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后我帮闺蜜攻略皇上》 第1页 [穿越重生] 《穿越后我帮闺蜜攻略皇上》作者:倚剑听风雨【完结+番外】 简介: 钢铁直女许医生, 单纯善良方大厨, 肤白貌美林海王, 一场事故让闺蜜三人组共同穿越到古代。 开局就是地狱模式, 睁眼在冷宫被皇上赐死,被恶奴欺负,被宠妃打骂, 悲催三人组一合计,想要好好活下去,必须要抱那狗皇帝的大腿! 三人齐心,其利断金,区区一个狗皇帝,难道还攻略不下来么? 然而某天,被吃干抹净的某人却听见狗皇帝在她耳边说:“听说你想把朕推给你的闺蜜?” 【11】【甜宠】【双洁】【闺蜜三人各有CP】 第1章 就这么穿越了? 许秀回到家里的时候已经后半夜了,她连做了两台手术,站了八个小时,只觉得双腿都不是自己的了。 客厅里还亮着一盏小夜灯,方夏应该已经睡了,林妙妙的房间也关着门,今晚上大概又要不回来了。 许秀小心翼翼地脱了鞋,生怕惊醒了方夏。 “秀秀,你回来啦?”她刚放下包,就看见方夏打着哈欠从屋里走了出来。 “吵醒你了吗?”许秀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我等着你呢,不知道怎么就睡着了。”方夏一边揉着眼睛一边往厨房里走去,“我给你煮碗面。” “不用不用,都这么晚了,早点睡吧,你明天还要上班。”许秀连忙阻止她。 方夏却十分固执:“那不行,你今天加班这么晚,肯定是有手术,晚上是不是又没吃饭?你等着,十分钟就好。” 许秀知道自己肯定劝不住她,就不再说什么了,整个人往沙发上一瘫,连手指头都不愿动一下。 “妙妙今晚上又不回来啦?”她问在厨房里忙碌的方夏。 她们三个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闺蜜,现在都在这一个城市工作,就租了一间房子合住。 “她说今天约了一个二十岁的大学生,可能不回来了。”方夏手脚麻利地煮了一碗面,又往里打了个荷包蛋。 正说着,忽然响起了开门声,许秀撑起身子看去,门口伸进来一个顶着一头耀眼红发的脑袋。 林妙妙本来蹑手蹑脚的,看见许秀瘫在沙发上,方夏在厨房忙活着,立刻喜笑颜开:“哟,秀秀今儿回来得真早!” “你也挺早的。”许秀往她身后看了看,“不是把人领回来了吧?” “那哪能啊!”林妙妙夸张地挥了挥手里的蛋糕,“我给你们带蛋糕回来了!” 方夏趿拉着拖鞋出来接过她手里的蛋糕:“你怎么回来了?” “嗐,别提了。”林妙妙一脸晦气的表情,“碰上了个万年不遇的鸡贼男,吃完饭一付账就开始玩手机,提出看电影,又说手机没电了让我买票,我寻思着我这奔三的年纪了,找这么个小奶狗算是我占便宜吧,就不计较了,谁知在电影院就开始动手动脚,气得老娘把爆米花往他头上一扣就回来了。” 方夏「噗嗤」笑出声来:“什么小奶狗,就只剩狗了吧?” 林妙妙不理她,歪着脖子往厨房瞅:“做什么呐这么香?快点给我尝尝!” “你等着,面快好了,我给你们盛。”方夏说着就要往厨房走,一边走一边抽着鼻子,“怎么有股怪怪的味道呀?” 许秀也闻到那股怪味了,她累极了,脑子一时有些转不过来,只是直觉有什么不对:“等下……” 话音未落,一声巨大的爆炸声便响了起来,火光冲天而起,许秀眼前一黑,只记得自己抓住了谁的手,然后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许秀只觉得自己浑身疼得厉害,耳朵里嗡嗡直响。她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地上,身子底下还压了个人。 她从那人身上下来,晃了晃脑袋,眼前的景象渐渐清晰了起来,这一看却让她差点吓得叫出声来。 这燃着大火却古色古香的建筑,跪在旁边那两个哭得喘不上气、身上一副古装扮相的丫鬟,自己身上穿的丝绸的衣裳…… 难道她,穿越了?? 方才被她压在身子下的人呻吟了一声,许秀来不及震惊,下意识地便去查看那人有没有受伤。 那人是个妙龄女子,脸上黑漆漆的,也看不出模样。许秀刚要伸手去摸她的脉搏,就被方才还在跪着的一个丫鬟给扑倒了。 “许娘子,您虽与我家娘子不合,可也不能趁着现在害她呀!” 许秀满头问号,她救了一辈子人,第一次听别人说自己要害人的。 “你不要血口喷人,我家娘子才不会做那样的事!”另一个丫鬟指着她的鼻子骂道,“若不是方娘子,我家娘子岂会落到这等田地?她死了是她活该,不要诬在我家娘子身上!” 第一个丫鬟毫不退让:“整个宫里谁不知道许娘子心狠手辣,连自己的妹妹都能推下水淹死!今日这火也是许娘子放的,若不是我家娘子命大,就要被一起烧死在里面了!” 两个丫鬟光骂还不够,竟扑上去扭打在了一起。 许秀没有心情看她们两个,还是要先看看地上那人的伤势。 谁知她一碰,那人正好醒过来了,看到她好像看到了鬼一样,连连往后退。 许秀的手悬在半空中,就看见那人的眼睛瞪得好像要脱出了眼眶,四下张望着,又伸手狠狠在自己的大腿上掐了一把。 -- 第2页 “娘子,您终于醒了,实在太好了!”说许秀要害人的那个丫鬟见那人醒了,也不打架了,扑过去跪在地上哭道,“是奴婢没有照顾好您,娘子,您骂奴婢吧!” 那人的脸上满是惶恐和迷茫,许秀看着她,忽然心里一动,试探着说道:“奇变偶不变?” 那人的目光终于落在了她的身上:“符号看象限?” 然后两人异口同声地喊道:“卧槽!” 第2章 刚睁眼就要被赐死 两个丫鬟都傻了眼,看着平日里恨不得掐死对方的主子抱头痛哭。 两人哭了一阵,情绪慢慢平稳下来,还是许秀先开了口:“我是秀秀,你是哪个?” “我是夏夏呀。”方夏抹着眼泪,本来就被熏得漆黑的脸上一道黑一道白,“秀秀,咱们这是穿……” 许秀连忙捂上了她的嘴,示意旁边还有人,不能叫别人听见了。 方夏也明白了过来,连连点头。许秀松开手后,她连忙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咱们本来好端端地要吃饭,怎么就……对了,妙妙呢?” 许秀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我才醒过来。” 她四下看了看,指着方才维护自己的那个丫鬟:“你,过来。” “娘子!”那丫鬟跪在地上,“您没事吧?” “我……这怎么着火了?”许秀想要先弄清楚眼下的状况。 “娘子,您忘了?”那丫鬟脸上的表情有些古怪。 另一个丫鬟嗤笑了一声:“许娘子,如今您闯了祸,连皇上都惊动了,便害怕了?这火可是您一手放的呀!” “我?放火?”许秀瞪大了眼睛。 “可不是么?”那丫鬟面上一副不屑的神情,“今日李将军来给我家娘子送了一盒点心,我家娘子心善,知道您这么长时间也没吃过什么好东西,就给您送来了,您非但不领情,还推了我家娘子一把,把那宫灯碰到了地上,这秋日里天干物燥,可不就着了火。” “方娘子那是要给我家娘子吃么?”许秀的丫鬟不甘示弱,“她分明就是炫耀!说要我家娘子扇自己嘴巴,给她赔不是就给我家娘子吃,我家娘子就差你这一口点心么?再说那灯也不是我家娘子碰倒的,明明是方娘子先动的手推搡我家娘子!” 两个丫鬟又吵了起来,许秀握住方夏的手,小声说道:“看来咱俩的原身之前关系不大好。” 方夏也点点头:“听着都不像什么好人的样子。还有什么皇帝将军的,你说咱们是穿到了什么地方?” “什么地方不知道,但能肯定的是,咱们两个都不怎么受宠。”许秀悄声说。 “你怎么知道的?” 许秀指了指还在熊熊燃烧的宫殿:“都烧成这样了,你看见有人来救火了吗?” “呃……”两个人相顾无言,心中同时浮现出了一个词:困难模式。 “怎么办啊秀秀,这宫殿要是烧光了,咱们住哪儿啊?”方夏慌了。 许秀也一筹莫展,那皇上连派人救火都不来,显然是不在意这两个人死活的。 如今就算她们两个没有被烧死,也显然不会特地给她们再找个住处了。 「轰隆隆」一声雷响,打断了许秀的思绪,也许是老天终于发了善心,不忍让她们风餐露宿,天上顷刻间下起了瓢泼大雨,那大火不一会儿便被浇灭了。 许秀浑身湿透,望着那只剩框架的屋子,默默将刚才那句话收了回去。 四个人身上都被浇得湿透,那两个丫鬟也不顾方才的口角,都挤在了一起,试图取暖。 “走,先进屋看看还剩点什么。”许秀说着便要去开门,手指刚碰到那扇焦黑的门,那门连着门框便「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整个屋里已经被烧得看不出原本的模样了,许秀带着方夏和两个丫鬟往西侧内殿走去,里面的情况稍稍好些,虽然也是烟熏火燎的,可好歹还有一张床,屋顶上还搭着几块瓦片摇摇欲坠的,勉强能挡一挡风。 “还好。”许秀松了一口气,“今晚上还能在这里将就一宿,有什么事明天再做打算吧!” 她刚想坐到床上去,就被方夏的丫鬟一把推开了。 “许娘子,这是我们娘子的屋子,您要歇着,就去您自己的屋里!” 那丫鬟好像与她有深仇大恨一样,护在方夏身前,生怕她突然动手打方夏。 “呃……”许秀和方夏都是一阵无语。 “去就去,谁稀罕你们这屋!”许秀的丫鬟拉着许秀便往东侧走。 许秀想着先看一下周遭的情况,便没有出言反对,跟着她走了过去。 谁知方才那火便是从这东殿燃起来的,东殿里烧得空荡荡的,连床架子都没剩。 许秀生怕还有火苗没能彻底熄灭,一边踢着地上的废墟一边查看着,忽然什么东西一闪,吸引了她的目光。 她蹲下去,不顾那丫鬟的惊叫,用手在灰烬里翻了起来,一个亮晶晶的珠子滚入了她的手中,这么大的火,那珠子竟毫发无伤。 “这是什么?”她皱着眉,仔细端详着那珠子。 “娘子您忘了吗?这是……”那丫鬟刚想说,又想起了什么似的四下看看,见方夏她们没有跟过来,才悄声说道,“这是您进宫前,表少爷送您的呀!” 许秀不知道表少爷是谁,可这珠子应该是好东西,她擦了擦塞到了口袋里。 -- 第3页 这时,外面忽然传来了一阵脚步声,许秀想出去看看,不过这宫殿也烧得差不多了,她不用走便能看到一个太监带着一众人匆匆走了进来。 那边方夏也站了起来,两人看着太监来势汹汹的样子,心中不由升起了一股不祥的预感,远远地相视了一眼,带着丫鬟来到了院子里。 只见那太监连看也不看她们一眼,尖着嗓子便嚷道:“传陛下口谕——” 他看许秀和方夏都在原地傻愣愣地站着,不由咳嗽了一声,又说了一遍:“传陛下口谕——” 许秀身边的丫鬟连忙推了推她,许秀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好像得跪下。她看看方夏,她也跪了下来。 那太监这才满意地开口:“许氏、方氏打入冷宫后仍不思己过,刻意纵火焚烧宫殿,明日午时——赐死!” 第3章 她能治 两人都惊呆了,别人穿越,不是公主就是妃子,她们两个倒好,上来就碰到了失火,火好不容易灭了,怎么就被赐死了? 还是方夏的丫鬟反应快些,慌慌张张上前往那太监手中塞了什么东西,赔着笑问道:“俞公公,这宫殿不小心走了水,可不是我家娘子做的呀!陛下之前还夸过我家娘子跳舞好看,怎么这突然就、就……” 她说不出赐死这两个字,毕竟她是方娘子的贴身丫鬟,主子被赐死了,她还能活么? 那太监收了她的好处,眼睛却仍不看她,鄙夷地说道:“自从两位娘子进宫,可安生过一日?前儿在太后娘娘那儿闹得那一出,气得太后娘娘摔了佛珠!陛下也是念旧情的人,只将两位娘子打入冷宫来思过,谁知竟还不消停!” “公公,这火真是意外啊!”那丫鬟苦苦哀求,“我家娘子也险些被烧死,怎么会刻意纵火呢?” “是不是刻意纵火,那可是陛下说了算的,陛下说是便是!怎么,你还胆敢忤逆陛下的意思不成?”那太监「哼」了一声,转身就要走。 “俞公公、俞公公!”方夏的丫鬟扑过去,又往他手里塞了些东西。那太监伸手捏了捏,总算是站住了脚。 “嗨呀,翠柳,看在你我从前是同乡的份儿上,杂家便同你和两位娘子交个底吧!” 俞公公脸上忽然就换上了一副哀痛的神色,“今日十三王爷骑马,不小心从马上摔下来啦!肚子上又被马踩了一脚,眼下刚被人抬到了松鹤宫,正在宫里躺着呐,整个太医院的太医都去了,全都摇头说只怕是不成了!” “二位娘子,陛下可是个念旧情的,这要是平常您这儿走了水,陛下保准不会这样生气,只是今日啊。” 俞公公摇头叹气,“您二位也是不巧,陛下为了十三王爷的事心情不好,再碰上这样的事儿,怎么会不迁怒二位?” 方夏深深吸了一口气:“俞公公,若是有人能治好十三王爷,是不是我们两个就不用死了?” 俞公公好像在听天方夜谭:“方娘子,奴才劝您还是慎言吧!眼下所有太医都说只怕不好了,您这话若是传到了陛下耳中,只怕不止是您要被赐死,连方家都要被牵连了!” 许秀心头一颤,升起了一股不祥的预感,隐约猜到了方夏打算做的事。 她拼命给方夏递着眼色,方夏却连看都不看她一眼,反而是上前一步,急切地追问:“俞公公,到底是不是啊?” 俞公公犹豫了一下,他本不想多说,可是到底方才收了方娘子的不少银子,况且那十三王爷眼看着就只剩一口气了,他就算说了是又能如何?这位方娘子还能凭空变出个神医不成? 这样想着,他便点了点头:“陛下是仁君,如今赐死二位娘子,也是心系幼弟的缘故。若是十三王爷真的能够平安,陛下自然不会为难二位。” 话音刚落,他就看见方娘子长舒了一口气,然后指着许娘子说道:“她能治!” 第4章 死马当作活马医 许秀如遭雷击,呆立在了原地。 她就知道夏夏是个不靠谱的,她们从小在一个大院里长大,在知道了自己是医学世家之后,凡是院里有谁病了,她都要拉着自己过去,说自己能治。 只不过那些都是小病,况且都是邻居,就算没治好,也不会有人怪自己,如今这可是皇宫啊,要是没治好,那是要掉脑袋的! 俞公公也被吓了一跳,尖着嗓子叫道:“方娘子,这话可不能乱说啊!” “我才没乱说。”方夏满眼崇拜地看着许秀,“她可是神医,什么都会治的!” “方娘子,奴婢知道您是对我家娘子心有怨恨,可也不能这样害她呀!”许秀的丫鬟急得快哭出来了。 “我没——哎呀,跟你们说不清!”方夏充满希望地问许秀,“秀秀,你自己对他们说,你是不是能治?” 许秀有苦说不出,她连伤者什么情况都没有看到,哪里敢保证能不能治? 被马踩到了肚子上,大概率是肋骨断了加上内脏损伤,就算她能治,放到古代这个环境,有那个条件给她治吗? 只是眼下她没有别的选择,如果说不能治,明天中午就要被赐死了,还不如拼一把。 “我……能治!”天地良心,这是她活了三十年第一次打包票治好一个病人,之前在医院的时候,即使是个最简单的感冒,他们也是要将最坏的结果告知家属的。 -- 第4页 俞公公看着她的神色好像她疯了,此时此刻他最后悔的,就是方才为什么要接方娘子的话。 如今这两位娘子口口声声说能治,他身后带来的人可都听得一清二楚,若是自己不让她们去治,以后有谁在陛下面前告上一状,他可就成了耽误十三王爷的罪人了。 可他要是真的带了许娘子过去,只怕不用以后,陛下当即便能要了他的命。 这两位娘子怕不是被吓疯了,竟想出这样荒唐的办法,整个太医院的太医都没办法救十三王爷,偏偏她们两个说能救,难道她们以为这治病救人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眼下他算是骑马难下了,去与不去,只怕都是个麻烦。 许秀见他哭丧着一张脸,大概也猜出了他心中所想。眼下也就只有这一个方法能保得住自己和夏夏的命了,成与不成,她总要去看看才行。 “俞公公,你不必担心,到了陛下那里,你就说是我一定要给十三王爷看的。” 她深知如果是内脏破损,多耽误一分钟就多一分危险,十三王爷眼下还有气,如果拖延时间久了,真的是华佗再世也救不回来了。 “许娘子,您这、这是将整个许家也推上了绝路啊!”俞公公气急败坏地说道。 “既然所有的太医都说十三王爷无药可医了,为何不让我去看看?万一我真的能治好了,那么俞公公岂不是立了大功?”许秀急道。 因为刚下过雨,天气颇有些凉,俞公公却出了一脑门的冷汗。 如今真是进退两难,许娘子说的也有道理,十三王爷已经是不成了,自己带着许娘子过去,也是因为听说她能治,心中关心王爷罢了,即便是治不了,陛下也是治许家的罪,自己最多被责骂几句罢了。 这样想着,他狠了狠心,一跺脚:“好!奴才这就带许娘子去松鹤宫!” 他拔腿便走,刚走了两步,忽然又想起了什么,回身叫方夏:“方娘子也同去吧!” 他可没忘了,这事还是方娘子挑的头呢!若是真的治不了,再有个方娘子帮着分担陛下的怒火,自己还能更安全些。 第5章 皇上竟然这么帅 往松鹤宫去的路上,方夏默默握住了许秀的手。 两人身上的衣裳都被雨淋得湿透,风一吹冷的瑟瑟发抖。方夏的手冰凉,许秀安慰般地用力回握了一下。 “秀秀,你是能治好的,对吧?”方夏小声问她。 许秀在心里默默叹了一口气,小声说道:“放心吧,就算他一只脚已经迈入鬼门关了,我也能把他救回来!” 方夏听了,脸上绽开了笑,用力地点头:“嗯!我就知道秀秀你什么样的病人都能治!” 许秀苦笑了一下,方夏实在是单纯得过了头,哪有什么病人都能治的医生呢?只是她不愿让方夏担心,便没有说什么。 方夏从小家境优渥,毕业之后就在自家开的私家厨房里做主厨,平常除了饭店里的工作人员,就只有自己和妙妙两个朋友,根本没有经历过社会上那些复杂的事情。 俞公公走得很急,不一会儿功夫,一行人便到了松鹤宫门前。 许多侍卫守在宫门口,见有人来了,立刻便将他们拦了下来。 俞公公赔着笑凑上去,亮出了自己的腰牌。为首的侍卫接过去看了,将他一人放了进去。 许秀和方夏两个提心吊胆地等在外面,生怕十三王爷已经死了,皇上一怒之下将她们两个立刻拉下去砍了头。 很快俞公公便重新出来了,对那侍卫说了几句话,侍卫看了看她们二人,挥手放行。 方夏长出了一口气,许秀放下心来的同时,不由想到刚才那侍卫看她们俩的眼神,分明就像是在看死人了。 一路上两人不敢东张西望,只跟着俞公公很快来到一处大殿之中。 殿中灯火通明,黑压压地跪了一地的人,两人一进来便立刻也跪在了地上。 “便是你们二人,说能救十三弟?” 头顶忽然传来了一个威严的声音,许秀不敢抬头,只能看到一双明黄色的靴子停在自己面前。 “回、回禀陛下。”许秀拼命想着在宫斗剧里看过的礼仪,颤着声说,“臣妾略懂医术,可以一试。” 那靴子的主人不语,过了半晌,忽然嗤笑了一声:“略懂医术,就敢妄言能救?” 许秀的心颤了颤,只能尽量平静下来,回道:“臣妾不敢保证能救得了十三王爷,但如今其他太医已经放弃了,陛下何不让臣妾试上一试呢?臣妾定会拼尽全力的!” “好一个拼尽全力。”皇上的声音听不出喜怒,“王兆德。” “臣在。”跪在地上的一个白胡子老头应声道。 “便由你带着这位……”皇上一时卡住了,旁边的俞公公小声提醒:“是许娘子。” “便由你带着许娘子去看一看吧!”皇上沉声说道。 “是。”那老头从地上爬了起来,对许秀说道,“许娘子,请随我来。” 许秀颤颤巍巍站了起来,偷偷瞥了一眼皇上,惊讶地发现皇上原来这么年轻,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长得也剑眉星目,可比那些偶像片里的男明星帅多了。 第6章 破腹 只是眼下可不是犯花痴的时候,许秀低着头跟那个老头一起走到了里间,又是一众宫女在地上跪着,最里面的床上躺着一个人影。 -- 第5页 许秀见了病人,便暂时将其他的事情都抛到了脑后。她快步走上前去,只见床上躺着的,是个不过十二三岁的少年,脸色苍白,已经昏迷不醒了。 她立刻将盖在少年身上的被子掀开,旁边的宫女「啊」了一声,刚要上前阻止,便被王兆德拦住了。 “是陛下让许娘子来的。”王兆德说道。 许秀眉头紧皱,这十三王爷的腹部有碗口一样大的淤青,看位置是脾脏,如今又陷入了休克,只怕多半是脾脏破裂了。眼下最好的,应当是立即手术。 她来不及思考,立刻命令道:“立刻准备手术……给我准备一把纤薄的刀和剪子,用酒和火消过毒再拿来,还有羊肠线、针、纱布、软管、止血药,有麻醉……麻沸散吗?” 她一席话说完,也不见有人动。那王兆德皱着眉开口:“许娘子,你要这些东西做什么?” “自然是救他的命。”许秀知道这个时代,也许并没有见过给人开腹做手术这种治疗方法,所以也不多解释,只说道,“如今我还有五成把握救回他的性命,如果再拖下去,只怕就真的救不了了。你不能做主,就去回禀皇上。” 王兆德是太医院的院首,他是看过十三王爷的伤势,只怕是腹中出了血。 这样的伤势,大罗神仙来了只怕都无力回天,这许娘子竟敢说有五分把握,只怕是疯了。 只是事关王爷的性命,他不敢做主,连忙去回禀了皇上。 不一会儿功夫,许秀就听见那些宫女们纷纷请安,回头一看,竟是皇上亲自进来了。 “你要那些东西,是要做什么?”皇上的脸上看不出喜怒。 许秀不敢像敷衍王兆德一样敷衍皇上,只能快速说道:“臣妾如今只能判断出十三王爷的腹中有脏器破裂出血,具体情况并不清楚,需要将十三王爷的腹部破开,才能做出进一步的诊断和治疗。” 她一语落下,整个寝殿里连呼吸声都听不见了。 皇上怒极反笑:“你说要将十三弟的腹部破开?” “陛下,人若伤在体外,只需要在伤口处包扎上药便能愈合,人伤在体内,自然需要露出伤患处,将伤口缝合。” 许秀知道自己所说的,在这些古人听起来只怕是天方夜谭,不由心里忐忑。 过了几个呼吸的功夫,她忽然听到皇上说:“王兆德,去准备许娘子要的东西。” 王兆德惊道:“陛下……” “你听见朕的话了。”皇上冷声说道。 王兆德不敢再反驳,低着头去了。 皇上又转头问许秀:“你还需要什么别的?” 许秀看了看跪了一地的宫女,挑了个看上去年纪大些,没那么惊慌的:“你留下来帮我,其余人全都退出去。” 皇上挥了挥手,那些宫女便都退下了。 许秀呆了呆:“陛下,您最好也不要留下来……” 皇上似乎根本没有听见她的话,自顾自坐在了一边的椅子上。 本来环境就差,人留得越多感染的可能性就越大,许秀心中有气不敢发,只能悄悄翻了个白眼,心中想道,等会儿流那么多血,可别把你这个狗皇帝给吓死! ognito%%?n?fp 第7章 先消毒 有了皇上发话,王兆德的效率可就快多了,没一会儿功夫就把许秀要的东西都拿了过来。 许秀将麻沸散给十三王爷灌了下去,取酒洗了手,然后又给手术中要用的东西消毒。 王兆德在一旁看着,几番想说话,都因为皇上在,没有说出口。 他是不信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许娘子的,他从医这么多年,还从未听过这样惊世骇俗的治病法子,将人的腹部剖开了,这人怎么能活? 只是皇上已经点了头,他自然是不敢再说什么,只能站在一旁抻着脖子看着。 只见许娘子脸色肃穆,拿着刀对准十三王爷的腹部便划了下去。 鲜血立刻就涌了出来,许秀用纱布擦了,将软管从伤口插了进去,以便将积血导出来。 “拿东西接着。”她头也不回地吩咐。 那宫女早已被吓得面色惨白,听了她的命令,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皇上。 皇上倒是仍旧镇定,对她点点头,她便飞奔出去拿了个铜盆回来,放在床下接着从管中流出的血。 许秀将积血导出后,用纱布拭净上药,然后开始准备缝合。 不幸中的万幸,十三王爷属于脾脏轻度损伤,若是再严重些,只怕是撑不到她来缝合了。 王兆德在一旁看得头皮发麻,这个长相娇美的许娘子,竟将手探入十三王爷腹部,把一团血淋淋的东西提了起来!若不是皇上还在,他定要叫人将这个妖女打出宫去! “王公公,净过手过来帮我一把。”许秀听皇上叫他王兆德,只以为他也是个太监。 王兆德脸色一僵,却不是因为她叫自己帮忙,而是因为她竟然把自己当成了太监! 若不是皇上在……王兆德心里憋屈,已经不下第十次这样想了。 他学着方才许娘子的话净了手走过去,十三王爷腹部血肉模糊,他不敢多看一眼。 “用手指捏住这里。”许秀指了一处对他说道。 王兆德哪里做过这样的事情,那可是活生生的人啊!他颤颤巍巍地伸出手,刚触及血管,口中忽然「啊」地叫了一声,整个人向后倒下,竟然是晕了过去。 -- 第6页 许秀简直无语,刚想叫那个宫女来帮忙,眼前忽然一道明黄色一闪,皇上几步踏上前来,伸手准确地捏住了那条血管。 “你继续。”皇上的声音冷冷淡淡,听不出什么起伏。 许秀眉头一皱:“陛下,您要先净手!” 这古代本来医疗水平就低,他的手都没有消毒,十三王爷感染的可能大了许多。 皇上不语,只是定定地看着她。许秀忽然间就被那目光压得不敢说话了,只能低着头开始慢慢缝合。 等到破裂处都缝合好了之后,许秀又将腹部的伤口缝上了,检查了一下十三王爷的状况,这才擦着手说道:“患者情况虽然暂时稳定了下来,后期却仍需要注意是否有感染的情况……” 话说了一半,她才想起自己眼下的处境,急急地停了话头。 皇上一双深邃的眼睛牢牢地盯在她的脸上,她不得不硬着头皮继续说道:“陛下,十三王爷眼下性命是无虞的,只是后续需服用些消炎镇痛的药,而且肋骨断了几根,暂时不要挪动,只能静养。” “你是说,十三弟能活下来?”皇上问道。 Token ?,???f, 第8章 不会是不想救吧? “能的能的。”许秀连连点头,“后续臣妾会再开些方子,只要后期照顾得当,应该是没有什么问题。” 皇上也拿起纱布,擦了擦手上的血迹,一张俊脸上看不出喜怒:“那就好。” 许秀长舒了一口气,没有忘记眼下最重要的事情,小心翼翼地问道:“陛下,十三王爷没事了,臣妾和夏……和方娘子是不是也就不必死了?” “哦,对了,还有这桩事。”皇上将纱布丢在银盘里,往外走了出去。 许秀满头问号,这是什么态度,到底还要不要杀她们两个了? 等皇上走了,她才后知后觉地看到,不止王兆德晕倒了,之前留下来帮忙的那个宫女也昏死了过去。许秀无奈,只能拍着王兆德的脸将他叫醒了。 “王公公,我已经将十三王爷的伤治好了,后续恢复中有什么注意事项我同你说一声。” 她以为这王兆德是十三王爷身边伺候的,想着自己万一明天真的被赐死了,还是将事情都交代清楚,免得十三王爷因为后续照料不得当而出问题。 她也不管王兆德能不能听懂,说了些消炎补血的方子,又交代了怎么护理,然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走出了内殿。 到外殿的时候,皇上已经不在了。 方夏仍旧在原地跪着,许秀走过去将她拉起来,一时不知道该走还是该留。 “俞公公,陛下呢?”她看了一圈,就只有这一张熟面孔。 “陛下去了太后处。”俞公公的心也是七上八下的,方才皇上从内殿里出来,这脸上也看不出什么表情,他猜不出里面是什么情况,“许娘子,那十三王爷……” “应当是没有什么事了。”许秀疲惫地说道。 “秀秀,我就知道你肯定能行!”方夏比她还要兴奋,小声夸她。 许秀笑了笑,又摇摇头:“也不知道皇上能不能看在我救了十三王爷的命上,收回口谕。” 就在这时,一个太监匆匆走了进来,对俞公公说道:“俞公公,陛下命您将两位娘子带回玉灵阁。” 俞公公立刻赔笑上前问:“徐公公,对二位娘子,陛下可曾吩咐些别的?” 那徐公公摇头:“不曾。” 等徐公公离去后,俞公公回头看了她们二人一眼,满脸惋惜:“二位娘子,请吧!” “秀秀明明已经治好了十三王爷……”方夏被浇了个透心凉,不由开口分辩。 许秀拉了她一把:“先回去再说。” 她之前对于什么皇宫皇上,所有的印象都只是来源于宫斗剧,可真正站在皇上面前,才知道那种压迫力有多可怕。 她毫不怀疑,这皇上可是十分心狠手辣,若是夏夏不小心说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他可能会立刻将两人杀了。 方夏一向很听她的话,闻言只能咬了咬嘴唇,低着头跟她一起出去了。 夜已经深了,宫中除了巡夜的侍卫,没有旁人走动,一时间看着有些阴森可怖。 许秀一边走一边回忆着今夜发生的事情,忽然一个想法冒了出来,叫她的身上一下子就凉透了。 这狗皇上,恐怕根本不想救活十三王爷吧? 第9章 太腹黑了 她越想就越觉得是这么一回事。 皇上如果真的想救十三王爷,定然不会让自己进行这样骇人听闻的手术,也会事事注意的。 他在手术中都没有给手消毒,就直接上来了,要是他真的在意十三王爷,怎么会做出这么不小心的事? 许秀只觉得身上一阵阵发冷,要是这狗皇上不想救十三王爷,那也定不会好好照顾的。 古代环境简陋,刚做完手术的人身体又虚弱,皇上随便动一点手脚,那十三王爷就死定了,而到头来背锅的,可不就是自己这个把他开膛破肚的倒霉蛋? “太奸诈了,太腹黑了!”许秀忍不住嘴里小声嘟囔着。 俞公公走在前面,几人很快便到了玉灵阁前。这玉灵阁就是之前着火的宫殿,狗皇帝不止想叫许秀背锅,还想着让她们继续住在这里。 “二位娘子,请回吧!”俞公公脸上露出一丝不忍。 -- 第7页 不管怎么说,是他将这两位娘子带去松鹤宫的,如今许娘子竟真的治好了十三王爷,可是看皇上的态度,似乎不想赦免她们两个。 她们二人的丫鬟一直在宫门口等着,见她们回来了,立刻跑了过来。 “娘子,陛下可曾原谅您了?”许秀的丫鬟问道。 方夏的丫鬟冷笑一声:“就算原谅,那陛下也只会原谅我家娘子!许娘子进宫这么久,可曾被皇上召见了?我家娘子可是侍过寝的,陛下还夸了我家娘子跳舞好看呢!” “不过是在太后寿辰上随口夸的一句,我已经听你说了不下一百遍了!”许秀的丫鬟对她横眉竖眼,“你家娘子除了这一句跳舞好看,可还得了什么别的夸赞不成?哦,想来是没有的,否则你也不会拿着跳舞那一句反反复复说!” “你——” “好了好了,都别吵了。”许秀只觉得自己的头又疼了起来,止住了她们两个的争执,“饶恕不饶恕的,明天中午就知道了。” 许秀浑身都疼,迫不及待地想要睡一觉。她拉着方夏往她那边走,那边好歹还有一张床,而自己的那一边什么都没有了。 方夏的丫鬟不服气,只是主子没说什么,她不好越俎代庖,只能气鼓鼓地跟在她们后面。 屋里一股烧焦的味道,所幸窗子和门都不在了,想来到了早上也就能散了。许秀精疲力尽地扑在床上,下一秒立刻弹了起来。 “这被子——”她抬头看了看露出一半的天空,不由叹了口气,“先拧一拧吧!” 四个人扯着被角,用力拧着,水「哗啦啦」流到地上,很快便汇聚成小小的一滩。 “算了,也别盖什么被子了。”她爬上床,对方夏招手,“夏夏,先对付这一晚上吧!” 方夏爬到她身边躺下,又叫两个丫鬟:“你们也过来!” 那两个丫鬟都露出了惶恐的神情,许秀的丫鬟连连摇头:“方娘子,您睡吧,奴婢两个替您守夜。” “已经什么都烧没了,还有什么好守的。”许秀没好气地说道,“上来,挤在一起暖和暖和,要不然明儿一早肯定发烧!” 第10章 可别发烧了 夏日的天亮得早,许秀觉得自己只闭了一下眼睛,天就已经亮了。 方夏也醒了,不住地抽着鼻子。许秀给她看了看,果然是穿着湿衣服吹了一晚上风,感冒了。 “我去给你找些草药煎了服下去,可别发烧了。”许秀昨天便注意到,这个玉灵阁十分偏僻,后面是一整片树林,想必能找到那些常见的草药。 方夏却拉住她不叫她去:“秀秀,咱们中午就要死了,感不感冒又能怎么样。” 她昨晚上哭唧唧地问了许秀半宿她们是不是死定了,许秀也拿不准那狗皇帝的心思,只能哄她说没事的,万一死了就能回去了呢? 方夏听了立刻就不哭了,甚至满心期盼着快点被赐死。 然而许秀心里远没有她表现出来的那样乐观,她看了不少穿越的故事,哪有人穿越完之后死了还能穿越回去的?还是要努力活下去才行。 她穿上鞋子:“碧莲,你跟我一块儿去。” 碧莲就是她的丫鬟,昨晚上她和夏夏挤在一起睡,两个丫鬟自告奋勇帮她们挡风,硬是坐在床下斗了半宿的嘴,许秀一直听着,大概也就明白了她们眼下的处境。 她的原身也叫许秀,是京城一家富商的女儿,本来选秀是轮不到她的,架不住她爹银子如流水一般花了下去,硬是给她买了个名额。所幸她生得还算周正,最后阴差阳错留在了宫里,封了个宝林。 而夏夏的原身,出身要高出许多。她是当朝尚书右丞方中正的次女,原本进了宫,是被封了才人的,没想到她老爹惹了皇上不痛快,连累得她被降了位分,也成了宝林。 她们两个被丢在了同一座宫殿里,相互看着都不顺眼,大大小小多有摩擦。 前几天两个人竟在太后面前争执了起来,气得太后摔了佛珠,让皇上把她们两个给撵到了这玉灵阁来。 这玉灵阁名字好听,其实就是冷宫,平常除了守门的几个太监,连个人都没有,这几天送来的饭菜也都是馊的,难怪两个人能为了一盒点心撕打起来。 玉灵阁的宫墙年久失修,已经倒了一半,许秀望着外面长到膝盖的荒草,让碧莲给她找根棍子来。 “娘子要棍子做什么?”碧莲挑挑拣拣,最后给她拿回一根手指粗的树枝。 许秀将草拨开:“草长得这么高,怕是有蛇。” “蛇……娘子,您还是、还是别过去了……”碧莲听到蛇,吓得腿都软了,颤着声劝她。 “你要是怕就在这儿等一会儿,我马上就回来。”许秀叫碧莲跟自己一起来,只是不想她留在那儿跟翠柳吵架,吵得夏夏不能休息。 “奴婢不怕!”谁知碧莲却不答应,跟在她身后跨出了宫墙。 许秀分开杂草细细寻找着,果真不一会儿就找到了几株防风。 她把根茎挖了出来,没有多逗留就回去了,谁知道那狗皇帝会不会一会儿就派人来要了她们的命,要是她不在,夏夏可要吓坏了。 “碧莲,你去找个能煎药的锅来。”许秀蹲在院中的井边洗着草药,吩咐道。 碧莲却没有动,脸上满是不解:“娘子,无论是被打入冷宫还是昨夜宫殿起火,这两件事都是因方娘子而起,您管她做什么?” -- 第8页 第11章 不会是想要饿死她们两个吧? 我们两个莫名其妙到了这个鬼地方,人生地不熟的,我不管她管谁? 许秀心里吐着槽,嘴上却说道:“碧莲,如今我与方娘子是拴在一根绳上的蚂蚱,眼下争出谁对谁错根本没有意义,我们两个得相互合作才行!” 碧莲撇撇嘴:“娘子您心胸开阔,只怕那方娘子可不像您这样想!” 她嘴上虽然抱怨着,可还是听话地去帮许秀找东西煎药,不一会儿便回来了,手里拿着一个缺了一角的砂锅,还有几块火石。 “娘子,小厨房那边被烧了一半,奴婢找了半天,就找到了这个。”她把锅递给了许秀。 “这个就行了。”许秀心里虽然嫌弃,可是眼下也不是她能挑剔的时候。 这砂锅不知道多久没有用过了,上面结了厚厚的一层蛛网。许秀用力蹭着锅壁,心里盘算着那狗皇帝什么时候会派人来。 谁知一直等到她把药都煎好了,也没有人过来。许秀找不到碗,干脆就等锅凉下来了,直接端着给方夏送了过去。 她进屋的时候吓了一跳,方夏非但没有好好歇着,还和翠柳两个人把西侧殿地上的那些断壁残垣都收拾好了。 “秀秀,快进来,总算是有个地方能落脚了!”方夏擦了一把头上的汗,笑着招呼她。 方夏有一点点洁癖,从前她们三个一起住的时候,她从不叫她们两个打扫卫生,原因就是嫌她们打扫得不干净,自己还得再扫一遍。 像是昨晚上那种环境,她能睡着无非是因为又累又怕,今天缓过来了些,自然是一刻都不想待了。 “你先把药喝了。”许秀把砂锅端给她。 “娘子,不能——”翠柳的话音还未落,就见方夏接过砂锅,「吨吨吨」地将药喝了个干净。 翠柳伸出去的手来不及阻止她,心中懊丧不已,恨不得将那砂锅抢过来摔在地上。 许娘子与方娘子这样不合,她端来的药,方娘子怎么敢直接喝下去呢?谁知道她在里面都放了些什么? “好苦!”方夏连连吐舌头。 “你先坐这儿歇着吧,刚喝完药不要出汗受风,我来接着收拾。”许秀把她按在了床边。 方夏倒是没有反对,她一向都十分遵循医嘱:“秀秀,那边有个扫帚,是我和翠柳从房后面捡的。” 许秀拿着扫帚开始就开始清扫,遇到大块的木头,便让两个丫鬟抬出去丢了。 碧莲和翠柳两个相互看着都不顺眼,只是碍于主子发了话,不得不听从命令。 只是这两个人的嘴一刻都没有闲着,一会儿是你踩了我的脚,一会儿是我这边比你那头重,争执个没完。 就这样一直到了中午,也不见有人来传旨,许秀提着的心渐渐放松了下来。 看来,十三王爷应当是没死,而自己和夏夏这两条小命,也能再活上一段时间了。 只是虽然不会死了,可眼下却面临着另一个问题:不仅传旨的太监没有来,连平常送饭菜的人也没来,这狗皇帝,不会是想要饿死她们两个吧? 第12章 最重要的是活下去 “秀秀,你说咱们什么时候才能死啊?”方夏坐在床边,百无聊赖地晃着双腿,问道。 两个丫鬟像是看疯子一样看着她,许秀满脸黑线:“不会说话可以不说。” 方夏讨好地笑:“我这不是想快点回去嘛!” 许秀叹了一口气,对两个丫鬟说:“你们去外面找个抹布来,这样用手擦得收拾到什么时候啊!” 她支开了两个丫鬟,在方夏面前蹲下来,对方夏说道:“夏夏,我觉得,那狗皇帝可能不会杀了咱们两个了。” “啊?他不动手,难道要咱们自杀?”方夏问道,“秀秀,要是真的自杀的话,你有没有什么药,吃下去之后就是睡一觉然后就死了?” 许秀不得不认真地对她说道:“夏夏,我觉得咱们即使死了,也不一定能回去。” “啊,这是什么意思?”方夏睁大了眼睛看着她。 许秀看着方夏懵懵懂懂的眼神,不由有些头痛。她自己是无所谓的,反正她的父母早就离世了,就算不穿越过来,她除了夏夏和妙妙两个,身边也没有什么别的人了。 可是夏夏不一样,夏夏的父母健在,对她十分宠爱,如今她们穿越到了这么个鬼地方,夏夏再也见不到爸妈了,她能接受得了吗?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昨晚上咱们两个之所以穿越,是天然气爆炸,把咱们炸死了。” 许秀从昨天就一直在思考这件事,当初那股奇怪的味道,应该就是天然气的气味,“只怕咱们的尸体都残缺不全了,在这边就算死了,灵魂也没有可以依附的肉体了。” “我在那边已经……死了?”方夏怔怔地看着她。 虽然很残忍,但许秀还是点了点头:“对,夏夏,咱们在那边都已经死了。那个世界已经没有我们的容身之处了。” “那,我爸妈是不是要伤心死了?”方夏的眼泪「唰」地就流了下来。 许秀无言地握住了她的手,不知该怎么安慰。她是医生,见过了太多生离死别,这些对她来说都是家常便饭,可是夏夏却是个单纯的女孩子,她的人生中还从未经历过这些。 “我爸妈前天晚上还打电话叫我回家吃饭,我嫌太晚了就没有去。”方夏抽抽搭搭地哭着说,“我要是去了,还能跟他们多说几句话……” -- 第9页 “娘子,您怎么了?”正巧这时翠柳和碧莲走了进来,翠柳一进来就看见方夏在哭,以为是许秀欺负她了,“许娘子,您不准欺负我家娘子!” 许秀站起身来,留方夏一个人哭倒在床上。她知道有些事情安慰是没有用的,只能等时间将伤痕抚平。 她从碧莲手中接过抹布,开始擦拭烧得漆黑的窗框,肚子里忍不住「咕咕」叫了起来。从昨天到现在她都滴水未进,已经饿得有些手脚发软了。 “秀秀,你歇着吧,我去给你做点吃的来。”方夏带着浓重鼻音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 许秀回过头,看到方夏已经不哭了,顶着一双红肿的眼睛往外走去。 “夏夏,你没事吧?”她忍不住问道。 “没事。”方夏闷闷地说道,“眼下最重要的是活下去,咱们总不能饿死在这个鬼地方!” 第13章 这名字不好听 方夏带着翠柳出去了,没一会儿功夫,两人就捧着一兜野苋菜回来了。 “这宫殿后面是片荒地,再往前是一片树林,我没敢进去。”方夏的眼眶仍旧红红的,情绪却已经平复了下来,“你等等啊,我看看厨房里有什么,去做些吃的过来。” “能填饱肚子就行了,等到这边收拾得差不多了,我跟你一起去树林里面看看。”许秀擦了一把头上的汗。 她和碧莲将西侧殿的寝宫收拾得差不多了,地上那些烧得焦黑的木头扫了出去,露出青石板的地面来。碧莲抬了一桶水进来,两人用力地擦着。 许秀一边收拾一边发愁,现在是夏天还好,等到了冬天,她们连床棉被都没有,岂不是要被活活冻死在这里? 昨晚上她们又惊又累,也就没有注意,今早上两个人身上都被蚊子叮了十几个包,等会儿她还要去找些能驱蚊虫的草药来才行。 最让她发愁的是,她们这个宫殿已经被烧得破破烂烂了,连屋顶都烧掉了一半,抬头就能看见天空。 这要是不赶快修好的话,别说是过冬了,几场雨下来两个人就得发烧得肺炎。 “碧莲,等会吃完了东西,你扶着我看看能不能爬到屋顶去。”许秀蹙着眉,看着头顶那摇摇欲坠的几根木头,“就算屋顶修不好,也得先把那几根木头弄下来,不然万一哪天自己掉下来了砸到人怎么办。” “还有咱们得弄些工具来,镰刀锄头一类的,有什么就要什么,我觉得咱们也许会在这里长住,到时候把房后的荒地开一片出来,种些果菜一类的,还能填饱肚子。” 许秀想得十分长远,“那树林就在皇宫里面,肯定不会有什么猛兽,过几天也要去探索一遍,有什么能吃的能用的,都拿回来存着。” “娘子,难道皇上会将您一直囚禁在这里吗?”碧莲的脸上满是哀愁。 “我也不知道啊。”许秀心里头也没底,“我昨夜救了十三王爷,可是后来想来想去,总觉得皇上好像不大愿意让他活下来似的。” “那,娘子岂不是违逆了皇上的意思……”碧莲颤着声说道,“皇上会不会、会不会……” 许秀摇摇头:“他应当不会直接动手杀死我们了,毕竟十三王爷是他的手足,即使他不想救他,也不能把这话跟别人说。 我救了十三王爷,他心里再不满,也不能动我。不过要弄死两个人对他来说还不简单,就把咱们关在这儿,看咱们自生自灭就行了。” “娘子,奴婢、奴婢不想死……”碧莲眼泪汪汪地看着她。 许秀看着自己这个小丫鬟,从自己睁开眼睛开始,她就一直旁边护着自己,什么事都争抢着去做,可是仔细瞧瞧,也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还是个孩子呢。 “碧莲,你在别处有没有要好的宫女?”许秀问道。 谁知碧莲听了她这话,直接就哭出了声来,拉着她的手不放:“娘子,奴婢知道您的意思,您是不是想让碧莲去求其他宫里的娘娘,叫她们把奴婢要出去?奴婢不走! 奴婢从小就伺候您,如今您落了难,奴婢不会离开的!娘子,您不要再说那样的话了,就算您不要碧莲,碧莲也不走!” “我不是那个意思,就是问问你有没有熟人,能给咱们带些东西进来……”许秀扶额,“还有你这名字不大好听,好好的话说出来怎么像骂人呢,我得给你改一个。” 第14章 说说你们会什么 碧莲一听不赶她走,连连点头:“娘子,奴婢是您的人,您想叫奴婢什么,就叫奴婢什么!” “就叫……白芷吧!”许秀随口说了一味中药的名字。 “嗯!奴婢从现在起,就叫白芷了!”白芷用力点点头。 这时候,方夏和翠柳捧着什么东西小心翼翼地走了过来。许秀连忙丢了抹布过去看,只见两人用帕子垫着手,上面是几张刚烙好的薄饼。 “翠柳翻出了半袋面来。”方夏擦着汗,把饼分给许秀和白芷,“堆在角落里,可能好久都没有人动了,被老鼠吃了不少,里面还生了虫子。我滤了好久才挑出些好的来,先和着野苋菜做了几张饼,剩下的受了潮,等会拿到外面晒一晒。” 许秀接过来咬了一口,野菜的清香立刻在她口中蔓延开来。 “好吃!”她笑着夸奖道。 方夏也笑了:“连油都没有,饼下面都糊了,也就你不挑剔,要是妙妙——” -- 第10页 她猛地停住了话头,神情黯淡了下来。 许秀的心情也沉重了起来,当初事故发生的时候,她们三人都在这里,可是如今却只有她们两个,也不知道妙妙到底是什么情况。 “碧莲,你什么都没干,凭什么吃我家娘子辛辛苦苦烙的饼?”两人还在伤身,就听那边两个丫鬟又吵了起来。 “你才叫碧莲!你给我听好了,我现在改名字了,叫白芷!”白芷叉着腰,毫不示弱,“你才什么都没做呢,我陪着我家娘子去给方娘子采药治病,又收拾了这么长时间,你眼睛瞎了吗什么都看不到?” “你才瞎!那药是许娘子熬的,跟你有什么关系?” “这饼是方娘子烙的,你又凭什么指手画脚?” …… 许秀和方夏无奈地对视了一眼,摇了摇头。 也许是从前她们两个不对付,所以身边的丫鬟看彼此也不顺眼。 可是眼下她们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必须要这两个丫鬟也好好相处才行。 “好了,不要吵了。”许秀咳嗽了一声,打断了她们两个的争执,“白芷,我之前对你说什么来着?我们要一起合作才行!” “对对对,翠柳,我与秀秀如今要好得很,你要是再和白芷吵架,那我就要生气了!”方夏也连忙附和。 “可是……”两个丫鬟异口同声地说道。 “没有什么可是。”许秀严肃地说道,“如今我们的处境艰难,而且今后只怕会遇到很多问题,如果想要好好活下去,就必须所有人都齐心协力,才能把日子过好。” “夏夏,你过来。”她对方夏招招手。 方夏不明所以,可还是乖乖地走到她身边。 “这玉灵阁如今已经和废墟没什么两样了,我们要想在这里活下去,就要在废墟里创造新的生活。我和夏夏虽然是你们的主子,可是这里一共就咱们四个,也不用分得那么明确。” 许秀正色说道,“我会些医术,以后你们要是有什么头疼脑热,我就能给你们治好。而夏夏做菜十分好吃,如今虽然原料不足,也要想办法保证我们能吃上饭。” “你们两个,说说自己都会些什么吧!” 第15章 格杀勿论 白芷和翠柳面面相觑,过了一会儿,白芷怯生生地说道:“奴婢、奴婢的女红不错,从前经常和娘子绣帕子的。” “不错,以后可以给大家缝被子和衣服。”许秀点点头,转向翠柳:“你呢?” “奴婢……”翠柳的脸涨得通红,“奴婢会打络子……” “别的呢?”许秀只觉得头痛,古代这些姑娘,怎么光学这些没什么用处的东西? “别的、别的不会什么了……”翠柳也知道自己这项技能帮不上什么忙,不由有些羞愧。 “哼,正经的手艺没有,光想着怎么讨巧,真是个累赘。”白芷阴阳怪气地说道。 “白芷,不能这么说翠柳!”许秀皱着眉头呵斥道。 这两个小丫头怎么回事,从前攀比也就算了,以后可不能这样,她们要是相处不好,自己和夏夏夹在中间可不好受。 “奴婢还会编竹篮!”翠柳想了半天,终于想到了自己会什么了,“奴婢小的时候家里穷,从小就跟着爹娘编竹篮拿到集上去卖!” “既然这样,那以后就要拜托你多编些竹篮箩筐之类的了。” 许秀满脸欣慰,她们要做好在这里长久生存的打算,那么无论是什么技能,都能派上用场。 “那么接下来,咱们就要想办法搞些生活必需品了。”许秀问她们两个,“我和夏夏两个身边还有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 “娘子,您装银票的匣子被烧了,如今最值钱的,大概就是您耳朵上那一对白珍珠耳坠了。”白芷指了指她的耳垂。 “火烧起来之前,奴婢倒是把我家娘子的银子抢了几块出来。”翠柳苦着一张脸,“可是昨夜为了打探消息,奴婢全给了俞公公……” 许秀叹了口气,把耳坠摘了下来,塞到翠柳手里:“你拿着这个,找个机会托认识的人去换些东西来。” 她之所以给了翠柳而没给白芷,是因为夏夏的原身毕竟是个官家小姐,在这宫里也风光过几天,总比她这个进了宫就被雪藏的认识的人多些。 “许娘子,这是没机会的。” 许秀不解地看着翠柳,只听她继续说道:“许娘子不知道吗,昨夜你们回来之后,这玉灵阁的正门就来了两个侍卫,奴婢去问什么他们都不说,就是守着宫门,不让任何人进来呢!” “不止是那两个守门的侍卫,从前的时候,这玉灵阁是冷宫,巡夜的侍卫从不往这边来,如今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昨儿一晚上就从门前过了三次。”白芷在一边补充道。 这狗皇帝!许秀的怒气蹭蹭蹭往上涨,他要是不想给十三王爷治病,就大大方方说出来,自己受苦受累好不容易救了他一条命,没什么奖赏不说,他还处处防着自己,生怕有人能给她们送一口吃的来,要活活饿死她们两个! “走,咱们去看看。”她三口两口吃完了苋菜饼,拍了拍手上的渣,拉着方夏就往大门走去。 那朱漆大门依旧紧闭,两人敲了半天,才有人开了一条缝,露出半张脸来。 “两位娘子请回。”那人冷冰冰地说道,“陛下有令,任何人没有命令就想要闯出玉灵阁,格杀勿论!” -- 第11页 第16章 先找找还能用的东西 两人灰溜溜地回来了,方夏苦着一张脸问道:“秀秀,咱们如今什么都没有,可怎么办啊?” 许秀只觉得一个头有两个大,她对眼巴巴地等着她拿主意的三个人说道:“就,先找找还有什么能用的东西吧!” 这玉灵阁不大不小,火是从她之前住的东殿烧起来的,连带着正殿也被烧了个干净。 西殿和小厨房里也遭了秧,但是没有那么严重,总还是能剩下些有用的东西的。 几个人分头行动,方夏去搜厨房,西殿收拾得差不多了,留下翠柳再仔细找找,而许秀则带着白芷又来到了东殿。 “平常我那些金银首饰都放在什么地方了?”她一边小心地绕过掉在地上的一截木头,一边问白芷。 “娘子您忘了,就一直放在梳妆台下面的首饰盒里啊!”白芷说道。 “那梳妆台在哪里来着?” 白芷指了指地上一堆早已熄灭了的灰烬。 许秀:“……” “好好找一找看看,所有完整的、不算完整但是能看出形状的、铁制的、青铜的、你觉得能够用得上的东西,全都搬到院子里。”许秀吩咐道。 于是两个人挽起袖口,开始在废墟里翻腾。 不知不觉天就要黑了,许秀站在院子里,对着眼前这一堆垃圾发呆。 有被熏出了几个洞的被子、缺了一条腿的椅子、失去了刀柄的菜刀刀身、乌漆嘛黑的铜镜、几个铁制的碗、磕碎了盖子的茶壶、从中间被砸断的玉枕…… 收获最大的是方夏,她在小厨房里翻出了半罐盐巴,小半包面粉,一小把花椒,还在角落里找到了半穗玉米。 “咱们把玉米种下去,过几个月就能收了。”方夏的眼睛闪闪发光。 先活过这几个月再说吧!许秀没有把打击她的话说出口。 晚间的时候,几个人又吃了一顿荠菜。方夏说面粉不多了,要省着点吃,于是就给她们做了一盘清炒芥菜,虽然没有主食,调料也不全,可好在方夏的手艺好,几个人还是填饱了肚子。 “明天白芷和翠柳接着收拾,最好把西殿收拾出来,我和夏夏一起去树林里头看看,找些能吃的东西。”许秀吩咐道。 她已经想明白了,如今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几个人先填饱肚子活下去,其他的都是其次。 她们依旧挤在一张床上,今晚上两个丫鬟打了地铺,也许是她下午说的话起了作用,两人并没有再起争执。 “秀秀,你说咱们现在到底在哪个世界里啊?”方夏小声问道。 “不知道。”许秀历史不好,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某个历史中存在的朝代。 “我总觉得好像做了一场梦。”方夏抱着她的胳膊,“要不你掐我一把,看看我能不能醒过来。” “别傻了,就算你是做梦,难道我也能跟着做一样的梦吗?”许秀摸了摸她的头发。 “我就是觉得在做梦。”方夏却执拗地说,她伸手指着头顶,“要不是做梦,怎么能在屋里面看到星星呢?” “那是因为咱们的屋顶坏了一半。”许秀实话实说。 “哦。”方夏泄了气。 过了一会儿,她又贴了过来,蹭了蹭许秀的胳膊:“不过就算不是做梦也还没关系,秀秀你也在,我和你在一块儿就什么都不怕了!” 第17章 什么味道这么难闻 第二天一大早,许秀被白芷推醒的时候,俞公公已经在院子里了。 她睡得迷迷糊糊,方夏也没好到哪去,俞公公依旧带着不少人,态度比之前好多了,见她们醒了,便笑着说道:“许娘子,陛下请您过去一趟。” “哦哦,公公稍等,我收拾一下就去。”许秀手忙脚乱地下了床,让白芷从井里打了水洗脸梳头发。 俞公公一行人站在院子里看着她忙活,脸上都露出了些尴尬的神色。 若是去别的宫里传旨,哪个娘娘不得请他们上座,好茶好水地伺候着,就指望着他们能在皇上面前说上一句好话? 可是看着眼前的景象,他们又实在不好意思挑剔,毕竟这许娘子与方娘子实在太惨了,整个宫殿几乎就是一片废墟,那屋子门和窗户都没了,只剩下了几个焦黑的框,他们站在院子里,将两位娘子的一举一动都尽收眼底。 许秀匆匆洗完了脸,带着白芷就迈出了门框:“俞公公,走吧。” “秀秀,你要多久能回来?”方夏在她身后追问道,“我做好吃的等你!” “皇上应该是叫我去复诊的,很快就能回来了。”许秀安慰她。 其实她心里也没有底,不知道这狗皇帝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一路跟着俞公公往前走,却发现自己走的不是之前那条路,忍不住问道:“俞公公,这次我们不去松鹤宫了吗?” 俞公公笑眯眯地说道:“松鹤宫可是太后的寝宫,前夜是事出紧急,才将十三王爷安置在那里的,如今十三王爷已经挪去花间阁啦!” “十三王爷如今情况怎么样了?”许秀问道。 “奴才听闻前夜许娘子走后,王爷发起了热,后来服了两剂药,昨儿下午的时候已经退热了,眼下如何奴才就不知道了。”俞公公对她的态度,比之前第一次见的时候好上了不少。 许秀听他这样说,心也渐渐放了下来。在这古代最怕的就是感染,如今十三王爷已经不烧了,就应该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 -- 第12页 他们又走了一会儿,终于到了花间阁。门口的侍卫见了俞公公,就直接放了行。 “许娘子这边请。”俞公公恭谨地在前面引路。 许秀不敢四处张望,跟着俞公公进到了大殿之后,便立刻跪了下来。 古代就是这一点不好,动不动就要下跪磕头,她在心里默默吐槽。 “这位就是许娘子?”一个娇柔的女声传过来,接着一只素白纤长的手出现在许秀的视线里,“抬头让本宫看看。” 许秀依言抬头,眼前是一个娇俏的绯衣女子,一双凤眼斜斜上挑,头上插满了珠翠,许秀看了都担心她的脖子。 那女子在看清她的容貌之后微微一怔,忽然用手掩鼻:“哎呀,这是什么味道,怎么这么难闻!” 许秀连忙抬起胳膊闻了闻,果然自己身上传出一股馊味。她刚穿越过来就被淋了雨,也没有什么衣服可以换,硬生生在身上捂干了,现在可不是就有一股难闻的味道。 “王昭容,十三弟你已经看过了,可以回去了。” 一个冷冰冰的声音传来,许秀悄悄望了一眼,果真是那狗皇帝,不知道是不是十三王爷没死成让他心情不好,总之许秀觉得他满身煞气,连忙低下头去,生怕自己惹他不痛快。 那王昭容一看到皇上,立刻就笑着迎了上去:“皇上说的是,臣妾这就去回禀太后娘娘!想必太后娘娘知道了王爷无恙,定然会十分开心,病也就能好起来了!” 第18章 他还能醒过来吗? “去吧。”皇上淡淡说道。 王昭容走了,经过许秀身边的时候,还特地抬起袖子夸张地掩住了鼻子。 许秀心中郁闷,这王昭容莫非是属狗的不成,她自己身上的香粉那样浓烈,怎么还能闻到自己身上的味道呢? “你跟朕进来。” 她正想着,就听见皇上说。 许秀从地上爬了起来,跟在皇上身后,往内殿走去。 她悄悄抬眼,正好能看到皇上的背。这狗皇帝虽然腹黑心狠,可有一说一,无论是颜值还是身材都在线的,只看这个宽挺的后背便知道了,肌肉含量肯定极高,放在健身房里,那就是秒杀一众少女的男神了。 她胡思乱想中,冷不防皇上忽然停下了脚步,她急急一个止步,险些就撞在了他的后背上。 许秀的额上顿时出了汗,下意识地摸了摸脖子,这要是撞上去了,只怕脑袋就要搬家了。 “许宝林。” 许秀楞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是在叫自己,立刻就跪在了地上:“臣妾在。” 她感觉一道威严的目光从头顶笼罩了下来,不由身子挺直了些,好让自己看上去不那么窝囊。 许秀也说不好为什么,她穿越之前的时候已经是主任医师了,别人都说她不好相处,板起脸来就让人害怕,可是在这个狗皇帝面前,她总是不由自主地就屏住了呼吸,生怕自己惹得他不痛快。 大概是因为他的气场实在是太强大了吧,许秀心中默默想到。 “你可知道,朕为何叫你来?” “是、是为了给十三王爷复诊吧。”许秀的声音打着颤。 “朕的太医院里所有太医,都说十三弟不成了,你却将他救活了。”皇上的声音里听不出喜怒,许秀感觉有一道冷汗顺着她的后背流了下去,“这破腹缝针的法子,太医们也从未听说过。” “臣妾……臣妾是在一本古籍里看到的。”许秀撒谎道。 “哦?”皇上的语气淡淡,“那你给人缝针的手段,是怎么习来的?” “是……是因为从前经常缝衣服!”许秀这话说的倒是真的,她从前练习缝合的时候,确实经常缝衣服。 “朕已经命人查过了,许家虽是商贾之家,可也算富贵,怎么会让嫡女经常缝衣服?” 许秀脑筋急转:“缝衣服是臣妾的爱好,臣妾闲来无事的时候,就喜欢给别人缝衣服!” “唔。”皇上不置可否。 他不发话,许秀就不敢起来,只能乖乖地跪在地上。 过了许久,她才听到皇上说:“起来吧。” 皇上刚才好像真的就是随口一问,问完之后,继续带着她往前走去。 等到了内殿,看到床上躺着的十三王爷之后,许秀立刻进入了工作状态,把皇上忘在了脑后。 她先是检查了十三王爷的伤口,伤口恢复不错,有着下人伺候,他身上也清清爽爽,没有出现红肿感染的现象。然后又探了探他的额头,也并没有发热。 “恢复的不错。”许秀说道。 “十三弟什么时候能醒?”皇上坐在她身后的一张椅子上,状似不经意地问道。 “明天差不多也就能醒过来了。”许秀回答。 “哦?能醒过来吗?”皇上又问了一遍。 许秀刚要说能,忽然明白了他话中的意思,不由周身一阵恶寒。 第19章 想要什么奖赏 “回皇上的话,十三王爷的手术十分成功,等上一段时间,一定能恢复如初。” 许秀顶着皇上的目光,不卑不亢地说道。 她是医生,即使这狗皇帝要杀了自己,她也不能害自己的病人。 等到十三王爷恢复好之后,要是皇上要杀他,那么与自己就没有什么关系了,但是这狗皇帝如果想要自己害人,那就纯粹是痴心妄想。 -- 第13页 皇上不说话,只是盯着她,那目光里带着极强的压迫感,让许秀的额上渐渐渗出汗来。 就在她几乎承受不住要跪在地上的时候,身上忽然一松,皇上移开了目光。 “许宝林好胆识。”他淡淡说道。 许秀一时没有明白他是在说自己敢给人开膛破腹,还是在说自己明知道他的意思还要忤逆,只能答道:“皇上过奖了。” 皇上似乎没有立刻就放她走的意思,而是端起茶喝了一口,慢慢说道:“十三弟从小顽劣,却一直是母后最疼爱的儿子。” 许秀昨天已经从白芷口中了解了不少,当今皇上并非太后亲生的,而是先帝一时兴起临幸了一个宫女,由那宫女所生。 那宫女生下孩子便悄无声息地消失了,他被记在了一个美人的名下,虽然出身卑微,却能力卓绝,在一众皇子中脱颖而出,最后登上了皇位。 那美人便是当今太后,而十三王爷正是太后的亲生儿子。 “母后前日听闻十三弟受了伤,悲痛之下晕厥了过去,如今能知道她的儿子大好,想必心中定会十分宽慰吧。”皇上忽然笑了。 他一笑起来的时候,脸上冰雪消融,许秀几乎看呆了,满脑子里只剩下一个词:风华绝代。 “去岁除夕的宫宴上,宫中进了刺客,朕当胸被刺了一剑,据太医说也十分凶险。” 皇上好像与她说闲话一般,“母后衣不解带照顾了朕几日,整个人都憔悴了许多。朕醒过来的时候十分感动,母后便趁此机会让朕封了十三弟爵位。” 别说了别说了,你们皇家那些纠葛你说给我这个外人干什么啊,老娘还想多活几年呢!许秀在心里疯狂呐喊着,头几乎垂到了地上。 皇上摇摇头:“当时朕觉得,十三弟年幼,母后疼惜幼子是应当的,可是直到前日,朕才知道原来亲子与养子,到底是不同的。” 这话许秀可没法接,她就只能站在旁边装傻。 寝殿里没有别人,皇上忽然坐直了身子,问她:“许宝林,你说十三弟若是不幸离世了,母后是不是会伤心欲绝呢?” 许秀被点了名,不好再装鹌鹑,只能硬着头皮答道:“孩子都是母亲的心头宝,不管是哪个孩子,如果受了伤,身为母亲都恨不得以身相代。” “以身相代?”皇上低声重复了一遍。 殿中又陷入了静默,就在许秀快要忍不住问他,自己能不能回去了的时候,皇上终于又开口了。 “许宝林,你救治十三弟有功,可有什么想要的奖赏?” 第20章 奴才是松鹤宫的 奖赏?还能要奖赏吗? 许秀的脑子里顿时转过了许多念头,她小心翼翼地问道:“皇上,您是不是不会放臣妾和方娘子出宫?” “不会。”皇上毫不犹豫地说道。 “那……我们能换个地儿住吗?” “不能。” “呃……”许秀无语,这狗皇帝说是给她奖赏,结果连玉灵阁都不让她出,是不是想要给她些金银珠宝,让她抱着那些宝贝饿死? “那皇上能不能叫工匠去把房子修好了?”许秀又退了一步。 “唔……”皇上沉吟了一下,断然拒绝,“淑妃的合欢殿正在翻修,工匠们没有时间去。” “那就给臣妾东西,我们自己修!”许秀气道。 “允了。” 许秀愣在了原地。她只是一气之下随口一说啊,这狗皇帝就这么允了??她们一共四个女人,谁会修盖房子?? 皇上不紧不慢地呷了一口茶:“别的还有什么想要的吗?” “有的有的。”许秀连连点头,“臣妾还想要几件能换洗的衣裳,能洗澡的木桶,桌椅板凳……” “朕让你们两个在玉灵阁里反省,不是去享受的!”皇上断然拒绝了她,“你们二人从前骄奢妄为,即使你如今医好了十三弟,仍不能抵得过从前的所作所为。许宝林,朕如今还留着你们的性命,不过是为了提醒宫中其他妃嫔的,你不要得寸进尺!” 许秀缩了缩脖子:“那,就要一把菜刀行不行?” “菜刀?”皇上愣住了。 许秀点点头。 “允了。”皇上同意了。 “多谢皇上。”许秀磕头谢恩。 “行了你回去吧!”皇上眼皮都没抬一下,将她打发了出去。 许秀走出寝殿的时候,悄悄回头看了一眼,正好看到皇上走到十三王爷的床前俯下了身子。 她心中一跳,这狗皇帝不会是想亲自动手弄死十三王爷吧?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她的脚步又加快了几分,生怕自己走得晚了,十三王爷有个三长两短,那狗皇帝要赖到自己头上。 她是大夫,可只能医病救人,不能改变别人的出身命运,皇室的争端她不敢插手。 虽然她心里一直这样宽慰自己,可是想到十三王爷那张尚显稚嫩的脸,心中还是忍不住有些难过。他虽然贵为皇子,可性命还是一样被别人捏在手中。 这就是古代与现代的不同啊,如今身在古代,她和夏夏的身家性命,就全看这狗皇帝心情了。 若是哪天他心情不好,都不用两个人犯什么错,他就能像碾死一只蚂蚁一样轻松地杀了她们两个。 凭什么啊!许秀心里恨恨。 俞公公还在等着她,见她出来了,立刻笑着迎了上来:“许娘子,十三王爷的病情如何了?” -- 第14页 “王爷如今很平稳,只需要好好养上一段时间就行了。”许秀说道。 “这就好这就好。”俞公公连连点头,“奴才总算是能去向太后娘娘回话了。” “俞公公不是皇上身边的人?”许秀一直以为他是皇上身边伺候的。 “奴才就是松鹤宫里的呀!”俞公公一边说着一边在前面引路,“许娘子,这边请。” 第21章 得的是太后的宠 许秀从花间阁前脚刚出来,后脚就听见有人叫自己。 “站住!” 许秀乖顺地停了下来,心中叹了一口气:谁让自己如今没有什么地位呢,任是谁都能对她呼来喝去。 拦住她的人却是王昭容,许秀别别扭扭给她请了个安,动作还是这两天跟白芷和翠柳两个学的。 王昭容好像看到什么稀罕玩意儿一般,绕着她转了两圈,嘴里啧啧称奇:“许宝林,从前本宫就听过你的大名,今日总算是见到本尊了。” “嫔妾不过是被皇上摒弃之人,当不起娘娘这样重视。”许秀直觉她对自己怀有一股敌意,只是不知这敌意是从何处而来,想来想去这宫里能让嫔妃吃醋的,可不就只有皇上一个么?这样想着,她便提醒了王昭容一下自己的悲惨处境。 “本宫听说你救了十三王爷,可是真的?”王昭容没有放她走的意思,居高临下地问道。 “不过是误打误撞罢了。”许秀说道。 王昭容闻言点了点头:“本宫想着也是,你不过是一介平民出身,又是个女子,怎么会懂医术呢?想来是父亲诳我的。” “父亲?”许秀不知道她说的是谁。 “就是王兆德王大人。”俞公公在她耳边小声说道。 “王兆德?他不是太监吗?”许秀也小声问。 “咳咳,许娘子,王大人可是太医院的院首啊!” “那是我误会了他,下次见到他……唉我大概没有什么机会出玉灵阁了,劳烦俞公公下次见到他代我向他赔个不是。” 两个人窃窃私语,把王昭容晾在了一边。 “许宝林,本宫和你说话呢!”王昭容气道。 “哦哦,娘娘有什么吩咐?”许秀一副逆来顺受的样子。 “本宫在问你,你可想从玉灵阁里搬出来?你若是想的话,本宫倒是可以向皇上说说情!”王昭容抬着下巴,骄傲地说道。 “娘娘可以劝皇上把夏……方宝林也一起放出来吗?”许秀的眼睛亮了。 “方宝林?”王昭容听了,脸上却露出了厌恶的神色来,“方宝林算是什么东西,你从前不是与她十分不睦吗,怎么还想着将她也带出来?” “嫔妾从前是不懂事,总想着争强好胜,这才时常与方宝林起争执。这两日里嫔妾已经仔细反思过了,又经历了那一场大火,与方宝林也算是同生共死了,所以就想着……” “本宫才不管她!”王昭容一口拒绝道,“那方宝林仗着侍了一次寝,把谁都不放在眼里,甚至连本宫都冒犯过,本宫凭什么帮她?” “算了算了,你也回去吧,就当做本宫没有说过这些话。”王昭容看上去十分讨厌方夏,连带着与许秀说话的心情都没有,挥挥手就把她打发走了。 “俞公公,王昭容十分得宠吗?”许秀等到走得远些了,悄悄问道。 俞公公摇摇头,又点点头:“许娘子,您从进了宫之后便没有见过皇上,也鲜少同旁人走动,所以不知道这些,这王昭容啊,得宠是得宠,只不过得的是太后娘娘的宠!” 第22章 我还给你要了一把菜刀 “太后娘娘的母家便是王家,王大人能做到太医院院首的位置,也有太后娘娘的缘故。”俞公公边走边说道。 “王昭容从小便经常进宫,同皇上也算是青梅竹马了,待到皇上继位选妃的时候,自然是顺理成章地进了后宫。 太后有心抬举,可皇上……嗐,那些话不是奴才能妄议的,许娘子只消记着,在后宫里面,位分最高的是淑妃娘娘,其次便是王昭容了。” “多谢公公提点。”许秀连忙说道。 很快便到了玉灵阁前,门口两个冷着脸的侍卫一动不动。 许秀将自己身上唯一值钱的珍珠耳坠塞到了俞公公手中:“俞公公,这几天承蒙您照顾,我也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这个您拿着!” “哎哟,娘子不必如此!”俞公公嘴上推拒着,手却顺溜地接了耳坠塞进袖中,“许娘子放心,奴才定会如实禀明太后娘娘的!” 这宫里的人果然都是人精,不用许秀开口,俞公公就知道了她的打算。 许秀知道即使自己不给他耳坠,俞公公也会在太后面前说是自己治好十三王爷的,毕竟自己是他找了去给王爷治病的,连太医都说没法子的病,被自己治好了,他怎么能不去邀功? 可电视剧里不都是这么演的吗?要多多贿赂这些宫女太监,必要的时候他们的一句话可能就会救自己一命。 两人在宫门前道了别,许秀讨好地冲那两个侍卫笑了笑,他们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她叹了口气,认命般推开门走了进去。 “秀秀,你可算回来了!” 方夏就在门口等着她,她刚走进去,手里就被方夏塞了两张饼:“我与翠柳在草丛里找到了一窝野鸡蛋,又采了一把野葱,正好烙了鸡蛋饼!” -- 第15页 她一边说着一边伸着脖子从门缝里往外看,对上那两个侍卫的眼神,脸上立刻就挂上了笑:“两位大哥站了这么久饿不饿啊?要不也尝尝我烙的鸡蛋饼吧?” 那两个侍卫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个开口道:“不必了,多谢方娘子。”说完就立刻关上了门,差点夹到许秀的脚。 “你职业病又犯了?”许秀翻了个白眼,说道。 夏夏之前在自家开的私家厨房做厨师,最喜欢的事情就是做出了什么就分给别人尝尝,不止是分给食客,有时候店里没人的时候,她还会上街拉着路人给他们吃,为此没少被疑心病重的人骂,可她就是改不掉这个习惯。 “我就是想和他们搞好关系嘛!”方夏跟着她往里走,“你快吃吧,都要凉了!” 许秀咬了一口鸡蛋饼,香软细嫩的饼中夹着一丝葱香,好吃得她几乎要把自己的舌头吞下去:“夏夏,简直太好吃了!” 方夏「嘿嘿」一笑:“我刚才和两个丫鬟开出了一小片地,把野葱移栽过来了,到时候就不用跑出去找了!” “皇上今天也答应我把玉灵阁重新修缮一遍了。”许秀三口两口就把鸡蛋饼吞了下去,“不过那狗皇帝说什么不是送咱们来享福的,没给拨人手,等会儿材料送来了,咱们得自己去修屋顶!” 她看着方夏脸上露出痛苦的神情,连忙又补充了一句:“我还给你要了一把菜刀!” 方夏立刻喜笑颜开。 第23章 这位壮士,先把我放下来吧 狗皇帝虽说没有人性,可是效率还是很高的,许秀这边刚坐下,那头就有太监抬着木板钉子等物鱼贯而入。 “两位娘子,这是皇上命奴才给您送来的!”为首的太监长了一副刻薄相,说的话虽客气,眼睛却连看都不看她们一眼,显然是没有将她们放在眼中。 “多谢吕公公!”白芷连忙道谢。 许秀皱着眉看吕公公,他的手上长了鸡蛋大小的一个瘤。 “吕公公,您的手上……”她忍不住问了起来。 吕公公下意识地抖了抖袖子,盖住了自己的手:“劳许娘子惦记了,这瘤子长了好几年,前几年没甚变化,最近竟越来越大了。” “是最近才变大的吗?”许秀的眉头皱得越发紧了。 这种瘤子大多数是脂肪瘤,按说生长到一定的程度,是不会再继续长大的,如果像吕公公所说的,最近突然增大,那么就要当心了,如果不及时切除,很可能会发生癌变。 “吕公公,可否让我看一下?”她问道。 “许娘子,奴才虽说就是个太监,可您也不好肆意嘲弄奴才的缺陷吧?”那吕公公脸一拉,将手背到了身后,语气也不客气了起来。 “你这人真是不知好歹,秀秀好心想给你看病,你还觉得她嘲笑你!”方夏义愤填膺地说道,“你知不知道别人想要秀秀看病有多难啊,一早起来排队挂号都不一定能轮到呢……” “好了夏夏,别说了。”许秀轻声止住了她。 她倒是有些理解吕公公的,想必这瘤子让他没少被人嘲笑,如今听见自己说要看看,下意识就觉得自己是看着稀奇。只是他这实在是凶险,若是真的癌变了,就谁都救不了他了。 “吕公公,我并非是嘲弄你,只是之前也见到过一个人生了这样大的瘤子。” 许秀心平气和地对他说道,“这瘤子如果一直不长大,那么也并不要紧,可像你的这样短时间内增大的,还是需要当心些,最好是切除掉,一是放心,二也是美观。” “切掉?”吕公公的脸色一下子变了,“许娘子真是爱说笑!” 许秀心底悄悄叹了一口气,吕公公这样的态度,她也是能预料到的:“我并不是说笑的,您回去好好考虑考虑,如果什么时候想切除掉了,来找我也行。” 吕公公像是看一个疯子一样看着她,最后重重地「哼」了一声,带着人转身就走了。 “呸,什么态度!”方夏叉着腰冲他的背影啐了一口。 “不管他,咱们先把屋顶补上要紧!”许秀望着堆了半个院子的木板瓦片,有些发愁。 “这样吧,秀秀,你和白芷在地上给我递东西,我和翠柳爬上去先把木板钉好!”方夏说着就撸起了袖子,打算往房顶爬。 “等会儿等会儿。”许秀连忙叫住她,“屋顶那几根横梁也是被火烧过的,你们两个人踩上去太危险了,还是我来吧。” “不行,你可是大夫,万一我摔着了你还能给我治,你自己摔着了可怎么办啊?” 方夏二话不说就踩着窗框往房顶爬,只是那窗框早已被烧得漆黑,她刚踩上去,就整个都掉了下来。 “哎哟!” “夏儿!” 许秀只觉得一阵风从脸旁刮过,一个身影窜了出来,一把抱住了摔下来的方夏。 “谢……谢谢。”方夏惊魂未定,磕磕绊绊地说道,“这、这位壮士,您先把我放下来吧!” 第24章 我找李渊算账去 方夏虽然吓了一跳,但是心里还是知道的,自己现在虽不受宠,可说到底还是皇上的妃嫔,这么被别的男人抱在怀里,让皇上知道了,岂不是要砍了她的脑袋? 那男子似乎并没有听见她的话,反而抱得更紧了,脸上的神情泫然欲泣:“夏儿,没想到你……如今竟落到了这样的田地!” -- 第16页 “我过得还行。”方夏安慰他道,“你先把我放下来,我要被你勒死了。” “李将军,您先放我家娘子下来吧!”翠柳认出了来人,连忙跟着劝道。 被称作李将军的男子终于松开了手,方夏蹦到一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许秀这才看清楚那男子的相貌,心中不由叫了一声「好帅」! 与皇上五官深邃的相貌不同,这个李将军浓眉大眼,英气逼人,一身盔甲衬得他身姿挺拔,皮肤也晒成了健康的小麦色。 “夏儿,你怎么能做这么危险的事。”李将军眉头紧锁,“这些事让下人来做就是了!” “这儿除了我们四个,还哪有什么下人啊。”方夏小声嘀咕。 许秀也终于想起来了,自己的原身当初和夏夏的原身打了起来,可不就是因为李将军送了一盒糕点?看来这李将军与原来的方宝林中间有一腿啊! “李将军,您怎么来这里了?”翠柳与李将军似乎很熟,“皇上发了话,将我家娘子关在此处不能出去,您擅自闯进来了,若是让皇上知道了,岂不是要怪罪您?” 李将军摇摇头:“李渊只说不准你们出去,却并没有限制外面的人进来。” 哦豁,这李将军到底什么来头,竟敢直呼皇上的名讳。两人都姓李,是有什么亲属关系吧?莫非是堂兄弟?长得倒是不怎么像,许秀在一边想到。 李将军看着方夏,脸上露出了疼惜的神色:“夏儿,如今我虽然不能抗旨将你带出去,可这些事情我还是能替你做的。” 他朝外面喊了一声,立刻就有七八个侍卫涌了进来。李将军挑了两个人留下修房子,带着剩下的人离开了。 临走的时候,他对方夏说道:“夏夏,自从我知道你被禁足在玉灵阁,就请示了皇上,由我带人来这边巡逻。我不能停留太久,就先留下两个人帮你,等下午我过来的时候再换两个人,巡逻的队伍人少太多是不成的。” “谢谢啊。”方夏有些手足无措,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你等我一下!” 只见她「蹬蹬蹬」地跑去了小厨房,不一会儿便回来了,手里捧着一张鸡蛋饼:“我也没有什么别的好谢你,这个是我早上烙的,你尝尝!” 李将军接过去愣愣地看着,方夏见他不吃,脸上有些红了:“我们这儿没有油,那饼有点糊了,可是味道还是不错的!” “夏儿……”李将军再抬起头,眼里竟有了泪花,“真是苦了你了……你从小什么都没干过,如今竟落得自己下厨的田地,我,我这就去找李渊算账去!” 第25章 这不是故意的嘛 “将军息怒啊!” “将军!” 李将军这一句话吓坏了众人,那些侍卫纷纷劝阻,好不容易把他劝住了。 他红着眼睛,郑重地将那鸡蛋饼包好放进了怀里:“夏儿,我是听说了前两天的变故,今日匆匆进了宫,什么都没有准备。你等我下次再进宫的时候,定给你带福香楼的点心!” “点心倒是不必了,你要是能给我带些油盐酱醋来就再好不过了!”方夏岂能放过这个大好的机会,连忙说道。 李将军重重地点了点头:“你等着,我一定给你带来!” 他不好久留,说完便带着侍卫离开了。 被留下来的两个侍卫手脚麻利,不用许秀和方夏说,就立刻挽起袖子开始给她们修起屋子来。 “辛苦二位大哥了。”方夏不好意思地说道,“你们先忙着,我去给你们烧些水喝。” “不敢不敢,我们喝凉水就行了!”两个侍卫连连摆手。 “那怎么行,凉水里可是有寄生虫的!”方夏坚持道,不顾他们的反对,打完水就去了小厨房,打水用的还是昨日许秀给她煎药的破砂锅。 等方夏走了,许秀立刻问白芷:“这是什么情况?那李将军和夏夏是什么关系?” “娘子您不知道?”白芷说道,“他们两个是青梅竹马,听说方娘子入宫之前,李将军还曾经托媒人上门提亲呢!可惜方娘子一意入宫,又说他是武将,行为粗俗不堪,很是看不上李将军呢!” “这都入宫了,李将军还放不下?”许秀问道。 白芷耸了耸肩:“您也瞧见了,这李将军啊,只要方娘子对他稍稍和颜悦色些,就激动得找不到北了,方娘子惯会拿捏他的,用不着他的时候,就叫他「李大人」,嘴里说着什么只把你当哥哥的话,等用得着他了,就叫他「潜哥哥」,说自己在宫里没什么依靠,只有他还惦记着自己。” 许秀听得咂舌,这不就是绿茶和舔狗的故事吗?没看出来夏夏的原身竟还这么有手段。 不过说起来,夏夏如今的这张脸,确确实实是好看得很。她最开始穿越过来的时候是晚上,加上被烟熏得漆黑,看不出她的模样,第二天洗净了一看,那一双桃花眼,一张樱桃小口,肌肤白嫩得能掐出水来,身上该胖的地方胖该瘦的地方瘦,凹凸有致,看得她一个女人都心动不已。 也难怪一早便侍了寝,若不是后来父亲得罪了皇上,夏夏定会十分得宠的。 “那李将军与皇上是什么关系?”许秀又问道,“我瞧着他对皇上似乎不太敬重。” 白芷点点头,说道:“李将军是淮安王的幼子,按辈分是要叫皇上叔父的。淮安王老来得子,对李将军十分宠爱,李将军一心想去军中杀敌卫国,是淮安王求了皇上给他个统领宫中侍卫的官职,才将他留在京城的。” -- 第17页 “当年皇上能够继承大统,离不开淮安王的支持,所以对淮安王一家格外宽厚,再加上李将军与皇上年岁相仿,从小一起长大,皇上待李将军也与待旁人不同。” “啧啧。”许秀吃瓜吃得开心,“这皇上也太狗了,我就不信他看不出来李将军对夏夏的爱慕之情,明知道他喜欢夏夏,还将夏夏留在宫里给睡了,这不是故意的嘛!” 第26章 你看我找到什么啦 “哎哟,娘子,可不能这么说啊!”白芷连忙捂住她的嘴。 许秀摆摆手:“不说了不说了,你去看看夏夏烧好水没有,等会儿咱们往树林里面走,看看能不能找到些好东西。” “娘子,那片林子多年没有人进去过了,会不会……有什么野兽呀?” 白芷还记得之前许秀说可能有蛇的事,一想到那黑黢黢的树林,就觉得害怕。 “皇宫里面能有什么野兽,最多就是些蚊虫罢了。”许秀满不在乎地说,“夏夜里蚊子太多了,咱们连蚊帐都没有,我去采些能驱蚊的草药回来,要不然晚上睡不消停。” 她倒是无所谓的,只是看夏夏昨天晚上翻来覆去地抓痒痒,实在是有些心疼。 夏夏给两个侍卫烧了水,听许秀说要进树林,立刻也来了精神:“我也正想着这事呢,眼下我们能吃的东西太少了,要是能抓住些野味,还能改善一下伙食。” “那就走吧!”两人商量好了,带着白芷和翠柳就出发了。 树林前的那片荒草地,两人之前只是粗略地看了一遍,眼下时间充裕,就慢慢翻找了起来。 这片荒地极广,一看就知道是多年没有人打理过了,草木肆意生长,还有不少动物在这里做了窝。 许秀一眼就望见了一小片葎草,这是能够清热解毒的好东西,用了不同的炮制方法,既可以舒经活血,又能凉血止血。她如获至宝,立刻蹲在地上采摘起来。 “娘子,娘子,奴婢找到了一窝鸟蛋!”翠柳乐颠颠地捧着几个蛋跑了过来。 许秀伸长脖子瞥了一眼:“哦,是蛇卵。” “啊!”翠柳惊叫一声,好像烫手一样将几颗蛋丢了出去,那蛋落在草地上弹了两下,并没有被摔碎。 “还没孵化呢,有什么好怕的。”方夏也过来看了看,有点想要,又有点犹豫,“这蛇卵营养十分丰富呢,只是不是人工养殖的,怕携带寄生虫。” “那就算了,眼下这条件真感染了实在是有点麻烦。”许秀说道。 方夏点点头:“我找到一片白蒿,可惜现在不是三四月份,不然做个蒸白蒿正好!翠柳,咱们去林子里头看看,能找到些果子打打牙祭也好啊。” 她们两个往树林里走去,许秀在身后喊道:“不认识的东西别乱吃啊,千万看好有没有毒!” “放心吧!”方夏远远地挥了挥手。 许秀紧接着又看到了几株薄荷,立刻把白芷叫了过来:“你认一下这种薄荷,多采一些回去,是能驱蚊的。” 许秀自从大学毕业之后,就没有再亲自上山采摘过草药,这片荒地里生长的各种草药多得很,她一时间都有些采不过来了,于是就一边采着一边教白芷如何分辨。 “你看,这是柴胡,把根挖出来,能治感冒发热的。”她说。 白芷看着她,满眼崇拜:“娘子,奴婢跟了您那么久,都不知道您会这么多呢!” 许秀干笑了两声:“只不过看了些书就记住了,从前锦衣玉食的,哪里用得着自己出手,现在被那狗皇帝关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还好有这门手艺,不然只怕一场病就能要了命。” 白芷猛地点头:“有娘子在,奴婢什么都不怕!” “秀秀,秀秀!” 两人正说着话,忽然听见方夏的声音。许秀站起来循声望去,只见方夏和白芷两个人怀中抱着什么东西,正往她们这边跑。 “秀秀,你看我找到什么啦!”方夏兴奋地喊道。 第27章 整整一片桃林 “你找到什么好东西,激动成这样?”许秀好奇地迎了上去。 “桃子!整整一片桃林!”方夏抓起一个桃子塞到了她的手中。 如今是八月,正是桃子成熟的季节。许秀接过桃子,在衣服上擦了擦手,剥开了皮。 那桃粉嫩绵软,她放到嘴里一口咬下去,甘甜的汁水立刻弥漫开来。 “唔唔,好吃!”方夏又给了白芷一个,几个人就蹲在草里开始吃桃子。 “翠柳,你去折些树枝来,等晚上回去了编个筐,赶明儿咱们再来的时候,多摘些桃子回去,我给你们晾桃干,还能做罐头。那片桃林大得很,桃子都熟得差不多了,要是不想办法保存,等全烂掉可就太可惜了。”方夏抹抹嘴,说道。 “奴婢这就去折树枝!”翠柳本来不大情愿一起来,刚才有了大收获,也变得积极起来,“穿过桃林那边的湖边有一片柳树,柳枝用来编箩筐最好了!” “那边有湖?”许秀问道。 “有的有的。”方夏点点头,“那湖还不小,长满了莲花,过几天我去采莲子挖莲藕,说不定里面还有鱼呢!” “奴婢编个口小肚大的箩筐,到时候捉鱼正好!”翠柳自告奋勇。 “嗯嗯,等捉到了鱼,我给你们做水煮鱼!”方夏一说起吃的,就两眼放光,“把鱼肉片成薄片,热油下姜蒜辣椒花椒爆香,再冷水下锅放鱼片,捞出来之后最后淋热油……” -- 第18页 “你快别说了,我要流口水了。”虽然只穿越过来几天,可许秀感觉自己吃肉已经是上辈子的事了。 两个丫鬟也是一样,她们愣愣地听着方夏描述,也是一副垂涎欲滴的样子。 “奴婢这就去折树枝编箩筐!”翠柳跳了起来。 “我也和你一起去!” 白芷也不再与翠柳吵架了,一起往树林里头走去。 许秀笑着看她们两个走远,脸上的表情渐渐淡了下来。 “秀秀,你怎么啦?”方夏察觉出了她的不对,问道。 “没什么。”许秀摇了摇头,“就是想到了妙妙……也不知道妙妙眼下是个什么处境。” 两人都沉默了下来。她们两个目前虽然缺衣少食的,可好歹保住了这条命,事情也渐渐往好的方向发展了,只是不知道妙妙在什么地方,有没有她们两个这样幸运。 “放心吧,妙妙一定会没事的!”还是方夏先打起了精神,“你还不了解她嘛,只要她想,和任何人都能搞好关系!说不定妙妙现在也穿成了哪位娘娘,正到处找着咱们两个呢!” “说的也是,她肯定能比我们更快适应这个地方。”许秀叹了口气,说道。 一直到太阳快下山了,她们四个才满载而归。许秀采了许多常用的草药,方夏不止摘了桃子,还采了些马齿苋,说回去给她们凉拌了吃。 四人刚回到玉灵阁,远远地就看见一个面生的小太监正不耐烦地踱着步,身后跟着两个捧着盒子的宫女。许秀心里一紧,生怕是皇上又有了什么吩咐,连忙快步走了过去。 “劳这位公公久候,公公有何吩咐?”她脸上堆着笑,说道。 “啧啧,两位娘子还真是让奴才好等啊。”那小太监满脸不耐,翻了个白眼,“哪位是许娘子?” “我是。”许秀应道。 小太监拉长了声:“太后有旨——许娘子救治十三王爷有功,特赐许娘子红玉头面一副、鎏金如意一支——” 第28章 难道那狗皇帝不行? 这东西不能吃也不能用,太后赏赐的,她连拿去贿赂别的宫女和太监都不行,就只能供起来了。 许秀心里吐着槽,脸上却恭恭敬敬,跪在地上接了赏赐。 那小太监一甩袖子,眼睛看都不看许秀一眼:“许娘子好运气,要知道十三王爷可是天后娘娘的心头肉,被您这误打误撞地治好了,俞公公又在太后娘娘跟前儿说了您一大通好话,这往后啊,只怕这宫里的娘娘有个什么头疼脑热的,连太医都信不过,全来找您治了呢!” “你——”方夏听他阴阳怪气的,忍不住想要反驳,被许秀用眼神制止了。 “多谢公公。” 许秀深知,这宫里头千万不能得罪这些小人,万一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说了些坏话,可就得不偿失了。 他愿意怎么想就怎么想,况且这么想的人也定不止他一个,她总不能挨个跟这些人解释吧。 那小太监似乎一刻也不愿在这破败的院子里多待,传完了懿旨就带着人走了。 帮她们修屋顶的两个侍卫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去的,他们手脚倒是麻利,这屋顶已经铺好了大半的瓦片,顺手还帮她们把门窗给钉好了,晚上她们几个总算不用吹着冷风睡觉了。 方夏用昨天采的苋菜包了几个包子,皮薄馅大,鲜香美味,另外三人差点把舌头咬掉。 “娘子,您从前根本没有下过厨,没想到做出的东西这样好吃!”翠柳咽下一口包子,伸手去拿第三个,“进宫之前奴婢以为郭妈妈做得东西就是最好吃的,后来随您进了宫,又以为这御膳房里做出来的是人间美味,可如今看来,还是娘子您做的东西最好吃!连肉都没有,就随便揪了些野草,都能做出这样的美味,娘子您太厉害啦!” “哈哈,那当然了,要是调料齐全,我能做出更好吃的东西!”方夏毫不谦虚。 “李将军答应了给您带调料,想必明天就能过来了。”翠柳满脸期盼,“您说他能不能再带些衣裳过来,娘子,您已经好几天没有洗澡换衣服了。” 许秀抬起胳膊闻了闻自己,今天两个人出了一身汗,这身上的味道好像更难闻了。 “咱们一会儿烧点水稍微擦洗一下吧,前天夜里淋了雨,不洗干净不好。” 如今是古代,并没有现代社会那些污染,雨水中也不会含有太多的粉尘杂质,只是还是需要清洗的。 方夏在这方面向来是对许秀言听计从的,乖顺地点了点头就去烧水了,只是她们的工具太简陋,也不知道要烧多少水才能够几个人擦洗。 “秀秀,过来帮我擦背。”方夏不习惯被别人伺候,支开翠柳叫她与白芷一起烧水,叫许秀过去。 “来啦来啦。”许秀端着水盆走了过去。 方夏的脸有些红,小声对她说道:“秀秀,我觉得有些……痒,你帮我看看吧!” 许秀微微一怔,很快便反应过来她说的是什么,不由笑道:“我是医生,你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来,张开腿我给你检查一下。” 方夏依言分开了双腿,许秀看了,不是什么大问题:“可能是这两天没有清洗,有些炎症,等明天我给你煎了药,吃几副下去就好了——” 她忽然顿住,想到了一个更严重的问题:“夏夏,你不是已经侍过寝了吗?怎么还——” -- 第19页 一个念头在许秀心里慢慢升了起来,难道那狗皇帝……不行? 第29章 你快看看绒团 真是可惜了那张脸!许秀有些痛心疾首,万万没想到气场那么强大的帅哥,竟是个中看不中用的,也难怪这宫里没有什么皇子公主。 只是不知道狗皇帝是生理条件太差呢,还是心理问题导致不行呢? 许秀职业病犯了,只要不是先天的问题,总是能治好的呀,宫里这么多太医,难道他就没找过他们给看看? 方夏看她的脸色古怪,不由问道:“怎么啦?” “没什么,没什么。”许秀连连摆手,男人对这种事情都比较忌讳,现在又是古代,自己要是一不小心把这个事说出去了,别说是救了十三王爷,就是救了皇上自己的命,只怕都要掉脑袋的。 “等李将军明天来了,得求他带些种子进来。”方夏咬着手指,畅想着以后的生活,“虽然咱们现在蛮辛苦的,可这玉灵阁挺大的,好好打理一番,种些蔬菜,也能自给自足。” “现在我们这里什么都没有,得想个办法才行,总不能事事都要李将军帮忙。” 许秀想得更长远些,“他现在对你——对你的前身念念不忘,可你是皇上的人,要是和他接触太多,指不定就要惹怒那狗皇帝了,到时候他不责罚李将军,你却是跑不掉的。” 方夏缩了缩脖子:“那、那我不去求他了。” “走一步算一步吧。”许秀叹了口气。 两人简单地擦了擦身子,就上床睡了。玉灵阁里没有蜡烛,天一黑,就全靠月光照亮。今夜是个阴天,她们无事可做,就早早上了床。 第二天一大早的时候,许秀就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了。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看到白芷已经过去开门了。 “奴婢见过王昭容,王昭容您怎么这么早就——啊!” 白芷被推到了一边,那王昭容带着两个宫女,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 “许宝林呢?” “娘娘有什么事吗?”许秀连忙下了床。 王昭容娇美的脸上带着急躁,见她要行礼,不耐烦地说道:“行了行了,不用搞那些虚的。本宫听太后娘娘说,确实是你治好了十三王爷,对不对?” “确实是……”许秀话还没说完,就被王昭容打断了。 “太好了!”她朝后面的宫女招招手,那宫女抱着一只兔子走到了许秀面前。 “你快给本宫看看绒团!”王昭容快要哭出来了,“昨天还好好的,今日一早突然不吃东西还腹泻,现在站都站不起来了!” 许秀趿拉着鞋走过去瞧了瞧,她上学的时候在实验室养过兔子,多少还是了解一些的:“王昭容,这兔子您养了多久了?平日里是散养还是笼养?” “娘娘进宫之前就养着绒团了,平日在娘娘的雍华宫里散养着,晚间的时候抱回笼子里。”抱着兔子的宫女答道。 “平日里都喂些什么?昨晚上有没有喂什么平常没有喂过的东西?” “平日里喂的是新鲜瓜果和青菜,昨晚上、昨晚上也没有喂什么呀……”那宫女看上去是平日里照顾绒团的,她努力回想着,忽然想起了什么,“对了!昨日淑妃娘娘到娘娘宫里去,临走的时候逗了逗绒团,把手里的半块点心喂给了它!” 第30章 看病总是要诊金的 “淑妃!”王昭容咬牙切齿,眼睛里几乎冒出火来,“我就知道她没安好心!好端端地往雍华宫里去,原来是想害绒团!” “娘娘,淑妃娘娘昨日去,是因为您掉了一只耳坠在太后娘娘的宫里,太后娘娘便让她顺带给您捎过去了……”另一个宫女小声提醒。 “算了吧,本宫还不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吗?不就是仗着自己侍过几次寝,就不把本宫放在眼里了吗?她不过就是有个好父亲罢了,若她的父亲不是楚将军,你当皇上能看得上她?”王昭容气得满脸通红。 许秀在一边默默听着,敏锐地提取了关键信息:王昭容这话的意思,莫非她自己还没有侍过寝?看来那狗皇帝是真的不行吧! “她定是在点心里下了毒,本宫这就找她算账去!”王昭容撸起袖子就要往外走。 “王昭容,您消消气啊!”许秀连忙拦住了她,“淑妃娘娘那点心就只剩半块了,显然她自己也吃了呀,怎么可能在点心里下毒呢?” “反正就是因为吃了那点心,绒团才病的!”王昭容眼眶通红。 看得出来她是真的很在乎那只小兔子,许秀叹了口气,说道:“娘娘不用着急,兔子腹泻、食欲不振,很有可能是因为吃了甜食的原因,倒不是淑妃娘娘蓄意下毒。” “兔子不能吃甜的吗?”王昭容愣愣地看着她,“可是、可是我之前也喂过绒团的呀!” “偶尔吃一点没有关系,吃多了肠胃就受不了了。”许秀耐心地说道,“而且兔子也不宜喂过多的新鲜蔬菜与水果,娘娘若是想要绒团身体健健康康的,往后多晒些牧草来喂,备着些清水,它渴了自己会去喝的。” “那,眼下该怎么办呢?”王昭容好像抓到了救命稻草一样,抓着许秀的手不放。 她今天一早就察觉到了绒团的不对,立刻招了太医过来,可太医说自己只会医人,看不了这兔子。 她又找了宫中给马治病的宫人,那人只看了一眼,就摇头说不成了,兔子一旦腹泻,定然是救不回来了。 -- 第20页 她哭了一早上,猛然想起昨日在太后那里,太后当着她的面夸了好一阵许宝林,于是便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情,把绒团抱过来让她看看。 “先禁食,大蒜捣烂拌料加木炭灰给它服下,等到明日再看看。”许秀说了个偏方,“若是明日粪便成型,精神好些了,就喂些干牧草,切记最近不要再喂其他东西了。” “这样就行了?”王昭容有些不敢相信。 “这样就行了。”许秀肯定地点了点头。 她看着王昭容如获至宝似的让身边的宫女记下她的话,忽然间就有了个主意:“娘娘,虽然医者的天职是救死扶伤,可看病嘛,总是要付诊金的,对不对?” “若是绒团能好起来,本宫定不会亏待了你!”王昭容一扬下巴,“你说你想要什么?” “倒也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许秀摸了摸脑袋,“要是绒团的病好了,娘娘能不能给我们几件换洗的衣裳?” 第31章 能不能给奴婢看看? “没问题!”王昭容一口便应了下来,因为担心绒团的病情,也没有多做停留,带着人匆匆而去。 “她走啦?”方夏听见外面大门关上的声音,才从被窝里探出头来,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这王昭容似乎十分不喜欢方夏的原身,刚才一听见是她,许秀怕她是来找夏夏麻烦的,立刻就用被子把方夏的头给蒙上了。 “走了。”许秀说道。 “哇,娘子,您真厉害,不仅会给人看病,连兔子的病也会看!” 白芷刚才被推倒在地上,一直没敢过来,一直到王昭容走了,这才凑到了许秀身边。 “胳膊给我看看,没受伤吧?”许秀问她。 “没事没事,就是扭了一下。”白芷说道。 许秀还是不放心,伸手在她胳膊上细细地按了一遍,见她真的没有受伤,这才作罢。 一整个上午,方夏都在洗桃子切桃子,又在前院的地上铺了干净的布,把桃子片码得整整齐齐,在太阳底下晾晒。 “等过几天干透了收起来,就能当零食吃了。”方夏对未来满满的期望。 今天不知为何,李将军一直没来,倒是昨天给她们修房子的两个侍卫又来了。进了院子向她们两个问过好,就自觉地爬上了屋顶。 两人下午又带着丫鬟去了树林一趟,许秀跟方夏来到那片桃林,果真是很大的一片,因为没有人采摘,桃子有很多都熟透了掉在地上烂掉了,其余的沉甸甸地挂在枝头,压得树枝都弯了,两人一抬手就能够到。 “娘子,奴婢和白芷去折些柳枝编两个筐来,好能一次多摘些带回去。”翠柳自告奋勇地说道。 方夏点点头:“你们小心些呀,不要太靠近湖水,免得失足掉下去。” “知道啦。”翠柳笑嘻嘻地应了,带着白芷便走了。 两个丫鬟这几天终于不吵架了,相处得好了许多,看来之前也是因为主子不和才相处不好的。 等她们编完箩筐回来了,许秀和方夏已经摘了不少桃子了。 前几天刚下了一场雨,树下长出了不少蘑菇,方夏挑了两样自己认得的,和许秀采了一小把。 “今晚上有蘑菇汤喝了!”方夏兴奋地宣布。 她们又一次满载而归,这次回到玉灵阁的时候,院子里又有人在等着了。 “见过许娘子!”来人是王昭容的丫鬟,她见两人回来了,立刻迎了上来,手里捧着两套衣服,“绒团已经没事了,我家娘娘叫奴婢好生谢谢许娘子,还要奴婢问许娘子一声,什么时候可以喂食?” “明天早上吧,要断食一天才行。”许秀接过衣服,笑得眉眼弯弯,“没事了就好,多谢王昭容了!” “许娘子真厉害!”那丫鬟的眼睛亮晶晶的,见方夏拿着蘑菇进了小厨房,两个丫鬟也在收拾桃子,没有注意这边,便拉着许秀的手,悄声说道,“许娘子,奴婢听说您不光会给兔子看病,给人看病也特别厉害,能不能请您给奴婢看看?奴婢知道您要诊金的,奴婢给您银子!” 第32章 就等着病人上门了 “银子倒是不用了,我们这儿花不出去银子。”许秀说道,“你先告诉我你要看什么?” 那丫鬟有些不好意思,拉着许秀往屋里躲,等进了屋,才神神秘秘地撩开了衣裳。 只见她的小腹处生了一片红疹,上面道道抓痕,显然是痒得受不了,自己用手挠的。 “许娘子,奴婢从上个月开始,这儿就痒得很,越抓越痒,越痒就越想抓,偏偏这红疹的位置还尴尬,奴婢伺候主子的时候,只能硬生生地忍着,或者隔着衣裳蹭一蹭。” 那丫鬟说道,“奴婢想找人看看,可是太医院全是男子,奴婢实在不好意思开口。” “你之前涂了什么药膏吗?”许秀弯下腰去,仔细查看那片红疹。 那红疹应当只是普通的湿疹,但是用错了药物,刺激得越来越严重,有的地方已经红肿溃烂了。 “奴婢乍开始以为是被蚊虫咬了,拿了些治蚊虫叮咬的药膏涂上了。” 许秀点点头:“回去不要再涂了,清洗干净之后保持干燥清洁,尽量不要用手去抓,再配一副龙胆泻肝汤来喝,把松香、雄黄、枯矾、黄丹四样研磨成粉末,洒在这里就可以了,你这是湿疹,也并不严重,大约过上一周左右就好了。” -- 第21页 “多谢许娘子!”那丫鬟高兴地说道。 她腹部的这一片疹子生了一个多月了,每天折磨得她生不如死,如今听许秀说一周就能好,只恨自己为什么不早些来找她。 “许娘子,这诊金……” “诊金嘛……”许秀犹豫了一下,很快便决定了,“你给我带些稻米来吧!” 她们的主食只有那半袋面粉,四个人用不了多久就吃光了,她得抓住这个机会多屯些粮食。 那丫鬟显然没想到她会要这个,愣了一下,很快便回过神来,连连答应了。她对许秀谢了又谢,这才要回雍华宫复命。 许秀看着她的背影,忽然就有了一个主意,又叫住了她。 “你回去之后先按照我说的法子去试试,如果有效果的话,帮我在你认识的那些宫女里面宣传宣传。” 许秀笑嘻嘻地说道,“你们都是女子,有的病症去找太医并不方便,况且太医也不是人人都给看的,还少不了要塞些银子,要是他们不给你们看,就过来找我,我这边诊金便宜得很,就要些生活必需品!” 那丫鬟一口便应了下来,许秀这才放了她离去。 晚饭时方夏果然做了蘑菇汤,又烙了几张饼。那蘑菇汤鲜味十足,把饼掰碎了泡在里面,十分好吃,许秀一连吃了两张饼,才摸着肚子停了下来。 她把那丫鬟来看病的事对方夏说了:“夏夏,以后那些宫女们要是来找我看病,我就趁机换些咱们需要的东西。那狗皇帝说不是让咱们在这里享福的,我靠自己的手艺赚些东西,他总不能不同意吧?” 方夏听得连连点头:“我要油盐酱醋,还想要换个锅,再要个水壶烧水,还要铲子……” “还有桌椅板凳,要不咱们得一直蹲着吃饭。”许秀摸着下巴,“被子也得换一床,还要给白芷和翠柳两个人弄一张床,不能一直睡在地上。” “要个能洗澡的木桶!”方夏说道,“再要个蚊帐!” “好,就等着病人上门了!”许秀仿佛已经看到幸福的生活在向她招手了,豪气万千地说道。 第33章 奴婢和他都是要被砍头的 两个人晚上想着以后的好日子,激动得半宿没睡着,从屋子里摆设的花瓶到洗澡用的木桶,全都念叨了一遍,恨不得立刻就有人上门看病了。 第二天两人都起晚了,她们也无心去树林里头找什么吃的了,生怕走了一会儿有病人来扑了个空。 两个人等了整整一天,一直到傍晚的时候,才终于迎来了第一位客人。 来的是个遮着脸的小宫女,许秀一见来了人,立刻就精神起来,中气十足地吩咐道:“白芷,去倒些热水来!翠柳,把地上扫一扫!夏夏,夏夏?” 方夏不等她吩咐就跑了出去,一会儿回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个桃子,连皮都剥好了,塞进了那宫女手中。 小宫女被她们的热情吓得往后退了几步,许秀赶忙清了一下嗓子,收起脸上的笑,正色问道:“你来找我,可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那小宫女摇摇头,又点点头,也不说话,就拿眼睛看着方夏她们。 许秀立刻领会了她的意思,对三个在旁边盯着的人挥挥手:“去去去,病人是需要隐私的!” 等到她们出了门之后,许秀将语气放得更缓和了些:“现在没有人了,你有什么事,就同我说吧。” “奴婢、奴婢……”那小宫女嗫嚅了半天,忽然间「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求求许娘子救救奴婢!” 许秀吓了一跳,连忙将她扶了起来,又仔细地观察了一下她的模样,她生得俊俏,除了脸色苍白些,并没有什么异样。 “你别着急,有什么事慢慢说。”许秀安慰道,“你可是身体什么地方不舒服?” 那小宫女忽然间就开始掉眼泪。许秀从前没少见这样的病人,于是便耐心地安慰她,也并不追问到底怎么了,一直等她情绪平复了下来,才说道:“我是大夫,你有什么事只管对我说就是。” “许娘子,奴婢、奴婢犯了个错。”小宫女抽泣着说道,“奴婢是江美人宫里的,我们娘娘素日里……脾气不大好。” 许秀点点头,等着她继续说下去,并没有催她。 “奴婢前些日子不小心打碎了一个花瓶,江美人就罚了奴婢两个月的月钱,还命人打了奴婢十个耳光。” “就是个花瓶,不至于吧?”许秀皱起眉头。 那小宫女的头更低了:“奴婢做错了事,娘娘惩罚奴婢是应当的。只是后来、后来奴婢犯了个更大的错。” “奴婢有个同乡,在这宫里当侍卫,对奴婢颇为照顾。奴婢受了罚,心里头难受得紧,就同他哭诉了一番。” 小宫女又抽泣起来,“他、他把自己的月银给了奴婢,还、还从外头买了胭脂送给奴婢,奴婢以为他是真心的,就、就……” “就和他发生了关系,是吗?”许秀瞧着这小宫女不过十六七的年纪,不由在心里骂了一声「渣男」。 小宫女哭了一阵,好不容易才停了下来:“许娘子,奴婢知道自己这样叫人看不起,可是奴婢不想死,求求您救救奴婢吧!” “他是睡了你之后不肯负责吗?”许秀皱眉道,“睡了就睡了,怎么就叫人看不起了?又怎么扯上死活了?” 那小宫女伸出手臂,整个人从头抖到脚:“他说会娶奴婢,可是、可是奴婢这个月的葵水一直都没来,奴婢听人说,这是怀了身子,若是被别人发现了,在宫中私通可是大罪,奴婢和他都要被砍头的!” -- 第22页 第34章 你一定要拒绝 许秀皱着眉,一边给她把脉一边问道:“你上个月的葵水是什么时候来的?” “大约、大约是十五左右。”小宫女答道。 “今儿是什么时候了?”许秀从穿越过来到现在,只知道眼下是八月,却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时候。 “今日二十了。”小宫女老老实实地答道,“许娘子您不记得了吗?当初您与方娘子,就是因为八月十二的时候在太后娘娘面前闹了起来,才被皇上罚到此处的。” “唔,我还真给忘了。”许秀松开手指,“时间太短了,即使你真的有孕,现在脉象也摸不出来。不过眼下只推迟了五天,并不能说明什么,我给你开一副调节气血的方子,你先拿回去喝着,放平心态,也许很快葵水就能来了。” “真的吗?”那小宫女眼泪汪汪地问道。 “先喝两天看看。”许秀的话并不说死,“不排除有怀孕的可能性,但是也可能只是因为你最近一直心情焦虑才推迟的。你不要怕,即使真的怀了身孕,我也能帮你解决,你现在年纪太小了,应当避免这种事情,知道吗?” “奴婢知道了!”那小宫女像捣米一样点着头。 许秀虽然不是专业的妇产科大夫,可是还是忍不住多嘱咐了几句:“你不用想太多,也不要把他的承诺放在心上,往后他要是再去找你,你一定要拒绝他,知道吗?如今你这么小,即使没有怀孕,也难保不会感染什么炎症。女孩子要多在意自己,不要被别人几句话就哄得什么都不管了!” “可是奴婢已经把身子给了他,要是以后奴婢拒绝了,他会不会生气呀?”小宫女怯生生地问道,“他说了会娶奴婢的,万一生了气,不要奴婢了该怎么办……” “他有什么可生气的?”许秀听见这种说法就来气,“他自个儿爽了,留你一个提心吊胆地承担风险,他能帮你什么?别把我的话不放在心上,我说过即使你怀了身子也能帮你解决,但是不代表能轻轻松松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你服了落胎药之后,会腹痛不止,身下开始流血,一直到胎儿流出体外,这个过程对你来说伤害极大! 若是流不干净,还需要将手伸到你的身体里去,你猜那会有多疼?甚至在你流产之后,还有可能以后都怀不上孩子了!” 许秀故意将后果说得更严重一些,果然吓到了那个小宫女。她白着一张脸,连声音都开始颤抖了:“奴婢、奴婢以后肯定不敢了……” “你也不用说什么身子都给了他,以后就只能跟着他的话。”许秀哼了一声,“你的身体永远都是你自己的,知道吗?即使和他睡了,也完全不用放在心上,如果你们最后能在一起最好,即使不能,你也不比任何人低贱,明白吗?” 小宫女点点头,许秀也不知道她听进去了多少,古代人的思想和现代人是不一样的,这些女人把贞操看得比命还重要。 她缓了缓语气,说道:“我这里没有纸笔,我将方子念给你听,你好好记着,然后自己回去抓了药吃,明白吗?这些日子不要太过焦躁,注意保暖不要着凉了,也许过上两天就能来葵水了。” “谢谢许娘子!”那小宫女心中落下一块大石,对着她满眼崇拜。 第35章 速去花间阁 “那小姑娘走啦?” 方夏进来的时候四处看了看,只看到了许秀一个人,不由问道。 “走了。”许秀有些无精打采。 她给小宫女看了病,约好等她来了葵水,就送些笔墨纸砚来,她要给别人开方子,不能一直口述啊。 “你怎么啦?她的病很难治吗?”方夏看出了她的不对,问道。 “倒也不是难治……”许秀叹了一口气,没有继续说下去。 方夏也没再问,她是了解许秀的,她对病人的隐私从来都守口如瓶。 “不管怎么说,你的医术肯定是已经传了出去,你看,这不就有人来找你看病了吗?”方夏鼓励她道,“等到那个小姑娘也好起来了,肯定会有更多病人的!” “希望如此吧!”许秀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打起精神来,“白芷和翠柳两个呢?” “她们在外头编箩筐呢!”方夏抿嘴一笑,“自从昨天说了去湖里抓鱼,那两个丫头都惦记上了,想早点编好拿去抓鱼。” “用柳枝可不行,想抓鱼还得用竹篾编鱼苟,让那鱼进去游不出来才行。”许秀摇头,“柳枝编的箩筐,除非有人在旁边守着,进了鱼就提出来,要不然难抓。” “咱们这里哪有竹子啊。”方夏叹了口气,“就先用柳枝凑合凑合,哪怕抓不了鱼,放在院子里头抓麻雀也好,要是真抓住了我给你们烤雀儿吃!” “实不相瞒,我现在有点馋肉。” “我也是。” 两人面面相觑,最后都长叹了一口气。 “以前的时候你还总说要吃得健康一点,去市场上买大价钱的野菜炒着吃。现在遍地都是野菜,我却只想吃肉。” 许秀说完,立刻又补充道,“不是说你做得野菜不好吃啊,我就是感觉好长时间没见过肉了,什么肉都行。” 方夏苦着脸:“我想吃回锅肉,想吃炖肘子,想吃蒸羊羔、蒸熊掌、蒸鹿尾儿、烧花鸭……” “停停停,说了也吃不到,不要再说了。”许秀连忙叫她打住,两个人都默默地咽了一口口水。 -- 第23页 外头天已经黑了,方夏做了疙瘩汤,几个人草草喝了一碗,就准备睡了。 谁知这个时候,外头忽然就传来了敲门声。翠柳过去开门,只见前两天来给太后传旨的那个小太监又来了,他袖着手,仍是一副谁都看不起的模样,身后有两个宫女给他提着灯照亮。 “太后有旨——” 许秀和方夏认命地从床上爬了起来,跪在地上接旨。 “十三王爷已醒,命许宝林速去花间阁——” 许秀抬起头:“公公,太后娘娘可有说这么晚命臣妾过去做什么吗?” 那小太监仍是一副阴阳怪气的口吻:“哎哟许宝林,奴才可不像您,什么都敢问。我们这做奴才的,从来都是主子吩咐什么就做什么的,您要是想知道,奴才再给您跑一趟问问?” 许秀在心里怒骂他,脸上却不得不带着笑:“不敢劳烦公公了,我这就过去,劳请公公带路吧!” 第36章 那小太监是什么人? 一路上许秀都不敢说话,只跟在那小太监后面默默走着。 这小太监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的模样,生得白白净净的像个女孩子,样子长得讨喜,一张嘴却让人厌烦。 可是他在太后面前似乎是十分得宠,前两次来传旨的还是俞公公,这两次都换成他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没有贿赂他的缘故,这小太监对自己阴阳怪气的,人也没有俞公公好说话。 不一会儿,他们到了花间阁,俞公公正在外面等着。 “俞公公,人可给您带来了。”那小太监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您给领进去吧?” “林公公不进去看着?”俞公公的年纪比他大多了,一开口语气却十分恭敬。 “我心中也惦记着十三王爷呀,恨不得日日守在王爷身边。”小太监脸上换上一副真情实意的遗憾,“可是太后娘娘那边离不开,旁人伺候着呀,太后娘娘总是不顺心!” “林公公快去,太后娘娘的事儿可耽搁不得。”俞公公脸上堆着笑,“请太后娘娘放心,等许宝林给十三王爷看完了,奴才定亲自向她老人家回禀情况!” “有俞公公在,太后娘娘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林公公拉着长声,说道,“毕竟俞公公也是松鹤宫的老人儿了,办事稳妥得很!” 两人又说了几句客气话,林公公便带着人走了。 许秀跟在俞公公身后,进了花间阁,见四下无人,就悄声问道:“俞公公,那林公公是什么人?” “什么人?”俞公公冷哼了一声,“还不是太后娘娘身边的红人?” 许秀听出了他语气中的不满:“那林公公看上去年纪不大,也不是很好相处,他很讨太后娘娘欢心吗?” 俞公公翻了个白眼:“他从前就只是在外院做杂役的,前几日不知怎么了,竟入了太后娘娘的眼,不止进了内院伺候,还一日比一日得宠。 十三王爷受伤这些日子,太后娘娘寝食不安,满面愁容,偏生这林公公就能几句话把太后娘娘逗笑了!” “好不好相处奴才可不知道,自从他得了宠,奴才这边就没怎么面见过太后娘娘,和他见不着面,自然也不用相处!” 他心中不满,借着许秀发问,多抱怨了几句,随即便反应过来自己这些话不应当说出口:“许娘子,奴才这话就只同您说了,您可别告诉旁人啊!” “俞公公多虑了,我哪有什么人可以告诉。”许秀干笑了两声,岔开话题,“俞公公,今日这么晚了把我叫过来,是十三王爷的病反复了吗?” “那倒不是,十三王爷醒过来之后,听说是您救了他,就说什么都想要看您一眼。”俞公公笑道。 许秀的心稍稍放下了一点,她还以为是十三王爷又发了烧,或者出现什么并发症了。要是真的有什么并发症,眼下这个医疗条件,只怕连她都治不好。 “太后娘娘没在十三王爷身边?”她问。 “方才是一直守着呢,后来太后娘娘听王爷说想见您,就回了松鹤宫。” “看来太后娘娘是真的不喜欢我。”许秀无语。 “你一介小小的宝林,有什么值得母后喜欢的?” 一个冷冰冰的声音在前面响起,许秀还没抬头,就看到了一双明黄色的鞋子,上面绣着二龙戏珠的图案,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 “拜、拜见皇上。”她连忙跪了下去。 第37章 是你救了我? 李渊不说话,许秀只感觉一道视线沉沉地压在了她的身上,额上已经渗出了汗来。 她自问不是那样胆小的人,从前救治过的病人里,也有许多身在高位的政要,可是没有一个人能给她这样大的压迫感。 也许这就是皇上吧,在如今这个时候,眼前这个男人轻飘飘的一句话就能要了自己的命,且没有任何法律或是道德谴责他——不,他轻飘飘的一句话,就能要了这天下几万几十万人的命。 他是真正手握权力的人,他就是权力。 “起来吧。” 李渊终于开了口,许秀从地上站起来,低着头不敢看他。 “跟朕过来。”他的声音淡漠。 许秀低着头跟在他身后,仍是一路往内殿去。旁边的宫女太监在他们经过的时候纷纷面朝墙壁,不敢抬头。 “十三弟醒了,想见见你。”李渊说道。 -- 第24页 “臣、臣妾知道。”许秀磕磕绊绊地答道。 “十三弟生性单纯,若是问起你当日救治的事情,你不必多说,以免吓到他。” 你是怕我不小心说了你不想救他的事吧?许秀心里吐槽,嘴上却仍旧恭恭敬敬:“臣妾心里有数。” 李渊「嗯」了一声,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带着她一路来到了寝殿。 “十三弟,许宝林来了。” “多谢皇兄。”床上的少年面色苍白,人也虚弱得很,只能在宫女的搀扶下微微抬起上身,靠在软枕上。 “臣妾见过十三王爷。” 许秀悄悄打量着他。当日她心中急着救人,只觉得十三王爷是个年纪不大的孩子,今日才看清他的长相。 和李渊一样,他也生就了一副好相貌,长眉若柳,鼻梁英挺,薄厚适中的唇仍有些暗淡,与李渊有八分相像。 只是他生了一双桃花眼,目光澄澈,看人的时候,带着几分羞涩和惶恐,“听说是你救了本王。” 他气息不稳,说一句话就要停下来喘息一会儿,“多谢你。” “不敢当,不敢当。”许秀连忙说道。 “本王听说,当日的太医全都束手无策,你怎么能治好本王?”李泽说道。 “呃……”许秀有一瞬间的犹豫,她要是说他的病情不严重,只怕李泽就要怀疑太医院的人是不是得了令,不许治好他了。 “不好讲吗?”李泽喘着气,“若是你的秘籍,就不必说了。” “倒也不是什么秘籍,就是偏门罢了。”许秀斟酌着说道,“太医们说的没有错,您当初的情形确实不容乐观。臣妾也是冒了极大的风险,若不是皇上当时镇定自若,亲自帮臣妾按住伤口,只怕也是不行的。” 皇上不想让十三王爷知道真相,那么她就把他说得更在意李泽,想必这样皇上总能满意了吧? 许秀偷偷看了李渊一眼,他还是没有什么表情,看不出喜怒。 “是皇兄帮你,救了本王?”李泽一双明亮的眼睛立刻往李渊那边看了过去。 李渊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而是罕见地弯了弯嘴角。 “多谢皇兄!”李泽却是十分激动,挣扎着想要行礼,吓得许秀连忙按住了他。 “您别动,万一伤口的线崩开了,可不是闹着玩的!” 听她这么说,李泽才作罢。他倚靠在床上,喘息着对李渊说道:“皇兄,是臣弟太过于任性了,惹得母后和您担心,今后臣弟行事,定会三思而后行。” “你既身在皇家,就应当明白何事当做,何事不当做。”李渊淡淡地说道,“你此番行事确实过于恣意妄为,不过也同样受到了教训,往后不必再提了。” “多谢皇兄。”李泽说道。 他今日刚醒,身体还很虚弱,此刻撑着精神说了这么多话,额头上已经开始冒汗了。 许秀给他检查了一下伤口,恢复得十分不错,过些日子就能拆线了。 “王爷,您这段时间应安心休养为主,等到身体恢复一些之后,再慢慢开始锻炼。” 许秀将他的衣服拉好,重新给他盖上了被子,说完话一抬头,却发现李泽原本苍白的脸上泛起了一阵潮红。 “多谢许宝林提醒,本王知道了。”他小声说道,目光闪躲,不敢看她的眼睛。 许秀有些莫名其妙,可毕竟人家是王爷,自己是个被打入冷宫自生自灭的宝林,有什么资格发问呢?于是就只客气了几句,说是应该做的。 “皇兄,臣弟能不能问一句,当日跟着臣弟的……”李泽怯生生地看向李渊。 李渊面无表情地说:“他们没能照看好你,自然会受到惩罚。” “不要!”李泽急切地说道,“皇兄,当日是臣弟自作主张追出城去的,他们都劝阻过,只是臣弟置若罔闻!后来臣弟的马惊了之后,他们也竭力追赶……” 李渊抿了抿嘴唇:“当日之事不必再提,这些求情的话,朕也不想再听到了。”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李渊断然打断了他的话,“你行事冲动无状,自然要承担后果!为了你那可笑的义气,你自己险些身死,母后悲痛昏厥!身为臣子,你拒不听令,擅作主张;身为儿子,你将自己置身于险境,丝毫不顾虑母后!” 这是许秀第一次见李渊的情绪有如此大的起伏,她低着头,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生怕李渊把怒火发泄在自己身上。 “你说身边的人阻止过你,你可有听他们的劝阻?是你的自私自利,给他们带来灾祸的!李泽,你给朕记着,你身为王爷,并非只是一个头衔,在其位谋其政,任其职尽其责,你下次行事的时候,最好多想想你身边的人!” “朕此次不罚你,是因为母后,因为你是朕的十三弟,可那些跟着你的人,他们要带你受过!” 李泽惨白着一张脸,眼中渐渐蕴满了泪水。 李渊说完这一大通话,不再看他一眼,甩袖离开了。 许秀心里痛骂李渊,李泽如今刚刚从鬼门关回来,即使是他有错,用得着现在就骂吗? 等他恢复好了再说就不行吗?她越发确认了李渊其实并不想叫李泽活下来了。 “那个……王爷,您眼下还是要缓和心境,不宜多想其他的事。”许秀劝道。 -- 第25页 李泽仿佛什么都没有听见一样,一双眼睛空荡荡的失去了生气。 见皇上已经走了,许秀也不敢多逗留,连忙叫来了宫女交代一番,从寝殿退了出来。 第38章 李潜不会去了 谁知她刚关上门,转身就差点撞在一个人身上。 “皇皇皇上!” 许秀万万没想到李渊并没有走,而是就等在门外,吓了一大跳,双膝一软险些跪在地上。 李渊的神情恢复如常,好像片刻之前发怒的人不是他一样。他点了点头:“不必跪拜了,你回去吧。” “是!”许秀如蒙大赦。 她刚走了两步,忽然又听见皇上在身后说道:“李潜去玉灵阁了?” 这一句话问得许秀又险些跪下,一瞬间她的脑海中涌现了许多想法:李渊怎么知道李将军去了?他是皇上,这皇宫里的风吹草动都瞒不过他; 他这么问的用意是什么?方夏可是他的妃嫔,自己的侄子觊觎自己的女人,他还能有什么用意; 自己是痛快承认呢,还是说谎?她怎么敢说谎啊,那不是明摆着不想要脑袋了吗? “回、回皇上的话,李将军是去了玉灵阁一趟。”她只能实话实说。 “他去做什么了?” “他……他就是、就是巡逻到那里顺便进去看了一眼。”许秀提着一颗心,小心翼翼地说道,“前日修补房子的木料都送过去了,李将军……他分了两个人,帮臣妾修房子。” 最后这句话,她的声音小得像蚊子叫。 “没有给方宝林带东西?”李渊状似随意地问道。 “没有没有。”许秀连忙说道,“李将军什么都没给方宝林带!” 他确实什么都没带,后来虽然夏夏拜托了他带些油盐酱醋,可他一直没有露面,也不能算给夏夏带东西了吧? 李渊点了点头:“你回去同方宝林说一声不用等了,李潜这段日子都不能回宫,也不能给她送点心了。” “哦哦,臣妾知道了。”许秀应道。 皇上分明是知道了李将军对夏夏仍旧贼心不死啊,她回去以后一定告诉夏夏,往后可不能管李将军要什么东西了,他再来的时候也要冷漠些。 那李潜是李渊的侄儿,李渊不对他做什么,难保哪日真的生了气,不对夏夏做什么。 李渊不再说话,挥挥手把她打发走了。 许秀从内殿出来见到俞公公的时候,身上出了一身冷汗,颇有一种死里逃生的感觉。 “俞公公,这十三王爷是做什么事去了摔下的马?”从花间阁回玉灵阁的路上,许秀悄声问道。 俞公公看四下无人,低声说道:“不瞒娘子,此次十三王爷呀,可是惹恼了皇上啦!” “为何?” “嗐,还不是因为九王爷的事!”俞公公走得慢了些,等许秀跟上来,才继续说道,“那九王爷啊,可是个不安分的,先帝还在的时候,就一直与皇上针锋相对。后来等皇上继承了大统,他还是频频有小动作。” “皇上开始的时候念及手足之情,对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谁知他竟越来越猖狂,上个月的时候,私自在京城中散播谣言,说了好些大逆不道的话!” “皇上动了怒,将九王爷贬出了长安城,赶到了西边的封地上去,往后无诏不得回京。” 俞公公摇头道,“这本是件大快人心的好事,谁知这十三王爷呀,非要凑过来掺上一脚。” “此事与十三王爷有什么关系?”许秀问道。 路边经过几个宫女,她们纷纷福身向俞公公问安,俞公公也笑着回了,等到她们走过去了,他才继续说道:“许娘子不知,十三王爷虽说是皇上一母同胞的弟弟,却从小就害怕皇上,与皇上十分疏远,反倒和九王爷更要好些。” “那日十三王爷听说九王爷被贬,先是在皇上面前为九王爷求情,无果之后又闹到了太后跟前。太后虽然宠爱十三王爷,可是这种大是大非前,定是不会驳斥皇上的意思的。十三王爷见谁都不帮他,最后竟自己私自骑了马,追着九王爷的马车去了!” “皇上知道之后,砸了御书房的一套茶具,先是说去了就不准再回来,后来冷静了下来,命人速去追十三王爷回京。” “派去的人不一会儿就回来了,说十三王爷不愿回京,愿与九王爷一起去封地。皇上听了之后一言不发,拟了一道圣旨,要贬二位王爷为庶人。后来那圣旨并未发出去,皇上叹气说随他去了。” “万万没想到,天黑的时候十三王爷就被人抬回来了。听跟着的人说,是九王爷劝他回京的,还说什么终有再见的一日,十三王爷才骑马回来。谁知他在路上就出了意外,那马不知怎么就惊了,十三王爷坠了马,后续您就都知道了。” 许秀听完了,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原来李渊并非一开始就想置李泽于死地。有这么一个不听话的弟弟,也是够操心的,跟自己不亲近不说,还和自己的死对头那么亲,甚至想追着人家去封地,这事换成谁,心里头都得憋着一股气。 转念间她又想到了自己,不由垮下脸来。看来自己和夏夏也是倒霉,穿越过来的时候正好赶上了这么个时刻,难怪上来李渊就要把她们两个赐死。 还好自己最后救了十三王爷一命,要不然这小命真的就难保了! -- 第26页 很快两人便到了玉灵阁前,俞公公看着门口站着的两个侍卫,嘴角扯了扯,似乎想说什么,但是并没有说,行了个礼便离开了。 “秀秀,你可算回来了,那十三王爷怎么样啦?”方夏见了她,问道。 “十三王爷一切都好,具体我晚上跟你细说。只是现在有个更严峻的问题摆在眼前,夏夏,咱们的油盐酱醋要飞了!”许秀扶额道。 方夏眨了眨眼睛:“是皇上不让李将军来了,对吗?” “你怎么知道的?”许秀不由有些惊奇。 “他自己说的啊!”方夏往屋里努努嘴。 许秀朝着她示意的方向看去,一口气差点没上来:那李渊亲口说了不能回宫的李将军李潜,正蹲在屋里的地上,手里拿锤子钉着一张椅子,见她看过去,还朝她摆了摆手! 第39章 合格的舔狗 “哟!”李潜跟她打招呼。 “你你你……你怎么在这儿?”许秀的话都说得不利索了。 “我怎么不能在这儿啦?”李潜的脸上露出一副莫名其妙的表情来,“夏儿之前托我带来的东西,我总得给送过来呀!” “可是,可是皇上分明说了……” “哦,你是说皇上派我去平康县的事。”李潜有些闷闷不乐,“明日才出发呢,我今日来同夏儿道个别。” “重点不是这个啊!”许秀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夏夏现在是宝林,你与她来往这么密切,皇上会怪罪的!” “我半个月才来看了夏儿三次,这也算来往密切吗?”李潜的眼睛很黑,看着许秀的时候,让她无端就想起了对着主人摇尾巴的大狗。 “你还是注意些的好,皇上不责罚你,难保不怪罪夏夏。” “我明日就要离京了,可能要两三个月才回来。”李潜叹了口气,四下打量着她们这个简陋的屋子,“我原本想着夏儿即便进了冷宫,有我照拂着,日子也不会太难过,没想到竟失了火。” “夏儿是娇养着长大的,性子难免娇纵了些,你与她同住,还请你多担待。” 方夏去给许秀倒水了,屋里只剩下了李泽和她两个人,李潜忽然丢下锤子,站起身来对着许秀深深一揖。 “不敢当不敢当,照顾她是我应该做的。”许秀连忙摆手。 李潜笑了笑:“许娘子,说句实话,我知道从前你们两个脾气不和,多有摩擦,你也经常欺负夏儿,我之前曾经考虑过要不要干脆杀了你。 此次我被调离京城,来这一趟也是为了保证她这些日子能过得好一些,本来想着要不然就干脆直接动手算了,可是她说起你来,竟是一副知心好友的语气,那我也就不会杀你了。” 许秀:……原来你是给女神撑场子来了。 “夏儿从小性格单纯,你对她好一分,她便会对你好十分,她这样的性格,根本不适合在后宫中生存。许娘子,我看你倒是个有心计的,你平常的时候多照顾她一些。” 许秀:……恋爱中的男人智商为零。 “她从小的心愿便是进宫,如今虽然进了宫,与皇上之间却产生了些误会。你这些日子给十三王爷治病,有机会能见到皇上,可不可以从中周旋一下,让皇上多了解了解夏儿?” 许秀:……你真是合格的舔狗。 “秀秀,快喝点水!”就在许秀槽多无口不知道怎么回答的时候,方夏小心地端着缺了个口的碗进来了。 她一眼就看到了地上歪歪扭扭的椅子:“呀,李将军真厉害,这么快就钉好了!” 李潜憨憨地一笑,摸着脑袋说:“我从前没做过木匠活,你先将就着用,等到我从平康县回来之后,在外面给你带几张椅子进来。” “这个已经很好了,有了这张椅子,秀秀给别人看病的时候就不用蹲在地上了。”方夏笑得眉眼弯弯。 李潜被她夸得有些不好意思,借着月色都能看出他那张被晒得黝黑的脸有些红了:“你还有什么想要的,一并说与我听,等我回来之后都给你带进来!” “不用麻烦你啦。”方夏倒是记着许秀说过的话,拒绝道,“秀秀现在能给别人看病,缺什么我们自己就能赚来了。” “是吗?许娘子真厉害。”李潜嘴里夸着许秀,眼睛却一直盯在方夏脸上。 方夏连连点头:“可不是么,秀秀最厉害了!” 她从小就崇拜秀秀,秀秀头脑聪明,长得又好看,平时遇到困难立刻就能想办法解决,还年纪轻轻就成了有名的大夫,许多人特地从外地跑过来挂她的号呢! 不像她自己,动不动就爱哭鼻子,还没什么主见,事事都要依赖秀秀和妙妙。 “李将军,夜已经深了,您明日就要离京,今天不回家准备准备?”许秀委婉地赶人。 “需要带的东西,自然有下人准备。”李潜不知道是真的没听懂她的话还是故意装傻,“我再给你们做张桌子!” “下人想的难免不够周到,您不用自己去看看?”许秀继续努力暗示。 “不过就是去剿灭几个山匪,哪怕缺了什么东西,到平康县再买也是来得及的。”李潜仍不肯走。 “剿灭山匪?会不会有危险?”方夏问道,“李将军,你一定要小心呀!” 她其实就是顺口关心一下,却不想李潜听了,感动得眼泪汪汪:“夏儿,你放心,我一定会平安回来的!那些山匪不过是乌合之众,他们是打不过我的!” -- 第27页 “那就好那就好。”方夏这时候还想着给许秀拉生意,“不过你就算受伤了也不用担心,到时候来找秀秀,秀秀什么都能治好!” 说到了剿匪,李潜开始滔滔不绝地讲了起来,从他的排兵布阵,到那些山匪所犯下的罪行,一连说了许久,也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许秀实在是困得不行了,门外两个丫鬟也频频探头,于是她索性直接赶人了:“李将军,您请回吧,我和夏夏要睡了。” “哦哦!”李潜这才止住了话头,恋恋不舍地对方夏说,“夏儿,你且安心等着我,我很快就能回来了!” “嗯,李将军,祝您大胜而归!”方夏应付道。 “一定!”李潜郑重其事地说完,终于离开了。 许秀扑倒在床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他可终于走了!夏夏你烧水了吗?我想擦一下身子!” “我去看看水烧开了没有。”晚上天太黑了,方夏不敢自己去小厨房,就带着翠柳一起去了。 “这李将军还真是对夏夏情根深种啊!”许秀感叹道。 “可不是吗?当初方娘子能侍寝,也是因为李将军呢!”白芷听见她这么说,顺口接了一句。 “还有这事?” “娘子您忘了?当初皇上翻的是沈才人的牌子,方娘子知道了,对李将军哭了好一通,李将军在沈才人的吃食里下了巴豆,这才临时把人换成方娘子的!后来这事被皇上查出来了,罚了李将军两个月的俸禄呢!” 许秀:……您还真是个合格的舔狗! 第40章 求您救救采墨 “许娘子,您帮奴婢看看,奴婢这几天头晕脑胀,恶心想吐,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先兆中暑,回去用菊花、薄荷泡茶喝,注意通风降温,过几天就好了。下一个!” “许娘子,奴婢昨夜着了凉,今早上就不停打喷嚏。” “流鼻涕吗?清鼻涕还是黄鼻涕?哦,风寒感冒,白芷去把治风寒感冒的药拿几副过来。下一个!” “许娘子……” 许秀坐在李潜钉的歪歪扭扭的椅子上,给一个宫女把着脉。那宫女身后还排着三四个人,伸着脑袋往前看着。 方夏站在门口,笑容满面:“您慢走,等病好了,别忘了给我们送一床被子来。” 自从秀秀开始给别人看病换东西之后,已经过去快半个月了。 先是那个以为自己怀孕了的小宫女兴高采烈地给她们送了笔墨纸砚过来,说自己按照许娘子的吩咐,回去第二天就来了葵水,又过了一天,王昭容身边那个起了湿疹的宫女也来了,许秀给她检查,发现湿疹大大地好转了,折磨了她许久的病,竟然这样轻松就治好了。 两人回去之后,没少给她们两个宣传,来找许秀看病的人也就越来越多了。 在宫里,宫女太监们生了病,虽然也可以找太医看,可那些太医惯会看人下菜碟,若是主子是个位分高的,他们还能好好给瞧瞧,若是没有什么地位的,不给塞银子,就会被一直敷衍拖延。 听说玉灵阁有位许宝林医术高超,给人看病也不要银子,就要些吃穿用度,宫中这些下人都动了心思。 一开始还有些怀疑许宝林的医术,后来听王昭容身边的玲珑说,十三王爷的伤是这许宝林治好的,她们立刻便不再怀疑了,要知道,十三王爷当初可是被太医们断定已经不成了的,如今都可以下地走动了,可见这许宝林是真真有本事的! 再加上最开始来的几个人都被许秀治好了,她们回去一宣传,整个皇宫里的下人都知道了玉灵阁有一个神医在,药到病除不说,态度还十分和善,诊金更是便宜,有时候就几个鸡蛋就能打发了! 整个皇宫里的宫女太监有数千人,许秀的名气一传十十传百,来找她看病的越来越多,她们这玉灵阁也热闹了起来。 眼见着天要黑了,许秀看了看还在排队的几个宫女,对方夏说:“夏夏,把门关了吧,今日不再另接诊了。” 方夏脆生生地应了,把门开了个小缝,对外面等着的人说道:“今日天已经快黑了,几位明天再来吧!” “方娘子,劳烦您再同许娘子说说,奴婢昨日来了就没排上号,今日能不能给奴婢看看这眼睛?奴婢上午的时候要侍奉主子,就只有傍晚有时间啊!” “对啊方娘子,求您帮奴婢说说好话,奴婢也想早些过来,可是主子那边离不开啊!” 外面还在排队的人听了,开始纷纷哀求。 方夏犹犹豫豫地看向许秀:“秀秀……” 许秀挠了挠头,她今天已经坐诊一天了,看了不下五十个病人,腰都坐僵了。 “这样吧。”她将纸撕成小条,在上面写了编号,又龙飞凤舞地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夏夏,你把这个分给她们,告诉她们明日拿着这纸条过来,凡是手中有纸条的,全都优先诊治,若是没有的,就要排在她们后面了。” “这不就是挂号嘛?”方夏乐颠颠地将纸条拿过去分给门外的人,把许秀的话重复了一遍。 那些人见天色确实也晚了,又得了明日来能优先诊治的话,便也全都散去了。 许秀给剩下的几个人看完之后,从椅子上站起身来,长长地伸了一个懒腰,用手锤了锤自己的背。 “娘子,您去屋里躺着吧,我给您按按腰!”白芷见状,立刻殷勤地说道。 -- 第28页 “秀秀,我熬了绿豆粥,炒了豆芽和花菜,你想不想吃凉菜呀?昨天刚好有人送了辣椒过来,我给你给你拌个凉菜怎么样?” “都好都好。”许秀问道,“翠柳回来了吗?” “回来了,在后面挑草药呢!” 许秀这些天不止给别人看病,也教会了翠柳和白芷如何去分辨草药。 白天的时候留一个丫鬟在玉灵阁里帮她打杂,另一个就去后面的林子里采草药回来。 如果此时李潜再来玉灵阁,一定会吓一跳,他走的时候玉灵阁几乎还是一片废墟,全都是大火烧过的痕迹,如今却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 两人睡的床上挂上了天青色的纱帐,窗上也糊上了月影纱,屋里多了一张桌子,桌子上还摆着一套茶具和一盏灯台。 这些都是许秀靠着给宫女太监们看病赚来的,她的下一步打算,就是将东侧殿也收拾出来,毕竟四个人都挤在这西侧殿里,实在是有些不方便。 那边方夏叫了翠柳过来,把饭菜端上了桌,几人围着桌子站着开始吃晚饭。 “秀秀,我觉得咱们得要几张椅子。”方夏一边喝着粥一边说道。 “我看之前修房顶不是剩了不少木板嘛,就想着要不然自己动手做几张椅子算了,没想到看着简单做起来那么难。” 许秀之前还在心里默默嘲笑过李潜手艺差,轮到自己动手的时候才知道,原来没有那么简单。 “娘子,这是什么菜呀?怎么这么好吃?”白芷问道。 “野生的蕨菜,富含多种维生素!”方夏笑眯眯地说道,“前几天我看到后面荒地里长着一片,就采了些回来,可以凉拌也可以炒着吃哦!” “根茎也可以入药的。”许秀补充了一句。 几个人正说着话,忽然间外面就响起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许娘子,许娘子!”有人急切地喊道。 许秀和方夏对视了一眼,方夏起身走了过去,一边开门一边说道:“今日太晚了,有什么事明天——”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门外的人不顾她的阻拦,将门推开了,硬是挤了进来。 许秀放下碗筷:“什么事?” “许娘子。”来人是两个宫女,其中一个正是之前来看湿疹的那一位,她扶着另一个宫女,哀求道,“许娘子,求求您救救采墨吧!” 第41章 总不至于叫你死在这宫里 那叫做采墨的宫女面色惨白,一双手血肉模糊。 “你先扶她进屋坐下,翠柳,把灯点起来,白芷去打盆水。”许秀面色一肃,吩咐道。 采墨几乎半个身子都依靠在那宫女身上,许秀过来搭了把手,把她扶进了屋,坐在椅子上。 方夏把饭菜都撤了下去,翠柳重新擦了桌子,铺上一层白色绢布,又点起了蜡烛。 许秀示意采墨将手放到桌子上,自己洗过手之后,才仔细查看了起来。 很不妙。这是许秀心中冒出的第一个想法。 她手上的血已经半凝固了,手指肿胀得吓人,上面遍布了深深的夹痕,有的地方甚至能够看到森森白骨。 “这是怎么回事?”她皱着眉头问道。 “是、是淑妃娘娘。”扶她来的宫女叫侍月,这些日子来过玉灵阁几趟,与许秀她们也算是相熟了。 她之前一路上都提着一口气,不敢去看采墨的手,直到此刻见到了许秀,心里头忽然就有了依靠,惶恐涌了上来,忍不住哭了起来。 “淑妃娘娘今日丢了个簪子,不知道为何,就认定了是采墨偷的。先是命人掌嘴,不见采墨承认,竟叫人动了拶刑!” 侍月哭道,“采墨受不住昏过去了,就叫人用水把她泼醒继续逼问,结果后来在她自己的首饰匣子里找到了!” “怎么能这样!”方夏忍不住叫道。 “淑妃娘娘找到了簪子,非但没有觉得自己冤枉了采墨,还命人将她拖回屋里去躺着,也不叫太医给她看一看!” 侍月抹了一把泪,“所幸奴婢素日里同采墨要好,今日晚间约好去找她一起绣帕子,进了屋才看到采墨正在床上昏睡着。 奴婢本不想劳动许娘子,可去了太医院两回,都说当值的太医被淑妃娘娘叫过去了,她、她分明是想看着采墨活活疼死!” “受了这样的伤,如果没有好好护理的话,死因应当是感染。”许秀伸出手,白芷立刻放了一块干净的白布在她手上。 白布是她这些日子与方夏她们一起准备的,古代消毒技术不够发达,她又没有那么多酒可以提炼酒精,就暂时用些柔软的白布,高温沸煮之后保存起来,等到用的时候再拿出来。 她沾着清水,小心地将采墨伤口上的血迹沾掉,露出了皮开肉绽的伤口来。 屋里其他几个人都转过了头不敢看,只有采墨定定地看着自己的手。 “可能会有一点疼,你先忍一下。”许秀说道。 她需要检查她的伤势,看看有几根手指骨折了,骨折到什么程度。 当她按上采墨的手时,采墨狠狠地哆嗦了一下,却并没有把手往回抽。 “许娘子,奴婢这双手……是不是废了……” 许秀正给她检查着,忽然听到采墨轻声问道。 她抬眼看她,采墨失了血色的嘴唇哆嗦着,眼睛里失去了神采:“奴婢……就生了一双巧手,往后是不是……也没了……” -- 第29页 侍月在一旁难过地说:“采墨家里穷,爹爹早就去世了,有个眼睛不大好的娘,还有个病秧子弟弟,全家都指望着她一个月二两银子的月钱过活呢。” “我和采墨是同乡,这个进宫的名额,是当初采墨娘提着家里唯一一只老母鸡,去求了宫里的嬷嬷才求来的。采墨一开始就只能做些粗活,后来因为手巧,才被淑妃娘娘选中,去给她梳头的,没想到……” “没有那么严重,只是有四根手指骨折了,需要打夹板。如果恢复的好的话,并不影响以后的生活,只是你手上的伤口有些深,到时候会留伤疤。”许秀说道。 “留疤也没关系,只要这双手不会废掉,好不好看都没事!”侍月高兴得很,连忙蹲下对采墨说,“采墨,你听见了吗,许娘子说能治好你!你快谢谢许娘子呀!” 采墨的眼珠动了动,脸上仍是一片木然:“即使好了又有什么用呢?淑妃娘娘不会再要我了……” “她毫无证据就冤枉你,动了这么狠的私刑,知道你是清白的之后,连句道歉都不曾说过,你还想着要回到她身边去?”方夏愤愤不平,“不要靠近那样自私的人,会变得不幸!” “不是的,方娘子,您不懂。”侍月叹了一口气,“我们这些做奴才的,跟了一个主子,是生是死都只能在主子身边的。淑妃娘娘是整个后宫里位分最高的嫔妃,采墨被她赶走了,还有谁敢要她?谁要是要了采墨,那不是明摆着和淑妃娘娘作对吗?” “她凭什么那么不讲道理!怎么,她不要的人就要任其自生自灭?采墨,你别怕,你就留在我们玉灵阁里好了!别说淑妃不要你,就是她还要你,你也不能回去!动不动就对人用刑,这人是心理有问题吧?”方夏气呼呼地说道。 “娘子。”翠柳怯生生地捅了捅她,“采墨姑娘每个月月银二两银子呢,咱们付不起的。” 方夏一噎,转念一想又硬气起来:“不就是二两银子吗,让秀秀多看几个病人不就够了!是不是,秀秀?” 许秀没理她,而是对白芷说道:“之前我让你劈的小块木板,你去取些来,再把菜刀拿过来,采墨手指纤细,木板需要劈得更轻薄些。” 那些木板也是她闲暇的时候准备的,就是为了以防万一有人骨折,可以用来打夹板,如今倒是派上了用场。 “把之前炮制的黄岑取些碾成末,一并拿过来。”她吩咐翠柳。 两个丫鬟如今被她调教得也算是手脚麻利,不一会儿便准备好了她要的东西。 “会有些疼,你不要动,等到都固定好了,我再给你开个方子回去喝,知道吗?”许秀温和地说道。 采墨终于点了点头,脸上也不像之前那样绝望了。 许秀将药粉敷到创口上,迅速将手指复位,用夹板固定好,缠上了带子。 采墨疼得额头上满是汗,却硬生生地扛着没呻吟出声来。 “回去好好养着,过三天来我这里给你复查。”许秀扯过一张纸来写下药方,想了想还是递给了侍月,“按照这个方子吃上几天,问题不是太严重。” “多谢许娘子!”侍月感激地说道。 “许……娘子。”采墨忽然开了口,“奴婢……奴婢……” “不用担心。”许秀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到时候你要是想来玉灵阁,尽管来就是,我这里虽然是冷宫,看着也破破烂烂,可是总能吃饱穿暖,我再努努力,说不定你的月银也能攒出来,总不至于叫你死在这宫里头。” 第42章 皇上留下来一起吃饭吧 也许是因为侍月回去之后又替许秀宣传了一波,慕名来找她看病的人越来越多了,甚至有人早早过来排队,拿了一张号回去,不着急看病,就是为了以防万一。 许秀今天又是起了一个大早,门外已经有人在等着了。她匆匆吃了一口早饭,不顾方夏一直念叨着要细嚼慢咽,整理一下衣服,就坐在院里,开始给人看病了。 今天来的人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小毛病,不是吹了风感冒,就是吃多了胀气,一上午下来,她整个人都昏昏欲睡的。 “回去多喝些热水,不用吃什么药,明日就好了。” 许秀又打发了一个人,撑着脸打起了瞌睡。不知道过了多久,她觉得眼前一黑,又有人来了,于是一边揉着眼睛一边说道:“感冒还是咳嗽?诊金明日送过来,一斗米就行。” 眼前的人半晌没有说话,许秀有些不耐烦了:“你生了什么病?哪里不舒服?” 她「啪啪」拍了拍脸颊,驱走了困意,慢慢睁开了眼睛。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一抹明黄,再往上…… “许宝林,你这医馆开得倒是不错啊。” 许秀顿时就清醒了,「骨碌」一下从椅子上滚下来,扑倒在地上:“臣妾参见皇上,皇上吉祥!” 李渊并不说话,也没有让她先起来,而是背着手,四下打量起来。 玉灵阁他之前没有来过,只知道这边是冷宫。不过冷宫什么样子,他心里也是有数的,凡是被打入冷宫的妃嫔,这辈子都没有什么指望了,宫里那些拜高踩低的奴才岂能好好伺候?大约就是破败不堪、蛛网尘封的。 这玉灵阁前些日子又失了火,即使他之前默许了李潜派人帮她们修缮,如今也应当是仅仅能够遮风避雨才是。 -- 第30页 然而映入他眼帘的,却是另一幅景象。他刚一踏入这玉灵阁,就看见院子正中,一个女子正在阳光下打瞌睡。 她身后的宫殿虽然已经修好了,可是用的都是黄木板,与原来的雕梁画柱格格不入; 院子左侧生着一棵槐树,上面拉着一根绳,几件衣服挂在绳子上,在风里飘飘荡荡; 树旁靠着半塌围墙的地方被人开垦了出来,似乎是种了什么东西,新长出来的嫩芽上面还挂着水珠,显然有人刚刚浇灌过。 许宝林给宫女太监们看病的事他是知道的,之所以没有加以制止,是因为他实在有些好奇,这许宝林是从哪里学了这一身医术的,他命人去查,竟什么都没查到。 况且,虽然他从前没有见过许宝林,可是她的事却早就有人报了上来,眼下的许秀,和那个亲手溺死自己庶妹的许秀完全不一样。 “秀秀,水煮鱼做好啦,我把鱼头留着等明天做剁椒鱼头——” 捧着大碗的方夏迎头便看到了皇上,不由呆了呆。 “皇、皇上!” “大胆!见了皇上还不下跪!”皇上身后跟着的姜公公尖着嗓子训斥。 “哦哦!”方夏嘴里应着,却是左右看了看,将手里的碗小心地放在一边,这才跪了下去。 “娘子,奴婢没看到小葱放在——” 翠柳双膝一软,跪在了地上:“皇上吉祥!” “翠柳,你这小蹄子不帮我端饭碗——” 白芷身子反应比脑子更快,手一松就跪了下去。 许秀眼看着她手里的两个饭碗就要掉在了地上,方夏合身扑过去,总算拯救了那两碗饭。 看着这玉灵阁里四个人手忙脚乱的样子,姜公公不由又来了气:“岂有此理,一个两个竟丝毫不知礼数——” 李渊举起一只手,淡淡说道:“无妨,都平身吧。” 她们站起身来,方夏带着两个丫鬟,挪着小碎步靠过来,挨着许秀站着,四个人低着头,活像被老师罚站的小学生。 “许宝林,你本事倒是不小。” 许秀骤然被点名,不由心头一颤,小心翼翼地问道:“皇上,这宫里……给别人看病需要参加考试什么的吗?” 说起来,她这可是无证行医啊,虽然有一身医术,心里到底也有点发虚。 李渊并不回答,而是反问道:“你前些日子,可是给合欢殿的一个宫女看了病?” “合欢殿?”许秀觉得这名字听着有些熟悉,一时却想不起来了,只能硬着头皮说道,“臣妾给这宫里不少人看过病,不知道有没有合欢殿的……” “合欢殿是淑妃娘娘住的。”白芷小声提醒。 许秀一下想了起来,可不是吗,自己当初求这狗皇帝派人修缮房屋的时候,他说的就是合欢殿要翻修,工匠们分不开身。 只是他为什么突然问起采墨的事?难道是淑妃发现自己给采墨看了病,觉得不解气,在他面前告状了? “治过。”许秀硬着头皮说道。 “那宫女伤势如何?”李渊问道。 “挺严重的……倒也没有非常严重。”许秀拿不准李渊的态度,只能含含糊糊地说道,“短期干不了什么活了,等恢复好了不影响什么。” 她垂着头等李渊问话,可等了半晌,他也没有说什么。 许秀悄悄抬起头,发现李渊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方夏放在地上的那水煮鱼跟前了,正饶有兴趣地打量着。 方夏也看到了这一幕,许秀还没来得及阻止她,就听见她说:“皇上是不是饿了?要不然留下来一起吃饭吧?臣妾做水煮鱼拿手得很,保证比御膳房的还好吃!” 完了,夏夏这个见了人就让人尝尝的职业病又犯了,许秀扶额。 然而她下一刻竟看到李渊点了点头,言简意赅地应道:“好。” 好什么好啊!你可是皇上,什么山珍海味没吃过,为什么要留在我们这个冷宫吃饭啊!许秀的内心在咆哮。 这鱼是昨天晚上翠柳在池塘便下的鱼苟里捉到的,今早上她们看见捉到了鱼,激动得热泪盈眶,这可是她们穿越过来之后开的第一顿荤啊! 狗皇帝留在这里吃什么饭,统共就一条两斤重的草鱼,他往那儿一坐,她们谁还敢动筷子啊! 第43章 吃白食的无赖 方夏也只是随口客气客气,听到皇上真的要留下来吃饭,也呆住了。 倒是姜公公在一旁劝道:“皇上,这玉灵阁处处破旧,您还是……” 李渊淡淡地扫了他一眼,他立刻将剩下的话吞回了肚子。 他也不管剩下的几个人有没有意见,径直进了屋,大马金刀地坐在了桌子旁。 姜公公的拂尘往许秀几个身上一扫:“还不快将饭菜端进去!” “哦哦!”方夏回过神来,将水煮鱼上了桌子。 刚才险些扣在地上的两碗饭是不能给皇上吃了,许秀又去盛了一碗。 饭菜已经摆好了,那狗皇帝并不开动,而是抬了抬手,见几个人面面相觑不明白什么意思,才屈尊开口:“水。” 白芷去倒了水,李渊洗了手,这才慢条斯理地拿起了筷子,夹了一片鱼肉,放入嘴里细嚼慢咽。 几个人围在一边,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吃饭,许秀清清楚楚地听见了另外三人咽口水的声音。 -- 第31页 “尚可。” 李渊点评道。 方夏一下子就瞪大了眼睛:“什么叫尚可?” 李渊抬眼看了她一眼:“就是尚能入口的意思。” 方夏顿时就生了气,脸颊鼓鼓的,许秀拉了拉她的手,使劲给她使眼色。 眼前这个人可不是什么饭店里挑刺的食客,他可是皇上啊! 你和他争执没有任何好处,一不小心把他得罪了,说不定他要治你的罪! 李渊嘴上虽说的是尚可,可筷子却没有停下,几人眼睁睁地看着一片片挂着红油的鱼肉消失在他唇间,期间许秀还给他添了一次饭,等到最后他放下筷子的时候,碗里只剩下红彤彤的汤水了,连铺在下面做配菜的豆芽白菜都没有剩下。 李渊倒是吃得畅快,他重新净了手,擦了擦将帕子丢在了桌上,背着手带姜公公便离开了。 “尚可?他说我的厨艺尚可?” 等他一走,方夏立刻炸了毛:“我方夏做了这么多年美食,从来没有人说过我的厨艺只是尚可!” “夏夏,别和这样白吃白喝的人一般见识。”许秀连忙安慰她,“你瞧,他就差把碗都吃掉了,肯定是因为自己身为皇上,不想显得太没见识的样子,这才只说你的厨艺尚可的。” 方夏仍然怒气冲冲,在地上走来走去,像一头炸了毛的狮子:“他就是没什么见识!堂堂一个皇上,跑到咱们这里蹭吃蹭喝,他也好意思!” ……不是你问他要不要留下来吃饭的吗?许秀无语。 “算了算了,我不和他一般计较。”方夏深深吸了几口气,终于将怒火压了下去,“这个狗皇帝,来吃饭就算了,还吃得这么干净,我再去给咱们弄些别的吃。” “娘子,奴婢也想吃鱼。”翠柳委屈巴巴地说道。 “我晚间就给你们做剁椒鱼头。”方夏边往小厨房走边说道。 有着剁椒鱼头的诱惑,几个人虽然对李渊将鱼肉吃得一干二净而不满,却也算有了期待。方夏用鱼骨加上白菜熬了个鱼骨汤,许秀用汤泡着饭,吃了许多。 下午的时候又来了两个宫女看病,还有个小太监在门口探头探脑,被许秀瞧见了之后,才不好意思地进来,说自己也想请她看看。 终于这一天快要过去了,许秀看到小厨房那边升起的烟,只觉得人生充满了希望。 然而这希望下一个瞬间就破灭了,只见李渊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往屋里的桌旁一坐,竟是比她们都要准时。 “皇上,您这是……”许秀小心翼翼地问道。 “顺路走到了这里,又碰巧到了晚膳的时辰,许宝林,你不会要赶朕走吧?”李渊说道。 “不敢,不敢。”许秀干笑了两声,心里在默默流泪。 方夏刚端了剁椒鱼头进屋,就看到许秀苦着脸在一旁站着,那李渊坐在桌前,连手都洗好了,就等着她上菜呢。 李渊的心情似乎比下午的时候好了不少,一面吃着饭菜,一面还有心情问上几句:“方宝林这道菜朕竟没有吃过,叫什么名字?” “剁椒鱼头。”方夏干巴巴地说道。 李渊点头:“这名字倒是恰当。” 方夏做的剁椒鱼头,许秀是吃过的。那鱼肉鲜嫩,肥而不腻,口感细腻软糯,鲜辣适中,是下饭绝好的配菜。 她此刻闻着桌上飘过来的香气,心里忍不住把李渊骂了个狗血淋头。 看着鱼肉一点点消失在了他的筷子下面,几个人的心在滴血。 李渊吃罢了饭,满意地点点头:“方宝林的手艺不错。” 方夏干巴巴地说道:“多谢皇上称赞。” 像中午一样,这狗皇帝吃干抹净之后,拍拍屁股就要走了。许秀几个恨得咬牙切齿,还得将他送到门口。 他前脚一走,后脚方夏就站在院里骂了起来:“吃白食的无赖,御膳房里什么没有,偏偏往这里来,咱们一个月吃一次鱼,全叫他一个人吃光了!说老娘厨艺尚可,还不是吊打他的御膳房,叫他自己的东西吃不下,到这里讨饭来了!” “还不是因为你做的东西太好吃了。”许秀只觉得肚子都要饿扁了,哀求道,“夏夏,随便搞点什么东西吃吧,我好饿啊!” 方夏嘴里气呼呼地念叨着,还是去了小厨房,随便炒了盘白菜,四个人将就着吃了一顿。 当第二日中午,李渊又出现的时候,许秀彻底不淡定了。 “皇上,这玉灵阁可是冷宫,您总来这边……不好吧?”她委婉地提醒道。 “整个皇宫都是朕的,有什么不好?”李渊也不知道是听不懂还是在装糊涂。 今天有人送了两根冬瓜做诊金,方夏炖了汤,又做了个红烧冬瓜,一进屋就看见了李渊,板着脸将手里的盘子重重地往桌上一放。 “你们平常就吃这个?”她还没说话,李渊却先嫌弃了起来。 “有的吃就不错了,臣妾可是被打入冷宫的,那御膳房最开始还送些馊了的饭菜,后来干脆什么都不送了,如今能吃上冬瓜,还有什么可挑剔的呢?” 方夏阴阳怪气地说道,“这些对臣妾们来说可是美味了,比不得皇上,山珍海味都吃腻了,来这玉灵阁换换胃口。” 李渊倒是没有生气,夹起来尝了尝,对味道显然十分满意,很快就吃下去大半,还不忘评价:“不错,味道鲜美,可以和御厨媲美了。” -- 第32页 方夏翻着白眼不情不愿地说:“多谢皇上称赞。” 小气鬼!来蹭吃蹭喝好几顿,就嘴上夸夸好吃,连点赏赐都没有!几个人看着李渊离去,心里不约而同地骂道。 第44章 一定是你做的饭菜太好吃了 晚上的时候,李渊并没有出现,几个人都长舒了一口气。 也许在别人眼中,皇上能去哪个妃嫔那里用膳,是她们天大的荣耀,可是对于许秀和方夏两个人来说,李渊来了,就是在剥削她们为数不多的粮食。 “明天他不会再来了吧?” 晚上的时候方夏炸了春卷,许秀吃得肚子都鼓了起来,拉着方夏在院里一边散步消食一边闲聊。 听她这么问,方夏心里也拿不准:“虽然我知道我做饭挺好吃的,可是这里毕竟是皇宫是吧?那些御厨怎么也能拎出两个比我强的吧?” “我看未必。”许秀撇撇嘴,“你看那狗皇帝吃饭的样子,好像从来没吃过什么好东西一样。” “他昨天到底为什么突然就跑到咱们这里来了?难道是老远就闻到了我做的水煮鱼?” “他问我是不是给淑妃的一个宫女治了病……”许秀说着,忽然灵光一闪,“哎呀,不会是淑妃跟他告了我的状吧?” “那个淑妃,听着就很可怕的样子。”方夏缩了缩脑袋。她可没忘记采墨那双血肉模糊的手,能下这样的狠心对待别人,这个淑妃实在是狠辣。 “你们两个知不知道那个淑妃是什么来头?”许秀问白芷和翠柳。 她用脚指头想想都能知道,这淑妃背后定然是有靠山的,要不然即使她是这个后宫里面位分最高的女人,行事如此嚣张,只怕也是不行的。 “淑妃娘娘的父亲是周将军。”翠柳说道,“周将军可是陛下的得力干将,手中握着半块虎符的——娘子,您不是知道吗?淑妃娘娘进宫前,您与她可是经常碰面的。”这话是她对方夏说的。 方夏「呵呵」干笑了两声:“进宫久了,天天光想着怎么做好吃的,把那些事都忘得差不多了。” “难怪这么嚣张。”许秀小声嘟囔着,“她肯定是怪我治好了采墨,还说了不行就让她来咱们这里的话,所以在皇上面前吹枕旁风了。” “可是皇上来了,也只是吃了几顿饭就走了啊。”方夏挠了挠头。 李渊这个人,许秀觉得自己看不透他。想也想不明白,她干脆就不想了,伸手捏了捏方夏的脸蛋:“那一定是你做的饭菜太好吃了,狗皇帝光顾着吃饭,就把淑妃的事给忘了呗!等他想起来,在咱们这儿也吃了好几顿了,吃人嘴短,他怎么还好意思开口?” 方夏「嘿嘿」一笑:“我倒觉得,他是被你的美色迷住了双眼,要知道这世上的美人多,医术高明的大夫也不少,可是像我们家秀秀一样医术高明的美人,只怕全天下就只有你一个了!” “那像你这么好看的小厨娘,是不是世上也就只有你一个呀?” 许秀对着方夏的脸左揉右揉,爱不释手。她的皮肤十分细嫩光滑,摸上去像新生儿一样,脸颊上还带着点婴儿肥,手感简直不要太好。 “那是那是,你活了这么多年,吃过谁做的菜比我好吗?” “哈哈哈……” 两人嘻嘻哈哈闹了一阵,这才去洗漱休息了。 宫墙外,两个侍卫半跪在地上,李渊背着手,听里面的声音渐渐熄了,淡淡说道:“走吧。” 姜公公低着头跟在他身后,忍不住说道:“皇上,您从下晌就一直同沈大人在书房里议事,连晚膳都没有用,奴才命御膳房端些点心过来吧?” 李渊不答,只是负着手慢慢走着。 姜公公跟着他年头久了,深知他的脾性,不敢再说话了。 皇上还是六皇子的时候,就是说一不二的性子,最厌烦的便是别人替他拿主意,当了皇上之后更甚。 有时候他忙起来错过了用膳,若是御膳房擅自做主给他送了饭菜,他定是要发脾气的,连嫔妃打着关切的名头送些羹汤,都被他连人带东西丢了出去。 久而久之,这整个皇宫里头,人人都知道,没有皇上的命令,谁也不能自作主张。 也就只有对着太后的时候,皇上才能勉强听些。姜公公看他的样子,知道他今晚定然不会用膳了,心里便琢磨着等会儿去太后那里说说,让太后劝劝皇上。 皇上这两日也是奇怪,淑妃娘娘确实是说过那许宝林,不过倒没有说她对宫女用私刑的事,毕竟不光彩,说出来了在皇上心中总会落下一个狠毒的印象。 她只是玩笑般地说那玉灵阁可了不得,听说出了位厉害的女医,连王昭容身边的宫女都去看病了。 于是皇上昨日下了朝,忽然就带着他往玉灵阁里去了,还一连去了两天,吃了三顿饭。 甚至今天也是,与沈大人议事之后,丢下奏折就往这边来了,谁知在门口听见里面的动静,硬是没有进去。 姜公公跟在他身后,听着里面两位宝林的话,吓得出了一身冷汗。 这许宝林真是不怕死,竟敢一口一个「狗皇上」,还说什么吃人嘴短的话,殊不知皇上此刻就站在门外听着她的话…… 姜公公悄悄抬头看了看,皇上的背影依旧笔直,脱了朝服,整个人看着倒是像个富贵人家的清闲公子,映着月色又有几分孤寂。 -- 第33页 他被自己这个想法吓了一跳,整个天下都是皇上的,皇上怎么会看着孤寂呢? 皇上回了御书房开始批奏折,姜公公退出来,叮嘱了自己的徒弟仔细点,打起精神来听着里头,皇上有什么吩咐立刻去瞧瞧,自己则拔腿往松鹤宫的方向走去。 到了松鹤宫,外头守门的侍卫见了他,恭恭敬敬地叫了声公公,然后说太后娘娘眼下并不在。 姜公公略一想,便又往花间阁去了。 到了花间阁,果然见到了太后娘娘的仪仗。他请人去里面通报了,自己则在外头等着,待宫女出来说太后娘娘请他进去,才毕恭毕敬地跟着走了进去。 还没走到内殿,姜公公就听见了一阵笑声,里面夹杂着太后的笑骂:“你这小子,倒是有些本事!” 他一眼就看到了太后身边的俞公公在殿外垂手站着,不由悄声问道:“俞公公,这里面是……” “是林公公,正变戏法逗十三王爷开心呢!”俞公公也悄声说。 这时太后已经叫姜公公进去了,姜公公恭恭敬敬地磕了头,才抬起头来,迅速打量了一下那个林公公。 林公公面皮白嫩,长得清秀,看上去倒是年纪不大。 “姜公公来了,快起来。”太后脸上仍旧带着笑,说道。 “谢太后恩典。”姜公公站起身,笑着说,“皇上心里惦记十三王爷,命奴才过来瞧瞧。” 本来一片欢欣的殿内,气氛忽然就冷了下来。十三王爷的脸色有些苍白,太后的笑也变得勉强:“泽儿如今恢复得很好,多谢皇上关心了。” 她没有问皇上可用过晚膳一类的话,姜公公在心里一叹,将原本想说的话也咽了下去:“如此便好,如此便好!皇上一直惦记着十三王爷,这几日寝食不安的一直想来看看,奈何朝政太忙,不能脱身,奴才这就回去禀告皇上!” 第45章 亲者痛仇者快 “哀家听说这昨日皇上去了玉灵阁?”太后眉心微蹙,“皇上又去找那许宝林了?” “回太后娘娘的话,是淑妃娘娘说,那许宝林在玉灵阁里面给宫里头的太监宫女看病,皇上一时觉得新鲜,就去看了看。” 太后「哼」了一声,不咸不淡地说道:“她胆子倒是大。” 太后厌恶许宝林,姜公公是知道的,当初那件事,实在是闹得过火,要不是当日十三王爷拦着,只怕太后立时就会将许宝林赐死了。 他的脸上堆着笑:“皇上也有些瞧不惯,倒是玉灵阁那个方宝林,做得一手好菜,皇上尝过之后,夸赞了几句。” “哦?”太后有些疑惑,“方宝林是哪位?” 一个宫女在一旁咳嗽了一声,小声提醒道:“就是那一日和许宝林起了争执的那一位,是方中正的次女,皇上临幸过,当日见您动了怒,就一并给打入冷宫了。” 太后这才隐约有了些印象:“哀家记得倒是个长得讨喜的孩子,皇上夸赞了她?” “是。”姜公公毕恭毕敬地答道。 太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当日之事,说起来也怨不得方宝林。皇上是个孝顺孩子,想着顺着哀家的心意,就把方宝林一并给关在了玉灵阁,委实有些委屈她了。” “皇上对太后娘娘满心孺慕之情,常对奴才说起这些年您对他比亲子还好,说得奴才这个连爹娘都不知道在哪的,心里羡慕得紧。”姜公公连忙说道。 太后的脸上微微露出些笑容来,旋即便隐去了,只从腕上褪下一个镯子,放到了林公公手里:“你往玉灵阁里去一趟,把这个镯子给方宝林,就说哀家赏的。” 那林公公生得俊秀,一双溜圆的眼睛透着机灵。他将镯子举起来放在眼前端详着,口中感叹:“这样好的镯子,要不是跟在太后娘娘身边,奴才这辈子都见不着!” 旋即他又故作伤心地叹了一口气:“这么好看的镯子,也只有太后娘娘才能衬得起,镯子啊镯子,可惜你生不逢时,到了方宝林手上,必不会像戴在太后娘娘腕间一般相得益彰!” 太后被他浮夸的表情逗得哈哈大笑,指着他对旁人说道:“你们瞧瞧,这小林子的嘴巴,莫不是抹了蜜,整日里都能把哀家这个老太婆夸出花来,这要是被外人听见了,岂不是要在心里头笑话哀家了?” “太后娘娘,您这话说得奴才可就要委屈了。”林公公脸上换了一副不服气的样子,“奴才方才只是夸了那镯子,哪里就夸您了?” “别在这儿耍嘴皮子了,你快些去!”太后笑着赶他。 姜公公也告了退,和林公公一起走出了内殿。 俞公公还在门口守着,林公公对他说道:“俞公公,我这儿奉了太后娘娘的命要出去一趟,您多照应着些,可别等到太后娘娘叫人的时候耽误了!” “林公公放心去吧,这儿有我呢!”俞公公笑眯眯地应了。 姜公公走在后面,将两人的话听了个清楚,不由有些诧异。 这俞公公可是太后娘娘身边的老人了,资历比一般太监高出了不知道多少去,这林公公什么来头,竟这样同他说话,且俞公公语气里还带着讨好,难道他竟这样得宠不成? 这是太后身边的事,姜公公只在心里疑惑,并不好问出口。 他和林公公走出花间阁,两人在门口相对一揖,相互道了别,便一个往御书房去了,一个去向了玉灵阁的方向。 -- 第34页 姜公公怕皇上有事吩咐找不到自己,脚程飞快,不一会儿就到了御书房。 “皇上叫人了吗?”他悄声问小徒弟。 小徒弟摇摇头,刚要说话,就听见里面传来了皇上的声音:“姜历城!” 姜公公连忙整理了一下衣裳,推门进去。 李渊抬了抬下巴,示意他倒茶。姜公公刚走上前去,李渊忽然抬头看了他一眼,淡淡问道:“去看十三弟了?” 姜公公自知瞒不过,便跪下来如实说了:“奴才是想去见太后娘娘,太后娘娘在花间阁,奴才就去了一趟。” 李渊「唔」了一声,不置可否:“起身吧。” 他继续批改着奏折,姜公公给他添了茶,在旁边垂手侍立。 等他批完一本的间隙,终于忍不住问道:“皇上,您怎么知道奴才去了花间阁?” “你额上都是汗,显然是快步走回来的,身上又染了花间阁里茉莉香,自然是刚从那边回来。”李渊一边翻开下一本奏折,一边说道。 “皇上英明!”姜公公奉承了一句,又补充道,“奴才刚从去见了太后娘娘,太后说皇上如今日夜操劳,若是不好好注意,只怕身子都要累垮了,还命奴才提醒着些您,千万不要像之前那样经常忘记用膳……” 李渊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姜公公只觉得那目光像是一道冷箭一样,穿过了他的身子,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剩下的话再也说不出口了。 他不敢抬头,过了半晌,才听到李渊低笑了一声:“这些怕是你自己想说的吧。” 姜公公双膝一软,跪在了地上:“皇上,奴才跟在您身边也有十几年了,知道您有心结,可是身子总是自己的啊!您这样没日没夜地批着奏折,连晚膳都不吃,这些奏折永远都批不完!您、您多少吃些东西才行啊!” “姜历城,你的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李渊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姜公公深深地伏在地上,额上已经出了汗,却仍固执地说道:“皇上,即便您要治奴才的罪,这些话奴才也是要说的!您这样不在意了自己的身子,是亲者痛仇者快,您何苦啊!” 李渊默然,过了好一会儿,才重新开口,声音疲惫:“你起来吧,去御膳房端一碗百合粥来。” “是,奴才这就去!”姜公公大喜,从地上爬起来,立刻就往御膳房去了。 御书房里又只剩下了李渊一人,他翻开奏折,提起笔想要批注,却久久没有落下。笔上的墨在奏折上留下一片痕迹。 “亲者痛,仇者快?”李渊喃喃自语,忽然就笑了,“这世上还有朕的亲者?” 第46章 方家和我有什么关系 许秀这边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这也不能怪她,活了二十多年,这个时间不是在加班,就是在加班的路上,偶尔有一天没事,也要玩玩手机追追剧什么的,哪有这么早就上床睡觉的时候呢? 这古代千不好万不好,最不好的就是没有电,一到了晚上,除了睡觉没别的事情做了。 旁边方夏睡得倒是香,她从小就是这样,作息时间特别好,每天雷打不动地九点钟就上床睡觉,为此妙妙没少嘲笑她是小学生。 “唉。”许秀轻叹了一声,从床上爬了起来。 “娘子,您要干什么去?”今夜是白芷守夜,听见她醒了,立刻小声问道。 “睡不着,去院子里转转。”许秀看她要起身,连忙补充道,“不用跟着我,我一会儿就回来。” 她推开门走到了院子里,今夜是个十五,月亮圆圆地挂在天上。 她恍然想起自己穿越到这里的时候,就是刚过了八月十五,一转眼,已经快过一个月了。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古代虽然有这样那样的不方便,可是这空气是真好呀,现代的天空时时充满了雾霾,能呼吸到一口新鲜空气都是奢望。 天上的星星一闪一闪的,也许是空中杂质少的原因,连星星看着都比她从前看到的要明亮许多。 就这么和夏夏相依为命,在古代生存下去,其实也不错,这个念头忽然冒了出来,吓了她一跳。 就在这时,门口忽然传来了敲门声。 许秀皱起眉来,对匆匆赶过来的白芷说:“点上蜡烛过去看看。” 宫中有宵禁,过了子时各宫的宫人不能随意走动,她想着外面可能是急诊的病人,快些给他治好,不能耽搁了时辰。 白芷提着蜡烛过去,一边走一边说道:“谁呀?我家娘子已经睡下了,若是来诊病,不是什么急症就明天再来吧……” 她把大门拉开了一道往外看,待看清楚来人之后,却愣住了。 门被一把推开了,林公公大步走了进来,一眼就看到了许秀,不由冷笑道:“好一个已经睡下了,许娘子晚间都不必上床休息的么?” 许秀一见他,就知道是太后的事,也不和他计较,恭恭敬敬地问道:“这么晚了,林公公怎么亲自过来了?可是太后娘娘有什么吩咐?” 林公公没有看她,反而四下望了望,问道:“方娘子呢?” “回公公的话,方娘子已经睡下了。”白芷见他一副不相信的神色,又补充道,“是真的睡下了,在床上睡的。” 林公公翻了个白眼:“那还不快叫方娘子起来?” 白芷连忙跑进屋里去叫人,许秀见这林公公一副鼻孔朝天的模样,识趣地没有同他搭话。 -- 第35页 不一会儿功夫,方夏便揉着眼睛出来了。她睡得正香,被白芷叫醒的时候还有一点懵。 “林公公?您怎么过来了?”她迷迷糊糊地问道。 那林公公见了她,脸上忽然就挂上了笑。这笑容来得太突然了,让许秀忍不住怀疑他是不是专门学了川剧变脸。 “方娘子,奴才可不是有意打扰您安眠的,这是奉了太后娘娘的命过来给您赏赐啦!您啊,等接完了赏再回去接着睡,保管能睡得更香!”他的语气这叫一个热情。 方夏疑惑地问道:“太后娘娘?给我赏赐?” “正是呐!”林公公高兴得仿佛得了赏赐的是他自己一样,“您瞧瞧,这镯子啊,可是太后娘娘最喜爱的一个,天天都要戴在腕上呢!现在太后娘娘赏给您了,您可要仔细着些,别磕了碰了啊!” 他将那镯子拿出来,亲自拉了方夏的手,盖上帕子之后给她戴了上去:“您呐,往后要是有了造化,可别忘了奴才呀!” “造化?我能有什么造化?”方夏更懵了,完全没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嗐,往后您就知道了!”林公公神神秘秘地凑近了她的耳朵,“奴才在这儿给您提个醒儿,您啊,只怕用不了多久,就能从这玉灵阁里搬出去啦!” “真的?要搬到什么地方去?”方夏问道。 她听说可以搬出去,非但没有高兴,反而有些烦恼起来。这玉灵阁虽然偏远破败,可是经过这段时间,她和秀秀已经快要将东西都添置齐了,还开了地,种了一小片萝卜,真要是搬走了,岂不是等不到萝卜成熟了? “这奴才可就不知道了。”林公公喜气洋洋地说道。 “那我和秀秀是不是还能住在一起?”方夏知道搬不搬走不是自己能说了算的,相较于萝卜,她更在意的问题是如果真的搬走了,秀秀和她会不会被分开。 林公公看她的眼神有些奇怪:“方娘子,您从前同许娘子不是势同水火吗?想当初您被打入冷宫,也全是受到了她的牵连啊!” “那都是从前了,如今我就想和她在一起。”方夏嘟着嘴说道。 “这……”林公公倒是没想到这一出,犹豫了一下,还是小声劝道,“您听奴才一句,往后啊,离许娘子远些,知道吗?” “为什么?”方夏这个时候才清醒了些,听他说得郑重,不由问道。 “这个么,自然是因为太后娘娘十分厌恶许娘子,您若是执意同她交好,只怕太后娘娘要迁怒于您的!”林公公的声音不小,许秀在一旁听得清清楚楚。 “呃……”许秀无语,她的原身到底做了什么啊,能让太后这么讨厌她,甚至连她救了十三王爷的命,也不能改变一下在太后心中的印象。 “那是不可能的,我们两个无论住在什么地方,都要一直在一起!”方夏斩钉截铁地说道。 林公公看着她的眼神里带着几分失望:“方娘子,您当真执意如此?要知道,方家如今的形势可不妙啊,您若是能借此机会青云直上,可以帮方家缓一大口气。” “方家怎么样和我有什么关系。”方夏说得干脆。 林公公摇了摇头,最后叹了一口气:“既然如此……那就不要怪奴才已经提醒过您了。” 他的语气一下子冷淡了下来,说了几句客套话便走了。 “这人可真是势力。”方夏愤愤不平地说道。 “宫里的人有几个不势力的?”许秀过去拉起了她的手,“快给我看看,太后赏了你什么好东西?” 方夏把镯子褪了下来,套在了许秀手上:“我整天切菜炒菜的,戴着这东西迟早要碰碎,碎了又是一桩罪过,给你戴着吧!” 许秀没有和她客气,举起手腕放在眼前细细欣赏着:“你看这玉色如此通透,定然不是凡品!” “随便吧。”方夏一点兴趣都没有,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我好困,回屋继续睡觉了,天王老子来也不要再叫我起床了!” 第47章 陛下身体强健 第二天的时候下了雨,许秀和方夏带着两个丫鬟,手忙脚乱地把晒在院子里的草药和桃干收回了屋。 “还好李潜走之前,叫人把咱们这屋顶修好了。”方夏感叹了一句。 “是啊。”许秀点点头,“要不然又要淋雨了。” 这雨下得又急又大,很快院子里的青石板上就积了小小的一滩水。 许秀看着那雨滴砸在地上,激起一串又一串的涟漪,知道今日不会有人来找她看病了。 方夏倒是没闲着,她这些日子采了好些桃子回来,一部分晒成了桃子干,一部分做了罐头,还酿了桃子酒。 “等到天晴了还要再晒几天。”她拿了一块桃干放到嘴里一边尝着一边说道。 许秀也拿了一块吃,桃干入口有淡淡的清香,和她从前买过的成品相比,味道要淡了些。 方夏之前就说过了,这是因为没有任何添加,吃着比买的要健康许多。 “夏夏,中午吃什么呀?”没有人看病,许秀就觉得无精打采的。 “今天早上有人送了两块豆腐,你想怎么吃?家常豆腐?炒豆腐松?蘑菇炖豆腐?豆腐汤?”方夏一提起做饭,立刻精神满满。 “都行吧,反正你怎么做都好吃。”许秀把下巴搭在窗台上。 “秀秀,你说下次能不能叫人送一点肉来做诊金啊?”方夏问道,“我觉得自己吃素吃得脸色都青了。” -- 第36页 “之前我提过,把人吓跑了。”许秀说道,“后来我赶紧把那个嬷嬷叫回来问了,这才知道,原来咱们之前要的那些米面青菜,都是她们去御膳房里偷偷找人买的。” “皇宫里各个宫中每顿饭有多少肉多少次全都是定量的,不过你也知道这种地方,即便那些御厨看不上,手底下的人也会想方设法克扣下去,省下来的那些,就卖给不得宠又想改善伙食的妃嫔了。 这价格可不算便宜,平常咱们要的那些,就要花上半个月的月银,我上次开口就要两斤肉,那嬷嬷说可是要花三两银子呢!” “三两?”方夏一惊,她之前并不清楚一两银子大概能买多少东西,后来听说这宫里伺候的宫女,一个月的月银不过二两,想来换算到现代,最少也要有两千块了吧,“二斤肉就要三两银子,他们怎么不去抢啊?” 许秀叹了口气:“他们这就算是明抢了吧?反正不就这么回事么,他们明码标价,宫中不受宠又有钱的人多得是,自然争着去买。 一进了宫就没有别的途径能送进来这些东西,所以不管他们要的价钱有多离谱,也都是有人买的,甚至有时候还会有价高者得的情况,所以才会越来越贵。” “这不行啊,就应该都不买,让他们的东西烂在手里!你也抢我也抢,这价格岂不就卷起来了?”方夏愤愤说道。 “谁说不是呢?”许秀耸耸肩,“所以呀,咱们还是想想办法,多从湖里抓几条鱼,或者干脆在林子里挖几个陷阱,看看能不能抓住几只兔子什么的,好改善一下伙食。” “这倒是个好主意!”方夏一拍手,“要是真的能抓住兔子,我就给你们做麻辣兔头!” “娘子,兔子可是会打洞的,只怕是抓不住吧?”翠柳在一旁插话。 许秀又叹了一口气:“得了,这兔子是不用想了。夏夏,你快去做饭吧,我好饿呀!” 方夏去了小厨房,许秀自己在心里琢磨,如今两个人虽说暂时可以说是吃穿不愁了,可是这样长久下去不是办法,光靠着那些宫女太监,他们的日子过得也艰难,手里根本没有多少银子。 还是得把名声传到嫔妃里面去,要知道,能留在宫中的,有几个家境差的? 自己要是给她们治好了病,光她们手指缝里漏出来的一点赏赐,也够自己和夏夏过冬的了。 只是这事情想着容易,她实在是没有什么渠道,唯一认识的一个人就是王昭容,要不然去求求王昭容?自己可是治好了她的兔子的,怎么说两人也算是有些交情吧? 许秀这边心里正想着,忽然就看见外头的大门开了。 “这么大的雨天,竟然还有人过来?” 她心里正疑惑着,就看到了门口进来两个身影,为首的那个,却正是李渊。 许秀的头一下子就大了,得,这李渊真会挑时候,眼看着要吃中午饭了,又来她们这儿蹭吃蹭喝了。 希望今天夏夏的饭菜能多准备些吧,省的李渊一来,她们四个就吃不饱饭。 不管心里怎么骂,她也得恭恭敬敬地迎出去,跪下给他磕头问安。 “起来吧。”李渊随意地说道,也不管她,径自走进了屋里头,在唯一的一张桌子前坐下。 “皇上,您怎么过来了?您要是有什么吩咐,叫下人说一声就是了。”许秀脸上挤出笑来,说道。 “怎么,朕不能来?” 李渊的心情好像不大好,声音比平常还要冷上几度。 “能来,能来。”许秀连忙改口,“只是这外面下了雨,皇上您龙体尊贵,顶着雨过来,万一染上了伤寒……” “这玉灵阁里,不是有你这个女神医么?”李渊说着,伸出了手,“给朕把把脉,看看可是染了风寒。” “皇上真会说笑,这么一会儿功夫,把脉能把出什么来啊……” 许秀强笑着,却不敢拒绝,用帕子盖在了他的手腕上,手指搭了上去。 这狗皇帝真是莫名其妙,整天往她们这冷宫跑不说,还说让她给把脉,他的那么多御医难道是摆设吗? 许秀心里吐槽着,细细地感受着他的脉搏,半晌才说道:“皇上身体强健。” “哦?是吗?”李渊收回了手。 “是……”许秀话说了一半,忽然心里一跳。 这狗皇帝嘴上说着让她看是不是得了风寒,莫非真正的意图,是想让她看看别的毛病……? 别的不好向御医开口的毛病,就比如他……不行那个事? 可不管怎么说,御医是男的,她可是个女的啊!虽然对许秀来说,病人没有性别,可是皇上,你这样……真的好吗? 第48章 这下发财了 许秀飞快在脑中想着,自己要是能把狗皇帝这个病给治好了,他该怎么赏赐自己,可越想越觉得,这么丢人的事,即使自己真的给他治好了,保不齐这狗皇帝为了保密就把她给灭口了。 于是她坚定地点了点头:“皇上身体强健,什么病都没有。” 她就不信了,自己一口咬定李渊没病,他还好意思跟她说自己不行不成? 只要他不说,她就假装不知道,也不要想着什么赏赐了,赚了这份钱,那是有命赚没命花,不值得。 她不敢说话,李渊也不出声,两个丫鬟和姜公公都缩在墙角,这屋里五个人,却鸦雀无声,针掉到地上都能听见。 -- 第37页 “朕到你们这里坐坐,连杯热茶都没有?” 终于还是李渊开了口。整个后宫的妃嫔没有五十也有三十,他随便去了哪个宫殿,不都要欢天喜地地迎上来? 也就是到了这玉灵阁,从主子到下人,就只会下跪,干巴巴地说皇上吉祥。 “哦哦,有的有的!”许秀连忙说道,“白芷,还不快去给皇上泡茶来!翠柳,你也别愣着,去看看方宝林做好了饭没!” 她一个劲儿地给翠柳使眼色,叫她去和夏夏说上一声,这狗皇帝又来蹭饭了,做的菜留出一半来,可千万别全端出来,要不她们又没得吃了。 翠柳心领神会,抬腿就往门外走去。谁知她手还没碰到门上,外面就传来了方夏的声音。 “好烫好烫!秀秀,快来帮我端一下!” 翠柳正好开了门,接过方夏手中的碗。方夏迎头便看见了皇上,整个人都呆住了。 “皇、皇上……” “嗯。”李渊破天荒地应了一声,往翠柳手中看去,“你今日做了什么?” 待看清那碗里的东西后,他不动声色地抿了抿嘴。 “臣妾、臣妾做了雪花豆腐……”方夏的声音小得像蚊子。 李渊点了点头,那边早就有姜公公适时地递上了筷子。他夹起一块放入嘴里,仔细尝了尝,似乎觉得味道还可以:“不错。” 于是许秀和方夏只能在一边眼睁睁地看着,堂堂皇帝端着一碗糙米饭,就着豆腐就吃了起来。 许秀觉得时间过得分外漫长,她的肚子都饿得咕咕叫了,李渊才终于放下了碗筷。 “味道尚可。”李渊点评道,“若是里面放些鸡茸就更好了。” 方夏本就气鼓鼓的,听他这样一说,终于忍不住了:“皇上,您的御膳房里什么山珍海味没有,他们做出来的雪花豆腐,不要说鸡茸,就是您想要放龙肉,他们也能找来啊!这玉灵阁可就不行了,臣妾都是有什么食材就做什么,没有的也变不出来,您说是不是?” “唔,也是这个道理。”李渊起身往外走去,走到门口,忽然又想起了什么,回头说道,“你前次做得那个鱼不错,明天再做一次。”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皇上,做鱼不难,可是得有鱼啊!”方夏听他竟点起了菜,不由气道。 “那鱼不是她给别人看病收的诊金?”李渊指向许秀。 许秀无语:“皇上,那鱼是林子后面的湖里抓的。” “哦,那你们就再抓一条好了。” 李渊说得轻描淡写,许秀却被他这幅理所当然的样子激怒了。 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勇气,她第一次当面顶撞了这狗皇帝:“皇上,那鱼难道是说抓就能抓住的?您想要来玉灵阁用膳,是们的荣幸,可您也要体谅一下我们吧?我们整天能填饱肚子就不错了,哪里还有挑挑拣拣的余地!” 她说完就后悔了,这狗皇帝会不会因为她态度不好,就把她拉出去砍头? 李渊倒是没有生气,反而摸了摸下巴,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竟是这样吗?姜历城,朕记得即便是进了冷宫,嫔妃们应有的份例也是在的。” 姜公公的头上隐约出了汗,皇上说的是,即使嫔妃们被打入了冷宫,只要名份还在,内务府就应当按照位分继续分发份例。可是规矩是规矩,这么多年里,哪有谁守过? 一旦进了冷宫,这辈子也不用想着再出头了,那些宫女太监们哪个不是人精,何必再巴结这样的嫔妃? 她们的份例早早就被瓜分完了,勉强能保证她们不饿死就不错了。 “回皇上的话,份例是应当在的,只是……也许是内务府的奴才们一时疏忽了,没有来得及送过来。”姜公公说道。 “哦,那你等一会儿去催一下。”李渊倒是没有放在心上,随口吩咐了一句,继续往外走着,忽然又想起了什么,“对了,去御膳房说一声,往后玉灵阁里两位宝林的份例就直接送到这里来。” “是。”姜公公连忙应道。 “恭送皇上!”许秀和方夏跪在地上,声音里多了几分真心实意的感激。 看来并不是这狗皇帝要将她们丢在这里自生自灭,而是宫里那些势利眼的奴才啊! 之前连饭菜都不给她们送,不就是想着她们两个人再无出头之日了吗? 没想到如今峰回路转,狗皇帝没白吃她们的饭,如今他亲自开口了,往后她们的日子一定就能好过许多! “翠柳,宝林的份例都有什么啊?”大门一关上,方夏就迫不及待地问道。 “这奴婢也不知道,不过奴婢猜着,每个月总能吃上两次肉吧!”翠柳兴高采烈地说道,“之前御膳房送来的饭,虽说经常是馊的,可是多少也是能看到些肉在里面的!如今皇上让他们将食材送到玉灵阁,娘子定然能做得比御膳房好吃许多!” 有了皇上发话,下面的人行动迅速,不过半个时辰,内务府的吕公公就带着人给她们送东西来了,这一次吕公公再见到她们,态度比之前好了许多。 “两位娘子见谅,上个月啊,正赶上八月十五,这整个内务府忙成了一团,结果两位娘子的份例一直拖到现在才送来。”他的脸上赔着笑,“两位娘子清点一下,看看东西可齐全?” 后面的小太监捧着东西走了上来,许秀一看,好家伙,从穿的衣服到用的胭脂,从屋里点的蜡烛到熏的香料,简直应有尽有。 -- 第38页 “这些……是我们每个月都能领的?”她不由张大了嘴巴,问道。 “自然!”吕公公笑着说道,“这些是月例,两位娘子每个人每月的月银是三十两,若是超出了,是需要向淑妃娘娘报备的。每个季度,还能领两床新被子和三匹布,到时候自己留着裁衣赏或是赏下人都可以。” 许秀和方夏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从对方眼中读出了心声:发财了,这下发财了! 第49章 皇宫里果然奢侈 而等到下午御膳房把东西送来的时候,两个人都惊呆了。 “这些……都是给我们的?”方夏难以置信地问道。 “回方娘子的话,皇上有命,往后玉灵阁的食材都直接送过来,这些便是今日的食材。”那小太监恭恭敬敬地说道。 “今、今日?” 两人看着地上堆着的东西,彻底惊呆了。 等那小太监走了,许秀一下子瘫坐在了椅子上,喃喃自语:“怪不得看电视剧,人人都想着进宫,这皇宫里果然是奢侈,一天就要吃这么多东西……” “白面四斤、粳米二斤、鸡蛋十二个、新鲜时蔬六斤、牛肉二斤、猪肉四斤、鹌鹑两只……” 方夏一边清点一边念叨着,“好家伙,原来御膳房那帮奴才,克扣了咱们这么多东西!” “娘子,娘子,晚上终于可以吃一顿好的啦!”翠柳和白芷两个兴奋得不得了。 方夏信心满满地笑了:“你们等着,我今天要好好露一手,让你们好好尝尝我的手艺!” “这也太奢侈了吧,咱们一共就四个人,要是每天都送来这么多吃的,怎么能吃得完呢?”许秀叹道。 “娘子不知道,这些份例,其实是一宫的,当初娘子没有被贬入冷宫的时候,身边可是有不少人伺候呢,如今就只剩下奴婢和白芷两个,自然是吃不完的。”翠柳说道。 “这些白面粳米一类的,可以好好保存着,如今这天气渐渐凉下来了,肉和菜也能放个一两天,等到什么时候下了雪就不必担心了,冻在外头随时想吃了就化开来吃……”方夏已经开始为以后做打算了。 “夏夏,你挑些方便保存的,最好多储存一些。”许秀想得更长远,“咱们说不定还要在这里住上多长时间呢,都说伴君如伴虎,那狗皇帝的性格阴晴不定,这几天心情好了想起来给咱们送吃的了,要是什么时候心情不好了,指不定又将咱们两个抛到了脑后。如今天还暖和,一切都好说,等到入了冬,咱们没有存粮的话可就糟了!” “我知道!”方夏点着头,“我之前就想着要不要挖一个地窖出来,专门存放些白菜土豆一类的,等到冬天吃。只可惜还没有机会说呢,李将军就离京了。” “你打算让李潜帮忙挖地窖?”许秀满脸黑线。 方夏却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这宫里咱们也不认识别人啊!他愿意帮忙,为什么不让他挖?” 许秀扶额:“夏夏,我之前跟你说的你都忘了?你可是皇上的女人,整天和别的男人纠缠在一起,皇上看见了心里会是怎么个想法?你是不是不想要脑袋了!” “所以我没跟李将军说呀!”方夏振振有词,“我想着是先同你说一声,你再跟李将军说,不就好了?那李将军一看就知道是个好人,这种小事不会不帮忙的!” 我虽然没被睡过,可名义上也是皇上的女人; 李将军看着是个好人,可他只是对你好罢了; 人家再怎么说也是个将军,你让我去求他拿铁锹挖地窖? 许秀槽多无口,默默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离入冬还有几个月呢,地窖的事往后再考虑!”方夏守着那一堆食材,就好像守着宝藏的龙,两眼放光,“我今天给你们做一顿大餐!” 她欢天喜地地抱着食材去了小厨房,走到一半,忽然想到了什么,回过头来问道:“秀秀,你说皇上晚上会不会过来吃饭啊?” “这我哪能知道。”许秀翻了个白眼,“要不你就多做些,省得他来了咱们没饭吃。” “好!”方夏倒是一副喜滋滋地模样,“你说,是不是皇上也觉得我的手艺好,才总来咱们这儿吃饭的?托他的福,今天咱们终于能吃肉了,你说他喜欢什么口味的菜,我给他好好做一份!” “也许……是喜欢吃辣吧?”许秀并不确定,“他昨天还说你做得鱼好吃来着。” 方夏摸了摸下巴,莞尔一笑:“等着吧,今天皇上要是又来了,一定叫他知道,我什么菜做得都好吃!” 那边方夏去了厨房,许秀这边则带着两个丫鬟一起,将她们这些天来一直盖的被子拆了。 两个丫鬟拿着背面去洗,刚巧又来了个小太监看病,许秀就留在了院子里。 那小太监的胳膊上被划破了,这些天一直没有注意,那伤口本不大,谁知如今却一点好转的迹象都没有,甚至还有些化了脓。 许秀正给他检查着,余光瞥见又有人进来了,那明黄色的衣裳让她不由叹了一口气。 “臣妾见过皇上。”她认命地跪下磕头。 那小太监也是吓了一跳,连忙跟着跪了下来。 李渊随意地点了点头:“起来吧。” “皇上,这还没到用晚膳的时候……”许秀提醒道。 李渊挑了挑眉:“朕只有用膳的时候才能来吗?你继续就是。” -- 第39页 他命姜公公另搬了一张椅子过来,坐在许秀旁边,饶有兴趣地看着她给那小太监治伤。 许秀拿着小刀,放在火上消了毒,轻轻将他的伤口挑开,挤出了其中的脓血,又敷上了消炎的药粉,给他包扎好了。 “这些天小心些不要沾水,每天记得换药,伤口保持干爽,过几天就能结痂了。”她叮嘱道。 小太监战战兢兢地应了,听她说没事了,又跪下对李渊磕了个头,然后几乎是慌不择路地往外跑。 “哎,诊金,你别忘了送诊金过来!” 许秀在他身后喊道。 两个丫鬟都不在,姜公公自觉地去给李渊泡茶了,院子里一时间只剩下了李渊和许秀两个。 “你从前也治过这样的伤?”李渊问道。 “回皇上的话,这样的伤口大都是没有好好注意,才引起的化脓感染,不是什么严重的问题。”许秀一边收着桌上撒的药粉,一边回答道。 李渊点点头,目光却被她腕间的镯子吸引了过去:“这镯子……” 许秀顺着他的目光一看,原来是太后赏给夏夏的镯子,不由问道:“怎么了?” “无事。”李渊摇了摇头。 第50章 失策了 两人相顾无言,幸而此时又有一个宫女来找许秀看病了。 那宫女没想到李渊也在,见了他,双腿一软就跪在了地上。 李渊一副饶有兴趣的样子,问许秀道:“她有什么病?” 我哪能一眼就看出来她有什么病啊!许秀心里吐槽,嘴上却不敢说,转头问那宫女:“你是什么地方觉得不舒服?” 那宫女的头几乎埋进了胸口,满脸通红。许秀一见她这幅模样,心里便有数了。 “皇上,还请您暂且回避一下。”她对李渊说道。 “为何?”李渊眉心微蹙。 “许多病人的病痛都在隐秘的身体部位,皇上,换作您也不愿被别人看见吧?” 许秀看他坐得稳稳的,丝毫没有回避的意思,语气不由重了些。 这是保护病人的隐私,不能因为他是皇上,就可以在一边肆意观看。 “许宝林,你胆子倒是不小。”李渊淡淡说了一句,人却站起身进了屋。 许秀拿不准他生没生气,只是眼下更重要的事情,是给这宫女查清楚生了什么病:“好了,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了,你哪里觉得不舒服?” 那宫女嗫嚅着,声音比蚊子叫还要小,许秀根本听不见。 “眼下只有你和我两个人了,你可以放心告诉我。你如果不说的话,我也没有办法为你继续诊治,对不对?” 许秀接触过太多这样的病人了,她们或是因为恐惧,或是因为羞耻,总是不能直接说明哪里不舒服,对于他们,她一向很有耐心。 过了好一会儿,那宫女似乎终于鼓起了勇气,对许秀说道:“许娘子,奴婢、奴婢这几日胸口疼……” “怎么个疼法?是尖锐的刺痛还是平缓的闷痛?” “就是刺痛。”那宫女年纪不大,脸上还有些婴儿肥,此刻说起话来脸颊红彤彤的,“奴婢前几日梳洗的时候,就摸到里面似乎长了个硬块……” “掀起衣裳来。”许秀乍一听她说胸口疼,还以为是心脏的毛病,此刻才明白她说的是什么。 那宫女扭捏半晌,终于将衣裳掀了起来,露出了里面鹅黄色的亵衣。 许秀把手伸进去按压着,那宫女似乎没有想到她会动手摸,整张脸红得像煮熟的虾米一样,不住想往后退。 “别动。”许秀说道。 她仔细地摸了一遍,才抬起头来对她说道:“胸部有结节,应当是内分泌失调引起的乳腺小叶增生,不是什么太大的病,我给你开个方子回去吃,平常遇事不要太计较,保持心情愉悦,多吃些粗粮,桂圆、阿胶一类的尽量不要吃,也不要把这件事想得太严重了,过一段时间会慢慢好的。” 那宫女满脸通红地点了点头:“多谢许娘子,奴婢记住了!” “好了,你按照这个抓了药回去煎了喝。”许秀「刷刷刷」地开好了方子,递给了她,“有几味药材我这里没有,要不然就直接给你抓好了药拿回去了。” 那宫女连连道谢,又问道:“许娘子,这诊金……” 许秀摸着下巴:“我这边一时半刻倒是也不缺什么了……这样吧,你帮我打听个消息,就当做诊金了,如何?” “奴婢不能做出背主的事情!”那小宫女听都没有听她想说什么,立刻就回绝了。 “我连你主子是谁都不知道,怎么让你做出背主的事情来?”许秀哭笑不得,“我是想让你帮我打听打听,这宫里有没有哪个嫔妃,性格忽然就变了?对了,那嫔妃应当是姓林,叫林妙妙。” 这是她根据自己和夏夏的情况猜测的,她们两个的原身就是和她们一样的名字。 “姓林……”那小宫女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奴婢知道这宫里是有位林才人的,似乎还有个采女也是姓林,但是不知道她们最近的脾性是不是突然变了,也不知道她们的闺名。” “劳烦你帮我打听一下,我这边出不去玉灵阁,消息实在是闭塞。”许秀说道。 “好!”那宫女一口应了下来,“奴婢回去就帮您打听,多谢许宝林了!” 许秀又和她说了几句话,这才将她送出门去。她刚才就在想这件事,如今她们的吃穿有了保障,那么当务之急就是要找到妙妙,也不知道妙妙如今过得如何了,能不能适应这个时代,万一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被别人听见了,岂不是会被当成妖孽处理掉了? -- 第40页 “人走了?” 她正想得出神,冷不防李渊的声音在身后响了起来,实打实地吓了她一跳。 许秀回过头,看到李渊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出来,手里还拿着方夏晒的桃干,一边吃着一边问她。 “走了。”她老老实实地回答道。 李渊点点头:“许宝林,你是从哪里学的医术?” “臣妾是在书里学的。”许秀这些天以来,早就想到了自己终有一天会引起怀疑,也想好了怎么应对。 “什么样的书?” “一本古籍,不知道谁写的,也没有名字,臣妾进宫的时候本想带进来,结果不小心弄丢了。” 哼,想套她的话,她直接把话堵死,看这狗皇帝还有什么想问的。 “你喜欢看书?”李渊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面。 “喜欢!”这不算说谎话,她确实很喜欢看书。 “书上的字,你能看得懂?” “当然能……”许秀剩下的半截话被堵在了肚子里,她终于看清楚李渊手指头下面的是什么了,那正是她刚才给那小宫女开方子时留的底。 她有个习惯,只要是自己开出去的药方,总是要留一份的,等过些日子患者来复查的时候,刚好可以用来比照着增减药材。 李渊轻轻一笑:“难怪王兆德前两日来找朕,说有人拿着方子去太医院抓药,那方子上的字很奇怪,并不是寻常的字体,倒像是简略了许多,倒是也能猜出来写的是什么。” 失策了!她忘了这个时代人们写的都是繁体字了! “许宝林,你连字都不会写,难道还能看得懂不成?” 第51章 莫非您怕虫子? “自、自然是看得懂的!”许秀硬着头皮说道,“这字体是因为、因为臣妾懒!对,是因为臣妾懒,所以才自创了这种简易的字体!” “哦?”李渊的表情看不出来他信不信,只是将那方子拿在手里,“你倒是有几分小聪明。” “呵呵,多谢皇上夸赞。”许秀干笑了两声。 李渊没有继续在这个话题上纠缠,他坐在椅子上,问许秀道:“你除了喜欢看书,喜欢给人看病,还喜欢些别的什么?” “别的?”许秀一怔,“好像……没有什么别的爱好了。” 她活了快三十年了,除了上学就是上班,每天在医院里接诊做手术,回到家里就看些文献或者写论文,要说爱好的话,一时间真的想不起来。 夏夏热爱厨艺,妙妙的生活丰富多彩,而她一直两点一线,除了医院就是家里,忽然被问起爱好来,她竟然想不出一个。 “既然没有旁的喜好了,朕明日让人给你送些书来。”李渊说道。 “啊?”许秀没想到是这个发展,脱口问道,“是臣妾治好了十三王爷的奖赏吗?” 李渊没有回答,只是站起身来,背着手走到方夏种的半垅萝卜那里,弯下腰打量了起来。 许秀不敢再问,心里想这狗皇帝似乎也不是表面上看着那么无情无义,嘴上对李泽说着狠话,背地里还替他赏赐自己这个救命恩人,也许他就是面冷心热罢了。 “这上面有虫。” 她正想着,忽然听见李渊平静地说道。 “在哪里?”许秀三步并作两步走了过去。 这萝卜可是夏夏的心头肉,她从种下开始就整天念叨着要做萝卜糕,炸萝卜丸子,煲萝卜汤,带着两个丫鬟每天早上拿着小碗浇水,这要是生了虫子,她岂不是要心疼死? “这里。”李渊伸出一根修长的手指,指着一片叶子。 许秀又仔细看了看,才发现叶片上有一条小小的青虫。 她用指甲将虫子捏了起来,走得远远的扔了。 “这里还有。”李渊又指着另一片叶子说。 许秀又抓了一条。 “还有这里。” “这里。” “下面那片叶子上也有。” “这里有三条。” …… 许秀的额上已经出了汗,她不知道这李渊眼神竟然这么好,那些小菜虫不过几毫米长,颜色又和叶子融为了一体,一动不动的时候,她要费好大劲才能看到,他却一下子就指出了好几条。 因为怕扔掉又爬回来,许秀只能扔的远远的,没几趟下来,脸就热得通红。 “皇上,您看都看见了,就不能抓下来?” 李渊又指出了一条,许秀半天没有看见,人都要贴到地上了才找到,实在是忍不住说道。 李渊眉心微蹙,嫌弃地收回了手指:“脏。” “皇上,御膳房做过乌鸡汤吗?” “自然是做过,你为何问起这个?” “乌鸡汤里会放一味叫做冬虫夏草的中药,有补肾益肺,止血化痰的功效,是进补的佳品。” “朕知道冬虫夏草,姜历城偶尔会取些来泡茶。” “那冬虫夏草,是虫子的尸体和从虫子头部生长出来的真菌子座。”许秀脸上带着笑,“皇上不必想太多,那虫子已经死了,想必在您入口之前,无论是御膳房还是姜公公,都已经洗过很多遍了,你吃下去的,一定是十分干净的。” 她特地强调了「干净」二字,果不其然,看到李渊的脸色变得十分精彩。 李渊只听她说着,就觉得一阵阵恶心。那虫草茶他没少喝,王兆德还告诉他,精华皆在那虫草中,最好嚼食咽下,幸而他只尝试了一次,就觉得实在不喜欢那个味道…… -- 第41页 “皇上,其实有许多虫子都能入药,要是人人都在意这个,很多病只怕都治不好了。” 许秀将那条小菜虫提起来,那虫子被她指甲捏着,在空中扭着身子,“这些虫子也没有那么脏,不过是长得不讨人喜欢罢了。” “你不觉得害怕?”李渊见她面不改色的模样,不由问道。 许秀心道老娘什么东西没见过,中药里的虫子多得是,要是害怕早就不能干这一行了。她将那虫子扔了,反问道:“这有什么好怕的?” 说完她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问李渊:“莫非皇上害怕这些?” 李渊面色有些不自然,将手虚握成拳,放到唇边咳嗽了一声:“朕怎么会怕这区区虫子!” “臣妾猜着也是这样。”许秀嘴上附和着,却忽然指着他的衣服下摆,“哎呀,皇上您身上爬上了一条虫!” 李渊「唰」地站了起来,脸都白了:“在何处?快给朕抓下去!” 许秀强忍着笑,在他衣服上虚虚一拂:“好了,弄掉了。” 李渊喘着气,不放心地自己看了一圈,确定身上没有虫子了,提着的一颗心才放了下来。 他努力平复着心跳,瞥到许秀想笑又不敢笑的样子,后知后觉发现自己的反应似乎有些过头了。 “哎哟,皇上,您的脸色怎么这样差!” 姜公公去给李渊泡茶,碰巧小厨房里没有热水了,他守着好一会儿才烧好,又取了些莲子泡了,等水温可以入口,这才给李渊端了过来。谁知这一看,皇上不知怎地面色苍白,神情十分不好。 “无事。”李渊的声音恢复了平静。 姜公公可不放心:“皇上,您是不是身子不舒服了?要不您让许宝林给您瞧瞧?方才奴才在这儿的时候,您还好好的啊,怎么这一会儿的功夫,脸竟白成这样!” 这还用看吗?是被虫子吓得啊!许秀心中狂笑,脸上却努力保持着冷静,要是被李渊看到她笑话他,恼羞成怒之下把自己灭口了怎么办? 没想到啊没想到,这个看上去冰山一样的皇上,竟然这么怕虫子! “无事,回御书房。” 李渊有些暗恼,却又不好发作,只能冷着脸要走。 “皇上,姜公公说您要留在玉灵阁用膳,臣妾做了水煮牛肉、糖醋里脊、干煸花菜……” 方夏端着一碗红彤彤的水煮牛肉走了过来,“咦,您的脸色怎么这么差?” 第52章 我们两个减肥 “皇上,您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啊?让秀秀给您看看吧!” 因为收了许多东西,方夏对李渊也热情了起来。她们如今在宫里,这皇上可不就是她们的衣食父母吗? 别说李渊偶尔来蹭一顿饭了,只要能保证她们这个伙食水平,让他顿顿来吃饭都行! “无妨。”李渊别过头去。 方夏还想再劝几句,看到许秀一个劲儿地对她使眼色,便转开了话头:“那您进屋坐着,臣妾这就把菜都端上来!” 李渊原本想走,可是看着她手中那碗浮着一层红油的水煮牛肉,脚下还是不听使唤地进了屋。 御膳房做的饭菜清淡养生,他吃了二十几年,一直觉得所有的菜肴都是这样的味道,直到前几天在玉灵阁吃了那一次鱼之后,才知道原来也有这样鲜辣爽口的做法。 许秀洗了手,也进了屋,看到李渊已经举起了筷子,准备开始吃了。 她悄悄问姜公公:“姜公公,御膳房里做的菜有那么难吃吗?皇上怎么还要到我们这里蹭饭?” “许是方娘子做得太好吃了吧!”姜公公心里也纳闷,皇上从前不是个重口腹之欲的人,对吃食上一向没有什么要求,一连来了这玉灵阁好几次,莫不是真的对方娘子上了心? “夏夏做的菜确实没有人能比得上!”有人夸方夏,许秀听了比夸她自己还高兴,“您看皇上着急的样子,菜还没有上齐就忍不住了。” 李渊满头黑线地放下了筷子,他自幼习武,感官比寻常人更敏锐,许秀自以为说的几句悄悄话,全都被他听见了。 许秀浑然不知自己背后说人被人听了个正着,心里还有些纳闷,这狗皇帝怎么又把筷子放下了? 她还指望着他快点吃完走了呢,他在那里吃饭,她们几个人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快些吃完好轮到她们吃啊! 方夏又端了一盘干煸菜花过来,翠柳跟在后面,盘子里是糖醋里脊,许秀闻着只觉得自己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这是肉啊!她们穿越过来这么久,终于能吃到肉了! 最后还有一道酸辣汤,一道凉拌三丝,白芷盛了饭过来,这一桌菜便算是上齐了。 “皇上您尝尝,可还合您的胃口?”方夏殷勤地给李渊盛了汤。 李渊淡淡地应了一声,并没有着急吃,而是指了指旁边的椅子:“你们坐下一起用吧。” “啊?” 许秀和方夏面面相觑,没想到今天她们的待遇竟然升级了,能坐下和皇上一起吃饭了。 “坐。”李渊又重复了一遍。 许秀受宠若惊,连忙坐在了他的右侧,方夏却是踟蹰了一下,才挨着许秀坐了。 李渊知道这玉灵阁里无论是主子还是奴才,就没有一个懂规矩的,于是也不强求她们给自己布菜,连姜历城想上来伺候,都被他挥挥手打发了。 -- 第42页 他先喝了一口汤,那汤酸辣鲜香俱全,一口下去格外开胃。 然后又夹了些水煮牛肉,这牛肉不知道是如何做的,滑嫩爽口,麻辣咸香,让他忍不住又多夹了些。 姜公公在一旁看得惊讶,他伺候了皇上许多年,从来没有见过皇上这样喜欢过什么菜。 皇上似乎没有任何喜好,从来都是布菜的宫女夹了什么便吃些什么,纵然他是贴身伺候的,也说不清皇上喜欢什么菜式。 如今看来,皇上其实更喜欢味道重些的,姜公公把这一点悄悄记在了心里。 方夏为了迎合他的胃口,连干煸花菜中的辣椒也多放了些,只有一道糖醋里脊是给许秀特地做的。 李渊吃着桌上的菜,只觉得样样都比御膳房做得好,连饭也多吃了一碗。 等他放下筷子,才发现许秀和方夏两个都没怎么吃东西,桌上的菜几乎被他一个人吃完了。 这就有些尴尬了,李渊咳嗽了一声,板着脸问姜公公:“姜历城,你把朕的话吩咐下去了吗?” 姜公公一惊,连忙跪下答道:“回皇上的话,奴才中午一离了玉灵阁,立刻就去传话了!” “那为何分量这样少?”李渊皱起眉头,指着桌上的菜问道,“这玉灵阁里好歹有两位宝林,她们每日的份例送过来,难道三个人都不够吃?我大周何时落魄至此,连宫中的嫔妃都要苛待了?” “奴才这就去御膳房问问!”姜公公打了个寒颤,立刻就要往御膳房去了。 方夏顿时坐立不安了起来,阻止道:“姜公公,您先别去了。” 她对李渊说道:“皇上,御膳房送了好些东西过来,您不要责罚他们!” “既然送了好些东西,为何只做了这一点?”李渊又恢复了面无表情,问道。 “臣妾……臣妾和秀秀两个减肥,晚上不怎么吃饭的!”方夏硬着头皮说道。 “哦?是吗?”李渊指了指许秀。 方夏向许秀望过去,她碗里放着两块里脊,嘴里嚼着里脊,筷子停在半空中,正要去夹里脊。 许秀满脸无辜:“皇上,这糖醋里脊您也喜欢吃?” 这不能怪她呀,糖醋里脊是她最喜欢吃的菜,夏夏做得又格外好吃,她从穿越过来就没有吃到过肉,都要馋疯了。 如今有一盘外酥里嫩,酸甜可口的糖醋里脊就摆在她面前,要让她忍着不吃,她做不到啊! “臣妾、臣妾是想着,中午我们吃得晚,眼下并不算饿,先少吃些,等到半夜再吃夜宵。”方夏在桌子下狠狠地踩了许秀一脚,警告她先别吃了。 “对对。”许秀连忙附和道,“臣妾和夏夏睡得晚,一会儿还要吃一些的。” “又不用减肥了?”李渊冷笑。 两人见实在圆不回来了,都低下头看着桌子不说话。 李渊站起身来:“罢了,你们觉得好,朕便不过问了。姜历城,回御书房,批折子去。” 两人连忙起身恭送他出门,大门一关上,方夏立刻扬着嗓子吩咐道:“白芷,把我刚才单独留出来的菜端出来,咱们好好吃饭吧!” 一边说着,她还一边向许秀抱怨:“幸亏我先把菜都留出来了,要不然又要被皇上吃光了!也不知道皇上是怎么回事,御膳房那么多御厨都满足不了他的胃口吗?回回到咱们这儿吃饭,都好像好几天没吃东西了似的!” 宫门外李渊脸上那副处事不惊的面具终于裂开了,姜公公缩着头,拼命减少自己的存在感:方宝林啊方宝林,这宫门虽然关上了,可这门上头没有墙啊,您声音那么大,别说是皇上刚出来,就算往御书房走了一半了,也能听见您的话呀! 第53章 还不快滚 第二日的时候,许秀这里迎来了一位特殊的客人。 那女子身材瘦弱,下颌尖尖,一双眼睛极大,好像占了脸上一半的地方,一进门就「骨碌骨碌」地转,四下打量着玉灵阁。 “您……是来看病的吗?” 许秀见她半晌不说话,只能开口问道。 这女子身上的穿着与寻常宫女不同,应当是皇上的某个嫔妃。 她身后忽然露出一张笑脸来,许秀见了,认出是那一日说自己胸口疼的小宫女。 “许娘子,这位是林才人,奴婢同才人说,您医术了得,给奴婢开的方子,奴婢回去喝了两剂就好了,于是才人也说想找您看看呢!” 林才人?许秀一下子来了精神,她莫非是妙妙? “林才人快坐!”许秀殷切地招呼道,“我叫许秀,和我住在一起的叫方夏,才人是哪里不舒服?” 她上来就自报家门,如果眼前这人真的是妙妙,她定能认出自己。 可惜这林才人只是懒懒地点点头,一副十分瞧不起她的模样:“倒也说不上是什么地方不舒服……反正就是身上不自在,许宝林给我瞧瞧吧。” 许秀顿时就有些失望,人也没那么热情了:“把手伸出来。” 虽然这人不是妙妙,可是她也不能得罪了,况且还说是自己不舒服找她看病的,她总要好好给看看。 她给那林才人仔细地把了脉,发现她除了有些宫寒,也没什么别的毛病。 “才人,您体内有些寒气,不是什么大碍,回去之后多吃些温经暖宫的东西,平日里少贪凉,平日里多用热水泡泡脚,经常运动运动也就好了。” -- 第43页 那林才人用鼻孔「哼」了一声:“你把个脉就能知道这些了?” 许秀暗暗皱了皱眉,这林才人委实有些不客气了:“我平日里就是靠把脉给别人诊治的,况且也不止是把脉,方才才人一进来我就看见了,您面色苍白,神疲乏力,且手脚冰凉,想必如今正是经期吧?” 林才人这才仔细地看了她一眼:“没想到许宝林还有几分本事。” 许秀淡淡笑了笑,没有做声。 “既然你看出来了,就给我开几副药吧。”那林才人一副命令的口吻,“我告诉你,你给我开了方子之后,我也是要拿给太医看的,不要妄图在里面动什么手脚!” “我为什么要动手脚?”许秀忍不住问道。 “我是知道的,女子染了这宫寒的毛病,往后想要怀孕生子就难了,即使怀上了孩子,也多会保不住。你我同为嫔妃,难道你就能安心看着我怀了孩子?”林才人收回了手,露出一副「被我说中了吧」的神情。 许秀无语,这人肯定不是妙妙,妙妙可是个不婚主义者,最看不起的就是满脑子都是男人的女人,这林才人自以为所有人都像她一样指望着生个孩子绑住男人的心,又动不动就搞雌竞,完全是妙妙最看不起的那一种人。 “你既然觉得我会害你,又为什么来找我看病?”许秀也收回手,问道,“你去找太医就好了呀,不过是个女子宫寒,太医难道还看不好了吗?” “我就想找你看!”林才人往桌上丢了几锭银子,“你不想要诊金了吗?我给你银子,你给我看病就成,问那么多有什么用?” 许秀闭上眼睛,在脑海中想象着自己将银子丢到她脸上,把她赶出门去的场景,开口说的却是:“那好吧,我给你开方子。” 这样的病人她遇到的多了,也就磨练出来了,不管心里多生气,也不能同病人吵架。 她开了些肉桂、干姜等温补的药材,对林才人说道:“宫寒最重要的还是不要着凉,平日里少贪凉。而且身为女子,不要为了减肥而节食,这样非但皮肤会变差,严重的连经期都要紊乱。您若是想保持身材纤细,可以适当运动,增强体质,对宫寒的治疗也是有好处的。” 林才人「哼」了一声,表示她已经听见了。 许秀把药方递给她,她接过去了,却并不走。 “林才人,您还有什么事吗?”许秀心里有些不耐烦。 林才人眼珠一转:“许宝林,我瞧你的头发倒是浓密得很,你平日里是怎么保养的?” 许秀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头发,怎么保养?她现在这个条件,连洗头都费事,哪里有精力去保养? 也许是原身基因强大吧,一头秀发漆黑顺滑,散下来之后和缎子一样,连分叉的都找不到。 她又看了看林才人的头发,也算是浓密,只不过略有些毛躁,而且发色有些偏黄,难怪会问她怎么保养的头发。 “就是平常多吃些黑芝麻黑豆一类的,洗了头发干透了才能睡觉,倒也没有刻意保养。”许秀说道。 她穿越过来之前,也是一头乌黑浓密的头发,在一众发际线岌岌可危的同事里面格格不入。 平常她没少被人问是用了什么生发,可她真的没有怎么在意过,想来想去,唯一的答案就只有基因了。 林才人撇撇嘴,似乎对她的说法不太满意,却也没有追问下去,只是坐在那里,时不时问上几句别的。 许秀暗暗皱眉,看着她左顾右盼,时不时望向大门口的模样,心里忽然恍然大悟:这林才人,不会是听那小宫女说李渊也在这儿,才到这里来想着和皇上偶遇的吧? 一想到这一点,她再看林才人,就看出了些端倪。她分明是精心打扮过的,哪有人看个病,还满头插满了珠翠? 好像要印证她的猜测似的,就在这时候,大门被推开了,李渊带着姜公公慢悠悠地走了进来。 “臣妾拜见皇上!”林才人迅速将满脸喜色收了起来,露出一副含羞带怯的模样,“臣妾身子不适,想着请许宝林看看,没想到却冲撞了皇上。” 许秀早在李渊露面的时候,就看见了他脸色不大好。说起来也奇怪,这李渊大部分都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她见了几次之后,竟然能精准地判断出他是生气的面无表情,还是愉快的面无表情。 都怪这狗皇帝,硬生生把她一个医学天才逼成了微表情专家。 果不其然,李渊今天心情不好,他听了林才人的话,脚下一顿,冷声道:“既然知道是冲撞了,还不快滚?” 第54章 她要做咸鱼 林才人本就有些苍白的脸更白了,她抬起脸,一双大得过分的眼睛楚楚可怜:“皇上……” “你听不懂我说的话吗?”李渊今日不知为何格外暴躁,“姜历城,她是哪个宫的?” “回皇上的话,这位是月影宫的林才人。”姜公公小心地回答道。 “把她带回月影宫去,以后没有朕的吩咐,不得离宫!”李渊丢下这样一句话,就头也不回地进了屋。 林才人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只是听了程美人的宫女说,皇上去了玉灵阁,想着自从进了宫之后,自己还没有见过皇上,于是便来试试运气,却被皇上直接下了禁足的命令。 “皇上,皇上,臣妾知道错了,您饶了臣妾吧!”她的眼泪噼里啪啦往下掉,自己这一禁足,只怕以后皇上更想不起来有这样一个人了,那她岂不是一辈子都没有出头之日了? -- 第44页 “姜历城,你也听不懂话吗!”屋里传来一声怒喝。 姜公公打了个寒颤,毫不犹豫地捂住了林才人的嘴,口中说着「得罪了」,将她拖了出去。 许秀低着头,不知道是谁这么不长眼睛,惹了这个祖宗生气。 他明明有三宫六院,去找哪个妃子不好,偏偏到她这玉灵阁里撒野,也不知道一会儿会不会波及到自己身上。 “你还在外边跪着做什么?进来!” 果然说来就来了,许秀叹了口气,从地上站起身来走了进去。 一进屋她就察觉到李渊的气压极低,她不敢呆站着,讨好地说道:“皇上您先坐着,臣妾这就去给您泡茶。” “不必。”李渊似乎极疲惫,他靠在椅子上,伸出一只手捏着眉心。 “那……臣妾去和方宝林说一声吧?她今早上说中午做炸酱面,臣妾让她调些酸辣的拌料……”许秀小心翼翼地说,她想早早离开这是非之地。 “你过来,给朕按一按头。” 李渊打断了她的话。 许秀不敢不从,走到他身后,轻轻按压着他的太阳穴。 幸亏她从前学过一些按摩手法,不然没给他按好了,又要麻烦了。 许秀一边给他按着头上的穴位,一边想着,皇上就是皇上,不顺心就能拿别人撒气,谁都不敢说一个不字,还可以指使自己给他做头部按摩,这世上就没有人能反抗他。 她按着按着,就感觉李渊的呼吸平缓了些,紧绷着的肌肉也放松了下来。许秀悄悄偏过头看了看,发现他不知不觉中竟睡着了。 虽然李渊睡着了,她手上的动作也不敢停,谁知道他什么时候会醒过来呢?自己没得了命令,就只能苦哈哈地一直按着。 姜公公回来的时候,看到的正是这幅场景。皇上靠在椅子上睡着了,许宝林站在他身后,认真地给他按着头。 他悄悄对许秀招了招手,许秀如蒙大赦,蹑手蹑脚走出了屋。 她甩了甩发酸的手,问姜公公:“姜公公,皇上今儿是怎么了,竟生了这样大的气。” 姜公公摇头,低声说道:“朝堂上的事,娘子还是少问的好。” “哦哦。”许秀连忙应了。她可是看过不少宫斗剧的,后宫不得干政,这是保证性命的第一条。 “皇上下了朝心情就不太好,本想着今日去松鹤宫,谁知……嗐。”姜公公嘴上说着让许秀少打听,自己却忍不住对她说了起来。 “去松鹤宫怎么了?”许秀是个合格的捧哏,见他一副等着自己问下去的样子,立刻接了话。 姜公公心满意足地继续说道:“还不是太后又提起了立后的事,还说先帝在皇上这个年纪,都已经有三个皇子了,偏偏皇上膝下还没有子嗣,催着皇上多临幸后宫,又说王昭容天真可爱,比淑妃性子单纯之类的话。” “原来是这样!”许秀恍然大悟。 难怪狗皇帝今天心情这么差,这是被太后戳到了痛处啊!他是不想要子嗣吗,分明是自个儿不行! 偏偏这种话还说不出口,这关乎男人的尊严嘛,也就没办法反驳太后,只能默默听着。 “娘子您有所不知,皇上心里苦啊!”姜公公伺候了李渊多年,对种种事情都看在眼里,不由心疼道,“皇上登基的时候不过十六岁,朝堂内外虎狼环伺,皇上这些年里和那些个小人周旋,一直到了去岁年初,才算是将局面稳定了下来。 旁人看皇上专断独行,可谁能知道,若是没有雷霆手段,皇上只怕要变成那些虎视眈眈的人手中的一个傀儡呢?” “十六岁……”许秀心里有些感叹,古人果然成熟得早,放在她那个年代,十六岁还只是个中学生呢,李渊却能坐上皇位,在一群心怀叵测的老狐狸中间周旋。 “这些年因着十三王爷的事,太后与皇上也疏远了。”姜公公叹了一口气,“皇上至孝,对太后言听计从,可太后说到底是个妇人,许多事情上与皇上有分歧。皇上又不是个爱解释的,与太后就渐渐有些离了心。” 他说着,眼睛却望向了小厨房那边:“奴才和您说句逾越了的话,您别往心里去。” “姜公公请说。” “奴才知道您从前与方宝林不合,可是看着这些日子,二位娘子相处得倒是融洽。”姜公公说道。 “从前是从前,我与夏夏如今要好得很。”许秀连忙说道。 “那便好,奴才还担心您心中会有想法。” “我能有什么想法?”许秀没有明白他的意思。 姜公公脸上带了些笑:“娘子,皇上从前除了淑妃娘娘处,鲜少去其他嫔妃的宫中用膳,如今倒是常常来这玉灵阁,您可知是为何?” “还不是因为夏夏做饭好吃?” 姜公公摇头:“您这就想错了,奴才瞧着啊,陛下分明是对方娘子上了心!” “真的?”许秀瞪大了眼睛。 姜公公信心满满地点点头:“奴才从前就觉得陛下对方娘子其实是不同的。您同方娘子是一批进的宫,实不相瞒,在这一批秀女中,皇上到现在为止,也只临幸了方娘子一人! 且寻常妃嫔,是不能在长生殿过夜的,皇上临幸方娘子之后,竟留了她一直睡在长生殿,晨起上早朝的时候,还特地吩咐宫女不必叫醒她。” 这狗皇帝果然是垂涎夏夏的美色!许秀心中激动,恨不得立刻去和夏夏八卦,让她多使出些手段迷住这狗皇帝,最好做个宠妃什么的,自己就能躺着做咸鱼了! -- 第45页 第55章 淑妃娘娘和王昭容打起来了 “秀秀,你说咱们叫不叫醒他呀?” “要叫你叫,我可不敢,万一他有起床气可就糟了。” “可是再不叫他,饭菜都要凉了呀!” “要不你去问问姜公公?” “姜公公去哪儿了?怎么把皇上自己丢在这里了?” “我听姜公公说,皇上说下午去淑妃那里,如今去不成了,他要找个理由瞒过去。” “哈哈,看来还是一夫一妻的好,娶这么多老婆,就连皇上也得想办法应付……” 李渊听见两个女子的声音远远飘过来,他皱了皱眉,想说你们给朕安静些,可又觉得眼皮沉重得厉害,连手指都不想动,更不愿开口训斥了。 倒是许秀看到他皱起了眉毛,连忙竖起一根手指,不叫方夏继续说话:“嘘,小声些,你先把饭菜端回小厨房热着吧,等他什么时候醒了再说。” 方夏惦着脚尖出去了,许秀伸头看了看,见李渊并没有醒,这才松了一口气。 这狗皇帝虽然生理上有缺陷,可说实话,长得还真好看。许秀悄悄走得近了些,肆无忌惮地打量起他来。 之前他醒着的时候,脸上就好像挂了一层寒霜,一个眼神飘过来,许秀就觉得自己要被冻住了。如今睡着了,表情倒是和缓了不少,她也终于敢仔细看看他了。 李家人都生了一副好皮囊,之前许秀见了李泽,就是个俊秀的孩子,一张脸比小姑娘还好看。 李渊和李泽五官十分相似,只是眉眼更深邃些,面部轮廓也更锋利。 此刻李渊正睡着,长而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许秀羡慕地看着他高挺的鼻梁,自己从前就是个塌鼻梁,穿越过来之后,虽然夏夏一再说她长得好看,可她摸着鼻子,似乎还是不高。 真是可惜了这幅相貌,许秀又一次在心底感叹,这么好看的男人,要是和夏夏生了个孩子,长得该有多可爱呀! “许宝林,你为什么一直看着朕?” 就在许秀想入非非的时候,李渊忽然开口说话了,吓得许秀「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 “皇皇皇……上,臣妾、臣妾不知道您醒了,是臣妾冒犯了,您千万别生气!” “嗯。”李渊淡淡地应了一声,睁开了眼睛。 他好久都没有睡得这样香了,刚才本来只是有些头痛,想让她给按一按,谁知她的手好像有魔力一般,按着按着他便睡着了。 “朕睡了多久?”他问道。 “没有多长时间。”许秀连忙回答,“您睡了不到一个时辰!” “去打些水来。” 许秀如蒙大赦,立刻跑出门打水去了。 李渊抬手压了压眉心,此刻头痛和烦躁都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他素日里睡得极轻,像这样坐在椅子上沉沉入睡,更是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情。 “皇上,水来了。” 许秀特地去小厨房里兑了开水,摸着温度不凉不热,这才端进来。 原来人都是被逼出来的,她从前看着自己那些同事巴结上级,总觉得自己永远也做不出来,如今倒好,她比他们做的还细致。 李渊看着她把水盆放下,人就退到了一边,等了好一会儿,确定她是不会上来伺候了,心里默默叹了一口气,自己洗了脸。 “传膳吧。”他说道。 方夏把重新热过的饭菜端了上来,今天她本来要做炸酱面,听见许秀说皇上又来了,知道他喜欢吃辣的,又临时炒了个回锅肉。 “皇上尝尝,可还合您的口味?”她殷切地说道。 “坐。”李渊说道。 两人挨着坐了,却并不动筷子。 “你们留出来的菜也一并端上来吧,不用等朕走了再吃。” 许秀和方夏心里「咯噔」一下,心虚地低下了头,看来昨天晚上这狗皇帝听见了方夏的话。 “你。”李渊一指白芷,“去把你们娘子留的菜端过来。” 白芷不敢不从,很快便端了两碗炸酱面过来。 “你们午膳就吃这个?”李渊往碗里瞥了一眼,碗底码着面条,上面盖了紫色的炸酱,另有一碗切得粗细均匀的黄瓜丝、胡萝卜丝,旁边还有豆芽香椿黄豆等菜码。 “皇上不知道,这炸酱面看着简单,可好吃着呢!”方夏昨天厚着脸皮管御膳房的人要了些甜面酱,今儿一早他们送来之后,她就念叨着要做炸酱面。 李渊看着她们两个夹了菜进碗里,将炸酱拌匀,筷子一卷就放入了口中,吃得毫无仪态,但看上去极香。 他咳嗽了一声,吩咐道:“给朕也盛一碗。” 这几天他来得多了,也算是看明白了,这玉灵阁里,从主子到奴才,就没有一个有眼力见的,他想要什么,必定得明明白白吩咐下去,她们才知道去做。 翠柳赶忙去给他盛了面,又端了一大碗炸酱过来。李渊学着那二人的样子拌了,夹起面来放入口中。 这面是手擀的宽面,筋道爽滑,上面拌的酱,是用里脊炸的,肉丁被炸透了,香气四溢。合着黄瓜等青菜的清香,一口下去,让人食欲大开。 李渊最初的时候还端着架子,小口吃着面,后来干脆也学着她们两个的样子,把什么仪态都抛到了脑后。 许秀和方夏对视了一眼。 -- 第46页 许秀:夏夏你太牛了,连皇上都被你的厨艺折服了。 方夏:皇上也太可怜了,御膳房不应该是集天下美味于一体的地方吗,怎么回回来都好像没吃过好吃的似的。 李渊抬起头,正看到她们两个眉来眼去,不用问就知道又在腹诽他了。 他身为皇上,到了何处别人都要对他恭恭敬敬,唯有她们两个,表面上对他怕得很,可私底下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 说起来也奇怪,虽然有时候会觉得尴尬,可他竟不排斥这种感觉。 比起那些挖空了心思要讨好他的妃嫔,他倒是觉得这两人有些可爱。 “皇上,皇上,不好了!”姜公公忽然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 许秀只觉得周身的气压一下子就低了下来,她偷眼看了看李渊,他脸上的面无表情又切换成了心情不好的那种。 “何事这般慌张?”他冷淡地问道。 “回皇上的话。”姜公公跪在地上,额上冒着汗,“淑妃……淑妃娘娘她和王昭容打起来了!” 第56章 你的命只属于你自己 “为了何事?”李渊伸手捏了捏眉心。 姜公公知道这两位都不是好惹的,淑妃背后是周将军,王昭容又有太后撑腰,这两个人平常就不对付,遇到了总是要相互刺上几句,却万万没想到今日竟打了起来。 “奴才方才去淑妃娘娘处,路上正巧遇到了王昭容,王昭容听说奴才要去合欢殿,便说自己也好几日没见到淑妃了,要与奴才同去。” 姜公公伏在地上说道,“奴才去的时候,淑妃娘娘正在染指甲,王昭容还夸赞了几句颜色好看,淑妃娘娘心情也不错,笑着应了几句。” “朕问你她们二人为何会打起来!”李渊不耐烦听这些,声音略高了几分。 许秀在一旁缩缩脖子,她倒是非常喜欢听,那些勾心斗角,从前可是只能在电视上看到的。 姜公公缩了缩脖子:“奴才说皇上不过去用午膳了,淑妃娘娘的脸色一下子就沉了,王昭容倒是高兴得很。那个给淑妃娘娘染指甲的宫女手似乎重了些,弄疼了淑妃娘娘,淑妃娘娘就踢了她一脚,骂她是个废物。” “王昭容身边的丫鬟似乎认识那个宫女,贴着王昭容的耳边说了几句话,王昭容听了,就冷笑着说淑妃娘娘心狠手辣,前些日子刚废了人家的一双手,还没等恢复好,就让人家给她染指甲不说,还处处挑毛病动手打人。” “淑妃娘娘听了更是恼怒,说王昭容没有规矩,区区一个昭容,见了她不跪拜磕头,竟还敢指责她。” “王昭容也不甘示弱,说淑妃娘娘为人恶毒,德不配位。” “两人争吵了几句,淑妃娘娘就抓着盛凤仙花汁水的碗砸到了王昭容身上。王昭容自然不依,上去推了她一把,两人就打了起来。” “奴才劝不动两位娘娘,又不敢伸手去拉,只能来禀告皇上!” 姜公公一口气将话全都说完了,头也不敢抬,等着听李渊的吩咐。 许秀和方夏在一旁听得目瞪口呆,她们还以为这宫斗应该是两个人私底下给对方下绊子,没想到竟然这样简单粗暴。 李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站起身来:“朕过去看看。” 姜公公跟在他身后出去了,许秀把门一关,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听姜公公的话,那宫女是采墨吧?也不知道她究竟是什么地方得罪了淑妃,打断了她的手指头还不够,这才几天,就使唤她染指甲,再这么下去,岂不是要折腾死她?” 方夏也忧心忡忡:“之前咱们说不行就让她到玉灵阁里来,一直没见她过来,我还以为是她不想来,现在听起来,好像是淑妃不放她走,要留着她折磨呢!” “好端端的一个姑娘,也不知道要被作践到什么地步。”许秀有些坐立不安,她一想到那天晚上,采墨没有神采的眼睛,就心里发慌,“要是继续留在合欢殿里,采墨迟早要丢了性命。” “那该怎么办呢?”方夏也发愁,“你说皇上都来咱们这儿吃了这么多顿饭了,咱们求求他,让他把采墨调到玉灵阁里,他能答应吗?” 许秀心里也没底:“不知道,试试看吧,能不能成总要试一试的。” 两个人都愁得慌,回屋坐下连饭都没有胃口吃了。 翠柳和白芷两人对视了一眼,翠柳开口劝道:“娘子,您还是不要同皇上提起此事了。” “为什么?”方夏皱眉问道。 “那淑妃是什么脾性,您还不知道吗?她向来霸道惯了,容不得别人违逆她。您若是向皇上开了口,皇上能不能答应还不一定,若真的答应了,将采墨要了过来,只怕淑妃往后就要恨上玉灵阁了!” “可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采墨送了命啊!”许秀用筷子狠狠地扎了扎碗里的面。 “这都是命。”白芷说道,“我们做奴婢的,跟了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命。像奴婢和翠柳,跟了您和方娘子,就是天大的造化了。” “连玉灵阁都出不去,整天要做各种活,到现在你们还得睡在地上,连个床都没有,还说什么造化。”许秀苦笑。 白芷却摇了摇头,认真地说道:“奴婢说的是实话。虽然眼下的处境艰难了些,可到底是越来越好了。您和方娘子不像其他人一样,您是将奴婢当人看的。 -- 第47页 奴婢虽然要做活,可是您和方娘子也没有闲着,虽然现在要睡在地上,可您还惦记着给奴婢弄一张床。” “您和我家娘子,还让奴婢与白芷一起坐着用膳。”翠柳在一旁补充道。 “这些不是再正常不过的吗?”许秀不理解她们的意思。 “奴婢从小就知道,自己是佟妈妈花了两吊钱买进府里伺候小姐的。”白芷低下头,说道,“佟妈妈告诉奴婢,无论小姐说什么,奴婢都要听,要是小姐有了危险,奴婢拼上这条命也要护着小姐,因为奴婢的命就是小姐的。” “不要听这些话。”许秀把筷子一放,正色说道,“大家都是一样平等的人,没有谁比谁更高贵。你的命只是你自己的,不属于任何人,知道吗?” “娘子……”白芷怔怔地看着她,眼里慢慢涌上泪来。 “快吃饭快吃饭,等一下面条坨了可不好吃了!”方夏招呼着,给翠柳和白芷碗里浇上了炸酱,“你们没吃过这炸酱面吧?快尝尝,这可是连皇上都觉得好吃的东西啊!” 两个小丫鬟抹了抹眼泪,狠狠地点了点头,大口吃了起来。 许秀和方夏却是相视苦笑,这个年代到底和现代不同,人们的思维方式也不一样。 之前她们还为穿越过来就在冷宫而苦恼,现在想来,这也算是一件好事,若是两人接触的人多了,肯定会被别人察觉出异样的。 “砰砰砰!” 门外忽然又响起了敲门声,许秀起身过去开门,却被门外的人吓了一跳。 “许娘子,快去救救我家娘娘吧!”侍月蓬头垢面,脸上还有一道长长的血痕,见了她好像见到了救星一样,紧紧地抓住了她的手。 第57章 朕会回去说她的 “王昭容怎么啦?皇上不是已经过去了吗?” 许秀将侍月拉进来,命白芷去拿东西,要先给她处理伤口。 “许娘子,奴婢无妨的,您先跟着奴婢去看看我家娘娘吧!”侍月慌乱不已,拉着她就要往外走。 许秀刚往外露了个头,平日里像两尊雕像一样的侍卫立刻抽出了刀,拦在她面前。 “皇上有令,除了皇上和太后召见,许宝林不得踏出玉灵阁一步!” 许秀满头黑线:“侍月,你也看见了,我想去也去不成。你别着急,先进来告诉我们发生了什么事,我正好给你处理一下脸上的伤口,万一弄不好,往后是要留疤的。” 侍月抽抽搭搭地和她进了院子:“我家娘娘、我家娘娘被淑妃娘娘狠推了一把,头磕到了桌角上,人已经昏迷不醒了!” “王昭容的父亲就是太医院的院首,皇上没有叫他过去看看吗?”许秀轻轻替她将脸上的血擦干净,又敷上了药粉。 “王大人已经过去了,可娘娘一直昏迷着,脑后还有好大一个伤口,一直流着血……” 侍月「呜呜」地哭了起来:“许娘子,您之前连十三王爷都能治好,您救救我家娘子吧!” “我也想救,可是我连这宫门都出不去,怎么救啊?”许秀也有些急,她与王昭容接触过几次,对她的印象还不错,是个心直口快的女子。磕到头之后昏迷,很可能是脑震荡,严重些甚至可能是脑出血。 “你别着急,像这种重击之后晕倒,一般很快就能醒过来的,如果超过了一天一夜没有苏醒,那么才可能是脑部受了损伤。现在这样的情况,尽量不要挪动王昭容,免得形成二次伤害。”她说道。 侍月的哭声一顿:“可是……皇上已经命人将王昭容抬回宫了……” “呃……” “许娘子,皇上命您速去雍华宫!”两人正说着话,外面又传来姜公公的声音。 “来了!”许秀转过头对侍月说道,“走吧!” 她心里没底,这个时代连CT都没有,如果王昭容真的有什么颅内损伤,她连诊断的手段都没有。 如今只能祈祷王昭容伤得不重吧!许秀在心里默默念着,带着侍月走出了玉灵阁。 姜公公满脸焦急,一边引路一边说道:“淑妃娘娘和王昭容之间的争执,太后娘娘也知道了,两人动起手来还见了血,伤到了王昭容,太后娘娘动了怒,皇上责令淑妃娘娘在合欢殿思过。” 这大概就是人与人的差距吧,许秀满心苦涩地想到,同样是起了争执,同样是太后动了怒,她和夏夏被关到了冷宫自生自灭,而淑妃只是思过就行了。 “王大人可处理好王昭容的伤口了?”许秀问道。 姜公公面色有些尴尬:“王大人一见王昭容昏迷过去了,伤心过度也昏了过去。” “他是怎么做上院首的?”许秀记得上次她给李泽缝合伤口的时候,只是让王兆德帮个忙,他也一样昏过去了,这样见了病人就晕倒,还能叫做大夫吗? 姜公公咳嗽了一声,岔开话题:“皇上又叫了两位太医,眼下王昭容脑后的伤口已经处理好了,只是还是昏迷不醒着。” 说话间几人就到了雍华宫前,守门的侍卫见了姜公公,恭恭敬敬地向他行了礼,放了几人进去。 许秀一路走到内殿,看到两个太医跪在地上,李渊坐在一旁的椅子上,还有心情在喝茶,见了她,对她招招手:“你过来给王昭容看看。” 许秀不敢不从,走到了床前。 王昭容面色苍白,一头秀发已经放了下来,披散在床上,衬得她楚楚可怜,若不是许秀看到她的眼珠极轻微地转了一下,只怕也要心疼她了。 -- 第48页 “呃,两位太医能不能说一下都用了什么办法唤醒王昭容?” 跪在地上的两个太医对视了一眼,左边那个答道:“臣等给王昭容处理过头部的伤口之后,用冰水浸了帕子给娘娘擦过脸,又嗅过提神露,娘娘均没有动静。” “那提神露是什么东西?能不能给我瞧瞧?” 那太医看着她的眼神立刻就带了鄙夷,许秀知道要不是皇上在这里,他肯定要说「连提神露是什么都不知道还装什么大夫」了,只是她是李渊叫过来的,那个太医就算再瞧不起她,也不敢当着皇上的面放肆,乖乖地从袖中掏出一个小瓶递给了她。 她拔下瓶盖闻了闻,这不就是简易版的清凉油嘛?是用薄荷冰片等制成的药水,味道有些冲,若是人睡着了,闻一闻肯定要醒的,只是王昭容如今是装的,只怕闻再多也没有用。 “皇上,臣妾斗胆问一句,王昭容与淑妃娘娘,是不是有什么怨仇?” 王昭容的心思她怎么能不明白,就是想趁着自己这次受了伤,叫皇上厌恶起淑妃来。正巧她也不喜欢那个淑妃,何不顺水推舟呢? “怨仇?”这话倒是把李渊问住了,他犹豫了一下,才说道,“她们同为朕的嫔妃,为何会有怨仇?不过是些年纪尚小的姑娘家罢了,发生争执应当是常有的事。” 正是因为都是你的嫔妃,所以才会有怨仇啊!许秀心里翻了个白眼,口中却说道:“那您往后得好好劝劝淑妃娘娘了,即使发生了争执,也不能伤人啊!王昭容此番伤得这样严重,若是这碰到的位置再往下一点,只怕就要有性命危险了!” “此话当真?”李渊终于重视了起来,“只是伤了头,难道会危及性命吗?” “那是自然,不然怎么会有人触柱而死?”许秀想起史书里经常说大臣进死谏的时候,就会一头撞到柱子上自杀。 “唔,从前朕倒是见过有人想要触柱自杀,可惜最严重的,也不过是头上撞起了包,回家休养几日便好了。” “总之头是很重要的部位,一不小心真的可能会死人的。”许秀悄悄在被子下面握住了王昭容的手捏了捏,“王昭容伤成这样,可见淑妃娘娘当时用了多大的力气。如今是王昭容运气好,若是运气不好,恐怕真的就危险了。” 李渊眉头微皱:“月凝的脾气是燥了些……朕回去会说她的。” 第58章 您往后要小心些 许秀感觉到王昭容的手紧了紧,不由在心里感叹,看来淑妃是真的得宠,她已经将王昭容说得这样严重了,皇上还只是要说说她。 “臣妾这就试试看能不能将王昭容叫醒。”她这话是说给王昭容听的,“人要是长久躺着不动,对伤口的恢复是极为不利的,况且当时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也没有旁人清楚,若是太后娘娘等会儿过来问起,还是让王昭容自己说才说得明白。” “许宝林,臣等已经试过了,娘娘如今还陷在昏迷中,您还是在一旁等着吧!”那个给她看了提神露的太医忍不住说道。 他这段时间里确实听说了,玉灵阁里面有一位许宝林,给宫中的宫女太监们看病,收的诊金便宜,手段也高明,这些日子来太医院的下人锐减,连带着他私底下的收入都少了许多。 今日皇上一说要让许宝林过来瞧瞧,他第一个就想要出言反对,若不是身边的同僚给他使眼色,让他想起了皇上是个说一不二的性格,只怕他那些嘲讽的话就要说出口了。 一个女子,不好好学些琴棋书画,仗着读过几本医书就敢给人看病,也不怕耽误了病情。 他从心底看不起许宝林,故而也不相信她能够将王昭容唤醒。 许秀没搭理他,伸手从腰间解下一个香包,在王昭容的鼻子下面晃了晃,又装模作样地在她人中处按了几下,接着便听到王昭容「嘤咛」一声,缓缓睁开了眼睛。 “娘娘,您如今怎么样?有没有头晕恶心的感觉?”许秀问道。 王昭容的目光茫然,看了她好一会儿,似乎才认出她来:“你是……许宝林?” “是。”许秀心里暗叹她演技了得。 “本宫怎么在这里……本宫记得刚才还在淑妃姐姐的合欢殿……淑妃姐姐……淑妃……” 王昭容气若游丝,好像真的什么都记不起来了一样,“本宫的头好痛啊……” “娘娘,您被淑妃娘娘推倒了,脑后都撞破了!”侍月见她醒过来,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哭着说道。 “侍月?你的脸上怎么了?” “方才娘娘倒在了地上,淑妃娘娘还想要抓娘娘的脸,奴婢不敢阻拦她,只能上前挡着……” “淑妃姐姐……她好狠的心!”王昭容声音哽咽,“本宫从来对她都恭敬有加,却不知道何处惹得她这样厌恶……甚至想要了本宫的命!” 主仆两个一唱一和,许秀在一旁悄悄鼓掌,这才是她之前看过的宫斗剧啊! 李渊咳嗽了一声,起身走了过来。 王昭容正拉着侍月的手垂泪,见到他,似乎才意识到皇上也在,挣扎着想起来行礼。 李渊伸手按住她,难得的和颜悦色:“曼青,你受了伤,安心躺着吧!” 王昭容咬着下唇,一副忍辱负重的模样:“皇上,臣妾……是臣妾不好,以下犯上,惹恼了淑妃姐姐,您、您惩罚臣妾吧!” -- 第49页 “此事的来龙去脉,朕已经知道了,是月凝太过骄纵,和你没有什么关系。” 李渊的面色微沉,“朕已经命她闭门思过了,待过些日子你好些了,朕会让她来给你赔礼。” “臣妾惶恐……”王昭容的眼里又蕴满了泪,这一次她不是装的,而是真的委屈,她受了这么重的伤,皇上对淑妃竟然一点惩罚都没有,只是闭门思过就完了? “娘娘,您的伤口,需要好好养一些日子,不要着急,欲速则不达,总会好起来的。”许秀不由提醒道。 王昭容点点头,收敛了情绪:“多谢许宝林,本宫知道了。” 淑妃在皇上的心中到底是不一样的,王昭容也明白见好就收的道理。她暗暗咬牙,往后总有一天,她要让淑妃付出代价! “启禀皇上,太后娘娘身边的林公公来了。”姜公公进来禀报。 “进来。”李渊挥了挥手,重新坐回了椅子上。 王昭容十分得太后的宠爱,如今受了伤,太后自然要派人来问问情况。 那林公公进了屋,先是给皇上磕头请了安,然后才满脸堆笑,对躺在床上的王昭容说道:“娘娘如今可终于醒啦,您这一受伤,可把太后娘娘心疼得不行!” 王昭容眼眶一红,真情实感地说道:“劳太后娘娘挂心,你且回去回禀太后娘娘,说本宫如今一切安好,伤口也会恢复好的,等身子好了,本宫亲自去向太后娘娘请罪。” “太后娘娘就知道您会这么说!”林公公叹了一口气,“太后娘娘说了,您呀,可是她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什么秉性,她再清楚不过了,发生这样的事,您不过是受了无妄之灾罢了! 太后娘娘还说,您只管安心养病,即便是皇上不管,她也会替您讨回一个公道的,定不叫您受了委屈!” 他当着李渊的面将这话说了出来,简直就是打了李渊的脸。 许秀小心地觑他的脸色,果然李渊抿了抿嘴唇,周身的气压明显低了几分。 “多谢太后娘娘!”王昭容终于忍不住流下泪来,抽噎着说道,“林公公,太后娘娘待臣妾的心,臣妾是知道的,臣妾没有想讨什么说法,也没有觉得委屈……” “太后娘娘是心疼您呐!您快别哭了,省得奴才回去传了话,太后娘娘听了更心疼,直接往您这雍华宫来了!”林公公连忙劝道。 李渊忽然站起身,拂袖而去。 许秀一时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直到看见姜公公露出头来,对她使了个眼色,才如释重负地向王昭容告了退,从内殿走出来。 “姜公公,这林公公到底是什么来头,胆子怎么这样大?那些话太后娘娘说得,他怎么敢当着皇上的面说?” 许秀心有余悸,刚才有那么一瞬间,她以为李渊会当场发火,拿林公公出气了。 “许娘子您有所不知,这林公公啊,可是太后娘娘身边的红人。”姜公公一面领着她往玉灵阁走去,一面说道,“皇上也查过这林公公,他身世清白,平常在太后娘娘身边就是拍马逗趣,哄得太后娘娘高兴,倒是没有说过什么不该说的话,故而也就没想动他。” “皇上和太后娘娘这些年颇有些疏远,皇上虽然口中不说,可心底也是想要修复的,故而不会为了这样几句冒犯的话,就迁怒于林公公。” 姜公公看了看四下无人,忽然停住脚步,正色道,“许娘子,奴才斗胆提醒您一句,您往后……要小心些淑妃娘娘才是。” —— 第59章 你想害死本宫吗 “奴才听说淑妃娘娘今日责打的那个宫女,之前便来求助过娘子,再加上娘子与王昭容关系更近些……总之,娘子往后当心些吧!” 姜公公语重心长地和许秀说完了这两句话,把她送到了玉灵阁门前,行个礼就走了,剩下她自己呆呆地站在门口,思索着她要怎么做才好。 “两位大哥,要是我不想让一个人进玉灵阁,你们能不能帮忙拦住她?”许秀问那两个侍卫。 他们对视了一眼,黑脸那个侍卫摇头:“皇上只下令守住玉灵阁,不叫两位娘子和下人出门,并未说过不让人进。” “我们家夏夏,就是方娘子,做的饭是一绝,连皇上吃了都说好。”许秀腆着脸跟两个人套近乎,“你们要是肯帮帮我,往后你们想吃什么,我就叫夏夏给你们做,保准你们一个月胖十斤!” 两人默不作声,雕塑般地站着。 “我……我其实是个神医来着!你们看这些天来找我看病的,哪个我没治好?人活着难免要生病,对不对?你们往后帮我拦着淑妃娘娘,不叫她进来,以后我给你们治病不收诊金!” 黑脸侍卫的嘴角抽了抽:“许宝林,我们二人身体康健,就不劳您挂心了。” 许秀垂头丧气地进了院子,方夏正等着她,看她愁容满面,便问发生了什么事。 “所以就是,我可能不知不觉就和淑妃结下梁子了。”许秀将事情说了,托着腮发愁,“你想想看,她那么霸道,动辄打骂宫女不说,连在太后面前那样受宠的王昭容也敢打,对于我这个冷宫里的宝林,岂不是更不用顾忌?你和我在一块儿,说不定要被我连累了。” “怕什么!”方夏倒是丝毫没有放在心上,“这世上的事,总是要讲道理的吧?就算她身后有天大的后台,也不能毫无缘由就对咱们又大又骂的!秀秀你放心吧,你又没有惹到她,她有什么理由对你动手?” -- 第50页 “希望你说得对吧!”许秀叹了一口气。 外头又有人敲门来看病了,许秀甩了甩头,将淑妃的事暂且抛到了脑后。 也许是因为淑妃被禁了足,许秀提心吊胆地等了两天,也不见她找上门来,渐渐就把这事忘到了脑后。 她们最近的小日子过得风生水起,有了皇上的口谕,下面那些人谁也不敢克扣她们的东西。 方夏乐得不行,整天变着花样儿给她们做好吃的,整天说这古代就是好,食物都是纯绿色无公害的,随便炒一炒,食材本身的香气就出来了。 李渊来得更勤了些,基本上两三天就要过来吃上一顿饭。方夏也摸清楚了他的口味,每次李渊过来,都能多吃上一碗饭,喜得姜公公直夸方夏厉害。 这一日阳光正好,许秀翻晒着药材,方夏在小厨房里捣鼓,说秋日天气干燥,要熬些梨汤给她们喝,白芷和翠柳两个丫鬟靠在一起缝着被子,前儿许秀给一个公公治好了背上长的疮,那公公给她们搬了个软榻进来,这两个丫鬟终于不用继续睡在地上了。 外面传来叫门声的时候,许秀以为又有患者了,拍拍手便站起来去开了门。 那门刚打开一条缝,便被大力推开了,许秀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在地上。 “你就是许宝林?” 逆着光,许秀看不清来人的脸,她点了点头。 “放肆!区区一个宝林,见了淑妃娘娘,还不跪下磕头?”一个宫女上前来,厉声说道。 淑妃娘娘……许秀心里猛地一个激灵,看来该来的还是躲不过。 “见过淑妃娘娘。”她认命地磕头道。 淑妃冷冷地应了一声:“抬起头来。” 许秀依言抬起头,这才第一次见到李渊的这个宠妃。 难怪淑妃能将李渊迷到是非不辨的地步,她长得实在是太好看了,这颜值放到现代,怕是能直接出道了,许秀只看了她一眼,心里就冒出了这个想法。 与王昭容的娇俏不同,淑妃的美十分具有攻击性。她眉眼浓丽,轮廓分明,而她自己也十分清楚这一点,连妆容也是一样的浓艳,更衬得她美艳逼人。 淑妃看到许秀,不知为何也愣了一下,忽然厌恶般地掩住口鼻:“这院子里怎么一股油烟气。” 仿佛为了印证她的话一样,方夏正巧端着一碗熬好的梨水走了出来:“秀秀,快过来尝尝……” 她的话说到一半,就看到了淑妃一行人,一时不知道是什么来头,呆呆地怔在原地。 然而淑妃却认识她,当即冷笑道:“原来是方宝林,前次见你的时候,不是还满怀雄心壮志么?怎么如今沦落到自己下厨的地步了?” 许秀一听便知道,这淑妃与方夏的原身怕是也不对付。她连忙开口说道:“不知淑妃娘娘此番到玉灵阁来,是有何贵干?” 方夏这才知道来人是淑妃,她也学得乖了,将梨水一放便跪下磕头请安。 淑妃「哼」了一声,拉着长声说道:“许宝林,本宫听闻你医术了得,这段时日名声大振,给不少人治了病,可有此事?” “娘娘言重了,嫔妾只是略通医术,给人看病也是为了能赚一口吃食罢了。” “许宝林不必自谦,你连十三王爷和王昭容都能治好,想来定是医术过人了。” 淑妃的宫女搬了椅子过来,淑妃优雅地坐了下去,“本宫此番前来是为了——呀!!” 随着她一声尖叫,那椅子四分五裂,她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许秀默默扶额,屋里那么多椅子,那宫女偏偏搬了当初李潜钉的这一把。 这椅子本就不牢固,她最开始将就了几日,后来有了新的就把这椅子放在角落了,没想到今天被淑妃一坐,这椅子直接寿终就寝。 淑妃的宫女们也跟着尖叫起来,手忙脚乱地把淑妃扶了起来。 淑妃那一身华贵的宫装上面沾满了灰尘,头发也散了。她站起身后,扬手就给了刚才搬椅子的那个宫女一巴掌。 “贱婢,你是想要害死本宫吗!” 第60章 学好数理化 那宫女捂着脸不敢反驳,只在地上不住地磕头求饶,淑妃似乎还不解气,又一连踢了她好几脚。 许秀看不下去了,开口说道:“摔一下死不了的,娘娘,您要是身上哪里痛,就别动手打人了,万一再抻到了,那疼的可就更厉害了。” 早有宫女重新搬了椅子过来,淑妃小心地试了又试,确定这椅子没有问题,才坐了下来。她对许秀招招手:“你过来。” 许秀站起身走了过去,淑妃整了整衣裳,端起架子说道:“许宝林,本宫听闻你医术过人,此番前来,是找你给本宫看看的。” 她本是盛装前来,想在气势上压许秀一头,谁知刚才摔了一跤,眼下头发也散了,脸上的胭脂也乱了,裙摆上还沾满了灰尘,看着实在是有些狼狈。 许秀忍着笑,问道:“娘娘可是有什么地方不舒服?” 淑妃懒懒地伸出了手腕:“本宫想让你给本宫瞧瞧,本宫进宫侍奉皇上,也有三年的时间了,若是说承宠,自然是本宫最多,可为何本宫一直未曾有孕?” 还能是为何,是因为那狗皇帝不行啊!许秀心里吐槽着。 这话她可不敢说出来,只搭上了帕子,仔细地给淑妃诊脉,然后恭敬地说道:“娘娘的身子无碍,子嗣一事是急不得的,缘分到了,自然会有身孕。” -- 第51页 淑妃收回了胳膊,冷笑一声:“许宝林这话,本宫在太医那里听了数次了,还以为你能说出点什么新鲜的话来,没想到和那些老东西一个腔调。” “娘娘身体本就健康,假以时日,肯定能怀上龙嗣的。”许秀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想到,那狗皇帝讳疾忌医,不肯治病,你能怀上孩子就见鬼了。 淑妃哼了一声算是应答,忽然又对方夏说道:“方宝林,你刚才手里端的是什么东西,拿过来给本宫看看!” 方夏不敢拒绝,便端着梨汤走过来了。 淑妃探头看了一眼,脸上带了几分嫌弃的神色:“这是什么?” “回娘娘的话,是雪梨加了玉竹、枸杞、百合、银耳和冰糖熬的汤,能够滋阴补肺,养胃生津的,秋日里喝再好不过了,您要不要尝尝?” 许秀眼前一黑,夏夏这个逢人就让人尝尝的毛病到底什么时候能改掉,这淑妃明显就是来找茬的,这样岂不是正好给了她发作的理由? 果不其然,淑妃伸手去接那碗,忽然就将碗往地上一扔,骂道:“这样烫的碗,你竟直接放到本宫手里,究竟是安的什么心思!” 方夏被梨水溅了一身,脸上神情茫然:“娘娘,这碗是嫔妾一路端过来的,早就不烫了啊……” “还敢顶嘴!”淑妃等的就是她这句话,扬手就往方夏脸上招呼过去。 “娘娘,有话好说,不要动手。” 许秀抬手便架住了她的胳膊。 “好你个许宝林,本宫教训方宝林,你竟敢替她出头!”淑妃大怒,“来人啊,给我按住她!” 淑妃身边的宫女伸手就要来抓许秀,许秀往后一闪,那宫女反倒扑了个空。 屋里缝被子的白芷和翠柳听到了动静,慌忙赶出来看看是发生了什么事,谁知一出来就看到许秀被人欺负,两个小丫鬟也没看清坐在椅子上的人是谁,就过来护着许秀,和那宫女扭打在了一起。 淑妃带了四个宫女来,除了最开始被她掌嘴的那个跪在一旁,其余三个与白芷和翠柳撕打到了一起,夹杂着淑妃的呵斥,一时间院子里热闹极了。 “哎哟哟,这是怎么一回事啊!” 她们正扭打着,门口忽然传来了另一个声音。 一时间所有人都停了下来,往门口看过去。林公公束着手站在那里,似乎已经看了一阵热闹了。见众人都停了手,他才施施然走上前来,对着淑妃叩拜问安。 淑妃知道他如今是太后身边的红人,也不敢太过放肆,清了清嗓子问道:“林公公怎么来这玉灵阁了?可是太后娘娘有什么吩咐?” 林公公笑了笑:“淑妃娘娘果真聪慧过人,这都叫您猜到啦!奴才来这儿呀,正是奉了太后娘娘的命,又来给方宝林送宝贝了!” “方宝林?”淑妃一怔,“太后娘娘为何要赏赐方宝林?” “娘娘这话问的,奴才哪敢揣测太后娘娘的心意呀!”林公公笑眯眯地说,“奴才不过就是个跑腿的,太后娘娘要赏,奴才就过来赏呗!” 许秀总觉得这林公公说起话来阴阳怪气的,让人十分不舒服。 不过此番他来的倒是时候,太后要赏赐夏夏,这淑妃就算再跋扈,也不敢动手打夏夏了吧? 淑妃也想到了这一层,忽然就转头对着许秀一笑:“许宝林,你身边伺候的丫鬟就是这样的教养?见了本宫不跪,甚至还敢当着本宫的面动手,莫非这都是你授意的?” 她此番前来就是要找她们出口气,这方宝林不知道怎么搭上了太后,她只能将气都撒在许宝林身上了。 “娘娘,分明是您身边的人先动的手——” 许秀的话还未说完,淑妃扬起手来,干净利落地给了她两个巴掌。 “放肆!竟敢和本宫顶嘴,本宫见你真的该好好学学规矩了!” 许秀的脑海中一片空白,这是她第一次被人打。 淑妃的声音似乎变得十分遥远:“来人,掌嘴!本宫今日若是不好好教训教训你,你还真不知道天高地厚!” 立刻就有人把许秀的胳膊反剪到背后,另一个人站在她身前,左右开弓,抽她的耳光。 许秀耳朵里嗡嗡作响,夏夏的求情哭喊声、淑妃的叱责咒骂声、林公公的冷嘲热讽声,似乎都离得好远好远。 她也感觉不到脸上的疼痛,只是觉得自己的自尊心被人放在地上狠狠地碾碎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终于回过神来。淑妃已经走了,方夏和两个丫鬟哭得喘不上气来,唯有林公公不耐烦地站在一旁,手里捧着个盒子,不住催促方夏快些跪下接太后的赏赐。 “秀秀,秀秀,你的脸疼不疼?我、我这就去给你拿帕子敷一敷……” 许秀拉住了方夏,她不觉得疼,只觉得疲惫。 “夏夏。”她觉得自己的声音飘飘忽忽的,“你说她们那些人,怎么都觉得别人的命不是命,可以随她们开心而随意作践呢?” “秀秀,都怪我,我不该说什么让她尝尝……”方夏抱着她,放声大哭起来。 许秀慢慢地摇了摇头:“她就是来找茬的,即使你不说话,她也会找个理由打我。” 她只觉得自己的心一直在下坠,一句她想了很久,却不敢说出口的话终于脱口而出:“你说,我找了这么久也没找到妙妙,她会不会已经悄无声息地死了呢?” -- 第52页 「咣当」一声,林公公手中的盒子掉在了地上。 他眼睛瞪得溜圆,磕磕绊绊地说出了一句:“学、学好数理化?” 方夏忘了哭,许秀忘了脸上的疼,三人面面相觑,终于异口同声地喊出了口:“卧槽!” 第61章 傻白甜天克腹黑男 许秀把两个丫鬟支开了,与方夏和林妙妙三个人蹲在门槛上,此时此刻,她十分想点上一支烟。 方夏说一句话敲一下林妙妙的脑袋:“你是傻子吗?我和秀秀,一个会给人看病,一个做饭连皇上都说好吃,一个姓许,一个姓方,你稍微想一想,就知道是我们了呀!” 林妙妙捂着头躲:“你以为我没有想到过吗!我穿越过来的时候,你们两个刚被打入冷宫,那时候我就来试探过你们,被你当成精神病骂走了。” “等等,你穿越过来的时候我们刚被打入冷宫?”许秀抓住了重点,“可是我们两个是失火那一天才穿越的呀!” “难怪那时候你们不认我……”林妙妙抽了抽鼻子,“我刚穿越过来就开始到处打听你们两个,好不容易找到还被骂了一顿,那时候我就想着,你们可能没跟我穿到一个地方。” “你现在又是怎么一回事,怎么变成林公公了?” 许秀不问还好,一问林妙妙就开始哭:“我、我哪知道是怎么回事!我一醒过来就发现自己怪怪的,仔细一检查身上竟然多了……不对,是少了……也不对,我醒过来发现自己竟然变成太监了!” “好歹你现在是太后身边的红人,连淑妃见了你都要礼让三分的。”方夏安慰她,“你看我们两个,被关在这里不准出门不说,任谁来了都能踩上几脚。” “我找不到你们两个,就想着先活下去再说。”林妙妙抽抽搭搭地说道,“我最开始是太后宫里一个粗使太监,连饭都吃不饱的,要不是我机灵,知道怎么讨太后欢心,只怕饿死了都没人知道。” 妙妙就是有这个本事,她想要搞好关系的人,能轻轻松松搞定,这一点上许秀和方夏十分佩服她。 “好了,你也算是有了靠山。”许秀拍了拍她的肩膀,“我这些天里一直托人打探你的消息,不过到底思维被局限住了,找来找去就只往皇上的妃嫔里面找,实在是没想到你如今成了太监。” 林妙妙从来都是个务实的性子,刚才对着她们两个一通哭,也不过是乍一相见心情激动罢了,很快就平静了下来,恨恨说道:“那个淑妃实在可恶,竟敢打你的脸!秀秀你放心,等我回去就告诉太后,太后一直不待见她,我以后天天在太后面前给她上眼药!” “我看她在皇上心中地位挺不一般的,只怕你跟太后说了也没什么用。”许秀对此倒是不抱什么期望,“你看,太后那么宠王昭容,王昭容的头都被磕破了,皇上还不是只罚了她禁足。” 林妙妙也皱起眉头:“说得对……如今皇上和太后关系疏远,太后即使心中对淑妃有气,也不得不顾及皇上的想法……秀秀,夏夏,咱们还是得从源头上解决问题!” “怎么解决?”两人愣住了。 “淑妃能在宫中横行霸道,还不是因为皇上?”林妙妙脸上一副轻蔑的神情,“你们两个只要有人能把皇上搞定,还怕什么淑妃?” “哈?” “你们想想,在这个宫里头,说话最有分量的,不就是皇上吗?换做在职场上,皇上就是总裁,那个淑妃是他最得力的下手,你们两个则是不知道排到什么位置的员工,整天被老员工排挤欺负。” 林妙妙一脸严肃地说道,“你们要做的,是努力往上爬,最好把淑妃也挤下去,以后就只用看皇上一个人的脸色,讨好他一个人就够了!” “妙妙,你从前不是最看不起搞雌竞的那一套吗?”许秀无语。 “今非昔比,咱们那个时代的男人,有几个值得去抢的?现在可不一样,这是皇上啊,一句话就能决定你是生是死的皇上。” “可是要怎么才能搞定皇上……” 林妙妙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你们两个白占了这么好看的两幅皮囊了!要不是老娘现在条件不允许,我肯定就自己上了!皇上说白了也是个男人,怎么搞定男人你们还不会吗?” “那我们哪会啊……”许秀弱弱地说。 林妙妙被她的话给堵住了,想想也是,这两个人是母胎单身,连场恋爱都没谈过,不会也是正常的。 她叹了一口气:“我尽量教你们吧。” 两人连连点头,一副求贤若渴的模样。 林妙妙将两个人都打量了一遍,最后目光定格在了方夏身上:“夏夏,我觉得去攻略皇上这件事,应该由你来做。” “啊?我?”方夏犹犹豫豫,“可是我什么都不会,脑子也没有秀秀聪明……” 林妙妙一脸高深莫测:“谈个恋爱而已,不需要什么智商的,相信我,你一定能行!” “妙妙,我觉得你夸了我,可是又骂了我。” “不要在意细节。”林妙妙咳嗽了一声,“我挑了你,并不是随便选的,而是经过了精密的分析。” “首先,你长得就比秀秀更招人——秀秀,不是说你不好看的意思,夏夏是那种让人一看就有保护欲的小白花,男人就喜欢这种—— 其次,你之前承宠过,我告诉你,这在宫中可是不多见的,据我所知一共到现在,皇上也没睡过几个女人,他一定是对你有意思!” -- 第53页 “那狗皇上想睡也没那个条件。”许秀在一旁补充道。 “他是皇上,想睡谁不行——等等,秀秀,你说的没那个条件是什么意思?” “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许秀诚实地说道。 林妙妙摸着下巴:“原来是这样……难怪太后天天催,皇上也不肯到后宫来……算了,这不重要,咱们的目的是抓住皇上的心,他行不行是他自己的事,跟咱们没有关系。” “夏夏,据我所知,皇上这些天经常到你们这里吃饭,对不对?” 方夏点点头。 “这就更证明了我的结论是对的,皇上确实对你有意思!”林妙妙一拍手,说道,“都说要抓住男人的心,先抓住男人的胃,你的厨艺极好,平常多琢磨琢磨皇上喜欢吃什么,让他离开了你这里就茶饭不思,他人来得勤了,和你相处多了,自然感情就有了!” “可是,他天天板着一张脸,我看着害怕……”方夏小声说道。 “怕什么!”林妙妙豪气万千,“皇上是个腹黑男,偏偏你就是个傻白甜,傻白甜天克腹黑男!” 第62章 不愧是妙妙 因为林妙妙还要回松鹤宫复命,不好在她们这里耽误太长时间,教给了方夏几招怎么引起皇上的兴趣之后,就要回去了。 “妙妙,你这么快就要走了啊?”方夏拉着她的手恋恋不舍,“不能留下来吃晚饭吗?我给你做你最喜欢吃的手撕鸡。” 林妙妙咽了一下口水:“我是太后宫里的人,太后最近离不开我,吃饭都要我在一边伺候着。你等着,我以后会多找机会来看你们的!” 许秀听她提起了太后,忽然想起来什么,问道:“妙妙,你能不能帮我打听打听,为什么太后这么讨厌我?按理说我的原身不过是个小小的宝林,怎么能碍到太后的眼呢?况且我还治好了李泽,太后为什么对我有那样大的偏见呀?” 林妙妙也不知道具体是什么原因:“我隐约听太后身边的老人提过几句,好像是因为你长得像谁……不过那时候我也不知道你就是秀秀,没放在心上,你等着,我回去就帮你打听!” “我走了啊,这几天我有机会就来看你们。”林妙妙抹了抹眼泪,说道。 “你等等!”方夏飞奔去了厨房,不一会儿便回来了,用手帕包了一包糖炒花生,“给你拿去吃!” “你回去要多加小心,帮不帮我打听都无所谓,万一太后忌讳这件事,你就别问了,别把自己搭进去。”许秀嘱咐道。 林妙妙把花生揣在了怀里,又有点想哭。从前就是这样的,她每次要出门约会的时候,秀秀总是叮嘱她注意安全,夏夏总是塞给她一把零食让她拿着路上吃。 “我没事的,你们两个也保重!”她重重地点了点头。 玉灵阁的大门又关上了,许秀和方夏两人站在门前,心里失魂落魄的。 “秀秀,你说妙妙在太后那儿,别人会不会欺负她呀?” 许秀想了想自己见过她的几次,心里好受了些:“不会的,她那个性格你还不知道吗?她不欺负别人就不错了!” 方夏笑出了声,压抑的气氛稍稍轻松了些:“我之前还担心她不跟咱们在一起,过得可能不好,但是转过头来想想,她可是妙妙啊,在哪个地方都能如鱼得水。要是真跟咱们在一块儿,咱们才是累赘呢!” “是啊,她可是妙妙啊!”许秀也笑了。如今知道了妙妙平安无事,她心里的一块大石也算放下了。 “哎呀,秀秀,快过来,我给你敷一敷脸!”方夏忽然想起来正事,恨恨地说道,“那淑妃真不是东西,竟然下这么重的手!” 许秀的脸已经不疼了,只是有些火辣辣的发热。 方夏叫来翠柳,让她去打了盆凉水,又叫白芷去煮了几个鸡蛋。她自己拿着帕子浸了水,敷在许秀的脸上。 “都肿起来了。”她心疼地说道,“等会用鸡蛋给你滚一滚。” 许秀倒是不在意脸肿不肿,她更担心的是以后:“夏夏,那淑妃是恨上我了,只怕以后还会来找茬。” “她怎么这么不讲理!你之前都没有见过她,她凭什么打你!”方夏气呼呼地说道。 “没见过谁?” 两人都吓了一跳,李渊不知道什么时候进了屋,正好听见了方夏最后一句话。 “你的脸怎么了?”李渊的视线落在了许秀的脸上,不由皱起眉来。 “还不是——”方夏刚要说话,就被许秀拉了一把。 许秀可是记得妙妙之前说的话,男人不喜欢那种喜欢向她告状的女人,即使受了再大的委屈,也不能自己跟他说,而是要通过别人的嘴让他了解了,他才会觉得你懂事,才会更心疼你。 “还不是淑妃娘娘!”许秀抢在方夏前面说,“夏夏从来没有见过淑妃娘娘,她却拿夏夏撒气!皇上您看,夏夏的衣服还湿着,就是被她泼的!夏夏请淑妃娘娘喝刚煮好的梨汤,淑妃娘娘反手就泼在了夏夏身上!那梨汤还烫着,夏夏只怕身上都被烫红了!” 李渊的眉头拧得更紧了:“淑妃来过?” “是啊,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皇上这些日子经常来玉灵阁用膳,淑妃娘娘生气了,所以来找夏夏麻烦。” 许秀牢记妙妙传授的技巧,适当的时候要以退为进,“要不皇上以后少来些吧,免得淑妃娘娘不高兴。” -- 第54页 李渊坐到了椅子上,对方夏说道:“有刚熬出来的梨汤?给朕盛一碗。” 方夏连忙应了一声就去了,许秀心中对妙妙越发崇拜了起来:果然还是她了解男人,李渊如今算是被夏夏的一手厨艺征服了,连梨汤都要尝尝。 “你过来。” 她正想着,冷不防听见李渊说道。 许秀不敢不从,走到了他跟前,顺从地跪了下去。 “抬起头来。”李渊淡淡地说道。 她抬起脸,李渊在椅子上向她俯身,一瞬间他身上龙涎香的气味就将许秀包围了。 他离得越来越近,许秀的心跳不受控制地加快了。 他的这张脸真是太犯规了!哪怕许秀对他没什么感觉,光是这样近距离看着他,就忍不住要脸红了。 李渊伸出手,轻轻摸了摸她的脸颊:“是她打的?” 许秀只觉得他指尖冰凉,在自己的脸上一划而过,留下了酥酥麻麻的触感。 她的大脑一时有些宕机,胡乱点了点头。 李渊往后靠近了椅子里,伸手捏了捏自己的眉心,叹了一口气:“她性子差,你别放在心上。” 许秀干笑了两声:“臣妾哪敢与淑妃娘娘计较。” 这狗皇上对淑妃还真够上心的,竟然还亲自替她辩解。什么性子差,我性子还差呢,我能也去打她几巴掌吗?许秀心里不住吐槽。 “如今她父亲在朝堂上党羽众多,连朕都要避让几分,你可明白?”李渊说道。 “明白明白!”许秀连连点头,“皇上放心,臣妾会和夏夏说的,以后遇见淑妃娘娘,能避则避,避不过就当缩头乌龟,任她打骂。只是臣妾皮糙肉厚,被打了几下无所谓,可她要是连夏夏也一同打,那可怎么办?” “她……”李渊按了按额头,似乎十分头痛,过了半晌才说,“你放心,朕会告诉她,以后不准到玉灵阁来了。” “多谢皇上!”许秀高兴地说道。 不愧是妙妙,一眼就看出了这狗皇上对夏夏不一样!她一抬出夏夏来,狗皇上立刻就不让淑妃再来了,果然是担心夏夏也被她打! 第63章 你做的我都喜欢 李渊下午来了就一直没走,喝了一碗梨汤,靠在榻上拿了一本书看,一边看书还一边吃着方夏晒得桃子干,不一会儿就把一小碟都吃光了。 “他可能是在这里等着吃晚饭呢。”许秀和方夏悄悄咬耳朵。 方夏深以为然:“我今天做了口水鸡,他肯定喜欢吃!” “夏夏加油,你每天换着花样做,争取让他离开这里就食不下咽!”许秀给她打气。 有了李渊的保证,许秀知道自己和夏夏往后不会被淑妃欺负了,今天又找到了妙妙,她的心情格外舒畅,晚间吃饭的时候就多吃了几碗,即使脸都被打肿了,也没有影响她的食欲。 “凡事都需要对比,秀秀,我交给你一个艰巨的任务,你在皇上面前,要做夏夏的陪衬。陪衬懂吗?就是不要在意自己的形象,事事衬托出夏夏的好,明白吗?” 妙妙老师的话言犹在耳,许秀彻底放弃了自己的形象,直接放弃了筷子,用手抓着排骨啃了起来。 李渊几次三番看向她,也许是被她惊到了,欲言又止,最后摇了摇头,问方夏:“方宝林,你们平常都吃不饱吗?” “不会呀!”方夏一脸莫名其妙,“御膳房送来的东西好多,臣妾每天要想方设法多做些吃的才能吃完。” 许秀在一旁「呵呵」笑:“皇上,是夏夏做得太好吃了,臣妾用筷子吃着着急,这才用手的。” 反正她的吃相越豪放,就能衬托得夏夏越端淑娴静嘛。 “你别噎着。”李渊丢下这句话就不再看她了。 他长这么大,就没有见过一个女子像她一样,用手抓着东西吃,岂不是和那些蛮夷没什么两样? 李渊忍不住又看了一眼,发现许秀的嘴角沾了一颗饭粒,她却浑然不知,吃得正香。 大门忽然间被推开了,惊得姜公公往前一站,挡在了李渊身前。 “夏儿,我回来了——姜公公?你怎么在这儿?” 李潜手里拎着个食盒,风尘仆仆地进了屋,看到姜公公,不由一怔。 “昨日李将军大胜的折子才递上来,今日就回了京,李将军怕是星夜兼程赶回来的吧?”李渊淡淡地说。 李潜没想到李渊竟然也在,摸了摸脑袋,跪了下来:“微臣拜见皇上!” “起来吧。”李渊摆摆手,“你几时入的京?可回家见了皇叔?” 李潜站起身来,没用李渊赐座,就大剌剌地坐在了桌旁:“回皇上的话,臣一入京,就立刻往皇宫里来了,并未回家。” “手里的是什么?”李渊抬了抬下巴。 “这个啊,这是我给夏儿带的点心!”李潜丝毫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夏儿从前最喜欢吃福香楼的点心了。” 李将军,你可长点心吧!许秀扶额,当着皇上的面,对他的女人这样殷勤,真的好吗? 姜公公也看不下去了,咳嗽了一声:“李将军,您是先去了御书房吧?是小邓子告诉您皇上在玉灵阁的?” 他拼命对李潜使着眼色,偏偏李潜根本看不懂,乐呵呵地说道:“我没去啊,我一入宫就往这边来了!没想到这么巧,皇上竟然也在!” -- 第55页 许秀在心里替他点了一根蜡。 “夏儿,你快尝尝这点心,都是你从前喜欢的!”李潜殷切地将食盒打开,递给了方夏,“你在这里平常都吃不到什么好东西……咦?今日这菜色怎么这样丰盛?是因为御膳房的人知道皇上也在这里吗?” “这些菜是方宝林做的。”李渊的语气听不出喜怒。 “真的?”李潜的眼睛一下子就瞪大了,“夏儿,你竟然还会做菜?” “李将军也留下来一起吃吧。”李渊指了指白芷说,“你,去给李将军添一副碗筷。” 李潜满脸感动:“多谢皇上!夏儿,我还从未尝过你做的菜呢!” “那正好今日尝尝!”方夏倒是热情得很,“李将军喜欢什么口味的菜呀?也不知道这桌上的都合不合你的胃口,若是你有什么想吃的,尽管同我说,我给你去做!” “只要是你做的,我都喜欢!” 这李将军的脑子是缺根弦吧?许秀心里默默吐槽。她偷眼去看李渊,果然见他脸上又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看起来可不太高兴。 不过许秀并没有阻止夏夏,妙妙可是说过的,有时候适当让皇上感受到威胁是好事,只有这样他才能更深刻地意识到夏夏多优秀。 “夏儿,这些都是你做的?”李潜夹了些油菜吃了,犹自不敢相信。 “是啊,李将军尝尝这口水鸡!”方夏最喜欢的事,就是别人夸她的厨艺,眼下看到李潜几乎狼吞虎咽的模样,她的心里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真是太好吃了,皇上,夏儿的手艺很棒吧?比御膳房里的御厨都要好!”李潜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 “是不错。”李渊说道。 “不错?这么好吃的饭菜,您竟然就只说是不错?”李潜不服,“皇上,这明明就是极好吃了!臣长这么大,还没吃过比这更好吃的菜呢!” “你说好吃,那便好吃。”李渊不屑与他争执。 “夏儿,你别听他的,相信我,你做的饭菜,真的是极好!”李潜怕方夏听了不开心,连忙转过头去,认真地对她说道,“我父亲淮安王,你是知道的,平日里没有什么旁的爱好,就喜欢搜寻天南海北的美食,我从小吃遍了各种美味,都不及你所做的好吃!” 方夏笑着说道:“李将军,你不要这样夸我,我自己的手艺我是知道的,好吃固然是好吃,却也没有到了你说的那个程度。” “不不不我说的是实话!”李潜生怕她不信,“我李潜对天发誓,你做的饭菜,绝对是我有生以来吃过最好吃的!” 许秀一边在心里感叹这个李潜没脑子,一边啃着排骨,忽然间感到脸颊上微微一凉,抬眼看去,正看到李渊伸出手指,从她的唇边捡走了一粒米。 他的指尖冰凉,不小心碰到了她的唇,留下了若有似无的触感。 许秀有些懵,他用帕子擦了擦手,继续吃起饭来,仿佛这个动作已经做过无数次一样自然。 第64章 朕不需要问你 李潜正大讲特讲他剿匪的事,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他吸引了过去,没有人看到李渊刚才的举动。 许秀想摸摸脸上还有没有饭粒,又想起自己满手都是油,讪讪地放了下来。 李渊是实在看不下去了吧,他的嫔妃里面,可能没有人会把饭粒粘到脸上。 “朕回御书房了,李将军与朕一起。”李渊放下筷子,净过手手之后站起了身。 “皇上您先走就是,臣还没吃饱呢!”李潜说道。 “你与朕同去。”李渊又重复了一遍,声音平淡,语调却不容置疑。 李潜到底还记着他是皇上,只能叹了一口气,对方夏说道:“夏儿,我先走了,等明日我再来看你。” “李将军快去吧,明天中午我要做千层饼,你巡逻到这里的时候我给你拿几张!”方夏热情满满地说道。 李潜咧嘴一笑,刚要说话,就被李渊打断了。 “走了。”李渊似乎不大高兴,拂袖而去。 李潜又从怀中掏出个珠花放到了桌上:“我在平康县的时候,看见那儿的姑娘家人人头上都戴这个,特地给你也买了一个。” “李将军,皇上在外头等着呢,您快些吧!”姜公公提心吊胆地提醒他。 “哦哦,夏儿我走了,明天中午我一定过来!”李潜一步三回头地走了出去。 “这李潜胆子还真是大,当着皇上的面也敢这么明目张胆地献殷勤。”许秀嘀咕道。 方夏没听见她的话,正将那珠花拿在手里仔细端详,又让绿柳给她插在了头上,喜滋滋地对许秀说:“秀秀,你看好不好看?” “好看好看。”许秀翻了个白眼,“我劝你还是不要让皇上瞧见了。你一个宝林,那李将军与你非亲非故,你不戴皇上赏的首饰,戴他送的算怎么一回事啊?” “可是皇上也没有赏过我什么首饰啊……” 许秀一噎,仔细一想皇上确实没赏过夏夏什么东西。 “反正你先收起来吧,等到妙妙来了,问问妙妙要不要戴。” 妙妙说过要让皇上有危机感,可也说过不能太过头,这个尺度她们可把握不好,还是要问问她才行。 “好吧。”方夏有些失望,还是将那珠花取了下来,“哎呀,皇上的书落下了!” 许秀往榻上一看,李渊之前翻看的那本书果然端端正正地摆在那里。 -- 第56页 “是什么书?”她这些天除了给别人看病,一点娱乐项目都没有,看到有本书,心里头高兴得很。 白芷过去将书拿了过来,许秀探过头去一看,是一本《黄帝内经》。 “这狗皇帝怎么还看起医书来了?他看得懂吗?”许秀嘟囔着擦了擦手,将书接了过来,“忘了带走正好,我有东西打发时间了!” 如今已经入了秋,天黑得早了些,李渊走在回御书房的路上,两旁的宫灯已经亮了起来。 “此番剿匪可还顺利?”他一边走一边问跟在身后的李潜。 “不过是些乌合之众罢了。”李潜说道,“实在是不堪一击。” “那个在后面推波助澜的人,查的可有眉目?” “据匪首说,平康县半年之前忽然出现了一个道士,上通天文下晓地理,卜卦测算无所不能,大到过几日山上会有猛虎伤人,小到谁家的母鸡被邻居偷走了,他全都料中了。 渐渐地那道士声名鹊起,城中百姓纷纷找他测算,但他有一日却忽然失踪了,只留下了三个锦囊。” “若是朕没猜错的话,今日京中流传甚广的那首童谣,便是从那锦囊中传出来的。”李渊冷笑一声,说道。 李潜点点头:“皇上料事如神。臣已经将那匪首就地正法,凡私下散播童谣者,皆关押在平康县大狱里,想来过不了多久,此事就能平息了。” “这样的手段,无非是让那童谣传得更隐蔽罢了。”李渊淡淡说道,“这样的东西,越是禁它,便越有人会信以为真。” 李潜愣住了:“那……皇上您说该怎么做?” “无妨,你做的没错。”李渊说道,“如此这般,背后那人的目的也算是达到了,且看他后续有什么动作,朕要将这人从地底揪出来,否则他藏在暗处,总是个麻烦。” “哦哦,臣没耽误您的计划就好。”李潜摸了摸脑袋。 李潜继续往前走着,话头却忽然一转:“你当初为何执意要将方宝林送入宫中?你不是一直对她有意么?” “夏儿自己想进宫啊。”李潜说道,“她求臣帮她一把,臣便帮她了。” “后来她想要侍寝,你也帮她?” “她高兴就好。”李潜老老实实地说道。 李渊默了默,又问:“你与方宝林也算是青梅竹马,你既然喜欢她,这些年是如何对她的?” “如何对她?”李潜仔细回想了一下,“她喜欢吃福香楼的点心,臣每次都给她带;她家里的姐妹欺负她,臣就帮她打回去;她说想要去月湖泛舟,臣支开了护卫和她一起去——哎呀,皇上,那次是臣自己的主意,您千万不要怪在夏儿头上!” “李潜,你好大的胆子!那月湖是大周圣地,你竟带着方宝林去泛舟?” “皇上是息怒,臣是一时口误,不是月湖,不是月湖!”李潜脑袋上出了汗,“臣与夏儿去的是……是……是镜湖,对是镜湖!镜湖不是圣地吧?” 李渊冷哼了一声,不愿与他计较:“你为何给她千里迢迢带了一支珠花回来?那珠花做工粗糙,不及宫中的万一。” “臣是见平康县里人人都戴着,就给夏儿买了一支。旁人有的,夏儿当然也要有,况且臣看着那些女子,戴着都不及夏儿好看!” “旁人有的她也要有,她想做什么事就帮她达成心愿,喜欢什么就给她送什么——若是不知道她喜欢什么怎么办?” “多观察就知道了啊!看看她平常对什么感兴趣,自然就知道她的喜好了!” 李潜忽然拍了拍脑袋,“皇上,您莫非是想知道夏儿的爱好?您问臣就好,臣定然知无不言!” “不必了,朕不需要问你。”李潜冷冷淡淡地丢下了一句话,就加快了步子往前走去。 李潜在后面心里不由替方夏高兴,看来皇上终于对夏儿开始有兴趣了,夏儿一心想着能够成为宠妃,想来过不了多久,愿望就能实现了! 第65章 哪有人会嫌银子少呢? “秀秀,来病人啦!” 许秀从床上撑起了身子,嘴里嘟囔着「来了」,想要下地穿鞋。 她昨天晚上洗了个澡,当下就感觉有些凉,只是并没有放在心上。 谁知现在睡了一个晚上,症状反倒更重了,她的头昏昏沉沉的,鼻子里痒痒的想打喷嚏,还一直打不出来。 早上她觉得眼皮发沉,知道自己怕是着了凉,就躺在床上指挥白芷去抓药煎好,喝了之后迷迷糊糊才睡了一会儿,就被方夏叫醒了。 她强打起精神来,走到前厅坐下,病人已经在等着她了。 随着天气渐渐冷了,她看病的地方也从院子里挪到了屋里,从前是条件不允许,她们这个前厅看着破破烂烂,她不好意思让人进来,如今收拾得干干净净,墙角摆着香炉和绿植,墙上还挂着字画,环境好了许多。 “您是哪里不舒服?”许秀瓮声瓮气地问道。 那来看病的是个年岁较大的嬷嬷,闻言一怔,抬头看了许秀一会儿,关切地说道:“许娘子,您脸色不大好,是不是昨夜着凉了?” “不碍事。”许秀摆摆手,“我已经喝了药,明日就能好起来。” 那嬷嬷连连说道:“许娘子医术高明,换做奴婢要是着了凉,可是得难受上好几日,硬生生地熬着好起来!” -- 第57页 “嬷嬷,您是哪里不舒服?”许秀又问了一遍。 她困乏得很,身上又酸痛,只想着快些给她看完病好去床上歇着。 “许娘子您贵人多忘事,奴婢上个月来过,请娘子给奴婢瞧瞧这腿。”嬷嬷伸手卷起了裙子下摆,露出双腿来,“娘子当时给奴婢开了药,叫奴婢回去喝,说先喝上一个月,再回来找您复诊。奴婢喝了一个月,这腿啊当真好多了,娘子看看那药方可有什么要改的?” 许秀弯下腰去,看到她的腿才想起来,这个嬷嬷是小腿静脉曲张,之前找她来看的时候十分严重,自己给她开了药,告诉她晚间睡觉前将腿垫起来,平时少站着,多做些按摩。 她伸手在这嬷嬷腿上按了按,发现已经减轻了许多,就在自己的一叠药方中翻出了她的那张,对照着将两味药的分量改小了些,重又抄了一份给她。 “您照着这个方子去抓药,等到下个月再过来,我给您再瞧瞧。”许秀说道。 那嬷嬷千恩万谢地收了,从怀里拿出两双绣鞋放在了桌上:“上次娘子说要两双鞋,奴婢回去便给您做了,您试试合不合脚。” 许秀笑了笑:“多谢嬷嬷,一定合适的。” 那嬷嬷还有事在身,不好久留,又说了几句感谢的话便要走了。 许秀想着起来送送她,谁知刚一站起身,立刻天旋地转,眼前一片漆黑,身子不受控制地倒了下去,额头正撞在桌角上,火辣辣的疼。 “秀秀,你没事吧!”方夏正巧端着一碗姜汤进来,一眼看见,把她吓得魂飞魄散,连碗都扔了,扑过来扶她。 “没事,就是低血糖一下子有些晕……”许秀伸手碰了碰额头,疼得厉害。 “别碰,出血了!”方夏连忙阻止她,“我先给你擦一下。” 她扶着许秀躺回床上,拿着帕子小心地将伤口旁边的血擦干净:“秀秀,你就在床上躺着吧,再有病人我让他们过些天再来。” “生了病哪能过些天再看呢。”许秀倒是没有放在心上,“我没事,躺一会儿就好了,你等下给我冲一碗红糖水,可能是因为早上我没吃东西才晕的。” 那嬷嬷也吓了一跳,跟着进了屋,见许秀没事才松了一口气:“许娘子,都是奴婢不好,您病了还来叨扰您,这下奴婢的罪过可大了!” “嬷嬷,您不用放在心上,早间的时候我没什么胃口,就没有吃早膳,所以刚才一下子起身才没站住的。即便是您不来,我恐怕也要摔一跤的。”许秀安慰她道。 “可是您这一下破相了啊!”那嬷嬷快急哭了,“您等着,奴婢这就去太医院,管太医要些玉颜养容膏来!” “玉颜养容膏是什么?”许秀问道。 “是太医们专门配的药膏,这宫里的娘娘们若是肌肤受损,涂上几个月便不会留疤。” “还有这样的东西。”许秀若有所思地沉吟了一会儿,对那嬷嬷说道,“嬷嬷,您不用担心,我自己就是大夫,难道还能叫头上留疤不成?您回去吧,别误了事才好。” 那嬷嬷又说了好几遍,见许秀眼下确实恢复了些精神,这才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夏夏,我忽然有了个主意。” 方夏叫绿柳重新盛一碗姜汤进来,又叫白芷去冲了红糖水,她就坐在床边,说什么也不许许秀再起床了。 “什么主意?”方夏问道。 “刚才那嬷嬷说,太医院有专门修复疤痕的玉颜养容膏,其实我也会不少滋养皮肤的方子,做成护肤品,在这宫里的销量一定很好!”许秀来了精神。 “销量好不好的又有什么用,咱们两个现在有月银,又出不去这玉灵阁,想花都没处花。” 方夏噘着嘴说道,“这两个月咱们已经存下一百多两银子了,要是放在外面,也是两个小富婆了。” “哪有人会嫌银子少呢?”许秀却是打定了主意,“如今咱们虽然不再缺吃少穿的,可都是依靠李渊得来的,谁知道那狗皇帝会不会突然变脸,万一哪天咱们得罪了他,岂不是又要回到最开始的那种日子。” “夏夏,我觉得咱们还是要居安思危,多攒些银子,以后也算是一条退路。” 方夏满脸不情愿:“那你得先把病养好了再说,这些东西先放一放,等你精神好些了再考虑,好不好?” “嗯嗯,我现在不想那些。”许秀嘴上答应得痛快,心里却已经开始回想从前看到的那些养颜的方子了。 “许宝林,如今已经日上三竿了,为何你还不曾起床?” 两人转过头,见李渊大步走了进来。他本来皱着眉,一副对许秀这样懒散十分不满的模样,忽然看到许秀额上一块血迹,眉头皱得更紧了。 “这是怎么一回事?” 第66章 她可是头一份 “回皇上的话,臣妾昨夜有些着凉,刚才精神不济,不小心摔了一跤。”许秀想要起身行礼。 “躺着吧。”李渊只看了一眼,就转开头去,问方夏道,“你这里可有什么点心?” “有的有的,臣妾早间做了杏仁酥,皇上且等一等,臣妾这就去给您拿!”方夏连忙说道。 “姜历城,跟方宝林去看看,朕不喜太甜的。”李渊吩咐姜公公。 支开了人之后,屋里就只剩下了许秀和他两个,两人一时相顾无言,陷入了一阵尴尬的沉默。 -- 第58页 “皇上……” “许宝林……” 两人同时开了口。 许秀一怔,本想开口夸几句夏夏做的点心多好吃,没想到李渊也正要说话,她只能把话咽了回去:“皇上您先说。” 李渊清了清嗓子:“你可曾吃过药了?” “吃过了。”许秀老老实实地回答。 “吃过便好。”李渊点点头,随即又补充了一句,“着凉看似小毛病,可却拖不得,否则不光是你自己难受,身边的人也会被传染的,断不能掉以轻心。” “臣妾知道。”许秀捣蒜一般地点头,“臣妾已经给自己开过药吃下了,好好静养几天便能好了。” “这些日子方宝林一直与你在一处睡?”李渊问道。 “是啊,臣妾本来住在东殿,那边的床铺都被火烧了,臣妾只能与夏夏挤在一起了。” “唔,朕等下叫人送张床去东殿,让方宝林搬过去住吧。”既然是静养,身边的人应当越少越好。 许秀心里暗道,这狗皇帝对夏夏还真是上心,自己不过是感冒了,就担心会传染夏夏,特地叫她去东殿住。 不过这样也好,晚上夏夏睡得早,她和夏夏一起住,早早便要吹了灯,连书都没法看。 于是她欢天喜地地说:“臣妾代夏夏多谢皇上!” 李渊淡淡地应了一声,坐到了窗边的榻上,随手拿起了那本《黄帝内经》,翻了几页,放下问她:“这本书你看完了?” “看完了,看完了。”许秀八岁的时候就看完了,要不是这古代实在是没有什么消遣,她也不会重新又看一遍。 “可还喜欢?” “呃……”许秀一时摸不准他的意思,不过是本医书,谈不上喜不喜欢吧。难道这狗皇帝还是怀疑她? “臣妾从小便对这一类的书感兴趣,看得也比较多,这本《黄帝内经》里面讲的东西都很有用。”她小心翼翼地回答。 李渊本意是想问问她喜不喜欢这一类的书,可她这回答和没有说一样。他右手虚握,放在唇边咳嗽了一下:“如此甚好。” 两人又陷入了沉默,正好这时方夏端着杏仁酥进来了:“皇上您尝尝!” 她放了一碟在李渊面前,又端着另一碟走到床前:“秀秀,你也要吃些东西,从早晨到现在你还什么都没吃呢!” “我嘴里没什么味道,什么都不想吃。”许秀苦着脸说道。 “不想吃也要吃!秀秀,你尝尝,你喜欢吃甜的,我给你这碟里面多放了糖,你肯定喜欢!”方夏哄着她,“来,张嘴。” “夏夏,我真的吃不下东西……” “方宝林这杏仁酥做得极好。”李渊忽然说道,“酥松香脆,比起御膳房做出来的更胜一筹。许宝林,你吃几块,不要辜负了方宝林的心意。” “多谢皇上称赞。”方夏心不在焉地谢了恩,又对许秀说道,“秀秀,你瞧,连皇上都说好吃,你尝一尝嘛!” 许秀叹了口气,你做的东西,他当然说好吃了。她架不住方夏一再劝说,拿了一块放入口中,果然和李渊说的一样,这杏仁酥烤得火候正好,放入口中香气满溢,她即使没什么胃口,也不由得多吃了两块。 “真乖。”方夏满意地摸了摸她的头发,“你先歇着,中午的时候我给你煲些汤来喝。早上御膳房正好送了两只乳鸽来,里面放些枸杞、黄芪,刚好可以给你补身子。” “不过就是个感冒,不用这么折腾。”许秀连连对她使着眼色,“皇上可是要留在这里用午膳的,你按皇上的口味来做就行!” “那可不行,皇上嗜辣,你如今病了,吃的东西得清淡些。”方夏转头对皇上说道,“皇上,臣妾等会儿给您单独做道回锅肉,其余的菜色口味可能要淡些。” “不必这样麻烦,朕去松鹤宫瞧瞧太后,不留在这里用膳了,你按照许宝林的口味做便是。”李渊又吃了两块杏仁酥,“你等下去包些杏仁酥,朕给太后送去。” 许秀高兴得快要笑出来了,李渊这是打算让夏夏在太后那儿刷存在感呢!那边还有妙妙做助攻,太后肯定会对夏夏的印象越来越好的! “臣妾这就去!”方夏也很高兴,她一直惦记着妙妙,可是妙妙自从上次走之后,就再也没来过,今天皇上带了杏仁酥过去,要是太后吃着高兴,赏她些什么,妙妙不就能借着这个机会过来了? 她手脚麻利,不一会儿便装了满满的一食盒。 姜公公正好也泡好了茶端上来,李渊只喝了一口,便放下了茶杯,起身道:“去松鹤宫。” 姜公公吃了一惊:“皇上,您不留在这儿用膳啦?” 皇上已经有些日子没来了,今儿早膳的时候胃口不佳,只吃了小半碗清粥,姜公公还指望着今天中午他能留在玉灵阁多吃些东西呢! 李渊没有回答,径自往外走去。 姜公公连忙提起那食盒就跟了上去。 “姜历城,朕记得西域那边进贡了些蜜桔,你等会送些到玉灵阁。”李渊吩咐道,“再去内务府说一声,将玉灵阁的东殿收拾出来,让方宝林搬过去。两位宝林整日挤在一张床上睡,像什么样子!” “是,奴才等会儿便去。”姜公公应着,心里想道,皇上对方宝林可真真儿地好,这整个后宫里头,连淑妃娘娘都算上,能让皇上这样上心,亲自去吩咐置办东西的,方宝林这可是头一份啊! -- 第59页 第67章 儿臣替她赔个不是 李渊到了松鹤宫的时候,正好赶上了午膳。 俞公公在门外守着,一看到皇上,立刻就迎了上去:“皇上吉祥!” 他板起脸骂门口的两个小太监:“皇上过来了也不知道通传一声,脸上长的两个眼睛干什么用的?透气吗?”骂完又转头陪着笑说道,“皇上您稍等,奴才这就进去通传。” 李渊「嗯」了一声,看着俞公公进去了。 “朕记得俞全素来是个老好人,母后宫中这些人,就没有一个不念着他的好的,怎么今日这样暴躁。”李渊对姜公公说道。 姜公公这些日子打听了一下,倒是也知道原委:“皇上您不知道,这些日子啊,太后娘娘十分器重那个林公公,对俞公公自然是冷落了些,寻常日子里也要林公公在跟前儿伺候着,这日子久了,俞公公即便不说,心里头也是有气的。” 李渊之前便知道太后身边忽然冒出来的那个小太监,他命人查过,那太监身世清清白白,只是一张嘴十分能说会道,很会讨太后欢心。 他知道太后不喜欢自己插手她身边的事,故而也没有放在心上。 太后当年能在先帝的一众宠妃中脱颖而出,自然是个有手段的,身边这些下人还不用他操心。 “皇上快请进。” 正想着,俞公公就出来了,恭恭敬敬地迎他进去。 李渊走进了屋,太后正在榻上坐着,看到他进来,脸上立刻露出了笑,对他招手:“皇上来了。” “儿臣拜见母后。”李渊端端正正地行了礼,才走过去,坐在她旁边的椅子上,“母后看着气色不错,想来身子也大好了吧?” 前些日子因为李泽坠马一事,太后大病了一场,听他关心,便笑着说道:“这一天天的那么多药灌下去,为了能不喝药,哀家这身子也要好起来啊!” 李渊也微微笑了起来:“儿臣记得年幼时生病,闹着不肯喝药,母后告诉儿臣,身为男子汉,哪能怕苦就不肯喝呢?如今看来,母后竟是也一样怕苦。” 太后连连摆手:“皇上是男人,自然不能怕,哀家可是个妇道人家,怕苦岂不是天经地义的?” 李渊招招手,姜公公将手里的食盒拿了过来,放在小几上,他亲手将食盒的盖子打开,想端出杏仁酥,可看到里面的东西,不由一怔。 常人用食盒装糕点,无不是寻了妥帖的碟子,将糕点仔细摆在上面,等打开之后端出来就能吃了,这方宝林倒是实诚,李渊让她装些杏仁酥,她把那食盒里面垫了一层布,满满地堆了一食盒。 李渊若无其事地拿出了一块,递给太后:“母后尝尝这杏仁酥。” 太后接过去咬了一口,夸赞道:“味道不错,倒是比哀家从前吃的更美味些,可是御膳房来了新的御厨了?” “是玉灵阁里方宝林做的。”李渊说道。 太后知道他这些天经常往玉灵阁里去,她对此倒是乐见其成:“哀家记得那方宝林生得十分讨人喜欢,跳舞也不错,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好手艺,真是个妙人儿!” 李渊点点头:“她厨艺确实不错,与她同住的许宝林也十分精通医术。” 太后本还想夸方宝林几句,冷不丁听见了许宝林的名字,立刻就没了兴趣:“倒是难为了那孩子,那许宝林可不是个好相与的,她们两个如今住在一处,也不知道方宝林会不会被欺负。” “朕瞧着许宝林性子不错。”李渊说道。 太后「哼」了一声:“那还不是因为当着你的面?你可是皇上,许宝林再放肆,也不敢在你跟前儿表露出来。等你一走了,她指不定怎么磋磨方宝林呢!” 林妙妙一直在一旁伺候着,眼见着太后对秀秀的偏见越发的深了,忍不住开口道:“奴才倒是觉得皇上说的没错,前次太后娘娘派奴才去玉灵阁的时候,正好瞧见淑妃娘娘在里面撒泼,不知道什么缘故就对着方宝林要打要杀的,许宝林为了护着方宝林,被淑妃娘娘的人按着掌嘴,脸肿得老高呢!” 她这话说得不客气,不过太后一向十分厌恶淑妃,听了丝毫没有觉得不妥,反而皱着眉问道:“淑妃又打了人?她去那儿做什么?” 林妙妙翻了个白眼:“奴才可不敢猜淑妃娘娘的心思,奴才听说啊,淑妃娘娘宫里有个小宫女儿,就因为布菜的时候给淑妃娘娘夹了只螃蟹,被淑妃娘娘当即就打破了相呢!” 太后气得胸脯起起伏伏:“此话当真?” “自然是真的,这事呀,可是淑妃娘娘身边的宫女跟奴才说的呢!”林妙妙说道,“那宫女之前被冤枉偷了淑妃娘娘的首饰,生生被夹断了手指,多亏许宝林医术高明,给她又接了回去。 前次淑妃娘娘当着王昭容的面又打了她,那小宫女生怕自己继续在合欢殿待下去小命不保,又知道太后娘娘一向待下人宽厚,就求到了奴才这儿,说只要能来松鹤宫,哪怕是倒夜香,也不愿留在合欢殿了!” 她这话说得半真半假,采墨的事是真的,太后要是去打听,没半句假话。至于其他的,她敢肯定,太后只要问采墨,她一定会说是真的。 太后待下人向来仁厚,此刻听她这样说,已经是怒火中烧了。 只是淑妃到底是皇上的人,皇上待她一向与旁人不同,太后不得不顾着皇上的面子。 -- 第60页 “皇上,这淑妃如今竟已这般骄纵了,你且冷淡她些日子吧!”太后忍了又忍,对皇上温声说道。 毕竟皇上不是自己的亲子,两人纵然母子相称,可到底还是隔了一层,太后说话时总是收着几分。 李渊叹了一口气:“周将军老来得女,对月凝宠爱有加,她一向比旁人脾气差些,惹得母后不快,儿臣替她给母后赔个不是。” 太后心中的怒火烧得更旺了,如今后位空悬,妃位也只有淑妃一人,这淑妃眼看着就是把皇后的位置当成了自己的囊中之物,根本不把别的妃嫔放在眼中,就连上次把曼青推倒撞破了头,也没有一句道歉! 如今看皇上的态度,对她仍旧是包庇纵容,太后的心里一下子就冷了下来,态度也变得冷淡了:“皇上不必担心,哀家是不会为此而惩治她的。况且淑妃不过是个妃子,她何德何能,能叫皇上替她赔不是?” “眼见着要到了用午膳的时候了,皇上是想要留在哀家这里用膳,还是去淑妃的合欢殿?” 李渊默了默,起身说道:“儿臣不叨扰母后了。”然后便带着姜公公走了。 第68章 你吃的什么东西? 李渊走了,剩下太后在殿内气得摔了个杯子。 “你瞧瞧皇上,竟要替一个妃子赔不是!那淑妃算个什么玩意儿,她也配!” 太后啐了一口,“哀家当初就不让皇上迎她进王府,皇上却对她一见钟情,美色误人,当真美色误人啊!” “太后娘娘您可别生气了,为了一个淑妃不值当。”林妙妙连忙凑上前去劝道,“如今后位空悬,淑妃可不就是后宫里头除了您之外地位最高的了?可是有句话说得好,站得越高摔得越狠,淑妃如今是想着那皇后之位非她莫属了,可要是有朝一日皇上立了旁人做皇后,她还能有今日的气焰不成?” 太后拧着眉说道:“哀家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只是你瞧瞧皇上,如今哀家不过是提了一句,就处处包庇她,往后真想要立后了,除了她还有谁?” “奴才瞧着倒未必。”林妙妙摇头道,“皇上登基已经几年了,要是想要立淑妃为后,不必等到现在,大约皇上只是看中周将军手中的兵权吧!” 太后听她这样说,不由消了些气,但随即又惆怅起来:“皇上的心思,哀家一点都猜不透,他也什么都不肯对哀家说。当初哀家张罗选秀,皇上什么意见都没有,可如今人进了宫,他却鲜少往后宫里去,即便是去了,也就在淑妃那里留宿,哀家就不明白了,难道淑妃真的就那样好,让皇上心里只有她一个不成?” 他不去后宫,是因为他不行啊!林妙妙心里吐槽,嘴上却说道:“太后娘娘莫非忘了,除了那淑妃,如今还多了个方宝林啊!皇上当初是临幸过方宝林的,如今又常常往玉灵阁里去,今日还带了方宝林亲自做的点心来给您尝,只怕是对方宝林上了心呢!” 太后眼前一亮,她从前一直想叫王昭容拢住皇上的心,毕竟她是自己的侄女。 可惜皇上似乎对王昭容毫无兴趣,太后前次问了才知道,王昭容入宫这么多年,皇上竟然一次都没有宠幸过她! 如今后宫里头淑妃一家独大,凭空出现个方宝林,也是件好事。 “你说的没错,哀家也瞧着皇上对方宝林格外不同。”太后心情好了些,对林妙妙说道,“你过来尝尝这杏仁饼,味道当真是不错的!” 她想要再拿一块,往那食盒里一看,顿时满头黑线,这杏仁饼装了满满一食盒,下面竟然连个碟子都没有。 是个实诚孩子。太后在心里默默下了结论。 姜公公愁眉苦脸地跟在皇上身后,他本来想着李渊不留在玉灵阁吃饭,去太后那儿也是好的,有太后劝着,总能多吃些东西,可谁知皇上也不肯留在松鹤宫用膳,只怕今日午膳又要草草吃一口作罢了。 “皇上,周将军从北边送了个厨子进宫,就安置在淑妃娘娘的小厨房里,奴才听说那厨子厨艺了得,做得一手好菜,皇上顺路过去尝尝?”姜公公小心翼翼地问道。 “「从北边送了个厨子进宫」。”李渊重复了一遍,“看来周将军驻守北疆,也没有忘记女儿啊,这是生怕皇宫里头委屈了她,连厨子都要他亲自找来才放心。” 他的声音淡淡的,姜公公听了却平白出了一身汗。他跟着皇上这么多年,皇上的心思多少也能猜到些,如今自己随口一句话,又犯了皇上的忌讳。 “回御书房。”李渊丢下这句话,便大步往前走去,谁知刚转了个弯,正好碰见了李潜身后带着一队侍卫正在巡逻。 “微臣拜见皇上!” 见了李渊,李潜一愣,将手背在了身后,跪了下去。 “起来吧。”李渊点了点头。 李潜跟身后的侍卫都站起身来,身上的盔甲一阵「哗啦啦」地响,听得李渊直皱眉。 “你手里拿的是什么?”他问李潜。 李潜乐呵呵地将手里的东西举起来给他看:“臣刚才巡逻的时候路过玉灵阁,就进去看了看,正好夏儿说她做了肉夹馍,给臣拿了几个。” “肉夹馍?”李渊没有听过这种东西,不由多看了两眼。 “对啊,可好吃了!”李潜一边说一边放到嘴里咬了一口,“这饼里头夹了腊汁肉,饼酥肉香,汁水浸到饼里,咬一口香到掉舌头!” -- 第61页 李渊看他吃得香,心头火起,冷声道:“李将军,朕命你在宫中巡逻,护卫皇宫安全,你不好好巡逻,竟在这里吃东西?!这皇宫里难道没有午膳吗,要让你在路上吃这种东西?你身为臣子,边走边吃,形象全无,有损皇家体面!” 李潜被他骂得缩了缩头,茫然不知所措:“皇上,臣确实吃过了午膳,可也不耽误臣再吃个肉夹馍啊……” 他从前也经常在巡逻的时候吃些东西啊,皇上看见了都没说什么,今日这是怎么了,这李渊火气怎么这么大。 “还敢顶嘴!”李渊的声调高了几分,“你看看你这一队侍卫,连站都站不直,你就是这样给朕带兵的?” “臣不敢!”李潜急了,连忙跪下来说道,“兄弟们刚巡逻完一圈,确实有些懈怠了,可臣带兵的时候,是万分不敢松懈的,皇上若是不信,大可以到军营里看看……” “够了,朕不想听你说这些!”李渊朝他伸出手,“东西拿出来,你带着他们继续巡逻吧!” 李潜哪敢不从,从怀中掏出用油纸包着的肉夹馍,放到了李渊手中,行过礼之后便带人走了。 李渊用手摸了摸,那肉夹馍仍旧温热,他一边走一边打开了油纸包,放入口中咬了一口,果然如同李潜说的一样,馍香肉酥,肥而不腻,一口咽下去让人食欲大振。 他几口就将那两个肉夹馍吃下了肚,心里的怒气稍平,他何尝不知道淑妃如今恃宠而骄,看到许宝林被她打得脸都肿了,他也是憋了一股气,只是现在远不到能动她的时候,他明明身为皇上,却要对一个妃子笑脸相迎,他这个皇上做得太憋屈了。 姜公公把一切看在眼里,对李潜不由多了几分同情:李将军啊李将军,您只怕是万万想不到,皇上义正言辞地骂了您一顿,只是为了抢方宝林做的肉夹馍吃吧? 第69章 你得支棱起来 第二日林妙妙来到玉灵阁,看见许秀的头上包着一块布,不由分说叉着腰把淑妃的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 “你先喝口水吧。”方夏给她倒了一杯水。 林妙妙接过去一饮而尽,擦了擦嘴巴,问许秀:“她又来抽什么风?我听说皇上不许她往玉灵阁来了,她竟敢违抗圣意?” “其实是我自己不小心磕到的。” 林妙妙一噎,旋即哼了一声:“那我骂得也没错,她就是个疯子!” “妙妙,尝尝我晒的桃子干。”方夏笑眯眯地塞了一把在她手里,“我们这玉灵阁可是个好地方,后面整整一片桃林,我和秀秀前些日子去摘了不少桃子,不光晒了桃干,还酿了桃子酒呢!再过两个月也就酿好了,到时候你别忘了过来喝!” “我在太后身边什么都不缺。”林妙妙说道,“你们不用惦记我,我过得好着呢!说实话,其实我过得比这宫里有的嫔妃还要好——不对,是比这宫里大部分嫔妃过得都要好!” “尝尝吧,挺好吃的,连皇上都喜欢呢!”许秀笑着说道,“知道你过得好,可是过得好我们也惦记呀!你在太后身边比我们可辛苦多了,我们这儿除了李渊,来回都是看病的,哪个不是对我们两个恭恭敬敬,如今淑妃也不能来了,我们过得舒坦着呢!” 她们三个坐在屋里,支开了两个丫鬟,想要好好说说话。 “别看你们现在的日子是舒坦,只怕过两天,就不能这么平静了。”林妙妙说道。 她此次前来,一是给方夏送来太后的赏赐,二就是要提醒一下她们。 “下个月是太后诞辰,到时候夏夏只怕是要参加宫宴的。” “啊?我可是被打入冷宫了,非去不可吗?”方夏缩了缩脖子。 她自从穿越过来,就一直躲在这玉灵阁里,不用和那些嫔妃打交道,过得十分快活。一听妙妙说自己要参加宫宴,立刻就抗拒了起来。 “你怎么这么没出息!”林妙妙敲了一下她的脑袋,有些恨铁不成钢,“你别忘了咱们的计划,如今眼见着皇上对你越来越上心了,你得考虑一下以后的日子!眼下这个后宫里头,位分最高的就是淑妃,其次便是王昭容,你这次宫宴上如果好好表现,不出意外的话,太后也会在皇上面前夸你,你的位分肯定是要升一升了!” “到时候无论是才人、美人还是婕妤,你都肯定不能再缩在玉灵阁里,而是要与别人打交道了,这样的宫宴以后你要参加的还多着呢!” “可是我一点都不想去……”方夏弱弱地说道,又问她,“那秀秀去吗?” 要是秀秀也去的话,她心里还能有点底。 林妙妙摇摇头:“秀秀大概是不能去的,只要一提起来,太后就厌烦得很。” “我这原身到底是怎么得罪了太后啊……”许秀再次感叹。 不过不能去就不能去,她根本不愿去凑热闹,那种场合她想一想都觉得头疼。 “我找了几个太后身边的老人儿打听过了,你这原身可不是什么良善的人。” 林妙妙说道,“许家不过是个商户,这你是知道的吧?当初宫中选秀的时候,许家花了许多银子疏通关系,最后也确实得了一个名额,只是那名额一开始并不是给你的。” “难道是给我那传说中的庶妹?”许秀自从醒过来之后,就听了许多遍,说她亲手淹死了她的庶妹。 -- 第62页 “可不是么,秀秀你真聪明!”林妙妙一个劲儿地点头,“按理说既然是送入宫中的,这名额又那样难得,当然要送嫡女入宫,也不知道你家老爷子是怎么想的,非要送个庶女进来。 你呢,表面上不说什么,心里十分不忿,就趁着和她一起出游泛舟的时候,把她推下了水淹死了。” “别一口一个你怎么样怎么样的,我这两辈子都只救过人,没害过人啊!”许秀听着别扭极了。 “你明白我的意思就行!”林妙妙毫不在意地挥了挥手,“许老爷子自然是动了怒,可是名册都已经报上来了,若是人不进宫,银子白花了不说,还是欺君之罪,于是他就只能把你打包送进来了。” “太后是因为知道我……呸,我的原身杀了自己的庶妹,所以才讨厌我的?”许秀问道。 “倒也不全是。”林妙妙说道,“我听说皇上去年的时候遇刺险些死了,就挺不幸的,你长得和当时那个刺客挺像的。” “呃……”许秀万万没想到竟然是这样,“那刺客被抓住了?” “没有。”林妙妙摇摇头,“所以当初你进宫的时候,太后和皇上见了你,都以为你是那刺客,将方家查了个底朝天,最后才不得不承认你只是比较倒霉罢了。从那之后皇上倒是没将这事放在心上,太后却一看你就觉得膈应,对你厌恶得很。” “好吧,我本以为是我这原身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惹太后生气了,还想着能不能弥补一下,眼下看来源头出在我这张脸上,我只怕做什么都无济于事了。” 许秀悠悠地叹了一口气,“幸亏有你们两个,妙妙能在太后身边周旋,夏夏能让皇上另眼相待,我就做个咸鱼好了!” “行了,我也不能再磨蹭了,你们心里有数就行。等我有机会再过来,跟你们说说宫里那些嫔妃们的情况,你们两个——尤其是夏夏——听得仔细些,等到和她们打交道的时候心里头也能有数。”林妙妙站了起来。 “我能不能……”方夏刚说了一半,就被林妙妙打断了。 “夏夏,你得支棱起来知道吧?我哪怕再得宠,也就是个太监,能说上话的地方太少了。这个宫里面,最大的就只有皇上,你哪怕不能得了皇上的心,也要爬到一个别人不敢欺负的位置,知道吗?你想想之前淑妃是怎么打秀秀的,你难道还想再见到那样的事情发生吗?” 方夏咬了咬嘴唇,下定决心般地点了点头:“好,我知道了。妙妙你放心吧,到了那天,我……肯定好好表现!” 第70章 爱屋及乌 这头姜公公也正在向李渊汇报这件事:“皇上,下个月便是太后娘娘的寿诞了,往年的宫宴,都是淑妃娘娘一手操办的,您看今年……?” 李渊执笔的手顿了顿:“王昭容是在母后身边长大的,对母后的喜好更了解些,今年宫宴一事便交于王昭容吧!” “是!”姜公公连忙应道。 李渊忽然又想起了什么似的,问他:“母后有没有提及玉灵阁里的两位宝林?” 按照惯例,万寿节之日所有的妃嫔都应当到场的,玉灵阁里两位虽说名义上是被打入了冷宫,可是看着皇上这三天两头就往那里去的样子,宫里哪还有人觉得那儿是冷宫了,任谁也不敢怠慢了那两位。 “太后娘娘昨儿还夸了几句方宝林,今日又派身边的林公公去送了赏赐,想来应当是有意叫方宝林参加宫宴的。”姜公公说道。 李渊淡淡地应了一声,继续批着折子。姜公公自觉此事已经禀报过了,便悄悄地退了下去,给皇上泡了一盏莲子茶来。 说起来也奇怪,从前的时候皇上听太医说冬虫夏草可以泡茶,喝了能补肺益肾、止血化痰,便经常喝虫草茶,这些日子却再也没提过,有一次他自作主张泡了,还发了好大的火,将那茶杯掷到地上摔了个粉碎。 往后给皇上泡什么茶,姜公公不敢自作主张,后来看到皇上去了玉灵阁,在那儿喝了几回莲子泡的茶,问过了太医之后,知道有清心安神的作用后,便放下心来,开始给皇上泡莲子茶喝了。 他泡好茶端上来之后,李渊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忽然说道:“方宝林在宫中与多人不合,宫宴的时候,叫许宝林和她一起去。” 姜公公一怔:“可是太后对许宝林……” “母后多虑了,许宝林并非那刺客,也不像传闻那般狠辣无情。”李渊放下茶杯,继续批复着奏折。 姜公公不敢多问,心道皇上待方宝林真好,担心她与别人相处不来,特地叫许宝林陪着。 “李潜下午的时候说瑶光殿闹起来了,是怎么回事?” “回皇上的话,那瑶光殿里住着一位杨宝林两位采女,其中有个姓孙的采女,与那杨宝林更要好些,对另一位姓黄的采女便不大客气。 今日御膳房送了午膳过去,那黄采女发现给自己的与给孙采女的不一样,都是一样的菜色,分量却少了许多,便闹了起来,惊动了李将军。”姜公公将事情娓娓道来。 李渊皱了皱眉:“为何分量不同?” “是孙采女差了宫女去御膳房里说,她今日同杨宝林一道用膳,御膳房里想来便依着宝林的份例多加了些。” “这样的事,也值得大闹一场。”李渊似是有些疲惫,靠在龙椅上闭上了眼睛,“当初许宝林她们在玉灵阁里,御膳房连饭菜都不送了,她们不也只是自己想办法,没有吵闹么?” -- 第63页 当初您可是直接将两位宝林赐死的呀,她们哪里还敢吵闹! 姜公公心里这样想着,嘴上却不敢这么说,而是奉承道:“方宝林厨艺了得,且识大体,是那两位采女远不能及的。” 李渊一想到许秀竟想出给人看病赚银子的法子,嘴角便不由露出一丝笑来。今日王兆德还过来找他,说许秀托人从太医院要了些药材。 “臣看那些药材没有什么剧毒相克的,便给许宝林送了过去。” 王兆德因为许秀救了王昭容一命,对她的态度好了许多,只是玉灵阁到底算是冷宫,他给了药材,到底还是要同皇上禀报一下的。 “无妨,她要你便给她。”李渊问他,“那些药材你可看出是做什么用的了?” “臣看着不像是治病,倒像是要做些养颜的药膏。”王兆德说道。 养颜……李渊不由就想起他第一次认真看许秀的样子,她全神贯注地给十三弟缝着腹部的伤口,烛光映在她的脸上,肌肤光洁如新出窑的瓷器,有汗珠从鬓边顺着脸颊流下,一路勾勒着她脸颊的轮廓,滑到下巴处,小小地停留了一下,坠入空中。 她的皮肤已经那样好了,还想要养颜么?李渊莫名就想到了一句话,女为悦己者容,心情不知怎么就更舒畅了些。 姜公公见皇上的神情柔和了许多,面上也隐隐露出笑意,不由心道,这方宝林当真是了不得,他伺候皇上这么多年,还从未见到皇上对谁这样上心过,自己不过是夸了她两句,皇上便龙颜大悦,想来往后这方宝林的前途定不可限量! “皇上,今儿御膳房做了糖蒸酥酪,奴才给玉灵阁送过去?” 姜公公看得通透,那淑妃是不可能坐上皇后之位的,皇上对王昭容也一直不冷不热,这方宝林横空出世,自己若是巴结好了,以后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李渊却是皱起了眉:“糖蒸酥酪太过甜腻了些……” 话说到一半,他忽然想起昨日方宝林哄着许秀吃东西的时候,似乎说过她喜欢甜的,于是便改了口:“你送两碗过去吧。” “是,奴才这就去!”姜公公高高兴兴地应了。 “慢着,朕与你同去吧!”李渊站起了身子,“批了一整日的折子,实在是有些乏了。” 昨日看着许秀额上的伤疤,实在有些触目惊心,虽然她说没事,可他还是想瞧瞧到底如何了。 “哎,奴才这就命人去通传一声,告诉方宝林皇上要在玉灵阁里用膳!”姜公公高兴道。 自从李渊经常留在玉灵阁用膳之后,御膳房里的人都朝他打听过,知道了皇上喜欢吃辣,这些日子做的菜色也着意添了些辣菜,只是皇上仍吃的不多。 李渊只是觉得,御膳房端来的这些菜总少些味道,没有方宝林做得好吃,可落在姜公公的眼中,那便是皇上对方宝林爱屋及乌,和她在一处的时候连饭菜都要多吃些。 “走吧。”李渊从书架上抓了一本《神农百草经》,走了出去。 第71章 皇上您不也整天来蹭饭? “什么?臣妾也要去?” 许秀手里正捣着药,听见李渊说万寿节的时候她也要去,不由睁大了眼睛。 李渊靠在榻上看着书,并没有抬头:“你不想去么?” “倒也不是不想……”她心里有些矛盾,后宫这些女人,要是可能的话她一个也不想见,可是话又说回来,她除了被皇上叫去给看病的那几次,还没有出过玉灵阁,有机会的话自然是想要去见识见识,毕竟这可是皇宫啊! 只是她到底还是有顾虑:“太后娘娘对臣妾印象不大好,那日又是太后娘娘的寿诞,臣妾要是去了,太后娘娘看见了只怕要生气吧?” “不会。”李渊只简简单单地说了这么一句,就没有下文了。 许秀「哦」了一声,闷闷地说:“要不臣妾还是不去了吧,淑妃娘娘看臣妾不顺眼,臣妾万一遇到她,怕是又要挨打。” 李渊翻书的手顿了顿:“你害怕她?” “说不上害怕,毕竟她是妃位,官大一级压死人,她大了臣妾不知道多少级呢,不管她对臣妾是打是骂,臣妾不都得受着吗?臣妾不想受那个气,干脆就不去了,见不到她也就没那些麻烦了。” 之前被掌嘴那次,说到底只是在玉灵阁里面,除了淑妃身边的人,也就夏夏和妙妙还有两个丫鬟瞧见了,这要是淑妃大庭广众之下打了她,那她的自尊心真的就碎成渣渣了。 “别担心,有朕在,她不敢动你。”李渊淡淡地说。 许秀偷偷看了他一眼,他坐在窗边,阳光透过窗户照在他的脸上,为他雕塑般的轮廓镀上了一层金边。 有一说一,这狗皇帝长得太好看了,再配上他与生俱来的王者之气,说出那句话的时候,十分有小说里霸道总裁的既视感。 许秀的心不由自主地漏跳了两拍,感觉双颊有点发热,赶忙低下头去,只是脸上不由自主地带了些笑容来。 等她低头去捣药之后,李渊的视线从书页上转到了她的脸上,见她开心,嘴角也弯了弯。 “对了皇上。”许秀平复了一下心情,又想起一事,“既然是太后娘娘的诞辰,臣妾和夏夏是不是要送些贺礼?” “唔,各宫嫔妃确实都会备些贺礼。”李渊见她抬头看向自己,便移开了目光不再看她,“不过也有人会表演些才艺,母后在意的并不是贺礼,而只是一片孝心罢了。” -- 第64页 “那臣妾和夏夏也要准备准备了。”许秀说道。 “你们这玉灵阁里能有什么好东西。”李渊一哂,“若是你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朕可以给你挑一样。” “那倒不必,夏夏到时候定然能让太后娘娘刮目相看!”许秀信心满满地说。 不就是过生日吗,看宫斗剧里面,那些嫔妃除了奇珍异宝,就是亲手绣什么百寿图啦,表演歌舞啦,一点新意都没有。 到时候夏夏只要给太后做个生日蛋糕端出去,这个时代哪有人见过?又好吃又新奇,保准太后喜欢! 不过这狗皇上对夏夏还真好,怕她没什么好东西送给太后,要亲自帮她挑呢! 许秀下意识就忽略了自己也要送礼一事,满脑子想的都是夏夏怎么能讨太后喜欢,李渊分明是对她说的话,她都自动将主角换成了夏夏。 “你自己拿主意便好。”李渊并没有坚持。 “开饭啦!” 夏夏身上系着围裙,手中端着一个铜锅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 许秀一看她这个架势,口水当即就要流下来了。 夏夏已经念叨了许多天要涮火锅吃,只是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锅,一直到今儿早上,李潜从外头拿了个锅进来,她们这火锅才终于提上了日程。 李渊倒是个会赶日子的,好巧不巧刚好就碰上了。 “这是什么?”李渊没有见过这种吃法,不由往锅里看了看,只见那锅中加了大半锅的汤,里面还漂浮着香菇、红枣等物。 “火锅火锅!”许秀欢呼一声,“牛油火锅永远的神!” “你可不能吃牛油锅!”方夏小心地将铜锅放到了桌上,“你头上的伤口还没好呢,我今天特地熬了菌汤锅,等会涮肉的时候,你也不可以吃牛羊肉哦!” “哦。”许秀一下子泄了气。 李渊被忽略了,他又问了一遍:“这是什么?” “夏夏,你调了几种蘸料啊?”许秀看着方夏在锅下面点了炭火,双眼冒光,“我要吃辣一点!” “不行,你自己就是大夫,还不清楚吗?伤口没好的时候忌辛辣,你乖乖地吃麻酱料吧!”方夏毫不留情地拒绝了。 “不沾辣的火锅没有灵魂……”方夏平常的时候都听她的,可是在这种事情上格外严厉,许秀知道自己是沾不到辣椒油了,不由泄了气。 一直被忽略的李渊终于忍不住咳嗽了一声,用手敲了敲桌子,吸引了两人的目光之后,第三次发问:“这是什么?” “这是火锅啊,皇上,您没见过?” 方夏还没来得及回答,门口就传来了李潜的声音。 李渊一见他就皱起了眉:“李将军,你不好好去巡逻,在这里做什么?” 李潜一点也没有察觉到他的不快,大剌剌地坐在了桌旁:“自然是来吃火锅的!” 他其实也是第一次听说火锅这种东西,之前夏儿拜托他弄这样一个铜锅,他跑遍了京城也没找到合适的,最后干脆找匠人打了一口锅给她送过来了。 只是这世上难得有他这个小叔叔都不清楚的事情,听到李渊问这是什么,他情不自禁就想要显摆一下自己知道。 李渊的脸上有些挂不住,看着两个宫女把一盘盘切好的青菜肉片端上来,整个玉灵阁里好像只有他自己不知道这是怎么吃的。 他不由沉下脸来:“李将军,你难道不知道这里是后宫?你一个大男人,整天过来蹭饭是什么道理?” “皇上您不也整天过来蹭饭?”李潜睁大了眼睛,“臣来的还没你多呢!” 第72章 没有什么是一顿火锅解决不了的 「噗嗤」一声,许秀没忍住笑了出来,虽然她及时把这一声笑变成了怪里怪气的咳嗽,李渊还是听得清清楚楚。 “李潜,朕看你胆子是越来越大了!” 李渊感到脸上有些发烫,不由以发怒来掩盖这一刻的尴尬。 “皇上息怒,是臣妾留李将军吃火锅的。”方夏见势不妙,连忙上前说道,“这铜锅是李将军费心费力找来的,于情于理都应当留他尝一尝这火锅。” 李渊本来也不想将这好好的一顿饭搞得不愉快,于是便顺着台阶说道:“既然是方宝林开了口,你便留下来吃吧!” 哇哦,不愧是夏夏,一句话就能把李渊的火气给浇灭了。许秀心里的小人儿不住鼓着掌,眼珠一转,正好对上了姜公公的视线,两人脸上都是一样的蜜汁微笑,周身散发着「磕到了」的气息。 那炭火烧得正旺,不一会儿功夫,铜锅里的汤便沸腾了起来。 许秀几乎虔诚地看着方夏夹起了肉片下到锅里,红白相间的肉片在汤中翻腾,几个呼吸的功夫,就已经熟了。 “皇上您尝尝!”方夏替李渊夹了几片肉在碗里,“这是蘸料,皇上喜欢吃辣,臣妾给您的多放了些辣椒油。” 李渊依言沾了蘸料,将肉放入口中,顿时觉得香气四溢,这肉鲜嫩脆滑,配上蘸料的麻辣,口感与他之前吃过的所有做法都截然不同。 “哇,这也太好吃了!”方夏第二个给李潜夹了肉,李潜一吃到嘴里,立刻赞不绝口,“不愧是夏儿,竟有这样的奇思妙想!” 方夏笑着又往里加了些香菇,看李潜立刻便想要吃,拦住他说:“李将军,这些肉我切得极薄,涮一涮便可以吃了,但是香菇一类,还是要多等一会儿才行。” -- 第65页 “啊,火锅!我梦寐以求的火锅!”许秀吃了两块肉,几乎眼泪汪汪,“夏夏,我好爱你!” 她完全忘记了这屋里还有一屋子古人,听了她这样深情的表白,除了方夏,其余人的脸色一时间都变得精彩极了。 还是李渊咳嗽了一声,打破寂静:“许宝林,食不言寝不语,你家中未曾教过你么?” 许秀低头不敢再说话,心道你这狗皇帝,夏夏说了那么多你不舍得说她,我就说了一句话你就抬出了什么食不言寝不语,你自己平常吃饭的时候也没少说话啊! 然而这并不能降低她此刻的幸福感,这可是火锅啊,俗话说得好,没有什么事是一顿火锅解决不了的,要是有,那就两顿。 可是人总是贪心的,吃着吃着,许秀的眼睛就渐渐黏到了李渊的蘸料盘里。 她吃火锅的时候无辣不欢,偏偏夏夏看得严,那辣椒油放得远远的,不让她够到,她看着李渊吃得那样过瘾,心里越来越馋。 终于她忍不住了,趁着方夏往锅里下豆腐,李潜低头看锅下面的炭火,李潜回身命令姜公公倒水的一刹那,夹着一块肉片,迅速地在李潜的蘸料碟里沾了一下,放到了嘴里。 果然火锅还是要吃辣的啊!许秀幸福地想到。 然而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许秀尝过了辣,对自己那一碟平平淡淡的蘸料越发不满了起来。 于是她又一次偷偷沾了李渊的蘸料,就在她得意洋洋地以为自己动作很快,没有被发现的时候,猛然间感到头顶传来两道冷飕飕的视线。 她小心翼翼地抬起头,正好看到了李渊那张好像别人欠了他钱一样的冰山脸,上面的不悦几乎溢了出来。 许秀缩了缩脑袋,后知后觉想到他可是皇上啊,自己从他的碟子里沾蘸料,对他来说岂不是莫大的不敬。 要是夏夏也就罢了,自己算什么身份,怎么能做出这样逾越的事情来呢? 出乎她的意料,李渊并没有当众发怒,也没有命人再给自己换一碟蘸料,只是颇为严厉地瞪了她一眼,将那碟子往旁边挪了挪,彻底断了她想要偷偷沾蘸料的小伎俩。 她不敢说话,只能恹恹地把注意力又集中在了火锅里,可是李渊好像故意和她作对一样,她刚看好了一片牛肉,伸出筷子去夹,李渊却比她动作更快,将那牛肉夹走了放到方夏的碟子里。 许秀的筷子尴尬地停在半空中,最后只能含恨夹走了一片白菜。 “多谢皇上,臣妾自己夹就好……”方夏弱弱地说道。 姜公公眼珠都要脱出了眼眶,皇上什么时候给旁人夹过菜,即便是和太后娘娘一起用膳的时候,也从未做过这样亲昵的举动啊!不愧是方宝林,竟能让皇上做到如此地步! 李渊却并没有想那么多,他还记得方宝林之前说许秀头上的伤口没有好,不能吃牛肉等物,方才见她要去夹,便抢先一步将那牛肉夹走了。 只是他的碟子里堆满了食物,于是便顺手放到了坐在他另一边的方宝林碟中。 那牛肉方夏还没有吃,就从旁边伸出了一双筷子,「嗖」地一声把牛肉夹走了。 一屋子的人都把目光集中在了李潜脸上,他乐呵呵地对李渊说道:“皇上您不知道,夏儿从小便不吃牛肉,您这样给她夹了,她又不好意思跟您说,只能硬着头皮吃下去了。可是她吃了牛肉身上就要起红疹子,臣替她吃了,您要是想给她夹菜就夹些别的吧!” “朕为何要给她夹菜?”李渊有些摸不着头脑。 “您方才不就给夏儿夹了?”李潜说道,“皇上,臣从前也经常给夏儿夹菜的,臣觉得好吃的东西,就想着让夏儿也尝尝。” “李将军,方宝林如今入了宫,您说这些怕是不大合适!”姜公公在一旁连连对李潜使眼色。 李潜却是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无妨,姜公公,皇上知道我喜欢夏儿的,之前不是还问过我是怎么对她的么?我将这些与皇上说了,皇上往后便也知道该如何对她好了。” 一席话说得屋里几个人都惊呆了,方夏一口水没咽下去,被呛得连连咳嗽。 许秀听得目瞪口呆,这李潜莫不是脑子里缺了根弦吧,怎么什么话都敢往外说? 李渊在一旁听了却是若有所思,觉得好吃的东西,就要给喜欢的人尝尝吗? 他悄悄夹起了一块豆腐,放到了许秀碟中。 第73章 切了吧 冰冰凉凉的药膏涂在了额上,许秀半眯着眼睛,问方夏:“夏夏,我额头上的伤口淡了些没有?” 她们这儿就只有一面铜镜,照人都模模糊糊的,根本看不清楚伤口的状况。 “淡了好多,你要是涂一层粉就一点也看不出来了。”方夏给她上完了药,轻轻吹了吹,说道。 这药膏是许秀新配制的,专门消除疤痕。她这些天没闲着,给别人看病的同时,做了好几种药膏,除了这个除疤的,还有美容养颜的,都是她从前在古籍里看来的方子。 “眼看着要快到太后的诞辰了,你准备送些什么呀?”方夏坐在她旁边,手里抓了一把瓜子,边嗑边问。 “反正太后怎么看我都不顺眼,我糊弄过去就是了。”许秀丝毫不放在心上,“你的蛋糕做得怎么样啦?” “没有烤箱,连电饭煲也没有,有点困难。”方夏笑了笑,“不过这可难不倒我,现在我已经摸索好火候了,就是还不大好看,等我再琢磨琢磨的。” -- 第66页 “娘子,外面又来病人了。”白芷敲了敲门,探头说道。 “开工了!”许秀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从榻上起身往外走去。 她一出门看清了来人,倒是有些惊讶:“吕公公?” 来人正是内务府的吕公公,他有些局促地站在那里,脚尖在地上碾来碾去,看到许秀,眼前一亮,连忙迎上来,热切地叫道:“许娘子,您今儿不忙?” “不忙。”许秀看着他不住地摸着自己掩在袖子下的左手,心里大概也明白了他来的目的,“吕公公请进屋坐吧!” 吕公公口中连称「不敢」,恭恭敬敬地随着她进了屋。 “吕公公,您今天过来,可是为了您手上的瘤子?”许秀坐下之后,开门见山地问道。 吕公公脸上一抽,犹豫了一会儿,终于还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将手放到了桌上:“许娘子,奴才之前对您多有不敬,还希望您不要见怪才是。” 许秀摇了摇头:“无妨,我理解的。” 她见过许多身体上有缺陷的病人,对自己的病都很忌讳,不愿被别人看到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您如今怎么想通要过来了?”许秀不由有些好奇地问道。 吕公公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奴才回去之后想了您说的话,不瞒您说,这瘤子已经生了许多年了,奴才也不是没想过要将它去除,可是问过了太医,全都说没法子,您还是第一个说能切掉的。” “奴才原本有眼不识珠,只觉得您是在笑话奴才,可是这些日子奴才也见识到了,您是真真正正有本事的人,奴才有个干儿子,之前受了伤一直不好,伤口化了脓,就是您给他治好的。” “本来这瘤子也不碍事,奴才这么多年也习惯了,可是自从知道您不是随口一说的之后,奴才这心里啊,就像长了草一样,总想着,奴才要是没有这碍事的瘤子,哪怕留个疤呢,也好过现在啊! 您见多识广,不会笑话奴才,可是有那些没有眼界的人,瞧见了这瘤子,再看奴才那眼神儿,就好像奴才是个……是个怪物似的。” 吕公公说着便抬手抹了抹眼睛,将左手的袖子挽了上去:“奴才之前冒犯了娘子,您大人不记小人过,能不能……能不能帮奴才再瞧瞧?” 许秀一眼看过去,就皱起眉头来。当日她看见吕公公手上的瘤子,便觉得生得也太大了些,今日一看,竟好像又长大了。 “吕公公,我瞧着这瘤子好像又变大了些似的。”她轻轻用手在瘤子上摸了摸。 要是普普通通的脂肪瘤还好,就怕这突然长大是发生了癌变。 “奴才倒是没有注意,只是这几年确实比从前长大了。”吕公公说道。 许秀又仔细摸了摸,那瘤子边缘清晰,虽然很大,但是能推动,应该是浅表脂肪瘤。 “没什么太大的问题,切了吧。”她说。 “啊?这就……切了?”吕公公虽然之前便听她说过一次,可是现在过来,也只是想让她看看,没想到她当即便说要切了,他一点心理准备也没有,“许娘子,您、您再仔细看看吧,要不就先给奴才抓些药回去服吧?” 许秀摇头:“那些治标不治本,您这个脂肪瘤已经长得这么大了,再长下去风险只会越来越大,干脆直接切了吧。” “可、可是……” “白芷,去把酒精、纱布、手术刀都拿过来。”许秀没有听他说话,吩咐白芷道,“还有麻醉剂和生理盐水!” 她这些日子一直没有闲着,凭借着现有的东西,勉强也算是给自己备了一个小小的医疗箱,不光可以给别人开药,简单的手术也可以做了。 白芷很快便将东西都拿了过来,吕公公看着那锃亮的刀子,不由发起抖来。 “许、许娘子,您这是要……” “都说了要给你把瘤子切掉啊。”许秀平静地说道。 吕公公指着那麻醉剂,磕磕巴巴地问:“奴才、奴才是不是要喝下那麻沸散?喝了之后是、是不是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许秀狡黠一笑:“这个可不是喝的!” 她可是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弄出这麻醉剂来,比起麻沸散,这麻醉剂效果更强烈,而且最重要的是,可以通过注射来达到局部麻醉的效果。 “吕公公,我要将这麻醉剂注射到你的左手上,等过一会儿,你的手便没有知觉了。”许秀解释道。 这个时代没有注射器,她想了好几个晚上,终于想到了替代的法子,托李潜去太医院管王兆德要了几个灌肠器来,前端换上特制的细针头,勉勉强强也算是做出了注射器来。 她倒是很高兴,只是李潜一副不大情愿的样子,说王兆德听说他要灌肠器,看他的眼神怪怪的,也不知道想到了哪儿去。 “注、注射?”吕公公声音颤抖着。 “别怕,不是很疼的。”许秀说着,就将麻醉剂倒入了竹筒,对着吕公公那左手扎了上去。 第74章 现在朕可以进来了么 吕公公蒙着眼不敢看,那么粗的针,就扎在了他的手上,这许宝林看着柔柔弱弱,怎么敢对人下这么狠的手? 要知道,宫里对着那犯了错的宫女,有一道刑罚就是把针扎到手指缝里头,不少年纪大的嬷嬷都不敢动手,这许宝林竟是一点也不害怕。 “放松些,很快就好。”许秀一边给他打着麻药一边说道。 -- 第67页 忽然她眼前就一黑,有人进了屋挡住了阳光。 许秀皱起眉来:“白芷,我不是告诉过你吗?以后进门之前要先敲门!万一有病人在,也好能让病人有个心理准备!” 门口那人顿了顿,在门上敲了两下:“现在朕可以进来了么?” 许秀一惊,抬头看到李渊站在门旁:“皇、皇上?” 吕公公立时就要起身跪下,只是那针筒还扎在他的手上。许秀一把按住了他,对李渊说道:“皇上您先坐,臣妾正给吕公公注射麻醉剂,就不给您磕头了。” 李渊走进了屋,搬了一把椅子坐在他们旁边,看着眼前这一幕:“无妨,你继续便是。” 吕公公额上忍不住冒了汗,他听闻皇上对玉灵阁的方宝林青睐有加,经常往玉灵阁里过来,之前还想着要多来这儿几次,要是正巧能见到皇上,岂不是能好好表现一番?谁知他之前来了几次都没见到,今日却正好撞见了。 “你这是什么?”李渊指着那针筒问道。 “哦,是李将军替臣妾要的灌肠器。”许秀随口解释说,“这针头是外头的工匠特制的,花了不少银子呢!” 她将麻醉剂推完了,拔出了针来,对吕公公说:“吕公公,您稍等一会儿,左手便没有知觉了,到时候我再给你把瘤子切掉就好。” 针一拔掉吕公公就立刻扑倒在地上:“奴才见过皇上,皇上吉祥!” “嗯,起来吧。”李渊说道。 吕公公站起身来,战战兢兢地在一旁立着,不敢说话。许秀对他招手:“您坐下呀,等会儿还要手术呢,站着干嘛?” 吕公公瞅了一眼李渊,见他没有什么反应,不知道自己当坐不当坐。这可是皇上啊,他一个公公,怎么敢与皇上坐在一起? “坐。”李渊看出了他的犹豫,命令道。 吕公公这才胆战心惊地坐了下来,心想自己可能是整个大周第一个能与皇上平起平坐的太监了。 “来,把手放上来。”许秀算着时间,在桌上铺了一块干净的纱布,对吕公公说道。 吕公公依言将左手放了上去,她拿着针扎了一下:“疼吗?” “不、不疼。” 许秀点点头,用纱布沾了酒精给他消毒,手腕一转,那柄纤薄的刀便落入了指间。 “您要是害怕,就闭上眼睛。”她对吕公公说道。 “奴才、奴才不怕的!”皇上可是看着呢,吕公公一点也不露怯。 “不怕最好了。”许秀咧嘴一笑,又对李渊说,“皇上,桌上有桃子干,您自己拿着吃吧!” 李渊见她拿刀,便知道她又要像上次给李泽破腹一样,在吕公公身上动刀了:“无妨,你不必管朕……” 话音未落,许秀的刀就已经划进了吕公公的皮肤。 吕公公眼睁睁地看着那刀扎进了肉里,再也忍不住了,大叫了一声:“啊!!” 许秀的手一顿,疑惑地问道:“疼吗?” 吕公公仔细感受了一下:“不疼。” 他的左手已经没有什么知觉了,方才忍不住大叫,是因为感觉到那刀划破了皮肉,可是冷静下来,却发现根本不疼。 “不疼便好。”许秀点点头,将那个瘤子上的皮肤划开。 她的动作迅速精确,手术刀沿着脂肪瘤表面的长轴划过,露出里面的脂肪瘤包膜。 有鲜血涌了出来,她分出一只手擦去,还不忘对吕公公说:“看来并没有发生病变,您看,这瘤子边缘清晰良好,切了就没事了。” 吕公公哪里敢看,紧紧闭着眼睛,倒是李渊看得目不转睛。 “他为何会长这种瘤子?”李渊问道。 “脂肪瘤是很常见的,一般是由于炎症刺激结缔组织变性,或者是脂肪组织代谢异常……” 许秀说道一半,想起自己说了他也听不懂,“这种说不好为什么会长,可能就是吕公公比较倒霉吧!” “唔,那接下来你要怎么做?” “沿着包膜将脂肪瘤剥除,然后缝合就好了。”