿兹克艾格斯一身盛装,周身散发着难以名状的幽深气息,漠然地看着他。 第2章 2 阿兹克眉眼间散发着淡淡的疲惫,手指轻轻按压着额头。 我需要沉睡一段时间,直到将另一半灵魂重新融合。他看着他的学生,习惯性地露出温和的笑容,我不知道需要多久才能成功如果你有问题,可以向灵界七光请教,对应的仪式你已经掌握了。 阿兹克先生,您克莱恩担忧地看着他,这样直接融合,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分割出去的一半灵魂一直在灵教团掌控下,哪怕并没有看到所谓人造死神是什么样子,他也可以确定那和阿兹克先生完全不同,融合的过程绝不会轻松。 不必担心,问题应该不大。阿兹克安抚地笑了笑,那毕竟是我的一部分,总归不会有太大的冲突。 或许克莱恩下意识地咬了咬嘴唇,有些迟疑地开口,或许可以先找一找,有没有更妥善的办法。也许可以借助一些特殊的封印物,或是药剂什么的治愈灵体创伤的办法应该是能够找到的 我需要的并不是治愈创伤,克莱恩,阿兹克轻声说,而是趁着伤口还没有开始愈合,将遗失的那一部分补充进去。我有预感,等待的时间越久,融合的难度就越大,所以才想要尽快进行。 看到克莱恩似乎想要说什么,他伸手揉了揉年轻人的头发。 不必担心我,他再次重复,相比之下,我其实更加害怕遗忘。过去一千多年的时间,我都在遗忘和找寻记忆的过程中度过,以至于每一次重新想起过去的人生,我都会感到更深的恐惧,因为预见到现在所拥有的也会如同以往曾经拥有的一切,难以避免地失去。 我不想再重复这样的经历了。 克莱恩的喉咙有些哽。他之前考虑的重点都在融合灵魂时可能出现的变故上,此刻却突然意识到,就算真的一切顺利,阿兹克先生大概也会变得不同了。 这能让你变回原本的样子,不再一次次死去,又一次次复活,但这不等于现在的你,你过去经历的一次次人生也将真正退化为梦境。陵寝里那道没有任何情绪的女声将灵魂融合的结果形容了出来,但是所谓退化为梦境究竟意味着什么,克莱恩无从猜测,也不敢去深思。 他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阿兹克先生的信心不管是不是装出来的,他都不该在这个时候给他增加压力,尤其在自己根本帮不上忙、只能平添烦恼的情况下。 至少这一次有你在。阿兹克微笑着说,目光十分柔和,我想,无论融合之后会发生什么,我都不会忘记你的。 他最后揉了一把克莱恩的头发,然后将那枚铜哨扔到他的手里。 所以记得写信。他说,不过,要等我醒来才能回复你了。 阿兹克先生 克莱恩的声音微弱得连自己都听不太清楚,只是凭借唇齿间若有若无的气流判断出自己大概是无意识地唤出了那个称谓。他的目光在落到苍白皇帝的面孔上那一刻就再也没有移开过。阿兹克的五官仍是熟悉的轮廓,与他印象中没有任何区别,却在金饰的衬托下如此陌生。 明知不合时宜,克莱恩心中还是不由自主地冒出了某种莫名其妙的委屈。 阿兹克先生是什么时候醒过来的? 为什么没有回信? 他明明给他的老师写了很多封信,每隔几天就会认认真真地用各种心事和鸡毛蒜皮填满一整张信纸,然后放进信封里交给不知是不是同一只的白骨信使带走。有时他会感到有些不好意思,想着自己总是给阿兹克先生写这些无关紧要的琐事会不会有些太孩子气了。可他知道阿兹克不会介意的,哪怕当面说给对方听,他的老师也会带着笑意听他说完,然后跟他分享一些同样琐碎的趣闻。 这样想着,克莱恩就变得心安理得起来。横竖阿兹克先生睡得很香,不怕被打扰,那么多写几封想必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偶尔无聊了,他还幻想过阿兹克先生醒来的时候会不会被信封淹没,在发现学生把给他的信当成了日记来写之后会露出怎样哭笑不得的表情。 他从没想过,阿兹克先生醒来后也许会不再记得他。 四周突然出现了浓郁的色块。之前被贝尔纳黛用苍白的死亡逼退的几位半神似乎通过某种手段找到了两人的位置,穿过灵界从不同的方向出现,大概是想要将两人可能的逃跑路线全都堵住。只是普一出现,他们就像是受了惊吓一样猛地僵住,然后不约而同跪在了地上。 伟大的苍白皇帝陛下,其中一个还保留着些语言能力,声音带着明显的紧张,劳动您亲自出手,是属下的失职 克莱恩总算回过神来,发现自己还拿丧钟直指着阿兹克,赶紧将胳膊垂下去,余光落在勉强直起身子的贝尔纳黛身上,又觉得眼下的情况似乎不应该掉以轻心,于是又稍稍将枪口上抬了些。阿兹克一直在看着他,眼中没有熟悉的温度,却又看不出什么愤怒或是不满,让克莱恩只觉得这只胳膊举也不是放也不是,一时间尴尬异常。 没关系,问题不大他深吸一口气,学着阿兹克的口吻在心中默念,仿佛想要借着老师这种被他吐槽过的盲目乐观来缓解心中的压抑。真忘记了也没关系,无非就是重新认识一遍,重新取得阿兹克先生的信任,再帮助他找回记忆。 阿兹克看都没看一眼周围恭恭敬敬的下属。 克莱恩,祂淡淡地说,你要救她? 祂记得。 阿兹克先生认得他,记得他的名字。 克莱恩并没有随之放松下来,反而感到一股寒意从灵魂深处冒了出来,浑身血液都像是冻住了一样。 他从没听到过自己的名字被对方以这样冷漠的口吻念出。 之前刻意没有仔细思考的事情终于慢慢串联了起来,再也无法忽视。他面前的人是死亡执政官,苍白皇帝,拜朗帝国和死神教派的执掌着,在南大陆掀起了战火,正在与北大陆几个殖民国和一堆正神教会掐得死去活来,甚至会引导平民进行活祭来达成目的。 不是他熟悉的阿兹克先生。 这个认知使他一阵眩晕。记忆的缺失还有找回来的可能,但若是变成了另一个人 这就是融合了另一半灵魂的后果吗?因为那一半灵魂曾经作为人造死神存在,这才会让阿兹克先生的性格产生如此大的变化? 克莱恩隐隐有些后悔当初一时犹豫,没有将灰雾之上的秘密说出来。他知道这是阿兹克自己的灵魂而不是别的什么污染或侵蚀,灰雾起到的作用会很有限。但是不尝试的话终究不能确定,万一能起到一点点作用 恋耽美 -by凝海(2) 可他真的能够改变什么吗?那片灰雾是他的最大倚仗,使他能够做到许多以他实际力量无从想象的事情。但那毕竟不是万能的,无法让死者复生,无法让时光改写,也无法让一个人变成另一个不同的存在。 克莱恩曾经以为所有的危机都是源于实力或是准备不足。他并非没有陷入过绝境。但每一次失败,每一次痛苦,每一次面对既定结局的愤怒和无力,带给他的都是持续前进的动力。若是再强大一点,再谨慎一点,亦或是能够提早预知到敌人的谋划,那么结局便会不同。 但是在阿兹克先生面前,他意识到自己的实力再强大,准备再充分,也无计可施。 毕竟,实力与计谋都只能应对敌人。而阿兹克先生并不是敌人。 祂还记得他的名字。 克莱恩利用了无面人的能力,才没有让不断溢出的绝望表露出来。他站在原地,没有回答阿兹克的问题,也没有再将手中的武器举起来,只是下意识地挪了挪脚步,将努力对抗失控状态的贝尔纳黛挡在身后。 半晌,他垂下眼帘,极缓慢地屈膝,如同周围的死灵生物们那样跪了下来。 请您手下留情。他将丧钟放在地面上,轻声说。 他在赌阿兹克此刻对他的关注,赌他的老师即使变成了另一个人,也仍保有一些对他的印象,赌祂既然还能那么自然地叫出克莱恩这个名字,就至少有足够的兴趣听他把话说完即使他自己仍然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就算他赌输了,最起码也能争取到足够的时间让贝尔纳黛逃脱。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浪费一次复活的机会罢了,就当是那天在陵寝里侥幸没有用到的命运符咒以另一种方式起效了。 想到这里,克莱恩似乎就坦然了起来,甚至还有些好笑。他联想到了与阿兹克先生一起去黑色郁金香号上找场子的经历,那一次地狱上将路德维尔也是痛痛快快地就跪了,想必阿兹克先生对于敌人总是很怂的情况已经习以为常了。 阿兹克并没有习以为常。祂甚至觉得受到了惊吓。 站起来。祂紧紧盯着克莱恩跪伏在地的身影,命令道,低沉的声音中透露出了明显的怒意。随后祂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茫然,仿佛不明白自己突如其来的情绪波动是因为什么。 再开口时,祂竟然下意识地放缓了语气。 克莱恩,站起来。说一不二的苍白皇帝将自己的话重复了一遍,之后还忍不住解释了一句,我不喜欢看到你这个样子。 我也可以说同样的话克莱恩几乎冲口而出,但最终只是沉默地站了起来。他仍然低着头,没有去看阿兹克的脸,自然错过了对方眼中的波动。 克莱恩,你是想让我放过她吗?他听见阿兹克再度开口,声音似乎比一开始柔和了些许,大概是对他的顺从感到满意,你想让我救她,对吗? 是的。克莱恩十分痛快地回答。这并没有什么可否认的,甚至听到对方主动提出时他还有些惊喜。若是阿兹克先生愿意出手,贝尔纳黛目前的状态想必很好解决,只是不知道他这位性情大变的老师会索要什么代价。但至少,这说明这个要求并非完全不能商量。 阿兹克并没有立刻答应,或是拒绝。还有呢?你还想要我做什么?祂继续问道,像是因为克莱恩厚脸皮的答案产生了兴致,想看看这个人还能得寸进尺到什么地步。 或许是从这话中找回了一丝熟悉的影子,克莱恩感到心头的沉闷消散了一些。他抬起头,阿兹克的表情依旧冷漠,与一身庄重威严的装扮相得益彰,但他却从那双褐色的眸子中捕捉到了一闪即逝的暖意。这让他重新产生了一丝期冀,像是灰烬中闪动的火星,微弱却又令人神往。 我我希望您放弃活祭,他脑子一热,直接顺杆爬了上去。这本来就是阿兹克先生问的,总不会因为他说了实话就责怪他什么。停止与玫瑰学派的合作,不再扩张拜朗的势力,善待平民还有,他顿了一下,将不知什么时候涌上来的酸涩咽下喉咙,这才继续说了下去,我希望您告诉我为什么要掀起战争,究竟想要得到什么以及您在沉睡中究竟发生了什么。 希望您能变回以前的样子这才是他最迫切的心愿,但说出来太像是一句判决。克莱恩恍惚了一下,终于闭上了嘴。 苍白皇帝安静地听他说完,嘴角突然极轻微地翘了翘。 祂没有说什么,而是慢慢走了过去,在克莱恩侧前方停了下来,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将左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祂的食指上戴着克莱恩隐隐有些眼熟的方型黑沉戒指。 冒险家打扮的年轻人僵在原地一动都不敢动。这个动作是他所熟悉的,但是从前阿兹克先生带着他穿行灵界的时候并不会那么用力地掐着他的肩膀,像是擒住猎物一样,手指几乎要将他的肩膀捏碎。 阿兹克将目光移到贝尔纳黛身上,右手轻轻一挥。被她倚靠着的巨大藤蔓不明显地抖动起来,突兀地燃起了白色的火焰,扭曲的黑色叶片顷刻间被焚成了灰烬。罗塞尔大帝的长女闷哼一声,细小的羽毛从她的身体上脱离,在空中化为齑粉,皮肤上隐隐出现的坚硬角质重新软化消失。白色的金属面具从她的脸上脱落,仿佛被无形的存在托着漂浮了过来,被阿兹克抓到了手里。 古铜肤色的大天使瞥了一眼,十分随意地将它收了起来。 回去。祂淡淡地说。 无人反驳。所有的活人和亡灵如潮水一般散去,看都没看一眼包围中央的人。 克莱恩下意识地回头,与脸色苍白的贝尔纳黛视线相对。还没等他跟一脸复杂的同伴解释什么,视野便被熟悉的灵界色彩充斥了。 第3章 3 克莱恩对于灵界穿行的过程已经不陌生了,不过被倒拽着通过灵界还是第一次。他有些新奇地看着浓郁的色彩从他的背后飞速掠向身前,画出一道道炫丽的线条,又在视野的中心扭曲,重新糅合在一起。 等到熟悉的失重感出现时,他久违地有点晕车。 冒险家双脚踩在坚硬平滑的地面上,稍微踉跄了一下,被两只手从身后稳住了。骤然变得漆黑一片的视野还残留着色彩的残像,他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下意识地眨眨眼。 阿兹克放开他的肩膀,在身边的架子上摸索了一阵,随后走到墙边。几秒种后,房间渐渐亮了起来。 克莱恩环视四周。他们所处的房间布局与阿兹克在廷根的居所略微有些相似。沙发与茶几的位置与曾经的客厅几乎一样,另一端的窗边放着书桌和办公椅。一侧的墙边陈列着一排书架,上面仍有一半是空着的,对面则有一大半被一副很详细的世界地图占据。脚下地面铺着不反光的黑色石板,墙上似乎并没有门,靠近楼层中央的位置有一组连通上下层的螺旋阶梯,扶手的形状是层层叠叠的羽毛和白骨。 厚重的黑色窗帘将所有阳光挡在了室外,搭配黑金两色的主色调和随处可见的白骨饰品,使得整个房间显得既华丽又诡谲。角落的壁炉高度与他肩膀齐平,形状像是被从中央劈开的城堡,黑色的城墙在微光中折射出火焰的纹样,内里却并没有木材或是煤炭作为燃料,明显只是装饰。书架空隙处的墙面钉着镶金白骨的烛台和白色的蜡烛,阿兹克刚刚将它们逐次点燃,橘色的火光将四周的阴冷驱散了些许。 就像是一个不协调的混搭克莱恩脑海中闪过这样一个形容。这间屋子仿佛是将历史教员阿兹克先生与新近苏醒的拜朗执政者强行糅合在了一起,以至于每个角落都充斥着矛盾,恍惚间却又理所应当。 矛盾的中心站在他不远的地方,衣着与整个房间的风格保持着诡异的一致,在昏暗的空间中几乎要被忽略过去。于是就在这一瞬间,在这个仿佛是被命运扭曲了的书房里,面前的拜朗帝国执政者与他所熟悉的阿兹克艾格斯在冥冥之中重新合二为一。 这让克莱恩的心中再次燃起了一丝期冀,就像寒夜之中的一缕火苗,细小而孱弱,却是天地间最夺目的色彩。 阿兹克站在离他几步远的地方,面向着书架,嘴唇微动,像是正在无声地向空气中的灵交代着什么。层层叠叠的黑袍从肩膀直垂到地面,在金饰的衬托下显得异常厚重,但前襟却只是被一个细小的金环简单地扣在了一起。大片的古铜色肌肤从布料与颈饰的缝隙处暴露在外,让习惯了历史教员那一身鲁恩正装的克莱恩忍不住有些愣神。直直地盯了半晌,年轻人才猛然意识到自己的注视似乎不怎么礼貌,欲盖弥彰地咳嗽了两声,抬起头来。 他的老师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结束了与灵的交流,正在注视着他,表情在烛火中显得晦暗不明。祂的眼眸变成了金色,瞳孔缩成了一道缝,像是正在狩猎的毒蛇。 克莱恩一惊,下意识地向后缩了一下,随后便有些后悔。 这是他的阿兹克先生,他的老师和挚友,他不会也不应感到恐惧。最起码,自从被带到了这里,他的灵性就没有给过他任何有关危险的提示,只是不停地发出细微的波动,仿佛在他的心头急躁地踱着步。 这里没有危险,他想,只有他迫不及待想要得到的答案。 阿兹克并没有对他的退避做出什么评论,只是微微垂下眼帘,抬了抬手,示意他在沙发坐下。 没有准备饮品,抱歉。祂平静地说,我并没有在这里招待过什么人。 祂看着克莱恩落座,然后选择了距离他最远的位置坐了下来。再次抬眼看过来时,祂的眼睛已经恢复成了熟悉的褐色。 两人面对面地沉默了相当长的时间。克莱恩满心的疑问担忧不知要从何问起,而阿兹克似乎也不太确定要怎么与久别重逢的学生进行交谈。但最终是阿兹克率先打破了沉默。 你已经是半神了。祂说,语气并非问询而是对事实的简单陈述,魔药消化得怎么样? 快消化完了,大概还需要一个月时间听见熟悉的话题,克莱恩暗暗松了口气。他根据印象中的进度给出了答案,然后突然愣了一下。消化程度比印象中快了不少,好像是几天之内消化了一大截是因为吓到了不少死神教派的人吗?似乎有点说不通。总之不是什么坏事他希望能在乔治三世举行仪式之前晋升古代学者,按照之前的速度不一定能赶上日子,他还计划着要想办法跑出去多吓几个人,现在只需要收集材料就可以。克莱恩在脑海中记下了这个发现,便不再细想,将注意力集中在了眼前的对话上。 接下来晋升的配方和材料有准备了吗?阿兹克伸手摸了摸下巴,像是在回想什么,火光随着动作在金色的护臂表面跃动了一下,隐隐约约勾勒出了羽毛的纹理,没记错的话,占卜家的序列三应该是古代学者。抱歉,我只知道名称,不过若是需要的话我可以想想办法 过于正常的对话让克莱恩心中升起了某种近乎荒谬的熟悉感,不由自主露出一丝微笑。占卜家途径的高阶配方出了名的难搞,就连黑夜教会都没有完全掌握,阿兹克先生能知道名称已经很让人意外了。不过他的老师第一反应仍是要帮助他晋升,这让他一瞬间产生了一切如常的错觉,又在一秒钟后重新被阿兹克淡漠的表情击碎了。 配方已经有了,但是材料还在筹备。他定了定神,回答道。他的目光一寸寸勾勒着阿兹克五官的细节,从微抿的嘴唇到没有丝毫笑意的双眼,再到耳朵下那颗几乎看不见的小小黑痣,努力寻找着更多熟悉的痕迹。 没关系他对自己说。他所熟悉的那个人就在这里,只是隐藏在了淡漠的表象之下。 