许秀手下不停,用食指将那脂肪瘤推了出来,“吕公公,您看,已经切下来了。” 吕公公死死地闭着眼睛,身体抖成了筛子。 许秀将那瘤子放到了一个托盘里头,伸出手:“缝合针。” 李渊一怔,想起之前她给李泽缝合的时候,也是这般理直气壮地命令旁人给她拿东西,便皱着眉头,用两根手指捻起一根弯曲的针放到了她的手上。 “生理盐水。” 李渊看了看桌子上的东西,有两个小瓶子里面都盛着水,其中一个贴了个标签,写着「酒精」两个字,他犹豫了一下,拿起另一瓶递过去。 许秀给吕公公清理了创口,将皮肤缝合了,然后对他说道:“吕公公,已经好了,您睁眼看看吧!” 吕公公这才睁开眼睛,那托盘里的一团立刻映入了眼帘:“这……这便是从奴才手上取下来的瘤子?” “正是。”许秀才放下针,立刻就有一块干净的纱布递了过来。 她接过来擦了擦手,对吕公公说道,“您这几天左手不要用力,不要吃发物,以免伤口愈合得不好,过一周之后来我这里,我给您拆线,到时候也许会留疤,不过我也有药膏能祛疤的,您要是想要,我就卖给您。” “多谢……多谢许娘子!”吕公公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奴才从来没想过,这瘤子竟真的能切掉,奴才、奴才给您做牛做马,都不能报答您的大恩大德!” -- 第68页 “我倒也不用你做牛做马,把诊金付了便好,一共是二十两银子。”许秀说道。 “二、二十两?”吕公公吓了一跳。 “贵了吗?”许秀小声嘀咕了一句,“看在您经常照顾我们的份上,就收您十两银子吧!可不能再少了,做这针头一个就要五两银子,还有麻醉剂什么的,十两银子不多了!” “不多不多,一点都不多!”吕公公大喜,他万万没想到许宝林竟然只要了他十两银子,要知道,他从前哪怕是染个风寒去找太医,花费也不止十两银子啊! “您等着,奴才一会儿便给您送来!”吕公公高兴极了。 “哎,公公慢走!”许秀也高兴极了。 吕公公告了退,走到门口的时候,悄悄抬头看了一眼,正看到皇上递了一张帕子给许宝林,许宝林自然地接过去擦了擦汗,又还给了皇上。 他这心里头立时就觉得怪怪的,人人都说皇上看上了方宝林,他怎么觉得,皇上对这许宝林格外不同呢? 第75章 五十两银子一盒 万寿节这一日早上,吕公公忙得脚不沾地,恨不得生出十二双眼睛来盯着手底下的人,生怕出了什么错漏。 这万寿节可是一年里头顶顶重要的日子,早在一个月之前,他们内务府就开始筹备,不为了得什么赏赐,只盼着今儿能顺顺当当的,不出什么岔子便谢天谢地了。 然而吕公公越忙,身边儿还偏偏有人缠着他问个不停。 “吕公公,几日不见,您这手上的瘤子怎么就没了?” 问话的淑妃娘娘宫里的福公公,淑妃之前协理六宫,吕公公与合欢殿没少打交道,故而同这福公公也相熟。 听得他问,吕公公笑了笑:“嗐,那瘤子碍事得很,我早就想着要给它切掉,偏生太医们胆子太小,张口闭口说什么危险,我就想着,不过是块死肉,切了便切了,能有什么危险?后来总算是找到了个敢动手的,这不就给切掉了嘛!” 福公公看着他,一脸钦佩:“啊呀呀,那可是您身上的肉啊!竟说切就切了,吕公公果真有魄力!” 吕公公有些得意:“不过是个小手术罢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手术一词是他跟着许宝林学来的,他前些日子去玉灵阁找许宝林拆线,正碰到许宝林在杀鸡,看着柔弱的一个女子,手起刀落,那鸡头就掉在了地上。 他当即捂住眼睛不敢再看,战战兢兢地夸许宝林是女中豪杰,连血都不怕。 许宝林当时是怎么说的来着?她说当大夫哪能怕血呢?要是怕血,给别人做手术的时候岂不是要晕过去? 他听了便问做手术是什么意思,许宝林指了指他的手:“就是在人身上切除啦,缝合啦,总之是治病救人的手段。” 吕公公牢牢记在了心里,他最初的时候十分瞧不起许宝林,即使知道她救了十三王爷的命,心里头也还是觉得她是瞎猫碰到死耗子,运气好罢了。 可是自从她把自己手上的瘤子给切掉了,他对许宝林可谓是心悦诚服。 “吕公公,您当初那瘤子那么大,如今切了怎么竟没有留疤?” 福公公对着他的手啧啧称奇。 吕公公神秘地一笑:“自然是因为我有祛疤的奇药!” 拆过线之后,许宝林问他要不要买一盒祛疤药膏回去试试,吕公公虽然心里头不大相信那药膏的功效,可是想着无论如何也是许宝林帮他切掉的瘤子,不好直接拒绝,便答应买一盒试试。 “二十两银子。”许秀当时毫不犹豫地说。 这可是李渊告诉她的,当日吕公公走之后,李渊摇着头问她知不知道吕公公一个月的俸禄是多少,她说不知道,李渊说了一个数,登时许秀便悔得直拍大腿。 谁能想到,宫里头的一个公公,俸禄都要比她这个宝林高,更何况内务府的职位可是肥缺,这吕公公简直富得流油。 故而吕公公一说要买祛疤膏,许秀立刻开出了个高价来。 吕公公应都应了,此刻也不好反悔,只能咬着牙把银子付了,心里疼得直抽抽。 然而过了半个月,他便一点也不后悔了,这祛疤膏的效用简直惊人,他手上的伤疤已经越来越浅,不仔细些都看不见了。 听得福公公问起,吕公公便对他说道:“你也知道我从前那个瘤子有多大,咱们俩相识这么多年,我也不骗你,当初切了瘤子之后缝线的伤疤,啧啧,足有三寸长!这药膏涂上去,如今还不到一月,你瞧瞧,这伤疤是不是都要看不见了!” 福公公仔细看了他的手,附和道:“可不是嘛!哎呦吕公公,您能不能告诉我一声,到底是哪个太医竟这样厉害,不光敢动手切掉瘤子,还能研制出这样的药膏!” 吕公公神神秘秘地对他说道:“说起来你可能不信,这人啊,其实并不是太医!其实是玉灵阁里头的许宝林替我切的瘤子,淑妃娘娘可是十分厌恶许宝林的,这事你千万不要外传啊!” 福公公自然知道自己主子不喜玉灵阁里头的两位,他也不敢擅自往玉灵阁里去,单看采墨的下场便知道了。 只是他对那祛疤膏心动不已,这样好的东西,后宫里哪个娘娘不想要? 虽说娘娘们千尊万贵的,可是谁也难保没有个磕磕碰碰,自己手里头要是有了这药膏,往后说不定能在娘娘面前立大功呢! -- 第69页 一思及此,他便堆着笑脸对吕公公说道:“吕公公,那祛疤膏您那儿可还有?我前些日子摔了一跤,腿上留了好大一条疤,看您用着那么好,实在是也想试试。” 这可是花了我二十两银子的,你说想试我便给你?好一只铁公鸡,一毛不拔总想着占便宜! 吕公公心里骂他,脸上却也笑着说道:“哎呀,这可不巧了,我之前是买了一盒,只可惜这伤疤太长,如今也用的差不多了,还想着过些日子再去许宝林处买呢!你若是想要,只管去玉灵阁里头买就是了!” “淑妃娘娘若是知道了我去玉灵阁,往后我在合欢殿还能待下去吗?”福公公苦笑一声,说道。 吕公公眼珠一转,对他说道:“你若是不方便去,把银子给我就是,等下回我去买药膏的时候,帮你也买一盒!” 福公公听了,连忙谢他:“那可是多谢吕公公了!您告诉我个价,我回头啊,就把银子给您送去!” 两个小太监抬着个琉璃屏风过去,迈出门的时候,其中一个被门槛绊了一下,险些摔倒。吕公公在一旁看着,吓得大叫了一声,出了一身冷汗。 这可是九王爷老远儿运回京城给太后娘娘的寿礼,这屏风用了一整块琉璃雕成,价值万金,要是不小心被摔破了,他们这内务府上下所有人的命都赔不起。 “眼眶子里头装的是石头吗!”他厉声斥责,“这东西要是砸了,有十条命你们也赔不起!” 两个小太监噤若寒蝉,小心翼翼地抬着屏风出去了。 吕公公喘着粗气,转过来对福公公说道:“叫福公公见笑了,我这手底下的人啊,就没有一个省心的!” 福公公连忙摆手:“吕公公能者多劳,他们啊,都指望着您呢!对了,方才说到那药膏,许宝林那儿卖多少银子?” “五十两银子一盒。”吕公公笑眯眯地说道。 第76章 皇上对谁上心? 就在吕公公转手倒卖祛疤膏的时候,许秀正和白芷闹着别扭。 “娘子,您肤色白,穿这件绯红色的裙子,正好能衬得您脸色更好!”白芷拿着裙子堵在门口。 许秀苦着脸:“你懂不懂规矩啊,这种场合穿得那么显眼的人,不是主角就是炮灰,我还是低调些吧!” “那您就穿这件月白色的!”白芷退了一步,说道。 许秀摇头:“我平常穿的那件就不错。” “娘子,那件衣裳您已经穿旧了,今日是万寿节,要是被旁人看见您穿了件旧衣裳去宫宴,岂不是要编排您对太后不敬?” “那,就穿这件。”许秀指着地上的一件墨绿色裙子说道。 白芷一撇嘴:“娘子,这个颜色连宫里头上了年纪的嬷嬷都不穿。” 两人僵持不下,外边传来了方夏的声音:“秀秀,你准备好没有呀?” 方夏敲门进了屋,许秀看着她不由眼前一亮。今日的方夏脸上薄施了一层脂粉,穿了一件茜色掐腰长裙,衬得她面若桃花,容光照人。 “方娘子,您快劝劝我家娘子,她一定要穿这么老气的颜色!”白芷见了她,立刻告状道。 方夏瞅了瞅那件墨绿色的裙子:“秀秀,这个颜色太老气了吧?” “你不懂,今日我一定要低调才行,太后本来就看我不顺眼,我要是穿得花枝招展的,岂不是更惹她厌烦?”许秀说道。 方夏听了深以为然:“你说得对,我也应该换一身素雅一点的衣服。” “你不一样,太后可是亲自说了要你去参加宫宴的,你穿得太素,太后看了也是要不高兴的。” 许秀拦住了她,对白芷说道,“就这件了,快些吧,咱们可千万别迟到了。” 白芷拗不过她,只能噘着嘴给她换上了衣服。 等到许秀也打扮妥当,她们四人来到玉灵阁的大门前,许秀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伸手推开了门。 两个扑克脸的侍卫得了皇上的命令,并没有拦着她们出门。 “出来了出来了!”方夏压抑着心里的兴奋,小声对许秀说道。 许秀比她镇定些,咳嗽了一声:“你收敛些,别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这可是皇宫啊,我哪见过这种世面!” “你又不是没去过故宫,有什么好兴奋的?” “故宫里面能有活生生的皇上?” 两人窃窃私语,许秀嘴里说着让方夏收敛一些,自己却也忍不住四处打量了起来。 这不怪她,她为数不多出来的几次,都是去救人的,哪有心情参观呢? 宫宴设在御花园中,她们两个不认路,又怕问了旁人露馅,幸而两个丫鬟还算靠谱,一路没有出什么岔子。 一进御花园,饶是连许秀都忍不住在心底惊叹了一声。不愧是皇宫啊,眼下明明已经十月了,这御花园里头却还是百花齐放,什么季节的鲜花都有。 “秀秀,咱们出来的早,在御花园里转转吧!”方夏拉着她的手哀求道。 许秀也想要多逛一逛,可是又担心碰到淑妃,犹豫了一会儿才说:“那咱们就捡着偏僻的地方走一走吧!” 两人走上了一条青石板铺的小路,两旁皆是开得正艳的木芙蓉,一路走过去,身上都沾了香。 “难怪人人都想进宫,这皇宫里头的景色,只怕平民百姓一辈子也见不到。”方夏叹道。 -- 第70页 “这宫墙四四方方的,进了就再也出不去了。再好的景色,看一辈子只怕也要腻了。”许秀说。 “哦?是么?” 她们刚拐过了一个弯,迎面就撞见了李渊和姜公公,旁边还有一位青年。 那青年身穿玄青色袍子,有着一双桃花眼,身姿挺拔,面容俊逸,然而吸引了许秀注意力的,却是李渊正搭在他腰间的那只手。 啊这…… “臣妾拜见皇上。”她一边行礼一边心中暗自揣测,这狗皇帝,莫非男女通吃? 李渊眉头微皱,似乎有些不悦:“你这穿得是什么?今日是母后诞辰,你不穿得喜庆些,还挑这样黯淡的颜色!姜历城,带着许宝林去换一身衣裳!” “是。”姜公公连忙应声,对许秀说道,“许宝林,您跟奴才来吧!” 这狗皇帝莫不是恨自己撞破了他的好事?许秀心里恨恨地想着,嘴上不敢说话,站起身低着头便跟着姜公公走了。 “表妹,你如今过得可还好?” 她刚走两步,忽然听见那个青年在背后说道。 许秀下意识便回头看过去,那青年一双桃花眼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目光缱绻缠绵,还带了一丝幽怨,让她生生打了个寒颤。 “骆清,朕的嫔妃,轮不到你过问。”李渊的声音冷了八度。 许秀连忙转过头继续往前走去,这人应当是认识她的原身,既然叫她表妹,那么便是她的表哥了? 不是说许家只是个商贾人家么,怎么会有能与皇上勾肩搭背的表兄? 她忽然想起自己刚醒过来的那个晚上,在大火烧过的废墟中捡到了一个珠子,当时白芷便说这是表少爷送的,也许她口中的表少爷,便是这位叫骆清的男子吧! 那珠子她之后仔细看过,不知道是什么材质,通体透明,握在手中隐隐发热。 她想着应该是个好东西,就一直放在身边收着,最近看书的时候没有镇纸,这珠子倒是用着顺手。 这边许秀一走,就只剩下了方夏。李渊看了她一眼,勉强夸了一句:“你打扮得倒是不错。” “多谢皇上夸赞。”方夏连忙谢恩。 李渊淡淡地「嗯」了一声,没有再想要说话的意思。 方夏知道他与那青年有话要说,便借口想要到处逛逛,带着绿柳拐上了另一条小路。 “哎呀真是吓死我了。”方夏抚着胸口,心有余悸,“你们都说什么皇上对我不同,可是我看着他就觉得害怕,他一开口就冷冰冰的,听得人身上都出冷汗。” “娘子,您是当局者迷,皇上对您的态度,比对旁人好多了!”绿柳安慰她道,“您看皇上对许娘子,开口便是挑剔!您就安心吧,皇上只是性子冷淡了些,可是对您啊,还是上心的!” “皇上对谁上心,本宫怎么不知道?” 主仆两个正说着话,转过弯却看到七八个宫装女子带着丫鬟在此处歇息,而为首的一个美艳女子,方才刚好听见了她们的话,此刻摇着团扇,脸上带着一丝嘲讽的笑,问道。 第77章 你别太过分 “方宝林,见了本宫,怎么不跪?” 那女子似乎与方夏不合,开口便是刁难。 方夏叹了一口气,她这个原身,整个后宫里头就没有和她关系好的。 她顺从地跪了下去,瞥了一眼绿柳,绿柳会意,在她耳边悄声说道:“这是萧充容。” “嫔妾见过萧充容。”方夏规规矩矩地磕了头。 那萧充容见她真的跪了,倒是惊了一惊。她身边的一个青衣美人掩嘴一笑,说道:“难怪皇上要让方宝林去玉灵阁里面反思几过,这不过短短两个月,方宝林这性子还真是改了许多啊!” “可不是么。”另一个穿着鹅黄色衣裳的女子附和道,“从前的时候方宝林见了娘娘,什么时候这样客气过,可见如今才是真的懂了尊卑有别。” 萧充容佯怒,不轻不重地拍了那美人一下:“周妹妹说什么呢,你没有听见方宝林刚才的话么?她哪里是去玉灵阁里面反思的,分明还是觉得皇上对她上心呢!” “上心?”那几个女子笑得花枝乱颤,“这话也就只有方宝林说得出口!那玉灵阁是什么地方,当旁人不知道呢?皇上不过是多去了几趟,有什么了不起!” 萧充容也跟着笑,笑着笑着却沉下了脸。她身边这些女子进宫晚,所以并不清楚,皇上是个冷淡的性子,一个月也来不了后宫几次,偏偏最近总往玉灵阁里去,虽说从未留宿,可到底也要比去旁处的次数更多。 这方夏从小便是个有手段的,虽说此刻她还被禁足在玉灵阁,可是万万不能小看了她。 萧充容看着跪在地上头都不抬的方夏,心里升起一股难以名状的满足感。 她与方夏是老相识了,她的父亲,正是方夏的父亲方中正的副手,从小到大,父亲对她说了无数次,要让着方家小姐,要讨好她,不要和她起冲突。 后来她进了宫,一步一步成了充容,以为终于可以扬眉吐气了,却没想到方夏竟也入了宫,还一进宫就承了宠,颇得圣心。 虽然方夏的品阶比她低,可明眼人都知道,有着方中正的关系,方夏晋升不过是时间的问题罢了。 这让她如何不恨,无数个夜晚,她都恨得睡不着,在脑海中一遍遍地幻想着方夏失魂落魄的样子。 -- 第71页 也许是老天听见了她的祈祷,方夏竟然真的被贬入冷宫了! 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萧充容高兴地多吃了两碗饭,给身边伺候的人多发了一个月的月银。 今日再见方夏,看她那样乖顺地跪在地上给自己磕头,萧充容心情大好,恨不得仰天长笑。 “方宝林,本宫听说你的厨艺不错,勾得皇上经常往玉灵阁里去,可有此事?”萧充容曼声问道。 方夏见她们这样一副不依不饶的样子,就知道今天这件事恐怕不能善了。 听得萧充容问,她犹豫了一下,说道:“倒也算不得好,也许只是碰巧对了皇上的胃口罢了。” “哦?是吗?”萧充容拉着长声道,“本宫这里正好有些点心,方宝林尝尝?” 她挥了挥手,身边的宫女便端着装点心的碟子往方夏这边走。 方夏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伸手去接,谁知那宫女手一抖,碟子便掉在了地上,里面的点心滚了一地。 方夏愣住了,手还直直地伸在半空中,却见那萧充容脸色一变,厉声道:“方宝林,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如此藐视本宫!” “我没有……” “还敢狡辩!本宫看得清清楚楚,方才惠儿把碟子递给你,你非但不接,还打了她的手!”萧充容冷声说道,“在场的姐妹们都看得清清楚楚,你别想着抵赖了!” “方宝林你可真是的,不想吃便不想吃吧,这样将点心打落在地上,莫非是对娘娘不满?” 青衣女子在一旁添油加醋,“今时不同往日,你从前是方家的小姐没错,可如今都进了宫,你不过是个被打入冷宫的宝林罢了,还端着什么架子呢?” “就是啊,莫不是以为,娘娘还要像从前一般忍让你吧?”黄衣女子火上浇油。 萧充容的脸色更差了些,这两人也是从小便与她们相识的,对从前那些事了如指掌。如今她已经是充容了,她们竟还敢提起进宫之前的日子! 她本只是想要为难一下方夏,如今却是被挑起了浓浓的恨意来。 只听她冷笑一声,说道:“方宝林,本宫赏你点心,你不吃也就罢了,还打翻在地上,可是在藐视本宫,藐视皇宫的规矩?” “我、我没碰她!”方夏忍不住分辩道。 “所有人都看得清楚,你竟然还嘴硬!”萧充容懒懒地往椅背上一靠,指着地上的点心说道,“罢了,本宫也不同你计较,你将这点心吃下去,本宫就当此事没有发生过,如何?” 方夏愣住了,绿柳叫了起来:“娘娘,我家娘子根本没有碰那碟子,您凭什么让她捡地上的点心吃?” 萧充容见方夏不动,火气更盛,指着绿柳骂道:“你算是什么东西,本宫让你说话了吗,就敢开口顶撞本宫!来人啊,给本宫狠狠地掌嘴,让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贱婢长长记性!” 立刻就有人过去拉住绿柳,却被方夏给拦住了。 “别动她……我吃就是。”方夏轻飘飘地说。 她的脑中一片纷杂,周遭的声音都远去了,那些女子的脸也模模糊糊看不清楚。 不知怎么的,她忽然就想起了淑妃命人打秀秀的场景,她被人按着,想要过去帮秀秀,却怎么都动弹不得。 此刻她好像变成了秀秀,而绿柳就是那一日的自己。 她抬起头对绿柳笑了笑,想告诉她没事的,这些点心不过是沾了灰尘,吃下去最多闹肚子嘛,有秀秀在,给她开一副药吃了也就好了。 然而心里虽然这样想着,可眼泪还是控制不住地往上涌。她的手抖得厉害,好不容易捡起一块点心,放到唇边咬了一口,吞下去的时候,泪也终于不受控制地落了下来。 “萧梦茹,你不要太过分了!” 方夏眼前一花,忽然就被人提了起来。她抹了抹眼泪,抬眼看去,李潜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正看着萧充容,一脸煞气。 第78章 敢欺负夏夏,我让你悔到肠子都青了 萧充容也是一惊,待看清来人是谁之后,忽然掩唇笑了起来。 “哎哟哟,快看是谁来了,原来是李大将军啊!怎么,你又来替你的夏儿妹妹出头了?” 她的声音里充满了恶意,“李大将军还真是对方宝林一往情深呢,本宫听说当初方宝林能进宫,这里面还有李大将军的功劳,身为一个男人能做到这种地步,本宫还真是第一次见!” 周围的女子都嗤笑了起来,她们大都是世家出身,对李潜和方夏的事清清楚楚。 这李将军也是名门世家出身,不知为何,从小便跟在方夏身后,对她言听计从。 李潜扶着方夏站稳后,小心地松开手,也不说话,只大步朝着萧充容走去。 萧充容讥讽道:“李将军,本宫听闻当初方宝林侍寝一事,也是您在背后推动的,这事可是真的?啧啧,将自己喜欢的女子送到别人的床上,李将军,做这件事的时候,您心里可有过挣扎不舍?” 李潜不语,继续往前走着。 萧充容知道他是一根筋,见他气势汹汹地冲着自己过来,心里不由生出了几分怯意。 碍于身边还有其他嫔妃在,她虚张声势地喊道:“李将军,我劝你还是三思而后行吧!本宫可是皇上的充容,你若是敢言语冒犯本宫,就别怪本宫——啊!!” -- 第72页 只听她一声惨叫,众人眼前一花,就看见萧充容飞了出去,竟是被李潜抓着领口,一把丢到了木芙蓉花丛里。 所有人都傻了眼,直到萧充容的哭声响起,才尖叫起来,一时间整个场面混乱不已。 李潜拍了拍手,厌恶地在身上擦了擦:“言语冒犯?你算个什么东西,我犯得着跟你说话么?” 他转身来到方夏面前,脸上的神色一秒变得紧张不安:“夏儿,你没事吧?” 方夏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幕,早就忘了哭,听见他问才回过神来:“没、没事……” “以后你再碰见萧梦茹,不用对她客气!她要是敢欺负你,你就告诉我,我替你教训她!” 李潜带着她往外走,“她就是个欺软怕硬的货色,从前整天在你身边拍马屁,现在得了势,那副嘴脸看着就叫人恶心!” 方夏回头看了看,萧充容被人从花丛里面拉了出来,好像没有受伤,只是身上头上都挂满了叶子,看上去滑稽得很。 她一下子就忘了刚才的委屈,对李潜笑道:“李将军您真是太厉害了,一把就把她丢出了那么远!” 看她笑,李潜也跟着笑了,他抬手摸了摸脑袋:“这算什么,你知道我们府上那个三百斤重的磨盘吧?我单手就能抬起来!” “哇,真的吗?李将军您真是神勇过人!”方夏满眼小星星地看着他,崇拜之情溢于言表。 “嘿嘿,我和你说,在军营里头,可是没有一个人能打得过我的!” “太厉害了!” …… 绿柳心有余悸地跟在两人身后,听见这两人的对话,不由无语,这是厉害不厉害的问题吗? 此刻最重要的事情,是李将军打了皇上的嫔妃吧?还是为了方宝林出头才动的手,要是让皇上知道了,岂不是要出大事? 还有,什么人会动不动就去举自家的磨盘啊? 李潜见方夏心情好些了,小心翼翼地在她头上摸了摸:“夏儿,你怎么会和萧梦茹撞到一起?许宝林呢?” “我们在前面遇到了皇上,皇上嫌秀秀穿得不好看,让她去换衣裳了。我看皇上身边还有旁人,怕留在那里等秀秀不方便,就想着先带绿柳到处转转,没想到就碰到了萧充容。”方夏说道。 “这后宫里头的女人没有几个好的,你碰到了她们难免要吃亏,还是尽量不要单独走动了,知道吗?” 李潜叮嘱她,“若是皇上不在,你就和许宝林在一起不要分开,我瞧着许宝林长得就是一副不好惹的样子,你和她在一块儿总不会吃亏。” “秀秀哪里就长得不好惹了?”方夏无语,她家秀秀长得明眸皓齿,冰肌玉骨,怎么到了李潜的嘴里就变成长得不好惹了。 两人正说着话,迎面许秀就带着白芷走了过来。 方夏看到她不由眼前一亮,秀秀终于脱掉了那件老气横秋的裙子,换了一身绯色的纹绣裙,映衬得她更加明艳动人了。 “李将军也在?”许秀与李潜打了个招呼,随即便注意到方夏不对了,“夏夏,你怎么哭了?” 方夏胡乱抹了一把脸:“没事没事,我没事。” 许秀皱起眉头来,方夏虽然平常也爱哭,可是也只有当着自己和妙妙的面才是,平常碰到什么事都不会哭出来的。 一想到这里,她看着李潜的目光顿时变得不友善了起来:“李将军,你欺负夏夏了?” 她才不管什么将军还是皇上,敢欺负她家夏夏,她一定要让他们后悔! “我才没有!”李潜连忙否认道,“是萧梦茹,她让夏儿捡地上的点心吃,我已经教训过她了,想来她以后不敢了。” “萧梦茹是谁?”许秀杀气腾腾地问道。 方夏太熟悉她这个表情了,小学的时候她被班里的几个男生揪辫子欺负,被秀秀知道了,放学之后和妙妙一起把那几个男生按到地上打,从那之后他们看到她都要绕道走。 “没事啦秀秀,李将军已经替我报了仇!”方夏连忙拉住了她,说道。 现在她们可是在皇宫里面,那个萧梦茹是充容,比她们两个大好几级呢!要是秀秀真的不管不顾去报复她,可是要惹上麻烦的! 许秀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还好李将军去的及时,不然就你这么软的性子,指不定要被她欺负成什么样子呢!” “我去的也有些晚了,到底还是让夏儿吃了一口那点心。”李潜懊丧地说。 方夏立刻就感觉到许秀的怒气值直升了几个档,她有些害怕地拉了拉许秀:“秀秀,我真没什么事,咱们还是快走吧!” 许秀对她挤出一个笑来:“夏夏,等回去之后我给你开个方子,可别叫你吃坏了肚子。” 她嘴上说得轻描淡写,心里面却怒火中烧。她记住了这个名字,萧梦茹是吧,你给我等着,敢欺负夏夏,我许秀让你悔到肠子都青了! 第79章 你膝下无子,实在说不过去 “太后娘娘,皇上已经到了。”俞公公进了内殿,恭谨地禀报道。 此时已经巳时三刻了,太后还坐在梳妆镜前,由着宫女慢慢地梳着头发。俞公公说完之后,半晌不见太后应声,不敢抬头,只能在地上跪着。 太后伸出一只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又老了一岁啊……” 其实她不过三十几岁的年纪,加上保养极好,看上去不过二十五六的样子,根本看不出来已经是太后了。 -- 第73页 “太后娘娘千岁,再加上一岁又算得了什么?如今啊是人人都知道您是太后,若是放到宫外面,不知道的见了,指不定还以为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小姐呢!” 林妙妙知道,即使是位高权重如同太后,在岁月面前也难免会担忧,便笑着奉承了一句。 “就你贫嘴!”太后嗔道,将方才那一丝惆怅抛到了脑后,“请皇上进来吧!” 俞公公应声下去了,不一会儿便引着李渊走了进来。 “儿臣拜见母后。”李渊今日穿得是常服,却恭恭敬敬地跪下行了大礼。 “皇上这是做什么?”太后亲自起身扶他起来,“又不是什么大日子,何必这样隆重。” “母后的万寿节,对儿臣来说,是最大的日子。”李渊脸上罕见地也带了些笑意,他坐到一旁的椅子上,看着太后梳头,“各宫嫔妃想来已经到了,都等着给母后贺寿呢!” 太后也笑了,笑着笑着神情却落寞了下来:“也不知道老九他们……” 她的话只说了一半便停了,李渊脸上的那一点笑意慢慢隐去,重又变回了那张漠然的脸。 “九弟从西边运了一座琉璃屏风来,母后见了定会喜欢的。”李渊淡淡地说道。 太后从镜子里望了他一眼,看到他这幅神色,便知道自己方才的话触到了他的逆鳞。 皇上虽说从小便在她身边养着,可是她总觉得自己一直看不透这个养子,即便是他还年幼时,她有心想要与他亲近,却也在他那张冷冰冰的面孔下退缩了。 皇上名义上是她的儿子,可她心底里,到底是有些怕他的。 于是太后笑了笑,岔开话题:“昨儿淮安王妃进宫请安,带着她家老大的一双儿女来了,是对儿龙凤胎,长得真是一模一样!两个雪团子似的娃娃,穿着一样的红衣裳,就像是从年画上下来的福娃似的,哀家瞧着真是可爱得紧!” 李渊抿了抿嘴:“李淮的那一对儿女确实可爱。” 太后见他神色缓和了些,便趁热打铁道:“皇上,哀家如今年岁大了,也没什么别的愿望,就想着能有朝一日含饴弄孙,安享晚年。你如今登基也已经几年了,后位一直空悬也就罢了,哀家知道你是个有成算的,这些事上你有着自己的打算,可是即便没有立后,子嗣一事上,皇上也应当多上点心啊!” 李渊的眉心微微皱了皱,这两年里太后明里暗里没少提这件事,只是这还是头一回这样直白地说出来。 “哀家从前心里也是有些执念的,想着曼青这孩子是哀家从小瞧着长大的,虽然娇纵了些,可是没什么坏心思,和你也算是青梅竹马,便总想着撮合你们两个。 只是如今哀家也看明白了,皇上对曼青只怕是没什么男女之情,以至于都已经几年过去了,皇上也未曾临幸过她。” 太后幽幽一叹,“哀家现在想着,也不拘是谁了,皇上看上了哪个都好,总是要先有个孩子的吧?” “儿臣心里有数。”李渊说道。 太后却摇头道:“皇上这话说了许多年了,先帝在你这个年纪,都已经有三个皇子了!皇上这话只怕就是为了诳哀家,再过几年,你十三弟都到成亲的年纪了,你膝下一直无子,实在是说不过去啊!” 李渊抬手按了按眉心,有些头疼:“母后,如今的情势您也知道,楚家势大,淑妃的性子,若是哪个嫔妃真的有孕,只怕是要闹出事来的。” 太后听了不以为然:“她即便是再跋扈,还敢明着下手不成?左不过是些下毒之类的阴私手段,到时候你若是不放心,就把人带到哀家这儿来,哀家让太医守着,就不信淑妃还能搞出什么幺蛾子来!” 单看之前淑妃的种种举动,李渊还真的相信她敢明着动手。 不过太后的话也让他心里一动,只要自己下令不让任何人接近,而她自己的医术又不错,根本不需要什么太医…… 太后也看到了李渊的神色,知道他也有些意动,便笑了笑,拍拍他的胳膊:“哀家从前倒是没有问过皇上,前次选秀留下来的那几个,皇上可有中意的?” 李渊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太后心中满意,继续问道:“听闻皇上这些日子经常往玉灵阁里去,可是玉灵阁那一位?” 李渊有些意外地抬头看了太后一眼:“母后如何知道的?” “这样的事哀家若是不知道,这太后的位子也不用坐了!”太后笑着说道,“皇上虽然不与哀家说,可是哀家也是知道的,若不是心里中意,你是不会经常去的。” 李渊微微低下头:“儿臣……是担心母后对她不喜,故而一直没有禀明母后。” “当初哀家确实觉得那孩子性子不大好。”太后说道,“可是后来瞧着,她也不是个一无是处的女子,能在玉灵阁里头把日子过得有声有色,这份儿心境就要比其他嫔妃好上许多了。 哀家从前是生了她的气,可是如今她也算得到教训了,皇上又喜欢,若是往后能诞下皇子,也就算将功赎罪了!” 李渊颇有些意外地看向太后,瞧着太后之前对许秀的态度,他还以为想要说服太后需要花费不少功夫,没想到太后竟这样通情达理。 “儿臣先替她谢过母后了。”李渊这句话说得真心实意。 “哀家也是为了皇家血脉着想,况且她生得喜人,皇上若是同她生下了娃娃,指不定长得多好看呢!”太后也笑得真心实意。 -- 第74页 之前她生气,不过是气方宝林与那许宝林不分场合便闹了起来,现在想想,只怕多是许宝林的不是。 方宝林到底是个大家闺秀,指不定也是厌恶极了许宝林才没能忍住的,她本人定然是个好孩子! 第80章 我要让你付出代价 与太后聊了个南辕北辙的李渊从松鹤宫出来,心情大好。 “许宝林去找方宝林了?”李渊问姜公公。 姜公公连忙点头:“回皇上的话,许宝林一换过衣裳,立刻就去寻了方宝林。” 李渊点点头:“等会儿宫宴上,你派人多照看她些,尤其注意着淑妃,别叫淑妃去找她的麻烦。” 他说的是许秀,可落到姜公公的耳朵里面,自动就替换成了方宝林。 结合刚才听见的一席话,姜公公又一次感叹,这个方宝林可真是了不得,能让皇上亲自替她在太后面前说情,又得了太后的青睐,往后只怕不可限量啊! 然而此刻这位不可限量的方宝林,正坐在角落里,让绿柳给她往脸上补着妆。 她刚才哭了一会儿,又揉了眼睛,此刻眼眶有些发红,看着楚楚可怜。 许秀坐在她身边,盘算着等会儿怎么和妙妙接上头,告诉她那个天杀的萧梦茹欺负到了夏夏头上。 李潜方才将她们送到宫宴的地方之后便离开了,此处嫔妃众多,他一个外男待得久了只怕不妥,临走之前他再三对许秀说,若是再碰到萧梦茹,一定不能让她再欺负方夏。 “要是她再敢欺负夏儿,你就抓花了她的脸!”李潜怒气冲冲地说,“夏儿不是她的对手,你生得比夏儿壮,定然能够打得过她!” “呃……”许秀无语。 她虽然也不会放过那萧梦茹,可也不能在太后的寿宴上打架啊,上一次她和夏夏的原身当着太后的面打了一架,不就直接被李渊丢进冷宫了么?再打上一架,只怕她这辈子都不能从冷宫里头出来了。 “那萧梦茹到底是哪个?”许秀眯着眼睛,只觉得美女如云,看得她眼睛都花了。 “她没在这儿,可能是换衣裳去了吧!”方夏四下打量了一番,并没有看到萧梦茹的身影。 御花园里面空出了一大块地,两边摆着长桌,正中间的上首是太后和皇上的位子。 许秀和方夏两个知道她们如今位分低,又不想引人注目,故而坐在了最下首的角落里。 嫔妃们已经按照品级落了座,三三两两的正凑在一处说着话,偶尔有人的目光落在她们两个的身上,许秀只觉得她们都不怀好意。 “许宝林也来了?” 忽然身后有人叫她,许秀回过头,原来是王昭容带着宫女款款而来。 “嫔妾见过娘娘。”许秀起身行礼。 王昭容摆摆手:“坐吧,坐吧。” 自从许秀之前给她的绒团治了病,又帮她在皇上面前演了一场戏之后,王昭容对她越发和善了,派人送了许多东西给她不说,还亲自去过两次玉灵阁找她说话。 在玉灵阁里她还吃了方宝林做的点心,虽然她仍旧有些讨厌方宝林,可是不得不承认方宝林有一手好厨艺。 “今日可是太后娘娘的诞辰,你们两个准备好贺寿礼了么?”王昭容凑到许秀身边,说道,“你们玉灵阁里没什么好东西,本宫这儿倒是有本佛经,可以借给你们。” “多谢娘娘惦记,嫔妾和方宝林两个已经备好贺礼了。”许秀笑着说道。 王昭容「哼」了一声:“谁惦记你们了,本宫不过是怕你们送的东西太过寒酸,害得太后娘娘不满罢了。” 她说罢便往前面走去,她的位分是除了淑妃之外最高的,理应坐在最前面。 紧接着淑妃便带着人浩浩荡荡地进来了,她今日穿了一身绯红色的裙子,头上戴着赤金头面,映衬得她更是美艳逼人。 淑妃走到许秀和方夏面前,特地停下来看了她们一眼,目光中的不屑和鄙夷十分明显。 “东施效颦。”她冷冷地丢下这句话,便往前去了。 许秀只觉得莫名其妙,一直到淑妃落了座,她才后知后觉地明白原来她是在说自己。 刚才姜公公可不就带着她去换了一身绯红色的衣裳,谁知道竟然和淑妃撞衫了呢? 嫔妃们差不多都到齐了,外头传来了太监尖细的声音:“皇上驾到——” 所有人都起身跪在地上,只见李渊大步走了进来,经过许秀她们身边的时候脚步顿了顿,然而并没有说什么,径自走了过去,坐在了上首。 又过了一刻钟,今日的主角太后终于出场了,所有人又是跪下恭迎太后,然后才终于能安心落座。 “还好这宫里头就一个皇上一个太后,再多几个主子今天不用干别的,光跪来跪去了!”方夏与许秀咬耳朵。 许秀偷偷笑了:“所以你要加油啊!等到什么时候你成了皇后,我岂不是也能狐假虎威了?” 方夏笑着推了她一把,刚想说话,忽然视线一转,看到了站在太后身后的林妙妙,赶忙冲她悄悄摆了摆手。 皇上站起来说了几句文绉绉的话,然后便开了席。一道道菜流水般地端上来,放在嫔妃们面前,许秀早就想尝尝这宫中御厨的手艺了,等到皇上太后先动了筷子,她迫不及待地夹了一块鸡翅放到了嘴里。 可这味道却让她实在失望:“夏夏,比起你做的差远了,难怪皇上每次吃饭就好像饿了好几天似的,这御厨的手艺也不怎么样嘛!” -- 第75页 方夏却摇着头说道:“这你就不懂了,这种宫宴上的菜,都是预先做好了,等到皇上发话再端上来的,有许多都已经冷了,味道自然也就差了些。平日里皇上吃的东西,想必要比这些好上许多。” 两人正点评着桌上的菜,外面忽然又传来了太监通禀的声音:“萧充容到——” 上首的太后不由皱起眉来,这萧充容是怎么回事,竟比自己和皇上来得还要迟! 许秀条件反射般望了过去,只见一个尖脸女子匆匆忙忙地走了进来,跪在地上。 “皇上恕罪,太后恕罪,臣妾、臣妾回宫换了衣裳,故而来得有些迟了!” 萧充容心里恨死了方夏,若不是她,自己怎么会被李潜那个愣头青扔到花丛里去? 不光在众人面前丢了脸,还害得她在宫宴上来迟了,惹得太后不满。 “坐吧。”太后不冷不热地开了口。 “多谢太后!”萧充容连忙磕头谢恩,坐到了桌旁。 “就是她?”许秀问方夏道。 方夏点点头,有些担忧地握住了她的手:“秀秀,你别找她麻烦了,刚才李将军已经替我出过气了,你不要惹得太后动怒!” “不会的。”许秀一边漫不经心地答应着,一边用手摸着袖子里的一个小瓷瓶。 萧梦茹啊萧梦茹,你敢欺负夏夏,我就一定要让你付出代价! 第81章 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许秀觉得这宫宴就像是公司年会一样无趣,大领导讲几句话,二领导讲几句话,员工们坐在下面吃吃吃,然后就到了拍马屁的环节。 淑妃是后宫之首,第一个上前,命人抬出了一尊赤金佛像来,曼声说道:“臣妾知道太后娘娘一心向佛,故而特地命人打了这尊佛像,献给太后娘娘。愿太后娘娘凤体安康,美丽长春!” 太后微微笑了笑,柔声说道:“淑妃有心了。” 立刻就有太监上前接过那尊佛像,抬到了后面。淑妃见太后表现冷淡,不由有些不甘心,又补充了一句:“臣妾的父亲如今虽然身在边疆,可是也时时惦记着太后娘娘的,这佛像下的底座是由沉香木雕刻而成的,那沉香木便是臣妾父亲重金买来的。” 李渊垂下眼帘,端起桌上的酒杯喝了一口。 太后本欲夹菜的手一顿,脸上的笑深了几分:“难得楚将军记着,这沉香木可是极其稀罕之物,能雕成底座,想必也是十分完整的了,只怕是有市无价,实在是让楚将军破费了。” 淑妃颇有些自得,笑着说道:“太后娘娘说得哪里话,金银不过是身外之物,哪怕花费再多,能得太后娘娘的欢心,那便是臣妾天大的福分了!” “你是个孝顺的孩子。”太后笑着对她招手,从自己头上拔下一支嵌丝青云簪来,亲手插在了她的头上,“你对哀家的心,哀家心里都明白,皇上也看在眼里,是不是,皇上?” 李渊淡淡地点了点头:“淑妃确实孝顺。” 淑妃这才心满意足地笑了,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秀秀,这淑妃的爹很厉害吗?”饶是方夏也瞧出了这里面的弯弯绕绕,小声问许秀。 许秀忙着吃葡萄呢,这宫宴上的菜肴虽然口味一般,可水果却是极为丰富,这葡萄又大又圆,玛瑙似的,剥开皮之后放到嘴里,甘甜的汁水便从舌尖弥漫到整个嘴里。 听见方夏的话,她点点头:“听白芷说她爹可是将军呢,你看太后刚才分明对她爱理不理的,等她一抬出她爹来,立刻就热情了不少。” “也是将军啊……不知道和李将军比谁更厉害一点?”方夏托着腮看热闹。 “李潜就不必提了吧……”许秀摇着头,李潜厉害不厉害她不知道,脑子缺根弦她却是清楚得很。 接着上前的是王昭容,只见她招了招手,立刻就有两个宫女抬着一幅绣图走上前来。 “为了给太后娘娘贺寿,臣妾花了三个月的时间,绣了一幅百寿图来!”王昭容与太后亲近,言语间便多了些撒娇的意味,“臣妾的手指都不知道被刺破了多少次,若是不好看,太后娘娘也不要嫌弃才好!” 那两个宫女将绣图展开,足有三米长,上面绣着一百个字体不一的「寿」字,一望便知道是真的下了功夫去绣的。 太后这次笑得倒是真诚了许多,嗔道:“你这孩子也真是的,从小就不擅长女红,连张帕子都没有绣过,如今一出手竟是这样大的绣图,实在是难为你了!” “太后娘娘喜欢便好!”王昭容甜甜地笑着说。 许秀没有注意前面发生的事,她在心里默默数着位置。 萧梦茹因为来得晚了,只能坐在靠后的位置,离她们之间不过隔了三个人,许秀趁着别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王昭容身上的时候,迅速将手中的瓷瓶打开,倒了些粉末在手掌上。 “这汤是什么做的?” 有宫女端了汤羹上来,她叫了那宫女过来,掀开其中一个的盖子看了看,将手中的粉末抖落到了汤里。 那宫女丝毫没有起疑心,前两次上菜的时候,许宝林也叫住她问了几句。 她在心里默默嘲笑了一声「土包子」,脸上却依旧恭敬地说道:“回娘子的话,这是罐煨山鸡丝燕窝。” 许秀「哦」了一声,有些嫌弃:“燕窝啊,还是算了。” -- 第76页 燕窝的营养价值非常有限,她实在是爱不起来。 她看着那宫女端着加了料的燕窝放在了萧梦茹面前,而萧梦茹也毫无察觉地掀开盖子吃了起来。 萧梦茹看着前面那些人献上的贺寿礼,心中不由暗暗好笑,要知道,她可是精心准备了贺寿礼的,太后一心向佛,无论是赤金佛像还是手抄的佛经,对太后来说都不稀奇,她可是早在半年之前便托家里去寻找云空大师了,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在云空大师闭关之前寻到了他,求来了一枚开过光的玉佩。 她正想着,忽然觉得腹中一阵咕噜作响。萧梦茹伸手按了按肚子,莫不是方才来的时候走得急呛了风? 她一边想着,一边又狠狠地剜了方夏一眼,真是晦气,要不是她,自己怎么会出丑,又怎么会来迟了? 眼看着便轮到她了,她也来不及细想,命人捧着装玉佩的锦盒便走了上来,跪在地上说道:“臣妾恭祝太后娘娘福如东海,日月昌明!臣妾特地从云空大师那里求来了一块开过光的玉佩,望太后……” 她的话还未说完,只听「噗」地一声,一个悠长的屁就不受控制地响了起来。 一时间整个宫宴上都寂静如死,嫔妃们面面相觑,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太后咳嗽了一声,问道:“你方才说求了什么?” 萧梦茹只觉得脸上烧得火辣辣的,听太后若无其事地问了起来,她也只能自我催眠说别人没有听见,重又开口说道:“臣妾求了一枚开过光的……” 然而紧接着,一连串震天响的放屁声接二连三地响起,将她剩下的话全都堵在了嗓子里。 淑妃率先笑出了声。她笑得花枝乱颤,指着萧梦茹说道:“太后娘娘,您瞧瞧萧充容,对您的一腔孝心只怕是掩也掩不住了,这是嫌内务府没备下鞭炮呢,自个儿倒是给您放了个够!” 她这话一说完,嫔妃们再也忍不住了,纷纷掩面笑了起来,就连太后的嘴角也抽了抽,只是到底顾及着萧梦茹的脸面,并没有直接笑出来。 “萧充容,你若是身子不适,就先回去吧!”太后说道。 萧梦茹的脸红得要滴血,她不敢抬头看别人的目光,捂着脸便跑了出去,在身后留下一连串的放屁声。 萧梦茹一边跑一边哭,肚子不知道为什么还一直翻腾着,止不住放屁。 她没想到自己第一次有机会在太后面前露脸,竟然就闹出了这么大的笑话,一想到皇上也在旁边看着,她就觉得头皮发麻,大脑一片空白,恨不得自己谁都不认识,从今往后谁也不见。 都怪方夏,都怪方夏!萧梦茹跑回寝殿扑到床上大哭,用拳头恨恨地锤着床,这一切都是方夏的错,若不是她,自己就不会急匆匆地赶过去,也不会呛风,更不会当众出这么大的丑了! 方夏,你给我等着,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第82章 本王欠你一条命 方夏看着眼前的一幕也忍不住「咯咯」笑了起来,实在是太解气了! 然而她笑着笑着,心里忽然疑惑了起来,转头小声问许秀:“秀秀,不会是你动了什么手脚吧?” 许秀满脸无辜:“我倒是想动手脚,可这里到处都是宫女,我哪里有那个本事?” 方夏转念一想,觉得她说得有道理,看来是老天也看不过去了,这萧梦茹遭了报应。 许秀见她开心,也不由一笑,拿起一颗葡萄继续吃了起来。谁知她一转眼,就看到李渊不知怎么回事,远远地正看着她。 他们隔得远,她看不清他的目光,可说不上为什么,她忽然就一阵心虚,总觉得他好像知道了自己刚才给萧梦茹下药一样。 许秀慌乱地低下头,连手里的葡萄都滚落到了地上。 李渊收回目光,唇角微微勾起,他方才看得清楚,许秀确实是往那羹汤里放了些什么。 方才御花园里的事情早有人禀告给了他,他知道是那萧充容惹了方宝林,然而看到许秀往汤里下药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心惊,几乎想要上前质问她,最后却忍住了。 他想要看看,她之前的种种表现,是不是都是装出来的。 暗卫递过来的信息上面写的清楚,她就是那个刺杀他的女刺客,可是他不信。 他记得分明,匕首刺入他胸口的时候,那双眼睛里尽是冷漠。 她伏在他身上,就好像真的是跳舞中不小心绊倒了,然后在他耳边轻声说道:“李渊……你还真是好骗呢!” 后来她顶着许家嫡女的身份进了宫,他竟一时不知该如何面对这张脸。 暗卫一日日对他说着她做的事,她与方宝林起了争执,她在院中放了一只信鸽,她去了玉灵阁后的那片桃林…… 然而就在他快要相信她就是那刺客的时候,她好像忽然就变了一个人。 她治好了十三弟,她开始给别人看病,她看着他的时候,目光惊惧惶恐……好似,真的从未认识过他。 他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只是觉得,这样也很好,他们或许,可以重新来过。 萧充容喝下那汤的时候,他的手在袖中不自觉地发抖,他怕萧充容真的死在这宫宴上,怕她还是那个心狠手辣的刺客,更怕的是,他又被她用同样的手段骗了一次。 一直到此刻,李渊的心才落了下来,这才是他的秀秀,她只会治病救人,从未存过害人的心思,哪怕是恨极了萧充容,也不过是想办法让她在人前出丑。 -- 第77页 “十三王爷到——” 李渊回过神来,看到李泽在宫女的搀扶下,慢慢走了进来。 太后又惊又喜,亲自上前去迎他:“泽儿,你身子还未痊愈,怎么就到处走动?母后不是说了,你今日不必来了吗?” 李泽恭恭敬敬地跪下,给太后行了大礼:“今日是母后的万寿节,儿臣是断不能不来的。” 他手中捧着几卷经书:“儿臣如今身子已经大好,之前是儿臣不懂事,让母后挂心,儿臣无以为报,只为母后抄写了几卷经书,日夜供于佛祖面前,也算是尽了儿臣的一片孝心。” 太后亲自扶他起来:“你对母后的心意,母后心里是清楚的,母后只盼着你身体康健,若是你想要尽孝,往后……往后……” 太后哽咽起来,其余的话并未说出口,然而李泽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 “儿臣明白。”李泽忽然对着李渊跪下,“皇兄,臣弟之前愚昧,幸得皇兄教诲,从今之后,臣弟必不会叫皇兄失望。” 李渊点点头,淡淡地说道:“起来吧,你身子才好,不宜久跪。” 那边吕公公早已十分有眼色地命人在太后旁边置了桌椅,宫女扶着李泽过去坐下,李泽咳嗽了几声,笑着说道:“今日人竟这样多,也不知许宝林来了没有?” 太后面色不虞,她自从见了那许宝林一面,便认定了她就是那个胆大包天的刺客。 虽说后来皇上调查过,说她只是和那女子生得比较像,可她还是打心眼里厌恶她。 只是她到底救了泽儿的命,如今听李泽问起,太后微笑着问道:“许宝林可曾来了?” 许秀没想到自己竟直接被点了名,她默默叹了一口气,走上前来跪在地上:“臣妾恭祝太后娘娘福如东海长流水,寿比南山不老松,佛心永恒福寿绵长,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太后颌首,并没有做声。 许秀从怀中掏出一个红色的小盒子举过了头顶:“臣妾喜欢读医书,这是从古籍里看到的方子制成的养颜膏,还望太后娘娘不要嫌弃。” 太后挥挥手,林妙妙就走过来将那盒子接了过去。她将那盒子打开,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对太后说道:“太后娘娘快看,许宝林这养颜膏晶莹剔透,闻起来清新扑鼻,比太医院那些药味浓重的好闻许多呢!” 太后接到手中也闻了闻,却皱起眉头来:“这养颜膏没有一丝药味,怎么会有效果?” “回太后的话,臣妾在里面掺了桂花花瓣捣成的汁水,故而闻起来会好闻些。”许秀老老实实地回答道。 “哟,本宫倒是不知道,许宝林还有这样的本事呢!”淑妃在一边阴阳怪气地说道,“只是不知道许宝林学医几年,师从于哪位神医?这养颜膏可安全吗?这可是要往脸上涂的东西,若是出了什么问题,许宝林能担待得起吗?” “淑妃娘娘放心。”许秀说道,“臣妾已经给自己和方宝林用过了,这养颜膏绝无问题。” 淑妃「哼」了一声:“许宝林还真是有信心呢,不知道的只怕还以为许宝林是神医再世呢!” “许宝林当然是神医再世,之前所有的太医都说本王的伤治不了,许宝林却能治好,不是神医又是什么?” 淑妃一怔,蹙眉看去,却见开口的是李泽。 “许宝林,本王欠你一条命。”他微笑着对许秀说。 第83章 你们身份不同 “王爷言重了。”许秀赶紧低头说道。 李泽的语气却越发真诚:“许宝林,你是本王的救命恩人,若是有什么用得到本王的,尽管开口,本王定然会竭尽全力帮你的。” “臣妾多谢王爷。” 您少说两句就算帮我的大忙了,许秀冷汗涔涔,她不用抬头看就知道,太后的眼神都快把她刺成筛子了。 “十三弟这话说得倒是有趣。”李渊忽然在一旁开口道,“许宝林不管怎么说,也是朕的嫔妃,若是有什么事,自然会对朕开口,你是外男,难道不懂得避嫌么?” 李泽一愣,摸了摸脑袋,有几分不好意思地说道:“多谢皇兄提醒,是臣弟唐突了。臣弟只是觉得自己受了许宝林的恩惠,想要报答几分。” 李渊「哼」了一声:“朕已经给过她赏赐了。” 这个小气男!许秀在心里骂他,他是给过自己赏赐,那赏赐是一堆修房子的木料和一把菜刀!若是李泽知道自己的命就值这几样东西,大概会气吐血。 “李将军说许宝林和方宝林在玉灵阁里面生活艰苦,他经常会帮方宝林的忙,臣弟就想着若是自己也有什么能帮上许宝林的就好了……”李泽讪讪地说道。 “李潜是这宫中的侍卫统领,和你身份不同。”李渊冷淡地说了一句。 不光是李潜和你身份不同,我和夏夏身份也不同啊!许秀心里疯狂吐槽,这狗皇帝喜欢夏夏,自然不介意李潜事事都能帮夏夏,我哪有夏夏那个命啊,他才不管我死活! “行了行了,泽儿也是感激许宝林。”太后在一旁打圆场。 因为李泽的缘故,她即便是心中不喜,脸上还是挤出个笑来,将那盒养颜膏递给身后的林妙妙收起来,嘴里说道:“许宝林有心了,这养颜膏哀家很喜欢。” “太后娘娘喜欢便好。”许秀心里一块大石落了地。 -- 第78页 太后不愿再与她说话,问道:“方宝林在何处?” 方夏听见轮到了自己,赶忙上前跪下:“臣妾恭祝太后娘娘吉祥如意,富贵安康。” 太后之前只见过方夏一面,如今细细打量了一番,果真娇媚柔美,楚楚可人。 绿柳提着食盒上前来,方夏接到手中,对太后说道:“今日是太后娘娘的寿诞,臣妾没有什么好拿得出手的,碰巧之前看过一本海外传来的传记,里面说那边的人诞辰的时候,都会吃一种叫做「蛋糕」的食物,臣妾按着上面的法子做了出来,希望太后娘娘不要嫌弃。” “蛋糕?”太后果然没有听过,好奇地看了过去。 方夏掀开了食盒,然而整个人都僵住了。她精心做的蛋糕,刚才一直在绿柳手中提着,谁知道遇到了萧梦茹命人对她们动手,绿柳虽然没有丢了食盒,可是蛋糕在里面翻腾,如今已经变的……面目全非了。 可是她如今话已经说出了口,只能在众目睽睽之下,端出了一个放着扁趴趴的、奶油涂得到处都是的蛋糕来。 “呃……”太后瞧着这朴实得过分了的蛋糕,在心里默默想道,方宝林果真是个实诚孩子。 “端上来哀家尝尝。”太后瞥了李渊一眼,想着既然皇上喜欢,那么等会儿无论这蛋糕尝起来如何,她都要夸上几句。 方夏端着那「蛋糕」走上前去,放在了太后面前。她不敢抬头看太后,对着这样一盘好像刚刚被拍在了谁脸上又拿下来的蛋糕,一般人大概都下不去口吧,她甚至还听得清清楚楚,太后分明就是叹了一口气。 林妙妙也忍不住扶额,夏夏的手艺她是知道的,这蛋糕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也太丢人了吧! 只是这话她非但不能说出口,还要想办法替她圆:“这后宫里头啊,最难得的便是心意了。方宝林这蛋糕做得虽然样子有些不好看,可是奴才瞧着,这才能证明方宝林没有假借他人之手,全凭自己做出来孝敬太后娘娘呢!太后娘娘快尝尝,这里面啊,可都是方宝林的孝心呀!” 左不过就是一口蛋糕罢了,太后这样想着,咬咬牙,吃了一口。 谁知这一口下去,却是让她眼睛一亮:“方宝林果真好手艺,哀家活了这么大年纪,竟从未吃过这样美味的糕点!” 这蛋糕与御膳房从前做的不同,也不知方宝林是如何做出来的,入口松软香甜,让人吃了便停不下来。 于是众人目瞪口呆地看着太后将那碟看不出模样的蛋糕吃了下去,竟是比方才在宫宴上吃得还要有食欲。 “太后娘娘不嫌弃便好。”方夏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太后一边吃着,还不忘了李渊:“皇上也尝尝方宝林的手艺!” 她分了一块蛋糕让林妙妙端给了李渊,李渊皱着眉头吃了一口,味道还不错,只是太过甜腻了些,他不喜欢吃这些甜的,不过想来应当很合许秀的胃口。 “不错,赏!”既然太后喜欢,他自然是要赏赐方宝林的,“这蛋糕吃着新奇,往后多做些。” 太后在一旁喜上眉梢,皇上是个什么性子,她心里再清楚不过了,他向来不喜欢旁人插手身边的事,故而自己即便是心中再着急,也不敢明着催促皇上多临幸后宫嫔妃。 如今眼见着他终于是对方宝林动心了,这以后子嗣一事上,不就水到渠成了么? “多谢皇上。”方夏连忙跪下谢恩。 “别跪着了,都起来吧!”方才李渊就想让许秀起来,可是太后叫了方宝林上前,他不好插嘴,“回去坐着吧,姜历城,把朕的这盘葡萄给她们送过去。” 这席上的饭菜味道平常,他看得清楚,许秀只是每样尝了尝,之后便放下了筷子,只揪着自己面前那串葡萄吃。 这葡萄是西域那边进贡的,极其稀有,每桌上只分到了一盘,所幸他自己的还没有吃,既然她喜欢,给她吃便是。 “多谢皇上。”许秀和方夏又谢了恩,才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第84章 今夜我便解决她 “哎呀可真是累死我了!” 方夏和许秀两个人一回到玉灵阁,立刻就瘫在了椅子上。 她们只当这万寿节去吃吃喝喝,看看别的美人送送礼,跳跳舞唱唱歌就能回来了,谁知竟还有戏班子来唱戏,她们两个听不懂,也不敢随意乱动,身子坐的笔直,一直坐了足足两个时辰。 “这宫里头处处都是规矩,还是咱们这玉灵阁待着自在。”许秀叹道。 白芷给她捶着腿,笑着说:“还不是因为您和方娘子性子好,别的主子那里也一样有的是规矩呢!” “可不是么。”绿柳在一旁说,“奴婢从前在方府的时候,嬷嬷就耳提面命,说宫中不比家里,要奴婢言行举止都小心些,不要触犯了宫里的规矩。” “张口闭口都是规矩,真是麻烦死了。”方夏扯下头上的头面,只觉得自己脖子都要僵直了。 “娘子可不能这么说!”绿柳高兴得很,“您只怕过不了多久,就要从这里搬出去了,还是要多适应一下才是!” “啊?要从这里搬走了?”方夏一惊。 “那是当然了,那狗皇帝看上你了,过些日子肯定要让你换到别处去住的!”许秀喝了一口茶,说道。 方夏皱起眉头:“可是我不想搬到别处!秀秀,我就是想和你住一起,这玉灵阁里头现在什么都有,咱们住着也舒服,要是突然搬走,身边多了一大堆宫女太监,我肯定不适应!” -- 第79页 “其实我也不想让你搬走。”许秀想的却是另一件事,她可是看了不少宫廷剧,那里面勾心斗角的,整天不是你给我下药就是我给你下药,如今夏夏还算不上得宠,要是真的得了宠,只怕很快就会有人想要害她了。别人不说,那淑妃就是第一个,更何况还有个萧梦茹呢! 如今这玉灵阁里面,除了她们两个就只有白芷和绿柳,都是对她们忠心耿耿的,平日里的食材也是直接送过来,由方夏来做,又有她自己在,别人就算想下毒也没有办法。可是要是搬走了,身边伺候的人多了,危险系数也会直线上升。 “唔,要不然你找个机会跟李渊说一下,说还想住在这里。”许秀说道,“反正他喜欢你,应当会答应你的。” 方夏缩了缩脖子:“我连跟他说话都心惊胆颤的,哪敢提要求啊!” 许秀拍了拍她的肩膀:“据我观察,这李渊虽然板起脸来挺唬人的,可是脾气其实还不错,咱们最开始搞得宫殿都失了火,我觉得要不是撞上了十三王爷的事,他都不大会计较。” 方夏还是摇头:“我不敢,你同他说吧!” “到时候再说吧。”许秀耸了耸肩。 李渊赏了不少金银首饰给方夏,两人挑了半天,留了几样戴着方便的,其余都交给绿柳塞进了首饰盒里面。 她们一个要给人看病,一个要整天做饭,那些复杂的首饰虽然好看,却实在是太麻烦了。 眼看着天就要黑了,方夏带着两个丫鬟去了小厨房,许秀躺在床上看书,看着看着困意便席卷上来,她忍不住打起了瞌睡。 忽然窗上传来了「啪」的一声,她一个激灵醒了过来,以为是有小飞虫看到了屋里的灯光,撞到了窗棂上。 可紧接着,又是「啪」的一声,她的瞌睡彻底没有了。 许秀从床上起身,推开窗户往外望去。 她的寝殿后面便是那一片荒地,再往后就是桃林,她的挨着窗子,推开便能看到外头。 此刻外面的天已经黑了下来,她眯着眼睛,隐约看到了一个模模糊糊的人影来。 许秀的身上立时便出了一层冷汗,许许多多鬼故事涌上心头。 她麻利地关上了窗户,把自己裹紧在被子里,心里默念「富强民主文明和谐」的社会主义价值观,试图告诉自己刚才是她眼花了。 她向来害怕这些鬼神之说,虽然她是二十一世纪新青年,可是她是大夫啊,是只要值夜班的时候一说今晚上好清闲,就必然会来急诊的大夫,她对那些科学无法解释的事情向来是抱着敬畏之心的,何况现在自己还实实在在地穿越了,更是没办法告诉自己这世界上没有鬼了。 如今她就只盼着这鬼也是讲道理的,自己没有惹他,他也不要来找自己。 然而事与愿违,她将头缩在被子里,对几次窗户上响起的声音都置若罔闻,可过了一会儿功夫,那「鬼」竟然从外面推开了窗子,伸手在她身上拍了拍。 “啊!!”许秀大叫一声,颤着嗓子说道,“你你你……你别过来啊!我我我……我可是有被子结界的!” 那「鬼」不理她的话,生生将她身上的被子掀开了。 完了完了这下完了,大悲咒怎么唱来着?她脑子里一片空白,连想要求天上的菩萨保佑都想不起来有什么菩萨了。 “表妹,表妹!” 许秀忽然听见有人叫她。这声音有几分耳熟,她悄悄将眼睛睁开了一条缝,映入眼帘的竟是今日在皇上身边见到的那个叫骆清的男子。 他换了一身黑色的衣裳,在黑夜里十分隐蔽,此刻正趴在她的窗前,皱着眉望她。 “你、你怎么到这里来了?”许秀惊魂未定,问道。 “自然是来看看你。”骆清眉头紧锁,没有了之前见他时的幽怨缱绻。 知道外面的是人,许秀也就不那么怕了。她「骨碌」一下翻身坐起,问道:“你为什么鬼鬼祟祟的?想来看我怎么不走正门?” 骆清无奈地笑了笑:“表妹,你如今可是李渊的嫔妃,我是个男子,怎么能轻易与你见面?你前些日子一直没有露面,我心中惦记得很,也想过无数法子,甚至试图扮作太监混入宫中……只是到底风险太大了,如今迫不得已,才这样来见你一面。” “哦哦,是这样。”许秀有些尴尬地应付道。 她不知道自己的原身与这表哥有什么纠葛,听他说自己一直没有露面,难道原身进宫之后还与他经常见面? 这骆清到底什么来头?看他今日与李渊在一起的情形,两人肯定也是认识的。 多说多错,许秀怕自己露馅,就干脆不说话了。 骆清并没有察觉到异样,他悄声说道:“你谨慎些是对的,那李渊疑心病很重,派了许多人彻查你的身世……所幸我早有准备,他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证据。” “哦哦,多谢表哥。”许秀说道。 骆清摇摇头:“你我之间何须说谢。之前你同我说过,这宫里头还有个方姓的宝林,十分骄纵跋扈,且有她在你行动不便,今日我过来,就是帮你解决她的。” “解、解决?” 银光一闪,一柄匕首就滑入了骆清的手中。他面色冷峻:“是啊,今夜我便解决掉她!” 第85章 等你杀了李渊,咱们就能有情人终成眷属了 -- 第80页 “且慢!且慢!” 许秀见他将脸一蒙就要走,忙不迭地叫住了他。 “表妹还有什么事么?”骆清停了下来,一双桃花眼微微眯起,看着她问道。 许秀整理了一下思路,说道:“表哥,我想了想,还是留着方宝林的好。” “哦?”骆清不解地看着她。 许秀咽了一口口水,小心地说道:“表哥,从前我说的那些话是有局限性的,当时我觉得方宝林不好,可是时过境迁,如今我觉得有她在心里十分踏实,如若不然,这个玉灵阁里面就只有我一个人,多可怕啊!这里从前可是冷宫,说不定多少女子冤死在这里了……” 说着说着,她自己就打了个寒颤。 骆清眉头微蹙:“表妹,你何时害怕那些了?从前的时候,你可是敢一个人在乱坟岗里过夜的!” 许秀:…… 她的原身到底是个什么人啊!不是说是个富贵人家的小姐吗,为什么会去乱坟岗里过夜啊! “哈哈,哈哈,那时候我年纪小,初生牛犊不怕虎,自然是天不怕地不怕,如今我长大了,有了敬畏之心,胆子比从前小些也是正常的。”许秀尴尬地说道。 骆清摇了摇头,忽然抬手在她头上摸了摸:“唉,真是拿你没办法。既然你都这样说了,那么便留个人陪你好了。” 他的声音宠溺,许秀也没有计较他动手动脚,赔着笑说道:“多谢表哥!” 骆清的眼睛弯了弯,虽然看不到面罩下的脸,可显然也是笑了:“这个宫里头,你看哪个嫔妃顺眼些?等我杀了那方宝林,我想办法再另外弄个人过来陪你!” ……感情说半天还是想要杀夏夏啊! “表哥,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是说,方宝林与我其实十分投缘,这段日子里,她已经成了我的朋友了——最好的朋友!所以你不能杀了她!”许秀说道。 “表妹,你今日怎么怪怪的?你从小到大都没有什么朋友,这方宝林是个什么人,你怎么会将她视为朋友?” “她、她自然是个极好的人!”再说下去就要露馅了啊,许秀的心不由提了起来,这骆清张嘴便是打打杀杀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要是让他发现自己不是他表妹,自己这条命就要交代在这儿了! 骆清沉吟了一下,好像忽然想通了什么似的,语气温柔起来:“我知道了,表妹,你是觉得这方宝林有用,故而留着她的性命,对吧?” “对对对!”许秀捣蒜般点着头,“她可有用了!” 骆清点点头:“是我想的不够周全了。我今日听宫里的内线说,李渊对方宝林有意,经常来这玉灵阁里用膳,你留着方宝林,李渊就会常来。” “没错没错,有方宝林在,皇上隔三差五就会来!”许秀见他收了杀心,悄悄抹了一把汗,这骆清莫不是想让她去勾引皇上? “也好,那便留她一条命吧。”骆清收起匕首,说道,“你要多加小心,即便是李渊常来,你也不能操之过急,一定要耐下性子才行。” “我知道了。”许秀乖顺地应了,只要他不杀夏夏,就什么都好。 骆清满意地颌首:“我知道你一向谨慎,定能把握住最好的时机。那李渊来得勤,你等他什么时候在玉灵阁里留宿,就可以在半夜悄悄行动,哪怕方宝林在也没什么关系,左右她不是什么重要的人物,大不了以后将她解决掉就是了。” “哦。”什么叫半夜悄悄的行动?这骆清难道是想让她爬床?还当着方宝林的面……未免有些太开放了吧! 骆清将匕首从窗口递给她:“你如今身上没什么兵器,这个你拿着防身吧!” 许秀看那匕首的柄上镶嵌了一排暗红色的宝石,一看就知道十分贵重,不由推让了几句:“这皇宫安全得很,我用不上匕首,表哥还是自己留着吧!” 骆清眸子一暗:“表妹,你当知道你此番进宫的目的!” 许秀听见他的声音忽然又严厉起来,生怕惹得他生气,低下头讷讷应道:“是……我是知道的……” 不就是让她争宠么?怎么看也用不到匕首吧?后宫里面虽然明争暗斗挺多的,可手段也就是下毒陷害一类的,谁会动刀动枪啊! “你知道便好。”骆清声音冷肃,“前次你的失败,是意料之中的事,说起来我也有责任,没有好好部署便贸然让你动手了。眼下却是不同的,若是失去了这次机会,往后再想要接近李渊可就难了。” “表哥放心,我一定会尽力的!”许秀连连拍着胸脯。 管他能不能完成任务呢,先把他糊弄过去再说。 骆清点点头,忽然又摸了摸她的头:“难为你了。” 许秀不习惯被别人碰到,不动声色地偏了偏脑袋,避开了他的手:“表哥言重了。” 外面隐约传来了女子说话的声音,想来是方夏已经做好了饭。 许秀怕等一下方夏进来的时候撞见骆清,虽然他现在嘴上答应得好好的,可是谁知道会不会反悔呢?万一他一时冲动,对夏夏动手可就糟了。 “表哥,等下人便进来了,你快走吧!”许秀催促道。 骆清叹了一口气:“表妹,若不是你不得不进宫,此刻我定然已经上门提亲了,你我也会日日相守,何至于像眼下一般,我好不容易见你一面,都像做贼一样,不能叫旁人看见。” -- 第81页 大哥,你们两个从前是怎么一回事我不管,现在我虽然人在冷宫,可名义上还是皇上的嫔妃啊,你这么深情款款,真的让人撞见了,我是要掉脑袋的! 许秀心里哀嚎,嘴上却说道:“世间不如意事十有八九,表哥不要想太多了。”不管怎么说,眼下最重要的是先把这个精神病哄走。 骆清重重地点了点头:“表妹说得没错,如今你是迫不得已,在这宫里面委曲求全。只要等到你杀了李渊那一日,咱们两个就可以有情人终成眷属了!” 第86章 你为何不想搬走? 他说什么?? 他说等自己杀了李渊?? 许秀石化在原地,连骆清是什么时候走的都没有注意到。 “娘子,方娘子已经做好了晚膳,您快出来吃吧!”白芷敲了敲门,不见她应声,不由探头往里看了看,“娘子,您在窗口吹风做什么?如今晚上天凉了,您当心受了风寒!” 她走上前来关了窗户,又叫了许秀一遍:“娘子,娘子?” 许秀猛然回过神来:“啊,我这就来!” 她一边穿着鞋子,一边在心里盘算着该怎么问问白芷原身的事。 从白芷的一言一行中,她推断白芷是不知道她要刺杀皇上的,原身应当是一直在瞒着她。 许秀忽然又想起妙妙说的,自己与之前刺杀李渊那个刺客长得很像一事,再结合一下今天骆清说前一次没有做好准备的话……天哪,她不会真的已经刺杀过李渊一次了吧?! 皇上是万万不能杀的,自己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说什么刺杀皇上,自杀还差不多; 可她那个疯疯癫癫的表哥也不能惹,他能在后宫中穿梭自如,悄无声息地摸到她的屋后,要是自己跟他说了撂挑子,保不齐他就要杀了自己灭口。 这都是什么事儿啊!许秀哭丧着脸挪出了屋。 她许秀一辈子数不清救了多少人,结果半分福报没有积下,无缘无故就穿越了,穿越也就罢了,还穿到了这样一个胆大包天的人身上,自个儿只想保命,她那便宜表哥却想要她弑君,她哪有那个能耐啊! “秀秀快来,我做了你最喜欢吃的糖醋里脊——咦,你的脸色怎么这样差?”方夏一眼便看出了她的不对劲。 “我……我刚才不小心睡着了,也许是吹了风,头有些疼。”许秀随便想了个借口。 方夏走过来,担忧地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摸着倒是不烧……你先吃饭吧,等会儿给自己开一副药喝了再睡,明天就好了。” 许秀垂头丧气地坐了下来,连糖醋里脊都勾不起她的食欲了。 “夏儿,我来给你送东西了!”李潜从门口探进头来,“好香啊!” “李将军!”方夏见是他,展颜一笑,“快进来,我们正好用晚膳呢!你吃过没有,要不要留下来一起用膳?” “那多不好意思啊!”李潜一边说着,一边自然而然地坐在了桌子旁,“哎呀,东西我落在太后那儿忘了拿来了!” 许秀:……你的目的也太明显了吧! “没事没事。”方夏热情地给他拿了碗筷,“你尝尝我做的糖醋里脊!” “那我便不客气了!”李潜说道。 许秀:……说得好像你什么时候客气过一样! 她看着李潜,忽然想到他整天带着侍卫巡逻,难道他们从来没有往玉灵阁后面的那片桃林里去过? 许秀咳嗽了一声,问李潜道:“李将军,你带着那些侍卫,平常都负责做些什么?” “就是保卫皇宫的安全啊!”李潜夹了一筷子糖醋里脊放入口中,“夏儿,你做得也太好吃了!” “夏夏的手艺确实很棒。李将军,那你们平日里都要做什么呢?” “做什么?”李潜皱了皱眉头,想了一下,“就是巡逻呗!咱们大周如今国富民强,虽然边疆那些小国时不时搞些小动作,可都成不了气候,京城里一片祥和,更不用说皇宫了。” “可是我听说,皇上之前被刺客刺伤了……” “啊,是有这么一回事。”李潜大大咧咧地说道,“不过那可不能怪兄弟们,那刺客并非从宫外闯入的,而是皇上亲自带回宫的,进宫之前就验明了身份,是个没爹没娘的孤女,皇上将她留在御书房伺候笔墨,一向也是没有什么差错的,谁知道有一天竟然出手行刺了呢?” “皇上亲自带回宫的?”许秀问道。 李潜点头:“可不是么?之前川渝一带连降暴雨,冲垮了几座大坝,皇上亲自去视察,回来的时候就带了个女子。” 他一边说一边叹道:“古人常说色字头上一把刀,果真是没错的!那女子平白无故地出现,任谁想都知道其中定有蹊跷,偏偏皇上被美色迷了双眼,认不清她的真面目……” “李潜,你说朕什么?” 李渊阴恻恻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李潜手中的筷子「啪」地一声就掉在了桌上,他苦着脸起身跪下:“皇上恕罪,臣一时口快……” 李渊大步走进来,径直在桌旁坐下:“起来吧——朕没说你,李潜,你给朕跪着!” 屋里其他的人都站起身来,只剩下李潜一个跪在原地不敢出声。 李渊挥了挥手,姜公公走上前来,将手中的盒子打开:“两位娘子,宫外新进贡了一批石榴,太后娘娘尝着好,命人给玉灵阁送些来,李将军说他巡逻时正好给您二位带过来,不必特地派人走一趟了,谁知他走得急,竟给忘了。” -- 第82页 原来李渊是真的要给夏夏送东西的啊!许秀一看那石榴,顿时笑了起来:“石榴是多子多福的意思,看来太后娘娘着急抱皇孙呢!” 她的话是说给方夏听的,方夏却好像没听到一般,手里揪着帕子不说话。 倒是李渊目光沉沉地看了她一眼,说道:“母后确实是这个意思。” 许秀心道这事只怕着急也没有用,你自个儿不行又不好意思看病,宫里这些女子也不能凭空怀孕生子啊! 只是这话她可不敢说,脸上堆着笑道:“那皇上可要常来了。” 她一边说着话,一边在桌子底下用脚踢方夏,方夏只是低着头不出声。 “许宝林希望朕常来?”李渊悠悠地问道。 我能说不希望吗?你不来骆清问我我还能借口说见不到你没办法动手,你要是天天往这边来,我该怎么办啊! 许秀笑得违心:“只要夏夏开心就好,臣妾自然是希望皇上常来的。” 李渊若有所思,心里琢磨着也许是时候将她们挪去别处了,有她在毕竟不大方便,自己每次与许秀说话的时候还要想借口把她支开。 “当初朕命你们在玉灵阁里反省,如今看来,你们已经知道错了。姜历城,等明日你去内务府说上一声,收拾出两座宫殿来让她们二人搬进去。”李渊吩咐道。 “多谢皇上!” “皇上不要!” 许秀和方夏同时说道。方夏诧异地看了许秀一眼,明明她们才刚说好要住在这里啊,她怎么就变了卦? 许秀心里默默流泪,她想着要是搬到别处去,骆清肯定就没这么容易找到她了。 “哦?”李渊挑挑眉,“方宝林,你为何不想搬走?” 第87章 夏夏,我摊上大事了 “臣妾……臣妾……”方夏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鼓起勇气对李渊说道,“臣妾从前得罪了宫里不少姐妹,如今在这里和秀秀一起过得十分自在,托皇上的福,如今这里生活所需的物品一应俱全,臣妾真的不想挪动了!” 李渊沉吟了一下,觉得她说得也有道理:“既然这样,那么先暂且住着吧!” 之前淑妃来闹了那么一场,许秀无故便被掌嘴,若是真的解了禁足搬到别处,说不定还会被欺负。 自己如今暂且又不能动淑妃,她少不得要受些委屈,还不如住在此处舒服。况且还有方宝林在,在饮食上不用担心。 李渊转念又想了想,虽说不是很方便,但是方宝林和许秀住在一处,也是有些好处的,比如自己若是想要留下来用膳,方宝林的手艺还是很不错的。 许秀一时无语,皇上你也太好说话了吧!因为是夏夏说的所以轻易就改变了决定吗? 李渊在太后处已经用过晚膳了,此时不过是借着送石榴过来看看,并没有久坐,又说了几句话便离开了。 临走的时候他特地在李潜身边停住了,对着他冷哼一声,说道:“李潜,你下个月的月银没有了。” “啊?又扣银子?”李潜苦着脸叫道,“臣入宫一年,皇上扣了臣十三个月的月银!之前臣手下的兄弟受了伤,还是臣自掏腰包慰问他们的,臣一年里一两银子没见到,倒是搭进去不少!” “哎呦李将军,您快别提之前那事了!”姜公公见李渊脸色不好,连忙对李潜使眼色,“那次几个侍卫为何受伤,您心中还没有数吗?” “李潜,你不说朕还忘了这一茬。姜历城,去和内务府说一声,李将军的月银到年末都不必发放了!” 李渊留下这样一句话,甩袖便离开了。 “李将军,您先起来吧?”方夏说道。 李潜低着头没回答,许秀仔细听才发现他一直在喃喃自语:“他是皇上……他是我七叔……我淮安王府不缺银子……不和他计较……” 许秀、方夏:…… 过了一会儿,李潜终于平复了心情,重新坐到了桌旁。 方夏亲自给他夹了菜,好奇地问道:“李将军,姜公公刚才说的那侍卫受伤的事是什么?侍卫在宫中受了伤难道不算工伤么?为何要你自己掏银子啊?” “嗐,别提了!”李潜愤愤地咬了一口糖醋里脊,“皇上跟我说宫中侍卫散漫,让我好好管教他们,我不过操练了几日,他们就受不住了,后来出了点岔子,有几个人受了伤,皇上不说他们娇气,倒怪起我来了!” “不过是操练,如何能受伤?”许秀问道。 李潜摇摇头:“谁知道呢?我让他们每日练习托举磨盘,他们举不动也就罢了,竟还一个个的不是扭了腰就是砸了脚,害得我被皇上又骂了一顿!” “李将军,你为何要让他们托举磨盘?” “当初我父亲就是整日让我这样练的!”李潜丝毫没有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要是没有力气,往后怎么上得了战场?况且宫中的磨盘不过百余斤重,这有什么难的?” “李将军您神勇过人,对您来说自然是没有什么难的,可是能进宫当侍卫的,皆是世家子弟,不过是为了混一段资历罢了,有几个真的有本事?” 绿柳插嘴道,“您那样一番操练下来,他们个个都受了伤,奴婢听说皇上上朝的时候有不少人为此进言呢!” 李潜翻了个白眼:“即便是那件事我做得不对,他也不应当处处找茬扣我的月银啊!哪有人像我一样,他指哪就往哪去,一分钱拿不到不说,还要自掏腰包搭银子的!” -- 第83页 许秀干笑了两声:“那是因为皇上知道李将军与他亲近,没把您当外人呢!你们都是一家人,谈钱多伤感情啊!” 李潜听了又开心起来:“嘿嘿,你说得对,皇上虽然是我七叔,可是我们俩从小一起长大的,他这人啊虽然脸上整天冷冰冰的没个笑影,可是心里头要是看重谁,对那人便是掏心掏肺的好。” 这李潜还真是单纯啊,许秀心里默默想到。 她又捡起了被李渊打断的对话:“李将军,你们巡逻的时候,会不会往玉灵阁后面的那片林子里去?” “那片桃林?”李潜摇摇头,“这边太偏僻了,你和夏儿搬过来之前,几乎没有什么人会往这边走。那片桃林更是无人踏足,况且再往后就是怀雪湖了,不会有人过去的。” “为何不会有人去?” “你们不知道么?先帝当年有位桃花夫人宠冠六宫,后来却查出她对皇后下了蛊毒,被赐了白绫。可是那桃花夫人却不甘赴死,被关在这玉灵阁里面,哭了三天三夜,一直喊自己是被冤枉的。” “先帝从前虽宠她,可皇后的母家势大,对此虽然心有疑虑,却也没有彻查下去。那桃花夫人最后寒了心,一路穿过桃林,在怀雪湖里投湖自尽了。 后来的事你们也知道了,皇后的母家叛变,皇后一族被诛杀殆尽,身边伺候的宫女吐露真话,说桃花夫人是被冤枉的。” “先帝大恸,想要追封桃花夫人为后,却在玉灵阁里发现了她写在墙上的血书。” 李渊往许秀的寝殿里指了指,“喏,就在那里面,桃花夫人在墙上写满了「可恨」二字,后来花费了许久才将那写血迹擦除掉。” 许秀浑身发冷,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更是想要立刻就搬走了。 “先帝自知对不起桃花夫人,也知道她至死都没有原谅自己,说「你恨朕至此,想必是死生不愿相见了罢」,追封一事也就此作罢了。 只是自那之后,宫中的奴才们都说这玉灵阁里常会传出女子的哭声,渐渐地这边就变成了冷宫,那桃林和怀雪湖也就都成了禁地。” 李潜完全没有注意到脸色越发苍白的许秀,连吃了两碗饭,心满意足地放下了筷子:“夏儿,我先走了,你做得菜实在是太好吃了!” 方夏笑着送他出去,回来的时候见到许秀还呆呆地坐在原地没有动。 “秀秀,你今晚上到底是怎么了呀?”她过来拉了许秀一把。 许秀仿佛突然间回过神来一样,白着脸对方夏说道:“夏夏,我摊上大事了!” 第88章 皇上英明神武 两个丫鬟下去收拾碗筷了,许秀抓着方夏的手,把骆清说的话重复了一遍。 方夏也白了脸:“你这原身真的是那个刺客?” 许秀点头:“听骆清的意思是真的了,只是我不明白,李潜说当初是李渊亲自把人带回宫的,按理说也应当是朝夕相处,为什么他会认不出我来?难道说他真的相信这世上有两个如此相像的人吗?” “也许是因为骆清那边将你如今的身份做得天衣无缝,他查不出破绽,不得不相信了。” 方夏说道,“况且你现在和从前的脾性相差那么多,皇上肯定想不到你们就是同一个人的!” “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接下来该怎么办?”许秀哭丧着脸,说道,“那骆清看着就像个疯批,我怕他看我一直不动手,哪天就把我给灭口了!” “不会的,他自己说的与你两情相悦,还想着以后能和你一直在一起呢,怎么会对你动手?”方夏安慰她道。 “妙妙以前不是常说么,男人的嘴骗人的鬼,你不能听他们说了什么,得看他们做了什么。那骆清要是真的对我的原身那样痴情,怎么会让她做刺杀皇上这样危险的事?而且一次不成还要做第二次,显然是没把我的性命放在眼里的!”许秀此刻清醒得很。 “你这样一说也有几分道理……”方夏沉吟了一会儿,“咱们还是等妙妙也来了,跟妙妙说一说吧!妙妙如今在太后身边,知道的事情比咱们都要多,看看她有什么好主意。” 如今也只能这样了,许秀叹了一口气:“我本来还想求李潜常去后面那片桃林里面看看,免得骆清再这样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可李潜说那边是禁地,他们也不会去巡逻。” “这有什么难的,等下回见了他,我就跟他说常听见桃林里面有响动,拜托他去看看,想来他不会拒绝的!”方夏脱口而出。 “也是,你说的话他什么时候拒绝过。”许秀无精打采地说道。 “秀秀,你晚间的时候,要套一套白芷的话,问问那骆清到底是什么人。”方夏皱着眉头说道,“咱们今日可是在皇宫里看见他和李渊在一块儿的,知道了他究竟是什么身份,也好想想以后如何应对。” 许秀点头:“我知道。” 方夏见她不像刚才那样慌张了,拍了拍她的肩膀:“你别怕,今天是太后的生日,宫里面想必人人都忙成一团,这才叫骆清有机会接近玉灵阁的,换做平常,他肯定没办法经常过来。你看咱们都已经在这里住了这么久了,他这不是才第一次露面么?” “一次就够吓人了,他连话都没说几句,就要去解决你。”许秀嘟囔道。 “你不是都劝下他了嘛。”方夏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说起来,咱们这段时间过得风平浪静,还真不知道原来这后宫里的争斗竟然这样残酷。当年那个桃花夫人也是蛮惨的,就因为受宠所以便被陷害,最后还含冤而死了。” -- 第84页 她不说还好,一说完许秀又想起了李潜说的桃花夫人在屋里写满了血字,整个人头皮发麻,一把抱住了方夏:“夏夏,今晚上我去你那边睡!” 方夏知道她怕鬼,拍着她的后背安慰道:“好啦好啦,你想过来就过来好了!” “呜呜呜夏夏你真好,还好你和我一起穿越过来了!” 姜公公一进屋,看到的就是许宝林把头埋在方宝林的怀中,方宝林一脸宠溺地摸着她的头发。 “咳咳。”姜公公咳嗽了两声,见两位宝林分开了,才跪下问安,“奴才奉皇上之命,给两位宝林送东西来了。” “哦哦,有劳姜公公了,多谢皇上。”许秀有点尴尬,过去将东西接了过来,打开看见里面是几串葡萄。 姜公公又说了几句吉祥话,便回了御书房。 李渊正等着他,见他回来了,问道:“东西都送过去了?” “回皇上的话,都送过去了。”姜公公说道。 李渊满意地「嗯」了一声,低下头继续批着折子。他晚上过去的时候,见许秀似乎是没有什么胃口,没吃几口饭便将筷子放下了,想着今日见她似乎喜欢吃葡萄,就让姜公公送了些过去。 姜公公却是有些犹豫,迟迟没有下去。李潜看了他一眼,问:“你还有话要说?” “回、回皇上的话,奴才过去的时候,看到、看到许宝林抱着方宝林,两人甚是亲昵。”姜公公磕磕绊绊地说道。 李渊手中的笔一顿:“抱着方宝林?” 姜公公头上已经冒了汗,这后宫里头的腌臜不少,先帝时就曾经出过这样的丑事,两位不得宠的嫔妃朝夕相对,竟生出了不该有的情愫,直至有一日被人发现两人睡在一处,先帝大怒,将两人皆处死了。 “朕知道了。”他忽然听到李渊淡淡地说道。 “那,皇上的意思是……”且不说方宝林如何,若是两人真的有了这个苗头,皇上还是将许宝林挪走才好。 “不必管她。下去吧。” 姜公公退了出去,留下李渊一个人在御书房里。他看了几页奏折,却有些烦乱,干脆合上喝了一口茶。 两人甚是亲昵……秀秀一直是个冷冷淡淡的性子,哪怕从前与他在一处,也从未有过什么亲密的举止,难道这方宝林就这样合她的眼缘么? 李渊觉得自己越发摸不透她,她从前就是个谜,如今更加满是谜团了。 “许秀。”他念着她的名字,忽然一笑。 朕倒是要看看,你到底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玉灵阁里面,许秀缩在方夏的床上吃着葡萄:“夏夏你真的不吃么?这葡萄好吃得很!” 方夏摇摇头:“我又不喜欢吃葡萄。” “嘿嘿,那狗皇帝特地给你送的,你不吃倒是便宜了我。”许秀笑道,“看来平常没有白白让他蹭饭,现在这不就——” 她的话说了一半,忽然就停住了。 方夏不明所以:“怎么啦?” 许秀的脸色变得难看了起来:“夏、夏夏,我刚想起来,李潜说、说那桃花夫人是投湖自尽的,咱们当初还从湖里抓了一条鱼来……” 两人都想到了当初那条被李渊吃得一点都不剩的鱼,心中油然而生一股感激之情。 “秀秀,我觉得以后你不要张嘴闭嘴就是狗皇帝了。”方夏严肃地说道,“皇上忠厚仁恕,皇上英明神武!” 第89章 我碰到顾墨白了 “林公公,您这是往哪儿去呀?” 林妙妙揣着手,悠哉地走在宫中,身边跟着两个小太监,躬着身子跟在她身边。一路上不停地有相熟的宫女太监跟她打招呼。 她今日心情不错,笑眯眯地回道:“前些日子皇上给太后娘娘送去的那盆牡丹,整日里在暖房养着,今儿竟然冒了骨朵!太后娘娘可是高兴坏了,这不,要让宫里的花匠过去给个花盆呢!” 那宫女听了便奉承道:“这可是天大的吉兆,太后娘娘昨儿诞辰,这牡丹定是开花祝寿呢!” “就你嘴甜!”林妙妙笑着说道。 太后心情好,她自然心情也好,趁机说了几句夏夏的好话,装作不经意地给淑妃上上眼药,又把秀秀送的养颜膏拿出来,哄着太后涂了,这一上午过得也是充实极了。 她想起从前自己的老板,整天给自己穿小鞋,哪怕自己的业绩是公司最好的,还是十分不待见自己。 还是后来林妙妙才知道,原来是老板的老公有一次到公司里来,自己和他说了几句话,就被老板觉得自己觊觎她男人了。 想到这儿林妙妙不由嗤笑了一声,她什么样的男人没见过,犯得着去觊觎一个秃顶发福的男人么? 如今穿越回了古代,虽然她这身份有点尴尬,可是跟在太后身边,可比从前舒爽多了,这整个皇宫里谁不知道她是太后跟前的红人,见了她都毕恭毕敬的,她过得如鱼得水。 她正想得出神,忽然就被人撞了一下,一个踉跄几乎倒在地上。幸亏跟着她的两个小太监手脚麻利,赶忙扶住了她。 “什么人啊,走路没长眼睛吗?”她十分不满地拍了拍身上,语气不善地问道。 然而等她一抬头看清来人的长相,却长大了嘴巴愣在原地。 那人一身白衣,玉树临风,生得风神玉秀,一双眸子冷冷清清的。 -- 第85页 他看见林妙妙,眉头微蹙,似是不屑于与她这样身份的人说话,一声抱歉都欠奉,飘飘然从她身边走了过去。 “林公公,林公公?” 林妙妙一下子回过神来,转头便想叫住那人,谁知那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他是什么人?”她一把抓住一个小太监的衣领问道。 “他、他是今年的新科状元,顾铉之。”那小太监磕磕巴巴地答道,“皇上今日在临水阁设宴,想来顾大人是要往临水阁去的。” “见了鬼了。”林妙妙嘟囔了一句,登时没了去找花匠的心思,匆匆交代了两个小太监几句,便往玉灵阁里去了。 昨天许秀是和方夏挤在一张床上睡的,今儿一早便有人上门诊病,林妙妙到的时候,她正给人开着方子。 “回去每日两剂煎水送服。”她一眼就看到了林妙妙,脸上立刻露出了笑,“妙……林公公你来啦?白芷,快去叫夏夏!” 林妙妙坐立不安地看着她把人送走,方夏听说她过来了,特地从小厨房里端了一碟葡萄奶酥来。 “刚烤好的,快尝尝!”方夏往她嘴里塞了一块。 “唔唔,好吃!”林妙妙咽了下去,“我有事要跟你们说!” 许秀和方夏对视了一眼:“我们也有事跟你说!” “我先说!”林妙妙脸上一副惊魂未定的表情,“我刚才碰见顾墨白了!” “顾墨白?!”两人同时惊呼了起来。 “你确定你没看错?”许秀追问道。 “我怎么会看错呢?顾墨白就算化成灰,我也能一眼把他认出来!”林妙妙带了几分咬牙切齿的口吻,“长得一模一样,就连他那鼻孔看人的架势也一模一样!” “可这、这不大可能吧?”方夏磕磕巴巴地说道,“难道他也穿越了?” 林妙妙冷笑了一声:“他就是个讨债鬼!只不过老娘从前欠他的早就还完了,他当年甩了老娘的时候屁都不放一个,如今老娘穿越到了古代,他竟然还敢跟着穿越过来!” 说着说着她就生了气:“凭什么他就能是新科状元,老娘却是个太监??就离大谱!” 许秀和方夏不敢说话,顾墨白和林妙妙中间那笔烂账,两人是清清楚楚的,其实也说不好是谁甩了谁,当年顾墨白不得不跟着父母移居国外,两人就这么分开了,从那之后妙妙性情大变,就没有一个能交往超过两个月的男朋友。 “说不定只是长得像呢?”许秀说道,“就算是真的,你在太后身边伺候着,也见不着他,不用烦心。” 林妙妙像一只发了怒的火鸡,在屋里不停地踱步,口中念叨着他还敢穿越,自己一定要给他点颜色瞧瞧之类的话。 “妙妙,你先冷静一下,别没能报复他先把自己给气坏了。”方夏把她按到了椅子上,“你和他说话了吗?他认出你来没有?” “认出我?你们两个当初都没有认出我!”林妙妙一扯自己的衣服,“我现在是什么身份,我是个太监,太监!他想破脑子也想不到,当年的校花,后来的海王,斩男无数的林妙妙,能摇身一变变成一个太监!” “你看清楚了吗?要不我们两个也找个机会瞧瞧他,看看到底是不是顾墨白?”许秀小心地问道。 “还用看清楚吗?他身上的味道闻起来都是一样的。”林妙妙忽然就丧了气,抬手捂住了脸。 许秀给方夏使了个眼色,方夏心领神会,给林妙妙倒了一杯水来。 她们都是认识顾墨白的,当年顾墨白是她们初中成绩最好的人,长得又好看,不少女生放学的时候都堵在他的班级门口,就为了多看他一眼。 林妙妙就是那些女生里面的一个,但她一点也不含蓄,总是斜挎着书包,靠在门口喊顾墨白的名字。 顾墨白就坐在座位上,假装什么都没有听见,可是所有人都能看见他的耳朵红了。 后来他们两个就在一起了,学霸少年和不良少女,任谁看了都觉得不可能。 许秀和方夏问妙妙她是怎么追到的顾墨白,妙妙笑得得意。 “放学的时候我把他堵在墙角,对他说要是不和我在一起我就亲他!” 许秀和方夏一边感叹着「这也行」,一边看着两个人从初中一路走到了大学。 第90章 男人啊,你对他付出真心的那一刻你就输了 顾墨白这个人冷冷清清的,没什么朋友,和谁都不亲近。他和妙妙的相处,从来都是他走在前面,妙妙蹦蹦跳跳地跟在他身后。 这一跟就跟了好多年。 许秀还记得他们分开的那天,她在解剖室里待到很晚,回到宿舍楼下,忽然看见妙妙坐在台阶上,双手抱着膝盖,像一只被遗弃的小猫。 “秀秀,他也不要我了。”许秀过去的时候,妙妙抬起头,失魂落魄地说了这样一句。 她把妙妙带回了宿舍,给顾墨白打电话问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顾墨白接了电话,听说妙妙在她这里就挂了,什么解释都没有。 再后来两人就分开了,妙妙将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吃不喝,谁也不见,一直到了三天后,她从房间里出来,就好像把这个人彻底忘掉了。 许秀私底下问过方夏,才知道原来那一天她的手机没电关机了,顾墨白给方夏打了十几个电话,问妙妙有没有去她那里。 -- 第86页 他要出国了,最起码三年之内不能回来,他让妙妙等他三年,可一向对他言听计从的妙妙,却第一次和他爆发了争吵。 “你说过不会离开我的!”不管顾墨白怎么解释,妙妙都是只有这一句话。 然后她推开他就跳上了出租车,顾墨白找了她一个晚上,知道她在许秀这里才回去。 再后来,妙妙不停地换着男朋友,可当年顾墨白送给她的围巾还在衣柜里挂着。一个三年过去了,几个三年过去了,顾墨白没有再回来过。 方夏叹了一口气,拉过椅子坐在林妙妙身边,握住了她的手:“妙妙,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你也该放下他了。” “谁说我放不下他!”林妙妙兀自嘴硬,眼眶却有些红了。 “当年其实……”方夏还想说,被许秀打断了。 “夏夏,难得妙妙过来了,你之前不是说要给她做手撕鸡么?妙妙这么长时间没吃到你做的菜,肯定馋的很!” 妙妙之前整天笑嘻嘻的,可其实比谁过得都要苦。她初中的时候爸妈离了婚,爸爸又重新结婚生子,把她甩给了妈妈,可妈妈不久之后就去了国外,把她又重新丢给了爸爸。 她在爸爸家里住了两个月,就搬出来自己住了。许秀和方夏问起来,她总是笑着说爸爸家里的弟弟整天哭闹,吵得她休息不好,还不如自己住呢,自己住多自由啊! 方夏也知道林妙妙是有心结的,她自己想不开,她们怎么劝都没有用。 “妙妙,今天你能留下来吃饭吧?”她也换上了一副笑脸,“昨天我们尝着宫宴上的菜实在是不怎么样,不知道你在太后那里吃得好不好哇?” 林妙妙把糟心事暂时丢到了一边:“马马虎虎吧!你们不知道,我刚穿越过来的时候,整天被别人欺负,有个馒头填饱肚子就不错了! 现在可不一样了,我是林公公,谁也不敢怠慢我!不说别的,就是每天吃的饭菜,都要比寻常人好上许多!” “嘿嘿,今天就让你尝尝我的手艺!就怕你吃过之后,回到太后那边又不习惯了!” 方夏笑着说道,“对了,秀秀还有事要跟你说,我先去小厨房做菜了,你仔细听,等回去了之后多帮我们打听打听。” “没问题!”林妙妙一口应了下来。 许秀将昨晚上的事说了一遍,听得林妙妙彻底忘记了顾墨白这号人。 “什么?你就是之前那个刺客?”她瞪大了眼睛,在许秀的脸上戳了几下,“我还以为只是长得像,没想到你竟然是真的!” “可不是么?”许秀苦着脸,“这要是我自己的主意也就罢了,如今皇上不计较,我当然要安安稳稳活着,肯定不可能去干行刺这么危险的事,可是关键是背后还有个骆清盯着啊,我看到他就身上发冷。” “那骆清到底是什么人?”林妙妙摸着下巴喃喃自语。 “我昨天拐弯抹角地问了白芷半宿,她就只知道是许家的表少爷,听说家中也是极其富贵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在皇宫里,还和皇上在一块儿。” “我回去帮你问问。”林妙妙一口应下,随即她又说道,“秀秀,不管这骆清是什么人,你都不能听他的,知道吗?” “借我个胆子我也不敢啊,我的头还要不要了。”许秀吐槽道,“我这辈子就只会治病救人,什么时候干过杀人的勾当了?” “当务之急应当是从这里搬出去,我听太后的意思,皇上似乎已经在她面前提了夏夏的事,怎么还没有解除你们的禁令,给你们安排一处好些的宫殿么?” “倒也不是,昨儿皇上提了一嘴,可是夏夏觉得住在这里蛮好的。”许秀有些纠结,“我其实也觉得这里住着舒服,又不用应对那些嫔妃的勾心斗角,只是后面那片桃林宫中的侍卫都不会去巡逻,安全漏洞实在是有点大。” “这还不好办么?他们既然觉得那桃林里没什么人出没,不肯去巡逻,你们就用些手段,让他们以为里头有人不就完了?” 林妙妙摇头道,“再不济,就让夏夏对着皇上哭一哭说害怕嘛!凭借皇上现在对她的迷恋程度,把整个桃林都夷为平地也不是不可能的!” 许秀又叹了一口气:“说到让夏夏求皇上,又有新的问题出现了,我觉得夏夏好像对李渊一点意思都没有啊!” “不用真的有意思,只要能迎合皇上就好了!”林妙妙大手一挥,“要是夏夏真的动了心,那才麻烦呢,你看她整天抱着那些小甜文看,怎么能受得了皇上的三宫六院?光看着那些女人,醋坛子就要打翻了!” “对皇上没有意思正好,男人啊,你对他付出真心的那一刻你就输了!只有封心锁爱,你才能在这段关系里立于不败之地!”林妙妙一脸高深地说道。 许秀捣米般点着头,对妙妙的崇拜更深了,同时不由有些懊恼,为什么自己和夏夏两个母单会穿成嫔妃,偏偏妙妙穿成了太监呢? 要是恋爱达人林妙妙穿成嫔妃,此刻只怕早就拿下了那狗皇帝,她们两个也早早就能躺平了啊! 第91章 各论各的呗 林妙妙向来是个雷厉风行的性子,说好了替她们查清楚骆清是什么来路,第二天便有了眉目。 “那骆清不是什么普通人,他可是当年桃花夫人的儿子。”林妙妙一边喝着水果茶一边说道。 -- 第87页 许秀睁大了眼睛:“这么说,他岂不是个皇子?为什么没有被封王爷?又怎么能变成我表哥的?” 林妙妙摇着头,一脸高深莫测:“这你就不懂了吧?当年桃花夫人被陷害的时候,骆清已经九岁了,知道自己的娘被老爹害死了,难道心里会没有怨怼么?” “骆清不哭不闹,在先皇为桃花夫人平反之后,只说自己再不愿留在这藏污纳垢的后宫里,求先皇放他离去。” “若是旁人说了这话,脑袋指不定要掉多少回了,可对于骆清和桃花夫人,先皇心中满含愧疚,便答应了这个要求,甚至连姓氏也从「李」改成了桃花夫人的「骆」姓。” 许秀没想到原主这个便宜表哥竟然还有这样一层身份,心中不由悲叹了一声,都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骆清就算是抛却了皇室的身份,先皇也不会不给他留底牌的,只怕自己想要摆脱他实在是太难了。 “那骆清是怎么与我相识的?为何会变成我的表哥?”她追问道。 林妙妙得意地笑了:“为了这个事,我昨天可是特地在太后的小厨房里头坐了一下午,你是不知道,那里面都是老人儿了,对后宫的辛秘了如指掌,我好话说了一箩筐,才哄得她们跟我说了几句。” “妙妙你就别卖关子啦!”方夏往她嘴里塞了一勺花生酪,“你最厉害了,快些告诉我们吧!” 林妙妙把花生酪咽了下去,眼睛一亮,伸手去接碗:“夏夏,这么长时间没见,我觉得你厨艺又长进了不少!” “真的吗,我倒是觉得是因为现在的食材……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好不好!”方夏险些被她带跑。 林妙妙「嘿嘿」一笑:“好啦好啦我告诉你们就是了。当年骆清离宫之后,先皇或许是出于对这个儿子的愧疚,私下里给了他一支私兵,还有不少商铺。 要我说骆清也是算是个人才,他十分有经商的天赋,没几年的功夫就在大周的疆土上开满了自己的铺子。” 她抬了抬下巴,对着许秀的衣裳:“喏,咱们宫里所有衣裳用的料子,就全是骆记商行的。” “这里面当然也少不了先皇的暗中支持,就连如今皇上继承大统之后,仍旧沿用先皇定下的规矩,凡是宫中采买的东西,都是骆记商行的。” 果真是背靠大树好乘凉啊,许秀默默感叹了一句。 “要说他是怎么和你扯上的关系,这个宫里头可没人知道。”林妙妙说道,“不过我听说骆清有一年在江南那边,路途中遇到了山匪受了重伤,所幸被好心人搭救,才没有命丧黄泉。” “我捋了一遍他这些年的经历,琢磨着他和你扯上关系,大约就是那时候的事。” 林妙妙最后盖棺定论,“许家也是做生意的,这些年能够赚得盆满钵满,与骆记商行是脱不开关系的。你那便宜老爹与骆清的关系也极好,常在一处喝酒,后来还想认他当干儿子,可骆清是什么身份,他即使是离开了皇宫,身上也流着皇室血脉啊,若是真认了干爹,先皇的面子往哪放?” “所以也不知道许老爷喝醉了之后是怎么和骆清说的,反正从那之后许老爷叫他骆老弟,他叫许老爷许叔,也就成了你表哥。” “就各论各的呗。”许秀无语。 “反正明面上就是这么一回事,具体是怎样,就不清楚了。”林妙妙摇头道,“不过有一点宫里倒是有不少人知道,当初宫中选秀的时候,许老爷花钱塞进来的人可不是你,而是你的庶妹,你能进宫,是因为你们一起泛舟的时候,你把她推下湖里淹死了,所以才轮到了你。” 许秀:能不能别一口一个你的? “所以就是说,秀秀本来不应该进宫的,是吗?”方夏问道。 林妙妙点头:“太后当初见了秀秀,当即就要将她赶出皇宫去,不知道为什么,皇上却发话将秀秀留了下来,还封了宝林。” 还能为什么,为了把她放在身边好好监视呗!许秀心中吐槽。 “现在再回头想一想,大概也差不多能知道那骆清和你打的是什么主意了。” 林妙妙摸着下巴,说道,“你之前色诱皇上,成没成功不知道,反正是有了杀他的机会,谁知没能得手跑了。” “骆清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把你哄得脑子都不要了,一次刺杀不成还不乖乖躲起来,换了个身份重新又进了宫,想再寻找机会下手。” “那骆清肯定不是简单地在生意场上认识了许老爷,又和他一见如故的。我个人倾向于你们两个早就相识了,许老爷这一出不过是做给别人看的,也让你们的来往变得光明正大了起来。”林妙妙说道。 “现在知道了骆清的身份,我大概能理解他为什么要刺杀李渊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会找我的原身?我的原身又为什么会答应帮他?要知道,这可是诛九族的罪啊!”许秀不解。 “还能为什么,你被爱情冲昏了头脑呗!”林妙妙翻了个白眼,好像做出那些糊涂事的真的是许秀一样。 许秀心里郁闷:……被冲昏头脑的不是我。 “好了,我能打听出来的也就这些。”林妙妙吃完了那碗花生酪,站起身拍拍屁股,“我得回去了,今天是抽空出来的,要是回的晚了,指不定那姓俞的要怎么在太后面前编排我呢!” “姓俞的?俞公公?”许秀和方夏一怔。 -- 第88页 “就是他。”林妙妙厌恶地说道,“那老太监早就看我不顺眼了,整天挂着假笑,也不知道在憋什么坏……算了,我回去了。” 她又拍了拍方夏的肩膀:“你可加把劲吧,虽然我现在在太后身边挺自在的,可谁愿意天天伺候别人啊?我可就指望着你了,快点拿下皇上,把我要过来才是正经事!” 方夏的嘴角抽了抽:“可是我真的不会……” “这有什么不会的?甜言蜜语总会说吧?嘘寒问暖总会做吧?你自带天赋,平常煲个汤送个饭,对你来说简直再轻松不过了呀!” 妙妙老师教导她,“不过都是套路罢了,你先在他面前刷足了存在感,捧着他崇拜他,让他觉得你离不开他了,然后再突然疏远他,等他捉摸不透的时候,再当做什么事都没有重新联系……算了,等我有空了给你写个撩汉指南,你好好看上一遍也就明白了!” 第92章 你还要护着他? 几句话听得许秀和方夏云里雾里的,见林妙妙赶时间,也不好多问,只能送她出去。 方夏赶着给她包了一捧雪花山楂球,许秀还惦记着她说碰到了顾墨白的事,犹豫再三还是拉着她的手,小声问她们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林妙妙丢了一颗山楂球在嘴里,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是摇了摇头:“你们好好的就行,不用管我,我自个儿的事能搞定。” 她看着两个好友脸上掩饰不住的担忧神色,不由笑了:“且不说他到底是不是顾墨白,就算是的话,他不也认不出来我吗?退一万步讲,就算他真的认出我来了,我现在和以前可不一样了。” “以前的林妙妙蠢得要死,以为只要用真心,就能换回另一个人的真心。”她虽然笑着,眼神却冷冰冰的,“现在的林妙妙,却是清清楚楚地知道,真心是这个世上最不值钱的东西。” 送走林妙妙之后,许秀和方夏坐在院子里,唉声叹气。 “夏夏,你说妙妙是不是有点矫枉过正了?”许秀说道,“顾墨白可真把她伤着了,这么多年还没缓过来。” 方夏瘪着嘴:“他们的事咱们可插不上手,妙妙是个有主意的,她下定决心的事,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她又想起另外的一件事:“秀秀,你现在是怎么打算的?” “我能有什么打算,李渊肯定是不能杀的,就暂且走一步算一步吧。”许秀愁得要命。 所幸昨天晚上趁着李潜过来蹭饭的时候,方夏对他说总觉得外头那片桃林里似乎有人。 李潜二话没说,吃过饭就立刻带人去桃林巡逻了,让许秀的心里总算又有了些安全感。 「砰砰砰」,外面忽然响起了敲门声。 许秀过去打开大门,看见门外的人,不由一怔:“你怎么来了?” 大门外的人戴着兜帽,将面容隐藏了起来,只露出尖尖的下颌。 许秀闪身让她进来,看她摘下兜帽,露出一张稚嫩的脸。 “许娘子,您救救奴婢吧!”那小宫女「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许秀心里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这个宫女便是她刚开始决定给别人治病赚钱的时候,最开始来找她的那个。 当时她说自己和侍卫私通,月事一直没来,担心自己是不是有了身孕。 许秀给她开了个温补的方子,劝了她些话,她便回去了。后来的时候她还送来了报酬,想来是月事已经正常了。 此刻一见听她说这话,许秀的心立刻提了起来:“你不会……又犯糊涂了吧?” 那小宫女连连摇头,哭着说道:“奴婢不敢!当初奴婢听了许娘子的话,后来他又来寻奴婢,奴婢都拒绝了!” “那便好。”许秀松了一口气,这小丫头看上去不过十六七岁,要是真的怀孕了,落胎对她的伤害太大了,“那你来找我是因为什么事?” 那小宫女情绪激动,捏着帕子哭个不停。许秀把她领进了屋,方夏给她倒了一杯茶,便走出去将门带上了。 “好了,你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许秀温和地问道。 小宫女抽抽搭搭地端起茶杯一口气喝了下去,才勉强忍住哭泣:“许娘子,他……他说要去萧充容那里告发我!” “萧充容?”许秀冷不防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名字,“你在萧充容那里伺候?” 小宫女怯怯地点了点头,随即急道:“许娘子,他要是真的告诉了萧充容,我这条命就保不住了!” 许秀皱起眉来:“好端端的,他为什么要告发你?” 小宫女的眼睛里又盈满了泪水:“奴婢当初从玉灵阁里回去,按照娘子开的方子吃了两剂药,月事果然来了……当时奴婢只觉得自己死里逃生,再也不想经历一回这样的事了!” “后来他又来寻奴婢,奴婢就按照娘子教的对他说了,如今在宫里,若是此事暴露,我们两人都没有好下场,他既然对奴婢有心,就应当等奴婢从宫中放出去之后,再光明正大地上门提亲!” “那他是怎么说的?”许秀心里已经隐隐知道了答案。 小宫女的脸上满是愤慨:“最初的两次,他都答应得好好的,还说了什么奴婢说得有道理一类的话……可是再后来,每每见面他都要动手动脚,奴婢一拒绝,他立刻就冷下脸走了! 一直到昨夜,他见奴婢还是不从,竟然想对奴婢用强!奴婢情急之下咬了他的手一口,他将奴婢推倒在地上,还说要去萧充容那里告发奴婢!” -- 第89页 “真是无耻!”许秀骂了一句,旋即她便安慰这小宫女道,“你别怕,在宫里私通是重罪,他若是要去告发你,自己也不能全身而退,他是没有那个胆量的。” “可是、可是他说得确凿,今晚上他还会来寻奴婢,若是奴婢再敢拒绝,他就一定会去告发奴婢……” “怕什么。”许秀冷静地说道,“这样的人,也就是在嘴上威胁罢了,真的让他做这样的事,他是没胆子的。” “那、那奴婢今晚上要怎么回他……”小宫女怯生生地问道,“奴婢怕将他惹急了……” 许秀被气笑了:“这样的人,你还去见他做什么?你就当做没有这件事发生,往后不再私下与他来往就罢了!” “可是之前奴婢做了个荷包给他,他说只要将那荷包呈上去,奴婢和他的事就瞒不住了……” “那人叫什么名字?”许秀见她一脸惊恐的模样,本想着劝她不要放在心上,可到底还是有些心软了,问道。 “许娘子是想对他做什么吗?”小宫女犹豫了一下,“娘子,您能不能不要怪罪他……” “他都已经开始威胁你了,还对你动了手,你居然还要护着他?”许秀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奴婢已经是他的人了,若是他因此责怪奴婢……” “所以你来找我是为了什么?”许秀的眼中闪过一丝失望。 “奴婢就是想问问娘子,能不能把奴婢要到娘子宫里?”小宫女满脸期冀地望着她,“娘子是知道奴婢的事的,奴婢若是到了娘子这里,他就没办法用此事要挟奴婢了!” 第93章 我只会治病,不能改命 “你想到玉灵阁里来?” 小宫女连连点头:“娘子,您一向心善,就帮奴婢这一次吧!” “这玉灵阁里并非只有我一个,还有方宝林也住在此处。”许秀平静地说道。 “奴婢知道的!”小宫女以为她是担心方宝林不答应,所以才没有应承下来,立刻说道,“娘子不必担心,奴婢自有把握可以说服方宝林。” “哦?你打算如何说服她呢?” 小宫女犹豫了一下,也许是迫不及待地想得到她的应允了,便压低了声音说道:“奴婢知道方宝林与萧充容关系不好,奴婢在萧充容的身边伺候也有两年了,知道许多萧充容的秘密……”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们把你要到玉灵阁来,你会把这些秘密说出来,帮我们对付萧充容?” 小宫女脸上露出了笑:“娘子,如今整个后宫里面,谁不知道方宝林深得圣心,指不定哪一日就能飞黄腾达了。萧充容与方宝林从小相识,自是知道许多方宝林不愿被人知道的事情,若是您帮了奴婢这一次,奴婢自然会将萧充容的把柄告诉方宝林,到时候方宝林才能以此来制衡萧充容啊!” “你懂的倒是多。”许秀淡淡地说了一句。 她随手扯了一张纸过来,在上面龙飞凤舞地写下了一个方子,递给了那小宫女:“你回去吧!” 小宫女完全没有想到她竟然不接话,下意识地接过方子,讷讷地问道:“那奴婢过来伺候的事……” “我这边不缺人。”许秀说道。 小宫女的脸色一下子变了:“许娘子,您是大夫,不能见死不救啊!” 哟,还道德绑架上了。 许秀看都没看她一眼,说道:“我是大夫,可我只会治病,不能改命。你既然觉得自己已经是你那相好的人了,那无论他怎么对你,都是你的命罢了。 我就算能救得了你这一次,也救不了下一次。更何况,我们在这玉灵阁里面过得好好的,谁知道救了你之后,萧充容会不会又来找我们麻烦?” “许娘子,奴婢也是好心帮您与方宝林!”小宫女见她态度坚决,脸色不由也变了,“方宝林如今虽然在玉灵阁里面过得好好的,可日后出了这玉灵阁,即便是没有奴婢这一件事,萧充容也不会放过她的!奴婢有萧充容的把柄,两位娘子只要利用好了,完全可以扳倒萧充容!” “我们没那个脑子,也不喜欢后宫的争斗。”许秀说道。 那小宫女见此事没有了希望,愤怒地站了起来,指着许秀的鼻子喊道:“许娘子,算奴婢看错了你,枉奴婢日日在旁人面前夸赞你的医术,你这般见死不救,对得起你大夫的身份吗?” 许秀看着她轻轻一笑:“我已经说了,我只会治病,你若是生了病,我自然能帮你一把,这样的事就算了。今日他威胁你,你便能背弃旧主,他日他再威胁你,难保你不会继续背叛我们。我和方宝林两个没有害人的心思,也不愿整天勾心斗角,就只想好好活下去。” “你那相好无非就是想要睡不到你,威胁你罢了,况且你也不觉得他有什么错,所怕的就是意外怀了身孕,我给你开的方子回去喝了,保你不会有孕,你依着他哄他开了心,他也就不会告发你了。” 许秀说完,不看那小宫女的脸色,扬声叫白芷来送客。 白芷送人出去后,方夏走了进来,看许秀脸色不好,不由问道:“怎么啦?” 许秀三言两语便把事情说了一遍,方夏听了连连摇头:“真看不出来,她竟是个这样的人。” “是我们想的太天真了吧……”许秀微微叹了一口气,心中却想起另一个人来,“也不知道采墨如今怎么样了,淑妃有没有继续打骂她。” -- 第90页 “她没有再来过,想来日子还是能过得下去的吧。”方夏说道。 两人刚说了几句话,外头又传来了敲门声,白芷正好送了那小宫女出去,直接把人给带进了屋。 “吕公公?” 吕公公脸上带着笑,将手中的托盘放到了桌上,上面放着几串葡萄。 “两位娘子好。”吕公公行礼道,“这两日外头进贡的葡萄颇好,奴才过来顺便给两位娘子带些尝尝。” “又是葡萄?”方夏拧眉道,“这两天的葡萄也太多了,要不干脆酿酒吧……” “多谢吕公公。”许秀倒是高兴得很,“公公此番前来,是有什么事么?” 吕公公听方宝林的语气,对那葡萄似乎不是很热衷,心中更加坚定了自己的看法,皇上来这玉灵阁,哪是为了方宝林,明明就是为了许宝林啊! 这两天皇上差姜公公送了不少葡萄过来,他琢磨着大约是许宝林爱吃,想着自己要求她办事,就特地送了些过来。 听见许秀问,他连忙笑着说道:“回许娘子的话,奴才之前的祛疤膏用完了,今日过来,是想要再买上几盒。” “这么快就用完了?”许秀之前给他的祛疤膏可是能用三个月的,她对自己的产品十分放心,只怕用不了三个月,吕公公手上的伤疤就能完全消失了。 “奴才这不是怕留疤么,涂得稍微厚了些。”吕公公赔笑说道。 许秀倒是不作他想,吩咐白芷去再拿一盒出来。白芷还没走,就被吕公公叫住了。 “许娘子,奴才能不能……多买几盒?” “你买那么多做什么?”许秀看着他脸上讨好的笑容,心中忽然顿悟,“是不是别人问起来了,看效果这么好也想要买?” 吕公公见她猜了出来,也不瞒着:“正是呐!他们瞧见奴才手上那么大一个疤都看不见了,纷纷问奴才是哪位神医制作的药膏,奴才说是您做的,他们自忖跟您不熟,不好意思贸然上门讨要,都托奴才帮着买呢!”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许秀大手一挥,“你让他们尽管来就是了!我如今手头紧,做这药膏就是为了赚银子,买的人当然是越多越好!” “有娘子这句话,奴才就放心了!奴才之前还想着这药膏怕是十分珍贵,犹豫着怕自个儿给您添麻烦呢!” “这有什么麻烦的,你想要多少?”许秀问道。 “有多少要多少!”吕公公说。 第94章 真是个奸商 祛疤膏和养颜膏都是许秀最近做出来的,她想着虽然现在她们生活简单,只有两个丫鬟跟着,也不用和别人打交道,可是万一她们真的搬出去了,想要好好过日子,只怕上上下下都要打点,需要的银子就多了。 虽然许家很有钱,方家也不差,可是自从她们穿过来,这两家谁也没见给她们送银子,想要钱还是得靠自己。 听到吕公公说有多少要多少,许秀倒是十分高兴。她让白芷把祛疤膏全都拿出来,一共有二十盒。 “吕公公,眼下我手中只有这些,你先拿回去,若是还想要,再过来找我就行!”许秀乐呵呵地把祛疤膏往他前面一推。 吕公公面露难色:“许娘子,您这药膏的效果真的是没说的,奴才知道绝对值二十两银子。可是娘子不知,有些宫女太监,每月的月银不过二两银子,这二十两对他们来说委实有些贵了。” 他抹了抹眼角,一副心酸的口吻:“奴才那小徒弟,他娘的脸被镰刀划破了,他求奴才帮他买上一盒孝顺老娘,说自个儿没法子一下拿出那么多银子来,只能往后十个月的月银都给奴才了。” 许秀听得有些心酸,当初她要二十两银子,也不过是看吕公公有钱,可是宫里又有几个像他一样的呢?大多数都是穷人家的孩子罢了。 只是当日她都已经要了二十两银子了,如今不好一下子便宜太多,于是便说道:“吕公公,你今日一下拿了这么多,我就给你打个八折,一盒祛疤膏十六两银子,如何?” “多谢许娘子,许娘子真是菩萨心肠啊!”吕公公连声夸赞道。 他把那些祛疤膏揣了起来,在掏银子的时候,脸上忽然露出了不好意思的神情来:“许娘子,因着不少人都像奴才那小徒弟一般,没办法一下子拿出这么多银子来,故而是奴才先出钱帮他们买的……可是奴才也没那么多钱,就只带了三百两的银票。” 他说着又咬咬牙,掏出一盒祛疤膏还给了许秀:“许娘子已经给奴才便宜了那么多,奴才是没有脸皮再占这个便宜了。许娘子,这银票您收着,奴才就拿十九盒走吧!” 他一边说还一边絮絮叨叨:“奴才手上的疤,想必用不完一盒便能消失了,其余的就拿给奴才那命苦的小徒弟,虽然不多,可是怎么也能叫他娘亲脸上的伤疤减淡些吧!” “他家中困苦,早些年没了爹,下边还有三个弟弟,全指望着他娘下地干活,还有他的月银过活。奴才不要他的月银了,他娘脸上的伤疤能消除到什么程度,就看造化了……” 许秀听不得这些,将那盒祛疤膏塞到了他手里:“吕公公,这一盒我便不收钱了,你回去之后给你那徒弟就是!” 吕公公感动得跪下要给她磕头:“许娘子真是活菩萨!您人美心善,难怪皇上对您另眼相看啊!奴才这就回去跟我那徒弟说,让他知道是您救了他娘的脸!” -- 第91页 “公公不必多礼!”许秀连忙扶起他来。 “那奴才就不耽搁您的时间了。”吕公公就势站起来告退了。 “公公慢走。”许秀说道。 她目送吕公公离开,高兴地把银票放在手里看了又看。这可是三百两银子啊!她和方夏的月银才三十两,这足足是她们十个月的月银了! “快放起来收好了!”她把银票递给了白芷,心里琢磨着要尽快再多做一些祛疤膏出来。 本来她以为养颜膏的销量会更好,毕竟宫中女人众多,谁会不爱美呢? 每当有人来看病的时候,她都会推销一波她的养颜膏,却一盒都没有卖出去,甚至连问价格的都没有。 现在她算是想明白了,这养颜膏说白了,是针对上层人士的,只有吃穿不愁,才会花银子在打扮上,偏偏她们也不会找她看病。 而普通的宫女太监,更需要的是这祛疤膏,毕竟他们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被处罚或者受伤。 她的养颜膏并非效果不好,而是一直到现在,都没能打开市场啊! 许秀一边写下配制祛疤膏的草药一边想着,她想要赚钱,就要想法子把自己的养颜膏推广出去才是,要不然干脆拜托妙妙,给宫里的嫔妃们每人送一盒过去试试? 她把方子给了白芷让她去准备,自己后知后觉想起了吕公公刚才的话。 「难怪皇上对您另眼相看」,那狗皇帝什么时候对她另眼相看了?吕公公想必是说岔了,他想说的一定是夏夏。 许秀摇着头,把这一茬抛到了脑后。 吕公公一回到内务府,就看见正搓着手等他的福公公。 “哎哟,吕公公您可回来了!”福公公一见了他,立刻露出笑脸来,“东西买来了?” 吕公公掏出一盒祛疤膏给他:“我办事,什么时候出过岔子?” 福公公把那盒祛疤膏放在手中翻来覆去地看,口中有些犹豫:“这东西……一定有效果吧?” 吕公公立刻拉下脸来,冷笑一声,作势就要去夺他手中的药膏:“你若是不信,就不必花这银子了!这几日各宫的娘娘都在打听这个祛疤膏,你不要,有的是人争着买!” “要!要!”福公公立刻就把药膏揣了起来,赔着笑说道,“我这不是在淑妃娘娘面前打了包票吗,心里难免有点虚。淑妃娘娘前年在围场的时候伤了腿,虽然不深,可也留了一道疤,心里头总惦记着,若是这药膏真的管用,少不了您的好处!” 吕公公端着架子「哼」了一声,左右看看,见四下无人,才小声对他说道:“你也知道淑妃娘娘和玉灵阁那位势同水火,这药膏的来历,你切不可透露半句!” “我晓得,晓得!”福公公掏出了一张银票递给他,“有劳吕公公了!” 吕公公接过银票,却摇摇头:“福公公,这可不够啊!今儿我去玉灵阁,那许宝林忽然说这药膏里面添了一味药,效果更好成本却高了,一盒要八十两银子呢!” “好说,好说!”福公公笑呵呵地掏着银子,心里头却怒骂了一声,定然是吕公公私自涨的价,只不过是跑个腿代买就赚了三十两,真是个奸商! 第95章 明年年底吧 就在许秀满心欢喜地琢磨着以后怎么推广那养颜膏的时候,李渊正在松鹤宫里头听太后念叨。 “皇上可是答应了哀家的,哀家如今年纪大了,没别的心愿,就想着能有个皇孙每天逗一逗。” 太后听说昨夜皇上又没有留宿后宫,等皇上一下朝就把他给叫了过来。 皇上是怎么回事,明明她已经松了口,任是哪个嫔妃都无妨,只要他喜欢,不拘着什么家世,能生孩子就行! 李渊的神情依旧淡淡的:“儿臣心中有数……” “有数有数,你五年之前就一直说有数!”太后心里焦躁,语气也难免有些冲。 她早就知道皇上还会敷衍自己,故而早早便支开了身边伺候的下人。 虽然皇上孝顺,可她不能不顾着皇上的颜面,许多话能对儿子说,却不能对皇上说。 太后缓了缓,语重心长地说道:“渊儿,此刻屋中也没有旁人,你同母后说说,你这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她是真的着急啊!皇上登基已经五年了,膝下还是一无所出,朝中的臣子畏惧皇上的雷霆手段,不敢当面向皇上进言,便托了关系寻到她这里,让她好生劝诫皇上。 那些文臣话里藏刀,句句奉承皇上至孝,又句句不离她没有尽到太后的责任,劝皇上多多延绵子嗣。 “后宫如今无后,太后娘娘便是这后宫之首,若是先皇在天之灵看到皇上如今情状,心中定然十分悲恸啊!” 这话说得剜心,她是后宫之首,皇上没有子嗣就是她管理不周,害得先皇死了还不能安心。 太后心里也憋着气,她何尝不着急,只是这事是她能做得了主的么?皇上不去后宫,难道她还能绑着人去不成? 当年她不过是个小小的美人,才进宫两年,先皇就把渊儿交给了她养。 她自己还是个没有生养过的孩子,哪里又会抚养另一个孩子? 索性就全交给了底下的嬷嬷,隔三岔五问上一句也就算尽了当母妃的心。 后来等她生了泽儿,后知后觉想要对渊儿好一些,可他早已经长成了一个喜怒不形于色的少年,待她虽然恭敬孝顺,可那孝顺里带着的疏离,让她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 -- 第92页 就像此刻,她叫了渊儿的小名,想着他能同自己说说心里话,可皇上还只是淡漠地摇头。 “是不是前朝那些老头子又来叨扰母后了?”李渊略一思索,便知道定然是有人在太后面前说了些什么,太后这几日频繁催促他,以太后那个万事不操心的性子,要是没有人跟她说,她是不会主动提起来的。 太后心里一虚,皇上不愿前朝后宫有什么瓜葛,虽然来人只是想让她劝皇上多临幸后宫嫔妃,可是到底也是插手了皇上的事,皇上知道了心中定然不悦。 于是她坚定地摇了摇头:“没有的事!是哀家上了年纪,越来越喜欢热闹,总想着能有个孩子在身边笑闹着……” “说起热闹,儿臣听闻京中来了个杂耍的戏班子,戏班子里皆是奇人异事,有人能吞火,有人能在水上行走,甚至还有人能与鸟兽说话,连老虎那般的猛兽都能驯服。” 皇上喝了一口茶,说起的却是不相干的事情,“儿臣想着母后看了应当会喜欢,已经命姜历城去将人请进宫了,待查明了身份,想来过几日就能表演给母后看了。” “真的?”太后一喜,她这些年来只出宫过一次,还是回家省亲,匆匆忙忙便回了。 当年她没有入宫的时候,最是喜欢看城中艺人的杂耍,如今多年没有看过,乍一听见,心中高兴不已。 “皇上日理万机,还要念着哀家……”她的话说了一半,忽然想起今日叫皇上来的目的,心道险些又要被皇上糊弄过去了,连忙将话头又转了回来,“只是那杂耍再热闹,过几日总是要离宫的,若是皇上有了个孩子,哀家就可以日日含饴弄孙了!” 李渊微微有些惊讶,太后的思路竟然没有被他牵着走,看来那来找太后的人定是说了什么重话。 他心里默默想着等明日要让姜历城好好查一查,到底是谁整日不思如何造福大周子民,却整日盯着他的后宫,扰了太后清闲。 “母后不是颇为喜爱李淮家的那两个孩子么?朕下令让他们进宫来住上些日子,多陪陪母后。” 太后看他这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心里就来气:“哀家想要自个儿的孙儿,叫他们进来算什么?” 李渊点点头:“母后的心意儿臣知道,十三弟如今年纪也大了,是该相看起来了。母后可有中意的姑娘家?若是没有,御花园的菊花开了,儿臣命淑妃办一场赏花宴,将京中身份相当的女子都请过来,让母后掌掌眼。” “说起来泽儿的年纪也确实……皇上!”太后差点又被他带偏,“皇上莫要想着糊弄哀家,哀家只想问一句,到底什么时候能给哀家生个皇孙出来?” 李渊轻轻叹了一口气,知道今日怕是无法轻易敷衍过去了,于是便认真想了想:“大约……明年年底吧!” “明年年底?”皇上一张口就推到了明年,还是年底,太后不由有些生气。 然而转念一想,这是皇上第一次没有回避敷衍这个问题,而是给了她一个明确的答复。 皇上的性格太后是了解的,但凡他答应的事情,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他能说出明年年底这句话,证明他是真的考虑过了啊! 太后不由转怒为喜,连连点头:“也好,明年年底也好!” “毕竟是儿臣的第一个孩子,儿臣还是需要更慎重些,比如母妃的身份……”李渊说了一半便停了下来。 太后十分理解,前些日子方中正出事,她是知道的。皇上明面上并未惩治他,只令他在家闭门思过,可谁不知道,他这是失了圣心。 好巧不巧,如今皇上看重的方宝林正是方中正的女儿,皇上心中还是有所顾忌的。 朝堂上的事她不好插手,可这后宫还不是她这个太后说了算? 太后得了皇上的承诺,心情大好,笑眯眯地说道:“皇上,进了宫的女子,无论是何出身,往后的身份,就只有嫔妃一个,与从前再无瓜葛,所做的事,也是侍奉好皇上,为皇上延绵子嗣。如今她虽只是个宝林,可若真的怀了龙嗣,即便皇上不说,哀家也是要将位分往上提一提的!” 许秀是商贾人家出身,加上太后对她不喜,李渊本以为太后会出言反对,没想到竟主动提出要晋她的位分。 看来太后是真的替他着急了。 李渊如此想着,脸上的笑多了几分真心:“那么儿臣就先谢过母后了。” 第96章 这误会大了 “你我母子之间,何须言谢?”太后拍着他的手,语重心长地说道,“只要皇上能好好的,大周能好好的,哀家为你做什么,都是心甘情愿的!” “从前皇上待后宫里的嫔妃都冷冷淡淡的,她们没少到哀家这里来诉苦。”太后叹了一声,“哀家知道皇上有心结,故而也并没有过多催促皇上,只盼着皇上有朝一日能自己将心结打开。” “即便皇上不说,哀家也知道,皇上是在那沈氏身上伤了心……罢了,那样狼心狗肺的女子,如今想必早已葬身鱼腹,不提也罢!”太后想到从前的事,便恨得咬牙。 皇上从宫外带回的那个女子,虽未封她为嫔妃,可谁都知道,皇上待她是与众不同的,甚至留她在御膳房伺候笔墨。可谁知那女子竟然包藏祸心,对皇上出了手。 太后摇摇头,将不愉快的记忆从脑海中抛了出去,笑着说道:“幸而皇上如今身边又有了可心人儿,哀家瞧着,那方宝林是个好孩子,有她在皇上身边照顾皇上,哀家放心得很!” -- 第93页 “什么?方宝林?”李渊本在想着该如何对许秀说,忽然听见太后说了方宝林的名字,不由愣住了。 太后难得在皇上脸上看到茫然的神色,不由笑道:“皇上可是觉得宝林这个位分太低了?皇上先不要着急,等到方宝林真的怀上了孩子,封妃也不是不行的!” “母后说的是。”李渊脸上的笑容隐去了。 他就觉得奇怪,为什么太后从前对许秀那样抗拒,甚至因为自己将她留在宫中,与自己生了一个月的气,如今言语间却对她十分满意的样子,原来是因为从始至终,都搞错人了! 李渊回忆着从前的种种,忽然发现自己好像真的从来没有提过许秀的名字。 太后定是因为他常去玉灵阁,且对玉灵阁也多有照顾,所以才误会的。李渊正犹豫着要不要告诉她真相,就听见太后继续说了下去。 “哀家从前便觉得方宝林讨喜,倒是和她住在一处的许宝林,皇上有什么打算?” 太后拧着眉,显然十分不满,“虽说那许宝林并非沈氏,可哀家瞧着她就不是个省心的!当初能狠下心来淹死自己的庶妹,这样的人,若是依着哀家的意思,定然是不会让她留在宫里的!” 李渊把解释的话咽回了肚子,咳嗽一声,说道:“朕已经查明了,许家二小姐是落水溺亡,并没有人能证明是许宝林做的。” 太后冷哼了一声:“这种事谁说的好?哀家看着她就厌烦,皇上还是将她与方宝林分开吧,省的万一哪一日方宝林惹了她生气,她对方宝林做出什么事来!” “她不会的。”李渊之前的好心情一扫而光,他站起身来告退,“鸿胪寺卿正在御书房等着儿臣,儿臣改日再来看望母后。” 太后得了保证,心情好得很,亲自送他出来:“皇上要注意着身子才是。” 刚一出来,李渊便迎头看见几个小太监抬着一扇琉璃屏风,正在林公公的指挥下小心地挪着位置。 见太后与皇上出来了,宫女太监们纷纷跪下请安。 “这便是老九千里迢迢给哀家送来的屏风!难为他在那穷乡僻壤的地方能寻来这样一整块琉璃,也不知道他们如今是否安顿了下来……”太后拉着李渊的手长吁短叹。 先帝在时,她位分不高,膝下除了皇上,便只有泽儿一个。 皇上是个冷淡的性子,与泽儿并不亲近,泽儿便日日跟在九王爷身后。九王爷对泽儿好,也经常往她身边凑,她还是挺喜欢那个孩子的。 不过喜欢归喜欢,她知道大事上绝不能站错立场,故而即便是皇上将老九逐出京城,她也从没有替他说过一句话。 只是她到底还是有些心软,想着九王妃刚生下孩子,老九带着一家人去了封地,听闻那边苦寒,不知从小便锦衣玉食的他们,能不能适应得了。 李渊轻轻把手从太后手中抽了出来,行了一礼:“儿臣先告退了。” 他知道太后说这些只是感慨,并没有为老九求情的意思,可他一个字都不想再听下去了。 李渊带着姜公公从松鹤宫走了出来,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姜公公敏锐地察觉到了皇上的不悦,小心翼翼地问道:“皇上,到了用午膳的时候了,要不要去玉灵阁?” 李渊的脚下顿了顿,忽然问道:“姜历城,你觉得玉灵阁里那位怎么样?” 他没有指名道姓,因为他忽然想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既然太后误会了,其他人会不会也误会? 姜公公只当是太后方才说了些什么,斟酌着说道:“奴才觉得,方宝林从前或许性子娇纵了些,可如今温柔娴淑,是极好的。” 李渊的心一沉,果然误会了。 他又问道:“朕前些日子常往玉灵阁里去,后宫中有没有人生事的?” 姜公公想了想:“若说生事……当初淑妃娘娘去闹了一场,再就是万寿节那一日,萧充容找了方宝林的麻烦。” 他虽然日日在皇上身边伺候着,可宫中的风吹草动都瞒不过他:“不过皇上放心,淑妃娘娘那一次,许宝林替方宝林受了罚,而萧充容想要羞辱方宝林的时候,李将军替方宝林解了围。” “所以没有人去找许宝林的麻烦,是吗?” 为何要找许宝林的麻烦?姜公公有些不解,可还是毕恭毕敬地答道:“许宝林与旁人没什么接触,自然没有人会去寻她的麻烦。” 李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误会只怕是大了,不止太后与姜历城误会了,只怕宫中人人都以为他去玉灵阁,是因为方宝林了,不然为什么会去找她的麻烦,而不是许秀? “走吧,去玉灵阁用膳。”他说道。 他倒是不担心别人误会,他想的是,秀秀有没有误会? 第97章 还要脱衣服? “喏,这是柴胡,可以治感冒发热的;这是半夏,能止咳化痰;这是甘草,能够补脾益气,清热解毒……” 李渊踏进玉灵阁的时候,正碰见许秀在对李泽讲着几种药材。 听见响动,两人都望过来,见是他,连忙起身行礼。 “免礼。”他眉心微蹙,问李泽道,“十三弟不在花间阁好好养着,跑到这里做什么?” 李泽笑着说道:“回皇兄的话,臣弟躺了这么久,骨头都锈住了,实在是躺不住。臣弟问过王太医,他说如今臣弟身子已经恢复了许多,可以慢慢活动活动了,所以臣弟才趁着天气好到处走走的。” -- 第94页 “此处是后宫,你到这里来不妥。”李渊不看二人,坐下示意姜公公给他倒茶。 他在太后那里时已经有些不快了,到这边一进门就看见许秀给李泽讲着那些药材,两人坐的极近,桌上放着不同的药,她指着一种,李泽就凑过去看,两人的头都要挨到一起了。 他心中不爽,言语便刻薄了些:“十三弟如今年纪已经大了,也不知身边的人都是如何教你的,难道不懂得男女之大防么?” 李泽讷讷不敢言,许秀有些看不下去了,在她的眼中,十三王爷不过是个半大的孩子,用得着说这么重的话吗? “皇上,十三王爷此次是来找臣妾复查的,臣妾也想看看他的恢复情况,毕竟当初十三王爷的情况凶险,臣妾也不敢保证能够治好他,如今虽然看着是好了许多,可谨慎些还是应当的,宫中太医虽然医术高明,到底不如臣妾了解十三王爷的病情,万一有了什么疏漏,岂不是酿成大错?” 李泽从小便有些害怕自己这个皇兄,每次站在他面前,都觉得自己犯了错,连话也不敢多说。 如今听他教训,自然是低着头不出声,此刻听许宝林替他说话,不由心中松了一口气,抬起头对她粲然一笑。 他本就生得俊俏,眼睛澄澈明亮,笑起来弯弯的,看得人心生欢喜。 李渊看他竟还对许秀笑,心中怒气更盛:“既是复查,那便好好查就是,讲什么药材药性,十三弟又听不懂!” 许秀暗道莫非是这狗皇帝来了没见到夏夏,所以把气撒在了她和李泽身上? 她悄悄在背后做了个手势,让白芷去小厨房里叫方夏,自己慢吞吞地将桌上的药材收了起来。 “回皇上的话,十三王爷来的时候,臣妾正好在挑拣药材,所以多说了两句,是臣妾的不是。” 她有些窝火,忍不住刺了一句,“十三王爷或许是听不懂药材,可臣妾想着,谁也不是生下来便什么都会的,十三王爷若是真的感兴趣,说不定多听几次便能听懂了呢?” 她还想要李泽多听几次!李渊深深吸了一口气,不愿与她争辩,冷冷地说道:“十三弟要复查,那么便快些,莫要耽误了用午膳。” “好吧,好吧。”许秀嘴里嘟囔了一声,对李泽说道,“十三王爷,请把衣扣解开,伤口露出来。” “什么?”李渊脸都黑了,想起之前许秀给李泽治病的时候,可不是将他的衣服全都扒掉了么?如今伤口也好了,怎么还要脱衣服? 许秀有些莫名其妙,这狗皇帝是怎么一回事,她和李泽说话,他在一旁插什么嘴? “皇上,臣妾需要看看十三王爷的伤口愈合情况,再通过触压让他感受一下是否有疼痛感。” 他是皇上,他是皇上,许秀在心里默念了两遍,压着性子耐心解释道。 李泽听见说要脱掉衣服,白嫩的双颊立刻便红了,小声说道:“许宝林,能……不解扣子吗?” 许秀越看他越觉得可爱,明明才十二三岁的年纪,却时刻端着一副大人的架子,此刻明明已经羞红了脸,还要努力装出不在乎的模样。 “那可不行,穿着衣服会影响判断的。”许秀说道,“我是大夫,什么没见过,你不用不好意思。” 李泽悄悄看了李渊一眼,见李渊正盯着他呢,那眼神让他打了个寒颤,觉得自己要是真的按照许宝林说的脱了衣服,就要惹上大麻烦了。 “那个……就不劳烦许宝林了!”李泽慌乱地说道,“王太医给本王看过,说是恢复得非常好。” 李渊低下头喝了一口茶,看来十三弟还算是懂事。 “本王此次贸然前来,确实不妥,只是许宝林救了本王一命,本王没有什么好报答的,想着之前九哥送了本王一面镜子,与宫中寻常铜镜不一样,这镜子照人纤毫毕现,是从西洋那边传过来的。” “本王是个男子,用不上这样的镜子,想着许宝林或许会喜欢,便命人拿来了。”李泽说着,对站在他身后,手中捧着一张托盘的宫女挥挥手。 那宫女走上前来跪下,将手中的托盘呈上来。李泽掀开覆盖在上面的红缎子,露出一面镶了宝石的珐琅镜来,那镜子做工精致,只有手掌大小。 许秀拿在手里照了照,不由有些惊喜,这镜子虽然比不上后世的那样清晰,可是已经比铜镜好上太多太多了。 说来可怜,她们穿越过来这么久,用得还是当初从废墟里扒出来的那面铜镜。 白芷和绿柳擦了许久那镜子,如今勉勉强强能照出人影了,却还是模模糊糊的,还不如水中的倒影清晰。 她这还是第一次看清楚自己的模样。 虽然方夏和林妙妙一直说她长得好看,可她心里头一点也不信,如今看见了才知道,原来自己还真是一个美人呐! 镜子里的女子皓齿蛾眉,眼如水杏,肌肤细腻莹润,没有方夏的娇憨,也不像淑妃那样艳丽,反而有种清冷之感。 许秀对着镜子「嘿嘿」笑了起来,真是没想到啊,她竟然变成了一个美女,而且是个大美女! 第98章 你们养狗了吗 “许宝林,许宝林?” 许秀还沉浸在自己的美貌中,忽然听见李泽叫她,连忙擦了擦快要流下来的口水,对李泽道谢:“多谢十三王爷!” 她原来喜欢镜子?李渊皱着眉,这镜子虽然是西洋传过来的,可是在宫中也算不得什么稀罕物,他的私库里便有几面,比李泽这个更大更精致,照人也更清楚。 -- 第95页 他正想着回去后让姜历城去找出来,就听见李泽的声音含着笑,说道:“许宝林喜欢就好,九哥还给本王送了不少稀奇玩意儿,等本王下次过来的时候一并带过来。” “十三王爷太客气了,我这儿不缺什么东西!”许秀连连说道。 “你救了本王,本王的命都是你的,这些小东西又算得了什么?不过是本王的一点心意罢了……” “咳咳!”李渊重重地咳嗽了两声,两人都向他望过来。 他黑着脸对李泽说道:“十三弟方才说,问过王兆德,你的伤势已经好了,那么以后便不要往玉灵阁来了!除了母后的松鹤宫,后宫这里还是少来为妙,总应当避嫌才是!” “臣弟知道了。”李泽低着头小声应道。 “既然知道了,就快些回去吧,免得母后知道你不在花间阁惦记。”李渊又撂下一个重磅炸弹,“朕已经同母后说了,如今你年纪也差不多了,可以开始议亲了。过些日子宫里会举办赏花宴,届时京中身份相符的女子都会出席,你的亲事也会定下来。” “议亲?”李泽一惊,“皇、皇兄,臣弟并不着急……” “你虽不急,可是母后急得很。”李渊见他变了脸色,心情稍稍好了些,“你回去准备准备吧,若是心中有中意的人选,也可同朕说,朕替你做主。” 李泽求助般看了许秀一眼,许秀低下头只装作没看见。 开什么玩笑,你们兄弟间有什么矛盾,千万不要扯上我,我还想要多活几年呢! 况且如今李泽才十三岁,最多不过是先将亲事订下来罢了,真的要成亲,还是要等到几年之后的。 李泽垂下头:“臣弟没有什么中意的人选,一切但凭皇兄与母后做主就是。” 李渊满意地点点头:“等到赏花宴那日,你看中了哪位小姐再与朕说也不迟。” “哦。”李泽干巴巴地应了,“皇兄若是没有旁的吩咐,臣弟就先告退了。” “去吧。”李渊淡淡说道。 李泽刚要走,碰巧这时候方夏端着刚做好的饭菜走了进来。 “臣妾拜见皇上。”她对着李渊微微福身,见他随意地点了点头,便直起身子,将手中的盘子放到了桌上,“十三王爷要回去啦?留下来用过午膳再走吧!” 李泽对方宝林十分有好感,他刚才过来的时候,方宝林还给他抓了一把花生糖。 听见方宝林问,他下意识地就往李渊那里看过去,见李渊又沉了脸,连忙摇头说道:“本王要去母后那里与母后一起用膳,等到有机会,定要来尝尝方宝林的手艺。” 说罢,李泽带着身边伺候的人匆匆离去了。 今日方夏本以为李泽会留下来用膳,想着他大病初愈,所以做了一道清炒菜心,还有一道胡萝卜莴笋炒虾仁,都是清淡可口的菜。 然而白芷告诉她皇上过来了,她又用炸里脊配黑木耳做了一道酸辣里脊汤,想来应当合李渊的胃口。 “皇上尝尝这汤。”方夏牢记林妙妙的话,要时刻在皇上面前刷存在感,于是便讨好地给他盛了一碗。 李渊早早便闻到了香气,刚想伸手去接,忽然看了许秀一眼,把手放了下来。 “许宝林,给朕盛一碗汤。” 许秀看了李渊一眼,想这狗皇帝表现得也太露骨了,夏夏给他盛汤他都心疼。 她不情不愿地给他盛了一碗递过去,李渊这才接下来,慢慢品尝了起来。 “皇上,臣妾这汤做得不错吧?”方夏硬着头皮问道。 李渊点点头:“不错。” 他又喝了一口,忽然对许秀说:“许宝林,朕来玉灵阁这么多次,竟全是方宝林在做菜。晚间朕还会过来,届时晚膳由你来做吧!” 他不记得自己做了什么能让人误会的事,偏偏所有人都觉得他对方宝林有意。 眼下他也不知道该如何澄清这件事,就想着以后少与方宝林接触,多提一提许秀,别人看了,应当就能明白了吧? 许秀脸上一僵,要她做饭?她唯一会的菜谱就是煮泡面啊! “皇上,臣妾不善于做菜……” “无妨,随意做几道便是。”李渊不给她辩解的机会。 皇命难违,许秀见他今天心情不好,不敢违逆,怕多说几句又要被罚,只能硬着头皮应了,想着等他走了,就叫夏夏帮自己。 然而李渊用过了午膳,也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不止不走,还靠在榻上看起了医书,看几页就要拉着她问那书上写的是什么意思。 许秀烦不胜烦,好不容易挨到天色渐暗,借着要做菜的理由跑去了小厨房。 方夏是知道她的水平的,犹豫了一会儿,开口说道:“皇上,秀秀一个人怕是忙不过来,臣妾去帮帮她吧?” 李渊头也不抬:“姜历城,去告诉许宝林一声,不必做得太多,随意炒两个菜即可。” 方夏:……关键是她随意炒两个菜也不会啊! 她还要说话,被外面李潜的声音打断了。 “夏儿,你瞧瞧我给你带什么好东西来了——”李潜手里提着一只兔子,大摇大摆地走进屋,看到李渊,脸上一紧,连忙跪了下来,“拜见皇上!” 李渊皱着眉看他手中提着的那只兔子,一支箭从兔子喉间穿过,还有血滴滴答答地往下流。 -- 第96页 “这兔子是哪里来的?你不会是偷了王昭容的兔子吧?”若是真的,王昭容可有的闹了,李渊一想就觉得头痛。 “不是不是,这是臣在后面那片桃林里抓的!”李潜说道,“夏儿之前说过一回想要做麻辣兔肉,臣便想着给她送过来。” 李渊点点头,不再说话,只要不是王昭容的就好。 有皇上在,李潜不敢说什么,只是对方夏挤眉弄眼,将兔子提起来,在后腿处比划了一下,又指了指自己。 方夏心领神会,悄悄地冲他比了一个大拇指。 李渊将两人的小动作尽收眼底,不由轻轻地哼了一声,将目光投向了门口。 这许秀是怎么回事,不过是简单地炒两个菜,怎么去了这么久? 就在他忍不住想要让姜公公再去看看的时候,许秀终于捧着一个盘子,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 李潜就在门口,伸头往盘子里看了一眼:“哇,夏儿,你们养狗了吗?” “啊?没有啊!”方夏莫名其妙。 李潜指了指许秀手里的盘子:“没养狗,许宝林端着一盘狗食干嘛?” 众人:……李潜,你礼貌吗? 第99章 这菜连狗都不吃 许秀黑着脸把盘子放在桌上,她容易吗,虽然夏夏把食材准备好了,又告诉了她该怎么炒,可却没有告诉她,炒菜的时候应该先放油啊! 那白菜糊在了锅底,她都快铲哭了也没铲下来,灵机一动往里加了水,煮了好一会儿终于脱离了锅底。 可是这也导致了这一盘白菜失去了本来的模样,黏黏糊糊成了一团,里面还黑乎乎的。 “吃饭了。”她板着脸说道。 这狗皇帝是看夏夏整天做饭心疼了吧?你心疼就让御膳房做好了送过来啊,何必要指使她做菜。 众人看着桌子中间那一盘看不出形状的东西,一时间都陷入了沉默。 还是方夏干笑了两声,打破了尴尬:“绿柳,你和白芷去盛米饭过来;李将军,你也留下来吃吧?” 李潜立刻摇了摇头:“不了不了,我还要巡逻呢!” 开玩笑,让他吃这种东西,他宁愿去跟手下的兄弟们啃饼子。 “坐下一起用膳。” 就在他打算溜之大吉的时候,李渊冷冷开口说道。 “不是吧皇上,臣最近是得罪您了吗?”李潜苦着脸问道。 李渊咳嗽了一声,没有回答。他没想到许秀的厨艺竟然这样差,从前的时候她不是说自己做得一手好菜么,还提过两次等有机会,亲手做给他吃。 两个丫鬟把米饭端上了桌,众人举起筷子,谁都没有先动手。 李渊身先士卒,夹起一片烂乎乎的叶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放入了口中。 “皇上,这菜做得好吃吗?”李潜问道。 李渊没有什么表情,将白菜咽了下去才点点头:“好吃。” 李潜将信将疑,他知道七叔向来口味刁钻,平常连夏儿做的菜,都只勉勉强强评价一句「不错」,如今许宝林这道菜他竟然说好吃?难道是这菜看着卖相不好,可实际上口味很棒? “你也尝尝。”李渊说道。 李潜的表情堪称视死如归,他也夹了一筷子,刚放入嘴里,忽然止不住地咳嗽起来,脸都涨红了。 姜公公连忙上前来给他拍着后背,方夏倒了一杯水给他,他端起来「咕咚咚」地一口气全部喝完了,这才慢慢缓过气来。 “许、许宝林,你这菜里放了多少盐?”他扒了两口米饭,好不容易将嘴里那股要命的咸味压了下去。 “就……放了大概两勺吧?”许秀有些不确定。 “啧啧,亏得这是皇宫里头,要是在外面,顿顿饭放这么多盐,迟早要吃穷了!”李潜说着,又问李渊,“皇上,您就没觉得咸?” 李渊摇摇头:“还好。”说着,他又夹了一片白菜。 李潜目瞪口呆地看着他面不改色地将白菜吃了下去,竖起了大拇指:“七叔,您真了不起!” 方夏也尝了一口,果然如同李潜说的一样,实在是有些太咸了。她忍着咽下去,还不忘给许秀打气:“除了有些咸,其余的都还好!” 这可是秀秀第一次自己下厨做饭啊,能做到这个程度已经很棒了,这种时候就一定要给她鼓励才行! 许秀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看李潜和方夏的脸色,就知道确实不好吃。 可这李渊是什么意思,他们二人都说咸,他怎么还能一口接一口地吃下去呢? 她也尝了一口,就差没直接吐出来了。 “皇上,您的味觉是不是出问题了?”她不解地问李渊,“要不臣妾给您看看吧?” “没有,朕觉得你做得不错。”李渊指了指李潜,“李潜,你和朕一起吃。” 李潜不敢不从,拿起筷子,唉声叹气地去夹菜,嘴里还嘟囔着:“臣觉得不好吃,臣方才说错了话,这不是狗食,这分明连狗都不吃!” 许秀:……大可不必说实话! 这顿饭吃得折磨,有了皇上的命令,李潜不敢不从,吃一口菜要吃三口米饭。 李渊倒是没看出什么变化,还是那一张波澜不惊的脸,不过姜公公给他倒了五次水,他都喝光了。 好不容易那盘白菜见了底,李渊放下筷子,咳嗽一声说道:“许宝林的手艺不错,朕比平常还要多吃一碗米饭。” -- 第97页 李潜小声说:“这么咸的菜,为了往下咽也要多吃些米饭啊!臣比平常多吃了两碗呢!” 许秀:“皇上,臣妾的手艺如何,自己心里有数。” “朕说的是真的,你的手艺……咳咳……当真……咳咳咳……” “皇上您快别说话了!”姜公公又递上来一杯水,有些埋怨地瞪了许秀一眼。 李渊摆摆手,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嗽,对姜公公说道:“朕没事,回御书房吧……咳咳咳……” 他一路走一路留下了一连串的咳嗽声,一直到走出了玉灵阁还能听见。 屋里没了外人,许秀把筷子一扔,就开始抱怨:“我说了不会做菜,他还偏偏要我做,不好吃就干脆不吃,如今吃光了咳嗽个不停,可千万别回头治我个谋害君上的罪!” 方夏抿嘴一笑:“中午还剩下些木耳,我去炒个白菜炒木耳,你等着。” “多炒些,我也要吃!”李潜扬声道。 “李将军,你刚才不是已经吃过了吗?比平常还多吃了两碗,难道还能吃得下?”许秀问他。 “自然能的。”李潜点点头,认真地说道,“许宝林,你做的那菜吃起来实在要命,我怕一会儿就要闹肚子。晚间我还要值夜的,要是不吃饱些,哪来的力气巡逻?” 许秀咬牙切齿:“李将军真是辛苦了!” “都是分内之事,谈不上辛苦。”李潜丝毫没有听出她语气中的不快,“夏儿拜托我去你们这边后边的桃林里转转,我倒是真的发现有些不对头的地方。” “你发现什么了?”许秀以为他找到了和骆清有关的线索,连忙问道。 李潜摸了摸下巴:“那桃林里面兔子洞不少,我转了半天,怎么就抓住一只兔子呢?实在是不应该!” 第100章 那宫女做什么去了 自从那晚在玉灵阁里吃过许秀做的菜之后,李渊一连几日都没有来过。 他不来,许秀和方夏乐得自在,方夏做了蜜饯,本想着等林妙妙过来的时候给她包着,她却一直没有来,还让人传话说她最近忙得很,怕是一时半会儿过不来了。 “她最近做什么呢,怎么这么忙?”李潜前几天给方夏送了本食谱来,她这几天看得入迷,正琢磨着做一道鸭条烩海参尝尝,妙妙要是不在,岂不是可惜了。 “谁知道呢?”许秀耸耸肩,专心研磨着草药。 这段时间吕公公常往她们这里来,那祛疤膏卖得极好,上次他拿走的那些已经卖光了,他一直催着许秀多做些。 外面大门上的铃铛响了起来,两人对视一眼,知道有人来了。 这铃铛还是前两天挂上的,她们这院子里人少,连守门的都没有,常有人不打招呼推门而入—— 尤其是皇上,许秀已经被他吓到好几次了。挂上这个铃铛之后,有人推门她们便能听见响动。 “绿柳,去看看是谁来了。”方夏吩咐道。 绿柳推门出去,很快便带着林妙妙走了进来。 “妙……林公公?我们刚才还说呢,你这么久没来,也不知道在忙什么。”方夏见是她,立刻就要去给她拿吃的。 林妙妙摆摆手,脸上带着几分焦急的神色:“这都什么时辰了,你们怎么还在这儿坐着?” 两人莫名其妙:“我们不坐着干嘛去?” 林妙妙一怔:“没有人来告诉你们?” “告诉我们什么?” 林妙妙见两人真的不知情,心下了然:“快些去换衣服,今日后宫举办赏花宴,连太后娘娘都已经到了,唯独还差你们两个,太后发了怒,我好不容易才劝下,你们快跟我过去吧!” 两人吓了一跳:“可是没有人跟我们说过什么赏花宴的事啊!” “还不是淑妃捣的鬼。”林妙妙冷笑道,“皇上将此次百花宴的事交给了她,她想必还记着你们之前的仇呢,故意命人不要通知你们,到现在好在太后面前倒打一耙。” “你们快些换衣裳吧,这事回去我会好好同太后说的。” 两人听了也不敢耽搁,立刻回屋换了衣服,跟着林妙妙走了出去。 如今两人的禁足已经解了,只是她们一是不认识路,怕被人看出破绽,二是不愿与别的嫔妃接触,故而鲜少出门。 一路上因为有白芷和绿柳在,两人也不能同林妙妙多说什么,只是低下头匆匆赶路,不一会儿便到了御花园。 这御花园与她们上次来的时候全然不同,里面摆满了花架,上面放着一盆盆开得正盛的菊花,各种颜色都有,幽香扑鼻。 赏花的人也多了许多,皆是年轻的女子,见了林妙妙带着她们二人走过来,都福身行礼,而且身上穿的衣服也不是宫中的制式。 “好多人啊!”方夏不由小声感叹。 许秀想起李渊之前在玉灵阁对李泽说的话,原来他真的办了个赏花宴,要给李泽相看世家贵女了。 这些女子年纪大的不过十五六岁,小的只怕十岁都不到,一举一动却十分有规矩,显然从小便受到了严厉的教育。 林妙妙带着她们一路来到最里面,几张桌子并排放着,后面是一排椅子。 太后坐在正中,见了她们两人,哼了一声,脸上带着不悦,而淑妃和王昭容一左一右地坐在她身边,淑妃手中摇着团扇,脸上是一副得意的神情。 -- 第98页 “太后娘娘,奴才可算是把人带来了!”林妙妙悄悄比了个手势,示意两人跪下,“想请两位宝林来,可真是不容易啊!” “怎么,两位宝林瞧不上这赏花宴不成?”太后还没说话,淑妃便开口说道,“宫中所有嫔妃都已经到了,两位妹妹真是让人好等!” “姐姐此话差矣,这赏花宴赏的是花,和她们二人有什么干系?人来了拜见过太后娘娘,自然就要去赏花了,为何还要等她们?妹妹可不觉得她们两个比这满园子的花儿好看!”王昭容悠悠说道。 “呵,如今连太后娘娘都已经到了,这二人才姗姗来迟,岂不是说明她们根本没将这赏花宴放在眼里,没把本宫和满园子的姐妹们放在眼里,甚至连太后娘娘都没放在眼里!”淑妃尖锐地说道。 “莫非姐姐认为,只有早早来这里守着才算是对姐姐的尊重?”王昭容一挑眉,面露疑惑,“若是人人都这般想,且不说做主子的如何,光是那帮想着讨好的下人们,往后岂不是没人好好伺候了,只要一个比一个来得更早,就能表现出自己的真心?姐姐如今管理后宫,可万万不要助长这样的风气啊!” “本宫何时说了这样的话,你不要曲解本宫的意思!”淑妃气道。 “妹妹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的心思,只是觉得姐姐未免有些得理不饶人了。今日可是十三王爷的大日子,姐姐又不是主角,为何处处要吸引旁人的注意?今日之事有太后娘娘在,姐姐有些逾越了。” “你——”淑妃刚开口,便被太后打断了。 “都少说两句吧!”太后不耐烦地皱着眉头,问林妙妙,“怎么回事,竟去了这样久!” 林妙妙赔着笑说道:“太后娘娘不知,奴才过去的时候,两位宝林正忙着呢!方宝林知道太后娘娘喜欢吃蛋糕,要给太后娘娘好好再烤一个;许宝林正做着养颜膏,说等做成了,要给太后娘娘再送一盒过来呢!” 那养颜膏林妙妙哄着太后涂了几次之后,太后渐渐察觉出妙处来。 不到一个月的功夫,她脸上的肌肤肉眼可见地白了些,甚至连眼角那道细细的纹路也消失不见了。 此刻听说许宝林在给她做养颜膏,太后心中的不满稍稍去了些,嘴上说道:“什么日子做不行,为何非要赶在今日!” “说到这儿奴才也觉得奇怪。”林妙妙揣着手说道,“奴才过去的时候,两位宝林一点准备都没有,看着好像根本不知道今日赏花宴的事。方才奴才从玉灵阁出来的时候,顺嘴问了守门的侍卫,原来并没有宫人去通知二位宝林。” 她转向淑妃,笑眯眯地问道:“淑妃娘娘,您是不是应当好好查一查,那奉了您的命去请两位宝林的宫女,到底是做什么去了?” 第101章 别人永远靠不住 淑妃恨得暗暗咬牙。 太后身边这个小太监,最近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处处针对自己,也不知有意无意,说得话总能让太后对她生气,害的她被太后训斥了好几次。 眼下又是这样,分明人人都瞧着玉灵阁那两个贱人来得迟了,那小太监几句话,就变成了自己的不是了! 淑妃心里的怒气「噌噌」往上涨,不由冷笑一声:“林公公这话是什么意思?莫非是以为本宫故意命人不去通知两位妹妹的?” “哎哟,奴才哪敢啊!”林妙妙脸上的笑容不变,“奴才是想着这些日子啊,宫中不太平,娘娘那位宫女这么久都没在玉灵阁露面,可别是出了什么事吧?” “玉锦,去把玉秀叫过来,本宫倒是要问问她,这么长时间是做什么去了!”淑妃憋着气说道。 若是这事是玉灵阁的两个说的,她大可以斥责她们说谎,旁人也不会相信她们,可这话由太后身边的林公公说出来,又说问的是守门的侍卫,可信度就大大增加了。 她给玉锦使了个眼色,玉锦心领神会,不一会儿便领了玉秀过来。 玉秀跪在地上,不等她问便磕头道:“娘娘恕罪,奴婢方才腹中疼痛难忍,去了一趟净房,耽搁了许久,请娘娘责罚!” 淑妃「哼」了一声:“便是你自个儿去了净房,也当让别人去告诉两位妹妹一声,如今倒是害得她们来迟了!好好的日子,本宫也不愿多说什么,你自己下去领罚吧!” “是!”玉秀又磕了个头便下去了。 淑妃脸上带着笑,对太后说道:“太后娘娘,原来都是一场误会,臣妾御下不严,惹太后娘娘不快了。” 太后虽然从前便不爱掺和那些宫斗,可是好歹也在后宫里面这么多年,哪里不知道那宫女不过是个顶罪的。 只是皇上前些日子还在说,周家势大,只能徐徐图之,她也不好在这么多人面前落了淑妃的脸面。 “罢了,来得早些晚些又能怎么样!”太后没有再看淑妃一眼,而是和颜悦色地对许秀和方夏说道,“你们二人起来吧!” 两人谢了恩,站起身来,一时不知道该去该留。 “太后娘娘,奴才可是要把两位宝林借走了。”还是林妙妙替她们解了围,她笑着对太后说道,“前儿柳美人来给太后娘娘请安,走的时候拉着奴才问了好长时间,非要奴才告诉她,太后娘娘是用了什么灵丹妙药,为何短短几日不见,就变得容光焕发了呢?” “奴才受不住盘问,就说了是用的许宝林做的养颜膏,结果呢,柳美人就惦记上了,一直想要见见许宝林,看看能不能也求一盒。” -- 第99页 “这奴才可不敢保证,太后娘娘那盒,是许宝林对您的一片孝心,柳美人就算心里头再想要,可这世上也没有第二份了。 奴才想着,今儿许宝林也来了,就带着她去柳美人那儿,虽然养颜膏没了,可别的养颜秘方,许宝林定然还有。” 太后笑着骂她:“你这机灵鬼,那柳美人许了你多少好处,让你这么尽心地念着?” 林妙妙丝毫不怕,理直气壮地说道:“好处自然是有的,可若说多少,还能比得上太后娘娘的赏赐不成?奴才是想着,等会儿一起过去偷听两招,回来给太后娘娘用了,要是效果好,那太后娘娘还会不赏赐奴才?” “就你心眼多!”太后娘娘笑着说道,“去吧去吧,可给哀家记得清楚些,要是记不住,就别惦记着赏赐了!” 林妙妙笑着应了,带着两人往僻静处走。 “哎呀,总算是不用待在那儿了!”方夏轻抚胸口,一脸敬佩地对林妙妙说道,“妙妙,也就你能在她们面前游刃有余,换成我或者秀秀,只怕早就说错了话,被拖出去打死了。” 她说的是实话,她们三个人中,妙妙是最擅长和别人相处的了。 她每天的生活两点一线,除了自家饭店就是家里,而秀秀每天的生活里除了手术就是手术,她说话的方式就像一柄手术刀,精准而直白。 “这不比以前上班的时候轻松多了?”林妙妙耸耸肩,“只要摸准了太后的脾气,她还是很好相处的,平常赏赐的时候也大方……我已经攒了不少好东西了,要是有一天咱们能出宫,我养着你们俩没什么问题!” “出宫……咱们还出得去吗?”许秀叹了一口气。 林妙妙对她一笑:“有备无患嘛!别人永远靠不住,就算是皇上也一样。即便是哪天夏夏成了皇上宠妃,可谁知道皇上又能不能一直平平安安的呢……” 她轻声说着大逆不道的话,吓得许秀和方夏左右看看有没有人在附近。 “喏,那便是柳美人了。”林妙妙指了指站在不远处的一位淡青色长裙的女子,“在这后宫里面,即便是要说谎话,也要真真假假掺在一起,比方说,那柳美人确实曾向我打听过太后的方子。” 她带着两人走了过去,行了一礼:“柳美人,奴才把人给您带来了,这许宝林啊,可是个妙人儿呢,奴才听说她有不少养颜的方子!” 柳美人一喜,连忙拉着许秀的手,亲切地说道:“在万寿节的时候,我便见过妹妹,当时一见之下心中欢喜,总想着能同妹妹交好,只可惜一直没有什么机会与妹妹再见。” “今日多亏了林公公,我又能见到妹妹了。”她眉眼弯弯,往林妙妙手中塞了一个荷包。 林妙妙毫不客气地收了,对她们一笑:“奴才就在边上,您要是有什么吩咐,喊奴才一声就行。” 她退开了几步,背着柳美人悄悄打开荷包看了看,撇撇嘴,塞进了怀里。 这柳美人看着平常穿得低调,塞银子的时候倒是大方,看来是个聪明人。 她假意看着旁边的一盆白菊,等着秀秀敷衍完,好与她们一起唠唠嗑。 “林公公。” 一个声音在她旁边响起,吓得她一个激灵。 “顾、顾墨白??”她看着突然出现的男子,吓得往后连退了几步,撞倒了旁边的花架。 第102章 原来你喜欢那样的女子 “小心!” 一阵风从她耳侧刮过,下一瞬间,她便已经在那人的怀里了。 顾铉之眉头微蹙,一手揽着她的腰,一手扶住了花架。 周围的人被他们这边的动静吸引了注意,都往两人这里看过来。 “卧槽,真是顾墨白!”许秀压低了声音说道。 和妙妙说得一样,眼前这人分明就是顾墨白,身形长相一模一样,连现在皱着眉头的样子也分毫不差。 顾铉之见林妙妙没有起身的意思,轻轻咳嗽了一声,手松了松。 林妙妙只觉得自己的脸莫名其妙就有些烫,她往后跳开,努力平息着狂跳不止的心脏,行礼道:“多谢顾……大人。” “你方才……唤我什么?”顾铉之紧盯着她,问道。 “奴才叫您顾大人呀!” “不,我说的是再之前。” 林妙妙的眼睛骨碌碌地直转:“奴才方才说的是,顾……顾……顾大人好久不见您今儿怎么穿了一身白?” “你方才有说这么多字么?”顾铉之无语。 “呵呵,奴才的语速很快的。”林妙妙干笑两声,说道。 这边,方夏和许秀咬耳朵:“咱们用不用过去看看啊?妙妙能行么?” “连妙妙都不行的话,咱们两个去了有什么用,送人头吗?” “说的也是……” 柳美人莫名其妙地看着她们两个,不知道为什么刚才还聊得好好的,一转眼这两人就把她晾在了一边。 林妙妙感觉自己的心跳已经平缓了,便站直了身子,咳嗽一声,说道:“今日是淑妃娘娘办的赏花宴,宫中的娘娘们与宫外的女子有许多在此处,顾大人前来是否有些不合时宜?” 顾铉之往太后那边微微偏了偏头:“在下奉皇上之命教导十三王爷,王爷命在下陪同一道前往此处。” 林妙妙往那边一看,果然看到李泽已经凑到了太后身边。 -- 第100页 她煞有其事地点点头,问道:“顾大人来找奴才,是有什么事么?” “后宫中前几日出现了宫女溺死在水塘中的事情,在下听闻林公公是第一个发现尸首的,想问问林公公当日是什么情况。” 林妙妙下意识往许秀和方夏那边看了一眼,见她们二人并没有靠过来,才低声说道:“顾大人,奴才记得您可不是大理寺的啊!” 顾铉之忽然对她一揖:“不瞒林公公,那溺毙的宫女,在下是认识的,所以难免要多问上几句。” “认识?”林妙妙一挑眉,“顾大人,您在朝为官,想必不用奴才提醒吧,朝臣与宫女……这可是犯了忌讳的。” 顾铉之面色一窘,清冷的眼睛微微垂下:“在下与那宫女,并非林公公所想一般。” “哦?那是如何认识的?”林妙妙拉长了声音问道。 她心里不爽得很,眼前这人肯定是顾墨白,绝无第二个可能! 他不光长相气味和顾墨白一样,就连害羞时的小动作都是一模一样的。 她盯着他的小指,从前她每每调戏他的时候,他表面上看着云淡风轻,可每次都会下意识地用小手指抠着自己的衣服下摆。 而眼下,这个顾铉之顾大人,已经快把长衫抠出洞了。 “在下……”顾铉之犹豫了半晌,还是告诉了她,“在下与未婚妻走散了,那宫女是在下唯一的线索。” “未婚妻?”林妙妙一个没控制住,声音大了许多,引得别人纷纷往他们这里看。 好个顾墨白,穿越之后你还给自己找了个未婚妻! 林妙妙冷笑道:“顾大人这话说得倒是有些可笑了,您未婚妻,想来年岁应当与您差不多吧?如今您可是当朝状元,天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就算真的走散了,只要她想找您,还不是分分钟就能找到了?” “况且顾大人说那宫女是您唯一的线索,难道您的未婚妻与您走散之后,非但没有找您,还进了皇宫?她进来做什么,是做宫女呢,还是成了皇上的嫔妃啊?” 听了她这番夹枪带棒的话,顾铉之并没有生气,而是轻轻摇了摇头:“在下……也不知道。” “您连这都不知道,要去哪里找人?”林妙妙没好气地说道。 顾铉之从怀中掏出一叠银票,塞到林妙妙手中:“林公公的规矩,在下是知道的。在下不求别的,只希望林公公能将当日所见告诉在下。那宫女溺死了,若是在下找出害她的凶手,说不定能顺藤摸瓜,再找到线索也说不定。” 林妙妙将他的手一推:“奴才当日所见,已经同大理寺负责查案的人说清楚了。这么多天过去,奴才早就忘得差不多了。顾大人若是想要知道详情,就去大理寺看看卷宗吧!” 她凭什么帮他找什么未婚妻,这跟她有什么关系呢?林妙妙转身就往许秀她们那边走去。 “林公公!”顾铉之在她背后叫她。 “顾大人还有事?”林妙妙回头问道。 “林公公。”他上前一步,脸上是她从未见过的焦躁与担忧,“还望您能帮在下这个忙!在下的未婚妻涉世未深,一派单纯,骤然到了这个全然陌生的环境中,定然会惊慌失措,若是在下不能尽快找到她……” 林妙妙心中又酸又涩,她和顾墨白在一起那么久,从未在他脸上看到这样的神情。 对着她的时候,他从来都是冷静而又克制。 “涉世未深,一派单纯……”她喃喃自语,忽然仰脸对顾铉之露出了一个笑来,“原来顾大人喜欢这样的女子啊。” 好像,与她完全不一样呢! “看在顾大人这样在乎未婚妻的份儿上,奴才便帮您一把好了。”林妙妙语气一变,“不过求奴才办事,可是要付出代价的,顾大人可知道?” “在下知道!”顾铉之心下一喜,又将银票拿出来递过去,“林公公若是嫌少,在下明日再去取些给公公送来!” 林妙妙却是不接:“银子么,奴才倒也不缺。顾大人先收起来吧,只消记得欠奴才一个人情即可。” 第103章 宫中最近不太平 “那林公公能不能说一说当日……” 林妙妙咳嗽一声:“顾大人,今日可是十三王爷的好日子,来来往往的皆是高门大户的小姐,说这些只怕是不太合适吧?” 顾铉之愣住了,半晌才说道:“是在下思虑不周了。” 林妙妙点点头:“奴才既然答应了顾大人,那么自然会将所有记得的事情告诉顾大人的,待晚些时候吧。” 她往许秀和方夏那边看一眼,见两人正踮着脚尖往她这边看:“待赏花宴结束之后,奴才送顾大人出宫。” 说罢她便丢下顾铉之,往两个好友的方向走去。 “竟然真是他!”她刚一走过去,方夏就压低了声音说道。 林妙妙回过头去,看到顾铉之还站在原地,低垂着眼帘,风将他的衣袖吹起,无端带了一丝萧瑟。 “当然是他了。”林妙妙厌恶地撇撇嘴,“之前我第一次看见的时候就认出来了。” “他来找你做什么?难道他也认出你了?” “他哪能认出我呢。”林妙妙咧嘴一笑,“他让我帮他找未婚妻呢!” “未婚妻?”方夏的声音大了些,惹得拉着许秀问养颜方子的柳美人看了过来。 -- 第101页 林妙妙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方夏愤愤不平:“他哪来的未婚妻?凭什么让你帮他找?妙妙,你不是答应他了吧?” “自然答应了。”林妙妙却是一脸淡定,“他跟我早就没什么关系了,如今求我的,可是大周的状元顾铉之,我若是帮了他,他以后就欠了我一个人情,说不定关键的时候能救咱们一命呢!” “可是……” 方夏还要说,见许秀和柳美人走了过来,就停下了话头。 “柳美人,您按照刚才我说的方法,每天早晚按摩两次,时间久了,便能看出其中的功效了。”许秀说道。 “多谢许宝林了!”柳美人如获至宝,拉着她的手笑道,“单看妹妹肌肤娇嫩如玉,便知道妹妹这法子定然管用!” 许秀摸了摸脸蛋,不好意思说自己其实从来没按摩过,全靠原主天生丽质罢了。 “柳美人留步吧,两位宝林来得急,连午膳还未曾用过,奴才先带她们二人去那些点心填一下肚子。”林妙妙笑着说道。 “快些去吧,若是因为我的缘故饿坏了两位妹妹,那可是天大的罪过了!”柳美人掩嘴一笑。 几人别过柳美人后,林妙妙便带着她们两个往僻静处走。 “怎么回事,那人好像真的是顾墨白!”许秀刚才一直被柳美人缠着,没有听清楚来龙去脉。 林妙妙只好又说了一遍,许秀听得直皱眉头。 “如果说咱们是天然气爆炸,被炸死了所以才穿越的,那顾墨白是怎么一回事?” “这谁知道!”林妙妙耸耸肩,“不用管他,他的事我会处理好的。我今天想跟你们说的是,宫里最近不太平,你们平常尽量少出玉灵阁,即使是去什么地方,也不要单独去,明白吗?” “放心吧,我们两个几乎从来不出门的。”方夏说道,“宫里最近是出了什么事?我看你好像忙得很,我还想等你有空的时候做鸭条烩海参让你尝尝呢!” 林妙妙咽了一口口水:“这事先放着吧,我最近约莫着是不能总往玉灵阁跑了。” 她左右看看,见四下无人,将头悄悄凑了过去,小声说道:“前段时间我被大理寺的人请去喝茶了。” “大理寺的人?” 林妙妙点点头:“关了一个下午,还是太后派人去要的人,我才能出来。”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许秀追问道。 林妙妙的表情严肃起来:“这后宫里面死人了。” “其实真要说起来,先帝在位的时候,死个把宫女太监,那是常有的事。后宫里的女人勾心斗角,暗害下毒之事常有,那些知道秘密的,或者是做人眼线的,被发现之后就是死路一条,不过是个奴才,命算不得命,也没人在乎,事情便遮掩过去了。” “可是如今不同了,如今后宫里面淑妃独大,后位空悬,所有嫔妃加在一起也不过二十几个人,再加上皇上对女色十分淡薄,后宫这些女人渐渐都熄了争宠的心思,那些杀人的事,便也没再发生过。” “所以最开始我看到那宫女的尸体时,还以为是她不小心落水淹死的。可是后来接二连三的,一共有五个宫女都死于非命,就算是想自我安慰说是意外都不行了。” “那大理寺的人不去找凶手,找你干嘛?”方夏问道。 “因为第一个宫女的尸体是我发现的。”林妙妙叹了一口气,“他们觉得我有嫌疑,后来发现其他尸体的时候,找了仵作验尸,发现人死的时候我正在太后跟前当差,这才洗清了嫌疑。” 许秀仔细打量着她的神情:“你没事吧?” 林妙妙知道她说的是什么意思:“没事没事,虽然我不像你对尸体见怪不怪了,可是也没觉得有什么可怕的,我现在更担心的,是这后宫里面不知道在何处藏了一个杀人魔。” “大理寺的人现在有什么头绪了吗?”许秀问。 “根据现场的线索来看,凶手应该是个男人,而且应该是那些宫女们认识的。” 林妙妙说道,“几个现场都没有什么挣扎的痕迹,第一个人是在湖中溺毙的,第二个是摔在了假山下,其余三个身上没有什么伤,仵作猜测是死于心疾。” “只是那三人一向身体健康,怎么会好端端地死于心疾呢?这几个人死的时间太过紧密了,大理寺断定是凶杀。” 她说着又对两人强调了一遍:“你们不要随便走动,就算要出门,也不能落单,知道吗?” 许秀和方夏连连点头:“你自己也要小心!” 林妙妙笑了笑:“不管怎么说,我如今也是个男人,那凶手似乎只会朝女子下手,我应该是安全的。” “你不能大意了——” 许秀的话还未说完,便听到有太监扬声道:“皇上驾到——” 第104章 他与许宝林在一块儿 众人纷纷跪了下去,李渊径直走到太后身边:“儿臣给母后请安。” 太后本以为李渊今日不会出现,没想到他竟然来了,心里不由十分高兴:“皇上快过来,坐到哀家身边。” 她看了淑妃一眼,淑妃气得胸口疼:明明她和王昭容在太后一左一右坐着,如今皇上来了,太后凭什么就暗示她起来让座?按照位分她可比王昭容高的! 气归气,她到底不敢说什么,站起身来,脸上带着笑,腻着声音对李渊说道:“皇上,您坐在这里。” -- 第102页 李渊走过去坐下,并没有多看她一眼,转头对姜公公说道:“去告诉李潜一声,将人手调开些,不要冲撞了女眷。” 姜公公应了一声便去了,李渊这才对太后说道:“母后,今日来宫中的,皆是年龄家世相当的女子,您可有合眼缘的?” 太后笑着说道:“哀家如今年纪大了,眼睛看得也不清楚,只觉得这园子里个个都是好的,将这满园的花儿都比下去了!” “十三弟呢?”李渊回头问李泽。 李泽自从他来了,便恹恹地不做声,此刻听见他问,才说道:“臣弟没有什么想法,全凭皇兄和母后做主。” “没想法哪行啊,这成亲可是一辈子的大事!”太后拍了拍他的手,说道,“这些姑娘家之前只怕也没什么机会进宫,让她们上前来,哀家好好认认人!” 听了她的话,王昭容连忙站起身来,对李泽说道:“十三王爷坐。” 这可是十三王爷的相亲会,她一个嫔妃,就算再得太后的宠爱,也不能霸占着主位不起身。 淑妃见她也站了起来,心里稍微好受了些,拍了拍手,玉锦立刻心领神会,吩咐人将御花园里的贵女们都叫过来。 林妙妙见正戏快开始了,跟许秀和方夏说了一声,便回到了太后身边。 两人也走过去,站在了嫔妃中间。许秀还是第一次和这么多女子站在一起,只觉得香风阵阵,快要把她熏醉了。 她们两个打定主意要低调,站在了最后一排。许秀个子高些,从前面那个嫔妃的头顶看过去,正好对上了李渊的目光。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觉得李渊好像笑了一下。她连忙捅了捅方夏:“快看,皇上对你笑呢!” 方夏茫然地抬起头看过去,皇上早已转开了视线。 “今年御花园里的菊花开得好,太后娘娘便想着叫各位小姐也进宫瞧瞧。”这百花宴是淑妃一手办的,她端着笑,说道,“诸位小姐不必太过紧张,只当是在自己家便好。” 她的话虽然这样说,可是在场的哪个不知道,今日只怕是太后娘娘要给十三王爷相看呢! 立刻便有人笑着说道:“臣女这辈子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好看的菊花,还要多谢太后娘娘!” 太后顺着声音望过去,见是一个穿着水粉色衣裳的女子,俏生生的,一双眼睛灵透俊秀,看到太后看过来,便走出人群跪下说道:“臣女楚韵宁见过太后娘娘,愿太后娘娘身体康健,事事顺心!” 太后见她说话脆生生的,一点也没有拘束害怕的意思,不由心生欢喜,问道:“楚家?可是吏部尚书楚慎行之女?” “回太后娘娘的话,楚慎行正是臣女的父亲。”楚韵宁落落大方地答道。 太后看了一眼李泽,李泽只是低头喝着茶,连眼睛都没抬一下。 太后心里不由有些气闷,还祝她事事顺心,她这两个儿子,可有一个让她顺心的? 一个这么大年纪了膝下还没有一子半女,另一个对自己的终身大事漠不关心,好像事不关己一样。 她夸赞了周韵宁几句,见周韵宁一举一动都妥当周全,暗暗点头,记下了这个名字。 有了周韵宁开头,其他女子也纷纷上前来给太后见礼,太后每每看到合心意的女子,便对侍立在一旁的林妙妙微微点头,林妙妙心领神会,将这几人的名字记下,等着宴会后交给太后仔细考量。 许秀和方夏百无聊赖,在人群后面悄悄玩起了猜拳。 李渊目力好,看到了两人的小动作,却看不清到底在做什么。 他不由微微一笑,可随即便想起今日要做的事来,面色又恢复如常。 “臣女沈书玉,拜见太后娘娘……” 穿着一身湖蓝色裙子的女子才将将开口,御花园外头便传来了一阵喧闹声。 太后皱着眉望过去:“怎么了这是,难道有人不知道这御花园里有人么?” 她想到今日的宴会是淑妃一手操办的,顿生不满,横了她一眼。 淑妃也同样莫名其妙,她早就已经吩咐好了啊,为什么还会有人冲撞皇上和太后? “玉锦,你去瞧瞧是怎么了。”她对身边的宫女说道。 “不必了。”李渊抬手阻止了她,“姜历城,你去看看。” 姜公公走过去,不一会儿便带着李潜和两个侍卫走了进来:“启禀皇上,李将军将人抓住了!” “带进来!”李渊精神一振。 李潜招招手,那两个侍卫便押着一个人走上前来。 “皇上,臣听了您的吩咐,明面上疏散了侍卫,实则一直躲在暗处。这人行踪鬼祟,臣跟了上去,见他正尾随着一名宫女,那宫女独身一人,他走到僻静无人处,忽然几步上前,捂住了那宫女的嘴巴。” “臣见势不妙,立刻将他擒住了,那宫女被他在后颈劈了一掌,如今人正晕着,性命应当是无碍的。” 李渊点点头,对那人说道:“抬起头来。” 那人身穿一身太监的衣裳,听见皇上吩咐,哆哆嗦嗦地抬起了脸。 “你是哪个宫的?”李渊问道。 “奴才……奴才……”那人猛地磕头,“皇上恕罪,皇上恕罪啊!” “朕问你,你是哪个宫的。”李渊又重复了一遍,声音冰冷。 那人磕磕绊绊地,半晌没说出来话。这时,忽然有人「咦」了一声。 -- 第103页 李渊注意到说话的似乎是淑妃身边的宫女,便挥挥手让她上前来。 “你可认识此人?” “回皇上的话,奴才从前见过这人两回,似乎是在马厩里打杂的小太监。”说话的是才领了罚回来的玉秀,她的眼睛往人群中看去,“奴婢之前见他的那两回,他都与许宝林在一处说话呢!” 第105章 改个别的名字 ?? 许秀还没搞清什么状况,就看见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她的身上。 “啊?和我?”她懵了。 这会儿别人都看着她,她也不知道该不该解释,毕竟她是半路截胡占了原主的身体,以前的记忆一点都没有,确实不知道自己和这个人接没接触过。 李渊咳嗽了一声,将众人的注意力吸引了回来:“李潜,将此人带下去好好审一审!” “皇上,许宝林这里……”淑妃不想放过这样一个机会。 这件事倒不是她有意陷害许宝林的,只是这么好的时机,她不抓住岂不是浪费? 要知道,宫中现在可是有好几个宫女被害了,若是许宝林和这个凶手有什么瓜葛,那么她就彻底完了! 李渊命李潜将人带下去审,就是不愿在大庭广众之下将此事与许秀扯上关系,却没想到淑妃不肯松口。 他肃着脸,问许秀道:“许宝林,这丫鬟说的可是实话?” 许秀跪了下去,心道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实话啊,只能说道:“臣妾在搬入玉灵阁之前,与宫中这些杂役或许有些接触,但是现在过了这么久,臣妾连许多人的名字都不记得了,也不知道是否从前曾经和此人说过话。” 李渊点点头:“起来吧。” 他转过去对玉秀说道:“许宝林自从被禁足之后,除非朕有令,其他时候根本没有出过玉灵阁一步。你说从前见过他与许宝林说话,那是在什么时候?” “回皇上的话,这……大约是在两三个月以前吧。”玉秀有些不确定地说。 “两三个月之前的话,即便许宝林真的与他接触过,也与现在的事情无关。” 李渊淡淡地说道,“李潜,还愣着做什么,快些审出来此人为何会谋害那些宫女!” “奴才冤枉啊!”那人见势不妙,立刻扑倒在地上,喊道,“皇上明鉴,奴才从来没有害过人啊!” “堵了嘴拉下去!”李潜冷着脸命令两个侍卫,“今日可是十三王爷的大日子,太后娘娘可是要给王爷相看的,不要让这种家伙搅了局!” 众人:……这种事不要明着说出来啊! 李渊扶额,转头看了李泽一眼,见他垂头端坐着,耳尖已经红了。 “此人……应当不是凶手。” 林妙妙方才还替许秀捏了一把汗,此刻见皇上没有追究的意思,终于松了一口气。忽然就听见耳边有人轻声说道。 她不用转头,就知道是顾墨白:“哦?顾大人是如何知道的?” 顾铉之低声说道:“在下之前看过大理寺的卷宗,杀人者行踪隐蔽得十分巧妙,现场看不到什么足迹,应当武功不俗,而此人虽然也有些粗浅的功夫,但是应当没有那个本事。” “顾大人好眼力。”林妙妙说道,“奴才也觉得此人不是凶手,不过原因么……倒是和顾大人的不一样。” “哦?林公公是因为什么觉得他不是凶手的?” 林妙妙笑了笑:“顾大人,现在不是说此事的场合吧?您此番是陪着十三王爷过来的,不站在十三王爷身边,倒是和奴才一个太监贴得这样近,怕是……不妥吧?” 她能感觉到顾墨白说话时的气息就在耳边,这个距离落在旁人眼中,委实有些暧昧了。 果不其然,在场的女子就已经有人注意到了他们两个。 “那位不是顾铉之顾大人么?他怎么与那小太监站得那么近?” “什么小太监,那可是太后娘娘身边的红人儿林公公!” “再红不也只是个太监么?顾大人与他都快贴在一起了,啧啧……” “嘻嘻,说起来,林公公生得俊秀,与顾大人站在一处倒看着十分般配呢!” 姑娘们窃窃私语,不时把目光投向两人。顾铉之听不见她们在说些什么,可是稍稍动动脑子,便知道肯定是在说自己。 他的脸上烧了起来,往后退了一步,说道:“是在下唐突了。” 林妙妙转过头对他一笑:“顾大人说得什么话,奴才又不是女子,谈何唐突呢……” 她的话没说完,好像忽然脚下一绊,整个人就向后倒去。顾铉之下意识地伸手扶住了她,她倒进了他的怀里,引得下面的姑娘们一阵小小的尖叫。 林妙妙数了三个数,才抬起头来说道:“顾大人还不松手么?这下可真是……唐突了呢。” 顾铉之仿佛被烫了手一般,立刻松开了。他一连后退了几步,和林妙妙拉开距离,这才拱手道:“抱歉。” 林妙妙看着他烧红的脸,心里升起一阵报复的快感。她揣着手,老神在在地说:“顾大人这句抱歉来得莫名其妙,分明是你方才扶住了奴才,为何要对奴才道歉呢?莫非顾大人动机不纯,是借着扶奴才的机会,想要揩油来着?” 顾铉之的脸红了又白:“林公公怎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实在是……” “实在是什么?”林妙妙偏头看他,“顾大人说话可真不爽利,吞吞吐吐,难怪你未婚妻与你走散了也一直不肯来找你!” -- 第104页 这句话似乎终于把他惹怒了,顾铉之冷哼了一声道:“难怪古人说自古宦者乱人之国,其源深于女祸。林公公这样伶牙俐齿搬弄是非,不怕有一天惹火烧身?” “明明是顾大人招惹奴才,转头又说奴才搬弄是非,好生无趣。”林妙妙语调委屈,转头不看他,“罢了,顾大人可是新科状元,与奴才这般低贱的人接触,实在是委屈了大人了。大人快离奴才远些吧,免得被奴才惹的火连累到。” 两人这一番小动作一丝不落地被许秀和方夏看在了眼里,两人忘了刚才许秀险些被牵连,凑在一起咬耳朵。 “这到底什么情况?我怎么瞧着他们两个还有戏呢?”方夏小声说道。 “我看还是算了吧,妙妙当年分手的时候多惨,这么多年别看她从来不提,可是心里头我觉得就没过去那个坎。” 许秀摇头,“顾墨白冷面冷心的,妙妙可别再和他在一块儿了,何必受那个气!” “可是妙妙早就不是从前的妙妙了,她现在是钮祜禄?妙,还怕搞不定一个顾墨白?” “妙妙现在可是一个太监耶,这难度有点太大了吧?” 李渊远远地看着许秀和方宝林窃窃私语,他本以为自己方才替她解了围,她总是要感激自己的,谁知这么久她竟然一眼都没有往自己这边看。 他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正好瞧见一身白衣的顾铉之,心头冒出了一阵无名火。 “你叫什么名字?”他忽然问之前说许秀和那人见过面的丫鬟。 “回皇上的话,她是臣妾的贴身丫鬟,叫玉秀。”淑妃笑着说道。 李渊冷了脸:“改个别的名字!” 第106章 许宝林和朕走一趟 淑妃愣住了,不知道玉秀这个名字怎么就得罪了皇上。 说起来皇上也不是第一次见到玉秀了,之前皇上经常去合欢殿,见过玉秀许多次,这怎么突然就想起给玉秀改名字了呢? “那……就叫玉屏可好?”她试探着问皇上。 李渊点点头,没有说话。 玉屏连忙跪下:“多谢皇上,多谢娘娘赐名。” “啧啧。”许秀在一旁吃瓜,不忘对方夏吐槽,“这皇上也太霸道了,连人家叫什么名字都要管,要是哪天他觉得我这名字不好听,我是不是也得改?” 中间那段捉拿杀人凶手的小插曲很快便过去了,贵女们重又开始自我介绍,只是看李泽的样子,似乎没有将哪个放在心上。 众人见状大约也明白了,今日的事应该是太后娘娘的意思,十三王爷看来并不想定亲呢! 如今十三王爷年纪尚小,就算真的定了亲,真到成亲还要许久,说不定会出现什么变故的。 在场的女子心中都是有成算的,于是就有胆大的将目光锁定在了顾铉之身上。 “听闻顾大人的老家在北方,此番进京任职,不知家眷是否一同进了京?” 说话的女子看上去年纪稍大些,约莫有十五六岁的模样,方才刚介绍过自己,对着太后说了几句吉祥话之后,话头忽然就转到了顾铉之的身上。 太后哪里不知道这女子的心思,只是她早已将这个女子划了出去,对此倒是乐见其成,见顾铉之不语,笑着说道:“顾大人,哀家听泽儿说,你只身一人入京,如今可安置好了?打算什么时候把家眷都接到京中?” 顾铉之抿了抿嘴唇:“回太后娘娘的话,臣家中父母早逝,如今唯有臣一人而已。” “啊呀,倒是哀家不小心提了顾大人的伤心事,顾大人不要放在心上。”太后懊悔地说道。 “太后娘娘言重了。”顾铉之微微躬身道。 太后随即笑道:“顾大人如今已经到了及冠之年,也应当成家立业了。不妨这样,顾大人瞧瞧,这满京城里与顾大人门当户对的女子皆在此处,顾大人若是对哪位小姐有意,哀家就替顾大人做媒!” 在场的女子有的不好意思地掩嘴笑,有的大大方方地打量着顾铉之。毕竟他是状元,往后的前途不可限量,人生得还清隽,不失为良配。 顾铉之却摇摇头:“多谢太后娘娘好意,只是臣已经有未婚妻了。” “哦?那顾大人哪日一定要带她进来给哀家瞧瞧!”太后说道,“能入了顾大人的眼,想必顾大人的未婚妻定然才貌过人!” 顾铉之微微笑了起来:“太后娘娘过奖了,她长得确实好看,人却是有些笨的,若是臣不在她身边,她连日子都过得乱七八糟的。改日臣带她给太后娘娘请安,若是她行动间冒犯了太后娘娘,还望太后娘娘多多包涵。” “瞧瞧,瞧瞧,人还没带进来呢,就先替她说情了!”太后笑着对李渊说道。 李渊淡淡地点点头,他是知道顾铉之有未婚妻的。早在之前,他便想要通过赐婚来拉拢这个臣子,谁知顾铉之当场拒绝了,说他心中早有归属,除了未婚妻不会娶任何女子。 当初他是有些生气的,气他在众人面前驳了自己的面子,可是最后还是没有惩罚他,只点头说知道了。 他心里其实是羡慕的,羡慕顾铉之可以光明正大地说自己有了心上人,可以这辈子只娶她一个,可以和她厮守到老。 他从小便知道,这世上最有权力的人就是皇上,只有做了皇上,才能守住自己想要的东西,可是当他真的做了皇上之后,才知道皇上也有自己的身不由己。 -- 第105页 他又往许秀那边瞥了一眼,见她手里拿了一把瓜子,正磕得津津有味,仍旧没有给自己一个眼神。 李渊心中烦闷,脸上并不表现出来,而是站起身,对太后说道:“母后,儿臣要去李将军那里看看人审得如何,便不在此久留了。” “皇上快去吧!”太后连忙说道,“那歹人心狠手辣,皇上定要严惩才是!” “儿臣知道。”皇上又行了一礼,这才带着姜历城往外走。 人群自动给他让出路来,跪在地上恭送皇上。 李渊走着走着,忽然脚下一顿,停在了许秀跪着的位置:“方才既然有人说许宝林和那歹人相识,许宝林便和朕走一趟吧!” “秀秀!”方夏下意识便拉住了许秀的手。 许秀对她挤出一个笑来:“别怕,我没事的。” 李渊看着她脸上勉强的笑,想着她被卷入这样的事,心里应该是害怕的,还是要有认识的人在一旁陪着才好,于是又补充道:“方宝林这些日子一直与许宝林住在一处,也一并过来吧!” 方夏和许秀一起站起来,低着头跟在他的身后。 姜公公看着两人牵在一起的手,心道这两人感情倒是真的好。 方夏看着李渊走在前面,心想不知道李潜审出来什么没有,要是真的审出了对秀秀不利的东西,她能不能求求他,让他瞒过皇上呢? 许秀低着头,心里想的却不是自己眼下的处境,而是这狗皇帝叫夏夏一起过来做什么,莫不是想要抱着美人看自己被审问?真是个色狼,哕! 第107章 臣妾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 李渊慢腾腾地走着,等着许秀跟上来。 可是都已经走出御花园很远了,后面的人也丝毫没有上前的意思。 他不由气闷,随便换成任何人,此刻都已经走在他身边了,许秀到底什么意思,为什么还不过来? 李渊忽然就停下脚步,回头望过去,正好看见两个女子紧紧握在一起的手。 他平常倒是没有觉得怎么样,为什么现在看着许秀和方宝林这么要好,就觉得碍眼呢? “许宝林,你能不能认清楚自己的处境,你与那歹人相识,现在朕叫你过去是要审讯你的,你走得这样慢,莫非是觉得朕的时间很多,很清闲?”他凶巴巴地说道。 “哦哦,臣妾错了。”许秀嘴上认错认得干脆,心里却想到难道你很忙?你要是真的忙,怎么能隔三差五就去玉灵阁里一待一下午? 她拉着方夏走得快了些,李渊看着不顺眼:“你拉着方宝林做什么?不会自己好好走么?” “呃……”许秀瞥了他一眼,见他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上隐约透着黑气,决定不与他争辩了,干脆地放开了手,快步往前走了两步,和方夏拉开了距离。 小气鬼,我拉着夏夏的手你就生气,我晚上还和夏夏睡一张床呢,若是让你知道了,岂不是要气死?许秀翻了个白眼。 李渊「哼」了一声,转过身继续往前走。 许秀和方夏自从穿越过来之后,还没有在后宫里走过这么远。 两人眼见着周遭的宫室越来越颓败,宫女太监渐渐少了,取而代之的是更多佩刀的侍卫,偶有身强体壮的嬷嬷,见了皇上纷纷跪下磕头。 李渊带着她们来到一处巷前,刚要抬脚迈进去,又回头看了看依偎在一起的两个人,脚步一转,就进了旁边的宫殿。 这宫殿瞧着年久失修,许秀四下打量了一番,觉得比她们的玉灵阁还要破旧。 李渊并不在意这些,径直走到主位上坐下,对姜公公说道:“你进去瞧瞧,李潜若是审完了,将他带出来。” 姜公公去了,他又对许秀说道:“别怕,等会儿李将军来了,你记得什么便说些什么,不要有隐瞒便可,朕相信此事与你无关。” 许秀喏喏地点头,心道最可怕的是我根本什么都不记得啊,你让我说我能说出什么来。 李潜很快就过进来了,瞥了方夏一眼,挑挑眉:你怎么也来了? 方夏悄悄指了指许秀:陪秀秀一起来的。 李潜摇了摇头:你不应该来这种地方。 方夏靠近许秀嘟起嘴:我要和秀秀在一起。 李渊把两个人的眉来眼去都看在眼里,重重地咳嗽了一声。 两人立刻都垂下头老实了。 “说吧,审出什么来了?” “回皇上的话,此人并非之前行凶的凶手。”李潜叹了一口气。 “哦?你是如何知道的?”李潜说的虽然是问句,可是语气淡淡的,并没有为这个消息而感到惊诧。 李潜说道:“此人名为马德财,是马厩里伺候御马的太监。臣审问他的时候,他眼神闪躲,显然是有事相瞒,于是臣说了之前受害的几个宫女的名字,他的神情没有任何变化,显然他想隐瞒的是另一件事。” 他说着,眼睛就看了看许秀。李渊见状,说道:“你直说便是。” “是。”李潜应了,“马德财进宫已经快二十年了,只是一贯不善于与人相处交流,故而一直只是最底层的太监,也没有什么朋友。臣问他是否与许宝林相识,他一下子惊慌起来,跪在地上磕头请求饶恕。” 许秀:……难道原主真的让他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吗? “后来臣便诈言说许宝林已经招了,且皇上饶恕了许宝林。若是他能说实话,与许宝林说的一致,皇上便也会饶他一命,可是若说了假话,那么这条命便保不住了。” -- 第106页 “马德财立时便一五一十的说了,他说之前确实见过许宝林几次,许宝林每次见他,都问他宫中哪个主子出了宫,用得哪几匹马。他想着这并非什么不能说的事,加上许宝林出手大方,便告诉了许宝林。” “所以,许宝林,能告诉朕你为何要问这件事吗?”李渊问许秀道。 许秀心道你问我我问谁啊,可是眼下她不能不答,只好支支吾吾地说道:“臣妾……臣妾是想,那些经常用的马,应当是十分好的,万一,万一哪天臣妾能出宫,就可以直接用那几匹马呀!对,就是这么一回事!” 李渊看了她半晌,最后点了点头。许秀见他信了,不由长舒了一口气。 “那今日他袭击那宫女是怎么一回事?”李渊又问李潜道。 李潜摇摇头:“无论臣怎么问,那马德财都一言不发,臣拿不定主意是否用刑,还请皇上做主。” 李渊眉头微皱:“你堂堂一个将军,审讯犯人是否用刑还需要朕下旨?” 李潜摸了摸头:“这不是在宫中么……况且臣想着,也并非一定需要用刑,等那宫女醒了,说不定事情也就都清楚了呢……” “直接上刑。”李渊打断了他的话,“如今后宫里人心惶惶,虽说这人不是凶手,可是难保他不知道些什么。朕不管你用什么手段,都要撬开他的嘴,明白么?” “是!”李潜扬声应道。 “好了,去吧。”李渊打发了他走,又对姜公公说道,“找人送两位宝林回去,若是没有朕的命令,这些日子不得出玉灵阁。传话下去,在寻到凶手之前,无论是谁,进玉灵阁前都要细细搜遍全身。” 他望着许秀,说道:“许宝林,你既然会医术,那么想必也有些能保命的手段,如今非常时期,朕会命人加强玉灵阁的防备,可若是真有人想要害你们,你可以随意出手。” 许秀:“??皇上,臣妾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罢了,做不了杀人放火的事。” 李渊脸上露出一个古里古怪的笑来,很快便隐去不见了:“朕倒是忘了,你确实是「手无缚鸡之力」。” “罢了,你们先回去吧,朕会安排好的。” 等姜公公领着许秀和方夏出了门,他向后靠在椅背上,伸手按着胸口,龙袍之下有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疤。 “手无缚鸡之力……么?”他喃喃自语,忽又一笑,“既然你说是,那便是好了。” 第108章 您又想与皇上偶遇了? 许秀和方夏被送回了玉灵阁,比她们还快的是皇上的命令,玉灵阁前面的侍卫增加了四个,全都配着刀,一副全神戒备的模样。 “六个人守着咱们四个哎,是不是有点太小题大做了。”方夏小声对许秀说。 “谁让皇上把你放心尖上呢?”许秀拍了拍她的胳膊,“快走吧,随他多少人守门,和咱们也没什么关系。” 她心里其实是有一点怀疑的,原主究竟为什么要去打听宫中的车马情况?难道真的像她随口胡诌的那样为了以后出宫方便吗? 今天她才后知后觉,自己对原主从前的所作所为一无所知,简直太危险了。 “白芷,你过来。”她一进屋,就叫白芷。 “娘子有什么吩咐?”白芷立刻放下手中打了一半的络子,走过来问道。 “你先坐下。”许秀拉着她便要她坐。 要是从前的话,白芷定是要说上一大堆不肯坐,如今倒是也有些习惯了,闻言便坐在了她旁边的椅子上,还伸出了胳膊:“娘子是要给奴婢把脉吗?” “呃,倒不是为了这个,不过把一把脉也行。”皇上前些天落下一本医书古籍在这里,许秀从里面看到了几个药膳方子,便让方夏照着方子做了几次,为了检查效果,她经常给另外几个人把脉。 她把三指搭在白芷的腕间,一边细细地感受着脉象,一边说道:“我其实是有事想要问你……那方子确实有用,从前你有些气虚,现在看来倒是好了不少……是关于从前的事。” “娘子您问便是。”白芷说道。 “你还记得自己是多大年纪开始跟在我身边的吗?”许秀问道。 白芷笑了笑:“奴婢从小便跟着娘子,若说几岁……这奴婢可实在是不知道,毕竟奴婢是老爷从人牙子手中买进府的,当时奴婢连自己多大都不知道呢!不过奴婢跟着小姐有十三年了。小姐怎么忽然问起这个?” “就是今天看到太后给十三王爷选妃,想到你如今也大了,差不多该说亲了。”许秀随便编了一个理由。 白芷一听,情绪立刻激动起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抱着许秀的腿哀求道:“娘子,奴婢若是做错了什么事,您怎么惩罚奴婢,奴婢都是心甘情愿的,只求娘子不要赶奴婢走啊!” “我什么时候说要赶你走了……”许秀扶额,“你先起来,咱们聊聊天,就是聊聊天!” 白芷将信将疑地从地上站起来,却说什么都不肯再坐下了。 “娘子说要给奴婢说亲,可不就是不想要奴婢了么?”她委委屈屈地说道,“奴婢知道娘子一向更喜欢红叶一些,去年娘子去金陵外祖家一住大半年,就是带着红叶,可是,可是奴婢看得清清楚楚,那红叶与表少爷……” 她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一下子住了嘴,头垂得更低了。 -- 第107页 许秀却听到了关键:“表少爷?她和表少爷怎么了?” 那个表少爷,不就是骆清么?白芷说她去年去了金陵大半年,时间不正好是原主进宫刺杀皇上的时候吗? “娘子,奴婢说了您不要生气。”白芷小心翼翼地说道。 “你说就是。”许秀催促她。 “红叶她……娘子当初去金陵之前,奴婢亲眼看到,有天晚上表少爷进了红叶的屋子,两个人关门吹了灯,好半天之后表少爷才出来……” 她一面说着,一面窥着许秀的脸色,“娘子,奴婢知道您从前对表少爷的心意,只是现在娘子已经入了宫……” “我对他早已经什么心意都没有了!”许秀斩钉截铁地说道,“那时候你怎么没有告诉我?” 白芷的脸一红:“奴婢想着,红叶生得与小姐有几分相像,平素也听娘子的话,万一娘子真的跟表少爷成了亲,红叶做表少爷的通房丫鬟也不错,可谁知娘子从金陵回京之后就碰上了选秀,更没想到的是二小姐出了事,娘子阴差阳错地入了宫……” “娘子既然与红叶不可能了,奴婢便想着不能让她留在娘子身边了。这宫中不同于别处,留着红叶,万一她时常在娘子面前提起表少爷,娘子心中苦闷不说,还可能会被旁人察觉。若是被别人知道了,这可是要掉脑袋的大罪啊!” “于是奴婢就、就使了些手段,在红叶的饭菜中下了巴豆,让她那几日都没能起来床,自己跟着娘子进了宫。” 白芷说完,小心地看着许秀:“娘子,奴婢说的句句是实话,奴婢只想在您身边好好伺候您,求您不要赶奴婢走!” “你放心好了,我不会赶你走的。”许秀听完她的话,心里大约也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了。 原主与骆清合谋想杀皇上,那所谓去金陵住的大半年,应当就是与皇上相识并被带回皇宫的日子。 只是后来刺杀行动失败了,原主倒是厉害,能够从皇宫中逃出去,重新又回到了许家,趁着选秀这个机会,杀了自己的庶妹,占了她的名额,重新回到了皇宫里伺机而动。 那个红叶,想必就是骆清的人,骆清为了让她的身份天衣无缝,原主进宫的时间,应当就是红叶代替她在金陵的外祖家住着。 白芷说红叶与她有几分相像,那么对于多年未见的外祖家人来说,分辨不出来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而白芷后来说她给红叶下了巴豆这件事,即使她不做什么,红叶也是不会跟着她进宫的,李渊又不是傻子,真的看到了红叶,岂不是立刻就能想明白了? “还真是大胆啊……”她感叹了一句。 白芷脸上又一白,以为她是在说自己,眼泪险些掉下来:“娘子,奴婢知道错了。” “别哭别哭,我没说你。”许秀回过神来,又问道,“今天我碰到马德财了,你还记得他吗?” “马德财?那个管御马的太监?”白芷倒是记得清楚,“娘子,您不是说歇了争宠的心思了么?怎么又想要与皇上偶遇了?” 第109章 先把人绑起来吧 “……没有没有,你不要乱说。”许秀连忙否认。 白芷的意思是,原主从前问谁出了宫,乘了哪几匹马,是为何和皇上偶遇? 想来应当是皇宫中有规定,皇上的马匹别人不能随意调用,而按照原主当初一心想要杀了皇上的思维,知道了皇上专用的马,保不齐要在上面做什么手脚。 许秀惊出了一身冷汗,这要是真的让她得逞了,自个儿现在岂不是早就掉脑袋了? 还好皇上不是个聪明的,非但看不出她就是当初的刺客,连她今天信口胡诌的理由都相信了。 这是不是说明,李渊对她并没有起疑心,只要她以后安安分分地不动手,那么她就能平安活下去呢? 许秀又想起那个神出鬼没的骆清来,身上无端端打了个寒颤,心里暗自祈祷有了李潜每日的巡逻,他往后不会再来了吧? “白芷,你陪我进屋把前两天晒的药材拿出来。”虽然是大白天,她自己也不敢进寝殿了。 白芷倒是不疑有他,推开门率先走了进去。许秀在她身后探头看了看,没发现有人,这才松了一口气,抬脚走了进来。 “咦,这窗子怎么又开了?”白芷却是自言自语道,“奴婢明明记得之前关得好好的啊……” 许秀心中顿生不祥之感,然而下一个瞬间,便有一道黑影一闪而过,白芷软绵绵地倒在了地上。 一只手将许秀的尖叫捂在了嘴里,她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深深地吸了几口气,才勉强稳住了心神。 “别出声!”那人冷声命令道。 她连连点头,刚才她看了白芷一眼,发现她尚有呼吸,应当是晕过去了。 那人见她还算镇定,这才慢慢松开手来。 许秀不敢回头,电视剧里不都是这么演的么,看到了凶手的脸,可是要被灭口的! 她闻到了一阵淡淡的青草气,就好像这人在草地上睡了一觉粘在身上一样。 “这位壮士,您……您不要杀我!”许秀颤颤巍巍地说道。 “听说你会给人看病?”那人的声音沙哑。 “略懂,略懂。”许秀说道。 那人半晌没有说话,忽然「扑通」一声,吓得许秀跳了起来。 -- 第108页 她壮着胆子回头一看,那黑衣人已经倒在了地上,身下的青石板上流着一道蜿蜒的鲜血。 她手足无措,第一个反应就是大喊:“夏夏,夏夏!快过来!” 方夏和绿柳闻声跑过来,看到的就是许秀连拖带拽把白芷放到了床上,而地上还躺着一个不省人事的黑衣人。 方夏瞪大了眼睛,过了半天才从嘴里挤出话来:“秀秀,以后可别说你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了,能徒手撂倒这么大个男人,牛X!” 说归说,她还是走上前来问许秀:“这人从哪来的?怎么还流血了?白芷没事吧?秀秀,接下来该怎么办啊?” “我哪知道啊?”许秀只觉得脑子里乱糟糟的一团,按说现在最应该做的事,就是叫外面的侍卫进来,将这人抓走,可是她心里却有些犹豫。 这人对白芷并没有痛下杀手,只是将她击晕了,这让她觉得,这人并非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人。 况且他还受了伤,她是无论如何都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人在她面前死掉的。 “先把这人绑起来吧!”她头痛地说。 玉灵阁这边乱作一团,那边林妙妙却是碰到了个没想到的人。 “林公公留步!” 她刚扶了太后回宫,正想着去内务府一趟,忽然听见有人叫她。 她略有些惊讶,回过头等着来人走到跟前,才微微一笑,说道:“才刚刚分别,顾大人就迫不及待地想要再见到奴才了?奴才真是受宠若惊啊!” 顾墨白看着眼前这个小太监,他如今是太后跟前炙手可热的人物,任谁见了都要礼让几分。 他歪着头,白净俊秀的脸上带了一丝淡淡的笑,那笑意却不达眼底,让顾墨白在心里思量了好几回,自己是不是什么时候得罪他了。 “林公公说笑了,在下是为了宫中命案而来。”他说道。 “哦?这命案似乎不归顾大人管吧?”林妙妙拖着长声说道,“顾大人还真是好脾性,奴才还以为大人方才恼了,再也不愿见奴才了呢!” 顾墨白的脸上早已恢复了波澜不惊的模样,一拱手道:“林公公答应了会告诉在下线索,在下认为林公公不是那种出尔反尔之人。况且此事是在下寻得未婚妻的唯一机会,在下无论如何也不会放弃的。” 林妙妙本来还想刺他几句,可是听他又提起未婚妻,忽然觉得意兴阑珊。 “当日奴才看到尸体后,第一个反应便是叫人,现场人数众多,七手八脚地将人捞了上来,倒是破坏了现场。”她转过头去,不再看他。 “之后的事大理寺里面都有记档,奴才便不说了,可有一件奴才心里也没底,不知道是自己看错了,还是确有其事。”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那处湖泊偏僻,宫中鲜少有人会往那边去,这也是为什么奴才会被怀疑是杀人凶手的原因。奴才其实是闻到了一股奇异的气息,从未在宫中闻到过,才想着去看看。” “林公公可否说的详细些?究竟是什么味道?”顾墨白追问道。 林妙妙迟疑了一下:“要是说具体是什么味道,奴才也说不明白,不是寻常用的熏香,也不是胭脂一类的,闻起来有些像……像……” 她一时想不起来形容词,这时身边经过几个花匠,手中拿着修理树枝的剪子,她醍醐灌顶:“像是刚修剪完的草地的味道!” “顾大人若是真的想查,便从此处着手吧!”林妙妙说道,“只是奴才也不能保证是不是记错了,亦或是那湖边真的刚修剪完草地也有可能。其余发现尸体的现场,奴才并没有去过,所以也不确定有没有这种味道,帮不上顾大人更多了!” “林公公已经帮了在下大忙了!”顾墨白对她深深一揖,“林公公此恩在下没齿难忘!” “难忘便好,顾大人可要记得,以后欠奴才一个人情呢!”林妙妙毫不客气地说。 不管怎么说,顾墨白现在也是个状元,让状元爷欠自己个人情,说不定什么时候能救自己一命呢! 第110章 你这个毒妇 李渊正等着李潜的审讯结果,忽然姜公公急匆匆地走了进来,在他耳边轻声说了几句什么,他立时站起身,带着姜公公离开了。 “什么时候的事?为何不早些来禀告朕!”他面色阴沉。 姜公公低着头不敢看他:“骆公子遇刺的地方偏僻,且第一个发现的,是个年轻的小宫女,并不认识骆公子……今日皇上并未召见骆公子,宫中无人知道他何时入的宫,故而身边也没有人跟着。” “伤势如何?”李渊大步往前走去。 姜公公擦了擦额上的汗:“太医院的吕太医去看过,说伤口虽深,可并未伤及肺腑,只需好生调养,应当是无大碍的。” “老八进宫的事,不要让太后知道了。”李渊说道。 姜公公连声应了:“奴才知道,早已经吩咐了下去,将此事瞒着太后与十三王爷。” 李渊点点头,不再说话,只快步往御书房走去。 御书房门口站了许多侍卫,见到李渊,纷纷行礼问安。 李渊看向姜公公,姜公公连忙解释道:“奴才想着骆公子在宫中遇刺,难保那刺客见并没有一击致命,又要来行刺,故而命人好好把守着,连一只苍蝇也不许放进去。” “做得好。”李渊淡淡地说道。 -- 第109页 他的脸上虽然没有表情,可是脚下的步子却极快,转眼便走到了内室。 一个胡子花白的太医正在里面,看见李渊,连忙跪了下去。 “起来吧。”李渊说道。 他走到床前,骆清已经醒了,见了他,还有心情扯着嘴角笑了笑。 “皇上日理万机,还能抽空来瞧草民一眼,实在是让草民诚惶诚恐。”他面色苍白,声音虚弱,可语句里面的讥讽却怎么都掩饰不住。 “你们下去吧。”李渊对周围的人说道。 等屋子里没有别人了,他才皱着眉问骆清:“八弟,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草民哪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不过好好走着,忽然就被人刺了一刀。”骆清说道。 “你可有看清楚那人的模样?”李渊没有在意他的态度。 “蒙着脸,身材壮硕,一身黑衣。” “没了?” “没了。” 李渊看着他,忽然问了一句别的:“八弟,你今日为何会进宫?” 骆清眼睛一错不错地看着李渊,嘴角慢慢勾起一个笑来:“皇上,从前您将令牌给草民的时候,说的话是希望草民经常来宫中走走,草民不小心当了真,却谁知皇上只是随口一说罢了。” 他挣扎着就要去掏那令牌,被李渊一把按住。 “你别多想,朕只是随口问问。”李渊皱眉说道,“不要乱动,伤口刚包扎好,免得再出血。” 骆清见他没有追问,便重又摆出了一张玩世不恭的脸:“皇上,您这宫中的太医似乎医术不精啊,能不能给草民换个厉害些的大夫来?若是皇宫中没有好的太医,去宫外将草民自己的大夫请进来也行,再不济,草民的表妹医术不错,请她来给草民看看,总好过这个白胡子老头!” 李渊心中骤然不爽,他站起身来:“八弟,你且在这里安心休养吧,朕还有事,便不多陪你了。” 他走出内殿,命人进去好生伺候着,又招手叫了姜公公过来:“姜历城,你去宫门口查一下记档,看看骆清近几个月无诏进宫几次,都是在什么时候。” 姜公公领命去了,他坐在榻上,望着内殿的门,目光沉沉。 许多事早已经有了征兆,他却一直在自欺欺人。 “秀秀,这人到底什么来头啊?他是从哪儿进来的?” “从窗户呗,我真是想不明白了,窗户后面除了桃林就是湖,他们一个个都是怎么过来的?莫非是从湖里游过来?” “不能吧,他这衣服还是干的呢。” “这李潜也不知道到底在巡逻什么,压根儿也没拦住什么人啊!” “这也不是李将军的错,皇宫这么大,他哪里能处处周全?” “你什么时候和他这么好了,还帮他说话……绿柳,把纱布给我。” “我没有帮他说话……” “哎哎,醒了醒了,快抄家伙!” 黑衣人一睁开眼睛,就看见三个女子虎视眈眈地看着自己,中间那个许宝林手里拿着一根细长的针,正对着他的眼睛,而她身后的两个女子,一个手里拿着一根棍子,另一个手里拿着的是……一口锅? “别动,伤口我已经给你处理好了,你得老实告诉我你是谁!”许秀唬着脸道,“否则我就叫人了!” 那人动了动,才发现自己被绑在一张椅子上,而身上不知道为什么,十分酸软无力。 “你这个毒妇!你给我下了什么药?”他怒道。 “呸,不知好歹!许娘子救了你的命,你还怀疑给你下药!我看就应当把你丢出去!” 绿柳提着棍子跃跃欲试,“许娘子,他可是打晕了白芷,奴婢能不能也照着他后勃颈打一下,把他也打晕,给白芷报仇?” “别别别,掌握不好力度这可是要出人命的!”许秀连忙阻止她,她将手里的针危险地往前松了松,离那人的眼睛只有一厘米的距离:“快说,你到底是谁?” “哼,你要杀便杀,我是什么都不会告诉你的!” “啧啧,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好吧,绿柳,把门口的侍卫叫进来!” “哎!”绿柳脆生生地应了,转身便要往外走。 “你……等等!” 许秀脸上带着得意的笑,看着一脸颓败的黑衣人。这人冒着被抓的风险来找她,问她会不会治病,定然是不想丧命的,所以尽管嘴硬,听到她说要让人将他抓走,还是松了口。 “我……我是宫中的花匠。”这人说道。 “你骗鬼呢?什么时候连花匠都会武功了?你肩膀上的伤口难道是修剪树枝的时候不小心戳到的?” 许秀感觉自己的智商受到了侮辱,“那么深的伤,我可是给你缝了七针呢!” “缝针?!”那人脸色骤变,“你、你果真是个毒妇!” 第111章 人不是我杀的 “你再骂我,信不信我把你的嘴也缝上?”许秀威胁道,“快点说实话,你到底是干嘛的?最近宫里死了好几个人,是不是你下的手?” 随着她的动作,手里的针危险地在那人眼前晃了晃,那人不敢再骂,尽力往后躲着,生怕她一个手抖,就把针刺进了眼睛。 “我、我叫于衍行,真的是宫中的花匠。”他的声音弱了下去。 “你还嘴硬,过来,绿柳,给他演示一下。”许秀对绿柳说道,“你是做什么的?” -- 第110页 “回娘子的话,奴婢是伺候方宝林的宫女。”绿柳说完,有些得意地看着于衍行。 “虽然我就是个宝林吧,可位分再低,也是个主子。”许秀气哼哼地说道,“你张口闭口就是「我」,装都装得不像!” 于衍行知道自己露出了破绽,不由抿了抿嘴唇:“我说的是实话,只不过我是最近才进宫的,一时改不过来罢了。” 许秀冷笑一声:“好,且算你说的是实话,那么你为什么会满身是血地出现在玉灵阁?宫中这段时间死去的宫女,和你有什么关系?” 于衍行试了几次,都没办法提起真气来,身上也绵软无力,心中暗恨这女人果真如传闻一般心狠手辣,也不知道给他喂了什么药。 若不是刚才他走投无路,又听路嬷嬷说玉灵阁的许宝林是个心善的,才不会往她这里来。 如今自己落入了她的手中,只怕是没有什么好下场了。 于衍行想着,不由有些心灰意冷:“人不是我杀的,我刚才与别人交了手所以才受的伤。” “你为什么会与别人交手?” “因为我看见了他要杀人——不是第一次了,之前那个被溺死的宫女,我就看见是那人动的手。” “那人是谁,你认识吗?” “不认识,我从未在宫中见过他。”于衍行摇了摇头。 许秀摸着下巴,有些判断不准他说的是真是假:“那你可有看清楚那人的模样?” 于衍行点点头:“是个年轻的男子,约莫二十岁左右的年纪,长得不男不女的,生了一双桃花眼,看着文文弱弱,身手倒是好得很,下手也十分狠辣……” 他这话一说,许秀脑海中立刻浮现出一个人来:“不会……是骆清吧?” 不是宫里的人,又长得俊秀,手段狠毒,敢动手杀人……许秀一下子就想到了那个疯批表哥。 “我不知道他是谁,只是我已经撞见一次他杀了人,不能让他再得手了。”于衍行老老实实地说道。 “要是真的是他,你没死算是运气好。”许秀嘟囔了一句,心里已经信了大半,“你为什么跑到玉灵阁里来?” “我与那人打斗的时候动静颇大,怕吸引了别人过来,于是我便逃去了相熟的嬷嬷那里。只是很快便有侍卫开始各个宫排查,我怕留在路嬷嬷那里给她带来麻烦,又听她说你医术高明,便想着来试试运气。” “哼,算你运气好。”许秀相信了他的话。 路嬷嬷是之前来找她看过静脉曲张的,为人和善,还给她和方夏绣了好几双鞋子,这人若是个危险人物,路嬷嬷是不会让他来这里的。 她伸手解开了于衍行身上的绳子:“你的伤口我已经处理好了,等会儿麻药的药效过了,你就可以走了。这些天受伤的胳膊不要用力,不要吃牛羊肉等发物,下周过来找我拆线就行了。” 于衍行有些不敢相信:“你……就这么放我走了?” “不然呢?”许秀翻了个白眼,“你身上那把刀我留下了,我给别人看病不能白看,要收诊金的。” 方夏前两天才说过,之前那把菜刀刀身太薄,不好斩骨头,她看于衍行身上这把刀正好。 “你说在我身上缝了针……” “不过是一种治疗方法罢了,这样你的伤口会愈合的更快些。”许秀不悦地说道,“你等会儿身上力气恢复了,就从哪来的回哪去,别在我这里赖着。我告诉你啊,你碰到那人十有八九是骆清,要真的是他,被他发现了你藏在我这里,别说你能不能活下去了,我都要被你连累死。” “放心吧。”于衍行面色苍白疲惫,“不管那人是谁,他都受了伤,短时间内不会寻到这里来了。” “行吧行吧,你别说话了。”许秀对绿柳说道,“你去看看药煎好了没,煎好了就端过来给他喝下去,然后立刻送客!没听见他说么,这宫里现在正在到处排查,若是在咱们这儿发现了这个麻烦,到时候就有嘴说不清了!” 她从前就是个刺客,这于衍行虽然说自己是宫中的花匠,可是一看便知道根本不是,说不定是怎么混进来的呢! 这要是被李渊查出来了,自个儿从前做的事指不定也要被翻出来。 “我知道骆清是个疯子,可是没想到他竟然这么疯。”许秀皱着眉头对方夏说道,“好端端的,他杀那些宫女做什么?” 方夏更是毫无头绪:“也许是她们说错了话,惹他不高兴了吧……” “算了,不管他。”许秀很快便摇摇头,把骆清抛到了脑后,“妙妙说大理寺正在彻查那桩案子,咱们要不要给妙妙透个信儿,说这事是骆清干的?” “这人说的话不知道真假,况且他又不认识骆清,只是这么描述,你怎么能确定就是他?骆清的身份特殊,你要是贸然说了,只怕会惹麻烦的。”方夏劝住了她。 “喂,我从来不说假话的!”于衍行不满地喊道。 “说的也是,这事跟咱们没有关系,不能主动去招揽这个麻烦。”许秀说道。 “我于衍行若说了一句假话,就让我天打雷劈!” “他不是说已经伤了那人了么?他说的要是真的,不提骆清的名字,把这一点告诉妙妙,宫中查一查最近有谁受了伤,是不是就能找出那个凶手?”方夏也思索着。 -- 第111页 “你们有没有听我说话……”于衍行被彻底无视了。 许秀看了他一眼:“我们说话的时候你能不能安静……” 她的话还未说完,外头忽然就传来了敲门声。 “许宝林,您在屋里吗?” 第112章 你穿这件裙子很好看 许秀一惊:“是姜公公!” 她扬声道:“我在换衣服,姜公公请稍候!” “哎哎,奴才不急的。”姜公公说道。 许秀看着自己身上穿的仍旧是刚才和姜公公分别时的衣服,上面还沾上了血迹,连忙从衣架上随手扯了一件衣服过来,就要开始脱身上的。 “你、你……”于衍行没想到她丝毫不避讳自己,磕磕巴巴地想说话。 “闭嘴!”许秀转过头低声喝道,“闭上眼睛,不许看!” 于衍行紧紧闭上了眼睛,可是脱衣服时窸窸窣窣的声音还是止不住往他耳朵里钻。 许秀其实是不介意的,这个时代穿的衣服,外面的裙子脱了,里面还有亵衣,裹得严严实实的,什么都看不到。 “能站起来吗?”许秀小声问于衍行。 于衍行睁开眼睛,看到她换了一身绯红色的裙子,映衬得她眉目如画,一时有些看呆了。 “算了,可能药效还没过。”许秀叹了一口气,对方夏说道,“夏夏,帮我把他扶到屏风后面去,别让姜公公看见。” 方夏走过来,和许秀两人一人驾着于衍行的一条胳膊,一用力便将他扶了起来,藏在了屏风后面。 “我去看看姜公公有什么事。”许秀说道。 她走过去推开门:“姜公公有事?” 姜公公伸着头往里扫了一眼,看到方宝林在寝殿里面往外看,心里止不住嘀咕,这两位感情好归好,可也有些太过了吧? 青天白日的,就躲在寝殿里面,还将门关得死死的,连伺候的丫鬟都不在…… “回许宝林的话,奴才是奉皇上之命,请许宝林往御书房去一趟。”姜公公心道此事回去要和皇上再提一提,可不能大意了。 “走吧。”许秀怕他看出什么不对来,急着想要离开这里。 “宝林请。”姜公公躬身让她先走。 “许娘子,药熬好了……” 就在他们刚要走出门的时候,好巧不巧,绿柳端着一碗汤药走了进来。 “哎哟,许宝林这儿可是有病人?”姜公公心中顿生疑惑,他方才就隐约看到寝殿的桌上摆着些东西。 “没有没有,方宝林刚才有些吓到了,这药是给她熬的。”许秀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一步,挡住了他的视线。 “是啊,这药是给我的。”方夏堆着笑说道。 她接过绿柳手中的药,见姜公公的目光仍旧半信半疑,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只能咬咬牙,将那碗黑乎乎的药灌进了肚子。 太苦了!方夏被苦得鼻子都皱了起来。 “姜公公,咱们快走吧,皇上还等着呢!”许秀又催了一遍。 “许宝林说的是。”姜公公立刻又挂上了惯常的笑,和许秀一同走了出去。 许秀长舒了一口气,边走边问道:“姜公公,皇上突然又叫我去御书房做什么?” “唉,许宝林不知,方才宫里出现了刺客,骆公子不慎受了伤。”姜公公瞥了她一眼,见她脸上没有什么波动,才又说道,“骆公子与您从前便相识,他的身份您也是知道的,皇上对他十分看重。” “哦哦。”许秀一边应着,心里却想到,也不知道李渊知不知道自己十分看重的这个兄弟,背地里想方设法要杀他。 “皇上已经命令太医院去给骆公子诊治了,只是骆公子一直喊痛,嫌弃太医医术不精,指定要您过去给他瞧瞧。” 姜公公叹道,“您当初治好了十三王爷,如今骆公子的伤,对您来说应当是小菜一碟吧?” “他还能喊痛,想必伤得算不上严重。”许秀说道。 姜公公每每看到骆清就觉得头痛,这孩子小的时候他是知道的,和皇上算得上要好,只是后来年纪大了,越发让人捉摸不透了。 他带着许秀,很快便来到了御书房。 李渊仍旧坐在榻上,身前放着的是姜公公刚要来的,骆清进宫日期的记档。 听见请安的声音,李渊抬起头,本皱着的眉头在看到许秀的时候,微微放松了些。 “起来吧。”他淡淡地说道,“八弟在里面,一定要你给瞧瞧,你随意看一看便是了,不必亲自给他治疗。” 他可是记得清楚,许秀给李泽治疗伤口的时候,可是把李泽的衣服全都脱掉了。 “是。”许秀低头应了,便起身往内殿走去。 “你穿这件裙子很好看。”李渊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 许秀一时怀疑自己听错了,她回过头去,正看到李渊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不知怎地,她忽然脸上一热,磕磕绊绊地说了句「谢谢」,便闷着头往前走去。 这裙子……很好看么?她忍不住低头看了看身上的裙子,恍然记起这是她去给太后贺寿的时候,李渊嫌她身上穿的那件太过老气,让姜公公带着她去换的。 她平常不大爱穿这么鲜艳的颜色,今天实在是着急,随手抓了一件便套在了身上,没想到阴差阳错穿了这一件。 “表妹,你终于来了!” -- 第112页 容不得她胡思乱想,刚一踏进内殿,骆清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许秀心中一叹,走过去恭恭敬敬地叫道:“骆公子。” 骆清的面色苍白虚弱,一双眼睛却亮得惊人。听她这样叫,眼里的光一下子便黯淡了下去:“表妹与我已经这样生疏了么?” “骆公子说笑了,您的身份贵重,而我又是皇上的嫔妃,自然是应当避嫌的。”许秀说道。 骆清的眼睛往她身后一瞥,看到李渊也跟了进来,脸上立刻换成了一副委屈的神色:“表妹,我的伤口疼得厉害,你快来给我看看!这太医院里都是庸医,一个个的只会让我静养,连个止疼的方子都开不出来,还要他们有什么用!” 许秀瞧见旁边跪着一个白胡子老头,满头是汗,显然已经被骆清为难好一阵了。她不由开口道:“骆公子,太医说得没错,你受了伤,理应静养的。” “既然表妹也这么说了,那么我就静养好了!表妹,我头痛的厉害,你过来给我按一按吧?”骆清的语气里带着几分撒娇,听得许秀身上一阵恶寒。 第113章 你看朕如何? “骆公子要是觉得头痛,就让太医给您开个方子,煎了药喝下去再睡上一觉就好了。”许秀说道。 “我不要太医开方子,表妹,你来给我开!”骆清说话间还特地看了一眼李渊,故意加重了语气,“不是表妹开的药,我是不会喝的!” “那您就疼着吧。”许秀虽然怕他,可是她更怕皇上,这骆清怕不是故意的,说的话这样暧昧,自己不管怎么说都是皇上的嫔妃,要是不和他撇干净了,只怕要掉脑袋的。 “表妹,你如今怎么这样绝情,当初你明明曾说过,你对我……”骆清说到一半,仿佛才忽然间发现李渊也在一样停住了话头,“罢了,那都是从前的事,再提起来也没有意义。” 许秀的嘴角抽了抽:“骆公子知道是从前便好。” “好了,瞧也瞧过了,八弟,你好好养伤。”李渊冷淡地说道。 他又对许秀说:“还站在那里做什么?出来!” “哦哦。”许秀连忙迈着小碎步跟着李渊从内殿走了出来。 李渊径直走到榻前坐下,继续看着之前的记档。他不开口,许秀也不敢走,只能在一旁站着。 “坐下。”她忽然听见李渊说道。 “啊,不用不用,臣妾站着挺好的。”许秀看了一圈,这屋子里除了一张龙椅,就只剩下李渊坐的这张软榻了,让她坐下她能坐哪?她可没那个胆子和李渊坐在一块儿。 “你挡着朕的光了。”李渊微微皱眉,看上去有些不悦。 “呃……”许秀不敢说话,麻利地坐在了他旁边。 李渊手里翻着那薄薄的几页纸,心思却全然不在这上面。她身上有淡淡的药香,那香气好像有生命般,一缕一缕地往他鼻子里钻,让他烦躁的心慢慢静了下来。 他看着纸上的记档,脸色越来越沉,忽然伸手重重地在桌上拍了一下。 正在一旁默默盘算着梁上镶嵌的宝石能卖多少钱的许秀,被吓得弹了起来,双膝一软就跪在了地上。 “皇上息怒!”她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总之认错就对了。 “你起来,不要动不动就跪!”李渊沉着脸,向内殿吼道,“姜历城!姜历城!” 姜公公方才被他留在了内殿,此刻三步并作两步跑了出来,正看到许秀跪在地上,皇上一脸不悦,心道莫非是许宝林惹了皇上生气? 于是连忙赔着笑也跪了下来:“皇上可是要让人送许宝林回去?奴才这就叫人送她回玉灵阁!” “你没长脑子么?朕什么时候说要让她回去了?!”李渊忍无可忍,“你去将之前死的几个宫女的背景身份全都拿来,快去!” 姜公公连声应了,跑着下去了,临出门前同情地看了许秀一眼,皇上不知怎地正在气头上,许宝林可千万要机灵一点啊! 转眼屋里就只剩下了许秀和李渊两个人,许秀小心翼翼地窥探着李渊的脸色,忽然灵机一动,想到之前李渊去玉灵阁的时候,要她给他按一下头,便壮着胆提了出来。 “皇上,要不然,臣妾给您按一按头吧?” 她说完,半晌不见李渊答应,还以为自己又说错了话,刚想认错,就听见他低声说道:“也好。” 许秀暗暗松了一口气,起身来到李渊的背后,伸出手在他的额角轻轻按了起来。 “许宝林,你说,为何有的人,无论你对他多好,他都觉得理所应当呢?”李渊忽然说道。 许秀翻了个白眼,你不是也一样,觉得无论是我给你按头,还是讨好你都是理所应当。 她可不敢把心里话说出来,略微思索了一下,说道:“回皇上的话,臣妾觉得,既然不懂得珍惜,那么往后也没有必要再对他太好了,您说呢?” 李渊轻轻一叹:“可若是欠了他的呢?” “无论是欠了什么,总有还完的那一天,总不能还一辈子吧?高利贷也没有这么狠的。”许秀嘟囔道。 “若是欠了银子,自是知道什么时候还完,可若是欠的是一条命呢?总不能以命抵命。”李渊轻声说道。 许秀的手一僵,脑子里疯狂思索李渊这话的含义。莫非他知道自己就是之前刺杀他的那个刺客,如今这话是在试探她,也是在警告她? -- 第113页 “回、回皇上的话,要是欠了一条命。”她的鼻子皱了起来,“又不想还命的话,那就……那就还的再久些,大不了往后再救他一回,到时候就能扯平了!” “救他一回……”李渊重复着这几个字,忽然点了点头,扬声道,“来人!” 立刻有个小太监进来,只听李渊吩咐道:“把姜历城给朕叫回来!” 许秀不知道他想的是什么,只乖巧地帮他按摩,期待他能够看在自己这几个月表现得这么好的份上,对自己的印象好一些,再好一些,万一有一天纸里包不住火,被他知道了自己从前想杀他,他能从轻发落自己。 “好了,不必按了。”一只手附在了她的手上,虽只有短短的一瞬,她还是感觉到李渊的手指冰凉。 “坐吧。”李渊的面色好了许多,堪称和颜悦色。 许秀受宠若惊,坐在了他旁边。 “朕听闻你从前与骆清关系颇好,如今见了他,怎么冷冷淡淡的。”李渊问道。 “从前是从前。”许秀干笑了两声,从前原主只怕一心想要嫁给那个疯子,现在自己只想有多远就离他多远,“臣妾现在进了宫,是皇上的嫔妃,自然不应当与他太过亲近。” “哦?那若是没有进宫,你便可以同他亲近了?” 这话怎么听着怎么别扭,许秀连连否认:“臣妾没有这个意思,骆公子与家父关系颇近,臣妾与他只是熟悉罢了。” “骆清说他从前与你两情相悦,许宝林,你怎么说?”李渊端起小几上的茶喝了一口,皱着眉头放到了一旁。 这姜历城如今越发不好好当差的,日日泡的茶,今儿不知道为什么,喝起来竟有些发酸。 “皇上可别听他胡说!”许秀吓了一跳,“臣妾不喜欢他那个类型的!” “那你喜欢什么类型?”李渊穷追不舍。 许秀被他问住了,认真想了想:“唔,大概就是……要有担当,有能力,专一温柔,最好再长得好看些……” “那你看朕如何?” 第114章 现在该怎么办 “啊?” 许秀愣住了。 李渊勾起唇角,微微一笑:“朕自问长得还行。” “呵呵,皇上说笑了。”许秀干笑道,“臣妾可是皇上的嫔妃,心里自然喜欢皇上,所说的也正是皇上啊!” 好险好险,她怎么忘了,眼前这个人可不是普通人,她名义上可是这个人的妃子啊,怎么能这样跟他讨论自己喜欢什么样的男人呢? 还好她说得比较笼统,还能将话圆回来。 “是么?”李渊心情舒畅了些,悠闲地靠在榻上,“如此便好。” 他自然知道她说的就是自己,他若是没担当没能力,能坐上这皇位么? “你穿红色很好看,朕会命内务府给你多做些红色的衣裳去——”李渊说了一半,又改了口,“暂时不行,先做些绯红色的衣裳吧,很衬你的肤色。” “多谢皇上。”许秀连忙要起身谢恩,却被他一把按住。 “朕说过,不要跪来跪去的。”他说道。 “是。”这话听一听也就算了,今天是他心情好,可以不用跪,要是哪天心情不好了,自己没下跪,说不定就要罚自己了。 “朕前些日子给你带去的书,可看完了?”李渊问道。 “看完了……皇上是特地给臣妾带过去的?”许秀一直以为是他自己为了打发时间带去,然后走的时候懒得拿走的。 李渊不由失笑:“朕又看不懂那些医书,不是给你的是给谁?” “哦哦,多谢皇上。”许秀低头说道。 “那边书架上,自己过去瞧瞧,喜欢什么便拿回去看吧。”李渊指了指一旁的书架。 这狗皇帝是怎么一回事,今天怎么对自己这么好?许秀一边想着一边过去看上面的书,只见上面摆着满满的都是四书五经一类的,她不由有些头痛。 “怎么,没有喜欢的?”李渊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她的身后,在她头顶说道。 他离得有些近,许秀可以清楚地闻到他身上龙涎香的味道。 也许是他离得太近了,说话时温热的气息就在她的耳旁,害得她觉得自己的耳朵烧了起来。 “喜、喜欢。”她说着,随手抽了两本书抱在怀里,“多谢皇上。” 李渊看了看她怀里的书:“许宝林的喜好倒是有趣。” 许秀顺着他的视线看了看,自己怀中抱着的一本是《齐民要术》,一本是《王祯农书》。 她强挤出一丝笑来,说道:“臣妾除了看病,就喜欢种田,这两本书对臣妾应该会很有帮助。” “唔,说得也是。”李渊好像想起了什么,说道,“朕记得你们院子里种了些菜,如今可成熟了?” “萝卜和白菜已经收了,夏夏留出了些等到明年做种子,这几日正等着哪天天气好,将白菜搬出来晒一晒,然后就存放起来呢!” 许秀没敢说,她一直觉得虽然她们两个如今过得安稳,可是说不定哪一日再触了皇上的霉头,又要过上自食其力的日子了,所以虽然现在每天都人专门给她们送菜过去,两个人还是居安思危,囤了不少白菜土豆一类的以防万一。 “朕还没吃过你亲手种的菜,今晚上让方宝林做一些,朕过去用晚膳。”李渊说罢,忽然抬手,将许秀一缕垂落在颊边的头发拂到了耳后,“秀秀,你希望朕去么?” -- 第114页 “自……自然是希望的。”许秀晕晕乎乎地说道。 他叫她……秀秀?什么情况! 李渊似乎颇为满意,低笑了一声,重新坐回了榻上,又端起茶喝了一口,这茶真不错,不愧是今年新进贡的君山毛尖。 一直到姜公公把许秀送回了玉灵阁,她还是恍恍惚惚的。 “秀秀,你回来啦?那于衍行待了一阵便走了,刀没留下,说是他师傅给他的,不能给你,但是他说他绝不会欠你的诊金——咦,你怎么啦?” 方夏眼睁睁地看着许秀魂不守舍地从她身边走过去,进了寝殿,一头扎到了床上。 “秀秀,你哪里不舒服吗?还是皇上又为难你了?”方夏跟了进来。 许秀只觉得自己的心跳得厉害,她的脑海里有一个颇为荒唐的念头,一直徘徊不去。 “夏夏,我觉得——当然我想的可能是错的——也有可能是我自作多情——或者是对的——” 她语无伦次,主要是这是她从未设想过的方向,实在是让她有些难以接受。 “你慢慢说,到底怎么了?”方夏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 许秀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看着方夏,郑重地说道:“夏夏,我怎么觉得,那狗皇帝好像喜欢我呢?你别嘲笑我,我是真的这么觉得的,你不知道,今天在御书房里,他……” 许秀没头没脑地将御书房发生的事都对方夏说了一遍,方夏听了,摸着下巴说道:“皇上说要过来用晚膳?那我得去备菜了。” 许秀无语:“夏夏,重点是这个吗?” 方夏拍了拍她的肩膀:“秀秀,我觉得你觉得的对。” “可他喜欢的不是你吗?” 方夏轻轻摇了摇头:“你们都说皇上喜欢我,可是我觉得根本不是这样的。从前我也不知道被别人喜欢是什么样子,可是你看李潜,他对我的原身那样才是真正的喜欢。 喜欢一个人的话,是会不由自主对她好的,会在她身上花时间,会有什么好东西都想着她——你想想,皇上对你,是不是这样?” “好像……是有点……” 她摇了摇头,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我可是一直指望着你能抓住李渊的心,带着我和妙妙躺平的!” 方夏奇怪地看了她一眼:“现在有什么区别吗?你带着我和妙妙躺平,不是也一样吗?” 许秀怔住了:“这样说好像……也没什么毛病……” 第115章 我心里大概有点底了 “秀秀,你别转来转去的了,转得我头都要晕啦!”方夏一边切着土豆一边说道。 许秀抓着头发:“不行,这事还是得问问妙妙,我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你就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像从前一样就好了呀!”方夏把土豆丝放进盆里,开始切肉,“秀秀,给我拿两个鸡蛋。” 许秀把鸡蛋递给她,自己搬了个小马扎在她旁边坐下:“像从前一样怎么行!之前妙妙给你的那本《斩男手册》呢?快拿来给我看看!” “在卧室里呢——” 许秀立刻跑回了她们睡觉的寝殿,在床上一通乱翻,终于在枕头下面找到了那本薄薄的手册。她如获至宝,翻开第一页,就看到妙妙写了几个大字—— 自古真情留不住,唯有套路得人心。 不愧是妙妙,看得真通透,许秀心里一边庆幸自己有个专家闺蜜,一边翻到了下一页。 “每个男人都是狩猎者,天生会被困难的猎物所吸引,所以对待男人,你要摆出猎物的姿态,让他觉得你是他的囊中之物,然后在最后时刻拒绝他……” 许秀拿出自己当年对待考试的态度,将这本手册全文阅读并背诵了。 “好了,我现在觉得心里大概有点底了。”她走回厨房,对方夏说道。 方夏已经将里脊肉用鸡蛋清和调料煨制上了,正在榨辣椒油。 她用铁锅热了油,放进去香叶、花椒、八角等香料,小火慢慢炸着:“妙妙写的那个册子我也看了半天,总觉得她好像什么都说了,又好像什么都没说一样。” “具体情况具体分析嘛,妙妙又不知道我们会遇到什么事,肯定只能告诉我们大概的方向啊!” 许秀的眼睛闪闪发亮,“不过我大概都弄明白了,就是要先去勾引狗皇帝,等他觉得能睡到我的时候,再找个借口拒绝他就是了。” “他是皇帝哎,你能找什么借口拒绝他?” “就……就说身子不适呗!”许秀说道。 “可是你也不能一直身子不适啊!” “这倒是……不过妙妙也写了,拒绝这件事要有尺度,肯定不能一直拒绝就是了。”许秀信心满满地说道,“你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可是……”铁锅里的香料颜色渐渐变得干黄,方夏将它们捞了出来,只留底油,“到时候皇上真的要你侍寝,你该怎么办呀?” “这倒是个问题。”许秀蹙起眉头来,不过她想的是另外一件事,“你说,李渊他自己不行,万一到时候他觉得在我面前丢了脸,迁怒于我怎么办?男人对这个不是都很在意么?” “那,你就表现得善解人意一些?”方夏把热油泼进了盛着辣椒面的碗里,顿时整个厨房都弥漫着辣椒油的香气,“或者干脆你假装什么都不懂怎么样?反正你以前也没和别的男人睡过。” -- 第115页 “呵呵,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许秀无语,“夏夏,你是不是忘了我是干什么的了?我可是大夫啊!” “到时候你就表现得害羞一些嘛,全程闭着眼睛怎么样?” “好像暂时还不用考虑这些……等有时间问问妙妙吧……” 方夏手脚麻利,很快便做好了四菜一汤,有椒盐酥肉,香辣虾,白菜炖豆腐,酸辣土豆丝,还有一道三鲜羹。 万事俱备,就等着李渊过来了,谁知来的人竟是姜公公。 “启禀两位宝林,今儿皇上被太后叫了去,怕是不能来用晚膳了。”姜公公满脸歉意,仿佛皇上不能来是他的错,“皇上怕两位宝林等得久了,特地让奴才来跟您说上一声。” “有劳姜公公了。”许秀连忙笑着说道。 送走了姜公公,她招手让白芷和绿柳都过来坐下:“快来快来,都坐下一起吃!那狗皇帝不来才好,他一来了我都不敢放开了吃!” 李渊虽然没来,可却另有旁人闻着香味就过来了。 “哟,今儿夏儿又做了什么好吃的?”李潜在门口探头探脑。 “李将军你来啦?快进来坐,正好开饭呢!”方夏招呼他。 李潜也不跟她客气,自己去小厨房里拿了碗筷,拉了椅子就坐在了方夏身边。 “好香啊!今天晚上不用我值夜,要是带些酒过来就好了!”李潜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有饭菜吃就不错了,还想着喝酒!”许秀翻了个白眼,“李将军,那马德财你审出什么来没有?若宫中动手杀人的不是他,好端端的,他干嘛去跟踪宫女?” 李潜脸色微微一僵,随即摆出了一副毫不在乎的模样:“皇上说要上刑,我这边儿东西还没掏出来呢,那马德财就一五一十全说了。” “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他如今年纪大了,总想着能找个伴儿,他说那宫女之前答应了与他结为对食,他就一门心思把人家当成自己媳妇儿了,一有空就跟在人家身后不说,还时常想给那宫女塞些银子首饰一类的。可那宫女后来又反悔了,他心里有气,就想着生米煮成熟饭再说。” “这话是马德财说的,偏巧那宫女也醒了,说的却是另一个故事。” “那宫女年岁也大了,再过上一年就能放出宫去。她家人早在外面给她订好了亲,却不想被马德财缠住了。 之前马德财问她的时候,她觉得此事过于荒谬,便说了一句「你想得倒是好」,没成想这一句话让马德财觉得她是答应自己了,这才招来了今日的无妄之灾。” “啧啧,看不出来那马德财还是个普信男。”许秀嘀咕了一声。 “什么?”李潜没有听清楚。 “秀秀说那马德财还挺自信的。”方夏把话岔了过去,“李将军,你提起酒我倒是想了起来,之前我酿了些桃子酒,如今已经可以喝了,我去给你拿些来!” “那敢情好!”李潜咧嘴笑道,“夏儿,还是你懂我!” “只是这酒度数低,喝着果香浓于酒香,李将军就将就些吧!”方夏说道。 “你亲自酿的酒,难道还能差了不成?”李潜叹道,“夏儿,我从来没想到自己竟然有一天能够吃上你亲手做的菜,喝上你亲自酿的酒。” 第116章 李渊,好看 “我从前不是也会做些糕点么?”方夏听绿柳说起过,自己从前虽然厨艺不精,可是多少还会做一些点心的。 “可是你从来没有给我尝过啊!”李潜说道。 他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似乎根本不觉得对自己不公平:“你进宫之前,做的糕点是给你父亲,给你哥哥吃的,进宫之后,做的糕点只往御书房送。之前我管你要过,还惹得你生了气,说从前年纪小也就罢了,如今你我已经长大了,需要保持距离。” 方夏看着他满不在乎的样子,忽然觉得有些心酸。 “我的那些话你不要放在心上。”她仰起脸对他笑道,“以后不管什么时候,你想来吃饭就过来,有什么想吃的也可以告诉我,我做给你吃!” “嘿嘿,夏儿你真好!”李潜一脸感动,“我不挑食,你做的什么都好吃!” 许秀的眼睛在两个人中间转来转去,她觉得,自己好像发现了一件了不得的事。 绿柳很快就把桃子酒拿了上来,方夏去拿了五个杯子,给每个人都倒上了一杯。 “说起来这还是咱们第一次喝酒呢!”方夏端着杯子说道,“我嘴笨,不知道说些什么,就是希望以后能经常一起喝酒吧!” “好耶!”许秀举杯和她碰了一下,“最好妙妙也在!” “妙妙是谁?”李潜问道。 “是我们的朋友啦!”方夏说道,“快来快来,干杯了!” 白芷和绿柳相互看看,也举起了杯子,几个人碰到了一起,然后一饮而尽。 桃子酒入口清甜,夹杂着淡淡的酒香,许秀一口喝下去就爱上了这个味道。 “再给我倒一杯!”她举着杯子说道。 方夏笑着说:“秀秀你酒量不好,可要悠着点啊!” “我心里有数!”许秀说道。 她好久好久没喝过这么像饮料的东西了,一时间有些没控制住,等到方夏想要制止的时候,她已经喝了七八杯下去。 桃子酒虽然度数低,可是不管怎么说也是酒,许秀的双颊渐渐爬上了酡红。 -- 第116页 “秀秀,要不你先进屋睡吧?”方夏有些担心地望着她。 许秀的酒量极差,一瓶啤酒就能让她一觉睡到天亮,方夏还记得她们刚毕业的时候,许秀喝了两杯酒之后,整个人都一反常态,格外亢奋,拉着人家服务员要电话。 要不是有妙妙和她拦着,许秀就要跟着服务员回家了。 最重要的是,那个服务员是个年纪不大的小姑娘,哪里见过这样的阵势,都要被吓哭了。 她和妙妙两个人哄了又哄,才把小姑娘哄好,相信秀秀不是女流氓,只是喝醉了。 “怕什么,我心里有数!”许秀抬手便打断了她,“夏夏,这桃子酒你从前怎么没酿过?比市面上卖的酒好喝多了!” “哪里没酿过,只不过是没告诉你,兑了水给你喝罢了。”方夏小声嘀咕。 许秀没听她在说什么,只觉得自己心中豪气万千:“夏夏,你说我是不是最厉害的大夫?只要那人还有一口气,我就能把他给救回来!” “对对对,你最厉害了。”方夏眼见着她有些上头,哄着她说道。 谁知许秀眉头一皱,神情变得委委屈屈的:“可是现在不行啊!这个破地方,连抗生素都没有,要真是做什么大手术,说不定就要感染了,到时候家属还要怪在我头上,这年头的医患关系也不是那么简单的……” “白芷,扶秀秀进屋睡吧!”方夏当机立断,要把许秀关在屋子里去。 她要是再说下去,指不定要说出什么来呢! 谁知许秀耍赖坐在椅子上,任凭白芷怎么劝都不肯起身:“我不走!夏夏,我还没吃饱呢!你,你不能把我赶下桌!” “好好好,你继续吃。”方夏知道这个时候一定要顺着她,心道你不走那我们走吧。 她转头对李潜说道:“李将军,我屋后堆了些白菜,你能不能帮我搬到地窖里去?” 她说的话李潜哪有不听的,立刻便起身去了。 “你们两个也去帮帮李将军,那地窖里面有许多杂物,稍微打扫一下。”她又支开了两个丫鬟。 屋里只剩下了许秀和她两个人,许秀迷迷糊糊地看着她笑了:“夏夏,你真好看。” 方夏无奈地摇摇头:“你也好看呢!” “刚才,那个谁,也好看。” “谁呀?白芷么?” “不是,那个谁,那个男的!”许秀想不起来那人的名字了,“一直看你那个!” “李潜么?” “李潜……”许秀念叨着他的名字,忽然一笑,“李渊好看。” 方夏哭笑不得:“是是,李渊也好看。” 李渊正要推门的手停在了半空。姜公公觑着他的脸色,见他不似生了气的样子,心里松了一口气。 这两位宝林胆子也太大了些,竟敢直呼皇上的名讳,幸而皇上没有计较,否则这可是大罪! 李渊被太后叫到松鹤宫里,照例又说了半晌子嗣的话,他听得心不在焉的,连晚膳都没有用多少。 从松鹤宫一出来,本想着直接回御书房,不知怎地,走着走着就到了玉灵阁前。 她说他……好看。 “那孩子,好看!”李渊心里刚升起一丝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甜意,忽然又听见许秀说道。 “哪个孩子?”方夏问。 许秀在肚子上比比划划:“缝针那个!” “哦,你是说十三王爷,他长得确实好看。”方夏知道许秀就是个颜控,天生喜欢长得好看的人,于是顺着她的话问道,“你还觉得谁好看啊?” 许秀认真想了想,只是她现在脑子不大灵光,只能模模糊糊想起个模样:“养兔子那个妹妹,好看。” “王昭容吗?”方夏笑了起来,“还有呢?” “妙妙好看,顾、顾墨白也好看。”许秀磕磕巴巴地说道。 李渊在门外,忽然听见了这个名字,不由眉头一皱,这顾墨白是谁? 然而方夏的下一句话,让他几乎要忍不住推门进去。 “你那个表哥,你觉得他好不好看呀?” 第117章 给我摸摸 “表哥……”李渊听见许秀「嘿嘿」笑了起来,“夏夏你傻了吧,我哪有表哥。” “就是偷偷来找你,吓得你不敢自己睡的骆清啊!” 李渊的脸已经黑沉如锅底,他转过头,低声对姜公公说道:“姜历城,你去找李潜,告诉他朕罚他三个月的月银!” 姜公公喏喏应了,心道幸亏李将军是个实诚人,换成别人,这月银都已经扣到明年去了,只怕早就撂挑子了。 “你说……他啊。”许秀模模糊糊想起来是有这么个人,“精、精神病一个,太可怕了。” 她忽然就觉得委屈,抱着方夏不松手:“呜呜呜,夏夏,他好吓人,我怕、怕他哪天就来杀你了,精神病杀人不犯法,呜呜呜,夏夏你小心些。” “放心啦,你不是说他受伤了吗?想来有一段时间不能再来了。”方夏拍着她的背安慰道。 “他坏,长得好看也坏。”许秀嘟起嘴来。 李渊终于忍不住了,什么叫长得好看?她觉得骆清长得好看? 他沉着脸,推门走了进来。 方夏吓了一跳,连忙伸手去推许秀。许秀的头埋在她怀里,死死地抱着她不松手,方夏一时没能推开。 -- 第117页 “皇、皇上。”方夏有些尴尬地叫了一声。 李渊「哼」了一声算做回答,他径直走到两人跟前,伸出一只手,把许秀从方夏身上揪了下来。 许秀双颊酡红,眼神迷离,直愣愣地看着李渊,过了好一会儿才认出来眼前这人是谁。 她咧嘴一笑,伸手在李渊脸上捏了一把:“嘿嘿,帅哥。” 方夏和姜公公吓得魂飞魄散:“秀秀!” “许宝林!” 李渊万万没想到她竟然这样大胆,当场便愣住了。 许秀丝毫不知收敛,她又伸出一根手指,在李渊胸前戳了戳:“身材真不错,平常你是不是喜欢健身啊?有腹肌么?给我摸摸!” 完了完了,方夏只觉得眼前一黑。她太知道许秀喝醉了是什么德行了,她平常有多严肃多正经,她喝醉了就有多大胆,认识不认识的,只要长得好看,她就敢上去调戏。 可眼前这个人可是皇上啊!秀秀竟然这么光明正大地吃他豆腐,方夏简直不敢想象后果了。 李渊的脸肉眼可见地涨红了。他伸开胳膊,把许秀拎得离自己远远的:“许宝林,朕看你是喝醉了吧?!” “你别瞎说,我才没喝醉!”许秀不服气,两只手还在空中乱舞,“你、你别动!” “是你别动才是!”李渊冷着脸,对方夏和姜公公喝道,“下去!没朕的命令不准进来!” 方夏提心吊胆地想替许秀求情:“皇上,秀秀酒量差,喝醉了难免有些冒犯皇上的地方……” “下去!”李渊的声音里几乎带着冰碴。 方夏还想说话,姜公公拉了她一把,小声说道:“哎呦我的方宝林啊,您可就别在这儿添乱了!” 姜公公的脑子里头乱成一团,后宫这些女子,即便是最受宠的淑妃,也从来不敢在皇上面前这样放肆啊!这情景,看起来怎么好像是皇上被许宝林给……调戏了? 若是没有被人看见还好,皇上想来是不会同一个喝醉了的人计较的,可是他们站在这儿,万一许宝林再做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举动来,皇上的面子往哪搁?指不定恼怒之下就真的要惩罚许宝林了! 姜公公半拉半拽地将方夏拖了出去:“方宝林,您可别放在心上,今儿的事,一看就是许宝林自个儿喝醉了,并非皇上对她有意啊!” 方夏本来还想着往里冲,听他这么一说,忽然顿住了脚步。 姜公公说得没错啊,自己在里面添什么乱?秀秀今天不是才说过,觉得皇上对她有意思么?既然这样,皇上只怕心里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会处罚秀秀? 她难得开窍了一回,对姜公公笑道:“公公说的是,我差点要当电灯泡了!” 方夏高高兴兴地往地窖走去,想看看李潜他们还有多少白菜没搬完,然而另一个念头又钻了出来。 万一皇上对秀秀动手动脚怎么办? 不过这个念头很快就闪了过去,秀秀可是说过皇上不行的,照着刚才的情形看,还不知道是谁对谁动手动脚呢! 方夏彻底放下了心,和姜公公一起去了地窖。 许秀被李渊放到了椅子上,她倒是没有反抗,只是看着他傻笑。 李渊深吸了一口气,在她对面坐了下来:“你喝了多少酒,怎么醉成这样?” “你,瞎说!我才没喝醉。”许秀豪气满满地挥了挥手,差点把桌上的杯子打翻,“这个,好喝!” 她献宝一样拿起桃子酒,要给李渊倒一杯:“给你尝尝。” 她的手抖啊抖,那杯子明明就在眼前,可是她就是对不准。 “你还是算了吧!”李渊看她手一歪,就要把酒倒在桌上了,眼疾手快地抢了过来。 谁知许秀嘴一歪,眼看着就要哭了:“你抢我的酒!” 她好像真的委屈极了,瘪着嘴,眼里包着泪:“你、你是坏人!” “你不是说要给朕尝尝么?”李渊有些不知所措,“朕看你的手抖得厉害,就想着自己倒一杯。” “哦。”许秀的脸变得比翻书还快,一转眼就把眼泪收了回去,“那你快倒,给我也倒一杯。” 李渊:…… “你还要喝?”李渊给自己倒了一杯,这酒带着一股桃子的香甜气。 “喝!”许秀的眼睛亮晶晶的,“你陪我喝!” “好。” 李渊给她倒了小半杯,端起自己的刚要喝,就见许秀从椅子上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举着杯子在他手上碰了一下:“干杯!” 她控制不好力道,一下子磕在李渊的手指上,本来就只有小半杯的酒,又洒了不少出来,不偏不倚全都洒在了李渊的衣襟上。 “嘿嘿,快喝!”许秀像没事人一样对他笑嘻嘻地说。 李渊的额上青筋毕露,一连做了几个深呼吸,才勉强咬着牙露出一个笑来,将杯中的桃子酒一饮而尽。 第118章 我没告诉别人 “怎么样,好喝吧?”许秀得意洋洋地看着他问道。 李渊脸色稍缓:“尚可。” 许秀翻了个白眼:“难伺候。” “你说什么?”李渊难以置信地问道。 许秀指了指他,又指了指那酒:“好喝,你,难伺候!” “好喝。”他只能顺着她说道。 许秀满意地点头:“乖。” 李渊定定地看着她小口喝酒,只觉得这样的许秀还是第一次见到。 -- 第118页 她平常的话不多,两人在一起的时候常常是大段的沉默,即使她开口,也从未这样无礼过。 可他竟然不觉得生气,甚至想伸手摸摸她的头发。 “秀秀。”李渊忽然叫她。 “哎!”许秀脆生生地应了。 “你……”李渊觉得自己脸上有些烧,“你喜不喜欢朕?” 许秀偏着头看他,半晌不说话。 李渊静默地等着,心里极罕见地,竟有些忐忑。 “算了,就当朕没问……” “喜欢呀!” 就在他终于忍不住开口的时候,忽然听到许秀这样说。 “真的?”心里一块大石落了地,李渊问道,“为什么?” “嘿嘿,你好看。”许秀就是这么肤浅。 “没别的了?” 许秀拧着眉:“你,有钱。” 李渊:…… “别人说你,凶。”许秀掰着手指头,认真地说道,“不凶。” 李渊大概明白了她的意思,就是虽然别人说他凶,但是对她来说并不凶。 他笑了笑:“秀秀,朕一直有些话想要问你。” “说!”许秀又伸手去够那瓶酒。 李渊慢条斯理地给她倒了一杯:“朕与你最初相识的时候,你看着那些难民哭,说恨自己身为女子,救不了他们。” 许秀的脑子里好像有一团浆糊,她压根儿想不起来自己是不是说过这样的话,可脾气却上来了:“女、女子怎么了?谁说我……救不了?我许秀,救,救的人没有一千也、也有八百,我凭什么救、救不了人?” “能救,能救。”李渊安抚道。 许秀满意了,端起酒杯继续喝酒。 “之前你在御书房伺候的时候,方嬷嬷的死,是不是你做的?”李渊忽然问道。 许秀懵懵懂懂地看着他:“哈?” “那时在朕喝的茶里面,太医查出了一种慢性毒药,药量不大,一时半刻不会有什么症状,日积月累之下,朕便会越来越虚弱,最后一病不起。”李渊平静地说道,“秀秀,是你做的么?” 这话他想问很久很久了,从她换了身份选秀进宫那一刻,他就想要问她。 从前他身边的人一个个遇到了各种「意外」,连他自己都被下了毒,李潜将证据摆到了他面前,他也不愿去怀疑她。 他忘不了与她最初的相识,她跪在泥泞的路边,亲自端着碗给一个乞丐喂水喝。 那乞丐病得厉害,眼看着要不行了,她手足无措,见了自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 “这位公子,您能不能救救他?”她哀求道。 李渊看着她的手在衣服上留下一道泥印,不由皱眉问:“你认识这人?” 她摇着头,眼神里尽是哀戚:“不认识,只是,只是不想眼睁睁地看他丧命。” 李渊只觉得她太过单纯,以至于有些愚蠢了:“如今整个川渝满是难民,你能救得过来么?” “我……”她撇过头去,眼里含着泪,“我若身为男子,定要考取功名,庇护一方百姓!可惜我身为女子,如今竟连一个人都救不了!” 他那时看着她,莫名就觉得心里被触动了一下,就连证据摆在面前的时候,他仍念着那一点触动,不肯去怀疑她。 直到……她亲自对他动了手。 他一直想问她,到底哪个是真正的她,是那个心系天下,一心想要救人的是她,还是那个对着他手起刀落,说他好骗的是她。 后来许秀重新进宫,他知道是她,却还是瞒了下来,就是想要看看,自己当初那一点心动,是不是真的给错了人。 “我,我许秀,这一辈子……”许秀莫名其妙被他怀疑了,「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却没站稳,险些摔倒在地上。 李渊伸手扶她,被她一把甩开了。许秀一脚踏在椅子上,一手指着天:“我,我这辈子只救人,没、没害过人!” “可是,当初你险些要了朕的命。”李渊轻声说道。 许秀张口结舌,她隐约想了起来,那个半夜吓唬她的精神病,可不就是让自己杀他来着? “我,我是被逼的啊!”许秀顿时泄了气,声音都带上了哭腔,“我才不、不敢,他逼我,也不敢!” “好了好了,朕知道了。”李渊拉她重新坐下,摸了摸她的脑袋,“朕就知道你是被逼的。” 许秀拼命点头:“我没干过坏事!就有一次,有人,唱歌,倒水来着!” 那是她为数不多的一次做出格的事,妙妙的一个追求者,被拒绝了还不肯放弃,天天半夜到她们的楼下弹吉他。 她忍了又忍,直到有一天忍无可忍,打开窗户一盆水泼了下去,从此就安静了。 李渊点头:“朕知道你没做过坏事,你在这玉灵阁里给那些下人看病,做得很好。” 许秀被夸奖了,顿时又高兴起来:“我、我很厉害的!你要不要,也看看?” “朕身体康健,有什么好看的?”李渊觉得这样的许秀甚是可爱,又伸手在她脸上捏了一把。 她的肌肤光滑细嫩,摸上去软软的。 许秀摇头:“你,不能讳……讳疾忌医,我是大夫,见,见得多了,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什么?”李渊一头雾水。 许秀觉得有必要和这个害羞的患者好好说清楚,毕竟是大事,早发现早治疗,说不定还有的救。 -- 第119页 她晃了晃脑袋,让自己清醒了些,尽量把话说得连贯:“我知道这对你们……你们男人来说是、是难言之隐,可是不能因为面子就,就不去治啊!” “我们做、做大夫的,都有医德,不会随便就……把病人的隐私给,泄露出去。你放、放心,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李渊心里隐隐有不祥的预感:“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许秀忽然伸手隔空往下指了指:“我都知,知道了,不过你放心,我没、没告诉别人你不、不行。” 她心里自动把方夏和林妙妙归为了自己人,除了她们两个,她确实没告诉别人。 李渊的脸顿时黑了,他咬着牙,一字一句地问道:“你说什么?” “说,说你不行啊!”许秀理直气壮,答得干脆。 第119章 我教你 “谁告诉你的,说朕……”李渊从牙缝里挤出了那两个字,“不行?” “我是大夫,当然能、能看出来了。”许秀打了个嗝,一本正经地说道,“夏夏都已经,已经和你睡了,还是个处……” “方宝林是朕的侄儿喜欢的女人,朕难道还要横刀夺爱不成!”李渊气急,又唯恐声音大了被别人听去,“当初李潜来求朕让方宝林入宫,朕只当他是不明白自己的心意,后来竟又让朕宠幸她!” “身为男儿,若真心喜爱一个人,绝不应当将她让出去!朕当初让方宝林侍寝,不过是想逼李潜一把,没想到他竟一直忍了下去!” “夏夏那么、那么好看,你还能不、不心动?”许秀不信。 “弱水三千,只取一瓢。”李渊说道。 “嗯……说明不了什、什么。”许秀断然否定道,“别人,也没怀孕,宫里没、没孩子!” “朕没有碰过别人!”李渊在暴走的边缘。 许秀托着腮看着他,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可,可是之前,那个凶……巴巴的女的,让、让我给她,把脉,治病来着。” “淑妃?”李渊皱眉问道。 “动不动就、就打人,就这还能叫,淑、淑妃呢?”许秀一想起从前就窝火。 “朕是在合欢殿留宿过,可是并没有碰她!”李渊压低了声音解释道,“周将军权势滔天,朕可以敷衍,却不可以忽视周月凝,你明白吗?朕在合欢殿留宿,在旁人眼里,便是朕对她的宠爱了,而淑妃自己,更不会将这种事说出来!” 许秀听得迷迷糊糊的,她不关心什么周将军,只关心眼前的这个患者:“那,你都没和别、别人睡过,怎么知、知道自己是不是不行?” “许秀,你能不能不要一直把「不行」两个字挂在嘴上??”李渊觉得自己马上就要控制不住情绪了。 许秀一脸感同身受的表情,拍了拍他的肩膀:“既然你……你在意,我不说就、就是了。” “朕不是在意!”李渊忍不住拍了一下桌子,“这是不是真的!” “哦……我相信了。”许秀嘴上说着相信,眼睛里却流露出同情的神色。 “你……”李渊只觉得自己额上青筋直跳。 他忽然站起身来,向她逼近:“许宝林,你要不要亲自看看?” 许秀丝毫没有察觉到危险,满意地笑了:“我早就、就说要给、给你治病……啊!” 她的话还未说完,便被拦腰抱起,李渊一边往寝殿里走,一边在她耳边说道:“这可是你说的!” “我自己能、能走!”许秀挣扎了两下,没有挣脱。 她整个人都晕乎乎的,挣不脱索性也不挣扎了,本来推在李渊胸口的那只手忽然改了方向,顺着胸肌往下摸:“嘿嘿,腹直肌练得不错。” “你——”李渊几步进了屋,将她丢在了床上,向她压了下去,“别逼朕对你动手!” 他忽然后知后觉地发现,那桃子酒虽然喝着香甜,可毕竟也是酒,就比如现在,他觉得脸上燥热起来。 “秀秀。”他摸了摸她的脸,“现在不是最合适的时候,再等朕半年……” 他的话还未说完,许秀已经像八爪鱼一样缠在他的身上了。 “有、有鬼。”许秀磕磕巴巴地说道,满脸惊恐,“屋里死过人,冤死的,怨气大!” “你先把手放开……”李渊只觉得脸上的燥热弥漫开来,他想去扒开许秀的手,她却抱得死死的。 “不、不放!”许秀好些日子没在自己的寝殿里睡了,晚上的烛光昏暗,她从前不知道的时候还好,知道这里死过人之后,顿时觉得整个屋子都变得阴森恐怖了起来,“你、你要走,就把夏夏叫、叫来!我要夏夏陪我睡!” 李渊的脸色阴沉:“你要方宝林陪你睡?” “我、我害怕!”许秀理直气壮地说道,“抱着夏夏就、就不怕了!” “你还抱着她?” “抱着就……唔……”许秀剩下的话被堵在了唇间。 过了半晌,李渊才放开她,许秀大口呼吸着空气,觉得自己险些被憋死:“你要干嘛!” 她半醉半醒,面色绯红,眼神迷离,本是质问的话,说出来声音软糯粘稠,尾调拖得长长的,倒像是在撒娇。 李渊低低地笑了:“你说呢?” 他伸手去解她的扣子,本以为她还会挣扎,谁知许秀像是忽然明白了他要做什么一样,不但没有挣扎,还松开了手配合他。 -- 第120页 “你是不是想要睡、睡我啊?” 李渊的手一顿,他从前怎么就没发现,她这么大胆呢? “没、没事,这很正常。”许秀「嘿嘿」笑道,“我,我照过镜子,我,好看!” 她美滋滋地笑:“我、我是大美女!” “你不怕么?”李渊问她。 他已经想好了,若是许秀说怕,他便立刻放开她,回御书房批折子去。 许秀有些莫名其妙:“怕、怕什么?你怎么,不脱啦?” 她看着李渊涨红的脸,恍然大悟:“啊,你是不是,什么都、都不懂啊?” 她隐约想起来,他刚才可是说过的,自己谁也没碰过。 “没事,我、我教你!”许秀有点同情他,啧啧,这么大年纪的一个帅哥,竟然什么都不知道。 “莫非你懂?”李渊黑着脸问道。 许秀认真地点头:“学、学过的。” 她当然懂啦,她可是医学生哎,虽然没亲自试过,可是人体构造总是懂的吧? “我,教你。”她一边说着一边就往他身上摸去。 “朕不用你教!”李渊低声吼道。 两人身上的衣服都乱了,许秀露出一截白腻的肩头,李渊只觉得那肌肤白得晃眼。 许秀还在他身上胡乱戳着:“大、大胸肌很饱满么,外腹斜肌也、也很发达……” “许秀,你给朕闭嘴!”李渊忍无可忍,一手抓住了她四处作乱的爪子,一手手掌一挥,屋里的蜡烛便熄灭了。 第120章 不要再查下去了 姜公公进屋的时候,李渊已经起了,正小心地将许秀的手从身上扒下来,用被子将她裹好,又将纱帐放了下来。 “皇、皇上,奴才给您更衣。”他不小心瞥了床上一眼,只看到了影影绰绰的一个身形,紧接着就听见李渊咳嗽了一声,他连忙收回了视线。 李渊张开手臂,任由姜公公将带来的龙袍替他穿上,又收起了散落在地上的衣服。 “昨夜朕歇在太清宫。”他冷声说道。 “奴才知道。”姜公公连忙低头应了。 他昨夜在外面吹了半宿的冷风,总算想明白了,原来自己一直看走了眼。 枉他自诩最会揣摩皇上的心思,谁知竟犯了这样大的一个错误,皇上常往玉灵阁里来,敢情都是为了许宝林啊! 再一回想从前的种种,他终于恍然大悟:皇上对方宝林的态度,分明是把她当做了一个做菜好吃的厨娘! 他想了又想,确定了自己虽然认错了正主,可并没有什么得罪许宝林的地方,这颗心终于也算是放了下来,赶着便将皇上上朝的穿戴拿了过来。 他想明白之后,又觉得方宝林心里大约会不舒服,安慰了她几句:“方宝林,皇上心里还是有您的,只是皇上到底还是要雨露均沾,您与许宝林感情甚好,可千万不要因此怨上她呀!” 方宝林的神色看着奇怪得很,她嘴里念叨着什么「就不该让秀秀喝酒」,「手册都白看了」一类的话,听了他的安慰,对他翻了个白眼:“什么雨露均沾,专一点才好!” 姜公公想着她或许正伤心,也不敢辩驳什么,只能尴尬地笑着看她回了寝殿睡觉。 李渊穿好了朝服,一边向外走去,一边说道:“昨天顾铉之留宿宫中,朕与他在太清宫对弈,时候晚了,便歇在太清宫了。” “奴才这便去知会顾大人。”姜公公恭敬地说道。 李渊点点头,又说道:“告诉李潜约束好手下的人,不该看见的事什么都没看见。” “是!” 李渊放下心来,走到门口的时候,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才推门出去了。 “皇上,奴才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如今天越来越凉,眼见着天亮得也晚了,此刻刚过四更,连宫灯都照不亮这浓黑的夜。 “这样的话以后不必讲。”李渊打断了姜公公。 姜公公一窒,只能把满腔肺腑之言憋了回去,可是他越走越觉得心里沉重,最后把心一横:“皇上——” “朕知道你要说什么。”李渊淡淡地说道,“如今布了三年的局眼看着快要收尾了,你想劝朕小心谨慎些,不要功亏一篑。” “朕心里有数,故而许宝林一事,你要替朕死死瞒下去,不得有任何人知晓。” 李渊说道,“后宫此时万不能生变,淑妃那边总还要应付着,若是她起疑心,便将之前有宫女在松鹤宫偷了东西的事散出去,给她找些事情做。” 姜公公听他这样说,不由松了一口气:“奴才明白……只是,到底是有些委屈许宝林了。” 李渊抬头看了看天,此时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天边挂着一颗星星,虽渺小,却点亮了那半边天空。 “她会理解的。”李渊说道。 许秀感觉自己好像出了一场车祸,浑身酸痛,嗓子干得要冒烟了。 她不情不愿地睁开眼睛,看到方夏坐在桌边捡着什么东西,就学着电影里面人刚醒过来时那样:“水……卧槽,我的嗓子怎么哑成这样了?!” 她从床上一跃而起,下一秒便疼得呲牙咧嘴:“我这是昨晚上跑马拉松去了吗,怎么身上这么疼?” “你醒啦?”方夏回过头来,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秀秀啊秀秀,我以后绝对不会再让你喝酒了!” -- 第121页 许秀捂着脑袋,隐隐约约记起了昨夜的事情:“我……我是不是……酒后乱性了?” 方夏翻了个白眼:“你也知道!你还口口声声说记住了妙妙教你的,我问问你,妙妙什么时候教你这么快就要跟人家睡了?” 许秀呻吟了一声:“你快先给我倒杯水,我冷静冷静。” 方夏倒了水过来,她「咕咚咚」地灌了下去,脑子清醒了些:“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就没必要继续纠结了。现在最重要的问题是,接下来我该怎么做?妙妙说男人都有劣根性,轻易得到的东西不会珍惜,我能不能让那狗皇帝觉得,他就算得到了我的人,也得不到我的心?” “秀秀,恕我直言,就我昨晚上在门外听的动静来看,你好像更主动一点。” 许秀:“那好吧,先不考虑那些,我得开个方子,要是怀孕就惨了。” 怎么对付男人她不擅长,等到有机会还是要请教妙妙的,而保证自己健健康康的,她还是能做到的。 她这具身体如今不过十七岁,对怀孕生子来说实在是太早了,她还是要谨慎些的好。 许秀一起身,才发现自己双腿没有什么力气:“这狗皇帝,也太不懂怜香惜玉了吧?” 而等到她泡进浴桶的时候,忍不住又骂了李渊一遍:“下手这么重,和我有仇吗?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被家暴了呢!” 李渊正与顾铉之坐在一起下棋,莫名其妙打了两个喷嚏。 “皇上,近日天气转凉,夜间还是要关好窗子才是。”顾铉之温声道。 “朕无事。”李渊一边说着,想的却是昨夜许秀嫣红的唇,秋水一般的眼睛,和汗津津的背。 后来她睡着了,睡相很不好,踢了几次被子,他怕她着凉,一晚上没怎么合眼,给她盖了许多次。 “咳咳。”顾铉之咳嗽了两声,将李渊的思绪拉了回来,“皇上,到您落子了。” 李渊定睛看着棋盘,黑白两色棋子纠缠在一处,莫名让他想起她被汗打湿黏在额角的头发。 他落下一子,将白子筹谋已久的局搅乱:“听闻顾大人在寻找宫中杀人的凶手,可有此事?” 顾铉之颌首:“第一个死的那宫女,她有臣未婚妻的线索,臣想找到那凶手,问他为何会杀那宫女,兴许能查到臣的未婚妻如今身在何处。” “不要查下去了。”李渊淡淡地说道,“凶手之所以杀她,是因为一桩陈年旧案,与你的未婚妻无关。” 第121章 朕可以帮你找 顾铉之迅速地抬起头看了皇上一眼,然后将视线重新转向了棋盘:“臣明白了。” 他手执白子,落在了棋盘一角:“皇上,臣有个问题,不知当问不当问。” “说。”李渊淡淡说道。 旁边伺候的姜公公抬头瞥了顾铉之一眼,心道都是同样的话,为什么自己说出来,皇上就说以后不必再说了呢? “皇上命臣教导十三王爷,是有让臣监视王爷的意思,对吗?”顾铉之问道。 李渊微微一笑:“爱卿多虑了,朕只是见你学识广博,希望十三弟能够跟着你多学会些东西罢了。” “皇上谬赞,臣愧不敢当。”顾铉之也笑了笑,“十三王爷天资聪颖,臣恐怕无法担此重任。” “是么?”李渊又落下一子,将白子逼入死境,“朕听闻顾大人的未婚妻,背部有块飞鸟状的胎记,可是真的?” 顾铉之的手一顿,点头道:“皇上说得没错。” “若是顾大人认定她在这皇宫中,朕倒是可以帮你找上一找。” 对顾铉之来说,皇宫中数千宫女、女官和嫔妃,若对方不想让他找到,他想要找人,只怕难于登天,可是对皇上来说,找到一个人,不过是吩咐一句话的事。 他几乎是立刻便下定了决心:“十三王爷这些天写了几封信,是给九王爷的。” 李渊不语,执棋的手轻轻敲着棋盘,似乎在思考下一步要怎么下。 “十三王爷并不避讳臣,那些信臣看过,里面写着的,无非是宫中生活无趣,他想出宫太后娘娘不允。”顾铉之说道,“还说起自己想学医,宫中有位宝林医术极好。” 听到这里,李渊脸上的神情终于有了一丝波澜:“十三弟可有收到过回信?” “有一封。”顾铉之说道,“十三王爷并没有给臣看过,但却在之后问过臣,如今这个季节,大鲜卑山就已经遍地积雪了么?还问生活在那边的百姓,若是想要进京,要怎么翻过雪山呢?” “你是如何回答的?” “臣自然是实话实说。”顾铉之平静地说道,“大鲜卑山地处北方,冬季漫长,若是有人想要进京的话,只能趁着夏季,积雪消融时出发。” 李渊忽然嗤笑了一声:“老九仍不死心啊!” 他将手中的棋子落入棋盘:“顾大人,你输了。” 顾铉之点点头:“皇上棋艺高明,臣望尘莫及。” “真的么?”李渊点了点他埋在角落的白子,“顾大人分明已经布好了先手,为何忽然放弃了?” “因为臣觉得,这步棋虽可能会扭转乾坤,却耗时太久,且胜算不高。”顾铉之坦坦荡荡地说道,“臣不喜欢做无谓的努力。” “顾大人是聪明人。”李渊点点头,“顾大人放心,朕会帮你查清你未婚妻的下落,若是方便的话,顾大人可以画一张她的肖像,说不定找起来会更轻松些。” -- 第122页 顾铉之迟疑了一下:“回皇上的话,臣不知她如今长得什么样子。” “哦?”李渊挑眉。 “臣与她相识于年少之时,如今已经多年未见了。”顾铉之说道。 “也罢,那么朕便替你寻到那背后有着飞鸟胎记的人吧!”李渊并没有追问。 “多谢皇上!”顾铉之跪下谢恩。 “就当做你陪朕对弈一整晚的奖励吧!”李渊说罢,便站起身来,“姜历城,吩咐下去,宫中所有的宫女,并女官一起验身。” 他说着,便往外走去:“十三弟顽劣,若是问了什么不该问的,顾大人知道如何应对。” “臣明白!”顾铉之说道,“臣还有一个不情之请,请皇上应允!” “你说便是。” “臣想去一趟玉灵阁。” 李渊豁然回头,目光锐利:“顾大人是朝臣,去后宫……只怕不妥吧?” 顾铉之跪在地上,没有抬头便感受到了一股极大的压迫力。他挺直了后背:“臣只是去问几个问题,还请皇上应允!” 李渊看了他半晌,才开口说道:“朕给你一炷香的时间。” “多谢皇上!”顾铉之叩头谢恩。 “这就是事情的经过了。” 玉灵阁里面,林妙妙坐在桌子旁边磕着瓜子,听许秀讲她昨晚上的「光荣事迹」。 “牛啊秀秀!”她满脸兴奋地拍着许秀的肩膀,“我想教你的是怎么撩男人,你倒是厉害,直接跳到了怎么睡男人!” “现在这个情况,下一步该怎么做啊?”许秀苦着脸问道,“万一那狗皇帝只是一时兴起,睡完就把我忘了呢?我这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吗?” “话可不能这么说。”林妙妙笑道,“什么叫他睡完你,这明明是你睡了他啊!要我说,皇上长得实在不错,睡到就是赚到!” “至于下一步么……你就当没有这事发生就行了!不要去想他,他要是来了,你也和以前一样,对他不冷不热,对这件事绝口不提就行。 到时候他就会胡思乱想,你为什么一点都不放在心上,是不是自己的技术不行——对了,他技术怎么样?” “就……还不错吧。”许秀含含糊糊地说道。 “那你是真的赚到了啊!”林妙妙说道,“做好措施别怀孕,享受就完事了!” “可皇上要是以后不来了呢?”方夏托着腮问道。 “不会不来的!”林妙妙肯定地说,“他今晚上就会来,到时候如果他还想要留宿,秀秀你一定要拒绝他,一口咬定自己昨晚上喝醉了,对发生了什么毫无记忆。 要是他说起来,你就打断他的话,说喝醉了是自己的错,所有的后果都是自己应该承受的,他不用给你任何补偿,明白吗?” “明白明白,我一定记住了!”许秀连连点头。 “孺子可教也!”林妙妙满意地说道,“行了,我也得回去了,太后那边还等着呢!昨天的事,我瞧着皇上是不愿外传,宫里头一点风声都没有,都以为他是在太清宫过的夜呢!你们两个也注意点,别说漏了嘴,惹得别人眼红了,你们只怕又要吃亏。” 她刚站起身,门外就传来了敲门声。 两个丫鬟被许秀和方夏支去做过冬的被子了,听见敲门声,许秀以为又有病人来了:“来了来了……哎哟!” 她想站起身来开门,浑身肌肉却又酸又痛:“这个狗皇帝!” “你坐着,我去开门。”方夏走过去,打开门看到来人的一瞬间便惊呼出声:“顾、顾……” 第122章 我可是提醒过你了 “顾大人!”林妙妙打断了她几乎脱口而出的「顾墨白」,微笑着看着来人。 顾铉之却是没想到会看见她,不由一怔:“林公公也在?” “奴才奉太后的命令,来许宝林这里取新配制的养颜膏。”她说道,“顾大人为何来此处?” 顾铉之抿了抿嘴唇,并没有回答,而是转向了方夏:“甜豆腐脑天下无双!” 林妙妙下意识就觉得不妙,还没来得及阻止,就听见方夏脱口而出:“咸豆腐脑才是正统,甜党都是异端!” “方夏,果然是你。”顾铉之又对许秀点了点头,“许秀。” 方夏脸上表情讪讪,偷看了林妙妙一眼,发现她板着脸没有什么表情,只能硬着头皮说道:“顾大人来这里,是有什么事吗?” 顾铉之——不,应该是顾墨白点了点头,也看了一眼林妙妙。 他早在知道后宫里有两位宝林,一个姓方一个姓许,一个擅长厨艺,一个妙手回春的时候,就猜到了她们两个的身份,只是碍于自己不能出入后宫,一直没能来找她们两个证实。 他没有和二人叙旧,碍于林公公还在此处,也不敢多说什么,只站在门口问她们:“妙妙和你们在一起吗?” 方夏和许秀对视了一眼,许秀咳嗽了一声,说道:“她……没和我们在一起。” 她想起之前妙妙说,顾墨白不知道什么时候给自己找了个未婚妻,心里一时有些火起,语气也不客气了些:“顾大人,您不是有未婚妻了么?为了她都能够拒绝太后的赐婚,想必感情一定很好吧?既然这样,您还找妙妙做什么?” 顾墨白微微垂下眼帘:“妙妙不就是我的未婚妻么?” -- 第123页 “顾大人,你们都已经分手好多年了。”许秀一边说着,一边偷眼看林妙妙,“当年你丢下她,现在又说她是你未婚妻,你问过她同不同意了吗?” “她会同意的。”顾墨白说道。 “你倒是挺自信的……”方夏小声说了一句。 她看到林妙妙几乎都要将下嘴唇咬破了,双手紧紧攥成拳头,连忙拉了她一把。 这顾墨白如今可是朝廷命官,妙妙要是一个没忍住,上去打了他,殴打朝廷命官是什么罪,她可不敢想。 “你们知道她现在在什么地方吗?她现在过得好不好?”顾墨白丝毫没有发现自己想找的人就在身后,急切地说道,“她脾气不好,以前也就罢了,到了这种地方,万一真的得罪了别人,可是要送命的!” “她人笨,胆子又小,不会和别人相处,没什么生存技能,无依无靠的,怎么在皇宫里面生存?我必须要尽快找到她才行!” 许秀方夏:……你确定你说的人是妙妙? 两人都不出声,眼神奇怪地看着他身后。 顾墨白顺着她们的视线看过去,发现林公公还站在这里,脸上仍然带着笑,那笑却扭曲得很,看自己的眼神仿佛自己欠了她银子一样。 “林公公,在下得罪过您吗?”顾墨白不知道太后身边这个太监为什么一直对自己充满了敌意。 “自然没有。”林妙妙咬牙切齿地笑道,“顾大人,听您说起来,您未婚妻还真是……一无是处啊!” “倒也不至于此,她也是有优点的,比如……”顾墨白犹豫了一下,“她长得好看。” “呵呵,真是好大的优点啊!”林妙妙快被气炸了。 她林妙妙浑身上下全是优点,他一个都看不出来,就只能勉强说一个她长得好看! 要是没穿越也就罢了,现在她成了个太监,连这唯一的优点都没了! “顾大人,你这样担心您未婚妻,为何这么久才来找她呢?”许秀问道。 她们已经穿越过来好几个月了,妙妙比她们来得更早,顾墨白为什么一直到现在才出现呢? “我……”顾墨白碍于林公公在,不好把话说得太明白,“我是一介平民,哪有机会能来皇宫?且我并不确定妙妙她是否在皇宫里。” “在遍寻她不见之后,我唯一能想到的,就是自己变得有权有势,才能更快找到她。” 顾墨白说道,“这是最快的方法,而对于一个平民来说,想要入朝为官,途径便是科考。” “我运气不错,恶补了一个月之后,有幸中了状元,也就在这个时候,听说你们在宫里。妙妙和你们关系那么好,你们都在此处,她一定也在!” 许秀方夏林妙妙:学一个月就能中状元,这就是学霸的世界吗?? 方夏咳嗽了一声:“那个……顾大人,我们也不知道妙妙在哪里。” 林妙妙不想掉马,她们自然要给她捂好了。 顾墨白眼神一黯:“她一定也听说你们的事了,要是一直没有来找你们……难道是我来得太迟了吗?” 许秀看着林妙妙的神色,小心翼翼地说道:“也许她还好好的,只是身不由己,不能和你相认呢?” “或许是不想呢?”顾墨白还没有说话,林妙妙就毫不客气地说道,“顾大人也算是大张旗鼓地找人了,您未婚妻一直没露面,说不定就是不想和你有什么瓜葛了。” “顾大人,您从前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啊?”林妙妙充满恶意地说道。 “在下的事,与林公公无关!”顾墨白冷冷地说道。 他从第一次见这个林公公,就察觉到了他对自己莫名其妙的敌意,非但行为举止莫名其妙,连说话时也句句戳心,他实在有些受不了了。 “啧啧,顾大人可真会卸磨杀驴呢!”林妙妙讥讽道,“之前有事求奴才的时候,话说得那叫一个好听,如今倒是会说与奴才无关了!” “也罢,无关便无关,奴才走就是了,可不敢耽误顾大人与两位宝林叙旧!”林妙妙甩手便出去了。 “哎,你先别走啊!”许秀叫了几声,见林妙妙头也不回地走出了玉灵阁,叹了一口气。 她看着顾墨白,脸上带着一副同情的神色:“顾墨白,我劝你还是别惹林公公生气的好。” “不过是个太监罢了,就算在太后面前得宠又能怎么样,还能让太后治我的罪不成?”顾墨白冷笑道,“这种阉人,只会一味讨好主子,仗势欺人!” “你说是便是吧。”许秀小声嘟囔:“我可是提醒过你了。” 第123章 谁让我是大夫呢 顾墨白深吸了一口气,语气软了下来:“秀秀,夏夏,你们两个是妙妙最好的朋友,她肯定会来找你们的,如果她真的来了,你们一定要告诉我,好吗?” “万一……妙妙不想见你呢?”方夏小心翼翼地问道。 顾墨白一怔:“她……就这么恨我么?” “顾墨白,你这个人真的太自我了,她凭什么不能恨你?当年的事,你实在是把妙妙伤得狠了。” 许秀说道,“你丢下她自己,说了三年之后会回来,可是你这么多年一直没有回来啊!你说出国就出国,一点也不考虑妙妙的想法,说想见她就见她,同样没有考虑她的想法,做人不能这么自私的!” -- 第124页 “我……”顾墨白想要分辩,立刻就被许秀打断了。 “你和我们说这些没有什么用,你对不起的是妙妙,我和夏夏帮不到你。”她说着,想到妙妙最初被分手的那段时间,忍不住心里一酸,“是不是因为妙妙一整颗心都给了你,你就觉得她的真心不值钱呢?” “从来都是她迁就你,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可那是因为她喜欢你,珍惜你们这段感情,不是她欠你的!你说走就走,说回来就回来,你把妙妙当成什么了,凭什么你招招手她就要过来啊?” 顾墨白脸色苍白:“我从没有……” “你别说了。”许秀打断了他的话,“这些话你对着我们说,没有任何意义。” 顾墨白抿了抿嘴唇:“等找到了妙妙,我会亲自对她说的。” “你记着便好。”许秀冷淡地说道,“夏夏,送顾大人出去吧,这里是后宫,他待的时间久了,说不定要传出什么流言蜚语,咱俩的小命只怕要不保。” “我这就走。”顾墨白抬手止住了方夏开门的动作,“要是妙妙来找你们了,你们能告诉我吗?” “我们为什么要告诉你?”许秀反问道,“你长得跟原来一模一样,妙妙难道认不出来你吗?她要是想和你相认,自然会去找你,要是不想的话,我们肯定是站在她这一边的。” 顾墨白低下头:“好,我知道了。” 他抬腿往外走去,在门口忽然回过头,对许秀和方夏笑了笑:“虽然没见到妙妙,可是知道你们两个安好,我也是很高兴的,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让人来找我就好。” 日光照在他的侧脸上,勾勒出金色的轮廓,他还是许秀记忆中的样子,眉眼清俊,看人的时候冷淡疏离,偶尔笑起来,身上便多了几分烟火气。 许秀忽然想起自己曾经问过妙妙,顾墨白这个人冷冰冰的有什么好,她到底喜欢他什么呢? 妙妙撑着脸,笑眯眯地说:“他这个人就是面冷心热啦,有时候他嘴上虽然不说,可是对在意的人还是很好的!” 她叹了一口气,看着方夏把门关上,做什么事都提不起兴趣:“夏夏,我想吃琥珀核桃——” “琥珀核桃是什么?”一个声音忽然从她身后传来 “啊啊啊!!”许秀吓得从椅子上弹了起来,抄起桌上的茶壶就往身后扔去。 没有传来茶壶落地破碎的声音,她和方夏双手紧紧握在一起,壮着胆子往她的寝殿里看了看。 “是我。”门口露出了于衍行的脸,他手里还拿着刚才许秀砸他的茶壶。 “你、你怎么又来了!”许秀的心狂跳不止,“而且你不会走正门吗?为什么每次都要跳窗户??” 于衍行一脸抱歉的模样:“许宝林,我不是故意要吓唬你的。只是如今进出玉灵阁的人,都是要登记在册的,来看了什么病,拿了什么方子走,全都要记下来。” 他指了指自己的肩头:“我这个伤,要是被别人看见了,肯定会被抓起来的。” 许秀颤颤巍巍地放开了方夏的手,问道:“你又来做什么?还没到拆线的时候。” 于衍行不好意思地说道:“许宝林,我的伤口又出血了,麻烦你帮我再处理一下。” “又出血了?”许秀皱着眉走过去,“怎么回事,我不是告诉了你要注意休息吗?” 她伸手便去扯于衍行的领口,谁知他却露出了一副惊恐的神情,接连往后退了几步,和她拉开了距离。 “你……你要对我做什么?”他双手紧紧捂着胸口,好像许秀要非礼他一样。 许秀无语:“你不是让我给你处理一下吗?” “就、就给我点止血药就行了……” “我怕伤口缝的线开了。”许秀说道。 “缝的线……”于衍行的脸色变得苍白起来,他昨天一整天,脑海中都在不断重复着许秀说在他身上缝针的话,那感觉让他觉得有些恶心想吐。 “坐下,我给你看看。”许秀把他按在了椅子上。 于衍行表情木然,没有继续挣扎。 许秀解开了他的衣扣,将衣服拉到了肩头,露出伤口来:“夏夏,去给我拿酒精纱布和生理盐水。” 方夏「嗳」了一声便去了,很快就端着她要的东西过来了。 许秀给于衍行清理伤口之后,不由微微蹙起眉来。 “说吧,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用自制的简易镊子夹着纱布,戳了戳他的肩,“这伤口是新的,你又和别人打起来了?” “这些小伤不用管,只要你之前包好的伤口没事就好。”于衍行并不愿说。 许秀看着他,忽然抬手在他腹部按了一下。于衍行「哎哟」一声,几乎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还不止这一处伤口。”许秀冷笑,“脱衣服吧!” 于衍行一张脸涨得通红:“我说没事就是没事!都是小伤,死不了人的!” “你说死不了就死不了?”许秀来了火气,“你肩膀上的伤可是我给你治的,万一因为别的伤口感染,你一命呜呼了,别人岂不是会觉得我是个庸医?” 她一边说,一边按住了于衍行,扒开他的衣服:“你以为我愿意给你治?你连诊金都没给我!” 于衍行挣扎着:“你不愿意就别管我好了!” “夏夏,过来搭把手。”许秀和方夏一人按住他一边胳膊,费了半天力气,终于将他的衣服脱到了腰间,露出身上大大小小十几个伤口来,“我倒是不想管你,谁让我是大夫呢!” -- 第125页 第124章 许秀,你这个女流氓 她皱眉检查了一遍,这些伤口果然如同于衍行说的一样,并不严重,可看着却十分诡异,仿佛有人拿着小刀,在他身上故意划出图案一样。 “究竟是怎么弄的?”她问道。 于衍行满脸通红,并不回答她的话,反而问方夏道:“你怎么还留在这里?” 他放弃了挣扎,缩在椅子上,双手交叉抱在胸前,活脱脱一副被人凌辱的模样。 “我当然是留下来帮秀秀啊!”方夏觉得莫名其妙,“她又要给你清理伤口又要给你上药,肯定需要别人帮忙啊!” 于衍行说不出话来,半晌,将头扭到一边,小声说道:“那,你别看我。” 方夏翻了个白眼:“你一个大男人怎么这么扭捏,看你又怎么了,你也不会丢一块肉!” 许秀动作很快,给他上好了药,又重新包扎起来:“你不想说,那我便不问你了,毕竟是你的私事,只是要是还有下次,不必过来找我,我不想一次一次救不爱惜自己身体的人。” “多谢许宝林。”于衍行飞速穿好了衣服,起身对她一揖到地,“我记住了。” 他面色郑重:“我的身份特殊,确实不能同你多说,只是你的救命之恩,我是会记在心上的。上次的诊金我便没有给你,加上今次…… 这样吧,许宝林,我给你一个承诺,若是有一天,你想要我杀什么人—— 不,你是医者,不会对任何人起杀心,不如这么说,若是你想要我从什么地方救人,我一定会帮你的。” 许秀「哼」了一声:“你说的倒是好听,如今我只知道你一个名字,你说的在御花园当花匠,八成也是个假身份,我就算真的有求于你了,到哪里去找你?” 于衍行从腰间解下一个香囊,倒出里面的一枚缺了角的铜钱,递到了她的手上:“你拿着这个,去合欢殿找夜间看角门的路嬷嬷,把这个给她,她自然会告诉我。” “合欢殿?”许秀皱眉道,“那不是淑妃的地盘么?” 于衍行奇怪地笑了笑:“眼下确实是。” “你的意思是,以后就不一定……” “我得走了,多谢许宝林。”于衍行打断了她的话,对她一拱手。 许秀只觉得一阵风吹过,等她再细看的时候,屋子里已经没有了于衍行的身影。 “秀秀,这个你得好好收着。”方夏走过来,看着她手里的铜钱,说道,“按照小说里的套路,这人应当是个绝世高手,你救了他,将来他肯定会帮你一个很重要的忙!” 许秀耸耸肩,随手将那半枚铜钱丢在了桌上:“让我去合欢殿找人,我看是找死还差不多!那个淑妃凶得很,我看还是算了吧!” “你没听他说么,眼下那儿是淑妃的地盘,言下之意,不就是淑妃住不久了吗?说不定宫里头要出什么大事了。” 方夏还是将铜钱拿了起来,“我给你塞到梳妆盒里了哦,千万别弄丢了!” “好啦我知道了。”许秀爬上床,关上了窗户,“这皇宫里表面上看着风平浪静,可私底下暗潮涌动,骆清是个定时炸弹,现在又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出来个于衍行,也不知道李渊知不知道这些事……” “跟咱们两个没有什么关系,回头告诉妙妙多注意些安全就是了。”方夏轻松地说道,“正好早上内务府送了核桃来,我这就去做琥珀核桃!” “我要吃稍微有一点点焦的!”许秀在她身后喊道。 方夏出去了,剩许秀一个在寝殿里,她趴在床上,把头埋入了枕头。 昨夜……她似乎就是这样被李渊禁锢在身下,挣不脱也逃不掉,周身变得分外敏感,连呼吸都被剥夺,脑海中只有大片的空白,和耳边他轻声叫着自己名字时的声音。 “秀秀,秀秀……” 她的脸变得滚烫,仿佛能感觉到他呼出的热气。 “许秀,你这个女流氓!”她忽然从床上坐了起来,抓起枕头狠狠地砸了两下。 合欢殿里,淑妃正坐在梳妆镜前,手中拿着玉梳,慢慢地梳着自己的头发。 “当真么?”听完玉屏的禀告,她慢悠悠地问道。 玉屏点头:“御前的人嘴巴都紧得很,全都说的是皇上在太清宫过了夜。奴婢本来也没有起疑,倒也是巧了,早间娘娘命奴婢去内务府取剪窗花的金箔纸时,碰巧遇见了去给太清宫送茶叶的小太监,奴婢瞥了一眼那换回来的茶叶罐子,是装着散茶的。” “这散茶可不是给皇上喝的,若是皇上真的在太清宫过夜,怎么会换了装散茶的罐子回来?” 淑妃冷笑一声:“那便是皇上留宿别处,拿顾大人做引子了。” “娘娘,此事您倒也不必放在心上,皇上从前不是也在凌霄殿留宿过么?说不定只是一时兴起,想起了哪位嫔妃,便去留了一晚。”玉屏宽慰她道。 淑妃的脸上看不出什么,握着玉梳的手却指节发白:“从前去了凌霄殿,皇上可有特地命人隐瞒?” “这……倒是没有。”玉屏一愣。 “这不就结了。”淑妃笑得雍容,“这回只怕是不大一样呢!你说,如今这后宫里头,哪个女子最得圣心?” “自然是娘娘了!”玉屏连忙说道。 “呵。”淑妃轻笑了一声,忽然脸色一变,将手里的玉梳砸在了玉屏脸上,“本宫问你这个,是让你实话实说,不是听你这些巴结奉承的!” -- 第126页 玉屏被那玉梳砸在眼角,顿时眼睛就痛得睁不开了。她不敢呼痛,强忍着说道:“是……是方宝林!” “这便对了。”淑妃又恢复了那副慵懒的模样,眼珠一转,对玉屏说道,“等会儿透个话给萧充容,就说皇上有意给方宝林晋位呢,听说要直接晋为婕妤,等再过上几个月,到年关的时候,她便能位列九嫔了!” “奴婢知道了。”玉屏低头应道。 “对了,本宫还记得,那个之前偷东西的采墨,和她们玉灵阁倒是有些渊源。” 淑妃懒懒地说道,“之前就因为本宫处罚了采墨,皇上便因此恼了本宫,你去跟玉锦说一声,这人啊,本宫可用不起了。” “是,奴婢这就去办。”玉屏心领神会,低头出去了。 屋里只剩下了淑妃一人,她看着镜子里自己嫣红的唇,忽然勾起嘴角,露出一个摄人心魂的笑来:“那人还活着?” “回主子的话,眼下人在御书房,我没有机会动手。”一个人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屋里。 淑妃轻蔑地看了他一眼:“果然是个废物!” 那人往前走了一步,露出藏在黑暗中的脸,正是于衍行:“我会杀了他的。” 第125章 是八皇子给本宫的 凌霄殿里,萧梦茹砸了一整套茶具,双眼通红,喘着粗气,又抓起了旁边的一个花瓶。 宫女们跪了一地,不敢出声,生怕一个不小心,让主子注意到自己,把气撒到自个儿头上。 “方夏……”萧梦茹咬着牙念着这个名字。 “哎哟,这是谁惹了娘娘生气了?”她正在气头上,忽然听到一个声音从外传来。 萧梦茹转向门口,看到一个四十余岁的圆脸嬷嬷走了进来,不由眼眶一红:“陈嬷嬷!” 陈嬷嬷看着这一地狼藉,不疾不徐地说道:“一个个的都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收拾好了?” 宫女们如蒙大赦,从地上爬起来。没一会儿功夫,便收拾得干干净净。 “娘娘,这是出了什么事?”陈嬷嬷问萧梦茹道。 她是萧梦茹的奶娘,跟着萧梦茹一同进了宫,萧梦茹对她十分依赖。 “还不是那个方夏!”萧梦茹恨恨地说道,“前次她害本宫在太后面前丢了脸,本宫还没有和她算账,听说昨夜,皇上竟在玉灵阁里留宿了!” 陈嬷嬷一副见怪不怪的表情:“方宝林不管怎么说,也是皇上的嫔妃,前些日子,宫里不就有流言说,皇上对她似乎格外上心么? 奴婢瞧着连太后似乎都对她青睐有加呢!侍寝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娘娘不必放在心上,之前皇上不是也留宿在咱们凌霄殿了吗?” “可是……”萧梦茹听陈嬷嬷这么说,顿时便觉得委屈了起来,“皇上虽然留宿过几次,却……却只是一直看书,根本没有碰过本宫……” “娘娘又如何知道,皇上对方宝林不是这样呢?”陈嬷嬷安慰道,“如今她再受宠,也不过是个宝林罢了,和娘娘您的身份简直是天差地别!娘娘若是为了她气坏了身子,那才是得不偿失呢!” 她不说还好,一说起来,萧梦茹的眼泪便落了下来:“她如今是个宝林,可是皇上要提她为婕妤,等到年关的时候,她就能和我平起平坐了!” 陈嬷嬷沉默了一会儿,问道:“此事娘娘是从何得知的?” “下晌的时候,追云去御膳房取本宫每日吃的燕窝,在路上听到了两个小宫女正在议论此事。” “娘娘的燕窝,御膳房是每日都会送来的,今日怎么要追云去取?” 萧梦茹抹了抹眼睛:“今儿原也是送了的,可都走到门口了,那小太监摔了一跤,洒出了许多,本宫就叫追云走一趟取回来。” “若不是追云去了这一趟,本宫还不知道,那方夏竟然这么有本事!”她咬牙切齿地说道。 陈嬷嬷蹙着眉,沉思了一会儿,才开口缓缓说道:“娘娘,此事恐怕没有那么简单。” “你说什么?”萧梦茹对陈嬷嬷十分信赖,听她这样说,不由问道。 陈嬷嬷说道:“娘娘不觉得此事过于蹊跷了么?” “若是那两个小宫女说得是真的,为何此事在宫中丝毫没有波澜,而偏偏只有娘娘听到了?” “娘娘想一想,昨儿传出来的,可是说皇上宿在了太清宫的!若是那两个小宫女说的是真的,那么她们必是御前的人才能知道内情,娘娘觉得,御前的人敢将皇上的行踪到处说么?” 萧梦茹刚听到此事的时候怒火中烧,恨不得立刻将方夏撕碎。 而此刻听了陈嬷嬷的话,她也冷静了些:“嬷嬷说得有道理……可要是假的,她们在宫中散播这样的谣言,被皇上知道了,岂不是要掉脑袋?” 陈嬷嬷冷笑:“这便是背后那人的高明之处了。两个小宫女,还是生面孔,混在皇宫上千宫女里面,谁能找出她们两个来?” “娘娘若是没能耐住性子,此事闹开了,这谣言便是从娘娘这里传出去的了!” 陈嬷嬷说道,“若是娘娘做得隐蔽,没有被别人抓住把柄,只怕也是正中那人的下怀,他就是想要借刀杀人罢了!” 萧梦茹听了,不由有些后怕:“嬷嬷,到底是谁要这样害本宫?” 陈嬷嬷笑了:“娘娘,这后宫里面,人人表面上都亲亲热热的,背地里谁不是恨不得杀了对方?有这样想法的人多得是,可有人脉做到的却不多。” -- 第127页 她往东边抬了抬下巴:“这事未必就全然是假的,恐怕是合欢殿的那一位,查到了些眉目,却不想脏了自己的手呢!” “嬷嬷的意思是,可能确有此事?”萧梦茹刚消下去的火气又上来了,“不行,本宫不能让方夏那个贱人得意!” “娘娘!”陈嬷嬷无奈地叫了一声,“您要知道,淑妃把此事透漏给您的目的,便是要看您对方宝林动手呢!” “皇上于女色上并不上心,如今后宫之中,九嫔之位尚多有空缺,您如今已是充容,那方宝林又得了皇上喜爱,您与方宝林对上,无论是谁胜谁负,对淑妃来说,都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您不能中了她的计啊!” 萧梦茹却一脸恨意:“本宫自然知道她的如意算盘,只是本宫更见不得方夏能得宠!” 她拉着陈嬷嬷的手,说道,“嬷嬷,本宫手中有方夏的父亲方中正贪污受贿的证据,你帮本宫带回家去交给父亲,他自然知道该如何去做!” 陈嬷嬷看着她,不由叹了一口气。她是了解萧梦茹的,她既然这样说,那么便是已经打定了主意,任谁劝都不会回头了。 “奴婢知道了。”她只能应了下来。 萧梦茹心中那口气这才算是出了,脸上露出了些笑意:“皇上最为痛恨那些贪腐之人,之前的时候是没有证据,如今证据确凿,那方中正只怕要彻底垮台了! 嬷嬷,你要提醒父亲,让他一定要抓住这次机会才行,方中正一旦倒了,父亲就可以顶替他的职务了!” 陈嬷嬷对朝堂上的事了解不多,听萧梦茹这么说,心里却有些担忧:“娘娘,您身处后宫,是如何拿到那些证据的?您能保证这证据是真的吗?” 萧梦茹志得意满地笑了:“嬷嬷放心,那方中正仗着攀上了淮安王府,就把别人不放在眼里,没少得罪人!这证据啊,可是先皇的八皇子亲自给本宫的!” 第126章 是因为更亲近 “八皇子?您说的是骆公子?”陈嬷嬷一惊。 萧梦茹得意道:“正是。” “娘娘,您是如何与骆公子相识的?”陈嬷嬷忧心忡忡地问道,“奴婢瞧着那骆公子的面相,是个心机深沉的,您还是与他保持些距离吧!” “嬷嬷想多了,骆公子为人坦荡,温柔有礼,把方中正贪污受贿的证据给本宫,也是因为觉得本宫被方夏欺负多年,实在看不下去罢了。” 萧梦茹说着,脸上就有些红,“嬷嬷,等会儿本宫便将东西给你,你一定要帮本宫送到才是!” 陈嬷嬷看着她这幅模样,心里不由泛起了嘀咕。可是她即便与萧梦茹再亲近,也不过是个下人,总还是要听主子吩咐的。 于是她只能将心里的疑虑压了下去,想着正好趁这次出宫,将此事告诉夫人。 许秀心不在焉地吃着琥珀核桃仁,时不时就抬头往窗外看上一眼。 可是眼看着天都要黑了,门口还是没什么动静。 终于,在她第十八次抬头看的时候,被方夏抓了个正着。 “呵呵,如今的人身体好啊,这一整天都没什么人来看病。”许秀欲盖弥彰地笑了。 方夏无语:“今天来了五个病人呢!” “啊,哈哈,是吗?才五个啊,我说怎么这么清闲。”许秀尴尬地掩饰道。 “刚才不是你说今天累了,再来病人的话就给他们号码,让他们明天再来?” 许秀讪讪:“我刚才有些累,现在不累了。” 两人正说着话,大门又被推开了。 看到门口那一抹明黄色的身影,许秀眼睛一亮,从榻上跳了下去,穿上鞋便迎上前去。 李渊一整个晚上都在犹豫,要不要到玉灵阁来。他知道自己虽然吩咐过,可对于有心人来讲,他的行踪还是能打探出来的,他怕自己今天再过来,会给许秀带来危险。 可他坐在御书房里批折子,上面的字一个也看不进去。 后来他干脆把笔一丢,对姜公公说道:“去玉灵阁!” 不过是多费些心力,他能护住许秀。 刚一踏入玉灵阁的大门,他就看到许秀向他这边迎了过来。 李渊的脸上不自觉便露出了笑意,然而还没等他开口说话,就看见许秀跪了下去:“臣妾见过皇上!” 他微微皱起眉头:“起来!” 几人进了屋,方夏知道皇上是要留下来用晚膳了,自觉地去了厨房,两个丫鬟和姜公公也退了出去,屋里就只剩下了李渊和许秀二人。 许秀牢记着林妙妙的话,就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千万不要主动提起昨夜的事。 她努力回想着,从前的时候皇上在这儿自己都做些什么,好像,除了看书就是配制药材? 于是她从里屋搬了几个黑漆漆的药匣子出来,摆在桌上,将里面的草药倒了出来。 李渊本来还等着她开口说话,谁知她不但什么都没说,还自顾自地捣鼓起她那堆药材来。 他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咳嗽一声,从旁边抓起一本书来,凑在烛光下看了起来。 两个人都心怀鬼胎,许秀将前两天便已经筛过的药材又筛了一遍,而李渊手里的书,半晌都没有翻一页。 终于,还是李渊忍不住了。 他咳嗽了一声,对许秀说道:“许宝林,朕……” -- 第128页 “皇上不必多言,昨夜是臣妾喝醉了,什么都不记得,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都与皇上无关!” 许秀这一整天把这句话在脑海中翻来覆去,过了无数遍,此刻终于等到了李渊开口,她一股脑便倒了出来。 “不,朕是想说……” “就算真的发生了什么,臣妾也不怪皇上,不用皇上负责,皇上更不要为了补偿臣妾,就给臣妾提位分!” “朕只是口有些渴了,给朕倒杯茶水来。”李渊淡淡说道。 “哦。”许秀麻利地起身去倒水,觉得自己的脸上火辣辣的。 她端着茶递给李渊,李渊接过去,却顺势握住了她的手不放。 “什么都不记得,嗯?”他低低地笑道。 许秀忍着臊意,强作镇定地点头:“不记得。” “其实也没发生什么。”李渊说道,“朕昨夜见你喝醉了,将你抱回寝殿,便回去了。” 许秀瞪大了眼睛:“皇上你竟然不认账!” “认什么?”李渊明知故问。 “你昨晚上明明……” “明明什么?”李渊追问道。 许秀忽然反应过来,他就是等着自己承认呢!于是她哼了一声,说道:“没什么,臣妾就是隐约记得有人什么都不懂,还要臣妾教呢!” 李渊的手危险地一紧:“谁什么都不懂?” “臣妾哪里知道,臣妾早已经睡着了呀!”许秀故意说道,“想必皇上也不知道,毕竟皇上早早便回去了!” “许秀,朕看你胆子是越来越大了!”李渊将茶杯往旁边重重一放,手上一用力,便将她拉了过来。 许秀没有防备,被他拉得一个踉跄,倒在了他身上。 接着,臀上便传来了火辣辣的疼,许秀简直难以置信:他竟然,打她屁股?? “昨夜是谁求朕停下来的,嗯?”李渊打一下便问一句,“是谁一直哭,说自己累了?” 这简直是奇耻大辱!许秀从幼儿园毕业之后,就没有再被人打过屁股,这个狗皇帝,昨晚上欺负自己还不够,现在竟然还不停手! “李渊,你、你……” “昨晚上朕就想问你,你是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大胆,竟敢直呼朕的名讳?” 李渊小小地出了一口气,见她除了气急败坏,毫无反抗之力,心情大好,终于放过了她。 许秀跳了起来,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心里把李渊的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嘴上却还不得不服软:“臣妾是觉得,叫名字更亲近些。” “哦,是吗?”李渊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那叫朕狗皇帝,也是因为更亲近?” 第127章 像在听别人的故事 “那是……是臣妾一时口误……” 许秀的声音弱了下来。 李渊笑出声来:“没事,朕没有生气。” 许秀小心地抬头看着他,虽然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她渐渐明白了,李渊并不像一开始她以为的那样可怕,甚至可以说脾气很好,可他毕竟是皇上,自己私底下与方夏对他的那些评论,要是让他听到了,自己可就惨了。 “你过来。”李渊抬手对她说道。 许秀依言走过去,坐在了他身边。 李渊抬手,将她的一缕鬓发拢到了耳后:“朕对你的心意,你应当是知道的。” “哦……”许秀小声应道,感觉自己的脸又红了。 “如今朝政未稳,虽说朕已经布局了几年,可那些人根基深厚,并非一朝一夕就能够撼动的。” 李渊声音温和,说出的话却让许秀听了心惊;“只怕将来必有一战,到时候恐怕会……血流成河。” “不过你不必担心,朕会护好你的。”他摸了摸她的头发,“只是如今要先委屈你了,本该给你的东西,朕暂时给不了你。” 他这是在向她……解释吗? 许秀连忙点头:“臣妾懂的,臣妾都懂!” 她可是看过宫廷剧的:“皇上不用对臣妾说这些,臣妾什么都懂!” 李渊笑了笑:“不是说叫名字,会更亲近吗?” 许秀尴尬地笑了:“臣妾反思过了,还是要记得自己的身份,不能直呼皇上名讳。” “你怎么称呼朕都无妨。”李渊说着,便站起身来,“朕就是过来和你一声这些,你好好歇着,朕先回去了。” “啊?皇上这就走了?今晚上不留下来过夜了吗?”许秀的话没有经过大脑就说了出来。 “爱妃希望朕留宿?”李渊看着她笑道。 许秀恨不得把自己的舌头咬下来:“臣妾是想说,臣妾身子不适,皇上还是不要留宿了。” “如此,就好好歇着吧。”李渊拉过她,在她额上印下一吻,便匆匆离去了。 方夏端着饭菜进屋的时候,就只看见许秀一人失魂落魄地坐在椅子上。 “秀秀,皇上呢?”她问道。 “走了。”许秀说道。 方夏放下盘子:“我还以为要等他吃过了晚饭,说要留下来的时候你才会赶他走呢!算了算了,走了就走了,今晚上我做了三杯鸡哦,他不吃是他没有口服!” “什么味道这么香?” 方夏莞尔一笑,看着李潜探进来的脑袋:“有口福的人来了,李将军快进来坐,正要开饭呢!” 接下来一连几日,李渊都没有露面。 -- 第129页 许秀花了一个晚上,把自己心里那种奇怪的悸动归为「单身三十年第一次碰到男人」而产生的,变得心安理得了起来。 这不能怪她,平生第一次和一个男人睡了,还是个非常符合她审美的帅哥,换了谁都要心动几天的,对不对? 不过她是知道的,对方不是个普通人,是坐拥三宫六院的皇上,自己要是真的陷进去了,那可就太傻了。 这一日,李渊仍旧没有出现,倒是李潜,一大早便来了玉灵阁。 “李将军今儿怎么来得这么早?”许秀说道,“夏夏在屋里换衣服,等会儿就来了。” 李潜今天有些不对劲,他皱着眉,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等方夏从屋里出来了,他一个箭步走上前去,一把握住了方夏的手。 “夏儿,有件事我得跟你说!” 这李潜不是忽然开窍,要对夏夏表白吧?许秀两眼冒光,磕着瓜子兴致勃勃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方夏被吓了一跳,下意识便将手往外抽:“李将军,你说便是。” 李潜也意识到自己唐突了,放开了她:“夏儿,我告诉你之后,你别着急,事情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坏。” “我想什么啦?”方夏一头雾水。 李潜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说道:“今日上朝的时候,有言官进谏,说方伯伯他……贪污受贿。” “方伯伯?”方夏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老爷是不可能做出这种事的!”翠柳却知道李潜说的是谁,冲口道。 “我知道,我知道。”李潜有些头痛地摸了摸脑袋,“方伯伯的为人我清楚,最是清正廉洁。” 方夏这下知道了,李潜说的人正是她的父亲方中正:“我……父亲他,不是在家养病么?怎么会忽然有人说他受贿?” 李潜摇头:“具体情况我并不清楚,只是知道,那言官不止是谏言,还呈上了证据。” “那皇上怎么说?”虽说方夏并没见过她那个老爹,可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她还是懂的,要是方中正真的贪污受贿了,自己也要受到牵连。 “皇上并未当廷表态,而是将那奏折留中不发。”李潜说道,“皇上对你还是有情的,想必不会轻信那些言官的话,定然会给方伯伯一个清白!” “皇上对我能有什么情啊!”方夏嘟囔了一句。 “李将军,那老爷和夫人现在如何了?”相较于方夏的淡定,翠柳都快要急哭了,“夫人年纪大了,身子又差,若是真的有官差去了府里,万一受到惊吓,病情岂不是又要加重了?” “放心,皇上暂时并未派人搜查方府。”李潜安慰她道,“只是因为方家与我淮安王府关系一向很好,想来皇上为了避嫌,真到的搜府的那一日,为了避嫌,想来不会让我带人去。” “肯定是有人构陷我家老爷!”翠柳急道,“李将军,您从小便与我家小姐相识,经常出入方府,我家老爷是什么样的人,您再清楚不过了,您一定要对皇上说明白啊!” “这是自然。”李潜说道,“我瞧着皇上的样子,似乎并不相信此事。” 他转向方夏说道:“我特地来跟你说这件事,是为了以防有那些心怀不轨的人,将事情添油加醋地告诉你,你听了之后,一时冲动,做出什么事来。你放心,有我在,方伯伯不会有事的!” “我知道了,多谢李将军。”方夏说道。 她不是原主,那方中正虽说名义上是她的父亲,可她连对方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如今听李潜说方家出了事,对她来说就像是在听别人的故事。 第128章 她是管什么的 李潜来之前打了很久的腹稿,想着见到了方夏该如何安慰她,却没想到她这样淡定。 他满肚子的话说不出去,哽在喉间,只好说道:“夏儿,我这些日子会常来这里的,方府发生的事,我会告诉你,你不必忧心。” 方夏点头:“多谢李将军。” 李潜不便久留,往外走去,走了两步,忽然又想起了什么似的,回头对方夏说道:“对了夏儿,我估摸着这几天凌姐姐就要来找你了,到时候她哭任她哭,你别插手就是了。” 他说完便走了,留下方夏满头雾水:凌姐姐又是谁? 这个谜没有折磨她们太久,第二天的时候,李潜口中的「凌姐姐」便出现在了玉灵阁。 是翠柳给她开的门,一见到她,立时便呆住了:“大小姐……” 方夏原身的胞姐,方凌眼眶红红地站在门口,身上穿着的是女官的服制,一头墨发高高束起,脸上不施脂粉,眼下一片乌青。 “夏儿……”方夏迎出来的时候,方凌似乎终于忍不住了,「哇」地一声便哭了出来,“夏儿,怎么办啊,他们、他们说父亲贪污,家里该怎么办啊!” 方夏有些尴尬地拍了拍她的后背,朝着许秀使眼色。 许秀连忙走过去,柔声安慰道:“方……小姐,您不必担心,方大人身正不怕影子斜,那些人爱怎么说便怎么说,方大人没做过的事,根本不怕他们说!” 方凌哭声一顿,抬起头幽幽地看了她一眼:“父亲虽然没有受贿,可有时候,看到喜欢的字画,忍不住收下暂时赏玩也是有的。” 许秀:……敢情不是冤枉你爹啊! 这方凌长得与方夏有七分相似,年纪看上去二十三四岁,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鬓边却可以看到零星的白发。 -- 第130页 此刻她抱着方夏,丝毫不顾及方夏脸上的神色,低头说道:“水至清则无鱼,皇上难道不知道这句话么?真的要查起来,谁敢说自己就是清清白白的?” “夏儿,你如今在皇上身边颇为得宠,能不能替父亲求求情,让皇上网开一面?” 方夏连连摆手:“先不说皇上有没有要惩罚父亲的意思,即便是有,那么也是皇上知道了父亲做的事,对父亲秉公处置罢了。” 方凌一双杏眼水汪汪的,含着泪看着方夏:“夏儿,你还是一如既往地自私!” 方夏:?? “从小到大,只要是你喜欢的东西,父亲母亲都会捧到你眼前给你,可你呢,你甚至连这一点小忙都不肯帮父亲!羔羊尚会反哺,父亲养了你这么多年,你就不能帮帮父亲么?” 方凌哭着说道,“都怪我这个做长姐的没有什么用,空有一颗想要尽孝的心,却没有能帮到父亲的实力……” 方夏:“姐姐,你不能道德绑架我啊!” “夏儿,你还记不记得,当年你刚出生的时候,父亲有多高兴?”方凌说道,“父亲整整在方府摆了三日的流水席,连路过的百姓,都会被请进府内,只为了给你庆生!” 方夏:“刚出生的事情我怎么会记得啊!” “后来你六岁的时候,学习女红不小心刺破了手指头,父亲知道了,当即往皇宫里来了,将当值的太医扛回家,让他给你诊治。” “你七岁半的时候,不小心落了水,父亲心疼得不行,将你身边伺候的丫鬟婆子都换了个遍,又严令不管什么时候,你身边都不能离了人!” “你九岁又三个月的时候……” “行了行了。”方夏有些头痛,“姐姐,这个忙我真的帮不了你,如今我虽然是宝林,可是说白了,也不过是伺候皇上的侍妾罢了,哪里敢开这个口!” 她提前得了李潜的吩咐,不管眼前她这个姐姐怎么哭,她都是不会答应的。 “夏儿,我、我真是看透了你!”方凌哭了半晌,见她怎么都不肯帮自己,心中不由有些恼了。 “我们都是方家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如今眼见着是得了宠,竟不肯方家一把,你、你、你实在是……” 方夏一脸为难:“姐姐,你看我都已经说过了,我自己还在这冷宫呢,哪里顾得上别人啊!” 她拉着方凌的手就去摸桌上那一只有缺口的瓷杯:“你看,虽然外头传得头头是道,可没有一句话是真的,若是皇上真的看上我了,下面的太监敢这样明目张胆地欺负我吗?” 许秀心道那明明是你自己早上不小心磕破的。 方夏又将袖子撸了上去,露出一截白生生的藕臂,上面有一道浅浅的伤疤:“你瞧,我现在还要自个儿做饭呢!” 方凌有些不敢相信,伸手摸了摸她臂上的伤疤,眼泪又「簌簌」落下,将方夏一把抱在怀里:“对不起,夏儿,姐姐不知道你如今竟流落到这个地步,你放心吧,以后姐姐会护着你的!” 许秀:这位姐姐你好像已经把你来的目的忘光了。 方夏安慰了方凌几句,好说歹说把她送走了。 她不好问翠柳自己与方凌的事,就对许秀挤了挤眼睛。 许秀心领神会,等她一出去,立刻拉着翠柳问道:“这便是你们方家的嫡长女吗?怎么会在宫中做女官?” 翠柳叹了一口气:“不瞒许娘子,我家大小姐她其实是很命苦的。” “哦?” “当年大小姐有一门门当户对的亲事,然而就在成亲前夜,新郎官却忽然不告而别,留下一封信,说自己的思想觉悟太低,配不上大小姐。” “后来,因着老爷在朝中还算是有名望,很快便又有青年才俊来向大小姐提亲,本来亲事已经定下来了,那人却又说自己受不了大小姐的博爱和圣母心,解除了婚约。” “大小姐深受打击,遂断了成亲的念头,闹着要进宫当女官。” “老爷和夫人心疼大小姐,便同意了,如今算起来,大小姐已经当了几年的女官了。” 许秀听得津津有味:“那她平时都管着哪方面?” “回娘娘的话,大小姐身为司苑,管的是园院种植等琐事。” “园院种植?”许秀一怔,“那她不就是那于衍行的上司了么?” 第129章 玉灵阁已经人满了 那天送走那个莫名其妙的刺客走之后,许秀心里总是惦记着,觉得事情没有他说的那么简单。 她拐弯抹角地问了几个来看病的宫女,她们都说皇上已经抓住了杀害宫女的歹人,大理寺将那凶手捉拿归案了。 许秀是不信的,她这玉灵阁外面守着的侍卫还没撤走,李渊显然是在防备着什么。 难道他是想要麻痹那凶手,好让他再次出手伤人吗?要是许秀没有猜错的话,凶手就是骆清和于衍行两人中的一个,到底是谁,为什么要杀那些宫女,她想不出来。 其实按照她内心的想法,她那个疯批表哥的嫌疑更大…… “方小姐再来的话,得问问她手底下到底有没有个叫做于衍行的花匠。”许秀自言自语道。 “许娘子,方家这件事,您能不能求求皇上……”翠柳小心翼翼地问她。 许秀满头黑线:“掺和这些事,我是嫌自己活得太自在了吗?” -- 第131页 她看着翠柳垂头丧气的样子,安慰道:“你放心好了,皇上不是那样是非不分的人,如果有人举报,皇上自然是要查一查的,你家老爷要是没做什么亏心事,皇上是不会为难他的。” “可是……”翠柳欲言又止。 许秀拍了拍脑袋:“我忘了,他真的做了亏心事,是吧?” 翠柳连连摇头:“不会的,我家老爷是不会做出对不起皇上的事的!只是,奴婢担心有人刻意诬陷,即便是老爷没做什么,也会捏造出证据来栽赃我家老爷!” “朝堂上的那些手段,大家心里都有数。”许秀说道,“你家老爷能在官场平平安安这么多年,想来对这样的事早有防备。宫外到底是什么情况,如今谁都不清楚,贸然做出什么举动的话,说不定还会帮倒忙。” “方家在朝中这么久,根基深厚,要是真的需要夏夏做什么,定然会派人来与夏夏说的,在那之前,我们还是按兵不动的好。” 翠柳听了,觉得许娘子说得不无道理,心渐渐放下了些:“奴婢知道了,等到大小姐再来的时候,奴婢会劝劝大小姐的。” “她还会来?” 翠柳点头:“大小姐从小便是,认准了什么事,就一定要做成。今日她来求我家娘子,我家娘子没有答应她,她肯定还会再过来。 况且她如今认定了我家娘子过得艰难,需要她帮助,她下次来的时候,八成会想办法把任嬷嬷塞进来。” “任嬷嬷是谁?” “是我家娘子的奶娘,当初跟着我家娘子一同进了宫,只是没成想后面发生了那样的事,我家娘子被贬到了玉灵阁,身边又只能带着一个宫女,任嬷嬷不能跟着过来,便被指派到了林才人身边伺候。” “林才人……怎么听着有点耳熟呢?” “许娘子您忘记啦,之前林才人还来找过茬呢,正巧碰见皇上过来,被皇上禁了足,到现在还没有放出来!” “啊,原来是她!”许秀想了起来。 “任嬷嬷对我家娘子极好,要是真的能进玉灵阁,咱们的日子过得就轻松了!”翠柳脸上带着笑,似乎已经等不及任嬷嬷真的过来了。 “咱们现在的日子过得难道不轻松吗?”方夏不知何时出现在她们身后,幽幽问道。 她可不想身边再出现一个什么任嬷嬷。她是个冒牌货,翠柳和李潜两个笨蛋看不出来,可若是换一个心细的,定然一眼就会发现她与原身的区别。 “娘子说得也是……”翠柳摸了摸脑袋,“奴婢就是觉得,要是任嬷嬷能来给娘子出谋划策,娘子定然能够获得皇上的欢心……” “想什么呢你!”方夏毫不客气地敲了敲她的脑袋,“我才不想获得皇上的欢心呢!咱们玉灵阁现在人满了,谁也不能进来!” 她正说着,外头响起了敲门声:“翠柳,过去看看是谁!” 翠柳开了门,怔了怔:“采墨姑娘,你怎么过来了?” 许秀和方夏都转头看过去,来人「扑通」一声给她们跪下了。 “两位娘子,求你们收留采墨吧!”她一边小声啜泣着,一边给她们两个磕头。 许秀和方夏对视了一眼,许秀开口道:“你先起来吧!” 来人正是之前侍月半夜带着过来找许秀诊治的采墨,她因为被淑妃诬陷偷了东西,二话不说就被打断了手指,许秀给她接上之后,一直没有再见到她。 如今她苍白消瘦,一双眼睛空洞无神,身上早已没有了十几岁少女的朝气,看上去竟有些暮气沉沉。 许秀看着只觉得心惊,让翠柳将她扶起来坐在了椅子上,抬手搭上了她的手腕,只觉得她脉浮无力,按之细小如线。 “你如今阴血衰少,阳气不足,之前可是受了什么内伤?”她又去翻开采墨的眼皮,细细查看着。 采墨本能地想往后躲,随即反应过来许宝林是要给自己治病,便又忍住了。听见许秀问,她犹豫了一下,缓缓地点了点头。 “奴婢……前些日子被打了五个板子,并没有受什么外伤,只是晚间回了房间,却吐出一口血来。” “又是淑妃干的?她为什么要命人打你板子?”许秀问道。 “自从上次的事之后,淑妃娘娘便将奴婢分派到了外院,负责每日……倒夜香。” 采墨垂着头说道,“奴婢见淑妃娘娘虽然不待见奴婢了,可是并没有对奴婢再做什么,便想着往后这样也好,虽然干的是脏活,可是不必在淑妃娘娘面前出头,也就不会再被处罚了。” “就这样平安无事过了些日子,奴婢本以为淑妃娘娘已经把奴婢忘了,可前些天,娘娘身边的玉锦忽然来找奴婢,告诉奴婢说,淑妃娘娘要见奴婢。 奴婢虽然惶恐,可是不得不去,于是便过去了,谁知正碰到皇上在淑妃娘娘处,奴婢磕了个头便退下了。” “淑妃娘娘当场并未说什么,待皇上走之后,便说奴婢心怀不轨,想要勾引皇上,让人打了奴婢的板子…… 在那之后,奴婢在合欢殿的日子越发艰难了,每日里送去的吃食都是馊的,衣服里面藏了针,晚间睡觉的时候,被人泼冷水……” 采墨的眼里渐渐蕴满了泪:“两位娘子,求您救救采墨吧!” 第130章 您想不想入股 “那个女人实在是太恶毒了!”方夏气得在屋子里站起身走了两圈,“秀秀!” -- 第132页 “我知道。”许秀点点头,开了个方子给采墨,“这个方子你先拿着,不要想别的,先养好自己的身子才是最重要的。淑妃对我们两个恨得要死,要是我们去要人,只怕她不会放你的,你的事还需要另外想办法。” 采墨跪下来给她磕头:“许娘子,您和方娘子菩萨心肠,奴婢、奴婢若是能逃离淑妃处,往后定然做牛做马报答两位宝林!” 许秀安慰了她几句,方夏又拿了新炸的小麻花给她,惹得采墨又是一阵落泪,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不管怎么说,如果说她来的时候是心如死灰,走的时候眼中到底多了一丝神采和希望。 “秀秀,你有什么法子能把采墨讨过来吗?”方夏问道,“好好的一个小姑娘,被磋磨成这样,要是咱们不管她,她说不定活不了几天了!” “我觉得,咱们开口未必能行。”许秀沉思道,“那淑妃要是知道咱们想要采墨,说不定就下狠手直接将她杀了。” “那你说该怎么做才好?” “咱们去找妙妙吧,要是妙妙能说得动太后,把采墨要出来的话,淑妃就无话可说了。”许秀说道,“她能对着咱们发火,总不能连太后的面子都不给吧?” “说得对。”方夏连连点头,“等妙妙来了,我就跟妙妙说!” 林妙妙正喝着茶,悠闲地看着眼前站成一排的宫女,冷不丁地打了个喷嚏。 “哎哟,林公公,您莫不是着了凉?快来人呐,给林公公端一碗姜汤来!”吕公公看着眼前这个年纪轻轻的小太监,满脸笑得谄媚。 这宫里谁不知道,别看林公公年纪轻,可是太后面前一等一的红人呢! “不妨事,不妨事。”林妙妙连连摆手,“吕公公,还是做正事要紧啊!” “对对对,您瞧我这记性。”吕公公一拍自己的脑袋,咳嗽了一声,板着脸道,“皇上有令,宫中之前出了贼,虽然那贼人蒙了脸,可身上却有个胎记!现宫中所有在册的宫女,均要一一验过身才行! 你们是内务府的,若是有谁做了那对不起主子的事,就自个儿站出来,皇上宽厚仁慈,不会和你们计较,可若是等会儿被验出来,那就不是那么简单的了!” 宫女们低着头不出声,吕公公见状,笑着对林妙妙说:“林公公,内务府这些个宫女啊,个个都是老实本分的,您瞧这……” 林妙妙喝了一口茶,慢悠悠地开口道:“我自然知道吕公公手下的人都没问题,只是这可是皇上的命令啊!让嬷嬷都瞧瞧,这人没在里边儿,您心里头也踏实,是不是?” “这是自然,这是自然!”吕公公一连声地应了,对那些宫女们说道,“你们五人一组,进屋脱了衣裳让嬷嬷验身,没问题的出来之后在自个儿名字旁边打个勾,然后就去做自己的事吧!” 宫女们很快便进了屋,林妙妙品着茶,心道这内务府果真是个肥差,这茶虽不是顶好,可也比她之前在那些嫔妃宫中喝的好上许多了。 “林公公,您在太后身边伺候,可知道十三王爷的身子如今恢复的如何了?” 吕公公凑过来问道,“我这心里头啊,一直惦记着十三王爷,奈何我身份低微,没机会见到王爷。” 林妙妙笑道:“劳吕公公惦记,王爷如今已然大好了,前儿还跟太后说要出宫去呢,太后到底还是不放心,让他再等些日子,等到李潜李将军休沐的时候,跟着李将军一起出宫!” “那便好,那便好啊!”吕公公拍着心口,“当初王爷受了伤,我这颗心啊,就没有一天放下来过!幸而有许宝林妙手回春,将王爷救了下来!” 林妙妙听到他提起许秀,不由瞥了他一眼:“可不是么,多亏了许宝林。” “说起许宝林,林公公,我前些日子倒是从许宝林那儿得了个好东西。”吕公公凑到林妙妙的耳边,神神秘秘地说道。 “什么东西?”林妙妙挑眉。 吕公公从袖口里掏出一个小盒递了过来:“您瞧瞧!” 林妙妙打开之后,看到里面是白色的膏体,放到鼻子下面闻了闻,和给太后的养颜膏味道倒是不大一样:“这是做什么的?” 吕公公的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神情,伸出了自己的手给林妙妙看:“林公公您瞧瞧,我这儿之前生的瘤子,许宝林给我割了去,如今啊,可是一点伤疤都看不见了!这药膏便是祛疤膏,效果实在是惊人啊!” “许宝林做的东西,效果自然没得说!”林妙妙与有荣焉。 吕公公见她点了头,立刻趁热打铁道:“不瞒林公公,我与那许宝林也算是有些交情,许宝林做出这祛疤膏,曾托我在宫中售卖,我卖了几盒,心里头却总是不踏实。” 他这祛疤膏卖得好,只是前儿忽然听说太医院有人问起了这东西,心里不由有些慌了起来。 在宫中倒卖东西,平素里上面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可是如今太医院提了起来,若是真的开始查,查到了他这儿,那他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只是这祛疤膏利润巨大,若是要他放弃,他实在是有些舍不得。 正在他左右为难之际,正巧今天林公公奉了太后的命令,要将给宫女们验完身的名册拿到松鹤宫去,吕公公见了林公公,不由眼前一亮。 他若是将这祛疤膏的事情告诉林公公,引着林公公也掺进来,不就相当于给自己找了一个靠山? -- 第133页 林公公如今在太后身边如日中天,谁敢查到他的头上?即便是真的查到了,以太后对林公公的偏宠,想必最多也就是说上几句,罚个把月的俸禄罢了。 自己大不了将利润多分他些,就不信他不心动! 这样想着,吕公公便悄声对林妙妙说道:“林公公,这祛疤膏,我卖八十两银子一盒,许宝林只收我六十两,您想不想也入股?我就按照许宝林的价格给您,六十两银子一盒,您一倒手,就能赚二十两!” 第131章 前面有人杀人了 林妙妙看着他,表情古怪,缓缓地摇了摇头:“罢了,这样好的生意,还是吕公公自个儿做吧!” 吕公公一听,以为他是嫌贵,连忙说道:“林公公,这祛疤膏药效极好,若是有哪个娘娘身上受伤留了疤,只消半盒就能将疤痕完全去除!您平素在后宫里经常行走,遇到的贵人也多,这药膏啊,您一盒能卖上一百两!” 林妙妙脸上露出一个笑来:“吕公公,您不也经常在后宫里行走么?真的说起来,您比我和那些娘娘们更熟悉啊!这药膏我卖不来,您不用跟我说了。” 吕公公有些急了:“五十两!您要是想卖,给我五十两就成!” “吕公公这是赔钱做生意啊,许宝林卖您六十两,您卖我五十两?”林妙妙问道。 吕公公嘴角抽了抽:“瞧您这话说的,我不是想着您往后要是有什么好事儿,能让我有口汤喝嘛?不过十两银子,就当我孝敬您的了!” 林妙妙依旧摇头:“吕公公这话说得,我更不敢接了。论资历,您进宫比我早,论品阶,您如今可是内务府总管,我哪能和您比呢?这药膏啊,您就接着卖,我可不掺和进来了!” 她将手里的药膏重新塞给了吕公公,心中冷笑不止,这吕公公还真是个奸商,秀秀之前和她说起过这事,说的时候还心事重重的,说这宫里的宫女太监们没有那么多银子,可是她要是降了价,又跌了档次,想要再提价就难了。 当初她给秀秀出主意,说可以将药膏装在不同的盒子里售卖。 那些普通的白瓷瓶,可以卖得便宜些,而精美包装的,自然可以卖高价。 秀秀听了一直说是个好主意,这样就可以让那些没有钱的人也能买得起了。 这吕公公倒是好,秀秀那边想尽办法降低价格,他一盒直接卖到了八十两银子! 林妙妙瞧着方才他拿出来的那个小盒,正是秀秀做的价格最低廉的一种! 林妙妙不由有些生气,这吕公公还想要拉她入伙,想来是这祛疤膏的生意,被别人捅出去了,他这是着急给自己找个垫背的呢! 林妙妙心道你不找我我没准还能让你帮秀秀多卖上一段日子,你这找到了我头上,还赚了秀秀那么多银子,我得在后面推你一把才行。 她岔开话题,不管吕公公怎么说,都打太极绕了过去。 吕公公见她完全不接话,只得将此事放在了一边,没有林公公,还有旁人,他就不信自己找不到个冤大头! 很快,进屋验身的宫女都出来了,吕公公捧着手册递给林妙妙:“林公公,人都已经验过了,没找到您说的那个背后有飞鸟胎记的。” 林妙妙笑了笑,接过手册放入怀中。 你能找到就出鬼了,老娘才是正主,顾墨白,你这辈子别想找到我了! 她走出门,迎头就看到了顾墨白。 “怎么样,林公公,找到了吗?”他问道。 林妙妙「哼」了一声,将名册往他怀里一塞:“顾大人自个儿看吧!” 她想不明白,为什么皇上答应帮顾墨白找就算了,连太后也对这件事上了心,催着她跟顾墨白在宫里一一排查。 她原本是想着尽量不与顾墨白见面的,谁知被太后这一吩咐,她想躲都躲不了。 “真是晦气!”她小声嘟囔道。 忽然她就感觉到旁边有一道冷冰冰的视线落在了她的脸上,不用看她都知道是顾墨白。 “林公公若是觉得晦气,大可不必整天跟在在下身边。”顾墨白冷冷说道。 林妙妙被他气笑了:“你以为我想跟着?顾大人,我是个太监,主子说的话,我要是不听,是会掉脑袋的!你还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要不你去跟太后说一声,以后不用我跟着了,如何?” 顾墨白沉默了一下,低声道:“是我有些心急,没有设身处地为林公公考虑,抱歉。” 林妙妙翻了个白眼:“大可不必。” “如今已经寻找了过半,还是没能找到我想找的人,这样大张旗鼓,她肯定已经知道了。” 顾墨白合上了名册,“可是她一直没有露面,也许就像林公公之前说的,她或许并不想见我。” 他的声音少见地带着一丝颓唐,眉宇间也笼罩着一层忧伤。 林妙妙看着他,忽然有些心酸,将头转到了一边,咳嗽一声,说道:“也许,你们已经见过面了,只是你没有认出她来,她因此生了你的气,不想和你相认呢?” “不可能!”顾墨白断然否定道,“虽然我不知道她如今的样子……但是我相信,只要我看见她,一定会立刻认出她来的!” “呵呵,你可真厉害。”林妙妙阴阳怪气地说道。 顾墨白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对她说道:“林公公,我之前出言不逊,还请您大人有大量,不要与我计较。如今找人这件事,我知道您是奉了太后的命来帮我,而并非自己心甘情愿的,我欠您一个人情。” -- 第134页 林妙妙伸出两根手指晃了晃:“两个了。” “对,是两个了。”顾墨白说道,“您帮我的事,我记在心里,以后一定会报答您的!” “谁稀罕你的报答,先找到人再说吧!”林妙妙翻了个白眼。 下一处是浣衣局,林妙妙远远地瞧见前面的路上有几个嫔妃,似乎是起了争执,她不愿牵扯到其中,便带着顾墨白走了一条小路。 “今日太阳有些毒,走这边能凉快些。”她随口对顾墨白扯了个谎。 顾墨白默默地跟在她身后,两人安静地走着,两边的灌木高大,只留一条能容一人经过的小道。 周遭越发静谧,林妙妙几乎能听见身后那人的心跳声。 她想起从前来,下雪的晚上,两人手牵手走在雪地里,她喜欢回头去看雪地里的脚印,并着排延伸到很远很远。 她悄悄抬起手,抹了抹眼角,正想回头对顾墨白说就快到了,冷不防被他捂住了嘴,用力拉到了旁边的灌木丛里。 什么情况!林妙妙瞪大了眼睛,拼命挣扎,她现在可是个太监啊,顾墨白,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荤素不忌了,这样都能下得去手? 顾墨白制住了她,贴近了她的耳朵,小声说道:“别出声,前面……有人杀人了!” 第132章 这下说不清了 林妙妙安静了下来。 顾墨白慢慢松开手,她回过头,看见他一脸严肃,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唇边,示意她不要出声。 林妙妙用手撑着地,将自己的身子撑了起来,离顾墨白远了些。 她也察觉出了不对,不远处隐隐有说话声传来,而鼻尖萦绕的气息是……血腥味! 那声音断断续续地传来:“主子……这人……是……不知道……” 另一个声音就清楚了许多:“她虽只是个奴才,可当年的事,她也有份!” 接着就是一阵拖动的声音,林妙妙想到他们拖的可能正是一具尸体,只觉得一阵阵作呕,险些要吐出来。 一只手搭在了她的肩头,清冽的气息将她包围了。顾墨白靠过来,在她耳边轻声说道:“忍着些。” 那两个人的声音越来越近,林妙妙屏住了呼吸,生怕一不小心,那两人便会发现自己。 “主子,您此番进宫,皇上是知道的,本就命大理寺彻查此事,这个时候再动手,恐怕有些不妥吧?”一人说道。 另一个人的声音散漫慵懒,嗤笑一声道:“李渊想查便查,我等着他查到我头上呢!” 灌木丛生得高大茂密,林妙妙和顾墨白躲在里面,只能隐隐看到远远走过来两个人影。 “有句话属下不知当讲不当讲。”第一个人轻声说道,“属下当初进宫的时候,正是尹嬷嬷带属下去的御膳房,尹嬷嬷对属下……一向多有照顾,属下曾试着打探当年的事,尹嬷嬷其实并没有……” 脚步忽然停住了,就停在林妙妙和顾墨白藏身之处不远的地方。 “呵,狸奴,你的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第二个人说道。 他的声音依旧懒散,可那语调却好像结了冰,听到耳中,让人觉得不寒而栗。 被称作狸奴的那个立刻便跪了下去:“主子恕罪,属下多言了!” 那人轻笑了两声,也蹲了下去,说道:“当年的真相到底如何,我已经不想去追究了。狸奴,你真的以为我杀那些人,是为了给母亲报仇?” “主子的意思是……”狸奴的声音犹豫。 那人声音带着笑意:“狸奴啊狸奴,枉你跟了我这么多年。” 他站起身,往前走着:“我杀她们,是因为当年母亲枉死,她们个个袖手旁观,凭什么母亲死了,她们却还能活得好好的?” “属下以为主子恨她们,是因为她们背叛了夫人……” “我不恨她们,我不恨任何人,我就是觉得,母亲都死了,别人凭什么活着呢?” 那人的语气平淡,仿佛只是在谈论天气一样,“当初她们看着母亲,看着我,就像是在看两个毫无用处的垃圾一样,如今我来找她们,是为了提醒她们,当年虽然我什么都做不了,如今,却是可以将她们随手抹去了——就像她们当年对我做的一样。” “你不是问我,为什么要在这个关头动手么?”那人懒懒地说道,“李渊现在可是忙得很,你以为他没有怀疑我么?他当然怀疑了,可是眼下我可不是他最大的敌人!” “九王爷和周将军全都对那个位置虎视眈眈,他即便知道此事是我做的,也无暇顾及,况且,他怎么也想不到,我竟会想要他的命。” 那人说着,笑出了声来,“人人都道李渊冷血无情,可其实啊,他实在是幼稚得很。” “只是他到底身手不错,我若是想要一击即中,难度实在是有些大。”那人说罢,好似十分愉悦,“如今李渊留我在宫中养病,未尝不是监视我的意思,这倒是给了我更多动手的机会,我且看着,李渊他究竟能忍到什么程度,等到他终于忍不住,与我对峙的那一日,便是动手的最佳时机。” “主子,那您之前安排的小姐那边……” “不过是随手放的一颗棋子罢了,能成自然是好的,成不了也是意料之中。” 那人的声音渐渐远去,“我之前有些小瞧她了,没想到她真的能得手,可到底运气差了些,李渊也是命大,竟叫他死里逃生了。” -- 第135页 “等到主子成事的那一日,可要属下将小姐带回许家?” “带她回去做什么?”那人声音有几分惊诧,“皇上死了,作为皇上的嫔妃,干脆就去陪葬算了,还留着她,是为了给自己留下话柄?” …… 脚步声渐渐远去,林妙妙一直屏着呼吸,生怕被发现了,此刻见人走了,终于撑不住了,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顾墨白一脸沉思的神情,过了半晌,才问林妙妙:“林公公,您还好么?可能站起来?” 刚才听到的东西信息量太大,林妙妙只觉得自己受了极大的冲击,脸色有些白,强撑着点点头,说道:“无事。” 她虽然不知道外面那人的身份,可是根据之前许秀和她说的那个疯批表哥,猜得也八九不离十了。 这骆清……当真是个疯子!他让许秀的原身为他进宫刺杀皇上,不成之后又用尽手段将她重新塞了进来,可听他说的话,打的主意却是一旦真的成功了,便立刻要将她灭口! 幸亏秀秀清醒得很,没有受到这个疯子的蛊惑。 “此事事关重大,在下想着,应当禀明皇上才是!”顾墨白说道。 林妙妙立刻阻止了他:“顾大人,你觉得,皇上难道对此事毫不知情吗?这件事涉及皇室辛秘,你贸然去同皇上说,只怕自己也要受到连累。” 笑话,她才不能让他真的去跟皇上说呢,他要是说了,秀秀该怎么办?刺杀皇上,那可是要诛九族的大罪! 她一边说着,一边往灌木丛外钻:“顾大人不是着急找自己的未婚妻么?这些事情你少操些心,好好想着怎么找人吧!” 她衣衫凌乱,头发上还勾着树杈,顾墨白比她略好上些,可也是一副衣冠不整的模样。 两人刚钻出来,就迎面撞上了几双震惊的眼睛。 “林公公??顾大人??” 刚才林妙妙远远看到正在吵架的几个女子,眼看着是又和好了,挽着手呆立在一旁,正看着他们两个从灌木丛中钻出来。 “不是……你们想的那样子的……”林妙妙已经能猜到她们在疯狂脑补的画面了,有气无力地说道。 “我们什么都没有想!”几人异口同声地说道,然而眼睛依旧在两人中间暧昧地转来转去。 “林公公,眼下这边事情已经办完了,咱们快走吧。”顾墨白脸上没什么表情,耳尖却已经红了,拉了林妙妙一把,惹得几个人又是一阵小声尖叫。 林妙妙扶额,这下算是说不清楚了。 第133章 听说你和顾墨白又好上了? “哎,你听说没有,太后身边的林公公,与顾大人两个暧昧不清,拉拉扯扯!” “你说什么?林公公与顾大人亲热被人撞了个现行?” “嗐,你不知道吗?林公公与顾大人两个当着太后的面眉来眼去,亲热的时候被皇上撞了个现行!” …… 林妙妙走在去玉灵阁的路上,那些宫女太监见了她,面上仍旧恭敬,转身就聚在一起窃窃私语。 她都不用听,就知道他们把话传成了什么样子。 她一开始的时候,还想着去解释一番,可是人家又没当着你的面说,你追着去解释,岂不是证明了你心虚吗? 后来她干脆破罐子破摔了,不就是流言蜚语吗,她现在都成太监了,还怕什么? 要头疼也是顾墨白头疼,他一个新科状元,被人传成和一个太监不清不楚,指不定心里头多烦恼呢! 说不定出了这样的事,顾墨白往后就会绕着她走,不再来烦她了!这样想着,林妙妙的心里面忽然就开心了许多。 她加快了脚步,很快便来到了玉灵阁。 许秀正在给一个年纪颇大的嬷嬷按着肚子:“这样按疼吗?这里呢?” 抬头看见了林妙妙,她咧嘴一笑,示意她等一会儿:“嬷嬷,您这不是什么大病,昨晚上吃多了,有些积食罢了。我这儿也不给您开什么方子了,回去吃些山楂,明儿要是还不好,再来我这儿看看!” 送走那嬷嬷,许秀立刻拉着林妙妙进了屋,满脸八卦的神情:“咋回事咋回事,我听说你和顾墨白又睡到一起去了,还被李渊给看见了?” 林妙妙:“这大概就是以讹传讹吧,再传下去,我和他孩子都生出来了!” “倒也不会,你们现在两个男人,生孩子什么的太离谱了些。”许秀诚实地说道。 林妙妙将偷听到的话一股脑地跟许秀说了一遍,许秀听了,脸上倒是没有什么惊慌的神色。 “我就知道,那个骆清是个疯子!”她摇头说道,“这件事还是应该和李渊说啊,我瞧着他对骆清似乎还蛮有感情的,万一真的让骆清得了手,那我岂不是要陪葬了?” “说什么说,这件事说出去就要牵扯到你!”林妙妙没好气地说道,“李渊万一死了你可能会陪葬,可是这事要是说出去,你是一定会现在就被砍头的!” “应该不会吧……”许秀摸了摸脖子。 林妙妙翻了个白眼:“你们不过就睡了一次,你以为他真的对你有多深的感情吗?” 许秀讪讪地说道:“也不是只有一次的……” 林妙妙竖起眉毛:“之后他又来过?我不是告诉你要拒绝他留宿吗?” “没有没有,他没来过!”许秀连忙说道,“就是……那一晚上……也不是只有一次的……” -- 第136页 林妙妙无语:“许秀我告诉你啊,他可是皇上,你要是真的动了心,以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我不会的!”许秀大声说道,“妙妙,你放心吧,我绝不会对他动心的!” “对谁动心?”方夏端着盘子走了进来,看到林妙妙,笑着从盘子里拿了一块果脯塞进了她的嘴里,“妙妙,听说你和顾墨白又好上了,他当着太后的面说非你不娶?” 林妙妙:这都是什么啊! “我林妙妙,这辈子最大的败笔就是认识了顾墨白!”她处于暴走的边缘,“从前的时候让他拿捏的死死的,现在好不容易摆脱他了,他还阴魂不散地跟着过来,我一个黄花大闺女……不是,黄花小太监,竟然要和他传这种绯闻!” “说起来也是有些奇怪哦。”方夏托着腮,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咱们三个被炸死穿越了情有可原,那顾墨白是个什么情况?他怎么会也穿越的?” 林妙妙一下子泄了气:“他……搬回来了。” “什么?”许秀和方夏张大了眼睛盯着她。 “就是他早就搬回来了!”林妙妙气愤地甩了甩手,不耐烦地说道,“就在咱们隔壁!整天鬼鬼祟祟尾随我,还以为自己装得多好呢,我早就发现是他了!” “啊原来是他!”方夏恍然大悟,“之前我看咱们隔壁搬来新邻居了,还烤了个蛋糕送过去,他就把门开了个小缝,接过去连声谢谢都没说!” “我也想起来了,有天我加班,后半夜才回家,电梯上碰到个人,大夏天的穿着连帽衫,戴着口罩和墨镜,鬼鬼祟祟,帮我按了电梯,后来进了隔壁!”许秀也回想起来,“原来是顾墨白!” 她有些疑惑:“他既然回国了,怎么不跟你说?” “我哪知道。”林妙妙嘟囔了一声,不愿继续说下去,转移了话题,“秀秀,你之前是不是做了些祛疤膏给吕公公卖?” “对呀,他告诉你啦?”许秀问道。 林妙妙冷笑一声:“可不是么,之前他赚得盆满钵满,如今眼看着要查到他自个儿身上了,恨不得将我绑过去给他顶锅。” “赚钱?”许秀有些莫名其妙,“他能赚到什么钱?那些药膏本来卖得就贵了,再贵一些,别人也买不起啊!” “他卖的都是各宫嫔妃,怎么会买不起?”林妙妙摇头说道,“那药膏他一盒卖八十两银子,你说他赚得多不多?” “八十两!”许秀惊呼道,“他骗我说是给那些宫女太监用!” 她略一想,就知道自己上了当,不由气道:“我瞧着那吕公公像是个忠厚人,谁知竟然这么奸诈!算我瞎了眼,竟然相信了他!” 第134章 那茉莉花姓方不成? “他胆子倒是大,倒卖了这么久,如今太医院已经提起来这件事了,过不了多久就要查到他的头上。” 林妙妙摇头说道,“秀秀,你这祛疤膏的生意,不要继续和他做下去了。” “这还用你说?我要是知道他竟然卖得那么贵,早就不让他卖了!”许秀愤愤不平。 几人正说着话,翠柳忽然飞奔进屋,对方夏说道:“娘子,大小姐来了!” 方夏的脸一垮,把手中盘子往桌上一放,丢下一句「就说我忙着」,匆匆去了小厨房。 “大小姐?什么大小姐?”林妙妙一脸莫名。 “就是夏夏的嫡姐。”许秀小声说道,“是在宫中做女官的。这不是方家出了事么,她昨儿才来过,想让夏夏在皇上面前说几句话,好放方家一回。” “方家的事我隐约也听太后提起来过,听太后的意思,是觉得方中正一把年纪,也算是忠臣,这事遮掩过去也就算了。 水至清则无鱼,这朝廷里面当官的,哪个敢说自己双手就干干净净的?不过是没有没揭露出来罢了。”林妙妙一边说着,一边站起了身子。 不管怎么说,她现在明面上的身份还是个太监,就算再得宠,也不能和主子平起平坐。 翠柳将方凌引了进来,许秀连忙起身同她见礼。 “许宝林,夏儿没在么?”方凌不见方夏,不由问道。 许秀笑着说道:“夏夏在厨房里忙着,一时半刻只怕过不来。方小姐若是不急,就坐下等一会儿吧!” 方凌听了,便要往小厨房去,嘴里还说着:“夏儿从小娇养长大,哪里能做得来厨房里那些事?我过去瞧瞧她!” 许秀连忙拉住了她:“方小姐,夏夏平素最讨厌自己做饭的时候有别人打扰,您一直在宫里,想必也听说了,夏夏的厨艺非同一般,连皇上都赞不绝口,经常过来用膳呢!” 方凌听了这话不由顿住了脚步,脸上露出悲戚的神情:“都是我太没用了……夏儿从前那样骄矜的性子,如今竟沦落到要靠着厨艺来吸引皇上……想来她心中一定很苦吧?昨日我还说了那些逼迫她的话来……” “方小姐,您也是关心则乱嘛!”许秀将她按在了椅子上,示意白芷去倒茶来。 方凌摇了摇头:“我、我是实在没有办法了……之前父亲被皇上责令在家闭门思过,夏儿被降了位分的时候……前几天的时候,御花园东北角那片茉莉花,莫名其妙便枯萎了,我心里就慌乱得很,总觉得好像要有什么事发生果不其然,如今便应验了!” “和这个没什么关系吧……”许秀嘟囔道。 -- 第137页 方凌一双眼睛和方夏生得十分相像,她看着许秀,坚定地说道:“万事万物在冥冥中都是相关的,那茉莉花种下三年,年年开得极好,偏偏在这个时候枯萎了,定然是因为我方家要出事了!” 林妙妙听了,忍不住笑出声来:“怎么,那茉莉花也姓方不成?要不然怎么不是什么张家出事,李家出事,王家出事,偏偏就是你方家出了事?” 方凌似乎这才注意到屋里还有个小太监,她皱起眉头,上下打量了林妙妙一番,说道:“这位公公瞧着有几分面善,不知道是哪个宫里的?” “这是松鹤宫的林公公。”许秀说道。 方凌恍然大悟:“哦,我在来的路上听人说,太后身边有个林公公生得清秀妩媚,十分得顾大人的喜爱,原来竟是你!” 林妙妙:…… 方凌没有将他放在心上,继续对着许秀长吁短叹:“如今我方家岌岌可危,若是父亲的政敌趁此机会落井下石,只怕往后的日子会越发艰难了。而夏儿如今的生活如此清苦,也不知皇上到底是如何打算的?” 她拉着许秀的手,殷切地问道:“许宝林,我瞧着你和夏儿感情颇好,你能不能告诉我,皇上对夏儿到底如何?若是像外面传的那般,对夏儿宠爱有加,为何还让夏儿住在这玉灵阁里面?” “皇上他……经常过来。”许秀憋了半天,憋出了这样一句话。 她能说什么呢?总不能说皇上真正感兴趣的是自己吧? 方凌听了,却是松了一口气般抚了抚胸口:“皇上一向少来后宫,如今我听说,往玉灵阁来的次数,几乎要比去淑妃娘娘处还多了!如此便好,如此便好!” “方小姐,如今夏夏的日子过得也很艰难,她只怕帮不了方家许多了。”许秀说道,“不管皇上对方家的事情要如何处理,让夏夏去说情,都是个坏主意!” 她本以为方凌还会说出那天那些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大道理,没想到方凌竟然点了点头。 “你说得对。”她说道,“当日我乍闻此事,心中一时慌乱,急病乱投医,这才找到了夏儿。后来等我回去,任嬷嬷知道了此事之后,已经细细地同我分析过利弊了。” “任嬷嬷说,若是皇上真的想要拿方家开刀,夏儿此时去求情,只怕要惹得皇上连她都一并厌恶起来了,而若是皇上并没有想要严惩父亲,夏儿去求情,反倒是弊大于利,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个馊主意!” 她说完,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这个人没有什么远见,总想着所有人都要好好的,有时候,就是会考虑不周,幸而有任嬷嬷在一旁提醒着我。” 说到这里,方凌坐直了身子,将话题转移到她今天来的目的上:“昨天夏儿对我说了自己的处境,我回去之后,流了半宿的泪。” “夏儿从小便是个要强的孩子,遇到什么事,都不会同家里人抱怨,她昨天能对我说那些话,显然是心里头委屈极了。” 许秀:不是啊姐姐,她跟你卖惨是为了不被你道德绑架啊! “我如今虽然过得也算平常,可到底进宫年头也算多了,有了一定的人脉。当初夏儿被贬到这个地方来,任嬷嬷分到了别处,如今皇上对夏儿的态度眼看着变好了许多,我便托了人,过几日任嬷嬷就能来玉灵阁伺候夏儿了!” “有了任嬷嬷在,夏儿的日子过得一定会比眼下顺遂许多,连许宝林你,也能跟着沾光。”方凌笑眯眯地说道,显然觉得自己想了一个绝好的主意。 第135章 还有件事要请您帮忙 “这……当初可是皇上亲口说的,我和夏夏只能一人带一个丫鬟,要是让任嬷嬷来玉灵阁,只怕皇上知道了要生气吧?”许秀硬着头皮说道。 方凌丝毫不放在心上:“你也说了,那是当初,如今皇上对夏儿态度和善,不过是个嬷嬷罢了,夏儿若是要,皇上怎么能不给?” 她看着许秀,恍然大悟:“许宝林,你莫非在外也有得力的宫人?你放心,等任嬷嬷的事情办妥了,我会帮你打听一下那人的下落,尽量将她也调到玉灵阁里来!” 一边说着,她一边打量着四周,连连摇头:“你瞧瞧你们这儿破落的样子,偌大一个宫殿,一共就只有两个丫鬟,这像话吗?” 许秀:“我们都习惯了。” 她对站在一旁看戏的林妙妙使了个眼色,林妙妙咳嗽了一声,说道:“此事……只怕不妥啊。” “林公公何出此言?”方凌问道。 林妙妙摇头道:“当初两位宝林可是因为在太后娘娘面前放肆,才被贬到此处的,如今虽说皇上的态度和缓了许多,可太后娘娘那里……” 她一边说一边叹了一口气:“不瞒您说,太后娘娘对两位宝林啊,都存着考验的心思。这后宫里面奢靡成风,太后娘娘不满已久,如今两位宝林在玉灵阁里面自力更生,太后娘娘没少夸赞二位呐!要是眼下这贸然调人进来……只怕太后娘娘会觉得,从前那些不过是表面上做戏罢了。” 这些都是她胡诌的,偏偏听在方凌的耳中,就十分有道理。 “林公公,您说的可是真的?”方凌眼睛一亮,追问道。 林妙妙双手拢在一起:“自然是真的。” “多谢林公公提点!”方凌站起身来,对她深深行礼,“若不是林公公在,只怕我又要好心办错事了!” -- 第138页 “无妨,无妨。”林妙妙笑着说道,“奴才与方宝林和许宝林十分投缘,有能帮到两位宝林的地方,自然义不容辞。” 方凌看着她,眼睛里亮晶晶的:“果真是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林公公与我平常听到的传闻大不相同!林公公如此心善,难怪能让顾大人魂牵梦萦!” 林妙妙脸上的笑容僵住了:“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啊!我和顾大人之间清清白白,什么事情都没有!” “我知道林公公是担心会对顾大人的声望有影响,只是我不是那样迂腐之人,您二人两情相悦,虽碍于彼此身份地位而不能在一起,却能勇敢冲破束缚,不在意他人的眼光,方凌心中是十分敬佩的!”方凌满脸感动。 林妙妙:我在意啊!我超级在意! 许秀眼见着谈话内容又一次跑偏了,连忙问正事:“方小姐,有个人我想向您打听一下。” “你说便是。”方凌说道。 “是个身量蛮高的男子,长得眉目周正,这里有颗痣。”许秀在自己的鬓角边比了一下,“好像是叫于衍行,是个花匠。” “哦,你说他呀!”方凌笑着说道,“是有这么一个人呢!” 于衍行说的身份竟然是真的?许秀有些疑惑:“我见过他两次,那人行为举止有些……不拘小节,我在宫中从未见到像他一样的人,还以为他是假冒的呢!” 方凌温温柔柔地笑道:“许宝林多虑了,那于衍行才进宫没多久,宫中的规矩还没有记牢,想来是冲撞到许宝林了,等回去之后,我会好好说他一番的!” “方小姐,您与那于衍行相熟吗?”许秀听她这样一副熟稔的口吻,不由问道。 “倒也算不上相熟,不过当初是我将他要到手底下当花匠的,自然要对他的一言一行负责。”方凌说道。 “是您将他要过去的?” 方凌点点头:“是呀,他之前是御兽园的,有次我去太医院,正巧看到他也在,胳膊上面受了伤,因为拿不出银子,只撕了一块布缠上,连药都没有拿。” “我看着觉得心里不忍,就给他买了些药膏,上药的时候和他说了几句,才知道他在御兽园里驯兽,因为受人排挤,那些脾气暴躁的猛兽,别人不愿去管,全都推给了他,故而经常受伤。” “我看他十分可怜,便托了人将他从御兽园里要到了御花园,别看他生得五大三粗,做事却十分细心呢!经过他的手照料的花,全都长得比从前更好了!” 许秀听她柔声细语地说着话,心中不由对方大小姐有了个更深刻的认识。 她就是后来网上经常说的圣母心啊! “那方小姐最近有没有见到于衍行?”许秀问道,“我前次见到他的时候,他看起来不大好。” “他生病了?”方凌皱眉问道,“这几日我没见到他,之前因为淑妃娘娘办赏花宴的事,我十分忙碌,倒是没有留意过他。” 许秀见她一问三不知,便没有继续说下去:“也不是什么大事,想来这几天应该也好了吧!” “我得去瞧瞧。”方凌站起身来,“他性子闷,不爱说话,之前我问过许多次,他才说家中有个妹妹身体不好,自己赚的银子要攒着,往后给妹妹看病。” “我给他银子他说什么都不肯收,只能平常多照顾他些了。如今他要是真的生了病,只怕又要自己忍着不去看,万一拖得时间久了,小病变成大病,岂不是糟了?” 方凌脸上有些焦急,“许宝林,我先回去了,等会儿夏儿出来,还劳你同她说上一声。” “好。”许秀点头,起身送她。 走到了门口,许秀忽然又想起另外一件事来,不由叫道:“方小姐请留步,我还有件事,想要求您帮个忙!” 第136章 她又自作多情了 “方凌和妙妙都走啦?”方夏探头探脑地看了看,见屋里没人,才走了进来。 “走了,方凌要把任嬷嬷塞进来,我替你拒绝了。”许秀说道。 方夏眉开眼笑:“秀秀你真棒!” “我听方凌说她在宫中这么多年,也算是有点人脉,能把任嬷嬷调过来,就把采墨的事和她说了。” 许秀慢悠悠地说道,“她听了之后义愤填膺,立刻就要回去找人,把采墨从淑妃手里要出来。” “这……能行吗?”方夏问道。 许秀的手一下一下敲在桌子上:“夏夏,不是我狠心,只是我觉得,贸然让一个我们一点都不了解的外人来玉灵阁,心里面实在有些不踏实。” “本来我想的是找个机会将这件事说给王昭容听,她和淑妃一向不对付,淑妃这么磋磨的人,保不齐她就能保下来了。 可是再想一想,淑妃对王昭容的态度,和对咱们不是差不多么?都一样恨得要死。要是惹毛她了,说不准什么时候就把采墨给杀了。” “方凌知道淑妃对你的态度,也不好直接出面,只是她到底在宫中待了这么多年,认识的人多,托些关系把采墨从合欢殿里要出来,随便到哪里,都比在淑妃跟前强,或许会苦些累些,可好歹能保住一条命。” 方夏听了连连点头:“还是你想的周到!” 外头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方夏趴在窗边:“秀秀,你说咱们进了宫,是不是一辈子都出不去了呀?” -- 第139页 “你想出宫?”许秀抬头看着她,问道。 方夏恹恹地摇摇头:“咱们穿越过来之后,就一直在这个四四方方的小院子里面,连玉灵阁都没出过几次,还说什么出宫呢?我就是……就是觉得要是一辈子都被困在这儿,挺可怕的。” 许秀叹了口气:“是啊,挺可怕的。” 她爬到榻上,在方夏旁边坐下:“要是以后有机会,咱们能出宫生活,我要开一家医馆,你就开个酒楼,妙妙么,就帮咱们管账!” “我听李潜说,福香楼是京城里最有名的酒楼,做的饭菜还没有我做的好吃,你说我要是开酒楼了,是不是能超过福香楼,变成京城第一酒楼?”方夏用手指在窗棂上画圈圈,“万一到时候客人太多,坐不下怎么办?” “就预约呗!”许秀笑道,“到时候我的医馆就开在你的酒楼旁边,你的生意好,我的也好!” 方夏捶她:“我的饭菜能让人吃坏肚子不成,还能带动你的生意?” “不是不是,是吃得太饱,我就在旁边卖消食片!” 两人笑了一阵,不约而同地叹了一口气。 “算了,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许秀说道,“眼下考虑这些都没有用,最重要的事,是咱们得预备着过冬了!” 天已经越来越凉了,早上醒的时候,许秀看到窗外已经结了霜。 她们现在虽说吃穿不愁,可是听白芷和翠柳说,宫中冬天的时候,除了肉,蔬菜就只有土豆白菜,青菜可是稀罕物,寻常时候是吃不到的。 这可愁坏了方夏,她可是顿顿饭都离不开青菜的,一个冬天都吃不到,这简直比要了她的命还难受。 许秀和她商量了几天,终于决定了,宫中虽然不会送来蔬菜,可是她们可以自己种啊!如今玉灵阁就四个人,她们想要自给自足,还是挺容易的。 于是说干就干,方夏托李潜钉了几个宽一米,长三米的长条木槽,就摆在正殿的窗下,能晒到太阳,里面已经填上了从外面移进来的土。 方夏早早就管内务府的小太监要了些种子,有菠菜、香菜、黄瓜等,种在了外面那一小片地里,如今都已经发了芽。 天气越发冷了,她们两个今天便决定将那些蔬菜苗移植到木槽里,在上面扣上简易大棚,为冬天能吃到新鲜的蔬菜做准备。 左右今天没有什么病人,两人挽起袖子,便去外面开始挖菜苗。 两个丫鬟也来帮忙,许秀特别叮嘱了两人挖的时候要小心些,千万不要伤到根茎了,然后进了屋,和方夏一起,小心翼翼地将菜苗种到土里。 这土是从屋后面的林子里挖的,十分肥沃,两人将不同的菜苗分开种到木槽里,再浇上水,就算是完成了。 两人都没戴手套,不一会儿就出了一身汗,手上脸上脏兮兮的。 李渊进屋的时候,正看到许秀抬起手肘擦了一把脸,结果蹭得脸上更脏了。 他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声来:“看来爱妃确实是很喜欢看那《王祯农书》,如今这是在实践书里面的东西?” 他今日心情颇好,兴致勃勃地拉过了椅子,坐在许秀旁边,看着她往木槽里移菜苗。 “皇上今日不忙么?怎么有时间到臣妾这里来?”之前他说自己这段日子很忙,这还是他这些日子以来第一次来玉灵阁。 李渊低声笑了:“朕有些日子没来,许宝林是想念朕了么?” 许秀干笑了两声:“皇上说笑了,臣妾是怕耽误了皇上的正事。” “来看你,难道不是正事?”李渊说着,竟当着方夏和姜公公的面,伸出手来,将她脸上的污渍擦拭掉了。 许秀觉得自己的脸烧了起来。 方夏一副没眼看的表情:“那两个丫鬟笨手笨脚的,可别伤了根,臣妾得去盯着她们点。” 说着她便起身往外走去,还不忘拉一把姜公公:“姜公公闲着也是闲着,帮我们一起干点活吧!” 屋里转瞬就只剩下了李渊和许秀两个人,一时间气氛有些尴尬。 “你们这是要做什么?”还是李渊打破了沉默,他指着地上的木槽问道。 许秀松了一口气,连忙给他解释:“臣妾听说,宫里头到了冬天,青菜十分珍贵,就想着和夏夏一起在屋子里面种些蔬菜。” “青菜虽然少些,可也不至于让你们自己种。”李渊说道,“再短缺,也不会短到玉灵阁这里。” 许秀只觉得他的目光灼灼,低下头不敢与他对视:“这、这不大好吧,别的嫔妃没有,我们这儿也不好有,皇上还是不能太偏心的……” 李渊轻笑一声:“朕常来这里用膳,自然不会短了你们的青菜。” 许秀老脸一红,好像她又自作多情了。 第137章 你也觉得朕没用么? “哦哦,臣妾没想到这一点。”她低头去埋菠菜苗,双手狠狠地在土上按了按。 这个李渊,从来都是说话含含糊糊的让她误会,又在一边看她的笑话。 忽然一只手就伸过来,抓住了她的手。许秀一惊,抬起头来,正好对上李渊深邃的眸子。 “即便是朕不来,也不会短了你什么的。”李渊从桌上拿起帕子,细细地替她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擦拭干净,“秀秀这双手,是治病救人的,做这样的事情实在不妥。” -- 第140页 “倒也没什么不妥的……”许秀讷讷道,“这些事以前也常做……” “是么?”李渊随口问道。 许秀点头:“臣妾以前经常挖药材什么的。” “可是朕觉得,你这双手就应当干干净净的才好看。” 他给她擦完手,把帕子丢到了一边,饶有兴趣地蹲下身子,看着她们种的一排排菜苗:“朕从前只在书中看过如何务农,却从未亲自动手做过,如今倒是在你这里见到了。” “没有什么难的。”许秀给他讲解,“种在室内的菜,保证好温度和湿度,小心不要生虫便是了。” 李渊从地上拿起一棵菜苗,学着许秀刚才的样子,在土中挖了一个小坑,放进去之后,轻轻覆上了土:“是这样子么?” 这人真是奇怪得很,不让她动手种菜,自己倒是直接上了手。 许秀心里吐槽,脸上却恭敬地说道:“土稍稍压实些,上面再浇上水,便可以了。” 李渊依言做了,好似从中得到了极大的乐趣一样,又开始种下一棵。 “皇上,您还是放着臣妾来吧!”许秀说道。 “无妨,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朕从前只在书中看过这些,如今正好可以试上一试。”李渊兴致勃勃地说道。 “皇上,臣妾是想说……” “这一点事,连你都能做,难道朕还做不成么?” “不是,臣妾的意思是……” “你已经教过朕了,朕这样种下去,是没错的吧?” “没错是没错,可是……” “秀秀,你是不是担心朕会被累到?放心吧,朕无妨的!” 许秀默然看着他的后背绷紧了,声音微微颤抖:“刚才朕觉得有什么东西从手底下钻过去了,有些软……” “臣妾就是想告诉皇上,为了让这土壤肥沃些,里面是有几条蚯蚓的。” 许秀还没看清动作,李渊就从地上弹了起来,一蹦老远,碰倒了他刚才坐的椅子。 “皇上,您没事吧!”姜公公就在门外,听到响动,连忙推门进来。 只见许秀束着手站在一边,脸上的表情十分奇怪,似乎在努力憋笑,而皇上面色苍白地甩着手,若是仔细看,还能看出来他在微微发抖。 “没……没事!”李渊忽然瞪了姜公公一眼,“出去!” 姜公公立刻觉得有冷汗从背上滑落,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触到了皇上的霉头,心里连连叫苦:“是!” 他转身出去关上了门,心道以后无论再听到有什么动静,只要皇上不开口叫他,他绝对不会再进门了。 “不过是蚯蚓罢了,皇上,您可是真龙天子,难道还会害怕虫子?”许秀故意问道。 李渊下意识便想要将手放到唇边咳嗽一声,可紧接着便想起,刚才那蚯蚓就是贴着他的手指爬了过去,那软绵绵的触感简直挥之不去。 “朕……自然是不怕的!”李渊嘴硬道,只是微微颤抖的指尖早已泄露了他的心情。 “嗯嗯,臣妾知道皇上不怕,皇上只是已经学会了,没有必要继续体验种菜了。” 许秀说着,指了指旁边的水盆,“皇上要不要洗洗手?臣妾瞧着,只用帕子擦只怕是不够了。” 李渊大步走到水盆边上,拼命搓洗着自己的手。 “皇上,臣妾还要继续种菜,您等会儿要留下来用膳吗?”许秀在他身后问道。 李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很难不去想,方宝林的手上也摸过蚯蚓,然后再去切菜炒菜…… 他顿时胃口全失:“不了,朕还是回御书房批折子吧。” 许秀乐不可支,几乎能想到他晚膳都吃不下的样子了:“不过是虫子罢了,皇上怎么这样怕?” “朕才没有——”李渊下意识想要反驳,却顿住了话头,叹了一口气。 他将手从水中抽了出来,放在眼前,这双手骨节修长,指甲圆润,因为常年练剑,指腹有着薄薄一层茧子。 “朕小的时候,经常被欺负。”他忽然说道,“那时候母后位分不高,与朕并不亲近,朕身边伺候的人也十分不精心。” “有一次父皇去了夏宫避暑,皇子和公主也跟着去了,伺候朕的嬷嬷却故意没有告诉朕出发的时辰,让朕错过了。” “那时候朕大约五六岁,正是贪玩的年纪,虽然面上不露,可是心里还是有些郁郁的。这时候九弟忽然来了,告诉朕他也会留下,陪朕一起玩。” “朕和九弟年纪相仿,只差三个月罢了,从前也经常在一处,于是朕心中也好受了些,很快便和他玩到了一处,甚至连晚上也睡在一张床上。” “后半夜的时候,朕忽然觉得身上有异动,往旁边一摸,没有摸到九弟,这才睁开眼睛,叫人进来掌灯。” “可是叫了半晌,也没有宫女进来,朕只能摸索着拉开帐子,借着窗子透进来的月光,看到朕的床上爬满了虫子,身上,脸上,处处都是,九弟就站在不远处,被他的奶娘抱着,指着朕笑,说朕身上长了虫,要将朕一口一口吃到骨头。” “朕不大记得那之后的事情了,似乎是大病了一场。”李渊看着水珠从指尖落到了水面,“后来父皇知道了此事,没有责罚九弟,而是将朕狠狠地骂了一顿,说朕没有用,枉为皇子,竟会害怕这区区小虫。” -- 第141页 “秀秀,你也觉得朕没有用么?”他没有回头,问道。 第138章 皇上您好好说话行不行 “这是什么熊孩子!”许秀气得够呛,“你又没做错什么,凭什么责罚你!你才五六岁,怕虫子怎么了?不是很正常吗?夏夏那么大年纪了,看到蟑螂不是还一样吓得飞起? 这话说得好没道理,凭什么你是皇子就不能害怕虫子了?抓一把虫子放你爹身上,他一样要被吓死——” 许秀急急刹住了话头,才想起来自己说的可是先皇,心里忐忑得很:“我爹!臣妾刚才说的是我爹!” 李渊转过身来,忽然一笑:“小时候害怕是正常的,那么如今年纪大了,也可以害怕么?” 许秀被他这一笑晃花了眼,心道这人长得这样好看,平常天天板着一张脸,实在是可惜了。 她错开目光,说道:“凭什么不可以啊,人都有害怕的东西啊,臣妾不怕虫子,可是臣妾怕鬼怕黑怕死,有什么不可以的?” “可是朕是皇上,皇上怎么能有害怕的东西呢?” “皇上也是人啊,只要是人,就总有软肋的。”许秀说道。 李渊对她招手:“过来。” 许秀依言走了过去,被他一把抱进怀中。 他身上清冽的气息顿时就把许秀包围了,许秀只觉得自己心跳如擂鼓,不由说道:“皇上,这青天白日的,是不是不大好,要不等到晚上……” 李渊轻声笑了起来,许秀贴在他的胸膛上,听他低声说道:“朕只是想抱抱你,秀秀想的,莫非是别的?” 许秀恨不得咬下自己的舌头来,明明是他举止暧昧让她误会,结果这话说出来,显得自己好像是个老色批。 “臣妾也没想什么,就是觉得这样您这样抱着臣妾,被人瞧见了不大好。”她的脸烧得慌,故作镇定地说道。 李渊把下巴搭在她的头上,半晌,叹了一口气:“快了,秀秀,就快了。” “什么快了?”许秀懵懵懂懂地抬头看他。 李渊长得高,她在这个角度,只能看到他轮廓分明的下颌线。 他低下头,在她额上印下一吻:“你不是盼着朕留宿么?很快就不必再这样遮遮掩掩了。” “谁、谁盼着你留宿了!”许秀满脸通红,断然否认道。 李渊低低地笑着,也不说话,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她的头发,过了许久才放开她。 “朕得回去了,过两日有空再过来看你。”他说道。 “哦哦,皇上路上小心。”许秀低着头不看他。 李渊拉起她的手放到眼前:“秀秀从前说过自己喜欢做女红,给朕绣个香囊,如何?” “啊?”许秀犹犹豫豫,她的针线活是不错,可是绣香囊到底有点超出她的能力范围了,“皇上是没有香囊用了吗?” 李渊垂下眼帘:“别的嫔妃都争着给朕绣香囊,朕不想要,朕只想要秀秀亲手做的。” 许秀呆住了,他这是在……撒娇? “皇、皇上,臣妾怕自己的手艺配不上您……” “只要是秀秀做的,朕都觉得好。”李渊看着她的眼睛,柔声说道。 许秀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皇上,您好好说话行不行。” 李渊没想到她竟说了这么煞风景的话,忍不住在她头上敲了个爆栗:“朕看着你胆子是越来越大了!” “您还是这么说话臣妾听着舒服。”许秀长舒了一口气。 他又笑了两声,对许秀说道:“朕已经告诉你了,回去好好给朕绣一个香囊,要是月底之前没有做好,朕可是要罚你的!” “哦哦,臣妾会努力的。”许秀说道。 李渊往门外走去:“好好种菜,等入了冬,朕来你们这里吃火锅。” 你倒是会享受,许秀腹诽,嘴上却笑道:“那臣妾和夏夏就等着皇上过来了。” 李渊推开门大步往外走去,姜公公见状连忙跟了上来,心中不由疑惑,皇上今儿过来之前,明明说要留下来用膳的啊,怎么待了这么一会儿便走了?难道是许宝林惹了皇上不快? 他心里忐忑,在走出玉灵阁之后,终于鼓起了勇气问道:“皇上今儿不留下来用膳了?奴才听方宝林说,御膳房今儿送了几条白鳝过去,她已经剖开处理好了,到时候用火腿、香菇、冬笋片一起清蒸,想来味道应当是极好的……” 李渊听了,脸上白了白,他很难不去想,方宝林的手摸过蚯蚓,又去做菜。 姜公公看不到他的表情,只知道皇上的脚步顿了顿,还以为他有些意动,不由说得更卖力了:“奴才刚还去小厨房瞅了一眼,方宝林正在那儿腌鸽子,拿手一层一层往上抹着调味料,晚上大约要炖鸽子汤……” “姜历城。”李渊停下了脚步,咬着牙说道,“你要是闲得慌,就去把净房里的恭桶刷十遍!” “啊这……”姜公公不知道自己又怎么惹了皇上不悦,苦着脸应道,“奴才遵命!” 于是下午的时候,两个平素专门负责刷恭桶的小太监,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皇上身边最得力的姜公公,一边干呕着一边刷着恭桶。 “姜公公,您歇着吧,我们来就行了!”一个小太监实在看不过去了,上前劝道。 “去去去,别在这儿捣乱!”姜公公挥手将人赶开,“这是我对皇上的一派孝心,用得着你们显摆?” -- 第142页 他规规矩矩地按照皇上说的刷了足足十遍,到最后那恭桶简直焕然一新,他才满意地丢下刷子,回去找皇上复命。 “皇上,奴才已经刷过恭桶了。”他磕头道。 李渊并没有回答,而是皱起眉头:“姜历城,你身上什么味道?” 姜公公连忙抬起袖子闻了闻,果真弥漫着一股臭味:“奴才已经换过衣裳了啊!” “罢了,你下去吧,今儿别进来伺候了。”李渊嫌弃地摆了摆手。 姜公公委委屈屈地退出了御书房,他的小徒弟立刻就迎了上来:“师父,您快去用晚膳吧,这里徒儿来守着就成!” “用晚膳用晚膳,还用什么晚膳!”姜公公又是一阵作呕,心里气不打一处来,抬腿便踢了小徒弟的屁股一脚,“你师父我要去沐浴,你在这儿给我好好守着,要是出了什么问题,我拿你试问!” 第139章 本宫要抓刺客 冬日悠悠到来了,这一天早上,许秀是被方夏推醒的。 “秀秀,快起来,外面下雪了!” 许秀一个翻身便爬了起来,三下五除二套上了衣服,乐颠颠地跟着方夏去了院子里。 雪下了一个晚上,整个院子都被白雪覆盖了。如今雪已经停了,微微有风吹过,屋檐上的雪花便簌簌飘落下来,落在两人的脖颈里,冻得她们缩了缩脖子。 “娘子,手炉!”白芷给两人的手中各塞了一个手炉,“您先回屋坐着,奴婢和翠柳这就去扫院子!” “哎哎哎,别扫别扫。”许秀连忙制止了她,“等我们堆个雪人的!” 白芷听了,就去给两人拿了手套,许秀和方夏戴上手套之后,便兴冲冲地去推起了雪人。 这是今年第一场雪,只下了薄薄一层,她们这边堆着,那边太阳出来了,雪便融化开来,最后也只堆了个膝盖高的雪人,方夏取了两颗黑豆做眼睛,脖子上围了一条抹布,看着怪模怪样的。 “娘子要是想堆雪人,总要等过些日子天再冷些才行。”翠柳笑着说道,“这雪如今化得快,只怕没多久就要化光了呢!” “嘿嘿,重在过程嘛!”许秀说道,“夏夏,晚上吃火锅行不行?这都下雪了,下雪天和火锅最般配了!” “好呀,等会儿翠柳去御膳房要些牛百叶来,正好菠菜也长出来不少,咱们晚上涮火锅吃!” 许秀听了两眼放光:“这次我总可以吃辣的了吧!” “可以可以,当然可以——” 方夏的话还没说完,屋里忽然传来了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 几人都吓了一跳,翠柳立刻跑到小厨房去拿了两把刀,和白芷一人一把,将许秀和方夏护在身后。 “说不定又是有人来了。”许秀长叹了一口气,她心里琢磨着要不然干脆将她寝殿里的窗户砌死算了,这三天两头有人跳窗户,她的小心脏实在受不了。 她们进了屋,果不其然,一个黑衣人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许秀走上前去将人翻了过来,才摸到他的胸前,便觉得手上一阵黏腻,心头一跳,皱起眉来。 “夏夏白芷过来帮我把他扶到床上去,翠柳将我的医疗箱拿来,准备好酒精和纱布。”她吩咐道。 三个人用尽力气将人抬到了床上,许秀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轻轻拍了拍他的脸:“于衍行,你怎么又搞得这么惨?” 于衍行晕死过去,他身穿黑衣,看不清伤口,然而刚才躺过的地面上却留下了一滩血迹。 “剪刀给我。”许秀伸手,白芷立刻将剪刀递了过来。 她剪开于衍行的上衣,露出腹部一道血肉模糊的伤口。 “我真是欠了你的,之前的诊金还没给,现在又来了。”她自言自语道。 翠柳拿来了东西,她小心地将于衍行的伤口清理干净,刚要检查有没有伤到内脏,外头院子里忽然响起了一阵嘈杂声。 “我去看看。”方夏说道。 她带着翠柳走了出去,看到玉灵阁的院门大开,淑妃带着一众下人,正被两个守门的侍卫拦在门口。 “淑妃娘娘恕罪,皇上下令您不得进玉灵阁。”一个侍卫说道。 “放肆!你睁大你的狗眼看看,这可是淑妃娘娘,你一个小小的侍卫,凭什么拦着娘娘?”淑妃身边的一个宫女上前,指着那侍卫的鼻子骂道。 那侍卫不卑不亢地说道:“小的是奉皇上之命在此守门的,淑妃娘娘若是想进玉灵阁,还是要皇上同意才行。” 淑妃冷笑一声:“不用拿皇上来压本宫!这宫中进了刺客,本宫这是带着人来抓刺客!” “娘娘慎言,小的一直守在玉灵阁前,今日除了倾香殿的一个嬷嬷,并没有任何人进入玉灵阁,且那嬷嬷早已离开了,娘娘莫不是觉得玉灵阁的两位宝林是刺客不成?”这侍卫是李潜手下,对淑妃一向痛恨,故而言语间也不大客气。 “你竟敢这样对娘娘说话!”先前说话的宫女大步上前,抬手便想要给那侍卫一巴掌。 然而她的手却被牢牢抓住了,怎么都动弹不得。 “哟,什么风把李将军给吹来了?”淑妃眯起眼睛,看着冷着脸的李潜,问道。 李潜将手一甩,那宫女没站住倒在了地上:“淑妃娘娘不必在这里耍威风,你能管着后宫,却管不到臣手下的兄弟。” -- 第143页 “哼,本宫如今在抓刺客,后宫各宫都会去搜一遍,为何玉灵阁就这样特殊?”淑妃冷声说道。 “那娘娘可就要去问问皇上,为何不让您进玉灵阁了。”李潜说道。 方夏见淑妃要进来,心里慌得很,生怕门口的侍卫没能拦住他们。 许秀如今正给那人治伤,听淑妃的意思,那人竟然是刺客,这要是被淑妃抓了个正着,岂不是秀秀也要遭殃? 她看到李潜出现,心中顿时踏实了许多,三步并作两步走了过去:“见过淑妃娘娘。” 淑妃本就心中不快,见到她更加生气了:“方宝林,本宫正在追查刺客,你识相些,让本宫的人进去!” “当初可是皇上亲自下令不让娘娘来的,嫔妾可做不了主。”方夏说道。 “你——”淑妃扬起手便想要打她耳光。 方夏往李潜身后一躲:“淑妃娘娘上次来便动了手,这次又想要打人么?当初皇上不让娘娘来玉灵阁,可不就是因为娘娘动不动便要动手打人。” 李潜挡住了淑妃,虎视眈眈地看着她。 淑妃心中不甘,可之前萧充容被李潜丢进花丛的事情,她可是知道的。 若是换了任何一个人,她都不会犹豫,可这李潜是个愣头青,涉及到方夏便不管不顾,偏偏皇上对他还十分纵容,她怕万一真的惹急了他,他会真的对自己动手。 她收回手来,冷笑一声,说道:“方宝林还是认清自己的身份为妙,如今你是皇上的嫔妃,和那些不相干的人最好划清界限才是。” “你们不是口口声声说是皇上不让本宫进玉灵阁的么?宫中有刺客,这可是大事,既然本宫不能进,那么本宫身边的人进去搜查一番,总是可以的吧?”淑妃挥了挥手,她身边的下人便一拥而上。 第140章 本宫动不了了 “这……”那侍卫看向李潜,不知如何是好。 毕竟皇上当初的命令是不让淑妃娘娘进玉灵阁,可并没有说不让她身边的人进啊! 方夏急得额上渗出了汗,万一这些人闯进去了,秀秀岂不是被抓个正着? 眼看着淑妃的下人就要进来了,她灵机一动,喊道:“你们……你们得登记好才能进!” 这也是皇上当初吩咐的,凡是要进玉灵阁里看病的,全都要在门口记档,是哪个宫里的,什么时间进的玉灵阁,全都要记载的清清楚楚才行。 那侍卫恍然:“对对,皇上有令,所有进出的宫人,都必须把名字记好了!” “你们!”淑妃气愤地指着方夏,方夏缩了缩脑袋,在李潜身后藏了个严实。 “娘娘,还是按照皇上的话来吧!”李潜面色不善地说道,“若是娘娘执意不肯,只怕要惊动皇上了。” 淑妃恨的咬了咬牙,吼道:“你们还愣着做什么,快些过去写!” 她越发觉得那人定然在这玉灵阁里,方宝林这样阻拦她,说不定就是许宝林在给那人治病! 不过她并不着急,那人的伤势她是知道的,没有十天半个月,只怕是恢复不好的,许宝林就算真的是神医,也不可能在这短短的时间内将人治好了。 淑妃想着,脸上就露出了一丝冷笑,等她抓到那人之后,看她们两个怎么辩解! 方夏看见了她的表情,心里又是一阵忐忑,这淑妃来势汹汹,自己又阻拦不了她们多久,只盼望着秀秀能将人藏好吧! 等到下人们都记好了名字,淑妃胸有成竹地对方夏说道:“方宝林可还有别的要说的?没有的话,本宫可就让人进去搜宫了!” 方夏往正殿瞥了一眼,看到许秀的脸一晃而过,心中便踏实了些。 “那,娘娘要告诉她们小心些,找人不要紧,别踩坏了嫔妾种的菜……”方夏小声说道。 淑妃哪里有耐心听她说了什么,一挥手,下人们便一拥而入,直奔主殿而去。 “哎哎,你们这是要做什么?”许秀冲了出来,问道。 “秀秀,淑妃娘娘说咱们宫里面有刺客,要来抓刺客呢!”方夏迎上前去,握住了她的手说道。 许秀在袖子下面捏了捏她的手,给了她一个已经搞定的眼神,扬声说道:“刺客?我怎么不知道咱们这儿有刺客?男的女的,什么时候进来的?” 她故意中气十足地说道:“咱们这玉灵阁门口两位侍卫大哥日夜守着,李将军带人一天三班倒来回巡逻,一只苍蝇都飞不进来,怎么可能进的来刺客? 淑妃娘娘怕是不知道这些是皇上的安排,要是知道了,定然不会怀疑刺客跑到咱们这儿的,这不是打皇上的脸么?” 淑妃气得够呛,指着她的鼻子骂道:“宫中所有宫殿都已经搜过了,不见那刺客身影,难道他还能凭空消失了不成?谁知道你和那刺客是不是勾结到了一处,说不定就是你指使他的!” “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啊!”许秀连忙说道,“嫔妾这儿还没找到人呢,娘娘就扣了这么大一顶帽子下来,嫔妾可承受不起!” “嫔妾这几个月本本分分,就一直在玉灵阁里面给人看看病,娘娘说嫔妾和那刺客勾结,嫔妾是什么时候和他勾结上的? 莫非他之前来找嫔妾看过病不成?嫔妾这儿可都记着来看病的人是哪个宫的呢,娘娘若是怀疑,嫔妾就把册子给娘娘拿来看看,娘娘挨个宫里去查一查吧!” -- 第144页 玉灵阁地方不大,不一会儿,那些下人便搜了个遍。淑妃身边的宫女走到淑妃身边,小声说道:“娘娘,并没有那人的踪影。” “什么?”淑妃娥眉倒竖,“你们可看清楚了?” 那宫女面上露出一丝尴尬的神情:“看清楚了,这玉灵阁不大,能藏人的地方奴婢都看了个遍。不过许宝林的寝殿里有一扇窗子,后面就是桃林,再往后是怀雪湖了,娘娘您看……” 淑妃脸上动了动,最后恨恨地一甩手,说道:“不必再去看了,他身受重伤难道还能游过那怀雪湖不成?走,再去别处找!” 许秀见她转身要走,在她身后喊道:“娘娘慢走啊,这皇宫大着呢,藏个人还不是轻轻松松,您可要好好找一找,太后处皇上处都带人搜一搜,别光顾着在嫔妃这儿耍威风,让那刺客逃过去了!” “放肆!”淑妃的脸涨得通红,不顾宫女的阻拦便要往里闯,“你不过是个小小的宝林,怎敢这样同本宫说话,看本宫不给你个教训!” “哎哟嫔妾好怕呀!”许秀冷笑道,“娘娘之前二话不说就让人给嫔妾掌嘴,如今连影儿都没有的事,就能扣一顶和刺客勾结的帽子给嫔妾,嫔妾可真是太害怕了!” 她就站在门口,看着侍卫将淑妃牢牢拦住:“娘娘,您这要是真进来了,就是公然违逆皇上的命令,您是无妨,毕竟身后有周将军呢,皇上即便生气,也不过是冷淡您几天罢了,可这守门的侍卫大哥,只怕要受到重罚的!” 那两个侍卫本有些犹豫,不敢下死手阻拦淑妃,听许秀这样一说,顿时反应过来,自己可是为皇上卖命的,有皇上的命令在,这淑妃往里闯,那便是违抗皇命,他们即便是粗鲁些,也是因为她抗旨在先。 两人的手上立刻便使上了十分力气,淑妃的袖子被他们抓在手里,她往后一扯,那衣袖应声断裂,淑妃一个踉跄,没站稳便坐在了地上。 许秀看着她狼狈的模样,笑靥如花:“娘娘小心些,您这一屁股坐在地上,当心尾骨骨折呀!” 仿佛为了印证她的话一样,旁边的宫女簇拥上前想要扶淑妃起身,刚一动,淑妃便开始喊痛:“本宫……本宫动不了了!快去传太医,传太医啊!” 许秀看热闹不嫌事大:“娘娘,您这伤到的位置,只怕太医来了也不好给您瞧吧?” 淑妃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已经顾不得和她计较了:“去找轿子来,本宫要回合欢殿!” “哎哎,轿子好像不行吧?娘娘这会儿怕是痛得不敢坐了,去找个担架,让娘娘能趴着抬回去吧!”许秀又喊了一句。 第141章 你到底是什么人 淑妃身边的宫人乱成一团,好不容易有人去抬了软榻来,将淑妃小心地抬了上去,一动之下又疼痛异常,挨了淑妃一阵劈头盖脸的痛骂。 好不容易这些乱糟糟的人都走了,许秀温声对李潜和守门的侍卫说道:“今日多谢李将军和两位大哥了。” 李潜倒是无妨,那两个侍卫脸上有些惶恐:“淑妃娘娘受了伤,只怕皇上还是要责罚……” “你们两个是依皇命办事,淑妃硬闯,受伤不是活该么?再说我们都看得清清楚楚,两位大哥只是拦着淑妃,是她自个儿没站稳摔到了地上,和你们有什么关系?” 他们听许秀这样说,才放下心来。 方夏又谢了李潜,从兜里掏出包着果脯的帕子,塞到了他的手里:“这是我这几天刚做的,你拿去吃!” 李潜笑的见牙不见眼,宝贝一样收在了怀里,因为还有事在身,恋恋不舍地离开了。 李潜一走,许秀立刻便关了大门,拉着方夏就往屋子里走去。 “秀秀,你今天怎么这么硬气,把淑妃得罪狠了,不怕她以后报复你?”方夏跟在她身后问道。 “我不得罪她她也不见得会放过我。”许秀看得透彻,“反正咱们如今也不出玉灵阁,她又进不来,我何必要受她的气!” “说的也是!对了,你把于衍行藏到哪去了?” “这边!”许秀脚步一拐,便带着方夏往地窖走去。 这地窖是她们两个为了储藏白菜土豆一类的,特地求李潜挖的,就在小厨房后面。 方夏一走过去,就看到本是地窖活板门的地方盖了一块灰扑扑的布,上面胡乱堆着几棵白菜。 “我想着别的宫殿里都没有地窖,那些宫女只怕也不会想到咱们这儿有,就趁着你们在外面闹成一团的时候,跟白芷翠柳两个搬了几棵白菜出来,把人藏到了这里面。果然她们来搜查的时候,只往里瞥了一眼,看没有人便走了。”许秀一边说着,一边招手让两个丫鬟过来把白菜搬开。 等到把活板门掀开之后,方夏不由挠了挠头。 因为太着急了,加上她们这个地窖实在是小,几个人只挪出了够放置一个人的地方,于衍行还昏迷着,被直直地插在一堆白菜中间,脑袋歪着,正好搭在旁边的白菜上。 “淑妃应该不会再回来了,咱们得把他弄出来。”许秀也有些不好意思,她们刚才在地窖的入口将人顺了下去,就插在白菜堆里面,这样对待一个病人,她有些不忍心。 四个人连推带拽终于将于衍行又弄出了地窖,许秀从下面爬上来,累得气喘吁吁,一屁股坐在地上半天没起来。 -- 第145页 “我真是欠了这个祖宗的!”她抹了一把脸上的汗,“这次等他醒了,我得好好问明白,他到底是什么人!” …… 于衍行是被饭菜的香气叫醒的,他睁开眼睛,一时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活着。 视线慢慢可以聚焦,他看到头顶上是一片天青色的纱帐,身下的锦被上有着淡淡的药香。 他想摸摸自己的伤口,只觉得胳膊有千斤重。 “醒了?倒是会挑时候!”正在他努力想要起身的时候,许秀端着碗进来了。 “多谢。”于衍行的嗓子好像刀割一般疼痛。 许秀哼了一声,将他刚抬起来的头又按了回去:“好好躺着别乱动!” 她给于衍行检查了伤口,又抬手贴在他的额上试了试温度,见没发烧,才放下心来:“我有话要问你,你最好老实交代。” 于衍行的注意力却被她手里端着的碗吸引了过去,他躺着看不见碗里有什么,可却被里面传来的一阵阵香气勾得肚子一阵叫。 “你吃不了这个,夏夏熬了粥,等会儿白芷会进来喂你。”许秀搬了一张椅子,坐在床边,一边往嘴里扒着饭,一边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是……宫里的花匠。”于衍行咽了一口口水。 “我信你个鬼,什么时候当花匠都这么危险,三天两头就受伤了?”许秀翻了个白眼,“于衍行,我救了你好几次了,你好歹也诚实些,行吗?今天淑妃都找到玉灵阁门口了,我总得清楚我救的是什么人吧?” 于衍行低下头:“抱歉,许宝林,给您添麻烦了,以后不会了。” “你这话一说出口,只怕没过几天又要半死不活地晕倒在我这儿!”许秀毫不客气地说道,“你就是打量着我狠不下心见死不救!” “不不,这次真的不会了!”于衍行急道,“我、我就要离开皇宫了!” 许秀狐疑地看着他:“你当我没有常识呢?这皇宫是什么地方,你还能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我……”于衍行仿佛下定了决心,说道,“许宝林,我其实并非这宫中的花匠!” “还用你说?我早就知道了!”许秀不耐烦地说道。 “我其实……是周家的暗卫。”于衍行低声说道。 “周家?淑妃的娘家?”许秀一惊,立刻抄起桌上的茶杯高高举了起来,只等着于衍行有动作,便立刻向他头上砸去。 于衍行看到她的举动,不由苦笑一声:“许宝林放心,您也瞧见了淑妃的态度,我已经不再效忠于她了。” “为什么?”许秀仍旧十分警惕,“暗卫不应该是绝对忠诚的吗?” “我曾以为自己会对周家绝对忠诚。”于衍行的神色黯淡,“即便淑妃怎么惩治我,我也不会背叛周家。” “当初我奉周将军的命令,随淑妃一同进宫,任凭淑妃调遣,我本以为所要做的,是护得淑妃周全,可谁知,这些年来,我只是淑妃排除异己的一颗棋子罢了。” “许宝林,不管您信或不信,我真的要出宫了。” 许秀缓缓摇头:“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为什么现在忽然不干了?” 这时候,方夏正好端着粥进来,于衍行看到她,眼神闪了闪,偏过头去:“因为,淑妃这次让我杀的人,是方凌。” 第142章 欠了方凌一个人情 方夏长大了嘴巴:“我姐?” 于衍行点点头,面色苍白:“正是。” “我姐哪里得罪她了?她怎么像个疯狗一样,逮到谁咬谁啊?”方夏对淑妃厌恶至极,提起来就充满了不屑。 于衍行摇头:“我并不清楚究竟是为什么,只能猜测。淑妃宫中有个叫采墨的宫女,和你们有些渊源的,我听淑妃吩咐过手下的人,要「好好」招待她,把她逼到你们这里来,到时候再用她的家人要挟她,让她为淑妃做事。” “只是那宫女没来你们这里,而是被方司苑要了过去。”于衍行慢慢说道,“本来淑妃是不愿放人的,可方司苑托了太后身边的袁嬷嬷去说情,淑妃不敢不答应。” “也许就是因为本应该布置在你们身边的棋子阴差阳错去了方司苑那里,淑妃又记着方宝林与方司苑是姐妹,便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让我杀了方司苑吧!” “淑妃让你去杀方姐姐你不从,所以她便想要杀了你?”许秀问道。 于衍行的脸色越发苍白:“淑妃哪里是那样容易罢休的性子……她见我没有动手,便另派了人去,我……我将她后面派去的人杀了。” “这事已经惊动了大理寺,想来短时间内,淑妃是不敢再出手了。而对于我,她只能用抓刺客这样冠冕堂皇的理由来抓我。” “你为什么要救方姐姐?” 于衍行偏过头去不看她们,许秀还是眼尖地发现他的耳朵红了。 她恍然大悟:“哦,原来你是喜欢上方姐姐了!” “你不要胡说!我、我、咳咳咳!”于衍行一急,爆发出一阵咳嗽声。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承认的?”许秀嘟囔着拍了拍他的后背。 等到气息平复下来之后,于衍行抚着胸口,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还着急解释道:“当初方司苑救了我,还给我银子让我给我妹妹看病,我虽然是个见不得人的暗卫,可是也懂得知恩图报,见她有难,自然要出手相救的!” -- 第146页 “行了行了我们知道了,你别激动,万一伤口崩开了就糟了。”许秀说道。 她又咳嗽一声,有些不好意思:“那个,于衍行,既然你是为了救方姐姐受的伤,这次我就不收你诊金了,等会儿白芷进来喂你喝了粥,你就好好歇着吧。” 她匆匆拉着方夏从寝殿里面走了出来:“夏夏,我好像好心办坏事了!” “不怪你,谁知道那淑妃竟然这样疯!”方夏安慰她道,“当初要是真的让采墨进了玉灵阁,眼下出事的就是咱们了,要是不管她,她恐怕也活不到现在。方凌将她要过去,对采墨来说是个不错的结局。” “可要是方凌真的因此受了伤……” “这也不是你能想到的。”方夏说道,“所幸她现在平安无事,如今淑妃又受了伤,大理寺也介入了,想来她近期应该是安全的。” 许秀心事重重地点了点头:“说到底,这件事还是因为我才发生的,之前我还觉得独善其身就好,现在看来,我欠了方凌一个大人情。” “那你就等皇上再过来的时候,提一提方家的事,探探皇上的口风呗,反正皇上也不会生你的气!” 和她相比,方夏倒是轻松许多,甚至还有心情打趣,“我瞧着皇上看你的眼神,啧啧,堪称柔情似水啊——” 许秀翻了个白眼:“得了,你见了皇上就像老鼠见了猫,头都不敢抬,还能看到他的眼神呢?” “我看不见眼神,也能听见声音呀!”方夏清了清嗓子,学着李渊的声音,“「方宝林,给朕倒茶!」,他跟我说话,和指使姜公公没什么两样,对着你可就不一样了!” 她捏着嗓子,细声细气地说:“「许宝林,你这是在做什么?」「许宝林,朕给你带的书你看完了吗?」「许宝林,今日送来的贡桔你喜不喜欢?」,我听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许秀伸手便去挠她痒痒,“夏夏,我看你是活腻了,连皇上都敢嘲笑!” “哎呀,不过才多长时间,你就开始向着他说话了!”方夏一边躲一边笑道。 两人闹了一阵,之前压在许秀心口沉沉的愧疚感倒是散去了不少。 她又有另一件事要操心:“于衍行的伤势不轻,他这些日子恐怕要在咱们这儿躲着了。淑妃大概不会再过来了,可万一皇上过来,瞧见他怎么办?” “他不能躲在你的寝殿。”方夏说道,“等会儿让白芷和翠柳扶着他去我那边,皇上不会去我的寝殿看的,我这些天和你一起睡!” “也只能这样了。”许秀点点头,叹了一口气。 说曹操曹操便到,她们刚安顿好于衍行,多日没有露面的李渊便带着姜公公来了。 “今天淑妃到你们这儿找人来了?”李渊喝着茶,问道。 “是来了,不过没进门,在门口摔了一跤。”许秀老老实实地站在一旁,说道。 “坐。”李渊拍了拍身边的软榻。 许秀磨磨蹭蹭地坐了下来,李渊看着她谨慎的样子,不由一笑:“怎么,朕这么吓人么?” 许秀摇头:“皇上是天子,臣妾不敢冒犯皇上。” “哦,是吗?”李渊淡淡地说道,“朕可是记得,秀秀之前热情得很呐!” 他一本正经地说着让人脸红心跳的话:“秀秀分明一晚上都紧紧抱着朕,还主动伸手去扯朕的领口,在朕身上摸来摸去……” “好了好了皇上别说了!”许秀满脸通红地打断了他的话,坐到了他身边。 姜公公还在屋里啊!许秀心中哀叹一声,悄悄去看姜公公的神色,只见他眼观鼻鼻观心,一动不动好似一尊雕塑。 不愧是皇上身边的人,业务能力就是强,听了这样不正经的话,还能面不改色地假装什么都没听见。 李渊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看到侍立在一旁的姜公公,不由皱起眉头来。 这个姜历城,越来越不会当差了!这样的时候,他还在这屋里站着做什么? “姜历城,院子里有块青石板松了,你去找找,让内务府的人过来换一块。”他随口将人撵了出去。 第143章 皇上打算怎么处罚臣妾 屋里没了外人,许秀终于也放松了些。 “皇上,您怎么想着今天过来了?是不是淑妃向您告状了?”她问道。 李渊挑眉:“莫非秀秀不希望朕来?” 她们这院子里可是藏着一个男人呢,她当然不希望李渊来了。 只是这话她不敢说,脸上堆着笑,对李渊说道:“皇上说的是什么话,臣妾怎么会不希望您过来呢?” “唔,月凝确实向朕告了你的状。”李渊话头一转。 许秀一怔,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月凝是淑妃的闺名。 她心中升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别别扭扭的,忽然觉得李渊那张脸也不似从前好看了,尤其是上面那淡淡的笑容,她一眼也不想再看见。 “哦,那皇上打算怎么处罚臣妾?”她偏过头去,屁股往旁边悄悄挪了挪,与李渊拉开了距离。 李渊听她的语气忽然就冷淡了下去,不由拉住她的手,问道:“怎么了这是?方才不是还好好的?” “臣妾无事,就是想着皇上怕是要替淑妃出头,心里害怕罢了。”许秀用力往外抽自己的手。 -- 第147页 李渊却捏得紧紧的,不让她把手抽出去:“朕当是什么事,原来是为了这个。” 许秀听着他声音中的笑意,心中顿时升起一股火气:“臣妾不过是个小小的宝林,今日冲撞了淑妃娘娘,害得她受了伤,这样大的罪过,臣妾能不怕吗?” 她使劲一挣,李渊怕弄疼她,松开了手,让她将手抽了出去。 只见她脸上冷冷的,眼睛也不看他,起身就要往地上跪下去:“皇上要怎么处罚随您的便!” 李渊一把揽住她,手上用力,将她抱到自己身边:“朕什么时候说要处罚你了?” “皇上那么久没来,今天听了淑妃娘娘的话就来了,可不是就要兴师问罪吗?”许秀只觉得胸口憋着一股气,又酸又涩的。 “秀秀是怪朕这么久没有来看你了?”李渊心情倒是好得很,将头埋进她的秀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皇上不必多想,要杀要剐都快些,臣妾做都做了,也不觉得后悔,皇上想为你的月凝出头,臣妾自然无话可说!”许秀使劲推着他。 李渊纹丝不动,忽然闷闷地笑了起来。 “原来是为了这个。”他在许秀脸上轻轻啄了一下,“朕的秀秀原来是醋了。” “你胡说什么!”许秀怒了,抬手便要打他。 李渊没有动,任凭她的拳头落在胸口,伸手抓住了她的手,放在唇边吻了吻:“这样用力,手会疼的。” 他见许秀脸上仍带着怒意,便收起了调笑的心思,正色说道:“朕从没有兴师问罪的心思,也没想着替谁出头,朕今日来,就是为了瞧瞧你。” 他摸了摸许秀的头发:“许多事朕不便同你说,但你应当知道,朕即便身为皇上,有些事情上,也会身不由己。朕很早便想来看你,日日都想来,但是淑妃……今日秀秀也算是做了件好事,月凝同朕告状,朕便能光明正大地来玉灵阁了。” 许秀听着,刚开始的时候心中还稍稍好受了些,听到最后,不由又生气了:“哼,皇上叫得倒是亲热!” 李渊一怔,这才明白她生的是什么气,低声笑了起来:“秀秀别生气,朕以后不这样叫她便是了!” “你爱怎么叫就怎么叫,反正我在这玉灵阁里面,十天半个月见不到你一次,怎么会知道你平常都怎么叫别人?” 李渊看着她气鼓鼓的模样,嘴上说着不介意,脸上却明明白白地写着十分介意。 “是朕的不是。”他心情倒是极好,“这些年过去了,有时候做戏做得久了,多少都会留下些习惯。秀秀放心,朕以后不会再叫淑妃的闺名了,可好?” “你可是皇上,我哪里敢计较?”许秀这样说着,心中那股郁气却散了个精光。 李渊看着她笑:“秀秀嘴上说得好听,可计较起来比谁都厉害。朕方才可是闻见满屋子的酸味,也不知道是哪里的醋坛子打翻了。” 许秀却微微皱起了眉头,她刚才光顾着生气,没有仔细想,自己心里那莫名其妙的感觉到底是怎么来的。 她之前也听过李渊叫淑妃的闺名,可是为什么那时候没有感觉,现在听了,却觉得心里头堵得慌呢? 难道她真的像李渊说的一样,吃醋了? 完了完了,要是被妙妙知道了,又要指着她的鼻子训她了! 她之前刚在妙妙之前发过誓,自己绝对不会对这个男人动心的呀! 这人……他可是皇上啊!他有三宫六院,自己只不过是他许多女人中的一个,就算他说自己没碰过别人的话是真的,可是以后呢?以后难道自己还要去和别的女人争宠不成? 不行不行,自己绝对不能对这个人动心! 李渊看着许秀一会儿脸上露出蜜汁微笑,一会儿又板起脸来摇头,不由莫名其妙:“秀秀,你没事吧?” 许秀如梦初醒,连连摇头:“没事没事,臣妾没事!皇上您可是要留下来用晚膳?臣妾这就去看看夏夏做好了没!” “你陪朕坐着。”她刚起身,就被李渊不由分说地按了下去,“朕好不容易才有机会见你,你倒是惦记着别的事!” “没有,臣妾满心都是皇上!”许秀干笑两声,说道。 “是吗?”李渊凑过去,问道,“那朕之前拜托秀秀做的香囊,秀秀做好了吗?” “香囊……”许秀的脸一皱。 “莫非秀秀还没有做?” “做倒是做了,就是不大好看。”许秀心一横,伸手便往小几下面装着绣活的小筐里摸去,“臣妾自个儿都觉得有些拿不出手,想着这个就算是练手了,等到什么时候做得好看了,再给皇上过目。” “朕瞧瞧。”李渊从她手中抢过那香囊,放在眼前细细端详,过了半晌,说道,“秀秀这个……石头,绣得极好,朕很喜欢!” “那是月亮!”许秀咬着牙说道。 第144章 你说朕应该如何对他 两人正说着话,方夏端着还冒热气的菜进来了,一边走一边眼睛还往外瞥,一脸奇怪。 “夏夏,外头怎么了?”许秀连忙将手背到身后,不叫方夏看见李渊抓着她的手。 “我也不知道,姜公公刚才在外边趴着摸来摸去,现在又叫了内务府的人来……”方夏将手里的盘子放到了桌上,忙着去端其他的菜了。 她今天做了辣子鸡,炸制外酥里嫩的鸡肉埋在辣椒和花椒里,麻辣鲜香的气味扑鼻而来。 -- 第148页 许秀咽了一口口水,她午间匆匆吃了一口,眼下早就饿了。 “没想到方宝林竟有这样的好手艺,光是闻着,就让人食指大动。”李渊拉着她坐到了桌旁,说道。 “可不是嘛,臣妾就没有吃过比夏夏做得菜更好的!”许秀忍不住用手抓了一块鸡肉放入嘴里。 李渊微微笑着,等她吃完了,问道:“好吃吗?” 许秀连连点头。 “朕也要吃。”李渊说道。 “哦哦,臣妾这就去给皇上拿碗筷。”许秀说着就要起身。 李渊拉住她不让她走:“秀秀喂朕吃。” 许秀:“皇上,您正常些!” 李渊也不说话,只是看着她,许秀捱不过,慢吞吞地用指尖捏起一块鸡肉,放到了他的唇边。 李渊满意地笑了,他张开嘴接过鸡肉,仿佛故意一般,连她的手指也含进了嘴里。 许秀立刻将手收了回来,嫌弃地甩了甩,掏出帕子用力擦了几遍,心里还是膈应得很,干脆起身去洗了手。 “皇上,口腔里面含有许多细菌,这样的举动还是不要再做了。”她压抑着突然暴躁的情绪,尽量和颜悦色地对李渊说道。 李渊:……好像被嫌弃了,朕委屈,但朕不说。 “夏儿我帮你拿,小心烫手!”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两人都看过去,李潜端着一碗汤走了进来。 看到李渊,他一楞,先是小心翼翼地将汤放到了桌子上,然后才要跪下问安。 “行了行了,你起来吧!”李渊有些不耐烦地说道。 李潜不和他客气,也不等着皇上赐座,就坐到了椅子上:“七叔,您今儿也来这里用晚膳啊?” “怎么,不行吗?”李渊看他这样轻车熟路的样子,不用问就知道,他这段日子肯定没少过来蹭饭,心中不由有些不爽。 他身为皇上,做什么事还要瞻前顾后,这李潜过得倒是开心,整天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李潜没有看到他沉下来的脸,依旧乐呵呵的,拍着大腿说道:“七叔,您可真没有口福,昨天夏儿在院子里支起架子烤了羊肉,那味道,真是绝了!” “李潜,如今后宫不太平,才出了人命,你不在宫中好好巡逻,倒有闲情来这里吃烤羊肉?” 李渊想到自己昨天被几个大臣堵在御书房里,听他们哭穷,一直到戌时才把人打发走,草草喝了一碗粳米粥便作罢了,而李潜却能美滋滋地在玉灵阁里吃烤肉,他心里气不打一处来。 “臣吃完烤肉又继续去巡逻了呀!”李潜有些莫名其妙,不知道自己怎么惹得皇上不满了,“臣如今白日里要带兄弟们巡查五遍,晚间也有兄弟不间断地巡逻,可是人总是要吃饭的啊,臣用晚膳的时间来的这儿,夏儿刚好烤好了,臣吃完便走了,没耽误什么事情啊!” “朕说你你还敢顶嘴!”李渊加重了语气,“那御膳房难道没给你做晚膳,你为何非要来玉灵阁里吃?” “七叔,御膳房也给您做晚膳了,您不是也老想着来这儿吃吗?”李潜说道,“还不是因为夏儿做的饭菜比御膳房要可口?” 李渊一时语塞,但总不能在后辈面前落了面子,于是话锋一转:“你若是就在这附近也就算了,可用晚膳的时候你若是在别处,难道还要特地绕过来吃不成?宫中给你发月银,可不是让你这样磨洋工的!” 李潜无语:“七叔,臣干了这么久,一次月银都还没领过呢!” “那还不是因为你不好好当差!” 许秀在一旁打圆场:“好了好了,皇上,李将军并不常来,您别冤枉了他!李将军,皇上就是没吃到烤羊肉,心里不平衡罢了,您也别放在心上。” 李渊被她戳破了心思,哼了一声,倒是没有出言反驳。 “他是我七叔嘛,我能和他计较?”李潜转头看见方夏又端了菜进来,丢下这么一句话便起身去接。 许秀悄悄对李渊说道:“皇上,臣妾瞧着李将军有一颗赤子之心,对您也十分敬慕,您往后对他别那么苛刻了。” “朕对他苛刻吗?”李渊丝毫没有觉得自己对他苛刻,当初他是看在淮安王的面子上才让李潜在宫中待着的,若不是淮安王求情,他早就将他丢到西山大营里去磨砺了。 许秀翻了个白眼:“打了两年工,没拿到一分钱银子不说,自己还搭进去不少,整天又要负那么大的责任,动不动就被骂——要是我的话,早就撂挑子不干了。” 她身为一个打工人,狠狠地代到了。 “那你说,朕应当如何对他?”李渊问道。 饭菜上齐了,李潜和方夏也坐到了桌边。 许秀看着李潜傻呵呵的样子,心里不由升起了几分怜爱,孩子虽然傻,可也不能这么欺负他呀! “臣妾觉得,皇上还是不要动不动便罚李将军的月银了,李将军从前垫的银子,皇上应当给他补齐才是,而且在宫中巡逻并不是什么轻松活,李将军每个月总要有时间休息才行……” 李渊挑了挑眉毛,问李潜道:“你觉得如何?” 李潜皱着眉看许秀:“许宝林,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银子不银子的,我和七叔之间,用算的那样清楚吗?我又不缺银子! 况且七叔罚我月银,是因为我不好好当差,若只因为和我关系好便不处罚我,那么以后别人便会视宫规于无物,整个后宫岂不是要乱了套!” -- 第149页 “什么休息的时间,更是荒谬,别说每个月我有休沐的时间,即便是没有,能护得整个皇宫安全,也是值得了!最近宫中不太平,我还想着这几日不回淮安王府了,就在宫中住下呢!” 许秀目瞪口呆,得,这孩子根本没觉得自己被剥削了,这种精神要是放到现代,那必然是996的头号簇拥者啊! 第145章 能帮到你我真的非常高兴 用过晚膳之后,许秀本以为李渊歇一会儿便会走了,可等了半天,他都没有起身的意思。 她心里着急,夏夏的寝殿里还藏着个受了伤的人呢,这李渊不走,她都没办法给于衍行换药。 眼看着已经到了亥时,她终于忍不住问道:“皇上,您还不回去吗?” “秀秀希望朕回去?”李渊扬眉问道。 “已经这么晚了,臣妾要歇息了。” “那正好,朕也有些乏了。”李渊说着,便站起身来,在许秀满心盼望着他离开的目光中,径自走进了她的寝殿。 许秀:?? 她快走几步,抓住了李渊的袖子:“皇、皇上,您这是、是要……” “秀秀不是说要歇息了么?怎么还不进来?” 许秀的脸涨得通红:“皇上,您要在这儿睡?” “不然呢?”李渊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已经这么晚了,朕难道还要去别处不成?” “可、可是……” 许秀磕磕巴巴地说不出话来。 按照妙妙说的,在皇上要留宿的时候,她是应该拒绝的,然后等过上一段日子再答应——可问题是,现在已经过了好些日子了呀! 李渊低低地笑出了声,他挥挥手,屋里其他人便知趣地退了出去,只剩下了他们两个。 “秀秀,朕想留下来,朕想你了。”他说道。 许秀满脸通红,她情不自禁地想起上一次他留下来时发生的事,她那时喝醉了,记忆里都是断断续续的碎片,光那些碎片,就让她觉得自己无颜面对李渊了。 “皇上等着,臣妾先去喝些酒……” 李渊不由分说将她拉进了寝殿关上门:“秀秀,你不是说要教朕么?朕还没学会呢,你喝醉了怎么教?” 许秀捂脸,只希望白芷能够记着给于衍行换药了。 …… “皇上你别碰,好痒……” “不是,这个带子要这样解开……哎呀,皇上你把我的衣服撕破了!” “别、先别,去、去吹熄蜡烛……” “皇、皇上,要不咱们还是说说话……” “许秀,你再说话,信不信朕打你!” “唔……” …… 方夏站在院子里,抬头看着天。 “夏儿,已经这么晚了,你不去歇息吗?”李潜站在她身边,问道。 方夏摇了摇头:“今夜风景不错,我想看看星星。” 李潜也抬头看了看,疑惑地说道:“可是今夜没有星星啊!” “我就是觉得院子里头转一转挺好的。” 李潜看着被撬开的青石板:“夏儿,那你转的时候要小心些,我听姜公公说今天太晚了,先将这些青石板撬开,明天才能重新铺好呢!” 方夏心中哀叹,本来想着今晚上她能和秀秀一起睡的,谁知道被皇上截了胡,她屋子里还有个男人呢,她今晚上要不然就和白芷翠柳挤一晚上吧! “起风了。”李潜忽然说道,“你冷不冷?我去给你拿件衣裳,小心得了风寒。” 说着他就往她的寝殿走去,方夏慌忙拉住了他。 “我、我不冷!”要是被李潜看到她屋里藏了个人可就糟了。 “那也不行,如今已经入冬了,晚间越发地冷,现在你不觉得冷,等一会儿便受不住了!”李潜皱着眉头说完,又抬腿往前走去。 “李、李将军,我想让你陪我一会儿!”方夏情急之下脱口而出。 李潜果然停下了脚步,回头不解地看着她。 话已经说出了口,她没办法收回,只能硬着头皮说道:“李将军,你、你能不能陪我说说话?” 李潜看着她,忽然叹了一口气,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夏儿,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 “啊?”方夏不知道他这话是从何说起的。 “那许宝林倒是有些手段,能让七叔对她另眼相看。”李潜表情纠结,“之前我知道你与她关系不好,还曾经想着要解决掉她,可是后来见你们渐渐亲密了起来,她人也不错,就觉得有些下不去手……夏儿,你会怪我吗?” “不会不会,当然不会了!”方夏听他说想要解决许秀,不由吓了一跳。 李潜解下自己的披风给她系上:“我知道现在看着七叔宠幸许宝林,你心里难受,可是夏儿,当初你既然决意要入宫,就应当知道会有这样一天的。” 他小心翼翼地看着方夏,生怕自己接下来说的话会惹怒她:“七叔是皇上,后宫那么多嫔妃,注定他不会只宠爱你一个,你……不要放在心上。” 他身量高大,披风裹在方夏的身上,将她整个人都埋了进去,只露出一张脸来。 他微微俯着身,明明比她高上许多,可却是在仰视她的脸,一双眼睛望着她,无端让方夏想起了被主人遗弃的大狗。 “我心里并不难受的。”方夏克制着自己想要去摸他脑袋的冲动,“你……难受吗?” -- 第150页 “我为什么会难受?”李潜问道。 “因为你对她……对我这么好,我却一点也不珍惜,也没有对你好过。” “不是的,夏儿,你对我很好的!”李潜摇头说道,“小时候别人都说我是傻子,只有你把我当成正常人,遇到什么事情都会来找我帮你!” “你还记不记得,咱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的风筝挂到了树上,你求我帮你摘下来。” 李潜笑了起来,“那是第一次有人觉得我厉害,别人都认为我什么也做不成。我爬上树帮你把风筝摘下来了,虽然掉下来摔折了胳膊,可是我还是特别开心,终于有人觉得我有用了。” “之后你也是一样,遇到了困难就会来找我。”李潜的眼睛亮晶晶的,“夏儿,我能帮到你,真的非常非常高兴。” 第146章 你是个好人 方夏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她看着李潜,他眼神清亮,望着她的时候,满满都是倾慕,还带了几分讨好的意味。 她蓦然觉得一阵心酸,低下头揉了揉鼻子,说道:“好啦我知道啦!李将军,谢谢你啊,这么多年里一直照顾我。” 李潜没想到她忽然说出这样的话,怔了怔,笑着说道:“你我之间,何须这样客气?” “我是不是从来没有谢过你啊?”方夏问道。 李潜抓了抓脑袋:“帮你做事我是心甘情愿的,你不必谢我。” 那就是真的没有谢过了,方夏心里叹了一口气,原主还真是把李潜利用得理所应当。 “其实就算是我的请求,你不开心的话,也是可以拒绝的。” 方夏走到树下的石凳上坐下,拍了拍旁边的凳子,李潜跟着过去坐在了她身边。 “我没有不开心。”李潜断然否认道。 “就算把「我」送到皇上的床上,你心里也没有不开心吗?”方夏问。 李潜愣住了,过了半晌,才低下头说:“这是你的心愿,不管你想要做什么,我都会帮你实现的!” “为什么?就因为小时候「我」把你当成正常人?” 李潜点点头,又摇摇头:“夏儿,我出生的时候,父亲母亲已经过了而立之年。” “从小我的反应就比别人要慢一些,和我一样大的孩子都不肯跟我玩,他们说我是傻子,连我身边伺候的嬷嬷,私底下也常常苛待我。” “那时候就只有你和七叔愿意和我说话。”他慢慢说道,“你忘了吗,那时候你常夸我长得高,身体壮,我就觉得自己好像……也不是一无是处。” “我都让你帮过我什么忙?”方夏问道。 李潜憨憨地笑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你要是跟谁吵了架,我去帮你教训那人,或者是想吃什么东西,我去帮你买回来。对了,还有几次你惹得方伯父生了气,我替你顶了罪……” “这也不算什么大事吗?” “当然不算了,我是淮安王府的少爷,方伯父就算再生气,看在父亲的面上,也不会骂我啊!”李潜说得顺溜。 方夏又叹了一口气,心里有些愧疚,虽然事情不是她做的,可是她到底占了正主的身体,总觉得有些亏欠李潜的。 “李将军,你和皇上的感情很好吗?我瞧着皇上对谁都冷冷淡淡的,没想到竟是个蛮随和的人。”方夏转移了话题。 “你别看七叔整天一副冷漠的样子,其实他人很好的!”李潜替李渊辩解道,“七叔小时候很不受宠,我父亲对他多有照顾,他与淮安王府走得便近了些。” “我一开始也不敢和他说话,你别看他年纪小,可生来就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张口便是我听不懂的大道理,连我父亲都夸赞他聪慧过人。” 他说着,脸便垮了垮,“因为我和七叔年纪相仿,父亲常拿我和七叔做比较——七叔那么厉害,我能比得过他吗?” 这话他说得理直气壮,一下子就把方夏逗笑了。 “李将军,你也很厉害的。”方夏夸道。 李潜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脑袋:“我是比不过七叔的,这世上没有人能比七叔更厉害了!” “后来有一天,七叔不知怎么便去了我的院子,那时候我已经开始练剑了,天气太热,就让身边的下人去厨房取酸梅汤过来—— 我之前不是说,身边的嬷嬷经常苛待我吗?我一连说了几遍,那嬷嬷动也不动,只坐在树下吃点心。” “七叔去的时候,正好撞见了这一幕。他当时并没有发作,只问那嬷嬷有没有听见我的吩咐。那嬷嬷知道七叔不受先帝待见,并没有将他放在眼里,只当是和我一样好糊弄的孩子,嘴上应着,却坐着动也不动。” “七叔等了一会儿,见她仍不起身,便径自走了。我以为这事就这样过去了,可晚上的时候,父亲冷着脸来了,将那嬷嬷拉到正院,当着所有人的面打了二十个板子,丢出了王府,从那之后,王府上下再也没有敢轻视我的了。”李潜语气轻松地说道。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是七叔去找了父亲,将此事对父亲说了。父亲本没有放在心上,因那嬷嬷是从小便跟在我身边的,只想着训斥几句让她长长记性便罢了,可是七叔却说,这人当着他的面,尚且如此轻慢,只怕私下里态度更是嚣张。” “七叔说若是此人不严惩,这府里其他的下人便会依样学样,把我踩到地里面去。父亲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又叫了几个人去问,知道果真如同七叔所说一般,府里的下人对我并不恭敬,甚至私底下还叫我傻子。” -- 第151页 “后来父亲将我身边的人全都换过了。七叔后来和我说,有的人你对他越是忍让,他便越是得寸进尺,只有让他们真正意识到到底谁是主子才行。” 李潜说完,又摇了摇头:“我知道七叔是为了我好,可我做不来这样的事,这也就是为什么七叔能当皇上,而我只能在后宫巡逻吧!” “那你之前为什么从来没有对淮安王说过,自己被下人欺负的事呀?”方夏问道。 “大概,就是觉得无所谓吧?”李潜豁达地笑,“他们又没有打我骂我,不会让我饿到冻到,最多就是怠慢些罢了,都不是什么大事。”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要是最开始你对淮安王说了,他教训那嬷嬷几句,那嬷嬷收敛了,最后也就不会落得被打板子逐出王府的下场了呢?” “七叔也说过一样的话,他说我这样纵容他们,既是害了他们,也是害了我自己。” 李潜叹了一口气,“我就是觉得,他们不过是懒一些,爱贪小便宜,算不上什么大错,不至于受那样重的处罚。” 他忽然又想起了什么,脸上立刻浮现出紧张的神色:“夏儿,我知道你又要说我懦弱了,我以后不会再说这样的话——” “没事。”方夏打断了他的话,温柔地说道,“李将军,你是个好人。” 她做了一个大胆的举动,往李潜身边挪了挪,将头靠在了他的肩上。 李潜整个人都僵住了,方夏偏过头去看,他低着头不敢动,晒成古铜色的脸颊奇迹般地红了起来。 我喜欢好人,方夏在心里默默补充道。 第147章 你出宫后有什么打算 第二天许秀醒过来的时候,身边已经空了。 她不知道李渊是什么时候走的,床上似乎还残留着他的气息,她将脸埋进被子里,过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方夏房里还有个病人。 她挣扎着起来,浑身酸痛让她忍不住呲牙咧嘴:“白芷,白芷!” 白芷闻声推门而入:“娘子醒了?奴婢伺候您更衣。” “夏夏昨晚上在哪睡的?”许秀问道。 “方娘子昨晚上与奴婢和翠柳挤了一宿。”白芷说道,“娘子等会儿去瞧瞧方娘子吧,奴婢看着她似乎染了风寒,一早上打了好几个喷嚏。” 许秀穿好衣服出来的时候,方夏已经做好了早餐,果然和白芷说的一样,她又打了几个喷嚏。 “好端端的怎么还感冒了呢?”许秀翻了翻她的眼皮,又让她张开嘴,看了看喉咙里面,“嗓子疼吗?” “有点。”方夏诚实地说道。 昨晚上她和李潜在院子里坐了半宿,后半夜越发冷了,她说自己手冷,李潜煞有介事地点头,说自己的手也冷,要去屋子里给她拿手炉。 她看着李潜的模样,知道凭他的脑子,这辈子也想不出给她暖手的举动了。她干脆和李潜道了别,进屋找白芷和翠柳去了。 她几乎一晚上都没有睡着,心里纠结得很。听许秀说,皇上对自己似乎没有什么想法,那自己要是想和李潜在一起,皇上会不会同意呢? 就算皇上同意,眼下还有另一个问题,她要怎么才能让李潜明白自己对他有意呢? 她迷迷糊糊想了许久才睡着,临睡之前最后一个念头是,等下次见了妙妙,要请教她一下才行。 就这样折腾了一个晚上,她早上醒来的时候,便成功感冒了。 “我等会儿给你开个方子,你喝下去就行了。”许秀看着她蹙起眉,“你瞧瞧你,都有黑眼圈了,昨晚上没睡好吗?” 因为生了病,方夏早上只简单地熬了粥,和许秀一起就着几个小咸菜,慢慢吃着早饭。 “我昨天去瞧了瞧于衍行。”方夏碍于两个丫鬟在,不好和许秀说自己的心事,“他昨晚上并没有发烧,看着脸色也好些了。” “那便好,等吃过饭我去看看他,顺便给他换药。”提起病人,许秀立刻就把别的事忘到了脑后。 她去看于衍行的时候,发现他果然如方夏说的一样,已经好了许多。 “再过两天你便能下地了。”许秀给他检查完伤口,说道。 之前许秀给他处理伤口的时候,于衍行昏死了过去,什么知觉都没有,而此刻他却是清醒的,眼睁睁地看着许秀扒开他的衣裳,解开绷带,细细给他擦拭伤口上药。 他的脸红得好像要滴血,紧闭着眼睛,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许秀抬眼正看到他这幅样子,不由被逗笑了:“于衍行,我都没说什么,你一个大男人,怎么这么扭捏?瞧你那表情,好像我占你便宜了一样!” 于衍行被她打趣,干脆转过头去不看她。 许秀一边给他包扎着伤口,一边问道:“等你伤好了,有什么打算?” “我不能再待在宫中了,淑妃是不会放过我的。”他说道,“等我一恢复,我便立刻出宫,不会给二位带来任何麻烦的!” “那方姐姐呢?你就这样再也不见她啦?”许秀问道,“你明明喜欢她,为了救她差点连命都没了,就这么不告而别了吗?” “方凌……”于衍行喃喃念着她的名字,过了好一会儿,似乎才下定决心一般,摇头说道,“我这样的人,是不配说喜欢的。” 许秀翻了个白眼:“最看不惯你们这些人,动不动就配不配的,喜欢就是喜欢,又不是自己能控制的,有什么配不配?” -- 第152页 “方小姐那样单纯善良的人,被我这样的人喜欢,对她是一种亵渎。”于衍行苦笑,“我这辈子,生下来之后学的便是杀人的本事,是见不得光的。” “我就算和她告别,又能说些什么呢?”他的眼神黯淡,“说我最开始接近她便是有目的的,说我在她面前表现出来的一切都是装的,说我连名字都是假的?” “总有些是真的。”许秀说道,“你想必比我更了解她,她虽然不知道你到底是谁,可你这样突然消失了,她会担心的。” “担心总比厌恶要好些。”于衍行说。 许秀见他已经下定了决心,便没有继续劝他:“那你出宫之后呢,又有什么打算?” “我也不知道。”于衍行的眼神有些迷茫,“我从没想过自己会有离开周家的那一天,也许……会改头换面,浪迹江湖吧?” “浪迹江湖要银子的,你有吗?”许秀毫不留情地打断了他的话。 于衍行的面色尴尬:“我会赚银子的。” “赚银子?你怎么赚?”许秀问道,“你自己也说了,从小到大只学会了杀人的本事,难道你出宫之后,还要继续替别人卖命杀人?” “不,不会的!”于衍行断然否认,“我虽然不会别的,但是我可以学!我在宫中当花匠,出了宫也可以给有钱人家当花匠,不然还可以出苦力,或者干脆去种田……” “你认识农作物?” “不认识……” 许秀摇摇头,说道:“其实我想要请你做事,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愿意的,许宝林请说!”于衍行毫不犹豫地说道。 “你还没有听我说是什么事呢,这么急着应下来做什么?” “许宝林救了我几次,又冒着这样大的风险帮我,如果有什么我能做的,我一定在所不辞!” “好吧,你的身手到底怎么样?” “许宝林放心,我虽算不上什么绝世高手,可对付一些宵小是绰绰有余的!” 许秀对此持怀疑态度,毕竟她几次见到于衍行,他都受了重伤。不过她并没有纠结于此,而是对着门外喊了一声:“夏夏,你进来吧!” 第148章 送钱的人来了 方夏早就在门口探头探脑的了,听见许秀叫她,便进了屋。 “于衍行,既然你没有什么打算,出宫之后也要找活干,不如给我干吧!”方夏说道。 这是她和许秀刚才就商议好的。 如今她们两个在宫中,消息不灵通,方家如今出了这样的事,两人也帮不上忙,势必需要一个人来替她们打探消息。 本来两人打定主意袖手旁观,可把方凌牵扯了进来,还险些丢掉性命,她们实在是心有愧疚。 “你既然跟在淑妃身边,那方家最近出的事,想必你也是知道的。”方夏说道,“我觉得方家八成是被陷害的。你不是说自己身手还不错么,从前又是做暗卫的,出宫之后帮我打探一下消息,应该可以做到吧?” 她怕于衍行不答应,连忙说道:“我给你银子!” “打探消息倒是没有什么问题,只是方宝林,我出了宫之后,轻易不能再入宫,到时候那些探听出来的消息,我该如何告诉你?” 于衍行皱眉问道,“若是直接告诉方大人,方家如今阖府被软禁,我想要潜入只怕是困难,更何况方大人未必信任我。” “你到时候告诉李潜便是。”方夏早就想到了这一点。 两人这段时间也攒下了不少银子,想来付给于衍行也是足够的了。 “方家如果真的是被陷害的,那么定然是朝堂上的政敌所为,方宝林对此有什么线索吗?”于衍行问道。 “线索?”方夏摇头,“我什么都不知道。” 她可是连那个名义上的老爹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又怎么会知道他得罪了什么人呢? “我在淑妃身边,对此事也有所耳闻。”于衍行慢慢说道,“方宝林可认识凌霄殿的萧充容?前些日子,淑妃曾派人向她透露过消息,说皇上在玉灵阁里过了夜。” “萧梦茹?认识认识!”方夏一脸晦气,“她之前找我茬来着。难道方家的事是她做的?” “萧梦茹的父亲是方大人的副手,此事应当与她脱不了关系,只是据说那罪证确凿,却不是她一个充容,或是萧家能够搜集到的。” 于衍行皱眉沉思,“方大人在朝中经营多年,身后的关系错综复杂,想要查起来,只怕有些困难。” “要不然,等我出了宫,去萧家绑个人帮你们拷问一番?” “不必不必!”许秀连忙说道,“你就打探消息,可千万别伤人啊!” 她昨夜壮着胆子和李渊提起了方家的事,李渊抱着她,并不作答,最后被她磨得烦了,才说了一句让她不用担心。 她琢磨着,李渊大概是不想惩处方家的,如今将方家人软禁,也许只是因为那证据太过于确凿了,他不得不表态。 “你就多打探一下消息,找出是谁要害方大人,最好能查出他们证据中的纰漏。”许秀说道。 只要能证明那些证据是假的,李渊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放过方家了。 于衍行点头应了:“两位宝林救了我,我本不应当收二位的银子,只是行走在外,想要打探消息,没有银子只怕是不成的……” -- 第153页 “放心,我们有钱!”许秀连忙说道。 她们这几个月也攒了近五百两银子了。 “那便好。”于衍行说道,“到时候各处打点都需要银子,两位宝林便先给我一千两吧!” “多少?”方夏喊出声来。 “一千两啊!”于衍行说得理所应当,“要拉拢旁人打探消息,酒馆青楼怕是要常去,即便是不给人塞银子,这些个场合里要花的也不少……” 方夏对许秀使了个眼色,两人站起身来:“你先好好歇着,养好了身子再说。” 她们两个走出去,把门关上了。 方夏一把抓住许秀的胳膊:“秀秀,咱们不能用这个人,太贵了!” 一千两银子啊,她们这小半年,才攒下了五百两,里面除了两个人的月银,剩下的都是秀秀辛辛苦苦给别人看病赚的,这于衍行张口就要一千两,她们到哪里给他弄一千两银子去? 许秀却不这么想:“夏夏,咱们如今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她给方夏分析:“咱们在这里谁都不认识,又出不去皇宫,想要打探消息,就只能依靠旁人。况且他说的也没有错,不花银子怎么能拉拢人心呢?” “那一千两也太多了……不然我还是拜托李潜吧?” “不行!”许秀摇头,“谁不知道方家与淮安王府走的近,李潜和你关系又好,他一出面,所有人都知道是替你办事,谁会告诉他?” “可是咱们根本没有那么多银子啊。”方夏苦着脸说道。 许秀对此也没有什么办法,她挠了挠头:“于衍行还得养上一段时间才行,这几天咱们尽量想办法吧,不行就问问妙妙,或者方凌,凑一凑总能凑够的。” 两人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没想到在现代她们整天为了赚钱伤脑筋,穿越到古代了竟然还要为了钱伤脑筋。 这时候翠柳匆匆走了进来,对许秀说道:“许宝林,内务府的吕公公来了,正在外殿候着呢!” “吕公公?”许秀眼睛一亮,拉着方夏便往外殿走,“嘿,正愁着没钱呢,这不,送钱的人就来了?” 第149章 发财了 许秀看到吕公公,却是吓了一跳。 她上一次见到吕公公,他还红光满面,声音洪亮,这不过一个月没见,竟然消瘦成了这幅模样。 “吕公公,你没事吧?”许秀瞥见他的鬓边也生了白发,心中疑惑,莫不是他得了什么重病不成? 吕公公见了她,仿佛见到了救星,「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许宝林,许宝林您救救奴才啊!” 许秀心下了然,却只做不知,往椅子上一坐,曼声说道:“公公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吕公公连连磕头:“许宝林不答应救奴才,奴才便不起来!” “不起来那便跪着吧!”许秀冷笑道,“吕公公这话说得实在有些强人所难了,连发生了何事都不肯告诉我,却逼着我先答应救你——我不过是个小小的宝林,如今还在这冷宫里面,只怕还没有公公权势大,你且说说,你自己都搞不定的事,我如何救你?” 吕公公没想到她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一时不由起也不是,不起也不是。 “公公别磨蹭了,有什么话直接说就是了。”方夏在一旁说道。 吕公公闻言,哭丧着脸说道:“许宝林,之前奴才帮您卖那祛疤膏的事情,被太医院的人拿到了把柄,他们、他们向皇上进言,说要彻查呢!” “查便查吧。”许秀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漫不经心地说道,“不过十几两银子一盒的东西,也值得太医院这样大费周章?” 吕公公听了这话,冷汗便流了下来。他哪里敢说自己一盒卖了八十两,只能唯唯诺诺地说道:“许宝林不知,太医院那些人,最是锱铢必较,虽说只有十几两,可他们也不愿那银子被旁人赚了去……” “可是我怎么记得,太医院的太医都是领俸禄的呀?”许秀说道,“宫中的嫔妃们若是想要用什么,只管报备了去取便是,并不需要银子啊!” 她斜着眼看吕公公:“公公可要慎言啊,这话若是被旁人听了去,指不定就要误会太医院的太医们中饱私囊了!” “奴才、奴才绝没有这个意思!”吕公公的额上已经开始渗出了汗珠,无论如何,他都一定要让许宝林答应保他,要不然自己这个内务府总管的位子,恐怕就保不住了! “许宝林,当初您托奴才卖祛疤膏,奴才也帮您卖了,如今查起来,您不能不管奴才了呀!” 许秀面色一寒,将手中的茶杯重重地放在了桌上:“吕公公,我看你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 她从来对待病人都是和颜悦色的,吕公公只当她是个没什么脾性的人,如今她一发火,整个人竟变得气势逼人,吕公公只觉得压得自己不敢抬起头来。 “奴才、奴才……”他一向自诩能说会道,在淑妃面前也能周全,可不知怎地,对着许宝林,竟然连话都说不完整。 许秀冷笑道:“吕公公,你是不是觉得我在这玉灵阁里面出不去,外头的事情就一概不知了?” “你当初口口声声说,自己是不忍见那些花不起钱的宫女太监身上落下伤疤,我念你心善,想方设法压缩成本,想着能帮到别人就好,可没想到,你却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转手就卖出了一个高价!” -- 第154页 “我且问你,这段日子,你借着那祛疤膏,赚了多少银子?” 吕公公缩在地上,看上去有几分可怜,他不敢不答:“赚了约、约有两千两……” 许秀和方夏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发财了」! 她咳嗽一声,又转向了吕公公:“公公请回吧,你赚了那么多银子,拿去上下打点一番便是了,打点得到位了,自然有人会保你的命。” 吕公公听她这样说,顿时便急了。他膝行向前,抱住许秀的腿,哭道:“许宝林,您可不能不管奴才啊!” “你这话说的可没什么道理。”许秀悠悠说道,“我为何不能不管你?就算这祛疤膏是我做的,可我卖给你,就只卖了十六两银子啊!” “我这玉灵阁里面看病收诊金,是连皇上都知道的事情,卖药收银子,不也是理所应当?莫非是我让你卖的那样贵的?吕公公,你那两千两银子,我可是一两都没见着啊!” 吕公公听她这样说,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立刻说道:“许宝林,奴才那祛疤膏,全是替您卖的,银子奴才只不过是暂时存着,想要等换成了银票再给您送来,也好保管不是?” 许秀见他上道,面上微微露出了一个笑来:“吕公公,这可是你自个儿说的啊!” “是是,是奴才自个儿说的!”吕公公见有了一丝希望,连忙说道,“等奴才回去,便将银票给您送来!” 他虽然心疼那两千两银子,可是心里也明白,这事眼看着就要查到自己头上了,到时候保不齐连内务府总管的位子都没了,孰轻孰重,他还是能分得清的。 只见许宝林悠闲地往椅子上一靠,却并不直接答应:“吕公公,你说,这事要是查到了我这儿,我是不是也要跟着受罚呀?这风险委实太大了些。我想了想,觉得还是不大划算,算了,这两千两银子我不要了,公公还是留着自己花吧!” “许宝林!”吕公公好不容易抓住了一棵救命稻草,哪里肯轻易松手,“奴才知道您担了风险,您放心,奴才一定会好生孝敬您的!” “哦?如何孝敬啊?”许秀拖着长声问道。 吕公公的心在滴血,他咬了咬牙,说道:“奴才自己这些年也攒了五百……不,一千两银子,只要您救了奴才,奴才便一并给您送来!” 一转眼就进账三千两银子,许秀心里乐开了花。只是她脸上仍旧不动声色,甚至带了些嫌弃:“啧,真麻烦。” “吕公公,你先起来吧。”她说道,“咱们也算是有些交情了,谈钱多伤感情啊,你看,虽然之前你没经过我允许,便将那祛疤膏卖了高价,可说到底,也是为了我不是?不然怎么就将银子全给我送来了呢?” “是是,奴才一心为了宝林。”吕公公从地上爬了起来,擦了一把汗说道。 许秀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么我便帮你这一次。” 她对方夏说道:“夏夏,去把我寝殿桌子上面的医案拿来。” 方夏依言去了,不一会儿便捧着一叠纸回来了。 许秀将那些方子接了过来,翻了翻,抽出一张,递给了吕公公。 “公公拿着这个送到太医院去吧。”许秀面无表情地说道。 吕公公接了过去:“这是……” “这是祛疤膏的方子,公公把这个交给太医院,想来他们便不会继续追究了。” “可这,要是交出去的话,往后这祛疤膏只怕是卖不成了呀!”吕公公好像看到白花花的银子长了翅膀,从他眼前飞走了。 许秀翻了个白眼:“公公莫非还想要继续卖不成?” “不敢,奴才不敢!”吕公公连连说道。 “那不就成了?”许秀不耐烦地说道,“公公快去吧,这主动上交和被查出来再上交,可完全不一样啊!” 吕公公将那方子塞进了袖子,又跪下磕了几个头,这才匆匆离去。 “秀秀,这人一点都不老实,你不打算惩罚他吗?”方夏问道。 许秀笑眯眯地摇摇头:“他虽然贪心了些,可实在是卖货的一把好手啊!我瞧着这祛疤膏最近销量也少了,想来各宫的嫔妃都已经买了,留着这吕公公,过些日子,正好让他替咱们卖养颜膏!” 第150章 臣想要求太后娘娘一件事 吕公公来找许秀求情的时候,太后也正问着林妙妙这件事。 “听说宫里头有人高价卖那祛疤膏,你可知道此事?” 林妙妙轻轻给太后按着肩,闻言便笑道:“奴才方才倒是听柳美人提了一嘴,似乎是要八十两银子一盒呢!太后娘娘昨儿早上还说自个儿年纪大了,奴才倒是觉得您乱说,您瞧瞧,如今您在松鹤宫里头,都不用出宫门,后宫里的事就瞒不过您的眼睛,可不是耳聪目明得很?倒是奴才,这几日天天跟着顾大人在宫中行走,竟对此事一无所知,实在是该打!” “就你嘴贫!”太后笑着拍了拍她的胳膊,“哀家不过是刚才听曼青说的罢了,她父亲告到了皇上那儿,想来应当查上一查了。” 屋里没有旁人,俱是太后的心腹,她便也没有遮掩:“哀家倒是觉得,应当敲打敲打太医院了,这祛疤膏虽卖得价格离谱,可太医们是为了什么要求皇上去查,难道皇上心里头还没有谱?当初我那兄长能做到院首的位置,还不是皇上看在哀家的面子上才允的。” -- 第155页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若王家因此便得意忘形,想着借此中饱私囊,皇上即便不说什么,心里只怕也会有意见啊……” 林妙妙见她眉头微蹙,连忙笑着说道:“太后娘娘说得哪里话,王太医医术高明,能做院首是他自个儿的本事!太后娘娘这些年里都不再插手后宫,王家也没有子嗣入朝为官,就是想着不叫皇上为难,母子连心,皇上难道还不知道太后娘娘的苦心吗?” 太后闻言,愁绪散开了几分,旋即又微微一叹:“皇上……哀家从前便看不透这孩子,如今越发不明白了。” “之前因为老九的事,皇上嘴上虽不说,可到底是与泽儿生分了,还将泽儿身边从小伺候到大的人全都换了个遍,莫非是觉得那些下人里面,有人撺掇着泽儿去做不该做的事了?又或者,新换来的人里面,也有监视泽儿的意思……” “奴才倒是觉得,太后娘娘多虑了。”林妙妙的手不轻不重地替她捏着肩,“当初十三王爷的情形那样凶险,皇上心急如焚,那种担忧是不能作假的。太后娘娘不知,当时恰逢玉灵阁失了火,皇上听闻,当即便下令让人将里面住的两位宝林赐死,奴才跟在太后娘娘身边这么久,从未见皇上那般失态过。” “后来幸亏许宝林妙手回春,将十三王爷救了回来。”林妙妙不忘在太后面前给许秀刷好感度,“奴才瞧着,若是十三王爷真有了什么闪失,只怕就不是区区几个下人,连九王爷能不能平安离京,都是未知数了!” 太后听了,微微动容:“渊儿从小便是个不爱说话的性子,对谁都客客气气,冷冷淡淡的,对泽儿又十分严厉,故而泽儿与他不若与老九亲近。” “皇上身为天子,自然不能情绪外露,可是奴才冷眼瞧着,皇上对十三王爷,其实上心得很呐!您瞧,皇上还特地让顾大人教导十三王爷,顾大人可是新科状元呢!” 太后连连点头:“说的是,泽儿这些日子常在花间阁里跟着顾大人读书,前几日来给哀家请安的时候,哀家瞧着他整个人都沉稳了许多,想来都是顾大人的功劳。” “只是顾大人那未婚妻,查遍了阖宫也没找到那人。”太后感叹顾墨白深情,又实在喜欢这个年轻人,心心念念想着给他说一门好亲事,“那孩子家中没有什么长辈,如今这么大了,难道还能一直等着他那未婚妻不成?哀家瞧着沈家那姑娘不错,就是不知道顾大人是否能看上眼……” “他眼光高着呢,太后娘娘就别替他操心了。”林妙妙翻了个白眼。 说曹操曹操便到,俞公公进来禀告:“太后娘娘,顾大人来了。” “快请进来!”太后连忙说道。 顾墨白进来,向太后行礼:“微臣拜见太后娘娘。” 太后笑道:“方才哀家正说到你呢,如今这宫里适龄的宫女和女官,都已经找了一遍,并没有找到你要找那人,你接下来有何打算?” 顾墨白抿唇,垂下眼帘:“臣此番前来,便是想要求太后娘娘一件事。” “何事?” “臣之前找到的一个嬷嬷,她有臣未婚妻的线索,只是还没有告诉臣,便遭到了毒手。” “哀家知道此事。”太后点点头,“就是前段时间不断有宫女被杀的事,那嬷嬷也是其中一个受害者?” “正是。”顾墨白点头,“皇上已经下令,让臣不得插手此事,只是她是臣唯一的线索……臣想着,当初她说自己在耳房中看到了一个人正在换衣裳,那背上便有臣说的印记。如今她虽然已经不在了,臣想着,能不能从另一方面着手,去问问和她同住的人。” 太后闻言,心中略有些遗憾,她是真心觉得沈家的女儿与这顾大人十分般配,可她也知道,若是没有个结果,顾大人是不会放弃的。 于是她点点头,应道:“既如此,你便去问问吧……只是不知,那嬷嬷是哪个宫的?若是后宫哪位嫔妃处的,你进出只怕不大方便,少不得要将人叫出来挨个询问。” 顾墨白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来:“臣只怕要叨扰太后的清静了。” 他长身玉立,窗外的阳光照在他的身上,清朗俊逸:“太后娘娘,那嬷嬷是在您的松鹤宫里守角门的。” 第151章 没出息 “是么?”太后面上露出几分惊异。 宫中有人被害这件事,皇上只在她面前略微提了一嘴,并没有说详细,她连被害者里面有松鹤宫的人都不知道。 “竹筠,被杀的是哪个?”太后朝侍立在一旁的一个嬷嬷问道。 那嬷嬷面容沉静,闻言说道:“回太后娘娘的话,当初被害的嬷嬷叫松兰,因为事发突然,皇上怕惊着您,故而不让旁人同您说。” 太后心中微微有些不满,连自己宫里的事,皇上都要做主么? 她咳嗽一声,转向顾墨白,说道:“这样倒也方便,你便和竹筠一起去,让她告诉你那松兰平日里都与谁交好,有没有同旁人说起过此事,能找到线索最好,找不到的话,顾大人也不要太执拗了。” “臣明白。”顾墨白躬身道,“臣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你说罢!”太后有些意兴阑珊地说道。 “之前林公公一直帮臣在宫中寻人,太后娘娘,臣斗胆,想向您再借林公公一段时日。” 林妙妙自打他进来之后,便一直垂着头,不与他有目光交流,本以为他说完话就要走,谁知忽然被点了名,心头一跳,抬起头来皱眉看着他。 -- 第156页 “原是这事。”太后倒是没有多想,拍了拍林妙妙的手,“跟着顾大人去吧!” “太后娘娘!”林妙妙满心不情愿,“奴才之前跟顾大人忙起来的那段时日,心中一直惦记着您,这寻人的事,谁干都是行的,可是伺候您,奴才还是要自己做才放心!” “你这孩子。”太后笑道,“哀家这松鹤堂里这么多人,难不成缺了你就忙不过来了?顾大人信任你,你安心去便是。” 她在林妙妙背后推了一把:“早日帮顾大人找到他心心念念那个人儿,到时候一定要带到哀家跟前来让哀家瞧瞧,到底是个多么伶俐的女孩儿,能让顾大人这样深情。” 林妙妙不得已,只能跟在顾墨白身后走了出来。乍一走出内殿,她立刻停下了脚步。 “顾大人,您当初一句话说想要找人,奴才就要跑断腿,把这宫里内内外外几千个宫女都查上一遍,如今您找也找了,怎么还不死心呢?” 顾墨白也停了下来:“林公公,您也知道,当初找的,只不过是年纪相当的宫女和女官。” “您这话是什么意思?”林妙妙气笑了,“您那未婚妻,不是年纪相当的,难道还能是个老妪不成?” 顾墨白并不说话,他之前只想到在年轻人中找,可是全都找过一遍之后,并没有发现妙妙,这时他才不得不想得更多了些:许秀、方夏,甚至他自己,穿越过来的年纪与从前都不一样,妙妙又为什么没有可能变得年纪更大些呢? 他到底是想的有些狭隘了,变成一个老妪,也不是不可能。 当初那嬷嬷只对他说看到了那人背后的胎记,却根本没有提起那人的年纪。 只是这话他不能对林公公说,他本就是在说找自己的未婚妻,多年未见不知长相还说得过去,可要是连年纪都不知,甚至对方年事已高,这话怎么都圆不回去。 “在下只是想先找到与那嬷嬷相熟的人问问。”顾墨白岔开了话题。 林妙妙气哼哼地走在前面,她已经很倒霉了,怎么,顾墨白还想着让她变成一个老太婆不成? “顾大人,若是有朝一日,真的在一个老妪身上找到那胎记,你当如何?”走着走着,顾墨白忽然听到林公公问他。 他怔了怔:“林公公说笑了,在下的未婚妻怎么会是一个老妪呢?” 林妙妙恨的磨牙,顾墨白啊顾墨白,你果然就是看我长得好看!要不然怎么一听我说变成老太婆,你就说不可能了呢! “不过,若是真的,在下并不介意。”顾墨白又补充了一句。 林妙妙忍不住回头看他,他也在看着她,目光却好像透过她看到了另一个人:“在下只想找到她,无论她是什么身份,或者什么年纪,她对在下来说,都是独一无二,最重要的。” “说得好听,身份年纪不重要,男女重不重要?”林妙妙鼻头一酸,转头嘟囔道。 “林公公说什么?”顾墨白没有听清。 “没什么!”林妙妙咳嗽一声掩饰过去,“顾大人快些走吧,那松兰嬷嬷年纪颇大,只怕认识的人不少,想要一一问清楚,只怕有的花时间呢!” “林公公,在下还有一事想要请您帮忙。”顾墨白说道。 林妙妙的心情莫名有些低沉,闻言,并没有像从前一般对他冷嘲热讽,而是说道:“顾大人请说。” “林公公之前也瞧见了,在下与玉灵阁里的两位宝林从前便相识,在下想着,能否请林公公去玉灵阁一趟,知会两位宝林一声,就说在下想和她们见上一面?” 林妙妙一哂:“顾大人,您可是朝臣,想见皇上的嫔妃,只怕不妥当吧?” 她用脚指头想都知道,顾墨白肯定是发现许秀她们知道自己的下落,想要逼问她们两个了。 她相信秀秀和夏夏不会出卖自己,可这后宫里头,盯着她们两个的人不少,她们要是真的与顾墨白见面了,只怕有心人又要做文章了。 “在下知道不妥,可是从前有些事,在下想要告诉她们。”顾墨白说道。 “这样吧,顾大人想说什么,就写一封信。叫两位宝林和您见面只怕是不成的,您是不怕的,她们二人可不能不小心,奴才不能让她们二人陷入困境,这句话不能帮您传,可带一封信还是行的。”林妙妙说道。 她本以为自己再见到他,心中也会毫无波澜——即便知道他就住在隔壁,知道他暗中跟着自己,她也能克制自己的心跳,故意挽着男伴的手,眼神冰冷,笑靥如花。 可是忽然一场爆炸,让她到了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整个人生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唯一不变的就是秀秀和夏夏,还有他,顾墨白。 她避着他,讽刺他,挑衅他,想要将自己这么多年受的委屈都发泄给他——可是她又有什么资格呢? 她现在是太后身边最得力的林公公,而他是皎皎如明月的状元郎。 她冷眼看着他将整个皇宫都翻了个遍,就为了找到自己。从前那些被她埋葬的情绪蠢蠢欲动,想要从心底破土而出。 一个小小的声音不住地在她脑中盘旋,听一听吧,听一听他会说什么。 万一,当年他也是有苦衷的呢? 没出息。她在心里骂自己。 第152章 因为我害怕 林妙妙被顾墨白拉着到处寻人的时候,方夏正没精打采地趴在桌上,看着许秀挑拣药材。 -- 第157页 “夏夏,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啊?”许秀被她盯得不自在,问道。 方夏摇摇头:“我没事,你做你的,不用管我。” 她越是这么说,许秀便越担心:“你这两天……实在是不大对头。” 她掰着手指头数给方夏听:“你前儿早上包的包子,馅里面没有放盐;昨天中午熬的鸡汤,竟然把姜块当成了土豆,自个儿吃了好几块,眼睛都不眨一下;今天你拉着翠柳和白芷去把地窖里的白菜搬出来晒,可今天是个阴天,眼瞅着就要下雪了啊!” “夏夏,你实话跟我说,你身体到底有没有不舒服?” 方夏眼皮都懒得抬一下:“没有,真没有,你别问了。” 许秀这下彻底惊了:“夏夏,你绝对有事,不要自己憋在心里了,快点告诉我!” 方夏就是摇头,并不说话,被她问急了,干脆起身去侍弄屋里种的那几垄青菜了。 许秀了解她,别看夏夏平常的时候软绵绵的,没有什么主见,可她一旦认准的事情,谁说都没有用。眼下她并不想告诉自己怎么了,自己再问,她也不会透露一点的。 她叹了一口气,看着方夏没什么精神的样子,心里担忧得很。 “娘子,李将军来送东西了!”翠柳推开门,带进来一股寒气,说道。 “真的?快让他进来!” 许秀眼睁睁地看着前一刻还无精打采的方夏,好像被充满了电一样,眼睛都放了光。 翠柳将李潜迎了进来,李潜怀中抱着一个铜锅,放到了桌上。 “许宝林,夏……方宝林,这是之前你们托我找的铁匠打的锅。”他低着头说道。 许秀连忙看过去,之前她们吃火锅时用的锅虽然很方便,可是只能有一种味道的汤底,于是方夏便拜托李潜重新找了铁匠,按照她画的图,打了这个新的锅。 这锅里用铁片在中间隔开,这样她们就有鸳鸯锅吃了。 “太棒啦!李将军,多谢你!”许秀兴奋地说道。 “没什么,是我应当做的。”李潜说完,便抬腿往外走去,“既然没有别的事,那么我便先走了。” “您慢走……等会!”许秀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不对了,“你怎么叫夏夏方宝林了?” 她越想越觉得不对头:“你才进了屋,不和她说几句话便要走?” 许秀回头看到方夏垂着手站在旁边,也低着头:“夏夏你也是,你怎么不说话?你们两个吵架了?” “没有,只是……”李潜慌乱地澄清,只是话才说出口,不知道为什么又咽了回去。 这下许秀知道了,他们两个中间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 “你们一个两个都好奇怪啊!”她挠了挠头。 两人都像闷葫芦一样低着脑袋,谁也不肯开口说话。许秀的眼睛在他们两个身上转来转去,实在想不出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两个人在她看来,是压根儿不可能发生矛盾的啊!夏夏那么温柔的性子,就算生了气,最多也就是撅着嘴巴念叨两句,而李潜,作为方夏的资深舔狗,夏夏说一不二,怎么可能惹她生气? 许秀还想说话,翠柳在一旁拉了拉她的衣袖。 “翠柳,你拉我干嘛?”她不解地望向翠柳。 翠柳脸上一阵尴尬,拼命冲她使眼色。 许秀难得灵光了一回:“哦哦,我知道了,你是有事要跟我说吧?那咱们两个出去说,出去说。” 这俩人中间不对头,她在这儿好像不合适,让他们两个自己解决吧! 许秀和翠柳走到了外面,顺便贴心地关上了门,殿内一时只剩下了方夏和李潜。 “我……” “你……” 两人同时开了口。 “李将军,你先说吧!”方夏率先说道。 李潜摇头:“夏……方宝林,还是你先说吧!” 方夏觉得有点委屈。自从那天晚上,她大着胆子在他身上靠了半宿之后,李潜就再也没有来过玉灵阁,今天还是第一次露面。 她想问问他为什么不来,是不是觉得自己太开放了,或者是嫌弃自己之前侍过寝,可秀秀说,皇上什么都没有对自己做过啊! 她张了张嘴,说出来的话却是:“你打算以后都这么叫我了么?” 只是一句平平常常的问句,李潜听了,却好像被什么蛰到了一样,往后退了两步,才开口说道:“本就应当这样,从前的时候,是我唐突了。” 方夏觉得自己的胸口闷闷的,说话间声音里便也带了鼻音:“李将军这些天一直不来,是在躲着我吗?” 她不明白,从前自己的原身对李潜那样不好,李潜都能贴上来,为什么自己对他示好,他却要躲得那样远呢? “李将军是不是觉得,我现在变得没有以前好了。”她鼻子酸酸的,“性格变得比以前闷,人也没有之前聪明了……” “不是的,我没有这么想!”李潜见她开始抹眼泪,顿时就慌了,想走过来替她擦泪,却又想到了什么似的,脚步生生钉在了原地。 “夏儿,你现在比以前好很多很多,你肯对我笑,会给我做好吃的,惦记着我饿不饿……我这些天,就像在做梦一样。”他的声音酸涩。 “那你为什么一直躲着我,还故意和我这样生分?”方夏想不明白,“是不是我之前吓到你了?你会不会觉得我太随意太不自爱了?” -- 第158页 “没有,绝对没有!”李潜见她的泪越流越多,急得直转圈,“都是我不好,夏儿,你别哭了好不好?” “可是你之前经常会来的,为什么最近都不来了?”方夏委委屈屈地问道。 “我……”李潜一时语塞,脸上满是懊恼的神情,“夏儿,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不来,是因为我……害怕。” 第153章 我会给你更多 “害怕什么?”方夏没有想到会是这样一个答案。 李潜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我也说不明白,就是心里不踏实。” 他从怀里掏出一张帕子,远远地递给方夏:“你先别哭了,仔细眼睛肿起来。” 方夏将帕子接过去擦了擦脸:“你说不明白就慢慢说。”她一定要问清楚,为什么他突然就开始冷淡自己了。 “我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说……”李潜用力地抓了抓头发,抓得乱糟糟的,看上去有几分傻气。 方夏这时候心里倒不着急了,她拉过椅子坐了下来,对李潜说道:“你先坐下,想到哪里说哪里,不要着急。” “哦。”李潜听话地坐在她对面。 “我……”他清了清嗓子,“夏儿,我知道自己一直有些傻,只有你不嫌弃我。” “不只有我的,还有皇上,秀秀,他们都没有觉得你傻。”方夏温声说道。 趴在门口听墙角的许秀直撇嘴:我是真的觉得他傻。 “夏儿,从前的时候,我帮你做事,给你买了好吃的东西,你就会对我笑。”李潜说道。 方夏并不出声,只是耐心地听着。 李潜似乎一时理不清头绪,又抓了抓脑袋:“现在……我觉得好像不一样了。” “哪里不一样呢?”方夏问,“我还是会对你笑的呀!” 李潜摇头:“不是,从前你对我笑,和你看到好看的首饰的时候笑是一样的。” 他生怕自己表达不清楚,便带上了手势:“你一直就喜欢笑,看到小猫小狗会笑,看到花花草草会笑,那时候你对我笑,和对那些东西笑是一样的。” “现在你也会对我笑,你现在对我的笑,和你对许宝林笑的时候是一样的。” 他说着,小心翼翼地看了看方夏,“你对七叔笑的样子,就像你从前对我笑的时候一样。” 许秀在外面听了个云里雾里,她看了一眼身边的两个丫鬟,她们两个也是一副不知所云的样子。 方夏却听懂了他的意思:“你是说,从前的时候,我对你笑,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含义,而现在我对你笑,却是因为喜欢你这个人?” 她这话说得自然,李潜的脸却一下子涨红了,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方夏又问道:“可是,这有什么好害怕的呢?” 李潜低着头不敢看她:“我害怕不知道什么时候就醒过来了。” “所以你以为自己是在做梦?”方夏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没有,不是的!”李潜摇头。 “那你的意思是?” “你现在,是七叔的嫔妃。”李潜小声说道。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从前的时候,我知道不管我怎么对你,你都不会多看我一眼的,你只想着让七叔对你好些,那时候我的心里反而更踏实,我就只想着你能开心,替你做什么都是心甘情愿的。” “现在……”他慢慢说不下去了,“夏儿,现在我发现自己变得贪心了。” “你之前给我做的鸡蛋饼,我舍不得吃,一直留着直到烂掉了也不愿丢,因为那是你第一次给我东西,我怕丢了,往后就再也没有了。” “可是后来你又给我做了别的吃的,还留我在玉灵阁吃饭。你做的饭菜是世上最好吃的,我吃过了你做的饭菜,回到王府上,吃什么都觉得没有味道。” “再然后,我每天都想着要过来看看你做什么,想着能不能帮你什么忙。”李潜的声音越来越低,“可是我每次帮你的时候,心里头不像原来一样,想着你高兴就好,而是……想要你能感激我,能再给我什么别的东西。” 他好像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一样:“夏儿,我知道自己这样是不对的,你不要生气。” “没有什么不对的!”方夏打断了他的话,“人付出的时候,希望得到回报是正常的,只有圣人才能做到不求回报!” “那天……那天你说让我陪陪你,我心里高兴得很。”李潜说道,“可是等你走了之后,就觉得这里空荡荡的。” 他抬手按在自己的胸口处:“你走之后我在院子里坐了很久,一直到早上姜公公带着内务府的人来铺石板,才走。” “我想了很久也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了,我想要你一直靠在我身边。早上的时候我看到七叔从玉灵阁里出来,心里又酸又痛,比之前在军营里受了伤还痛。” “我不想看你和他在一起。”李潜鼓足了勇气,终于说出了这句话来。 许秀在门外几乎要鼓起掌来,这兄弟看来终于是开窍了啊! 然而还没等她高兴,就听见他又说道:“你是七叔的嫔妃,我有了这个想法,简直是大逆不道!七叔若是知道了,又要扣我的月银!而且,你喜欢七叔,一心想要进宫,想要当皇后,我非但没有帮上你的忙,如今眼睁睁地看着许宝林得了宠,甚至都下不来决心帮你杀了她!” -- 第159页 “我真是太没有用了!我对不起七叔,也对不起你!”李潜说出这一番话之后,垂下头去,等着方夏的审判。 “我没有喜欢皇上。”方夏揉了揉鼻子,说道。 李潜抬起头,眼神懵懂:“那,你现在喜欢谁?我帮你去和他说!” 许秀:…… 方夏摇摇头,柔柔地说道:“不用啦,那人是个笨蛋,你说了他也不会信的。” “他不信,我就打到他相信!”李潜说着,忽然又想到了什么,泄了气,“夏儿,就算你现在不喜欢七叔了,你也不能和别人在一起了。” 他想着方夏和另一个男人站在一处,那男人身材高大,面容模糊,不知为什么那股难言的酸涩又涌上了心头。 “夏儿,要不你还是喜欢七叔吧。”他艰难地说道,“别人比不上七叔的,他现在虽然更宠爱许宝林一些,可是他也不会亏待你……” “如果我喜欢你七叔,那你呢?”方夏问道,“你还要一直躲着我,不再来见我吗?” “我……”李潜的脑子乱成一团,说不出话来。 方夏轻轻把手放到了他的手上:“你别怕,这不是梦,也不会醒,我也没有觉得你贪心。” “你对我好,我便回报你,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她说道。 我会给你更多。方夏在心里默默说道。 第154章 我要走了 屋里两个人放低了声音,窃窃私语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许秀站得腿都麻了,恨不得将耳朵从门缝里塞进去。白芷看她连连跺脚,贴心地给她搬了一把椅子过来。 许秀刚想坐下,就听见李潜在里面说:“夏儿,我还要当差,就先走了,等我明日再来看你!” 接着脚步声就往门口移动,许秀手忙脚乱地把椅子推到一边,自个儿背着手望天吹口哨。 李潜打开门走出来,一扫之前的颓唐。许秀看着他满脸遮都遮不住的笑容,觉得他要是有尾巴,眼下都要摇上天了。 “许宝林。”他看到许秀,尽量收敛了笑意,点头示意。 方夏在后面跟着出栏,眉眼盈盈,脆声道:“那,你别忘了呀!” “不会不会,我明日一定来!”李潜笑着对她保证。 许秀抱着肩膀,啧啧地看着方夏送他到大门口,扶在门框上看了好久。 “你这么看着我干嘛?”方夏一回身,就看到满脸八卦的许秀凑到了她跟前。 “什么情况?”许秀追问道。 “没什么,就那么一回事……”方夏含含糊糊地说。 许秀对这个回答分外不满:“你太不够意思了,我和李渊的事都告诉你了,你什么都不告诉我!” “你们俩当着我的面撒狗粮,还用你告诉我吗?”方夏翻了个白眼。 “我们明明很含蓄好吗——”许秀的话还没说完,就看见一个脸生的太监从内殿走了出来。 “两位宝林。”他对着二人作了一揖。 “你你你是谁?!”许秀吓了一跳,他出来的方向是方夏的寝殿,于衍行可还在里面躺着呢!这人是怎么神不知鬼不觉地进来的? “许宝林别怕,是我。”那太监将脸一抹,露出了下面的真实面孔,原来正是于衍行。 “你吓死我了!”许秀怒道。她后知后觉地想,这也许就是古代的易容术吧! “你怎么起床了?”她皱着眉头看他。 “我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再继续待在这里,恐怕要给两位添麻烦。”于衍行说道,“之前方宝林拜托我调查方家的事,如今也应当去办了。” “怎么就好得差不多了?”许秀不满地伸手在他腹部戳了戳,“你还应当再养一段时间才行。” 于衍行轻巧地避开了她的手:“许宝林,我没有那么娇气。” 他给她们二人分析利弊:“淑妃阖宫找不到我,当初虽然被两位拦了下来,可如今只怕慢慢也反应过来了。她如今虽然不能动弹,可是毕竟在宫中经营多年,效忠于她的人极多,我若继续在宫中住下去,无论是对你们还是对我自己,都是及危险的。” “况且如今我的身体已然大好了,出宫之后,只不过是打探消息,并非什么危险的事,慢慢调理也是来得及的。” 许秀知道他说的也有几分道理,不说别的,李渊和李潜两人说不定什么时候便会来玉灵阁,虽然他们一直没有去过方夏的寝殿,可是这都是难保的事,于衍行真的被发现了,他们所有人都死到临头了。 于是她终于点了头,对翠柳说道:“你去把银票拿来。” 这银票是吕公公前几天给她送过来的,她收下的时候,吕公公不舍得松手,一双眼睛都快黏在了银票上。 当时许秀便沉下脸来:“公公若是不舍得,就把这些拿回去吧!太医院那边,我让人去说一声就是。” 吕公公哪敢反驳,连连说自己这是孝敬她的一番心意,抖着手把银票塞给了她。 许秀递给于衍行:“这些你拿着,等到有了消息,便去找李潜,告诉他就可以了。如果银子不够,也和他说,我们这边会给你的。” 于衍行将银票揣进了怀中,手一抹又变成了那个小太监,往许秀的寝殿走去。 几人跟着进去,看他轻巧地钻出了窗子,方夏不由问道:“我听说那边过了桃林就是怀雪湖了,你要从湖中游过去吗?” -- 第160页 于衍行摇头道:“方宝林不知,那怀雪湖边是有个密道的,能够直通到宫中。” 他对着二人又是一揖,然后几个腾跳,便消失在了桃林里。 许秀和方夏站在窗边看得目瞪口呆。 “夏夏,这就是功夫吧?”许秀呆呆地问道。 “是、是吧!”方夏也被震惊到说不出话。 “娘子,您不是经常看表少爷练武吗?”白芷说道。 “对啊对啊,娘子,之前您不是也看过李将军练刀法吗?”翠柳也跟着说。 “呵呵,是啊,没什么稀奇的。”许秀尬笑了两声,“就是……我们就是没有想到他轻功这么好,毕竟每次见到他,他都半死不活的一身血。” 两人迅速收敛了脸上的钦佩和震惊,不能叫两个丫鬟看出不对头来。 所幸她们二人并没有起疑,又说了几句话,便去外头打络子去了。 于衍行在地道中潜行,到了出口处,仔细听了,四下无人才闪身出来。 这出口就在御花园的一处假山后,他低着头,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裳,转了出来。 刚转过弯,他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心猛然跳了一下。 “你们挖的时候小心些,别伤到了根。”方凌正指挥着几个太监将几丛月季移到盆里。 他本想着悄悄混在御花园的小太监里,偷了别人的腰牌,等到晚间的时候混出宫去,没想到迎面便遇到了方凌。 她仍旧是一身女官的装扮,鬓发微微有些白了,脸上却是一贯的平和从容。 于衍行心中微微安心,看来淑妃之后并没有继续找她的麻烦,她也不知道,前几日传出暴毙的那几个人,其实是淑妃派来杀她的暗卫。 他想要转身离去,脚却怎么都不听使唤,好像被钉在了原地一样,贪恋地看着她。 “你这狗奴才,怎么站着不动在这里偷懒?” 他正出着神,冷不防被人在屁股上踢了一脚,往前踉跄了几步。 这边的动静吸引了方凌的注意,她转头看了过来。 第155章 他是骗你的 于衍行有些狼狈地站直了身子,那个踢他的太监赔着笑说道:“方司苑,您看这个小太监,旁人都在干活,他倒跑到一旁偷懒!” 方凌笑了笑,温声说道:“你说他便是,何必动手呢?” 她对于衍行招招手:“你过来。” 于衍行低着头不敢看她,朝她那边走了几步。 “你搬着这盆花,同我送到暖阁去。”她指了指地上的一盆月季,对他说道。 于衍行默不作声地抱起了花盆,天气越发冷了,御花园里每年都要在这些花里面,选择茎叶繁茂的,移到暖阁里养着,供嫔妃们冬日赏玩。 方凌走在前面,他在后面跟着,终于可以透过花叶,肆无忌惮地看着她的背影了。 “你是哪个宫里的?”方凌问他,“我瞧着你面生,不是我们这里的,是不是哪位娘娘差你过来的?” 她回头对他略带歉意地笑了笑,看得于衍行心头一阵狂跳:“方才德公公二话不说便打了你,我替他给你赔个不是,你不要往心里去。” “奴才无妨的。”于衍行压着嗓子说道。 方凌继续往前走着:“如今天这样冷了,你怎么还穿着单鞋?我那里有几双棉鞋,瞧着正是你的尺寸,等下你跟我一起去取了换上吧!” 于衍行闷闷地应了一声,又走了几步,忍不住问道:“方司苑为何会有男子的鞋?” 方凌不好意思地说道:“今年天凉得早,我瞧着内务府忙着给后宫的嫔妃们备冬装,下人们的便要推到后头了。可是嫔妃们整天在暖阁里待着,下人们却是要出来干活的。” “我就想着先给御花园的这些花匠太监们备双棉鞋,虽不是什么上好的料子,可穿着总好过还穿单鞋,最起码撑到内务府分发下来,也不至于叫谁冻坏了脚。” 她又回头看了看他,笑道:“之前我手底下有个花匠,看着和你身量差不多,前几日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不来了。我给他备了几双棉鞋,只怕等他再来了,内务府的冬衣就发下来了,等会儿你去取一双穿吧!” 于衍行低着头不说话,一股陌生的情绪充满了他的心,他只觉得难受得很,却说不出来哪里难受。 方凌又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为什么,他连道别都没有,整个人就忽然消失了。也许是因为他妹妹吧,他说他妹妹生了病,需要银子治病,也不知道他的银子够不够……” 于衍行听着她絮絮地说着,那难受的感觉越来越明显。 忽然他停住了脚步,对方凌说道:“他是骗你的。” 方凌惊讶地回头看他:“你说什么?” “我说他是骗你的!”于衍行重复了一遍,“他之前跟你说的,全都是编出来骗你的!” 方凌脸上的笑消失不见了:“你、你怎么能这样说他?莫非你认识他不成?” “是,我是认识他!”于衍行重重地点头,“你不要再等了,他不会再来了。” “你既然认识他,可知道他为何不来了?”方凌往前走了两步,急急地问他,“是不是他妹妹出了事?” 于衍行看着她,心头越发酸胀难忍。他强迫自己开口:“他是骗你的……他根本没有什么妹妹,说的那些,不过是为了博得你的同情,好接近你罢了。” -- 第161页 当初他对她说的话,全是谎言。 他这辈子也许再也见不到她了,他不愿她还被蒙在鼓里,即便说出真相之后,她会厌恶自己,他也不想再骗她了。 他一口气将话说完,屏着呼吸等待她的宣判。她也许会生气吧,毕竟没有人喜欢被骗,也许会愤怒,他就那么赤裸裸地利用了她的同情心…… “太好了!” 于衍行诧异地抬头,看到方凌如释重负地笑了起来。 “既然他是骗我的,也就是说,他没有个生了重病的妹妹!”方凌眉眼间都是笑意,“这样便好,这样便好!” “你……不恨他骗你?”于衍行呆住了。 “为何要恨他?”方凌不解地说道,“他没有跟我说实话,想来一定有他的原因吧!” “我之前一直惦记着,想着要给他些银子,让他拿去先给妹妹治病。”方凌说,“只是一直没有机会。如今我知道了并没有这样一个人,便也不担心了。” 她忽然又想起了什么似的,抓住于衍行的袖口:“你既然认识他,那么他现在如何了?我最后一次见他的时候,见他走路踉跄,好像受了伤……” 心头的酸胀里,不知怎么,混入了一丝丝难以察觉的甜意。于衍行说道:“你放心,他现在已经好了。” “真的吗?那太好了。”方凌毫不怀疑他的话,笑得眉眼弯弯,“我虽然不知道他到底是谁,又为什么要接近我,可是他是一个好人,只要他好好的,我就放心了。” 她又说道:“那你一会儿跟我去取鞋子的时候,能不能带一双给他?毕竟他走的突然,我连上个月的月银还没有给他呢!” 面具下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来,于衍行点头:“奴才知道了。” 他从怀中掏出一柄刀来,那刀的刀鞘灰暗,看上去十分不起眼:“这是他托我给你的。” 方凌接到了手中:“咦,我记得这把刀是他随身带着的,宝贝得很,听说是他师傅留给他的,他怎么给我了?” “他说,他在御花园这段时间里,方司苑对他多有照顾,他对你十分感激,只是身上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只能将这把刀留给你,希望你不要嫌弃。”于衍行说道。 方凌听了,却坚定地将刀推了回去:“不行,这刀对他来说那样重要,你带回去让他好好收着吧!我帮他只不过是举手之劳,不能收这样贵重的东西。” 于衍行并不接:“方司苑,还请你收下吧,这是他唯一的心愿。” “他嘴笨,不会说什么感激你的话,但他想让你知道,你是他长这么大,除了他师傅之外,对他最好的人了。”于衍行一字一句地说道,“你将他当成人看,而不是……一把刀。” 方凌不知道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但却被他声音里的郑重震住了。 她只能点点头,将那刀收了起来,对他笑着说道:“那等会儿你给他多带两双鞋子走吧!” “好。”于衍行也笑着应了。 第156章 我有事要求你 日子忽然就变得平平淡淡,如流水般划了过去。 天越发冷了,大雪落满了玉灵阁的小院子,许秀捧着手炉站在屋檐下,远远望见别处高高的红砖屋顶,全都被掩在了白雪之下。 “娘子,快些进屋吧,仔细得了风寒。”白芷给她披上了斗篷,还不忘揶揄道,“皇上虽说了今儿会过来,可眼下才用过午膳,怎么着也得天黑了才来吧?” “谁说我在等他了!”许秀在白芷脑袋上敲了一下,“天天就会贫嘴,我昨天教你背的那些口诀,你都记清楚了吗?” 她在这后宫里面闲着无聊,便开始教两个丫鬟一些基础的医术。翠柳听了就发困,倒是白芷,认真地跟着她学了下来。 白芷吐了吐舌头:“奴婢这就去背!” 许秀含着笑看她进了屋,又站了一会儿,也跟着走了进去。 方夏正伺候着那几垄青菜,听见她进来,头也没抬地说:“把帘子放下来,前几天妙妙过来的时候,在门口站了半天,这菜叶子上都冻黑了。” 她往下揪着发黑的叶子,心疼地说道:“看看,这么一大把,够炒一盘菜的了。” 许秀抖了抖身上的雪,不解地问道:“咱们这儿虽然不像夏天似的什么都有,可也没缺了青菜呀,你这么在乎干嘛?” “御膳房送来的和咱们自己种的能一样么?”方夏嗤之以鼻,“晚上吃火锅的时候你就知道到底好不好吃了!” 许秀「嘿嘿」笑着,走过来给她打下手:“我来我来,你快去熬锅底。” “来得及呢。”方夏说道,“我本来想要明天中午吃,刚好可以叫妙妙一起来,谁知道昨天李潜听了,就眼巴巴地盼上了,我答应了他今晚上吃火锅,妙妙等下一次好了!” “这话你可别叫她听见,否则肯定会说你重色轻友。”许秀说道。 方夏不好意思地笑了:“不是她告诉我的么,对于李潜这种直男,就要打直球哇,他要是没什么表示,就对他好,一直对他好,然后忽然就对他不好了,他就会忍不住啦!” “你能做到对他不好吗?”许秀表示十分不相信。 “这个……”方夏被她问到了,“这个到时候再说吧!” 两人又说笑了一阵,方夏起身去准备晚上吃火锅的食材了。 -- 第162页 屋里烧了地龙,暖洋洋的。许秀将手炉放到了一旁,坐在榻上,随手拿起小几上的一本游记翻了起来。 这游记是李渊昨天拿过来的,她看了一半,写的倒是蛮有趣的。 尤其是里面有一段主人公被仇家追杀,逃到山里的故事,讲的尤为生动。 她问了李渊才知道,原来这书里写的都是真人真事,那山就在京城外面,李渊见她感兴趣,还说等到有机会,就带着她去山里狩猎。 “皇上这样说,就是在敷衍臣妾了。”许秀听了便笑着说道,“臣妾的身份这样见不得光,连皇宫里都不能随意行走,又怎么能跟随皇上去狩猎呢?” 她承认,在说这话的时候,她是有一点赌气的,不为了别的,就因为白日里一个小宫女扭了脚,来她这里看病,随口说了一句皇上带着众嫔妃去赏梅花了。 她听了,心里一阵阵发紧。 原来自己一直待在玉灵阁的时候,李渊除了上朝,还会做好多事啊! 他会去别的嫔妃那里坐坐,会和她们下棋说话,会带着她们赏梅花。 而她就只能在这方方正正的院子里面,等着他,一直等着他。 许秀心里闷得难受,说话间便也带了些刺。 李潜听了却是一怔,眉头微微蹙起:“谁说你的身份见不得光了?” 许秀只觉得懒懒的,不愿看他:“皇上每次来都偷偷摸摸的,对外还要让别人误会您是来看夏夏的,连留宿之后,都要让顾大人给您打掩护——这样还不算见不得光吗?” 李渊本想伸手去摸她的头发,可手举在空中,却怎么都落不下去。 最后他叹了一口气:“朕明日再来看你。” 许秀没抬头,等了半晌不见动静,再看时发现他已经走了。 “唉。”她倚在软榻上,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将手中的书丢到了一边。 不知为何,明明昨日还觉得有趣的故事,今天就怎么都看不下去了。 李泽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美人临窗,眉眼间的哀愁像烟雾般拢着,似乎有无尽的心事。 “咳咳。”李泽故意咳嗽了一声,见许秀回过神来,才微笑着说道,“许宝林。” “十三王爷?”许秀有些惊讶,连忙从榻上起身,“这还下着大雪呢,您怎么就过来了?” 说起来,自从李泽上次送了她一个镜子之后,还没有再露过面,无非是经常命宫女送些赏赐过来,后来不知怎么的被李渊知道了,凡是李泽送的东西,他都直接让守门的侍卫扣下了,然后再赏下一模一样的来。 许秀对他这样幼稚的举动十分无语,不过毕竟他是皇上,想怎么样就怎么样,许秀除了私底下提起来翻白眼,别的也做不了什么。 李泽有些腼腆地笑了:“我在宫中憋得慌,母后如今又不让我出宫去玩,实在无聊得很了,便想着到处转转。” 许秀对李泽十分有好感,这个孩子在她眼中,长得清秀如同女孩子,性格也好得很,更稀有的是十分有礼貌,比他那个哥哥好上不知道多少倍。 听他这么说,许秀便笑着说道:“可惜我这里也没有什么好玩的。” 她一边说着,一边扬声叫着白芷:“去把夏夏早上炸的丸子给十三王爷端来。” “不必麻烦,不必麻烦的!”李泽一连声地说道,见白芷没有听他的话还是去了,脸上露出了不好意思的表情,“其实,许宝林,我此番前来,是有事想要求你的。” “哦?何事?”许秀问道。 李泽抿了抿嘴唇:“我想求您配制一些能治冻疮的药膏。” 第157章 莫非你是为了九王爷求的 “冻疮膏?”许秀有些惊讶,“这东西太医院就有呀!” 李泽低下头:“若是去太医院取,总是要登记的,况且我需要的量比较大,皇兄只怕不同意……” “您要冻疮膏做什么?”许秀瞥了一眼李泽的手,少年的手指白嫩修长,指甲修得圆润,连一丝茧子都没有,更不用说冻疮了。 “这……这我不能告诉你,还请许宝林见谅。”李泽为难地说道。 不能告诉她,又不能被皇上知道,许秀脑海中忽然灵光一闪:“莫非你是为了九王爷求的?” 她听林妙妙说起过,那九王爷颇有野心,后来被皇上发配到了边疆苦寒之地,算算时间,如今京城都已经飘雪了,那边恐怕更冷。 李泽一惊:“你怎么知道……” 许秀暗暗摇头,这十三王爷委实有些天真了:“您是王爷,自然用不到冻疮膏,若说是给您身边的下人,只怕也用不了多少,更何况,真要是给自己人用,是不怕被皇上知道的,想来想去,便只能是为了给皇上厌恶的人用了。” “皇上厌恶,而您又与他关系颇好,还需要大批量的药膏,想来想去,便只有九王爷了。”许秀说道。 李泽的脸涨红了:“那,你能不能不要告诉皇兄此事?” “我不会说的。”许秀说道。 李泽微微放下心来,沉默了一会儿,又问道:“那你能帮我配制吗?” 他生怕许秀拒绝,从怀中掏出了一个钱袋:“我给你银子!” 许秀并没有接:“十三王爷,这件事我恐怕帮不了你。” “为什么?”李泽脸上露出失望的神情来,“难道你也相信皇兄说的,九哥觊觎皇位吗?我和你说,这些都是底下的下人们传出来的无稽之谈,九哥根本无心朝政,他只想在京城里做一个闲散王爷罢了……” -- 第163页 “若是他只想做一个闲散王爷,皇上为何要将他发配到边疆呢?”许秀问道。 “那不过是因为,皇兄发现了朝中有些朝臣与九哥交往过密……不过这也怪不得九哥啊!九哥的性子豪爽,别人愿意与他相交,难道还是他的错吗?”李泽有些激动地说。 许秀对他们中间的恩怨并不了解,只是她之前听李潜说过那九王爷是怎么整他的。 当时不过五六岁的孩子,便能那样恶毒,她对这个人一丝好感也没有。 但这话她不打算对李泽说,毕竟李渊都没有跟他说过,自己说起来又算什么。 她轻轻咳嗽了一声,说道:“十三王爷,就算我答应了您,把药膏给您配制好了,您又打算怎么给他送过去呢?” “自然是找人快马加鞭地赶过去了!”李泽说道。 “可是我听说,九王爷现在的属地,与京城这边中间隔着一座雪山呢。”许秀淡淡地说道,“冬日路滑,您找人送过去,即便那人福大命大,能平安越过雪山,可要到了九王爷处,只怕也要花上几个月的时间了。” “更何况,这药膏也不是一时半刻便能做好的,您今天来跟我说要,我要先去配齐了材料,然后才能做,兼之您要的多,只怕也要一个月才能配制好。” “这些事一算,恐怕最起码也要四五个月的时间,等您的药膏送过去,只怕那边都已经春暖花开了。” 李泽愣住了,他确实没有想过这些:“可……就算真的已经到了春天,今年送过去的药膏,明年九哥也可以继续用啊!” 许秀摇摇头:“可是九王爷和您说他需要冻疮膏的?” “不是。”李泽低下头去,有些难过地说道,“自从九哥上次来信之后,就再也没有给我送过信了……想来是那大鲜卑山上已经落满了积雪,信差不好过来吧!” “既然信差都过不来,十三王爷派去的人,又怎么能轻易过得去?”许秀说道,“况且他又没有和您联络过,您怎么就知道他需要冻疮膏?” “之前九哥给我写的信里曾经说过,那边地处偏僻,穷困异常,连寻常需要的东西都没有,我便想着,眼下到了冬日,虽然我不能给他送些冬衣之类的过去,可是冻疮膏是常用的东西,送过去些总是能的……” “穷困异常,还能搞来一整块琉璃雕成屏风?”许秀可是记得自己在太后的万寿节上面看到的,九王爷送了太后一整张琉璃屏风,雕刻精美,只怕价值不菲。 “那是九哥对母后的一片孝心……” “就算再有孝心,也不能凭空变出来那么值钱的东西啊!”许秀说完,看到李泽愣在那里,脸上渐渐浮出困惑来,便知道这孩子八成是被那九王爷骗了,九王爷虽然没有明说想要什么东西,可是一直在暗示他,这不,他这就要巴巴地送冻伤膏去了。 只是那九王爷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他怎么会知道李泽送些什么东西过去?或者他的目的并不是他送的东西,而是……送东西的人? 想到这里,她连忙问李泽:“十三王爷,您想要给九王爷送冻伤膏,可是这天寒地冻的,又要爬雪山,您打算差谁过去?要知道,要是一不小心,这只怕是要送命的呀!” 李泽回过神来,对她说道:“路途艰险倒是不妨事,之前九哥有个朋友,武艺高强,我可以拜托他去一趟。” 恐怕送东西是假,想要和九王爷汇合才是真。许秀心里有了数,想着等李渊来了,应该给他提个醒才是。 正巧这时白芷端着盘子过来了,她笑盈盈地岔开了话题:“夏夏今天炸了丸子,十三王爷尝尝。” 李泽依言拿了一颗放入口中咬了一口,顿时眼睛一亮:“好吃!” 许秀满脸骄傲地说道:“眼下已经凉了,若是刚炸出来的时候,金黄酥脆,保你一吃起来就停不下来!” 李泽又吃了一颗:“难怪皇兄经常到这里用膳,母后也夸赞过方宝林厨艺非凡,比御膳房做得好吃多了!” “嘿嘿,这些都是小意思啦!”许秀说道,“夏夏会做的可多了,样样都好吃得很!” “哪里就有你说的那么厉害了。”方夏正巧进了屋,向李泽行了礼,“十三王爷少吃些,这丸子凉了,难免有些油腥气。” “不会不会,方宝林炸的丸子好吃得很!”李泽不顾仪态,连着吃了好几颗。 他长得白嫩,此刻吃得急了,嘴角沾了些油渣,方夏看着有趣,不由问道:“晚间我们要吃火锅,您要不要留下来一起尝尝?” 第158章 他人还是挺好的 “火锅?那是什么?”李泽问道。 方夏给他解释:“就是把铜锅架在火炭上,等里面的汤底煮沸之后,往里下备好的青菜肉片一类的,涮着来吃。” 她一边说着一边蹲下身子去,挑长势好的青菜拔了出来:“这样落雪的日子,外头冷得很,围在一起吃火锅,热气腾腾的,好吃又热闹。” 李泽听得眼睛都亮了起来:“这样新奇的吃法,我从来都没有尝过!”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问方夏和许秀:“方宝林,许宝林,我能留下来用晚膳吗?” “当然可以了,左右等会儿李将军也会过来,人多一起吃才热闹。”方夏说道。 “李将军?”李泽微微一怔,想了一下才说道,“潜哥儿?” -- 第164页 这个称呼倒是让许秀和方夏都愣住了,随即两人便笑了起来。 李潜是淮安王之子,可不是见了李泽要叫一声十三叔么?别看李泽年纪小,可辈分却高得很。 “对,就是李潜。”许秀一扫心中的郁郁,笑着说道,“你们应当很熟吧?” 李泽摇摇头:“母后鲜少让我出宫,我与潜哥儿只在宫宴上见过几次。” 他的脸上露出些忐忑来:“母后说潜哥儿性子直,九哥也让我躲着些他,说他生起气来,是会打人的。要不,我还是先走吧?” 方夏脸上的笑僵住了:“李将军哪里就有那样可怕了?他只是说话嗓门大了些,断不会动手的。” “可是我听说,他之前还把萧充容打伤了……”李泽不安地望了望门口,似乎在担心李潜会突然闯进来,“之前有一回,他在街上遇到了九哥,两人不知怎么就起了争执,他一掌劈死了九哥的坐骑!” 许秀方夏:…… 许秀咳嗽了一声:“我记得大周不是有明令禁止,禁止骑马过闹市的么?九王爷这是知法犯法啊!” 李泽呆住了,他听九哥说起李潜如何暴躁,光顾着害怕这个侄儿,却没有想到为什么九哥会在闹市中与他对峙。 “这……兴许是九哥牵着坐骑回府……” “啧啧,身为九王爷,出门不能骑马便罢了,毕竟是大周律令,可连马车也不坐,牵着马走来走去,委实有些降了自己的身份。”许秀咂咂嘴,说道。 李泽低下头去,有些气闷。 方夏看到他表情落寞了下来,便在一旁打圆场:“十三王爷,我正要去调配蘸料,您是第一回 来,我不清楚您喜欢什么口味,要不您和我一起去看看?” “啊,好!”李泽闻言,便站起身来,也忘了自己刚才还在说,要不不留下来用膳了,跟着方夏便走了出去。 走到门边,他忽然又想起了另一件事:“方宝林,我听说皇兄最近经常来,今天晚上皇兄会过来吗?” 方夏哪里知道,她望向许秀。 许秀看着外头的天,想两人昨天也算是不欢而散了,大约今日李渊不会过来了。于是她摇了摇头:“应当是不会来了……您很怕他吗?” 李泽大病初愈,本就显得有些苍白孱弱,听她这样一问,不由缩了缩脖子。 “倒也不是怕。”他踟蹰着说道,“就是皇兄见了我总是不高兴。” 他低下头去看着地面:“我知道皇兄对我是有很高的期望的,可是我不像皇兄那么聪明,顾大人给我讲史书,我常听了后面就忘了前面。我身体也算不上好,又不能吃苦,练武总是坚持不下去。” “皇兄对我可能有些失望吧,尤其是我前次差点送了命。”他小声说道,“母后常说皇兄国事繁忙,让我不要惹皇兄不快,可我觉得,皇兄只要见了我就会不快。” “皇兄本来在用膳上就颇不上心,如今好不容易在方宝林这里吃对了胃口,若是因为我又扰了皇兄的胃口,我心里是过不去的。” 许秀看着这个半大少年一副怯生生的样子,心里又浮现出李渊那张扑克脸来:“他就是天生一张不好相处的脸,看谁的时候都好像人家欠他钱似的。” 李泽惊讶地看着她:“许宝林,这话要是被皇兄听见了……” 许秀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一不小心把心里话说了出来,咳嗽了一声以掩饰尴尬:“我的意思是,他人还是挺好的,就是脸臭了一点。” “这话你也不能说啊……” 许秀胡乱挥了挥手:“好了好了,你们快些去调蘸料吧!夏夏,我这次要吃麻辣的,麻辣的!” 方夏笑着应了,带着李泽出去了。 屋里又剩下了许秀一个人,她拿起一颗丸子放入嘴里,慢慢嚼着。 这丸子虽然凉了,可仍鲜嫩多汁,只是她的心思全然不在上面。 九王爷到底是个什么人,她并不清楚,单从她听来的这些事,她便能够确定,这人对皇位只怕是不死心。 而且李泽说许多朝臣与他交好,虽然他现在远在边疆,可看他这样忽悠李泽,难保他哪天不会杀回来。 还有骆清,许秀想到那个表哥就头痛。李渊对骆清显然还是顾念着兄弟之情的,可骆清在宫中肆意杀人不说,还筹谋着等哪天就把李渊和她都一并处理掉。 若他是个正常人也就罢了,可骆清行事随心所欲,张狂得很,这样的疯子根本没办法预测他会在什么时候动手。 淑妃的父亲也是个定时炸弹,她每天在玉灵阁里面,光看那些下人说起淑妃时的态度,便知道周将军定然权柄在握,即便李渊已经登基几年了,仍要避让他的锋芒。 李渊曾提起过几次,说就要快了,可许秀又不是傻子,她怎么会不知道,能让皇上一直忍让的周将军,只怕是权势滔天的,李渊布置了再久,这里面的风险仍旧极高。 这样一想,她昨天对李渊生出的那一点怨气便也就消散了。 皇上也有他的迫不得已,自己既然不能帮他分忧,那么至少要做到不在这种时候扰他心绪吧! 她想着等李渊来了,就和他服个软,说自己昨天冒犯了皇上,希望他不要放在心上。 然而她心里想得再好,看到李渊推门进来,抬着胳膊让姜公公给他解下斗篷,冲她微微一笑的时候,还是没管住自己的脾气。 -- 第165页 “皇上昨天才来过,今天怎么又过来了,被别人看见,岂不是不好?” 她一边说着,一边还赌气地将头转到了一旁不去看他。 第159章 没什么不可能的 李渊好脾气地走到火盆旁,先烤了烤手,等周身的寒气散的差不多了,才到她旁边,伸手抱她。 “朕一整日没有见到秀秀,实在是想你了。”他把头埋进她的发间,闷声说道。 许秀的脸烧了起来,她伸手推李渊:“姜公公还在这里呢!” 李渊皱起眉,抬眼看向姜公公,声音冷了八度:“你还在这里杵着做什么?” “奴才这就去给皇上泡茶。”姜公公心里叫苦,许宝林可千万别和皇上置气了,别看皇上对她和颜悦色,什么都不计较,甚至能拉下脸来哄她开心,可一转头,这气全撒在了他身上。 从昨天到今日,他小心翼翼地生怕惹皇上不快,可架不住皇上心里不顺,看什么都不满,光今日下午礼部送去的祭天规制,明明是按照往年比对着定的,皇上却发了好大一通火,在御书房里对着礼部尚书骂了半个时辰。 方才明明生了好大的气,冷着脸一句话都不说,披上斗篷就往这边来了,看到许宝林,却像没事的人一样抱了过去。 明明这许宝林昨儿的话就逾越了,今天更是连起身见礼都不曾,开口便抢白了一番,皇上竟然一点脾气也没有。 他心里感叹着果然是一物降一物啊,自从皇上见了许宝林之后,笑的比自己从小伺候着见的都多。 姜公公麻利地将斗篷挂好,退了出去。 屋里就剩下李渊和许秀两个,李渊的手便不老实了起来。许秀挣了几下没挣脱,连着推他:“等会儿就要用晚膳了,皇上别闹了!” “怕什么。”李渊贴在她耳边说道,“即便是她们三个看见了又如何?难道她们还敢在背后议论朕不成?” “她们不敢议论皇上,可臣妾就要被打趣了!” 李渊低低地笑了:“打趣便打趣,朕的秀秀是容易害羞的人吗?” 他贴着许秀的脸蹭了蹭:“朕怕秀秀一张口,说出的话让她们几个脸红!” 许秀有些恼了:“皇上是说臣妾不知羞耻?” “越发刁蛮不讲理了。”李渊不轻不重地咬了她的耳垂一下,“朕何曾说过那样的话,偏你自己会胡思乱想。” 酥酥麻麻的痒从耳垂开始蔓延,许秀拼命躲着他:“皇、皇上,等一会儿李将军就要来了!” 李渊闻言,十分不悦地哼了一声:“朕让他保卫后宫安危,他倒好,借着职务之便,动不动就来玉灵阁,这像话吗?” “又没耽误什么,怎么就不像话了。”许秀看方夏和李潜两人明明就是郎有情妾有意,虽然李潜还不明白方夏的心意,可是就只差一层窗户纸了,她一直就想着要和李渊说一说这件事。 这是妙妙给她出的主意,趁着现在李渊对她还算新鲜,兼之听他之前的话,对方夏也没什么意思,早点将这事挑明了,兴许他能成全这两个人呢? 李渊现在一心都在她身上,她开口探探李渊的意思,即便李渊不高兴,也不会惩罚她的。 于是许秀便收了自己的一点小别扭,正色对李渊说道:“皇上,臣妾有一事一直想要问您。” “哦?何事,说来听听。”李渊见她神情严肃,便也没有继续动手动脚,坐直了身子等着她说下去。 “就是,就是方宝林的事。”许秀说道,“您也看到了,臣妾和夏夏关系十分要好,可是即便是这样,臣妾也是不能接受和她共侍一夫的!” “呃……”李潜没有想到她会忽然说起这个,“朕的秀秀果然不是容易害羞的人。” “皇上,您对夏夏,是怎么打算的?”她的眉头微微蹙起,“臣妾知道您是皇上,说着让您守着臣妾一人,是不可能的事,可若是旁人也就算了,但是如果是夏夏,臣妾绝对接受不了,夏夏也……” “为什么不可能?”李渊打断了她的话。 许秀有些诧异:“您可是有三宫六院……” “没什么不可能的。” 不知道是不是许秀的错觉,她忽然觉得李渊周身的气压降得极低,气温仿佛都跟着降了几度。 “臣、臣妾知道皇上……”她绞尽脑汁才想出一句合适的话,“皇上男德修的不错,可臣妾并不敢奢求……” “男德?”李渊被她气笑了,“你从哪里学来的词?” “朕之前便说过,弱水三千,只取一瓢,你若不信,等着瞧便是。” “臣妾不是不信皇上,就是时势所迫嘛,万一皇上需要出卖色相拉拢哪位嫔妃背后的势力,臣妾也会体谅皇上,只是夏夏……” “朕在你心中便那样没有用?” 完了,自己好像说错话了,许秀只觉得身上一冷。 “不,不是。”她硬着头皮说道,“就是政治需要嘛……” “那,如果朕临幸了别的嫔妃,你都不会生气?” 许秀听他这样问,连忙摇头:“不会不会,皇上放心,臣妾贤良淑德,绝对不会再像昨天一样耍小性子了!” “许秀,朕看你真是……”李渊快被气炸了,他今天放着一大堆的奏折没有批,想着昨天她生气了,早早过来哄她,却没想到她竟说出了这样一番话来。 -- 第166页 这话听着是没有什么毛病,她身为嫔妃,自然应当做到宽和大度,可自己明明……自己的一腔真心,她竟然…… 李渊气得说不出话来,忽然就伸出手,钳住她的下巴,用力地吻了上去。 等他终于放开她的时候,许秀大口大口喘着气,脑子里晕乎乎的,早已经忘了自己刚才要说什么了。 “这样的话以后不准再说!”李渊黑着脸说道。 “哦哦。”许秀下意识地应了两声。 一阵冷风吹过,二人清醒过来,不约而同地往门口看去。 李泽手里端着一盘蜜桔,尴尬地站在那里,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见李渊朝自己看过来,李泽后背一凉,脱口而出:“我什么都没看见!” 第160章 只有皇兄配得上 十分罕见地,李渊的脸也红了。 他立刻用愤怒掩饰了过去:“这是后宫,你走进来的时候,都不知道敲门吗?” “臣弟知错了!”李泽垂头道,“臣弟、臣弟这就走!” “等等,你不是要留下来吃火锅吗?”即便许秀脸皮再厚,被李泽撞见,她还是羞恼得很,忍不住在桌子下面偷偷地掐了李渊一把。 “我、我怕是留下不大合适……”李泽小声说道,偷眼看着李渊。 李渊咳嗽了一声,唬着脸道:“许宝林让你留下你便留下,男子汉大丈夫,扭扭捏捏算什么?过来坐下!” “臣弟知道了。”李泽小心地走到桌旁坐下,忽然想起自己手中还端着蜜桔,赶忙放到了桌上,往许秀面前推了推。 “方宝林说这是内务府刚才送来的,她知道你喜欢甜的,便让我给你端过来。”他说道。 许秀坐着没动,李渊倒是拿了一个,剥了开来。 李泽眼睁睁地看着他平日里冷漠不近人情的皇兄,剥开了蜜桔,仔细地挑干净上面的白絮,放到了许宝林的唇边。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脖子,开始后悔今天出门没看黄历,撞破了皇兄与许宝林的事,也不知道皇兄会不会杀人灭口。 “十三弟。” 他正看着自己的鞋尖不敢抬头,忽然听到皇上叫他。 “皇兄有什么吩咐?”他掐了自己的手一把,好让声音里没有颤音。 李渊已经从方才的尴尬中恢复了,他板着脸,说道:“朕听顾铉之说,你这些日子功课常完不成,却常问他北边的民俗风物?” “臣弟、臣弟知错了。”李泽心中苦不堪言。 “为何问他那些?” 李泽抬头,正对上李渊锐利的目光,心头一跳,连忙又重新低下头:“臣弟从未离开过京城,心中对那些十分好奇。顾大人学识广博,臣弟便多问了几句。” “那功课为何完不成?” “臣弟……” “行了行了。”许秀打断了他的话,不满地看着李渊,“眼看着就要吃饭了,偏偏在这当口问功课的事,皇上您是成心不想让十三王爷好好吃饭吧?” 李渊还想问李泽几句,见许秀正瞪着他,不得不把话忍了下去,只哼了一声,便不再开口。 李泽不敢说话,就低着头坐着,许秀看着本来挺活泼的一个孩子被李渊吓成这样,不由又伸手掐了他一把。 “十三王爷不必这样拘着,皇上是关心王爷的学业,所以才问上一问,您完不成功课,是不是顾大人平时布置的太多了呀?”许秀拿了一个蜜桔递给李泽,问道。 李泽刚要伸手接过去,忽然感觉到一阵寒意,他抬头,正对上李渊冷飕飕的目光,连忙将手放了下去,端端正正地坐好了。 “并非顾大人的错,是我太闲散了。”李泽回答道,“等回去之后,我一定好好向顾大人学习,绝对不会再偷懒了!” “你记着自己的话便好。”李渊冷淡地说道。 许秀见他没接那蜜桔,便自己剥开又递了过去:“这蜜桔确实甜得很,十三王爷也尝尝。” 李泽额上都沁出了汗,一面是李渊警告的目光,一面是许秀期待的视线,他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一时间就这样僵住了,许秀脸上渐渐露出疑惑来。 李泽想着自己还有事要求许宝林,不由狠了狠心,忽略了皇上那能冻死人的眼神,硬着头皮从她手中接了过去,掰开一瓣放到了嘴里:“果、果真甜得很。” 李渊重重地哼了一声:“你倒是矜贵,连吃蜜桔,都要别人剥开才肯吃!” 李泽心里连连叫苦,早知道会这样,他早在第一次许宝林递给他蜜桔的时候,就果断地接了。 许秀皱着眉说道:“皇上今晚上怎么回事,莫非是和别人生了气,来臣妾这里撒气了?说话怎么阴阳怪气的,不过是个橘子,剥开又费不了什么力气,值得您这样不满?” 李渊:……朕都没吃过媳妇亲手剥的橘子! 可这话他说不出口,他只能瞪着李泽:“十三弟已经这样大了,即便不懂得避嫌,难道连礼仪都丢到了脑后?许宝林亲手给你剥了蜜桔,你怎么连道谢都不会!” 李泽被呛到了:“多……多谢许宝林!” 许秀伸手替他拍着背:“不过举手之劳罢了,什么谢不谢的!” 李渊:!!更气了!! 他一把抓住许秀的手:“他已经这么大年纪了,你懂不懂得要避嫌?” -- 第167页 “十三王爷还是个孩子呐!”许秀无语。 李泽咳嗽了一会儿,好不容易平复了气息,忽然灵光一闪,连连点头:“对对对,臣弟还是个孩子呢!” 他平素最不喜欢别人说自己年纪小,可如今看着皇兄那要吃人的目光,不由脱口而出:“古人都说长嫂如母,难怪臣弟一见到许宝林,就觉得格外亲近!” 李渊的面色肉眼可见的缓和了下来,却还是咳嗽一声,说道:“这样的话听听也就罢了,不要到处说。” 李泽一直提着的心放了下来,脸上也露出了些笑意:“臣弟说的是真的!许宝林人长得好看,又医术超凡,臣弟敬佩得很——” 他看到李渊又皱起了眉,虽然不知道自己哪句话说错了,还是机灵地拐了个弯:“像许宝林这样的人,这世间男子,也就只有皇兄能配得上!” 李渊的嘴角不易察觉地弯了弯,语气终于放缓了:“莫要贫嘴。” 李泽的眼睛在这两人身上转了转,终于了然:外头常说皇兄来玉灵阁,是为了方宝林,原来都看错了!皇兄眼中分明只有许宝林一个啊! 他忽然觉得自己这个冷漠肃然的皇兄身上,多了一丝丝烟火气,好像……终于不是那样高高在上,无人敢揣测了。 “等回去之后,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心里清楚。” 李泽听见皇兄这样说,连连点头:“臣弟知道的!” 宫中从来不会有空穴来风的谣言,既然外头说皇兄宠爱方宝林,那么无论他在这里看到了什么,等出了玉灵阁,他再说起来,也应当是皇兄宠爱方宝林。 “知道便好。”李渊又问道,“到了母后面前,知道该如何说么?” “知道——” “夏儿,夏儿,快看我带什么来了!” 门被大力推开,李潜提着两坛酒,兴冲冲地闯了进来。 第161章 今晚上不能喝酒 看到屋里坐着的三个人,他愣了一下。 “皇上您也知道今晚上要吃火锅?”他放下坛子行礼,又转向了李泽,十分不情愿地从牙缝里挤出了几个字,“十三叔。” 许秀乐不可支地看着他对一个小他许多的少年行礼,等他站起来之后,问道:“李将军拿的是什么?” 李潜没看见方夏,便知道她是在小厨房里忙着,急着想过去给她打下手。 可皇上没发话,他又不能擅自离开,只能老老实实地回答许秀:“这是我从醉仙楼里买的酒。”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一个坛子放到了桌上,拍开了封口:“听说醉仙楼里新来了个酿酒师傅,这酒口感醇香,喝了不易上头,不知道里面加了些什么,竟让人喝了便会上瘾,加上每日里就只卖二十坛,去晚了就没有了,这几天每天都有人派了家丁,不到天亮就去排队了!” 他满脸骄傲地指了指那酒:“这两坛酒可是我派人一早去等着的,好不容易才抢下来,赶忙给你们送来尝尝。” 许秀听着便好奇,伸头往前凑过去,果真闻到一股浓郁的酒香。 她酒量不好,很有自知之明:“那我等会儿也要尝一口。” 李渊却一把将她拉开:“桃子酒尚且能够喝醉,这酒一口下去,你指不定要闹出什么笑话。” 他将那酒重新盖上:“你说这酒人喝了便会上瘾?” 李潜点头:“可不是么?之前有人给我爹送了一坛,我爹喝了之后便差人去买,连着几日都没买到,今日生了好大的气,命人半夜里就去排着,买不到不许回府!” “皇上,我爹您是知道的,什么好酒没喝过,这可是他头一回喝了之后立刻便要再买的呀!而且因为没喝到这酒,他在府里寝食难安,整个人都恹恹的没什么精神,这酒定然十分好喝,才能让他这么念念不忘!” 李渊听了,却微微皱起眉来:“今晚上不能喝酒。” 他指了指李泽:“十三弟年纪尚小,且大病初愈,不宜饮酒。你若是想喝,就让方宝林再拿些自己酿的桃子酒来,这两坛酒太烈,不适合她们。” 李潜心中不满,可又不敢说,只能跺了跺脚,喊了一句:“臣去看看方宝林那里有什么能帮上忙的!”然后便跑了出去。 “皇兄为何不让李潜喝这酒?”李潜不明白,李泽却是一下子便察觉了不对,“莫非这酒有什么蹊跷?” 李渊点点头,淡淡地说道:“淮安王尝遍天下美酒,怎会对一处酒肆中的酒这般念念不忘?” “皇兄的意思是……”李泽的表情严肃起来,“莫非这酒里有什么蹊跷?” “朕还不知道。”李渊说道,“但醉仙楼里来了个酿酒师傅的事,却有人早早禀报到了朕跟前。” “这酒忽然间声名鹊起,不过才半月的功夫,便已经到了朕的面前。”李渊的手指一下一下地敲着桌子,“连那酿酒师傅,也有人举荐,让他进宫酿酒,这件事,有些不寻常。” “这酒就先拿到太医院去吧。”他沉吟半晌,说道,“能让人上瘾,怕不是什么好东西。” “可这酒已经卖了许久,即便每日只有二十坛,只怕喝的人也不少了吧?”李泽不解,“若是里面真的有毒,如今喝的人身上,是不是已经发病了?” “并不一定是有毒。”许秀说道。 她本来没觉得有什么,可是听李渊这样一说,背后忽然一阵发寒。 -- 第168页 能让人上瘾——古代的人们或许还没有什么意识,可对于她来说,却立刻就想到了一样东西:毒品。 “若真如李将军所说的,淮安王喝过一次之后,立刻便想要再买来喝,喝不到便寝食不安,这里面恐怕真的放了不好的东西。” 虽然那些化学药品现在没有,可是最初制成烟膏的生鸦片,不就是从罂粟蒴果中提取的么? 对于这些东西,她天然就有一种厌恶,即便可能只是猜测,她也想离那两坛酒远远的。 “皇上,听李将军的话,这酒只喝一次,便会让人上瘾,那么要是另外加了东西,只怕分量还不少。况且是酿酒的时候加进去的,只怕不好查出来。”她斟酌着说道,“您要是想查,是不是可以从那酿酒师傅处下手……” “朕也正有这个想法。”李渊说道,“不管这酒有没有猫腻,那酿酒师傅却是处心积虑想要进宫的。朕尚不知道他背后是何人,且让他进宫便是,朕不信他露不出马脚!” “可是,就算加了东西,这酒也只会让人上瘾,并没有旁的害处啊!”李泽有些不解。 许秀摇头:“上瘾之后便会一直想着再喝酒,时间久了,自然对身体有害。况且若是喝不到,便会心烦意燥,寝食难安,人变成了这样,还有什么心思去做别的?” “还有另一样。”李渊说道,“这酒如今卖得不算便宜,况且每日限定二十坛,只怕喝的都是京中的名门望族,再不济也是富商。” “等到这些人都喝上了瘾,这酒便可以坐地起价,甚至出现黑市倒卖的情况了。” 李渊蹙眉说道,“这酒明面上每日二十坛,只怕私底下不知道高价卖出多少去,到时候怕是有人要趁机敛财了。” 许秀看着李渊,不由对他多了几分崇拜之情。不过只是京中出现了一个手艺高超的酿酒师傅,又多了一种好酒,他便能敏锐地察觉出不对来。 这是不是意味着,他登基之后的这几年里,这样的小动作从来不断,所以他才会这样谨慎小心呢?看来他这皇上,当得是真不容易啊! 许秀不由伸手,在桌下轻轻地握了握他的手。 第162章 此事便交给十三王爷做 李泽看着李渊,也是满眼敬佩:“不过是这样一件小事,皇兄便能想到这样多,臣弟拜服!” 许秀见李渊嘴角一抿,便知道他马上要说出一些不好听的话了,指不定就是「你当谁都像你一样蠢」之类的,好不容易李泽对他稍亲近了些,这话一出口,只怕两人关系又要崩了。 她一把按住了李渊的手,笑着对李泽说道:“做皇上的自然要多操心些,哪像咱们呢,只管在皇上的英明统治下安稳度日便好了。” 李渊嘴角抽了抽,他本想趁机教训李泽两句,说他光顾着享乐不懂得居安思危,可许秀这话一说出来,他反倒是说不出口了,要是他还继续骂李泽,岂不是把许秀也给骂进去了? 别看这丫头平常对他好像恭恭敬敬的,可实际上脾气大得很,莫名其妙就爱耍小性子,像张牙舞爪的小猫一样,冷不防挠上一下。昨天刚闹了一场,今日好不容易好了些,他可不愿意再去惹她。 他咳嗽一声,端着架子说道:“这些事自有朕处理,你们安心便是。” “皇上,说起来您整天日理万机,也忙得很,既然眼下已经知道背后那人的打算了,何不将此事交于十三王爷?” 许秀眼睛一转,说道,“十三王爷如今已经不是孩子了,也当历练历练。” 皇上不与她说后宫那些事,可她却没少听妙妙说起来。 太后是皇上的养母,生来便隔了一层肚皮,自然不像对亲生儿子李泽一样亲近。 李泽小的时候也是喜欢跟在皇上身后的,但那时正是争夺皇位最关键的时候,李泽与皇上年岁相差得多,皇上哪有精力去陪一个娃娃? 偏偏九王爷便不同。九王爷李滨,看上去对皇位毫无欲望,可私下里却与群臣交好,暗自拉拢自己的势力。 相较于李渊的冷淡,李滨对李泽十分好,常带他出宫玩耍,每每进宫,都会给他带些稀奇的玩意,渐渐地便把李泽的心拢了过去。 因为李泽的关系,连带着太后,对李滨都颇有好感。 “那时候皇上还没有继承大统,有一回去给太后请安,守门的宫女说太后睡了,让皇上在外面候着,可皇上从小便是个强硬的性子,推开那宫女便朝内殿走去,一进门就撞见太后和李滨、李泽坐在一处,说说笑笑,热闹得很。” “见了皇上进来,他们脸上的笑都收了,太后客套了几句,便让皇上走了。啧啧啧,皇上走到门口的时候回头看,屋里三个人又挂上了笑,好像他们是一家人,他才是那个外人。”林妙妙说得声情并茂。 “你当时又没有穿越过来,怎么会知道的这么详细?”许秀立刻发现了她话中的漏洞。 林妙妙倒是也大方地承认了:“事是有这么件事,后面那些是我脑补的。” “不过你想想,自己的母亲和弟弟,对一个外人比对自己亲近,皇上心里当时肯定十分凄凉。”她笃定地说。 许秀不期然就想起了这段对话,她比旁人都清楚,其实李渊心里对这个弟弟是十分在意的,对李泽和九王爷亲近这件事,更是介怀。 -- 第169页 可他是皇上,早早便习惯了掩饰内心真实的想法,自然不会将这些话说出来。 于是在李泽看来,就是皇兄觉得他什么都做不好,对他越发冷淡失望,他也越来越惧怕皇兄,两人便更加生疏了。 正好眼下发生了这样一件事,许秀觉得,或许可以让两人的关系缓和一些。 听她说要将这件事交给李泽去调查,李渊的眉头皱了起来:“此事并非小事……” “臣妾当然知道,不过皇上您之前不是还夸过十三王爷心细如发吗?”许秀打断了他的话,“十三王爷是第一次调查这样的事,恐怕没有什么经验,皇上何不让顾大人在一旁指点?许多事纸上谈兵是没有用的,只有亲身经历过,才会学到更多。” 李渊:??朕什么时候夸过十三弟?? 见李渊没有出声,许秀又转向了李泽:“十三王爷之前不是还说过,心疼皇上这般操劳,想要替皇上分忧吗?如今正有这样一个机会,不知十三王爷敢不敢试试?” 李泽:??我什么时候说心疼皇兄?? 他虽不知道许宝林为何会这样说,可是方才在听皇兄分析这件事的时候,心里便有些跃跃欲试了。 他这些日子听顾铉之讲本朝的史书,高祖七岁登基,九岁亲政,像他这个年纪,已经在筹谋变法了。 他心里一时向往,一时又羡慕。母后一直将他当成孩子看,尤其是之前自己受了伤,母后更是如同惊弓之鸟一般,时刻担心着他,甚至有时半夜还会差人过来看看。 他很想去做些什么,向母后证明,自己如今已经长大了。 此刻听许宝林这样说,他便脱口而出:“臣弟愿为皇兄分忧!” 然而话一出口,他看到李渊微沉的脸色,心里立刻退缩了两分:“不、不过此事重要,只怕、怕背后有什么更大的阴谋,臣弟怕自己没能做好……”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的几个字已经听不见了。 李渊一时没有说话。 许秀也摸不清他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反正她想得挺简单的,交给李泽,也不过是让他挂个头衔,说不定这事还要私底下调查,他这个头衔也没什么人知道呢! 到时候有顾墨白跟着,皇上想必也会再派其他的人手,只要李泽不是个太没成算的,这事出不了岔子。 她在桌下悄悄晃了晃李渊的手,李渊轻轻叹了一口气。 “既然十三弟有心,那么此事便交于你去调查吧!”他说道。 “真的?”李泽高兴得差点跳了起来,“多谢皇兄!臣弟一定不辱使命!” 李渊的嘴角弯了弯,十三弟还是第一次在他面前流露出这样开心的神色来。 也罢,既然自己已经知道了对方的打算,不怕他们翻出什么花样来,便权当哄眼前这两个人开心吧! 他很快变得严肃了起来:“既然此事交给了你,那你打算如何去做?” 李泽愣住了,他还没有想到这件事:“容臣弟回去想想,明日便给皇兄一个答复!” 许秀「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十三王爷,这可是要瞒着旁人的,您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先把脸上的笑收起来!” 第163章 只怕不是巧合 李泽听了,脸上一红,立刻板起脸来:“许宝林说的是!” 他知道自己一向藏不住情绪,看着面上没有什么表情的皇兄,心中又是一阵佩服:果然还是皇兄厉害,这样喜怒不形于色,才是做皇上必备的啊! “朕会将此事告诉顾铉之,你同他商量便可。”李渊淡淡地说道。 “臣弟明白!”李泽朗声应道。 许秀看着他终于不像之前一样,对李渊的视线躲躲闪闪了,心中高兴得很,便顺手将手中的蜜桔放到了李渊嘴边:“皇上也尝尝,这蜜桔甜得很呢!” 李渊顺势便将那蜜桔吃了,心中熨帖了许多:“这蜜桔果真好吃,看来内务府并没有亏待了你。” “那是自然,如今皇上总往玉灵阁跑,哪有人敢亏待我们?” 几人正说着话,那边方夏已经带着人将吃火锅用的一应食材端了进来。 李潜小心地端着铜锅,姜公公在他身后拿着炭火,方夏带着两个丫鬟手中各端着几个盘子走了过来。 “十三王爷小心。”方夏一边说着,一边指挥着李潜摆好铜锅,放上炭火。 待一切准备就绪,她和李潜也坐在了桌旁,等锅中的汤水滚沸,便开始向里面下各种切好的青菜肉片。 “十三王爷尝尝这个!”许秀见那肉变了色,咽了一口口水,念着李泽是客,先给他夹了一筷子。 “多谢许宝林。”李泽是头一次见到这样的吃法,不由十分好奇。 他夹起那肉,在蘸料里蘸了,刚要放到嘴中,忽然感觉到一道凉飕飕的视线正盯着自己。 他一抬头,正对上李渊的眼神,吓得筷子一抖,险些把肉掉在地上。 “许、许宝林,皇兄还在这里,第一口应当、应当是皇兄先吃。”他小声提醒道。 许秀瞥了李渊一眼,见他一副不高兴的神情,心想这人真难伺候,便给他也夹了。 “是臣妾一时疏忽了,还望皇上不要怪罪。”她干巴巴地说道,“臣妾想着皇上不是外人,十三王爷第一次来,便先给他夹了菜。” 李渊本来十分不满她给李泽夹菜,听到她说的这句「不是外人」,心中不知为何又舒服了起来,开口的时候语气倒是温和:“都是自家人,十三弟也不必这样拘着。” -- 第170页 李泽松了一口气,不由又看了许宝林几眼,心道这许宝林当真是厉害,几句话便能将皇兄哄得明明白白。 并不知道自己无意间已经讨了皇上开心的许秀正眼巴巴地看着李渊:“皇上,您快些吃吧,今日这羊肉是御膳房特地送的羊羔肉,据说肉质十分细嫩,您快尝尝好不好吃!” 皇上在她殷切的注视下吃了一口,缓缓点头:“不错。” 然而许秀根本没有听他评价,见他第一口肉已经吃到了嘴里,立刻便开动了,连个眼神都没有再给他。 李渊:…… 一顿饭吃得热火朝天,除了李潜时时惦记着他的两坛酒之外,其余几个人皆十分尽兴。 “李将军,你不是说要喝酒么?”方夏给他倒了一杯桃子酒,见他一直没有动,不由问道。 李潜撇撇嘴,这桃子酒度数太低,虽说夏儿酿的十分好喝,可他喝惯了烈酒,又听老爹如此推崇这醉香楼的酒,早就盼着能尝尝了。谁知好不容易得了,却喝不到嘴里,能不惦记么? 李渊见他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立刻便知道了他心里想的是什么。 这事不能瞒着李潜,听他的意思,淮安王如今似是已经对这酒上了瘾,他有必要提醒一番。 于是李潜咳嗽了一声,将方才对着李泽说的那番话又说了一遍。 李潜听到一半便坐不住了,从椅子上跳起来便要往外跑。 “你干什么去,回来!”李渊皱眉喝道。 李潜停下脚步,眉宇间都是焦躁:“七皇叔,我得回淮安王府一趟,告诉我爹这酒有问题,千万不要再喝了!” “如今宫中已经下了钥,你这样急匆匆地出去,岂不是惹眼?”李渊说道,“回来坐下,此事不急于一时。” “可若是我不同我爹说,他越喝越上瘾怎么办?”李潜虽然常被淮安王揍,可心中还是十分敬重父亲的,“七皇叔您也说了,这酒不是好东西,我不能眼看着我爹喝下去!” “你不是说了,今日他不曾买到么?”李渊说道,“先把心收回去,即便是明日他买到了,一早上还要上朝,最早也要晌午能有机会喝,下朝后朕会留下他,将此事说与他听的。” 听他这样说,李潜才放下心来。他重新坐了下来,再看着那两坛酒,眼神就变得恨恨的:“到底是什么人,竟然用这样下作的手段!” “这正是要查证的。”李渊淡淡说道,“你说你父亲派去的人没有买到这酒,你又究竟是怎么买到的?” “说起来是因为我运气好。”李潜脸上露出一丝得意,“我本来就是去碰碰运气,便叫了一个兄弟去排队,那兄弟去了,刚好遇见前面有个熟人,那人买了三坛,听说我那兄弟想要,便匀出来两坛给了他。” 李渊听了,点点头,却问李泽道:“你怎么看?” “这只怕不是巧合吧?这酒既然那样难买,好不容易买到三坛,即便是关系再亲近,最多匀出去一坛也就是了,这样大方地分了两坛,实在是蹊跷。” 李泽的眉毛拧在了一起,“潜哥儿,你那兄弟是不是知道你要把这酒拿到宫里来?” 李潜的脸色红了白白了红,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十三王爷能不能不要这么叫我?” “哦哦,那我以后叫你李将军吧!”李泽立刻改了口,“李将军,你那兄弟在何处,此事只怕要好好问问他。” “早说啊,现在只怕是问不到了。今日晌午的时候他来告假,说家中老母病得严重,只怕要不行了。”李潜一摊手,“我一听,就让他回老家去了。” “他的老家在何处?”李泽追问道。 “好像……是平康县吧?”李潜有些不确定地说道。 第164章 莫非是什么不能让别人知道的? 平康县?许秀只觉得这个名字熟悉得很。 “啊!”她忽然叫了一声,方夏正小心地夹着一颗丸子,被吓得手一抖,丸子掉进锅里,油溅了李潜一身。 “哎呀对不起对不起!”方夏掏出帕子,手忙脚乱地给李潜擦着。 “怎么了?是烫到了吗?”李渊皱眉问道,“怎么这样不小心?” “没有没有,没烫到。”许秀连忙否认,“我就是忽然想起来了,这平康县,是不是当初李将军去剿灭山匪的地方?” 她之所以记得这样清楚,是因为穿越之前,妙妙整天看一部电视剧,里面就有个平康县。她跟着看了几眼,一不小心就记住了。 “正是。”李潜说道,“许宝林不说我倒是没有注意这一点。” 李渊冷冷地笑了笑:“这一桩桩事,未免也太过巧合了一些。” 他摆摆手:“今日不说这些,先安心吃火锅吧!” 皇上发了话,几人自然不会再继续说什么,可到底心里面装着事情,这顿饭许秀并没有吃好,李泽看着也心事重重,连一向不大爱想这些事的方夏都没有吃多少,唯有李潜胃口大开,一边吃还一边不忘说着话。 “七皇叔,你怎么不吃了?” “许宝林,把旁边那碟麻油递给我。” “十三王爷,你这蘸料里面连辣椒油也不放,好吃吗?” “夏夏,你这手艺,放眼整个大周,都没有能与你相媲美的!” 众人:…… 过了半晌,他终于吃饱喝足了,看着桌上还剩下一半的食材,不由有些心疼。 -- 第171页 “你们都吃饱了吗?”他问了一圈,得到肯定的答案之后,将那些食材统统倒进了锅里。 “我可不客气了!这些熟了之后我带回去给兄弟们尝尝,这样冷的夜里,也让他们暖暖身子!” 方夏听了他的话,连忙拿了一个盘子,在一旁帮他夹着菜。 李泽似乎还在想着那酒的事,眉头紧锁。 许秀见没有人注意他们,便悄悄对李渊说道:“皇上今夜可要留宿?” 她还要跟他说夏夏和李潜的事呢!刚见了他就要说,可被他一打岔给弄忘了,眼下有这么多人,显然不是提起来的时候。 听她这样问,李渊忽然就笑了,凑到她耳边,问道:“秀秀可是想要朕留宿了?” 许秀脸上一热,推了他一把:“臣妾是有事想同您说!” “既然有事,直说便是,莫非是什么不能让旁人知道的?” 可不是么,我要说的是让你把自个儿的嫔妃让给自个儿的侄子,这话怎么能当着别人的面说? 许秀点点头:“当然是不能让别人知道的了!” 李渊眼中的笑意更盛:“既然爱妃这样盛情相邀,朕自然要满足爱妃了。” 许秀满意地点点头:“多谢皇上……” 等等,什么叫她盛情相邀?什么叫要满足她?她怎么觉得怪怪的? “皇上,臣妾真的是有正事想要告诉您……” 话还没说完,李渊便已经开始赶人了。 “李潜,你已经在这里待了一晚上,莫非晚间的当值都想逃掉?” “十三弟,天已经这样晚了,让姜历城送你回花间阁,免得母后去了见你不在,心中担忧。” 两人也知道他的意思,起身便告退了,走到门口的时候,李渊又说:“明日申时,你们去御书房一趟。” 两人精神皆是一振,异口同声地应道:“是!” 等到他们都走了,方夏叫白芷和翠柳两个进来收拾了桌子,一切妥当之后,十分有眼色地找了个借口,溜回了自己的寝殿。 内殿里只剩下了李渊和许秀两个人,李渊对她一笑:“秀秀,眼下已经没有旁人了。” “嗯嗯。”许秀点头,正色道,“臣妾想和您说一说,夏夏和李潜……皇上??” 她的领口不知何时已经松开了,肌肤乍然暴露在外,遇到微冷的空气,顿时就起了一层薄薄的鸡皮疙瘩。 “皇、皇上,您这是、是要做什么?” “朕要做什么,秀秀不知道么?”李渊将头埋到她的颈间,一边吻着,一边含糊不清地说道,“难得秀秀这样主动,朕当然要满足你了……” “皇上,臣妾不是这个意思……” 密密麻麻的酥痒开始蔓延,许秀脑中一片空白,最后的尾音都变了调。 正端着热水,想要敲门进去服侍许秀洗漱的白芷放下了手,默默退到外殿去了。 “别、别在这里啊!” “皇上,臣妾和您回、回寝殿去!” “李渊!你别太过分……唔……” 声音湮没在窗外呼啸的风里,白芷双颊通红,又忍不住为自家娘子高兴,笑得眉眼弯弯。 “你怎么还不进去?水都要凉了!”翠柳刚洗完碗筷,一过来就看见白芷蹲在门前傻笑。 “嘘,现在不能进去!”白芷见她要开门,连忙拉了她一把。 “为什么?”翠柳满脸疑惑。 白芷指了指里面,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翠柳侧耳细听,忽然脸上就红了,往后跳了一步,离那门远远的。 “那、那便等一会儿再、再进去吧!”她红着脸,接过白芷手里的水,“你在这里听什么墙角,也不嫌燥得慌!咱们再去烧一些热水备着,指不定要闹到几时呢!” 她拉着白芷便往小厨房跑,跑开了几步,又忍不住回头看了那扇关紧的门一眼。 “连寝殿都不回,许宝林实在是……花样挺多的。”她嘟囔道,“在桌子上……不觉得硬吗?” 白芷伸手拧了她一把:“你胡说什么呢!我家娘子才不是那样的人!” 她们到了外面,被冷风一吹,脸上的温度渐渐下来了。 “内殿里面还有一张软榻呢。”白芷小声说道。 第165章 原来他知道 白芷低着头进来送热水的时候,许秀将自己整个人都蒙在了被子里,不敢看她的神色。 这个李渊,简直太过分了!她明明是有正事要找他,他偏偏误解了自己的意思——不对,他就是故意的,故意曲解自己的话! 许秀不敢去想两个丫鬟收拾外面软榻的时候心中会怎么想,她实在是没有想到,不是说古人都挺保守含蓄的吗,这个李渊,明明身为皇上,却行事这样荒诞! 不过她自己也有错就是了,她最开始还反抗,后来干脆放弃了。有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当你反抗不了,就干脆好好享受吧! 好吧,这话说得没错,她确实挺享受的。 头上的被子忽然被扯开一条缝,李渊的脸露了出来:“秀秀,起来了。” 许秀哼哼唧唧地不动:“我累!我身上没有力气!” “朕都没说累,你喊什么累?”李渊含笑说道。 想到刚才他的汗滴在自己的身上,许秀又红了脸,一把扯过被子,将自己重新裹了起来:“我就是累!” -- 第172页 “好好好,你累了,你累了。”李渊好脾气地哄道,“稍微忍耐一下好不好?你若是累了,那朕来帮你洗,可好?” 许秀「骨碌」一下坐了起来:“不累不累,我不累!” 开什么玩笑,让李渊帮她洗?她这张脸还要不要了! 她忍着身上的酸痛,清洗过之后又爬到床上。 李渊阖着眼,听到动静,伸手将她捞进了怀里。 “李渊,我真的累了!”许秀吓了一跳,连忙推他。 他纹丝不动:“朕就是抱抱你。” 许秀的身子僵直了半晌,见他果真没有下一步的动作,才放松了下来。 “你说的正事,是什么?”她昏昏欲睡间,忽然听到李渊问。 许秀一下子清醒了不少,她可是牢记自己的使命的:“那我说了,你别生气啊!” “嗯。”李渊淡淡地应了一声。 “就是我之前跟你说的。”许秀去戳他的脸,想让他睁开眼睛,“我和夏夏如今这样要好,我不想让她侍寝!” “朕也没有那个意思。”李渊伸手捉住了她那只捣乱的手,说道。 “那,既然你没有那个意思,要不干脆把夏夏放出宫得了。”许秀也知道自己这话说得有些过分了,声音越来越小。 果不其然,听她这样一说,李渊终于睁开了眼睛。 “你是想让朕成全方宝林和李潜?”他不跟她拐弯抹角,直接问道。 许秀见他似乎没有生气,胆子便大了一些:“你看他们两个,明明就是两情相悦嘛,偏偏夏夏还是你的嫔妃,这简直就是棒打鸳鸯……” “这是李潜求来的。”李渊说道。 “他的脑子不大好使,你又不是不知道!” “也是方宝林所求。”李渊又补充道。 许秀哑然,过了一会儿,才说道:“从前夏夏还小,哪里知道什么喜不喜欢的,也认不清自己的心。如今她碰到了良人,自然就不想再留在这宫里了……” “你的意思是,朕不是良人?” “我才没这么说!”许秀连忙否认,“我的意思是,如今夏夏的心在李潜身上,你就算留住了她的人,也留不住她的心!” 李渊忽然低低地笑了:“秀秀,你知不知道,这话说出来,方宝林可是要为此丢了性命的。” “你敢动她!”许秀才不怕他,伸手在他腰间拧了一把,“你说,你不放夏夏出宫,是不是你对她有别的心思?” “朕没说要对她怎么样,只是放她出宫这件事,不是张张嘴便可以做的……” “你别狡辩了,你是皇上,你自己的女人,怎么就不能做主了?你就是对夏夏心怀不轨!” 李渊见她开始胡搅蛮缠了起来,不由头痛,却还是耐心地给她解释:“你想想,已经选秀入宫的嫔妃,莫名其妙便被赶出了宫去,世人该如何看她?你说他们两个两情相悦,便是朕真的成人之美,将方宝林放出宫了,她这样的身份,淮安王府难道会同意李潜娶她?” “事在人为嘛!”许秀对李潜还是有几分信心的,“即便是淮安王不同意,就凭李潜对夏夏的感情,也一定会想出办法的!” “感情?”李渊嗤笑了一声,“什么感情?” 他抬手轻轻摩挲着许秀的脸:“秀秀,朕已经说了,方宝林能进宫,是李潜求来的。” “你说他们二人两情相悦,可依朕看来,却不是这么一回事。能将心上人送到别的男人身边,这真的是爱么?” “朕不知道他们中间到底如何,朕只知道,若是你落入了旁人手里,朕无论付出什么代价,都是要将你夺回来的。” 他深深地看着许秀,说道,“朕不会让你离开的,无论这是不是你心中所愿。” 外面下了雪,透过窗子,将屋里都映得亮了许多。许秀看着他的眼睛,不期然又觉得心跳乱了起来。 “你是皇上,自然能说这样的话,可李渊只是个臣子,他哪里敢反抗你……” 李渊摇摇头,又闭上了眼睛:“此事你不必再提了,朕等着李潜自己同朕来说。” “哦。”许秀不情不愿地应了,心里琢磨着等再见到李潜,一定要好好提醒提醒这个傻子。 李渊却并没有睡着,他侧过身抱着许秀,一下一下摸着她的头发。 “皇上快睡吧,明天还要上早朝呢!”许秀忍不住说道。 李渊在玉灵阁留宿过的几次,她每每都睡到日上三竿,从来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走的。 李渊摇摇头:“朕想抱抱你。” 这些日子,他一直在命人调查骆清的事,方家此番被弹劾,多半和骆清脱不了关系,他本已经布好的局,因为此事打开了缺口,许多事需要重新布置。 倦色爬上了眉梢,半睡半醒间,他说道:“秀秀,你别走。” 许秀看着他,声音温柔:“我不会走的。” “朕知道,之前是有人胁迫你。”李渊喃喃说道,“朕不怪你。” “你说什么?”许秀愣住了。 可李渊已经沉沉睡去,并没有给她回答。 寝殿里温暖如春,可许秀却觉得,一股寒意从头顶弥漫到了脚下。 她伸手抚上了李渊的胸口,那里有一道触目惊心的伤疤,即便是早已愈合了,她也能想象得到,当初这伤口有多深。 -- 第173页 原来他都知道。 他知道自己便是之前刺杀他的刺客。 可他还是假装不知,甚至帮着她瞒住了太后。 原来,自己现在所拥有的、感受到的,都是托了原主的福。 原来,他对原主那么在乎。 许秀默默地收回了手,指尖在微微颤抖着,那她呢? 第166章 就当做一场梦 寅时一刻,李渊准时醒过来。 怀抱里空荡荡的,他往旁边看去,许秀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了床的最里侧,背对着他,紧紧地裹着被子。 今日睡相倒是老实,他不由笑了笑,往常的时候,她一个晚上要踢几次被子,一定要把腿缠在他的身上才能睡好。 他起身下床,亲自替她放下帐子。 听见里面的动静,姜公公进来服侍李渊更衣,等他穿戴完毕之后,刚要离开,忽然听见帐子里面传来了许秀的声音。 “皇上。” “怎么醒了,是不是姜历城吵到你了?”李渊温声问道。 姜公公低着头不敢出声,心道皇上这心真是偏透了,自己从进了屋之后连呼吸都一直屏着,怎么会吵到许宝林? “没有,臣妾想着,伺候皇上更衣是臣妾的本分,臣妾这么久来却从未做过,难免心中不安。” 李渊皱起眉来,虽说不知是为了什么,可她似乎不太对。 “秀秀,你先睡着,等朕下了朝来看你。”时候不早了,不能耽误早朝,他没时间细细追问。 “臣妾知道了。” 李渊总觉得有些不对,许秀今日的态度与从前大不相同,可姜公公已经在一旁小声催促了,他只能仓促地回头看了一眼,说道:“你歇着吧!” 纱帐内影影绰绰,他看到许秀坐在床上,却不知道她是什么表情。 “臣妾恭送皇上。” 声音平缓沉静,听不出情绪。 李渊「嗯」了一声,压下心里不知从何而起的异样,带着姜公公往外走去。 昨夜的雪已经停了,玉灵阁偏远,却因皇上最近常来的缘故,早早地便有太监将路上的雪扫了个干净。 “下了朝之后,叫几个信得过的人,把院子里的雪扫了。”李渊淡淡吩咐道。 “奴才昨日已经交代好了。”姜公公提着灯笼,毕恭毕敬地说道。 玉灵阁的两位宝林都喜欢清静,皇上曾提起过再分派些下人去,却被两人拒绝了。 皇上也没有坚持,毕竟宫中势力错综复杂,谁也不知道派去的人会不会听命于旁人。 只是,玉灵阁里只有两个宫女,许多杂务她们是做不来的。 姜公公自从知道了皇上的心思之后,便一直暗暗关注着这边,有什么需要人手的事,他便早早将人派遣过去。 他知道皇上在意许宝林,却没想到,竟已在意到这个程度,连这样的小事,也要亲自吩咐一声。 李渊全然不知姜公公心中所想,他有些想不明白,秀秀为什么临睡之前还好好的,醒了之后就不高兴了呢? 虽然她对自己态度恭谨,甚至前所未有地在自己起身的时候也醒了,可是他就是觉得她不高兴了。 她高兴的时候,常常不会在意那些礼节,甚至当着姜历城的面,也会大胆地直呼他的名字。 姜历城第一次听见的时候,吓得一下子跪在了地上,可他非但没有觉得冒犯,反而心中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高兴,就像许秀自己说的一样,叫名字感觉更亲近,他也觉得,他们亲近了许多。 可她今天早上一反常态,没有吵没有闹,却像别人一样自称臣妾,明明两人中间只隔了一道帐子,他却觉得两人离得好远。 李渊叹了一口气,果真女子的心思最是难猜,明明二人入睡之前还一切如常,为何睡一觉醒了,就变成这样了呢? 莫非自己睡觉的时候睡相不好,打呼磨牙扰了她的睡眠? 这样想着,他便开口问姜公公:“姜历城,朕平时睡觉的时候吵人么?” 姜公公冷不防被他这样一问,脚下一滑险些丢掉了灯笼。他踉跄了几步,好不容易稳住了身形,连忙回道:“皇上此话从何说起?奴才伺候了您这么多年,从未听过您睡觉的时候打呼。” 那便不是了,李渊又想,或许是因为自己没有答应放方宝林出宫,她才不高兴的? 他有些头痛地抬手按了按太阳穴,如今方家局势难解,方夏的位置,说重不重,说轻不轻,若是此时放她出宫,只怕对方家更为不利。 只是……等他下朝之后再去瞧瞧吧,若真的是为了这件事,大不了他就早些将方宝林放出宫去,不过是麻烦些罢了,总不至于叫这件事影响了他们之间的感情。 李渊自觉想到了办法,步子都轻松了许多。 姜公公在一旁察言观色,见状不由擦了一把汗。他还从未见过皇上这样患得患失的样子,许宝林只不过是今日起得早了些,竟叫皇上惦念了一路。 他将灯笼又往前送了送,心中倒是惦记起另一桩事来。 眼下皇上是春风得意,可太后那边他还瞒着呐!等太后知道真相的那一日,这母子两个,只怕是又要怄气了! 李渊走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许秀有那么一瞬间,想要开口叫他。 可理智很快便将她拉回了现实,她眼睁睁地看着他走了,什么话都没有说出口。 -- 第174页 她倒在床上,一想到李渊抱着她的时候,以为的却是另一个人,心口就堵得难受。 她一晚上都没能睡着,无数次想要摇醒李渊,干脆将自己内瓤已经换人了这件事告诉他,逼问他到底喜欢的是谁。 可她最后还是忍住了,这些话说出来,她轻则被当作精神失常,重则被当成妖孽转世,总归是落不到什么好下场。 “唉。”许秀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她许秀活了快三十年,从来都是光明磊落,没想到穿越之后,竟成了小三。 还是自己这个身子原主和皇上的小三。 罢了罢了,就当做这段时间是一场梦吧。许秀听见外面窸窸窣窣响起了动静,想来是白芷和翠柳已经醒了,她将自己重新埋进锦被里,闭上了眼睛。 原本她们想的不就是这样么,巴结好皇上,好让另外两个人也能轻松些,如今看来,中间那些不过是插曲罢了,最后还是要回归初心啊!就,当作是一场梦吧! 她也应该收起那些不该有的心思,他宠着自己,自己便达到了目的,管他李渊喜欢的是谁,和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呢? 许秀又开导了自己几句,终于胸口不再那么憋闷了,睡意也涌了上来,她困倦地睡了过去。 第167章 这李渊什么审美 等许秀一觉醒来,已经日上三竿了。 “夏夏,夏夏我饿死了!”她本以为自己睡一觉就会好起来了,可谁知醒来之后,还是沮丧得很。 “谁让你睡到这么晚的!”方夏推门进来,对着还赖床不起的许秀翻了个白眼,“今天早上已经来过两个病人了,都被白芷打发了过去,我和你讲,再这样下去你就要失业了你知道嘛?你得勤快些,快起来赚银子啊!” 嘴上虽然这样说着,她还是端了饭菜进来:“我想着你大概起不来用早膳,便一直把粥热着,快去洗漱,等会儿就凉了。” “夏夏你对我真好!”许秀抽了抽鼻子,说道。 “啧,别说这些肉麻的话了,快起床吧!”方夏过来拉她,却瞥见了她眼角通红,“怎么了这是,你哭来着?” 她忽然好像又想起了什么似的,脸上一红:“不是吧,那么……激烈的吗?” 许秀伸手便要挠她痒痒:“胡说什么啊你!” 她一骨碌爬了起来,披上外衣,扬声叫白芷送热水进来。 洗脸的时候,她瞥了一眼放在一旁的镜子,看到自己果真眼尾泛着红,不由怔了怔。 自己难道真的哭了?她回头看了一眼床上的被子,上面湿了一小块。 她自己毫无印象,或许是在梦中哭的吗…… 许秀用力地晃了晃脑袋,又一次在心中严厉地警告自己,绝对不许对李渊动真心。 方夏给她端了一碗粳米粥并六碟小菜,许秀三下五除二便吃了个精光,腹中暖洋洋的,也将一晚上的糟心事都丢到了脑后。 方夏坐在一边,撑着脸看着她吃,等她吃得差不多了,才开口说道:“李潜昨天给我带来于衍行的口信了。” “哦?他查出了什么没有?”许秀连忙问道。 方夏摇了摇头:“具体的没有,只是有些线索。那些弹劾方家的证据,是萧家递上去的,他现在已经潜入了萧府,看看会不会有什么新的发现。” “萧家?萧梦茹家?”许秀问道。 “是呢。”方夏翻了个白眼,“她爹是方老爷的副手,那些证据由他递上去,可信度提升了不少。” “我瞧着可信度倒是低了,但凡宫里面认识萧梦茹的,知道她是什么德行,难道还会相信她爹吗?” 许秀气道,“你爹也是没有成算,怎么就不知道瞒着些身边的人,要知道自古以来,背后捅刀子最狠的就是二把手啊!” “哎哎,他可不是我爹啊!”方夏连忙否认,“我爹从小把你当亲闺女疼,你可不能这么说他坏话!” 许秀讷讷说不出话来,确实,她们穿越之前,方叔叔对她特别好,甚至比对方夏这个亲生的还要好些。 “再说,于衍行的意思是,这萧家估摸着是被人当枪使了,他递上的折子,到时候若是方家倒了,他背后那人高兴得很,若是方家没倒,萧家必然是方家报复的第一个对象,对那人也没有什么损失。”方夏说道。 “那就好猜了呀,这朝中最想看方家倒霉,看你倒霉的,除了萧梦茹,就是淑妃了吧?” “谁知道呢。”方夏耸耸肩,“等着看吧,我总觉得这事没这么简单,看皇上一直留中不发的样子,说不定是牵扯到了前朝的某些势力。” “这些不是咱们应当去想的,方家的事也一样,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你如今占了人家的身体,我又差一点害死方凌,如今做这些,不过是图一个心安罢了。” 许秀拍了拍她的肩膀,“如果能找出些什么最好,找不出来,那我们也尽力了。” “我知道的。哎,对了,王昭容身边的侍月来过,说王昭容让你有空去一趟呢!”方夏忽然想起这件事,说道。 “她又怎么啦?”许秀刚吃饱饭,此刻正懒懒地瘫在椅子上,连脚指头都不想动一下。再一想到外面那样冷,她更不想出门了。 “她没说,估摸着也不是什么着急的事情,只说让你有时间过去。”方夏说道。 “知道了。”许秀叹了一口气,叫白芷进来给她梳洗打扮。 -- 第175页 李渊其实早已经解了二人的禁足,只是她们两个一直不愿意与别人打交道,鲜少出去罢了。 自从许秀治好了王昭容的兔子,她倒是有事没事就过来坐坐,尤其是在许秀被淑妃不分青红皂白便掌嘴之后,好像已经将她当成了自己的同盟,来得更勤了,常常在她们这里骂上一下午淑妃。 王昭容最初的时候十分不喜欢方夏,后来来得多了,又迷上了方夏做的莲子水果羹,每次一来就缠着方夏讨一碗吃,渐渐就和她也熟络了起来。 等熟悉之后两人才发现,这王昭容看上去飞扬跋扈,可心思倒是单纯得很,没有那些个弯弯绕绕,平常说话噎人,却没什么坏心思。 从前因为方夏的原身也是个不饶人的性子,两人见面便会拌嘴,次数多了自然就相互看不上了。 现在的方夏性格软绵绵的,王昭容最初还讥讽过她两回,见她并不生气,自己便不好意思了起来,转头便警告许秀,让她不能欺负方夏。 最近天气越发冷了,王昭容来得便少了些,算起来,已经足有大半个月未曾到玉灵阁里来了。 许秀还蛮喜欢她的,她鲜少叫她过去,从来都是想来便来想走便走,今日命人请她,也不知到底是什么事。 她这边正想着,那边白芷已经手脚麻利地替她梳好了头发,又拿出衣裳请她换上。 许秀一回头便看到白芷手里拿着一件绯色的冬衣,这件是李渊特地差姜公公送来的,说江南送来了一批新的双面缎,皇上瞧着这颜色衬她,便命人赶制出了一件给她送来。 许秀心口一窒,恶声恶气地说道:“不要这件不要这件,给我换一件别的来!” 白芷有些莫名,从前的时候娘子很喜欢这件冬衣的,为何今天忽然就不喜欢了?只是这话她不好问,便依言换了一件酡红色的来。 许秀一瞧这衣裳,想起这也是姜公公送来的,说是蜀地进贡了提花织锦,皇上说这件颜色衬她,命人赶制了一件给她。 “再换一件!” 白芷又拿了一件品红衣裳,许秀只觉得脑仁疼,送来……进贡……相称……赶制…… “给我挑件绿的来!”许秀心气郁结,这李渊什么审美,整天给她挑红色的穿,说不定他那个旧相好就是这样,整天穿一身红色! 第168章 是喜脉 换好了衣服,许秀左看右看,镜子里的那张脸娇艳明媚,一身淡绿的衣裳,衬得她皮肤更加白嫩。 她重重地哼了一声,心情总算好些了,毕竟人人都爱看美女,尤其是这美女是自己的时候,看了更让人心情愉悦。 “白芷,跟我过去瞧瞧吧。”她站起身,说道。 “哎,我早上做了糖葫芦,你给王昭容拿两串去!”方夏叫住她。 许秀应了,跟着她一起往小厨房去。 “你们起得倒是早,这一会儿就把雪扫干净了,怎么不等我起来和你们一起扫。”她看着干干净净的院子,嘟囔了一句。 “是姜公公一早吩咐别人来扫的。”方夏走在前面,“他还留下两个人,把后院的柴都劈好了。” 她们一直自己在小厨房里做饭菜,故而内务府也直接将柴送了过来,只不过送来的方夏嫌略大了些,往常都是李潜给她劈,今日姜公公命人来扫雪,看到后院堆着的柴禾,顺便就叫人劈好了。 虽然他平素也颇为照顾玉灵阁,可这样的小事,还是头一回做。 方夏拿了几串糖葫芦出来,红彤彤的山楂上面撒了一层芝麻,蘸了糖稀,放在外面等着外壳变硬了,又裹上了糯米纸。 她顺手递给了白芷一个小篮子,把糖葫芦放到了篮子里:“秀秀,你快去快回,等会儿我要做糍粑,你得给我搭把手!” “好说,估摸着王昭容也没什么要紧的事,我去去就回。”许秀满口答应了下来。 今日雪停了,外面也没有风,倒是个难得的好天气,许秀带着白芷,跟守在门口的两个侍卫说了一声,便往王昭容的雍华宫走去。 一路上许秀四处张望着,不得不说,这宫里面就是好看,尤其是下了雪,红砖黑瓦映着白的雪,颇有一番独特的韵味。 她在这宫中虽说鲜少露面,可因为不少宫女太监都找她看过病,认识她的人还蛮多的,走着走着,就有人过来向她问安,而她记性也不错,见了总忍不住问上几句之前的病情。 这样边走边耽搁,本没有多远的路,她们走了足有半个时辰。 许秀之前来过雍华宫一次,当初是因为王昭容被淑妃推倒,磕破了头,她被李渊叫过来给她看病,两人也就是从那时起关系更好了些。 到了雍华宫门口,只见大门紧闭,白芷便上前去叫门。 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一个目光锐利的嬷嬷来给二人开了门。 那嬷嬷是个脸生的,许秀不曾见过,她也不认得许秀,皱着眉头,不耐烦地说道:“娘娘今日身子不爽,不见客,二位若是有什么事,就改日再来吧!” “王昭容病了?”许秀没有计较她的态度,想着之前侍月既然去找自己,说不定真的是她生了病,便问了一句。 那嬷嬷并不答,只是重复道:“二位请回吧!” 许秀还未作声,白芷便有些不乐意了:“是侍月姐姐去玉灵阁请的我家娘子,嬷嬷您还是进屋请示一声吧!” -- 第176页 那嬷嬷听她说起玉灵阁,顿时眼睛一亮,敞开大门,毕恭毕敬地迎她们进来:“恕奴婢眼拙,没有认出许宝林来,快请进快请进,娘娘正在内殿等着您呢!” 白芷噘着嘴还想说话,许秀拉了她一把,笑着说道:“还请嬷嬷带路。” 她心中越发觉得王昭容可能是病了,只是不明白,她父亲可是太医院的院首,若真的病了,为何不找王太医看,而是找自己呢? 莫非她这病难以启齿,连她父亲都不能说? 这雍华宫里也静悄悄的,来往的宫女都低着头,连脚步都放得十分轻,气氛颇有些沉重。 许秀的心也跟着沉了下来,整个后宫里面,她还是挺喜欢王昭容的,这姑娘虽然傲娇了些,可对她们还是不错的。 那嬷嬷走到门口掀起帘子:“娘娘,许宝林过来了。” 许秀已经打好了腹稿,想着等见到王昭容,要怎么安慰她,然而一进门,迎面便看到王昭容半倚在贵妃榻上,手里拿着一根鸡腿,正大口啃着。 许秀:“见过娘娘。” 一个娇艳的美人儿,毫无形象地啃着鸡腿,脸上沾满了油光,这幅景象实在过于惊悚,连许秀都愣了一下。 “哎呀我都说了几次了,别弄那些虚礼!”王昭容不耐烦地对她挥了挥手,“今日倒是稀奇,你竟然从那死了人的院子里出来了!” 许秀:…… 她有些摸不着头脑:“娘娘,不是您让侍月去叫嫔妾的么?” 王昭容一愣,转头看向一边的侍月。侍月低着头,脸上一副认错的样子。 “啧,你怎么又自作主张!”王昭容摇了摇头,并没有生气。 侍月却一下子白了脸,「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娘娘恕罪,奴婢、奴婢看着娘娘这些日子……心里面实在是慌得很。娘娘,您就让许宝林给您看看吧!” “好端端的又跪什么。”王昭容又咬了一口鸡腿,懒洋洋地说道,“看就看呗,父亲都说我没事,就你们一个个的瞎操心。哎,你那丫鬟挎的篮子里装的是什么?” “夏夏今日做了糖葫芦,特地让我给娘娘拿来的。”许秀说道,“娘娘可是身子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嗐,你来就来,还拿东西做什么!”王昭容嘴上这样说着,手却已经去掀开篮子上盖的布了,看到里面的糖葫芦,笑得眉眼弯弯,“方宝林怎么知道我这些日子就想吃酸的,这糖葫芦一看便知道,肯定十分好吃!” “夏夏的手艺当然没得说!”许秀跟着骄傲了一小下,随即便将注意力重新放到了王昭容身上,“娘娘,您到底怎么了?” 王昭容看上去面色不错,怎么都不像生了病的样子。闻言,她放下了手中的鸡腿,拿起帕子擦了擦手:“我也不知道,就是这几日总觉得饿,吃得多了些,她们这些人便觉得不安了。” 她将手伸了过来,口中还不忘抱怨着:“父亲已经替我把过脉了,说了无事她们还是不放心,你来给我瞧瞧吧。” 许秀把手指搭了上去,王昭容手腕细白,这些天也许是吃得多了些,比之从前长了不少的肉,那脉搏跳动十分有力,流利圆滑…… 许秀仿佛被烫到一般,倏然收回手指,只觉得周身冰冷。 王昭容这个脉象,是喜脉。 第169章 喜极而泣 一时间,她如坠冰窟。 李渊的话似乎还徘徊在耳边,弱水三千只取一瓢,朕没碰她们。 旁边似乎有人在叫她,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将自己从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楚中拉扯了出来。 “怎么了,莫非我真的病了?”见她面色异常,王昭容有些担忧了起来。 虽说父亲已经给她诊过脉了,可她是知道自家老爹有几斤几两的,他的医术远不及许宝林。 “没……没有,不是什么病。”许秀想挤出一个笑来,知道自己应当恭喜王昭容,可那些话她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方才一瞬间心脏撕裂般的痛已经如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愤怒,铺天盖地的愤怒。 好你个李渊,口口声声说就只有我一个,装得那样专情,结果就这?就这? 他算盘打得倒是好,仗着自己在玉灵阁里面不通消息,就把这件事瞒下去了。要不是侍月请了她过来,只怕王昭容生了,自己才能知道消息! 若不是李渊此刻没在她眼前,只怕她已经控制不住自己,一巴掌扇过去了。 渣男,妥妥的渣男! 她努力挤出一个笑来,只怕是不怎么好看,看得王昭容的脸上都惊慌了起来:“恭喜娘娘……” 然而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那个开门的嬷嬷一把拉住了。 许秀不解地看着那嬷嬷,那嬷嬷脸上的笑也勉强得很:“多谢许宝林!您来这一趟,说娘娘无恙,咱们这些做奴才的呀,终于也可以把心放回肚子里了!” 许秀诧异地看着她,不知道她在搞什么名堂。 王昭容却是没放在心上:“我早就说了,不过就是天冷了,吃得多了些,也值得你们这样大惊小怪?” “娘娘说的是,是奴婢一直惦记着,这才叫侍月去请许宝林过来看看。”那嬷嬷说道。 “娘娘,其实您……” “许宝林,绒团这几日没什么精神,您能不能跟奴婢过去瞧瞧?”侍月打断了许秀的话。 -- 第177页 一听绒团生了病,王昭容一下子急了:“绒团怎么了?今儿早上抱进来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吗?是不是外间太冷了?要不晚间的时候,就抱到本宫的寝殿里吧!” “娘娘别担心,奴婢就是看着绒团这几天不大爱动弹,想着让许宝林看看。”侍月连忙说道。 “快去快去!”王昭容连连催促,“许宝林,你快去看看绒团!” 许秀就算再迟钝,也知道这两人是不想让自己把王昭容怀孕的事说出来,于是便应了,跟着侍月去看绒团。 那嬷嬷也跟了出来,说要亲自给她泡茶,几人走了一半,那嬷嬷看四下无人,拉着许秀闪身进了一个房间。 侍月没有进来,拉着白芷站在门口给她们把风。 许秀被这阵仗搞懵了,见那嬷嬷关上了门,不由说道:“嬷嬷,您这是做什么?” 那嬷嬷脸上一白,忽然就跪了下去。 “哎呀,这是干嘛!”许秀连忙扶她起来。 “许宝林……求您救救我家娘娘吧!”那嬷嬷眼中含了泪,似乎再也忍不住了,整个身子抖成了一团。 许秀听她这样说,去扶她的手不由顿了顿。 她咬了咬嘴唇,淡淡说道:“嬷嬷说得哪里话,娘娘的身子康健……这一胎不会有问题的。” 那嬷嬷听了,泪水顺着脸颊流了下来,人也伏到了地上:“可是、可是……” “嬷嬷是担心那孩子活不下来么?”许秀看惯了宫斗剧,淡声说道,“娘娘的父亲是太医院的院首,保胎这一点还是能做到的,更何况这是李……是皇上的第一个孩子,皇上定然会十分重视,嬷嬷放心吧。” 最后几个字她说得艰难,好像有一只手在她胸膛里撕扯着。 “总之,嬷嬷不必如此。您若是不想让此事传出去,我便当没有来这一趟,什么都不会往外说的。”她看着那嬷嬷哭,鼻尖酸涩,眼前渐渐模糊起来。 她努力想把眼泪憋回去,可这不是想一想便能做到的,于是她的声音里也带上了哭腔:“嬷嬷,您若是再、再不放心,我就、就给您开个保胎的方、方子,每日服了,肯定能保证、保证娘娘顺利生产……” 她越说越难过,哭得比那嬷嬷还厉害,还控制不住地打着嗝。 那嬷嬷被她吓住了:“许宝林这是怎么了?若是娘娘真的有喜了,奴婢自然会十分高兴,可现下的问题是,皇上……根本没有临幸娘娘啊!” “到时候要是生产、生产碰到了问题,我也会、也会来帮忙……等等,你说什么?”许秀愣住了。 “奴婢说,娘娘根本没有承宠,这喜脉究竟是从何而来的呢?”那嬷嬷满脸担忧。 “你说她没有……嗝……”许秀又打了个嗝,尴尬地抹了一把脸上的泪。 “是啊,皇上半月之前确实来过,也留下用了晚膳,只是和娘娘说了一会儿话,没到就寝的时候便走了!”那嬷嬷说道。 许秀想起来了,李渊半个月之前确实有一次,已经很晚了忽然出现在玉灵阁。她都已经钻到夏夏的床上了,被他揪起来回了寝殿。 “那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忽然觉得呼吸也顺畅了起来。 “奴婢不知。”那嬷嬷眼眶又红了,“娘娘这个月的月信一直没来,整个人也变得困乏嗜睡,胃口较从前大了许多,可晨起的时候,又会恶心作呕,奴婢心中起疑,命人请了王大人来把脉,结果王大人诊出也是喜脉!” “奴婢将此事与王大人说了,王大人也惊出了一身冷汗。实不相瞒,自打我家娘娘进宫之后,还从未侍过寝,到现在还是处子之身,若真的被有心之人将娘娘有孕的事宣扬出去,只怕、只怕……” 许秀听罢,摸了摸鼻子:“你不必着急,我从前在古籍中曾经看到过,有药物可以让女子呈现出怀孕的征兆,说不定娘娘就是被人下了药。” “奴婢也是这样想的!许宝林,您可知道究竟是什么药,又该如何解?”那嬷嬷好像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拉着她问道。 “等我回去找找那本书,上面是写了的。”许秀说道。 “谢天谢地,谢天谢地!”那嬷嬷一颗提了许久的心终于落了回去,她又想给许秀磕头,这回终于被许秀拦住了。 “您还是快起来擦擦脸吧,哭了这么长时间,等会儿仔细被娘娘看出来。”她好心提醒道。 那嬷嬷掏出帕子擦脸,忽然问她:“奴婢是一直担心娘娘,可许宝林方才为何落泪?” “我……我是以为娘娘有了身孕……喜极而泣,对,喜极而泣!”许秀尴尬地说道。 第170章 把伸到雍华宫的那只爪子剁掉 “听嬷嬷的意思,此事娘娘尚且不知?”许秀问那嬷嬷。 那嬷嬷点头:“我家娘娘性子直,此事若是真的被她知道了,定然会大闹一场。可若真的如同许宝林所说,娘娘是被人下了药,那么那人能瞒过太医院,和雍华宫这么多双眼睛,必定隐藏得极深,娘娘闹开之后,恐怕就没办法找出背后那人了。” 许秀闻言,不由对这嬷嬷另眼相看。能立刻分辨出眼前的局势,迅速做出应对,连王昭容本人的性格也考虑得清楚,瞒得严严实实的,这个嬷嬷倒是有些本事。 “嬷嬷,您从前便在娘娘身边服侍吗?”许秀一直没有见过她,不由问道。 -- 第178页 那嬷嬷摇摇头,又点点头,叹道:“不瞒许宝林说,奴婢是当初我家夫人的陪嫁丫鬟,从小便看着娘娘长大的。当初娘娘进宫的时候,奴婢也是跟着的,只不过去年因为家中有事,不得不离开一阵子,没想到乍一回来便遇到了这样的事。” “嬷嬷放心,等我回去查一下,这药不是什么毒药,对身子也没什么坏处,不过就是让人有了怀孕的表象罢了。”许秀说道。 “还请许宝林快些。”那嬷嬷露出焦急的神情,“两日之后便是冬至,每年冬至的时候,宫中都要举办宴席,阖宫嫔妃都是要参加的。背后下手那人若是想要害我家娘娘,最好的时机便是在宫宴上将此事说破!届时若是别的太医来诊脉,娘娘只怕性命不保啊!” “嬷嬷,此事您一直不打算告诉娘娘么?” 那嬷嬷的脸上闪过一丝狠绝:“娘娘不是个能藏住事的性子,这件事,她不知道才好。奴婢想着,如今既然有人要害娘娘,那何不干脆顺水推舟,将背后那人抓出来呢?即便不能抓到人,把她伸到雍华宫的那只爪子剁掉,也是件好事。” 许秀暗暗吐了吐舌头,这古人的脑子果然不一般,眼看着自己的命都要没了,还想着怎么宫斗。 还好她和夏夏缩在玉灵阁里面不出门,要不然凭她们两个,只怕早就领盒饭了。 “嬷嬷就没想过,若是我不知道那药的解法,该怎么办?”许秀问道。 那嬷嬷低下头:“奴婢自然是做了两手准备的,届时若是真的有人提出娘娘怀了身子,想来必会绊住王太医,让她们手下的太医来给娘娘诊脉。 奴婢从王太医处要了一丸毒药来,这药服下去,人便会脉象紊乱,气息不平,口鼻流血,太医们即便是得了吩咐,这样的情况之下,也不敢说自己能诊出喜脉来。” 许秀听得咂舌:“这样霸道的毒药,想来对身子也有极大的损伤吧?” “那是走投无路时的下下策。”那嬷嬷说着,脸上又露出了笑来,“幸而有许宝林在,我家娘娘才不至于遭那样一通罪。” “眼下娘娘身边只有奴婢和侍月两个知道此事,王太医并未声张,许宝林您也没有说什么,那下药之人必然以为此事还没有败露。 只等着看宫宴那一日,究竟是谁跳出来说娘娘这些日子身上不爽,出现了怀孕的症状,便能将那人抓住了!” 许秀看那嬷嬷胸有成竹的样子,对冬至宫宴不由也多了几分期待,毕竟这世上谁不爱看戏呢? 侍月在外面敲了敲门,那嬷嬷立刻整理好了情绪,对许秀说道:“许宝林,还请您跟奴婢一起,在我家娘娘面前演一场戏。” “我知道我知道!”许秀连连点头。 她们从屋里出来,那嬷嬷并没有说话,只是给了侍月一个眼神。 侍月似乎对一切都了然于心了,脸上终于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来。 “许宝林,这绒团究竟是怎么了,为何早晚一直那样困倦?”她扬声问道。 许秀也隐隐听见了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于是便笑着说道:“不是什么大问题,连人都有春困秋乏这样一说,更何况兔子?如今天气越发冷了,早晚温差大,你们平常注意些,尽量给它做好保暖就是了。” “多谢许宝林!”侍月的语调轻松了下来,“绒团可是娘娘的宝贝,平常一直是奴婢在伺候的,这几日奴婢看着它不爱动,心里面担忧得很,又不敢叫娘娘知道了,否则定然会惩罚奴婢的!” “今儿借着求您给娘娘诊脉一事将您请过来,实则奴婢就是想让您给绒团看看,您不知道,娘娘对绒团宝贵得很,绒团要是真的有什么事,奴婢这条命只怕都要不保了。” 侍月长舒了一口气,“如今到底没能瞒过娘娘去,只是您说了绒团没事,那么想必娘娘也不会过于责罚奴婢吧!” 那脚步越来越近,几人权当没有听见,径自往前走去。转过回廊,她们才看到原来是几个宫女正捧着御膳房送来午膳,正要往内殿走过去。 “伴星,你怎么去了这样久?”那嬷嬷皱眉问领头的那个宫女。 那宫女许秀见过,之前王昭容第一次去找她给兔子看病的时候,她便跟在身边。 伴星似乎有些怕这个嬷嬷,低下头说道:“何嬷嬷,奴婢方才去御膳房的时候,正巧淑妃娘娘身边的人在,说淑妃娘娘午间想吃芙蓉肉,御膳房便先给淑妃娘娘做了,做好之后才给娘娘备午膳。” 何嬷嬷冷哼了一声:“那些人倒还是一贯的势力。此事不得同娘娘提起,知道吗?” 伴星连连点头:“奴婢知道的。” “好了,正好许宝林才给绒团看过病,也要往娘娘那边去,我将午膳给娘娘送去,你便先去忙吧。”何嬷嬷说道。 伴星不做声地退了下去,何嬷嬷这才领着人往王昭容那边去了。 第171章 李渊什么的,根本不重要 “绒团如何?” 她们才一进屋,王昭容就忙不迭地问道。 “回娘娘的话,许宝林说绒团天冷了不爱动,是正常的,吩咐奴婢平时多注意些温度,别冻着绒团。”侍月笑着说道。 王昭容松了一口气,随即又皱起眉:“你呀你,本宫都叮嘱过你多少次,绒团那屋子里炭盆可是不能断的,你若是再不注意,本宫就罚你两个月的月钱!” -- 第179页 “奴婢知道了。”侍月低头说道。 “娘娘,御膳房送了午膳过来。”何嬷嬷在一旁提醒道。 “快摆上来!”王昭容也顾不得训斥侍月了,她穿了鞋子下地,拉着许秀便往桌边坐,“今日午膳怎么送得这样晚,本宫都已经饿了!” 许秀看着她刚啃完的鸡腿,心道她还是赶快回玉灵阁给王昭容找解药吧,她眼下这么能吃,不管落在谁的眼中,都大大地不妥。 “许宝林,今日你便同本宫一起用午膳,如何?”王昭容笑着问她。 “多谢娘娘美意,只是臣妾今日出门的时候,和夏夏说一会儿便回去,想来夏夏此刻应当已经做好午膳在等臣妾了。”许秀婉拒。 王昭容瘪了瘪嘴:“说的也是,吃过方宝林做的饭菜,这御膳房做的委实就有些平淡了。罢了,你想回便回吧,侍月,把昨儿吕公公送来的那匹缎子拿过来!” 她皱眉看着许秀:“平日里见你穿红色的衣裳习惯了,今天怎么穿了这样一件,一点都不好看。” “是不是内务府那边又克扣你们的用度了?你先把这匹缎子拿回去,本宫下次见了吕公公,定要问问他是怎么一回事!”她指着侍月怀中的一匹绸缎说道。 许秀看过去,又是红的…… “多谢娘娘,不过内务府并没有克扣臣妾,是臣妾瞧着这件衣裳好看。”许秀连忙说道。 王昭容已经迫不及待地喝了一口汤,听她这样说,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番,最后得出一个结论:“你的审美不大行。” 许秀:…… 等她从雍华宫出来的时候,白芷手里捧着那匹绸缎,王昭容又塞给了她两对红玛瑙的耳坠,让她回去戴。 “你这样年轻,自然要穿些鲜艳的颜色。”王昭容虽然年纪也不大,可在许秀面前,一直以姐姐自居,“瞧瞧你现在这一身,实在是有些小家子气。等到后日宫宴的时候,你可不能再这么穿了,否则淑妃岂不是要得意死!” 许秀:“敢情娘娘是因为淑妃爱穿绯红色,才让臣妾也穿绯红色的啊!” “那是自然!”王昭容丝毫没有觉得不妥,甚至还傲娇地抬起下巴,“你虽然长得也就一般般,可还是比淑妃那个贱人好看些的,本宫就是想看她比又比不过,说又说不得的样子!” 许秀:……我多谢您嘞! 她知道王昭容说话一贯不好听,也没有和她计较,带着白芷便出来了。 “娘子,这料子奴婢瞧着,倒是比之前内务府给您送的还要好些呢!”白芷跟在她身后,说道。 “那是自然了,她位分比我高,东西当然也比我好。”许秀说。 “不过奴婢瞧着没有姜公公之前给您送的衣裳好!”白芷又补充了一句。 “姜公公送的那可是皇上……”许秀说了一半,忽地止住了话头。 方才被王昭容有孕一事惊到了,她也算短短半个时辰之内,就经历了情绪的大起大落,眼下再想起李渊,倒也没有像昨晚上一样如鲠在喉了。 李渊喜欢原主是真的,可他喜欢自己,就不是真的么? 他对自己的好是真的,容忍自己的无理取闹是真的,冷厉外表下只展现给自己的温柔也是真的。 又开始胡思乱想了,许秀拍了怕脑袋,算了算了,她都已经下定决心不再动心了,管他什么真假,自个儿过得舒服不就行了? 眼下最紧要的事是王昭容这边,李渊什么的,根本不重要! 她再一次成功给自己洗脑打气,想着夏夏之前说要做糍粑,加快了步子往回走了。 “表妹。” 刚转过一个弯,许秀忽然听见背后传来了一个阴魂不散的声音。 她身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僵硬地转过身去,在脸上挤出了一个笑来。 “真、真巧啊,骆公子,您、您怎么在这里?” 御书房里,李渊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皇上,您莫不是昨晚上冻着了?”姜公公立刻捧了姜茶上来。 李渊揉了揉鼻子,接过来喝了一口,并没有放在心上。 “朕之前说的,你们可都明白了?” 李泽、李潜和顾墨白应道:“臣弟/臣明白!” “那么便去吧。”李渊淡淡地说道,“既然那酿酒师傅的大名在朕面前三番五次被提起,就将人带进宫来让朕瞧瞧。” 他的手指轻轻敲着桌子:“正巧后日便是宫宴了,现酿酒怕是来不及,若有酿好的酒,一并带进宫来,若是真如传言那般美味,这宫宴上自然要用的,那酿酒师傅也不必出宫了,留在宫中做御用酿酒师吧!” “这样一来,这些酒便不会流落在宫外,皆能收到宫中!而那酿酒师傅往后酿酒的时候,臣弟也能趁机接近他,仔细查看这其中有没有猫腻!皇兄英明!”李泽还是第一次被委以这样的重任,不由跃跃欲试。 “此事不得冒进,凡事拿不定主意,便问顾大人。”李渊叮嘱了一句。 “臣弟明白!”李泽大声应道。 “朕听闻你要给老九送信?”李渊忽然问道。 李泽缩了缩脑袋,他知道皇兄与九哥之间一向不大和睦,此刻听他提起,不由有些害怕他生气:“皇兄……是从何处听见的?臣弟、臣弟之前是有想过,可听闻如今往那边去,路途凶险,便、便作罢了……” -- 第180页 李渊的脸上看不出喜怒:“朕想着,如今老九那边环境苦寒,是应当送些东西过去才是。朕已经命太医院配置了不少冻疮膏,并一些治疗风寒的药,想着差人给老九送去。你若是有什么信想要送,朕可以一并命人带过去。” “真的?太好了!”李泽听了高兴不已,“皇兄,臣弟就知道您面冷心热,心里一定还是惦记着九哥的!您等着,臣弟这就回去给九哥写信!” “朕和老九之间积怨已久,若你说了这些东西是朕准备的,只怕老九不会收下。”李渊说道,“你暂且瞒着他吧!” 李泽其实很想在信中好好夸赞皇兄一番,让九哥知道皇兄对他的手足之情,可听李渊这样说,也知道他说得在理,若是九哥为了一时意气,将东西都扔了该怎么办?还是慢慢来吧! “臣弟知道了!”他说道。 李渊满意地点了点头,刚想要再说什么,忽然有人匆匆进来,行礼之后,在他耳边低声说了什么。 众人只见李渊脸色骤然一变,起身连大氅都来不及披上,大步流星地向殿外走去。 第172章 别忘了进宫的目的 “表妹,好久不见。”骆清「唰」地一下将手里的折扇打开,笑着对许秀说道。 “骆、骆公子。”许秀强作镇定。 她用余光四下张望,不知为何,往雍华宫去时这条路上人来人往,而此刻却空无一人。 “表妹这是去了何处?”骆清摇着折扇,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 “我、我刚从王昭容那里出来。”这大冬天的还扇着扇子,他果真精神有问题,自己还是要离他远一些才是。 许秀打定了主意,脸上便赔着笑,对骆清说道:“骆公子您慢慢逛,我先回去了。” 说罢,也不看他是什么反应,便带着白芷要走。 “表妹,你如今竟与我这般生疏了么?”骆清幽怨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许秀的胳膊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大哥,你都打算杀了李渊再让我陪葬了,我还不能与你生疏了? 她心里疯狂吐槽,然而一是害怕被骆清察觉出自己已经不是原来的许秀了,二是担心惹急了他,这个疯子会不管不顾对自己或者白芷下手,于是只能耐着性子,回过身来应付。 “骆公子说得哪里话。”许秀说道,“在这宫里面,隔墙有耳这句话,骆公子应当是最明白的。您身份特殊,自然是不会担心的,可我却不一样,若是哪句话说得不妥当,被人抓住了把柄,只怕性命就要难保了。” 骆清定定地看着她,听她这么说,忽然「噗嗤」一声笑出声来:“表妹所言极是。” 他脸上含笑,似乎心情极好:“罢了,既然你这样说了,那么我便不为难你了。” 许秀松了一口气,刚要同他道别,又听他问白芷道:“你家小姐最近过得如何?你是个宫女,同我说话总归是没关系的吧?” 白芷看了许秀一眼,见她抿着唇,极轻地摇了摇头,便说道:“多谢表少爷惦记,我家娘子如今虽然身处冷宫,可是因着方宝林的缘故,日子倒是比从前好过了许多。” “是么?那便好。”骆清似乎真的是只想问问她的近况,闻言摇着扇子说道,“从前我在宫外多有不便,如今我一直在宫中住着,凡事也就方便了许多。” 他用折扇遮着脸,只露出一双妩媚的眼睛,看人的时候微微弯着,让人无端就觉得,那折扇后面他一定是在笑。 “碧莲,你如今在表妹身边伺候着,凡事都要多上心些,明白么?”他轻飘飘地说道,“我身边的小厮你是认识的,如今他在浣衣局里找了件差事,你若是有什么事,去那里找他便是。” 他这话虽然是对着白芷说的,可眼神却直勾勾地盯在许秀脸上,直把许秀看得心里发毛。 “奴婢知道了。”白芷虽然对骆清一向没有什么好感,可也只是觉得他处处留情,对自家小姐不那么上心罢了,并不知道他还会动手杀人,于是尚能够和他继续说着话,“表少爷,奴婢如今已经不叫碧莲了,我家娘子嫌那名字不好,给奴婢改成了白芷。” “白芷。”骆清轻轻地念着这个名字,“若我没有记错,这似乎是一味药材?” “正是呢!”白芷点头道,“白芷能够祛病除湿,活血止痛,是一味极有用的药材!” “你知道的倒是不少,这也是表妹教你的么?”骆清问道。 他的声音里依旧含着笑,许秀却觉得后颈一阵冰冷。这个骆清对原身颇为熟悉,原身究竟会不会医术,他是再了解不过的了。 生怕白芷说错了话被他发现破绽,许秀抢先一步回答道:“骆公子说得没错,正是我告诉白芷的。我进宫之后闲来无事看了许多医书,没事的时候也会教给白芷一些简单的医术。” “表妹现在不怕隔墙有耳了?”骆清笑着说道。 许秀咬了咬牙:“我与骆公子从前便相识,如今许久未见,叙旧几句,身边还有丫鬟跟着,即便有人见到了,也不会说什么的。” “表妹这话说得没错。”骆清说道,“既是叙旧,那么我想问问表妹,为何忽然想起看医书了?甚至还给别人诊病……表妹难道想着,以后就一直这样在宫中混日子了吗?” 他这句话说得极轻,尾调微微上扬,听得许秀一阵难受。 -- 第181页 他是在威胁自己,让自己想明白究竟是为什么进的宫。 许秀打着哈哈:“骆公子这话说的,治病救人可是天大的善事,怎么能说是混日子呢?” “表妹当初入宫的时候,只怕想的不是治病救人吧?” “当初么?”大冬天里,许秀出了一脑门的汗,“所有嫔妃进宫,目的不都只有一个吗,就是希望能侍奉好皇上。只是我没有那个本事,皇上对我冷冷淡淡的,我就算想实现当初的愿望,也没有那个机会啊!” 她这话说的含糊,落到骆清的耳中,却自动理解成了她如今虽然想要动手,却一直没有机会。 骆清在心底摇了摇头,他听狸奴说,李渊这些日子往玉灵阁里跑的勤了许多,却见许秀迟迟不曾动手,终于忍不住想要问问她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 他也说不好,总觉得她自从几个月前那一场大火之后,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不再与他联络,见了他也冷冷淡淡的,如今看来,她并没有忘记自己的目的,只是没有合适的时机罢了。 “表妹,愿望能不能达成,可是要看你究竟努力不努力的。”骆清的语气里隐含着警告,“你还是抓紧时间吧,毕竟……夜长梦多啊!” “我尽量,我尽量。”许秀点头哈腰地说道。 骆清朝着她走了几步,伸出折扇抬起她的下巴:“啧啧,表妹如今长得越发娇美动人了,只怕是个男人见了都要动心的,皇上怎么会对你视而不见呢,莫非……是他不行?” 他的话音未落,忽然被人一把用力推开了。 骆清垂下头,笑意藏都藏不住:“草民见过皇上。” 第173章 为何要这样生分 许秀看着眼前将她挡得严严实实的背影,长舒了一口气。 幸好幸好,李渊来了。 骆清刚才最后的那句话,一字不落地落在李渊的耳中。 此刻他的脸黑得像锅底,做了几个深呼吸,才将怒火压了下去,沉声问道:“这里是后宫,八弟为何会在此处?” “回皇上的话,还不是因为无聊?”骆清对他的愤怒视而不见,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草民在外头散漫惯了,哪里能受得了被关在这宫里头?今儿瞧着天气不错,就想着出来逛逛,没想到和表妹这样有缘,刚走了没几步就碰见了。” 许秀感觉李渊的怒气陡然上升了几度,她缩了缩脖子,跟白芷靠在一起,努力降低存在感。 “朕留你在宫中,是让你好好养病的!像你这样三天两头到处闲逛,这病什么时候能养好?” 李渊冷声道,“若是八弟继续这样下去,伤一直不好,朕怕是只能留你在宫中过年了。” “过年?”骆清仿佛听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草民何德何能,哪里配得上在宫中过年?皇上仁厚,想着草民无父无母,留草民在宫中,可若是被松鹤宫那位瞧见了,岂不是要气死?” 他眯起狐狸一样的眼睛,里面满满的都是恶意:“草民与那位多年未见,也不知道她还记不记得草民的模样?当年母亲视她如姐妹,却不知如今若是见了草民,她可会在梦中见到草民那可怜早逝的母亲?” 李渊额上的青筋暴起,双手在袖中紧捏成拳,声音却冷淡平静:“八弟这话,朕便当做没听过。天相。” 一道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他身前:“皇上。” 许秀被吓了一跳,她四下看看,此处空荡荡的连棵树都没有,这人之前是藏在了哪里的? “送八弟回扶风殿。”李渊淡淡地说道。 “是!”那人起身来到骆清面前,“骆公子,请!” 骆清却是不慌不忙地说道:“皇上,草民在扶风殿住腻了,还请您给草民换一处住所。” 见李渊不语,骆清又得寸进尺地说道:“最好是装饰华丽些的,宫女漂亮些,草民瞧着那扶风殿实在是寒碜,连草民在宫外的府邸都不如。” 李渊挥了挥手,天相立刻往前走了一步,挡在了骆清和他之间。 “骆公子,请!”他又说了一遍,冷冰冰的声音里带着威胁。 骆清没有再继续说什么,往前走了两步,忽然又回过头,扬声道:“表妹,我记得你从前喜欢白衣,飘然出尘仿若仙子,如今却穿红着绿,实在是俗气得很呐!” 许秀:……虽然被说俗气,可心里却莫名好受了些是怎么回事? 磨磨蹭蹭的,骆清终于走了,她也松了一口气。 然而李渊忽然转过头来看她,她这一口气还没等喘出去,就又吊了起来。 怎么办,被他看见自己和原身的情郎私底下见面,他不会迁怒于自己吧?许秀忐忑不安。 李渊咳嗽了一声,白芷立刻十分有眼色地往旁边退了几步。 只剩下两人,许秀在考虑要不要先向他认个错,说自己是被骆清拦住的。 还没等她开口,就听见李渊说道:“秀秀,冷。” 声音里带着点委屈和讨好。 ?? 许秀这才看见,他身上并未披着大氅,也没有戴帽子,站在雪地里面,鼻头冻得有些发红,让他那张过分冷肃的脸显得有些可怜。 “啧,皇上身体真好,这样的天,还有闲心穿着这么淡薄闲逛。”许秀脱口而出。 “朕听说骆清缠着你,着急就过来了,连斗篷都没有穿。”他的话有几分邀功的意味,“你摸摸朕的手,现在还凉着呢!” -- 第182页 他去拉许秀的手,许秀下意识往后躲了躲,避开了。 李渊抿了抿嘴,他到现在也没有想明白,秀秀明明昨夜还好好的,为什么今早一醒过来就和他生气了。 许秀也头疼,她一早上的时候是生了李渊的气,可在王昭容那里一闹,似乎又没那么生气了。 更何况她已经下定了决心,往后就把他当做自己的老板,好好伺候着就得了,什么真心不真心的,哪个打工人会对工作真情实感? 于是她又主动去拉了他的手:“多谢皇上,臣妾给您捂捂。” 刚一碰到他的手,许秀:…… 李渊也怔了怔,他方才那话不过是随口说出来的,想要哄她开心,却忘了自己一个习武之人,怎么会手冷,反倒是她的手,凉得像一块冰。 他反手将许秀的手裹在了掌心,横眉对白芷道:“出门怎么不记得带着手炉?” “皇上息怒,是臣妾嫌麻烦,没有拿的。”许秀连忙说道。 她态度诚恳谦和,李渊却觉得周身都不得劲:“秀秀,你怎么了,为何要与朕这样生分?” 许秀无语,这些人为什么一个两个都说她和他们生分了,只不过是和一个密谋杀了另一个,又和另一个睡了而已,原本也没有很熟好吗! “是臣妾从前冒犯了皇上,还望皇上见谅。”她耐着性子说道,“皇上衣裳淡薄,还是快些回御书房吧,万一着了凉,可就是臣妾的罪过了。” 李渊虽然还是觉得不对劲,可想着李泽他们还在御书房里等着,不得不松开了许秀的手:“你也不要在外面闲逛了,早些回玉灵阁去,让方宝林给你熬一碗姜汤喝,省的受了风寒。” “多谢皇上关心。”许秀行了一礼,说道。 李渊抬起手想要抓抓头发,抬到一半,想起这个动作似乎是李潜常做的,又将手放了下来:“那,朕先回去了?” “臣妾恭送皇上。”许秀心里纳闷,你是皇上,回不回去你问我? 她越是这个态度,李渊就越认定自己是不经意间惹她生气了。 只是眼下没有时间,他也不好站在这里问个究竟,便只能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皇上!”他刚走了几步,就听见许秀叫他。 “何事?”他心中一喜,连忙回头问道。 “皇上,您觉得,臣妾究竟是穿白衣服好看,还是绯红的好看?”许秀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问出这样一个问题。 李渊没有想到的是她竟然问这个,看着她今日一身嫩绿色,他琢磨着她的心思:“你今日穿的这一身,极美!” 许秀没想到他给出了这样一个回答,顿时也失去了继续追问的心思:“算了算了,皇上您请回吧!” 李渊摸不着头脑,看着她一脸失望的神情,不知道自己哪里又说错了话。 一路上的宫女太监们见了皇上比平日里还要冷几分的脸,纷纷大气都不敢喘,生怕自己惹了皇上不高兴。 而等李渊走到一半,看到拿着大氅匆匆迎来的姜公公时,恍然大悟:自己刚才,是不是应该送秀秀回玉灵阁? 第174章 未来的打算 方夏见许秀急匆匆地走了进来,站起身子叫她:“秀秀,我正等着你呢……” 话未说完,就听她大声说道:“不行不行,夏夏我现在手头有件要命的急事,今天帮不了你了!” 说罢,许秀就一头扎进了自己的寝殿。 方夏一头雾水,转头问白芷:“她这是怎么了,你们在王昭容那里出了什么事?” 白芷也不明就里,只以为许秀是被骆清吓着了,便将路上的事同方夏说了:“回方娘子的话,王昭容那里没什么事,不过是绒团有些没精神,叫我家娘子去看看,可回来的时候却是碰到了表少爷和皇上。” 她现在想起来也有些后怕:“表少爷胆子大得很,对着皇上说了许多大逆不道的话,幸而皇上并未计较。” 方夏一听是碰到了骆清,心里头大约也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秀秀每每说起骆清的时候,都叫他「那个疯子」,巴不得这辈子不再见到他。今日猝不及防间撞见了,只怕是被吓到了。 “好吧,让秀秀自己缓缓。”方夏看白芷怀里还抱着从王昭容那里得的绸缎,对她说道,“你先把东西放下,等会儿去小厨房里帮我搭把手。” 白芷应了,刚要跟着她走,就听见许秀在寝殿里嚷嚷:“白芷,你快来,皇上前些日子送来的那本书你给我放到哪里去了?” 白芷看了方夏一眼,方夏无奈地挥挥手:“去吧去吧,我和翠柳两个人慢慢干吧!” 许秀不知道自己抢了方夏的苦力,她记得分明,那本书自己看完了随手塞进了枕头下面,可眼下却怎么都翻不到了。 白芷进来的时候,她正跪在地上,撅着屁股往床下看,看那书是不是掉在了床底下。 “娘子地上凉,您快起来!”白芷一惊,连忙来拉她。 “我前天晚上看的那本书……哎哟!”许秀起得急了,一不小心把头磕在了床板上,疼得她眼泪汪汪。 “您小心些啊!”白芷把她扶起来,“那本书您让奴婢收起来了呀,您不记得了?您说您看着心烦,不光那本书,连带着皇上这些日子送过来的东西,都装在箱笼里呢!” ……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 -- 第183页 许秀摸着脑袋,想起自己前天和李渊闹了别扭,一转头就把东西都收起来了。 “你快帮我找找!”她顾不得头痛,吩咐道。 白芷很快便将那本书找了出来,许秀翻到了那一页,口中念叨着:“幸亏老娘从前整天考试,练就了一番过目不忘的本事,要不然王昭容可就倒霉了。” 她说的什么考试,白芷听不懂,就听见了王昭容的名字,不由问道:“王昭容怎么了?” 许秀也不瞒她,一五一十地说了,听得白芷一愣一愣的:“娘子,有孕还能作假?世上竟有这样的药?” “那是自然。”许秀之前只是大略地翻看了一眼,此刻仔细地看着书上写的东西,“药能治病,也能杀人,自然也可以作假,全看用药之人的目的罢了。” 白芷蹲在她旁边,看她抽出一张纸来,「刷刷刷」地写下了药方,心中羡慕不已:“娘子,您教教奴婢医术吧!” 许秀有些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我不是一直在教你吗?” “奴婢知道的,只是奴婢就只会看一些简单的病症,娘子从前诊治过的,奴婢可以分辨,可若是没见过的,奴婢遇见了只怕就晕了头。” 白芷说道,“娘子就不一样了,哪怕没见过的病,也能立刻想到在何处见过,知道诊治的法子……奴婢也想像娘子一样厉害!” “许多病症都只在医书上写了,医者终其一生也未必会遇见。”许秀合上了书,说道,“但若是遇见的时候,你不记得书上写的东西,耽误的却是病人的治疗,甚至是性命。” 她将那方子递给了白芷:“你先去煎药吧,等此事了了,我给你找几本医书先看着,你有学习的心就是好的,至于能学成什么样,端看你能不能忍受得了这其中的苦。” 白芷得了她的应允,欢天喜地的去了。 许秀则靠在了床头,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她不知道自己会不会一辈子被困在这宫里,可夏夏,她是打定主意要将她送出宫去,和李潜在一起的。 到时候如果白芷能多学一些医术,就让她跟着夏夏,在宫外也有个照应。 她没和方夏提过这件事,她了解方夏了,自己如果真的对她说了,她肯定不会同意的。 自己和妙妙都在宫里,夏夏决计不会离开她们的。 想到妙妙,她的头又大了,她们两个还好,最起码还是女儿身,可妙妙…… 如今顾墨白又冒了出来,对妙妙一往情深,真真是乱成了一团。 她这边正想着妙妙呢,那边就听见了妙妙的声音:“人呢?人呢?好好的一个玉灵阁,怎么连个人都没有呢?” 许秀连忙打起精神迎了出去,只见妙妙已经径直进了内殿,自顾自地坐在了桌边。 “你也不是不知道,我们这地儿满打满算就四个人,夏夏带着翠柳在小厨房忙着呢,白芷被我支去煎药了,可不就剩我一个了。” 许秀走过去坐在她旁边,仔细打量着她,“几日不见,你怎么瘦了这么多?” “嗐,别提了!”林妙妙一脸晦气,抓起桌上茶杯,不顾里面的茶已经凉透了,“咕噜噜”地灌了下去,“这几天可真是忙死我了。” “后日是冬至宴,本来应当是交给淑妃的,可淑妃前阵子不是摔断了尾椎骨嘛,本来好得差不多了,结果前几日第一次去松鹤堂请安,回宫的路上抬轿子的太监脚下一滑,嘿,又摔了一下,起不来床了。” “太后娘娘想让王昭容顶上,可是自家侄女什么样,太后心里清楚着呢,知道她是个万事不操心的性子,最后只能自个儿出手操办了。” 林妙妙摇头说道,“上头一句话,下面跑断腿,太后只想着尽善尽美,看什么都不顺眼,没办法,我只能替她跑了,这事实在不讨好,做好了不过得太后一句赏赐,做不好那可是要受罚的。” 第175章 你卖得便宜了 许秀哑然:“原来是你自己给自己揽了个苦差事啊!” 林妙妙气哼哼地说道:“你当我傻呢?我这些天光应付个顾墨白已经够累了,谁想要揽这差事!” “这事本来和我没什么关系,我平日里就在太后身边伺候,哪里办过什么宫宴?本应当是都交给俞公公的,谁承想他偏巧这几日就病了!” 林妙妙说着,脸上露出些迷惑的神色来,“我总觉得这事没那么简单,那老太监整天瞧我不顺眼,巴不得太后能想起他来呢,怎么到真用到他的时候却病了?” 许秀还记得自己刚穿越过来的时候,正是俞公公来传旨的,之后还提点过她几句。 虽说是看在她那时候唯一剩下的一对耳坠上,可到底没有对她们落井下石。 “俞公公年纪大了,生病也是没办法的事,他难道还能挑什么时候生不成?”她说。 林妙妙却一直摇头:“我总觉得他憋着一肚子坏水,说不定什么时候就阴我一下子。你不知道,他每每看我,那眼神都好像淬了毒,恨不得将我生吞了。” “要是平日里,太后但凡吩咐他个什么事,他哪怕已经躺在棺材里了,都要让人连夜挖坟给他抬出来,如今这样长脸的事,他怎么可能就病了呢?”林妙妙翻了个白眼。 “说不定他也知道不是个什么好差事,想要躲懒呢?”许秀憋着笑说道。 “得了吧,对我不是什么好差事,对他可是天大的好事。如今太后都要把他这号人给忘了,他在这宫里只怕也没有从前顺遂,如今若是能帮着太后办好这宫宴,给旁人一看,岂不是证明他俞公公还是太后的心腹?反正我觉得不大对。”林妙妙断言道。 -- 第184页 “不过也无所谓。”她倒是想得开,“任凭他怎么折腾,也折腾不出什么水花,我长得好看嘴又甜,办事还牢靠,哪里轮得到他一个满脸褶子的老太监在太后面前露脸?” “反正你小心些吧。”许秀提醒她,“之前你是在法治社会,把同事挤下去了,最多人家就是背后骂你几句,在现在这个环境里头,你把人家挤下去了,什么栽赃陷害都是轻的。” “我知道我知道。”林妙妙摆了摆手,“我会小心的,大不了再让顾墨白去查一查就是了。” 许秀盯着她看,直看得她莫名其妙:“我脸上粘东西了?” “没有。”许秀诚实地说道,“就是想知道你对顾墨白是不是又旧情复燃了。” “我?对他?”林妙妙叫了起来,“那都是上辈子的事了,就别异想天开了好吗!” “可是你看,你一有事还是想让他帮你……” “让他帮我怎么了!”林妙妙说的理直气壮,“老娘为了帮他找我自己,腿都跑细了,虽然最后没找到,可他到底还是欠我人情的!” “行吧行吧,你说没有就没有好了。”许秀见一提顾墨白她就炸,便转移了话题,“我这里倒是遇到一件挺奇异的事。” 她把王昭容的事对林妙妙说了:“你说也奇怪,背后那人既然有这样的本事,为何会选择这样一种方式?” 她看了医书上对那药方的讲述,那药是需要日积月累地服下,才能有效果的。 能够这么长时间下药而不被发现,为什么不选择下一些慢性毒药?这样一样可以杀了王昭容,也不必这样煞费苦心了。 林妙妙听她说完,蹙起眉头思索了一会儿才说道:“只能说明,那人的目的并不是王昭容的命——或者说并不是她自己的命。” 她的手指在茶杯上摩挲着:“此事若是真的当着众人的面被捅出来,王昭容可是给皇上戴了一顶绿的发光的帽子,到时候死的恐怕不是她自己,而是整个王家了。” “所以说,做这件事的人,并不是淑妃?”许秀追问道。 她之前知道王昭容被人陷害,第一个反应便是,下手的一定是淑妃。 两人从来都不对付,之前还打了一架,若说宫中有谁最恨王昭容,那必定是淑妃了。 林妙妙摇头:“这事恐怕不是单单冲着王昭容来的,王家的背后,可是太后。” “王昭容身上出了这样的丑事,太后不可能不被牵连——只是我想不通,如今太后早已经不管后宫那些事了,说的最多的,无非就是催着皇上赶快给她生个孙子,会有什么人想对付太后?”她有些想不通。 若是之前,许秀只怕也是两眼一抹黑,偏偏今天她刚遇见了一个。 “我瞧着骆清就挺想的。”她把骆清对李渊说的话跟林妙妙说了一遍。 林妙妙听得仔细,等她说完了,才开口说道:“我之前打听骆清的时候,听说他的母妃从前与太后私交甚好,即便是她投水之后,太后对骆清也多加照拂,怎么听骆清那意思,他好像恨着太后呢?” “那我就不知道了。”许秀老老实实地说道,“我眼下帮王昭容配制了解药,她身边的何嬷嬷说,到时候在宫宴上,看看是谁要害她,说不定能顺藤摸瓜找到背后的人呢!” “那么便等到那一日再看吧。”林妙妙忽然想起了自己此番前来的目的,“对了,我今儿来可是有正事的!” “是太后有什么吩咐吗?”许秀问道。 林妙妙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秀秀,你可得谢谢我!” “啊?你别卖关子了,到底是什么事啊?”许秀一头雾水。 “这些日子太后用着你配制出来的养颜膏,皮肤好了不少,连眼角的皱纹都少了。常有嫔妃去给太后请安,出了门便拉着我问太后用了什么保养,我可是没少给你打广告!” 林妙妙眉梢眼角都带着笑,“那些嫔妃听了,都找我让我帮她们买养颜膏呢!五十两银子一盒,眼下我这里已经有八个人要了!” “哦,原来是这事。”许秀倒是平静得很,“我这就去给你拿。” “秀秀,你怎么这么淡定?五十两银子哎,八盒就是四百两了!”林妙妙不解地说道。 “你卖得便宜了。”许秀告诉她实情,“我让吕公公帮我卖,他一盒卖一百五十两呢!” 林妙妙:!又是那个奸商!! 第176章 可你不是别人 林妙妙忙着去内务府,拿了养颜膏便要走,连方夏让她再等会吃糍粑都没等。 “你给我留着,我等会儿让我徒弟来取!”她丢下这一句话,拿了一串糖葫芦就走了。 早间还晴着的天,这会儿开始阴了下来,看上去似乎要飘雪。 林妙妙一边走着一边吃糖葫芦,想着等会儿见了吕公公,要好好敲打他一番。 虽说他现在是给秀秀打工的,可他爱财如命,难保背后不会悄悄涨价,最后给秀秀惹来麻烦。 想着想着她又有些恼了。太后说,往年的冬至宴都是在乾合宫办的,那乾合宫离御膳房颇远,汤汤水水的端过去,等到听乐师演奏完开席的时候,早就凉透了。 今年要么干脆换个地儿,离御膳房近些,众人还能吃到一口热乎的。 她当时是一口应了,可眼下看来看去,却找不出个合适的地方。 -- 第185页 若说离御膳房近些的宫殿,倾香殿倒是不错,足够宽敞,眼下也没人住着,办宫宴还算合适,只是那宫殿空得久了,若真想在那里办,是需要好好收拾一番的。 她自打得了信儿便开始着人布置,如今还剩两日的时间,也只收拾出了个大概,还差得远着呢。 内务府那帮人个个都是老油条了,这骤然换地方,他们心里不满得很,脸上却不表露出来,还是答应得好好的,行动上却是能拖便拖,要个花瓶都推三阻四。 林妙妙心里清楚得很,这些人不少是和俞公公有些交情的,如今虽然眼见着她受宠,却也不想得罪了俞公公,故而就一直消极对待,反正到时候冬至宴真的办不好了,太后责罚的也是她这个跑腿的。 她刚才对许秀说不知道为什么俞公公忽然病了,眼下倒是有了一点头绪。 若是她这个冬至宴没办好,太后即便再偏宠她,往后也不会再将这些事交于她去办了,俞公公的机会不就来了? “哼,老狐狸!”她不屑地哼了一声,你当老娘真想要做这些吃力不讨好的事呢?不过你想要看老娘的笑话,那就是痴心妄想了! 她想着心事,脚下没注意,一时踩到了一块冰上,整个身子一歪,就要往地上倒去。 糟了糟了,她下意识地举起了手,就拿了一串糖葫芦,掉到地上可就没得吃了! 一只手牢牢地揽住了她的腰,将她扶住了。 “多谢顾大人。”林妙妙惊魂未定,对顾墨白说道。 顾墨白点了点头:“林公公这是要往哪里去?” “奴才是要去内务府一趟,不知顾大人又是要去哪里?”林妙妙有些日子没见到顾墨白了,自从上次陪他去找了几个竹筠嬷嬷认识的人之后,他就把她甩到了一边,不用她跟着了。 她也乐得清闲,整天跟在他身后跑,她人都累瘦了。 “真巧,在下也要往内务府去。”顾墨白的手还搭在她的腰上,视线一错不错地落在她的脸上。 林妙妙被他的眼神看得有些发毛。她站直了身子,咳嗽一声,说道:“顾大人,这人来人往的,拉拉扯扯不大好吧?” 之前宫里莫名传出她和顾墨白的传闻,她越分辩,那听的人脸上就越挂了一副「我懂的」神色,到后来她干脆也就不再解释了,甚至在和顾墨白一起找人的时候,时不时就拿这些话刺激他,她深深地怀疑顾墨白后来不用自己了,就是不想再听到这些了。 若是从前,听她这样说,顾墨白的耳尖只怕早就红了,可眼下,他却并没有松开手,反而靠得更近了些,目光灼灼地盯着她。 “林公公觉得不好么?”他轻声问道。 他离得极近,近的林妙妙能从他漆黑的瞳孔里看到自己的倒影。 她莫名就觉得脸上一热,往后蹦开了:“自、自然是不好的!顾大人可是国之栋梁,大周的肱骨之臣,怎能和奴才一个太监拉拉扯扯?!” “太监又如何,若我说,我不在乎你是个太监呢?” 顾墨白轻飘飘的一句话,落在林妙妙的耳中,却仿佛惊雷般炸响。 他知道了—— 林妙妙心里只有这一句话来来回回。 她也没有想着能瞒住他多久。他向来聪明,没能认出自己,只是被局限住了,根本没想到自己会变成一个太监。 然而她却是不想就这样承认的。她咳嗽了一声,稳住心神:“顾大人,您之前可不是这样说的啊!” “顾大人之前可是说,像奴才这种阉人,只会一味讨好主子的!” 笑话,你知道了又能怎么样,我死不承认,你还能扒了我的衣服,看我背后到底有没有胎记不成?林妙妙冷笑。 顾墨白脸色一黯:“之前是我情急之下口不择言,你别怪我好不好?” 他有些小心翼翼地看着林妙妙:“妙妙,我……” “顾大人,您不是一直想找到您未婚妻的么,为此连太后娘娘想给您赐婚都推拒了,怎么,如今不找了?” 林妙妙打断了他的话,“枉太后娘娘常在奴才面前夸赞顾大人一往情深,莫非那些都是顾大人装出来做样子的?” “你分明知道——” “奴才什么都不知道!”林妙妙斩钉截铁地说道,“奴才只知道,顾大人在皇上和太后娘娘面前,信誓旦旦地说要找到自己的未婚妻,若找不到也就罢了,可若是和别人牵扯不清,那么这可是欺君之罪。” 顾墨白低下头,苦涩地说:“可是你不是别人。” 林妙妙的心好像被人掐住了,酸胀痛楚:“顾大人这话,奴才听不明白。” “奴才还有事要做,便不在这里陪顾大人了。”她冷下心肠,抬腿便走。 “等等,我与你同去!” 才走了一步,袖子便被人拉住,林妙妙回过头,顾墨白抿着唇看她,这话说得虽然坚定,可眼神中却闪过一丝慌乱,生怕被她拒绝了。 她心下一痛,这样的情景,他们之间重复了许许多多年。 只不过从前都是她跟在他的身后,如今倒是换过来了。 “去便去,顾大人还是放开手吧。”她心软了,转过头不看他。 “好!”顾墨白如释重负般地笑了。 第177章 吕公公是聪明人 林妙妙很快便为自己刚才那一点点心软后悔了。 -- 第186页 她走在前面,顾墨白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不用回头,她便能感到他那灼灼的视线。 一路上遇到的宫女太监们虽然不说,可是眼睛都牢牢地盯在他们身上,那目光里八卦的神色呼之欲出。 “你看你看,我之前就和你说过……” “我听说是林公公扒着顾大人不放,如今看来,怎么好像是顾大人对林公公……” “前阵子顾大人为了寻找他的未婚妻,在宫里闹得沸沸扬扬,如今怎么眼里只有林公公一个了?” “啧啧,林公公真是好手段啊,将顾大人吃得死死的!” “嘘,快别说了,要让林公公听见,没有好果子吃!” 林妙妙感觉自己的脸都黑了,她阴沉地看了在一旁窃窃私语的几个宫女一眼,吓得她们低着头加快了脚步。 “顾大人,你不要名声,奴才还想要名声呢,麻烦你离奴才远些!”她回过头,咬着牙对顾墨白说道。 顾墨白一怔,脸上受伤的神色一闪而过:“好。” 他往后退了一步,两人总算拉开了些距离。 林妙妙满意地咬了一口糖葫芦,继续往前走。 “妙妙,你这段时间,有没有受委屈?” 顾墨白的声音幽幽地传来。 林妙妙权当什么都没有听见,自顾自地往前走。 “是我不好,我……我没想到你竟然变成了……”顾墨白顿了顿,“不过这些都不重要,如今我已经找到你了,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 “哪有谁会一直在谁身边啊。”林妙妙说道,“父母尚且不会一直陪着孩子,更何况是别人呢?顾大人,您说是不是?” 顾墨白沉默许久:“是我对不起你。” “顾大人说得什么话,奴才怎么听不懂?”林妙妙决定打死也不承认,反正他也没有办法,这些事他还能到处说不成,说出去了只怕要被人当成疯子了。 “听不懂我也要说!”顾墨白坚持道,“我、我当年……” “顾大人,内务府到了。”林妙妙打断了他的话。 过去了便是过去了,他不知道她那段时间是怎么熬过来的,如今再说这些,又有什么意义? 或许他有着自己的理由,可这些她都已经不想听了。 她莫名其妙被丢了下来,无数个晚上,她都在想是不是自己哪里做错了,惹了他生气,或者是自己太差劲,配不上他。 天知道她花了多久,才从自我怀疑,自我厌弃的深渊里爬出来。 早有小太监来给他们开了门,林妙妙不管顾墨白,自顾自地走了进去。 “哎哟,林公公,顾大人,是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吕公公正巧也在,满脸热情地迎了上来。 林妙妙瞧他面色红润,又恢复了从前的模样,便知道倒卖祛疤膏那件事已经过去了。 “吕公公气色真不错!”她笑着说了一句。 立刻有人搬了椅子过来,林妙妙坐下,并不着急开口。 她是奉了太后之命举办冬至宴,即便自己不开口,吕公公心里头也是有数的,而顾墨白到这内务府来,八成是皇上有什么命令,吕公公自然要先招呼他。 “顾大人,喝茶,喝茶!”吕公公亲手给顾墨白捧了茶。 顾墨白接了过去,并没有喝,而是放到了一边:“吕公公,在下此番前来,是皇上有些吩咐。” “您说,您说!”吕公公躬着身子站在一旁,连声说道。 “如今已然入了冬,九王爷远在边疆,只怕日子不好过。”顾墨白淡淡地说道,“皇上念着兄弟手足之情,要往边疆送些过冬的物资去,还望公公准备一下。” 吕公公没想到竟是要给九王爷送东西,愣了一下,立刻便回过神来,赔着笑说道:“您说便是,奴才记着!” “九王爷阖府上下共计一十三口,王爷王妃并其子嗣冬衣五套,侧妃冬衣三套,其余侍妾各两套。”顾墨白开口道,“冬被按宫中往年份例做好,务必多填棉絮;冻疮膏十盒;银骨炭两车……” 吕公公慌忙命人拿来纸笔记了,一边记一边心思急转。 皇上与九王爷向来不对付,如今将人远远地发配到边疆去了,怎么忽然想起送这些东西过去了? 他心中疑惑,待顾墨白说完了,见四下无人,不由小声问道:“顾大人,皇上这是……” 顾墨白看了他一眼,目光冷清:“边疆苦寒,皇上自然是挂念九王爷。” “是是是,皇上仁厚!”吕公公奉承了一句,心里却在揣摩,皇上此举怕是想要做个样子给旁人看的。 若说什么兄弟手足之情,在寻常人家里倒是还能寻到,在这宫中,就是个天大的笑话。 当年皇上还未继承大统的时候,九王爷是如何对皇上的,这宫中的老人都看在眼里呢,后来皇上继位,并没有立时便发落九王爷,让他们着实吃了一惊。 吕公公想着,样子虽然要做,可这里子,却不一定要那样实实在在的。别的不说,那冬衣冬被,里面的棉絮少些,自然不会有人知道…… 他正琢磨着,忽然听到顾墨白咳嗽了一声。 “吕公公,这些是皇上亲自吩咐的,切记不可敷衍。”顾墨白好像看透了他的想法,“吕公公是聪明人,只是聪明人常会聪明反被聪明误,做出些不妥的举动来。” -- 第187页 吕公公身上忽地出了一身冷汗,他连忙跪下来,给顾墨白恭恭敬敬地磕了一个头:“奴才多谢顾大人提点!” “吕公公不必这样客气,都是为皇上分忧。”顾墨白冷淡地说道。 吕公公从地上爬起来,又转向林妙妙:“林公公此番亲自前来,是为了……” “顾大人都说了吕公公是聪明人了,难道您不知道我是为何而来的么?”林妙妙此番前来本就是要敲打他一番,“怕是所有心思都在如何赚银子上了吧,连太后娘娘的吩咐都敢敷衍了。” 第178章 这林公公可真是了不得 “哎哟,哎哟,您这说得是哪里的话啊!” 吕公公一听,一张脸都揪到了一起:“这宫里里里外外的事儿,除了皇上那头便是太后娘娘的吩咐最重要了,借奴才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敷衍太后娘娘啊!” “哦?”林妙妙挑眉看他,“吕公公是个明白人,想想也知道,是不会犯这样的错的,只是怕你手下有人不明白,办些糊涂事出来,回头被责罚的只怕又是吕公公。” “林公公,还请您明示啊!”吕公公这些天来,心思确实没有在内务府上,许宝林那养颜膏卖得极好,比之之前的祛疤膏更为火爆,许宝林又许了他,无论卖了多少银子,都给他两成,他可不是一心都扑在上面了。 林妙妙「哼」了一声:“什么明示不明示的,还不就是您手底下有人欺负我年轻,根基不稳,想着给我个下马威?” 她似笑非笑地看着吕公公:“哎,我这个人,向来就小心眼,凡事一不顺心,就想着折腾别人。眼看着快到时候了,这倾香殿还没个眉目,我这回去之后,岂不是要被太后娘娘责备了?” “我在太后娘娘身边伺候了这么久,还从没办岔过什么事呢,这破天荒的头一遭,我大约会时不时就想起来,也得多向太后娘娘反思啊!” 林妙妙说着,端起茶杯慢悠悠地喝了一口:“吕公公,说起来你可能还不知道,我啊,同许宝林很是有些交情,她若是知道了,我这头一回替太后娘娘操办这宫宴,你们内务府就推三阻四的,大约会觉得是您跟我有些过结吧?” “今儿我才从玉灵阁里过来。”她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盒,在吕公公眼前一晃,“许宝林说这养颜膏,让我拿回去些卖,我可是在她面前说了您不少好话,让她全权交给您的。” “可我那头想着把好处让给吕公公,吕公公这头,怎么就可着手底下的人,让他们敷衍我呢?” 一通话说下来,好的坏的都让她说尽了,吕公公只能躬着腰擦着汗,向她赔不是。 “这事是我没吩咐好了,趁着我这几日忙,手底下这帮小兔崽子们都要翻了天!” 他连连说道,“林公公您放心,您且回去候着,这倾香殿明儿一早便能收拾好了!” “吕公公,您再忙,也要将太后娘娘的吩咐摆在头一个啊!”林妙妙说道,“这知道的人,明白是您太忙了,手底下的人偷奸耍滑,这要是不知道的,岂不是以为这就是吕公公您授意的?万一再被有心人多嘴说上几句,传到太后娘娘的耳中,您这内务府总管的位置……” 她咂咂嘴,没有继续说下去。 吕公公这头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心头不由火起。 这些天他把事大半交给了自个儿的徒弟,本想着他是个机灵的,都是按照章程来的,怎么也不会出岔子,却没想到他竟自作聪明,差点给他惹出大麻烦来! 这林公公惯会在言语上做文章,张口闭口太后娘娘,可此事只要明眼人都知道,和太后娘娘有什么关系,不过是他们看着林公公年轻,就算眼下得宠只怕也不长久,想着能卖俞公公一个好么? 一帮蠢货!吕公公心中怒骂,这林公公年纪轻轻便能将俞公公彻底从太后身边挤开,岂是能够咽下这个亏的,回头她在太后娘娘面前说上几句,他们内务府能有什么好果子吃? 吕公公深吸了一口气,笑着说道:“多谢林公公提点,等会儿我便将这几日管事的打上十个板子,必定给您一个交代!” 林妙妙见目的已经达成,便见好就收:“哎哟吕公公,哪就有您说的这样严重了,略教训教训也就罢了。” “那不成!”吕公公义正言辞地说道,“这宫中向来容不得那样偷奸耍滑的人,若是这十个板子能教他个好,到时候他还要给您磕头谢您呢!” 林妙妙微微一笑,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她要的就是这个结果,哼,这帮人想欺负她,她就要让他们看看,欺负她是什么下场! 顾墨白在一旁看呆了,她游刃有余地应付着吕公公,这还是从前那个事事都让他拿主意的妙妙么? “既然吕公公已经保证了明日倾香殿就能布置好,那么我也就不久留了,我还得去御膳房那头看看。顾大人。”林妙妙站起身,对顾墨白点了点头,便往外走去。 “妙……”顾墨白下意识便要出声叫她,林妙妙充耳不闻,径自走了出去。 “林公公慢走!”吕公公躬身送了她出去,回来的时候,看到顾大人一脸失魂落魄的神情,眼睛还怔怔地望着拂动的门帘。 吕公公心中一跳,他前些日子也听见了些流言,关于顾大人和林公公的,当时他只当是宫中那些人闲来无事瞎传的,他们两个,一个是太监,一个是状元郎,怎么看都不可能牵扯到一处嘛! -- 第188页 然而方才他便觉得不大对头了。林公公说话的时候,顾大人的眼睛几乎要长到了她的身上,那目光黏糊糊的,好像林公公是银子做的一样。 眼下又是这样,人都已经走了,他这幅样子,好像林公公方才走的时候,把他的魂儿也给带走了。 吕公公转念一想,那林公公生得唇红齿白,面容俊秀,比之许多女子还要好看,这顾大人着了迷,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他咳嗽了一声,将顾墨白的神思拉了回来:“顾大人,可是皇上还有什么吩咐?” 顾墨白一转头,就看见他笑眯眯地看着自己,不由有些不自在:“并非皇上的事,而是在下有事想要问问吕公公。” “您说就是,奴才必定知无不言!” “在下听闻,在太后娘娘宫中还有一位俞公公,与林公公貌合心不合,可有此事?”顾墨白皱着眉头问道。 “您说俞公公啊。”吕公公立时便明白了他的意思,“嗐,那个俞公公,从前看着倒是个聪明人,如今只怕是老糊涂咯!” “都是伺候太后娘娘的,看人家林公公更得力,他可不就心里泛酸水了?不过您放心,他也就只敢在背后搞些小动作罢了!咱们这些人都念着林公公的好,可瞧不上他那样鬼鬼祟祟的!” 顾墨白点点头:“既然吕公公这样说,那在下便放心了。” “吕公公且先忙着,在下还要去十三王爷处。”他起身告辞。 吕公公一面送他出去,一面在心里嘀咕,这个林公公可是不得了,竟能将顾大人迷得神魂颠倒,还特地点出俞公公来给她撑场子,自己往后可要小心着些,万不能得罪了林公公啊! 第179章 我有点舍不得 “方宝林在吗?我家娘娘吃了许宝林拿去的糖葫芦,赞不绝口,让奴婢来问问您这边还有没有了,想再讨几串过去!” 许秀刚和方夏说完王昭容的事,门外头就响起了侍月的声音。 她们两个对视了一眼,方夏亲自去开了门,将她迎了进来:“糖葫芦眼下却是没有了,不过我新做了糍粑,你给娘娘端些回去。” 白芷刚熬好了药,闻言就进了小厨房取了个食盒出来,将那药小心地放到了食盒里。 “今日的药我这边给你熬好了,这是药方,明后日再让王大人熬了,娘娘服下去之后,脉象应当就能恢复正常了。”许秀说道。 “多谢许宝林!”侍月登时便要跪下,被许秀一把扶住了。 “什么谢不谢的,你还是想想该怎么瞒着旁人、瞒着娘娘让她乖乖服药吧!” 侍月感激地笑了笑:“许宝林放心,何嬷嬷有法子的。” 许秀想着王昭容宫里那位行事缜密的嬷嬷,便也不再说了。 做戏做全,方夏又拿了一碟糍粑来,放到了食盒的上层:“回去让娘娘尝尝,若是觉得好吃,我这儿还有。” “奴婢知道了!”侍月提了食盒,又再三谢过她们几个,这才去了。 “唉,这后宫里头,原来只有咱们这儿安安生生的。”许秀感叹了一句。 “可不是么,咱们还是关起门来过日子的好。”方夏心有余悸,“要是真的碰到这些事,只怕咱们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许秀知道她是个不爱和人打交道的性子,又有几分天真和善良,如果真的卷进那些乱七八糟的宫斗里面,一定是第一个领便当的。 她支开了白芷和翠柳:“夏夏,你想不想出宫去啊?” “出宫?去哪儿?”方夏吓了一跳。 许秀摸着下巴:“或许回方家?听方凌的意思,方家人对你十分疼爱,你回去一定会过得很好的!” “我才不去!”方夏一口回绝了,“他们十分疼爱的那个方夏并不是我,我对他们一无所知,更没有什么亲情在,和他们生活在一起,用不上五分钟他们就知道我是个冒牌货了!” “说的也是……”许秀琢磨着,“那在京城里开个酒楼怎么样?” 之前方夏便说起过这件事,许秀越想越觉得可行:“你的手艺这么好,到时候开了酒楼,还有李潜在背后给你撑腰,一定能够成为京城最大的酒楼的!” “我也觉得这样不错!”一说起来,方夏的眼睛就变得亮晶晶的,“我还有许多拿手菜没做呢,单说一道佛跳墙,我一直惦记着做,偏偏材料不全,又不好直接管御膳房要,到时候自己开了酒楼,想做什么就可以做什么了!做好了鲜润可口,浓郁荤香,荤而不腻,味中有味,偏偏在宫中吃不到……” 可恶,不争气的泪水从嘴角流下来了。 许秀咽了咽口水:“为了佛跳墙,我也要让李渊放你出宫!” 方夏笑着笑着,脸上的表情忽然一滞:“就算你能让他放我出宫,那你呢?你怎么办?” “我还能怎么办。”许秀抓了抓脑袋,“先在宫里头待着呗。” “那我也不出宫了!”方夏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你和妙妙都在宫里,我出宫干嘛?我在这边谁都不认识,没有你们两个不行!” “你怎么就谁都不认识了,你不是还有李潜这条忠犬么?”许秀拍拍她的头,“到时候你和他成亲过日子,他可是李将军,时不时就要进宫的,把你带进来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咱们又不是见不着了。” “谁、谁说要和他成亲了!”方夏的脸一红,“再说,到时候我开了酒楼,整天往宫里跑,我的酒楼怎么办?” -- 第189页 许秀笑出声来:“看看,还说不行呢,现在就先惦记着酒楼的生意了。” “要不,你们也想办法出宫吧!”方夏说道,“到时候我开酒楼养你们!” 门外,李渊的手僵在半空中,脸黑得吓人。 好你个方宝林,朕还想着,既然秀秀都已经开口了,就干脆放你出宫去,没想到你竟然还想将秀秀也拐走! “不行呀,你能走,我是不能走的。” 李渊的脸色稍稍好了些,哼,还好朕的秀秀不舍得离开朕。 “你是不是担心会被皇上发现呀?”方宝林不知死活地继续说道,“别怕,到时候大不了咱们再放一场火,弄几个替身来,然后直接死遁!” 姜公公胆战心惊地看着皇上额头暴起的青筋,在心里默默替方宝林点了一根蜡。 偏偏许宝林还在火上浇油:“这倒是个好主意……” “哎呀,说说也就罢了,还是算了吧!” 就在李渊马上要暴走的边缘,许宝林又成功地将他拉了回来:“咱们到哪里找替身去。” “那就想办法出宫,什么上香啊、灯会啊,到时候花银子雇些人假装刺客,你就可以趁乱逃走啦!” 李渊开始认真思索,是不是应该让方宝林挪出去,她在这里只怕要教坏秀秀。 “别异想天开了!”许秀毫不留情地打断了她的话,“我肚子饿了。” “就是随便想想嘛。”方夏「嘿嘿」一笑,“你等着,我这就给你做饭去!” 然后就传来了踢踢踏踏的脚步声,想来是方宝林去了小厨房。 李渊又等了一会儿,刚要推门,忽然听见许秀自言自语。 “出宫啊……我有点舍不得。” 他整个人仿佛在温水里滚了一圈,周身的毛孔都打开了,连带着一颗心都熨帖得很。 姜公公看着皇上一时冷了脸,一时皱起眉,眼下又笑了起来,吓得连声音都颤了。 “皇……皇上,您、您没事吧?” “朕无事。”李渊的声音难得的温和,甚至可以说有几分温柔。 姜公公只觉得冷汗顺着脖子流了下去,他从没见过这样的皇上。 “皇、皇上,您可要进去?”他大着胆子问。 李渊嘴角仍含着笑,却没有推门,脚下转了个方向:“朕来得匆忙,挑好的东西忘了带,回去取了再来。” “奴才去取了便是……” 姜公公刚说了一句,李渊一个眼神横过来,他便乖乖住了嘴。 “朕要亲自给她!”李渊说着,大步往御书房走去。 第180章 到底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 许秀缩在软榻上,身上盖了锦被,脚底放着炭盆,百无聊赖地拨弄着桌上的音乐盒。 这是前天李渊来时带给她的。 他来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她梳洗完正要睡,李渊带着一身寒气走进来,姜公公跟在他身后,怀里还抱着一个匣子。 她本以为那匣子里面会是些珠宝首饰,打开来却是些西洋来的东西。 李渊一脸献宝的神情凑过来:“秀秀,你瞧瞧这些,从前是不是没有见过?” 许秀看着里面的音乐盒、万花筒之类的,简直哭笑不得。 这些东西放在先在确实稀奇,可对她来说却是再平常不过了。 看李渊兴致勃勃的样子,她哪里敢扫兴,强打着精神看他一样一样给自己演示,还要时不时地夸上一句「皇上见多识广,连这个都认识」。 好不容易捱到李渊也乏了,终于可以睡了。她本以为李渊既然留宿,想必又要折腾半宿,却没想到他竟老老实实地抱着她,完全没有动手动脚的意思。 “皇上这就要歇了?”他们贴得极近,她能感受到李渊身体的变化,实在没忍住问了出来。 李渊低笑一声,抱着她的手更紧了些:“若不是朕了解你,知道你真的就是问问,定会以为是秀秀想朕做些什么。” 许秀想掐他,手伸到一半,放到了他的腰上:“皇上要是想,不必忍着。” 她已经下定了决心做个合格的嫔妃,首当其冲的义务,不就是要满足他么? 黑暗中,李渊抿了抿嘴唇:“秀秀,朕不想你委屈自己。” “臣妾没有什么委屈的啊!”许秀觉得他这话说得莫名其妙。 “你是因为朕没有答应放方宝林出宫,便生了朕的气么?”李渊问道。 “一开始的时候有一点,可是后来臣妾想,皇上这样做应当是有自己的考量。”许秀坦诚地说道,“想明白了就没有生气了。” “那你为何这样对朕?”李渊的声音带了一点委屈。 许秀呆住了:“臣妾怎么对您了?” “你……你早上醒来送朕去上朝了。” “醒是醒了,可臣妾连床都没下,只是和您说了几句话而已。” “你现在又叫朕皇上了,还自称臣妾。” “这样不对吗?”许秀觉得他好像在找茬。 李渊浑身不自在:“朕想让你像以前一样对朕。” “臣妾以前是怎么对您的?” “就是……”李渊罕见地有些扭捏,“就是私底下对朕丝毫都不尊重,也不听朕的话,朕有时候闹得过火了,你会骂朕,还会掐朕……” 许秀目瞪口呆:“皇上,您是个抖M吧?” -- 第190页 “什么?”李渊没听清楚。 “没什么。”许秀咳嗽了一声,“皇上,臣妾反思了,自己从前对您的态度是不对的,您大人有大量,不与臣妾计较,可是臣妾心里惶恐得很,不敢再那样对您不敬。” “可是……” “皇上还是早些歇息吧。”许秀打断了他的话。 “哦。”李渊委委屈屈地应了。 许秀说了让他早些歇息,自己却睡不着了,一整个晚上都在想,到底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从前那个冰山一样的皇上,怎么突然就变成一副受气小媳妇的模样了呢? 这个问题她想了两天也没想明白。 音乐盒「叮叮咚咚」地转着,她看时候差不多了,便叫了白芷进来。 “娘子,该梳妆了。”白芷找出几套冬衣,让她挑一件。 许秀看了一圈,最后还是选了一件银红色暗纹刻丝的小袄,认命般地让白芷给她梳头。 “外头昨夜下了一整夜的雪,眼下虽停了,可瞧着这天,等会儿只怕还是要下的。” 白芷手上不停,“奴婢瞧着皇上前些日子送来的那件羽面鹤氅极衬娘子的肤色,等会儿正好披着。” “都行,都行,反正咱们今天是去看热闹的,不会有人注意我的。”许秀早就迫不及待地想去看热闹了。 白芷抿着嘴笑,给她梳好了头,等方夏也梳洗完毕之后,她们便一道出了宫门。 “也不知道今天会牵扯出谁来。”方夏小声说道,“我瞧着八成是淑妃。” “淑妃怕是没有那么蠢。”许秀不以为然,“她应当会借刀杀人,今天最多也就找出那柄「刀」来。” 因着她们的玉灵阁是最偏远的,两人特地提前了些时辰往倾香殿里赶。 “哎,秀秀,你瞧前面那个人,是不是之前来找你看过病的小宫女?”方夏眼尖,指着前头一个瘦小的身影说道。 许秀眯着眼睛:“来找我看病的宫女多了,你说的是哪个?” “就是那个呀!”方夏挽着她的胳膊,“那个和侍卫私通,怕自己怀孕,后来又道德绑架你的宫女!” 她这样一说,许秀便一下子想起来了。当初她劝那个小宫女,不要再与那侍卫发生关系,那宫女却担心自己一直不从,她的相好就会嫌弃她,还因为许秀没把她要到玉灵阁里,就说了一大堆让人血压飙升的话。 “好像是她……”许秀对她的印象可太深了,有些不想见她,便问白芷道,“还有没有别的路,咱们不从这边走。” 白芷摇头:“娘子,若是夏日里,自然可以走旁的路,可昨夜下了那样大的雪,到先在为止,也只是清出了这些主道,旁的小道上不好走,若是湿了鞋袜可怎么办?” “你躲着那个白眼狼干嘛?”方夏不以为然,“咱们就从这里走,她要是个聪明的,自然会装作不认识你——哎呀,怎么是她?!” 那宫女方才一直侧着脸说话,才让她们两个认了出来。眼下她身边的那位宫装女子回过头吩咐些什么,两人才看清楚原来是萧充容。 “她之前就说过自己在萧充容身边伺候啊,你莫非忘了?” “谁会记着这些事啊!”方夏恨恨地拉了许秀一把,“太后万寿节上萧梦茹丢了大脸,眼下只怕记恨着我呢!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咱们还是绕着走吧!” “我刚才就是这个意思。”许秀摊了摊手,说道。 第181章 您难道半分都不念与臣妾的情谊了吗 两人特地拣了条没人走的小路往倾香殿去,花得时间长了些,好在终于在太后和皇上之前赶到了。 守门的太监一见两人,立刻替她们掀起了帘子,扬声通报。 两人刚走进殿中,本来还有些喧闹的倾香殿,立时就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了她们两个身上。 许秀往后躲了躲,就剩下方夏一个面对那些嫔妃或探究,或嫉妒的目光了。 皇上这些日子毫不掩饰自己的行踪,常常留宿在玉灵阁里,早就有人坐不住了,想要见见方宝林到底有什么手段,能将皇上迷得神魂颠倒,只可惜皇上下了令,不让她们去玉灵阁。 嫔妃们丝毫不掩饰自己的视线,有的好奇,有的嫉妒,而萧梦茹看着方夏的眼睛,几乎都要喷出火来了。 “秀秀,我这可是替你挡了枪,你可欠我一个大人情!”方夏硬着头皮往前走,小声对许秀说道。 “嘿嘿,我知道我知道。”许秀缩在她身后,“等你和李渊成亲的时候,我给你包个大红包!” “谁说我要和他成亲了!”方夏断然否认。 “一个红包不够,我给你包两个!” “三个!”方夏讨价还价。 “成交!” 两人悄咪咪地坐到了座位上,本来想着低调些,可有人不允许她们低调。 “哎哟,这不是方宝林么?”第一个开口的就是萧梦茹,“听说令尊贪墨被查处,如今方家被囚禁,连大门都不能出,还真是可怜呢!” “是啊是啊,你说的没错。”方夏敷衍道。 萧梦茹没想到她竟然是这个反应。 她怎么能够这么平静呢?按照方夏那个骄横的性子,听自己说了这话,难道不应该暴怒,与自己争吵起来么?到时候她就可以说她顶撞自己,顺理成章地教训她一番了。 -- 第191页 “方宝林,如今方家获罪,你也成了罪臣之女,即便是皇上宠着你,你也不应当这样在宫宴上抛头露面吧?”萧梦茹继续刺激她。 方夏一点都不生气:“皇上让我来,我就算不想抛头露面也不行啊!” 她只是实话实说,可这话落到萧充容的耳中,却成了赤裸裸的炫耀。 “方夏,本宫告诉你,你别得意得太早了!你不就是仗着李潜能替你出头吗?如今方中正贪污的证据清清楚楚,你等着吧,等皇上查清楚了,你方家就再无出头之日了!” “我没得意啊……”方夏不明白为什么萧梦茹忽然就这么生气,她分明也没说什么。 许秀看不过去,冷笑一声:“萧充容这话说的倒是奇怪,皇上尚且没有定方家的罪,怎么到了你的嘴里,方家就成了罪臣了?” 萧梦茹连个眼风都没有给她:“你又算个什么东西,本宫和方夏说话,你凭什么插嘴?” “我不过是瞧不下去罢了。”许秀凉凉地说,“莫说方家如今没有定罪,即便是定罪了,与夏夏也没有什么关系吧?夏夏入了宫,便是皇上的嫔妃,与方家无关了。” “若是本宫,父亲犯了那样的重罪,只怕早就没脸见人了!”萧梦茹翻了个白眼。 “萧充容慎言!皇上如今还未给方家定罪,你一口一个罪臣,只怕是不好吧?”许秀话锋一转,“对了,说起没脸见人,萧充容的肠胃如今好了?” 本来安静看热闹的殿中立时便响起了一阵阵轻笑声。 萧梦茹只觉得自己的脸上火辣辣的,她之前在太后的万寿节上丢了脸,如今几个月过去了,本以为大家都忘记了,却没想到又被许秀提了起来。 她怒极,不顾身边宫女的劝阻,起身便往许秀这边冲:“你这个贱人,竟敢冲撞本宫——” 许秀暗暗捏住了袖中的一包药粉,这是她特地做出来防身的,就等着萧梦茹冲过来,给她试试效果呢! “够了!” 忽然传来一声怒喝,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往门口看去。 李渊沉着脸走了进来,方才那一场闹剧,不知道他看了多少去。 嫔妃们跪倒了一片,李渊径直走到上首坐下,冷声道:“萧充容,朕看你是越发不知分寸了!” “皇、皇上,臣妾只是、只是……”萧梦茹一阵惊慌。 她知道皇上偏宠着方夏,此刻不敢说自己的本意是找方夏麻烦,指着许秀说道:“皇上,是许宝林以下犯上,冲撞了臣妾,臣妾才想给她一个教训!” “哦?”李渊的眼睛眯了起来,“以下犯上,给她一个教训?” “正是!”萧梦茹想好了理由,理直气壮地说道,“臣妾与方宝林自幼相识,方才相见,便多说了几句话,谁知这许宝林不知好歹,竟打断臣妾与方宝林叙旧,对着臣妾口出狂言挑衅!这样无礼的嫔妃,臣妾要好好教训她一番,以免以后她冲撞了皇上!” 许秀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了,也不说话,就抱着肩膀看她表演。 “呵。”李渊忽然笑了。 他平常鲜少流露出表情,此刻一笑,垂首侍立在一旁的姜公公额上立刻便出了汗,心里默默为萧充容点了一根蜡。 “姜历城,传朕口谕。”他平静的声音下掩藏着怒火,“萧充容妄议朝政,降为宝林。” “皇上?!”萧梦茹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你说许宝林以下犯上?”李渊一口恶气堵在胸口,若不是这个萧梦茹提起,他竟还忘了,秀秀到现在还是个小小的宝林。 “许宝林妙手仁心,诊治十三王爷有功,升为正三品婕妤。”他冷冷地看了萧梦茹一眼,“萧宝林,如今是你以下犯上了!” “皇上,臣妾、臣妾……”萧梦茹的脑海中乱成一团,她万万没想到,皇上竟然会将自己贬为宝林! 皇上明明对自己是有意的啊!从前的时候,皇上除了淑妃的合欢殿,就只在自己的凌霄殿留宿过,虽说并未临幸过自己,可即便只是留宿,也足以证明自己在皇上心中是不同的呀! 为什么,为什么如今只是为了一个小小的许宝林,就这样对自己呢? “皇上!”萧梦茹难以置信地问道,“您……您难道半分都不念与臣妾的情谊了吗?!” 第182章 许宝林真是好运气 她说得情真意切,哀戚婉转,一双眼睛盈盈欲泣。 可惜李渊没有看她,他一听这话,立刻就往许秀脸上看去。 朕不是,朕没有,秀秀别听她胡说! 许秀冷笑着翻了个白眼。 李渊咳嗽一声,神情严肃:“萧宝林,朕与你之间并无什么情谊,何来念与不念之说?” 萧梦茹没想到皇上竟然这样绝情,一时间只觉得周身冰冷。 “皇上,皇上,您、您之前明明最是疼惜臣妾……” “够了!”李渊厉声道,“姜历城,将萧宝林拉出去!” “皇上!” 殿内乱成了一团。姜公公叫来两个太监,他们不顾萧梦茹的哭喊声,将人架着拖了出去。 “娘子,您还没谢恩呢!” 许秀正津津有味地看着热闹,忽然听见白芷在她耳边悄声说道。 她这才想起来,李渊这一次不止是惩处了萧梦茹,还给自己提了位分,她是应当谢恩的。 -- 第192页 这样想着,她便上前一步,一边说着「臣妾多谢皇上恩典」,一边就要跪下。 “行了!都回去坐好!” 不等她的膝盖弯下去,就听见李渊说道。 许秀听他这样说,心里乐得不用跪,身子一侧就坐在了椅子上。 “啧啧,如今连让你跪一下都舍不得了。”方夏磕着瓜子说道。 她知道内情,自然这样说,可落在别的嫔妃眼中,却是方才萧梦茹惹了皇上不快,此刻皇上心情不好,不愿与许秀多费口舌。 “许宝林当真是好运气,皇上为了打萧梦茹的脸,竟将她提成了婕妤!” “什么许宝林,如今已经是许婕妤啦!” “你说若是方才我替方宝林出头,如今这婕妤的位子是不是我的了?” “哈哈,你平常可是与萧梦茹走得极近,怎么可能得罪她?” 嫔妃们窃窃私语,对许秀羡慕得很。 也有人联想到了前朝的事:“会不会是萧家触了皇上霉头,皇上正好借此机会发落了萧梦茹?” 立刻就有人打断了她的话:“妹妹,后宫不得妄议朝政,你莫不是这么一眨眼的功夫,就忘了萧梦茹是因何被贬的?” 那人噤了声,眼睛还是忍不住看许秀:“总之,许婕妤正赶上了这个当口,实在是好运气。” 好运气的许秀并没有听见旁人的议论,她正小声问着翠柳,这婕妤比起宝林来,月例是不是要高上许多? 翠柳也不清楚:“奴婢只知道宝林是正六品,而婕妤是正三品呢!” “嘿嘿。”许秀一听顿时就乐了,“那我之前的月银是三十两,现在是不是就是六十两了?” “不是这么算的吧……” 几人脑袋凑在一起,小声嘀咕着。 “可是哀家错过了什么热闹?” 殿内的议论声顿时就一肃,所有人都起身跪下,恭迎太后娘娘进来。 皇上也跪下行了礼:“母后来得正是时候。” 他亲自扶着太后在上首坐了,才坐在她旁边,说道:“雪天路滑,儿臣刚想着命人抬了轿撵去接母后,没想到母后已经到了。” 太后笑着说道:“哀家难得出门走动走动,听闻御花园里梅花开得极好,便一路赏着花过来了。皇上若派人去接了哀家,哀家岂不是就错过了这美景了?” “都平身吧!”太后挥挥手,让下面跪着的人都落了座。 太后按照惯例又说了些话,许秀听的迷迷糊糊的,心里头惦记着王昭容的事,小声对方夏说道:“王昭容怎么还没来呢?” 方夏也打量了一圈,果真没有看见她:“也许是有事绊住了吧!” 两人的话音刚落,就听见了太监通传,王昭容匆匆走了进来。 “臣妾拜见皇上,拜见太后娘娘!”她跪在地上,“臣妾有事来迟,还望皇上与太后娘娘恕罪。” “起来吧。”太后和颜悦色地说道,“今儿是家宴,没那么多讲究。” 王昭容自小与太后亲近,闻言抬头笑道:“太后娘娘宽仁,臣妾就说了您不会计较,偏偏何嬷嬷一直催促着臣妾,您看看,臣妾这脸上连脂粉都来不及上,就被她赶出来了!” 何嬷嬷是王家的老人了,从前王昭容养在太后身边的时候,便是她一直在旁照料,太后对她也是十分熟悉的。 “你这皮猴,若没有何嬷嬷催着,只怕宫宴散了,你才能赶过来!”太后笑骂道。 “臣妾哪里就能来得那样晚了,不过是这几日里总是困倦,方才醒的有些迟罢了。”王昭容坐回了座位上,四下张望,“咦,今日淑妃姐姐怎么没来?” 太后闻言,脸上的笑容便淡了淡:“她之前摔伤了,本已经好了些,结果前几日又摔了一下,眼下正在合欢殿里养着呢!” 王昭容当然知道此事,不过她乐得见淑妃吃瘪,此刻又特地提起来:“臣妾只知道淑妃姐姐之前坐在地上,伤了骨头,本以为养到如今已经好了,却没想到还有这样一遭。 嗐,听说淑妃姐姐之前坐不敢坐,站不敢站,晚间都是趴在床上睡的,也不知道现下是不是正在殿里趴着呢?” 立刻就有和她要好的嫔妃附和:“娘娘说得没错,嫔妾之前去探望淑妃的时候,她可不是只能趴着了?” 王昭容听了就掩嘴一笑:“淑妃姐姐从前坐着的时候,向来都是拿鼻孔看人的,如今趴着,旁人要是想见她,是不是就要蹲在她前面啊,否则淑妃姐姐岂不是要仰着头了?” “就你嘴贫!”太后嗔道。 眼见着人已经到齐了,太后便给站在一旁的林妙妙使了个眼色。 林妙妙拍拍手,宫女们鱼贯而入,将手中的菜一一摆在了嫔妃们面前。 “哀家想着,如今天气越发冷了,这宫宴上的菜,等到端上来只怕都凉了,故而就命御膳房舍了那些冷盘,尽改成了炖菜。”太后说道。 这是林妙妙的主意,嫔妃们顶着冷风来,又要顶着冷风回去,谁不想吃些热乎的呢? 故而今日她们的桌上放着的菜,下面都有小小的炭盆,待放好了,便有太监来往里添了炭火,没一会儿热气便腾了起来。 “太后娘娘这是疼惜姐妹们呢!”王昭容笑着,忽然一阵风吹过来,将她面前那道菜的味道吹到了她的脸上。 -- 第193页 “呕——”一股难以抑制的恶心从胃里翻了上来,王昭容没有控制住,顿时干呕了起来。 第183章 你这贴身宫女,只怕心里恨着你呐 众人没想到会有如此变故,连太后都吓了一跳,连忙问道:“曼青,你无事吧,怎么忽然间就——” 然而到底是太后,立时便想到了另一种可能,声音里都带着惊喜:“莫非你有了身孕?!” 话音一落,殿内立刻便鸦雀无声。 李渊第一个反应就是去看许秀,正好对上了她的目光,他摊开手,坚定地摇头:与朕没有关系。 许秀点点头:我知道。 李渊心中本还有些惶惶,想着只怕要好好对许秀解释一番了,却没想到她这样干脆地相信了自己,一时间感动不已,秀秀竟这样全心全意地相信自己,自己以后定不会辜负她! 许秀想的却是,原来王昭容不曾承宠这件事,连太后都不知道,也幸亏自己提前知道了此事,否则若是眼下听到了,岂不是要在这里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那丢脸可就丢大了。 王昭容好不容易缓了过来,听太后这样说,立刻便摆手道:“太后娘娘多虑了,臣妾这几日只是脾胃不和……” “太后娘娘!” 王昭容的话还未说完,她身边的伴星便上前一步,跪在了地上。 “伴星,你这是……”王昭容有些讶然。 “太后娘娘,奴婢是王昭容身边的贴身宫女。”伴星的声音微微颤抖,说道,“我家娘娘……这些日子里常常嗜睡困乏,虽时有作呕,可胃口比从前好了些,尤其爱吃些酸酸甜甜的……” “好,好!”太后喜上眉梢,连声说道,“可曾叫太医看过了?” “看过了,是王太医亲自给娘娘看的!”伴星说道。 “这样的喜事,王太医怎么还帮你瞒着哀家?”太后嗔怪道,“自从皇上登基以来,哀家日日夜夜盼着皇孙,如今总算得偿所愿了!” 王昭容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她「噌」地一下站起身,绕过桌子来到伴星前面,盯着她问道:“伴星,你这是什么意思?” 伴星瑟缩了一下,似乎十分害怕她,声音也小了下去:“娘娘,这样的事,在后宫里面是瞒不住的呀!就算王大人肯帮您瞒着,可总会被旁人知道的,还不如早些坦白,求得皇上与太后娘娘宽恕!” 太后听得一头雾水:“宽恕?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王昭容狠狠地剜了伴星一眼,也跪了下去:“回太后娘娘的话,臣妾并没有身孕,您别听她胡诌!” “娘娘,您要瞒着,可也得想想王家啊!”伴星喊道,“您这样,岂不是要连累了王家,连累了太后娘娘?” 太后脸上冷淡了下来,她如今虽不问后宫之事,可能坐到太后的位置上,自然对这些个腌臜的手段了如指掌。 曼青性子单纯,她眼下显然是被人陷害了而不自知。 “本宫根本就未曾有孕,有什么好瞒的!”王昭容怒极,反手便扇了她一个耳光。 伴星泪眼朦胧:“奴婢也是全心全意为了娘娘着想,娘娘,皇上未曾临幸过您,您这是对不起皇上,对不起太后娘娘啊!” “够了!”太后怒喝了一声。 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太后身上,只见她的胸脯起起伏伏,显然气得不轻。 “曼青从前肠胃便有些小毛病。”太后平复了情绪,说道,“只是哀家盼着皇孙心切,自个儿想歪了罢了。既然王太医没说什么,想来曼青定然不会是怀了身子。” “太后娘娘明鉴,娘娘这个月的月信,已经推迟半个月了。”伴星颤抖着说道。 “你——”伴星是从小便伺候着王昭容的,她没想到她竟然会这样阴毒,口口声声要置自己于死地。 殿内渐渐响起了议论声,一个清脆的声音分外明显:“莫非王昭容……与人通奸?” 王昭容怒道:“谁在那里乱嚼舌根!” 一个小宫女往前挪了两步,脸上尽是惶恐的神情:“奴婢……奴婢一时多嘴,娘娘饶了奴婢吧!” 若不是太后和皇上都在,王昭容恨不得上去撕了她的嘴:“你凭什么这样污蔑本宫!” 许秀一见那小宫女,立刻捅了捅方夏:“竟然是她!” 原来她正是跟着萧梦茹,之前因为担心怀孕而找过许秀的那个宫女。 方才萧梦茹被人拉了下去,她却一直躲在人群里面没有出声,一直等到眼下才假装将那句人人心里怀疑的话脱口而出。 “你是哪个宫里的,你怎么能这样污蔑人!”王昭容气急败坏。 那小宫女跪在地上,嘤嘤哭了起来:“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她抬起头来扇自己的耳光,一边扇着一边哭道:“奴婢不该多嘴!奴婢该死!” “你——”王昭容一时百口莫辩,她急得转了两圈,忽然看到了在一旁吃瓜的许秀,顿时眼睛一亮,“许宝林,你前几日还去了雍华宫,帮本宫诊了脉,你对她们说!” 许秀被点了名,只能站起来说道:“臣妾之前给王昭容把脉的时候,确实感到那脉象应指圆滑,颇像喜脉……” “怎么连你也害我!”王昭容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一双眼睛瞪得溜圆。 许秀给了她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不过后来,臣妾倒是诊出,王昭容这脉象,和之前种种有孕的表现,是因为有人给她下了药的缘故。” -- 第194页 一语落地,殿中顿时就静了下来。 “许宝林,奴婢知道您与我家娘娘交好,可我家娘娘做了错事在先,您不能帮她隐瞒啊!”伴星听她这样说,立刻便急了。 许秀看着她,奇道:“你这奴才倒是有趣,若换做旁人,自家主子即便是做了什么错事,都巴不得捂着不让人知道,你倒好,也不管是真是假,一进来就恨不得喊得人尽皆知,莫非你家娘娘平素一直苛待你,你恨她恨到巴不得她早点死了?” “王昭容,你这贴身宫女,只怕心里恨着你呐!”她对王昭容说道。 第184章 请几个太医来 王昭容被她一语点醒,指着伴星对太后分辩道:“太后娘娘,伴星虽然是臣妾从王家带到宫中的,可是这两年里,她只在外面伺候着,臣妾的身边都是侍月在伺候!” “你一个外间的宫女,我的身子如何,你怎么会知道的那样详细?”王昭容冷笑道,“这些话若是侍月说出来,还有几分可信,你平日里连本宫的寝殿都少进,是如何知道本宫嗜睡困乏,经常作呕的?” 伴星的额上渗出了汗珠,她伏着身子,抖着声音说道:“奴婢、奴婢虽然不常在娘娘身边伺候,可是即便只是见了娘娘几次,也都瞧见了……更何况娘娘的月信一直都没有来,娘娘的月信一向准时,若不是有了身孕,怎么会推迟半个月之久?” “所以说其实这些都是你猜的咯?”许秀笑眯眯地问她,“仅凭猜测就要将脏水泼在你家娘娘头上,你可真是个忠心耿耿的好奴才。” “伴星,本宫与你多年情分,自问从来没有苛待过你,你为何要这样陷害本宫?”王昭容怒道。 “奴婢……”伴星心中慌乱,这与那人告诉她的完全不同! 那人说要她在宫宴上将此事宣扬开来,打王昭容一个措手不及。 皇上自然是知道自己并未临幸过王昭容的,待知道了此事,定然会心中恼怒,哪怕太后想保她,皇上也必会不允。到时候将太医叫来给王昭容诊脉,一切就能盖棺定论了! 她是按照那人说的去做的,可她万万没想到,皇上听了这么久,还一直无动于衷,那许宝林不知为何又替王昭容说了话,自己这一番话说出去,落在旁人的耳中,丝毫没有可信度。 正在她不知所措的时候,身后忽然又传来了一个细细的声音。 “伴星姐姐说的是真是假,叫太医来给王昭容诊脉就可以知道了。” 许秀的目光落到跪在地上的那个小宫女身上,脸上的笑淡了下去。 她从最初就不喜欢这个小宫女,但当时只是觉得她得寸进尺罢了,如今这事她竟然也掺了进来,还好当初自己没有帮她。 伴星身子一震,立刻喊道:“奴婢并没有说谎,太后娘娘和皇上若是不信,就叫太医来给娘娘诊脉吧!” 事情闹到现在,殿中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太后即便想要护着王昭容,也没办法开口。她看向李渊:“皇上的意思是……” 李渊端坐在上首,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仿佛被戴绿帽子的那人并不是他一样。听得太后问,他才开口道:“既然如此,就命太医来瞧瞧吧。” 伴星心头骤然一松,那人说了,王昭容服了药,任是谁来给她把脉,都是喜脉,不会出岔子的。 “皇上……”那小宫女又开了口,声音颤巍巍的。 “何事?”李渊冷淡地问道。 “皇上,奴婢斗胆提一句,太医院的院首王太医,是不是要避嫌?”小宫女看了一眼王昭容,似乎被她吓到了,又飞快地低下头去,“毕竟,王太医是王昭容的父亲……” “放肆!你一个小小的宫女,竟敢怀疑王昭容之后,又怀疑王太医,下一个,你是不是要怀疑哀家这个姓王的了?!”太后怒喝道。 那小宫女趴在地上瑟瑟发抖:“奴婢没有这个意思,太后娘娘恕罪!” 太后怒极,她自然能看出,背后那人的目的除了王昭容,直指自己:“你是哪个宫的宫女,你的主子是谁?” “奴婢是萧充容……萧宝林宫中的。”那小宫女声音细弱如蚊蚋。 太后刚想顺势发作,训斥萧宝林一番,却被伴星打断。 “太后娘娘明鉴,奴婢……奴婢虽是王昭容的宫女,可更是大周皇室的宫女,不能眼睁睁看着皇室血脉被混淆啊!” 她哀哀哭泣,“若不是娘娘做了这样离谱的事,奴婢怎会、怎会让娘娘在宫宴上出丑啊!” 太后有些忧心地看了王昭容一眼,只见她双手攥拳,气得满脸通红。 无论是谁想要害她,能提出让太医来诊脉,只怕是早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了。 太后心念急转,转向李渊:“皇上……” 她劝阻的话还未出口,就感觉臂上搭了一只手。 太后抬头看去,正对上林妙妙一双黑亮的眼睛,只见她嘴角含笑,微微对自己点了点头。 莫名地,太后心中便安定了许多。她咳嗽一声,对李渊说道:“皇上,现在便请太医过来了,正好也当着众人的面将此事说明白了,否则这后宫人多口杂,转头就不知道传成什么样子了!” 李渊倒是有些惊异,他本以为太后会阻止自己叫太医过来,毕竟事关王昭容和她背后的王家,即便是要查,也应当屏退旁人再查的。 -- 第195页 他方才还在想着此事要如何周全,没想到太后竟这样通情达理。 “也好。”他点了点头,对姜公公说道,“去太医院请几个太医来。” 一人他是信不过的,无论是不是阴谋,总要多几个太医一同诊治才好。 不一会儿姜公公便带着四个太医匆匆赶来了。一路上他们已经听姜公公说了此行的目的,给皇上和太后请过安后,便躬身请王昭容伸出手来。 王昭容狠狠地瞪了伴星一眼,在椅子上坐了下来,伸出手腕来。 旁边立刻有机灵的宫女拿了帕子盖在上面,太医们一个个上前替她细细地诊脉。 待都诊过之后,李渊开口问道:“如何?” 几个太医对视一眼,为首的一个花白胡子的太医跪在地上,恭声答道:“回皇上的话,娘娘这些日子有些脾胃不和,别的并无大碍。” “哦?你们诊出来也是这样么?”李渊又问其他三人。 “是。”那三人齐齐答道。 “不可能!”伴星忍不住惊叫出声,“娘娘分明……分明就是有了身孕!” 为首的太医颇有些不满地看了她一眼:“老朽在太医院述职三十余年,是否怀了身孕,还是能够诊出来的。这位姑娘若是不信,再换些人来诊脉也是一样的!” 第185章 又是许宝林 “可是……可是……”伴星说不出话来。 “可是你家娘娘这些日子困倦嗜睡,胃口大开,喜欢吃酸吃辣?”许秀翻了个白眼,“自从下了雪,娘娘就常在殿里待着鲜少出门,屋子里暖烘烘的,人岂不是就要熏得昏昏欲睡了?” “之前王昭容去玉灵阁的时候,尝着方宝林做的菜好吃,便讨要了菜谱,回去让你去御膳房要了,吃酸吃辣不过是吃个新鲜,也正是因为这些日子吃得多了些,引起了脾胃不和,偶尔便会呕吐罢了。” “可是娘娘分明连月信都推迟了……”伴星只觉得一阵阵惶恐,眼前开始发黑,强撑着说道。 许秀笑了:“我当你有什么证据呢,原来是月信推迟了,这岂不是很正常的一件事?” 她指了指跪在后面的那个小宫女:“我瞧着整个殿里就她帮你说话了,你们难道不认识吗?你问问她就知道了,当初她自己月信迟了,以为怀了身孕,还去玉灵阁里面找我给把脉呢!” 一言既出,整个殿中鸦雀无声。人们的目光现在齐刷刷地集中在那个小宫女身上,她的身子颤抖得更厉害了。 “许……许宝林,奴婢、奴婢自问从来没有得罪过您,您、您为何要这样污蔑奴婢的名声?” 那小宫女骤然抬头,难以置信地看着许秀,一双眼睛含着泪,面白如纸,看着颇有些可怜。 “我这是不是污蔑,你自己心里清楚。”许秀毫不客气地说道,“我倒是也想问你一句呢,王昭容什么时候得罪你了,你要这样污蔑她的名声?” “奴婢没有……”小宫女抖成了筛糠。 许秀转过去不再看她,这样的事一查便能查清楚,她再狡辩也没有什么用。 王昭容此刻脸上的怒气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委屈的神色:“皇上,如今既然已经证明了臣妾的清白,臣妾还请皇上彻查此事!” “是,皇上,伴星只是个丫鬟,她身后定然还有他人指使!”太后也跟着附和道,“皇上,此人胆大包天,敢用这样下作的手段陷害王昭容,若是任由他逍遥法外,只怕以后还会继续作乱,整个后宫都不得安宁!” 李渊点头道:“来人!将这两人关起来,好好审问!” 立时就有侍卫上来将伴星和那小宫女拖了下去,伴星还想喊叫,直接被堵了嘴,挣扎着被拉走了。 太医们也跟着告退了,王昭容并没有带其他宫女过来,孤零零地一个人坐在那里,忽然转向许秀,对她笑了笑。 “多谢你。”她只说了这样一句。 她此刻也明白了过来,当日侍月叫了许秀过去,只怕为的就是这件事,多半是许秀悄悄替她解决了。 “娘娘客气了。”许秀也笑了笑,说道。 渐渐地殿中的气氛恢复如常,嫔妃们谈笑自如,品尝着一道道美食,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太后被这样一闹,没有什么胃口了,只每道菜略尝了尝,便离了席。 皇上早就命人备了轿撵送太后回去,太后并没有拒绝,坐在轿撵上,伸出手捏着眉心。 “十三王爷今儿给太后娘娘请安的时候,说花间阁的小厨房里晚间要熬牛乳粥。” 林妙妙走在一旁,笑着说道,“奴才替太后娘娘跑前跑后忙了那么久,太后娘娘也不提给奴才个赏赐,奴才就斗胆自个提了,能不能顺道去花间阁,讨一碗牛乳粥喝?” 太后失笑:“你这个小机灵鬼儿,哀家还能忘了你的赏赐不成?” 她笑着笑着,忽然又叹了一口气:“哀家知道,你是瞧着哀家方才只用了一点,想着哄哀家开心呢!” 林妙妙笑着,也不反驳,扬声吩咐道:“摆驾花间阁!” 看她自作主张,太后没有反对,而是往后靠了靠,阖上了眼睛:“今日之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林妙妙并不瞒她:“奴才前儿去了一趟玉灵阁,听许宝林说了。” “你的嘴倒是紧。”太后淡淡地说道。 -- 第196页 “奴才想着,许宝林的医术高超,既然她说已经解了王昭容服的药,那么自然就没事了。”林妙妙说道,“已经没有了的事,又何必说出来惹太后娘娘烦恼呢?” “许宝林……”太后低声念了一遍她的名字。 林妙妙知道太后不待见许秀,只是从前也就罢了,不待见最多就是避而不见,可如今她眼看着成了皇上心尖尖上的人,总有一天是要面对太后的。 “太后娘娘,奴才瞧着,许宝林当真不是从前那个刺客。”她小心地说道,“她性子好,又有本事,今日还帮了王昭容这样大的一个忙,您看看……” “是与不是又如何,哀家不愿见她。”太后冷声说道,“今日之事她自然是立了大功,该赏赐她的,哀家不会少了她,只是她那张脸,哀家一见,便能想起来,当时皇上是如何倒在鲜血中的。” 林妙妙不再说话,低下头去。她本想说皇上似乎对秀秀有意,可眼下的情形,她若是说出来,只怕会惹得太后更加厌恶秀秀。 罢了,此事还是慢慢来吧,她平常见缝插针地对太后说秀秀的好,就不信不能给太后洗脑了。 抬轿撵的太监们脚程很快,不一会儿功夫便到了花间阁门口。 守在门前的太监远远见了,立刻进殿通报了,李泽亲自出来,在门口迎了。 “这样冷的天,你还出来做什么!”太后握着他的手,怜惜地说道。 “母后来了,儿臣自然要迎的!”李泽笑道,“母后快些进来!” 太后跟在他身后往里走:“你这里的牛乳粥可还有?” 见李泽不解地看着她,她指了指林妙妙:“哀家身边这个林公公劳苦功高,替哀家分忧解难,哀家想来想去不知道赏些什么,干脆,就从你这里讨一碗牛乳粥赏了吧!” “母后这样,也不怕林公公出去说您小气!”李泽一边笑,一边真的叫人端了一晚来给林妙妙。 “小气又如何,哀家还怕人说么?”太后知道他这几日在帮李渊办事,虽不知具体何事,可是看到两个儿子愿意亲近,心中还是高兴的,“今儿早间你话只说了一半便跑了,哀家还未曾问你,皇上是如何想到要让你帮忙做事的?” 李泽闻言,有些腼腆地笑了:“儿臣知道自己能力不足,皇兄能答应将事交给儿臣去办,全靠了许宝林替儿臣说话!” “许宝林?”太后不由蹙起眉来,怎么又是许宝林? 第186章 皇兄是对她起了疑心 李泽身后的宫女上前,悄悄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他听了,便笑着说道:“原来现下已经不是许宝林,而是许婕妤了!” “她是何时变成婕妤的?”太后深深地皱眉,“此事哀家怎么不知道?” 那宫女说道:“回太后娘娘的话,皇上是在今日宴席上将许宝林提为婕妤的。” “这怕是不合规矩吧?”太后有些不满,“从来还没有嫔妃能连晋三级的先例!皇上为何忽然这样做?” “是萧充容惹了皇上生气在先,后来又胡乱攀咬,说许宝林以下犯上,皇上便连下两道口谕,将萧充容降为宝林,而许宝林升为了婕妤。”那宫女三言两语便将席上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太后听罢,缓缓点了点头:“皇上大约也是为了朝堂上的事吧!” 她虽说不问政事,可隐约也是知道些的,如今方中正贪污一事,多半便是萧宝林的父亲所为,皇上只怕是借机在敲打萧家。 李泽听了,却笑着说道:“儿臣却觉得,皇兄此番举动,大抵是因为真心喜欢许婕妤的缘故。” 林妙妙本来好好地喝着粥,听他说出这话,一个不小心就呛到了,咳嗽得脸都红了。 她一边顺着气,一边在心里骂着李泽,自己计划的好好的,等太后对秀秀的偏见不这样大了,再将秀秀与李渊的事慢慢透露给太后,他倒好,上来就说出来了! “你说什么?”果不其然,太后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问他。 李泽似乎不解为什么太后反应这样强烈,他挠了挠头,说道:“儿臣去了几次玉灵阁,觉得皇兄对许婕妤似乎十分上心,应当是真心喜欢她的。” “荒唐!”太后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怒道,“从前为了一个沈氏,皇上险些连命都丧了,如今竟然还要重蹈覆辙!” 李泽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好像犯了错,连忙宽慰太后:“母后,许婕妤只是与沈氏长得略像了些,脾性人品都是完全不一样的,皇兄喜爱她也是难免的……”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太后喝道,“皇上不就是放不下她那张妖魅的脸?当初选秀时,哀家便不同意那许氏进宫,奈何皇上一直坚持,哀家总不好拂了皇上的意,后来见皇上对她并不十分上心,哀家这才放下心来,没想到私底下,皇上竟然又着了她的道!” “母后这话说得不对,许婕妤和沈氏并非一人,您怎么能将她们二人相提并论呢?” 李泽急道,“当初那沈氏心狠手辣,能对皇兄下死手,可如今的许婕妤心地善良,给宫女太监们看病,连儿臣的伤还是她治好的呢!” “像许婕妤这样妙手仁心的医者,皇兄对她动心也是正常的。”李泽说道。 太后听了连连冷笑:“你怕是不知道,皇上当初对那沈氏,也曾经动心过吧?” -- 第197页 “皇上登基这么多年,你瞧着他什么时候对女子上心过,更遑论亲自将人带进宫中!哀家本想着,只要他喜欢,即便那沈氏身份低微,只要能给皇上开枝散叶,哀家就遂了他的心,谁承想,那沈氏却是个不折不扣的白眼狼!” “当初沈氏能够行刺成功,你当是因为什么,还不是因为皇上他一时心慈手软!皇上自小习武,不过一个弱女子罢了,难道真的就避不开么?不外乎是被美色迷昏了头!” 太后越说越气,干脆站起身来,“不行,哀家得去和皇上说道说道,从前已经经历过那样一遭了,如今怎能再被这女子蒙蔽!” “太后娘娘息怒啊。”林妙妙放下了碗,劝着太后,“奴才知道您是心疼皇上,可毕竟许婕妤不是沈氏,她只会治病救人,哪里会伤了皇上?您也不是真的对许婕妤有偏见,只是一见到她的脸,便想起从前皇上受的罪来,所以才不愿见她。” “只是若皇上真的对许婕妤动了真心,您此番去说了,皇上指不定就会错了意,以为您是厌恶许婕妤这个人啊!您想想,这样一来,皇上心里头岂不是就要留了个疙瘩?” “从前皇上便是被那沈氏蒙骗,以为她就是个善良的女子!”太后气道,“哪知她尽是装的,后来干脆连装都不装了,哀家派去她身边的人,几乎全都死于非命,后来更是对皇上动了手! 如今哀家就算拼着与皇上母子离心,也要告诉皇上,这许婕妤指不定也一直是在伪装,就等着什么时候有机会与皇上独处,好对他动手呢!” 秀秀啊秀秀,你穿到谁身上不好,偏偏穿到了刺客身上,虽说瞒得严严实实的,可是太后一看你那张脸,还管什么是不是一个人,先就觉得你不怀好意了。 林妙妙心中哀叹,干脆把心一横,对太后说道:“太后娘娘息怒,其实许婕妤……已经侍过寝了?” “你说什么?”太后愣在了原地。 “奴才说的是,若是许婕妤真的心怀不轨,早早就有机会动手了,不必等到现在。” 林妙妙硬着头皮说道,“皇上这些日子去玉灵阁,其实一直是宿在许婕妤处,两人独处的时间多得很……” “荒唐,太荒唐了!”太后气得眼眶都红了,“整个后宫这样多的嫔妃,皇上看上哪个不好,为何偏要是她?” “大约是因为后宫里这么多嫔妃,就只有许婕妤性子直率不矫情,不嫌弃下人身份低微给他们诊治,满心想着治病救人,不会阿谀奉承吧。”李泽说道。 他对许秀十分亲近,见太后几乎是蛮不讲理地指责她,心中不由有些恼了:“母后,就算许婕妤生的和那沈氏十分相像,您也得明白,她根本不是沈氏,皇兄喜欢她,也不是因为她是沈氏,而是因为她就是她!” “你……怎么连你也替那狐狸精说话!”太后怒火中烧。 “母后怎么就不明白呢?”李泽鲜少顶撞太后,此刻却忍不住了,“从前皇兄将沈氏带回宫来,对她多加纵容,不过是因为沈氏装成一副悲天悯人的模样将皇兄蒙骗了,不等后来,皇兄便已经察觉到不对了。” “母后,您说她能行刺成功,是因为皇兄对她动了心,可若是真的动了心,皇兄怎么会连个名分都不给她,只让她伺候笔墨?” 李泽越说越激动,这些事他从前也不知道,只觉得皇兄昏聩,才惹来这样的祸端,还是前两日李潜说起来他才知道的。 “皇兄是对她起了疑心,命人在她身边监视着,想要看看指使她接近皇兄的人究竟是谁!即便是后来的行刺,皇兄想的也是为了引出背后主谋,却没想到监视她的那个暗卫,竟被悄无声息地干掉了,又以为她是个弱女子,大约只会下毒一类,放松了警惕,这才着了道!” 第187章 早些给皇上延绵子嗣才是正事 “你说什么?皇上是故意给她机会行刺的?”太后大怒,“他……他简直是混蛋!” “母后!”李泽大惊,一把拉住了她的手。 虽说她是太后,可是皇兄毕竟是九五之尊,母后怎么能这样骂他呢! 太后的眼圈都红了:“皇上怎么能拿自己的性命去冒险呢!当初若不是皇上命大,只怕已经……” 她说不下去了。 李泽知道母后虽然对皇兄淡淡的,可心底也是拿他当儿子疼爱的,只是皇兄性子冷漠,母后和他都不知道该如何亲近罢了。 他叹了一口气,说道:“若不是潜哥儿说起来,儿臣也不知道,皇兄当初竟然是故意为之的。” “母后您可知道,当初沈氏下手毒害的几个仆役,皆是宫中的老人儿了,服侍过您和其他后妃的。皇兄查出来之后,怀疑背后那人不止是想要杀他,更大的目标也许在母后您身上,所以才一心想将那人挖出来。” “有人想杀了哀家,便让他来试试!”太后声音哽咽,“即便是先帝在世的时候,哀家也不曾与谁起龃龉,皇上登基之后更是不问后宫之事,哪里会有人想着针对哀家……” 她的话说了一半,忽然就顿住了。 说起来,今日王昭容遭遇的这一遭,背后所牵扯的人,不就是她自己么? 林妙妙也知道她联想到了今日之事,趁机说道:“太后娘娘,皇上至孝,不愿有一丝波及到您,故而才以身犯险啊!” -- 第198页 “哀家……”太后拿帕子捂着脸,说不下去了。 她这些年,对这个大儿子一直是惧怕多于亲近,这孩子的眼睛黑得深邃,一眼看过去便觉得胆寒。 她犹记得当初先帝将他带到自己身边的时候,她那时刚进宫不久,听了嬷嬷的话,想着这孩子没了娘,自己养着也是个依仗,于是便对他笑着说道:“你别怕,往后我就是你的母妃了。” 彼时他已经七岁了,规规矩矩地向她行了礼,叫了一声母妃。 等到先帝满意离去,他才问道:“母妃,您若是不想要儿子了,告诉儿子一声就好,儿子自己去同父皇说。” 她伸出去想摸他头的手便停在了半空:“什么话,你既然叫了我一声母妃,我自然是要好好养着你的。” 小小的孩子脸上没有什么表情,说道:“儿子生母不详,不得父皇宠爱,您如今刚入宫没多久,儿子养在您膝下,您可以慢慢站稳脚跟。等到您生了皇子之后,若是儿子还养在您这里,只怕父皇会因为厌恶儿子,连您生的皇子也不喜了。” “之前有一位娘娘,曾对父皇说要养着儿子,不过上个月她有了身孕,便将儿子赶出来了。” 他慢慢说着,声音平静,“您不用想太多,到时候要是您觉得麻烦,告诉儿子一声,儿子搬出去就是了。” 想到从前,她心里就觉得酸涩。那时候她是怎么说的呢?她说:“别说傻话,你是个不受宠的皇子,我是个不受宠的美人,咱们在一块儿过,不是正好么?” 他不知道相信了没有,只是给她磕了个头,说:“母妃,以后您想要的,儿子都会给您。” 再后来,他越发少言寡语,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和他亲近。等到她生了泽儿,后知后觉想要对他好一点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已经跟不上他的脚步了,他不知道什么时候,一跃进入了权利的中心。 她知道自己帮不上这个儿子,唯一能做的,就是无论他做什么,都不拖他的后腿罢了。 却没想到,当初那几乎让他死了的一场劫难,却是他替自己挡的。 她心中难受异常,甚至比当初不知皇上是生是死的时候,更难受。 李泽见太后失声痛哭,想要上前安慰,却被林妙妙拦了下来。 哭吧,哭过这一场,太后就会对皇上越发歉疚,皇上宠爱秀秀的事,她也就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绝对不会阻拦。 如她所料,太后哭了许久,才堪堪止住,双眼红肿着问她:“那许婕妤……当真是个好的?” “太后娘娘放心,奴才亲自去瞧了,许婕妤性子温和善良,更难得的是,对皇上也一片真心,满心满眼都是皇上!” 林妙妙睁着眼说瞎话,“您信不过奴才,也要相信十三王爷的眼光,相信皇上的眼光啊!” 太后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罢了,罢了,是哀家狭隘了啊!” 她从头上拔了一根金钗,放到了林妙妙手中:“你等会儿去一趟玉灵阁,把这个赏给许婕妤吧!” “哎,奴才知道了!”林妙妙心中大石落地,笑着说道,“这样好的东西,到时候许婕妤只怕要亲自来向您谢恩呢!” 太后的脸色沉了沉:“谢恩便不必了,哀家瞧着她那张脸实在是心头发堵,你告诉她,往后只管伺候好皇上便是了!” “奴才遵命。”不见就不见吧,不拦着就是进步,况且婆媳关系是个千古难题,秀秀只怕应付不来,如今远着些,岂不是刚好? 林妙妙十分满足。 李泽也高兴得很,他之前被许秀救了一条命,总觉得自己没什么可以报答她的,如今见母后对她不再那样厌恶了,自觉算是做了一件好事。 “母后不知道,皇兄对着许婕妤的时候,笑得可开心了!”他添油加醋道,“儿臣前次去玉灵阁的时候,看见皇兄的一双眼睛黏在她身上,怎么都挪不开!” “皇上这些日子常宿在玉灵阁,难道都是在许婕妤那里?”太后问道。 林妙妙点头:“正是,皇上十分喜爱许婕妤呢!” 太后听了,若有所思:“不管怎么说,许婕妤那张脸确实生得好看……” 她心中的郁郁一扫而空,皇上生得俊朗,许婕妤也有张好面孔,这两人若是生了皇子,该是多么玉雪可爱啊! “这个也给许婕妤送去!”她的眼睛闪闪发光,从手腕上褪下一个镯子,塞给了林妙妙,“让她多上上心,早些给皇上延绵子嗣才是正事!” 第188章 你会惦记着吗 许秀手里捧着那镯子,听林妙妙说完这一番早生孩子的话之后,白眼都翻到了天上去。 “我才多大年纪,生什么孩子?连身子骨都没长开呢,生孩子那不是拿命开玩笑么?万一我一个不走运,孩子生了人没了,多不划算!” 说归说,她还是美滋滋地把镯子戴上了,伸出手来给林妙妙和方夏看。 “瞧瞧,跟你之前给夏夏送来那只是一对呢!”她笑得见牙不见眼。 “之前那只也被你给要来了?”林妙妙刚才只喝了半碗粥,又顶着雪过来,身上已经冻透了。 方夏见她脸都白了,连忙将灶下埋着的烤红薯给她扒出来一个,她正捧着小口吃呢。 “谁说是我要的,明明是夏夏不喜欢我才戴的。”许秀说道。 -- 第199页 从宫宴回来,她就和方夏一起缩在榻上,抱着手炉取暖,打算等水烧开之后洗了澡就睡呢,没想到林妙妙大半夜的突然过来了。 “反正话我带到了。”林妙妙耸耸肩,也没放在心上,“对了,跟你们说个事。” “顾墨白认出我来了。”她满不在乎地说道。 “什么?”两人异口同声地惊呼。 “哎呀,多大点事,大惊小怪的。”她白了她们一眼。 许秀和方夏对视了一眼,小心翼翼地问道:“那……你怎么说的啊?” “还能怎么说?认出来就认出来呗,反正我现在是林公公,他还能对我怎么样不成?”林妙妙说。 “可是……也不能就这样不清不楚的啊……”方夏小声说。 “哪里不清楚了,哪里不清楚了!”林妙妙急了,“当初他要跟我分手,我可是二话没说就分了个清清楚楚!如今他回来说一句对不起,难道我就要原谅他不成?” “不是不是,当初都是他不好,你不原谅他是对的!”两人立刻表明了决心,证明自己是坚决站在她这一边。 林妙妙这才稍微顺了一点气,低头啃着红薯,说道:“我才不管他,我如今过得可比从前好多了,说是伺候太后,可不过就是跑跑腿的活,整个宫里的宫女太监见了我都要尊称我一声林公公的,他想认亲,还得看我同不同意呢,要是把我这好不容易得来的完美生活给搅和了,我劈了他!” “嗐,不说这些。”方夏岔开话头,“他是怎么认出你来的?” 林妙妙不耐烦地说道:“当初那个死了的宫女瞧见我身上的胎记了,估摸着是跟别人提了一嘴,被他给查出来了呗!” 顿了顿,她又补充了一句:“他一向聪明,我都没有想到他会花了这么长时间才查到我身上。” 许秀和方夏不约而同地摇了摇头:妙妙,你这语气,不像是断的清清楚楚的样子啊! 两人不敢触她逆鳞,顺着她说道:“是啊,他是聪明,只不过是没想到我们男是男女是女,偏偏你变成了男不男女不女。” 林妙妙长叹一口气,双眼望天:“也许,是老天也嫉妒我吧!” 她三下五除二解决了那个红薯,起身跟两人告别:“得了,我回去了,你们早点睡吧,明儿内务府就要来张罗给秀秀晋位的事了,还有得忙呢!” “啊,还有这事。”许秀的脸拉了下来,她这辈子最怕那些繁文缛节。 “没事儿,到时候会有人告诉你该怎么办,你就跟着做就行。”林妙妙安慰她道,“对了夏夏,今儿我还听说一件事,那个李将军,好像因为和别人起了冲突,被皇上罚了。” “什么时候的事?他和谁起了冲突?他受没受伤?”方夏吓了一跳,连声追问。 “这我就不知道了。”林妙妙说道,“不过我约莫着,按照他那剽悍的性子,受伤也只会是别人受伤。” 她说完就走了,许秀去送了她,回来关上门,看到方夏还在那里发呆。 “你别担心了,别看李渊平时对李潜呼来喝去,可实际上还是对他很好的。”她劝方夏道,“你看今日李渊面色如常,就知道李潜肯定没什么事。” 方夏瘪了瘪嘴:“离得那么远,我哪能看到皇上脸色怎么样。” 许秀:“我眼神好,行了吧?” “皇上能罚李潜,说明与他起冲突那人身份一定不低。”方夏仍旧有些担忧,“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和人家吵起来的……” 两人正说着话,就听见外面白芷的声音:“李将军?这么晚您怎么来了?” 许秀对方夏一笑:“说曹操曹操就到,你好好看看他有没有受伤吧,我去睡啦!” 她麻利地起身回了寝殿,给他们两个腾地方。 方夏的脸红了红,从榻上下来,刚走到门口,李潜就携着一身风雪推开了门。 “李将军……” “夏儿……” 两人同时开口,然后忍不住相视一笑。 李潜抖落身上的雪花:“你先说吧!” 方夏收起了笑来:“我听说你和别人起冲突了?怎么样,你有没有受伤?那人是谁,你们为什么会起冲突……” “我没事,我没事。”李潜咧嘴笑道,“我今天过来,也正是要和你说这件事呢!” 他甩了甩头,头上的雪却有些化了,粘在发上落不下来。 方夏踮起脚尖,伸手替他拂了下来。 李潜先是一怔,然后便弯下腰,让她够得更方便些。 等她放下胳膊,他才站起身来,对她说道:“我估摸着你可能会听说这件事,想着别人不知道真相,说给你听了,你难免要担心,就过来亲自和你说一声。” “外面的雪下得这样大,有什么话明天来说就是了,何必赶在这一时。”方夏看他鼻子尖都冻得通红,不由说道。 李潜认真地摇了摇头:“明日说的话,你今晚上就要一直惦记着……夏儿,你会惦记着吧?” 方夏的脸有些热,她知道李潜没有别的意思,真的只是在确认这个问题。 “我会。”她郑重地点点头,说道。 第189章 醒都醒了 李潜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点了点头,说道:“我知道你肯定会惦记,所以才晚上过来的。” 他坐在了椅子上,说道:“我没和别人起冲突,这是皇上吩咐我演给别人看的。” -- 第200页 “那你受惩罚这件事……” “皇上让我去办别的事,自然不能一直待在宫里。”李潜说道,“皇上明面上是让我闭门思过,实则我要去平康县一趟,当初剿匪虽然顺利,可有些事情,眼下需要好好查一查。” “会有危险么?”