我和同伴们杀死了因斯赞格威尔,他开始讲述几个月来的经历,就像是曾经每次重聚时向他的老师汇报近一段时间的收获时那样,戴莉女士在战斗中牺牲了 我用路德维尔秘偶将附身在赞格威尔身上的红天使恶灵带入了灵界,可惜后来就再也没能找回它 人造死神派的大祭司海特尔似乎是一位死亡执政官,不知道您是否知道祂的存在祂与红天使梅迪奇有一些合作 我查到了一些事情,包括贝克兰德那场雾霾的真相 席卷北大陆的战火背后有更高层次的力量在背后推动。我没有办法阻止,但是还是想要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至少不能让一名身居高位的恶徒借此获利 我我还听说拜朗出现了一位新的皇帝,担心祂会对您不利,一直想提醒您 只有短短四个月没见,原来已经发生了那么多事克莱恩想到哪说到哪,直到有些口干舌燥,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说了好久。 阿兹克听着他絮絮叨叨的讲述,没有回应也没有打断,只是静静地看着他,表情越来越柔和。最终,祂叹了口气,微微闭了闭眼睛。 克莱恩祂轻声说,你的信,我都看了。 克莱恩险些哭了出来,小心翼翼维持的平静被他的老师一句话再次搅成了一团乱麻。这其中很多事情他都在信中提到过,他甚至还能想起落笔时的心情,想起自己曾经猜测过阿兹克先生会对此做出什么样的回复。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其实一直在等待阿兹克先生的回信,安慰也好答疑也罢,或是完全出乎意料的其它答案,只是想要一个回复而已。哪怕仅仅是知道另一个人在倾听,也能让那些无形的重量被分担一些。 可是可是阿兹克没有回信。克莱恩甚至怀疑,若不是自己因为贝尔纳黛的求援来到了南大陆,卷入了死神教派正在谋划的事件中,阿兹克很可能一直都不会联系他。 在这一刻,他产生了某种强烈的冲动,想要去拥抱他的老师,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真正将这个失而复得、却又似乎随时可能离去的人留住。 我醒来后不久就晋升了苍白皇帝。沉默了一阵,阿兹克开口说,晋升的仪式与所需的材料都是灵教团筹备的希雅帕伦克,灵教团的首领之一,也是我的血裔,手中一直持有一份序列1特性。他们提出的条件便是由我以皇帝的身份,重新让拜朗帝国和死神教派在南大陆占有一席之地。 我并没有拒绝。这个身份对之后的扮演有利无弊。 阿兹克的解释过于简短,遗漏了很多关键,却又透露出了足够多的信息。克莱恩的大脑飞速运转,将话中的细节一点点归纳。阿兹克先生晋升的时间应该是在拜朗复国前不久,也就是差不多一个月之前。这样算来,祂之前沉睡的时间最多也不到三个月。 希雅帕伦克并不是序列1,苍白女皇的称号大概是因为曾经持有的那份特性。这样一个人物又为什么会将晋升的机会拱手相让,原因就不得而知了。阿兹克先生称祂为血裔,但根据克莱恩对古拜朗有限的了解,拜朗皇室并不是重视血脉亲情的地方。 灵教团中的皇室派如今应该是在为阿兹克先生做事,不知道剩下的分支有多少参与了进来。帕特里克布雷恩近一段时间并没有联系过他,所以他猜不到人造死神派在其中是否扮演了什么角色。阿兹克先生与灵教团的合作究竟是那一方提出的?若是灵教团主动找上了门,他们想要从中得到什么?拜朗帝国,还是死神教派? 恋耽美 -by凝海(3) 克莱恩渐渐理出了些头绪,眉毛却越拧越紧。灵教团的目的大概率是与死神的神位有关,而死神的唯一性已经被黑夜女神拿到了手,将这条路堵死了。阿兹克先生作为当事人之一,自然清楚这一点,想必也不会突发奇想去挑战一位真神。 相比于拜朗帝国的处境,阿兹克先生的状态更加令他担忧。无论是战争还是活祭,都不是他所认识的阿兹克先生会采取的手段,哪怕是为了扮演需要。也许阿兹克先生的变化是因为升上了序列1,变得更加接近神但是祂又为什么会在刚刚醒来不久的时候就谋求晋升呢?还是说,他在融合灵魂的过程中就已经出现了异常,晋升为苍白皇帝只是将它们扩大了? 无论是因为什么,克莱恩都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他微微呼出一口气,强行将重新涌现的烦躁无力与针对那位希雅帕伦克的迁怒压了下去。 您为什么会突然晋升苍白皇帝?他问,随即意识到这样关乎动机的质问恐怕过于尖锐,过于失礼了。但阿兹克看上去并没有被冒犯到,只是明显停顿了一下,仿佛在考虑应该如何解释。 有些事情,我不知道你目前有没有接触到。祂想了想说,总体来讲,接下来十几年的时间,这个世界会发生一系列的变故,会有很多存在寻求提升。这一切都是为了之后会发生的灾难做准备。 克莱恩瞬间明白了。1368。他说了一个数字,看着阿兹克的脸上露出细微的意外之色,随即点头。 我醒来之后便了解到了这件事。尽快提升实力是势在必行的。祂说,随后顿了一下,似乎想要接着说什么,又强行咽了回去。 年轻人默默点头。即将到来的末日自然是难以辩驳的重要动机,阿兹克先生决定晋升也有了足够的理由。即使在醒来之后没有立即行动,在不久的将来,祂也会终究会成为苍白皇帝。这样的话,祂现在的状态莫非是无法避免的? 这种想法未免太让人绝望,于是克莱恩转而说起更加紧迫一些的问题。 拜朗帝国的行动,恐怕会让正神教会对您产生不满。他说。不满这个词用的有些过于轻描淡写,拜朗帝国的新王此刻怕是已经成为了几大正神教会最希望铲除的人物之一,而鲁恩和弗萨克这些正在掐架的国家对趁火打劫的拜朗帝国大概也开始制定计划了。 一个相对稳定的死神教派对于目前执掌死神权柄的存在来说是件好事,所以祂是默许的。阿兹克微微摇头,意味深长地看了克莱恩一眼。 克莱恩愣了一下,脑海中仿佛一道闪电划过,诸多疑虑一瞬间有了合理的解释。 南大陆的情势对黑夜女神是有好处的。 他的大脑将所知的信息总结起来,目光落在房间另一边的地图上,很快便意识到黑夜教会是在有意识地撤退给死神教派腾地方,而弗萨克帝国的殖民区域却快被拜朗和鲁恩的势力、以及趁火打劫的玫瑰学派挤没了。 既然死神的权柄最终也会指向黑夜女神,那么吃亏最多的只有以弗萨克作为主要传教国的战神教会。 所以灵教团死神教派,到底他舔舔突然有些发干的嘴唇,迟疑着开口。 希雅大概猜到了一些,但大多数人仍然认为我是在为登上神位做准备。阿兹克没有直接回答,这些事目前还是隐秘,那位似乎不介意你知道,但你注意不要透露出去。 克莱恩明白了阿兹克想要透露的信息:祂与黑夜女神是在暗中合作的。 他的心情有些低落也有些庆幸。神明考虑的角度毕竟和普通人不同,尤其是末日将近的情况下,平民的牺牲已经成了必要的手段。他不愿因此指责女神或者阿兹克先生,但还是有些不舒服。不过最起码不必担心阿兹克先生会因为触怒女神遭受什么危险,这是个好消息。 女神是想要利用您来吸引别的存在的注意吗?他没敢问得太具体。 具体的原因,以你现在的位格,知道得太多并没有好处。若你晋升到了序列2,便可以了解到全部事实了。阿兹克回答道。 克莱恩默默点头。这与他之前获得的信息相符,他想阿兹克先生不会故意欺骗他。黑夜女神的谋划他已经能够猜到一些,尤其是明白了祂在南大路的布局之后。 你刚刚提到海特尔。阿兹克抬手摸了摸下巴,继续说道,不用担心,我知道祂的事情。你的同伴追查的那几个仪式大多是出自祂的授意,我之所以没有去阻止是为了制造假象,随时都可以将祂除掉。 克莱恩有些怔愣。阿兹克此刻的姿态与曾经的历史教员惊人的相似,语气也渐渐多了些温度,就像是在廷根执教时那样。与学生的交流仿佛让祂重拾了一些以往的习惯,哪怕正在被轻描淡写谈论的是一位序列2天使的生死,而不是久远的历史课题。 然而还没等他说什么,阿兹克便十分突兀地转移了话题。 其实拜朗帝国扩张到现在的程度,已经不必再继续下去了。拜朗帝国的苍白皇帝一脸漫不经心,似乎事关末日与神明的谋划细节都只是可有可无的消遣,死神的信仰在南大陆本身就是主流,如今也彻底稳定了下来,祭祀仪式完全没有必要。 你若是不喜欢,全都停下也没关系。 第4章 4 有那么几秒钟的时间,克莱恩呼吸凝滞住了。他木然地看着阿兹克,想从对方脸上找出些玩笑的痕迹。 拜朗新皇回以平静的注视,年轻人并没有从中看出任何调侃或是探究的痕迹,仿佛刚刚说出的只是一句再正常不过的提议,以此延伸的种种遐想也都只是过分解读了而已。 看来确实是想多了,毕竟正常情况下的阿兹克先生也不会和他开这种玩笑的吧。克莱恩移开了目光,干咳两声,嘴角扯出一个半是尴尬半是好笑的弧度。 可是阿兹克先生,您这样的措辞真的很容易让人误会的啊 莫非死神途径达到高序列会逐渐丧失对语言的掌控能力吗?还是说古拜朗的表达方式与现代过于不同? 他的脑海中闪过一个接一个毫无意义的猜测,一边任由思维往各种奇葩的方向不断地发散,一边却又很清楚自己是在胡思乱想。 他的心情并没有随着吐槽放松下来。相反,阿兹克的温和而淡漠的目光中似乎带着某种压力,让他觉得灵体上平添了无形的枷锁,连心跳都变得无比沉闷。 祂并不是在说笑,也没有索求回应,只是带着七情六欲褪色后留下的坦然,陈述着自己的动机。 在苍白皇帝面前屈膝的时候,克莱恩便隐隐意识到自己或许仍能对如今的阿兹克施加些许影响。他现在对第四纪的苍白之灾已经有了更深的了解,即使不愿细想,也明白以前的死亡执政官是个怎样的人物。若是能阻止祂在第五纪做出相似的暴行,那么克莱恩情愿为之付出相当大的代价,包括生命和尊严。 况且这应当也是阿兹克先生自己的意愿。他所认识的阿兹克先生想必不愿让自己做出那样的事情,会希望克莱恩能够阻止。 可是这个愿望实现得那么突然,反而让克莱恩从灵魂深处涌上来一股莫名的心悸,将一闪而过的惊喜冲得支离破碎。 轻描淡写地,不需要任何代价,将之前的筹划完全推翻。只因为他不喜欢。 这是与不久之前骤然直面苍白皇帝时截然不同的恐惧。他浑身颤栗,无所适从,却又恨不得紧紧攥住恐惧的根源,不忍心逃避,更舍不得将它丢弃。 成为一个人性淡薄的存在为善的理由,是什么样的感觉? 太过沉重了。 免费的东西才是最贵的。不需回报的馈赠远比任何需要偿还的代价更加沉重。 等克莱恩回过神来,阿兹克仍一脸平静地看着他,让他很难判断自己究竟发呆了多长时间。 我还需要再做一些收尾的工作,以避免引起其他势力的怀疑。祂十分自然地接上之前的话,身子斜靠在座位的靠背上,手指在扶手上心不在焉地敲击着,不过问题不大。 真的没问题吗?克莱恩忍不住再次确认。能将南大陆的战乱迅速平息下来自然是好事,但他并不愿意让阿兹克为此冒险。毕竟,您需要瞒过的是 一位神灵。事到如今,黑夜女神到底想坑谁已经很明显了,克莱恩情急之下险些直接说了出来,但总算还是忍住了。即使阿兹克先生选择的谈话地点足够隐秘,谨慎一些也没有坏处。 这种布局正是我所擅长的。死神途径的大天使表情毫无波动,既没有炫耀,也没有被怀疑的愠怒,你只需要告诉我,想要达成什么样的结果,我就可以完成。 那您自己呢?克莱恩下意识地反问。 您想要的又是什么?想达成什么目的?想得到什么?现在的事情是您喜欢做的吗? 苍白皇帝复兴拜朗帝国是为了完成灵教团的夙愿,在众神之间布局是在帮助黑夜女神筹谋权柄,而决定停手又是因为克莱恩的恳求。 这其中,唯独阿兹克艾格斯本人的意愿不见了踪影。 阿兹克明显怔了怔,手指漫不经心的敲击突兀地停了下来。祂的视线始终没有离开克莱恩的脸,却像是此刻才第一次真正看到了祂的学生。橘色的火光在祂的眼中微微跳动了一下,一瞬间让始终介于温和与淡漠之间的面孔多了些人气。古铜肤色的男人嘴角微微动了动,似乎想要笑一笑,又像是想要说些什么。 但最终,祂只是微微垂下目光。 克莱恩,你对神性有多少了解?祂问。 克莱恩对此的了解并不算少。综合罗塞尔日记的记录和格罗塞尔游记中的精神残留,加上其他零零散散的信息,足以拼凑出很大一部分事实。而他在晋升到序列4之后更是对此有了更加直观的感受。 半神是神性的起点。从此序列越高,性格便越容易变得冷酷疯狂。这并非仅仅靠意志力就能够阻止的事情,只有足够稳定的锚方能与之抗衡。 而非凡者所在途径的特点在很大程度上决定了这种变化的方向和程度。克莱恩猜测,占卜家的高序列者最大的危险源于分裂,是在操纵秘偶和分身的过程中动摇了对自身的认知。 那么死神途径又是怎么样呢? 算起来,他对死亡的理解实在算不上深刻,即使已经经历过不止一遍。但若是从最浅显的层次来解读,死亡所代表的终结、沉寂、难以抗争的结局、对生命的告别与舍弃所有生灵最后的归宿,这样有些消极的形容,或许便代表着死神途径失控的方向。 年轻的冒险家大脑飞速地运转着,无意识地皱起眉,一时忘记了回答老师的问题。 他想起自己几个月前在情急之下告诉阿兹克,可以将过去的人生当做锚,以此来对抗死亡执政官的记忆对心灵造成的冲击。现在他对于失控的危险有了更多的了解,便隐隐明白自己当初的提议或许有些想当然了。只希望阿兹克先生没有被过多误导。 在将失去的一半灵魂融合后,我便重新成为了完整的死亡执政官。阿兹克没有等到学生的回答,但已经从他千变万化的脸色中读出了想要的信息,微微颔首,现在的我,是由神性占据着绝对上风。神与人看待事情的方式有本质的不同。 是融合的过程出了变故?克莱恩有些迟疑地询问,但是话一出口便猜到会得到否定的答案。乌特拉夫斯基神父曾经委托他进入梦境杀死过去的自己,以此与不愿接受的过去进行了断。但是阿兹克的情况明显不一样。从祂的言行举止来看,祂已经与死亡执政官所代表的一切达成了和解。 从根本来讲,这应该是好事。但同时也代表着祂身上并不存在一个需要治疗的症结,一个 解决问题的捷径。 果然,阿兹克摇了摇头。我与另一半灵魂的融合非常完美。现在的我才是完整的。祂强调了一句。 甚至于,因为不再有一位疯狂的神明从高序列施加影响,我的状态比曾经的死亡执政官还要好上一些。祂继续说,至少不会因为突如其来的疯狂而滥杀,每一个行为都是经过严密的权衡,有相应的理由。 克莱恩的心脏微微一痛。在这一瞬间,他突然明白了过来。 所以,他轻叹着开口,这一次用的是陈述的语气,您的记忆并没有出现问题。 是的。阿兹克平静地看着他,我所失去的,仅仅是情绪而已。 过去的所有人生都像是梦境一样。我记得当时的感觉,但却再难以理解。 唯一的例外只有最近的一次人生,或许与我这一世并未真正死亡有关。我偶尔会因为熟悉的事物感受到一些情绪上的波动,祂微微侧身,目光在与历史教员的住所略显相似的布局上轻轻拂过,但这种感觉也越来越少了。 事实上,在看到克莱恩前,阿兹克并没有产生过任何情绪,好的或者坏的。 祂所剩下的人性几乎全是与克莱恩关联的,被层层叠叠的文字唤醒,仿佛厚厚的冰层之下产生的一点涟漪,微弱而引人神往。但当祂提起笔来,却发现那些微弱的波动在转化成文字的过程中就已经干涸了,而祂甚至连为此怅然的能力都不复存在。 见到克莱恩的一瞬间,之前读信的时候便蠢蠢欲动的情绪像是被撕开了一个裂口,铺天盖地地涌了出来。久别重逢的欣喜混杂着某种即将面对审判的紧张,意识到对方险些因自己的布局受到伤害时的愧疚与后怕,以及看到他为了保护另一个人站在自己对立面时那种很没道理的愤恨,最终在他的学生缓缓屈膝时全部变为了近乎绝望的恐惧。 祂不喜欢看到这个人卑微的样子。有一瞬间祂甚至产生了克莱恩也变成了死灵生物的错觉,绝对的乖顺,绝对的服从,但是看向祂的时候眼中没有喜悦的光芒,只有苍白的火焰。 这种感觉既陌生又熟悉,甚至隐隐要比从前经历过的都强烈,以至于祂一瞬间有些茫然。 不过祂看到克莱恩会感到高兴,看到克莱恩难过会感到烦躁。这样的话,应该做的事就很明显了。 从始至终,祂从来没有拒绝过克莱恩的求助。即使克莱恩以前从不会用那样的方式祈求祂。 克莱恩已经意识到祂变得不一样了,会对祂做出防备。这很好。 这样即使自己最终无法控制住内心深处的自私与疯狂,也无法再伤害到他了。 这样克莱恩沉吟道,看来我需要多留一段时间。 以后尽量不要联系我。阿兹克与他同时开口,说出的内容南辕北辙。 年轻人有些茫然地看着祂,几乎无法理解祂在说什么,脸上不经意地染上了几分如同小动物被遗弃时的难过与委屈。 一直以来,阿兹克为他做的比他所能提供的帮助多得多。但至少,以前阿兹克先生在需要帮助的时候并不会跟他客气,更不会提出断开联系。 现在我还保留着一些对你的好感,但我自己也不知道还能保持多久。阿兹克十分直白地说,视线停留在书架缝隙处的烛火上,没有再去看祂的学生,所以等会离开这里之后,不要再来找我。 我不会主动去伤害你,但在人性彻底消散之后,我或许便无法继续保护你了。 恋耽美 -by凝海(4) 克莱恩双手一下子攥紧了,指甲把手心扎得生疼。他努力想从脑壳里刚被点燃的火药桶中扒拉出委婉一点的措辞,但很快便败给了不断涌现的恼火。 那您怎么办?打算就这么放弃了?一句反问冲口而出,语气显得颇为尖锐。但话说出口,他便有些后悔,强行说服自己冷静下来。这不是阿兹克先生的错,为此发脾气对祂是不公平的。如果我离开了,您的人性会消散得更快的。我留下的话或许还有办法。 他的余光再次扫过房间的布局。这个书房想必也是阿兹克先生维持人性的一点尝试,收效似乎很有限。但至少能看出来,阿兹克先生也是很努力地在维持着人性,努力阻止自己完全被神性压制,彻底变成没有情绪的死亡执政官。 这就够了。 恕我直言,他无意识地舔舔嘴唇,之前听到阿兹克试图划清界限时感到的烦闷与愠怒慢慢消散,只化作一句淡淡的自嘲,也恕我自作多情。 您现在需要我的帮助。 阿兹克盯着他看了半晌,最终叹了口气。他的嘴角扯出一丝微笑,表情显得颇为无奈。 是的,克莱恩。我需要你。 克莱恩悬着的心陡然放松了下来,砸得他有些眩晕。他伸手揉揉额头,忍不住笑出了声,罢工许久的吐槽肌也重新开始工作。 拜朗帝国的表述方式真的和现在格格不入啊 有那么一瞬间,他几乎想要顺着阿兹克先生的语气开句玩笑,接上一句那您可要负责之类的话,但最终忍住了。 两人中间隔着的距离此刻显得如此碍眼。年轻的冒险家没有再克制自己的冲动,十分利落地从座位上跳了起来,三两步冲到阿兹克的面前蹲了下来。古铜色的手掌宽厚而冰冷,指腹带着些薄薄的茧,被他碰触到的时候明显僵了一下。 克莱恩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自己的僭越,耳朵微微有些发热。他带着有些心虚的笑容,抬起头看向他的老师。 那我就哪也不去。他保证道。 阿兹克沉默地看着被克莱恩抓住的手。 良久,他闭上眼睛,将另一只手覆在了克莱恩的手背上。 其实到这里已经可以算作一个完整的故事了。 后续有不少想法,应该还会继续写,但是停在这里也挺好的呀【发出欢乐的咕咕声 第5章 5 世界先生说他在南大陆有同伴帮助,不用担心。未来号的船长室被灵性之墙封锁得严严实实,不过星之上将并没有如船员猜测的那样在里面举行什么仪式,而是在向一位本不该在此出现的人做着汇报,从他透露的信息来看,已经脱险了。 栗色长发的女子坐在她的对面,闻言缓缓点头,神情略微松弛了下来。 他说了是什么同伴吗?她问。 是愚者先生的眷者,没有参加过会议。嘉德丽雅回答道。她在刚刚的会议上已经得到了愚者的许可,可以将这些细节透露给贝尔纳黛。一位代号是死神的先生,应该是死神途径的天使。 贝尔纳黛的神情在一瞬间变得极为古怪。嘉德丽雅不由得愣了一下。 她的养母并未透露太多有关她与格尔曼斯帕罗在南大陆行动的细节,只是十分突然地出现在她的面前,要求她尽快确定世界先生的现状并转达谢意。嘉德丽雅从蛛丝马迹分析出,贝尔纳黛应该是在死神教派的手下吃了不小的亏,甚至曾经陷入过很危险的境地,并因此与同伴失散。 但这无法解释此刻对方复杂的眼神,像是惊讶又像是有所预料,甚至隐隐还带着一丝忌惮。这让嘉德丽雅对自家组织的又一位神秘前辈更加好奇了。 您见过那位死神先生吗?她忍不住开口询问。 神秘女王犹豫了片刻,最终迟疑着点点头。见到了。她像是在回答,又像是在自言自语地推断着什么,不过,祂究竟 克莱恩将盖在脸上的书拿开,从沙发上爬起来,伸了个懒腰。 弗兰克李早上曾经试图给他寄东西来,但是信使小姐没能找到他的位置,似乎是因为拜朗皇宫的特殊性。不过隐者女士同意晚些时候将东西通过向愚者献祭转交,到时候可以直接送到小太阳那里,不用从灰雾上取下来。贝尔纳黛还托隐者传话,说是要归还丧钟,大概也会遇到同样的问题。 看来不能一直宅在皇宫里了。克莱恩有些心虚地揉了揉脸,晚上出去一趟和信使小姐接个头,也看看传送的能力需要离开多远才能使用。 阿兹克先生掌握了一部分灵界的控制权,想必很容易就能阻止其他存在通过灵界找到这里。当然拜朗皇宫也确实不是随意收快递的地方,最好先问问苍白皇帝陛下能不能开个后门什么的,不然这段时间信使小姐就只能把东西送到秘偶那里了。 明天还要把魔术师小姐扔到雪地去唔,要不下一次将她带来南大陆体会下拜朗的风土人情?说起来诡法师魔药这几天应该就能消化完了,魔术师小姐的稿子几乎没有派上用场,总觉得这笔交易有点吃亏。 不过阿兹克先生已经为他把晋升古代学者所需的材料准备得差不多了,只剩下最后一两样。若是运气好的话,他甚至还能比原计划提前不少时间晋升,和以往费尽心思才能凑齐仪式材料的经历相比简直天差地别。 克莱恩有时会忍不住感叹人情越欠越大,不知是否能够还得起。但这样的想法往往在一闪而过之后就被他扫到了一边。他不愿将与阿兹克之间的关系算得太清楚,而帮助对方巩固人性所需要的羁绊也绝不会是等价交换 这几天过得太平静,让克莱恩总觉得有些不真实。直到塔罗会按时召开,愚者先生才终于有了种与外界重新接轨的感觉。 他就像个临时借住的普通学生那样,在老师家的书房睡了三夜。阿兹克倒不是没提出给他另外安排住处,不过他借口棺材睡不惯婉拒了。自从阿兹克提到自己的卧室就在书房正下方,克莱恩就决定住在这里了。虽然目前不知道能起到什么作用,但是与阿兹克先生离得近一些,心中还是更放心一点。 这两天的作息也是规范得令人发指。白天阿兹克需要处理拜朗帝国的政务,克莱恩便留在书房中翻阅资料,为即将进行的仪式做准备。到了晚上,两人会共进晚餐,然后一同散步,聊天,讨论各种历史与时政的话题。 神性并未对历史教员的学者属性造成丝毫影响,他与阿兹克先生的交谈一如既往的愉快而有意义。若不是时不时会感受到各种来不及收敛的异样目光,年轻人几乎要产生自己只是换了个地方在读研究生的错觉。 克莱恩明显不是个合格的研究生。第四纪亲历者整理出来的资料摆在他的面前,他却难以专心阅读,看了几页就开始走神,心不在焉地把玩起那枚召唤信使的铜哨。 与阿兹克谈完话后,他就死皮赖脸地将哨子要了回来,即使一时半会大概用不上。不过阿兹克先生不仅不介意,似乎还隐隐有些开心。 习惯真可怕克莱恩叹了口气,手上的动作渐渐停了下来。在忙碌的时候,他总是会专门抽出时间将所见所闻记录下来与阿兹克先生分享。现在不用写信了,他却有些无所适从,思维不由自主地开始发散。 阿兹克那句你若是不喜欢,全都停下也没关系一直让他有些困扰。 若是自己决意要做的事情,阿兹克先生说不喜欢,他会放弃吗?比如说,如果阿兹克先生请他不要阻止乔治三世? 每次想到这里,克莱恩都不愿去仔细考量,只是像回避问题一样,一遍又一遍告诉自己阿兹克先生不会这样要求。当初在疾病中将面前,事关他自己过去的线索,阿兹克都没有要求克莱恩向疾病中将妥协,不是吗? 这个认知并没有消除克莱恩的困扰,反而让他多了些奇异的愧疚。 似乎自己将很多事情放在了阿兹克先生之前,而阿兹克 历史资料是彻底看不进去了。克莱恩啪的合上了书,叹着气将身子倚在了靠背上。 阿兹克为他介绍过皇宫的构造,但并没有限制他的行动,只说整个皇宫的灵都听命于苍白皇帝,对他不会有什么威胁。之前他有些摸不准在拜朗需要保持什么样的人设,一直没有单独行动过。 现在么 他估算了一下时间,距离前两天苍白皇帝下班的时间还剩不到一个小时。说实话,他确实挺好奇皇帝平时都在干什么,毕竟一位将军的日常就已经很无聊了。要是有能帮得上忙的地方就更好了,至少不用每天坐在书桌前养膘。 安逸生活所带来的影响还体现在体型上不到三天时间就已经胖了一圈,抻一抻大概能到1米85。 年轻人一边将自己的脸重新揉成格尔曼的样子,一边暗暗唾弃自己。 拜朗皇宫是一个八面体的造型。露在地表的部分是皇宫,乍一看像一座金字塔,而地下则全是曾经的死神陵寝之一。最下方的位置就是冥皇萨林格尔曾经住过的地方,有死神的神力护持。 阿兹克在回归之后并没有住进最底部,而是将卧室放在了地下陵寝的中央,大概也是觉得膈应。 书房的位置已经接近地表了,平面面积跟皇宫几乎一样大,但却没有窗户四周的窗帘只是个装饰,后面依旧是墙壁。克莱恩起初暗自吐槽,阿兹克先生看来是真的很怕晒黑。后来才知道那是因为书房和卧室都在地下,自然不会有阳光。 不过地表的皇宫也是阴森森的。死神途径扎堆的地方有多少阳光也明媚不起来。 冒险家大摇大摆地穿行在皇宫的走廊,只是在接近主殿的时候迟疑了一下。虽说阿兹克先生似乎不介意,但万一打扰了正事 还没等他想好是不是一个人先在走廊绕几圈,恐吓一下为数不多的活人侍从们,刷刷消化进度,墙壁上一个看似是装饰的骨鸟突然动了起来。它转过身,面对着眼前的不速之客,眼眶中燃起了两团苍白的火焰。 灵性没有感受到危险,克莱恩稍稍放松了下来。一人一鸟对视了几秒钟时间,骨鸟刷地举起一只翅膀。 克莱恩愣了愣。什么?他下意识地问,觉得自己的举动有点蠢。 骨鸟张开嘴,发出无声的鸣叫,翅膀举在半空中晃了晃。 克莱恩朝翅膀指向的方向看了眼,明白了。阿兹克先生让我直接过去?他确认道。 骨鸟满意地收回翅膀,眼眶中的火焰重新熄灭,继续扮演一副合格的装饰品。 年轻人有些好笑地眨眨眼。他不是死神途径的非凡者,并没有与无形的灵直接交流的能力。这只传话的灵能想到这个办法,也是够拼的了。 皇宫主殿正在进行一场会议。 苍白皇帝坐在骸骨堆积而成的王座上,单手撑着下巴,居高临下地看着面前的臣民们,神色淡漠,难辨喜怒。七八位身穿黑色袍服的人站在两侧,距离王座起码十几米远,恭恭敬敬地低着头。克莱恩一眼分辨出其中一位是几天前追击他和贝尔纳黛的半神之一。正在汇报的人则是一位中序列的非凡者,一身祭司打扮,在一群大佬的注视下明显有些瑟瑟发抖。 阿兹克微微偏了偏头,举起手示意汇报者暂停,然后朝克莱恩招了招手。 众目睽睽之下,格尔曼斯帕罗一脸冷峻地走到了骸骨王座边,用写满了嫌弃的眼神看了一眼,然后灵活地一个轻跃,稳稳地坐在了扶手上。 还得意地朝伟大的皇帝陛下挑了挑眉。 阿兹克原本冷漠的眼神在看到他出现的一刻就已经柔和了些许,此刻变得有些哭笑不得。 别摔下去祂抬了抬手,像是想要扶一下,又不知从哪里下手,被克莱恩一把抓住。 别小看占卜家序列的平衡性。他说着,稍稍挪了挪换了个不那么硌人的位置。 像只猫一样苍白皇帝小声评论一句,就没再管他,由着他抓着自己的手,重新转头看向下方目瞪口呆的祭司。 接着说,玫瑰学派还提出了什么? 意识到苍白皇帝明显不介意这位像只猫一样的冒险家听到机密信息,祭司慌忙收敛好表情,将头垂得更低了些。 他们在凡尔特克的布局会在两天后发动,希望届时能得到一至两位半神的协助。他接着被打断前的内容说道,作为回报,他们愿意协助帝国取得丰收平原南部的控制权。 知道了。阿兹克的手指在一个骷髅的脑门上有节奏地敲击着,随后看了一眼竖着耳朵的克莱恩,突然失笑。 想办法把这个消息透露给黑夜教会。 什么?祭司脱口而出,随后扑通一声跪了下去,伟大的苍白皇帝,我并非质疑您 阿兹克并不隐晦地皱了皱眉,似乎对这种情况毫不意外的同时也有些心累。 将玫瑰学派的计划透露给黑夜教会。他没有再详细解释,挥手示意祭司退下。 伟大的苍白皇帝,请问两天后的行动要怎样安排?等祭司离开后,两侧站立的人中为首的女性提出了疑问。 派遣两位半神,暗中配合黑夜教会行动。阿兹克淡淡地回答,平静的声音中透露出一丝杀机,针对那些亵渎神明者的计划可以收尾了。我已经厌倦了海特尔的忤逆,我会亲自送祂回归灵界。 他站起身,看都没看下方一眼。克莱恩紧跟着跳了下来,刚落地就被他伸手抓住肩膀,不由得僵了一下。阿兹克似乎注意到了他的反应,松开手指,像是要把手收回去,被克莱恩下意识地伸手按住。 阿兹克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金色,嘴角却微微挑了一下。 记住,这是我的学生,他头也没回地说,带着克莱恩走进了灵界,你们敬他要如敬我。 蕾妮特缇尼科尔,我记得这个名字。听到克莱恩的请求,阿兹克了然地点了点头。 克莱恩微感意外。最初招揽到信使小姐时,他确实向阿兹克先生汇报过,只是当初对方对祂的名字并没有印象,还提醒克莱恩要保持一定的警惕。不过蕾妮特出生于第五纪,远在死神陨落之后,不可能是死亡执政官接触过的存在。 前一阵我让人查了一下。看出了克莱恩的疑问,阿兹克解释了一句,祂曾经是第五纪初高地的王女,后来加入了玫瑰学派,最后的消息是被人刺杀了。没人知道祂作为灵界生物存活,还成了你的信使。 克莱恩心中涌起一股暖意。阿兹克专门去查这个名字,想必是担心信使小姐会对他不利。即使醒来后并没有与克莱恩联系,他的老师心中也还是惦记着他的,再怎么强调神性侵蚀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这和我所知相符。他点点头,并没有提到信息的来源。阿兹克先生的死神教派如果和玫瑰学派彻底翻了脸,那么想必信使小姐会愿意合作,毕竟解除祂身体隐患的关键就掌握在玫瑰学派高层手中。不过这件事关系重大,必须要先征求信使小姐的意见,再和阿兹克商量一下。目前玫瑰学派的高层与祂分属不同派系,与祂是死敌。 恋耽美 -by凝海(5) 阿兹克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没有继续追问,而是将话题带回了一开始的方向。 皇宫的位置有点特殊,只有我才能够通过灵界找到这里。他说,其他人在这里进入灵界,也无法与外界取得联系,只能离开影响的范围。 位置有点特殊克莱恩注意到了这个措辞。这说明与灵界隔绝的特性很可能不是因为什么封印物的效果,而是跟地理位置有关。只不过皇宫虽然可以阻止他利用蠕动的饥饿穿梭灵界,但却完全无法阻挡他的灵体进入灰雾之上的神秘所在,比起那个被黑夜隐秘的迷雾小镇逊色了不止一筹。 我其实还是有办法的克莱恩半是提醒半是炫耀。虽然灰雾之上已经可以确认是个极为特殊的所在,但不排除其他存在也掌控着类似的力量。 阿兹克眼中闪过一丝不明显的笑意。他的情绪相较于以往变得内敛了许多,不过克莱恩这几天也渐渐学会了读取更加细微的变化。 更正一下,是普通人无法在这里联系到外界。他十分爽快地改口。他的目光在克莱恩的脸上停留了几秒钟,又十分自然地移开。你应该知道,我并没有打算把你囚禁起来。 年轻人怔了怔,一时难以分辨这句话究竟是调侃还是在认真解释什么。他从来没有怀疑过阿兹克的用心,更不希望自己的行为让他的老师产生这样的误解。 我就是担心出去玩一圈,回来就进不来皇宫大门了。他笑着说,满意地从阿兹克的口中得到了随时欢迎的承诺。 阿兹克先生克莱恩想起不久前的计划,开口询问阿兹克先生过一段时间去刺杀乔治三世的时候能不能去帮忙,但却被突然涌上的愧疚阻止了。 他知道他的老师不会拒绝,但他并不是为了利用阿兹克才留在这里的。 阿兹克侧过头,有些疑惑地嗯了一声。 您上次说要帮我狩猎福根之犬,我们一起去吧。他灵机一动说,说完自己也有些跃跃欲试。上一次与阿兹克先生结伴探险已经是几个月前的事了,过程和结局都不尽如人意。但如果只是在灵界的范围找几只非凡生物,应该不会有什么意外,一来一去也方便得很。它们生存在历史孔隙,我们必须先用诱饵把它们引诱出来 有点注水的日常,后续情节还要撸一撸。 但我就是想让小克在老师家里睡沙发。 小克领悟了祸国宠妃的正确打开方式。 被叼回来前提出的要求阿兹克已经都做到了呢,只剩下没说出来的那条了 即将背刺甲方的拜朗社畜们你喜欢吗? 初次约会的活动安排:结伴去抓自己家的狗。 第6章 6 看来你不用我救 那个,我其实 也没有开除我 没有没有,我之前不知道 我会努力工作 谢谢? 克莱恩睁开眼睛时,大半视野都被阿兹克的脸占据了。他的老师弯着腰,一只手撑在沙发背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两人的脸离得很近,足以让克莱恩看清阿兹克的睫毛和眼底隐隐约约的金色暗流。 年轻人用上了无面人的全部能力才没有直接跳起来,只是脸上微微露出茫然。 阿兹克先生早上提到今天要离开皇宫办事来着,似乎是处理有关人造死神派的后续事项,不知什么时候回来的?还正好赶上了这个时间 克莱恩其实并没有细想过自己的灵体去开会期间,身体会呈现怎样的状态。但是无论如何,这与正常睡眠都不会一样,阿兹克想必一眼就能看出他的灵体并不在。 更何况阿兹克先生早就知道他有秘密。 克莱恩眨了眨眼睛,坐了起来,十分自然地跟阿兹克打了声招呼,仿佛刚刚只是在打盹。 阿兹克没有询问他的灵体躲去了哪里。他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朝克莱恩递过来一个盒子。 克莱恩好奇地打开,只见里面整齐地摆放着一个个小试管,每一个上面都贴着标签。收尸人,囚犯,罪犯,通识者,战士,不眠者 年轻的冒险家眉毛微微上扬,惊喜地道了声谢。 特莉丝从门先生那里得到了打开黑皇帝陵寝的方法,需要二十二种途径的血液,要求他帮忙收集。他在从信使小姐那里收到信后,便和阿兹克先生提了一句,想看看能不能凭借拜朗帝国的势力收集一部分。这是三天前的事。 他之前算了算,自己其实也能够收集到绝大多数,只是要费很大的力气,也许还要给出足够的信息说服对方,即使他认识的那些人不会怀疑他会用血液去诅咒他们。而阿兹克先生三天之内就收集了十七八种,让他不得不感叹有个位高权重的后台就是方便。 阿兹克摆摆手,表情一如既往的淡漠。最好不要用你自己的血液。他提醒道,可以的话多等几天,我应该能够找到另一个占卜家。