方夏问道。 “不会。”李潜笑了笑,“不过是私底下查些事情,你放心好了。” 听他这样说,方夏终于不再担心了:“那便好。” 两人一时都没有再说话,屋里陷入了一片沉默,一直到炭盆里爆出一个火花来,才打破了寂静。 “那,你大约什么时候能回来?”方夏问道。 “说不准……”李潜皱着眉头,“快的话兴许一个月,慢的话……也许要等到年后了!” “要那么久啊……”方夏喃喃道。 她几乎已经习惯了李潜时不时就来吃饭了,一想到要一两个月不见他,心里面就觉得空落落的。 不过她很快就打起了精神:“你要出发的话,路上的东西都准备好了么?我前几日做了牛肉干,等会儿便给你装些,正好在路上拿着充饥。还有冬衣,你要多带几套……” “夏儿,你不用担心,府中自有下人帮我准备这些。”李潜说道。 “哦……”方夏有些失魂落魄,她有心想为他做些什么,却发现自己什么都做不了。 李潜看她的表情失落,以为她也是因为要离别而舍不得,就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 “等我回来,我再给你带几支珠花回来。”他的目光落在方夏的发上,上面戴的那支珠花,正是他前次去平康县时给她带回来的。 他的心口暖融融的,夏儿和从前不一样了,他从前送她的东西,她嘴上说着喜欢,可却从不会戴在身上。 方夏却摇头:“我不要什么东西,你人能平平安安的回来就好。” “好,我答应你。”李潜郑重地说道,“已经很晚了,你早些睡吧,我也该出宫了。” “那我送送你。”方夏说着就要跟他出门。 李潜按住了她:“这么冷的天,你往外跑什么?万一受了风寒,许婕妤又要给你熬那些苦掉舌头的药!” “你在宫里安心等着,最迟二月二,我一定能回来!”他露齿一笑,推开门大步往外走去。 方夏没有跟出门,趴在窗边,透过窗纱隐隐约约看到他高大的背影越走越远。 她心里没由来地不安,等回到自己的寝殿之后,怎么都睡不着,干脆趿拉着鞋子,钻进了许秀的被窝。 许秀也没睡着,正对着灯花绣着一个荷包。方夏凑过去,看到上面歪歪扭扭地绣了一坨红色,下面衬着一坨绿,说不出的俗气。 “太丑了。”她点评道。 许秀气得将那荷包丢到了针线筐里:“李渊天天逼着我绣这东西,我哪里会绣?不做了,睡觉!” 方夏跟着她躺下,叽里咕噜地把刚才李潜说的话又说了一遍,然后扶着胸口说道:“秀秀,你说我这心里头怎么这么不踏实呢?” 许秀吹了灯,在黑暗中翻了个白眼:“你就是喜欢他呗,一时看不到,可不就觉得不踏实了?现在还没怎么样呢,人家出个公差就惦记了,这要真的成了亲,岂不是要把李潜栓身上才行?” 方夏去挠她痒痒:“我让你乱说!” 许秀拼命地躲着求饶:“我错了我错了!夏夏我错了!” 两人闹了一阵,方夏也差不多将李潜要离开京城这件事忘到了脑后,总算是迷迷糊糊睡着了。 可谁知,她才睡下没多久,就被翠柳给叫醒了。 “娘子,您醒醒。”她一睁眼就看到翠柳苦着一张脸。 “早上了?没这么快吧?”方夏迷迷糊糊地问道。 “不是早上了。”翠柳小声说,“是皇上来了,您……还是回自己的寝殿睡吧!” 方夏困得眼睛都睁不开,嘟嘟囔囔地回了自己的寝殿。 “皇上,您看要不要叫醒许婕妤?”姜公公一边服侍李渊脱衣裳,一边问道。 “不必,你出去吧。”李渊将他赶走了。 他身上还凉着,怕惊扰到许秀,仅着中衣站在寝殿内,对着炭盆烤了一会儿,等凉气散尽,才轻手轻脚地爬上了床。 谁知就是这样,还是弄醒了许秀。许秀以为是方夏,并没有睁眼睛,迷糊着说道:“夏夏你折腾什么呢,快睡吧,明天我还有手术……” 李渊听得清楚,不由凑过去问:“你又要给谁做手术?” “排到谁就给谁做,我哪有的挑……”许秀说了一半,冷不丁地惊醒了,“皇上?您怎么过来了?” 她那句话说得莫名,李渊心里头画了个问号,却也没有追问,只是将她抱进了怀里,向她脸上吻去,含含糊糊地说道:“怎么,朕不能来?” 他在宫宴上喝了酒,此刻呼吸中带着微微的酒气,落在许秀的耳畔,烫得她情不自禁地躲了躲:“这么晚了还过来,臣妾都睡着了。” “朕没想惊醒你的。”李渊的手也开始不老实了起来,“可是眼下你都醒都醒了……” “醒了臣妾还可以再睡着。”许秀哪里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带着些怨气拧了他一把,“明早上你还上不上朝了,这么晚还胡闹!” 李渊看着她,忽然就绽开了一个笑来。 -- 第201页 “你笑什么?”许秀觉得莫名其妙。 “真好。”李渊将她揽在怀里,“秀秀,你又掐朕了。” 许秀:……你真的是个抖M吧! 随着李渊的动作,许秀的体温也开始攀升,她抱着他,半真半假地抱怨:“大半夜不让人睡觉,皇上可真能折腾。” 李渊低低地笑了:“秀秀要是不想让朕折腾,为什么一直在朕身上摸来摸去的?” 许秀厚着脸皮,伸手往下摸去:“是皇上先动的手。” “好好好,是朕先动的手。” 李渊单手制住了她作乱的手,将她按在床上。 烛光摇曳,一室春情。 第190章 他们心中有愧 李渊醒的时候,许秀还在睡着。 寝殿里烧了地龙,又放了炭盆,暖烘烘的。 许秀睡得不老实,一双胳膊都在外面露着,他皱眉给她裹了进去才起身。 姜公公服侍着他穿衣,悄声道:“皇上,昨儿十三王爷果真往内务府去了。” 李渊神色不变:“随他去便是。” “奴才听人说,十三王爷去的时候满脸狐疑,待从内务府出来之后,脸上尽是怒色。”姜公公一边给李渊系着带子,一边说道。 “老九留了人在他身边,若不让他自己亲眼看看,他只怕又要受了老九挑拨。”李渊淡淡地说。 穿好了衣裳,他又回头看了帐子一眼,才带着姜公公走出了寝殿。 “有顾铉之在他身边,不必担心。”李渊说道,“让顾铉之多留意些,十三弟回去之后见了谁,之后情绪如何,都一一回禀给朕。” “奴才明白。”姜公公低头应道。 “老九……”李渊呼出一口气,在冰冷的空中凝成了白雾,“朕要借此次机会,将他安插在十三弟身边的钉子拔出来!” 花间阁内,李泽一整夜没有睡着,好不容易捱到天亮了,立刻起身吩咐身边的宫女:“去将赵先生请过来。” 他知道赵先生一时半刻不会来,果真一直等到他用过了早膳,才见一个落拓的中年男子,跌跌撞撞地走了进来。 李泽老远便闻到了他身上的酒气,不由深深地皱起眉来:“赵先生,您怎么一早便喝了酒?” 那赵先生「哈哈」一笑,丝毫没有因为他是王爷就有半分收敛,连礼也不曾行,径自坐在了他对面。 “您这一说,我倒是饿了。”他也不在乎桌上摆着的是李泽吃剩下的东西,端起来将碗里剩的半碗粥喝了个精光。 饶是李泽知道他一贯如此,仍旧忍不住蹙眉。 这赵先生是宫中的一个画师,据说画艺高明,可李泽从来没有见过。 自从他认识这赵先生之后,他就每天都醉醺醺的,一双手抖个不停,根本不像是能够握住画笔的样子,却不知为何,皇兄还一直将他留在宫中。 赵先生喝完了粥,又抓起半张薄饼,就着小菜,三口两口便吃光了。 待吃完后,他胡乱抹了抹嘴,打了一个饱嗝,对宫女们厌恶的目光视而不见,笑着问李泽:“十三王爷一大早便将我叫来,是有何事啊?” 李泽挥挥手,将人都赶了下去,屋里只剩了他们两个。 “赵先生,本王昨日去内务府了。”他说道。 赵先生毫无形象地剔着牙:“哦?可是去看皇上给九爷准备的东西去了?” 李泽点点头。 赵先生冷笑一声:“皇上惯会做这些个表面功夫。” “皇兄他……”李泽想分辨几句,想了想还是止住了话头。 “得了,管他什么薄的厚的,真的假的,皇上既然要给九爷送东西,那您可得想个法子,把我塞进去啊!” 赵先生说道,“这皇宫里头乌烟瘴气的,九爷不在京城了,我是一时都待不下去了!” “赵先生,您为何就能笃定,皇兄此番给九哥送东西,定然是只做表面功夫呢?”李泽问道。 “呵。”赵先生嗤笑一声,“十三王爷,您也太过天真了些,皇上都已经把九爷丢到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去了,难不成还希望他能过得好好的? 不过是做做样子给太后娘娘看,给您看,给天下众生看,证明他还想着九爷,给自己搏些好名声罢了!” “皇上和九爷两个积怨已深,皇上只怕是巴不得九爷在那边冻死,什么棉衣棉被,怕是外头一层好看,里面连棉絮都没有几两!” 这话从前李泽听他说过多次,私底下也竟当了真,若不是昨日顾大人讲起《说苑?政理》的时候,讲到那句「夫耳闻之,不如目见之;目见之,不如足践之」,告诉他凡事要多听多看多想,他一次也没有想过要去证实一下赵先生说的是真是假。 他去了内务府,命吕公公带着他去看看皇兄给九哥准备的东西,吕公公带他去了,他看得清清楚楚,那冬衣冬被确实是簇新的,里面塞了满满的棉花。 吕公公还说,这是皇兄亲自交代的,一定不能敷衍。 李泽心里一时五味杂陈,他回花间阁的一路上都在想,从前自己总觉得皇兄亏待九哥,可这些话,大都是赵先生和九哥说的,他根本没有亲自去查证过。 若是皇兄从未做过他们说的那些事,那这么多年来自己一直误会着皇兄,皇兄的心是不是渐渐便冷了? 他看着赵先生,眼中的神色慢慢变成了失望:“赵先生,您这样一直酗酒,为何还能留在宫中做画师?” -- 第202页 “为何?”赵先生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出来了,“十三王爷,您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啊?” “我为何能留在这皇宫里头,自然是因为皇上他欠我的啊!”赵先生大笑道,“皇上他和先皇一样,他们害死了蓁蓁,心里有愧啊!” “蓁蓁是谁?”李泽愣住了。 赵先生只是笑,过了好久,才摆了摆手:“都是从前的旧事,不提也罢,不提也罢!” 他左右看看,没找到酒,不满地咂咂嘴:“十三王爷,您这儿什么都好,就是连一滴酒都没有,也是无趣得很!如今您也大了,该开府出去住了!” 李泽脸上微微一黯,他也想过此事,可母后一直不允,他不愿拂逆母后的意思,便也没有再提。 赵先生看着他的神情,便知道他自己也在琢磨着这件事:“皇上这是防着您呐,若您开了府,到时候与谁来往,他岂不是就不能时时刻刻都盯着了?也不能处处限着您了!” 若是从前,他说这话,李泽听了只怕是也赞同的,可是今日听在耳中,却觉得不是滋味。 “皇兄不允,应当有他自己的道理吧。”李泽摇摇头,将话题岔了开去,“赵先生,本王还从未问过您,当初您是怎么与九哥相识的?” 第191章 原来他也是个俗人 “九爷是个妙人儿啊!”听李泽提起九王爷,赵先生的脸上露出了赞许的神色。 “当初蓁蓁死后,我孑然一身,想着不如随她去了也罢,然而就在投湖之前,被九爷给拦了下来。” 赵先生陷入了回忆,“九爷那时不过八岁,举手投足却尽是上位者的风姿。” “他说人想死容易,死了一了百了,可活着,却需要莫大的勇气。”他慢慢说道,“他不过问了我几句话,想给蓁蓁复仇么?想看着那些害蓁蓁的人一个个都得到报应么?” “我想啊,我怎么会不想呢?” “于是我就想着,蓁蓁在奈何桥上再等我些时日,等我看着那些人都遭了报应,再去寻她也不迟。” “九爷那时深受先帝宠爱,他对先帝说想请我教他作画,先帝自然是允了。于是我就在他身边,一年又一年,帮着他筹谋……后来的事您也知道了,九爷被皇上赶走了,倒是把我这个没什么用的画师丢在了这宫里头。” 他说得混乱,李泽听了,皱眉问:“照您的说法,当初那个蓁蓁死了的时候,九哥不过八岁,那皇兄也才九岁而已,如何能够害死她?” 赵先生定定地看着他,直看得李泽浑身不舒服,才说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这后宫里头,尽是凶手。” “王爷想问的是,当初先帝在的时候,我是靠着九爷留下来的,等皇上登基之后,为何还会留着我吧?”他的声音清明,一点也没有喝醉的迹象。 李泽点头:“本王确实有些疑惑。” 赵先生微微一笑:“这是因为啊,我每年,都要给皇上做一幅画啊!” “作画?” “王爷可知皇上的生母是谁?”他问道。 李泽心头一跳,他知道皇兄的生母地位低微,不过是个宫女,在生下皇兄之后便悄无声息地消失了。这件事在宫中是禁忌,鲜少有人提起。 赵先生笑了起来:“皇上的生母,正是蓁蓁身边的宫女。” 他的眉梢眼角尽是讥诮:“您问皇上为何留着我?只因为这世间,除了我之外,再没有人能将他生母的样子画给他看了。” “只是可惜。”赵先生笑得有几分咬牙的意味,“这些年里,我这手抖得越发厉害了,已连毁了几副画,就算皇上想看,我也是画不出来的了。” 李泽看着赵先生,仿佛第一天认识他一样。 他当初是在九哥的王府里见到赵先生的,赵先生当时酗酒还不似现在一般严重,行动间颇有文人雅客的洒脱风度,他向来羡慕那样的人,加上九哥对他推崇有加,慢慢地走得便近了。 可他眼下却对这赵先生心生寒意,他纵然不能再作画了,皇兄却还让他留在宫里做画师,从未为难过他,他却因为从前的一桩旧事,对皇兄有着这样深沉的恶意。 皇兄那时不过才九岁而已,怎么就会害死他的蓁蓁了? 李泽从前只觉得皇兄咄咄逼人,九哥一再退让,他都容不下九哥,而现在看着这赵先生,他从前的那些想法开始动摇了。 “赵先生,本王与您相识已久,您似乎从未告诉过本王您的名字。”李泽说道。 赵先生一愣,随即便笑道:“所谓名字,不过是个称呼罢了,我还以为十三王爷与那些俗人不同,不计较这些,怎料如今离了九爷,您竟也俗了!” “赵先生既然不愿说,那么不说也罢。”李泽的心越发沉了下去,只是脸上并不显露,而是微微笑着说道,“您想要离京的事,本王会和皇兄提起来的,想必皇兄知道了您再不能作画,也不会将您强留在宫中了。” 那些俗人——这话他从前听了多次,常是九哥评价别人。那时候他满心想着与九哥亲近,听得他说谁的举动如何落了俗,自己就开始留心是否也做过这样的事,为了不让九哥把自己也当成俗人,他整日里与九哥府上的那些幕僚吟诗作对,连皇宫也不常回了。 为此,皇兄动了怒,命先生好好拘着他读书,他还告到了母后面前。 -- 第203页 他一时不知道自己从前所作所为是对是错,九哥并没有让他如何去做,他却自己处处揣摩九哥的意思,想要让九哥高看自己一眼,结果却不知不觉中让皇兄对他失望了。 李泽咬了咬下唇,觉得自己没用透了。 此刻要是林妙妙在,听见了他这一番心声,定然会说你被九王爷PUA了。 赵先生听了他这番话,心满意足地站起身来:“那我可就等着王爷的好消息了!这狗屁皇宫,恶臭扑鼻,我是一日都待不下去了!” “赵先生慢走。”李泽低下头说道。 赵先生连礼都不曾给他行,甩袖离去了。 正巧此时顾墨白来了,与赵先生擦肩而过的时候,微微蹙眉看了他一眼。 顾墨白进屋的时候,见李泽还在桌前呆呆地坐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臣见过十三王爷。” 李泽回过神来,见是顾墨白,站起身恭恭敬敬地向他行礼:“顾大人。” 顾墨白与他回礼:“臣方才遇见一个满身酒气的人从花间阁出去,可是您召见的那人?” “正是。”李泽点头道,“那人是宫中的画师,从前并不这样爱饮酒,今日许是有什么烦心事吧。” 他心中已然下定了决心,当初九哥说日子过得苦寒的时候,便是赵先生对他说让他备些冻疮膏送去的。 虽然他不知道赵先生一介画师为何绞尽脑汁想着要与九哥汇合,可他现在心中起了疑窦,便决定将此事埋在心里,绝不与皇兄提让赵先生随行的事。 “顾大人,您说,这世上什么样的人才不是俗人?”他忽然问道。 顾墨白怔了怔:“臣以为,能静心去欲,问心,去尘,观法,返真,放下执念,求得自在的人,方不是俗人。” “这样说,连顾大人您也是俗人了?” “自然,喜怒忧惧爱憎欲,臣私以为,自己无论如何也放不下七情六欲。”顾墨白低头道。 九哥想要的东西比谁都大,李泽在心里默默想到,原来他也是个俗人。 第192章 臣想要林公公 “原来是他。” 听完顾墨白的回禀,李渊批着折子的手微微顿了顿。 “十三王爷并没有提起让那画师同去的事,一切皆是臣揣摩的。”顾墨白说道。 “十三弟总算是聪明了些。”李渊微微一哂,“既然他想去,便由他去就是。” “皇上,那画师与九王爷从前便有瓜葛……”姜公公在一旁小声提醒道。 李渊面色不变:“不过都是做戏罢了。” 他搁下笔,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天相这些日子跟着老八,倒是发现了些有趣的事。破军。” 一个黑衣男子鬼魅般出现在殿中:“属下在。” “此番你跟着去老九的属地,多注意些这个赵先生的举止,将一路上他的一言一行都禀告朕。” “属下遵命!” 李渊挥挥手:“下去吧。” 那男子又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他抬手捏了捏眉心:“酒坊的事如何了?” 这话他是问顾墨白的,顾墨白躬身答道:“回皇上的话,人已经请进了宫,据说那酒坊设在平康县,因着平康县有一处山泉水,只有从那处取的水,才能酿出浓香醇厚的酒来。如今既然要在宫中酿酒,那酿酒师说还需从那边取水过来。” “他有什么要求,应了他便是。平康县那边,李潜已经去了。”李渊说道,“这些日子你和十三弟与那酿酒师走得近些,可透露出十三弟与朕不合一事。” “臣明白。”顾墨白说道。 “很好。”李渊点点头,“有顾大人在,朕很放心。” “皇上谬赞。” “朕之前应过帮你寻找你未婚妻一事,如今人虽没寻到,可你若是有别的线索,朕可以帮你查下去。”李渊难得和颜悦色地说道。 “皇上,臣确实有事相求。”顾墨白跪在地上,郑重地行了大礼,说道。 李渊微微皱眉:“顾大人请说。” “若此番事成,臣想求皇上一个恩典。”顾墨白伏地说道,“皇上不必再帮臣寻臣的未婚妻了,只想求皇上,将太后娘娘身边的林公公赐给臣。” 李渊的眉心拧成了一个「川」字:“林公公?” “是。” 这可有些难办了。李渊眼下有些后悔自己刚才顺嘴应了他。 他这些日子里,也听了不少顾铉之与林公公之间的事,还曾经当成笑话给秀秀讲过,听得秀秀笑得在他怀里滚来滚去。 那时候他还对秀秀说,此事听听也就罢了,不准外传,更不准说是他说的,否则不是毁了顾大人的名声? 当时秀秀是怎么说的来着,秀秀说,说不定这顾大人,根本不觉得是毁了自己的名声呢! 他笑笑,并没有当成一回事。 本朝虽然民风开放,也有不少男子相携出行的,可这林公公毕竟是个太监,顾铉之与他,委实也太不般配了些,更何况顾铉之还有个心心念念的未婚妻。 如今可倒好,这顾铉之连未婚妻都不要了,管他要个太监。 若这太监是个平常人也就罢了,偏偏是太后眼下最倚重的太监。 “顾大人,您这……”姜公公一看皇上的面色,就知道此事难办,连忙凑到顾墨白身边说道,“您若是身边没有得力的人伺候,奴才帮您去选一个就是,保管做事妥帖让您满意,何必非要是林公公呢?您也瞧见了,如今太后娘娘只怕是离不开林公公啊!” -- 第204页 “我要她,不是为了伺候。”顾墨白说道。 姜公公倒吸了一口凉气,心道这顾大人莫非是因为找不到人受了打击,连口味都变了:“即便您遍寻未婚妻而不见,已经放弃了,可您芝兰玉树,谪仙一般的人物,只要开口,这京中无数女子都愿意嫁给您呐!您往后的前程大好,若有些小癖好,私底下没人知道也是行得通的,只是那林公公……” “我不要别人,只想要她,也不是什么小癖好,没什么见不得人的。”顾墨白说道。 “这,这……”姜公公不知道说什么了。 还是李渊开了口:“此事是你一个人的意思,还是你与林公公两人的意思?” 顾铉之能力卓绝,更难得的是毫无背景,他可以放心地去用,如今自己既然已经答应他了,虽然这要求无理了些,可也不是不能成全他的。 只是他常听秀秀提起那林公公,似乎他对秀秀颇为照顾,若是这事只是顾铉之一厢情愿,他便替那林公公回绝了,若是林公公对顾铉之也有意,他便去求求母后,成全了他们。 他这话一问出来,就看到顾铉之的脸色灰败了下去。 “皇上,如今林公公虽然并未答应臣,可臣有信心能让他同意。”顾墨白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说道,“皇上只要应下臣,待到林公公点头的那一日,将林公公赐给臣便好。” 原来人家林公公还没答应,李渊松了一口气,立时便应下来了:“如此,朕便依你。” 不过是个空头支票罢了,他顾铉之脑子不清楚,被迷了魂魄,林公公却还是个清醒的,只要林公公自己不应,他也不用真的兑现这个承诺。 简直是无本的买卖,李渊心中满意得很。 “臣多谢皇上恩典!”顾铉之却像得了天大的好处,平素波澜不惊的一张脸上露出了笑来,深深地给李渊磕头。 “起来吧。” 君臣两个心中都对这桩交易满意得很。 “皇上,已经酉时了,淑妃娘娘那边又来问,您看……”姜公公小心地提醒。 李渊脸上的神色淡了淡:“今日周将军请安的折子刚递上来,她晚上就来催朕过去了。” 他从桌上那堆折子中抽出一本翻开,随手递给了顾墨白:“顾大人瞧瞧。” 顾墨白心中惊疑,却还是走上前将那折子接过来,一目十行地看完了:“这……” 李渊冷笑:“顾大人觉得如何?” 顾墨白稳了稳心神:“周将军镇守边疆,挂念宫中的女儿无可厚非,只是言语间颇有威胁之意,端看皇上想要暂且等等,还是逼他更进一步。” “朕已经等了多年,不必再等了。”李渊站起身,姜公公连忙上前替他披上大氅,“命人去库房里随意找些东西给淑妃的人带回去,随朕去玉灵阁。” 第193章 这种气本宫一日也不想受 合欢殿里,玉锦小心翼翼地侍立在一边,低着头大气也不敢喘。 桌上摆着两套嵌红珊瑚的头面,做工精致。 淑妃趴在床上,自打玉锦将这两套头面拿过来之后,她便一声都没有出。 气氛愈加沉重,玉屏捧着药,在外头转了几圈,终于咬咬牙,推开了门。 “娘娘,该喝药了。”她小声说道。 淑妃的眼睛终于转了转,摆摆手,示意玉屏将药端过去。 玉屏走过去,小心地将淑妃扶了起来,玉锦连忙上前给她喂药。 淑妃喝了一口,脸上骤然变色,一抬手便将那盛着药的碗打翻了,怒喝道:“这么烫的药,你们是想要害死本宫吗!” 滚烫的药汁洒在了两人身上,两人被烫得皮肤都红了,却不敢退缩一下,跪在地上连连请罪。 淑妃喘着气,恶狠狠地盯着桌上的头面,咬牙问道:“皇上……可是又去了玉灵阁?” “回娘娘的话……正是。”玉锦颤着声答道。 “呵呵,呵呵呵,好个方宝林!”淑妃发狠道,“本宫从前倒是小瞧了她,没想到竟这般有本事!” “姓萧的也是个没用的。”她气得双手紧紧攥着锦被,“枉本宫还以为,她能够对付方宝林,没想到竟然蠢到去掺和前朝的事,皇上向来忌讳如此,如今被贬成了宝林,往后是没有指望了!” “娘娘,皇上此时去玉灵阁,说不定只是为了表明自己对方家的态度罢了,您不必放在心上的。”玉屏劝道。 淑妃冷笑:“对方家的态度?皇上这何尝不是在表明对我周家的态度!本宫亲自差人去请皇上,皇上竟置之不理,这事明天传出去,整个后宫都要瞧本宫的笑话!” “娘娘,您看此事是否要告知将军?”玉锦小心地问道。 “告诉,当然要告诉!”淑妃冷声说道,“本宫在宫中受了委屈,为何不让父亲知道?皇上能登上皇位,当初父亲从中出了多少力,如今才几年,皇上便这样对待周家,怎能不让人心寒!” “玉锦,取纸笔来,本宫这就要给父亲写信!” 玉锦不敢违逆,取了笔墨过来。因为淑妃不能动弹,便由她代笔,将皇上这些日子对淑妃的冷淡,一一都写在了纸上。 待墨迹干后,她将信给淑妃又读了一遍,得了淑妃的应允,才装进信封中,用火漆封了口。 “命人明日便送出去,这种气,本宫一日也不想受!”淑妃气道。 -- 第205页 “娘娘,那方家的事可用同将军说?将军定然不会看着您这样受委屈,有了将军出手,方家此番肯定就再也爬不起来了!”玉屏又问了一句。 淑妃深吸一口气:“方家且先放着,不必掺和进去。骆清那个废物断了商道,周家各个商铺收益直减了一半,之前本宫派人去杀他,被他命大躲了过去,如今倒是不好动手了。 方家旁支可是握着福隆钱庄的,留着方家,骆清就头疼得很,他们无论谁输谁赢,对周家都有百利而无一害。” “萧梦茹这个蠢货,拉着萧家白白给骆清当了枪,却没想到非但不能扳倒方家,连带着自己都折了进去。” 淑妃的怒火渐渐平息了下去,“本宫想不明白,若只是对付方家,她之前已经得了手,为何此时又急着对王昭容下手?” 王昭容背后可是太后,淑妃跟她这么多年都不对付,可也只限于两人之间,从来不敢将太后也牵扯进来。 “萧宝林向来不大聪明,皇上去了凌霄殿两次,她眼睛便生到了头顶,连对这娘娘都不大客气了。”玉屏说道。 淑妃的脸上露出一个讥讽的笑来:“她这样的人,活该被人当枪使!” 见她的心情好了些,玉锦终于松了一口气。她膝行向前,低声问道:“娘娘,皇上如今常去玉灵阁,那位会不会……” 她在腹间比了一下:“娘娘,您说是不是应当防患于未然,不若寻些让女子无法受孕的药……” 淑妃嘴角抽了抽:“不必多此一举,跟着那方宝林一起住的许婕妤颇通药理,只怕一眼就会识破了。” “那若是方宝林真的有了孕,可是皇上的第一个孩子啊!” “放心,她不会有孕的。”淑妃冷淡地说道。 两个宫女不明白为何主子会这样说,可也没有再问。玉屏重新去端了药来,玉锦服侍着淑妃喝下,扶她重新趴在了床上。 两人退了下去,寝殿内只剩下了淑妃一人。 淑妃闭上了眼睛,方才有句话她没有对她们说,皇上去了再多次玉灵阁,只怕方宝林也是不会有孕的。 她回想起皇上为数不多在她这里留宿的情景,他甚至不肯与自己同榻而眠,遣走了下人之后,或是在外间软榻上歇上一夜,或是对着灯自己与自己下一整夜的棋,连话都少与她说。 她最初也是不解的,甚至主动去迎合过,然而换来的却是皇上脸色骤变,连夜带着人走了。 她将此事告诉了父亲,父亲的回信中说得明了,让她将一切死死地埋在心底,绝不可对任何人提起。 她大约也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皇上很可能是……不能人道,这样隐秘的病症,若是被旁人发现了,皇上的面子往哪里搁? 加上后来自己刻意做出十分受宠的样子,皇上也从未反驳过,她更是认定了自己的想法。 皇上身子不行,而自己就是皇上选的挡箭牌。 淑妃一开始还为此而烦恼过,问父亲若是皇上一直如此,自己不能有子嗣,往后该怎么办? 父亲回复得明了,周家所谋之事,她有无子嗣,都阻挡不了。 皇上啊皇上,淑妃心中一哂,看向桌上的两套头面,眼中尽是讥诮,你真以为,本宫就那么在意你来或是不来? 你且先在这皇位上坐着,等到了那一日,本宫要将你这些日子给本宫受的屈辱,全都变本加厉地还给你! 第194章 给朕生个孩子吧 不能人道的皇上,此刻正抱着许秀腻歪。 “秀秀,眼看着要到年下了,你想要些什么,朕赏赐给你!”他贴过去在她脸上蹭。 许秀有些无语地推开了他:“皇上,您再这样,臣妾这香囊明年也绣不完了。” 李渊的眼里全是柔情蜜意:“秀秀的手艺越来越好了!” 看了看手里的香囊,许秀皱起眉来:“皇上,您是不是折子批多了?臣妾明天给您看看眼睛吧?” 李渊按下她的手,将香囊放到了一边:“朕从前便说过,你做的,朕都喜欢。” 许秀打了个寒颤:“李渊,你好好说话!” 等明天就扣李潜两个月月钱,李渊在心里骂道。他之前问过李潜该如何与女子相处,李潜告诉他,女子都喜欢听好话,无论她做了什么,都夸她说喜欢就是了,皇叔您看,我就整日里夸夏儿的饭菜做得好吃! 许秀若是知道李渊特地向李潜取过经,只怕一定会说,你们真是一个敢问,一个敢教。 “朕说真的呢,秀秀,你想要些什么赏赐?”李渊咳嗽一声,正色问道。 “赏赐么……”许秀托着下巴想了一会儿,干脆地摇摇头,“想不出来!” 李渊听她这样说,不由犯了难:“没事,还有一个月,秀秀你慢慢想,想出来告诉朕就是了。” 许秀耸耸肩,并没有放在心上:“行啊,到时候我要是有什么想要的就告诉你。” “对了,朕和你说一桩稀奇事。”李渊把人往自己身边拢了拢,三言两语将顾铉之讨要林公公一事对她说了。 许秀听了,果然两眼放光:“他真是那么说的?” 李渊点头:“朕在想,是不是找不到未婚妻,对顾铉之的打击太大了些……” “不是不是,其实是……”许秀刹住了车,“皇上,你可不能直接答应了顾大人啊!你得问清楚林公公同不同意!” -- 第206页 “朕知道。”李渊巴不得林公公一直不同意呢,他也就不必向母后开口讨人了。 得了他的承诺,许秀的心也就踏实了一半,从前的事对妙妙伤害太深,还是要她自己想明白才行。 “不说这些了。”李渊的手脚不老实了起来,“秀秀,已经这么晚了……” 许秀知道他想做什么,「啪」地一声在他手背上拍了一下:“臣妾的月信来了,皇上别动手动脚。” “哦。”李渊委委屈屈地应了。 他的手覆上了许秀的小腹:“秀秀难受么?朕帮你揉揉。” 许秀冷笑:“皇上懂的还不少。” 李渊:……不是上个月你同朕说腹痛的吗? 他知道许秀每到这个时候就会脾气暴躁,也没惹她,就抱着她,轻轻替她揉着小腹。 男人的手干燥而温暖,许秀本来有些隐隐作痛的腹部渐渐平缓了下来。 她有些昏昏欲睡,忽然听见李渊在她耳边轻声说道:“秀秀,给朕生个孩子吧!” 许秀猛地清醒了过来,皱眉看向李渊,只见他嘴角含笑,眉眼温和,神情却认真得很。 见她没有应声,李渊又软着声音求她:“秀秀,朕已经这样大的年纪了,给朕生个孩子,可好?” “不好。”许秀硬邦邦地说道。 李渊没想到她拒绝得这样干脆,眉宇间浮现出受伤的神色:“为何不好?” 为何不好?当然是因为我现在年纪太小了啊!许秀知道这理由靠不住,她这个年纪在现代也许还小,但是在十四五岁便成亲的古代,有的人娃娃已经会走了。 “因为……”她随便找了个借口,“因为臣妾害怕啊!” “皇上,您看您现在想做什么事,都要瞻前顾后的,连您宠着臣妾,对外都从来不说。” 许秀说道,“若是臣妾真的怀了身孕,就算孩子能生下来,难道您真的能保证他平安长大吗?” 她掰着手指头数:“连臣妾不出玉灵阁都知道,九王爷一个,周将军一个,骆公子一个,各个只怕都心怀不轨。皇上也不要说什么您能保着臣妾平安的话,您现在为了对付他们都已经费尽了心力,哪里还有精力顾着臣妾?” “况且若是臣妾怀孕生子,那么皇上就又多了一个软肋,旁人对付皇上,岂不是更加轻松了?臣妾不能将皇上置于危险之中。” 许秀一边说一边在心里夸自己真是个小机灵鬼,这番大义凛然的话说出来,李渊听了只怕要感动死。 果不其然,她说完之后,李渊的神色便黯淡了下来。 “是朕太没用了。”他用力将她抱在怀里,几乎要将她的肋骨勒断了,“秀秀,你再等一等,只需要再等几个月,就不必这样遮遮掩掩了。” “到时候,朕要封你做皇后,你给朕生三个……不,生五个孩子,好不好?” 许秀无语,一把推开了他:“皇上,您当臣妾是老母猪呢?” “臣妾就算是生,也只生一个!”她信誓旦旦地说道,“皇上要是嫌少,就去找别人给您生,别打臣妾的主意!” “一个便一个,朕只想和你生孩子。”李渊又黏了上来,“秀秀要是只生一个,那朕就好好养着他一个!” 轮到许秀怔住了:“您可是皇上,膝下就一个孩子,只怕……不好吧?” “没有什么不好。”李渊的眉间带上了一丝倦色,“父皇膝下共有十五个皇子,九个公主,你可知道如今还活着的有几个?” 他有些苦涩地笑了笑:“如今除了朕之外,皇子只余五人,而除了最小的崇福公主还在祝太妃膝下养着,其余的公主,皆送去和亲了,无一留在京城。” “秀秀,朕这皇位,是踩着其余兄弟的骨血登上的。”他低声说道,“朕在登基的第一天便在想,朕不会让自己的子嗣重蹈覆辙。” 许秀被他话语间的寒意冻住了,半晌,才小声问道:“可要是臣妾生了个女儿呢?” 李渊笑了,他一笑的时候,眼中冰雪消融。 “那么,咱们大周就要迎来第一位女皇了。”他温声说道。 第195章 这也实在太荒唐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眼看着快到年下了。 别处不知道是个什么光景,玉灵阁里面,吕公公早早地就将过年时用的灯笼等一应物品送了过来,还要亲自帮她们挂上,被许秀三言两语给打发走了。 这些事自然是要自己做,才有过年的味道嘛,当时许秀是这样想的。 可现在她后悔了,非常非常后悔。 “秀秀,你瞧瞧你擦的桌子,抹布也不知道洗一下,在桌上画符呢?”方夏中气十足的声音传了过来。 许秀认命般叹了一口气,她怎么就忘了呢,夏夏可是个有洁癖的,要是把吕公公留下来,自己是不是就不用受这罪了? “啧啧啧,许秀你认真一点。”方夏看不下去了,从她手中夺过抹布,将她挤到了一边。 许秀讨好地对她笑:“夏夏你真厉害!桌子交给你了,我去扫地!” 没一会儿功夫,她便和自己的扫帚一起被赶了出去。 “你还是别在这儿添乱了。”方夏满脸嫌弃,“你要是闲得慌,就去小厨房把白菜剁了吧,晚上我给你包饺子吃。” 许秀乖乖地去了,兢兢业业剁了半个时辰,方夏来看了一眼,脸上总算露出了点笑:“还不错。” -- 第207页 她得寸进尺:“夏夏我想吃三鲜馅的饺子!” 方夏在吃上一向对她宠溺得很:“成,你让白芷去御膳房要些虾来,我晚上包给你吃!” “再包些牛肉的,妙妙喜欢吃!” “还用你说,早就备好了,就是不知道她有没有时间过来。” “她怎么也会想法子过来一趟的。”许秀「嘿嘿」笑,“今天可是小年夜呢!” 方夏抿着嘴笑,见她在小厨房里碍手碍脚地转来转去,干脆就把她赶了出去:“白芷和翠柳两个剪窗花呢,你跟她们凑热闹去,别在这儿烦我。” 许秀乐得不用帮忙,用手在盘子里抓起一只炸好的小黄鱼丢进嘴里,又顺走了两个,哼着自己编的调调便往外走去。 刚一出小厨房,迎面就撞到了李渊和姜公公。 “秀秀吃什么呢?”李渊看上去心情不错的样子。 “夏夏炸的鱼。”许秀顺手塞了一个在他嘴里,“怎么样,好吃吧?” 姜公公脚下一转:“皇上,奴才去找几个人来将院子里的雪清了。” 御膳房的刘公公可是说了,晚上他们几个不用当值,要好好地喝些酒呢,他才不要在皇上跟前儿,再看一会儿他晚间就不用吃东西了。 李渊没理他,那黄鱼炸的酥脆,咬下去满口生香。 他点点头:“方宝林的手艺自是没得说。” “嘿嘿,那当然了!”听他夸了夏夏,许秀高兴得很。 她自然而然地拉着李渊的手往里走,边走边问道:“你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晚间要留下来用膳吗?夏夏晚上包饺子,你喜欢吃什么馅的跟我说,我去求夏夏包!” “今日没什么事,就想着早些过来看看你。”李渊说道,“不过晚间不能留在你这边用膳了,朕要去松鹤宫陪母后的。” “那好吧,你没口福了。”许秀听了心里头有一点点失落,不过也就只有一点点罢了,李渊要是在这儿,妙妙来了岂不是不方便? 她掰着手指头数给他听:“夏夏晚间要做鸡髓笋、火腿炖肘子、蟹粉狮子头、油泼沸腾鱼……” “快别说了,再说下去朕在母后那儿只怕一口都吃不下去。”李渊笑着说道。 两人到了内殿,李渊自个儿将大氅摘了挂好,不嫌弃她刚才抓过炸鱼的手上油腻腻的,将她的手包在了自己的掌心:“眼看着快到年下了,宫中嫔妃的家人可进宫磕头,你在许家有没有想见的,可以趁着此次见上一面。” 许秀忙不迭地摇头:“没有没有,不用不用,没什么好见的。” 她一个人也不认识,到时候见了连人都叫不上来可怎么办? 李渊对她的态度倒是觉得正常,他从前命人彻查她身世的时候便清楚,她的生母去的早,如今的许夫人是继室,对这个嫡女非但不亲近,反而有几分害怕,尤其是在庶女被推下湖淹死之后,更是不和她有任何来往了。 “当初朕命人彻查过那桩事。”李渊思来想去,还是说了,“秀秀,你为何不辩驳呢?” “啊?”许秀一头雾水。 “当初许悠之死其实与你没有什么关系,你为何不对旁人说?” 许秀立刻明白了,他所说的,是被原主顶替了选秀机会的那个庶妹。 她不知道其中内情如何,于是只是咬着下唇,做出一副十分受伤的样子:“皇上为何去查臣妾?” 李渊立时便慌了,连声解释道:“秀秀你不要多想,朕并非信不过你,朕去查的不止你一个,所有进宫的嫔妃,都是要好好查一查底细的,你说是不是?” 许秀把头偏到一边去不看他:“皇上说是,那便是吧。” 她做出一副不愿再说此事的样子:“皇上不必对臣妾解释这些的,臣妾在许家也没有什么想要见的人,往后若是还有这样的机会,皇上也不必来问臣妾,帮臣妾一并退了就是。” “好好好,朕知道了。”李渊哪敢再问,将此事放下不提。 许秀松了一口气,又想起他说晚间要去太后那儿用晚膳,便问道:“皇上,今夜宫中是不是不需要下人当值?林公公能不能有时间过来玉灵阁一趟?” “倒是不用人当值……你找林公公做什么?”李渊问道。 许秀咳嗽一声,含含糊糊地说道:“自然是因为一些买卖……” 她在后宫里面卖养颜膏的事,李渊是知道的,听她这样说,便也没有追问下去,只是笑着摇摇头,说道:“今日林公公即便有时间,恐怕也来不得你们这里了。” “啊?为何?”许秀顿时失望得很。 “自然是被顾铉之在母后面前寻了个借口,给拉走了。”李渊心中一叹,看来这顾铉之是真真上了心,只盼着林公公能坚定些吧,否则要他在母后面前怎么开这个口。 难道他能对母后说,顾大人看上了您身边的林公公,还望您成人之美,成全他们两个? 这也实在是太荒唐了! 第196章 你怎么报答朕 李渊惦记着去松鹤宫,只在玉灵阁里坐了一会儿就走了,不过走之前还是被许秀磨着给她们写了几副对联。 “皇上的字纵逸雄劲,铁画银钩,遒劲酣畅,贴在玉灵阁门口,臣妾天天看着对联就能想起皇上!”许秀的奉承话不要钱似的往外说。 李渊被夸得飘飘忽忽,却还没忘了讨价还价:“朕要是帮你写了,你怎么报答朕?” -- 第208页 “皇上说怎么报答便怎么报答!”许秀一口应了下来。 内务府其实是送了对联过来的,可她见过李渊的字,怎么看那对联上的字都觉得不好看。 李渊微微一笑,凑到她耳边轻声说了一句什么。 许秀的脸一下子就涨红了:“李渊你、你……” 李渊气定神闲地看着她:“如何?秀秀你若应了,朕便帮你写。” 许秀「你」了半天,终于挤出了一句完整的话来:“你是流氓!” 李渊不说话,只是看着她笑,她捱不过,伸手在他胳膊上拧了一把:“行了行了我答应就是了!你快写!” 李渊心满意足,挥毫写了几副,临走的时候还特地提醒她:“秀秀可别忘了。” 一个杯子迎面向他飞来,被他轻轻松松接在了手中。看着恼羞成怒的许秀,李渊哈哈大笑着推门而去。 正好进来的方夏满脸莫名其妙:“皇上今儿是怎么了,心情怎么这么好?哎呀,秀秀你的脸怎么这样红,不会是发烧了吧?” “没有没有!这屋里也太热了些,明儿得叫白芷少烧些炭才是。”许秀用手掌扇着风说道。 “昨天不是你说冷,白芷才多添了一个炭盆吗?”方夏毫不留情地戳穿了她,“青天白日的,你们是在屋里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吧?” “才没有!”许秀像是被踩到了尾巴一样跳了起来,“我让李渊给咱们写对联呢!你看看,墨迹还没干!” “行了行了我信了你了。”方夏敷衍地说道,“饺子包完了,那两个丫头说,王昭容身边的侍月约了她们,晚间一起吃酒,我瞧着没什么事就让她们先走了,至于咱们两个,就等妙妙来再一起吃饭吧?” “妙妙今天来不了了。”许秀把刚才李渊说的话重复了一遍。 方夏颇为惋惜:“今天的菜有好几个都是她最喜欢的。” “白芷和翠柳都不在,李渊和李潜也不来,妙妙被顾墨白拉走了——今晚上岂不是只剩了咱们两个?”许秀掰着手指头说道,“你少做些菜,不然都浪费了!” “我每样都只做一点。”方夏不肯,“到时候剩下的你全吃光就是了。” “为什么不是你全吃光?” “因为你能吃啊!”方夏说得理直气壮,“你忘了从前的时候,你加班回家都是要吃两碗饭的!” “那是因为我忙起来的时候没空吃饭啊!”许秀试图反抗,“现在我又不忙,一日三餐好好吃着,早就吃不下两碗饭了!” “你可以的。”方夏拍了拍她的脑袋,见她还要张嘴反驳,塞了一个卤鸡翅在她嘴里堵住了她的话,将此事定了下来。 许秀捏了捏自己的腰,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比之前粗了不少。 “哟,啥时候开饭啊?”林妙妙的脑袋从门口伸了进来。 “妙妙你怎么来啦?”方夏拉她进来,“秀秀刚才还说,顾墨白把你找去了,你今晚上可能不会来了呢!” 林妙妙从桌上拿起一根鸡翅:“我管他呢,好不容易今晚上不用当值,不来你这里蹭饭我不是傻了?” 她一边啃着鸡翅一边翻白眼:“我和你们说,顾墨白他不知道抽了什么疯,这几天一直往太后那里跑,我躲都躲不开,还句句话都要带上我。” 她端着架子学顾墨白说话:“十三王爷天资聪颖,刻苦用功,你说是不是啊林公公?太后娘娘看着又年轻了许多,定是林公公伺候得周到。 皇上一心惦记着太后娘娘,听林公公说您前儿不小心磕碎了一个镯子,今日就命臣给您挑了一副水头极好的送来……” 她心里头怄得慌:“本来这后宫里面就流言四起,他毫不避讳,这几天连太后看我的眼神都不对了!” “说就说呗,你自个儿不是都说了嘛,你如今是个太监,他还能向太后求娶你不成?” 许秀心大得很,“我看啊,妙妙你就是太在乎他了,随便换成一个别的男人,你才不会放在心上。” “不提他不提他!”林妙妙甩甩头,好像要把那个恼人的身影甩出去,“夏夏我要吃牛肉馅饺子!” “给你包了呢!”方夏笑着说道,“你们再等一会儿,我这就去烧水煮饺子去!” 林妙妙从怀里掏出一副叶子牌来:“没有扑克牌,咱们拿这个凑合凑合!” 许秀看着稀奇:“这个怎么玩?” “就和扑克牌差不多。”林妙妙的脸上露出笑来,“我最近常看太后和几个太妃凑在一起玩儿,来,我教你!” 等方夏把煮好的饺子来叫两人端菜的时候,许秀已经输给了林妙妙快五百两银子了。 “夏夏救我!”许秀哀嚎。 “不能赖账的!”林妙妙警惕地看着她,“刚才是你一直要玩下去的,如今输了可不能不给!” 许秀苦着脸:“夏夏,她管我要银子。” 银子都在方夏手里收着,听她这么说,方夏叉腰冷笑道:“谁让你愿意和她赌,要银子没有,你拿别的抵账吧!” 许秀捧出自己的首饰盒,往林妙妙跟前一推:“看上了哪个你自己拿吧!” “我现在可是个太监,要这些什么用?”林妙妙不买账。 “那、那……”许秀拼命想着自己还有什么可以给她抵账的,忽然眼睛一亮,“你等我一下!” -- 第209页 她趿拉着鞋子就往寝殿跑。 林妙妙狐疑地问方夏:“她不会是跳窗户跑路了吧?” 所幸许秀很快便回来了,手里头拿着一个珠子:“这个给你吧!” 第197章 哀家想明白了 林妙妙把那珠子接了过来,放在眼前细细打量着:“这是什么东西,你不会拿了一个玻璃球糊弄我吧?” “玻璃球在这个时代,那可是了不得的好东西!”许秀歪着头说道,“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不过是我那个疯子表哥之前送我的,想必肯定值钱!” “骆清给你的?那应该是个好东西。”林妙妙毫不客气地收了下来,揣进口袋。 “嘿嘿,那咱们两清了啊!”骆清给许秀留下了深深的心理阴影,这东西之前她觉得好看,放在桌上当镇纸,如今看着心里头就堵得慌,索性扔到了角落里。 如今给了妙妙,她觉得一身轻松。 “你们俩快来帮我端盘子!”方夏站在门口喊了一声。 “来了来了!”两人不敢磨蹭,立刻便起身跟着去了小厨房。 松鹤宫里,李渊正慢慢喝着酒,听李泽兴奋地说他这些日子学到的东西。 自从他将调查那酿酒师一事交给了李泽,李泽整个人都冲劲十足,不像从前一样怕他了,在他面前也敢说笑了。 “顾大人说臣弟的字笔力不足,让臣弟学着雕刻玉石,以锻炼腕力。”今日是小年夜,李泽也喝了些酒,清秀的脸已经红了。 “顾铉之说得没错,你且先跟着他练,待过些日子,朕会亲自验查。”李渊淡淡说道。 李泽脸上的笑容一僵,下意识就去看太后。 太后却没有像从前一样护着他,而是点头道:“泽儿从前不喜宫中的夫子,如今难得与顾大人投缘,自是应当好好听顾大人的话。” 李泽叹了一口气:“儿臣知道了。” 太后听了,感慨道:“泽儿如今真是长大了,从前哀家若是劝你好生念书,你早就有一大通歪理等着哀家了,现在倒是懂事了许多。” “从前是儿臣不懂事,如今儿臣想着替皇兄分忧,才发现自己什么都不懂。”李泽低头抿了一口杯中的酒,说道。 他从前一直觉得自己聪慧过人,是皇兄不喜欢他,所以才冷着自己,什么都不肯交给自己去做。 可如今皇兄给了自己任务,他却几次险些说错话,幸而有顾大人在一旁周全,才没能露出破绽来。 他心里有些挫败。 李渊看他的神情,便知道他定然是察觉出了自己与顾铉之的差距,于是说道:“十三弟聪颖,所欠缺的无非是历练罢了。你若心中没底,就少言多听,看顾铉之是如何去做的,揣摩他一举一动的用意,待时间久了,自然也知道应当如何去应对了。” “是,臣弟明白!”李泽说道。 太后见兄弟两个难得都心平气和地说话,心中高兴得很:“皇上,哀家听说你前些日子给老九送了不少东西去,难为你还惦记着他。” “都是自家兄弟,虽然九弟从前做错了,朕也不会对他太过狠绝。”李渊说道。 听到母后提起九王爷,李泽心里头一下子就别扭起来。他有心想和母后说,九哥一直在他耳边暗示皇兄如何薄待他,可他自己亲眼看了,皇兄根本没有薄待九哥的意思,都是九哥自己擅自揣测的。 然而他又怕自己当着皇兄的面说了,皇兄与九哥的关系更差,不管怎么说,两个都是他的兄长,他虽然知道他们因为这个皇位,永远都不可能和睦,可还是希望他们之间能放下那些偏见来。 为此,他还特地写了一封信给九哥,让赵先生一并带过去。 李泽又想起赵先生来。自己并未同皇兄提起赵先生想随车队去寻九哥,不知为何,他却能跟着一道走了,莫非是他自己同皇兄说的? 酒劲上头,李泽有些晕乎乎的,不愿想那些伤脑筋的事,只想挑些快活的说。 “皇兄,您和许婕妤,快些给臣弟生个小侄子吧!”李泽傻笑着说道,“这宫里头好些年没有小孩子了,臣弟看着淮哥儿家的双生子,恨不得把人拐到花间阁里养着再不还回去了……” 奇怪,皇兄怎么变成了两个,还在他眼前晃来晃去?李泽往榻上一歪,干脆地就睡着了。 李渊满头黑线,从前被太后催生也就罢了,如今李泽胆子倒是大了,竟然也敢催到他头上。 再一转头,太后哭笑不得地叫了人来,将李泽扶到了里面去睡。 李渊看太后的面色虽然不大好,可也没有动怒,便知道她已经没有从前那样排斥秀秀了。 “母后……”他开口道。 太后抬手止住了他的话:“皇上不必同哀家解释。” 她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哀家也想明白了,许婕妤到底不是沈氏,她们行事举止截然不同,怎么会是同一个人呢?哀家就算不愿见她那张脸,可生成那个模样,也不是她自己能够选择的。” “皇上难得对哪个女子上心,哀家若是还拦着,只怕这皇孙有生之年是抱不上了!” 李渊微微皱眉:“母后说得什么话,您可是要长命百岁的,莫说孙子,重孙也能承欢膝下!” “皇上这话说得轻巧。”太后长吁短叹,“你转年就二十有二了,先帝这么大的时候,已经……” -- 第210页 李渊头疼得很,连忙打断了她的话:“儿臣答应母后,到明年年底,一定让母后抱上皇孙!不过若不是皇子,公主母后也要一视同仁。” “那是自然!”太后大喜,“公主最好,软软糯糯,雪团子一样的小人儿,哀家光是想想,都觉得心要化了!” 太后也喝了些酒,当下就要去翻自己的库房,看有什么好东西留给香香软软的小公主,被李渊及时拦住了。 “母后急什么,最快也要到明年呢!”李渊哭笑不得。 “说的是,说的是。”太后连连搓着手,巴不得立刻便到了明年,然而忽然又担心了起来,“皇上,那周家……” 李渊脸色冷了下来:“母后放心,一切已经准备妥当。” 他放下酒杯:“朕捧了淑妃多年,如今乍然冷落了她,她定是忍不下去的,更何况朝中已有人屡屡弹劾周将军,一番逼迫下来,他就要忍不住了。” “明年三月,北越皇子并使节进京,周将军已经上书称,北越狼子野心,为保京城平安,他愿带军班师回京,驻守在京外的凤鸣镇中。”李渊微微眯了眯眼睛,“朕已经允了。” 第198章 还请母后帮忙 朝堂上的事,太后向来是不参与的,皇上愿意说,她便听上一听。 闻言,太后只点点头:“你心中有数便好,若是有什么需要哀家做的,尽管对哀家说。” “旁的倒是没有,只是儿臣听闻母后似是对楚家嫡女有意,想帮十三弟定下来?”李渊问道。 太后也不瞒着他:“哀家瞧着那孩子十分讨喜,问过泽儿,他却说对那人没什么印象,全凭哀家做主。” 说着她便笑了:“也不过就是先看着,泽儿如今年纪还小,等上两年再定下来也不迟。” “儿臣也觉得楚家嫡女不错,母后再问问十三弟,若是没什么想法,先定下来也好。” 太后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颌首道:“既然皇上也这样说,那么哀家便趁着年下,各家夫人进宫请安的机会,留楚夫人说说话,探探楚家的意思。” “这些事母后做主便是。”李渊端起酒杯喝了一口。 太后叹了一口气:“皇上,不是哀家催着你,后宫里头后位空悬,总归不是个办法。从前你说是要压着淑妃,可如今眼看着要清理周家了,你心里也当有个章程。” “儿臣心中有数。”李渊不愿多说。 太后借着酒劲,拉住了他的手,情真意切地说道:“曼青那个孩子,当初便是哀家一力推举她入宫的。哀家知道你对她并没有男女之情,可她到底也在宫中侍奉你这么多年了,往后无论是谁当了皇后,皇上都要善待她才行。” “儿臣知道,母后放心。”李渊知道太后在这些事情上一向很有分寸,不会因为王昭容是她的侄女,便想着要让他立王昭容为后。 “哀家出身不高,这些年根本帮不上你什么忙。”太后也有些醉了,她抬手抚了抚李渊的额头,“哀家从前常想着,若是渊儿不去争这皇位该多好。管他什么江山社稷,谁爱当皇上就谁当!渊儿当个闲散王爷,哀家到时候出了宫去,你府里住几天,泽儿府里住几天,多自在啊!” 李渊没有说话,只是紧绷着的脸稍稍放松了些。 “哀家刚进宫的时候,觉得这皇宫真大啊!走啊走,一整天都逛不完。后来住了两年,又觉得这皇宫真小啊,抬起头就四四方方的一片天,这辈子都走不出去。” “母后若是想要出宫去逛逛,儿臣找几个身手好的侍卫护着您出去便是。”李渊说道。 “真的?”太后眼睛一亮,随即又摇头叹道,“若哀家还是从前的王美人也就罢了,可哀家如今是王太后,怎么能离开皇宫?皇上就别哄哀家开心了。” “儿臣说的是认真的。” 太后仍旧摇头:“即便皇上真有这个孝心,这后宫里头一大把琐事,哀家怎么能说丢就丢了?” 她又笑道:“哀家不是催你,管了这么多年,再管上个一年半载的,也是无妨的。立后是大事,皇上当三思而后行。” “儿臣知道,只是要辛苦母后了。” “哪有什么辛苦。”太后说道,“最初的时候,这后宫里头确实有不少争风吃醋的事,可这些年皇上鲜少踏足后宫,那些个嫔妃争宠的心也就淡了,说起来,最近两个闹腾的,还是方宝林和许婕妤。” 说着她便笑了:“那两个从前见了面恨不得掐死对方,如今倒是消停了,住在一处还和和睦睦,哀家听说两人现在要好得很,可见人和人之间还是要多相处的。” 听她说到许秀,李渊也微微笑了起来:“她们现在确实要好。” 他想起之前秀秀求他让他放方夏出宫一事:“母后,儿臣有件事想要同您商议。” 太后打起精神来:“皇上说便是。” “是方宝林的事。”李渊说道,“母后也是知道的,当初选秀的时候,儿臣并不想留下方宝林,是李潜一再恳求,儿臣才应下的。” 太后回忆当初的情形,确实是这样。 “李潜对儿臣一派忠心,儿臣当初留下方宝林,也是有逼一逼他的意思。”李渊抬手捏了捏眉心,颇有些头疼,“他们两个青梅竹马,李潜对方宝林从小便言听计从,甚至连入宫这样的事,方宝林说了,他便替她去求。” -- 第211页 “儿臣恼他这样毫无底线,他这种性子,往后定是要吃亏的。” 太后笑出了声:“潜哥儿是个忠厚的好孩子,吃亏不吃亏,他根本不在意。哀家听说,他进宫当差这么久,非但一分钱的银子没拿到,还倒贴了不少,皇上,这亏可是你给他吃的。” 李渊有些尴尬,咳嗽了一声:“淮安王府什么时候缺过银子,儿臣罚他,自然是因为他做错了事。” “儿臣想说的是,儿臣对方宝林毫无感情,如今眼看着两人之间终于有了些眉目,想着或许能够成人之美。” 太后收起了笑来,摸着下巴道:“这事办起来有些麻烦,若是从前方宝林未曾侍寝,皇上放她出宫去便是,可她既然已经侍寝了,却是不能这样轻松便离宫了。” “当初儿臣有些欠考量了,只恨李潜能亲手将人推到儿臣身边,却没想到之后该如何做。” 李渊轻轻摇了摇太后的胳膊,“母后,此事儿臣不知该如何是好,还请您帮帮儿臣!” 他难得有这样近乎撒娇的举止,太后心口一热,哪里还有不答应的:“渊儿放心,一切交给母后便好!” 李渊脸上露出一个笑来:“儿臣知道母后一定有办法!” 太后已经开始琢磨起这件事情:“若想要将方宝林全须全尾地放出宫去,皇上还得告诉哀家,对方家是如何打算的。毕竟潜哥儿是淮安王嫡子,若是方家真的成了罪臣,即便是宫里头这些事摘干净了,淮安王也不会允许潜哥儿娶罪臣之女的。” “母后放心,方家无事。”李渊说道。 “既如此,哀家便要好好想想这事该怎么办了。”太后一边思索着,一边想到,泽儿说的果真没错,自从渊儿同那许婕妤好上之后,确实笑的比从前多了。 还有方宝林这样的事,渊儿从前是个冷漠的性子,哪里会管旁人如何? 如今竟能求到自己这里,想找个稳妥的法子,可见确实多了些人情味。 这样想着,她对那许婕妤的厌恶又少了些。 第199章 妙妙你怎么办啊 玉灵阁这边,许秀已经喝多了。 “我……我和你们说。”许秀一脚踩着椅子,豪气万千地打了个酒嗝,“谁说我、我是钢铁直女的,我可是连、连皇上都迷……迷倒了!你们一个……一个个,太……太没用了!” 方夏和林妙妙像是看耍猴的一样看着她,嘴里时不时附和:“对对对,我们没用,我们没用。” 许秀对俩人的态度十分满意,她指着方夏说道:“夏……夏夏,这么长时、时间,你还搞不定一个李、李潜,你怎么……怎么一回事?” “李潜不开窍,我有什么办法呀。”方夏有些愁,“我觉得我就算对他说李潜我喜欢你,他八成都会出去找个叫李潜的拎到我前面。” “笨!”许秀恨铁不成钢,“你就、你就……” 她一个踉跄没站稳,吓得林妙妙跳起来拉住了她,这才没有一屁股坐在地上。 林妙妙把许秀按在了椅子上,打趣道:“秀秀,你说夏夏要怎么做才好啊?” “嗝——”许秀又打了个嗝,听林妙妙问,指着方夏说道,“你就、就去睡了他啊!” “啊??” “你睡、睡了他,他就知道……知道自个儿叫、叫李潜了。”许秀满脸求夸奖,“睡完……睡完了,你得负、负责,他跑不掉。” 方夏无语:“秀秀,不能因为你和皇上睡成了,就叫谁都睡了再说。” 林妙妙在一旁乐呵呵地说道:“我倒是觉得这主意不错。” “秀秀喝醉了说胡话,你跟着掺和什么?”方夏翻了个白眼。 “我说真的呢。”林妙妙给她分析,“虽然我对那个李潜不了解哈,但是听你们说就知道,他是个老实人。” “我觉得你这句老实人好像在骂人。” “不要在意这些细节。”林妙妙挥挥手,“你看啊,你就是他的女神,女神知道什么意思吗?就是他一直只敢仰视你,从来不敢奢求你能和他在一起!” “你就算跟他说了你喜欢他,对他来说,也只会觉得这件事不可能发生,你是女神嗳,女神是什么,是天上的月亮,是全款在魔都买房,是只能仰望不能碰触的存在!” “只有你真的跟他睡了,他才会实实在在地相信女神竟然从天上下来了,确确实实地喜欢上了他。” “嘿嘿,夏、夏夏你看,妙妙也和我……我说的一样吧?”许秀一脸得意。 方夏有些狐疑地看着她们两个,犹犹豫豫地点头,刚点了一半,猛然醒悟,使劲摇头:“差点让你们给忽悠了!不行,现在秀秀不清醒,等明天她酒醒了我再问问她!” “嗐,人生苦短,喜欢就上呗!”林妙妙喝了一口酒,“你瞧瞧我,当初就是浪费了大好的青春,如今变成了太监,说什么都晚啦!” 许秀拉着她的手,嘴一扁眼泪就往下掉:“妙妙,妙妙,你说、说你现在怎、怎么办啊?” “好端端的哭什么啊?”林妙妙慌得拿袖子给她擦着眼泪,“我自个儿都没哭,你怎么倒是哭了。” 许秀的眼泪越擦越多:“我……我心里难受!” 她捂着心口:“我、我知道你忘……忘不了,我看……看见好几回,你……你喝醉了哭。顾、顾墨白他不是人,他……他对你…… -- 第212页 不好,可是他、他又来找、找你了,你怎么办啊?你怎么办啊?我不想……不想看你……看你哭了……” 她本就口齿不清,如今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更是把一句话说得断断续续。 “我有什么好哭的。”林妙妙在她背上轻轻拍着,“没事,没事啊秀秀,我早就不哭了。我放弃了他一棵歪脖子树,收获了一片大森林呢!” “你、你骗人。”许秀抽着鼻子说道,“他的围……围巾你还……还留着呢……” 林妙妙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不过就是忘了扔罢了。” “你骗人。”许秀忽然坐直了身子,认真地盯着她说道,“之前夏、夏夏替你收……替你收起来,你以为、以为她给……给你扔了,半、半夜翻垃圾……垃圾桶来着!” 方夏见势不妙,连忙走过去拉住许秀:“秀秀,你喝醉了,快去睡觉吧!” “我……我没醉!”许秀力气大得很,“妙……妙妙,要不你、你给他个机……机会吧,你听他……听他解释,要是不、不满意,我、我们帮你揍……揍他!” 林妙妙忽然咧嘴一笑:“哎呀不要说这些了,要是从前还有可能,我现在是太监,太监哎!怎么可能和他在一起呢?” 笑着笑着,她也有些鼻酸,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都是上辈子的事啦,不说了不说了!” 许秀还要说话,被方夏连拉带拽推进了寝殿,等方夏安顿好她出来的时候,林妙妙已经走了。 她对着桌上的残羹冷炙,忍不住也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一轮残月挂在空中,林妙妙沿着宫道走着,一阵风吹来,不由裹紧了身上的衣裳。 晚间又下了一阵子的雪,她每走一步,就能听见脚下咯吱咯吱地响,声音飘在空荡荡的夜里。 几个小宫女有说有笑地迎面走来,见了她,都乖顺地行礼,叫一声林公公,等她点头应了之后,寒暄几句,又笑闹着走开了。 远处不知哪个宫殿里传来一阵丝竹声,她站在原地听了一会儿,无端端地就觉得有点孤独。 摇摇头将乱七八糟的念头赶了出去,她才绕过墙角,迎面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顾墨白一身白衣站在那里,月光清凌凌地照在他的身上,和周遭的一切格格不入。 见她来了,他大步走过来,解开自己的斗篷就要披到她的身上,然而似乎怕她生气,犹豫了一下,只是将斗篷放到了她的手里。 “妙妙。”他叫她的名字,像从前千百次叫她一样。 林妙妙的心无端端就漏跳了一拍。 第200章 太晚了 “顾大人。”林妙妙后退了一步,拢起手来,冷淡地应了一声。 顾墨白眼中闪过一丝受伤的神色,林妙妙微微低下头,只当什么都没有看见。 “妙妙,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送你回松鹤宫。”他说道。 林妙妙将斗篷还给他,他却不接,她只能收回胳膊,将斗篷搭在臂弯间:“顾大人怎么知道我要回松鹤宫?” “你刚从玉灵阁里出来,除了松鹤宫,你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顾墨白跟在她身后半步远。 林妙妙弯了弯唇角:“说的是,我确实没有别的地方可去。”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顾墨白身上独有的清冽气息,合着冬夜冰冷的空气一并灌入了她的肺里:“顾大人为何这么晚还在这里?” 身后那人一时没有说话,就在林妙妙以为他不会回答了的时候,才听到他低低地说道:“因为我也无处可去。” 他话语中的寥落,让林妙妙的心微微刺痛了一下。 是啊,她还有秀秀和夏夏,而他……什么都没有了。 “顾大人这话说得不对,据我所知,皇上不是在京中给您开了宅子么?”林妙妙每说一句话,呼出的哈气就飘散在空中。 “那宅子里空荡荡的,和在别处也没什么区别。” “顾大人该娶亲了。”林妙妙笑着说道,“娶了亲,府里就热闹了。” 她的手腕猛地被人拉住,脚下一滑,险些摔倒。 林妙妙心中本来就有些莫名其妙的委屈,此刻突然爆发了出来。 她一把甩开顾墨白的手,怒道:“顾大人这是什么意思,这样拉拉扯扯,你不要名声,我还要呢!” 顾墨白的斗篷被她扔到了地上,她往后走了两步,同他拉开了距离:“你不必整天缠着我了,有什么话今晚上一并说出来,往后别来烦我!” 顾墨白看着她眉头紧锁,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心中酸涩。 这分明就是妙妙啊,就算现在长相与从前截然不同了,可她的神情一点都没有变。 他怎么就没认出来她呢? “妙妙,你别生气,我……我就是……”他一时说不出话来。 从前妙妙生气的时候,他是怎么哄她的呢?顾墨白想啊想,却什么都想不起来。 对啊,从前他就算惹妙妙生气了,她最多也不过就是不理他了,跑到两个闺蜜跟前嘀咕些什么,等再回来的时候,就又变成他那个笑嘻嘻没有烦恼的妙妙了。 她的自愈能力很强很强,即使有了负面情绪,往往没等他发现,她就已经自我消化了。 他从没有哄过她,根本不用他哄,她自己就能将自己哄好了。 -- 第213页 “顾大人到底有没有话想说?”林妙妙有些不耐烦地说道,“你要是没什么说的,那我就先走了,这大冷天的,再站下去要感冒。” “妙妙,对不起,我知道我对不住你,你能不能原谅我?”他低声下气地说道。 林妙妙被他逗笑了:“顾大人,你这话听着过于天真了,什么时候这世道变成了别人说对不起,我就一定要原谅了?” “我知道当初我离开你是我不对,但是我没有想着要和你分手。”顾墨白的脸上浮现出懊丧的神情来,“我是有理由的……” “你从来都有理由。”林妙妙冷淡地说道。 她鼻尖发酸:“顾墨白,你从来都是有理由的。” “高考的时候,我追着你报了和你一样的城市,后来出了成绩,你被另一个城市的大学录取了,因为你思来想去,觉得另一所大学的专业更好一些。” “上大学的时候,我每个星期都要坐四个小时的高铁去找你,你从来没有来找过我——不,你甚至从没有去车站接过我,因为你有做不完的实验,不愿在路上耽误时间。” “我想你的时候给你打电话,十个有九个你都不会接,因为你在图书馆专心学习,不愿被我打扰,所以手机都是静音的。” “顾墨白,你的理由都是那么义正言辞,我心里就算委屈,也不能跟你抱怨,不然不就是我不懂事了吗?我的那些情绪,在你的梦想面前算得了什么,我在你的梦想面前,又算得了什么。”她语气平静地问,“你说吧,你这次又有什么理由呢?” “我……”顾墨白忽然觉得言语都变得苍白无力,他想好的话怎么都说不出口,最后只剩了一句,“这些你为什么之前都不和我说呢?” 林妙妙气得笑了起来:“怎么,事到如今还变成我的错了?我没和你说过吗?每一件事我都和你说过!是你根本没把我说的话放在心上!” 她的胸脯起起伏伏,无数的委屈汹涌扑来,将她几乎淹没了:“顾墨白,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天,我想的都是要好好和你走下去!既然你忙,那我就迁就你,两个人相处,总有一个人要牺牲得多一些,不是吗?” “我事事都想着你,可是你呢,你想过我吗?在你的世界里面永远都有比我更重要的东西,我永远都排在后面,永远都是你连犹豫都不用,就可以轻松放弃的那一个!” “我没有……”他的话落在自己的耳中都没有什么底气,他只能低着头,哀求她,“妙妙,你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会好好对你的,我会把从前欠你的全都弥补回来……” 林妙妙打断了他的话:“顾墨白,你知道在你走之后,我曾经救过一只猫么?那只猫被车撞了,我带着它去宠物医院,大夫说它伤得太严重救不过来了。” “我就坐在那里看着它,它长得那么漂亮,在保温箱里面张着嘴努力呼吸,然后慢慢眼睛里面的光就消失了。它受了伤,在路上等了两天两夜,也没有人帮它一把,等我想救它的时候,已经晚了,太晚了。” “我比那只猫幸运,我有秀秀和夏夏,她们救了我。至于你,你来得太晚了。”林妙妙将涌上来的泪逼了回去,对他露出一个笑来。 “顾大人,从前种种都已经过去了,你我之间就算有什么纠葛,也早就结束了。我如今是林公公,没什么别的愿望,就想着能安安稳稳过日子,而您呢,就祝您往后青云直上,实现您的理想和抱负吧!” 第201章 他是顾墨白 “皇上您瞧,那是不是顾大人?”姜公公指着月下的一个身影问道。 李渊从松鹤宫出来的时候已经快子时了,他下意识就往玉灵阁走,姜公公也吃了些酒,怕其他人伺候得不合皇上的意,还是匆匆忙忙赶过来了。 李渊顺着他的手看过去,果真看到顾铉之在雪中站着,整个人失魂落魄的,不知为何将斗篷扔在了地上。 李渊蹙起眉,走了过去,他却好像没有看见一样,还是直直地站在那里。 “顾大人,顾大人?”姜公公瞧着他模样不对,伸出手来在他眼前晃了晃,见他没有任何反应,又大着胆子去拉他,谁知刚碰到他的手,却吓了一跳。 这顾大人的手冷的像冰块一样,也不知道在雪地里站了多久。 “哎哟顾大人,今儿可是小年夜,您不回府,在这儿做什么呢?” 姜公公慌忙将地上的斗篷捡了起来,抖落上面的雪花,裹在了他的身上。 顾铉之似乎被他的动作惊动了,眼睛在眼眶中缓缓转了转,好一会儿才认出眼前这人是李渊。 他的嘴唇冻得已经失了血色,抖了抖:“皇……” 一句「皇上」还没说完,他整个人就向前扑倒了。 李渊眼疾手快将他一把接住,对着姜公公吩咐道:“把他扶到最近的宫殿里,去太医院请太医来!” 姜公公犯了难:“皇上,今夜太医院的太医都已经出了宫……” 李渊也想起今夜是小年夜,不光是下人们得了恩典不用伺候,连太医也回了府,只留下两个小药童当值。 “去玉灵阁。”他当机立断。 “奴才扶着顾大人吧!”姜公公伸手去扶,却被李渊推开了。 “你先去玉灵阁告诉许婕妤一声,这个时候她怕是已经睡下了。” -- 第214页 “是。”姜公公小跑着去了。 顾铉之失去了意识,所有的重量都压在李渊的身上。他轻易地将他扶了起来,没有耽搁,也往玉灵阁去了。 然而等他到了玉灵阁的时候,却看到姜公公急得在外面转圈。 “皇上,先将顾大人扶到内殿躺着吧!”方夏从许秀的寝殿里出来,也急得够呛。 这可怎么是好,要是平常也就罢了,可今天秀秀喝醉了呀! 她硬着头皮去叫秀秀,秀秀迷迷糊糊地醒了,一听有人病了,倒是不含糊,立刻就要起床去看看病人,可她现在站都站不稳,两个丫鬟在旁边,光是服侍她穿衣裳就已经出了一身汗。 “皇上是在哪里碰到顾大人的?顾大人这是怎么了?”方夏引着姜公公将人放到了内殿的软榻上。 “在路上。”李渊简短地说道。 玉灵阁里地龙烧得旺,加上有炭盆烤着,不一会儿,顾墨白的脸上就泛起了不正常的潮红。 方夏用手探了探,发现烫得吓人。 她向皇上告了罪,又匆匆进了寝殿,看到秀秀终于穿好了衣裳。 “头发就别、别梳了。”许秀睡到一半被叫了起来,眼下头疼欲裂。 她按着额角,抖着手接过方夏早早备好的醒酒汤,喝了一半洒了一半。 “我去瞧……瞧瞧。”她脚下飘飘忽忽的,走到门口的时候,险些撞到了门框。 李渊一眼就看出她喝醉了,走过来亲自将她扶到榻边。姜公公很有眼色地搬了椅子过来,许秀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 “这人、这人瞅着有点、有点眼熟。”她磕磕巴巴地说道,伸出手就想去戳顾墨白的脸。 李渊将她的手一把抓住:“你这是喝了多少酒?” “不……不多,就几杯。”许秀说。 李渊冷飕飕地看了方夏一眼,方夏吓得缩了缩脖子,小声说道:“就五杯桃子酒。” “以后不准给她喝了。”李渊有些嫌弃地看着许秀,说道,“喝下去之后连顾铉之都不记得了,朕你还记不记得?” “嘿嘿,当然记、记得了。”许秀冲他笑,“我、我之前把你睡、睡了嘛,我会对……会对你负责……” 李渊黑了脸:“许秀,你倒是挺有责任心的。” “那、那是!”许秀丝毫没有发现自己惹了他,心里头惦记着病人,转头看向顾铉之,“他、他发烧了,得退、退烧。” “你快些开个方子,我叫白芷去熬药。”方夏催道,“他烧得厉害,万一不退烧可就惨了。” 许秀抖着手去给他把脉,姜公公眼疾手快地在顾铉之的腕上垫了一块帕子。 只见许秀闭着眼睛,也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在仔细诊脉,过了好一会儿,才把手松开。 “寒、寒气入体,就是冻、冻着了。”她说道,“别的都、都没事,体温不降、降下来,就麻烦了。” 她叫来白芷:“去熬、熬一剂退、退热汤,把柴、柴胡换成黄芩。” 她又看了一圈,本想吩咐翠柳,然而又摇了摇头,指着姜公公说道:“你……留下,给他用酒擦、擦身子。” 似乎是头痛得厉害,她用手锤了锤脑袋,被李渊抓住了。 “你去睡。”李渊说道。 许秀摇头,指着顾墨白说道:“有、有病人呢。” “有人给熬药,有人给擦身子,没有你什么事了。”李渊将她一把抱了起来,“你去睡就是,喝了酒不好好睡一觉,明早醒来当心头痛。” “哎哎。”许秀从他肩上探出头来,“夏、夏夏,要是、要是喝了药,过两个小时还不退、退烧,你就叫我啊!” “知道了,你先去睡就是。”方夏应了下来。 许秀也确实头晕的厉害,一直到被李渊放到了床上,还觉得天旋地转的。 她此刻的脑子不大灵光,一心想着刚才那个病人在什么地方见过,似乎是很遥远很遥远的事,模模糊糊的看不清楚。 “睡吧。”李渊躺在她身侧,将她揽进怀中,说道。 她依言闭上了眼睛。真好啊,她和妙妙她们喝了酒,现在又有帅哥在自己床上…… 对了,妙妙!她猛地坐了起来,一下子磕到了李渊的下巴,疼得他倒抽了一口气。 “我、我得去看看,他是顾、顾墨白!”她摸索着就要下床,“我、我不把他治好,妙妙要伤、伤心的!” 第202章 你是不是嫌我年纪大 “顾墨白?”李渊将她按在了床上,腾出一只手给她揉着脑袋,“妙妙又是谁?” 许秀扑腾了两下没起来,后知后觉发现头被磕疼了:“疼。” 李渊见她老实了,便松开按住她的手,轻轻揉着,又问了一遍:“你说的妙妙是谁?顾墨白说的是顾铉之?你们从前就认识?” 他一下子问了好几个问题,许秀听了后面忘了前面,只是一个劲儿地点头:“认识好……好多年了。” “好多年?”李渊忽然想起顾铉之向他投诚的时候,曾说过要到玉灵阁里来一趟,他当时只以为他查到未婚妻的线索指向这里,却没想到他们竟然从前便相识。 “他叫顾墨白?”他有些吃味,“你们认识多少年了?” 许秀掰着手指头算:“初中……十三……三十……” 手指不够用了,她把李渊的手指也掰进来,数着数着就乱了:“三十减……十三是多少?” -- 第215页 李渊一愣,不知道她什么意思,还是回答了:“十七。” “十七!”许秀冲他呵呵笑,“十……十七年了!” “秀秀,你今年十七岁。”李渊提醒她。 她一本正经地摇头:“你是不是……傻?我都……都三十了!” 李渊笑了起来:“秀秀,你喝醉了。” 许秀也跟着没心没肺地笑。李渊笑着笑着,心忽然就开始往下沉,脸上的笑挂不住了。 她是认真的。 心中仿佛有惊涛骇浪刮过,李渊的脸上却不露出异样来:“秀秀,你说的妙妙,也认识十七年了吗?” 许秀连连摇头:“我们认……认识一辈子了!小时候我……我们就认识!在一……一个被窝里睡呢!” “那她现在在何处,你把她带过来给朕瞧瞧可好?” “你见……见过她。”许秀「嘿嘿」笑,“你天天见她。” “朕认不出她来,你告诉朕她是谁,好不好?”李渊哄着她。 “你真笨!”许秀喜滋滋地玩着他垂下来的一缕头发,“她就是……就是林公公嘛!你没看顾……顾墨白一直想……想娶她嘛?” “你和一个太监在一个被窝里睡?!” 许秀被他突然提高的音量吓了一跳,立时就委屈了起来:“你凶……凶什么凶!妙妙……妙妙一个女孩子,才不是……太监!” 她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然就哭了起来:“你们男……男人怎么这样,说变脸就……变脸!” “是朕不对是朕不对。”李渊给她擦着泪,“朕不凶你,朕小声问你,你别哭了好不好?” 许秀的脸变得比翻书还快,抽了两下鼻子就止住了泪:“那……那你问。” “秀秀,那林公公朕是查过的,千真万确已经净了身,你说她是女子,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他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还有你说你已经三十岁了,为何这样说?” “三……三十怎么了。”许秀撅起嘴来,“你是不是……嫌我年纪大?” “什么话。”李渊轻轻点了一下她的额头,“朕只是不明白,你分明只有十七岁的年纪,为何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许秀又有些不高兴了:“我就是三……三十了,这个许……许秀是十七,我。”她指了指自己的心口,“三十。” 李渊不明白她的意思:“这个许秀和你不是一个人么?” “才……不是!”许秀垮下脸来,伸出手指点在他的胸膛上,控诉他道,“你……你就是看我长得……长得好看,连我换……换人了都看不出来!” 李渊的心猛地一跳,从前许许多多他想不明白的地方,开始一一明朗了起来。 为什么明明前几天还恨不得杀了对方,而一场大火之后,许秀和方夏两个人就忽然要好了起来; 为什么明明与骆清之前还在私下联络,忽然间她就对骆清怕得不行; 为什么她忽然会了医术,为什么她忽然单纯得像一张白纸,为什么她忽然就……真的变成他喜欢的模样了。 原来是他一直想错了,他以为,她就是这样的人,从前的沈氏不过是被骆清所迫,不得不做出伤天害理的事情来。 可实际上,沈氏就是那样的人,现在的秀秀,只是借了这一副皮囊,而内里,是全然不同的一个人。 这说法太过荒谬,让他一时难以接受,甚至想是不是秀秀喝醉了说的胡言乱语。 可是从头细细想一遍,他竟觉得只有这样才是说得通的。 当初许秀进宫的时候,他惊骇于什么人竟这样大胆,敢在行刺之后光明正大地再回到宫中,曾经派人细细查过,虽然身份没查出什么问题,可人放到了眼前,即便掩饰得再好,也难免露出从前的习惯来。 他面上不露,实则一直在监视着她,一直到她救了李泽,他才发现她好像真的换了一个人,而后的种种,更是让他摸不清她的底细,越相处下来,他就越难以自抑地被她吸引。 她变了一个人,她真的不是从前的沈氏! “秀秀……”过了好半晌,李渊才艰涩地开口问道,“那,你会有一日,忽然再换回去吗?” 没有回答。 他低下头一看,发现许秀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睡着了。 他心中烦乱得很,又不敢有什么动作,怕将怀里的人惊醒了,一直到了丑时,才勉强入睡。 可他睡得也不安稳,他梦到了秀秀在一条河边上,他走过去抱着她,秀秀忽然回过头,对他露齿一笑,手中一柄匕首直直没入了他的胸膛。 “李渊,你还真是好骗。”她轻声说道。 李渊骤然惊醒过来,怀里的人还在安睡,他却满头冷汗,抖着手去摸许秀的脸。 直到把许秀弄醒了,嘟嘟囔囔骂了他几句,他燥乱的心才安定了些,将人紧紧抱在怀中。 “秀秀,秀秀,你掐朕一把。”他恳求道。 “从没听……听过这么……无理的要求。”许秀困得迷迷糊糊,还是在他胳膊上使劲拧了一把。 嗯,是他的秀秀没错,没有换回去。 李渊这才放下心来,心满意足地阖上了眼睛。 第203章 你已经把她对你的好都消耗光了 “方宝林去睡吧,奴才在这里守着就是了。”姜公公对方夏说道。 -- 第216页 他已经给顾大人擦了几遍身子,那药灌下去,如今也已经退了烧,想来是无碍了。 方夏听了却摇摇头:“姜公公去歇着吧,我明日无事,睡上一天也是无妨的,公公明天还要在皇上身边伺候,今夜不歇息好,该没有精神了。” 姜公公也实在是撑不住了,他又劝了两遍,见方夏一直坚持,便去了耳房睡下了。 方夏将顾墨白额上的帕子拿下来,放在水盆里浸湿了,拧干想重新搭在他的头上。 然而等她回过身的时候,就看见顾墨白正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看。 “啊呀,你醒了!”方夏心下一松,探手又去摸他的额头,“你还难不难受?肚子饿吗?小厨房里熬着粥,我去给你盛一碗吧?” 她说着就要起身,却听见顾墨白用沙哑的声音说道:“不必了。” 方夏叹了一口气,坐在椅子上:“顾墨白,好端端的,你在雪地里站那么长时间做什么呢?” 她可是时时刻刻记得秀秀说的话,此刻说起来,不由有些动气:“你不能这么不将自己的身体当一回事,知道吗?这感冒发烧,放到咱们之前都是小毛病,可秀秀说了,现在医疗水平低下,也没有什么抗生素一类的药,搞不好是可能会出大毛病的!” “虽然你和妙妙分手了,可是好歹咱们也是朋友,你要是真的出了什么事,不说别人,就是秀秀看着你有病却不能治好你,她该多愧疚?”方夏用手指点了点他的额头,“你能不能多想想身边人的感受啊?” 顾墨白垂下眼帘,过了许久,才哑声说道:“对不起。” “说对不起有什么用!”方夏想再说他几句,可她从小就是温温柔柔的性子,生了气也说不出什么重话来,最后只说了一句,“你以后好好的就行了。” “我知道了。”顾墨白说道。 两人之间陷入了一阵沉默,方夏又站起身来:“我还是去给你盛一碗粥吧。” 等她盛了粥回来,顾墨白已经坐了起来,斜倚在榻上。方夏把粥递过去,他接在手里,用勺子搅了搅。 “方夏,妙妙这些年……过得是不是很辛苦?”他看着那碗粥,忽然问道。 方夏想狠心说她怎么样关你什么事,可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 如果是秀秀在这里,秀秀一定会对他冷嘲热讽,一走走了这么多年,现在再问这些还有意义吗? 她叹了一口气:“顾墨白,你当初为什么执意要出国?” 这个问题她想问很久了,她知道虽然妙妙不说,可她心中也一直对此耿耿于怀。 顾墨白手中的勺子顿了一下:“当年我母亲病了,病得很重。” “你是知道的,我父亲很早便去世了,母亲在国外定居。”他的声音平淡,“平常的时候,母亲很少和我联系,那时却忽然给我打了个电话,我问她出了什么事,她说没什么,只是想我了。” “我了解她的性格,如果真的没有事,想我这种话,她这辈子也不会说出口来。我联系了她现任的丈夫,才知道原来她患了癌症,生命最多只剩下三年。” “虽然她没有将我抚养长大,可毕竟是我的亲生母亲,她的病我没办法做些什么,可是身为子女,总是要在最后时刻陪在她身边的。”顾墨白垂头说道,“只是我忽略了妙妙。” “你为什么没对妙妙说?”方夏追问道,“你要是和她说了,她一定会理解你的!” 顾墨白苦笑了一声:“我想,可能因为我一直是个自私的人吧!” “妙妙和我在一起的时候,无论我做什么,她都会支持我。”他说道,“我心情极差,订的机票时间又赶,国内导师这边总要有个交代,事情太多太杂,我就忽略了她。” “我只和她说了一个开头,说我三年之后就回来,她却忽然爆发了。” “我从没有见过她那副模样……当时她情绪太激动,我就想着,等她平静下来了,再好好和她解释。” “我真是错得太离谱了。”他喃喃自语,“从前都是妙妙在体谅我,我却从没想过她那么多次退让的背后,到底藏着多少委屈。” “方夏,我是不是太混蛋了?”他有些茫然地看着方夏,问道,“你知道吗,那是她第一次对我发脾气,我却还生了她的气,我觉得她无理取闹,我觉得她太不懂事了。” “可是她明明已经懂事了那么多年……” “你是挺混蛋的。”方夏诚实地说道。 “她说我来得太晚了。”顾墨白说道,“可是那三年里我好多好多次想要找她,她换了电话,把一切联系方式都拉黑了,连你们两个的号码都换了。” “我没有在替自己找借口,我真的……找了她好久。” 方夏打断了他的话:“她说的太晚了,不是因为你找她的时候太晚了。” “顾墨白,她这些年里是怎么对你的,你比谁都清楚,她是真的全心全意都想着你一个。” 方夏擦了擦眼角,“妙妙多张扬的一个女孩儿啊,她在你面前,从来都是小心翼翼的。” “她觉得自己配不上你,你长得好看,成绩也好,而她从小爸妈就谁都不要她了,她怕你哪天也不要她。” “上学的时候有男孩追她,情书堆满了抽屉,她看都不看就全都扔了。她说怕你知道了会介意。” -- 第217页 方夏说着说着,就替妙妙觉得心酸,“可后来你们分开之后,她有一次喝醉了说起从前,她说她多希望你能介意啊,可你就是什么都不放在心上。” “顾墨白,我不知道你这个理由能不能打动妙妙,我只能告诉你,她这些年过得真的很艰难。”方夏说道。 “没有谁有义务对另一个人一直好下去,这么多年,你已经把她对你的好都消耗光了。一个人的爱意就那么多,她全都给了你,现在你再想要,她真的拿不出来了。” 顾墨白脸色惨白,方夏看着他,硬下心肠来说道:“你也别怪妙妙,她对你冷淡,是因为她已经对你彻底失望了。” “我……知道了。”过了许久,顾墨白才低声说道。 第204章 往后此事不要再提 许秀是被活生生地馋醒的。 一阵阵香气好像有生命一样往她鼻孔里钻,她的肚子咕咕叫了起来。 等她穿好衣服循着味道找出来,方夏正和两个丫鬟一起坐在桌子边吃早饭。 “你们不叫我!”她有点委屈。 “每次皇上来了,第二天你都要睡到中午的。”方夏说道。 “这不是惦记着有病人吗?”她问道,“顾墨……顾大人怎么样,退烧了吗?” 难为她还能记着有病人,白芷去给她端水洗漱,方夏说道:“昨晚上便退烧了,一早上皇上走的时候,他也跟着走了。” 许秀撇撇嘴:“我应该再给他开几副药的……算了,走就走吧,再有什么症状,直接找太医就是了。” 方夏给她盛了粥,在她洗漱的间隙问了一句:“我瞧着皇上今天走的时候脸色不大好,你昨晚上没酒后失言吧?” 许秀嘴里含着盐水,听她这么一问,自己心里也没什么底了。她努力回忆着昨晚上李渊跟自己说什么了,却压根儿想不起来。 “我好像没说什么吧?”她吐掉漱口水,有些不确定,“我不记着了。他脸色整天都不好,跟我应该没什么关系。” 用热毛巾擦了脸,她坐到桌边:“我就记着他昨晚上把我叫醒了好几回,我一醒就让我掐他。” 今天方夏熬了窝蛋生滚牛肉粥,咸鲜甘腴,滑润不腻,许秀一边喝着一边对方夏竖起了大拇指。 “皇上让你掐他?”方夏把几碟小菜往她面前推了推,“你别是听错了吧?” 几口粥下肚,许秀只觉得暖意从腹中弥漫到四肢百骸。她眯起眼睛,舒舒服服地叹了口气,说道:“嗐,你不知道,他就喜欢这个……” “咳咳咳……”方夏一下子被呛到了,翠柳连忙给她拍着背,好一会儿才顺过气来。 许秀觉得她实在是有些大惊小怪了:“不至于吧夏夏,说起来这也算是正常的。” “我……我就是没看出来。”方夏满脸通红,也不知道是被呛的还是听了她的话才红的,“皇上这反差也太大了点,怎么看也不像是个M啊……” 许秀毫不在意地挥挥手:“人不可貌相嘛!你别看李将军现在一副忠犬相,到了床上指不定就变成小狼狗了呢!我可是什么都告诉你了,到时候你也不能瞒着我啊……” “许秀你再说我就不给你做糖醋里脊了!”方夏这下脸真的红透了,她放下碗就要来捂许秀的嘴。 许秀笑嘻嘻地端着碗跑到一边去,嘴里还不忘说着:“哎哎哎夏夏你不能这么小气,你看我什么都跟你说了,你总不能捂着不告诉我吧?” “我又没有想听!许秀你是女流氓!” “你今天才知道啊?”许秀厚着脸皮凑过来,“夏夏今晚上你和我睡吧,你又香又软,比李渊抱着手感好多了!” “你睡觉不老实,整天踢被子!” “没有吧?”许秀摸了摸脑袋,“我醒的时候身上都盖得好好的嘛!” “你还磨牙,你还总把腿搭在我身上!” “我的睡相那么差吗?”许秀有些汗颜,但随即她便告诉自己,夏夏说的不是真的,她只是为了刚才自己打趣她而报复自己呢! 她都和李渊睡了这么多次了,要是真的,李渊早就告诉她了! 御书房内,姜公公轻手轻脚地端着茶走上前来,放到了桌上。 皇上昨儿似乎没有休息好,眼下一片厚重的阴影,此刻正用手捏着眉心,脸上明明白白写满了烦躁。 他大着胆子看了一眼,发现皇上并没有批折子,而是拿着一本志怪传记翻着,案上摆着的,也是诸如《灵异记》一类的书。 皇上什么时候爱看这些了,姜公公在心里嘀咕了一声。 “姜历城。” 他正琢磨着,忽然听见皇上唤他。 “奴才在。”他收回目光,恭恭敬敬地应道。 “母后身边那个姓林的小太监叫什么名字?”李渊问道。 “林公公?”姜公公一愣,不知皇上为何问起,“林公公从前是个外院的粗使太监,七岁上便已入了宫,宫中其他人只知道他姓林,寻常就唤他一句小林子。” 当初林公公乍然得宠的时候,皇上便命人将他的底细摸了个底朝天。 他的身世简单,在宫中也没有什么存在感,人又笨嘴拙舌,不懂得讨好,任谁都能踩他一脚。 在他得宠之前生了场大病,险些送了命,等人好了,就像换了个人一样,一跃成为太后身边最得力的太监。 -- 第218页 与俞公公相比,他不算好相与,若有人得罪了他,他当下便要报复回去。 只是他也没有拉帮结派的心思,一心只听太后娘娘的命,故而皇上对他十分放心。 “朕记得你说他从前木讷得很,如今能在后宫里面混得如鱼得水,难道你就不觉得奇怪么?”李渊问道。 姜公公赔着笑说道:“回皇上的话,那林公公当初险些死了,这人经历过生死,难免性子就会变了。” 李渊点点头,丢开了这件事,又吩咐道:“你将方宝林自入宫之后的所作所为,全都打听清楚,尤其是方家被弹劾之后的举动。” “是。”姜公公应声去了。 整个御书房里就只剩下了李渊一人,他往后靠在了龙椅上,那本《志怪》翻了一半。 “妇素不识字,病後忽识字,能吟咏,举止娴雅……”他喃喃自语。 姜公公动作迅速,不过一个时辰,就已经将事情打听清楚回来复命了。 “你是说,方家遭了难,方宝林无动于衷,甚至在方凌四处奔走的时候,仍未从玉灵阁里踏出半步。”李渊听完之后,说道。 “正是。”姜公公擦了擦额上的汗,“奴才听说,是李将军特地去提醒了她,让她不要插手……” 李渊却是摇了摇头,方宝林是什么性子,他还是清楚的,她虽骄纵跋扈,待家人却极好遇到这样的事,是不可能这样淡定地置身事外的。 除非…… “皇上,可是有什么不妥?”姜公公小心翼翼地问道。 “没有。”李渊将书合上,淡淡说道,“朕只是问问,她这样做极好,往后此事不要再提。” 第205章 别以为你能躲过去 “奴才明白!”姜公公应道。 李渊阖上了眼睛,姜公公以为他倦了,便给他换了宁水香燃上,蹑手蹑脚地往外退去。 “姜历城。”李渊忽然开口。 “奴才在!”姜公公快步走上前来,等着皇上吩咐。 “朕听闻,元空大师云游多年,如今已经回京了?” 姜公公没想到皇上会忽然提起这件事,心念急转,答道:“回皇上的话,元空大师已回到缘隐寺月余,只是听闻大师在云游时受了伤,如今并不见客。” 李渊仍旧闭着眼睛:“如今已经到了年下,往年进香皆是在崇礼寺,今年既然元空大师已经回京,便改为缘隐寺吧。” “是。”姜公公又问道,“往年皇上去进香都是携淑妃娘娘同去,您看今年……” “淑妃既然伤着,就留在宫中好好养伤,许婕妤与朕同去。”李渊说着,忽然又想到了什么似的,摇头道,“罢了,天冷路滑,许婕妤便留在宫中吧!” 他昨夜想了半宿,秀秀虽然如今并没有什么异样,可她当初既然能忽然来,难保什么时候不会忽然走,这些精怪之事,他从前是不信的,可如今事实摆在面前,却由不得他不信。 这样的事他虽不懂,可元空大师是得道高僧,说不定便曾经见过。 他原是想带着秀秀同去,转念一想,若是元空大师将她当成了邪祟,出手便将她收服了该怎么办,还是他自己去,向那元空大师寻个法器,将秀秀的魂魄固定住才是。 “对了,母后这些年除了崇礼寺,再未出过宫,难得有这样的机会,你去安排一下,朕带着母后与十三弟一道去缘隐寺进香。”李渊说道。 姜公公一面应了,一面在心里想着,明明刚说完天冷路滑,怎么轮到太后,就不在乎了? 这话他只敢在心底吐槽,是万万不能说出口的。得了皇上的令,他立刻便往松鹤宫去了。 “真的?” 出乎姜公公的意料,太后听说要去缘隐寺进香,整个人都喜上眉梢。 “回太后娘娘的话,皇上确实是这样吩咐的。”姜公公恭谨地说道。 “啊呀,这委实太好了!”太后拍了一下手,“哀家这些年里,除了当年泽儿出生回王家省亲过一次,再没有出过宫了!崇礼寺年年都去,实在是腻歪。” “既是进香,哀家当穿得素净些才是。”她转向竹筠,“你去将哀家那件银狐大氅找出来!” “太后娘娘不必着急。”竹筠笑着说道,“还有几日呢!” 太后嗔怪道:“哀家听说,缘隐寺里的送子观音是最灵的,哀家此番去了,定要替皇上好好拜一拜!那大氅你先拿出来,总要熏上几日香,送走这俗世间的凡尘气息,哀家才好穿着去呀!” 竹筠笑着去了,太后又转向林妙妙:“你等会儿去哀家的库房里支五千两银子,哀家要给缘隐寺添些香油钱。” “奴才晓得了。”林妙妙也笑着说道,“太后娘娘,奴才有个不情之请。” “你说便是。” “奴才闲暇时替太后娘娘抄了些经书,本想着等去崇礼寺的时候供到佛前,如今皇上既然改成了去缘隐寺,奴才想请太后娘娘替奴才将那几卷经书拿去,供奉到佛前,全了奴才对太后娘娘的一片心意。” “你这孩子有心了。”太后没想到是这样的事,不由笑着说道,“只是这样的事,还是要你自个儿做才有诚意。此番去缘隐寺,你便随侍吧!” 林妙妙先是面上一惊,随后又一喜,连忙跪下谢恩:“奴才多谢太后娘娘!” 她谢过恩之后,站起来便告退:“奴才去花间阁瞧瞧,十三王爷性子和善,待下人极好,此番听说去进香,若是个个都想跟着,只怕十三王爷要为难了。” -- 第219页 “去吧,泽儿那性子,只怕是拿不定主意。”太后也有这个意思,对她说道,“你替哀家掌掌眼,挑个稳重些的跟着,佛门重地,还是稳妥些的好。若是有人不服气,你就说是哀家的意思。” 林妙妙等着就是她这句话,听了便恭敬地磕了个头,然后退了出去。 姜公公心中再叹这林公公如今真是得了宠,也和太后行礼告退,从内殿里走了出来。 俞公公正在外面守着,见他出来了,便走上前来和他搭话:“姜公公此番前来,可是来传皇上的话?如今眼看着就要到年下了,也到了去崇礼寺进香的时候,还是按照往年的章程吗?” 姜公公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说道:“俞公公猜的倒是没错,不过皇上发了话,今年进香啊,不去崇礼寺,而是改成缘隐寺了!” “缘隐寺?”俞公公吃了一惊,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听闻元空大师云游回京,想必皇上正是因为此事而选择去缘隐寺了吧?” “皇上的心思,岂是你我能够揣摩的?”姜公公敷衍道,“咱们不过都是听令行事罢了。” “是是是,您说的是。”俞公公笑道,“不过那缘隐寺并非皇家寺院,且离皇宫足有一个时辰的路程,应当好好安排一番才是……” “这就不劳您惦记啦!”姜公公说道,“太后娘娘已经命林公公随侍了,您别看林公公年纪轻,可行事周全缜密,想必是不会出什么岔子的!” 姜公公说完就见俞公公变了脸色,他心中叹了一声,这俞公公也是太后身边的老人了,他们从前还是有几分交情的,虽说有些事他看不惯,可还是不忍见他如今落得这样的田地。 “俞公公,您的心放宽些,您伺候了太后娘娘多年,太后娘娘心中还是惦记着您的!”他劝道。 “我……我知道。”俞公公脸上挤出一个笑来,“多谢姜公公提点。” 姜公公看着他那笑,无端身上就升起了一股寒意。他知道此事自己说得再多也没有用,说了几句便告辞了。 俞公公一个人站在松鹤宫外的冷风里,心中的恨意止不住地上涌。 他明明……明明已经安排好了的!就等着太后出宫那一日,他就能要了他的命! 他伺候了太后二十余年,只要是进香,皆是由他随侍,如今这个林公公,竟有这般手段,将他彻底从太后身边挤走了! 他露出一个咬牙切齿的笑来,捏了捏袖中的信物,别以为出了宫你就能躲过去! 第206章 冤有头债有主 “哎呀呀,泽儿,你瞧瞧外头,后日就过年了,如今这灯笼都已经挂起来了!”太后将马车的窗帘掀起一条缝,怎么看都看不够。 腊月二十八,皇上去缘隐寺进香,太后与十三王爷同行。宫中侍卫早早便在前开路,将看热闹的百姓拦在两旁不让接近。 “母后进宫之前,不是也常在京城里面逛吗?”李泽看着太后脸上新奇的神情,不由笑着问道。 “那已经是许多年前的事了。”太后说,“当初你外祖在太医院当值,王家在京城中排不上什么名号,哀家头上有两个姐姐和一个兄长,下面还有几个弟妹,日子过得其实颇为辛苦。” 她说着,脸上就露出了一点怀念的笑意来:“哀家那时最盼着就是过年,每到这时候,就不用留在家中绣花,可以到街上来逛逛了。” “哀家的长姐嫁了一个小吏,二姐跟了个书生,都不在京中,哀家平常是要帮着带弟弟妹妹的。临到了年下,弟弟妹妹们就再也坐不住了,磨着哀家要哀家带他们出门买火烧。” “城东有一家陈记火烧,也不知现下是否还开着,你四姨母最喜欢吃,哀家也喜欢。” 太后笑着说道,“只是那时候家中孩子太多,全靠你外祖一人的俸禄,着实有些紧,哀家拿着银子去陈记火烧,买五个,央求那卖火烧的爷爷再给一个,六个火烧刚好一人分得一个。” 李泽从小便常听母后说起进宫之前的事,但大都是和兄弟姐妹在一处开心快乐的时光,从未听过这些:“母后从前怎么没有提起过,儿臣之前常去九哥府上,若是知道母后喜欢吃,儿臣定次次给母后带回来!” 太后闻言欣慰地摸了摸他的头发:“不过就是因为当年家中贫寒,难得能吃到什么好东西,所以才当做宝贝罢了,真若是说喜欢,宫中御膳房做出来的,岂不是要比外头卖的火烧好吃上许多?” “说起来,儿臣这么多年,就只见过四姨母,为何其他几位姨母从未进过宫?”李泽有些好奇地问道。 太后脸上的神情落寞了下来:“你其余的两位姨母,早在多年前便已经没了。” 她幽幽地叹了一口气:“长姐当年随夫在边疆驻守,曾传信回来,说边疆不太平,常起战事,想让你外祖想个办法,将他们调回京城。” “你外祖不过是个太医罢了,哪有那样的本事。可他又不能眼睁睁看着长女一直在外受苦,便想着找个依靠。” “当时的皇后娘娘并不受宠,宫中有位静妃娘娘,颇得先帝宠爱。”说起从前,太后只觉得恍如隔世,“你外祖投靠了静妃娘娘,却因一场阴谋,被推出来当了替罪羊。” “你当哀家当初为何会入宫。”太后微微笑道,“当年你外祖已经被下了大狱,皇后恨不得对静妃一派除之而后快,哪里能够放弃这个机会,硬是保下了你外祖,在与静妃当堂对质的时候,反口将静妃供了出去。” -- 第220页 “静妃被打入冷宫,皇后大获全胜,你外祖将功赎罪,虽说不能继续留在太医院了,可好歹也保住了一条性命。皇后不愿让追随她的人看着心寒,便给了王家这个恩典,让哀家进宫伺候先帝。” “哀家刚进宫的时候年纪小,什么都不懂,也不得宠。等到哀家能与先帝说上话的时候,你大姨母全家已经被害了。” 太后微微蹙起眉来,即便是时间已经过去了那么久,再提起长姐的死,心口还是会觉得一阵阵刺痛。 李泽没有想到会是这样,有心想要安慰母后,却不知该从何说起。 外头刮起一阵风,卷着雪花从车窗中飞了进来。太后将帘子放下,继续说道:“哀家不愿再发生这样的事,已经失去了一个姐姐,总不能再失去另一个,于是就求着皇后将你二姨母一家调回京中。” “哀家在她身边伺候了几个月,一向乖顺听话,皇后便同意了此事。只是你二姨母是个没有福分的,回到京中不过一年便怀了身孕,在生产的时候被屋里头的小妾动了手脚,一尸两命。” 马车内燃着炭盆,火光明灭,太后定定地看着那火,半晌才说道:“你外祖去看过,回来的时候日日痛哭,说那孩子浑身青紫,而你二姨母的口鼻皆流出黑血,一望便知是被人下了毒。” “更可笑的,是那户人家在你二姨母去了之后,不到半年便将那小妾扶正了,而后又生了一子,仿佛就从来没有你二姨母这个人一样。” “天下怎会有如此薄情寡意之人!”李泽怒道,“若不是母后和二姨母,那一家人怎么能有机会回京?他们太过分了!” 太后轻轻一叹:“当初那人是你二姨母自己看中的,二人也过了一阵琴瑟和鸣的日子,怎料……唉,人心易变罢了。” “母后,那户人家姓甚名谁?”李泽一想到害死了自己姨母的凶手还能好好活着,便觉得怒不可遏。 太后冷冷地笑了笑:“你放心,哀家怎么会放过这样的人,早早便替二姐报了仇。” “当初哀家虽然只是个小小的美人,却通过皇后,寻到了能替哀家动手的人。” 她闭了闭眼睛,“哀家并非心狠手辣之人,冤有头债有主,于家上下一十二口,哀家只要了那负心之人和小妾的命。” “那户人家姓于?”李泽在脑中想了一遍,没有想到朝中有哪位朝臣姓于。 太后知道他在想什么,笑着摸了摸他的头:“于家当时便被吓破了胆,立刻从京中搬走回了老家,如今后人也没有在京城的了。” 李泽闻言愤愤说道:“真是便宜了他们!” 说着话的功夫,马车便颠簸了起来,太后又掀起帘子往外看,原来已经出了城门。 “都是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不提也罢!”太后来了兴致,问李泽道,“你从前不是经常与老九一道出城吗?那缘隐寺你可去过?” “去过的!”李泽也不愿母后想到从前伤心,便顺着她的话说道,“母后,缘隐寺的斋饭做得极好,您一定得尝尝!” 第207章 这桩亲事只怕是做不成了 马车顺着官道慢慢行驶着,林妙妙的脸色却不大好看。 她本是与李泽的宫女和姜公公坐在一辆马车里,马车四壁皆包了软垫,中间摆着一张小桌,桌上一应瓜果俱全,她心情好得很,权当是出游了,谁知刚坐下,外头就又挤了一个人进来。 “顾大人,您怎么也来了?”她咬牙切齿地问道。 顾墨白脸色苍白,身上带着一股寒气,怕冲到她,尽力往旁边靠了靠,同她拉开了一些距离。 “听闻元空大师学识渊博,我求了皇上,想要一道去见见。”他低声说道。 “大人是没有自己的马车了吗,和我们这些下人挤在一处,没得辱没了您的身份。”林妙妙说着翻了一个白眼。 顾墨白的嘴唇动了动,没有说话。 姜公公知道这两人之间的纠葛,显然林公公是不愿与顾大人在一块儿的,偏偏顾大人也是个执拗的性子,难免惹得林公公更加厌烦。 他笑着打圆场:“这马车宽敞,顾大人坐着也不碍什么事,来来来,顾大人若是不嫌弃,就和奴才坐到一处来!” 顾墨白依言坐了过去,与林妙妙拉开了些距离。 “顾大人尝尝这蜜桔。”姜公公递给了他一个,笑道,“奴才刚才尝了一个,可甜着呐!” 顾大人如今虽然在外头开了府,可身边却没有什么人伺候。 姜公公看得清楚,皇上是有心想要重用顾大人的,他也生了心思,想着若是能将自己的小徒弟送到顾大人身边伺候,也算是有了不错的前程,于是更是着意讨好着他。 顾墨白道了声谢,接过蜜桔,剥开之后自然而然地递到了林妙妙眼前。 林妙妙只做没看见,掀开帘子往马车外看。 顾墨白也不觉得尴尬,把手收了回来,将上面的白絮剥干净,分成一瓣一瓣的,重又递了过来,这次更过分些,他径直递到了她的嘴边。 李泽的宫女睁大了眼睛,在两人之间看来看去,又难以置信地去看姜公公。 姜公公冲她苦笑了一下,端起茶杯,垂下眼帘只当作什么都没有看见。 林妙妙见实在避不开,只能接过来,却并不吃,放到了桌上。 “林公公不喜欢蜜桔吗?”顾墨白一怔,问道。 -- 第221页 林妙妙终于转过头来,直视着他,说道:“是啊,不喜欢,从来都不吃。” “可是……”顾墨白想说从前你常买给我,然而仔细回想,她竟然真的一次都没有吃过。 她只是买给他,坐在他身边剥开给他,然后自己笑着看他吃下去。 “顾大人不知道,奴才吃了橘子会过敏的。”林妙妙脸上露出了一个讽刺的笑来。 顾墨白无言以对,他确实不知道。 “对不起,我……” “不必。”林妙妙打断了他。 如果是从前,兴许她还想要问问他,为什么会那么多年都心安理得地享受着自己对他的好,可是现在,她丝毫提不起兴趣。 顾墨白不知所措地低下头去,他宁愿妙妙像之前一样对他冷嘲热讽,像小年夜时一样质问他,可她却这样冷漠,多一句话也不愿同他说。 他的心里忽然升起了一阵慌张,这样的妙妙他从未见过,让他觉得十分陌生。 姜公公在一旁「呵呵」干笑了几声,从怀里掏出了帕子递给顾墨白:“顾大人擦擦手吧!” 顾墨白木然接过那帕子擦拭起来。剥皮的时候指甲被染黄了,用那帕子怎么擦都擦不干净。 他想起从前,自己在图书馆里看书,妙妙从她的城市赶过来,知道他喜欢吃橘子,就提着橘子坐在图书馆里陪他。 她不爱看书,就在一旁给他剥橘子,剥好了之后放到他的嘴里。 吃完了橘子,她枯坐无趣,伸手时不时在他脸上戳一戳,或者伸过头来,小声问他在看什么书。 那时候他就皱着眉头抓住她的手,说别把书页弄脏了。 她噘嘴趴在桌上不高兴,不过一会儿便忘到了脑后去,缠着他问什么时候看完。 马车骤然颠簸了一下,将他的思绪从回忆中唤醒过来。 顾墨白把帕子还给了姜公公,笑了笑,说道:“京中有桩趣事,不知姜公公可曾听说。” “哦?何事啊?”姜公公提起了些兴趣。 “前些日子,淮安王妃的母亲过寿,王妃去给母亲贺寿,碰见了工部卫尚书的夫人,两人相谈甚欢。 酒过三巡之后,淮安王妃得知卫夫人家中幺女三年前刚订了亲,未婚夫便染病离世,为此耽搁了几年,如今已经十八了,便动了心思,等回了府之后,便遣了世子妃去探口风。” “卫夫人整日里惦记着女儿的亲事,如今好不容易有了相应的人家,自然是大喜过望,听说两厢里已经交换庚帖了。” 姜公公听了便笑道:“这是好事啊!两家若是都有意,想必翻了年,便好事将近了!” 林妙妙在一旁本不想听,可同在一辆马车上,哪里就能避开。 她听着听着,忽然反应了过来,淮安王府,那不就是李潜的家吗?顾墨白说的定下来,难道是给李潜订了亲? 她忍不住出声问道:“顾大人说的是李将军?” “正是。”顾墨白见她终于肯正眼看自己了,不由高兴了起来。 “哼。”林妙妙冷哼了一声,李潜这人虽然傻了点,但对夏夏没得说,她都已经看好了,这人配得上夏夏,谁知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来。 “那卫小姐是个什么样的人?” 李潜如今没在京中,她得想办法帮他把这桩亲事搅黄了才行。 顾墨白笑着说道:“我要说的,正是这卫小姐。” “就在昨日夜里,卫府忽然吵闹了起来,家丁侍卫点着火把出去了,许久才回来。”顾墨白说道,“隔日便听说那卫小姐染了病,需要在府中静养。” “因着卫府就在顾府的隔壁,李将军又一心忠于皇上,我便派人去打听了一下,谁承想,这一打听倒是吓了一跳。” 他摇着头,一副痛惜的模样:“原来是那卫小姐早已经心有所属,听闻卫夫人替她订了亲,便生了歪心思,想与人一道私奔,却不想走漏了风声,被卫大人连夜派人捉了回来。” “这事卫府虽然想瞒着,可却早有人告诉了淮安王府,今日一早,淮安王妃便亲自上门兴师问罪了。”他叹道,“这桩亲事,只怕是做不成了!” 第208章 原来就这样? 马车晃晃悠悠,很快便到了山脚下。 缘隐寺在山上,马车只能停在这里,皇上太后和十三王爷换了轿撵,由人抬着往山上去,其他人跟在后头。 林妙妙刻意走得慢了些,等顾墨白跟上来,低声对他说道:“这件事还要谢谢你。” “林公公说的什么,在下听不懂。”顾墨白脸上带着微笑,说道。 林妙妙从鼻孔里哼了一声:“顾大人就别装了,那卫家小姐的事,好端端地怎么就会被卫府发现了?明明都遮掩过去的,为什么一早淮安王府就得到了消息?” “顾墨白,我是不待见你,可是就事论事,你帮了夏夏,我还是要谢谢你的。”她说。 顾墨白的笑容淡了下去,转头不再看她:“方夏也是我的朋友,帮她是应该的,我也没有想着因为这个要你谢我。” 林妙妙耸耸肩,没有说话。 山路难行,虽说得知了皇上要来,早已有人清扫过积雪,可此刻天上又飘了雪,走起来越来越艰难了。 林妙妙的鞋子已经湿了,脚上冰冷黏腻,她开始有些后悔为什么自己非要来这一趟,就算留在宫中,也不是不能避开那姓俞的陷害,现在实在是有些遭罪啊! -- 第222页 看着前面的轿撵,她实在是嫉妒得很。 这一分神,她没有注意脚下,身子一滑就要往一旁倒去。 顾墨白走在她前面半个身子,仿佛脑袋后面长了眼睛一样,一把扶住了她。 “林公公小心。”他将她扶起来,说了一句便松开了手。 林妙妙嘟囔了一句「多谢」,抬起头对上了李泽的宫女投来的目光,立刻将心思收好,对她笑了笑。 那宫女也笑笑,低着头继续往山上走去。 林妙妙看着她的背影,心底冷笑。 约莫半个时辰之后,一行人终于到了缘隐寺里,寺里住持早早便带着一众僧人候在山门前,见了皇上纷纷跪拜叩首。 “诸位请起。”李渊温声说道,“敢问住持,元空大师身在何处?” 那主持闻言立刻躬身道:“大师得知施主驾临,早已在禅房候着了,施主请。” 他挥挥手叫来一个小沙弥在前面引路,太后刚要跟着过去,便被住持微笑着拦了下来:“施主这边请!” 太后颇有些不甘心,可是听住持的下一句话,便开开心心地跟着去了:“寺内有座送子观音,受了许多妇人的香火,最是灵验,常有妇人祭拜之后,年底便来还愿了。” 这可是她此行最重要的目的,太后把什么元空大师抛到了脑后,带着林妙妙便去了。 林妙妙从前是不信神佛的,可自己身上发生了这样的事,也由不得她不信了。 她跟着太后捐了香油钱,太后在里面替皇上求子,她便去了另一处大殿,诚心实意地磕了几个头。 “神仙在上,保佑我们三个平平安安的。”她悄声念叨着,想了想又加了一句,“也保佑顾墨白平安吧!” “林公公。” 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声音,林妙妙深深吸了一口气,来了。 她转身站起来的时候,脸上已经带了笑,问来人道:“你怎么没在十三王爷身边伺候着?” 来的正是李泽的宫女,闻言便笑了笑:“王爷有顾大人跟着,不耐烦听奴婢在一旁絮叨,便将奴婢赶了出来。” 她说着,人就靠了过来:“林公公,奴婢还未谢您此番帮奴婢说话,奴婢之前并不受王爷重视,能有这样随侍的机会,是万不敢想的……” 她身上有一种奇异的幽香,一股一股往林妙妙的鼻子里钻,林妙妙渐渐觉得身上热了起来。 那宫女走过来,几乎要贴在了她的身上:“奴婢从前便听闻,林公公最是心善,如今您帮了奴婢这样大的一个忙,奴婢还得好生感谢您一番才是。” 林妙妙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一步,双手拢在一起,将从秀秀那里要的香包解开了。清冽的香气冲淡了那宫女身上的味道,她呼出了一口气来。 “我不知道你是从何处听说我心善的。”林妙妙笑了起来,“我这人最是小心眼,谁要是得罪了我,我当下便会报复回去。” 那宫女愣了愣,下一刻却靠得更近了,手上动作不停,眼看着整个肩膀就露了出来。 “林公公,奴婢没有旁的能报答您,唯有这身子……若您不嫌弃,奴婢愿意在您身边伺候着,即便不能结为对食,奴婢也愿意……” 林妙妙冷眼看着,几乎要大笑出声。好个俞全,她还当他能使出什么手段,原来就这样? 她早就收买了俞全的小徒弟,知道俞全想趁着太后进香的时候陷害自己。 她查出俞全私底下与这个宫女接触过几次,心中猜测也许他是想要陷害自己,在自己的住所藏些见不得人的东西,于是干脆将她一起带来缘隐寺,看她还有什么手段一并使出来。 却没想到,俞全打得竟是让她来色诱自己这个主意! 林妙妙收起笑来,打量着这宫女。不得不说,她长得倒是有几分妩媚,再加上身上这香,即便是个太监,只怕也挡不住这诱惑。 想必俞全是想要趁着太后不在宫中,让这宫女诱引她做出些荒唐事来,再寻个人撞破,这样的丑事,她只怕要丢了性命。 而至于俞全自己,他可是陪在太后身边,能够撇得干干净净。 只不巧自己没有遂了他的意,将他给挤了下去。不过带着这宫女,他的计划可以照常进行,在佛祖面前行淫秽之事,皇上和太后知道了,定会重罚。 只是他俞全千算万算,唯独忽略了一点。 她林妙妙,内里是个女人啊! 所以她只是冷淡地看着这宫女在他面前百般挑逗,还不忘挖苦一句:“天这样冷,你穿这么少,不怕冻感冒了?” 那宫女没有想到她竟不为所动,咬着唇把心一横,便伸手去解她的衣带:“公公……” 第209章 有刺客 林妙妙咂咂嘴,向来只有男人想要对她动手动脚,如今世道变了,连女人也来了。 她又往后退了一步,扬声道:“十三王爷,您还要看多久啊?” 那宫女一惊,脸色都变了。身后传来脚步声,李泽带着顾墨白从柱子后面转了出来,两人脸色皆十分不好。 “百榕,你这是什么意思?”李泽的眼睛里几乎要喷火。 百榕是他四个大丫鬟里面的一个,他向来不大喜欢她,此番出行,本是想要带着百青,却听林公公说,这百榕只怕是有了异心,让他带在身边,仔细观察她的真实目的。 -- 第223页 他本是将信将疑,后来问了顾大人,顾大人一力劝他听林公公的,他便同意了。 方才百榕便对他说鞋袜湿了,想要去换一双干爽的,他放了她出去,转头便被顾大人拉着跟在她后面,藏进了这大殿中。 百榕瘫倒在地上说不出话来,她想到那人之前曾答应过自己,只要做成了这事,就替她将弟弟失手杀人一事摆平,她没有别的法子,只能试上一试。 然而却没想到,这林公公中了催情香之后,竟还是对自己无动于衷。 她心中一派灰败,知道已经无望了,然而看着顾大人面色铁青,把林公公拉到一边,亲手将他的腰带系上,心念一动,不由嚷道:“我……我知道了!林公公,你是断袖,你……你心中属意顾大人,所以才对我……对我……” “啧。”林妙妙脸上露出不屑的神情来,“你也太高看你自个儿了,你还真当自己生得花容月貌不成,我见的美女多了去了,你还真排不上号!” 她说的是实话,她自己从前可是校花呢!如今夏夏和秀秀长得一个比一个好看,这百榕充其量也就是有两分姿色而已,还是入不了她的眼的。 “来人!”李泽叫道。 几个侍卫涌了进来,他指着百榕说道:“将人拖下去,好生看管着,待回去后好好审一审,到底是谁指使她做出这样的事来的!” 百榕放弃了挣扎,被侍卫拖了出去。 “林公公,多谢你提醒本王,若是留这样一个有异心的人在身边,以后会做出什么事都说不定。”李泽说道。 林妙妙笑了笑:“奴才也是凑巧知道了此事,王爷以后多加留意便是。” 百榕不知道用了什么香,秀秀的香囊虽然能够清心静气,可她刚才吸入的有些多,此刻身上还是有些热。 “奴才先出去转转,万一太后娘娘有什么吩咐,奴才也好能过去伺候。”林妙妙说道。 “去吧去吧。”李泽连忙说,“顾大人,林公公脸色不大好,您照看一下。” “臣明白。”顾墨白行了一礼,也不管林妙妙答不答应,便半扶半拉将她架了出来。 “松手松手!”刚一出来,林妙妙就不耐烦地推开了他的胳膊。 冰冷的空气灌入了肺里,林妙妙渐渐好了些。 “你没事吧?”顾墨白还是不放心地问她,“你明明知道那人身上的香气有问题,为什么还离她那么近?” “那香没什么问题,不过就是催情的罢了。”林妙妙心不在焉地说道,“俞全算盘打得倒是好,我要是真是个男的,保不齐就要着了道。虽然没有作案工具了吧,可是万一没忍住诱惑,在她身上摸了几下,佛门清净之地,被人看见就完了……” 顾墨白的耳尖红了,手不自觉地抠着衣服下摆,脸上却露出一副严厉的神色:“你一个姑娘家,怎么能说这些!” 林妙妙对他翻了个白眼:“你哪只眼睛看我是个姑娘家了?” “你分明就是——” “姑娘家又怎么了,姑娘家就不能说这些了?”林妙妙见他害羞,顿时就起了捉弄他的心思,“顾墨白,我怎么记得,从前在床上的时候,你最喜欢我说这些?” 顾墨白这下脸也跟着红了。他刚要开口,忽然传来一声破空之声,尖利的羽箭划破缘隐寺的寂静。 “小心!”他将林妙妙一把护在了怀里。 “有刺客!快护驾!”寺中顿时就乱了起来。 林妙妙听见顾墨白一声闷哼,心跟着颤了颤:“顾……顾墨白?” 她的手抚上顾墨白的背,摸到了黏腻温热的液体。 她不敢动也不敢看,顾墨白的身子越来越沉重,压在了她的身上。 她慢慢坐到了地上,顾墨白倒在了她膝上,肩胛骨上插着一支羽箭。 “保护太后!” 李渊不知何时来到了他们身边,皱眉看了一眼跟出来的李泽,将他推回了殿内:“进去待着,朕没说话不准出来!” 他俯下身子,探了探顾墨白的鼻息:“放心,他还活着。” 林妙妙已经听不见他说什么了,她的手上沾满了血,整个人如坠冰窟。 又一支箭直奔林妙妙的面门袭来,李渊将那羽箭一把抓在了手中,想也不想便掷了回去,没入了那刺客的胸口。 那刺客藏在大殿屋檐后面,乍然受了伤,身子一歪就从屋顶掉了下去。 李渊厉声道:“护住顾大人!” 他提气往那刺客身边奔去,然而等他赶到了,那刺客却已经断了气,显然是服了什么毒药,脸上开始慢慢腐烂,没一会儿功夫,整个人就化成了一滩血水。 那支羽箭「啪哒」一声落在了地上,李渊抿着唇,挥了挥手,便有侍卫上前来,用布垫着把那羽箭拾了起来。 “给朕查!”他周身煞气逼人。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缘隐寺终于安静了下来。一共三个刺客被擒,皆像被李渊打上的那个一样,全都化成了血水。 除了顾墨白之外,侍卫们伤了五人,然而还有一个谁都没想到的,那百榕胸口正中一支箭,早早便断了气。 听到这个消息,林妙妙骤然抬起头来,眼中露出一抹冰冷的神色。 “皇兄,这些刺客是谁派来的?”李泽惊魂未定地问道。 李渊沉着脸,并不回答。 -- 第224页 缘隐寺的住持颤抖着跪在地上请罪,李渊深深吸了一口气,摆手道:“此事与缘隐寺无关。” 他面容冷峻:“佛门清净之地,如今因朕的缘故见了血,还请大师替这些亡魂超度。” “是是!”那住持慌忙应了。 一行人也没有再待下去的心思,于是便摆驾回宫了。 然而才出山门,李渊的轿撵便被人拦住了。 “草民见过皇上!”骆清手一摇便打开了折扇,遮着半张脸,只露出一双似笑非笑的桃花眼,“见过十三王爷,见过……太后娘娘!” 第210章 是哀家对不住他们母子 李渊没有掀开帘子,只在里面问了一声:“天寒地冻的,八弟怎么没叫下人跟着?” 骆清声音里带着笑:“草民又不是什么达官显贵,难道还担心有人会害草民不成?” 李渊沉默下来,显然是不欲再同他说话了,反倒是太后,撑起一角帘子,往外探头问道:“清儿,这样冷的天,你怎么也没坐个轿子?” 骆清再说话的时候,声音里就带了讥讽:“草民见过太后娘娘。” 太后见他不搭话,不由讪讪地说道:“今儿缘隐寺里面有些乱……你若是没什么急事,就过了年再来吧!” 她是好意,然而骆清听了,却嗤笑了一声:“太后娘娘果真是贵人多忘事,您不记得今儿是什么日子,草民可是忘不了啊!” “今日是草民母亲的诞辰,草民听闻,自尽的人是不能入轮回的,就只能日复一日被困着。身为儿子,草民阻止不了母亲自尽,总是能够帮她多烧些香火,让她灵魂得几日安息的。” 太后的脸白了:“哀家给蓁蓁在崇礼寺点了长明灯……” 骆清好像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大笑起来:“长明灯?哈哈哈,草民谢太后娘娘恩典!” “母亲当年视太后娘娘如亲生妹妹,若不是母亲,太后娘娘如何能平安诞下孩子?太后娘娘当真是重情重义,眼睁睁看着母亲死了,如今倒是来给母亲立长明灯了,你做给谁看?做给谁看?” “骆清!”李渊怒喝一声,“不得无礼!” 骆清悠悠地晃了晃扇子,往旁边走了两步,让开了山路。 “皇上这说的是哪里话。”他拖着长声道,“母亲得宠时,太后娘娘见天儿地往母亲身边凑,这见得多了,草民难免就觉得与太后娘娘亲近了。” “即便是后来母亲失宠被害,太后娘娘对我们母子避之不及了,母亲还是一遍遍告诉草民,太后娘娘人好着呢!” “这么好的太后娘娘,想必是不会介意草民一时无礼吧?” 李渊见惯了他这幅阴阳怪气的模样,不欲与他多费口舌,挥挥手,轿撵便从他身边擦身而过。 骆清笑吟吟地看着,等到太后所乘的轿撵经过时,忽然一把便扒住了窗子。 他看着文弱,却没想到力气极大,硬生生地将轿撵逼停了。 侍卫们抽出刀来,却被太后颤着声制止了。 “太后娘娘。”他掀起帘子,盯着太后惨白的脸,笑着说道,“草民这些日子常梦到从前,母亲和您在院子里喝茶绣花,分明一切都是好好的,偏偏先皇后走过来要杀您,您一把将母亲推了出去,母亲就替您挡了刀。” “啧啧,您当时病了没有去看,草民却记得清楚,母亲的尸身被从湖里捞出来的时候,已经浮肿膨胀看不出原本的模样了。先帝命人给母亲换衣裳,那伺候的嬷嬷走过来,抬起母亲的胳膊,一块块的皮肤就往下掉……” 太后听着他说,只觉得一阵阵作呕:“哀家……哀家没有……” “反正您现在是太后,您说没有,那便没有吧!”骆清轻声说道,“不过草民还活着呢,当年的事,怎么都忘不了。” 李渊不知何时已经下了轿,来到他身边,一把将他从太后的轿撵边扯开。 “骆清,你所做之事,朕已经查清楚了。”李渊低声说道,“朕知道你心中有怨,可当初害了你母妃的人是先皇后,如今早已化作枯骨,你若是想要迁怒旁人,也当适可而止!” 骆清抬起双手,做出一副投降的姿态:“哎呀,皇上这话,可真是太抬举草民了!您是九五之尊,草民哪敢迁怒呢?” 李渊对着他那张时刻带着笑意的脸,几乎忍不住一拳挥上去,然而太后却叫住了他。 “渊……渊儿,让他走吧!”太后整个身子都在颤抖,“是……是哀家对不住他们母子……” 听太后发了话,李渊忍了又忍,这才松开手,重新回到了自己的轿撵之上。 骆清没有再阻拦,一行人很快便从他身边经过,往山下走去。 因着顾墨白受伤昏迷,林妙妙也能坐在轿子里一并被抬下山去。听见前面的动静,她悄悄掀起帘子,看了那骆清一眼。 不过也就是一会儿的功夫,他们继续往山下走,她的心思也被拉回到顾墨白身上。 那缘隐寺里有懂医术的和尚,方才已经替顾墨白简单处理过,将那羽箭的箭尾削去,又敷了草药止血,只是那箭头上有倒刺,一时不能取出来,还要等到回宫之后才行。 顾墨白没有伤到要害,此刻血也止住了,应当没有什么生命危险。林妙妙放下心来,开始皱眉想着今日之事。 那刺客是冲着她来的,若不是有顾墨白替她挡了第一支箭,皇上替她挡了第二支,此刻她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 第225页 她在宫中虽然得罪了些人,可也没有到这样非要了她的命的程度。真的说起来,想要她死的,就只有俞公公一个。 勾引那一招不成,他还安排了后手,让刺客要了她的命。因为皇上太后都在缘隐寺,即便是她死了,也不会有人联想到是为了杀她一个小太监,最多就是运气不济,被波及到罢了。 而见杀她无望,那刺客立刻就换了目标,将百榕杀了,为的,就是等她回宫之后,没有证据能指明这事是俞全做的。 林妙妙心中不寒而栗,她怕的不是俞公公,那个老太监只会些阴损的手段,奈何不了她。 她怕的,是俞全背后那个人,那个能够派出刺客斩草除根的人。 俞全究竟是同谁勾结在了一起,那人肯这般保住俞全,定然也是为了在宫中有自己的内应。 周将军?九王爷?还是这个让人捉摸不透的骆清? 她心中警铃大作,下意识就想告诉顾墨白,让他给自己分析分析。 然而低下头才看到顾墨白还昏迷着,因为失血,嘴唇都是白的。 林妙妙伸手轻轻在他脸上碰了一下,冷冰冰的,她脱下自己的外袍搭在他的身上,把炭盆挪得近了些,又搓了搓手,将手搓热之后,把他的手拢在了掌心。 顾墨白,你……为什么要救我呢? 第211章 求您让许婕妤来给顾大人诊治 马车一路疾驰,来时花了一个时辰的路,回城硬是缩到了半个时辰。 李渊先命人送了太后与李泽回宫,自己则看着下人们将顾墨白抬到了太清宫。 他刚开口吩咐姜公公去请太医,就见林公公跪了下去,说道:“皇上,奴才有个不情之请,求您让许婕妤来给顾大人诊治吧!” 林妙妙信不过太医院那些个老古董,秀秀医术高超,她给顾墨白治伤,顾墨白少遭罪不说,恢复得也能快些。 李渊一见她,就想到许秀说她们从小一起长大的事。若是旁人说让秀秀来给一个男子治伤,他肯定想也不想便拒绝了,可这个林公公不一样,他要真的不允,惹了林公公记恨,难保她不会在秀秀面前说自己的坏话。 于是他咳嗽了一声,有些不自在地说道:“那就让许婕妤来瞧瞧,林公公,你先起来吧。” 林妙妙没想到皇上竟然这么好说话,不由给他磕了一个头:“多谢皇上!” “你起来。”李渊往一旁避了避,没有受她这个礼,“不必动不动就磕头。” “奴才知道了。”林妙妙站起身来,心中想秀秀从前张口闭口叫李渊狗皇帝,说他难伺候,可是眼下一见,他分明平易近人得很嘛! “姜历城,去将许婕妤请来。”李渊吩咐道,“就说有人受了些皮外伤,让她带着东西。” 姜公公领命便要去,李渊又叫住他:“不必说些有的没的。” “奴才明白!”姜公公连忙应了。 他一边顶着风往玉灵阁走,一边在心里想,皇上什么时候这样细心过,怕许婕妤担心,连遇刺都不同她说。 姜公公到了玉灵阁的时候,许秀正和方夏一起下棋呢。 两个人都不大会下,干脆在棋盘上下起了五子棋来。看他进了屋,许秀招呼道:“咦,姜公公来了,昨晚上皇上说今日去外头进香,恐怕天黑了才能回来,怎么这才过了晌午便回了。” 姜公公赔着笑说道:“回许婕妤的话,今儿出了些意外,皇上就提前回了。” “哦哦。”许秀没放在心上,“那您这时候过来,是皇上说等会儿要来用午膳吗?夏夏,不准悔棋!” 方夏噘着嘴把黑子又放回了棋盘上:“我们都已经吃过了呀,皇上还是晚上再来吧!” “不是此事。”姜公公说道,“是有人受了伤,皇上让奴才接许婕妤过去给瞧瞧……” “有人受伤?”许秀终于将注意力从棋盘上转到了姜公公身上,“怎么受的伤?严重吗?” 姜公公摇头:“就是些皮外伤,不过不大好处理,皇上让您带着东西过去。” “行啊,那我就去看看。”许秀从榻上跳了下来,叫道,“白芷,去把东西拿过来提着,翠柳,看着你家主子,不许叫她耍赖,这盘棋没下完,等我回来还要继续的!” “谁耍赖了。”方夏不满地嘟囔道。 “刚才我一没注意你就悔棋!”许秀随手将头发绾了绾,等白芷提了篮子过来,对姜公公说道,“姜公公,走吧!” 姜公公看着她,说话都结巴了:“许、许婕妤,您不梳洗一下了?” 她刚才在榻上盘腿坐着,身上的衣服都皱皱巴巴的。 许秀顺着他的目光看了看,把白芷腕间的大氅接过来裹在了身上。 见姜公公不动,不由催促道:“快走吧,治病要紧,我这样披着衣裳谁也看不见里面!” 姜公公见她执意如此,只能跟在她后面往外走去。 几个人很快便到了太清宫,许秀迎面就看见了站在一旁的林妙妙,不由怔了怔。而等她看清床上躺着的是顾墨白之后,脸色都变了。 “顾墨……顾大人是怎么了?”她一个箭步走上前来,掀起盖在他身上的被子,看到他肩上的血迹。 “路上遇到了歹人,顾铉之不小心受了伤。”李渊见她连个眼神都没给自己,心里有些发酸,在一旁说道。 -- 第226页 许秀没理他,将顾墨白的衣服解开扒了下来,露出伤口。 李渊在一旁欲言又止,只能瞪着眼睛,气哼哼地看着许秀在别的男人身上摸来摸去。 “都下去吧,备些热水来。”他皱眉道。 宫人们看出了他的不悦,大气都不敢喘,顷刻间便全都出去了。 屋里只剩下了许秀和林妙妙两个,许秀一抬手,林妙妙便会意,上前同她一起使劲,将顾墨白翻了个身。 “箭头还在里面。”许秀用帕子将血迹擦拭干净,查看着伤口,说道,“刀。” 林妙妙刚要将刀给她递过去,李渊就抢先一步上前,将刀递到了她的手中。 许秀又拿了酒精,给刀子消了毒,刚要动手,忽然看了林妙妙一眼,对她说道:“你转过去别看。” 林妙妙白着脸摇头:“我没事。” 许秀也不再劝她,小心地将刀子没入了顾墨白的皮肉。 顾墨白仍昏迷着,她动作极快,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便将那带着倒刺的箭头取了出来,啪哒一声丢在了一旁的铁盘上。 “生理盐水。” 李渊递了过去,她将伤口周围的血迹清洗干净,然后替他缝合起来。 待到伤口全部处理好之后,许秀额上已经出了汗。 “没什么大事,我开个方子,小心别感染就行。”她对林妙妙笑了笑。 林妙妙的眼睛一直牢牢地盯着顾墨白,听她这样说,才抬起头,对她也扯出一个笑来。 “秀……许婕妤,谢谢你。” “没事没事,你别担心啊。”许秀「刷刷刷」地写了方子递给她。 李渊在一旁见她忙完了,走过来给她擦了擦额上的汗:“方才母后受了惊,朕要过去看看,你和林公公先留在这里吧!” 许秀巴不得赶快问问妙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听他这么说,连问都没有问一句,起身行礼道:“臣妾恭送皇上。” 竟是一副盼着他快点走的样子,李渊更郁闷了,他刻意留秀秀和林公公说说话,怎么秀秀丝毫都没有觉得他善解人意呢? 真是个没心没肺的丫头,他将这口气咽了下去,等晚间他一定要好好教训她! 第212章 皇上要对付周将军了 李渊一走,许秀立刻拉着林妙妙问道:“妙妙,这是怎么一回事?” 林妙妙不瞒着她,将在寺里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还不忘和她提起路上遇到了骆清。 “不用想了,肯定是那个疯子搞的事!”许秀没想到竟然这样凶险,围着林妙妙转了几圈,在她身上摸了一遍,见她确实没有受伤,这才放下心来。 “背后那人是谁我现在不清楚,可这事跟那姓俞的老太监脱不了干系。”林妙妙恨得咬牙,“偏偏那百榕死了,如今他倒是脱得一干二净!” “你要小心些。”许秀颇为担心她,“俞公公毕竟入宫早,人脉比你更深厚,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在背后捅你一刀——哎,要不我跟李渊说说,把你要到玉灵阁吧?” 她顿时就觉得这是个好主意:“到时候咱们把门一关过日子,管他外面什么风风雨雨的,跟咱们都没有什么关系了!我给人看病赚银子养着你,夏夏还能整天给你做好吃的,你不知道,现在夏夏一时兴起就要做好多菜,整个玉灵阁里面就四个人,怎么吃得完?” “剩下了她就逼着我让我吃完,我觉得最近自个儿胖了不少。到时候你要是去了,还能帮我分担一下压力……” 她絮絮叨叨地说着,心里却是后怕得很,今天要不是有顾墨白和李渊,妙妙恐怕就危险了。 枉她当初还觉得俞公公不错,肯提点她们一把,如今一看,竟然这样恶毒! 林妙妙打断了她的话:“秀秀我真没事。” 她拖了一把椅子过来,坐在床边看着昏迷着的顾墨白:“我知道你担心我,可我要是就这么从太后身边走了,俞全岂不是就以为我怕了他?你放心吧,他只敢在背后来阴的,之前是想着趁他和太后一起去进香再对我动手,被我抢了他的位置,就换成了在寺庙里头直接下了杀手。” “我这一回没死成,虽然没有了证据,可是我也不会轻易放过他。”林妙妙冷笑一声,“他要是个聪明人,最好从今天开始就夹紧了尾巴,否则让我抓住他的把柄,一定要让他付出代价!” 许秀听她这么说,就知道她已经下定了决心,便也不再劝了:“那你一定要小心点……俞公公背后有骆清那个疯子,指不定还会做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呢!” “是不是骆清现在还说不准,但背后那人既然能这样帮着俞全,肯定是因为想要在太后身边埋下一个内线。” 林妙妙说道,“前朝的事我知道的不多,只知道形势比较复杂,好几波人都对皇位虎视眈眈,等到顾墨白醒了之后,我会将俞全的事跟他说,让他给皇上提个醒。” “看来皇上也不是这么好当的。”许秀想到李渊有时睡着了都会皱着眉头,不由有些心疼起来。 林妙妙瞥了她一眼:“秀秀我再提醒你一遍啊,他可是皇上!虽然现在你们好得蜜里调油,可难保以后他不会移情别恋,你还是控制好你自己,要不到时候哭都没地方哭去!” “我知道,我知道!”许秀被她点破了心思,脸上一红,“我心里头明白得很,他喜欢的,多半是我这个身子的原主,到时候要是被他知道里面换了人,说不定他还要恨上我。” -- 第227页 “你知道就行。”林妙妙见她想得通透,也没有再多说什么,“什么情情爱爱的,那都是物质基础达到了一定程度之后,才能去追求的东西。像咱们几个,要是被人知道了是穿越过来的,只怕连命都要丢掉,所以还是将那些虚无缥缈的先丢到一边吧!” “所以这个秘密你要捂紧了,知道吗?还有夏夏那边,你回去也要跟她说好,李潜那人是不错,可是也不能什么都对他说。” “好啦好啦,我心里有数,你放心好了,我这个人嘴最严了!”许秀倒是有些担心方夏,“不过夏夏没什么心眼,万一以后李潜套她的话,难保她不会一时口快就说了出来……” “李潜有套话那个智商吗?”林妙妙对此深表怀疑。 “嘿嘿,说得也是。”许秀听了觉得十分有道理。 “最近皇上每天都要去玉灵阁里留宿,而且已经不再掩饰行踪了。”林妙妙说道,“我听宫里的人说,合欢殿最近低调得很,没有什么动静,实在是有些不寻常。” 许秀不明白这里面的门道,在一旁捣蒜般点着头,虚心得很。 “我估摸着,皇上可能要对付周将军了。”林妙妙小声说,“他这样的举动,应该是在逼迫淑妃,而淑妃既然能耐得住性子,那肯定是有更重要的事,才能让她压着脾气。” “要是我没猜错的话,那周将军很可能要举兵造反了。” “什么?要打仗了吗?”许秀瞪大了眼睛。 林妙妙按住了她的手:“姑奶奶,你可小点声!外头都是宫女,你有几个脑袋啊敢这么大声嚷嚷?” “就一个……不是,我就是在想,万一真打起仗来,一个不小心,那些个叛军打到了皇宫里面,那我和夏夏是不是得投井啊……”许秀小心翼翼地说道。 林妙妙简直哭笑不得:“你的脑洞可不可以不要这么大?别说如今能不能打还是个未知数,就算真的打起来了,你怎么就认定皇上会输?” “这不是要做最坏的打算么……”许秀讪讪地说。 林妙妙摇头:“你自己想一想,从前皇上知道淑妃在后宫里面作威作福,是怎么做的?” 许秀回想了一下,瘪着嘴说道:“他就会说「月凝脾气不好,你要让着她些」。” “这不就是了。”林妙妙说道,“从前的时候,不管是淑妃打伤了王昭容,还是无故打了你,皇上都让你们避其锋芒,连在玉灵阁里面住一晚,都要藏着掖着的。” “如今皇上能全然不顾淑妃的感受,我听说,自从淑妃受了伤之后,皇上只去瞧过她一次,还是在外面坐坐就走了,连她的面都没见。” 林妙妙扯着嘴角笑了一下,“这足以证明,皇上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去应对周将军了!” 第213章 是哀家害死了她 松鹤宫里面,李渊看着太后将安神药喝了下去,脸色仍旧不好。 李泽也在一旁,同样面色苍白,今日在缘隐寺发生的事,是他从来没有遇到过的,看着百榕的尸身被抬了出去,他的心中五味杂陈。 “你也喝一碗吧。”李渊对他说道。 李泽回过神来,摇摇头:“臣弟无碍的。” 他靠过去,拉着太后的手:“都怪那骆清,母后今日本就受了惊,他还说出那些大逆不道的话……” “泽儿,不得无礼!”太后却是蹙起眉道,“他是你八哥,即便是改了姓氏,你们身上流着的血也是一样的!” 她从未这样厉声地同李泽说过话,李泽不由有些被震住了:“可是母后,他……” “不是他的错。”太后面色疲惫,靠在软榻上,“当年确实是哀家对不住他们母子,他离宫的时候,还是个孩子,这些年他过得也不容易。” 前一辈的恩怨,李泽是不知道的,他只知道太后每年腊月二十八进香的时候,都会跪在佛前念许久的经。 “母后,您和那桃花夫人,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忍不住问道。 太后看了李渊一眼,见他只是低头喝着茶,并没有出言反对,才慢慢开口说道:“那时候你还没出生……哀家和你说过,当年哀家入宫,是先皇后的意思。” “哀家当时并不得宠,先皇后曾想着要哀家去争宠,后来见哀家实在是没什么长进,便将哀家当作了一颗弃子,丢到了一旁。” “泽儿,你可能不知道,在这个后宫里面,没有皇恩,又没有靠山的人,日子是过不好的。” 太后笑了笑,那笑容有些苦涩,“那些下人们克扣份例,私底下刁难,都是常有的事。” “你皇兄不受宠,哀家也不受宠,我们两个吃的饭菜是凉的,冬日里的炭火也少得可怜。后来有一回,你皇兄半夜的时候忽然烧了起来,哀家命人去请太医,可竟没有一个太医肯过来。” “哀家想去求求先皇后,可连先皇后的宫门都进不去。先皇后派人传话说,先帝已经睡下了,无论有什么事,都等到早上再说。” 太后慢慢说道,“你皇兄烧得厉害,已经开始说胡话了,一望便知已经等不到早上了。只是哀家也没法子,当时就想着,要是你皇兄没了,哀家就铰了头发去庙里当姑子去,再不在这肮脏的宫里头了。” “当时就是清儿救了你皇兄。清儿一向得先帝宠爱,当时也在先皇后宫里头,听见外面吵闹,便告了退,出来之后问了哀家情形,当下便拉着哀家去了玉灵阁。” -- 第228页 “桃花夫人当时宠冠六宫,可待人一向冷冷淡淡的,哀家同她连话都没有说过。” 太后说着,脸上便浮现出怀念的神情来,“可她一听说渊儿病了,立时便命人去请太医来,又怕哀家担心,一直陪着哀家,直到太医给看过开了药,渊儿喝下之后退了烧才走。” “哀家从那之后便同她亲近了起来,别看她平常冷漠,可实际上,心地善良的很。” 太后叹道,“清儿那孩子其实也是个好孩子,他机灵又懂事,这后宫里面就没有不喜欢他的。” “只是后来……”太后的唇颤抖起来。 “母后。”李渊在一旁伸出手,搭在了她的手背上。 太后摆摆手,对他露出一个笑来:“总是要说出来的,这么多年,哀家心里头一直不踏实,总是想着,若是当初……” 她长叹了一声,继续说道:“她是这后宫里面唯一一个单纯善良的人,哀家喜欢她,于是常常去她宫里和她待在一起。她待哀家极好,就像哀家的亲姐姐一样。” “后来有一回,先帝去时,哀家正好也在,先帝似是这才想起来,还有哀家这个人,当夜便让哀家侍了寝。” “过了月余,哀家察觉身子不对,请了太医来诊脉,原来竟是有了身孕。” “蓁蓁知道了之后,高兴得很,和哀家说了许多,告诉哀家如何保养,见哀家胃口不好,还亲自给哀家做点心吃。” “那段时光真好啊……哀家就窝在她的玉灵阁里头,白日里搬了软塌在外面,一边晒太阳,一边给你做着小衣裳,清儿和渊儿两个在一旁练武,有时候还会比试一番,谁赢了,就能得蜜饯吃,输了的就只能在一旁看着。”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哀家七个月的时候。”太后的神情哀戚,“先皇后赏了哀家一匣子首饰,哀家想着,这么久一直受蓁蓁照顾,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给她,倒不如借花献佛,将这首饰送给她,权当哀家的一番心意。” “哀家将那个匣子捧给她的时候,她果真高兴得很,还对哀家说,都是姐妹,不必这样客气。哀家想的好好的,等孩子生下来之后,一定要让孩子叫她姨母,也不枉费她叫哀家一声妹妹。” “谁知到了晚上,这后宫里面忽然就变了天。哀家正睡着,突然就有太监领着许多侍卫来搜宫,原来是先皇后忽然昏死了过去,一众太医皆手足无措,偏巧宫中有个巫师,说她是中了巫蛊邪术。” “那些人闹哄哄地搜了一场,并没有搜到什么东西,便离开了。哀家又惊又乏,撑不住便去睡了,谁知第二日,竟听说从玉灵阁里面,搜出了写着先皇后生辰八字的人偶,上面还扎着针。” 太后有些疲惫地阖上了眼睛:“后面的事,你也都是知道的,先皇后母家势大,先皇即便心中起疑,也不得不给个交代。蓁蓁没想到自己一心爱着的人,竟然这般对待自己,想不开便自尽了。” “母后,莫非那人偶……”李泽心中隐隐有了预感。 太后点了点头:“没错,那人偶正是藏在首饰匣子下面的夹层里面。” 她的眼里有了泪:“当初若不是哀家将那首饰给了她,她又怎么会死呢?” “她是替哀家死的啊,是哀家害死了她!” 第214章 你觉得究竟是谁的过错 “母后,害死她的是先皇后,与您没有什么关系!”李泽急急地去拉太后的手。 太后拭了拭眼角,勉强笑了一下:“你不必安慰哀家,哀家当初但凡将那盒子首饰打开瞧瞧,也不至于害了蓁蓁的性命。” “蓁蓁……”李泽口中喃喃念着这个名字,只觉得有些耳熟。 他忽然想起来,当初赵先生口中的那个人,不就是叫蓁蓁么? “原来是她!”他脱口而出,转向了李渊,“皇兄,臣弟有件事想要跟您说!” 李渊站起身来,点头道:“母后今日受了惊,你不要留在此处打扰母后了。你跟我一道去太清宫看看顾铉之,什么事在路上说吧。” 李泽闻言,便向太后告了退,跟在他身后走出了松鹤宫。 姜公公知道皇上与十三王爷有话要说,于是便走得慢了些,远远地跟在后面。 他刚走出外殿,就被侍立在旁的俞公公一把拉住了。 “姜公公,我瞧着太后面色不大好,王爷看着也是,可是在缘隐寺出了什么事?” 俞公公小声打听,“按说太后晌午应当是在寺中用膳的,怎么这么早便回了?” 他又伸着脖子往里看了看:“林公公一早就跟着去的,这会儿怎么没见人?” 姜公公将他拉到了一边:“快别提了,今儿去进香可是一点都不顺,山道上难走不说,在寺里面竟碰见了刺客,所幸皇上太后和王爷福泽深厚,并无大碍。” “阿弥陀佛!”俞公公听了,连忙抚着胸口念了一声佛,“上天保佑,上天保佑!” 姜公公抬头一瞅,皇上和十三王爷已经走得有些远了,他也不好再继续跟俞公公多说,只拍了拍他的肩膀,便匆匆跟了上去。 留下俞公公一个站在原地,脸上慢慢绽出一个笑来。 什么阿猫阿狗都想要取代他,哼,最后还不是他笑到了最后? 他忍了又忍,才没有立时便进殿去。左右往后的时日还长着呢,他就不信,如今姓林的没了,凭他伺候太后这么多年的情谊,难道还不能重获恩宠吗? -- 第229页 那边李渊在前面走着,他身高腿长,李泽在后面有些跟不上。他听着身后气喘吁吁的声音,不由放慢了步伐。 “皇兄,臣弟刚才想起一件事来!”李泽终于追了上来,说道,“宫中有位姓赵的画师,不知皇兄知不知道,就是整天喝得醉醺醺的那个……” “知道。”李渊说道。 “他认识那个桃花夫人!”李泽说,“他说这宫里面的人害了蓁蓁,所有人都是凶手!” 李渊微微颌首:“他这样说,并不奇怪。” 李泽没有想到他竟然这样淡然,不由愣了愣,然后又继续说道:“皇兄,臣弟从前不懂事,与那赵先生走得近了些,他、他与九哥十分要好!” 李渊终于停下了脚步,转过头看着他:“你的意思是?” 李泽吞了吞口水,鼓起勇气说道:“臣弟从前常听他说些大逆不道的话,有时候甚至会觉得……他说得还挺有道理的,可是他说您害了蓁蓁,臣弟是万万不认同的!” “那你觉得,当年桃花夫人一事,究竟是谁的过错?” “自然是先皇后的错!”李泽想也不想便说道,“她存了害人的心思,本想害的是母后,却不料阴差阳错害了桃花夫人!” “若是一定要说,母后应当……也是有一些责任的。”李泽的声音低了下去,“确实如同母后所说,她若是事先检查一番那个首饰匣子,也不会发生后面的事。” 他咬了咬嘴唇:“况且,臣弟觉得,即便是后来在桃花夫人处搜到了人偶,母后也完全可以站出来说出真相的……” 李渊看着他,少年的眼睛清澈透明,此刻仿佛怕被他责骂,低下头去不敢同他对视。 他心中一叹,这些年母后和自己,实在是将十三弟保护得太好了些。 “你可知道,若是当时母后站出来说了这件事,你我二人并母后,如今皆已经不在世上了?” 李泽懵懂地看着他,不知他这话的意思。 李渊耐着性子对他解释:“先皇难道不知道桃花夫人是被陷害的么?那个时候,他需要的不是真相,而是一个能被推出来,平息先皇后一族怒火的挡箭牌。” “如果母后真的说出了真相,你猜先皇会怎么处置?”李渊的嘴角勾起一个讥讽的弧度,“他甚至连犹豫都不会犹豫,即便母后当时已经临产,他也会将母后并朕一起处死。” “他如此宠爱桃花夫人,尚不会为了她得罪先皇后,更何况是一点也不受宠的母后?先皇后的计谋用得好,本只是想除掉一个怀了身孕的美人,却阴差阳错除掉了当时最大的对手。” “你说得没错,那件事的罪魁祸首,就是先皇后,母后错在不够细心,没有料到后宫竟是这样肮脏龌龊的地方,也没有勇气拿自己和腹中孩子的性命,去换桃花夫人的命。”李渊冷淡地说道,“可是,说到底,这难道不是先皇的错么?” 李泽被他这一句大逆不道的话惊呆了,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他身为皇上,却受制于外戚,平日里做出那样深情的模样,事到临头到底还是舍弃了女人来保护自己的江山。” 李渊面露讥诮,“为保自己的皇位稳固,在亲生儿子们之间制衡,不立太子,给所有人希望,眼睁睁看着他们相互残杀,甚至若有人风头太盛,他还会亲手要了那人的性命。” “若这般行事,能将大周治理好便也罢了,可费尽心力除了先皇后一族,却又扶植起了一个周将军,整个朝堂混乱不堪,朕花了五年,才堪堪稳住。” “这样的人,身为皇上,不能治理好国家,身为人夫,不能保护心爱的女子,身为父亲,对子女毫无亲情,朕认为,他实在是失败透顶。” “皇……皇兄,这话还是别被人听见吧……”李泽慌得四下去看有没有人偷听。 第215章 别指望我对你手下留情 李渊深深吸了一口气,将胸口的愤懑散去,拍了拍他的肩:“放心,周围没有旁人。” 对李泽来说,先皇如今只剩下了一个模模糊糊的轮廓。他幼时并不受宠,一年到头,也就只有在宫宴上能见到先皇几次,等他长得稍微大些了,先皇早已经一病不起了。 母后那时候带他去先皇病榻前侍寝,先皇已经瘦得像骷髅一般,好像只有一层蜡黄色的皮覆盖在骨头上,他吓得扑到母后怀里大哭。 先皇已经有些糊涂了,拉着他的手叫清儿,声音含糊不清地哄着他叫他笑一笑。 李泽记得清楚,从来在先皇面前都是恭顺温柔的母后,第一次强硬地将他的手从先皇手中拉了出来,一言不发抱着他便离开了。 “皇兄,这便是为何您一直不肯要子嗣么?”李泽好像忽然明白了些什么。 李渊抿唇,半晌才道:“只是其中一个原因罢了……放到前两年,朕在朝中四面楚歌,该如何护得好自己的孩子?” “臣弟不知道您一直这样辛苦……”李泽的鼻子有些酸。 他对皇兄,敬畏多过亲近。虽说都是一个母妃,可是从小,他就鲜少见到皇兄,倒是九哥来得更勤些,给他带好吃的好玩的,还会偷偷带他溜出去玩。 甚至连先皇驾崩的时候,他和母后躲在宫里,都是九哥在一旁陪着他们。 气氛压抑而凝重,九哥虽然面上焦急,却还能时不时说个笑话逗他们开心。 -- 第230页 一直等到丧钟传来,九哥才拍拍手,拉着他说,该去给父皇守灵了。 那时候他什么都不懂,懵懂地跟着九哥走了出去,只是才走到一半,便被皇兄拦住了。 皇兄并非孤身一人,他身边带着几个黑衣侍卫,手中的弓箭齐齐对着九哥。 “放开十三弟。”皇兄说。 他什么时候见过这样的阵仗,早就害怕起来,抱着九哥不肯松手。 还是九哥笑了笑,说他要是再不放手,自己就要被七哥给杀了,他才红着眼眶,任由一个侍卫将他抱走。 之后便是皇兄登基的消息。皇兄登基之后,九哥被关在府里大半年,一直到年下的时候,他才收到了九哥的口信,让他去求求皇兄,将他放出来。 他想念九哥,于是虽然惧怕皇兄,却还是在皇兄给母后请安的时候,战战兢兢地说了。 皇兄那时候看了他许久,久到他都要哭出来了,才终于点了头。 这些事从前他回想起来,只觉得是皇兄待九哥不公,可这些天听顾大人讲了许多皇子间为了争夺皇位的手段,忽然就觉得,九哥的那些举动,是不是颇有深意呢? 李泽抽了抽鼻子:“皇兄,您骂得没错,臣弟确实太蠢了些。” 李渊听了,紧绷着的嘴角松了些。他转过身,继续朝前走去:“你也不过是个孩子罢了。” “皇兄,您再骂骂我吧!”他越是这么说,李泽心里头就越难受,“明明是因为您,臣弟和母后才能这样安稳度日,臣弟却觉得您太过严厉,总想着亲近九哥……” “都是从前的事,不必再提了。”李渊声音平淡。 顾铉之干得不错,他一边听着李泽在身后絮絮叨叨地念着从前做过的蠢事,一边在心里满意地想道,十三弟总算是比从前通透了些,等到顾铉之身子好了,他要好好奖赏他才是。 至于奖赏什么,顾铉之最想要的,定是林公公,但林公公和秀秀那样要好,自己还是要顾及林公公的想法的,还是得换个别的。 就给他涨些月银吧,反正扣了李潜那么多,干脆都给顾铉之好了。 李渊打定了主意,心里美滋滋的,想着晚上就告诉秀秀,秀秀听了一定会夸自己勤俭持家。 他们很快便到了太清宫,进去的时候,许秀和林妙妙两人一个坐一个站,中间隔了几丈远,都是一副守礼的模样。 见他们进来了,两人都要起身跪拜,被李渊及时制止住了。 “顾大人怎么样了?”李泽经过这些日子与顾墨白的相处,是真心将他当做师长的,心中惦念得很。 “十三王爷放心吧,顾大人无事。”许秀说道。 李泽十分信服地点头:“许婕妤医术高明,若说顾大人无事,那顾大人一定是无事的!” 许秀微微一笑,她太喜欢这个孩子了,又乖又懂事,长得白白净净的,她好想捏捏他的脸啊! “你们先回去吧,这里有宫女伺候着。”李渊说道。 他还有事,那些刺客虽然已经死了,可他们的箭留了下来,顺着去查,兴许能查到些线索:“许婕妤,告诉方宝林做些饭菜,朕晚间过去用膳。” 许秀点头应了,心里吐槽,难道你不过去我们就不做饭菜了? 你想多啦,方大厨整天琢磨新菜谱,你去的时候都是碰巧赶上了,没人会特地给你做的! 她和林妙妙一同告了退,走出了太清宫。 “你不用太担心。”分别之前许秀对林妙妙说道,“顾墨白那伤口看着吓人,不过是皮外伤,没伤到骨头,如今缝合好了,养上一段时间就好了。” 林妙妙对她一笑:“你出手我当然信得过了,再说,知道顾墨白死不了就行了,我现在有更重要的事去做。” 说完,她便径自往松鹤宫走去。 刚一进松鹤宫,林妙妙迎面便撞上了俞公公。 俞公公见了她,却像见到鬼一样,脸色「唰」地一下变得苍白,连说话都说不囫囵了:“你……你……你不是死了吗?你是人是鬼?!” 林妙妙一把揪住他的领子,将他拖了过来,凑近他的脸,阴恻恻地笑了:“俞全,只怕要让你失望了,我不但没死,还活得好好的!” “你猜,我知不知道你是怎么知道我应该死了的?”她像说绕口令一样,“你那点小伎俩,真以为能瞒得过我?姑奶奶我最恨别人在背后搞我,本来我还想着你伺候了太后娘娘这么多年,总不好把事情做得太绝,可如今你都想要我的性命了,就别指望着我再对你手下留情了!” 俞全早被吓得两股颤颤,哪里还能听见她说的是什么。 林妙妙说完,冷笑一声,手一松,任由那俞公公瘫软在地上。 她再不看他一眼,从他身边径自走了过去。 第216章 太后病了 晚间的时候,李渊被兵部尚书绊住了,只能命姜公公先去玉灵阁说上一声,让秀秀不必等他。 一直到了戌时二刻,他才匆匆赶了过去。许秀见他来了,眼睛一亮,立刻就招呼他坐下,去和方夏一起端了饭菜出来。 “朕不是说过不必等朕了么?”李渊心里受用,脸上却不露分毫,微微皱眉说道。 许秀讨好地笑:“皇上您整天忙着国事,连自己的身子都不顾,臣妾心疼啊!” 李渊明知道她肯定是有所图才说这些话来哄自己,可还是忍不住嘴角上扬:“坐下一同用膳吧!” -- 第231页 其实许秀和方夏早就吃了一些,她不过是因为有事求他,所以才做出这幅样子的。听了他的话,她坐在桌边,盛了些饭菜,慢慢吃了起来。 她不说,李渊也只做不知,只是在许秀放下碗筷的时候,淡淡地问上一句:“秀秀是不是不舒服,为何今日只吃了这么少?”然后再亲自给她夹菜。 许秀不得不做样子继续吃,好不容易吃得差不多了,李渊又夹了过来。 几次三番下来,她装不下去了。 “皇上,臣妾真的吃饱了。”她把筷子往旁边一放,说什么都不肯再吃了。 李渊笑出声来:“说吧,你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许秀被戳穿也不觉得害臊,只是「嘿嘿」一笑:“皇上您看出来了呀?” “你这样反常,朕若是再看不出来,那岂不是太没用了?”李渊说道,“你有何事,同朕说便是。”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许秀挠了挠头,“就是想问问皇上,太后娘娘身边那个俞公公,是个怎么样的人呀?” 她从太清宫回来之后,和方夏商量了半天,本来想着将妙妙从太后身边要过来,可妙妙自己不同意,她又不好替她做主,就只能侧面提醒一下李渊,最好让他怀疑上那俞公公,到时候他就不能在背后对妙妙搞小动作了。 “俞公公?你说俞全?”李渊皱眉问道。 许秀点头:“对对对,就是他。” “唔……俞公公入宫多年,是宫里的老人了。母后当年刚入宫的时候,便是他在一旁伺候。”李渊说着,不由道,“你为何忽然想起来问他?” “也不是忽然想起来,当初臣妾刚穿……刚被打入冷宫,宫中失火那一回,皇上要赐死臣妾和夏夏,就是俞公公过来传的旨。” 许秀差点说漏嘴,“后来臣妾也见过他几回,不过最近都没见他了,不知他现在在何处?” “他还在松鹤宫伺候着,不过现在母后更喜欢林公公些,所以他出来的便少了。” “啊,那俞公公会不会因为林公公夺了他的位置,就对林公公生出偏见啊?” 许秀小心翼翼地说道,“万一他嫉妒林公公,是不是会在背后使绊子啊?” 李渊听了不由觉得好笑,在她额上拍了一下:“原来你绕了这么大一圈,就是为了给俞公公上眼药,朕还当你真的心疼朕呢!” “心疼呀心疼呀!臣妾当然心疼您了!”许秀被他看穿了,也就不再掩饰了,“只是皇上不觉得蹊跷么,林公公不过是个小太监,怎么就能碰到这样的事,桩桩都是奔着她去的,要不是有顾大人舍身相救,她只怕就要死了!” 李渊对此也有些疑惑,今日那些刺客,确实都是朝着林公公去的,反而并没有想要他这个皇上的性命。 但他没有对许秀说,只是笑了笑:“这些事你不必操心,朕自会查明的。” 许秀对他的话还是十分信服的,连连点头道:“臣妾当然相信皇上,只不过皇上整天顾着国家大事,这些后宫里面的龌龊,恐怕不那么清楚,所以才想着提醒皇上一下。” “那便多谢秀秀了。”李渊在她脸上掐了一把。 许秀往旁边躲去:“别动手动脚的!” “怎么,刚利用完朕,这么快就露出本来的面目了?”李渊哪里能让她如愿,伸手一捞,把她抱过来坐在自己腿上。 “等会儿丫鬟们还要进来收拾呢……”许秀推了他几下,却没有推动。 李渊在她脸上偷了个香:“朕不发话,谁敢进来。” 话音未落,姜公公就推开门,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皇、皇上!” 李渊:…… 他黑着脸放开手,许秀从他身上跳起来,只觉得脸上烧得慌。 “姜历城,如今你是越发没有规矩了!”李渊怒道。 姜公公心里叫苦,他哪里不知道这个时候不能打扰皇上,可这不是实在迫不得已吗? “启禀皇上,松鹤宫来人禀告,太后娘娘起了高热!”他战战兢兢地说道。 李渊一下子站了起来,伸手便去拿自己的大氅:“朕这便过去。” “秀秀,你若困了便先睡下,朕晚间就不过来了。”他不忘嘱咐许秀,可一转头,看到许秀也在往身上套衣服。 “你这是……?” “我也过去瞧瞧啊!”许秀说得理所当然,“皇上你忘了,我也是个大夫呢!” 说不定比你们太医院那个见了血就晕的王太医要厉害些,她在心里补充了一句。 李渊抿了抿嘴唇,最后点点头:“外面冷,带着手炉。” 等他们从玉灵阁里出来的时候,轿撵早已经准备好了,李渊先扶着许秀坐上去,自己才坐到前面。 “快些!”他吩咐抬轿子的太监。 等二人赶到松鹤宫的时候,王兆德已经给太后诊完了脉,见了皇上,连忙跪下请安。 “起吧。”李渊从他身边匆匆走过去,“母后眼下如何了?” “回皇上的话,太后娘娘今日受了惊,眼下发了热,臣已经开好了方子,命下人去煎药了。”王兆德将方子毕恭毕敬地递了过来。 李渊接在手里,递给许秀。 许秀拿过来看了看,是中规中矩的退热方子,现在她没见到太后,也不知道太后究竟是什么情况。 -- 第232页 “跟朕进来看看。”她正想着,就听见李渊说。 第217章 醉红尘 许秀跟着李渊来到寝殿,太后正在床上躺着,林妙妙愁眉不展地站在一边,看到许秀,顿时眼睛一亮。 “见过皇上,见过许婕妤。”一屋子的宫女太监都跪了下去。 李渊摆摆手,示意他们平身。 他走到太后跟前,只看了一眼,便皱起眉头,示意许秀过来看看。 许秀走过去,只见太后双目紧闭,满脸通红,呼吸粗重。她伸手摸了摸太后的额头,触手滚烫。 “等不及药熬好了,先给太后娘娘物理降温吧!”她说着,又去给太后把脉,可手一搭上,立时便觉得不对。 太后的脉象紊乱,虽虚浮,可间或几下跳得却缓且重。 她又翻开了太后的眼皮,仔细看了一下,而后查看了舌苔,心中隐约有了数。 “皇上,还请您屏退旁人。”她看了一眼林妙妙,又补充道,“林公公留下吧!” 李渊见她神情凝重,便知道定然是发现了一些事情,于是摆摆手,顷刻间寝殿里就只剩下了他们几个。 “说吧,究竟是怎么回事。”李渊说道。 “具体是怎么样,还需要进一步检查,不过眼下看来,并不是单纯的受惊吓引起发热。”许秀皱眉说道。 “怎么才能治好母后?”李渊单刀直入。 许秀只有个大致的猜测,不敢确定,但是眼下没有什么仪器能让她给太后进一步检查,只能用最简单粗暴的法子:“催吐吧!” 李渊心中一沉:“你的意思是,母后此番是中了毒?” “我不能确定,但是各项症状看起来,八成是中毒。”许秀说道,“现在不能确定是什么毒,就只能让太后娘娘将吃到腹中的东西全都吐出来,缓解一下症状。” “朕走之后,太后都用了些什么?”李渊的眉毛拧在一起,问林妙妙。 林妙妙仔细回想着:“奴才回来的时候,太后娘娘已经歇下了,下午的时候御膳房端了一碗燕窝来,太后娘娘服下之后,晚间说没有胃口,只喝了些清粥。” “那些东西都拿过来。”许秀也顾不得冒犯不冒犯,上前将太后的上半身扶起来,靠在自己身上,“皇上你扶着太后娘娘,头朝下些。” 李渊过来扶着太后,她扒开太后的嘴,将手伸了进去,在她的舌根处往下压,没几下,太后便「哇」地一声,吐了出来。 许秀躲闪不及,被吐了一手,袖子上也是。可是她顾不得这些,等太后平复下来之后,又重复了几次,一直到太后吐了个干干净净。 “倒些温水来。”李渊将太后重新放倒在床上,叫了宫女进来,将地上收拾干净。 林妙妙也将太后吃过的东西都送了过来,许秀洗干净手,仔细查看起来。 “啧,还真有这种毒。”许秀嘟囔了一句,将那燕窝推开了。 “查到了?”李渊问道。 “应当是没错的。”许秀点头道,“皇上之前给了臣妾一本古籍,上面就有记载过一种毒药,叫醉红尘。” “名字好听得紧,药却毒得很。人中毒之后,会像寻常受了风寒一般起高热,晚间烧起来,早上退烧,没有什么旁的症状。 人是清醒的,只是这清醒的时间一日比一日短,慢慢地手脚不听使唤,头脑也越发迟钝,就像喝醉了一样,一日比一日衰弱,最后死的时候,已经什么都不明白了。”她说道。 “可有解法?” “有的,这毒难的是隐蔽而不易被发现,倒是不难解,所需的也都是常见的草药。” 许秀提笔写了下来,递给林妙妙,林妙妙又急匆匆地去找王太医了。 见许秀这样说,李渊放下心来,才有心思去追责:“这燕窝是谁送来的?御膳房里的人统统给朕抓起来!” 许秀见他怒火正盛,并不阻止他,只是提醒道:“皇上,这醉红尘并非服下便会发作的药,而是需要药引子。” “这燕窝里面放了药,无色无味,若是单独服下,是不会有事的,太后娘娘应当是接触到了药引,所以才会毒发。” “药引也需要服下么?” “不必,只需接触到便可以。”许秀沉着脸说道。 她听妙妙说了山路上遇到骆清一事,现在她无比怀疑就是他搞得鬼。 李渊也想到了一处,不由紧紧皱起了眉头。 “母后怎么样了?” 许秀抬头看去,李泽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 他大约是已经歇下了,此刻身上的衣服都没有穿好,裹着外袍就赶了过来,一张小脸煞白,显然是受到了惊吓。 “母后并无大碍,你莫要担心。”李渊对他说道。 他还是不放心,凑过来看:“母后的脸色怎么这样差——许婕妤,你身上是什么味道,怎么这么难闻?” 许秀低头看了看自己,刚才帮太后催吐的时候,呕吐物溅到了她的身上,连鞋子都没能幸免。 “朕让姜历城先送你回去。”李渊对许秀说道,“辛苦你了。” “不辛苦不辛苦,就是……”许秀把差一点脱口而出的「命苦」两个字咽了回去,改口道,“皇上多注意着些,太后娘娘服了解药之后,应当很快便会退烧,若是半个时辰之内仍没有退烧,您就派人去玉灵阁叫臣妾,臣妾再过来瞧瞧!” -- 第233页 李渊点头:“朕知道,你先回去。” 许秀也实在忍不了自己的一身呕吐物了,便跟着林妙妙走了出来。 “那燕窝不是你端来的吧?”她小声问林妙妙。 林妙妙带着几分嫌弃,往旁边躲了躲:“我才没那么蠢呢,太后入口的东西,我一概都不会碰。” “那会不会是那个俞公公?”许秀猜测道。 “不会。”林妙妙断然否认了,“他虽然坏,可是也不蠢,就算再隐蔽的毒药,都会有被发现的危险,他不敢冒这个险。更何况,他虽然对我恨之入骨,可对太后,却并非如此。他所做的种种,都是为了赶走我之后重新获得太后的宠信,这个当口,他害太后做什么?” “可今天的事分明就是针对太后来的,太后一个深宫妇人,又不参与朝政,谁会对她下毒呢?”林妙妙紧紧皱着眉。 “骆清呗。”许秀嘟囔了一句。 林妙妙送许秀出了松鹤宫,姜公公早已在外面等着了。她对许秀说道:“这事有皇上呢,你就别掺和了。” 天上又开始飘起雪来,她微微叹了一口气:“后天就要过年了,本来我还以为,总要过了年才会起变故,如今看来,连这个年都不能好好过了。” 第218章 去看看母后 确实如同妙妙说的一般,整个后宫都因为太后中毒一事,陷入了沉重。 李渊当夜一直到天快亮了才去玉灵阁,许秀看他面色疲惫,只问了太后的情况,知道已经退烧了便放下心来。 李渊睡了不到一个时辰,便到了上早朝的时辰,在许秀额上留下一吻之后便匆匆离开了。 许秀醒的时候天已大亮,她看着身边空荡荡的床铺发了一会儿呆,然后慢吞吞地爬了起来。 虽然太后一直讨厌她,可她听妙妙说得多了,觉得太后是个蛮亲近随和的人,况且李渊嘴上不说,心里头却将太后的事看得极重,眼下太后被人下了毒,她心里难免有些沉甸甸的。 她伸手在脸上拍了拍,给自己加了个油,气沉丹田:“夏夏——我——饿——死——啦——” 下一刻方夏就满脸黑线地出现在门口:“都十点了你还不起床,等着我给你端床上呢?活该你饿死!” 许秀对她傻笑:“夏夏,你好像我妈。” “我没你这么懒的女儿!” “不是我勤不勤快的问题。”许秀一边穿鞋子一边说,“是你们的时间观念好像哦。” “早上叫我起床的时候,「都十点了你还不起」,然后我一看闹钟,哦豁,七点半。晚上催我睡觉的时候,「都十点了你还不睡」,然后再一看,还是七点半。”她笑嘻嘻地去拉方夏的手,“早上吃什么呀?” 方夏一把拍开了她的爪子:“我熬了生滚鱼片粥,做了虾饺、叉烧包、奶黄包,还有豉汁蒸排骨……” “夏夏我爱你!”许秀欢呼一声。 方夏嫌弃地往旁边躲了躲:“快去洗漱,我再去给你炸个咸水角,早就备好了,怕等你醒了就凉了,一直放着呢!” “呜呜夏夏你别嫁人了,你嫁给我吧!” 方夏听了就笑:“你自个儿都卖给皇上了,还说让我嫁给你?” 许秀理直气壮:“咱们是生长在五星红旗下的新青年,古代那些一夫多妻的糟粕,是应该早早丢掉的!一夫一妻制,懂吗?我得有一夫和一妻,你和李渊两个,不是正好?” “别贫嘴了。”方夏一边叫翠柳给她端水进来,一边对她说道,“我估摸着皇上等会儿得叫你去给太后诊脉,一会儿多吃点东西。” 许秀心里也是这样想的,毕竟昨晚上是她给太后开的方子,今天不知道太后究竟怎么样了,还是得过去看看的。 外头的东西不好吃,更何况太后还不待见她,万一留的时间久了,都不一定能不能吃上饭,她得填饱了肚子再去。 她连着喝了两碗粥,吃得肚子滚圆,才打着嗝放下了筷子。 也就是这个时候,姜公公来叫她了。 “行了,我去松鹤宫了,你们在家好好的,别人来不要给开门。”她叮嘱了方夏一声,想了想又说道,“夏夏,这虾饺还有没有,给我包几个,叉烧包也要。” “有的有的。”方夏知道她要给妙妙带,立刻说道,“我这就去给你拿。” 她用干净的帕子包了,许秀接过来揣在怀里,对姜公公说道:“走吧!” 刚出门就看到轿撵在外面候着,许秀自觉地坐了上去,心里暗爽,这冰天雪地的,她是真的不爱往外走。 很快便到了松鹤宫,许秀老远就看到了林妙妙,轿子还未落稳,她便跳了下来,快步往林妙妙那儿走去。 刚走了一半,被人揪住了后脖领:“这样滑的地,也不怕摔着!” 许秀一回头,看到李渊黑着脸站在她身后。 “这不是没摔着嘛。”她见李渊面色如常,想来太后应当是已经清醒了,便说道,“皇上还是先松开臣妾吧,风灌到衣服里了。” 李渊松了手,又顺手替她拍了拍:“去看看母后。” 许秀几步走到林妙妙跟前,偷偷把包着吃的的手帕塞给了她。 李渊在后面,把她的小动作看得一清二楚,不由有些头痛,秀秀当真以为别人都是瞎子,她这些自以为隐秘的动作,根本逃不过有心人的眼睛。若不是他知道了这林公公原本是个女子,此刻也定要误会的。 -- 第234页 进了内殿,一股浓郁的药香扑面而来。李泽在床边坐着,看他们进来,连忙起身行礼。 “母后眼下觉得如何了?”李渊摆摆手,示意他不必多礼,上前问太后道。 太后面色仍有些差,人却已经清醒了,一眼便看到了后面的许秀。 林妙妙悄悄推了许秀一把,许秀跪下来给太后请安。 “起来吧。”太后声音虚弱。 许秀依言起身,站在一旁,没有皇上和太后的发话,她不敢擅自上前。 “昨夜的事,哀家已经听人说了。”太后说道,“若不是你见多识广,认出了那毒药,哀家的性命就难保了。” “太后娘娘言重了,这毒少见得很,若是从前,臣妾只怕也认不出来,碰巧皇上赏了臣妾一本医书古籍,里面有详细记载,所以臣妾才能诊断出来。” 她小心翼翼地说着,还不忘拍李渊的马屁,“说起来,皇上才是最大的功臣呢!” 太后笑了一声,对她招招手。 许秀走过去,太后拉着她的手,温声说道:“因为你这张脸,哀家从前对你十分不满,将对沈氏的恨意发泄在了你身上,叫你受委屈了。” “不委屈不委屈,臣妾从来没有觉得委屈!”许秀连声说道。 “之前哀家听泽儿说,你与那沈氏完全不同,心中还不信,如今才真的信了。”太后说着,似是有些疲惫,闭上了眼睛,“你再给哀家瞧瞧吧。” 旁边有宫女掏出丝帕搭在了太后腕间,许秀仔细地给她诊了脉,说道:“太后娘娘,昨夜臣妾给您开的药虽能解毒,但您身子里余毒未清,还需要服上一段时日,不过剂量上应当减一减了,昨夜开的是猛药,如今倒是不用这样。” “听你的便是。”太后眼睛一瞥,看到李渊的目光黏在了这许婕妤身上,平日里冷冷淡淡的人儿,难得露出这样的情状。 她摒退了下人,拉着许秀的手就开始叹道:“许婕妤,哀家身子上的病倒是好治,可哀家这心里难受得紧啊!” 李渊顿时就觉得不妙,只是还没等他开口阻止,就听见许秀问道:“太后娘娘可是有什么心事嘛?” 太后长叹一声,开始说李渊听得耳朵都要出茧子的话:“渊儿已经这样大的年纪了,先帝在他这个年纪,膝下已经有了好些子女……” 许秀:……太后娘娘,您还中着毒呢,见缝插针地催生,恐怕不大合适吧? 第219章 你是不是没用早膳 大半个时辰之后,许秀终于把太后哄睡着了,满头是汗地从内殿走了出来。 “母后同你说什么了?”李渊在外面悠闲地喝着茶,见她出来了,便问道。 早在太后刚起了个头时,他便知道不对,随便找了个借口就溜了出来。 他本以为母后这是第一回 见秀秀,说上几句也就罢了,没想到硬是说了这么久。 “就说皇上不要孩子,不让她省心呗!”许秀对着太后不敢说什么,眼下看着李渊,憋着的火气终于发了出来,“皇上可真行,见势不妙自己溜了,留臣妾一个人应对。” 李渊干笑了两声:“母后是喜欢你才会对你说这么多的,你听听也就罢了,不必放在心上。” 听他这么说,许秀的气终于消了些。她坐在榻上,把李渊往旁边挤了挤,开始说太后的病情:“我本以为,昨夜的解药服下去,太后娘娘身体里的毒应当已经排的差不多了,没想到今日一看,比我预料得要严重些。” 李渊皱起眉头:“可会危及母后的健康?” “这……我其实也拿不准。”许秀实话实说,“我只在那本古籍上看到这种毒,实际上会对人体造成什么影响我是不知道的,只能尽力而为。晚上的时候,太后娘娘应当还会烧起来,不过应该不会像昨夜那样凶险了。” 李渊看着她,点头道:“你需要什么,只管告诉朕便是,朕相信你。” 许秀笑了笑,又发起了愁:“皇上,有件事我没对你说,那燕窝里的毒药分量极少,所以平常是不会被发现的,太后娘娘如今发作,应当是已经服了一阵子了,日积月累,所以才这样严重。” “朕已经命人将御膳房里负责太后饮食的御厨关起来了,包括所有接触过那燕窝的人。”李渊说道,“朕倒是想知道,到底是谁竟这样大胆,敢陷害母后!” 听他提到御膳房,许秀忽然想起一件事,在怀里掏啊掏,终于掏出一个帕子来,献宝一样递给了李渊。 “你是不是没用早膳?”她一直惦记着,刚才在轿撵上的时候,就把方夏给妙妙包的虾饺分出来两个,又狠了狠心,叉烧包也拿了一个,用自己的帕子包了起来,留着给李渊。 李渊接过来打开,因为她揣的时间长了,虾饺被挤破了,油乎乎地粘在了一起。 姜公公在一旁瞥见,连忙上前,赔着笑对许秀说道:“许婕妤不知,皇上有些洁癖,您这些东西只怕……” “好吃。” 姜公公的嘴巴里能塞下一个鸡蛋,他眼睁睁地看着皇上就着那帕子,将虾饺吃了下去。 “嘿嘿,夏夏做的,当然好吃了。”许秀根本没听姜公公说了什么,一个劲儿地劝李渊,“你快尝尝那个叉烧包,也好吃着呢!早上的时候夏夏还熬了粥,喝完肚子里暖洋洋的,身子也跟着暖和起来。 -- 第235页 只可惜端着不方便,要不我也给你拿一碗!哎呀,我忘了,这么长时间,是不是都凉了呀?要不你喝点热茶吧?” “没有凉。”李渊看着她,眼睛里满是柔情蜜意,这可是秀秀特地给他带的,是秀秀担心他没吃东西,揣在怀里给他带来的,上面还带着她的体温,别说只是破了,就算掉在地上,他也会捡起来吃的。 “那就好!”许秀看着他笑,忽然又想起什么似的,拍了拍脑袋,“给我纸笔,我给太后改一下方子。” 姜公公刚要上前伺候,就收到了皇上一个凛冽的眼风,顿时脚下就像生了根一样不能动弹了。 李渊殷切地给许秀地上了纸笔,自己亲自给她研墨:“这几日恐怕你要多来几趟了。” “没事,反正来回都有轿子抬。”许秀蹙眉思考了一会儿,小心地写下几样药材和剂量,想了又想,改了其中两样,待墨迹干了之后,才交给李渊。 李渊看也没看,递给姜公公:“去按着方子熬。” 姜公公接过来,并没有立时便去,而是犹豫了一下,问道:“皇上,明日就是年三十了,太后娘娘如今病着,这宫宴……” “宫宴不办也罢。”李渊冷淡地说。 “是是,奴才知道了。”姜公公弓着腰说道,“那旁的呢?各家夫人还进不进宫……” 他知道皇上眼下心情不好,可这些他不得不问。后宫那些嫔妃们,自打进了宫,就再不能见家人,唯有年节的时候,才可以见上一面,早早便有人给他塞了银子,求他到时候先引着家人到自己宫中,哪怕早一刻钟,她们也能多见一刻钟。 “事事都要来问朕,这朝中的礼部是做什么的?朕给他们发着月银,难道就是为了让他们什么事都来问朕吗?” 李渊怒道,“往年什么样,今年照旧什么样,宫宴不办了,剩下的琐碎不要来问朕!” 姜公公连声谢罪,擦着额上的汗出去了。 “你骂姜公公干嘛,他也不过是按照规矩行事。”屋里没了别人,许秀对李渊就连皇上也不愿意叫了。 李渊仍十分不满:“并非光一个姜历城,礼部那些老东西,平日里什么都要管,真到了用到他们的时候,连地上掉根针捡不捡都要问上一声。” “他们也是担心有什么疏漏嘛。”许秀说道,“他们都是办事的,万一出了什么岔子,官位就要不保了,若是问了你,做错了什么,那也是你同意了的。” “在其位谋其职,拿着朝廷俸禄,岂不就是要为朕分忧?”李渊的心绪平复了些。 他对着许秀勾勾手,许秀就十分配合地凑了过去:“朕有个消息想要告诉你,你猜猜是什么?” “是什么是什么?”她努力装出一脸好奇。 李渊笑了一声,附在她耳边说道:“回去告诉方宝林,方家,明日便无事了。” 第220章 妙妙该怎么办 “多谢皇上。”许秀心道夏夏可能已经把方家忘到脑后了,只是为了不让李渊起疑,她脸上还是要装出一副喜出望外的样子。 李渊仔细地看着她的神情,过了半晌,才笑了笑,说道:“秀秀,你先回去吧,这两日朕会常在母后这边,若是得了空,朕便去看你。” “你忙你的,我明天再过来给太后娘娘诊脉。”许秀说道,“对了,顾大人眼下如何了?要不臣妾顺路过去给他再看看吧!” 李渊听了这话,立刻就想起许秀给顾墨白缝针的样子,脸拉了下来:“他昨夜便清醒了,太医过去看过,说无事了。” “那就好。”许秀丝毫没有察觉他的不满,“让他好好养着吧,等过几天我去给他拆了线就好了。” “你还要亲自给他拆线?”李渊的脸黑沉沉的。 “我不给他拆谁给拆?”许秀有些莫名其妙。 “可他是个男人!” “啧,小气鬼。”许秀终于知道他为什么不高兴了,“算了算了,你叫两个太医过去,我不动手在一边指挥总可以了吧?” 李渊仍然有些不满,有什么好指挥的?把要怎么做说明白不就好了? 在一边指挥不是还要看着?不过他知道这已经是秀秀做出的让步了,只好点头答应:“你说的明白些,往后这些事就不用你亲自动手了。还有那缝合的本事,你也教给太医们吧!” “那你得换个不晕血的太医过去学。”许秀说着站起身,“我先回去了哦。” 李渊拉着她的手,恋恋不舍:“朕昨天都没能见你多久……” “李渊,你别这么黏人。”许秀平静地说道。 她已经习惯了,从最开始的惊悚不适,到现在的习以为常,她已经接受了眼前这个表情冷漠的男人,实际上是个爱撒娇的黏人精,哦对了,还有一点受虐倾向。 “秀秀,你是不是嫌弃朕了?”李渊委委屈屈地问道。 许秀无语,最后在他脸上敷衍地亲了一下,总算把人哄得眉开眼笑了才得以脱身。 她从内殿出来,林妙妙就守在门口,见她来了,和她一道往外走:“你去瞧过顾墨白了吗?他现在怎么样了?” “我没去,不过李渊说他已经醒过来了。”许秀说道,“你不要太担心啦,没有伤筋动骨,疼上几天也就好了。” “谁担心他了。”林妙妙从鼻孔里「哼」了一声,把一张油乎乎的帕子塞到了许秀手里,“告诉夏夏下次多给我带一点,我现在这身子是个男人,有点没吃饱。” -- 第236页 许秀有些心虚,接过来之后便转移了话题:“怎么没看见俞公公呢?” “他昨天被我吓到了,今天告了假,躲着我呢!”林妙妙不屑地说道,“你不知道,他见了我第一句话就问我是人是鬼,敢情在他心里头,我就应该死在外头。” “反正你小心些吧……”许秀帮不上她什么忙,从袖子里面摸出一个小小的纸包塞给了她,“这个你拿着,是我之前闲来无事调制的药粉,要是遇到了危险,就洒在他的脸上。” 林妙妙接过去收了起来:“不会是能让人毁容的吧?” “不是,不过也差不多。”许秀说道,“你平常小心些不要沾到身上,这个沾到皮肤之后奇痒无比,就算用水清洗也没有用,除非涂了解药,不然会一直忍不住去抓挠,一直挠到骨头。” 林妙妙赶紧将那纸包拿了出来,仔细检查看有没有破损的地方,又在外头包了一层帕子,然后才揣了起来。 “今晚上各家夫人会进宫请安,原本是应当先来松鹤宫的,但是眼下太后娘娘中了毒,大约只会让她们在外面磕个头便算了。” 林妙妙对她说道,“我听说方家夫人也会进宫,就是夏夏的便宜娘亲,这还是方家被囚禁之后第一次露面,约摸着皇上是想要转了年便放过方家。” “李渊刚才对我说,方家明日便无事了,大概就是这个意思。”许秀不明白这里面的弯弯绕绕,她操心的是另一件事,“那要是方夫人进了宫,是不是要去看望夏夏?夏夏会不会穿帮?” “我担心的也是这个。”林妙妙头疼得很,“要是别人说不定能瞒过去,可是今天来的可是人家的亲生母亲。养了这么多年的女儿一下子变了性子,不可能注意不到的。” “有没有办法不让她们见面?”许秀问道。 “恐怕是不能的。”林妙妙说道,“要不你回去教夏夏让她装病,隔着帐子说上几句话,问问家里的情况,再咳嗽几声,把人送走就成了。” “实在不行也就只有这个法子了。” 两人说话间,许秀已经出了松鹤宫,那轿子还在那里等着她。 “嘿嘿,讨好皇上也不是没有好处么。”许秀小声对林妙妙说道,“最起码这冰天雪地的,不用走路了。” “眼皮子能不能不要这么浅,你再努努力,好处多着呢!”林妙妙笑着回了一句。 许秀上了轿子,对她挥了挥手:“我明日再过来。” 林妙妙点头跪了下去:“奴才恭送许婕妤!” 这一下子把许秀搞得有点懵,回过神来心里就开始有些不是滋味。 她和夏夏虽然刚穿越过来的时候处境悲惨,也是要见人就下跪的,可后来关上门过日子,倒是轻松得很,要巴结的就只有李渊一个,到了现在,连李渊也不必跪了。 可妙妙无论在太后面前多得脸,说白了也不过是个太监,当着众人的面,甚至还要对自己下跪行礼,一想到这里,她心里就难受了起来。 与夏夏的处境不同,夏夏和李潜两个,她再磨一磨李渊,李渊应当会成全他们。 可是妙妙该怎么办,她这个身份,出宫恐怕是不行了,和顾墨白也成了死结。 “唉,有点难啊。”许秀自言自语。 第221章 赶紧装病吧 眼看着就到了玉灵阁,她把那点惆怅暂时藏了起来。 “夏夏,我回来啦!”她走进外殿,脱了衣裳,往榻上一扔,就走到火盆旁边烤着手。 内殿里闻声走出来两个人,许秀一怔,笑着说道:“方姐姐也过来啦!” 方凌对她温和地笑笑:“我想着到了年下了,父亲母亲还被关着,怕夏儿心里难受,就过来跟她说说话。” “这个给你。”她递过来一个红封,“我听夏儿说,许婕妤和家里人关系不大好,想来是不会有人来看你的吧!” 方凌有些不好意思:“我是夏儿的姐姐,你们这样要好,你也叫我一声姐姐,我便托大当一回长辈,给你也包个红封。” “哎呀,这怎么好意思,叫方姐姐破费了!”许秀比她还不好意思,方凌看上去不过二十三四岁,若是放到现代,比她要小好几岁呢! “没什么破费的,就是讨个彩头罢了!”方凌见她收了,开心地笑道。 “多谢方姐姐!”许秀见她要走,想起林妙妙和李渊说的话,连忙叫住她,“方姐姐,我刚才听说,今儿方夫人会进宫来呢!” “真的?”方凌眼睛一亮,随即又有些泄气,“可是……可是方家明明还被囚禁着……” “方姐姐,皇上说了,方家明日便无事了!”许秀凑到她耳边小声说道。 “太好了!”方凌十分惊喜,“我之前便说,此事一定是旁人陷害,父亲那样清廉的人,怎么会受贿?如今定是皇上已经查明了事情的真相,要还方家一个清白了!” 许秀笑道:“方姐姐先不要将此事张扬出去,这是皇上私底下同我说的,还是等明日一切尘埃落定再说吧!” “我明白的。”方凌连连点头,“多谢你!” “没事没事。”许秀又想到了另一件事,“对了方姐姐,今天方夫人来看夏夏,你要不要过来也同她见上一面?” “我……”方凌显然有些意动,然而犹豫了半晌,还是摇了摇头,“我就不过来了。” -- 第237页 她转头对方夏说道:“夏儿,我先回去了,等母亲过来,你瞧瞧她这些日子瘦了没有,帮我问问父亲身子如何,他腿上有旧伤,每到冬日便会发作,痛得厉害,去年时皇上派了御医给父亲诊治,不知今年可有好转……” 她絮絮叨叨,从家中的父母长辈,问到伺候的下人,连养在外面池子里的鲤鱼都要问上一遍。 “姐姐,要不你还是过来一趟吧?”方夏被她念得头晕脑胀。 方凌抿了抿唇:“我怕母亲见我之后不喜,还是算了。” 她又叮嘱了方夏几句,便匆匆离开了。 “方姐姐可真奇怪,明明这么惦记家里的人,让她过来自己问还不肯。”许秀将那个红封拆开,“呀,是五十两的银票呢!” “大小姐已经几年没有见过老爷和夫人了。”翠柳在一旁长吁短叹,“大小姐也是,常说自己对不起父母,如今父母恼了她,她能做的就是不见他们,不让他们烦心罢了。可这世上哪有会真的恼了子女的父母呢,这么长时间过去了,老爷夫人定然已经原谅她了。” “方姐姐之前做了什么错事吗?”许秀有些不解地问道。 “还不就是大小姐的亲事!”翠柳叹道,“夫人为了给大小姐寻一门好亲事,愁的头发都白了,偏偏两次都没成,夫人就有些不高兴了。” 许秀是知道那两桩吹了的亲事的:“可那都是男方毁了婚,也怨不得方姐姐啊!” “说起来也是大小姐做事有些没分寸了。第一桩亲事,眼看着都到了成亲的日子,男方府上的一个下人偷东西被抓住了,正巧大小姐也在,听说那偷东西的下人是因为家中父亲摔断了腿,实在没有银子治病,所以不得已才偷了个鎏金烛台想要出去换银子。” “大小姐知道之后,便和男方吵了一架,非但拦着不让打那人的板子,还自己掏了银子给那个奴才,让他拿去给父亲治病。男方当时便恼了,过几日就退了婚。” “第二桩亲事告吹,是因为那一年干旱,外头许多地方闹起了饥荒,京城中涌入了许多难民。那些难民为了填饱肚子,男人可以做些苦力,可女人却有许多沦落到被卖身成奴的下场,有些姿色的,还会被卖到青楼妓院去。” “大小姐心下不忍,在郊外搭了棚子,将那些女子聚集在了一处,教她们绣花织布,又亲自给她们拉拢商户,想着让她们能有一项可以糊口的本事。” 翠柳的嘴角耷拉了下来,“最开始的时候一切都好好的,可是后来不知怎地,男方知道了这件事,就说大小姐在外面抛头露面,不像个大家闺秀,最后还是退了婚。” “方姐姐做得没错啊!”许秀听了,心里对方凌反倒升起了几分敬佩,“那样的人家,退婚便退婚了,就算没退,他们也配不上方姐姐!” 翠柳愁苦着脸,说道:“许婕妤,这话您等会儿见了我家夫人,可千万不要提。” “夫人为大小姐的亲事操碎了心,第二桩亲事也没能成之后,夫人痛骂了大小姐一顿。” 翠柳说道,“夫人说,第一桩亲事,是因为大小姐还没过门,就插手人家府内的事,第二桩亲事,是因为大小姐多管闲事,费力不讨好,分明没什么本事,还想着救这个帮那个,一怒之下便说大小姐的事她再也不管了,随她自生自灭,都与方家无关。” “大小姐心下黯然,恰逢皇上登基,宫中选女官,她便进了宫,从此再没有见过老爷和夫人。” 许秀听得咂舌,这方夫人对自己的女儿说这种话,听着也太扎心了些。 明明就是那些男人配不上方凌,到了方夫人的口中,却全都变成了方凌的过错。 再说,最多就是不嫁人嘛,方家也不是养不起一个女儿,就这么把人赶出来,也实在太狠心了些。 这个方夫人……实在有些不好惹啊。 许秀看了看方夏,旁边的窗棂上不知怎么脏了一块,方夏正拿着抹布,跟那一块污渍较劲呢! “夏夏。”她叫了一声。 “啊?”方夏回过头来,一双眼睛懵懵懂懂的。 许秀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没啥事。” 这样的夏夏,在方夫人手底下一个回合下来就要穿帮,还是按照妙妙说的,赶紧装病吧! 第222章 方夫人 方夫人到玉灵阁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许秀看了看天,约摸着她最多就只能待上一个时辰,心里头不由放松了些。 翠柳早早就在门口踮着脚张望,好不容易迎来了人,眼里面顿时就涌出了泪,膝盖一软就要往地上跪去。 方夫人长了一张圆脸,相貌与方夏和方凌两个相似,尤其是一双眼睛,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兴许是因为两个女儿都算不上让她省心,方夫人的眉心有着两道深刻的纹路,嘴角微微朝下,带着几分苦意。 见翠柳要跪,方夫人连忙伸手拦住:“不可,这不合规矩!” 翠柳忍着泪,向方夫人介绍许秀:“这位是许婕妤,同娘子十分要好。” 方夫人面色沉静,对着许秀行礼问安。 这方夫人怎么说也算是她的长辈了,许秀有些尴尬地将她扶了起来,对她说道:“方宝林一早便在盼着夫人来了,谁知不知怎地着了凉,头晕晕沉沉的,已经喝过了药,正在床上躺着呢!夫人里屋请。” -- 第238页 方夫人倒是不着急,握着许秀的手,亲亲热热,将她夸得天上有地下无:“妾身早早便听说,宫中有一位妙手仁心的许婕妤,不但医术高明,人生得也是貌美无双,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她从怀中掏出一个荷包来,塞到许秀的怀里:“这是妾身的一点心意,还望许婕妤不要嫌弃。” 许秀推拒不得,只得收下了。她听翠柳说过,她们这些宫中的嫔妃,见了命妇之后是应当给赏赐的,可她左思右想不知道该给些什么,于是干脆命白芷拿了几盒养颜膏来。 “方夫人,这是我闲来无事配制的养颜膏,效果不错,您拿回去试试!”许秀说完,怕她不信这养颜膏的功效,又补充了一句,“连太后娘娘都一直在用着呢,效果是十分不错的!” “哎呀,许婕妤做的东西,定然是好的!”不管方夫人心里是怎么想的,脸上反正都是笑吟吟地,将那养颜膏放入怀中揣好,“多谢许婕妤了!” “夫人不必客气。”许秀笑着同她客套。 许秀原本是想着多拖住方夫人一段时间,这样等她进了屋,和夏夏待的时间就少了些。 而方夫人似乎也没有很着急想见自己的女儿,只是一个劲儿地同许秀套近乎。 之前听翠柳说过方夫人同方凌之间的事,许秀对方夫人的印象不大好,总觉得她应当是个刻薄自私的性子,然而两人聊了一会儿,她却发现方夫人颇有些自来熟,两个人明明从来没有过交集,她却能丝毫不冷场,让场面一点都不会尴尬。 翠柳在一旁,几次想要插嘴,都没能说上话。眼看着时间已经过去了一半,她迫不得已打断了方夫人的话。 “夫人……娘子还在寝殿里等着您呢!”翠柳怯生生地说道。 “对了,夏儿还在等着,你瞧瞧妾身这记性!”方夫人一拍脑袋,似乎才想起自己还有这么个女儿,对许秀说道,“许婕妤,那妾身就去瞧瞧夏儿了!” “我与您一道去吧!”许秀怕方夏一个人应付不来。 “那敢情好。”方夫人笑道,“听说您一向十分关照夏儿,想来这次夏儿生了病,也是您给她熬的药吧?” “正是。”许秀含笑说道。 两人一边说着话,一边就走到了方夏的寝殿门口。翠柳上前推开门,一股药味扑面而来。 方夏躺在床上,看到来了人,撑起身子作势要起来,许秀一个箭步踏上前去:“你如今身子虚弱,还是不要乱动了!” 话一说完,一串咳嗽就从方夏的嘴里冒了出来。 “不……不行,咳咳咳母亲难得……难得能进宫一次……我若是不咳咳咳……不起身……岂不是……岂不是不孝……咳咳咳……” 这一连串的咳嗽唬得方夫人也连忙凑过来,对她说道:“夏儿你不必起身,不必起身了,好好躺着就是!” 许秀在一旁悄悄翻了个白眼,她是告诉过方夏要装病,没想到方夏戏精上身,装得这么逼真。 “咳咳咳……母亲您的身子……身子如何?”方夏一边撕心裂肺地咳嗽着,一边问道。 “一切都好,一切都好!” 翠柳给方夫人搬了凳子,方夫人坐下来,温声对方夏说道:“你不必担心,前些日子虽然不能出府,可是府中的一切都如常。” “那就好咳咳咳……” 方夫人求助似的看了许秀一眼:“许婕妤,您有没有什么法子,能将夏儿的咳嗽止住?” “夫人放心,我给她开过方子了,药也喝了下去,只是这药并非立时便能起效的,再过上半个时辰,也就差不多了。”许秀说道。 “那便好,有劳许婕妤了。”方夫人说道。 方夏咳嗽着,又想开口,被方夫人打断了:“夏儿,娘知道你想要问什么,你不必说话了,娘说与你听便是。” 方夫人微微叹了一口气:“老爷这次被弹劾,虽说方家被关在府中这一阵子,可说实在的,也是一件好事。” “常言道患难见真情,经历了这么一遭,你父亲才算是看清楚了,在官场上哪些人是朋友,而哪些人在背后捅刀子。” “你父亲的腿有旧疾,一变天就疼痛难忍,这些日子一直待在府里不必上朝,症状倒是减轻了些。” “府中的两位姨娘,当初听说方家遭了难,立刻便收拾了细软跑了,如今方府后院清净得很。” “池塘里面养着的一池锦鲤长大了许多,就是不知道从哪儿来了一只野猫,日日蹲在边上,想着抓鱼吃。 我瞧着那猫儿乖巧可爱,就将它放到了身边养着,平日里喂些鱼肉,它吃饱了就不惦记着锦鲤了,天气好就出门晒太阳,天气不好伏在我膝上烤着火盆,一个月不到竟重了三斤!” 在方夏断断续续的咳嗽声里,方夫人把方府的事说了一遍,说完之后,不知怎地,不像同许秀在一起时健谈,一时间竟沉默了下来。 第223章 下毒之人自尽了 许秀干笑了两声,打着圆场:“方夫人喝些茶吧,外头天那么冷,喝些茶暖暖身子。” 方夫人端起茶喝了一口,对这茶赞不绝口:“不愧是宫中的贡茶,一口喝下去,唇齿留香,沁人心脾!” “方夫人喜欢,等下我叫白芷包些给您带出去。”许秀笑着说道。 “哎呀呀,这多不好意思!”方夫人也笑着说。 -- 第239页 眼看着时间差不多了,方夫人从怀中掏出了另一个荷包来,亲自走到床边,塞到了方夏枕头下面:“夏儿,娘要回去了,你好生照料好自己。” 方夏咳嗽着点头,想拉着方夫人的手,做出一副母女情深的模样,谁知她刚抬手,方夫人便直起了身子,掏出帕子拭了拭眼角,转身离去了。 许秀出门送她,一直到了玉灵阁门口,早有宫女在外面守着了,方夫人对许秀说道:“许婕妤请回吧!” 许秀点点头,忍不住说道:“方夫人放心,方宝林在这里一切都好,方凌姐姐也过得不错。” 听见了方凌的名字,方夫人怔了怔,才勉强笑道:“那便好,多谢许婕妤告知。” 等送走了方夫人之后,许秀进屋去找夏夏。 “快看,这么多银票!”方夏坐在床上,把那个荷包打开了,倒出里面的东西来。 许秀把她给自己的荷包也打开,里面却是十来颗金豆子:“哇,你娘真是太大方了!” “才不是我娘!”方夏嘟嘟囔囔地说道,“要真是我妈,才不会那么说我姐呢!她肯定夸我姐做得好,说不定一挽袖子就跟着一起上去了。” 许秀知道她忘不了自己的爸妈,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我知道,方阿姨人最好了!” 方夏不愿说这个话题,扯着她的袖子说:“秀秀,我嗓子疼,快给我看看,是不是真的着凉了呀?” 许秀让她张开嘴,仔细瞧了瞧,十分无语:“夏夏,你刚才咳嗽得太厉害了。” “我、我这不是怕穿帮吗?”方夏脸上一红。 “你的演技也太浮夸了些。”许秀说着就往外走,“不用开什么药,多喝热水就好了。” “好吧我知道了……秀秀你干嘛去?” “天都黑了,我去把中午剩下的饭菜热一热……” “你回来你回来!”方夏一听,立刻从床上跳了起来,“你别进我的厨房!” “不过就是热个菜罢了,我还能把厨房炸了不成?”许秀满不在乎地说道,“你还是躺着吧,刚才咳嗽得那样厉害,一眨眼就没事了,你是把翠柳当傻子吗?” 方夏十分不放心:“你不要去了,让翠柳热吧!” “你就这么不信任我?”许秀脸上露出了受伤的神情。 “我不是……我没有……就是……”方夏看着她,实在是没办法把接下来的话说出口,最后长叹了一声,叮嘱道,“你多注意些火候,锅里放上水,见水没了就往里添些……” “我知道,我知道!”许秀说着便去了厨房。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方夏闻到了一阵不祥的气味。 她拖着「生了病」的身躯,挪到外面的时候,看到许秀和两个丫鬟围在桌边,蹙着眉望着桌子中间的盘子。 她慢慢走过去,许秀听见动静,抬起头看她,尴尬地笑了笑:“夏夏……” 方夏望着桌上两盘看不出模样的菜,不由扶额:“这……你是怎么做到的?” 许秀讪讪地笑:“我就是想着,一个菜一个菜的热,实在是太麻烦了,然后我灵机一动,就把肉菜倒在一个盘子里,素菜倒在一个盘子里,这样不是更节省空间吗……” “动的不错,以后不准再动了。”方夏满脸黑线,“我还想问问,为什么好端端的菜,成了黏糊糊的一坨不说,还多了这么多汤?” “不是你说的,锅里要放上水吗?我的水可能放得多了一点,又怕饭菜热不透,多热了一会儿,还加了两次水……”许秀的声音越来越小。 方夏已经认命地往小厨房里去了:“秀秀,以后你不要靠近我的厨房。” 因为时间有些晚了,方夏就用午间剩下的米饭简单地炒了个肉丝炒饭,她边炒边庆幸,还好秀秀没有对米饭下手,不然她们晚上恐怕就要喝粥了。 李渊来的时候,几个人正就着酱菜吃炒饭,他皱了皱眉:“你们晚上就吃得这样敷衍?” 许秀刚才和白芷抢最后一小块酱黄瓜,趁着白芷起身跪拜的时候,眼疾手快将酱黄瓜夹到了自己碗里:“怎么能这么说呢?高端的食材往往只需要最简单的烹饪方式,哪怕只是一碗炒饭,经过夏夏的手,那也是意想不到的美味!” 李渊见她吃得香,不由也被勾起了食欲。他午间只略吃了一口,晚上的时候还没用晚膳,太后果如秀秀说的一般又烧起来了,只是体温并不像昨夜一般高得吓人,人也还清醒着。 眼下他倒是有些饿了,便对方夏说道:“可还有炒饭?给朕盛一碗。” “有的有的。”方夏连忙说道。 因为李渊和李潜时不时就会来蹭饭,她现在已经有了经验,无论什么都会多做出一点,若是他们二人没有来,便会端到外面给守门的侍卫吃。 从前的时候在玉灵阁外面守门是个苦差事,侍卫们推三阻四,谁都不想来,而经过夏夏的投喂之后,一个个比谁都积极,为了能多排一日的班,几个侍卫还大打出手,逼的李潜不得不制定了轮班的章程。 翠柳去盛了炒饭来。皇上过来了,两位主子还可以继续用膳,她们却是不能和皇上一起的,于是便端着吃了一半的碗,拉着姜公公一起去旁边的偏殿里吃了。 “皇上,太后娘娘的身子如何了?”许秀惦记着病人,嘴里塞得满满的,含含糊糊地问道。 -- 第240页 李渊一眼便瞥见她的颊边沾了一粒饭粒,十分自然地伸手将那粒米拿了下来:“正如你说的一样,母后又烧了起来,但并不严重。” “我明天再过去瞧瞧。”许秀点头说道,“那御膳房那边查出什么了吗?” 李渊闻言,冷冷地笑了:“算不上一无所获,可也没什么进展。” “啧,真是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许秀吐槽。 “查到了下毒之人,可那人在被抓住的时候,自尽了。”李渊说道。 第224章 朕好累 这样的结果,其实是在他的预料之中的。 那人在御膳房十几年,十分低调,整天笑眯眯的,旁人说起来的时候,都夸赞他是个好人,凡事只要求到他头上,他就没有不应的。 就是这样一个人,在姜公公查到他头上的时候,突然暴起,伤了三个侍卫,见没有可能突围,一刀抹了自己的脖子。 李渊命人顺着他的身份查下去,然而却是死路一条,所有和他有关的人全都消失得干干净净,背后什么都没有。 许秀听他说人已经自尽了,便知道宫里这条线是查不出什么线索了。 “皇上何不试试从另一条线查查看?”她说道,“那醉红尘的药引,里面有一味药极其罕见,顺着查一查,或许能够有收获。” 李渊笑了笑:“明日便过年了,凡事都等到年后再说吧!” 他的眼下有深深的青影,整个人也十分疲惫。从昨日去了缘隐寺到现在,他一共睡了不到一个时辰,眼下疲惫得很。 许秀也看出来了,嘴里嘟囔着:“这么晚了皇上还何必过来,直接歇下睡了就是。玉灵阁这样偏僻,一来一回也要不少时候。” “自然是因为想你了。”李渊这话说得多了,眼下当着方夏的面,仍然说得十分顺口。 方夏一副没眼看的表情:“臣妾吃饱了,皇上你们慢慢吃吧!”说完就匆匆回了自己的寝殿。 “你能不能注意点别人!”许秀掐了李渊的胳膊一把。 李渊任她出气,三口两口将炒饭吃了个干净,一把抱起许秀就往寝殿走:“秀秀陪朕歇一会儿。” “还没洗漱呢——”许秀挣扎。 “就歇一会儿。”李渊说道。 进了屋,他把她放到了床上,自己爬上来躺在她身边,将她揽在怀里,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秀秀,朕好累啊。”他忽然小声说道。 许秀侧着身子,闻言忍不住摸了摸他的脸:“累了就歇一歇,别把身子搞垮了。” 李渊摇摇头,把脸贴在她的掌心里:“旁人能歇,可是朕不能,好多人盯着朕呢,朕连累都不敢让他们知道。” 原来当了皇上也这么不容易,许秀看着他英挺的眉眼,心里软软的。 “有时候累极了,朕甚至会想,当初为什么偏要争这个皇位,若是不争,随他谁坐在这个位子上。” 李渊闭上眼睛,微微苦笑,“可是当年,若是朕真的不争,只怕也活不到现在了。” “朕有时候看着底下的人,嘴里的大道理一套一套的,就是不肯用心好好办事,恨不得把玉玺掷出去将他们的脑袋砸开看看,那里面究竟装着的是大周百姓,还是黄金白银。” 他叹了一口气,“恨极了的时候,朕还想过,要不朕也不管了,大家都一起烂掉,反正朕是皇上,外头洪水滔天,跟朕又有什么关系。” “可是不行啊,他们能不管,朕不能也松手不管。”他的声音轻缓,渐渐染上了困倦,“你说朕已经放他们生路了,为什么他们还不满足呢?这皇位真的就那么好坐么?” 许秀没有做声,见李渊半晌没有说话,她抬起头,发现他已经睡着了。 只是李渊睡得并不踏实,她稍稍一动,他便立刻被惊动了,收紧手臂不让她走:“秀秀你别走……” “我不走。”许秀安慰他道。 “朕给你求了法器,只是那老和尚说,还要半个月才能给朕。”李渊呢喃道,“你别走,再等朕半个月……” 许秀不知所以,但为了不打扰李渊,只能一动不动地在他怀里窝着,慢慢也睡了过去。 她做了一个梦,梦里她被关在一个漆黑的地方,一丝亮光也没有。 她惊慌失措,像个没头的苍蝇一般到处乱撞,后来好不容易在前面看到一个身影,她怎么叫那人,那人都不回头。 她好不容易追了上去,拉住了那人的胳膊,那人猛地转过身子,却是生了一张和她一模一样的脸。 “凭什么,凭什么!”那人尖叫着,伸出手往她的脸上抓。 她吓得往后退了几步,身后却是万丈悬崖,她身子一晃,就掉了下去。 许秀的心脏一颤,脚下好像踩空了一般,整个人抖了一下,从梦中惊醒。 “秀秀,你没事吧?”李渊也醒了过来,连忙问她。 许秀只觉得一阵心悸,梦里那人是谁,为什么和她长得一样——不,应该说是,和她现在这张脸一模一样。 她将脸埋在李渊的怀里,嗅着他身上熟悉的味道,渐渐平复下来。 她想她知道那人是谁了,那人就应当是她这具身子原本的主人。 她向来信这些鬼神之说,如今只觉得周身发冷,好像真的有那样一个灵魂,就漂浮在半空中,正冷冷地看着她这个鸠占鹊巢的家伙。 -- 第241页 “没……没事。”她小声说道,“就是做了个噩梦。” “别怕,朕在这儿呢。”李渊抚摸着她的头发。 她使劲往李渊怀里拱了拱,不都说皇上是真龙天子吗,李渊身上的阳气一定很重吧?她待在他身边,那些鬼魅肯定不敢近身了吧? 她想起李渊刚才说起去给她求个法器的话,颤着声音说道:“皇上,那法器能不能再早些取回来?我有点害怕。” 李渊怔了怔,他并没有想告诉她法器的事,大约是方才自己不小心说漏了嘴。 然而听她这样说,他的心里一软,原来秀秀虽然从来不说,可是心里也是害怕会变回去的,秀秀也想着能和他长长久久地在一起。 “元空大师要给法器开光,时间短是不行的。” 当日去缘隐寺的时候,元空大师并不见他,他在外面候了半晌,才能得以同大师隔着帘子说上几句话。 他不敢将话说得明了,只说自己想要能镇住魂魄的法器,并说若是大师能给他,他可以答应元空大师的任何条件,这样才得了一句应允。 “你别怕,朕这些日子都会来陪着你。”他温声说道。 许秀揪着他的领口:“你要说话算数啊,每天晚上都要过来!” 她要怕死了,一想到头顶有个阴魂不散的魂魄正盯着她看,她就浑身发冷。 “嗯,每天晚上都过来。”李渊抱紧了她。 第225章 你们两个还能真有什么不成 隔日就是大年三十了,李渊难得不用上朝,许秀醒的时候看到他在身边,心里踏实了不少。 “醒了?”李渊每日到了时辰便会起床,今日醒了见她还睡着,忍不住用手指一会儿戳戳她的脸蛋,一会儿摸摸她的嘴唇,被许秀嘟囔着掐了几把才消停。 “嗯……”许秀的声音还带着黏稠的睡意,“是不是应该去给太后娘娘诊脉了?” “你再睡一会儿也可,姜历城去过,太医说母后后半夜退了烧,睡得很安稳。”李渊说道。 “不睡了不睡了,今天大年夜,夏夏保准做了不少好吃的!”许秀想着就精神了起来,“你也快些起来穿衣裳,这么久你还没有在玉灵阁用过早膳吧?我听姜公公说,你平常忙起来,早上经常不吃东西,这样可不行!” 李渊听她絮絮叨叨地说着,脸上含笑,在她脸上亲了一口,手上也占尽了便宜:“早膳不急,朕现在想吃些别的东西……” 等两人穿好了衣裳,洗漱干净从寝殿出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了。 对上方夏脸上似笑非笑的神情,许秀纵使脸皮再厚,也忍不住红了红。 反倒是李渊,整个人神清气爽,好像没事人一般,对方夏说道:“秀秀想必饿得厉害,方宝林可给她留了些吃的?” 许秀恨恨地瞪了他一眼,这个人分明自己也要吃饭的,偏偏拿她出来说事。 “在小厨房里热着呢!”方夏起身去给他们拿吃的。 “朕要去松鹤宫,就不在这里陪你了。”李渊拉着许秀的手说道。 “啊?你吃过早膳再去吧!”许秀仍然惦记着他没吃东西。 李渊摇摇头:“今日要祭祖,母后如今又病着,朕得去安排一下,再不过去只怕要误了时辰。” “那你等会儿,我去看看有什么好吃的给你包些在路上吃!”许秀说着就要往外走。 李渊拉住了她:“不必了,朕在母后处吃些也是一样的。” 他替她将鬓发拢到耳后:“你不用着急,等用过午膳再去给母后诊脉便是了。晚上的时候朕要守岁,你若困了就先睡下,不必等着朕。” 他犹豫了一下,仿佛下了很大决心一般:“你要是实在害怕,就让方宝林同你一起睡吧,等朕来了再让她走。” “夏夏是工具人吗?你这么对她良心不会痛吗……”许秀小声吐槽。 “你说什么?”李渊没有听清楚。 许秀立刻换上了一脸乖巧的神情:“臣妾说皇上要注意自己的身子,若是累了就好好休息,身体是最大的本钱,若是累垮了一切都晚了……” 李渊轻笑一声,贴在她耳边问道:“朕自觉体力还不错……秀秀你说呢?” 许秀已经习惯了他时不时就这样调笑,她看得明明白白,李渊就是故意的,他就是故意说这种话,为的就是看她脸红。 呵,也太小瞧她了,从前在手术室里,护士们开车一个比一个猛,她虽然为了维持高冷人设从不接话,可不代表她什么都不懂。 于是她故作惋惜地叹了一口气:“唉,皇上说不错那便不错吧。” 李渊危险地眯起了眼睛:“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许秀一副无辜的神情:“臣妾没有什么意思啊。” “你分明就是有!” “皇上你想多了。” “你把话给朕说明白,什么叫朕说不错就不错?方才是谁一直求饶来着?” “你看你这个人,你说自己体力不错,我认同你说的话了呀!”许秀双手一摊,“好吧好吧,方才是我说错了,皇上体力是不错。” 她嘴里虽然这样说着,可是脸上一副「我是不想和你纠缠下去才这么说敷衍你」的神情太过明显,看得李渊心里恨得牙痒痒。 “你给朕等着!” 时候不早了,李渊不能再磨蹭下去,只恨恨地丢下这样一句话,便大步走了出去。 -- 第242页 许秀出了一口气,心里头美滋滋的,去小厨房找方夏去了。 松鹤宫里,太后用了小半碗的清粥,便将碗推到了一边。 “太后娘娘,您再多用一些吧!”林妙妙看着心里头着急,从昨天起太后就没怎么吃东西,今儿好不容易有了些胃口,却只吃了这么一点。 “哀家这嘴里面淡得没什么味道。”太后皱着眉头道,“腹中也并不觉得饥饿。” “不饿也要多吃一点呀。”林妙妙劝道,“您如今病着,不能吃那些口重的东西,可若是不多吃些,等会儿喝了药,胃里会不舒服的。” 太后摆了摆手:“哀家哪有那样娇气——对了,顾大人怎么样了?” 林妙妙咬了咬嘴唇:“奴才听下面的人说,他已经清醒过来了,没什么大碍。” “你没事过去瞧瞧他,怎么说顾大人也救了你一命。”太后叹道,“说起来顾大人也是个可怜人,今儿就是年三十了,他在这京城里面,除了个不知身在何处的未婚妻,也没什么旁的亲人,如今还受了伤……你这些日子,就常往太清宫跑几趟,多照顾照顾他。” “奴才知道了。”林妙妙低着头应了。 太后瞥了他一眼,知道他有些不情愿,便开口劝道:“哀家知道你是顾忌着宫里面那些流言,你不必放在心上。” “这后宫里头人多口杂,又没有旁的事可供消遣,自然会有许多人嚼舌根。” 太后不以为然地摇摇头,“那些个荒唐话,你就当做个笑话,听听解闷儿吧!若是觉得心里头堵得慌,抬出哀家的名义,教训几个下人,他们往后就不敢再说了。” “太后娘娘不怪奴才堕了您的名声吗?”林妙妙小声问道。 太后笑笑:“不过就是些流言蜚语罢了,有什么大不了的?大约只是宫里这些小宫女,见你和顾大人都生得好看,编造着闹着玩罢了。莫说是这些,哀家在后宫这么多年,比这离谱的都不知道听了多少去,你不用担忧。” 她说完,又玩笑般地加上了一句:“你是太监,那顾大人是朝臣,你们两个之间难道还真能有什么不成?” 林妙妙也跟着笑了笑,然后低下头去。 对啊,他们两个还真能有什么不成。 第226章 多亏了姜公公您 林妙妙又哄着太后吃了些粥,见太后实在不想再吃,只得端着食盒下去了。 刚走出内殿,就迎面见到了皇上,她下意识便要跪拜,被李渊一把拦住了。 李渊咳嗽了一声,问道:“母后眼下如何了?” “回皇上的话,太后娘娘精神尚可,方才用了些清粥,眼下正在寝殿里歇着。”林妙妙说道。 李渊点头道:“有劳林公公了。” 林妙妙连连摆手:“皇上真是折煞奴才了,能伺候太后娘娘,是奴才三生修来的福分啊!” “若是往常,年节的时候,宫中伺候的宫女与太监,都能早些出宫去,与家人团聚,但今年母后中了毒,旁人朕又信不过,所以还要劳烦林公公多上心些。” 李渊和颜悦色地对她说道,“朕下晌要去祭祖,等到晚间,会与十三弟一起过来守着母后,届时林公公便不必在这里伺候了。” “皇上您说得哪里话,伺候太后娘娘是奴才的本分。”林妙妙一面说着,一面在心里对李渊的评价又高了些,虽然皇上看上去冷漠得很,可你看他说话,对着一个太监都这样客客气气的,还是很平易近人的嘛! 李渊对她点了点头,便往寝殿里走去。 姜公公落后了一步,拉着林妙妙,满脸羡慕:“林公公,您说说,您到底是使了什么法子,能让皇上这样看重您!” 他在皇上身边伺候了这么多年,皇上是个什么性子,他可谓是比谁都清楚。 虽然皇上并不是个暴虐之人,可也从没见过他对下人这样好声好气地说话,就算是对着自己的时候,还会冷脸呢! 林妙妙连忙说道:“姜公公您过奖了,皇上这样对我,不过是看在太后娘娘的面上罢了!我如今才多大年纪,真有什么本事,还能瞒过您吗?不过就是一心为着主子,想让太后娘娘高兴罢了!” “真说起来,从前我过得多凄惨,您也是看在眼里的,当初我险些死了,躺在床上的时候,就想着要是没死成,往后这日子该怎么过。” 她说着,脸上就露出了感激的神情,“说起来您或许不信,我能得了太后娘娘的青睐,还多亏了姜公公您呢!” “当时我根本琢磨不透,不知道为什么我天天抢着干活,还落得那样一个凄惨的下场。也算是我命不该绝,那时候正巧看到您陪着皇上来松鹤宫,当时我的心呐,仿佛一下子看到了光!” “我看着您跟在皇上身后,突然就明白了过来!”她拉着姜公公的手,眼含热泪,恳切地说道,“这皇宫里头,能干活的人多了去了,主子们缺的是什么,是像您一样忠心耿耿、凡事都替主子想在前头的人呐!” “正是因为我想透了这一点,才能像您一样,得了太后娘娘的信任。”她说着,还不忘给俞公公上眼药,“有些人就光想着攀附太后娘娘之后,能够给自己谋取好处,可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难道真的能瞒过太后娘娘吗?太后娘娘明察秋毫,只不过是心善,念着从前的情分,一直不肯戳穿罢了!” -- 第243页 “姜公公,您和宫里其他人都不一样,您伺候皇上,眼睛里一心一意就只有一个皇上,所作所为也皆是为了皇上着想,太后娘娘没少夸您!我往后一定要继续像您学着才行!” 姜公公被她夸得晕晕乎乎,有些自得地笑了笑:“林公公年纪虽小,可这心却是一等一的通透啊!您呐,往后好好伺候着太后娘娘,皇上是不会亏待您的!” 两人又互相吹捧了几句,才笑眯眯地分开了。 林妙妙将手中的食盒给了一个宫女,出了外殿,问在一旁候着的小太监:“那姓俞的这几天都在干什么呢?” 那小太监便是她的徒弟,早在她刚到内殿伺候太后的时候,便投靠了她,人十分机灵。 她派这个小太监去监视俞公公,之前知道俞公公要害她一事,也是这个小太监打听出来的。 听得她问,那小太监立刻回道:“俞公公这几天一直称病,在自个儿屋里头养着呢!今儿不是能出宫吗,听说他也一早就递了条子,等着到了时辰便出宫去呢!” “病都病了,还出什么宫。”林妙妙冷哼了一声,“你去同竹筠姑姑说上一声,俞公公身子差,晚间不能出宫了。” “哎!”那小太监应了,一溜烟儿便跑着去了。 林妙妙揣着手,脚下便往俞公公住着的屋子去了。 松鹤宫里面,外殿的粗使太监,是八个人挤在一张大通铺上,她刚穿越过来的时候,原主便是这样一个处境; 而二等太监,则是四个人一个屋,等到成了大太监,就是两个人一间屋子,一般是由自个儿的徒弟伺候着。 她可受不了和一个陌生男人住在一个屋里,所以一得了宠,立即就想法子哄得太后将和她一起住的太监挪了出去,她自己独住一院。 俞公公则不一样了,他是和他的干儿子一起住着的。林妙妙打听得清楚,俞公公年纪大了,本想着将自己的干儿子扶持起来,却没想到被自己横插了一脚,把他们两个都给踢了出去。 她本来没有想着把事情做得太绝,可眼下人家都已经拿刀横到她的脖子上了,她要是再不还以颜色,往后这俞公公岂不是要骑她头上? 俞公公住着的屋子在西侧,她刚转过去,便看到门口守着的那个太监「呼」地一下站起身来,往屋里跑去。 她心里冷笑一声,慢悠悠地晃了过去,伸手推开房门。 方才守门那太监正是俞公公的干儿子,生得人高马大,面相忠厚,却最是会偷奸耍滑。 太后十分不喜欢他,从前也只是看在俞公公的面子上,待他稍微好些,如今连俞公公都失了宠,自然也忘了还有他这么一个人。 见她进来,那太监伸手便拦她,厉声喝问:“你来做什么!” 第227章 就饶他一命吧 林妙妙嗤笑一声:“哎呀呀,俞公公,几日不见,您怎么又养了一条狗啊?” “什、什么狗?”那太监一愣。 林妙妙一个眼风都没有给他,越过他的肩膀,去看那躺在床上的俞公公:“你这狗不好,整天见了人就吠,若是不好好管教,出去怕是要被人打死的!” “你!”那太监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是在骂他,一张脸顿时就涨红了,伸手便要推林妙妙。 “小桂子,不得无礼!” 俞公公从床上撑起身子,脸上勉强带着笑,招呼道:“林公公这样忙,如今怎么有空到我这儿来了?” 林妙妙伸出一根手指,将小桂子挡在她面前的胳膊推走,颇为嫌弃地掏出帕子擦了擦手,然后才走过去,居高临下地看着俞公公。 “自然是因为关心俞公公的病情啊!”林妙妙笑着说道。 她的笑落在俞公公的眼睛里,就像淬了毒,看得他一阵心慌。 他把头撇了过去:“多谢林公公关心,我不过是着了凉,歇上几日也就好了。” “哦,着凉啊——”林妙妙拖着嗓子说道,“怕是夜路走得多了,所以着凉了吧?” “俞公公,不是我说您啊,您白天多往外走走,让太阳晒晒,说不定这病就好了呢!” 她说道,“古人说人生病啊,多是阳气亏虚风邪入体,您往后多做些阳间事,就不会得病啦!” 俞公公气得牙根痒痒,可又不能反驳,只好忍着气说道:“多谢林公公提点,我记着了。” “记着就行!”林妙妙仿佛真的只是来看看他的身体情况,坐了一坐,便往外走,“那您好好歇着吧,太后娘娘身边离不得人伺候,我得了空再来看您!” 她一边走还一边说道:“哎,说起来,我也是有些羡慕俞公公的,您如今没什么差事,清闲得很,生了病也能静养,这要是换成我啊,哪里有这个福分,太后娘娘身边一刻都离不得人,我连病都不敢生呐!” 俞公公从牙缝里挤出话来:“林公公辛苦。” “不辛苦不辛苦。”林妙妙笑得灿烂,“能替太后娘娘分忧解难,算不得辛苦。再说我如今年纪也轻,就算真的辛苦些,身子也能撑得住,可不像俞公公,动了动脑子就要累得病上一场。” 这屋里头一股子怪味儿,她生怕自己多待一会儿,身上也被染上了。 “您放宽了心。”林妙妙走到门口,好像想起了什么似的,回头对他说道,“早些把身子养好了再回来伺候,您这一病啊,松鹤宫里头守大门的都没了,也有些麻烦呢!” -- 第244页 说罢,她大摇大摆地便离开了。 身后传来瓷器碎裂的声音,她心情大好,能气到这姓俞的,她就高兴得很。 她前天刚回宫,她那小徒弟便知道了她险些遇害一事,立刻凑到她身边来,问她打算怎么对付俞公公。 小徒弟年纪不大,面容生得稚嫩,却做出一副凶狠的神色,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下,被她一把将手打掉了。 “想什么呢,不值得为了这样一个人做出脏了自己手的事!”她生怕这孩子长歪了,连忙说道,“往后他别想着在太后娘娘面前露脸了,咱们就当没这么个人就是了。” “可是他都想要您的命了!”那小太监红着眼睛说道。他从前也是个受欺负的,后来跟了她,日子才好些,对她十分忠心。 “那是他心狠手辣,不配为人!”林妙妙翻了个白眼,“咱们是那样龌龊的人吗?咱们不是!你不能因为对方不要脸,就把自己也拉到和他一样不要脸的境地里去!” “那您打算怎么办?万一他往后还要害您呢?”小太监忧心忡忡地问。 “他没那个本事。”林妙妙冷淡地说道,“往后他出不了松鹤宫,也别想着往外传消息。” “这宫里头的人最是势利,你别看着从前一个个「俞公公」「俞公公」地叫得亲热,他失了势,只怕过不了两个月,就没人能记起他了。” 她当初那话说得大义凛然,其实心底是有些忐忑的。她知道小徒弟说得很对,俞公公已经想要置她于死地了,自己若是放过他,难保他不会再捅她一刀。 可她也是真的下不了手啊!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一条性命,她不是这些从小就见惯了宫斗,视人命如草芥的古代人,做不到真的让俞公公死在自己的手上。 算了,就饶他一命吧,反正眼下整个松鹤宫都被她把得死死的,量这个俞全也翻不出什么水花。 更何况自己还有秀秀给的药粉防身,真惹急了她,她把这一包药都塞姓俞的嘴巴里去。 林妙妙很快就把俞公公抛到了脑后,她满脑子想的都是今日能够去玉灵阁找秀秀和夏夏了。 她叫了小宫女过来,让她去玉灵阁跑一趟腿,告诉夏夏自己晚上想吃手撕鸡。 收到口信的方夏笑了出声,对那小宫女说道:“你回去告诉林公公放心就是,早就做好了!” 小宫女闻着小厨房里传来的香气,咽了咽口水,心道难怪皇上常来玉灵阁,这方宝林做的饭菜,闻着竟比御膳房还香。 如今林公公与玉灵阁交好,自己多巴结些林公公,不知道有没有机会能尝尝方宝林的手艺。 送走了那小宫女,方夏问许秀:“秀秀你想吃什么,我晚上一并做出来!” “你做什么我就吃什么!”许秀「嘿嘿」笑,凑到方夏身边讨好地说道,“要不你少做些吧,今儿翠柳和白芷都要出宫的,皇上也不过来,咱们三个人吃不了多少。” “今天可是大年三十!什么日子都可以少做些,今天是万万不能的!”方夏断然拒绝。 “那我们要是吃不完,可不可以留到明天早上再吃?”许秀挣扎道。 “你想要新年的第一顿就吃剩饭?” 许秀满脸愁苦地捏了捏身上的肉:“要是李潜在就好了。” “吃我做的饭菜什么时候成了负担了?”方夏想板着脸,看着她的这幅模样,到底没忍住笑了出来,“好吧好吧,我少做些就是了。” 笑着笑着,她也有些惆怅:“也不知道李潜现在怎么样了,今晚上他能吃些什么呢?” 第228章 你可怨过哀家? 许秀吃过午饭,就去了松鹤宫给太后诊脉。 太后看起来精神了些,正和王昭容说着话,见她来了,朝她招手让她坐在自己身边。 “怎么也没带个手炉,外头冷不冷?”太后顺手就把王昭容抱着的手炉塞进了许秀的手里。 “回太后娘娘的话,臣妾坐着轿撵过来的,并不冷。”许秀笑着答道。 太后听了便笑:“难得见到皇上对谁这样细心。” “太后娘娘偏心,许妹妹都有皇上心疼了,您还把臣妾的手炉给了她!”王昭容嗔道,“臣妾可是一路踩着雪走过来的,这手都要冻僵了!” “就会胡诌,哀家虽然没出门,可也知道这宫道上的雪早就扫得干干净净的了,你莫不是一路贴着墙根走,才能踩着雪过来?”太后笑着拍了她一下。 王昭容也不恼,笑嘻嘻地对许秀说道:“我不管,反正我刚才可是冻着了,你瞧瞧我这脸,是不是皮肤都被吹得糙了?我等会儿跟你一道回去,顺便拿盒养颜膏走!” “原来娘娘是想要养颜膏啊,何必绕这么大一个弯子。”许秀笑道,“您若是用完了,差人去玉灵阁说上一声就是了。” 两人又说笑了几句,许秀给太后诊了脉,斟酌着将药方上的剂量改了改,然后便告退了。 因为有王昭容在,太后虽然满心想要提点她一番,让她对子嗣多上心些,却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 王昭容嘴上说着跟她一道回去,许秀走的时候却没有动,依旧坐在太后身边。 太后怜爱地摸了摸她的头发:“曼青,哀家当初将你接到身边养着,后来又做主让你入了宫,你可怨过哀家?” “姑母说得哪里话。”屋子里没了外人,王昭容便不再叫她太后娘娘了,“您一心为了侄女好,侄女心里明白呢!” -- 第245页 太后微微叹了一口气:“你也是个好孩子,只可惜渊儿他一向是个心里有主意的,哀家强迫不来。” 王昭容脸上的笑容不变:“侄女都知道的,当初进宫之前,侄女就想过会是什么样,如今虽然皇上并不宠爱我,可该给我的尊重也都是给了的,况且还有您照应着,我的日子过得很是舒心。” “你知道什么。”太后叹道,“这后宫里头的日子,比宫外要冷上许多,如今哀家还活着,可以照应你几分,可若是有朝一日哀家不在了该怎么办?没有皇上的宠爱,没有子嗣,你就把一辈子蹉跎在这宫墙里面么?” “姑母,我说的是心里话,这些我都是知道的。”王昭容像小时候一样伏在太后的膝头,说起自己的父亲来也毫不留情,“母亲去的早,父亲这人非但医术平庸,自家后院更是一塌糊涂,两个姨娘把家里搅得乌烟瘴气,所以当年您一提出接我,我几乎要高兴得跳起来了,终于能离开那个鬼地方了!” “什么恩宠不恩宠,我没有想过那些。您常安排我与皇上见面,可见了几次我便知道,我这个人是没戏的,皇上眼睛里根本没有我,就算和和气气地跟我说话,眼神也根本没有落在我的身上。” “从前的时候我还嫉妒过淑妃,觉得她那样跋扈暴戾的性子,凭什么皇上就会喜欢她?” 她说着就吃吃地笑了起来,“后来我才明白,原来皇上对她和对我没什么区别,我都明白了,只有她那个蠢货还做着当皇后的春秋大梦。” 她说得不客气,太后略带责备地拍了她的脸一下,她丝毫不放在心上:“之前我一直以为皇上对方宝林动了心,直到前次宫宴的时候,才看出些端倪来。” “哦?你看出什么来了?”宫宴时太后也在,却并未察觉出什么。 “许婕妤呀!”王昭容的眼睛亮晶晶的,满脸八卦的神色,“您没看见么?伴星一说出我有了身孕,皇上的第一个反应,就是赶快去瞧许婕妤呀!” 太后失笑:“你倒是淡定,脏水都泼到你头上了,你还有心思看皇上瞧的是谁。” “嘿嘿。”王昭容笑道,“我肯定害怕嘛,生怕皇上相信了,可不是要仔细观察皇上的神情?” 她沾沾自喜道:“到现在宫里头这些人,只怕除了我,都还以为皇上日日去玉灵阁,是为了方宝林呢!昨儿皇上又查处了萧家,方大人的罪名洗清了,后宫众人更是要以为皇上宠爱方宝林了!” “是是是,算你聪明!”太后心道可不正是如此,连自己都被皇上瞒了过去,“哀家从前对许婕妤甚是不喜,你也瞧见了,她长得同当初那沈氏几乎一模一样,只是性子倒是截然不同。” 王昭容点头:“可不是嘛,我第一次见她的时候,也吓了一跳!不过这段时日相处下来,觉得她这个人蛮不错的,方宝林也不错。姑母,我喜欢她们两个!” “你们都是好孩子。”太后叹了一口气,心中还是放心不下她,“曼青,你同姑母说实话,你对渊儿……真的就一丝心动也没有?” 王昭容撇了撇嘴:“姑母您这话问的……皇上年纪轻轻便登上了皇位,生得又好看,跟别人说话的时候冷淡,和我说话却语气温和,换了谁谁不心动啊?” “可是也不过就是一点点心动而已。”她笑了起来,“他对我没什么意思,我难道还要扒着他不放不成?那不是自讨苦吃吗?姑母,您不必担心我,我心里头明白着呢! 我进宫也是自愿的,但凡有些身份的男人,谁家后院不是乌七八糟的?既然都是这样,我还不如进宫呢,怎么说自己也是个娘娘,别人欺负不到我头上。” “你这孩子,什么话都敢往外说!若是传出去,哀家也护不住你!”太后嗔怪。 “我就同您说了,若是传出去,那就是您说的!”王昭容撒娇道。 太后见她神情坦然,便知道她确实看得通透:“既然你自己心里明白,哀家便不劝你了……若渊儿是先帝一样的性子,哀家还盼着你往后能诞下一儿半女,才好保住自己的位子,可渊儿与先帝却是全然不同的,你不争不抢,说不定还能有个好结局。” “有什么好抢的,是我的根本不必抢,不是我的抢也抢不来。”王昭容懒洋洋地说道,“有争宠的时间,还不如多看几本话本子呢!” 第229章 这样的日子也不错 天又开始悠悠地飘雪,许秀坐在轿上,双手拢在一起,一路上遇到的宫女太监都喜气洋洋,纷纷给她磕头行礼。 按规矩,再过一个时辰,他们就可以出宫回家和亲人团聚了。 有些家人不在京城,或是早已离世的,留下来伺候也会得比寻常更丰厚的赏赐,人人脸上都洋溢着掩不住的高兴。 很快就到了玉灵阁,许秀下了轿子,从怀里掏出几个荷包,一一塞给抬轿子的太监。 “多谢许婕妤赏赐!”几人兴高采烈地给她磕头。 许秀摆摆手:“这几日有劳你们啦,都快些回去吧!” 这些荷包是方夏给她准备的,叫她拿去赏人。她们也给白芷和翠柳每人准备了一个大红包,这两个小丫头跟着她们也算是受了苦,从前都是贴身伺候主子的,说起来比外头一般人家的小姐还要娇贵,跟着她们到了冷宫还不离不弃,什么都要自己动手,着实苦了一段日子。 -- 第246页 只是如今都好啦,她站在玉灵阁的大门口往里头看,当初这门上的匾歪歪斜斜得要掉下来,门上的漆也掉得一块一块,如今都换了新的,上面挂着一对红灯笼,还贴着李渊亲自写的对联,哪里有冷宫的样子。 她喜滋滋地走了进去,小厨房已经传来了一阵阵香气。 “夏夏我回来啦!”她推开门,伸进头去喊道。 自从昨天她热了饭菜之后,方夏三令五申,严禁她再踏入小厨房一步。 “桌上有刚炸出来的脆皮苹果。”方夏忙成了陀螺,丢下一句话便去和面。 “那我进来了哦。”许秀踮着脚尖走进来,拉过椅子坐在桌旁,夹起一块金灿灿的脆皮苹果放进了嘴里。 “小心烫——” 方夏话音未落,就见许秀跳了起来,张开嘴巴「啊啊啊」地说不出话来。 “吐出来呀!”方夏又好气又好笑。 许秀恍然大悟,把咬了一口的脆皮苹果吐了出来,伸着手不断扇风:“烫死我了烫死我了!” “那边有水。”方夏腾不出手,抬起下巴往旁边示意了一下。 许秀倒了一大杯水,「咕咚咚」地灌了下去,终于感觉好些了:“咦,那两个丫头呢?” “等会儿她们要出宫,我这儿也没什么事,让她们先回屋里看看都带些什么去。”方夏说道,“太后怎么样了呀?” “好多了,等到身体里剩余的毒素全排净也就好了。”许秀又夹起一块苹果,这次她吸取了教训,吹了好半天,才小心翼翼地放入了口中。 “还好有你这个神医在。”方夏夸她,“对了,你看见妙妙了吗?” “没瞧见。”许秀摇摇头,“我问了个小太监,说她出去了。” “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能过来。”方夏说着,用沾满面粉的手指了指旁边盆里的虾,“等会儿你吃完了,帮我把虾线挑干净。” “好嘞!”许秀一口应了下来。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两个丫鬟各挎着一个包袱来给她们磕头。 许秀把早早准备好的红包塞进了她们的包袱里,目送两人出去了。 方夏不敢让许秀做太多事,就给了她一颗白菜,让她在一旁剁成馅。 许秀一面嘟嘟囔囔地说自己刀工其实很不错,一面老老实实地剁着白菜,半点不敢反驳。 别看平时的时候夏夏什么都听她和妙妙的,可是一进了厨房,她说的话就成了圣旨,她们两个对她言听计从。 外头的天黑了下来,不知何处传来了鞭炮声。林妙妙也过来了,二话不说洗了手就加入了进来。 许秀剁完了白菜剁猪肉,剁完了猪肉剁虾仁,等到一盆盆馅料全都剁好了之后,她揉着发酸的手腕,乐呵呵地坐在一边看着方夏和林妙妙忙活。 “这么一看其实也没什么区别么。”她说道,“之前过年的时候,咱们不也是这样吗?” “屁,之前老娘约会日程从初一排到十五,天天人都不带重样的,你看看现在,有人约我出去吗?”林妙妙对她翻了个白眼。 “有哇,你不是不想见他吗?”方夏小声说道。 林妙妙挥着刀,「刷」地一下砍下了案板上的鱼头:“有吗?我怎么不知道?” “没有,没有。”方夏决定不触她这个霉头,立刻就改了口。 “哼,这还差不多。”林妙妙冷哼道,“别以为他救了我一命,我就能原谅他了!当初说好我帮他找他的未婚妻,他欠我一个人情的,现在就当做两清了!” “这人情未免也太难还了些。”许秀咂舌,“夏夏,你以后要提醒着我,千万不能欠妙妙人情!” “啧啧啧,许秀你真没良心,我在太后面前给你说了多少好话,你都不领情!” “欠你人情可是要以命相抵的,我就这一条命,还不起嘛!”许秀说道,“你要是跟我算这笔账,我就只能当老赖了。” “你不用抵命,给我点银子也成。” “我哪有什么银子,我辛辛苦苦赚的钱,全在夏夏那儿呢,我连见都没见着!” “你男人可是皇上,还能缺了你的银子?哎哎哎,秀秀,你下回见他撒个娇,哄着他给你送个夜明珠来,说起来我还没见过真的呢!” “你等着,我让他送一盒子来!” …… 三人说说笑笑,很快便做了满满一桌菜出来。 方夏煮了饺子端上桌,给自己和林妙妙倒了酒,在许秀满是期待的目光中,给她倒了一杯白开水。 “夏夏!”许秀不满地叫道,“我也想喝!” “不行,以后不能让你喝酒了!”方夏断然拒绝,“你喝了酒就变了个人,什么话都敢往外说。” “今天又没有别人,你就让我喝一杯嘛!” “谁知道皇上会不会过来?”方夏把酒壶藏到了桌子底下,“来吧,祝咱们在古代的第一个新年快乐!” 三人举起杯碰了一下。 许秀到底还是偷偷拿了酒壶,趁方夏不注意倒了一杯喝了。 暖意从小腹升起,她笑眯眯地看着方夏和林妙妙。屋内灯火通明,桌上的饭菜热气腾腾; 外面雪花悠悠飘落在窗棂上,很快便积了薄薄的一层。 这样的日子其实也不错,她心里想道。 第230章 你为什么也会穿越过来 -- 第247页 顾墨白醒过来,看到床边椅子上坐着的人,愣了一下。 “你醒了?”林妙妙没有点蜡烛,外头的雪停了,月光照映在雪地上,透过糊着窗纸,屋子里面还算亮堂。 她在玉灵阁待了两个时辰,许秀喝了一杯酒就醉倒了,拉着她的手絮絮叨叨,她一个头两个大,找了个借口就溜了,把秀秀留给了方夏。 她站在外头,不知道往哪儿去。这宫里头平日里到处都是人,今儿好多都出了宫,显得冷冷清清的。 不知怎么的,她就想到了顾墨白。他受了伤养在太清宫里面,现在身边应该也没有人照顾吧?大过年的,就只有他一个人孤零零的。 然后她就往这边来了。果真像她预料的一样,除了在外殿打瞌睡的一个老太监,整个太清宫安安静静的没有什么人。 她进来的时候顾墨白还睡着,刚坐下他就醒过来了。 “妙妙……”顾墨白刚才正梦到她,眼下乍然一见,有些分不清楚自己是不是还在梦中。 林妙妙走的时候,方夏给她用食盒装了些饺子。她看到桌上还剩着半碗粥,早已经冷了,便将食盒打开,问他:“你饿不饿,要吃饺子吗?” 顾墨白怔怔地点了点头,她就搬着椅子坐到床边上,夹起一个饺子放到了他唇边。 “张嘴啊,你还想让我举多长时间?” 看顾墨白半晌没有反应,林妙妙不耐烦地说道。 顾墨白连忙张嘴接了过去,一口咬下去,便知道是方夏的手艺:“方夏如今厨艺比从前更好了。” “那是自然!”林妙妙骄傲地说道,“夏夏现在整天钻研厨艺,能没有进步吗?” “她做出来的饭菜,连宫中的御厨都赶不上。”顾墨白将饺子咽了下去,弯起唇角,“难怪皇上常往玉灵阁去。” 林妙妙狐疑地看着他:“顾墨白,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啊?” “知道什么?”顾墨白明知故问。 “皇上心里头装着的是秀秀啊!”林妙妙皱起眉头,“我不信你不知道这个,你天天在皇上身边转悠,眼看着都成了他的心腹了,要是连这点苗头都看不出来,你就不是顾墨白了!” 顾墨白微微笑道:“身为臣子,皇上想让我知道什么,我就知道什么。有些事皇上不说,是不能妄自揣测的。” “哼,你们这些人说起话来弯弯绕绕的,也不嫌累得慌。”林妙妙又夹了一个饺子。 顾墨白乖顺地张嘴吃了下去:“方夏的事,我是知道的。” 他知道林妙妙对自己有些排斥,便挑了她两个闺蜜的事讲,果然话一出口,她立刻来了兴趣。 “你都知道些什么?”林妙妙追问。 她是个急性子,顾墨白从前最喜欢逗她,什么事就只说个开头,惹得她跟在后面一遍一遍问他。 可现在不一样了,顾墨白知道,自己要是不说,指不定她脸立刻黑下来,起身就走了。 “皇上有心想要放方夏出宫,只是眼下方夏的身份是个阻碍,若是不能好好解决,只怕就算放她出宫之后,她和李潜也不能在一起。” 他一五一十地说道,“所以皇上去求了太后,等太后想出个万全之策,方夏也就能出宫了。” 林妙妙听了,喜笑颜开:“皇上还算有良心!有太后娘娘出手,肯定没问题的!” 顾墨白贪婪地看着她,他已经记不清自己多久没有看到妙妙这样发自内心的笑了。 “妙妙,你好像还挺喜欢太后的。”他说道。 也许是因为黑暗,林妙妙比从前和他相处的时候放松了不少,听他这样问,点头说道:“喜欢呀!” “我之前看的电视剧里面,能当上太后的,个个都是心狠手辣,十分有心计的。” 她又喂了顾墨白一个饺子,“可是真到了这儿,才发现太后娘娘其实是个挺不错的人。” “你看,皇上不是她亲儿子,她跟皇上虽然没有那么亲近,可是也从没有想过让自己的儿子当皇上。 从前九王爷在的时候,将太后娘娘和十三王爷哄得团团转,可是太后娘娘再喜欢他,也是十分拎得清的,坚定地站在皇上身后。” “然后啊,她那么不喜欢秀秀,最多也就是不见她罢了,现在听说秀秀是皇上的心上人,把从前那些芥蒂全都抛开了,这一点就挺不容易的。” “反正我觉得,太后娘娘其实没什么心机,能当上太后,全靠运气好,收养了一个厉害的儿子。” 林妙妙说着就撇撇嘴,“这样一对比,我从前那个上司就是一个奇葩,整天挑刺骂人,跟我一个办公室的姐姐怀孕八个月,请个假去医院她的脸都拉得老长……” “可是你不也常把她气得摔杯子吗?”顾墨白笑着说道。 两人中间静了下来,过了半晌,林妙妙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我就知道,你那时候一直跟踪我。” 顾墨白有些心虚地移开了视线不再看她。 回想起那段时间,他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变态跟踪狂一样,明明妙妙就在那里,他却不敢上前跟她打招呼,只悄悄地跟在她后面。 他去她工作的公司,看她和上司斗智斗勇; 他去她和别人约会的餐厅,点一样的菜,想着原来她现在喜欢这种口味; 他坐在电影院的最后一排,看她把爆米花扣在男伴的头上,忍不住笑出了声:原来妙妙脾气这样大。 -- 第248页 他在回来的路上想了好多好多,他想见到她一定要把当年的事解释清楚,求她不要生气了。他找不到她,给她写了好多封邮件,想问问她有没有看。 可真见到她了,他连上前打招呼都不敢。她还是那么好看,看上去活力满满,似乎没有他,她也能过得很好很好。 他被自己这个想法吓到了,更不敢上前,就一直跟在她后面,想悄悄靠近她一点,又故意露出些马脚,想让她发现。 他等着她抓住自己,等着她质问自己,到时候他就将一颗心捧出来,剖开给她看。 可妙妙就好像一直没有发现他一样,有一次他们甚至擦肩而过,她也没有回头。 “顾墨白。”林妙妙叫他。 他抬起头看着她,等着终于到来的宣判。 “你为什么也会穿越过来?”林妙妙问道。 第231章 如果这是你希望的,我答应你 不是他期待的问题,顾墨白心口一颤,涩声道:“我就住在你的隔壁。” “我知道。”林妙妙说道,“当初我们穿越,八成是因为天然气爆炸不小心被炸死了,你呢?是被我们连累的吗?要真是这样,那一栋楼的人,是不是都被炸死穿越过来了?” 顾墨白没想到她的思维跳得这样快:“这……应该不会吧?穿越这种事,比被雷劈的概率还小……” 林妙妙冷笑一声:“光咱们现在就四个人了,我倒是觉得这概率蛮大的。” 顾墨白沉吟了一下:“在宫中这段时间里,我没听说外头有什么奇怪的传闻,如果真的好多人都穿越了,总会有几个没能一下子瞒住自己的身份,被人当成妖魔的。” “没有就最好了。”林妙妙把食盒「啪」地一声扣上了。 “我才吃了三个。”顾墨白说道。 “你还病着,这些东西不能多吃,要不是看今天是过年,一个都不会给你尝的。”林妙妙说。 顾墨白默默咽了一口口水,心道还不如真的一个都不给他吃,现在吃了这饺子,让他往后顿顿喝粥,他怎么喝得下去? “在缘隐寺的时候,你为什么要救我?” “没有为什么,我不会看着你受伤。” “可你自己险些就没了命。”林妙妙靠在椅子上,在黑暗中看着他的眼睛,“顾墨白,我自问对你并没有这样重要,你为什么要救我呢?” “有的。” 顾墨白微微顿了顿:“妙妙,你对我,比我的生命更重要。” “从前我做得不好,许多事都忽略了你的感受,可是妙妙,你要相信我,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抑或是未来,你对我来说都是最重要的。” 黑暗让坦诚变得更简单,他从没想过自己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也许我会为了做实验而忘了和你的约会,会为了学习将你冷落在一边,妙妙,这话听起来像是在给我自己找借口,可我一直以为,没有人会是另一个人的全部,人是要有自己的生活的。” “那时候,你就是我的全部了。”林妙妙的鼻尖一阵酸楚。 “对不起,我没有考虑你的感受。”顾墨白声音低沉,“妙妙,我知道你恨我,我也没想着能求得你的原谅,从前我做得太过分了,你不理我是对的。” 他恳切地说道:“是我习惯了你在身边,习惯了你会一直对我好,我觉得,你和我就像两株靠在一起的植物一样,在一起太久,已经融入了彼此的骨血中,无论如何都不会分开的。” “是啊,我从前也以为一辈子都不会分开的。”林妙妙轻声说道,“可是你还是丢下我走了。” “顾墨白,你知道那有多疼吗?”她不由自主抬手按住了心口,曾经那几乎将她淹没的绝望又一次席卷而来,“整个人好像被撕裂了一样,我所有的未来都是你,然后我要将它们一一埋葬。” “我一直在想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你会这么对我,我一会儿恨你恨得想掐死你,一会儿又想要把自尊丢掉,求你别走。” 她的语气平淡,却像一把刀插向顾墨白的心。他一想到那样骄傲的妙妙,竟会生出这么卑微的心思,就忍不住要落下泪来。 “妙妙,你是世界上最好的女孩子。”他微微仰起头,不让泪落下来,“你值得所有的爱,是我不配,是我配不上你。” 林妙妙的脸隐藏在黑暗里,看不出表情:“顾墨白,你这么说我一点也不开心。” “虽然你对我挺一般的,可是你确实是个很优秀的人,别说什么配不上我,你这样说,是否定了我的整个青春。” 顾墨白终于流下了泪,他挣扎着想去抓林妙妙的手,被她冷冷淡淡地躲开了。 “顾墨白你别乱动,小心伤口崩开了。”她皱着眉头说道,“之前我是恨过你,可是现在你救了我一命,咱们就算扯平了,好不好?” 她这样疏离的语气,落在顾墨白耳中,让他心里难受得很:“妙妙,你别这样好不好,能不能再给我一个机会?” “不能。”林妙妙拒绝得干脆,“我现在的生活真的很好,我蛮喜欢的,你再纠缠下去,让太后娘娘知道了,我这份差事就不保了!” “你不必这样辛苦的,你和我在一起,就不用再当差了。” “和你在一起?”林妙妙好像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笑出声来。 -- 第249页 她指了指自己:“我一个太监。”又指了指顾墨白,“你一个状元。” “咱们两个在一起?顾墨白,我看你伤的不是肩膀,是脑袋吧?” “没什么不行的。”顾墨白执拗地说道,“皇上已经答应了我,只要你同意,我们就能在一起了!” “我才不同意!”林妙妙像炸了毛的猫一样往后躲,“顾墨白,几年没见,你怎么连取向都变了?你从前是喜欢女人的呀,现在连男人都行了?” “我的取向没有变,一直都是你。”顾墨白说道。 林妙妙被他突如其来的情话惊到了,过了好久才喃喃道:“顾墨白,但凡你当初有现在一半的油嘴滑舌,我也不至于谈了那么久的恋爱,回忆起来连一句情话都想不起来。” “我是认真的。”顾墨白重复道,“妙妙,我知道现在怎么说你都不会相信我,你说咱们两个扯平了,那从现在开始,我来追你,可好?” “顾墨白,你能说出这样的话,我就很高兴了。”林妙妙心中五味杂陈,“不过还是算了。” “我说的是真的,我挺满意现在的生活的。”她抽了抽鼻子,“以后咱们还是朋友,你别来打扰我,好吗?” 顾墨白看着她,过了许久,才缓缓点了点头:“如果这是你希望的,那我答应你。” 两人沉默对坐了一会儿,外头响起了爆竹声。 林妙妙看了一眼更漏,轻叹了一口气:“顾墨白,新年快乐。” 第232章 赶紧把她赶走 许秀照例睡到了日上三竿,醒来的时候屋里没有人,她能听见外头传来方夏和两个丫鬟的说话声。 她昨晚上喝醉了,隐约记着半夜李渊好像摸到床上来了,嘀嘀咕咕跟她说了半宿的话,烦得她恨不得将他踢下床去。 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走的,许秀坐了起来叫白芷进来更衣,懒洋洋地起了床。 “哎呀,娘娘您看,枕头下面有个红封呢!”白芷摸出来递给她。 许秀接过来打开,里面一张雕花小笺,上面是李渊的字迹: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啧啧啧,酸不酸呐,我还以为是银票呢!”许秀一边嘀咕着,一边在白芷凑过来瞧之前眼疾手快地藏进了怀里,琢磨着等会儿要找个稳妥的地方收起来。 大年初一,按规矩,阖宫嫔妃都是要去拜见太后的。只是太后如今尚且病着,皇上又没有发话,连昨天的宫宴都取消了,想来今天也不会让人过去了。 许秀惦记着等会儿要去给太后把脉,匆匆忙忙吃了些东西,就换了衣裳准备往松鹤宫去了。 “今天大年初一,你怎么又穿这件半新不旧的衣裳。”方夏蹙眉看着她,“前天吕公公不是刚给你送了几件新的袄裙过来嘛,你这样过去,也不怕太后娘娘看了不满。” 许秀抬了抬胳膊,看着自己身上这件:“夏夏,我发现你变奢侈了。” “这衣服满打满算,我才穿了不到五回,哪里就成半新不旧的衣服了?” 许秀蛮喜欢身上穿的这一件的,这可是她自己挑的料子,又按照她的要求,裁成了宽松方便的样式,她穿着舒服得很。 方夏摇摇头:“别的时候也就算了,大年初一肯定要穿新衣服讨个好彩头嘛!” 说罢,她也不管许秀点没点头,叫白芷去将前天刚送来的衣裳拿过来。 许秀看着这几件直摇头:“又是绯红色的,腰身还掐得那样紧,夏夏,我最近胖了你也不是不知道,好不容易塞进去了,整个人就变成一根香肠了,腰都弯不下来!” “你哪里就胖了,都是你的错觉罢了!再说你弯腰干嘛,太后和皇上又不要你下跪。” 方夏招呼过来白芷,两人二话不说就把许秀身上的衣服扒了下来,给她换上了新衣。 “这才好看嘛!”方夏满意地拍拍手,“行了你快些去吧,我瞧着这天阴沉沉的,等会儿可能又要下雪了。” 许秀嘟着嘴出了门,坐在轿子上晃晃悠悠地往松鹤宫里去。 远远地她就看到外面停着一顶软轿,心中想着或许是王昭容过来了,正好她昨天说起养颜膏来,她特地带了两盒过来,一盒给太后,一盒给王昭容。 许秀高高兴兴地下了轿子往里面走,迎面就看到了林妙妙。 林妙妙引着她往里走,小声说道:“我算着时辰,感觉你快到了。你先跟我去偏殿里坐坐吧,淑妃来了,在里面哭呢!” “她来做什么?”许秀吃了一惊。 “往常她过来,无不是向太后娘娘告状,说后宫里又有哪个嫔妃顶撞了她。” 林妙妙满脸厌恶,“她罚完了又来假惺惺地说自己太年轻,办事冲动,但是一心为了后宫安宁,太后娘娘只能憋着气夸她。” “今儿也不知道她又哪根弦搭错了,大年初一跑来哭,也不嫌晦气!”林妙妙翻了个白眼,“先是哭诉说皇上对她冷淡,然后又说自己在宫里头没什么知心的朋友,心里委屈只能和太后娘娘说——我瞧着,她八成就是知道了太后娘娘生了病,故意添堵来了!” “她不是摔得起不来床了吗,怎么好得这么快?”许秀一点也不想见淑妃,“这段时间我都快把她给忘了。” “没事,她蹦跶不了多长时间了。”林妙妙把她带到了偏殿,命宫女去倒茶来,自己在她旁边坐下说道,“二十九那日命妇进宫,她的婶母也去了合欢殿,说三月的时候她堂妹出嫁,淑妃翻过来覆过去地说自己与那堂妹自小一起长大,情谊深厚呢!” -- 第250页 “她想要出宫?”许秀明白了过来。 林妙妙轻蔑一笑:“她主意打得好,先说自己这些年管理后宫不易,又说自己在宫中孤苦伶仃,连皇上对她也不好,然后再引出这个情谊深厚的堂妹要成亲——可不就是想让太后娘娘开恩,准她出宫这一次么?” “那太后娘娘怎么说?” “太后娘娘只做不明白她的意思,她说自己辛苦,太后娘娘就夸她贤惠,她说自己孤单,太后娘娘就说让周家送个女孩儿进来陪她,她说自己和堂妹感情好,太后娘娘就说自己进宫之前,也与几个姐妹十分要好。” 林妙妙有几分幸灾乐祸:“太后娘娘脾气好,可不意味着她真的那么好糊弄。淑妃知道自己没那个资历省亲,就想着和太后娘娘打感情牌,让太后娘娘主动松口,可她那点小心思,哪能瞒得过太后娘娘去? 更何况周家情况特殊,即便是太后娘娘真的可怜她,没有皇上的应允,太后娘娘也不会自作主张的。” “可是她怎么突然想到要出宫了?”许秀不解。 林妙妙冷笑道:“约摸着就是和周家有关系。算着时候,三月份北越使者进京,周将军若是有什么动作,那应当是最好的时候。如果周将军真的敢谋反,凭他对淑妃这个女儿的宠爱,怎么会让她留在宫中?” 那宫女端了茶进来,林妙妙便停了话头,没有继续说下去。 她亲自给许秀倒了茶:“奴才去瞧瞧她走了没,许婕妤稍候。”说完她便走了出去。 然而不一会儿功夫,林妙妙又匆匆进来了:“许婕妤,您同奴才过来吧,太后娘娘有些头痛。” 许秀跟在她后面,一边走一边问:“淑妃走了?” “走什么,还在那儿哭呢!”林妙妙气道,“我瞧着她颇有不达到目的不罢休的架势,你去将太后娘娘的病情说得严重些,赶紧把她赶走!” 第233章 本宫这次不罚你 许秀人还没有进到内殿,就听见里面传来一阵抑扬顿挫的哭声。 “这……淑妃以前学过唱戏吧?”许秀在外头听了一会儿,对淑妃越发佩服了起来。 要是自己哭起来,只怕话都说不清楚,这淑妃可不得了,哭着哭着戛然而止,讲几句自己的心酸,然后还能无缝衔接上,顺着刚才的调调继续哭下去。 “你快进去吧!”林妙妙轻轻推了她一把。 许秀硬着头皮走了进去,只见太后靠在床头,脸上带着同情的神色听着淑妃唱戏——不,听着淑妃哭诉,而淑妃背对着她,一时还没发现有人进了屋。 许秀觉得自己就这样打断她有点不大好,就咳嗽了一声,吸引了两人的注意力,然后才跪下去请安:“臣妾见过太后娘娘,见过淑妃娘娘。” 她偷偷抬眼看了一下,好家伙,淑妃真的做戏做全套的,脸上还挂着泪呢。 “你怎么来了?”淑妃没想到她竟然会出现,立时就想起来自己当初就是被她设计,摔倒在玉灵阁的门口,若不是她,自己怎么会受这么大的罪? 她十分厌恶许秀,一时间语气也变得恶狠狠的。 许秀没搭理她,对太后说道:“臣妾来给太后娘娘诊脉。” “快起来快起来!”太后早就厌烦了淑妃,又不好直接开口赶她走,眼下看到了许秀,像是看到了救星一样,“哀家今儿一早起来身上就难受,你可算是来了!” 许秀站起身子走过去,笑盈盈地说道:“是臣妾不好,来得比前两日晚了些。太后娘娘,臣妾之前不是叮嘱过您,一定要安心静养吗?您定是没有将臣妾的话放在心上!” 太后听了还没说话,就听林妙妙笑着说道:“许婕妤这可是冤枉太后娘娘了,从昨儿你走了到今天,这整个松鹤宫里头,宫女们走路都没有声音。皇上昨夜来的时候可是特地说了,若是有谁扰了太后娘娘的清净,就直接撵出去呢!” 她们两个一唱一和,淑妃在一旁气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手里绞着帕子,说不出话来。 她方才对太后说了那么久,眼看着太后就要同意了,这个许婕妤竟然出来搅了局!她对许秀的厌恶顿时又多了几分。 许秀才不管她心里怎么想的,她给太后诊了脉,又装模作样地问了林妙妙几句太后的饮食睡眠,听林妙妙一一答了之后,说道:“太后娘娘,您如今虽然并无大碍,可是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您还需好生静养,才能尽快痊愈。” 她将药方的剂量改了改,说道:“您如今身体虚弱,若是再休息不好,病情起了反复,那皇上岂不是要更加忧心?到时候扰了您清净的,只怕就不只是撵出宫去了。” 太后叹了一口气:“哀家知道了,你叫皇上放心吧,哀家会注意自己的身子的。” 她转向淑妃语重心长地说道:“月凝,哀家知道你是心里难受得紧,又同哀家亲近,所以才对哀家说这些的。可是一入宫门深似海,咱们这些人啊,谁不是这样过来的?哀家也不同你多说什么了,这些事,总是要靠你自己看透了才好啊!” 话说到了这个份上,淑妃明白自己所求是无望了。她恨恨地瞪了许秀一眼,抬起手,让玉锦扶她起身:“是臣妾没有思虑周全,打扰到太后娘娘了。” “不妨事,不妨事。”太后慈爱地笑道。 “臣妾多谢太后娘娘教诲,臣妾这便回去了。” -- 第251页 “路上小心些。”太后丝毫没有挽留的意思。 淑妃暗暗咬了咬牙,在玉锦的搀扶下慢慢往外走去。 她刚出了门,太后就眼见着舒了一口气。她拉着许秀的手让她坐下:“你这孩子可算是来了,哀家这一上午,让她哭得脑仁儿生疼!” “是林公公瞧着您不愿理她,特地叫臣妾过来的。”许秀笑着说道,“您也是,不愿听便直说自己头痛就是了,臣妾不信她还敢一直在您这儿哭!” “唉,还不都是因着朝廷上那点事。”太后摇摇头,“哀家没什么本事,帮不到皇上什么,可也总不能给皇上拖后腿就是了。” 她没有继续往下说,而是叫许秀站起来转一圈给她看看:“这身衣裳好看,你人本就长得娇艳,这样的颜色正衬着你!哀家还想呢,若是今日你来的时候,还穿着前几日那身衣裳,哀家定要问问内务府,是不是克扣了你的份例,怎么都过年了,还穿着一身旧的。” “臣妾就是觉得之前的穿着舒服。”许秀讪讪说道。 太后不以为然地说道:“舒服的衣裳多得是,你之前穿得那身,真的不及这一套漂亮。” 许秀陪太后又说了一会儿话,见她面上显出疲倦的神色,便起身告退了。 林妙妙送她到了门口,却见淑妃的软轿还停在那里,并没有离去。 两人相视一眼,都皱起了眉头。 “她这是等着找你麻烦呢。”林妙妙在许秀耳边小声说道,“我陪你去会会。” 果不其然,许秀刚走到自己的轿子前,淑妃就掀起了窗帘,露出一张满含讥诮的脸来。 “许婕妤真是今非昔比。”淑妃声音尖刻,“如今连在宫中行走,也有专门的轿撵了。” “多谢娘娘夸赞。”许秀假装听不出来她语气中的讽刺,只说了一句就要上轿子。 淑妃在冰天雪地里等了她这么久,怎么会让她就这样离去:“站住!” 许秀无奈地停了下来:“娘娘有什么吩咐么?” 淑妃冷哼了一声,指着她的衣裳:“你还有没有规矩,不过是个小小的婕妤,怎能穿红色?你可知道,这红色的衣裳,只有皇后才有资格穿?你将宫规视若无物,本宫要治你逾制之罪!” 许秀叹了一口气:“娘娘,您再仔细瞧瞧,这是绯红色,并非大红。再说若是嫔妾没有记错的话,之前太后寿辰的时候,您也穿了一件绯红色的衣裳啊!” 淑妃一噎,旋即怒道:“你竟然敢顶撞本宫!本宫说你这是红色,那便是红色!也罢,你出身商贾之家,从小也没学过什么礼数,本宫这次不罚你。” 她冷笑道:“只要你在这里将这衣裳脱了,本宫就当没有这事发生,如何?” 第234章 您最近是不是没怎么休息好 许秀无语:“娘娘,您最近是不是没怎么休息好?” 淑妃被她不按套路出牌的问题问得一愣:“什么?” “嫔妾还是得提醒您,长时间休息不好的话,人就会变得暴躁,您看看您现在,不就是心情不好在找嫔妾的茬吗?” “放肆!”淑妃大怒,“本宫本来想着只是给你个小小的教训让你长长记性,没想到你竟然这般无礼!” “玉锦,去把她的衣裳给本宫扒下来!”淑妃自个儿行动不便,便致使玉锦上前直接动手。 玉锦得了命令,当下便朝着许秀去了,才走了两步,就被拦住了。 “淑妃娘娘这样做,恐怕不大妥当吧?”林妙妙伸出胳膊拦在玉锦前头,笑眯眯地对着淑妃说道,“今儿是大年初一,这又是在松鹤宫门口,若是真的闹起来,太后娘娘知道了,岂不是要生气?” 淑妃「哼」了一声:“林公公管得未免也太宽了些,你虽说得太后娘娘信任,可说到底,也不过是个太监罢了,本宫如今是在教训宫嫔,与你有什么关系?” 林妙妙面上丝毫不动怒:“淑妃娘娘说得是,奴才只是个伺候太后娘娘的太监,管着的就只有松鹤宫这一亩三分地,自然是管不到您的头上。” “只是您方才在里头已经闹了一阵子了,哭得太后娘娘头痛,如今好不容易喝了许婕妤的药歇下了,您又在外头闹起来,恐怕不大妥当吧?” 淑妃冷笑道:“姓林的,别以为平常本宫对你客气,就真的怕了你!那不过是因为太后娘娘的缘故,给你留几分脸面罢了! 今日之事,莫说是太后娘娘知道了,就是皇上知道了,本宫做得也挑不出错处!许婕妤她什么位分,有什么资格穿红色的衣服?” “娘娘,您要不然就找太医看看眼睛吧。”许秀说道,“嫔妾瞧着您从前甚是喜欢绯红色的衣物,如今怎么连绯红和大红都分不清楚了?您年纪还轻,若是得了眼疾,还是要趁早治才行。” “许婕妤,你竟敢咒本宫!”淑妃气得手都抖了起来。 “淑妃娘娘还是莫要大声喧哗吧,扰了太后娘娘静养,这罪责您担当不起。” 林妙妙在一旁凉凉地说,“再说,您方才说自己是在教训宫嫔,可是奴才记得,您年前的时候摔倒起不来床,这后宫之事,已经交于太后娘娘打理了呀,莫非您是觉得,太后娘娘御下不严,所以才需要您来教训宫嫔?” “太后娘娘心慈,不愿同许婕妤计较,本宫可不一样!”淑妃怒道,“本宫的眼睛里面容不得沙子,如今虽然后位空悬,可祖宗留下来的规矩,就是不能违逆!若是人人都像许婕妤一样,想穿什么就穿什么,那后宫里不就乱了套?” -- 第252页 许秀不愿再听她胡扯了,淑妃坐在轿子里面不冷,自己可是一直站在雪地里的,脚已经感觉有些凉了。 “嫔妾身上穿的衣裳,是内务府送来的,娘娘若说这是大红,那就去内务府问问,为何会给嫔妾送了大红色的衣裳来。” 许秀一边说着一边上了轿子,“对了,嫔妾记得娘娘也十分喜爱穿绯红色,不若这样,林公公回去将此事禀告太后娘娘,让太后娘娘差人去合欢殿拿几件绯红色衣裳与嫔妾身上这件比一比,看看到底是什么颜色,如何?” 林妙妙一拍手:“奴才觉得这主意不错,淑妃娘娘意下如何?” 淑妃的脸涨得通红:“你们好大的胆子!” 然而她说不出来别的话,方才她不过是因为在太后面前没能如愿,心中堵着一口气,故而在门外等着许秀出来,想要拿她撒气罢了。 她身上这衣服是什么颜色不重要,自己堂堂一个妃子,想要惩治一个婕妤,难道不是顺理成章的吗? 谁知这许婕妤竟这样大胆,非但敢直接反驳自己不说,还要将这事捅到太后跟前去! 她可是指望着太后能松口放她出宫的,若是真的闹大了,难保太后不会因此而厌烦了自己。 淑妃抓着车帘的手十分用力,指节青白,最后不得不咽下这口气来:“哼,不必拿这样的小事去扰太后娘娘的清静,想来是内务府出了岔子,所以才送来这样大红色的衣裳。许婕妤既然不知也就罢了,往后这件衣裳就不要再穿了。” “哎呀,那可不行。”许秀对她露出个气死人不偿命的笑,“太后娘娘刚夸了嫔妾,说嫔妾穿这身衣裳好看得很,让嫔妾以后多穿呢!” “你——”淑妃万万没想到,自己已经给许婕妤了台阶下,她竟还敢大言不惭地说这种话。 “娘娘是还有什么别的吩咐吗?”许秀现在可不怕她,在松鹤宫门口,再给淑妃几个胆子,她也不敢对自己怎么样。 况且就凭淑妃现在走路都费劲的模样,她还能跳下来打自己不成?她要是再一个不小心摔倒了,可又要在床上趴上一段日子了。 淑妃的脸黑得像锅底,她「唰」地一下放下了帘子,吼道:“你们还愣着做什么,一个个都是傻子吗?!这么冷的天,不快些回合欢殿,想要冻死本宫吗?” 抬轿子的太监敢怒不敢言,抬起软轿来,飞快地从许秀身边过去了。 “疯子一个。”许秀对着那软轿翻了个白眼,“咱们也回去吧。” 她对林妙妙摆了摆手,林妙妙微微笑了笑,目送她离开了,然后揣着手进了松鹤宫。 这么一会儿功夫,太后应当还没有睡,林妙妙打算去给太后讲讲方才的热闹。 淑妃从来都不是个有成算的,从前的时候碍于周将军,即便欺负到了王昭容的头上,太后也只能忍着,可眼下皇上都打算逼着周将军举兵了,她们后宫里面,可不是也要逼一逼淑妃了? 这事儿让太后知道了,正好还能借机出一口气。林妙妙心里盘算着,这淑妃受的委屈越多,只怕就越沉不住气,周将军心疼自己的女儿,行事只会越发急迫,一急便会出错,到时候皇上的胜算也能更大些。 她一边想着一边推开寝殿的门:“太后娘娘,方才外头可热闹了,您听奴才跟您说……” 第235章 朕带你去一个地方 晚间许秀吃过饭,躺在床上昏昏欲睡的时候,李渊过来了。 “皇上你来啦?”她懒的一根手指头都不想动,可还是抬了抬身子做样子,听见李渊说不必起来,又倒了回去。 李渊身上带着寒气,他没有着急过来,而是站在火盆旁烤火:“今天淑妃找你麻烦了?” “不是什么大事,她心情不好,想找我的茬,有林公公在,帮我打发了她。”许秀说道。 “朕听母后说了,你受委屈了。” “这算什么委屈?”许秀有些莫名其妙,“她打也没打到我,骂也没占到便宜,自己还气了个够呛,我有什么委屈的?” 李渊仔细瞧着她的面色,见她说起这件事来,丝毫没有不高兴的神色,才放下心来,笑了笑,说道:“你没有被欺负就好。” 他刚才去看望太后,听太后说了这件事,当时便坐不住了,想着秀秀肯定生气了,他得赶快过来哄哄,却没想到,秀秀压根儿没有放在心上。 然而即便秀秀没有受气,他也打算趁着这个机会,给淑妃个教训让她尝尝。 不过这些他没有对许秀说,等身上暖过来了,他才凑了过去:“这才什么时辰,你怎么就困成这样了?” “晚上吃得太饱了,屋里又暖和,还没有什么事情做,当然就困了。”许秀说着,还打了个哈欠。 李渊笑着伸手拉她:“刚用过晚膳,还是要等消食之后再睡。你先起来,跟朕出去走走。” 许秀往被子里缩得更深了:“大冬天的,往哪儿走啊,走一圈回来手脚冰凉,我不想去。” “朕带你去的地方不冷。”李渊把她挖了出来,一边亲自给她穿鞋子,一边哄道,“咱们出去就坐轿子,到了地方下来,一点都不冷。” 许秀推他:“明天再去不行吗?我真不想出门。” “明日朕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空。”李渊拿了狐狸毛大氅将她裹了起来,“乖,秀秀,你不是说自己最近胖了吗,吃饱了就睡,定然会胖的。” -- 第253页 “你嫌我胖了?”许秀狐疑地看着他,语气不善地问道。 李渊摸了摸鼻子:“朕倒是觉得,秀秀如今太瘦了些,还是要再胖一点才好。” “哼。”许秀从鼻孔里哼了一声,虽然觉得他是在哄自己,可却并没有多说什么,跟着他往外走去。 姜公公等在外头,见两人出来了,连忙挑起帘子,给他们开门。 出了玉灵阁,果然像李渊说的一样,有轿子在外头候着。李渊先扶她上去,自己坐在她身边:“走吧。” 轿子平稳地往前走去,许秀掀起帘子往外看,现在已经辰时了,道旁的宫灯依次亮起,映衬着白雪,看上去比白天更多了几分韵味。 “仔细着凉。” 她还没有看够,李渊就伸了一只手过来,将那帘子放了下来。 “等会儿到了地方再看也不迟。”李渊微微一笑,说道。 许秀知道他这个人,说话向来要说一半,就等着自己去追问他。自己越着急,他就越高兴。 她上当上得多了,如今也学会了沉住气,偏偏就是不问。反正一会儿就到了,她急什么。 她不急,李渊却急了,咳嗽了一声,故作玄虚地说道:“秀秀你不知道,朕早就想要带你去那里瞧瞧……你定然没有瞧过那样多的……算了,朕先不告诉你,等会儿你见了便知道了。” 许秀点点头:“行啊,等会儿我看了就知道了。” 李渊没想到她竟真的不好奇,不由呆了呆:“秀秀,你怎么不问问朕,到底要去何处?” “你不是说了吗,先不告诉我,等会儿我见了就知道了。”许秀瞧着他的样子,忍不住想笑。 “可是……你难道不好奇吗?” “好奇也不差这么一会儿了是不是?”许秀说道,“反正你也说了不告诉我。” 李渊瘪了瘪嘴:“你求求朕,朕就告诉你了。” “我又不差这么一会儿功夫,你就算不告诉我,我马上也能知道了呀!” “秀秀,朕发现你变了。”李渊委委屈屈地说。 两人说着话,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候,轿子终于停了下来。 姜公公恭敬地掀起轿帘,李渊下了轿子,然后把许秀也抱了下来。 “这是什么地方?”许秀看着眼前的宫殿,不由问道。 李渊大半夜把她叫起来,难道是为了领她参观宫殿来了? “你进来便知道了。”李渊还是这句话,率先带头,领着她往里走。 许秀刚一进去,就察觉到了这里与外面不一样。这宫殿里明显温度比别处高了不少,地上没有一点积雪,连屋檐上也只有零星几点。 “这边。”李渊引着她往里走,等推开了外殿的门,许秀整个人都愣住了。 这哪是什么宫殿,这里分明是个温泉啊! 整个宫殿都仿造着天然的温泉浴场,中间挖了一个池子,池边砌着鹅卵石,旁边栽种着绿植,也许是因为地下有温泉的缘故,那些植物生长茂盛,郁郁葱葱。 “怎么样?”李渊看着许秀怔怔的模样,心情大好,“此处本是一片废弃的宫殿,两个月前,朕与顾铉之提起此处,他过来瞧见别处的草木已经凋零了,而此处却仍旧长势极好,便揣测地下或许有温泉。” “朕命匠人向下挖,果不其然,竟真的采了出来。”他有几分得意,“于是朕便干脆命人重新修缮了此处,这样往后,就不必去行宫泡温泉了。” 说着,他便拉着许秀往里走:“朕在此处开出了三处泉眼,顺带又将暖阁里的花木挪过来不少,你瞧瞧怎么样?” “如今还没有修整完全。”他一边走一边说道,“朕打算明年开了春,就让人将后面收拾出来,到时候咱们过来泡了温泉,晚间就可以直接歇下了。” “还有这里,可以设个小厨房,想要吃些什么,直接在这边做了便是——秀秀?”他一回头,发现许秀脱了鞋,正小心翼翼地试着水温。 看到他看过来,许秀两眼放光地看着他:“我想泡!” 第236章 我现在就想泡温泉 李渊哭笑不得:“如今这里尚未修缮好,你先不要急,等全修好了再来泡也不迟。” 温泉旁边的石子凹凸不平,李渊怕她不小心扭了脚,过去拉住了她:“再等上一段日子,到时候朕陪你一起泡。” 许秀顿时就垮了脸:“我现在就想泡温泉!” 到了年底,许是因为天冷了,来找她看病的人多了不少,她每天累得腰酸背痛,晚上还要打起精神来应付李渊,这段日子她每天起床都觉得乏得很,如今看到了温泉,她恨不得立刻跳进去,美美地泡上一天一夜才好。 李渊好声好气地哄着她:“秀秀,今日太晚了些,方才朕带你出来,也没有知会方宝林一声,她若是醒来看你不在,指不定要怎么担心呢!” “你派个人去说一声不就完了?”许秀打定了主意,往外头指了指,“姜公公就在外头呢,让他跑一趟吧!” “倒也不是不行,只是你想想,你在这儿泡温泉,身边总要有人伺候着,是不是?旁人来朕不放心,还是要将白芷叫过来。” 李渊劝道,“等你泡够了,是不是肚子又会饿了?御膳房的东西你吃不惯,难道还要方宝林起来给你做宵夜不成?” 他说得有道理,许秀不由踟蹰了起来。若是只有李渊一个,她折腾了也就折腾了,可是把夏夏她们也搅得睡不好,她心里头过意不去。 -- 第254页 “那好吧。”她低着头嘟囔道。 李渊笑笑,亲自蹲下身子,把她的脚擦干,给她穿上了鞋:“秀秀别着急,等这儿都修好了,你喜欢的话,搬过来住也是可以的。” 许秀不说话,只觉得方才的好心情一下子跌到了谷底,有些意兴阑珊:“我困了,不想逛了。” “那就回去吧。”李渊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就不高兴了,只能顺着她说。 两人一前一后走了出来,许秀心头憋着一口气,走在前面,上轿子的时候连看都没有看李渊一眼。 姜公公见了,不由愣了愣,皇上之前兴高采烈地说要带着许婕妤过来,怎么这么一会儿,瞧着两人好像闹别扭了? 李渊也坐上轿子,腆着脸凑上去:“秀秀,你别生气嘛,今日确实有些晚了,你要是真的想要泡温泉,等明日朕下了朝,跟你一道来可好?” 许秀不看他:“皇上说什么时候来,什么时候来便是。” 李渊讪讪地搓了搓手:“朕什么时候来都无所谓,还是要看你的心情的……” “别!”许秀竖起一根手指,打断了他的话,“臣妾可没那么大的面子,您是皇上,您不发话,臣妾可是连玉灵阁都不准出的。” 她说着,就想起了自己和夏夏刚穿越过来时过的日子:“您如今心情好了,便事事都依着臣妾,可若是哪天心情不好,保不齐那玉灵阁又变成冷宫了。” “臣妾可没忘了,当初臣妾和夏夏几个在玉灵阁里面过的日子。若不是有李将军,臣妾几个就只能一直露天睡着,下了雨连个遮蔽都没有。 那时候睁开眼睛就要想着怎么才能填饱肚子——说起来臣妾还没向您谢恩呢,如今不仅不用饿肚子了,还有温泉泡,您对臣妾可真好!” 她这一通话噼里啪啦地说完,李渊听得摸不着头脑,怎么方才还好好的,突然又翻起从前的旧账来了呢? 许秀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一回事,反正从刚才起,心里就莫名地烦躁。 虽然她知道李渊说的没有错,可是没让她泡温泉,她就是忍不住发了脾气。 “那个……秀秀,从前是朕不好,朕向你赔个不是,你别生气,好不好?”李渊低声下气地哄道。 “皇上您哪有什么不是啊。”许秀阴阳怪气地说,“您可是天子,就算有不是,那也是别人的不是。” 李渊:…… “姜历城,掉头回去!”李渊只当她是方才没能如愿,心里头不高兴,所以才生了气的。 他开始反思自己,不就是泡温泉吗?秀秀想要泡,那就泡啊,折腾一下方宝林又能怎么样,他为什么方才要拦着?如今倒是惹得秀秀不高兴了。 “你是不是成心不想让夏夏睡安生!”没想到听他这样一说,许秀更生气了,“都已经走了一半,我要回玉灵阁!” “好好好,回玉灵阁。”李渊只能顺着她。 姜公公在外面听得咂舌,这许婕妤当真是不给皇上面子,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就驳了皇上的命令,偏偏皇上也听她的。 很快一行人便到了玉灵阁前,李渊下了轿,殷勤地想要扶许秀下来,许秀哼了一声,把他的手拂开了。 “臣妾不敢劳烦皇上。”她昂着头就走了进去。 李渊灰头土脸地跟在她后面,见她径直进了寝殿,在外头徘徊了一阵,终于还是硬着头皮跟了进去。 “臣妾要睡了,皇上别来打扰臣妾!”许秀三下五除二把衣服扒了,往被窝里一滚,给了他一个后脑勺。 李渊厚着脸皮挤上了床,把她抱在怀里:“秀秀,你别生气,朕错了还不行吗?” 虽然不知道哪里错了,但是一定是他错了,不然秀秀是不会向他发脾气的。 许秀只觉得气闷,不想跟他说话,推了他一下,又没推动,就只能勉强让他抱着了。 不一会儿功夫,她就听到了背后那人平稳的呼吸声。许秀转过头一看,李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睡着了。 她登时便气得火冒三丈,自己还生着气,他竟然就这么睡着了!他果然一点也不在意自己的心情! 许秀越想越委屈,不由呜呜地哭了起来。 李渊被惊醒了,往她脸上一摸,竟摸到一把泪水,顿时睡意就消散到了九霄云外:“秀秀,你怎么哭了?” 许秀推着他:“你走你走,我不想看到你!” 李渊哄了半天,她越哭越难过,嘴里面反反复复地念叨着让他走。 他无奈只能起了身:“秀秀你别哭,你不愿朕留在这儿,朕走了就是,等明日朕再来看你。” 许秀把脸埋在枕头里面不看他,过了一会儿听见没有了动静,抬起头来一看,屋里空荡荡的,李渊已经走了。 他竟然真的走了!许秀不知道为什么,只觉得悲从中来,哭得更厉害了。 第237章 夏夏,我怀孕了 第二天早上,许秀顶着一双红肿的眼睛出现在饭桌上的时候,把方夏吓了一跳。 “秀秀你怎么啦?那狗皇帝欺负你了?”她紧张地问道。 许秀无精打采地点了点头,把昨晚上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对方夏说了。 方夏听着听着,脸上的表情就变成了无语:“秀秀,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作了?” “我作?我哪里作了?怎么连你也这么说我?” -- 第255页 方夏摇了摇头:“人家李渊哪句话说错了,你就这么上纲上线?他大半夜过来想给你个惊喜,你不高兴也就算了,还把人给赶走了——你可能是历史上第一个把皇上从被窝里赶走的嫔妃了吧?” “赶走也就罢了,明明是你说让他走,怎么人家真的走了,你又不高兴了?” 方夏给她盛了一碗粥,“秀秀,你是不是生理期快到了啊,怎么情绪这么不稳定呀?等会儿我给你熬一碗花生红枣汤喝。” 许秀的生理期一向不准,听她这么说,心里倒是对自己昨晚上的所作所为有些不好意思了:“可能是吧,我就是觉得心里燥得很,他一说话我就想……” 话说了一半,她忽然怔住了。 方夏疑惑地叫她:“秀秀,秀秀?” 许秀抖着把手腕放到了桌上,颤颤巍巍地伸出另一只手,给自己把脉。 手指刚搭上去,她顿时就觉得五雷轰顶,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完了。 “秀秀,你怎么啦?”方夏见她眼神都直了,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许秀不死心,又换了另一只手,然而指下的脉象都是一样的,脉搏圆滑不定,流利如走珠…… “完了,夏夏,我……”她的唇也跟着抖了起来。 她就说自己最近怎么这么不对劲!整天又困又乏,吃得也比从前多了不少,情绪起伏这样大,可笑她一个医生,竟然连自己的身体变化都忽略了过去! “你是哪里不舒服吗?”方夏皱着眉看她,“要不你去床上躺一会儿,我瞧着你脸色有些白……” 许秀欲哭无泪,她明明记得自己一直在服药的,要怪只怪李渊最近来得太多了,她肯定是哪一次忘记喝药了! 她看着桌上的粥,肚子一阵叫,干脆化悲愤为食欲,端起来一口气喝了个精光。 看着空荡荡的碗,许秀悲从中来:“夏夏,我怀孕了。” …… “秀秀,你是怎么打算的?”林妙妙问道。 闺蜜三人围坐在一起,表情都一言难尽。 本来已经到了许秀去给太后诊脉的时辰,林妙妙见她没去,便过来找她,没想到一来就听到了这样一个劲爆的消息。 许秀哭丧着脸,在心里把李渊骂了一万次:“我还能怎么打算,当然不能生了啊!” 她虽然挺喜欢李渊的,可是还没有到心甘情愿给他生孩子的地步啊! 这不是别的,这可是生孩子啊,古代这个条件,生孩子就是在鬼门关走一遭,她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啊! 林妙妙长叹了一口气:“提醒了你多少次,要做好措施啊!” “我……我明明就记得自己有喝药的……”许秀垂头丧气地说。 “其实如果从外人的角度来说,我会劝你将这个孩子生下来。”林妙妙说道,“以如今皇上对你的情谊,你生了他的第一个孩子,往后只要自己不作死,皇后的位子肯定是你的。就算他以后移情别恋了,你有个孩子在膝下,一辈子也会安稳无忧的。” “但是从闺蜜的角度来说,我觉得你还是不要生下来了。”她话头一转,说道,“秀秀,有了孩子就有了牵绊,你先问问自己,如果哪一天皇上他真的喜欢别人了,你能接受得了和他继续生活在一起吗?” 许秀连连摇头:“不行不行,我想想都觉得好脏!” “这不就是了。”林妙妙说道,“如果没有孩子,到时候说不定还有办法逃出宫去,凭你的医术,天下之大何处不能容身?可是要是有了孩子,你能怎么办呢?带走皇子或者公主是不可能的,你能把孩子丢下自己走吗?” “况且现在也不是怀孕生子最好的时候。”她继续说道,“眼看着周将军就要有动作了,万一你有孕这件事传出去,指不定就要被他当成威胁皇上的筹码,一个不小心,连命都要搭进去。” 方夏想的却不是这个:“秀秀,你别忘了,皇上现在还不知道你的真实身份呢!” 她们说的许秀自己也知道,她咬了咬牙:“这个孩子不能留!” “不管留与不留,我和夏夏都支持你。”林妙妙握住了她的手,“你自己想好就是,别怕,我们都在呢!” 许秀抽了抽鼻子,点点头说不出话来。 她从没想过会变成这样,穿越前自己整天忙着工作,连恋爱都没有谈过,怎么现在突然间,腹中就多了一个小生命呢? 她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小腹,咬了咬牙:“没事,我已经决定了,等会儿我就开个方子,夏夏你替我熬药,别叫白芷看见。她跟着我学了不少,应当会知道那方子是做什么用的……” “现在还不行。”林妙妙阻止了她,“如今太后那里你还得每天都去,皇上天天又往你这里跑得勤,你得再等上些日子才行。” “不能拖太久了呀。”方夏看着许秀的肚子,急道,“这事得瞒着皇上才行,可是妙妙你瞧瞧,秀秀的肚子现在就已经大了不少……” “这是我吃得太多撑的!”许秀从牙缝里挤出了这句话,“夏夏你有点常识行不行,现在才一个月不到,离显怀还早着呢!” “哦。”方夏讪讪地住了嘴。 林妙妙抬头盘算了一会儿,说道:“等过了正月十五吧!” “那个时候太后那边大约也就好了,而我听顾墨白说,那个酿酒师那边,他与十三王爷似乎是查出了什么头绪,和皇上商定着十五之后收网,到时候皇上忙起来,也就顾不得你这边了。” -- 第256页 “我知道了。”许秀点头道。 从昨天开始笼着她的焦躁消了下去,许秀忽然又有些难过了起来:真的……就要结束这个小生命吗?她明明学的都是救人的手段,可如今却要她亲手了结自己的孩子…… 都怪李渊!都是他的错!这个狗皇帝!许秀在心底破口大骂。 第238章 他这些年过得不容易 不管有多纠结,该做的事还是要做的。 许秀跟着林妙妙一起往松鹤宫去了,今日是个晴天,她便也没有坐轿子,两人一前一后地走了过去。 “等会儿见了太后,你别露出什么马脚啊。”林妙妙对她说道,“太后娘娘盼着孙子盼了好几年了,要是被她知道了,这孩子你不生也得生了。” “我知道啦。”许秀无精打采地说道。 林妙妙不满地摇头:“你瞧瞧你自个儿,一看就知道心里头装着事呢!太后娘娘见的人多了,一看你肯定就能察觉出不对。” “好啦好啦,我知道啦。”许秀伸手在脸上拍了拍,扯出一个笑来,“你看看现在怎么样?” “勉勉强强吧。”林妙妙撇撇嘴。 很快便到了松鹤宫,许秀在外面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脸上挂着笑,走了进去。 “臣妾见过太后娘娘。”她跪下行礼,“太后娘娘今日感觉身子如何?” “哀家今日精神不错,倒是你,怎么好像哭过了?”太后蹙眉问道。 许秀心中一叹,能当上太后的果然不是什么简单的人,光是察言观色的这份本事,她就这辈子都学不来。 “臣妾无事,就是有些想家了。” 这是她和妙妙在路上想出来的借口,宫中这些女人,说不定一辈子都出不了宫一次,想家自然是件平常事,太后听了也不会想太多。 太后对她招了招手,让她坐到床边去。 许秀乖顺地坐了过去,太后将手覆在她的手背上。 “渊儿的性子颇有些冷淡,可其实心是好的。若是他说了什么话惹了你不快,你尽管说出来便是,他不会因此而责罚你的。” 太后劝道,“宫里旁人都怕他,说他独行专断,乖张暴戾,可实则渊儿只是冷了些,旁人不好揣测罢了。你不高兴,就对他说,别把自个儿的身子气坏了。” “多谢太后娘娘,臣妾知道了。”许秀笑着答道,心里默默跟李渊说了一声抱歉。 自己是不高兴,可是这原因谁都不能告诉,只能任由太后把罪过扣在他头上了。 她给太后诊了脉,发现太后的身子确实好了些,心便也放下了。然而她刚要告退,就被太后拉住了。 “左右你回去也无事,陪哀家说说话!”太后依靠在床上,说道。 许秀只能应了,重又坐回了椅子上。她着急走,不是因为不想跟太后说话,而是因为她知道,太后只要一开口,定然又是催着她赶快生孩子了。 从前也就罢了,她左耳进右耳出,全然不会放在心上。可是眼下她是真真切切地怀了孩子,还打算过几天一碗药把这孩子送走,她不知道自己再听太后说起那些话来,会不会露出马脚来。 然而太后开口,说的却是李渊小时候的事:“哀家刚进宫的时候年纪不大,渊儿被先帝记到哀家名下养着,哀家瞧着这孩子小小年纪,开口说话却比哀家的大哥还要老成,实在是有些近亲不起来。” “当时哀家想着,反正就是做个样子嘛,这后宫里头,谁不是做样子活着的?她们日日对着皇上做样子,哀家就对着一个娃娃,总不会比她们更难。” 太后慢慢说道,“反正渊儿也是个乖巧的孩子,有嬷嬷带着,根本不用哀家操心。” “渊儿对哀家也算不上亲密,每天恭恭敬敬的,一天两次请安从不落下。哀家呢,就每天问问他吃了些什么,学了些什么,天冷了提醒他穿衣,天热了给他换寝殿的帐子——两个人都客客气气,就这么过了大半年。” “后来有一天,哀家闲来无事,在御花园里闲逛,远远地就看见渊儿在湖边的亭子里。” 太后说着,嘴角便含了笑,“那湖里头养了一群锦鲤,平素宫嫔们都会过去喂一喂,时间久了,那锦鲤见岸上有人,便会游过来。” “也不知道渊儿有什么心事,他本来在亭子里看得好好的,突然就从围栏处翻了过去,蹲在湖边看鱼。 偏偏那鱼以为是有人来投喂了,争着朝他挤过来,哀家就眼睁睁地看着有条鱼跳起来,拍在了他脸上。” 回想起十多年前的事,太后仍觉得有趣:“哎呀呀,你不知道,那鱼直直地打在了他脸上,甩了他一头一脸的水,哀家过去的时候,他还呆愣愣地站着呢,好像被那鱼一尾巴拍得晕了头。” 许秀想象着李渊小时候的样子,不由也笑了起来。如今也是一样,别看他整天一副威严冰冷的样子,可私底下却很有些孩子气。 “哀家和渊儿后来亲近了不少,泽儿出生的时候,渊儿十分欢喜,虽然面上不露,可是一得了空,就要跑过来看泽儿,常常手里捧着书,坐在泽儿的小床边上,一坐就是一下午。” “有次哀家在门外,听着渊儿在头对泽儿说,十三弟快点长大,等你长大了,皇兄教你念书。”太后脸上露出了怀念的神情,半晌,又轻轻叹了一口气。 -- 第257页 “可是后来啊,等泽儿真的长大了些,不知怎地,渊儿反倒不和他亲近了。” 太后叹道,“泽儿出生的时候宫中出了些变故,故而先皇十分不喜泽儿,哀家当时便想着,渊儿是个有胆识,有抱负的孩子,不亲近便不亲近吧,若他们兄弟俩真的走得太近了,对渊儿反倒不好。没想到长久下来,兄弟两个倒是生分了,最近两个月才渐渐好了些。” 太后摇摇头:“嗐,怎么同你说起这些来了,这人一上了年纪,果真就老爱想着从前的事儿了。” “太后娘娘说的哪里话,您还年轻着呢!”许秀说的是实话,太后如今不过三十三岁,按照她穿越之前的年纪,才比她大四岁罢了,哪里就老了呢? 太后笑了笑,拍拍她的手:“哀家同你说这些,是想要你放心,你别瞧着皇上冷心冷情的样子,可实际上啊,心里头要是真有了什么人,那定是要把她放在心尖尖上的!从前皇上心里头没有什么人,哀家怎么催都没有用,如今有了你,他总算是松了口。” 太后一想起来就高兴:“等你往后真生了孩子,渊儿指不定有多欢喜呢!他这些年过得不容易,哀家没有什么本事,帮不上他的忙,就只能眼看着那孩子真成了个孤家寡人。如今总算是好了,你在他身边儿,以后再有了孩子,他也总算是能真有个家了!” 第239章 道理我都懂 许秀从松鹤宫里走出来的时候,心情比来之前还要沉重。 林妙妙几步跟上来,悄声对她说道:“太后的话听听就罢了,不用放在心上。秀秀,你还是要理智些,自己考虑清楚。” “我知道。”许秀恹恹地说道。 林妙妙瞧着她情绪低落,四下看了看,见没有旁人,便拉着她进了偏殿:“你别有什么心理负担,身子是你自己的,生与不生,都是你的权利,千万不能为了别人委屈了自己,明白吗?” “我都明白的……”许秀叹了一口气,“道理我都懂,就是情感上有点接受不了。” 林妙妙看了她一会儿,忽然一笑:“我说的别有什么心理负担,不光是指你不打算要这个孩子。还有个意思就是,如果你最后决定要生下来的话,我和夏夏也会全力支持你的。” “你都帮我分析过了呀,往后局势不明朗,说不定我会丧命……” 林妙妙一针见血地打断了她的话:“我看你是因为皇上把你当成了从前的沈氏,所以才不想生这个孩子的吧?” 许秀像被戳破的气球,迅速就丧了气:“我现在一想着他对我好是因为把我当成了别人,这个孩子也是因为他把我当成了别人,我这心里头就烦得很。” 林妙妙戳了戳她的脑门,恨铁不成钢:“秀秀啊秀秀,我跟你说了多少次,他可是皇上,你不能动心的啊!” “我没有……”许秀抱着头弱弱地反驳,只是这话说出来,她自己都没有信几分。 看着她这幅模样,林妙妙还有什么不知道的,最后只能长叹了一口气,对她说道:“秀秀,我和皇上接触得不多,但是我觉得,他这个人其实还不错。你更了解他,你们相处的时候,他都是什么样的?” “什么样?我想想……就是挺黏人的,有点反差萌,还有点受虐倾向……” “我不是问这个!”林妙妙被她气笑了,“我问的是,你觉得,他和你在一起是因为喜欢你这张脸,还是因为喜欢你这个人?” 许秀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大概是喜欢我的脸吧,毕竟我现在这么好看,自己照镜子看了都喜欢。” “可是你刚穿过来的时候,皇上还要把你赐死来着。”林妙妙指了出来,“后来也是慢慢的,他去玉灵阁的次数才多了起来。” “因为夏夏做的菜好吃嘛。”许秀无精打采地说,“然后他也看出来了,我是真的没有想要再刺杀他的意思了,就旧情复燃了呗!” “也不能说他是喜欢我这张脸,他可能是真的非常喜欢沈氏吧,不然不会被背叛之后,还忍不住凑过来。”许秀干巴巴地说道。 “我不知道皇上到底喜欢谁,反正你肯定是喜欢皇上了。”林妙妙唉声叹气。 “要不然我干脆坦白了算了。”许秀破罐子破摔,“反正我不是那个沈氏,要杀要剐随他好了!” “猪脑子!”林妙妙又要戳她额头,许秀连忙往后躲了躲,“你自己之前还说过呢,现在不能谈情说爱,要先好好活下来才行。万一皇上真把你当成了邪祟,一把火烧死你可怎么办?剩下我和夏夏怎么办?你谈个恋爱怎么连脑子都丢了?” “我就是随便说说。”许秀嘟囔道,“我傻了才跟他说这些。” 她一边说着一边站起身来:“好啦好啦,还有十几天呢,这些天里我会想清楚的!” “反正利弊你自己心里也明白,一定要慎重考虑清楚。”林妙妙叮嘱道。 许秀对她摆摆手,示意自己知道了,然后便走出了偏殿,没想到迎面就遇到了姜公公。 “奴才见过许婕妤!”姜公公一见她,连忙迎了上来。 “姜公公是来看太后娘娘的么?”许秀眼下心情不大好,不愿同他多说些什么,身子往一旁侧了侧,“太后娘娘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再服几天药,就能将身体里的余毒清除干净。” “这真是太好了,有劳许婕妤了!”姜公公笑道,“不过奴才眼下过来,是因为皇上知道了您方才没有坐轿子过来,让奴才来问问,是不是这几个人抬得不平稳? -- 第258页 许婕妤您若是不满,咱们就换几个太监过来,保证您坐在上面啊,就好像坐在自个儿屋里头一样,一点都感觉不到晃!” 许秀往外一瞅,果然大门外停着她常坐的轿子,几个抬轿的太监正提心吊胆地看着她,生怕她真说他们当差不尽心,转头就要被姜公公责罚。 “没有的事,他们伺候得好着呢!”许秀否认道,“今日不过是因为我瞧着天气不错,想着活动活动身子,所以才与林公公一道走了过来。” “原来是这样!”姜公公赔着笑问道,“那您这等会儿是走回去还是坐轿子回去?” 皇上那边刚下了朝,便被镇国公缠住了,好不容易脱了身,礼部尚书又来请示上元节的事,中间得了个空,听说许婕妤没有坐轿子,便让他过来问问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许秀站了一会儿有些犯懒了,便说道:“既然都过来了,那我就坐轿子回去好了。” “哎哎!”姜公公高兴地应了,殷切地扶着她坐了上去。 皇上方才可是说了,这外头天冷路滑,不能让许婕妤走着。 姜公公没见到许秀的时候心里还在想,万一许婕妤一定要走回去,他该怎么才能劝住呢? 毕竟这可是个惹不得的主,连皇上她都敢赶出来,自己万一说得多了,惹恼了许婕妤,转头皇上又要把这笔账记在自己头上。 姜公公觉得自己的差越发不好当了,从前的时候他只管伺候皇上一个,皇上几乎从不会责罚他,可如今自己虽然还是伺候着皇上一个,但皇上在许婕妤这里受了气,转头就要找自己的茬。 他在心底叹了一口气,想着往后自己可得打起十二分精神来,把许婕妤的事放到顶顶重要的位置才行。 第240章 把林公公请来 等姜公公回到御书房的时候,李渊刚打发走了礼部尚书。 “许婕妤怎么说?”见了他,李渊立刻问道。 “回皇上的话,许婕妤说是见天气不错,想在外面走动走动,所以才没有乘轿子。”姜公公答道。 “这样也好,她这些日子一直恹恹地,难得想要动一动。”李渊自言自语,转头又问道,“你瞧着她气色如何,还有没有生气?” “奴才瞧着……”姜公公仔细回想了一番,摇头道,“奴才觉得许婕妤心情不佳的样子,皇上您晚间还是别去了。” 他可是记得清楚,昨晚上皇上和自个儿是怎么被赶出来的,大半夜灰头土脸地往回走,路上他还因为多嘴问了一句,被皇上骂了一顿。 李渊的眉头拧成了「川」字:“那你说,朕昨日应了她去泡温泉,今日是带她去还是不去?” “奴才哪里懂得这个啊!”姜公公苦着脸,“要不您换个人问问?顾大人既然有未婚妻,皇上您何不去问问他,素日里都是如何相处的?” “啧,他还不如朕呢!”李渊咂咂嘴,想到顾铉之一心想找自个儿的未婚妻,连人变成了太监都痴心不改,林公公却对他避之不及,心中油然升起了一股同情。 “那……要不您去问问太后娘娘?”姜公公说道,“太后娘娘与许婕妤同为女子,想来定能明白她为何生气,也能给您提些意见。” “不可!”李渊断然否定道,“母后好不容易对秀秀的印象好了些,若是知道她同朕发了脾气,岂不是会对她更加不喜?” 他站起来在御书房转了两圈,心里头忽然想到一个人来:“你去松鹤宫一趟,把林公公请来。” 林公公既然是秀秀的好友,那么肯定知道秀秀为什么生了气。 况且她现在虽然是个男子,但是之前与秀秀一样同为女子,更能揣摩她的心意,自己问她一定没有错。 姜公公领命去了,不一会儿就带着人过来了。 林妙妙不知道皇上这会儿突然召见自己是什么事,还以为是顾墨白出了什么状况,立时便跟着过来了。等到了御书房,看到李渊,她便习惯性地要跪下请安。 “起来起来。”李渊连声说道,“姜历城,你先下去吧!” 御书房里就剩下了他们两个人,李渊挥了挥手:“林公公请坐。” 林妙妙心中警铃大作,自己何德何能,让皇上赐座,莫不是顾墨白向皇上讨要自己了,皇上怕自己不答应,所以才这样和颜悦色地说话吧? 她脸上露出笑来:“奴才不敢,还是这样站着说话吧。” 李渊咳嗽了一声,也不逼迫她,单刀直入:“昨夜许婕妤恼了朕,朕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啊?”林妙妙万万没想到他要说的竟然是这个。 她又仔细看了看李渊的神情,发现他真的在为这件事苦恼,不由心中一乐,说道:“皇上,恼了就要去哄啊!” “朕连她为何恼了都不清楚,想哄也无从下手。”李渊苦笑。 林妙妙来了兴趣,从前她最喜欢帮两个闺蜜出谋划策,怂恿她们谈恋爱,偏偏两个人不争气,眼看着快三十了连男人的手都没摸过,如今穿越之后虽然算是脱了单,可是偏偏一个拿了替身剧本,一个面对的是钢铁直男,她那些个手段,完全用不上,实在是憋坏了她。 如今总算是有人来请教她这个恋爱达人了,而且还是皇上,是皇上哎!她要帮皇上讨好自己的闺蜜了! 林妙妙清了清嗓子,说道:“皇上,具体的情况奴才不清楚,要不,您同奴才仔细说说?” -- 第259页 …… 过了约莫半个时辰,姜公公进来添茶,一推开门,映入眼帘的,就是皇上和林公公坐在一处,林公公正口若悬河地说着些什么,说到激动处,还手舞足蹈,而皇上非但不以为忤,还连连点头,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他一进屋,将两个人都吓了一跳,李渊的脸肉眼可见地黑了下来,林妙妙也猛然醒悟,自己对面坐着的是皇上。 她尴尬地站起身,咳嗽了一声,说道:“总之,皇上就按照奴才说的去做,肯定不会出错的!” 李渊扫了姜公公一眼,那目光里明确地说,等一会儿林妙妙走之后,他定是要罚他的,然后对着林妙妙点了点头:“朕知道了,有劳林公公。” “不敢,不敢。”林妙妙连忙说道,“能帮皇上排忧解难,是奴才的荣幸。既然没有旁的事,那奴才就先回去了,太后娘娘身边离不开人,奴才得回去照应着。” “姜历城,去送送林公公。” 姜公公擦了擦汗,躬着腰送了林妙妙出门。 “林公公,您瞧瞧,我这是不是进来的不是时候?”他哭丧着脸说道,“若是知道皇上有话同您讲,我肯定不会打扰的呀!” “嗐,姜公公您想多了。”林妙妙赶紧表示皇上并非看重自己,而是另有所图,“皇上找我,不过是问问今日太后娘娘同许婕妤都说了些什么。” “皇上说昨日他同许婕妤间生了些嫌隙,今儿又听说她心情不佳,就想着叫我过来问问,太后娘娘有没有看出来,又对许婕妤说了些什么。您进来的时候啊,我正好刚同皇上禀报完!” “许婕妤同皇上闹别扭,皇上不好对她发火,您难免多受些委屈,不过您放心,许婕妤不是那种蛮不讲理的人,方才我已经同皇上说了她为何生气,想来今晚上两人也就和好了!” 姜公公听了,心里稍微安稳了些。他这些日子冷眼瞧着,林公公实实在在是个伶俐的人儿,之前他还在心里暗叹,俞全在后宫待了一辈子,如今怎么这样看不开,都是伺候一个主子的,林公公受了宠,他不好好结交,反而在背后搞了些小动作,可方才皇上看他的那一眼,竟叫他心里也生出些警觉来。 林公公如今在太后身边是如鱼得水,可若是真的有心想要来皇上身边伺候,那自己…… 所幸林公公确实是个聪明人,还没等他开口,早早就把话说明白了。 “哎,咱们这些做奴才的,没什么别的愿望,就盼着主子能够开开心心的。”姜公公叹道。 林妙妙微微一笑:“谁说不是呢?姜公公,我这儿有个法子,您按照我说的做,保证皇上往后都不会再将气撒到您身上了!” 第241章 可是朕想见你 天刚擦黑,许秀就跑到了床上窝着,自个儿躺着还不行,将方夏也拖了过来,俩人凑在一起说话。 “今天太后跟我说李渊小时候的事,我听着觉得他有点可怜。”许秀对着方夏嘀咕道。 御膳房送了些核桃来,方夏端着个盘子在旁边,一边剥着核桃,一边说道:“妙妙那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就是之前天天挂在嘴边那句。” “不要同情男人,会变得不幸。”许秀干干巴巴地说道。 “对,就是这句。”方夏剥了一块完整的核桃仁,塞进许秀的嘴里,“他可是皇上哎,他小时候是皇子,光这个出身,已经比世上百分之九十九的人要好了!” “皇子和皇子也不一样啊。”许秀说道,“先帝的儿子那么多,如今都死的七七八八了,如果是生在普通人家,或许不会出现兄弟相残的情形吧?” “毕竟是皇家嘛。”方夏叹了一口气,“进一步就是万人之上,退一步可能连命都保不住,谁不想拼一拼。” “李渊登基之后,也没有对九王爷斩尽杀绝。”许秀说,“可是我虽然没有见过九王爷,却一直觉得,要是他成了皇上,李渊肯定活不下来。” 方夏听了就笑,又给她塞了一块核桃:“好嘛好嘛,原来你绕了这么大一圈,就是为了夸一句皇上心地善良呀!” 许秀被她打趣也不恼:“本来就是嘛!” 方夏刚要说话,外头忽然传来两个丫鬟请安的声音:“哟,说曹操曹操就到了。” 许秀还想着昨晚上李渊说走就走的事,身子一扭,脸朝墙躺下,把被子拉到了眼睛下面:“夏夏你去拦住她,跟他说我睡了,我不想见他!” “我拦得住吗?”方夏拍了拍手,站起身走了出去。 许秀支着耳朵听外面的动静,她虽然说不见李渊,可是他要是敢真的走了,她……她明天也不见他了! 门「吱呀」一声,她听见李渊的脚步声传来,连忙闭上了眼睛装睡。 李渊在一边看着她,眼睛虽然闭得紧紧的,可是那睫毛不住地翕动,早已泄露了她装睡这个事实。 他记着林妙妙的话,并没有戳穿她,而是轻手轻脚地脱了衣裳爬上了床,把人拢在怀里。 许秀等了半晌也不见他说话,装睡装得辛苦,只得动了动身子,假装才被他惊醒,刚睁开眼睛,就对上了他含笑的目光。 “你来做什么?”许秀赌气地说道,“我不想见你!” “可是朕想见你。”李渊在她脸上轻轻啄了一口,“朕昨夜从你这儿出去,晚上都没能睡着。秀秀,没有你朕睡不着。” -- 第260页 “哼,骗子。”许秀翻了个白眼,“你从前怎么能睡着?” “从前朕睡得也不安稳。”他拉着她的手按在自己的心口上,“秀秀,从前朕总觉得这里空荡荡的,如今有了你,总算被填满了。” 说着说着,他就委屈了起来:“可是你不让朕留下来,朕被你赶走了,这里又空了。” 这话听着矫情,可他偏偏一副深情的模样,许秀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吃这一套。 可是她还是要端一端架子的:“反正我不想见你,你走你走!” 只是话这么说着,手却不再往外推了。 李渊心想林公公说的当真是没错,女人果真大都是口是心非的。 他又往里挪了挪,凑得更近了些:“秀秀,朕昨晚上没怎么合眼,现在好累啊。” 许秀看着他,果真眼下一片青影,不由有些心软了:“那……那你就先睡一会儿再走吧!不过不准动手动脚啊!” 李渊乖乖地点头,将她抱进怀里,阖上了眼睛。 得赏林公公些什么,他心里暗暗想到,要不扣姜历城些月银吧! 他方才的话并不全是为了博取同情的,昨夜他确实没怎么睡,如今秀秀不生气了,他心里头也踏实了下来,不一会儿功夫,便沉入了梦乡。 外面有月光洒下来,许秀借着月光,能看出李渊在梦里也睡得不安稳,好看的眉头紧皱着,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一片阴影。 她伸手抚平了他的眉头,太后的话重又浮现在脑海。 他也终于能有个家了……只是自己并非他从前所爱之人了,自己若是真的把孩子生了下来,会是他所盼望的吗? 她不愿想那些事,把自己往他怀里又挤了挤,闭上了眼睛。 今夜先不想这些,到正月十五,还有些日子呢! 许秀没一会儿也睡了过去。 一夜无梦,等她早上醒过来的时候,李渊已经走了。 桌上的花瓶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插了几支腊梅,星星点点开得正好。 “这是皇上昨夜过来时拿来的,见您睡着,就没有叫醒您,自己插好了。”白芷说道。 许秀怔了怔:“啊……还挺好看的。” 这两辈子,这还是她第一次收到花。 她穿好衣裳出来吃饭,刚吃了一半,姜公公就过来了,身后跟着个小太监:“见过许婕妤。” “是皇上有什么吩咐吗?”许秀问道。 “倒不是皇上吩咐,是奴才自个儿的主意。”姜公公笑着把身后的小太监往前推了推,“这是小李子,自小便进了宫,是奴才一手带着的,为人十分机灵,又本分忠厚,奴才想着,您这儿统共就两个宫女,有些事情实在不方便,便将他给您带来了。” 他见许秀皱起了眉,立时便明白了她不想要院子里多个人,连忙解释道:“许婕妤放心,奴才不是想往您这儿塞人。小李子不留在您的院子里头,就是每天早晚各过来一趟,您要是有什么跑腿出力的事儿,交代给他就成! 奴才心里头一直惦记着您这儿,可皇上身边实在是离不开,如今有了小李子,您有什么事,同他说和同奴才说,都是一样的!” 许秀听他这么说了,心中权衡了一番。这人是姜公公带来的,定然是没有什么问题,又不住在这里,就每天过来两趟,正好可以把些粗活都交给他,真是太划算了。 于是她喜笑颜开:“那我就不客气啦,多谢姜公公!” 第242章 过两日就来不及了 姜公公回到御书房,刚进去就看见底下几个人跪着,皇上负手站在书架前,并没有往这边看,然而气压却是极低,让他的心不由跟着颤了颤。 他小心地给皇上换了茶,垂着头便溜了出来,心里头为那几位大人捏了一把汗。 这才将将过了年,若是按照先帝的规矩,是要过了十五才开印的,然而皇上勤勉,初二便照常上了朝。 他虽然不问政事,可是跟在皇上身边,难免也能听到些,今日想必又是因为周将军一事。 从去年开始,周将军便屡屡借着北疆不安稳一事,管朝廷要粮草银两,听闻今日皇上上朝,周将军又从北疆递了折子,把户部尚书明里暗里骂了一顿,说今年是寒冬,将士们驻守边关却连冬衣都没有。 这周将军如今胆子是越来越大了,姜公公咂咂嘴,想到。 皇上这些年刻意纵着周家,对他们在商道私设关卡一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周家只怕是早已经赚了个盆满钵满,竟还不知足,甚至想要从军饷中动手脚。 早先顾大人就替皇上核算过,今年户部拨的银两,若真的能够分到将士们手中,是比往年还要多上两成的,如今周将军却上书说连冬衣都没有,可见那些银子,分到将士们手中只怕不足十分之一。 方才姜公公用余光瞥了一眼,那几个跪着的人,看着都是周将军那一系。不知皇上此番想要怎么做,是杀鸡儆猴呢,还是…… 他想得出神,一不小心撞到了一个人身上,险些将人撞倒了。 “哎哟哟,奴才该死,奴才该死!”他刚要骂这人不长眼,定睛一看撞到的人却是十三王爷,连忙跪下赔不是。 “无妨,是本王走得急了些。”李泽脸上满是不忿,将他扶起来,越过他继续往前走。 姜公公看着他急匆匆的背影,心中一动,叫住了他:“十三王爷请留步!” -- 第261页 “姜公公有什么事吗?”李泽心里头着急,可还是停了下来,耐着性子等姜公公说话。 姜公公往前跑了两步:“十三王爷可是要去见皇上?” 李泽咬了咬唇点了点头,心里头堵着一口气。他确实是要去见皇兄的,他想问问皇兄,为何连说都不同自己说上一声,就给自己定了亲? 定亲也就罢了,可他这个当事人,总应该知情才是,可皇兄却一直瞒着他。 若不是今日他去探望母后,恰逢楚夫人在母后处,他恐怕一直都会被蒙在鼓里! 姜公公瞧见他脸色不对,便知道他又要去给皇上添堵了。 这个十三王爷处处都好,对待下人亲善有礼,又没有什么心机,可偏偏太过单纯,从前常被九王爷当了枪自个儿都不知道,皇上对他那样好,他却远着皇上,甚至还想要追着九王爷一道离京,彻底伤了皇上的心。 如今总算是好些了,有顾大人在一旁教导着,十三王爷终于能够明白皇上的苦心了。 只是眼下顾大人受了伤,这几日没在十三王爷跟前儿,十三王爷眼看着又要犯了混。 “哎哟我的好王爷啊,您还是等等吧!”姜公公苦口婆心地劝道,“皇上眼下正怒着呢,您有什么事,且先缓上一缓,等过两日再说吧!” “过两日就来不及了!”李泽脱口而出。 方才他去松鹤宫,刚一进寝殿,就看到有个陌生妇人在一旁陪着母后说话,见他来了,那妇人连忙起身向他福身。 从前时母后也常召见命妇进宫,他并未放在心上,同母后见了礼,又对那妇人作了一揖,便立在了一旁。 然而那妇人看他的眼神,却让他心中起了疑。那目光是丝毫不加掩饰的欢喜,把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个遍,看得李泽浑身不自在。 母后今日也奇怪得很,拉着他的手便开始夸,从他小时候如何孝顺,夸到先生说他如何聪明,说到最后,他都不能确定母后说这个人是不是自己了。 李泽实在是待不下去了,随便找了个借口便溜了出来。等出了寝殿,他立刻去找了林公公,问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林公公看见他便笑,只对他说恭喜,他再一思量,心里头咯噔一下:莫不是之前替他办了个赏花宴要定亲,如今母后心中已经有了人选了吧? 林公公口风紧得很,他什么都问不出来,于是他又找了母后身边的竹筠嬷嬷。 竹筠嬷嬷向来喜欢他,一见他就高兴得很,没一会儿就把什么都告诉了他。 原来母后真的已经有了属意的人选,今日就是将那姑娘的母亲召入了宫中,两厢正在互相试探呢! 他心中大急,脱口而出:“本王还不想成亲!” 竹筠嬷嬷笑道:“王爷便是想成亲,也是要过上几年的,如今不过是暂且先定下罢了。太后娘娘说那楚家姑娘十分不错,皇上也点了头,想来到时候王爷见了,也一定会喜欢的!” 李泽耳中回想着那句「皇上也点了头」,心不由往下一沉。 原来是皇兄的意思。 他不记得那日在百花宴上见过什么楚家姑娘,连对方长得什么样子,他都一点印象也没有。 这是他的人生大事,往后那人是要同他过一辈子的,可是皇兄怎么能就这么轻易替他决定了? 他立时便坐不住了,想要当面问问皇兄为什么要这样做。 姜公公窥着他的神色,知道他想见皇上定然没有什么好事,便往前挪了一步,挡在了他的前面,笑道:“十三王爷,就算是再急的事,您也得再等上一等啊!如今皇上正为了朝廷中的蛀虫恼火着,您这时候去,就算是能缓和的事儿,只怕也不行了!” 李泽就算生着气,也分得清轻重缓急,只能长叹一口气,说道:“多谢公公提点,本王晚些时候再过来。” 他垂下头,慢慢往回走去。 姜公公看着他的背影,又补充道:“王爷,皇上如今虽然不得空,可顾大人却无事啊,您何不先去太清宫瞧瞧顾大人,说不定顾大人能给您出出主意呢?” 李泽听了,眼睛一亮:对啊,还有顾大人呢! 他回头对姜公公一笑:“多谢公公!”声音里面多了几分诚挚。 “不敢不敢,您这可是折煞奴才啦!”姜公公笑着说道。 看着李泽匆匆离去的背影,他放下心来。有顾大人在,不管十三王爷有什么事,都能给他拦住,不让他闹到皇上面前惹皇上不悦了! 他的心情轻松了许多,哼着小调往内务府去了。 林公公可是交待他了,往后啊,得把许婕妤的事儿放到第一位。 今儿他瞧着玉灵阁糊窗子的纸旧了,这就去找吕公公,让他派人去给换了! 第243章 那不是第一次 这边顾墨白刚刚喝了药,便有宫女上前来要替他换绷带。 他之前便对皇上说过,不习惯身边有宫女伺候,皇上点了头,换了些太监进来,只留了几个宫女在太清宫里面扫洒。 顾墨白瞧着这宫女眼熟,这些日子她常往寝殿里来,不是送些吃食衣物,就是擦擦桌子板凳,总之经常在他面前晃来晃去,晃得他眼晕。 “德公公呢?”他避过那宫女来给他解衣裳的手,不动声色地问道。 那宫女生得娇俏,一双眼睛波光盈盈,看着他便红了脸:“回顾大人的话,德公公今日生病告了假,奴婢替他伺候您吧!” -- 第262页 “不必。”顾墨白挡开了她的手。 那宫女没想到他这样冷淡,不由怔了怔,咬了咬唇:“可是太医交待了,您这伤口需要每天换药的……您伤在背后,自己动手不便,还是奴婢来吧!” “等太医来便是。”顾墨白看都不看她一眼。 那宫女接连被拒绝了两次,脸上有些下不来,可再一想到,自己可是给德公公塞了二十两银子,才换得这个能与顾大人接触的机会,若是不把握住了,下一次说不定什么时候,于是把心一横,人就凑了上去。 “顾大人,奴婢……奴婢一见了您,便再也忘不掉了……”她说着,手便往顾墨白的身前伸过去,解开他胸口的扣子。 “你别碰我!”顾墨白脸色一变,拼命往后躲,可不小心牵动了伤口,疼得脸色煞白。 那宫女哪里肯放弃这个机会,一边往前凑着,一边去拉顾墨白的手:“顾大人,您就当做怜惜奴婢,奴婢不求什么名分,只要能在您身边伺候着……” “你放开!”顾墨白疼得额上出了汗,他只能用一只手推着那宫女,却被她顺势黏了上来,主动将胸脯送到他的手上。 “顾大人……”她面色酡红,不去扯顾墨白,开始解自己的扣子。 “啧啧啧,看来我来得不是时候啊!” 两人正拉拉扯扯,身后忽然响起一个声音。 那宫女慌得从床上跳了起来,掩着面就跑了出去,连衣裳都来不及穿好。 顾墨白看到了林妙妙,好像看到了救星:“妙妙,你终于来了!你要是不来,我就——” 林妙妙嗤笑一声:“我是不是耽误了你的好事呀?” 她心里头惦记着顾墨白的伤势,跟太后告了假,不顾外头冰天雪地的,大老远地走来,结果一进门就看到他和一个宫女一起滚在床上,此刻心里面怒火中烧。 “啧啧,顾墨白,看来我真是小瞧你了。”她阴阳怪气地说道,“没想到你这么放得开,如今伤还没好呢,就忍不住去调戏人家小姑娘了,要是我再晚来一会儿,你们是不是就已经睡到一起了呀?” 顾墨白的脸青一阵白一阵:“你别胡说!明明是她调戏我!” “调戏你?你有什么好调戏的!”林妙妙双臂抱在胸前,翻了个白眼,“你不就是长得好看一点,人聪明一点吗?有什么大不了的!” “我都说了我没有——”顾墨白扯到了伤口,疼得「嘶」了一声。 林妙妙斜眼看他,见他脸上的表情不似作伪,还是心软了下来,走到床边蹲下:“行了行了,我信了你了,你别乱动。” 她把他的衣裳脱了,解开绷带,见并没有出血,放心了些:“瞧瞧你现在这个模样,就算是有心也无力,不用解释了。” “我没有那个心!”顾墨白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妙妙,不管你信不信,上辈子加上这辈子,我都只有你一个……” “我不想听这些。”林妙妙冷冷淡淡地说道。 她拿过桌子上的绷带和药膏,给他换药:“顾墨白,我不想听这些。” 她的指尖冰凉,顾墨白后知后觉地想,外头那么冷,她一路走过来,身上应该很冷吧? “可是我想跟你说。”他声音涩然,“妙妙,我从来、从来都只喜欢你一个。” 林妙妙的手顿了顿,没有说话,继续给他上着药。 “从初中的时候我就喜欢你了。”他急急地说道,“我一直盼着,盼着,你第一次和我说话的时候,我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 “你骗人。”林妙妙没有看他,说道,“我第一次去你们班门口叫你,一整个课间,你连看都没有看我一眼。” “那不是第一次。”顾墨白握住了她的手,放在掌心暖着,“第一次你和我说话,是在自行车棚里。” 他看林妙妙蹙起眉头,便知道她已经不记得了:“那天已经很晚了,我打扫完卫生想走的时候,发现自行车轮胎被人扎破了。” 天色昏暗,他把书包垫在地上,靠着柱子坐下来,看着太阳一点点落了山,整个校园寂寂无人,仿佛整个世界上只剩下了他自己一个。 母亲晚上十点钟的机票,七点钟便要离开家,离开他了。 他算着时间,他快些骑车回去,还能见她一面,可是现在却怎么都来不及了。 “哎,妙妙,天都黑了,方阿姨做好了饭菜等咱们回去吃呢,明天再来找吧……” 他抬起头来,外头影影绰绰,是三个女孩儿。 为首的那个声音里带着焦急:“不行,我爸那个女朋友天天想着找茬,知道我把钥匙弄丢了,肯定连门都不给我开!” “那你就住我家嘛!”另一个女孩子说,“秀秀也住我家里,我昨天刚学着烤蛋糕,我妈说我烤得比她还好呢!晚上我烤给你们两个吃!” “明天再说,我得先把钥匙找到——哎呀,这怎么有个人啊!”林妙妙大叫一声,一下子从顾墨白面前跳开了,“你吓死我了!” 原来是她——顾墨白借着那一点隐约的光,看清了女孩儿的脸。 是那个三班的问题学生,才初二,就整天逃课,听说在校外还有个男朋友,是任何一个老师提起来都摇头的学生。 顾墨白第一次见她,就是在老师的办公室里。他抱着考卷去给老师送过去,看到三班的班主任在训着一个女孩儿,那女孩儿低着头,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嘴里还嚼着口香糖。 -- 第263页 他站在那儿,正好能看到她的侧脸,她的头发松松地扎在一起,有一缕从耳边垂下来,在颊边一荡一荡的。 阳光照在她纤长浓密的睫毛上,仿佛给她镀了一层金光。 似乎感受到了他的目光,她抬起头,大大方方地对着他笑了一下。 顾墨白的心跳停了一拍,慌张地低下了头。 晚上的时候他就梦见了她,醒来的时候他满心只有一个念头:她……真好看。 第244章 我早就认识你了 从那之后,他便常常在三班门前经过,再假装不经意地往教室里面瞥上一眼。 她坐在最后一排,每次他偷偷去看的时候,十有八九她都是坐在桌子上,翘着脚跟另外两个女孩子说话。 他没什么机会认识她,她好像也完全不记得在办公室曾见过他了,几次擦肩而过,她根本没有注意过他。 顾墨白好几次鼓起勇气,想要跟她打个招呼,都在看到她的时候,一下子丢盔弃甲。 “那天你丢了钥匙,天已经黑了,你和许秀方夏她们两个一起去找,我还吓了你一跳。”他说。 林妙妙将手从他的掌心抽走,给他重新缠上绷带:“我想起来了,大晚上的藏在自行车棚里面不出声,装神弄鬼的,我还以为遇到了个变态。” 她确实被吓到了,连钥匙也不敢再找,拔腿便跑。许秀和方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看她跑开了,跟在她后面也跑了,一眨眼功夫,就又只剩下了顾墨白一个。 被这么一打岔,他好像也没那么难过了,这世上除了他,别人好像也有各种各样的不如意,就像刚才跑走的林妙妙,看着恣意张扬,不是一样连家都回不去么? “我当时想跟你道歉来着,你没等我说话就跑走了。”顾墨白说道。 林妙妙「哼」了一声:“我知道你是谁,万一你是个坏人呢?” “你钥匙都没有继续找。”顾墨白感受着她的指尖在皮肤上划过,问道,“那天后来怎么样了,你回家了么?” 林妙妙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没有。” “那时候我爸的女朋友怀孕了,整天说我吵得她头痛,我没有钥匙,想回家的话得听她骂上半天,等我爸回来了,她还要告状。”她的语气平平淡淡,没什么起伏。 “那你晚上去了哪里,方夏家吗?” “对啊,我又没有别的地方去。” 顾墨白的心揪了一下:“你不回家,他们不会着急吗?” “着急?”林妙妙嗤笑一声,“他们巴不得我不回去。” 顾墨白一时说不出话来,倒是林妙妙先转移了话题:“你那个时候就认识我啦?我还以为咱俩第一次见面,是在校长办公室呢!” 顾墨白知道她说的是哪一次,不由笑了笑:“我早就认识你了,那次我是故意被抓住的。” “故意被抓,你怕不是个傻子吧?”林妙妙嘟囔道。 他们的那个初中管的严,不允许学生带手机。那天上课的时候,顾墨白听见外面吵吵嚷嚷的,抬头就看见林妙妙被班主任气急败坏地揪着往校长室走。 “林妙妙你胆子越来越大了!平常带手机我不说你,你竟然还敢上课拿出来自拍?走,跟我去校长室!” “哎呀,这下她可惨了。”顾墨白听见身后的同学议论道,“听说三班的班主任早就看她不顺眼,这回会不会借着这个由头把她开除了呀?” 顾墨白心里一急,脑子还没想清楚,手就伸进了口袋,一阵悠扬的手机开机声传了出来。 正在上课的语文老师满脸黑线地看着他,伸出手:“拿过来。” 他犹犹豫豫地问:“老师,不用去校长室吗?” 就这样,他成功地在校长室见到了林妙妙。 “说起来我那时候还挺感激你的。”林妙妙说道,“要不是你突然出现的话,我估摸着就要被转学了。” 顾墨白当然知道,他进门的时候,校长正板着脸训她,刚要说出让她换个学校的话,就看到了次次考第一名的顾墨白也因为手机被抓了。 劝退的话说不出口了,校长最后板着脸把两人教育了半天,让他们回去写个检讨就算了。 从校长室出来的时候,顾墨白本来想做个自我介绍,却看到整天和林妙妙在一起的两个女孩儿正等着她,只能目不斜视地从她们身边走了过去。 身后传来林妙妙的声音:“秀秀,他叫什么名字啊?我怎么瞅着有点眼熟?” “他是五班的班长,叫顾墨白,每次都考年级第一的!开学时代表学生讲话的就是他!” “长得还挺好看的。”林妙妙下定了决心,“我要追他!” “啊?妙妙你开什么玩笑?!你不是有男朋友吗?” “从现在开始没有了!你们等着,我一定要追到他……” 她丝毫不懂得收敛,声音大得顾墨白听的一清二楚。他的耳朵慢慢红了,欣喜和期盼慢慢在心里蔓延开来。 她的动作比他想象的还要快,中午放学的时候,她就斜挎着书包,倚在班级门口,笑盈盈地叫他:“顾墨白,你放学要不要和我一起走?” 想到从前,顾墨白脸上就带了笑:“你去班级门口找我的时候,我心里高兴坏了。” “真的?”林妙妙满脸疑惑,“我怎么记得你在座位上坐着一动都不动,我连着去了好多天,你才赏脸出来见我一面的?” -- 第264页 顾墨白有些尴尬:“我……我那不是不好意思吗?” “啧啧,我都没有不好意思,你不好意思什么?”林妙妙翻着白眼,“那时候别的女生都笑话我,说我痴心妄想呢!” 她想来想去,觉得顾墨白是在拿话哄她:“你要是真的高兴,怎么拖了那么久,你就不怕我放弃了?” “你不会的。”顾墨白笃定地说,“我听见你和别的女生对骂,赌咒发誓一定要追到我的。你这个性子,就算真的不喜欢我了,为了那一口气,也会先把我追到手再甩掉。” 林妙妙气哼哼地说道:“顾墨白,你从那么早就开始算计我!” “我哪有算计你。”他笑道,“我怕太快答应你了,你过几天就腻了。” “只有付出了,得到之后才会珍惜,不是吗?”他说。 林妙妙忽然沉默下来,再抬眼的时候,眼里便含了泪:“所以,是因为你在那段感情里没有付出过什么,才能那么轻易地丢下我吗?” 第245章 我去和母后说 顾墨白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说错了话:“妙妙,我没有想要丢下你,从来都没有!” 他急急地解释:“我有想过要让你和我一起走,可是我不能那么自私,你的朋友,你的工作,你的一切都在这里,我凭什么让你跟我去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我以为——我以为无论距离还是时间,在你我中间都不是问题的。”他说道,“我想着和你解释清楚,可是你没有给我机会解释……” “不,我给过你太多机会了。”林妙妙的泪落了下来,“顾墨白,我给过你太多机会了。” “但凡你从前对我好一点,哪怕一点,我也能在心里说服自己,你其实还是在乎我的。”她说道,“可是你知道吗,我找不到任何证据。” “你说你在乎我,我找不到证据。”她哭道。 顾墨白沉默,将她抱在怀里:“对不起。” 林妙妙没有推开他,那么多年的委屈和心酸,全变成了这一场哭,等到哭过了,她也许就真的能放下了。 “顾大人——啊,我什么都没看见!” 两人皆是吓了一跳,林妙妙从顾墨白怀里抬起头,看见李泽额上还带着汗,显然是一路疾行地赶了过来,正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一幕,满脸通红。 林妙妙抹了一把脸,难得地红了脸。眼前这个场景任谁看都不对劲,顾墨白赤裸着上半身,自己趴在他怀里面…… “见、见过十三王爷。”她结结巴巴地说道。 倒是顾墨白镇定得很:“王爷这么急着过来,是出了什么事吗?” “我不急!”李泽脱口而出,“我等会儿过来也成!” 林妙妙赶忙站起身来:“奴才来看望顾大人,见伺候他的人不在,就顺便给他换了药,王爷您别多想!” “我什么都没想!”李泽连连摆手,眼神却明明白白地表示,他不但想了,还想了非常多。 林妙妙想再解释几句,可眼下这情形,只怕越解释就越糟糕,只能跺了跺脚,对李泽说道:“太后娘娘那边还有事,奴才先回去了。” “林公公慢走。”李泽连忙说道。 他盯着林妙妙,一直等到她的身影消失在宫门外,才转过头来看着顾墨白,小心翼翼地问道:“顾大人,您和林公公这是……?” 顾墨白已经穿好了衣裳,听他开口问,便点了点头:“就是您心里想的那样。” 李泽张口结舌,他心里想的……这、这…… 顾墨白看着他这幅模样,心中的压抑倒是散去了些,不由笑了:“王爷,可是有什么不妥吗?” “没有,没有!”李泽连声说道,心里却想着,这可是大大地不妥啊! 他也听到了不少风言风语,可是只当是宫女们没事嚼舌根说闲话,根本不曾当真,可是眼下看这情形,只怕她们说的根本不是什么闲话而是事实啊! 也不知道皇兄知不知道这件事,也不知道母后知不知道…… 顾墨白看他发起了呆,咳嗽了一声:“王爷,您这样着急赶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啊?啊,有的!”李泽将自己来的目的丢到了九霄云外,听顾墨白一提,才想起自己的人生大事被草草决定了,“顾大人,皇兄给我定了亲!” “定亲?是好事啊。”顾墨白温声说道。 “根本不是什么好事!”李泽气愤地说道,“我连那姑娘是高是矮,是胖是瘦都不知道,怎么能定亲?若是我不喜欢她该怎么办,若是她不喜欢我又当如何?我们分明就是陌生人,怎么能这样草率地绑在一起过上一辈子?” 顾墨白笑了笑:“王爷,您觉得,皇上后宫里那样多的嫔妃,他各个都喜欢吗?” “自然不是,皇兄只喜欢许婕妤一个!”李泽脱口而出。 “连皇上尚且如此,您又如何能够凭自己的心愿行事呢?” “可是……” “若臣没想错,皇上给您所定的亲事,当是为了如今朝中的形势。”顾墨白说道,“前些日子,您已经开始慢慢接触些朝政了,您觉得当今情势如何?” “表面上看着平静,私底下暗潮涌动。”李泽说道。 他从前并不觉得,只以为一切安好,直到自己亲自去接触了,听顾大人讲朝中那些人背后的牵扯,才知道并不安稳。 -- 第265页 顾墨白点头:“如今眼看着北越要来京城,而周将军也以此为由请旨回京,只怕要背水一战了。” 李泽隐约听宫中的人提过这些,只是并没有放在心上,此刻听顾墨白说起,才着急起来:“那皇兄就这样让他回京吗?” “不让又如何?”顾墨白挑眉,“皇上隐忍了这么多年,如今已经将朝中周将军一脉瓦解得七七八八,若不趁着这个时机,将周家彻底拔除,待过些年,恐怕又要卷土重来。” 他看着李泽,笑道:“只是周将军经营多年,即便是皇上布置这么久,也不敢保证能够一举将其拿下。臣若是没有猜错的话,皇上给您定下亲事的人家,一定是十分重要的。” “太后娘娘尚在病中,便将此事提上了日程,只怕是刻不容缓了。”他说道。 李泽听了,低下头去:“皇兄为何不与我说这些?就算我不成器,可也分得清事情轻重,他若是说了,我还能不应不成?” “您方才还说,与那姑娘只是陌生人,不愿被这样草率地拴在一起过一辈子。”顾墨白提醒道。 “我就是觉得挺不公平的。”李泽垂头丧气,“不光是对我不公平,对那姑娘也不公平,分明就是两个毫无感情的人,就这么凑在了一处,哪里能开心呢?” “您若是担心对她不公平,等真的成了亲,好好待她便是。”顾墨白说道,“臣相信,那姑娘也会好好待您的。” “若是做不到真心相爱,能够相敬如宾过一辈子,也是很好的。”他微微叹了一口气,“这世间,哪有十全十美的事情呢?” 李泽想到方才看到的一幕,凑近顾墨白,小声说道:“顾大人,您别丧气,若是您真的对林公公有意,我去向母后说,让她成全你们两个!” 顾墨白:…… 第246章 你喝的是什么药 “哎呀,这天真是好冷!” 许秀一头扎进了屋,抖落身上的雪,往方夏身边凑:“夏夏夏,快给我捂捂手!” 方夏眼疾手快地把手炉塞进了她手里:“不是来回都有轿子嘛,你怎么落了一身雪?” “我刚才是跟着王昭容一起走回来的!”许秀「嘿嘿」笑着说道,“她和我一起离开松鹤宫,要是让她瞧见我有轿子她没有,那她多没面子啊!所以我就跟她一道走回来了。” “太后娘娘的身子怎么样啦?”方夏忙着给她倒了一杯茶,问道。 “没什么大事。”许秀说道,“就是喝了半个月的药,怎么都不想再喝了。今天我过去的时候,妙妙正哄着她喝药呢!” 方夏透过窗户,正好瞧见两个丫鬟和小李子一起,正在廊下挂着花灯:“这一眨眼,今日就是十五了。” 她看了看许秀,见她的嘴角一瞬间便耷拉了下来,心中微微一叹,岔开了话题:“晚上给你炸元宵吃。” 许秀闷闷不乐地应了,爬到了榻上贴着她。 “夏夏,我好烦啊。”她喃喃道。 方夏摸了摸她的头发:“这么多天,你还没想好吗?” “哪是那么轻易就能想好的。”许秀叹了一口气,“要是之前也就算了,这几天李渊也不知道抽了什么疯,不是送这个就是送那个,整个玉灵阁都要被他堆满了。” 李渊这些日子大概是比较忙,并没有来过几次,可是他不来,姜公公却日日奉了命过来,今儿是送株东海的珊瑚,明儿是送块和田的青玉,后儿又送支皇上上朝的路上见到开得甚好的梅花,就拿今早上来说,一大早天还没亮,他就过来在外头候着了。 许秀迷迷糊糊被叫醒,听他说:“皇上昨夜睡前读到一首诗颇好,便写在了扇面上,让奴才给您送过来。” 想着想着许秀就又叹了一口气,她这几日的心情,也像坐过山车一样起起伏伏,前一刻狠下心来,觉得这孩子留不得,后一刻又恨不得抱住李渊告诉他自个儿怀孕了。 他要是知道了,一定会特别高兴吧?许秀想想就心酸。 她抽了抽鼻子,感觉自己现在弱小无助又可怜,抱住方夏的胳膊:“我不吃炸元宵,我要吃汤圆!” “好吧,那就给你煮汤圆。”方夏对她有求必应。 “我还想吃酸辣笋尖,就是从前你经常做的!” “从前咱们去超市就能买到笋尖,现在这个时候,到哪里去找呀?”方夏犯了愁,一转头看到许秀盈盈欲泣,立刻改口,“我等会儿叫翠柳去问问,一定给你找来!” “嗯!”许秀在她身上蹭了又蹭,好不容易才恢复了一点精神。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她咬咬牙,对方夏说道:“夏夏,帮我拿纸笔来,我写了方子,你去帮我熬药!” 方夏担忧地看着她:“你真的想好了?” “想好了!”许秀重重地点了点头,“李渊喜欢的那个人又不是我,万一哪天被他发现我是个冒牌货,就算我给他生了孩子,只怕他也不会高兴的。既然这样,这孩子还不如不生!” 看着方夏脸上的表情,她故作轻松地笑了笑:“没事啦夏夏,你别担心,这药服下去能痛痛快快地把孩子送走,对身体也没什么太大的伤害。” 方夏没有再劝她:“那我一会儿让翠柳再要几只乌骨鸡来,给你熬汤喝。” 许秀不一会儿便写好了方子,打发走了方夏,自己撑着下巴发起呆来。 -- 第266页 没想到……她竟然怀孕了。 穿越前她忙成了陀螺,连恋爱都没有谈过,难得有时间和夏夏妙妙一起看电影的时候,里面出现小孩子,她们俩都一副星星眼,直呼可爱,唯有她丝毫无感。 孩子多麻烦啊,她自以为看得明白,女人为了生孩子,身体变形不说,各种各样的病她见得多了,更不必说等生过了孩子之后,要整天围着孩子转,什么事业生活都没了。 要是幸运一点,老公理解你的辛苦还好,可要是没那么幸运,又该怎么办呢? 她可是亲眼见过,有产妇得了产后抑郁症,丈夫还只觉得她是矫情,张口「哪个女人不是这样」,闭口「不就是带孩子吗有什么累的」,最后逼得她跳楼自杀,丈夫还在医院拉条幅大闹了一场。 她是真的有些害怕的,她总觉得,女人生完孩子,作为自己的一生就结束了,剩下的日子,全都是为了孩子罢了。 她本以为自己会毫不犹豫地下定决心,可是到现在,才发现原来这样难。 她甚至想,要是李渊爱的人是自己多好,那么即使是知道生了孩子之后会面临的种种,她都不会害怕了。 她会心甘情愿地生下两人的孩子,好好抚养他长大。即便是像妙妙说的一样,他将来有一天会移情别恋了,她也不会后悔。 因为这孩子是两人相爱时的结晶,而并非像现在一样,全然建立在一个谎言上。 一滴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许秀心里难受得很,趴在桌上哭了起来。 晚上吃饭的时候,方夏假装没有看到她两眼通红,果然按她说的,给她做了酸辣笋尖。 “夏夏你真好!”许秀吃得两颊鼓鼓囊囊的,下筷如飞,不一会儿功夫,那一盘笋尖就消失在了她的口中。 “你少吃点,当心一会儿胃难受。”方夏给她盛了一碗汤圆。 许秀拿勺子舀了两颗吃了,就觉得什么都吃不下了。 “我吃饱啦!”她故作轻松地说道,“夏夏,我让你给我熬的安神药呢?” 方夏看了她一眼,起身出去,不一会儿功夫便端了一碗冒着热气的汤药进来。 “你刚吃完东西,等会儿再喝吧。”她对许秀说道,“现在还烫着呢。” “没事没事,喝完我好睡觉!”许秀端起那碗黑漆漆的药汁,在心里默默给自己打气,迟早是要经历这一遭的,以后一定要注意些,绝对不能再怀孕了,实在不行她干脆一劳永逸,直接给李渊下药算了。 她胡思乱想着,探了探那碗的温度,等不算烫手了,一饮而尽。 “苦死了苦死了,我平常开的药都这么苦吗?”她连忙吃了两口菜往下压一压,心道奇怪了,她明明避开了几味苦药的,怎么熬出来还是这么苦。 “秀秀,你身上哪里不舒服,喝的是什么药?” 许秀心头一跳,抬眼看去,正看到李渊推门而入,略有些担忧地看着她。 第247章 朕带你出宫去逛逛 “我……” 许秀没想到被抓了个正着,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秀秀这些日子晚上睡得不安稳,喝的是安神药。”方夏替她说道。 “对对对,安神药。”许秀连连点头。 李渊走上前来摸了摸她的脸,语气愧疚:“是朕不好,朕答应了你每日晚间都会过来陪你,这几日却一直没来。” “这些日子朕太忙了,等处理完政事,再看时间已经到了子时,就想着你应当早已睡下了,再过来反倒是将你惊醒了。” 他说着,手上不停,给许秀裹上了斗篷,“早知道朕不来你睡得不安稳,晚些朕也应当过来的。” “睡不安稳倒也不是因为这个……你这是干嘛?”许秀说话间,已经被裹得严严实实的了。 “你同朕来便是。”李渊对她展颜一笑。 等许秀反应过来的时候,自个儿已经被塞进了马车。 “这是要往哪里去?”许秀扒着车窗往外看。 李渊把她拉了回来:“等到了你就知道了。” 许秀心里苦,她刚喝了落胎药,现在正应该缩在被窝里等着药效发作,李渊这一下将她的计划全都打乱了。 “你告诉我是要去什么地方,要不我不跟你去!”她瞪着李渊。 李渊无奈地笑了笑:“放心,朕总不会把你卖给人牙子。” 他指了指天空,许秀顺着他的手指看去,天上时不时绽放出一朵烟花,将墨青色的天空点亮。 “今日是上元节,朕带你出宫去逛逛!”他温声说道。 “出……出宫?”许秀慌了,“那、那咱们什么时候能回来?” 李渊暗暗皱起了眉头,怎么听秀秀的语气,她似乎并没有很想出去逛呢? 可是林公公分明就说了,他应当放下皇上的身份,同秀秀两个人单独相处——这叫什么来着,对了,叫约会! “大约子时便会回来吧。”他心想会不会是因为自己没有提前告诉秀秀,所以她才有些措手不及呢? 不过林公公还说了,这是惊喜啊,惊喜就是不应当提前告诉对方的。 “子时……”许秀算着药效发作的时间,微微放下心来,如果他们在子时回去,应当还来得及。 “好吧。”她勉勉强强地点了点头,“那咱们子时一定要回来啊!” -- 第267页 “自然,朕明日还要上朝的。”李渊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掏出一个帷帽,“等会儿你带上这个,朕带你去京中逛逛!” “都有什么好玩的?”许秀从车窗里往外看,马车跑得飞快,两边的宫墙向后倒退着。 “燃灯、赏灯、踏谣、舞龙……”李渊微微一笑,“你瞧瞧,现在就已经开始放烟火了。” 说话间马车已经行到了角门,守门的侍卫想来是早已得了吩咐,并未盘问,就放了行。 一路疾行,道路两旁渐渐热闹了起来,许秀把落胎药的事丢到了脑后。 又过了一会儿功夫,李渊敲了敲车门,马车便停了下来。他对许秀伸出手:“从这里往前,马车便不好再往里进了,咱们下来慢慢逛。” 许秀跟他下了马车,李渊把帷帽扣在了她的头上:“今日人多,你还是带这些,不要让别人冲撞了。咱们不叫侍卫跟着,你等会儿记着,不要叫朕……不要叫我皇上……” 许秀只觉得自己的眼睛都要不够用了,哪里还能听见他说了些什么。 这还是她第一次出宫,她满脑子里都是辛弃疾的词: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道路两旁已经被商贩占满了,见人望过去,便热情地招呼:“姑娘看看这绢花,这可是宫里娘娘们都喜爱的样式呐!” “冰糖葫芦,酸甜酥脆,开胃养颜——哎,这位小公子你可要尝尝?” “这可是上好的苏绣,最少要二十个铜板——哎哟姑娘你别走啊,十五个——十个,十个铜板总行了吧?” …… 许秀站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一时眼花缭乱,不知道该看什么好。 一只手从旁边伸过来拉住了她,她抬眼看去,李渊对她笑道:“走,前面热闹着呢!” 他生得本就好看,平日常冷着脸,带着生人勿近的气场,今日只穿了件白色长袍,披着狐裘大氅,头发简单束起,倒是有几分偏偏贵公子的感觉。 旁边立刻就有人招呼他:“这位公子不进来坐坐?我们这儿的姑娘们,还没见过您这等气度的公子呢!” 许秀循声望去,一个脸上涂得白漆漆的女人正妖娆地倚在门口笑着,见她看过去,还妖娆地招了招手。 她再往上一看:怡香楼…… 李渊登时就沉了脸,冷冷地看了那老鸨一眼。 那老鸨打了个寒战,不敢再看。身边有人笑道:“怜娘,您就算拉客,也得看得清楚些呀!那公子身边跟着个女子,一看就是正经人家的,哪能到这地方来?” 怜娘被落了面子,回头啐了一口:“呸!都是男人,什么正经不正经的?老娘这儿什么人没见过,来之前都说自个儿正经,几杯酒下肚就原形毕露了!” “您方才是没看见,人多的时候,那公子一直护着旁边的姑娘,生怕她被旁人撞到,仔细着呢!” 那人笑道,“便是他往后真来了,那也是往后的事儿,眼下只怕是对刚成亲的小夫妻,还蜜里调油呢!” 许秀听着他们说话,忍不住偷偷地笑,伸手戳了戳李渊的腰:“听见没,你们男人没有几个正经的,喝了酒之后就暴露啦!” 李渊也跟着笑:“朕……我怎么记得,秀秀你喝了酒之后才是原形毕露呢?” 他凑近她耳边:“秀秀第一次喝了酒,可是主动得很,抱着我不让我走呢!” 许秀脸皮厚得很:“我没喝酒也很主动好吗……哎呀快走快走,你看那边那么多人围着,咱们也过去看看!” 李渊握紧了她的手,笑着跟她一起往前挤了过去。 第248章 没钱了 “快点快点!”许秀一叠声地催他。 前面热闹得很,人们围在一处不知道在看着什么,时不时还爆发出一阵欢呼声,勾得她心里痒痒的,恨不得立刻就挤进去瞧瞧。 李渊在一旁护着她,生怕她被别人撞倒了。街上的人比肩接踵,他生得高些,看得清楚,被人群里三层外三层围着的,是个杂耍班子。 许秀眼前被挡了个严严实实,什么都瞧不见,不由有些着急了,分开人群往里面挤去。 “哎呀谁踩到我的脚了?”立时旁边就有人叫了起来。 “对不住对不住!”许秀马上道歉。 李渊眉头微皱,不疾不徐地从怀里掏出个荷包,抓了一把里面的碎银子,悄悄丢在了身后。 “银子!有银子!” 看杂耍的人都往后跑去,闹闹哄哄地抢了起来。 他趁着这当口,牵着许秀的手往里面走,谁知许秀却一下子挣脱了,跟着那些人就要往后跑。 “哪里有银子!”她的眼睛闪闪发亮。 李渊:…… 他将她揪了回来:“你很缺钱吗?” 许秀挠了挠头:“倒也不是缺钱……可是有钱不捡不是傻子么?” 李渊拿了一块银子塞给她:“给你,别跟着凑热闹了,安心看杂耍吧!” 许秀乐颠颠地把银子揣了起来:“你什么时候去捡的?” 李渊:…… 待人们捡完了地上的碎银子,重新围过来的时候,他们两个已经占据了最前面的位置。 杂耍班子的班主敲了敲锣,台子后面走出来一个赤着上身的壮汉。 只见他抓起一个酒葫芦,含了一大口酒,下一刻竟从口中喷出火来。 -- 第268页 “厉害厉害!”许秀拍着巴掌。 李渊见她高兴,倒出几块碎银,丢在旁边小厮捧着的托盘里。 过一会儿又出来一个妙龄女子,一张口竟是惟妙惟肖的鸟叫声,婉转动听,连旁边落雪的枯枝上睡着的寒鸦,都扑棱着翅膀飞了过来。 “好棒好棒!”许秀兴奋不已。 又几块碎银落入了托盘里,旁边的班主与那小厮对视了一眼,那小厮干脆不再满场转,只待在他们二人身边了。 一个吞剑的异邦人…… “哇,我从来没见过!” 两个登天的小娃娃…… “他们是怎么做到的!” 胸口碎大石的汉子…… “天哪,他竟然没受伤!” …… 李渊把荷包往外倒了倒,空荡荡地一块银子都没有了。 这些是他出宫之前为了以防万一,管姜历城要的,刚才看秀秀一高兴,就顺手赏了,没想到这么不经花。 “秀秀。”他拉了拉她。 许秀正在兴头上,连头都没回:“怎么啦?” 李渊微窘:“没钱了。” “啊?”许秀一下子转过来,看到旁边脸上笑开了花的小厮和他手里堆得满满的托盘,咬牙切齿地问道,“谁让你一下子给这么多?” “我不是看你高兴吗。”他小声说道,“他们做得好,就应当要赏。” “你看别人,都是给铜板的!”许秀在他胳膊上拧了一下,只怪自己刚才看得太投入了,连他赏了多少银子都没看清楚。 这可是白花花的银子啊,她粗略估计了一下,约莫有十两了。 “算了算了,走吧,咱们往下一处去。”许秀肉疼不已,想着前头还有许多地方没有逛,自己身上一分钱没有,万一看上了什么东西,连给夏夏和妙妙买都没有钱。 “还好你给了我一块银子。”她念叨着,拉着李渊往前逛。 一路上她看见什么都觉得新奇,零零碎碎买了许多,都挂在李渊的手上。等看过了舞龙,那一块银子,就只剩下十个铜板了。 “那边有花灯,过去瞧瞧!”许秀脚底生风,冲着挂满花灯的摊子就冲了过去。 李渊现在就是后悔,非常后悔,为什么出宫之前姜历城说要跟着,自己却不同意呢? 连侍卫和马车都停在远处,他抿了抿嘴,把几个画着红脸蛋的陶瓷娃娃往怀里藏了藏。 “这个好看,那个也好看,哎呀你快看那盏桃花灯!”许秀指着挂在最高处的一盏灯,满眼羡慕。 那盏灯雕刻成了半开的桃花样子,中间是一个身姿妖娆的仕女,手中捧着盈盈烛火,通体透明。 “你喜欢?”他问。 “喜欢!”许秀重重地点了点头。 李渊咳嗽一声,问摊主:“劳驾,那盏灯怎么卖?” 摊主见二人衣着不凡,生得也好看,便知道定是有钱人家,笑着迎上来说道:“这位小娘子好眼光!放眼整个京城,也再找不到一盏比这盏灯还精细的啦!价格嘛自然是十分公道的,只要二十两银子!” “二十两……”两人对视了一眼。 ……买不起! 那摊主还在卖力推荐:“这位公子,您仔细瞧瞧,这可是宫里头的手艺!您夫人一眼就瞧出了这灯不俗,正好趁着此刻旁人还未注意到,您就先买了回去,如何?等会儿若是有人也想要了,那可就不是二十两银子的价了!” 李渊听了,便开始在身上摸有什么值钱的东西抵给他,却被许秀一把按住了手。 “这位老板您这话说得我可不爱听。”她似笑非笑地说道,“什么叫等会儿就不是这个价了,莫非您这做生意,还一时一个价格不成?” “哎哟瞧您说的,我在这京城做生意这么多年,谁不知道最是诚信?罢罢罢,今日就当做和您二位交个朋友,十八两银子您把这灯拿走!” “咱们再走走吧,毕竟这才第一家。”许秀不看他,对李渊说道,“我也没有很喜欢那盏灯。” “十五两!” “我越看越觉得这灯不好看,还没有家里的精致。”许秀撇撇嘴,拉着李渊就要走。 “十三两!” …… 李渊目瞪口呆地看着她将这灯一路砍价砍到了五两银子,然后摸摸索索,从怀里抠出了一块银子递了过去,拿着灯心满意足地拉着他往前走。 “你……哪来的银子?”他问。 “我的私房钱!平常银子都是夏夏收着的,这可是我好不容易偷偷攒下来的。”她得意地笑,“等回去之后你别说漏嘴了啊,就说是你给我买的!” 第249章 李渊,我要告诉你一个秘密 两人一路走走停停,许秀算着时辰,对李渊说道:“咱们该回去了吧?” “不急。”李渊说,“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他忽然将她打横抱起,吓得许秀叫了一声,紧紧揪着他的领子。 大周民风开放,上元节本就是男女相会的日子,两人这样的举动虽有些过火,却并不突兀,惹得周围的人哄笑了起来。 “你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许秀红了脸。 “远着呢,走过去你会累的。”李渊在她耳边说道。 “那咱们怎么不回去坐马车?” “不能被别人看见咱们去的地方。” -- 第269页 下一刻许秀就感觉自己腾云驾雾般飞了起来,冷风在她颊边刮过,她从李渊怀里探出头来看了一眼,好家伙,两人就这么跑到屋顶上? 这确实比他们坐马车快得多,很快李渊便带着她出了城,一路往东奔去。 等他终于停下来之后,许秀伸头看了看,他们面前是一片广阔的湖。 这湖平静空旷,两旁白雪皑皑,一汪湖水却波澜不惊,丝毫没有结冰。 “抱紧了。”李渊低头叮嘱了一声。 他脚尖一点,提气带两人跃入了空中,稳稳地落在湖中的一个小船上。 “好了。”他小心翼翼地将许秀放了下来,“怕不怕?” 许秀星星眼:“再来一次!再来一次!” 李渊:…… 他咳嗽一声,示意许秀坐下。 许秀这才看到船上摆了软垫,她依言坐了下去,船略微晃了晃。 “这是什么地方?”她问。 “这里是月湖。”李渊说着,指了指湖心,“是大周的圣地。” 许秀顺着他的手指望去,一轮圆月倒映在湖中,他们身下的小船晃一晃,水纹便跟着荡一荡,但月亮的倒影却纹丝不动。 “圣地啊……那咱们是不是不能来啊?”她不自觉地就降低了说话的声音。 李渊笑出了声:“无妨,不被发现就没事。” “哦。”许秀的心微微放下了些。 “秀秀。”李渊叫她。 “怎么了?”月光之下,她的脸被风吹得有些发红,眼神却一如既往地澄澈。 李渊将她买的七零八碎的东西卸下来,放到了一边,从怀里掏出一个暗红色的锦盒来。 不是吧不是吧,他今天搞得这一出,不会是要……求婚吧?许秀瞪大了眼睛,心随着他将那锦盒慢慢打开而提了起来。 ……哦,不是戒指。 李渊从里面拿出一个挂坠:“过来。” 许秀听话地凑过去,让他将那挂坠带到了脖子上。 “这是什么呀?”她好奇地将那挂坠拿起来,放到眼前仔细端详。 这挂坠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做的,晶莹剔透,触手温润,让她想起了……骆清之前给她的那颗珠子。 她心里暗暗呸了几声,把那个晦气的人从脑海中赶走:“挺漂亮的,我很喜欢!” 李渊给她戴上了挂坠,悬了多日的心,终于落了回来。 “秀秀。”他将她的手握在了掌心,“你知道月湖为什么是大周的圣地么?” “为什么?” “因为无论是什么人,到了这里,说出的都是实话,不会骗人。”他说。 许秀有些忐忑,难道他对自己的身份起了疑心?还没等她开口,就听见李渊继续说了下去。 “秀秀,你知道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心里在想什么吗?”他慢慢地笑了,“我在想,你怎么有胆子,敢再出现在我面前的?” 许秀的心狂跳起来,她开始四下张望,心里估算着自己要是跳了船,能不能游到岸边去。 “你说你能救十三弟,我不知怎地,竟真的信了你的话。”他继续说道,“你进了屋,说要把十三弟的腹部剖开,我本应当立刻让人将你拉下去赐死,可你当时脸上的神情,是装不来的。你那个时候根本没有想到自己的死活,只想着立时便救了十三弟。” “那算是一场赌吧,若是赌输了,母后一辈子不会原谅我,我也不能原谅自己。可是你真的很厉害,你用了那样惊世骇俗的法子,把十三弟从鬼门关救了回来。” “我那时候便开始觉得不明白,一个人为何会忽然间有这样大的变化呢?从前那个人,心心念念想要置我于死地,而现在这个。” 他伸手摸了摸她的脸,“现在这个救死扶伤,看到有人伤重,连自己的命都能置之度外。” “秀秀,我过了很久很久才明白,原来是因为,这两人并不是同一个。” 许秀身上发冷,她抖着唇说道:“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李渊将她揽入怀中:“有些秘密你不想说,便不要说了。我说这些,只是想告诉你,我第一次见你,是在李泽濒死之时,我很高兴是你,不是因为你救了十三弟,而因为是你。我喜欢的是你,心动的是你,想要长久厮守的,也是你。” 他说完了这绕口令一样的话,将许秀脖子上的挂坠拿了起来:“秀秀,这挂坠是我向缘隐寺的元空大师求的,你答应我,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要摘下来,好么?” “这挂坠是做什么用的?”许秀心里隐隐有了答案。 “能将你的魂魄固定住,让你以后都不会离开我的。”李渊温柔地说道。 甜蜜的酸楚在她的心底绽开,她的眼前渐渐模糊了起来:“那,就算我长得没有这么好看,你也喜欢我吗?” “我不管长得什么样子,只要是你便好。” 许秀「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她把脸埋在李渊怀里,痛痛快快地大哭了一场,长久以来她刻意去忽略的,却总是在她最幸福时提醒她,这些都是她偷来的那个声音终于消失了。 他说喜欢的是自己哎!不是那个什么沈氏,就是自己! 过了好半天,她终于停了下来。 “李渊,我要告诉你一个秘密。”她抽抽搭搭地说道。 李渊的手一下一下抚着她的背:“没事,你不想说便不说。” -- 第270页 他可是记得清楚,秀秀酒醉的时候,说自己已经三十岁了,甚至在床上还要教自己…… 他很难不去多想,然而一想心里就忍不住泛酸:“就算你之前喜欢过别人也没关系。” “李渊……”许秀试图打断他。 他停顿了一下,把几乎要将自己淹没的醋意压了下去:“就算你嫁过人我也不在乎……” “李渊,我想说的是……”许秀又叫他。 他咬了咬牙:“你要是有了孩子,放心不下,就告诉我,我派人找到,接到你身边来……” “李渊,我怀孕了。” “要是你之前的男人还活着……等等,你说什么??” “我说我怀孕了。”他还没来得及高兴,许秀又哭了起来,“可是孩子就快没了!” 李渊:Σ(っ °Д °;)っ!! 第250章 不过就是一碗安神药罢了 “李渊……”许秀小心翼翼地戳了戳旁边的男人。 李渊用手抵着额头,太阳穴一跳一跳的,忽然扯开帘子吼了一句:“磨磨蹭蹭,不会再快一点吗!” 驾车的侍卫不敢说话,甩着鞭子重重地抽在马臀上。 在小船上许秀抽抽搭搭地说了自个儿心里头的顾虑,是如何考虑的才决定不要这个孩子,李渊没等她把话说完,抱起她就往回跑,她又伸出脑袋看了一下,一路上风驰电掣,房屋树尖成了残影,这回结结实实被吓到了,把脸埋进他怀里不敢再看。 上了马车他便命侍卫用最快的速度回宫,然后就沉着脸一言不发。 许秀一想到自己搞砸了,心里就难受得很,再一看李渊这么急着回来,手里还不忘提着刚才买的灯,心里更难受了。 “你别生我的气。”她捂着脸哭,“我……我不知道你喜欢的是我,我不想生下你和别人的孩子……” 李渊摆摆手:“你……你先别跟我说话,我现在有些生气,等会儿再说。” 他的手紧紧攥着车帘,指节泛着青白。他很气,非常生气,气秀秀瞒着他自作主张,气自己没有早些和她说清楚,更气明明她这段时间十分反常,自己还觉得她懂医术,没想着让太医给她把把脉。 “其实……”许秀小声说道,“说不定还有挽回的机会,我让夏夏去熬的药,她可能搞错了几样……” “真的?!”李渊的眼中骤然迸发出亮光,当即又扯着嗓子催侍卫快些。 然而他习惯了做最坏的打算:“若是她按照你开的方子熬了药,你还有办法吗?” 许秀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我怕流不干净,下的都是猛药。” “方宝林不懂药理,那些个药材都长得差不多,她应当会弄错的。”李渊安慰自己。 “每一格上面我都写了名字……” 李渊只觉得自己的心闷闷地疼,一会儿被提起来,一会儿又沉下去,几个反复下来,他快受不了了。 “你先别说话。”他捂着心口,“先回宫再说。” 马车飞快地行驶在路上,忽然猛地一颠,许秀的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前倒去,被李渊一把抱住了。 “你们怎么回事!”他吼道。 侍卫缩着不敢辩驳,马车跑得这样快,他实在看不清路上的坑坑洼洼。 很快便到了皇宫角门处,姜公公正立在门前翘首望着,看到马车来了,连忙迎了上去:“皇上,太后娘娘那边来找过您……” 马车丝毫没有停顿,从他身边径直驶入了宫门,留下姜公公被扬起的灰尘呛得直咳嗽。 “咳咳咳,这是怎么了,皇上怎么这样着急?”他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小跑着跟了上去。 马车最后停在了玉灵阁门前,李渊跳下车,把许秀也抱了下来,生怕她滑倒摔着,干脆径直抱进了寝殿。 “去把方宝林叫来!”他揪住过来伺候的白芷。 白芷抖了抖,自从皇上跟自家主子好了之后,她还从未见到过他脸色这般难看。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不敢忤逆皇上的意思,不顾方宝林已经睡下多时了,跑到她的寝殿将她叫了起来。 “方宝林您快去看看吧,皇上不知怎么生了大气,瞧着好吓人!”她对方夏说道。 方夏睡得迷迷糊糊的,听了她的话,摆摆手:“不是什么大事,别怕。” 她慢腾腾地穿着衣服,白芷在一旁急得几乎跳脚:“您快些吧,皇上是真的动了怒……” “没事,等会儿就不怒了。”方夏留恋地看了自己的床一眼,对白芷说道,“你去拿个汤婆子给我捂着,我回来还要接着睡的。” 白芷哭丧着脸:“都什么时候了您还想着睡,您忘了皇上还曾经想要赐死您和我家娘娘了吗?” “嗐,他现在供着还来不及。”方夏磨蹭了半天,终于穿好了衣裳,往许秀的寝殿走去。 一推门她就看见秀秀楚楚可怜地缩在床上,一双眼睛通红,显然是哭过了,而皇上在一旁坐着,脸色青白,手里不知为何还提着个花灯,那灯晶莹剔透的,看着怪好看的。 见她来了,李渊眼睛一亮,连忙问道:“方宝林,你之前给秀秀熬的药,可是按照她开的方子熬的?” “回皇上的话,是秀秀开的方子。”方夏说道。 李渊的脸色肉眼可见地灰败了下去,许秀小心地去拉他的手,他僵了一下,慢慢回握住,说道:“事已至此……没事,秀秀,没事。” -- 第271页 他已经在考虑之后的事情了:“此事无论如何都不能让母后知道,明白吗?” 许秀憋着泪点头,太后有多想抱孙子,她心里清楚得很,就算李渊不会因为这件事怪她,太后知道了,也定然会动怒。 李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将心情稳了稳,问道:“你这会儿难受么?等这药发作起来,会不会腹痛?朕在这里陪你。” “你走吧,我不要你看着。”许秀哭道。 李渊脸上闪过一丝痛楚:“这孩子不只是你一个人的,理应是朕陪着你。” “对不起,我不应该自作主张的……”许秀哭得一抽一抽的,“对不起,对不起……” 李渊抱住她:“朕也有错,应当早早和你说清楚,让你自己平白烦恼了这么久,如今还……” 他说不下去了。 方夏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这俩人好像演苦情剧一样,就差抱头痛哭了。 她又一次感叹不愧是妙妙,连这都能未卜先知,还好她们之前一致觉得还能再抢救一下,要不然眼下可真就没法收场了。 眼看着皇上的眼眶也跟着红了,方夏自觉不能继续看戏了,于是便咳嗽了一声。 “不过就是一碗安神药罢了,秀秀你怎么哭成这样?”她问道。 许秀:?? 李渊:?? “什、什么安神药?”许秀磕磕巴巴地问道。 “就是你今晚上喝的啊。”方夏慢悠悠地说,“你这几天不是总睡不好,我就找出你之前开的方子,给你熬了一碗安神药啊!” 第251章 此事先不能宣扬出去 “你说什么?”许秀呆住了,“那是安神药?” “不然呢?”方夏反问。 “那、那就是说……” “就是说你没喝什么落胎药。”方夏摇摇头,“有了身孕情绪不宜太激动,你缓一缓,我做了五果汤,你要不要喝一碗?” “喝一碗也行……”许秀讷讷地说道。 方夏心里好笑,退出去关上了门,让里面两个人好好消化一下这个消息。 李渊也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狂喜涌上心头:“所以……朕的孩子,还在?” 许秀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喜悦迟缓地蔓延上来,她重重地点头:“还在!” “太好了,太好了!”李渊一把抱住她,随即又想到她现在是有身子的人,连忙小心翼翼地放开了手,然而心间的雀跃却止不住,干脆站起来在地上转了两圈,没忍住又跳了几下。 “太好了,秀秀,真的太好了!”他翻来覆去只会这句话。 许秀看着他失态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嗯,太好了!” “朕这就去告诉母后!”李渊拔腿就往外走,走到了门口,忽然又转回来,在她床边坐了下来,“不行,此事先不能宣扬出去。” 他渐渐冷静了下来:“如今外头有周家虎视眈眈,你有孕一事,绝对不能让旁人知道!” 许秀也是这样想的:“我没告诉别人,连白芷都不知道。” 李渊摸了摸她的头发:“并非朕想要刻意隐瞒此事,只是如今不是时候,要是被别人知道了,恐怕会对你不利。” “你不用跟我解释,我明白的。”许秀看着他笑。 “只是到底有些委屈了你。”他也跟着笑,“这样大的喜事,应当昭告天下才是!” 两人对视着傻笑起来,笑着笑着李渊的眼睛就红了。 他轻轻俯下身子,将脸贴在许秀的肚子上:“秀秀,你不知道朕有多高兴。” “从前的时候,朕看着十三弟在母后身边撒娇,让母后喂他吃点心,心里羡慕得紧。” 他轻声说道,“朕也想贴在母后身边,想让她给朕讲故事哄着朕睡觉。可是朕不能啊,许许多多双眼睛盯着,朕连跟他们亲近都不能。” “朕那时候就想着,要是以后朕有了孩子,一定将这世间所有的好东西全都给他,让他能像十三弟一样,无忧无虑地长大。” 他叹了一声:“现在……终于要实现了。” 许秀心里酸楚,伸手抚着他的头发:“其实,太后娘娘也很在乎你的,你看,她从前那样讨厌我,因为你喜欢,不是也对我很好吗?” “那是因为她知道,你不是从前那个沈氏!”李渊拉着她的手不松开,忽然又想到了另一件事,“秀秀,如今你有了身子,母后那边……你便不要去了吧?天冷路滑,万一抬轿子的太监不小心……” “哪里就这么娇贵了?”许秀笑着说道,“难道怀了孕,以后连门都不出啦?” 李渊还是摇头:“不光是因为这个,朕还担心万一被母后瞧出来,母后按捺不住欣喜,让别人也知道了。” “不会的,我除了最近脾气有些控制不住,倒是也没什么别的反应。”许秀说着,有些不好意思了起来,“之前经常莫名其妙对你发火,你别放在心上……” “怎么会!”李渊说道,“朕从来没有怪过你!” 许秀的心此刻涨得满满的,只觉得人生从来没有这样圆满过:“你是个好皇上,也一定能做个好父亲。” “真的?”李渊抬起头来,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朕……朕不大会和孩子相处,你瞧十三弟,同朕就不如同老九亲近。” “那是因为你平常对他太严厉了嘛。”许秀说道,“他怕你还来不及,哪里敢亲近你。” -- 第272页 “不严厉些怎么能行?”李渊摇头道,“不严厉他如何能学好?” 许秀抿嘴笑:“随你去吧,反正到时候孩子不喜欢你,可怪不到我身上。” “我的孩子,为何会不喜欢我?秀秀,你说,咱们给他起个什么名字啊?” “如今连男孩女孩都不知道,怎么取名字?” “那就都起几个,然后挑一个最好的!” …… 方夏在门外听了一会儿,觉得自己这五果汤也不必送进去了,打着哈欠便要去睡觉。刚走了几步,就碰见了匆匆赶来的姜公公。 姜公公跑得有些急,此刻气喘吁吁的,见了她便问道:“见、见过方宝林,皇上、皇上他可在里面?” “在呢!”方夏笑眯眯地说道。 “太好了!”姜公公惦记着太后找过皇上,想着进屋通禀一声,伸手便去推门。 方夏一把拦住了他:“姜公公,皇上已经歇下了,您还是别进去打扰了吧!” “哎哟这可不行啊!”姜公公说道,“太后娘娘那边有事,皇上就算歇下了,奴才也得进去说一声啊!” “是太后娘娘的病情反复了?”方夏问道。 姜公公犹豫了一下:“倒也不是……好似是为这十三王爷的亲事……” 方夏果断地把他拉到了一边:“您找个借口去回禀太后娘娘吧,皇上今晚上是不会过去的。” “啊?为何?”姜公公摸不着头脑。 “您要是不信呐,就尽管去试试,到时候被皇上责罚,可别怪我没提醒过您!” 姜公公犹豫了起来。他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方宝林是不会骗他的。 “这……奴才该怎么回禀太后娘娘啊?”他发起愁来,“皇上向来孝顺,太后娘娘有吩咐,不管多晚也会赶过去的,这要是被太后娘娘知道了皇上在许婕妤这里不肯去,那只怕是要怪上许婕妤了!” “这个您别发愁。”方夏给他出主意,“您等会儿去了,就找林公公,告诉她一切都好,她就知道应当怎么回复太后了!” 说着,她又想起一事,说了一声「您等会儿」,就跑到小厨房里去了。 不一会儿功夫,她手里提了个食盒出来,塞进了姜公公的手里:“这个您顺道拿去给林公公吧!我煮了五果汤,您要不要也尝一碗?” 第252章 就当给你一颗后悔药 “所以哦,是你们俩一起决定瞒着我的?”许秀盘腿坐在榻上,被方夏瞧见,眼疾手快地在她背后塞了一个靠枕,说什么都要让她把腿放好。 林妙妙啃着苹果,在一边附和方夏:“秀秀你把腿放下来,这样坐着不会影响到孩子吗?” “才不会。”许秀嘟囔着,还是听话地坐好了。 “妙妙说,你看着纠结得很,再说皇上瞧着对你也是真的挺上心的,所以就想出了这么一个办法,就当给你一颗后悔药了。”方夏说道。 许秀「嘿嘿」地笑:“妙妙你真好!” 林妙妙伸手在她肚子上摸了一把:“那等你生了孩子,我要做孩子干妈!” “那我呢?”方夏撅起嘴来。 “你得排在我后面。”林妙妙说道,“这孩子可是我保下来的,他一出生肯定就和我更亲近!” 方夏冷笑了两声:“我每天换着花样给秀秀做好吃的,就不信等孩子出生了不喜欢我!” 许秀扯了扯林妙妙的袖子:“那个……妙妙啊,你看你现在这个情形,等孩子真的出生了,还是认夏夏做干妈吧,你到时候就当……干爹怎么样?” 林妙妙脸上一僵:“你可真敢说……我现在这个身份,想当我干儿子的,都是底下的小太监,你让皇上的头一个孩子认我当干爹?” “好像是有点不妥……”许秀摸了摸脑袋。 “离那个时候还早着呢。”林妙妙想的更长远些,“我今天过来,就是想告诉你,这件事一定要死死瞒下去,最起码要瞒到北越人离京之后,这中间变数太多,要是被旁人知道了,你可能会有危险。” 许秀点点头:“我知道的,李渊昨夜也是这样说的,况且不止是我有危险,被别有用心的人知道了,还会多一重能威胁他的筹码。” “你们的两个丫鬟也不能叫她们知道这件事,明白吗?”林妙妙叮嘱她们道。 二人都点头:“知道的知道的,你放心吧!” “你们俩在一块儿,我怎么看都觉得不放心。”林妙妙叹了一口气,“要不是你们走了狗屎运,碰到的男人都不错,光凭你们两个都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 “我们也没有那么蠢吧……”方夏小声说着,只是这话她自己说的也没有底气。 林妙妙「哼」了一声,指了指许秀:“钢铁直女,连别人喜欢自己都看不出来,现实得离谱。” 又指了指方夏:“傻白甜一个,技能点全点在了厨艺上,根本不会和别人打交道。” 她仰天长叹:“这后宫里头,随便拎出来一个女人,都比你们厉害太多了。” 俩人讷讷不敢反驳。 三个人又坐着说了一会儿话,林妙妙便拉许秀起身:“走吧,该往太后娘娘那边去了。” “秀秀还要去吗?”方夏担忧道,“现在秀秀怀着孕,还是少往外走吧!” “要去的,太后娘娘的病还没有全好。”许秀说道。 -- 第273页 “不止是因为这个。”林妙妙摇头,“你要是想瞒着自己有孕这件事,那么从前你都做些什么,往后也要一样不落地去做,才不会被人瞧出端倪!” “那好吧。”方夏小心地扶着许秀,“那你千万要小心一点,动作幅度别太大……要不我跟你一起去吧?” “夏夏,你是生怕别人瞧不出来吧?”林妙妙被她气笑了,“你也别搞一大堆补品过来啊,御膳房那边有人盯着呢,宫里这些人各个都是人精,凭着你这边一点蛛丝马迹,什么都能猜出来。” “好吧。”方夏不情不愿地放了手。 许秀自个儿倒是没什么太大的感觉,她穿好了鞋子,扬声叫了白芷进来,跟着林妙妙一道便去了松鹤宫。 今日天空碧蓝如洗,是个难得的好天气,许秀和林妙妙慢悠悠地一边走一边唠嗑。 “那个,妙妙啊。”许秀八卦之心燃烧不止,“我听李渊说,你这些天常去看顾墨白,他现在怎么样了呀?伤口好了吗?” “好的七七八八了。”林妙妙不欲多说。 许秀听了却偷偷笑了起来。顾墨白的伤口在肩上,林妙妙说好得差不多了,是不是证明她亲自给他换过药了呀? “那就好那就好。”她咳嗽一声,说道,“统共就咱们四个,我可不想他出什么意外。” “秀秀,我一直在想这件事。”林妙妙正色说道。 “什么事?”许秀一时没能跟上她的思路。 林妙妙也习惯了她时长游离于状况之外,耐着性子说道:“就是穿越过来这件事。” “如果咱们是因为天然气爆炸,所以才穿越的,顾墨白住在隔壁,那么其他的邻居呢?会不会也一样穿越了?”她说道。 “穿越这种事,怎么到了你的嘴里,就像去菜市场买菜一样随随便便了。”许秀吐槽,“我活了快三十年,也就只见过咱们几个穿越者。” “那是因为,穿越之后都会像咱们一样,迅速隐瞒自己的身份,融入到现在这个时代。” 林妙妙一针见血地指了出来,“不过这也就是我的一个猜测,你和夏夏平常多留意些就行了,也不用太过于放在心上。” 两人一边说着话,一边就来到了松鹤宫,走到外殿门口,正看到俞公公守在门旁,正同姜公公说着话。 许秀走过去,他们两个连忙给她请安,她摆摆手,两人才站起身来。 “哎哟,俞公公,您这身子已经好利索了?”林妙妙笑眯眯地问道。 “有劳林公公惦记,人年纪一大,难免就有个头疼脑热的,喝了几贴药,如今已经好啦!”俞公公也笑着答道。 林妙妙点头:“那便好。俞公公您不知道,您病了这段时间呐,太后娘娘这边缺人呢,我找了几个小太监顶上来,都用着不顺手!” “找那些小太监做什么!”俞公公连忙说道,“他们刚入宫多长时间,怎么能伺候太后娘娘?如今我已经好了,有什么事儿,交给我就成!” “那就交给您拉!”林妙妙说道,“过年的时候赵公公出宫扭了脚,如今您就顶替他的位置吧!” 说罢,她便带着许秀进了屋。 许秀瞧着俞公公骤然变了的脸色,悄悄问她:“那赵公公是干嘛的?” 林妙妙「嘿嘿」一笑:“给太后娘娘倒夜香的!” 第253章 哀家不能干等着 许秀进屋的时候,李渊正在陪太后说着话,看她来了,一双眼睛里顿时就盛满了笑意,黏在她身上怎么都看不够。 “快过来,别跪来跪去的。”他亲自过去牵她的手。 许秀脸上一红,要是只有两个人也就罢了,现在还有太后在一边看着呢! 昨晚上前半宿李渊对着她说了好多话,后来她迷迷糊糊睡着了,后半夜的时候醒过来,他还没有睡,对着她的小腹在念《千字文》。 她问他在干嘛,李渊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他现在睡不着,多念些启蒙的诗书给孩子听,说不定等他出生之后,就全都学会了呢? 许秀无语,本来他们这一日回来得就晚,他早上还要上朝,统共也睡不了几个时辰了,结果到现在还在折腾。她踢了他一脚,警告他不许再出声,他才恋恋不舍地睡下了。 太后见他们两个这幅情态,不由抿嘴笑了起来。她对林妙妙说道:“等会儿哀家的药好了,也不必拿什么蜜饯过来了,这两个人往那儿一站,哀家在床上都觉得腻歪。” 许秀被打趣,借着袖子掐了李渊一把,让他赶快把手松开。 李渊却毫不在乎,拉着许秀坐到椅子上。 许秀给太后把了脉,说道:“太后娘娘,您身体里面的毒素,基本已经无碍了。余毒需要慢慢排尽,臣妾给您换个方子,您再喝上一段时日,应当就无事了。” 一听还要继续喝药,太后的脸就皱了起来:“还要喝多久?” “嗯……最起码先喝上一个月吧。”许秀估计了一下。 “一个月……”太后的牙根隐隐作痛,“能不能少喝些日子?” “那臣妾就得给您加重剂量,喝着更苦了。”许秀说道。 “那能不能往里面加些糖?” “加了糖药性就变了呀,说不定需要喝上更久才行!” …… 李渊在一旁听两人讨价还价,嘴角不由微微扬了起来。 -- 第274页 太后说不过许秀,认命般地叹了一口气,话锋一转,说道:“这药喝就喝了,只是哀家心里头堵得慌,若是你们能给哀家生个皇子公主,哀家这病,不必喝药也能好了!” “母后放心,不会让您等太久的。”李渊说道。 “你从前便一直说自己有数,可硬是拖了这么多年……等等,你说不会让哀家等太久?”太后眼睛一亮,在许秀身上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莫非……” “没有的事!”许秀知道要将此事瞒着太后,斩钉截铁地说道,“皇上的意思是,他知道您盼着孩子,会努力的,嗯,对,会努力的。” 太后又去看李渊,李渊点点头:“母后放心吧。” 两人又陪着太后说了一会儿话,等到药熬好了,看着太后喝了下去,才一同告退了。 他们两个一走,太后就拉着林妙妙问道:“你看他们两个,这是个什么意思?” 林妙妙心道皇上昨晚上还说得好好的,要秀秀瞒着旁人,今儿一到太后这里,自己就先忍不住炫耀起来了。 “奴才瞧着,皇上与许婕妤两人感情甚好,这怀孕生子,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太后娘娘您就将心放回肚子里吧!” 太后听了,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这话听着是没错,可哀家也不能真的就干等着啊……” 李渊牵着许秀的手从松鹤宫出来,一见外头又没有轿子,便沉下了脸:“你又是走着过来的?外头这样冷,地也湿滑得很,你往后尽量不要自己走!姜历城!” 姜公公跑过来,听李渊对他说道:“让抬轿子的太监过来!朕给他们发银子,让他们就伺候好许婕妤,他们却这样处处偷懒!再有下次,就拉出去打板子!” “是我自己要走过来的,你罚他们做什么?”许秀拉住了他。 “朕给他们的吩咐,是只要你出门,便由他们抬着轿子去。”李渊说道,“如今你觉得他们是听了你的吩咐,可实则他们是将朕的话当成了耳旁风。朕若是不罚一罚他们,他们往后就会越发觉得你是个不计较的,朕也不会对他们如何,当差便越来越不用心。” “真到了那一天,保不齐就会出什么事。”李渊的面色不像是开玩笑,“秀秀,朕知道你心地善良,可对有些人来说,你越是和善,他们就越会欺负你。你不愿坐轿子,便让他们在后面跟着,让他们知道你不坐是你自己的选择,而不是他们可以怠慢的理由!” 许秀大约也明白了他这些话的意思,他是皇上,御下之术比她要高明许多,自然知道应当如何去做。 她也不同他争辩,反正他也是为了自己好。眼看着姜公公将人叫了过来跪在外头,她拉了拉李渊的手:“教训他们归教训,你别气着自己啦!晚间的时候夏夏要做鸡豆花,你来不来吃啦?” 李渊摸了摸她的头:“今日怕是不能过去用膳了,兵部递了折子,朕只怕要忙到很晚才能过去。” “那你别忘了吃饭就是了。”许秀叮嘱他道。 李渊看姜公公将那几个太监教训了一顿,亲自扶着许秀上了轿,看着轿子慢慢往玉灵阁的方向去了,他才回了御书房。 晚间的时候,李渊正皱着眉头看舆图,姜公公提着食盒走进来了。 “皇上,您还未用晚膳,这是太后娘娘那边特地给您送来的,您先吃些吧!”姜公公说道。 他打开食盒,端了一碗汤递过来。 李渊也有些饿了,他接过汤,不一会儿功夫便喝了个干净,只觉得味道有些奇怪,自己从前竟没有喝过。 “这是什么汤?尝着怪怪的。”他随口问了一句。 “回皇上的话。”姜公公恭敬地答道,“是养生壮阳汤。” 李渊:…… 第254章 是你教坏了夏夏 许秀早早便睡了,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感觉李渊摸到了床上。 “你怎么这么晚才过来呀……”她习惯性地往他怀里钻,双手环上他的腰。 手底下的身子僵了一下,李渊嘟囔了些什么,然后便起了身,过了好一会儿才回来。 “你干嘛去了?”许秀又一次被吵醒了,问道。 “去洗了个澡。”李渊在她脸上亲了 一下,说道,“睡吧。” 话虽这样说,许秀刚要睡着,他又起了床,就这样折腾了三四次,许秀的怒气成功蓄满了。 “李渊你是不是成心不想让我睡觉!”她一下子坐了起来,抓起枕头往他身上打,“你要是不想睡觉,就别来打扰我!” “朕也想睡的啊,可是……”李渊吞吞吐吐地说不出口。 “有话快说,我困死了!”许秀凶巴巴地说道。 “没事,是朕不好,秀秀你别生气,快睡吧!” 第二天起床的时候,许秀还气哼哼的,看得方夏一脸莫名。 “你怎么啦这是?”方夏将两个丫鬟打发了出去,问她,“是不是身上什么地方不舒服?还是觉得没胃口?不会是孩子在肚子里面不老实吧?” “夏夏,你有点常识好吗,现在孩子才一个月大,离不老实还早着呢!”许秀吐槽,“昨晚上李渊不知道怎么回事,一晚上都不肯好好睡觉,起了四五次,次次都在我马上就要睡着的时候。” “哎呀,人有三急嘛,说不定皇上晚间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闹肚子了呢?”方夏宽慰她,“你别怪他,等会儿我给你做好吃的!” -- 第275页 两人正说着话,林妙妙照例过来请她去松鹤宫给太后诊脉,看到许秀的脸色也吓了一跳,等听了来龙去脉之后,脸上露出了一副一言难尽的表情。 “原来太后娘娘说的自己不能就那么等着,是这个意思。”她想想昨晚上的情形,没忍住笑出了声来。 “什么意思?”许秀和方夏莫名其妙。 “没什么,不用放在心上。”她摆摆手,“就是太后娘娘昨晚上给皇上送了一碗汤过去,里面加了些料……” “啊啊啊我知道了!”方夏忽然叫出了声,“难怪昨晚上皇上一直睡不着!皇上也是,自个儿在别处睡不就好了,如今秀秀怀了身子,他还过来,这不是自讨苦吃又连累秀秀也睡不好吗?” 林妙妙皱眉打量着她:“夏夏,你是不是背着我看了什么不正经的小说了?” 方夏不明白她的意思:“没有啊,怎么啦?” “那就是你教坏了夏夏!”林妙妙瞪了一眼许秀。 许秀摊开双手表示自己很无辜:“我哪有!你怀疑我还不如怀疑李潜!” “啧啧啧,李潜都多久没回来了,你还让他背锅?我看一定是你,你把单纯的夏夏给我还回来!” “真的不是我,我冤枉啊!夏夏你快说,你听谁说的这些?” 方夏懵懵懂懂地看着这两个人:“你们在说什么啊?” “就是你刚才说的,皇上自讨苦吃一类的话……”林妙妙也不好意思说得太明白。 “这还用别人说吗?当然一想就明白了呀!”方夏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太后娘娘想着给皇上补身子,但是又不了解皇上嘛,那汤里面一定加了黄芪吧?你们不知道,皇上一吃了黄芪就会坏肚子的!” 许秀和林妙妙尴尬地对视了一眼,林妙妙咳嗽了一声:“对对,就是你说的这样……不过夏夏,你怎么知道皇上不能吃黄芪的?” “姜公公说的呀。”方夏说道,“皇上第一回 在玉灵阁用膳之后,他就送过来一张单子,写着皇上不能吃什么东西——你们不知道,皇上还不能碰芹菜呢,吃了之后身上就会起疹子!” “那个……夏夏,多亏你提醒,我回去就对太后娘娘说,往后不要给皇上送什么补汤了,就算要送,也一定不能随便加东西。”林妙妙拍着她的肩膀说道。 方夏狐疑地看着尬笑的两个人:“你们俩不大对劲。” “嘿嘿,秀秀,咱们该出发了。”林妙妙站起来对许秀说道,“别让太后娘娘等急了。” “对对对,该走了该走了!”许秀连忙跟着站起身来,“夏夏,等会儿我想吃鱼蛋香酥鸡!” “正好今天御膳房送了两只小公鸡来,我这就去腌上!”一说起做菜,方夏就把别的事抛到了脑后。 “咱们走吧。”林妙妙率先往外走去,“刚才我过来的时候,王昭容在陪着太后,我听她说淑妃那边又闹了起来,哭哭啼啼摔摔打打,约摸着戏唱足了,也就要到太后娘娘跟前儿了,你现在过去,省得等会儿和她又撞到一起去。” “哼,我会怕她?”许秀鼻孔朝天。 “是是是,你现在可是整个后宫里头最宝贝的人了,自然谁都不怕。”林妙妙笑着说道,“可你想见她吗?” “当然不想见!”许秀迅速穿好了衣裳,两人一起往外走去。 方夏满心惦记着鱼蛋香酥鸡,对她来说,现在照顾好秀秀是最最重要的事,她记得电视剧里都演的是,女人怀了孕之后,就会胃口不好,吃什么吐什么,眼下秀秀虽然还没有出现这些症状,可是总是要以防万一的。 她现在要做的,就是把秀秀养的白白胖胖的,这样等她真的开始吐了,也不会瘦太多—— 毕竟她的干儿子或者干女儿还在秀秀肚子里呢,到时候她要是真的什么都吃不下,岂不是要把孩子饿坏了? 秀秀长得这么好看,皇上长得也不错,他们生的孩子,肯定好看得很! 等秀秀生了孩子以后,她要天天给宝宝做好吃的,把他养得白白胖胖的——哎,秀秀这么不靠谱,要不干脆她把宝宝抱过去养着算了! 方夏哼着歌,满脑子想着以后给小团子投喂的情景,嘴角忍不住上扬。 她走进小厨房,把小公鸡拿出来洗净剖开,用盐和黄酒搓了,放上葱姜花椒,挪到紧接着腌制。 “这样就行了?”身后一个声音传来。 “对呀,这样就……”方夏下意识地回答,随即身子一抖,就要喊人。 “别叫别叫,是我。”那人连忙表明了身份。 “你、你怎么来了?”方夏抚着胸口,惊魂未定地问道。 第255章 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于衍行站在小厨房里,东看看西看看,拿了一个她早上炸的春卷,也不顾凉透了,扔进了嘴里。 “当初你给我银子,让我去查方家的事,如今方家已经平安了,我得来告诉你一声啊!”他说。 “我们不是告诉过你吗,有什么事你告诉李潜,他就会替你传达的……” 于衍行耸耸肩:“我就是因为找不到李将军,所以才不得不进宫这一趟啊!” 方夏无言以对,李潜确实一直不在京城中。 “你当我想来这地方呢?”于衍行嘲讽道,“当初我走了,就再也没想过要回来,这整个皇宫,没有一个我喜欢的人……” -- 第276页 “你先把春卷放下。”方夏平静地说道。 于衍行塞进嘴里,三口两口咽了下去:“就只有你的厨艺还不错。” “秀秀呢?” “许婕妤的医术也不错。” “我姐呢?” 于衍行的脸涨红了:“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如今跟你说完了,往后我就是个自由身了!” 方夏还在心疼当初给他的两千两银子:“早知道皇上没有动方家的心思,就不花这个冤枉钱了!” “怎么能说是冤枉钱?”于衍行不服,“你以为我这些日子在做什么,要是没有我,方家指不定要被囚禁到三月去!” “那你说说,你都做了些什么呀?”方夏问道。 他咳嗽一声:“我出了宫之后,先是找了从前给方家送猪肉的小贩……” “倒也不用说得这么详细。”方夏打断了他的话,“你就说说你起了什么作用吧!” 于衍行不满地瞪了她一眼:“我潜伏进萧家当花匠,找到了萧大人诬陷方大人的证据,想办法给了淮安王,淮安王呈给了皇上,洗清了方家的罪责不说,还顺利将萧家拉下了马。” “做得还不错。”方夏勉强地夸赞了他一句,“也算是对得起两千两银子了……” 于衍行一忍再忍,终于还是没忍住,问她:“方宝林,不过是两千两银子罢了,你们真的很缺钱吗?我听说现在许婕妤可谓是盛宠,难道皇上连两千两银子都不肯给她?” “那些银子可不是皇上给的,是秀秀辛辛苦苦赚的!”方夏说道,“她为了我家的事将银子拿了出来,我当然要保证这银子花得值啊!” “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女。”于衍行嘀咕了一句。 “你说什么?”方夏没有听清楚。 “没什么。”他摇摇头,“好了,我进宫就是告诉你一声,眼下咱们之间的生意也做完了,往后我便自由了。” “那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方夏问道。 于衍行的脸红了红:“我又给自己找了个差事。” “是干嘛的?”方夏递给他一块枣糕,“你现在也不缺银子了,不要去做那些危险的事了。咱们认识一场,秀秀救了你几回,你对我姐还……好了好了,不提我姐,不提我姐,你别冲动!” 于衍行把她刚腌好的鸡放了下来。 方夏接着说道:“我就是觉得,你这个人虽然杀过人,但是还是不错的,好好的找个差事去做,总比整天给别人卖命强。” “你不用担心这个,我已经找到差事了。”于衍行说。 “是吗?是做什么的呀?”方夏追问。 “不是什么危险的事。”他敷衍道,“就是给别人当护卫。” “那人脾气怎么样?”方夏还记着他之前满身伤痕来找秀秀的事,虽然他没说,但是她们一琢磨,就知道定是淑妃打的。 “脾气好得很,就是爱好有些古怪。”他嘟囔着,“谁会天天早上起来撞树啊,我瞧着院子里那棵树都要被撞歪了……还整天吵着要钓鱼,钓上来些瓷器瓦片破衣服,总之除了鱼什么都有……” “嗐,中老年男人不就这点爱好。”方夏没放在心上,“听你这么说,这人应当还不错,你踏踏实实的攒些银子,说不定以后向我姐提亲的时候就用上了……哎,你别走呀,中午要不要留下来吃饭?” 没等她说完话,于衍行已经风一样地出去了。 “也太腼腆了些。”方夏自言自语,“也不知道我姐喜不喜欢这样的性子。” 于衍行戴上了人皮面具,在宫中慢慢走着,他放心不下路嬷嬷,想着正好借此机会,来探望她一番。 他在路上敲晕了一个小太监,把他拖到了一座空着的宫殿里,提着他手里的食盒就往合欢殿去了。 远远地还没到合欢殿门口,他就敏锐地发现了不对。 从前的时候,合欢殿是整个后宫里头最气派的宫殿,光站在外头,就能感受到那逼人的气势,可如今,却带了些萧条的气息。 门前宫道上的雪已经清扫干净了,可两头挨着宫墙的,却还堆了浅浅一层; 宫墙上面的瓦片掉了两个,突兀地有些刺目; 门前的侍卫无精打采地站着,还时不时地打上一个哈欠…… 于衍行的心里一叹,淑妃如今,只怕是空有这个名头,宫里人人都知道她不受宠了。 就是不知道皇上此举,到底是因为有了许婕妤而喜新厌旧,还是想要逼迫淑妃和她背后的周家一把…… 他摇了摇头,这些都不是他该操心的,他如今早已经从这里逃了出去,往后也不会再来了。 他走上前去,堆起笑脸,对那侍卫说道:“劳烦两位大哥进去通传一声,奴才给淑妃娘娘送点心来了!” 两个侍卫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个语重心长地对他说道:“你还是在这里等上一会儿吧!” “哦?淑妃娘娘是有客吗?”他假装好奇地问道。 另一个侍卫撇撇嘴:“哪有什么客,不过是外头给淑妃娘娘递了家书……你问这么多做什么?叫你等着自然是为了你好!” 于衍行赔着笑说道:“奴才自然知道两位大哥是为了奴才好,只是这点心若是不早些送进去,只怕就要凉了,到时候淑妃娘娘岂不是要责罚奴才?” “说得也是……那你先去旁边门房里等一会儿吧,淑妃娘娘只怕一会儿就要出门,你得了空悄悄送进去就是了。”那侍卫提醒道。 -- 第277页 “是,是!多谢两位大哥!” 于衍行提着食盒进了门房,里面只有一位头发花白的嬷嬷,正靠着窗户绣着一张帕子,见他进来了,抬了抬眼皮,并没有出声。 “路嬷嬷,是我。”他悄声说道。 第256章 你总要让她明白你的心意 路嬷嬷瞪大了眼睛,细细地看了他半晌,脱口而出:“阿衍?” 他微微点点头,并没有拿下脸上的面具,只是问道:“路嬷嬷,我走之后,淑妃有没有为难您?” 路嬷嬷并不答话,而是起身过来,拉着他的手,上上下下打量了一圈,才欣慰地说道:“没受伤,看来你这阵子过得还算不错。” 她拉着他坐下:“当初淑妃阖宫遍寻你不见,回来发了好大的火,连玉锦玉屏两个都挨了打!” “那您呢?她有没有对您怎么样?”于衍行问道。 路嬷嬷摇头:“我不过是个守着角门的婆子,她只怕连我姓什么都不知道,哪里会想到你我会认识?” “您没事便好。”于衍行顿了顿,还是没忍住问了出来,“那……淑妃有没有再去找方司苑的麻烦?” 路嬷嬷听了,「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阿衍,你这个别扭的性子,什么时候能改过来。” 她忙着给他泡茶,说道:“左右现在你已经进了宫,这样惦记着,何不自己过去看看?” 这茶不是什么好茶,像路嬷嬷一样的身份,内务府送来的,都是碎的渣子,即便是这样的茶,路嬷嬷平时也是舍不得喝的,只有他来了,才会拿来泡。 于衍行脸上一红,他知道方凌应当是没事的,他刚与方宝林说过话,若是方凌有什么不测,她定会告诉自己,只是他还是没忍住,想要亲口问问。 “你放心便是,之前淑妃派人杀她的事闹得有些大了,你走之后没过几日,有个小宫女在御花园的西北角发现了尸体,皇上动了怒,命人将那一片的土挖开,下面埋着五六具尸身。”路嬷嬷摸出一个缺了角的杯子给他倒了茶。 “我当初埋尸的时候,上面只是浅浅地盖了一层土,下过两场雨便会露出来。” 于衍行说道,“淑妃哪里是个能受气的性子,如果不把事情闹大,等风声过去了,她还是会动手的。不过她手底下都是些死士,皇上应当没能查出些什么吧?” “虽没查出来,可皇上到底是怀疑上了她。”路嬷嬷往外头指了指,于衍行远远地就能听见淑妃责骂下人的声音,“自那之后,皇上对淑妃就越发冷淡了,到了现在,已经有约两个月未曾来过了。” “到底是因此而怀疑了她,还是皇上借题发挥,那就不得而知了。”于衍行说道。 路嬷嬷笑着看他:“你最近过得可好?哎呀你瞧我问的,离了淑妃,你怎能过得不好?” “嬷嬷您放心。”于衍行笑着说道,“我现在在外头,过得比从前要好上许多呢!” “那便好,那便好!”路嬷嬷慈爱地说。 她从口袋里摸摸索索,掏出一个荷包塞进他的手里:“我也没什么能给你的,这些你拿着!” 于衍行打开一看,里面几角碎银子,应当是她攒了许久的月银。 “嬷嬷,您不必担心我!”他不由分说将那荷包又塞了回去,“我现在跟了另一个主子,根本不缺钱!” “我知道你不缺钱,这是我的一点心意!”路嬷嬷却固执得很,将荷包直接塞进了他怀里,“我在这宫里头又没有什么花销的地方,留着银子做什么?还不如你拿着,万一有事的时候,还能应个急!” 于衍行知道自己拗不过她,便将那荷包小心地收好了。 路嬷嬷满意地笑了,又问他:“你说现在跟了新的主子,那人……可还要你做那些危险的差事?” 于衍行摇头:“他不知道我的这些本事,就是想要找个小厮。我平常也没什么事做,偶尔他钓鱼钓不上来,我就用石子打晕两条,他再用网捞了,去向夫人邀功。” “那这人脾气如何,好不好相处?” “再好相处不过了!”于衍行微微笑起来,“除了经常有些稀奇古怪的念头,总会说些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别的什么都好,而且人还没有架子,甚至有时候我帮他打了鱼,他还会对我道谢!” 路嬷嬷抬手抹了抹眼角,欣慰道:“太好了……阿衍,如今你总算脱离了苦海,我对你祖母,也算是有个交代了。” “当年我自作主张带着你逃走,却没想到让你落到成为死士的下场,叫你吃尽了苦头。” 她说着,眼睛里就含了泪,“每每看到淑妃罚你,我都想着不若就一头撞死吧,好到你祖母跟前去请罪。” “嬷嬷,您不要说这样的话。”于衍行握住她的手,说道,“当初要不是您,我只怕就与于家一同从这个世上消失了!这些年您一直照看着我,从周家到皇宫,有多少次我险些死了,都是您将我救回来的!” 路嬷嬷哽咽道:“不说从前,不说从前……如今你既然已经逃离了这里,就再也不要回来了吧!” “嬷嬷,我想将您也带出去。”于衍行说道,“只是我现在还没有足够的银子,您等着,等我攒够了银子,就托关系将您添到今年放出宫的名册里,到时候我在郊外买个宅子,将您接过去养着!” -- 第278页 路嬷嬷含着笑看他:“傻孩子,我都这一把年纪了,还能活多少年,你浪费那些银子做什么?还不如将银子留着将来娶媳妇呢!” 于衍行的脸有些红:“嬷嬷,您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了,我这样的人,手上沾满了人命,便不去糟蹋好人家的姑娘了。往后您出了宫,咱们两个相依为命便是了。” “说什么傻话!”路嬷嬷拍了他几下,“你心里头明明一直念着方司苑,之前想办法接近她不说,回来之后三句话不离方司苑,如今明明一切都已经好起来了,怎么反倒放弃了?” 于衍行抿了抿嘴:“嬷嬷,我哪里配得上她。” “配得上配不上哪里是你自己说了算的?”路嬷嬷推了他一把,“你总要把话对她说了,让她明白了你的心意才行呀!” 于衍行低着头,半晌,才讷讷道:“到时候再说吧。” 第257章 这事我一定帮您办成了 从合欢殿出来的时候,天上开始飘起了雪花。 于衍行本想着直接溜出宫去,脚却不听使唤,不知不觉就拐去了御花园。 冬日里御花园一片萧索,他转了两圈都没能看见人,最后实在没忍住,拦住了一个小太监,向他打听方凌在何处。 “你说方司苑啊?”那小太监挠了挠头,“这个时辰,方司苑应当是在落梅园吧!去年落梅园移过去的那片腊梅,不知怎地有几株一直不开花,方司苑这几日正想法子呢!” “多谢!”于衍行抱了抱拳,拔腿便往落梅园走了过去。 他一路上走得急,然而等真的到了落梅园,远远地看到了那道身影的时候,心中却是怯了怯,脚步也缓了下来。 方凌仍旧是梳着一丝不苟的头发,身上穿着女官的服制,身边却站着另一个男子。 那人背对着于衍行,他看不见他的脸,却能看出他身姿挺拔,玉树临风,唯有肩上似乎受了伤,抬胳膊的时候略显涩滞。 于衍行看着方凌侧脸对那人说着些什么,脸上还带了浅浅的笑意,不由鼻头一酸,下意识就想要逃走。 慌乱之下他踩中了一根枯枝,前面的两人听到动静,向他这边看了过来。 原来那人是顾大人——于衍行知道他,去年这人横空出世,没有任何身份背景,凭借着自己的学识夺得了状元,皇上对他颇为赏识。 他心里更酸了,这样的人,想来才能配得上方凌吧…… 然而还没等他想明白,就看到方凌眼睛一亮,对着他挥手:“哎呀,是你,快过来!” 于衍行下意识就想去摸自己的脸,他分明戴着人皮面具的,难道方凌这样子还能认出自己么? 等他走过去,听见方凌说道:“我之前竟忘了问你是哪个宫里的,找了你许久,也没能找到你。” 他这才想起来,自己上次见到方凌,戴着的就是这张面具,她原来是把自己当成之前那个太监了。 他松了一口气,不知为何,又隐约有些失落。 “方司苑找奴才是有什么事吗?”他问道。 方凌摇摇头,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也没什么要紧的事,就是想问问你,有没有见过于衍行?他现在如何了?” “他现在……挺好的。”他说道,“现在他不做花匠了,给别人当了小厮兼护卫,比之前轻松了许多。” “那便好!”方凌笑着说道,“从前我不曾说,可他真不适合当花匠,但凡经他手的花全都死了,如今他能换个别的活计挺好的!” 于衍行有些赧然:“那您当初为何还要将他留下来?这不是给您徒增麻烦么?” “当初他好像很缺钱的样子,连病了都舍不得去太医院,若是我再将他赶走,他又要回御兽园去,那种地方凶险得很,他再受伤了可怎么办。”方凌说道。 于衍行低下头去:“方司苑,您……是个好人。” “别这么说,就是觉得世人皆有自己的苦楚,能帮便帮上一把。”方凌并没有放在心上,与他简单地说了几句话,便又转向了顾大人,“顾大人,想要移植的话,最早也要等到四月之后,如今天寒地冻,便是那边温暖如春,这一路上也无法保证花根不被冻伤。” “如此,便按照方司苑说的办吧。”顾墨白温声说道,“我还有件私事,想要拜托方司苑。” “顾大人请说。” 顾墨白看了于衍行一眼,于衍行知道他不愿旁边有人听着,只能告了退。 眼看着快要走出落梅园了,他又回头看了一眼,顾大人身量颇高,方凌微微仰头看着他,两人站在一株腊梅树下,树上星星点点的梅花映着白雪,分明是一副郎才女貌的般配景象。 他只觉得这画面刺眼得很,重重地在地上踢了一脚,扬起的雪花落在了鞋面上,他又赶快弯下身子擦干净。 这鞋子是方凌亲手做的,如今穿着已经十分冷了,可他就是舍不得换。 他方才心里还有一丝隐秘的期望,想着方凌能够看到他还穿这鞋子,问上一句为何不换更厚的鞋来,然而却没有想到,身上的冬装有些大了,盖在他的鞋面上,方凌根本看不见。 罢了,方司苑这样的人,也就只有顾大人才配得上。他心头微酸,又回头看了几眼,直到什么都看不见了,才大步离去。 落梅园里,顾墨白等旁边没了别人,才对方凌说道:“方司苑,我想托您寻些低矮的花木,现在就开花的,最好不重样的,好养一些,移进花盆里,等二月初十那日我来取,可以吗?” -- 第279页 “这倒是没什么麻烦的,温室里面养着些花,眼下开的也有几盆。”方凌说道,“顾大人,您要多少种呢?” “十七种。”顾墨白说道。 “十七种好像有些多……”方凌有些为难。 “方司苑,拜托您了,这对我十分重要!”顾墨白对她一揖到地。 方凌往旁边避了避:“哎呀,您别对我行这样大的礼!一定要二月初十么?时间有些仓促,若是再等上半月,兴许就能凑齐了。” “一定要是二月初十。”顾墨白肯定道,“过了二月初十便没有意义了。” “那我尽量帮您想办法吧。”方凌说着,又想到了什么似的,笑着问道,“顾大人是要送女孩子吗?” 顾墨白的耳朵红了,却并没有否认:“方司苑是如何知道的?” “二月初十不是什么节日,想来想去,应当是对您比较特殊的日子。”方凌笑道,“您在京中没有什么亲戚,听说在朝堂上也不拉帮结派,所以我猜您要这些花,应当是想要送给女孩子的。” 顾墨白点点头:“是要送人的,二月初十……是她的生日。” “那时候天仍旧冷着,顾大人想要送到何处,我命人帮您送过去,免得路上冻坏了!”方凌想得比他周全。 “送到松鹤宫,林公公的住处。”顾墨白说。 方凌目瞪口呆地看着他,见他丝毫没有开玩笑的意思,顿时就激动了起来。 “顾大人放心,这事我一定帮您办成了!那些花若是不开,我用药水催也要催开了,保证不给您拖后腿!” 第258章 有你们我超快乐 转眼便到了二月初十这一日。 许秀给太后诊完脉之后,随随便便找了个借口,便把林妙妙给拐走了。 “夏夏一早就念叨着今天是你生日,正准备着好吃的呢!”她边走边说道,“最近我觉得自己得控制一下饮食,已经好久没有敞开胃口吃了,今天就破个例,一定要吃个痛快!” 林妙妙目光不善地看着她:“秀秀,你可不能因为怕胖就节食啊,饿到你倒是无所谓,饿到孩子可不行!” 许秀:“所以爱会消失对吗?” 林妙妙:“不,爱只会转移。” 许秀恨恨地跺脚:“你和夏夏没良心!张口闭口就是孩子,我这个孩子妈难道不重要吗?” “啧啧啧,你不是有皇上心疼着?”林妙妙阴阳怪气地说道,“我可是听说了,昨天你早上恶心干呕了几声,皇上下了朝就过去了,把一众大臣都晾在御书房里头。” “这不是他应该做的吗。”许秀小声嘟囔。 “现在外头都快把你和夏夏当成妖妃了。”林妙妙说道,“说你们两个天天使手段勾引皇上。” “说我也就罢了,为什么夏夏也躺了枪?” “外头现在都觉得是你们两个联手呢!皇上这些日子渐渐不大避着人,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你在他心中颇为重要,而至于夏夏,则是因为方家。” 林妙妙及时伸出手,替许秀挡住了旁边树枝上落下的一块雪:“皇上此次对方大人受贿一事,虽说是命人彻查,可说到底,也不过就是关了方家几个月,现在更是复了方大人的职,连从前的事都一并抹消了。” “不仅如此,当初陷害方大人的萧家,如今也入了狱,虽然明面上没有人说,但私底下都在议论,扳倒萧家的证据,只怕是皇上自己找来的,不过是经由方大人的手呈了上来。皇上对方家如此优待,很难不让人想到是夏夏吹了枕旁风的缘故。” “如今夏夏虽然还是宝林,可这后宫里面都在传着,说只怕再过上几个月,夏夏就也要晋位了!” 许秀听得目瞪口呆:“好大的脑洞!” “可不是么?”林妙妙嗤之以鼻,“夏夏才不会晋位,太后娘娘这些日子正琢磨着怎么把她和李潜凑成一对呢!宫妃出宫本就有些难,要是位分再高了,那岂不是难上加难?” 许秀拉了她一把:“等会儿你见了夏夏,可千万别提李潜的事啊!” “怎么了?”林妙妙不解,“夏夏自个儿不是还天天念叨吗?” “别提了,李潜走之前保证过说二月二之前就会回来,这都二月初十了,连个人影都没看见不说,也没写什么信,夏夏心里头烦着呢!” “连信也没写?”林妙妙皱起眉来,“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吧……” “别乱说,昨天我提了一嘴,她眼圈一下子就红了,哄了好长时间才哄好!”许秀说道。 “好吧好吧,我不说就是了。”林妙妙忽然又想到了什么似的,问许秀,“你是怎么哄的她?” 许秀心虚地低下头:“我说等孩子生下来,让她给取小名。” “许秀!你明明都答应我让我取的!”林妙妙气得跳脚,“咱们都说好了,夏夏做孩子的干妈,小名让我来取!” “这不是事从权宜嘛……”许秀小声说道。 “我不管!你答应过我的!” “那、那你等会儿和夏夏商量一下嘛。”许秀又开始哄她,“今天是你生日哎,你跟夏夏说,她一定会答应的。” 林妙妙气势汹汹:“这件事没得商量,必须我来取!” “好嘛好嘛,你来取你来取……” 两人吵归吵,声音都压得很低,毕竟后面还有四个抬轿子的太监跟着,许秀有孕这件事要死死瞒下的,不能告诉任何人。 -- 第280页 不一会儿功夫她们就到了玉灵阁,还没进门就闻到了一阵阵香气。 俩人在外头直咽口水,跟一样咽着口水的守门侍卫打了招呼后,便走了进去。 今日天气甚好,外头也不似冬日里那样冷了,方夏在院子里支了架子,正烤着一串串穿好的肉串。 “林公公快来!”一见她们,方夏立刻就笑了起来,命白芷和翠柳去小厨房把东西拿出来。 “等会儿咱们进屋吃去,让两个丫鬟在外头烤!”肉是昨晚上便腌好的,她忙活了一上午切块穿串,又调制好了蘸料,此刻被火一烤,脸上红扑扑的,额上也出了汗。 许秀捅了捅林妙妙:“妙妙你看,夏夏对你多好,不过就是起个名字,你还要和她争吗?” “一码归一码。”林妙妙不上她的当,“要不是你昨天没事找事惹夏夏哭,会有这样的麻烦吗?等会儿吃饭的时候,你就跟夏夏说明白,小名还是要我来取!” “好吧。”许秀苦着脸应了下来。 等到烤好了第一批肉串之后,方夏解下身上的围裙递给了翠柳,告诉了两人注意火候,便端着肉串进了屋。 桌上摆着几碟小菜和酒,三人围着桌子坐了下来,方夏笑眯眯地对林妙妙说道:“妙妙,生日快乐!” 林妙妙笑着端起酒杯,和她碰了一下:“有你们俩我超快乐!” 许秀这一次并没有吵着要喝酒,而是乖乖地喝起了石榴汁,她最近胃口大变,从前喜欢吃甜腻的东西,现在却一口都吃不下,更喜欢偏酸一点的。 如果只是这样也就算了,她是知道的,女人怀孕之后因为激素的变化,会发生口味大变的情形。可是她还是理解不了,自己的口味为什么会变得这么奇葩。 爱吃酸爱吃辣都很正常,想吃某一道菜也很正常,偏偏她前几天看到李渊腰上挂的一个玉坠,不知怎么的,就非常想要尝一口…… 她努力控制了许久,越不去想就越忍不住,最后半夜偷偷爬起来,将那玉坠洗了又洗,最后放在口中咬了一下,然后才心满意足地爬上床继续睡了。 这事她不敢跟别人说,连方夏和林妙妙都瞒着,只是心里头开始发了愁,只是玉坠也就罢了,万一她哪天看到什么别的,再突然想吃可怎么办? 比如现在,她隔着窗子看到白芷拿了个鸡蛋磕破了,涂在一片馒头上,她盯着那被丢在地上的蛋壳,眼睛都挪不开了。 好想尝尝鸡蛋壳是什么味道啊…… 第259章 再给我一个机会 林妙妙走的时候,方夏正在给许秀磨着鸡蛋壳。 许秀忍了又忍,实在是没忍住,还是把自己想吃鸡蛋壳给说了出来。 方夏绞尽脑汁也没想出蛋壳能怎么吃,可是看着许秀可怜巴巴的模样,又不忍心拒绝她,最后想了个法子,把蛋壳放到火上烤得酥脆,等凉了之后拿过来给她磨粉,让她解解馋。 林妙妙看得有趣,问许秀道:“秀秀,还好你以前胃口没有这么刁钻,要不然站在手术台上,突然就想吃凉粉,护士是不是还要跑去给你打包一份啊?”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现在一起了想吃什么的念头,压也压不下去。”许秀用筷子粘着一点蛋壳粉放到了嘴里,心满意足地说,“还好有夏夏在,想吃什么都能给我做!” “这不是你想吃,是你肚子里的宝宝想吃呢!”方夏眼睛里全是星星,“以后你再有什么想吃的,一定要说出来,千万不能委屈了宝宝!” “好吧,我只是个无关紧要的工具人罢了。”许秀认命般说道。 林妙妙看时辰不早了,便跟两个人道了别,独自回了松鹤宫。 太后娘娘用过午膳歇下了,她转了一圈,看着两个小宫女把内殿里放着的琉璃屏风擦了一遍,没什么别的事做,便慢悠悠地踱回了自个儿的院子。 刚一进门她就察觉到了不对,铺地的青石板上有些杂乱的脚印,莫非有人来过? 她皱着眉走了进去,正要推门,那门却从里面「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顾墨白的脸露了出来,两人都吓了一跳。 “你在我屋里干嘛?”林妙妙竖起眉毛质问道。 “妙妙,你回来了!”顾墨白笑容满面,连忙侧过身子让她进来,“我等了你半天了!” “我问你呢,你怎么在我这里……”林妙妙走进去,剩下的半截话没能说出口。 屋里摆满了花盆,里面的花各式各样,不知是怎么做到的,这样的寒冬里头,竟全都争相绽放着,一时间让她这个简陋的小屋里面春意盎然。 顾墨白在一旁搓着手,有些忐忑地看着她:“今天是你生日,我想着送你些什么……你喜欢吗?” 林妙妙沉默了一会儿,问他:“为什么要送我这些?” 顾墨白低下头:“你最后一次和我吵架的时候,说我从来没有送过你花,我回国之后悄悄买给你过,可是那时候早就有别人送你了。” “我没有问从前,我想知道的是,你现在为什么要送我?”林妙妙指了指那些花,“又为什么是这么多?” “你别多想!”顾墨白连忙解释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尽量弥补一下从前的遗憾,没有要打扰你的意思!” “我不知道你喜欢哪一种花,就拜托了方司苑,各种都找来。”他小声说道,“这些是十七盆,我们认识十七年了,我就是想,把自己从前对你的伤害,慢慢补偿给你。” -- 第281页 “你想要补偿给我,问过我想不想要了吗?”林妙妙面无表情地说道。 “对不起……”顾墨白怔了怔,像被戳破的气球一样泄了气。 “还有,我是说过你没有送过我花,可是我说的花,和你理解的这种不大一样。”林妙妙说道。 “我想着这样的花会开得长久一些……” “顾墨白。”林妙妙忽然转向他,说道,“我想要的,不是这样的。” “你想要什么样的,我这就去给你找!” “我什么都不想要了。”林妙妙淡淡地说道。 顾墨白呆呆地看着她。 她苦笑了一下:“顾墨白,你可能真的不理解,当我说出你从没有送过我花的时候,我心里已经再也不想要你的花了。” “这样讨要来的东西,已经失去了意义。我想要的,从来不是什么惊喜和礼物,而是你在准备那些礼物时,心里那份想着我能开心的心意,你明白么?” 顾墨白把她的话放在心里过了一遍,只觉得微微有些酸楚:“妙妙,从前是我不对,我想着你在我身边,就已经尘埃落定,我们两个只要一路往前走,就总是能有长久的未来……” “却没想到,我会和你分手,是吗?”林妙妙看着他。 这是她曾经爱了多年的人,是她想到就觉得欢喜的人,是她的整个青春。 “顾墨白,这一路我走得太累了。”她说道,“我追了你那么多年,一直努力跟在你身后……我太累了。” “没有谁可以一直付出不图回报的,我也是个俗人,我也想着能被人宠被人爱,被人放在手心里面,而不是一直追在你身后,拼命捧着自己的一颗心,想让你回头看一眼。” “这样说听起来可能像是嫉妒,可是我真的好羡慕秀秀啊!”她微微叹了一口气,“你之前总是说自己忙,可是再忙,又能忙过皇上吗?” “皇上和秀秀才认识多久,他能记得秀秀喜欢吃什么,能把她随口一提的话记在心里,能时时刻刻惦记着她,生怕她受一点委屈——你看,不是忙不忙的问题,而是有没有放在心上。” “我也曾经不甘心过,不过现在都已经过去啦,我真的已经放下了。” 满屋幽香中,两人沉默了下来。 过了许久,顾墨白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说道:“妙妙,如果我说我从现在开始改,你能接受我么?” 林妙妙摇摇头:“顾墨白,你如今有着大好前程,就不要和我纠缠不清了吧!” “不!”他上前一步,紧紧抓着她的手,“妙妙,你再相信我一次,你说从前是你一直跟在我身后,现在换我跟在你后面,你不要赶走我,好不好?” 林妙妙不说话,顾墨白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说道:“妙妙,我不会逼迫你,你再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好好对你,好么?” 林妙妙撇过头去,过了半晌,才低声说道:“我喜欢蔷薇。” 顾墨白怔了怔,随即大喜过望:“我知道了!” 第260章 打狗还要看主人 因为皇上一向冷淡,前阵子又罚了几个往御膳房送汤的嫔妃,后宫里头很是平静了一阵子。 而最近这种平静终于被打破了。 “哎哎,你听说了没有,顾大人前日给林公公送点心去了,林公公说自个儿不喜欢,让底下的人拿去分了!” “昨日太后娘娘让林公公去内务府,顾大人一道跟在林公公后面,想着法子逗林公公开心!” “今天顾大人下了朝又往松鹤宫去了,听说还从方司苑那里搬了一盆蔷薇花!” “莫非这两人是真的?可我瞧着林公公对顾大人好像没那个意思啊……” “嗐,你等着瞧吧,都说烈女怕缠郎,顾大人这样坚持不懈,林公公只怕就快顶不住了吧……” …… 许秀憋不住笑出声来,几个说闲话的小宫女吓得做鸟兽散。 她回头看着脸色忽青忽白的林妙妙:“烈女怕缠郎,嗯?妙妙啊,你是不是又心软了呀?你要是不默许,他敢这么明目张胆地追你吗?” 林妙妙咬着牙说道:“我哪知道他竟然这么不要脸!我们身份悬殊,他不瞒着些,偏要闹得所有人都知道,连太后娘娘都问起来了,他也不怕被人误会!” “我看他巴不得所有人都知道呢!”许秀难得精明了一回,“你别想着自己冷淡就万事大吉了,且看着吧,再过一段时间,别人就会开始同情他,指责你对他太狠心了……” “只要我没有道德,就不会被道德绑架。”林妙妙「哼」了一声,“别人怎么说跟我有什么关系,他爱怎么闹就怎么……” 话音未落,顾墨白就迎面走了过来。 “我走了啊,妙妙你不用送我了!”许秀脚底抹油,把两个人丢在了身后。 后面跟着的太监立刻跟上来请她上轿,她走得也有些累了,就坐了上去,还不忘回头看看,顾墨白捧着什么东西正递给林妙妙,林妙妙双手拢在袖里,丝毫没有想接的意思。 “顾墨白啊顾墨白,你要走的路还长着呢!”许秀自言自语。 今日是三月初一,她去给太后诊了脉,太后身体里的毒素已经排尽了,听说往后不必再喝那些药,太后高兴得很。 “真是太好了,哀家喝药喝得整个人都苦了!”她满脸喜色,“眼下哀家身上的病好了,可就剩一块心病了,秀秀,你和渊儿两个,可是要再加把劲啊……” -- 第282页 许秀被她念得头晕脑胀,趁着李泽来请安,赶快溜了。 李泽的亲事已经定了,定下的是吏部尚书楚慎行的嫡女楚韵宁,小姑娘前些日子来宫中谢过恩,许秀正巧也在,跟着看了一眼,是个长得十分漂亮的女孩儿,一双眼睛十分灵动,总是未说先笑,什么烦恼都没有的样子,十分讨人喜欢。 太后对这桩亲事满意得不得了,拉着楚韵宁跟她说话。许秀退出来的时候,看到李泽在门外悄悄地伸着脑袋看,见她出来了,脸上顿时便红了,磕磕绊绊地跟她说了几句话,便落荒而逃。 轿子抬得平稳,许秀有些昏昏欲睡,就在她马上便要睡着的时候,轿子忽然停了下来。 她探头往外看,前面两顶小轿迎面对上了,谁都不让谁,在相互较着劲。 “许婕妤,您看……”抬轿子的太监有些为难地请示她。 “咱们不跟他们争,换条路过去就是了。”许秀说道。 她看得清楚,其中一顶轿子是淑妃的,她可不想去触她的霉头,从前也就罢了,自己现在怀着身孕,如果那个疯女人真的气急了,不管不顾对自己动手,还是自己吃亏。 这样的事能避开就避开,她不能为了看热闹把自己置于危险之中。 然而她还是十分好奇,虽然淑妃如今大不如从前了,可到底还是妃位,究竟是谁敢这样明目张胆地同她作对呢? 她又忍不住看了看,隐约看到一个脸熟的嬷嬷。 她想了半天没想起来是谁,摇摇头便将这事抛到了脑后。 夏夏做了春笋兔肉正等着她回去吃呢,她光是想一想,口水就要流下来了。 …… “娘娘,您看……”何嬷嬷小声向轿子内的人问道。 王昭容闲闲地看着指甲上的蔻丹:“等着吧,反正我不急,她周月凝要是也不着急,就在这儿停着呗!” 何嬷嬷听了,便不再说话,退到了一边去。 那边淑妃气得脸色煞白,狠狠地揪着手里的帕子,一把掀开帘子:“玉屏,去看看到底是哪个不长眼睛的,竟敢挡着本宫的路!” 玉屏闻言便扬声道:“前面是哪个宫的,你可知道这是淑妃娘娘?挡了娘娘的路,还不速速让开,娘娘宽宏大量不同你计较!” 王昭容冷笑一声,给何嬷嬷递了个眼色,何嬷嬷便清了清嗓子:“原是淑妃娘娘,见过娘娘。” “是王曼青那个贱人!”淑妃的眼睛里要喷出火来,“她好大的胆子,见了本宫竟不下轿行礼,还不肯让路!” “原来是王昭容。”玉屏向这边草草行了个礼,“王昭容,我家娘娘正要去见太后娘娘,您还是不要挡在路上了吧?” “何嬷嬷。”王昭容的声音悠悠传来,“宫女冲撞了主子,该当如何?” “回娘娘的话,轻则掌嘴二十,重则打了板子撵出宫去。”何嬷嬷沉声说道。 王昭容轻笑一声:“那嬷嬷您瞧着,前面那个不知好歹的宫女,应当怎么罚呢?” “按照宫规,主子未曾发话,奴才擅自作答的,当掌嘴。”何嬷嬷说。 她们声音不小,落到玉屏的耳中,她不由有些害怕,转头望向轿子里面:“娘娘……” “放肆!”淑妃忍不住了,她从轿上下来,气势汹汹地逼向了王昭容,“王曼青你给本宫下来!” “哎哟,淑妃娘娘这是怎么了。”王昭容不紧不慢地答道,“您放心,方才不过是嫔妾同自个儿的嬷嬷闲话几句,毕竟打狗还要看主人呢,您如今尚是妃位,谁敢动您的丫鬟呢?” 第261章 那女人挺有意思的 淑妃听了这话,更是怒火中烧,上来掀开她的轿帘:“什么叫尚是妃位?王曼青,你咒本宫被贬是不是!” “娘娘说得哪里话,嫔妾分明是觉得您能更进一步啊!”王昭容脸上露出了惊诧的神情。 淑妃不欲与她多言:“你给本宫下来!” “恕嫔妾不能从命。”王昭容眉头微蹙,“嫔妾今日早间不小心扭到了脚,眼下一沾地就痛得慌,还望娘娘谅解。” “扭了脚你还到处走?”淑妃恨声道。 “嫔妾刚要去松鹤宫给太后娘娘请安呢!”王昭容说道,“这是嫔妾对太后娘娘一片孝心,莫说是脚扭了,便是摔得动弹不得了,也是要让人抬着过来的呀!” 淑妃听她言语中讽刺自己之前摔伤了尾骨,更是气急:“本宫不与你耍嘴皮!你一个小小的昭容,见了本宫为何不让路?” “原来娘娘您是在意这个!”王昭容恍然大悟般地对抬轿的太监说道,“快快,你们也真是,怎么不知道让淑妃娘娘先过去呢?” 轿子落到了一边,她还不忘语重心长地说:“之前不是告诉过你们么,不管淑妃娘娘是得了宠还是失了势,都是妃位,你们就不能放在心上吗? 你们瞧瞧后宫里面其他人,就算心里有什么想法,遇见了淑妃娘娘,面上都与从前没什么差别不是……” 淑妃胸口闷闷地疼,她忍了又忍,才没当场将王昭容从轿子上揪下来打上一顿。 今日她是有求于太后娘娘的,若是在这里跟王昭容起了冲突,只怕太后娘娘那边更不会松口了。 她忍着气重新上了轿,两顶小轿擦身而过的时候,她正瞥见王昭容懒懒地对她一笑,那笑容里面的讥讽,让她的几乎被怒火烧昏了头脑。 -- 第283页 “娘娘,您别跟她一般见识。”玉屏见主子脸色不对,连忙小声劝道。 淑妃在脸上挤出一个扭曲的笑容来:“她不就是想惹怒本宫么?本宫才不会同她一般见识!且让她先得意着,再过上几日,本宫要让她跪着求本宫饶她的性命!” 那边王昭容颇有些惋惜地摇摇头:“没想到周月凝如今也学会忍耐了,可惜了。” “娘娘方才是故意想惹她动怒?”何嬷嬷问道。 “是呀。”王昭容说道,“她日日去求姑母放她出宫,听说今日周家传了信进来,周老夫人病了多日,只怕是要不成了。周老夫人是她祖母,这样的理由,姑母只怕不好直接拒绝。” “本宫想着要是能惹得她再动手打上一架,姑母也好说话不是,偏偏她竟能忍下来了。”王昭容叹了一口气。 “淑妃娘娘许是也想到了此事,所以才没有多做纠缠。”何嬷嬷说道。 “谁知道呢?”王昭容悠悠说道,“就算是没成,能让周月凝不痛快,本宫心里头就痛快得很!” “娘娘,那咱们还去松鹤宫吗?”何嬷嬷问道。 “不去了。”王昭容摇头道,“淑妃又哭又闹的,本宫听了心烦。回雍华宫……不,去玉灵阁!” “娘娘去玉灵阁做什么?” “本宫方才好像隐约瞧见许婕妤的轿子了。”王昭容吞了吞口水,“她那么爱看热闹的人都没凑过来,想必是方宝林又做了什么好吃的,咱们快些去,说不定还能赶上!” 小轿很快便拐了个弯,顺着许秀刚离去的方向追了过去。 不远处的树后,两名男子走了出来,方才的一幕,两人看了个清楚。 “主上,您看……”黑衣男子有些犹豫地问道。 为首的男子眉目深邃,轮廓分明,一双眼睛在阳光下竟显出淡淡的绿色。 “那便是姓周的口中的底牌?”他嗤笑一声,“本王若是真信了他,把宝押在这样一个蠢货身上,只怕整个北越都要跟着倒霉了。” “您的意思是,同周将军的协议作罢?”黑衣男子问道。 “本王不过是同他说过几句话罢了,哪里有什么协议。”他的眼睛追着那顶渐行渐远的小轿,“那个女人是什么来头,倒是挺有意思的……” “主上,您还是注意些,大周男子视女子为附属之物,您若是不想同周将军交好,那便要与大周皇帝结盟,对后宫的嫔妃还是远着些吧!” “大周女子莫非没有自己的想法么?凭什么就要做男人的附属?”他嗤之以鼻,“这样的女人,送给本王本王也看不上!” 他甩袖离去,身后的黑衣男子还在絮叨:“主上,过两日便是大周皇帝设宴的日子,如今您住在宫里,还是不要随意往后宫走动了吧……” “你的话也太多了些。”那男子伸手抚额,“本王为何会挑中你一同进京呢……” 两人渐渐走远,树上闪过一道身影,往御书房去了。 御书房内,李渊听完天相的汇报,手指习惯性地敲了敲椅子扶手。 “朕知道了,你下去吧。”他淡淡说道。 同在御书房的,正是女儿刚与李泽定了亲的吏部尚书楚慎行,闻言立刻坐直了身子:“皇上,周将军私自与北越勾结,您看如今要不要将周家留在京中的人囚禁,先发制人?” “不必。”李渊摇头,“周将军带兵多年,在军中颇有威望,若是此番朕先动手,他举兵一事便成了朕逼迫他的了,等他动手便是。” “那北越皇子……终究是个变数啊!”楚慎行忧心忡忡。 “无妨,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是。”李渊说道。 …… 一封犹自带着寒气的信落到了桌上。 “主子,京中形势如何?”赵先生问道。 若是李泽在这里,他一定会大吃一惊,赵先生在宫中时胡子拉碴,不修边幅,如今一身青衣,竟颇有几分谋士之相。 “这信是一个月前发出的,算着日子,如今北越人也已经进了京,周将军率军驻守在城外。” “太后呢?死了吗?”赵先生满怀期冀地问道。 “狸奴没了,太后身上的毒被解了。” “竟有人知道醉红尘?”赵先生惊道。 “是啊,许婕妤解了太后身上的毒。” “许婕妤?她不是……” 骆清微微眯起眼睛,轻轻念着那个名字:“许秀……” 他忽然一笑:“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他将信纸从桌上拿起来,放到蜡烛上烧尽,问赵先生:“九王爷现在在何处?” “许是在外头练兵吧……”赵先生说道。 “这个时候还不打算进京去凑凑热闹吗?他是想着坐收渔翁之利啊!”骆清喃喃自语,忽然站起身来,一边往外走一边扬声道:“九弟,九弟你在何处?快来陪哥哥喝上几杯!” 屋里只剩了赵先生一人,他呆呆地望着那一团灰烬,半晌,才抹了抹眼睛:“蓁蓁,就快了,主子就快能给你报仇了!” 第262章 天煞孤星 三月初三,上巳节。 一早上许秀和方夏就被两个丫鬟叫了起来,用兰草洗身,柳枝沾花瓣水在头身上点着,意为祓禊,消病除灾。 那水冰冰凉凉的,点在许秀额上,让她禁不住打了个激灵,浓稠的睡意顷刻间便散开了。 -- 第284页 “高禖娘娘保佑,保佑我家娘子能早些怀上龙嗣……”白芷一边在许秀身上点来点去,一边嘴里念叨着。 白芷这些日子也起了疑心,光是她月事未至一事就问了好几回,所幸许秀从前也极少让她贴身伺候,勉强打发了过去。 后来许秀又给自己开了些安胎药喝着,她又问起,许秀说自己想早些怀孕,喝的是催孕的汤药。 白芷深信不疑,为此也开始发了愁,明明自家娘子如今独占恩宠,为何这么久还不能有孕呢? 赶着今日上巳节,虽然不能去高楳庙中去拜上一拜,她还是一早醒了就磕了头,又上了几炷香,想着心诚则灵,期盼主子能尽快怀上身孕。 许秀看着她一本正经的模样,心里多少有些愧疚。这个丫头太实诚了,她说什么都信,要不是眼下情形实在复杂,她也不想这么骗她。 她咳嗽一声,说道:“今日皇上在宫中设宴,宴请北越皇子,夏夏你中午多做些好吃的,等会儿晚间去了宫宴上,只怕没有什么可吃的东西……” 正说着,外头就有人来了,翠柳去开了门,原来是王昭容带着侍月过来了。 “娘娘怎么来了?是身上哪里不舒服吗?”许秀问道。 “你能不能不要一见了我,就问我是不是哪里不舒服。”王昭容撇撇嘴,“我想着等会儿宫宴上没什么好吃的,你们两个肯定是要开小灶的,就想着过来蹭一顿。” “您还真了解我们。”许秀无语。 这些日子天气暖和了些,王昭容也不似冬日里那样不爱走动了,三天两头就往玉灵阁跑,要么就是撑着下巴看许秀给别人诊病,要么就是搬个小马扎坐在一边看方夏做菜,一待就是大半天。 “娘娘早上用过早膳了吗?”方夏笑着问道。 “还没!”王昭容已经在桌边坐好了。 “那就是蹭两顿了!”许秀跟她算,“您之前送了三百两银子来,一顿饭十两,如今还剩下三十两——娘娘,您要不再续一个月吧?” 没错,王昭容是花了银子来她们这里吃饭的。 之前她来的时候,每次一到了用膳的时候就走,明明眼睛都黏在饭菜上了,却任方夏怎么挽留都不肯留下来跟她们一起吃,偶尔吃一次,回雍华宫之后立刻送了许多衣裳首饰来。 许秀和方夏对此哭笑不得,王昭容不想欠她们的人情,可是每次吃完饭都要送这么多,即便她家底丰厚,也禁不住这样折腾吧? 果然没几次之后,王昭容便渐渐不再来了。还是方夏长叹了一口气,做了两盘菜让翠柳主动送过去。 没一会儿功夫王昭容便亲自来了,兴冲冲地说自己想出了个法子,她每个月给她们三百两银子,按一顿饭十两银子算,她才能吃得心安理得。 两人拗不过她,只能把银子收了。果然从那之后王昭容便不再客气了,隔三差五便过来,偶尔有什么想吃的,还会亲自点菜。 “她好像把我当成厨娘了……”方夏说道。 “厨娘便厨娘。”许秀把银子塞给她,语重心长地说道,“你往后可是要出宫开酒楼的,这可是你赚的第一桶金!” 于是方夏也不再纠结了,高高兴兴地把银子收了起来。 王昭容听了许秀的话,手一挥对侍月说道:“等会儿你回去取一千两银子来,本宫续三个月!” 翠柳和白芷将早膳端了上来,三人围在一起用膳的时候,许秀问起了北越皇子的事。 “昨晚上皇上说了一嘴,那北越皇子好像不是什么好人?”她问王昭容,“在北越皇室颇受排挤,被叫做天煞孤星什么的……” 王昭容知道的比她们多,闻言便说道:“如今进京的是北越的三皇子,从小便不受待见的。北越如今什么情形你们也清楚,先帝在时,还算得上国富民强,勉强能与我们大周抗衡,皇上继位之后,已越发衰败了,此次进京,便是来议和的。” “这可不是什么好差事,说是议和,谁不知道,北越如今哪里有同大周议和的资本?”王昭容摇头道,“不过就是舍下面子,向大周低头罢了。” “北越那个老皇帝派三皇子过来,不就是明摆着告诉旁人,他看不上三皇子么?”她冷笑一声,“什么天煞孤星,说起来,三皇子不过是个可怜人罢了。”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许秀敏锐地察觉到里面有八卦,连忙问道。 王昭容也没想着卖关子,继续说道:“三皇子的生母,是北越皇帝强抢过去的,性子极烈,当初被下了药,等醒了之后,二话不说就拔下头上的簪子,将老皇帝的眼睛刺瞎了一只。” “那老皇帝暴怒,当即便要将她赐死,后来不知怎么的,又改了主意,把她的手脚都用链子锁了,身上不着寸缕,连平日里吃饭都要宫女喂进去。” “她手无寸铁,不能反抗,便开始绝食。后来过了月余,发现自己怀了身孕,这才安静了下来,也开始配合宫女们喂食了。” “那老皇帝看她这幅模样,以为她终于想通了,便渐渐放松了对她的戒备,每日里也有几个时辰松开那铁链让她能够自由行动,却不想她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让老皇帝放松警惕。” “就在她怀孕五个月的时候,有一天她杀了看守她的嬷嬷,从宫中逃了出来。据说当时她一路杀了十几个人,老皇帝命人循着血迹,在皇宫西北角找到了她。那时候她已经挖开了一个堪堪可以爬过一个人的洞,十指血肉模糊。” -- 第285页 “老皇帝命人将她抓住,而她在挣扎中,又刺死了两个人,所用的武器,不过是一根被磨尖了的筷子。” 第263章 他的眼睛好像是绿色的 屋里其他几人都被王昭容讲述中的血腥气震慑住了,她夹了一个水晶包,慢慢吃了之后,才继续开口讲述。 “那老皇帝也被她的疯狂吓到,他问她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留在皇宫里做后妃,就这样让她不能接受吗?” “她啐了他一口,说让她和别的女人一起侍奉他,比杀了她还让她难受。” “老皇帝命人将她关在了一处地窖里,对外说她疯了。” “他当初不过是见色起意,后来见她宁死不屈,便想着拆了她的傲骨;然而等到他发现这也不能做到的时候,他便要折磨她,连一个痛快的死法都不给她。” “那地窖只有上面一个活木板,每日里有人从木板中扔一张饼和一袋水下去,此外连阳光也没有。” “就这样过了七年,那老皇帝有一日忽然又想起了这个曾经刺瞎自己眼睛的女子,他想要问问她可知道错了,有没有后悔,于是便命人将那地窖打开。” “然而出现在众人眼中的,是一个苍白如鬼魂的孩童,还有一个干瘪如同骷髅般的女人。” “那骷髅见了老皇帝,便呵呵笑了起来,对那孩子说「这便是你父亲,也是你的仇人,娘同你日日夜夜说的那一刻,终于到了」。” “那孩子听了这话,便从地上摸起一块瓦片,干净利落地抹了她的脖子,然后跪下来,对老皇帝叫了一声「父皇」。” “这就是三皇子,旁人说他为了能获得老皇帝的信任,杀了自己的亲生母亲,可本宫觉得,他是给了她最后的解脱。” 王昭容说完了,屋里陷入了一片寂静。 “那……老皇帝就这么认下了他?”过了半晌,方夏才小声问道。 王昭容耸了耸肩,又夹了一个煎饺:“老皇帝也没想到会有这种事,叫了许多人跟着一起去开了地窖,在那么多人的注视下,怎么能不认? 可认了又能怎么样?不过是将他养大罢了,心里还是怕着他的。能亲手杀了自己的母亲,老皇帝只怕睡着觉,半夜也会做噩梦惊醒吧?” “听说三皇子身边的宫人没有能伺候长久的,过不了多久不是死就是残。人人都说他是天煞孤星,本宫却觉得,若不是这样,只怕三皇子也活不了这么久。” 许秀和方夏有些吃不下饭了,满心想着那被关在地窖里的女人,和靠着每天一张饼和一袋水养大的孩子。 王昭容倒是吃得开心,见她们两个不动筷子,干脆把她们跟前装着小菜的碟子也拉到了自己旁边:“你们怎么不吃啦?” “就……有点吃不下去。”许秀说道。 “嗐,北越那点事,整个大周都知道,你们也不是第一回 听了,怎么还吃不下东西。”王昭容「呼噜噜」地喝着粥,一点形象也没有。 许秀、方夏:还真是第一回 听! 王昭容心满意足地吃了个饱,拍了拍她们两个的肩膀:“本宫先回去了,等会儿中午还过来用膳!” 说罢,她就丢下两个木呆呆的人走了出去。 “娘娘,回雍华宫吗?”侍月在一旁问道。 “先不回去,本宫吃得有些多了,走走消消食。”王昭容蹙眉道,“方宝林的手艺也太好了些,每次来这里,本宫都控制不住自个儿,往后可得少来几次了,姑母说本宫比去年胖了不少,这可如何是好。” “娘娘不用担心这个。”侍月在一旁偷笑,“您每年天热了就苦夏,到时候自然就瘦了。” “希望如此!”王昭容叹了一口气,又满怀期盼地说道,“本宫前些日子听许婕妤说,方宝林会用牛乳和冰做甜品,想来到了夏天吃上一口,一定十分解暑吧?” 侍月:……娘娘,您今年夏天可能也不会瘦了。 王昭容带着侍月信步往御花园走去,来到一处湖中的亭子里,觉得有些累了。 冬日里结了冰的池子如今已经化开了,成群的锦鲤在水中慢悠悠地游着。 “去给本宫拿些鱼食来。”她对侍月说道。 侍月领命去了,她趴在围栏上看着底下的游鱼,不由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淑妃蹦跶不了几天了,后宫别的嫔妃也不再争风吃醋,她每天就在自个儿宫里面绣绣花,逗逗绒团,或者去玉灵阁跟许秀和方夏两个说说话,蹭几顿饭吃,再就是去松鹤宫里看看姑母——这几个月来,她的日子,好像越过越惬意了。 可不知道为什么,这样的日子让她心里面有些犹疑和胆怯。 就好像过的每一天,都是前一天的重复,她不敢去想往后的十年、二十年,难道都要过着这样的日子么? “怎么了?”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声音。 “觉得有点无聊……”王昭容下意识地回答,随即才察觉出不对。 她猛地回过头,一个陌生男子站在她身后,眼睛正一眨不眨地望着他。 “你你你谁啊?”王昭容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一步,却不想背后就是栏杆,她被绊了一下,整个人就往湖里倒去。 完了,她心里哀叹,等会儿又要喝许婕妤开的苦药了。 想象中入水的冰冷并没有出现,她被那男人一把拉了回来。 -- 第286页 “多、多谢!”她惊魂未定。 “娘娘!” 王昭容还没来得及缓过一口气来,就听见了侍月的惊呼。 她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不知怎么就趴在了那男人的怀里,连忙推开了他,欲盖弥彰地整理着自己的头发。 “娘娘,您要的鱼食!”侍月刚赶过来就看到了王昭容和一个陌生男子拥在一处,心都要跳出了嗓子眼,狂奔过来,挡在王昭容和那男子中间,警惕地看着他。 那男子微微一笑,往后退了一步:“宫里只有方方正正这一片天,若是觉得无聊,何不出去看看外头的世界有多大?” “你是哪里来的登徒子,竟敢对我家娘娘不敬!”侍月立时便叱责道。 那男子并不回答,只是微微拱了拱手,转身便离去了。 “娘娘,您没事吧?”侍月见人走了,终于松了一口气,上上下下检查着王昭容,“还好方才周围并没有旁人,若是被敲了去……娘娘,娘娘?” 王昭容仍定定地看着那男子离开的方向,听见了侍月的叫声,才回过神来,拉住她说道:“侍月,你瞧见了吗?他的眼睛……好像是绿色的!” 第264章 三皇子可信 被那男子一搅,王昭容也没了再喂鱼的心思,随手将鱼食洒到了水面上,任由那些锦鲤争抢,自己带着侍月回了雍华宫。 “方才那人是什么来头,怎么在后宫中行走自如?”她蹙眉说道,“北越使者与皇子已经进了京,就在宫里住着,难道他便是那个三皇子?” 自己说罢,又摇了摇头:“应当不是吧,有过那样的经历,三皇子应当更阴郁些才是,这人看着倒有些洒脱……” “娘娘,您还是别说了吧!”侍月胆颤心惊地四下张望着,生怕被人听见了,“无论那人是谁,方才已经逾越了,幸而没有被旁人撞见,您就当没有发生这一回事,万一传到了皇上耳中……” 王昭容撇撇嘴:“皇上才不会在意这个。” 她冷眼瞧着,除了许婕妤之外,皇上在这后宫里面,就再没有其他在乎的嫔妃了。 她虽然不得圣心,可毕竟与皇上相识多年,对他还是有几分了解的。 这个人放在心上的东西,会用尽一切方法守住,而不在意的东西,即便是世人都说好,他也不会多看一眼。 “就算皇上不在意,若是被淑妃娘娘知道了,定是要以此来攻讦您的。” “淑妃现在自顾不暇呢,哪里有心思管本宫的事。”王昭容嗤之以鼻,但到底没有继续说下去,左右晚间宫宴的时候她便能知道那男子是谁了,何必急于这一时。 另一头,合欢殿里,淑妃将写好的小笺装进了信封里,用火漆封了,递给玉锦让她送到扶风殿中。 淑妃前几日借着祖母病重的由头恳请太后放她出宫,太后拉着她的手说了许多宽慰的话,又命人送了几棵千年人参去,派了太医亲自过府去诊治,唯独不提放她离宫一事。 淑妃心里着急,不小心语气就有些冲,太后并不怪罪,只叹气说眼看着皇上要在宫中宴请北越皇子,如今她是后妃中位分最高的,无论如何也不能失礼才是,只能委屈她这几日,等到北越人离了京城,再回周府去看看。 淑妃早先便已经收到了父亲的信,信上告诉她要她找个由头离开皇宫,并略提了提与北越皇子结盟一事。 如今她见自己出宫是无望了,就想着要先向北越皇子表明自己的身份,待到父亲逼宫那一刻,好能让他护得自己无恙。 她已经打听好了,北越人被皇上安排在了扶风殿里,等北越皇子看到这信,便能知道自己与他是同盟了。 玉锦揣起信封,急匆匆地往扶风殿去了,全然不知身后有一个暗卫跟着。 …… 御书房内,李渊听了天相的禀报,略沉吟了一会儿,吩咐了下去:“看着淑妃便是,其余不必做。” 天相下去了,他坐在龙椅上,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上的一块玉佩。 “顾铉之,你怎么看?”他问道。 顾墨白沉吟了一会儿,谨慎地开口道:“臣觉得,三皇子可信。” “哦?为何?” “三皇子在北越地位低微,他需要的盟友,是要能够帮他在北越实现抱负的。” 顾墨白说道,“他手中底牌不多,若真的与周将军里应外合,率先受创的,便是他手下的人,这样做对他来说损失太大。” “况且周将军即便是逼宫成功,也是名不正言不顺的,一时半刻只怕没有精力去履行与三皇子的协议,他与周将军结盟,是舍本逐末了。” “那你说,为何他之前会同周焕光接触?” “臣以为,他最终的目的,是能有筹码同您谈判。”顾墨白答道,“三皇子势单力薄,若他径直来找您,您甚至未必会多看他一眼。” “大周如今虽有内忧,却无外患,北越一团散沙,对大周造不成什么威胁。周将军筹谋起兵一事,皇上早已做了详尽部署,即便是费些力气,也能平稳压下,并不是什么大事。这样的情形下,您何必同他结盟,助他一臂之力?” “而只有眼下这般局势,他提前与周将军结盟,将自己变成了周将军逼宫之中十分重要的一环,再将一切摊到桌面上告诉您,您才会正视他的诉求与能力。” -- 第287页 李渊点点头:“同朕想的无二。” 他拿起那块玉佩,放在眼前端详:“这三皇子是个聪明人,虽然北越来人不多,可毕竟身份特殊,朕不好对他们如何。偏偏要是放着他们,若是朕不答应他的请求,他们又是个变数。” “皇上觉得,应当如何?”顾墨白问道。 李渊颇有些无奈地笑了笑:“若是从前,朕自然不怕这明晃晃的威胁,可如今……” 他的话并没有说完,但顾墨白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如今他有了软肋,哪怕是万分之一的风险,他也不愿让她去承担。 “臣也是知道些北越皇室的事情的。”顾墨白说道,“北越皇帝如今年事已高,听闻去年还大病了一场。三皇子的两位兄长如今争夺皇位争夺得正凶,三皇子一向低调,想来是打算坐收渔翁之利的。” “皇上即便是此刻与三皇子结了盟,一时半刻他也不会有什么动作。只有等到北越形势分明之后,他才会行动。” 顾墨白说完,又笑了笑,“况且如今三皇子已经明牌了,您想必心中也清楚,同他结盟,于眼下来说,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更是能够四两拨千斤,轻松破了周将军的计划。” “说得是。”李渊也微微笑了起来。 他将那玉佩丢到了桌上,扬声唤了姜公公进来。 “等会儿你去玉灵阁一趟,告诉许婕妤同方宝林,晚间的宫宴上,需做些额外的准备。”他说道。 姜公公听了他说完,心尖跟着颤了颤,额上微微有些出汗。 “皇上,那太后娘娘那边……”他小声问道。 “天相、七杀会守在母后和十三弟身边。”李渊说道,“周焕光安插进来的钉子朕已经拔得差不多了,如今唯一值得担忧的就是……周月凝!” 第265章 这午膳不吃也罢 到了用午膳的时辰,王昭容又准时到了玉灵阁里头。 “好香啊!”她一进门就嚷嚷。 “娘娘先等一会儿,我这里有个病人。”许秀招呼了她一声,就继续给眼前的宫女诊脉。 那宫女见了王昭容,下意识就要跪下磕头,可是手腕被许秀按着,只能慌慌张张地向王昭容赔罪。 王昭容摆摆手,示意她不必惊慌,自个儿搬了一张椅子,坐在一旁,津津有味地听许秀一样样说这人的症状。 许秀每说一句,便要问是不是,等那宫女老老实实地点头称是,她就在纸上写些什么。 王昭容伸头过去看,只见那纸上鬼画符一般,画着乱七八糟她完全看不懂的东西。 “啧啧啧,许婕妤,当初教你习字的师夫没有被你气死吗?”她问道。 “娘娘您不懂,大夫就是这么写字的。”许秀嘀咕了一声。 “你别诳本宫了,本宫的父亲是太医院的院首,那医案写得比谁都工整。” “医案是医案,药方是药方,能一样么?”许秀又抽了一张纸,写了方子上去。这次她写得能认出来了,可字仍旧歪歪扭扭,实在是称不上好看。 “每日三次用水煎服,过上半个月再来,我给你复诊。”她和颜悦色地对那个宫女说道。 那宫女连连道谢,从怀里摸出一个绣得精致的荷包来,放到了桌上:“许婕妤,奴婢没什么旁的手艺,从前在家的时候,奴婢的娘亲会双面绣,奴婢也跟着学了些,如今找您诊病,没什么银子给您,只能给您绣个荷包,希望您不要嫌弃!” 许秀将那荷包拿起来放到眼前,果真比白芷和翠柳的手艺要好上许多,上面绣了一对鸳鸯,最下角还有一个小小的「许」字。 “我很喜欢。”她对那宫女笑着说道。 那宫女舒了一口气,拿着药方欢天喜地地走了。 “哇,你现在给别人看病,还是收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当诊金?”王昭容问道,“从前也就罢了,那时候你们吃不饱穿不暖,可你现在什么都不缺,还要这些做什么?” 许秀摇摇头:“倒也不是嫔妾想要这些,而是他们只能拿出来这些呀!” “收诊金是嫔妾的规矩,人都说升米恩斗米仇,如果嫔妾不收诊金,义务为别人看病,只怕落不下什么好不说,万一谁的病没治好,还要被埋怨的。” “而收了诊金,他们的心里也明白,嫔妾并非无偿给人看病的。嫔妾与太医院的太医们是一样的,太医尚有治不好的病,嫔妾当然也会有治不好的。” “至于为什么现在还收这些。”她将那荷包在眼前晃了晃,“总不能见死不救是不是?他们能拿出什么,我便收些什么,意思一下就是了。” “况且我还真挺喜欢这个荷包的!”她笑了笑,从自己腰间解下一个荷包,把里面的东西倒了出来,装进了这个荷包里面。 “你说的好像也有几分道理。”王昭容一边嘟囔着,一边凑过来看她手里的东西,“这不是东珠吗?这样圆润透彻,更难得的是十几颗大小还这么均匀,你从哪里弄来的?” 没等许秀回答,她自己就懊恼地锤了锤脑袋:“行了行了,不用你说,本宫知道了,肯定又是皇上给你的。” 许秀「嘿嘿」一笑:“之前皇上捧了一盒子来,我瞧着好看,就挑了些装在荷包里头,想着万一缺钱的时候,还能拿去换钱!” “都说了不必说了呀!”王昭容噘着嘴说道,“一会儿本宫还要吃饭呢,再听你多说些就吃不下了!” -- 第288页 话虽然这样说着,她自个儿还念叨着:“这么好的东珠,寻常人得了两颗不是要镶在冠上就是拿去做了耳坠,你就装在荷包里玩?” “还可以换钱啊!”许秀说得理直气壮,“嫔妾还有一盒子呢,娘娘要不要抓一把去?” “不了不了,皇上给你的,我拿走算怎么回事?” “皇上又不会介意,他给了嫔妾的时候就说了,嫔妾想要怎么处置都行!” 王昭容:……隐约感觉好像被秀了一脸恩爱?? “我才不要呢。”她满脸鄙夷,“不过就是些东珠罢了,有什么了不起,往后肯定有人是专门送给本宫的!” 两人正说着话,姜公公过来了。 “姜公公怎么来了?”许秀问道,“皇上又送东西来了?” 姜公公看了王昭容一眼,脸上有些尴尬,心中暗自揣测,许婕妤是不是故意当着王昭容的面这样说的,为的就是气一气王昭容? 王昭容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想歪了:“她没那么多心思,你该说就说你的。” 姜公公被点破之后更尴尬了,咳嗽了一声,说道:“奴才是奉皇上之命过来,提醒几位娘娘,晚间赴宴的时候,稍稍做些准备。” “都要做什么准备?”许秀坐直了身子。 她这些天听李渊偶尔说几句形势,隐约也能猜出来要出大事,只是李渊说不必她担心,她也就没有放在心上。 “皇上吩咐,赴宴的时候,要穿得低调朴素些,找双行动方便的鞋子穿着,带上能防身的药粉。” 姜公公看着许秀认真的脸色,不由笑了笑,说道,“皇上还说届时您身边会有暗卫保护,不必太担心,这些不过是以防万一罢了。” 许秀点点头:“我记下了。” “皇上说按照位分,您应当坐到前面,但是今日特殊,您还是同方宝林坐在一起,相互间能有个照应。” “我知道了。” “只是方宝林的位置略有些靠近门口了,来回进出的人多,您多穿些,免得着凉——到时候让方宝林坐在外侧,能替您挡些风。” “还有,皇上说叫方宝林给您备些点心带着,在宫宴上吃。” “哦?是宫宴上的饭菜有什么不妥吗?”许秀问道。 “倒也不是,就是皇上说怕不合您的胃口,宫宴不知几时才散,怕您到时候饿了。” 王昭容:┻-┻︵╰(‵′)╯︵┻-┻ 饭还没吃就被狗粮塞饱了,这午膳不吃也罢!! 第266章 朕念着你的好 “秀秀啊,你说那暗卫长什么样子啊?”方夏和许秀两个咬耳朵。 “暗卫嘛,自然是要藏在暗处不被人发现的……”许秀指了指端着酒水侍立在身后的小宫女,“我觉得,她们可能就是暗卫假扮的。” 方夏盯着那两人猛瞧,两个小宫女渐渐不淡定了,挪着小碎步走到另一处站着。 “她们走了,那就应该不是了。”方夏收回了视线。 今晚上的宫宴,她们两个早早就来了,挑了个隐蔽的角落坐着,身上也刻意穿得十分朴素,力求不被人注意到。 许秀本来邀请王昭容和她们两个坐在一起的,王昭容「哼」了一声:“本宫生得花容月貌,要是跟你们坐在一处,岂不是要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过去?本宫是要坐到上首去的!” 许秀知道她说得有道理,便没有继续劝,只是将方夏做的酥饼给她包了两个。 “饿了您就吃,不够等晚上来玉灵阁吃宵夜!”方夏招呼她。 “记着了记着了。”王昭容急匆匆地说道,“上回你做的炸圆子好吃得很,今晚上也做炸圆子吃好不好?” 方夏冲着她比了个「没问题」的手势,那边已经有嫔妃陆陆续续进了殿内,王昭容没有多跟她们说话,昂着头就往前面走去。 两人虽然一心想要保持低调,身上穿的都是半新不旧的料子,头上也没有戴什么首饰,然而其他嫔妃却不放过她们两个。 “许婕妤,您还记得嫔妾吗?前些日子您给太后娘娘诊脉的时候,嫔妾也在的!” “方宝林,嫔妾是住在流月阁的钱采女呀,当初咱们是一道入的宫,那时候嫔妾就住在您隔壁的院子里呢!” “金桂,快过来给许婕妤磕头——许婕妤,您还记不记得,您之前还给这丫鬟看过病呢!” …… 许秀和方夏什么时候见过这架势,许秀倒还好,脸上挂着职业假笑跟她们周旋,方夏几乎要缩到椅子后面去了,生怕别人上来跟她套近乎。 没一会儿功夫,门口的太监尖着嗓子喊道:“淑妃娘娘驾到——” 许秀抬头看过去,淑妃带着两个宫女走了进来,满头珠翠,艳丽逼人。 她一眼就看到了围在许秀和方夏周围的嫔妃,冷哼一声道:“还有没有规矩,不回到自个儿的位子上做好,等会儿让北越人看笑话吗?” 嫔妃们噤若寒蝉,顷刻间便四散开去。 许秀和方夏松了一口气,淑妃却站在她们身边没有走。 “许婕妤,方宝林。”她眯起眼睛,语气中隐隐含着不善,“难得你们两人从玉灵阁里出来了,今日可要好好享受一番这宫宴呐!” 许秀笑了笑:“多谢娘娘记挂,嫔妾记得了。” 淑妃看了她半晌,脸上蓦然露出一个笑容来:“记得便好。” -- 第289页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去。 “秀秀,我瞧着她的眼神怎么不怀好意似的……”方夏拉了拉许秀的衣袖。 “她什么时候怀过好意。”许秀没有放在心上,“你放心好了,李渊说一切都已经安排妥当,那么一定是已经安排妥当了,不会有事的。” “希望吧。”方夏抬手抚着胸口,“不知道怎么回事,我这心里慌慌的。” “等回去我让白芷给你熬一碗安神汤喝。”许秀说道,“你是不是昨晚上没有睡好啊?” 方夏哀怨地看着她:“也不知道是谁,晚上非要拉着我一起睡,睡到一半皇上过来了,我抱着铺盖就得让地方。” 许秀心虚地摸了摸鼻子:“我不是想着你这几天总惦记着李潜,想让你分散一下注意力吗?李渊都说了不去了,不知道怎么的,都子时了还要过去……” “皇上驾到——太后娘娘驾到——十三王爷驾到——” 殿内的交谈声立刻沉默了下去,她们两个跟着众人一起起身跪拜,恭迎皇上与太后。 “平身。”等太后落座之后,李渊才开口道。 众人回到了自己的位子上,许秀看见林妙妙站在太后的身边,悄悄对她眨了眨眼睛。 李渊看到许秀按照自己的吩咐和方夏坐在一起,心中稍稍安定了些,然而又见她连个眼风都不曾给自己,不由有些气闷。 “淑妃,朕国事繁忙,好些日子未曾去探望你,如今你身上的伤已经好了?”李渊问道。 淑妃立刻站起身来,脸上露出受宠若惊的模样:“臣妾多谢皇上惦念,回皇上的话,臣妾已经好了。” “那便好。”李渊的嘴角微微扬了起来,“你替朕打理后宫多年,朕心中是念着你的好处的。” “皇上言重了,那些都是臣妾应当做的。”淑妃笑盈盈地答道。 「咔嚓」一声轻响,许秀恶狠狠地把手里的筷子插进了苹果里面。 “「朕心中念着你的好」,我倒是不知道,这狗皇帝是这么深情的一个人!” 她的眼睛都快翻上天了,“夏夏,今晚上你和我一起睡,他拍烂了门我都不给他开!” “哎呀,这话不过就是说着场面上好听,你还当真了不成?”方夏劝她,“你别生气,生气对宝宝不好!” 许秀登时就有些委屈:“你说,他是不是真觉得淑妃好?他对我好,是不是就是因为我肚子里的孩子?” “没有孩子的时候,皇上对你不好吗?”方夏知道她情绪又上来了,眼疾手快地塞了一块酥饼在她嘴里。 许秀三口两口咽了下去,方才那委屈来得快去得也快,她想了想,说道:“你说的没错,他之前对我就挺好的。” 她自从怀孕之后,常常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莫名其妙就会失落难过。 方夏见得多了,也找出了对付她的办法,不管手头有什么,让许秀吃了,等她吃完了,也就把刚才的事忘了。 不过许秀还是气李渊说出这样的话,在他看过来的时候,头一扭就把脸转到一边,跟方夏说话去了。 李渊知道她生了气,心中苦笑一声,晚上只怕他要哄好久,她才肯让自己进屋了。 然而有些事不得不做,他温声对淑妃说道:“淑妃,你坐到朕身边来。” 第267章 变故突生 “他还让淑妃坐到身边!”许秀气得帕子都要扯碎了,“我、我以后不理他了!” “皇上这么做肯定是有他的道理的。”方夏难得清醒,“你想想啊,周将军要逼宫,淑妃在宫里面是不是和他里应外合?皇上应当是为了方便控制住她吧?” “他不是说有什么暗卫吗?”许秀压低了嗓子说道,“叫暗卫去看着淑妃呀!” “暗卫不是在保护咱们么?”方夏摸了摸她的脑袋,“秀秀,我怎么觉得你好像变笨了,连我都能想明白的事,你怎么就转不过来弯呢?” 许秀一时语塞,她有些恼怒地又吃了一块酥饼:“反正我不理他了!” “皇上,北越皇子已经在外面候着了。”姜公公轻声道。 李渊轻轻颌首:“宣他进来吧。” “宣北越皇子觐见——” 殿内所有人的目光顿时就集中在了门口,一个轻裘缓带的男子缓步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名黑衣男子。 “竟真是他!”王昭容看清了来人的长相,微微怔了怔。 “娘娘!”侍月小声提醒她,让她不要多说。 王昭容撇撇嘴,低下头去不再看他。 “夏夏,快看帅哥!”许秀的眼睛都亮了,“还是异域风情的帅哥!” 之前听了王昭容讲的往事,她想象中的三皇子,当是阴郁暴戾的,却没想到他生得风流蕴藉,脸上带着微微笑意,让人一看就心生好感。 “不过就是眉眼轮廓深邃了些,哪里就是异域风情了?”方夏也仔细地瞧着他。 “你看他的眼睛,是绿色的啊!”许秀小声说道。 三皇子对周围的目光毫不在意,径自上前,以大礼叩拜。 “北越三皇子见过大周皇帝,祝大周皇帝万福永寿!” 李渊抬手:“北越与我大周本是兄弟之邦,情谊深厚,三皇子不必多礼。” 三皇子含笑又说了几句,便由宫女引到座上坐下。 王昭容忍不住抬头朝他看去,却正对上他似笑非笑的目光。她莫名就觉得颊上一热,移开了视线。 -- 第290页 李渊坐在上首,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中微微起了些疑惑,却很快便抛到了脑后。他拍拍手,立刻有宫女鱼贯而入,将一道道菜肴摆在众人面前。 “请三皇子满饮此杯,以尽相见之欢。”淑妃站起身来,端起酒盏,笑得落落大方。 “这位便是淑妃娘娘吧?”三皇子笑着说道,“早闻娘娘端淑娴静,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淑妃听他这样说,心里大石落到了地上。她虽送了信给三皇子,却一直没得到回复,心中不由有些忐忑,此刻见他认出了自己,才终于放下心来。 “三皇子过奖了。”她盈盈笑道,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李渊举箸尝了一口,便算作开了席。不一时,乐师与舞姬进了场,殿中热闹了起来。 乐师所奏的是一曲塞外歌曲,领舞的少女身姿轻盈,长袖翩翩,随着动作落到了肩头,露出白嫩如藕段的胳膊来。 李渊与三皇子说着话,淑妃在一旁陪着笑,时不时地搭上几句。 许秀远远地看着,不知怎地,就觉得心口有些发慌。这几人明明都表现得再正常不过,可落在她眼里,她就是觉得,他们似乎都在等着什么。 一曲毕,乐师手腕一翻,曲子立时便从方才的悠扬辽阔,变得慷慨激昂,隐隐带着金戈铁马的血腥气。 那舞女的身姿也变了,一改刚才的柔媚,合着那曲调,变得矫健起来。 “夏夏,我觉得好像有什么事要发生了……”许秀从袖子里拿出一个油纸包,塞到了方夏的手里,“你拿着,等会儿要是真的有人对咱们动手,什么都不用想,丢到他脸上就行。” “这里面是毒药?”方夏也紧张了起来,问道。 “不是。”许秀摇摇头,“就是石灰粉,让人睁不开眼睛之后咱俩好逃走。” “我之前调制了些毒药,后来想了想,凭借咱们两个的身手,只怕还没出手,就要被人夺过去反杀了,于是就给了妙妙。”她十分有自知之明。 “好吧,总比什么都没有强。”方夏将石灰粉揣了起来。 乐声越来越快,许秀忍不住去看李渊,他也正好看过来,脸上带着淡淡的笑。 她的心莫名就安定了些,握着方夏的手也松开了。 舞姬们踩着调子旋转起来,她们越转越快,长长的水袖已经舞成了一道残影。 忽然那乐师的琴弦崩断了,发出了一声刺耳的声响,本在场中的舞姬们忽然不知从何处变出了匕首,朝着坐在四周的嫔妃便刺了过去。 变故突生,殿中响起一片尖叫声。方夏还没来得及将那石灰粉打开,和许秀两个就被拖到了角落里,两个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黑衣人守在她们身前,将她们与场中的混乱隔开了。 “白芷,翠柳!”许秀看不到外面的情形,惊叫出声,“妙……妙妙!” “许婕妤放心,皇上早已做了布置。”其中一个黑衣人说道。 “你们快去救人啊!”她听着外面的哭喊声,心急如焚。 “属下的职责是护好您与方宝林。”那黑衣人纹丝不动。 “秀秀,秀秀!”方夏抱着她哭了起来,“妙妙还在外头呢!” 许秀浑身颤抖着,也抱住了她:“没事,夏夏你别怕,妙妙在太后身边,肯定没事的……” 她知道自己什么都做不了,如果此时贸然跑出去,反倒会成为李渊的累赘,她只能闭着眼睛,祈祷一切快些结束。 过了不知道多久,外面的哭喊声终于小了下来,她想站起来看看,却被两个暗卫拦住了。 “许婕妤,外头血腥气太重,您还是不要看了吧……” “让开!”她的双腿发软,却还是和方夏相互搀扶着站了起来。 两个暗卫没有违抗她的命令,给她们让出了路。 血。 到处都是血和受伤的人,舞姬们已经不见了,想来是已经被清理了。 妙妙……妙妙……许秀终于找到了林妙妙的身影,她在太后身边,除了脸色有些苍白,并没有受伤。 她提着的一颗心终于落了下来,转头又看向了李渊,他手中提着剑,上面的血正一滴一滴地落在地上。他明黄色的龙袍上面,肩头的位置,有暗红的血迹慢慢渗了出来。 看到许秀看过来,他一怔,下意识便将那剑丢在地上,脸上露出了些慌张。 许秀的眼泪「唰」地流了下来。 他让暗卫来保护自己,可是他……他受伤了呀! 第268章 能力不大,野心不小 她拔腿往李渊身边跑,地上黏腻腻的血和酒混在一起,她脚下一滑险些摔倒。 李渊的心都快跳出了嗓子眼,一阵风似的来到她跟前,一把将她扶住,不住声地问:“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别怕,已经没事了。” “我没事,你给我看看!”许秀的眼泪不争气地往下掉,手抖着去解他的衣扣。 李渊按住她的手,在她额上吻了一下,安抚道:“朕没事,只是皮外伤罢了。这里血腥气太重,你先跟着暗卫回玉灵阁去,可好?” “我不回去!”她断然拒绝,“这么多人受了伤,我留下来能帮上忙!” 李渊知道她的脾气,于是也不强求,招招手让方夏过来,把许秀塞给了她:“你照看好秀秀。” 方夏白着脸避开地上的血,扶着许秀走到了一边。两个丫鬟方才被挤到了角落里,白芷在刚才的混乱中胳膊被划破了,此刻见了主子,立刻跑过来抱在一起哭了起来。 -- 第291页 “别怕,别怕。”许秀安慰白芷,“我身上带了止血药,把袖子挽起来我给你包扎一下。” 之前姜公公去玉灵阁嘱咐她的时候,她心里就隐约猜到了晚宴上会出事。 为了以防万一,她拿了些应急的药放在身上,没想到竟真的派上了用场。 “皇上的情况怎么样?”方夏问道。 许秀的手一抖,随即便冷静了下来:“他说是皮外伤……不管怎么样,眼下需要他主持大局,就算他真的伤得严重,也要等一切结束再说。” 她越过重重侍卫往前面看去,李渊面色如常,太后与李泽被两个黑衣暗卫护在身后,王昭容的面色苍白,颊上溅上了几滴血迹,然而能够稳稳地站着,证明她并没有受伤。 许秀强迫自己将注意力收回来,她给白芷包扎完伤口,紧接着就去看旁边一名正在呻吟的女子。 “你别怕,太医很快就会到,我先帮你处理一下伤口。”她记得这个女子刚才在宫宴开始之前,还曾经跟自己搭过话,没想到这么一会儿便受伤了。 那女子见了她,像是见到了救命稻草一般,哭道:“许婕妤,脸,我的脸!” 许秀将她散乱的头发分开,看到她颊上一道长长的伤口。 “没事,伤口不算深,我先给你止了血,等结疤之后用些祛疤药,不会留下疤痕的。”她柔声安慰道。 那女子见她说的肯定,心里也渐渐安稳了下来,偏过头去任由她用帕子将血迹拭净,敷上了药粉。 处理完这一个,许秀又赶去帮下一个。宫宴上大都是后宫嫔妃,有些伤口,太医是不便查看的,她在这里倒是更方便些。 那边白芷也冷静了下来,开始帮着许秀一道检查伤者。 “许……许婕妤……” 许秀刚给一个宫女包扎好腿上的伤口,就听见一道细微的声音在叫她。 她循声望去,一个女子半靠在角落里,嘴巴微微开合,刚才就是她在叫自己。 许秀走过去,一看她的面色,心里就「咯噔」一下。这女子的唇色发白,连眼神都开始涣散了。 “你别怕,我在这里。”她问道,“你哪里受了伤,让我看看。” 那女子的手颤抖着从小腹间移开,鲜血汹涌而出,将她身上鹅黄色的宫装染透了。 “您……救救我……”她的眼中满是哀求,“我……我不想……不想死……我害怕……冷……” 生气从她的身上迅速消散,死灰爬上了她的脸。 许秀默默握住她的手,触手间冰凉一片:“我在这里。” “我……皇上……”她的神志开始不清了,口中喃喃念着些什么。 许秀听不清楚,将耳朵凑了过去,只来得及听她的最后一句话。 “我……想回家……娘……” 许秀放开了她的手,轻轻阖上了她的眼睛。 “秀秀,她……”方夏怯生生地问道。 “她死了。”许秀平静地站起身来,不做丝毫停留,立刻前往下一个伤者处。 方夏鼻子一酸,忍不住落下泪来。她想要看看那女子的模样,可一眼过去就被那张惨白的脸吓到了,慌张地移开了目光。 她往前走了几步,跟上了许秀,然而心里到底不忍,将身上的外袍解了下来,盖在了那女子的尸身上。 局面已经稳定了下来,事发突然,方才那些行刺的舞女不分青红皂白地去袭击旁人,为的只是制造混乱,而领舞的女子趁乱逼近李渊,将匕首狠狠地刺向他的心口。 李渊早有准备,毫不留情将她斩杀于剑下,却不防淑妃不知从何处掏出了一把匕首来,向他刺了过去。 他堪堪避过了要害,那匕首只在他肩头留下一道并不深的伤口。 “三皇子,事到如今,你还要袖手旁观吗?”淑妃一击不中,立刻往后退去,同时对三皇子喊道。 三皇子好整以暇地站在一旁,似乎丝毫没有将方才那一场刺杀放在心上。 闻言,他对淑妃笑了笑:“淑妃娘娘说的哪里话,这是你们大周的事,我北越只是进京觐见,不好插手吧?” “你!”淑妃万万没想到他竟将自己摘了个干净,不由怒道,“你分明与我父亲已经结了盟,此刻周家已经动了手,你怎能背信弃义!” 她收到的信里,父亲向她说了详尽的计划。 趁着北越进京,父亲早在年前便向皇上递了折子班师回京,驻守在凤鸣镇内,然而这些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这些日子,父亲早已带着众将士悄悄潜入了京城,将皇宫团团围住。 宫宴这一日,由刺客伪装成舞女和乐师,在席上制造混乱,若能成功刺杀皇上最好,不能也不过是个幌子。 真正的杀招是三皇子,他此刻应当挟持太后,命皇上将宫中侍卫撤走,这样围在皇宫周围的将士们,才能以最小的代价入宫,甚至可能不费一兵一卒,便将皇宫占下。 淑妃方才见那舞姬并未得手,立刻想反手补上一刀,没想到被李渊躲了过去。见三皇子一直没有动静,这才忍不住质问他。 “淑妃娘娘,您一个深宫女子,从哪里知道这样离奇的事?”三皇子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还有您方才的举动……啧啧,您这是能力不大,野心不小啊!” 第269章 夏儿,我回来了 -- 第292页 王昭容在一旁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声来。见三皇子的目光朝自己望过来,她连忙板起了脸,摆摆手表示自己没怎么样,是他听错了。 能力不大,野心不小,她越想越觉得,这句话形容周月凝是再正确不过了。说起来,周将军可以算是个枭雄,可他这个女儿,实在是有些蠢笨。 明眼人都看得清楚,就因为她父亲,皇上都不会让她做皇后,偏她还以为自己能够拿捏皇上,将皇上玩弄于股掌之中。 皇上是什么样的人,若是问许婕妤,她大约会说皇上有些婆婆妈妈,小气爱吃醋,性子好没脾气,可王昭容知道,他绝不仅仅是这样一个人。 当年皇上手中一张底牌都没有,尚且能够从一众皇子中脱颖而出,凭借的是一步三算的谨慎和毫不留情的狠辣,周将军在等九皇子出局之后的机会,皇上又何尝不是在等? 九皇子这些年行事越发张狂,皇上一直眼睁睁地看着,甚至有时会在背后推上一手,明面上看着是皇上一再忍让,可实则却让各方势力互相牵制,好能给自己布局的时间。 王昭容甚至想过,九皇子今年被逐出京,也是皇上见时机已到,所以才慢慢收网的。 她又看了一眼被侍卫按在地上的淑妃,心中一哂,若是她刚才没有冲动动手,凭皇上的性子,应当是不会将她怎么样的。 果真,她听到李渊缓缓开口:“淑妃,朕方才说,你这些年做的,朕都看在眼里,朕念着你的好是真的。” “我呸!”淑妃眼见着已经撕破了脸,连装都不愿再装下去了,“李渊,你别假惺惺的了!” “你当我不知道么?你当年求娶我入王府,为的是什么,不就是为了周家的势力吗?我周家求的是什么,是一个有着周家血脉的孩子坐上皇位!” “若你是个正常男人,我早早就会诞下皇子,一切何至于发展到这个地步!”她狠狠啐了一口,“是你不中用,你不能人道!” 哦豁!王昭容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她万万没想到自己吃个瓜竟然能吃到这样劲爆的内容。 李渊面色不变,缓步上前:“你真的觉得,你有了儿子,周焕光甘心辅佐朕?” “即便你生了皇子,他也会杀了朕,扶幼帝登基,把持朝政!”他冷冷一笑,“之前你千方百计想要出宫去,如今被困在此处,你猜,他会不会来救你?” “你不要想着用我威胁父亲!”淑妃恨声道,“我宁愿一头撞死,也不会受你威胁的!” “哦?”李渊挥了挥手,按住她的侍卫立刻松开了手,“请便。” 淑妃一口气堵在胸口,她想要硬气些,可眼神却忍不住往外瞥。 如今殿内的情况虽与预期不同,可父亲还在,还带着将士围困皇宫,自己只要撑住了,父亲总会来救自己的! “你别想激我!”她傲然道,“李潜不在京中,禁军副都督早已投诚,你现在所能调遣的人手,不过就是这殿中的侍卫!等父亲破了宫门,你求饶都来不及!” “是么?”李渊甩袖坐在了龙椅上,以手支着额头,“那便等着吧。” 淑妃见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心里更加没底。她频频向外望去,父亲曾在信里说,等一切结束,就会吹响号角,让她心安…… 就在这时,一声长长的号角响起,淑妃喜上眉梢:“父亲来了!” 殿门「砰」的一声被推开了,一个身着盔甲的男人闯了进来。 “父亲!”淑妃尖声叫道。 那人抬起脸,露出莫名其妙的表情:“谁是你爹?” 淑妃呆住了,为什么来的会是……李潜? “怎么是你?!”她叫道。 李潜不搭理她,站在殿中四下张望,一直到看到了方夏的身影,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脸上绽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来。 李渊咳嗽了一声,将他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外头情形如何?” “回皇上的话,叛军已经弃兵投诚了。”李潜满肚子的话想对方夏说,可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只能先忍了下去,“逆贼周焕光,已经被斩于城下!” “什么?不可能!”淑妃目眦欲裂。 李潜不耐烦地看了她一眼:“你不信,等会儿自己去城墙那里看看,估摸着等你走过去,尸体也挂上墙头了。” “伤亡严重么?”李渊问道。 李潜咧嘴一笑:“皇上神机妙算!顾大人早早便在城墙上候着,待周焕光领着人到了,命人不必放箭,而是拿着这几年户部拨款的账本,一行一行念给底下的将士们听。” “将士们过的是什么日子,边疆那样苦寒,连饭都吃不饱,他们觉得朝廷愧对他们,心中能没有怨言么? 刚开始还叫嚣着这账册是假的,等到楚大人带着人将周府的库房打开,一车车金银珠宝运到他们面前的时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们在边疆卖命,本应得到的银子被周焕光剥了九成去,全都供养了一个周家。顾大人也不多说什么,只让人将那些银子放到一边,他们便失去了斗志。” “顾大人见将士们神情松动,便说放下兵器,即可去取回自己的银子。当即便有将士丢了长枪要过去,却被周焕光一箭射死在阵前。” “他本想以这样的手段恐吓将士们,却没想到这一箭彻底点燃了怒火,除了他身边忠心耿耿的几个近卫,其余将士将矛头对准了他,很快便混战在一处。” -- 第293页 李潜说得绘声绘色,“周焕光倒也算个英雄,连斩数十人,最后身中数箭,实在支撑不住,被人乱刀斩于马下。” “我不信……不可能……我不信!我不信!!”淑妃怒吼道,“你骗人,你骗人!” “我李潜从来不曾说过假话,你不要血口喷人!”李潜有点委屈。 淑妃还要说话,忽然「噗」地一口血吐了出来,整个身子软了下去。 “行了,你去吧。”李渊看到李潜的眼睛不住往一旁看,不由失笑,挥了挥手让他过去。 李潜得了应允,三步两步跑到方夏面前:“夏儿,我回来了!” 方夏想哭又想笑,几个月没见他,他黑了也瘦了:“你饿不饿,我给你做……” 她话音还未落,就见李潜的笑凝结在脸上。他难以置信地低下头,一截刀尖从胸口露了出来。 “李潜!!” 第270章 你愿不愿意与我回北越去 殿中顿时静了下来,李潜踉跄着往前走了两步,身子向前倒去。 方夏下意识上前想要扶住他,但却撑不住他的重量,跪倒在地上。 她的膝盖重重地磕在了地上,却好像感觉不到疼痛一样。 “李潜……李潜……”她颤着声音叫他的名字。 李潜脸上扯出一个笑来,手伸进怀里掏着什么:“给……你……” 血沫从他口中喷了出来,方夏抱着他哭道:“你别说话,秀秀,秀秀!” 许秀狂奔过来,几个侍卫将李潜从方夏怀里抬了起来。 “有我在!”许秀急匆匆地留下这样一句话,便让侍卫将人先抬到内殿。 方夏萎顿在地上,周遭的声音倏忽远去,她好像陷入了一个寂静的世界。 她的手上还沾着温热的血,就在刚才,李潜还对她笑,对她说自己回来了,可现在她身边空荡荡,冷得她忍不住发抖。 地上一汪血迹,有什么东西落在里面,是刚才李潜被人抬走时从他怀里掉下来的。 她爬过去将那东西捡起来,是一支珠花。 有人将她拉了起来,她回过头,看到是林妙妙。 “别怕,有秀秀在呢!”林妙妙不知从哪里找来一件袍子,将她裹了起来,“秀秀那么厉害,你要相信她!” 方夏任由她将自己扶到一边坐下,手里紧紧地攥着那支珠花,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林妙妙叫了翠柳过来,叮嘱了她照看好方夏,自己急匆匆地跟到了内殿里。 “别贸然拔出那匕首!”许秀一叠声地吩咐道,“白芷,快去把我的医疗箱拿来!给我拿一把剪子过来!” 白芷跑着去了,很快便有人将剪子递到了许秀手上。 她三下五除二就将李潜的盔甲扒了下来,毫不犹豫地将他的里衣剪破脱掉了。 “看受伤的位置应当避开了要害。”她说道,“更需要担心的是拔出匕首之后,他会大量失血……” “若是封住他的经脉,可以吗?”李渊不知何时也来到了内殿。 “只能试一试了。”许秀皱眉问道,“方才动手的人是淑妃的宫女?她一个弱女子,如何能够刺透李潜身上的盔甲?” “已经抓起来一并拉下去审了。”李渊沉着脸道,“只怕她并非只是个宫女,周家筹谋多年,送进来一个会武功的女子在淑妃身边也不是不可能的。” “为什么会对李潜动手呢?”许秀想不明白,也没有继续纠结,这些事李渊会找到答案的,眼下最重要的,是救李潜的性命。 白芷很快便拿了东西来,许秀消了毒,让所有人都避出去。 “跟夏夏说一声。”她对林妙妙说道,“有我在,只要李潜还有一口气,我都会把他从阎王手里救回来!” 林妙妙从内殿出来的时候,外面已经清扫得差不多了,尸体被抬了下去,太医赶了过来,受伤的宫人也被安抚了下来,淑妃等人早已被带离了,就剩下王昭容蹲在方夏身边安慰她,不知怎么的,三皇子竟也还在。 “太后娘娘,您先回松鹤宫吧!”她劝太后道,“奴才在这边守着,等会儿李将军没事了,奴才立刻便去回禀您!” “哀家放心不下!”太后满脸焦躁,“潜儿这刚回宫,怎么就遇到这样的事呢?” “母后,儿臣先陪您回去!”李泽从未见过这样的场面,此刻脸色有些苍白,“您在这里帮不上什么忙,今日许多嫔妃受了伤,皇兄这里分不开身,您需要帮皇兄处理好才是!” 太后知道他说的有理,心中纵然再放不下,也只能叹了一口气,先行离开了。 “王昭容,您也先回去吧!”林妙妙走过去,说道。 “李将军怎么样了?”王昭容问道。 “有许婕妤在,眼下已经有了救治的办法。”林妙妙说道。 王昭容摸了摸方夏的头发:“好啦好啦,你听到林公公说的没?现在已经有办法啦!你不要担心了,这样丢了魂魄的样子,等会儿李将军醒过来了,你怎么去见他?” 方夏一直浑浑噩噩,听她这样说,才恢复了一丝丝清明:“他……等会儿就能醒了吗?” “对呀,等会儿就醒了!”王昭容笑着说道,“你有空在这里发呆,不如好好想想等他醒了,给他做些什么好吃的,把身子补回来!” “我……我会做药膳。”方夏胡乱说道,“他要吃什么,我都会做……” -- 第294页 “你看你们两个这么厉害,许婕妤能把他的伤治好,你又能做好吃的给他补身子,李将军没多久就会恢复过来啦!”王昭容站起身来,“你不能一直这样子,知道吗?” “我……知道了。”方夏慢慢说道。 王昭容见她的眼神不像刚才一样空洞了,心底松了一口气:“那本宫先回去了,要是有什么事,就差人去雍华宫找本宫,记住了吗?” 方夏点点头:“谢谢。” “和本宫你客气什么!”王昭容摆摆手,“记着等李将军身子好了,本宫要吃炸圆子的!” 她说完话,便带着侍月走了出去。 外面的空气冰凉清新,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将鼻间的血腥气驱散了:“这人啊,为什么就不能安安稳稳过日子呢?周家这一次怕是彻底倒了,周月凝也再不能翻身了——哎,侍月,你说皇上是不是真的……不行啊?” 侍月没有回答,她身后反而传来一个男子的轻笑声。 王昭容倏然回头,侍月不知去了什么地方,跟在她身后的竟是三皇子。 “怎么是你?本宫的宫女呢?”她语气不善地问道。 “你放心,她没事,兴许是席间吃多了酒,此刻已经醉了。”三皇子忽然凑到她面前,说道,“你们大周的皇上行不行……你不知道么?” “你有什么话想说,直说便是。”王昭容淡淡地说道。 三皇子微微一怔:“你怎么知道我有话想说?难道你不怕我杀了你的宫女?” “前一次在池塘边上,你等到侍月离开了才现身,而这一次,又特地等人散了,跟上了本宫,自然是有话想说的。”王昭容冷静地说道,“而至于侍月的安危,你不会蠢到在宫中杀人。” “你果真有几分聪明。”三皇子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三皇子就是为了说这个?” “不是。”三皇子摇头,“只是想问问你,愿不愿与我回北越去。” 第271章 你容我考虑考虑 “哈??”王昭容属实没想到他会忽然冒出这样一句话。 然而他却是丝毫没有开玩笑的意思:“你愿意么?” 王昭容过了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本宫愿意么?本宫当然不愿意了啊!” 眼前这人长得不错,可惜脑子不怎么好使,王昭容惋惜地想到。 “为何不愿?”三皇子问道。 “这有什么理解不了的?”王昭容说道,“本宫在这后宫里面过得好好的,上头淑妃没了,就属本宫位分最高了,往后要是不出什么岔子,许婕妤只怕是要当皇后的,她好相处得很,本宫只要不在皇上面前露脸,她根本不会计较,本宫后半辈子都会安安稳稳的度过,为什么要跟你走?” “本宫要是跟你走了,又能得到什么?”王昭容看得通透,“若是本宫没猜错,你自己在北越的日子只怕不好过,整天提心吊胆,本宫不愿过那样的日子。” “你跟着我,或许不会像眼下一样安稳度日,但绝不会无聊。”三皇子微微笑着看她,“你真的就甘心在后宫里面过一辈子么?” “那个,本宫想问问,你为什么要对本宫说这些?” “自然是因为看上你了!”三皇子理直气壮地说道。 “你们北越人都这么直接的么?” “这有什么好遮掩的?”三皇子嗤之以鼻,“你们大周人,心里明明喜欢得很,面上却还表现出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未免太过虚伪了。” “那本宫还想问问。”王昭容疑惑道,“你是不是心理有什么问题?” “为何这样问?” “咱们两个到今日不过才见第二面,你便能说出这样的话,你知道我是个什么样的人么?” “以后总会了解的。” “你就不怕本宫把你今晚上说的话告诉皇上?” “你不会。”三皇子笑得笃定,“你虽口口声声说自己现在日子过得安稳,可你根本不是个喜欢安稳的人,这样过一辈子,你不甘心。” “我从第一眼见到你便知道,你和我是一样的人。” 王昭容挑挑眉:“哦?是什么样的人?” “你我都一样,心底是藏着火的。那火深藏于冰面之下,等到燃起那一日,或烧尽旁人,或燃尽自我——你难道没有想过,有朝一日能够跨出这深宫后院,不依附旁人,看看自己能站到多高么?” 王昭容默然。 她如何没有想过,这后宫里面一切都那样索然无味,她的人生仿佛能一眼看到了头。 她还记得自己刚入宫的时候,看着趾高气昂的淑妃,心里就在想,有什么好高兴的呢? 不过是靠着一个男人的施舍,让你能坐到这个位子上,若是有一天他收回了给你的一切,你还剩下什么呢? 忽然一只手伸过来,在她颊边轻轻擦拭了一下。 她回过神来,看到三皇子对她笑:“怎么样,跟我走么?” “我若是同你走了,会得到什么?”她的心里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缓缓生长,那些被她压抑了多年的渴望让她脱口而出。 三皇子做思索状:“让我想想……跟着我去了北越,会常年被人刺杀、下毒,各种阴谋阳谋,无一不是想要了你的命。” 王昭容有些无语:“还是算了吧。” -- 第295页 “但你会和我一同登上最高处,史书工笔中会留下你的名字,你不会在深宫后院过完这籍籍无名的一生。”三皇子轻声说道。 “若你同我走,你也会得到许婕妤所拥有的东西。”他说,“我会全心全意待你一人,只有你一人。” “这不过是你信口许下的承诺罢了,我如何能相信?”王昭容问道。 三皇子收敛了脸上的笑意,举起三根手指:“我以我母亲的在天之灵起誓……” “不必了不必了!”王昭容打断了他,“我知道你母亲的故事,不要为了这样的小事,扰了她的安宁。”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她开口问道:“当年你是如何活下来的?” “只消明白,身边无一人不想害你的性命,自然也就能活下来了。”三皇子说道。 “不,我问的是,在地窖里面,你是如何活下来的。” 三皇子微微闭了一下眼睛,睁开时却没有什么表情:“每日一张饼一袋水,母亲将那饼掰碎了,喂我一半,剩下的一半扔到地窖角落里,引老鼠来吃——我就是靠着半张饼和老鼠肉活下来的。” “我越长越大,食量也比从前更大,除了老鼠,还挖过虫子。”他淡淡说道,“母亲常常不吃东西,全都给了我,我偶尔挖出一只蚯蚓,就塞到母亲口中,求着她吃下去。” “地窖里没有光,我的眼睛习惯了黑暗,能清楚地看到母亲一日一日虚弱下去。她说自己早就应当死了,是因为我,才不得不苟延残喘到如今。 她知道老皇帝忘不了她,她要我记着,是那老皇帝毁了她的人生,等到老皇帝想起她的那一日,她要我给她个解脱。” “我哭过,求过,让她不要丢下我一个,她就只是笑,跟我讲她从前的故事。她的父亲是个猎户,她的母亲是异域人,她小时候便跟着父亲猎过狼,她是整个村子里最好看的女子,早早便与邻家哥哥定了亲——她给我讲了许许多多遍,每当讲起从前的时候,她的眼睛都那么明亮。” “后来的事所有人都知道了,我亲手杀了自己的母亲,而未来的有一天,我也会亲手杀死自己的父亲。”三皇子淡漠地说。 两人间陷入了更长的沉默,过了好一会儿,王昭容从袖子里掏出一个油纸包来。 她打开油纸包,拿出一块方夏给她的酥饼:“吃么?” “吃。” 两人各吃了一块。 “好吃么?” “好吃。” 王昭容拍了拍手上的碎渣:“方宝林答应了我,要给我做炸圆子吃呢,我还刚续了三个月的饭钱……你容我考虑考虑吧。” “好。”三皇子微微笑着,“三日之后我会离京,到时候……” “你可以选择留下,一生安稳无虞,也可以选择一条更惊险的路,尔虞我诈,明争暗斗,至死不休。” “我甚至没法保证护得你的周全,但你会看到更广阔的天地,不必囿于小小的宫闱。” “你不是我身后的一个名字,无论你我能走到哪一步,你都会同我并肩站在一起。” “我身边心里只有你一个,永远不会丢下你,直至死亡最终来临,神明之前,你仍是我不可分割的部分。” 第272章 我在生自己的气 殿里静得可怕,方夏呆呆地坐着,更漏声从外面传来,她不由自主便打了个哆嗦。 内殿里面终于传来了动静,她急迫地抬眼望过去,许秀一边擦着手,一边走了出来。 她立刻站起身奔过去,身上的袍子太长了,在脚下绊了一下,她险些倒在地上。 许秀一把扶住她,方夏忐忑地看着她,她对着方夏笑了笑。 方夏一颗心好像忽然落到了实处,眼泪一下子就掉了下来。 “好啦好啦,李潜没事啦!”许秀给她擦着泪,安慰道,“你别哭了,明早上仔细眼睛肿了。” 方夏在脸上胡乱抹了一把,用力地点着头,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秀秀,你回去歇着吧!”李渊眉头微蹙,对许秀说道。 许秀确实累了。她的脸色有些白,额上还有汗,甚至有些站不住了。 “我交代一下太医。”她说道。 果然自己这段时间太懒惰了,从前的时候连着几台手术,也没有像现在这样疲惫过,许秀心里暗暗自嘲。 “秀秀,我……我能不能去看他一眼?”方夏期期艾艾地问道。 “最好还是不要了吧……”许秀说着就看到方夏红了眼眶,立刻改了口,“走,我带你进去看看,不过只能远远地看一眼哦,等他脱离危险之后,你才能再过来!” “嗯!”方夏把眼泪憋了回去,在脸上揉了揉,跟着许秀走了进去。 屋里仍有着淡淡的血腥味,早有宫女将沾了血迹的纱布收了下去,殿内只留了两个太医在,许秀把他们拉到一旁,交代今天晚上要注意的事项。 方夏往里挪了几步,心里记得许秀说不能靠得太近,于是便停了下来,踮着脚往里面张望着。 床上的帷幔已经放了下来,她站在这里,只能隐约看到里面一个人影静静地躺着。 这让她觉得有些恍惚,明明……明明就在不久之前,李潜还站在她面前对她笑,对她说自己回来了…… “好啦,咱们先回去吧!”许秀过来牵住她的手,带着她往外走,“你不用担心,这一刀避开了脏器,再加上李潜身体强壮,没几天就能好起来了。皇上刚才还说呢,等李潜好起来,就找太后让她放你出宫,你们两个就不用分开啦……” -- 第296页 方夏听话地跟着她走,听了这话,浑浑噩噩的脑子里有了一丝清明:“不行,我不能就这么走了!” “你不想和他在一起吗?”许秀诧异地问道。 方夏摇摇头又点点头:“我想要和他在一起的,可是不能现在就走。” 许秀的手柔软而温暖,她用力握在掌心里:“我就算要走,也要等你生了宝宝之后——宫里面做的东西你又吃不惯,没有我你怎么办?” 许秀鼻子一酸,连忙将头撇到了一边去。好像从她怀孕之后,就分外多愁善感,明明是一句很普通的话,夏夏从小到大说了好多次,可不知为什么,她此刻听着就是有些想哭。 过了一会儿,她将思绪平复下来,才故作轻松地笑道:“出个宫而已,又不是再也见不到了,到时候我想吃什么,就把你召进宫来给我做!” “不行,我不看着你,你总是不好好吃饭。”方夏坚决地说道,“你饿坏了没关系,把宝宝饿坏了怎么办?” 许秀:……我刚才好像自作多情了?? 李渊还在外面等着,见两人出来了,就对许秀说道:“秀秀,你先回去,朕这边还有些事,今夜许是不能去看你了。你若是有什么不舒服,就让人去喊朕,知道么?” “我没事,你去忙吧。”许秀说道。 李渊眉头紧锁:“朕知道你心里有些想法,等朕过去,会向你解释的,你自己不要胡思乱想,知道么?” “我知道了。”许秀点点头。 她没有再多说什么,拉着方夏和两个丫鬟,一起走了出来。 方夏觉得这两人中间的气氛怪怪的,走出殿门的时候,她回头看了一眼,李渊还站在那里看着她们。 “你们吵架啦?”她轻轻晃了晃许秀的手。 “没有的事儿。”许秀否认。 “那他惹你生气啦?” “你看着我像是生气了吗?” 方夏仔细地看了看她:“像。” 许秀:…… 外头有软轿在等着她们,两人上了轿,许秀看着自己的手,忽然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我就是心里有些不舒服。”她说。 她一时不知道应该从何说起,她是个医生,按理说早已见惯了生离死别,可有些事,不管见了多少次,还是难以接受。 她忘不了那个死在她眼前的嫔妃,她没有见过她,甚至不知道她的名字,可她就是忍不住去想,她进宫之前是什么样子呢?当初是满怀期待地等着选秀,还是不情不愿地被送到了宫中? 她住在哪里呢?平常爱吃些什么?是不是也曾经精心打扮,期盼着能够遇到皇上? 许秀看见她细细画了眉,在额上贴了花钿,她来参加宫宴之前,是不是满心欢喜和期待呢? 然而她的生命却戛然而止,在没有人注意的角落慢慢死去。 李渊知道这一场刺杀么?许秀不知道。他能命人护住自己和夏夏,证明他早已起了戒心,那么那个嫔妃为什么会死呢? 因为她,对李渊来说并不重要。 宫宴上除了太后,李泽,夏夏和她自己,所有人对他来说,都是引出杀手的棋子,他不在意她们是否受了伤,又是否丢了性命。 甚至他自己,也一样不重要。 “今晚上的这一切,真的有必要么?”她有些迷茫起来,“人为了权力,真的就可以置所有人的生命于不顾么?” “我不知道。”方夏小声说道。 许秀苦笑了一下:“我没有同李渊生气,我在同自己生气。” “我一辈子治病救人,最最厌恶的,就是这样视人命如草芥。我们做医生的,要花费多大的力气,才能将一个人从死神手里救回来,对我来说,每一个人都是活生生的性命,背后都有自己的人生。” “李渊他却可以轻易掌控别人的生死……”她将脸埋进手掌中,过了良久,才轻声说道,“我讨厌这样的人,可是我却能理解他的所作所为,他没有退路,所做的也不过就是为了保住在意的人。” “可我……我怎么能接受这样的人呢?我是不是不配做一个医生?” 第273章 我会一直陪着你 方夏轻轻抱住了她:“你是我见过最好的大夫,李渊也是个好皇帝。” 许秀迷茫地抬头看着她:“是么?” 方夏点点头:“你救了很多人的性命,就像李潜,如果没有你,他可能根本活不下去。” “你自己也说了,皇上他没有退路。”方夏耐心地对她说道,“你想一想,他真的是个滥杀无辜的人么?如果周将军没有心怀不轨,而是一心一意辅佐皇上,也没有贪污军饷,皇上会动他吗?” “皇上的脾性你应当比旁人更清楚,他兴许会因为周将军的权势过大,而想办法削减他手中的权力,可他不会痛下杀手的。连九王爷那样和他直接争抢皇位的,他都不过是将其逐出了京城。” “你心里是清楚的,这些事是形势所迫,这样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情景下,皇上必须要这样做。” “我明白。”许秀苦笑道,“我不是什么圣母心,这也不是什么童话故事,如果李渊真的像我期望的一样仁懦,只怕迟早会被别人夺了皇位,咱们所有人都会死。” “你明白就好。”方夏摸了摸她的脑袋,“我怕你一时想不开,心里有了疙瘩,那样会影响你们之间的感情的。” -- 第297页 “我还以为你要说会影响宝宝。”许秀嘟囔道。 方夏忍不住笑了:“你和宝宝对我来说都很重要啊!” 许秀鼻子酸酸的,在她脸上蹭了蹭:“夏夏你真好!” 轿子停在了玉灵阁门口,两人相互搀扶着下了轿,许秀抬头看着那块匾,只觉得这一晚上分外漫长。 “秀秀你饿不饿,我给你做些吃的吧?”一进屋方夏就说道。 “我不饿,你坐下。”许秀把她按在了椅子上。 她蹲下身子,将方夏衣裳下的裤腿挽了起来,露出青肿的膝盖来。 “白芷,去拿药酒过来。”她皱眉吩咐道。 刚才她看见方夏跪倒在地上,却没想到伤的这样严重,她伸出手指戳了一下,方夏疼得往后一缩。 “我不问你是不是就不告诉我了?”许秀有些生气。 “我没感觉到疼,秀秀你别生气嘛。”方夏小声说道。 “不疼?嗯?”她又按了一下。 方夏想躲不敢躲,小脸皱到了一起:“现在才开始疼。” 许秀的白眼要翻到天边去:“夏夏你就撒谎吧!你就忍着不说,万一磕到了骨头,里面长歪了,以后你走路都走不了!到了冬天疼得你下不了床!” “秀秀我错了!”方夏心虚地说道。 白芷拿了药酒来,许秀让两个丫鬟下去休息了,自己气哼哼地倒了些药酒在掌心,给她慢慢搓揉着。 “我还以为你回来也要继续哭呢。”许秀突然说道。 方夏摇了摇头:“你都说了李潜没事,那他肯定就不会有事了呀。” 她摆弄着一直攥在手里的珠花:“我就是没想到,和他连一句话都没说上,就遇到了这样的事……” “以后你们说话的时间长着呢。”许秀笑了笑,说道,“李渊说了,太后本就在想办法,让你们能够光明正大地在一起——不过我瞧着你们两个现在妾有情郎有意的,什么时候捅破这层窗户纸啊?” “要我主动跟他表白吗?”方夏有些踟蹰,“我……我要怎么开口啊?” “我觉得不行。”许秀摇头,“之前我和妙妙说起来的时候,妙妙也不赞同。” “她说自个儿追了顾墨白那么多年,到头来也没落得什么好下场,两个人的关系,还是应该靠男人来推动才行。” 方夏有点泄了气:“依靠李潜那一根筋的性子,这辈子只怕是没有什么指望了。” “你别急。”许秀说道,“等妙妙再想想法子的,她肯定有办法。” 方夏点点头,按住了她的手:“你别蹲在地上了,我自己来就好。” “说得对,是有些累了。”许秀说完,起身找了个小杌子,坐下来继续给她揉着膝盖。 方夏拗不过她,就任她去了,开始琢磨更重要的问题:“我明天早上熬些鸡汤给李潜送去好不好,他可以喝吗?” “他最快也要明天晚上能醒过来。”许秀摇头道,“虽然性命无虞,可毕竟失血过多,不会太早清醒的。鸡汤不可以,熬些米汤吧,等过几天再慢慢换些有营养的流食。” 方夏连连点头:“我知道了!” 许秀又揉了一会儿,给她敷上了药膏:“要是晚上疼得厉害,就用冰敷。明天或许会肿得更吓人,不过骨头应该是没什么事,过些日子消下去就好了。” 方夏乖乖地应了下来:“我知道了,你快些去歇着吧。” 已经过了子时,许秀也确实有些乏了。她站起身来,按了按自己的腰,只觉得格外酸痛,心里也不敢托大,简单地洗漱一番,就上床准备睡下了。 也许是过了平常她习惯睡下的时间,她虽然困乏得厉害,却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伸手摸一摸身边空荡荡的,她更是不习惯。 这些天李渊不管多晚都会过来陪她,她几乎已经习惯了半夜在他怀里醒过来了,偶尔口渴了,还能踢他一脚,使唤他下去给自己倒水喝。 仔细想一想,自己这样的宠妃,只怕从古至今也没有几个吧。 许秀胡思乱想着,一直到天色蒙蒙亮,李渊过来了,还没有入睡。 李渊收拾完残局,已经到了五更天,眼看着就到了上朝的时辰,姜历城劝他在太清宫歇下,可他心里头不踏实,还是想着来看看。 他怕自己身上的血腥味冲撞到秀秀,特地沐浴过换了衣裳,才轻手轻脚地进了屋,谁知刚摸到床上,许秀便「骨碌」一下子坐了起来。 “我给你看看伤口!”她说着,就要下去点燃蜡烛。 李渊按住了她的手,小心翼翼地问她:“你不生朕的气吗?” “有一点。”许秀诚实地说道,“不过夏夏劝了我,我也想明白了,我不怪你。” 李渊的鼻子蓦然一酸,伸手将她紧紧揽在怀里。 他本以为,自己终其一生,都只会孤身于世,旁人敬他,惧他,算计于他,却没想到,终有这样一人,在看到他黑暗的一面后,仍肯接纳他。 “秀秀,你不要走。”过了许久,他瓮声瓮气地说道,“你要是走了,我会疯的。” “我不会走的。”许秀轻声说,“我会一直陪着你。” 第274章 现在我不是一个人了 隔天早上,许秀看着方夏备好的米汤,哭笑不得。 “夏夏,你准备得也太早了吧!”她吐槽道,“李潜受了这么重的伤,我估摸着得晚上才能醒过来,等到晚上不就凉了?” -- 第298页 “有备无患嘛。”方夏说道,“万一他醒得早呢?” “这才几个时辰,怎么也不会这么早……” “许婕妤,许婕妤!” 两人向门口望去,姜公公气喘吁吁地靠在门口,上气不接下气:“李……李将军醒了!” 许秀:…… 方夏高兴地说道:“你看,还好我准备得及时!秀秀快走,咱们过去看看!” 许秀三下五除二喝光了面前的粥,换上衣服就带着方夏一起过去了。 她们到的时候,李潜正躺在床上,看见了两人,对她们咧嘴笑了起来。 “夏……”他的声音嘶哑,艰难地开口。 “行了你先别说话!”许秀打断了他,走上前去探他的额温,又解开绷带检查伤口。 李潜的眼睛黏在方夏身上,方夏瞄了一眼他的伤,眼圈立时就红了。 “别……不……” 许秀顺手给他换了药,利落地将伤口重新包扎了起来:“少说几句话吧!你的喉咙不痛吗?也就是你的身体素质太逆天了,昨晚上刚死里逃生,今天就有力气盯着夏夏看。” “谢……” “我先出去开方子,夏夏你在这儿陪着李将军吧!”许秀觉得自己分外碍事,丢下这句话就出去了。 殿里没了旁人,方夏往前挪了几步,来到床前蹲下身子,与躺在床上的李潜一样高。 “你觉得怎么样,疼不疼啊?”她抽抽鼻子,问道。 “没……” “秀秀不是说让你不要说话了吗,你别说了。”方夏止住了他。 李潜听了她的话,终于不再试图开口了,只是盯着她笑。 方夏看着他,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两个人对着笑了一会儿,她指了指自己头上的珠花:“谢谢你,我很喜欢。” “你饿不饿呀?我喂你喝一点米汤。”方夏从瓦罐里盛了一碗出来,用勺子舀起来,轻轻吹了吹,小心地喂他喝了下去。 “你之前不是说二月二之前一定回来嘛,是中间遇到了什么事吗?”方夏问完,见他又要开口,连忙补充道,“你听我说就是了,不用回答的。” “我想给你写信来着,可是又不知道该送到哪里。”方夏说道,“有件事你肯定不知道,大喜事呢!但是我现在也不能告诉你,秀秀说要暂时保密……” “过年的时候你在哪里呀?有没有吃年夜饭?”她一边耐心地喂着李潜,一边絮絮叨叨地说道,“我从一本古籍上找到了个菜谱,试着做了两次,秀秀尝了说好吃,等我回去再改良一下,你身子好了之后,去玉灵阁我做给你吃!” “我母亲进宫看我来着,如今方家也已经平反了,只是不知为什么,我父亲一直告病不肯上朝——他这么做一定有自己的道理吧?之前那段时间还要多谢你……” 她讲着这些日子的细碎故事,李潜听得认真。 许秀和林妙妙在门口探头看的时候,就是这样一副场景。 “怎么办,妙妙,这两个人不在一起天理难容!”许秀说道。 林妙妙点头:“我也觉得是这样。” “要不就干脆像我之前说的那样。”许秀做了个劈斩的动作,“一不做二不休,两人生米煮成熟饭,李潜他还能不负责任不成?” 林妙妙在她头上敲了一下:“这么做的话夏夏的名声还要不要啦?靠着那些歪门邪道都没什么用处,皇上和太后都有意撮合这两个人,就只差李潜这个木头不开窍了。” “那怎么办啊?”许秀又想了个办法,“让夏夏直接问李潜怎么样?「李潜你愿不愿意娶我」,夏夏问了,李潜会同意吧?” “这样的同意有意义么?”林妙妙不赞同,“李潜已经习惯了,不管夏夏提什么要求,他都会答应的,可是然后呢?夏夏让李潜带她出宫,李潜带了,夏夏让他娶自己,李潜娶了—— 难道夏夏往后的一辈子,想要的都只能自己向他提要求吗?在这件事上,必须让他自己想明白对夏夏的感情才行。” “好像是这么个理。”许秀挠了挠脑袋,“可是怎么才能让他开窍呢?” “慢慢来吧。”林妙妙也没什么好法子,“这些天你常带夏夏过来,让两个人先培养一下感情,从前夏夏的原身对李潜不好,就趁着这个时候,让他好好感受一下夏夏的温柔体贴。” 她们两个并没有多逗留,一起往外走去。 “你昨天没有事吧?”林妙妙问许秀道。 “我能有什么事。”许秀笑了笑,“李渊让两个暗卫一直跟在我和夏夏身边,我们连一根头发都没有伤到……” “我不是问的这个。”林妙妙打断了她的话,“我是想问问你没和皇上闹什么别扭吧?” 许秀轻轻叹了一口气:“没有啦,一开始心里是挺接受不了的,后来想明白了,也就好了。” 林妙妙盯着她的脸看了一会儿,发现她没有说谎,才放下心来。 她还记得秀秀刚工作的时候,有个病人没能救回来,她虽然没说什么,可是情绪一直十分低落,一周后的有个晚上,她睡着睡着觉,忽然从床上坐了起来。 “我知道了,当时要是将他的——”她说到一半忽然停住了,然后崩溃般大哭。 “我能救他的,我当时能救他的啊!”她拉着林妙妙和方夏一遍一遍地说。 -- 第299页 后来她工作的时间久了,见惯了生离死别,也知道有些事是自己也无能为力的,渐渐地便也习惯了。 可是林妙妙知道,无论她表现得有多平静,心却总比别人多几分悲悯。 晚上回到家里,只要她比往常沉默,那一定是又亲眼见到了生命的逝去。 昨晚上发生的事,或许夏夏看了会害怕,但最难受的却是秀秀。 “你没事就好。”她劝慰道,“我们现在所处的时代和从前不一样,道德准则也不一样,尤其是处在皇上的位置上,许多事是不得不做的。” “我明白,我并没有怪李渊,我不是什么圣人,能够不顾一切去救别人的性命——从前或许可以,左右只有我一个,可是现在。” 许秀低下头,摸了摸自己的小腹,微微笑了起来,温柔地说道,“现在我不是一个人了呀,我会尽快适应这个时代的!” 第275章 再过两日本宫就要走了 午间的时候太后过来探望李潜,许秀和方夏便告退了。 “怎么没见到皇上?”许秀心里惦记着李渊的伤口,昨晚上她想要给李渊看看,他却不知道怎么回事,抱着她不松手,只说是皮外伤并不严重,已经让太医处理过了。 许秀将信将疑,可是看着李渊那么困倦,也不忍心多说什么,只催着他早些休息。 她本来想着今天早些起床给他检查,可等她醒的时候,已经到了上朝的时候,她只能又忍了下来。 她刚才就四下看了一圈,只看到了姜公公的身影,不由问了起来。 姜公公叹了一口气,说道:“回许婕妤的话,昨夜虽说兵不血刃地平定了周将军的谋反,可毕竟周将军在朝中经营数年,势力盘根错节,皇上要好好梳理其党羽。今日下了朝之后,皇上便与顾大人和几位重臣一起进了御书房,到现在还没有出来。” “哦……那皇上用膳了吗?”许秀问道。 姜公公心道您可算是想起来问问了,脸皱成一团:“皇上从昨天晚宴到现在,什么都没有吃过!” “那怎么能行啊!”许秀蹙眉道,“昨晚上他也就只吃了一口菜,一直到现在怎么受得了!” “奴才早上的时候送了些御膳房新做的点心去,刚才过来之前进去添茶,那点心还摆在桌上纹丝未动……许婕妤,您去劝劝皇上吧,朝政再要紧,也要紧不过身子啊!”姜公公好似遇到了救星一般,拉着她说道。 “那,我是不是应该亲手做些饭菜给皇上送过去?”许秀话一出口,自己就连连摇头,“不行不行,本来只是饿肚子,吃了我做的饭菜,是要闹肚子的!夏夏,夏夏咱们中午吃什么呀?我能不能给皇上送一点过去呀?” 姜公公提起来的心放了回去,暗暗赞叹许婕妤当真是有自知之明,否则万一真的送了自己做的饭菜过去,皇上还不如不吃。 “早间御膳房送了羊肉来,我回去煲汤好不好?”方夏和李潜说了许久的话,此刻心情很不错,温温柔柔地说道,“再烙些饼来,泡在羊汤里面好吃又饱腹……” “快走快走,现在就回去做……” 姜公公心里高兴,脸上就不由带了些笑意,从前只见皇上惦记着许婕妤,许婕妤这好像还是第一次主动问起皇上,要是皇上知道了,指不定要多高兴呢! …… 方夏在厨房熬着羊汤的时候,王昭容溜溜达达地来了玉灵阁。她没带丫鬟,看着靴子上的污渍,好像是一路走过来的。 “中午做什么啊这么香!”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哎你的脸色怎么这样差?” 许秀忍了又忍,终于忍不住了,跑到外面「哇」地一声吐了起来。 她一直觉得肚子里的宝宝十分听话,她这几个月除了嗜睡一些,情绪起伏大一点,别的几乎没有任何症状,本来还想着,已经过了三个月,应当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反应了,却没想到这第一场孕吐来得这样猛烈。 许秀扶着柱子,吐了个昏天黑地,几乎将胆汁都呕了出来,才终于缓过一口气。 王昭容皱着眉头给她拍着后背:“你没什么事吧?要不要请太医来看看——啊我忘了你自己就会医术,那本宫扶你进去,你给自己看看吧?” 许秀有气无力地摆了摆手,身子都直不起来:“我……我没事……” “你都这样子了还说没事,是不是吃坏了东西……”王昭容说着说着,忽然瞪大了眼睛,“你不会是有孕了吧?” 说完了她又觉得不大可能:“周月凝不是说皇上不能人道吗?你……你不会是与旁人私通吧?!” “娘娘您的脑洞也太大了些……”许秀扶着她的胳膊进了屋,萎顿在榻上。 她前两个月的时候,怕自己孕吐的时候被别人看见,特地备了些山楂在身上,预备等自己恶心的时候拿一颗嚼一嚼,却没想到前三个月一点动静都没有。 刚才她坐在屋里,闻着外面飘来的羊汤的味道,一点胃口没有不说,还越来越恶心,等到王昭容来的时候一开门,实在忍不下去了,去外面吐了个痛快。 “到底怎么一回事啊!”王昭容追问道。 “淑妃她胡说的。”昨晚上李渊对她说,等这几日忙完,就要宣布她有孕一事,许秀便也没想着瞒着王昭容。 “呀,那你真的有孕了?!”王昭容跳起来在身上摸来摸去。 -- 第300页 “娘娘您干什么呢?”许秀惊疑道。 “本宫看看有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嘿,就这个吧!”王昭容从头上拔了一只玉簪插到了许秀的发髻中,笑得见牙不见眼,“恭喜你呀!” 许秀知道她的脾气,也没有和她客气,往旁边挪了挪,给她让了个地方。 王昭容毫不见外地坐到了她身边:“什么时候的事呀?你们瞒得倒是严!” “皇上说朝中形势不稳,就将这件事给瞒了下来,连太后娘娘都不知道呢。”许秀解释道。 王昭容十分赞同地点头:“没错没错,若真的传出去了,难保周月凝不会用你要挟皇上!” 她说着,又想起太后来:“姑母要是知道了这件事,指不定多高兴呢!她都盼了好多年,从前一个劲儿地催本宫,可皇上不去,本宫又能有什么法子? 后来她见没了盼头,又改成了催皇上——本宫今早上去见姑母,姑母还难受着呢,昨天周月凝说没有子嗣是皇上的问题,姑母听了就上了心,又不敢问皇上,生怕是真的揭了皇上的伤疤,自个儿憋了一晚上,连早膳都没吃!” 许秀听了就跟着笑:“皇上说过几日就会宣布呢!” “还好本宫今日过来了,要不然岂不是就不知道了?”王昭容说道。 “不过就是晚上几日,哪里就会不知道了。” “真的就不知道了呀。”王昭容笑眯眯地说道,“再过两日,本宫就要走了!” 第276章 这些你拿着 “走?您要去哪里?”许秀一惊。 “去北越啊!”王昭容说道。 “为什么忽然要去北越?”许秀不解地问道。 “昨夜三皇子问本宫,想不想和他一起走。”王昭容说得云淡风轻,“本宫想了一晚上,决定跟他去看看。” “可是……三皇子为何会突然这样问?”许秀越想越不对,“他不会是见色起意吧?” 王昭容一昂头,从鼻孔里面哼了一声:“本宫生得花容月貌,见色起意难道不是很正常吗?” “正常,正常!”许秀连忙附和道,“只是三皇子从前又未见过您,说这话是不是太突兀了?他不是有什么坏心思吧?娘娘您可要慎重啊,男人的花言巧语最不靠谱,不能因为他长得好看就信了他呀!” “本宫什么时候说他长得好看了?”王昭容莫名其妙。 许秀:咳咳,不小心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总之,我觉得他一定是有所图谋的,娘娘您还是再考虑考虑的好。”许秀极力劝道。 王昭容笑了笑:“三皇子确实是有他自己的打算。” 她从旁边的桌上拿起一个橘子,慢悠悠地剥着:“本宫已经命人打探清楚了,他在北越处境十分不妙。老皇帝病重,他的两个哥哥眼下正忙着争夺皇位,暂时没有精力理他,可是也没想让他好过。” “两个皇子以他已经过了弱冠之年,却仍未娶妻为由,各推举了一个姑娘上去,老皇帝看了心里不满,又给加了一个,逼着他在三个里面选。” “这几个人都没安什么好心,三个姑娘各个都……”王昭容脸上露出了一言难尽的表情,“都挺有个性的,选了哪个只怕都没什么好下场。” “借着这次进京觐见的机会,三皇子是打算让皇上赐婚的。”王昭容说道,“北越如今越发衰败,早已不是从前可以与大周抗衡的模样了,皇上若是赐了婚,他便可以光明正大地推拒了那三门亲事。” “所以他就看中了您?”许秀眉头紧锁,“您明知道他是有目的的,为什么还要跟着他一起走?” “因为他说的那些话,我听了实在是心动。”王昭容轻声说道。 “我小时候,曾想着这辈子不成亲,去闯荡江湖做个女侠来着。”她笑着摇摇头,“我父亲的后院一团糟污,看着那些女人为了争宠而使出来的种种手段,我常想着,有这些心力,为何眼光就只盯在一个男人身上——且那男人年过半百,大腹便便,头顶还秃了一半,值得吗?” “这么说您父亲,不大好吧……”许秀弱弱地说道。 “没事儿反正他不知道!”王昭容撇撇嘴,“后来我没找到教我功夫的师傅,于是就算了。” “再后来姑母成了太后,皇上也登基了,我那时候就知道,自己这辈子可能都要在后宫里面度过了。” 她叹了一口气,“我从小就跟姑母亲近,姑母是拿我当亲生女儿疼爱的,皇上登了基,隔几个月我便进了后宫。” “按理说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也已经习惯了,甚至有时候觉得,就这么过下去也不错。” 她幽幽地说道,“可是三皇子就这么突然出现了呀,几句话就把我小时候那些愿望给勾了起来。” “他说,跟他去北越会很危险,也很艰苦,他可能会护不住我。可是他也说,我去了北越,可以看到更广阔的天地,可以施展自己的抱负——我不再是籍籍无名的王昭容,而是与他并肩而立的王曼青!” “能走到多远他不知道,我也不知道,可这样才有意思,不是吗?至于他说自己会真心待我的话,其实我并不在意,我同他先是盟友关系,至于会不会衍生出感情,那都是额外的事情了。” 许秀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默默将劝阻的话咽了下去。 -- 第301页 “太后娘娘会同意吗?毕竟您现在还是皇上的嫔妃,北越又是个危险的去处……”她说道。 “放心,姑母一向宠爱我,我同姑母说,她会同意的!”王昭容信心满满地说道。 许秀见她心意已决,从榻上下了地:“您等我一会儿啊!” 王昭容看她趿拉着鞋子就进了里屋,不知道她干嘛去了,却也没有放在心上,而是掰了一瓣橘子放入了嘴里。 许秀抱着瓶瓶罐罐出来的时候,正好看到王昭容眉毛眼睛都皱在了一起,「呸呸呸」地往外吐着什么。 “你……你这橘子怎么这么酸……”一口咬下去,她的牙都要被酸倒了。 “酸么?”许秀拿起她刚才放到小桌上的橘子吃了一瓣,“不酸呀!” 王昭容:…… 许秀把怀里的东西往她面前一推:“这些您拿着!” “都是干嘛用的?”王昭容好奇地拿起一个,放在眼前看。 “这上面我都写了名字和主要功效。”许秀指给她,“我这些时间做了不少药丸子和药膏,有能治伤风感冒的,有健脾养胃的,有治风湿骨痛的,反正一般常用的药都有。” 王昭容看着手里写着「止血散」的小瓶:“这是治疗外伤的,那这个呢?” 她又拿起了一个,上面写着「补力丸」:“吃了之后力气会变大?” 许秀一把抢了过来,面红耳赤,含含糊糊地说道:“这么说也没错……这个我拿错了,您用不到……不过也说不定……” 她纠结了一会儿,又塞给了王昭容:“还是给您拿着吧,万一三皇子……有备无患嘛!” 王昭容一头雾水:“是给三皇子吃的?要每日都服用吗?一日用几颗?” “这个……”许秀硬着头皮说道,“这个要到时候才知道用不用……反正您拿着吧,给三皇子看了他就知道要不要服用了!” 王昭容听了没有再纠结,将瓶瓶罐罐往面前一拢,笑得眉眼弯弯:“那我就不客气啦!多少银子我给你!” “不要银子。”许秀的鼻子酸酸的,“娘娘……曼青,你走了之后,要照顾好自己啊!” 王昭容在她头上敲了一下:“瞧你这点出息!又不是往后再也见不到了,说不定等咱们下次见面的时候,我就是北越的皇后了!” 许秀捂着脑袋:“我就是有点舍不得嘛……你等着吧,一会儿夏夏听说了,指不定要哭多长时间呢!” 第277章 怎么和想象中的剧情不一样? 果不其然,方夏端了羊汤进来,听王昭容说了要去北越的事,眼泪「唰」地一下就流了下来。 “北越那么远……”她抽抽嗒嗒地说道,“北越……北越要是没有好厨子,你……你去哪里吃饭……” “我一个大活人,还能饿死不成?”王昭容又好气又好笑,“不管怎么说,三皇子也是北越皇子,我去了是要做三皇子妃的,难道连个好厨子都找不到?” “他们不知道你的口味……”方夏一想到往后见不到王昭容了,就觉得难过极了。 她们几个穿越之后,除了自己身边带着的两个丫鬟,也就同王昭容熟悉。 她虽说乍开始的时候有些跋扈,可是越相处下来,越觉得她毫不造作,十分仗义,有什么好东西也想着她们两个。 “有得必有失。”王昭容微微一叹,“与其在这后宫里面蹉跎一生,我更愿意去外面更广阔的天地里闯荡一番。” “行了行了,你再哭我也要舍不得走啦!”她抓起一张饼子,“我等会儿还要去太后娘娘那边呢,快点给我盛汤呀!我可是交了伙食费的!” 方夏被她逗笑了,用帕子擦了一把脸:“等会儿我让翠柳把银子给你拿来!” “什么话,给都给你了,哪里有退回来的道理!”王昭容板起脸来,“你和秀秀两个在宫里用银子的地方多,我可是要走赐婚这条道路的,难道皇上会亏待了我?我不缺那一点银子,你们安心收着就是!” 方夏说道:“你从前已经十分照顾我和秀秀了,如今去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肯定还是要多带着些银子防身才好,秀秀你说是不是……秀秀?你怎么坐那么远去了?” 许秀白着脸,强自压下了胸口翻滚的恶心感觉,对方夏摆了摆手:“我透透气……” “她闻不了这羊汤的味道。”王昭容指了指外头,“刚才还在外面吐了一场,想来是怀了孕,受不住这些腥膻的气息。” “啊,秀秀你怎么不早说,我给你做别的……”方夏一下子捂住了自己的嘴巴,指了指王昭容,又指了指许秀的肚子。 “我都知道了。”王昭容翻了个白眼,“不用瞒着了。” 方夏有些尴尬地放下了手:“我们不是故意瞒着你的,是皇上说……” “行了行了,刚才许婕妤都说了一遍了。”王昭容没空搭理她们两个。 那饼子金黄酥脆,上面撒了芝麻,王昭容掰碎了放到羊汤里面,不一会儿就吸满了汤汁,她夹起一块放入口中,发出了满足的喟叹。 “要是能天天都吃你做的菜,人生也就圆满了。”她叹道。 许秀只觉得自己要是再多待一会儿,就又要吐出来了。她还记得李渊不曾用膳,赶忙叫白芷盛了汤,又拿了几张饼,装进了食盒里。 -- 第302页 “我出去走走。”她嘟囔着提起那食盒,总觉得还是能闻到隐约的味道,于是在上面又盖了一层。 “等会儿我和你一起走!”王昭容在背后叫道,“外头路滑你小心些!” “她惦记着给皇上送过去呢,你别管她,跟我说说为什么会忽然想去北越……”方夏的声音传了过来。 许秀把食盒交给白芷提着,走到了外头,终于感觉那股堵在喉头的郁气散了一些。 “走吧,去御书房。”她说道。 …… 御书房内,李渊正看着桌上的一长串名单,面沉如水。 下首坐着的一众权臣心中忐忑,以他们对皇上的了解,皇上越是冷静,心里的怒火便越盛。 “刘远平,朕记得,这张世忠当初是你一力保荐的。”李渊突然开口道。 刘侍中额上满是冷汗,颤颤巍巍地站起来,还没开口,双膝便是一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皇……皇上恕罪,老臣识人不清,罪……罪该万死!” 李渊「哼」了一声,不置可否,手指又点了点另一个名字。 “钱卫荣……这是谁的学生?” “臣……臣该死!”另一个大臣跪了下去。 “高秉钧……王密……邹德义……陆焱……” 随着一个个名字念出来,跪下的人越来越多。 李渊念完最后一个名字,冷冷地将那名单扔到了地上。 “你们睁眼看看,这就是你们为朕、为大周挑出来的臣子!”他怒道,“你们各个都是朕的肱骨之臣,朕信任你们,你们就这样回报朕?!” “皇上息怒啊!”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臣颤巍巍地说道,“这些人平时伪装得甚好,各位大人一时间被蒙蔽也是有的……” “住嘴!”李渊用力拍了一下桌子,放在一旁的镇纸被震了下去,摔得粉碎,“伪装甚好?朕看在从前的情谊上,不愿细究,若真的查起来,有几人敢站出来说自己与这些人毫无瓜葛?!” 众人低下头去不敢说话,冷汗顺着背流了下去。 皇上连这样的话都说了出来,那么定是已经证据确凿了,今日之事……只怕不能善了! 就在这时,姜公公推门进来了。 他刚一进门,就感受到了气氛的紧张,不由咽了咽口水。 李渊没有说话,一个眼神扫过去,姜公公就知道自己进来的不是时候。 若是从前他只怕要后悔自己冒失,但今日可不一样。 他胸有成竹地跪了下去,开口道:“启禀皇上,许婕妤听说您未曾用膳,特地给您带了羊汤过来。” 众臣心中立刻替这个没有眼色的许婕妤点了一根蜡,皇上此刻正在气头上,即便她再受宠,赶上了这么个档口,岂不是要被皇上迁怒了? 果不其然,他们看到皇上皱起了眉头:“她来做什么?” 众人听说许婕妤现在还住在冷宫里,只是皇上最近去得多了,日子才渐渐好了些,这一下子倒好,马屁拍得不是时候,恐怕直接连地方都不用挪,玉灵阁又要成冷宫了。 “天冷路滑,她万一滑倒了怎么办?姜历城,你怎么当的差,人都到了不知道请进来?若是在外面吹了风受了寒,朕饶不了你!” 众臣:??怎么和想象中的剧情不大一样?? 第278章 快去请太医 “许婕妤快请进!” 姜公公挨了训斥,心里头却知道皇上高兴了,赶忙从御书房出来请许秀进去。 许秀从白芷手里接过食盒,皱了皱鼻子,尽量秉着呼吸,跟着姜公公走了进去。 然而刚一进屋,就看到十数人跪在地上。 她低着头看,小心地从那些人身边绕过去,悄悄问姜公公:“我来的是不是不是时候?” “您来的正是时候!”姜公公小声回道。 许秀能感觉到身后那些人的目光都盯在自己身上,她硬着头皮走上前去要跪下:“臣妾见过皇上……” “快起来快起来!” 李渊下意识就要绕过来扶她,后知后觉想起来还有一屋子重臣看着,又把脚收了回去。 “秀……许婕妤,你怎么过来了?”他咳嗽了一声,好险顺嘴叫出「秀秀」来。 “臣妾听姜公公说您未用早膳,就想着给您送些过来。”许秀将食盒放到案上,往他跟前推了推,“皇上您朝政再繁忙,也要顾着自个儿的身子才是。” “朕知道了。” 下面跪着的臣子面面相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是皇上说出来的?明明只有四个字,可硬是被皇上说得柔情蜜意,缠绵悱恻。 许秀看着李渊,往身后跪着的大臣处使了个眼色:这是咋回事? 李渊对她微微摇了摇头,又眨了眨眼睛:晚上告诉你! 旁人不敢抬头看,姜公公可是把两人的眉眼官司看得一清二楚。 许婕妤一直就不是个会伺候人的,他要是再不上前去,皇上就得自己动手把食盒里的东西拿出来了。 他连忙上前去,恭敬地将食盒的盖子掀开,端出里面盛着的羊汤来。 方夏用砂锅盛的汤,上面盖了盖子,许秀这一路过来,仍是热气腾腾的。 盖子一掀开,浓郁的香气立刻弥漫开来,下面跪着的众人不由跟着抽鼻子。 不止是皇上未曾用膳,他们一下了朝就被皇上叫了过来,也未曾用膳啊! -- 第303页 许秀悄悄往李渊身后退了退,心口又有些恶心。 此刻她就是后悔,非常后悔,夏夏会做那么多菜,为什么一提起羊汤,她就点头同意了呢? 李渊刚才还不觉得,眼下确实有些饿了,他轻轻吹了一口气,香气便往外散去,不一会儿御书房里就传来了此起彼伏的咽口水声。 他看着底下的众人,心里不由有些小小的得意:你们想吃也吃不到,这可是秀秀亲自给朕送来的! 李渊慢悠悠地尝了一口汤,夸赞道:“味道果真不错——” “呕——”许秀再也忍不住了,一下子呕了出来。 “秀秀!”李渊顾不上什么羊汤,跳起来一把扶住了她,“太医!传太医!” 他一把将许秀横抱起来,三步并作两步进了内殿,留下跪在地上一脸懵逼的众人。 “这……许婕妤莫非是病了?”过了半晌,终于有人小声说道。 “老夫瞧着从方才开始许婕妤面色就有些白。” “莫非是这羊汤的味道太难闻……” “孙老,可不能昧着良心说话啊!” “说起来,下官新抬的姨娘前两日倒也是吐了,不过太医诊断出是有喜了!” “哦?恭喜恭喜啊……” “这许婕妤,莫非怀了身孕?” “哪能呢?昨夜淑妃……呸,周氏不是还说皇上……” “秦恒,你不想要脑袋了是不是!” 皇上半晌没有出来,大臣们也放松了些,开始议论了起来。 孙尚书捋着自己花白的胡子说道:“还是等太医到了再下定论吧!” 立刻就有人说道:“那许婕妤不是也颇通医术么?连太后娘娘的病都是她治好的,她自己难道不知道生的是什么病?” …… 内殿里,李渊小心地将许秀放在了床上,看着她仍旧面色苍白,手捂着胸口,一副十分难受的样子,不由更紧张了。 “秀秀,你怎么样?”他蹲下身子,问道,“你是不是吃了些不干净的东西?” 许秀好不容易将反胃的感觉压了下去,颤颤巍巍地指了指一旁的桌子。 李渊会意,立刻去给她倒水,然而看到茶壶里面的茶水,记起来秀秀曾经说过最好不要喝茶,于是又扬声叫姜公公送温水进来。 外头的大臣听到了喊声,面面相觑。他们在议论朝政,整个御书房内外都没有留人伺候,而姜公公又被皇上撵去请太医了,这个时候该如何是好? “孙尚书,皇上这样着急,想必是有什么重要的事,要不您进去看看吧?” 听着里面一声急过一声的叫声,终于有人忍不住了,小声提议。 孙尚书缩了缩脑袋:“刘侍中,方才皇上还提到您识人不清,要不您趁着这个机会,进去看看?” 刘侍中看了一圈,见没人起身,只能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启禀皇上,姜公公去了太医院,眼下不在外头。”他说道。 李渊见终于来了人,也不管来的是谁,将那茶壶里面的茶叶倒了个干净,递了过去。 “给朕换一壶温水来。” 刘侍中捧着茶壶有些回不过神来:“皇上可还有别的吩咐?” 李渊皱起眉头来:“叫你去便快去!” “是!是!”他连忙应了,抱着茶壶便跑着出去了。 “秀秀,你再等一会儿。”李渊转头看着许秀,满脸内疚,“朕没想到你会亲自往御书房来,这边没有备着温水。” 许秀眼下稍微缓过来一些了,说道:“我没事,不用叫太医。” “不行!”李渊不同意,“你分明就是病了!你看不见自己的脸色,如今白得吓人!方才你还吐了……” “这就是正常的孕吐……”许秀摆摆手,有气无力地说,“兴许是那羊汤的味道有些重了,一时有些恶心……” “你真的没事?”李渊蹲在她面前,替她抚着背,“朕记得母后当初怀十三弟的时候,似乎也有过几日恶心呕吐的症状。” “我真没事。”许秀摸着自己的小腹,有些郁闷,“前几个月孩子老老实实,我还以为自己天赋异禀,根本没有反应呢!我自己就是大夫,你把姜公公叫回来吧,别折腾太医了。” 话音刚落,姜公公就带着满头大汗的王太医跑了进来:“皇上,奴才把太医带来了!” 第279章 皇上终于有后了 “既然来了,就让太医给你诊一下脉,可好?”李渊温声对许秀说道。 他这些日子心里头十分不踏实,先是秀秀告诉他自己怀孕了,然后又说孩子要没了,后来又变成了孩子没事—— 他这些天每天晚上睡觉都睡不踏实,生怕一睁眼秀秀说这些都是骗他的。 偏偏秀秀的肚子还一直平平的,好不容易有一天晚上他隐约看到了些起伏,激动地去摸的时候,秀秀一脸无语的表情,告诉他自己晚上多喝了两碗汤。 他不敢多问,心里又总忍不住去想,趁着今天这个机会,太医都已经来了,就让太医再给她把把脉,若是能再从另一个人口中听说她有孕的消息,他也就能知道这不是一场梦了。 许秀哪里知道他心里的弯弯绕绕,她想着李渊本就打算这几日将她怀孕一事公开的,这种事让太医来说当然是最好不过了,于是她便点了点头:“那就有劳王太医了。” -- 第304页 王太医还在喘着气,他本就有些发福,这一路上姜公公拉着他跑,他这会儿刚刚缓过气来,心里不由有些埋怨起姜公公来。 他刚回了太医院,姜公公便闯了进去,一脸惊慌失措的模样,看见他二话不说就把他揪了起来。 姜公公是皇上身边伺候的,王太医以为皇上龙体抱恙,一路上一句话也不敢问,紧赶慢赶,差点把魂儿都跑丢了,这才赶了过来。 可是眼下瞧着,似乎是许婕妤身子不适,可看着她的脸色,也不像什么急病。 王太医瞪了姜公公一眼,他这个岁数,可经不起这样的惊吓。 姜公公只做没看到他的眼神,眼下许婕妤可是皇上心尖尖上的人,许婕妤病了,比皇上自个儿病了还严重呢! 之前他得了林公公的指点,把许婕妤的事摆在第一位,果不其然,从那之后,他在皇上面前挨的训斥都少了! 王太医走上前来,跪在地上,从药箱中拿出一块帕子覆在许秀的腕间,开始给她细细地诊脉。 许秀坐在榻上,这个角度刚好可以看到王太医秃了一半的头顶,上面还隐约挂着汗珠,她想起王昭容评价自己父亲的话,没忍住笑出声来。 见王太医不解地看着自己,她连忙摆摆手:“没事没事,王太医您不用管我,我就是……想起了高兴的事情。” 王太医把了一会儿脉,又让她换了一只手,过了好一会儿,才收起帕子:“恭喜皇上,恭喜许婕妤,许婕妤已经……” “哈哈哈!太好了!”他的话还未说完,李渊就大笑起来。 捧着一壶热水刚进屋的刘侍中吓得一个踉跄,险些将手中的茶壶丢到地上去。 这……皇上没事吧…… “姜历城,传旨下去,许婕妤有孕,升为……秀秀,你想做什么?”李渊问道。 许秀:……位分还可以自己挑? 话一出口,李渊也察觉出有些不妥,咳嗽一声道:“这件事先不急,姜历城,先去将许婕妤有孕一事晓谕六宫!” “是!奴才这就去!”姜公公比皇上还要高兴,他这些年跟在皇上身边,日日盼着哪位嫔妃能给皇上开枝散叶,心情比太后娘娘还要急迫。 太后娘娘敢在皇上面前提这事,他却不敢,只能暗暗着急。 难得皇上这几个月对许婕妤上了心,他日日盯着许婕妤的肚子,就盼着早日能有动静,之前太后娘娘给皇上送的补汤皇上不肯喝,他还私底下问了王太医,有什么茶饮喝了能有那种效果…… 咳咳,许婕妤有了身孕,一定也有他的功劳在! 姜公公满面春风地去了,刘侍中见状,连忙跪了下来:“恭喜皇上,贺喜皇上!” “起来吧!”李渊心里高兴,对他和颜悦色地说道。 刘侍中哪能放过这样好的机会,连忙凑上前来,亲自给许秀倒了温水,又说道:“皇上,臣的女儿去岁怀孕时,孕吐得厉害,吃了许多药都不见好,后来从臣的老家得了一个偏方,用上两次便好了,整个孕期平平顺顺,后来更是生下一个白白胖胖的儿子来!许婕妤若是不嫌弃,臣等会儿便去问臣的夫人,将那偏方给您送过来!” “如此甚好!”李渊把刚才还生气的事忘到了脑后,夸赞了刘侍中几句,便让他下去了。 刘侍中擦了擦额上的汗,从内殿出来了。 立刻就有人拉住了他:“方才见王太医匆匆进去了,里面现下如何了?” “是大好事!”刘侍中高兴地说道,“许婕妤怀了身孕,皇上刚命姜公公晓谕六宫呢!” “真的?可是不是说皇上……” “秦恒!” “太好了,太好了,皇上终于有后了!” “老天保佑,我大周终于有太子了!” 众臣纷纷仰天长叹,孙尚书更是激动得老泪纵横,不枉他这些年常在太后娘娘耳边唠叨,如今皇上终于有后了! 众人议论了半晌,忽然有人提出一个很重要的问题:“那咱们现在……还继续跪着吗?” 一时间殿内沉默了下来,过了良久,刘侍中才说道:“皇上没让起身,就……还跪着吧。” …… 内殿里,许秀看着李渊脸上藏不住的笑意,不由失笑,他又不是第一天知道自己怀孕了,怎么会这样失态。 然而对李渊来说,听王太医下了定论,他这一颗心,才算是安安稳稳地放了下去。 “等会儿朕送你回去。”他拉着许秀的手说道,“顺便让内务府挑几个有经验的嬷嬷过去。” “别了吧。”许秀连忙拒绝,“我现在过得很舒坦,别人去了反倒是不便。” “都听你的!”李渊笑着应允,“不过还是得提醒方宝林,平常不要做这些腥膻气重的东西。朕从前瞧着她做事还算周详,如今怎么这样不小心?” “和夏夏有什么关系,我从前闻什么都没觉得恶心啊。” 李渊还是摇头:“往后你的饮食上需得更上心才行,还是要提醒一番方宝林的!走吧,朕送你回玉灵阁,等会儿便会有嫔妃去给你贺喜,你若是不想见,就关起门来谁也不必见……” 他小心翼翼地扶着许秀出去了,剩下王太医仍旧没有反应过来。 我好像……还没说许婕妤有孕吧?他晃了晃脑袋,想起许婕妤本就精通医术,皇上定是早已知道了,说不定只是借着自己的口将此事传出去。 -- 第305页 他想起自己进宫多年还未承宠的女儿,不由长叹了一口气。 人与人的命运当真不同……罢了,罢了,随她去吧! 李渊牵着许秀从内殿出来,迎面就看到了跪在地上的大臣们。 “你们怎么还在这里跪着?”李渊皱起眉来,“都散了吧——刘远平!” 刘侍中刚站起来,听到自己被点名,双膝一软又要跪下去,听到皇上接下来的话才放下心来。 “你快快出宫,去将那止吐的偏方送进来!” “是!臣这便去!”他大声应道。 第280章 你早就知道了? “我就是来给你送个饭,自己回去就可以了,你要是忙着就不必送我。”许秀小声对李渊说道。 李渊摇头:“朕等下要去牢里亲自提审几个犯人,有些事情需要他们指正画押,正好先将你送回玉灵阁再过去。” “可是你还没有吃东西啊!” “无妨,等忙完正事,晚间朕去玉灵阁陪你用晚膳。”李渊扶着许秀上了轿子,自己也跟着坐了上去。 “这才午间,到晚上还早着呢。”许秀嘀咕着,在袖子里掏啊掏,掏出一个油纸包来。 “方宝林又给你做了什么零嘴?”李渊看得有趣,不由笑着问道。 许秀把油纸一层层打开,里面包着几块糯米糕。她拿起一块塞到李渊的嘴里:“你先吃一点,晚上我让夏夏给你做水煮鱼!” “你可以吃鱼吗?闻了味道会不会恶心?”糯米糕入口软糯香甜,是秀秀爱吃的口味,李渊不喜甜食,可也不会在这样的小事上拂了她的意。 “不会……吧。”许秀现在也不敢确定了,她之前明明很喜欢吃羊肉的,眼下竟然一点也闻不得,谁知道鱼肉闻起来会不会又惹她呕吐呢? 她也拿了一块糯米糕吃,可这糕点吃到口中,却不像从前一样美味,她甚至觉得有些腻。 “给你拿着吃吧!”许秀塞给了李渊。 “去看过李潜了?”李渊问她。 许秀点头:“李将军身体底子好,今早上便醒过来了,伤口愈合不错,人也没有发热,好好休息一段时间便能恢复了。” 她惦记着昨晚上那个突然出手的宫女:“昨晚上动手的那个叫什么来着?玉锦还是玉屏?就是淑妃的那个宫女。” “玉锦。”李渊说道。 “对对对,叫玉锦那个,审出什么来了吗?” 李渊的眉头极细微地跳了一下:“昨晚上本将她制住下了大狱,朕命人时刻盯紧了,却没想到等朕赶过去的时候,她已经没了气息。” “啊?是被人灭口了?”许秀立刻问道。 李渊缓缓地摇头:“狱卒看守得严密,不是被灭口,至于到底是突发恶疾还是服毒自尽,还需等仵作验查完尸身才能知道……” 八成是服了毒,他昨夜去看了玉屏的尸首,她七窍流血,指甲都是青紫色的。 听狱卒说,并没有听到什么响动,等他们巡逻过去的时候,发现她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翻过来才知道人已经没了。 李渊没有将这些细节说出来,秀秀现在怀着身子,不宜听这些血腥的东西。 可是他不说许秀自己也会猜:“那就应该是服了毒,这玉屏从前健健康康的,怎么会这么巧,一被抓起来就突发恶疾?” “不过这事也奇怪,周家谋反是铁证如山的,她是淑妃的宫女,不管有没有刺杀李潜,都难逃一死,她干嘛要服毒自尽呢?”许秀想不明白。 李渊冷笑道:“自然是因为,她有不能被发现的秘密。” 他摸了摸许秀的头发:“这些事不是你应当琢磨的,如今你怀着身子,不要为此而伤神。” “那等你查出来了,一定要告诉我啊!”许秀说道,“这样吊着我的胃口,我才真的要伤神呢!” “好,朕若是查出真相,定会立刻告诉你。”李渊一口便应了下来。 “说起来倒是还有一桩事……”许秀有些犹豫起来。 她想要问问李渊知不知道王昭容想跟着三皇子回北越,可又觉得这话问出来有些荒谬,毕竟王昭容名义上还是李渊的嫔妃,指不定李渊并不知道这件事,万一生了气,迁怒于王昭容和自己…… 她盯着李渊左看右看,觉得他不敢迁怒于自己。 “何事?”李渊被她审视得有些不自在。 “就是王昭容的事。”许秀还是说了出来,若是李渊表现出一点生气,她就要质问质问他是不是舍不得王昭容,是不是心里头还有别的女人,反正自己现在怀着他的孩子呢,怎么胡搅蛮缠都是有道理的。 “她决定好了?”李渊随口问道。 “你早就知道了??”这个反应,和许秀想的不大一样啊! 李渊点点头:“三皇子向朕求娶王昭容,不过朕不愿做强人所难的事,让他自己去问王昭容,若是她同意,朕便会将王昭容封为公主,赐婚于他。” “难怪那三皇子敢上来就说要带王昭容走,原来你都已经答应了!”许秀拉着李渊问道,“你瞧着三皇子这人怎么样?王昭容若是真的和他去了北越,会不会吃苦?” “苦自然是要吃的。”李渊说道,“不过这人并非池中之物,胸有丘壑又善谋略,更难得的是极能隐忍,往后是能成大事之人。” “难得你能这样夸赞谁……”许秀心里略微安定了些,“曼青跟着这样一个人,应该能过好吧?” -- 第306页 “王昭容其实聪明得很。”李渊微微笑道,“这么多年来周氏在后宫一手遮天,她能与周氏平起平坐,难道全是靠着母后宠爱她么?据朕所知,周氏几次与她交锋下来,鲜少能占到便宜。” “她那次还被淑妃推倒磕破了头。”许秀小声指出来。 李渊一哂:“她头上不过是皮外伤——别想着糊弄朕了,朕都看得清清楚楚。那事明面上看来周氏毫发无伤,朕不过是令她闭门思过,实际却以怂恿主子为由,将她身边的两个嬷嬷革除了。” “那两人是周氏从周家带进宫的,寻常的时候替周氏传递消息,心机颇深。没有了她们两个,周氏便只会横冲直撞,昏招频出了。” “可是后来她还被身边的人陷害……” “她确实过于容易信任身边的人了,所以才着了道。”李渊说道,“不过经过了那样的事,往后她应当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且如果她真的决定去北越,朕会派人跟着的。” 他说着,幽幽地叹了一口气:“朕本还发愁往后如何安置她,如今她能有自己的想法和去处,是最好不过了。” 第281章 他不接受 “如何安置?什么意思?”许秀问道。 李渊忍不住在她脸上捏了一把,笑道:“你是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 “我明白什么?”许秀被他绕了进去,怎么还和自己扯上关系了? 李渊摇头:“啧啧,说起方宝林的时候,恨不得朕立刻将人撵出去,和李潜凑成一对,朕多辩解一句,就胡搅蛮缠说朕对方宝林有意,这样的酸劲,怎么到了王昭容身上就没了?” “我什么时候酸了。”许秀不满地说道,“我之前让你将夏夏放出去,也是不愿见他们两个被拆开!你后宫里面这么多女人,我每个都要酸的话,累不累啊!” 李渊看着她笑:“不会让你酸的。” “我根本就不会酸好不好……等等,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许秀隐隐约约好像察觉了些什么。 李渊还未回答,轿子就已经停了。 “来。”李渊下了轿,伸手将她扶了下来。 “你还没说呢,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许秀在他身后追问。 “到时候你便知道了……咦?母后您怎么过来了?”李渊一踏进院门,立刻就呆住了。 许秀从他背后伸出脑袋,站在廊下踮着脚看的,不是太后是谁? 她连忙绕过来,想要跪下请安,人还未动,太后一阵风似的就过来了。 “哎呀呀,秀秀回来了!” 太后三步两步走了过来,一把将李渊推到了一边,拉着许秀的手不让她跪下。 “手怎么这样冰?这三月里天还冷着,身边的人怎么不知道提醒你多穿些衣裳?啧啧啧,你这身衣裳还是年前做的吧?哀家不是命内务府给你多做些衣裳来穿,怎么还穿这样半新不旧的?” 太后一连串问话砸下来,把许秀砸得晕头转向,只知道「嗯嗯啊啊」地应。 李渊回过神来,从太后手中把许秀的手牵了过来:“母后,秀秀刚才才吐过,还是不要站在外头说话了吧!” “对对对,快进屋,快进屋!”太后毫不留情地将李渊挤到了一边,亲亲热热地挽着许秀进了屋。 李渊心里有些不爽,可到底不敢和太后抢媳妇,跟在两人后面走了进去。 许秀一进屋就被晃花了眼睛,玉灵阁经过她和夏夏这么长时间的经营,好不容易收拾得像模像样了,眼下一下子前功尽弃了。 太后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这么多东西,将整个殿内堆得满满当当的。 “这个是哀家当初刚入宫的时候,先帝赏的紫檀木雕嵌福字镜心屏风,哀家瞧着你这里摆着正好!” “这珐琅彩婴戏双连瓶一共六对,哀家命人全给你拿了过来,好讨个吉利!” “门口两座香炉太蠢笨了,等会儿便搬出去,换上这掐丝珐琅双鹤祥云香炉!” “哀家瞧着你这里怎么竟一直用着这样普通的白玉杯?哀家记得库中有一套嵌宝杯,等会儿便差人回去找出来!” “看看这玉雕水仙,栩栩如生,放在这儿瞧着心里头就舒畅!” …… 李渊在一旁看得眼角直抽,母后的动作也太快了些,他才命令姜历城去晓谕六宫,转头母后便找出了这样多的东西来,竟比他们来得还快。 “母后,您这是把自己的私库搬空了吧?”他忍不住问道。 “怎么会!”太后喜气洋洋地说道,“哀家给孙子孙女还留了不少好东西呢!” 她拉着许秀的手不肯放开,这一会儿功夫已经在她腕上套了五六个镯子:“秀秀啊,你自个儿懂药理,哀家便也不再让太医过问了,可你一定要照看好自己的身子啊!方才皇上说你吐了,可还难受?” 许秀晕晕乎乎地摇头:“回太后娘娘的话,就是孕吐罢了,吐过也就好了。” “那便好!哀家从前怀泽儿的时候也常呕吐,吃什么都没有胃口。后来还是身边的嬷嬷寻了些食谱过来,慢慢才恢复食欲。那食谱哀家已经交给方宝林了,让她好好照顾你的饮食才行!” “多谢太后娘娘体恤。” “哎呀呀,不要同哀家这样见外!”这一会儿功夫,许秀的指头上又被套进了四五个戒指,太后笑眯眯地说道,“皇上叫哀家母后,你也这样称呼哀家便是!” -- 第307页 李渊立刻说道:“母后,如今还不是时候。” 太后白了他一眼:“哀家没同你说话!” 按照大周的律法,只有皇后才有资格称呼太后为「母后」的,只是如今许秀虽然还只是个婕妤,可是在太后眼中,她已经是板上钉钉的皇后了,还在乎这些吗? “有些规矩总归是要做给别人看的……”李渊苦笑道。 “规矩是死的,可人是活的啊!当着人的面要守规矩,私底下叫母后怎么了?” 太后看着许秀的肚子,眼里放光,这里面可是有她的孙子孙女的,要是秀秀还一口一个「太后娘娘」地叫她,等孩子生下来,和自己这个祖母不亲近该怎么办? 她刚才正打算午睡,还没睡着,就看到姜历城旋风似的跑了进来。 “有了!有了!”他脚下没刹住车,被门槛绊了一下,「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因为跑得太快,往前滑了好远才停住。 “什么有了?”太后鲜少见到姜公公这样失态的模样,不由皱眉问道。 姜公公身子伏在地上,再抬起头来已经哭得涕泗横流:“恭喜太后娘娘,许婕妤有了!” 太后只觉得自己是在做梦,颤着声问了几遍,才终于敢相信,许婕妤真的有孕了! 她当下就想去给菩萨上香,缘隐寺的送子观音果真灵验,她年前才去祈了福,这转过年便梦想成真了! 她连鞋都顾不得穿,跳下地来命人立刻去打开库房,她亲自挑东西给许婕妤送去! 一路上她还觉得不像真的,问了林妙妙好几遍,得到了肯定的答复,才终于信了。 此刻看着坐在眼前的许秀,她怎么看都看不够,恨不得将人接回松鹤宫去养着,日日放在眼前看才好。 “秀秀啊,从前皇上说你不愿搬出玉灵阁,眼下你有了身孕,还要住在这里么?” 太后问道,“这里委实有些太过简陋了,你身边伺候的人也太少,要不要再添置些?” “不必添置了。”许秀连忙说道,“这是臣妾与皇上商量好的,若是来了外人,难保不会怀有异心,还是用着白芷和翠柳更安心些。” “说的是!”太后立刻便点头赞同,“要不这样,你带着人去哀家的松鹤宫住如何?这样既不用担心人手不够,又不用怕下人怀着坏心思……” “不行!”许秀还没说话,李渊立时便否了,“就在这边住着吧,秀秀已经习惯了这边了,这时候挪动反倒不好。” 开什么玩笑,他现在就只有晚上能来看看秀秀,要是真的搬到了松鹤宫,他往后还怎么和秀秀一起睡?和媳妇说上几句悄悄话还要当着母后的面,他不接受! 第282章 她就已经成了一个富婆了 好不容易送走了太后,李渊再三问了许秀现在是否还觉得恶心,又叮嘱了方夏以后不要做这样味道太大的东西,然后才恋恋不舍地离开了。 他一走,白芷憋了半天的眼泪终于掉下来了。 “神仙保佑,娘子您终于有孕了!”她「呜呜」地哭,“是奴婢太粗心了,竟然这样久都没能发现异常!老人常说怀了身子的前三个月最不稳妥,皇上还夜夜都要过来,奴婢想起来都觉得后怕!” 许秀满脸黑线:“他过来也就是睡觉……” 白芷一个劲儿地摇头:“从前不知道也就罢了,如今既然知道了,往后皇上要留宿,您可一定要拒绝啊!最早也要等到三个月之后才行!” 许秀咳嗽一声,用求助的眼神去看方夏。 方夏假装没看见她的目光,嘴里嘀咕着她还没用午膳,方才又吐了,要给她做些清淡爽口的小菜来,然后脚底抹油便开溜,留下许秀自个儿对白芷解释。 许秀见方夏丝毫没有想帮自己的意思,不得不硬着头皮开口:“其实……现在已经三个半月了……” 白芷的哭声戛然而止,她抬起一双眼泪汪汪的眼睛,里面满是疑惑:“娘子,您说什么三个半月了?” 许秀摸了摸肚子,心里对一直瞒着她有些愧疚:“就是我这身孕,已经三个半月了?” “可是不是说有孕一个月便能摸出脉象……”白芷说到一半停了下来。 “那个,我不是故意要瞒着你的。”许秀讪讪说道,“皇上说之前朝中形势复杂,若是被别人知道了,难免会有人暗中使坏,所以便瞒了下去——不是我不信任你,而是因为怕不小心露出什么马脚来……” “娘子,奴婢明白的!”白芷打断了她的话,“您不必同奴婢解释,奴婢相信您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腹中的皇子!” “你不生气?”许秀小心翼翼地问道。 白芷果断地摇头:“娘子,您是奴婢的主子,您无论做什么决定,都不必告诉奴婢原因的!您有您的考量,奴婢相信您!” 她越这样说,许秀越觉得愧疚起来:“不是不必告诉你,是这件事……唉,算了,白芷,总之你不要觉得是因为我不信任你,我绝对没有那个意思。” “奴婢知道的!”白芷重重地点头,然后小声问道,“娘子,奴婢可以……摸摸您的肚子吗?” “摸吧。”许秀说完又嘀咕了一句,“现在还看不出什么来,等再过上些时候才会显怀。” 白芷小心地伸出手,轻轻在她小腹上摸了几下,脸上露出笑容来。 -- 第308页 “真好……”她小声说道,“您真的有了身孕,往后皇上对您就更好了,若是、若是等您诞下皇子,是不是就能做……” 她的话没说完,但是许秀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 “谁知道呢。”许秀慢吞吞地说道,“做不做皇后又有什么区别呢?” 她轻易不去想往后的事,恨不得一辈子缩在玉灵阁里面,不用应付别的嫔妃,也不用管着宫里那些繁杂的宫务,甚至也不用假装贤惠,张罗着给李渊选秀纳妃。 当她是许婕妤的时候,她可以由着自己的性子来,可她要是当了皇后,无形的规矩便多了起来。 她不由想起刚才李渊在轿子上说的话来,抬手捂住了心口。 他的话……是什么意思? 会是自己心底期盼的那样子吗? 他身为一国之君,真的肯为了自己,遣散后宫么? 这委实有些太不现实了,就算李渊肯,前朝的那些大臣也肯吗?自己真的有那么大的魅力吗? 许秀不得不承认,自己一直当成缩头乌龟,不愿意去面对的那个问题,被李渊一句没头没脑的话给勾了出来,让她想忽略都难。 算了,这些不是她能够掌握的,且看李渊如何去做便是了。 毕竟他是李渊嘛,轻轻松松就接受了自己是个穿越者的事实,说不定他真的能做到呢! 况且,她往摆在一边的西洋镜里面瞥了一眼,美滋滋地想到,自己现在可是个大美人,他就算只守着自己一个也不亏! 方夏手脚麻利,很快便炒了两个青菜,又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些苦苣拌了,盛了一碗清粥,一起端了过来。 许秀看着那苦苣上红亮的辣油,口水就开始止不住地分泌。 “快吃吧!”方夏托着腮,笑眯眯地看她,“这是刚才你走之后,王昭容派人送来的,她说你方才吐得辛苦,吃些清爽的小菜会舒服些。” 许秀不跟她客气,一边吃着,一边把三皇子之前便向皇上求娶王昭容的事说了。 “三皇子既然有心,那往后也会对她好的吧!”方夏叹了一口气。 “放心吧,曼青活得通透,她从来没有把自己的幸福寄托在哪个男人身上。”许秀说道。 方夏点了点头,刚要再说些什么,外头便传来了翠柳的声音:“许婕妤身子不适,已经睡下了,您先请回吧,等过些日子许婕妤好些再说!” 两人对视了一眼,皆是苦笑了一下,果然如同李渊说的一样,嫔妃们得了信,立刻便借着道贺的名头来看她了。 她谁都懒得见,便吩咐了翠柳,无论是谁来了,都说自己身子不适,让她们回去。 门外的人听这样说了,便不再执着于进来,将贺礼放下,又说了几句吉祥话便走了。 这才是一个开始,整整一下午,道贺的人络绎不绝,全被翠柳拦在了门外。 殿内,许秀和方夏带着白芷,三个人一直到了用晚膳的时候,才勉强将所有的贺礼整理好,搬入了库房。 “妈呀真是累死我了!”许秀往榻上一倒,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这宫里的人可真有钱,这下子发财了!要是多怀几次孩子,咱们的库房是不是就装不下了?” “秀秀,咱们本来也不算穷,指望着生孩子赚钱,是不是太拼了一点?”方夏的手指把算盘打得噼里啪啦直响。 “就随口说说罢了,这么亏的买卖,我才不干。”许秀说着凑到她旁边,“说起来咱们到底有多少银子了……卧槽,这么多?!都是哪来的??” 方夏向她投去鄙夷的目光:“赚的呀!你自己给了吕公公多少养颜膏心里没数?” “我后来就丢给白芷去做了……”许秀心虚地说道。 她就知道,这吕公公是个推销能手,这才短短几个月过去,她就已经成了一个富婆了! 第283章 您是不是想往皇上身边塞人啊 松鹤宫里,王昭容难得地留下来陪太后用了晚膳。 太后还沉浸在自己终于要有孙子孙女的喜悦中,晚膳比平时都多用了半碗,还喝了两杯酒,絮絮叨叨地对王昭容说着往后的事。 “哀家说让秀秀搬过来,秀秀还没开口,皇上倒是不愿意了!”她满面春风地说道,“打量着哀家不知道他那点小心思呢?不就是想着在哀家跟前不方便吗?不过他们感情好是好事,哀家就不同他计较了!” “是啊,他们两个感情好。”王昭容想着,就笑了起来。 太后在她脸上捏了一把:“曼青,哀家瞧着你同秀秀还算投缘,如今秀秀怀了孩子,你可万不能做出什么傻事来呀!” 王昭容登时便有些不悦:“姑母,您把我当成什么人了!我才不稀罕同她争呢,况且就算我争,别的也就罢了,人的心意是争不来的!” “哀家知道你心思通透,就是怕你一时想不明白。”太后说道,“你从前鲜少留下陪哀家用膳,如今又是这样一幅心事重重的样子,哀家怎能不多想?” “我确实有事想同姑母说……”王昭容说着,就凑到太后身边,撒娇道,“我说了,姑母可不能骂我!” “你说便是,哀家什么时候骂过你!”太后笑道。 王昭容知道自己如今既然已经做了决定去北越,太后总是要知道的,与其等到皇上下旨太后才知晓,还不如自己先对她说了,让她做好心理准备。 -- 第309页 “姑母,我要走了。”她说。 “才用过膳就走?”太后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你方才不是还说有话要同哀家说么?” 王昭容摇摇头:“姑母,我说的是,我要离开皇宫了。” “什么?你要去哪里?”太后皱起眉来。 王昭容也喝了一口酒,将自己对许秀和方夏说的话又说了一遍:“我要和三皇子一道去北越了。” “去北越?太荒唐了!”太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有些生气,“曼青,这话哀家就当没有听见过,你往后不准再提!” 王昭容是她的侄女,更是皇上的嫔妃,虽然未曾侍寝,可皇上能容忍旁人将自己的女人带走吗? 况且北越是个什么地方,那边远不如大周富庶,那北越的皇宫,更是能吃人的啊! “姑母,我已经决定好了。”王昭容坚定地说道,“皇上知道此事,已经同意了。” “皇上同意——那也不成!”太后一拍桌子,“就算皇上同意,哀家也不同意!” 太后平素和善,鲜少会这样疾言厉色:“你一时糊涂也就罢了,皇上怎能就这么答应?就算你要出宫,也不能去北越!” “姑母,您不必担心我。”王昭容拉着她的手摇了摇,“我这样冰雪聪明,难道还能在北越栽了跟头不成?” 若是从前她这样撒娇,太后早就不生气了,可是眼下太后仍然板着脸:“你当北越和大周一样?和北越比起来,大周这后宫里面简直就是风平浪静了!” 她恨铁不成钢地在王昭容脑门上戳了戳:“就你那点子小聪明,到了北越,当心被人吃得骨头都不剩!” 王昭容早就料到太后不会轻易同意,脸上带着讨好的笑,说道:“姑母,我是不够聪明,可是不是还有何嬷嬷吗?皇上也说,会派人跟着我一道去——您放心吧,我出宫时,皇上会封我为公主,名义上是两国和亲呢!如今北越虽然不太平,可是他们也不敢轻易对我怎么样的,毕竟我背后还有大周呢!” “你别诓哀家了!”太后不上她的当,“三皇子在北越都自身难保,你去了,和他便是一体,能捞到什么好下场?你是有大周当后盾没错,可路途遥远,你有什么事,等传到大周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晚了!” 太后越想越觉得必须要打消她这个主意:“哀家看你从前也是个通透的孩子,为何如今一下子便想不通了?皇上虽不宠爱你,可有哀家在,谁敢欺负你?秀秀又是个好脾气的,你以后的日子不会难过到哪去的……” 王昭容摇了摇头,打断了她的话:“姑母,我不是因为皇上不宠幸我,才想要走的。” “姑母,现在的日子确实不错,可是我晚上常常睡不着。”她说道,“我常想着,自己就这样又过了一天,和昨天没有什么区别,和明天也没有什么区别,和我的一辈子都没有什么区别。” “宫中的哪个女子不是这样过的?”太后叹道,“哀家知道你心里有自己的想法,可是身为女子,这样能够顺顺当当的过完一辈子,不是最好么?” “不是呀!”王昭容笑道,“姑母,我要是真的就在后宫里面蹉跎了这一辈子,我死了之后,会后悔的!” “三皇子在北越的处境,他已经同我说清楚了,我自己也打听了一些。”她说道,“可是我不怕!我和他走,不是因为他给我许诺了什么,而是我觉得,我能真真正正地活着,而不是这样每天都是前一天的重复。” “姑母,您说的顺顺当当的过一辈子,可能有的女子想如此,可是对我来说,我更想的,是去外面的世界闯荡一番!”她拉着太后的手晃着,“姑母,您就答应了我吧!” 太后被她这一番话惊呆了,喃喃道:“哀家真是把你惯坏了……” “是啊是啊,您就是把我惯坏了!”王昭容使出了从小到大的绝技,“您不答应,我就跪在松鹤宫外面,一直跪到您答应了为止!” “如今宫里的人还不知道这件事,我就算跟三皇子走了,皇上也会把事情做得圆满好看,对外称我病逝,转头封了公主再走。 可是您不答应,逼着我在外面跪着,到时候整个宫里都要知道,我不想当王昭容,想跟着三皇子跑啦!” 她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况且我已经同秀秀说了,您要是不同意我走,秀秀会不会以为,您想趁她怀了身子,往皇上身边塞人啊?” “啧啧啧,姑母,都说怀了身子的人不能情绪激动,您为了您的宝贝皇孙,也要答应放我出宫啊!” 第284章 既然你想去那便去吧 太后被她气得脑仁儿痛:“你胆子倒是越发地大了,连哀家都敢威胁!” 王昭容也不怕,笑嘻嘻地往她跟前凑:“姑母,您就答应了我吧!” 太后把脸扭到了一边:“不必跟哀家说这些,你都已经求了皇上做主,还来求哀家做什么?” 王昭容见太后真的动了气,便收了脸上的笑,起身跪了下去。 “姑母,我是真的想要离宫的。”她言辞恳切,“我在您身边这么多年,亲眼看着您成了整个后宫里面最尊贵的女人,可是这么多年里,您过得开心吗?” “几次我来了松鹤宫,都见您站在廊下望着头顶的天。您最喜欢听我说外头的那些事,再细碎,您也能听得津津有味。姑母,这样方方正正的一片天,我看腻了,也不想就这样看一辈子。” -- 第310页 太后终于转过头来看着她,转过这个年,她已经进宫四年了,还不到二十岁的年纪,竟也变成这后宫里的老人儿了。 她心里微微一痛,语气也软了下来:“哀家也不是逼着你留下来,只是那北越……但凡你换个地方,哀家也不会不允。” 王昭容见有了缓和的余地,连忙说道:“姑母,去北越确实更辛苦,可是,对我来说,或许更合适也说不定。” “您自己不爱掺和进那些勾心斗角的事里头去,从小却教了我许多,这么多年除了周氏一个蠢货,我连试一试的机会都没有……” 太后被她气笑了:“这还是什么好事不成?哀家巴不得你一辈子都用不上!” “其实也未必会真的用得上。”王昭容说道,“我都记在心里头,旁人想害我也没有机会了。” 太后沉默了一会儿,问道:“你执意去北越,可是因为三皇子?” 她疑心王昭容与三皇子暗生情愫,虽然皇上已经应了,但没有男人会喜欢自己的女人心悦另一个男人,她怕皇上心底埋着一根刺。 王昭容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若说全然不是因为三皇子,姑母也不会信,确实有他的原因在。” “糊涂!”太后头痛得很,“这话当着哀家说一说也就罢了,万不可对旁人说!” “我知道的,是姑母问了我才说的!”王昭容说道。 太后按着自己的额角:“你与那三皇子,之前私底下见过?” 王昭容听她这样一说,便知道她想岔了:“姑母,我同他毫无私情!” “那你方才说的话……” “我的意思是,这三皇子是个有野心有手段的,能忍常人所不能忍,头脑又聪明,我和他联手,他人未必能够击败我们两个。” 王昭容笑了笑,“至于您想的,我同他才不过见了几面,哪里就会生出什么感情来?那样虚无缥缈的东西,有就有,没有也就罢了。” 太后听得皱起眉来:“你还年轻,怎能说出这样丧气的话?” 王昭容摇摇头:“不是丧气,我早早就想通了。” “男人与女人不同,他们口中的情爱,也许说出的当下,是真的那样想的,可是过了这一会儿,他们随手就能抛到脑后。” “女人不一样,女人盼着的,是长长久久的爱意,她们信了男人的话,就想着他能够一辈子都爱着自己。” “可一辈子那样长,什么人能够永远不变呢?若真的信了男人的誓言,到最后,受苦的还是女子。” 她的眼神清亮,这些她早早便想明白了:“我不骗姑母,其实看着秀秀,我心里头也是有些羡慕的。皇上能够一心一意地对她,不管往后如何,最起码现在,她是幸福的。” “可也就是有一点羡慕罢了。”她继续说道,“我万不会将自己的后半辈子托付给一个男人,她自己也一样——姑母,您信不信,若是有一日皇上负了秀秀,她当即便能够将这宫里的一切都抛下,转头便走,再也不会回来了?” “她有一身医术,去哪里都能安身立命,不必也不会依靠男人。” 太后听得眼皮直跳,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儿媳妇,要是哪天真的跑了可怎么办? 等皇上来请安的时候,她得好好警告皇上一番,可不能一时糊涂,做出什么荒唐事来。 “姑母,如您所说一般,我若是留在宫中,后半辈子会安稳无忧,可是那样的日子,不是我想要的。” 王昭容说着,给她深深地磕了一个头:“我不想自己在这里蹉跎年华,我想出去闯一闯,请姑母成全!” 太后沉默良久,最后叹了一口气。 “你这孩子,从小便是个有主意的。”她慢慢说道,“既然你想去……那便去吧。” 王昭容喜上眉梢,也不待太后开口,自己便从地上站了起来,又腻在了太后身边:“姑母果真最疼我了!” 太后怜爱地摸了摸她的脸:“北越不比京城,冬日格外漫长,你多带些防冻疮的药膏……那边吃食上也与京城不同,你带着厨娘去,自己手底下的人,也不必担心饭菜中会被做手脚。” “我知道啦!”王昭容乖巧地点头。 太后既然应了她,少不得就要开始操心她带什么上路的事,怕她带的人不够稳妥,还将自己身边一个伺候了许久的嬷嬷给了她,说着说着难免又要落下泪来。 “姑母,您别难过。”王昭容认真地安慰她,“等到我在北越站稳脚之后,会时时给您写信的!” “你这孩子……”太后用帕子拭着眼角,“如今哀家年纪大了,不知道还能活多久,这辈子还能再见你一面吗?” “姑母,您哪里就年纪大了,我爹比您大十二岁,如今还好好地活着呢!” “哪有这样做比较的!” …… 林妙妙垂首站在一旁,见太后和王昭容要说些体己话,便悄悄退了出来。 她与王昭容接触不多,如今看来,倒是个聪明决断的人,要是放到从前,应当能与自己合得来吧? 这倒是个机会,她想着,或许能够借着王昭容的事,一并将夏夏的人生大事也解决了呢! 林妙妙招招手,她的小徒弟便跑了过来。她在他耳边悄声说了几句,看着他往玉灵阁去了,心满意足地笑了起来。 -- 第311页 第285章 因为我喜欢她 隔日许秀去给李潜换药的时候,连李潜也知道了她有孕的消息。 李潜见了她就笑,指了指她的小腹,哑着嗓子说道:“恭喜许婕妤!” 许秀还未答话,他就抻着头往她身后看。 “别看啦,夏夏没过来!”许秀说道。 李潜丧了气,重新躺到床上:“夏儿莫不是病了?” “怎么,她不来看你就是病了?”许秀手脚麻利地给他换药,“她就不能不想来?” 李潜一噎,确实,夏儿又不是一定要来探望自己,自己如今病歪歪的模样,她不喜欢对着自己也是正常的…… 他在这边胡思乱想着,耳中却听到许秀说:“她今日不会来了,不光今日,往后也不会来了。” “为什么?”李潜忍不住问道。 许秀翻了个白眼:“她为什么要来?她日日往你这里跑,名声还要不要了?她可是你七叔的女人——啊,很快就不是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李潜急了,撑着身子要起身,一不小心扯到了伤口,疼得呲牙咧嘴。 许秀却耸耸肩,任他怎么问,都不多说一句了。 李潜额上冒汗,也不知道是疼的还是急的,恨不得揪着许秀的领子让她把话说明白。 正在这时候,他看到太后身边的林公公走了进来,连忙问道:“林公公,夏……方宝林可是出了什么事?” 林公公笑得和煦:“李将军这是哪里的话?方宝林好着呢!宫里是发生了些事,不过是好事,好事!” 李潜的心中升起一股不妙的感觉,他追问道:“是什么好事?” 林公公不紧不慢地说道:“李将军也知道,北越进京是来议和的,北越的三皇子啊……他想要和大周结亲,虽然看上的人选有些难办,但是皇上还是允了,明日就要封了公主,同三皇子一起离京呢!” “什么?!”李潜又惊又怒,不顾伤口,挣扎着坐了起来,“这样的事……皇上怎么能够答应!” “这样的事稀奇吗?”林妙妙挑挑眉,“先帝在时北越一度打到了雷捷关,大周议和的时候,北越皇帝不要金银,偏从先帝后宫之中挑了几名嫔妃走,先帝不是一样允了吗?如今皇上为何不能答应?” 李潜的脸涨得通红:“今时与往日如何能够相提并论!如今我大周兵强马壮,有什么好怕的?他北越若是敢开战,大周的将士们不是吃素的!皇上怎么能忍下这样的屈辱,怎么能用女子换取大周平安!” “不能忍也忍了,此事已成定局,李将军这话还是不要再说了,被皇上听见,难免又要罚您的俸禄。”林妙妙淡定地说道。 李潜哪里肯听,他一刻也待不住了:“我……我这就去找皇上!” “躺下!”许秀一把将他按在了床上,“我好不容易把你救回来,你再这样折腾下去,命还要不要?” 李潜的眼睛通红:“可是夏儿……夏儿……” 他忽然问许秀道:“你为何不阻止皇上?皇上定会听你的话!” “我为什么要阻止?”许秀奇道,“我是皇上的嫔妃,她也是皇上的嫔妃,她走了我才高兴,不是吗?” “你!”李潜目眦欲裂,“当初我就应当杀了你才是!我被你蒙蔽,以为你与夏儿真心要好,留你一条命,却没想到你竟然这样对她!你说,皇上突然让夏儿去和亲,是不是你在背后捣的鬼?!” 许秀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而是对他笑了笑:“李将军,夏儿是皇上的嫔妃,你又有什么资格管她的去处呢?” “我,我与她从小便相识……” “从小相识的人多了,每一个你都这样上心?”许秀问道。 “我……”李潜语塞。 许秀拍了拍他的肩膀:“如今木已成舟,李将军,你还是好好养伤吧!” “不行!不能让夏儿去北越,我绝不允许!”李潜的脑子里乱哄哄的,但是一想到方夏要和另一个男人走,他的心便抽痛不止。 “不允许什么?” 屋内的人俱是一惊,李渊缓步从门外进来。 林妙妙跪下请安,许秀坐着没动,指了指李潜:“他说不许和亲呢!” 李渊走到床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哦?为何?” “北越如今越发衰败,大周难道还怕他们吗?”李潜急道,“皇上,北越如今万不敢挑起战事,您不必同意和亲!” 李渊拖了一张椅子,坐了下来:“周家叛变刚刚平定,老九那边还虎视眈眈,朕不愿冒这样的险。” “我大周十万将士,却要躲在一个女子后面,说出去还有何颜面!”李潜吼道,“皇上,臣愿自请带兵出战,定让北越人再不敢犯我国土分毫……” “若朕告诉你,那女子是自愿同三皇子走的呢?”李渊打断了他的话。 “什么?不可能!”李潜不信。 “为什么不可能?”李渊悠悠说着,还牵起了许秀的手,“她已经想明白了,朕如今心有所属,旁的嫔妃留在后宫中也是摆设,秀秀又不是个能容人的性子……朕说错了,说错了,是朕自己不愿留她们在后宫里,秀秀你先松手!” 许秀松开掐在李渊腰上的手,哼了一声,对李潜说道:“李将军,说破天您也不过是皇上的侄儿,您要是想让皇上收回成命,总得拿出个说得过去的理由吧?” -- 第312页 她叹了一口气:“那北越可不似大周这样安稳,听说北越的后宫啊,里面那些宠妃,不高兴可是要打死人的!” “不行,不能这样,我不能接受,不可以让她去!” “为什么不行?”李渊逼问道,“她自己已经同意了,朕也同意,你为什么要阻拦?” 是啊,为什么呢?他为什么不想让她去呢?李潜愣住了。 从前夏儿对他说自己想要入宫,他就帮她入了宫,她说自己想要侍寝,他就帮她找到机会,如今她自己想要去北越,为什么他就不愿让她走了呢? 他闭上眼睛,脑子里全都是夏儿的影子,她给自己做菜,笑盈盈地问自己好不好吃,把自己带给她的珠花戴在头上,问自己好不好看…… 她和自己在院子里看星星,她把头靠在自己的肩上,他不敢动,却控制不住去偷偷看她,她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又弯又翘,羽扇一般。 他的心颤了颤,好像有什么东西破土而出。 “因为……我喜欢她。”他喃喃自语。 第286章 我想要娶她为妻 李渊冷笑:“你喜欢她?” “你从前将她送进宫里,又将她送到朕的床上,眼下你说,你喜欢她?” 李潜咬着牙不说话。 他从来没有认真想过这些事,从小便有人说他傻,甚至后来也不避讳他—— 从前的萧充容不就当着他的面嗤笑过他,说他亲手将夏儿送给别的男人。 说来奇怪,那时候他听了这些,并不觉得生气。他只知道夏儿想要这么做,他帮她了,她就会开心。 看她开心,他也就开心了。 可后来,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再想起这些事,心里头却变得又酸又涩,揪着疼。 眼下听皇上质问他,他只觉得万分刺耳,怎么都说不出话来。 许秀见他脸色都变了,惦记着他刚受了重伤,悄悄拉了拉李渊,示意他不要逼迫得太紧,让李潜缓一缓再说。 李渊却不理她,又说道:“李潜,你应当知道,从你当初执意送方夏入宫的那一刻,你与她之间便再无可能了,你如今说这些,有什么用?” 李潜的目光变得十分迷茫,是啊,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夏儿如今是方宝林,是他名义上的七婶,他们两个…… “你说不让她去北越和亲,可对方宝林来说,和亲与在这后宫里,有什么区别?朕待她冷淡,说不定三皇子会待她更好些。” “不……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李潜的脑子乱成一团,也不顾自己说的话会不会惹皇上生气,只将心里想的一股脑地说了出来:“在后宫……我可以照应她,她能好好的,我……我能经常见她……” “只这样,你便满足了么?”李渊问道,“那朕再下一道旨意,让你与她同去北越,你觉得可好?” “不行!”李潜下意识地拒绝。 话一出口,他自己便怔住了,为什么自己还是觉得不行呢?如果自己同她一起去了北越,仍旧能够照应她,能够见到她啊! 许秀看不下去了,在李渊耳边说道:“你快别逼他了,这孩子脑子只有那么一丁点大,你不明说,他根本想不明白!” 李渊看着李潜的模样,心里头长叹了一口气,暗暗替自己这个侄儿发愁。 从小他就一遍一遍地说自个儿喜欢方夏,可原来到了现在,他还搞不明白这个「喜欢」到底是什么意思。 一想到自己从前还曾经请教过李潜怎么与秀秀相处,李渊就恨不得扇自己两个耳光。 总归是自己的侄儿,他也不忍心看李潜这样迷茫,只能循循善诱:“李潜,朕如今心里只有秀秀一人,方宝林就是留在后宫里面,也不过是孤寂一生罢了,若是放她走,能让她寻到自己的幸福,难道你不愿看见么?” “我自是愿意的!”李潜脱口而出。 “那为何三皇子不行?”李渊继续说道,“三皇子能力出众,生得也一表人才,方宝林同他走,不算辱没了自己。” “可是……” “你是担心三皇子对她不好么?你放心,三皇子往后是要仰仗着大周的,如何敢对她不好?这样,你的顾虑是不是可以打消了?” 李潜也是见过三皇子的,他确实样样出众,和夏儿站在一起…… 他的心口蓦然一痛,一口气没顺过来,一股腥甜直冲喉头,竟是直接吐出一口血来。 这突然的变故吓了屋内几人一跳,许秀顾不上再试探他的意思了,连忙去摸他的脉搏,一边责备李渊道:“你直说就好了,他才去了一趟鬼门关,这样逼迫他……” “我想要和夏儿在一起!”李潜打断了她的话。 他面如金纸,一双眼睛却是亮得惊人:“七叔,我不想让她去和亲,我想和她在一起!” 李渊按下许秀:“若你只是怕她去了北越过得不好,没有这个必要,朕会将一切安排周详……” “不!我不愿她与旁的男人在一起!” 李潜的话说完,只觉得压在自己心底几个月的大石仿佛突然挪开了,连呼吸都畅快了。 夏儿是七叔的嫔妃——这是他一直在回避的事。他离宫之前常往玉灵阁去,七叔见了,并不多说什么,也没有动怒,他虽不愿去想,可是却控制不住自己,慢慢升出一个荒唐的念头来:七叔是不是,其实并不在意夏儿呢? -- 第313页 若是从前,他应当会怒气冲冲地去质问七叔,毕竟夏儿一心想着要做个宠妃,七叔怎能这样对他? 可他并没有那么做,夏儿不提,七叔不提,他就掩耳盗铃,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并且,还有着隐秘的快乐。 他知道自己不应多有期盼,可他控制不住自己的心。从前他躲着藏着不肯去看,事到如今,他终于肯正视自己的心了。 他不愿夏儿同任何人在一起,无论是三皇子,还是七叔。 “七叔,我对夏儿……我想要娶夏儿为妻!”既然已经开了头,剩下的话,说起来便轻松了许多,“我知道这样说是大逆不道,您若是想罚,就尽管罚我,这些与夏儿无关!当初是我将她送进宫的没错,只是那时我并不知晓自己对她的心意……” 李渊面色古怪:“即便是她已经侍寝,你也不在乎?” 李潜摇头:“我不在乎!” “淮安王府不会接受这样一个儿媳,即便是朕下旨赐婚,她在王府中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我会护着她!”李潜断然道,“若是有人敢欺负她,无论是谁,我都饶不了她!” “若淮安王不同意呢?” “那我就带着夏儿离府!”李潜梗着脖子说完,又开始哀求李渊,“七叔,我从来没求过您什么,求求您成全我吧!您要是生气,就罚我的月银,罚三个月……不,罚半年,罚一辈子都行!” 李渊感觉自己好像成了棒打鸳鸯的恶人:“你倒也不必求朕,方宝林如今还未答应你,你求朕有什么用?” 李潜的脑子难得地灵光,听了这话立刻变得兴高采烈:“我这就去问夏儿!” 说着他竟挣扎着要起身,吓得许秀将他死死按住。 “你急什么,夏夏在玉灵阁给你熬粥呢,等会儿就来了!” 李潜高兴之余,忽然又想到另一件事:“那她不会去北越了?” “你都已经求了朕,朕难道还会不同意么?”李渊说道,“不过月银还是要罚的,朕并非赏罚不分之人,你此次立了大功,功过相抵……就暂且先罚你一年的月银吧!” “多谢七叔!”李潜大喜过望。 李渊不用去看,都知道秀秀在一边向他投来了鄙夷的目光。他摸了摸鼻子,这可是李潜自个儿提出来的,不罚白不罚。 况且如今秀秀怀了身孕,自己这不是在为孩子攒家底么?秀秀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眼下虽然国库充盈,可总归是要精打细算才行。 李渊一点也不心虚。 第287章 给你攒嫁妆 李潜刚才是被一口气吊着,才说了这样多的话,如今李渊既然已经应了,他彻底放下心来,身子便也有些撑不住了。 许秀给他重新开了方子,他之前气血瘀滞,方才一口血吐了出来,倒是好了不少。 李渊并没有久留,昨晚上秀秀同他说了这件事,让他今日配合自己,他忙得不可开交,还是挤出些时间过来了。 李潜这个呆子倒也还没有蠢到家,这样一番逼迫之下,总算是看透了自己的心意,也不枉费自己说这些话。 许秀安置好李潜之后,忍着兴奋与林妙妙一起走了出来。 “妙妙你真是太厉害了!”她看着四下无人,便对林妙妙说道,“嘿嘿嘿,夏夏要是知道了,肯定要高兴坏了!” “这事轮不到你去说。”林妙妙拉了她一把,“反正夏夏一会儿便会过来,让李潜自己跟她说,知道吗?” “知道,知道!”许秀连连点头,可是脸上的笑却怎么都憋不住。 “我真想拿个镜子让你瞧瞧自己的模样。”林妙妙摇着头,也不由笑了出来。 她们是真的为方夏高兴,李潜虽然笨了些呆了些,可他有一腔真心,夏夏的性子,让她们把她交给别的人,她们还不放心呢! 就是要李潜这样的,才不会哄骗了夏夏去呀! 笑了一会儿,林妙妙又说道:“这事如今只不过是个开头,就像皇上说的一样,两人若是想在一起,可不大容易。” 她们一边往玉灵阁走,林妙妙一边给许秀分析:“于君臣道义上,李潜是臣子,夏夏是皇上的嫔妃,于伦理道德上,李潜是子侄,夏夏是他七婶,这两层关系压下来,他们两个在一起难如登天。” “不能像王昭容一样么?”许秀问道,“宫里面假死脱身,皇上封个公主便是了。” 林妙妙摇头:“这怎么能一样?王昭容去的地方是北越,北越哪里有人知道她长得什么模样?可方家与淮安王府走得近,夏夏小时候经常出入淮安王府,人人都认得她,这样自欺欺人的手段,只怕在淮安王夫妇看来,是奇耻大辱。” “那怎么办啊?”许秀一时间又愁了起来。 “这不是咱们能够解决的。”林妙妙安慰她,“皇上将此事告诉了太后娘娘,太后娘娘会想出一个万全的法子。” 许秀是个不操心的性子,这件事就算想破头她也想不出什么解决办法,那么为什么还要费心去想呢?让太后琢磨去吧! 她一向知道自己的斤两,就像做饭一样,她自己做得不好吃,于是便毫无心理负担地交给了夏夏。 她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打开露出了里面的梅干菜饼:“吃吗?” 林妙妙咽了咽口水:“路上被人看见了不好,你自个儿吃吧!” -- 第314页 许秀也不客气,拿起一块边走边吃:“妙妙我告诉你啊,我现在可有钱了!等到夏夏和李潜成亲的时候,我就把银子都给她当嫁妆,免得李潜他家里人瞧不起夏夏!” 她吃完了一块又拿起一块,还往林妙妙眼前凑了凑:“咱们走小道,没什么人能看见,你也吃一块吧!” 林妙妙没禁得起诱惑,到底也拿了一块,两人脚下一拐,就转入另一条没什么人走的路。 “不知道怎么回事,我现在不爱吃甜的了,幸亏夏夏手艺好,不管我想吃什么,只要说出来她就能做出来——哎,刚才说到哪里了?啊,对,嫁妆。” 许秀挠了挠头:“你别着急,等我把孩子生下来,又能收到一大笔贺礼,到时候我再给你攒……” 话说了一半,她停了下来,妙妙如今是个太监的身子,自己提起这事,不是扎她的心吗?不过—— 她盯着林妙妙左看右看,看得林妙妙心里发毛。 “你别乱想啊!”林妙妙警告她,“什么也不准跟皇上说,我和顾墨白这辈子都不可能!” 许秀摇摇头:“我不说,就是——” 妙妙现在这张脸清秀白皙,有种雌雄莫辨的美感,和顾墨白在一起,让她很难不想起,自己藏在枕头下的小说里面描写的限制级画面。 她略有些尴尬地咳嗽了一声,说道:“主要还是要看你能不能重新接受他嘛,要是能的话,性别不是什么问题……” 林妙妙满头黑线:“你是不是又看了什么不正经的小说——” 话音未落,不远处传来一声短促的尖叫声。 林妙妙一把将许秀拉到了自己的身后,两人大气也不敢出,慢慢往后退去。 她还记得自己和顾墨白曾一起撞破了有人行凶的场面,她将此事深埋在心底,没有去做任何打探。 开什么玩笑,她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太监,卷入这些事里面,还活不活啦? 秘密知道的越多人就死的越早,她还想活着看到秀秀的孩子长大呢! 许秀平常有再多的好奇心,此刻心中的想法也是和妙妙一样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如今还怀着孩子呢,可不能拿性命冒险。 两人秉着呼吸往后挪,然而方才两人并未刻意压低声音,前面的树丛后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显然有人冲着她们来了。 两人对视一眼,也不管会不会惊动里面的人,拔腿便跑。 树丛后闪出一个太监打扮的人,他长了一张平平无奇的脸,丢到人群里完全不会被注意到那种。 他看了一眼还在微微晃动的灌木树枝,皱着眉头蹲下身子,捡起了掉在地上的半块梅干菜饼,放入嘴里咬了一口。 树丛后传来挣扎的声音,他叹了一口气,将剩下的梅干菜饼丢到了地上,起身钻进树丛。 不一会儿那声音便消失了,微风吹过,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只有一角梅干菜饼被丢在地上,上面赫然印着一个血指印。 第288章 我去帮你查 许秀和林妙妙头也不回地跑到了主路上,立刻就有宫女围上来问出了什么事。 许秀扶着膝盖喘气,林妙妙比她先缓过来,指着那条小径:“去……去看看里面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人!” 那几个宫女领命去了,许秀喘息稍平,抚着后勃颈:“妙妙,刚才那一瞬,我怎么觉得身上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林妙妙也有一样的感觉。虽然两人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就在那人往她们这里过来的时候,她们下意识就觉得危险。 “别怕,等她们出来问问再说。”林妙妙嘴上镇定,手心却也微微出了汗,说不上为什么,她就是觉得,要是自己和秀秀真的被那人撞破了,只怕要性命不保。 两人没等多久,去检查的宫女便出来了,说里面什么人都没有。 “也没有别的不正常的地方?”林妙妙皱眉问道,“许婕妤方才听到了惊叫声,你们仔细看看,有没有人在里面扭了脚。” 为首的宫女摇头:“回林公公的话,奴婢仔细查看过,一路上并没有发现什么人。” 林妙妙盯了她一会儿,点点头:“你们去吧。” 几个宫女又向许秀行了礼,然后四散开来。 “我送你回去。”林妙妙不欲久留,扶着许秀加快了脚步。 “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许秀看她的表情不对,问道。 林妙妙短促地笑了一声:“刚才进去的时候有六个宫女,出来的时候就变成了七个,凭空多出的一个,你猜猜是不是好人?” “那你刚才怎么没拦住她?”许秀扭头去看,那些宫女的背影消失在了街角。 “那人能悄无声息地混进这些宫女里面不被人察觉,只怕是会功夫的。”林妙妙说道,“万一真的惹急了那人,对你动手怎么办?现在什么事都没有你重要。” “她要是混入了宫里,想再找出来就麻烦了!”许秀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自己和妙妙并没有看到那宫女在树丛后面做了什么,心里下意识就将她当成了坏人。 林妙妙胸有成竹地说道:“没事,这几个宫女我认得。” 她曾帮着顾墨白验查过宫里所有的宫女和女官,若说能过将所有人的名字都记住是不可能的,但刚才多出来的那个宫女,正巧她还真的记得。 -- 第315页 那宫女是萧宝林宫中的,因为萧宝林与夏夏关系不睦,欺负过夏夏,所以林妙妙对她宫里的人格外留心。 “你不用操心这些,回去安安生生地养胎,这件事交给我。”她说道。 等送了许秀回玉灵阁,林妙妙思忖一番,脚下便往花间阁的方向走去。 这段时间里顾墨白很忙,但是林妙妙知道,这个时辰,应当是他在花间阁给十三王爷讲课的时候。 果不其然,她到了花间阁,正见到顾墨白从里面走了出来。 见到她,顾墨白脸上立刻浮现出喜色:“妙……林公公,你怎么来了?是来找我的?” 送他出门的宫女不动声色往旁边站了站,眼睛一个劲儿地往两人身上盯。 这宫里头所有人都说,顾大人心悦林公公,而林公公对顾大人避之不及—— 眼下大约是林公公奉了太后娘娘的命,来找十三王爷吧?啧啧,可怜的顾大人,这样自作多情,要被林公公讥讽的吧? 她垂着头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却支着耳朵,生怕自己错过了哪句话。 然而林公公一开口却大大地出乎了她的意料:“对,顾大人,奴才有事想对您说。” “你说就是!”顾墨白高兴得很,自从他上次表明自己的心意,妙妙对他就越发冷淡,这可是她第一次主动来找自己。 “边走边说吧。”林妙妙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宫女,有些无奈地说道。 ——那宫女耳朵都红了,都不用猜,就知道她想的是什么。 两人并肩离去,那宫女才终于抬起头,激动地看着他们的背影。 这哪里是顾大人一厢情愿,明明是双向奔赴啊! 她一刻也不停留,拔腿就往殿内跑去,恨不得立时就抓了几个姐妹过来,和她们分享自己刚才看到的一幕。 林妙妙并不知道这些,她快步往前走着,顾墨白跟在她旁边,并没有开口催促。 过了好一会儿,林妙妙见四下无人,便拉着顾墨白站住了。 “顾墨白,我刚才碰到一件事。” 她将自己和秀秀方才遇到的事同他说了,末了又加了一句:“其实我也不知道那宫女到底是不是坏人,我们只听见了一声尖叫,许是她不小心扭了脚,然后见有人过去了,就跟着别人一起出来了,但遮遮掩掩不说实话,这事定有蹊跷。” 顾墨白脸上的神情渐渐严肃起来,听她说完了,点头道:“你们做得对。” “我也不觉得是小题大做。”林妙妙也摸了摸后勃颈,回想着刚才的情景,不止秀秀汗毛直竖,那一瞬间她也察觉到了危险,“这件事还是要拜托你去调查的,之前宫中死了几个人,并没有查出凶手便作罢了,眼下……我怕再出现那样的事。” 之前那桩杀人案,皇上虽不让顾墨白查下去了,但他多少也猜出些端倪。此刻听林妙妙提起来,也不瞒她,将自己的猜测对她说了。 “那件事里面,动手的应是八王爷。” “八王爷?”林妙妙怔了怔,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谁,“你说骆清?” 顾墨白点头:“没错,就是他。” “他为什么这么做?”林妙妙问完,不待他回答,自己便摇了摇头,“按秀秀说的,他就是个疯子,疯子做什么事都是正常的,那这次同他也有关系?” “我不知道。”顾墨白说道,“他眼下并不在京中,可难保后宫里面没有他的布置……你不是说知道那多出来的宫女是谁么?你告诉我,我去帮你查。” 林妙妙对他说了,又加了一句:“你要小心些,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有些忐忑,要不干脆告诉皇上……” “皇上这些日子要梳理周氏同党,只怕是无暇分身。”顾墨白说着,忽然对她一笑,“妙妙,你担心我。” 他的眼中全是柔情蜜意:“你遇到麻烦会来找我,我很高兴。” 林妙妙在他的眼神中抖了三抖:“我走了,太后那边还等着呢。” 顾墨白忽然拉住了她的手:“妙妙,你这些日子一直躲着我,我好不容易才能见你一面,能不能陪我多待一会儿……” “顾墨白你不要拉拉扯扯的,被人看见了你不要名声我还要呢——” 林妙妙的话戛然而止,方凌站在不远处,脸上带着幸福的姨母笑看着他们两个。 林妙妙有气无力地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 方凌猛点头:“我知道,我知道!我只是去玉灵阁从这里路过,不打扰了,你们继续!” 第289章 方姐姐的帕子怎么掉了 真是造化弄人呐!方凌一边走一边叹气。 她还记得自己当初刚听说这两人之间的事时,还以为只是传言,可后来从夏儿口中无意间得知,原来两人早早便相识。 于是她便脑补了两人之间的前尘往事,这两人青梅竹马…… 哦不对,竹马竹马,从小一起长大,心中渐渐对彼此都产生了不一样的情愫,奈何两人同为男子,便将这一切深埋在心底。 后来林公公家中也许是突发变故,他无奈之下净身入宫,甚至不曾对顾大人说自己的去处。 然而不知为什么,却被顾大人知道了。顾大人为了有机会能接近心爱的人,发愤图强,努力读书考取功名,进宫之后以忘不了自己的未婚妻为理由,拒绝了皇上太后的赐婚,只默默守护在林公公身旁。 -- 第316页 可林公公却不愿接受他的心意。想到这里,方凌又是长叹一口气,她能理解林公公的心,林公公觉得自己身份低微,而顾大人前程大好,他不愿自己耽误了顾大人的前途。 但对另一个人的爱,又怎么能够掩住呢?林公公平素对顾大人再冷漠,偶尔间还是会真情流露——越是这样,方凌就越觉得两人的感情让人动容。 她又回头看了一眼,远远地还能看到两人的身影。 方凌一路回味着,等到了玉灵阁的时候,周身还散发着「磕到了」的气息。 “那个……方姐姐,你是找夏夏有什么事吗?”许秀被她脸上的蜜汁微笑震慑住了,小声问道。 “啊,对对!”方凌被她一叫,才回过神来,“夏儿在寝殿里吗?” 许秀摇头:“她去探望李将军了,要不您进屋等她一会儿?”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同许婕妤说也是一样的。”方凌笑着说道,“我听说父亲如今称病不上朝,心里头有些惦记,想让夏儿写信问问父亲的情况。你也是知道的,父亲母亲对我……” 她有些苦涩地笑了笑,继续说道:“父亲从前便有腿疾,也不知现下如何了……还有母亲每到了春天便会咳嗽,今年不知有没有好些?程嬷嬷年纪大了,去年便想要出府,偏巧遇到了那样的事……” 许秀听她从父母念到赶车的车夫,头都大了:“方姐姐,你还是等夏夏回来吧,你说这些我实在是记不住啊!” 方凌有些不好意思地停了下来:“还未来得及恭喜许婕妤。” 她从袖中拿出一双软底鞋:“我想着昨日定然有许多人来向你道喜,就不凑这个热闹了。” 许秀将鞋子接过来,那鞋子针脚细密,做工精致,正是她的大小,显然是花了功夫的:“多谢方姐姐!” “你不嫌弃便好。”方凌温声说道,“我想着你如今怀了身子,穿平常的重台履渐渐不方便了,就给你做了双平底鞋子,走路的时候更稳当些。” “还是方姐姐想的周到!”许秀笑眯眯地说道,“这鞋子薄厚适中,刚好现在穿。” 方凌点头道:“我想着内务府一时间兴许考虑得没有这样周详,你先穿几天,过上两日,他们自会送来更妥当的鞋子。” 她和许秀坐了一会儿,像个长辈一般左叮咛右嘱咐,生怕她有什么不注意的。 不一时,外头又来了道贺的嫔妃,许秀本不愿去见,听白芷说,是前日晚上宫变时,脸上被划破了的那个,许秀心里又惦记着伤疤恢复情况,便向方凌说了声抱歉。 “你去吧,不必管我。”方凌连忙说道,“正巧我也有些倦了,就先去夏儿的寝殿歇一会儿,等夏儿回来。” 许秀让翠柳去服侍她歇下,自己带着白芷去了前殿。 来人果然是那个划伤了脸的嫔妃,如今她的脸上还敷着布,见了许秀,立刻跪下给她磕头。 “嫔妾多谢许婕妤当日相助。”她泪眼盈盈,“若不是许婕妤,嫔妾往后就要破相了……” 许秀扶她起来:“来,我给你瞧瞧伤口恢复得如何了。” …… 那边翠柳带着方凌进了寝殿,见方凌有些困倦,便说道:“大小姐,您先睡一会儿吧!” 方凌撑着摇头:“这不合规矩……” “娘子不会介意的。”翠柳劝道,“况且娘子去看了李将军,一时半会儿只怕是不会回来,您先歇一会儿,等她回来了奴婢来叫您。” “夏儿又去看了李潜?”方凌听了这个消息,一时间不困了,拉着翠柳问道,“从前夏儿一直瞧不上潜哥儿,听母亲有和淮安王府结亲的意思,还大闹了一场,怎么如今倒是和他亲近了?” 翠柳吐吐舌头:“娘子进宫之后,得了李将军许多照顾,许是如今才明白了将军对她的心意吧!” 方凌发起愁来:“可如今两人的身份……” 翠柳这些日子听许秀和方夏的话,也揣摩出了些名堂:“您放心吧,听许婕妤说,皇上和太后娘娘也有意撮合两人,只等着李将军自己醒悟过来呢!” 这话并没有叫方凌真的放下心来:“潜哥儿那个榆木脑袋,真的能醒悟过来吗?实在是苦了夏儿!” 正说着话,外头又来了道贺的人,翠柳告了罪便出去帮忙,屋里只剩下方凌一人。 她一会儿想想顾大人和林公公,一会儿想想方夏和李潜,柔肠百转,只觉得万分悲酸,为何老天偏要给这一对对有情人设下这样多的苦楚呢? 她正想的出神,冷不防一双冰凉的手捂住了她的口鼻,一阵异香钻入了她的鼻腔,惊惧之下,她只觉得手脚酸软,意识也渐渐模糊了。 她感觉自己被人抬了起来,心知不妙,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帕子丢在了地上。 她失去了知觉。 …… 等许秀给那嫔妃检查过了伤口,又耐着性子听她将自己肚子里的小人儿夸出了花来,好不容易将她送走之后,方夏也回来了。 “夏夏,你终于回来了!”许秀看方夏的眼尾红红的,好像哭过,神色却隐约带着激动,便知道李潜已经问过她了。 “方姐姐来了,正在你的寝殿等着呢!”她拉着方夏的手往寝殿走,一边走一边笑嘻嘻地问道,“李潜这个呆瓜,是怎么对你表白的呀?咦,方姐姐呢?” -- 第317页 寝殿里空荡荡的,哪有什么人影。 许秀挠了挠头:“刚才来了两波道贺的人,屋里乱糟糟的,难道她趁那个时候走了?她说了好些事,我记不住,就让她等你回来对你说——这是什么?” 她走上前去将掉在地上的锦帕拾了起来,这帕子半新不旧,显然是用了多时了,左下角绣着一个小小的「凌」字。 “方姐姐的帕子怎么掉了。”许秀嘟囔着,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第290章 人已到手,就等着谈判了 方凌只觉得自己困得睁不开眼睛,脑袋发沉,身体好像在船上一样晃晃悠悠的,风把脸颊刮得生疼。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似乎被带到了屋子里面,耳边传来说话的声音。 “没有被人发现吧?” “没有,玉灵阁里面乱成一团,我趁乱把她迷晕了。” “嘿嘿,这可是宫里头的娘娘啊!老大,能不能让小的……” “滚!你有几颗脑袋够砍,方宝林可是有大用处的,拿捏住她,主子的计划又能多几分胜算!” 方凌试图动一动,身上却一点力气也没有,她听明白了,这些人好像把自己当成了夏儿。 忽然又传来「砰」的一声,一阵冷风灌了进来。刚才被称作「老大」那人骂骂咧咧的,另有人开口问话。 “张老三,怎么样,人做掉了吗?” “做掉了。”答话的人声音阴郁嘶哑。 “没出什么岔子吧?”老大问道。 “没有,尸体已经处理好了。”那个叫张老三的顿了顿,说道,“不过……险些被人撞见,不知道他们有没有看到什么。” “哦?为什么不把人直接灭口?” “有些棘手。”张老三说,“那两人,一个是皇上最近盛宠的许婕妤,刚刚传出了有身孕,一个是太后身边的林公公,和姓顾的不清不楚,要是一并做掉,只怕皇上会掘地三尺把咱们挖出来。” “不过一个商户女,一个阉人罢了。”老大嗤笑了一声,并未在这上面纠缠,“且先饶他们一命,主子要的是方宝林,如今人已经到手,就等着同方中正谈判了。” 他说罢,似乎想到了什么,狠狠地啐了一口:“那死老头子,滑不溜丢,装糊涂倒是一把好手!如今他女儿在咱们手上,看他还怎么装死!” 方凌的心都要跳了出来,她不知道这些人在筹谋些什么,可是却听懂了,他们要用自己——不对,是用夏儿要挟父亲! “老大,这女人现在怎么办?”有人问道。 老大似乎有些犯难,过了一会儿,才说道:“先关起来吧!” 说罢,他又补充了一句:“让人在门外看好了,谁也不准打她的主意!她对主子来说重要得很,你们要是有半点差池,哼哼!” 他威胁似的笑了两声,旁边七八个人都应了,然后方凌感觉自己又被抬了起来。 她的心渐渐安定了下来,他们是用自己当筹码的,最起码自己的性命不会受到威胁,而且他们似乎没有人知道夏儿的长相,把自己当成了她,如今自己在他们手里,夏儿是安全的。 而自己将帕子丢在了玉灵阁里,许婕妤她们迟早会发现的,到时候她们一定会想办法来救自己。 想明白了这些,她心中一松,不再努力抵挡困意,干脆睡了过去。 被方凌寄予厚望的许秀,把帕子给了翠柳,让她收起来,等方姐姐再来的时候好给她。 她本来心里还是有些不安的,可是方夏拉着她分享刚才李潜对她表白,说到激动处,还从桌上拿起核桃酥塞进她的嘴里,她哪里还能想起别的事。 “那你是怎么回答的?”许秀的双颊鼓鼓的,把核桃酥努力咽下去,追问道。 方夏的脸红扑扑的:“我就说,我也是喜欢他的。” 她记得清楚,妙妙曾经给她们的《斩男手册》里面写过,绝对不能让一个男人觉得他可以轻易得到你,尤其是遇到表白的时候,拉长战线,反复推拉,让他摸不透你的心思才好。 于是刚才李潜磕磕绊绊地表明对自己的心意时,他刚直起身子,方夏就把他按倒在床上,顾左右而言他,明明就是一句话的事,硬是让他十分钟才说完。 等他说完了,她本来还想着矜持一下,可是脑子还没反应过来,眼泪就忍不住往下掉,李潜以为自己惹她不快了,慌得说她要是不愿,就把话收回去,当他什么都没说过! 方夏等了这么久才等到他表白,怎么能让他收回去?于是她抽抽噎噎地说,自己也是喜欢他的。 说完之后两人都红了脸,连对视都变得不自然了。方夏本来在喂他喝粥,可眼下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放,最后将碗丢到了一边,匆匆和他道了声再见,便自己跑了回来。 一路上她担心别的宫女伺候得不够周到,又觉得自己在李潜面前失了态有些丢脸,再想一想他说的话,心里又甜滋滋的。 许秀看方夏一会儿皱眉一会儿傻笑,就知道她一整颗心都挂在了李潜身上。 “你等着,晚上李渊过来,我问问他什么时候把你放出宫去。”许秀拍着胸脯保证道,“王昭容明日就要走了,要不干脆好事成双,你也一块儿出宫算了!” “不行呀。”方夏拒绝道,“我总要等到你把孩子生下来之后再走,你瞧你现在什么都吃不下,人都瘦了一圈了!” -- 第318页 许秀摸着自己日渐圆润的脸,十分怀疑:“可是夏夏,我昨天才开始孕吐的呀!” “这件事不急,眼下你才是最重要的!”方夏摸着她的肚子,“宝宝,晚上想吃什么呀?干妈给你做小芋头烧鸡翅好不好呀?莴笋炒虾仁想不想吃?” “夏夏,我想吃西红柿蘸辣椒油。” 方夏:…… 晚上李渊过来的时候,正好看见许秀拿着切成薄片的西红柿,仔仔细细地涂了一层辣椒油,放入了口中,满脸陶醉。 “你今天来得好早!”许秀看见他,兴奋地招呼,“你要不要尝尝?我还给你留了几片!” “秀秀你对朕真好,不过朕就不吃了。”李渊十动然拒。 他挨着许秀坐下,白芷给他上了碗筷,他吃了几口便放下了。 “是不是不合你的胃口?”许秀带着些歉意,说道,“最近你不经常过来用膳,夏夏都是按照我的口味做的。” “没关系,朕用过晚膳才过来的。”李渊柔声说道,“不过是陪你吃两口,不用管朕。” 许秀吃过晚饭就开始犯困,李渊把她哄睡了,轻手轻脚去了小厨房。 方夏带着两个丫鬟围在一起吃饭,见了李渊,眼里露出了了然的神情,给他也盛了一碗。 李渊本想问问她们为什么没有同秀秀一起吃,然而摸了摸险些被酸倒的牙,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接过了饭碗。 老人常说酸儿辣女,秀秀这样爱吃酸,莫非肚子里是个皮小子? 李渊眉头紧锁,他嘴上说着男女都喜欢,可是私底下,已经给小公主起了二十个封号了呀!要真的是个儿子—— 万一和自己的性子一样惹人厌,可如何是好! 第291章 离别 隔日是北越使团离京的日子。 北越主动提出每年的贡品再加两成,皇上与三皇子把酒言欢,愿结两国之好,特将慧敏公主赐婚于三皇子。 雍华宫里一片抽泣声,王曼青看着镜中自己的装束,心中慢慢升起了些欢喜。 进宫这么多年,她头上的珠翠越发华贵,可压在头顶,也沉重得叫她心里发累。 她以为那样的日子会过一辈子,却没想到,自己还有重新来过的机会。 “娘娘……” 有宫女哭着叫道。 侍立在一旁的何嬷嬷立刻冷了脸:“这是慧敏公主!” 王曼青摆了摆手,温和地说道:“罢了,最后几个时辰,嬷嬷不要凶她们了。” 她命侍月去内殿捧了个盒子来:“你们伺候我多年,如今我要离京了,也托内务府给你们找好了去处,这些你们拿着,往后到了新主子那里好好当差。” 她打开盒子,把里面的银子拿出来,让侍月分给大家。 下人们哭着不肯接,都说要随她同去。 王昭容从前在宫中,虽有个跋扈的名声,可却是顶顶护着身边的人的,从来没有叫她们受过什么委屈。 如今王昭容走了,她们却不知自己会被分到何处,心中难免忐忑,倒不如跟着同去北越。 王曼青摇头道:“不行的,我在北越没有什么根基,护不住你们。” 她这次走,只带着侍月与何嬷嬷,至于其他人,她一个也不打算带着。 “你们都入宫多年,也知道等我走了之后,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她对跪着的人说道,“这世上往后没有了王昭容,有的只是慧敏公主,以前的事,哪怕是为了你们自己的性命,也该都忘了。” 这些话何嬷嬷已经提点过下人了,如今皇上看在公主的面上饶了他们的性命,可他们若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定是会被清算的。 “东西都收拾好了么?”王曼青问道。 “回公主的话,已经收拾好了。”侍月说。 “好吧,该走了。”她说道。 她带上了兜帽,出了雍华宫,一顶小轿停在外面。 “去松鹤宫。”王曼青说道。 她是和亲的公主,今日应当在松鹤宫前拜别太后,然后从太和门出宫。 小轿慢悠悠的,路上却被人拦了下来。 “公主,您看……”何嬷嬷小声问道。 王曼青掀起帘子,露出了脸来,对许秀和方夏笑了笑:“我还想今天会不会看到你们呢!” 她没有下轿,两人凑了过来,方夏眼里包着泪,递了一个篮子进来。 “我做了些吃的,你拿着路上吃。”她强忍着不让眼泪流下来,声音都变了调,“说好了给你炸圆子,还没来得及吃你就要走了……” 王曼青也觉得心里酸酸的,嘴上却说道:“不过就是炸圆子罢了,难道整个北越就没有人会做?说不定比你做得还好吃呢!” 许秀塞给她几个纸包:“我想来想去,还是觉得应该给你弄点东西防身。这些你拿着,要是碰到有人心怀不轨,你就往他脸上扬!” “是毒药?”王曼青问道。 “不是,是生石灰。”许秀老老实实地回答,“这东西沾到眼睛,比毒药效果还快。” “我大老远从大周带几包生石灰去北越?”王曼青有些无语。 “有备无患吧。”许秀说道,“不是说北越已经有人给三皇子挑了几门亲事么?他们怕是不愿见到你,这一路上恐怕不会太平。” “我还以为你能给我做些见血封喉的毒药来呢!”王曼青嘴上抱怨着,手上却将生石灰小心地揣了起来。 -- 第319页 “行了,你们快回去吧!”她不耐烦地赶人,“眼睛比绒团还要红,哭哭啼啼的也不嫌烦!尤其是许婕妤,你如今不好好在屋里待着,站在这里吹冷风做什么?快回去,不要耽误了我的事!” “那,你到了北越,要给我们写信啊!”方夏终于还是没忍住,掉下泪来。 “我哪有时间写信——好了好了别哭了,给你们写就是了!”王曼青不欲多说,将帘子放下,催促着快些往松鹤宫走。 过了一会儿,何嬷嬷在外面小声叫道:“公主?” “嗯?”里面传来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鼻音。 “没事。”何嬷嬷本想说,许婕妤和方宝林还在往这边看,可听到王曼青的声音,就改了口。 轿子里面,王曼青掀开了篮子上面盖着的布,露出里面码得整整齐齐的点心来,有油酥芝麻烧饼,熏肉饼,薄脆饼,葱香饼…… 她拿起一张熏肉饼,放到嘴里嚼了两口,眼泪就不知不觉流了下来。 在北越也会有人能做出这样好吃的东西,可是……却没有人会巴巴地在风里站上半天,就为了给她送些吃的,还有几包生石灰了。 到了松鹤宫,太后派了自己身边的几个人跟她同去,难免又要哭上一场。 王曼青却已经平复了心情,笑嘻嘻地安慰太后,好不容易把她逗笑了,也到了出宫的时辰。 北越路途遥远,她换了马车,一路来到太和门前,跪听皇上的教诲。 头顶的太阳明晃晃的,她看着皇上的脸,只觉得有些陌生。 这曾经是姑母替她选的夫婿啊,她恍恍惚惚地想到,可惜他心里没有她。 待皇上说完,她毫无留恋地重新上了马车。 终于可以再见了,这个囚禁了她许久的地方。 马车一路疾行,晚间便已经出了城。三皇子下令停下整补,王曼青也趁着这个机会下了马车,坐了一下午腿都酸了。 “侍月,绒团怎么样了?路上颠簸,你照料好它……” 她的话还未说完,就看到三皇子蹲在一旁,手里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捡了一根叶子,在逗弄着绒团。 侍月给了她一个欣慰的眼神:“公主,三皇子十分喜欢绒团呢……” 三皇子抬起头:“公主,这是你带在路上准备吃的补给?” 王曼青额头青筋毕露,要不是侍月在一旁死死拉住她,她立刻就要掏出匕首给他一刀了。 侍月赶紧将她劝回了马车,又对三皇子一再强调,绒团是公主心尖尖上的宝贝,千万不要打它的主意。 王曼青坐在马车里,听着侍月的声音,心里第一次升起了怀疑,自己的北越之行,真的能够顺顺利利吗? …… 松鹤宫里,一个小宫女挤眉弄眼地对林妙妙说,顾大人在外面等着她,说有话对她说。 林妙妙皱着眉训斥了她几句,知道顾墨白也许是查到了些什么,便走了出来。 顾墨白没有像往常一样,见了她就说些酸话,反而眉头紧锁。 “你说萧宝林宫中那个叫云水的宫女,已经失踪半个月了!”他丢下一个重磅炸弹。 第292章 大约是把方凌当成你了 与此同时,玉灵阁里面也炸开了锅。 “什么?你说方姐姐昨天没有回去?”许秀叫道。 翠柳满脸焦急:“是啊,奴婢刚才去找大小姐想要把帕子还给她,才知道大小姐昨天说来玉灵阁,之后一直没有回去!” 许秀心里「咯噔」一下,立刻想到了自己和妙妙在小路上遇到的事。 “去找皇上……不,先去把林公公叫来!”她吩咐白芷和翠柳,“把夏夏也叫回来,她在李潜那里,就说我有急事找她!” 两个丫鬟跑着去了,剩下她自己在殿内转了几圈。 方凌就在她们玉灵阁里面失踪了,她的眼睛止不住往自己的寝殿里暼。 玉灵阁外面一直有侍卫把守着,唯一的漏洞就是后面那片桃林—— 骆清从那里来过,于衍行也从那里来过,她从前怕说出来,李渊查下去会查到自己和骆清从前的瓜葛,一直瞒着没有说,可是现在两人中间的误会都已经说清楚了,她为什么不早些告诉李渊呢! 她懊恼地锤了锤脑袋,最近过得太安稳,她把这事抛到了脑后,结果现在害得方姐姐被人抓走了! 没一会儿功夫,方夏便回来了,一起来的还有林妙妙,身边竟还跟着顾墨白。 “白芷,翠柳你们先下去。”许秀把两个丫鬟赶走,拉着方夏说道,“夏夏,方姐姐失踪了!” 方夏在路上已经听翠柳说了,担忧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我姐不是在寝殿等着我吗?怎么会不见了?” “我没瞧见她出去,她可能是被别人从后面带走了!”许秀对林妙妙说道,“妙妙,你说是不是和咱们昨天撞见的事情有关?” 林妙妙沉着脸说道:“我过来也是要告诉你这件事,昨天那个凭空多出来的宫女叫云水,顾墨白去查过,已经失踪半个月了。”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许秀完全摸不清状况,“她就算看见了咱们,那也应该是抓我啊,为什么要抓方姐姐?不对,咱们根本没有瞧见她在里面做什么,她为什么要抓人?” “刚才我已经和妙妙重新去看过了。”顾墨白拿出一角梅干菜饼递给她,“妙妙说这是你落下的。” -- 第320页 许秀接过来,上面沾了灰,却还能看到一块深色的污渍:“这是……” 顾墨白点头道:“是血迹。” “我们往里走了些,树丛里面乍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异样,可仔细瞧,却看到两旁树枝有断口,而且折断的位置偏下,大约在膝盖的高度。”他说道,“如果是有人从中间穿过,刮断了树枝,不应当这样低。” “所以我猜,可能是一个瘦小的人,拖着另一个从那里经过。”顾墨白继续说道,“你们说只听见了一声尖叫,之后便没了声音,后来宫女去检查也没有发现有人,只怕那人已经死了。” 许秀想一想他说的场景,心里就直发毛:“人死了也要有尸体的啊……” “那条路再走不远,有一口枯井,我已经命人过去了。”顾墨白说道。 “可是这些和我姐有什么关系?”方夏追问道,“难道是我姐也撞见了他们行凶?” 林妙妙摇摇头:“两件事应当没有什么关系,如果方凌也撞见他们行凶的话,他们完全不必等她到了玉灵阁再动手,玉灵阁有这么多侍卫守着,他们这不是给自己增加难度么?方凌被劫这件事,得从玉灵阁后面的密道去查。” “我去告诉李渊!”许秀听了就要往外走。 林妙妙拉住她:“顾墨白已经让人去了。” 她蹙眉问道:“刚才在路上我听白芷说,方凌是在夏夏的寝殿里被劫走的?” 许秀点头:“是啊,她说找夏夏有事,夏夏去看李潜没回来,我这边又来了人,就让她先去夏夏的寝殿里等着了。” 说着她又懊恼了起来:“我让她陪着我好了,就不会出现这样的事情了!” “你别想太多。”林妙妙安慰她,“谁也不能预料到这样的事。只不过我有些不解,为什么要在玉灵阁里动手抓人呢?难道是……” 她和顾墨白都看向方夏,方夏急得眼睛通红,见两人望着自己,问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大约是把方凌当成你了。”顾墨白说道。 “所以其实他们想抓的是夏夏,方姐姐被抓走,完全是个误会?”许秀睁大了眼睛。 “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他们为什么要在玉灵阁里动手。”顾墨白说,“方夏鲜少出门,那些人没见过她,把方凌当成她也是有可能的。” “抓我做什么,回家做菜吗?”方夏听顾墨白这样说,更着急了,“你们一定要找到我姐啊,我听翠柳说她做的菜和秀秀有的一拼,万一惹恼了那些劫匪就糟了!” “不会有人冒着这样大的风险去抓一个厨娘的。”林妙妙说道,“你应该还有别的价值。” “我有吗?”方夏自己都不知道。 “应该是为了方家。”顾墨白知道的事情比她们多些,“你们不要着急,如果真的是有所图的话,方凌最起码性命是有保障的。” 他有些话没有说出来,如果抓走方凌的人为的真是方家的话,那么他们的目的,只有福隆钱庄。 那他们的背后是谁呢?是被当了财路的骆清,还是被他们破坏了敛财途径的九王爷?又或者,两人都有份? 再想到李潜在平康县查出来的东西,难道李潜此次遇刺,与他们也有关系? “玉灵阁后面的密道,到底是通往什么地方的?”他忽然问道。 许秀摇了摇头:“我不知道通往哪里,就是每次骆清和于衍行来的时候……对啊,于衍行!” 她急匆匆地跑回寝殿,过了半天才出来,手里拿着一枚缺了角的铜钱:“于衍行之前给我的,说我救了他的命,拿着这个去找合欢殿的路嬷嬷,他可以帮我一个忙!” 方夏没有接:“用不上这个,于衍行对我姐的心意你还不知道么?这哪里是帮你的忙,这是帮他自己的忙!” 她说着就要往外走:“我去找那个路嬷嬷!” “你留在玉灵阁哪里也不要去!”林妙妙拉住她,“那些人是把方凌当成了你,一旦发现抓错了人,方凌才真的有危险。你和秀秀留在这里,合欢殿那边我过去。” “我和你一起去吧!”许秀说道。 林妙妙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你还是留下来好好想想,你知道自个儿后院有密道不告诉皇上,他生气了你怎么哄他吧!” 许秀缩了缩脑袋,随后理直气壮地说道:“没事,我现在有免死金牌!他敢发火我就敢肚子疼!” 第293章 一定要给她个教训 李渊很生气,非常生气。 冬日才过,怀雪湖里仍有一块块的浮冰,侍卫们围着怀雪湖一寸一寸地验查,最后终于在一堆怪石下发现了蹊跷。 那些石头半人高,随意堆在一处,已经有许多年了。先帝曾想借势修成假山,却一直耽搁了,后来发生了桃花夫人的事,这一处便废弃了,再没有人过来。 侍卫用刀柄在石头上敲来敲去,不知敲到了什么机关,石头竟向两侧分开,露出一个洞口来。 李渊的头一跳一跳地疼,他让人下去查清楚,自己站在一旁生闷气。 他气自己竟忽略了这样重要的事,总想着玉灵阁地处偏僻,后面又有怀雪湖做天然屏障,无人能够从这边到玉灵阁,便放松了警惕。 更气许秀明明知道,却一直不告诉他,将自己置于这样的危险之中。 幸而今天被掳走的是方凌,若是那些人的目标是秀秀,把她抓走了,让他怎么办?就算他想要将那些人找出来,也会投鼠忌器,怕他们伤了秀秀。 -- 第321页 姜公公见他面色不好,凑到一边说道:“皇上,这边还要花些时辰,您先回玉灵阁歇着吧!” “不去!”李渊怒道。 他刚送走北越一行人,就听到了这样一个消息,紧赶慢赶来到玉灵阁,却被告知秀秀和林公公一道出去了——她这是知道自己做错了事,躲着自己呢! “你瞧那玉灵阁里面,有人把朕当皇上吗?什么事都瞒着朕,朕还去做什么?!” 他越想越生气,“朕瞧着她们自己过得倒是有滋有味,只怕还嫌朕去了碍事呢!” 姜公公低着头不敢接话,心里头却在想,这不是您自个儿惯的吗? 从前两位主子虽然算不上守礼,可见了皇上也是知道行礼问安的,皇上倒好,免礼说得一天比一天快,生怕她们膝盖真的弯下去了,尤其是在许婕妤面前,比他这个做奴才的还要殷勤,根本没拿自己当皇上啊! 顾墨白一过来就看到了这样一幅场景,他咳嗽一声,说道:“启禀皇上,臣派去搜查枯井的人来回话,那井中的尸体不止一具,他们已经开始着手打捞了。” 李渊「嗯」了一声,问道:“林公公去什么地方了?” “林公公——回皇上的话,臣不知林公公去了何处。”顾墨白话到嘴边又拐了个弯。 别人是知道他对妙妙的心意不假,可妙妙毕竟明面上还是太后娘娘身边的公公,行踪不是自己应该知道的。 李渊「哼」了一声,心道这顾铉之胆子也越发地大了,林公公的去处他怎么会不知道?这些人合起来瞒着自己,真当他脾气好呢? “去把林公公给朕找来!”他冷冷地说道。 顾墨白转头便去,走了两步又停住了:“皇上,臣刚赶过来的时候,看到许婕妤也回来了……” 身边一阵风刮过,李渊大步往回走着。 “皇上,臣这就去找林公公。”顾墨白低头道。 “你在这里看着,有什么消息立即去玉灵阁回禀!”李渊的声音远远传来。 “臣遵旨。”顾墨白抿嘴一笑。 李渊走得快,姜公公在身后小跑着才能跟上。 他眼见着皇上刚才动了怒,此刻不得不提醒道:“皇上,许婕妤如今有孕在身,您即便是心里有气,也要收着些啊!” 他生怕皇上不知轻重,故意说得严重了些:“奴才听太医说,女子有孕时情绪不能有太大起伏,否则对腹中胎儿不利啊!” “朕还要你教着如何去做不成?”李渊怒气冲冲,“朕若是再一味纵容下去,往后只怕她更不将朕放在眼里了!这次的事必须要给她一个教训!” 姜公公不敢再劝,苦着脸跟在后头,心想要是等会儿形势不妙,他就跑去松鹤宫向太后娘娘求助,皇上看在太后娘娘的面上,也不会对许婕妤太过严厉了吧? 不过许婕妤也是,这样大的事还瞒着皇上,也不怪皇上生气,只希望她能有些眼色,不要和皇上呛声,放下身段来跟皇上认个错,说不定皇上看在她腹中的皇子,小惩大诫也就过去了。 姜公公一路心事重重,还险些被绊了一跤。 很快便到了玉灵阁,李渊走了一路气已经有些消了,可想着自己这次要是不骂一骂秀秀,往后她指不定还要闯出什么祸来,于是在外头调整了一下面部表情,沉着脸去推门。 “许婕妤,你给朕跪——秀秀你没事吧?” 许秀坐在椅子上,捂着小腹,一张小脸皱成一团,听到李渊的话,气若游丝地开口道:“臣妾……臣妾这就给皇上跪……跪下……” 说着,她扶着椅子扶手,慢腾腾地往起站,口中呻吟着,站到一半身子一软就要倒下去。 李渊被她吓得魂飞魄散,飞扑过来接住了她,一叠声地问道:“秀秀你怎么了?朕这就给你叫太医!” 许秀颤巍巍地摆手:“没事……” 她靠在李渊身上,委委屈屈地说道:“皇上不必体恤臣妾,要罚就罚便是,臣妾做错了事,自然当罚……” “只是臣妾并非刻意隐瞒的,臣妾想着皇上日理万机,晚上臣妾都睡了您才过来,早上臣妾没醒您便走了,臣妾心疼得很,不愿您为了臣妾忧心……” 姜公公在一旁听得眼角直抽,您是怎么做到的,能把自己睡得比皇上还多这件事说的这样理所应当? “臣妾心存侥幸,想着没发生什么事,告诉了皇上,皇上就要担心臣妾……却没想到如今酿成了大错,皇上您尽管罚臣妾就是,臣妾毫无怨言!” 她说着说着,眼睛里还含了泪:“皇上,臣妾进宫这样久,对您多有不敬,您一并处罚吧,臣妾总想着自己和您是最亲近的人,不必计较那些虚礼,却忘了您不是臣妾一个人的夫君,您是皇上啊!臣妾……臣妾往后再也不会……” “说什么胡话!”李渊心疼不已,“朕和你什么时候讲过那些虚礼?朕就是你的夫君,你什么都没有做错!” “哦,那皇上不罚臣妾了?”许秀立刻收了眼泪。 “朕永远不会罚你的!”李渊将她小心地放回椅子上。 “那你刚才说让我跪下是什么意思?” “你听错了,朕怎么会这么说?” “呵呵,臣妾自问如今还没到耳背的年纪。皇上想必是看在臣妾腹中孩子的份上,才这样说的,那臣妾还是给您跪下吧,如今不适应一番,等往后孩子出生了再跪,臣妾只怕不习惯呢!” -- 第322页 “朕一时糊涂说错了话,是朕错了,秀秀你别和朕计较!” “臣妾哪敢和您计较啊!” “秀秀你别生气……” 姜公公:皇上,说好的给许婕妤一个教训呢?? 第294章 能不能让我见见路嬷嬷 好不容易哄好了许秀,李渊额上已经出了汗。 “那个……秀秀。”他没忘了自己的来意,小心翼翼地说道,“朕有些话想对你说,你不要嫌朕啰嗦。” “你说就是了。”许秀说道,“我这个人很好说话的,从来不会无理取闹。” “朕就是想说,以后你再遇到这种事……呸!不是,以后你什么事都不要瞒着朕好不好?若是朕早早就知道了密道的事,便不会发生这种事了……” “知道了知道了,我不是故意要瞒着你的,是我自己也忘了呀!”许秀再想起来仍觉得懊恼,“你那边查的怎么样了,有没有方姐姐的线索?” 她刚才与林妙妙一道去了合欢殿找那路嬷嬷,可到了合欢殿门口,看到大门已经被封了起来,守门的侍卫说合欢殿上上下下全都入了狱,等着审讯呢! 找不到路嬷嬷,她只能折回来等着看李渊这边有没有进展。 李渊听她问起,脸色就微微有些沉:“朕倒是未曾想过,这皇宫底下竟有着那样四通八达的密道。” 他回来之前,第一批下去的侍卫已经折返,回禀说那密道挖得极深,是从怀雪湖下面径直穿过去的,里面可以容两人并排行走,有几个岔路口,暂时还不知道通往何处。 他站在那密道的入口处,想着许秀说骆清也许就是从这密道里到的玉灵阁,不由微微苦笑。 这样浩大的工程,这密道应当是先帝登基之前便已经建好的,作为历代皇帝的保命通道,代代相传。 到了他这一代,先帝没有将密道的事告诉自己,而是告诉了骆清,或许曾经先帝对于骆清母子,是有几分真心在的吧。 “你不要着急,朕已经命人去查了,无论方女官被抓到了什么地方,朕都能将她找出来!” 他说道,“宫里那些老鼠,朕从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今胆子倒是越发地大了,竟敢将手伸到后宫来!” “我刚才去合欢殿来着。”许秀老老实实地向他摊牌,“我之前救了一个刺客,他说以后我要是想找他,就拿着这个铜钱去找合欢殿一个守角门的嬷嬷,我刚才去了,侍卫说合欢殿的人都入了狱,你能不能放了那个嬷嬷?” “刺客?你找一个刺客做什么?”李渊眉头紧皱。 本以为只有一个骆清就已经够麻烦了,怎么又凭空出来一个刺客? 许秀不敢再瞒他,把于衍行的事一股脑地说了:“说起来他还挺厉害的,要是告诉他,他说不定能帮忙找到方姐姐呢!” “他要是真的厉害,怎么会一再受伤?”李渊不屑道,“朕十二岁的时候便去了北疆军营里历练,在战场上杀敌无数……” 许秀心里骂他幼稚,嘴上却奉承道,“我说他厉害,不过是因为他善于伪装,身上有些功夫罢了,哪里能和你比?你将大周治理得这样好,自然是比他厉害百倍了!” 李渊颇有些自得:“秀秀,朕不光会治国,武功也是极好的!等闲下来,朕让你瞧瞧……” “知道了知道了。”许秀敷衍道,“那你能不能放了那个路嬷嬷?” 李渊摇头道:“周家谋逆一事暂时还未查清楚,不能放了她。” 许秀发起愁来:“那怎么办,方姐姐落在那些贼人手里,虽然暂时不会有什么危险,可难保他们不会发现抓错了人,到时候方姐姐就危险了啊!” “他们所图的是方家旁支手中的钱庄,抓了人不会没有下一步动作的。”李渊说道,“且看方家什么时候能收到信便是了。” 一路上林妙妙已经给许秀分析过了,方凌很可能已经不在宫中了。 那些贼人抓了她,是要当筹码的,只有将她带出宫去,才好在方老爷面前讨价还价。 “李渊,方姐姐人很好,对我也很好,夏夏很喜欢她这个姐姐,我也很喜欢她。” 许秀抓着李渊的手,正色说道,“我知道周家的事情很重要,但是方姐姐也很重要,你能不能让我见见路嬷嬷,不必放了她,只让她告诉我怎么见于衍行就可以了!” “即便是你找到了那个刺客,他就能帮你找到方女官不成?”李渊问道。 许秀摇摇头:“他未必真的能够找得到,但是他会尽全力去找的,有了他就多了一分保障。” “你把那铜钱给朕,朕替你去问。”李渊想了想,还是应了下来。 许秀却不同意:“还是我去吧!” 她想得更多些:“你是皇上,从前宫里面还抓捕过于衍行,路嬷嬷见了你,哪里敢说实话?当初于衍行来找我治伤,也是路嬷嬷告诉他的,她更信任我一些。” “况且事关方姐姐……于衍行和方凌之间的事你又不清楚,还是别过去添乱的好。”许秀说道。 “狱中血腥气太重,你怀着身子,不能去那样的地方!”李渊断然拒绝道。 “我什么时候怕过这些。”许秀笑了笑,“你别忘了,我可是敢给人开膛破肚的!” 李渊拗不过她,最后还是同意了。他本想自己带着她过去,顾墨白那边却传来了消息,密道里的侍卫折返了回来,找出了几处出口,让他过去看看。 -- 第323页 “你照顾好许婕妤,将人提出来回话,不必让她进去!”李渊皱着眉头吩咐姜公公道,“一路上防备着些,不知这后宫里面还有多少钉子,如今秀秀有孕一事人尽皆知,你们带着侍卫,不要让任何可疑的人靠近。” “奴才明白!”姜公公应道。 李渊又对许秀叮嘱了几遍,这才带着担忧离开了。 “走吧,方姐姐那边还等着呢!”许秀对姜公公说道。 白芷过来给她披上斗篷,她捏了捏手里的铜钱,大步往外走去。 这件事说到底,还是她的过错,她只希望方凌能够安然无恙才好。 “要是那些贼人真的拉着方凌去和方大人对峙……”她嘟囔道,“只希望方大人能够随机应变,不要自己喊破了就好。” 第295章 你能不能找到于衍行 宫里面乱成一团的时候,方凌刚刚醒过来。 她睁开眼睛就已经被关在了一间屋子里,这屋子看着破败,她猜测自己已经被带出了皇宫。 究竟是什么人,竟然这样大胆,她心里有些惊疑,夏儿如今虽不如许婕妤得宠,可到底也是皇上的嫔妃,他们怎么敢直接将人掳走呢? 她身上带着一股烂叶子的味道,让她几欲作呕,忍了又忍,实在忍不下去了,起身拍了拍门,喊道:“有人在外头吗?” 过了好一会儿,一个粗声粗气的声音传了进来:“什么事!” “能不能给我找一身衣服换上,我身上太难闻了!”她说道。 外头那人嗤笑一声:“果真是贵人,落到这样的田地,竟还想着换衣裳!”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一个干瘦的汉子走进来:“这里没你的衣裳!你要是嫌难闻,脱了便是!” 他说着,一双眼睛还在方凌身上上上下下地打量个不停,脸上带着不怀好意的笑:“啧啧啧,也不知道这衣裳下的皮肉,是不是也像脸蛋一样白嫩……” 方凌被他看得毛骨悚然,抱着胸口往后退了两步:“你……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抓我过来做什么?” “嘿嘿,你一个娇滴滴的小娘子,你说爷抓你做什么?”那人又往前踏了一步。 方凌却冷静了下来:“你不敢对我怎么样!” 她还记得自己恍惚间听到的话:“我……我可是皇上的嫔妃!我父亲是尚书右丞,你要是敢对我动手,我父亲是不会放过你的!” 那人冷笑了两声:“你也知道你是皇上的嫔妃,就算我奸污了你,你还敢声张不成……” “来人啊!救命啊!”他话还没说完,方凌就扯着嗓子喊了起来。 没等那人回过神来,就有个壮实汉子跑进来,见了眼前这一幕,二话不说,对着那个干瘦的男人后脑勺就是一巴掌。 “老大怎么交代的你又忘了是不是。”他嘴里骂骂咧咧道,“给老子滚出去!” 那干瘦的汉子被打了也不敢回嘴,只得嘟嘟囔囔地走了。后进来这人转过脸对方凌笑道:“方宝林不要见怪,小的们也只是听令行事,如今将您请过来也是迫不得已,您呀,就先委屈两日,等事成之后,我们自会将您放回家去。” 方凌心道幸亏被抓的是自己,若是夏儿被抓了,即便是被放回去,哪里还有活路? 那汉子见她不说话,只当她被吓住了,心里暗暗鄙夷,嘴上却说道:“您要是有什么吩咐,就跟小的说,小的一定会尽量满足您的!” “真的吗?”方凌抬起眼睛,问道。 那人点点头:“您可是贵人,我们是万不敢怠慢了您的!” “那好吧。”方凌毫不客气地开口道,“给我叫两个丫鬟过来帮我梳洗,我身上的衣裳也要换了,去给我取一件干净的来——对了,可不能要你们身上穿的这种麻布料子,最差也要宋锦才行!还有,我有些饿了,去拿些吃的来,我喜欢面食,做得精细些!” 那汉子额上青筋毕露,忍了忍,竟点头应了:“小的这就去给您安排!” 他往外走去,方凌在背后又补充了一句:“手洗干净了再给我拿,看你们的指甲黑黢黢的,粘到吃食上面吃下去怕是要闹肚子!” 那人将门「砰」地一声甩上了,方凌将脸上跋扈的神情收了起来,心中发起愁来。 自己这样的要求他们都应了,看来他们所图甚大,也不知道父亲能不能应对得来。 …… 姜公公把许秀安置在了一处偏殿里,留下侍卫护着她,自个儿去了大狱提人,不一会儿功夫,便带着一个老妪来了。 许秀等得心焦,见人来了,立刻便开口问道:“你就是路嬷嬷吧……哎呀,我记得你,你去玉灵阁找我看过病!” 那老妪身上干干净净,除了手脚带着镣铐,并没有受什么伤。听得她说话,磕了一个头,说道:“奴婢见过许婕妤。” 许秀还记得,她当初给这个路嬷嬷看了病,自己没站稳摔了一跤,把额头都磕破了,也正是因为那件事,她生出了卖祛疤膏的念头。 “路嬷嬷,我不和你兜圈子了,我来就是为了问你,你能不能找到于衍行?”她单刀直入。 路嬷嬷低着头说道:“奴婢不明白您的意思……于衍行是谁?” 许秀让她起来说话:“嬷嬷,你不用瞒着我了,当初于衍行来找我治伤的时候,便同我说了,要是有什么事想找他,就拿着这个给你看。” -- 第324页 她拿出那枚铜钱,给路嬷嬷看:“嬷嬷,如今我有非常非常重要的事要找他,你能不能告诉我,怎么才能联系上他?” 路嬷嬷的脸上仍是一片迷茫:“奴婢不懂许婕妤的话,什么于衍行,奴婢连这个名字都没有听过,去哪里帮您找他呢?” 姜公公在一旁听了,立刻冷了脸,喝道:“大胆!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再不说实话,就让人动刑了!” 路嬷嬷膝盖一软又跪了下去,整个人瑟缩成一团:“许婕妤饶命啊!奴婢真的不知道谁是于衍行,您……您不要为难奴婢了!” 许秀看着她花白的头发,心中不忍,瞪了姜公公一眼,尽量温和地说道:“嬷嬷你别怕,姜公公吓唬你呢!只要你告诉我怎么找到于衍行,他不会对你动手的!” 可是不管许秀怎么哄,路嬷嬷都一口咬定自己不认识于衍行,搞得许秀心里也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当初听错了名字,找错了人呢? 她做不出用刑的事,只能先回去想别的办法,然而走之前她还想要再努努力:“嬷嬷,我不是为了自己的事想找他,而是为了方女官……方女官你知道吧,于衍行为了她连命都险些丢了。如今方女官有危险,我想着这件事应当叫他知道,毕竟他一腔真心……” 路嬷嬷还是没有反应,许秀叹了一口气,只得命人先将她带回去。 然而走到门口的时候,路嬷嬷忽然停住了脚步,说道:“许婕妤,奴婢能不能求您一件事?” “什么事,你说。”许秀精神一振。 “奴婢早些年迫于生计,在京城的恒通当铺当了个镯子,那镯子是奴婢娘亲留下来的遗物,如今奴婢这条命也不知能活多久,能不能肯请您,将那镯子帮奴婢赎回来?” 她说着,脸上露出些赧然的神色:“那镯子只值二两银子,可奴婢没有钱能给您……” “没事没事,包在我身上,我这就派人去给你赎回来!”许秀大喜过望,立刻便应了下来。 第296章 娘娘也许要等许多年了 “你都听见了,快去!”许秀一出来,立刻催促姜公公,“还有,关照一下路嬷嬷,她这么大年纪,动了刑岂不是要丢了半条命去?周家谋反,关她一个看角门的嬷嬷什么事!” 姜公公喏喏地应了,把腰牌给了小李子,让他立刻出宫去办事,自己则护着许秀往回走。 皇上是吩咐过的,他最重要的使命,就是护好了许婕妤和腹中的皇子,旁的都是次要的。 “于衍行险些被淑妃给杀了,路嬷嬷和于衍行要好,肯定就不会是淑妃的同党了,你说我分析的对不对——”许秀剩下的半截话咽回了嗓子里。 几个侍卫正拖着一个人经过,那人看不出是男是女,披散着头发,身上沾满了血迹,似乎昏死过去了,垂着头,任由侍卫将他往前拖行。 “一个个的没长眼睛吗!”姜公公挡在她前面,训斥道,“丝毫不知道避让,若是冲撞到许婕妤,你们的脑袋还要不要!” 为首的侍卫连忙告罪:“许婕妤恕罪,罪臣周氏刚认罪画押,冲撞了您,还请您大人有大量,不要跟我们计较!” 许秀默默从姜公公身后探出头来,那被拖着的人听见她的名字,身子抖了抖,慢慢抬起头。 是淑妃。 许秀还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她身边带着宫女,气势汹汹地去了玉灵阁,衣着华丽,妆容精致,身上带着一股咄咄逼人的美艳。 而现在她的一双腿软软地垂在身后,面庞浮肿,脸颊上一片血污,头发乱糟糟地散着,丝毫看不出从前的模样,衣裳被血与泥浸透,连颜色也看不出来。 “许……秀……”她忽然艰难地开口,嗓音嘶哑中带着怨毒。 “淑妃娘娘。”许秀平静地说道。 “嗬……你不要得意!”淑妃的眼神好似要将她刺穿,“本宫的……下场,你好好……看清楚了……将来……将来……你也会如此!” “娘娘说笑了。”许秀淡淡地说道,“我没有周将军那样的父亲,自然也不会和娘娘一般下场。” “本宫的父亲为大周……征战多年……劳苦功高……李渊他……他过河拆桥!让大周将士……寒心!” “如何才能不让将士们寒心呢?周将军想要皇位,皇上便乖乖奉上么?”许秀皱眉道,“说起让将士寒心,将士们拼死杀敌,功劳是周将军的,却吃不饱穿不暖,这样才是寒心吧?” 淑妃咧着嘴笑了:“你尽管颠倒黑白!李……李渊他没有心!本宫伺候了……那么多年!你别以为……本宫看得清楚,你对他……动了心,自然……和本宫一个下场!” 她的话说得断断续续,许秀却听得明白。 她微微笑了笑:“娘娘多虑了,皇上是有心的,只不过并没有给你罢了。皇上的心只有一颗,你整日里想着如何篡位,自己的心都没有给皇上,皇上为什么要将心分给你呢?” “你……你的下场……本宫等着看……”淑妃用力咬着牙,挤出了一句支离破碎的话。 “那娘娘也许要等许多年了。”许秀摸了摸自己的小腹,“我如今已经有了三个月身孕,总要与皇上白头偕老,子孙满堂才舍得死,你说是不是?” 淑妃的眼珠都要瞪出了眼眶:“你……你说什么?” -- 第325页 “哦,我说我已经有了三个月身孕。”许秀又重复了一遍,“淑妃娘娘,皇上去了你宫中那么多次都不碰你,你怎么就不反思一下,是不是自己的问题呢?” “我……你……”淑妃仿佛有一口痰卡在了嗓子口,怎么都说不出话来。 许秀翻了个白眼,不再理她,抬腿便往前走。 姜公公小跑着跟了上来,劝道:“许婕妤,周氏那样的罪人,您何必停下来跟她说话,她身上脏污,多看一眼都要污了您的眼!” “我心里堵得慌。”许秀一边走一边说道,“说起来可能有些矛盾,明明因为周家谋反,宫里宫外死了那么多人,可是我一想到她要死了,就难免觉得有些恻然。本来我想好好跟她说几句话的,可她一开口,就还是原来那个德行,我又忍不住要刺她几句。” 说着她又想起了晚宴上那场刺杀:“若不是皇上身手敏捷,定是要受重伤的,还有李潜,也是被她的宫女刺伤了,险些连命都丢了。” “这样的人,明明是她自己野心太大,却拉了别人给她陪葬,到了如今这样的田地,还把错处归结到皇上身上,诅咒别人都过不好。” 姜公公不知如何答话,只能赔着笑说道:“是周氏心肠歹毒。” 许秀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她只是不把别人的命当成命罢了。” 不知怎地,那个死在她面前的嫔妃又浮现在她的脑海里,她到现在还不知道她的名字。 “姜公公,晚宴那一日,有个穿着鹅黄色衣裳的嫔妃遇害了,腹部这里一道贯穿的伤口。”她问道,“她的尸身如何处理了?” 姜公公楞了一下,想了想,说道:“您说的,应当是住在瑶光殿的孙采女,她的尸身已经送还给了家中。” “这样最好了。”许秀想到她那日临死之前,最后还叫着娘,心里微酸。 姜公公也有些感慨,孙采女与黄采女同住在瑶光殿里,从前两人经常针锋相对,还曾经因为午膳菜色不同而吵了起来,可孙采女死后,他去瑶光殿命人收拾她的东西,黄采女却扑倒在她的遗物上,狠狠地哭了一场。 “都是可怜人。”他叹了一句。 “也不知道皇上……”许秀说了一半便停了下来。 她觉得,这些花一样的女子不应当被困在这宫墙之内,她甚至觉得,李渊也隐隐有想要遣散后宫的意思,可是这些事,都不是她一个嫔妃能够置喙的。 如果,她在心里悄悄想到,如果李渊真的能够为了她,将后宫里别的女人都放出宫去,她这辈子就永远都不会离开他。 后宫里面有这么多嫔妃,说白了不就是为了给皇上多生几个孩子吗? 大不了,大不了她多给他生几个就是了,许秀咬咬牙,在心里补充道。 第297章 到底有什么纠葛 十一具尸体整整齐齐地摆在地上,李渊的脸色黑得吓人,下面的人大气也不敢出。 “这些人都是什么身份?”他压抑着怒气问道。 “回皇上的话,最新被杀这个人,是浣衣局的宫女,名为茗烟。”顾墨白说道,“其余的……暂时不清楚他们的身份。” 这些尸体死期不一,最早的一具,如今已经变成了骷髅,仵作验过后,说已经死了约有三年了。 这还不是调查起来最困难的,最难的,是这些尸体除了茗烟的,全都被剥了脸皮,根本看不出模样。 “如果臣没猜错。”顾墨白指了指另一具较新鲜的尸体,“这人应当是云水,就是许婕妤与林公公所撞见那个凭空多出来的宫女。” “凶手将这些人的脸制成了人皮面具,扮作他们混迹在宫中。”顾墨白说道,“宫里面有上千的下人,每年都会有人失踪,扮作他们出现,除非是被熟悉的人撞见,否则不会有人发现的。” “将失踪宫人的记档拿来。”李渊吩咐道。 李泽在一旁已经忍不住吐了出来,他听说宫里发生了大事,立刻就跟着过来了,顾墨白曾经提醒他不要看,他却不听。 “顾大人放心,本王如今已经不是从前的那个我了,前几日在晚宴上遇到刺客,血流成河,本王仍能面不改色,如今不过是区区几具尸体罢了,难道本王还会失态不成?” 他信心满满地来了,却没想到最初搬进来的几具尸体还好,越往后的,腐烂得就越严重,他看着其中一具尸体的眼眶中爬出了几根蛆虫,胃里的东西便往上返。 一股难以言喻的味道弥漫在周围,一阵风吹来,那味道直钻入他的鼻腔,他跑到一边将胃里的东西吐了个一干二净。 “十三弟若是难受,就先回去吧。”李渊说道。 “没……没事!”李泽摆摆手,刚直起身子,又是一阵作呕。 李渊见他执意留下,便也不再去管他。他从前被保护得太好,如今他既然愿意,让他多看看这些,总归是有好处的。 “皇上,那密道图已经画完了!”工部尚书满头大汗地跑了进来,手里捧着一卷羊皮纸。 李渊接过来打开看着,久久不出声。 工部尚书胆战心惊地跪在地上,工部年年修缮皇宫内院,竟在他眼皮子底下出了这样大的事,皇上若是追究起来,他这个位子恐怕是坐不得了! 然而他也有些委屈,这密道只怕先帝的时候便存在了,他一个小小的工部尚书,没事也不能去皇上的后宫里面,挖土看看有没有啊! -- 第326页 “皇……皇上。”他颤巍巍地说道,“这密道共有六个出口,分别是御花园、合欢殿、太清殿……” “不必说了。”李渊抬起手打断了他,“全部堵死。” “这……” 工部尚书不敢应声,这些密道是做什么用的,他心里再清楚不过了,这是历代皇帝最后的保命通道,若是全都堵死了…… “朕的命令,你没听见吗?”李渊冷声说道。 工部尚书打了个寒颤,最近这几个月里,皇上比从前好说话了许多,他一时间竟忘了皇上从前最不喜旁人质疑他的决定。 “臣明白!”他磕了头,立刻跑下去吩咐准备炸药。 “六个出口……”李渊的手在纸上点了点,“若是这密道的出口只在宫中,存在又有什么意义?怕是还有隐藏在宫外的路没有被找到。” “皇上,既然这样,何不再仔细彻查一番?”顾墨白问道。 “一并堵死便是。”李渊的面色阴沉,“将遇害人的身份找出来,若有人用他们的面孔在宫中出没,抓起来见朕,之后这件事……到此为止,不必再查了。” 顾墨白垂下眼帘,他记得清楚,前次宫女遇害一事,皇上也命他不必再查下去了。 皇上在掩饰着什么,或许真的像许秀说的一样,涉及到了骆清,皇上不愿再查下去牵扯到他—— 那骆清到底与皇上之间有什么纠葛,能让皇上一而再再而三地忍让他呢? “皇上,许婕妤与方宝林的住处可要换一换?”顾墨白问道。 李渊迟疑了一下,点点头:“要换,但不能是现在。” “抓住方女官的人以为他们抓的是方宝林,若是此时将方宝林挪走,他们便会意识到抓错了人。” 李渊的心里还有一个心思,或许可以借着这件事,给方夏换个身份,让她和李潜两人成亲呢? “传令下去,玉灵阁周围多加戒备,待此事平息之后,便将许婕妤挪出玉灵阁!” 秀秀的位分如今还没有定,他到时候带着秀秀将各宫都看上一遍,她挑中了哪座宫殿,便直接搬进去就是。 她身边的人也应当添上一些了,即便她再不习惯,也不能只有一个白芷跟着——如今许多事还要秀秀自己动手,这怎么能行? 还要送个厨娘到方宝林身边,趁她还未出宫,将她的厨艺学来些,否则秀秀吃不惯会瘦的。 孩子的乳母也应当开始挑选了,也不知母后那边有没有合适的人选,内务府挑了几个,他看着总觉得不合心意,不是太丑就是太老…… 顾墨白不知道自己问的一句话,让皇上想了这样多。见皇上有些发怔,他轻轻咳嗽了一声,说道:“皇上,方家那边还没有什么动静。” 李渊回过神来,说道:“不要惊动方家,在一旁守着便是,若是有人传信进去也不必管,暗中跟着方中正,务必要将那伙贼人一网打尽!” “臣明白。”顾墨白应道。 尸体已经被抬了下去,李泽终于止住了呕吐,面色仍有些苍白:“皇兄,臣弟帮您去核对失踪的宫人名单!” 李渊闻言有些惊讶,他这个十三弟,什么时候变得这样懂事了? 然而他还记得秀秀对他说过,不要经常质疑李泽,好好的孩子被他打击得畏手畏脚,应当多鼓励才行。 他脸上没有异样,只是点点头道:“此事交于你,去吧!” “是!”李泽大声应道,“臣弟定不辜负皇兄的信任!” 第298章 太后没时间见您 “顾铉之。”李渊吩咐道,“你去查一下那个叫茗烟的宫女。” “臣遵旨。”顾墨白心中也正有此意,行礼后退了下去。 十一个被杀的人中有男有女,只有茗烟的脸仍是完整的。或许是因为被撞破了没来得及动手,但总算帮他们确认了其中一人的身份。 再加上「死而复生」的云水,也许可以从这两人身上找出什么共同点来。 殿内很快便只剩下李渊一人,他伸手捏了捏眉心,一股深深的倦意涌了上来。 老八他……究竟想要做什么呢?他心中有恨,可当年的事,说到底,所有人都是受害者。 这些年自己一味容忍他,并没有让他有所收敛,反而行事越发张狂,好像在极力激怒自己一样,如今他又和老九搅在了一起…… 许秀进来的时候,正好看到李渊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你还好吧?”她偏过头,看着他的脸色问道。 李渊挤出一个笑来:“朕无事……你找到路嬷嬷了?” “找到了。”许秀见他不愿多说,也没有继续追问,拉着他的手说道,“路嬷嬷说让我帮她去赎回一个镯子,我想这大概是她和于衍行接头的方法,就让人去了。” 李渊点点头:“按照你的想法去做便好。” 他站起身,牵着许秀的手往外走去:“这屋里头气味有些难闻,朕送你回玉灵阁。” 许秀乖乖地跟在他身后:“我是不是不能在玉灵阁里继续住下去了?” “是要搬走的,但是不会急在这一时。”李渊没有瞒她,“等朕得了空,就带你去各个宫殿里转转,你看好了哪一处,直接搬过去就是。” “离御书房近一点吧。”许秀说道,“不然你每次都要走好远过来。” -- 第327页 “好。”李渊微微笑着应了下来。 两人的心情都有些沉重,又不想表现出来,一路上尽量捡些对方感兴趣的话题来说,气氛却越来越沉闷。 还是许秀先忍不住了:“那个……你还是别问我药理了吧,我说了你也听不懂,还要装出感兴趣的样子。” 李渊一下子泄了气:“秀秀,朕现在心情有些不太好,可是要是不和你讲话,你会不会生朕的气?” “我真的没有那么无理取闹的。”许秀说道,“你的烦心事我可能帮不上忙,但是你要是什么时候想和我说了,我一直都在的。” 她不太会安慰人,笨拙地表达着自己的意思:“人嘛,总不可能永远都是高高兴兴的,难免会有负面情绪,憋在心里时间久了会憋出病来,说出来心里会好受一些。” 李渊笑着摸了摸她的脸:“不过是些从前的事,朕自己可以解决。” 看着秀秀,他心里终于下定了决心,他不能再继续纵容骆清胡闹下去了,他不知道如今秀秀已经变了,只怕往后还会来纠缠秀秀,若是被他发现了真相,难保他不会伤害到秀秀。 “先不要回玉灵阁了。”李渊带着她转了个弯,“今日慧敏公主离京,母后心里只怕正难过着,咱们去瞧瞧母后,见了你母后心里也能高兴些。” “曼青离京实在太仓促了。”许秀嘟囔着,“她之前和我夸口,说她有个老鹰形状的风筝,做得惟妙惟肖,她是个放风筝的高手,放到天上,风筝线都放完了,只能看到一个小黑点——我们还约好等天气再暖和些,就一起放风筝呢!” 李渊微微笑了笑:“等宫里这些事都处理完,朕陪你一起放。” “你会吗?”许秀深表怀疑。 李渊咳嗽了一声:“这有何难,到时候你等着瞧便是了!” 两人说着话,很快就到了松鹤宫前,林妙妙正对着一个小太监吩咐些什么,见了两人,就对那小太监挥了挥手,将他打发走了,自己迎了上来。 “见过皇上,见过许婕妤。”她笑眯眯地说道,“皇上来得不巧,太后娘娘此刻正忙着,只怕没有时间见您。” 李渊有些无奈:“母后可是因为慧敏公主一事怨朕?此事朕是问过公主的意思,公主同意了朕才点的头……” “皇上多虑了,太后娘娘怎么会怪您呢?眼下太后娘娘是真的在忙着。”林妙妙解释道。 她越说,李渊便越觉得自己被埋怨了。他对许秀说道:“早知母后不愿见朕,朕就不巴巴地带着你过来了,倒害得你白走了这一趟……” “皇上。”林妙妙插嘴道,“太后娘娘只是没时间见您,见许婕妤还是有时间的。” 李渊:…… “许婕妤这边请,太后娘娘要是知道您过来了,肯定欢喜得不得了!”林妙妙忍着笑把许秀请了进去。 李渊跟了上来:“朕来都来了,总要给母后请安之后再走。” 林妙妙也不拦他,只是说道:“皇上,方女官被掳走一事,奴才已经对太后娘娘说了,但是旁的事,太后娘娘并不知情。” 李渊点头:“朕心里有数。” 太后爱操心,若是知道了有人戴着人皮面具混迹在宫中,只怕往后都要睡不好了。 等到了内殿,林妙妙挑起帘子,李渊带着许秀一走进去,就愣在了当场。 太后这里许秀是来过很多次的,殿内除了九王爷送的一尊琉璃屏风,并没有什么多余的装饰,可眼下,却摆得满满当当,几乎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太后正坐在榻上,在一堆云锦里面翻捡着,听见了通报,抬起头看到许秀,脸上立时就乐开了花。 “秀秀快过来!”她想亲自过来迎她,几番试探没能找到下脚的地,就坐在榻上对她招手,“昨天哀家光忙着给曼青打点行礼,今儿把库房里的东西都命人搬了出来,想着挑些好的给你送去,正好你过来了,快过来跟哀家一起挑!” 她一叠声地命人给许秀清出一条路来,一转头又看到了李渊:“咦,皇上怎么也过来了?” 还不等李渊答话,她就开始赶人:“皇上怎么这样闲?哀家听说了方女官——方宝林的事,好好的一个女孩子被贼人掳走了,皇上可要快些将人找回来啊!” 第299章 你想知道朕就告诉你 李渊有些无语:“朕已经有了线索,吩咐人查下去了。” 他扶着许秀,小心翼翼地穿过一地珍宝,把她送到了太后身边。 太后把榻上的东西往一起堆了堆,给许秀让出个地儿坐下:“你瞧瞧这些料子,可有喜欢的颜色?挑些拿去给你做几身衣裳!” 她又捡起一个金项圈:“这个你也拿着,等孩子出生了——哎呀,你瞧瞧这个!” 许秀看到她手中拿着一个半新不旧的布老虎,不由笑道:“做这个的人手可真巧!” “可不是,这可是当年蓁蓁……”太后的话说了一半忽然停住了,眼睛却往站在一边的李渊身上暼去。 李渊抿了抿嘴唇,接了她的话:“这是当年桃花夫人做的。” “桃花夫人?骆清的娘?”许秀问道,“骆清的东西怎么会在这里?” “是骆清给朕的。”李渊说道。 太后脸上有些不自然的神色,将那布老虎放到了一边:“哀家听太医说秀秀你如今已经有了三个月身孕,你们可是瞒得哀家好苦!” -- 第328页 她嗔怪道:“哀家日日想着盼着,还以为皇上真的如那周氏所言……你们真能沉得住气!” “母后不要怪秀秀,是朕的主意。”李渊说道,“周氏作乱,若是秀秀有孕的消息传了出去,朕怕她会将心思打到秀秀身上。” “哀家明白你的苦心。”太后说道,“可你瞒着旁人也就罢了,为何连哀家也一并瞒着?难道哀家还会露馅不成?” 许秀和李渊看着满殿的宝贝,心里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你就算想藏也藏不住啊! 太后果真如同林妙妙说的一般忙得很,她挑挑拣拣,很快就拢了一大堆东西在身前,又指挥着下人再从库房里搬出些东西来,一副誓要将玉灵阁填满的架势。 许秀赶紧拦住了她:“太后娘娘,嫔妾过些时日就要换住处了,您要是把东西都送了过去,到时候搬的时候还要再折腾一次。” “换住处?”太后并未多想,“也是,玉灵阁那个地方,总归是太偏僻了些。” 她顺手拿起一支紫玉镂金簪插在了许秀的发间:“哀家先找出来在这里存放着,等你真的换了住处,哀家再一并给你送过去!” 这一会儿功夫,许秀身上就多了不少东西,她见势不妙,怕自己再待下去被挂成了一个首饰架子,连忙找个借口便告退了。 太后也不留他们:“去吧去吧,听说内务府找了几个奶娘,哀家瞧了一眼不太合心意,等哀家这边收拾完了,亲自给你找!” 等两人退了出去,太后脸上的笑渐渐退了下去,将那布老虎又拿起来看了看,叹了一口气。 “太后娘娘,您何不直接提醒皇上呢?”林妙妙轻声问道,“八王爷已经把手伸到了松鹤宫来,皇上念旧情,八王爷未必也念旧情啊!” 太后摇了摇头:“你也知道皇上念旧情……从小到大,对渊儿好的人就这样几个,他就算知道老八心怀不轨,又哪能立时就将从前的情谊斩断了呢?” 她将那布老虎丢到了一边:“渊儿看上去冷心冷情,可心里头,比谁都念旧。哀家常想着,他这样的性子做了皇上,旁的皇子还有一线生机,可别人只怕也会用他这个弱点对付他,他往后……恐怕要吃大亏啊!” “太后娘娘多虑了。”林妙妙轻松地笑道,“再值得怀念的旧情,也总有耗完的一天,依奴才所见,皇上杀伐决断,在大事上绝不会被这样的儿女情长所牵绊。” “希望如此吧!”太后心事重重地说道。 …… 许秀从松鹤宫出来后,就盯着李渊欲言又止。 李渊被她看得浑身不自在:“朕脸上是沾了什么东西么?” “不是,我就是有些话想问,又觉得你不一定想回答,不知道该问不该问。”许秀诚实地说道。 李渊笑了起来:“你想问朕和骆清的事。” “皇上英明!”许秀夸道,“那……你愿不愿意说啊?” “旁人若是问的话,朕自然不愿说。”李渊说道,“但是你想知道,朕就告诉你。” 他回头看了一眼,姜公公带着人十分有眼色地停了下来。 李渊牵着许秀的手,一边走一边说道:“朕的生母出身低微,你应当是知道的。” 许秀连连点头:“听到过一些。” “朕生下来之后,生母便死了。”李渊淡淡地说道,“她的身份,是桃花夫人身边的一个丫鬟,先帝有一次喝醉了酒临幸了她,她一朝有孕,生下了朕。” “若是换做别的嫔妃,孩子恐怕是生不下来的,可桃花夫人温和善良,一直帮朕的生母瞒着先帝,直到后来快要临盆的时候实在瞒不住了,才告诉了先帝。” “先帝大怒,他认为那宫女身份低微,是没有资格生下皇子的,要将她和朕一并打死。” “是桃花夫人跪求先帝,求他网开一面的。桃花夫人彼时已经有了五个月的身孕,先帝看在她的面上,最后留了朕一条性命,朕的生母,却被打死了。” 他声音平淡,许秀听得心头火起:“明明是他自己管不住裤带,人家清清白白一个姑娘被他糟蹋了,凭什么要打死别人?” 李渊笑着摇头:“秀秀,你这话往后只能当着朕的面说,若是被旁人听去了,不敬先帝这一条罪名就足够压死你了。” 他继续说道:“朕刚出生的时候是养在桃花夫人跟前的,可三个月的时候,朕生了场大病,几乎丢了性命去,是她救了朕,自己却因此而早产了。” “那之后,先帝更是对朕不喜,命人将朕抱去别处养着,不许再让她烦心。” “在母后进宫之前,朕换了许多住处。” 他微微叹了一口气:“宫里面没有生母的孩子一贯被人看不起,连下人也会经常欺负朕。若不是桃花夫人多年来一直暗中关照着,朕大约是等不到母后进宫的。” “朕曾对你说过,老九将虫子放到朕的床上,从那之后,朕晚上便多了个惊悸的病,常睡着睡着,就哭喊着惊醒过来,那布老虎,就是老八那时候给朕的。” 第300章 我姐被人抓走了 “老八因早产的缘故,从小身子便很弱,先帝也因此对他格外怜爱。若是没有那一场变故,先帝所属意的太子人选,应当是老八。” “因为朕生母低微地位,先帝对朕又多有不喜,宫里旁的人见了朕都避之不及,只有老八,常叫乳母抱着来找朕玩。” -- 第329页 回想起从前,李渊的脸上带了一丝淡淡的笑意:“朕那时候整日里除了读书就是练武,倒是常将他冷落在一边。可他第二日里还是会过来找朕,将先帝赏赐的吃食玩具拿过来给朕。” “在经历过老九的「恶作剧」之后,旁的皇子公主对朕越发冷漠,只有老八来看了朕,还将那个布老虎给朕拿了过去。” “他说这是他母妃亲手缝的,他小时候害怕自己睡,就抱着这布老虎,什么妖魔鬼怪都被布老虎赶跑了,他就能安安稳稳地睡到早上。” “朕还记得他就这么高。”李渊伸手虚虚地比了一下,“因为身子不好,常年不见太阳,面色也较常人更苍白些,只比朕小三个月,个子却矮了半头不止。” “朕不要他的东西,他就一直举着手,说什么都要朕收下来。” “说起来,那还是第一次有人送朕东西。”李渊说道,“朕拗不过他,最后收了下来,他就高兴地笑,说七哥以后你就不会做噩梦啦!” 许秀听得有些心酸,决定回去立刻就把给李渊做的香囊绣完。 “再后来,母后进了宫,阴差阳错,母后与桃花夫人十分投缘,朕与他们母子走得便近了些。” 他继续说道,“而后便是后宫的一场阴谋……先皇后赏了母后一匣子首饰,母后转送给了桃花夫人,那匣子里面却藏着能要她命的东西。” 他叹了一口气:“在那件事之后,老八就变得与从前不一样了。” “他从前是个极爱笑的孩子,宫里上上下下,没有不喜欢他的人,可从那之后,他的性子变得阴晴不定,行事也随心所欲,让人摸不透他的想法。” “朕曾想着去安慰他,或许是朕一向不善于安慰别人,得了他几番冷嘲热讽,后来怕提起来他伤心,便也不再去说了。” “再后来,老八自请离宫,不知是怎样与先帝说的,先帝应允了,甚至还同意了他将姓氏改成了母姓。” “一直等到朕登基之后,才再一次见到他。”李渊微微眯起眼睛,回想着再次见到骆清的情形,“那时候的他,与从前相比,好像完全变了一个人。” “他长高了,身体也好了许多,脸上时时都带着笑,可那笑容就像一张面具一样,谁都不知道他心底到底在想些什么。” 许秀想象不出来骆清小时候是什么样子的,从她见了骆清第一面的时候,就打心底害怕他。 “总之就是这样。”李渊叹道,“他从前还救过朕的命,许多事朕不是不知道他参与其中,可若非不得已,朕真的不愿对他动手。” “可是他都要对你动手了。”许秀小声嘟囔道,“我看他应该是因为小时候的事,造成了什么心理疾病,总之就是不大正常的样子……” 李渊停下脚步,将她额前的碎发拂到一边:“朕知道如今宫里发生的事,有他掺和在里面,只是尚不清楚他究竟想要做什么。” 他看着许秀,一字一句地向她保证:“你放心,朕不会让他伤到你和孩子的。” 许秀的心乱了两拍,她一面哀叹自己没出息,已经过了这么久,对着李渊专注的目光还是会心动,一面在嘴上胡乱应付着:“我相信你,可是你自己也要多加小心!” 李渊笑笑不说话,牵着她继续往前走去。 老八一定会对自己动手的,他恨自己……不,应该说他恨所有人。 李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或许这么多年来,自己对老八的宽容,并没有让他放下心里的仇恨,反而越发刻骨。 他所顾念的兄弟情谊,对老八来说,是不是什么都不算呢? …… 玉灵阁里面,方夏坐立不安。 翠柳在一旁哭道:“都是奴婢的错,若不是奴婢让大小姐自己留在寝殿内,那贼人定不会得手的!” “别说傻话,这又不是你能预料到的。”方夏安慰她,“他们把姐姐当成了我,你要是当场喊破了姐姐的身份,你们两个性命都要有危险,还有秀秀也一样。如今虽然姐姐被掳走了,可是他们是要用我的这个身份去谈判的,姐姐暂时还是安全的。” “可是大小姐的婚事本就艰难,再经历这样一遭,往后还哪里有人敢娶她呀!”翠柳哭得越发伤心。 方夏心事重重地往门外张望着:“有人巴不得能娶到她呢……只是那人怎么还没来呢?” 翠柳觉得自家主子有些魔怔了,哪里能够突然就出现一个迫不及待想娶大小姐的人呢? 玉灵阁的大门被「砰砰」敲响了,白芷过去开门,原来是御膳房得了些开江鱼,特地挑了两条最肥的给她们送了过来。 “放在水缸里就行了。”白芷说道,“你们有心了。” 送鱼来的小太监依言将那鱼放到了水缸里,却没有立时便走,左右看了看,见四下无人,伸手将脸上的面具一掀,露出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来了!”方夏一喜,推开窗子对他连连招手。 于衍行皱眉进了屋,问道:“这是怎么一回事?我收到了路嬷嬷的信,可合欢殿里所有人都被抓了,连路嬷嬷也不能幸免——在这宫里除了路嬷嬷,我就只和你们玉灵阁里几个人有些来往,是你们想要找我?” “是啊是啊。”方夏小鸡啄米似的点着头,“你能来真是太好了!” “你们去威胁了路嬷嬷?”于衍行脸上一副十分不爽的神情,“她为什么会告诉你们怎么找我?” -- 第330页 方夏不计较他的态度:“我有事要求你!” 于衍行嗤笑一声:“从前我给过许婕妤信物,若是有事相求,将那信物给我,我自然会帮你们办成——” “我姐被人抓走了!”方夏急急地打断了他的话。 第301章 我只想娶你一个 “什么?!”于衍行大惊,“莫非是淑妃的同党干的?” 方凌是再好不过的性子,在宫里面除了淑妃,没有别人会记恨她。 “不是,那些贼人把她当成了我,将她掳走了。”方夏三言两语将事情给他讲清楚了,“我姐现在应该已经被带出了宫去,我听顾大人的意思,那些人似乎将她当成了筹码,要和方家谈判,我找你是想要求求你,能不能在暗中保护她,若是谈判失败了,将她从贼人手中救出来!” “原来是被你害的!”于衍行怒道,“那些人眼瞎吗,怎么会将你们两人混淆?” “他们应该没怎么见过我,也没见过我姐,况且我们还是长得有几分相似的……” “你长得不及她万一!”于衍行硬邦邦地说道。 方夏被噎了一下,不敢多说什么,只软着声音求他去照看方凌。 “我自会保护好她!”于衍行越想越生气,“只是经历这样一遭,她往后还怎么嫁人?” 方夏愣了愣:“你也会因为这样的事嫌弃她?” “我自然不会——她又不会嫁我!”于衍行低吼道。 “我觉得你能配得上我姐!她也不会嫌弃你……” “她已经有意中人了。”于衍行有些心灰意冷。 “什么——是谁?”方夏惊了,没有想到还会有这样的展开。 正巧这时候顾墨白和林妙妙一前一后地走了进来,于衍行也不管他们两个是否认识自己,指了指顾墨白:“方女官与顾大人郎才女貌,般配得很。” 林妙妙兜头听见了这样一句话,抱着双臂冷笑起来。 顾墨白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是第一时间便解释道:“我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 “顾大人,你身为男子,怎么连承认都不敢?”于衍行心里憋闷得很,“方女官的人品相貌样样出挑,哪里配不上你?” “我没说配不上……”顾墨白下意识说道。 “原来顾大人已经找到良配了。”林妙妙阴阳怪气地说,“真是恭喜顾大人了!” “我不是……我没有……”顾墨白欲哭无泪,自己与妙妙的关系刚刚缓和了一些,这人究竟是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为什么上来就污蔑自己? “妙妙,你相信我,我心里只有你一个!”他不顾旁边人的目光,一把抓住了林妙妙的手,信誓旦旦地说道,“我与方女官不过是说过几句话,拜托她找些花来,目的也是为了给你过生日!” “我是找到了自己的良配,但那人是你,从始至终都是你!”他掷地有声。 于衍行在顾墨白突如其来的表白中抖了三抖,看他的目光里都带上了厌恶:“你一个大男人,敢做不敢当也就罢了,竟还拉另一个男人做挡箭牌,当真是让人瞧不起!” 顾墨白对他也不客气:“你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在这里?我与妙妙情比金坚,你不要妄图离间我们两个!” 方夏眼见着事情往失控的方向发展,连忙出来打圆场:“好了好了,都是误会!” 她对于衍行说道:“这件事真的是你搞错了,我姐不但不喜欢顾大人,还比所有人都盼望着顾大人能与林公公在一起呢!” “还有这样的事?”于衍行将信将疑,“她为什么会喜欢看两个男人拉拉扯扯?” 还能为什么,嗑CP嗑上头了呗,方夏心里吐槽。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我姐喜欢看就是了。”她敷衍道,“总之你一定要护好她,至于娶不娶,是以后的事情。虽说你们如今门第有些差距,可是要是你真的救了她,说不定我爹一高兴,就同意了这门亲事呢?” 于衍行的脸微微有些红:“你一个姑娘家,整天把嫁娶放在嘴边上,也不嫌害臊!” “这不是重点吧,重点是你要盯着方家,看那些人什么时候联络,然后暗中跟着,该出手时就出手!”方夏说道。 “这事不用你操心!”于衍行丢下这样一句话,抹了一把脸,又成了那小太监的模样,掉头便出去了。 “这人就是你们之前救过的那个刺客?”顾墨白皱眉问道。 “是他。”方夏说道,“你别看他傻愣愣的样子,可他对我姐好着呢,身手也不错,有他在一旁盯着,我姐的危险便小了很多。” “希望他到时候机灵些,不要叫贼人察觉出来。”顾墨白对他十分不满,哼了一声,转头对林妙妙说道,“妙妙,我刚才说的都是真心话……” 林妙妙往后退了一步,平时没有旁人听见也就算了,就算被秀秀和夏夏听见她也可以厚脸皮地当无事发生,可眼下翠柳和白芷都在一旁看着,即便是她,也觉得脸上烧了起来。 “顾大人请自重。”她郑重地说道,“您方才的话,奴才就当做是一时着急的胡言乱语,不会放在心上的。” “这屋里的人也都没有当真,是不是?”她的声音隐含威胁,“顾大人您可是国之栋梁,这些话传出去,往后哪家小姐敢嫁给您?” “我只想娶你一个!”顾墨白越发倔强,“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我只恨不能将自己的心剖出来给你看看!” -- 第331页 方夏挪着小碎步退了出去,顺手将两个嘴巴忘了合上的丫鬟也拉了出来,还贴心地给两人关上了门。 “娘子,刚才顾大人是不是说……”白芷咽了咽口水,犹犹豫豫地开口。 方夏点点头:“啊,他是说了想娶林公公。” “可、可是他们两个男、男子……”翠柳磕磕巴巴地连话都说不完整。 “两个男子怎么了?”方夏拉着两人往小厨房走,“古往今来有龙阳之好的人多了去了,至于这么大惊小怪吗?” “可是……”两个丫鬟对视了一眼,没有继续说下去,心里面却都在想着,顾大人这样的身份相貌,这京中只怕有许多人家想要将女儿许配给他吧? 若是他真的有这种癖好,金屋藏娇也不是不行的,可怎么能说出想娶林公公的话呢?这样的想法,是不会被世人所接纳的呀! 第302章 有件最重要的事你记好了 许秀回到玉灵阁的时候,天已经擦黑了。 她心里头惦记着方凌的事,跑了一趟合欢殿,去了一趟大狱,还在松鹤宫里坐了一会儿,现在回到玉灵阁一坐下,才感觉到腰酸背痛。 方夏给她端了一碗阳春面来,汤清味鲜,根根清爽,里面放了小白菜和肉臊,汤面上浮着碎葱花,葱香浓郁扑鼻。 许秀闻着食指大动,接过来「呼噜呼噜」地吃了。方夏搬了凳子坐在她旁边,提着一颗心,见她没有再吐,才稍稍放下了些。 “于衍行来过了,我把我姐的事跟他说了,他答应在暗中关照着。”方夏一边说着,一边给许秀倒了一杯水,“慢些吃,小心吃急了胃不舒服。” 许秀筷子往下一挑,翻出了埋在底下的荷包蛋:“他动作倒是快,我前脚让人去给路嬷嬷赎了镯子,后脚他就进宫了。他不是说现在又找了一份差事吗?也不知道什么差事这么清闲,能让他整天在外面跑。” 方夏有些犹疑地说道:“他这个人说话不好听,也不懂什么人情世故,不会是找到差事没干几天,就被人赶走了吧?” “说不准。”许秀赞同道,“不过他对方姐姐的事一向是上心的,有他在一旁盯着,方姐姐就会安全许多。” “皇上说接下来要怎么做了吗?”方夏问道,“我明天能去看看李潜吗?” 因为怀疑宫中还有那些贼人的同伙,方夏今天一整天都没有出门,怕自己被别人看见,让他们发现抓错了人。 “先再等几天吧。”许秀喝着汤,把那些被剥了脸皮的尸体和密道的事都对她说了,听得方夏脸色发白。 “剥……剥皮?”她抖着说道,“那些人剥……剥皮做什么?” “做人皮面具呗!”许秀说得倒是轻松许多,“我也没有亲眼瞧见,听李渊说,那些宫人不是同一时间死掉的,有的已经变成白骨了,有的腐烂得程度轻一些。” “我和妙妙昨天看到的那个宫女,就是凭空多出来的那个,她的尸体也在。” 许秀填饱了肚子,满足地打了一个嗝,“因为现在天气还很冷,除了脸上的皮肤不见了,旁的没有腐烂……夏夏,你的脸色好差,身子不舒服吗?” 方夏想象着她描述的场景,有些作呕:“秀秀,还是换个话题吧,你吃饭的时候说这些,不觉得倒胃口吗?” “没有啊!”许秀虽然这么说着,却还是听话地换了另一个话题,“我今天还瞧见淑妃了。” “皇上还没给她定罪吗?”方夏问道。 “听说是签字画押了。”许秀说道,“听姜公公说,原本皇上是想要将她囚禁在冷宫了却残生的,可淑妃对他破口大骂,一句软话也不肯说,倒是对自己从前做的事供认不讳。你还记不记得那个萧梦茹?” “记得,就是逼着我吃掉在地上的糕点,后来还和你呛声那个。”方夏说道,“听说方家遭的这一遭难,也是她父亲在背后使的坏。” 许秀点点头:“淑妃承认了,自己曾经透露过皇上在玉灵阁过夜的消息给她,可是不承认萧家用来指认方家的证据是她给的。” “承不承认又如何,现在方家的事已经了结了,皇上既然说了方家无罪,往后也不会再因此而发难……” 许秀摇头道:“我想说的不是这个,而是凭借一个萧家,是没那个能耐弄到那些东西的,背后那人既然不是淑妃,那么就只能是骆清或者九王爷了。” “再加上这次方凌的事,顾墨白和李渊都说他们的目的是福隆钱庄,那个福隆钱庄,很值钱吗?” 许秀盯着方夏猛瞧,“夏夏,那钱庄在你们方家手上,是不是证明方家很有钱啊?你是方家的嫡女,你是不是也很有钱啊?” 方夏无语:“我有没有钱你不知道吗?” “我这不是想着,你要是自个儿有钱,我就可以少给你攒些银子了吗!”许秀说道,“不过你没钱也没事,反正你要等我生了孩子再出宫,我总能给你攒出个开酒楼的钱!” “哪里就用你给我钱了……”一说到出宫,方夏心里就有些不是滋味。 “又不是白给你的,算我入股好不好?到时候咱们五五……不,三七分成,我三你七,再加上我要是去你店里吃饭你不能收我钱!” 内务府今天送了些樱桃来,放在碟中红彤彤的,十分诱人。许秀刚才觉得自己吃饱了,不过是说了几句话的功夫,她又馋了。 -- 第332页 “夏夏,你瞧着我最近胖了没有?”她一边说着,一边拿着樱桃吃,“我最近也饿得太快了些,要是再这样下去,等到月份大了,岂不是要胖得没边了?” “好像是胖了一点点。”方夏一说完,见许秀的脸苦了下来,又连忙补充道,“没事没事,你原来是有些瘦的,现在瞧着倒是正好!” “我倒是不担心自己的胖瘦,就算胖了,等生完孩子再减肥就是了,可是我担心孩子长得太大,分娩的时候有危险啊。”许秀长叹了一口气,放下了手里的樱桃。 她知道自己现在想那些事,除了给自己增加心理负担之外,并没有任何用处,可是她就是控制不了自己。 即便是放到现代,女人生孩子都是在鬼门关前走一遭,在这个医疗条件匮乏的时代,岂不是更加危险? 有时候知道得越多,想得就会越多,这个时候许秀宁愿自己什么都不懂,这样她就能和其他有孕的妇人一样,为自己腹中胎儿的变化而欣喜,满怀期待地等着孩子出生。 可偏偏她对其中的危险知道得比谁都清楚,越想越焦虑。 “不行,我得控制一下了!”许秀下定了决心,拉着方夏对她说道,“夏夏,从明天开始,我不能每天吃过就睡了,为了能够平平安安地把孩子生下来,我要慢慢锻炼身体了!” “好啊,我陪你每天在院子里散步。”方夏对她言听计从。 许秀听见了外头传来两个丫鬟给皇上请安的声音,对方夏偷偷摸摸地说道:“还有一件最最重要的事我现在跟你说,你要记好了。” 方夏点头:“你说吧,我一定记着!” “要是真到碰到了保大保小这种狗血问题,你不管想什么办法,也要逼着李渊保大!” 许秀加快了语速,“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我许秀这辈子,加上上辈子,最大的梦想就是活到八十岁在梦里头睡死,万万不能折在生孩子上!” 第303章 能不能给朕一点奖励 “呸呸呸,这话说着你也不嫌晦气!”方夏双手合十,把自己能想起来的神佛名号都念了一遍,“观音菩萨,玉皇大帝,如来佛祖,上帝,耶稣,秀秀瞎说的,你们什么都没听见!” “我这不是做好最坏的打算吗……”许秀见李渊进来了,便不再说这个话题。 李渊将自己的外袍丢给了姜公公,自个儿拖着椅子坐到她旁边:“晚上吃过东西了?今天还难受吗?” “吃过了。”许秀笑盈盈地说道,“夏夏给我煮了阳春面,好吃得很!” “那便好。”他放下心来,摸了摸许秀的脸,心疼地说道,“朕瞧着你这两日吐得人都瘦了。” 说着他又想起那酸儿辣女的古语,这孩子这样折腾人,不懂得心疼娘亲,莫非真的是个儿子不成? 李渊心里头顿时就堵了起来,秀秀什么时候这样憔悴过,等孩子生下来,他非要狠狠地打这臭小子两巴掌不可。 “皇上还没有用晚膳吧?嫔妾这就去给您做。”这两人在一块儿腻歪得很,方夏是一刻都不想看的。 她退了出去,给两人关上了门。 “那些贼人查得怎么样了?有什么线索吗?”许秀问道。 李渊将她的腿抬起来放到自己的腿上,不轻不重地给她捏着。 这是他请教了王太医的,王太医说过,女子有孕之后可能会出现下肢酸痛肿胀的情形,平日里应当做些按摩揉捏,会好受一些。 他牢牢记在心里,还特地问了几个穴位,本想着交代给白芷,可想着秀秀这个不会使唤人的性子,八成不会让白芷给自己按,反正自己每日都会过来,干脆自己动手好了。 他的力道拿捏得很好,许秀舒服得直哼哼,本来今天有些累,经过他这样一按,好似疲惫都消失了,他这个手法不去做按摩技师实在是可惜了。 “等会儿你再帮我按一按背。”许秀得寸进尺地说道。 “好。”李渊笑着应道。 他一边给她按着,一边说起那些尸体的事:“那些尸首上面没有什么能证明身份的东西,除了云水和茗烟,旁的要查起来,只怕需要花上一段时日。” “那些人胆子可真大。”许秀说道,“在宫中光明正大地行凶杀人,还要冒充他们的身份。” “宫中这些宫人数量众多,逐一排查很有些难度。”李渊说道,“倒是十三弟想出个法子,将那些失踪宫人的画像张贴出来,去查最后一次见到这些人的时间,若是在上报失踪的时间之后,便能确定他们是假冒的了。” “难度太大了。”许秀摇摇头,“最早的尸体如今已经成了白骨,若是那凶手在刚杀了人之后顶着他的脸出现,这么多年过去了,人们也早就忘光了,哪里还能记得确切的时日?” 李渊笑了笑:“朕也是如此想的,但是十三弟一心想要为朕分忧,朕不愿打击他的积极性,让他去做便是,说不定还真能找出什么有用的线索。即便什么都找不到,也算作对他的历练了。” “如今既然知道了云水和茗烟的身份,朕便命人从这两人身上查起,看她们有什么共通之处,总不会是那贼人随意抓了两个人杀掉吧!”李渊说道。 许秀心里还是怀疑骆清,但她没有说出来。今日李渊对她说了他们小时候的事,她能听出来李渊对骆清还是有些感情的,她说得多了,只怕李渊心里也会有芥蒂。 -- 第333页 “有了头绪便好。”她只这样说道。 不一会儿功夫,方夏便做好了几样小菜端上来,因为怕许秀闻了恶心,都是些清淡的菜色。 李渊也不嫌弃,就着许秀刚刚吃面用的筷子吃了起来,草草吃过之后,便拉着许秀去了寝殿,真的给她按起背来。 许秀得了便宜还卖乖,嘴里一会儿说「嫔妾惶恐」,一会儿又说自己祖坟冒青烟,才能让皇上给自己按背,身子却一动不动,还往里靠得更舒服了些。 李渊听了就直笑,说道:“朕怎么能让秀秀这样不安,要不还是算了吧?” 许秀哼哼唧唧地说:“算了……那怎么能算了呀!往上一点往上一点,我的肩膀酸得厉害!” 李渊依言按上去,不期然便想到了从前:“朕还记得秀秀第一次给朕按头的时候……朕就想着,爱妃当真是秀外慧中,手如柔荑,肤若凝脂,朕有这样的美人在侧,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 “油嘴滑舌。”许秀懒洋洋地说道,“你身边的美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还缺我一个吗?” “朕只想要你一个。”李渊说道,“朕当时便想着,要是能让秀秀给朕按一辈子的头,朕便什么遗憾都没有了。” “然而没想到朕还是没有这样深的福分。”他故作惋惜地叹了一口气,“没想到当初秀秀给朕按一次,往后却是要朕给秀秀按的。” “哼哼,没想到吧。”许秀得意地说,“我许秀从来不做亏本的买卖,从前你对我那么凶,现在可是都要还回来的!” “朕给秀秀按了背,秀秀能不能给朕一点奖励?”李渊微微俯下身子,在她耳边轻声问道。 他的气息拂过许秀的耳垂,让她微微有些战栗:“你……你要干嘛?” “朕就是给你按按背而已。”李渊嘴上说得好听,手指却不知道什么时候解开了带子,灵巧地滑进了衣裳里面。 “你……你别乱来啊。”许秀往里面躲去,“我……我现在可怀着孩子呢!” “朕问过太医了。”李渊欺身压过来,“太医说三个月之后……是可以的……” 他不敢逼迫许秀,离她只有几寸的距离,略带委屈地说道:“秀秀,都已经三个月了,这三个月,你知道朕是怎么过的吗?你……你要是实在不愿,朕又要去洗冷水澡了。” 许秀心里也痒痒的,主动往前凑了凑,贴上他的唇,含含糊糊地说道:“那……你动作轻一些啊……” 灯不知道什么时候灭了,空留一室旖旎春情。 第304章 那些人过来了 “方宝林,您要的杏花鹅给您买来了!”一个满脸苦相的妇人提着食盒走了进来,将食盒放到了桌上。 方凌温声说道:“刘嫂子坐下和我一起吃吧!” “不不不,民妇不敢!”刘嫂子低着头,仿佛方凌能吃人一样,一眼也不敢看她,“方宝林,您若是没有旁的吩咐,民妇就先出去了……” 方凌叹了一口气,用帕子包了两块鹅肉塞给她:“你拿着回家给孩子们尝尝。” “这……这……”刘嫂子想推开,可是再一想家里两个孩子,逢年过节才能吃上几口肉,这手就怎么都使不上力气。 “你拿着便是,这么多我自己吃不完。”方凌往她怀里塞了塞。 