利用血液诅咒原主的仪式并不罕见。 言外之意,他收集这些血液的提供者被诅咒也无所谓 您放心,克莱恩保证道,基本上已经懒得掩饰了,我有办法将血液与本人的联系消除。 阿兹克并没有停留太久,似乎是专门来给他送东西的,简单交代了几句就再次从书房中消失了。 克莱恩心念一动,灵体再次出现在了灰雾之上。 哦对,现在我大概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了呢克莱恩捂脸。一想到当时苍白皇帝看着两只福根之犬撒娇卖萌,脸上那种连神性都没能压制下去的愕然,他就恨不得刨个坑把自己和自己的狗子们一起埋进去。女神在上,自己那个时候一脸茫然的样子完全没有一点表演的成分。 拿到福根之犬眼珠和血液的过程十分诡异,他不确定阿兹克猜到了多少。 克莱恩想,如果阿兹克先生询问他的话,他应该是会和盘托出的。他信任他的老师,相信对方能为他保守秘密,也能够与他分担这个从未诉诸于口的重量。甚至于,若是阿兹克因此对他的来历产生了怀疑,他或许还可以将自己最大的秘密也告诉他。 但阿兹克永远不会去问。他的老师原本就不是喜欢追根究底的人,恢复了记忆之后更是如此。 他不会逼迫克莱恩说出自己的秘密,所以是否要坦白的主动权完全由克莱恩自己掌握。 克莱恩在犹豫。对阿兹克先生,他宁愿将源堡和愚者的秘密全部说出来,也不想语焉不详地搪塞或是用部分事实刻意误导。 但是主动坦诚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做出了更加重大的承诺。他还没有想明白那是什么,更不清楚自己是否做好了这样的准备。 克莱恩心不在焉地将试管里的血液倒进陶瓷罐子中,然后用一只物美价廉的纸人天使密封住,扔进杂物堆。将源堡的气息融入血液,以此来消除血液与提供者的联系,这便是他之前做出的计划,也已经通过占卜证实了可行性。即使阿兹克似乎并不在意血液提供者的命运,克莱恩还是决定保险起见。 整个过程没有出现丝毫意外,克莱恩的灵感却还是有点躁动,似乎从阿兹克出现的一刻便是如此。这种奇特感觉的源头并不是盒子里的血液或是即将到来的古代学者晋升仪式,甚至与一直在关注的鲁恩局势都没有关系。 年轻人闭了闭眼睛,脑海里再次闪过阿兹克看向他的眼神。他一动不动地坐了一阵,终于叹了口气,取出纸笔。 我今天在灰雾之上逗留期间阿兹克先生看到的情景 他一笔一划地写出了占卜语句,默念几遍,然后由着自己被拉入了占卜梦境。 也许是因为占卜对象是过去发生过的事情而不是未来,这一次的梦境是从他本人的视角经历的。他闭着眼睛,却清清楚楚地看到了阿兹克穿过灵界,出现在了皇宫的书房中,停在他的面前。阿兹克静静地注视了他很久,直到他几乎要怀疑梦境被按了暂停键,这位拜朗帝国的帝皇才慢慢俯下身 伟大的愚者先生猛地睁眼,直接跳了起来,膝盖哐的一声磕到了青铜长桌上。他的眼前一花,视野已经重新变成了墙壁上镶金的白骨烛台和微微摇曳的火光。 克莱恩坐在沙发上呆愣了半晌,剧烈的心跳才渐渐平复下来。他带着残留的愕然伸手碰了碰嘴唇,仿佛想要确定一触即分的冰凉触感是不是他的错觉。 相比于乱成一团的北大陆和暗潮汹涌的南大陆,海上的势力虽然同样受到了战争的影响,却并没有那么大。甚至于隐隐还弥漫着某种因为骤然间缺少了天敌而产生的愉悦。 毕竟,各国海军目前的注意更多集中在了彼此身上,而疯狂冒险家已经很久没在海上活动了。 那是因为疯狂冒险家投靠了拜朗帝国的苍白皇帝!喝得醉醺醺的海盗把酒杯重重地放在桌子上,大声宣布,想想看,两个疯子凑在一起!迟早搞出大事! 跟你们说,我有个熟人的熟人,曾经是灵教团的成员。旁边有人不甘示弱地爆料,他说疯狂冒险家早在拜朗皇帝回归之前就已经是祂的人了,是祂的使者! 几个月前,格尔曼就曾经代表祂去向地狱上将路德维尔传达命令,路德维尔没有听从,结果就被杀掉了! 投靠苍白皇帝的疯子: 这话没法反驳。 他甚至能猜到这谣言是怎么产生的。 前几天阿兹克亲自出手,将曾经的人造死神派首领海特尔处死了。与海特尔有合作的梅迪奇并没有出现,似乎是已经放弃了这个盟友。 自从融合了唯一性的人造死神被女神拆成了两半与阿兹克分了赃之后,人造死神派就已经名存实亡了。残存的成员大多毫无反抗地投降了,也有少数逃了出去,正在被阿兹克的手下追捕。 克莱恩专门跑了一趟,把帕特里克布雷恩捞了出来,以免误伤。阿兹克既然已经回归,女神通过他监控灵教团的计划便没有了继续下去的必要。 这家伙看到他就直接投降了,还说神使大人侍奉的一定是真正的神明,倒是省了他不少口舌。 唯一的弊端是侍奉一词实在有点微妙,以至于当时在场的死神教派成员,不管是哪个派系,看向他的眼神都有些古怪 可我怎么听说,格尔曼是刺杀未遂被俘虏了呢?邻桌的明显一直在偷听,此刻终于忍不住凑了过来,加入讨论,我有个熟人的熟人,他跟我说格尔曼是苍白皇帝亲手擒住的! 嘶!有人倒吸一口凉气,疯狂冒险家刺杀拜朗皇帝?不会吧?这可是这可是正神教会都不愿直接冲突的存在! 所以到底哪个是真的?格尔曼到底是不是 你说老子在骗人吗!明明 哎哎,别吵别吵!说不定两个都是真的呢?八卦的魅力明显超过了单调的群殴,于是旁边看热闹的人及时制止了差点打起来的两个爆料者,并且提出了新的思路,或许疯狂冒险家是假意失手,然后在苍白皇帝身边忍辱负重寻求时机? 有道理另一个人似乎想到了什么,摸着下巴沉吟起来,我有个熟人的熟人,在鲁恩军队服过役的,他分析说格尔曼是专门被人派去引诱拜朗皇帝的呢! 噫!这倒真像格尔曼能做出来的事! 忍辱负重的冒险家: 不,你们想多了疯狂冒险家不会根据流行小说的情节制定计划,苍白皇帝也不是什么恋爱脑! 但是那位皇帝真的被骗过去了吗?说到这样的话题,海盗们明显精神了起来,一个个脸上露出了让人恨不得揍一拳的猥琐笑容,说不定祂是将计就计,在格尔曼放松警惕的时候把他彻底变成自己的玩物! 听说古拜朗就有那种,那种你懂的,就是那种仪式! 或许格尔曼脑子里还在反抗,但身体已经很诚实的接受了苍白皇帝 哇,你们说他们最后谁会赢啊? 我特么居然也有点好奇呢,科科。 我赌格尔曼!喝高了的醉鬼拍着桌子,用最大的嗓门表示了对天敌的无条件支持,你们发现没有,这段时间苍白皇帝比前几个月收敛了好多,大概就是格尔曼被祂抓住之后。 这事我知道!同样一身酒气的旁听众激动之下,把两个酒杯扫到了地上,引来了更多人的注目,我有个熟人的熟人,在拜朗皇宫打工的,他信誓旦旦地跟我说,有时候皇帝陛下发飙,就是这位首席大臣劝住的! 他还说,以前的灵教团首领,据说是死神后裔的祂称格尔曼斯帕罗为曾祖母! 曾祖母: 希雅帕伦克自然没有这么叫过他,甚至连咬牙切齿都不敢咬得太大声,毕竟他们两个有限几次对话发生时阿兹克就在旁边。 当然祂有没有腹诽过就说不准了。 对于这位掌握了死神序列一特性一千多年等待死神回归、好不容易盼到曾祖父来继承家业的前苍白女皇来说,格尔曼斯帕罗无疑就是魅惑君王的祸国妖姬。 皇帝陛下,那是多么冷酷多么残暴的存在!新的爆料者挤眉弄眼地转述着所谓熟人的熟人说过的话,但自从首席大臣阁下住了下来,就完全不一样了。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还专程派了信使去买甜冰茶! 哇哦!周围爆发出一阵夸张的惊呼。 苍白皇帝还在议政的时候当着所有大臣的面宣布,说格尔曼的要求就等同于祂的命令。发言者抓起不知是谁的杯子一饮而尽,得意地咂咂嘴,似乎十分享受万众瞩目的感觉,那个什么首席大臣,啧,拜朗哪有过这个职位啊?我看那就是专门给格尔曼设立的! 毕竟一个男人,直接称呼皇后有点不好听,是吧? 皇后: 恋耽美 -by凝海(6) 我好像明白了上次塔罗会上那几位女士看向世界的目光为什么那么古怪了 难怪诡法师消化速度比预想得还要快一些。 可是愚者真的不是会派自己的眷者去色诱另一个教派领袖的屑神明啊! 其貌不扬的南大陆中年男性看了看桌子上没吃完的熏肉,完全没了胃口。他把盘子一推,丢下不远处愈发热闹的讨论现场,起身离开酒吧,脚步快得仿佛正在被格尔曼追杀。 过一阵过一阵谣言就应该消失了吧 和阿罗德斯说完话之后就应该直接去准备晋升仪式,何必多此一举跑来这里打探消息? 入夜,南大陆附近的无人海岛。 克莱恩来不及探查自身实力产生的变化,甚至还未从源堡的异状中回过神来,就点燃了一枚纸人天使,抓起两个秘偶,消失在了原地。他连续几次传送,同时不断地干扰着追踪手段,直到灵性直觉不再躁动,才终于在贝克兰德近郊的野外停了下来。 没想到晋升会引起源堡的异动新鲜出炉的古代学者长出一口气,靠在树干上,看着雾蒙蒙的夜空发呆。看来最近过得太悠闲了,警惕心有所下降。若不是因为谨慎选择了靠近南大陆的地点,只怕当场就会被阿蒙和查拉图注意到。 不是所有的麻烦都能靠阿兹克先生解决的,比如说那些觊觎源堡的存在。如果不能尽快提升实力,或许还会给阿兹克先生带来危险 晋升仪式是他独自举行的。不过他选择的晋升地距离拜朗皇宫并不远,是阿兹克能够感应到的范围,又有秘偶守卫,安全倒是不成问题。 他并没有提前通知阿兹克,而是给老师留了一张纸条,就匆匆忙忙地跑了出来。这未尝没有想要借机避开阿兹克冷静冷静的缘故。 谁能想到连自欺欺人的机会都没有 感觉到近乎枯竭的灵性恢复了些许,克莱恩终于有心思开始摸索自己的新技能。 在苍白皇帝书房的几天时间确实起到了提前扮演的效果,此时结合晋升过程中获得的知识,他很快总结出了属于古代学者的能力。 对他来说,目前最有用处的是从历史孔隙中召唤投影,包括人物。 对目标的了解程度和亲密程度都会提高成功的概率,而目标的位格越高则越困难就像是历史影像冥冥之中也会有自己的意识,从某种程度影响召唤的过程。 这算是在刷大佬们的好感度吗克莱恩伸手搓了搓有些发热的脸。今天的见闻对他的人生观造成了很大的冲击,以至于连自己内心的吐槽都没有以往的好笑,甚至还多了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 我与阿兹克先生的联系要比和其他天使紧密得多,只是祂的位格也同样比我要高。但我如果尝试召唤尚未恢复记忆时的投影,应该会比召唤完整状态的苍白皇帝或死亡执政官轻松一些。等到情势不那么紧张了,或许还可以试着召唤不同人生的阿兹克先生,加深对他的了解 他想着,脑海中似乎闪过了什么隐隐约约的灵感,却一时捕捉不到。 最终他揉了揉眉心,遵从直觉,从历史孔隙里拉出了历史教员打扮的阿兹克先生。 一次就成功了。克莱恩扯扯嘴角。 果然不能自欺欺人了啊。 他盯着阿兹克久违的鲁恩绅士打扮,怔怔地有些出神。有些事情已经永远不一样了 若是还在廷根,他和阿兹克先生会是什么样的关系呢? 他们一个会继续教书,一个会继续做值夜者,偶尔坐在一起共进晚餐,在学校附近的餐馆或是其中一个人的家中。周末他们也许会花一整天的时间讨论各种话题,历史或是非凡或是别的什么。他们可能还会结伴出游,在霍伊河边看划艇,到迪西海湾度假,去凛冬郡钓海豹,或是钻到什么稀奇古怪的地方探险。 现在这样的关系与设想的既相似又完全不同。既像是缺了些什么,又仿佛多出了某些不一样的东西,让他十分不知所措。 或许他只是需要一些时间,仔细将这些事情梳理清楚。 他一动不动地站了很久,直到灵性直觉微微颤动了一下,像是被柔软的羽毛轻轻拂过手心,才突然回过神来。 面前的历史投影眼神明显比一开始灵动,但因为温和而沧桑的目光和记忆中的阿兹克太像了,他一直都没注意到不同。 也不知道阿兹克的意识是什么时候投射过来的,就这样安静地看了他多久。 克啊,谣言是不会消失的【轻声 甚至直到第六纪都会有你们可歌可泣的爱情故事【轻声 是迷の感情线突飞猛进的一章。 鸵鸟被掐着脖子从土里拽了出来,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查了查时间线,克比原著只早了一天晋升。 不过因为之前读了一个多星期的在职研究生,准备得更充分一些,所以逛完迷雾后还有余力薅一只阿爸出来。这是合理的。 第7章 7 贝尔纳黛接过试管,瞥了瞥里面似乎异常鲜艳的血液,便小心地将它收了起来,重新将注意转回对面的人身上。 我之前并不清楚你是不是会按照原计划行动,她有些意味深长地看了克莱恩一眼,仿佛想要从他微微发福的伪装里看出些什么线索,谨慎起见,需要与你当面确认。 她并没有掩饰自己的怀疑,不过克莱恩倒是没有产生什么不快。 他在前一天上午送信给贝尔纳黛,转告她乔治三世会利用周六的演讲完成黑皇帝的晋升仪式,请她配合自己的行动,却没想到对方回信提出要面谈。两人约见的地点是南大陆北部,死神教会势力范围的边缘。这里仍在苍白皇帝的注视之下,但若是需要,贝尔纳黛能够在第一时间向黑夜教会求助。 由于上一次来到南大陆差点送了命,贝尔纳黛对于这个见面地点其实还是有所保留的。之所以会同意,除了阻止新的黑皇帝诞生的意愿太过强烈之外,可能也确实对之前牵连了克莱恩有所愧疚,试图做出些补救。 如你所猜测的那样,我在南大陆晋升贤者的尝试失败了。神秘女王继续说道,我的灵性没有接收到任何反馈,也就是说我的行动并未对未来的走向造成任何实质性的影响,正面或是负面。 克莱恩缓缓点头,并没有给出解释。阿兹克的行动是在配合女神的谋划,原本便不会造成灾难,即使贝尔纳黛没有让自己出现在他面前。这个认知让他莫名有些开心,仿佛为一直以来都坚定不移的信心添加了新的佐证。 当然这一点不必告诉贝尔纳黛,由着她自己脑补些合理的解释就好。 我会配合你的计划。贝尔纳黛没有在这个话题上多做纠缠,我还有另一件封印物,可以让我在短时间内发挥出天使级别的实力。 克莱恩眨眨眼睛,心中不由自主感叹了一下对方的身家丰厚,0级封印物都不止一件。罗塞尔大帝果然十分宠女儿。 不过她的另一件0级封印物就是被阿兹克先生拿走的想到这一点,克莱恩的心情变得有些微妙。他倒是没有冒出什么让阿兹克把苍白的死亡还回去的念头,一来亲疏有别,二来抛开那些更复杂的因素不提,这件事也确实是贝尔纳黛挑衅在先,更何况阿兹克还出手为贝尔纳黛祛除了污染。他只是莫名觉得神秘女王那次行动实在有些得不偿失,尤其是知道哪怕她真的侥幸将死神教派连锅端了,大概也没有办法成功晋升 不,我并不是在暗示什么。大概是从克莱恩的停顿中听出了什么,罗塞尔大帝的长女迅速解释道。对苍白皇帝来说,那件死神途径序列1特性制成的封印物与其说是战利品,不如说是自己将祂的学生带入险境的惩罚而已。贝尔纳黛这点分寸还是有的,即使心中免不了有些肉疼,也不愿因此触了一位本就看她不怎么顺眼的大天使的霉头。 若是那位愿意出手,成功的几率会大很多。她忍不住说。 祂会帮助我们的。克莱恩嗯了一声,简短地回答。 其实他直到现在还只是和阿兹克简单地提过一句,并没有将计划全盘托出,正准备今天晚些时候和老师仔细讨论。但他知道阿兹克不会拒绝。 看来外面那些传闻也并非全是空穴来风。贝尔纳黛挑了挑眉,语气有些古怪。 克莱恩想起前两天听到的花边新闻,忍不住嘴角抽搐,却突然感到一阵心虚,眼神游移了一下,并没有否认。 似乎是被疯狂冒险家难得露出的青涩取悦到了,神秘女王的眼中闪过一丝好笑,身体逐渐变得虚幻。 总之,确认了你既没有被苍白皇帝囚禁起来,也没有被神灵降下神罚,我就放心了。 她丢下这么一句话,便像是阳光下的肥皂泡一样散落不见了,留下克莱恩在原地无语凝噎。 什么囚禁?什么神罚?堂堂罗塞尔大帝的长女不仅喜欢听乱七八糟的八卦,还会自己脑补后续的吗! 对你周叔叔尊敬点啊! 原来这就是那些血液的用处。门先生伯特利亚伯拉罕阿兹克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手指轻轻敲击着扶手,你那位合作者能够与祂取得联系,倒是有些意外 您以前见过祂吗?克莱恩仿佛找回了学生时期听老师讲解历史的感觉,等了一阵没等到下文,不由追问了一句。 阿兹克从久远的记忆中回过神来,微微颔首。有过一面之缘,不过没有深交。祂说,很久以前的事了那时我甚至还不是死亡执政官,跟在父亲后面和祂打了个照面。 看到学生愈发好奇的眼神,祂的嘴角扬了扬。以后有机会和你细说。第四纪有些没流传下来的秘闻,你应该会喜欢,对你消化古代学者的特性也有帮助。祂保证道,随即顿了一下,表情变得严肃起来,不管你的合作者提出什么条件,不要试图联系门先生。 克莱恩怔了一下,随即飞速点头。我之前做了占卜,与门先生对话会出现无法承受的危险。 按理说以门先生的位格,序列3的古代学者并不能轻易占卜到与祂相关的事情,不过克莱恩想必是那个例外。阿兹克隐隐猜到了克莱恩所拥有的底牌,却仍要提醒他不要掉以轻心。 我大概知道危险是从何而来,祂说,然而这并不是你目前能够接触到的信息。暂时不要探究这些,对祂的要求保持警惕就好。 有关门先生的话题告一段落,两人继续说起了针对乔治三世的刺杀计划。克莱恩之前便已经说到过那位鲁恩皇帝的恶行,话语中毫不掩饰愤恨之意,所以他能制定出在一位准神明的晋升仪式上进行暗杀这样的计划,阿兹克毫不意外。