刘嫂子最后还是收下了,唯唯诺诺地谢了她,临出门前没忍住好奇,问道:“方宝林是如何知道民妇家里还有孩子的?” 方凌指了指她身上打着补丁的衣裳:“刘嫂子身上这衣裳,看着是用男人的旧衣改的,但针脚细密,一看就知道你女红不错,平素想要补贴家用的话,完全可以绣些帕子去卖了,可如今和这些贼人牵扯到了一处……” “我就猜着你家里可能是要养着孩子,又只有你一个大人,所以才不得不为虎作伥。” 方凌说着,带这些歉意笑了笑,“这些是我瞎猜的,若是说错了,刘嫂子不要放在心上。” “民妇不敢,民妇不敢!”刘嫂子并没有说她的猜测对不对,只是低着头出去了,给她掩上了门。 方凌靠在椅子上,微微叹了一口气。 自从三日之前她被掳到这里,除了第一日见到了那两个男人之外,之后除了刘嫂子,就再没有见过旁人。 刘嫂子只说自己姓刘,让她有什么吩咐对她说就可以,旁的无论她怎么问,都不肯多透露一个字,连她们现在身在何处都不告诉她。 不过她应当是得了那伙人的吩咐,对方凌言听计从,方凌说要洗澡,她还真的弄了个木桶进来,给她烧水让她洗。 方凌看着桌上的杏花鹅,吃了几口便没了胃口。 这是她今天一早向刘嫂子要的,特地点明了要仙客居的。刘嫂子出去之后,约莫过了两个时辰才回来,方凌看着时间,心里不由有些发沉。 她刚才看了刘嫂子的鞋子,上面并没有太多灰尘,去买杏花鹅的显然并不是她。 仙客居在京城中心,从仙客居到她所在之处要一个时辰的路程,若是那人是徒步走的,她所在的地方大约是京城比较偏僻的民宅,可若是那人是骑马或驾车,这个时间足够到京城之外了。 她本来还想着这几日跟刘嫂子搞好关系,看看能不能趁机逃出去,眼下这个情形,她放弃了这个想法。 若是在京城中还好,她常年向善堂里捐银子,出宫也常带着吃食去给街上的乞儿,他们能帮她躲过那些贼人的搜捕,可若是她眼下在郊外,她即便从这里逃出去了,也是插翅难飞。 -- 第334页 这些人捉了她之后便没有了后续,莫非是与父亲没谈拢不成?她心事重重地想到。 然而她知道自己想再多也没有用,干脆填饱了肚子,便卧在床上小睡了一会儿。 方凌正睡得迷迷糊糊的,忽然听到有人在叫她。 “方宝林,方宝林?” 她睁开眼睛,看到刘嫂子正站在床前,满脸焦急。 “怎么了?”她起身问道。 刘嫂子往门外瞥了一眼,压低了声音说道:“方宝林,您起来梳洗一下吧,民妇瞧着那些人……好像是往您这边过来了!” 方凌精神一振,她等了这么久,他们总算是有动作了。 她从床上起来,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服,将鬓角掖了掖,端坐在椅子上等着人过来。 即便是她心再大,落入了贼人手里,该有的警惕心还是有的,她这些天睡觉的时候从不敢脱衣裳,唯恐什么时候便会有人闯进来。 刘嫂子看在眼里,踟蹰了一下,小声说道:“方宝林,您别担心,民妇隐约听到了几句他们说的话,似乎是要带你去见方大人的……” “我没事。”方凌对她笑了笑,“他们是有所图的,不会害我的性命。” 刘嫂子欲言又止,方宝林这样尊贵的娘娘,被那些人抓了来,即便是保住了性命,传出去名声可怎么办啊! 她家中的小二病了,全靠银子吊着命,她走投无路,听这些人要找个妇人去伺候贵人,虽然明知道这其中肯定有猫腻,可还是咬着牙来了。 却没想到,方宝林性子这样温和,虽然提出的要求有些刁钻,可谁让人家是宫里的娘娘呢?对方宝林来说,眼下这个环境,恐怕是从小到大都没有受过吧? 方宝林还看出她家中有孩子,让她带着杏花鹅回去…… 她刚才听得分明,为首那人说了,不能让方大人身边带着的护卫过来,方大人若是配合,就放方宝林和方大人走,若是不配合,干脆就一不做二不休,将两人都杀了,再剥下方大人的脸皮,冒充他去那什么钱庄…… 刘嫂子听得心惊肉跳,赶着过来想先给方宝林提个醒,可不小心弄出了声音来,被他们给发现了。 为首那人看着她笑,问她要做什么去,她腿都软了,说方宝林赏了她几块鹅肉,家里的孩子没吃够,缠着她让她再向方宝林讨上几块。 那首领似乎信了,挥挥手就让她过来了,她当着方宝林的面,却什么都不敢说,她只怕自己说了,方宝林有什么异动,那些人连自己的命都不放过! 方凌不知道刘嫂子这一番心理,算起来,她已经好几年没有见到父亲了,虽然眼下时机不对,可她心里还是有些忐忑的。 当年自己做的事让父亲母亲伤透了心,如今他们以为被抓的是夏儿,结果来了看到是自己,父亲应当……会庆幸夏儿没事吧?他会不会原谅自己了吧? 方凌的手紧紧握着帕子,比对着那些贼人还紧张。 第305章 为父想死你了 “方宝林,您……您还是……”刘嫂子的额上出了汗。 方凌被她一叫,忽然又想起一件事来。她从怀中掏出一个荷包,放到了刘嫂子的手中:“刘嫂子,这些银子你拿回去,我从宫中被带出来得突然,身上并没有太多银子,可多少能够顶上一阵。” 她对刘嫂子说道:“我不知道你家中发生了什么事,可是这些人不是好人,你往后不要和他们来往了吧!你的女红做得很好,我知道京中有几家绣坊会收些散件,价格一向公道,等会儿我告诉你,你闲时去问问,总好过和这些人混在一起。” 那荷包沉甸甸的,刘嫂子眼眶一热。 外头传来了一阵嘈杂声,刘嫂子快速地说道:“方宝林您小心些,这些人商量着要是谈不拢,就将您和方大人的性命都留在此处……” 门被推开了,刘嫂子住了嘴,垂首站在方凌身后。 为首那人是个生面孔,看着方凌便笑了起来:“方宝林,实在是得罪您了,我们这里环境没有宫中那般好,您住得可还习惯?” 方凌板起脸来:“你们好大的胆子,明知我是皇帝的嫔妃,还敢将我从宫中带出来,你们可知道,若是被抓住了,你们有几条命都不够丢的!” “方宝林说笑了,我们怎么敢抓您呢?”那人阴恻恻地笑,“我们分明是将您好好地请出来的呀!您放心,等会儿方大人就来接您了!” “哼,看我父亲来了怎么收拾你们!”方凌冷声说道。 方才听了刘嫂子的话,她心里一阵阵发紧。他们能管父亲要什么,想来想去也就只有福隆钱庄了。 那钱庄明面上是在方家旁支的手里,可是所有人都知道,方家不过是个旗子,背后真正的人是皇上啊! 这些人将主意打到了皇上的身上,若自己真的是夏儿,只怕父亲要为难了。 若是父亲不答应,夏儿便会丢了性命,可若是父亲真的答应了,整个方家都要承受皇上的怒火。 幸而自己不是,她已经打定了主意,等一会儿父亲到了,她便是舍去了自己这条命,也要提醒父亲。 首领看着方凌玩味地笑,方凌被他的目光盯得不自在,皱着眉瞪了他一眼,他才稍稍收敛了些。 “方大人应当已经到了。”他说道,“方宝林,请吧!” -- 第335页 方凌站起身往外走,丝毫不显慌乱。 那首领使了个眼色,身后便有人拦住了刘嫂子。 “哎,对了。”方凌忽然开口道,“刘嫂子跟着我一起过去。” “方宝林要这个粗鄙的妇人跟着做什么?”那首领皱眉问道。 方凌不屑地看了他一眼:“我要做什么,还用得着跟你说么?你算什么东西,凭什么过问我的事?” 那首领额上青筋毕露,却压下了怒火,并没有当场翻脸,而是挥挥手,后面的人便让刘嫂子过来了。 他脸上挤出一个笑来:“方宝林说得是,您可是宫中的娘娘啊,我们这些卑贱之人,哪配跟您说话呢?” “你知道便好!”方凌丢下硬邦邦的一句话,便往前走去。 刘嫂子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整个背都已经被汗打湿了。 她不是傻子,方才那些人……只怕是想要杀了她灭口的!幸而方宝林开了口,救她一命。 那首领冷冷地看着方凌的背影,咬牙道:“且先让这个贱人得意一阵子……等拿到了咱们想要的东西,她随你们处置!” …… 方凌用余光四下打量了一番,他们果真已经不在京中了。 这里应当是一处庄子,共有十几间房舍,她所住的是最里面的一间。 她一路被引到了一处院子里,院子外头有数十人,手里都拿着武器,已经将院子团团围了起来。 那首领快步走了过来,推开门让她进去。 屋里有些黑,方凌很是适应了一阵,才慢慢看清眼前的景象。 不过就是间普通的房舍,可屋子正中,站着两个男人,为首的那个头发斑白,正背着手,朝她看过来。 方凌的鼻子忽然就一酸,忍不住往前踏了一步:“父亲!” 她不是受宠的孩子,父亲对她比对夏儿更为严苛。她小的时候,曾无数次期盼父亲会像抱着夏儿一样抱着她,哪怕对她笑一笑,她都会开心许久。 可或许是她太不懂事了,一次一次伤了父亲的心。父亲对她越发冷淡起来,一直到她决定进宫的时候,才对她说了几句话。 那时候父亲就和现在一样,背着手远远地看着她。 父亲说:“你既然已经决定好了,那为父也不劝你,你按着自己的想法去做便是。只是你要记着一点,你虽姓方,可做出的事情却越发离经叛道,往后再想要做什么之前,想想方家为你受了多少非议,想想你妹妹往后的名声,若是再做出什么丢脸的事,莫怪为父不认你这个女儿!” 她只觉得自己被伤透了心,从此进了宫中,心里再惦念,也不曾回过方家。 眼下看着父亲微微佝偻的背,她心里有千言万语想要说,却什么都说不出口。 她想,自己这次虽然要送了性命,可总归是保住了夏儿的命,父亲应当会为她感到欣慰吧? 方凌双膝一软,便要往地上跪去:“父亲,不孝女方……” “夏儿!为父可想死你了!”她的话还未说完,方中正便扑了过来,将她一把托起,双眼含泪,情真意切地喊道。 方凌的话被堵在了嗓子里,她完全懵了。 “夏儿啊,你进宫这么久,为父想见你都一直见不到啊!”方正中喋喋不休地说道,“你在宫里有没有受委屈啊?皇上夺笋呐,把你打入冷宫不说,还说为父收受贿赂,如今虽然澄清了,可已经半年没给为父发俸禄了,还想着让为父上朝,哼,为父怎么能白打工?” “哎呀先不说这些,你这几天等为父等着急了吧?也不能怨为父啊,方府外头鬼鬼祟祟围了不少人,为父也不知道都是谁派来的,反正就好不容易才找了个空,带着小于偷偷摸摸跑出来。” 方凌这才注意到,父亲身后站着的男子,竟也是个熟人。 “于衍行?!”她一惊,“你怎么在这里?” “这是为父新收的小厮!”方正中满意地说道,“他什么都会,只要为父说了,他就能做到,连钓鱼——哎哎,先不说这个。” 方中正放开了方凌,走到那首领面前,紧紧地抓住他的手:“好人呐,要不是你们,我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见到夏儿啊!” 第306章 难道为父还能不管你死活 那首领的表情僵了僵,不动声色地将手抽了出来:“方大人这话说得倒是有些见外了。” 他使了个眼色,立刻就有人搬了椅子过来,方中正也不待他开口,便自己坐了下来,还招呼方凌:“夏儿快坐下!” 等方凌坐下了,他眼睛一转,看到了那首领还站着:“哎呀呀,这位壮士你怎么还站着呢?快坐下快坐下,有什么话大家坐着说!” 那首领在他一连串地招呼声里,隐隐觉得事情的走向有些不大对头。 他咳嗽了一声,开口说道:“方大人莫怪,您位高权重,我们从前给您下过几次帖子,您都避而不见,如今不得不出此下策,将方宝林请出来,才能和您见上一面。” “不怪,不怪!”方中正笑眯眯地说着,手伸向了桌面上的茶壶,“这一路我紧赶慢赶地过来了,如今口渴得很……哎呀,你们这里连茶水都没有?” 他冲着屋里的一个匪徒招手:“那个谁,你来给我们泡些茶!” 那匪徒看向首领,首领微微点了点头,他才走过来,将那茶壶拿了过去。 -- 第336页 “我喝惯了龙井,不要别的啊!”方中正在他背后喊了一声,然后才转向首领,“敢问这位壮士尊姓大名啊?” “咳咳,方大人,还是说正事吧!”那首领说道。 “好好好,说正事说正事。”方中正摆出了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这位壮士啊,我们方家虽然世代为官,可是从祖上起便是两袖清风,虽然有些产业,但是你也知道的嘛,想在官场上混,怎么能不上下打点?说起来实在是有些汗颜,可其实我方家啊,还不如京中的大户有钱呢!” “方大人太谦虚了。”那首领皮笑肉不笑地说道,“若您这样的朝廷重臣都要哭穷,像我们这样的平头百姓该怎么过日子?” “嗨呀,我哪里就是哭穷啦,我说得呀,可都是实话!”方中正的脸皱了皱,“皇上半年不给我发俸禄,方府上上下下那么多张嘴,全靠着从前攒下的一点家底养着呀!这半年里我夫人每个月只给我十两银子花销,我想买根鱼竿都要靠拿自己的私房钱……小于你说是不是?” 于衍行点点头:“老爷上个月的月银还没有给我发。” 方中正脸上一囧,立刻岔开了话题:“罢了罢了,不说这些,现在这年头,谁都不容易。这位壮士,你们的意思我大约也差不多明白,你干脆直说便是了,我得给你多少银子,你能放小女一命?” 那首领拍了拍手:“方大人真是痛快人!既然您直接问了,那我也不和您兜圈子,我后头的人看上的,不是您方家的银子,而是福隆钱庄!” “福隆钱庄?”方中正脸上露出了惊讶的神情,“那钱庄年年亏银子,你们要它做什么?” “方大人,我刚说过您是个爽快人,如今怎么倒是又耍起心眼来了?”那首领笑了笑,说道,“福隆钱庄到底亏不亏银子,您身后的人知道,我身后的人也清楚,您何必这样欲盖弥彰呢?就算是真的亏银子,我的主子也想要!” “哎呀呀,这我说了不算的呀!”去泡茶的匪徒回来了,方中正拿起茶杯,于衍行立刻上来给他倒了一杯茶,“那福隆钱庄虽是方家的祖产,可如今在我姑母的舅爷的孙子名下,与方家已经是八竿子打不着了啊!哎哎,小于啊,给这位壮士和夏儿也倒上茶!” 于衍行依言又倒了两杯,那首领并没有接,方凌伸手接了过来,低头喝着茶,掩饰着自己眼中的震惊。 父亲的变化竟然这样大!在她的印象里,父亲从来都是不苟言笑的,除了在夏儿面前,鲜少有情绪变化,对旁人更是冷淡倨傲,如今竟能与这匪徒说这样多的话,简直让她不敢相信。 莫非是皇上早已经传信给了父亲,父亲才演的这样一出戏?她想来想去,只有这一个可能,心中不由对父亲又升起几分敬佩。 不愧是父亲,演技这样逼真! “方大人不必演了。”那首领嗤笑了一声,“福隆钱庄背后的主子到底是谁,你我心知肚明。我也不和您绕圈子了,我既然能将方宝林请来,定然是有完全之策的,您若是能好好地合作,将福隆钱庄乖乖地交出来,我也不为难您,您看如何?” 方中正喝了一口茶,摸了摸下巴上的胡须,颇有些为难:“我没有骗你,那钱庄我说了不算啊!” “方大人,您要是再这样下去,便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那首领冷笑了两声。 他身后的匪徒们纷纷亮出了兵器,看那架势,若是方中正不答应,他们立刻便要对这几个人动手。 “哎呀呀,说得好好的,怎么就要动起手来了?”方中正连连摆手道,“咱们这不是在商量么……我又没说不答应你,是不是?” 他皱着眉头,一下一下捋着胡须,叹道:“福隆钱庄……福隆钱庄这些年里,只认信物不认人,你们大约也是知道的。如今你们想要那钱庄,我也不是不能答应,只是信物被从中一分为二,一半在方家的家主——也就是鄙人——手里头,另一半则在钱庄这一代的传人手里,即便是我这一半给你了,另一半你们也拿不到啊!” “这就要方大人助我们一臂之力了。”那首领见他终于说起了正事,且并没有直接拒绝,便让人收了兵器,对他说道,“方大人,您现在便修书一封,将钱庄的掌事人叫道京城来,后续我们自会处理。” “就算我真的写了信,等人过来也要数日,这些天……” “这些天你们父女安心在此处住着便是。”那首领说道,竟是一副不达目的不让他们离开的架势。 “唉……”方中正长叹了一声,“没法子,那就给我拿纸笔过来吧!” “父亲!”方凌见他竟然答应了,心中一急,不由叫道,“福隆钱庄可是……” 方中正摆了摆手,打断了她的话:“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夏儿,如今他们用你威胁为父,难道为父还能眼睁睁地看着你被害不成?” 他摇了摇头:“莫说是钱庄,就是他们要为父的性命,为父也得给他们啊!” 第307章 你使的什么花招 “父亲……”方凌没想到父亲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眼里立时便涌出了泪。 她一向以为父亲不喜欢自己,却没想到,父亲对自己的爱隐藏得那样深,到了这样生死关头,父亲为了让自己活下去,竟连理智都丢了。 “父亲。”她擦了擦泪水,哑着嗓子说道,“有您这样的话,女儿……死了也心甘情愿。” -- 第337页 她起身跪下,恭敬地朝着方中正磕了三个头:“父亲,您若是如了他们的意,将福隆钱庄交给他们,势必会连累整个方家,女儿不愿您为了我做这样的事。” “女儿小时候便听您说起过,您年少入仕,从辅佐过先帝,见过当年夺嫡之乱。您认定皇上是明主,倾方家之力追随皇上,如今眼看着大周日渐强盛,难道您真的要因为女儿这一条性命,便背叛皇上,背上一世骂名吗?” “哎呀呀,你这孩子,不过就是些虚名罢了,骂就骂,我又听不见……”方中正起身想要扶她。 “可是女儿不愿。”方凌坚定地摇了摇头。 她忽然间就合身扑到身后的一个匪徒身上,趁他不备,将他腰间的刀一把抽了出来,径直往脖子上抹去。 “夏儿!”屋子里的人万万没料到竟出现了这样的变故,方中正喊得嗓子都破了音。 一道人影闪过,于衍行冲过去,劈手夺下了方凌手里的刀,将她制住了。 “夏儿,你、你真是要吓死为父了!”方中正抖着手过来看她,“快过来给为父看看,你有没有伤着啊?” 方凌白着脸,挣扎着想从于衍行手里夺过刀来,可力气不敌,被于衍行半拖半扶地压在了椅子上。 那首领拍了拍手:“方宝林好气节,佩服,佩服!” 他转过头对方中正说道:“方大人,您真是生了个好女儿啊!” 方正中擦着额上的汗:“如今还说什么气节,保住命才是最重要的啊……” “识时务者为俊杰,方大人,您还是看好方宝林,别让她再做出什么出格的动作才是。” 那首领威胁道,“若是再来一次,兄弟们手中的刀剑不长眼,说不定就连方大人一并也伤到了!” “哎呀呀,我知道我知道。”方中正回到自己的椅子上,说道,“能和和气气地解决这件事,干嘛要动刀动枪的,你说是不是?” “方大人说得是!”去拿纸笔的人回来了,那首领接过来递给了方中正,“方大人,请吧!” 方正中颇有些为难:“那个,这位壮士,我前几日钓上条大鱼,起竿的时候一不小心,就把手腕扭了,你看看你们这些人里面有没有会写字的,能代我写一下?” 那首领冷笑道:“方大人,我刚夸过您聪明,怎么现在又要做糊涂事了?这信若不是您的笔迹,旁人一看便知道不对,怎么会过来?” “主要是我这个手,现在就算写了信,笔迹和从前也不同啊!”方中正撩开袖子,给他看腕上贴的膏药,“你放心就是,等写完了印上我的私章,和我自己写是一样的!” 那首领盯着他看了半晌,见他一副真诚的样子,「哼」了一声,招手叫了一个人过来:“你替方大人写就是。” 他早已想好了措辞,不等方中正开口,自己便说了。那人依着他的话写了信,写完之后,他拿起来吹了吹,仔细地看了一遍,见没有什么错漏了,才递给了方中正。 方中正看了,嘴里夸赞道:“这位壮士好文采。” 他将那信放到了一旁,在怀里摸出了印章来。 方凌心神巨震,喊道:“父亲,万万不可啊!” “堵住方宝林的嘴!”那首领冷了脸,说道。 “不必不必,小于啊,看好了夏儿。”方中正说道。 他又将那信拎了起来,对首领说:“这位壮士啊,我这印章要是印下去了,往后,皇上只怕容不下我,容不下方家了。” 那首领并不接话,只等着看他究竟想要说些什么。 方中正叹了一口气:“从前我一心为了皇上,皇上却听信谗言,说我收受贿赂,将我方家上下圈禁半年不说。如今我不上朝,一面是因为皇上对我仍有芥蒂,另一面……也是因为我实在是有些心冷。” “方才夏儿便说了,皇上式微年少之时,我便带着整个方家站在了皇上的身后,可如今皇上的行事,实在是让人……唉!” 他又是长叹一声,说道:“这位壮士,我有个不情之请。” “方大人请说。”那首领隐约猜到了他想要说些什么,对他的态度不像方才一般轻慢了。 主子之前曾说过,这个方中正是块硬骨头,若是不能说服他,便将他就地格杀,扮作他的模样去将那福隆钱庄的信物弄到手。 只是那样做风险太大,他们不了解方中正,很容易被识破,如今他既然有想要投诚的心思,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我愿将福隆钱庄交于你的主子,甚至方家也可以为他所用,只求等他事成之后,能有我方家的一席之地。”方中正诚恳地说道。 那首领傲然一笑:“方大人果真是聪明人。您放心,您的心意,主子会明白的,主子也断不会亏待任何一个忠心的人。” “那便好,那便好。”方中正举起了印章,“对了,这位壮士,你可别嫌我啰嗦,咱们这样口说无凭,你的主子可能给我什么保证?” 那首领心道主子果真料事如神,早早便交代了他,方中正若是想要谈条件,也不必对他藏着掖着。 “您放心。”他说道,“主子说了,他知道方家如今有一个女儿在宫中当女官,若是事成,即刻便将方女官封为方贵妃,再往后能到什么位置,便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方中正微微一笑,似乎是极满意这个说法,终于缓缓地将那印章往信上盖去。 -- 第338页 方凌被于衍行捂着嘴说不出话来,瞪大了眼睛看着这一切,目眦欲裂。 就在这时,外头忽然传来了一声哨响,紧接着便是一阵骚乱。 方中正一下子瘫回椅子上,擦着汗说道:“总算是来了!” 那首领立时便知道上了当,怒道:“你……你竟敢骗我!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他说着就要起身,却惊觉自己手脚发软,动弹不得。 “哎呀呀,年轻人不要张嘴闭嘴打打杀杀的,多保养保养身体才是正事!”方中正招了招手,于衍行立刻将方凌带了过来,护在两人身前。 “你……你使的什么花招!”不只是首领,屋子里的匪徒刚要动手,纷纷都跌倒在了地上。 “什么花招不花招的。”方中正笑眯眯地说道,“我要是没什么准备就过来,现在倒霉的不就是我了?” 他说得理直气壮:“你们这些蠢货,早在刚进屋时,就已经中毒了!” 第308章 女儿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你什么时候……”那首领只觉得手脚发麻,连说话都费劲。 方中正指了指于衍行:“小于手里头的宝贝不少,刚才你们进屋之前,就在屋里头洒了迷香,味道还蛮好闻的,不过你们可能是多日没有洗澡了,往屋里一站就光能问道你们身上的汗臭味了。” 他又指了指桌上的茶:“刚才小于把解药放到茶杯里头,我让你喝你还不肯喝,你瞧瞧,现在动弹不了了吧?” 外头的厮杀声越发响亮起来,方中正一脸慈爱地对方凌说道:“夏儿,你要是害怕就捂上耳朵,外头是皇上的人,等会儿他们把外边的都解决了,咱们就回家!” 方凌呆呆地看着父亲:“父亲,您方才所说的,都是骗他们的,对吗?” 方中正咳嗽了一声:“哎呀呀,为父一心效忠于皇上,哪能做出那种背信弃义的事情来?自然是为了拖延时间才那样说的。” 方凌忽然哭了出来:“父亲,女儿……女儿竟怀疑您,女儿真是……” “好了好了,不哭不哭。”方中正拍着她的背,“这证明为父的演技精湛嘛!” 他拉着方凌往后走了几步:“皇上传了口信,命为父探一探这些人的虚实,此番看来,他们不过是些乌合之众罢了。” 那首领冷笑道:“方中正,你莫要得意的太早!如今我栽在了你的手里,我的主子定然不会放过你!等九王爷登基的那天,定要用你的项上人头祭天!” “九王爷?”方中正「呵呵」笑了两声,“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想蒙我呢?” 他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你对八王爷的一腔忠心,方某实在是敬佩得很啊!可惜你实在太蠢,太蠢了!” “你、你——”那首领的脸涨成了猪肝色。 “老爷怎么知道他们是受了八王爷指使?”于衍行问道。 方中正笑了笑,对方凌说道:“夏儿是不是也猜出来了?你告诉小于!” 方凌平复了情绪,对于衍行说道:“方才父亲问他们,若是投靠了他们的话,他们的主子有没有什么保证,他说的话是「是事成,即刻便将方女官封为方贵妃,再往后能到什么位置,便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这话有什么不妥么?”于衍行仍是不解。 方凌摇摇头:“贵妃再进一步,便是皇后,而九王爷早已娶了王妃,膝下有嫡子嫡女,若真的是九王爷,登基之后九王妃当立为中宫皇后,哪里还能说出这样模棱两可的话来?只有八王爷如今尚未有妻室,所以才能给出这样的保证。” “嘿嘿,不愧是为父的女儿,果真是聪明过人!”方中正满脸骄傲地说道。 方凌的心颤了颤,她从未听过父亲用这样骄傲的口吻夸过自己,自己从小到大做的事,只会让父亲觉得丢脸…… 她的心里油然升起一股甜蜜的酸楚,让她忍不住往前挪了一步,和父亲贴得更近了些,手悄悄地拉住了父亲的衣角。 方中正浑然不觉,只踮着脚往外头瞧着。 过了好一会儿,外头的打杀声渐熄,屋里的人都紧张了起来。 于衍行抽出剑来,横在方中正父女二人的身前,那首领也望着门口,都在等着看进来的到底是谁。 门被「砰」地一声推开了,一个穿着盔甲的将士大步进来,他的剑上还滴着血,见了方中正便拜倒在地上:“见过方大人!” “快起来快起来。”方中正松了一口气,亲自上前将他扶起,“外头情形怎么样啦?” “回方大人的话,外面的贼人已经伏法,方家的家丁就在外头等着,请您先移步回府,皇上明日便会召见您。” “不急不急。”方中正捋着胡须,笑眯眯地说道,“这些人抓回去,皇上还有得忙,我在府里待着挺好的,挺好的!” 那将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方中正便往外走去,刚迈开步子,忽地又回过头来看着方凌。 方凌心里一慌,松开了拉着他衣角的手。 方中正爱怜地看着她,说道:“夏儿吓坏了吧?随为父去一起去马车上,等回到府里,为父亲自给你下厨做好吃的!” “父亲……”方凌泫然欲泣,心情比刚才误会父亲要投敌时还要激动。 父亲也是下过厨的,小时候夏儿常常生病,每次病了便闹着不肯吃东西,这个时候,只有父亲亲自下厨给她做一碗蛋炒饭,夏儿才会吃一些。 -- 第339页 有一次夏儿又病了,方凌去看她的时候,她已经睡着了,桌上还放着半碗吃剩下的炒饭。 她踟蹰了许久,还是趁着屋里头没有人,偷偷地尝了两口,然而放下筷子的时候,却见夏儿已经醒了,正皱着眉看她。 “姐姐好不知羞,偷吃我的东西!”夏儿不高兴地说道,“这是父亲给我做的,姐姐要是想吃,让厨娘给你炒一碗便是了,反正父亲是不会给你炒的。” 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已经忘记了那蛋炒饭的味道,唯独记着的,就是夏儿说的那句话。 反正父亲是不会给你炒的。 她只觉得自己好像陷入了一场幻梦,父亲对自己和颜悦色,父亲担心自己的安危,父亲夸自己聪慧,父亲……说给自己做好吃的。 方中正哪里知道自己的一句话,方凌就会想这么多。他看她愣在原地不动,眼睛里盈盈都是泪水,只以为她被吓坏了,心中叹着她不过还是个孩子,经历这样的事,难免有些慌乱,于是拉着她的手,往外走去。 一出那屋子,他们顿时就闻到了浓郁的血腥气。方中正皱着眉头,对方凌说道:“夏儿,你闭上眼睛,为父牵着你走,不用害怕啊!” 方凌一点也不怕,她的心里被撑得满满的,只觉得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她也丝毫不会畏惧。 “父亲,我不怕的。”她小声说道,“女儿还有一个不情之请,您能不能答应女儿?” “哎呀呀,你这孩子,这么客气干嘛?”方中正说道,“有什么话你说就是,为父能做到的一定会答应你!” 第309章 一切等到回府再说 “父亲,屋里有个三十余岁的妇人,是和女儿一道进屋的。”方凌说道,“她也中了毒,倒在了地上。她不是坏人,只是为了生活所迫,不得不跟着这些匪徒,这些日子也是她一直伺候着女儿,父亲能不能将她一并救出来?” 说完,方凌有些忐忑不安。父亲从前最不喜她的一点,就是她常会去做这些在他看来是自找麻烦的事情,父亲刚刚对自己好了一些,自己提出这个要求,他会不会怪自己? 可让她把刘嫂子丢在身后她也是做不到的,刘嫂子家里还有孩子等着,若是父亲不答应,她,她就找个机会悄悄求一求于衍行,于衍行应当会救她的吧? “哎呀呀,你早些说嘛!”方中正带着她穿过了院子,对于衍行说道,“小于啊,你去把人救出来,先带着一起回方府吧!要是留下来,会被抓到皇宫里头审问的,说不定要被吓坏了。” “是!”于衍行虽应了,却还是将两人送到了方家的家丁身边,这才折返了回去。 “夏儿啊,可以睁开眼睛了。”方中正说道。 方凌这才睁开眼,看到的全都是熟悉的面孔,心里骤然一松。 “老爷!大小姐!”一个两鬓斑白,管家模样打扮的人凑了过来,眼里含着泪,“您没事真是太好了!” “行了行了,夏儿受了惊吓,快些扶她上马车!”方中正说道。 “忠叔!”方凌一眼便认出了他来,“您怎么亲自过来了?这些年您过得还好么?您腿上的伤如何了,变天的时候还疼吗?” “都好,都好!”忠叔抹着眼泪说道,“大小姐您别惦记奴才了,倒是您怎么会在这里?不是说被抓的是……” “阴差阳错罢了,幸而是我!”方凌眼泪汪汪地对他说道。 “您先上马车,一切等到回府再说!”忠叔扶着方凌上了马车。 方中正已经自顾自地坐好了,等方凌上来,已经给她倒好了一杯茶。 “夏儿啊,喝点水压压惊!”他自己先喝了一口,满脸惬意,“你现在虽然年纪小,可也得注意些养生,现在不注意,等你年纪大了,有你后悔的!” 方凌端起茶杯,只见那水里浮着几颗枸杞:“父亲说得是。” 方中正看着她喝了,满意地点点头:“这些天你受委屈了,不过你放心,这委屈不会让你白受的!等皇上召见了为父,为父不但要把自己的俸禄讨回来,还要给你讨个公道!咱们这一遭也算是立了功的,为父就不信,皇上还能一点表示也没有!” 他舒舒服服地靠在了马车上:“夏儿啊,你想要什么就和为父说,为父一定会帮你讨来的!” “女儿没有什么想要的,如今父亲平安,女儿心里便满足了。”方凌顿了顿,又说道,“父亲,如今已经没有旁人了,不必再做戏叫夏儿的名字了。” 方中正愣了愣,很快便点头道:“哦哦哦,你说得对,说得对!” 他慈爱地拍了拍方凌的肩膀:“为父今儿起了个大早,折腾了这么长时间,实在是有些倦了,想要先睡一会儿,等会儿到了家里,你叫为父起来啊!” “父亲您睡吧!”方凌看着方中正,满眼的孺慕之情。 马车摇摇晃晃地往前驶去,方凌掀开帘子往后看了一眼,于衍行骑着马跟在后面,马背上驮着一个人,应当便是刘嫂子。见她露出脸来,于衍行对她露齿一笑,比了个放心的手势。 方凌这才彻底放下心来,怕外头的风吹到方中正,很快便放下了帘子。 父亲似乎真的睡着了,方凌的胆子略微大了些,仔仔细细地看着父亲的脸。 父亲这些年老了些,头发白了许多,眼角也多了些皱纹,方凌看着一阵心酸。 -- 第340页 方府被查的那段日子,她吃不下睡不着,日日想着父亲母亲,生怕他们一时想不开。 尤其是父亲,他对皇上忠心耿耿,遇到这样的事,被圈禁还是小事,皇上的不信任,才是父亲心里的刺。 可眼下看来,父亲这段时日似乎过得还不错,并没有她想象中的憔悴,反而是比从前胖了不少,周身的气度和从前也不一样了。 从前的时候,父亲好像时时都绷着一根弦,现在看着却好像……更淡然了些。 也不知道母亲如今怎么样了……这么多年没有见到自己,如今刚一回府,就带了个刘嫂子,母亲会不会像从前一般,毫不留情地将人赶出府去呢? 若母亲真的不肯通融,她或许可以求一求父亲,如今父亲待自己比从前好了许多,或许,会帮自己这个忙吧? 方凌胡思乱想着,竟慢慢也睡了过去。 她这一觉睡得有些沉,等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躺在床上了。 看着头顶上天青色的帐子,她很是恍惚了一阵。那帐子的周围绣着翠竹,颜色有些黯淡了,静静地垂在床的周围。 身上的被子是蜀锦做的,月白色的被面上绣着暗纹,隐隐能闻到栀子花的香气。 母亲当年常用栀子花熏香,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府中还保留着这个习惯。 这是她从前的闺房,和她进宫之前别无二致。 方凌从床上起来,才发现身上的衣裳已经被换过了。她穿了鞋子往外走,刚要推门,却隐约听见外面传来了说话的声音。 “我哪知道不是夏儿啊,还好我反应够快的!” “有没有露出什么马脚来?” “没有没有,凌儿说了之后我便没再说话……” “哼,我说让我去你不肯,最起码我还见过……” “你一个妇道人家,怎么好掺和这些事?” “你再说一遍?你瞧不起我们女人是不是?” “没有没有,为夫一时口快,夫人您莫怪……” 门被推开了,方凌往后缩了缩,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两个人。 方中正眼睛一转,快步上前扶住了方凌:“哎呀呀,凌儿你怎么醒了也不叫人进来伺候?你睡得还好吗?为父请了郎中来,等会儿让他进来给你把把脉……” 方凌的眼里慢慢涌起了泪,她看着眼前那个一脸严肃的妇人,双膝一软便跪倒在了地上。 “不孝女方凌,拜见母亲!”她哽咽道。 第310章 娘可是做了一件大事 “哎呀这是做什么,快起来快起来!”方中正一边拉着方凌,一边给方夫人使着眼色。 方夫人也被吓了一跳,小小地往后退了一步,然后将手虚握成拳,放到唇边咳嗽了一声,温和地说道:“都是一家人,这么客气做什么?凌儿你快起来!” 她不开口还好,话一说完,方凌哭得更厉害了。 “母亲,女儿不孝。”她说什么都不肯起身,“女儿自作主张地入了宫,这么多年来未曾侍奉在您二老膝下,女儿……女儿不知该如何面对您……” “这又有什么,孩子长大了总要离开父母的嘛!”方夫人力气倒是大得很,半拖半抱把方凌拉了起来,还给她拍了拍衣裳下摆的褶皱,“你在宫里这些年过得怎么样?我和你父亲心里头还怪挂念的。” “女儿一切都好。”方凌答道,“当年您和父亲虽然嘴上说着不管女儿了,可是女儿进了宫才知道,自己还是活在方家的庇佑之下,顶着方家女儿的名声,即便只是个小小的女官,也没有人敢欺负女儿。” “那便好,那便好!”方夫人连连点头,“女人家想要做出一番事业来,总比男人要辛苦千百倍,你自己在宫里也算是闯出了一片天地,这样很好!” “母亲,您不怪女儿了?”方凌泪眼朦胧地问道。 “我为何要怪你?”方夫人不解地问道。 方凌说道:“从前您总说女儿的心不安定,总想着去做些费力不讨好的事情来,这样的性子根本不像是方家女,您曾经还想着要将女儿关在家中,从宫中请了教引嬷嬷来约束女儿的性子,这样往后嫁了人,才能好好地相夫教子。” 方夫人张着嘴巴听完,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话说得也太……嗐,娘从前的时候眼界太窄,是娘从前说错了,幸亏你没有听娘的话。” “母亲您也会说错吗?”方凌疑惑地问道,“可是您从小就是那样教导的女儿……” “是我说错了,大错特错,错得离谱!”方夫人斩钉截铁地说道,“那些话你就忘了吧,这些年你做得很好,往后你想要做什么,就按着你自己的心意去做,只要不是违法乱纪的事,娘会在背后支持你的!” 方凌的脑子一时间接受不了,母亲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呢? 她小心翼翼地问道:“母亲,女儿之前让人救回来一个妇人,您能不能……” “哦哦,那个刘嫂子是吧?”方夫人说道,“你放心,我已经将她安置好了,她可是跟我夸了你好长时间呢!凌儿啊,你真是个好孩子!” “母亲,那刘嫂子家中是有孩子的,她恐怕不能留在府里当差!”方凌急急地说道。 她在马车上不小心睡着了,这几天精神一直紧绷着,骤然放松了下来,整个人疲惫得很,这一觉睡了许久,竟连刘嫂子的事情都忘记安排了。 -- 第341页 母亲虽说将她安置好了,可是她还记得,自己从前救过的乞儿,被母亲打发到了马厩当差,好好的一个人,就变成了奴籍…… 她虽然知道母亲也是一番好意,可是刘嫂子的情况不同,她将刘嫂子救出来,是想要让她往后好好过日子的,而不是变成方府的奴才。 “娘没想着让她留在府里。”方夫人拉着方凌坐下,说道,“娘听她说,你跟她说让她往后卖些绣品谋生,娘也看了她的绣活,可还是有些不妥。” 她摇着头说道:“娘问清楚了,刘氏家里头,男人已经没了,留下她一个寡妇拉扯着三个孩子。光凭借她一手绣活,哪怕眼睛熬瞎了,也是养不活他们一家四口的,更不用说等再过两年,孩子大了要去读书,她哪里能供得起?” 方凌的手搅着帕子,颇有些为难:“可是她一个妇道人家,也没有什么旁的手艺,总不能在外头抛头露面……” “这有什么不成的?”方夫人摆摆手,一副浑然不放在心上的模样,“娘问过她,她自己是不介意的。” “可是旁人总会说三道四。”方凌小声说道。 “说便说,说上几句又能如何?”方夫人笑道,“凌儿,从前你做的事,旁人也曾经说三道四过,你可有放在心上?” 方凌愣住了,过了好一会儿,才明白了方夫人的意思:“母亲是想要说,只要刘嫂子自己不介怀,旁人怎么说她都无所谓?” “正是。”方夫人说道,“方府可以帮刘氏一把,可是不能帮她一辈子。她要是想自己好好抚养三个孩子,就必须有自己的谋生手段,你说是不是?” “道理是这样,可是她也不会旁的……” “那就用她这手绣活谋生嘛!”方夫人一拍大腿,眼睛里头闪闪发光,“凌儿啊,你在宫里头什么都不知道,这些日子,娘可是做了一件大事!” “您做了什么?”方凌问道。 方夫人「嘿嘿」一笑:“去年方家上下被圈禁了大半年,你爹没什么进项,天天就晓得钓鱼,娘不能看着府里头坐吃山空啊! 不过那时候出不去,也没旁的法子,这不,过年的时候皇上解了方家的封禁,娘这几个月里,倒是真琢磨出一项赚钱的法子来!” “你爹这个人啊,本事没有多少,倒是矫情得很,天一冷就嚷着膝盖痛。”方夫人说着,还白了方中正一眼。 方中正讪讪地摸了摸头:“夫人啊,话也不能这样说,你看你能想出这个法子,是不是也是多亏了我整天跟你抱怨?” “哼。”方夫人冷笑一声,“那段时间我白日里操心着家里的事,晚上还要听你念叨,你如今还好意思朝我邀功?你要是没事干,就带着小于出去钓两条鱼去,晚上我亲自下厨,给凌儿做汤!” “哎呀呀,哪里能劳动夫人。”方中正笑眯眯地说道,“你们两个慢慢聊,为夫这就去给凌儿做饭去!” 他心情颇好的样子,扭过身子就出去了,一边走,嘴里头还咿咿呀呀地唱着小曲。 第311章 不能让父亲伤心 方夫人对着他的背影翻了个白眼:“越老越没个正形!前儿有人请他出去喝酒,回来的时候醉醺醺的不说,身上那股脂粉味,呛得人睁不开眼睛!一把年纪了,还去那些花街柳巷,真是长能耐了!” 方凌有些尴尬,还是替父亲说了话:“母亲多虑了,父亲与同僚饮酒作乐,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断不会闹出什么笑话来。” “去那些个地方,难道还不算笑话?”方夫人不愿多说,又将话转了回来,“他整天抱怨,娘没法子,就想着给他做个护膝,治不了他的膝盖疼,总能堵住他这抱怨的嘴不是?” “那护膝可是娘亲自给他做的,做了好几日,做好之后他又嫌厚重,不如从前买……从前在别处得来的那种羊绒做的轻薄保暖。” 方夫人说道,“可从前那护膝是怎么来的,咱们大周哪里有卖的?娘问了一圈,府里的这些人,连听都没听过。” 她说着,脸上就露出了得意的神色:“没找到羊绒护膝,娘倒是想到了个商机,既然这东西没有,为什么咱们不干脆自己做来卖?” “羊绒?”方凌不解地问道,“女儿知道塞外有人用羊毛纺织成地毯,可羊绒又是什么?” “羊绒可是好东西啊!”方夫人说道,“羊绒是山羊毛根部长得细绒,柔软保暖,产量极少,故而非常珍贵。” “娘想着,那羊绒因为太少,所以卖得价格也会更高些,若是指望着羊绒发家致富,怕是要等很长时间了,不如羊毛来得更快些。” “这羊毛啊,做地毯什么的太过浪费,处理之后纺成线,可是能够做衣裳的!” 方夫人说着,掀起自己衣裳下摆给方凌看,“你瞧瞧,娘身上穿的这个,怎么样?” 如今已经是初春,可外头还是很有些冷的,方凌自己还穿得里三层外三层,可方夫人掀开衣裳,里面竟只有一层薄薄的贴身衣物。 “母亲,您怎么穿这样少!”方凌有些心疼地说道,“难道府中真的已经困难到这个地步了,连衣裳都要精减了吗?” 方夫人笑着摇头:“这可是娘试验出的第一批羊毛织物!” 她将袖子往上挽,露出一截袖口让方凌摸了摸:“这东西叫秋衣,是混着羊毛一起做成的,穿着暖和得很,是居家必备的过冬神器!” -- 第342页 方凌听得懵懵懂懂,一头雾水:“可是这样轻薄……” “娘说了你也不明白,等会儿娘给你拿一套,你自个儿穿上就知道了!”方夫人说道,“先不说这个,娘跟你接着说做生意的事。” “方家在京城外头有个庄子,娘看了账本,年年都是亏损的,今年过完年之后,娘就过去看了看。” “那庄子破落得很,有几家农户,看着都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一点精气神都没有。娘想着那片地那样大,就这么白白放着,岂不是浪费?干脆也别种什么庄稼了,就按照娘的想法,改造成纺织厂,在那里纺羊毛!” “你爹呢,虽然人没什么本事,可是最大的优点就是还算听话。听娘说了之后,立刻就管族里的长辈要了钱……咳咳,就和族里说了这个点子。 咱们方家你也知道,就你爹官最大嘛,他们觉得你爹见多识广,他说能赚钱那定是能赚钱的,很快就把银子送来了。” “你爹又把小于借给了娘让娘使唤——小于可是个好孩子啊,人长得精神不说,手脚还麻利,有时候娘想不到的,他都能想到——哎呀娘跟你继续说。” “那纺织厂很快就建起来了,又到了招人的时候,娘听老忠说,从前有家乡糟了难的难民来到京中,你聚拢过些女子,教她们绣花织布的本事。娘顺着找过去,嘿,你猜怎么着,那些女子这么多年,竟还守着那处绣坊呢!” 方夫人说得眉飞色舞:“娘去了之后,一说是方家的,她们都纷纷要跪下给娘磕头呢!她们说你是她们的救命恩人,要是没有你,她们早就沦落风尘了!” 方凌的眼睛一热:“她们……现在过得可好?” “娘去找她们的时候,那绣坊不过是勉强维持生计罢了。”方夫人说道,“后来娘提出让她们去纺织厂干活,她们还不愿去,说不愿让你当初的辛苦付诸东流。” “她们怎么这样糊涂!”方凌顿时便急了,“我为她们做的事,不就是希望她们能够越过越好么?她们有了好去处,我高兴还来不及!” “娘就是这么跟她们说的!”方夫人笑着说道,“后来大约有一半的人跟着娘过去了,剩下的一半执意不肯挪动,娘也没有勉强她们。” “那纺织厂的生意做得可还顺利吗?”方凌问道。 “有娘出马,哪里会不顺利!”方夫人说道,“如今满打满算,才不过开张一个月,第一批织物娘送给了京中各大成衣铺、绸缎庄的东家,还有你父亲的同僚朋友,如今他们纷纷向咱们订购第二批呢!” “您亲自去谈的?”方凌难以置信地问道。 她还记得自己当初为了那些女子奔走的时候,母亲是怎么冷着脸骂自己的,没想到如今母亲竟能亲自抛头露面,去和别人谈生意! “当然了!”方夫人骄傲地说道,“不止秋衣秋裤,还做了些手套围巾一类的,赶着冬天的末尾,很是卖出了一批!” “如今眼见着冬天过去了,娘便想着要做些精细的东西,价格往上提一提才好。” 方夫人说道,“这就说到了娘给刘氏安排的活计——她绣工那样好,正好好好教一教绣坊留下来的那些女子,将织物做得精美些,正好你妹妹在宫里头,看看有没有什么门道,能送到宫里去!” 方凌被母亲这一番话给惊呆了,她觉得自己好像从来没有认识过母亲一样,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听见的话。 她的脑子被这件事砸得晕乎乎的,心里渐渐升起了小小的疑惑,自己离家这些年,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父亲母亲的变化这样大? 然而还没等她仔细去想,方中正便端着一碗炒饭过来了,笑着招呼她过来吃。 “凌儿啊,你慢些吃!”方中正慈爱地看着她,“你若是喜欢吃,为父往后日日给你做!” 方凌含着泪摇头:“怎能让父亲日日下厨……往后应当是女儿给您做才是!” 她刚才的那一点疑惑被抛到了九霄云外,心里升起另一个疑惑来。 父亲做的炒饭这样难吃,为何夏儿小时候吃得津津有味? 是了,夏儿一定也和自己一样,吃的不是炒饭,而是父亲对子女满满的爱意! 不能让父亲伤心,方凌一边想着,一边努力将炒饭往嘴里塞了下去。 第312章 那银子你花到哪里去了 好不容易吃完了炒饭,方凌便起身和父母辞行了。 “父亲,母亲。”她恭敬地说道,“女儿如今已经脱了险境,也当回到宫中了。” “哎呀呀,你这孩子,怎么才到家就想着走?”方中正埋怨道,“宫里头皇上已经传了口谕,往后你不必回宫了!” “为何?”方凌大惊,“女儿在宫中做得好好的,皇上怎能这样革了女儿的职?” 方中正又按着她坐下:“皇上有意将你妹妹许配给李家的那个小子,本来太后娘娘是想要等着端午赛龙舟的时候,搞一场失足落水的戏码,给夏儿换个名头,可如今撞上了你被掳走这件事,这不是现成的理由吗?” “皇上的意思,是你往后不必进宫了。那些贼人以为你是方宝林,宫里头也瞒得死死的,都以为被抓走的是夏儿,往后呢,夏儿就成了方女官,而你作为被贼人抓走的嫔妃,自然也不能再回皇上身边伺候了。” -- 第343页 方中正说着,心里头就有点气:“皇上倒是为李家那小子想得周全,可怎么就没想想凌儿呢?真顶着这个名声,凌儿往后怎么嫁人?废妃离宫之后,那可是要去庙里过一辈子的,凌儿难道还真的要去庙里不成?” “没关系,女儿本也无意嫁人的!”方凌连忙劝道,“女儿很高兴能帮到夏儿,她与潜哥儿青梅竹马,若不是夏儿当初执意进宫,两人只怕早已定亲了。如今既然夏儿对他有意,皇上又肯成人之美,自然是最好的!” “别听你爹的话。”方夫人拍了拍她的手,“去什么庙里,皇上都没说让你去庙里头,他倒是巴巴地提出来了。” 她用眼睛横着方中正:“我告诉你,你这次是立了大功的,等皇上召见你的时候,若是说起凌儿的事,你拼着别的不要,也不能同意把凌儿送进庙里!” “哎呀呀,这样的事情还用你说?我心里有数!”方中正捋着稀稀疏疏的胡须说道。 方夫人哼了一声,又转过头对方凌说道:“你也别想着是为了成全你妹妹,那宫里头的差事,当得好了不过一个月几十两银子,当的不好却是要获罪的,不做也罢!” “如今你在家里头就安心住下,等身子歇过来了,娘带你去纺织厂看看!”方夫人说道。 “真的?女儿可以去吗?”方凌顿时激动了起来。 “自然要去的。”方夫人说,“如今娘整天忙着拉拢客户,旁的自己根本管不过来。娘去那绣坊的时候,见那绣坊虽然落魄,可是里面的一切都井井有条,又听那些女子说了你当年是怎样教她们的,如今正好,你左右闲在家中无事,帮娘打理纺织厂吧——对了,你愿不愿意做这些?若是不愿……” “愿意!女儿愿意!”方凌捣米般点着头,生怕说晚了方夫人就反悔了。 “那就好!你不知道啊,这些日子娘恨不得一个人掰成两个使,还好你如今回来了!你是个能干的。” 方夫人说着,又瞪了方中正一眼,“不像有些人,只知道喝茶钓鱼,油瓶倒了都不会扶一把!” 方中正这些年早已被骂习惯了,在一边赔着笑说道:“为夫运气好,有这样能干的夫人和女儿,也有自知之明,这些事为夫就算凑上去也只会帮倒忙。你们若是忙不过来,就把小于带去,他这人能干得很呐!” 说到于衍行,方凌又想起一件事:“父亲,之前和那些匪徒周旋的时候,于衍行说您上个月的月银还没给他发……” 她的话才说一半,就看到父亲疯狂地给她使眼色,可还是来不及了,这话一字不落地被方夫人听了去。 方夫人顿时就火了:“好你个死老头子,我说我要给小于发月钱你怎么不肯,说什么都要把银子要过去自己给他,说!那银子你花到哪里去了!你是不是又背着我出去喝花酒了?” “没有的事!夫人你听我解释,小于说他现在也没什么要花钱的地方,那银子让我替他保管着……” “胡扯!”方夫人骂他还不解气,伸手揪住了他的耳朵,“你就欺负小于那孩子实心眼!你说你替他保管了,那银子呢?你拿出来给我瞧瞧!” “银子……银子……”方中正连连哀求,“夫人呐,凌儿还看着呢,你给为夫留点面子啊!” “你别给我扯开话题,我就问你银子呢!”方夫人怒斥道,“我就是要让凌儿看看,对你们男人决不能言听计从,像你这种不老实的,就是要给你个教训!” 方凌目瞪口呆,一时间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母……母亲……父亲他……他……” “凌儿你别替他说话!”方夫人冷笑道,“这银子他要是说不出去向,今晚上就别想着吃饭了!” 屋里的动静颇大,可守在外头的下人一个都没有过来瞧瞧。 方凌透过窗子看过去,两个丫鬟在门前站着,眼观鼻鼻观心,好像什么都没听见一样。 她们这是早已经见惯了啊!方凌不由有些同情起了父亲来。 “你说,你是不是又动了什么歪心思?”方夫人怒道,“我叫你把府里的两个姨娘送走,你是不是心里一直埋怨我?” “哎呀呀,夫人呐,好端端地,怎么又开始翻旧账了啊?”方中正低声下气地哄着她,“那姨娘我连长什么样都不记着,怎么能怨你啊?咱们府里头本来就没什么银子,送走了不是更好吗?” “你别拿花言巧语来哄我,我就问你,那些银子你干嘛了!” “我……我让小于出去给我买了根鱼竿,不信你叫他进来问问……” 方凌本还想劝劝母亲,可看着父亲丝毫不恼,她抿嘴笑了起来,坐在椅子上听母亲扬声叫于衍行进来。 父亲竟把两位姨娘都送走了…… 方凌还记着自己小的时候,父亲与母亲关系不睦,颇为宠爱两位姨娘,而母亲也是个倔强的性子,不肯软下脾气去向父亲邀宠,反而是一碗药灌下去,绝了两位姨娘有孕的可能。 为了这件事,父亲和母亲几年间连话都没说过,方凌常想着,若不是当年父亲在朝中正是最紧要的时候,说不定一封休书便将母亲送回娘家了。 那时候两人虽表面上相敬如宾,可私底下不啻于仇人,她总觉得两人今天还好好的,说不定明天就合离了。 眼下两人吵吵闹闹的,不知怎么的,方凌却觉得,他们两个这才像夫妻,怎么都不会散。 -- 第344页 第313章 淮安王府对不住你 方府闹成一团的时候,方夏在宫里接到了皇上的口谕。 “方司苑,方宝林蒙此大难,如今人已经安然无恙,可到底是没有那个福分伺候皇上了。” 姜公公毕恭毕敬地说道,“从前方宝林与许婕妤交好,如今乍然出了宫,许婕妤难免心里难受,往后就要辛苦您继续代替方宝林照料许婕妤了。” 方夏听着他一本正经地叫自己方女官,脑子一时间转不过来。 “公公的意思是,我还继续住在这里?”她半天就抓住了这个重点。 姜公公笑道:“您这话说的,从前您住在御花园那头,来回不方便,往后您便搬到方宝林的屋子里吧!” 方夏还要问,许秀拉住了她:“快跟姜公公说谢谢。” “多谢姜公公。”方夏懵懵懂懂地跟着说道。 姜公公满意地点了点头便告退了。 他一走,方夏立刻问许秀:“秀秀,他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怎么就变成方司苑了?我姐呢?” 许秀敲了她的脑袋一下:“什么你姐,那是你妹妹!往后你就不是方宝林,而是方司苑啦!” “为什么……” “还不是为了你以后能嫁人?”许秀在碗里挑挑拣拣,拿了一颗最青的李子,咔嚓咬了一口,说道,“外头现在都传开了,说方宝林被贼人掳走了,你们两个的名头换一下,方姐姐离了宫,剩下的方司苑——就是你——过些日子等事情平息了,李渊一道圣旨,你和李潜不就能成亲了?” “哦……”方夏指了指白芷和翠柳,“这不是睁眼说瞎话吗?旁人就算以为我被抓走了,可是再看见我,也能认出来……” “皇上说你是方司苑,那你就是方司苑。”许秀说道,“就算别人看出来了,你也是方司苑,难不成皇上还能有错?” “那淮安王府那头……” “安心啦,那些是李潜要琢磨的,他想要娶亲,自然自己也得出些力。”许秀安慰她道。 昨天她去太后那边坐了坐,听了太后想的法子,心里头不由有些同情李潜。 可是转念一想,李潜要是不遭罪,遭罪的就是夏夏,顿时对李潜的一丝愧疚就飞到了九霄云外。 “如今方姐姐安全了,你也能放下心来了。”许秀对方夏说道,“我今天上午去看了李潜,伤口恢复得还不错,能坐起来了,还拉着我问你这几天怎么没有过去,要不你下午去看看他?” 方夏难得没有立时便起身去给李潜做饭,反而心事重重:“我姐从前和父母关系不大好,如今她要是不进宫来,在方府住着,会不会过得更不开心?” “这个……”许秀没有想这么多,“要不我去管太后娘娘要个恩典,让她给方姐姐个封号吧?有了封号方姐姐自己想做什么都方便些,也不必看旁人的脸色了。” “可以吗?”方夏犹犹豫豫地问道。 “可以吧。”许秀也不确定,“太后娘娘好说话得很,这样的小事应该不会不同意……对了,这两天淮安王妃可能会入宫请罪,如果到时候她来见你,不管她说什么,你都不要开口辩解啊!” “秀秀,你这样说,我心里怎么有种不祥的预感?” “你放心就是,过了这一关,你就能成李潜的媳妇儿啦!”许秀笑得像狐狸,她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看戏了。 …… 第二日的时候,许秀一早便听说淮安王妃进了宫,正在太后娘娘那里。 “夏夏,快梳洗打扮!”她将方夏从小厨房里拎了出来,“赶快换身衣裳,跟我去李潜那里!” 方夏虽不知道她想要做什么,还是乖乖地换了衣裳跟她走了。 路上,许秀再三叮嘱她,不管淮安王妃说什么,她都要应承下来。 “你要是能哭出来,到时候就装哭!”许秀兴奋地说道。 “为什么我要哭?”方夏不解。 “嘿嘿。”许秀笑着说道,“因为你委屈嘛!” “可是我为什么委屈?” “因为李潜欺负了你啊!” “李潜什么时候欺负我了?” “你到时候就知道了——夏夏,你等会儿可不能这样问啊!你要装哭,装哭懂吗?” “那我哭不出来怎么办?” “你就想想李潜要死了!然后就哭出来了。” “呃……”两人很快就到了李潜养伤的宫殿,还没走进去,就听见里面传来了一阵斥骂声。 许秀冲着方夏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让守在门口的宫女进去通禀。 里头静了静,然后传来了李渊的声音:“让她进来。” 许秀端起架子,一手扶在腰后,一手摸着肚子,慢悠悠地走了进去。方夏不明所以,跟在她身后。 “嫔妾见过皇上。”许秀说着作势要跪。 “快起来,赐座!”李渊立刻止住了她的动作。 许秀坐下去之后,才抬眼看了看屋里的人。 李潜半靠在床上,脸上带着倔强的神情;李渊坐在一边的椅子上,面沉如水; 一个年过半百的宫装贵妇坐在李潜的床边,脸上犹自带着泪水。 见许秀看过来,她赶紧用帕子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勉强挤出个笑容来,起身向许秀行礼问安。 “臣妇见过许婕妤。” -- 第345页 许秀脸上适时露出笑来:“这位是……” “臣妇是淮安王内子。”那贵妇勉强笑道。 “原来是淮安王妃。”许秀善解人意地说道,“想必您是听闻李将军受了伤,心中放心不下,所以才进宫来探望的吧?” “你放心,李将军的伤是我治的,他身子强健,如今已经大好了,再过上些日子,想必就能恢复如初了。”许秀说道。 淮安王妃听了,面色并没有好转,反而更沉了。她看到站在许秀身后的方夏,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皇上,臣妇有个不情之请,能不能将殿内闲杂人等请出去?”淮安王妃问道。 李渊点点头,顷刻间屋里就只剩下了他们几人。 淮安王妃站起身来,径直走到了方夏面前:“一晃间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夏儿,早年间咱们两家的府邸相邻,你常去王府玩耍,拉着我叫姨母,最喜欢吃我做的桂花糕……你可还记得?” 方夏谨记许秀说的话,点点头:“记得。” 她心里有些忐忑,这人就是李潜的母亲,自己这……算是提早见婆婆了?也不知道她会不会接受自己…… 她正胡思乱想着,淮安王妃忽然就跪了下去,哭道:“夏儿,是潜哥儿对不住你,是我淮安王府对不住你啊!” 第314章 未必只有这一个解决办法 方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赶紧拿眼睛去看许秀。 许秀给她做口型:“快哭啊!” 方夏憋了一阵,没能哭出来,还是赶紧去扶淮安王妃:“王妃,您是长辈,这样岂不是折我的寿?” 淮安王妃哭道:“都怪我生出了这个孽障,如今……如今连累了你……” 李渊咳嗽了一声,说道:“起来说话吧,如今这屋里头没有外人,这件事就是李家的家事。” 淮安王妃又哭了一会儿,方夏和许秀好说歹说,总算是起了身,坐在一边的椅子上抹泪。 方夏牢记着许秀说过不管她说了什么,自己都不要辩解,眼下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还是低着头不说话。 她这幅模样落在了淮安王妃眼中,仿佛受尽了委屈,淮安王妃看着越发愧疚,转头去骂李潜:“你、你这个逆子!当初我将你生下来,就该直接溺死!从小你就不是个省心的,闯了多少祸事,全都是你父亲和你七叔给你善后!” “你七叔不嫌弃你蠢笨,给你在宫中领了差事,你、你不好好干,竟还做出这样不知廉耻的事情来!你对得起你父亲,对得起你七叔吗?!” 李潜梗着脖子喊道:“反正我就是要娶夏儿!七叔的后宫里头有那么多女子,少了夏儿一个又如何?!” 方夏听得心头一阵剧烈的跳动,她赶紧去看许秀,许秀悄悄伸手按住了她,示意她先不要开口。 淮安王妃听李潜还敢顶嘴,顿时大怒:“你竟敢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若不是你七叔宽和,整个淮安王府都要被你连累了!” “我不管,我这么多年里为了七叔卖命,前些天又险些死在外面,我不要赏赐,就要夏儿!”李潜又对李渊嚷道,“七叔,您就将夏儿让给我吧!” “胡闹!”淮安王妃又怕又气,“你怎么敢这样说!我淮安王府上上下下,俱是一心辅佐皇上,从未想过要什么赏赐!” 她生怕李渊多想,又要跪下去:“皇上,您和潜哥儿从小一起长大,知道他这个人脑子不大好使,口无遮拦,心里头其实并不是这样想的!为您做的事,全都是他心甘情愿的!” 李渊扶了扶额头,叹了一口气:“朕知道。” 他沉着脸说道:“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就不必再多说什么了。李潜是朕的侄儿,朕最是了解他的心性,如今他虽做错了事,可朕……还是想要保全他、保全我们整个李家的颜面的。” 淮安王妃立刻点头道:“臣妇全都明白……太后娘娘命人给臣妇传话的时候,臣妇便明白了,皇上和太后娘娘第一时间便将消息封锁了,又特地设计出夏儿被人掳走一事,那个时候臣妇便知道了,皇上对潜哥儿还是十分看重的。” 李渊沉重地点点头:“李潜这些年在朕的身边十分得力,朕能坐稳皇位,更是和淮安王府脱不开干系,朕是不会为了这样的事为难他的。” “皇上……”淮安王妃心下感动,泪眼盈盈,“只是夏儿到底侍奉过您……” 李潜说道:“母妃不知,夏儿进宫这样久,七叔都没有让她侍寝!那一晚宫宴上儿臣喝醉了,强迫夏儿才知道,原来夏儿还是……” “住口!”淮安王妃怒斥道。 许秀正喝着水,听得一口喷了出来,呛得直咳嗽。 这……这和他们之前说的不一样啊!太后对她说的是,对淮安王府说李潜轻薄了方夏,要管淮安王府讨个说法,怎么从李潜口中说出来,就变成他和夏夏已经睡了? 到底是她对轻薄这个词理解得不对,还是李潜给自己加了戏啊! 淮安王妃气得动手去锤李潜:“你真是恬不知耻!若不是你七叔大度,你做出这样的事,早就应当被拉下去杖毙了,哪里还轮得到你在这里大放厥词!” 李潜的伤口还未恢复完全,硬生生地受了母亲的捶打,脸色顿时就有些白了起来。 方夏坐不住了,连忙过去拦住淮安王妃:“王妃,李将军他还伤着,您、您下手轻一些啊!” -- 第346页 她再迟钝,也明白了这出戏是什么意思。一想李潜要为了她被扣上这么大一顶帽子,被家里人误解不说,身上的伤还没好,又要被淮安王妃打,她的眼眶就有些红了。 “您……您不要怪他了,我也有错,是我不该和李将军走得太近……”她说着说着,眼泪真的掉了下来。 淮安王妃心疼地拉着她的手说道:“傻孩子,这事怎么能怪到你头上?潜哥儿那个呆子力气那样大,你能怎么办?你从小便说自己一直拿他当哥哥,分明就是他起了色心,这才害了你啊!” 李潜把脸别过去:“反正如今木已成舟,生米煮成熟饭了,你答应也好,不答应也罢,我都一定要娶夏儿!” “你……”淮安王妃抖着手指他,怎么都说不出话来。 许秀看着差不多了,也开口说道:“李将军,你真是太过分了!你自己可以说出这样的话来,可想没想过将夏夏置于何处?你可是淮安王府的嫡子,夏夏这样的身份,怎么能和你成亲?即便是皇上答应了,淮安王府也不能认这样一个儿媳啊!” 她的脸上露出了哀戚的神情,拉着方夏的手说道:“这件事谁也不能怪,就只怪夏夏命不好吧!夏夏往后也只有一条白绫了却残生这一条路可以走了,不过所幸如今外头都以为夏夏被人掳走出了宫,等夏夏身死之后,还能顶着方凌的名字下葬……” “只是方凌并未婚配,方家的祖陵是不能入的,皇上,您能不能给夏夏一个恩典,让夏夏的尸首入妃陵?” 她一边说还一边假意抹着眼泪,“嫔妾和夏夏投缘,她这样善良的女子,为何身上会发生这种事……” “秀秀,你别伤心,这都是我的命!”方夏也哭道,“我只是舍不得你,我还没有看到你的孩子生下来……” 眼见着方夏和许秀都哭了起来,淮安王妃心里一急,脱口而出:“其实,事情也未必只有这一个解决办法的!” 第315章 圆满的解决方法 “王妃的意思是?”许秀抽搭了几声,问道。 淮安王妃也顾不得皇上恼不恼了,跪在地上,说道:“皇上,臣妇斗胆,想提个圆满的解决方法。” “你说。”李渊似是极为疲惫,用手按着眉心,说道。 “皇上,臣妇想来想去,这事是潜哥儿惹下的,夏儿却是无辜!若是夏儿为了潜哥儿的错处被赐死,臣妇……臣妇这一生都不安呐!” 她垂泪道,“臣妇知道,潜哥儿说的话太过无理,可是细想一下,倒也不是不可。” “哦?”李渊不置可否。 淮安王妃咬了咬牙,继续说了下去:“方才许婕妤也说了,外头的人都以为方宝林已经被送出了宫去,那么宫里头留着的,就是方凌方女官啊! 方女官未曾婚配,潜哥儿也没有定亲,淮安王府与方家又是世交,他们二人年纪般配,为何不可以议亲?” “你的意思是,方夏和方凌的身份就此交换,作为方凌嫁给李潜?”李渊问道。 淮安王妃心里惴惴不安,可为了儿子,还是硬着头皮点头道:“皇上,这事虽然听起来荒谬,可是细细想来,不失为一个好法子!” 她看见许秀还抓着方夏的手,想起外头传言说皇上十分宠爱许婕妤,便说道:“皇上,许婕妤与夏儿两个要好,如今又有了身孕,若是夏儿真的被赐了白绫,许婕妤一时间只怕接受不了啊!” 许秀在一旁附和道:“是啊,这些日子一直是夏夏照顾着我,我闻了御膳房的东西就想吐,只有夏夏做的,我才能吃上几口。” 她走到李渊身边,抓着他的胳膊摇了摇:“皇上,您就放夏夏一条生路吧!就当做为了嫔妾和腹中的孩子积福了,好不好?” 李渊哪里听过许秀这样温柔小意地对自己撒娇,心神一荡,险些立刻便点了头,转头看见了许秀的眼神,他又清醒了过来。 “并非朕不近人情。”他冷着脸说道,“只是方家也是朕身边的老臣了,方大人一心效忠于朕,朕若是应了这样的荒唐事,落到方大人耳中,让方大人如何接受? 况且就算方夏真的嫁给了李潜,往后淮安王府的人心里头都有一根刺在,方夏的处境难道就真的比被赐死好么?” “皇上放心,此事是淮安王府对不住夏儿,断不会有人因此而为难她的!”淮安王妃保证道,“潜哥儿并非长子,往后也不会承爵,待两人成了亲,臣妇立刻做主,让他们分府出去单过!淮安王府上上下下,必不会再提及夏儿的身世!” “那方家那头……”李渊做出发愁的模样。 “臣妇出了宫便会与王爷两个亲自去方家!”淮安王妃说着,又狠狠瞪了李潜一眼,“儿女都是债,生出这样的儿子,是淮安王府家门不幸,可不管怎么说,他都是臣妇身上掉下来的肉,臣妇拼着这张老脸不要,也得替他善后啊!” “既然你这样说,那便如此吧。”李渊脸上仍旧带着十分不悦的表情。 许秀见状,说道:“皇上之前不是还说,对夏夏并没有什么心思,去玉灵阁只是为了嫔妾吗?如今淮安王妃说的这个法子皆大欢喜,您怎么看着还是不开心?” 她嘟起嘴来:“莫非皇上一直是哄嫔妾的?您难道舍不得夏夏?” “你这是什么话。”李渊说道,“朕自然心中只有你一个!” -- 第347页 淮安王妃在一旁听了,暗暗地松了一口气,心中想着许婕妤当真是和夏儿要好,不管皇上对夏儿有没有心思,自己的女人被侄儿染指,心中不快都是正常的,此刻也只有许婕妤,可以凭借着自己有孕受宠,跟皇上说上几句话。 她心里盛了许秀的情,开始琢磨着等到出宫之后,送些什么东西给许婕妤才好。 许秀仍旧在一旁胡搅蛮缠:“那夏夏……啊,不对,是凌儿的亲事,皇上要亲自赐婚才好!您也不能因此就怪上了李将军,李将军这个人一腔赤子之心,哪里知道那些弯弯绕绕,只知道自己喜欢夏夏罢了!” 李渊长叹了一声:“好,朕听你的,不怪他们。” 淮安王妃听在耳中,默默地将给许秀送的东西又加了两成。 “太好了!”许秀雀跃地说道,“夏夏不用死了!李将军,夏夏为了你受了这么大的委屈,你往后一定要好好对她!” “这还用你说么?”李潜哼了一声,说道。 淮安王妃对着他的脑袋就是一巴掌:“怎么和许婕妤说话的!” 见李潜捂着头不敢再出声,她又转过来对方夏说道:“夏儿……不对,凌儿,潜哥儿之前做的事虽然鲁莽,可你要知道,他这个人最是一根筋,一旦认定了什么,九头牛都拉不回来!往后你虽然做不成皇上的嫔妃了,可却是我淮安王府的儿媳,不会让你吃苦受罪的!” “潜哥儿若是敢对你不好,你到时候尽管找我,我来替你做主!”她斩钉截铁地说道。 方夏低着头,声如蚊蚋:“我……我其实并没有怨李将军的……” 淮安王妃见状,心里一喜:“那便好,那便好!” 她是看着方夏长大的,知道她心气高,生怕如今皇上虽然同意了,两人就算往后在一起,夏儿心里头过不去那个坎,也会成一对怨偶,如今看着方夏的模样,终于松了一口气。 不管潜哥儿做错了什么事,终归也是她的儿子,她总是想要他往后一辈子都过得开开心心的。 “既然已经说定了,那臣妇就先告退了!”她惦记着去方家负荆请罪,就算是皇上应了,方夫人也不是好说话的,她去了免不了要受些冷眼。 “好,你且先回去吧。”李渊淡淡地说道,“不必担心李潜,许婕妤医术高明,他很快便能痊愈了。” “多谢皇上,多谢许婕妤!”淮安王妃得了皇上的准话,一颗心总算是牢牢地落了地。 她起身刚要走,忽然又听见皇上叫住了她。 “皇上还有什么吩咐?”她有些忐忑地问道。 李渊摇摇头:“不是什么大事,只是秀秀如今只愿吃方……凌做的饭菜,你们若是想议亲,时间往后推一些,等到秀秀生产之后吧!” “臣妇记着了!”淮安王妃松了一口气。 第316章 你就是欺负李潜老实 淮安王妃跟着姜公公一走,屋里的几人也松了一口气。 许秀歪着头往外看,等确定淮安王妃已经走了,才问李潜:“我记着太后娘娘分明教你的是,让你说自己喝醉了酒,轻薄了夏夏,怎么到你的嘴里,你们发展得这样迅猛了?” 李潜挠了挠头:“我怕母妃不当一回事……反正总是要诓母妃自己点头的,说得不堪些,母妃才能觉得夏儿受了委屈。 若是按照太后娘娘的吩咐,母妃只怕心里还会有别的想法,直接这样将话说死,她哪里还敢想别的!” “啧啧啧,想不到你个浓眉大眼的傻子,竟也有机灵的时候。”许秀由衷地夸赞道。 李潜「嘿嘿」笑出声来,眉飞色舞地对方夏说道:“夏儿,你听见母妃说的了,等到咱们成了亲之后,就分府出去生活!你不是想在京城里开酒楼么?到时候咱们就在镜湖边上开!” 许秀和李渊在一旁看着,方夏微微有些不好意思:“现在说这些做什么,还早着呢!” 李潜愣了愣:“说的也是,还要等到许婕妤生完孩子之后……” 他转头看向许秀:“许婕妤,你还有多久才能生?” 许秀算了算日子:“大约还有五个多月……” “你能不能加把劲,早点把孩子生出来?”李潜认真地问道。 许秀:…… 李渊失笑,在他肩上拍了拍:“你别想得太早,方家如今什么态度还未可知,即便是方家同意了,还要合八字,备聘礼,你们两家又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家,走下来总归是要半年的。” “竟要半年之久。”李潜的脸拉得老长,“等我回家催一催母妃!” “你们分府出去,不是也要选好府邸,重新翻建吗?”李渊说道,“你已经等了这么多年,不差再多等半年。” 李潜没有听他的话,已经开始乐呵呵地拉着方夏说话了:“夏儿你放心,等我伤势痊愈了,定要回去催促母妃一番的!你这些日子,多给许婕妤做些好吃的,让她早早把孩子生了,咱们两个就能成亲了!” 方夏哭笑不得:“女子十月怀胎,怎么能提前生孩子呢?” “她吃得好了,孩子长得不就快了?”李潜觉得自己想的十分有道理,“母妃从前就常说,怀了我七个月便生了下来,定是因为那时候她吃了什么东西……对了,我可以问问母妃她当初吃了什么……” 方夏眼见着李渊的脸色已经黑了,连忙上前捂住他的嘴:“你别乱说话!那是王妃不小心吃了不好的东西,所以早产了!” -- 第348页 “这样的东西可不能乱吃。”李渊冷笑道,“单看你就知道,脑子还没长全就出生了!” 李潜摸了摸自己的头:“长全了啊!” 许秀笑得直拍李渊的大腿:“夏夏啊,你说你自个儿本来就是个傻白甜,你们俩在一块儿,往后这日子该怎么过?” 方夏满脸黑线:“别拿我和他相提并论好吗!” 天地良心,她只不过是不经常和别人打交道,不太懂那些人心里头的弯弯绕绕罢了,她根本不傻好不好! “李潜也不傻,他就是一根筋罢了。”方夏想了想,还是替李潜说话。 “啧啧啧,还没嫁过去,就开始护着了。走了走了,咱们别在这里碍事。”许秀二话不说,拉着李渊便往外走,留两人在殿内独处。 如今天气渐渐回暖,宫里的柳梢头上已经冒出了嫩绿,微风吹在脸上也不像冬日般凛冽,许秀心里头惦记着要多运动,便和李渊一起往御花园走去。 李渊的脸上仍有些不悦,许秀看见了,就笑道:“李潜什么性子你还不知道,他能说出那样的话,是因为他真的是那么以为的,他又没什么坏心眼,就是没常识罢了,你别跟他计较。” “朕才不会同他计较。”李渊「哼」了一声,配合着许秀的脚步放慢了步子,“不过是嫌他说话不吉利罢了!” “不用放在心上。”许秀挽着李渊的胳膊,说道,“我自己就懂医术,会好好注意的。” “朕知道你懂医术……”李渊没有多说,只带着她往前走。 只是女子生产,并非是懂得医术便能无忧的,他心里想到。 这些日子他问了许多太医,他们没一个人能保证说,等到秀秀生产那一日,定能顺顺利利的,反而是含糊其辞,不肯正面回答他的问题。 他们越是这样的态度,他心里头便越忐忑,后来动了怒,那些太医才跪下说,女子生产时遇到的危险,是谁都不能预料的。 他听了更是心慌,干脆命他们找了许多医案来看,结果越看越心惊,什么胎位不正,什么早产,甚至太祖时,还有一位美人,因为难产,为了保住胎儿,直接将她的肚子剖开取出了孩子。 他将那医案摔到了地上,对着一众太医下了严令,若是秀秀生产的时候真的遇到了难产,不管他们用什么法子,都务必要保住秀秀的性命。 前几个月刚得知秀秀有孕的时候他有多高兴,眼下就有多懊恼,秀秀从前就说过自己年纪还小,不适合生产,自己怎么就没有放在心上呢? 自从许秀有孕之后,李渊晚上去玉灵阁睡觉的时候,等许秀睡着了,他都要对她的小腹说上一阵话,从前的时候是讲三字经,最近一段日子,他一直对孩子念着要懂事,要知道心疼娘亲,若是感觉自己的位置不对就赶快动一动,万不能做那不听话的孩子,让娘亲遭罪。 许秀之前曾经焦虑过,但她向来心大,很快便调整好了心态,反倒是李渊最近焦虑得很,嘴角都起了两个水泡,慌得姜公公整天给他泡菊花茶喝。 “我攒了不少银子,到时候给夏夏出去开酒楼!”许秀一边走一边说着,转头看李渊怔怔的,不由在他胳膊上掐了一把,“你有没有听我说话?” “啊?哦哦,朕听着呢!”李渊回过神来,把那些担忧压在了心底。 秀秀怀着身子本就不易,这些事不能叫她知道了,否则她只怕要吃不下睡不好了。 李渊对她笑道:“李潜是朕的侄儿,朕难道还能亏待了他不成?这些年朕扣了他不月银,等他成亲的时候,一并赏给他就是!” 许秀撇撇嘴:“你好大方哦,那本来就是人家应该得的!” “朕每次扣他银子,也都是应该扣的……” “你就是欺负李潜老实!” 两人刚转过弯,前面树丛里面忽然冲出一个人影来,李渊下意识将许秀护在身后,厉声喝道:“什么人!” 第317章 崇福公主 “皇……皇上!”那人没想到会在御花园里遇见皇上,双膝一软就跪在了地上。 跟在后面的侍卫「呼啦啦」地围了上来,拔剑将那人围在了中间。 李渊却认出了她,摆摆手示意侍卫退下去,皱眉问道:“紫榕?你怎么在这里?公主呢?” 许秀从他身后探出头去,看到跪在地上那人原来是个宫女。 那宫女似乎被吓坏了,连连磕头:“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李渊有些不耐烦:“朕问你,公主呢?” 紫榕战战兢兢地答道:“公……公主用过了午膳,本在添禄殿里玩的好好的,后来说自己有些口渴,奴婢……奴婢进去给公主取了茶水,等再出来的时候,公主……公主却不见了!” “你说什么?”李渊脸色一变,“朕平常是怎么吩咐你的,你怎么连公主都照顾不好!” “奴婢该死!”紫榕哭道,“奴婢……奴婢这就去找公主……” 李渊沉着脸,对姜公公说道:“姜历城,带人在宫里仔细搜索一番,若是看到了公主的行迹,立即回禀朕!” 姜公公领着人去了,紫榕还跪在地上哭,李渊看得心头火起:“你还跪着做什么?公主怕生,你还不快跟着去找!” “是,奴婢这就去!”紫榕爬起来就跑着走了。 一时间御花园里就剩下了许秀和李渊两个,许秀看他的脸色不好,便问道:“公主……可是你之前说的,在祝太妃身边养着的崇福公主?” -- 第349页 李渊点点头:“正是。” 许秀颇有些不解:“公主如今年纪应当不小了吧,你为何还这样紧张?她兴许就是想去什么地方逛逛,等到玩够了,自己就回去了。再说,就算没有贴身丫鬟跟着,宫中其他人,总归都是认识公主的……” “崇福的情况有些特别。”李渊微微叹了一口气,说道,“她如今虽然已经十七岁了,可心智连五岁的孩童还不如,而且十分怕人,若是见了生人被惊着了,是会发狂的。” “竟然这样……”许秀没有想到崇福公主竟有这样的隐疾,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秀秀,朕先送你回玉灵阁吧。”李渊勉强笑了笑,“如今不似冬日里,湖水都已经化开了,崇福若是不小心……朕得亲自去找她。” “我跟你一起去!”许秀说道,“你跟我说说公主的症状,说不定我有法子呢?” 李渊摇摇头:“这些年里,宫里的太医没少给崇福诊断过,都说她是受了刺激,得了失心疯。” “她不是从小便这样的么?”许秀问道,“她究竟是碰到了什么事才受的刺激?” “朕不知道。”李渊的脸色有些沉,“崇福小时候冰雪聪明,宫中没有人不喜欢她。可有一日她却忽然大病了一场,等醒过来之后,整个人便不正常了,将自己缩在角落里,口中念着别人听不懂的话,一有人靠近,便尖叫不已,对着人又抓又咬。” 他叹了一口气:“祝太妃只有这么一个女儿,这些年里眼泪都要流干了。当年朕登基之前,祝家鼎力相助,皆是因为朕答应了祝太妃,有朕在一日,便会护住她们母女两个,绝不会让崇福和亲。” “这些年里崇福年纪渐长,心智却一直停留在当年,人也认不得几个,除了祝太妃和从小伺候她的紫榕,便是连朕,也是时认时不认的。” 许秀心里对崇福公主升起些同情来:“如果公主是受了刺激才变成这样的,最好还是查出是因为何事,这样才有希望将公主的心结解开。” “那已经是许多年前的事了,想要查起来谈何容易。”李渊说道,“当年朕年纪还小,先帝本是要彻查此事的,但没过几天,便出了桃花夫人的事,于是就将崇福的事情搁置了。” “原来是那个时候。”许秀没有再说话,心里却隐隐怀疑这事可能和骆清有脱不开的干系。 然而她又想了想,那时候骆清不过是个九岁的孩子,能做得了什么? 他真是给自己留下了太大的心理阴影,害得自己一有什么事,就觉得是他捣的鬼。 两人没走出多远,就有小太监快步跑过来回禀皇上说崇福公主找到了。 “带朕过去。”李渊立时说道。 那小太监在前面引路,许秀看李渊明明心里着急得很,还要照顾着自己,便悄悄地加快了些脚步。 这路越走越熟悉,等到了目的地,许秀不由呆住了。 这里不是之前李渊带自己逛过一次的温泉浴场吗?当时太晚了她没能泡成温泉,等回去又发现自己怀了身孕,这温泉就被她抛到了脑后。 “竟一路跑到这里来了?”李渊皱眉道。 宫殿外面围了一圈侍卫,谁也没敢进去,见李渊来了,立刻有人轻轻地推开了门请他进去。 李渊对许秀温声说道:“秀秀,崇福没见过你,你跟在朕身后,不要贸然出声,万一惊到了她,她怕是要发狂的。” “我知道了。”许秀小声说道。 两人放缓脚步走了进去,这宫殿冬日里的时候植物便生长着,如今天气暖和了,长得更加茂盛了,再加上有人着意修剪着,看上去比许秀前次来时更精巧别致。 没走多远,许秀便听见了有女子唱歌的声音,绕过一座假山,她看见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坐在一处温泉边上,脱了鞋袜,正踩着水玩得开心。 紫榕躬身站在一旁,苦口婆心地劝着她:“公主,您出来有一阵了,跟奴婢回去吧!太妃这么久不见您,会担心的!” 崇福公主充耳不闻,用手揪了一片叶子扔到了水中,看那叶子顺着涟漪一荡一荡的,她拍着手笑起来。 李渊轻轻咳嗽一声,紫榕听见动静,回头看到皇上,又对崇福公主说道:“公主,您看看是谁看你来了?” 崇福公主这次有了反应,她转过头来,盯着李渊看了好一会儿,没有说话,却忽然往后一缩,整个人就往温泉里面倒了下去。 “小心!”许秀脱口而出。 第318章 我们往后就是朋友了 一阵风刮过,一转眼李渊已经到了温泉边上,将崇福公主拉了回来。 许秀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就见崇福公主瞪大了眼睛,拼命从李渊手里挣脱开来,口中发出了刺耳的尖叫声。 李渊似是已经习以为常了,将她推到紫榕的怀里,自己迅速退到了许秀的身边。 紫榕抱着崇福公主蹲下,柔声安慰她:“公主,您仔细瞧瞧,他是七皇子,是您的兄长呢!咱们宫里的那只百灵鸟,就是七皇子给您送过去的,您别害怕。” 崇福公主捂着耳朵,整个人抖成了一团,过了好一阵,才慢慢平静了下来。 紫榕满脸怜爱的神情,将她的手慢慢从耳朵上拿了下来,又说道:“公主,您想起来没有?这是七皇子!您还记不记得娘娘是怎么教您的,见了皇兄,是不是要问好啊?” -- 第350页 她想要扶崇福公主起身请安,但崇福公主执拗地蹲在那里,一动也不肯动。 “不必勉强她。”李渊说道,“朕今日穿的是朝服,崇福不认得朕也是正常的。” 紫榕小声说道:“多谢皇上体恤。” 李渊见崇福公主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许秀,便往旁边让了让,对许秀轻声说道:“崇福见了你倒没有慌,你跟她说句话试试。” 崇福公主在看着许秀,许秀也在打量着她。同李渊一样,崇福公主也继承了李家人出色的相貌,眉目精致如画,也许是常年不出门的缘故,肤色白得几近透明。 若不是她的一双眼睛看人的时候直勾勾的,怎么也瞧不出这个漂亮的女孩儿竟得了失心疯。 这皇宫果真是个吃人的地方,即便是尊贵如公主,也落入了这样凄惨的境地。 许秀心里微微一叹,往前走了几步。 崇福公主往紫榕怀里缩了缩,却并没有尖叫,也没有其他过激的反应,只是将脸埋在了紫榕的怀里不肯露出来。 许秀又走了两步,和她保持了一定的距离,蹲下身子,轻声说道:“公主,你别怕,我不是坏人。” 崇福公主不出声,过了好一会儿,才将脸稍稍抬起来一点,露出一条小小的缝隙,偷偷看着许秀。 许秀在身上摸了摸,掏出一包蜜饯来,拿出一颗伸出手去:“公主要不要尝尝?这个很好吃的!” 许秀举了一会儿,见崇福公主没有动,便将蜜饯放进了自己的口中:“紫榕也尝尝吧,这是夏夏做的,比宫中御膳房做得好吃多了!” 紫榕看了一眼李渊,见他点了头,才大着胆子拿了一颗吃了。 “是不是好吃?”许秀笑着说道,“公主,你看,紫榕也说好吃呢,你也吃一颗吧!” 紫榕也说道:“公主,这蜜饯比娘娘做得还好吃!” 崇福公主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许秀,一直到许秀脸上的笑都要挂不住了,才闪电般地伸出手,从她手里抓了两颗蜜饯,放了一颗到嘴里,另一颗死死地攥着,一脸警惕地看着许秀。 “好吃吧?”许秀干脆把一整包都递给了紫榕,“这些都给你,你慢慢吃就是。” 崇福公主放松了些,开始就着紫榕的手吃起了蜜饯。 等她吃了几颗之后,许秀又从怀里掏出了包着茯苓饼的油纸包来:“公主想不想吃茯苓饼?这茯苓饼甜而不腻,软而不糯……” 这一次没等她说完,崇福就伸手拿了过去。 “唔,我这里还有龙须糖……” …… 过了一炷香的功夫,崇福公主已经从紫榕怀里离开了,身前摆着一小包一小包的零嘴,她吃一口这个,又吃一口那个,嘴里咿咿呀呀地说着别人听不懂的话。 李渊放下心来,悄悄凑过来问许秀:“你身上怎么带着这么多吃的?” “我最近胃口一时一个变化,夏夏怕我饿,就做了好些好吃的,每样给我包一点带在身上。” 许秀搬了小板凳坐在崇福公主跟前,对她说道,“公主你慢点吃,我身上可没有水。” 崇福公主吃了一块山楂糕,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在怀里掏啊掏,掏出一个脏兮兮的布娃娃,递给了许秀。 “啊啊!”她说道。 “许婕妤,公主是要给您呢!”紫榕说道。 许秀将那娃娃接了过来,这娃娃看着有些年头了,中间缝的线已经开了。她将那娃娃收了起来,笑眯眯地说道:“多谢公主,我很喜欢!” 崇福公主似乎听懂了她的话,也跟着笑得眉眼弯弯,口齿不清地说了些什么。 “公主说您长得好看。”紫榕是看着崇福公主长大的,别人或许听不懂她的话,紫榕却能猜个七七八八。 “公主长得也好看。”许秀说着,小心地伸出手去,捏了捏崇福公主的小手。 崇福公主往后缩了缩,却并没有挣脱。 许秀趁机在她的腕间搭了一会儿,摸了摸她的脉象,却察觉不出什么异样来。 “公主还想要在这里玩一会儿吗?”许秀松开了手,指了指后面的温泉。 崇福公主「啊啊」地叫了两声,又去看紫榕。 紫榕一脸为难地说道:“公主,您已经出来很久了,娘娘在宫中只怕要等着急了。” 崇福公主的脸上立刻露出了失望的神情来。 许秀看在眼里,便说道:“公主,你若是喜欢这里,往后想过来,就带着紫榕一起来玩,只是万万不能像今日这样,不告诉别人就自己跑出来了!” 紫榕不敢应,看李渊点了头,才对崇福公主说道:“公主快谢谢许婕妤!” 崇福公主歪着头不说话,许秀举起那个布娃娃晃了晃:“我给了公主吃的,公主给了我这个娃娃,我们往后就是朋友了,朋友之间不用说谢的!” 崇福公主也咧嘴笑,含含糊糊地说了几句话,紫榕听了,却一脸为难。 “公主说的是什么?”许秀问道。 “公主说,下回她想和许婕妤一起来这里玩。”紫榕小声说道。 “这有什么难的。”许秀笑道,“公主,你下次想来玩,就让人去跟我说一声,我和你一起过来!” 崇福公主眼睛一亮,竟主动抓起许秀的手,咿咿呀呀说了好些话。 这次不等许秀问,紫榕便主动翻译道:“公主说,她很喜欢许婕妤,许婕妤长得好看,不像别人那样又凶又丑。” -- 第351页 “谁又凶又丑啊?”许秀问道。 崇福公主歪了歪脑袋,往她身后望去。 许秀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这屋里哪有旁人,就只有李渊在她身后站着…… 第319章 到时候躺着分钱了 许秀笑出声来:“公主好眼光!” 李渊满头黑线,说他凶他认了,为什么会说他丑? 崇福公主得了许秀的保证,往后能和她一块儿来这里玩,便高高兴兴地跟着紫榕走了,临走的时候将剩下的零嘴好好地收了起来,宝贝一般抱在怀里。 许秀跟着她走了出来,目送她离开,走了好远之后,她还回头冲许秀招手。 “崇福和你倒是投缘。”李渊在一旁酸溜溜地说道。 “谁让我长得好看呢!”许秀得意地说道。 折腾了这么一阵,她有些累了,便和李渊慢慢往回走:“方才我探了一下公主的脉象,倒是没有什么异常。” “你说公主这个病是什么时候得的?”她又问了一遍。 李渊微微皱起眉来:“大约……就是桃花夫人出事的前两日吧。” 他努力回想着:“崇福小时候很讨人喜欢,祝太妃也十分和善,母后怀着十三弟的时候,祝太妃曾带着崇福去探望过母后几次。” “后来母后身子重了,祝太妃不常来,崇福倒是日日都过去,可有几天忽然就病倒了,母后还叮嘱朕别忘了过去探望……结果等醒过来的时候,崇福便变成了这幅模样。” “紧接着就是桃花夫人一事,那时候整个后宫人心惶惶,一直到先皇后被赐死,那场闹剧才算落幕,崇福的事早就被人抛到了脑后。” 许秀算着时间:“公主的心智,大约也就停在了那个时候,不曾再长大过。” 李渊点点头:“若是崇福没有被生人惊扰,平常的时候,也是能够正常生活的,无非就是如孩童一般,加上口齿不清罢了。” “真不知道她当初是遇到了什么事,被吓成这样。”许秀沉吟道,“桃花夫人的事……你再跟我仔细讲讲吧。” 李渊没有瞒她,从太后进宫之后的事讲起,一直讲到先皇后送给太后藏了人偶的首饰匣子,而那匣子被太后送给了桃花夫人,这才惹出了后面的一场祸事。 许秀很快便抓住了重点:“所以说,其实当时是先皇后想要害太后娘娘,那东西却误打误撞落入了桃花夫人的手中?” “正是。”李渊说道,“母后感念桃花夫人对她的恩情,将首饰匣子转送给了她,却没想到竟害了她的性命。” “可是这说不通啊……”许秀喃喃自语,“先皇后为什么要害太后娘娘呢?” 见李渊看着她,她又说道:“按照你的说法,那时候太后娘娘并不得宠,即便是生下了皇子,又有什么用呢?先皇的皇子那么多,先皇后为什么要冒着这样的风险,去除掉一个并不得宠的美人和她腹中不知是男是女的孩子?” “当时最得宠的便是桃花夫人,先皇后对桃花夫人动手还有情可原……难道先皇后能够未卜先知,知道太后娘娘会将她赐下的首饰转送给桃花夫人吗?” 李渊的眉头深深地皱了起来:“这样的事谁也说不准,先皇后不可能预料得到。” “这便是问题所在了。”许秀说道,“她为什么要花这么大的力气去对付太后娘娘呢?” “你的意思是说,这件事的背后,可能是其他人动的手?”李渊说着,又摇了摇头,“母后当年为人十分低调,并未与什么人结仇。” “这我就不知道了,我就是觉得这件事有些蹊跷。”许秀说道,“崇福公主兴许就是撞破了一些事,才被吓成这样的。” 李渊见许秀走着的时候手扶着后腰,便知道她累了。他转头对姜公公使了个眼色,姜公公立刻跑着去了,不一会儿便有四个太监抬着一顶软轿过来了。 李渊扶着许秀上了轿子,自己坐在了她身边,继续刚才的话题:“朕倒是从未往这个方面想过。当年桃花夫人宠冠六宫,先皇后忍不住对她下手是正常的,至于母后,朕以为先皇后是看母后同桃花夫人交好,所以才想要除掉母后。而那人偶误打误撞到了桃花夫人的手中,先皇后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兴许治好了崇福公主的病,便能够知道当年那件事情的内幕了。”许秀说道。 “你有把握治好崇福吗?”李渊给她捏着腿,问道。 许秀无奈地笑了笑:“我哪有那么厉害……公主身体上没有什么问题,可能是心理受到了创伤吧,想要治好她,需要找到害她得病的根源,也需要十足的运气。” 李渊的手顿了顿:“这便进入了死胡同,治好崇福才能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知道崇福遇到了什么事,才能治好她。” “这件事急不得。”许秀说道,“她才开始信任我一些,往后我与她多接触接触,说不定她能跟我多说些话呢!” “辛苦秀秀了。”李渊握着她的手亲了一下,“朕虽然与崇福并不亲近,可到底答应了祝太妃护她周全,若是你能够治好她的病,那祝太妃也能放心了。” “我会尽力的。”许秀叹了一口气,“好好地孩子变成这样,看着实在是让人心酸。” 两人说着话的功夫,便到了玉灵阁。 李渊亲自扶许秀下来,一同往里走去:“秀秀,之前朕便想着要晋你的位,却一直被耽搁了,如今周家谋逆一事已经处理得七七八八,李潜那个呆子也终于开了窍,朕总算得了空,让礼部挑了个日子,就在四月二十,先晋你为昭仪,你看如何?” -- 第352页 许秀哪里知道昭仪是多大的位分,她只关心银子:“那昭仪一个月有多少月银?” 李渊没想到她张嘴便问这个,呆了呆:“秀秀,你真的很缺银子吗?” 许秀叹气道:“眼看着夏夏就要成亲了,我肯定要攒银子啊!我答应了她要给她开酒楼呢,也不知道外头的物价怎么样,开间酒楼要多少银子……” “有方家和淮安王府,哪里需要你出银子?” “那不一样!”许秀小算盘打得响亮,“我出银子可是要入股的,到时候夏夏赚了钱能分给我,我去吃饭她还不要钱!” 她想想就觉得自己赚了:“夏夏的厨艺你是知道的,那酒楼一开起来,定然能赚好多银子!我到时候躺着分钱了,多好!” 第320章 替你那个不孝子去负荆请罪 却说淮安王妃一出了宫,立刻便往家里赶去。 淮安王急得团团转,一见了她,立刻拉住她问道:“怎么样?皇上怎么说?” 淮安王妃一早听到了这个晴天霹雳,连早膳都来不及用便进了宫,在太后娘娘的宫里跪了半晌,好话说尽,又赶去了李潜处,将李潜劈头盖脸一顿骂,一直到方夏也去了,许婕妤帮她说了话,皇上总算将这事放了过去,她才赶忙出了宫回府。 她去的时候心提在半空中,走路仿佛踩着棉花,身子都不像自己的了。 如今心头大石落地,她才惊觉自己的嗓子好像要着了火,也不顾淮安王的追问,摒退了下人,自个儿到了一杯凉茶灌了下去。 一连喝了两杯,她总算是缓过来了些,将宫里头皇上的态度说了。 淮安王也放下心来,拍着胸脯道:“本王早便说了,皇上对潜哥儿好着呢,必不会因此而治了潜哥儿的罪!” 淮安王妃见他这幅模样,便气不打一处来:“你现在倒是说出这话来了,一早上宫中传来密报的时候,怎么脸白成纸一样,连话也说不出来了?这样的事情,若皇上怪罪,整个淮安王府都要跟着遭殃!” 淮安王讪讪地笑着,见她动了怒,伸手在她背上抚着:“幸而有夫人从中周旋,此事才能得了这样一个圆满的解决方法!对了,你瞧着潜哥儿的身子如何了?” 淮安王妃「哼」了一声:“那个孽障精神好得很,还敢在皇上面前顶嘴!依我看,他的伤势根本没有宫中传信来那般严重,定是皇上为了遮掩此事,才故意将他的伤势说得那样重的!” “这浑小子,从前本王还以为他老实听话,却没想到不声不响闯出了这样大的祸来!”淮安王怒道,“等他回来,看本王怎么收拾他!” 淮安王妃疲惫地摆了摆手:“这些暂且放着吧,如今皇上已经松了口,咱们府上得去方家提亲了!” 淮安王一想到方中正那张不苟言笑的脸,心里头就有几分抵触:“只怕方家心里头有些不满啊……” “不满又能如何,如今木已成舟,难不成方家还要抗旨,将夏儿一道白绫吊死不成?” 淮安王妃说完,却打了个激灵,方家那两口子,也不是做不出这样的事来。 淮安王和她想到了一处:“方中正那老家伙,你别看他从前宠爱夏儿,可真的涉及到他方家的名声,他哪里还顾什么父女之情?更不用说还有那方夫人,能逼得一个女儿入宫再不回府,难保不会对夏儿……” 两口子相顾无言,都有些牙疼起来。 过了良久,淮安王妃长叹了一声:“我瞧着也别请什么媒人了,我亲自去方家一趟,将话对他们夫妇说清楚。” “辛苦夫人了!”淮安王赶紧说道。 淮安王妃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什么叫辛苦夫人了,难道潜哥儿是我自个儿的儿子不成?这事说起来还是你的不是,要不是你从前常在潜哥儿面前说要夏儿给他当媳妇,他怎么会生出这样的念头来?” “你别想着在后头躲着,跟我一道去方家!”淮安王妃气道。 “这……议亲都是你们女子出面做主,本王去做什么?”淮安王往后躲了躲。 “还能做什么?”淮安王妃没好气地说道,“自然是替你那个不孝子去负荆请罪!” …… 淮安王妃做起事来雷厉风行,不一会儿便备好了两份厚礼,一份派人送进宫给许婕妤,感谢她今天在宫里帮自己说了话,另一份则命人抬着,跟在她和淮安王身后,往方家去了。 方家与淮安王府只有一墙之隔,这边的动静,方家听得清清楚楚。 “来了来了,夫人呐,快准备好!”方中正连连对方夫人说道。 方夫人早间出门回来,买回了几根簪子,正和方凌两个对着镜子比划着,听他这样说,将那簪子往首饰匣子里一塞,将头发披散下来,又在脸上抹了几把,把脂粉擦了个干净。 “娘看着怎么样?”她问方凌。 方凌瞧得呆住了:“就……看着有些许憔悴。” “很好。”方夫人满意地点点头,“娘就是要这样。” 她叮嘱方凌:“等会儿你在一边看着就行,要是能哭出来,就帮娘哭一哭。” 方凌是知道皇上的打算的,也知道淮安王府实际上是被算计了,李潜主动背了一口黑锅。 她眼见着妹妹这本来无解的亲事峰回路转,心里头高兴得很,哪里哭得出来。 -- 第353页 她努力了一会儿,放弃了:“母亲,女儿好像哭不出来。” 方夫人咂咂嘴,对她说起今早上在外面看到的事情:“娘今儿去在外头,看见一群人围着两个孩子,大一点的是哥哥,带着妹妹,身上插着一根草,原来是家里爹病死了,如今只剩下娘一个,也生了重病,两个孩子不过一丁点大,可满心想着要赚银子给娘亲治病,没有旁的法子,只能卖身为奴了……” 方凌听得眼圈红了:“女儿小时候不懂事,只觉得自己受了父母冷落,便是这个世上最可怜的人了,却不知道人世间有万般疾苦,有的人连活着都要拼尽全力……” 方夫人见她仍没哭出来,又下了一剂猛药:“两个孩子生得秀气,当即便有人看上了妹妹,要买回家去做丫鬟。那妹妹的小手拉着哥哥的衣角,一汪泪盈在眼里,分明十分舍不得,却还是懂事地对哥哥说,哥哥,你快拿着银子给娘请大夫,你在家里照顾好娘,我赚月银养着你们!” 方凌的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方夫人见了,满意地拍了拍她的肩膀:“走吧,和娘一起去见客!” 方凌心里头还惦记着那两个孩子,忍不住哀求方夫人:“母亲,女儿有个不情之请,能不能帮那两个孩子一把……” “娘早上走的时候着急,身上没带多少银子,又买了簪子,就只给了他们二两银子。” 方夫人头也不回地往外走,“不过娘告诉他们了,咱们那纺织厂里头缺人缺得厉害,又不是什么重活,他们两个娃娃也能做得来,给的银子总比给人当丫鬟多。他们要是想去,明儿就来方府,娘带他们过去!” 第321章 事情远没有糟到那个地步 淮安王夫妇带着重礼上门,刚进了前厅,淮安王就被方中正给拐去了书房。 淮安王妃看着方中正笑眯眯的模样,心里咯噔一下,俗话说事出反常必有妖,方中正什么时候这样和善过,想来这件事恐怕不能善了了。 她惴惴不安地坐在正厅里,捧着丫鬟给上的茶,琢磨着等会儿要怎么开口向方夫人赔礼才好。 没一会儿功夫,她就听见丫鬟们请安的声音,知道方夫人过来了,连忙站起身来迎过去。 按理说她是王妃,对着方夫人的时候断不用如此,可谁让她生的那个孽障做出了这样的混账事,她少不得要低声下气些。 方夫人带着方凌走了进来,淮安王妃见两人的模样,心里又是一跳。 两家做了多年邻居,她对方夫人再了解不过了。这个女人心气极高,不管遇到什么事,都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可眼下她面色憔悴,头发也有些散乱,显然是伤透了心。 而她背后的方凌眼眶红红的,一看便是刚刚哭过。 淮安王妃不怕方夫人动怒,身为母亲,女儿遇到了这样的事,恼怒是正常的,恼怒过后总要想法子解决,自己就可以顺理成章地将两人的亲事提出来,可见方夫人这样伤心,淮安王妃却在心里暗道不妙。 她为什么伤心,是因为她已经下了决断,要失去自己那个宠爱多年的女儿了! 一思及此,淮安王妃立时上前了几步,紧紧地握住方夫人的手:“迎雪,是我对不住你,是淮安王府对不住你,你要打要骂,我都认了,可你万万不能一时冲动,做出往后让自己后悔的决定啊!” 迎雪是方夫人的闺名,然而落在方夫人的耳中,她却愣住了。 她这话是什么意思?自己做什么决定了?自己不过就是想要和凌儿将受害者家属的姿态做足了,好逼着淮安王府表个态,等到夏儿真的嫁过去了,不会有人再用这件事给夏儿委屈受。 方夫人并不知道淮安王妃心里想了那样多,但她知道自己不宜轻举妄动,于是也不说话,只拍了拍她的手,将脸撇到一边。 淮安王妃忐忑不安地拉着她坐下,将下人赶了出去,然后才说道:“迎雪,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如今……唉,潜哥儿做出了那样的事,本来我是没脸再见你的,可是……可是夏儿那孩子,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我、我没有女儿,是真心拿她当自己的女儿疼的……” 方夫人总算找到了能说上话的点,阴阳怪气地说道:“王妃这话说的,夏儿若是你的女儿,碰到这样的事,你还能好好坐在这里同我说话?” 淮安王妃被她奚落得脸上一红,心里又将李潜翻来覆去地骂了几遍,才继续说道:“迎雪,你想骂我便骂,是我没管教好儿子,才惹出这样的祸事来。” “我骂你做什么,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只是可怜了我的夏儿……”方夫人一边说着,一边悄悄地给方凌使眼色。 方凌一想万一母亲没有遇见那对兄妹,他们两个将会落得什么下场,眼泪就止不住地流。 淮安王妃见状,心里更是认定了,方家已经决意要舍弃方夏这个女儿了。 她心里一急,登时便要起身给方夫人跪下:“迎雪,事情远没有糟到那个地步,你且听我一言!” 方夫人哪里敢真的让她跪下去,眼疾手快地将她托了起来:“你说便是。” 淮安王妃将打了许多遍的腹稿一股脑地倒了出来:“潜哥儿做错了事,幸而皇上立时便知道了,将知晓此事的人全都处理了,如今整个宫中,便只有皇上、太后娘娘和许婕妤三人知道。” -- 第354页 “皇上既然这样做,那定是要将这件事死死压下的,不单是为了淮安王府和方府的名声,也是为了皇上自己的面子。 我今日一早便进了宫,仗着王爷与皇上多年的兄弟之情,大着胆子提出了个法子,皇上已然应了!” “哦?是什么法子?”方夫人问道。 淮安王妃见她主动询问,心里稍稍松了一口气,同样是做母亲的,将心比心,若是她自己,哪怕能有一线生机,也不愿女儿落得香消玉殒的下场。 她不知道方中正会如何选择,只能期盼方夫人爱女心切,能给夏儿留一条活路。 “皇上也是有心想要成全潜哥儿和夏儿的!”淮安王妃急切地说道,“迎雪,你想想,皇上当即便将凌儿放出宫来,对外却说是方宝林被贼人掳走了——皇宫是什么地方,那贼人莫非手眼通天不成,竟能将一位嫔妃从侍卫的眼皮子底下掳走?” “皇上这样做,是为了保住皇家颜面,可同时,也让我想出个好法子啊!” 淮安王妃越想越觉得,幸亏自己当时灵机一动,想出了李代桃僵的法子,要不然夏儿的性命只怕真的要葬送了。 “如今外头的人都以为,夏儿被人掳走后,养在了方府,不会再回宫了,而宫中留下的,却是凌儿。” “潜哥儿与凌儿年纪相近,两人也从小便相识,如今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咱们两家就此结为亲家,这岂不是一桩美事? 如此既能全了皇家的颜面,又能将此事顺顺利利地遮掩下去,夏儿也不必为此而送了命,迎雪,你瞧这个主意如何?” 方夫人眉头微蹙:“可夏儿到底是皇上的嫔妃,即便是圆过去了,往后真的与潜哥儿成了亲,那日子只怕也……” “你放心!”淮安王妃拍着胸脯保证道,“我在皇上面前便已经说了,两人成亲之后便分府单过,除了年节,不必去淮安王府请安!王府里的人也知晓事情的轻重,断不会胡乱说话的!” “潜哥儿毕竟是淮安王府嫡子……” “迎雪,你不必担心我和王爷会介怀。”淮安王妃立刻说道,“这事本就是潜哥儿做错了,若没有此事,夏儿好端端地做着方宝林,你们方家的困境也已经解了,只怕不日夏儿的位分便要提上去。如今被我家那浑小子一搅,夏儿已经落得保命都难的下场,难道我们还会因此而嫌弃夏儿吗?” 她早早便想好了如何表示自己的诚意:“我向你保证,等两人成亲之后,只要我和王爷还活着,潜哥儿这辈子都不会纳妾,他要是敢对夏儿不好,我就亲自打断他的腿!” 第322章 有个赚钱的买卖你想不想一起做 方夫人与方凌对视了一眼,两人准备了一肚子话,现在还没来得及说,就已经全被淮安王妃说完了。 她咳嗽了一声,说道:“既然王妃已经把话说到了这个地步,那我们方家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我和王爷商议过,潜哥儿在宫里当差总归是赚不到什么银子,等他成亲的时候,就将城北的五间铺子并城外三个庄子的地契给他们……等等,你刚才说什么?”淮安王妃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方夫人说道:“你们淮安王府的诚意这样足,已经想的面面俱到了,我自然无话可说……你说的铺子做什么的,庄子收成怎么样?” “这……”淮安王妃的心在滴血,早知道方夫人这么好说话,她何必说出这些话来,这些都是她自己的嫁妆,潜哥儿那个性子,铺子给了他,只怕用不上几年就要关门了,还不如留在自己手中,每年给他们小夫妻俩银子的好。 淮安王妃心痛不已,只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哪里还能反悔。 她只好说道:“几间铺子做的生意不同,有一间绸缎铺,一间卖笔墨纸砚的,剩下三间俱是成衣铺。” “这可真是太巧了!”方夫人一拍大腿,“王妃啊,往后咱们两家便是亲家了,我有个赚钱的买卖,你想不想和我一起做?” 淮安王妃有点搞不懂状况,她今天过来,不是代儿子赔罪来了吗?怎么方夫人话锋一转,就变成了做生意? “啊……那个……迎雪你说说看……”她磕磕绊绊地说道。 方夫人两眼放光,站起身来开始解自己衣裳的扣子。 “啊呀,你、你这是做什么?”淮安王妃尖叫着捂上了眼睛。 “来,你摸摸!”方夫人拉着她的手往自己身上摸去。 “使不得,使不得啊!”淮安王妃叫道。 方夫人这莫不是受了刺激,怎能做出这样有伤风化的事情啊! 她使劲挣扎着,然而方夫人的力气更大,硬是将她的手按在了自己的身上。 淮安王妃触手一片柔软,她颤颤巍巍地说道:“迎、迎雪,咱们、咱们总归是有头有脸的人家,你便是说要做、做生意,也不能做那些、那些让人不齿的生意啊……” “怎么就让人不齿了?”方夫人莫名其妙地说道,“我让你摸摸我身上穿着的这个秋衣!” “秋、秋衣?”淮安王妃这才放下手看过去。 只见方夫人身上贴身穿着一层薄薄的衣物,她拉着自己摸的,正是她身上这层衣裳。 “这叫秋衣,是羊毛做的,穿在身上十分保暖!”方夫人极力向她推销,“瞧瞧你自己,身上穿得这样臃肿,我们府里都换上了秋衣,就不用再穿那么厚了!” -- 第355页 “我隐约听王爷提起过,外头似乎有人在卖羊毛织物……”淮安王妃讷讷说道。 “就是这个!”方夫人兴奋地说道,“亲家,我也不瞒着你,这其实是我捣鼓出来的,如今已经开始生产了,我家老爷的不少同僚都已经穿上了!” 她扣好了扣子,扯着嗓子叫来了丫鬟:“去给王妃拿两套秋衣秋裤来,拿那羊绒做的!” 等丫鬟去了,她又转过头对淮安王妃道:“你等会儿拿回去穿上试试,这绝对是好东西!” “这秋衣秋裤啊,我这边分了两种,一种是含羊毛的,另一种含羊绒。羊绒比羊毛成本高些,保暖效果却也更好,穿在身上更柔软舒适,只是价格卖得也要更高些。”方夫人看着淮安王妃,好像看着财神爷,笑得眼睛都成了一条缝。 “之前我跑了几家成衣铺子,卖得都不错,如今你既然给夏儿的铺子里面有成衣铺,就帮我卖这秋衣秋裤,如何?到时候利润咱们六四分成,我六你四,绝对让你稳赚不赔!” 淮安王妃下意识反驳:“五五分成!” 方夫人翻脸比翻书还快:“王妃真是好算计,口口声声说往后会对夏儿好,可转头就连我这一分利润都要抢过去,你让我如何相信你之前说的话? 罢了,你们王府门槛高,我家夏儿是个没福气的,高攀不起!干脆让夏儿一根绳子吊死,也好过嫁过去被你们磋磨!” 淮安王妃头都大了,连声道歉:“迎雪,是我说的不对,你千万不要跟我计较!六四分成,就六四分成!” 方夫人见她应了,又缓和了语气:“并非我计较这一分利润,只是这些小事,才最能体现你们王府的诚意,你说是不是?我做的这些,都是为了夏儿啊!” “说的是!”淮安王妃附和道,“迎雪,我知道你一向心疼夏儿,你放心,往后我绝对将夏儿当成自己的女儿般对待!” 如今方府既然已经应下了这门亲事,便少不得要好好商量一下细节。 方夫人在这件事上,倒是难得的开明,不管淮安王妃说了什么,她都没有旁的意见,只点头应了。 见事情难得的顺利,淮安王妃心中总算是松了一口气。等一切商定完之后,她脸上也露出了些笑来,命丫鬟捧着方夫人送的两套秋衣秋裤,等淮安王与方中正交谈完之后,一起回了府。 淮安王妃满肚子疑惑,就等着回府之后,问问淮安王,方中正都同他说了些什么。却没想到淮安王一进门,立刻就嚷嚷着,命小厮出去给他买鱼竿。 “王爷要买鱼竿做什么?”淮安王妃不解。 “买鱼竿自然是要钓鱼了!”淮安王哼了一声。 “王爷可真是好雅致,连潜哥儿的婚事都不管,还要去钓鱼?”淮安王妃见他丝毫没有说正事的心思,顿时就怒了。 “那些都是你们女人家的事!你身为王妃,自然是你来操持,人家老方都说了,男人到了我们这个岁数,总得有点兴趣爱好……哎哟哎哟,夫人我错了,你松手,你松手啊!” 淮安王妃松开了揪着他耳朵的手,冷笑道:“看来你们聊得倒是挺好,连老方都叫上了!钓鱼钓鱼,潜哥儿的事情没办妥之前,不准去钓鱼!” 方家这一对夫妻好像都转了性子,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圈禁久了的缘故,淮安王妃心里嘟囔着。 不过这也是好事,如今两个孩子能够顺顺当当地成亲了,比什么都强。 虽然潜哥儿不承爵,可是有淮安王府在,还有她给他们的铺子,他们的日子怎么也不会差……等等,不大对啊! 那铺子明明是她给潜哥儿和夏儿的,卖了秋衣秋裤,利润就算五五分,也是到了夏儿的手里啊! 她要那一成利润,哪里是为了淮安王府,分明就是给夏儿要的,怎么反倒被方夫人倒打一耙? “真是奸诈!”半晌,淮安王妃憋出了这样一句话。 第323章 李将军果然机敏 李潜不知道母妃为了自己的事,几乎要愁白了头,他正靠在床上,一口一口吃着方夏给他熬的粥。 粥是什么味道,他根本没有尝出来,一双眼睛黏在方夏身上怎么都转不开。 他从前怎么就没有发现夏儿生得这样好看呢?她的眉毛好看,眼睛好看,鼻子好看,嘴巴也好看,连喂他喝粥的手也那么好看。 他的身子其实已经好了许多,可方才夏儿端出粥来的时候,他鬼使神差地就捂了捂伤口,夏儿以为他的伤口还在疼,说什么都不让他动手,自己端着粥慢慢喂他。 粥熬得粘稠,她用勺子舀一点,放到唇边轻轻吹凉,然后递到他的嘴边。李潜听话地张嘴喝下去,甜丝丝的味道在嘴里弥漫开来。 方夏喂他喝完一碗粥,见他还呆呆地看着自己,不由有些为难:“秀秀说,你每次不宜吃太饱,我就只盛了一碗过来……你还饿的话也要忍一忍,等晚上我早些过来,再给你带吃的。” “夏儿,你真好看。”李潜说道。 方夏的脸红了红,这话他从前也说过,可是现在两人的身份与从前不同了,这话落在方夏耳朵里,就格外好听。 她趁着四下无人,小声问他:“李潜,你喜欢从前的我,还是现在的我呀?” 从前秀秀纠结这个问题的时候,她能够开解秀秀,可是真的轮到了自己,却还是想要问个清楚。 -- 第356页 李潜认真地说道:“夏儿,从前的时候我虽然将喜欢你挂在嘴上,可是似乎就是习惯了对你好。看你在七叔身边,我心里也是很欢喜的。” “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再看到你和七叔,我心里头就开始难受起来了。我不大爱去想那些,但晚上睡觉时却经常梦见,然后醒过来之后,就好像有人在肚子里抓挠一样坐立不安。” 他说完,小心翼翼地问方夏,“你之前说了愿意嫁给我,这个法子是太后娘娘教我的,却没有告诉你,你不生气吧?” 方夏摇头:“我为什么要生气?” “因为到底是损了你的名声。”李潜说道,“从前的时候你不是最在意自己的名声吗……” “从前是从前,现在是现在!”方夏抿嘴笑道,“现在我很高兴。” 两个人相视而笑,方夏大着胆子凑了过去。 “闭上眼睛。”她对李潜说道。 李潜依言闭上了眼睛。 两人离得那样近,她身上的气息将他包围着。李潜忽然觉得自己的心跳得越来越快,几乎要跳出胸膛来—— 他的唇上忽然传来了异样的触感,柔软的,温暖的,馨香的—— “咳咳,那个……我进来了。” 两人骤然分开,方夏的脸像煮熟的虾子一样红,看也不看一脸尴尬地站在门口的顾墨白一眼,抓起食盒跑了出去。 李潜的心里怅然若失,呆呆地看着方夏离去的背影,好久回不过神来。 顾墨白哪里知道自己会撞到这样的事,他现在满心想的,是方夏千万不要对妙妙说,不然妙妙定是要怪自己的。 然而他此刻过来,是有要事在身的。顾墨白又咳嗽了两声,将李潜的神志拉了回来。 “李将军,我有事要问你。”他坐在方夏刚才坐的椅子上,正色说道。 李潜心不在焉地点点头:“顾大人问便是。” “你在传回宫的密报中说,你在平康县没有找到当初买酒给你的那个兄弟,是不是?”顾墨白问道。 “是。”李潜说道,“他的户籍上写明自己是平康县人,将那酒借了我的手送到七叔面前后,他便告假回了老家,但我寻遍了整个平康县,也没有人见过他,他好像凭空消失了一般。” “你在信中说那酿酒的泉水有异,具体又是什么意思?”顾墨白皱眉问道,“信中你只提了这一句,并未详尽说明。” 李潜的眉头也皱了起来:“这个……具体我也说不好。” 他回想着自己在平康县的见闻:“平康县这个地方,之前我也是去过一次的。当初剿匪的时候,平康县里出了个道士,据说占卜十分灵验,百姓们都十分推崇他。可他有一日忽然消失了,只留下三个锦囊,说了三个日子,让人到时候再打开。” “我这次过去,正巧赶上第一个锦囊打开的日子。那锦囊里只写了清泠泉——就是那酿酒所取的山泉水——三个字,而当天,那泉水忽然就断了。” 顾墨白听了,略微沉吟了一下,问道:“那段时日平康县可有什么传闻?就是街头巷尾孩童口中的童谣一类的。” 李潜回忆道:“有的,因为我去之前七叔特地交代过我要注意,我便找了几个乞儿,让他们帮我打听着,也确实听到了一首童谣。” “李子酒,空醉否,泥炉火上烤;鸿鹄绕山行,山泉天注定,清清泠泠,泠泠清清。”他念道。 顾墨白冷冷一笑:“果不其然,还是要用到这装神弄鬼的手段。” 他继续问李潜:“那山泉水既然断了,就应当是你说的异象了,你在信中为何不直说?” 李潜挠了挠脑袋:“我听说那泉水断了之后,就去山上瞧了瞧。那山泉水听说是从地下涌出来的,我顺着那山泉水往前找,看到一处山洞,从山洞里下去是三条分岔路,我随便挑了一条走,果真就看到了那泉水的源头。 “原来是那山洞顶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下一块大石来,正好将那泉眼堵上了。”他说道。 顾墨白听了,点点头:“既然这样,找几个人将那大石挪开,泉水便应当恢复了。” “我也是这么想的,于是就将那石头挪开了。”李潜呲了呲牙,说道,“那石头可真够重的,要不是我爹从小逼着我举磨盘,估计我自己一个人挪不开。” “你自己一个人给挪开了?” 李潜点点头:“我尝过那泉水,甘甜得很,就想着要是真断了,往后平康县的人上哪喝这么好的水去?反正也找到地方了,顺手就给挪开了。果然等我挪开那石头之后,泉水很快就恢复了!” “李将军果然机敏,能迅速察觉这其中的联系,还一举破坏了他们的筹谋。”顾墨白不禁夸赞道。 李潜呆住了:“难道是有人故意堵住泉水的?” 他忿忿地锤了一下被子:“什么人这样缺德,连百姓们寻常取水的泉眼都要堵上!” 第324章 若是败在聪明人手中也就罢了 “你不知道这是故意的?”顾墨白诧异道,“不知道的话,你为什么要将那巨石挪开?” “我就是觉得那泉眼被堵死了挺可惜的,顺手就挪开了。”李潜抓了抓脑袋。 “这……也算歪打正着吧。”顾墨白一阵无语,“那其余的两个锦囊,你看见了吗?” -- 第357页 李潜点点头:“我本想着赶在二月二之前回京,后来在平康县里听见传闻,说第二个锦囊就是在二月二这一日打开的,于是就多等了两日。” “那第二个锦囊里面写的是什么?”顾墨白问道。 “就写了「北越」二字,没有旁的。”李潜答道。 “可有听见什么童谣?” “有的。”李潜老老实实地答道,“「桃李藏舟山,红花遍地鲜;鸿鹄上天降,封臣又拜相。」” 顾墨白听了,嘴角抽了抽,没有再多问什么,只让李潜好好休息,便告退了。 李潜叫住他:“顾大人,这些童谣是什么意思?那几个锦囊又是什么意思?你把话说明白再走啊!” 顾墨白看了看外头的天色:“李将军还是歇着吧,我要是想把这些给你说明白,怕是就要到晚上了,总之你知道自己立了功就行。你之前不是经常被罚月银吗?如今趁着这个时候向皇上提一提,皇上说不定能全都赏给你。” “七叔已经给我赏赐了!”李潜一笑,露出两排大白牙,“顾大人,七叔已经同意我和夏儿的亲事了!只等着许婕妤生了孩子,我和夏儿就能成亲了!” 顾墨白早就从李泽那里听到了这个消息,此刻还是笑着对李潜道了一声恭喜。 李潜沾沾自喜:“虽然你不告诉,但我也知道,自己此行肯定是立了大功的!我对七叔说自己喜欢夏儿,七叔并没有动怒,只是罚了我一年的月银,然后还帮我想办法呢!” 顾墨白瞧着他乐颠颠的模样,不忍心说他和整个淮安王府都被皇上给坑了,又恭喜了他一番,才走了出来,径直往御书房里去了。 李渊刚送了许秀回玉灵阁,在御书房门口碰到了顾墨白,两人一前一后地进了屋,姜公公知道两人有话要说,连忙将屋里的人都撵了出去,自个儿去给李渊泡菊花茶了。 “怎样,有什么头绪吗?”李渊问道。 顾墨白点点头:“皇上料事如神,果真有人趁着周家举兵浑水摸鱼。” 他把从李潜那里问来的事情说了一遍:“那人应当是早就知道了周家有异心,早早地开始布局,从平康县出现的那三个锦囊便开始了。” “第一个锦囊打开的时机,正巧是京城中出现那喝了便会成瘾的酒。”顾墨白说道,“那酒被李将军送进了宫里,若是皇上并没有发现不对,当机立断将那酿酒师带进了宫,又借着宴会的名义,把流通在外的酒都收了进来,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那酒里面应当是有些罂粟一类让人沾染了便上瘾的东西。”顾墨白眉头微皱,“宫里宫外一旦流通开,整个京城的达官显贵都会成瘾。且不说到时候酒价越炒越高,单说那酿酒的泉水忽然枯竭了,再没有这种酒了,这京中只怕要大乱。” 顾墨白将一沓证据递了过去:“皇上,这是十三王爷和臣前些日子从那酿酒师口中套出来的东西,虽大都是些无关紧要的话,可到底也透露了一些消息。” 李渊翻了翻,那纸上写得密密麻麻,有些地方用朱红色的笔迹圈了出来,显然是顾铉之已经整理过一遍了。 他满意地点点头:“继续说下去。” “那清泠泉突然干涸的时候,平康县还流传出一首童谣。”顾墨白把那童谣念了一遍,“这显然是有人开始为下一步行动造势了。” “按照他们的算计,这个时候,京城中眼看着就要乱了。李子酒,便是隐隐指责皇上将那酿酒师关在了宫里,外头买不到这酒,就是皇上的错。” 李渊嗤笑一声:“每逢大乱,便应当出个英雄,是不是?” “臣不敢妄言。”顾墨白虽这样说着,脸上却丝毫没有惧色,“鸿鹄绕山行,只是不知道这鸿鹄,到底是哪位王爷呢?” “童谣里不是都说得清清楚楚了么?”李渊冷淡地说道。 顾墨白没有接话,这是他们兄弟间的事,他不过是个臣子,不应当说这些。 “许是上天眷顾朕,这一环扣一环的计谋,竟歪打正着,全部被破解了。”李渊说道。 “皇上是天子,自然得上天庇佑。”顾墨白恭维了一句,“若不是李将军将那酒带到了玉灵阁去,或许皇上还不会察觉到有问题;若是李将军没有「顺手」将那堵住泉眼的大石挪开,清泠泉干涸的异象,只怕会让平康县人心惶惶。” “李潜这一刀挨得不冤枉。”李渊颇为无奈地摇了摇头,“莫说是老八,即便是朕,这样看起来万无一失的计谋,都折在了李潜的身上,怎么能不捅他一刀出气?” 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只怕捅了这一刀,老八也没能完全出了这口气。若是败在聪明人手中也就罢了,偏偏是因为李潜这个傻……这个憨直的人,他怎么能忍得下这一口气?” 顾墨白深以为然,不由再次感叹可能这就是傻人有傻福吧。 “第二个锦囊呢?”李渊继续问道。 “第二个锦囊便是暗指北越与周家联手一事了。”顾墨白说道,“却没想到北越投靠了皇上,而周家举兵一事也悄无声息地被压了下来。” “「桃李藏舟山,红花遍地鲜」。”李渊念道,“老八想看到的,是朕被周家围困,宫中血流成河的情景啊!第一个锦囊暗指朕失德,上天惩罚于朕,所以才有第二个锦囊暗指的周家造反,将士们没有被敌所杀,反而死在了朕的手里。” -- 第358页 “可惜了,都没能让他如愿。”李渊淡淡说道。 “八王爷如今与九王爷在一处,却不知道那「鸿鹄」,到底是要为谁造势。”顾墨白说道。 第325章 不要辜负这段时光 “老九没有这个能力。”李渊说道。 顾墨白继续说了下去:“第三个锦囊如今还未现世,不过依臣所见,应当没有多久了。” “哦?” “这三个锦囊所打开的时机,都是京中大乱,皇上,下一场动乱,如今已经在路上了。”顾墨白肃然道。 “朕知道。”李渊从奏折下面抽出一封密报,递给了他。 顾墨白接了过去,一目十行地看完了,深深地皱起了眉头:“大鲜卑山如今还被冰雪覆盖着,九王爷竟想要用火药炸穿山体?” “老九这些年最缺的便是银子,如今老八去了,带着整个骆记商行,他得了银子,自然能够买到足够的火药。”李渊说道,“老八胆大妄为惯了,怂恿老九做出这样的事并不稀奇。” “可用火药开山,万一引起雪崩,死伤可就大了!”顾墨白说道。 “他既然一直都有着篡位的心思,就压根儿不会在意死伤。”李渊冷淡地说。 顾墨白算着来回路上所需的时间:“皇上,臣本以为最快也要是深秋,九王爷才能抵达京城,如今看来……应当早做些打算了。” 李渊点头:“朕也是如此想的。” 他站起身,来到舆图前,用手点着大鲜卑山的位置,“从大鲜卑山到京城,路上大约要四个月的时间,朕本以为老九五月下旬出发,九月下旬能入京,却没想到提前了这样多。” “密报传来到现在,老九应当已经炸穿了山体出发了。” 李渊心中有深深的忧虑,按着时间算,老九他们最迟七月下旬便能抵达京城,而那个时候,秀秀已经临盆在即…… “皇上,既然您已经派人潜伏在九皇子身侧,要不干脆……”顾墨白做了个手势。 李渊摇摇头:“老八老九身边高手环伺,破军尝试过两次,险些被抓住,朕让他耐下性子,不能暴露自己,探听老九的计划更重要。”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无论是老八还是老九,若他们不这样一意孤行,朕本不想对他们斩尽杀绝,可若是此时朕还继续顾念所谓兄弟情谊,那么死的,便是朕所在意的人了。” “顾铉之,你在十三弟身边,可将此事透露给他。”李渊说道,“十三弟心思纯良,可往后的日子里,只怕是腥风血雨,朕从前可以护着他不叫他知道,但眼下的情形,哪怕他不能独当一面,朕也不愿他被老九蒙骗,做出让母后伤心的事来。” “臣明白。”顾墨白说道。 “你下去吧。”李渊似是有些疲倦,用手按了按眉心。 顾墨白依言告退,退到门口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停下了脚步,对李渊说道:“皇上,有些事不是能依照您希望的来的,尤其是人心,更是难以掌控。” “朕何尝不明白。”李渊微微叹了一口气。 顾墨白笑了笑:“臣知道皇上明白,也不是为了劝解皇上,只是想说,既然事情已经注定要发生了,那么只消做出应有的对策便是。距离九王爷进京还有些日子,皇上不要辜负这段时光才是。” 李渊也笑了,挥挥手道:“朕知道你的意思。” 顾墨白又行了一礼,这才走出了御书房。 姜公公见他离去,端着菊花茶进来了。 “皇上,可是有什么好事?”他一边给李渊倒茶,一边问道,“奴才瞧着顾大人心情不错的样子,莫非林公公已经同意了?” 姜公公最初还以为顾大人只是一时兴起,才向皇上讨要的林公公,可这些日子下来,他算是看明白了,顾大人这一颗心,是真的挂在林公公身上了。 顾大人奉皇上的命令教导十三王爷,可他往太后的松鹤宫跑得比去花间阁次数还多,不是给林公公送东西,就是陪林公公去办事,反正只要他身上没有公务,那人就定然是在林公公那里。 姜公公念叨过几次有伤风化,可见皇上并不介意,连太后都是一副看戏的模样,他也不好再说什么了,只能在心里头盼着林公公再坚定些,可不要一时糊涂答应了顾大人。 他们这些做奴才的,眼看着在主子面前是得宠,在宫里也有几分体面,可这不过是旁人表面上做出来的样子罢了,有几个人能够真的看得起他们? 如今顾大人虽然迷恋林公公,可往后呢?若是林公公真的跟了顾大人,没名没份不说,往后顾大人总归是要娶妻的,等顾大人成了亲,顾夫人能容得下林公公吗? 顾大人对林公公上心的时候还能护着几分,可等到他把林公公抛在了脑后,林公公的下场只怕会十分凄惨。 姜公公对林公公颇有好感,只觉得林公公是难得的通透人,实在不愿他落到那个下场。 李渊摇摇头:“跟林公公无关。” 他端起茶喝了一口,皱起眉来:“姜历城,为何这几日你一直给朕泡菊花茶?” 姜公公赶忙说道:“皇上,奴才瞧着您这几日好似有些上火……” 他不说还好,一说李渊立刻又想起了医案里面写的,女子生产时大出血,怎么都止不住,最后母子俱亡的事,心里头登时就焦虑了起来,牙根隐隐有些疼。 -- 第359页 “你去工部跑一趟,问问孙尚书后宫密道是否已经清查完毕,全都堵上了。”李渊吩咐道,“之后再安排一下,朕去一趟灵隐寺。” “皇上,现在已经下晌了,您若是去灵隐寺的话,只怕晚间赶不回来啊!”姜公公小心翼翼地劝道,“您之前不是答应了许婕妤,晚间陪她一道用膳吗?奴才听方宝林……方女官说,许婕妤最近说什么要控制体重,您还是去劝劝许婕妤吧,万一饿到她腹中的皇子可如何是好……” “你懂什么!”李渊打断了他的话,斥责道,“秀秀做的事,肯定是有她的道理的!” 话虽这样说着,他却也缓下了却灵隐寺的心思。秀秀离生产还有好几个月,他要问问元空大师,有什么法子能给秀秀祈福积德,让她平平安安地生下孩子来。 第326章 这样的小事何必麻烦妙妙 许秀不知道李渊想了这么多,她觉得自己非常善解人意。 生孩子哎,多可怕的事,搞不好她的命都要没了!她这些天都不敢吃太多东西,没事就绕着玉灵阁来回转,就是为了等到分娩的时候,孩子不会长得太大。 这些事情她都没对李渊抱怨过,她知道他这些日子忙得很,先是周家的事,然后又在宫里发现了密道,他还要每天来玉灵阁陪自己——生孩子的风险,她就不跟他说了,免得他惦记起来睡不好觉。 不过许秀心里想得清楚,等真到了生孩子的那一日,她一定要李渊在旁边守着,管他什么吉利不吉利,她要让他看清楚自己受了多大的罪,他得记在心里才行。 至于生完孩子之后,她倒是可以给他科普一下,女人生孩子都会遇到哪些危险,最好能打消他想要自己多生几个孩子的念头。 她正盘算着,就见方夏风风火火地跑了进来。 “后面有人追你吗?”许秀伸着脑袋往她身后瞧,“你看看你跑的,脸都红了,快坐下歇歇!” 方夏头一次没理她,放下食盒就回了寝殿。 “夏夏这是咋回事?”许秀十分不解。 过了一会儿功夫,方夏终于又出来了,脸上还是红红的。 “秀秀,我和你说件事。”方夏坐在她旁边,扭扭捏捏地开了口。 “你说你说。”御膳房送了些核桃仁过来,许秀捏了一颗放到嘴里,一边吃一边对方夏说道。 “秀秀,我刚才……”方夏的声音小得像蚊子。 “啥?”许秀没听清楚。 方夏又说了一遍,许秀还是没听见。 她丢下核桃仁,把脑袋凑到了方夏嘴边:“你再说一遍,我刚才没听见。” 方夏用气音说道:“我刚才亲了李潜。” “你亲了李潜?亲了就亲了呗,你俩都要成亲的人了!”许秀毫不在意地说。 “秀秀!”方夏的脸又红了,在她胳膊上掐了一下。 许秀后知后觉地看到两个丫鬟还在屋里,此刻虽然都低头干着自己的活,可是明显在忍笑。 她咳嗽了一声,欲盖弥彰地问道:“白芷,翠柳,你们刚才听见我说什么了吗?” 两人垂首道:“奴婢没有听见,许婕妤是有什么吩咐吗?” “没有,没有,你们俩先下去吧!”打发了两个丫鬟,她又来哄方夏,“夏夏你看,她们什么都没听见!” 方夏嘟起嘴来:“你就会欺负我!” 许秀在她脸上捏了一把:“哎呀呀,亲你的人又不是我,怎么就成我欺负你了呢?” “你还嚷嚷!”方夏过来捂她的嘴。 两人闹了一阵,许秀才正经地说道:“我说的是实话,你们俩现在都要成亲了,亲了就亲了呗!” 方夏低着头摆弄着自己的手指:“他……他没那个意思,是我主动的。秀秀,你说他会不会觉得我轻浮啊?” 许秀翻了个白眼:“夏夏你想得太多了,他们男人,即便是李潜这样的铁憨憨,在面对自己喜欢的女人时,巴不得她能再主动一些呢!就比如李渊,他就更喜欢让我……咳咳,反正你放心,他高兴还来不及,根本不会嫌弃你!” 方夏将信将疑地点了点头:“好吧,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快跟我说说,你亲完李潜之后,他怎么说?”许秀两眼放光,拉着方夏问。 “他没来及的说什么。”方夏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顾墨白去了,我就跑回来了。” “啧啧,这个顾墨白,也太煞风景了。”许秀失望地说道。 不过她很快就又提起了精神:“没事,你晚上还是要给他送饭的,到时候,嘿嘿……” 方夏伸手捂住脸:“我不去了,晚上让翠柳给他送去就是,我才不要去!” “怕什么呀!”许秀扒开她的手,“你都说是你主动亲的他了,现在怎么又不好意思了?” “我、我那时候什么都没想,脑子一热,就……” “现在你也什么都不用想!”许秀做出一副过来人的模样,对她说道,“亲了就亲了,你晚上过去的时候,李潜要是说起来,你就大大方方地承认自己想亲他!” “要不我还是问问妙妙……” “不用问妙妙!”许秀摆手道,“这样的小事何必麻烦妙妙?你听我的就行!你看当初我比你还要主动,把李渊给睡了,他现在不也是一样对我服服帖帖的?当初妙妙教我要当做无事发生过,我想了想,觉得妙妙说得不对,就按照自己的想法来了。” -- 第360页 “李渊来了,我就承认我把他睡了嘛!又不是什么丢脸的事情,他一个大男人,要是没有那种心思,我怎么也不能强迫他,是不是?所以我干脆就告诉他我想睡他嘛,一来二去,这不就睡出感情来了?”许秀说得豪气万千。 “秀秀,你真厉害!”方夏满眼崇拜地看着她,“从前我只知道妙妙很厉害,如今你和妙妙比起来也差不多了!” “那是当然!”许秀洋洋自得地说道,“其实啊,和男人相处,是需要手段的,你看,李渊后宫里那么多女人,为什么他就喜欢我一个?当然是因为我的手段高明啊!” “那,晚上要是李潜问起来,我就告诉他我想亲他!”方夏听她这样说,心里也有了些底气。 “对,你就这么说!”许秀心里觉得十分惋惜,“可惜李潜现在受了伤,要不然你们干脆一步到位算了……” “那可不行!”方夏义正言辞地拒绝了她,“我们还没成亲呢,总要等成亲之后才好!” “行吧行吧,你自己把握节奏。”许秀想了想,又叮嘱她道,“李潜那个傻子,恐怕生理常识也没有多少,你们圆房的时候,怕是也要你主动……” 方夏的脸红到了耳根,捂着耳朵不听她说:“秀秀,你又开始不正经了!李潜他当着王妃的面说、说他强了我,怎么会什么都不懂?” “那些话也不知道他是从哪听来的,反正我觉得挺悬。”许秀慢悠悠地说道。 方夏不肯再听她说下去,一扭身进了小厨房,琢磨着晚上给李潜做些什么补身子。 然而等她晚上提着熬好的汤去探望李潜的时候,李潜见了她,说得第一句话就让她惊呆了。 “夏儿。”李潜黝黑的脸透出一丝红,分明就扭捏得很,却还是看着她的眼睛,郑重地对她保证道,“今天我亲了你,要是你怀了身子,我哪怕逼着七叔,也会让他同意你早些嫁给我的!” 方夏捂着脸,第一次开始担心,等往后他们真的有了孩子,不会也像李潜这样傻乎乎的吧? 第327章 和她想象的父慈子孝不大一样 不知是不是因为解决了方夏的终身大事,许秀终于松了一口气,接下来的日子,她觉得过得分外的快。 周家谋反一事已经平息了,周将军周焕光被当众斩首,挂在城墙上示众,其余将士皆缴械投降,皇上并未多加责罚,反而是将从前被周焕光克扣的月银发了下去,极大地稳定了军心。 周焕光之女周月凝妄图行刺皇上,被当众擒住。皇上本念及从前的情谊,对她网开一面,只要她指证周家从前收受贿赂的事,便饶她性命,与周家其余女眷一同发配边疆。可周月凝却闭口不言,最后趁着狱卒不注意咬舌自尽。 从此宫中再没有那个风头无两的淑妃娘娘,人们提起来也只叫她一声周氏,外加一声叹息。 孙尚书花了足足半个月,将皇宫地下藏着的密道一一堵死了。 他年纪本就大了,这一番折腾下来,身子受不住,大病了一场。 皇上本要责罚他这些年都未曾发现密道,结果他一病,那些处罚便不了了之了。 而京城中最大的一桩喜事,则是淮安王府那个一直跟在方宝林身后的傻儿子,终于定了亲,定亲的对象,是方宝林的同胞姐姐,宫中的方女官。 京城里街头巷尾都传遍了,说李将军是心中仍旧惦念着方宝林,然而虽然方宝林离了宫,到底也是皇上的女人,两人终究是有缘无分的。 李将军黯然神伤,退而求其次求娶了方宝林的姐姐,哪怕不是心底那个人,也终究是她的胞姐,聊以慰藉。 这话叫方夫人听了,生了好大的气,斥责了几个乱嚼舌根子的下人,转头安慰方凌道:“凌儿,你别听他们浑说,什么退而求其次,你哪里就不如夏儿了?谁再说这样的话,看娘怎么收拾他!” 方凌丝毫不放在心上,反过来对方夫人说:“母亲,女儿是夏儿,您在家里叫一叫也就罢了,当着外人的面,万万不能叫错啊!” 方夫人有些尴尬地咳嗽了两声:“娘这不是不习惯嘛……好端端地你们俩换了身份,一时间实在难以改口。” “总是要习惯的……”方凌正检查着新制成的一批秋衣,心不在焉地说了一声。 方家的生意如今蒸蒸日上,有了淮安王妃的支持,京中的达官显贵也成了她们的主顾,方夫人和方凌两个忙得团团转,一直商量着要多找些人手来。 而方中正方大人则像没事人一样,做着他的甩手掌柜。自从与淮安王府成了亲家,他倒是又多了个爱好,每天一大早就拎着鱼竿出门,去淮安王府叫上淮安王,两人偷偷摸摸溜出去,也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一直到入了夜才回来。 没几天的功夫,淮安王的脸上就晒得脱了一层皮,淮安王妃又心疼又生气,一边给他上着药一边骂道:“钓鱼到底有什么好玩的,值得你这样着迷?你这一天一天的去,要是像方中正一样能钓回鱼来,我也不说你,可你日日空手回来,你是坐在旁边干看着吗?” 淮安王被她说得脸上挂不住了:“你以为钓鱼就那么简单?那方中正钓来钓去,也不过钓上些破铜烂铁罢了!他拎回家的那些鱼,都是他身边的小厮拿石头砸晕了,给他捞上来的!你等着,本王明日去了,也用石头砸!” -- 第361页 淮安王妃听了便冷笑:“咱们王府里头的池子里要多少鱼没有,用得着你去外头的水里砸?王爷若是这么喜欢去钓鱼,干脆在外头睡算了,不必回府了!” “真的?”淮安王大喜,“老方之前就提议说晚上找本王一起去夜钓,本王怕夫人生气没敢答应,夫人你若是不介意,本王这就找他去……哎呀哎呀,夫人,我说笑的,说笑的,你先松开手啊!” 淮安王妃怒火冲天:“真是反了天了,潜哥儿成亲之前,你不准再去钓鱼了!” “夫人呐,这些事本王也插不上手……” “你就在旁边坐着!”淮安王妃怒道。 …… 宫外闹哄哄的一片,宫内岁月静好。 许秀已经开始显怀了,她忽然间就觉得自己好似变成了一个吉祥物,所有人都喜欢摸她的肚子。 方夏自然是不用说了,现在口头禅都已经变成了「宝宝你说是不是」,张口「今天天气好,适合做些软糯糯的米糕来吃,宝宝你说是不是」,闭口「你娘今日吃得这样少,一点也不知道心疼你,宝宝你说是不是」,听得许秀头都大了。 林妙妙现在也一天三趟往玉灵阁跑,身后往往还挂着个顾墨白。 她倒是不常念叨,只是怀里揣着根绳子,见了面就开始替许秀量腰围,嘴上说着是太后娘娘想知道宝宝长大了没,可许秀每天都去松鹤宫坐上一会儿,太后娘娘哪里还用得着她再跑过来看。 说起太后来,许秀也有些发愁。不知怎么的,太后好像认定了她腹中是个小公主,从自个儿的私库里找出了好些流光溢彩的绸缎,多少年不曾拿过针线,如今竟亲自给小公主做起了衣裳。 做了七八套之后,又听身边的嬷嬷说,小孩子皮肤娇嫩,贴身穿着的衣裳,最好用柔软的棉布来做,太后转头便将做好的小衣裳丢在了一边,一叠声地命人去拿棉布来。 太后对给孩子做衣裳有着极大的热情,许秀有一次晚上过去,还看见太后点着灯,聚精会神地缝着衣裳。 按理说这是长辈的一片心意,可是太后的女红,说得不恭敬些,比许秀自己绣花的手艺还不如,许秀看着那些被糟蹋的绸缎,心都在滴血。 然而最让她接受不了的还是李渊。如今朝中政事并不繁忙,李渊除了上朝,就一直赖在玉灵阁不走,甚至让姜公公把奏折也搬了过来,他就在这里批折子。 若是就这样也就罢了,只是他批一阵折子,就把笔一丢,跑过来在许秀的肚子上摸一阵,腻腻歪歪地说一阵子话,然后又回去批折子。 有好几次,许秀迷迷糊糊地睡着,隐约听见了他说的话,似乎和她想象中的父慈子孝不大一样。 “你记着,你娘亲为你吃了这么多苦,你出生的时候万不能耍脾气!你若是不听话,朕往后……往后等你会走了,就把你丢到西山大营去!” 第328章 从今天起就是许昭仪了 日子就这样慢悠悠地过去了,一眨眼便到了四月二十。 这一日,许秀早早便被白芷叫醒了,给她梳洗打扮,换上了内务府送来的宫装。 “秀秀,你快趁着梳头发吃些东西!”方夏坐在旁边,亲自拿着碗喂她,“等会儿还要接旨的,宝宝你说是不是?” 许秀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怎么这样早啊……” “娘娘,这可是钦天监特地选出来的时辰,您万万不能错过了!”翠柳在一边说道。 许秀打了个哈欠,从前她总觉得王昭容穿金戴银的十分俗气,今日才知道,原来依照她的位分,穿得还是素了些。 白芷一样一样地往她身上戴着首饰,她觉得自己的脖子都要累断了。 “这也太重了……”她小声抱怨。 “哎呀,你从今天起就是许昭仪了,跟从前可不一样,是这后宫里头位分最高的娘娘了!” 方夏比她还高兴,“从今往后,再也没人能欺负你啦!这可是大好事,宝宝你说是不是呀?” 许秀是知道这些规矩的,平常也就罢了,这样的日子,她再不情愿,也不能随着自己的心意来。 对她来说,许昭仪还是许婕妤都没有什么差别,反正没了淑妃,这后宫里头再不会有人欺负她了。可是当吕公公念了昭仪的月例之后,她两眼放光,悔得直拍大腿。 怎么当初李渊说定在了四月二十,她就老老实实地等到四月二十了呢?这可差了整整一个月啊! 等她收拾妥当,晋位的圣旨也已经送到了,许秀跪在院子里,听着宣旨的公公将上面的字句念出来,只觉得一阵阵恍惚。 当初她们刚穿越过来的时候,整个玉灵阁被烧得焦黑,她们连一片完整的屋顶都没有,整天最操心的事,就是怎么填饱肚子。 这一转眼,她竟成了昭仪,只要她想要的东西,哪怕只是多看了两眼,立刻便有人给她送过来了。 从前作为许医生的日子渐渐远去,许秀已经很少回想那些加班的日子了。 她在现代活了三十年,却好像没有留下过什么深刻的回忆,不过是日复一日的重复。 她现在能想起来的,全是这大半年来的点点滴滴,最初相识的时候她对李渊的惧怕,后来慢慢的相熟,再到现在心安理得地享受着他的宠爱。 原来她的记忆已经在不知不觉间,被李渊填满了。 -- 第362页 太监宣完圣旨,见许秀仍在出神,脸上的笑更深了几分,讨好道:“许昭仪,您请接旨吧!” “啊?哦哦!”许秀回过神来,恭恭敬敬地接过了圣旨。 那太监继续说道:“娘娘,皇上说了,等会儿他亲自过来,您不必过去谢恩了。还说如今您在这玉灵阁继续住着委实不妥,这些日子您看了几处宫殿,可有满意的?若是有,便同奴才说,奴才去内务府说上一声,挑个黄道吉日,请您搬过去。” 许秀这些天确实把后宫里的宫殿都逛了个遍,若是从前,她肯定是不愿搬走的,可是方凌在玉灵阁直接被掳走了,就算密道全都被堵死了,她住着心里头也不踏实。 “就长乐殿吧。”她说道。 其实对她来说,住在哪里都没有太大的区别,只不过长乐殿离御书房近,李渊往后再想去,不必走这样远的路了,加上她觉得这个名字讨喜,便定在了长乐殿。 “奴才这就去内务府说上一声!”那传旨太监喜气洋洋地说完,给她磕了头便去了。 若是寻常嫔妃接了圣旨,总归是要给他塞些银子的,可许昭仪即便是不给,他心里也没有半点不满。 整个宫里谁不知道,许昭仪如今深得圣心,待许昭仪生下皇子,定是会封为皇后的! 传旨这个差事可是他好不容易抢来的,就算没有赏钱,能在许昭仪面前露个脸,他就满足了。 等那太监一走,许秀把圣旨往白芷怀里一丢,就开始伸手拔头上的金钗。 “可累死我了,这身行头穿一会儿还行,要是整天这么穿着,迟早要得颈椎病。”她嘟囔道。 方夏一早炖了燕窝,让翠柳给她端来:“这才是昭仪你就嫌累,等往后要是真的当了皇后可怎么办?还是要提前适应一下的,你说是不是呀宝宝?” “我哪里能当什么皇后。”许秀小声说道,“皇后那可是要管着后宫方方面面的,我连钱都要给你管着,让我去管别人,我哪能做得来?” “慢慢学总会学会的。”方夏伸手摸着她的肚子,“反正最近也没什么人找你看病了,你闲着也是闲着,我教你看账册吧!” “对呀,最近怎么没人找我看病了?”许秀疑惑道,“季节交替的时候,不正是感冒的高发期吗?难道这后宫里的人身体素质都提上去了?” “娘娘从前是宝林,位分不算高,自然有人敢来找您看病,可如今您怀了皇嗣,又成了许昭仪,哪里还有人敢来麻烦您了?” 白芷笑盈盈地说道,“您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安心养胎,旁的啊,就不用操心了!” “我是不是昭仪,都不耽误旁人生病啊!”许秀蹙眉道,“是不是皇上下了令,说不准旁人来找我看病了?” “娘娘您想多了,皇上并未说过这样的话。”翠柳说道,“只是宫中这些下人心里都像明镜一样,虽然皇上不说,但是万一他们过了病气给您,那可是大罪啊!” “哪里就那么容易过了病气。”许秀虽然这样说着,可是也知道,就算现在自己出去说给别人继续看病,只怕也没人敢来找自己了。 她让白芷把寻常治疗伤风感冒的方子抄了几份,送到宫中各处,还留下话说,如今白芷已经学的差不多了,若是有人病了,可以找白芷看看,白芷若是拿不定主意,还可以向她描述症状,她帮着诊治。 安排好这些,眼看着就到了晌午,方夏做好了饭菜,她们刚围着桌子坐下,外头就传来了敲门声。 “这么快就有人来了?”许秀不由有些惊讶,“白芷,你过去瞧瞧!” 第329章 公主,咱们玩个游戏好不好 白芷去开了门,不一会儿便带了人进来,笑着说道:“启禀娘娘,是崇福公主来了呢!” 许秀朝她身后看过去,崇福公主躲在紫榕身后,畏畏缩缩地跟着白芷走了进来。 “哎呀,公主来了,快过来坐!”许秀招呼她。 崇福公主探出了脑袋,看见她之后,脸上露出一个大大的笑来,终于松开了抓着紫榕的手,跑到许秀身边,紧紧地贴着她坐了。 “奴婢见过许昭仪,见过方女官。”紫榕给两个人请安,脸上露出无奈的笑容,“打搅娘娘用膳了,只是公主一直闹着要来找娘娘,奴婢劝不住她,只能带着公主一起过来。” “没事没事,这有什么打扰的。”许秀转头问崇福公主,“公主可曾用过午膳?” 崇福公主摇了摇头,对方夏咿咿呀呀地说话。 “公主说,方女官做的冬笋鸡丝很好吃,她还想再吃。”紫榕翻译道。 方夏给崇福公主盛了一碗粳米饭:“今日没有冬笋鸡丝呢,公主尝尝这个茄汁鸡翅,也好吃得很呢!” 崇福公主嘟起嘴来,颇有几分不满:“啊啊——” 方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塞了一个鸡翅在她嘴里,崇福公主一口咬下去,眼睛立刻就亮了起来。 “怎么样,好吃吧?”方夏得意地问道。 崇福公主连连点着头,将心心念念的冬笋鸡丝忘到了脑后。 自从之前许秀与崇福公主在温泉相遇之后,崇福公主没过两日,便真的去了玉灵阁。 最初的时候,许秀不敢让她见到旁人,可慢慢的,她发现崇福公主只是胆子小一些罢了,并没有像李渊说的一样,见了生人便会发狂。 -- 第363页 在方夏的美食攻略下,崇福公主很快就和她熟悉了起来,甚至对她比对许秀还要亲近。 紫榕在一旁说道:“祝太妃知道许昭仪如今怀着身子辛苦,公主给您添麻烦了。” “哪里麻烦了。”许秀没有放在心上,“公主能愿意亲近我和夏夏是好事,若是能知道公主当初遇到了什么事,说不定能够将公主的病治好呢!” 紫榕的脸上带了些紧张的神色:“许昭仪,您……千万别贸然在公主面前问从前的事!” “为什么?”许秀好奇地问道。 紫榕叹息道:“您别看公主现在乖顺听话,可一旦提起从前的事,公主便会发狂。皇上之前让太医去给公主诊治过,那太医照惯例问起来,公主却忽然惊声尖叫,扑到那太医身上,硬生生地将他的耳朵咬了下来!那时候公主年纪还小,力气却奇大无比,足足四个宫女才将公主按住。” “您如今怀着身子,万一公主受了惊,奴婢怕她伤到您。” 许秀看着正在努力啃鸡翅的崇福公主,怎么都想像不出来这个乖巧的孩子到底受了什么创伤,竟被吓成这样。 她爱怜地摸了摸崇福公主的头,崇福公主抬眼看她,脸上还粘着酱汁,一双眼睛清澈透明,只是懵懵懂懂,什么都不明白。 “慢些吃,仔细噎着。”许秀温和地说道。 若是从前,她只当碰到了一个棘手的病人,可现在兴许是怀了孕的缘故,她看着崇福公主,心里满是怜惜。 她有着这个世间最尊贵的出身,却不想落得这样一个境地。 崇福公主浑然不觉,对她咧嘴笑了笑,又用手抓起一根鸡翅吃了起来。 “要不要尝尝鲜笋老鸭汤?”方夏热情地给她盛了一碗。 崇福公主丢下鸡翅去拿勺子,紫榕快步上前:“公主,奴婢来喂您——” 然而话音未落,崇福公主手上一使劲,汤碗从桌上掉了下去,一碗汤全都泼在了她的身上。 “哎呀,公主你没事吧?!”几个人都吓到了,连忙站起身围了过来。 方夏更是自责:“都怪我,早知道就不应该直接递给公主的!” 所幸那汤只是温热,崇福公主并没有受伤。 她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觉得好笑,手里挥舞着勺子,笑得眉眼弯弯。 许秀见她身上已经湿透了,便对她说道:“公主,我带你去换一身干净的衣裳,换完了再回来继续吃饭,好不好?” 崇福有些不乐意,扭着身子不肯动。 “公主,您先换衣裳吧!”紫榕在一旁苦口婆心地劝道,“您忘了太妃娘娘是怎么跟您说的了?穿着湿衣裳要生病的,生了病就要吃那些好苦好苦的药丸子!” 崇福公主在鸡翅和药丸子中间犹豫了一下,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换衣裳。她轻盈地跳起来,主动去拉许秀的手。 “公主,许昭仪还没有用完午膳呢,奴婢带您去吧!”紫榕连忙说道。 崇福公主拉着许秀不松手,许秀对紫榕笑了笑:“没事,我带公主去换衣裳就行。” 她领着崇福公主进了寝殿,打开柜子让她自己挑一件:“公主看看喜欢哪个颜色?” 崇福公主的心理年龄只有五六岁的样子,这么大的孩子,最喜欢自己做决定。 听见许秀让她自己挑,她更高兴了,将手在身上抹了一把,指着一件鹅黄色的,转头对许秀笑。 许秀知道她还是有些怕白芷的,便没有叫人进来伺候,而是自己亲自动手给她脱衣裳。 崇福公主笑嘻嘻的,不等她动手,自己三下两下就将衣裳扯了个干净,连亵衣也丢在了地上。 “哎呀,公主,不用全都脱掉的。”许秀哭笑不得,“我这边可没有你能穿的亵衣——” 她的声音忽然顿住了。 崇福公主心理年龄虽然小,可身体却已经是十七岁女孩的样子了,腰细腿长,骨肉婷匀,端得是一副美人如玉的模样。 然而许秀看着她大腿上几点红色的疤痕,一颗心如坠冰窟。 她缓了缓情绪,尽量不露出异样来,对崇福公主说道:“公主,咱们玩个游戏好不好?” 崇福公主听见玩游戏,顿时就来了兴趣,拉着她连连点头。 许秀勉强笑道:“公主,你去床上躺着,我扮演太医,你扮演病人,我来给你检查身体吧!” 第330章 一辈子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被毁了 等许秀带着崇福公主从寝殿里出来的时候,方夏已经将饭菜热过一轮了。 “你们好慢啊,快过来吃饭了!”方夏招呼道,“咦,秀秀,你的脸色怎么这样差,身子不舒服吗?” 许秀摆了摆手,温声对崇福公主说道:“公主快去吃鸡翅吧,一整盘都是你的!” 崇福公主笑嘻嘻地走过去坐在了桌旁,伸手抓起了一根鸡翅来。 “紫榕,你跟我进来一下。”许秀说罢,便又折了回去。 她的声音里透着压抑不住的愤怒,方夏听得愣住了,刚想着也跟进去瞧瞧,却被崇福公主拉住了袖子,说什么都不让她走。 “好吧好吧,我在这儿陪你。”方夏安慰崇福公主道。 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秀秀竟然气成这样……会是和公主有关吗? 方夏看着吃得满脸都是油的崇福公主,掏出帕子耐心地给她擦了擦嘴角。 -- 第364页 紫榕忐忑地跟着许秀进了屋,看着她的神色,小心地问道:“许昭仪,可是公主方才惹了您不快?您不要同她计较……” “公主小时候那一场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许秀打断了她的话。 紫榕在她的目光中瑟缩了一下,嗫嚅道:“公主小时候淘气,有一天独自跑了出去,等到下人找到的时候已经昏迷了过去……” “你还不说实话吗?”许秀冷冷说道。 “奴婢……奴婢……”紫榕头上已经出了汗,忽然双膝一软,就跪在了地上。 “奴婢该死!”她怕崇福公主在外头听见,压低了声音,哭道,“是奴婢没有照看好公主,这才让公主遇到了那样的事情……” 许秀心里的猜想得到了证实,她闭了一下眼睛,努力压下了怒火:“公主在后宫里被人糟蹋,你们竟然就瞒了下去?!” 方才崇福公主换衣裳的时候,她便看到了公主腿上的几点伤疤。 那疤痕是多年前留下的,早已淡了,但公主皮肤白皙,仍旧刺目得很。 伤疤的形状,分明就是有人用力抓着她的腿,指甲刺破了皮肤,才留下来的。 她当时还心怀侥幸,想着或许是崇福公主发病的时候,旁人按着她留下来的疤痕,可是在给公主检查过身子之后,最后一丝侥幸心理也消失了。 崇福公主分明就是遭到了性侵!到底是什么人,竟能这般丧尽天良,她当年才五岁啊! 紫榕跪在地上,哭得满脸泪水,许秀气得双手颤抖,好不容易才平静了一些。 “当年你们为什么要将这件事瞒下去?”她问紫榕,“若是当年便说出真相,害公主的人一定会被抓住的!” 紫榕哭着说道:“当年公主被找到的时候,身上不着寸缕,满身是血……除了奴婢之外,其余知情的人,全都被太妃娘娘赐死了,太妃娘娘要保住公主的名声啊!” “那太医难道也没有发现吗?”许秀问道。 “公主千金之体,没有先帝应允,太医怎么敢随意查看。”紫榕说道,“当年太妃娘娘和奴婢心中都怀有侥幸,以为公主只是一时间受了惊吓,所以才神志不清,等过上一段时日,公主便能恢复正常了……” “太妃娘娘说,公主年纪小,过上几年,说不定就将身上发生的事情忘记了,可若是告诉了先帝,大张旗鼓地去找那歹人,公主、公主往后可怎么办啊!” 名声,又是名声!许秀没有见过那祝太妃,她想象不出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母亲,竟能为了那虚无缥缈的名声,连女儿身上发生了这种事,都隐忍了下去。 如果是她的孩子遇到这种事,她掘地三尺也要把人挖出来,将他碎尸万段也解不了心头之恨! 这样的事怎么会忘了,崇福公主的一辈子,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被毁了!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继续问道:“祝太妃既然杀了所有知情的人,为何偏偏留下你?” 不怪她多疑,她总觉得这个紫榕对于公主,态度不像是一个下人,反倒很多时候处处管着公主。 紫榕抽噎道:“太妃娘娘有孕的时候,曾被嫔妃陷害,险些滑了胎……奴婢从前是在桃花夫人宫里伺候的,桃花夫人知道了这件事后,便让奴婢去太妃娘娘身边伺候。奴婢略有些功夫,帮着太妃娘娘躲过几次暗算,这样太妃娘娘才能平安生下公主……” 桃花夫人,又是桃花夫人! 许秀隐约觉得自己似乎抓到了些头绪,可想要细想,却又想不明白。 “等公主出生之后,奴婢就一直在公主身边伺候,公主十分依赖奴婢,太妃娘娘念在从前的情分上,饶了奴婢一命,只让奴婢往后时时刻刻守在公主身边。”紫榕继续说道。 “所以公主其实并不是见了生人便会发狂。”许秀的嗓子涩涩的,“公主见了我和夏夏,只是有些认生,她只有见了男人,才会发狂。” 紫榕流着泪点头:“许昭仪说得没错,公主她……她其实害怕的是男子。这些年里,也只有皇上经常过去,公主才偶尔能认出他来……” 许秀的心头一阵抽痛,如今她终于知道了崇福公主得病的缘由,可是她却对此束手无策。 “你起来吧。”她有些疲惫地对紫榕说道,“这件事既然已经隐瞒了这么多年,如今再提起来,除了给公主带来伤害,旁的什么用处都没有了。” 紫榕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奴婢这辈子都不会将此事说出去的,许昭仪放心!” 许秀摇了摇头:“我不是担心你将这秘密说出去,我是在想,往后该怎么才能让公主好起来。” 她对紫榕说道:“这些日子与公主相处,想来你也能看出来公主的变化,她并非不愿和任何人接触,别人讲的话,公主也是能理解的,她只是……不会表达自己的意思。” “往后你常带着公主过来,我试试能不能教她说些简单的句子。”许秀说道,“我理解你和祝太妃想要保护公主的心,可是这样一味将她关起来,不让她和外界接触,只会让她越来越封闭自己。” “奴婢知道了。”紫榕哽咽着应了。 第331章 往后我要好好赚银子养家 许秀和紫榕从寝殿里出来的时候,崇福公主已经用完了午膳,正趴在榻上玩着鲁班锁。 自从知道许秀怀了身子,各宫送来不少贺礼,其中就有许多玩具,这鲁班锁就是其中的一个。 -- 第365页 崇福公主玩得聚精会神,连许秀坐到她身边也不曾发现。 她纤长的手指摆弄着那鲁班锁,一直解不开也丝毫不恼,有着十足的耐心。 许秀想摸摸她的头发,又怕吓着了她,就只坐在一边看着。 方夏惦记着许秀没有吃东西,给她端了一碗老鸭汤来,许秀虽然没有胃口,可是为了不让方夏担心,还是慢慢喝了下去。 “秀秀,你脸色真的不大好。”方夏小声说道,“你是不是累了?我在这儿陪公主玩,你进屋睡一会儿吧!” 许秀摇了摇头,见屋里没有旁人,拉着她到一边,小声把崇福公主身上发生的事对她说了。 “怎么会这样……”方夏转头看着崇福公主,心里一阵难过。 “公主的病,也许是治不好的了。”许秀叹了一口气,“不过,我觉得咱们可以像教孩子讲话一样来教公主,说不定她的症状能好些。” 她也抬头看了崇福公主一眼:“从前的时候,祝太妃和紫榕将她保护得太严密了,她接触不到旁人。越是不和生人接触,她便会越怕人,形成了一个恶性循环。” “我和紫榕说了,让她往后常带着公主过来,咱们就像教孩子说话一样,从头开始教公主嘛!你看,公主只是心性像个孩子,只要有耐心,我觉得应该是能教会她重新开口说话的。” “即使她能学会些最基本的话,往后和别人沟通起来,也不像现在这样费力,最起码能让她的日子过得容易些。” 许秀不是心理学专业的,她不知道该怎么将崇福公主治好,只能用最笨的办法,就是多引导她与外界接触,将她从自己的小世界里拉出来,不求她能像正常人一样生活,哪怕她能够表达出自己的想法,就已经足够了。 “这事你要告诉皇上吗?”方夏小声问她。 许秀犹豫了一下:“祝太妃不想这件事宣扬出去,我就不跟李渊说了……况且现在即便说了,也没有什么用,这么多年过去了,那个伤害了公主的人早就找不到了。” 那边崇福公主忽然间扬起手来,对她们咿咿呀呀地说些什么。 两人对视了一眼,脸上都露出笑来,走了过去。 方夏一边走还一边说道:“公主,要不要吃蜜汁山药呀?好吃得很呢……哎呀,公主你真厉害,竟然将鲁班锁解开了!” 许秀也连忙凑过来看,崇福公主果真将那鲁班锁解开了,正拿在手里向她们两个炫耀。 这两人刚刚决定要像对待孩子一般对待崇福公主,这个时候要怎么做,当然是要夸了呀! 于是两人一左一右,仿佛崇福公主解开的不是一个鲁班锁,而是困扰了千年的谜团般,把她夸出了花儿。 “公主,你是怎么做到的呀,我整整一个月都没弄明白!” “公主,这鲁班锁可不是一般人能够解开的,你也太聪明了吧?” “公主你生得这样好看,又这么聪明,老天爷真是偏心!” …… 崇福公主被两人夸得洋洋自得,连翠柳进来都没有害怕。 她一直在玉灵阁待到了傍晚才走,临走的时候,方夏给她包了许多吃的。 “公主,明儿天气好的话再过来玩啊!”许秀站在门口喊道。 “啊啊!”崇福公主这便是应了下来,难得的欢快,连紫榕都没有等,一蹦一跳地走了。 送走了公主,这两人就回了屋,让白芷去拿纸笔来。 这是她们两个刚才就商量好的,要用硬纸板裁成方块,上面写着简单的字,拿着个教公主说话。 然而等一切准备就绪之后,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动手写。 “秀秀,我连繁体字都不会写,还是你来吧!”方夏说道。 许秀挠了挠头:“说的好像我会写一样……等一会儿李渊过来,让他写吧!崇福公主是他的妹妹,咱们教公主说话,他总要出些力才行。” 正说着话,外头就传来了脚步声,许秀一喜:“说曹操曹操就到!李渊,你过来帮我们一个忙……哎,怎么是你?” 来的却是李潜。 李潜自从伤好了之后,倒不像从前那样常往玉灵阁里跑了。 许秀惊讶得很,抓住他问了两回,他才扭扭捏捏地说,王妃告诉了他,定了亲的未婚男女不能经常见面,否则传出去不好听。 许秀十分无语:“你从前每天都过来两三趟,现在虽然比从前少了些,可是一天一次在别人眼里和从前也没什么分别。” 李潜听了这话,觉得她说得在理,便把频率降到了两天来一次。 “夏儿!”李潜无视许秀的话,一个箭步来到方夏面前,从怀里掏出几块碎银,“给你!” “给我银子干嘛?”方夏不解地问道。 李潜咧着嘴笑:“昨日母妃让我把父亲从河边叫回家,我想着往后咱们要分府过的,手里总要有钱才行,就告诉母妃想让我办事,得给我银子!” “母妃给了些,等我去找到父亲的时候,他一条鱼都没钓上来!怕回去之后母妃生气,他就给了我银子让我去集市上买两条——河里那么多鱼,还用花钱去外头买吗?我收了银子,给他抓了两条鱼带回府去了。” “往后我要好好赚银子养家,这些你收着,等我再赚到些,一并全都给你!”李潜说得豪气万千。 -- 第366页 “哎呀,果真是要成亲的人了,都晓得要赚钱养家了!”许秀笑眯眯地夸他,“不过你们淮安王府应当不缺银子吧,就算你们两个单过,也不会让你们喝西北风啊!” “那不一样。”李潜摇头道,“那是王府给的,这是我自己赚的!若是事事都靠着王府,那我还算什么男人!” 他得意地说道:“等两年之后,七叔罚的银子也就罚完了,到时候我赚的钱就更多了!” 第332章 臣女的眼光好 许秀看着他满怀期盼的样子,对他越发同情了起来:“那个,李潜,指望着你拿俸禄,还不如指望夏夏赚钱来得快。” 她指了指方夏手里的碎银:“等夏夏的酒楼开了,要多少银子都能赚来!” “夏儿赚的银子是她的,我赚的银子也是她的!”李潜说道。 方夏将那几块碎银仔细地收了起来,笑道:“你有这个心就好,往后不管是你赚钱,还是我赚钱,都是一样的。” 李潜也跟着笑,笑了一阵,忽然问道:“许昭仪,方才你说让七叔帮你什么?” 许秀指了指桌上的卡片,说道:“我想求皇上帮我们在这个上面写几个字呢!” “这样的小事何须麻烦七叔,我帮你写就是了!”李潜一挽袖子,就拿起了毛笔。 “哎哎,要不还是等皇上过来——”许秀想要阻止他。 “你要写什么字?”李潜写了「方夏」二字,又翻过来把自己的名字也写在了上面,然后才问道。 许秀看着他的字,默默地把阻止的话咽了回去。 没想到啊没想到,看着傻乎乎的李潜,竟也写得一手好字。 “夏夏你跟他说吧,我去太后娘娘宫里坐坐!”许秀不愿当电灯泡,带着白芷出了门。 天气越发暖和了起来,她换下了厚重的冬衣,觉得整个人都轻盈了不少,也比冬天的时候爱出门了。 一路上遇到的宫女太监,纷纷向她行礼问安,有从前找过她治病的,就大着胆子上来搭话,许秀都笑眯眯地应了。 “娘娘,前些天奴婢出门,好多人向奴婢套近乎呢!”白芷悄声说道。 “是吗?”许秀倒是一点也不惊讶,“那你怎么说?” “那些人都是见娘娘如今得宠了,想要巴结娘娘,盼着往后能到长乐殿伺候呢!” 白芷撇撇嘴,“奴婢就按照林公公教的,不管他们说什么,就笑着装作听不懂,不必说行或不行。” 许秀点点头:“等咱们搬过去之后,只有你一个显然是不行的。过段日子夏夏又要出嫁,到时候咱们身边肯定要多些人伺候。不过那人选咱们不必管,皇上会挑些靠谱的人去的。” “奴婢也是这样想的。”白芷说道,“不过奴婢觉得,小李子勤快本分,到时候可以继续伺候着。” 小李子是姜公公特地送到玉灵阁的,只不过许秀和方夏不想要再多什么人,于是只是早晚过去几趟,帮她们做些粗活,并不算她们身边的人。 听了白芷的话,许秀点点头:“我也觉得那孩子不错,既是姜公公身边的人,应当没有什么问题。” “娘娘,前几日的时候,从前在您身边伺候过的几个宫女来找了奴婢,想要让奴婢帮忙求求情,她们还想回您身边伺候,被奴婢回绝了。”白芷说道。 “从前伺候过的?”许秀一怔。 “就是您刚进宫的时候,内务府分派的那几个。”白芷脸上露出了厌恶的神情,“当初您得罪了皇上被打入冷宫,她们一个跑得比一个快,生怕被连累了,如今倒是好意思再提回来伺候。” 许秀听了,就说道:“这样的人即便是回来了我也不敢用,你拒绝她们是对的!” 她还惦记着那些被剥了脸皮的尸体,既然脸已经不见了,那么定是有人顶着他们的面孔在后宫里行动,长乐殿要添人的话,她须得谨慎些才行。 也不知道李泽查的怎么样了,当初他主动提出要帮李渊分忧,这件事的难度却大得很,除了用最笨的办法一一排查,连顾墨白都没什么法子。 正想着,她忽然就瞧见了前面的围墙下站着两个身影,再仔细一看,那不是李泽是谁?而他旁边那个女子,正是和他定了亲的楚韵宁。 许秀八卦之心熊熊燃烧起来,趁着两人都没有看见自己,拉着白芷走得近了些,躲在树后想看看这两人相处得如何了。 这两人似乎相谈甚欢,许秀走过去的时候,李泽正向她发出邀请。 “半个月之后便是端午,淳湍河照例是要赛龙舟的,楚小姐若是不嫌弃,可愿与本王同去观赛?” 天色虽已经暗了,许秀还是能清楚地瞧见李泽耳尖通红,双手在身后紧紧地握在一起。 楚韵宁倒是不扭捏,大大方方地应了下来:“好啊!每年端午我都和姐妹们挤在一处,若是去得晚了,连好位置都占不到!今年若是同王爷一起,就不必担心这些了!” 李泽似是松了一口气,笑道:“那就这样说定了!等到了那一日,本王让人去接你!” 楚韵宁点头道:“说定了!王爷,到时候我买香囊给你好不好?母亲说了,我同你已经定了亲,总要向你展示一下自己的长处才好,可是我想来想去,实在想不到自己有什么长处。” 她有些苦恼:“我不会做点心,女红又平平常常,琴棋书画也一般,想来想去,也就眼光还算好些,到时候我定给你挑个最好看的香囊!” -- 第367页 这姑娘实在有趣得很,许秀没忍住笑出声来。 两人被惊动了,许秀也没有再藏着,带着白芷走了出来。 楚韵宁落落大方地向她行礼,眼睛笑成了月牙:“许昭仪还记不记得臣女啦?当初在赏花宴上臣女就记住您啦!” “记得记得,你这样出众,见过你的人都不会忘的!”许秀笑着说道。 楚韵宁被她一夸更高兴了:“娘娘也是,当初臣女还与旁的姐妹打赌,说您一定能当上皇后呢!” “这样的话你也敢说。”李泽连忙呵斥道,“当初淑妃势大,若是被人听了去,你们楚家就惨了!” 楚韵宁毫不在意地说道:“我楚家又不与她周家为伍,何必怕她!再说,我早就说了我眼光好,你看,如今宫中就只有许昭仪最得宠了吧?” “那个时候你就能看出来,果真是眼光好!”许秀摸了摸身上,发现自己没什么值钱的东西能赏赐给她,干脆掏出了一包小酥饼递了过去。 楚韵宁一点也不嫌弃,接过去拿出一块,美滋滋地放进了嘴里:“臣女的眼光当然好了,当初在赏花宴上,臣女可是一眼就看中了王爷呢!” 第333章 秀秀这孩子就是太老实了 李泽的脸「唰」地一下红了个透,连话都说不利索了:“你你你……你一个姑娘家,怎么能说什么看中不看中的!” 楚韵宁奇怪地看着他:“王爷你长得好看,我一眼就看中你了不是很正常吗?” 李泽看着许秀憋笑憋得满脸通红,想板起脸训斥楚韵宁几句,可是看着她好看的眼睛,又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最后忿忿地跺了跺脚,远远地跑开了。 “哎呀,王爷这是怎么了?”楚韵宁有些摸不着头脑。 “别管他,他就是……不好意思了。”许秀终于不用再忍,笑出声来。 楚韵宁倒是觉得好玩得很:“王爷这么容易害羞的吗?娘娘,要是臣女没忍住,捏了王爷的脸,王爷会不会生气?” “不会不会,绝对不会!”许秀说道,“下次见面你就试试!不瞒你说,从前我就一直想捏一捏十三王爷的脸,可一直没找到什么机会……” “那臣女下次就动手了!”楚韵宁满怀期待地说道,“对了,娘娘您要去什么地方?臣女陪您一起过去吧!” “我正要去松鹤宫呢!”许秀笑眯眯地说道。 “啊,那臣女不陪您去了。”楚韵宁的脸垮了下来,“臣女刚从松鹤宫出来,太后娘娘待臣女倒是极好的,可松鹤宫门前守门的那个老太监,说与臣女的父亲从前相识,每次臣女去了,都要借着送臣女出门的名义,拉着臣女问来问去……” 她撇了撇嘴:“臣女便是再不懂事,也知道有些事不是他应当问的。” 她状似随口提了起来,许秀却上了心。 松鹤宫守门的老太监,说的不就是俞公公吗?她从前还觉得俞公公是个挺不错的人,谁知他竟想要害妙妙,还好妙妙命大,没有被他得逞。 这事一会儿得告诉妙妙一声,许秀心里暗暗想到。 她又和楚韵宁说了几句话,告诉她下回进了宫,别忘了去玉灵阁找自己说话,然后便带着白芷继续往前走去。 等她到了松鹤宫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守门的侍卫见了她,连忙开门让她进去。 林妙妙匆匆从里面走出来迎她,许秀见着她,就悄悄把楚韵宁说的话对她说了。 林妙妙听罢,顿时冷笑起来:“这个姓俞的,到了现在这个地步还是不安分。” 她将白芷打发了下去,自己领着许秀往里走,一边走一边说道:“太后娘娘念旧,这俞全到底伺候了多年,之前灵隐寺的事,又没有十足的证据证明他也掺和在了里面,一时半会儿想要把他扳倒有些困难。” “要不我同太后娘娘提上一句?”许秀问道。 林妙妙摇头:“秀秀啊,你可长点心吧!” “自古以来婆媳关系都是个大难题,虽然太后娘娘性子好,可你也不能太过妄为了。你们两人像眼下这样是最好的,平常你来请安,陪太后娘娘说说话,两人不用整天见面,相互尊重彼此的边界感,也就不会有那么多矛盾。” “可是你要是说了俞公公的事,可就算是越界了。”林妙妙说道,“你自个儿想一下,要是哪天太后娘娘对你说,白芷心怀不轨,让你把白芷赶走,你心里会怎么想?” 许秀呆了呆:“可是白芷没有心怀不轨……” 林妙妙在她头上敲了一下:“在太后娘娘的眼中,俞全也没有心怀不轨!” “这件事不用你插手,我自己能解决。”她对许秀说道。 许秀见她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便也不再多说什么了。 等到了内殿,太后果真正坐在灯下缝衣裳,见许秀来了,便对她招手。 “秀秀快过来坐,哀家还有几针就缝完了!”她将手里的小衣递给许秀看,“你瞧瞧,是不是比之前的两件针脚整齐了些?” 许秀看着那歪歪扭扭的走线,违心地点了点头:“比从前好了许多!” “哀家瞧着也是!”太后得意地说,“泽儿那个孩子,还说哀家缝出来的衣裳太丑,哀家就不信了,不过是做衣裳罢了,能有什么难的?你瞧,哀家多做几身,如今眼见着就比从前强了!” -- 第368页 许秀按下了她的手:“太后娘娘,天晚了就不要再缝了,点着灯做针线活最伤眼睛。况且嫔妾还有好几个月才能生产,不急在这一时。” 太后却不听劝:“哎呀,反正哀家整天闲着也没有旁的事情做,秀秀你等一会儿,马上就缝完了!” 许秀见劝不动她,便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暗暗想着要给太后开些明目的药来。 太后果真说话算数,做完了手里这一件,便放下了针线。 “秀秀啊,你今日感觉如何,可有继续呕吐?”这是太后每次见了她都要问的话。 许秀摇摇头:“除了晨起时有些恶心,别的倒是没什么反应。” 她大约吐了半个月左右,一入四月,这孕吐就像来时那般突然地消失了。 “没有便好!”太后慈爱地摸着她的肚子,“哀家当初怀着泽儿的时候,一连几个月吃不下睡不好,人都憔悴了不少,还是你的孩儿知道心疼你!” 外面伺候着的宫女打起帘子,李渊走了进来,刚好听见了这句话。 许秀在太后面前一贯是会做样子的,略微欠了欠身子便被李渊按了回去。 “朕跟你说了多少次,你现在怀着身子辛苦,不必见了朕便跪来跪去的!”他语气中略带责备。 太后连忙打圆场:“秀秀的性子你还不知道吗,最是守礼了!秀秀啊,你也听见皇上说的话了,往后不必跪他!” 许秀笑得腼腆:“礼不可废,皇上不让嫔妾跪,是皇上心疼嫔妾,可嫔妾给皇上请安,是因为嫔妾敬重皇上。” “哎呀你这个孩子可真是!”太后心疼地拉着她的手,拿眼睛横了李渊一眼,心中已经认定,皇上刚才说的一番话是在自己面前做样子,两人相处的时候,指不定怎么欺负秀秀呢! 秀秀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太老实了! 第334章 连秀秀都看出他不高兴了 李渊不知道自己莫名其妙背上了一口黑锅,他心里倒是有几分得意。 方才他进来就听见母后说,秀秀的孩子知道心疼她,一定是自己这段时间一直对着孩子念叨,孩子才知道的! 秀秀之前孕吐的那几日,他心疼得不行,总觉得她瘦得眼睛都大了,一直到她的胃口恢复了才放下心来。 “母后这串手钏儿臣没见过,这珍珠倒是颗颗饱满圆润,一看便不是凡品。”有宫女上了茶,李渊慢慢喝着,随口说道。 太后举起手腕,让他们看得更清楚些:“哎呀,珍珠倒是其次,这是老九千里迢迢给哀家送回来的,他这一番心意才更重要!” “老九?”李渊端着茶杯的手顿了顿,“老九身在边疆,能收到这样大小均匀的珍珠,只怕是没少花银子吧?” “哀家也同他说了,他现在不比在京中的时候,在封地又没什么进项,哪能像从前一般大手大脚地花银子?”太后摇了摇头,“老九这孩子是个孝顺的,唯独心大了些……” 李渊一哂,并没有接话。 许秀眼见着李渊的脸色不对,心中对那阴魂不散的九王爷更没什么好感了。 她假装不懂,问李渊道:“皇上,嫔妾听闻九王爷离京的时候,亲眷不过十数人,却浩浩荡荡有近百辆马车,难道九王爷竟有那么多东西都要带走的吗?” “老九京中的府邸便奢华异常,想来他乍到了封地,怕过得不习惯,便将能带走的都带了去。”李渊说道。 “原来是这样。”许秀轻快地说,“嫔妾还以为九王爷带那么多东西,是要养着许多人呢!” 李渊笑了笑:“他从前确实养着私兵,朕将他遣往封地也正是因为此事,至于到了封地,他是否还有异心,那朕便不知道了。” “哎呀呀,老九从前做错了,眼下皇上罚也罚了,他定不会再犯了。”太后连忙说道。 “希望如此吧。”李渊淡淡地说。 太后看出了他的不悦,可毕竟九王爷也是她看着长大的孩子,与泽儿还要好,她还是希望能消除兄弟两个的芥蒂,便又说了几句:“老九那个性子你也不是不知道,从前在京中便是,最喜欢享受,现在去了那苦寒之地,多带些东西也是应当的。” “况且老九手里把不住银子,见了好东西,只要瞧上了,不管多贵都要买下来。” 太后指着屋里的那尊琉璃屏风说道,“哀家寿诞的时候,他不还千里迢迢送了这屏风过来吗?” 李渊早就看那屏风不顺眼,老九是什么心思,他再清楚不过了,不就是想要拉拢母后和十三弟吗? 那琉璃屏风只怕价值万金,老九挥霍的钱是哪里来的,当初他离京之前可是在户部领了差事,都是从国库里私吞的! “老九有孝心。”他不冷不热地说了一句。 他心里忽然就难受得紧,太后寿诞的时候,北疆战事吃紧,周焕光连上三道折子要军饷,然而蜀地又遭了灾,他恨不得一分钱掰成两瓣花,最后还是听了顾铉之的建议,赈灾钦差去蜀地时从江南绕道,在那些富商手里抠出了银子来。 那些富商的银子也并非那样好拿的,他让出了一条商道,又亲自题了一块匾,命人敲锣打鼓地送了去,给足了他们面子。 这些年里,他没少为了银子发愁。在他刚登基的时候,看到账册,整个人都开始头疼了,他有想过国库空虚,却没想到竟然已经亏空到了这个地步。后来多亏方家手里的福隆钱庄,他才勉强将亏空填满。 -- 第369页 当初母后寿辰的时候,他也是花了心思的,然而母后心中念着的,却还是老九送来的这琉璃屏风。 就像从前一样,不管他做了什么,母后的眼睛看着的,总是承欢膝下的十三弟,和凑在她身边的老九。 李渊有些意兴阑珊,他扯了扯嘴角,心中嘲笑自己,难怪秀秀说他小心眼,不过是尊屏风罢了,竟还能牵扯自己这样多的情绪。 “太后娘娘,天色已晚,嫔妾这就回去了,等明日再来看您!”许秀起身告退。 “哎哎,秀秀路上小心些!来人,将那盏琉璃宫灯拿来,给许昭仪带回去!”太后扬声道。 许秀悄悄拉了拉李渊:“皇上,方女官晚间做了几道川菜,嫔妾记得您一贯爱吃辣,您和嫔妾一同去吧?” 李渊正好也不想再坐下去了:“朕正好也有些饿了,这便和你一道。” 两人对太后行了礼便一前一后地往外走,许秀走到那琉璃屏风前,不知怎地,脚下忽然一滑,整个人就向前倒去。 “秀秀!”李渊的脸色一变,一把揽住了她的腰。 许秀是没什么事,可方才她不小心撞到了那屏风,屏风砸在地上,碎了。 “哎呀,太后娘娘恕罪!”许秀拍着胸脯,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说着就要往下跪。 “没事没事,皇上快拉着秀秀,仔细她被碎片伤了!”太后连忙走过来拉住她,“没伤着哪吧?” “嫔妾没有受伤,只是这屏风……”许秀小心地说。 “这些不过是死物,人没伤到便是万幸!”太后叫人进来将碎品收了下去,又拉着她的手仔细检查了一遍,见她果真没有受伤,这才放下心来。 “皇上路上护好秀秀。”太后对李渊说道,“天黑路滑,让姜历城在前面提着宫灯!” “儿子明白。”李渊应了,带着许秀出去了。 太后怔怔地看着宫女们进进出出,不一会儿便将那碎片收了个干净。这屏风在屋里放了大半年,如今乍一撤走,她倒是觉得有些空旷。 “许昭仪也是不愿见太后娘娘与皇上离心,太后娘娘莫要怪她。”林妙妙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进来,低声劝道。 太后叹了一口气:“哀家哪里不知道她的心思……哀家没有怪她,只是想着,皇上这个性子,心里不高兴也不肯说,哀家从前是不是像今日一样,常忽略他的心思,所以他才与哀家生分的?” “连秀秀都看出他不高兴了,哀家还……唉!”太后长叹了一声。 “太后娘娘不必多想,您与皇上终归是母子,母子间哪有那么多计较。”林妙妙说道,“九王爷有不臣之心,便是皇上想要容他,也要看他能不能熄了那心思才行。” “哀家知道,所以哀家才在信里一再规劝……”太后摇了摇头,“罢了,都是他的命,渊儿已经一再给老九机会了,哀家也不能为他再求什么,且看他自己能不能想开吧!” “这便是了!”林妙妙挥挥手,身后的宫女走上前来,手里捧着一叠碎布,“太后娘娘,奴才听说刚出生的婴儿当穿百家衣,承百家福禄,这是奴才向朝中各位儿女双全的大人要来的。” 太后眼睛一亮:“快,给哀家看看!哀家这就为宝贝孙女亲手缝一件百家衣!” 第335章 往后我罩着你 从松鹤宫出来,李渊才摇了摇头,对许秀说道:“你何必这样做,即便没伤到自己,也平白惹了母后不快。” 许秀笑嘻嘻地挽着他:“我就是瞧着那屏风碍眼!” 她伸手去按李渊的眉心:“别皱着眉头啦,快,给爷笑一个!” 李渊一把抓住了她的手:“朕看你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 许秀才不怕他:“你不高兴就罚我呀,反正你是皇上,就算要我掉脑袋也不过就是一句话的事……” 李渊捂住她的嘴:“别胡说!” 被许秀这么一闹,他心中的郁气倒是散了些,再想想方才看着那琉璃屏风摔碎,心中竟有几分高兴。 “下次不准这样做了。”他对许秀说道,“若是朕没有拉住你,你真的倒在了地上可怎么办。” “不会不会,我心里有数!”许秀说道,“那九王爷真不是好人,从前给你使绊子也就罢了,如今人都不在京城了,还能给你添堵。” 她拍了拍李渊的肩膀:“你现在跟着我,我哪能看你受委屈?” 李渊被她逗笑了:“是是是,如今朕全靠许昭仪庇佑,若是没有许昭仪,这后宫前朝处处有人欺负朕呢!” “你既然这么说了,那往后我就罩着你了!”许秀满嘴跑火车,“你放心,有我许秀在的一日,就能罩着你一日,不会让人欺负到你头上的!” “如此,就多谢许昭仪了!”李渊凑近她的耳朵,“许昭仪想要朕怎么谢你,晚间好好伺候你行不行?” 许秀厚着脸皮说道:“那就得看你技术怎么样了。” “定要让你满意才行。”李渊低低地笑,“自从秀秀怀了身子,朕都要小心翼翼的,生怕太用力……” 许秀终究还是没有他的脸皮厚,伸手在他腰间狠狠地掐了一把:“你怎么什么都说!” 李渊一脸无辜:“这有什么不可说的?秀秀不是想让朕晚间给你按腿吗?之前朕稍稍用力了些,你不是还说过朕吗?” -- 第370页 “你——”许秀语塞。 姜公公在前面提着宫灯,低着头装作什么都没有听见,心里却在哀叹,从前他总觉得有了许昭仪,皇上变得接地气了,是好事,可是眼下看来…… 皇上这哪里只是接地气啊,他在许昭仪面前都要低到地底下去了! 哪有嫔妃敢张口闭口直呼皇上名讳,指使皇上给自己按摩,不顺心就对着皇上发脾气的啊! 可这些话他不敢对皇上说,他瞧得清清楚楚,皇上分明就是一副乐在其中的模样。 罢了罢了,想必是因为如今许昭仪怀着龙嗣,所以皇上才对她格外宽宥忍让,等许昭仪诞下皇子之后,皇上应当会给她重新立规矩吧? 姜公公一路上都心事重重,简直操碎了心。 几人很快便走到了玉灵阁,姜公公推门请皇上和许昭仪进去,刚掀开帘子,就看见李将军和方女官两个脑袋都要凑在了一起,正研究着什么东西。 两人听见了动静,连忙分开了。方夏涨红了脸,丢下一句「我去端饭菜来」就走了,李潜倒是毫不羞涩,咧嘴一笑。 “七叔今日来得真早!”他跪下请安。 李渊「哼」了一声:“朕哪有你来得早。” 自从李潜口无遮拦,说什么让秀秀早些生产的话之后,他就对李潜左看右看都不顺眼。 本想着找些理由扣他月银解气,可他前些天一直在床上躺着,等伤好了之后立即便重新回来当差,竟一直没闯什么祸。 “臣今日休沐,放心不下宫里,便进来逛逛。”李潜说道。 “你是放心不下夏夏吧?”许秀在一旁说。 李潜诚实地说:“从前倒也罢了,最近不知道为什么,我一日不见夏儿,心里就难受得很。” “这孩子总算开窍了。”许秀笑眯眯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不过你之前受了那么重的伤,还是好好休养一段时日才行……” “我没事了!”李潜连忙说道,“如今宫里不太平,我得亲自盯着才放心。” 李渊的脸色勉强好了些:“你有这个心便很好,还是听秀秀的,多注意些身子……” “我的底子好,这些日子早就养好了!”李潜拍着胸脯说道,“况且我又不能一直在宫里住着,总要回淮安王府养伤的,若是我真的回去了,又好久见不到夏儿……” 许秀见他三句不离方夏,心里满意得很,便问道:“你们方才在说些什么呐?” “正说着往后开酒楼呢!”李潜一笑,露出一口白牙,“我前些日子去镜湖边上看了看,没有什么合适的铺面,正琢磨着要不要重新盖酒楼来——反正镜湖边上空旷得很,空地多得是。” 许秀一听这话,隐约觉得有些不对:“为什么空旷得很?那镜湖旁边没有什么铺子吗?” 李渊冷笑一声:“哪里有什么铺子,镜湖周围方圆五里都没有什么人家!” “你要把酒楼开在这种地方?”许秀不敢相信,“连人家都没有,开了酒楼谁去吃?” “你从前不是说过吗,酒香不怕巷子深,夏儿的厨艺好,定然会有人寻过去的!”李潜理直气壮地说道。 “酒再香也要有人闻啊!”许秀说道,“酒楼不开在人多的地方也就罢了,可你找了个连人都没有的地方……” 不行,她得劝劝李潜,毕竟夏夏的酒楼她也投了银子的,可不能这样草率。 “夏儿已经同意了!”李潜骄傲地说道,“等我们成了亲,就在镜湖边上开酒楼!” “你是个傻的,难道夏夏也跟你一起傻了?”许秀急道,“你们还是要谨慎些啊!那镜湖到底是什么地方,你怎么认准了那里?” “镜湖边上有个演武场。”李渊替他说道,“禁军入宫前常在那里操练。” 他笑了笑:“酒楼盖在那里,倒也是个好主意。能够加入禁军的,都是京中勋贵人家的子弟,最是不缺银子。有了他们在,那酒楼说不定能更快传出名声。” “原来是这样。”许秀夸了李潜一句,“原来你也能想得这样长远。” 李潜挠了挠头:“我倒是没有想到这一茬……” “那你想的是什么?” “七叔之前说,等我成了亲就让我去演武场练兵,我想着夏儿的酒楼若是就开在镜湖边上,我就可以时时跟她守在一块儿了!”李潜说得理直气壮。 第336章 明日能出宫 天气一天比一天暖,许秀这些天里,日日命小李子将贵妃榻搬到院中的树下,躺在上面一边啃着水果,一边远远地听白芷给别人诊病。 那树上的叶子越长越多,阳光照射下来,在她脸上投下一片斑驳的暗影,微风一吹,许秀只觉得自己憋闷了一个冬天的毛孔都舒展开了,再吃着夏夏给她做的加餐,许秀从心眼里感叹,这样的日子也太悠闲了,是从前她做梦都不敢梦的。 白芷学的勤勉,到了现在,许多平常的毛病,她已经能够斟酌着开方子了。 不过她不敢托大,每每开完了,总要拿给许秀看一看,等许秀点了头,她才交给病人。 这一日,许秀正躺在树下昏昏欲睡,耳边是方夏絮絮叨叨的声音,效果堪比催眠术,让她的上下眼皮直打架。 要不干脆睡一会儿吧,她心里琢磨着,反正夏夏是和她肚子里的宝宝说话,自己应不应声,夏夏不会在意的…… -- 第371页 “这么长时间,咱们总算能够出宫了!你也就算了,当初皇上可是亲自带你出去过的,可是我这是实打实的头一回……秀秀,秀秀?” 许秀迷迷瞪瞪地睁开了眼睛:“啊?” “秀秀你睡着啦?我刚和你说了那么多话……你要睡就回到寝殿睡嘛,躺在这里当心着了凉!”方夏嘟着嘴说道。 “都什么天气了还能着凉……”许秀打了个哈欠,“你刚才说什么,出宫?” “对啊,明儿就是端午了,姜公公上午来时不是说了,端午节淳湍河是要赛龙舟的,文武百官和京中百姓都会去,热闹得很!” 方夏兴奋地说道,“按理说嫔妃是不能出宫的,但是你不是普通的嫔妃,皇上发了话要带你一道去,我是你身边伺候的方女官,也能沾光一起去了!” “姜公公什么时候说的,我怎么没听见?”许秀揉了揉双颊,赶走了睡意。她要是现在睡了,晚间又要睡不着了。 “就是今天上午来的时候呀!”方夏想了想,说道,“我想起来了,你那时候忙着吃枇杷呢,估摸着是没听见他说的话。” “可能是……那淳湍河是什么地方?”她想起之前听到李泽邀请楚韵宁与他一起观龙舟,说的就是淳湍河,却没想到自己如今也有机会去看看。 方夏双手一摊:“你问我和问你自己有什么区别。” 她叫来了翠柳:“明日许昭仪要和皇上一道去淳湍河看赛龙舟,咱们都能一起跟着去,你先跟许昭仪说说,那淳湍河有什么好玩的。” “娘娘从前没有去过吗?”翠柳一脸惊异。 许秀咳嗽了一声,说道:“我家教很严,向来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入的,还真没去过。” 翠柳听了,想起许昭仪的出身来,心里不由生出了两分同情来。 自家老爷夫人十分宠爱小姐,对小姐也分外宽容,小姐想去哪里便去哪里,从来不曾拦着,可许昭仪从前在家中只怕过得没有那么自在,不能如小姐般自由。 想来许昭仪是为了保全自己的面子,才说什么家教严的话,真正的情况,是她想要出门,许家的老爷根本不允吧? 翠柳想着,不愿提起许昭仪的伤心事,转而给她讲起了淳湍河的事来。 “淳湍河在京城外,说起来,离京城并不远,不过几里的路程。那边景色秀美,即便不是端午这样的日子,也常有人喜欢去那里踏青玩耍的。” “说来也奇,那淳湍河河面极宽,足有五十丈,可每年只有四月五月这两个月份才涨水,等一入了六月,那水立时便消了许多,露出大片的河床来,淳湍河也就成了京中杨柳河那样的小溪。” “早年间先帝曾想着命人将上游的河道拓宽些,让河水能保证不消减,可费了许多力气,也没有什么成效,于是便将此事抛到了脑后,反正每年端午赛龙舟的时候,淳湍河里面能有水便好。” “于是便有农民起了心思,等河水退下去之后,在那河床上开荒种了庄稼,结果就在皇上登基的前一年,那淳湍河竟发了洪水,河床被挖得松动了,淹死了不少人。从那之后,便禁止在淳湍河内开荒了。” 许秀听了,脑海中不禁浮现出了黄河的模样来:“那河水是不是浑浊得很?咱们去的时候,身上穿些旧衣裳吧,溅到身上怪脏的。” 翠柳笑着说道:“娘娘放心,那淳湍河的河水最是清澈,等水消了之后,常有孩童下水玩耍呢!” “孩童下水有点太危险了吧?”许秀嘟囔道。 翠柳摇摇头:“一入了六月,淳湍河里的水只剩下了浅浅一道,即便是孩子,赤足站在水里,也能够到河底的。那淳湍河里有一种银尾小鱼,娘娘从前应当也吃过,肉质细嫩,刺多鲜美,那些孩子便常会拿了桶子下水抓鱼,抓到了去城里卖,换些银子买零嘴。” 她又跟许秀说了一阵那淳湍河的情形,因为每年都在河里赛龙舟,为了防止人挤人,出现踩踏的情形,宫中每年都会派禁军把守,将来观龙舟的百姓分划好区域,既能与贵人隔开,不至于冲撞了,又能安全地看热闹。 而有些有头脑的商贩,早早地便在两岸摆起了摊,就等着那一日多赚些银子。 “娘娘不知,还有些钱庄会在河畔开盘口,押哪条龙舟会赢呢!”翠柳笑盈盈地说道,“奴婢之前就跟着我家小姐赢了不少!” “夏夏一向运气好,自然能押中!”许秀对此深有体会,她们从前出去买彩票,她和妙妙从来不会中,只有夏夏才能中奖。 当然也不是什么大奖,无非就是够她们看场电影,喝几杯奶茶,要不她们早就不用苦哈哈地上班,直接躺平了。 “呃,倒也不是娘娘想的那样。”翠柳犹豫了一下,说道,“我家小姐其实每次押都会输掉,奴婢是跟小姐反着买,总能赢些银子……” 许秀:…… 方夏:…… 第337章 哀家就陪你去一趟吧 隔天,白芷一早就将许秀叫了起来。 “娘娘,该起了。”白芷声音轻快,“皇上已经下了早朝,等您起来梳洗完毕,用过早膳就要出宫了!” “起来了起来了!”许秀一丁点起床气也没有,从床上一骨碌就坐了起来,看得白芷心惊肉跳。 “娘娘您小心些……”她颤着声提醒道。 -- 第372页 “就咱们几个跟着去吗?”许秀问道,“太后娘娘去不去?” “这奴婢就不知道了。”白芷说道,“宫里的贵人都远远地在淳湍河上游,奴婢从前也就只跟着您去过一回,只能隐隐约约看到些影子。” 许秀还记得,当初太后对方夏和李潜两个人的安排,就是在淳湍河上。 本来是想要让夏夏落水,再被李潜救上来,逼着淮安王府认下这门亲事,却没想到中间横插出方凌被掳走一事,倒是让夏夏免了这一场落水的戏码。 “哀家除了年前去了一趟灵隐寺,可是好多年都未曾出宫了,每每出宫,光是准备就要好久,哀家实在不爱遭这个罪。这次为了潜哥儿,哀家少不得要辛苦这一趟,唉,谁让皇上将这事交给了哀家呢!”当时,太后对她半真半假地抱怨。 许秀嘴上说着辛苦太后娘娘了,心里却忍不住笑,还有好几个月呢,太后一面说着不爱去,一面就早早命人准备路上的茶点了。 只是太后盼了那么久,如今方夏和李潜的事已经解决了,不知道李渊是否请了她同去。 许秀心里惦记着,于是等李渊过来接她的时候,便问了出来:“太后娘娘要跟着一起去吗?” 李渊倒是怔了怔:“朕前两日向母后提了一嘴,母后却抱怨说来回路途颇远,还要命人准备,实在是麻烦,朕便没有再多说。” 许秀不由失笑:“太后娘娘就是嘴上那么一说罢了,心里头指不定多想去呢!谁知道你听了就当了真,若是咱们真的就这么走了,太后娘娘心里定会失落得很。” “是吗?”李渊有些怀疑,“可母后若是真的想去,直接告诉朕便是,为何要说反话呢?” “女人不都爱说反话,分明是自己想要的,定要做出不在乎的样子来,让你求着给她。”许秀说道。 “可是秀秀你想要什么,从来都是直接管朕要的啊!”李渊掰着手指念给她,“朕之前的玉坠,你要去垫了桌脚;御书房里的砚台,你说都没说一声就抱了回来;你说方女官想要个广口盆来养鱼,吃起来更鲜活,朕带你去库里挑,你挑中了个前朝的青花莲池广口瓷盆,朕说养鱼有些浪费,你说你看着喜欢……” 许秀有些尴尬:“不说这个……你听我的准没错,现在去松鹤宫请太后娘娘,她保准高兴得很!” 李渊将信将疑,可看着许秀信誓旦旦的样子,还是往松鹤宫去了。 到了松鹤宫门口,李渊没有让人通禀,径直带着许秀走了进去,还没到内殿,就听见里面传来了一声接一声的叹气声。 “这个时辰,皇上应当已经出宫了吧?”太后娘娘的声音传来,“也不知道那淳湍河现在是什么光景,是不是还像哀家进宫之前那样,一到了这个时候便涨了水,直要漫过河堤……” “回太后娘娘的话,那淳湍河自然是年年如此的,如若不然,该怎么赛龙舟呢?”一个年岁大些的嬷嬷应道。 “唉……”又是一声悠悠长叹。 许秀对李渊挤眉弄眼,意思是你听见了吧,太后分明就十分想去! 紧接着林妙妙的声音传了出来:“太后娘娘,当日皇上请您一道去观龙舟,您实在不该因为疼惜奴才们便推拒了,您这么多年未曾出宫,能出去逛逛是好事!” 太后的声音里透着浓浓的悔意:“谁知道皇上就问了一嘴便不再说了呢……” 时间紧迫,两人也没有多听,让宫女打了帘子进去了。 “咦,皇上怎么此时还未出宫?”太后见了二人,倒是吓了一跳。 “太后娘娘,皇上同嫔妾说,之前请您去观龙舟,您嫌麻烦不去,他内心想与您多亲近,可自己又不好意思多说,便拜托了嫔妾,让嫔妾厚着脸皮来请您呢!”许秀笑着说道。 “真的?”太后又惊又喜,刚要站起身,又坐了下来,收了脸上的喜色,故作不耐,“哎呀,都是人挤人的,有什么好看的?那些都是你们年轻人爱看的东西,哀家这个老婆子就不去凑那个热闹了。” 许秀拉着太后的手,软声求道:“太后娘娘,您就一同去吧!嫔妾没见过世面,又不认识旁人,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若是有人过来请安,嫔妾都不知该如何应对……” “你是昭仪,有什么可应对的?有人来请安,你想见便见,不想见不见就是,无人敢说你!”太后掷地有声地说道。 “太后娘娘,您还是一起去吧,嫔妾胆子小,害怕见生人,去了那样的地方,难免会惊慌……” 李渊听得嘴角直抽,胆子小?害怕见生人?秀秀你可真敢说! 太后脸上露出了无奈的神情:“罢了罢了,既然秀秀都这样说了,哀家再不愿,也只能去这一趟了!” 她一叠声地命人下去准备,看着下人们忙来忙去,自己也坐不住了,亲自过去监督。 许秀得意地对林妙妙扬了扬眉毛,林妙妙悄悄对她竖起了大拇指。 秀秀如今进步神速,甚至不用她在一旁提醒,就能自己搞定太后了!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太后就换好了衣裳,由林妙妙扶着,施施然走了过来。 “走吧,别误了时辰。”太后说道。 李渊有些迟疑:“母后,您这么快就收拾好了?” 许秀私底下掐了他一把,不让他继续说下去:“太后娘娘对御下有方,松鹤宫的下人手脚麻利,当然收拾的快了。” -- 第373页 她笑盈盈地去挽太后的胳膊:“多谢太后娘娘体恤嫔妾,等回宫之后,嫔妾让方女官做您最喜欢吃的杏仁饼,嫔妾亲自给您送来!” 太后欣慰地拍了拍她的手背:“秀秀就是孝顺!” 李渊:??那杏仁饼是方女官做的,秀秀送过来就算是孝顺了?? 他咳嗽了一声:“北越新进贡了一整块翡翠,水头极好,朕命工匠给母后打了一副镯子……” 太后敷衍地点点头:“皇上还愣着做什么,再不走就要迟了!” 李渊:…… 第338章 淳湍河畔观龙舟 李渊本想与许秀同乘一辆马车,眼下有了变动,太后跟着一起,他只能按着规矩行事。 许秀坐在马车里,纵使白芷提醒过她多次,不能擅自往马车外看,她还是控制不住自己,偷偷掀开一角帘子,往外看去。 和前次李渊带她出来时不同,皇上出行,整个街上都闭了店,除了侍卫一个人也没有,看着冷冷清清的。 许秀看了一会儿就觉得没什么意思,正要放下帘子,赶巧前面太后坐着的马车转了个弯,她看见太后也露出一张脸,正往外瞧着。 许秀放下帘子,忍不住笑了两声。太后平素端着架子,可性子其实颇有些跳脱,她还是很喜欢这个婆婆的。 再转念一想,太后说她多年没有出过宫了,许秀心里又是一紧。 太后尚且如此,是不是说她往后也再难出宫了呢?毕竟就算李渊再宠着自己,还有条条框框的宫规约束着…… 她晃了晃脑袋,把那一抹担忧抛在了脑后。 今朝有酒今朝醉,这是她一贯奉行的观点,现在的自己不要为了未来的麻烦而担忧,等真的到了那一天,再考虑也来得及。 京城的道路修得平整,许秀吃了些方夏塞给她的茯苓饼,没一会儿便困意上涌,靠在车壁上睡着了。 她不知睡了多久,只觉得马车一顿,接着便听见白芷在耳边叫她:“娘娘,娘娘!” 她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白芷的脸映入了眼帘:“娘娘,已经到了,您醒醒神,等会儿便要下车了。” 许秀侧耳听着,远远地有喧哗声。她还记着翠柳说的开盘口的事,便问白芷:“那开盘口的在哪里,我要跟着夏夏赚银子!” 白芷哭笑不得:“娘娘,您要与皇上和太后娘娘坐在一处的,平民都在淳湍河下游,隔的远着呢!” “这样吗……”许秀有些惋惜,不过很快就又打起了精神,“没事,等会儿你和翠柳两个偷偷溜过去,替我押些银子!” 她怕白芷像翠柳一样,跟方夏反着押,还特地交代她:“等会你一定要记着,与夏夏押同一条船啊!” 又过了一会儿,有内侍替她掀起了车帘,白芷跳下去,小心翼翼地扶着她下了马车。 许秀刚踩到地上,面前就伸过来一只手,她顺着手看上去,李渊对她微微笑了笑。 “这不合规矩吧?”许秀牵着他的手,心里惴惴不安。 “秀秀怎么突然间变得这么守规矩了?”李渊的声音里带着笑意,“你在朕身边这么久,何曾守过规矩。” 许秀瘪了瘪嘴:“那不都是只有咱们两个人嘛,现在这么多外人看着呢……” 李渊的心里甜丝丝的,秀秀说别人都是外人呢!他握紧了许秀的手:“无妨,朕便是规矩,无人敢置喙。” 其余人皆早已到了,跪在地上恭迎皇上和太后。 不少人的眼睛在皇上与许昭仪相握的手上转了一圈,心里都有了计较。 从前他们听闻许昭仪得宠,心里总是有些不屑,这许昭仪出身商贾之家,入宫之前还有些不好的传闻,皇上便是宠爱她,也应当不过是为了她腹中的龙嗣罢了。 可是眼下见两人相携而来,众人心里不由重新掂量了一番许昭仪的分量。 许秀哪里知道别人会想这么多,李渊牵着她往上首走去,她的心思完全放在了另一处。 眼看着要到晌午了,也不知道去哪里用午膳啊…… 李渊落了座,让众人平身,扬声说了些场面话,无非是上天庇佑大周,风调雨顺,国泰民安一类的,众人山呼万岁,然后便要开场了。 两面大鼓分别立在淳湍河两岸,两个赤膊大汉手持鼓槌,站在大鼓前,用力敲了下去。 低沉的鼓声顺着淳湍河向下散去,河道两岸的百姓都欢呼了起来。 许秀偷空往身后望过去,方夏就坐在不远处,李潜如今和她定了亲,总是要避讳些的,只是他人没往方夏跟前凑,眼睛却黏在她身上下不来,把旁边的淮安王妃气得直翻白眼。 挨着淮安王妃坐的应当便是淮安王,李潜生得同他有八分相似,皆是浓眉大眼那一挂的帅哥。 淮安王没有看自己的儿子,反倒是回头跟别人说着话,那人许秀不认识,但他旁边坐着的妇人,许秀却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那不是方夏的母亲方夫人吗? 这样看来,同淮安王说话的,便应当是方中正方大人了。他与淮安王两人关系似是极好,说着说着便勾肩搭背起来,更是把淮安王妃气得够呛。 她又朝另一边看去,太后正和林妙妙说着话,林妙妙笑着说了些什么,把太后也逗笑了,随后太后又往她身边指了指,林妙妙头也没回,倒是许秀顺着太后的手看过去,果不其然,看到顾墨白正含情脉脉地盯着林妙妙。 -- 第374页 太后旁边坐着的就是李泽,他今日穿得倒是精神,一身绣着竹叶暗纹的月白色衣裳,头发简单束起,看上去一副翩翩贵公子的模样。 李泽此刻正襟危坐,目不斜视地看着下方,偏他旁边的少女兴致极高,拉着他的袖子说个不停。李泽面上一副不耐烦的样子,却始终不舍得将袖子抽出来。 楚韵宁似乎察觉到了许秀的视线,抬眼看到她,对她粲然一笑,还招了招手。 这四下里都是熟人,许秀也放松了些,刚要问李渊什么时候开始,口中就被塞了一颗葡萄。 她迷茫地抬眼,见李渊修长的手指正慢慢地给她剥着另一颗葡萄,口中说道:“别急,马上就开始了。” 他话音刚落,就传来了一阵悠长的号角声,从上游六条龙舟顺水漂了下来,停在了他们面前。 每条龙舟上都有数十个汉子,纷纷向李渊跪拜叩首。 李渊抬抬手,示意他们平身。 众人回到各自的位置上,双手持桨,整装待发。 李渊又挥了挥手,一声号角起,六条龙舟如离弦之箭般向前冲去。 端午最重要的盛事赛龙舟,终于开始了! 第339章 你可要去逛逛 两岸传来阵阵欢呼呐喊声,许秀赶忙回头对白芷和翠柳说道:“你们快去下注——夏夏,你瞧着哪条龙舟会拔得头筹?” 方夏有些不确定:“嗯……就靠南边数第二条吧?” “就押第二条!”许秀笑眯眯地拍了拍白芷的胳膊。 “小姐,要不您再多选几条吧?”翠柳说道,“剩下五条奴婢没法选啊!” 方夏:…… “夏夏的运气没问题的!”许秀说着,看翠柳一张小脸紧紧地皱着,便帮她问了一句,“那夏夏你觉得哪条龙舟最后到终点?你随便指一条嘛!” “这样真的好吗……”方夏满心疑虑,还是指了指靠近北岸的那一条。 “奴婢知道了,奴婢这就过去!”翠柳喜笑颜开地拉着白芷去了。 李渊听她们说得热闹,也让姜公公代他下注:“与秀秀押同一条龙舟便可。” 太后听见了,笑着凑过来:“哀家也跟着凑个热闹!” 许秀看着姜公公手中足有五千两的银票,心都跟着颤:“小赌怡情大赌伤身,嫔妾这里还有二十两银子,就押二十两吧?” 李渊笑着往下指了指,许秀看过去,发现在场的人都在掏着银票递给身边的奴才,让他们代为下注。 唯独到了方家那里,方大人似乎是没有银子,看向了自己的夫人,方夫人板着脸掏出了几块碎银丢给了他。 “大家年年如此,图个热闹罢了。”李渊说道。 “哪有拿几千两银子图热闹的……你要是把这几千两给我,我能找个戏班子让你热闹上一个月……” 许秀嘟囔道,“换成银子好大一堆,打水漂还能听个响呢,这要是没押中,不是一下子就没了?” 这些皇家贵胄,真是不知道赚钱有多难,她看着那些银票,实在是心疼得很。 李渊摸了摸她的头:“秀秀有所不知,先帝在时,赛龙舟时是不允许开盘口的,眼下这来开盘口的庄家,是朕亲自选的,想要赚这个银子,便要将所得的银子上缴五成给国库。” 许秀听得咂舌:“这个钱你也跟着赚?五成那么多,他们能同意吗?” “扣除五成,每家钱庄仍能赚上几十万两,何乐而不为?”李渊悠悠说道,“若是有人不同意,自然可以退出去,多得是人想挤进来呢!” 这一番话成功打消了许秀的心疼,反正就算输了,被庄家赚去,到时候还是要分一半上缴国库,就还是李渊自己的银子! 她现在不止不心疼了,还盼着旁人都多押些才好。 那几条龙舟已经划远了,李渊趁着这个时候往她嘴里又塞了一颗剥了皮的葡萄:“枯坐无趣,还要约莫一个时辰才能知道到底哪条龙舟获胜,你可要同母后一起去下游逛逛?” “可以吗?”许秀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李渊笑了:“若是按照朕的意思,自然是不希望你去,毕竟朕不能随意走动,不在你身边,万一你遇到什么危险怎么办。” “那你还问我。”许秀泄了气。 “不过让李潜在一旁护着,你戴着幕篱,也不是不行。”李渊说道,“朕看你已经坐不住了,还有母后……” 他们往旁边看了看,太后已经在林妙妙的服侍下戴好了幕篱,长纱坠地,影影绰绰看不清面容。 “我也去我也去!”许秀忙不迭地说道,“夏夏,你跟我一起去吧!” 方夏自从穿越过来之后还没有在宫外逛过,听她这么说,立刻就点了头。 李渊微微笑了笑,命人拿了幕篱来,亲自给她戴上,又叫来了李潜。 “你护好许昭仪和太后,不要让人冲撞了她们。”李渊交代完他,心里还是放心不下,又叫来四个侍卫,让他们在一旁跟着。 等准备妥当之后,许秀按捺不住兴奋的心情,挽着太后的胳膊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李渊:…… 他做了那么久的思想斗争,又不想秀秀失落,又担心她遇到危险,好不容易决定让她丢下自己去逛逛,她倒好,竟然走得这么快,连头也不回! 许秀哪里知道李渊这样哀怨,她迫不及待地跟着太后往前走:“太后娘娘,咱们往哪去?” -- 第375页 太后比她还要迫不及待,可到底记着她还怀着身子,放慢了脚步,往前指了指:“去那边!哀家来的路上就瞧见了,那边摆着一溜的杂货摊,咱们去逛逛!” 几人走了一会儿,眼看着周围的人便多了起来。有平民,也有穿着精致华贵的富人,还有像她们一般带着侍卫,穿着幕篱的女子。 人们自动离她们远了些,按照常年的经验,这样的人都是达官显贵,他们怕冲撞了贵人。 几个侍卫小心地护在她们周围,李潜跟在后面,与方夏并排走着,两人低声说着话。 很快就到了摊铺前面,太后多年未曾来过,看什么都觉得新奇有趣,不一会儿就买了许多,让林妙妙抱在怀里。 “秀秀,把手伸出来!”太后不由分说抓过许秀的胳膊,在她腕上缠了五色丝线,“哀家……我小时候,每到了端午,就会给几个弟妹编五彩绳戴在腕上,一直要戴到下第一场雨,才解下来扔在雨中漂走。” “这能保佑你接下来的一年顺顺当当,平平安安的!”太后拍了拍她的手,说道。 许秀见她手中还捏着几条,便问道:“这是给十三王……给泽儿的吗?” “是呀,孩子们都要戴的。”太后说道,“这是给泽儿的,这个给渊儿……他小时候就不爱戴,说自己在外面行走,被旁人看见会议论,等晚间回去了,他要是还不肯戴,你便让他戴在脚腕上,旁人看不见。” 许秀抿嘴直笑,想着李渊手上戴着五彩绳,坐在龙椅上的模样,也难怪他不愿戴。 况且都是孩子才戴五彩绳,他那个年纪,也许只有在太后的心里还是个孩子。 “哎呀,秀秀快看,那边有卖火烧的!”太后激动了起来,拉着她往前走,“哀……我好些年没有吃过了,也不知道味道和陈记火烧的比如何……” 许秀跟着太后往前走,刚走了没两步,就看到了熟人。 第340章 莫非是太后 于衍行做小厮打扮,正跟在一个同样戴着幕篱的女子身后,两人也站在那卖火烧的摊位前,从摊主手中接过了几个火烧,同时递过去几枚铜板。 许秀听方夏说过,于衍行在方家事了之后,便做了旁人的小厮,如今一见,竟真的规规矩矩的。 “夏夏,于衍行!”许秀捅了捅方夏的腰,把她的注意力从李潜身上拉了回来。 “哪呢?哎,真的是他!”方夏乍一见他,也高兴得很,不过很快就嘟起了嘴,“他怎么跟着一个女人在一起?” “他不是去给旁人当小厮了嘛,说不定这就是他的主子呢!”许秀说道。 两人正窃窃私语,于衍行似乎是感受到了她们的目光,径直朝她们看了过来。 他虽不知这几名女子是什么身份,可却一眼就认出了李潜,还有跟在她们周围的侍卫,想来应当是宫中的贵人。 他对身边的女子低声说了几句话,那女子抬起头,看到她们一行人,朝她们走了过来。 几个侍卫登时就紧张了起来,手按在了腰间的剑柄上。 “无妨,是熟人。”李潜说道。 那女子走过来,悄悄将幕篱掀起一角,原来正是方凌。 “姐!”方夏高兴得很,跳出来抓着她的手,“这么久没见,你在家里过得好不好?旁人有没有对你说什么不好听的话?我……” 方凌打断了她的话,反而向她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姐姐。” 方夏被她这样一叫,不由呆在了原地。 许秀连忙戳了戳她:“这是方宝林……” 方凌微微笑着说道:“这世上已经没有方宝林了,民女方氏福薄,不能在皇上身边伺候,见过许昭仪,还未来得及恭贺您晋位之喜。” “凌……夏儿你太客气了!”许秀连忙扶她,又往一旁让了让,对她说道,“这是太……李夫人。” 她想了半天,不知该如何介绍太后,最后只能含含糊糊地这样叫了。 方凌从善如流:“见过李夫人。” “不必多礼!”太后笑着夸赞道,“真是个通透灵慧的孩子。” “多谢李夫人夸奖,小女子愧不敢当。”方凌说道,“您是要去买火烧吗?” “正是呢!”太后说道,“我已经有些年未曾吃过了,如今看到了,就忍不住想要尝尝这味道。” “这家火烧可是老字号了。”方凌说道,“是城东的陈记火烧呢!凡是吃过的人,没有不夸奖的!” “竟真的是陈记火烧!”太后高兴得很,“秀秀快些走,咱们这就去买几个!你不知道,我小的时候啊,最喜欢吃的,就是这陈记火烧!那火烧焦黄酥脆,卤好的驴肉鲜嫩可口,上面浇了老汤,一口咬下去鲜得几乎要将舌头一起吞下去!” 许秀在太后的描述中默默地吞了吞口水,然而两人刚走过去,就看见那卖火烧的伙计开始收摊了。 “这……如今时辰尚早,怎么就不卖了?”太后呆住了。 那伙计见这几人的打扮,身后还有侍卫跟着,便知道是贵人,笑着说道:“这位夫人来得不巧,今儿火烧已经卖光啦!您瞧瞧,那两个孩子刚刚买走了最后两个!” 太后顺着他的手看过去,果真看到了两个孩子一人捧着一个火烧,一蹦一跳地走了。 林妙妙眼见着太后的肩都垂了下来,便上前问道:“这位小哥,我家夫人不常出门,对你们陈记火烧一向赞誉有加,今日就是奔着你们这里来的。你看看能不能想想法子,哪怕是再回一趟城东,为我家夫人做两个?多少银子都好说!” -- 第376页 她生得清秀,虽然是太监之身,嗓音却并不阴柔,倒像是没有变声的少年般好听。 那小伙计听了,叹道:“并非小的不给夫人做,而是这每日的卤肉都是有限的,往年的时候,总能卖到下晌的,却不想今年来买火烧的人格外多,这一会儿功夫,便全都卖光了。” “这位夫人,承蒙您看得起小店,要不您留个地址,等明日小的做好了亲自给您送过去?”那伙计商量道。 要是能送进去,太后还用得着这样巴巴地盼着吗?听了那小伙计的话,太后知道自己是没这个口福了,只能无力地摆了摆手,也没有精神再说话了,径自往前走去。 她刚走了两步,忽然前面递过来两个火烧。 太后吓了一跳,抬头一看,见是方凌。 “正巧民女刚买了几个想要带回家去,李夫人若是不嫌弃,就拿去吃吧!”她说道。 “哎呀,怎么好抢你的东西呢……”太后一边说着,一边一把将火烧抢了过来,一叠声地对林妙妙说道,“还不快赏……还不快把银子给方小姐!” 方凌一把按住了林妙妙的手:“李夫人何必这样客气,这火烧本就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民女若是想吃,什么时候不能去买,您安心拿着便是!” “哎呀呀,真是好孩子!”太后眉开眼笑地夸赞道。 方凌不便同她们多待在一处,又说了几句话,便分开了。 等太后一行人离开后,于衍行才开口说道:“小姐,方才那位妇人是谁?竟能让许昭仪与方……方女官一起陪着,想来身份应当颇高。” “是啊,确实身份极高。”方凌回想着太后方才为了一个火烧就喜笑颜开的样子,不由笑了起来,“那李夫人,可是这个世上最尊贵的女子呢!” “最尊贵的……莫非是太后?!”于衍行一惊。 “嘘,你小点声,当心被旁人听见!”方凌连忙拉了他一把,“太后娘娘鲜少能出宫,今日既然隐瞒了自己的身份,咱们就万万不能说破了。” “走吧,之前父亲不是说过几次想要买根鱼竿嘛?母亲之前非要将买织物的分红给我,我便趁今天给父亲好好挑一挑……于衍行,于衍行?”方凌走了两步,才发现于衍行没有跟上来。 她回过头,看到于衍行还站在那里,眼睛一直看着太后一行人离去的方向。 “你怎么了?”方凌走过来,拉了拉他的袖子。 于衍行的手在袖中死死地扣着一支毒箭,这个距离,他有把握射中太后,可是…… 他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将头转开。 看着方凌关切的神情,他摇了摇头:“我没事,走吧!” 第341章 她的眼光真的很不错 太后得了火烧,心里高兴得很,怕放在手里凉了,交给一个侍卫,让他捂在怀里。 “两个火烧,秀秀,咱们两个一人一个!”太后说道。 许秀忍不住笑:“我就不吃啦,您吃一个,剩下一个给夏夏。” 太后有些不好意思:“哎呀,我本想着多买上几个,让渊儿和泽儿都尝尝的,还有方女官、潜哥儿和小林子也一人一个,偏咱们来得晚了些,他一个都不剩了!若不是方家小姐,我只怕是吃不上这个火烧了!” “您别担心。”许秀胸有成竹地说道,“您等会儿回去便吃一个,剩下一个给夏夏尝了,她往后就能做出来了!” “真的?”太后眼睛一亮。 “自然是真的。”许秀骄傲地说道,“不管什么好吃的,只要夏夏吃过了,她就能做出来!” “太好了!”太后激动地说,随即又有些担心,“一个火烧够不够,要不然我那个……我那个我就吃一半,剩下的也给她吧?” “够了够了,一个就够了,您那个您就安心吃吧!”许秀笑道。 原来于衍行竟去了方家当差,且这样的日子里,他能陪方凌一道出来逛,想来应当是很受信任的。 看着方凌的神情也不似在家中受了委屈,她举手投足间的气质,甚至比在宫中的时候还要自信了几分。 这两人如今朝夕相处,也不知凌姐姐会不会对于衍行也生出些不一样的情愫…… 不过听翠柳说的话,方老爷和方夫人恐怕不是好相与的,他们大约是不会接受自己的女儿嫁给一个小厮的…… 许秀胡思乱想着,身后的方夏也在和李潜说这件事。 “姐姐方才都没和我说几句话,她是不是还在怪我?”方夏忧心忡忡,“肯定是了,她一定是在家中过得一点都不好,全是为了我,才变成这样的!” “夏儿你想多了。”李潜安慰她,“凌姐姐如今过得好着呢!” 他能在宫外行走,自然听说了方家母女两个的壮举:“方伯母没有告诉你吗?如今凌姐姐帮着她一起打理纺织厂呢!” “纺织厂?”方夏有些迷茫。 李潜挠了挠头:“我也不大清楚,大概就是用羊毛做成织物,在京中卖得极贵,偏偏又轻薄保暖,样式也好看,许多人都去买……听我娘说,方伯母大赚了一笔呢!” “我姐也跟着方……跟着我娘一起?”方夏问道。 李潜点头道:“是啊,方伯母自己忙不过来,就让凌姐姐帮她,收购羊毛、纺织厂监工,这些都要凌姐姐做呢!” -- 第377页 “可我记得,我娘从前最不喜欢我姐抛头露面,还因为这个经常同她闹矛盾……” “是吗?”李潜不大知道方家的事,方家所有人里,他只关心他的夏儿,“可我听说,方伯母非但让凌姐姐帮忙,在纺织厂里面招的也大都是女工,不拘什么身份,只要想凭自己的手艺赚钱的,方伯母都同意。” “总觉得哪里怪怪的……”方夏小声嘟囔了一句。 …… 眼看着时候差不多了,林妙妙的怀里也满满的都是太后买的东西,太后终于恋恋不舍地带着众人往回走。 “哎呀,下回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出来了……”太后叹了一口气,随即又问许秀,“秀秀你累不累,要不要坐下歇歇?” 这一路上太后问了好几遍,生怕许秀累着了。 “没事没事,在宫里的时候,我每天走得比这还多!”许秀摆摆手,说道。 太后赞同地点头:“多走动走动是好事,到时候等到发动了,生产能够更顺利些,你也能少受些罪。” 说着她就想起自己生李泽的时候:“怀着泽儿的那个时候,我就不懂这些,蓁蓁告诉我让我多走动,我还不当一回事,结果等到生产的时候,痛了两天两夜,才将孩子生了下来——哎,秀秀啊,我是不是年纪大了,眼睛也花了,怎么刚说到泽儿,就好像瞧见了他呢?” 许秀顺着太后的视线看过去,笑道:“您才多大年纪,怎么就能眼花了?那正是泽儿呢!” 李泽不知什么时候也往下游逛了起来,身边跟着的那个少女,不是楚韵宁是谁? “咱们还是绕过去吧,泽儿从小脸皮就薄,若是撞见了,指不定要恼了。”太后笑着说道。 她在心里暗暗夸自己眼光好,当初泽儿听说自己给他定了亲,还闹了两日,等到见了人之后便不说话了,如今更是眼看着一颗心都挂在了楚家那个小姑娘身上。 说起来,那个小姑娘也确实讨喜,人生的好看,又不像寻常人家的女儿一般拿腔捏调,说话有趣得很,落落大方,见了她也不怕,总之太后对她十分满意。 几个人绕了道,没有与李泽碰面。 李泽背着手站在楚韵宁身后,看着她在摊位上挑挑拣拣,嘴上嫌弃道:“你怎么还没有挑好?不过是个络子罢了,随便买一个就行!” “那怎么行,这络子可是要挂在王爷的玉坠上的!”楚韵宁漫不经心地说道,“王爷这样玉树临风的人物,随便一个络子,怎么能配得上您?” 李泽的耳朵红了。他咳嗽一声:“莫要瞎说。” 话虽然这么说着,可他的心里却有些莫名其妙的欢喜,等楚韵宁挑好了络子付过钱,亲自给他系在玉坠上的时候,他拿起来仔细看了看,觉得这络子果真是整个摊位上最好看的。 看来楚韵宁没有骗他,她的眼光真的很不错。 李泽想着,口气就柔和了许多:“你想要什么,我买给你!” “真的?”楚韵宁高兴了起来,“我娘总说我的银子花得太快了,我想要什么都不肯买给我!王爷你真好!” 李泽「嗯」了一声:“你挑便是。” 楚韵宁欢呼一声,蹦蹦跳跳地往前走去。李泽看着她的背影,心情大好,嘴角忍不住上扬。 这小丫头真是太好哄了,给她买些东西她便这样高兴,还哼起歌来了,李泽心里想到,这歌他没听过,不过她哼得还挺好听的。 若是许秀在,此刻应该就能听出来楚韵宁哼的是什么歌了。 “你爱我,我爱你,XXXX甜蜜蜜……” 第342章 秀秀都会奉承了 李渊第二十三次站起来往下游看的时候,终于远远地看到了几个熟悉的身影,往这边慢慢走来。 他心里一喜,立刻就要迎上去,随后想起来旁边还有人看着,于是又坐了回去。 他面上做出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眼睛却不住往秀秀的方向暼去。 秀秀怎么心里一点数都没有,他说让她去逛逛,意思不过是让她随便走走便回来,她倒好,这一去就是大半个时辰,还有没有把他这个皇上放在心里! 一定是他从前太宠爱秀秀了,不行,往后他必须要给秀秀立立规矩! 于是李渊硬是坐着没肯起身,一直到太后一行人走近了,他才施施然站起身来:“母后,您回来了……” 太后没搭理他:“秀秀快坐下歇一会儿,走了这么长时间,你应当累了吧?” “嫔妾一点儿都不累。”许秀笑着说道,“太后娘娘您先坐!” 李渊眼睁睁地看着她们绕过自己,相互搀扶着坐下。 “哎呀,这人呐,果真不能一直待着不运动。哀家在宫里的时候不愿走动,如今这才多长时间,身上竟出了汗,还是秀秀你的身子好……皇上,你怎么不坐下?”太后这才看到李渊。 李渊嘴角抽了抽,算了算了,一个是他娘,一个是他媳妇,他不和她们计较。 于是他转向站在方夏旁边的李潜:“李潜,你怎么去了这样久,有没有想过万一朕这边遇到什么危险怎么办?外头好玩是吧,你逛起来连朕都给忘了!” 李潜:“不是您让臣保护好太后娘娘和许昭仪的吗……” “还敢顶嘴,罚你一个月的月银!”李渊顾忌着淮安王夫妇在场,只罚了李潜一个月的月银出出气也就算了。 -- 第378页 李潜挠了挠头,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但是皇叔既然罚了他,那就一定是他做错了。 淮安王妃看到儿子被罚了,扯了淮安王一把:“王爷,潜哥儿又闯祸了!” 淮安王与方大人相谈甚欢,被她打断了,有些不悦:“这有什么稀奇的,潜哥儿哪天不闯祸?你放心就是,皇上对潜哥儿好着呢,就算潜哥儿闯了祸,皇上也不过罚几个月月银罢了……对了,皇上这次罚了多久?” “一个月。”淮安王妃见皇上果真说完这句话,就没有再盯着李潜,心里也松了一口气,想来潜哥儿这次就算做错了事,也不是什么大事吧? 她这些日子被潜哥儿的事折磨得晚上都睡不好,一闭上眼睛,就开始想自己从前是不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为什么生了这么一个讨债鬼出来。 还好还好,皇上与潜哥儿有着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在,即便是潜哥儿真的闯了祸,皇上也不过是小惩大诫,就像潜哥儿与夏儿的事,若是放在旁人身上,那可是要杀头的,也就只有皇上,还能想着替他们遮掩善后。 淮安王妃越想,心里就越感激皇上,同时对这仅仅罚一个月月银的惩罚有些忐忑不安。 “王爷,要不等会儿你去跟皇上说一声,罚潜哥儿三个月月银吧!”她对淮安王说。 “六个月!”淮安王气哼哼地说道,“这小子越发奸诈了,连他老子的钱都敢赚!不过是从湖里捞了几条鱼,竟要了本王二十两银子……” “捞鱼?”淮安王妃立刻抓住了重点,“王爷,你不是说那鱼是你亲自钓的吗?” “这、这……”淮安王这些日子得以安安稳稳的钓鱼,是因为他终于能拿鱼回家了,淮安王妃想着他在自个儿身边只会碍事,如今能钓几条鱼,也算不上全然浪费时间,于是便不管他了。 如今眼看着要被戳破,他眼睛一转看到了方中正,“潜哥儿是给方老弟抓的鱼!是不是啊方老弟?” 方中正笑眯眯地说道:“哎呀呀,我最近的记忆力下降得厉害,不记着那鱼是谁抓的了,不过我倒是记得,前次去钓鱼的时候,我新买的那根鱼竿落在李老哥那里了,就是沈氏鱼行买的,一根二百两银子那个。” 好你个方中正,我拿你当鱼友,你拿我当冤大头!淮安王咬着牙,看着一旁脸色越发不好的王妃,不得不憋屈地点点头:“方老弟说得没错,那鱼竿是在本王那里。” 方中正立刻就笑了起来:“哎呀呀,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之前确实是潜哥儿帮我捞鱼来着!潜哥儿是个好孩子啊,和我家凌儿真是般配得很!” …… 这边许秀和太后正分着两人买的东西。 “这个给泽儿,这个给楚家小姑娘,这个给竹筠,小林子,这个给你……”太后给自个儿身边的人都买了东西。 李渊默默将头转到了一边去,都是些粗制滥造的小玩意,他才不稀罕。 前次和秀秀逛灯会,秀秀就买了许多,还塞给他一个画着红脸蛋的陶瓷娃娃,非让他摆在御书房的书架上。 那娃娃做得极丑,乍一看甚至有些诡异,有一次他午间靠在榻上小睡了一会儿,醒过来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咧着嘴笑的娃娃,被吓得心都漏跳了几拍,赶忙让姜历城拿了一块布给盖上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女人都喜欢买东西,皇宫里面什么好东西没有,她们偏偏爱在外面买这些七零八碎的小玩意儿。 他一边想着,一边用余光偷偷地看,眼看着那一堆东西都快被分光了,也没听见哪个是给他的。 哼,他才不稀罕,李渊酸溜溜地想。 忽然一只手伸了过来,抓住了他的手。 “皇上,太后娘娘给您买了这个五彩绳,您一定要戴上,能保佑平安的!”许秀一边说着,一边就要往他手腕上系。 原来还是有给他的东西,李渊心里忽然就不那么堵了。 但他还是把手抽了回来:“朕戴着不合适……” “怎么不合适啦,嫔妾也戴了呢!”许秀露出一截雪白的手腕,上面果真也系着一根五彩绳,“这个和嫔妾戴的是一样的呢!” 她说着又去拉李渊的手。 和秀秀戴的是一样的啊…… 李渊想着,做出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好吧,那便戴上吧。” 他说完了,想了想又补充道:“许昭仪,朕是看在你有身孕的份上,才不愿拂了你的意,你明白吗?” “知道知道。”许秀敷衍道,“皇上最好了!” 李渊听她这样说,心里有些得意:果然平时他还是要对秀秀严厉些的,看吧,自己刚晾了秀秀这么一会儿,她就知道要奉承自己了! 第343章 你家小姐运气最好了 又过了一会儿,李泽与楚韵宁也回来了。 小丫头怀里抱着许多东西,李泽的两手也提满了。 李泽从不知道女人竟这样爱逛街,他陪着逛这一会儿,只觉得比自己当初学功夫的时候还累。 那时候皇兄刚刚登基,觉得他身体孱弱,便请了人教他功夫。 他跟着学了两日便受不住了,晚间发了高热,一直过了十几日才好。 九哥那时常去看他,每每见了他,都要说上几句,什么他身份尊贵,为何要受这样的苦,什么皇兄明知他身体孱弱,还让人下狠手训练之类的,他听了就往心里去了,觉得皇兄对自己不好。 -- 第379页 后来等他病好了,皇兄虽还让他继续学,但比之前轻松了许多,不强求他学什么武功,只让他跟着师傅练些基本功,能够强身健体也就罢了。 就这样他还是闹了一场,一向心疼他的母后却坚决站在皇兄这边,逼着他每天锻炼。 他从前怨过皇兄,可如今细细想来,皇兄才是真正对他好的那个,他和皇兄中间闹的那些不愉快,大都因为九哥在他耳边调拨罢了。 况且想想今日,若不是皇兄从前逼着他锻炼身体,他只怕连陪着楚家小姐逛街都受不住。万一自己走着走着就累晕了,楚家小姐会不会觉得自己很没用? 她可是说了她眼光很好的,李泽觉得自己必须要做得更好些,才能配得上她这个评价。 楚韵宁也美滋滋的,她花了二十个铜板给十三王爷买了个络子,十三王爷花了二百两银子给她买东西耶! 楚家富贵,父母对她也好,可她从前大手大脚惯了,如今又看什么都新鲜,在京城里逛了几回,不小心买了许多东西,身上带的银子不够了,就让店家直接送到楚府去。 最开始的时候,楚夫人并没有放在心上,毕竟女儿家,喜爱那些金银玉器都是很正常的,她又是家里的幺女,从小便受宠,哪家小姐不是这样用银子堆起来的,从前宁儿就太过内向了些,人也简朴,什么都不肯买。 一直到去年生了场病,醒过来之后,倒是活泼了不少,也开始知道买些自己喜欢的东西了,楚夫人对楚韵宁这样的改变还是很欣慰的。 只是宁儿买的东西越发离谱,最开始只是些金银首饰,慢慢变成了各种青铜器,而等到有一天,几个小厮抬了一个足有两人高的青铜方鼎进了楚家大门的时候,楚夫人才惊觉女儿不仅仅是学会了花钱,而是直接变成了一个败家子! 她开始严格控制楚韵宁的花销,每个月就只有二十两银子,多一分都不给! 若是她还想买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就算送到了楚府门口,楚府也不认! 楚韵宁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没有银子花,她逛街都打不起精神,今天还是她时隔好久,第一次这样痛痛快快地买东西呢,十三王爷人真好! …… 许秀坐下没一会儿功夫,就听见下游传来一声急过一声的鼓声。 “应当是已经分出胜负了。”李渊握着她的手说道。 果然,很快便有人过来,将一路上的情形细细禀报给了他们。 那人口才了得,将一路的情景描绘得绘声绘色,几条龙舟是如何在浪花间乘风破浪的,转弯处如何惊险,哪几条龙舟慢慢落了后,最后两条龙舟是怎样争抢第一,最后又是如何反超的…… 许秀听得心神激荡,恨不得自己就在旁边看着。 李渊等那人说完,照例赏了,让他下去之后,悄声对许秀说道:“他也没有亲眼看见,龙舟行进那样快,哪有人能够一直在旁边跟着?” 许秀呆住了:“那他说得这样详细……” 李渊淡定地说道:“这人是在京城中茶楼里当说书先生的,不过就是听见了结果,中间都是他自己编的。” 许秀:…… 不管那先生是不是编的,争得第一名的龙舟总是要赏的。 等那些汉子回来,远远地朝李渊跪拜过,李渊站起身,说了许多激励夸赞的话,然后每人赏了一百两银子。 李渊之后,便是众位皇亲国戚,也都给了赏钱。再之后是朝臣,每人或多或少都给了赏赐。 这些汉子只是庄稼汉,平日里辛辛苦苦一年,到最后也不过略有些余钱,能过个好年罢了。 这赛龙舟一场,拔得头筹之后,零零碎碎每人得了五百余两银子,这对他们来说,实在是一笔巨款。 于是他们对皇上的感恩之情更甚,不住地磕头谢恩。 李渊怕许秀心疼,主动给她解释道:“京城里一年不过几场盛事,这端午更是万众期盼的,从前先帝在时,会给赢者赏赐宝贝,可对他们来说,那宝贝不过是回家供奉起来,卖又不敢买,根本解决不了什么问题。” “朕登基之后,便将宝贝折成了现银,他们拿在手里高兴,对朕来说,其实还节省了许多。” 许秀自从知道他会抽庄家的钱之后,对这些小钱便不放在心上了:“你给了他们赏赐,他们往后就会更积极地参加了,气氛会更热烈,来得人更多,下注的人也就更多,你赚的便也跟着多……你做得太好了!” 正说着话,她就瞧见翠柳和白芷一前一后地回来了。 “怎么样,怎么样,赢了多少?”她问白芷道。 白芷将手里的银票递给了许秀,喜滋滋地说道:“奴婢按照方女官说的押了那条龙舟,果真就获胜了呢!这是娘娘赢的,这是方女官赢的,这是奴婢赢的……姜公公手里更多,皇上和太后娘娘赢了两万两,因为数额太大,须得跟着庄家去钱庄里兑呢!” 翠柳愁眉苦脸地看着白芷分银票,她就想不明白了,为什么从前的时候,小姐从来押不中,偏偏今日就中了? 她可是将所有的银子都押在了小姐说最后的那条龙舟上,若是按照往常的惯例,那条龙舟应当是第一才对。 却没想到,那条龙舟刚划出没多远,便被一个大浪给掀翻了! 她辛辛苦苦攒的银子,也随着那一个大浪,全都被拍没了。 -- 第380页 许秀看着她的模样,便知道她肯定是没听自己的话,拍了拍她的肩膀,从自己赢的银票里面抽了一张给她:“拿着吧,往后你记着,你家小姐运气最好了!” 第344章 世界的尽头是铁岭 出宫这一趟,许秀有些累了。 于是回程的马车上,她从上车便开始睡,一直到被李渊从马车上抱下来都没有醒。 “让她好好歇一会儿,等到用晚膳的时候再叫醒她。”李渊对白芷吩咐道。 白芷点头应了,刚送了皇上出门,便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这位姐姐还记不记得我?”楚韵宁手里提着一个小篮子,笑眯眯地对白芷说道,“前几日咱们见过呢!” 白芷笑着说道:“楚小姐生得这样好,无论谁见了,肯定都不会忘。” “是吗?我也觉得我长得好看!”楚韵宁更高兴了。 白芷却觉得有些怪怪的,这话怎么听着这么耳熟呢…… 还没等她想明白,就听见楚韵宁问:“娘娘在里间歇着吗?” “娘娘舟车劳顿,已经睡下了。”白芷将楚韵宁请了进去。 楚韵宁有些失望:“啊,那是我来得不巧了。” 她将手里的篮子递给了白芷,说道:“前次娘娘给了我红糖酥饼,我尝着好吃得很,不过那里面的红糖却是一般。” 她一边说着,一边将篮子里的红糖拿了出来:“那红糖应当是宫里特制的,实在是有些太过纯净了,做出的酥饼,反而没有古法制出的红糖更好吃。 我前些日子在京中寻到一家卖红糖的老字号店铺,正好今日随着十三王爷进了宫,便给娘娘送来了。” 这时候,方夏推门而入,刚好听见了她这一番话,不由眼睛一亮:“哎呀,你说的正是我前几天发愁的事情呢!” 她接过那篮子查看里面的红糖:“我托了李潜在宫外帮我买红糖,但他买回来的,还不如宫中的,我就只能将就了。” “那红糖酥饼是姐姐你做的吗?”楚韵宁嘴甜得很,“姐姐,你的手艺真是太好啦!我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吃过那么好吃的点心!你留在宫里实在埋没了人才,就应当在京中最豪华的地段开个大酒楼,保管整天爆满!” 方夏眉开眼笑:“哎呀,哪有你说的那样好!” 这未来的十三王妃,看着就是一副非常讨喜的模样,方夏一叠声地命翠柳给楚韵宁拿好吃的来,自己则和她坐在一起聊天。 “楚小姐似乎对美食十分有研究呢。”方夏说道,“我说那红糖做出酥饼来不好吃,秀秀还说我吹毛求疵。” “也没什么研究啦。”楚韵宁摆摆手,“我就是眼光比较好罢了!” 她和谁都能聊到一起去,很快就知道了眼前这个便是京中前阵子的话题人物,方家大小姐方凌了。 “方姐姐,你在宫中做女官做得好好的,怎么就要嫁给李将军了呢?”楚韵宁一脸想不通的表情,“那李将军我见过两次,说真的,我觉得这个人……” 她想了半天,挑了个委婉的说法:“挺单纯的。” 方夏温温柔柔地笑了笑:“我知道你想说他傻啦,不过我不在意这个。” 她给楚韵宁倒了一杯茶:“有的人是聪明,可想要的东西太多,对他们来说,所有的人和事都是放在天平上的,哪头低便会舍弃哪头。” “可李潜心里头没什么天平,他这个人简简单单的,和他在一起,我觉得心里很踏实。” 楚韵宁觉得她说的很有道理,不过再一想京中的传闻,还是忍不住问道:“可是,你不介意他从前一直跟在你妹妹身后吗……” 她很喜欢这个说话温柔,做菜好吃的方姐姐,不希望她往后过得不幸福。 这个问题方夏不好跟她解释,只笑着说道:“不过是些流言蜚语罢了,当不得真。” 楚韵宁听了便知道这桩亲事是她自己同意的了,不再劝她,反而是问起了旁的事情来:“方姐姐,你在宫中当女官,每个月都能领月银吧?” “对呀。”方夏说道,“虽然我现在主要负责秀秀的饮食,可是月银还是照常发的。” 从前她还不知道,原来姐姐的月银比她一个小小的宝林还要高。 楚韵宁羡慕地点点头:“真好……也不知道等我和十三王爷成亲之后,是不是也每个月都有月银……” 她被楚夫人拘着,手里根本没有什么银子,这样的日子太痛苦了。 “有的,你是正儿八经的十三王妃,当然有月银了。”方夏失笑,“不过到时候,整个王府都要交到你的手上,你要多少银子没有,还在乎月银干嘛?” “那不一样,王府的是王府的,月银嘛,是我自己赚的,不管怎么花,也没人会说我。” 楚韵宁说着,叹了一口气,“我还有几年才能成亲呢,这些天我娘常对我说,等及笄之后,就要在府中安心待嫁,不能出门了。可惜我现在年纪大了,不然我一定也要进宫当女官赚银子花!” “女官哪有那么好当的,年纪太小是不行的,还要经过各种考核。”方夏说道。 “那每年考的人多吗?”楚韵宁问道。 方夏哪里知道多不多,她又不是真的女官。只是她不能让楚韵宁看出端倪,便胡乱点点头:“多的,许多人都想进宫当女官。” -- 第381页 楚韵宁泄了气:“想来也是这样,当了女官就相当于有了编制,当然是人人都想考了,毕竟世界的尽头就是编制嘛……” “谁说的,明明世界的尽头是铁岭!”方夏脱口而出。 两人面面相觑,忽然同时大叫了一声:“你也是!” 外头的翠柳和白芷听见了动静,便问了一声出了什么事。 方夏手忙脚乱地捂住楚韵宁的嘴,扬声说无事,让她们两个去小厨房把瘦肉切成臊子。 等两人的脚步声远了,方夏才放开楚韵宁。楚韵宁满脸激动,紧紧握住她的手:“我终于找到和我一样的人了!” 她不住念叨着:“我就知道,我从小长得也不好看,做什么都平平常常,也就是眼光还好些——我这么普通的一个人,怎么会成了天选之子穿越呢?就算穿越,我也肯定不是唯一的一个!” 方夏听林妙妙说起过,穿越的应当不止他们几个,但她还是问了一句:“你住在什么地方?” “X市XX区XXX公寓!”楚韵宁说道,“我告诉你,我之所以穿越,是因为有人缺了大德,三更半夜起床煮面,结果天然气爆炸,连累到我了!” 第345章 我有个工作十分适合你 方?缺了大德?夏有些尴尬,摸了摸鼻子,问她:“你怎么知道是有人煮面的?” “我闻到了啊!”楚韵宁气呼呼地说,“大半夜的,香味飘得满屋子都是,把我活生生给馋醒了!我肚子饿得咕咕叫,好不容易翻出一袋泡面泡上,还没等吃,「砰」!再一睁眼,就到了这个鬼地方!” “那个……其实你运气还行,最起码还是个高门贵女。”方夏试图转移话题,“最起码现在不缺钱了嘛不是,哈哈,现在这个时代挺好的,真的。” 楚韵宁一张小脸皱成了一团:“主要是我娘也不给我钱啊……先不说这些,你又是怎么穿越的?” 方夏含含糊糊地说道:“就是和你差不多……” “说起来,你比我还要惨。”楚韵宁同情地拍了拍她的手,“你家的事我都听说了,你爹娘和你关系不好,你妹妹骄纵不讲理……唉,说来说起,都怪半夜煮面那家伙!” “这个……或许她也没想到吧……”方夏弱弱地说道。 “现在也没有别的办法了,既来之则安之。”楚韵宁说道,“你还遇到过别的穿越者吗?我逢人就对暗号,没找到和咱们一样的人。” “我倒是找到了几个。”方夏指着许秀的寝殿,“许昭仪就是其中一个。” “真的?难怪我一见到许昭仪就觉得亲切!”楚韵宁一拍手,“这可真是太好啦!等我和十三王爷成亲之后,与许昭仪就是妯娌了!我娘之前还说,让我进宫之后收着些性子,不要说些奇奇怪怪的话,被宫里的娘娘们听见了有我好受的——现在许昭仪和咱们一样都是穿越者,咱们头上有人啊,往后的日子一定会更好过!” 方夏看她一脸稚气的模样,忍不住问道:“那个,楚小姐……” “叫我阿宁就可以了!”楚韵宁打断了她的话。 “好吧,阿宁。”方夏小心翼翼地问道,“你之前多大年纪啊?现在这个时代成亲早,可是咱们毕竟不是土生土长的古代人……” 她心里过不去那个坎,万一楚韵宁在现代也不过是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穿越过来之后就成了亲,那自己岂不真的是缺了大德? 一个未成年的小姑娘,怎么能就这么嫁人了? “安心啦,我已经工作好几年了。”楚韵宁说道,“再说十三王爷长得多好看呐,我和他成亲一点也不亏!” “那就好……”方夏小声嘀咕了一句,然后对她说道,“你先在这里坐一下,我去叫秀秀起床!她要是知道你也是穿越者,肯定会非常高兴的!” “嘿嘿,去吧去吧!”楚韵宁高高兴兴地说道。 方夏去叫了许秀起来,许秀本来正睡得迷迷糊糊的,听了她的话,整个人一下子便精神了。 “真的?太好了!”她趿拉着鞋就出来了,拉着楚韵宁左看右看,“我就说,我第一次见你就觉得莫名其妙的亲切,原来是因为你和我们是一样的!” “我见了你也觉得亲切!”楚韵宁笑着说道,“对了,许昭仪,你是怎么穿越过来的?” 许秀没有听见方夏在一旁拼命咳嗽的声音,掷地有声地说道:“我下了夜班,夏夏给我煮面吃,结果天然气爆炸了!” 楚韵宁:…… 方夏:…… “那个……阿宁啊,你看你现在出身高贵,长相貌美,又马上就能成为十三王妃,日子过得不比从前舒坦吗?”方夏尴尬地劝道,“退一万步讲,最起码你现在还是个女人……” 楚韵宁呆了半晌,才张嘴问道:“莫非还有人穿越成了男人?” “要是变成了男人也不错,可妙妙穿越成了太监……” 楚韵宁:……忽然感觉自己已经很幸运了。 她一向乐观,知道事已至此,就算埋怨方姐姐也是没有用的,于是便笑着说道:“方姐姐说得对,我现在的日子过得真不知道比从前好了多少。” 她指了指桌上的花瓶:“我上大学时学的就是文物与博物馆学,从前常逛古董店。啧啧啧,你们不知道,随随便便买点什么,都要花好多钱,我工作那么多年,硬是一分钱也没攒下。” -- 第382页 “如今可好了,身边全是古董啊!这样说也不大对,身边全是几千年之后的古董啊!” 楚韵宁的眼睛亮晶晶的,“我之前逛街看到什么都想买,但我娘不让,说我买了一堆破铜烂铁回去——她哪里知道,这些都是后世的无价之宝啊!” 方夏看她没有伤心难过的样子,心里也算是松了一口气,大大方方地说道:“这件事起因都是因为我,你要是想买什么,我给你银子!” “那怎么行,我是要自己赚银子的!”楚韵宁拒绝了,然后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着说道,“不过我看两位姐姐墙角摆着的那个花瓶不错,能不能让我回去看看……” 方夏和许秀顺着她的手看去,那里摆着的是前几天许秀不小心碰倒在地,摔破了一道口子的花瓶。 “你要是喜欢,我带你去库房里挑!”许秀说道,“这个花瓶已经破了,拿回去也用不了。” “我不是要用呀!”楚韵宁说道,“我想看看花瓶烧制的材质和纹理,可是家里的都是好的,我总不能故意摔碎了看,那也太浪费了……” “好吧,既然你喜欢,那等会儿你出宫的时候,我让人给你送出去。”许秀应了下来,随即又有些好奇地问道,“阿宁,你说你上大学的时候学的是文物鉴定,那你是做什么工作的?是考古队的吗?” “我倒是想去,可是理想是丰满的,现实是骨干的,我总得先填饱肚子才行啊!”楚韵宁幽幽叹道,“我其实在幼儿园当幼师。” “幼师!”许秀和方夏对视了一眼,同时喊了出来。 “怎……怎么了?”楚韵宁被她俩吓了一跳。 方夏咳嗽了一声:“阿宁,你是不是想要自己赚银子啊?” “对啊,我有好多东西想要买!”楚韵宁说道。 “那我们这里正好有个工作,十分适合你!”方夏笑得一脸灿烂。 第346章 我觉得我爹娘可能也穿越了 “什么工作?”楚韵宁问道,“难道要让我往后帮着许昭仪带孩子?这恐怕不行,我只当过幼师,没有干过月嫂!” “不是不是,是我们认识一个姑娘。”许秀三言两语将崇福公主的情况说了,“我们想请你教她识字,你放心,银子上肯定能让你满意!” 公主的命运已经那么悲惨了,只要能教会她重新开口说话,花多少银子,许秀都觉得值得。 “这个,我试试吧!”楚韵宁有些为难地说道,“不过我娘不让我经常进宫……” “只要你同意了,我就和太后娘娘说,让太后娘娘常召你进宫!”许秀说道,“而且除了银子,我们玉灵阁里面往后再打破的盘子碗一类的,全都送给你!” “就这么说定了!”楚韵宁迅速和她击掌,生怕她反悔。 “阿宁,等会儿你留下来吃饭吧!”方夏热情地招呼道,“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楚韵宁吸了吸口水:“那……你能给我煮你那天晚上煮的面吗?” 她仰天长叹:“那面真是太香了,你知道我穿越过来醒了之后的第一个念头是什么吗?我后悔死了,早知道那辈子就那么结束了,我说什么也要挨家闻一闻,看看到底是谁家煮的面,厚着脸皮敲门讨一碗来吃!” “这个好说,你等着,我现在就去给你煮面!” …… 楚韵宁吃饱喝足,抱着那个摔出缺口的花瓶,乐颠颠地走了。 许秀后知后觉:“夏夏,你说她要是回了家,楚夫人问起那个花瓶是哪来的,她说是我赏的怎么办?” 许秀越想越觉得不大对头,应该再赏她些值钱的东西才是:“那楚夫人会不会觉得我这个昭仪太小气了,一个破花瓶也拿的出手。” “反正她还是要来的,等她再来了,你多赏些东西就是嘛!”方夏说道,“我真没想到竟然还能遇上同样的穿越人士,你说既然有一个,会不会还有……” 她忽然顿住了。 “怎么了?”许秀不由问道。 方夏磕磕绊绊地说道:“秀、秀秀,我有个很离谱的想法,但是我又觉得很有可能……” “你说说看嘛!”许秀说道,“穿越这种事都能是真的,还有什么事会让你觉得离谱呢?” “就是,我觉得,我爹娘可能也穿越了……”方夏小声说道。 “方叔叔与方婶婶?”许秀问道,“你见到他们了?” “不是不是,是方老爷和方夫人!”方夏说道,“今天李潜和我说起来的时候,我就觉得怪怪的,但是没往这个方向想。” “按照从前翠柳的说法,方夫人十分疼爱我,可是你想想她上次进宫来的事。” 方夏说道,“我咳嗽得那么厉害,她都没有关心我几句,匆匆说了些话无关紧要的话便走了。” “还有,李潜说,我姐出宫之后,与爹娘相处得十分和谐,每天跟着方夫人在外面赚银子——对比一下从前,这简直是不可能的呀!” 她越说越觉得自己的猜想是正确的,“从前方夫人就是因为我姐经常抛头露面,甚至不认她这个女儿,如今的反差也太大了一些吧?” “你这么一说确实不大对头。”许秀点头道,“一个人从小养成的观念,早已经根深蒂固了,怎么会颠覆得这么彻底。” 她问方夏道:“你要不要回去看看,找个机会试探一下他们二人?” -- 第383页 “再说吧。”方夏摇摇头,“按照现在的情形来看,他们也没有什么坏心思,我姐跟着他们一起生活,比从前还要开心,他们是不是原来的方夫人与方老爷,又有什么关系呢?” 她的话虽然这样说,可眼圈还是微微泛了红。 许秀知道她心里想着的,是自己的爸妈,想到那夫妻两个就这样失去了自己唯一的孩子,许秀心中也有些难过起来。 “好啦好啦,已经这样晚了,秀秀你想吃什么呀?”方夏很快振作了起来,问许秀道。 许秀在刚才楚韵宁吃面的时候,跟着吃了小半碗:“我现在还不算太饿……” “不饿也要按时吃东西的,你说是不是呀宝宝?”方夏在许秀肚子上摸了摸,忽然一脸惊喜地喊道,“动了动了,宝宝动了!” 许秀也是第一次感受到胎动,一种异样的情绪在她心间蔓延开来。 “真的呢。”她脸上是抑制不住的笑容,“真的动了。” 从前的时候,腹中的孩子对于她来说,更像是一种责任,她负责将他安安稳稳地带到这个世上。 而这一刻,她才真真正正地感受到,原来确实有一个与她血脉相连的小生命,正在她体内茁壮地成长着。 “宝宝,你是不是饿了呀?”方夏趴在她肚子旁边说道,“你想吃什么,干妈这就给你去做!” 许秀厚着脸皮,把自己馋了许久的东西说了出来:“宝宝说他想吃螃蟹……” 方夏冷笑:“许秀我看是你想吃吧?你自己是知道的,怀孕不能吃螃蟹!” “抛开剂量谈毒性就是耍流氓!”许秀开始耍赖,“夏夏,五月的肉蟹最肥美,我就尝一口行不行?” “想都不要想!”方夏硬邦邦地拒绝了她。 许秀犹自不放弃:“夏夏,真的不是我想吃,是宝宝想尝尝!宝宝说他吃一条螃蟹腿就满足了!” 方夏看着她一脸可怜巴巴的模样,到底心软了:“你等着吧。” “夏夏你真是对我……不是,你真的对宝宝太好了!”许秀感动极了,摸着自己的肚子,语重心长地说道,“宝宝,你可要记得,你干妈是这个世界上对你最好的人,比你娘我对你还要好!” 方夏去了小厨房,过了一会儿功夫,端来了盛的满满的盘子:“吃吧!” “这都是给我的?”许秀闻着香气口水直流,吃了一口之后闭上了眼睛,用最后一点毅力喊道,“快端走快端走,别让我再看见!” “没事,你吃吧。”方夏笑盈盈地说道,“这道赛蟹羹是用鲈鱼和鸡蛋黄做的,味道和蟹羹相似,但里面并没有螃蟹。” “你现在虽然不能吃螃蟹,可是怎么能委屈了宝宝呢?”方夏得意地说道,“你放心,只要是宝宝想吃的东西,我无论用什么法子,都会给你做出来!” 第347章 你坐下咱俩唠一会儿嗑 晚间李渊过来了,听许秀说今天宝宝动了,小心地将脸贴在她的肚子上,过了半晌,才有些郁闷地抬起头来。 “怎么朕来了,他反倒不动了?”李渊问道。 “兴许是吃饱了便睡着了吧。”许秀吃了满满一盘的赛蟹羹,幸福地躺在床上昏昏欲睡。 真是个好吃懒做的臭小子,李渊腹诽道,等他出生了,干脆将他丢给李潜,让李潜好好磨炼他一番吧。 “秀秀,你若是困了就先睡一会儿,朕有些折子要批。”李渊柔声对许秀说道。 许秀一早便瞥见姜公公怀里抱着些奏折,知道李渊要忙,忍不住说道:“你将那蜡烛拨亮些,免得伤眼睛。” “朕知道了。”李渊对她笑道。 他笑起来真好看呀,许秀闭上眼睛,喜滋滋地想到,他对别人都不这样笑的,就只对自己笑。 李渊看着她睡下,不一会儿便传来了平稳的呼吸声。 他将烛火压了压,免得扰到秀秀,然后才打开了一封密报。 那密报上写着,并未拦截到九王爷的军队,然而路上的杂草被踩倒在地,足迹纷乱,显然是刚有大军经过。 李渊不由皱起眉来,没想到老九竟这样急,他估算着他出发的时间,在路上设了埋伏,竟都没有拦到他,看来老九抵达京城会比自己预料得还要早。 不过福祸相依,老九虽然想要打自己一个措手不及,可这样一路疾行,他手下的将士也疲累不堪,反倒给了自己可乘之机。 李渊将那封密报凑到蜡烛上烧成了灰,提笔下了另一道命令。 许秀睡得并不安稳,她又做梦了。 和她之前做的那个梦一样,她落入了一片空旷里,一个长着和她一样面孔的女子,幽灵般飘来飘去。 “凭什么……凭什么……”那女子喃喃自语,忽然间又哭了起来,“表哥,表哥你在哪里啊?” 许秀站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生怕自己挪了一下步子,就被这女子瞧见。 可即便她不动,那女子还是看见了她,像之前那般,伸出五指,恶狠狠地向她抓来:“你凭什么占着我的身子,我要杀了你——” 许秀来不及躲闪,眼睁睁地看着那女子扑向自己,就在她眼看着要抓到自己的脸上时,许秀胸前忽然发出一道金光,将她弹了出去。 那女子愣住了,晃了晃脑袋,重新扑过来:“我要杀了你!” 然后又被弹出去了。 -- 第384页 许秀刚才还有点害怕,眼下倒是看明白了,这女子伤不到她。 “哎呀,为什么总是要打打杀杀的呢?”许秀知道自己是在做梦,可是她怎么都醒不过来,干脆放弃了挣扎,坐在了地上,“咱们两个也算是有缘分,要不要坐下来说说话?” “我要杀了你!” 又被弹开。 “杀了你!” “杀你!” “你!” 许秀眼睁睁地看着这女子一次次朝她扑过来,本就不算整齐的头发更乱了。 过了不知道多少次,这女子已经连喊都不喊了,气喘吁吁地看着许秀,眼里满是恨意。 “要不……你坐下咱俩唠一会儿嗑?”许秀小心地问道。 每次那女子扑过来的时候,她都胆战心惊的,生怕自己身上的那道金光消失了。 她可是从小就怕鬼,这女子虽然长得和自己一样好看,可她心里清楚,这人应当是自己这幅身体的主人。 既然自己占着这身体,那么她就是无主的魂魄,也就是说,她就是鬼。 她还一脸恨不得将自己撕碎的恶意,这是妥妥的恶鬼。 许秀醒不过来,不知道自己还要在梦里被困多久,要是那护身符抵不住了,自己可就惨了。 于是她试图与这女子讲道理。 “你看,咱们两个素不相识,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杀了我?”她说道,“你是不是困在这里有段时日了?除了我你也没见过别人吧?你要是真的杀了我,以后你连我都见不到了!” 那女子冷笑道:“你是从哪来的孤魂野鬼,占了我的身体,如今倒有脸说同我无冤无仇?若不是你突然出现,我怎会落得这样的下场?” 许秀有些理亏:“我不是故意的,我醒过来就这样了。” 她回想起自己刚穿越过来的事,小声说道:“其实也不能全怪我的,就算我没出现,你也很快就要被处死了。” 那时候玉灵阁起了大火,李泽生命垂危,李渊一怒之下将自己和夏夏赐死,若不是自己懂得医术,将李泽从鬼门关给救了回来,估摸着就成了史上最惨的穿越者了,连一集都活不过,直接跳到了全剧终。 “不可能!”那女子压根儿不信她的话,“表哥会救我,表哥说,只要我帮他,他一定会护得我平安!” 许秀咂咂嘴:“你那个表哥的话你也信,他就是个疯子……” “不准你诋毁表哥!”那女子顿时便怒了,又朝许秀冲了过来。 许秀往后缩了缩,看她被弹开之后,才继续说道:“我没骗你,你表哥之后还找过我,让我帮他刺杀皇上。” “你成功了吗?”那女子忽然就冷静了下来,问道。 “我还想多活些时日呢……”许秀说。 那女子脸上露出了鄙夷的神情:“你这个胆小鬼,表哥既然说会护你周全,你尽管做便是!” “你之前刺杀皇上的时候,是骆清救你出去的吗?”许秀问道。 那女子脸上的表情一滞,随即嘴硬道:“我能自保,不需要麻烦表哥!” “就是说他根本没有管你的死活……”许秀看着眼前这个孤零零的女鬼,心里升起了一丝怜悯来。 那骆清真不是人,忽悠着她去刺杀李渊,却连退路都不给她安排好。 “不是的,不是的!”那女子捂着头,脸上露出了痛苦的神色,过了许久,才平静了下来。 “表哥有更宏大的梦想,我不能拖他的后腿。”她傲然说道,“怀雪湖里有一条密道,我动手刺杀了皇上之后,躲过了那些侍卫的追杀,跳进了怀雪湖,潜入湖底找到密道,从那里逃出了宫去。” “啊,原来湖底还有密道!”许秀抓紧将这件事记在心里,想着等自己醒了告诉李渊。 第348章 让我实践一下 “那个,你说骆清有更宏大的梦想,到底是什么?”许秀问道,“他想当皇上?” “表哥才不是想要当皇上,表哥想要……”那女子说到一半,猛然醒悟过来,「哼」了一声:“这不是你应当问的!” 许秀没想到她看着疯疯癫癫的,竟然警惕性这样高,套话都套不出来。 “你不说就不说吧,反正李渊不会让他得逞的。”许秀说道。 那女子冷冷地笑道:“李渊算什么东西,他也配当皇上?” “配不配又不是你说了算的,反正现在李渊就是皇上。” 那女子忽然又靠了过来,许秀下意识往后躲了躲,她却并没有伸手来抓自己。 “虽然我不知道你是什么人,但是你占了我的身体,你就得替我完成任务!” 那女子眼神狂热,盯着许秀说道,“我没能杀得了李渊,你替我杀了他!” “你们的恩怨,扯上我做什么。”许秀想干脆拒绝她,又怕惹怒了她,自己的护身符万一失了灵就糟了,只能找借口推脱,“我只是个娇柔的弱女子罢了……” 那女子看着她冷笑:“越是这样,才越能让李渊放下戒备!你把刀藏在枕头下,主动勾引他,等他意乱情迷之际——” 她「呼」地站起身来,绕圈走着:“不成,之前我失手,等再进宫之后,李渊明显对我十分冷淡,他这个人多疑得很,信任的人不多……” “对啊对啊,他对我冷淡得很,我见都见不到他,哪里能勾引到他!” -- 第385页 “废物!”那女子骂道,“凭我的姿容,任谁都能勾引到,你真是白白占了我的身体!” 许秀缩着头认怂,骂便骂嘛,只要她不能把身子抢回去就行了,梦里随她怎么骂,等醒过来之后不是还得自己说了算。 “方夏那个贱人死了吗?”那女子问道。 “没、没死。”许秀说道,“还活着呢。” “哼,既然那贱人没死,李潜那个呆子是不是整天都往玉灵阁里凑?”她问。 “呃,最近来得没有之前那样勤了……” “那呆子是皇上的侄儿,也是为数不多皇上信赖的人。”那女子一脸冷肃,“你既然见不到李渊,那么就勾引李潜试试,等你把李潜勾到了手,让他替你行刺!” “这只怕不行吧?”许秀被她的脑洞惊呆了,“李潜满心都是方夏,哪能那么容易便移情别恋?况且你也知道他是李渊的侄儿,他们的情谊,怎么是一个女人就能离间的?” “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那女子若有所思,“既然这样,你就去勾引姜历城吧!” “真要为了骆清做到这个地步吗?”许秀无语,“你当初怎么没有去勾引姜公公?” 那女子傲然道:“我心里只有表哥一个,光是与李渊周旋便已经觉得十分恶心了,怎么能去勾引旁人!” “你都不去做,凭什么现在要求我这么做啊!”许秀说完,看她的脸上扬起了怒气,连忙话锋一转,“不是我不想,是我什么都不会,臣妾做不到啊!” 那女子见她这幅模样,又在她面前坐了下来。 “没办法,我教你吧!”她咬牙说道。 “教我……什么?”许秀一脸懵。 “自然是教你闺房秘术!”那女子说。 许秀:…… 不知道过了多久,许秀好不容易睁开了眼睛,天色已经大亮,身边的床榻空荡荡的,李渊去上朝了。 事情的发展变得实在是有些奇怪,那女子满脸通红,磕磕绊绊地给她讲着什么《素女经》,《玄女经》,偏偏又严肃认真得很,讲一段就问她记住了没。 许秀职业病发作,提出了一些学术上的质疑,结果她的脸更红了,说什么都不肯详细地解释,只让她自己领悟。 她自己怎么领悟这些嘛!许秀躺在床上瞪着眼睛想,要不等晚上李渊过来了,拉着他实践一番……? 许秀打定了主意,于是下午的时候,她特地多睡了一会儿,晚上便精神得很,一直等着李渊过来。 “秀秀今天怎么还没睡?”李渊今日来得有些迟了,本以为她已经睡下了,没想到她竟还在等着自己。 “我在等你啊!”许秀拍着床,“你快过来!” “怎么了?”李渊莫名其妙,但还是听话地走了过去。 许秀一把将他按在了床上:“来,让我实践一下!” …… 许秀浑身都是汗,躺在床上一动都不想动。 李渊满脸羞涩,羞答答地说道:“秀秀,你从哪里学会的这些……” 许秀瞥了他一眼:“给我倒杯水去。” “哦。”李渊乖乖地起身去给她倒水。 许秀回忆了一遍,觉得自己领悟得很不错,只是现在自己还有着身孕,两人都刻意收敛了一些。 “今晚上还得让她继续教我。”许秀自言自语,觉得那噩梦似乎也不那么吓人了。 李渊给她端了水过来,服侍着她喝下,见她累得不想动,又亲自给她将身上擦拭干净:“秀秀,你饿不饿?朕叫方女官给你做些吃的吧?” “不吃了,我要睡觉。”许秀把身子一扭,背对着他。 李渊有点委屈:“朕想和你再说一会儿话……” “明天吧。”许秀拒绝道,“我今晚上还要上课呢!” 说罢,也不管李渊满脸疑惑,自顾自地睡了过去。 临睡前,她忽然觉得自己好像有什么很重要的事情忘了说,可是想了半天,怎么都想不起来。 “算了,明天再说吧。”她很快就将这件事丢到了脑后,沉入了梦乡。 李渊心满意足地抱着她,不一会儿就听见怀里的人儿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 他在她额上吻了一下,发现她脖子上戴着的从缘隐寺求来的挂坠,链子有些松了。 这可是大事,他一下子坐了起来,叫来了姜公公,连夜给许秀换了一条挂坠,重新给她戴好了,这才安心地睡了下去。 许秀正在梦里跟着那女子学着新课程,不知怎地,忽然间眼前就一黑,那女子消失不见了。 许秀从梦里醒来,颇有些遗憾,不过再想一想,反正自己怀着身孕,暂时还用不到,便丢到了脑后,又睡了过去。 第349章 崇福她会说话了 天越发地热了起来。 许秀的身子一日比一日重,进了六月之后,她已经不敢再像从前那样到处闲逛了,生怕自己不小心中了暑,就只在玉灵阁里的树荫下转一转罢了。 太后那边早早地便不让她过去了,反倒是太后,隔两日就来玉灵阁转转,每次一来,都大包小包带着不少东西。 “这瓷枕是哀家特地命人找出来的,里面中空,注水之后枕着清凉消暑。”太后一边说一边塞给了白芷。 “太后娘娘,嫔妾马上就要搬到长乐殿了,您就别往这边送东西了吧!”许秀说道。 -- 第386页 “这不还有几日嘛,有好东西就要先用着!长乐殿那边,哀家已经命人好好给你布置了一番,等你搬过去之后,瞧着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就告诉哀家,哀家再命人给你改!”太后笑着说道。 自从许秀有了身孕,太后心头的一块大石放了下来,精气神看着比从前好了许多,人都变得年轻了。 “哀家给你找了八个乳母,各个都是样貌出挑,身体健壮的!”太后说道,“不过皇上看了之后,觉得不满意,勉强留下两个,还命人去教她们四书五经。” 这时候方夏端过来两个冰碗,递给了太后和许秀:“外头天热,太后娘娘用些冰碗消消暑。” 太后尝了一口,眼前一亮:“比御膳房做的好吃多了!” 她拍着方夏的胳膊:“好孩子,委屈你了,若是按照规矩,你此刻应当回方府备嫁,可秀秀身边如今离不开人,她又吃不惯御膳房做的饭菜,还是得要你留下,等秀秀分娩之后才行。” 方夏笑道:“太后娘娘多虑了,臣女同秀秀要好,即便没有您的吩咐,也一定要等到秀秀出了月子的。” 她早就想好了,秀秀生了孩子之后要好好补一补身子,怎么也得等她出了月子,自己才能放心出宫。 这些日子,她一直翻着各种古籍,找些产妇适合吃的食谱,写了满满两张纸,就等着秀秀生孩子了。 太后听了她的话,欣慰地笑道:“从前你们两个掐得像乌眼鸡一样,还闹到宫殿都起了火,如今倒是要好。” 两人刚要回话,外头就又来了人。 翠柳进来回禀道:“启禀太后娘娘,崇福公主来了。” “崇福?”太后有些惊讶,“祝太妃不是一向不许她出门么?她怎么到这里来了?” “回太后娘娘的话,嫔妾之前见了崇福公主,觉得与公主十分投缘,便自作主张,请了人教导公主,公主这些日子也常过来。”许秀说道。 太后眉心微蹙:“可是那孩子见了人就发狂的毛病……” 她有些担忧地对许秀说道:“哀家知道你是好心,可你如今怀着身孕,还是要小心些。” 许秀笑道:“嫔妾给崇福公主诊断过,她并不是见了所有人都发狂,只见了男子会情绪激动,只有女子的话,只是胆小认生些罢了。” 太后将信将疑:“真的?可从前祝太妃也曾说过她见了生人便会发狂。” 许秀心中微微一叹,祝太妃从前为了隐瞒公主变疯的真正原因,宁愿公主谁都不见,所以才会说公主见了生人便发狂。 “太后娘娘放心吧,嫔妾心里有数的。”她说道。 太后点点头:“你若是能治好崇福,也算是做了一桩善事,那孩子从前伶俐得很,却不知道碰到了何事,落得这样一个下场,实在是可怜。” 说话间,翠柳便将崇福公主引了进来,崇福公主一见太后,身子就往后缩了缩,靠在紫榕怀里,警觉地看着太后。 “公主,这是太后娘娘,你小时候,太后娘娘还抱过你呢!”紫榕柔声安慰道。 “公主快过来,我给你做了冰碗!”方夏端了冰碗出来,对崇福公主招手。 崇福公主警惕地看着太后,见她只在那里坐着,没有什么动作,又踮着脚看方夏手里的冰碗,实在没忍住诱惑,还是绕过了太后,挪到了方夏跟前。 许秀朝太后笑了笑:“您看吧,公主其实并不会发狂的。” 太后看着崇福公主接过冰碗,用勺子舀着里面的果肉放到了嘴里,眼睛虽然还盯着自己,但神色清明懵懂,并不像太医们说的一样失了智。 “那些个庸医!”太后低低地骂了一声,随即脸上露出了笑容来,对崇福公主说道,“崇福,你还记不记得哀家?从前哀家怀着泽儿的时候,你常去哀家那里蹭吃蹭喝……” 太后一边说着,一边用手在自己身前比划了一下:“那时候哀家的肚子,就像许昭仪这样大!” 崇福公主偏着头看她,脸上犹犹豫豫也露出了些笑来。 “哎呀,崇福是不是想起哀家来了?”太后兴奋地说道。 许秀摇摇头:“八成是没想起来……公主最近好了许多,已经不像从前那么怕人了,大约是觉得您亲近,所以才对您笑的。” 崇福公主低着头,不一会儿就将那冰碗吃了个干净。 方夏将空碗接过去,掏出帕子给她擦了擦嘴:“好吃吗?” 崇福公主连连点头:“好……好吃!” 她这两个字说得含糊,可是已经能让人听懂了。 太后难以置信地问许秀:“崇福她会说话了?!” 许秀无奈地笑道:“只学会了一些简单的字句……好吃这两个字,她学得最快了。” 自从她和方夏请了楚韵宁给崇福公主当老师,公主可以说是比从前进步了许多。 楚韵宁对付孩子很有一套,她一遍遍对着崇福公主念着「好吃」两个字,手里拿着方夏做的点心,什么时候公主开口说了,才给公主吃一点。 一开始的时候,公主说什么都不肯吃,伸手去抓她手里的点心,楚韵宁眼疾手快地扔进了自己的嘴里,只留下了几块渣渣。 “来,公主跟我学。”她笑眯眯地说道,“好——吃——” 就这样,在美食的诱惑下,崇福公主不过小半天,就已经能勉勉强强说出「好吃」二字了。 -- 第387页 第350章 林公公怎么没来 旁的字句,崇福公主学得就慢了些,可楚韵宁一点也不着急,十分有耐心地继续教她,还不忘安抚许秀和方夏。 “公主需要从头开始学起,「好吃」这两个字,是用食物吊着才说出来的,她甚至未必能理解这里面的含义,只知道说了便有吃的。” 楚韵宁说着,喂了崇福公主一口许秀炒的饭,看着公主吐了出来,对她说道,“公主跟着我学,不——好——吃——” “倒也不必这样对比……”许秀满脸黑线。 楚韵宁几天进一次宫,崇福公主的学习进度,比从前许秀和方夏两眼一抹黑地教她时快了许多。 她不仅仅教公主说话,还会教公主一些基本礼仪,崇福公主现在吃饭的时候,虽然还经常吃得到处都是,但不会再发生将碗掀翻这样的事情了。 祝太妃前些日子亲自来了玉灵阁一趟,带了许多谢礼。 许秀是第一次见到祝太妃,她从前听说祝太妃不过比太后年纪大了六岁,可真的见到她,却被惊呆了,祝太妃鬓发斑白,脸上两道深刻的泪沟,整个人看着十分憔悴,和太后站在一起,别人只怕会以为是两代人。 祝太妃见了许秀便要跪拜,把许秀吓了一跳,好说歹说总算拦了下来。 “许昭仪,您就是崇福的贵人!”祝太妃抹着眼泪说道,“崇福若是没有遇到你,只怕这辈子都说不出一句话来了,如今、如今……” 她说着就泣不成声。 “太妃娘娘,您别难过。”许秀安慰道,“公主现在才学会了几个词罢了,等再过一段时日,说不定就能像常人一般正常说话了!” 祝太妃连连点头:“对,对!崇福以后一定会好好的,她从小就聪明……” 原本许秀是想着她出银子,请楚韵宁来教崇福公主,可祝太妃说什么都不肯,一定要她收了自己的银子。 “许昭仪已经替崇福做了这么多,怎能让您拿银子?”祝太妃将银票塞进许秀的怀里,“我就只有崇福这一个孩子,所有的东西都是留给崇福的,不缺银子!” 许秀还要推让,等看清了银票上的金额,那手就怎么都推不出去了。 她每个月只给楚韵宁五十两银子,这祝太妃,出手就是五千两啊…… “您放心,我们一定会好好照顾公主的!”她收了银票,郑重地说道。 从那之后,她将聘请楚韵宁的价格提到了一百两一个月,楚韵宁高兴极了,待公主更上心了。 如今的崇福公主,已经学会了大概二十几个词,有时候和她自创的语言掺杂在一起,连紫榕都听不明白了。 见崇福公主吃完了冰碗,白芷便拿出了楚韵宁做的一套玩具来。 那玩具是纸板做的,一整块厚纸板上抠出了大大小小的形状,都是一些简单的字。 崇福公主在一堆字符里面抓出了一个,口中念着:“大!”然后顺利地塞了进去。 她抬头对白芷笑,白芷夸道:“公主真厉害,一下子就找到了!” 崇福公主得了夸奖,更是积极,又找出了几个字:“天!一!人!西……西……” 见她卡住了,白芷提醒道:“小。” “小!”崇福公主将「小」字塞了回去,张开嘴,“啊——” 白芷喂了她一个蜜饯:“公主太聪明了,昨天还只记得三个字,今天就能记住五个了!” 崇福公主吃得满脸幸福:“好吃!” 太后在一旁看得咂舌:“这是谁想出的法子,竟能这样教崇福识字。” “是楚家小姐呢。”许秀笑眯眯地说道,“楚小姐不仅仅教公主说话识字,还带着公主玩耍,公主十分喜欢楚小姐。” “哀家就知道,那孩子是个机灵的!”太后眉开眼笑,“当初泽儿还说不想成亲,如今哀家看他一颗心全都挂在了那孩子身上,连哀家试探他说将日子定在明年,他都不反对呢!” “明年有些太早了吧?”许秀吓了一跳,明年的时候,楚韵宁才十五岁,这么小年纪怎么能成亲? “哀家不过是想试试泽儿的心意罢了,哪里就真的会定在明年?”太后说道,“楚夫人说阿宁是幺女,性子跳脱,还需要在家中拘着磨炼两年——都是当娘的,哀家都懂,她是想要多留女儿两年呢!” 你可能真不懂,楚夫人说的是实话,许秀心里默默想到。 不过楚韵宁这样的性子也是好事,李泽总是刻意地表现出老成持重的模样,实际上还是个孩子,楚韵宁对付这样的孩子简直是得心应手,这不,两人才见了没几面,李泽就惦记上了,楚韵宁一进宫,他就找各种借口往玉灵阁跑。 不过崇福公主见了他便害怕,他只能在外头等着,等到楚韵宁结束了今天的课程,出门的时候再迎上去,假装自己是偶然经过,和她说上几句话。 那边崇福公主已经将自己认识的字都拣出来了,白芷便拿着剩下的教她。 许秀趁着这个功夫,问太后道:“太后娘娘,今日林公公怎么没同您一起过来?” 平常都是林妙妙与太后一起来的,今天太后却只带了个身边伺候的嬷嬷,许秀早就想问了,可又不好见面便问太后身边的公公,故而一直憋到了现在。 “小林子不知怎么的,今儿一早便告了假。”太后说道,“竹筠说一早见她眼眶红红的,瞧着像是哭过,哀家还寻思着问问,可到处都没瞧见她。” -- 第388页 “哭过?”许秀心里「咯噔」一下,妙妙什么性子她最清楚了,从小到大,哭的次数一只手都能数过来,如今怎么会哭了? 她现在在太后身边伺候着,整个宫里哪有谁敢得罪她,她又不是个忍气吞声的性子,只有她欺负旁人的份,今天怎么还哭了?难道顾墨白又欺负她了? 许秀坐不住了,不行,她一会儿得出去找到妙妙,问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要真是顾墨白又搞了什么幺蛾子,不用妙妙说,她就要好好教训顾墨白一番了! 第351章 找不到妙妙还找不到顾墨白吗 等送走了太后,许秀立刻把太后说妙妙哭过的事对方夏说了。 方夏正给崇福公主炒着酥糖,听罢柳眉倒竖,挥着锅铲道:“那个顾墨白在搞什么鬼?秀秀你等会儿,我炒完就跟你一起去找妙妙!” 两人心里都憋着一口气,顾墨白已经伤害过妙妙一次了,眼看着妙妙好不容易恢复了,他又突然冒出来,对妙妙穷追不舍,果真像妙妙说的一样,分手之后再回头的男人,狗都不要! 方夏心里盛着事,草草将酥糖起了锅,交代白芷和翠柳两个看好了公主,便跟秀秀一起出了门。 然而两人怒气冲冲地走了半天,忽然发现了一个问题。 这后宫可不是一般的大,她们两个到哪里去找妙妙? 两人面面相觑,最后还是许秀一拍脑门,对方夏说道:“找不到妙妙,咱们还找不到顾墨白吗?走,去御书房找皇上,让他把顾墨白给叫过来!” 两人打定了主意,拔腿往御书房走去。 …… 御书房内,李渊正听着顾墨白说李泽这些日子的进展。 “十三王爷依照失踪宫人的名单,摸查了几遍,抓住了三人,可审讯的时候,那三人却咬舌自尽了,等揭下人皮面具,三人俱是生面孔。” 顾墨白说道,“臣以为,这三人定然是不愿牵连到背后之人,所以才咬舌自尽,十三王爷已经命画师画了那三人的画像,定要找出那三人的真实身份。” “做的不错。”李渊淡淡地说道。 十三弟能够做到这个程度,他从前是没想到的。当初李泽说愿为他分忧,他只当成是少年意气,并没有指望他能成事,如今看来,倒真的是小瞧了十三弟。 “眼下这些并不是最要紧的事。”李渊走到舆图前点了点,“老九已经过了此处。” 顾墨白一看,立刻皱起了眉头来:“竟来得这样快么?若是按照这个速度,只怕再过一个月,九王爷就已经抵达京城了。” “是啊……”李渊点头沉思。 老九来得快,并非全然是坏事,若是大军六月末便能抵达京城,离秀秀生产还有些时日,他可以将秀秀先行送出宫去…… 不行,秀秀不在他身边,他更不放心,还是将秀秀身边的人肃清,让她和母后待在一起,他会派暗卫保护她们周全。 “既然如此,皇上,有些事应当早作部署了。”顾墨白说道。 “明日下朝之后,朕会留下楚慎行,你们将想法都说与朕听……”李渊说了一半,忽然看到姜公公在门口探头探脑,不由皱起眉头,“何事?” 姜公公知道皇上与顾大人应当是有要事商谈,不敢贸然打扰,此刻听得皇上开口问起,才进到了殿内,恭敬地说道:“启禀皇上,许昭仪过来了。” “还不快请进来!”李渊瞪了姜公公一眼,“这样热的天,你就让秀秀在外头等着?” “奴才哪敢啊,奴才早早请了许昭仪去偏殿坐着了。”姜公公连忙说道。 他得了皇上的应允,这才跑着过去请人。 许秀鲜少到御书房来,前次还是给李渊送羊汤,结果当着众臣吐了一场,趁着这个机会,李渊将她有孕一事晓谕六宫。 李渊担忧地望了望外头的天,如今天气越发炎热,她走这么远的路过来,万一中暑了可怎么办? 自己说了多次让她来回坐轿子,偏偏她说要常运动,说什么都不肯…… 秀秀今日顶着这大日头过来,想必是想自己了,自己这些天忙于朝政,实在是有些冷落了秀秀。 李渊心里自责不已,即便是老九大军已经逼近了,他又不是没有对策,何必日日待在御书房离,现在秀秀才是最重要的,他往后得早些去玉灵阁陪她才是…… 李渊想着,眼睛一转,看到顾墨白还在,便咳嗽了一声,说道:“今日就到这里吧。” 他忍不住炫耀:“想来是秀秀想念朕了,所以才过来看望朕,顾铉之,你要加油啊!” 他可是听秀秀说了,林公公如今虽然对顾铉之脸色好些了,可还是十分不耐烦,常常顾墨白一开口,她就走到另一边去,连他的话也不愿听。 顾墨白脸色一黯:“臣不如皇上,能讨得心上人的欢心。” “你也不要自暴自弃,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从前秀秀也是一样不将朕放在心上,你看如今,不是也会巴巴地跑过来看朕么?” 李渊眉梢眼角都含着笑,“你放心,总有一天,林公公会看清你的心意的……” 他的话还未说完,姜公公便带着人进来了。 李渊亲自迎了过去,扶住秀秀的手:“这样热的天,你何苦跑这一趟,遣人来说一声,朕便过去了。” 他说完,又对顾墨白道:“你先下去吧!” -- 第389页 顾铉之怎么这样没有眼色,秀秀定是和自己有话要说的,他留在这里做什么? 然而他话音未落,就听见秀秀气呼呼地开口道:“顾大人请留步!” 李渊不解地看着许秀:“秀秀,你留下他做什么?咦,今日怎么是方女官陪着你,白芷呢?” 他后知后觉才发现许秀身边站着的人是方夏。 “嫔妾有事找顾大人。”许秀说道,“皇上,您先回避一下吧!” 李渊:“秀秀你不是来找朕的?” 许秀在他脑袋上胡乱摸了两下,算作安慰:“乖,你先出去,我真的找他有事。” “哦。”李渊委委屈屈地应了,带着姜公公走了出去。 顾墨白看着眼前气势汹汹的两个人,不由往后缩了缩:“你们……找我有什么事?” 许秀冷笑道:“有什么事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吗?” “我一下了朝就被皇上叫来了御书房,真的不知道有什么事啊……”顾墨白弱弱地说道。 他太熟悉两人这个表情了,从前自己和妙妙吵了架,只要被她们两个知道了,定然就是这样一幅「今天定要你好看」的神情前来兴师问罪。 可他真的想不起来自己又做错了什么啊!他今天连妙妙的面还没见到呢! 第352章 肯定是太后宫里那个老太监 许秀也不和他兜圈子,直接问道:“你是不是又惹妙妙伤心了?” “我没有——昨天晚上我和妙妙分开的时候,妙妙还好好的——妙妙到底怎么了?”顾墨白急道。 “除了你还有谁能欺负妙妙?”许秀不信他的话。 方夏拉了拉许秀:“秀秀,反正现在也没人,你先给妙妙出气再说!” 顾墨白身上的寒毛都竖起来了,眼见着许秀的手往怀里掏去,他往后跳了两步,大声说道:“我真的没惹妙妙伤心!皇上之前赏了我不少银子,我在京中买了个宅子,昨晚上和妙妙说,要她跟我一起去将地契上的名字改成她的——我若是撒谎,天打雷劈!” 他领教过许秀的手段,曾经有一次他惹妙妙生气了,许秀拿着一根针不知道在他身上哪个穴位扎了一下,他浑身突然酸软无力,连腿都迈不动了。 许秀和方夏两个趁机对他拳打脚踢,他一个大男人,竟毫无还手之力。 后来还是妙妙给他求了情,许秀又在他身上扎了一下,他才恢复了正常。 可即便是恢复了,一连几天,他身上还隐隐作痛,从此对这两个人刮目相看。 到底是什么让他觉得,许秀是个只会读书的书呆子,方夏是一个单纯得有点傻的傻白甜呢?尤其是方夏,也许是她经常炒菜颠勺,力气竟然那么大! 如今这两人一幅找自己算账的样子,顾墨白赶忙将话说了,生怕晚了一步,自己又要被扎。 许秀和方夏听了,将信将疑:“真的?” “真的!”顾墨白举起手来发誓,“句句都是真的,绝无半句假话!” “那好端端的,妙妙哭什么啊?”方夏说道。 “妙妙哭了?”顾墨白一怔,随即大怒,“肯定是太后宫里那个老太监!” “那老太监不知道为什么,整天憋着坏想找妙妙的茬!我提过好几次,要不干脆将人调去别的地方,眼不见为净,偏偏妙妙说,人只有在眼皮子底下她才放心。” 顾墨白又急又悔,“他是不是对太后娘娘告知了?许秀,如今太后娘娘看重你,你一定要帮妙妙!” “这还用你说?”许秀不耐烦地说道,“不是太后娘娘,太后娘娘说秀秀一早便告了假,眼眶红红的,我以为是你惹她哭了,这才来找你。” “我不会做出任何让妙妙伤心的事!”顾墨白斩钉截铁地说道。 “那俞公公到底想要做什么?”方夏十分气愤,“之前他想要害妙妙性命,妙妙都饶了他一命,他怎么还不安分!” 顾墨白的脸黑沉如锅底:“咱们在这里想,恐怕是想不出来什么了,你们知道妙妙现在在哪里吗?” 两人摇摇头,顾墨白见状,也知道皇宫太大,一时半会儿只怕是找不到她了,略一想,便说道:“找不到妙妙没关系,那姓俞的跑不了。走,咱们去找俞全去!” 几人气势汹汹地从御书房走了出来。 李渊和姜公公正在门口等着,姜公公说了几次让皇上先去偏殿歇着,可李渊就是不肯动弹。 “万一秀秀出来了,瞧不见朕怎么办?”他执意守在门口,“秀秀定是有话想对朕说的,等她和顾铉之说完了,朕再问问她。” 姜公公见劝不动,就悄悄摆了摆手,守门的侍卫都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只剩下他们主仆二人在御书房外站着,这情形,活脱脱就像是皇上惹了许昭仪不高兴,被她从御书房赶出来了。 从前先帝在时,有一回皇上惹了先帝不悦,先帝命皇上在御书房外罚跪,皇上冷笑一声,转头便走了。 如今这许昭仪比先帝威仪还大,都没有发话,皇上就老老实实在这里站着呢! 姜公公正感叹着,御书房的门就打开了,顾铉之冷着脸冲了出来,后面跟着许秀和方夏。 李渊没有搭理顾墨白,向许秀迎去:“秀秀,你有什么话想对朕说……” 许秀敷衍地摸了摸他的脸:“乖,我忙着呢,等忙完了再跟你说!” -- 第390页 说完,跟着顾墨白头也不回地走了。 李渊:…… 眼见着许秀走了,姜公公立在一旁,大气也不敢出,忽然听见皇上问道:“姜历城,朕从前嫌烦,不愿去见周氏的时候,都是怎么说的?” 姜公公回忆了一下:“皇上常说自己忙着,等忙完了就过去了。” 李渊忧心忡忡:“怎么办,朕是不是惹秀秀不高兴了?秀秀是不是嫌朕烦了?朕从前说忙完了便会过去,可忙完了从来没有去过,秀秀说忙完了跟朕说话,是不是就没有打算同朕说?” 姜公公:……恋爱中的男人真可怕! …… 一路上,方夏问许秀:“秀秀,咱们等会儿去了松鹤宫,直接找太后娘娘吧?让太后娘娘出面,问问俞公公到底对妙妙做了什么!” “不行,不能惊动太后娘娘。”顾墨白想得更多些。 “妙妙说白了,与那姓俞的都一样是松鹤宫的奴才,两人平日里的竞争,太后娘娘其实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他说道,“都是下人间的事,对太后娘娘没有什么影响,她只要在自己身边伺候的那个是最好的就可以了。” “可若是闹到了太后娘娘面前,就不一样了。”顾墨白问许秀,“从前你手底下的两个医生,要是为了评一个职称闹到你面前,你会怎么做?” 许秀想了想,诚实地说道:“我会觉得这两个人能力都有限,要是没有更好的选择,也许会支持能力更高的一人,可以后却不会再像从前一样对他了。” “就是这样。”顾墨白说道,“所以这件事最好不要惊动太后娘娘。” “那咱们怎么办?”方夏问道,“太后娘娘不出面,俞公公会老老实实地说实话吗?” 顾墨白笑了笑:“他不说,咱们就逼着他说。” “等会儿到了松鹤宫门口,我会找借口把他叫出来,许秀,方夏,剩下的就交给你们两个了。”顾墨白说道。 第353章 昨晚上你都做什么了 今儿是个好天,万里无云的,碍眼的人也没出现,俞公公心情好得很,正悠闲地躺在折椅上纳凉。 “再扇用力点,中午没吃饭吗?”他的眼睛睁开了一条缝,骂自己的徒弟。 如今他虽然被姓林那小子处处排挤,只能守着大门,可他到底在宫中经营了多年,旁人就算不像从前那样巴结他,也不敢太欺负他,他的日子过得还是不错的。 只要再熬上一阵子,自己就苦尽甘来了,他想到,到时候他要亲手杀了姓林的,将他那张脸划烂,再丢进河里去喂鱼! 俞全畅想着以后的日子,不由「嘿嘿」笑出声来。 “俞公公,外头有人找您。” 俞全睁开眼睛,见是个有些眼熟的小太监:“谁找我?” 那小太监脸上赔着笑:“奴才进宫晚,人还记不清的,只知道是个漂亮的姐姐,但是是哪宫的,奴才实在说不出来。” “哼,没用的东西。”俞全轻蔑地骂了一声,人却从折椅上起来了。 这宫里从前找他办事的宫女太监不少,他也不是人人都肯帮的,往往是瞧着日后说不定能有造化,才结个善缘,顺带收些银子。 可如今他却觉得,自己从前都是多此一举,眼看着他失了宠,从前他帮过的人,有谁来拉他一把了?都恨不得绕着他走。 那许昭仪尤其可恶,当初她和方宝林眼看着要死了,要不是自己帮了她们一把,她哪里能有现在的机缘? 可她不感激自己也就罢了,竟还同那姓林的要好得很,实在让他生气,等他背后那人得了手,他定要将许昭仪的脸也划烂,让她跟姓林的作伴去! 他现在的日子大不如前,听说有人来找自己,还没有见到人,心里就开始琢磨着,到时候要多少银子才合适。 俞全晃晃悠悠地出了松鹤宫,外头的日头正高,连树上的鸟都叫得有气无力的。 他看着眼前这个眼生的小宫女,皱了皱眉头,拿腔捏调地问道:“你是哪宫的?有什么事啊?” 那小宫女有些扭捏,小声说道:“公公,奴婢确实有事想要求您。” “哦?”俞全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番,见她身上并没有什么值钱的首饰,不由冷笑一声,“你莫不是以为,我是个大善人,什么人都肯帮吧?” 小宫女的眼睛飞快地扫了一眼守门的侍卫,悄声说道:“奴婢不会让公公白帮忙的!” 俞全瞧着她生得秀气娇美,眼见着脸上飞起一抹红晕,心里也有了数。 他「呵呵」一笑:“罢了罢了,今日我心情不错,有什么事,你说就是了。” “公公,此处人多眼杂,您还是同奴婢去僻静些的地方,奴婢慢慢同您讲吧!”那小宫女媚眼如丝。 俞全当即便抬脚往前走去:“太后娘娘这边的事要紧,咱们快去快回!” 他跟着那小宫女去了御花园,在花丛中七拐八拐的,没走了几步,他就开始气喘吁吁了。 “你……你慢些。”他喘着气说道,“我知道一处……一处僻静地,就在前面的假山后面有个山洞,寻常没人去那里……” 他的话音未落,眼前忽然一黑,紧接着头上一痛,就失去了知觉。 看着俞全头上被套着麻袋,身子软倒在地上,许秀从腕上褪下一个镯子,递给了那小宫女:“做得不错!” -- 第391页 那小宫女眉开眼笑:“多谢许昭仪!” 说罢,不待许秀开口赶人,她便自觉地退了下去。 “走,他刚才不是说假山后面的山洞里没有人去吗,咱们把他拖过去!”顾墨白说着,就抬起了俞全的脚,往前走去。 许秀和方夏跟在后面,看着俞全的头重重地磕在一块石头上,方夏不由有些担心:“他磕到了头,会不会有生命危险啊?” 许秀看着她手里的棍子,嘴角抽了抽:“没事,磕几下罢了,不会有你刚才打他的重。” 几人很快就来到了假山脚下,绕过假山之后,果真见到了一个洞口,里面黑黢黢的,什么都看不清。 顾墨白将人丢了进去,自己一猫腰,也跟着钻了进去。 许秀进去之后,过了好一阵,眼睛才适应了黑暗。 “来吧,咱们好好问问这俞全,到底对妙妙做了什么!”她冷笑着,拿出一根银针。 …… 俞全是被一阵剧痛惊醒的,他惊慌地睁开了眼睛,可眼前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 “什、什么人!”他虚张声势,“你们可知道我是何人,竟敢将我绑走,是不是不要命了!” 耳边传来一阵忽远忽近的笑声,一个闷闷的声音响了起来:“俞公公,我劝你还是老实些,不然你死在这里,也是没有人知道的!” 方夏看着顾墨白用帕子捂着嘴,改变了自己的声线,不由对他竖起了大拇指。 “你、你要做什么?”俞全喊道。 顾墨白对许秀招了招手,许秀立刻领会了,走上前来,将银针扎到俞全的身上。 俞全立刻就觉得一阵酸痛,刚要喊出声,一块帕子就塞进了他的嘴里,他只能发出「呜呜」的声响来。 紧接着就有人劈头盖脸地捶着他,那人应当是个彪形大汉,下手极重,不一会儿他便捱不住了。 “呜呜,呜呜!”他拼命躲着,可手脚都被捆了起来,只能硬生生地受着。 那人打了一阵,终于停了手,俞全只觉得自己浑身都要被锤散架了。 他口中的帕子被扯了出去,那个声音又响了起来:“你老实交代,昨晚上你都做什么了?” 这是顾墨白他们在路上讨论过的,妙妙和他分开的时候还好好的,定然是晚上的时候着了俞全的道! 他们不能让俞全猜出来身份,故而只问明白他晚上做了些什么就好。 俞全哭道:“我、我什么都没做……” 那帕子又塞进了他的嘴里,那声音冷笑道:“不老实,继续打!” 俞全不知道自己得罪了谁,才惹来这一场祸事。 嘴里的帕子一股油渣味,再加上打自己的这人力气这么大,他是不是得罪了御膳房里的粗使太监了? 感受着落在身上的拳头,俞全只觉得欲哭无泪。 第354章 莫非是柳美人找她有事 等方夏打累了,顾墨白将那帕子抽出来,问道:“你昨晚上都做了些什么?” 俞全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颤着声回答:“我……我没……” 那股油渣味又飘了过来,俞全赶忙说:“等、等一下!这位、这位好汉,求你让我想想,想想……” 顾墨白「哼」了一声:“我数三个数,你要是还不肯说,就别怪我不客气!一——” “我、我想起来了!”俞全不敢再嘴硬,努力回忆着自己昨天都做了些什么,“昨天太后娘娘用过了晚膳,十三王爷去了松鹤宫,是我给开的门,过了半个时辰,十三王爷走了,也是我开的门;过了一会儿皇上身边的姜公公来了,是我开的门,不过片刻姜公公走了,也是我开的门……” 他絮絮叨叨地说着,生怕自己忘了什么,这凶徒又要堵上自己的嘴,捶自己一顿。 “晚间的时候柳美人去了,是我开的门,过了约一盏茶的时候,柳美人走了,也是我开的门;柳美人刚走,姓林的……太后身边的林公公也出了门,是我开的门……” 许秀他们对视了一眼,顾墨白咳嗽了一声:“继续说下去。” “就没了啊!”俞全哭道,“那个时候已经过了戌时,晚间是小桂子守门,我回了屋就睡下了,早上还要给太后娘娘倒夜香……” 他说完之后,过了一会儿,没有听见动静,不由小心翼翼地说道:“这位、这位好汉,您若是不信,就去松鹤宫打听打听,我保证半句谎话也没有!” 他狠了狠心,又补充道:“若是我说的没有您想知道的,您、您放我回去,我帮您把我那干儿子绑出来!夜间是他值夜,您想问什么就问他!” 顾墨白见问不出什么了,捡起地上的棍子,干净利落地将他打晕了。 “妙妙那么晚出去做什么?”方夏满脸疑惑。 “妙妙是在柳美人之后出的松鹤宫,宫中晚间也是有宵禁的,没有主子的应允,各宫的人不得随意走动,莫非是柳美人找她有事?”顾墨白说道。 许秀对柳美人有些印象,当初柳美人曾拜托妙妙,找自己买过养颜膏,后来成了老主顾,没少照顾自己的生意。 不过除了这些,两人也没有旁的交集了,她只知道那柳美人是个挺聪明的人,和她说话总能让她觉得如沐春风。 “接下来怎么办,去找柳美人问问吧?”许秀也没了头绪。 -- 第392页 “妙妙到现在也不知道在什么地方,不管是否和柳美人有关系,总归是要问问的。”顾墨白点头道。 他将俞全又拖了起来,许秀和方夏在后面搭了把手,把他从山洞里面推了出去,丢到了一处人迹罕至的花丛里。 俞全还晕着,临走的时候顾墨白看他不顺眼,在他身上摸了一遍,把他的荷包掏了出来,从里面倒出来些碎银,还有两个质地颇好的珍珠,他都一并给了方夏。 “这些给你收着,我听妙妙说你出宫之后想要开家酒楼,十分缺银子。”他说道。 俞全之前曾想杀了妙妙,故而方夏对于拿了他的东西一点心理负担也没有:“我看他腰上那块玉佩不错,你帮我解下来。” 就这样,几个人把俞全身上值钱的东西搜刮一空,然后才匆匆往柳美人的住处走去。 柳美人住在清风阁,顾墨白不好在后宫中到处行走,便将此事交给了许秀和方夏,他自己往花间阁去了。 “俞全说十三王爷去过,我去问问他,看没看出来妙妙有什么不对劲。”他说完,便急匆匆地走了。 许秀和方夏径自往清风阁去了。她们两个没带丫鬟,要是从前,指不定连路都记不清,幸而这些日子里,为了让许秀挑一处满意的宫殿,李渊带着她将后宫转了个便,她才能准确地找到清风阁的位置。 夏天燥热,一路上她们都没有看到什么人影,等到了清风阁前,发现清风阁大门紧闭。 “我去敲门。”方夏说着,就走上前去,敲了敲大门。 过了一会儿,里面传来了慢腾腾的声音:“谁啊,这大热天儿的,不好好呆着,到处跑什么……” 门开了个小缝,一个宫女探出头来,问方夏:“你瞧着面生,是哪个宫的?我们娘娘身子不适,不见客呢!” “我不是后宫嫔妃。”方夏往旁边让了让,露出许秀来,“是许昭仪想要见柳美人呢!” 那宫女平日里只负责守门,鲜少与柳美人出去走动,况且许昭仪也与后宫各嫔妃都没有什么交情,她其实并不认得许秀。 可她仔细一看,外头站着那人挺着个肚子,这整个后宫里面,有孕的只有许昭仪一个,定然不会有错的。 于是她赶忙将大门打开,脸上堆起了笑:“奴婢该死,怠慢了娘娘,还请娘娘恕罪!” 许秀着急找妙妙,并没有计较她的态度:“你们家娘娘在吗?” “在呢在呢!”那宫女连声说着,将她们二人迎进屋,“娘娘您先歇着,奴婢这就去回禀我家娘娘!” 许秀坐在了椅子上,那宫女跑去内殿通禀,她趁着这个功夫,四下打量了一下柳美人的住处。 柳美人从前找她买养颜膏的时候她便看出来了,她并不缺银子。 眼下看起来也是这样,清风阁里虽然不是金碧辉煌,可也不寒碜,墙上挂着几幅画,许秀看不懂是不是真的,只觉得画得十分不错。 桌上摆着新鲜的瓜果,这屋里没有焚香,却别有一番清甜气,而正中的花瓶里插着还未全开的百合花,一看便知道是新送来的。 看来这柳美人在宫中的处境还不错,最起码没有下人敢糊弄她。 “我之前听妙妙说起来过,柳美人常去太后那里。”许秀小声对方夏说道,“不知道是不是有事求妙妙。” “我怎么觉得这宫殿里有些奇怪呢……”方夏喃喃自语。 许秀也觉得怪怪的,但她还没来得及细想,就瞧见柳美人过来了。 “嫔妾见过许昭仪!”她福身行礼,声音婉转动听。 第355章 嫔妾愿意 许秀扶她起来,柳美人又与方夏见过礼,几人才携手坐了下来。 “不知娘娘找嫔妾有何事。”柳美人笑盈盈地说道,“这样热的天儿,娘娘有事就叫下人来说一声便是了,何苦自己跑一趟!” 许秀也跟着笑:“太医吩咐了让我多走动走动,我这人你是知道的,与旁人没什么来往,只和妹妹还熟悉几分,于是便过来叨扰妹妹了。” “娘娘说的哪里话,您肯到清风阁来,是嫔妾的福分。”她命人将茶水换下去,倒了酸梅汤来,亲手捧给了许秀。 许秀看多了宫斗剧,在外头不大敢喝别人给的东西,只放在嘴边抿了抿便放下了。 柳美人看在眼里,微微笑着并不说破,只是自己端起来喝了一些。 两人又相互吹捧了一番,许秀实在受不了这样绕来绕去的说话方式,干脆清了清嗓子,说道:“其实我今天来,是想要问你一件事……” 柳美人看了一眼旁边的宫女,她便很快退了下去,屋里只剩下了她们三人。 柳美人不等许秀继续说,就起身在她面前跪了下去,恭恭敬敬地给她行了一个大礼。 许秀心道糟了,莫不是妙妙出了什么事,这么大的礼,这事只怕还不小。 “那个……你先起来说吧。”许秀说道。 柳美人摇了摇头,看着许秀,说道:“嫔妾知道娘娘想要问什么。” 她郑重地说:“嫔妾愿意!” 许秀:?我还什么都没说,你愿意什么? 柳美人见她不出声,以为她不信自己的话,便继续说道:“起初林公公对嫔妾说起此事的时候,嫔妾确实心中有些迟疑,可回来经过了深思熟虑之后,嫔妾觉得,林公公所言,对嫔妾来说,其实是好事。” -- 第393页 许秀不知道她在说什么,可听到了林公公三个字,便知道自己没有找错,她肯定与妙妙有关系! “林公公是如何说的?你又是怎么想的?”许秀端着架子,做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虽然她不知道柳美人说的是什么,可是这个时候,她不能流露出来自己一无所知的样子。 柳美人都认定妙妙背后是自己了,自己不能给妙妙拆台啊! 柳美人露出一个哀婉的笑容:“嫔妾不瞒娘娘,其实嫔妾当初进宫的时候,也是有几分野心的。” “嫔妾的家世并不十分显贵,可无论怎么说,嫔妾都是家中嫡女,生有几分颜色,不敢说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却也是能拿得出手的。” “选秀的时候,嫔妾的母亲其实并不想让嫔妾留在宫中,她宁愿嫔妾往后嫁个家世相当的男子,平平安安过完一生,也不愿嫔妾进宫与许多女子争宠。” “但嫔妾那时心比天高,只觉得自己要么不嫁人,要嫁就要嫁这世上最好的男儿。”她说道,“嫔妾总觉得,以自己的姿容,怎么会不受宠呢?” “可后来等嫔妾进了宫,淑妃娘娘风头无两,嫔妾亲眼看着她发落了一个采女,实在不敢与她争锋,只能避其锋芒。不瞒娘娘说,嫔妾如今进了宫已经有两年了,见皇上的次数,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嫔妾便又想着,皇上并不喜欢嫔妾,那嫔妾可以常在太后娘娘跟前伺候,只要入了太后娘娘的眼,嫔妾在这后宫里的日子,怎么都不会太难过。” 她指了指这屋子:“娘娘也瞧见了,嫔妾如今的日子确实不算难过,下人们并不敢太克扣嫔妾的衣食用度。” 可不是嘛,许秀在心里默默想到,自己和夏夏最开始的时候,可是连饭都吃不上的。 柳美人顿了顿,才继续说道:“嫔妾从前一直以为,自己这一辈子便这样过了,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在宫中慢慢变老,若是运气好些,说不定能侍寝,有个一儿半女,了却残生。” “可前些日子,林公公找到了嫔妾,与嫔妾提起了另一条路。” 柳美人跪在地上,后背挺直了些:“林公公说得清楚,如今皇上心中只有娘娘一个,虽不敢保证往后皇上待娘娘如何,可娘娘如今已经有了身孕,等孩子生下来,皇后的位子,定是娘娘的了。” “林公公说娘娘的性子有些……”柳美人犹豫了一下,想着自己已经下定了决心,便也不在遮遮掩掩了,“林公公说,娘娘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性子,若是皇上哪一日负了娘娘,娘娘定会毫不犹豫便离开皇上。若是嫔妾还心存幻想,那么便等下去,等到那一日,说不定能获得皇上的恩宠。” “林公公还说,那一日或许很快就会到来,也或许要多年以后才能等到。可年华易逝,即便是嫔妾真的等到了那一日,自己也早已垂垂老去,哪里又能比得过那些娇艳的美人儿呢?嫔妾若想等,他不拦着嫔妾,若是不想等,他可以助嫔妾一臂之力。” 柳美人笑了:“嫔妾懂林公公的意思,也懂娘娘的意思。这偌大的后宫,多少像嫔妾一般的女子,如今都成了摆设。从前周氏在的时候,对待旁人狠厉,如今娘娘心善,指给了嫔妾另一条道路。” “嫔妾这些年,早已被磨没了心气,回来之后想了几日,本还有些不甘,可晚间半梦半醒的时候,却总想起当初嫔妾进宫之前,母亲那双泪眼。” “这么多年未见,不知父亲是不是还每到冬天便会腿痛,不知母亲的鬓发可白了更多,不知嫔妾当初的闺房外,那棵才长到窗台高的树,是不是已经超过屋檐了。那念头好像在嫔妾心里扎了根,怎么都挥不去了。” “嫔妾在宫里没有什么牵挂,也不愿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梦想空等下去了。如今嫔妾宫里的下人,都已经被嫔妾遣散了,嫔妾给他们各自寻了去处,只有当初与嫔妾一同进宫的小乐儿,想要与嫔妾一道出了宫去。” 刘美人落下泪来,深深地伏下身子:“嫔妾愿意离宫,嫔妾想要离宫,还望娘娘助嫔妾一臂之力!” 第356章 妙妙你真好 许秀一头雾水地从清风阁出来,脑子里还全是柳美人方才说的话。 “嫔妾理解娘娘,这世间的女子,谁不想要一心人,即便那人是皇上,也想要他心里面只有自己一个。” “娘娘心善,并没有用那些腌臜手段,也没有给皇上吹枕旁风,反倒是将利弊都告诉了嫔妾,让嫔妾能够自己选择。” “若娘娘不说,嫔妾只怕要在后宫里蹉跎一辈子了,可如今,嫔妾却有了重新开始的机会。” “嫔妾昨夜已经告诉了林公公,嫔妾愿意的,嫔妾愿意出宫,现在就想出宫……” “周家宫变那一日,嫔妾眼睁睁地看着孙采女死在了宫里,她永远也见不到自己的家人了呀!” “嫔妾比她幸运,嫔妾还能有机会再见到父亲母亲……” “嫔妾多谢娘娘能给嫔妾这个机会……” …… 许秀全然不知她说的是什么,可她没有多说,只点头说自己知道了,便带着方夏走了出来。 “我想起来哪里不对了!”方夏一拍手掌,“这么大一个宫殿,就只有柳美人和那个宫女两个,连咱们玉灵阁还不如呢!” 许秀回忆一下,笑了起来:“可不是嘛,咱们一人带着一个宫女,另外还有个小李子呢!” -- 第394页 她心里头有一点酸涩,说不上是因为柳美人,还是因为死去的孙采女,或者是这宫里多少翘首期盼着皇上宠幸的女子。 抑或是因为妙妙。 她的妙妙,什么事都想在她们前头,她们进了冷宫,她想着教她们争宠; 自己不受太后待见,她想办法在一旁吹耳旁风; 夏夏对李潜心动,她帮太后想法子让两人能在一起; 自己怀了身孕,她不能警告皇上要对自己一心一意,就去劝说其他嫔妃,让她们起了离宫的心思…… 她不知道妙妙要怎么才能做到,即便是李渊有这个心思,也要考虑前朝方方面面,做好充足的准备才行。 但她相信妙妙肯定有办法,毕竟她是妙妙啊! 许秀抽了抽鼻子,对方夏说道:“夏夏,晚上咱们吃手撕鸡好不好?你做了我让人给妙妙送去……” “好是好,可是妙妙现在在什么地方啊?”方夏有点发愁,“柳美人说了一大堆话,怎么就没说妙妙去哪了呢?” “可能她也不知道吧。”许秀说道,“妙妙不会有事的,咱们先回玉灵阁吧。” 两人到了玉灵阁,刚推开门,就看见林妙妙和崇福公主坐在一块儿,正在玩着七巧板。 “哟,你们俩干嘛去了,我都等你们半天了!”她看见许秀和方夏,对她们两个挥了挥手。 “我们还不是去找你……公主怎么不怕你?”方夏很惊奇,要知道,最开始的时候,崇福公主可是连她都害怕的。 “可能是因为我长得和善吧。”林妙妙一本正经地说道。 因为崇福公主与紫榕在,几人并没有多说什么,一直等到天色暗了,紫榕好不容易将崇福公主哄走了,许秀才关上门,问林妙妙:“你今天干嘛去了?我听太后娘娘说你眼眶红红的,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了?” “什么麻烦能难倒我。”林妙妙笑嘻嘻地往榻上一躺,“我就是昨晚上没怎么睡好罢了。” “我和夏夏去了柳美人那儿。”许秀说着,自个儿的眼眶先红了,“妙妙,李渊都说了他有办法,你何苦替我去游说柳美人,万一有人不知好歹,你平白得罪了人……” 林妙妙敲了敲她的脑袋:“男人的话不能全信,还是要靠自己才行。” 她跑了一天,肚子饿得很:“夏夏我要吃手撕鸡!我可是替许昭仪立了大功的,有什么好吃的好喝的都端上来,我快饿死了!” “先吃点点心垫垫肚子,我这就给你们做饭去!”方夏说着便走了出去。 “你干嘛去了,可以和我说了吧?”许秀拉着她问道。 “急什么,你等着瞧不就行了?”林妙妙摸着她的肚子,“宝宝,快动一动,姨姨都想死你啦!” 腹中的胎儿很给面子地踢了她一脚,把林妙妙踢得眉开眼笑:“哎呀,真是个乖宝宝!” 许秀抱着肚子往旁边一躲:“你快点告诉我,要不我不让你摸了!” “你可真是……”林妙妙拿她没有办法,还是开口说道,“本来想给你个惊喜的,怎么就让你发现了呢。” 她抓起一块芙蓉糕塞进了嘴里,等咽下去之后才说道:“我就是各个宫里都跑了跑,随便跟她们说了几句话,聪明人听了自然知道该怎么选,不聪明的对你也没什么威胁。” 她拍了拍手上的渣子:“皇上虽然说了会将宫里的嫔妃遣散,可是不管是不是皇上的意思,外头总会以为是你这个宠妃容不下旁人,难免对你的名声有影响。” “我出面就不一样了,我就只是给她们讲道理嘛!她们在后宫里面活的也不如意,如今皇上一心扑在你身上,她们都是看在眼里的,就算想争宠,也没有那个本事是不是?” 许秀给她倒了一杯茶,她咕咚咚地灌了下去,继续说道:“你知道宫里的女子为什么拼了命也想要争宠吗?” 看许秀一副迷茫的样子,她也没有卖关子:“因为她们只要进了宫,就再也没有其他的出路了,即使可以攀附得宠的嫔妃,可没有一子半女,她们年纪大了该怎么办?” “所以她们心中惶恐,哪怕只有一丝可能,也要往龙床上爬。” 林妙妙摇摇头:“就算皇上没那个心思,可是万一就有胆子大的,使出些狐媚的手段呢?” “你现在怀着孕,哪能整天想着这些事——好吧可能你根本就没想过,但是万一真的遇到了那种情况,你该怎么办才好?” 林妙妙说道,“所以我就干脆跟她们说了些似是而非的话,让她们自己琢磨去,等她们生出了别的心思,也就不会整天把注意力集中在皇上身上了。” “妙妙你真好。”许秀一阵鼻酸,又抱着肚子转了过来,“给你摸!” 林妙妙把脸贴在她的肚子上:“你们俩都笨得很,压根儿不懂得防备着,没有我你们可怎么办。” “这不是还好有你嘛!”许秀说道,“你打算怎么让她们出宫?这事恐怕有点难度……” “我都安排好了,等事成了再跟你说。对了,你们是怎么查到柳美人的?”林妙妙自觉做得还算隐蔽,不知道哪里出了错漏。 “啊这个……”许秀想起被丢在花丛里的俞公公,觉得还是不要告诉妙妙了,“我们找了个路人,和善地问了问……” 第357章 皇上晕倒了 -- 第395页 烈日炎炎,知了在树上一声一声有气无力地叫着,许秀靠在窗边上,看白芷拿着网套知了,忍不住让翠柳叫她回来。 “这么热的天,你仔细中了暑。”方夏给她递了一碗酸梅汤过去。 白芷端起碗来一口气喝了个干净,抹抹嘴笑道:“这知了叫得人心里头慌慌的,奴婢想着趁着中午头都出来了,把它们全都抓了,省得娘娘午睡都不消停。” “等小李子来了,让他去抓吧。”许秀说道,“他比你灵活些,我都看了半天了,你统共就抓到一只,还是套别的的时候,不小心碰下来的。” 正说着话,就见小李子急匆匆地跑了进来,一进屋就跪下了。 “怎么了这是?”许秀不由问道,“大热天的,看你跑的一头汗。” “娘娘,宫里出大事了!”小李子顾不得擦汗,说道,“您快些去看看吧!” “出了什么事?”许秀的心里一阵慌乱,不由坐直了身子。 “皇上今日上朝的时候,突然就晕倒了,此刻正在太清宫,太医们都在呢!”小李子回道。 许秀忽然就觉得手里的酸梅汤有千斤重,几乎要端不住了。 她的嗓子紧得厉害,好不容易才发出声音来:“怎么回事,你仔细同我说一遍!” 一边说着,她已经起了身,从榻上下来往外走去。 “回娘娘的话,今日早朝的时候,皇上问起川北大旱,朝廷拨款赈灾一事,结果下面的人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皇上大怒,当场下了三道圣旨,连斩四人,从户部到吏部都受了牵连。” 小李子跟在姜公公面前,对朝堂上的事多少有些耳闻,况且此事牵扯颇广,想瞒都瞒不住。 “然而却有一言官高喊皇上不仁不义不孝,川北大旱正是上天对皇上的警告。喊完之后便一头撞向了一旁的柱子,当场血溅三尺,所幸被太医救回一条命来,如今还晕着。” “皇上脸色十分不好,并未多说什么,只宣布退朝,可刚站起身来,就忽然倒了下去,整个前朝都乱了套,幸而有顾大人稳住了局面,命人将皇上抬去了太清宫,遣散了众人,又叫了太医过去。” 说话间,许秀已经走出了玉灵阁,头顶的太阳烤得地面仿佛都在冒着火,她的手脚却一阵阵发冷。 突然晕厥不是什么好现象,如今太医又束手无策,恐怕并非中暑一类的简单情形,莫非是中毒? 她只觉得荒唐,昨晚上李渊还来了玉灵阁,陪她一起用了晚膳,嫌她吃得少,逼着她多喝了半碗汤,然后一边给她捏着小腿,一边说着长乐殿那边已经布置好了,三日后便是吉时,只等着她搬过去…… 好端端的,怎么今天就忽然晕倒了呢? 她一步步都好像踩在棉花上一样,小李子带着哭腔的声音落在她耳中,让她觉得分外烦躁。 有什么好哭的,我还没有去看过呢!太医院那群酒囊饭袋,没有几个有真本事的,他们叫不醒李渊,那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等我去看了……等我去看了…… 白芷扶着许秀快步往前走,敏锐地察觉到娘娘搭在自己胳膊上的手抖得厉害。 “娘娘,您慢些走。”她示意小李子跟上,日头太大,娘娘走得又快,小李子手里举着伞,娘娘的身子却有一半露在外面。 几人很快就到了太清殿前,太清殿外跪着许多人。不知是谁眼尖瞧见了他们,喊了一声「许昭仪来了」,立刻就有人给他们让了路。 许秀目不斜视地走了进去,姜公公满面愁容地迎了上来。 “娘娘怎么亲自过来了?娘娘放心,太医都在里面……”他一边说着,一边狠狠地瞪了小李子一眼。 “我进去看看。”许秀丢下一句话,便走了进去。 寝殿内太医跪了一地,王太医在床前给皇上诊脉,听见响动,见许秀过来了,连忙起身让开了位子。 “见过许昭仪。”王太医行礼道,“臣已经给皇上把过了脉,可并未察觉出异样。皇上脉象平稳,身子康健,偏偏一直昏迷不醒……” 他是太医院的院首,其他太医听他这样说,脸上也露出焦急的神情来。 姜公公给许秀搬来了一张椅子:“娘娘您千万别着急,您自个儿的身子重要……” 许秀坐了下去,将手指搭在李渊的腕上,果如王太医所说一般,李渊的脉象根本没有什么异常。 “太后娘娘驾到!”外头又响起了一声尖利的叫声。 “皇上怎么样了?”太后人未至,声先闻。 “你们先下去吧。”许秀对众太医说道。 如今谁不知道,许昭仪可是皇上和太后娘娘心尖上的人,虽名义上还只是个昭仪,可人人都知道,只等着她腹中的孩子瓜熟蒂落,皇后的位子便非她莫属。 于是众人也不敢有什么异议,向太后叩首之后,便纷纷离开了。 一时间屋里只剩下了许秀主仆两个,姜公公,顾墨白,还有刚赶过来的太后与林妙妙。 “这是怎么一回事?”太后有午睡的习惯,此刻鬓发还乱着,显然是午睡间被惊醒了,来不及梳洗就匆匆赶了过来,“秀秀你头发怎么这么乱?” 许秀方才还在想着太后来得及,眼下缓过神来,发现自己也是一样。 她睡觉的时候喜欢散开头发,眼下只是随手拢了一把就赶过来了,一路上又走得急,被风吹得不成样子。 -- 第396页 一路上她的一颗心都跳得厉害,此刻倒是缓缓地平复了下来。 “皇上没事,太后娘娘您先坐下。”许秀说道。 “你莫要蒙哀家,人都晕了,怎么会没事呢?”太后眼看着快急出了眼泪。 与泽儿不同,渊儿从小身子康健,连病都几乎没有生过,如今她乍一听见皇上晕倒了,整个人都懵了。 许秀扯了扯嘴角,从怀中拿出一根银针来,看着床上的李渊,声音淡漠:“皇上,您是自个儿睁开眼睛解释解释,还是想让臣妾将您唤醒过来呢?” 第358章 朕只不过是顺势而为 下一刻李渊就睁开了眼,一把握住了她的手:“朕错了,秀秀你别生气。” “臣妾哪里敢生皇上的气,既然皇上无事,臣妾这就回去了。”她将银针收起来,不看他一眼,说道。 完了,秀秀真的生气了。 李渊瞥了一眼姜公公,姜公公立刻跪下来:“娘娘,并非皇上刻意要瞒着您,皇上已经吩咐了奴才,让奴才知会您一声,只是奴才还没来得及过去,小李子就急匆匆地传信去了啊!” “这到底是闹得哪一出?”太后也有些恼了,她眼泪都已经在眼眶里滚了一圈,看着李渊什么事都没有,立刻又收了回去。 枉她一路上心急如焚,几次都觉得腿脚发软,险些倒在地上,却原来皇上根本就没有事! 李渊拉着许秀的手不松开,向她们解释道:“这是朕与顾铉之商量之后的主意。” “老九大军已经逼近了,如今就隐藏在泰康山中。”他说道,“泰康山距离京城,只有十日的路程。” 许秀的心重重地跳了一下,她知道九王爷不死心,与李渊总会有一战,却没想到竟然来得这样快。 “九王爷带着人一路疾行,此刻必定兵马困乏,若让他们驻扎半月修生养息,只怕对付起来会更艰难些。” 顾墨白接过去继续说道,“臣在京中散布了谣言,说先帝曾留下一道圣旨,那圣旨里立了新帝,皇上却将那圣旨藏了起来。” “你们是为了逼迫九王爷,让他尽快发动进攻。”许秀明白过来了一些。 “并非是朕逼迫老九,实际上是老九自己忍耐不住了。”李渊冷笑道,“川北的赈灾粮便是老九从中做了手脚,还有今日触柱的言官,也一样是老九的人,朕只不过是顺势而为罢了。” 他说着,又对许秀说道:“秀秀,朕真的没有想瞒着你,你如今身子重了,朕怎么会让你担惊受怕?只是还没等姜历城去告诉你,你便知道了消息……” “那皇上是想瞒着哀家了?”太后知道皇上无事,便放下心来,却忍不住挑他的刺。 “母后说的什么话,您身边的林公公是知道此事的。”李渊说道。 太后立刻狐疑地看着林妙妙,只见她微微点了点头,才相信了。 “你也是,既然知道是皇上安排好的,为何不告诉哀家?害得哀家胆颤心惊,恨不得多长两条腿跑过来!”太后戳了戳林妙妙的额头。 林妙妙笑着说道:“太后娘娘您心疼皇上,若是让您知道了,您这一路上哪里能像方才一样焦急?落在旁人眼中,这才坐实了皇上昏迷不醒啊!” “罢了罢了,哀家说不过你!”太后仍然气鼓鼓的,可李渊的下一句话,却让她眉开眼笑了起来。 “既然母后与秀秀都过来了,姜历城,去传话下去,许昭仪诊出朕中了毒,要亲自侍疾;母后查出是朕身边之人下的毒,放心不下朕,也搬来太清殿同住。” 说罢,他转向太后,笑道:“秀秀如今身子重了,母后不忍让她日日去请安,又想着看她,听林公公说,这些日子都是母后亲自去玉灵阁。外头的天越发热了,母后来回走着也不方便,便一同住在太清殿里吧,彼此也有个照应。” “如此甚好!”太后笑道,“秀秀说哀家的宝贝孙女会动了,偏偏哀家去的不巧,哪一次都没动过,如今哀家和秀秀都住在这儿,定能看到了!” 什么宝贝孙女,怕是个淘气的小子,李渊心里吐槽,他昨晚上照例等秀秀睡着了,贴在她的肚子上对孩子进行教育,那小子似是不爱听他唠叨,重重地一脚踢在了他的脸上。 还没出生就已经敢对老子动手了,等生出来了还了得?他已经下定了决心,等孩子会走路了,就丢到大营里面去好好历练历练。 “对了,让方女官也搬过来。”李渊吩咐道,“对外便说母后放心不下御膳房的人,往后太清宫的饮食让方女官负责。” 姜公公刚要去,李渊忽然又叫住了他:“小李子……” “奴才晓得。”姜公公额上出了汗,跪下来磕了个头,才起身离开。 “小李子是无心的!”许秀说道,“他哪里知道你心里的弯弯绕绕,见你晕倒了就去告诉我,他没做错什么。” “有心无心,等姜历城问过了再下定论。”李渊说道,“如今你怀着身子,即便是朕真的出事了,他也不应当这样急吼吼地去告诉你,更不该催着你过来!” 见许秀脸上露出些不赞同的神情,他缓和了声音,说道:“秀秀,那小李子跟着姜历城多年,不会不懂这些事。如今他既然成了你宫中的人,所作所为,都应当第一个替你考虑,此事他做的确实不妥,但究竟是因为年纪尚小,还是因为什么别的,要好好问一问才知道。” -- 第397页 “如今你和母后是朕的软肋,朕不得不谨慎一些。”他说道。 许秀点了点头,没有反驳。 她和小李子相处了几个月,还是挺喜欢这个机灵的孩子的,只是事关她和腹中的孩子,她同样也不能马虎。 “皇上,大人们已经在外头跪了许久了。”林妙妙忽然说道。 “让柳长青开口就是。”李渊淡淡地说。 林妙妙笑着应了,退了下去。 许秀看两人打哑谜一般,忍不住问道:“柳长青是谁?让他开口做什么?” “你等着便知道了。”李渊并不多说,又重新躺到了床上,“王太医是知道朕的情形的,秀秀,往后这几日,要辛苦你了,随意开些解毒的方子,让王太医抓了药熬了送过来,在太医院也留下方子。” “我知道了。”许秀握了握他的手。 李渊对她笑了笑:“别担心,朕已经安排好了,不会有事的。太清殿的偏殿已经收拾好了,你瞧瞧喜欢哪处,暂且先委屈你些时日……” 太后在一旁咳嗽了一声,李渊立刻改了口:“还请母后先挑!” 太后翻了个白眼:“哀家会和秀秀抢吗?哀家想说的是,现在天这么热,之前哀家给秀秀送去的玉枕,等会儿可记着让人给秀秀拿过来啊!” 第359章 一箭三雕 晚间的时候,方夏和翠柳带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过来了。 “你的玉枕。”方夏递给了许秀,“到底怎么一回事啊,我听说皇上中毒了?” 许秀也不瞒她,将有关九王爷的事说了。 方夏一边收拾着她的小抹布,一边问道:“那咱们就暂且在这里住下了,是吗?” 她有些惆怅:“院子里的韭菜长得极好,我还想着明天割了包饺子,等咱们回去之后,恐怕要老了。” 许秀伸着头看她那一叠抹布:“没事,晚上让白芷和翠柳过去割了带过来也是一样的……你到底有多少小抹布?” “二十多条吧……”方夏翻了翻,“哎呀,我好像落下几条没带过来!” 她满脸懊悔:“走得太着急了,妙妙又一直在我耳边说着玉枕玉枕的,我光想着别忘了给你拿玉枕,却忘了收拾我的抹布了!” “玉枕和抹布不能这样相提并论吧?”许秀想起了非常重要的事,“咱们的银子呢?你都带过来了没有?” 皇上与太后平常赏赐的那些东西大都存在库里,全都有清单的,可她们的银子,却是两人一点点攒下来的,是她们的私房钱,丢了也没处找人要去。 “当然带过来了!”方夏说道,“忘了什么也不能忘了钱呀!” 这些天李潜已经打听过了,镜湖那边虽然有大块的空地,可是想要盖酒楼,须得交不少银子才行,还有工费和材料,他请了淮安王妃帮他算了账,想将那酒楼开起来,要花至少三十万两银子。 许秀这么长时间辛辛苦苦不过攒了不到六万两,还差得多着呢。 不过这些话方夏没有和许秀说,本来她自个儿要开酒楼,用秀秀的银子就已经很不好意思了,即便秀秀说什么分成的话,她也觉得不妥当,她听说方家赚了不少银子,等她真的出了宫那一天,缺的银子就管方家借,等她赚了钱再还给方家。 因为李渊对外称病,不能随意行走,许秀便做主,将晚膳挪到李渊那边,叫上太后一起吃。 太后只尝过方夏做的点心,这还是第一次吃她做的菜,只尝了一口便赞不绝口。 “哎呀,难怪皇上日日往玉灵阁跑!”她满脸惊喜,“哀家若是尝了这饭菜,定然也会忍不住常去的!” “太后娘娘过奖了。”方夏有些不好意思,“太清宫里的调料并不齐全,这菜吃起来还少些味道……” 太后摆摆手:“哀家从前竟不知道你手艺这样好,早知如此,怎么能这么轻易就便宜了潜哥儿!” 吃过晚膳,许秀陪李渊待了一会儿,顾墨白就进来了,手里捧着一张厚重的羊皮纸。 许秀猜着他们或许有什么重要的事要说,便回了自己的屋子,刚进了门,就看到林妙妙正坐在桌子边上嗑瓜子。 “秀秀回来了!”见了她,林妙妙吐掉瓜子皮,笑眯眯地说道,“快过来快过来,这几天可累死我了,让我摸摸宝宝!” 她过去坐在林妙妙旁边:“你和李渊神神秘秘的,到底在谋划些什么?你快告诉我吧!” “真是个急性子。”林妙妙心情好得很,从怀里掏出了一沓银票来,“给,我赚的!拿去给夏夏开酒楼!” 方夏将银票接过去,拿在手里沉甸甸的,她翻了翻,声音都颤了:“妙、妙妙,你哪来的这么多银子?!” 不怪她惊讶,这些银票加起来几乎有五十万两,妙妙不过是太后身边伺候的一个太监,从哪弄来的这么多? 她想得多了些,将银票扔到了一边,拉着林妙妙的手,声音里带了哭腔:“妙妙,我不要这些银子,你、你千万别学那些干涉朝政的宦官,自古以来他们都没有好下场的……” “你想到哪去了!”林妙妙敲了她的脑袋一下,“放心,这些银子来的干净呢!” “你告诉我怎么弄来的,要不然我不要!”方夏眼泪汪汪地看着她。 林妙妙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这些银子是别人塞给我,求着我收下的。” -- 第398页 “那他们定然是有事求你!”许秀也说道,“这么多银子,肯定不是什么简单的事,这些银子咱们不能要!” “不是什么大事,都已经办妥了。”林妙妙漫不经心地说道,“皇上知道这事,也点了头,放心吧,这些银子收了没问题。” 许秀和方夏都看着她不说话,大有一副她不说清楚,就把她和银票一起丢出去的架势。 林妙妙抬头看见她们两个的模样,叹了一口气:“你们两个真是……我告诉你们还不行吗?” “皇上这不是病了嘛,柳大人提出让他女儿给皇上诵经祈福——他女儿就是柳美人。” 林妙妙慢悠悠地说道,“他开了口,立刻有许多嫔妃的父兄附和,只是这去缘隐寺祈福,怎么能一股脑去那么多人?这银子就是他们为了让自己的女儿或是姐妹选上,塞给我的。” 许秀听得目瞪口呆:“你之前对柳美人说的那些话,偏偏小女生也就罢了,朝臣们一个个老奸巨猾,哪里能听信那些?” “谁说我对他们也是那么说的了?”林妙妙笑着摇头,“我就是说了几句模棱两可的话,比如太后娘娘常提起九王爷啊,皇上这些日子身体不适啊之类的。” “他们一个个都是老狐狸了,你说一句,他们能想十句。若是皇上身子康健,他们估摸着只敢在心里嘀咕,可眼下皇上中了毒,他们一下子便慌了手脚。” “我怎么没听明白?”方夏嘟囔道。 “就是他们以为,太后娘娘暗中支持九王爷,皇上身边有九王爷的人,此番皇上中毒,也是九王爷的手笔!” 林妙妙恨铁不成钢地对她说道,“你想想,眼下九王爷大军将至,皇上被九王爷下了毒,这往后的皇位,会落到谁头上?” “若是九王爷登了基,自家的女儿是皇上的嫔妃,被一条白绫赐死不说,连带着整个家族都会收到牵连。 再加上想通的嫔妃都已经传了话回去,表明了想要离宫的意思,他们怎么会不快些行动?趁着祈福的机会,将女儿带到寺庙里,隔上些日子,对外说病逝,换个名头就成了。” 林妙妙把那些银票往方夏怀里塞了过去:“这些银票啊,就是他们为了自己以后找退路呢,你安心收着便是。” 方夏想了半晌,忽然抬起头来,问道:“可是如今皇上还好好的,他们这样做……” 林妙妙的笑容冷了冷:“是啊,他们这样做,就说明即便他们没有投靠九王爷,也并非全然忠心于皇上。” “皇上这一番举动,是一箭双雕呢!既将宫里的嫔妃遣散了些,又能看出到底有那些人心思不定。” 林妙妙看着方夏怀中的银票,笑得眉眼弯弯,“不对,是一箭三雕,还有人主动给咱们送这么多银子呢!” 第360章 绑起来拖下去 第二天一早,许秀穿了宫装,还让白芷给自己画了个气场强大的妆容。 她白眼都要翻上天去了,还不得不仗着自己腹中揣着皇上唯一的崽,挺着肚子在太清宫外拦住众人。 “皇上现在尚未清醒,但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她学着李渊的样子,木着一张脸,叫人看不出情绪来,“但皇上中毒一事,本宫与太后娘娘决意彻查,这段时日里,任何人等不得接近皇上!” 她的话说完,立刻就有人喊道:“许昭仪与太后娘娘不过是女子,怎堪大任?皇上的安危岂可系于两名女子身上,简直是笑话!自古女子皆性情软弱,遇事便乱作一团,难道我大周没有男人了吗,此刻竟要女子出头!” 许秀冷笑:“说话的是谁?” 姜公公垂首道:“回娘娘的话,是章台御史魏大人。” “魏大人是吧?”许秀看也不看他一眼,“来人,将魏大人绑起来拖下去,传信回魏府,若一个时辰之内,魏夫人没有进宫挑替魏大人求情,就将魏大人斩首示众。” “你、你这个妖妃!”魏大人又惊又惧,指着她骂道,“皇上如今生死未卜,你怎敢这样对本官,你、你定然是想要趁此机会牝鸡司晨!” 许秀不和他废话,只让侍卫快些动手。那些侍卫颇有些犹豫,魏大人见了,心中更是有了底。 “从前你便魅惑皇上,本官早已忍耐你多时!如今你想要动本官,还没有那个权力!” 他气得白胡子一翘一翘的,“本官早便说过,像你这样出身低贱的女子,根本便不配入宫伺候皇上……” “许昭仪没有这个权力,哀家有没有?” 太后早在后面听了半天了,许秀告诉她不必出面,她忍了又忍,见那姓魏的越说越难听,实在忍不住了,缓步走了出来。 太后冷着脸,斥责道:“许昭仪的话,你们难道没有听见?还不将人绑起来!” 侍卫们不敢忤逆,上前来抓住了魏大人。 魏大人挣扎道:“本官所言句句属实……唔……” 是姜公公上去用帕子塞住了他的嘴。 太后赞许地看了他一眼,说道:“方才魏大人的话,哀家听得清清楚楚。魏大人说许昭仪不配伺候在皇上身边,那么不知魏婕妤在魏大人的眼中配不配?” 魏婕妤正是这魏大人的女儿,也是后宫里面妙妙联系过,却不肯离宫的嫔妃之一。 魏大人「呜呜」地摇着头发不出声音,许秀听着心烦:“还不去魏府传话?一个时辰说长不长说短不短,魏夫人若是想救魏大人的命,还是抓紧时间的好。” -- 第399页 她笑了笑:“只不过魏大人自个儿都说了,自古女子皆性情软弱,遇事便乱作一团,也不知道魏夫人知道了此事,是不是被吓得乱了阵脚,连路都走不了。” 本有几人同样有异心,看着魏大人的下场,便将心思都收了回去。 “方才魏大人说皇上生死未卜,也是不对的。”许秀扬声道,“当初十三王爷被马踩踏,太医院众太医都说十三王爷已经不成了,本宫还是一样将他救了回来。皇上现在虽然中毒昏迷,可经过本宫的医治,皇上已经性命无碍——王太医,本宫说的是不是真的?” “各位大人,许昭仪所言句句属实,皇上现在身体无碍,且娘娘已经在古籍中,找到了与皇上身上的症状相符的毒药,想必不日就能研制出解药了。”王太医躬着身子说道。 许秀等他说完,又继续说道:“你们即便不相信本宫,也应当相信太后娘娘,相信王太医的。从今日起,闲杂人等不得进出太清宫!” 众臣眼见着太后娘娘和姜公公一左一右地站在许昭仪身边,都低下头去不敢再反对。 许秀满意地点点头,说道:“既然众位大人没有异议,那么便这样定了。本宫无心插手朝政,前朝便交于众位大人了。” 众人连声称「不敢」,许秀站了一会儿就觉得太阳烤得慌,命他们散了。夏夏一早做了冰冰凉凉的酸梅汤,她等着喝呢! “许昭仪请留步!”她刚抬腿,就听见有人叫她。 “这位大人是……”这些朝臣她都不大认得。 “下官柳长青,还有一事想要禀告娘娘。”那人说道。 许秀看着他,果真长得与柳美人有几分相似,想起昨天妙妙说的话,她回过身子:“柳大人有事请讲。” 柳长青对她拜了拜,然后才说道:“下官以为,后宫的嫔妃众多,然皇上此番既然是中毒,不宜让嫔妃轮流侍疾,一切有劳许昭仪了。” 许秀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下官的女儿也是宫中嫔妃,自愿离宫去缘隐寺替皇上祈福,还望娘娘应允!”他叩首说道。 “众位大人意下如何?”许秀问道。 立刻便有人应声:“柳大人所言极是!下官的妹妹张宝林也愿同去替皇上祈福!” 一时间那些心怀异想的,纷纷开口附和。 许秀做为难状,看向太后:“此事嫔妾不好做主,还望太后娘娘定夺!” 太后清了清嗓子:“她们心里念着皇上,能出宫替皇上祈福,也是她们的一片心意。只是这出宫的人选,并非人人皆可去,否则后宫岂不是乱了套?待哀家看过名册之后,再做定夺吧!” 众人听了太后这话,心中顿时大定。他们可是给林公公送过银子的,有林公公在太后面前,想来事情应当不会再出岔子。 好不容易应付走了众人,许秀搀扶着太后回到了殿内。 “如何?”李渊坐在桌前,悠哉地看着书,见她们回来了,便含着笑问道。 许秀眼尖,瞧见他面前放着的,正是她惦记了好一会儿的酸梅汤,先端了一碗给太后,自己刚要喝,被李渊拦了下来,递给她另外一碗。 “朕用手捂了一会儿,没有那么凉了,喝这碗。” 这些事情上他格外倔强,许秀知道自己拗不过他,只好接了那一碗喝了。 “果然像你预料的一般,我刚说完,魏大人就跳出来了。”许秀喝完之后,抹了抹嘴,说道。 第361章 可以动手了 李渊毫不意外:“魏承禄古板,向来看不起女子,怎能容忍你做主。你有没有拿出朕的手谕?” 他料到会有人不服气,早早便写下手谕,说自己若不在宫中,诸事皆由许昭仪做主。 “没用得上。”许秀摇摇头,把外头发生的事儿说了一遍。 李渊听了,哑然失笑:“秀秀你这事做得还真是……” “秀秀做得没有错!”他还没说什么,太后就打断了他,“女子怎么了,女子就样样都比男子差吗?他看不起女子,不是一样是从他母亲肚子里爬出来的?他要是真有骨气,就应当等魏夫人来求情的时候,说自个儿不靠着女子保命!” “朕没有责怪秀秀的意思。”李渊笑着说道,“他的许多话朕都不爱听,偏又是先帝时便辅佐在侧的,朕不好过于苛责,今日秀秀所做之事,可是大大地替朕出了一口气!” 许秀「哼」了一声:“除了他之前,并没有旁人多说什么,再就是有争着替你去寺庙里祈福的,你看看舍不得哪个,就给你留下来。” 李渊哭笑不得:“只要你不去,朕各个都舍得!” 他拿出一张早已写好的名单,递给了太后。 太后心中也有数,看过之后,将名单收了起来,问道:“皇上既然知道这些人并非全然忠于你,为何不留着她们,也算作筹码?” “男人的战场,何须女子当做筹码。”李渊摇头道,“况且即便是留着她们,一个女子,与一家荣辱相比,根本不足挂齿,只怕事情不对,便会直接被割舍掉。” “朕不愿做无谓的杀戮,放她们走,她们或许还有机会开始新的人生。” 太后听了,便也不再劝他:“说得有道理,这些人留在后宫,也是个变数。” 她摸了摸许秀的肚子:“秀秀如今身子重了,咱们应当万事小心才是。” -- 第400页 她从前是经历过后宫的种种阴谋诡计的,虽然如今后宫里看着风平浪静,可难保有些人不会生出什么不该有的心思来,与其这样每天胆颤心惊地防备着,还不如顺水推舟,遣走一部分人,才能更安心些。 什么后宫不后宫的,她瞧着皇上对那些女子也没什么心思,留着也不过是个摆设。 况且如今对她来说最重要的,就是秀秀腹中的宝贝孙女,甚至连皇上和泽儿,都要排到一边去。 昨天她悄悄问过王太医,王太医说秀秀的肚子圆圆的,应当是位公主。 王太医说得时候小心翼翼的:“太后娘娘不必放在心上,头胎是公主,第二胎便是皇子了……” 太后喜笑颜开,当即赏了哥哥许多宝贝。 她这辈子没有女儿,一直就看着别的小公主眼馋,如今终于自个儿也能有个粉妆玉琢的小公主了,简直做梦都能笑醒。 “哀家命人打了些长命锁,等会儿叫人拿过来,秀秀你挑一个。”太后摸着许秀的肚子说道。 “打了些……是多少?”许秀问道。 “约莫十几个吧。”太后漫不经心地说道,“工匠拿了图册来给哀家瞧,哀家看着各个样式都好看,干脆就都打了一个,等拿到手里,才知道哪个更好,是不是?若实在选不出来,就都留下来,换着带也是可以的。” 长命锁还能换着带吗?许秀有些疑惑,但太后说了能,那应该就是能吧。 “皇上,李将军来了。”姜公公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说道。 “让他进来。”李渊说道。 姜公公出去后,不一会儿就传来了一阵噼里啪啦锁甲撞在一起的声音,越来越近,吵得人头疼。 “许昭仪,七叔到底怎么了——哎,七叔你没死?” 李渊黑着脸:“让你失望了,朕还活着呢!” “那外头都说你中了毒……”李潜看到太后也在,到底不敢太放肆,乖乖地给太后行了礼。 “潜哥儿今儿怎么穿成这样进了宫?”太后瞧着他全副武装的模样,有些惊讶。 李潜摸了摸脑袋:“我听说七叔中了毒,生命垂危,怕宫中有不怀好意的人趁乱对七叔动手,就想着来保护七叔,拼了我一条性命,也不能让七叔出事!” “你这孩子有心了。”太后慈爱地摸了摸他的头,“不枉你七叔从小便疼你!” 李潜「嘿嘿」一笑:“七叔要是真的出了事,我得服三年国丧,还要等三年之后才能娶夏儿呢,三年之后七叔的孩儿都能跑了,我可等不起。” 这话一出,屋里其他两人的脸也跟着黑了。 然而大家都知道他这个人没有什么坏心眼,实际上他好心眼也不多,他就是缺心眼,所以也没有人和他计较。 “外头的情况如何?是否有人按捺不住了?”李渊问道。 李潜回禀道:“今日我进宫之前,倒是有不少人去找了父亲,只是父亲并不在府中,谁也没有见。” 李渊点点头:“如今旁人去淮安王府,无非是想探知宫中的消息,让淮安王称病便是,谁也不必见,等过三日之后,让淮安王进宫一趟,等回去后便送王妃与女眷出京。” “老九现在在观望京中形势,他既然想看到朕生死未卜,那么就让他看见。”李渊淡淡地说道。 李潜点了点头,问道:“那方家是不是也要送女眷出京?” “与淮安王府的人一道离去便是。”李渊说道,“京中都知道你已经与方家大小姐定了亲,有什么变数,淮安王府知道的,方家理应也会知道。” 他的手指敲了敲桌子:“朕这边的棋已经摆开了,端看老九那边敢不敢接。” “九王爷此刻想必也纠结得很。”许秀说道,“他又想着多歇上一阵稳妥些,又想着若是你真的病了,趁此机会发起进攻才好,若是拖得久了,保不齐就找到了解药。” 李渊笑了笑:“朕还是要再逼迫他一把才好。” “姜历城。”姜公公进来了,听皇上吩咐道,“告诉顾铉之,泰康山那边,可以动手了。” 第362章 外头出事了 泰康山距离京城只有十日的路程,九王爷李滨正在帐内看着舆图。 “王爷,京中传来消息,皇上他只怕是……不好了。”黑衣谋士低声说道。 李滨抬了抬手:“再探!” 他昨日便得了消息,听说李渊中了毒,昏迷不醒,若这是真的,那么下毒之人,会是老八的手下吗? 若真的像他听到的一般,李渊病倒,宫中只怕已经大乱,正是他一举进攻的绝好机会。 可是他心里到底有些迟疑,李渊是什么人,他可是当初宫变中笑到最后的胜者,自己此番破釜沉舟,还是应当以稳妥为主,否则当初他能放自己一次,恐怕不能再放第二次了。 “将八哥请来。”他吩咐道。 不一会儿功夫,骆清便翩翩然地摇着扇子,走了进来。 “九弟有事找我?”他不待李滨开口,便径自坐到了椅子上,将一双长腿搭在放着舆图的桌上。 李滨看着他的动作,眼神闪了闪,脸上却露出笑来:“八哥,弟弟晨间在林中猎到了两只野兔,已经命人收拾了,特地请八哥过来尝尝。” “野兔?”骆清的眼睛一亮,笑道,“这个时候的野兔最是肥美,将兔肉片了,抹上香料,放在火上炙烤,简直是人间美味啊!” -- 第401页 李滨心里暗暗有些鄙夷,老八从小离了宫,在外头像贱民一样长大,没吃过什么好东西,竟连野兔这样粗俗的食物都说是人间美味。 只是他脸上丝毫不漏,反而恭维道:“八哥果真是见多识广,弟弟还想着让厨子炖了汤来喝呢!快,去吩咐一声,让人备好香料,烤好了送过来!” 骆清叫住了那侍卫,从怀里掏出一小包东西丢给了他:“这香料是波斯来的,能压住兔肉上的腥膻气,拿去用这个抹!” “这香料贵重得狠,一小包便要这么大的一块金子了,你拿仔细了!”他补充道。 李滨看着那小小的一包香料,心里妒忌得快要烧起来了:当初父皇偏心,给了八哥那么多的金银与护卫,若是给了自己,自己何苦窝在这山里头受罪,坐在皇位上的,应该是自己才是…… 骆清回过头来,正看到李滨紧紧地盯着那个侍卫的背影,不由微微一笑:“九弟,你找我来,真的就是为了让我尝尝那野兔?” 李滨回过神来,坐在了他对面的椅子上,长叹了一口气:“八哥,你我从小一起长大,比之旁人更亲近许多,此番你更是倾力相助,有些话,我也不瞒着你了。” “我这心里,没底啊。” 骆清只是摇着扇子看着他笑,并不出声。 李滨见他不接话,只能自己说下去:“八哥,你知道李渊他向来是个狠辣的性子,咱们此番所占的,不过是他以为大鲜卑山终年积雪,即便是我想出兵,也要九月才能到。如今有了月余的先机,却要在这山里藏着……” 泰康山地势平缓,树木繁茂,适合扎营。大军前日到了这里,他看着舆图上面,唯有此处便于躲藏,便命人在此扎营了。 骆清奇道:“九弟,之前不是你命令大军在此停歇的吗?” 他用扇子点了点舆图的正中:“要是按我的想法,咱们应当一鼓作气往京城去了,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李滨苦笑着摇摇头:“京中现在虽然无驻守大军,可毕竟有一万禁军,我手下的五万军士,一路疾行之下,已经困乏至极,到时候即便能攻下皇宫,只怕也会死伤极大。” “九弟说这些我可不懂。”骆清满不在乎地说道,“反正九弟说要进攻,我便跟着九弟来,九弟说要休整,我便跟着住下,九弟要是缺了银钱粮草,我就命人送过来——” “多谢八哥鼎力相助,待我登基那一日,定然不会忘了八哥!”李滨肃然说道。 骆清摆摆手:“你我兄弟之间,何须说这个,只不过我当初和你说的条件,你不要忘了。” “自然不会。”李滨笑着说道,“待攻破皇宫那一日,太后随你处置。” “我要的可不止太后。”骆清笑眯眯地说道。 “弟弟记着呢。”李滨脸上露出了耐人寻味的笑容,“却没想到八哥也是个多情之人,那许婕妤……不,已经是许昭仪了,到底生了一副什么模样,能让八哥这样念念不忘?” “不过是从小相识罢了。”骆清说道,“我与她父亲私交甚好,总归要照顾着她才是。” “她父亲……如此一来,八哥与那许昭仪倒是差了辈分啊!”李滨笑道。 “那些个世俗规矩,与我何干?”骆清漫不经心地说。 李滨拍着手哈哈大笑:“八哥果然不似那些凡夫俗子,弟弟佩服!” 他将京中传来的密报递给了骆清:“八哥,李渊现在生死未卜,若情报是真的,那便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可若这是李渊顺水推舟散步出来的假消息,那便是等着咱们踏进去的陷阱了!八哥觉得应当如何做才是?” 骆清扫了一眼就推开了:“你们这些人的心思百转千回,我可猜不透。不过我们做生意,有句话叫富贵险中求。” “八哥的意思,是让我拼这一次?”李滨的眼睛一亮。 他之前便怀疑此事是骆清做的,先帝给骆清留了许多身手高强的暗卫,只有他有这个本事做到,可是他又怀疑是李渊的陷阱,一时间拿不定主意。 此刻听骆清这样说,他也就基本确定了确实是骆清所为。骆清现在可是将身家性命都托付给了自己,他能说出这样的话,那必定是他命人给李渊下的毒。 “再等几日,看看京中的动静再做定夺。”然而他还是想要稳妥些,不差这几天的功夫,能让将士们多歇上一日也是好的。 骆清耸了耸肩,并不劝说,只是悠哉地摇着自己的扇子。 李滨看着他的扇子,忍不住又眼红了起来:当初自己还以为只是把普通的扇子,可等到看清了上面的字画才知道,原来是前朝徐莫卿大师的真迹,光这一柄扇子就价值万金了! 骆清何德何能,仗着先帝宠爱,得了这么多好东西,等自己登基之后,一定要将他的商行占为己有! 他正想着,忽然有个护卫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 “出了何事?慌里慌张,成何体统!”李滨皱着眉头斥责道。 “不、不好了,王爷,外头、外头出事了!” 第363章 这是老天爷帮王爷做决定 “慌慌张张,像什么样子!”李滨斥责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那护卫跪倒在地上:“王爷,粮草……粮草那边起火了!” “什么!”李滨「刷」地一下站了起来,变了脸色,“莫非是李渊已经知道了本王的动向?” -- 第402页 那护卫连连摇头:“王爷,粮草着火是意外,并非人为!” “意外?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说清楚!”李滨怒道。 那护卫知道他的脾气,战战兢兢地说道:“这些日子天气燥热,将士们一路奔波,又困又乏,幸而得了王爷体恤,能在山间休整一番。然而大家都想着尽快打起精神来,故而就又不少人开始抽叶子烟……” 那叶子烟是李滨自己发现的。大军一路疾驰,又不能惹人注目,故而他命将士们在山间田野行走,自己则与骆清一起,扮成行商,坐着马车赶路。 途经上一个镇子的时候,他看见外头成片的作物,种的却是自己没见过的东西,好奇之下让下人问了一个老乡,才知道这东西叫叶子烟,晒干了之后卷起来点上,抽几口提神醒脑,十分解乏。 那老乡还给他们拿了几支卷好的叶子烟,李滨命人点起来抽了一口,当即呛得连声咳嗽,然而本来昏昏欲睡,抽完了这叶子烟,竟奇迹般地精神了许多。 李滨大喜,脸上不动声色,只说自己享受不了这样的东西,便带着人走了,晚上的时候却命将士们折返回来,将那几垄叶子烟采摘了个干净。 因着天气炎热,路途中那些叶子烟便被晒得干透了,很快就在军中流行了起来。 将士们又热又累,休整的时候常拿着烟叶,卷起来抽几口,很是能解乏。 李滨并未阻止,他心中还暗喜,觉得这是老天在帮他,有了这叶子烟,将士们的精神就能更好了。 “也不知是谁,抽完了叶子烟没有踩熄便丢在了地上,偏巧那里离着粮草近,许是一阵风吹过,火星就蔓延开来,等到发现的时候,大火已经烧起来了。”那护卫硬着头皮说道。 听说不是李渊的人手,而是叶子烟,李滨反倒没有那么紧张了。 他又坐了下去:“既然着火,派人灭火便是,何必这样大惊小怪!” 那护卫低头说道:“回王爷的话,已经组织了人手开始灭火,只是这泰康山上只有一条小溪,距离驻地约一里的路程,天气太燥热,等将水打回来,也不知能抢下来多少粮草……” “无妨,尽力便是。”李滨并不放在心上,“粮草短缺,八哥会想法子的,对吧,八哥?” 骆清微微一笑:“九弟放心,交给我便是。只是咱们眼下在山里,即便是我现在便命人送粮草来,只怕也要等十余日才能到啊……” 李滨的脸色微变:“十余日有些太久了,八哥,你命他们快些!” 骆清耸耸肩没有说话,起身便往外走。 李滨见他起身,以为他不愿帮忙,有些急了:“八哥,你当初可是说好——” 骆清举起一只手来:“我知道你着急,这就去传信!” 李滨听了,知道自己想岔了,又把话往回圆:“我自然是相信八哥的,我说的是,八哥当初说好跟我一起吃兔子的……” “粮草要紧,哪里还有闲情吃兔子。”骆清走出了帐子,“九弟留着自己吃吧!” 待他离去,李滨才「哼」了一声,对那护卫说道:“去瞧瞧粮草抢下来多少,若是不够撑到老八再送粮过来,就组织人手,去山里打猎吧!” 那护卫面露难色:“王爷,将士们刚刚扎营休息,若是去打猎,只怕体力消耗太大……” “那你说应当如何!”李滨忽然一拍桌子,“难道要等着饿死不成?!” 那护卫不敢再说话,低着头去了。 没一会儿功夫,便有人将那两只烤好了的野兔端了上来,放到了桌上。 兔肉片成了一片片薄片,上面抹了骆清给的香料,果真是香气扑鼻,只是李滨现在没有什么胃口,吃了两片便放下了。 “王爷在吃什么,外头远远地就闻到了!”一人走进了帐子,径自坐在方才骆清坐的椅子上,“哎呀,这是什么肉?” 来人正是赵先生,他满脸络腮胡,比在宫中的时候看着更落魄潦倒,还是那样一副桀骜不羁的模样,连问也不问李滨,便抓起两片兔肉放入了口中。 “啧啧啧,这肉真是太美味了,若是有一坛好酒,才是绝妙!”他说道。 李滨的眼底闪过一丝鄙夷,面上却扬起笑来,将那兔肉往赵先生面前推了推:“先生慢慢吃便是。” 赵先生也不跟他客气,一边吃一边问道:“王爷可是因为失火而发愁?” 李滨点点头:“若是粮草不足,怎能与李渊一较高下?” 赵先生用满是油花的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王爷担心什么,我瞧着骆先生有钱得很,粮草没了,让他再运过来便是!” “他一心想要巴结王爷,如今这个时候,不正是给他表现的好机会?” 李滨略有些矜持地笑了笑:“八哥确实与本王一条心,只是那粮草即便运过来,也是要花时间的,若是花得太久,粮草接不上,只怕要让将士们去打猎,可那样一来,又怎么能保存好体力……” 赵先生满不在乎地说道:“王爷,我倒是觉得,这是老天爷在帮着王爷做决定呢!” “哦?何出此言?”李滨不解。 赵先生「哈哈」一笑,往京城的方向指了指:“那一位如今正病着,可不正是进攻的好机会?老天爷定是觉得王爷一时难以决断,所以才让王爷遇到这样的事。如今粮草既然不足以支撑将士们休整,王爷何不一鼓作气,命人直接进攻京城?” -- 第403页 “我看,咱们都已经杀到了这里,到京城也不过是十日路程了,根本没必要遮遮掩掩,就算让李渊知道了又如何?十日内他根本来不及调兵回京了!”赵先生一边吃着兔肉,一边说道。 李滨犹自有些迟疑:“这……还是等探子报了京城的动向再说吧!” 第364章 布了三年的棋子就这么废了 赵先生也不再劝,不一会儿功夫便将兔肉吃了个干净,拍了拍手就告辞了。 他从帐子里走出来,王爷身边的人都认得他,纷纷和他打招呼,他爱理不理地点了点头,走了一阵,脚下一拐,就进了另一个帐子。 “他怎么说?”帐子里,骆清坐在软垫上,抬眼问道。 赵先生一反在李滨面前的嚣张态度,恭恭敬敬地说道:“他说要等探子报信。” 骆清「哼」了一声,丝毫不掩饰脸上的不屑:“李滨这个废物,空有一腔雄心壮志,动起手来却畏手畏脚,若不是李渊心慈手软,他早已经死了多次了,哪能如跳梁小丑般上蹿下跳。” 他摇着扇子,漫不经心地说道:“都已经陪他浪费了这么久时间,也不差这几日了,再等等吧!” 赵先生垂首道:“主子好计谋,那叶子烟是李滨自己发现的,如今在军中传开了,几乎人人都在抽,真的烧了粮草,也查不出是有意还是无心,更查不出背后的主使。” 骆清打开折扇摇了摇,慢吞吞地说道:“这可不是我的计谋。” “不是您——”赵先生有些惊愕,“难道是李渊?可李渊不是已经——” “谁知道呢?”骆清勾了勾唇角,“反正我可不觉得这世上有那么多巧合。” 他手中拿着刚收到一封密报,看过之后将那密报凑在火上烧了:“所有的巧合,不过都是棋手一步三算,早早布下的阵,端看有谁能落入那阵中罢了。” 密报变成了灰烬,他拍了拍手:“只是这棋子偶尔也有不听话的,自以为能够逃脱掌控,殊不知却帮了大忙。” 赵先生听得云里雾里,可骆清也没有进一步解释,对他吩咐道:“传信下去,宫中暗线一定要藏好了,万不可做出什么反常的举动来!” 他颇有些惋惜地咂了咂嘴:“那个姜历城倒是老道,布了三年的一颗棋子,就这么废了。” …… 太清宫里,姜公公正与李泽站在一处,悄声说道:“无论奴才怎么问,他都咬死说自己是一时冲动才做出这样的事,什么都不肯交代。” 李泽眉头微皱:“你不信他。” 姜公公叹了一口气:“小李子是自小便跟在奴才身边的,奴才再了解他不过了。他年纪虽小,行事却周密,这次冒然将皇上晕倒一事告诉了许昭仪,实在不像他的作风。” 他审了小李子半晌,都问不出什么话来,回禀过李渊之后,李渊略想了想,便让他将此事交于李泽。 “十三王爷,奴才知道您忙着追查那无面尸首的事,只是如今皇上信不过旁人,还是得劳烦您了。”姜公公说道。 李泽这些日子跟着顾墨白在宫里宫外查案,行事比从前沉稳了许多。闻言,他笑了笑:“姜公公客气了,能为皇兄分忧,本王乐意得很。” 他顿了顿:“况且,此事说不定也与那无面尸首有关系呢。” “王爷的意思是……”姜公公忽然觉得周身一寒。 李泽说道:“本王看了所有人的卷宗,这小李子三年之前曾病了两日,等病愈了,没过多久,你便收了他当干儿子,对不对?” “是有此事。”姜公公的额上出了汗,“小李子从前谨小慎微,那场病过后,人倒是比从前机灵了不少,在奴才跟前越发殷勤。奴才就想着,自己年纪越来越大了,往后总归是要有人替奴才伺候皇上的,难得他思虑周密,倒是可以好好培养……” 李泽摇了摇头:“姜公公难道就没有想过,为什么人病了一场,性子就与从前不同了?” “这、这……”姜公公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他心里头叫屈,好端端地,谁会想到天天见的一张脸,下面竟然换了人? 再说,人经历的事情多了,性情本就可能会有变化,旁的不说,就光说许昭仪,她不就是与从前大不一样了吗? 只是这话他不敢说,只能在心里头默默想着,万一这小李子真的是假冒的,他该怎么向皇上请罪。 天知道,他可是将小李子送到了玉灵阁啊,皇上看许昭仪看得像眼珠子一样重要,自己却亲手将一个不知底细的人送到了许昭仪身边! 要是被皇上知道了,只怕要扒了自己的皮了! 他心中忐忑不安,随着李泽走进了关押犯人的大狱,然而两人刚走下去,便看见狱卒匆匆地向二人跑了过来。 “见过十三王爷!”那狱卒哭丧着脸跪了下去。 姜公公的心中顿时升起一股不妙的感觉,尖着嗓子问道:“发生了何事?” “下官、下官失职……” 听见了狱卒的话,李泽绕过他快步往前走去,拨开人群,看到小李子还穿着前日的衣裳,倒在地上,已经没了气息。 而他口鼻间正流着黑血,与之前想要刺杀李潜的玉屏死状一模一样。 “王爷,此处污秽,您还是等仵作来验过尸之后……”姜公公像是被人掐住了嗓子一般,眼睁睁地看着李泽走到尸体旁边,伸手在他脸上摸索了一阵,又从怀里掏出了一瓶液体,倒在了手上,继续在小李子的脸上揉捏着。 -- 第404页 过了一会儿功夫,他的手稍一用力,一张面具被他从尸体的脸上揭了下来,露出了下面一副陌生的面孔。 周围的人一片哗然,李泽随手将那人皮面具丢给了姜公公:“果真如本王猜测那般,这小李子三年之前便被人杀害了,而凶手顶着他的脸,混在你身边——姜公公,姜公公?” 他后知后觉地发现姜公公的状态不对,叫了两声,见他没有什么反应,不由伸手轻轻推了推姜公公的肩膀。 谁知他的指尖刚碰到姜公公,姜公公便双眼一翻,直直地向后倒在了地上。 旁边的狱卒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姜公公,七手八脚地将他抬到了一边,又是掐人中又是解领口的,一时间狱中乱成了一团。 李泽蹲下来将掉落在地上的人皮面具捡起来拿在手里,心中有些懊悔。 他自己最初的时候也见不得这些东西,碰都不敢碰,过了这么久才将将习惯,怎么就忘了照顾一下姜公公的感受呢?姜公公这是被吓晕了! 第365章 你守护的是更多人的性命 听说了狱中发生的事,许秀愣了好一会儿。 姜公公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跪在她脚下求她原谅,说是自己失职,将一个陌生人放到了玉灵阁里,威胁到了她的安全。 姜公公进来之前,许秀正靠着软垫绣着荷包。这个荷包她许诺了李渊许久,也做好了两个,可连自己都瞧不上眼,便丢到了一边,没有拿给他。 后来她特地请教了翠柳,跟着翠柳苦练了一阵刺绣,如今虽然说不上多好,但最起码能够瞧出绣的是什么东西了。 她搬到了太清宫里头,忽然就闲了下来,便将这荷包又拿了起来,想着赶快绣完最后几针,就能给李渊了。 李渊这些日子对外称病,不用上朝,也不用批奏折,除了偶尔顾墨白或者李潜来了,同他们说些事之外,倒是前所未有的清闲。 许秀给他绣着荷包,他就趴在一边目不转睛地看着,唇边含着笑,神色温柔。 听姜公公说完小李子的事,李渊伸手握住了许秀的手,触手一片冰凉。 许秀回过神来,勉强笑了笑:“不怪公公,谁能想到会有这样的事呢。” 不知怎地,她就想起来过年的时候,小李子站在凳子上往门上贴对联,白芷和翠柳站在远处看着,一会儿让他举高些,一会儿让他放低些,不过是一副对联,折腾了足有一刻钟才贴好。 小李子也不恼,只是笑着管她们叫姐姐,让她们再看仔细些。 等他贴完对联进了屋,许秀瞧见他一双手都冻得通红,正好方夏烤了几个红薯,她就塞给他一个,让他先拿着暖暖手。 小李子眉开眼笑地捧着红薯,说道:“奴才小时候,到了冬日里娘便给奴才烤红薯吃……” 那是他唯一一次提起自己的事,他说的小时候,到底是小李子的小时候,还是他这样一个连名字都没有的替身的小时候呢? 许秀的心里一时间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姜公公还在哭着:“是奴才,是奴才眼睛瞎了,竟没看出来他与从前不一样了!还觉得他是长大了,变懂事了,还让他去伺候娘娘,若是他真的做了什么对不起娘娘的事,奴才、奴才赔上这条命也不够啊……” “他没做什么对不住我的事,他……伺候得十分尽心。”许秀说道。 她没了心思绣荷包,将针线丢在了一旁:“公公,不管怎么说,你们也算师徒一场,你费些心,将他葬了吧。” 她是知道的,死在大狱里的人,往往只会一条席子裹了,丢在乱葬岗里,可她不愿小李子落得那样的下场。 姜公公又哭着谢她:“娘娘仁慈,奴才、奴才替他谢谢娘娘了!” 等他走了之后,许秀勉强笑了笑:“你不怪我自作主张吧?” 李渊摇头:“他不过是个半大的孩子,说到底,还是要听背后的主子的。” 许秀也想趴在桌上,可她的肚子大了,窝下去有些难受,于是只能勾勾手,让李渊过来。 李渊听话地将头伸了过去,许秀摸了摸他的头发。 “从前我觉得你特别凶,动不动就要砍别人的脑袋。”许秀小声说道。 李渊认真地说道:“朕现在也特别凶,前几日还杀了几个钦差大臣。” “你不凶,你是个好人。”许秀说着,在他额上亲了一下,“你其实很善良,也特别温柔。” “善良温柔。”李渊重复了一遍,“这样的人,是当不了皇上的。” 他想着很快就要发生的事,不由有些怅然:“秀秀,你亲眼见过朕杀人,你怎么还会觉得朕善良温柔呢?” “你是为了保护想保护的人,不是滥杀无辜。”许秀说道,“你做的没有错,换成我,我也会这么做的。” 她想起从前,忍不住苦笑:“我有没有和你说过,我从前生活的是什么地方?” 有时候晚间闲来无事,她就常给李渊讲自己生活过的那个国度,那里的人都住在一间间小小的屋子里,路上没有马车,却有跑得飞快的铁皮盒子,人还可以在天上飞,女人可以当官,可以像男人一般抛头露面。 “我们那个年代,是不可以随便杀人的。”她说道,“哪怕一个人做了再多的错事,也不能动手杀了他,要将他交给警察,由法律来宣判。” -- 第405页 李渊认真地听着,没有打断她的话。 “最初的时候,我看不惯这里的很多事情。”她说道,“上位者一句话便能决定旁人的生死,做奴才的连在桌上吃饭都不行——我们那个时代,是人人平等的。” “后来我渐渐习惯了旁的,却还是不能习惯视人命如草芥。” “小李子对他的主子来说,只不过是个棋子,可是对于我来说,他是个活生生的人啊!他冬天帮我扫雪,夏天帮我撑伞,冰块用完了,我让他去内务府说一声,他嫌内务府送得太慢,自个儿捧了一块冰在怀里,先跑回来给我用上。” 许秀说着说着,眼泪就簌簌而落:“李渊,我不怪他,他就是个听别人使唤的下人,要怪,就要怪他背后那个人。” “你也别怪姜公公,姜公公心里也难受着呢,不管小李子到底是谁,可这三年,姜公公身边就是他。” 李渊给她擦着泪:“朕不怪姜历城。” 过了好一会儿,许秀才平静了下来,听到李渊说:“秀秀,等老九真的攻城了,会死很多人。” “我知道。”许秀抽着鼻子,说道。 “不是像当初周家谋反时那样轻描淡写便过去了,而是会死很多很多人。”李渊说道,“很多像小李子一样,并没有做错什么,只是听了主子的吩咐的人。” “朕也知道他们没有做错什么,但是朕必须杀了他们,你会怪朕吗?” 许秀看着他,眼前的男人一如他们最初相识时一般,面容冷肃,手握这世间最大的权柄,一句话便能血流成河。 她摇摇头:“不是你的错,你杀了他们,守护的是更多人的性命。” 她握了握李渊的手:“杀了那些把人当成棋子的人,他们才是最大的祸害!” 第366章 明日便启程 皇上病重,京中一时人心惶惶。 自从皇上登基之后,大周风调雨顺,国泰民安,百姓们过惯了安稳的日子,有时在茶馆闲聊起来,还会悄悄地骂上先皇几句,若是皇上早些继承大统,说不定家里的两只老母鸡就不会被饿死了。 皇上病了的这个消息,不知是从何处传开的,那些朝臣各个嘴巴紧得像蛤蜊,不肯透露出只言片语,可越是这样,百姓们越觉得皇上是真的病了。 而等到第二日晚上,更是有人看见了淮安王与王妃乘着马车,悄悄地出了城,眼尖的还看出来后面跟着的几辆马车是方家的。 这一下子更是坐实了皇上病重的消息,且不知道从何处又起了谣言,说京中只怕不日就要大乱。 宫中禁军开始在街上巡逻,遇到议论此事的,二话不说便将人先抓起来,偏偏他们越这样,谣言越是屡禁不止。 “阿叔,咱们真的要出城去避难吗?”城门处,一个二十余岁的汉子背着包袱,问走在前面的老汉。 “咳咳,什么避难,你这孩子会不会说话!”那老汉看见守门的官兵朝他们看过来,伸出烟袋在他头上敲了一下,“咱们这是去探望你阿婆!” 那汉子垂着头不出声,拉住身边抱着孩子的女子的手,防止她被人挤散了。 这些日子出城的人越来越多,大都是听到了什么风言风语,心中忐忑不安,想着先带着家人出去避上一阵子,等皇上龙体安康,再回到京城也不迟。 守门的官兵并未为难他们,很快就放了他们出城,等到走出了一段距离,那汉子才小声嘟囔:“咱们只草草收拾了些细软,家里还有两头耕牛呢……” 那老汉伸出烟袋又要敲他的头:“耕牛重要还是命重要,嗯?你媳妇儿刚生了娃,你要带着一家子留在京中等死?” 那汉子有些不服气:“怎么就是等死呢?都是些捕风捉影的事,如今逆贼周焕光已经伏诛,哪里还会有什么危险……” “你要想回去送死我不拦你!”老汉气道,“但是你媳妇儿必须离京!” 抱着孩子的小媳妇赶紧拉了拉那汉子:“阿叔说得没错,都说无风不起浪,昨天隔壁的刘家婆婆就带着儿子儿媳离京了。刘家婆婆的外甥,可是在宫里头当差呢,定是知道什么内幕!” 老汉四下看了看,见没有人注意他们,才低声说道:“你当我真是没事闲着瞎折腾呢?我告诉你,之前我可是与淮安王和方大人坐在一起钓鱼的!这话是淮安王亲自对我说的,他说京中只怕不日就要大乱,让我赶快领着家眷离京呢!” “真的?”那汉子将信将疑,“阿叔,您之前说淮安王与方大人,我还当您胡诌的,那样的大人物,怎么会同您坐在一起钓鱼?” 老汉用烟袋重重地敲了一下他的脑袋:“你爹你娘死得早,老子辛辛苦苦把你拉扯大,如今你瞧不起老子是不是?一起钓鱼怎么了,我告诉你,别管是淮安王还是方大人,他们钓鱼都没有我钓的好!” “阿叔,阿叔我错了!”那汉子抱着头求饶,“您说归说,别动手啊!” 老汉长叹了一口气,压低了嗓子,说道:“淮安王是什么人,当初皇上还是皇子的时候,淮安王可是一直支持皇上的!如今淮安王府与方家更是结了亲,那两家人都离了京,你怎么还瞧不明白?” 他回头看了一眼京城,心里有些不舍:“只怕皇上是真的不大好了……” 那汉子也跟着回头看了一眼,他们身前身后,许许多多像他们一样的百姓,都拖家带口,从京中离开了。 -- 第406页 “就算皇上不好了,也不用抛家舍业地走啊。”他心疼那两头牛,喃喃自语,“难道还真的能打起仗来不成?” 一转头就看到阿叔铁青的脸,他连忙低下头不敢说话,走到媳妇儿跟前,将媳妇身上的包袱解下来背在了自己身上。 “走吧阿叔,就像您说的,咱们就当是去看阿婆了!”他说道。 …… “什么?连淮安王都离京了?” 帐中,听了探子回禀的李滨精神一振,站起身来。 “是。”那探子跪在地上,说道,“许是怕闹出更大的动静来,淮安王一行人是晚间悄悄离京的。” 李滨在帐中转来转去,几乎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 连淮安王都离了京,看来李渊是真的要不成了! 当初他手下的人比李渊手下更多,差就差在淮安王身上! 说起淮安王,也实在是个异端,他分明也是皇子,却早早摆明了立场,不肯争夺皇位,只支持李渊,甚至将自己那个脑子不灵光的儿子安排到了李渊身边,宫里宫外地跟着,几乎寸步不离。 那李潜可恶得很,性子直愣愣的,他几番想要拉拢李潜,李潜却一直装傻,假装听不懂他说话的意思。 后来还是赵先生给他出了个计谋,让他去游说方家那个小女儿,劝她选秀进宫。 李潜一向在乎方二小姐,等方小姐成了李渊的嫔妃,他们二人中间定会出现嫌隙。 方家二小姐是个眼高于顶的蠢货,他不过放出话去,说萧家女儿在宫中如何得宠,方二小姐便坐不住了,闹着也要进宫。 谁知李潜又一次出乎了他的意料,非但帮着方二小姐进了宫,还帮她争宠。 从前的时候,他不过是当值的时候跟在李渊跟前,等方二小姐进了宫,他可倒好,连休沐的时候,也不肯出宫了! 这人不按常理出牌,李滨搞不明白他,心里始终对他有几分忌惮,觉得此人只怕是扮猪吃老虎,表现出来的憨傻,都是做样子的。 儿子都已经如此了,那淮安王只怕更是个老狐狸。从前他处处拥护着李渊,眼下却忽然带着家人避出了城,恐怕李渊所中之毒,并非传出来的那般轻描淡写,说不定根本就医不好了! 果真是上天也在助他,若不是帐内还有人,李滨真想仰天长笑三声。 “传令下去,明日便启程!”他心情舒畅,高声说道。 第367章 还要足足半个月 那边李滨下定了决心,很快便有一只灰扑扑的鸟从泰康山往京城飞去。 李渊接到了破军发来的密报,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手一搓,那纸条便成了灰。 “姜历城,去告诉母后与秀秀,让她们收拾一下东西。”他说道。 这几日他反反复复,一时想着将她们都留在自己身边护着,一时又想着将她们送出城去。 他向来果断,少有这样犹豫不决的时候。 然而前些日子,得知了小李子竟也是个暗桩之后,他终于下定了决心。 宫中那些披了别人脸皮的人到现在还未完全找出来,秀秀和母后留在宫中,实在不妥。 “此事要秘密进行,除了母后、秀秀、十三弟、方女官和林公公,不要让任何人知道。”他说道,“朕能信得过的人,就只有你们几个了。” “那太后娘娘和许昭仪身边伺候的宫女……”姜公公问道。 李渊摇头:“知情的人越少越好,不必告诉她们。” 姜公公想说许昭仪现在身子重了,身边总要有人伺候着,可是一想起自己将小李子安排在了许昭仪身边,他又觉得脸上火辣辣的,不敢多说什么。 “奴才知道了,奴才这就去。”他躬身退了下去。 李渊靠在榻上,手里拿着秀秀做了一半的荷包,心口微酸。 顾铉之曾说,要把握当下,他现在只觉得这几个月的岁月静好,像是偷来的一样。 如今眼看着秀秀的肚子越来越大,他却只能将她送走,也不知路上是否颠簸,也不知那庄子是否像李潜说的一样安全…… 他正想着,就听见秀秀过来了。 他能听出她的脚步,从前的时候,她身子轻盈,走路的步伐很快,好像总是在赶时间一样。 现在她身子重了些,可脚步仍旧快得很,不一会儿就来到了他跟前。 “你要把我送到哪去!”她的脸红扑扑的,头发也有些乱,想来刚才应当是在睡觉,听了姜历城传的话,就急匆匆地赶过来了。 李渊没有着急回答,而是细细地看着她的脸。 她这段时间胖了些,脸颊上有了一点肉,许是因为有孕的缘故,她的鼻尖上长了几颗淡淡的斑,李渊有一回去玉灵阁的时候,瞧见她对着镜子不住地皱眉,见他过去了,就嘟着嘴抱怨说自己脸上长了斑。 他当时瞧了半天才看见长在哪里,对秀秀说并不明显,秀秀听了更生气了,说他不注意她的变化,没有把她放在心上。 现在眼看着她就站在自己眼前,李渊想告诉她,他哪里是不注意她的变化,分明是因为,无论她变成什么样,他都觉得极好。 “秀秀,这些日子,你照顾好自己。”他对她说道,“母后和方女官会和你在一起,等朕这边结束了,朕去接你。” 许秀眼圈一红,她这些日子的心一直不安定,她从来没有经历过什么打仗,就是上次在周家谋反,她也被护得严严实实,外头什么样子,她根本不知道。 -- 第407页 “会很危险吗?”她问李渊,“九王爷是什么样的人,你很怕他吗?” 李渊笑了笑:“朕担心的不是老九……” 他自嘲般摇摇头:“朕从前想着,不管他们做了什么,到底也是朕的亲兄弟,朕不愿杀了他们,可他们却一直想杀了朕。” “朕不怕他们,但朕担心他们使出些下作的手段,伤了你与母后。”他摸了摸许秀的脸,“顾铉之会送你们离京,去淮安王府的一处庄子上,那边有几个伺候的人,都是淮安王府的,他们也不会知道你们的身份,再加上有李潜在,你们是十分安全的。” “那你呢?你安全吗?”许秀问道。 李渊并没有正面回答,继续说道:“你们离京一事,不能让别人知道,所以无论是翠柳白芷,还是母后身边的林公公,都要留在宫里,像你们在的时候一样行事。” “你也不会有事,对不对?”许秀固执地问道。 李渊笑了笑:“朕从前赢了他们一次,眼下自然也可以赢他们第二次。” 许秀抓着他的手贴在自己脸上:“那你答应我,你一定要去接我!” “我答应你。”李渊忍不住将她抱在怀里,在她额上吻了吻,“秀秀,我很怕,怕你因为我受到伤害。你信我,等我处理好这边的一切,就会去接你的!” 许秀想说我留下来和你在一起,可是理智告诉她,自己现在是个累赘,更可能是个筹码。 “好,我等你去接我。”她抽了抽鼻子,“我们走的时候是偷偷摸摸地走,等你去接我的时候,我要坐最好的马车!” 李渊笑了:“朕的龙辇给你坐,可好?” 许秀揪着他的袍子蹭了蹭:“你要说话算数啊!” “算数。”李渊温声说道。 两人坐在一块儿,一时间都没有说话。过了好一会儿,许秀问他:“我们大概要躲多长时间啊?” 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宝宝出生之前,你会去接我吗?” “用不了那么久。”李渊也跟着摸了摸,“老九粮草被烧,他们也撑不住多长时间。朕已经布置好了,宫中虽只有一万禁军,但早在老九有动作的时候,朕便已经下旨,将驻守在边疆的大军密诏回京,如今由秦恒统领,已经在凤鸣镇等着了。只等老九他们进了京城,便可以瓮中捉鳖,将他们一举拿下。” “若是顺利的话,约莫半个月,朕便能将你接回来,若是老九负隅顽抗,最多一个月,他们便撑不住了。” “那我等你半个月。”许秀听了他的布置,心中稍稍安定了些。 李渊对外还称病,只送她到了门口:“秀秀。” “啊?”许秀回头看他。 他摇摇头:“没事,只是到了那边,没有下人,你要照顾好自己。” “我知道,别担心。” “山中的庄子上难免蚊虫多,朕让姜历城去太医院取些驱蚊虫的药,给你带着。” “我自己做了些,不用麻烦了。” “那边的食材也不如御膳房的齐全,你要是想吃什么,就告诉李潜,让他给你想办法。” “夏夏的手艺好,做什么都是一样好吃的。” “你晚上常踢被子,山间风大,记得关上窗子睡觉,免得着凉。” “我知道了……” “还有……” “李渊,你越来越像个老妈子了!”许秀哭笑不得,“不过就半个月罢了,我不会有事的。” 李渊还有一肚子话想要叮嘱,可真要说起来,只怕一晚上也说不完。 他最后又在许秀的脸上亲了亲:“去吧。” 秀秀说的没错,不过半个月,他就能将秀秀接回来了,李渊看着许秀的背影越来越远,安慰着自己。 但到了晚上的时候,他躺在床上,忽然就觉得宫里面空荡荡的。 顾铉之传话来说秀秀她们已经安顿好了,也不知秀秀适不适应……反正他是一点都不适应。 他睡不着。 ……还要足足半个月呢。 第368章 您是我舅公娶的第四房续弦 许秀、方夏和太后挤在一辆马车上,一出了京城,两边的帘子立刻被掀起了一条缝,露出三双眼睛来。 “哎呀,外头竟这样多的人!”太后比她们两个还兴奋,“秀秀你瞧瞧,那人赶着两只鸭子呢!” 许秀顺着太后的手看了看:“太后娘娘,那是鹅。” “都差不多!”太后很快就被别的吸引了目光,“真是热闹……哀家进宫之前,曾跟着父亲出过一次京城去外祖家,那时候一路上也没有碰到几辆马车,更不用说这么多百姓了。” 她感叹道:“哀家那时候年纪小,听说能出京,心里高兴得很,特地换上了最好看的衣裳,谁知一路上尘土飞扬,就算坐在马车里面,也能闻到外头的泥土气,很快身上的衣裳就沾满了灰,整个人也没了精神。” 太后絮絮叨叨地说着,许秀却有些心不在焉。 她们坐着的是一辆灰扑扑的马车,从外头看,一点也不显眼,混在出城的队伍中,一看便是普通人家的女眷所乘的马车。 白芷和翠柳两个丫头被留在了宫里,连妙妙也留在了宫里。 临行前妙妙来找她们,给她们塞了些碎银子和铜板。 “那庄子里头的人只知道你们身份贵重,却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人。”她说道,“这些你们拿着,庄子上用得上。看着些太后娘娘,她要是想打赏,不能像在宫中一样,随便从腕间褪下个镯子给人戴上,仔细被别人瞧出不对来。” -- 第408页 方夏眼泪汪汪地看着她:“妙妙,你不能和我们一起去吗?你留在宫中,会不会有危险啊?” 林妙妙给她擦眼泪:“你们是秘密离宫,不止我要留下,还有白芷和翠柳,都必须留下。宫里混进了坏人来,我们必须做出你们还在宫中的样子,才好让他们放松警惕,不会去找你们的麻烦。” “我不会有危险的。”她笑得轻松,“依我看,此次九王爷就是来给皇上送人头的。宫里那些个蟑螂倒是麻烦,不过我会小心的,他们也没有必要来找我一个太监的麻烦。” 她叮嘱方夏:“秀秀身子重了,你要照顾好她,知道吗?” “我知道。”方夏哽咽着说道,“我会照顾好秀秀和小阿九的……” “嗯,我相信你……等等,小阿九?”林妙妙一下子炸了,“不行,不能叫阿九!” 她气哼哼地说道:“方夏你已经占了大便宜,要不是我现在不是女的,宝宝的干妈轮得到你来做?宝宝的小名要叫诺诺,叫诺诺!” 昨晚上她们两个就争了半天,方夏说宝宝的预产期在九月,小名干脆叫阿九,又好听又好记。 林妙妙叉着腰,说什么都不同意,她说宝宝小名要叫诺诺,许秀问为什么,她愣了愣,说不上来,但就是咬死了一定要叫诺诺。 眼瞅着两人又要争起来了,许秀连忙在中间打圆场:“还早着呢早着呢,这叫什么小名总要问问皇上是不是?到时候让皇上来定嘛!” 最后还是方夏让了一步,说就先按照妙妙说的叫诺诺。 林妙妙心满意足地走了,转头方夏就对着秀秀的肚子叫小阿九,满脸狡黠地笑。 “小阿九,你想要吃什么,干妈这就给你做去!”她哼哼了两声,“我才不和妙妙吵,反正我陪你住在庄子上,我天天管宝宝叫阿九,等宝宝出生了,你叫别的名字,宝宝都不认的!” 此刻坐在马车上,方夏却也有些怔怔的,提不起精神来。 碍于太后也在,许秀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握紧了方夏的手。 马车大约走了两个时辰,许秀的腰都坐酸了,才终于停了下来。 李潜早早就带着庄子上的人等着她们了,见马车到了,他快步上前,亲自将三人扶了下来。 “舅婆,这便是我之前跟您提过的庄头!”李潜笑嘻嘻地说道。 这是他们早已经说好的,对庄子上的人就说太后是李潜的舅婆,而许秀是她的儿媳。 那庄头老实巴交,知道是自家夫人的姐妹,不敢多看,恭恭敬敬地行了礼。 “起来吧,哀……我跟前没有那么多规矩。”太后笑着说道。 那庄头谢了恩,站在一旁不敢抬头。 李潜带着她们往里走:“这庄子是我母亲的陪嫁,里面的人祖祖辈辈都在这儿住着。您看外头那片山,山路弯弯绕绕的,要是不熟悉的人,想摸到这儿可是要费些功夫的。” “您到这儿啊,也不用刻意瞒着这些人。”他故意大声说道,“哪家的后院没有些阴私,您在这儿躲个清闲,没人会说您什么的。” 几人听得一头雾水,想着兴许是皇上的安排,便点点头没有做声,算是应了下来。 李潜带着她们进了一间屋子:“舅婆,您就暂且委屈一下,住在这里吧!” 这屋子不大,但是打扫得十分干净,桌上放着个花瓶,里面还插着一束野花,一看便知道是用了心收拾的。 “潜哥儿,你有心了。”太后笑着说道。 她们一路坐了马车过来,身上疲乏得很,那庄头叫了一个十二三岁的小丫头过来,说是他的孙女儿,这些日子就住在她们这儿,要是有什么事,吩咐这小丫头就行。 那小丫头倒是比庄头更不怕人,大大方方地做了自我介绍,说自个儿叫二丫,别看年纪小,可她跑得可快了,在山里头怎么绕都不会迷路,说罢咧嘴笑了笑,露出一口白牙。 太后见了这样的小丫头就心生欢喜,伸手就摸上了手腕,却摸了个空。 她们出宫之前,为了隐藏身份,并没有戴着平常的首饰,此刻她腕上只有一个银镯子,她实在是不好意思拿来赏人。 许秀赶忙将林妙妙给准备的碎银子塞给了太后,太后抓了几块给了二丫,二丫高兴得眼睛都亮了,跪下就给她们磕头。 等支开了二丫,屋里就剩下她们和李潜四个,几人终于放松了下来。 太后看什么都觉得新鲜:“哎呀,你们瞧瞧这床上铺着的,竟真的是麻布床单!” “舅婆,这里不比宫中,您要多担待些。”李潜说道。 “哀家……我又没嫌弃,就是没有见过啊!”太后问道,“对了,你到底跟庄头说的我是什么身份?你祖母已逝,你舅公就算活着,只怕也有六十岁了吧?你叫我舅婆,这年龄上是不是不大合适?” “合适的!”李潜大手一挥,“我和他们说了,您是我舅公娶的第四房续弦,比我舅公年轻三十岁呢!” 第369章 这不是现成的身份嘛 太后黑着脸:“我是谁??” “是我舅公的第四房续弦!”李潜丝毫没有觉得什么地方不妥,“我思来想去,也就只有我那舅婆同您年岁相当,就是我母亲听了不高兴,还骂了我,可这不是时间紧迫嘛,她自个儿想了一个晚上,也没想出来更合适的身份。” -- 第409页 太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想着不管第几房续弦,总归是正室夫人,要是李潜给她安排了个小妾的名头,她才真的要恼的。 “那你之前说的,什么哪家后院没有些糟污事……” “啊,您问这个啊。”李潜挠了挠头,“我那舅公年纪不是挺大的嘛,家中长子如今都抱了孙子,您嫁过去之后……呸,我那舅婆嫁过去之后,把自个儿的侄女儿和舅公的幺儿撮合成了一对儿。” “说起来,您这事办的……不是,我舅婆这事办的不地道。我舅公那幺儿今年已经三十出头了,是个不学无术的性子,没有什么正经营生,就指望着舅公没了,能分些家财。 您家里头……我舅婆家里头破落了,巴上了舅公,才慢慢好了些,于是一直撺掇着舅婆,让她把舅公的家产握在手里头。” “我舅公是什么人呐,当年我祖母入宫为妃,生了我父亲,我舅公都能抠抠搜搜地送一百两银子去道贺。如今虽然已经七老八十了,可心里头明白着呢,别的都好说,一涉及到银子,那想都不要想!” “您……我舅婆见没办法,就想出了这么个损招,把自个儿的侄女儿也给推进火坑了。”李潜指了指许秀,“这就是您侄女儿。” 许秀没想到话头一转,这故事还能扯到自己身上:“你舅婆把自己侄女与你舅公的幺儿撮合到了一起,也算是成就了一段姻缘,怎么能说是损招呢?” 李潜翻了个白眼:“还不是因为你当初……呸,不是,是我舅婆的侄女儿当初有心上人,结果被绑着塞进了花轿里头,和我那叔父成了亲。 舅婆您是想着等舅公作古那一天,我那叔父总归能分到些银子,自己的侄女成了他夫人,那银子还不就是自己家的了?” “本来嘛,女子的姻缘讲究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我婶母成亲之后,倒也没有怨天尤人,想着同我叔父好好过日子,这不,没多久就怀了身孕。” “偏偏我那叔父是个不着调的,在外头养了个外室,前几日挺着大肚子,到我舅公府上寻死觅活,说自己死了不打紧,但腹中的孩子一定要有个名分。” 李潜「嘿嘿」一笑:“这事儿闹得满城皆知,正好七叔让我寻一处稳妥的地方,将你们送过来安置一段时间,我寻思着,这不是现成的身份嘛!” “被外室闹到了府上,这不是打您……打我舅婆的脸吗?舅婆更不能看着自己的侄女儿这样被欺负,带着人出来躲清静,也算是表明了自己的态度,我舅公要是处理不好这个事儿,你们就不回去了!” 李潜说完,还十分自得:“她们二人年纪与你们正相当,况且仔细一捋,咱们的辈分上也没差,对不对?要我说,七叔若是将此事交给旁人去做,定不会做的如我这般天衣无缝!” 许秀与太后相顾无言,过了好一会儿,太后才问道:“那你真正的舅婆与婶母,现在在何处?” “她们呀,在家里闹着呢!”李潜说道,“我那婶母没什么主意,全凭舅婆做主,舅婆好不容易占了理,抓住便不松手了,舅公这次不吐出些银子,只怕这事消停不了。” 两人没想到自己还有这样一个跌宕起伏的背景,许秀指着方夏问道:“那夏夏呢,你给夏夏安了个什么名头?” 李潜笑得见牙不见眼:“夏儿哪里需要什么名头,夏儿与我定了亲,我出来办事,顺便带着她来玩几天!” 许秀、太后:…… 两人对视一眼,还是太后先艰难地开了口:“秀秀,这几日咱们就不要出门了。” 许秀深有同感:“出去让人见了,怕不是要在背后指指点点的……” 那头李潜已经拉着方夏给她将自己小时候的事了:“这庄子我常来住,小时候我带着一群孩子,从东头的谷仓上面往下跳,谁不想跳就是胆小鬼,我们就不和他玩了!” “谷仓那么高,不会受伤吗?”方夏问道。 “会啊,当然会了。”李潜咧着嘴笑,“庄头的大儿子不敢跳,还不愿被我们看扁了,就求着我推他下去。我踢了他屁股一脚,他掉下去之后,腿就摔折了,在床上躺了三个月才好。” 方夏:…… 她咳嗽了一声,对许秀和太后说道:“我也陪你们在屋里待着吧……” 她也怕得很,秀秀和太后的身份虽然说出去不大好听,可最多只是旁人茶余饭后的一些八卦,她的身份是李潜的未婚妻,那可是实打实与庄头儿子结了仇的…… 几人各怀心思,只有李潜丝毫没有察觉,仍旧笑得灿烂。 “这些日子我与你们一道在这里住着,保护你们的安全。”话虽这样说,李潜的眼睛却是盯在方夏身上,挪都挪不开,“我就住在你们隔壁,有什么事喊一声就能听见。” 说了这一会儿话,几人身上越发觉得疲乏,便各自道了别,回到自己的屋里歇着了。 太后住在正房,因为许秀身子重了,身边又没有什么丫鬟,太后怕她有什么事自己应付不来,便让她与方夏一起住在东厢房里。 两人回了屋,屋里也像正房一般,虽然简单,却收拾得干净整洁。 “终于能好好歇歇了!”许秀往床上一倒,看着方夏从她的小包袱里面掏出了一沓小抹布,“夏夏,你收拾了半天的行李,就带了这些小抹布?” -- 第410页 方夏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我和你讲,什么锅碗瓢盆都能后置办,唯有这小抹布,一定要是自己用得顺手的才行!” 她说着,就挽起了袖子:“你先歇着,我去厨房看看。刚才我听庄头说送了几条鲫鱼来,晚上给你做酥焖鲫鱼吃!” 第370章 我娘不让我同你们走得太近 方夏说到做到,许秀睡得迷迷糊糊间,就闻到了一阵阵香气,勾得她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她困得很,一点也不想动,可这味道就好像有意识一样,一直往她鼻子里钻。 最后终于还是食欲战胜了懒惰,她吞了吞口水,从床上坐了起来,穿上鞋子就循着味道过去了。 小厨房在院子西侧,许秀趿拉着鞋子往那边走,走过正房的时候,正好看见太后抻着头,也往那边看。 太后见了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夏儿这手艺,也委实太好了些,哀家……我正睡着呢,闻着就被馋醒了。” 许秀听了就跟着笑:“谁不是呢!咱们过去瞧瞧,夏夏做菜的时候,常会顺手做些小零嘴,这个时候过去,咱们正好能打打牙祭。” 这得益于多年来,方夏做菜的时候,她和林妙妙常常被勾着过去,美其名曰帮忙,实际上总是趁她不注意,悄悄抓些做了一半的菜吃。 方夏被她们两个磨的没了脾气,说了又不听,自己又不能一直看着,于是便每次都先做些小吃放在一边,她们两个吃上东西,就不会来烦自己了。 许秀在这方面十分有经验,带着太后就往厨房去了。 厨房里头不止方夏一个,还有个瘦小的身影跟在她身边忙来忙去。许秀定睛一看,原来是那个叫二丫的孩子。 “姐姐,用不用我扇风的力气再大些?”她抱着蒲扇,一下一下地扇着灶膛里的火。 “不用,这样正好……哎呀,秀秀,太……舅婆,您过来啦?” 方夏一回头就看到了她们两个,她手里正打着鸡蛋,对她们两个笑笑,往旁边努努嘴,“二丫送了些新摘的果子,我做了焗果,你们先吃着,等会儿就能用晚膳啦!” 许秀拉着太后,熟门熟路地坐在一边,一人拿了一双筷子,一边吃一边看着方夏忙活。 二丫是个机灵的孩子,刚开始与方夏不熟,不敢自作主张,过了一会儿之后便放开了手脚,很有眼力见,方夏一抬手,她就知道要递刀还是递铲子。 方夏夸了她几句,一边夸着她,一边还幽幽地看着许秀,那眼神赤裸裸的,就差直接说,你跟我在一起住了这么多年,还没有人家一个小丫头懂事了! 许秀脸皮一向很厚,她假装看不懂方夏的意思,反正你当着太后的面,不好直接说出来,你不说我就不明白! 方夏也知道她是什么德行,抿嘴一笑,不和她计较。 很快,桌上就摆了四菜一汤,除了方夏说的酥焖鲫鱼,还有一碟三色蒸蛋,一碟炒河虾,一碟清炒菜心,和一道芙蓉汤,都是庄头让二丫送过来的,方夏搭配着做了。 李潜这会儿不用喊,就已经坐到了桌旁:“远远就闻到了香气,夏儿,你的手艺真是越来越好了!” 方夏给他盛了饭,回头见二丫在一旁踮着脚咽口水,便叫她过来一道吃:“天都快黑了,这个时候你回去也过了饭点儿,在这儿吃完再回吧!” 二丫闻言有些心动,往前走了两步,又停下来看着李潜。 李潜笑道:“瞧我做什么,从前的时候是我做主,现在这屋里头不是有长辈在么?” 二丫听了,便软着声音叫太后:“夫人……” 太后最喜欢这些小女孩,拍着自己身边的椅子,让她过来坐下:“快来,吃过饭再回家!” 二丫也不扭捏,得了应允,欢天喜地地跑过去自己盛了饭,坐在了太后身边。 几人舟车劳顿,此刻都饿了,不一会儿功夫,便将桌上的饭菜清扫一空。 二丫更是连吃了两碗饭,撑得直打饱嗝。她帮着方夏收拾了碗筷,嘴里还一直夸赞着:“姐姐,你做的菜真是太好吃了!从前我以为我娘做的饭菜好吃,后来我叔叔娶了婶婶,我才知道婶婶做的菜,比我娘做得好吃十倍!但是你做的菜,比我婶婶做的还要好吃十倍,不对,是好吃一百倍!” 方夏也喜欢她,摸了摸她的头:“那我们住在这里的时候,你就到这边来吃饭吧!” 二丫一脸心动,可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摇了摇头:“不行,我娘说了,你们是贵人,我一个什么都不懂的野丫头,会冲撞你们的。” “哎呀,这是什么话!”太后在一旁说道,“什么冲撞不冲撞的,不过是一起吃个饭罢了!二丫,你往后就留下来吃饭,不用管你娘的话,我们不会怪你的!” 二丫却说什么都不肯:“不行,我、我不懂事,吃饭的姿势也不如你们好看……” 她越这样说,太后对她的怜惜之情就越甚,见怎么都劝不动她,干脆要跟着她一起回家去,亲自教育她娘,不能这样教女儿,明明是个好孩子,却处处说她不行,时间久了,只怕孩子自己心里也会以为自己比别人差呢! 眼见着太后起了身就要跟她回家,二丫都急得快哭出来了,最后不得不跺了跺脚,说出了实话:“我娘不让我同你们走得太近了,她说你们、你们婆媳两个一心钻钱眼里去了,怕你们把我教坏了!” -- 第411页 丢下这句话,她一溜烟地跑了,留下一屋子的人在风中凌乱。 “原来是怕咱们带坏了孩子啊……”许秀讪讪地说。 “那是怕咱们带坏了孩子吗?那是怕我这舅婆带坏了孩子!”太后狠狠地瞪了李潜一眼。 李潜摆摆手:“舅婆,您不要放在心上,眼下您是我舅婆,他们自然怕您带坏了二丫,可等您回去之后,不还是……到时候啊,您要是喜欢二丫,他们一家子都得烧香拜佛谢祖宗保佑呢!” 方夏笑着说道:“没事,平常的时候您若是想让这丫头过来,我去叫她就是。我是方家大小姐,她爹娘总不会拦着她与我来往的。” “我看未必。”许秀苦笑道,“她可是庄头的孙女,李潜不是说当初庄头的大儿子,被他踢下谷仓摔断了腿吗?她大伯腿都断在李潜手里头了,怎么能放心她与你来往?” “她大伯?她没有大伯啊!”李潜一脸迷茫,“她爹就是庄头的大儿子!” 第371章 他想秀秀了 接下来的日子,她们过的说舒心也算舒心,说不舒心也十分不舒心。 这庄子是淮安王妃的陪嫁,庄里的人对李潜毕恭毕敬,毕竟这是他们的东家,连带着对太后一行人也恭恭敬敬的,她们有什么想要的,只要开口,很快就会给她们送来。 可另一方面,庄子上的人十分不愿与这几个人接触,路上看到了她们,立刻低下头问好,多一句话都不肯说,手里头还牢牢地拉着自家的孩子,生怕她们开口与孩子说话一样。 许秀安慰太后,她们出来本就是件十分隐秘的事情,万万不能让人知道了她们的身份,如此一来也好,庄上的人连话都不同她们多说一句,她们的身份更不会暴露了。 太后听得一脸欣慰,转头就恶狠狠地谢了李潜:“潜哥儿办事真的是太靠谱了,我瞧着等回去了,该和皇……渊儿提一提,好好谢一谢潜哥儿。” 李潜没有听出来她的言外之意,笑眯眯地说道:“舅婆怎么与我这样生分,这都是我应该做的呀,哪里当得起七叔的谢。” 太后气得对他直翻白眼,等他带着方夏出去了,就拉着许秀的手诉苦:“秀秀啊,要不是潜哥儿这孩子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我定然会以为他这话是说出来存心气我呢!” 许秀听得直乐:“他就是这幅傻愣愣的性子,您同他计较什么。您要想骂他,就直接了当地骂,您这么拐弯抹角,他可不就当成您夸他了?” 离开皇宫这些天,除了第一日她有些睡不着,之后的日子,她倒是觉得比宫中更舒坦了。 许是因为这庄子在山里的缘故,她觉得比在宫里的时候要凉快不少。 傍晚的时候她与方夏和太后一起散步,风从林间吹到脸上,是前所未有的惬意。 远远地能看见有人在田间耕作,等太阳西斜,炊烟袅袅升起,不一会儿,就有妇人站在院子门口,扯开喉咙喊着自家孩子,那些疯玩的孩子们便相互约定着吃完饭去哪里玩,在娘的催促声里笑嘻嘻地跑回家去。 要不是别人都避她们如蛇蝎,许秀真想着要么就干脆在这里住下去算了。 …… 太清宫里,李渊桌上的粳米粥已经凉透了。 姜公公进来,瞧见皇上又是一口未动,心中长叹了一口气,可又不敢劝,只能将那粥原样端了下去。 “姜历城。” 他刚走出几步,就听见皇上叫他。 “奴才在。”他恭恭敬敬地应道。 可半晌也没有听见皇上说话,他大着胆子抬起头,看到皇上手里正摆弄着绣了一半的荷包发怔。 这些日子皇上偶尔便会如此,说着说着话就出了神。 有时候是对着许昭仪绣的这半个荷包,有时候是吃到了许昭仪喜欢的果子,有时候是在床榻间捡到了一根许昭仪的头发。 他心中一叹,还是开口道:“皇上,您还是用些晚膳吧,九王爷的事情虽然重要,可您的身子更重要啊!您可是答应了许昭仪,要亲自去接她回宫的,到时候她见了您,发现您饿瘦了,岂不是要心疼了?” 李渊回过神来,笑了笑:“你说的是。” 他招招手,让姜公公将那粥再端过去,那粥已经凉透了,还未等姜公公开口说给他热一热,他就接过去吃了起来。 姜公公只能在心里宽慰自己,不管凉热,吃了就好。 等喝完了那碗粥,李渊站起身来:“朕去侧殿走走。” “皇上,外头传闻您现在还昏迷着……” 李渊的脚步顿了顿,心间无端端升起了一股烦躁:“朕只说去侧殿,又没说要出太清宫,这也不行吗?” 姜公公心头一颤,立刻低了头不再说话。如今太清宫里的人是层层筛选过的,应当是能够信得过的,可是毕竟人多口杂,难保不会有人说漏了嘴。 李渊也知道自己这话说得有些任性了,做戏做全,如今老九已经上了钩,他理应当沉下性子,等老九事了,再去将秀秀接回来。 可他就是觉得这太清宫冷清的可怕,他想着去秀秀住过的侧殿瞧瞧,虽然她不在,可那里有她的气息,他就能安心些。 也不知秀秀这些日子如何了,她离开自己这么久,定然也十分难受,吃不下睡不好,人也许都瘦了。 想到这里,他又觉得自己做了个错误的决定,为什么要将秀秀送走呢? -- 第412页 姜公公看着皇上神色不明,壮着胆提了个意见:“皇上,您要是真的想出去走走,就乔装打扮一番,让别人看不出来便成了……” 李渊眼睛一亮:“对,朕换上衣服,遮着脸,别人就算看到了,也认不出朕来!” 他当即便命姜公公拿了一套太监的服饰来,在姜公公的服侍下换上,低着头便往侧殿去了。 许是他运气好,一路上都没有遇到什么人。他推开侧殿的门,白芷正坐在殿内,手中捧着一本医书看,听见了声音,抬眼瞥了一眼,说道:“可是姜公公有什么吩咐么?我家娘娘歇下了,有什么事你同我说便是。” 李渊咳嗽了一声,并不说话,只是贪婪地闻着这里的空气。 空气里面混杂了药香,秀秀的身上,便是这种味道。 白芷没听见他回答,不耐烦地皱着眉头瞪他:“你这奴才好生无礼……皇皇皇……” 她手里的书掉在了地上,整个人弹了起来,立刻就要下跪。 李渊竖起手指放在唇边,不让她叫出声来:“朕只是随意走走。” “皇上恕罪,奴婢方才并没有认出皇上……”白芷颤着声说道。 李渊随意地点点头,便自行往寝殿走去。 寝殿里面也空荡荡的。 他从前常在玉灵阁里过夜,最初的时候,他像个幽灵,晚间去了,天不亮便走,生怕别人看见,玉灵阁里面一点他的痕迹也没有。 后来他终于能够光明正大地去了,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吩咐姜历城送几套他的常服放在秀秀那里。 他看着自己的衣服和秀秀的搭在一处,心里就莫名地舒畅。 再后来,秀秀那里自己的东西越来越多,她的医书压着他的奏折,她的针线盒里面丢着他的扳指,她晚间起夜,他陪着她一起,回来的时候她爬上床,甩下脚上的鞋子,一只甩到了桌子下,一只搭在他的鞋子上。 这种时候,他就觉得自己心间空着的那一块被填满了,鼓鼓涨涨地,好像有什么要溢出来。 可是眼下,又是空荡荡的了。 他坐在床边,有些魂不守舍。 老九怎么还不来,自己一路给他大开方便之门,怎么行军这样慢,他都已经快等得不耐烦了。 他……想秀秀了。 第372章 你想见许昭仪吗 床上似乎仍留有一丝秀秀身上的药香味,李渊怅然若失。 外面忽然传来喧嚷声,李渊皱起眉头,究竟是什么人,竟敢在秀秀的寝殿里这样大声喧哗。 “公主,娘娘身子不适,已经睡下了,您先回去吧!”白芷拦在门口,语气温和地劝道。 “想……姐姐!”一个清脆的声音传来,带着几分倔强。 原来是崇福,李渊心中暗自惊叹,之前许秀曾经对他提起来过,崇福的进步很大,已经可以简单地表达自己的意思了,他去看过崇福几次,可崇福仍旧怕他怕得紧,虽然不像从前一样惊声尖叫了,可还是一见了他,就立刻将头埋进别人怀里。 唯一的区别是,从前的时候,她只会把头埋进紫榕怀里,现在她会埋进紫榕、秀秀、方夏……任何一个离她近的女子怀里。 更可气的是,有一回李渊她还把头埋进了林公公怀里,总之就是非常不待见李渊。 李渊也不强求,只要知道她比从前好些了,他便放心了。 今日还是他第一次亲耳听见崇福说话,虽然语速慢些,可已经能够让人明白她的意思了。 白芷从桌上拿起一块糕点给她,继续哄道:“公主,娘娘生病了呢,您生病的时候,是不是也觉得十分困倦,浑身难受呀?娘娘现在就是这样,实在不能见人。” 崇福接过那糕点,放入口中咬了一口,蛾眉轻蹙:“不好吃!” 她伸出一直藏在背后的手,手里捏着一朵小小的花:“姐姐……爱……开了……给……” 这样的长句子,她还说不明白,手舞足蹈地比划着:“崇福……摘……姐姐……高兴!” “公主是什么意思?”白芷问紫榕。 自从公主能够说话之后,紫榕反倒听不大明白了,犹犹豫豫地说道:“公主的意思,或许是想让许昭仪带她去摘花?” 崇福摇着脑袋,拍着胸脯:“崇福……花!” 见两人还听不明白,她不管不顾,绕过白芷便往寝殿里走。 “公主,公主!”白芷吓了一跳,连忙伸手拉她。 寝殿的门打开了,崇福满脸惊喜:“姐姐……” 话还未说完,看清了眼前的人,吓得尖叫一声,扭头就扑进了紫榕怀里。 李渊叹了一口气,脸上尽量露出和煦的神情来:“崇福,你是想见许昭仪对不对?” 崇福将脸偷偷露出一条缝来,飞快地看了他一眼,又连忙转了过去。 “许昭仪喜欢这花,你看见花开了,就摘下来,想给她送过来让她高兴,对不对?”李渊说道。 崇福像鹌鹑一样埋着脑袋,忙不迭地点着头,就是不肯看他。 紫榕万万没想到会在这里看见皇上,此刻公主在她怀里,她想要跪下都不能,只能颤着声音说道:“皇上恕罪,公主这些日子一直闹着要来找许昭仪玩,奴婢实在哄不住了,只能带着公主过来……” 李渊摆摆手,继续温声对崇福公主说道:“崇福,你想见许昭仪吗?” -- 第413页 崇福公主露出脸来,点了点头。 李渊脸上微微露出些笑:“朕也想见许昭仪呢。” 他对白芷道:“去把姜历城叫过来。” 白芷不敢违抗命令,出门去了。 紫榕抱着公主,小声问道:“皇上,您的身子……” “这些不是你应该问的。”李渊淡淡地说道。 紫榕身子一颤,面色发白,不敢再说话。 而崇福公主更是被吓到了,方才好不容易放下几分戒备,此刻又将自己的脸埋得严严实实,一点也不看他。 李渊轻声说道:“崇福,朕是你的兄长,朕不会害你的。” 崇福公主不抬头,他也没有在意,继续说道,“朕等会儿要去见许昭仪,还是方女官,就是会做很多美食的方女官,你要与朕一起去吗?” 崇福公主抬起头来,报菜名一般说道:“四喜丸子,红烧肉,糖醋鱼,狮子头……” 李渊唇边含笑,点头道:“对,就是会做这些的方女官。你想与朕一起去吗?” 崇福公主看了他一会儿,鼓足了勇气,离开紫榕,怯生生地拉着他的衣角:“去!” 正好这时候姜公公来了,李渊对他吩咐道:“备马车,朕要出宫!” “皇、皇上,这恐怕不妥……”姜公公一愣,连忙劝阻道,“这个节骨眼上,您要是被旁人看见了……” 李渊冷淡地看了他一眼:“朕做的决定,何时轮到你来质疑。” 姜公公头皮一麻,立刻跪了下去:“皇上三思啊!” 李渊指了指崇福公主:“崇福来找许昭仪与方女官,找不到人闹起来,你能安抚吗?且这样的时候,崇福留在宫中,朕一样放心不下。” 他答应了祝太妃会保护好崇福,如今崇福的病,好不容易有了些起色,若是宫中真的乱起来,她岂不是又要受到惊吓,秀秀这段时间做的努力,不是都要白费了? 先前的时候他只想到将太后与秀秀送走,如今看到了崇福,才惊觉自己竟忘了这个最需要照顾的妹妹。 “皇上,让顾大人送公主出宫与太后她们汇合没什么问题,可是您……” 李渊咳嗽一声:“朕不放心将崇福交给别人,这一路上没有个熟悉的面孔陪她,她岂不是要吓坏了?你放心,朕明日一早便会回来。” 这就是自己还想着在庄子上过夜了!姜公公心里暗暗流泪,皇上啊皇上,分明就是您自个儿想见许昭仪,还拿公主做什么借口啊,您若只是担心公主在路上害怕,您倒是命楚家小姐送公主去啊,公主对楚家小姐不是更熟悉? 即便是不能叫楚家小姐去,您送了公主过去便回来啊,还要留下过夜,分明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见皇上已经下定了决心,他也不好再劝,只能点头下去准备了。 李渊心里微微松了松,脸上就露出些笑来,自己突然露面,秀秀肯定会非常高兴的,这么久没有见到自己,秀秀只怕想自己想得厉害呢! 他……也非常想秀秀。 第373章 是个狠角色 许秀这一会儿根本就将李渊忘到了脑后。 就在她们刚吃完了晚饭后,二丫满脸泪痕地跑了进来。 “怎么了这是?”众人都吓了一跳,太后连忙问道。 二丫对着李潜「扑通」一声便跪了下去:“少东家,求求您救救我爹!” “柱子哥出了什么事?”李潜站起身来,问道。 二丫哭得几乎背过气去,抽抽噎噎好不容易将话说明白。 原来上午的时候,太后夸了几句他们送来的野菜好吃,李潜便命人再送些来。 那野菜长在林子深处,二丫的爹李大柱背着筐去挖了,谁成想在林子里踩了捕兽的夹子,被人救回来时,腿上的伤口深可见骨,人都疼的晕了过去。 “少东家,求求您去给我爹请个大夫吧!”二丫抖着手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包来,“我、我有钱,我有钱……” 荷包里的东西被倒在了地上,是二十余个铜板和几块碎银,那碎银还是他们刚到的那一日,太后赏给她的。 李潜急道:“你拿这些做什么,我和柱子哥从小就认识,他出事我怎么能袖手旁观?你快收起来,我这就去京城里请大夫!” 太后也满脸懊悔:“都怪我,不过是些野菜罢了,不吃又能如何,竟害人遇到这样的事!” “你在这里等着,我这就去请大夫!”李潜说着就抬腿往外走。 忽然他的袖子被扯了扯,回头见是方夏,他缓了缓语气,说道:“夏儿,你要是有什么想让我给你买回来的,等我下次进京的时候再帮你买,人命关天,请大夫不能耽误……” “我没什么想要的,就是觉得要不然让秀秀先给柱子哥瞧瞧吧……”方夏小声说道。 李潜听了一拍脑袋:“我竟将许……将我婶母的本事给忘了!” 他问许秀道:“婶母,你能不能给柱子哥看看?” 许秀站起身来:“先过去瞧瞧吧。” 二丫泪眼朦胧,见李潜又不提请大夫的事了,哭着将铜板和碎银往他手里塞:“少东家,我家有钱,我娘那里、那里有二十两银子呢,求您帮我爹请个大夫吧!” 她哭得伤心:“爷爷说我爹这条腿小时候便受过伤,眼下骨头都露出来了,只怕、只怕往后这条腿就不中用了……” -- 第414页 “你放心,我这婶母厉害得很!”李潜摸了摸她的脑袋,“在宫中……在家中的时候,她就常帮人看病呢!” “真的?”二丫半信半疑,倒是先止住了眼泪。 许秀对她笑了笑:“别怕,咱们先过去看看。” 方夏怕二丫不信她,在一旁说道:“秀秀的医术很高明的,你放心吧!” 她扯过李潜:“不信你问问你家少爷,当初他被人捅了个对穿,就是秀秀将他救回来的!” “人被捅穿了还能活吗?”二丫怀疑得很。 “如果处理得当,是可以的。”许秀一边走着一边说道。 几人不一会儿功夫便到了庄头家,院子里围了一圈人,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句「东家来了」,人群立刻便分开了,让他们进去。 李大柱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一个妇人跌坐在地上哭天抢地:“柱子啊,我说了不让你去,你说什么都不听!为了那几块铜板,你这条腿都要赔进去了啊!这么些年我才攒了二十两银子,你这腿一断,银子全都打水漂了啊!” 她拍着大腿,哭得抑扬顿挫:“他们有钱人,一点也不拿咱们这些人的命当命啊!你小时候这条腿就断过,现在又断了,往后可怎么办啊!” 许秀几个有些尴尬,李潜上前将那妇人扶了起来:“嫂子你放心吧,柱子哥的腿断不了!” 那妇人哭道:“少东家您说得轻松,就算腿瘸不了,也总要养上几个月才行啊!眼下正是农忙的时候,我们家里头,可就只有柱子这一个劳力……” “这个时候就开始农忙了?”李潜挠了挠脑袋,说道,“可我瞧着现在庄稼还没熟,柱子哥前儿还跟我说,现在闲得很,想托我替他在京城里面寻个短工做……” 那妇人哭声一滞,随即声音又大了几分:“柱子啊,咱们这些人的命贱啊……” 许秀看不下去了,对那妇人说道:“劳烦嫂子让一让,我给柱子哥看一下伤情。” “你?”那妇人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她一番,“不行!” 她拦在许秀面前:“男女授受不亲,你一个女子,怎能给我男人看病?” 二丫急了,拉着她的手:“娘,您就让她看一看吧!” 她对妇人说道:“娘,这位夫人说,少东家之前被捅了个对穿,就是她救回来的呢!” 那妇人听了,登时便竖起了眉毛:“大人说话,哪里轮得到你一个小孩子插嘴!天天旁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人被捅了个对穿,那就是大罗神仙来了也救不了!” 许秀对方夏伸了伸手,方夏心领神会,立刻将装着碎银子的荷包递给了她。 她对那妇人说道:“这位大嫂,柱子哥是因为我们才受的伤,我们心里也过意不去,这些您收着,算是我们的一番心意。” 那妇人的眼睛亮了亮,将那荷包接了过去,往里一瞅,惊喜地叫出声来:“哎呀,这么多——” “我确实会些医术,让我给柱子哥瞧瞧吧!”许秀温和地说道,“柱子哥只要骨头没断,受的是外伤的话,并不棘手,处理好的话,很快便能养回来。” “哎哟,您快帮忙瞧瞧!”那妇人的态度立刻转了弯,不拦着许秀上前了,还亲自给她搬了一把椅子过来。 许秀坐在椅子上,替李大柱检查了一遍伤口。一般捕兽夹咬合力极强,人不小心踩上,只怕连腿骨都要被夹断的。 她让那妇人找了一把剪刀来,将李大柱的裤腿剪开,看着血淋淋的伤口,洗净了手之后便摸了上去。 周围发出一阵倒吸凉气的声音,这小媳妇生得花容月貌,还挺着个大肚子,可如今对着那血淋淋的伤口,她面不改色,一点害怕的意思都没有。 人都说大户人家里,即便是看着柔柔弱弱的小媳妇,也是个狠角色,如今看来,当真是如此啊! 第374章 咱们养着小公主一辈子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许秀终于将李大柱的腿伤处理好了。 他还算比较幸运,那捕兽夹是去年冬天布下的,时间久了便有些生了锈,所以他只受了些皮外伤,并没有伤到骨头。 许秀刚才给他缝针的时候,李大柱的媳妇「啊呀」一声,也跟着晕了过去,周围看热闹的人也纷纷背过身不敢再看,反倒是二丫,虽然小脸惨白,却还能冷静下来,听许秀的吩咐给她递东西。 许秀洗过手擦干净了,又给李大柱开了个方子交给庄头:“这些草药都是常见的,林子里面就能找到,您若是有什么不认识的就去找我,我给您画下来。” 庄头低着头连连道谢:“多亏了少东家和夫人,柱子才能捡回一条腿啊!” 他一定要将那荷包里的银子还给许秀:“我这儿媳不懂事,您不要同她计较,如今您给柱子治好了腿,这样的大恩大德,怎么好再要您的钱?” 说着他就要将那荷包从儿媳手中拿出来,谁知那妇人虽然晕倒了,手却还紧紧地攥着,他掰了好一会儿都没掰开。 许秀笑了笑:“银子你们留着就行,若不是因为我们,说不定柱子哥还不会遭这一遭罪呢!” 她交代了注意事项,然后才走出了屋子。 这一回两旁没有人窃窃私语了,都低着头不敢看她。 李潜还有事要交代,许秀便与方夏先回去了。 往回走的时候,许秀感叹道:“果然不能放松,这么久没有动针,我觉得自己的手都生了。” -- 第415页 她摸着自己的肚子:“不知道为什么,自从怀孕之后,我就分外嗜睡,精神也比从前差了好多,这一儿功夫,我就觉得累得慌。” 方夏挽着她:“孕妇都是这样子啦!等小阿九出生之后,你就能恢复了,对不对呀宝宝?” 许秀笑了笑,没有反驳,心里却隐隐有些不安。 她知道女子有孕之后,会比从前困乏,可是在她身上似乎格外明显,她每天晚上用过晚膳便开始睡,一直到早上还觉得睡不醒,夏夏为了迁就她,早膳都挪到了巳时。 饶是这样,她到了中午的时候,还是必须要睡两个时辰的午觉,等下午醒来才能觉得有精神。 从前在宫中的时候,李渊还会拉着她走一走,偶尔去给太后请安,现在在庄子上住,她什么事情都没有,总觉得自己每时每刻都在发困。 她给自己诊过脉,身体健康得很,也许等孩子出生之后便好了吧! 回到了屋子,太后见了她们便问道:“怎么样,那人伤势如何?” 许秀安慰道:“只是些皮外伤,回头养上几个月便好了。” 太后抚了抚胸口,念了声阿弥托佛:“幸而不是什么严重的问题,否则因我一句话,便要了人一条腿,我这罪孽可就深了!对了,可给人家留了银子?” “留了呢。”方夏笑道,“林公公之前给了我一荷包的碎银,都留给了李家嫂子。” 太后这才安下心来:“咱们总归是在人家的庄子上住着,给人添了麻烦不说,还害得人受伤,这银子应当给!” 许秀听了便打趣道:“可是咱们统共就那一小包碎银,往后您可没有东西赏给二丫啦!” 太后脸上一僵,看向了方夏:“统共就那一小包?” 方夏点点头:“就那一小包!” “哎呀!”太后有些心疼,“多少留下些呀……” 二丫的娘不让二丫与她们多来往,太后喜欢那丫头,便时不时地赏些碎银子给她,她拿在手里欢天喜地,前儿一激动,还亲了太后一口。 太后被亲得怔怔的,忽然眼圈儿就红了,褪下腕上的镯子,非要给二丫戴上。 等二丫一蹦一跳地走了之后,太后摸着许秀的肚子,眼神里面全是期待。 “我问过太医了,你这一胎八成是个公主。”她眼睛里都是憧憬,“我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只有两个儿子,要是能有个粉雕玉琢的小公主,我、我宁愿拿泽儿去换!” 她还宽慰许秀:“秀秀,你别听旁人说什么公主不如皇子,我喜欢公主,渊儿不说,可我知道他也喜欢公主,公主粉嘟嘟胖乎乎的,贴着你叫娘亲,声音软绵绵的,你给她一颗糖,她就捧着你的脸亲上一口……” 她擦了擦眼睛:“从前崇福还没病的时候,我就喜欢她喜欢得紧。” 她又说起李渊和李泽来:“你瞧我是不是有两个儿子,渊儿那个性子,板起脸来我这个做娘的心都跟着颤,泽儿倒是贴心些,可也就是嘴上的功夫! 之前与我一道去灵隐寺上香,说起陈记火烧来,他还说他给我买了带进宫里给我,可转头就忘了——夏儿啊,咱们晚上能不能吃火烧?” 方夏有些为难:“我带了之前配制的卤料来,但驴肉总是要卤一晚上的,明天吃行不行?” “行的行的!”太后连连点头,转头又说了起来,“可是公主呢,也有公主的不好,你想想,自个儿捧在手心里头养大的小公主,等年纪到了,总是要嫁给旁人的,哎呀,这心里头啊,想想都觉得难受……” 许秀想了想,不知为什么,竟也有些鼻酸:“到时候咱们要仔细些给她挑选夫婿才行……可若是咱们精心挑选的夫婿,她不喜欢可怎么办?要她听咱们的,她会不会就和咱们恼了,就离了心?” 太后也没有什么经验,只能摇头说道:“这样的婚姻大事,可不能由着公主的性子,她年纪小,万一被人蒙骗了该怎么办?还是咱们有经验些,能替她掌掌眼……” “可要是成了亲,两人感情不合怎么办?”方夏也凑过来,发愁道,“万一公婆不喜欢她,妯娌不好相处怎么办?” 三个女人只觉得为了还未出生的小公主操碎了心,最后还是太后拍板决定了。 “你们放心,大不了咱们养着小公主一辈子,不让她嫁人!” 李渊刚推开门就听见了这样一句话,他有些摸不着头脑,莫非母后她们得了信,知道崇福要跟着他过来,所以才说起崇福的亲事来了? 他早就决定养着崇福一辈子了呀! 第375章 秀秀,你没良心 “咳咳。”他咳嗽了两声。 屋里出现一瞬间的静默,还是太后先开了口:“你是哪个宫伺候的?是宫里有什么事吗?” 外头的天已经黑了,庄子上不比宫中,即便是有了贵客,点上了许多蜡,太后这里也不过是比旁人家中亮堂一点,门口仍是黑漆漆的一片。 李渊为了避开旁人,换了太监的服制,几人一时间没有认出他来。 他往前走了两步,刚要开口,背后的崇福公主却一下子蹦了出来,三步两步跑到许秀跟前,伸出手来:“给!” “公主?”许秀惊讶地说道,“你怎么过来了?这是给我的吗?” 崇福公主笑着点头,把手又往前伸了伸。 -- 第416页 她摘的花儿一路上都捏在手里,眼下已经蔫了。 许秀接过去,摸了摸她的头发:“谢谢你,我很喜欢!不过这么晚了,你怎么能出宫来呢?有些太危险了。” 紫榕也上前来,依次向几人行礼问安,然后才说道:“公主闹着要找娘娘,去了太清殿才知道娘娘原来并不在宫中。是皇上送公主与奴婢过来的,皇上说这几日宫中不太平,让公主在庄子上与娘娘同住些日子。” “崇福,快过来!”太后对公主招手,“你自打出生之后,还没有出过宫吧?这庄子上好玩得很,有活着的鸡鸭鹅呢!还有个叫二丫的小姑娘,能陪着你玩!” “公主饿不饿呀?中午吃的韭菜还剩一点,我去给你烙韭菜盒子好不好?”方夏笑眯眯地说道。 崇福公主被熟悉的人围在中间,虽然到了个陌生的地方,可也不觉得害怕,高高兴兴地点了点头,坐到太后身边。 许秀一转头看到送公主过来那人还站在门口,想着他应当是姜公公派来的,一边走一边对他说道:“辛苦这位公公了,眼下我们这里也没什么好赏赐你的,要不你留个名字,等回宫之后,我跟姜公公提一提……啊,是你!” 她走近了,才看清那人竟是李渊,脸上正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看着她。 “公公?赏赐?”他凑近许秀的耳边,“秀秀,你没良心!” “你装晕装的好好的,怎么跑到这里来了?不怕被人看见吗?”许秀往屋里瞥了一眼,太后与方夏并没有注意到他们这边。 “朕很想你,恨不得马上见到你,正好崇福也闹着要来找你,朕便将她带过来了。” 李渊端详着她的脸,不错,并没有憔悴。他心里满意,嘴上却挑剔,“朕这么想你,你一点也不想朕。” “想呢想呢,我想你想得吃不下睡不着。”许秀敷衍道,“你什么时候回宫?要不要同太后娘娘打个招呼?” “还说想朕,刚见面就问朕什么时候回宫。”李渊看着崇福比手划脚地说着话,把太后逗得笑容满面,他摇了摇头,“不必告诉母后了。” 他给她使了一个眼色,许秀意会,跟太后说了一声自己乏了,便悄悄退了出来。 山间的夜晚静谧,山风吹过来,夹杂着虫鸣,偶尔还有几声不知名的鸟叫声。 许秀拉起了李渊的手:“过来,我住这边。” 她带着他进了东厢房:“你是偷偷跑出宫的吧,姜公公没有唠叨?” 李渊打量着这间屋子,虽然简陋了些,可看着还算干净。他扶着许秀坐在床上,拉过一张椅子,坐在旁边:“姜历城如今怕是年纪大了,什么事都要念上几声。朕念着他一向伺候得尽心,不和他计较。” 他问许秀:“秀秀,这些日子住得还惯吗?山间蚊虫多,你这床上连帐子都没有,如何能行。” 许秀笑了一声,指着旁边盛着灰烬的瓦盆:“我配制了些驱蚊的药草,晚上放在门口烧了,屋子里便没有蚊子了。” 两人对视了一会儿,忽然都笑了起来。 李渊握住她的手,轻轻叹了一口气:“终于又满了。” “什么满了?” 他将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这里,又满了。” “秀秀,你离开这几天,朕心里空荡荡的。”李渊说道,“朕知道宫里混着奸细,朕不应当出宫,可是朕总觉得,要是不来见你,亲眼看到你好好的,心里总是不安。” 许秀笑着推他:“明明说好了过些天,等你那边处理完之后再来接我,你偏要现在就过来,害得姜公公跟着提心吊胆。宫中现在怎么样了,九王爷的军队到什么地方了?” “老九是个不中用的。”李渊扶了扶额头,“朕本以为他们没了粮草,会着急往京城进发,没想到一路上走走停停,如今还有四日的路程才能到京城。” “你对付他,有几分把握?”李渊之前虽然说过自己已经准备妥当了,可许秀仍有些担心,“我听李潜说,京中的百姓都疏散了不少,你是打算等到九王爷的大军入京之后,再瓮中捉鳖吗?” 李渊轻笑了一声,摇头道:“若是城门大开,只怕老九见了,立时就要掉头逃命了。” “老九为人虽然有些浅薄轻狂,但脑子还是有的,且最大的特点便是谨慎。这京城的大门需守,而且要死守,让他自己攻破了,他才会迫不及待地率军进京。” 许秀弯腰想去床底下拿东西,李渊按住她:“你要拿什么,朕帮你拿。” “那你往里掏,一个小木盒。”许秀指使道。 李渊往床下摸去,果然摸到了一个木盒,他拿出来递给了许秀。 许秀把盒子打开,里面有一小瓶一小瓶的药粉,还有几柄薄薄的刀。 “这些你拿着!”她塞给了李渊,“都是应急的药物,止血消炎的。我本来是将这些留在宫里的,却不知道怎么的,白芷收拾包袱的时候一并给我带过来了。” 她将几包药粉塞到李渊的手里:“我想劝你打仗的时候离远些,可是又想到你是皇上,该上阵还是该在后方,心里都比我清楚,也就不劝你什么了,总之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知道吗?” 第376章 屋里面有个疯子 李渊捏着那药粉,心里暖暖的:“朕知道,秀秀你不用担心。” -- 第417页 许秀翻了个白眼:“你嘴上说着知道,到时候肯定还是要披甲上阵的,当初宫宴上遇到刺客时便是这样,你不好好地躲在侍卫身后,偏要自己拿剑砍人……” 李渊抱着她,闷闷地笑:“朕是皇上,将士们为了朕流血,朕即便不冲在前面,也不能安心躲在后方。” 许秀虽然早就知道他会这么说,可是听了还是不由觉得气闷。 她伸手推他:“行了行了,你说来看我,眼下也看过了,快回宫里去吧!” 李渊:“秀秀,你不留朕住一晚上?” “我和夏夏住一起呢,你过来睡,难道要夏夏跟着李潜看一晚上星星?”许秀说道,“你的一举一动,好多人盯着呢,虽然有姜公公在,可万一他打了个盹儿,不小心让人溜进去怎么办?昏迷不醒的皇上不见了,这可是大事!” “可是朕真的好想你啊……”李渊腻着不想走。 “好啦,再过四日,九王爷就到了京城,等你解决完他的事,再来接我回去嘛!”许秀说,“你回宫之后要好好吃饭,知道吗?我瞧着你都瘦了……” 李渊微微笑起来,在她脸上贴了贴:“秀秀你没有瘦,真好。” 他知道许秀说得有道理,他也知道自己此番出宫,实在是有些任性,眼下见了她,知道她一切安好,他忽然就定了心。 “朕这便回去了。”他在她额上落下一吻,“照顾好你自己。” 许秀牵着他的手,送他出门:“路上小心。” 明明是她赶他快些走的,可是等她看到他真的上了马,心里头却一下子失落了下来。 见李渊回头,她收起脸上的情绪,露出个笑来:“不用担心我,我这边好着呢!” 李渊微微点头:“朕会尽快来接你的。” 耳边听见了方夏哄崇福公主慢些吃的声音,李渊不再留恋,夹了夹马腹,身下的骏马掉头走出了小院。 他舍不得走得太快,一直到了转弯处,回头看时,那院子里的灯火下,隐隐约约还能看到许秀靠着门的身影。 快些吧,老九来得越快,他便能越早将秀秀接回宫,守在她身边。 骏马长啸一声,载着他向京城的方向奔去。 …… 一直等到看不到人影了,许秀才揉了揉眼睛,慢慢回了屋。 屋里头似乎还有李渊身上的气息,许秀躺在床上,心里又甜又酸涩。 现在好像所有人见了她,都要摸一摸她的肚子,问上几句孩子有没有闹之类的话,可他大半夜从皇宫里偷着跑出来,这么远过来见了自己一面,就是为了摸摸自己的脸,知道自己没有瘦,便高高兴兴地回去了。 急匆匆的,连孩子怎么样都没来得及问一句。 许秀嘴上没有多说什么,可是这几天,心里却止不住地想,等到真的打了起来,李渊肯定是要上阵的,刀剑无眼,他会不会受伤? 他都放过九王爷了,那九王爷怎么就不能安安心心地待在封地呢?非要千里迢迢过来,拉着一票人送死吗? 李渊之前说过,李潜那个憨憨虽然脑子不大机灵,可是武功却好,眼下他让李潜留在这里保护她们,可是他自己那边怎么办?要是李潜能在他身边,他也好多一份保障啊…… 许秀的脑子一时间乱哄哄的,情绪也有些低落。 要是从前,她一定能帮到李渊,可是眼下自己怀着身子,坐一会儿就觉得困乏,连自己都照顾不好,像现在一样躲在庄子上不给他添麻烦,就算是帮了他的忙吧? 许秀不是个纠结的人,很快就将这一点点情绪丢下了。闻着外头飘进来的韭菜盒子的味道,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吼道:“夏——夏——我——饿——啦——” “来了来了!”方夏春风满面,端着盘子就进来了,“是不是我家小阿九想吃东西了呀?” 新烙出来的韭菜盒子还有些烫手,许秀拿了一个在手里,吹了好一会儿,才放到了嘴里。 方夏四下看了看:“送公主过来的那个太监呢?” “回去了。”许秀干巴巴地说道,“公主突然来了,还带了紫榕,等明天庄子上的人见了,要怎么跟他们解释?” 方夏也有些发愁:“这个还是要问问李潜吧,约摸着他等会儿会过来,到时候让他想个法子瞒过去就是了。” “那你要多照看着公主些。”许秀提醒道,“公主现在虽然好转了不少,可是见到男人还是怕得很,千万别让李潜冲撞到公主……” 话音未落,主屋那边就穿了了一声尖叫。 两人对视一眼,叫了一声「糟糕」,许秀丢下咬了两口的韭菜盒子,就跟着方夏往主屋去了。 刚走到院子里,两人就看见李潜双手举过头顶,一边往后退一边嚷道:“我什么都没做啊!舅婆,这是谁啊?” 他转头看到了方夏和许秀,连忙跑到了方夏身边:“夏儿,你别进去,屋里面有个疯子!” 方夏毫不留情地敲了敲他的脑袋:“什么疯子,那是崇福公主!” “崇福姑姑?”李潜一怔,“她怎么会在这儿?” “这你别管了,总之不是什么坏人。”方夏把他拉到一边,让公主不能瞧见她,许秀则赶着进屋去安抚公主。 李潜摸了摸头:“我从前只听过崇福姑姑的事,倒是一次都没有见过她……听说她受了刺激,见人就会发狂,如今一看果然如此!夏儿,你等一下,我进去将她制住,万一她伤了太后娘娘与许昭仪就糟了!” -- 第418页 方夏一把拉住了他:“你就别去添乱了!” 她把公主现在的情况简单地对李潜说了:“公主只是有些怕生,见了男子会惊慌,她如今与秀秀和太后娘娘熟着呢!只要你不过去,一会儿功夫便能安静下来了。” 果然,过了不一会儿,屋子里的声音就小了下来。方夏松了一口气,刚要问李潜有没有什么身份能安到公主头上,一转头却看到院门旁露出一颗小小的脑袋。 第377章 咱们就是朋友了 她的心颤了颤,借着月光仔细一看,才看出原来来人是二丫。 想来是方才公主叫得声音太大了,二丫的家离得近,便跑过来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方夏对二丫招了招手,二丫跑到她身边,小声问道:“姐姐,里面是什么人啊?我娘一直晕着,方才都被尖叫声吵醒了。” 方夏干笑着说:“不好意思啊,打扰你娘休息了,里面的是……” 她拿眼睛去看李潜,李潜立刻会意,接过去说道:“里面那人是我舅婆娘家的外甥女,小时候受了点惊吓,这里有点毛病的。” 他指了指自己的头:“不过她人倒是不坏,从小就黏着我舅婆,之前舅婆嫁了人,不好整天带着她,这不,好不容易有了机会,就立刻找来了吗!” 二丫松了一口气,脸上也露出了点笑来:“原来是少东家的舅婆的外甥女!那也是庄子上的客人了!我娘在家里说听了这叫声,心跳得厉害,非要我过来瞧瞧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还说就算是少东家的舅婆,也生得貌美,怕庄子上有不要命的闲汉闯进来占了便宜——姐姐,为什么闯进来就会占便宜啊?我这几天总闯进来,是不是占了便宜啊?” 方夏一时间有些尴尬,说道:“二丫是女孩子,就算来了也无妨,只有男子闯进来,才算是占便宜呢!” 二丫眼睛一转,指着李潜说道:“那少东家来了,是不是就是占了便宜?” “这个不一样。”方夏硬着头皮给她解释,“这庄子就是李将军的,他是这里的主人,我们不过是客人,主人来看我们,不算是占便宜……” 二丫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方夏见她张嘴还要问,立刻打断了她,问道:“二丫,里头已经安静下来了,你想不想进去瞧瞧?新来的崇福公……新来的那个姐姐长得可漂亮了,你这几天还能跟她一起玩呢!” “真的?”二丫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那我要带她去小溪里面抓鱼!” 她拉着方夏的手便往屋里走:“庄子上的孩子都不愿意跟我一起玩,他们说我娘生不出男孩,我爷爷现在不说,过两年也是要把我娘赶走的,然后我就是没娘的孩子了……等我娘走了,我爹再娶个媳妇,生了弟弟,我连爹也没有了。” “别听他们胡说!”方夏皱眉说道,“那些孩子是嫉妒你爹你娘和你爷爷都疼你呢!” 二丫嘟着嘴:“我娘也说他们胡说,她说要给我攒银子,等转了年让我爹把我送到京城里的舅舅家,跟着舅舅家的姐姐念书呢……哇,姐姐你长得好像仙女啊!” 崇福公主已经安静了下来,坐在烛光下,秀秀气气地吃着韭菜盒子,一张小脸莹白如玉。 听见了二丫的声音,她好奇地望了过来,见是个不大的小丫头,破天荒地没有害怕,反而对着她笑了笑。 二丫更激动了,一下子跳到她身边:“姐姐,你就是仙女吧!有一年过年的时候,我爷爷买的年画,上面画着的仙女都没有你长得好看!” 崇福公主不明白她的意思,偏着头去看紫榕:“仙……女?” 紫榕笑着说道:“她是夸公……夸小姐您好看呢!” 崇福公主也跟着笑,指了指方夏,又指了指许秀,最后还指了指太后:“仙……女!” 二丫在一旁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姐姐,你的手怎么这么嫩?姐姐,你的衣裳真漂亮啊!姐姐,你的脸好像一戳就能出水……” 崇福公主不知道怎么回答,就只看着她笑,笑了一会儿,好像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从腰上解下了一个挂坠,递给了二丫:“给……给你!” 二丫下意识伸手想去接,很快又把手缩了回去,眼睛看向太后。 太后笑着点头:“崇福给你的,你就拿着吧,她这是把你当朋友呢!” 二丫将手在身上使劲擦了擦,然后才小心翼翼地捧住那挂坠,放在眼前端详着:“真好看……” “姐姐你等我一会儿!”她将挂坠揣起来,一股风似的跑了出去。 “啊!”崇福公主一着急便说不出话来。 “公主……小姐您等一会儿,这孩子一会儿便回来了。”紫榕连忙安抚她道。 果然,不一会儿功夫,二丫便跑了回来。 她手里紧紧攥着个东西,递给了崇福公主:“姐姐,这是我的宝贝,你给了我你的,我也给你我的!你收了之后,咱们就是朋友啦!” “朋……朋友……”崇福公主磕磕绊绊地跟着她重复道,伸手将那东西接了过来。 那是块墨绿色的鹅卵石,上面有一道道浅浅的纹路,表面十分光滑。 崇福公主仔细地看着那鹅卵石,说道:“仙、仙女!” 一屋子人都笑了起来,二丫解释道:“姐姐,仙女只能夸人长得好看,这个不能叫仙女的!” -- 第419页 崇福公主懵懵懂懂地看着她,说道:“这个……好看!” 二丫高兴得很:“姐姐你喜欢就好!庄子东头有条小溪,里面许多鹅卵石呢!但是我找了这么多年,就只找到这一颗最好看的!明天我带你去小溪边上玩好不好?里面不止有鹅卵石,还有小鱼呢!” “鱼……”崇福公主眼睛一亮,“糖醋鱼,红烧鱼,酸辣鱼……” 方夏悄悄问许秀:“秀秀,楚小姐的教育是不是有点跑偏了,公主这么久,就只有报菜名说得一天比一天溜……” 许秀也跟着扶额:“往好处想,公主往后到哪里都饿不着了是不是?就算紫榕不在,她想吃什么,自己也能说明白了。” 紫榕有些担心:“公……小姐,那小溪边不知有没有危险……” 太后打断了她的话:“哎呀,有二丫跟着,不会有事的!” 两个孩子叽叽喳喳地说着话,基本都是二丫在说,崇福公主听着,有时候磕磕绊绊地说上几个字,二丫竟也能明白她的意思。 太后把紫榕拉到一边:“我知道你从小看着这孩子长大,怕她遇到危险,可是你看,现在她笑得多开心呐!” “崇福的心智与孩童无异,她能与二丫交上朋友也是好事,到处跑一跑玩一玩,性子也能开朗些。”太后轻声说道。 紫榕看着崇福公主,仍是满眼忧虑:“从前便是奴婢没有照看好小姐,才让她受了惊,如今总担心她再受到什么伤害……” 太后对她笑了笑:“我知道你的心思,可是孩子总是要长大的啊!从前我便想说你们,整日将崇福关着,这孩子可不就变得越来越怕生了? 你看自从她认识了秀秀,是不是比从前开朗多了?我想,过不了多久,兴许崇福的话就能说得更清楚,说不定还能说出当年到底是碰到了什么事呢!” 紫榕的眼中闪过一丝哀痛,将头深深地低了下去:“是。” 第378章 二丫厉害 崇福公主来得突然,方夏便把西厢房给她略收拾了一下,让她与紫榕一起住下。 这还是崇福公主自出生以来第一次离宫,看什么都新鲜得很,摸摸这摸摸那,怎么都不肯睡下。 后来还是太后发了话,说二丫眼睛都已经困得睁不开了,今晚上早些睡,明儿她就能与二丫一起出去玩了。 崇福公主恋恋不舍地放了二丫走,一再要二丫保证,明天天亮就要来找自己玩。 紫榕陪着她进了西厢房,看到麻布床单,眉头便紧紧地皱在了一起。 她本是陪着公主去找许昭仪的,没想到许昭仪并不在宫中,而皇上也没有昏迷不醒,反而当机立断,带着她们便出了宫来。 因为行动仓促,她什么都没来得及准备,连眼下她与公主身上穿的衣裳,都是白芷帮忙找的。 公主从小金尊玉贵,这样的环境里,只怕睡都睡不好…… 她在这里纠结着,崇福公主却已经甩掉了鞋子爬上床去,张着手臂等着她来给自己更衣。 紫榕苦笑了一下,看来是自己想多了,公主根本就不在意周遭的环境。 换过了衣裳,崇福公主钻到了被窝里,紧紧闭着眼睛。紫榕刚要去将蜡烛吹灭,崇福公主就睁开了眼,问她:“亮了……吗?” 紫榕一怔,随即笑道:“公主,要等您睡下,再醒来之后,天才会亮呢!” 崇福公主嘟起嘴巴,闷闷不乐地说道:“慢。” 紫榕温声说道:“公主,之前楚小姐不是教过您数数吗?您慢慢数,数一百个数,天便能亮啦!” “真的?”崇福公主开始慢慢数了起来:“一、二、三、三、七、四、三、三……” 一小会儿功夫,崇福公主就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 紫榕吹熄了蜡烛,并没有立刻便去睡,而是坐到床边,轻轻摸了摸崇福公主的头发。 她是看着崇福公主长大的,从那么小的一个粉团子,一直到现在亭亭玉立的模样,心性却好像永远定格在了那一年。 自从认识了许昭仪之后,公主确实比从前活泼了不少,甚至还能断断续续地说些话了,紫榕的心里又是高兴又是失落。 高兴的是,公主终于往外迈了一步,只要假以时日,往后会越来越好的; 失落的是,从前的时候,公主的世界只有太妃与自己,而往后,公主的世界里,人会越来越多,总有一日,自己会被公主抛到身后吧。 她没有生养过孩子,这么多年,她是真正地拿小公主当自己的孩子看待,可孩子终究是要长大的,她没有什么旁的愿望,也不想公主回想起从前的事,只要她像现在一样,每天开开心心的就好。 月色明亮,从窗子照射进来,落在崇福公主的脸上。 紫榕微微叹了一口气,做了极出格的一个动作:她俯下身子,在公主的额上轻轻落下一吻,然后和衣靠在床边,拿起一旁的蒲扇,慢慢给公主扇着风。 …… 隔天又是个大晴天,一早上二丫便在门口踮着脚张望,还是方夏起床做早饭,才看见她叫她进来。 “二丫怎么起得这样早,吃过东西了吗?”方夏问她。 “吃过了!”二丫用力点头,“我昨天和仙女姐姐说好今天找她玩,仙女姐姐醒了吗?” 方夏被她逗笑了:“那不是仙女姐姐,你叫她崇福姐姐就好了。” -- 第420页 锅里熬了粥,她让二丫帮她看着火,自己转身去拌了几个小菜,想着昨天二丫爹送来的野菜,太后和秀秀都吃了不少,便又去摘野菜:“你再等一会儿,过一会儿吃过早饭,你们再出去玩,好不好?” “好!”二丫点头道。 西厢房里,崇福公主也一早便醒了,这会儿正缠着紫榕要她给自己梳头发。 “二丫!好看!”她伸手在自己头上比划着。 紫榕哭笑不得:“公主,二丫那丫头才多大年纪,她梳双丫髻正合适,您那么梳,只怕是不行吧?” 崇福公主很是倔强,认准的事情谁说也不改,坚持要和二丫梳一样的头发。 紫榕没法子,只能听她的,将崇福公主一头柔顺的长发盘了个双丫髻。 崇福公主照着镜子左看右看,十分满意,对紫榕笑:“谢……谢!” 这也是楚韵宁教的,旁人替自己做了什么事,都要跟对方说谢谢的。 她穿好了衣裳,蹦蹦跳跳地便出了门,刚推开门就被一阵香气吸引去了厨房。 二丫正坐在灶旁扇着火,崇福公主一眼便看见了她:“二丫!” 二丫也看到了崇福公主,咧嘴露出了一口白牙:“崇福姐姐!” 她不忘方夏交给她的任务,手中扇着风,说道:“崇福姐姐你等一会儿,方姐姐说你吃完早饭,咱们就可以出去玩了!” 崇福公主乖乖地点头,自个儿也拖了个小板凳,坐到二丫旁边。 昨晚上二丫便已经想好了今天带着仙女姐姐去哪里玩,现在见了人,嘴里一刻不停地说道:“姐姐,等会儿你吃过饭,我领你去东头的小溪,那边有棵好大好高的树,树上有独角仙,抓住一只能卖一个铜板呢!我爬树爬得可快了,到时候我抓给你!” “我娘说早晚的时候溪水凉,女孩子不能下水,等差不多晌午,就可以下水抓鱼了!小溪边上有块大石头,你坐在石头上,脚垂下来就能落到水里面,冰冰凉凉的可舒服呢!” “下午咱们去西边的山上,那边靠着山脚处有一片野莓子,分明就是自个儿长的,吴爷爷仗着自己住的近,非说是他种的,不让别人摘。” 二丫说着撇了撇嘴,“他孙子吴二狗看见别的孩子去摘就要打人!不过姐姐你不用怕他,我平常都是让着他,真的打起来,他根本打不过我!” 她说着话,还撸起袖子,让崇福公主看她细瘦的胳膊:“到时候我一定给你摘一捧莓子吃!要是吴二狗敢拦着,我把他打得满地找牙!” 崇福公主满眼崇拜地看着她:“二丫……厉害!” 第379章 你能照顾姐姐一辈子吗 方夏摘完野菜进来,就看到崇福公主与二丫一起坐在灶前,两颗小脑袋凑在一块儿,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她笑了笑,叫了两人一声,她们抬起头,倒是把她吓了一跳。 二丫本就晒得黝黑,看不出什么来,可崇福公主白嫩嫩的一张小脸,眼下却被熏成了小花猫。 “好了,谢谢你们帮忙。”她说道,“二丫,你带着崇福去洗脸洗手吧!” “姐姐,来这边!”二丫拉着崇福公主去了。 紫榕在外头等着,乍一看见崇福公主这张脸,也吓了一跳,立时便掏出了帕子,过去要帮她洗脸。 崇福公主乖乖地背过手去,微微弯下身子,让紫榕帮她洗。 二丫在一旁看着,笑嘻嘻地说道:“羞羞,姐姐这么大了,还让大人帮你洗脸!” 她骄傲得很:“我三岁就不用我娘帮我洗了!” 崇福公主嘟起嘴来,扭了扭身子,避开紫榕的手:“不……要!” 紫榕在一旁哄着她:“小姐,您自己洗的不干净,还是奴婢来吧!” “这位婶婶,你让姐姐自己来嘛!”二丫说道,“我娘常说,她能照顾我一阵子,可不能照顾我一辈子呀!你什么都帮姐姐做了,不让姐姐自己学,那你能照顾姐姐一辈子吗?” “自然是能的……”紫榕脱口而出。 然而话一出口,她自己先呆了呆。 她真的能照顾公主一辈子吗?且不说自己年纪已经大了,就说往后…… 这一个愣神的功夫,崇福公主已经自己伸手舀了水,在脸上胡乱抹了几下。 “姐姐真棒!”二丫竖起大拇指来。 崇福公主笑嘻嘻的,将紫榕手里的帕子拿过来擦着脸,还不忘对紫榕说:“干净!” 紫榕瞧着她脸上的灰道道,眼眶一热,点头说道:“小姐洗的真干净!” 那边方夏做好了早饭,招呼她们一起过去吃,崇福公主与二丫手牵手地走到了正屋。 太后已经起了,见了崇福先是一怔,随后便笑道:“崇福今儿的打扮,倒是和二丫像姐妹一般!” 崇福公主往她身边腻了腻,不管二丫说自己已经吃过早饭了,非要她坐在自己旁边。 许秀一贯醒的晚,不与她们一道吃早饭。太后见人齐了,便招呼着大家一起坐下吃。 崇福公主与方夏也就罢了,紫榕却是万万不敢与太后坐在一起的,只站在崇福公主旁边,张罗着给她布菜。 崇福公主惦记着与二丫出去玩,三口两口喝了一碗粥,又吃了半块饼,拉着二丫便往外跑。 “哎呀,公……小姐,小姐您慢些跑,刚吃过东西,不能跑动的!”紫榕在后面追出了门。 -- 第421页 太后摇了摇头,把她叫了回来:“难得崇福与二丫投缘,能玩到一块儿去,你就别跟着凑热闹啦!” “可是、可是公主万一出了什么意外……”紫榕急得恨不得自己能生出一双翅膀,飞到崇福公主后头跟着。 太后笑道:“都是些孩子们在一起玩耍,能遇到什么意外?你放心就是了,二丫那个丫头,看着毛毛躁躁的,可心里头有数!” 太后已经发了话,紫榕就算心提到了嗓子眼,也不好再跟着过去了,只能暗暗祈祷,希望公主一切平安才好。 …… 庄稼人起得早,崇福她们出门的时候,庄子上大多数人都已经去了地里。 二丫领着她往村东头走,一路上左顾右盼,巴望着能遇到个熟人,炫耀一下自己领着这样漂亮的一个姐姐。 可天不遂人愿,她们这一路,竟一个人都没有碰见。 “姐姐,就在那边!”二丫伸手指着前面。 崇福公主眯了眯眼睛,果真瞧见了一棵极高的树。 “快……快走!”她心中雀跃,拉着二丫快步往前走。 那树长得极粗,两人合抱都抱不过来。二丫让崇福公主在树下等着,她脱了鞋子,往树上一蹬,人就蹿了上去。 “哎呀!”崇福公主吓了一跳,发出一声惊呼。 “姐姐你看我厉不厉害!”二丫爬得快,一会儿身影就隐没在了浓密的枝叶中。 “厉……厉害。”崇福公主绕着树,从树叶的缝隙里面看着二丫的影子。 她心里羡慕,也想着跟二丫一起爬上去,可是手往树干上面一搭,掌心就被蹭红了,火辣辣地疼。 她左右看看,周围一个人都没有,于是悄悄地将眼里的一汪泪憋了回去,找了一块地坐下,等着二丫下来。 二丫很快就从树上下来了,兜里揣着几颗青涩的果子。 她递给崇福公主一个:“酸得很,一点也不好吃。” 说着,她自己也拿了一个,在衣服上擦了擦,放到嘴里咬了一口,整张脸都皱到了一起,将那果子远远地丢开了。 崇福公主学着她的样子,也咬了一口,果真酸得厉害。只是她没有将那果子丢掉,她还记得自己在玉灵阁就吃过这么酸的果子,许昭仪一口一口吃得开心。 她将剩下的几颗果子揣了起来,想着等会儿带回去。 “姐姐你快来这边!”二丫用手提着鞋子,跑到了小溪边上,对她喊道。 崇福公主刚才就想过去,可是二丫说,早晚是不能下水的,她自己没敢去,现在二丫已经下水了,那她也可以下水了吧! 二丫爬上一块大石头,坐在上面:“姐姐,你也坐在这里!” 那石头表面光滑,在太阳下晒得暖洋洋的。崇福公主小心地坐到了石头上面,学着二丫的样子脱了鞋,将腿垂了下去,果然像二丫说的一样,冰冰凉凉的溪水从她脚背上漫过去,好像一只温柔的小手挠着她的脚,痒痒的。 崇福公主笑出声来,像之前在宫中的温泉里一样踩着水玩。 二丫个子矮,腿也短些,垂着腿双脚离水还有一段距离。她干脆挽起裤脚,跳下水去:“姐姐,你等着我给你抓小鱼!” 崇福的眼睛亮晶晶的:“烤鱼!” 二丫咧开嘴笑:“抓住了咱们就吃烤鱼!” “二丫,这石头是我的专属宝座,你敢让别人坐上去,是不是讨打!”一个声音在她们背后响了起来。 第380章 公主更需要的是朋友 崇福公主被吓了一跳,回过头去,只见三个男孩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她们身后,为首的那个,正气势汹汹地指着她们。 她下意识就要从石头上跳下来,却被二丫一把按住了。 “吴二狗,你才讨打!”二丫叉着腰站在她身前,骂道,“我姐姐想坐就坐,你管得着吗?我告诉你,这石头往后就是我的了,你要是敢坐,我就打你!” 吴二狗刚才听两个跟班说,二丫又占了他的石头,立刻就带着人赶过来了,谁成想,二丫正在小溪里弯着腰摸鱼,而石头上坐着的,却是个大人。 他知道这几日庄子上来的是少东家的亲戚,心里头本虚了一下,想着要不今天就这么算了,可是一转身就看到两个跟班正看着他,要是真的这么算了,往后他这个老大就不用做了。 再说那人一看就是个大人嘛,他们孩子间的事,大人才管不着。 于是他鼓足了气,站在岸上对二丫发狠话。 可石头上那人一转过脸来,他的脑子里登时就变得一片空白,二丫的声音落在他耳中,他却一个字都没有听清楚。 这个世上……怎么有这么好看的人啊! 他从前觉得庄子上李伯伯家的姐姐长得最好看了,脸盘圆圆的,笑起来有两个酒窝,不像二丫一样又黑又瘦,说话也细声细气的,好听得很。 那时候他没事就往李伯伯家里跑,又怕旁的小伙伴看出他的心思,就常拿弹弓打李伯伯家的窗户。 李伯伯听见动静,出门撵着他骂,他一边还嘴,一边往门口瞅,看到李家姐姐在门口露出脸来,抿着嘴笑,他心里就十分满足。 后来李家姐姐嫁到了别处,他知道之后,还趴在被窝里大哭了一场。 他恨自己年纪太小,想着等自己长大了,就去找李家姐姐嫁过去的那个庄子,拿着弹弓打她家的窗户。 -- 第422页 可是眼下看着石头上那个人,李家姐姐好像一下子从他脑子里被抹去了,他连她的样子都想不起来了。 吴二狗觉得今天的太阳真大啊,晃得人眼睛都花了,看什么都模模糊糊的,就只有眼前这个人才是清楚的。 她怎么长得这样白,比过年时娘蒸的馒头还要白,一双眼睛水蒙蒙的,吴二狗看一眼,就不敢再看了,只低着头看自己的脚尖。 一低头他才发现,自己的鞋子上面怎么破了一个洞?还有自己的手,怎么脏成这样? 二丫在一旁叫嚣着,他却连话也不敢说,他第一次觉得自己抬不起头来。 “吴二狗,你哑巴了还是怎么着?”二丫有些纳闷,他气势汹汹地带人来了,怎么一句话都不说? 吴二狗忽然撒腿就跑,两个跟班不知道怎么回事,也跟着跑了。 一眨眼功夫,三个人跑得不见了踪影。 二丫:……男孩子真是最奇怪的生物了! 没有讨厌的人碍眼,她高兴得很,对崇福公主说道:“姐姐,你不用怕他们,他们就是纸老虎,你看,我说打一架,他们都不敢跟我打,转头就跑了!哎呀,那边有鱼!姐姐你快来,你在这边拦着!” 崇福公主心里的那一点点害怕,也丢了下去,学着二丫跳到水里,高高兴兴地跟她一起抓鱼去了。 两人扑腾了半晌,身上的衣裳湿了个透,结果一条鱼都没抓到。 二丫有些不好意思,红着脸说道:“姐姐,今天是我发挥不好,等下午咱们再来抓!” 崇福公主意犹未尽,可她早上吃得少,眼下肚子有些饿了,只能上了岸,穿上鞋子,跟着二丫往回走。 在水里的时候还不觉得怎么样,上岸之后风一吹,她就有些冷了。 二丫也有点冷,两个人靠在一起,加快了脚步。 紫榕在院子门口站着,望眼欲穿。 远远地看见了一高一矮两个人影,她松了一口气,迎了上去:“小姐,您可算是回来了……小姐,您身上怎么都湿了!” 她的嗓音都劈了岔,生怕崇福公主这一身玲珑的身段被谁看了去,护着她就进了屋。 给公主换衣裳的时候,看到崇福公主的掌心里红了一片,她眼泪都要掉下来了:“您这是干什么去了,怎么受了这么重的伤?快走,奴婢让许昭仪给你看看!” 许秀与太后正坐在一块儿说话,紫榕拉着崇福公主过来,还没开口,就先簌簌落下泪来,倒是吓了两人一跳。 “怎么了这是?”太后慌忙问道,“可是崇福受了伤?” “您、您看看小姐的手……”紫榕泣不成声。 崇福公主不明所以,把攥了一路的果子递给了许秀:“酸……吃!” 许秀接过来放在一边,将她的手展开放在眼前仔细查看了一番,放下心来。 “紫榕,还好你将公主带来的及时。”她拿起果子啃了一口,酸溜溜的十分开胃。 紫榕一听,心更是提了起来:“小姐的伤这样严重吗?” 许秀笑出声来:“要是你再晚来一些,这伤口可就痊愈啦!” 太后也跟着笑起来,拍了拍紫榕的肩膀,安慰道:“行啦行啦,你的心稍微放放,哪个孩子不是磕磕绊绊长大的?便是泽儿,小时候也是淘气得很,奶娘一个不留神,就爬到树上去了,结果掉了下来,腿上现在还有一块疤呢!” 紫榕抹着眼睛:“可是小姐……” “你看崇福多高兴啊。”太后叹道,“她从前可曾这么开心过?” 紫榕依言看过去,崇福公主和二丫两个人凑在一起,正商量着下午去什么地方玩。 二丫一张小嘴说个不停,崇福公主也不知道听懂了没,反正听得十分认真,二丫说什么,她就一直点头,时不时蹦出几个字眼来。 紫榕只觉得鼻酸,是啊,公主自从那一件事之后,从没有像眼下这样开心过。 即便是与许昭仪、方女官她们认识之后,有了楚家小姐教她说话之后,她也没有这么开心。 或许,公主并不需要自己和太妃娘娘的那种保护,公主更需要的,其实是朋友啊! 第381章 我带你们去山洞玩 在教育孩子方面,太后、许秀和方夏有着一样的理念。 那就是决不能整天跟在孩子后面护着,小孩子嘛,磕磕碰碰正常得很,就算身上什么地方蹭破了点皮,只要没伤到骨头,就不算什么大事。 紫榕一个宫女,心里头就算再放心不下,也不好忤逆主子的意思,只能把担忧都憋在心里,祈祷公主千万别受伤。 崇福公主适应得极快,这几天里跟着二丫,简直成了野孩子一样,除了吃饭的时候,根本不着家。 这一日崇福公主又早早地跟着二丫跑了,她之前穿着的裙子不方便,方夏替她改了改,下摆改短了些,袖口收得紧些,腰间系了一条巴掌宽的腰带,跑动起来更方便了,衬得她的腰肢盈盈不堪一握。 她们早早便嘱咐了二丫,崇福小时候受过惊吓,尽量不要让她见到生人,尤其是男子。二丫一直记着这一点,这些日子带着崇福公主,都刻意避着人的。 可是闲杂人能避开,偏偏有个讨厌鬼,怎么都避不开。 这不,二丫正和崇福公主一起挖蚂蚁,一抬头就看见吴二狗又来了。 -- 第423页 她气势汹汹地喊道:“吴二狗,你讨不讨厌,整天跟着我做什么?” 吴二狗的脸涨得通红,嚷道:“谁跟着你了!你想到这里玩,我也想到这里玩,难道就因为你爷爷是庄头,你来这里玩,旁人就不能来了?” 要是他不提这个,二丫还能跟他理论一番,可是自小她爷爷就告诉她,虽然他是庄头,可是能在庄子上过活,全看的是东家的颜面,万不能以此欺压旁人,给东家添麻烦。 吴二狗这话一出,二丫气哼哼地说不出话来,只把头撇到一边去,阴阳怪气地说道:“吴二狗,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是什么主意!你看看你身上穿的这一身衣裳,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过年呢!” 吴二狗那一日见了崇福公主,虽然她没说话,可他就觉得自己在她面前抬不起头来。等到回家之后便磨着娘找出了去年过年时穿的新衣裳套上了。 崇福公主跟二丫玩了半天了,身上蹭得脏兮兮的,她看着二丫与吴二狗吵架,虽然不明白两人说的是什么意思,可觉得十分有趣,跟着就笑了起来。 她一笑,吴二狗的脸更红了,总觉得自己的那一点小心思被窥破了。 他羞恼万分,喊道:“你胡说!我想穿新衣裳就穿新衣裳,跟你有什么关系!” 二丫冷笑道:“你不就是看崇福姐姐穿的好看,自己也想穿好衣裳跟崇福姐姐比吗?我告诉你,你就算穿金子做的衣裳,你也比不上崇福姐姐,你连崇福姐姐的一根小指头都比不上!” 吴二狗的心忽然又放下了,他也把头撇到一边,语气也软了下来:“哼,好男不和女斗,这地方没写着你李二丫的名字,我就在这里玩,你能管得着我吗?” 二丫被他惹恼了,拉着崇福公主起来:“崇福姐姐,咱们不跟他在一块儿玩,我带你去山上,给你掏鸟蛋!” “鸟蛋……不好!”崇福公主听了连连摆手。 昨天的时候,二丫就给她掏了好多鸟蛋,她兴冲冲地带了回去,方夏将鸟蛋打到碗里,晚间加了一道菜,太后知道了连连摇头。 “崇福啊,这鸟蛋往后可是能孵出小鸟的,你想想,你们把鸟蛋掏了回来,大鸟回去见不到小鸟了,该有多难受啊!” 太后下筷如飞,那盘鸟蛋很快就见了底,“就像你母妃往后要是见不到你,是不是也会难受?” 崇福公主懵懵懂懂,想着自己每天睡觉的时候,母妃都会在一旁轻轻给自己唱歌,要是哪一天自己不在了,母妃以后只能对着空荡荡的床榻唱歌了。 她不大懂分离是什么意思,可是想想就觉得难受,眼睁睁地看着那盘鸟蛋被太后娘娘和许昭仪吃光了,她更难受。 “不掏鸟蛋。”她坚定地摇头,“不好。” 二丫挠了挠脑袋:“那咱们去挖野菜吧!我知道有一片地,长得全是野菜,之前方姐姐还夸了新鲜呢!” 崇福公主喜欢吃野菜,听了便点点头,跟着二丫走了。 吴二狗头脑一热,就喊出了声:“我带你们去山洞玩!” 二丫惊讶地停住了脚步:“去山洞?可是我爷爷说了,那里面不能随便进去……” “你胆子真小!”吴二狗昂起头来,“那山洞里头,我和铁蛋他们都去过好多回了!” 二丫心动了,山的西侧有一个山洞,是她七岁的时候被人发现的。 当时刘家伯伯的羊掉了一只在里面,她爷爷组织了人手下去找羊,过了好久才出来。 那时候她年纪小,跟着围在外面看热闹。爷爷从山洞里爬出来之后,却面色严肃,进了京城一趟,回来之后便下了命令,谁都不准靠近那个山洞。 她向来听爷爷的话,爷爷不让她去,她心里虽然好奇,可也没有进去过,况且那山洞在洞口看起来阴森森的,她实在有点害怕。 没想到吴二狗竟然和铁蛋他们一起下过山洞了,等她回去之后,一定要告诉爷爷! 她心里虽然这么想着,嘴上却脱口而出:“那你带我们也过去看看!” 吴二狗「嘿嘿」一笑:“成,我这就带你们过去!” 他在前头带路,情不自禁就挺直了脊背,一板一眼地走着,可是却越走越不自在,手脚都不知道要怎么摆动了,没一会儿就走成了顺拐。 二丫毫不留情地嘲笑他:“吴二狗,你这手脚是早上才赁来的吧,到现在还没练熟悉呢?” 吴二狗脸上一红,嚷道:“关你什么事!” 有了二丫一打岔,他倒是没那么紧张了,路过自家的那片野莓子时,还摘了一捧,恶声恶气地塞给了二丫:“给你吃,堵住你的嘴!” 二丫笑嘻嘻地接过来,给了崇福公主:“崇福姐姐你尝尝,难得吴二狗大方,往常要是摘了这些,只怕他晚上做梦都要心疼哭呢!” 崇福公主挑了一颗红的放到了嘴里,果真像二丫说的一样,酸酸甜甜。 她笑得眯起了眼睛:“好吃!” 吴二狗没敢回头看,听她说了好吃,心里头莫名就甜滋滋的。 第382章 凌姐姐出事了 那山洞离得颇远,二丫与吴二狗整天在山里头跑,自然是不在话下,可崇福公主哪里走过这么远的路,尤其是进了山里之后,道路不平整,蚊虫又多,她一步步走得跌跌撞撞,几次险些摔倒了。 多亏二丫在一旁扶着她,有两回吴二狗也伸手扶了她一把,等她站稳了,就像触电一样把手缩了回去。 -- 第424页 又走了一会儿,崇福公主实在走不动了。 二丫心疼她,喊吴二狗:“吴二狗,你等会儿再走,我们歇一会儿!” 吴二狗嘟嘟囔囔地说道:“你们女孩子就是麻烦!” 二丫不理他,给崇福公主找了一块石头让她坐下:“崇福姐姐,你先歇一会儿吧!” 崇福公主额上出了汗,脸蛋红扑扑的。她一边用手扇着风,一边问道:“山洞……什么?” 二丫问吴二狗:“崇福姐姐问你呢,山洞里面有什么?” 吴二狗挺了挺身子,想要讽刺二丫几句,又见崇福公主一双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自己,便正了正颜色,一本正经地说道:“说出来你可别害怕,那山洞里头……是个古墓呢!” “啊!”二丫惊叫了一声,“你要带我们去坟边上?” “古墓,古墓你懂不懂?!”吴二狗气道,“什么叫坟边上,是古墓!” “不去了,崇福姐姐,你休息够了咱们就回去!”二丫不管他什么古墓,听着就觉得瘆得慌。 早知道那山洞里竟然有死人,她才不会带崇福姐姐去那种地方呢! 吴二狗急了:“那古墓还封着呢,从山洞里最多就能到古墓门口!我上次和铁蛋他们下去,看见地上有好多五彩的小石头,好看得很!” “再好看也是给死人的。”二丫摇头道,“我们不去!” “不光小石头,还有……还有别的呢,我保证你没见过!”吴二狗说道。 二丫不听他的:“没见过就没见过,我们也不想见,是不是,崇福姐姐?” “想。”崇福公主说道。 “呃……”二丫换了个角度劝她,“崇福姐姐,眼下都快到晚上了,等咱们到了那里,天都要黑了,再回到家里肯定晚了,紫榕姑姑又要念叨。” 崇福想到紫榕在耳边碎碎念,心里头衡量了一下,觉得还是要按时回家才行。 她有些失望:“不去了。” 吴二狗见她低下头,眼睛里的光都没有了,不知为何,好像喘不上气一样难受。 “你们先回去,我跑得快,我捡了小石头给你们送过去!”他丢下这么一句话,就往前跑走了。 “吴二狗,吴二狗!”二丫在后面叫了两句,很快就看不到他的影子了,不由叹了一口气,“吴二狗,你穿着这一身新衣裳在山里头跑,等回去之后,你娘不揍你才怪!” 她想着吴二狗要挨揍,脸上就藏不住笑意,他活该! 等崇福公主休息得差不多了,二丫带着她便往回走:“崇福姐姐,吴二狗虽然有些讨厌,可他不是坏人,你们也见过几面,不算生人,你不用怕他。” 崇福公主点着头:“不……不怕。” 她这几天的语言能力可以说是突飞猛进,几乎能够与人正常交流了。多亏二丫是个话痨,她跟在旁边,光是听也学会了不少。 两个人高高兴兴地回了家,紫榕还像从前一样倚着大门,见了两人就跑过来,上上下下地检查着崇福公主有没有受伤。 “紫榕姑姑,你别担心啦。”二丫笑着说道,“崇福姐姐好着呢!有我在,不会让崇福姐姐受伤的!” 她蹦蹦跳跳地往前走:“紫榕姑姑我告诉你啊,我们碰到吴二狗了,他要带着崇福姐姐去什么古墓呢!我怎么能让崇福姐姐去那种地方,当即就拦下了!” “古墓?”紫榕的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小姐,您万万不能去啊!” “没……没去,要吃饭。”崇福公主认真地说道。 紫榕放下心来,又极力夸赞二丫:“二丫真聪明,往后也不能带着小姐去那些地方!” “我知道啦!”二丫的鼻子用力抽了抽:“方姐姐做了什么好吃的,简直太香了!” 因为大着肚子的许姐姐治好了爹的伤,又给了娘银子,这些天娘不再拦着她同她们来往了,甚至同意让她留下吃饭,只是每天都要叮嘱她,千万不能跟着她们学歪了。 崇福公主跟着二丫玩了一天,早已经饿了,此刻风卷残云般吃了饭,便老老实实地坐在椅子上,任由紫榕给她烧水擦了身子,又一点一点梳着头发。 她的头发保养得极好,像一匹缎子一样。二丫在一旁看着,满眼羡慕。 “崇福姐姐的头发又黑又顺。”她揪了揪自己的小辫子,“我的头发长得像草一样。” 许秀歪在一旁昏昏欲睡,听见她这么说,就说道:“回去多吃些黑芝麻糊,吃上几年你的头发也能变好了。” 二丫连连摇头:“我娘要攒银子送我去京城念书的,没有闲钱买黑芝麻!” 太后听了就笑:“这孩子真是招人疼,与崇福又合得来,要不干脆和潜哥儿说说,让他同庄头说一声,等咱们回了京,让二丫也跟着回去吧!” 二丫歪着头笑:“我舅舅也在京城里的!崇福姐姐你住在哪里呀,等我到了舅舅家里,就去找你玩!” “我们住的地方,你可不能轻易进去。”太后慢悠悠地说道。 屋里几人正说着话,就看到门被推开一条缝,李潜露出半张脸来。 “快去吧,来找你的!”太后笑着推了方夏一把。 因为崇福公主的缘故,这些天李潜都不能光明正大地过来蹭饭了,每次方夏给他留出些饭菜端到外头,他就捧着碗蹲在墙角下吃,看着倒是和庄子里的其他人没什么两样。 -- 第425页 “你怎么这么晚才过来。”方夏关好了门,悄声说道,“我给你留了饭,你等着,我现在就给你盛……” 李潜一反常态,拉住了她,压低了声音说道:“夏儿,凌姐姐出事了!” 第383章 特别喜欢你 方夏瞪大了眼睛:“我姐怎么了?” 李潜将她拉到一边:“你小声些,别让许昭仪听见,七叔下了严令,任何事都不能惊扰许昭仪安胎。” “快说我姐出了什么事!”方夏往屋里瞥了一眼,有二丫在,太后与秀秀应当没有听见她方才的声音。 她穿越到这边之后,除了之前与方夫人匆匆见了那一面之外,整个方家就只认识方凌一个。 虽说她并不是真的方夏,可方凌对她却是真真正正的好,她也在心里将方凌当成了自己的姐姐。 “方家得了七叔的密旨,出京避开风头,一直住在京郊的庄子上。”李潜说道,“凌姐姐与方伯母的生意一直没落下,到了庄子上,凌姐姐还惦记着收羊毛,可就在昨日,凌姐姐不小心落入了河里,被路过的一个富商救了上来。” “幸好幸好,救上来就好,我姐没着凉吧?”方夏拍着胸脯问道。 李潜的脸上却是一副大事不好的神情:“夏儿,这可是大事!凌姐姐如今顶着你的名头,废妃出宫,可是要在庙里修行的,岂能抛头露面? 凌姐姐在外行走的时候,都说自己是纺织厂的掌柜,那富商并不知道凌姐姐的真实身份,也以为她是掌柜的!” “他将凌姐姐救上来之后,说自己要为凌姐姐负责,只是家中已经娶了妻,只能纳凌姐姐为妾了!” 方夏登时便恼了:“什么?!谁要他负责了?这人怎么自说自话!” 李潜苦笑着摇头:“眼下问题就是,他救了凌姐姐一命,还说了肯负责,任谁都挑不出错处来。人人都以为凌姐姐只是个掌柜的,还道凌姐姐运气好,遇到了这样负责的男人。” “我呸!”方夏怒道,“我姐掉进河里,难道身边就没有自家人吗?轮得到他来救?他算什么东西,想纳我姐为妾,简直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李潜也颇有些苦恼:“若是方家嫡女,他自然不敢这么说,可是凌姐姐的身份,是万万不能说出去的。如今只看方伯父与方伯母当如何打算……” 方夏的心提了起来,从前翠柳便说过,方凌在家中一向十分不受宠,眼下遇到了这样的事,要是方大人和方夫人松了口,她这一辈子不就毁了? “不行,我得去看看!”她下定了决心,“李潜,我姐为了我已经牺牲了很多了,她在宫里面当女官当得好好的,为了咱们两个的事,一转头成了方宝林,如今要是再被当成掌柜的,做了别人的小妾,我一辈子都不安心。” 李潜也往屋里看了看,里面的人说说笑笑,没有听见他们这边的动静。 “那,你跟许昭仪说上一声,就说跟我去看月亮!”李潜下定了决心,“我骑马带你去,咱们抓紧些时间,早上便能赶回来!” 方夏点了点头,进了屋,小声对许秀说了。 许秀隐约记得今天好像是个阴天来着,她倒也没放在心上,小情侣嘛,总要找些借口独处的。 “你带着驱蚊的香囊。”她嘱咐道,“外头蚊子多,你们看月亮的时候,要是不小心脱了衣裳什么的,带着香囊能好受些。” 方夏红着脸白了她一眼,告诉她厨房里还有芋头,要是半夜饿了,就自己找着吃,但是只能吃一个,吃多了的话容易胃胀。 交代完许秀,方夏便匆匆地跟着李潜出了院子。 李潜的马就停在外头,他先将方夏托着,侧身坐到马背上,然后自己坐在她身后,将她环在臂弯间,在她耳边说道:“抓紧了。” 他一甩缰绳,马立刻便飞奔而去,方夏吓得尖叫一声,将脸埋进了李潜的怀里,死死地抓着他的衣裳不敢抬头。 李潜闻着她身上的气息,心里不由升起了一阵疑惑,许昭仪整天摆弄着药材,她身上就是一股药香气,而夏儿整天在厨房里忙活,为什么她身上不是油烟气,反倒是一股清甜的香味呢? 他想问,又觉得夏儿心里只怕是惦记着凌姐姐,自己这个时候问起来,恐怕是不大好。 正想着,他就听见了方夏闷闷的声音:“李潜,你身上有一股说不出来的气味。” 李潜的脸红了:“我得了信,立刻就来找你了,想来是出了些汗,不大好闻……” 方夏慢慢地适应了骑马,她将脸稍稍离开了些,手还紧抓着不放,生怕自己被颠下去。听见李潜辩解,她又加了一句:“我挺喜欢的。” 李潜余下的话哽在了喉中,夏夜的风微凉,他将方夏圈得更紧了些。 夏儿身上甜甜的味道,顺着他的鼻子被吸了进去,在他身体里转了一圈儿,最后落到了心尖上,甜得很。 “夏儿。”他说道,“等许昭仪生了孩子,你我就成亲好不好?” “不是早就这样定好了吗?”方夏靠在他胸前,他说话的时候,她就能感受到他胸膛的震动。 “是母妃与七叔说好的。”李潜固执地说道,“我还没问过你,你还没有答应我!” “好啊。”方夏认真地应了下来,“等到秀秀生了孩子,我们就成亲!” -- 第426页 李潜过了半晌才开口,他的声音有些发颤:“夏儿,我想喊一声。” “喊什么?”方夏问道。 李潜张开嘴:“夏——儿——” 声音在山间小路上回荡着,两旁的树被风吹得晃动,好像也跟着一起呼喊起来。 他犹自嫌不过瘾,张开双臂:“夏——儿——” 方夏身子一歪,心都要跳出来了,尖叫道:“小心啊!” 李潜一把将她抱了回来,紧紧地靠在他身前:“夏儿,我真高兴!” 方夏的心砰砰直跳,过了好一会儿才平复下来:“别说话了,小心呛了风!” 她将脸贴在他身上,感受着他的体温,慢慢也跟着笑了起来。 她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她踩着窗框,从上面掉下来,他冲过来接住了自己,紧紧抱在怀里。 像个英雄。满心满眼都是她的英雄。 受了重伤,还记着将珠花给她的英雄。 真好啊,方夏的脸红红的,忽然也像李潜刚才一样喊道:“李——潜——李——潜——” 李潜笑着低头,将她方才说的话又说给她听:“小心呛了风。” 方夏看着他的眼睛,笑得眉眼弯弯:“特别喜欢你。” 第384章 她是我在古墓边上捡的 屋子里闷热了起来,许秀一边摇着蒲扇,一边往外头瞅着,天上一颗星星都没有,应当是快要下雨了。 “二丫,晚上你干脆不要回家去了。”她站在窗边看了一会儿,只觉得闷得喘不过气来,回过头对二丫说道,“天快下雨了,留下来和崇福一起睡吧!” 二丫有些心动,可还是摇摇头:“不行呐,不回家的话,我娘可是要骂我的。” 她恋恋不舍地向崇福公主道别:“崇福姐姐,明天我再来找你玩啊!” 崇福公主拉着她的手不放:“早些!” 二丫点头应了下来:“明天鸡一叫我就来找你!” 崇福公主笑起来:“嗯!” 二丫又一一向太后、许秀和紫榕道了别,蹦蹦跳跳地出了门去,谁知在门口,却被吓了一大跳。 “吴二狗!你鬼鬼祟祟地在这里干嘛呢!”她叫道,“你旁边跟着的是谁!” 屋里的人听见了动静,许秀皱着眉站在门口:“谁过来了?” 二丫回头对她说道:“是吴二狗,他还领了个人过来!” 许秀的心提了起来,手悄悄将袖子里的一包生石灰解开了。 这是她一直带着防身的,要是碰到了心怀不轨的人,就扣在对方脸上,沾到眼睛里效果比毒药来得还快。 “是我呀许……姐姐!”许秀站在明处,看不清外头那人的样子,外头的人却能看清楚她。 那人从吴二狗身后窜了出来,几步来到了许秀跟前,激动地说道:“没想到你竟然在这里!” 许秀看清了来人,不由惊讶道:“阿宁?” 跟吴二狗一起过来的人,正是楚韵宁。此刻她身上脏兮兮的,脸上也蹭得黑一块白一块,连衣裳都破了。 “你怎么弄成了这样子?”许秀侧过身子,将她让进了屋。 二丫揪着吴二狗也进了屋:“到底怎么一回事,你不是说去古墓里了吗?怎么还带了个生人回来?” 吴二狗梗着脖子嚷道:“你放开我……她是我在古墓边上捡的!” 许秀:…… 屋里的人楚韵宁都认识,看到了太后与崇福公主,她的惊讶不比她们几个少:“你们怎么都在这里?” “说来话长,晚一些我再告诉你。”许秀按着她坐下,让紫榕给她倒些热水来洗洗脸,“倒是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还不是因为我迷路了……”楚韵宁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我跟着楚家出了京城住在庄子上,闲来无事,听庄子上的人说起来,西边那座山里发现了一座古墓,我就寻思着去看看。” 她从紫榕手中接过热水,道了一声谢,洗过脸后继续说道:“我找了个大婶给我带路,她带着我翻了两座山,到了一处山洞前,告诉我下面就是,不过已经快到晌午了,她得回家做饭去,不能在这儿等我,让我看一眼就跟着她回去。” “好不容易见到真的古墓,我哪能看一眼就走啊!”楚韵宁说道,“我跟着她爬山的时候,感觉自己将路记得差不多了,就让她先回去了。” 她双手一摊:“结果等我出来的时候就转了向,哪哪都瞧着差不多,怎么都走不出去了。” 她的肚子「咕噜」叫了一声:“从早上吃完东西之后,我到现在还滴水未进呢!” 紫榕赶着去小厨房给她拿了两个芋头,那芋头被方夏放在锅里焖着,还热乎乎的。 楚韵宁接过芋头来剥了皮,狼吞虎咽地吃了,显然是饿得狠了。 “慢些吃,慢些吃。”太后在一旁给她顺着背。 等她咽下去之后,又继续说道:“山上到处都是长得差不多的树,我实在分不清方向,就干脆坐在古墓前面等着了,心想等我母亲发现我没有回去,问那大婶之后,她就会来找我了。” “可我这心里头到底还是有些害怕的。”她说道,“白天也就罢了,晚上也不知道山里有没有野兽出没……” 一只莹白的小手伸到她面前,是崇福公主捧着几颗野莓子递了过来:“吃!” -- 第427页 “崇福真乖!”楚韵宁摸了摸崇福公主的头,将野莓子接过来放到了嘴里,“幸亏这位小兄弟突然出现了,他刚见到我的时候,还以为是鬼怪,吓得够呛,等我好不容易和他解释完了,他说自己住在附近的庄子上,可以先带我回来住上一晚。” 她开开心心地笑:“没想到太……伯母,许姐姐,还有崇福都住在这里,真是太有缘分了!” 在路上的时候她便听吴二狗说起来,庄子上住了几个贵人,眼下看到她们,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想必是皇上不放心她们留在宫中,将她们秘密送到了此处,而听吴二狗的话,她们的身份应当是保密的,谁都不知道。 许秀见她只是饿得够呛,精神头倒是还不错,放下心来,敲了敲她的脑袋:“你一个小姑娘,怎么能自己往古墓里跑呢?幸亏遇见了这孩子,否则即便没有什么野兽,也难保不会遇到些心怀不轨的人!” 楚韵宁吐吐舌头:“我听那婶子说,这古墓离她们的庄子近着呢,翻过两座山就到了,我也没想到两座山竟然要翻那么久啊!” 说着,她四下张望着:“方姐姐没有和你们在一起吗?” “夏夏出去了。”许秀说道。 楚韵宁颇有些遗憾:“哎呀,真不巧,要是方姐姐在,还能帮我煮碗面来吃!” 见她饿得慌,紫榕又去了厨房一趟,找到了几块中午剩下的饼,又干又硬,可楚韵宁丝毫不嫌弃,放进嘴里咬着吃了。 “崇福这几天好像黑了些。”她一边吃一边含糊不清地说道,“不过气色倒是好了不少,人看着也开心了。” “可不是。”太后笑道,“崇福在这里交了朋友呢!” 楚韵宁点点头:“小孩子就应当这样,整天关在屋里不出门怎么能行!” 崇福公主笑嘻嘻地往她跟前凑,比手划脚地向她描述着自己这几天都去哪里玩了。 楚韵宁听得认真,崇福公主说一句,她就点点头,时不时还发出惊叹:“是吗?崇福真棒!哎呀我也想去玩,明天带着我好不好呀?” 第385章 表妹,好久不见 崇福公主听了就去问二丫:“好不好?” 二丫见这个姐姐与崇福她们都认识,长得也好看,就大大方方地点了头:“明天我也带着这位姐姐一起玩!” 吴二狗一直被忽略在一旁,听了这话,立刻也插嘴道:“我、我也跟你们一起!” 二丫立刻瞪起了眼睛:“吴二狗你烦不烦啊,我们女孩子一起玩,有你什么事?” 吴二狗不甘示弱:“你看你长得像个柴火棍似的,还好意思说自己是女孩子?” “吴二狗,你信不信我揍你!”二丫撸起袖子就要扑上去。 这时候,外头忽然划过一道闪电,紧接着就是震耳的雷声,大雨顷刻间就倾盆而下。 崇福公主胆子小,刚一打雷就捂住了耳朵,躲进了紫榕怀里。 二丫和吴二狗也愣了,跑到了门边往外看,大雨来得急,毫无预兆地就落了下来,两人一时间连家也回不去了。 “都怪你!”二丫气哼哼地瞪了吴二狗一眼。 吴二狗反唇相讥:“你怪我干嘛,我要是有那么大的能耐,能让老天爷下大雨,怎么不早些把你变成哑巴呢?” “你——”二丫一跺脚,不再搭理他,跑到崇福公主跟前,“姐姐,不怕!” 许秀也走到门口张望着,不知道李潜那家伙把夏夏带到了哪里去,两人应当没有淋雨吧?万一身上淋湿了,这孤男寡女的,保不齐就真要发生些什么事了。 庄子上下了这么大的雨,也不知道京城那边如何了。算算日子,九王爷也应当抵达京城了吧。 即便李渊保证了许多次,说他已经布置好了,她的心里面还是忐忑不安的,又顾念着太后,不愿让她跟着着急,只能将心思都埋在心底,面上一丝也不漏。 快些结束吧,她想早早回到皇宫里去,早早见到李渊。 大雨如瀑布般落到地上,很快就在院子里积成了一片。太后在屋里面喊她,让她小心些别溅湿了衣裳,许秀刚要回过身子往回走,眼角却瞥见了几道黑影,还没来得及看仔细,就被人用匕首抵住了脖子。 屋里登时便响起一片尖叫声来,太后站起来,颤着声说道:“你、你是什么人?你放开秀秀!” 那人推着许秀往前走,等进了屋,却是松开了匕首,将许秀推了出去。 太后和楚韵宁一左一右地扶住了许秀,许秀的心狂跳不止,她转过身去,看到小小的屋子里面,进来了四个黑衣蒙面的男人。 他们往屋里一站,屋子立刻显得逼仄了起来,吴二狗跌坐在地上,一个黑衣人踢了他一脚,他连滚带爬地来到了屋子里面,与许秀她们挤在一起。 紫榕紧紧地将崇福公主护在怀里,不让她看到屋里的男人。 为首的男人手持匕首,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回身冲着外头说道:“主子,李潜不在此处。” 一个撑着油纸伞的身影飘然而入,一身月白色的衣裳,在黑夜中格外显眼。 他进了屋,慢条斯理地将那油纸伞收了起来,拿出一条帕子,擦了擦鬓边的水汽,这才抬起眼来,对着屋里的人粲然一笑。 许秀只觉得周身发寒,连牙齿也跟着打起颤来。 -- 第428页 “表妹,好久不见。”骆清笑着说道。 “清儿?你怎么会在这里?”太后说着,就要上前。 她刚一动,黑衣男人立刻用匕首横在她身前:“退下!” 骆清微微笑着:“自然是来找你们啊……太后娘娘。” 一旁的二丫和吴二狗都瞪大了眼睛,他们只知道面前的人是少东家的客人,却没想到少东家的舅婆身份竟然是太后! 那少东家的舅公,岂不就是…… 许秀将太后拉到了身后,警惕地看着骆清:“你来找我们是有什么事?” “表妹你别着急啊。”骆清瞥了一眼,立刻有个黑衣人给他拿了椅子来,他自顾自地坐下,说道,“不过是想清算些账目,从陈年旧账算起,总会算到你身上的。” “清儿,当年那首饰匣子的事,哀家并不知情。”太后将许秀护在了身后,“哀家知道蓁蓁的死对你来说打击极大,可是你要清楚,当年的始作俑者早已伏法了。” “是吗?”骆清意味不明地笑着,“可我母亲已经在地底下变成了白骨,您呢?您还是尊贵的太后娘娘啊!” 太后往前踏了一步:“哀家知道你心中有恨,你若是想要报复,尽管对哀家动手,秀秀什么都不知道!” “啧啧啧,当初太后娘娘可是一心要杀了沈氏的,如今竟能口口声声叫着秀秀,甚至还想着要救她一命。” 骆清摇头叹道,“太后娘娘,您怎么能这样包庇当初险些杀了皇上的凶手呢?” “秀秀才不是那沈氏!她们只是生得相似了些!” 骆清露出讥讽的笑来:“太后娘娘说不是,那便不是吧!” 他没有在这个话题上继续纠缠,反而站起身来,走向了抱着崇福公主的紫榕。 “崇福都长得这么大了。”他叹道,“紫榕啊紫榕,当年我交给你的任务,你完不成也就算了,如今这样子,是做给谁看呢?” 紫榕颤抖着不敢看他,他捏起紫榕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来:“当年我母亲救了你一命,你就是这样报答她的么?” 紫榕艰难地张开了嘴:“主子……” 许秀只觉得脑海中轰然炸响,她叫他主子? 骆清冷哼了一声:“放开她。” 紫榕惊慌失措,抱紧了崇福公主不肯松开:“主子,主子您答应过奴婢的啊!奴婢告诉了您许昭仪的所在,您、您就放过公主……” 骆清颇有耐心地拍了拍她的脸:“崇福好歹也是我的妹妹,我哪里会害她?不过是多年未见,想要看看崇福如今长成了什么模样罢了。” 他漫不经心地回过头,对着为首那个黑衣男子说道:“你还记不记得当年在御花园里碰到的那个小姑娘了?当初那滋味不错吧?没成想如今她竟还能活着,想不想再尝尝?” 第386章 害死桃花夫人的就是你 许秀只觉得一盆冰水从头浇到了脚,她的声音都变了调:“是你……是你害了崇福!” 骆清讶然一笑:“表妹说的是什么话,当初我不过也是个孩子罢了,哪里能做出这样的事呢?” 他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把折扇,「唰」地打开了,挡住了脸,只露出一双似笑非笑的桃花眼来:“我不过是想吓唬吓唬崇福罢了,她一个小姑娘,不好好待着,到处跑来跑去,可不就要撞见不该看的东西了?” 说着他用折扇隔空点了点那个黑衣人:“不过是手底下的人没轻没重,做得有些出格了。” 他一派翩翩公子的形象,落在许秀眼中,却好似恶魔:“崇福还是个五岁的孩子啊!她能知道什么,你把她的一辈子都毁了!” 骆清扬眉道:“表妹这话可就严重了,崇福这不一样好好地长大了吗?” 他突然伸出手,抓着崇福公主的头发,逼着她将脸露出来:“还真是生了一副好面孔啊!” 崇福公主只看了他一眼,尖叫声就消失在了喉间,一张小脸霎时褪去了血色,身子抖得像是风中的落叶。骆清手一松,她就萎顿在地上。 骆清微笑着拍了拍她的脸:“看来崇福还记得我这个哥哥。” “主子……主子。”紫榕跪在地上,膝行来到骆清身前,“您答应过奴婢的,会放过公主,公主她什么都不懂,这些年连话都不会说,她、她是不会泄露您的秘密的……” “秘密……”骆清忽然大笑了起来,“你以为我怕被别人知道?” 他忽然脸色一变,抬脚狠狠地踹在了紫榕的胸前:“你不过是个背叛了母亲的叛徒,有什么资格跟我谈条件!” 紫榕的身子向后倒去,「哇」地吐出一口血来。 像破娃娃一般被丢在地上的崇福公主忽然回了神,手脚并用地爬到了紫榕身边,像从前一样将脸埋在她的胸口。 紫榕用尽力气抬起手来,抚上了崇福公主的头发,断断续续地说道:“奴婢……是桃花夫人救的……奴婢没有……没有背叛……” 血沫从她口中涌出来,许秀于心不忍,刚要上前去替她检查,就被太后死死地拉住了。 她回过头,见太后微不可见地对她摇了摇头。 骆清冷笑道:“母亲只有我一个儿子,我的吩咐,你为何不听?” 他似是有些恼怒:“当年祝太妃有孕,母亲心善,命你去照料她,可我让你伺机将她这一胎堕掉,你为何不听从?” -- 第429页 “当年祝太妃凭着这一胎,在先帝面前得宠了好几年!”他额上青筋毕露,吼道,“他哄骗母亲,说自己心里只有母亲一个,可后来呢?后来这后宫里头,孩子一个接一个地出生!” “母亲心里有多苦,她常常莫名其妙便掉眼泪,可她从来都不肯说!”骆清咬着牙说道,“我安慰母亲,母亲却还对我说,先帝最看重的,就是我这个儿子!” “看重?看重?”他长笑了两声,“他那么多儿子,哪个都看重!既然母亲说了我是他最看重的儿子,那别的儿子,自然不应当存在了。” 太后倏然警醒,惊呼出声:“当年后宫里面,除了崇福与泽儿,再没有年纪小的公主与皇子了,原来……原来竟是你动的手脚!” 骆清冷冷地笑着:“母亲仁厚,我却不能看着旁人借子嗣邀宠,压到母亲头上去。” “落水的十皇子……因马受惊而坠亡的六皇子……”太后如坠冰窟。 骆清偏着脑袋,好似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别光说旁人的事,你的泽儿,其实才是最该死的啊!” “当年那个首饰匣子,你就应当安安心心地收下,你给了母亲,害得母亲替你去死了,太后娘娘,你这么多年,晚上睡得还安稳吗?” 太后的脸一下子白了:“哀家没有想着……” 许秀将她拉到了身后,冷声道:“骆清,那首饰匣子里面的东西,真的是先皇后自导自演么?” 她看了一眼缩成一团的崇福公主:“当年公主究竟撞破了什么,让你能对她做出这样残忍的事来?” 骆清「哈哈」一笑:“不愧是表妹,果真聪明得很。” “你猜得没错,当年那匣子里面的东西,不是先皇后放的,而是我放的,碰巧被崇福撞见了。” 他说得轻松,还颇有些惋惜,“当年我年纪太小,到底还是心软了些,不若将崇福杀了,倒是能让她免受这么多年疯病的折磨。” “是你……竟是你……”太后喃喃自语,“我只道是先皇后想要陷害我,将写了自己生辰的人偶塞到了匣子的夹层里,若是被人发现,便是我对先皇后心有怨怼……偏我将那首饰送给了蓁蓁……” “你为什么要给母亲,为什么要给母亲!”骆清忽然吼道,“该死的分明就是你,是你害死了母亲!” 许秀挡在太后身前:“骆清,害死桃花夫人的根本不是别人,就是你!” “你处处想要害人,最后却害了自己的母亲!” 她还记得李渊对她说起来过,小时候骆清同他要好,还将自己的布老虎给了他,告诉他抱着睡便不会再做噩梦了。 他到现在,还对骆清多有容忍,念得都是小时候那一点情分。 可却不知道,骆清私底下,只怕是处心积虑想要害死他,甚至在太后怀着身孕的时候,还使出这样下作的手段来,若不是阴差阳错,太后将那匣子首饰送给了桃花夫人,只怕无论是太后还是李渊,如今坟上的草都有三尺高了。 她越想越觉得心惊,那时候骆清也不过是个孩子罢了,怎能那样阴狠恶毒,残害起自己的手足来,毫无负罪感。 “要不是你存心害人,哪里会有后面的那么多事……骆清,是你自己害了你母亲,分明应当报应在你身上的,她却替你挡下了!” “住嘴,你给我住嘴!”骆清被激怒了,指着太后吼道,“是她害了母亲!她为什么不乖乖去死,她去死了,母亲就不会出事!” 他深深地吸气,勉强将情绪稳住:“不过最该死的,还是李渊,他不过是个下贱的宫女生的孩子,凭什么能坐上皇位?” 骆清在脸上挤出一个笑来:“也不知道我那冷心冷情的七哥,见到你和太后在我手上,会是什么表情呢?” 第387章 我现在不知道可以信任谁了 夏夜里的雨来得急,去得也急。 外头雨声渐渐小了,却起了风,屋里的蜡烛被吹得忽明忽灭。 骆清似乎是控制住了怒火,又变成了从前那副似笑非笑的模样。 “早知道李潜没在此处,便不必这样大费周章了。”他坐在椅子上,伸了伸手,旁边站着的黑衣人立刻给他倒了茶,“那蠢货脑子不行,可功夫却不弱,本想着将他迷晕之后杀掉,却不想让他逃过去了。” 他喝了一口茶水,似是不合他的胃口,皱起眉来,随手将那茶水泼到了地上。 太后还抓着许秀的手,许秀能感觉到她的指尖微微颤抖着。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开口的时候,已经变了语气。 “表……表哥?”她尽量做出一副低眉顺眼的模样来。 骆清挑了挑眉,眼睛落在她的身上,在她腹部转了一圈,哼了一声算作应声。 许秀放开了太后的手,往前走了两步,来到骆清身前:“表哥,刚才是我一时冲动,我……我这段时间做戏做得太多,竟不自觉地将自己也沉迷在了其中,你不要怪我。” 骆清微微挑起嘴角:“表妹,我何时责怪过你?” 他笑了起来:“我本想着,你若是能杀了李渊,事情就简单了,可是眼下看来,你做得倒是比我预料中的更好。” “他如今迷恋上了你,你又怀了他的孩子,让他亲眼看着心爱的女人和孩子死在面前,这样才更有趣,是不是?” -- 第430页 许秀往后缩了缩,脸上露出惊恐的神情来:“表哥,你分明说过、说过等事成之后,要和我长相厮守的……” 骆清看着她,眼里闪过一抹厌恶:“痴心妄想。” “你已经委身于李渊,甚至怀了他的孩子,还想着能与我在一起,简直是做梦!” 许秀苦苦哀求:“表哥,我做得一切都是为了你啊!当初我是为了你才刺杀的皇上,如今、如今我对他不过是逢场作戏……表哥,你不能杀了我……” 一边说着,她一边去抱骆清的腿。 骆清抬脚便想踢,顾念着她腹中的孩子暂时还不能出事,生生地忍住了,甩开她站起身来往外走去:“老九那边好戏要开场了,我过去凑个热闹,看好这几个人,卯时三刻,将人带过去!” 说完他便离开了。 四个黑衣人退出了屋子,将门重重地关上了。 许秀收起了脸上的表情,回头便看到太后一脸受伤的神情:“秀秀,你方才的话……” “骗他的。”许秀小声说道,“我刚才趁机在他靴子上做了个记号,这人虚伪狡诈,不知道会不会骗皇上,要是皇上能瞧见,说不定可以对他警惕一些。” 她走到紫榕跟前蹲下来,手搭上紫榕的脉搏,心就先凉了半截。 “许……许昭仪……”紫榕一说话,就有血沫从唇边溢出,“不必……” 许秀收回了手:“眼下什么都没有,我救不了你。” “对……对不住……”紫榕断断续续地说道,“主子……答应放过崇……崇福……” “他说的话可信么?”许秀在刚知道紫榕竟是骆清的眼线时不是不恨她,可是眼下她眼看就要死了,再说什么都没有意义,“你为什么不能多给皇上几分信任,等皇上解决完骆清,自然会将崇福接回宫中去,也会护着崇福一辈子。” 紫榕摇头:“不……主子他……有暗桩……皇上……皇上赢不了……” 崇福公主仍蜷在她的怀里,自从骆清出现之后,她好像丢了魂魄,一点声音都没有。 “崇福……”紫榕努力想再摸摸她的头发,可手怎么都抬不起来了,只能一遍一遍地叫着她的名字。 “崇福……崇福……崇……福……” 她的声音消失了,许秀抬手合上了她的眼睛。 屋里一时间寂静了下去,过了好一会儿,楚韵宁才小声说道:“眼下……该怎么办?” 许秀看了一圈,除了她和太后,其余的人对骆清来说,根本没有什么用处,如果真的等到了卯时,只怕他们都要丢了性命。 她又看了看一动不动的崇福,对崇福来说,只怕要比丢了性命还可怕。 不能慌,许秀,不能慌! 她在心里一遍一遍给自己打气,很快就振作了起来。 “咱们不能坐以待毙。”她悄声说道,“二丫,二狗,你们过来。” 两个孩子这是第一次亲眼见到有人死在自己面前,脸色惨白惨白的,但听到她的吩咐,还是都凑了过来。 “刚才骆清说了,为了能够悄无声息地杀掉李潜,他用了迷药。” 许秀心中不由庆幸,幸亏骆清还有几分忌惮李潜,否则整个庄子上的人都要遭殃了。 外头安静得很,连狗叫声都没有。 “眼下整个村子,只怕清醒的,就只有我们几个了。”她说道,“那些黑衣人不知道有多少,咱们硬拼是拼不过的。” “阿宁,你说楚家住的庄子,离这里只有两座山,是吗?” 楚韵宁点头:“我确实是翻了两座山到的那个古墓。” 许秀快速说道:“二丫、二狗,我要你们两个带着崇福,和阿宁一起逃走。” “不、不行!”二丫下意识地摇头,“许姐姐,我不能把你丢下来!” 许秀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说道:“你放心,骆清一时半会儿不会杀了我的,但是他会杀了你们。” “只有你们逃出去,才能有机会叫援兵。”她说道,“二丫,你之前说过周围的山路你都认识,你带着他们,翻过那两座山,到阿宁住着的庄子上,叫人回来救我们!” 楚韵宁脸色也有些发白,可看上去还算镇定:“许昭仪,楚家此番出行,只带了几个家仆,并没有护院。” “那便派人去方家住着的庄子上报信。”许秀说道,“方才听那人说李潜并不在庄子上,他八成是带着夏夏回了方家,你让人拿着这个,夏夏见了就知道是我。” 她塞给楚韵宁一块小抹布:“记着,一定要找信得过的人。” 她看了紫榕的尸身一眼:“你方才也听见了,紫榕说骆清各处都有暗桩,除了李潜和夏夏,我现在不知道可以信任谁了!” 第388章 我会尽量拖延时间 楚韵宁将那小抹布揣好,郑重地点了点头:“许昭仪你放心,只要我能逃出去,一定将话带给李将军!” “可是该如何逃出去啊。”太后满脸忧虑,“外头不知有多少人守着……” “墙边、墙边有个狗洞!”吴二狗小声说道,“从那边爬出去之后,外头是一条水沟,里面长满了草,兴许能悄悄摸出去……” “就从那边走。”许秀当机立断,不管怎么样,不能再拖下去了,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机会,他们都必须搏一搏,否则这几个孩子的性命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 第431页 “崇福,崇福。”她伸手去拉崇福公主,可崇福公主一动也不肯动。 “公主,紫榕已经不在了。”楚韵宁低声劝道,“你得跟我们一起逃出去,否则落到那些人手里……” 崇福公主充耳不闻,像雏鸟一般依偎在紫榕胸前。 “姐姐,咱们得走了!”二丫上来拉她,“紫榕姑姑不在了,你不是还有娘吗?你不想见到你娘了吗?” 她怕外头的人听见,声音压得很低,眼泪却像断线的珠子般往下掉:“崇福姐姐,我……我害怕,万一咱们路上被抓住,我、我也要死的,我娘救再也看不到我了……可是害怕我们也得走啊!要是咱们都留在这里,谁去找少东家?谁来救许姐姐和太……太后娘娘啊!” 崇福公主动了动,终于抬起了头来。 她满脸是泪,眼神却是前所未有的清明。 “崇福?”许秀愣住了。 崇福公主的手紧紧攥在一起,对二丫点了点头:“我……和你们走。” 不用旁人动手,她将散着的头发挽了起来:“找人……救……” “不会死的。”她摸了摸二丫的头发,说道。 二丫只觉得崇福姐姐好像变了,可又说不出是哪里不一样,她胡乱抹了抹脸,擦干了泪,也点头:“姐姐你别怕,我会保护你的!” “快走。”许秀来不及细想,“我们这边会尽量拖延时间的!” 院子里黑漆漆的,今夜天上没有月亮,对崇福他们来说倒是个好事。 院子的正门外有脚步声传来,想必是骆清留下了人手看着他们的。 许秀看着吴二狗领着崇福公主她们消失在杂草间,咬了咬牙,过去使劲拍着院门。 “开门,开门!”她喊道。 那门打开了一条缝,一个黑衣人露出了眼睛,冷冰冰地问道:“许昭仪有什么吩咐吗?” “紫榕死了!”她咬着牙道,“你们快去把她的尸体拖走!” 那人冷笑一声:“许昭仪,如今您可不是宫中的娘娘了,和死人相处一会儿又能如何,等过了明日,您只怕也要一并下去同她作伴呢!” “混账!”许秀怒道,“表哥只是一时有些生气,他才不会杀了我!表哥对我情深义重,你、你怎么敢这么对我!” 那人也不反驳,不过脸上的表情分明就是在嘲笑她。 “来人啊,快来人!”许秀忽然大声喊道,“崇福跑了,太后跑了!” 不一会儿外头就传来一阵脚步声,许秀听见有人问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事,有人跑了?” 看门的那个黑衣人冷声说道:“许昭仪,你不要再闹了!” 许秀不管他,使劲晃着门:“你们……你们快进来,把尸体拉出去!” 黑衣人「砰」地一声关上大门,许秀隐约听见他对别人说道:“这贱人还以为自己是娘娘呢,闹着要让人来将尸体拖走……都散了散了,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一定要看牢了,要是有人提前醒了,就直接抹脖子!” 许秀又对着门叫骂了一阵,寻思着崇福他们应该跑远了,才慢腾腾地回了屋子。 太后还坐在椅子上,见了她,立刻奔了过来:“怎么样,崇福他们……” 许秀闹了这一阵,有些疲累,闻言便点了点头:“没听见外头有什么动静,他们应当是已经跑出去了。” 太后念了声佛:“如此便好,如此便好。” 今晚上的事,让她一时间有些接受不了:“哀家一直以为蓁蓁是被我害死的,却没想到,竟是清儿……清儿不过是个八九岁的孩子,怎能那般……” “他心理有问题。”许秀险些把「他是个精神病」给说了出来,从她第一次见到骆清起,就觉得这个人绝对有精神疾病。 崇福公主逃了出去,她心里的大石就落下了一半。 许秀坐了下来,困乏像浪潮般涌了上来。她强睁着眼睛,对太后说道:“太后娘娘,您不怪我没有让她们带着您一起逃吧?” 太后摇摇头:“你这孩子说的什么话,哀家难道不明白你的意思吗?骆清他留着你和哀家的性命,是为了要挟渊儿,崇福他们留下来做什么,送死吗?” “况且哀家年纪大了,带着哀家只是个累赘。”太后说道,“哀家明白你心里所想,让他们去找援兵,才是当下最好的法子。” 许秀只觉得眼皮重得很,她靠在太后身上:“太后娘娘,从前……从前不是我要刺杀李渊……” 太后怔了怔,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哀家知道。” 她叹了一口气:“你与从前的那个沈氏,根本不是一样的性子。老人常说日久见人心,你便是装的,也不能装上这么久……” 许秀的心放下了,她口齿不清地说道:“睡一会儿吧……歇一会儿,等会儿只怕有得折腾……” “睡吧。”太后爱怜地说道。 许秀很快便睡着了,太后怕她靠着睡不舒服,将她慢慢放到了床上。 屋里一时间只剩下了太后与紫榕的尸体,太后方才一直不敢看紫榕,眼下屋里只剩下了她们,她倒是不再怕了。 她还记得崇福小的时候,就与紫榕十分亲近,每每去她那里,都牵着紫榕的手,一张小嘴说个不停,走几步觉得累了,就站在地上,两手一张,要紫榕抱她。 紫榕总会将她一把抱起来,小公主就靠在她胸前咯咯地笑,娇憨地叫她紫榕姑姑。 -- 第432页 也是个可怜人,太后默默地拿出帕子,将紫榕脸上的血迹擦干净了。 第389章 为父给你做炒饭吃 李潜带着方夏一路疾驰,将将赶在大雨落下之前,到了方家住着的庄子上。 庄子不大,正中那座院子,便是方家住着的,他之前来过几次,轻车熟路便摸到了门前。 “夏儿,咱们到了。”李潜跳下马来,将方夏也抱了下来。 方夏看着朱红色的大门,心里微微有些紧张。 她这还是第一次正经与方家人相处呢,希望他们不要看出来什么破绽。 李潜抬手敲了敲门,不一会儿,里头就传来一个声音:“这大半夜的,谁啊?” 李潜咳嗽了一声:“方伯父,是我!” 大门被打开了,露出一张方正严肃的脸来。 李潜下意识就后退了一步,恭敬地叫道:“方伯父好。” 不知道为什么,他从小就害怕方大人,他除了对夏儿的时候,脸上向来没什么笑模样,一张口李潜就觉得自己好像在听先生训话。 后来他长大了,进了宫里当差,见得人多了,终于不再害怕方大人严肃的模样了,可是从去年开始,方大人又换了种样子,见了谁都笑呵呵的,李潜心里头更是没底了,总觉得自己好像犯了什么事,方大人迟早要收拾自己。 而等他和夏儿的事情终于尘埃落定,他再见到方大人,又觉得十分心虚,好像因为自己的事情,害得方家两个女儿都不得安生…… 他正胡思乱想着,就听见方中正笑呵呵地打招呼:“原来是潜哥儿啊,快进来快进来!怎么这么晚才过来呢,这天眼瞅着就要下雨了,快进屋!” 李潜站直了身子,往旁边让了让:“我带夏儿回家来看看。” “夏……”方中正愣了愣神,“哦哦哦,夏儿啊,快来快来,让为父看看!” 方夏小心地走上前去:“父亲。” “哎呀呀,夏儿长得真好看啊……不是,为父是想说,夏儿长得越来越好看了!” 方中正领着他们进屋,推开门便喊道,“夫人呐,快过来,潜哥儿带着夏儿回来啦!” “大半夜的喊什么喊,谁回来了?”屋里一阵响动,方夫人皱着眉头走了出来,一见到方夏,也愣住了,“方宝林……” “什么方宝林。”方中正拍了拍她的胳膊,“夫人你睡糊涂了吧?现在可没有什么方宝林啦,这是夏儿!” “也没有夏儿了,这是凌儿!”方夫人翻了个白眼,有些冷淡地说道,“凌儿,你来是有什么事?” “我、我听说姐姐出了些事,想来看看姐姐。”方夏心里忐忑不安,小声说道。 “夏儿的事已经解决了,不劳你费心。”方夫人对她似乎很不满。 方夏的心揪了起来,她早就听说方夫人是个不好相与的,一心只为了方家的名声,自己如今已经不是宝林了,姐姐还遇到了这样的事,方夫人心情不好也是正常的,只是她对自己发脾气都无所谓,可千万不要答应让姐姐去给别人做妾啊! “母、母亲,我回来是想说,姐姐的事或许还不至于此……”她硬着头皮开口。 “都已经解决了,不必再提。”方夫人摆摆手,开始赶人,“你现在的身份是方女官,不在宫里好好伺候许昭仪,出来做什么?快些回去吧!” “可是……”方夏还要说,被方中正给打断了。 “夏儿啊,你回来的这样匆忙,饿不饿啊?为父给你做炒饭吃吧!”方中正一把揪起了方夫人,赔着笑说道,“你母亲的话不要放在心上,别急着回去,就在家待着!” 他拉着方夫人往外走,一出了门,方夫人就十分不满地将他的手拂开了:“你这是做什么!” “哎呀呀,夫人呐,你这是做什么啊!”方中正压低了声音,说道,“夏儿好歹也是方家小姐,又跟淮安王府结了亲,你平白无故给她脸色看是做什么呀!” 方夫人哼了一声:“我就是看不惯她!” 她忿忿说道:“光听旁人说的就知道,这姑娘别看有一副好相貌,内里可是长歪了,骄纵跋扈得很,又自私自利,压根儿同凌儿不能比! 偏偏凌儿心肠好,什么事都让着她,这不,连身份都让了出去,若不是因为方夏,她哪里用得着糟这样的罪!” “哎呀呀,凌儿落水同夏儿有什么关系啊!”方中正劝道,“再说,不是都已经解决了吗?小于将那富商套了麻袋打了一顿,往后他再不敢来啦!” “我就是心里不忿。”方夫人抹了抹眼角,“凌儿好好的方家嫡女,只能顶着掌柜的名声出门,往后就算嫁人,也不能像方夏一般十里红妆……凭什么都是一样的女儿,方夏就样样都能如意,凌儿什么都要让着她?” 她越说越生气:“方夏、方夏,方夏这个名字也是她配叫的?夏夏多乖的孩子,她半分都比不上!” “好啦好啦。”方中正安慰道,“夫人呐,夏儿也是个孩子,长大些就好了。你就算再不待见她,也不能这个时候把她赶回宫里去呀!九王爷大军已至,她总归是跟咱们一块儿待在庄子上更安全些。” “我知道,就是心里难受。”方夫人说道,“我一见她就想起夏夏,偏生她还不是夏夏,当初我进宫的时候,你知道我心里有多盼着她能认出我来吗? -- 第433页 可我一见她就知道,她根本不是夏夏……若真的是夏夏,哪里会知道方府上上下下那么多人,连守着门房的老钱都记着……” 方中正哄了又哄,总算将方夫人哄走了,然后才擦着额上的汗,拐进了厨房里头,给方夏做炒饭去了。 屋子里面,方夏坐立不安:“李潜,你说,他们万一真的同意姐姐去给人当小妾可怎么办?” 她说着,鼻子就一阵发酸:“我父母怎么能这样呢?他们是最疼爱女儿的父母,什么名声不名声,他们才不在乎……” “你放心,方伯父要是答应了,我就回家求我母亲,让她来说和!”李潜安慰道。 方夏有些灰心,可很快就打起了精神:“你帮我去打听打听姐姐住在哪里,等会儿我想和姐姐见上一面。” 即便方大人与方夫人应下了这桩亲事,她也想着劝劝方凌,让她不要就这么将自己一辈子的幸福草率地交了出去。 李潜应下来去了,只剩下方夏一个人坐在屋里面。 枉她听说方夫人变了性子,还抱着一丝丝的期待,如今看来,他们根本不是她的爸妈…… 她正胡思乱想着,方中正已经炒好了饭,端了进来。 “夏儿啊,你饿不饿呀?”方中正笑眯眯地说道,“为父给你炒了饭,快尝尝!” 他颇有些得意:“你姐姐可是最喜欢吃了!” 方夏压下了那些心思,勉强笑了笑,拿起筷子,吃了一口,忽然就呆住了。 “爸??” 第390章 你真是夏夏? “……夏、夏夏?” 方中正磕磕绊绊地叫道。 方夏「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扑进了他的怀里:“爸,我是夏夏啊!呜呜呜你果然是我爸,除了我爸谁也做不出这么难吃的炒饭,呜呜呜……” 方中正老泪纵横:“夏夏,真是夏夏,我的乖女儿哎!你妈果然不靠谱,信誓旦旦说你不是夏夏,平白让我女儿在宫里受了那么多苦……” “呜呜呜我妈在哪呢?我想死我妈了……”方夏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还不忘说方凌,“我姐是不是生病了,怎么会喜欢吃你炒的饭呢?从前在家你炒的饭,丢出去流浪狗都不吃啊……” 方中正略有些尴尬:“夏夏你这话说的,凌儿爱吃爸炒的饭,怎么就成了生病了?凌儿好着呢,好着呢!” 方夏好不容易止住了哭,问起方夫人来:“刚才那是我妈?” 方中正连连点头,扬声叫人来请方夫人过来。 方夫人正陪着方凌说话,听见丫鬟来叫她,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没好气地说:“就说我歇下了!” 丫鬟有些为难:“可老爷说让您过去一趟,说小姐想见您……” “夏儿回来了?”方凌眼睛一亮,“母亲,您快去看看夏儿吧!夏儿在宫里这么久,想必十分想念您呢!” “有什么好看的……”方夫人嘟囔了一句,可想着毕竟李潜还在庄子上,有外人在,她多少都是要给方中正几分面子的,于是再不情愿,还是过去了。 还未进屋,她就听见屋里面传来一阵阵哭声,心情不由烦躁起来,说话也毫不客气:“哭哭哭,这要是不知道的,怕是以为方小姐回来受了天大的委屈……” 她推开门,刚要抬脚进去,一个身影就扑了过来,结结实实地撞到了她的怀里,她往后退了两步才站稳。 “妈!你不爱我了!”方夏把鼻涕眼泪都蹭在了她身上,“你之前见了我都认不出来!你还凶我!我就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方夫人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傻傻地愣在原地。 方中正咳嗽了一声,背过手去,端起架子:“夫人呐,不是为夫说你,你整天信誓旦旦地说夏夏是从你肚子里爬出来的,变成什么样你一眼都能认出来,可你瞧瞧,你见了夏夏好几次了,怎么就没能认出来呢?” “说到底啊,还是为夫跟夏夏更亲近些,你看看,要不是为夫,夏夏怎么能和咱们相认啊?” 方夫人难以置信地抬起手,摸了摸方夏的头发:“夏夏?你真是夏夏?” 方夏委屈得不行:“我是夏夏,妈,你前一次进宫的时候,怎么不想着跟我对个暗号什么的?” “哎哟,我的夏夏啊!”方夫人抱着她大哭起来,“夏夏,夏夏,妈好想你啊!” 两人抱头痛哭,方正中在旁边劝了好一阵,两人的情绪才平静了下来。 “快让妈看看。”方夫人给方夏擦着眼泪,仔细看着她,“夏夏,你现在长得真好看!” “我从前也好看。”方夏嘟囔道。 “好看,好看。”方夫人说道,“我的夏夏长什么样都好看!” 她的眼泪又要掉下来了:“夏夏啊,这么长时间,你受苦了!” 方夏摇头:“妈,我一点也没有受苦。” 她迫不及待地跟爸妈分享:“秀秀和妙妙也一起过来啦!秀秀就是许昭仪,她怀了皇上的孩子呢!妙妙……妙妙的情况有点特殊,但是也过得挺好的,她从前那个男朋友你们还记得不?也跟她在一块儿呢!” “她的哪个男朋友?”方夫人问道。 “就是去咱们家吃过饭那个!”方夏说道,“上学的时候在一块儿,后来分手了的那个!” 方夫人听了,眉头顿时就皱了起来:“小顾?不行啊夏夏,你可得找个机会提醒一下妙妙,那小顾能说把她丢下就丢下了,就算再回来,这人也不能要啊!” -- 第434页 “妈,妙妙心里有数呢!”方夏说道,“他们以前是有些误会,现在顾墨白对她掏心掏肺的好……” “你们年纪还小,知道什么叫掏心掏肺啊?”方夫人敲了她的脑袋一下,“妙妙那孩子从小就苦,爹不疼娘不爱的,一心跟着小顾,到头来不还是一场空?你们不能光看长相,还是要找个性子憨厚懂得心疼人的才行……” “嘿,我瞧着潜哥儿就不错。”方中正在一旁插嘴。 方夫人的脸拉了下来:“你瞧着谁都不错!” 她将方夏拉到一边,悄声问道:“夏夏啊,你跟妈说实话,你和那个李潜,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凌儿说你们两情相悦,你真喜欢他?你可别被甜言蜜语给哄骗了去!” 方夏的脸红了红:“妈你说什么呐,李潜他哪会什么甜言蜜语啊!我、我是真的喜欢他!” “那便好……”方夫人鼻子一酸,“你爸和我之前天天惦记着你们仨,你和秀秀连个男朋友都没有,妙妙倒是一个接一个的换,可是都不靠谱啊!真没想到,穿越到这边之后,你们的人生大事倒是都解决了……” 她越想越舍不得,拉着方夏的手不肯松:“可是爸妈才刚找到你,你怎么就要嫁人了呢……” “妈,我怎么也要等秀秀生了孩子之后才嫁,还早着呢!”方夏安慰她道,“再说就算我成了亲,也可以常去看你们啊!对了,我到时候要开酒楼呢,咱们还像从前一样,你和我爸打理着酒楼,我负责掌勺,好不好?” “你别指望着你爸。”方夫人瞪了方中正一眼,“他什么性子你难道不知道,油瓶倒了都不扶一把!” “我跟你姐为了那个纺织厂,整天忙得脚不沾地,你爸倒好,整天就想着钓鱼钓鱼,现在还撺掇着淮安王跟他一起钓,要不是有我拘着,只怕晚上都要不着家了!” “哎呀呀,夫人呐,钓鱼也是修身养性嘛!”方中正说道,“你看看,你要是跟着我一起去钓鱼,保不齐性子就能比现在更好些,也不会一见了夏夏,连话都不让她说,就要赶她走啊!” 第391章 我姐一直很委屈 “我什么时候要赶夏夏走了!”方夫人一把将方夏搂到怀里,“别听你爸的,他一直都这样,小时候我给你买了裙子,他都要说是他买给你的,就为了让你跟他更亲近。” “哎呀呀,夫人你这话说的,夏夏是我女儿,跟我亲近那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方中正说道,“就算我没给夏夏买裙子,夏夏不是也更喜欢我?” “呸,夏夏分明就更喜欢我!” “那你刚才见了夏夏都没认出来……” “你别想挑拨我们母女两个的关系!” 眼见着夫妻俩又要吵了起来,方夏连忙岔开了话题:“爸、妈,你们是怎么穿越过来的?” 方夫人白了方中正一眼,说道:“就是那天,你爸不是给你打电话,让你晚上回家吃饭嘛,你说不想回了,秀秀上夜班,你要是不在家,她估摸着就要吃泡面了。” “我和你爸寻思着你不过去,那我们俩就去看你吧。本来我们能早早就到的,偏偏你爸说自个儿学了道菜谱,非要照着煲了汤,给你们送去尝尝。我就说啊,你做的菜和秀秀有的一拼,何苦为难孩子们。” “后来他到底是煲了汤,都快午夜了才赶过去。”方夫人抹了抹眼睛,“我跟你爸在楼下看着你们那屋亮着灯,就紧赶慢赶地上了楼,刚走到门口,「砰」地一声,接着一阵天旋地转,什么都不知道了,等醒过来的时候,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 她长叹了一口气:“你妈我从前不管怎么说,也算是个美人儿,晚上去跳广场舞的时候还有人搭讪,可你瞧瞧我现在这模样,自个儿照了镜子看,都觉得是个蛮不讲理的主。” “妈,你现在也好看呢!”方夏腻在她身上不肯起来,“你还没告诉我呢,你之前进宫的时候,为什么不跟我对个暗号什么的?” 她越想越委屈:“那时候我生怕穿了帮,还特地装病,咳嗽得嗓子都痛了!” 方夫人揽着她:“当初我知道这家女儿也叫方夏,登时便想去找你问问,可是你那个时候是宫里的娘娘啊,要是你不是夏夏,听我莫名其妙说了些话,难保不会动怒,到时候我和你爸怕不是要被当成妖孽给烧死了!” “我也怕被你们看出破绽。”方夏喃喃道,“我姐之前找了我,想让我帮忙问问家里的情况,我为了能跟你说上话,仔仔细细地全背下来了。” 方夫人哭笑不得:“妈那时候也怕被你看出不对来,将方府上上下下全都仔细记了一遍,生怕你问起来,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两边都想着要瞒着对方,倒是让彼此就这么错过了。 “好了,如今总算找到你了。”方夫人温柔地摸着她的脸,“夏夏,你受委屈了。” 方夏抱着她不松手:“妈,我一点也不委屈。” “从前的时候,你们——我是说原来的方老爷和方夫人——对原来的我特别好,后来等我进了宫里,李潜一直照顾着我,再加上有秀秀和妙妙在,她们什么都能帮我摆平,我可以安安心心地做菜,除了想你们,我真的不委屈。” 方夏认真地说道:“不过我姐一直很委屈,妈,我姐心底特别善良,对我也特别好,你们能不能不要让她给别人当小妾?” -- 第435页 方夫人的眼眶红了,骄傲地说道:“这才是妈的夏夏,妈之前就说,夏夏是最好的孩子!” “你放心吧,你姐她不会给旁人当小妾的!”她说道,“凌儿是个好孩子,十分懂事能干,妈想着她没什么亲人了,一直拿她当亲生女儿对待——夏夏,你别放在心上,就算有了凌儿,你还是妈的宝贝!” “妈,我都多大的人了,还能因为这个吃醋吗?”方夏说道,“我也将她当成姐姐的,这些年里她受了很多苦,爹娘不理解她,将她赶出家门,唯一的妹妹对她也没有什么姐妹之情。妈,你们要好好对她,她真的是个很好很好的女孩子。” “妈知道。”方夫人说道,“凌儿她心肠好,人又聪明,肯吃苦耐劳,能有这样的女儿,妈心里高兴着呢!” “那她的亲事……” “你爸和我琢磨了,凌儿现在一心就想着将纺织厂做好,倒是没有想着男女之情。” 方夫人有些无奈地笑了笑,“你爸之前收了个小厮,与凌儿从前便相识,人不错,长得也不错,更难得的是,对凌儿一往情深,虽不说什么,可是凌儿去哪里,他都在后头跟着。”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对凌儿的情谊,偏他自己从不肯说,凌儿也不提。”方夫人叹道,“我找凌儿说了两回,凌儿却只说自己不想嫁人……嗐,不想就不想吧,凌儿才多大年纪,当初你都快三十了,连个男朋友都没有,我跟你爸不是也没催过你?” “谁说没催过,简直是整天在我耳边念叨……”方夏小声说道。 方夫人表情一僵:“你这孩子,妈还不是怕你年纪大了,身边没个人照顾你?” “好啦好啦,我知道你们都是为了我好。”方夏笑嘻嘻地说道,“不过我姐的心思,我大概能猜出来是怎么一回事。” “之前我姐做什么,爹娘都不认同,觉得她丢了方家的脸。如今你们虽然对她比从前好了许多,也不拦着她做自己想做的事了,可是她还是有心理负担的。” 方夏说道,“她对于衍行有没有感觉不好说,就算有,她也不会说出来的,毕竟于衍行的身份在那里,她心底还是害怕你们会觉得她辱没了方家的名声。” “身份又能怎么样。”方夫人连连说道,“两人过日子,最后看的不还是脾气秉性?小于那孩子我瞧着不错的,对凌儿也好,要是凌儿也有意,这岂不是天作之合?” “那你就要跟我姐说清楚啊!”方夏推她,“我姐心思重,你不说她就一直琢磨着,生怕惹了你们不高兴呢!” “还是要看凌儿对小于有没有感觉才行。”方夫人笑道,“正好你回来了,等会儿你去看看她,探探她的口风,要是她也有意,这两个孩子的事,就这么定下来了!” 第392章 只有两个人彼此才知道 于衍行正要去敲门的手,迟迟没能落下来。 他只觉得有些眩晕,屋里的声音忽远忽近的,让他听不清楚。 只有那一句话,在他耳边反反复复。 “就这么定下来了!” 真的……可以吗?哪怕他是个小厮,也真的可以吗? 这段时日,他一直跟着方凌,她满心都是纺织厂,不顾身份去与那些商人谈生意,他站在她身后,替她挡开那些不怀好意的目光,护她周全。 他看着她站在一众男子面前,即便他们肆无忌惮地调笑着,她也仍旧后背挺得笔直,丝毫不退缩。 她身上似乎有淡淡的光,不管站在哪里,都牢牢地吸引着他的目光。 然而他还是有力所不能及的时刻,就如同她落水一般,那富商应了提供羊毛,却定要她孤身到画舫上陪他喝酒才行。 方凌犹豫了一下,还是应下来了。他心中有不好的预感,想陪着方凌一起去,却被那富商一句话钉在了原地。 “哎哟夏掌柜啊,女子出行,带着丫鬟的不少,可孤身一人,带这个小厮,这可是不常见啊!” 那富商笑得像弥勒佛,说出的话却直戳人的心,“知道的认识这是夏掌柜的小厮,不知道的,怕不是要以为是夏掌柜的骈头了!” 他低着头,手死死捏在袖子里,若不是方凌在,只怕他要忍不住动手了。 方凌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胳膊,对那富商道:“刑大哥,这话过了。他是我的朋友,我因着常年在外跑生意,难免会遇到些粗鄙的人,怕自个儿应付不来,所以才拜托他陪着我的。” 那富商嘿嘿一笑,并不再说,只一个劲儿地邀请她上画舫。 若是从前,自己说什么都要跟着方凌一起过去,可方才那富商的几句话,却让他怎么都挪不动脚。 他到底算什么呢?若说是小厮,那他也是方老爷的小厮,这样跟着方凌,难免会污了她的名声…… 然而没等他想明白,画舫上便出了事。方凌落入水里,那胖得流油的富商跳进去,将她救上了岸,随即便提出要纳她为妾…… 即便是后来那富商上门的时候,被方夫人啐了一脸,让人打了出去,他自己晚上又套了麻袋,将他好好收拾了一番,可他的心里头,却还是有种说不出的感受。 方凌落水之后着了凉,他站在门外,听着里面一声声的咳嗽,每一声都揪得他心里闷闷的疼。 他想了许久,本想来同方老爷说,过几日他会给方凌找几个会功夫的丫鬟,贴身伺候着她,自己还回方老爷身边,可刚到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了这样的话。 -- 第436页 方夫人说,不在乎什么出身,只要脾气秉性好,对方凌好,便可以了。 于衍行的心忽然就滚烫起来,一丝隐秘的希望慢慢升了起来:自己是不是,能够光明正大地陪在她身边呢? 他忽地转身,大步往方凌住着的屋子走去,他想告诉方凌,自己对她、对她…… 然而他又顿住了脚步,那是方凌啊,那么好,那么善良的方凌,可他却是…… “哎,是你!” 有人在背后叫他,于衍行回过头,看到李潜匆匆跑了过来。 “李将军。”他向李潜微微躬身。 “那个,夏儿托我看看凌姐姐住在哪里,我刚要过去,外头就下了大雨。”李潜说道,“眼下雨虽然停了,可是到底耽搁了不少功夫,夏儿怕是要等急了。你不是方伯父身边的人吗,你知道凌姐姐住在哪里吗?” 于衍行点点头,简短地说道:“李将军这边请。” 他在前面带着路,李潜在他身后喋喋不休:“夏儿一直担心方伯父方伯母允了这桩亲事,凌姐姐那么好的人,怎么能给别人做小妾呢?要我说,这京中鲜少有能配得上凌姐姐的男子……” 于衍行的脚步微微顿了顿:“李将军以为,什么样的男子才能配得上小姐?” 李潜愣了愣,他其实对方凌了解并不多,只听说过方凌这些年做的一些事,心中对她十分敬佩:“什么样的男子……这个旁人说了都不算的,只有凌姐姐自己才能说清楚。” 他想起了自己和夏儿,脸上的神情温柔了起来:“旁人说的配与不配皆不作数,只有两个人彼此才知道合适不合适。” “即便是身份相差悬殊,不被世俗所接受,也是可以的吗?”于衍行问道。 李潜点了点头,随即想起自己在他身后,点头他也看不见,于是开口说道:“我觉得是可以的……你跟着方伯父,想必也清楚我和夏儿的事,她还是我七叔的嫔妃呢!反正我认准了她,她也认准了我,凭谁也不能将我们两个分开!” 李潜只觉得自己心中感慨万千,每每与七叔交谈,七叔总能引经据典,说出许多他听不懂的话来。 每逢那个时候,他都自惭形秽,觉得七叔真厉害,自己与七叔相差甚远。 可是眼下,他自己也说出了一番这样有道理的话,虽然不像七叔说的一样文绉绉的,但能让人立刻便听明白,自己也是挺厉害的! 他还将这几句话在心里过了一遍,想着等回宫之后,说给七叔听,他听了一定会夸自己的! 李潜正胡思乱想着,忽然前面的人停了下来,他险些撞到他的背上。 “怎么了这是……”李潜刚要开口问,那个小厮却一下子消失了。 “李将军,多谢你!”那小厮只丢下这样一句话。 “哎,你干什么去——”李潜拔腿便要追,却听见方夏叫他。 “李潜,你快过来!” 方夏挽着方夫人的胳膊,刚一出门,就看到李潜站在外头。刚才下了一阵雨,地上满是泥泞,他站在那里,鞋子都脏了。 方夫人之前倒是挺喜欢李潜,觉得这孩子没什么心眼,可是眼下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他怎么傻乎乎的。”她贴在方夏耳边说道。 方夏又好气又好笑:“妈,你刚才不是还说,过日子要看脾气秉性的嘛,他就是性子直了些,对我好着呢!” 方夫人看着李潜朝她们走过来,方夏放开了她的胳膊,朝着李潜跑过去,从怀里掏出帕子来给他擦脸,不由微微叹了一口气。 “女大不中留哟!”方中正走到她身边,也叹了一口气,“夏夏自己相中的,你就别跟着掺和了!” “这还用你说?”方夫人瞪了他一眼,“我就是怕这两个孩子往后过日子吃亏啊……” “嗐,潜哥儿可是淮安王嫡子,还有皇上给他当靠山,谁敢让他们吃亏?”方中正看得倒是开,“再说,夏夏也没聪明到哪里去,要是找个心思活络的,你才应该担心呢!” 第393章 可是对你并不公平 屋内的咳嗽声一声急过一声,听得人心焦。 “小姐,您先将药喝了吧,夫人交代了让您好好歇着……” “咳咳咳,夏儿好不容易回来了,我过去看看,咳咳咳……” 房门被推开了,方凌看到外面站着的人,愣了一下:“于、于衍行?” “大夫说过小姐要好好休息才行,你怎么不劝着小姐?”他皱眉,问屋里的丫鬟。 丫鬟低着头:“小姐执意要起来……” “你怪她干嘛,我想做什么,她一个丫鬟能拦住我吗?我就是去看看夏儿,咳咳咳……”方凌对他摆摆手,说道。 于衍行拦在门前:“夫人正和二小姐在一起说话,等说完了,便会带着二小姐过来。” “外头方才下了雨,夏儿过来太麻烦些……” “那你过去,不是也一样麻烦吗?”于衍行的目光落在方凌略有些苍白的脸上,“你如今还病着,要是真的过去了,夫人不忍心责备你,但是定会责怪伺候你的丫鬟。” 方凌怔了怔,微微低下头:“是我没有想周全。” 她不再坚持,转身回了屋子,温和地对那丫鬟说道:“你替我跑一趟,告诉夏儿这样晚了,不必过来了,明早我好些了再去找她。” -- 第437页 那丫鬟领命去了,于衍行看着方凌靠在床上,屋内烛光明灭,因着病了,一张脸显得略有些憔悴。 方凌低声咳嗽起来,他骤然回过神来,快步上前,将放在一旁的药端给她。 “多谢。”方凌接过来喝了,轻声说道。 于衍行站在旁边,方才鼓起的一腔勇气,不知怎么就又都消散不见了。 他见过许多貌美的女子,从前的淑妃,现在的许昭仪,甚至方凌的妹妹方夏,都容颜姣好,美貌非常。 方凌年纪比她们都要大一些,或许是因为从前过的并不如意,鬓边早早地便生了些白发,眉头也常皱着,细细看去,有一道浅浅的皱纹。 可他就是觉得,不管方凌在什么地方,与谁站在一处,她的身上都好像有光一般,能让人一眼就看见她。 “你是有什么事吗?” 于衍行正愣着神,忽然听见方凌问他。 他抬起眼,正对上方凌的眼睛。 那双眼睛温和澄澈,带着一切了然于心的通透。 “我……”那种自惭形秽的感觉又来了,每每被方凌注视着,他总会觉得自己从头到脚都脏得很。 方凌微微笑了起来,说道:“你之前同我说的路嬷嬷,我已经托人问了。从前在宫中的时候我认得不少人,他们告诉我说,许昭仪向皇上求了情,周家一事并没有牵连到路嬷嬷。” “我本想早些告诉你,可是路嬷嬷要下个月才能从宫中放出来,我想着要是提前告诉你,你难免又要惦记着,便一直没有说。” 于衍行的嗓子有些发干,他确实与方凌提过一次路嬷嬷,可是也只是简单地说起来,从前在宫中的时候,淑妃宫里的一个嬷嬷很照顾他,但却被淑妃连累下了大狱……他没想到方凌听过便放在了心上。 “等路嬷嬷出宫之后,你要是愿意,我就将她安排在方家的庄子里,往后你见她也方便些,要是你不愿,那么无论是京中还是别处,跟我说就好。” 方凌温温柔柔地笑了起来,“母亲总说纺织厂能赚钱是我的功劳,给了我许多银子,到时候我帮你买下个院子,让路嬷嬷好好养老便是。” “我不能花你的银子。”她将事情想得面面俱到,可越是这样,于衍行越觉得自己想说的话怎么都说不出口。 “都是你应得的。”方凌笑道,“你看,你名义上是跟着父亲的,明明是个悠闲的差事,却被我拉着到处跑,跟着我做苦力,你要是跟我这样生分,往后我还怎么开口,让你跟着我办事?” “我跟着你是心甘情愿的!”于衍行脱口而出。 方凌脸上的笑容淡了淡,垂下眼帘:“对不住。” “我知道你的心意,但是我没办法回应你。”她轻声说道,“你知道我之前曾经被两度退婚,旁人都觉得我被伤了心,可其实,我并没有太大的感觉。” “当下的时候,我只觉得对不起父亲和母亲,让他们因为我而丢了脸,可是后来,偶尔想起来的时候,我心里都会觉得自己幸运。” “若是当初我真的成了亲,现在会是什么模样呢?”她看着自己的手,因为在宫中侍弄草木多年,掌心里有薄薄的一层茧子,“这些年过去了,兴许我已经有了孩子,被困在后院里,与夫君相敬如宾,伺候着公婆,按着旁人的心思过上一辈子。” “我不想过那样的日子,这几个月里,我帮着母亲将纺织厂的生意做了起来,养活了许多人。” 她坦坦荡荡地看着他,“我很喜欢我现在的生活,我觉得这几个月,我才真真正正地活成了自己想要的模样。” “我、我也喜欢现在的生活!”于衍行说道,“我没有别的妄想,我只想以后能一直在你身后护着你,再不会让你遇到落水这样的事了!” “可是对你并不公平。”方凌温声说道,“你即便不为了自己着想,还有路嬷嬷呢,她从小将你照顾大,难道她就能眼睁睁地看着你一直这样下去吗?”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于衍行,我给不了你你想要的,你不能一辈子陪着我蹉跎,总是要成家立业的。” 她的声音一贯地温柔,可那语气里的坚定,却让于衍行不知该怎样应对。 一股无力感涌了上来,他的心里好像有一团乱麻,让他不知该如何应对。 “我……我知道了,你好好歇着吧。”他低着头往外退去,仓皇间碰倒了一旁的椅子。 他刚才过来的时候,心里燃着火,立时就想找她将话说个清楚,可是等见了她,他什么都没有说出来,他的心思她全都明白,将话也说得明明白白。 他忽然就痛恨自己,为什么要来这一趟呢?他往后,是不是连默默陪在她身边都不能了? 第394章 这不就是他想要的吗 于衍行浑浑噩噩地走着,正遇到了过来找方凌的方夏和李潜。 “于衍行!”方夏兴奋地跟他打招呼,“你是刚从我姐那里过来吗?我姐睡了吗——你怎么了?” 她收起脸上的笑来,有些担忧地看着他:“你的脸色十分不好哎!” “我没事。”于衍行说着,想要从她身边绕过去。 “要是有镜子就好了,你照照镜子,看看自己的模样,说没事谁相信啊!”方夏说道,“是不是我姐出什么事了?” “她没事,只是有些咳嗽,眼下喝过药也好了许多。”他说道。 -- 第438页 “那你这是……”方夏忽然明白过来,“是不是我姐对你说了什么呀?” 于衍行在脸上扯出一个笑来:“没什么,只是以后,我大约是不能陪在方小姐身边了。” “啊,可是我娘才说过……”方夏急了,“为什么呀,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于衍行本想说跟你没什么关系,可是不知怎么,话到了嘴边,却好像不受控制一样,将刚才方凌说的话,完完整整地对着方夏又说了一遍。 “方小姐说得很明白了。”他木然说道,“是我想得太多……” 方夏蹙眉听了,问他:“你想要成亲吗?” “啊?”于衍行愣了愣,“方小姐说她不想成亲……” “我问的是你,我姐要是不肯嫁你,你想要成亲吗?”方夏又问了一遍。 于衍行想都没想,摇头道:“不想!” “那不就成了。”方夏轻松地说道,“我姐不想成亲,你也不想和别人成亲,她不讨厌你跟着,你也愿意跟着她——往后你就还像以前一样跟着她呗!” “可是这……”于衍行张口结舌,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可是这样难免会让方小姐的名声受损……” 方夏一副过来人的样子,对他说道:“你们这些人就是爱多想,什么名声啊、以后啊之类的,想那么多干嘛?” “反正我姐也没打算嫁人,她跟我爹娘都不在意什么名声,你在意什么?”方夏摇头道,“再说,我姐之所以说自己不想嫁人,怕的是嫁人之后,对方会不让她做她现在做的事——要是你们两个真的成亲了,你会阻止她吗?” “当然不会!”于衍行脱口而出。 “那不就行了。”方夏轻松地说道,“我姐心里有着顾虑,你就慢慢让她消除顾虑嘛!你们相处的时间久了,说不定我姐就被你感动了呢,对吧?” 于衍行感觉压在心头的那块沉甸甸的石头忽然就消失了,连呼吸都畅快了起来。 对啊,方凌她只说不愿成亲,说不想耽误自己,可并没有说不愿让自己跟着她呀! 更重要的是,她从来没有说过讨厌自己啊! 她不想成亲,那他就一直陪着她去做她想做的事,这不就是他想要的吗? 于衍行醍醐灌顶,他真心诚意地对着方夏笑了起来:“多谢你。” 方夏摆摆手:“我就是说说我自己心里的想法,能帮到你最好了。” 她凑近于衍行,悄悄对他说道:“我觉得呢,我姐其实对你也是有好感的,要不然,她明明早就知道你跟着她,是蹉跎时光,却不早些告诉你,偏要等你打算坦白的时候才说呢?” “说不定就是我姐自己也矛盾着,又想着不能耽误你,又有一点点想要你能陪在她身边!” 方夏的眼睛亮晶晶的,“你要是信我,就别管别的,跟在我姐身边就完了,你跟着她的时间越久,她就越会觉得对不住你,说不定哪一天,心一软就跟你成亲了!” “我明白了,方小姐,多谢你!”于衍行重重地点头。 “行啦,我要去看看我姐,和她说会儿话,就要睡啦!”方夏笑眯眯地说道,“今天一晚上真的好漫长啊,我们明天还要回去呢!” 她认出了自己的爸妈,姐姐也不会被草草嫁给旁人做小妾,李潜在一旁陪着她——方夏心里高兴得很,感觉人生都圆满了。 她和于衍行挥手道别,大大方方地挽着李潜,朝方凌住的屋子走去。 …… 于衍行走后,方凌怔怔地看着倒在地上的椅子,压抑了许久的咳嗽忽然爆发出来,伏在床上咳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她也说不清为什么,心里分明知道这样做是对的,可还是有一点难过。 “哎呀,姐你怎么咳嗽得这么厉害!” 方夏在门外就听见了方凌的咳嗽声,心里一慌,推门而入,跑到她身边给她拍着背。 过了好一会儿,方凌的咳嗽声才勉强止住。她对方夏摆摆手:“夏儿,我没事,你离远些,小心过了病气。” “我哪有那么娇贵了。”方夏皱着眉头说道,“不是已经喝过药了吗,怎么还这样严重……姐,等我回去让秀秀给你开个方子吧,这大夫怕是医术不精。” 方凌笑了笑:“哪有那样立竿见影的药,这不过才服了两次,总要慢慢见效的。” 她仔细叮嘱方夏:“许昭仪如今身子重了,精力难免有些不济,你跟她要好,更要多替她着想,这些小毛病就不要麻烦她了,知道吗?” “我知道啦。”方夏坐在她旁边,“秀秀这些天总是困,有时候白天说着说着话,都能睡着呢!” 她想起秀秀肚子里的宝宝,脸上就露出了笑意:“不过宝宝倒是精力充沛,常常在秀秀的肚子里动来动去——太后娘娘说了,肯定是个结实的小公主呢!” 姐妹两个许久未见,方夏见方凌的精神还不错,就靠着她跟她说话,把她离宫之后发生的事挑拣着跟她说了许多。 方凌也听得认真,等听到崇福公主的事情时,还忍不住落了泪。 “我没有见过公主,但是听宫里的老人说起过,公主是个命苦的。”她抹着眼泪,说道,“祝太妃也是可怜,好好的孩子变成这样,她心里指不定有多苦。” 方夏没想到惹她掉眼泪,连忙劝道:“姐你可别哭啊,等会儿娘看到你哭了,还以为我欺负你呢,又该骂我啦!” -- 第439页 一句话将方凌逗笑了:“母亲自小便疼你,哪里舍得骂你呢?” “疼归疼,不耽误她骂我啊。”方夏小声说道,“气急了她还能打我呢!” 正说着,方夫人端着一碗川贝炖雪梨走了进来:“凌儿,娘听丫鬟说你咳嗽得厉害——方夏你皮子紧了是不是?你姐病成这样,你惹她哭做什么?!” 第395章 出事了 方夏苦着脸对方凌说:“你看看,我说什么来着?” 方夫人将碗递给方凌:“你在你姐跟前编排我什么了?” “我哪敢说您啊!”方夏叫苦,“我就是跟我姐说了宫里的事儿,没说什么别的!” “哼。”方夫人对着她哼了一声,转过头和颜悦色地对方凌说道,“凌儿啊,你好好歇着,不要想太多,那个姓刑的,往后不会来烦你了!娘和你说,你要是想嫁人呢,不管那人什么样的出身,我和你爹都不会挑剔的!” “当然了,你要是不想嫁人呢,那娘就养着你!你也不用管旁人怎么说,娘巴不得能养你一辈子呢!” 方凌眼眶一热:“母亲……” “夫人!夫人!” 母女三人正说着体己话,忽然传来了方中正的拍门声。 “大半夜的,吵什么?”方夫人皱着眉头走了出来,将门掩上了,“这才子时,我和夏夏与凌儿说一会儿话便睡了,你催什么?” 方中正满头大汗:“我不是催你啊,是出事了,出事了!” “出了什么事?”门被打开了,方凌不放心,跟着出来看看。 “出大事了!”方中正顿足道,“潜哥儿呢?潜哥儿!” 李潜是刚才与方夏一起过来的,方夏要和方凌说话,就将他赶出了屋子,他睡不着觉,正巧于衍行也睡不着,两人从厨房里拿了一坛酒,跑到房顶上喝酒去了。 听见方中正叫他,他和于衍行对视一眼,将酒坛子藏好了,从房顶上跳了下来。 “方伯父,怎么了?”李潜问道。 “哎呀,出大事了!”方中正抽了抽鼻子,“你偷喝我的酒了?” “我没偷,就是在厨房里拿了一坛……方伯父,您先说说出了什么事啊!” “庄子上来了几个家丁,带着个小姑娘,她说许昭仪和太后出事了!”方中正一时间解释不清楚,“你们过来让她跟你们说!” 听了他的话,几个人心里都「咯噔」一下,方夏脸都白了:“秀秀那边出事了?” 她跟着方中正跑到前院,推门进去,就看见楚韵宁在屋里坐着。 “阿宁,你怎么来了?秀秀那边出什么事了?你怎么会和秀秀在一起?”方夏一连串地问道。 楚韵宁脸上手上都是伤口,她带着崇福公主和两个孩子,翻了两座山回到楚家住着的庄子上,又马不停蹄地赶到了这里,人都要虚脱了。 听见方夏问,她颤颤巍巍从怀里掏出个小抹布来:“许昭仪让我来找你,她们被几个黑衣人挟持了!” “黑衣人……”方夏将那小抹布接过来,正是自己用来擦桌子的。她声音都在打颤,“秀秀、秀秀她没事吧?” “暂且看着是没什么事。”楚韵宁说道,“为首的那个男人叫骆清,不知道你们认识不认识,简直坏出了水,从小就是个坏人,正是他害了崇福——先不说这些了,他挟持了许昭仪和太后娘娘,要用她们来威胁皇上,所以暂时不会伤害她们。” 方夏快哭出来了:“那个骆清就是个疯子,他怎么会摸到秀秀她们住的地方呢?” “崇福公主身边的宫女是他的人。”楚韵宁说,“公主现在没事,被我安置在了楚家住的地方——李将军,你快些回去救许昭仪和太后娘娘吧!” “都怪我,都怪我!”方夏急道,“李潜要不是陪我到这里来,怎么会让骆清抓住秀秀呢!” “是我的错。”李潜沉声道,“七叔千叮咛万嘱咐,让我务必保护好许昭仪,我却因为之前的平静放松了警惕……” “你们没在也是好事。”楚韵宁说道,“那个骆清怕惊动了你,用迷香将整个庄子上的人都迷晕了,就想着先杀了你!这样阴险的家伙,你防备不住的!要是你真的被杀了,那许昭仪和太后娘娘才是死定了,现在最起码你还能去救她们!” 她看了看时辰:“骆清说等到卯时要将太后娘娘与许昭仪带走,你现在赶过去,说不定还来得及!” 李潜二话不说就往外走:“我现在便过去!” “我跟你一起去!”方夏说着追了出去,“秀秀……我要去陪着秀秀!” 楚韵宁一把拉住了她:“方姐姐你就别跟着添乱了,你去了李将军还要分心保护你!” “楚小姐说得对。”于衍行忽然开口说道,“我与李将军一起去。” 他对李潜说道:“对方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等我们过去了,你在正面吸引他们的注意,我悄悄潜进去,将人救出来。” 太后……太后不在宫内…… 于衍行的心在狂跳,他本以为,端午时他放弃了,这辈子都再没有报仇的可能了,没想到今日,老天又给了他一次机会…… “兄弟,多谢!”李潜对他抱了抱拳,“等将太后娘娘与许昭仪救出来,我还来找你喝酒!” 有小厮将马牵了过来,李潜翻身上马,于衍行跟在他身后,正要上马,忽然袖子被轻轻扯了一下。 -- 第440页 他回过头,方凌披着外衣,走到他身边。 “你小心些。”方凌的眼中满是担忧。 于衍行的眼眶一热,对她点了点头,不看她一眼,翻身上马,追着李潜的方向疾驰而去。 他的心里五味杂陈,方夏和他说的一席话,拨开了他心中的迷雾,让他能够安心待在方凌身边,可眼下,一切都不一样了。 小时候,路嬷嬷便同他说过,于家的人都死了,只剩下了他一个。 路嬷嬷想让他平平安安地过一辈子,可他却不想那样。 他给周将军当了死士,学了一身暗杀的功夫,终于查到了当初杀了他全家的那个凶手是谁。 他想给爹娘报仇,给于家上下几十口人报仇,可那凶手,却远在深宫之中。 为了接近她,他宁肯跟着淑妃进宫,忍着她喜怒无常的性子,就为了能找到机会,将那凶手斩于刀下。 可后来他却遇到了方凌。为了她他背叛了淑妃,帮方家平反,又心甘情愿地留在方家做了小厮。 那个报仇的念头,他越来越少想起,几乎就要放下了。 然而,忽然间一切又摆在了他面前。 太后不在宫中,有人挟持了太后,自己要和李潜一起去救她…… 风刮得脸颊生疼,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终于……等到了这一天了! 第396章 那朕与老九又有什么区别 “大军距京城还有五十里!” “三十里!” “二十里!” …… 一道道急报被送入了太清宫里。 李渊手执棋子,敲了敲棋盘:“顾铉之,你分心了。” 顾墨白抿了抿嘴:“臣棋艺不精,甘拜下风。” 李渊微微笑了笑:“老九一举一动皆在意料之中,无须放在心上。” 顾墨白沉默了半晌,忽然抬手将棋子收了起来:“臣不愿欺骗皇上,对皇上来说,无论是之前周家谋逆,还是眼下九王爷逼宫,都事司空见惯的事,但对于臣来说,是从未经历过的体验。” 李渊玩味地看着他:“如你所说,既是从未有过的经历,为何周家谋反的时候,未见你这般心神不定?” “周家那时,臣心中有底气。”顾墨白坦然说道,“臣能凭借自己,将伤亡降到最低,可眼下,臣却不知会有多少人死在这一仗里。” 太清宫里,除了姜公公侍立在旁,空无一人。 华丽的宫殿空荡荡的,凭空多了几分冷清。 “朕也不知会死多少人。”李渊淡淡说道。 “启禀皇上,九王爷大军距京城不过十里!” 李渊站起身来:“这样的距离,再不做出些样子,老九怕是要起疑了。传令下去,燃起烽火,守城军严阵以待!” 待传令的将士离去后,他张开双臂:“姜历城!” 姜公公低头上前服侍他穿上盔甲,他的手微微颤抖着:“皇上……” 年轻的皇帝身披银色重甲,对着他露出个笑来,声音也罕见地温和:“多少次了,还是这幅样子,朕不会有事的。” 他抓起放在一旁的剑:“朕答应了秀秀,要乘着最华丽的马车将她接回宫中,朕不会有事。” 他大步向外走去,顾墨白跟在身后,一起走到了太清宫门口。 “顾铉之,老九不过是跳梁小丑,不足挂齿,可老八却是暗藏獠牙的蛇。”李渊并不回头,只吩咐道,“朕已命十三弟时刻关注后宫,你留在十三弟身边,若是宫中发生异动,务必要稳住人心。” “臣明白。”顾墨白躬身道。 李渊忽地回过头,对他笑了起来:“护好林公公,若是她伤了,母后会怪朕,秀秀也会怪朕。” 顾墨白也露出个笑来:“臣自己也会怪自己的。” 李渊点点头,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姜公公小跑着跟在他身后:“皇上,皇上,奴才知道这话不当讲……” “不当讲的话就不必讲。”李渊说着,方才那一点温和消失殆尽。 “可您是皇上啊!”姜公公急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有楚大人在,秦将军领兵在外,只等九王爷进了京城,便能瓮中捉鳖,您、您不必冒这个险……” 李渊脚下不停:“若是眼睁睁地看着将士们流血,而躲在他们身后,那朕与老九又有什么区别?” “安心便是,此番的战场只是与老九对峙,更凶险的,是老八。”他淡声说道。 …… “王爷,城墙上燃起了烽火,想必是宫中已经有所察觉了。”一身青衫的赵先生对李滨说道。 李滨笑了笑:“已经离京城这样近了,怎么会不被发现?” 他的心里一直有些惊疑不定,李渊那样的人,难道真的就这样中毒不醒了?会不会是他故意放出这样的风声,好引得自己上钩? 他一路前行,都在反复想着这件事,一时想要掉头回去,一时又觉得机会已经送到了眼前,押上身后五万将士的性命,他也要拼这一次。 而离京城越近,他的心提得就越高,一直到探子说宫中已经发现了他们的踪迹,守城军上了城墙,他的心才安定了下来。 一直到此刻才有了反应,定是因为没有了李渊,朝臣们各有各的心思,忙着夺权还来不及,哪里有心思关注外头的事。 他还听说李渊下了诏,一切听从许昭仪安排,在刚知道这件事的时候,他几乎笑出了声来,还特地去找了八哥,问他许昭仪到底是怎样一副花容月貌,能将李渊迷得神魂颠倒。 -- 第441页 朝中那些老臣他都熟悉,哪个是省油的灯?让他们听命于一个女子,简直是荒唐。 探子来报说守城军乱作一团,甚至有人铠甲都未穿便登上了城墙,想必是命令下的太突然,人人都没有回过神来。 “八哥还没回来吗?”李滨问赵先生道。 赵先生拧了拧眉:“粮草交接的时候出了些岔子,骆公子白日间得了信过去瞧瞧,想必等到事情处理完,也就能回来了。” 李滨有些漫不经心地说道:“八哥不能亲眼看着城破,实在是可惜了。” “等骆公子回来的时候,王爷已经坐到那龙椅上了吧!”赵先生笑道,“王爷,太阳眼见着要下山了,您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李滨也笑了起来:“是啊……本王已经等了这么久,还要等到什么时候呢?传令下去,开始攻城!” 号角声响起,五万大军身披盔甲,整齐地向前推进着,脚步声震的地面都跟着一并颤抖。 李滨眯起眼睛,看着众将士的背影,伸手抓起放在一旁的酒壶喝了一大口,递给了赵先生:“先生与本王情同手足,本王被贬谪后,仍不忘旧时情谊,千里迢迢投奔本王,本王再次允诺,待本王登基之后,必不负先生!” 他伸手指了指前方的大军:“先生便与本王在此处,看着他们如何攻破京城,看着本王如何一步步拿回本属于自己的东西!” 赵先生接过酒壶,也喝了一口,却眯着眼睛没有说话。 主子得了消息,知道许昭仪与太后并未在宫中,按着他的意思,派人去查证一番便是,主子却不知为何,定要亲自走这一趟。 眼看着九王爷的大军已经兵临城下,若非李滨是个蠢货,这个时候主子不在,他只怕要怀疑了。 赵先生抬头看了看阴沉沉的天空,只怕是要落雨,不知对宫中的布置是否会有影响。 不过即便是有,也应当不大吧,他在心中暗暗想道,主子当初在宫中所安排的人手,只不过是怕李滨这个废物不能撑到好戏开场,顺手帮他一把罢了。 他看着满脸兴奋的李滨,脸上露出了一抹讥讽的笑意。 第397章 走水了 林妙妙束手站在廊下,看着阴沉的天。 “妙妙。” 顾墨白不知何时来到了她身后,轻声叫她。 林妙妙没有回头:“我听见外头响起号角声了,九王爷应当已经到了吧?” 顾墨白点点头,随即想起来她看不见,便说道:“九王爷大军已至,皇上亲自披甲上阵了。” 林妙妙皱起眉头,终于回过头来看着他:“你怎么不劝劝皇上呢?刀剑无眼,他要是受了伤,秀秀得心疼死。” 顾墨白颇有些无奈:“你也知道他是皇上,皇上心意已决,我一个臣子,又能怎么劝?” 林妙妙也知道他说的是事实,只能叹了一口气,说道:“十三王爷那边怎么样了?” “我刚才去看过,十三王爷将一切都安排得十分妥当。”顾墨白的话语中有隐隐的自豪,“当初我刚认识李泽的时候,他还是个畏手畏脚的少年,如今不到一年的功夫,竟也成长到可以独当一面了。” “顾墨白,你往后辞官不干了,倒是可以教书去。”林妙妙说道,“我从前怎么没发现你这样有耐心?” 顾墨白轻声笑了起来:“妙妙,当初高考之前我给你补习,一道数学题讲了三十五遍。” 他揶揄道:“我之前信心满满,觉得你这样聪明的一个女孩儿,只是不爱学习罢了,有我教你,你肯定很快就能学会了,万万没想到,讲了三十五遍之后,你还能让我给你讲第三十六遍。” 想起从前的事,林妙妙也笑了:“那时候我光顾着看你,根本没有听你讲的是什么。” “别的同学都去吃晚饭了,教室里面就你和我,夕阳从窗户照在你脸上,我看着你低头给我讲题,心里想的是你这么好看,成绩又这么好,怎么就折在我手里了呢?” 林妙妙声音里都带着笑意,“后来我才知道,你是见色起意,表面上一本正经,心里不知在想些什么呢!” “我能想些什么,我一整个晚上想的都是怎么把你的脑袋撬开,将那道题的解法给你塞进去。”顾墨白说道。 林妙妙眯着眼看他:“是么?那放学之后在那条巷子里——” “巷子里……”顾墨白咀嚼着这几个字,忽然展颜一笑,“不是你拉着我的手,问我想不想摸吗?” 太阳落了山,幽深的巷子里昏昏暗暗,他眉头紧皱着,身边的女孩叽叽喳喳说着话,想逗他开心。 “顾墨白,顾墨白,你笑一笑嘛!”她拉着他的手晃来晃去,“你别生气,我就是笨一点,说不定今晚上我睡一晚上觉,明天就能学会了呢?” 他简直哭笑不得:“妙妙,你要是再这样下去,恐怕要考不上大学了。” 他说得认真:“你要是考不上大学,时间久了,我会把你忘了的。” 林妙妙顿时就不笑了,一双眼睛水汪汪的,像是被主人遗弃的小狗:“你不能忘了我!你要是敢忘了我,我就、我就……” “你就怎么样?”她离得太近了,他的脸烧了起来,幸亏天已经黑了,她看不见。 林妙妙忽然就笑了,她踮起脚来吻他,吻了好久,久到两人都变得气息不稳才放开。 -- 第442页 她在他耳边说道:“你才不会忘了我,我要给你留下更深刻的记忆,让你下辈子也忘不掉我!” 他嗓子有些发干,脸上不动声色,唯有声音里带了自己才清楚的期待:“哦?你要做什么啊?” …… 林妙妙嗤笑一声:“顾墨白,你就是个老狐狸。” 她有些懒懒的不想说话,外面此时大约不停在有人死去,而她还能和顾墨白站在这里,回忆着从前那些时光。 顾墨白靠得近了些,虽然有些事情上他很迟钝,可是此刻他敏锐地察觉到,妙妙今日不像从前一样抗拒他。 他能闻到她身上的味道,淡淡的有一丝甜味,和从前一模一样。 他之前曾经提起来过,情到浓时,他将脸埋在她的锁骨处,呢喃着说妙妙你闻起来甜甜的,她勾着他的脖子,说我尝起来也是甜甜的啊。 她说自己笨,可他觉得,再没有比她更聪明的人了,否则他怎么就心甘情愿地跟着她呢? “妙妙。”他握住了她的手。 林妙妙挣了一下没有挣开,便也由着他去了。 旁边走过两个宫女,看到这一幕,都低下头去,匆匆离开了。 “妙妙。”顾墨白叫她,“等这些都结束了,咱们两个重新开始,好不好?” 林妙妙极细微地皱起了眉:“再说吧。” 虽然不是他心里想要的答案,但是顾墨白也满足了。 他靠得更近了些:“我做错了太多的事,幸而上天还能给我一个补偿的机会,妙妙,我真的很高兴能再找到你。等皇上平叛之后,我就与太后娘娘说我们的事,往后你要是想留在宫里,就继续留在宫里,要是不想,我就也辞了官,你想去什么地方我都陪你去……” 林妙妙打断了他的话:“行了行了,别说了。” 她脸上有些不耐:“没看过电影吗,这样的话一说出来,八成就要活不了了。” “你说的什么话,我会护着你的。”顾墨白失笑,“即便我死了,也不会让你出事……” “这话说得就更不吉利了。”林妙妙捂着他的嘴,“皇上将一切都安排得妥当,我们是不会出事的……” 她的话音未落,就听见远远传来了嘈杂叫嚷声。 “走水了!走水了!”几个小太监从他们身边跑了过去。 林妙妙一把抓住了其中一个:“哪处宫殿走水了?” 那小太监苦着脸:“长乐殿、倾香殿、玉灵阁……好几处都走水了!” 她松开了手,与顾墨白对视了一眼。 “皇上料事如神,那骆清果真在宫中也安排了棋子。”顾墨白吐出一口气来。 林妙妙说道,“我早见十三王爷已经安排了人手,着重盯着几个人,想必那几个就是他怀疑顶着人皮面具的人。” 顾墨白点了点头:“走吧,一起过去看看。” 第398章 幸亏还有一条密道 天已经黑了下来,可宫中各处在火光的映照之下,显得格外明亮。 顾墨白与林妙妙在玉灵阁外面找到李泽时,他正有条不紊地指挥着几个太监抬水来灭火。 “顾大人!”看到顾墨白,他脸上露出一个笑来。 “王爷。”顾墨白对他点了点头,“这几个人是……” 李泽看了一眼被五花大绑扔在地上的人,笑道:“我命人一直盯着他们,本想在他们放火之前将人按住,没想到都是会些功夫的,倒是颇费了些功夫才将他们制服。” 他见顾墨白过来了,便放下心来:“顾大人,还请你在这边盯着些,我要先将这几个人审一审,看看背后到底是谁在搞鬼。” 顾墨白点头应了,李泽便命侍卫将那几个人押着往大狱去了。 “又被烧了一遍。”林妙妙看着火中的玉灵阁,不由苦笑道,“当初这里几乎成了废墟,秀秀和夏夏两个像蚂蚁一样,一点一点重建了起来。” 灭火的太监手脚麻利,很快火势便小了下去。因着是夏夜,为了避免死灰复燃,林妙妙带着顾墨白走了进去,一点一点检查有没有未被浇灭的火星。 “我一开始的时候,不知道她们就是秀秀和夏夏。”林妙妙一边走一边说道,“眼睁睁地看着她们两个连饭都吃不饱,还要被淑妃欺负。” 因为扑救的及时,玉灵阁里面并没有被波及,还是秀秀她们住着时的模样。 “秀秀每天给人看病,今天要两颗白菜,明天要几个杯子,慢慢地也将日子过得有声有色。” 她说着,就忍不住笑了起来,“我以前总说她们两个不能离了我,其实你看看,没有我她们过得也挺好的。” 顾墨白在她的话里皱了皱眉头:“不是的,你们三个从小就认识,缺了任何一个都不行。” 林妙妙抿嘴笑了,刚要开口,忽然拧起眉来,看着顾墨白身后。 “你怎么来了。”她冷冷说道。 顾墨白回过头去,看到俞公公站在门口。 “自然……是来找你的。”俞公公阴恻恻地笑了起来。 “你找我做什么?”林妙妙冷淡地说道,“俞全,你之前曾经想要了我的命,我放你一马,是不想将事情做得太绝,如今不管你想做什么,我劝你想明白再动手。” “不想将事情做得太绝?”俞全大笑起来,“姓林的,你将我从太后身边逼走,现在跟我说你不想将事情做得太绝?” -- 第443页 “我在太后跟前伺候了那么多年!”他止住笑声,一双眼睛赤红,瞪着林妙妙,“当年太后还是个小小的美人,我就在太后跟前伺候着!” 他的声音如泣如诉:“太后不受宠,我跟着受了那么多委屈……有多少人想拉拢我,我都没有去!后宫里的一切都是赌,我赌太后能赢,将自己的身家性命都押到了太后身上!” “果不其然,最后我赌赢了!当年那么多位高权重的嫔妃,如今都在哪里呢?唯有太后……唯有太后……” “我成了太后身边最得力的太监,连姜历城见了我,都要客气几分!”他话音一转,忽然伸手指着林妙妙的鼻子,“你算什么东西!你跟着太后吃过苦吗?凭什么你一出现,太后就再也不认我了?!” 顾墨白将林妙妙护在了身后:“俞公公,这些年里你收受贿赂,太后娘娘心中明镜一般,只是她也记得你们从前的情谊,对你也算是宽容了……” “住嘴,你住嘴!”俞公公状似癫狂,吼道,“你一个男人,和姓林的搅在一起,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侧过身子,露出个恶狠狠的笑来:“你不是想和姓林的在一起吗?好,我成全你们!你们两个就做一对苦命鸳鸯吧!” “小心!”顾墨白拉着林妙妙向一旁躲去。 一支羽箭钉在他们身后的门框上,林妙妙看到几个太监打扮的人,从俞公公身后走了进来。 “俞全,你要是敢杀我,皇上是不会饶了你的!”林妙妙喊道。 俞公公冷笑一声:“皇上?皇上都已经自身难保了,还会顾得上我?” 他挥挥手,那几个人向他们逼近过来。 林妙妙心念急转,拉着顾墨白,闪身进了秀秀从前的寝殿。 “快找东西将门堵上!”她对顾墨白说道。 顾墨白将桌子推过去挡住了门,然而根本撑不住多长时间。 “快来!”林妙妙看了一眼摇摇欲坠的门,扯着顾墨白从窗户跳了出去,拔腿往桃林里跑。 “幸亏秀秀怀孕之后脑子不好使,说了几次要将窗户堵上后来都忘了。”她一边跑,还一边说道,“咱们在林子里躲一躲,等十三王爷处理完那些人,应当就能想起咱们来了……” 话音还未落,就听见身后传来了喊声:“在这边!” 她的脸垮了下来,避着路上突出的树根,继续往前跑着:“俞全就是条疯狗,早知道这样,当初他想要了我的命,我就应该将他赶出宫去!” 身后的人身上都有些功夫,幸亏桃林里面树木繁多,两人左躲右闪,避开了不少羽箭,然而一路追逐着,他们被逼到了怀雪湖旁。 林妙妙还有心思跟顾墨白小声抱怨:“你看,要是当初的密道没有被毁掉,咱们也不至于走投无路了。” 几个人围住了他们,并不动手,只等着俞公公过来。 俞公公气喘吁吁地从树林里走了出来,扶着膝盖喘了一会儿,才厉声说道:“跑啊!你怎么不跑了!” 他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掏出一把匕首,冷笑着逼近林妙妙:“看我不划花你这张脸……啊!!” 俞公公捂着眼睛,发出了一声尖叫。 林妙妙丢掉手里的油纸包,拉着顾墨白,毫不犹豫地跳进了湖里。 “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俞公公尖声叫着。 林妙妙不会游泳,靠在顾墨白身上,拼命用手指着前面长满芦苇的地方。 顾墨白心领神会,托着她往那边游去,一头扎进了芦苇丛里,两人才露出头来换气。 “他们一时半会儿应该发现不了……唔……”顾墨白的话说了一半,一支箭不知从什么地方飞过来,将他的胳膊划伤了。 “俞全这个疯子!”林妙妙咬牙切齿道。 岸上的人也知道他们应当是藏在这片芦苇丛中,不管三七二十一,乱箭射了过来。 “不能留在这里!”顾墨白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拉着林妙妙重新潜入了水底。 可是在水里也只是等死啊!林妙妙心中哀叹着,眼角却瞥到不远处的湖底,似乎有一块十分平整的石壁。 她摇着顾墨白,将那石壁指给他看,顾墨白脚下一蹬,就带着她往那边游去。 等到了那石壁前,林妙妙已经快憋不住了。她在石壁上胡乱按着,这石壁一看就不是天然的,定有什么蹊跷,说不定就是…… 不知道她按到了何处,那石壁忽然就分开了,露出一条满是水的甬道。 顾墨白拉着她顺着甬道拼命往前游,林妙妙到底还是没有憋住,一口气松了出来,充满土腥味的湖水涌入了她的口鼻。 幸亏还有一条密道没有被发现…… 这是她昏迷之前的最后一个念头。 第399章 我永远不会离开你 林妙妙人还没清醒,就感觉到有人在按着自己的胸,不一会儿,唇上便传来了冰冷的触感。 她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腾」地一下坐起身来,扬起手就打了眼前的人一巴掌,接着「哇哇」地吐了一滩水出来。 一边吐她一边还骂着:“顾墨白你这个变态!老娘现在是个男人,是个男人你懂不懂?” 顾墨白哭笑不得,一手捂着脸,一手拍着她的背:“我只是给你做人工呼吸啊!” -- 第444页 “做人工呼吸用得着一会儿摸摸脸,一会儿摸摸头发的?”她缓了好一会儿才有精神去看两人现在的处境。 他们眼下在一处石头后面,不远处便是一条河,想必他们从怀雪湖的密道中逃出来之后,便到了那条河中,是顾墨白将她拖到了岸上。 两人周身湿透,夜风一吹,便冷了起来。 “这是什么地方?”林妙妙问到。 顾墨白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他脱下自己的衣裳拧着,水「哗啦啦」地落在地上:“我怕离皇宫太近,俞全会带人找过来——毕竟这密道,骆清八成是知道的,他又与骆清搅在一起——所以我就托着你顺水多漂了一会儿,如今已经离密道的出口很远了。” 外套拧得差不多了,他递给林妙妙:“把你的衣裳脱下来拧一拧,免得一会儿感冒了。” 林妙妙也是这样想的,她伸手去解扣子,忽然又停了下来:“你转过去!” 顾墨白怔了怔,不由失笑,一边转过身,一边说道:“有什么不能看的,你身上我哪里没有见过?” 林妙妙快速地脱下衣服,冷笑一声:“你还真没见过。” 她将顾墨白的外头围在身上,他比她高了不少,那衣裳围在她身上,一直垂到了地面。 顾墨白也不争辩,和她一起把她换下的衣裳拧了拧。 “接下来怎么办?”林妙妙问道,“九王爷已经开始攻城了,咱们这个时候回去,就是自投罗网。” “先找个地方生火吧。”顾墨白看了看天,“等会儿怕是要下雨,再淋了雨,我怕你真的会生病。” “哪就那么娇气了。”林妙妙嘴上虽然这么说着,还是乖乖地拢着衣裳,四下张望着,想找一处能避雨的地方。 但他们的运气不大好,放眼望去,四周光秃秃的,连棵树都没有。 “往前走走吧。”顾墨白弯下身子,将鞋子脱下来递给她,“穿上。” 林妙妙低头才发现,自己的鞋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了一只,想必是在水中被冲走的。 “你自己穿着吧!”她不接,“这一片地上全是碎石,我的脚要是划破了,你能背着我走,你的脚划破了,我可抬不动你。” 顾墨白微微笑了笑:“我不用你抬。” 他蹲下身子,不顾她的反对,将她的脚按进了鞋子里。 “哎,你这个人——”林妙妙将剩下的一半话语咽回了肚子,默默转开了脑袋。 “走吧。”给她穿好鞋子,顾墨白自然地牵住她的手,往前走去。 她咬了咬嘴唇,到底没有推开。 衣服湿哒哒地披在身上,风一吹,林妙妙就不由自主地发抖。 顾墨白默默把她往自己身边拢了拢,将她圈在自己的臂弯里。 “顾墨白。”林妙妙忽然叫他。 “嗯?”顾墨白低头看着她,耐心地等着她的下文。 林妙妙摇摇头:“没事,就想叫叫你。” “嗯。” 脚底下的地面变得崎岖起来,两人走得有些艰难。 “妙妙,你往俞全脸上拍的是什么东西啊?”顾墨白问道,“什么毒药吗?” “秀秀给我的。”林妙妙小心地避开一个坑,“她自己捣鼓的东西,沾到皮肤就会痒得要命,她比较有自知之明嘛,怕自己还没等动手,就被别人抢去反杀了,干脆就给了我防身,她自己整天就揣着一包石灰粉。” 顾墨白忍不住笑了起来:“是她能做的事。” 林妙妙也笑了:“你知道她的,别看她在医院里面雷厉风行一副女强人的样子,实际上自己的生活里一直迷迷糊糊的。不过她也不用多精明,有皇上宠着她呢,事事都替她想得周全……” “妙妙。”顾墨白打断了她的话。 “嗯?唔……”林妙妙刚转过头,顾墨白就吻了上来。 天边忽然响起一声炸雷,大雨倾盆而下,林妙妙用力推着顾墨白,他却执着地拉着她的手腕不让她动。 “你疯了!”林妙妙狠狠地咬了他的唇,终于从他怀里挣脱了。 顾墨白的嘴上沾了血,瞬间便被大雨冲走了。 “你这些年,是不是过得很辛苦?”他怔怔地看着林妙妙,问道。 “我辛苦什么?穿越之前我是公司骨干,穿越之后我是太后宠臣,我有什么辛苦的!” 林妙妙把手挡在头上,大雨让她几乎看不清前面的路,“都怪你磨磨蹭蹭地不肯快走……” “是啊,都怪我。”顾墨白又一次紧紧地抱住了她,“妙妙,都怪我。” “你是不是魔怔了!”林妙妙有些恼了,雨下得太大,她不住地抹着眼睛,好擦掉睫毛上的雨水。 顾墨白的脸上也湿漉漉的,分不清是雨还是泪:“妙妙,你从前也是迷迷糊糊的。” 林妙妙的手顿住了,那雨水好像砸进了心里,凉得她想要抱住自己的肩膀。 “你分明也可以像许秀一样,什么都不用操心的……”好像有一只手在揪着顾墨白的心,让他不由自主地哽咽,“我究竟错过了多少时光,你怎么就从那个无忧无虑的小姑娘,突然长大了呢?” “因为……因为你不在了啊。”林妙妙小声说。 顾墨白只觉得一瞬间有些喘不上气来,他呜咽了一声:“我不会再离开你了,永远都不会……” -- 第445页 “行了,先找个地方避避雨。”林妙妙推着他,见他不动,只好软下声音说道,“好吧好吧,我知道了,你往后都不会离开了我。” “嗯。”顾墨白笑了起来,“以后我们两个永远都不要分开……” “在那边!” 他话音未落,身后忽然传来了呼喊声,天空中一道闪电划过,两人看见几个身影正朝他们这边跑来。 来不及细想,两人拔腿便跑,林妙妙边跑还边骂道:“俞全这个王八蛋,咱们都逃出来了还要赶尽杀绝……啊!!” 她脚下一滑,就跌入了湍急的河水中。 “妙妙!!” 第400章 攻城 一时不备之下,林妙妙连呛了好几口水。 她不会游泳,身子在水中沉沉浮浮,几次险些被河水拍到河底。 挣扎间她还不忘对老天比了个中指。 她自问从未做过什么昧良心的事,走在街上扶老太太过马路,见到垃圾都捡起来扔进垃圾桶,唯一过分的,也就只有对着秀秀和夏夏吐槽自己的女上司…… 可能还有玩弄了几个纯情小男生的感情……不过自己大是大非上,从来没有走错好吗! 为什么老天就这么不待见她!同样是穿越,秀秀和夏夏是嫔妃,顾墨白是状元,连那个楚韵宁,也是个千娇百媚的高门贵女,就只有自己,穿越成了太监!太!监!! 她凭自己的能力熬出了头,顾墨白又跑出来碍眼,而就在她好不容易决定接受他的时候,在他刚和自己说,永远都不分开的时候! 她竟然又落水了!眼看着就要淹死了!! 她又呛了几口水,身上也没了力气,一种深深的无力感笼罩了她。 顾墨白……她渐渐失去了意识,身子往下沉去。 一只手猛然将她拉出了水面,林妙妙剧烈地咳嗽着,双手双脚缠在眼前这人的身上。 “顾墨白……”她喃喃,忽然醒悟过来,大喊道,“你怎么跟着跳下来了!你不要命了!” 顾墨白带着她从密道中逃出来,早已经精疲力竭,此刻全凭毅力在支撑。 听见她这样质问,他苦笑了一下,在她额上吻了一下:“你就是我的命。” 林妙妙哽住,下一刻,她便主动放开了缠在他身上的手。 “顾墨白,你别管我,你自己能游到对面去!”她咳嗽着,努力说道,“你快走,快走……” 顾墨白拉着她不放:“说什么傻话!” 他努力凫着水:“我说了,再也不会离开你了!” “可是这样,我们都会死在这里的!” “你别乱动。”顾墨白语速很快地说道,“水流得快,那些人追不上咱们。我还能支撑,等到了安全的地方,咱们一起上岸!” 林妙妙不敢再动,只随着他在水中沉浮。 水流越发湍急,顾墨白忽然对她说道:“妙妙,抱紧我。” 林妙妙依言抱住他,他用力蹬了一下腿,两人在水中转了个方向。 林妙妙睁眼便看见两人随着水,急速地撞向一颗横在水中的枯树:“小心——” 话音刚落,顾墨白便抱着她,重重地撞在了那棵枯树上。 顾墨白闷哼一声,一双手颤抖着托住她:“快,抓紧了!” 林妙妙手忙脚乱地攀住树干,顾墨白用力向上推着她,她使出了全身力气才爬了上去。 来不及感受死里逃生的喜悦,她朝顾墨白伸出手:“快上来!” 顾墨白抱着树干,对她颤巍巍地笑了。 “妙妙,别费力气了。”他说。 “你……你在说什么啊……”林妙妙不管不顾地去抓他的手,“你快上来啊!” 顾墨白只是看着她笑,好像要将她的样子记在脑海里。 身下的枯树发出一声闷闷的响声,林妙妙的动作僵在了那里。 “妙妙,别乱动。”顾墨白说道,“这树经不住两个人的重量。” “我不管,你快上来!”林妙妙喊道,“你不能……你不能……” 他对她温柔地笑:“妙妙,以后你要照顾好自己。” 顾墨白松开手,任由河水将自己带离了枯树,带离了他的妙妙。 “顾墨白!你回来!!顾墨白!!”林妙妙尖叫着,手却抓了个空。 她毫不犹豫地跳到了水里,扑向了他:“顾墨白,你说了再也不会离开我的!!” 隐约间她抓到了他的手,然而没来得及高兴,一个浪打来,两人的身影就这样消失在了水里。 不知什么时候,雨渐渐停了,河面恢复了平静,打着旋缓缓向前流去,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 “攻城!攻城!” 随着号角声响起,城下的将士们蜂拥而上,支起石炮和升云梯,正做着最后的攻城准备。 赵先生远远地看着,京城的石墙上燃起了一堆堆篝火,即便是离得这样远,他也能看清箭簇在篝火映衬下反着的寒光。 “王爷,不列阵么?”他终究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列阵?”李滨到了这个关头,内心也忍不住激动了起来,“赵先生,那守城军各个困乏疲累,不趁这个时候攻城,反倒去列阵,岂不是浪费时间?” “可这样将士们就直接暴露在箭雨之下……”赵先生只说了一句,便不再言语。 -- 第446页 李滨没有在意他的话,他现在兴奋异常,恨不得立时便能攻入京城。 “用火攻!”他叫道,“京城城墙坚不可摧,将投掷的石头浇上油,点了火掷出去!” 赵先生诧异地看着他:“王爷,若是这样,只怕会波及到百姓,房舍也会尽毁……等您坐上了那个位子,百姓们难免会议论啊!” 李滨狞笑道:“打仗哪有那万般周全的计谋,自古便是如此。身为百姓,得皇家庇佑多年,如今牺牲些又有何妨?” 赵先生再一次停住了话头,他根本不在乎李滨在百姓中会落得什么名声,他更在意的是,这京城若真被他毁得千疮百孔,等主子登基之后,岂不是要花大力气才能修复? 不过眼下是顾不了这些了,李滨一意孤行,他不好多说。 正如李滨所预料的一样,守城军本就是仓促集合的,零零星星的箭雨射落了些将士,可等燃烧着的石料被抛到城墙,摔得粉碎之后,守城军中哀嚎一片,很快城墙之上便没了他们的身影。 李滨心潮澎湃,站起身来,大声吼道:“攻破城门!” 数十名将士推着撞车,朝城门狠狠撞去,撞木刺入裹着铁的城门之中,城门震颤着,只几下,就变了形。 “快啊!快!”李滨的眼睛通红,嘶吼着。 随着撞车一次次的撞击,城门摇摇欲坠。 雷声炸裂在耳畔,李滨不由抬头看了一眼天空。 随着第一滴雨落下,京城的大门,开了。 第401章 李滨,你真蠢 即便前方便是战场,李滨仍不肯舍弃自己的座驾。 身边的亲卫给他撑了伞,瓢泼大雨连他的靴子都没有淋湿。 他咧着嘴笑了起来:“李渊……当日你逐我出京那一日,我便说过,我定然会再回来的!” “进城!”他喊道。 赵先生默默跟在旁边,朝着城门内走去。 一切都在按照主子的计划进行着,只是不知主子那头……为何还没有回来。 熟悉的街道此刻空荡荡的,想必是因为人们都知道要发生大事,早早便拖家带口出城去避难了。 两旁的铺子都关了门,临近城墙的,因为方才投掷的火石被引燃了,此刻在大雨之下还冒着烟。 大军缓缓向着皇宫的方向推进,离得越近,李滨便越激动。 “赵先生,赵先生!”他不住地叫着,“当初本王离京的时候,从前跟在本王身后奉承的,连一个为本王求情的也没有!那些势利小人,不过是墙头草,如今本王攻破了城门,你说,等明早上,他们看到本王坐在龙椅上,会是什么表情?” “自然是俯首称臣,山呼万岁。”赵先生淡淡地说道。 李滨重重地拍了一下车架的扶手:“这皇位本就应当是本王的!当年若不是本王大意,又岂能让李渊在那位子上坐了这么多年?” 说着,他又笑了起来:“不过也好,当年父皇留下了一个烂摊子,李渊如今倒是替本王收拾得差不多了。” 他越想越得意,仰天长笑:“哈哈哈,李渊啊李渊,你可曾想到,自己这么多年,都是为了本王做嫁衣?” 赵先生冷冷地笑了,这个李滨当真愚蠢,就凭他也想着同李渊争上一争?难怪李渊能凭借着微薄之势,将他狠狠踩在脚下了。 大军行进缓慢,李滨有些耐不住了,提了驾车的亲兵一脚:“快些,本王要到前面去!” 车架从将士之间穿过去,赵先生没有着急,仍旧慢慢走着,看着李滨的背影,脸上始终带着一抹冷笑。 巍峨的皇宫就在眼前了,李滨只觉得一颗心扑通扑通跳得厉害,这皇宫马上就是他的了,马上他就能坐到这世间最高的位置上,马上他便是这天下的主人了…… 车架猛然间停了下来,李滨一个不留神,整个人便超前扑了过去。 他好不容易稳住了身子,张口便骂道:“怎么回事,没长眼睛吗?若是本王受了伤,定砍了你的脑袋——” 然而话还没有说完,他便顿住了。 宫墙之外,枪戟冷锐林立,沉默的战士们身着黑色盔甲,离他不过百步之遥。 李滨的心好像落入了冰水里,连牙齿都在打颤:“这……这是怎么回事?” 回答他的,是一支破空而来的羽箭,直直射入了车架的扶手,离他的手不过分毫。 李滨吓得大叫一声,他抬头看去,城墙上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的声音都变了调:“李渊?!” 李渊不紧不慢地又抽出一支羽箭,张弓搭箭,瞄准了李滨。 “快……快退!”李滨喊道。 第二支羽箭瞬间而至,再次擦过李滨的胳膊。 他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转头就看见,第二支箭竟是与第一支箭射在了同一处,将第一支劈成了两半。 惊惧难以抑制地涌了上来,他抬起头,大雨之下,城墙上那个身影模模糊糊,可他仿佛能清楚地看见那人脸上嘲讽的表情。 当初先帝驾崩,李渊一举控制了前朝,他本想将李泽带走,做为对李渊的牵制,却没想到还没有出宫,就被李渊拦在了路上。 当时他看着李渊,看着他那张一贯没有表情的脸,却分明就在他眼中读出了嘲讽。 李渊抽出了第三支箭,李滨将自己从屈辱的回忆中猛然扯出来,怒吼道:“快退啊!” -- 第447页 亲卫调转了马头,然而第三支箭已经离弦,李滨想也不想,就滚下了车去。 那支箭「噗」地一声射入了亲卫的后背,箭簇从前胸透了出来。 大雨顷刻间便将李滨淋了个透,他连滚带爬地朝后跑去:“快……快进攻啊!杀了他们!杀了他!” 李渊站在城墙上,看着这一场闹剧,忽然开口道:“老九,你为何不肯安生过日子呢?” 雨声极大,他的声音轻飘飘地散落在风里,谁都没有听见。 李渊放下弓箭,抽出自己的佩剑:“杀!” 李滨已经逃回了安全的位置,他看着两军纠缠在一起,心慢慢安定了下来。 对啊,他有什么好怕的呢?他有五万大军,而李渊有的,不过是宫中的禁军罢了。 一切还在按照他的预想行进着,唯一的变数,便是李渊竟没死。 他喘息着,看着两军纠缠在一处,鲜血刚滴落,便被雨水冲刷殆尽。 “赵、赵先生!”他转头看到了负手而立的赵先生,心中更是安定,然而怒火却不由自主地升了起来,“是你说的,李渊已经病重!你看看,你看看他哪里有病重的模样,他方才险些杀了本王!” 赵先生抬起头来,脸上却没了往日的恭顺:“李滨,你真蠢。” 李滨愣住了:“你、你说什么?” 赵先生大笑起来:“我说你是个蠢货!” 他指了指身后:“你看看,后面都是什么?” 地面忽然震动起来,李滨颤抖着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骑兵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他的大军背后,将他们围困在中心。 “这……这是……”李滨双腿一软,瘫坐在地上。 赵先生颇为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王爷,您上当啦!” “李渊从一开始便知道您会来,早早就候着您啦!您看看,这就是他给您的接风宴,您喜不喜欢啊?” 李滨的耳中早已听不见了声音,前面是突然出现的骑兵,身后是全副武装的禁军,他的人不断地倒了下去。 大雨不知道什么时候终于停了,对李滨而言,仿佛过了一百年那样漫长。 “哎呀,九弟怎么坐在地上?” 李滨浑浑噩噩地抬起头来,认出了眼前的人正是骆清。 他好像忽然抓住了救命稻草,爬过去抱住了骆清的腿。 “八哥、八哥,李渊待你一向宽和,你去同李渊说,说我只是、只是一时糊涂啊!” 他涕泪俱下,“八哥,你帮我去求求情,我、我这就回封地去,这辈子都不再回来了,求求你……”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不敢置信地低下头去。 骆清手里的匕首转了一圈,彻底搅碎了他的心脏。 赵先生递过来一把刀,骆清毫不犹豫地将李滨的头斩了下来。 到处都是尸体和残肢,鲜血将青石板染得通红,骆清提着李滨的头,却仍旧是翩翩公子的模样,一步步朝着宫墙走去。 待走得足够近了,他猛地扬起手中的人头,对着宫墙之上沉默不语的李渊露出个笑容来。 “七哥!”他笑道,“我替你将老九杀了,你让他们都别打了!” 第402章 你想要谁 太清宫内,李渊与骆清对坐在桌前。 李渊仍穿着盔甲,胸甲上溅上了一片血迹。 李滨的头被摆在桌子上,眼睛瞪得极大,脸上仍是一副难以置信的神情。 “老八,你是什么意思?”李渊沉声问道。 骆清轻快地笑了起来:“七哥,你瞧瞧外头已经死了那么多人,如今我将老九杀了,不就不用继续死人了吗?你难道不高兴?我就是看不得那么多死人罢了。” 李渊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你若是真的这样想,便不会怂恿老九了。” 骆清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来:“七哥,你竟是这样想的?” 他的身子靠到椅背上,指了指一旁的赵先生:“你告诉七哥,我这些日子都做什么了。” 赵先生恭敬地说道:“启禀皇上,八王爷这段时日与九王爷在一起,日日劝导九王爷要敬重皇上,收起不臣之心,安安稳稳在封地度日。” “七哥,如今大周在你的治理之下越发强盛,我不过是个商人,在太平盛世才能赚更多银子,当然不希望发生战乱了,你说是不是?”骆清挑眉说道。 李渊并不做声,只是伸手将李滨的眼睛合上了。 骆清招招手,赵先生就走上前来,跪在了地上。 “七哥,我知道你心中对我仍有怀疑。”他指了指赵先生,笑盈盈地说,“赵先生是我的人,想必这些年你也查清楚了,他爱慕我母亲,如今听命于我。” “他与老九走得近,也是我授意的,我知道老九一向有异心,想着让赵先生在一旁规劝几句,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还是一意孤行。” 骆清说完,还叹了一口气:“七哥,赵先生为了得到老九的信任,这些年里对你颇有不敬,你若是心中不忿,尽管惩罚他便是。” “八弟。”李渊淡淡开口。 骆清脸上立刻露出笑来:“七哥有什么吩咐,尽管说便是。” 李渊看着他,只觉得这张脸越发陌生了:“你想要的究竟是什么呢?” 若不是李滨身边早有他的暗卫,此刻听了骆清这一番话,他心中定是要好好思量一番的,只可惜,当日赵先生随着物资去投奔老九的时候,破军也混在队伍里,他们这大半年来的一举一动,他都清楚得很。 -- 第448页 屋里弥漫着淡淡的血腥气,李渊看着眼前这个一贯让人捉摸不定的弟弟,又问了一遍:“你想要什么呢?” 骆清脸上的笑淡了下去。他看着李渊,淡声说道:“七哥,我若是说,想要将母亲的墓迁走,你会同意吗?” 李渊眉头微皱:“桃花夫人到底是先帝嫔妃,朝臣们恐怕不会轻易同意。” 骆清的身子向后靠去:“那别的,我便也不开口了。” 他懒洋洋地说道:“我所求之事中,这是最简单的一样,七哥连这个都做不到,我便不指望你了。” 他同李渊说话时一贯不客气,平素时长阴阳怪气,李渊也没有生过他的气。 听他这样说,李渊并不接话,只是点点头:“也好。” “你从小便是个十分有主见的孩子,即便先帝不能应承你的,你自己也会想办法做到。”他说道。 骆清笑了起来:“七哥当真了解我。” 他不欲多说,回头看了赵先生一眼,赵先生立刻站起身来,从怀中掏出一个酒壶。 “七哥。”骆清笑着说道,“自从母亲去后,我心里一直有气,做了不少荒唐事。今日我杀了老九,一是我方才所说的,不愿见外面血流成河,二便是想要向你表明自己的诚意。” 他提起酒壶,给李渊倒了一杯酒,自己也倒了一杯:“这些年里,我每每闭上眼睛,想起来的都是母亲抱着我哭,对我说清儿啊,你往后要好好的。” “你说那个时候,先帝分明也没想着要母亲的性命,为什么母亲就想不开了呢?她哪怕再多熬上几天,事情就能水落石出了啊!” 李渊默然,低眉看着那杯酒:“或许,当年让桃花夫人心冷的,是所爱之人的背叛吧。” 骆清的眉毛动了动,脸上扬起笑意来:“罢了,不说从前。” 他举起酒杯:“七哥,这一杯我敬你,为了你我之间的的情谊!” 李渊并不动,他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骆清的靴子。 外头方才下了一阵大雨,骆清褐色的软底靴上沾满了血泥,那血泥之下藏着两个隐秘的符号。 李渊的心头一阵发紧,从前在玉灵阁里,他看着秀秀给旁人诊病,开出的方子下面,都要画两个叉。 他问秀秀这是什么意思,秀秀说这是她名字的缩写,她懒得写名字,这样又快又简单。 他将手从桌面上放了下去,掩饰住了控制不住的颤抖,用眼神制止了藏在暗处的暗卫。 “七哥?”骆清又叫了一声。 李渊闭了闭眼睛,开口道:“八弟,朕从未想过你我之间会变成如今这幅模样。” 骆清微笑着说道:“现在我想要与你重修于好,七哥,你能给我这个机会吗?” “是吗?”李渊轻飘飘地说道,“你与朕重归于好的诚意在哪里,是这杯毒酒,还是藏在你袖中的匕首?” 此话一出,骆清骤然变了脸色。他双脚一蹬,隔着一张桌子便向李渊扑去,手中的匕首划出一道淡青色的光。 李渊抽出长剑横在胸前,两柄武器铮然撞在一起。 “骆清!”李渊低吼道,“你对秀秀做了什么!” 骆清一击不中,立刻向后翻去,然而太清宫中不知从什么地方出现几个黑衣人,将他的退路完全封住。 “李渊,你防备着我?”骆清提起了声调质问道,“我是你弟弟,你竟然防备我?!” “你把秀秀怎么了!!”李渊大步踏上前来,抓住了他的衣领。 骆清忽然就大笑起来:“你想杀了我?” 他喊道:“你动手啊!你现在就杀了我!李渊,你要是敢杀了我,这辈子你都别想再找到许秀,别想再找到太后了!!” 他得意地看着李渊颓然松开了手,身后的暗卫也给他让出一条路来。 骆清满意地整理了一下衣裳,对李渊说道:“李渊,我给你个机会,卯时三刻,你独自一人去到母亲的墓前,我自会将人还给你。” 他带着赵先生往外走去,声音远远地飘了进来:“你现在还有时间,可要好好想一想,到时候你究竟是想要你那个偏心的养母呢,还是想要许秀和她腹中的孩子。” 第403章 我爹娘的性命算不算理由? 李潜和于衍行一路狂奔,一直到了庄子外面,才勒住了马。 庄子里安静得诡异,却有零星的火把照亮了夜空。 李潜目力极好,远远地就能看清楚,许秀她们所住的院子外头,至少有十几个人守着。 “于兄。”他压低了嗓音道,“就按着计划行事,我吸引他们的注意,你想法子溜进去,将人救走!” 此话正中于衍行下怀,他扯出了一块方巾蒙住了脸:“你放心。” 李潜缓缓抽出刀来,对他说了一句「小心」,便驱着马向前冲去。 于衍行下了马,将身形隐藏进了黑暗里。 不一时前面便厮杀了起来,他趁乱割了一个黑衣人的喉咙,将尸体拖进了树林,再出来的时候,就已经换上了与黑衣人一般的打扮。 “李潜来了!快,叫兄弟们都过来!”有人喊着。 这些黑衣人训练有素,很快便从最初的慌乱中恢复了过来,将李潜团团围住,慢慢朝他逼了过去。 于衍行跟在最后头,趁着他们不备,闪身进了院子。 -- 第449页 方才外头一闹起来,许秀立刻便惊醒了。太后一直没有睡着,此刻两人的心都高高地提了起来,手紧紧握在一起。 门忽然被推开了,太后立时往前走了一步,把许秀挡在了身后。 “什……什么人!”太后颤着声问道。 原来这就是太后,原来她长得这幅模样。 于衍行看着眼前这个中年妇人,心头一阵恍惚。 “你、你别过来!”太后慌乱间把方夏用来削水果的刀抓在了手里,横在胸前。 于衍行扯下了面上覆着的方巾:“太后……” 许秀一眼便认出他来,松了一口气,将太后的手按了下来:“于衍行!” “太好了,你们终于来了!”她放下心来,“外头是李潜吗?你们带了多少人过来?那些黑衣人是骆清的手下,骆清他想要对付皇上!” 于衍行往前踏了一步:“太后。” 太后怔怔地看着他,点了点头:“你……是之前在端午时,跟着方家小姐的?” 于衍行的心忽然抽痛了一下,方家小姐……他只怕是再也不能见到方凌了。 许秀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话:“外头怎么样了?李潜他不会有什么危险吧?是不是楚韵宁派人去告诉你们的?我怕你们不相信,特地让她带了夏夏的小抹布去,夏夏一看便能认出来——于衍行!!” 她惊叫了一声,看着于衍行忽然抽出了匕首,抵在了太后的脖子上。 “你、你这是干什么!”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是太后娘娘啊!你快将匕首放下!” 于衍行看着面色苍白的太后,咧嘴一笑:“我要找的,正是太后娘娘。” 太后虽然被挟持,倒没有十分惊慌。她白着脸,犹自能够保持镇定:“你是谁的人,老八还是老九?” 于衍行「哈哈」笑了起来,好一阵才止住了笑声。 “太后娘娘,我不是谁的人,我姓于。”他慢慢说道,“我爹叫于永辉,我娘叫梁月茹。” “您,还记得他们吗?” 太后的脸顿时失了血色:“竟是你……” 许秀去拉于衍行的胳膊:“你快松手!” 于衍行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将她推到了一边,所幸他还顾忌着许秀的身子,并没有用力气。 “许昭仪,你救过我两次,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他说道,“我这次只是来找她的。” “太后娘娘今日才第二次见你,你找她干什么!”许秀怕惊动了外头,只能咬着牙压低了声音,“你莫名其妙就要动手,总要有个理由吧?” “理由?”于衍行的声音有些恍惚,“我爹娘的性命,算不算理由?” “你说什么?”许秀愣住了。 “她害了我爹娘的性命,算不算我此番报仇的理由?”于衍行的眼睛红了,脸上的表情也变得狰狞起来,“我于家上上下下一十二口人的性命,算不算理由!” 太后此番倒是镇定了下来,她伸出胳膊拦着许秀,不让她上前来:“原来你便是那个孩子。” 她看着于衍行的目光十分复杂:“你爹娘的死,确实是哀家让人去做的。” 于衍行将匕首往前一压,太后的脖子上立刻出现了一道血痕:“我爹不过是个本本分分的书生,怎么就会惹到你头上,你凭什么就杀了整个于家的人!” 太后面容平静:“你爹娘对你来说,自是极好的人,可是哀家的二姐,便是死在了你口中本本分分的读书人手里。” 她微微叹了一口气:“你可知你的母亲从前不过是个小妾?当年哀家的二姐,才是你父亲的正妻。” “哀家在宫里对皇后俯首听命,换得皇后的一丝垂怜,不求别的,只求皇后能开恩,将二姐一家调回京中来。” “二姐回京不过一年便有了身孕,可却在临产时被人下了毒,最后一尸两命。” 她的嘴角露出一抹讥讽的笑来,“你可知下毒之人是谁?是了,那时候你还未出生,怎么会知道呢?” “下毒之人,正是你爹娘啊!”太后恨道,“二姐身亡,你爹立刻便将你娘扶正,不过半年便生下了你——你问我凭什么杀了他们,若换做你,你能忍下这一口气吗?” 于衍行从未听说过这些事,下意识便摇头:“不是这样的,我不信!” 太后冷冷地说道:“哀家只是说了实情,你信与不信,是你自己的事。哀家并不后悔那样做,唯一后悔的,就是没有在二姐身亡之前,便认清那两人的嘴脸!” 于衍行只觉得周身发寒,他想起从前路嬷嬷有一次曾说漏了嘴,说他其实还有个哥哥,只不过未出生便没了。 当时他并没有细问,只以为是父亲的哪个小妾所生,然而却没想到,自己才是小妾所生的孩子。 他咬着牙看着太后,本该毫不犹豫地将她的喉咙割开,可此刻看着她坦然的神色,手中的匕首却仿佛有千斤重,怎么都挥不下去。 多少次他在生死边缘徘徊,唯一支撑着他活下去的,就是能给爹娘和整个于家报仇啊! “我不信!”于衍行低吼道,“就算我爹娘做错了事,那与于家其他的人又有什么干系,你为什么要杀了他们!” 第404章 你的恩情我还清了 太后闻言不禁诧异:“哀家并未杀了旁人,冤有头债有主,你爹娘害了二姐与未出世的孩子,哀家派人取了他们的性命,与旁人何干?” -- 第450页 “不可能!”于衍行只觉得连呼吸都变得困难了起来,“路嬷嬷……路嬷嬷说祖母将我托付给她,让她带着我逃出去,为了保住于家最后一点血脉……” “据哀家所知,于家举家离开了京城,至于去了什么地方,哀家并不清楚。” 太后冷淡地说道,“哀家只付了一次银子,想必不会有人费大力气去杀人灭口。” “可是祖母……” “你祖母舍弃了你!”许秀打断了于衍行的话,“你还想不明白吗?你祖母让路嬷嬷带你逃走,实际是因为害怕!” “你祖母怕太后娘娘心中有怨,你是害死她二姐凶手的亲生骨肉,若是一直留在于家,太后娘娘万一想要杀了你,难保不会对于家动手!” 她说道,“她让路嬷嬷带你走,就是为了让太后娘娘能更轻易地对你动手!只要杀了你,太后娘娘心中的愤怒便也能平息了,整个于家往后就能安全了!” “祖母……舍弃了我?”于衍行怔怔地重复。 他还记得小时候,他与路嬷嬷相依为命,常常填不饱肚子,晚上他饿的直哭,路嬷嬷就抱着他,给他将那个他丝毫没有印象的家。 她说他爹是个读书人,每天早早便起了床,站在窗下读书,而他娘就含笑在一旁看着。 她说他祖母十分疼爱他,每天都要乳母把他抱过去,亲自逗他玩一会儿。 她说于家遭难那一日,祖母头发披散着,将他托付给了她,让她带着他逃出去,逃到哪里都好,再也不要回于家去。 “不可能……”他的心中有什么崩塌了,周身发软,站都站不稳。 “你要是不信,就等着从这里逃出去之后,好好查一查那于家的下落!”许秀生怕他伤到太后,将太后拉到了一边,“我敢保证,于家一定还活得好好的呢!” “我不信……我不信!”于衍行崩溃般吼道,“我不信!” 他重新拿起匕首,红着眼睛逼了过来:“我不信,这都是你们骗我的!” 他一把将太后拉了过来:“就算你说的是真的,你也杀了我爹娘!我杀了你,是为了给他们报仇!” 太后抬手止住了许秀的动作:“你若是想动手,那便动手吧。” 她叹了一口气:“哀家这些年里,一直有两桩心事怎么都放不下,一是当年害死蓁蓁,二便是派人杀了你爹娘。” “今夜倒是巧,两件事都一并解决了。”太后的脸上露出疲乏的神色,“不过哀家并不后悔当年的事,你杀了哀家,是为了给你爹娘报仇,哀家杀了你爹娘,也是为了给二姐报仇。” 于衍行咬着牙:“你们那些恩怨,就等着下去当面理顺吧!” 他扬起手中的匕首就要往下刺去。 “于衍行!” 一个小小的东西朝他飞了过来,他下意识地伸手接住了,是个缺了一角的铜板。 “于衍行。”许秀的手还在抖着,“你之前说过,我救了你一命,往后拿着这个来找你,你会帮我救一个人的!” 这个铜板从前一直被丢在她装首饰的盒子里,前次方凌被掳走,她想着找于衍行救她出来,便将这铜板找了出来,之后一直放在了荷包里。 “你的意思,是让我救她?”于衍行盯着她,问道。 许秀摇摇头:“我是让你救你自己!” 她指着太后说道:“你便是杀了太后娘娘,又能得到什么?你爹娘早已经死了,你祖母为了保住于家,将你丢了出来,难道你还能去找她,向她邀功说你手刃了仇人吗?” 她喘着气,努力说服他:“你相不相信,你祖母若是知道你杀了太后,根本不会感动,反而会立时将你撵出府去,生怕和你沾上一点关系。” 于衍行默然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你从前是个死士,只能行走在黑暗里面,可是你现在已经逃出来了啊!”许秀说道,“你要是杀了太后娘娘,皇上无论天涯海角,都会抓住你的!你难道还想要过那样见不得光的日子吗?” “就算你无所谓,可是路嬷嬷呢?方姐姐呢?她们也要受到你的牵连!” 许秀循循善诱:“你现在虽然是方家的小厮,可是我上次见到方姐姐,她对你的态度,分明就没有将你当成小厮啊! 你可以拥有许多东西,可以像一个正常人一样生活,难道你要为了上一辈的恩恩怨怨,将这些都丢下吗?” 于衍行的胳膊无力地垂了下去,他……舍得吗? 出发之前方凌温柔的声音仿佛还回荡在他耳边,「你小心些」,她在盼着他平安归去啊! 她那样善良的一个人,要是知道自己杀了太后,往后……会不会连一点思念都不肯再给他了? 他撇开脸去,看着手里那枚铜钱:“我只能救一个人走。” 他指了指外头:“外面有十余人,我没办法同时带着你们两个避开他们。” “那便够了。”太后松了一口气,将许秀拉过来,“你带着秀秀……” 她的话还未说完,身子忽然就不听使唤,软软地倒在了地上。 “那便够了。”许秀收起银针,对于衍行笑了笑,“你带着太后娘娘走吧!” “你……不用我救你?”于衍行皱着眉头问道,“这种时候,你便不要那样高风亮节了,你腹中还怀着孩子呢!” -- 第451页 许秀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这是眼下最好的法子。” 她往外面瞅了一眼,天已经有些蒙蒙亮了:“骆清抓了我们是为了威胁李渊,一时半刻不会对我动手的。” “唔唔!”太后倒在地上说不出话来,只能发出声音以表达自己的不满。 许秀安慰她道:“一个还是两个筹码,根本不影响什么,我和您若是都被抓了去,万一骆清一犯病,指不定就要杀了咱们其中的一个。您安心跟着于衍行离开,剩下我自己一个,他反倒不会对我做什么了。” “你倒是安排得明明白白!”于衍行怒道,“我不杀她,也不代表我愿意救我的杀父仇人!你让我救她,有没有想过将我至于何地!” 许秀指了指他手里的铜板:“说话要算数啊!你欠我一条命呢,如今是还的时候了。” “你!”于衍行两眼通红,紧紧攥着那枚铜板,一字一句地说道,“既然这样,你的恩情,我便还清了,再不欠你什么了!” “行了行了知道了。”许秀不耐烦地催他,“快走吧,等会儿被发现了,命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第405章 真是个傻子 看着于衍行背着太后消失在了门外,许秀终于松了一口气。 她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用手按着自己的腰,正琢磨着能不能再睡上一会儿,门就被踢开了。 “快,你们几个先带着人走!剩下的拦住李潜那个疯子——怎么就只有你一个?!” “她们都跑了啊!”许秀两手一摊,“我一早就拍门告诉你们,让你们进来看看,你们根本没人信我!” “定是你搞的鬼!”为首的黑衣人气得七窍生烟,“说,你把她们藏到哪里去了!” 许秀无语地看着他:“统共就这么几间屋子,你要是非说是我把她们藏起来了,那就好好找找吧!” 那黑衣人挥挥手,身后的人立刻就往两侧的厢房去了,这院子不大,屋里更是没有藏人的地方,一眼就能看清楚,几人很快便回来了。 “没有?竟真没有?”黑衣人犹自不肯相信。 许秀撇撇嘴:“我都说了呀,她们上半夜就跑了,眼下天都快亮了,指不定已经跑出多远了!” 黑衣人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大步走过来,将她从椅子上拉了起来。 “哎,你干什么啊!你们要把我弄到哪去?”许秀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是表哥让你们将我带走的,对吧?表哥是不是接下来要对付皇上了?” 她不再挣扎,顺从了下来:“我心里面只有表哥一个,定会帮助表哥的,当初我进宫之时,便是为了这一日做准备。走吧,我跟你们去。” 黑衣人微微皱起了眉头,她这样的态度,倒让他有些不知如何是好了。 眼前这女人是主子的人,他是清楚的,可是之前看主子对她的态度,并没有十分放在心上,况且他还听说,在宫中的时候,许昭仪就与太后十分和睦,故而他心里面认定了,太后的逃走,定然与她有脱不开的干系。 可是听着她这样说,他心里又有些怀疑了起来。她对主子的心意,他是知道的,不然也不会刺杀一次不成,还冒着被认出来的风险再进一次宫。 再看她如今身怀六甲,行动都不方便,就算有那个心,只怕也没有能耐将太后与公主等人送走才是。 许秀见他不动,还在一旁催促:“快走啊,等会儿万一李将军杀进来,想走都走不了啦!” “哼。”那黑衣人冷哼了一声,“他不过就是仗着有些蛮力罢了,我们这么多人手,难道还真的怕了他一个不成?” 他到底是对许秀客气了几分,跟着主子久了,他十分清楚主子阴晴不定的脾性,谁也猜不出他的心思。况且许昭仪还是用来牵制皇上的,万万不能出什么岔子。 “走吧。”他放缓了声音,之前预备给许秀蒙在头上的麻袋也丢到了地上,微微向一旁侧过身子,让许秀走在前面。 院子外面喊声震天,也不知道李潜能不能应付得来。许秀脸上不敢露出什么表情,跟着那黑衣人从侧门出了院子,有一辆马车停在那里。 “上车。”黑衣人吩咐道。 许秀乖乖上了马车,这马车比她们来时乘坐的还要破旧,连个软垫都没有。 “那个……”她从车窗探出头来,“你能不能给我找个垫子去?” 一边说着,她的脸上露出痛苦的神情:“这一晚上我都没有休息好,眼下腰酸腹痛,万一路途太过遥远,腹中的孩子只怕要危险了……我这可是皇上唯一的子嗣,他看重得很,要是没了孩子,他定然不会管我的死活!” 那黑衣人张张嘴,本想讥讽几句,到底还是忍了下去,竟真的进了屋,给她拿了个软垫。 许秀道了一声谢,将软垫靠到了腰后,找了个舒服的姿势,便合上了眼睛。 那黑衣人跟着上了马车,见她这样一幅放松的模样,忍不住说道:“许小姐还真是自在。” 许秀笑笑:“我与表哥是站在一边的,你们是表哥的人,难道还会害我不成?” 黑衣人扯了扯嘴角,不再说话了。 天色蒙蒙亮,马车绕开了李潜,悄悄地离开了庄子。 刚走了没一会儿,许秀忽然睁开眼睛,扯开窗上的帘子,将头探了出去。 -- 第452页 那黑衣人吓了一跳,伸手便要将她扯回来:“许小姐,你别想着耍花招!” 许秀面色苍白,对他摆了摆手,颤颤巍巍地说道:“你别、别碰我,这马车晃得厉害,我有点、有点……” 话还未说完,又将头探了出去,发出一阵阵作呕声。 那黑衣人的脸色僵住了,他知道有孕的女子时常会呕吐,但却没有真正遇见过,此刻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过了好一会儿,许秀的呕吐声才止住了。她恹恹地坐了回来,没过多久,又一次捂着嘴巴,将头探了出去。 “我就趴在车窗上吧。”许秀虚弱地说道,“也说不清是马车晃得厉害,还是你身上太难闻了,我坐回去就觉得恶心……” 黑衣人心口一滞,忍不住抬起胳膊闻了闻自己身上的气味。 他们这一路上走得都是山道,荒无人烟,即便是许昭仪露了脸,外头也见不到什么人,更遑论要向人求助了。 “是你自己矫情!”黑衣人恶声恶气地说道,并没有强硬地要求她将头收回来。 许秀悄悄地松了一口气。 天越发亮了起来,前头隐约能看到一处小院子,似是山中猎户住的,许秀听见那黑衣人敲了敲马车的车壁,马车速度慢了下来,心知应当就是此处了。 她将手里的荷包丢进了草丛,从马车外收回了脑袋,在怀里掏了半晌,掏出一个油纸包来,打开里面是几块藕粉糖糕,她慢悠悠地拿起一块吃了起来。 “许小姐,你当真不觉得害怕?”黑衣人忍不住问道。 许秀对他一笑:“怕什么,表哥还能害我不成?” 她脸上露出一幅羞涩的神情来:“我与表哥情投意合,之前表哥对我冷漠,也不过是因为恨我被李渊污了身子……只是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表哥,表哥会理解的。” 真是个傻子,黑衣人看着许秀,默默地想到。 第406章 他来得还不算迟 周围的人好像怎么都砍不完一般。 手里的刀卷了刃,李潜丢到了一旁,随手从一具尸体上抓起了一把刀来,支在地上,用来撑住自己的身体。 从远处看,本只有十几人,然而等真的打起来,这些人却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了,将他团团围住。 再强悍的体力,也禁不住这样的车轮战,李潜喘着气,感到自己的肩胛处一阵钝痛。 那是刚才有人将刀劈在了他的身上,他躲闪不及,只能瞬间绷紧了肌肉,硬生生地受着这一刀。 “他撑不住了,快上!”有人喊了一声。 李潜咧开嘴笑了起来:“来啊……你们谁不怕死,就上来啊!” 他喘息着,身上脸上都是鲜血,分不清是他的,还是倒在地上的黑衣人的。 他定定地看着那院子,里面还透出星星点点的烛光,他……不能在这里倒下。 那些黑衣人一时被镇住了,谁也分不清他到底是虚张声势还是真的留有体力。 地上的尸体震慑着他们,让他们不敢贸然上前,只想着磨光李潜最后一丝力气。 李潜只觉得手中的刀有千斤重,他隔开一柄向他砍来的剑,身子止不住向后退了两步。 “他快不行了!”有人立刻敏锐地发现了这一点,喊道。 李潜转过头,吐出一口带着血的痰,指着那人骂道:“上啊,哪个不上就是孬种!老子就算要死了,也能拉着你们陪葬!” 那些人谨慎地向他逼近,李潜的眼前一阵阵发黑,强撑着不让自己倒下去。 终于有人忍不住了,踏上一步,挥刀对着他的头顶劈下。 李潜无从闪避,只来得及将刀抬起一半。箭啸声从他身后传来,一道银灰色的光倏然而至,精准地撞在那人的刀上,然后弹到了一边。 那人的手被箭上传来巨大的力量震得发麻,几乎握不住刀。 围困李潜的黑衣人中起了一阵骚动,他们不再关心半跪在地的李潜,纷纷朝外望去。 一匹马疾驰而来,马上的人穿着银色盔甲,手中执弓,方才那一箭便是他射出来的。 “七……七叔!”李潜终于看清了来人。 战马转瞬便来到了他们面前,李渊将弓丢在了地上,从马上跃下,抽出腰间的佩剑,古剑带着寒如潭水的光向站在李潜身前那人的面门滑去。那人慌乱间抬起刀格挡出去,却连那剑的光影都没有追上。 怎么会有这么快的剑法,这是他的最后一个念头,然后世界在他眼前颠倒了过来,他最后看到的,是自己无头的身子踉跄着倒在了地上。 李渊一剑斩杀了那人,看都不看周围的人一眼,只问李潜:“没事吧?” 李潜却一下子哭了出来:“七叔!您骂我吧!” 懊丧与悔恨一股脑地涌了上来,支撑着他的那一口气忽然就松了,他跪在地上不敢抬头看李渊:“您将许昭仪与太后娘娘托付给我,我却让她们落入了这样的险境!是我没有用,您罚我吧!” “与你无关。”李渊淡淡地说道,“是朕一味纵容老八,才让他能有机会动手。” 他往前踏了一步,剑上还滴着血,黑衣人不禁集体往后退了一步。 马蹄声传来,山路上出现了一支骑兵,转瞬便到了眼前。 为首的将士翻身下马,跪在地上:“皇上!” -- 第453页 李渊点点头:“这些人交给你们,带李将军下去包扎伤口。” 他径自走向紧闭着的院门,那些黑衣人竟无一人敢上前阻拦。 李渊推开院门,屋子里还点着蜡烛,在昏暗中透出一抹暖意。 他一路疾驰而来,如今倒是慢下了脚步,不敢上前。 他害怕,怕自己还是来得晚了。 然而总是要面对的,他咬牙上前,将屋门推开:“秀秀……” 屋里空荡荡的,只有角落里躺着一具尸体。 李渊只觉得眼前一阵发黑,他努力撑着,走过去将尸体上盖着的衣裳掀了起来,鼓足了勇气,才敢去看那尸身的脸。 是紫榕。 他骤然松了一口气,背心都是冷汗,连手也止不住颤抖。 幸而是紫榕。 可是旁人呢?秀秀呢?母后呢?紫榕死在这里,崇福又在什么地方? 还是来得太晚了么?他颓然坐到了椅子里。 “七叔……”两个将士将李潜扶到了屋里,李潜失血过多,连唇色都有些发白,“七叔你罚我月银吧……” 李渊看着他的样子,苦笑起来。 “潜哥儿,不是你的错。”他疲惫地扶住额头,“是朕的错,都是朕的错……” “朕总以为事事都在掌控之中,即便是老八心怀不轨,朕也不怕他能翻出什么花样来,却没想到秀秀和母后……”他说不下去了。 “七叔,于衍行和我一起来的。”李潜躺到了床上,说道,“我吸引那些人的注意,他来救人——但只有他一个,他兴许只能救出一人……” “真的?”李渊的眼睛瞬间便亮了起来。 李潜费力地点了点头:“屋里没什么打斗的痕迹,他应当是已经得手了,只是不知救出的是谁……” “是母后。”李渊忽然说道。 “您怎么知道……” 李渊站起身来走到门边,一颗小小的东珠落在门后的阴影里面。 他将那东珠捡了起来:“秀秀不会丢下母后逃命的。” 他转身便出了门,迎着初升的阳光仔细寻找着,果真在侧门处又捡到了一颗东珠。 这东珠当初他给了秀秀一匣子,秀秀喜欢得很,抓了一把放在自己的荷包里带着,他见了还笑着说,这样的东西不做成首饰实在是有些浪费,秀秀听了便白了他一眼,说你懂什么,这可值不少钱呢,带在身上说不定能应急,要是做成了首饰,还怎么换银子? 反正他是给秀秀的,秀秀想怎么处置,都是她的自由,他便没有再说什么。 出了侧门外面就是山道,昨夜下了大雨,车辙明显得很,却是分了几个方向。 他仔细找了找,果真在东侧那条山道路旁的草里面,又找到了一颗东珠。 之后隔一段路便有分岔口,这些人似乎早有准备,每条路上都有一样的车辙。 幸而秀秀隔一段便丢下一颗东珠来,李渊顺着她标记的路,一路疾行。 不知她究竟是怎样做到的,李渊想着她一颗一颗往下丢东珠时,脸上定是一幅心疼的模样,忽然不合时宜地有些想笑。 她就在前面,他来得还不算迟。 第407章 朕在路上捡的 许秀被推搡着进了那间破败的屋子里,门在她眼前重重地关上了。 “哎哎,你们给我倒杯水啊!”她拍了半晌的门,没有人理她。 于是她便也不再浪费力气了,拍了拍床想要坐下,没成想一巴掌拍下去,灰尘顿时扬了起来,呛得她直咳嗽。 “幸亏夏夏没在,要不看了这被子,岂不是要了她的命。”她自言自语。 折腾了一个晚上,她现在又困又饿,然而仅有的两块藕粉糖糕已经吃完了,再没有什么旁的吃的,她现在有些后悔为什么昨晚上不多吃两块芋头。 顾不得嫌弃脏乱,她将那被子卷了起来当枕头,自个儿躺到了床上,闭上眼睛想着要睡一会儿。 能做的她已经都做了,一时半刻骆清也不会要了她的命,其余的想得再多也没有用,还不如趁着这个时候,好好休息一番。 屋子外头,黑衣人正紧张地看着天,旁边的车夫将马车藏了起来,走近了问道:“老大,主子说了什么时候过来?” 那黑衣人摇了摇头:“主子只吩咐了卯时将许小姐带过来。” 车夫「嘿嘿」一笑:“老大,我怎么记得,主子说的是将人都带过来?” 他眼里满是恶意,指了指屋子:“眼下这只剩下一人,恐怕是不好交代啊!” 黑衣人挺直了脊背,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怎么向主子交代是我的事。” 那车夫咧着嘴,从怀里掏出一张冷硬的饼子,放到嘴里啃了起来,一边啃着一边说道:“这许昭仪长得倒是貌美,老大,能不能让我……” “不怕死你就试试。”黑衣人冷声道。 “人都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那车夫将嘴里的饼子咽了下去,站起身往屋里走去,“这可是皇上的女人啊,如今我马老三能尝到她的滋味,也算是没有白活一遭!” 黑衣人动了动嘴唇,到底还是说了一句:“别太过了,她腹中的孩子主子还有用。” “我知道。”马老三嘿嘿笑着,回头说道,“老大,要不是主子昨晚上说起来,我倒还不知道你好这一口。” -- 第454页 他猥琐地用肩膀撞了撞黑衣人:“那小公主如今生得倒是不错,你就不心动?” “年纪太大了。”黑衣人简短地说道。 “老大你的口味倒是挺特别的。”马老三说道。 黑衣人厌恶地看了他一眼:“彼此彼此。” 马老三狞笑着进了屋,他站在门口,心里冷笑一声,主子即便再生许小姐的气,也不会容忍他碰许小姐的,这马老三当真是色胆包天,连命都不要了。 马老三一进了屋,就看到许秀在床上躺着,眉头紧皱,似是睡得不大安稳。 “嘿嘿,小美人儿!”他搓着手走上前来,作势就要往许秀的身上摸,“爷来啦……啊啊啊!!” 许秀拍了拍手,将油纸包丢在地上:“我揣了大半年的生石灰,总算是用上了!” 那马老三捂着脸在地上哀嚎,她起身踢了他一脚,怕他发狂,皱着脸掏出银针,对着他的几个穴位刺了下去。 这么大的动静,外头那黑衣人定然听得清楚,只是连开门看一眼都不来,想来两人关系并不好。 她方才听得清楚,原来这黑衣人就是当初害了崇福的罪魁祸首,在屋里的时候,他们都蒙着脸,她根本分不清是哪个。 马老三还在叫着,她嫌他聒噪,找到了一块破布,塞进他的嘴里。 等处理完他之后,许秀就坐在床边发起了呆,也不知道李渊能不能看到她留下来的记号,骆清把自己抓到这里来,定是要引李渊过来的,要是拖到骆清什么都布置好了李渊再过来,只怕是羊入虎口,要是能趁着现在,对方只有两个人他便找来,两人逃出去的可能性就大大地增加了。 再一想到被她丢在路上的东珠,许秀心疼得直皱眉,要不是为了活命,她怎么也不能将那么贵重的东西随手乱丢啊! 李渊啊李渊,我可是下了血本,你千万要找来啊! …… 李渊找到许秀的荷包时,远远地已经能看见那个破落的小院子了。 这荷包听说是一个看病的宫女给她绣了当做诊金的,下角有个小小的「许」字,秀秀十分喜欢,整天戴在身上。 李渊将荷包捡起来,把一路捡到的东珠装了进去,系好了揣进了怀里。 那院子远远地看不出什么来,院里空荡荡的,不见马车的踪影,但既然秀秀的荷包就在这里,那么她一定是在那院子里。 李渊不再迟疑,悄悄逼近了那院子。 黑衣人守在屋子门前,方才门里的动静他听得清楚,但丝毫没有插手的意思。 马老三不过是个小角色,主子并不看重,他也不放在眼里。 此番不管是他真的得了手,过后被主子迁怒,还是在许小姐手底下吃了亏,都是他自找的。 只是他方才说了慌,他根本没想到当年那个小公主,如今出落得这样貌美,最难得的是她的眼神,还像小时候那样懵懵懂懂,看得他心间一阵燥热。 等主子登上皇位,说不定他可以向主子讨个恩典,求主子将公主赐给他,反正她这样的情形,也不能嫁给旁人了…… 他还没有想完,忽然后脖颈上受了重重一击,眼前一黑,人便倒了下去。 小屋的门被重重推开了,李渊大步踏了进来:“秀秀!” 许秀放下手里的砖头,扑进了他怀里:“李渊!” “怎么样,你有没有受伤?”李渊捧着她的脸,上上下下检查了一遍,没有看到伤口,终于放下心来。 许秀从事情发生开始,一直冷静得很,可此刻见了他,不知怎么的,眼泪就止不住地往下掉:“我没事,我……我好害怕啊!” 她一哭就停不下来:“紫榕是骆清的人,骆清找了过去,还杀了紫榕!我怕他杀了公主和二丫他们,就让他们去找救兵,于衍行来了救走了太后,李潜跟许多人打了起来,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是朕不好,朕不该将崇福送到你那里去,是朕来得太晚了。”李潜心疼得要命,替她擦着泪,“你看看我给你带什么来了?” “朕在路上捡的,赏给你了。”李渊哄着她。 许秀接过他手里的荷包,打开一看,里面装满了沾着泥的东珠。 她顿时破涕为笑了。 第408章 原来他是这个打算 哄好了许秀,李渊瞥了一眼被堵着嘴,缩在地上动弹不得的马老三。 许秀嘟着嘴告状:“他刚才想非礼我!” 李渊立时便拔出剑来,许秀被他身上的煞气惊得呆了呆,回过神来连忙拉他:“不过他没碰到我,就被我用生石灰拍了一脸!” 这人虽不是什么好人,可她到底没有受伤,也没有做好心理准备亲眼看着李渊杀人:“你……你有没有带人过来?” “朕怕惊动了守着你的人,独自一人先行赶来,不过沿途都留下了记号,想必一会儿侍卫便到了。”李渊知道她见不得杀人,硬生生将那口气咽了下去。 “那这个人留给别人处置吧。”许秀颤巍巍地说道,“不过外面那个是个坏人,就是他害得崇福变成现在这幅模样……等会儿我走远些,你把他杀了!” 李渊心中诧异,不知那人究竟做了些什么,能让秀秀说出将他杀了这种话来。 不过他面上不露分毫,温和地应了下来:“朕知道了。” “老八不知何时会出现,此地不宜久留。”他将许秀护在身前,推门走了出去。 -- 第455页 刚一推开门,便看到了明晃晃的刀尖。 “七哥来得倒是快。”骆清摇着扇子,笑道。 李渊往前迈了一步,不动声色地将许秀挡在了身后:“老八脚程也不慢。” 骆清「哈哈」一笑:“到底还是比七哥慢了些……没想到七哥竟敢孤身一人前来,你是打算带着许昭仪离开么?那太后该当如何,那个痴傻的崇福,你也一并都丢下了么?” 听了这话,许秀便知道了他还不清楚庄子上的变故,只以为一切都按照他的计划行事了。 她捏着李渊的手,李渊安抚似的回捏了一下,然后才开口道:“八弟既然之前便问过朕,到底想要如何抉择,如今朕已经做出了选择,八弟有什么不满么?” “哈哈,不敢,不敢!”骆清眉眼含笑,似是真的十分开心一般,“七哥啊七哥,你当真不负弟弟的期盼!” “既如此,八弟还要拦着朕么?”李渊淡淡地问道。 骆清竟真的挥挥手,让开了一条道去:“七哥,您请!” 李渊拉着许秀出来,顺手关上了门,一步一步往前走去。 许秀的掌心都出了汗,生怕旁边的那些人突然动手。 “七哥!” 身后,骆清忽然又喊了一声。 李渊停住了脚步,并没有回头:“八弟,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倒也不是什么旁的。”骆清的声音里都带着笑意,“只是想起小时候的一桩事,想要说给七哥听听。” “七哥小时候,曾发过一次高热,不知七哥还记不记得?” “当时太后娘娘在先皇后宫外跪了半宿,求着先帝给皇兄请太医诊病,可先帝连她的面都不肯见,还是我瞧着她可怜,带她去找了母亲,请人救了七哥一命……” 李渊冷淡地说道:“如今你我已经到了刀剑相见的地步,说从前这些事何用。” 骆清笑出声来:“七哥,我其实想告诉你的是,你当先帝为何不肯见太后,自然是因为我在一旁啊!” “母亲心里没什么成算,我这个做儿子的,难道不应当多替她做些打算?”他摇着扇子,悠然说道,“不让先帝出面,带着太后去找母亲,母亲心善,自然会救你一命,从那之后,太后果真与先皇后便生分了,更是以为我救了你一命,时刻告诉你要同我交好。” 他啧啧道:“只可惜,太后待你实心实意,你如今倒是轻轻松松将她抛下啦!” “七哥,咱们大周向来以孝治国,你如今的所作所为,实在是……”他故作惋惜地叹了一口气,“章御史,你可是瞧见了,像七哥这样将自己的母亲弃之不顾的人,可有资格当皇上?” 一个白胡子老头被推上前来,身上还穿着中衣,显然是还在睡梦中,就被从被窝里揪了出来,五花大绑,丢到了这里来。 那章御史是个出了名的硬骨头,先帝在时,便因其耿直而闻名,偏先帝还要一个虚心纳谏的名声,非但没有降罪于他,还刻意为他造势,以至于这章御史在民间威望颇高。 此刻,章御史跪在地上,脸上尽是恨其不争的怒意,对着李渊磕头道:“皇上,还望您三思呐!” 他指着许昭仪,手指颤颤巍巍:“许氏虽怀有龙嗣,可终归不过是个嫔妃,您、您怎能为了她,便弃太后娘娘于不顾啊!” 许秀这才恍然大悟,为何骆清要这样大费周章。 他虽然心理不正常,可是脑子还是好使的。他要是真的杀了李渊,那便是弑兄,这样不仁不义的人,朝臣们怎能买账? 所以他才一力调拨九王爷,让九王爷造反,只怕他最希望出现的情形,是李渊真的死在了李滨手里,他再以勤王的名义举兵剿杀李滨。 怎料李滨实在太不争气,他只能准备第二个方案,也就是眼下这个,将自己与太后一并抓来,逼着李渊放弃其中一个。 眼下在他看来,李渊是放弃了太后,那么自然是不孝了,揪出章御史来让他看着,经由他的一张嘴,朝臣百姓激愤,李渊哪里还有资格做这个皇帝。 至于李渊要是选了太后丢下了自己……只怕骆清立刻会诛杀他们,包括无辜被捉来的章御史,对外只说皇上死于九王爷的残部之手,他救驾不及,只救出了自己一个,等她腹中的孩子出生之后,助他继承大统,自己打着辅佐的名义,成为摄政王。 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啊,许秀不由在心里给他鼓掌,只可惜这里没有什么太后,只有她一个。 李渊带着她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去:“八弟想怎样便怎样,你让朕做选择,如今朕已经做出来了。” “皇上,皇上!”章御史叫得凄厉。 李渊的步子越走越快,许秀几乎要小跑着才能跟上他。 “秀秀,忍耐一下,很快便能与来接应的侍卫汇合了。”他伸手扶住她,悄声在她耳边说道。 许秀哪里不知道他的想法,眼下骆清正得意着,等他开了门,发现屋里面没有太后,只有个动弹不得的马老三,岂不是立刻就要恼羞成怒了? 她恨不得自己能够长出翅膀来,立刻从这里飞走。 第409章 朕会保护你 两人走得飞快,背后骆清还在啰里啰嗦地说着话,许秀这个时候,还有心情恶趣味地想,果真反派都话多。 然而没等他们走出多远,就听见骆清的怒吼:“人呢!太后在什么地方!” -- 第456页 李渊一把将许秀横抱起来,脚尖一点,便朝着山里钻去。他刚才便看得清楚,骆清的手下有人背着弓箭,山路上没有什么遮挡,真的动起手来,难保秀秀不会受伤。 许秀的脸贴着他的胸甲,一颗心提了起来,紧紧抓着他的胳膊不敢出声。 山间树木繁茂,李渊为了躲避身后的追兵,一路朝着灌木丛里去,不一会儿功夫,许秀的胳膊脸上便布满了细小的伤痕。 她知道眼下事关生死,咬着牙不敢出声,心中只恨自己身子不便,拖了李渊的后腿。 李渊看上去还是一幅游刃有余的模样,即便是这样仓皇逃窜间,也仍是一幅波澜不惊的样子,只是他头发间难免夹着些落叶枝杈,实在是威严不起来了。 他还有心力安慰许秀:“秀秀别怕,只要拖上一会儿时间,等到援兵到了,便没有危险了。” 许秀靠着他,心里就安稳下来,再加上那些追兵的声音越来越远,困乏涌了上来,她竟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等她醒过来的时候,周围一片昏暗。 她立刻伸手摸了摸身子底下,触手是一片枯叶,于是在心里默默地叹了一声,看来还在山里头,没能回皇宫呢! “李渊,李渊!”她小声叫道。 没有人回应,许秀的心里顿时慌了。 此时她的眼睛渐渐适应了光线,隐约看清楚了,自己应当是在一处山洞里面,洞口处生着成片的藤木,挡住了外面的光。 她坐起身来,正想着出去看看,就瞧见不远处放着个荷包。 许秀将那荷包捡起来一看,原来是自己之前做了一半的那个,心便放了下来。 李渊将这个留在这里,想必是怕自己醒了不见他着急。外头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她挺着个大肚子,还是安心在这里等他吧! 没过多久,外面就响起了脚步声。许秀往里面缩了缩,手里紧紧攥着银针,紧盯着那洞口。 藤木一晃,李渊闪身进来,手里提着两只野鸡。 “秀秀你醒了?”他大步走过来,将野鸡丢在一边,摸了摸她的额头,“有没有害怕?” 许秀摇了摇头:“你抓的?” 也不知道现在什么时辰了,她最近的一餐还是昨晚上吃的,现在饿得要命,五脏六腑好像都在灼烧。 “朕想着你醒来可能饿了,便出去找了找有什么吃的。”李渊说道,“你且先等一会儿,朕这就生火给你烤了吃。” “你还会烤野鸡?”许秀瞪大了眼睛。 山洞中枯枝不少,李渊将树枝聚拢了,不知从什么地方,掏出两块火石来:“朕从前也是上阵打过仗的啊!” 他熟练地生火:“打仗的时候,难免会遇到在山间扎营,当年朕跟着秦恒,他不过是个百夫长,比朕大不了几岁。” “那时候大周国库空虚,朝中还有蛀虫,军需常常发放不及。”火升了起来,他又将那野鸡开膛破肚,“朕虽是皇子,可并不得宠,常跟着秦恒一起饿肚子。他旁的不行,上山抓野味倒是熟悉得很,往往就是他抓来之后,朕烤了两人分着吃。” 许秀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些,她知道李渊曾经打过仗,可却不知道还有这样一段艰苦的时光:“可是太后娘娘说你十六岁便当了皇上……” 李渊笑了笑:“那是朕登基之前的事了。” 他用枯叶擦了擦手,掏出一个水囊来,递给许秀:“先喝些水吧。” 许秀这才感觉到自己有些口渴,打开一气喝了许多:“外面现在是什么情况,援兵来了吗?骆清他们被抓住了没?” 李渊摇了摇头:“朕不知道。” 他粗粗地将野鸡身上的毛拔了下来,穿在枯枝上,支在火堆旁烤了起来:“朕怕被他们追上来,一直往深山里来,即便是援兵没有到,骆清的人一时半刻也找不到咱们。往后些,别被火灼到。” 待另一只野鸡也处理好之后,他揽着许秀坐得远了些,时不时往火堆里面填些枯枝,甚至不知从什么地方掏出一小包调料,洒在了野鸡身上。 “你身上怎么带着这么多东西?”许秀不由问道,“难道你料定了会有流落山间的这一天?” 李渊失笑:“不过是从前留下来的习惯罢了。” 他解开盔甲,拿出几个熟悉的油纸包来:“你之前给朕的止血药,朕也一并带着呢!过来。” 许秀不明所以,还是听话地靠了过去。 李渊轻轻地摸着她的脸,心疼得不行:“朕方才光顾着甩掉追兵,却不想让你受了伤。” “受伤?”许秀一怔,直到脸上传来细微的刺痛,才反应过来。 “这算什么伤啊!”她哭笑不得,“就是被树枝刮破了些皮,等过上两天,就根本看不出来了!” 李渊摇头:“朕从前发过誓要保护你,你跟在朕身边,朕怎能让你受伤?” 他说得认真,许秀心头一热,人就凑了过去:“李渊,我好想你!” 她靠在他肩头:“我之前一点都不害怕,因为我知道你肯定会来救我的,但是看见你之后,心里忽然就害怕起来了。” “怕什么?”李渊轻轻吻着她的脸。 “怕万一真的出了什么事,我就再也见不到你了。”许秀越想越觉得后怕,“那个骆清,那些黑衣人,他们都不是好人,但凡他们要是起了疑心,不光是我,太后娘娘,崇福,二丫,楚韵宁……只怕都要死的!” -- 第457页 “没事了,朕已经找到你了。”李渊将她紧紧揽在身边,“秦恒带着人马,很快就能赶过来了。” 许秀悄悄擦了擦眼角的泪,用力点点头:“我知道,不会有事的。” 她忽然又想起李潜来:“你见到李潜了吗?我被带走的时候,他在外面和那些黑衣人对峙……” “他受了些伤,但不会有什么生命危险。”李渊说道。 “那就好……”许秀放下心来,咽了咽口水,“烤好了吗?能吃了吗?” 第410章 幸而发现得早 李渊早已熟悉了她这种跳跃性的对话,闻言笑了笑:“你等着,朕先看看。” 他将野鸡拿过来,两人方才光顾着说话,靠近火的那一面微微有些焦了,他抽出佩剑,将最外面的一层削去,又摘了片干净的叶子过来,让许秀双手托着,将那野鸡片成了薄片。 “应当可以吃了。”他尝了一片,说道。 许秀的肚子应景地叫了起来。她顾不得烫,抓起一片肉放进了嘴里,囫囵吞了下去:“好烫好烫!” 李渊哭笑不得,见她真的饿坏了,趁着她喝水的功夫,拿起一片替她吹凉了才递给她。 “别急,两只都是你的。”他说道。 “你也吃啊!”许秀吃肉的间隙,不忘招呼他。 没想到,李渊的手艺还不错,这野鸡肉虽然有的地方焦了,还有些柴,可是到底都烤熟了,也能入口,要是换成她来烤,怕是要糟蹋了两只野鸡。 许秀自从怀孕之后,饿得很快,且一饿起来,恨不得马上就吃到嘴里,所以方夏才给她备了些零嘴带在身上。 但她其实吃得并不多,尤其是在有意控制自己的饮食之后,一直是少食多餐的。 她吃了约有半只野鸡便吃不下了,满足地往后一靠:“剩下的都交给你了!” 李渊笑着摇摇头:“谢许昭仪赏赐!” 等两人都吃饱喝足,就靠在一起,将这几日发生的事情对彼此说了。 “宫里失了火,妙妙和顾墨白也不见了?”许秀本有些昏昏欲睡,听李渊说了这件事,顿时就精神了起来,“他们两个不会遇到什么坏人了吧?!” 李渊也只是在回宫的路上听姜历城提了一句,只是当时要对付骆清,没能抽出精神去细查:“应当不会,十三弟此番应对十分得当,火势刚起,便已经命人扑灭了,除了一个公公伤了脸,旁的没有什么伤亡。” “伤了脸……”许秀心里隐隐不安,她总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些什么。 “别担心,有顾铉之在,林公公是不会有事的。”李渊安慰道,“况且骆清在宫中布置的人手,经过这一番基本都被十三弟揪了出来,那些个密道被填上了,往后外头的人便没法子再混进宫中了……” “对了,密道!”许秀忽然大叫了一声,“还有一条密道啊!” 梦中那女子对她说过之后,她一心想着要告诉李渊,谁知后来她又说了些什么闺中秘术,她光顾着去试验,将那密道的事忘得一干二净。 “怀雪湖下面还有一条密道!”她拉着李渊说道,“当初的沈氏刺杀你之后,就是从那条密道逃走的!” 李渊的眉头皱了起来:“原来在那里……” 他忽然察觉出不对:“秀秀,你是如何知道的?” 许秀也不隐瞒,将梦中见到那女子的事一五一十地跟他说了:“后来不知怎么的,我就再也梦不见她了。” 李渊听得眉头紧锁,这件事有几分诡异,秀秀梦中的那个女子,莫非是这身子原本主人的魂魄?她还赖着不走,难道想要往后趁机再将身子夺回去? 他心中警醒起来,想着等两人从此间脱困,便再去一趟灵隐寺,请高僧做法,将那魂魄超度了才行,不然秀秀时时被惦记着,他实在放心不下。 “朕知道了,你不必担心。”这些话他从没有对许秀说过,眼下也是如此,只在她额上吻了吻,“你先歇着,朕出去看看。” 许秀也确实十分困乏,闻言便对他说道:“你小心些。” 李渊笑着应了,待她睡着了,才灭了火堆,轻手轻脚地从山洞钻了出去。 他之前带着许秀一路狂奔,怕许秀惊慌,还分出心思来跟她说话,谁成想半天不见她应声,吓得他不顾追兵停了下来,查看她到底怎么了。 结果就是她呼吸均匀,面容沉静,竟是在逃亡的路上睡着了。 他本有些哭笑不得,可方才听许秀说了梦中那女子的事,才察觉出不对来。 秀秀并非这两日才这般困倦的,早在宫中的时候,她便一日比一日睡得多。 他也是问过太医的,太医都说有孕的女子,确实比从前要更嗜睡一些,他便也没有放在心上。 可是现在回想起来,秀秀不仅是嗜睡,即便是睡醒了,整个人的精神也不大好,常常昏昏沉沉的。 说不定就是那魂魄搞得鬼,李渊暗暗咬牙,幸而发现得早些,要是秀秀一直不说,指不定哪天,再睁开眼,那身子里面就要换了瓤了! 天色有些发沉,昨天下了一场暴雨,今日看着天,似乎又要落雨。 李渊前次出来的时候,在不远处发现了一条河,他快步过去,将水囊重新灌满了,微皱着眉头,思索着下一步。 留在这里坐以待毙不是他的性格,虽说有秦恒带着人驰援,可骆清狡诈,加上这么多年,有骆记商行给他提供大把的银子,他手底下的人马不知有多少,难保秦恒能一举将他诛杀。 -- 第458页 只有他一人还好,可毕竟秀秀也在,若是骆清的人先找过来,他不能保证秀秀毫发无伤。 顺着河便能找到城镇,他下定了决心,等秀秀的精神养好了,他便带着她沿着小河往上游走,等到了有人的地方,再做下一步打算。 李渊正想着,忽然背后 破空之声。他偏过头,一支箭从他耳边擦过,钉在一旁的路上。 紧接着就是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来不及犹豫,他脚下一点,身子立刻朝着山洞的反方向冲了出去。 这里离秀秀待的山洞太近了,不管他能不能打得过这些追兵,都不能在此处发生冲突,他要将他们引得远些才行。 山中树木林立,那些追兵虽有弓箭,倒是也一时不好射中。 “追!”为首的黑衣人喊道。 李渊目力极佳,立时便认出这人就是当初守在门外的那个,也是秀秀说,让他杀了的那人。 他冷笑一声,因为骆清突然出现,他倒是没来得及杀了他,如今这人自己撞了上来,他无论如何都要遂了秀秀的意。 为了让追兵能够赶上自己,李渊时不时放缓了脚步。一逃一追,大约过了半个时辰,距离许秀藏身之处已经足够远了,他忽然停下了脚步。 长剑缓缓出鞘,李渊回身看着停在不远处的追兵,下一瞬间,便鬼魅般地出现在为首的那黑衣人面前。 他旋身挥剑,一记平斩,暗冷的剑光向着那人的脖颈挥去! 第411章 七哥原来在这里 黑衣人本带着手下追着李渊,眼见他停了下来,心中正暗自窃喜,却没想到下一刻他便向着自己袭来。 他能在骆清身边这么多年,身手自然不弱,可那剑风带来的压迫感和杀意,竟让他一时间愣在原地,连一丝反抗的想法都没有。 “老大!”有人大喊。 黑衣人骤然回过神来,然而剑光已经逼近,他仓皇间只能就地一滚,狼狈地躲过了这一剑。 “快……快上!”他吼道。 李渊一击不中,便立刻有追兵将他团团围起,仗着人多势众,一拥而上。 他不知秦恒是与这些人错过了,还是被骆清使了旁的手段绊住,此刻他能做的,就只有抛却杂念,将这些人杀光之后,再去带着秀秀离开那处山洞。 他的武功,在一众皇子之间是佼佼者,当初老九还以此为由攻讦他,说他杀心过重,不学如何治国,反而学了一身杀人的功夫。 先帝听闻,自是将他痛斥了一番,并革去了皇子们剑术先生的职。 是他在先生离宫之前,亲自去求了先生,求他继续传授自己剑术。 先生沉默良久,拍了拍他的肩,说所有的技法你已经记在了心里,所欠缺的,只是个机会。 初时他并不理解先生的意思,直至上了战场,被逼至绝境,才恍然明了,原来那些凌厉的杀人之术早已深植于心底,却始终被束缚着,直到长剑出鞘,切入敌人的身体,鲜血汹涌而出,才冲破了那一层束缚。 他踏地飞身向前,长剑狠狠陷入最近一人的腹中。他沉气按住刀柄向前推去,那人的身体挡在前面,背后正帮他挡住了身后敌人的进攻。 身后几人正挥着刀砍来,李渊抽出剑来,将尸体踢开,砸倒了迎面冲来的几人。 他身子一矮,剑便削向了前面那人的腿,那人躲闪不及,小腿被利刃砍断,倒在地上哀嚎着。 一支箭趁着朝他射来,李渊举剑格挡,眼睛便看到躲在最后的弓箭手。 他双臂平挥,剑光逼退了身前的几人,脚尖一点,人便已经出现在几丈之外。 那弓箭手刚射出一支箭,正低头拿着第二支,刚要搭弓瞄准,眼前忽然一暗,再抬起头时,便看到身着银甲的男人出现在自己眼前,面容冷肃,身上满是血污,仿佛地狱中爬出的恶鬼。 他心中一慌,箭就从手中落在了地上。 “求……”刚发出一个字,弓箭手的头便与身体分成了两半。 李渊心如止水,杀掉这个在背后放冷箭的人,就不必担心被偷袭了。 这一波追兵只有十几个,他能够应对得来,只是不知秀秀那边是否有人找过去,自己出来这么久,她会不会等得心急? “快上!一起上!”为首的黑衣人喊道。 李渊冷笑一声,长剑横在胸前,一时间没有人敢上前来。 然而他却等不及了,秀秀孤身一人在山洞里,他若是耽搁得太久,难保其余人不会找到她。 他猱身而上,全力朝着最前面的人劈砍过去,那人举刀拦下了第一剑,却抵不住剑上传来的力气,跪倒在地上。 李渊手中的剑顺势披进了他的肩头,一时间卡在了骨隙间,他在那人腕间重重一击,那人吃痛间长刀落了下去,被李渊接住,直送进他的喉咙。 他将尸体踢到了一旁,立时便向下一人攻去。 这一套行云流水的杀人剑法,让追兵们心中都升起了惶恐,待李渊又杀了几人之后,终于有人撑不住了,丢下武器便往一旁逃去。 黑衣人见势不妙,连忙喊道:“不准逃!退缩者按逃兵处置!主子有令,诛杀李渊者,赏金万两,代代封侯,千秋不绝!” 李渊隔开身前两人,鬼魅般出现在那黑衣人面前,一剑刺入了他的心口。 黑衣人瞪大了眼睛,仿佛还不敢相信,李渊冷淡地将剑锋往里送了几分:“朕不知你对崇福做了什么,但连秀秀都说你当死,那么你便死吧。” -- 第459页 他抽出剑来,将黑衣人的尸体踩在了脚下,看着剩下的众人:“还要继续上么?” 他看着瑟缩的追兵们:“如今你们的首领已经死了,若是你们就此离去,朕可以不追究。” 他周身都是血迹,出手狠辣异常,追兵们面面相觑,心中不由胆寒。 不知是谁,率先丢下了武器,踉跄着逃跑了。 有人起了头,其他的人也纷纷效仿,很快那些追兵便逃了个干净。 李渊席地而坐,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一番追击搏杀下来,他的体力着实有些消耗过大,此番若不出手狠辣,将追兵吓住,再拖下去,待到更多追兵寻过来,他一时间也难以招架。 李渊略休息了一会儿,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站起身来,循着来时的方向往回走,刚走了几步,忽然停住了脚步,提剑旋身而上,正挡住了迎面刺来的长刀。 那人一击不中,立刻向后跳开,摆开了架势,正要继续进攻,树后转出一人,伸出扇子挡在了那人面前。 “七哥原来在这里。”来人「唰」地一声打开了扇子,似是嫌周遭的血腥气太浓,微微皱起了眉头,“我还以为你应当与许昭仪藏在某处,等着旁人去救你。” 李渊看着骆清,冷冷笑了起来:“八弟倒是命大。” 不怪他这样说,骆清显然是遭遇了一场围剿。他向来喜欢白衣飘飘,做出一副贵公子的模样,眼下却是有些狼狈,身上几处糟污的血迹,袖子也撕破了一角,倒是那柄扇子仍旧握在手里。 方才乍一交手,李渊便察觉出骆清身后那人是个高手,略一思索,便知道了那人的身份。 “当年先帝交于你保命的十名暗卫,如今就只剩下这一个了么?”李渊嗤笑一声,说道,“老八,朕以为你当年走得那样决绝,应当不会要先帝给你的人才对,没想到你嘴上说着与皇家恩断义绝,借皇家之势做生意做得风生水起,暗卫用得也一样顺手。” 第412章 许昭仪满心都是我这个表哥 骆清的脸色变了变:“是先帝欠了我,欠了母亲!他给我暗卫,是为了弥补他的愧疚!” 李渊并不反驳:“先帝自是为了弥补心中的亏欠,可八弟,你用着这桃花夫人的性命换来的资源时,心里是怎么想的呢?” 方才在山洞里,许秀就已经对他说了骆清在庄子上那一番话,原来这么多年里,太后心心念念放不下的,始作俑者竟是骆清。 他犹自记得当年,母后与桃花夫人亲近,他去给母后请安,十次有八次,母后都在玉灵阁里。 母后最初有孕的时候,他有次去玉灵阁找母后,母后却在榻上睡着了,桃花夫人坐在一旁绣着肚兜,见了他就招手过去让他看。 “这是给你母妃腹中的弟弟绣的。”桃花夫人笑盈盈地说道,“你母妃说了几次要亲手做小衣,可她绣出来的东西,实在是拿不出手,在我面前念叨,可不就是看上我的手艺了?” 她爱怜地看了一眼仍旧睡着的太后,对李渊说道:“昨儿皇上来时还说,这几年里,后宫一直没有孩子出生,若是你母妃真的生了个皇子,位分也应当晋一晋了。” …… 李渊与桃花夫人接触并不多,回想起来,只能记起她是个极美极温和的人,却不知这样的人,为何会生出骆清这种儿子。 骆清被他的话刺痛了,脸上的面具裂开了一条缝隙:“李渊,你是嫉恨先帝待我这样好吧!” 他收拢了扇子,恶狠狠地说道:“当初我母亲若不是与太后相交过密,如何会遭到那一番祸事?你能平安出生,还应当感谢我母亲的宽和,如今提起她你这般不敬,可见你终是个冷硬心肠的白眼狼!” “你们母子两个,俱不是什么好东西!”他喘着粗气,吼道,“太后欠我母亲的,你同样欠我的!当年若不是因为你,母亲怎么会不足月便产下我,我又怎么会一出生便身体弱于常人!” 李渊看着他,眼睛里不由露出几分怜悯:“桃花夫人的死,说到底,不是因为你存了害人的心思么?且不说母后根本不知道那首饰匣子里有东西,即便知道了,就应当乖乖地任你陷害吗?” “你说我害你因为早产而体弱多病,可后来你因此而得了先帝多少垂怜,先帝给了你多少其他皇子都没有的东西,你为何不觉得自己是因祸得福呢?” 李渊说道,“况且你的身子,在太医的调理之下,早早便已经养好了,四五岁的时候便与常人无异,这么多年,你一直抱怨得到底是什么呢?” 骆清咬着牙,一字一句地说道:“你们的东西,都应当是我一个人的!你们生在这个世上,对我而言就是最大的不公!” 李渊听着他这毫无道理的话,心中忽然想起秀秀多次对他的评价,口中也自然地说了出来:“你心理有问题。” 他从前并不理解秀秀这话的意思,眼下却忽然明白了,骆清的所作所为,根本就没有什么道理可言。 他将桃花夫人的死扣到太后的头上,这么多年里,只要见到太后,便会出言讥讽,让太后自责,他自己这个罪魁祸首,反倒一直活得心安理得。 骆清对别人的恨意也一样来得莫名其妙,他恨旁人分了先帝的关爱无可厚非,可一切的源头,不都是先帝么? 他不去报复先帝,反而挑无辜的孩童下手,连崇福一个五岁的孩子都不肯放过,生生毁了她一辈子。 -- 第460页 “主子。”骆清身后的暗卫往前踏了一步。 “退下!”骆清忽然吼道。 他一把抢过了暗卫的刀:“我要亲手杀了他!” 李渊冷静地看着他的一举一动,骆清的身手,他也有数,自从骆清在宫中肆意谋杀宫人开始,他便命姜历城将骆清这些年里的一举一动全都查了个清楚。 当年骆清离宫的时候年纪还小,先帝放心不下,明面上随他去了,暗地里却给他安排好了一切,骆清一路上遇到的贵人,收他为徒的师父,皆是先帝安排好的。 李渊不知道骆清清不清楚这一切,想来按照他的性子,即便是知道这是先帝安排的,也会假装不知道,好让自己能够心安理得的接受。 教骆清功夫的师父便是皇上请来的高手,这么多年下来,骆清的身手不弱,虽比不上他身后的暗卫,可也比刚才追杀李渊的那一群人来得要更高明。 “八弟想试试吗?”李渊缓缓将剑举了起来,“刀剑无眼,八弟若是不怕一不小心被伤到,便上来试试。” 骆清狞笑着,提着刀绕着他慢慢走着:“听说七哥的武功高明,今日我便试试——” 话音未落,他便向前弹了过来,长刀朝着李渊兜头砍下。 李渊侧身躲过了这一击,挥剑迎上,两柄武器铮然撞在一起。 “李渊,李渊。”骆清的声音里满是恶意,“你这样一个不祥之人,为什么还要活着呢?” 他用尽力气,却不能逼退李渊半分,两人的脸几乎贴到了一处。 “你的出生便是一个错误,你母亲身份卑劣,你生下来,就是昭示着先帝的耻辱!” 他轻声说道,“你一出生,你母亲便因你而死,我母亲也因此早早产下孩子伤了身子——你为什么要活着呢?” “当年那么多嫔妃都不肯收留你,你知道是为什么吗?因为你根本就是个累赘,是个祸害!” 骆清忽然大笑起来,刀锋错开,他往后跳去,重新摆开了进攻的姿势,“你以为太后就是真心喜欢你的?不过是因为她刚进了宫,没有依仗罢了!” 李渊并不做声,只静静地看着他。 “你自己想一想,自从李泽出生之后,太后对你,可还像从前一般?”骆清咧嘴笑道,“她对李滨那个蠢货,都比对你亲近啊!” “太后不亲近你,李泽为了追随老九,宁愿去大鲜卑山那苦寒之地,也不愿留在宫里,李渊,你说到底还有谁是真心对你的?” “对了,还有许昭仪。”骆清的笑容更大了,“你可知道,你那心心念念的许昭仪,满心都是我这个表哥?她刻意接近你,全是我的授意,她就是从前的那个沈氏!” 第413章 不要看 他说完这些,只觉得多年来压在心口的一口恶气,终于出了。 他仔细地看着李渊的脸,想找出哪怕一丝愤恨或悲伤的神情,然而李渊像戴了一张面具,丝毫没有任何变化。 “说完了么?”李渊淡淡地问道。 骆清以为他没有听明白:“李渊,你没听懂么?你的许昭仪,就是从前想要刺杀你的沈氏!” 他还不忘给李渊下一剂猛药:“你以为她真的心悦于你?她心里的人是我!” 李渊觉得有些好笑,他也确实笑出来了:“八弟,抱歉要让你失望了。” 李渊不与他多言,挥剑向他猛攻过去,进攻的间隙里,居然还有心情去想,要是秀秀知道骆清这样信誓旦旦地说,她心里的人是他,会怎么想呢? 她脸上约摸会露出无语的表情,翻着白眼说这人精神果然不正常。 骆清没想到自己抛了这样一个重磅的消息下来,李渊竟然无动于衷,一时间不由有些乱了手脚,勉强挡住了李渊的攻击,脚下的步伐却乱了起来,几个回合之后,刀身上传来一股巨力,虎口已经出了血,那刀自然也握不住了,掉落在地上。 李渊指着他的面门:“老八,世事无常,人心易变,你的表妹已经死了,如今的秀秀,就只是秀秀而已。” 骆清倒在地上,忽然就地一翻,滚到了一旁:“天九!” 旁观的暗卫倏尔上前,挡住了李渊的攻势。 趁着李渊与那暗卫缠斗在了一起,骆清爬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粘的泥土,面色阴沉:“李渊,你死定了!” 他靠在树上喘着气:“你别指望着秦恒还能来救你,我告诉你,我手下的人手,远远超过你的想像!秦恒被他们挡在山下,就算能冲上山来,也要脱一层皮!到那个时候,你早就死了,早就去黄泉下见你那卑贱的亲娘了!” 李渊充耳不闻,只一味地朝着那暗卫攻去。 刀剑撞在一起,两人舍弃了防备,手中的武器铮然相撞,又急速分开,一时间打的难舍难分。 李渊才经过一场搏杀,叫做天九的暗卫同样如此,能在禁军的围攻下带着骆清毫发无伤地逃出来,他功不可没。 胳膊上的酸楚让李渊几乎握不住剑,但他知道天九也好不到哪去,只要他再坚持一下,再坚持一下,说不定天九就坚持不住了…… 长刀脱手而出,天九踉跄着跪倒在地上,李渊毫不停顿,一剑划过了他的喉咙。 天九虽只是听令于骆清,可这样的暗卫只知遵从命令,若不将他一击毙命,拖着半残的身躯,他仍旧会想尽办法杀了自己。 -- 第461页 李渊极力压抑着翻滚的血气,不在骆清面前露出分毫异样。他拖着剑朝骆清走过去,每一步都走得极稳。 骆清直到这一刻终于慌了,他知道李渊武功极高,却没有亲自见识过,本想着自己能与他战上一番,可试探之后,发现自己并不是他的对手,于是便让天九顶了上去。 天九的功夫,他是清楚的,然而这么快便落败,让他心中对李渊不由更加警惕了。 骆清往后退了几步,脸上挤出一个笑来:“七哥……” 没等他将话说完,长剑便朝着他袭来。骆清狼狈地躲开了这一剑,喊道:“七哥!我、我再告诉你一个秘密!” 李渊充耳不闻,只一味向骆清砍去。 骆清闪避不及,腿上被剑划破了,登时便有鲜血涌了出来。 眼见着李渊是真的想要了自己的命,他合身扑向了落在地上的那把刀,双手举过头顶,将将挡住了李渊的剑。 “李渊,你别后悔!”骆清嚷着,“你难道不想知道,宫里面都有哪些我的人吗?你以为杀了我就可以安枕无忧了?我的人还藏在宫里,时时刻刻想着要杀了你和太后,你一辈子都不能过得安稳!” 李渊的手下丝毫没有停顿:“不杀你,才是真的一辈子过不安稳!” 骆清身上又受了两处伤,那长刀上面已经崩开了缺口,再抵挡不住李渊的进攻了。 “骆清,结束了。”李渊看着他苍白不甘的脸,说道。 “住、住手!”就在李渊的剑马上要刺破骆清的喉咙时,背后忽然传来一声尖锐的叫声,“你要是不想许昭仪死,就丢下剑!” 李渊豁然回头,许秀被一个青衫男子挟持着,站在离他们不远处。 “赵先生!”骆清绝处逢生,顿时叫出声来。 那赵先生喘着粗气,手中的匕首往许秀的脖子上压了压,恶狠狠地说道:“李渊,放下你的剑!” “秀秀……”李渊看着许秀双手护着肚子,脸色惨白,不由自主地朝她走了几步。 “站住!”赵先生大声喝道,“丢下剑!不准往前了!” 不远处便有几具尸体,李渊一身银色的盔甲几乎被染成了红色,许秀不用想便知道发生了什么。 她刚才睡得好好的,忽然被人粗暴地拉扯了起来,一路被带到了这里。 “李渊……”她的唇微微颤抖着,忽然扯着嗓子喊道,“你别管我!你快走,他们好多人——唔——” 赵先生一把捂住她的嘴,不让她出声。 骆清哈哈大笑起来:“李渊啊李渊,又到了让你选择的时候了。” 他从地上爬了起来,走到李渊面前:“从前你也算照顾我,如今我也不为难你。” 他指着许秀:“许昭仪嘛,腹中可是有你的孩子的。你要是放下剑,我也不赶尽杀绝,自会好好帮你养大这个孩子。可你要是不肯——” 他冷笑两声,意思已经十分明显了。 “怎么,不满意么?”骆清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哦,我知道了,你定是担心许昭仪。放心便是,表妹与我情投意合,待你死后,我会好好照顾她……” 李渊没有听他说了些什么,他只是看着许秀,她那么瘦,仓皇地护着自己的肚子,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里面满是惶恐。 他分明说过会护她周全的啊,怎么就让她落到这样的田地了呢? 抵在她脖子上的匕首忽然往下一压,一条血线刺得李渊的心一痛。骆清说让他选,可是他根本无从去选。 他的手一松,长剑就落在了地上。 骆清得意地大笑,对着李渊的腿弯狠狠地踢了下去。李渊撑不住,跪在了地上。 “李渊,终于到了这一日!”骆清狞笑着举起刀来。 “李渊!”许秀用力咬了赵先生的手,他一吃痛便松开了,她尖叫出声,“李渊——” “秀秀。” 他们中间隔了很远,在骆清状似疯狂的大笑声中,许秀奇迹般地听清了李渊说的话。 他的眼里有不甘和绝望,然而最后都化成了浓浓的不舍。 他对着她露出一个笑来。 “不要看。” 第414章 在我心里你的命比旁人的都要珍贵 “李渊!!” 「叮」地一声脆响,赵先生惊呼一声,手中的匕首忽然掉在了地上。 “许昭仪,老子平生最不爱占谁的便宜,你救了我两次,我还你两条命!” 许秀被从身后推了一把,她踉跄着向前,背后忽然传来一阵温热。 她仓皇间回过头去,赵先生捂着脖子,鲜血还在往外喷溅,他的脸上满是难以置信的神情。 电光石火间,李渊就地一翻,躲开了骆清的刀,重重地踢在了他的小腿上。 骆清哀嚎一声倒在地上,李渊冲到许秀身前,一把抱住了她。 “快走!他们的人到了!我帮你们拖延时间!”于衍行吼道。 他带着太后一路逃到了方家的庄子上时,天已经大亮,方家人一夜未睡,全都在屋子里等着。 “太后娘娘!”看清了来人,方夏叫出声来。 一路上,他心中曾起了无数个念头,这人就是他的杀父仇人,他只要稍稍动动手指,就可以报仇了……不,他甚至不需要自己动手,只要将她丢下…… 然而最后他还是带着太后回了方家,看着被众人围在中间的太后,他苦笑了起来,自己杀了那么多人,为的不就是有一天能够手刃仇人么?而这个机会真的放在自己眼前了,他却还是放弃了。 -- 第462页 他的手捏着那块铜板,当初他给了许昭仪,想着往后或许能有个机会报答她的救命之恩,她却将机会留给了太后……更是留给了他自己。 有人拉了拉他的衣袖,他回过神来,原来是方凌。 她的眼中满是担忧:“你还好吗?有没有受伤?” 见他不答,方凌眼眶一红,眼看着就要落下泪来:“那些歹人有多少?潜哥儿是不是还在同他们纠缠打斗?太后娘娘安全了,可许昭仪该如何才好,她还怀着孩子……” “如果是你,你是不是宁愿不要自己的命,也要换得旁人安好?”于衍行忽然问道。 “若是能救人,我自然要——” 剩下的话被堵在了唇间,于衍行捧着她的脸,深深地吻了下去。 院子里一时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这两人身上,方夫人额头青筋毕露,恨不得立时便冲上去打于衍行一个耳光,枉她一直看好他,他竟然对凌儿动手动脚! 方中正和方夏一左一右使劲拉着她,这才没有让她上前打断两人。 于衍行放开了方凌,轻轻摸着她的脸:“在我心里,你的命比旁人的都要珍贵,可你的心愿,我也想帮你达成。” 他对着她笑了起来:“还有我呢,我去救许昭仪回来!” 说罢,他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于衍行……”方凌呆呆地看着他的背影,忽然追了出去,大喊道,“你要小心啊!我等你回来!!” 他重又回到了那个庄子,庄子上已经被禁军围住了。他们不认得他,见了生人就要将他抓起来,还是裹成粽子一样的李潜躺在床上给他做了证,他才得以脱身。 听说已经有人去救人了,他到底放心不下,沿着路上的踪迹找到了那座小院,又摸上了山,很快便找到了目标。 骆清的人分成了小股,于衍行看着一个青衫男子对他们进行着部署,心中便有了数,悄悄跟在了他身后的那支小队里面,朝着山间行进。 一路上与禁军几次相遇,起了冲突,骆清的人几乎被逼至山穷水尽,偏这时候,那青衫男子找到一处隐蔽的山洞,等再出来,手里抓着的竟是许昭仪。 他大笑起来,命他们远远地辍在后面,他带着许昭仪去,先制服了李渊,再让他们一拥而上,免得李渊被逼急了,伤到了主子。 于衍行怕露出了马脚逼得那青衫男子狗急跳墙,只能远远跟在后面的队伍里,幸而还算及时,千钧一发之际救下了许秀。 然而他到了,意味着其他的追兵也到了,他所能做的,只有让李渊带着许秀先走。 李渊丝毫不做停顿,抱着许秀往林间奔去。 许秀一颗心还在狂跳,她抱着李渊,忽然大哭起来。 李渊躲着身后的追兵,还不忘在她脸上落下一吻:“没事了,秀秀别哭。” “我……我要被吓死了!”许秀抓着他的胳膊,“你疯了吗把剑丢了!骆清他不会杀我的啊!他还指望着我生了孩子他当摄政王呢,你,你……” “可是你会受伤。”李渊抱着她快速在树林中穿梭,忽然踉跄了一下,险些倒在地上。 “你没事吧!”许秀急得不行,她从没有像现在一样觉得自己没用。 “没事。”李渊很快稳住了脚步,“被树根绊了一下,秀秀你抓紧朕。” 天色越发昏暗,两人一直在林间,根本不知道时辰。乌云慢慢在他们头顶聚集了起来,风将树叶吹得簌簌作响,眼前越发黑了起来。 大雨骤然落下,纵然有茂密的枝叶挡在头顶,他们还是被淋得湿透,脚下的路也变得泥泞不堪。 这对他们来说是个好消息,下雨了,一路上逃跑所留下的痕迹便会被掩盖住,可同样的,李渊抱着许秀,在湿滑的地上几次险些跌倒。 不知过了多久,后面追兵的声音渐渐远了,许秀抹了一把脸,不知是泪还是雨水,她微微动了动,对李渊说道:“你放我下来吧,我能自己走。” 李渊并没有答话,也没有放开胳膊。 “李渊,李渊?”许秀又叫了两声,察觉到了不对,她挣扎着要站到地上,李渊的胳膊却紧紧地抱着她。 “李渊!”慌乱中许秀推了他一把,他竟直挺挺地向后倒了下去,两人跌倒在地上,他犹自抱着许秀不肯松手。 许秀的头磕在他的胸甲上,疼得眼前一阵发黑。她顾不得自己,探手去摸李渊的额头,触手间滚烫得吓人。 她从地上爬起来,想先扶他起身,却摸到了背后半支断掉的箭。 她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受的伤,竟一声都没有发出来,还抱着她逃了这么远。 大雨倾盆,许秀死死咬着牙,不让自己再哭出来。 哭,哭有什么用!她要先将李渊挪到一处避雨的地方,给他处理伤口才行! 她抓着李渊的胳膊,用尽全身力气,将他半拖到自己背上,一步一步艰难地向前走去。 第415章 保佑李渊度过这一劫 雨势渐渐小了,地面格外湿滑,许秀每走一步,都要谨慎地选择落脚之处。 她只觉得自己眼前一阵阵发黑,双腿酸软,几乎撑不住身子了,唯一让她坚持下去的,就是背上的李渊。 他受了伤,在雨水中淋了许久,要是不能妥善医治,感染了就糟了。 -- 第463页 她背着李渊往前又挪了几步,半倚着一棵树,大口大口喘着气,想要尽快恢复体力。 低下头她就看见自己的肚子,忍不住苦笑起来,一手拉着李渊的胳膊,一手摸了摸肚子。 “宝宝,你要听话啊。”她喃喃自语,“娘要救你爹呢,你可千万别在这时候出什么事。” 她略微恢复了一些,又继续往前走,所幸运气还算不错,没走出多远,就看见了一个山洞。 许秀拼着最后一丝力气,将李渊拽到了山洞里面,自己一屁股坐在地上,过了好久才缓过来。 她想要将李渊身上的盔甲脱下来,却发现自己脱力之后,手抖得不成样子,加上她从未见过盔甲,费了很大的功夫,才终于脱掉了。 她将李渊的身子翻过去,只见他的背后血肉模糊,刚才倒在地上时,那支箭的箭尾被压断了,可箭头却陷在了身体里面。 她记得李渊说过,自己之前给他的止血药他一直随身带着,她仔细翻了翻,果真找到了不少东西,除了那些止血药,还有一柄极薄的小刀,刚好她能用上。 许秀抖着手,爬到山洞洞口,就着雨水将小刀洗了又洗,然后低头看自己的身上,想找到一处干净的布,裁下来等一会儿取出箭头之后,好给李渊包扎。 可她身上从里到外湿了个透,污泥与血迹混在一起,哪里还有干净的地方。 她又折返回去,李渊因为穿着盔甲,倒是比她好些。她把李渊贴身的那层衣裳裁成一条条,放到一旁备着。 这里没有什么消毒的东西,她拿着火石,学着李渊的样子想要生火,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没能生起来。 “李渊,你说过你命硬,是吧?”她咬了咬牙,用刀尖割进了他背后的伤口。 “我没什么用,连生火都不会,你千万不要感染啊!”她抽着鼻子,尽量加快手上的动作,“你也知道我没用,没有你……没有你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很快将箭头挖了出来丢到一边,伤口上洒了止血药,又撑着将他的伤口包了起来,这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靠在一边喘着气。 “李渊。”她将额头贴在他的头上,“你不要有事啊!” 她又惊又倦,抱着他的一只胳膊睡了过去。 不知道睡了多久,许秀猛然间惊醒过来,眼前一片漆黑,她过了好久,才弄清楚自己身在何处。 “李渊,李渊!”她小声叫着。 李渊没有回答,但她能听见他的呼吸声。她伸手摸索着在他额上贴了贴,心中一惊,他还在烧着! 这样下去不行!许秀心急如焚。 她爬起来,扶着墙壁慢慢向外面走去。 雨已经停了,天上露出月亮来,山洞外面颇为明亮。 许秀小心地从山洞里走出来,蹲下身子,在杂草中一寸一寸地摸过去,她要找几味草药,能帮李渊退烧消炎的。 林间的夜晚并不安静,不知名的鸟叫声偶尔响起,划破静谧的夜空。 许秀的身上还湿哒哒的,衣服贴着皮肤,风一吹她便冷得直打哆嗦。 山洞的附近找了一圈,她都没有找到自己想要的草药,只能借着月光,朝远一些的地方走去。 她不敢走得太远,怕自己回头找不到这处山洞了,只能在附近转来转去,终于在不远处,找到了几株自己想要的草药。 她几乎是扑了过去,将那几株草药摘下来攥在了手里,只是仅仅这几株,实在是太少了,她跪在地上,在杂草中翻着,手上不知道被什么割破了都浑然不觉。 然而她翻了个便,也没有再找到草药,一时间不由心灰意冷。 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无力过。许秀攥着那几株草药,跪坐在地上,摸着自己的肚子:“宝宝,娘是不是特别没用啊?” 她止不住想哭:“你爹为了救我,自己的命都不要了,可他现在受了伤,我连草药都找不到。” 眼泪一滴一滴落在地上,她抱着肚子:“我什么都不会,就想着不给你爹添乱,可是那些人,那个骆清,他怎么那么坏啊!我躲到庄子上,他能摸到庄子上去,我藏在山洞里,他还能让手下把我就出来——你说他是不是狗啊?” “不行,不能说他是狗,他和你爹是兄弟,他是狗,你爹就也是狗,连你都是狗了。” 许秀哭了一阵,又提起些精神来,抹了抹脸上的泪,重新跪在草里找了起来,“宝宝,你踢一踢娘,告诉娘你陪着娘呢!” 肚子里的孩子好像听懂了她的话,竟真的踢了她几下,许秀心中登时便安定了下来。 “你爹肯定会没事的!”她给自己打着气,“我和宝宝一起给他找草药呢,只要找到了,他就没事了——哎呀,真的找到了!” 她激动地扑了过去,手脚麻利地采着草药,嘴里还不忘了夸自己:“宝宝,你看娘厉害吧,到底还是找到了……” 后半截话被她吞回了肚子里,她采了一半,才发现自己眼前是一座孤零零的坟。 而她此刻正以一个极不雅的姿势,扑在那坟前。 “那个……我不是故意打扰您的……”她小声说着,往后挪了挪。 空中忽然传来一声鸟啼,许秀的心跟着颤了颤,月光明亮,照在那座孤坟上。 许秀看着那座坟,不知怎地,心里忽然就不怕了。 -- 第464页 她跪在坟前,恭敬地磕了一个头。 “抱歉打扰您了,我……我需要些草药去救人。”她的泪又掉了下来,这样的条件之下,李渊能不能活,哪里是她手里几株草药便能决定的。 但她也没有别的法子,她只能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其余的,就要靠老天了。 “相遇便是缘分,您在天有灵,一定要保佑李渊度过这一劫。”她双手合十,真心诚意地祈祷着,“虽不知您是何人,但等我们活着回去了,一定会给您供一盏长明灯的!” 第416章 认命吧,你注定要死在我手里 李渊只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冗长的梦,梦里一片混沌,远远地有个身影,他一路追着,却怎么都追不上那人。 他不知那人是谁,只是一味跟在后面,他只知道,自己要是停下来,那人就会消失不见,他不能……不能…… 他只觉得脸上一痛,人便醒了过来。 周身酸痛得仿佛被巨石碾过,他努力抬起胳膊,「啪」地一声拍在了脸上,抬起手来才看清楚原来是一条多足的虫子。 他身上顿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将那虫子远远地甩开,脑子也开始清醒了。 “秀秀……”他想撑着身子坐起来,背后传来一阵剧痛。 许秀就在窝在他旁边,听见动静,立刻便惊醒了:“你醒了!” 她急急地探手去试他的体温,等摸上他的额头,才松了一口气:“太好了,你退烧了!” 李渊却是怔怔地看着她,他只记得自己抱着她在林间躲避追兵,后面的事全然不记得了。 “秀秀……”他惊觉自己的喉咙干痛得厉害,声音也十分嘶哑。 “先别说话!”许秀将水囊递到他的唇边,喂他喝了几口水,“好些了么?” 李渊点了点头:“秀秀,我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他一问,许秀立刻骄傲起来。她指着自己:“是我把你拖过来的!” “你要吓死我了,一路上你一直往前走,我叫你把我放下来你也不听,和你说话你好像没听见一样,然后突然就倒在地上了!外头还下雨,我把你拖到这里来,给你包好了伤口——我厉害不厉害?” 天已经亮了,李渊看着许秀,她身上的裙子几乎看不出颜色,脸上蹭得都是泥,头发乱七八糟的,狼狈不堪,唯有一双眼睛亮得惊人。 “厉害。”他压下心间的酸楚,慢慢说道,“我倒在地上,你有没有摔到?我这样重,你是怎么把我拖来的?” “你看我好好的呢!”许秀知道他要问,立刻拉着他的手放到自己的肚子上,“宝宝也好着呢!” 仿佛为了让他安心,腹中的孩子也跟着动了动。 “你就倒在山洞口,我扯着你的腿把你拉进来的!”许秀怕他担心,随口胡扯,“你的头痛不痛啊,我那时候没注意,你的头磕到了好几下!” 李渊微微笑了起来:“不痛。” “不痛就好!”许秀咧嘴笑道,“你要不要再喝一点水?” 她的脸上脏得很,一笑起来露出一口白牙。 李渊摇了摇头,用力撑着身子坐了起来,倒是吓了许秀一跳。 “你要干什么?”许秀一把按住了他,“你别动!小心伤口裂开!” “我没事。”李渊这一动,额上就出了汗,“你饿了吧,我去给你找些吃的。” “我不饿!”许秀话音刚落,肚子就传来一阵叫声。 她脸上一僵:“我……有点饿。” “等着,我很快就回来。”李渊温声说道。 “不行,你别动!”许秀按着他,“我去找吃的,你在这里等着!” “秀秀,我真的没事了……” “乖,听话!”许秀怕他一定要跟着出去,将火石塞进了他手里,“你留下来生火,我昨晚上为了生火,手都磨破了!” 李渊听了就要抓过她的手看,她笑嘻嘻地将手一背:“我身上的衣裳还没有干透呢,你快些把火生起来,要是我回来你还没搞定,那我可要生气的!” 李渊拗不过她,只能应了:“你一个人要小心!” “谁说我一个人的,有宝宝陪着我呢!”许秀对他摆了摆手,便起身往山洞外走了出去,临走之前还不忘带着那柄小刀,“你等着,我一定给你抓两只野兔来!” 李渊张了张嘴,到底没有打击她的信心,野兔哪里是那样好抓的,她现在身子笨重,只怕还没等接近,那野兔便跑走了吧! 许秀一离去,山洞里面立刻就空旷了起来。 李渊看到不远处有一小堆枯枝,想来秀秀刚才说的是真的,她确实想生火,半晌没能生起来。 他慢慢挪了过去,不一会儿就生起火来。 只做了这样一个小小的动作,李渊便觉得力竭。他靠在山洞的墙壁上,闭上了眼睛。 背后的伤口火辣辣地疼着,他的脑子却无比清明。 昨天的种种浮现在眼前,他与秀秀暂且算是安全了,只是不知外头的情形如何,救了秀秀的那人,不知是否安全地逃了出去。 他相信只要有足够的时间,秦恒必能找到这里,只是万一骆清的手下还有漏网之鱼,是他们先找到此处呢? 他受了伤,秀秀又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他们要怎么同来人对抗? 此处不宜久留,他睁开了眼睛,下定决心等自己恢复些体力,就立刻带着秀秀离开。 -- 第465页 京中的形势已经稳定,他们只要回到了京城,骆清的残部便对他们构不成威胁了。 洞口忽然一黑,李渊立刻抬头望过去:“秀秀……” 然而待他看清了来人,却忽地止住了声音。 骆清脸上露出一个扭曲的笑来。他的一条小腿向外翻着,李渊逃离前的一脚踢在他的腿上,将他的腿骨踢得折断了。他身上的白衣已经染成了血红色,腰间一道伤口正汩汩流着血。 “李渊……”他哑着嗓子,嗬嗬笑了起来,“我说过,一定会要了你的命!” 李渊看着骆清,一句话脱口而出:“你是狗吗?” 他早就想问了,这一路上骆清几番追上他,莫非他有什么独门秘技不成? 昨天的时候尚能解释清楚,他一路上再谨慎,到底也留下了些痕迹,可是昨夜下了那样大的雨,一切痕迹都已经消失在了雨中,他到底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骆清听了这话,脸上的表情一僵:“你才是狗!” 他几乎是迫不及待地举起了刀,这一路上他身边的人都死了个干净,他像无头苍蝇一般到处乱撞,本意只是想要避开追兵,与自己的人汇合,却没想到竟在这一处山洞里看到了李渊。 “认命吧,李渊,你注定要死在我手里!”他一瘸一拐地朝着李渊逼了过去,眼里闪着疯狂的光。 第417章 李渊,我杀人了 看着骆清一步步逼近,李渊心中庆幸,秀秀去找吃的了,刚好避开了这个疯子。 他咬着牙想要坐起身来,全身上下却像被定住了一般动弹不得。 骆清大笑着将刀劈了下来,李渊在最后一刻终于狼狈地往旁边翻了个身,正躲开这一刀。 “李渊,李渊!”骆清念着他的名字,满是恨意。 骆清的体力也几乎耗尽,方才那一击被李渊躲过之后,长刀劈到了地上,他一时间竟没能再次举起来。 他使了两次力气,非但没能举起刀来,自己反倒摔倒在地上,压到了那条断腿,凄厉地叫了起来。 李渊喘着气,忍着背后钻心的疼痛,往骆清身边爬去。 他看得清楚,骆清已经精疲力竭,只要他将那刀拿到,只要拿到…… 骆清哪里会给他这个机会,朝着李渊就扑了过去,一拳打在了他的脸上。 两人滚到一起,没有了武器,只能用着拳头互殴。整个大周最高贵的皇子,如今像周身都是泥泞与血污,全然看不出一丝从前矜贵的模样。 李渊手脚都没有力气,他不顾骆清的拳头,挣扎着朝那柄刀够去,只要他能拿到刀,就能了解骆清了! 然而骆清一拳砸在了他的伤口上,剧痛让他几乎昏厥,眼前阵阵发黑,等到好不容易缓过神来的时候,便看到骆清抢先将刀拿在了手里。 “李渊。”骆清面目狰狞,“受死吧!” 忽然一柄刀刺入了他的脖颈,那刀来得悄无声息,骆清下意识地捂住了伤口看着伤他的人。 “表……妹……”他一开口,大量鲜血便从他的口中汹涌而出。 许秀木着脸,抽出了插中他脖子上的刀,任由鲜血喷溅出来,将他踢倒在一边,对着他的颈动脉,一刀一刀,毫不犹豫地刺了下去。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刺了多少刀,只知道自己要是再晚回来一步,李渊就要死在他手下了。 “秀秀,秀秀!” 恍惚间她听见李渊的声音,手里的刀掉在了地上。 骆清的脖子几乎与身体分离了,他满身都是血,脸上仍带着难以置信的神情,人已经没有了气息。 一股寒意从许秀心底升了起来,她回过头,怔怔地看着李渊:“我……我杀人了……” 她手脚并用地爬过去,扑到了李渊的怀里,大哭起来:“李渊,李渊,我杀人了!” 她的手上脸上沾满了骆清的血,这种温热的感觉让她止不住作呕。 她把头撇到一边吐了起来,可是太久没有吃东西了,吐出来的都是黄水。 “没事了,秀秀,没事了……”李渊轻轻拍着她的背。 他的心疼得揪在一起,是自己受了伤,才让秀秀面对这样的情况,他还记得在玉灵阁时,秀秀喝醉了,踩着椅子指着天说,我许秀这辈子只救过人,没杀过人。 他口口声声说会保护她,怎么能让她落到这个地步呢? “是我的错。”他低声说道,“我在最初得知骆清的野心时,就应该杀了他,偏我还想着所谓兄弟情谊……如今将你拖到这样的境地里……” 他心中升起一股难言的挫败,连话都说不出来。 许秀吐了好一阵,终于止住了。她哆哆嗦嗦地抱住李渊:“我就是……就是害怕,你别多想,我没什么……什么心理阴影,也不觉得自己做……做错了,就是害怕……” 她忍不住往骆清的尸体上瞥了一眼,立时就打了个寒颤:“咱们走……快点走,我、我不能待在这里……” “好。”李渊咬牙想要撑起身子,许秀扶住他,摸到了他掌心的汗,人终于清醒了几分。 “你受伤太严重,现在还不能……不能动。”她扶着他躺在地上,“我没事了,刚才就是……” 她说不清自己是怎么了,心里好像有一根弦忽然就崩断了,这样简单就杀了一个人…… “我第一次杀人的时候,一连两天都没有睡着。”李渊忽然说道。 -- 第466页 “是……是么?”许秀只觉得指间尽是黏腻的触感,她在自己的身上死命蹭了几下。 “那时候我十四岁。”李渊将她的手拉过来,放在自己的心口,“那人是北越的奸细,是个三十余岁的汉子。” “他不知我的身份,只是看周围人对我客气,就想法子和我交好,想从我口中套出些机密来。” 李渊说道,“可他的话太多了……一个普通的将士,怎么会知道那样多的皇室秘辛?我亲手杀了他。” “你、你做得没有错啊。”许秀小声说道。 李渊垂下眼帘:“我并非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即便再重来,我也会这样做。” “只是,眼睁睁地看着那人眼睛里的光暗了下去,知道他的生命就这么断送在自己手里面……” 他苦笑了一下,“那几天里,只要一闭上眼睛,我便会想,他是不是也有家人,也有朋友,他们再也见不到他了,因为他死在我手里面了。” 他感到许秀的手紧了紧,安抚地拍了拍她:“后来秦恒对我说,你要是不杀这个人,往后会有很多很多人因他而死,你愿意看到那一幕么?” “秀秀,你要是不杀了骆清,他就会杀了我。”李渊说道,“并非是你想要杀他,而是他逼得你不得不这样做。” “已经有那么多人因他而死了,你杀了他,不止救了你我,更是救了许多跟随他的人。” 许秀一颗心慢慢平静了下来,她紧紧靠着李渊,小声说道:“我就是觉得,自己分明是一个大夫,应当治病救人的,怎么就能杀人呢?这一次你说我是迫不得已,可是万一我再杀了别人……” “要是骆清没有想要杀我,你会杀了他吗?”李渊问道。 许秀摇头:“我、我最多就是想躲着他……” “既是这样,你还担心什么呢?”李渊叹了一口气,“说到底,是因为在骆清的事上优柔寡断,才让你遭了这无妄之灾,是我太过自大……秀秀,是我对不住你,是我……太没用。” 第418章 这鸡你从哪里抓的 “才不是!”许秀捂住他的嘴,不让他继续说下去,“你是最厉害的皇帝,你长得好看又有钱,武功高强又体恤百姓!” 她被李渊开解了一番,心口不再堵得难受了,反而自己宽慰着自己:“骆清那样的人,无情无义,丧尽天良,杀了就杀了,分明就是为民除害!要是不杀他,往后指不定他还会闹出什么事来,我的医术再高明,又能救几个人呢?根本抵不上因他而丧命的无辜百姓!” 李渊见她这幅模样,一颗提起的心便也放了下来,他一直担心秀秀会钻牛角尖。 平常的时候他总觉得秀秀心大,什么事都不当一回事,现在看来,真真是个优点。 “说得对,我还要谢你救了我一命。”李渊不愿她再纠结于此,岔开了话题,“你不是说去抓野兔,抓到了吗?” 许秀撇了撇嘴:“我走了好远啊,连野兔的影子都没看见,倒是瞧见了几只鸟,可是根本抓不到……不过我采了些果子回来,就丢在外头,我这就给你拿!” 她一转头,又看到了骆清死不瞑目的尸体,身上顿时打了个寒颤:“没事没事,许秀你见过的死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就当他是……大体老师!对,大体老师!” 她口中碎碎念着,心里面的惶恐真的少了许多,爬起来的时候还习惯性地对着骆清的尸体鞠了一躬。 在外面的时候她就听见了里头的动静,怀里的果子撒了一地。 许秀将果子都拾了起来,走回李渊身边,给他挑了个红透了的,本想着先用衣裳擦干净了再递给他,可在两人身上看了个遍,愣是没有发现一处干净的地方。 “我去外头摘些叶子来。”她说着就要起身。 李渊拉住了她:“无妨。” 他接过果子吃了起来,这果子看着红透,吃到嘴里却酸得厉害。 “好吃吗?”许秀说着,也拿起一个咬了一口,“我不认得这是什么果子,可是瞧着几个掉在地上的,有鸟过去啄着吃,想必是没有毒的。” “秀秀真聪明。”李渊夸道。 “那是!”许秀吃着这果子倒是不嫌酸,“你现在受了伤,等会儿再睡一会儿,我去外头转转,看看能不能再找些别的东西,这果子虽然好吃,可总是填不饱肚子的……” 李渊酸得脸都皱到了一起,可想着这是秀秀辛苦摘回来的,舍不得浪费,好不容易咽了下去:“秀秀,再歇一会儿,我身上有了力气,咱们就从这里出去……” “好。”许秀笑了笑,又递给他一个果子,“你得多吃些才能有力气!” 李渊:“……” 他又吃了两个果子,好说歹说,许秀才终于相信他吃饱了,自己咔嚓咔嚓地啃完了剩下的几个,拍了拍手:“你睡一会儿吧,我给你守着!” 李渊没有反驳,闭上眼睛开始调整着气息,没一会儿功夫,就听见旁边传来了轻微的鼾声。 他睁开眼睛,看到秀秀倚在山洞的墙壁上,脑袋垂到了一旁,已经睡熟了。 他的心间一片酸楚,秀秀自从有孕之后,无数次说过体力不如从前,对着他的时候,常说腿痛背痛,而这两日下来,她却强撑着,一点也不曾抱怨。 之前生的火早已经灭了,他往许秀身边挪了挪,轻轻将她揽在了怀里。 -- 第467页 许秀是被饿醒的,眼前黑漆漆的一片,她往旁边一摸,身边空荡荡的,立时就惊慌了起来。 “李渊,李渊!”她一动也不敢动,这山洞里头还有具尸体呢,她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碰到。 过了好一会儿,她额眼睛终于适应了黑暗,往旁边瞧去,那尸体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不见了,李渊也同样没在山洞里面,不过她绣的那个荷包又被拿了出来,端端正正地放在了她身边。 她松了一口气,随即便有些恼火:李渊受了那么重的伤,不好好待着,怎么还到处跑? 她站起身来,往山洞外面走去。 一轮明月高悬在天空,她站在洞口,不敢走得远了,怕李渊回来找不到自己,只能踮着脚望着。 没过多久,她就看到了熟悉的身影,忍不住奔了过去:“李渊!” 顾念着他的伤,她到底没有直接扑进他的怀里:“你不好好歇着,到处走什么?生怕自己的伤口不裂开是吧?” 李渊已经套上了盔甲,闻言便笑了笑,扬了扬手里的东西:“我已经歇了一天一夜,总要找些吃的来。” “一天一夜……”许秀瞪大了眼睛,“我睡了多久?” 李渊颇有些无奈:“你睡了整整两天。” 她睡下之后,李渊也跟着睡着了,谁知到了第二天,天色大亮,她还是没醒过来。 李渊本以为她是累过了头,可一直到了下晌,她也没有醒过来的迹象,他心里便急躁了起来。 “那你怎么没有叫我呢?”许秀急道,“叫醒我就行了呀,我会去找吃的,那处果树我沿途做了记号,很快就能到了……” 李渊一想到还要吃果子,牙就有些酸:“我找到了猎物,倒也不必日日吃那果子……我叫过你的,叫了你许久你都没有醒。” 那个时候他的心都凉了,生怕秀秀再醒过来就换了人。