祂的学生在下定了决心之后,行动力一向惊人的强大,无论是在低序列时以刺杀一位半神作为努力目标,还是留在一位状态不怎么稳定的序列1身边作为锚点。 阿兹克对于刺杀一位敌对国的君主毫无心理压力,于是在克莱恩提出计划的时候想都没想就答应了,唯一让祂不确定的是具体的行动细节。 我不能直接出现在北大陆,必须借助你的历史投影。 克莱恩怔了一下。这倒没有问题,我可以同时维持三个历史影像他说着,眉头渐渐皱起,有些担忧地反问,您出手帮助我,会不会有什么麻烦?毕竟 毕竟要破坏的那件事是被黑夜女神默许的。黑夜虽然仁慈,终究也是一位真神,对于凡人的冒犯并非都像对克莱恩一样宽容。阿兹克在与这位存在接触的过程中明显能感受到祂对克莱恩的善意,却不能确定同样的善意对克莱恩试图帮助的那些、更加渺小的存在是否依旧适用。 神性并不善良。就像祂虽然没有像曾经那样以凡人的性命作为阶梯,但也对海特尔将平民献祭的举动视而不见。直到祂再次见到了克莱恩。 祂愿意以克莱恩的愿望作为判断善恶的基准,但也清楚自己只是个例。 问题不大,苍白皇帝的唇角再次勾出一个有些僵硬的微笑,手臂蠢蠢欲动地想抬起来摸摸学生的脑袋,却还是忍住了,我通过你的历史投影出现,只会暴露出我与你之间有合作,这一点并非什么机密,不会引起注意。 苍白皇帝与格尔曼斯帕罗之间的联系,有心者应该都听过一些,不过以后怕是要在更高层次的人物之间流传开了。阿兹克看着面前的年轻人皱着眉头的样子,眼神闪过一丝古怪,却并没有张口点出这一点微不足道的后果。 你无需为我担忧,更不用感到愧疚。祂微微叹了口气,与你之间的联系对我的状态就是最好的帮助。说到底,我其实也是在利用你。 克莱恩理解的东西,祂已经不再明白了。但好在祂还能读懂克莱恩。 祂还能以克莱恩的道德作为祂的准则,以克莱恩的情绪作为祂的悲喜,以克莱恩的期冀作为祂的愿望,以克莱恩的人性作为祂的人性。 这样就能伪装成曾经的那个,人。 我记得过去的一切,唯独忘记了人性,只有在你身边才能够想起一些。祂说,从某种意义来说,我与曾经的死亡执政官并没有什么区别。 这是一种很难以描述的感觉。就像是曾经繁茂的森林被人连根拔起,然后在空出来的土壤中灌入了岩浆,再也无法重新种植。阿兹克仍能碰触到那些不协调的痕迹,理智上认为自己应该对次有所感触,无论是痛苦、愤怒、不甘,还是别的什么。然而实际上祂所能感受到的只有近乎麻木的平静,仿佛那些都只是书页上微不足道的折痕。 若不是与克莱恩有关的事情仍能牵动祂的情绪,祂想自己或许已经自然而然地接受了与生俱来的神性。 其实还是不一样的克莱恩匆忙打断了祂,故作苦恼地皱起眉头,仿佛对突然变得凝滞起来的气氛有些不适。这让祂产生了些许歉疚。既想借助克莱恩维持仅剩的人性,又不希望对方过多接触自己神性的那一面,这种想法真是虚伪又贪婪。 祂的学生盯着祂看了一阵,抬起手臂做出抓取的动作。书房的空气中流过一丝隐晦而神秘的波动,四周的烛火微不可察地闪烁了一下。然后一个穿着黑色长袍的熟悉人形就被凭空拽了出来,与祂面面相觑。 您就是比祂有人性啊。克莱恩一脸认真地说,只是嘴角不明显地抽了抽,仿佛随手抓出来一个历史投影作为佐证是再正常不过的操作。 阿兹克的目光落在了投影的脸上,仿佛在看镜子中的自己。祂想自己平时大概也是这个样子,表情冷硬,目光空洞。现在的祂与过去的死亡执政官如此相像,只是换了一身不同样式的袍服而已。祂看不出克莱恩指的是什么,却在这一刻从心底生出了一丝缥缈的期冀,想让克莱恩说服祂。 克莱恩与祂视线相交,嘴唇动了动,却像是一瞬间失去了措辞的能力。年轻人抿了抿唇,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猛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绕过坐姿端正的死亡执政官投影走到祂面前。还没等祂做出反应,祂的学生便俯下身,十分笨拙地用双臂环住祂的肩膀,下巴僵硬地悬在肩膀上方,侧脸险而又险地与祂保持了几根发丝的距离,形成了一个有些别扭的拥抱。 恋耽美 -by凝海(7) 您还没有忘记我,不是吗?他在祂耳边轻声询问。 在这一瞬间,死亡执政官的眼眸中倒映出来的面孔肉眼可见地柔和了下来,像是被年轻人的体温将外壳融化掉了一层。 是的,我不会忘记你的。 苍白中唯一的色彩,沙漠中盛开的玫瑰。 一个拥抱产生的影响有些出乎意料,对两人似乎都是如此。 或许以后应该时不时抱抱?克莱恩放下刚完成的符咒,伸手搓搓脸,有些好笑地抽抽嘴角,却并没有放弃这个异想天开的想法。 一回生二回熟,下一次动作应该就能够熟练一点,不会差点把阿兹克先生连着沙发一起扑倒在地他这样想着,脑海中自然而然地出现了那个画面,忍不住笑出了声,又慌忙捂住了嘴,欲盖弥彰地看了眼下午谈话时阿兹克坐的位置。 他有些唾弃自己直到现在都过于活跃的心跳,将这种异样的亢奋归罪于两世为人都处于相对保守的社会环境,以致于连一个简单的拥抱都会让他像偷吃了蜜糖的猫咪一样,几个小时都没冷静下来 年轻人一动不动地坐了一阵,起身走到书架边的空地,开始布置祈祷仪式。阿兹克对他说过,若是需要可以在在拜朗皇宫向黑夜女神祈祷,只不过最好用指向死神的仪式。他之前并没有想过什么情况会让他在苍白皇帝的庇佑之地向女神求助,然而此刻却产生了这样的冲动。 你留在我身边就是对我最大的帮助。但是克莱恩还是希望能做得更多一些。 他是爱着阿兹克先生的,这一点他很确信。 只是他同时还爱着很多很多其他人,包括那些看不清面孔的陌生人。而阿兹克心中只有他一个。 所以,谁才更像一个神? 也不知道女神会给出什么提示他难得有些忐忑地想着。是会对这样过于奇葩的询问付之一笑,还是会对他不自量力试图挽救一位地上天使的人性嗤之以鼻? 最起码,这一次用的是没过期的高档精油,女神应该能感受到他的诚意吧 消化? 隐秘的气息从书房消失,克莱恩一脸虔诚地在胸口画了个红月,目光落在灰烬形成的唯一一个单词上,不由得有些茫然。 消化什么,记忆吗?这要怎么消化?难道要从历史孔隙里拉出过去的阿兹克先生进行研究吗? 这样的话 克莱恩的目光落到了书桌上几枚色泽如同钻石一般的长方形符咒上,下意识地用手指揉了揉额角。比起在序列4时候初次尝试,如今的他使用灵之虫制作符咒已经轻松了许多,但仍是会感觉疲惫。近一段时间需要做的准备不少,本来并不是制作这一类符咒的最佳时机,只是白天与阿兹克谈过之后,他便突然产生了这样的想法。 也许他的灵性直觉是在暗示他,这个符咒对于阿兹克的状态是有帮助的? 结合女神给出的提示,他产生了一些隐隐约约的灵感,就像是在漆黑一片的地面上捕捉到了一闪而逝的金色反光。 等这次的事情告一段落,再仔细研究研究他有些开心地想着。 贝贝:你们果然不对劲 阿爸见过门先生,大概是丝袜派对上吧。 小克完全想不到,在他乖乖保证不会联系门先生时,阿爸正在心里暗搓搓考虑给他套丝袜。【x 苍白皇帝的苍白世界中,还剩下最后一抹鲜艳的色彩。 苍白这个题目,大概就是构思到这一部分对话的时候出现的。 最近技能树点得有点歪,所以这章磨了好久 本来以为能把乔三副本打完的,然而这俩太磨叽了,就只好磨蹭到下一章了【喂 第8章 8 将意识投入历史投影并不是十分困难的事情。在克莱恩将祂的投影召唤出来的一瞬间,阿兹克便能够感到那一缕清晰无比的联系。之前祂与克莱恩做过测试,确信距离与位置并不能影响祂与投影之间的感应。哪怕本体身处灵界深处或是拜朗皇宫的重重结界之中,祂也能在第一时间感受到另一个自己的存在,并且毫无阻碍地将意识转移过去。也许真神亲自维持的封印能够成功阻止祂的感应,但是祂与克莱恩都不是很确定这个界限究竟是根据他们之中哪一位的位格决定,也都并没有打算去找黑夜去做什么试验。 另一个自己的形容并不准确。从阿兹克的视角,历史投影被召唤的一刻就像是突然多出了一具躯壳,祂的意识可以在本体与投影之间转移,却不能同时存在于两处。 克莱恩听到形容的时候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心不在焉地将祂描述成了一只被放在盒子里非生非死的猫虽然这个类比很奇怪,但在主要细节上并无谬误。阿兹克将之归咎于祂的学生对猫这种生物旺盛的同情心。 此时祂所占据的是第四纪末身为死亡执政官时的投影,是祂在序列2时期最巅峰的状态。原本阿兹克提出让克莱恩直接召唤苍白皇帝,毕竟序列1的战斗力比起序列2有了本质的提升,成功的几率要更大一些,相应的灵性消耗直接由祂本人来承担也并不是什么问题。不过克莱恩坚持召唤序列2的投影,理由是苍白皇帝的投影存在太久会被人怀疑祂的本体也参与到了其中不到万不得已,他不希望打破黑夜女神和苍白皇帝之间的默契。 祂理解克莱恩的顾虑,所以直到此刻依旧伪装成了一具没有意识的历史投影。不过祂想克莱恩还是低估了黑夜对他的重视。若没有黑夜的默许,隐秘之仆是不会凭借投影施以援手的。或许祂也应该重新评估一下克莱恩在黑夜眼中的定位,至少黑夜对他身上的秘密应该是了解的 阿兹克最后看了一眼克莱恩静止下来的投影,然后保持着呆滞的表情,将视线转到面前的敌人身上。这是一位鲁恩亲王,序列2的德林克奥古斯都,长相、实力、以及倨傲的神情都与资料上一模一样。克莱恩在祂出现的第一时间便放弃了这具投影,将意识重新转移到了陵寝外的本体身上。 即使预料到了鲁恩王室的天使会插手,也对此做出了规划,阿兹克仍是感到了一阵淡淡的不爽。祂与克莱恩根据可能出现的情况制订了不止一套计划,若是出现在这里的是一位半神级别的敌人,他们二人便会联手将之击退,争取在其他人没有赶到的时间尽可能对这一座陵寝造成破坏。而若降临的是天使,那么阿兹克就会自己拖住祂,由克莱恩去另一处寻找机会。 看来德林克注意到了隐秘状态的克莱恩投影,但并没有料到阿兹克的意识会亲自降临,或者说没料到苍白皇帝会选择这个关口冒险出现在北大陆。不然的话,挡在这里的应该会是那位奥古斯都一世,鲁恩的守护者和唯一一位天使之王 阿兹克双目微阖,一言不发地展露出了神话形态。祂的身体急剧膨胀,拉伸,视野随之不断抬高,直到从云层将整个陵寝收入眼帘。熟悉的力量在体内肆意流动,仿佛从未意识到的无形枷锁悄然被打破了,使祂忍不住将双翼舒展开来。哪怕已经遗忘了超过千年的时间,这仍是祂熟悉的形态,是祂与生俱来的本能。 祂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下方的敌人,苍白的火焰从口中喷吐而出,笼罩住了整个陵寝,却被无形的屏障阻挡在了半空。序列2的平衡者面露凝重,然而发现自己的应对成功将火焰拦下之后却露出了一丝成竹在胸的微笑。这让祂感到一阵隐晦的不悦这具身躯毕竟是历史投影,哪怕用出了神话形态,也只能发挥出死亡执政官的七八成实力。 若是此刻有苍白皇帝的实力,祂能轻易将面前这个人干掉,让祂明白死亡是不容轻忽、不容亵渎的 阿兹克的动作突然一僵,双眼的火焰不明显地颤抖了一下,随即重归平静。 祂似乎被神性掌控了一瞬间。时隔一个纪元重新回归最初的羽蛇形态,祂原本就不太稳定的人性险些被彻底压制,再次变成完全遵循本能死亡执政官。 而我原本以为,在克莱恩的帮助下,我已经渐渐保持住了仅存的人性阿兹克的心中涌起一股深入骨髓的冷意,像是被死亡与永暗逐渐淹没了灵魂,险些被绝望吞没意志。 祂似乎一直在刻意忽略这个事实,忽略了自己其实从一开始便不是人类,而是死神的子嗣、天生的神话生物。祂的人性诞生与谎言与遗忘,是不完整的灵魂用来弥补空白的填充物,就像是建在沙滩上的城堡一样毫无根基。哪怕再小心翼翼地保护,祂的人性依旧脆弱得如同冰天雪地的星火,禁不起哪怕一阵寒风的冲撞 克莱恩担忧的面孔在脑海中一闪而过。阿兹克强行掐断了自己的思绪。现在不是思考这些事情的时候。既然以阿兹克艾格斯的身份向克莱恩许诺过要尽可能保留人性,那么祂就会尽一切可能去做到,即使最后证明这样的努力是徒劳的。 何况自己此刻会因为彻底失去人性的前景感到恐惧,这应该是个好现象,毕竟在不久之前恐惧这种情绪还依旧只是一个遗失在岁月中的概念。 克莱恩想必也会赞同吧。 这样想着,祂突然产生了一种抛下所有顾虑全力出手的冲动。祂想要尽快将这碍眼的敌人解决,尽快回到克莱恩的身边,与他分享这个微不足道的发现 在这样对于一位神话生物来说过于活跃的心理活动中,阿兹克感到自己的灵性突然产生了一阵急促的躁动。 祂心念一动,来不及考虑是哪里出现了变故,便将这具投影所能发挥出的实力全部爆发了出来。羽蛇的骨骼仿佛在一瞬间坍塌、虚化,成为了死亡的燃料,整条蛇像是被从体内点燃,在一瞬间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实力。苍白的火焰从鳞片和羽毛的缝隙溢出,在德林克突然变得惊恐的注视下突破了屏障,在陵寝内部迅速蔓延。这位平衡者似乎终于意识到自己面对的其实是一位序列1的对手,是借助投影出现在了正神们眼皮子底下的拜朗皇帝。 阿霍瓦郡的秘密陵寝在突如其来的冲击下明显地摇晃起来。德林克奥古斯都抬起手臂,在轰鸣声中说了句什么,勉强将周遭建筑崩溃的速度减缓了。死亡执政官的历史投影承受不住序列1调动的力量,开始慢慢崩溃,却在彻底失控前迸发成了无数光点,消失不见。 鲁恩王室的平衡者站在陵寝中,依旧维持着最后的动作,半晌才放下手臂。祂环视了一眼不再晃动的陵寝,随后低头看着小臂上一块失去了色泽的皮肤,眼神晦暗难明。 拜朗皇宫的主殿,苍白皇帝猛地睁开眼睛,周身散发出令人心悸的气息。祂看都没看面前跪伏着的祭司们,在一阵浓郁的色彩中消失了。 历史投影是被强制结束的。克莱恩遇到了意料之外的危险。 刚送走了一个为爱情献身的魔女,没想到又遇见了一个为爱情放弃权柄的苍白皇帝。面前的女子看上去不过二三十岁年纪,黑发蓝眸,肤色白皙,面容秀美端庄,眼神却带着一丝仿佛不谙世事的天真。她穿着一身简单的白袍,歪着脑袋打量着面前的存在,像是幼童刚刚发现了新的玩具。我都有些好奇了呢爱情的魔力真的有这么大吗? 阿兹克没有理会魔女话里话外的嘲讽。祂的目光越过卡特琳娜,落在不远处另一个红发黑甲的身影上,表情有些阴郁。比起序列三的白之魔女,这个天使位阶的恶灵更让祂忌惮一些。即使梅迪奇从祂出现开始便抱着胳膊旁观,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但阿兹克的灵性直觉却在第一时间便发出了预警。若祂陷入了劣势,这位战争天使绝对会找准时机狠狠咬上一口的。 以苍白皇帝为中心,周围半径数十米的范围正在与灵界互相重合。天空的颜色显得异常鲜艳,地面却被漆黑幽暗的水面所代替,虚幻的白色火焰随着波纹在水面诡异地燃烧着。比起不久前出现在另一处的死亡执政官投影,苍白皇帝身上的气息反而不那么阴冷锋利,却更加令人敬畏,仿佛多看一眼便会沾上死亡如影随形的诅咒,无法逃脱。 阿兹克赤足踩在燃烧的水面上,透明的灵体悬浮在身体周围若隐若现。祂穿的是一身白色的袍服将人造死神派从上到下彻底肃清之后,阿兹克在外便一直以苍白皇帝的名义行动,着装也渐渐与死亡执政官黑色为主的服饰有了差异。 只是,看着对面的不老魔女身上相同色调的衣着,拜朗皇帝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内心涌起一丝十分没有道理的不悦。 自从与您重逢之后,我便一直在猜测,死亡执政官先生找回了自我之后,会怎么看待不完整的自己。但我没想到结果会这样有趣。 卡特琳娜慢悠悠地自说自话,纤细的手指轻轻点着嘴唇,像是没有注意到阿兹克愈发森冷的目光。 不过,苍白皇帝陛下究竟是怎么想的?我不知道那位做出了什么承诺,或是威胁,使得您如此退让。魔女歪歪头,像是恍然大悟一般,脸上露出十分诚恳的好奇。但您会出现在这里,难道反悔了吗? 黑夜女神得到死神唯一性在高层次的存在中并不算什么秘密。苍白皇帝在南大陆对黑夜教会毫不留情地打压,却一直没有踏足北大陆,更是让人顺理成章地猜测祂在黑夜面前吃了不小的亏,可能还有什么把柄落在了对方手里。无论黑夜还是阿兹克本人都没有费心思去隐瞒这些动向,甚至还暗中推波助澜,确保这些信息会在合适的时候传到合适的耳朵里。 苍白皇帝陛下何必这样警惕呢?恕我直言,北大陆想要对您不利的存在,怕是不止一家。 相比之下,我们与死神教派却并没有实质上的利益冲突,甚至曾经还是那样亲密的关系 阿兹克早听出她在故意拖延时间,却不知道是针对自己还是克莱恩。祂的注意力一半用来防范那位红天使,另一半则在现实与灵界之间延伸着,试图寻找到克莱恩的一丝踪迹,对卡特琳娜的话语只分了半只耳朵,确定了魔女教派并没有掌握到什么其它信息之后便不再理会。 远处隐隐传来混乱的呼喊和哭叫声,早些时候的混乱仍在持续着。蝼蚁的挣扎求生依旧无法给祂带来实质性的触动,但祂知道那是克莱恩所在意的,于是也在有意识地在意。 作为执掌死亡权柄的苍白皇帝,乔治三世的结局在尘埃落定的一瞬间便已被祂知晓。祂原本的打算是直接在第一时间通过灵界将克莱恩带走,然而计划在完成的时候出了变故。克莱恩召唤出的历史投影提前结束了,而等祂的本体赶到时,克莱恩却已经不知所踪了。 克莱恩是有能够避过祂探查的后手的,只是显然并未完全脱险,不然一定会想法通知祂。灵性并没有给祂带来最坏的消息,所以此刻阿兹克尚能够保持一定程度的克制。 祂的学生自身的实力与智慧毋庸置疑。阿兹克一直都对克莱恩保持了相当的信心,只是若是他惹到的敌人不是越来越强大狡猾的存在,做老师的可能会更放心一些。 恋耽美 -by凝海(8) 感应到附近出现了新的敌人,拜朗帝王微微眯起眼睛,一言不发地抬起手臂。无数骨骼从水面奔涌而出,拼成了不计其数的巨大骷髅,随着祂无声的命令,将燃烧着黑色火焰的眼眶转向终于闭上了嘴的白之魔女。 我警告过你。 面容秀美而呆滞的黑发女性突兀地出现在战场中央时,局势已经接近失控了。 被几位高序列者短暂的交手所波及到的范围已经失去了一切生命的痕迹,被阴沉的天幕衬托的像是风化千年的荒原。少数本可以扛过鲁恩冬季的草木早已彻底枯败,在风中有气无力地摇晃着。若两方没有在黑夜教会的天使出现时心照不宣地停手,战局很快就会扩散到城区。这会让本就因弗萨克入侵和国王陨落而异常混乱的局势更是雪上加霜。 德林克奥古斯都看着面前的几具白骨沉入了地面消失无踪,不由隐隐松了口气。祂转头看向战场另一边的先祖,与对方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有关阿兹克艾格斯与格尔曼斯帕罗的传言,德林克一直都嗤之以鼻,毕竟一位大天使对什么人情根深种这样的说法实在过于荒谬了。然而在发现苍白皇帝本身的意识隐藏在格尔曼的历史投影中之后,祂感觉自己还是想得简单了。这两个疯子明显是达成了什么协议,这才会联手破坏鲁恩国王的晋升仪式。 乔治三世成为黑皇帝对拜朗自然不是什么好消息,所以拜朗的新皇有充分的理由去阻止。这样的话,让祂一直有些想不通的、格尔曼插手的动机,也终于有了合理的解释。 至于苍白皇帝究竟为什么会来到这里,德林克依旧猜不到,不过现在看来怕是与黑夜教会有些关联。想来,阿兹克艾格斯原本是打算借助历史投影潜入鲁恩,却没想到乔治三世会针对格尔曼找来更多的援军,于是最终只能冒险亲自前来,反而被黑夜教会堵到了。 也不知道祂究竟打算做什么,竟然会逼得那位,亲自阻拦。德林克的目光落在新出现的神秘女性身上,又迅速偏移,对她的身份已经有了猜测。可惜从目前的情况来看,想要重创苍白皇帝是没有机会了。接下来黑夜教会在南大陆的日子大概不会好过,只希望不会影响到对鲁恩的支援 北大陆没有你要找的东西。毫无起伏的声音平缓地陈述,让人听不出是警告还是退让。 苍白皇帝沉着脸,冰冷的目光依次扫过威廉一世、德林克、格罗夫亲王,以及远处抱着胳膊看热闹的战争天使,最后重新回到了黑发天使的脸上。 你别忘了,我的退让是有条件的,祂自出现后第一次开口,声音略显嘶哑,语气中流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愤恨,不要以为我真的对你无能为力。 放下这么句狠话,阿兹克艾格斯身周的色彩变得无比浓郁,身体仿佛沉入了一幅油画中,十分爽快地离开了。真神降临的时候,禁止传送的规则已经被打破了。 威廉一世的嘴唇动了动,仿佛想要将对方拦下来,然而终究没有开口。在另一方明显没打算出手的情况下,祂并没有什么把握。 黑发女子转身,呆滞的面孔正对着战场边缘的卡特琳娜。 不老魔女脸上遗憾的表情尚未收起,便猛地僵住了,仿佛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处境并不比之身进入敌境的阿兹克艾格斯要好。 远处的山顶上,梅迪奇发出一阵幸灾乐祸的笑声,完全没有出手帮忙的打算。 阿爸:猫呢?我猫呢?!你们把猫还给我! 阿妈:你别闹了,猫被个小蒙崽子偷了,快帮我抢回来! 私设小克钻进历史迷雾的时候阿爸是感应不到的,但是一进一出间隔比较短,所以在阿爸感应里时有时无就像信号不好。 然而被拐到神弃之地就彻底断网了,于是阿爸终于发飙了。 围攻苍白皇帝的阵容中没出现的:查拉图在抓猫,阿里安娜在救猫,赫密斯对猫不感兴趣,斯厄阿明智地提前跑路了。 小红在一边看热闹。 这章主要想试着把别人眼中苍白皇帝的动机铺垫一下,希望逻辑上没有什么大的漏洞。 然而出场就没一个序列3以下的,一群蛇经病,太难写了【骂骂咧咧.jpg 还是小克好。 第9章 9 计划要变一变了。尚未从灵体骤然被扯进陌生所在的惊愕中缓过神来,阿兹克的耳边便响起了轻缓空灵的女声,你出现在鲁恩帝国引起了祂的注意,又表现出了与我的不合,祂会试图拉拢你。 苍白皇帝的目光从无尽的黑暗中移开,落向了地面的深眠花与夜香草,将体表不自觉散发的虚幻火焰重新收了回去。黑夜与祂在南大陆的局势上保持了很大的默契,但并没有直接交流过,更没有将祂拉进过神国。这一次也不知是对死神途径唯一性的消化有了进展,还是故意要给祂一个下马威 我明白了。祂平静地开口,仿佛之前的警惕与震惊都只是幻觉,我会答应祂的。或许这会是一个更好的契机 黑夜的声音停顿了几秒钟,这才再次响起。 我一直认为,你会来争夺死神的唯一性。祂始终没有将投影降临在阿兹克面前,声音却像是安眠曲一般从黑暗深处传来,柔和却清晰,你手中已经有了两份序列一的特性,若是从我这里拿到了剩下的那份以及唯一性,几乎就可以畅通无阻地成神。凭借你现在对永暗支流的掌控,若要与我争夺权柄,我没有十足的把握阻止你。 尤其在你对我的计划十分了解,我却对你的底牌一无所知的情况下。 阿兹克的睫毛微微动了一下。祂很清楚黑夜的示弱有很大的水分,却从中听出了一反常态的坦诚。 我不敢冒险。拜朗皇帝敛目垂首,很直接地回答。 所以宁愿放弃神位和掌控源质的机会?我还以为你找回了完整的灵魂之后会强势一些,不那么怯懦了。 阿兹克微微一笑,对黑夜女神讽刺的话语毫无愠色。放弃自然是为了更重要的事物,祂的选择不需要其他人的认可。 灵魂复原之后,祂对末日的到来也有所察觉,帮助黑夜成为旧日是最好的选择。但是对祂来说最重要的原因是克莱恩。当时若没有黑夜出手阻止,克莱恩会受到伤害。换成克莱恩站在这个位置,他会回报黑夜的善意,所以阿兹克也会这样做。 你与上次见面有所不同,更加接近不完整时的状态了。不知从祂的沉默中听出了什么,轻柔的声音带上了一丝不明显的惊讶,看来,你的人性恢复得不错。 或许,我确实应该将你当做眷者对待。 阿兹克抬起头,沧桑深邃的目光直直看向黑暗深处,仿佛是想要从中看出黑夜这句话真正的意图。 祂与这位真神并不互相信任。祂本就对这位真神心存警惕,意识到克莱恩是对方的眷者后更是如此。毕竟对那些隐秘的旧闻有所了解之后,任谁都不会认为黑夜是个会随意施舍仁慈的神明祂有祂的准则,也保持了相当可观的人性,但在更崇高的目的面前这些都是可以牺牲的。而抵抗末日这个目标,无论怎样都足够宏大了。 因此无论黑夜对克莱恩的善意从何而来,祂都不会向对方付出毫无保留的忠诚。 但您知道,我的忠诚我的一切,属于另一位存在。阿兹克轻声说。 所以你才会在明知黑皇帝牵涉众多的情况下帮助他一起搅局? 阿兹克听出了黑夜语气中隐隐的不满,笑而不语。祂还不想与黑夜站在对立面,那么就必须让克莱恩在一定程度上占据主动,让黑夜没有放弃克莱恩的可能。 黑夜应该是猜出了祂的想法,沉默了一下,难得地退让了,重新回到了原本的话题。 我目前能够分出去的力量十分有限,想要影响到那个地方,还需要借助永暗之河的力量。 说完这句话,祂并没有等待阿兹克回答,像是笃定对方知道该怎么做。 脚下的夜香草与深眠花旋转着飞起,在迅速侵蚀的黑暗中变得越来越模糊。离开黑夜的神国时,阿兹克的耳边最后传来了一声遥远的叹息,像是做出了某种不情愿的妥协。 我眷者的眷者,就算半个眷者吧 眷者的眷者?苍白皇帝睁开眼睛,瞳孔中重新映出了密室的墙壁上跳跃着的橘色火焰,不由疑惑地挑了挑眉。 祂的目光落在了面前的祭台上。仪式的材料已经燃烧殆尽,残余的灰烬组成了一段从未听过的三段式尊名。 静坐了一阵,苍白皇帝才站了起来,挥手将灰烬拂散,然后转身向下走去。 死神曾经的陵寝,是与永暗之河支流距离最近的地方。 在源堡中直接复活的尝试失败后,克莱恩有些苦恼地撇撇嘴,然后长出一口气。在周围星辰不断闪烁的光芒中,他的心情终于放松了下来。 危机暂时解除了,不过接下来要做的准备还有很多。奇迹师的复活机会只剩下一次,需要好好谋划一番怎样避开正在守尸的阿蒙,否则免不了要去阿兹克先生手下混饭吃了。同时,古代学者魔药已经彻底消化完毕,奇迹师的配方和特性也要尽快想办法拿到手。明白了复活机会从何而来之后,这件事便显得更加重要了。 更何况复活之后的烦心事依旧不少。黑夜女神还没有完全消化死神唯一性,能够渗透进神弃之地的力量有限,不可能每一次都帮上忙。 不过克莱恩感到灵性跳了一下,让他微微皱眉。按理说,阿兹克先生应该并没有影响到西大陆的能力?那么他为什么下意识地认为之前借着布拉德尔的尸体帮助他摆脱阿蒙的不仅仅是女神,还有阿兹克的手笔。 想了一阵,他缓缓吐出一口气。这些事下次可以直接问阿兹克先生。 将接下来的计划思考出了个大概,克莱恩环顾一周,准确地辨认出了属于塔罗会的深红星辰,丢下一句高深莫测的今天塔罗会照常进行。 怎样应对塔罗会成员们的疑问他已经想好了,但是 灰雾之上的神秘主宰轻咳一声,看向另一颗隐隐波动的暗红星辰,表情微微垮了一下。 那是属于阿兹克先生的星辰,之前也与塔罗会一起进行了祈祷,想必是从女神那里知道了尊名 他犹豫着伸出手戳了戳,给他的老师回应了一句一切安好,却并没有得到回应。通过星辰与阿兹克的联系似乎隔了一层,让他不能像和塔罗会成员那样直接交流,反倒有点像是电话留言克莱恩不由猜测阿兹克或许是正处于什么奇异的地方,亦或是与他从未正式加入过塔罗会有关。 对此他难免有些遗憾,却也稍稍松了口气。 至少,暂时不必面对向老师解释自己怎么就成了愚者的社死场面了 此时离塔罗会开始的时间还早,无处可去的年轻人右手托腮斜靠在椅子上。一道道人影从灰雾中具现了出来,坐到了长桌周围。温暖的烛光、食物的香气以及熟悉而欢快的聊天声仿佛将深入骨髓的孤独冲淡了些许。 他再也回不去了。这里就是他的故乡,却早已经不是家了。 直到现在,克莱恩才终于有时间慢慢消化穿越真相带来的冲击,却发现自己并没有想象中的绝望。 或许是因为他早有预料,在看到光门后的那些蚕茧时,只是现在才真正的将最后一丝希望彻底熄灭。但这并不能解释悲哀之中混杂的那一丝隐隐的庆幸。 他想,他不需要在两个同样珍贵的宝物之中做出取舍了。 可是什么宝物能和故乡相提并论呢? 你们对这次塔罗会是否照常进行很关心啊。 这样的关心还算正常。 我这段时间利用世界的身体,在神弃之地和阿蒙玩了一场游戏,还好,没有错过这次塔罗会。 愚者先生一如既往保持着神秘强大的形象,甚至表现得心情不错,用巧妙的话术将塔罗会的成员一一安抚住,成功加深了自己无所不能的形象。 然而实际上,他的脚趾已经在地面上抠出了两个小坑。 阿兹克先生恰巧在会议开始的时候再次进行了祈祷。克莱恩措手不及之余又不愿意让对方继续等待下去,便将他的灵体也拉到了源堡中。此刻在某个似乎是空置的座位上,苍白皇帝的灵体就坐在那里,静静地看着学生驾轻就熟地表演。 这是什么究极社死情节啊克莱恩恨不得丢下会议当场从源堡跑路,只能不断提醒自己阿蒙还在等着他自投罗网,所以现在不仅不能逃走,还要想办法从塔罗会成员口中得到些摆脱阿蒙的灵感。会议结束后可以跟阿兹克先生商量一下可行性,或许可以社死得不那么厉害 问题还是借着世界的口问出来的,也不知阿兹克先生看到这么高端的双簧会是什么感受 愚者先生强忍羞耻逼迫自己将注意力集中在眼前的讨论上,隐隐产生某种很奇怪的情绪,似乎在羞耻到快要炸开的同时,却还带着些莫名其妙的得意。 好不容易挨到了会议结束,其他人的灵体离开了源堡,克莱恩用尽全部毅力才没当场从椅子上跳起来。他驱散了世界的形象,然后故作淡定地挥挥手。长桌似乎感应到了他迫不及待又略带忐忑的心情,一瞬间缩短了些许,使得阿兹克的座位一下子挪到了离他很近的地方。 灰雾散开了一些,露出了两人的面孔。 你还好吗?阿兹克率先开口。 挺挺好!克莱恩还没从社死状态完全脱离,下意识地脱口而出,自杀成功就没事了! 然后他把话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恨不得自打嘴巴。 阿兹克大概也没想到会听到这么句回答,一时不知该怎么接话。他盯着克莱恩看了一阵,这才微微叹气。 你没事就好,他说,我能做到的还是很有限。 克莱恩喉咙突然一哽,险些当场哭了出来。阿兹克先生带给他的安全感是独一无二的,哪怕不能解决他目前的困境,也仍能让他不由自主地安心,忍不住就想跳起来给对方一个拥抱。 他有些狼狈地移开目光,半晌才勉强捡回一些邪神的形象。您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他没有点出具体的事情,但阿兹克明白他指的是什么。邪神的尊名毕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念的。 从你拿到福根之犬的材料我就有所猜测,后来从黑夜那里得到了证实。阿兹克轻声回答,嘴角突然勾起一个古怪的笑容,更何况你每次灵体进入源堡时都会穿过灵界,附近的灵都已经认识你了。 啊? 这还真是没想到。克莱恩早知源堡在灵界之上,却从来没考虑到这种事。他在脑子里想象了一下,嘴角微微抽了抽。 恋耽美 -by凝海(9) 突然明白信使小姐突如其来的危机感是怎么回事了皇宫附近一定有很多白骨信使吧? 伦纳德的祈祷便是这个时候到来的,成功地将愚者先生越来越歪的脑洞扯回了正事上。 克莱恩在得到了奇迹师晋升方式的时候便已经下定决心暂时留在神弃之地。帕列斯的提议对他来说再合适不过,使他不由露出一丝惊喜的笑容。看到阿兹克询问的表情,年轻人便将这个方法说了出来,顺便还把伦纳德身上那位偷盗者天使的身份解释了一下,对出卖不沾亲不带故的帕列斯毫无压力。 帕列斯索罗亚斯德?阿兹克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他提出的建议应该可行。需要我做些什么吗? 我会设法在神弃之地的白银城复活,克莱恩迟疑了一下,说道,那是太阳所在的地方,我可以将自己的血液交给他 阿兹克静静地看着他,目光柔和。看来你已经决定先留在神弃之地了?他问。 毕竟机会难得克莱恩点点头,我答应过太阳先生,要尽力将白银城带出神弃之地的。 顺便还可以为晋升奇迹师做准备在会议开始前,我已经搞到配方了。想了想,他将奇迹师的仪式要求解释了一下,仿佛这会让自己的理由变得更加充足。 苍白皇帝轻轻笑了出来。 你一直是一位守护者他叹息着说,也一直拥有超乎寻常的勇气与智慧。 克莱恩被夸得有些脸红。序列三的变脸能力似乎有些不够用了。他干咳两声,在阿兹克的注视下微微低下头。 之前他再次转移话题。晚些时候白银城首席就会开始他的晋升仪式,在此之前他还想向阿兹克先生询问一些别的事情,女神通过死神唯一性阻拦阿蒙,您是不是也 确实。那是黑夜提出的。阿兹克点点头,解释道,死神途径的源质是永暗之河,当年我的父亲掌握了其中一条支流。现在它在我的掌握之中。黑夜希望借助它的力量渗透神弃之地。 永暗之河克莱恩怔了怔。虽然两人在源堡喝茶聊天的情况下,源质的存在实在算不上什么秘密,但阿兹克这么痛快地将最大的底牌告知他,还是让他有些愣神。 也就是说,女神对死神唯一性的掌握,还不足以对神弃之地施加影响吗? 不一定。阿兹克嘴角唇边的弧线仿佛变得不那么开心了,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祂也是在试探我对永暗之河的掌握达到了哪一步。 克莱恩眨了眨眼。黑夜女神和阿兹克先生是他最重要的两条大腿,只是这两位却不一定是什么朋友。这让他一瞬间有种微妙的尴尬。 我们并不算敌对。阿兹克仿佛看出了他的不安,开口澄清道,至少从现在来看,祂对你的期许要远远高过阿蒙。这或许与你在黑夜教会的经历有关只要你身上不出现太过重大的劣势,祂也会一直支持你。 或许还有更多原因克莱恩的目光下意识向那扇被灰雾掩藏的光门飘了一下。我或许和祂来自同一个地方,还做了不知多久的邻居 他嘴唇微微动了一下,并没有将这些说出来。 还没有到坦白的时机。 或许有一天他会将自己的来历,还有其他的一些小小的秘密全部告诉阿兹克先生。但不是今天。 沉默了一阵,克莱恩再次开口。 您要加入我的塔罗会吗?他问道。之前屡次借着阿兹克先生狐假虎威的经历在被老师亲眼撞破伪装邪神的现场之后,已经不那么尴尬了。最起码知道塔罗会上真的有一位死神先生之后,贝尔纳黛那些奇奇怪怪的脑补就可以告一段落了。虽然大多成员连半神都没到,但说不定对维持人性有些帮助。 阿兹克没有丝毫犹豫就答应了。他接过克莱恩具现出来的死神牌,仔仔细细地看了一眼,随后珍而重之地将它合在掌心。 黑夜说我的人性增加了。他突然说。 克莱恩愣了愣,一时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地看过去。隔着稀薄的灰雾,他似乎从阿兹克平静的眼神中看到了些许极为隐晦的期待。 他想,他刚刚状似不经意地告诉阿兹克先生,自己完全依靠自己的实力得到了奇迹师的配方时,或许也露出了这样的眼神吧。 那时他是什么心情呢? 想要与对面的人分享离别后的进展,想要告诉他自己即使遇到了些困难也一切安好,想要得到对方的称赞。 想要看到他露出笑容。 这样想着,克莱恩已经勾起了唇角。 女神:跟我混吗? 阿爸:就不! 克喵:跟我混吗? 阿爸:好呀(*^▽^*) 我这里的女神和苍白皇帝还处于塑料盟友阶段,结盟的契机主要是克喵,但是彼此都不相信另一方对猫有表面那么好,彼此认定对方是随时会背刺的lyb。 算是另类的铲屎官大战(? 终于让阿爸把猫的小马甲扒拉掉了,噗。 试探性地把感情线往前蹭一蹭 第10章 10 亲爱的阿兹克先生, 虽然每周都会见面,但旅行途中不给您写信的话,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上一次谈话之后,我根据朋友家老爷爷的建议成功在白银城复活,并且暂时摆脱了乌鸦的追捕。现在我正在和祂们玩捉迷藏。附近的乌鸦实在太多了,还一天到晚念叨我的尊名,简直烦死了。好在我现在对如何避开祂们已经有些经验了,请不要为我担心。我从这次的事情吸取了教训,若是以后再遇到类似的困境,也会有更充足的准备。 神弃之地是个危险而混乱的地方,却也隐藏着很多消失在时光中的秘闻。 好消息是,我从某位运气很好的小朋友那里得知了奇迹师特性的线索。我打算去探查一下白银城附近的遗迹,我有预感那会对我获得其中一份特性的行动有所帮助。 当然这只是其中一个计划,我也在同时追查其他的线索。若是最终无法拿到奇迹师的特性,或许旅法师也是一个可以考虑的选择。关于这一点,我希望得到您的建议。我知道跳转相邻途径在理论上是可行的,但是对具体有怎样的风险不是很确定 另外,有件事情需要您帮忙。塔罗会的魔术师小姐正在消化记录官的魔药,需要到世界各地记录风土人情。我以世界的身份与她达成了协议,定时将祂传送到不同的地点,但计划赶不上变化。 我想请您替我帮助她进行最后几次记录,并且在她准备好晋升后,协助她完成仪式。 具体的计划 其实写到这里的时候,我尚不确定怎样才是最好的寄信方式,只是有几个想法可以尝试。不过当您读到的信时候,想必已经知道了结果。 您正在远行的学生, 克莱恩莫雷蒂 做好晋升的准备了?休看着一边揉着眼睛一边往嘴里塞迪西馅饼的友人,有些好笑地问了一句。 佛尔思喝了一口甜冰茶,满足地长出一口气。听见问题,她露出了一个混杂着恐惧、惊叹、感激以及不只一点点如释重负的表情,脸色复杂得像是打翻了一整盒的颜料。 是啊她拍拍胸口,心有余悸地说,幸亏记录官魔药消化完之后就不用拜托那位大人帮忙了。 休眨眨眼睛。那位大人脾气不好?她好奇地问,下意识地用了佛尔思之前对死神先生的称谓。死神先生是在一个多星期前首次出现在塔罗会上的,不过愚者先生之前就提到过这位眷者,让她猜测这是一位很可能有天使位阶的大人物。祂在会议上一直保持着安静,只有在星星先生提到南大陆的局势时,才会出言补充一些死神教派的动向。 休与佛尔思在那次会议结束后讨论过几句,都怀疑祂是新拜朗帝国的重臣。于是当这位理应身居高位的地上天使突然出现,声称受世界先生所托完成交易时,两人都对拜朗大臣们的工作量产生了微妙的怀疑。 倒也不是死神先生与世界先生一个风格,都是直接把人扔下就跑,除了告知我下一次转移的时间之外从不进行交流。佛尔思一脸苦恼地抓抓头发,仿佛有些心虚地左右瞟了瞟,放低了声音,关键是祂 关键是祂的身份啊! 有一次记录结束,这位死神先生似乎是在赶时间,没有换上普通人的打扮,而是直接一身盛装出现在了她的面前。魔术师小姐哪怕再迟钝也猜到了祂的身份。这哪是什么拜朗重臣啊,根本就是拜朗的皇帝吧!堂堂苍白皇帝,一国之主,杀过的人比普通人一辈子见过的都多现在亲自帮助一个序列六的蝼蚁完成魔药消化,作为蝼蚁怎么可能压力不大! 联想到当初世界先生被迫中断交易后那些风靡海上的小道消息,作家小姐的手指又开始蠢蠢欲动。 苍白皇帝囚禁了格尔曼,格尔曼为了躲开祂不惜逃到神弃之地,但是苍白皇帝却已经被他俘获,甚至愿意降尊纡贵替他完成微不足道的交易这是什么神仙爱情啊! 但她不敢说她连休都不敢告诉,只能一个人蒙着被子瑟瑟发抖地脑补,还生怕被反应过来的死神先生灭了口。 愚者先生恐怖如斯,拜朗皇帝都是祂的眷者! 格尔曼斯帕罗更是恐怖如斯,拜朗皇帝都是他的!!! 反正,一时半会儿不用再跟祂打交道了。迫不及待地结束了话题,佛尔思站起身来,我去换身衣服,然后准备开始。 我还没有问你的打算晋升仪式还是请那位大人帮忙吗?看着好友穿戴整齐走下楼梯,休开口问道。 佛尔思猛地打了个寒战。 不不不,她的脑袋迅速摇了摇,像是听见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世界先生让我召唤他的投影,大概是有别的打算吧 投影? 接下来的事情不可避免地刷新了休的三观。她看着佛尔思从虚空中拉出了一个有些眼熟的身影,下意识地屏住呼吸。 在两位女士好奇而紧张的注视下,格尔曼斯帕罗的眼瞳突然变得灵动起来。 他四下看了看,随后用与佛尔思相似的动作,熟练地从空气中拉出来了一个身穿黑色绣金线长袍的身影。 亲爱的克莱恩, 南大陆的战局正在逐渐平息。由于拜朗一直对外保持着不计后果的强势态度,北大陆诸国已经开始从殖民地抽调军队回援。目前与正神教会之间的对抗已经占据了优势,而主要的敌人是愈发活跃的玫瑰学派。 蕾妮特小姐并未与我的下属接触,可能是仍然有所顾虑。不过我已经将结盟的可能性暗示下去了,一旦有消息马上就会知晓。 昨天我再次进行了降临神弃之地的尝试。如我们之前推测的那样,永暗之河的联系并不足以支撑这个举动。 我相信你一人足以应对那里的情况。我只是想亲眼见见你。 关于奇迹师特性的下落,我找到了一些新的线索。封印物 005最后出现是在罗塞尔大帝的手中,在祂被刺杀之后便不知所踪。我猜测祂的女儿应该知晓它的下落,甚至很可能就是拥有者。我会去联系你那位朋友,近距离观察一下,看是否有办法将其中的奇迹师特性分离出去若是可行的话,说服她进行交换。 错误距离神位只剩一步之遥,这的确使局势变得更加紧迫了。不过从另一方面来讲,我们也可以通过分析目前可能晋升序列 0的存在来推测祂的计划。这些并不适合放在纸面上,我们见面详谈。 你说的很对,有些事情必须提前规划。在经历了现在这样的状态之后,我十分赞同你对锚的判断,这一点你的考虑比我周全得多。亚伯拉罕家族是一个很好地开始,但是从数量上来说并不稳固。你的晋升速度太快了,我担心以序列 2为标准的准备很快便不再适合。如你所知,真神对锚的需求往往是以国度为单位的。 有时我会有种命运在推动你前行的错觉,但又觉得推动着你的也许并非是所谓命运。我无法代替你承担重量,只能尽我所能降低一些风险。 说起来,不知你对愚者教会的建筑风格有什么想法吗? 最近我又重新开始思考你曾经提到的那个建议,有关如何加速人性的消化。我决定去尝试一下。 你放心,我的人性一直在稳步恢复,只是进度有些慢了。之前为了配合对人性的保持,我一直在有意识地压制着消化的速度。这样的节奏过于稳妥,不再适合变幻莫测的局势。 急躁这样的情绪,也是近期才出现的。我想这是一个好的现象。我迫切地想要提升实力,想要迅速掌控手里的一切力量,但同时很确信这并非出于聚合的本能。 或许是因为我突然意识到,你当初选择跟我来到皇宫,是承担了多大的风险。 奥黛丽有些遗憾地叹了口气,停止了尝试,重新坐直了身子。 很抱歉,死神先生。她朝对面的人微微欠身,以我的层次无法影响您的潜意识。 代号死神的存在平静地点了点头,并没有流露出任何失望或是不满的情绪。无需道歉,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祂说。 奥黛丽抑制不住内心的好奇,一边保持着礼貌的微笑,一边不着痕迹地观察着这位地上天使。她在塔罗会上见过死神很多次,今天却是第一次与对方单独相处,只觉得看到的一切都充满着矛盾。死神身上能够读取的情绪远比世界内敛得多,无论是正面或负面,仿佛是在隐藏真实的想法。然而在这间灰雾之上的临时心理咨询室中,死神先生潜意识构建出来的却是一间有着壁炉的温暖书房,死神本人则一副鲁恩绅士的打扮,甚至没有如奥黛丽自己那样幻化出面具。这似乎又说明祂并没有刻意隐藏的打算,甚至比之前世界先生求助时的精神状态还要好一些。 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这里发生的一切都在愚者先生的见证下。奥黛丽提醒自己,将发散的思维重新集中在眼前的委托上。结束这次咨询之后,与之相关的信息都会被从记忆中封印起来。 我想,我至少需要拥有天使位格才能够对您进行有效的催眠。她沉吟了一下,给出了自己的建议,不过我感觉这并不是最佳的解决方案。 恋耽美 -by凝海(10) 哦?死神的身上散发出微微的好奇,随后重新归于沉寂,就像一潭死水中突然出现了微不可察的涟漪。也正是这种在谈话过程中时不时的微小波动,才让奥黛丽感到对方求助的事情并非无法达成,只是比一开始想象得困难许多。 您之前说,那些记忆依旧存在,只是无法回忆起当时的感触,年轻的操纵师放慢了语速,认真思考着措辞,我想,您需要的也许并非是通过暗示或引导放大的虚假情绪,而是而是将缺失的部分找出来的方式。 找出来死神低声重复。 我的直觉告诉我,您的情绪或者说人性并没有消失或是减弱,只是被压制住了,隐藏在看不到的地方。奥黛丽眉头微蹙,声音中泄露出了一丝苦恼,但那与您的潜意识并不在同一个心理层面,需要靠别的方法去寻找 她停了下来,苦思冥想了一阵,有些挫败地发现自己拥有的技能似乎很难产生什么效果。也许未来晋升到更高的序列之后会对此有新的认知,但现在的她确实对困扰死神先生的事情无能为力。 正义小姐回过神来,突然意识到死神先生一直没有说话,只是若有所思地看着她,不由有些赧然。 很抱歉没能帮上忙。她再次道歉。 不,你已经提供了很宝贵的思路,正义小姐。出乎意料的是,死神先生的心情比之前愉悦了一些,仿佛真的从她的话中得到了灵感,我十分感激。 咦?奥黛丽忍不住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不过还没等她追问,死神便转移了话题。 我对这次咨询十分满意,祂说,你对封印物的效果有什么具体要求? 这是之前约定好的交换:正义以心理咨询的方式帮助死神加速对人性的恢复,而死神会以一件封印物作为报酬。不过当时死神并没有描述可以提供的封印物种类,也没有询问奥黛丽的需求,只是财大气粗地表示什么类型的都可以。 贵族少女突然理解了之前倒吊人先生与她交易时眼中露出的那种古怪的酸意。 最开始的不安与芥蒂在谈话之后淡化了不少,奥黛丽深吸一口气,并没有按照计划索取封印物,反而冲动地提出了另一个要求。 我希望,她鼓起勇气开口,心脏在胸腔沉重地跳动着,您能够提供一批粮食。 粮食?惊讶的情绪波动,却并没有被冒犯的愤怒。这是一个好现象。 是的。她下意识地对自己进行了安抚,好让声音变得冷静一些,贝克兰德整个鲁恩境内的食物十分稀缺。我希望能够得到一些救急的资源。 死神幽深的褐色眸子直直地盯着她看了一阵,突然露出一个有些僵硬的笑容。这是祂的表情第一次出现明显的变化,整个面容也随之柔和了下来。 我大概明白,世界先生为什么会对你有这么高的评价了。祂轻声说。 中年绅士的身体微微倾斜,胳膊支撑在座椅的扶手上,手指漫不经心地敲击着木质的表面。我可以向贝克兰德提供一批粮食,甚至可以将它们送到真正需要的那批人手里。祂说,但恕我直言,这并不能解决根本问题。 您是说奥黛丽眼中闪过一丝惊喜,忍不住开口追问。死神先生从一开始便没有花费什么心思隐瞒自己的身份,正义小姐脑子并不迟钝,早就猜出了这位愚者眷者究竟是什么大人物。祂作出的承诺和对局势的分析都是可遇不可求的意外之喜。 鲁恩并不是没有粮食。死神简短地说,鲁恩的存粮足以让全境人口支撑相当一段时间。它们只是没有到达需要的人那里。 奥黛丽愣愣地看着祂,似乎明白了些什么,却又不敢细想。 而你知道粮食在哪里,也有能力将它们分配到你想要的地方。死神仿佛没看出她的纠结,直截了当地点明了关键。 奥黛丽突然有些后悔临时提出了这个要求,即使死神先生提供的建议比她想象得更加可行。童话的华丽裙装在这一瞬间被强行撕开了一道裂口,露出了狰狞怪兽的一角。少女突然对面前的中年人产生了某种截然不同的恐惧。 我不可能同时催眠那么多人。她挣扎着反驳,更像是在说服自己。 鲁恩王室刚刚经历了动荡,只要往正确的方向推动一下,贵族们几乎肯定会让步。死神平静地说,我想以正义小姐的才智,完全可以找到合适的方法,游刃有余地达成目的。 但那样的话,我奥黛丽甚至忘记了对自己进行安抚,手指紧紧地攥住了衣角,目光从死神身上移开,落在壁炉的火焰上。 没有人会逼迫你做出决定。死神嗓音低沉,语气依旧波澜不惊,你面对的困难并不是没有解决方式,而是不确定自己想要达成的结果。若是下定了决心,那么手段与代价都是次要的。 不等奥黛丽多说什么,祂便站起身,仿佛对话题再次失去了兴致。我并不是最有资格说这些话的人,也没有给出建议的立场。祂说着,转身走到的门口,若你愿意,完全可以将这些一起从记忆中抹去。 那么,您也是吗?在祂推开门的一刻,奥黛丽冲口而出。 死神先生停住脚步,微微侧头。 您也是因为确定了自己想要的结果,才会不择手段,不计代价才会那样坚决吗? 拜朗帝国的皇帝背着光站在原地,面容藏在了阴影中,难辨喜怒。 是的。祂说。 亲爱的阿兹克先生, 展信佳。 几天前,我到达了灵性指引的目的地。那是一座名为月城的城池。 大概是三千七百二十二年这个长度让我产生了不合时宜的感悟。这个世界如此混乱疯狂,哪怕是神明与真理都会在时光中消逝。而我的经历如此短暂,几乎无法理解亘古不变的忠诚与执念。但这不能阻止我对那些不会随着时光消逝的东西感到敬畏,以及向往。 我想,作为古代学者,我已经拥有了常人没有的幸运。至少我所遗失在时光中的一切都会以另一种方式陪伴我。 我可以利用封印物治疗异变和疾病,只是还无法根除遗传性的污染。我有预感,晋升到奇迹师之后便能够找到办法。这让我传播我主光辉的时候不会太过心虚。 我决定将他们一起带出神弃之地。 我从阿蒙那里得知了一些秘闻,是与末日相关的知识。之前很多让我疑惑的事情都有了解释,包括星空之外的危险,末日的性质,也包括这场战争的内情。 在写下这封信之前,我已经通过正义小姐将这段信息暂时遗忘掉了。我想,等我有资格重新想起的时候,或许对您所承担的重量也会有更多了解。 我只记得,有些事情是我必须面对的,也是我必须肩负的责任。 随时都能视讯还写什么信啊真是的 你懂什么?那叫情趣! 信是怎么寄的还真不好说。想来他俩都不愿意假手他人,所以塔罗会不用被迫变成青鸟或者鸿雁或者鲤鱼。上好的八卦素材,可惜了(x 最后大概就是阿爸在书房里搞了个类似于自动收件箱之类的东西让小克从源堡上定点投放吧,就不细写了。 咸鱼小姐晋升大概比原作晚了那么一两天,毕竟苍白皇帝再不务正业也不会有小克那么闲(?),所以旅行间隔的时间稍微长了些,也让咸鱼多喘了几口气 贝贝:你礼貌吗?干嘛盯着我一个薅? 阿爸:猫要救你是吧?为你跟人下跪是吧?哼。 这样下去贝贝真会跟她爹告状的。 虽然最后结论应该是没法用,但想要抢小姑娘东西的嘴脸已经暴露了。苍白皇帝,风评没救了。 我真的好喜欢正义小姐啊,不小心就写多了w 小克能看出来的事情,阿爸自然也能看出来。只不过神性占上风的阿爸不会像小克那样温柔地引导正义小姐自己发现问题。若不是奥黛丽的要求让他想到了克莱恩,他大概也懒得跟这个天真的小姑娘多说什么。 其实有点揠苗助长了,不过相信小克之后能够及时止损,不让奥黛丽的三观崩得太彻底。 (所以这一章阿爸怎么就一直在到处吓唬小姑娘呢?) 第11章 11 灰雾之上,克莱恩死死地盯着桌面,一脸苦大仇深。 请求阿兹克通过投影参战的时候,他的老师脸上露出了明显的意外之色。 这应该是一个好的现象。他学着阿兹克在信中的口吻对自己说。这说明阿兹克先生已经能够对出乎意料的举动感到好奇了。要知道不到一年前,哪怕他提出了诸如收集全部途径非凡者的血液这种离谱的要求,阿兹克都没有主动问过一句 然而这并没有减轻他的苦恼。塔罗会结束后将阿兹克留下私聊的时候,他想说的并不是这件事。只不过事到临头没能一鼓作气,情急之下只好抓了个现成的借口蒙混过关。 阿兹克告诉过他,死神教派近期会对玫瑰学派出手,狩猎巫王的行动本来就是顺手为之。之所以没有在会议上接受月亮先生的委托,大概也是知道小吸血鬼怕是没有请动一位大天使的资本。更何况每次克莱恩从历史孔隙中拖出死亡执政官,阿兹克都是能够感应到的,往往会在第一时间让意识降临来减轻对召唤者灵性的消耗。 像这样画蛇添足一样的刻意强调,倒显得那只即将被狩猎的倒霉巫王有多重要了 克莱恩叹了口气。 既然问都问了,之前冒出的那个想法可以尝试一下。 灰雾之上的伟大主宰抬起手虚抓了两下,又迟疑着缩了回来,转而翻出了灵摆。 保险起见,还是先占卜成功的可能性唔,顺时针,有点慢,说明有些难度。这倒没关系,配合阿兹克先生的计划加上需要与节制派的几位沟通,狩猎起码要过几天才能进行,有充裕的时间准备。 这个离谱的计划对我有危险逆时针,意料之中,毕竟这种事情最差的结果也就是社会性死亡而已。就是不知社死算不算死神权柄的一部分 接下来同样重要的,这件事会对阿兹克先生造成伤害吗?灵摆逆时针为什么转成了心形?是我所期待的结果影响了占卜吗? 年轻的古代学者莫名觉得自己被灵摆鄙视了。他做了几个深呼吸,搓了搓脸,徒劳地想让热度下降一些。 半晌,他终于下定了决心,闭上眼睛,伸手朝灰雾里抓去 狩猎巫王的过程总体还算顺利,唯一的遗憾就是没能对通过巫王降临的神孽斯厄阿造成实质性的伤害。当然这也就是一厢情愿的美好幻想罢了一个序列1的敌人,背后还藏着一个外神,并不是轻易就能干掉的。 阿兹克感应到历史投影被召唤出来的时候,战场已经不在东拜朗了。克莱恩不知用了什么封印物将战斗的地点转移到了一片沙漠,远离了南大陆。虽然不清楚原因,但是这样便不必在结束战斗后转而袭击凡尔特克城,阿兹克也乐得轻松。 祂与黑夜达成了默契,会在适当的时机打破僵局,对鲁恩王国在南大陆的势力进一步压迫。而凡尔特克城正是鲁恩王国在南大陆最后几个据点之一,与拜朗帝国和弗萨克殖民地接壤。若是祂出现在了附近,那么为了保持敌对的假象,就不得不出手将凡尔特克城攻破。因此造成的伤亡,克莱恩想必是不愿意看到的,即使他不会说什么。 能够避免这个结果,阿兹克很难得地感到了一丝极微弱的喜悦。 历史投影还能继续维持吗?祂看着克莱恩收起战利品,开口问道。祂的学生专门提出要与祂在地上见面,想必是做了安排的。不过看到身边的历史投影在战后一个接一个消失,祂还是确认了一句。 我是信使小姐借助星之杖召唤出来的。年轻人回答,应该还能坚持一段时间。 苍白皇帝了然点头。金发黑裙的布娃娃消失之前,用那双鲜红色的眼睛深深地朝这边看了一眼。阿兹克虽然没有与这位古代邪物正式见过面,但猜到了祂的身份。经历了今天的合作,祂预感自己不久之后就会迎来一位访客。 若只是为了做诱饵,让我的下属进攻凡尔特克也能达成同样的效果。历史投影的持续时间不会太长,阿兹克直接进入了正题,所以我猜你要亲自出手还有别的理由,是吗? 这是祂最好奇的一点。克莱恩与祂之间的通信从不间断,若有什么需要讨论的事情,无论是源堡之上的灵体对话还是通过献祭与赐予交换信件,都比两个历史投影面对面谈话要隐蔽得多。 总不会是担心我抢了你的战利品吧? 克莱恩听见这句有些生疏的玩笑,略显意外地挑了挑眉,随即便忍不住笑了出来。 有些话不适合放在书信上,他说着走了过来,停在阿兹克面前,所以我想亲眼见见您。 这是阿兹克曾经写在信纸上的话,此刻从克莱恩的口中重复了出来,却让祂后知后觉地听出了措辞中莫名的暧昧。祂不知道克莱恩读到信时是否有同样的感觉,又是以什么样的心情对祂复述出来。祂只觉得两人现在站得太近了,让祂不由自主地就想拥抱面前的年轻人。 这样的动作,倒确实是书信与灵体做不到的。 祂张了张嘴,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便等着克莱恩开口。 克莱恩的眼神却突然飘忽起来,使他看上去更像一位腼腆的大学生,而不是名震五海的疯狂冒险家。 我有件为难的事情,一直不知要怎样做。年轻的古代学者无意识地舔舔嘴唇,目光专注地盯着祂右耳下方,每次遇到难题我第一反应都是向您求助,但这回就完全不合适,让我觉得自己还是有些太依赖您了。倒不是说您没有经验,只不过 如果找正义小姐的话,她可能会给出奇怪的建议魔术师小姐就更别提了 我甚至从历史投影里拉出来了以前看过的那本99句,翻完发现一句都用不上,可见理论和实践还是 语无伦次地说了一阵,克莱恩闭了闭眼,表情变得十分绝望。阿兹克有心想要帮助他脱离这种突如其来的窘境,却莫名觉得无从下手。祂自认对克莱恩已经足够了解,甚至超过了这世上绝大多数的存在,眼下这种完全读不懂对方所求为何的情况是前所未有的。 恋耽美 -by凝海(11) 你不要着急,慢慢说。祂安抚地抬起手,做了个下压的动作,有些担心面前的历史投影会不会因为过度紧张直接崩裂开来,不管什么事情,我都会帮你的。 克莱恩深深吸了一口气。我知道。他有些刻意地放缓了语气,仿佛在仔细斟酌措辞,视线也终于回到了阿兹克的脸上,我也是一样,如果您需要的话。 看着年轻人重新恢复了惯常的镇定,阿兹克松了口气,好笑之余又有些隐隐的遗憾。克莱恩拥有着超越年龄的稳重,尤其在掌控表情的技能越发熟练之后,平时与祂聊天或通信时使用的都是平静而自信的口吻。这样慌乱的表现让祂感到十分新奇。 灵性直觉提醒祂投影马上就要消失了,看来那位信使小姐也不打算让他们没完没了的磨叽。苍白皇帝张开嘴,准备建议克莱恩回到源堡之上再继续详谈。 所以如果,我是说如果,克莱恩似乎也发现时间紧迫,语速一瞬间变得飞快,您突然产生了想要亲我的冲动,大可不必趁我睡觉或是灵体去开会的时候,偷偷摸摸地进行。 这是阿兹克的意识从崩碎的历史投影回归本体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祂在王座上呆坐了许久,将这句话在脑海里反反复复循环了无数次,这才确信自己真的明白了克莱恩在说什么。 一瞬间,就连皇宫主殿里华丽阴森的装饰和唯唯诺诺的白骨侍卫都显得顺眼了不少。 人性很久都没这么浓郁了呢。 要命 灰雾之上的神秘主宰仗着没人能看到,捂着脸发出一阵很没有形象的闷笑,既带着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的羞耻,还夹杂着某种终于完成了一个伟大而艰巨的任务后油然而生的成就感。 半晌,他渐渐止住笑,放松地靠在青铜椅上,两眼放空地看着灰雾之间的红色星辰。月亮先生大概是还在处理巫王卡拉曼的后续事宜,尚未向他汇报。而属于阿兹克先生的星辰也保持着静默。 出乎意料的,他并没有感到急切,只是对阿兹克此时此刻的心情产生了些淡淡的好奇。就好像之前那句别扭又生涩的提议并不是需要回应的隐晦表白,而是一幕戏剧的最后一句台词。这之前的紧张忐忑在帷幕落下的一刻烟消云散,而之后会发生的只是另一个故事的开端。 他甚至觉得不久前的担忧实在可笑。阿兹克先生的心意早就无可置疑,自己等了这么久才鼓起勇气挑明已经很过分了。阿兹克当然不会生气也不会拒绝,最多只会因为突然被揭穿而手足无措?恼羞成怒?还真是想象不出来哪怕是找回记忆前的阿兹克先生,遇到意外也总是波澜不惊的,真想看他慌起来是什么样子。 现状似乎也没有什么改变的必要。他们的生活和冒险都会继续,交谈与通讯也是一样。唯一的区别大概就是,他们都知道了,仅此而已。 尘埃落定之后,克莱恩只觉得一切都是顺理成章的发展。 他们都是十分独立的人,在一次次被迫与过去割裂之后习惯了失去,习惯了独自前行,却又同样渴望着陪伴,奢求着不会随时间褪色的感情。于是那些不会完全割裂的东西就显得更加可贵。 阿兹克从不曾长时间地陪伴在他的身旁。在拜朗的短短几周时间已经是他们持续相处的最长时间,而就在那一段时间,他们也彼此保持了相当程度的隐私。即使互相之间的吸引已经是心照不宣的事实。 他从前仰视追逐对方的背影,到现在已经能够看清逐渐缩短的距离,阿兹克从没有自他的生活中消失,至此已经变成了一个常量。他们习惯在分离的时候通过墨水与纸张分享心情,习惯下意识地关注与对方有关的任何风吹草动,习惯在含蓄中一点点露出真实,习惯在克制中任由感情慢慢发酵。 他们将等待与分离视作命运的馈赠,因为即使每一次相聚都会迎来离别,每一次离别也昭示着未来的重聚。他们就像两条在虚空中纠缠的曲线,每次轨迹交汇都是一触即分,但却从不远离,互相缠绕着向着同一个方向延伸。 阿兹克是不同的,因为他在离开后总会回来。就像克莱恩对于他一样。这是一件让人无比心安的事实。 克莱恩沉溺于这样的安全感,一度担心超出界限的言行会破坏那种默契,但最终还是败给了内心与日俱增的贪婪。 小心翼翼的试探与捕风捉影的证据,终究比不过直白的定论。 直到埃姆林怀特的祈祷声终于到来,愚者先生才重新坐正了身体,开始办正事。他的手指拿起被压在红祭司牌下的小纸条,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随后将它团成一团,扔进了杂物堆。 【克莱恩莫雷蒂意识到了自己的感情,于是决定在下一次见面的时候,向阿兹克艾格斯告白。这是合理的。】 贝尔纳黛把005交给了隐者女士。 进入1352年后,席卷南北大陆的战局仿佛一日之间变得更加激烈了,阿兹克也忙碌了许多。两人往往只能在塔罗会后见缝插针地交流几句,连通信的间隔也变得漫长起来。克莱恩怀疑苍白皇帝正在准备的事与黑夜女神最终的谋划有关,但并没有询问,只是小心地将担忧掩藏了起来。 距离他安排自己向阿兹克告白已经过了几个月时间,两人的关系却仿佛并没有什么明显的改变,平时的交谈依旧保持着那种含蓄而暧昧的气氛。只有在偶尔视线交汇时,两人同时露出的那种愉悦默契却又没什么营养的微笑,才让他有了些正在恋爱中的真实感。 异地恋还真是让人苦恼克莱恩撇撇嘴,更加坚定了尽快离开神弃之地的决心。虽然没什么经验,但刚确定了关系想要多在一起相处是很正常的吧? 我试着通过源堡的影响利用它,但是失败了。它还是祂?可以通过隐者女士的祷告直接与我对话。 稍稍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说出灯神看出了他不是曾经的诡秘之主。这会引出他最大的秘密,而他至今还没有对阿兹克先生说过。或许离开神弃之地后会是更好的时机。 阿兹克微微皱了皱眉。那是个很狡猾的存在,他说,我将它拿在手里的的时候,祂一直在蛊惑我对祂许愿。我不能确定祂的身份,但是能将祂封印在灯里的存在 沉思了片刻,阿兹克摇摇头,一脸严肃地告诫:总之,不要答应祂任何条件,哪怕是假意答应也不行。 克莱恩点点头。我已经拒绝了。我的直觉提醒过我这其中的危险,而我也不需要通过祂获得奇迹师特性了。他说着叹了口气,不过我预感我很快还会跟祂打交道的好在,到了那个时候,我应该会有更多的筹码。 有关灯神的话题不可避免地引申到了祂曾经的拥有者身上。 贝尔纳黛找到了罗塞尔大帝的线索。克莱恩说,到时候,我应该也会想办法与祂见一面。 阿兹克脸上露出了明显的不赞同。太危险了,他抿了抿唇,你应该已经知道那位黑皇帝陨落时是什么状态。 若你必须要帮助她,那就由我去好了。 克莱恩眨眨眼睛。阿兹克的语气中的不满似乎并不全是因为与罗塞尔大帝会面的危险性这是什么情况? 总觉得要是真由阿兹克先生亲自出面,贝尔纳黛说不定会更惨 她总是将你引入危险的境地。苍白皇帝被他愈发微妙的眼神盯得有些不适,忍不住解释了一句,反而显得更加欲盖弥彰了。 年轻的愚者忍俊不禁。看来您的人性确实恢复得不错。他意有所指地评论道,满意地看到阿兹克的眼神飘了一瞬间,不过去还是要去的我和罗塞尔大帝虽未谋面,但实际上有些由来已久的联系,也得到了不少祂遗留下来的馈赠。这是个很长的故事,等过一段时间我慢慢和您说。 算起来,贝尔纳黛还是我的侄女,我总要照顾一下。他想了想,慢悠悠地补充,在侄女两个字上加了明显的重音。 到时候我和你一起去。阿兹克顶着克莱恩戏谑的眼神,坚持道。 克莱恩终于笑出了声。好吧,他在克制不住的笑声中艰难地挤出一句,到时候,黑皇帝要是指责我重色轻友,您可别太吃惊。 在人性尚未完全恢复的阿兹克面前占尽了上风,克莱恩这才意犹未尽地转移话题。 我已经拿到奇迹师特性了,甚至还顺便得到了一份诡秘侍者特性。他一脸得意地抬抬下巴,然后在阿兹克意外且好奇的注视下,将自己算计乌黯魔狼的过程详细地解说了一遍。 我没想到祂还持有第二份奇迹师特性,被祂逃掉了。不过我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他最后总结道,接下来我打算尽快将白银城和月城带出去,完成奇迹师的仪式,之后就可以一边消化一边考虑诡秘侍者的晋升了。 他想了想,还是没有提到真实造物主留下的污染。关于这位阴魂不散的真神,他还有很多事情想不明白,很想找阿兹克先生解惑。但他的直觉告诉他,很多事情都需要在拥有天使位格之后才能够接触,而要达成这一点,便需要按照真实造物主的意愿行动。 既然是想不明白又暂时不能多想的事情,克莱恩也没继续纠结。当务之急是离开神弃之地,其他的事情都可以在晋升之后再考虑。 阿兹克先生对真神应该了解不少,所以才会协助女神的计划。也不知他对第二三纪元的事情知道多少说起来冥皇萨林格尔曾经是救赎蔷薇的一员,与黑夜女神和战神都是老同事,再加上那位一直以来都在划水的战神亲妈,这场神战越来越微妙了 战争快要结束了。仿佛听到了克莱恩的心理活动,阿兹克突然开口,使得年轻人愣了一下,黑夜同意在之后帮助我进入神弃之地。 克莱恩怔了怔,想到了从正义小姐那里听到的消息。鲁恩的状况很不好,女神的锚也在大面积动摇。看来最后的神战就要打响了,那些神明们无论有什么底牌都即将揭晓。这对平民来说或许是好事,但若是女神落败 我已经找到了离开的方法。顺利的话,等我成功时说不定战争都没结束。他将思绪从战争上拉了回来,笑着说。 想要出去还有一场硬仗要打,但克莱恩没有细说。他不想让阿兹克为无法插手的事情而担忧,就像阿兹克从来没有向他解释过自己在即将到来的神战中会扮演什么角色。这是他们之间的默契。 离开这里之后,我就可以回去找你了。 于是他只是加上了这么一句。 阿兹克盯着他,目光深邃得让他一时移不开眼睛。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注视得太久的缘故,克莱恩似乎看到他的眼眸深处闪烁着某种奇特的光亮,像是黑夜中隐约的火光,又像是被卷进漩涡的星辰。遥不可及,却灼热得让他整张脸都烫了起来。 我刚刚产生了很强烈的、想吻你的冲动。半晌,他的老师慢慢开口,声音一如既往温和沉稳,只是比平时低了几度。 克莱恩的两只手一下子相互扣紧,以此来对抗灵体深处突如其来的颤栗。他突然觉得有些口干,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 这件事用灵体进行似乎有些奇怪。他故作轻松地回答,有些唾弃自己明显变得飘忽了的语调。 苍白皇帝笑了起来,嘴角的弧度张扬又放肆,与惯常的含蓄微笑截然不同,让他看上去竟有些凶残。 那就留到下次见面。他说。 戴里克看着不远处带着夸张笑容与被污染的秘偶对峙的年轻人,手中的武器握得更紧了些。 世界先生的状态十分不对劲。 这是很明显的事,格尔曼斯帕罗出现在他们面前时便已经有了失控的迹象,无论是表情还是言语都无比浮夸,明显失去了对情绪的控制。不过到目前为止,他的行动依旧缜密而有章法,甚至在引出了王庭的主人之后还能理智地分析情况,等待合适的进攻时机。 他的状态并没有让他失去战斗力。戴里克的脸上不由露出敬佩之色。也只有世界先生这样的人物,才能在这样的负面影响之下保持头脑清晰。 然后他眼睁睁地看着世界先生在敌人冲出阻碍的一刻,率先带着秘偶突袭了过去。被银骑士的剑光击中的时候,生着虚黑羽翼的恩尤尼秘偶甚至都还没有站稳,一瞬间显得有几分滑稽。 赶紧点,别磨蹭!打完我还要赶回去结婚! 冒险家打扮的年轻人扔掉手里的礼帽,狂笑着转过身对着自己的影子说,半边身体不断地掉着虫子。 本来狩猎巫王那一架小克是派了历史投影去当诱饵吸引玫瑰学派注意力的。不过爸爸既然来了,那就顺手把这一只也nen死了。 信使小姐一口气收获了两个残肢,心情极好,所以十分大度地让小克的投影多维持了一阵。 这是合理的。 这个时间点的小克不确定自己是否能不依靠格罗塞尔游记召唤008投影。就假设他可以吧w 鸵鸟主动告白难度太大了,作者位格不够,只能008安排了。 我以后还是写沙雕吧呜呜呜你俩唧唧歪歪的好烦啊! 贝贝: 贝贝:爸你到底在哪?隔壁周叔叔他男朋友又要找我麻烦 众所周知,决战前提到类似结婚的事情,那肯定是个flag(什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