他不停地在她耳边叫她的名字,甚至动手推她,一直到她迷迷糊糊地骂了他几句,又掐了他一把,心里才安定了下来。 “我睡得那么熟啊……”许秀有些不好意思,去看他手中的猎物,“哎呀,你竟然抓到了鸡!” 她的口水都要流下来了:“快走快走,咱们这就回去烤着吃!对了,骆清……” 李渊摇摇头:“处理好了。” 他恢复了些体力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骆清的尸体拖了出去。 许秀不再问了,扶着他一边往回走一边念叨着:“之前我还说李潜身体素质强悍,现在一看你也差不到哪去——不过等咱们回了京城,我得给你好好看看才行,别落下什么病根……” 说着说着,她忽然顿住了:“李渊,这鸡你从哪里抓的??” 第419章 这样的烟火气真好 李渊手里提着的,不是野鸡,而是一只毛绒绒、肥嘟嘟,正宗的芦花鸡! “就离这里不远。”李渊将那鸡提起来,放在眼前仔细打量着,“说起来,倒不像从前抓过的那些野鸡,色泽没那么鲜艳,动作也迟钝得很……” “因为这不是野鸡啊!”许秀激动得很,“这分明就是家养的,咱们快过去看看,说不定就能碰到人家!” “先……吃了吧。”李渊犹豫了一下,说道,“若是有人家,也不差在这一时。” 许秀想了想,觉得十分有道理:“说得对,这鸡你都折断脖子了,咱们找到人家也是要赔钱的,先吃了免得浪费。” 李渊倒是没想这个,他是怕许秀睡了那么久饿得难受。 他动作很快,不一会儿,便将鸡烤熟了递给许秀:“慢些吃。” 许秀哪里还顾得上慢些,她狼吞虎咽,等回过神来的时候,一只鸡已经被她吃光了大半。 剩下的她说什么都不肯再吃了:“给你给你,我已经吃饱了!” 一边说着,心里还一边懊恼,李渊还是个伤者,她怎么一见了吃的,就将他忘在脑后了呢? 李渊并不推辞,在他想来,要是能够找到人家,自然就有了吃的,到时候再让秀秀饱餐一顿便是。 等两人吃完了,外头的天也亮了,两个人收拾了一番,相携往外走去。 说是收拾,实则两人只是用带着露水的叶子擦了擦脸,身上依旧满身血污,许秀还好些,只是衣裳狼狈了些,李渊的脸上留了一道伤疤,看着有几分吓人。 “等回了宫,我给你涂祛疤膏,不会留疤的。”许秀摸着他的脸,微微皱眉道。 李渊并不在乎:“我又不是女子,即便是留疤也无妨。” 阳光明朗,他的心情也颇好:“难不成秀秀会嫌弃我?” 许秀撇撇嘴:“我才不会嫌弃,就是担心宝宝出生之后,看见你这幅模样会被吓哭呢!” 李渊摸了摸她的肚子:“这小子陪着你经历了这么多惊心动魄的事,胆子只怕大得很呢!” 许秀得意得很:“宝宝一路上都听话得很……等等,应该是个小公主才对!” 李渊摸了摸鼻子,没有反驳,心里却认定了,一定是个男孩。 他从前十分不忿,不过这一次下来,倒是觉得,即便是男孩,也定是个懂得体恤娘亲的,在他受伤的时候还能陪着秀秀,也并非一无是处。 两人慢慢朝着他抓到那只鸡的方向走去,到了地方,又往前走了一段,果真就看到了山间一处缓坡上,有个篱笆围着的小院子。 -- 第468页 “走吧。”许秀激动起来,还不忘叮嘱李渊,“你看着有些吓人,等会儿见了人,还是我跟人家说吧!” 他们走到小院子外,透过篱笆,看到一位老妇人正躬着身子喂着鸡,那鸡长得同李渊抓走的那只一模一样。 许秀清了清嗓子,想要敲门,看着那门又觉得无从下手,只能开口道:“这位大娘……” 那老妇人抬头一看,顿时叫了出声。 “大勇!大勇!” 屋门被推开了,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冲了出来:“阿婆,您怎么啦?” 老妇人颤颤巍巍地指着许秀:“外头……外头来了妖怪,要吃人啦!” 许秀:…… 她看了看自己身上,本就穿了一身浅色衣裳,再沾了骆清的血,果真看着有几分可怖。 “哎呀,阿婆您在说什么呀!这位军爷,我阿婆糊涂了,您别怪她!”那汉子倒是有几分眼色,一眼看到了身着银甲的李渊,立刻弯腰赔不是,“阿婆,您可小点声吧!这些军爷惹不起的!” 李渊上前一步,温声说道:“这位兄弟,我与我娘子并无恶意,京中战乱已经平息了,我本想亲自接娘子回家,路上却遇到了小股残兵,争斗间身上难免溅上些血迹……不过你放心,我们并非歹人!” “战乱已经平息了?那谁赢了?”那汉子问道。 “自是皇上赢了。”李渊笑了笑,“九王爷已经伏诛了。” “谢天谢地!”那汉子顿时松了一口气,“不打仗了就好,不打仗了就好!” 李渊看着他脸上露出由衷的庆幸,心中也不由有些高兴,问道:“你也觉得皇上这些年当得不错,是不是?” 那汉子憨笑着说:“可不是么!先帝在时,俺家就养了几只鸡,最后都饿死了,等换了现在的皇上,俺家养了两头牛呢!” 他快步上来打开门,将两人迎进来,口中还说着:“不光养了牛,阿叔还盘算着,等转了年,就在京郊寻摸一处地方养些羊呢!从前的时候养了羊只能吃肉,现在方家开了个纺织厂,羊毛都能卖上银子,可不是要比从前种地轻快多了……” 李渊和许秀相视而笑,这些天的种种好像一场噩梦,此刻乍然听见了熟悉的人和事,才真正地让人觉得那梦已经过去了。 “彩娘,彩娘!”那汉子向着屋里面喊着。 不一会儿就出来一个年轻的小媳妇,怀里还抱着个孩子,口中嗔道:“阿叔还没起呢,你这样大声做什么?” “彩娘,这位军爷同他娘子想要歇个脚。”那汉子咧嘴笑着将她怀里的孩子接了过来,“你带着这位夫人去梳洗一下,再看看有没有她能穿的衣裳。” 彩娘一看见许秀,眉心立时便皱了起来。她走过来拉着许秀的手:“哎呀,外头兵荒马乱的,你身子这样重,怎么还敢出门?” 说着她还狠狠地瞪了李渊一眼:“女子生产那可是在鬼门关上走了一遭!你挺着个大肚子还来这山里头,想必你相公也是个不靠谱的!” 许秀尴尬地笑了笑:“我相公……他本来已经送我离京避难了,这不是想着九王爷已经伏诛了嘛,就亲自来接我,没想到路上又遇上了坏人……” 听她这样说,彩娘的脸色才稍稍好看了些:“你跟我来吧,我倒是有几身衣裳,可约摸着你现在的身子是穿不上的……” “咳咳,外头是什么人啊?”屋里面传来了一个苍老的声音。 “阿叔,是有位军爷带着他娘子进来歇脚!”叫大勇的汉子扬声说道,“您醒啦?早饭都做好了,就等着您起来一起吃了!” 他怀里的孩子被惊到,哭了起来。彩娘顾不得许秀,将孩子接过来哄了起来,那受惊的老妇人也回过神来,跟她一起逗弄着孩子,不一会儿那孩子便咯咯地笑出了声。 那汉子见自己闯了祸,不等媳妇和阿婆骂,自个儿就溜进屋里去端饭了。 小小的院子一时间热闹了起来,李渊隔着这一家人朝许秀望去,她正好也向他看过来,两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样的烟火气……真好啊。 第420章 不算辱没了李将军的名声 彩娘将孩子交给了阿婆,带着许秀进了屋。 她找了几件衣裳,在许秀身上比了比,摇摇头:“唉,可惜我没有带着从前怀虎娃时穿的衣裳,这些你怕是穿不上。” 她将许秀按在椅子上:“你先等等,我去给你找件我相公的衣裳来,将下摆裁一裁,你也是能穿的。” 没一会儿功夫,她就拿了一身灰色麻布衣裳进了屋,帮着许秀将身上这件血迹斑斑的衣服脱了。 “哎呀,你这身上……”彩娘险些惊呼出声。 一路上有李渊护着,许秀并没有受伤,此刻听了彩娘的声音,低头看去,身上不知什么时候,磕磕碰碰留下好多淤青。 “许是一路上躲避那些残兵,不小心磕到了。”许秀轻轻一碰,疼得直咧嘴,“回去养一养就好了。” 彩娘却是一脸担忧,拉过她悄声问道:“外头那个……真的是你相公?” 不怪她有这样一问,她看着眼前这女子,虽然身怀六甲,可实在是生得一副好相貌。 她是小时候跟着娘亲逃难到京城的,原本住在西域,先帝在时,西域常起战事,匈奴打进来,烧杀抢掠不说,看到生得貌美的女子,便会虏走。 -- 第469页 京城中这些年虽然太平,可是她也是听隔壁刘婆婆说过的,打起仗来的时候,那些军爷强抢民女,与土匪没什么两样。 眼下她便是起了疑心,就算是路上遇到了追兵,怎么瞧着那男人没受多严重的伤,反而是这女子伤得厉害? 她怕许秀有所顾虑,压低了声音对她说道:“你放心,别看那人瞧着厉害,可我相公也是有一把子力气的!要是那人不是你相公,你也不必开口,只摇摇头,我便去跟我相公说,让他将那人打跑!” 许秀心里一暖,说道:“他真的是我相公!” 彩娘见她说得认真,便也放下心来,随即却摇头道:“他也不知道护着你些,瞧瞧你这身上……” “他护着我呢,我身上这些都是皮外伤,可他……”许秀想起这惊心动魄的几天,一时间鼻子酸酸的,“要不是因为我,他哪里会落得这样狼狈,险些连命都丢掉了……” 彩娘见她神色黯淡,心知他们这一路上怕是十分惊险,连忙岔开了话题:“这位妹妹,你怎么称呼?” “姐姐叫我秀秀就好。”许秀一边穿着衣裳,一边说道。 彩娘帮她系上了腰带,这衣裳又肥又大,许秀的手脚都露不出来,她便蹲下给她把裤腿挽起来,看着她笑道:“旁人都说人靠衣装,可如今你一穿上才知道,人生得好看,穿什么都是好看的!” 许秀心里美滋滋的,嘴上还要谦虚:“姐姐过誉啦,我不过是略有几分姿色罢了,哈哈,略有几分姿色。” 彩娘被她逗笑了,给她端了水让她洗脸。等许秀收拾干净之后,早饭也摆好了。 “秀秀饿了吧?不嫌弃的话,过来跟我们一道吃些吧!”彩娘心疼她一个孕妇还要在山里受苦,对她格外热情。 “多谢姐姐!”许秀坐了下来,心里琢磨着等离开的时候,给他们多留几颗东珠才行。 屋里被称作阿叔的老汉也起了,正与大勇一起,和李渊坐在一处聊天。 李渊也脱了盔甲,换上了大勇的衣裳,大勇生得不及他高,裤腿短了一截,他的脚踝都在外面露着。 许秀凑过去听了一耳朵,那老汉倒是颇有见识,问李渊是哪个将军麾下的。 李渊略顿了顿,便说道:“不瞒您说,我是李将军手底下的。” 他怕老汉不知道李将军是哪位,又补充道:“就是淮安王府的李潜李将军。” “原是李将军手底下的兵!”老汉磕了磕烟袋,脸上露出满意的神情,“瞧着你一身萧杀之气,想来身手应当是不错的,也不算辱没了李将军的名声!” 李潜……他有什么名声吗?许秀茫然地看了李渊一眼。 李渊不动声色地问道:“这位阿叔,您认得李将军?” “认得,认得!”老汉哈哈一笑,“不瞒你说,我与那淮安王有几分交情,自然也认得李将军!” “李将军英武过人,身手好,脑子聪明,人又孝顺,是难得一见的少年英雄啊!”老汉赞叹道。 “您为何会这么想?” “我与淮安王一起钓鱼,李将军为了让父亲开怀,每每都会帮淮安王抓些鱼上来。”老汉满脸羡慕,“只恨我没有这样的儿子,能帮我抓鱼啊!” 大勇在一旁听了,小声说道:“阿叔,往后我跟你一道去钓鱼,您要是钓不到,我也帮您抓!” “去去去!”老汉嫌弃地挥手,“你跟着我去钓鱼,地里的活谁干?” “您认识淮安王?”李渊追问道。 “自然认识!”老汉得意地说,“我与淮安王关系甚好!咱们如今能在这山里相遇,也算是缘分,你且告诉我你的名号,待我回京之后,跟淮安王提上一嘴,往后你的日子就好过啦!” 李渊微微笑了笑:“这倒不必……不过您若是回京时,能带着我与我娘子,那便是帮了我大忙了!” 他常冷着一张脸,加上颊上留了一道伤,彩娘见了,便觉得他不是个好人。而此刻他一笑起来,彩娘拉着许秀的手便紧了紧。 “秀秀啊。”她凑在许秀儿便小声说道,“你这相公……生得实在是好看!” 许秀得意得很:“那当然了!他不光长得好看,人也厉害着呢!” 彩娘看她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忍不住叮嘱道:“你可要看紧了他啊!我听说现在京城中的小娘子,就喜欢这样冷漠的男子,你现在又怀着身子,可要盯紧了他,不能让旁人钻了空子!” “姐姐你放心,我们家里头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人。”许秀说道。 从前可是多得很,如今后宫里面清净了不少,剩下的慢慢再做打算就是。 彩娘点头道:“说得也是,那些家中三妻四妾的,可不都得是有钱人?像你相公这般投军的,想必家中光景算不得好,只能靠搏命赚些银子……罢了罢了,不说这些,快吃饭吧!” 第421章 这就回京去 早饭简单得很,只有几张饼子,加上一盆稀粥,因为多了许秀和李渊两个外人,彩娘去炒了个青菜,又偷偷塞给许秀一个鸡蛋。 “你要好好养着身子才行。”她想起自己怀着身子的时候,忍不住叹道,“当初我生虎娃的时候,险些疼得昏死过去,接生的刘婆婆说,幸亏我平素身子骨还算健壮,才能熬过来。” 她看着许秀一张巴掌大的小脸,心里都替她焦虑:“你快多吃些,好好补一补身子吧!” -- 第470页 许秀也是真的饿坏了,这些天里她没有吃过一顿正常的东西,早上吃了半只鸡,胃里还是空落落的,眼下端着粥,呼噜呼噜地喝了一整碗。 不过是一碗白粥,比起夏夏从前换着花样熬给她喝的,差了不知道多少去,那青菜也微微有些咸,可许秀就是觉得,这是自己这辈子吃得最香的一顿饭。 李渊也不挑剔,尽管也饿得很,却还能保持着优雅的姿势,一边喝着粥,一边问道:“阿叔,如今京城里面的战乱已经结束了,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老汉捋了捋稀疏的胡子:“既然已经无事了,那这两天便回去吧!” “阿叔,要不咱们今天就启程吧!”大勇插嘴道,“家里面还有两头牛呢,临走的时候我添了些草料,可这么多天过去了,也不知道饿成了什么样……” 老汉举起烟袋就敲他的脑袋:“牛牛牛,你满脑子都是那两头牛!” 他指了指许秀和李渊:“你没见还有客人吗?他们两个死里逃生,怎么也要歇一歇才能赶路的!” “不妨事不妨事!”许秀拼命咽下嘴里的鸡蛋,说道,“您要是方便今天走就最好了!” 好几天过去了,她和李渊两个困在山间,外头指不定乱成了什么样,夏夏和妙妙见不到她,只怕要急死了。 听她这样说了,老汉才慢吞吞地说道:“那咱们吃过饭歇上一歇就走。” “太好了!”大勇高兴地说道,随后又转向了阿婆,“阿婆,您如今岁数也大了,就跟着我们一道回京城吧!在这山里面住着,我们一年到头也来不了几趟!” “不成!”阿婆断然拒绝道,“我走了,后院那片地怎么办?再说,还养着那么些鸡呢!” “这些鸡可离不得人,稍一不留神,就被山里面的野兽叼了去了。”她心疼地说道,“方才我去数了数,不过一会儿没注意,就少了一只,也不知是被什么东西给吃了……” 许秀和李渊对视一眼,心虚地低下了头,想着要不再多留几颗东珠算了。 “阿婆,您看您也知道,这山里头野兽多!”大勇却是打定了主意要让她跟着一起走,“这些鸡您舍不得,咱们就抓着带到京城去!留您一个在这山里住着,我不放心!” 阿婆还要说话,老汉却已经替她下了决定:“一起走一起走!” 他看了李渊一眼,低声对阿婆说道:“你就别犟啦!这个军爷能摸到这里来,说明什么?说明那些残兵指不定就在这附近啊!今儿咱们碰到的是皇上的人,万一明儿来的是那九王爷的人可怎么办?他们可比野兽可怕多了!” 阿婆动了动嘴唇,放下筷子就进了屋:“走走走,我这就收拾东西去!” “阿婆我帮您收拾!”彩娘将虎娃递给了大勇,“家里面什么都不缺,无关紧要的东西便不必拿了吧……” “不拿,不拿!”阿婆口中应着。 话虽这样说,等两人出来的时候,大大小小收拾了十几个包袱。 “大勇啊,你去把鸡抓起来!”阿婆指挥道。 大勇依言去抓鸡,一阵兵荒马乱,终于将鸡都抓住了,用稻草绑了脚和翅膀丢在一起。 他和老汉一人提了几只,身上又背了包袱,便带着一家人出发了。 许秀和李渊跟在后头,山路崎岖,她走得很是艰难,好几次都是靠着李渊扶着,才没有倒在地上。 “秀秀,等出了这一片山上了官道就好走了!”彩娘抱着孩子,额上挂着些汗珠,回头对她说道。 “大约还要走多久能走出这片山?”许秀气喘吁吁地问道。 “很快了!”彩娘笑着说道。 于是他们一直走了整整一个时辰,才终于到了官道上。 许秀一屁股坐在了路边,她的腿有些打颤,一路上李渊几次要抱着她走她都不肯,他受的伤比自己可严重多了,她最多就是体力不支罢了,眼下出了山,她也能歇歇了。 “秀秀你没事吧?”彩娘虽然抱着孩子,却比她要好得多,“当初我怀虎娃的时候便是这样,动一动就累得慌。你别着急,官道上常有马车来回走,咱们在这里等等,要是碰见了,就使些钱让他们捎着咱们回京!” 许秀连连点头,要是有马车那便最好了。 等了小半个时辰,他们没等来马车,只等来一辆骡子拉着的装着稻草的板车来。 赶车的人看他们一行老的老小的小,还有个大肚子的妇人,便停了车,让他们坐到板车上去。 许秀坐在高高的稻草上,望着身后的一片山,心情十分舒畅。 “李渊。”她贴着李渊坐着,和他十指相扣。 “嗯?”李渊闭着眼睛,问道。 “咱们这算不算同生共死了啊?”她轻轻将头靠在他的肩上,“之前我还说,等你接我的时候,我要坐最华丽的马车,现在想想,能活着就已经很好了。” 李渊睁开眼睛看她,她本应坐在富丽堂皇的宫殿里,穿着最精致的衣裳,让下人伺候着,却因为他而被人掳走追杀,拖着自己在山间逃命,甚至……亲手杀人。 可她的脸上没有丝毫抱怨,反而带着十分的满足。 她穿着不合身的衣服,袖子又宽又大,她抬手的时候就会滑下去,露出一截细细的手腕来,头发是彩娘帮她梳的,梳成了妇人髻,彩娘还找了一支大红的绢花替她插上,不过在山间走了那么久早就乱了,上面还粘着几根稻草。 -- 第471页 他抱了抱她:“秀秀,你真好看。” 第422章 哪怕皇上来了也不能进 越接近京城,路上的车马行人便越多。 “这是听着没事,都回来啦!”老汉磕了磕烟袋,说道。 赶车人立刻瞪他:“老头,你可小心些!我这一车稻草,要是落上了火星,可就全完啦!” “晓得了晓得了!”老汉不耐烦地说道,“我这烟袋都没点火,你安心赶车就是!” “没点火你还磕什么?” “这不是习惯了么?” 一路听着他们斗嘴,倒是也不觉得乏味,只是许秀又困了起来,上下眼皮直打架。 “秀秀,你往这边靠一靠。”彩娘挪了挪地方,“我瞧着你相公脸色不大好,你要是想睡觉,就靠在我这头。” 许秀心里一跳,连忙去看李渊。 李渊的脸色有些苍白,闻言对她笑了笑:“我没事。” 许秀知道他的伤势:“等回去我给你好好看看!” 他受了伤又淋了雨,虽说她给他简单处理过,可他不过休息了一天,便急着起身去找吃的,这样怎么能养好伤口呢? 许秀想说他不爱惜自己的身子,可心里却清楚,他这样拼命,还不是为了自己。 “就快到了。”李渊握了握她的手,说道。 远远地已经能望见城门了,路上的行人自觉排成了队,拿出过所,递给守城的官兵验查。 “彩娘,过所在哪里?”大勇翻着包袱,问道。 “在阿叔背后那个包袱里面!”彩娘应了一声,转头对许秀说道,“秀秀,你们的呢?” “我们的……”许秀求助般地看着李渊。 李渊抿抿嘴:“在我这里。” 听他这样说,彩娘便也没有再问。 很快便轮到了他们,几人从板车上下来,官兵挨个盘问了一番,轮到了李渊与许秀,朝他们伸出了手。 “拿来!”半晌没有动静,那官兵不耐烦了起来。 李渊冷着脸,说道:“你差人去淮安王府通传一声,就说……潜哥儿的叔父带着婶母进京了,让他们过来接。” “淮安王府?”那官兵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们一番,忽然大笑起来,“就凭你们,还想与淮安王府攀上亲戚?潜哥儿又是哪个,是在灶上烧火,还是马厩里铲粪啊?” 他不光自己笑,还扯着旁边另一个官兵,过来一起嘲笑李渊:“你这样的人,老子见得多了!认识个在贵人府上打杂的,便妄想着跟贵人攀上亲戚,我呸,你也配!” 李渊的脸黑了,他何尝受过这样的气:“你莫要口出狂言!” 那官兵轻蔑地看了他一眼:“去去去,没有过所不得进京!管你是谁,哪怕皇上来了,也不能进!” 许秀眼见着李渊要发怒,连忙拉着他的手避到了一旁:“他也是按规章办事,你别气坏了身子!” 彩娘那边已经接受完了盘问,听见了他们的动静,过来问道:“秀秀,你们两个难道没有过所?” 许秀尴尬地笑了笑:“这不是一路上奔逃,不知道丢在什么地方了么……不过我相公说的是真的,只要去淮安王府通传一声,他们就会来接我们进城了。” 彩娘的脸上露出些怜悯来:“我听大勇说了,你相公是李将军麾下的兵……那要不等我们进了城,看看能不能帮你们去给李将军递个话!” 只是她说得没什么底气:“那些贵人门槛高,像我们这样的平头百姓,只怕不是能轻易见到的。” “见不到淮安王,去方家也是一样的!”许秀连忙说道,“告诉方家人说秀秀在城外,他们就会来接我们了!” 两人的声音并不算小,那官兵听得清楚,不由冷笑一声:“这京城里面掉下块匾都能砸到三个贵人,真说起来,谁家里还没有个在贵人府上当差的?若是人人都如你们这般,想着凭关系便能进京,那这城门守不守又有什么用?” 他说得大义凛然:“我替皇上把守城门,自当按照规矩行事!那些个想要走关系的小人就别想了,不管谁来,没有过所就是不能进京!” 李渊目光复杂地看着他,这人虽说态度极差,可到却是个忠心之人,要不是眼下他就是那个小人,他倒是想要称赞他一番。 “怎么了这是?”老汉背着手踱步过来,“怎么都在这儿待着不进城?” 彩娘小声把状况对他说了,他一点也没放在心上,摆摆手说道:“嗐,你们两个年轻人,怎么一点人情世故也不懂?” 他往旁边指了指,许秀看过去,只见一个富商打扮的人,悄悄往守城的官兵手中塞了些东西,那官兵脸上露出满意的笑来,转头就放了他们进城。 许秀恍然大悟,摸出两颗东珠来,走过去对那官兵软声说道:“这位大哥,我与我相公的过所在战乱中不小心遗失了,我们不是什么可疑之人,还望您行个方便。” 一边说着,她一边将东珠塞给了那官兵。 那官兵拿在手里,一看便倒吸了一口气,这可是不可多得的好东西! 只是他面上仍不露声色,咳嗽了一声道:“若按着我的意思,你们两个只能在外头待着!可瞧着你这位小娘子身怀六甲,想必是来投奔亲戚的吧?罢了罢了,我这人最是心软,你们进去吧!” 许秀连声道了谢,拉着李渊便进了城,只是李渊的脸色更黑了。 -- 第472页 “我竟不知,京城竟是这般容易进的!”他咬着牙说道。 “等咱们回去了,你再慢慢与他算账就是。”许秀小声劝道,“现在怎么办,去淮安王府吗?” 还未等李渊开口,城门处便传来了一阵骚动,一个家仆模样的人递上了过所,几辆马车鱼贯而入。 老汉瞧着马车上的装饰,忽然就高兴了起来。他将身上的包袱丢给了大勇,高高举着烟袋:“哎哎,是淮安王和方大人的马车!” 最前面的一辆马车停了下来,车上的人也听见了他的声音。淮安王掀起帘子,露出一张憔悴万分的脸来:“老钱?你也回京啦?” “回啦回啦。”老汉瞧着他面色不对,“你这几日碰到什么事了,怎么看着不大好?” 皇上与许昭仪还不见踪影,淮安王已经几日都没能睡着了。 只是这些事他不好对旁人说,只含糊道:“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府上的亲戚走失了……” 老汉一听便乐了,将李渊拉了过来:“我在路上倒是碰到两个人,说同你们淮安王府有些沾亲带故呢!” 淮安王瞪大了眼睛,下一瞬间便从马车上滚了下来,跪在地上,抱着李渊的腿,涕泗横流。 “皇……皇上!” 第423章 咱们回家了 周遭顿时便陷入一片寂静,「啪」地一声,是钱老汉的烟袋掉在了地上。 “皇、皇上?”他结结巴巴地说道。 李渊抬手欲将淮安王扶起身,可淮安王紧抱着他的腿,哭道:“皇上,皇上,臣终于找到您了!这些日子臣夜不能寐,当初您失踪的那片山头,臣带着人去找了无数遍啊!上天保佑,皇上您安然无恙,若是您出了什么事,臣、臣只怕要以死谢罪了啊!” 李渊摇头道:“朕遇险之时你又并未在旁,怪不到你头上。” “可臣那不孝子,却是奉命护在太后娘娘与许昭仪身边啊!”淮安王满脸羞愧,“若不是他擅离职守,许昭仪怎么会遇到贼人,您又怎么会身陷险境?” “皇上您放心,臣已经责罚过潜哥儿了!”他郑重地说道。 “李潜忠心耿耿,倒也不必责罚。”李渊转身对钱老汉一家抱拳行礼,“此番能够顺利回京,还要多谢您老。” “谢……不……我……”钱老汉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眼前这人竟然是皇上!他的脑子晕晕乎乎的,他与皇上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与皇上一起坐在拉着稻草的板车上,皇上叫了他阿叔,还对他道谢…… 他因为钓鱼认识了淮安王,跟左邻右舍说了,偏生谁都不信,如今要是他再说自己认识了皇上…… “是老钱一家救了您?”淮安王问道。 李渊点点头,不欲细说,只转头对许秀说道:“走吧,该回宫了。” 他离开这些日子,只怕宫中已经乱做了一团,骆清已死,可他埋下的那些暗线,不知李泽是否将他们一一找出来,处理妥当。 许秀应了,将自己的荷包塞到彩娘手中:“姐姐,一路上多谢你照顾,这个给你留着,往后有缘咱们还会再见面的!” 她不等彩娘开口,便跟着李渊一起上了淮安王的马车。 淮安王在外面跟着,短短的几天里,他就已经瘦了一大圈。不过如今心头的大石终于放下了,他脸上容光焕发。 “起驾回宫!”他扬声喊道。 百姓们自觉让开了一条路,马车刚刚驶出,李渊忽然伸出一只手来。 “陛下有什么吩咐?”淮安王连忙问道。 李渊指了指守门的那个官兵:“这人收受贿赂,私自放没有过所的人入京。” 淮安王皱起眉来:“臣知道了。” 皇上并没有说如何处置,他心里却已经有了数,守城军中这样的人不少,平日里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便过去了,偏他撞上了皇上,皇上特地说出来,看来要处置的,不仅仅是这一个官兵,整个守城军都要整治一番了。 李渊坐回马车里,长舒了一口气。 这些日子他无时无刻不提着心,一直到了现在,终于可以放心了。 “秀秀。”他握着许秀的手,“咱们回家了。” 许秀鼻子一酸,重重地点头:“嗯,回家了!” “朕……想睡一会儿……”李渊合上了眼睛,靠在马车里,脸上满是疲惫。 …… 马车径直驶入了皇宫,淮安王一路跟随,轻声请示皇上要去何处。 “李渊,李渊?”许秀轻声叫他,他却双眼紧闭,一动也不动。 她心中陡然一惊,伸手探向李渊的额头,触手滚烫。 “王爷!”她一把掀开了帘子,急道,“皇上受了伤,去太清宫!” 一路上她几次想开口,问李渊伤势如何,可一直没有什么机会,且李渊面上一点也看不出异样,她便以为一切还好,可眼下才知道,原来他一路都在强行压抑着伤痛,直到遇见了淮安王,知道已经安全了,才一下子爆发出来。 她紧紧握着他的手,当初在山洞里她没什么法子,眼下已经回了皇宫,她一定能将他治好! 到了太清宫前,姜公公一早便得了信,远远见了马车,立刻就迎了上来,还没开口就先掉下眼泪,双膝一弯就要跪下去,被许秀厉声制止了。 “姜公公,叫人将皇上抬进去,让白芷带着医疗箱过来!”她一连声地吩咐道。 -- 第473页 姜公公麻利地去了,很快李泽便带着人匆匆赶了过来。 “皇兄现在如何了?”他满脸焦急,“许昭仪,您的身子怎么样?” “我没事,皇上的伤势颇重。”许秀沉着脸说道,“快些将皇上抬到内殿去。” “娘娘!”白芷抱着她的医疗箱跑了过来,见到她,顿时就哭了出来,“娘娘您受苦了!” 许秀摆摆手:“快些进去,给我拿热水来。” 等她净过手之后,李渊已经被抬到了床上。她命人替他翻过身来,小心翼翼地剪开了他的衣裳。 伤口一露出来,周围立时便发出了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 许秀的眼睛一下子就红了,他、他这一路都是怎么坚持下来的啊! 李渊背后的伤口虽止了血,可一连几日,都没有换药,再加上他根本没有休息多久,便带着许秀奔逃,眼下伤口比最初严重了许多,内里已经化了脓,外头一层薄薄的表皮,随着他的每一个细小的动作,不住地被磨破,已经有了溃烂的迹象。 许秀用来给他包扎伤口的布条粘在皮肉上,她小心地剪开,用沾着温水的棉布一点点擦拭,给他清理了伤口。 她伸出手,白芷立刻递了一柄刀过去,她接过去用酒精消了毒,将那层溃烂的表皮轻轻掀开,露出下面狰狞的伤口来。 “娘娘……”姜公公颤着声叫道。 “要将里面的脓水清理干净,还要将腐肉削去。”许秀冷静地将刀刺入了李渊的伤口。 刀身极薄,过了几个呼吸,才有血掺杂着脓水流出来。许秀将脓水用温水冲干净之后,小心地动着刀,将伤口处泛白的肉削去,一直露出了里面红色的嫩肉来,又给他上了药,细细地缠上了绷带,撑着开了方子交给白芷,才松了一口气。 “你亲自去盯着煎药。”她对姜公公说道,“皇上还昏迷着,但这药一定要给他灌下去,烧不退就糟了!” “奴才明白!”姜公公跑着去了。 “娘娘,您先去换身衣裳吧!”白芷劝道。 许秀点点头,她确实乏得很,眼下李渊这边有李泽照看着,她也想先好好洗个澡休息一下。 刚一站起身,许秀便感到一阵天旋地转,眼前骤然黑了下去,耳边只听见白芷一声尖叫,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第424章 你睡了整整三天 不知过了多久,许秀终于从无梦的酣眠中醒了过来。 她动了动手指,只觉得自己睡得手脚发软,胳膊好像有千斤重,怎么都抬不起来。 熟悉的香气飘过来,她转过头,看到方夏正坐在桌旁,低着头正要将桌上的饭菜收拾起来。 这怎么能行!许秀一下子就有了力气,从床上坐了起来:“夏夏,别动!我要饿死了!” 方夏被吓了一跳,呆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是许秀醒了。 她一个箭步来到床边,抱着许秀大哭起来。 “秀秀,你没事真是太好了!”她哭道,“我一直都叫不醒你,吓死我了!” “我这次又睡了多长时间?”许秀倒是已经快习惯了,问道。 “你睡了整整三天!”方夏抽搭着说,“你等着,我这就让人去给你把饭菜热一热!” 她这几天不知道哭了多少场,一双眼睛又红又肿,此刻抱着许秀不肯松手:“你给皇上包扎完伤口,一头就倒了下去,所有人都被吓坏了!太后娘娘让太医给你诊治,那些太医想了半天的法子也没有用!后来他们在外面研究了半天,说你就是疲乏过度睡着了。” “可就算是睡着了,怎么能一睡就睡上三天啊!”方夏说着又想哭,“我叫你你也不睁开眼睛,要不是偶尔打鼾,我真以为你出事了!” 许秀略微有些尴尬:“我还打鼾啊……” 方夏认真地点点头:“偶尔会打,还会磨牙说梦话。” 许秀:…… “太后娘娘刚走,我这就让人去和她说你醒了!”方夏扬声叫来了白芷和翠柳,两个丫鬟不由围着她又是一阵哭。 “好了好了,我这不是没事吗?”许秀实在是饿得慌,“你们要不先给我热一热饭菜,我一边吃东西,一边再互诉衷肠吧!” 等她们下去了,她才问方夏:“李渊的伤势如何?” “皇上已经没有大碍了。”方夏说道,“前两天昏迷着,醒过来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找你,听说你睡着了,让人抬着过来看你,还想着要将床榻也搬过来和你一起,后来怕每日里上药时扰到你睡觉,还是回去了。” “他没事就好。”许秀长舒了一口气,随即又想起了另一桩紧要的事,“妙妙呢?我听李渊说后宫失了火,她和顾墨白两个没受伤吧?” 方夏脸上的表情僵了僵,很快便恢复了正常:“她和顾墨白在一起能有什么事啊,你别担心了,他们两个有事要做,一时半会儿只怕不能过来。” 许秀不疑有他:“那你叫人跟她说一声,要不妙妙会担心的!” 方夏点头应了,看着许秀眼眶又红了。 “哎呀,我这不是没事了嘛!”许秀一见她又要掉眼泪,连忙宽慰道,“我最近一直比较嗜睡,这几天可能是累得狠了,一睡着就睡得有些过头了。别哭别哭,我真没事!” 方夏眼睛里包着一汪泪,重重地点了点头:“你没事就好!” -- 第474页 不一会儿功夫,翠柳就将饭菜热好重新端了上来,许秀的肚子一阵阵叫了起来。 “快吃吧!”方夏扶着她下床走到桌旁坐下。 睡着的时候没有什么感觉,如今醒过来了,许秀才觉察出自己饿得不行,也不和方夏客气,立刻便吃了起来。 方夏坐在一旁看着她吃,一会儿捏捏她的胳膊,一会儿摸摸她的头发,生怕眼前这个充满活力的秀秀是假的。 “皇上什么都不肯说,只说骆清已经死了,是你救了他的命,秀秀,你们这几天都是怎么熬过来的?” 方夏努力忍着泪,说道,“你身上到处都是淤青,皇上还受了那么重的伤……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许秀一边喝着粥一边给她挑些能说的说了,李渊受伤之后的事情轻描淡写便糊弄了过去:“我趁着骆清和李渊缠斗在一起,把他给杀了。” “杀……你?”方夏瞪大了眼睛。 许秀满不在乎地点头:“对啊,我把他杀了。” 她现在回想起来,心里一点也不后悔:“我最开始的时候心里还有些过不去,可是仔细一想,都已经被逼到绝境了,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这个时候还纠结什么呢?” 她顿了顿,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如果我不杀他,那么死的就是李渊和我,还有肚子里的宝宝了。” 方夏轻轻握住她的手:“秀秀,你做得对!” 许秀咧嘴笑道:“我也觉得我没做错什么,早知道他闹出这么大的阵仗,我应该早早就撺掇着李渊把他杀了才是。” 正说着话,外头响起一连串的通传声,太后急匆匆地赶了过来,头发还乱着,看着倒像是刚从被窝里起来。 “坐着坐着,秀秀你坐着!”太后一叠声地说道。 许秀于是又坐了回去,笑眯眯地说道:“太后娘娘您急什么呀,嫔妾已经没事啦!” “你这孩子真是吓死人了!”方夏那头好不容易平静了下来,太后又开始抹眼泪,“哀家一听说你们回宫了,立时便赶了过来,谁成想皇上受了伤,你连口水都来不及喝,就要给他包扎!哀家和夏夏不敢惊扰到你,只在门外候着,可你、你竟一转身就倒下去了!” “幸而你只是倦极睡着了……”太后感叹完,忽又想起了庄子上发生的事,顿时板起脸来,“秀秀,你也太不知轻重了!当时那样凶险的情况,你怎么能自己留下呢?你已经快要临盆,哀家就算再不济,也比你一个有孕之人身体更强健!” “老天保佑,幸而你一路上都安然无恙,你若是真的出了什么事,你让哀家往后该怎么办,让渊儿往后该怎么办?” 太后越说越难受,“哀家好歹也比你多活了些年头,怎么能让你面对那样的危险?” 许秀见她又开始自责,摇头道:“太后娘娘,嫔妾可没有那么高的觉悟!嫔妾让您先走,可是反复衡量过的!嫔妾虽然怀着孩子,可也略微有些能自保的手段,加上嫔妾从前要叫骆清表哥的,对他还……咳咳,他觉得嫔妾是站在他那头的。” “正是因为他有这样的心理,最后才嫔妾才能找到机会杀了他啊!”许秀一本正经地说道。 第425章 你说什么? 太后这才知道骆清竟是死于她之手,又拉着她从头到尾问了一遍,听她说完之后,抚着胸口,心有余悸:“万万没想到,蓁蓁那样好的人,竟会有这样一个儿子!” “大约是因为生长在皇宫里头,从小学了那些勾心斗角的本事……对了,崇福回宫了吗?她现在怎么样?于衍行呢?是他救了我和皇上,他没事吧?”许秀一连串地问道。 方夏替太后回答道:“公主也已经回宫了,只是大病了一场,我与太后娘娘去看过,她一直昏昏欲睡,还染上了惊悸的病,晚间的时候一定要拉着祝太妃的手才能睡着。” 见许秀要说话,方夏连忙摆摆手制止了她:“你歇着就是,太医去给公主看过了,她是惊吓过度,也开了方子,调理上一段时日便好了。” “那便好。”许秀说道,“于衍行呢?” “于衍行……”方夏顿了顿,脸上浮现出了笑意,“他受了蛮重的伤,不过你不用担心,他心里头高兴着呢!” “怎么?” “他为了救你们几乎丢掉了命去,幸而秦恒将军带着人赶到,将他救了下来。” 方夏说道,“当时太医去给他治伤,都说他伤势这样重,未必能够活下来。” “我姐大哭了一场,一直在旁边守着他,不断叫着他的名字,他兴许是听见了,硬是挺了过来。” “再后来我也不知道他们都说了些什么,反正我姐出来就跟我娘说,等他伤好了,两人就要成亲!对了,我爹娘是——” 方夏险险就要将自己爸妈的事情说给许秀听,幸亏反应过来还有太后在一旁,硬是将话给咽了回去。 “嘿嘿,也算是皆大欢喜的结局了。”许秀填饱了肚子,心满意足地靠在了椅子上。 方夏的眼神黯了黯,与太后对视了一眼,勉强笑道:“是啊,你和皇上都没有事就好。” “我要去看看皇上!”许秀觉得自己的体力恢复得差不多了,“也不知道皇上的伤势如何了,太后娘娘,等您见了他,可要好好说说他!” “他受了那么重的伤,什么都不肯说,后来还一直硬撑着——怎么能光顾着要强,连自己的身子也不顾了呢?” -- 第475页 许秀越想越生气,他分明可以在彩娘的阿婆家中就说的,哪怕耽搁上两日,让她好好给他处理一下伤口,也不至于拖到后来那样严重。 “渊儿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太后叹道,“他的顾虑太多,哪怕真的撑不住了,也要亲眼看着你安全了才肯放心!” “哀家已经听渊儿说了那农户一家的事,他们与你们有大恩,理应当赏。”太后说道,“那钱老汉也是个有趣的,要宣旨的太监随着他在巷子里绕了好几圈,逢人就说他救了皇上,还与皇上坐在一桌上吃过饭。” 太后回想起宣旨的太监回来说的话,不由觉得好笑:“旁人都不信,问他可知道皇上都吃些什么,他愣了半晌,说皇上顿顿都吃白面馒头,一点玉米碴都不掺的,一顿要吃十几个呢!” 许秀听了也笑了起来:“钱老汉还认得淮安王呢!要不是他,嫔妾与皇上只怕要一路走到淮安王府去才能进宫!” 说起钱老汉一家,许秀又问起了二丫:“那丫头现在在何处?” 太后拍了拍她的胳膊:“当日她与那个男孩儿一并逃到了楚家住着的庄子上,后来哀家回了京城,便派人去楚家问了,楚家回话说他们两个心里头惦记着家里人,要回到庄子上去。” “后来庄子那边的逆贼都伏诛了,楚家帮着去清理了一番,待一切恢复正常之后,便将两个孩子送了回去。” 太后说道,“不过哀家听楚家的小姑娘说,她临走之前,二丫告诉她,等秋收之后,便要进京城里投奔舅父了,到时候你若是想她,就宣她进宫来陪你说话!” 许秀算着日子,那个时候她大约也出了月子了:“也好,有她陪着崇福,说不定崇福的病也能好起来呢!” 她心里头惦记着李渊:“嫔妾还是去瞧瞧皇上吧!” 许秀站起身来,一边往外走,一边问道:“太后娘娘,林公公是去帮您办事了吗?她大约什么时候能回来?有些日子没见了,嫔妾倒是想她了。” 太后含含糊糊地说道:“他身上有差事,总归是要过些日子才能回的。” 林妙妙如今的身份是太后身边的得力太监,难免要忙一些,许秀又怕自己问得多了,太后心中对妙妙起疑,她一个嫔妃,与太后身边的公公能亲近到哪里去,故而心中虽然惦念,倒也没有再问。 她如今就歇在太清宫的偏殿,离李渊那里十分近。白芷挑起帘子扶着她出门,外头的阳光明晃晃的,让她情不自禁地眯了眯眼睛。 真好啊,她还活着,李渊也活着,所有她惦念的人,都还活着。 …… 李渊倚在床头,闭着眼睛听姜公公回禀。 姜公公的额上满是汗珠,说出的话也不利索了:“俞、俞全已经认罪了,他与骆清勾结,当初在缘隐寺便是他、他设的局,想要了林公公的命。” “他一直要见母后,母后怎么说?”李渊淡淡地问道。 “太后娘娘大怒,只说自己识人不清,竟放了这样狼子野心的家伙在身边。” 姜公公说道,“俞全不知为何,将自己的脸抓得稀烂,看着十分可怖,奴才想着太后娘娘若是见了他,难免会受惊,便自作主张拒绝了他的请求。” “做得好。”李渊顿了顿,又问道,“可找到顾铉之与林公公了?” 姜公公想着方才听到的消息,咬了咬牙,「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启禀皇上,那密道直通到外头的河里,禁卫军沿着河一路搜寻,最后在下游打捞出两具尸体,已经泡得看不出模样了,可是瞧着身上的衣着,应当……应当就是顾大人与林公公。” 李渊心里一紧,还未开口,便听到门口传来许秀的声音。 “你说……什么?” 第426章 我要去看看 “秀秀……” 李渊立时便要起身。 许秀摆摆手,又问了一遍:“姜公公,你方才说的什么?” 她面色惨白,手在白芷的胳膊上情不自禁地收紧:“两具……什么?” 姜公公没想到她竟会在这个时候进来,立刻便去看皇上。皇上醒过来第一时间便交代了,一定不能将林公公与顾大人失踪之事告诉许昭仪,可看如今的情形,方才他的话,许昭仪一字不落地听到了。 许秀只觉得荒唐,怎么随便两具尸体,就能扯到妙妙和顾墨白身上呢? “姜公公,你怕是看错了吧。”她慢慢说道,“林公公分明是帮太后娘娘办事去了,所以才不在宫里,夏夏,是不是?” 她求助般地看向方夏,方夏强忍着泪对她点头。 “你看,夏夏都说是了。”许秀只觉得身上一阵阵发冷,“再等……等些天,等妙妙的事情办完了,她就会回来了,是不是?” 她看向李渊,满眼都是哀求的神色:“是不是,李渊,你说是不是?” 李渊不顾伤痛,快步走过去扶她:“秀秀,你先冷静一下,那两人的身份还不清楚……” 许秀的身子晃了晃:“不会……不会是妙妙的……” 一阵头晕目眩,她忽然就浑身都失了力气,站都站不稳,软软地往李渊身上倒去。 “不可能。”她喃喃道,“妙妙她……她……” 她咬着牙推开李渊:“那两具尸体在哪里?” “秀秀,你先回去歇着,朕也不信那二人是林公公与顾铉之,已经派人继续找了……” -- 第476页 “我要去看看!”许秀又重复了一遍,“那两具尸体在什么地方?” 姜公公膝行向前,急着劝道:“娘娘,您三思呐!您现在还怀着皇嗣,万不能去那样污秽的地方啊!” “不能?凭什么不能!”许秀的声音陡然拔高了,“你红口白牙说妙妙死了,我只是去看一眼,你凭什么不让我去!” 她甩开李渊的手,定定地看着他:“你也不让我去吗?” 李渊的手顿了顿:“秀秀……” “妙妙对我来说,很重要。”她的眼前一阵阵发白,声音发飘,“李渊,她对我来说很重要很重要。” “朕和你一起去。” 姜公公还待再劝,李渊一个眼神横过去,他登时便住了嘴,只是心里如同吃了黄连一般苦,那两人的尸身他是亲眼看见了的,已经涨得看不出模样,许昭仪若是见了,只怕会冲撞到腹中的龙子啊! 许秀一转身就对上了方夏红肿的眼睛,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握住了方夏的手。 两人的手一样冰凉,掌心里全是汗。许秀听见自己说:“别担心,肯定是他们搞错了,那可是妙妙啊,怎么可能出事呢?” 她好像在宽慰方夏,又好像在说服自己:“你不记得了吗?当初咱们去算命,算命先生说了,咱们三个都是能活到九十岁的!” 方夏这些天不知道哭了多少场,妙妙不见踪影,秀秀又被骆清的人抓走了,她除了哭,什么都做不了。 眼下和秀秀在一块儿,她好像找到了主心骨:“妙妙肯定不会有事的!” 外头有软轿在候着,许秀感觉自己的脚步有些飘忽,也不再执拗地要自己走过去,上了轿子,吩咐抬轿的太监快些。 李渊伤势未愈,也坐了轿子,听见她一叠声的催促,眼神黯了黯,却并未出言阻止。 他知道许秀的性子,骤然听见这样的消息,她总是要看一眼的,他拦不住,也没想要阻拦。 只是若是真的,秀秀的身子…… 李渊偏过头看了她一眼,她的脸绷得紧紧的,一丝表情都没有。 从河中捞出的尸体已经运回了宫里,姜公公去回禀皇上的时候,尸体则摆在敛尸房中,等着仵作来验查。 敛尸房挨着大狱,许秀之前来过两次,只觉得这边连空气里都漂浮着血腥味。然而此刻她心里只想着见见那尸体,旁的事情一概都没有在意。 守门的侍卫见了皇上,立刻便跪了下去,许秀看都没看他们一眼,下了轿子,大步朝里面走去。 然而等真的看见了那两具尸体,她忽然又停了下来,一股难言的恐惧笼罩在了心头。 “秀秀。”李渊握住她的手,“你若觉得难受便回去,指不定就是姜历城办事不利,找了两具无名的尸体抬进了宫来……” 许秀摇摇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还是抬起了腿,走到了其中一具尸体前,猛地掀开了盖在上面的白布。 不是。 她的心一下子落到了实处,呼吸都松快了下来。 尸体果然如同姜公公说的一般,因为在水中泡了太久,已经出现了巨人观,根本分辨不出模样。 看身形的话,这人比妙妙要高上不少,不会是她的。 她停顿了一下,心又提了起来,还有另一具尸体。 她走过去,将尸体上盖着的白布掀开,这具尸体一样看不出面目,可……身高上却与妙妙有几分像。 尸体身上携带的东西,已经被取下来放到了一旁,她在里面翻看着,忽然一双手就猛烈地颤抖了起来。 她从里面拣出了一个油纸包,几次想要打开,都没能成功,还是旁边的李渊走上前来,帮她把那油纸包打开了。 里面哗哗地流出了些水,许秀抖着手,将油纸包里的东西拿了起来,颤巍巍地递给了方夏。 方夏白着脸接了过去,待看清了那是什么,呜咽一声,紧紧地捂着嘴,踉跄着往后退去。 那是几颗果脯,妙妙送她们去庄子上的时候,她给妙妙包了一把,让她带在身上吃,还说自己得了个菜谱,等到回宫之后,就做了叫她来一起吃。 妙妙把果脯揣进了怀里,顺手掐了一把她的脸,说秀秀现在身子重,你要照顾好她,也照顾好你自己。 她还叹了一口气,故作老成地说道,我真不放心你们两个,没有我在,你们两个怎么办啊! 方夏的大脑一片空白。 第427章 若是有什么不测 李渊看到两人的神色,顿时就心道不妙,立刻往前走了一步,正好接住摇摇欲坠的许秀。 许秀的嘴唇失了血色,一张脸苍白得吓人,全靠着李渊的支撑,才没有倒在地上。 她觉得自己一定是在做梦,而且是这个世上最可怕的噩梦。 妙妙…… 她们分明才分别没有多久,她坐在马车上,回头张望,还能看到妙妙袖着手站在宫门旁,脸上含着笑,远远地朝她看。 她对妙妙挥挥手,妙妙也伸出手,对她挥了挥。 李渊扶着许秀慢慢向外走去,她周身麻木,双脚无力,步履虚浮,一步一步好像踏在云间。焦灼无力的感觉渐渐将她吞没了,她的心底一片冰冷。 她迟钝地想到,往后,她再也见不到妙妙了。 陪了她们二十几年的妙妙,事事替她们考虑周详的妙妙,晚上和她们挤在一起睡的妙妙。 -- 第477页 大狱中隐隐传来的哭嚎像针一样刺进了她的脑海,哀恸骤然袭来,心被死死地揪着,她几乎喘不上气来。 “妙妙……”她的声音细若游丝,小腹中一阵剧痛,再也站不住了,整个人压倒在了李渊身上。 “秀秀,秀秀!”她只觉得痛得眼睛都看不清东西,只能模模糊糊听见李渊和方夏叫她。 “快请太医!”李渊心下一沉,吼道。 他不敢挪动许秀,小心地抱着她坐在了地上,然而手间忽然感到一阵温热。 他颤抖着将手从她身下抽了出来,掌心的鲜血灼伤了他的眼,他的心前所未有地惶恐了起来。 医案中那些血淋淋的例子好像都成了真,他紧紧抱着许秀,一直到太医赶了过来,命人将她抬走了,他还呆呆地坐在地上。 “皇上,您要保重身子啊!”姜公公跪在一旁,语气几近哀求,“太后娘娘听说了许昭仪生产,已经赶了过去,您还是先起身吧!” 他的身上手上都是血,闻言倒是抬起了头。 “是啊,秀秀……秀秀生产,我得在旁边陪着。”他梦游一般地说,“秀秀她说,她要我在一旁陪着。” 他终于找回了魂魄,从地上一跃而起,朝着许秀离开的方向追去。 许秀感觉身上好像被套上了一圈圈的铁环,越箍越紧,剧烈的阵痛让她眼前变成了白茫茫的一片,各处都像是笼了一层纱,朦朦胧胧地看不清楚。 她感到自己被抬起来又被放下来,身边有人走来走去,嘈杂的话语声在耳边不住地响起,还有人不停地叫着她的名字。 “皇上!”姜公公颤着声劝道,“皇上,您不能进产房啊!” 李渊连个眼神都没有给他,只紧紧地握着许秀的手,一声声地叫她的名字。 太后急得额上满是汗珠,并未阻止李渊这不合规矩的举动,只是紧盯着太医,太医说了一味药,她便扬声吩咐宫女快去取来。 阵痛如潮水般渐渐退去,许秀终于能喘出一口气来,她颤抖着抓紧了李渊的手,看着一盆盆的血水端了出去,心不住地往下沉着。 “李渊。”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平时所练习的什么呼吸法都忘到了脑后,只叫着李渊的名字,“李渊,李渊……” “我在,秀秀,我在!”李渊连声应道。 “李渊。”许秀的眼泪止不住往下掉,“李渊,要是,要是有什么不测……” “不许说!”李渊忽然大吼一声,不让她继续说下去,“不会有事的,秀秀,你不会有事的!” 疼痛又开始缓慢地爬上她的脊柱,许秀断断续续地说道:“你听我……说,要是有什么不测,一定要……保住咱们的孩子……” 疼痛将她淹没了,她这辈子没有感受过这样的痛楚,仿佛身上的骨头寸寸断裂了,痛极的时候,她只恨旁边没有一把刀子,能让她立时就了结自己,了结这灭顶的疼痛。 然而这是她的孩子啊,她和李渊的孩子,哪怕她真的要死了,她也一定、一定要将这孩子平平安安地带到这个世上啊! 不知过了多久,她忽然觉得身下一松,周身的疼痛散尽,只剩下无尽的疲累与眩晕。 “恭喜皇上,恭喜太后娘娘,娘娘平安诞下了皇子……” 许秀的耳间是一阵阵的轰鸣声,她精疲力竭地睁开眼睛,看到李渊靠在床边上,两人的手仍紧紧牵在一起,他的眼眶通红,见她睁开眼,立刻俯下身轻轻地摸了摸她的脸,眼中满是疼惜。 “秀秀……”他只叫了这一句,便再说不出话来。 许秀觉得自己好像漂浮在空中,缓慢地意识到,自己原来已经生下了孩子。 一种奇怪的感觉在她心间慢慢升起,胸口满满当当的,被初为人母的欢喜包裹住了。 “孩子呢?我要看看。”她小声说道。 李渊侧过身去,让人将孩子抱上来给她瞧。 太后后半段里不忍再看,闭着眼睛念佛,眼泪却是一串串地往下掉,一直到听见了孩子的啼哭,才匆匆地赶过去,却没想到自己腿脚都软了,几番用力都没能站起来。 乳母是早早备好的,抱着孩子来给太后瞧,等太后瞧过了,那边皇上发了话,又抱着孩子过来。 许秀看着襁褓中小小的一团,红彤彤,皱巴巴的,心里软得一塌糊涂,嘴上却说着:“怎么这样丑啊……” 李渊这才瞥了一眼孩子,见果真如同秀秀说得一样丑,一时间觉得有些庆幸:“幸而是个皇子,若是小公主长成这幅模样,往后朕给她招婿只怕都招不到。” 太后听了便作势要打他:“孩子乍一生下来都是这样的,过不了几日长开了,自然也就好看了!儿肖母女肖父,秀秀生得这样好,孩子定然也是一副好相貌!” 许秀脸上露出了一点笑来,可一转头便看到了方夏站在一旁,面颊上还挂着未干的泪水,她的笑容渐渐苦涩了起来。 妙妙的死重又浮上了她的心间,前一刻的欢愉仿佛蒙上了罪状,她撇过头:“我想睡一会儿。” 第428章 妙妙你又变成女人了 “睡吧。”李渊轻声说道。 乳母抱着孩子下去了,他转过身,背着人擦了擦眼睛。 秀秀痛得喊出来,后来渐渐连声音都弱了下去。她掐着他的手无力地垂下去,眼角一滴泪欲落未落,面色惨白。 -- 第478页 可他就只能在一旁看着,半分都不能替她分担,什么都做不了。 早知会这样,这孩子不生也罢。 许秀精疲力竭,加上情绪几番起伏,不过一会儿,便沉沉睡去。 刚一睁眼,她就看到了一片熟悉的混沌和熟悉的身影,不由长叹了一口气。 “表哥……表哥……” 那女子的眼神直愣愣的,看着比从前更可怖。 许秀见她没有注意到自己,认命地抱着膝盖,找了个地方坐了下去。 许久没有梦到她了,也不知道为什么,刚生完孩子就又碰见了。 她心里也是有过猜想的,眼前的是她身子的原主,魂魄不知道为什么,并未消散而去,反而是困在了此处,自己身上要是没有李渊给她请的法器,说不定又要被她将身子抢回去了。 “这可什么时候是个头啊……”许秀有些烦恼,醒着的时候要担心骆清耍手段,睡着了还要担心原主抢身子,也不知道能不能再去找找当初给李渊法器的那个大师,让他将原主的魂魄超度了才好。 她兀自想着,冷不防那张脸忽然出现在了自己面前,将她吓得连连往后退去。 “表哥……怎么样了?”那女子紧逼过来。 “他……他……”许秀张口结舌。 她总不能说自己把他杀了吧!要是真的说了,她不得和自己拼命? 然而即便她没说,那女子也忽然发了怒,伸手往她脸上抓来:“你怎么还没动手!我让你杀了李渊,你怎么还不动手!” 许秀连滚带爬地往一旁躲去:“我……我没那个身手啊!” 那女子动作极快,许秀怎么都甩不开,眼见着她又要抓到自己,忽然一只手从旁边伸出来,一把将许秀从混沌中拉了出来。 触目间是一片白,许秀看着眼前的人,缓了好一阵,大脑才开始重新工作。 “妙妙?!”她大叫一声,不管不顾地冲过去要抱她。 林妙妙张开胳膊回抱住她:“怎么回事?你怎么也来了?难道你也死了?” “我以为你死了!”许秀没有听她说了些什么,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我、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我就是死了啊!”林妙妙倒是一脸无所谓,“你瞧瞧我现在是什么样子?” 许秀迷茫地抬起头来看着她,过了好一会儿,忽然大喊一声:“妙妙!你又变成女人了!” 眼前的林妙妙,才是她认识了二十几年的妙妙,一头红发耀眼张扬,明艳照人。 “真好,你又变回来了!”许秀挂在她的身上不肯下来,“我以为你真的死了——夏夏要哭死了!” 林妙妙恨铁不成钢地敲了敲她的脑袋:“许医生,睁开眼睛看看现在的情况!” 许秀这才开始打量周围,这一看不要紧,她的嘴都闭不上了:“这……不是我从前工作的医院吗?” “说的就是呢。”林妙妙往病床边努努嘴,“喏,你过去看看吧!” 许秀一头雾水,伸头一看,这一看不要紧,将她又吓了一跳。 “妙妙,这是怎么一回事!”她震惊地看着床上那个身上插满了管子的人,问道。 “就是这么一回事呗。”林妙妙说道,“看来我是没死成,成植物人了。” 病床上躺着另一个林妙妙,她闭着眼睛好像在安睡,除了右边脸颊上有一片伤疤,看着和从前一模一样。 许秀听了,立刻又去看林妙妙:“那你的意思是,你现在是……” 林妙妙举起手,往墙壁上一按,手掌毫无阻碍地穿了过去:“我现在大概是个灵魂吧!”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许秀懵了。 林妙妙叹了一口气:“我在那个时代不小心淹死了,灵魂又回到了现代。” 她在怀里掏啊掏,掏出个珠子来:“看看眼熟不?” 许秀一眼便认了出来:“这是当初打我打叶子牌输了,给你抵账的!” “就是这个东西。”林妙妙把珠子抛到空中又接住,“这应该是个宝贝,我之前被淹死的时候,这珠子忽然就发了光,接着我和顾墨白就被吸到了光里,等恢复了意识之后,我就看见自己半死不活地在这儿躺着了。” “对了,还有顾墨白!”许秀一拍大腿,她光惦记着妙妙,把顾墨白忘到了脑后,“顾墨白现在什么样子啦?也是你这样么?” “他……”林妙妙好像牙疼似的咧了咧嘴,“等会儿你就能看见了。” 她不愿多说,问许秀道:“你还没说呢,我是因为死了才到这里来的,你呢?你是怎么回事?” 许秀觉得自己和她分开了一辈子那样长,抽了抽鼻子,将两人分别之后的事情对她说了起来。 林妙妙听见她被骆清的人抓了,还跟着她一起骂:“真是个人渣!” 一直到许秀说自己生完了孩子,她才点点头:“那你是生孩子的时候死了?” 许秀满脸黑线:“我没死!” 她往旁边看,周围是熟悉的病房,并没有之前见到那女子所在的空间:“刚才你是怎么把我拉出来的?那片地儿我有段时间一睡着就进去。” 林妙妙扬了扬珠子:“也是它的功劳。” 许秀似懂非懂地点头:“我就是又困又伤心,然后就睡着了嘛,再然后就看见了那个女人,再再然后你就把我拉出来了。” -- 第479页 “那等你醒了,就能回去了?”林妙妙问道。 “应该是这样……”许秀忽然拉住了她,“妙妙,你跟我一起回去吧!” 林妙妙抿了抿嘴唇,没有开口。 许秀已经替她想好了:“你之前的身子已经不能用了,这回你一定要找个女人的身体,不然你和顾墨白——对了,顾墨白呢?” 门吱呀一声开了,林妙妙抬了抬下巴:“来了。” 第429章 骆清为你而死 许秀看见顾墨白一瘸一拐地走了进来,径直走到了妙妙躺着的床边,小心地给她擦着身子。 许秀满头问号:“他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林妙妙叹了一口气:“我们俩一起被淹死了,然后就回到了这边,他之前也一直昏迷着,灵魂归位之后可不就醒了?” “那你怎么不回去?”许秀问道,“你倒是也归位啊!” 林妙妙掐了她的脸一把:“我归位了,就再也见不到你和夏夏了。” 她看着床上的自己:“你瞧瞧我现在的模样,脸上留了那么大一块伤疤,一点都不好看了。” “顾墨白不在乎的呀!”许秀拉着她凑近了些,“你变成了太监,他都不在乎,又怎么会在乎你脸上有伤疤?” 林妙妙抿抿嘴:“可是我在乎啊。” 她苦涩地笑笑:“秀秀,我是真的没想好。” “我要是变回去了,没有你和夏夏,晚上回到家里,空荡荡的找谁去?”她看着顾墨白,眼神复杂,“顾墨白能丢下我一次,就不会丢下我第二次吗?让我在他和你们两个中间选,我肯定会选你们啊!” “说什么傻话。”许秀听着就觉得心酸,“你这么好,顾墨白丢下你,是他的损失!” 林妙妙只是笑笑,没有继续说下去,反而是问起了许秀那女子的事情:“她就是你身子的原主?为什么魂魄还留在那里?” “兴许是因为这珠子吧。”许秀也说不清,“或许也因为她有执念,你也看见了,她多少有些疯癫。” “她一直存在,对你也会有威胁吧?” “这个……”许秀也不确定,“我睡着了有时会梦见她,她一直嚷着让我杀了李渊,不过李渊给我求了法器,她伤不到我。” “到底是个隐患。”林妙妙若有所思,“这样吧,我去试试能不能让她消除执念。” “她的执念就是骆清。”许秀咧咧嘴,“骆清现在都已经死透了,还是被我杀的,要是让她知道了,怕是要跟我拼命。” “换个她爱听的法子说就行了。”林妙妙信心满满。 她拉着许秀,手里的珠子亮了,两人又进到了那片混沌空间。 “表哥……”那女子声音哀戚,听得人心生不忍。 “哎,那边那个……”林妙妙想了半天,“许秀!” 许秀在一旁抖了抖,听着妙妙叫别人这个名字,感觉真是太奇怪了。 那女子听见了,瞬间就来到了两人身前,伸手便朝着许秀抓了过去:“你!” “哎呀先别动手!”林妙妙挡在了她身前,“难道你不想知道你表哥现在怎么样了吗?” 那女子的手堪堪停在许秀眼前一寸的地方,因为离得太近,许秀的眼睛都对到了一起。 “表哥!表哥怎么样了?”她急切地问林妙妙。 林妙妙咳嗽了一声,说道:“他……死了。” “什么?!”那女子登时大怒,一头长发无风自动,身上发出一阵阵黑气,像极了恐怖片中的女鬼。 “妙妙你这是干什么呀!”许秀快哭出来了,“这个祖宗惹不得啊!” “你听我说。”林妙妙却不慌不忙,“你表哥之所以身死,是因为你啊!” “因为……我?”那女子愣住了。 林妙妙煞有其事地点头:“对啊,因为你。” “为什么?到底发生了什么?” “因为你遇到了危险嘛!”林妙妙指了指一旁的许秀,“她听了你的话,要去刺杀皇上,结果被皇上发现了,就要将她赐死。” “虽然你的身子里已经不是你了,可是你表哥并不知道啊!他满心以为他最心爱的表妹要被皇上杀了,什么阴谋诡计都忘记了,孤身一人将你救了出来,结果自己受了重伤,最后不治身亡。” 她说得一本正经,要不是许秀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说不定也要被她骗了。 “表哥……是为了救我?”那女子愣愣地站在那里,手也垂了下来。 “可不是么,你表哥对你当真是情深义重啊!”林妙妙叹道。 “表哥……”那女子哽咽起来。 林妙妙往后退了退,不再说话,给她时间平复自己的情绪。 谁知那女子非但没有平静下来,反倒霍然抬头,一双眼睛里满是怒火:“都是李渊的错!” 她激愤不已:“李渊他就是个贱婢生下来的孩子,凭什么能坐到皇位上?那皇位应当是表哥的,天下也应当是表哥的!” 这话和骆清说得一模一样,两人真是天生一对啊!许秀心里感叹道。 “杀了李渊……我要杀了李渊!”她渐渐陷入了癫狂。 “打住打住!”林妙妙见状,连忙叫了停,“李渊固然是要杀的,可是你真的要因为这个,耽误上路的时间吗?” 她脸上露出了惋惜的神情:“骆清为你而死,如今魂魄只怕已经上了路,你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他孤零零地走了?我理解你想要替他报仇,可是你也要想明白,你要是浪费了时间去报仇,即便真的能够成功,也和骆清错过啦!” -- 第480页 那女子脸上又露出了迷茫的神情,林妙妙见状,再接再厉道:“我可是听说了,魂魄到了奈何桥,一碗孟婆汤喝下去,这辈子的恩恩怨怨,就全都记不得了,你表哥只怕再也记不得你了。” “不成!”那女子身子一震,眼中浮现出哀婉的神色,“表哥……表哥他不能忘了我!” “这就是了,报仇固然重要,可是与你表哥再见上最后一面,难道不是更重要吗?” 林妙妙看着她犹豫不决地神色,下了一剂猛药,“说不定到了奈何桥上,孟婆感动于你们之间的深情,对你们放放水,下辈子你们两个就真的能在一起了呢!” 那女子的眼神清明起来:“我知道了……我这就去追上表哥的魂魄!” 点点光芒从她身上透出,眨眼间她便消散了。 “你说的都是真的?”许秀有些怀疑。 林妙妙耸耸肩:“我又没去过奈何桥,我哪知道!” 第430章 你记着我和夏夏也爱你 “所以你是骗她的?” “她就是想听这个,这也算善意的谎言嘛!”林妙妙拍了拍她的肩膀,“行了不说这个,你啥时候能醒?醒了之后好好替我寻摸个身体。” 她摸了摸下巴:“最好是出身好些,样貌好些的……出身不好也没关系,有你罩着想必不管我什么出身,都没人能欺负我…… 不好看也没什么,只要是个女人就行……实在不行的话,男人也无所谓,反正别让我再当太监了就行!” “那他呢?”两人又回到了病房里面,顾墨白已经给林妙妙擦完了身子,坐在一旁握着她的手,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林妙妙顿了顿,随即洒脱地笑了笑,“顾墨白那么优秀,总能碰到喜欢他的女孩子的。” “可是他不喜欢她们,他只喜欢你啊!”许秀说道。 林妙妙的眼神黯了黯:“没有办法呀!” “我要是选了他,往后就再也见不到你和夏夏了!”她认真地说道,“这世上没有人能取代你和夏夏,你们两个对我来说最重要了!” “可是有人能取代顾墨白吗?” 林妙妙怔了怔,并没有回答:“你看,他抛弃我一次,我也再抛弃他一次,很公平对不对?” “不公平!”许秀大声说道,“对你来说根本不公平!你们之前分开那么久,你过得怎么样,我和夏夏都是看在眼里的!你虽然交了那么多男朋友,可是你都不开心!” 她只觉得心疼:“你好不容易与顾墨白又相见了,误会也解开了,虽然你一直说着你恨他,说你不喜欢他了,不想和他在一起,但是我们都看得清楚,你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很放松很开心的!” “哪里就开心了……”林妙妙喃喃,“他是男的,我也是个男的,整天黏着我,烦都烦死了。” “你要是真的不想让他黏着你,有的是办法。”许秀说道,“他能黏着你,也是因为你默许了呀!” “我就是觉得自己之前被他伤透了心,想着从他身上讨些利息嘛……”林妙妙说着,只是自己也没什么底气。 许秀的鼻子酸酸的:“妙妙,我和夏夏只希望你能过得幸福。” “我知道。”林妙妙和她靠在一起,把头搭在了她的肩上,“和你们在一起,我真的特别幸福。” 一时间两人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昏迷中的林妙妙与顾墨白。 顾墨白不知此刻正有两双眼睛将他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他往前探了探身子,忽然就摸上了林妙妙的脸颊。 林妙妙骤然转过头去,拉着许秀就要走:“走吧走吧,这张脸现在我自己瞧着都吓人,根本没有什么好留恋的!顾墨白从前是欠了我,可我总不能因为之前的事,就后半辈子都赖上他吧? 之前他自个儿都说了,我最大的优点不就是好看么,现在他估计还没反应过来呢,等往后时间久了,他难道看着这张脸就不烦么?” 许秀扯着她不让她走:“才不是!妙妙,你身上的优点超级多的,长得好看是最不重要的一点!” 她让林妙妙去看顾墨白:“你真的觉得他会在意你的长相吗?” 林妙妙被迫看过去,只见顾墨白轻轻摸着她脸上的那片伤疤,满眼都是疼惜。 “妙妙。”他喃喃道,“你怎么还没醒过来呢?” 他的脸上奇异地融合了心痛和欣慰两种神情:“我以为你会和我一起回来的,可是你一直没醒,是不是因为你得救了?” “这样也好,这么长时间,我黏在你身边,你恐怕也有些烦吧,只是不好开口赶我走罢了。” 他抓起林妙妙的手,将脸贴了过去:“其实我……一直很害怕。” “我从前一直觉得,你是个长不大的小女孩,可是这次重新见了你才知道,原来没有我,你也可以过得很好。” “你能轻轻松松化解各种难题,能在各种身份的人之间周旋自如,能应对一切变故——妙妙,没有我你大概过得更开心吧!” 他的眼眶红了:“没有人一直烦你了,你会松了一口气吧?” “那边有许秀和方夏,这边就只有我一个。”顾墨白终于落下泪来,“妙妙,这么多年里,我带给你的只有伤害,你和她们在一起的时候更开心,是不是?” “呜呜呜妙妙你看他!”许秀哭得稀里哗啦。 -- 第481页 林妙妙一脸无语:“我这个当事人都没有哭,你哭什么?” “我、我就是感动嘛!”许秀抽搭着说道,“也有点生气,为什么我和夏夏都顺顺利利的,偏偏老天要一次一次折腾你呢?你看现在,要是你不走,那咱们以后就见不到面了,要是你跟我一起回去了,往后你和顾墨白就再也见不到——妙妙,你上辈子是不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啊?” 林妙妙忍下了再一次对老天比中指的冲动:“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倒霉的一直是我!” 病房的门再一次被打开了,一个护士走了进来:“顾先生,您现在还没有痊愈,最好不要到处走动了!” 顾墨白默默点了点头,将林妙妙的手放了回去,在她脸上摸了摸:“妙妙,你要好好的,我会好好照顾你的身体,一直等着你回来的。” “不管十年还是二十年,我会一直等着你的。”他轻声说道。 “傻瓜,我要是一辈子不回来呢?”林妙妙也红了眼眶。 顾墨白好似听见了她的话一般:“你要是一辈子不回来我也很高兴。” 他在她额上落下一吻:“那证明你平平安安活到了老,哪怕我不在你身边,也满足了。” 他费力地站起身,跟着护士往外走去。 林妙妙怔怔地站在原地,他从她的身体里穿了过去,无知无觉。 “呜呜呜妙妙你记着我和夏夏也爱你!”许秀哭道。 林妙妙顿感不妙,回过头来:“秀秀你要做什么——” 没等她说完,许秀重重地推了她一把:“进去吧你!” 第431章 终于放下了一桩心事 “许秀!!” 病床上的林妙妙忽然坐了起来,尖叫出声。 护士被吓得一个踉跄,待反应过来之后,跑着出去叫医生,顾墨白不顾腿上的伤痛,扑过来一把抱住了她。 “许秀你混蛋!!”林妙妙吼道,“你凭什么替我做决定啊!你知不知道往后咱们再也见不了面了啊!” 她大哭起来:“我还没看着你生孩子,没看着夏夏和李潜成亲啊!你们那么笨,没有我你们怎么办啊!” 顾墨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紧紧地抱着她:“妙妙,妙妙!” 林妙妙哭着锤他:“你凭什么自作主张,连命都不要了还要救我啊!” “对不起,对不起……”顾墨白只一遍遍地道着歉。 过了好一会儿,林妙妙的情绪平静了下来,她使劲擦了一把眼泪,气势汹汹地对着空气说道:“许秀!我知道你看着呢!我告诉你,我、我真的生你的气了!” “你要是想哄好我,往后你就好好的!”她的眼泪簌簌落下,“你和夏夏都要好好的!” “你就算有了孩子,也不要委屈自己,往后李渊要是对你不好,你大不了就不和他在一起了!” 她抽着鼻子,“你懂医术,他要是敢背叛你,大不了你一副药给他灌下去——反正不管怎么说,一定不要委屈你自己了!” “夏夏我不担心她,她平常看着傻乎乎的,可活得比旁人更简单通透,李潜那个傻子想必也欺负不到她的头上去。不过你平常也要多照看着她一些啊,她什么人情世故都不懂……” “你回去之后要跟夏夏说,说我现在好好的,往后也会过得很好的!”林妙妙鼓起脸来,赌咒发誓般地说,“我比你们两个都要厉害,没有人能欺负到我头上!你们两个都放心吧!” 跟着护士一起赶过来的医生在旁边听得一头雾水,对顾墨白委婉地说道:“顾先生,您未婚妻应当是伤到了头,后续我们会给她仔细检查的!” “谁是你未婚妻了?”林妙妙才发现自己还趴在顾墨白的怀里,立时就将他推开了,“顾墨白我不认识你!你好端端地一个状元不做,为什么就盯着我这个太监不放啊!” 顾墨白只是看着她笑,笑着笑着也哭了起来:“你是太监我也喜欢你!妙妙,妙妙……” 他好像不会说旁的了,只是一遍一遍叫着她的名字。 医生对护士悄悄比了个手势,两人走到一旁,医生悄声说道:“给这两个人都安排一下检查吧!” 许秀在旁边哭得不行,林妙妙说一句,她就点头应下,虽然知道林妙妙看不见她,可一点也不耽误她跟妙妙说话。 “妙妙,你不用担心我,李渊要是敢对我不好,我肯定不会忍气吞声的!” “我会照顾好夏夏的!李潜要是敢欺负她,我保证饶不了他!” “你和顾墨白要好好的啊,呜呜呜,妙妙我好舍不得你啊……” 医生和护士涌进来,要推着林妙妙去检查,她张牙舞爪地说自己没有病,却被按住了动弹不得,只能恶狠狠地拿眼睛去瞪顾墨白,却发现他也被按住了,忍不住破涕为笑。 两人坐在病床上,都是一边哭一边笑着,嘴里说着什么「皇上」「太监」「状元」的话,医生的脸色更凝重了,对护士说道:“将这两人转到精神科去吧……” 许秀本来哭得不行,听他这样说,也笑出了声来。 她走到病床边蹲下,虚虚地抱了抱林妙妙:“妙妙,你一定能过得很好的,对不对?” 她的脚踩到了什么东西,捡起来一看,是她之前给林妙妙的珠子。 满屋子的人,似乎都看不到这颗珠子。 -- 第482页 “骆清那个混蛋,到底还做了件好事。”许秀将那珠子擦了擦,揣进了怀里,“因为这珠子,你们都活下来了……” 她说着说着又有些想哭:“顾墨白说你留在我们那边,他也很高兴,其实你留在这边,我们也是很替你开心的,虽然你不说,可是我知道你心里面还是有顾墨白的……” 她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只是看着林妙妙被推去检查,看着顾墨白每天都来找她,看两个人的身体渐渐康复,看他们出了院,看他们去扫墓—— 这个时候她的心还是梗了一下,毕竟不管是谁,亲眼看着自己的墓碑,都很难做到心如止水。 她有时候也会想一想,自己怎么过了这么久还没醒呢?可是下一刻就把这件事抛到了脑后,她巴不得自己再多睡一会儿,要是醒了,往后就再也见不到妙妙了。 许秀就这样跟在林妙妙身边飘着,不困也不饿。 她们当初住的公寓出了事故,顾墨白就在另一处给妙妙租了房子,他自己则住在她的隔壁,每天接送妙妙上下班,她不理他,他就默默跟在她身后,她要是跟他说一句话,他的眼睛就会立刻亮起来。 他给妙妙送花,送的是大捧大捧的蔷薇。妙妙翻着白眼收得勉强,等到晚上回到家里后,许秀就看见她对着蔷薇露出了淡淡的笑。 后来终于有一天,顾墨白照例与妙妙在门口分别,妙妙倚着门问他,顾墨白,你要不要到我家里来坐一坐? 许秀在外面傻笑了一晚上——至于为什么不是在屋里面,当然是因为顾墨白一晚上都没有出来啊!她怕见到什么少儿不宜的情景啊! 许秀觉得自己终于放下了一桩心事,也能给夏夏一个交代了。 就在这个时候,她感觉到一阵拉扯,等回过神来的时候,睁开眼睛就看到了头顶天青色的帐子,身下是柔软的锦被,鼻间的味道熟悉得不能再熟悉,是方夏的手艺。 回来了啊,她慢慢笑了起来。 肚子传来一阵「咕噜噜」的响声,许秀想也不想就坐了起来,一边摸着肚子一边放开嗓子喊道:“夏夏!我饿死啦!肚子都饿扁了——卧槽,我那么大一个肚子呢?!” 第432章 您睡了六个月 记忆开始慢慢涌上来,许秀想起来了。 “啊,原来我生完了。”她松了一口气,忽然又想起了更严重的问题,“卧槽,孩子呢?!” 她慌着去下床,连鞋子都没穿好就要往外走,谁知双腿竟一点力气都没有,软软地就要倒下去。 一双手及时扶住了她,她抬起头,看到一张熟悉又有些陌生的脸。 “李渊?”她皱起了眉头,“你怎么瘦了这么多?看着还……好邋遢啊!” 不怪她这样说,在她最后的记忆里面,李渊虽然受了伤有些憔悴,可是底子还在嘛,不管怎么说还是帅的,可现在看着眼前这人,她都几乎要不敢认了。 他的脸颊瘦得凹陷了下去,一张脸透着营养不良的黄,似乎很多天没有刮胡子了,连鬓边也冒出了白发。 许秀的心一突,苦着脸问他:“是不是又冒出了什么人想要篡位?你这幅样子,我估摸着大概他们篡位成功了吧?” 她看着他沧桑的模样,不由有些心疼,安慰他道:“咱不稀罕那个皇位,谁爱坐谁坐去!天天劳心劳神的,旁人还都觉得你占了天大的便宜,等他们自个儿坐上去就知道了!你放心,你不是皇上我也跟着你,你别忘了我可是个神医,到时候我养着你!” 惦记完大的她又开始惦记小的:“孩子在哪里啊?我记着我是生了孩子的——我生了吧?” “秀秀?”李渊忽然开口叫道。 “哎!”许秀应了。 “秀秀你……醒了?”李渊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她的脸,“我是不是又做梦了?” 他忽然就丧了气:“是啊,我是又做梦了。” 李渊扶着她坐到了床上,将她抱在怀里:“不过做梦也好,秀秀,我好想你。” 什么情况?许秀不明就里。 “秀秀,你到底什么时候能醒过来啊?”李渊轻声说道,“你一直睡着,我怎么和你说话,你都不理我。不管怎么说,在梦里你终于能跟我说句话了。” 许秀忽然感觉颊上一热,她抬手摸上去,一滴泪落在了她的脸上。 忽然有更多的泪落了下来,她听见李渊哽咽道:“母后说,我应该振作起来,姜历城也说,朝中大臣们已经有了意见,是我不应当每日都在这里陪你……” “可是秀秀,我怕我一转眼看不见你,你就、就……” 他说不下去了。 许秀拍了拍他的后背:“可是我现在已经醒了啊!” “我真希望你能醒过来。”李渊好像没有听见她的话,“咱们的儿子已经不丑了,一直是母后和方夏在照看着,她们照顾得很好很好……等你醒过来,看见他一定会很高兴的!” “那你倒是让我看看啊!”许秀见他一直自说自话,不由有些恼了,在他胳膊上拧了一把,“李渊,我真的醒了啊!” 李渊猛地抬起头来,定定地看着她,犹犹豫豫地开口:“秀秀?” “是我是我!”许秀不耐烦地说道,“你到底是怎么了?我闻着好像有夏夏做的饭菜香,你能不能让我先吃些东西?要不让我先看看孩子也行!” -- 第483页 “秀秀!”李渊忽然又紧紧抱住她,勒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秀秀,你再掐我一把,快点再掐我一把!” “你真是越来越奇怪了。”许秀无奈,还是在他胳膊上掐了一下。 “秀秀你真的醒了!”李渊扬声叫道,“来人,快来人!” 外头乱七八糟跑进来许多人,他一连声地说道:“去回禀母后,秀秀已经醒了!将云空大师请过来!请太医过来!让方小姐做些吃食过来!叫乳母把太子抱过来!” “咋回事咋回事?”这些人看得许秀眼花缭乱,她拉着李渊的手问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旁边一个宫女哭着说道:“娘娘,您终于醒了!” 许秀这才看到她,原来是白芷。李渊好像着了魔一般,竟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捂着脸哭了起来,许秀见问他问不出什么,只能问白芷道:“白芷,这是怎么一回事啊?” 白芷跪着哭道:“娘娘,您已经睡了足足有六个月了!” “六个月?!”许秀大惊,“难怪我这么饿,六个月不吃不喝谁受得了啊!” 白芷又哭又笑:“娘娘,这些天皇上每日都会亲自给您喂些流食的,您虽然一直睡着,可是其实是一餐未落的。” “哦哦,那还好,还好。”许秀略有些尴尬地拍了拍李渊的肩膀,“那个……对不住,我也不知道我一觉能睡六个月的,让你担心了。” 说话间太医匆匆赶来,给她诊了脉,只说躺的久了身子有些虚弱,腿脚无力也是因为许久未曾走动了,慢慢运动便能恢复如初了。 太医刚开完方子,太后急匆匆地赶了过来,只是还未走到床边,就被身边的女子抢了先。 方夏一把抱住许秀,大哭:“秀秀,你终于醒了!” 她好像要将这六个月以来的委屈和惶恐全部宣泄出来一样:“秀秀,妙妙已经走了,要是你也不在了,你们让我怎么办啊!” 太后也跟着抹眼泪:“老天保佑,秀秀你可算是醒了!云空大师说你福泽深厚,前世救了无数人的性命,此番劫难定然能够平安度过的!哀家今早上醒过来的时候,就听见窗外有喜鹊的叫声,知道定有好事发生,果真你这就醒了!” 许秀安慰完这个安慰那个:“我真不知道自己竟然能一觉睡这么久!我还以为最多就像从前一样睡个几天几夜……” 她忽然有些心虚,自个儿留在妙妙那边,算着时候,可不就是快半年了么? 她不是不惦记着这边,可她看不到妙妙有个好归宿,根本放心不下啊!毕竟往后,她只怕是再也见不到妙妙了。 她的情绪忽然有些低落,强笑着给方夏擦眼泪:“夏夏,我有些事要告诉你……” 没等她继续说下去,忽然就被打断了。 “太子驾到!” 第433章 宝宝你长得真好看 乳母抱着一个裹成团子的娃娃走了进来,依次给皇上、太后和许秀请安。 “快抱上来给秀秀看看!”太后连连招手。 许秀从人一进了屋便抻着头去看,乳母起身将太子抱到床前来,因着外头天冷,太子裹得严严实实的,一层层掀开,就露出一张白嫩嫩的小脸,上面一双大眼睛好奇地四处打量着,长睫毛忽闪忽闪的。 许秀伸出手,在他脸上轻轻戳了戳。 小娃娃一点也不认生,忽然对她咧嘴笑了起来,露出两颗小小的牙。 “哎呀,宝宝你长得这么好看呀!”许秀满心欢喜。 似乎是听懂了她在夸自己,他笑得更欢了。然后就伸出肉乎乎的小手,攥住了许秀的手指,一把塞进了自己的嘴里。 许秀满脸黑线,太后见了就笑着说道:“小诺儿这些日子正长牙呢,见了什么都想着往嘴里放,啃上一啃。” “小诺儿?”许秀看向方夏。 方夏仍旧红着眼睛点点头,没有说话。 “到这边来!”李渊伸手就将小诺儿抱走了。 小诺儿懵懵懂懂地看着他,嘴巴一瘪,忽地大哭了起来,嗓门震天响。 “好了好了,你不是常让乳母抱着小诺儿来看秀秀的嘛!”太后心疼得不行,“眼下秀秀醒了,小诺儿和她母子连心,自然是想要同她亲近的,你、你别凶他啊!” 小诺儿似乎知道有人给他撑腰,张牙舞爪地朝许秀的方向扑,被李渊轻轻松松地制住,一把塞进了太后的怀里。 “母后先带着他下去吧。”他的情绪平复了下来,开始赶人,“秀秀刚醒,要好好休息!” “我都已经休息了六个月了……”许秀小声反抗。 李渊没有看她,只叮嘱了方夏给她做些好克化的吃食送过来。 屋里的人很快便散了,小诺儿窝在太后的怀里,有心想要和娘亲近一番,一看到父皇的脸色,只能委委屈屈地嘟着嘴不敢出声。 许秀看得心疼:“我真的不累,小诺儿这么乖,你就让他过来嘛!” “乖?”李渊轻飘飘地笑了笑,小诺儿扭头将脸埋进了太后怀中,不敢再看他。 太后眼见着他又要吓唬她的宝贝皇孙,也不将小诺儿交给乳母,自个儿抱着便往外走:“小诺儿乖,去皇祖母那里,皇祖母给你讲故事好不好?小诺儿想不想听故事呀?” 小诺儿也不反抗,只是努力从太后的肩上露出头来,一双眼睛包着泪,恋恋不舍地看着许秀,把许秀的心都要看碎了。 -- 第484页 还没等许秀开口说话,李渊就毫不留情地挡住了她的视线。 “哎呀你干嘛呀。”许秀抱怨道,“我才刚看了他这一会儿,你就把他赶走了!” 李渊回头去看,正好看到小诺儿脸上露出一抹天真无邪的笑,一见他看过来,「唰」地一下把脑袋缩了回去。 “哼,他皮着呢,你如今刚醒,别让他来闹你!”李渊说道。 虽然知道六个月的小娃娃还不懂什么,但他就是天然地觉得,这个儿子生来就是克他的。 这些日子秀秀一直昏睡着,小诺儿养在太后身边,李渊也有心想要亲近自己这个儿子,时常会过去陪他玩。 当着太后与众人的面,小诺儿跟他这个父皇要好得很,会张开手讨他的抱抱,也会三五不时在他脸上亲上一口,可一旦旁人一转开眼睛,他登时便会大哭,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 最初李渊并没有放在心上,可是几次之后,他发现只要他一抱起小诺儿,太后与方夏就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似乎生怕他欺负了孩子去。 李渊心里憋屈得很,偏又不好说什么,即便他说了小诺儿是故意的,谁能相信? 眼下又是这样,他只不过把小诺儿从秀秀身边抱走了,就惹得太后说自己凶他,连秀秀也心疼小诺儿。 “可是我一点都不累……”许秀见太后已经出去了,只好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对李渊说道,“男孩子皮一点才好,他都长得这么大了我才看见,你也不让我们多亲近亲近。” “你要和他亲近,那朕呢?”李渊的语气满是委屈,“你知道这六个月里朕是怎么熬过来的吗?朕每天除了上朝,吃住都在你这里,生怕你什么时候醒过来,朕不在旁边。” “最初你生完孩子后,太医说你是力竭才睡着,朕知道你每每都会多睡些时辰,便一直在这里陪着你,可谁知你竟一睡就是六个月!” “第五天的时候朕命人去请了云空大师,云空大师见了你,却说你的魂魄离了体,暂不在此处,人并没有性命之忧,只是不知究竟何时能醒过来。朕请他替你做法招魂,他却说只能等你自己解开了心结,魂魄才会重新回来。” 李渊握住她的手,轻轻摩挲着:“秀秀,朕以为你不会再回来了。” “我肯定会回来的呀。”许秀有些心虚,她哪里知道自己在妙妙那边待了多久,这边就过去了多久,她实在是放心不下妙妙,“我要回来找你的!” 李渊笑了笑:“可是那个时候朕并不知道。” “朕只知道你的魂魄是从很远很远的后世过来的,你同朕说起那时候的事,有许多朕听不懂,却心神驰往的。”他说道,“那样的生活,你不留恋么?” “留恋啊。”许秀诚实地点点头,“但是我不能丢下夏夏,也不能丢下你呀!” “更何况现在还有了小诺儿。”她美滋滋地说道,“小诺儿可真好看,和我长得一模一样!” 李渊不由失笑:“秀秀生得最好看!” “嘿嘿,那是!”许秀的肚子叫了一声,“我好饿啊!” “朕扶你过去坐。”李渊伸出手。 许秀扶着他的手试图站起身来,双手双脚还是软软的没有一点力量,从床榻到桌旁这一点距离,她几乎是挂在李渊身上挪过去的。 “这可怎么办才好。”她擦了擦额上的汗,“我得重新开始学习走路了!” 第434章 我爹娘就是我爸妈 暖阁里面烧着地龙,温暖如春。 太后和方夏坐在软榻上面陪小诺儿玩,时不时和许秀说上几句话。 “秀秀加油,只差十几步了!小诺儿,快给你娘亲加油!” 小诺儿穿着大红色薄袄,笑得像年画上的娃娃,很给面子地「啊啊」叫了两声。 许秀撑着简易拐杖,额上满是汗珠,哀怨不已:“夏夏你说话就说话,杏仁酥给我留几块啊!” 方夏笑吟吟地将最后一块杏仁酥递给了太后:“谁让你这样慢的!一刻钟要走二百步,这可是你亲口说的!” 太后毫不客气地将杏仁酥吃了:“秀秀你再努努力,哀家瞧着你今日比之前进步了不少,说不定明儿就能吃到了。” “就是就是。”方夏手里拿着一个拨浪鼓逗着小诺儿,小诺儿伸出胖乎乎的小手去抓,方夏往起一提,他抓了个空,身子歪歪地就倒了下去。 方夏吓了一跳,连忙伸手抱住他,他「咯咯」地笑,在方夏脸上留下一个满是口水的亲亲。 方夏被亲得眉开眼笑,小诺儿趁机将拨浪鼓抓在手里,往嘴里塞去。 “不准吃!” 李渊掀开帘子走了进来,进屋就看到了这一幕,厉声喝止。 小诺儿瘪了瘪嘴,不情不愿地将拨浪鼓放了下来。 “你好好和他讲嘛,凶什么呀!”太后嗔怪道。 李渊给太后请过安,看着许秀满头大汗的样子不由有些心疼:“秀秀,你若累了便休息一会儿,不急在这一时的!” 许秀摇摇头:“只差十几步了,走完再休息。” 在这些事情上她一向固执,李渊听她这样说,只得任由她去了,脱了大氅交给姜公公之后,自己伸出手在火盆旁烤着,待寒气散尽,才凑到小诺儿身边。 “过来给父皇抱抱!”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小诺儿很给面子地让他抱了,揪着他腰间的玉坠在手里玩。 -- 第485页 “皇上今日来得倒是晚了些,是有什么事绊住了么?”太后问道。 这些日子李渊下朝之后便往这边来,今天眼见着都要用午膳了才过来,故而太后才有这么一问。 李渊逗弄着小诺儿,闻言脸上微微露出些笑意:“是李潜。” 太后恍然大悟:“潜哥儿只怕是等的急了吧?” “正是。”李渊说道,“今日下朝之后他拦下朕,吞吞吐吐说不出话来,一张脸涨得通红。” 他笑了笑:“哪怕不说,朕也知道他心中想的是什么。” 他对方夏说道:“如今秀秀已经醒了,方小姐,你同李潜的婚事,应当提上日程了。” 方夏没有想到话题突然转到了自己身上,脸上红了红:“这些事……应当是淮安王府与方家商量的。” “淮安王府确是急得很,三番五次登门商议,却都被方夫人客客气气地拒绝了。” 李渊说道,“方夫人直言你心中挂念秀秀,秀秀无恙之前你与李潜的婚期需暂时延后。” “竟然因为我耽误了这么长的时间!”许秀终于将这二百步走完了,她挤在李渊身边坐下,对方夏说道,“夏夏,如今我已经没事了,你就嫁了吧!” “哪里就没事了,你现在走路还不利索……”方夏红着脸说道。 “这就要等我慢慢锻炼了。”许秀笑眯眯地拉着她的手说道,“你若是再不嫁,李潜就要怪到我头上了!” “他敢!”李渊「哼」了一声,拿着帕子仔细给许秀擦着汗。 “是应当将你们两个的婚期订下来了。”太后也笑着说道,“云空大师已经说了秀秀无事,这些日子也没有再出现过入睡便难以醒来的情况,夏儿,你不必担心。” 一提起来方夏与李潜的亲事,太后便滔滔不绝:“哀家前些日子在库中寻到一尊象牙雕的送子观音,等会儿回去便添到你的嫁妆里,雕工精细不说,寓意也好得很……” “太后娘娘,您已经添了许多了,就不必再往里添什么了。”方夏连忙说道。 太后拍拍她的手:“哀家给你的,是哀家的一份心意,你安心收着便是!回头给方家带个话,早些将你们两个的婚期订下来才是!” 方夏声如蚊蚋:“那我便跟母亲说上一声。” 她已经将父母的事同许秀说了。许秀刚醒的那一日,说什么都要将李渊赶出去,和她讲了妙妙与顾墨白穿越回去之后的经历,惹得她又哭了一场。 “好啦好啦,别哭了。”许秀安慰她道,“当初咱们还以为妙妙死了呢,如今她不但没死,还重新变成了女儿身,与顾墨白破镜重圆,这不是最完美的结局了吗?” “可是以后我们都不能见面了……”方夏抽噎着说道。 许秀的眼神黯了黯,随即又恢复了神采:“只要她好好的,能不能见面又有什么关系呢?你知道妙妙一向能照顾好自己的。” 方夏到底还是哭了一阵,然后才想起自己也有个天大秘密要告诉她。 “秀秀,你猜怎么着,我爹娘竟然就是我爸妈!”她拉着许秀说道。 许秀一脸莫名其妙的表情:“你爹娘当然是你爸妈了,难不成你还能是方家从外面抱回来的?又或者你娘给你爹带了绿帽子?这也太荒唐了。” “不是,我说的是我爹娘就是我爸妈!我爸妈!”方夏又强调了一遍。 “你爸妈……你爸妈?!”许秀这才反应过来,瞪大了眼睛。 “对,就是我爸妈!”方夏激动地说道,“我之前就说过,觉得他们两个的性情与从前不大一样,之前我和李潜一起去方家的庄子上的时候,才知道他们就是我爸妈!” “他们怎么也穿越过来了?” 方夏一脸自豪:“他们也是被我炸死的!” 许秀:……大可不必这样骄傲。 她很是替方夏高兴:“太好了,夏夏,这样你们一家也团聚啦!” “说的就是呢。”方夏笑着说道,“他们也很支持我姐和于衍行的亲事,我姐看着整个人都比从前开朗了不少呢!” 第435章 今晚娘抱着你睡 两个人感叹了一阵命运的奇妙,许秀又再三叮嘱方夏,让她回去就对叔叔阿姨说,等她好起来了,一定要同他们见个面,一直到了李渊等不下去进了屋,两人才收住了话头。 眼下方夏的亲事又被提了起来,太后一时兴起,就要拉着她去自己的私库里挑些首饰。 “哀家又不戴,放着就是平白放着了,你跟着哀家去挑一些!成亲之后你就要出宫去了,外头卖的那些首饰,再精细能精细得过宫中的?走,别推脱了!” 太后二话不说拉着方夏就走,边走边吩咐乳母道:“好生照看着太子,小诺儿午间总是要睡一会儿的,若是他困了,也不必挪动,就在这边安置下吧!” 乳母垂头应了,太后带着方夏一阵风似的离开了。 许秀看着她们的背影笑道:“太后娘娘还是这样风风火火的性子,瞧着精神比从前更好了!” “可不是么。”李渊一手抱着小诺儿,一手给她捏着腿,“自打小诺儿出生之后,一直都是母后亲自照料着的,朕还担心母后身体吃不消,母后却丝毫不觉得麻烦。” “因为小诺儿十分乖巧呀,是不是啊宝贝?”许秀在小诺儿脸上亲了一口。 -- 第486页 小诺儿「咯咯」笑着,伸手讨她的抱,她刚张开胳膊,李渊却转了转身子,对乳母说道:“将太子抱下去吧!” 小诺儿脸上登时便露出委屈的神情来,一双大眼睛里迅速蕴满了泪水,小嘴一瘪,眼看着就要哭了。 李渊皱着眉头吩咐道:“许昭仪身体未愈,太子这样吵闹,往后每日抱着过来请过安便可以回了。” 小诺儿张开一半的嘴又闭上了,眼泪也憋了回去。 “孩子哪里有不吵不闹的!”许秀见不得宝贝儿子这么委屈,在李渊的胳膊上拧了一把,“是谁从前说,等孩子出生之后要做慈父的,你这哪里有半分慈父的样子啊!” “慈父多败儿。”李渊说道,“如今太子年纪虽小,可是也不能处处纵着他的性子。等他再大些,朕便会请太傅为他启蒙,必要的话,将他丢进军营里历练一段时日也是可以的。” 这话说得也算有道理,许秀点头问道:“那要等他多大年纪?” “启蒙自是越早越好,朕已经开始挑选太子太傅了,至于去军营里,总是要等他长大些。”李渊说道。 许秀歇了这一阵,体力恢复了一点,便要自己抱一抱小诺儿,她这个做娘亲的,还没有亲手抱过自己的儿子,这像话吗? 李渊拗不过她,只能小心地将小诺儿放到她的怀里,还不忘叮嘱:“这小子重得很,你若是累了,就交给乳母。” “知道了,知道了。”许秀不耐烦地说道。 小诺儿一进了她的怀抱,登时便高兴了起来,手里还扯着李渊系在腰上的玉佩,咿咿呀呀地往许秀眼前递。 “小诺儿是要给娘亲的吗?”许秀高兴地亲他,“小诺儿真是太孝顺啦!” 小诺儿得了夸奖更高兴了,扭着肉乎乎的身子往她怀里钻。 许秀抱着他,一颗心都要化了,感觉自己怎么都稀罕不够。 小诺儿腻在她的身上玩了一阵,上下眼皮就开始打架。李渊好不容易捱到了他睡觉的时辰,见状立刻给乳母使了个眼神,让乳母将他抱走。 乳母上前来小心地哄着他:“太子殿下,奴婢抱您下去睡吧!” 小诺儿却是不肯,乳母的手刚一伸出来,他就死死抓着许秀的衣襟不松手,可怜巴巴地看着许秀,那眼神让她心中一酸。 “别挪动了,我陪着他睡吧!”许秀心中升起一股愧疚来,生完孩子之后她一睡就是六个月,这还是第一次陪着小诺儿一起睡。 小诺儿得了她的应允,安心靠在她怀里睡了,只是小手还抓着她的衣裳不肯放。 “只这一回。”李渊微微有些不满,他自己还有许多话想同秀秀说呢,这小子在秀秀怀里睡着了,他还怎么与秀秀说话? 许秀给了他一个「闭嘴」的眼神,轻轻拍着小诺儿,眼里满是慈爱。 窗外不知什么时候飘起了雪,李渊挥挥手,宫人们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只剩下他们一家三口依偎在一起。 暖意仿佛从四肢涌入了心间,李渊看着渐渐入睡的一大一小,忽然觉得人生如此便已经圆满了。 比他当初当了皇上,还要圆满。 …… 这幸福持续到了晚上戛然而止。 “什么?他要留下来跟你一起睡?” 李渊看着床上摆的满满当当的玩具,一张脸黑了下来。 天知道,他这半年里都没能与秀秀亲近,前几天又顾着她的身子,如今送算等到她好些了,她又要留下这个臭小子! “不成,叫乳母抱他回去!”他板着脸说道。 小诺儿可怜兮兮地揪着许秀的衣角不松手。 “乖,不用听你爹的。”许秀一个眼风都不给李渊,“今晚娘抱着你睡!” 李渊气得在地上走了两圈:“不成,你这样会惯坏他的!” 他上前将小诺儿抱了起来:“朕这就叫乳母来——哎呀!” 他感到身上一阵湿热,低头一看,小诺儿无辜地看着他,他身上被尿湿了。 许秀笑个不停:“不过是六个月大的孩子,你和他计较什么?快些去换衣裳吧!” 等李渊换了衣裳回来,小诺儿已经躺在床上睡着了。 见他还要说话,许秀悄声劝道:“他已经睡下了,外头天冷得很,再折腾回去,受了风寒可怎么办?左右这床也够大,你也一起上来睡吧!” 李渊无法,只能依了,心里琢磨着要早两年将他送到军营才好。 小诺儿半夜醒过来,往旁边一翻,却没找到娘亲。他迷迷糊糊睁开眼睛,记着自己分明是挨着娘亲一起睡的,可这会儿怎么就被挪到角落里了?父皇什么时候占了自己的位置? 娘亲的嘴巴是不是甜的呀?父皇这么喜欢吃,他明天也要尝尝!小诺儿迷迷糊糊又睡了过去。 第436章 方姑娘会喜欢的 然而小诺儿终究是没有这个机会了,第二日他还在甜甜地睡着,就有人来探望许秀了。许秀怕他被扰到,便让人扶着去了外间。 待看清来人之后,许秀又惊又喜:“崇福?” 崇福公主瘦了许多,见了她连忙起身要见礼,被方夏按住了。 “公主也是大病初愈,不必讲这些虚礼。” 崇福公主有些腼腆地笑笑:“按理说早就应该来探望皇嫂的,只是怕过了病气给皇嫂,所以一直耽搁了,还请皇嫂见谅。” -- 第487页 “没事没事,我不过就是睡的时间久了一点,没有什么旁的病。”许秀说着,向方夏递了一个探寻的目光。 方夏肯定地点了点头,许秀这才小心地问道:“崇福,你如今……已经好了?” 崇福的脸上有一瞬间的恐惧,随即笑道:“让皇嫂担心了。” 听她这样说,许秀一时间不知心中是什么滋味。 她这些年里,心性一直停留在五岁,虽然不能像常人一般生活,可她是开开心心的,没有什么烦恼。 兴许是因为那日骆清的刺激,她现在虽然好起来了,可她到底是连那场噩梦也记了起来。 从小照料她,将她当成亲生女儿一般疼爱的紫榕,竟是骆清的人,又被骆清当着她的面杀了,也不知她这段时日究竟是如何度过的。 崇福公主看着她的眼神,便知道她心中所想,笑了笑,说道:“皇嫂不必担心,从前的种种皆已成为过往,若我还像之前那样,为了担心受伤,就将自己全然封闭起来,岂不是更如了那些恶人的愿?” 许秀不知如何劝她,只能握着她的手说道:“你能看得明白便好。” “不说那些。”崇福公主不愿提起从前的事,“我这次过来,一是为了探望皇嫂,二也是因为母妃听闻方姑娘要成亲的事,让我送些东西来。” 她招了招手,两个小宫女手中各捧着一个金丝楠木匣子走了进来。 崇福公主伸出手,将匣子打开,露出里面的东西来。 “这是一套琉璃制的酒杯,大大小小共有一十八个。”她拿起一个递给方夏,“乍一看倒是平平无奇,只有倒上了酒,才能看清里面的乾坤。” “翠柳,去拿酒来!”许秀立时吩咐道。 翠柳领命去了,不一会儿便拿了一壶酒走了进来。 方夏将酒壶接了过去,缓缓倒入了酒杯里面。只见随着美酒的倒入,本是剔透的杯壁上慢慢浮现出了图案来,等她倒满了仔细看,才看清楚那杯壁上竟出现了一副美人对月自酌的图。 “这酒杯看似一体,实则是两层,中间镂空雕成了不同的花样,倒入酒水之后便能显现出来。”崇福公主解释道,“一共十八只,每一只的图案都不同。” “哎呀,这样精巧的宝贝,多谢太妃娘娘了!”方夏喜欢得很,连连道谢。 崇福公主浅笑着说道:“我听闻方姑娘成亲之后,打算在宫外开一家酒楼?” “是呢。”方夏也不瞒着她,“李潜之前就已经在镜湖旁边划了一块地盖酒楼,这些日子我一直没有出宫,没有亲眼看见,不过据他说,已经盖得差不多了。” “这样,第二份礼,方姑娘也会喜欢的。”崇福公主从第二个匣子里面拿出一叠地契来,“这是祝家的几个田庄,母妃让我将地契给方姑娘送过来,还请方姑娘不要嫌弃。” “地契?这可不行!”方夏吓了一跳,“这样贵重的东西,我不能要!” 崇福公主似是料定了她会拒绝,只温温柔柔地说道:“母妃说了,祝家到了我这一代,没有男丁,全部血脉只剩下了我这一人,方姑娘与皇嫂治好了我的病,便是整个祝家的大恩人了,方姑娘若是不要这些,就是觉得我的命根本不值这些钱呢!”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方夏急道,“我只是觉得这些太过于贵重了,实在是受之有愧呀!” 崇福公主笑着指了指匣子:“方姑娘都不问问这些庄子是做什么的,便嚷着贵重不肯收,若这些庄子一直荒着呢?” “荒着那也是地啊……”崇福兴许不理解,可对于方夏与许秀来说,这样大片的田地,是她们从前万万不敢奢求的。 “其实这些田庄,是当初母妃进宫之前,祝家给母妃留下的陪嫁。”崇福公主说道,“这么多年来,母妃一直在后宫里面,又因为我……” 她顿了顿,抿了抿嘴唇,继续说道:“因为我,母妃一直没有心力去打理。这些田庄这么多年,无非就是养着些家畜,或者种些蔬菜庄稼,每年能收上来的银两少得可怜。” “方姑娘既然要开酒楼,定是要采买这些食材的,与其去市上买,何不自产自销,让田庄上给你送?这样价格低了,质量却也更有保障了。” “可是我不能……”方夏还待拒绝,崇福公主打断了她的话。 “我一早便知道方姑娘不会收的。”她笑眯眯地抽出最下面放着的一个账本来:“方姑娘,这里是这些年来,这几个庄子送来的银子,你瞧瞧。” 方夏接过账本翻开,越看眼睛瞪得越大:“这……最初每年有一百三十六两银子,到了最近这两年,就只剩下七两了?!” “可不是么。”崇福公主冷冷淡淡地说道,“这些年母妃一心照顾着我,庄子上的人便越发糊弄了起来。左右母妃在深宫里不能出去,送多送少,不都是他们说了算么?” “方姑娘,这些庄子送给你,也是帮了母妃一个忙。”崇福公主笑道,“你要嫁给潜哥儿,即便是潜哥儿不懂得那些庶务,我那王嫂却是个精明能干的,定然能将这些庄子上的人治得服服帖帖! 这庄子留在太妃手中,一年的七两银子,看着就生气,倒不如送了你,你既能用得上,也算还了这份人情。” 她的话说得通透,倒是让方夏一时间不好拒绝了。 -- 第488页 第437章 我不想嫁人 “可是你就算这样说,也是我占了大便宜啊……”方夏不知怎么办才好,只能拿眼睛去看许秀。 许秀倒是想出个法子:“夏夏,崇福说得有几分道理,与其便宜了那些蒙骗主子的下人,这庄子真的不如交到淮安王妃手上。” “不过要是平白拿了这么多庄子,王妃心里面也是过意不去的。”她继续说道,“不如就这样,左右这些庄子里面产出的东西,都是夏夏的酒楼能够用得上的,夏夏你便按照市价的八分,折成银子给太妃娘娘可好?” “好!” “不成!” 两人同时开口,方夏一口便应承了下来,崇福公主却说什么都不同意。 “不成,这些是母妃说好了给方姑娘的,哪里还能要你们的银子!”崇福公主嘟起嘴来,“皇嫂,要是真的按你说的这样,等我回了母妃,可是要挨骂的!” “太妃娘娘哪里舍得骂你。”许秀笑道,“夏夏那酒楼里面还有我的股份呢,就这么收了你们的庄子,岂不是一点成本也没有了?崇福我和你讲,做生意呢,一定要有压力才能做得更好,比方说夏夏,她做菜的时候要想着万一不好吃,往后来的人少了,酒楼就要赔银子了,她的菜才能做得越来越好吃!” 她严肃地说道:“我知道你与太妃娘娘是一番好意,只是这庄子送来了,夏夏没有了什么压力,往后饭菜做得不好吃了,这个责任可是要怪到你头上的!” 崇福公主被她唬得一愣一愣的,偏偏许秀说得又有几分歪理,她连反驳的话都想不出来,只能说:“可是这就是要送给方姑娘的呀……” 许秀摆摆手,示意她不必再说:“这样好了,你若是觉得多,那么就按照市价的五分折算成银子吧!” 见崇福公主还要分辨,她立刻补上了一句:“其实并没有多少银两的,你看那账册上最初还有一百多两银子,真正折算下来,兴许还没有那么多呢!” “真的吗?”崇福公主将信将疑。 她不知道外头的鸡鸭鱼肉都是个什么价位,见许秀和方夏都点了头,心中便信了几分。 若是只有一百两银子,收下也无妨,权当是让方姑娘与皇嫂安心了。 “那好吧。”她最终还是应了下来,“就按照皇嫂说的办好了。如今已经过了年,虽然还冷着,可方姑娘最好还是让人去那些庄子上瞧一瞧,将来年养的家畜或者种植的蔬菜定下来,也好跟庄子上的人说明白日后的章程。” “放心吧,我等会儿就将这些给李潜。”方夏应承道。 许秀拉了她一把:“给李潜干嘛?淮安王妃能管好庄子,你娘就管不好啦?” 方夏恍然:“对呀,给我娘不是更好?” 她美滋滋地夸着许秀:“秀秀你真聪明,这些可是我的婚前财产!” 崇福公主听不懂她们的对话,反正这些庄子她交到了方姑娘的手里,至于她想要给谁打理,那就与自己无关了。 她此番前来,其实还有一桩事的。 “方姑娘,我还有一事相求。”崇福公主忽然站起身来,对着方夏行了一礼。 “哎呀,你这是做什么。”方夏连忙拉她起来,“有什么事你说就是了!” “我想求你,等酒楼开起来,能让我去给你帮忙!”崇福公主见她张大了眼睛,赶忙说道,“我、我不要月银的!你别看我之前糊涂了那么多年,可是我算数好着呢,我可以帮你收钱!你要是信不过我,那我帮着你招呼客人也是可以的!” “你可是公主啊!你去招呼什么客人!”方夏断然拒绝。 “那……那我就帮你打杂!”崇福公主满眼哀求,“方姑娘,你就同意了吧!” “崇福,你先坐下。”许秀把她按在了椅子上,“你怎么会忽然升起了这个念头?” 崇福公主咬了咬嘴唇,低头沉默了半晌,才忽然抬起头,说道:“母妃从前些日子开始,就开始替我相看了。” 她这一提许秀便想了起来,从前崇福公主一直生着病,祝太妃自然不会考虑她嫁人的事,如今她已经恢复了,年纪也到了,祝太妃便将此事提上了日程。 “太妃娘娘替你挑的人家,你不喜欢么?”许秀问道,“太妃娘娘一向疼你,你若是不喜欢,同她说一声,她自会帮你重新相看的。” “我……”崇福苦笑了一下,“母妃挑的人家,自然是好的。那人是平阳侯府的二公子,平阳侯府家风清正,嫡妻三十无所出方可纳妾,平阳侯便是只有一位嫡妻,连通房都没有的,更不必说庶子庶女了。” “这样的人家不错呀,难道是那二公子生得貌丑?”许秀不由问道。 “听闻二公子生得风神毓秀……我并非是瞧不上平阳侯府,我只是……只是……”崇福公主吞吞吐吐,终于将她的心声吐露了出来,“我只是不想嫁人。” 她的声音小小的,这样惊世骇俗的话,她不敢同母妃说,如今皇嫂与方姑娘听了,只怕也会觉得她疯了吧? “原来是因为这个。”她忽然听见皇嫂这样说了一句。 许秀倒是没觉得她不想嫁人有什么不对,她才十九岁的年纪,小时候又经历了那样的事情,不想嫁人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了,当初她都快三十岁了,还一样不想嫁人呢! -- 第489页 “所以你就想跟着夏夏出宫去住上一段时间?”她问道,“太妃娘娘会同意吗?” 崇福公主一个劲儿地点头:“会的!我趁着潜哥儿成亲的时候出宫,安顿好了给母妃递个信就行了!到时候我再说服皇兄,母妃若是不同意,就让皇兄跟她说去!” “这不是先斩后奏吗?” 崇福公主抱着她的胳膊开始撒娇:“皇嫂,之前你就最疼崇福了,如今你能眼睁睁看着我去和一个没见过面的人成亲么?况且我还……” 她没有继续说,许秀却明白她的意思。 第438章 这件事交给我 崇福公主的心结,她不知该如何替她解开,只是觉得光是这样逃避,并不是一个正确的法子。 “崇福,太妃娘娘只是想让你往后有个好归宿罢了,她那样疼你,你不想这么快嫁人的话,跟她好好说说,她应当会理解你的。” 崇福公主嘟起嘴来:“母妃说,我现在年纪已经大了,若是由着性子再拖上几年,往后只怕更找不到好人家。” 许秀顿时觉得有些牙疼,她忘了现在这个时代,女子十二三岁便开始相看,及笄之后便能定亲,一般十六七岁,就已经嫁为人妇了。 崇福公主这个年纪,若是一切顺顺当当的,都应该有娃了。 “要不我让皇上去和太妃娘娘说上一声?”她犹豫道。 崇福公主一把按住了她:“皇嫂,等我先出了宫,再对皇兄说吧!” “为什么?”许秀不解。 崇福公主咬了咬嘴唇:“这个时候让皇兄去劝母妃,只怕皇兄也会为难呢!” “皇兄是皇上,说的话母妃定然会听从,可是即便是听了,心里只怕也不舒服,还会觉得是皇兄阻碍了我的亲事。” 她说道,“若是等我从宫里逃出去……不,是从我宫里搬出去之后,母妃就会知道这事确实是我的主意,再让皇兄去劝,心中便不会怪罪皇兄了。” 她一双眼睛水汪汪地看着方夏:“方姑娘,即便你不应承下来,我到时候也是要出宫去的!整个京城里面我没有什么认识的人,说不定就要流落街头,被人欺负了。” 方夏:…… “这样吧。”方夏想了个折中的法子,“左右我和李潜成亲之后便会分府,你借着去观礼的名义出了宫,在我们府上住上一段日子,等到什么时候想回宫了再回来,可好?” 崇福公主听了却是摇头:“方姑娘,我并非仅仅是想要找个地方落脚。” 她满脸羡慕地看着许秀和方夏:“我若是能像你们两个一样有着各自的本事,往后就算不嫁人,也能将日子过得风生水起了。现在的我空有个公主的名声,实际上什么都不会,嘴上说着不成亲,心里也是没底的。” “我从知道母妃开始为我相看起,就一直想着往后的出路。”崇福公主微微叹了一口气,“我想着要是往后自己能做成什么事,不说赚多少银子,只要让母妃看见,我一个人也能过得很好,时间久了,母妃兴许就能放心了吧?” “方姑娘,我是真的想要到你的酒楼里面帮忙的,虽然我现在什么都不大会,可是慢慢学着,总会学到些东西。 到时候我在京城里面同样开一家酒楼——你放心,定然会离你的酒楼远远的——总归是能养活我自己的。” 许秀和方夏面面相觑,谁都没有想到金尊玉贵的小公主,竟然生出了开酒楼转银子的想法。 许秀咳嗽了一声,说道:“崇福,你这个想法是很好啦,不过兴许可以换个法子对太妃娘娘说啊!” “太妃娘娘这么多年,心思全然放在了你身上,眼见着如今你终于好起来了,却来了个不告而别,太妃娘娘心中会多伤心啊!”方夏也跟着劝道。 崇福公主有些黯然地低下了头:“我……我知道自己这个做法十分不孝,可是我现在一想到要嫁人,要和一个陌生的男人那样亲近,我就……” 她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哆嗦,手心也凉了下来。 许秀连忙说道:“我们的意思,不是就让你按着太妃娘娘的意思嫁了,而是想能不能有个法子,能不伤你们的母女情分,又能让你按着自己的心意生活。” “哪里就有这样两全其美的事情。”崇福公主勉强笑了笑。 “说不定就真的有呢……”许秀心里倒是有了个主意,嘴上只对她说道,“你放心吧,这件事交给我。你回去之后不必对太妃娘娘提起今日所说的话,等我亲自去见过太妃娘娘……罢了,我现在走路都走不明白,还是你回去想个借口,让太妃娘娘过来一趟吧!” “不必太刻意,隔上几日也是可以的。”她又补充道,“别让太妃娘娘觉得这是你的主意,否则恐怕夏夏成亲那一日你也不能出宫了。” “我知道了,皇嫂对我最好了!”崇福公主大喜过望。 方夏在一旁听着,酸溜溜地说道:“公主光记着谢秀秀,我对公主难道就不好吗?” “方姑娘对我……”崇福公主脸上忽然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来,“按辈分,我可是潜哥儿的姑姑,方姑娘同潜哥儿成亲之后,也是要跟着一起叫我姑姑的!方姑娘理应孝顺我才是!” “好哇,从前跟着我叫姐姐,求我给你做好吃的,如今倒好,竟摆出长辈的架子来了!” 方夏上来挠她的痒痒,“我告诉你,来日你若是真的到了我的酒楼里,不是姑姑也不是公主,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得做什么!” -- 第490页 崇福公主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口中不断讨饶:“方、方姐姐我错了,你就饶了我吧!” 好不容易等方夏停了手,她擦着眼泪,一本正经地说道:“我记着了,往后定然不会让你叫我姑姑的!到时候咱们各论各的,潜哥儿叫我姑姑,我叫你姐姐!” 兴许是外头的动静有些大了,里间的小诺儿醒了过来,一睁开眼睛没有看见娘亲,就扭着身子哼哼唧唧的。 没一会儿功夫乳母便将小诺儿抱了出来,脸上满是愧疚:“娘娘,奴婢本想着先给太子喂奶,可太子他说什么都不吃,只一个劲儿地往外看着……奴婢想着,兴许太子是想要见您呢!” “过来让娘亲抱抱!”许秀伸出手去。 小诺儿立刻就笑了,张开胖乎乎的小手,迫不及待地扑到了许秀的身上,在她脸上「吧唧」亲了一口。 “真乖!”许秀得意得很,看,这就是她的儿子,哪怕自己一直睡着,没照料过他,他还是和自己最亲了! 第439章 还是让小诺儿去哀家那睡吧 还没等她得意完,小诺儿又朝着方夏伸出了手,方夏抱着他,他同样在方夏脸上也亲了一口。 紧接着他又去找了崇福公主,同样留下一个满是口水的亲亲之后,他转了一圈看向了自个儿的乳母,被接过去之后,乖乖地窝在乳母怀中吃起奶来。 看着方夏和崇福公主的模样,显然都已经习惯了,一派淡定地给许秀解释:“小诺儿见了长得好看的女孩子,都是要亲一口的,前些日子楚姑娘进了宫,他就缠着人家亲了好几口。” 许秀:……这小子是跟谁学的?? 不过得了亲儿子「长得好看」认证,许秀心里头还是挺高兴的,只是看着小诺儿,到底有些惋惜。 “我一直以为会生个小公主呢……”她叹了一口气,“太后娘娘也一心盼着是个女孩儿,只怕看到是个男孩之后十分失望吧?” “哪有,小诺儿可是把太后娘娘哄得明明白白了!”方夏说道,“你之前一直睡着,皇上的心思都扑在你身上,太后娘娘怕宫里的人照顾不周,便将小诺儿接了过去,养在了松鹤宫里亲自照料。” “前两日的时候,太后娘娘倒是将从前给小公主准备的东西都拿了出来,对着叹气,说那样好看的小裙子,可惜小诺儿都不能穿了。 可第三日的时候,小诺儿醒了就对着太后娘娘笑,太后娘娘这颗心哟,登时便将什么小公主都抛到脑后,满满当当只剩下一个小诺儿了。” 方夏说着,还往外看了看:“说起来,昨儿小诺儿跟着你睡,太后娘娘只怕晚上都没能睡好吧?” 正说着呢,外面就传来了通禀声,屋里的几人都起了身,还没来得及行礼,太后娘娘便急匆匆地走了进来。 “都坐着都坐着,哀家来看看小诺儿!” 果如方夏说的一样,太后娘娘顶着两个乌青的眼眶,一看便知道昨晚上没休息好。 小诺儿跟她也亲近,一看到她,连吃奶也顾不上,就伸着胳膊要她抱。 太后娘娘的脸上都要笑出了花儿,忙将斗篷脱了,自个儿站在火盆旁烤着手:“小诺儿乖,皇祖母身上凉,等会儿就抱你!” 等她散去了凉气,乳母便将小诺儿交到了她怀里,小诺儿左一口右一口地亲在她的脸上,直把她亲得眉开眼笑。 太后抱着他逗了一会儿,又交给了乳母,乳母便带着他退到一旁喂奶。 “秀秀啊,昨晚上你睡得好不好啊?”太后问道,“小诺儿晚间要醒好几回的,没有吵到你吧?” “没有没有,嫔妾晚上睡得死,一点动静都没有听见。”许秀说道。 一边说着她一边就想起了昨晚上的事,她本来想搂着小诺儿一起睡的,偏偏李渊嫌他碍事,将他挪到了角落里不说,还对她……咳咳,她昨晚上是没怎么睡好,可跟小诺儿没什么关系。 “那个……你如今身子还没养好,要不……还是让小诺儿晚间去哀家那边睡吧……”太后期期艾艾地说着,总觉得自己成了个坏人。 不管怎么说,秀秀都是小诺儿的娘亲,自己说出这话,秀秀会不会以为自己想跟她抢孩子? 可是这些日子她真的已经习惯了小诺儿在身边,晚上的时候总要亲自起来几次看看他,昨晚上她夜里照常起来,脚下就习惯性地转到了平常小诺儿睡着的暖阁,可那床上空荡荡的,她登时吓出了一身冷汗,过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下人已经回禀过了,说夜里太子殿下歇在许昭仪处。 她一晚上没能睡好,早早地便醒了想过来,又怕秀秀还没睡足,硬是坐立不安地又在松鹤宫等了一个时辰才过来。 “小诺儿很是调皮的,晚间就算醒了也不哭不闹,总是吃着自己的手……”太后越说越没有底气。 这话有点矛盾,不哭不闹分明就是天使宝宝,怎么变成很调皮了呢? “难怪昨天一晚上都没有听见小诺儿哭,宝宝你真乖!”许秀心里自豪得很。 “哀家其实、其实……”太后越发吞吞吐吐说不出口。 “母后躲一日懒就够了,往后太子还是要劳烦母后多加照料。” 李渊下了朝便赶过来,进门便听见了太后的话,干脆利落地将小诺儿往后的归属定了下来:“今后白日里抱太子过来,晚间的时候还是抱回松鹤宫去!许昭仪身体未愈,不能长久看顾的。” -- 第491页 “我没什么事了呀。”许秀有些不乐意,“小诺儿那样乖,便是晚间留下来也无妨的!” 李渊指了指自己:“你昨夜睡得沉,朕晚间被他闹醒了五次。” “可是照顾孩子那样辛苦……” “不辛苦不辛苦!”太后连忙说道,“哀家年纪大了,晚上睡的少,晚上照看孩子一点也不辛苦!再说旁边还有宫女和乳母伺候着呢!” 许秀听太后这样说,便只能点头应了。 太后心愿达成,满心欢喜地陪着小诺儿玩了一阵,直到午间才回松鹤宫休息。 方夏张罗着去做午膳,崇福公主跟着她一起去了小厨房。 屋里没了旁人,李渊对许秀说道:“你别怪母后,她是真心疼爱小诺儿的。” “我哪有怪太后娘娘。”道理都明白,可是许秀的心里还是不得劲,“自从小诺儿出生之后,一直都是太后娘娘在照料,我这个当娘的一天都没有管过,如今乍一醒过来就要将他抱到我身边,太后娘娘肯定会难过的。” 可是她也有些难过啊,一见到这个白白胖胖的小人儿,她的心里好像被填满了棉花糖,软软的,甜甜的,再想到自己错过的时光,又变得酸酸的。 李渊看透了她的小心思,笑着戳了戳她的头:“一天都没管过他还这样亲近你,你赚大了!” 许秀看着小诺儿抓着个磨牙棒,努力挥着小短手往她嘴边递,那一点点郁闷便消散开了。 是啊,就算她一天都没有照料过,可他好像也知道自己是他娘亲呢! 第440章 求你帮着劝一劝她 崇福公主回去之后又过了两日,祝太妃便登门拜访了。 许秀这些日子慢慢做着康复,已经慢慢可以拄着拐杖自己走一段路了,祝太妃过来的时候,她刚好在屋子里走完几个来回,坐在榻上擦着汗。 听得白芷通传说祝太妃来了,她连忙命人请了进来。 “嫔妾如今尚不能行动自如,还请太妃娘娘莫怪。”许秀笑着说道。 祝太妃哪里敢怪她,上来牵着她的手,让她不必多礼:“你可是崇福的大恩人,也是祝家的恩人,我早便想着来看你,只是怕打扰了你养病,故而一直拖延到了今日才过来。” 自从崇福公主恢复之后,祝太妃便不像从前一样整日闭门不出了。 皇上的嫔妃中并没有她相熟的,这几个月里,多是去松鹤宫走动,一是想着让太后娘娘帮着女儿相看,二也是太子一直养在太后娘娘身边,她喜欢得紧,几日不见心中就惦记着。 乳母刚刚给小诺儿喂过奶,小诺儿正躺在床上吐泡泡,见她来了就对着她笑。 祝太妃看得欢喜,便顺口说道:“太子的性子当真是好,我还记得皇上刚这么大的时候,也是个爱笑的孩子来着,对着旁人丝毫不认生,见了谁都对着人家笑。” “真的?”许秀听了,不由瞪大了眼睛。 她刚认识李渊的时候,他可是整天冷着一张脸,即便是现在,虽然对着她的时候笑容多了些,可也大都是淡淡的,她根本没办法想象他小的时候竟能笑得这样灿烂。 “可不是么,皇上没了生母,就……”祝太妃说了一半,才觉出有些不妥,掩饰般地咳嗽一声,“那时我刚入宫没多久,正逢家中兄嫂刚添了个女儿,我十分喜爱这样大的孩子,于是便时长去看望皇上。” “皇上同我也有几分亲近,当初我还动了些心思,想要将皇上接到身边养着……后来先帝另给皇上择了一位养母,我入宫年份尚浅,只是在心里想一想,并没有真的去争什么。” 祝太妃说的淡淡的,心里却是很有些遗憾。 当年她确实曾动过心思,想要将这个他抱到跟前养着,可祝家却传了话来,叫她无论如何都不能趟这浑水。 皇上当初十分不受先帝待见,若不是有桃花夫人照拂,只怕早就悄无声息地死在这后宫里面了。养了这样一个儿子,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被他牵连。 祝太妃思前想后,觉得自己年纪这样小,即便没有将他收养在膝下,往后也定会有自己的亲生骨肉,便将这事放下了。 只是看着那见了人就笑的小娃娃,她实在是心疼,私底下便格外关照着几分,才没有让伺候的下人做得太过分。 有时候看着太后,她就会想起来当年,若是她没有权衡利弊,如今她是不是也能有太后这般大的造化? 可这些个心思也就只是一闪而过罢了。崇福病着的这些年,她苦闷中只能读些佛经开解自己,渐渐也明白了一个道理,那便是一饮一啄皆有天意,从前种下什么样的因,未来便会结出什么样的果。 她虽然因为祝家的叮嘱放弃了,可说到底,她心中不也是嫌这孩子的身世麻烦,所以才退缩的么? 当年那个王美人如今成了王太后,她却只能做祝太妃,这是她自己选择的路。 而也正是因为她散发出来的那一点善意,在皇上式微年少之时对他照顾了几分,所以他如今才回报了同样的善意,对她的崇福也多有照顾。 许秀不知道祝太妃这一会儿功夫便想了这样多,她只是笑着说道:“原来皇上小时候也是个爱笑的,现在这个性子,委实有些太过严肃了,连小诺儿都怕他。” 她心底微微有些酸楚,李渊当年到底经历了什么,才能让他从那样不谙世事的一个孩童,迅速就长成了将情绪心思牢牢遮住的少年呢? -- 第492页 祝太妃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命宫女捧了一个锦盒过来。 “崇福前两日回去时说,许昭仪晚间总会做噩梦,睡眠不安稳,我这两日便想着将这个给你送过来。”她将那锦盒打开,从里面拿出一块小小的玉来。 “崇福前些日子也一直做噩梦,我托人去了缘隐寺,请寺中的大师给这玉开了光。” 她温和地笑着,将那玉递给了许秀,“眼下崇福已经好了,可见这玉确实是有用的。你放在枕下,晚上想必就不会再做噩梦了。” 许秀知道这定是崇福公主想出来的借口,祝太妃一直视她为崇福的救命恩人,崇福公主只要略微提上一嘴,祝太妃定会亲自赶过来,将这玉送到她的手里。 她也没有推辞,将那玉接过来,笑眯眯地说道:“那嫔妾就先谢过太妃娘娘啦!” “说起来,怎么没见到方女官?”祝太妃问道,“往常她可是一刻都离不得太子的,比太后娘娘看得还要紧呢!” “她这不是快要成亲了么。”许秀笑着说道,“前些日子因为我的身子,将她给困在了宫里面,淮安王府都急坏了。如今我已经大好了,今日便让她出了宫,与长辈商议一下亲事。” 祝太妃听了却是摇头:“这些婚姻大事,两家父母便可以敲定了,她一个姑娘家,又有什么好商议的?” “话可不能这样说呀。”许秀说道,“虽说自古以来都讲究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往后的日子,总归是要两个人过是不是?方家与淮安王府这样的还好,最起码他们二人从小便相识,可有的女子成亲前连男方的相貌都没有见过,心里只怕一时半会儿接受不了。” 祝太妃听了,便放下了手中的茶盏,笑着说道:“我就知道,崇福那孩子是不是找你了?唉,即便你不提起来,我也是想要求你帮着劝一劝她的。” “京中多少女子排着队想要嫁给平阳侯府二公子,怎么她偏就不肯呢?”祝太妃愁道。 第441章 果真是个好主意 许秀屏退了下人,等屋里只剩下了她与祝太妃,才开口说道:“太妃娘娘,崇福并非不肯,她只是心里害怕而已。” “崇福小时候的事……”许秀说着,摇了摇头,“您或许觉得,已经过去了这些年,她定然全都忘记了,可是嫔妾却要告诉您,有些事并非年头长,便能忘却的。像她经历过那些痛楚,只怕这辈子都忘不掉。” 祝太妃听着,眼里便含了泪,一双手紧紧地攥在了一起:“我何尝不知……当初是楚家将崇福送回了宫中,楚家姑娘悄声对我说,崇福似是已经恢复了,我……我根本不敢信。” “崇福那时候整夜整夜地坐着不睡,我便陪她一起坐着,给她挑些她小时候的事情讲。” 祝太妃掏出帕子拭了拭眼角,“一连过了好几日,崇福她忽然就说,母妃,我想吃糖醋藕片了。” “我听了欢喜得不行,她……她小的时候,最喜欢吃的,就是紫榕做的糖醋藕片。” “我立刻命人去做了,亲自端到床上喂她吃,她吃着吃着,眼泪就开始往下掉。” “楚家姑娘说了紫榕的事,我万万没想到,紫榕竟包藏着那样的祸心。可崇福毕竟是她带大的,对她的感情格外深厚,我不敢多问什么。 崇福哭了一阵,对我说母妃,您请祝家的人去寻紫榕的尸身,将她葬了吧!从那时我才真的相信,我的崇福回来了,她真的好了!” “当着我的面,她从不肯说什么,可晚上的时候却一整晚一整晚地梦魇,许昭仪,如今你也是当娘的人了,看着自己的孩子那样难受,你应当知道,我心里只会比她难过千百倍!” 祝太妃再也忍不住,捂着脸哭得肩头颤抖:“我恨啊!我恨自己当年为什么要将崇福的遭遇隐瞒下来!若是我坚持去彻查此事,是不是就能亲自将那害了崇福的禽兽碎尸万段,就能早早地给她报仇了?” “她常会尖叫着醒过来,每一次,都让我比从前更恨自己几分!” 许秀默默地将自己的帕子递了过去,祝太妃之前的所作所为,她是不赞同的,可是她也不能一味指责她,身在这个时候,女子的名声可不是要比性命更重要么? 祝太妃缓了缓,勉强露出个笑来:“让你看笑话了……许昭仪,并非我执意要崇福嫁人,只是你也明白,这世道,即便是贵为公主,没有一个家也是不成的。” 她怅然叹了一口气:“当娘亲的,谁不希望女儿能一辈子留在自己身边,永远做那个被捧在手心的娇娇女呢?可是我又能活多久,若是有一日我不在了,谁又能照料她呢?” “那平阳侯府的二公子,确实是个好的,家风清正,性子温和,往后又不用承爵,崇福嫁过去,关起门来过着自己的小日子,又有什么不好?” 她恳切地看着许秀,说道,“崇福只是心里一时转不过这个弯来,等她真的嫁过去了,就会知道这门亲事的好处了!她与你要好,你一定要好生劝劝她呀!” 许秀听了,就故作为难地也跟着叹气:“太妃娘娘,不瞒您说,前些日子,崇福到了我这儿,虽只略提了一句,可是我也是能看出来,她一点都不快活。” “您满心替她打算,可那平阳侯府的二公子,即便您说得再好,对她来说,也只是个陌生的男人啊!寻常女子出嫁之前,心中都会忐忑不安,像崇福小时候经历了那样的事,抗拒也是正常的。” -- 第493页 祝太妃的脸上满是哀愁:“我知道,故而我也不敢逼她,只缓缓地将这件事对她说了,没想到她还是听进了心里。” “何止听进了心里,这些日子她都因此而睡不好呢!”许秀说道,“只是她也知道这是您的一番苦心,不忍让您跟着惦记,只自己憋在心里,半分都不肯对您说呢!” 她故意往严重了说:“崇福从前的病,大半都是心理原因,如今总算好起来了,若是再为着这事又犯了可怎么办?” “这、这还会再犯?”祝太妃大惊。 “谁也说不准啊……”许秀幽幽说道。 眼见着祝太妃变了脸色,她又说道:“不过我心里头有个法子,兴许能让崇福不再抗拒这门亲事。” “你快说说!”祝太妃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握住她的手。 “也不是什么难事。”许秀说道,“崇福害怕,无非是因为她不知道那二公子是个什么样的人,太妃娘娘只要安排他们二人见一见,相互了解一番,等崇福明白了二公子与从前伤她的人不同,心中自然便不会抗拒了。” “果真是个好主意!”祝太妃立时便同意了,可随即又摇了摇头,“唉,若是寻常人家,自然可以让女儿在定亲之前,与男方见个面,可崇福在这深宫内院,哪里有机会能见到呢?” 许秀兜了个圈子,终于绕到了正题:“太妃娘娘,光见上一面,又能了解什么呢?还是得要他们二人多相处些时日,才好让崇福真正放下心来。” “光见上一面已是不易,又哪里能够相处。”祝太妃苦笑道。 “崇福在宫中自是不易,可是要是出了宫,还是可以的。”许秀拉着祝太妃的手,悄悄在她耳边说了一番。 祝太妃听了,不由犹豫道:“可是崇福哪里能擅自出宫去呢?便是方女官那边,也实在太过叨扰了……” “您放心,此事我同皇上说。”许秀拍着胸脯保证,“方家那边您更不用担心,按辈分来说,公主可是李潜的姑姑,姑姑去侄儿家住上些时日又有什么叨扰的?” 她还特地叮嘱祝太妃:“此事您先别同公主说,若是她知道了,难免会先入为主,只有让他们自然相处,她才能真正放下心结!” 祝太妃连连点头:“都听你的!” 许昭仪对崇福的事这样上心,她回去之后,定要备一份厚礼送来! 第442章 你做皇后吧 晚上李渊过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许秀兴高采烈地坐在床上,叫白芷将祝太妃送来的礼物一样一样拿起来给她看。 见他来了,许秀招手叫他过来:“你看这个龙凤呈祥的玉佩,喜不喜欢?你要是喜欢我便送给你了!” 李渊接过来看了,又递回给她:“玉料倒是不错,只是小诺儿最近喜欢抓着朕身上的玉佩把玩,这个有些棱角,怕会弄伤他的手。” “难怪你现在佩戴的这一块连纹饰都没有。”许秀嘀咕道,“我记得你从前有块羊脂玉的玉佩好看又温润,怎么不戴那一块了?” 她记得自己当初害口的时候还啃过一次来着,后来倒是不见李渊佩戴了。 李渊听了便笑起来:“你不记得了么?当初玉灵阁里面的桌角短了一截,朕要命姜历城去内务府换一张,你说不必那样麻烦,扯了那块玉便塞到了桌角下,高矮倒正合适。” “呃……”许秀还真将这件事给忘在了脑后,听他一说,连忙问白芷道,“那现在在哪里?我当初从玉灵阁搬到太清宫的时候,那块玉佩呢?” 白芷露出讪讪的表情来:“回娘娘的话,当初搬离的时候走得匆忙,那玉佩……也就无暇顾及了。后来玉灵阁里面失了火,虽然扑灭得及时,可到底还是烧了一部分,再之后打扫收拾的宫女太监不知有多少,想必那玉佩是找不到了。” 许秀心疼起来,她虽然能拿玉佩当垫脚,可前提是等她用完了,那玉佩还在啊,谁知后来发生了这样多的事,那玉佩只怕是找不回来了。 “那玉佩贵不贵啊?”她揪着李渊的衣角问道,“我给你弄丢了,要是……我两个月不要月银,够不够赔你的?” “那玉佩是当年先帝给朕的,各皇子都有,朕佩戴了二十余年。”李渊淡淡地说道。 许秀一听,一张小脸便皱了起来,小声问道:“那……我一年不要月银了,行吗?” 李渊并不说话,只是看着她笑。 许秀被他笑得心虚,咬咬牙说道:“两年!不能再多了!” 说着她还不忘给李渊分锅:“这件事也不能全怪在我头上!当初我怀着孕,脑子不像平常那么好使,你明知道是这么贵重的东西,为什么还要给我?你要是拦住了我,那玉佩能丢吗?” 李渊哈哈大笑,待笑够了,才揽过她说道:“你不过是一个昭仪,两年的月银能有多少?只是像你说的,朕一样有责任,少不得就要想想别的法子了。那玉佩你做许昭仪是赔不起的,你给朕做皇后吧,做了皇后,只要半年的月银便够了!” 许秀在心里迅速地算了一下,当了皇后之后,半年的月银比如今两年还要多,那她、她不是发财了? “皇后!我要做皇后!”她吸取了上次册封昭仪时的教训,李渊随口说了一个日子,她就少了两个月的月银,“什么时候能册封?这个月行不行?” -- 第494页 李渊挥挥手,白芷和姜公公便退了出去,屋里只剩下了他们二人。 “朕今日在御书房批了一下午的折子,头痛得很。”他拧眉说道。 “我来给你按一按!”许秀往后挪了挪靠在床头,让李渊枕在她的腿上,当真给他按起了额角,还十分狗腿地问道,“怎么样,力度合适吗?要不要再用力一些?” 李渊舒舒服服地闭上了眼睛,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没想到朕还有能再享受到秀秀伺候的这一天。” 许秀「嘿嘿」笑道:“皇上您说的是哪里话,嫔妾当然要伺候您了,嫔妾存在的意义,就是好好伺候您呐——那这个月到底行不行?” 李渊闭着眼睛,许久都不说话,一直到许秀以为他已经睡着了,才忽然开口道:“如今天还冷着,只怕是不行的。” “我不怕冷!”许秀脱口而出。 在银子面前,冷一点又能怎么样呢?她可以多穿一些呀! “不单单是冷,总要礼部尚书选定吉日并准备的。前三日还需斋戒沐浴,告祭天地——不说这些,单是封后大典上,你要行六肃三跪三拜礼,你大约还一点都不会吧?” 许秀有些尴尬:“确实不会……” “这就是了,朕今日同你说这件事,便是想让你心里有个数。”李渊说道,“等你身子恢复得差不多,能够正常行走之后,朕会命人来教你,你向来聪明,很快便能学会的。” 许秀被他夸得眉开眼笑:“说的是呢,我这样聪明,只要肯学,当然是很快就能记住了!” 不过她心里有些忐忑:“立后是大事,你不用跟朝中的重臣商量么?” “朕给他们俸禄,是让他们帮着朕治理国家,而不是盯着朕的家事说三道四的。” 李渊轻轻握住了她的手,“秀秀,如今这后宫里面,可就只有你一个嫔妃了,他们若是敢不同意,后位便要一直空悬了。” “只有我一个?”许秀瞪大了眼睛,“怎么就只剩我一个了,其他人呢?” 难怪她醒过来之后,没有什么别的嫔妃来探望她,她还只当是自己人缘不好,没想到原来是没人了! “当初朕称病的时候便离宫了一部分,剩下的,你生了太子之后长睡不醒,她们心中担忧,主动离宫修行,替你祈福去了。” 李渊想起那段混乱的时日,心中升起一股不快,重重地哼了一声。 秀秀还睡着,那些女人不知好歹,整日里打着来探望许昭仪的旗号,往他眼前凑,一个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看着就让人厌烦。 不过五日他便动了怒,本只想杀鸡儆猴,惩治了一个充容,谁知第二日在朝堂上,那充容的父亲竟进言说许昭仪此番惹怒了上天,所以才会长眠不醒。 一时间不少人纷纷附和,尤其是之前被许秀惩治过的魏承禄,上蹿下跳,恨不得立时将秀秀按死。 “皇上,许昭仪牝鸡司晨,这是老天都看不下去了啊!” 第443章 我可以没有子嗣,但是我不能没有你 李渊冷眼看着他,只听他继续说道:“老臣当初便说,女子格局小,眼界窄,朝中大事怎能随意插手?那许昭仪不过是仗着自己怀有龙裔,竟敢妄自插手前朝之事,如今便是她的报应啊!” “魏大人,听说尊夫人听说了当日之事,可是急匆匆地进宫给你求了情,不知尊夫人知不知道您说她格局小呀?” 不用李渊出声,楚慎行便立刻开了口,“当日太后娘娘也在场,难道您觉得太后娘娘也一样格局小?” 魏承禄横了他一眼,尖锐地说道:“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不过是因为自家女儿与十三王爷定了亲,便想着讨好皇上和太后娘娘!我身为言官,上谏君王之失,下谏群臣之过,眼看着许昭仪这般恃宠而骄,难道还要一味说好话么?” “当日皇上昏迷不醒,宫中混入了逆贼,后来的混乱您也是亲眼看见的,若不是许昭仪当机立断命人封了太清宫,谁能保证皇上的安危?” 楚慎行悠悠说道,“莫非魏大人觉得,您身为男子的面子,比皇上的安全还要重要?” “那段时日护着皇上的也是宫中侍卫,与许昭仪有何关系?”魏承禄冷哼道,“说起来,许昭仪擅自离宫,身怀六甲却能平安归来,你难道不觉得蹊跷么?许昭仪从前可是与八皇子十分熟悉的,谁知道她有没有……” “够了!”李渊再也听不下去了,抓起淮安王府上的请安折子,劈头盖脸地向魏承禄砸去。 他冷冷地看着魏承禄,说道:“魏大人莫非是觉得,朕的长子血脉有问题?” 魏承禄的发髻被砸歪了,听李渊这样问,心中猛地一跳,他光想着要找回那一日当着众人丢的面子,却忘了如今的许昭仪还有着另一层身份,那便是皇长子的生母! “老臣……老臣并非此意……”他的额上出了汗。 李渊却不再听他解释,他本就重伤初愈,如今又整日担心着秀秀,整个人都瘦了一圈,偏那些嫔妃还不长眼地凑上前来,他心中焦躁得很。 “如今国库空虚,川北大旱,民不聊生,朕愿缩减后宫用度,将银子用到更需要的地方。” 他本想着缓缓推进,如今干脆一股脑将人全赶走了,“朕能得以存活,是许昭仪以命相护,如今许昭仪昏睡着,各宫嫔妃皆出宫替许昭仪祈福吧!” -- 第495页 说罢,他便甩袖离开了,只剩下一屋子被震惊在原地的大臣,难以置信地窃窃私语。 “皇上,皇上不可啊!您还要延绵子嗣,不能遣散后宫啊!”魏承禄大喊道。 余下众人有像魏承禄一般,女儿尚在宫中的,与他站在同一立场,只想逼皇上收回成命。 倒是秦恒秦将军脸上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难怪……” 立刻便有人问他:“秦将军可是知道些什么?” “难怪如今皇长子刚出生没几日,皇上便起了立太子的心思。当日皇上受伤颇重,如今又遣散了六宫,怕不是因为皇上伤到的地方不大妙……” 秦恒说得含含糊糊,旁人却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一时间大殿上安静了下来。 若他说的是真的,此刻谁再继续劝皇上,那便是不要脑袋了! 连魏承禄都不再说话了,他对此半信半疑,可是再借他个胆子,他也不敢去打听皇上到底伤到哪里了啊! 李渊并不知道后来发生的事,他只是发现自己发过一通火之后,事事办得都顺顺当当,不管是遣散六宫,还是册立太子,朝臣们前所未有地听话,一个反对的都没有。 这些事他没打算告诉秀秀,只轻描淡写地说道:“朕嫌她们烦,况且就算只是摆设,秀秀你看着不也不快么?若是为了这样的小事惹你不高兴,朕还要花心思哄你,实在是划不来。” “这哪是小事啊……”许秀感动得很,“李渊,我、我……我多给你生几个孩子吧!” 她越想越觉得自己责任重大:“你是皇上,你家里是真的有皇位要继承的,万一小诺儿长大了之后不靠谱,你有多几个儿子,还能多几个选择!” 李渊一听,顿时就急了,厉声道:“不成,不能再生了!” 他想起秀秀生产那一日,心都跟着颤:“你忘了你那时候险些要死了?你流了那么多血,嘴唇都白了,连话都说不出来,疼成那个样子,你竟还想生?!” 许秀摸了摸脑袋:“是挺疼的,可是好像也没有你说得那样夸张……” 那一日的记忆模模糊糊的,当初疼得死去活来,可过了这些日子,那疼痛的印象好像越发淡薄了,她看着小诺儿可可爱爱的模样,心里其实很想再生个女儿的。 “你不是喜欢小公主嘛。”她撺掇着李渊,“我也喜欢小公主,还有太后娘娘也喜欢小公主,咱们再生个小公主好不好?” “不行!”李渊硬邦邦地拒绝了,“你生了一个便睡了半年,若是再生一个,还想要再睡半年么?” “不会了,原来那个许秀已经高高兴兴地投胎去了。”她说道。 李渊转过头去不说话,不管许秀怎么恳求,他都绝不松口。 许秀有些恼了,她撅起嘴来:“又不用你生,你干嘛这么推三阻四的?反正我是不会喝避子汤的,有本事往后你都别碰我!哎呀,好端端地,你这是干什么呀?” 李渊回过头来,眼眶却是通红一片,眼看着就要落下泪来了。 许秀只好哄他:“好了好了,男儿有泪不轻弹,别动不动就哭嘛!不生就不生,我不逼你,不逼你!” 下一瞬间她便被李渊抱在了怀里,头上传来了他略有些沙哑的声音:“秀秀,我不能没有你!” “早知道生产要受那么多苦,我连这一个儿子都不想要,我可以没有子嗣,但是我不能没有你!” 许秀的心里又酸又软:“好啦好啦,都听你的。” “我也不能没有你。”她小声说。 第444章 你会不会嫌我笨 当小诺儿能扶着东西颤巍巍地站起来的时候,许秀终于成了皇后。 这四个多月里,她一直跟在女官身边学习礼仪,封后大典的当日,手心里面全是汗,生怕自己哪一步做错了。 倒是太后,安慰似的捏了捏她的手,悄声说道:“那些个细碎的东西,记不住也无妨,只要大体上不出什么岔子就没事!” “真的?”许秀狐疑地问道,“可来教我的姑姑说,我的一举一动都要合乎规矩……” “朝臣们跪得远远的,你便是做错了一点,又有谁能看清楚?只要跟着引礼女官的话做就成!” 许秀心中稍安,一把抱过小诺儿:“快亲娘亲一口,娘亲这心里头七上八下的。” 小诺儿把口水蹭了她一脸,口中软软地叫「娘」,只是还说不清楚,听起来就是「nang」。 许秀已经十分满足了,前几日方夫人进宫来看她,还说起来夏夏小时候一岁半才开口说话。 “小诺儿一看就是个聪明的!”方夫人喜气洋洋地说着,转头又发了愁,“只是不知等夏夏和潜哥儿生了孩子会是什么样,可千万要机灵些啊!” 有人高兴就有人不满,李渊嘴上虽然不说什么,可是几次听见小诺儿含糊不清地叫娘,心里到底有些酸了。 小诺儿自从会爬之后,在他身上一刻都呆不住,他刚抱起来,就扭着屁股往许秀身边爬。李渊把他从许秀身上揪下来,亲自教他叫父皇。 “来,小诺儿,跟父皇学。”他拉长了声音,“父——皇——” 小诺儿眨巴着眼睛不说话。 许秀在一旁说道:“刚开口的孩子,哪里会这么难的,你教他叫爹还能快些。” 李渊觉得她说得有理,便改了口:“来跟着爹学,爹——” -- 第496页 小诺儿吐了个泡泡。 李渊并不气馁:“爹——” 小诺儿哼哼唧唧地「嗯」了一声。 “爹——” “嗯嗯。” “爹——” “嗯嗯嗯。” “爹——” 一直到许秀笑得几乎背过气去,李渊才反应过来,黑着脸将小诺儿丢给了她。 “这儿子就是来气我的!”他又一次坚定地认识到了这一点。 得了小诺儿鼓励的许秀打起了精神,对候在一旁的女官说道:“好了,走吧!” 那女官垂着头,眼观鼻鼻观心:“娘娘,还未到吉时,请您稍安勿躁。” 还没等正式上场,许秀就犯了个错,刚鼓起的勇气像扎破的气球般散了,许秀又怂了。 “太后娘娘,我好像真的不大行……” “说什么行不行的,如今你不行也得行!”太后说道,“皇上这后宫里面可只有你一个了,你没得挑!” 许秀也知道到了眼下,是万万不能打退堂鼓的,只好一遍遍在心里面背医学口诀,背着背着倒是真的没有那么紧张了。 等真的上了场,许秀觉得自己就像个提线木偶般,女官让她跪她便跪,让她起她便起,连话都不必多说,很快便结束了。 等她回到长乐殿的时候,人还恍惚着,竟然就这样变成皇后了? 她自从醒来之后,便搬入了长乐殿,且按着宫中的规矩,将殿内的宫女太监一应补齐了。 人是姜公公亲自挑的,因有了之前小李子的例子,他此番挑人,可是打起了十二分精神,不但将人往祖上查了三代,人过来了,第一件事便是当着他的面用特制的药水洗脸,生怕再遇到个带着人皮面具的。 许秀一时间不习惯身边骤然多了这样多人,也不知该让她们做些什么,还是太后瞧出了她的不适,将自己身边伺候多年的竹筠派了过来,帮着她把宫中的各项事宜都理顺了。 “娘娘向来聪慧,打理一宫与打理整个后宫都是一样的道理。”竹筠温和地对她说,“如今后宫里面没有其他嫔妃,更是简单得很,等娘娘正式册封了皇后,奴婢再过来帮您!” 如今许秀已经成了正儿八经的皇后,她见到李渊的第一件事,却是问他:“你还没告诉我,皇后一个月的月银有多少?” 李渊笑着命人搬了一摞账本进来:“秀秀不是说,要用半年的月银抵朕的玉佩么?月银的事先不急,秀秀先看看账册吧!” 许秀自从知道了自己要当皇后,没少跟着方夏学怎么看账,如今多少也明白了一些。她拿起一本翻了起来,越看脸色越不好。 “每年后宫里竟然要花销这么多?”看完了第二本,她终于忍不住叫了起来,“光是每一季给宫女们做衣裳,便要花上五万两?!” “宫中宫女有两千余人,每季两套衣裳,五万两并不多。”李渊说道。 “宫里面正经的主子还不到十个,要那么多宫女做什么?”许秀立刻摇头道,“放些宫女太监出宫吧,嫔妃都已经被遣散了,留着他们平白多出一大笔花销,划不来!” 李渊看着她笑:“那便要请皇后拿出个章程来了。朕整日忙于前朝之事,往后后宫里的一应事项,全凭皇后做主。” “我没有什么经验,万一想岔了可怎么办?”许秀到底有些底气不足。 “若是有什么拿不定主意的,小事问朕,大事问母后便是。”李渊说道。 许秀听了不由有些迟疑:“你那样忙,哪里能什么小事都麻烦到你头上,应当是小事问母后,大事问你才对吧?” 李渊敲了敲她的脑袋:“纵然母后很喜欢你,可你要是事事都找母后拿主意,时间久了,你说她会不会觉得你笨?” “哦哦。”许秀恍然大悟,“我明白了!” 李渊又笑道:“朕也不是能一直帮着你的,等你理顺了之后,就要自己做主了。” 许秀顿时觉得肩上的担子重了,只是既然想拿皇后的月银,责任也总要担起来的,于是便点了头。随即她又想到了另一个问题。 “我事事都问你,你就不会嫌我笨?” 李渊笑出声来:“朕早就知道你笨,不在乎让你多麻烦几次。” 第445章 帮我出个主意 等许秀翻完了账本之后,心中惴惴不安地找到了方夏。 方夏与李潜的婚期终于定了下来,就在七月二十三,还有正好两个月。 她本应当出宫在方家待嫁,可方夏说什么都不肯,一直留在宫里陪着许秀。 “我和李潜成亲之后住的宅子就在离方家不远的地方,每天出门就能看见我爹娘,倒是你,等我出宫之后,就不能像现在一样每天过来陪你啦!” 方夏说着,眼眶还红了起来:“也不知道妙妙现在过得怎么样了,她要是知道我就要成亲了,会很高兴的吧?” 许秀只能默默陪着她伤心,她从小便觉得,她们三个人是要一辈子都在一起的,就算是各自成了家,也要住在一个小区里面,最好在一栋楼里,出门五分钟就能见到面的那种。 可如今才知道,空间上的距离好解决,像她们一般不在一个时空里,却是永远都无法解决的问题。 “妙妙兴许也要结婚了呢。”她只能这样安慰方夏,也安慰着自己,“全看顾墨白够不够努力了。” -- 第497页 有件事她谁也没有告诉,她醒过来之前捡到的那颗珠子,虽然找不到了实体,可是她做梦的时候,总能梦到那珠子悬浮在空中,幽幽地发着光。 每当她握住那珠子的时候,魂魄便能再一次进入到之前的那片混沌里,可里面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她心里有个隐秘的期盼,想着会不会有一天,妙妙也出现在这里呢?到时候她就能再一次见到她了呀! 可再转念一想,妙妙之前是险些死了,所以魂魄才出现在这里的,如果硬要她选的话,她宁愿妙妙平平安安地过上一辈子,也不愿意她再遇到什么危险。 她就这样每次睡着了,都要去看一看,看那里面什么都没有,她才能在失望之余松了一口气。 方夏对此浑然不知,小诺儿最近能添些辅食了,她几乎是使出了浑身解数,换着花样给小诺儿做辅食。 许秀过来的时候,她正端着碗哄着小诺儿吃东西。 一叠声地「皇后娘娘驾到」,方夏笑盈盈地站起身来,打算给许秀行礼。 “得了得了快别做样子了!”许秀一把拉住了她,遣散了屋里的下人,将手里的账册塞到了她怀里,“你快帮我看看,我愁得头发都要掉光了!” 她一边说一边看了一眼方夏手里的碗,里面盛着粘稠的糊糊,也不知道是什么做的,看着实在是不怎么好吃,偏偏小诺儿吃得香,“啊啊”地张着嘴还要。 “宝贝儿一点也不挑食,真乖!”许秀在他头上胡噜了一把,把他挪到了一边去,“你先自个儿玩一会儿啊,娘亲等会儿陪你玩!” “这账册记得挺清晰的呀。”方夏翻了翻,问道,“哪里有问题吗?” 许秀长叹了一口气:“就是因为记的挺清楚的,所以才有问题啊!” 她随手指了指其中一页:“你瞧瞧,这是御膳房一日的支出。” 方夏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我看看,一天支出的银子是……七千七百二十三两银子?!” 许秀往榻上一摊,脸上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是啊,一天七千多两银子。” “这也太离谱了。”方夏仔细地看着账册,“上面写着皇上早膳吃的鸡蛋花费十二两银子,十二两四个鸡蛋,鸡蛋三两银子一个?!外头的鸡蛋才两文钱一个,三两银子能买一千二百个鸡蛋了!” “可不就是这样么,旁的东西价格也高得离谱。”御膳房里上上下下,各个环节都要吃些回扣,许秀心里是清楚的,可是再往下扣,也不能这样翻了一千倍啊! 她觉得自己上了大当:“李渊还说我当了皇后,往后不但自己的月银多,他的银子就是我的,要是我能每年帮他多省出些银子,就是帮了他大忙——可是我现在一看,别说能不能省下银子了,按照这样下去,国库都要被掏空了啊!” “掏空倒不至于,只是这些账委实有些太过于离谱了。”方夏皱着眉头继续翻着,“好多一看就是有猫腻,找出来并不麻烦,只是找出来之后,你打算怎么办呢?” 许秀愁的也是这个问题,她从前只是个嫔妃,自然可以什么都不管,如今她可是皇后,说得不好听些,那些贪污的银子,从前跟她没什么关系,现在却是从她口袋里掏出去的。 “我当然是想要好好整治一番的,只是到底该怎么做,心里却是没谱。”她诚实地说道,“这里面牵扯太广了,只怕真的要整治起来,整个后宫都要被翻个天,我怕引起人心动荡。” 就拿御膳房这一样来说,她要是真的有心去整治,只消去外头打听了菜价回来,叫御膳房的总管来问话就行。 但是这样欺上瞒下的事情,不是只有他一个便能做成的,追究起来,采办的各个环节里只怕都有牵连,甚至内务府里都收了他们不少的好处,所以才对这些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方夏一时也拿不定主意,这样的事即便是在一个小公司里面,都是会经常发生的,更何况眼下在这么大的一个后宫里面呢? “这些你同皇上和太后娘娘说了吗?”方夏问道。 许秀摇头:“我看出来了就来找你了,没跟他们说呢。” 她叹气道:“虽然李渊说了,小事去找他,大事找母后,可是我想着,总要自己先拿出个章程来,才好去找他们啊!不然往后遇到了什么事情,我都去找他们拿主意,那我这个皇后也太没用了!” “要不,我帮你回去问问我妈?”方夏有些犹豫不定地说,“看看她有什么好法子,先把御膳房这一块儿理顺了,别的你就按着这个章程来做!” 许秀「呼」地一下坐了起来,抓着方夏的手激动地说道:“对呀,我怎么把阿姨给忘了!你快让她帮我出出主意,她肯定会有办法的!” 第446章 曼青寄了信来 说起方阿姨,许秀从小便对她十分崇拜。 小时候许秀、方夏和林妙妙都是在一个大院里住着的,她自个儿父母早亡,跟着爷爷奶奶长大,妙妙的爸妈早早就离了婚,她成了个没人要的小孩,只有方夏的家庭十分幸福圆满。 许秀和林妙妙两个也十分喜欢去方夏家里玩,常常背着书包一起去方夏家里做作业。 那个时候许秀就一直觉得方阿姨是这个世界上最厉害的妈妈,事业有成不说,家里也打理得井井有条。 -- 第498页 方夏她们小的时候,方阿姨白手起家,成了当地十分著名的女企业家,后来却因为一场大火赔得倾家荡产。 然而她并没有就此放弃,去了别的公司应聘,从销售员慢慢做起,靠着从前攒下的人脉,又一步步做到了高管的位置。 而等到方夏大学毕业之后,方阿姨得知了女儿一心只想做菜,毫不留恋地辞掉了工作,给方夏开了一家私房菜馆,等方叔叔也退了休,两个人干脆就帮方夏打理起了菜馆,让方夏能专心做菜。 许秀有一次曾问过方阿姨,您从前自己开公司,如今却给女儿管账,心里难道没有落差吗? 方阿姨听了就笑,对她说,我从前做的那些,是因为想要证明女人不比男人差什么,男人能做的,咱们女人一样能做,男人做不到的,女人也能做到。 她说着就叹气,你方叔叔家里从前是看不起我的,觉得我配不上他,我心里面一直也憋着一口气,想着做出一番事业来让别人看看。 如今年纪大了,许多事倒是看开了,别人的看法有什么重要的,人活着最重要的是自己要过得快活。 从前的时候我自己过得不快活,现在我女儿长大了,我只希望她能高高兴兴的,最后方阿姨这样说。 许秀没有多问,她从前只觉得方叔叔什么都听方阿姨的,有时候私底下也会替方叔叔打抱不平,却没想到两人从前还有那样不愉快的过往。 眼下听方夏提起让方阿姨帮她出主意,她的眼前一亮,方阿姨肯定能想出解决的办法的! “夏夏,你下次回家一定要帮我问一问。”许秀说道,“要是可以的话,能不能让方阿姨进宫来?我想当面向她请教!” 方夏听了却摇摇头:“我妈说了,进宫一趟太麻烦,又要递牌子,又有一大堆规矩要守着,要不是你我还在宫里头,她是一次都不想来呢!” 许秀泄了气:“也是,要不是李渊是皇上,我也不想留在这皇宫里面啊!” 虽然李渊对她保证过,往后等夏夏成了亲,她可以每个月出宫去见见她,可是她还是觉得头痛,从前她们两个形影不离的,往后一个月只能见一次面,还要偷偷摸摸的,否则前朝那些朝臣知道了,又要弹劾她。 方夏见她低落了下去,碰了碰她的脚:“别想往后的事啦,到时候你不能常出宫,我就来找你玩,毕竟还有我干儿子在呢——哎呀,小诺儿!” 她惊叫了一声,许秀连忙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只见小诺儿不知道什么时候,爬到方夏刚放下的碗旁边,用手抓着碗里的糊糊吃得不亦乐乎,一张小脸上面沾得到处都是。 听见叫他,小诺儿抬起脸来冲着她们二人嘻嘻笑,伸着手就朝许秀扑过来。 “你等会儿你等会儿!”许秀慌里慌张地把他举的远远的,生怕他把糊糊蹭到自己身上。 方夏掏出帕子来,仔细地给他擦干净了,才将他抱过来,在他脸上亲了一口:“不能用手抓的——对了,曼青寄了信来,你知不知道?” “什么时候的事?”许秀睁大了眼睛,“她怎么这么久才寄信来呀?她现在过得怎么样,和三皇子两个还好么?” “我也是今早上在太后娘娘那里听说的。”方夏说道,“那信是昨日晚间送到的,上面只写了几句客套的话,问了太后娘娘的身子,旁的就没有什么了。” 许秀的眉头深深地蹙了起来:“这不像是曼青的风格啊,她一去这么久,即便是消息再闭塞,也应当知道了咱们这边的事啊!” “说的是呢。”方夏有些愁,“我猜她那边大约是出了什么事,不然不会连你生了孩子都不问上一问的。” “我前些日子倒是听李渊提了一嘴,说北越的老皇帝似乎要不行了。”许秀说道,“这个时候,怕是三皇子要上位的最好时机了吧?她往外递信只怕也不方便,说不定一举一动都有许多人盯着呢……” 正说着话,翠柳突然从外面闯了进来,脸色有些发白。 “怎么了?”方夏心头一跳,连忙问道。 翠柳极力保持镇定,可声音依旧有些发抖:“启禀娘娘,有人将这个送到了奴婢手中,奴婢想着应当让娘娘看一看,再做定夺。” 她伸出手来,掌心里是一支发簪。 许秀一下子站起身来,那发簪她熟悉得很,正是王曼青的。 因着颇为素雅,许秀还曾经问过她,她一贯喜好华贵,为何会有这样素的一支发簪,她只是笑笑,说这是她母亲从前留下来的。 刚与方夏提起曼青,如今就有人将这支她从不离身的发簪送了过来,也不知到底是何用途。 许秀与方夏对视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神中看到了担忧。 “这发簪是怎么送到你手中的?”许秀问翠柳道。 翠柳的脸更白了,颤着声说道:“这事奴婢一时半刻只怕说不清楚,娘娘,您还是跟奴婢一起过来看看吧!” 许秀扬声叫来了乳母和下人,让她们看好小诺儿,自己则带着白芷和方夏一起跟着翠柳走了出去。 翠柳一路将她们引到了她所住的小院子,房门紧紧地关着。 “娘娘小心些。”她替许秀推开门,低声说道。 屋里有淡淡的血腥气,床上躺着一个人,许秀走了过去,待看清那人的脸,不由惊呼出声来。 -- 第499页 “侍月?!” 第447章 娘娘,您一定要帮帮公主 床上的人艰难抬起头来,对着许秀挤出一个笑:“娘娘……” “这是怎么一回事?你怎么会在这里,曼青现在如何了?”许秀大步上前,按着侍月不让她起身,“你当初不是与曼青一起去了北越么?这都是怎么受的伤?” 床上那人正是王曼青的贴身宫女,也只有她与何嬷嬷两个跟着她一道去了北越。 许秀刚听方夏说起她来信道了平安,转头便看到侍月满身伤痕地躺在床上,不由心中狂跳。 “公主她在北越皇庭。”侍月脸上手上都是伤疤,看着十分触目惊心,“娘娘,是公主派了奴婢向您求援的!” “我先给你看看。”许秀说着就动手将侍月的衣裳扒了下来,不出所料,她的身体上面也尽是伤口。 “奴婢受的不过是外伤,娘娘不必忧心。”侍月也算是死里逃生,此刻看着眼前这些熟悉的面孔,不由眼眶一热,落下泪来,“娘娘,您一定要帮帮公主啊!” 许秀示意白芷关上门,将侍月扶了起来:“你慢慢说,能帮着曼青的,我一定会帮她。” 侍月得了她的保证,心头一松,将自己的手腕伸到许秀的面前。 许秀将手指搭在她的腕上,很快便松开了,脸上腾起了怒容:“你方才还说自己受的是外伤,那这毒是怎么回事?” “娘娘,奴婢这毒,是故意中的。”侍月见她一下子便诊断出了自己中毒,心头大石终于落了下去,撑着身子就要下床给她跪下。 “我从前便不习惯这些规矩,你还是省些力气,将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我才好。”许秀按住她,说道。 翠柳倒了一杯水递给她,侍月捧着喝了,露出个感激的笑容来。 “奴婢这便对您说。”她轻声说道。 “公主与三皇子一道去了北越,这一年多来,遭遇的明枪暗箭无数,所幸三皇子运筹帷幄,公主也十分警醒,都有惊无险地避开了。” “娘娘您是知道的,公主去前,只当三皇子是个盟友,可三皇子对公主十分地好,渐渐地公主对三皇子也生出了些真心来。后来有一回……公主便有了身孕。”侍月含含糊糊地说道。 许秀皱着眉头听着,如果不是眼下这样的情景,她说不定还有心思问一问细节,可眼下分明是曼青那边出了大事,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三皇子得知了十分高兴,但皇庭中情势复杂,故而将此事牢牢瞒了下去,公主连太后娘娘这边,都未曾告诉。” 说着,侍月忽然又想起了什么似的,从怀里掏出一个香囊来递给许秀:“公主听闻娘娘生产之后便一直昏睡着,就命人去寻了这个。” 许秀接过来打开一看,里面竟是一颗与从前骆清给她的珠子一模一样的珠子。 “公主在北越的时候拜访过许多得道高僧,他们都没有听过娘娘这样的情况,只有一人说似是魂魄离体,说不定引魂玉能派上用场。” 侍月指了指那颗珠子,“引魂玉十分稀有,听闻世上一共只有三块,一块便是娘娘手中的这一块,之前一直在北越的宝库里,是公主去亲自求来的,另一块听说是缘隐寺的镇寺之宝,还有一块却是早早便遗落在民间了,不知眼下流落到了什么人手中。” 许秀:……真不巧都流落在我的手里了! “公主花了很多心思才将这引魂玉拿到手里,虽然这时候已经知道娘娘您醒过来了,可还是命奴婢带过来给您,想着往后说不定能派得上用场。” 许秀握住了那颗珠子,微微有些感动:“这么远她竟还惦记着我。” 侍月笑了笑:“公主的朋友不多,您与方宝林……现在应当叫方姑娘了,是公主为数不多的朋友。” “先不必说这些,曼青现在究竟遇到了什么事,你身上中的毒又是怎么一回事?”许秀问道。 侍月敛了笑,继续说道:“公主自从怀了身孕,便不再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里,三皇子为了隐瞒此事,刻意做出一副与公主不合的样子,在府中养了歌姬,又带了个美人回府,以混淆旁人的视线。” “公主这一胎平平安安养到七个月,然而三皇子那边却出了事。” “娘娘也许已经听说了,老皇帝身子不好,只怕剩不下多少时间了。”侍月直白地说道,“三皇子本想着一切等公主分娩之后再做打算,可偏偏……有人忍不住了。” “大皇子与二皇子一向不合,两人又同样瞧不起三皇子,面上却皆与三皇子十分亲近。三个月前老皇帝又发了病,大皇子身为长子,命两个弟弟同他一起留下来侍疾,时间刚过了午夜,二皇子骤然发难,命人将皇宫团团围住,发起了逼宫。” “然而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老皇帝虽病得厉害,到底还是在皇位上坐了一辈子的,此番发病也只是为了试探。二皇子的逼宫,连个水花都没能溅起来,就被老皇帝轻轻松松地平息了。” “老皇帝当场便命人将二皇子抓住了,追随者也纷纷斩于剑下。可他的疑心却没有随之消散,反而是命禁军前往三个皇子府上,将府中所有家眷都抓到宫里圈禁。” “公主有孕一事就这样被捅破到了人前,老皇帝多疑,当即便说三皇子与大周勾结,要将三皇子下大狱。” -- 第500页 “千钧一发之际公主指着三皇子破口大骂,说自己贵为大周公主,三皇子在大周皇帝面前分明说的是和亲,结果等她千里迢迢跟着过来了,却没名没份地待在三皇子府上,如今竟还要生下他的孽种!” “老皇帝听了这话,反而息了怒,对公主和颜悦色起来,又说三皇子桀骜,请公主多担待。老皇帝还问公主,当真不愿生下三皇子的孩子么?” “公主那时候没有旁的路可选,只能咬着牙说不愿。”侍月的唇颤抖着,“老皇帝于是便……赏了公主一碗药。” 第448章 您拿奴婢试药吧 屋里一时陷入了寂静。 当初王曼青跟着三皇子走的时候,虽知道未来必然不是一条坦途,可……她料得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吗? 方夏的眼睛红红的,问侍月道:“那三皇子呢?三皇子信誓旦旦地保证说会护着曼青,他……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老皇帝害她?” 侍月凄然一笑:“三皇子对老皇帝再了解不过了,他要是这个时候敢露出半分对公主有意的模样,公主的下场,定要比眼下还凄惨一万倍。” “三皇子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公主把那碗药喝了下去,还要笑着谢老皇帝成全。” “老皇帝喂完了公主那碗药,心情倒是好了起来,和颜悦色地让众人都离了宫。” “然而公主的肚子骤然疼了起来,老皇帝装模作样地关心了几句,便让人将公主抬回了三皇子府,说这是三皇子的家事,让三皇子好生照料着公主。” 侍月流下泪来,哽咽道:“等公主到了府上,整张榻上都已经被血湿透了!” “奴婢没有用,这个时候早已经慌了手脚,幸而有何嬷嬷在,当即命人去请了稳婆来给公主接生。” “公主疼了一天一夜,血水一盆一盆地往外倒……所幸上天保佑,公主最后生下了一对龙凤胎,母子平安。” “太好了!”屋里的人全都松了一口气。 然而侍月却只是摇着头掉眼泪,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继续说道:“娘娘方才不是问奴婢,奴婢身上的毒是哪里来的么?” 她的声音哀戚:“这毒,便是老皇帝命人下在那碗药里的!” “那药并非只是简单的堕胎药,老皇帝心思恶毒,他不但要杀了公主与三皇子的孩子,还要慢慢要了公主的命!到时候大周若是追究起来,也皆是三皇子的缘故!” “当日奴婢跟着公主一起入了宫,公主不得不喝那碗药,奴婢却也留了个心眼,将公主剩下的那些药悄悄喝了,就为了防止老皇帝下毒!果不其然,他根本就是想要了公主的命!” 许秀沉着脸说道:“方才我摸你的脉象,就已经十分不好了,曼青的情况与你比如何?” “公主自身是无恙的。”侍月流着泪说道,“所有的毒性,全落在了公主的一对儿女身上!” “什么?!”许秀大惊。 侍月哭得喘不上气,双手死命揪在一起:“他们那样小……本就是早产,刚生下了就没了气息,全靠府上的大夫用参汤吊着命……那样小的孩子,连眼睛都还没能睁开,就要日日灌着苦药……” 她抓着许秀的手:“娘娘,奴婢求求您,一定要救救那两个孩子,也救救公主啊!” “大夫只能勉强控制住毒性不再蔓延,却查不出两个孩子到底中了什么毒。” 她哭道,“为了控制毒性,大夫每日都要给两个孩子针灸,小小的孩子连反抗都没有力气,只能细着嗓子哭,那哭声弱得好像随时都会断掉……” “公主就站在门外听着,孩子在里面哭,她在外面哭,娘娘您不知道,公主她现在几乎瘦成了一具骷髅,若是孩子真的有什么不好,奴婢怕公主、公主她……” 许秀心里堵得难受,一转头就跟着落下泪来。 “三皇子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妻儿被残害么?”她一字一句地问道,“他就这样忍下了么?” 侍月摇头,眼泪簌簌而落:“奴婢也曾怨过三皇子,可奴婢也是亲眼看见的,公主生产的那一日,三皇子呆呆地在外头站着,手里紧紧攥着公主的簪子,等被人瞧见的时候,那簪子已经陷入了皮肉里,戳在了骨头上。” “公主在门外守着孩子掉眼泪,三皇子就在院外守着公主——可是有什么用呢,事情已经变成了这样,即便他现在冲进宫里,杀了那老皇帝,又有什么用呢?” “曼青她,后悔吗?”方夏小声问道。 侍月摇摇头:“公主说,她早在应了与三皇子一起去北越时,便知道那条路绝非坦途,如今所遇到的事,怨不得三皇子,始作俑者是那老皇帝。” “若非公主这样想,奴婢只怕三皇子也撑不下去了。”侍月苦笑道,“三皇子虽然不说,可是他时时刻刻都绷着一根弦,一直避着公主,也从不去看两个孩子。” “那一日三皇子忽然进了公主的屋子,公主躺在床上,奴婢正服侍着公主喝药,三皇子就站在门口叫公主的名字。” “三皇子说今日天凉,等会儿大夫施针的时候,你便不要过去候着了。他说我看过咱们的孩子了,儿子生得像你,女儿生得像我,他们都会平平安安长大的,会一直在你身边。” “说完三皇子转身就要走,公主叫住他,问他你晚上会来陪我一起用膳么?” -- 第501页 “自从公主怀了身孕,三皇子为了隐瞒,已经很久没有同公主一起用膳了。听公主这样问,三皇子停了半晌,才说会。” “公主说那我等着你,有些事你今天不做,往后也有机会可以做,可是要是做了,今天晚上我就等不到你了,往后也等不到了。” “那一日三皇子终究是没有出门去,两人在屋里说了很久的话,等到三皇子再出现时,便安排了人手,让他们送奴婢悄悄回大周来。” “这一路上都有人追杀奴婢,到了京城里的时候,三皇子带来的人都死光了,只剩了奴婢一个。可不管怎么说,奴婢也是在京城中长大的,这个时候他们再想着杀我,就不那么容易了。” “奴婢找了从前公主宫中的一个嬷嬷,扮作了小宫女的样子进了宫,这才找到了娘娘。” 侍月一口气说了这样多的话,脸色煞白,大口喘着气,过了好一会儿才恢复了些力气。 “娘娘。”她哀求许秀,“奴婢身上也中了两个孩子一样的毒,您拿奴婢试药吧,只要能解了这毒,两个孩子便有救了,公主也有救了啊!” 第449章 这世上谁都不能欺负你母后 许秀十分慎重地又重新给她把了脉,眉毛越拧越深,过了许久才开口说道:“我可以试试,但是把握不大。” 她不愿给侍月过多的期待:“这毒十分蹊跷,我从没有见过,且如今你一路逃到京城,毒性已经在你的体内开始扩散了,你几乎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就算我真的解了这毒,你的身子也未必能够承受得住。” “奴婢没事的!”侍月连忙说道,“您尽管试药,若是能找到解药,即便是奴婢活不下来,两个孩子也能活下来了呀!” “孩子与成人的身体情况也不同,你同我仔细说一说症状,以及三皇子那边,对两个孩子做了什么样的应对!” 方夏知道自己帮不上忙,便说道:“我去给你们做些吃的来!秀秀,侍月如今有什么需要忌口的吗?” 许秀摇摇头说道:“眼下我连她中的什么毒都不清楚,吃食上还是保守些,夏夏你去熬些粥来吧,旁的不要放什么。” “待在翠柳这里到底不大妥当,白芷,去命人收拾一间屋子出来,将侍月挪过去。” 她吩咐道,“再去告诉皇上一声,说我要之前在御书房里瞧见的几本古籍,一并给我送过去。” 交代完之后,她对侍月温声说道:“我这边安排妥当之后,便会给你试药,而你要做的,就是将自己的症状一丝不漏地告诉我,包括服下药之后的感受,明白么?” “奴婢知道!”侍月感激地说道,“多谢娘娘救命之恩!” “对了,翠柳,去松鹤宫一趟。”许秀又想起一件事来,“太后娘娘收到了曼青的信,想必很快便要回信了,你且去同太后娘娘说一声,让她将回信一事暂缓。” 她想了想,补充道:“侍月所说的事要瞒着,只告诉太后娘娘,夏夏知道了曼青来信,想着她从前爱吃自己熏的腊肉,要做一批给她送过去呢,等腊肉做出来了,再一起送去北越吧!” “奴婢这就去。”翠柳立刻便推门出去了。 “好了,你跟我说说身体的症状吧!”许秀对侍月说道。 …… 御书房里,李渊听白芷说许秀想要几本古籍,并未多想什么,便命姜公公找了出来,亲自给送到了长乐殿里。 然而到了长乐殿他却扑了一个空,只看到乳母带着一众宫女,正逗着小诺儿玩耍,没有瞧见许秀。 “皇后到哪里去了?”他不由问道。 乳母抱着小诺儿给他请安,小诺儿平常有娘亲的时候喜欢娘亲,没有娘亲的时候,见了爹爹也是很高兴的,伸着手要他抱。 李渊将他接过来,由着他拱着身子往他肩上爬,顺手拍了拍他的小屁股:“如今这样重了,不要总让你母后抱!” 小诺儿身子一僵,敢怒不敢言,把搭在李渊肩膀上的小脚收了回来,乖乖地靠在他怀里不动。 “回皇上的话,奴婢方才看见娘娘跟着方姑娘身边的翠柳一起出去了。”一个宫女说道,“似是……去了下人房。” “下人房?”李渊怔了怔,随即想到了许秀冲自己要的几本古籍,莫非是哪个宫人生了什么疑难杂症,求到了秀秀头上? 秀秀医者仁心,即便是现在做了皇后,也没有什么架子,遇到生了病的人,定是要救治的,李渊想着就有几分骄傲,之前云空大师说秀秀前世功德深厚,今生她也是一样治病救人的,丝毫不会因为对方的身份便瞧不起别人。 那宫女偷眼瞧着李渊的神色,只见他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便壮了壮胆子,小心地又加了一句:“太子殿下正玩得开心呢,可娘娘什么都没说就走了,奴婢瞧着太子殿下似乎十分不高兴的样子……” 话音未落,她就感到两道如有实质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一股寒气顺着她的脊背往上爬,让她不由双膝一软就跪在了地上。 “奴婢、奴婢多嘴……”她颤抖着请罪。 “姜历城。”李渊淡淡地叫了一声。 “奴才在。”姜公公心里对那小宫女升起一丝同情来,毕恭毕敬地应道。 “皇后身边留不得这样多嘴多舌的人。”李渊冷冷说道,“以下犯上,揣度太子的心思,这样的人当如何处置?” -- 第502页 “回皇上的话,当打二十板子赶出宫去。”姜公公说道。 “去吧。”李渊挥了挥手。 小宫女这下是真的慌了,姜公公上前来拉她,她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将他一把推开了,膝行向前想要抱李渊的腿:“皇上,奴婢知道错了,您、您饶了奴婢这一回吧!” 李渊冷声对姜公公说道:“姜历城,朕瞧着你年纪大了,当差都当不好了!” 姜公公不由一凛,二话不说在那小宫女碰到皇上之前,将她拖了出去,险些被她害死了! 小诺儿的乳母心急如焚,那小宫女是她的侄女,生得秀气人又机灵,她瞧着皇上如今后宫空虚,便对着侄女多说了几句,花了不少银子,见她调到自己身边来,跟着太子总能多见几回皇上的,不怕没有机会。 谁知她竟这样沉不住气,自己分明对她说的是让她在皇上面前多露脸,她却自作聪明地给皇后上眼药! 乳母可是看得清清楚楚,皇上对皇后简直是千依百顺,自己的侄女这次是碰到了逆鳞。 只是到底是血亲,她仗着喂养了太子一段时日,跪在地上替她求饶:“皇上,那孩子只是一时糊涂……” 李渊皱着眉:“姜历城,给太子换个乳母来!” 乳母当即脸上便失了血色,哭求道:“皇上恕罪,皇上恕罪啊!太子殿下十分喜欢奴婢,皇上您让奴婢继续伺候太子殿下吧……” 李渊低头看向小诺儿,小诺儿小脸一扭,一个眼神也不给乳母。 乳母被姜公公拖了下去,屋子里的人噤若寒蝉。 李渊点了点小诺儿的脸蛋儿:“算你聪明!父皇告诉你,这世上谁都不能欺负你母后,连你也不行!” 第450章 你说说要如何挥霍 晚上的时候,许秀看到小诺儿的乳母换了个生面孔,不由问了李渊。 “前一个四书五经学得不好,便换了。”李渊漫不经心地说。 许秀在这些事情上向来都听李渊的,毕竟按照他的说法,小诺儿可是要做未来的皇帝的,她一个现代人,哪里知道太子要怎么教导。 兴许所有的皇子都像小诺儿一样,连身边伺候的人都要十分有文化呢! 她捧着医书看得仔细,李渊怕她伤了眼睛,说什么都不准她继续看了。 “这些书本就是找来给你看的,朕又不会收回去,你何必急在这一个晚上。” “我急着救人啊!”许秀没打算瞒他,将侍月今天说的话一五一十对他说了。 李渊的脸色慢慢沉了下来,待听到两个孩子也中了毒,几乎怒不可遏:“那老皇帝简直欺人太甚!他北越皇子间勾心斗角,慧敏公主却是我大周堂堂正正送去和亲的,他竟敢这样明目张胆地害她!” “你说老皇帝害人,可当初不管是不是形势所迫,不愿生下三皇子的子嗣,这话是曼青亲口说的。” 许秀蹙眉说道,“真的追究起来,老皇帝也可以顺水推舟,说那碗药是为了完成曼青的心意,所以才给她的落胎药。” “落胎药?”李渊怒极反笑,“那孩子身上的毒,侍月身上的毒又怎么解释?” “他也没想着要解释,横竖不承认便是了,非要说的话,他转头把帽子扣在三皇子身上,说是三皇子动的手脚,你又有什么法子?” 许秀叹了一口气,“曼青之所以没有来信说这些,只是让侍月过来,想必就是不愿大周牵连在其中。” “大周如果插手北越立储之事,那么两国兴许就要打仗了。”她说道。 李渊何尝不知道这些,只是对王曼青,他纵使没有男女之情,到底也算是从小便相识的,如今听闻她落得这样凄惨的下场,心中不由有些难受。 “那毒你能解么?”他问许秀。 “不知道,只能试试了。”许秀愁得很,“我本想着将宫中的一应支出理顺一番,可是眼下碰到了曼青的事,只能往后推一推了。” “那些琐事不必着急。”李渊说道。 许秀白了他一眼:“怎么不着急啊,多耽误一天,就要多花一天的银子!那些银子流水般花出去,你不心疼我还心疼呢!” 她其实白天看账册的时候心里就有了盘算,只是这事还需要李渊点头:“我想找人帮我管一管各处的账,你觉得行吗?” “你自己拿主意便是。”李渊倒是没有放在心上,“你记着,你现在是皇后,是这个天底下,除了朕之外最尊贵的人,想做什么便去做,不必怕旁人说什么,横竖有朕在,做错了朕也能帮你兜底。” “你就不怕我找的人过来,把你国库里的银子全划拉到自己手底下?”许秀嘟囔道。 “若是从前的那个许秀,朕自是担心的。”李渊笑了笑,伸手将她拉到怀里,慢慢给她按着肩,“可你在这个世上所认识的人,无非就这么几个,你自个儿又是个貔貅的性子,给你银子就巴巴地攒着,就算贪了再多,到最后不是还只能留给小诺儿?左手倒右手,朕怕什么?” “你瞧不起我,我明儿就拿着你的银子出去挥霍!”许秀翻了个白眼。 “那你说说你要如何挥霍?”李渊声音里含着笑,问道。 “我……”许秀一时语塞,过了好一会儿,才气呼呼地说道,“我要出去买地买房子,专挑贵的买!” 李渊大笑起来:“秀秀,朕将整个国库都交到你的手上,所有银子都任你挥霍,你想了这么久,竟只想到了买房子?” -- 第503页 许秀被他笑得有些羞恼,狠狠地踢了他一脚:“我就是喜欢买房子,不行吗!” “可以,当然可以!”李渊见她恼了,连忙哄她,“都买房子,整个京城都买下来,好不好?” 许秀哪里知道那么多钱要怎么花,前世的贫穷限制了她的想象,她当初累死累活整天加班,最大的梦想,不就是能全款买下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么? “说起来,今日朝上还有人提起许家,问朕是否要赦免许家的罪。”李渊收了笑容,正色说道。 “许家?”许秀怔了怔,才反应过来李渊说的应当是原身的父母一家,“那你打算怎么做?” “许家从前与骆清来往甚密,之前骆清谋逆,许家虽然没有直接参与其中,可是朕命人查了骆记商行的账,里面可是与许家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李渊淡淡说道,“朕之前一直将许家关押在大狱中,如今倒是有些棘手。” “你不必考虑我!”许秀立刻摆手道,“说真的我连许家的人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你秉公处置便是!” “朕想的是小诺儿。”李渊微微叹了一口气,“有一个戴罪之身的外祖,说起来不大妥当。况且要发落许家,难免就要牵扯出骆清的事,朕怕有人以此为由攻讦你。” 绕来绕去总是绕不开一个骆清,许秀听见这个名字就头痛:“那许家现在是什么态度,有没有认罪?” “自然是一力否认与骆清从前私底下有联系。”李渊说道,“朕听狱卒说,许夫人听闻你成了皇后,口口声声说许家冤枉,一直想要见你一面。” “我不想见!”许秀把脑袋往李渊怀里一扎,“我之前被打入冷宫的时候,许家都没有人来管我,现在凭什么要我去见她?再说,当初我害死庶妹顶替她进宫的谣言,可不都是从许家传出来的?” “许家那些人我虽然没见过,可是能跟骆清搅在一起的,哪里会是什么好人。”许秀嘟囔道,“他们敢跟着骆清谋反,就应该承担现在的后果!” “朕原本也没想着让你见她。”李渊摸着她的脑袋,说道,“不过到底是许家的事,朕总不能让你一无所知。” 第451章 妙妙到底怎么了 “反正你看着办就是。”许秀一点也不想掺和,“你要是觉得为难,就给我个稿子背了,让我在众人面前大义灭亲也行!” 李渊听了就笑:“朕怕给你写了,你背得磕磕绊绊,反而让人笑话。” 许秀知道他又在笑话自己,她封后第二日,与李渊一起谒庙,前一日的时候李渊特地给她写了第二日应当说的话,短短几行字许秀好几个不认识不说,读起来也分外拗口,她花了好久才背熟,结果等到第二天要说的时候,脑子里一空,什么都不记得了。 还是李渊在一旁小声提醒她,她才磕磕绊绊地将那些文绉绉的话背了出来。 “那我不管了,你自个儿处理吧!”许秀两手一摊,“反正真要是处理不好,损害的也是你妻子你儿子的名声,你自己看着办!” 她苦恼地在床上滚了两圈:“这些都是小事,我发愁的是侍月身上的毒,要是治不好……” “尽人事,听天命。”李渊不想给她压力,“你是大夫不假,可这世上哪有什么病都能治好的神医?你只管放手去医治,朕会命人替你多寻些古籍,太医院的太医们也任你差遣。” 许秀也知道自己眼下就算再愁,也没有半分用处,干脆将脑袋埋了起来:“所有你能找到的关于毒药的古籍,都帮我找来,哪怕一样一样去排除,我也要解了侍月身上的毒!” “朕知道了。”李渊轻声说道,“睡吧,明日朕便命人去给你寻。” 许秀今天委实有些累了,得了他的保证,很快便睡了过去。 睁眼又是那片混沌,骆清之前给她的那颗珠子悬在空中,幽幽发着光。 许秀叹了一口气,将那珠子握在手里,自言自语道:“听说你叫引魂玉,到底有个什么用处,我到现在也搞不明白,你说我留着你,以后还能不能见到妙妙呢?我想见见妙妙,你能不能发挥点作用啊?” 那珠子没什么变化,许秀忍不住又叹了一口气:“我就知道你没有什么用处!” 手里的珠子好像对她的话十分不满,忽然就从她手中滑了出来,向前飘去。许秀「哎」了一声,连忙跟了上去,才踏出一步,眼前便是一花。 一辆车直直地向她撞来,她大叫一声,眼看着躲闪不及,只能捂上了眼睛,可过了好一会儿都没有什么事情发生。 许秀小心地睁开眼睛,才发现自己站在马路中间,周遭是摩天大楼,两个小孩手牵着手,笑嘻嘻地从她身体里面穿了过去。 “礼貌一点啊!哪有从人家身体里走来走去的!”许秀吐槽。 她明白了自己又变成了之前那样的灵魂状态,那引魂玉还在前面飘着,许秀忙不迭地伸手把它抓了回来,用力亲了一口:“对不起我错怪你了,你确实是个宝贝!” 她顾不得旁的,四下张望着,想要先确定自己在什么地方,然后再去找妙妙——嗯?这里怎么这么眼熟? 许秀回过头去,看到了熟悉的「XX医院」几个大字,心里默默地叹了一口气。 又回到她上班的地方了! 她是想要找妙妙,不是想要回顾自己作为社畜的一生啊! -- 第504页 许秀在心里骂了一句,琢磨着找个地方瞧瞧今天是周几,再决定去妙妙工作的地方还是家里找她,可又转念一想,万一妙妙逛街去了呢? 万一她与顾墨白约会去了呢?这么大一个城市,她要到哪里去找她呀! 她在医院里漫无目的地飘着,眼角忽然瞥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许秀「唰」地一下朝那人飘了过去:“顾墨白!” 眼前这人正是顾墨白,他正皱着眉头看着一张诊断书,满脸严肃。 “妙妙在哪里?是不是妙妙生病了?你发誓会照顾好妙妙的,你这个混蛋!”许秀对他拳打脚踢,可无一例外地都从他的身体里面穿了过去。 “快让我看看!”许秀飘到他身后,要去看那张诊断书。 偏偏顾墨白好像知道了一样,就在她刚要看的时候,麻利地将诊断书收了起来。 许秀:…… “顾墨白你混蛋!”她气得跳脚,却又无可奈何。 回想着他刚才的神情,她就觉得不好。顾墨白这个家伙,她上次见到他露出这样的表情,还是在高考的时候。 许秀又慌又气,眼见着顾墨白脚下一拐,往卫生间走了进去,她不能跟进去,只好咬着牙蹲在外面等他。 过了好一会儿,许秀都快等不及了,顾墨白才走了出来。 见他眼眶通红,脸上也湿漉漉的像是哭过,许秀的心一下子变得拔拔凉。 “妙妙到底生了什么病啊?”明知道顾墨白听不见,她还是颤着声音说道,“很难治吗?要是治不好,能不能让我把她再带走啊?” 她围着顾墨白转了好一会儿,顾墨白终于抬起脚,慢慢往前走。 许秀提着一颗心,跟在他身后,恨不得能踢他一脚,让他走快些。 顾墨白一路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好几次险些撞到人,看得许秀越发着急了。 终于在她急得快要冒火的时候,顾墨白推开了一间病房的门。 许秀不管不顾地飘进去,林妙妙正半躺在病床上,对着她笑——不对,是对着顾墨白笑。 “你回来啦,大夫怎么说?”她的声音听着倒是中气十足。 许秀的脸几乎贴在了林妙妙脸上:“妙妙你别怕,我有引魂玉这个宝贝,你要是真的死了,我就把你再带回去!” 顾墨白坐在了病床边,抓起她的手放在脸上,一开口却忽然哽咽了,不顾旁人的目光,哭得话都说不连贯。 “大夫……大夫说……说……” “说什么你倒是快说啊!”许秀气得跳脚。 林妙妙温柔地给他擦着眼泪:“真是的,这么大的人了,竟然哭成这个样子。” 她将顾墨白的手放到了自己的小腹上:“我早上就告诉你了,你还不相信,怎么样,大夫说我怀孕了,你总该信了吧?” 第452章 妙妙你怀孕了? “哦哦原来不是要死了,只是怀孕啊……怀孕了??妙妙你怀孕了??”许秀一蹦三尺高,恨不得揪着林妙妙上上下下看个遍。 顾墨白默默流着泪,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你们什么时候结的婚?婚礼办了吗?没有我和夏夏,妙妙你请来伴娘了吗?” 虽然知道根本没有人能听见她的话,许秀还是不住地碎碎念着,眼睛往病床下面一瞥,又生起气来,“你知道自己怀孕了还穿这么高的鞋?这高跟鞋穿上你得有一米八了吧?” 顾墨白好不容易平复了情绪,第一件事说的也是这双鞋:“妙妙,你这鞋子太高了,等下我去给你买双平底鞋来穿。” 林妙妙嘟着嘴:“我会小心的呀,又不会摔倒……” “听他的,听他的!”许秀嚷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就算不会摔倒,万一扭到脚了呢?” 顾墨白小心翼翼地说道:“那……我去给你买双稍微低一些的高跟鞋吧?” 许秀:…… 她恨铁不成钢地指着顾墨白:“你倒是立场坚定一点呀,怎么能什么都听妙妙的!” “大夫怎么说?”林妙妙笑了笑,把话题岔了过去。 顾墨白的脸上顿时严肃了起来:“大夫跟我说了很多孕期的注意事项,我都记下来了,等回到家里,我再去网上查一查——妙妙,昨天买回来放在冰箱里的冰淇淋,你还是不要吃了; 公司里我替你请了假,前段时间你一直加班,最近就好好休息一下;每天喝咖啡的习惯你得改一改……” 许秀在一旁听着顾墨白絮絮叨叨,时不时点头附和。 林妙妙也是难得地好脾气,耐心地听顾墨白交代完了,才慢悠悠地开口:“怀个孕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事,除了有些事情需要小心些,不必这样草木皆兵吧?” “不行,我……我不放心。”顾墨白露出挫败的神情,“我什么都不懂,不像许秀是个大夫,也不像方夏会换着花样做好吃的,我听大夫说了孕期会出现的各种情况,可我、我什么忙都帮不上。” 他握着林妙妙的手,诚恳地说道:“妙妙,我不是想让你事事都听我的,我就是希望你这段时间,能过得更轻松些。” “等会儿咱们回去的时候,顺路去书店逛逛,多买几本书来,我回去从头开始学!”顾墨白很快便振作了起来,“妙妙,我……我一定能照顾好你的!” 林妙妙含笑点头:“嗯,我相信你。” -- 第505页 “嘿嘿,嘿嘿……”许秀高兴得原地跳起了舞,“顾墨白算你有良心!” 她不管顾墨白能不能听见,自顾自地放狠话:“我告诉你,我虽然现在人不在,可我的魂儿还是在的!你要是敢欺负妙妙,我就整天跟在你后面,对你脖子里吹凉风!” 眼见着自己在这边已经待得够久了,许秀怕再耽搁下去,醒过来又过了好长时间,只能恋恋不舍地跟林妙妙道了别。 “妙妙我走了啊。”她在虚空里抱了她一下,将脸凑过去与她贴了贴,“你照顾好自己,我会再来看你的!” 握着那珠子,许秀又回到了混沌中,还没喘口气,就被叫醒了。 “娘娘,娘娘!”白芷低声叫她,声音里带着惶急。 “怎么了?”许秀一下子就清醒了过来,“侍月那边出事了吗?” 白芷服侍她起床:“回娘娘的话,侍月早起时强喝了半碗粥,方才却全都呕了出来,奴婢看过,里面还带着血丝!” “叫人进来伺候,你去太医院抓几样药!”许秀快速地说了几味药,“夏夏在哪里?” “方姑娘今日本要出宫回方府,临行之前得知了侍月的事,便改了行程,此刻正在偏殿里。”白芷答道。 “传方夫人进宫。”许秀下了决断,“你快些去太医院抓药吧!” “是!”白芷扬声叫了人进来服侍许秀洗漱,自己匆匆往太医院赶去。 许秀穿好了衣裳,顾不得用早膳,便急着去了偏殿。 还没等进屋,她就听见了方夏的声音:“你方才刚吐过,还是等秀秀过来,给你瞧过之后再吃东西吧!” 侍月哑着嗓子答道:“奴婢这呕吐的毛病,早早便有了……皇后娘娘来,是要在奴婢身上试药的,奴婢这些日子身子越发衰弱,总要多吃些东西,身子强健些,才能试更多的方子……” “想要养好身子也不在这一日!”许秀推门进了屋,见侍月一张脸没有半分血色,皱起眉来,“我给你把脉。” “有劳娘娘了。”侍月虚弱地笑了笑,伸出手腕来。 许秀仔细地给她诊脉:“你身上毒素扩散得快,有这段时日里忙于赶路的缘由,可你毕竟是个成人,身体总归是要好一些的。曼青的两个孩子也中了同样的毒,能挺过这么长时间委实不易。” 侍月的眼里有了泪:“三皇子花了重金请了大夫给两个孩子医治,可请了十余位大夫,都只看一眼便摇摇头走了,只有一位游医肯留下来试试,但也只能吊住他们的命,解不了他们所中的毒,甚至连帮他们缓解身上的症状都做不到。” 待许秀收回了手指,白芷也抓了药回来。许秀减了两样,仔细斟酌了分量,交给白芷:“头煎沸后中火煎一盏茶的时间,第二煎沸后再煎一刻钟。” 她皱眉对侍月说道:“这毒是从人的五脏六腑开始损害的,你吃了东西便会呕吐便是因为脾胃已经受了损的缘故。这几日白芷会给你煎药,能略微缓解这种症状,至于拔毒,只能慢慢来了。” “你之前说两个孩子每日都要针灸。”许秀顿了顿,“那游医是有些真本事的。针灸虽不能解毒,可是能阻止毒素在体内进一步扩散,等找到了解药,救治会更容易些。” 看着侍月喜出望外的脸,许秀将剩下的半句咽了回去。 只是留下的后遗症也会更重些,她默默想道。 第453章 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做 许秀拉着方夏从寝殿里退了出来,忙不迭地将妙妙怀孕了这个好消息告诉了她。 “凭什么只有你能去看妙妙啊,我也想去!”方夏的脸拉得老长。 许秀将侍月给她的那块引魂玉给了方夏:“我也不知道管不管用,这个你拿着,晚上睡觉的时候,要是梦见自己在一片混沌里面,那就成了!” “那我到时候怎么去找妙妙?” “我也说不好……”许秀挠了挠头,“哎呀,反正你睡着的时候我也该睡了,到时候我带着你去!” 方夏这才心满意足地点点头:“你还没吃东西吧?我去给你盛碗粥!” 等她去了小厨房,许秀坐在桌旁,拿过一张纸,在上面写了几味药,又一一划掉了。 对于侍月中的毒,她略微有了些头绪,只是想要解毒并不容易,她的身体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要是一个不小心,哪味药的剂量没掌握好,侍月只怕就危险了。 她写写划划,不一会儿就写满了好几张纸。 “先吃东西吧!”方夏走过来,将纸收起来放到了一边。 许秀闻见一阵清香,抬头便看到一只碧玉碗里面盛着白粥,搭配了四碟翠绿的小菜。 “我想着侍月如今也吃不了什么别的,就用丝苗白米熬了粥,也没做旁的。”方夏说道,“你将就一下,等中午想吃什么,我做给你吃!” “已经很好了!”许秀喝了一口,白粥入口软绵嫩滑,落在胃里,说不出的熨帖。 她三口两口喝完了:“再来一碗!” 三碗粥下去,许秀摸着圆滚滚的肚子,幸福地长舒了一口气:“夏夏,等你的酒楼开起来,不用卖别的,每天早上卖白粥,都能日进斗金!” “你当白粥熬着就那么容易?”方夏白了她一眼,“这米可是贡米,能进贡到皇上面前,落到你嘴里的,哪一粒不是精挑细选的?而且这粥光熬就要熬好几个小时,我可是起了个大早,亲自看着熬的呢!” -- 第506页 “竟然这么麻烦……”许秀讪讪地闭上了嘴,她刚才想问问方夏这粥还有没有,给李渊送一碗去,听她这么一说,顿时觉得李渊反正也不挑食,让御膳房随便做一做吃就行了,夏夏这么辛苦熬的粥,给他吃有些浪费了。 这时候白芷的药也煎好了,许秀带着她进去,将药递给了侍月。 “服过药之后半个时辰再吃些东西,应当会好受些。”她说道,“我这边先给你开了个方子,下晌将药吃了,你好好休息就是,晚间的时候我再过来看你,到时候你的身体有什么不适的地方,要一丝不漏地说给我听。” “奴婢知道了!”侍月将那药接过来,不顾还烫着,一饮而尽。 “不用这样着急的……”许秀摇摇头,没有再劝,将自己斟酌了半天的方子递给了白芷。 等她从偏殿出来,早有宫女在等着,说方夫人已经进了宫,正候在外面。 “快些请进来!”许秀转头对方夏说道,“我昨天想了挺长时间,我本来就不是管账的料,现在又要忙着侍月的事,专业的事情就交给专业的人来做吧!” “那你让我娘进宫,是为了……” 许秀笑眯眯地点头:“没错,我要将后宫这些账册,都交给方阿姨!我知道你快成亲了,她也忙得很,这些账册她拿回家里,抽时间看看,帮我想个法子理出章程来就可以了!” “可是后宫里的事,我娘一个外人怎么好插手呢……”方夏有些犹豫。 许秀大手一挥:“我跟李渊说,他也同意了。往大了说是后宫的事,可往小了说,不就是我的家事?底下那些下人贪污的都是我的银子啊,我的银子!” 她想想就心痛:“夏夏,你看这皇宫里面处处富丽堂皇,可在我眼里,全都是银子啊!李渊他这个皇上也不知是怎么当的,就算大周再富庶,国库里银子再多,也得仔细着花啊!” “他还不仔细,李潜给他当差,好几年都拿不到一分月银的。”方夏嘟囔道。 许秀听在耳朵里,立刻先声夺人,伸手便去捏方夏的脸:“好哇,都说嫁出去的闺蜜泼出去的水,你这还没嫁呢,就已经开始替李潜抱不平啦?夏夏咱们之前是怎么说的,就算各自都成了家,也要咱们几个最好的!” “我就是这么一说……”方夏被她说得有些不好意思,“快走吧,别让我娘等急了!” 许秀见成功忽悠住了她,心中得意,主动拉着她的手:“快走快走,好长时间没见方阿姨了,我也想她了!” 等她们进到了正殿,方夫人已经在殿内等着了,见了两人,脸上就露出了笑来。 “臣妇拜见皇后娘娘!”当着宫女的面,方夫人还是要将表面功夫都做全的。 “方……夫人快快请起!”许秀咳嗽了一声,摒退了下人,三步两步来到方夫人面前,“方阿姨您快坐!” “秀秀,你这么突然叫我进宫,是不是夏夏闯了什么祸?”方夫人不跟她客气,坐在椅子上,问道。 “妈你怎么老觉得我闯祸。”方夏嘟起嘴来,“怎么说我在宫里也生活两年了,要是像你说的那么容易闯祸,还能活到现在吗?” “那是因为有秀秀罩着你!”方夫人毫不留情地说道,“我还不知道你么,整天迷迷糊糊的,脑子也不好使——但凡你有你姐一半的聪明,也不至于我操心到现在!” “说我就说我,怎么还拉踩上了呢?”方夏噘着嘴把许秀往前一推,“是秀秀有事要求你帮忙啦!” “秀秀有什么事?”方夫人对着许秀,就换了和颜悦色的一张脸。 许秀也不跟她客气,将自己的想法对她说了:“方阿姨,您也知道我根本就不是个管理的料,您帮我想想办法吧!” “账面上看着倒干净。”方夫人翻了几页账册,眉头皱了起来,“可是这……花得未免也太多了些吧?” 第454章 包在我身上 “说的就是啊!”许秀一拍大腿,“那些人仗着皇上不知外面的物价,多少银子都敢往上报,中间不知道赚了多少去呢!” “方阿姨,我现在就是不知道该怎么办。”许秀实话实说,“我知道下面有人贪污,可是牵连的人只怕多得很,真的要严惩下来,只怕会引起人心动荡。” “水至清则无鱼。”方夫人伸出手指叩了叩桌子,“如果是咱们那个时代,自然要从上到下好好抓一抓这风气,但是放在这个时候,可不大好办。” 她合上账册,对许秀说道:“秀秀啊,阿姨不瞒着你,就是阿姨外面那个纺织厂,里面的管事也不是各个都干干净净的。一个两个借着收羊毛的机会,多少都会收些好处。 我也想着抓出来两个杀鸡儆猴严惩一番,可是思来想去,毕竟时代不同,有些事情也不能一味按着从前的法子来办。” “就拿那管事来说,我大可以将他赶走了,再提一个上来。可是从建厂之初,他便一直跟着,纺织厂里面发生了什么事,都能应对得当,即便是我再找了一个,一时半刻也做不到他这个程度。” 方夫人叹了一口气:“后来我和你方叔叔商量了,他笑我想得太多,对我说了一番话,我现在也告诉你。” “他说那管事是收了好处,可是相应地,他给纺织厂里面带来的利润,是不是远大于他收的好处?想要杀鸡儆猴,杀的也不能是那只留着打鸣的鸡!” -- 第507页 “那后来您怎么做的?”许秀追问道。 方夫人笑了笑:“这样的人我既然用得着他,就需要让他明白,他做的那些事,我心里清楚得很,只不过没有损害到根本利益,我暂时还能容得下他。 但同样的,整个纺织厂上上下下那么多人,我也不是非他不可,如果他的所作所为太过分,我大可以随时将他换掉。” 许秀给方夫人倒了茶,眼巴巴地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我开除了几个不老实的,又提了两个人做他的副手,将年末的分红提了半分。” 方夫人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虽然没有对他说什么,但是他心中也都明了,第二日的时候便满脸羞愧地找到了我,将自己收商户好处的事跟我说了。” 许秀叹服:“不愧是方阿姨,我碰到这样的事就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方夫人摇摇头:“我那个纺织厂才多大,能比得上你这一整个后宫?” “这后宫里面的关系错综复杂,有的还牵扯到前朝……你别着急,等我回去好好理顺一下,再给你想出个方案来!”她将这件事应承了下来。 “方阿姨你最好了!”许秀恨不得捧着她的脸亲上一口。 “少给我戴高帽子了。”方夫人转头便提出了自个儿的心思,“我帮你也不是白帮的,秀秀,我卖的那些东西,你得想办法帮我打开市场啊!” 她提起来就生气:“我之前想着,夏夏跟李潜订了亲,凭借着淮安王夫妇两个的路子,羊绒织物慢慢也能在贵人的圈子里流行起来,却没想到他们夫妻两个,淮安王跟你方叔叔整天钓鱼什么都不管,王妃虽然手底下商铺不少,可是让她去向旁人推荐,却怎么都张不开口!” 许秀想想淮安王妃的样子,果真不像是能够拉着旁人让她们看自己身上穿的秋衣的,不由笑了起来:“您放心,这样的事我现在有经验了。” 她算了算日子:“眼看着天气回暖,您那些秋衣秋裤只怕不好卖了,旁的还有什么吗?” “秋衣秋裤不好卖,还可以卖羊毛地毯啊!”方夫人低头看了看地上铺着的地毯,不屑地说道,“我们铺子上卖的地毯,可比你宫里这些都精致呢!凌儿心思活络,我提出可以学着波斯那边的地毯,在上面纺织出图案,她立时便想了更好的法子。” “波斯来的地毯虽然贵,可也不是独一份的。”方夫人满脸自豪,“凌儿让人用金线在地毯上面纺出图案来,除了常见的纹饰,还有些十分独特的,每种只做一样,买回家绝对没有同款!” 她握住许秀的手:“秀秀啊,阿姨现在什么都准备好了,只差你这边的销路了!” “您放心吧,包在我身上!”许秀想好了办法,“再过不到一个月就是小诺儿的周岁,皇上的意思是要大办一场的,到时候您府上也会收到帖子,贺礼的话,就送一块地毯来,我保证在所有人面前帮你夸出花来!等到了那个时候,你们只怕要加班加点,才能做得过来呢!” 方夫人听了便放下心来,也拍着胸脯对她保证:“到时候阿姨送来的地毯,绝对不会辱没了你的夸赞,你就等着瞧吧!” 两边正事聊完了,方夫人终于想到了还要叮嘱方夏:“夏夏,淮安王府虽然已经将嫁衣送到了咱们府上,可是我听府里的老人说,成亲之前新嫁娘都是要自己绣个东西的,哪怕一张帕子也好,就是图一个好兆头。” “我哪会绣东西啊。”方夏听了连连摇头,“妈你别为难我了,我的动手能力怎么样你也不是不知道,之前我的袜子破了都要秀秀帮我缝呢!” “这不是还有两个月嘛。”方夫人好声好气地跟她商量,“你多少学一学,到时候做个样子就成了,就算是不好看,潜哥儿也不会挑剔的!” “哪有那么好学,秀秀给皇上绣个香囊,从怀孕之前就开始琢磨,现在小诺儿已经快一周岁了,她还没绣好呢!”方夏嘟着嘴说道。 许秀满脸黑线:“我那是特殊情况,生完孩子一睡就是半年,现在醒了又要学着怎么当皇后,哪里有时间绣香囊啊!” “况且绣活又不是一天两天就能练好的,秀秀的那个香囊,我怎么瞧都看不出来是什么东西。” 许秀:(╯’‘)╯︵ ┻-┻方夏你过分了!怎么一直拆台呢! 第455章 世界上最乖的宝宝 方夫人又坐了一会儿,便要告退了。 “我去太后娘娘宫里请安,顺便看看小诺儿。”她笑着说道,“那孩子真是招人稀罕,上回我去太后宫里,正好看见他摔了个太后娘娘的镯子,还没等太后娘娘板起脸,他就先眼睛里含着两包泪,揪着自个儿的长命锁非要给太后娘娘戴上。” “太后娘娘哪里舍得生气,在他脸上亲了又亲,让人又去拿了几个镯子给他摔。” 许秀前面还听得津津有味,听到最后,险些一口气没上来。 “母后也太溺爱他了!那镯子哪个拿出来不是宝贝,怎么能就这么给他摔了?” 她提起裙子就要跟方夫人一起去,“不行,我得跟母后说一声,这样下去岂不是要惯出一个败家子来?!” 方夫人连忙按住了她:“人都说隔代亲,太后娘娘盼了多少年,才盼来这么一个宝贝孙子,自然会多宠着些。小诺儿不是败家的性子,我瞧着太后娘娘后来虽然又给他拿了不少镯子,可他都没有再摔过,就是抓着玩罢了。” -- 第508页 “怎么能给孩子这样贵的东西玩啊!”许秀心疼得很,“小孩子下手没轻没重的,就算不是故意的,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摔了呢。” 不过她也就是这样说一说,从前妙妙就对她说过许多次,她对太后娘娘有什么不满,千万不能自己对她说,不是还有李渊么,那么大一个皇上在呢,让他去说才是正解。 “算了算了,我不说就是了。”许秀郁郁地说道,“走吧,我陪您一起过去,我今天还没见到小诺儿呢!” 方夏一早便忙着给侍月熬粥,听了连忙说道:“我给小诺儿做了果泥,等着我这就拿过来跟你们一起去!” 一行人往松鹤宫走去,还没等进屋,就听见里面传来了小诺儿「咯咯」的笑声。 许秀脸上不由也露出了笑,不等人通传便走了进去。 “哎呀哎呀,秀秀你怎么来啦?”太后慌慌张张地往身后藏东西,略有些心虚地对她笑,“哀家还想着等会让乳母抱着小诺儿去给你请安——对了,皇上给小诺儿新换的乳母你是不是还没见过?快过来瞧瞧!” “是还没有见……母后您藏什么呢?”许秀走上前去问道。 “没什么没什么,就是在库房里找出些陈年旧物,拿出来给小诺儿玩……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太后欲盖弥彰地说道。 她不说还好,一说许秀立刻又想起了拿镯子给小诺儿摔的事,只觉得额头直突突:“值钱也不打紧,别是那些玉啊翡翠啊碰一下就碎的就行……您拿太后的宝印给他玩??” 太后尴尬地笑:“哎呀,这不是小诺儿喜欢嘛……这宝印哀家也用不到,放着也是放着……” 这可是太后身份的象征啊!那宝印上面还粘着亮晶晶的口水,刚才小诺儿是捧在手里啃了吧?是啃了吧! “就……洗干净再给他玩吧……”许秀无力地说道。 “洗了的洗了的!”太后连连点头,“哀家亲自看着人洗干净的!” 小诺儿刚才就想要过来,眼见着气氛不对,十分有眼色地没有动。 眼下娘亲似乎不与皇祖母计较了,他颤颤巍巍地站起来,迈着小短腿往许秀这边走。 只是他还走不顺当,刚走了两步,双腿一软就往地上栽去。 “哎哟我的小祖宗哎!” 屋里顿时乱成了一团,还是许秀离得近,上前将他一把抱在了怀里。 一屋子的人脸都吓白了,太后险些从榻上跌下去,此刻抚着胸口十分后怕:“没吓着吧?小诺儿没吓着吧?” 许秀低头看怀里的孩子,他非但不怕,还嘻嘻笑着,丝毫没觉得自己做错了的样子。 她抬手就要打他屁股:“他没吓着,满屋子的人都要被吓死了!” 手还没落下太后就心疼了:“哎呀呀秀秀你别生气,小诺儿又不是故意的!他这是懂事,自己害怕也藏着,就是不愿让人担心呢!” 许秀:脑补得有些过了吧! 她到底也没舍得打,只戳了戳他的脑门:“往后可不能这么冒冒失失的了!” 她将小诺儿放回榻上,方才被他一惊,身上出了一层冷汗。 方夫人这才得了空上前给太后请安,太后见了她十分欢喜,拉着她问两个孩子的亲事准备得如何了。 方夏不爱听那些,就打开食盒,端出果泥来喂小诺儿。 小诺儿见了好吃的就眼前一亮,腻在方夏怀里亲了她好几口,然后才慢慢吃了起来。 “我的小诺儿真是世界上最乖的宝宝!”方夏一边喂着他一边说道。 小诺儿得了夸赞,高兴地直笑,笑完了又扭着小屁股爬到许秀面前,抬起小脸,一脸期盼地看着许秀。 许秀本来心里还有两分气,看他这个模样,哪里还能绷得住,伸手捏了捏他的脸蛋:“好啦好啦,你最乖了!” 小诺儿这才心满意足地去吃果泥,许秀趁机教育他:“宝宝你记着,以后不能做那些危险的事,就算是走路,也得保证自己的安全才行,让别人跟着担心,不是乖宝宝应当做的事,明白吗?” 小诺儿眨巴着眼睛,也不知听懂了没有。 许秀见太后与方夫人聊得开心,没有注意她们这边的动静,又压低了声音,对他说道:“皇祖母给你的东西太贵,你以后不要玩了,挑些布娃娃拨浪鼓什么的,摔也摔不坏,就算坏了也不心疼……” 小诺儿忽然想起了什么,连果泥都不吃了,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掏出个镯子来。 “都说了不要玩这些贵的……”许秀话还没说完,小诺儿就爬到她跟前,拉着她的手,一本正经把镯子往她手上套,“这是给我的?” 小诺儿乖乖地点头。 许秀哪里还记着教育孩子,要不是理智尚存,她也要拿镯子来给他玩了! 呜呜呜小诺儿就是世界上最好最乖的宝宝!她要好好管着后宫,银子全都攒下来留给他! 第456章 皇上您是怎么过来的 李渊觉得自己已经好几日没有见到许秀了。 他下了朝,迫不及待地往长乐殿去了,殿里宫女们都在,唯独他的皇后带人出去了。 “皇后娘娘见今日下了雨,便不要太子殿下过来,亲自去松鹤宫陪太子玩了。”宫女毕恭毕敬地回答。 李渊刚脱下的披风又穿上了,带着姜公公往松鹤宫去,等到了松鹤宫,不光没见到许秀,连儿子都没能见一面。 -- 第509页 “小诺儿睡下了呀!”太后压低了声音对他说道,“皇上身上一身水汽,还是不要叫小诺儿了吧,万一着了凉……哦你问秀秀啊,楚姑娘进了宫,秀秀和她一起去了祝太妃那儿,跟崇福说话呢!” 李渊转头便往祝太妃的宫殿走,路上便碰到了李泽与楚韵宁。 两人倒是好兴致,雨下得这样大,还撑着伞慢悠悠地走着。 见了他,李泽笑道:“下这样大的雨,皇兄怎么还在外头走?” 李渊咳嗽了一声,问他:“皇后还在祝太妃那里吗?” “皇嫂刚才说要去太医院一趟,方才臣弟离开之前便已经带着下人走了。”李泽答道。 眼见着李渊的脸色越发黑了,姜公公壮着胆子开口道:“皇上,这雨越发大了,您要不先回长乐殿,奴才去寻皇后娘娘吧!” 李渊「哼」了一声,拔腿往前走,姜公公只能撑着伞在后面跟着,心里祈祷皇后娘娘可千万不要再去别处了,这世上能让皇上追在后头到处找的,约莫也就只有皇后娘娘一个了吧? 从前他还会替皇后娘娘担心,怕她惹怒了皇上没有好果子吃,如今他算是看明白了,皇上也就是嘴上放狠话的本事,皇后娘娘对他笑一笑,他登时什么都不记得了。 比方说现在,皇上看着是生了气,嘴里说着皇后不成体统,可等会儿若是真见了皇后娘娘,指不定要怎么高兴呢! 李渊不知道姜公公心里所想,这一路走过来,即便是有姜公公撑着伞,他的裤脚也湿透了,身上也有些冷,再想想秀秀肯定也是如此,心中不由有些恼了。 他身体强健,自然是不惧这一点风寒,可秀秀被风雨一吹,万一着了凉可怎么办? 虽说她自己便是大夫,可她最不喜欢喝药,宁愿捧着热水喝个不停,也不愿给自己开个方子。 自从秀秀当了皇后之后,怎么就变得这样忙了?整天他都摸不到她的人影,晚上的时候即便他过去了,她不是在看医书,就是在翻账册,话都不大同他说了。 就算跟他说话,也三句话不离小诺儿,李渊酸酸地想到。 然而今日与平常不同,今日他是一定要亲自找到她的。 李渊从未来过太医院,太医院当值的大夫乍一听皇上驾到,都以为自己听错了,慌里慌张地出来迎驾。 “平身。”李渊淡淡地说道。 他一眼便看清楚了,许秀又不在这里。 “皇后娘娘在何处?”他问道。 “回皇上的话,皇后娘娘来取药,可其中有一味五叶灵芝十分罕见,下官查遍太医院的记档,发现二十余年前确有人进贡了一棵,一直收在御药房中,皇后娘娘得知后,亲自去往御药房了。”为首的太医颤巍巍地回答道。 李渊扶了扶额:“去御药房。” 二十几年前的东西,想必一时半会儿找不出来,他这一下总不会再扑了个空吧? 御药房与太医院相邻,这次他果真想的没错,刚到御药房的门口,就碰见许秀高高兴兴地走了出来,白芷跟在她身后,怀里还抱着个匣子。 “五叶灵芝也找到了,回去就按着我告诉你的方法开始煎药——哎,皇上?您怎么过来了?”许秀看到李渊,不由问道。 还不是追着你过来的!李渊话到嘴边,却变成了“朕想着多年未曾亲自到太医院看看,今日便顺路过来了。” 许秀一点也没有怀疑他这话的真假,兴高采烈地上来拉他的手:“那您看完了没有啊,要是没看完,嫔妾就先带着人回去了!” “朕与你一同回去。”李渊说道。 “好啊,这边的事也忙得差不多了,一起回长乐殿吧!”许秀忽然看到了他湿透的鞋子,“皇上您的鞋子怎么湿了,莫非是一路走过来的?今儿天冷,回去之后嫔妾让人给您煮一碗姜汤喝,当心着了凉。” “好。”李渊心里十分熨帖,“你也要喝一碗。” 许秀皱起脸来:“嫔妾就不喝了,嫔妾又没有着凉。” “不成。”李渊说道,“朕的鞋子湿了,难道你的就没有……” 许秀抬脚给他看:“没有。” 他仔细看去,果真她脚上的一双鞋子干干爽爽的:“你这一路都是怎么来的?” “坐轿子啊!”许秀说得理所当然,“皇上不是您交代的嘛,天冷天热刮风下雨都要坐轿子,否则您会处罚给嫔妾抬轿的几个太监。” 她从前心中还会不忍,平常也就算了,下大雨还要坐轿子,自己是舒舒服服的,可是抬轿子的太监浑身都被淋了个透,这样资产阶级的享乐主义,让她一个做了大半辈子的打工人如坐针毡。 后来还是方夫人开导了她:“你现在是皇后,对你来说是体恤这几个下人,可是你想没想过,要是你真的病了,皇上会不会觉得是他们没能伺候好你?” “这后宫里面的太监宫女也是分为三六九等的,像他们这样能给你抬轿子的,绝对是一等一的好差事,放到外头说也十分有面子,可是你这样什么事都不让他们做,他们心中会失落,旁人也会暗自揣度你的心思。” 许秀听得目瞪口呆:“可我就是觉得让别人伺候着挺不习惯的……” “那就慢慢学着习惯吧!”方夫人斩钉截铁地说。 许秀将她的话听了进去,见今天下了雨,便坐了轿子过来,那几个太监果真高兴得很,一路上将轿子抬得又稳又快。 -- 第510页 “皇上您是怎么过来的?”许秀问道。 第457章 朕想陪你过真正的生辰 李渊倒是忘了这一茬,他光挂念着许秀会不会着凉,忘了还可以坐轿子。 姜公公闻言,在一旁说道:“皇后娘娘不知,皇上下了朝便去了长乐殿,听闻您这样大的雨天还出了门,一路上匆匆就赶过来了,不只是鞋子湿了,连衣裳都打湿了半边!” 说着他还谢罪:“都是奴才疏忽,皇上念着娘娘,一时间没想起来坐轿子,奴才应当替皇上想到才是,还请皇上责罚!” “皇上是一路走过来的?”许秀睁大了眼睛,难怪他的手这样冰。 她将李渊的手包在自己掌心,替他搓了搓:“您派个人来叫嫔妾一声就可以了,何必亲自过来呢?快些回去吧!” 说完了她还替姜公公求了情:“姜公公快起来吧,你身上也淋湿了,等会儿回去一起喝些姜汤驱驱寒。” “多谢娘娘体恤!”姜公公觑了一眼李渊,见李渊唇边微微泛起些笑意,知道自己这次作对了。 他最近越发清楚皇上的心思了,皇上对皇后娘娘那样好,偏偏什么都不爱说,只等着皇后娘娘自己发现,可偏偏皇后娘娘又是个大大咧咧的性子,根本没有那样心细。 这个时候就需要他出面了,将皇上做的事说给皇后娘娘听,皇后娘娘感动了,皇上就心满意足了。 姜公公最近凭借着这个小小的发现,没少讨好皇上,平常不挨骂了不说,皇上还破天荒地给他多发了两个月的月银,这可是前所未有的事情啊! 那边李渊已经和许秀一起上了轿子,他身上有些湿,便坐得离许秀远了些,怕将她身上也蹭湿了。 “朕瞧着你今日倒是高兴。”他问道,“可是侍月的毒有了什么头绪?” 这些天许秀一直惦记着侍月,前几日侍月吐了血,夜间又起了高热,她干脆搬到了偏殿里,随时观察着侍月身体的变化,只留下李渊独守空房。 许秀听他问,高兴地点了点头:“我在前些日子你命人送过来的一本古籍里面,找到了这种毒的记载!” “这毒服下之后会慢慢侵蚀体内的脏器,先是食欲不振,慢慢地吃不下东西,再然后呼吸困难,皮肤慢慢变黄,上面浮现出血斑……”她不欲讲太细,只说道,“知道是中了什么毒,解毒就简单了不少。” “之前一直在胡乱摸索着,侍月的病情看着没有恶化,可实际上她的身体里面,已经在慢慢衰竭了。” 许秀说道,“你别看她前几天吐了一口血,又发起高烧来,可正是这样,才证明眼下的药,是真的有用呢!” 她说起这些的时候神采飞扬,眼睛里面亮晶晶的。 李渊脸上不由带了笑,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发:“朕就知道,秀秀最厉害了!” “嘿嘿,那当然了!”许秀一点也不客气。 很快便到了长乐殿,许秀一进门,就吩咐着宫女去熬姜汤,除了给李渊之外,还给姜公公和抬轿子的太监一人一碗。 “公公在皇上身边伺候十分尽心,若是公公病了,皇上到哪里找这样得用的人呢?”姜公公进来谢恩的时候,许秀笑得十分端庄。 等屋里的人都下去了,她立刻就恢复了原本的模样:“李渊李渊,内务府送了几套衣服来,你看小诺儿的周岁宴上,我穿哪一套好看?” 李渊听了便笑:“方才还皇上嫔妾叫的恭敬,这么一会儿朕就又变成李渊了?” “那是在外面给你留几分面子。”许秀白了他一眼,指着挂在架子上的几套裙子,“快帮我挑一件!” “这件便不错。”李渊指着中间的那件说道。 许秀有些犹豫:“这大红色会不会太过鲜艳了?”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我儿子都周岁了,我还穿这样的裙子,合适吗?” “有何不合适的?”李渊悠哉地靠在榻上,“朕的秀秀肤白貌美,这样大红色才能衬出你的气质来。” “说得也是!”许秀被夸得眉开眼笑。 她又提起了给小诺儿起名字的事情:“都已经这么久了,你想好了没有啊?” “不急。”李渊说道,“朕的儿子,总要起个最好的名字才行。” 他将许秀拉到自己身边:“朕有东西要给你。” “什么什么?”许秀问道。 李渊笑了笑,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小的盒子递给她。 许秀接过来打开,里面是一对梅花形状的耳坠。 “哇,这手艺也太好了吧,看着和真的一模一样!”她放在眼前仔细地端详着,“连里面的花蕊也根根分明……” 李渊微微笑道:“因为本就是真的。” 见许秀不解地看着他,他将那耳坠拿过来,替她亲自戴上:“朕记得当初见腊梅开得极好,就折了一支给你送过来,你见了很喜欢。朕挑了两朵开得最好的,命工匠嵌在玉石里,能保证永不凋零。” “谢谢,我很喜欢!”许秀有些感动。 “你喜欢便好。”李渊笑着说道,“方姑娘说今日是你的生辰,你如今生辰只能按着许秀原本的生辰来办,可朕还是想要能陪你过你真正的生辰。” 许秀这下子是真的被感动了,她抽了抽鼻子,抱着他在他胸前蹭了蹭。 她的声音闷闷的:“从前的时候都是夏夏和妙妙给我过生日的,我自己一直不大记得。” -- 第511页 “方姑娘说要给你做蛋糕。”李渊说道,“她一早便在小厨房里忙着了。” “嗯。”许秀将脸埋在他的胸口,“李渊,你真好——不是因为你送我礼物我才说你好,是因为你心里处处都想着我……” 她的话说得语无伦次,李渊的手慢慢向下滑去:“那秀秀要怎么报答朕?” 他想起这几天受的冷淡,不由有些委屈:“秀秀你要好好补偿朕才行!” 许秀的脸红了:“你……你好好说话别动手啊!天还亮着呢,这、这不是白日……那个啥嘛……” “我、我们去寝殿里行不行?别……哎呀你……轻一点啊……” 第458章 是个好名字 转眼间便到了小诺儿的周岁宴上,许秀一早便去了松鹤宫里,看着白白胖胖的小诺儿换上了一身红衣裳,像个洋娃娃一样。 “秀秀这身衣裳跟小诺儿的极配!”太后见了她就夸道,“哀家就说小诺儿长得随你,偏偏皇上说没你好看,真不知道他什么眼光!” “就是,小诺儿分明好看得很!”许秀在宝贝儿子的脸上重重地亲了一口,“小诺儿,等会儿可是要抓周的,你想没想好要抓什么呀?” 说起抓周,太后就有些焦虑了,凑过来对小诺儿说道:“乖乖,皇祖母怎么教你的来着?便是不能抓到玉玺,抓一些书本笔墨也是可以的!那宝剑可不能抓,你父皇当初上战场的时候,皇祖母一颗心都跟着去了,整整一年都没能睡好觉!” “还有那些金银首饰,平常皇祖母给你玩了这么多,瞧着也就不稀奇了是不是?抓了那些,朝臣们定然要说三道四的,讨厌得很!”太后说道。 许秀也跟着紧张了起来:“小诺儿平常就喜欢吃,万一抓了什么好吃的可怎么办?” 太后对此倒是信心满满:“你放心,哀家早就想到了,那些吃的都是哀家吩咐夏夏特地做的,看着精致,里面却是添了蒜汁,小诺儿一闻就不会喜欢的!” “这不是作弊吗?” 太后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嗐,谁家的娃娃抓周的时候不动些手脚呢?不说旁人,就是当初泽儿抓周的时候,哀家也是提前了好些天准备呢!” “那十三弟最后抓了什么?”许秀不由问了一句。 太后的脸上有些尴尬:“哀家那时候日日拿着笔在泽儿跟前晃,就是想让他记着些,到时候抓支笔,不出挑又不惹先皇厌弃,没想到他领会错了哀家的意思,没抓毛笔,反倒是抓着哀家手上的镯子不放……” 许秀听了就笑:“十三弟确实是个怜香惜玉的性子,嫔妾瞧着他和楚姑娘两人的感情越来越好了,楚姑娘好不容易进宫,下着大雨呢他也不在乎,巴巴地跑到楚姑娘跟前,把他刚得的一个前朝瓷碟给送了去。” 太后也十分欣慰:“当初哀家还担心,就泽儿那个性子,这样平白给他定了亲,只怕他心中会有所不满,没想到两人脾性倒也相投。” “可不是么。”许秀一想到他们两个的相处方式就想笑。 李泽不过是个半大孩子,平常总做出一副老成的模样来,而楚韵宁最是知道怎么同孩子相处,一张嘴句句话都能说到李泽的心坎上,许秀瞧着李泽脸上还绷着,可要是有尾巴,只怕早就摇成螺旋桨了。 因为小诺儿大周的第一位皇子,又是刚出生,便被立为太子的,所以这周岁宴办得极为隆重。 这是许秀当了皇后之后的第一场宴会,她一点也不敢托大,将方夫人请进了宫不说,有什么拿不定主意的,立刻就去找李渊,生怕出了什么岔子。 她倒不是怕被人笑话,丢了面子又能怎么样,可如今不管是李渊还是太后,都给了她十二分的信任,她丢了面子事小,让人因此而看清了李渊和太后,那却是万万不成的。 此刻她跟太后也说起了外面的事情来:“按着之前的安排,命妇们进了宫,便由着人引到御花园中,御花园那边已经布置好了,除开各色鲜花,还搭了台子,能让人看歌舞取乐;等时辰到了,便可以将人引到殿中,而殿中男女也已经分好了席位,中间隔着珠帘。” “你看着安排便是。”太后挥挥手,全部交给了许秀,自己去逗小诺儿,“小诺儿今日就要有大名了,高不高兴啊?” 小诺儿懵懵懂懂地看着她,她一笑,小诺儿也跟着笑。 说到名字许秀就想撇嘴,她问了李渊好多次,要给小诺儿起个什么样的大名,李渊说要起个最好的名字,结果到了昨日,告诉她已经想好了,往后小诺儿就叫做李潇。 “未免有些太平常了吧?”许秀不由质疑道。 李渊一脸无奈:“要从水字,朕的兄弟众多,抛去些难听的,便也只有这个字好听些。” “你的名字从水也就罢了,子侄的名字也要从水?”许秀问道。 李渊点点头:“太祖当年起兵,行至京城时伤重,于淳湍河畔得仙人相救,才有了后来的大周。故而皇室子孙姓名间皆有水字,男子从水旁,女子含水部,比如李潜便也是从水旁的,而崇福的名字是李荥。” 许秀至此也无话可说了,只能宽慰自己:“潇也蛮好听的,要是再传下去几代,说不定就只剩下了泣、泪、油一类的字了……李潇这个名字,总好过李滚吧!” “水深而清,是个好名字。”李渊看着抱着自己的脚丫啃得正欢的小诺儿,说道,“既生为太子,小诺儿注定不能像其他孩子一般长大,这世间的污浊阴暗,他须得全部知晓。” -- 第512页 “见过所有黑暗,却仍有一颗赤子之心,方能成为一个合格的皇帝。”他微微叹了一口气。 “皇帝也需要有赤子之心么?”许秀问他。 李渊点头:“皇者,大也,言其煌煌盛美。帝者,德象天地,言其能行天道,举措审谛。古人言皇帝德行美好,能立天行道,然而若是失了本心,这天下万民,都将苦不堪言。” “朕没有什么宏远的志向,只想着能够守好大周疆土,让黎民百姓不再受战争之苦;想着能为大周多挖出几个贪官污吏,百姓遇到不公,能有地方申诉,能有人替他们做主;更想着年年能够风调雨顺,让所有人都能过上富足的日子。” “百年后史书上只怕会留给朕一个「平庸」的评判,可对朕来说,这已经足够了。” 他摸了摸小诺儿的脸蛋,看着他清亮的眼睛,脸上的笑温柔了些:“朕希望李潇未来也能如朕一般,让大周的百姓过上好日子。” 第459章 坊间流传沈氏其实并未身死 不停有宫女进来通禀哪位夫人到了,许秀心里有一点点紧张,太后也看了出来,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慰道:“你如今可是皇后,旁人见了你,只有下跪磕头的份,你紧张什么?” “嫔妾怕什么地方做错了呀!”许秀说道。 太后笑道:“你就算错了,又有谁敢说?整个天底下,能说你的就只有哀家和皇上,你有什么可担心的?” 她跟许秀说自己从前的经历:“哀家刚做了太后的时候,也是束手束脚的,后宫里面那么多比哀家位分高的嫔妃,偏偏是哀家做了太后,心里实在是没有底。” “后来的时候哀家慢慢发现了,就算哀家没什么本事,年纪又轻,旁人照样不敢小看了哀家,不光是因为哀家是太后,更是因为皇上的手段,明白吗?” 她给许秀理了理鬓发:“所以你别怕,就算做错了,也理直气壮地错就是了,反正渊儿又不会怪你,是不是?” “那要是有的地方与礼法不合……” 太后嗤笑了一声:“若是皇上软弱,你自然要顾虑朝臣们的看法,可是皇上态度强硬,朝臣们哪个想不开为了这点小事来触皇上的霉头?渊儿连后宫都能遣散了,别说你失了仪,就算你今儿不想露面了,朝臣们也不敢置喙。” 许秀心中顿时安定了下来,连连点头:“嫔妾知道了!” “等会儿你和哀家一起出去。”太后对她说道,“那些夫人是要上来给咱们磕头的,总要寒暄几句。” “可是嫔妾连她们的名字都不记得……” “没事,哀家也记不全。”太后满不在乎地说道,“不认识的,你瞧着她年岁,若是年纪轻,就问问她家中长辈,若是年纪大些,就问问子女,不会出错的!” 许秀竖起了拇指:“不愧是母后!” 看着时辰差不多了,太后便带着她往御花园去了,乳母抱着小诺儿跟在后面,小诺儿最喜欢出门,一路上看什么都稀奇得很。 随着太监尖细的通传声,命妇们纷纷起身来向太后与许秀行礼。 许秀端着架子,与太后一起走到上首坐下,命妇们便开始一个个上前来请安了。 她看着太后轻车驾熟地同她们说着话,来来回回都是些面子上的话,一时间有些放了空。 然而忽然许秀就听见有人提起了她来:“臣妇早便听闻皇后娘娘倾国倾城,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 许秀顺着声音看过去,说话的是一个头发已经白了一半的妇人。 她不认得这是谁,只能微微笑着,这也是太后教她的,不知道说什么的时候,只要微笑就可以了。 太后倒是认得这人,听她一开口,心中就微微有些不喜,脸上却也笑着说道:“魏夫人如今身子好了?哀家听闻魏夫人生了重病,曾想着派太医去府上为你诊治,却不想被魏大人拒绝了。” “谢太后娘娘挂念,臣妇如今已经大好了。”那魏夫人连忙俯身叩谢,然而眼睛一转又落到了许秀的身上,仿佛听不出太后转移话题一般,继续恭维许秀,“皇后娘娘不但相貌过人,听闻还有一手出神入化的医术,当真是厉害!” 许秀浅浅地笑:“魏夫人过奖了。” “听闻之前十三王爷伤重的时候,便是皇后娘娘一手救治的,后来还帮着宫中的杂役治病,皇后娘娘当真是妙手仁心呐!” 那魏夫人口中夸个不停,“臣妇还听闻,当年皇上就是因为皇后娘娘心慈救助难民,才一眼便……哎呀!” 她仿佛后知后觉,察觉到自己说错了话,抬手轻轻地拍了拍自己的脸颊:“皇后娘娘赎罪,臣妇说得是从前那个沈氏!” 许秀眉头微微蹙起,眼前这个魏夫人定不会是一时口误,只是不知道她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她轻轻笑了笑:“无妨,宫中从前也有些传闻,说本宫与之前皇上带回宫中的沈氏相貌颇为相似,魏夫人一时记差了也是有的。” “娘娘这样福泽深厚的人,怎好与那沈氏相提并论?简直晦气!”旁边立刻有人刺了魏夫人一句。 许秀看过去,倒是个熟面孔,她在太后处见过几次,是楚韵宁的母亲楚夫人。 “哎呀,我也是偶尔听了……”那魏夫人说了一半,遮遮掩掩地住了口。 “听了什么?”有人问了一句。 -- 第513页 “就是些无稽之谈罢了。”魏夫人连连摆手,“这样的好日子里,就不要说了,省得惹了娘娘不快!” 到了这个时候,许秀要是还听不出来她的恶意,那就真的白活这么多年了。 她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这个魏夫人,她将沈氏拉出来不说,还故意说得不明不白。 要知道想要流言传播开,最快的方式,不就是遮遮掩掩的么?人都有好奇心,她越是不说,旁人就越想要去打听。 这会儿许秀要是就任由她把这件事掀过去了,等出了宫,指不定外头要编排自己什么呢! 她脸上笑容不变,声音温柔:“魏夫人还是说说吧,本宫也有些好奇呢!本宫进宫的时候,沈氏早已不在了,只听闻她刺杀皇上不成之后身死,旁的倒是一点都不清楚。” “都是些坊间的流言罢了,臣妇便不说出来污了娘娘的耳朵了。”魏夫人含含糊糊地说道。 “娘娘已经让你说了,你又何必推三阻四?”淮安王妃开口道,“你也说就是些流言,太后娘娘与皇后娘娘听了也不会怪罪你,莫非你觉得皇后娘娘是心胸狭窄之人,听了便会动怒不成?” 魏夫人得了自家男人吩咐,只需要提起这个话头便罢了,可眼下淮安王妃一开口,将她高高地架了起来,她此刻不说也不行。 “臣妇只是听闻那沈氏……”魏夫人额上出了汗,眼见着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的身上,只能咬咬牙说了下去,“坊间流传说沈氏其实并未身死,且与皇后娘娘的母家颇有渊源!” 第460章 那丫鬟叫红叶 “许家?” 许秀心中隐隐觉得有些不妙,前几日李渊刚对她提起过,许家如今在大狱里面,他暂时还没有想好要怎么处置。 今日这魏夫人提起沈氏与许家,显然不是无的放矢。本来所有人都知道她与沈氏生得面容相似,如今许家还牵扯到骆清谋逆的案子里,扯出沈氏与许家有关系,最后矛头还是要对准她的。 许秀稳了稳心神:“这本宫倒是第一次听说,你说说看,那沈氏与许家有何渊源?” 魏夫人心中连连叫苦。她的夫君正是魏承禄,之前皇上中毒的时候,因为跳出来反对皇后掌权,被下令处死,还是她紧赶慢赶地跑到宫里求了情,才保住了他一条性命。 从那时起,魏承禄便与皇后结了仇,想要报当日之耻。然而皇后回了宫便生了太子,之后又重病不起,他一直也没有什么机会,一直到皇上遣散六宫,执意册封许婕妤为皇后的时候,他才惊觉自己如今已经不能撼动皇后的位置了。 然而他最是记仇,眼见着皇上一心维护皇后娘娘,他找不到突破口,便从皇后娘娘的母家下手,想要抓住皇后娘娘的把柄。 许家上上下下皆已经入了狱,机缘巧合之下,他找到了一个被许家赶出来的丫鬟,从那丫鬟口中,得知了一个天大的秘密。 今日太子的百日宴上,他便吩咐了自家夫人,让她见机提起从前的沈氏,不必多说什么,只要勾起人们的好奇心,剩下的事就水到渠成了。 魏夫人对夫君从来都是言听计从的,这也正是太后不待见她的原因。此刻她跪在地上,心里十分忐忑。 夫君只让她提起沈氏,却、却没让她将沈氏与许家的关系,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来啊! 她要是说了,夫君会不会生气?可是皇后娘娘都开口了,她能不说吗? “让你说你便说,遮遮掩掩地提了,旁人问起来,又支支吾吾的,莫非那些流言根本就是你自己想出来的?”方夫人翻了个白眼,说道。 “臣妇哪里敢!”魏夫人连忙辩白道,也顾不得夫君有什么大计了,将自己知道的一股脑地说了出来,“臣妇只是在街上遇到了从前许家的一个丫鬟,那丫鬟说……说皇后娘娘年少时贪玩,常让她扮作自己的模样,而自己则、则出门到处玩耍。” “这话说得好没道理。”淮安王妃冷笑道,“如今许家上上下下皆已入狱,你到哪里碰到的许家丫鬟?即便真的有许家的下人漏网,怎么就能让你随随便便就碰见了? 况且许家是我家王爷抓捕的,下人一个个都与名册对得上,就算是真有人漏了网,想必也不是在主子跟前得脸的,才能浑水摸鱼跑出去。” “皇后娘娘是许家嫡女,不入流的丫鬟怎么能在皇后娘娘面前伺候,又怎么会得皇后娘娘信赖,将这样重要的事托付给她?” 淮安王妃脸上带着厌恶,对魏夫人说道,“魏夫人,你怕是被人诓骗了吧?” 楚夫人立刻在一旁冷哼了一声:“到底是旁人诓骗了她,还是她信口胡诌,想要诓骗些没脑子的人还未可知呢!” “哎呀,魏夫人兴许就是听了之后,当做新鲜事到处说呢!”方夫人阴阳怪气地说道,“臣妇去乡下收羊毛的时候,哪个庄子上没有几个长舌妇,你过去问一问,她们连庄头晚上和夫人拌了几句嘴都能给你说得头头是道,就好像她们藏在床底下亲眼看见了似的!” 太后板起脸来:“魏夫人,这样道听途说的话,可不能乱说啊!皇后什么样的人,哀家心里有数,最是守礼了,像你说的那种事,旁人做的出来,皇后可做不来!再说,皇后从前也是许家嫡女,想要去什么地方,大大方方地去便是,用得着那样的法子?” -- 第514页 魏夫人眼见着旁人看自己的目光都变得不善起来,想着自己来之前,还信誓旦旦地向夫君保证,定能将他嘱托的事情办好,可是眼下按着这个发展,夫君之后准备的手段,只怕都用不上了啊! 她心里一急,脱口而出:“臣妇所说句句属实,那丫鬟是伺候八王爷的,自然与寻常丫鬟不同,早便被许家送到了别院养着,所以许家抄家的时候才幸免于难!” 场上一时静了下来,人们的目光立刻转到了许秀的身上。 许家如今入狱,可不就是因为与八王爷有了牵扯么?之前八王爷与许家走得近,许家派个得力的丫鬟伺候八王爷,也不是不可能的,这样一想,那魏夫人说的,可信度倒是增加了不少。 许秀冷不丁又听到了八王爷,心里一堵。 这个骆清,死了都要给她找麻烦! 她脸上不动声色,淡淡说道:“哦?这本宫倒是不清楚,魏夫人不妨说说,那丫鬟叫什么名字?按着她说的,应当是深得本宫信任才对,可本宫怎么就想不起有这么个人呢?” 魏夫人见众人对她的话又信了几分,不由心中稍安:“回娘娘的话,那丫鬟叫红叶。” “红叶?本宫还真是想不起来……”许秀说了一半,忽然想起从前白芷曾经对她说起来过,原身之前更宠爱红叶,当初进宫时也想着要带红叶,是她给红叶吃了巴豆,害得红叶腹泻,才顶替了红叶跟她进宫。 看她顿了一下,魏夫人心里大定,连忙说道:“娘娘想起来了吧?臣妇确实不曾说谎……” “没想起来!”许秀斩钉截铁地说道。 开什么玩笑,她才不会承认呢!什么红叶绿叶的,只要她不认,这魏夫人休想把骆清跟她扯上一丝一毫的关系! 魏夫人怔住了,没想到皇后竟能睁着眼说瞎话,方才那一瞬,她看得明明白白,皇后分明就是想起来了! “她就是……” “说什么呢这么热闹,让朕也听听!”魏夫人话音未落,众人便看到一众朝臣簇拥着李渊走了进来。 第461章 将梁氏带过来 李渊向太后请了安,自然而然地走到许秀面前,将她扶了起来,与她携手站在一起,命众人平身。 “方才在说什么?”他又问了一遍。 魏夫人心头狂跳,不敢抬眼看皇上,只能在皇上身后的朝臣里面寻找夫君的身影。 皇上其实已经来了有一阵了,方才魏夫人的话,众人听得一清二楚。 魏承禄早就变了脸色,他吩咐夫人放出些风声去,却没有想到她竟蠢笨至此,将话挑得一清二楚,连从何人处听说的,都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当真是个蠢货,妇人家果真一点见识都没有,办不成什么大事! 他的脸黑沉如锅底,正好与魏夫人慌乱的目光碰到了一起,不敢出声,只能给了她一个严厉的眼神。 魏夫人看到他这样的目光,心中更是慌乱了,自己这件事眼看着是办砸了,等回到家里,老爷他……又要发脾气了吧? 她满心苦涩,然而皇上问话她不敢不答,只含糊地说道:“是臣妇在外面听到些无稽之谈,想着那谣言未免太过离谱,便说出来哄太后娘娘与皇后娘娘一笑。” 她的话音刚落,方夫人便冷笑一声,说道:“魏夫人这话说得倒是轻巧,众口铄金不知你听过没有?这样污蔑皇后娘娘的话,你不加以制止,反而拿出来胡说,听的人多了,指不定就要传成什么样子!你既然知道是流言,为何方才倒是说得信誓旦旦?这会儿又说过于离谱,实在是自相矛盾。” 李渊的脸色冷了下来:“方才的话,朕命你再说一遍。” 魏夫人双膝一软,跪倒在地上,嗫嚅着说不出话来。 方夫人看不惯,将她刚才说的那些话一五一十地重复了一遍,末了又说:“皇后娘娘好性子,不同魏夫人计较,可是臣妇却是听不下去的!说句不好听的,今日太子的百日宴上,来的夫人众多,万一出了宫,与旁人说起这些没头没脑的流言,就算在场的夫人们心中不信,可谁能保证传得多了,就不会有人相信?三人成虎,只怕到时候皇后娘娘就是想解释,都解释不清了吧?” “魏夫人,也不知皇后娘娘怎么得罪了你,你竟敢当着这样多人的面,污蔑皇后娘娘!” 淮安王妃也说道,“凭空捏造出一个丫鬟不说,还牵扯上了八王爷,是生怕旁人不多议论皇后娘娘啊!” 事已至此,魏夫人只能硬着头皮说道:“臣妇……臣妇所言句句属实……” 她抬起头,对上魏承禄阴狠的目光,干脆把心一横,说道:“许家与八王爷本就有牵扯,即便臣妇不说,旁人就不会猜测了么?据臣妇所知,皇后娘娘与八王爷相识多年,送个贴身丫鬟给八王爷,也并非不可能的!” 话音一落,整个御花园变得一片寂静,众人连大气也不敢喘,目光又转到了皇上和皇后的身上。 “是么?”半晌,李渊轻轻笑出了声来。 魏夫人当着众人的面说了这些话,本以为皇上定然会动怒,却没想到,看到的是皇上将皇后的手握在掌心里,看着皇后,脸上露出了温柔愧疚的神情。 “是朕想岔了。”李渊叹了一口气,问许秀道,“皇后,朕从前一直想着,你为朕做了那样多,朕不愿你在陷入流言蜚语中,却没想到越是这样低调,旁人就越会猜测。” -- 第515页 “今日之事说起来是朕处置不周,你不要怨朕。”他温和地说道。 许秀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可她知道,李渊这样说,一定是有他的道理的。 于是她只是略微点了点头,轻轻笑着说道:“皇上也是为了嫔妾好,嫔妾都明白的。” 李渊欣慰地拍了拍她的手,转过脸看着魏夫人的时候,却换上了一副严厉的表情。 “有些事朕一直没有说,想的是皇后已经十分不易,朕不愿将伤口重新暴露出来,惹得皇后伤心。” 他冷声说道,“不过如今朕瞧着,不少有心人倒是想要借此污蔑皇后了。既然如此,那么今日就趁着所有人都在场,将许家一事与大家说个分明吧!” “姜历城。”李渊吩咐道,“去大狱将梁氏带过来!” 姜公公领命去了,众人不知皇上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只能安静地候着。 倒是太后微微皱起眉头来:“梁氏?是许家的那个继室?” 李渊点点头:“正是。” 他坐在许秀旁边,淡淡地说道:“许家下了大狱,梁氏吐了不少东西出来,里面正好有魏夫人道听途说的那些。朕本想着都是些陈年旧事,不愿将那些事当众说出来,可眼见着已经有人迫不及待地朝着皇后泼脏水了,不若让梁氏当着众人的面,好好说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许秀只低着头,脸上露出一副柔顺淡定的神情来,落在众人眼中,顿时就觉得这件事定然背后还有故事。 只有方夫人知道,秀秀这孩子从小便是这样,就算自己不明白,也能装出一副尽在掌握的模样,颇能唬住旁人。 她刚才是真的替秀秀捏了一把汗,那魏夫人虽然没有直说,可是句句却是在指秀秀就是从前进宫刺杀皇上的沈氏,又与那八王爷纠缠在一起,就算皇上不信,说得人多了,前朝那些个老古董只怕也要聒噪。 更何况,夏夏跟她提起来过,秀秀的原身,还真就是那个沈氏。 虽然皇上说了不是,可是人做过的事情,总是会留下蛛丝马迹的,实在是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引爆的炸弹。 之前夏夏对她说过许多次,皇上对秀秀很好,可她总觉得放不下心来,今日看皇上的样子,似乎对此早有应对,连秀秀都没有告诉,便已经将她身上最重要的这个秘密给解决了。 此刻方夫人看着李渊,就越看越满意。 这孩子长得好看又有钱,能力也出众,最主要的是他还对秀秀一心一意的,不错,能配得上秀秀! 第462章 真相只有一个 长得好看又有钱的李渊不知道自己已经得到了方夫人的认可,他命乳母将小诺儿抱过来,亲自放在膝上逗着。 气氛一时有些僵持,若是平常,早有那八面玲珑的女眷打圆场了,可是此刻看着同皇上沾亲带故的淮安王妃,与皇后关系颇好的方夫人,甚至连同十三王爷结了亲的楚家夫人都没有开口说话的意思,旁人自是不愿做那出头鸟。 魏夫人跪在地上,没有人叫她起身,她也不敢动,额角不住地沁着汗水。 约莫过了一刻钟,两个侍卫一左一右,带着一名妇人走了过来。 场中众人纷纷让出了路,有的还掏出帕子掩住了口鼻,那梁氏在大狱中被关了半年,虽然并没有落得血肉模糊的可怖模样,可是到底身上还是带着浓重的糟污气味,让在场的众人忍不住又往后退了退。 许秀还是第一次见到梁氏。白芷从前说起来过,梁氏是许老爷的继室,从前对于许老爷与骆清来往一事,一直抱着反对的态度,只是许老爷并不听她的规劝,她渐渐也就不再说了。 对于原身,梁氏刚进门的时候,也是放在膝下亲自养着的,可原身与她并不亲近,她渐渐也就不管了。 等后来出了许悠被原身推下水淹死这件事之后,梁氏对原身简直就是退避三舍,不闻不问。 许秀还曾经感叹过,这梁氏其实也算是个聪明人,只是被许家牵连了。 今日她仔细看着跪在地上的梁氏,只见她形销骨立,脸上已经瘦脱了相,唯有一双眼睛还十分清明。 “民妇拜见皇上,拜见太后娘娘,拜见皇后娘娘。”梁氏深深地磕了一个头。 李渊开口道:“梁氏,今日朕命人带你过来,是有件事想要问你。” “回皇上的话,民妇所知道的,在大狱中已经全部说过了。”梁氏惶恐地回答道。 “朕要你将你之前说的,当着众人的面再说一遍。”李渊清了清嗓子,问道,“梁氏,许家从前是否有个叫红叶的丫鬟?她现在在何处,为何不曾被一起抓住?” 梁氏不敢抬头:“回皇上的话,许家从前确实有个丫鬟叫红叶,如今她在何处民妇并不知晓,只因为早在八王爷……之前,老爷就命人将红叶送走了。” “为何将她送走?” “因为红叶从前伺候过八王爷。”梁氏说道,“老爷说红叶……往后身份就不一样了,就算八王爷没有给她名份,也不能委屈她在府上做丫鬟,故而便将人送走了。” 场中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魏夫人听梁氏这样说,心中不由松了一口气。 这梁氏所言,与她说的别无二致,再问下去,便能清楚她并没有说谎了! 李渊面色不变,淡淡地点头,继续问道:“朕如今听到了些流言,说那红叶说,许家小姐顽劣,常教她扮作小姐的模样,而自己则偷偷溜出家门,可有此事?” -- 第516页 “回皇上的话,确有此事。”梁氏老老实实地说道。 场中交头接耳的声音更大了,魏夫人心下一松,忍不住开口道:“臣妇……臣妇并没有说谎啊!” 魏承禄也顺势站了出来,走上前去与魏夫人跪在一起,梗着脖子道:“皇上,老臣有话想说!” 李渊抬抬手,示意他开口。 “老臣觉得,皇后为天下女子之表率,从前皇上执意立许氏为后时,老臣便颇有异议,许氏出身不高,不过是商户之女,许家又与八王爷牵扯颇深,这样的女子,怎堪为皇后?” 他刚才还有些气急败坏,觉得自家夫人拖了后腿,坏了他的计划,可是眼下看来,由梁氏亲口说了出来,倒是比他之前想的,在外面散布些流言效果更好。 毕竟梁氏可是许氏的嫡母,她这些话说出来,许氏根本无从反驳! 魏承禄中气十足地说道:“现在看来,老臣当初就应当一头撞在柱子上,以死明志,来阻止皇上立这样一个祸国妖女为后!” 他指着许秀,怒斥道:“许氏,你心里只怕一直得意得很吧?从前混进宫里刺杀了皇上,非但能够全身而退,如今还坐上了皇后的位置,你下一步是不是还想要对皇上不利?!” 许秀十分无语,她没想到今日这场闹剧,竟是这个魏大人搞出来的。 这人的心眼简直比针尖还小,之前皇上中毒的时候,他处处针对她,被她拿来杀鸡儆猴,如今都已经过去一年多了,他竟然还一直想着要报仇。 “本宫不知魏大人的意思。”许秀冷冷淡淡地说道。 “事到如今皇后娘娘还不肯承认吗?”魏承禄冷笑道,“你当自己才智过人,能将天下人都玩弄于股掌之中?” 他傲然昂首环顾四周:“诸位难道还没有想明白其中的蹊跷么?” “想来诸位皆知,许氏与从前刺杀皇上的沈氏,长得几乎一模一样吧?”他说道,“难道大家心里不会怀疑,这世上为什么会有两个长相如此相似的人吗?” 他忽然抬手指向了许秀:“真相只有一个!” 啧,看不出你这老头年纪一大把了,还挺中二的,许秀心里吐槽。 “那就是许氏与那沈氏,根本就是一个人!”魏承禄得意地说道。 他分析得条条是道:“许家与八王爷交往甚密,老臣从前便听说过,许氏在闺中的时候,还曾与八王爷有过一段情缘。皇上,您知道八王爷心怀不轨,许氏从前痴恋八王爷,自然愿意替他排忧解难。” “于是许氏便让红叶扮成自己,自己则化身为沈氏,谋划与皇上相遇。而后皇上将她带入了宫中,对她并不设防,这才让她得了手,所幸上天庇佑,身体并无大碍。” “许氏得知之后,立刻又顶着自己许家嫡女的身份,不惜杀死自己的庶妹,又一次进宫,想着再对皇上动手!” 魏承禄双手叉腰,脸上露出志得意满的笑容。 “皇后娘娘,老臣所分析的对不对?” 第463章 叶家并非只有皇后娘娘一位小姐 要不是场合不对,许秀几乎要拍手叫绝了。 虽然这个魏承禄看不起女子又小心眼,可是他这一番推理,当真是一点错误都没有。 只可惜,从前的许氏与她并非同一个人,就算他说得再对,李渊心中也不会起一丝涟漪。 事到如今,许秀再一次感叹,幸亏自己早就一五一十地对李渊坦白了,要是换成了小说里面那些死都不说的女主,指不定她和李渊中间要产生多少误会呢! 魏承禄见她不语,更加得意了:“许氏,如今那红叶正在我的府上,怎么样,要不要老臣派人将她接进宫里,与你当面对质一番?” 众人的目光又齐刷刷地转向了许秀,这时候旁边传来了一个小小的声音。 “可是……民妇并没有说红叶扮成的小姐,就是皇后娘娘啊!” 魏承禄像一只被掐住了脖子的青蛙,脸上的笑戛然而止。他疑惑地转过头,问梁氏道:“你说什么?” 梁氏在他的目光中瑟缩了一下,低着头小声说道:“这位……大人,民妇、民妇不懂你在说什么。” 魏承禄朝她逼近了两步,守着梁氏的侍卫见状,立刻抽出佩刀来,拦在魏承禄前面,不让他继续接近梁氏。 “你方才分明说了,那红叶扮作小姐的模样!”魏承禄气得胡子都竖了起来,“在场这么多人都听得清清楚楚,难道你此刻还要反悔不成?” “这位大人,您兴许是误会了。”梁氏说道,“民妇确实说了红叶常扮作小姐的模样,可是……叶家并非只有皇后娘娘一位小姐啊!” 她飞快地抬头看了一眼许秀,又低下头去:“那红叶是伺候府上二小姐的丫鬟,扮作的也是二小姐的模样,那寻常离家的,也是许家的二小姐……” “胡说!我看得分明,那红叶长得与皇后十分相似!”魏承禄嚷道。 梁氏小心翼翼地说道:“这位大人,大小姐与二小姐是亲生姐妹,她们两个本就生得相似啊!” 魏承禄一时间说不出话来,过了好一会儿,才又揪住了另一点:“反正从前的沈氏便是许家的女儿!即便不是皇后,那也是她的妹妹!试问有那样一个大逆不道的妹妹,许氏如何配得上皇后之位?” 李渊清了清喉咙,众人将目光又投到了他的脸上。 -- 第517页 “梁氏,你说一说,那二小姐如今身在何处。”他淡淡地开口道。 “是。”梁氏恭敬地应道,“许家的二小姐许悠,早在当初归家之后没多久,便被皇后娘娘亲手处置了。” 众人立刻便想了起来,当初许宝林刚进宫的时候,宫中便有了流言,说许家老爷当初想送入宫中选秀的,是许家庶出的二小姐,然而许家大小姐嚣张跋扈,将二小姐推下水淹死之后,自己顶替了妹妹的名额进了宫。 “皇后娘娘自始至终便与老爷不是一路人。”梁氏说道,“皇后娘娘进宫之前,就曾经多次劝阻老爷,让他离八皇子远一些,奈何老爷从不肯听皇后娘娘的话,后来对皇后娘娘也越发冷淡……甚至还曾经对皇后娘娘动手打骂过。” “二小姐是府中姨娘所出,平日里仗着老爷的宠爱,与八王爷也多有来往……后来更是将自己的丫鬟红叶送到了八王爷身边。” 她看着魏承禄,诚恳地说道,“这位大人,兴许您听岔了,与八王爷亲近的,其实是府上的二小姐。” “不可能!”魏承禄一口否认,“整个京城里谁不知道,就是许家的大小姐与八王爷牵扯不清!” 梁氏幽幽叹了一口气,说道:“说起此事,其实是民妇无能。” “民妇是老爷的继室,名义上是皇后娘娘的嫡母,本应照料好皇后娘娘,可……可老爷他向来一意孤行,许多事情上,民妇连个说话的权力都没有。” “这流言其实也是老爷刻意传播出去的,他向来偏宠二小姐,待皇后娘娘简直不像亲生女儿,当初又想要巴结八王爷,看八王爷与二小姐情投意合,便动了让二小姐顶替皇后娘娘嫡女身份的心思。” 梁氏又叹了一口气:“这事放在旁人家里面,大家听了都会觉得荒谬,偏偏老爷那时候像吃了迷魂药一般,一定要这样做。 老爷那时候大张旗鼓地要送二小姐选秀,心中打的就是李代桃僵的主意,让皇后娘娘顶着二小姐的身份进了宫,许家剩下的那个便是正经的嫡出大小姐了。” “当初二小姐做下那大逆不道的事情之后,仓皇间逃回了许家。皇后娘娘聪慧,三言两语套出了她做过的事,心中惊怒不已,本想着将事情捅出去,然而若是被皇上知道了二小姐就是沈氏,整个许家都要被诛九族了!” 梁氏朝着许秀远远地磕了一个头:“皇后娘娘虽将此事瞒了下来,却也不会任由二小姐继续活着。她拼了自己的名声不要,也要杀了二小姐……皇后娘娘那样心善,平常连厨房都不敢进的,亲手杀了人之后,一连病了许久。” 许秀目瞪口呆地听着,好像在听旁人的故事。 她知道李渊说许家的事会帮她解决,可却不知道他竟然兜了这么大一圈,连当初原身杀了自己的妹妹,都能给洗白了。 还有从前刺杀皇上一事,如今在梁氏的一番辩解下,跟她再无一丝关系了。 她目光灼灼地盯着李渊,恨不得立刻就问问他,许了梁氏什么好处,让她这样帮自己说话。 然而她看着皇上的眼神,落在旁人眼中就自动被理解成了愧疚。 楚夫人咳嗽一声,开口道:“皇后娘娘此举是迫于无奈,自古忠孝难两全,皇后娘娘不在乎自己的名声,也要亲手杀了庶妹,这样大义灭亲的举动,实在是天下女子的典范!” 淮安王妃也跟着开口说道:“正是呢!皇后娘娘一个弱女子,能够独善其身,不与许家同流合污,真是十分不易了!” 第464章 男子可以做的,女子可以同样做得很好 连太后也说道:“皇后当初虽然将许悠所做之事隐瞒了下来,可也是情有可原的。许家无论如何,都是皇后长大的地方,许家人都是她的血亲,她哪里能眼睁睁地看着所有人都被诛杀?换做在场任何一个人,又有谁的心肠能够那般冷硬,亲手将至亲推上绝路?” 眼见着风向变了,魏承禄仍强词夺理:“皇后此举,谁知道是不是为了将自己从许家摘出来?” 他觉得自己的分析十分有道理:“若是皇后真的忠于皇上,许家与八王爷勾结一事,为何不早早告诉皇上?八王爷谋逆,皇上受了那样严重的伤,倘若皇后说了,皇上自会提防!” “魏大人怎知皇后没有告诉朕?” 一直没有开口的李渊终于说话了。 他微微笑了笑,在场的除了太后与许秀,旁人皆很少见到皇上面带笑意,此刻他一笑,眼中的冰雪仿佛落入了春日阳光中,顷刻间便消融不见了。 “皇后早早便将老八的事告诉了朕。”他温柔地看着许秀,说道,“是朕想着老八无论怎么说,也是朕的亲兄弟,所以才瞒了下来。” “老八此人善于玩弄人心。”他说道,“从前每每进宫,都故意在朕的面前提起与皇后早年便相识,妄图离间朕与皇后。” “只是他不知道,皇后早就将一切都告诉了朕,对于朕来说,他不过是个跳梁小丑罢了。” “你说因为皇后没有告诉朕老八的事,所以朕才受了伤?”李渊的笑意慢慢淡了,“那你可知,当初是皇后身怀六甲,拼命将朕救了回来,而老八一路追杀过来,也是皇后,亲手将老八斩于刀下?” “这……”魏承禄哪里知道这些,乍然听了,下意识反驳道,“不可能……她不过是女子,怎么敢……” -- 第518页 “女子又如何?”许秀最看不惯他这幅瞧不起女子的模样,“魏大人,你口口声声说女子不行,那么本宫便问问你,你觉得这世上,除了太监,旁的哪一样是女子做不来的?” 她冷冷说道:“若不是这世道瞧不起女子,常有如你一般的人,认为女子就应当留在家中相夫教子,本宫认为,所有男子可以做的,女子皆可以同样做得很好!” “男子可入朝为官,女子也可以做女官,像方家大小姐,不就曾在宫中做女官么?男子可以做走卒商贩,女子也能开铺子赚钱,在场的哪位夫人手底下没几间铺子,你们男人那点俸禄,真以为能够养活一大家子人? 男子能行医诊病,女子照样可以治病救人,本宫自问医术丝毫不输于太医院的太医——魏大人,就是你现在屁股下坐的位置,信不信本宫随随便便就能找来个女子取而代之?” “到时候你便能看到了,本宫所找的女子,非但不像你一般,处处盯着皇上的后院不放,在前朝的所作所为能比你强一百倍!” 魏承禄的脸涨成了猪肝色,指着许秀说不出话来。 李渊也冷了脸:“来人,将魏大人扶下去休息吧!” 两个太监立刻上前来,半拖半扶地把魏承禄拉了下去。 魏承禄一走,场中就只剩下了跪着的梁氏和魏夫人。 许秀看魏夫人不住地忘魏承禄离开的方向看去,心中微微一叹,她从前只觉得以夫为天荒谬,如今看魏夫人才知道,原来确实是有女人将自己丈夫的一言一行都奉为圣旨的。 “哀家瞧着魏大人脸色不大好,魏夫人跟过去瞧瞧吧!”太后也不愿看她,开口将她撵了下去。 魏夫人听了却是喜出望外,连忙给太后磕了一个头:“多谢太后娘娘!” 等她也匆匆离去了,李渊命人将梁氏带了下去:“今日本是太子的周岁宴,却没想到闹成了这幅模样。” 立时便有人笑道:“太子殿下养得可真好,臣妇的小儿子周岁时,可见不得这样大的场面,一有人围过来,恨不得把脸埋进乳母的怀里!” “可不是么,太子殿下方才听得认真,想必也能记得皇上皇后今日这一番教诲。” “太子殿下生得真招人喜爱,臣妇瞧着眉眼间像皇后娘娘些,不过轮廓还是与皇上更相似!” 场中一时热闹了起来,太后听得喜上眉梢,从李渊怀里接过小诺儿,与场中的各位夫人说话。 许秀拉了拉李渊的手,小声问他:“你是不是知道今天魏承禄会发难?” 李渊并不正面回答,只是笑道:“他这位子坐得久了,朕念着他是先帝在时的老臣,多有包容,倒是让他越发张狂了起来。” “你肯定早就知道。”许秀自顾自地说道,“不然不会一切都刚刚好,魏夫人刚说完你就来了,还有那梁氏——你许了梁氏什么,能让她替我说话?” “梁氏是个聪明人。”李渊说道,“她知道许家一案,注定是不能翻身了,她身为主母,就算能留下一条命,也逃不过发配边疆的命运。” “朕不过是将律法告诉了她,许家男子高过马背者当斩,女子发配边疆,幼童皆发卖为奴,连她的母家,也会一并处置。” “她当即跪了下来,对朕说许家罪该万死,她不敢有异议,只是你也是许家的人,还有太子在,她有办法将你们摘得一干二净,只希望朕能网开一面,饶了她的小女儿。” 李渊看着围在小诺儿身边热热闹闹的人群,微微叹了一口气:“梁氏知道,许家犯下重罪,她的儿子不能幸免于难,故而也没有替他求情,只求放过她五岁的女儿。” “她从前与你不亲近,想来也是看不惯你与老八勾结吧。”李渊说道。 “谁和他勾结了!”许秀不满地在他腰上掐了一把。 暖风悠悠,将小诺儿的笑声吹到许秀的耳朵里。她把头靠在李渊的肩上,心里慢慢泛上了一丝甜意。 他真的会将关于自己的一切都妥善处理好,没有任何怀疑与猜忌。 真好。 第465章 娘娘,出事了 时辰到了,李渊带着众人回到了殿内,最重要的抓周终于要开始了。 太后将小诺儿放到了长桌上面,桌上摆着纸笔、弓矢、玉坠、金匙、各色点心等物。 小诺儿坐在桌上,左看看右看看,得了众人的鼓励,扭着小屁股往前爬去。 从这一头爬到了那一头,他好像没有瞧见特别喜欢的东西,只在点心前略微停了停,似乎想去抓,可手伸到一半又停了下来,满脸嫌弃。 许秀心中暗暗庆幸,幸亏太后早有先见之明,这些点心都是夏夏特制的,否则小诺儿定会抓了点心吃——等等,为什么一直没有见到夏夏? 她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这么久一直都没有看到方夏。要知道她早在两个月前就一直念叨着小诺儿的周岁宴,怎么到了正日子,她倒是一直没有露面? 许秀转过头悄悄问白芷:“你瞧见夏夏没?” 白芷小声说道:“回娘娘的话,奴婢早间在小厨房里见到她,后来她说去给侍月送吃的,之后奴婢就没有再见到了。” “侍月如今好多了。”许秀眉头微微皱了起来,“昨天我去给她诊过脉,没有什么异常,夏夏怎么去她那里一直没回来呢?” -- 第519页 她心下有些不安,可眼下她走不开,只能悄声吩咐白芷去看看。 一转头的功夫,那边就已经传来了善意的笑声。许秀连忙看去,小诺儿手里面抓了个金锞子,正美滋滋地笑。 她登时就满脸黑线,小诺儿看见她,伸着手将金锞子朝她递。 “太子殿下是想要给皇后娘娘呢!”方夫人笑眯眯地说道,“太子殿下抓了金锞子,等长大后定然能够让大周百姓过得更加富足!” 旁边立刻有人附和:“正是呢!太子殿下这是心系黎民百姓呢!” 倒也不至于这样尬吹啊!许秀听着那些夫人越说越离谱,心里吐槽。 小诺儿还执着地往前递着那个金锞子,许秀不得不在众人的注视里将金锞子接了过来,笑着摸了摸小诺儿的脸以示鼓励。 转过头她就对李渊小声说:“昨天小诺儿在我那儿,吕公公送了卖祛疤膏的银子过来,我瞧着如今宫里没有嫔妃了,他还能卖得这样好,就命人拿了金锞子来赏他。” “小诺儿抓了一个在手里玩,我告诉他这是好东西,不能随便拿的,谁知他就这样记住了。” 许秀一脸懊悔,“平常我见母后没少拿书逗他,他都记不得,昨天第一次见了这金锞子,反倒记在了心里头。” 李渊笑道:“约摸着小诺儿是瞧你赏的不情不愿,就觉得你喜欢这东西,今日特地抓来给你呢!” “我哪有不情不愿!”许秀撇嘴道,“虽然赏钱拿出去的时候确实有些肉疼,可是瞧着吕公公能给我赚回来更多,我心里也就平衡了。” 抓周之后便到了吃长寿面的环节,宫女端了面上来,许秀一闻,就察觉出不对。 小诺儿从开始添加辅食之后,吃的都是方夏亲手做的东西,今天是他的周岁,这碗面怎么竟不是她做的? 她心中忽然就不安了起来,白芷还没回来,她这边又不好脱身,只能对李渊轻声说了。 李渊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胳膊,吩咐一个宫人去瞧瞧。 小诺儿只闻了闻,说什么都不肯吃,这面做得细软,乳母喂了几次,小诺儿都不张嘴,那面便要断了。 乳母额上急出了汗。长寿面一整碗只有一根,寓意健康长寿,断在了筷子上,那可不是好兆头。 太后瞧出了这边的不对,连忙将小诺儿接了过来,亲自哄道:“小诺儿乖,皇祖母来喂你,啊——” 小诺儿勉勉强强咬了一小口,就算是完成了任务。太后也不强求,将那碗面条搁开,开始命人将给小诺儿的贺礼一一呈上来。 许秀惦记着方夏,只想着快些结束,自己亲自去看看。等太监们念完一样,她便快速夸上几句,让人收起来。 等轮到了方夫人送的羊毛地毯,她特地多说了几句:“方夫人有心了,你们铺子里卖的羊毛织物柔软细致,本宫十分喜欢,只是这倒是第一次知道,原来还能做成地毯。” “这地毯上的花纹也是从来没有见过的,等本宫回去便铺在太子的屋里。太子这段时日走路都不要人扶着,自己却免不得会跌倒,平常的时候在旁边看着的人都心惊胆战的,铺了这地毯,倒不必害怕磕到碰到了。” 太后伸手摸了摸那地毯,口中也称奇道:“哀家见殿中铺的那些地毯,虽厚实,却没有这个细腻,果真是好东西!” 方夫人笑道:“太后娘娘谬赞了,这是臣妇那里新捣鼓出来的东西,原本是想着这上面的花纹喜庆,送给太子殿下也算是占了个新奇,既然太后娘娘喜欢,等臣妇出了宫之后,便让人将地毯的图册送进来,您瞧着喜欢哪一款,臣妇命人给您送来!” “竟还有别的样子?”太后不由有些惊奇,“你说做成了图册,莫非有许多图案不成?” “倒也没有很多。”方夫人谦虚道,“只有四五十种罢了,不过每种只有一条,若是看好了什么图案,没买到的话,就只能等两个月之后再买了……” 周围的夫人们见太后与皇后都称赞这地毯,不由纷纷围了上去。 许秀心中越发焦躁,频频抬头往后面看去。 李渊看出了她的不安,对她说道:“这边有朕和母后在,你去看看吧!” 许秀立时站了起来:“我找到了夏夏就回来!” 她趁着众人不注意,悄悄地退了出去,快步往长乐殿走去。 她知道李渊回宫之后,将整个皇宫都翻了一遍,那些个混进来的人都被清了出去,可是这也不能让她安心。 主要是太反常了,夏夏怎么会不来小诺儿的周岁宴? 她才走出没多远,就看到白芷远远地跑了过来。 待白芷一开口,她的心猛地往下一沉。 “娘娘,出事了!” 第466章 你不认得我了? “夏夏怎么了!”许秀厉声问道。 白芷脚步匆匆,一边带着她往前走一边说道:“回娘娘的话,方姑娘她……睡着了。” “睡着了?”许秀愣了愣,“你不会想要告诉我,她像我那时候一样……” “是啊娘娘,您快去看看吧!”白芷哭丧着脸说道,“奴婢怎么都没能叫醒方姑娘!” 听她这样说,许秀的心中反而不慌了,还有心思安慰白芷:“还好还好,我还以为宫中又进了什么心怀不轨的贼人呢!” “皇上这段时间一直盯着后宫呢,要是这样还能混进来贼人,那宫中的禁军就可以收拾行囊回家种地了。” -- 第520页 白芷吐槽,“方姑娘睡得很熟,翠柳在一旁守着呢,方才奴婢过去,想了好些法子也没能叫醒方姑娘。奴婢想着您也经历过这样的事,正要回去叫您,您便赶过来了。” “我就说夏夏今天怎么没露面呢。”许秀嘟囔道,“我虽然有了经验,可其实这能不能醒来,真的是很主观的一件事……算了,和你说你也不明白,咱们快去看看吧!” 两人很快就到了长乐殿的偏殿,白芷推开门,许秀走进去,一眼就看到了躺在床上的夏夏。 侍月和翠柳在旁边手足无措地站着,皇上派来的宫女也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 “你先回去,告诉皇上这边的事。”许秀打发了那个宫女,坐在翠柳搬过来的椅子上,问道,“夏夏是怎么睡着的?” 她心里隐约有个怀疑,觉得是不是因为自己将引魂玉给了方夏,才让她魂魄离了体,可是说起来,那引魂玉她已经给了夏夏一阵子了,今天突然发作,有点不大可能。 “回娘娘的话,方姑娘是给奴婢送吃食的时候,突然睡过去的。”侍月答道。 这些天随着体内毒素的排出,侍月的身体慢慢恢复了一些。 她是个闲不住的性子,这些天就向白芷讨了些衣料,给公主的两个孩子缝小衣裳。 今天听说是太子殿下的周岁宴,侍月便做了个小荷包,方夏进来给她送吃食的时候,她让方夏稍微等一会儿,自己将那荷包找出来,托她带给太子殿下,谁知就这么一眨眼的功夫,等她拿了荷包出来,方姑娘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奴婢叫了方姑娘几声,她都没有听见。”侍月说道,“翠柳伸手挠了方姑娘的痒痒,她也好像一点感觉都没有。奴婢最开始还以为方姑娘太过困倦了,可等白芷过来了,往方姑娘脸上洒了水都没醒过来,才觉察出不对来。” 屋里的人齐刷刷地看向许秀,许秀两手一摊:“这个我也没法子啊!” 她当初昏睡不醒的时候,魂魄一直游离在另一个世界里。那个时候她根本不知道这边时间的变化,只是不想离开妙妙,所以才耽搁了这么长时间。 想必当初李渊已经将能用的法子都用了一遍,这样都没能将她叫醒,她现在就不折腾夏夏了。 不知道夏夏会不会像她一样看见妙妙,要是也瞧见了妙妙,那可就说不准什么时候能醒过来了。 旁的都好说,只是还有一个月便是方夏与李潜大婚的日子,眼下新娘子昏睡不醒,总不能叫他们将婚事再度推迟吧? “夏夏,夏夏!”许秀贴着方夏的耳边叫了几声,果然什么反应都没有。 “这可怎么办。”她喃喃自语,“要不我也跟着睡一觉吧?” 很快她就下定了决心:“你们守好门,我要睡觉了!” 白芷、翠柳、侍月:?? “我看看能不能在梦里面把夏夏叫回来。”她解释道,“花不了太长时间,你们等半个时辰我要是没醒就叫我。” 她和衣爬上床去,挨着方夏躺下,闭上了眼睛。 幸亏今日起得早,许秀躺下之后,很快便睡着了。 一睁眼她就看到了两个身影:“夏夏!” 许秀冲了过去,一把抓住了方夏:“你得跟我回去啦,等到你成了亲之后再……卧槽,你是谁啊?!” 她才看清另一个人的脸,吓得往后退了好几步。 面前的这个女子……许秀只能评价她死得挺凄惨的。一张脸上密密麻麻布满了伤疤,且那伤疤不是寻常受了伤所留下的,反倒像是被鸟兽啄食的。 她的腹部也被豁开了一个极大的口子,里面被掏空了,身上穿着一身红衣,飘飘荡荡地在她空荡荡的腹部晃悠。 “夏……夏……夏……这……”许秀被吓得说话都不利索了,哆哆嗦嗦地开口。 “你不认得我了?” 那人「忽」地一下飘到了许秀面前,一张脸几乎贴在了许秀的脸上。她的声音粗粝,一开口好像指甲划过玻璃一样,听得人浑身难受。 “我……我……我……”许秀看着眼前这个厉鬼模样的人,心里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完了,当初被妙妙忽悠的原身,眼下回来找她寻仇了! 方夏倒不像她那样害怕,往前走了一步,将许秀挡在了身后:“这位姑娘,我已经和你说了,秀秀她真的不认识你啊!你有什么事就直说嘛,不然就算你天天在这里逼问秀秀,她也不知道你是谁啊!” 那红衣女子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许秀:“我救了你的命,你竟不认得我了?!” “我……我……真不认……认识你……你啊……”许秀颤颤巍巍地说道,“你……你能不……能不能……详细说说?” 她见那女子虽然面貌有些可怖,但却并没有想要动手的样子,渐渐地也从最初见她的惊恐中恢复了些,只是脑子里还是一片浆糊,怎么都想不起来这人究竟是谁,又在什么地方救了她的命。 那女子冷冷地开口道:“大苍山上,你在我坟前哭求我救你,如今过得好了,便都忘记了?” “大苍山……”许秀没有听过这个名字,然而她说自己在她坟前哭过,她忽然想起了什么,恍然大悟道,“原来你是那坟的主人!” 第467章 你愿意听我讲个故事吗 她记得那时李渊伤重,自己绝望中曾对着一座坟祈祷,说只要能治好李渊,她便给那坟里的人供一盏长明灯。 -- 第521页 然而她一回宫便生了孩子,之后又昏睡了半年,等到醒过来之后,这件事已经被她全然忘到了脑后。 许秀顿时就羞愧了起来:“对不住对不住,我不是骗你的,我……我是脑子不好使,一时没有想起来。” 她越想越觉得自己做得太过分了,拖了一整年不说,要不是正主找上门来,她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想起这件事呢! “等我醒了,立刻就去缘隐寺里,给你点长明灯!”她诚恳地说道,“你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到时候我让缘隐寺的师傅给你做做法事。” 知道了这女子是谁,她的心里就不怕了。当初她也算是在这女子的保佑之下,才与李渊平安脱险,她挺着个大肚子,一路上都能平平安安的,想必这女子定然保佑了她。 那女子听她这样说,脸上的怒容消了些,往后退了两步,开口说道:“名字……我也不知道他应当叫什么名字。” 许秀小心翼翼地问道:“你不记得自己的名字了么?” 她摇摇头:“我并不想要你供奉我的名字。” 那女子上上下下打量了许秀一番:“当日我见你,便看到了你身上盘旋着龙气,你腹中的孩子……罢了,天机不可泄露。” 许秀也不敢问,只能喏喏地应着。 那女子盘膝而坐:“你愿意听我讲个故事吗?” 许秀和方夏对视了一眼,在她面前坐了下来。 “我的家在大苍山的深处。”她悠悠开口。 “我的祖祖辈辈都生长在大苍山里,轻易不会离开寨子,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 “寨子里只有族长能够出山,每年九月份的时候,族长会带着毛皮粮食,去外面换些生活必需品。” “我从小没见过自己的爹爹,是娘将我拉扯长大的,我八岁那年,被选作了寨子里的圣女。” “娘说这是天大的荣耀,可我却觉得不开心。成了圣女之后,从前的小伙伴不和我一起玩了,见了我还要跪下来,一直等到我从他们面前走过去,才能抬起头来。” “寨子里的人都要劳作,男子出去打猎种田,女子在家织布纺纱,只有不停地劳作,才能从族长的手中换回养活一家人的粮食。” “我是圣女,圣女是不必参加劳作的,只需要跟着寨子中前一代的圣女,学识字,学跳舞,学一些巫术治病救人。” “前一代圣女住在一所小屋子里面,我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被族人奉为天神的圣女,如今已经垂垂老矣,满脸皱纹,一双眼睛黯淡无光,没有丝毫神采,身材佝偻臃肿连寨子中普通的老妇都不如。” “我被吓得惊呆了,族长推着我上前去,让她把圣女该会的东西教给我。” “每日里她只教我该学的东西,多一句话也不对我说。许是因为她表现得过于乖顺,族长渐渐放松了警惕,我再去找她学东西的时候,族长偶尔会离开,不再一直守着了。” “那天她教完我之后,忽然说了几个名字,问我他们好不好。” “那几个人都是寨子里的人,年纪从大到小都有,最大的已经离世了,最小的曾经是我的玩伴。” “我如实对她说了,等她听到已经有人离世之后,眼泪便落了下来。”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哭,只是觉得心里酸酸的,也跟着掉了眼泪。” “她哭了一会儿,对我说,你找到机会,就逃出去吧,这里是地狱,要是留下来,是要跟着一起下地狱的。” “我当时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等我明白过来的时候,已经太晚了。” 那女子幽幽叹了一口气,似乎陷在从前的回忆里面,一时间没有继续开口说话。 许秀和方夏并不催她,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继续说道:“那一年,我们的寨子里来了一个外乡人。” “他似乎在被人追杀,一路逃到了寨子里面。族长本想将他赶走,后来不知他说了什么,族长将人留了下来。” “我……从没有见过那样的人。” “他长得那么好看,你看着他的时候,周遭的一切好像都失去了颜色一样,而他看着你,你便会觉得自己是这个世上最独一无二的珍宝。” “他走过很多地方,懂得很多东西,一开口便能将你的注意力全部吸引过去。” “他不像旁人一样,见了我便会跪下不敢看。他大大方方地看着我,对我笑,对我说你这样皎洁如明月的女子,是不应当被困在这小小的一个寨子里的。” “我好像陷入了一个梦,由他织出来的,甜如蜜糖的梦境。” “我治好了他的伤,而我们两个也……越发亲密起来。” “该做的不该做的,我们都做了……他抱着我,对天发誓,等他从这里离开之后,一定会再回来将我接走,让我风风光光地嫁给他。” “他和我讲,外面的人成亲的时候,要穿着大红的嫁衣,那是一个女子最美的模样。” “后来啊,后来他走了,而我……”她的手落在自己空荡荡的小腹上面,“我知道自己犯了个错。” “有一次我去找前任圣女的时候,她看出了我的异样,哆嗦着问我,是不是怀了身孕。” “我点了头,将一切都对她说了。” “她没说别的,只是告诉我,要逃走,有多远逃多远,永远不要再回到这个地方来。” -- 第522页 “见我不解,她终于将一切都对我说了。” “原来所谓圣女,就是要摒弃世俗间的一切,抛弃自己的父母亲人,一旦被选为圣女,就只能在这小小的屋子里面,有生病的族人来看病时,隔着一扇窗与他们说几句话,默默地过完这一生。” “她提起的那几个名字,都是她的亲人,而现在她老了,寨子中便也就有了我——下一任的圣女。” 第468章 你叫什么名字? 她顿了顿,看到面前两人眼中惊骇的目光,咧开嘴露出了一个凄楚的笑来。 “我的命运,早在八岁的时候,便被决定了。” “我是圣女,享受着众人的敬仰,等寨子里的人将我养到了十八岁,便会如同前一任圣女一般嫁给族长,往后余生被关在一间小屋里面,再也见不到自己的亲人朋友,斩断自己在世上的一切,将整个人献给这个寨子,而等我老去之后,寨子中会选出下一个牺牲品。” “前任圣女让我逃出去,她说如今我怀了身孕,等到被族长发现了,定会难逃一死。” “可是寨子在大苍山的最深处,我从来没有出去过,她让我逃,我能往哪里逃?况且我无论走到什么地方,都会遇到寨子中的人,我有什么机会能逃走呢?” “前任圣女说,她会帮我。她让我耐心等到族长迎娶我的那一日,她会给我创造机会。” “那一天终于来了,就在我十八岁生辰的那一日,我娘给我换上了大红的衣裳,她满脸骄傲和自豪,告诉我过了今日,我就是真正的圣女了。” “我曾在脑海中想象了无数次成亲的场景,如今真正地展现在我的眼前了,只是那人并非是我想要嫁的那个,而再想到之后被关着的日子,我就觉得不寒而栗。” “拜过天地,我被领到了一处小屋里面,我看着周围,想着这或许就是未来许多年,我都不能离开的屋子了。” “忽然外面就有人嚷了起来,所有的人都跑了出去,我趴在窗口往外看,看到关着前任圣女的那间屋子冒出了冲天的火光。” “我知道这便是她替我找的机会了,她舍弃了自己的命,点了一把大火,让所有人都无暇关注我,给了我一个逃走的机会。” “我从寨子里面往外跑,跑进了大苍山里。天上的月亮好像在为我引路,我跌跌撞撞地跑着,眼前除了树还是树,好像怎么都跑不到尽头。” “我躲在一个山洞里面,远远地能听见来找我的人发出的声音。我不敢出声,只想等着他们离去之后,再悄悄地逃走。” “可我还是被人发现了,发现我的是我小时候的玩伴,也是前任圣女哥哥的儿子,是这个世上年纪最小的亲人。” “他拖着我往外走,我哭着求他,我说你知道你姑姑是谁吗?你姑姑就是前任圣女,她被关了三十年啊!求求你放过我,我不想也被关着啊!” “他往我脸上吐了一口浓痰,狞笑着说族长已经说了,等再过两年,便将族长之位传给他,关着又能怎么样,我做了圣女那么多年,学着旁人都不会的东西,往后不用干活,只嫁给他难道还委屈我了吗?” “他还说,要是我能发誓,再也不起逃跑的念头,他甚至可以不像族长对前任圣女一样,将我关起来,若我生了孩子,可以让我亲自抚养他。” “我被一路拖了回去,族长重重地扇了我几个耳光,让我跪在地上,把一具已经烧得焦黑的骸骨丢在我面前,告诉我再不听话,这就是我以后的下场。” “我求了所有人,我叫着从前任圣女那里听来的名字。我说这是你们的亲人啊,你们就这样眼睁睁看着她被烧死吗?” “可他们好像根本不在乎,脸上连一丝波动都没有。” “我娘还劝我,能当圣女是我的福分,让我不要再胡闹了。” “我直到那时才明白,他们都是一伙的,他们没人觉得这么做有什么不对,反正从祖上就是这样,那个女人能替族长生儿育女,是她的荣幸,根本没有人会想,她愿不愿意这样。” “可是我不愿啊,我不愿下半辈子都像畜生一样被关起来。” “我将自己和那外乡人的事情说了,我说我怀了他的孩子,我不配做圣女。” 她的脸上露出了一个似哭似笑的神情来:“我怎么也没想到,他们竟然那样冷血无情。” “他们打我骂我,发泄够了之后,把我吊起来,剖开了我的肚子,将那未成形的孩子挖出来,丢给了野狗吃掉。” “那时我还没有死,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这样他们还是不解气,又将我吊在寨子外面的古树上,任由太阳暴晒,风吹雨打,任由鸟兽来啄食我的尸体。” 她身上骤然爆发出来的戾气,让许秀和方夏不由自主地往后躲了躲。 “再后来……”她闭上了眼睛,身上的戾气也消散了,“再后来他真的来了。” “他身穿铠甲,骑着大马,带着聘礼,来找我了。” “可他能找到的,只剩下了一副骨架。” 她露出一个残忍的笑:“他知道了真相,带着人将寨子夷平了。” “我的魂魄离不开,亲眼看着他杀了一个又一个人,那种感觉……当真畅快!” “再后来,他解下了我的尸骨,将我埋在了大苍山上。” -- 第523页 “我看着他一边流泪一边将我埋葬,我其实想问他,能不能将我带走?虽然我没能嫁给他,可是我……我和他之间曾有个孩子啊!那孩子还没来得及看一眼这个世界,就已经不在了。” 许秀听得心口绞痛,开口的时候便带了浓浓的鼻音:“所以其实你想要我超度的,是你那个未出世的孩子,对吗?” 那女子点点头:“我在这世间早已没有留恋,唯一放不下的,就是那孩子。” 她有些迷茫地说道:“可我不知道他应当叫什么名字……他的父亲姓李,他说,自己的命是我救的,我的名字是水中的神女,如果往后我们有了孩子,孩子的名字中,也当有水字。” 许秀心头一震,刚要开口,忽然就有一股力量,扯着她的身体往后退去。 她争分夺秒地喊:“你叫什么名字?” “阿宓。”那女子声音缥缈,“我的名字是阿宓。” “我知道了!你放心,我一定会将你的孩子超度了!”许秀醒之前,喊出了最后一句话。 第469章 兴许这便是冥冥中注定 许秀睁开眼睛便对上了李渊担忧的目光,她回过头去看方夏,方夏也醒了,两个人眼泪汪汪地对视着。 “秀秀,发生了什么事,你要超度谁?”李渊拿着帕子给她擦着额上的汗,“你们怎么了?” “说来话长。”许秀吸了吸鼻子,不欲当着众人的面说,只问他,“你怎么来了,小诺儿的周岁宴怎么样了?” “你一直没有回去,朕放心不下你,便过来看看。”李渊说道,“周岁宴已经结束了,小诺儿……来人,将太子抱过来!” 乳母抱着小诺儿走了进来,许秀看着笑得傻乎乎的儿子,又想起梦中那女子的故事,心中一酸,将他紧紧搂在了怀里。 李渊看出她有些不对,便让屋里的人都下去了,还对方夏说道:“李潜听说了你的事,急得不行,说什么都要见你一面——按理说只剩一个月成亲了,你们是不应当见面的,可是方夫人说不在乎这个,你若是想见,就去松鹤宫吧,他在那里等着你。” 方夏谢了恩,带着翠柳走了出去。 屋里的下人也都散去了,只剩下了夫妻两个,还有咿咿呀呀的小诺儿。 “秀秀,你梦到了什么?是林公公……林妙妙她出了什么事吗?”李渊问道。 许秀摇着头,抱着小诺儿,默默地掉眼泪。 小诺儿歪着头,不知道娘亲为什么忽然就哭了。他口齿不清地叫了两声娘,在娘亲的脸上胡乱亲了几下,见娘亲还没有笑,又使出了自己的绝技,抱着脚丫啃了起来。 平常只要他一啃脚丫,娘亲定然是要笑的,可是今天竟然没有什么效果。 他小小的脑瓜里想不明白到底怎么了,只能将自己一直攥着的小手塞到了娘亲的眼睛底下。 “小诺儿抓着什么?”许秀勉强笑了笑,问道。 小诺儿「啊啊」地往前递了递,张开手给她看。 许秀把他一直攥着的东西拿了出来,是个小巧玲珑的玉饰,她瞧不出是什么,递给了李渊。 李渊看到之后,却是目光一凝,语气也有些严肃:“你是什么时候抓在手里的?” “这是什么?”许秀问道。 “是虎符。”李渊苦笑了一下,“内务府特地用小块玉雕成了虎符,用来给小诺儿抓周的。” 他掐了掐小诺儿的脸蛋:“父皇还以为你真的就抓了个金锞子,谁知那金锞子只是用来哄你母后的,这虎符倒是一直在手心里面藏到了现在。” 小诺儿冲着他咧嘴笑,露出两颗白白的小牙。 “抓周不过就是图个吉利,当不得真。”许秀说道。 李渊也点头:“说的是,当不得真。” 他继续之前的话题:“秀秀,你方才到底梦到了什么?” 许秀并不瞒他,从她在山间遇到孤坟起,将那女子的故事一点一点说给他听了。 李渊面沉如水,听到最后,才开口道:“原来太祖当年是被那女子所救。” 许秀点头:“是啊……要是她没死,说不定就是开国皇后了。” 她抽了抽鼻子:“李渊,你知不知道她腹中的孩子若是活着,应当叫什么名字?太祖既然对她那样深情,有没有留下话来,给她的孩子一个名号?” “有的。”李渊淡淡地说道,“太祖的长子名「源」,史书上只留下了这样一个名字,其余什么都没有。” “李源……”许秀念道,“倒是与你的名字很像。” “兴许这便是冥冥中注定吧。”李渊将她抱在怀里,“她先是救了太祖,后又救了朕,太祖给她的孩子取名李源,朕的名字是李渊——她救了朕,你会找人超度那个孩子,这些都是上天注定的。” 许秀轻轻点了点头:“李渊,我听了她说的话,心里难受得很。” “我与她同样是女子,我能这样好好活着,并非是我比她厉害多少,只是因为我比她投胎投得好,我比她幸运一些。” 她的泪默默流了下来,“一想到这世上还有女子会落到那样无助的地步,我便觉得,自己如今的幸福是不安稳的。” “你放心,朕不知也就罢了,若是朕知道,定会将她们救出那苦海。”李渊向她保证。 “我相信你。”许秀说道。 -- 第524页 两人抱在一起,小诺儿被挤在爹娘中间,脸蛋都挤得变了形。他使出吃奶的劲,爹娘谁都没能推动,最后不得不使出了杀手锏。 “哎呀!” 许秀正感动着,忽然感到腿上一阵湿热,连忙从李渊怀里挣脱出来,把小诺儿举起来一看,衣裳已经湿了一大片。 “又尿了……”她无语地看着小诺儿。 小诺儿一脸单纯无辜,对她吐了个泡泡。 “抱着你儿子!”许秀气哼哼地把小诺儿塞到了李渊的怀里,扬声命人进来,去主殿给她拿换的衣裳来。 等折腾完之后,她心头的那一点郁郁便也消散不见了,转头便拉着李渊商量起去缘隐寺的事情来。 “我当初答应了她替她点一盏长明灯,虽说她只让我超度她腹中的孩子,可我不愿让她一个人孤零零地留在这世上。” 许秀说道,“她来世上一遭,除了遇到太祖那一段时日,并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也超度她一番,让她早日转世投胎吧!” 李渊对此并无异议:“这样的事,你当亲自去缘隐寺一趟才好。” “你昏睡时,朕曾请云空大师来替你做法,如今你好了,理应亲自去感谢一番才是。” 他继续说道,“顺便再问问云空大师,你的魂魄如今是不是已经安稳了,往后应当不会再出现之前的情形了吧?” “不会了不会了,原身都已经被忽悠得投胎去了。”许秀嘟囔道,“不过我也有些事情想要问问云空大师呢,正好一起问了。” 她现在身上可是有着三块引魂玉,若她能见到妙妙是因为引魂玉,能能不能让妙妙也见到她们呢? 她越想就越觉得这件事有可能,可她并不专业,还是要问问专业的人才行。 第470章 云空大师,我有事想要请教您 许秀心里惦记着事,第三日,李渊便陪她一起去了缘隐寺。 太后也是想去的,前次去缘隐寺上香的时候,她求了菩萨保佑,让两人能早些生个孩子出来,如今抱着白白胖胖的小诺儿,她总想着应当去还愿。 而且之前她去的时候,遇上了刺杀,本想着在缘隐寺用过素斋再回宫,最后却只能匆匆地回来了,甚至没来得及在山上逛一逛。 李渊知道许秀想问云空大师些什么,这些话若是让太后听见了,说不定就要多想,于是也并不直接拒绝,只是做出一副左右为难的样子来:“母后若是同去自然是最好的,可是小诺儿他却是不能跟着一起的,山间有爱叮人的蚊虫,最是喜欢吸食小诺儿那么大孩子的血,一旦被咬了,身上就要起红疙瘩,痒得受不了,抓破了便会留疤……” “小诺儿不去!”太后斩钉截铁地说道,“哀家留在宫里照看他!” 宝贝孙儿与出宫之间,太后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小诺儿。 许秀本想着与方夏同去,但李潜多日没有见到方夏,有许许多多话想要对她说,又听方夫人松了口,这些天日日都要进宫来找方夏。 “女大不中留哇!”许秀唉声叹气,“从前夏夏最爱和我在一起,现在整天跟李潜厮混也不嫌腻歪!” “他们二人的亲事,已经推迟了一年之久,再拦着两人不让见面,连朕都看不过去了。”李渊笑道。 许秀这还是第一次到缘隐寺来,她知道云空大师是得道高僧,推门进去的时候,心里难免有些紧张。 一个僧人正在佛前打坐,旁边还有个胡子花白的老和尚,正漫不经心地扫着地。 许秀不敢出声打扰,只能跪坐在一边的蒲团上,等着大师什么时候结束了,再和大师说自己所求。 过了好一会儿,大师还是没什么动静,许秀的腿都压麻了,悄悄地伸了伸,疼得呲牙咧嘴的。 大师就是大师啊,能这么久都一动不动的。 旁边那个老和尚扬着扫帚,有一下没一下地在地上划拉着,许秀盯着地上一小块灰尘,看那老和尚的扫帚从那一片划过去三次,愣是没有一次扫到正地方的,她简直要急死了。 许秀又看了一眼大师,觉得他一时半会儿是不会理自己的,干脆站起身来,走到老和尚身边,从他手里将扫帚接了过来。 “您这样扫地,云空大师看见了不会训斥您吗?”她麻利地将那片地扫干净了,心里也畅快了不少,小声对那老和尚说道,“我见缘隐寺里面有不少小沙弥,您年纪大了,眼神比不得小孩子,往后这样打扫卫生的事,就交给小沙弥们去做吧!” 那老和尚笑呵呵地看着她,问道:“这位施主觉得老衲能做些什么呢?” 许秀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见他虽然须发皆白,可面色红润健康,身体应当是没有什么毛病的。 “您平常在菩萨面前诵诵经就挺好的。”她说道,“您身体强健,可是人一旦上了岁数,行动间就要多加小心了。老年人一般都有骨质疏松症——您应当听过这样的例子,平常看着身体健康的老人,偶尔间跌了一跤,结果就起不来了吧?这就是骨质疏松症引起的!” 老和尚听着新奇:“骨质疏松症?老衲倒是没有听过这个病症,施主可否给老衲仔细说说?” “呃……”许秀有些犹豫地看了云空大师一眼,“大师在打坐,咱们在这儿说话,会不会打扰到大师?” “无妨!”老和尚摆摆手,“佛祖自在人心,难道只有在安静祥和之地才能打坐么?若心中有佛,即便是闹市,亦能安心礼佛。” -- 第525页 许秀肃然起敬:“您说的对。” 她也不再纠结,和那老和尚坐在一起,仔细地给他讲起了骨质疏松症的缘由和如何预防。 老和尚听得十分认真,时不时还会插嘴问上几句。 许秀已经好久没有遇到这样有求知欲的人了,学医枯燥,人们更多的只是想知道结果,根本不关心病情的成因,这个老和尚倒是问得十分详细,还给她举出了几个例子来。 “前月有个来山上上香的老妇人,便是在山门口摔了一跤。”老和尚感叹道,“她的儿子将她背下了山去,后来老衲见了她儿子,还曾问起过她的伤情,她儿子只摇头说年纪大了,只能日日躺在床上,再也起不来了!” “就算是日日躺在床上,生活质量也是不一样的!”许秀说道,“若是您再见到她儿子,一定要告诉他,平常要经常给他娘翻身活动手脚,否则时间久了,身上会起褥疮的! 还有可以找些接骨拿手的大夫,看看他娘到底伤到了什么地方,只要不是关键的部位,骨头长好之后,慢慢也是能走的!” 她想了想又补充道:“不过人上了年纪,骨头想要长好,只怕花的时间要比年轻人更长些,一定要拿出更多的耐心才行。” 那老和尚连连点头:“老衲记着了,等再见到他,一定将你的话转告给他听!” 许秀和他聊得开心,一不小心就忘记了云空大师还在她身后打坐,声音也大了些:“嗐,我现在就是身份不方便,不然的话,一定要在京城里面开上一家医馆的!那些没有什么钱的百姓去看病,我就象征性地收一点点钱,不然他们宁肯拖着也不去看,小病变成大病,大病变成绝症,实在是太可怜了。” “收一点点钱,你那医馆怎么能开得下去?”老和尚含笑问道。 许秀豪气地挥挥手:“有穷人去看病,自然也有有钱人嘛!要是有钱人去看病,我就多收他们些!” 这时候身后传来了响动,许秀回过头,见云空大师从蒲团上站了起来,立刻收了脸上的笑,十分恭敬地开口道:“云空大师,我有些事想要请教您。” “你问吧!”开口的却是那个笑呵呵的老和尚。 第471章 你先找来引魂玉老衲再帮你想法子 “呃……”许秀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她以为的大师朝着老和尚行了个礼,转身出了门。 都怪李渊! 他对她说云空大师轻易不见人,又说为了给她求个法器,他亲自去求的云空大师,她昏睡着的时候云空大师曾进宫去看过她,可是等她醒过来了,李渊再请他进宫的时候,他却没有再去。 这些种种,让云空大师在许秀的脑海里面,形成了一个高冷的形象,这样的人,怎么能拿着扫帚扫地呢? 云空大师依旧乐呵呵的,引她到一旁坐下,亲自给她倒茶。 “我自己来,我自己来!”许秀受宠若惊。 云空大师倒了一杯递给许秀:“不是什么好茶,不过老衲觉得,皇后娘娘不是会在意这个的人。” “不在意,不在意!”许秀连连说道,“那个……我有眼不识泰山,还请大师不要生气……” 老和尚笑着摇摇头:“皇后娘娘此言差矣,与人相交,看中的应当是对面的人,而非那人有什么名号。” “老衲愿与你交谈,一是因为心中存了些疑问,只有你能解惑,二也是因为你虽贵为皇后,可却愿意帮老衲扫地,老衲之前进宫时便看过你的面相,只知你前世广结善缘,今日与你一番交谈,心中疑虑更深了。” 许秀暗暗打起精神来,她今日来缘隐寺,一是为了给阿宓母子两个超度,二是为了问问魂魄离体的事,绕来绕去,总绕不过自己的真实身份。 云空大师看上去并非那样古板之人,不知能不能像李渊一样,听了自己的灵魂鸠占鹊巢的事,迅速就接受了。 云空大师看着她的目光里面带着些探究:“按照皇后娘娘的命格推演,如今你早已不在这世间了,可如今,老衲再推演的时候,却只能看到一片混沌——皇后娘娘,你身上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许秀干笑了两声:“您叫我许秀就成……我……我其实不是原本的那个许秀了。” 她一五一十地将自己的事情说了,云空大师听得十分认真。 等她说完了,云空大师点了点头。 “原来如此……难怪老衲最初给你推演的时候,觉得你身上矛盾重重。”他叹道,“你的命里本带着煞气,然而却又福缘深厚,委实让人想不明白。” “那您不觉得我是妖孽?”许秀试探着问道。 云空大师「哈哈」一笑:“若你前后的命格反过来,那才是真正的妖孽,即便皇上力保你,老衲也必将你斩杀!” 许秀缩了缩脑袋,讨好地对他笑:“大师慈悲!我真没做过什么坏事,碰到这样的事,我自己都摸不清老天是什么想法呢!” 云空大师微微笑着问她:“皇后娘娘方才不是说有事想问?” “啊是是!”许秀忙不迭地说道,“我想供一盏长明灯,再请缘隐寺的大师帮我超度两个魂魄!” “哦?皇后娘娘想超度的是何人?” “是母子两个,然而我只知母亲的名字叫阿宓,她腹中的孩子……还未见天日便被害了。”许秀说道。 -- 第526页 云空大师脸上的神情肃了肃:“修行五戒方能得人身,然胎死腹中未及出世,因果尚未了结,若转世成人,一念起则定千万人生死,还请皇后娘娘将因果缘由说清楚。” 许秀将阿宓的故事讲给了云空大师听,又补充道:“要是我想的没错,当初阿宓姑娘遇到的男子,应当是太祖,而她腹中的孩子,太祖留了个「源」字。” 云空大师点了点头,闭目开始推算。 许秀不敢打扰他,只老老实实地在一旁坐着。 过了半晌,云空大师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睁开眼睛。 “原来冥冥中早已注定……”云空大师喃喃自语。 “怎么样,大师您能帮我超度他们二人的魂魄吗?”许秀问道。 云空大师点点头,又摇摇头:“那婴灵早已遁入轮回,且如今一切安好……至于阿宓姑娘,她心中有怨气,这么多年却一直没有作恶,只因心中还有牵挂,才不能安心上路。” “老衲会让人给她做一场法事,不过还需皇后娘娘先行将她心中惦念之事了却才行。” “她所惦念的无非是她的孩子。”许秀说道,“您说那孩子已经投了胎,那他如今可还好?” 云空大师又笑了起来:“好,好着呢!若你当面问那人,他定会说现在人生圆满,再无遗憾。” “那大师能不能告诉我他现在身在何处?”许秀问道,“您跟我多说几句,我到时候也知道该怎么对阿宓姑娘说啊!” 云空大师笑得一脸诡秘,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天机不可泄露!” 又是这句话,许秀听了,一下子就泄了气。 阿宓姑娘说小诺儿如何的时候,就是说了一半,剩下的给她来了个天机不可泄露,如今云空大师也是。 这句话一说出来,许秀就算再好奇,也不能追问下去了,虽然她不是专业的,可是那么多年看的小说和电视剧不是白看的,泄露了天机是要遭报应的,她不能为了自己的好奇心害了阿宓姑娘和云空大师。 “行吧,那等我再见到她,就和她说一说。”她嘟囔道。 解决完这桩心事,她又提起了另一桩事。 “大师,我还有个事想求您帮忙!”她说道,“我有个朋友,特别特别好的朋友,也是从来没有做过坏事的那种,她跟着我一块儿到了这边,不小心死掉了,结果不知怎么的,魂魄又回到了那头。” 她从脖子上扯出了当初李渊替她求来镇魂的引魂玉:“我现在睡着的时候,就能重新回到那边去,可是旁人都看不见我。您说,她能不能也像我一样,睡着了魂魄就能回到我这边?” 云空大师咂咂嘴:“皇后娘娘说得轻巧,旁的不说,光是想要魂魄离体而不散,就需要引魂玉。引魂玉是天下至宝,统共就只有三块,你先再找来一块,老衲再帮你想法子吧!” 第472章 希望你多年之后仍保持本心 嘿,这不是巧了吗! 许秀顿时就笑了起来:“我有的我有的,大师您快告诉我法子吧!” “呃……”云空大师以为她没听清楚,又说了一遍,“老衲的意思是,寻常人魂魄离体,肉身便会消亡,你必须要有这引魂玉,才能再重新回到身体中。你想要见你那朋友,不光是你有引魂玉,她也得有一块才行!” “我知道了,我真的有!”许秀肯定道,“您就告诉我吧,有了引魂玉之后,要怎么做才行?” 云空大师将信将疑地看了她一眼,说道:“光有了引魂玉还不成,人有三魂七魄,想要完整的离体而不分离,是需要机缘的。” “需要什么机缘?”许秀追问道。 “如你所言,你的朋友身死便是机缘。”云空大师说道,“若你真有那引魂玉,在她身死魂魄离体的时候,将引魂玉给她,能保住她魂魄不散。” “那她能再回到这边吗?”许秀说完,不等云空大师回答,自己就先皱起了眉头,“她成了亲,有了自己的孩子,比起见我,还是留在爱人和孩子身边更重要吧?” “正是!”云空大师巴不得她打消这个念头,“如你这般属实是有违天道,你还是不要再想的好!” “可是我的另一个朋友,只不过是睡了一觉,魂魄也离体了呀!”许秀想到了方夏的情况,“您给我那引魂玉之前,我常会梦到原来的那个许秀,这都是为什么呢?” 云空大师有些头痛,不由扶住额头:“皇后娘娘,老衲虽会看些面相,可也不是什么都清楚的。佛教中讲六道轮回,人身死之后,若一生未曾作恶,七七四十九天之后便会进入下一个轮回,然而若心有执念不肯离去,便会徘徊在这世间,自然对世上的事也会产生一定的影响。” “如你所说,之前的那个许秀,便是不肯离去,故而你魂魄不稳时便会见到她。而阿宓姑娘同样如此,你许下的承诺未曾履行,她自然是要来寻你的,至于为什么方施主会先你一步见到她,兴许是她们冥冥中有缘,又或许,只是因为她那时气运低。” “夏夏为什么会气运低?”许秀一听,立刻担心了起来,“大师,要不下次我把她带过来,您给她瞧瞧吧?” 云空大师板着脸说道:“不必看,妇人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气运低,不妨事。” “总有那么几天……哦哦,我明白了。”许秀恍然大悟,有些尴尬起来。 -- 第527页 云空大师咳嗽了一声:“总之,这引魂玉虽然是宝贝,可也不是有了它便行的,还需要一个契机。” “就算她不来,平常我们睡着了,能见上一面说说话也是好的啊……”许秀嘀咕着,忽地眼睛一亮,问云空大师道,“大师,当初我生孩子的时候,便是魂魄离体,一直昏睡了六个月才醒过来,那是不是说明,不用身死,等到生孩子的时候,太痛了人也可能魂魄离体?” 云空大师:……你瞧着我像是知道生孩子有多痛的样子吗?? 他点点头:“人都说妇人生产九死一生,想来应当也有可能吧!” “我知道了!”许秀大喜,“大师,多谢您!” 云空大师心中隐约觉得不妙:“你打算做什么?” “我去守着她生孩子!”许秀大声说道,“到时候要是看见她的魂魄了,我就把引魂玉给她!” 然后我们就能在梦里见面了!许秀美滋滋地想,这比手机联系还要方便,白天跟夏夏在一块儿,晚上一闭眼,又能见到妙妙,嘿嘿,简直太完美了! “这只是一个猜测,不一定能成的。”云空大师说道。 “成不成的,总要试试看才行!”许秀乐观得很,起身对着云空大师行了个礼,“大师,您之前给了我引魂玉,在我昏睡时进宫帮我,如今又帮了我这样大的忙,替我想了法子让我能见到我的朋友……大师,您要是有什么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跟我说便是!” 云空大师摆摆手:“老衲只希望皇后娘娘多年之后仍能保持本心。” “这世上心有善念的人许多,可等身处高位的时候,往往便会忘记了向下看一看。” 云空大师目光悲悯,“皇后娘娘可知,当初皇上来找老衲讨那引魂玉的时候,老衲为何会给他?” “他说答应了您一个条件,但是您到现在也没有提出来。”许秀说道。 云空大师微微笑了起来:“这不过是皇上提了,老衲顺水推舟应下来的罢了……实则是因为,老衲曾给皇上卜了一卦。” “皇上当初继位之时,老衲卜过卦,皇上本是英年早逝的命运,膝下并无子嗣,大周陷入腥风血雨中,百姓流离失所……然而其中又有变数,只是无论老衲如何推演,都看不清楚。” “彼时皇上求到老衲面前,老衲本想着天命不可违,然而再看皇上的面相,却是子嗣宫饱满,分明与当初老衲的卜算不同,所以老衲才应了皇上。” 他的目光落在了许秀的脸上,慈悲地笑道:“等老衲此次进宫见了你,便知道你就当是那变数。” “你的生辰八字与面相矛盾重重,若你今日不来寻老衲,老衲有了机会,也是要问一问你的。如今你解了老衲心中的疑惑,老衲也有一事相求。” “大师请说。”许秀恭敬地说道。 云空大师轻轻叹了一口气:“大周二十年后会有一场大劫,皇后娘娘,若到了那一日,你定要记得今日与老衲所说的话。” “你想要的,是在京城中开一家医馆,劫富济贫,给穷人诊病。”云空大师说道,“那些摔了一跤,因请不起大夫再不能行走的老人;那些出生没几日,一场风寒便丢了性命的孩童;那些分明是家中的顶梁柱,意外受伤不能赚银子的百姓……” “老衲想求皇后娘娘记着,您想要的,是救他们于苦海。” 第473章 我想求您帮我劝劝皇上 许秀走出厢房的时候,人还是晕晕沉沉的。 她追问云空大师,那场大劫是什么,又是因何而来,然而云空大师只摇着头,说冥冥中所有的一切都是相互关联的,他今日违逆天命告诉了许秀是因为什么,兴许能避开那一场大劫,然而命运会走向另一道分叉,说不定会引起更严重的劫难。 他只让许秀对着佛祖发誓,必不会忘记今日所说的话。 许秀按着他说的做了,云空大师仍旧面带怀疑地看着她,问她道:“皇后娘娘的记忆力好像不大好的样子,要不今日之事,老衲找张纸写下来吧?” 许秀汗颜:“大师,我之前那是怀着身孕,精神不济,所以才会把有些事忘到脑后,可这样重要的事情,我怎么会忘了?” “你记得就好。”云空大师叹道,“你仍是那一点让人看不透的变数,皇后娘娘,你问老衲会不会把你当成妖孽,其实老衲是将你当成了救命稻草。” 许秀咧嘴一笑:“大师您眼光真好!你放心,之前我可是亲手救了皇上的,等到遇到了您说的大劫,我也一定能阻止!” 她腆着脸凑到云空大师跟前:“大师,既然咱们都说好了,那你能不能再帮我个忙?” “何事?”云空大师见她这幅表情,心中顿时警惕了起来,“皇后娘娘,老衲在大周也算是小有名气,你若是想借了老衲的名头去做什么事……” “不是不是,您想到哪去了!”许秀连忙否认道,“就是我想求您帮我劝劝皇上。” 说起来她就惆怅:“不瞒您说,我当初怀着太子的时候,一直以为是个小公主来着——啊您别误会,我不是重女轻男,男孩女孩都一样的!” “只是小诺儿就算再可爱,我这心里还是惦记着想要生个女儿,儿女双全才好,对不对?” 她长叹了一口气,“可是皇上……唉,皇上铁了心不让我再生了,我想着求您帮忙劝劝皇上。” -- 第528页 云空大师摇头道:“老衲一个出家人,你让我去掺和你们的家事?不行不行,这样的事老衲做不来!” “不是掺和呀!”许秀压低了声音,“您就跟皇上说,皇上命中注定是要有女儿的,小公主是天上神仙下凡之类的……哎呀,你们出家人,定是知道怎么说的!” 云空大师满脸黑线:“出家人不打诳语,皇后娘娘这不是要老衲去骗皇上么?况且就算老衲真的说动了皇上,你怎么就能保证,自己下一胎生的定是女儿?” “这个我还真没想过。”许秀愣了愣,随即便说道,“哎呀,就算不是女儿,再生个儿子也是好的呀!万一小诺儿长大之后变成了个纨绔,再生一个就能多一重保障嘛!” 她苦苦哀求:“大师,您就去劝劝皇上吧!” 云空大师被她磨得没办法,只好应了:“老衲可以去替你说和,但是成不成,还是你们两个自己的事。而且老衲也不会说什么天上神仙下凡之类的话,你死了那条心吧!” “哦。”许秀有小小的不满,可是很快又高兴了起来。 云空大师对她可是有着救命之恩的,她和李渊来缘隐寺的路上,听李渊的口吻,对云空大师也是十分崇敬的,有云空大师帮忙劝着,李渊的态度应当也不会这么强硬了吧? 按理说这件事她不至于求到云空大师头上,只要她不喝避子汤,李渊还能强给她灌下去不成?要是真的不想让她怀孕,除非李渊再也不碰她了。 她之前就是这样想的,晚上李渊去了长乐殿,她便使劲浑身解数引诱他,他又不是柳下惠,根本抵挡不了—— 她还暗暗得意了几回,结果等到下个月,月事准时地来了,下下个月,又准时地来了。 她这才感觉出有些不对,去了太医院一看,几乎要把她气死:原来李渊早知道她不会乖乖地喝避子汤,瞒着她让太医开了男子服用的方子,每回去她那里之前,都是服过药的。 许秀觉得自己就像后世那些一心盼望老婆能生儿子的男人,李渊就像那被强迫生了一个又一个孩子的女人,两人简直就是在斗智斗勇,偏偏她还不能劝他,一开口说想要再生个孩子,他眼眶就红了,好像她欺负了他一样。 兴许是因为昏迷得久了,又或许是因为小诺儿太可爱了,平常她只需要逗着玩一会儿,平常的时候都有乳母带着,许秀一点也不觉得累,连生产的痛也淡忘了。 可李渊好像被留下了心理阴影,连听都听不得,不光是自己听不得,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对太后说的,许秀想着拉太后做自己的同盟,给他做心理工作的时候,太后也一口拒绝了她。 “秀秀啊,如今已经有了小诺儿,何必再生一个?”太后说道,“怀孕辛苦,生产更是九死一生的事,你实话告诉哀家,是不是渊儿逼你的?要是的话,看哀家不骂他!” 于是许秀就再也说不出口了,只好趁着来缘隐寺,求云空大师做她的说客。 云空大师应了她的话,命一个小沙弥将皇上请过来,然而等李渊到了,他只看了一眼,便悄悄对许秀摇了摇头,与李渊敷衍了几句,便让人送了客。 许秀借口还有事想要问云空大师,等李渊先行离去之后,焦急地问道:“大师,您不是答应我了吗,怎么什么都没说就让他走了?” 云空大师摇头道:“皇后娘娘死了这条心吧,老衲观皇上面相,这一辈子皇上就只会有太子殿下一子了,再不会有别的子嗣。” “这怎么可能,我们还这么年轻……”许秀脱口而出,随即心里便浮现了一个荒唐的念头,让她把剩下的话都咽了回去。 云空大师只说道:“这你就要去问问皇上了。” 于是许秀坐上马车之后,立刻气哼哼地问李渊:“李渊,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服了避子药?!” 第474章 那时候你还不喜欢朕么 “唔,是啊。”李渊淡定地承认了。 “你——”许秀没有料到他这么坦然地承认了,一时间倒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李渊轻轻握住她的手:“秀秀,朕不愿你再受那样的苦,若是早知道生产会那般痛苦,又怎么会因为你怀了身孕,就兴高采烈的?就算是没有子嗣又能怎么样,大不了从宗族里过继一个孩子也是一样的。” “那才不一样!”许秀憋了半天,才憋出这一句话来。 “如今有了小诺儿,朕的人生已经圆满了。”李渊温声说道,“朕小的时候便失去了亲生母亲,先帝对朕分外厌恶,在后宫里面,朕就是一个人人都避之不及的皇子。” “等长大之后……”他顿了顿,才继续说道,“母后与十三弟,与朕并不那么亲近,朕甚至常想着,兴许他们更喜欢老九才是。” “不是的,母后心里一直惦记着你,可是你那冷淡的性子,她平常想要多关心你几句,都要翻来覆去想好久才能开口,生怕你听了要多想。” 许秀替太后说话,她看得分明,太后对这个养子,从前是颇有些惧怕的。 李渊微微笑了笑,将她揽在自己的身边:“朕从前的性子很吓人么?” “可不是嘛!”许秀点头,“我之前连看你都不敢,总觉得你一个眼神冷飕飕地飘过来,马上就要开口将我赐死了!” 李渊失笑,摇摇头,继续说道:“后来朕有了你,秀秀,幸而有了你。” -- 第529页 “你接近朕,没有什么别的心思,完完全全是因为朕这个人。”他说道,“你让朕知道,这世上还会有那样一个人,不会因为朕是皇上,不会因为荣华富贵,单纯因为喜欢朕这个人,就一直陪在朕的身边的。” “你对朕而言,比所有其他的一切都重要。”李渊深情款款地说道。 “也不全是的。”许秀一感动就管不住自己的嘴,“我接近你,其实最开始是想着抱了最粗的大腿,往后我们姐妹三个就能躺平了。” 李渊:?? 许秀只觉得心中滚烫,越感动越感觉自己不能骗他,把几个人最初的打算一股脑地倒了出来:“最开始的时候,我们都以为你喜欢的是夏夏——你没有感觉到我们都在撮合你和夏夏吗?谁知道后来和你滚到床上的竟然是我!” “不过对我们来说,本质上也没有什么区别的。不管是夏夏抱上了你的大腿,还是我抱上了你的大腿,剩下的两个不还是一样能躺平? 后来我就想着,就算是我被你睡了,我也不吃亏啊!你长得又好看,人又有钱,对我更是越来越好,怎么看我都赚了!” 她说完了,瞧着李渊的脸色不对:“你怎么啦?” 李渊咬牙切齿地看着她:“许秀,不会说话可以不说!” “我说的是实话啊!”许秀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不知道自己怎么惹他不快了。 “朕在向你表白!许秀,朕这辈子第一次对一个女人说这样的话!”李渊气急,“你就算心中不感动,能不能也做出一副感动的样子来配合一下朕?” “我感动啊,我要是不感动,跟你说这些干嘛?”许秀越发摸不着头脑,“我就是不想骗你嘛!” 李渊做了个深呼吸,不停地在心中告诉自己,秀秀这人就是这样,说话不分场合,她搞这样煞风景的事也不是第一次了,往后的日子长着呢,他要是和她计较,岂不是要先把自己气死。 过了好一会儿,他终于缓和了心情,看许秀在一旁小心翼翼地看着自己,简直又好气又好笑。 “秀秀。”他心中有点挫败,“那时候你还不喜欢朕么?” “什么时候?”许秀问道。 “就是朕第一次在玉灵阁留宿的时候。”李渊说道。 “啊,那个时候我……”许秀刚想说我才知道你喜欢的人是我,根本没来得及消化这个消息,然而看到了李渊的脸色,还是改了口“那时候我喝醉了啊,什么都不记得了。” “喝醉了,所以才那样主动,是么?”李渊听了,并没有受到安慰,“可是朕早早便对你上了心,那时候朕的心里……又是忐忑又是欢喜。” “朕以为,你对朕也是一样的。”他苦笑道,“却没想到,对你而言只是喝醉了。” 许秀哑口无言,眼睁睁地看着李渊的情绪低落了下去,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巴掌。 好好的说什么以前呢?李渊对她诉衷肠,她分明只要一脸感动地看着他点头就行了啊!偏偏她把从前的事扯出来说,反倒让他伤了心。 她摇了摇李渊的胳膊:“我、我也没有比你晚很久啦!” “你喜欢我所以睡了我,我和你睡了之后就喜欢你了——你看,不过就是差一个晚上!对,就差一个晚上!” 许秀信誓旦旦地说,“那时我喝醉了呀,要是我没有喝醉,咱们睡之前先多聊一会儿,就变成一样的啦!” “哪里会一样。”李渊仍旧一脸苦涩,“秀秀,朕不怪你,只怪自己不会讨女孩子欢心,让她连朕心中的人是她都看不出来。” “哎呀,话怎么能这么说呢?”许秀急道,“你看看你自己,长得好看又有钱,还那么有本事,哪里会有女孩子不喜欢你的?我是没看出来你喜欢我,因为、因为我自卑嘛!我觉得自己配不上你的!” 她终于想到了一个合理的解释:“我出身不好,被打入了冷宫,琴棋书画样样不会,做出的饭菜狗都不吃,也就只有一张脸好看得很——你可是皇上啊,皇上的后宫里面,什么样的美女没有,我这一点优势,根本算不上什么。” “所以我就一直觉得你不会喜欢我啊,我上辈子是做了多少好事,才能被你看上?” 看着李渊的脸色好了些,她又在他脸上亲了一口,美滋滋地抱着他的胳膊,“嘿嘿,我上辈子救了那么多人,所以才有这个福分的!” 第475章 连你儿子的醋也要吃? 李渊心中早已不气了,可还是故意冷着脸,说道:“秀秀,那你告诉朕,在你心里,朕与小诺儿谁更重要?” 许秀听得又好气又好笑:“他可是你儿子,他的醋你也要吃?!” 李渊「哼」了一声:“那小子心眼多着呢,平常只要一见了你,定要腻歪在你身上不肯起来的,每天晚上的时候,朕让乳母抱他回松鹤宫,他都百般不情愿,抓着你不放手。” “小诺儿才多大,那么大的孩子,与娘亲亲近,难道不是天经地义的吗?”许秀说道,“况且他又乖巧,就算是留在了长乐殿里睡,也不吵不闹,根本不会打扰到你啊!” “怎么不打扰!”李渊气哼哼地说,“他想着与娘亲亲近,难道朕就不想着与皇后亲近了?朕每日里勤勤恳恳,天还没亮就要上朝,好不容易晚间得了空能来见皇后一面,他在旁边算什么?” -- 第530页 剩下的话他没有说,有小诺儿在,他想做些什么,心里总是有些沉重的负罪感。 小诺儿再小一些的时候,他还可以做到忽略他,可是如今小诺儿已经满了周岁,他一转眼看见儿子亮晶晶的眼睛,心里头没由来地就有些发虚。 许秀听了就笑:“小诺儿十日里能有一日留在长乐殿便不错了!平常他一直在母后那里,也就只有白天的时候,能由乳母抱着来长乐殿玩一会儿罢了。况且我现在忙得很,哪里有时间每天陪着他玩?你就看在他年纪小的份上,让一让他吧!” “哼!”李渊不说话,把头转到了一边,很坚决地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许秀十分无语,要是被别人看见皇上这样同一个孩子置气,还是自己的亲儿子,不知道会作何感想。 她只好软声哄着李渊:“好了好了,往后我尽量不留小诺儿在长乐殿睡,好不好?你平常对他也耐心些,他可是你这辈子唯一的孩子了,就算我想要再给你生,你不和我商量,自己一剂药下去,往后再也生不了了。” “朕不需要那样多的子嗣!”李渊心里酸溜溜的,说出的话也有些酸,“单一个小诺儿,就让你将心思分出了一半去,若是再生了一个,岂不是一点都不会留给朕了?” “看你说的哪里话。”许秀哄道,“小诺儿可是太子呀,不光是我,你也要好好栽培他。我当了皇后,往后肯定不能经常出宫的,可是整日里就在那小小的一片天地里转,又有什么意思?等小诺儿长大了,你就将皇位丢给他,然后咱们两个出宫去逍遥快活!” 她不过是随口一说,若是知道因为自己这一句话,让李渊在李潇十二岁的时候,便将皇位传给了他,不知这句话还会不会说得这样轻松。 “既然你这样说了,那朕便依你吧!”李渊勉勉强强地点了头,很快便思索起了儿子的教育问题,“小诺儿不能像如今这般,整日里由乳母抱着到处玩了!他既然是太子,就要承担起太子的责任来!朕明日便开始给他挑太傅,等选定了人,就要着手给他启蒙了!” 许秀:“你儿子如今连话还说不明白呢!” “不妨事,学说话与学四书五经并不冲突。”李渊摆摆手,“且他也要开始为以后习武打底子了,若不是李潜要成亲了,朕倒是想让李潜做他的师傅,虽然李潜头脑简单了些,可是功夫还是有的,基本功也扎实,正好可以教导小诺儿……” 许秀:“要么咱再等等吧,他现在走路都跌跟头!” 这一会儿功夫,李渊就已经规划好了小诺儿往后的学习进程,许秀拦也拦不住,只能随他去了。 不过她还是提醒了他:“母后可是把小诺儿当成眼珠子一样疼爱,你这样逼迫孩子,母后不会同意的!” “这样的事情上,母后看得比朕更清楚。”李渊信心满满,“当初母后也是一样疼爱十三弟,朕逼着十三弟练功夫,手脚上磨起了泡,他哭着找母后诉苦,母后就算跟着掉眼泪,也没有开口让他停下。” “那你试试吧……”许秀想说那时候李泽都多大年纪了,现在小诺儿才多大年纪,怎么能放到一起比较呢? 等回到了宫中,早有朝臣在御书房里等着李渊,他与许秀道了别就赶过去了,许秀惦记着跟方夏说上一声今日与云空大师说的话,急急匆匆地回了长乐殿里。 刚回到长乐殿,便有宫女上前来禀报:“皇后娘娘,方姑娘家中似乎出了些事,一早便出了宫,让奴婢跟您说上一声。” “方家出什么事了?”许秀听了,不由蹙起了眉。 “奴婢不知。”那宫女恭敬地说道。 她也没指望着她能知道些什么,只暂且将此事按下,带着白芷往偏殿去看侍月了。 侍月经过这段时日的调理,身子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见许秀进来,连忙起身给她行礼。 “坐吧,我给你诊脉。”许秀说道。 侍月将手腕放到了药枕上,许秀仔仔细细地给她诊了脉,又翻开了她的眼皮看了看,让她伸出舌头,对着光看了她的喉咙里面,最后拿出了一根银针来。 “忍着些,我需要些血。”她说着,用银针刺破了侍月的指尖,挤出了几滴血来,落入白芷一早便准备好的瓷盘中。 侍月早已经习惯了,这些日子里,皇后娘娘每次给她诊脉之后,都会取些血拿走,等下一次来的时候,她所服用的药也跟着做了些调整。 这些天她感觉自己身上一日比一日松快,身上也有了力气,每次吃了东西,不像原来一般,胃中好像有火在烧着一样,反而越发熨帖好受了,就连今日照镜子,她都发现自己的脸上比从前长了些肉。 这些变化让她心中的希望越来越大,终于忍不住问道:“娘娘,奴婢身上的毒……是不是已经解了?” “早着呢!”许秀头也不抬地答道。 第476章 如今奴婢终于有机会能报答公主了 侍月的鼻子一酸:“娘娘,已经拖了这么久……奴婢怕、怕那两个孩子……” 许秀开口说道:“按照你所说的,两个孩子日日针灸,那毒性暂且被压制了,虽然体质更弱些,但应当不会有什么问题。” “他们才刚出生啊……”侍月落下泪来。 她默默地哭了一会儿,振作起精神来:“娘娘,您放心在奴婢身上试药吧!那药效若是不够,您就加大分量,奴婢能撑得住!能早一天配制出解药,公主的两个孩子也能早一天得救,娘娘,您尽管放手去做!” -- 第531页 许秀沉默了一会儿,点点头,并没有多说些什么便出了门。 白芷在门外候着,见她出来,连忙迎了上去,悄声问道:“娘娘,您为何不告诉侍月,她所中的毒,您已经解了?” 她十分不解:“慧敏公主的两个孩子还在等着啊!” 许秀并不做声,只是快步往前走着。白芷也不敢再问,只能将疑惑压在了心底。 按理说,从前皇后娘娘与公主那样要好,如今知道了能救她的孩子,定会迫不及待地将解药给送过去,可为何如今还一直瞒着侍月呢? 一直走到了正殿,许秀坐在椅子上,用手撑住额头,满脸疲惫。 白芷挥挥手,立刻就有宫女上了茶来,许秀浅浅地啜了一口,放下茶杯,遣散了众人,只留下白芷一个。 “白芷,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她说道。 “娘娘的意思是……”白芷迟疑地开口,“您不愿侍月为此丢了性命。” 许秀默默点了点头。 侍月身上所中的毒,她确实找到了解毒的方法,可是这毒药太过霸道,她所用的解药分量也极重,根本不是两个刚出生没多久的婴儿能够承受得住的。 侍月刚出现的时候,她命人抓了几只老鼠养着,给它们喂了她的血,让它们中了同样的毒,而她每每取了侍月的血,就是用她的血喂给那中毒的老鼠,观察它们的变化。 老鼠死了一批又一批,只有最近的,终于活了过来。 她是解了侍月身上的毒,可若是想要解那两个孩子所中的毒,只能将解药让侍月服下去,通过她的血稀释后,再给孩子服下。 如果是现代,她自然有许多的法子能将药物稀释到孩子也能承受的地步,可是眼下根本没有那个条件,她只能通过同样中毒的侍月来达到目的。 而若是想要将两个孩子治好,侍月必须要服下比她本身所需的剂量更重的药才行。是药三分毒,更别提这些本身就含有毒素的解药了。 侍月能救活那两个孩子,可要是真的这么做了,她注定活不下去。 许秀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两个孩子死去,可她同样也不能看着侍月失去性命。 “娘娘。”白芷轻声说道,“您或许不知道,侍月她要是知道自己的命能够救两个孩子的命,她会很高兴去做的。” “她当初喝了公主剩下的那半碗药时,就没想着要活下来。后来一路在追杀中逃到了大周,她之所以能活着见到娘娘,全凭心中那一点信念——娘娘有法子能够救活两个孩子。” 许秀有些茫然地摇了摇头:“她想着要救两个孩子,我也想着要救她啊!” 白芷笑了笑:“娘娘,奴婢说句不好听的话,若是太子殿下中了毒,奴婢的性命能换回他的,奴婢会满心欢喜地去死。” “奴婢伺候了您这么久,您与旁人不一样,您觉得做奴才的也是人。”白芷恳切地说道,“娘娘,就是为了这一点,奴婢也会毫不犹豫地舍弃自己的性命。” “别胡说!”许秀打断了她的话,“什么舍弃不舍弃的,每个人的性命都是一样的!” 白芷笑着说道:“娘娘您看,这就是您与旁人不一样的地方,也是奴婢心甘情愿牺牲自己的地方。”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我们这些做奴才的,从小便被卖到了主子家里,遇到性子好些的,兴许能够活得轻松些,遇到性子不好的……早早丢了性命也是有的。” “您对奴婢很好很好,旁人看待奴才,就像看一个物件一样,喜欢就放在眼前把玩,不喜欢就丢出去,甚至砸碎了。可是您不一样,奴婢觉得自己在您的眼前,活得像个真正的人一样。” “侍月应当也是一样的,她与公主情同姐妹,公主待她好,她自然要回报公主。只是我们这些做奴才的,拿不出什么主子需要的东西,最珍贵的就是自己的性命,如果能用得上,当然会十分高兴了。” “胡说些什么!”许秀竖起眉毛,“你也知道自己最珍贵的是性命,那就好好留着你的命!侍月的事不用你管,我一定能想出办法的!” 白芷刚要开口再劝,外面就传来了侍月颤颤巍巍的声音。 “娘娘,白芷说的是真的吗?奴婢的血,可以救两个孩子的命?” 许秀抬眼望去,侍月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门外,不知在那里站了多久,也不知听了多少去。 许秀登时就怒了:“来了人也不知道通传,本宫门外难道连个守门的人都没有吗!” 她鲜少生气,此刻一发火,门外候着的宫女和太监「呼啦啦」地涌了进来,在前面跪倒了一片。 “娘娘恕罪!”为首的宫女磕头道,“是皇上说,娘娘不喜被人打扰,平日里让奴婢们离得远些,没有您的吩咐不要进来伺候!” 许秀眼下更生的是自己的气,她本想着再想想别的法子,所以才一直瞒着侍月的,却没想到还是被她听了去。 侍月「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娘娘,您告诉奴婢吧,白芷说的是不是真的?” 她的眼睛亮得惊人:“若是没有公主,奴婢这条命早早便没了,如今奴婢……终于有机会能报答公主了!” 她一下一下地磕着头:“娘娘,您告诉奴婢该怎么做,求求您了!娘娘,两个孩子耽搁不起啊!” 第477章 我觉得这样挺好 -- 第532页 眼见着侍月的额头已经肿了,许秀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你先起来吧。”她说道。 侍月跪着不肯动:“娘娘,您要是不告诉奴婢该怎么做,奴婢是不会起身的!” 许秀疲惫地摆摆手:“我会告诉你的,你起来吧。” “你们也出去吧。”她将屋里的人遣散,只留下了侍月和白芷。 “你想好了么?”她问侍月道。 侍月看着她,眼神坚定:“奴婢这条命是公主救的,没有公主便没有奴婢,奴婢没有什么好犹豫的!” “好。”许秀转过头,对白芷说道,“把我之前的医案都拿过来。” 白芷领命去了,许秀看着侍月满脸感激的神情,只觉得十分无力。 她也想救曼青的两个孩子啊,可是她同样不能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侍月为此丢了性命。 这些日子里她一直在努力想其他的办法,可是她实在是无能为力了。 白芷捧了厚厚一沓的医案进来,许秀拿在手里翻了翻,递给了侍月。 “这上面我详细记载了你所服用的药物,与服下之后的症状和改变。”她说道,“你之前所提到的北越大夫,既然能够保下两个孩子的性命,那么他想必也能依据着孩子的反应,来调整你所需服用的药物剂量。” “是我没用,这么久还不能想到一个万全的法子。”许秀颓然道,“我只能用这样的法子,将过量的药剂给你服下,通过你体内的血液循环稀释之后,用你的血给两个孩子解毒。” “侍月,白芷之前说你可能会没命,并不是骗你的。”她说,“是药三分毒,你身上所中的毒十分罕见,我也是一直以毒攻毒,才克制住了毒性的蔓延。想要用你的血给孩子解毒,你便要服下比身体所需的剂量更大的药物,长此以往,你的身子会越发衰败。” “若是你幸运些,在你身子彻底垮掉之前,两个孩子便能好起来,那么好生保养着,你还能够多活上一段时日,可要是拖得时间久了,就再无力回天了。” “还有一种情况我不愿去想,可是也必须提前让你知道。”她抿了抿嘴唇,硬着心肠说了下去,“如果他们中的毒不能尽快解开,而你已然撑不住了,就只能吊着你的命,作为供血体一直活下去。” “到了那个时候,你体内的器官都已经被腐蚀了,就算是活着,除了无穷无尽的痛苦,旁的什么都没有。” 侍月恭恭敬敬地对她磕了一个头:“多谢娘娘,奴婢愿意的。” 许秀闭了闭眼睛,她早已料到侍月会是这个反应,所以才一直没忍心告诉她。可是眼下,既然侍月已经清楚了,她再隐瞒也就没有什么意义了。 “侍月,我之前给了曼青些药,都是保命的,那时候我想着,她只要能安安稳稳活着便好。” 许秀让白芷去将自己这些日子一直捣鼓的东西拿了过来,递给了侍月,“这些你拿着,回去之后,她兴许能够派上用场。” 侍月接在手中,是满满一匣子的瓷瓶,下面压了一张纸,许秀将每一种的功效都写了下来。 “你回去之后告诉曼青,我给她这些东西,不是要她害人的。” 许秀心里乱得很,她不知道自己做的是对是错,从得知了曼青的遭遇那一刻起,她就着了魔一样开始配制这些。 “这些毒药都是我自己配制的,一般的医者解不开。”她慢慢说道,“曼青在那虎狼之地,既然三皇子无力保护她,那么便由我助她一臂之力。” “有时候一味隐忍,只会让敌人更加嚣张。她是个聪明人,知道这些毒什么时候该用,又该用到谁的身上。”许秀说道,“等你回去之后,务必要交到她的手上。” “奴婢知道了,皇后娘娘的大恩大德,奴婢没齿难忘!”侍月抱着匣子,又给她磕了一个头。 “你先下去歇着吧,等晚间皇上过来,我便同皇上说,安排人手送你回北越去。”许秀忽然就觉得累得很,让侍月下去了。 等屋里只剩下了她和白芷,她忍不住开口道:“白芷,当初你说要跟着我学医的时候,我曾经告诉过你一段话,你还记得吗?” 白芷点头道:“奴婢记得。娘娘说,医者不能带着任何偏见去看待病人,无论好人还是坏人,都要一视同仁。治病救人是医者的天职,而至于这个人该不该救,不在医者的考虑范围。” 许秀点了点头,自嘲地笑了笑:“我是这样教你的,可是我自己却并非这样做的。” “我杀了骆清,如今又亲手配制了毒药给曼青,那毒药往后会要了别人的性命。” 她呆呆地看着自己的双手,十指纤长柔嫩,白皙得几近透明,看着干净得很,可她又觉得上面沾染了无形的血污。 “我好像和从前不大一样了。”她自言自语道,“我虽然做了这样的事,可是我并不觉得如何愧疚,只是有些迷茫,不知自己做的到底是对是错。” “娘娘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保护对自己在意的人。”白芷说道,“娘娘不是圣人,只是凡夫俗子罢了,凡人就会有爱恨,就会有偏爱,想要保全对自己重要的人,又有什么错呢?” “是啊,我不是什么圣人。”许秀怔了半晌,忽然笑了起来,“我觉得这样挺好。” 金刚怒目,所以降伏四魔,菩萨低眉,所以慈悲六道。她不是圣人,做不到看着亲近之人被人害了,还能宽容以待,她其实计较得很,不管谁伤害了她在意的人,她都要千百倍地报复回去。 -- 第533页 “行了,既然侍月已经下定了决心,那便送她回去吧!”她重新打起了精神,吩咐白芷道,“北越那边也不知道什么情况,你去库房里取些常用的药材,一并给曼青送过去……” 话还未说完,方夏就匆匆跑了进来。 “秀秀,出大事了!”她气喘吁吁地说道,“我姐跟着于衍行私奔了!” 第478章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什么?私奔?”许秀瞪大了眼睛,“好好的为什么要私奔?” 她越想越不理解:“你爹娘不是都同意他们两个的亲事了吗?难道你娘又反悔了?” 说完了她自己摇了摇头:“你娘不是那样的人,女儿喜欢的,她最多就是挑挑刺,更何况于衍行虽然为人处事上稍微差劲了些,可人品并没有什么问题,她倒不至于因为这个棒打鸳鸯。” “不是我娘,是我爹那边又出岔子啦!”方夏恨铁不成钢地说道,“好好的他非要拉着于衍行喝酒,他的酒量你也不是不知道——哎呀,幸亏我一早上就跑回家去了,否则我娘非要把我爹的耳朵拧下来不可!” 她这一路上都急匆匆的,跑得脸都红了。许秀赶忙给她倒了一杯茶,她接过去一口喝了个干净。 “再来一杯。”她把杯子递给许秀,等着她又给自己倒上,喝完了才缓过气来。 “到底怎么一回事啊?”许秀问道。 “还不是因为我爹。”方夏对她吐槽,“我爹这个人就像你一样,又菜又爱玩,酒量分明差得很,偏偏还爱喝酒,我早就说他要是一直这样下去,迟早会出事,看吧,这就把我姐给逼得私奔了!” “你说就说,带上我干嘛啊……”许秀摸了摸鼻子,“我都快两年没有喝过酒了!” 方夏翻了个白眼:“我爹一直就觉得于衍行不错,毕竟于衍行能给他抓鱼嘛,还任劳任怨,随他怎么折腾都帮他瞒着我娘。” “这不,就在昨天,淮安王给我爹送了一坛酒,说是他新得的,十分醇厚香浓。我爹高兴得很,非要亲自下厨炒两个菜,留淮安王一起边吃菜边喝酒。啧啧啧,就我爹的那个手艺,竟还好意思留旁人吃饭。” “淮安王也是不知道,大约从前听李潜提过说我做菜还蛮好吃的,就真的留下来了,结果菜端上来之后,他尝了一口,立刻就说家中有事,拔腿便走了。” “我爹看着自己辛辛苦苦炒的菜没人吃,就觉得浪费嘛,然后就把于衍行给叫了回来,要跟他一起喝酒。” “于衍行也是个实诚人,我爹给他夹菜他就吃,半点不挑剔,直接就把我爹给哄得高兴了,两人一下午的功夫,把一整坛酒都给喝了个精光!” “我娘昨晚上回去的时候,看到我爹醉得什么都不知道了,还发了一场脾气,幸而我爹喝醉了除了话多些,一直都在睡,倒也安安稳稳地过了一晚上。” “可今早上就出了事。”方夏苦着脸说道,“早上的时候丫鬟匆匆忙忙地告诉我娘,说我姐的房间里面没有人,就只在桌上发现了一封信。” “信上写了什么?”许秀追问道。 方夏叹了一口气:“我姐写了满满三大页,先是说女儿不孝,以后不能伺候在父亲母亲跟前了,又说她会和于衍行闯出一番天地,定然不会让父母蒙羞,剩下的就是什么父亲的腿要好好保养,母亲不要所有的事情都亲力亲为,我和李潜成亲她不能回来之类的。对了,她还惦记着你如今做了皇后事情多,晚上的时候不要看账册,伤眼睛。” 许秀听得莫名其妙:“方姐姐为什么会忽然就走了呢?看起来也没有发生什么矛盾啊!” 方夏冷笑两声:“是啊,我和我娘都摸不着头脑,结果等我爹醒了,我娘一逼问,这才知道原来又是他喝酒误事!” “他醒过来之后,我娘问他于衍行有没有什么与平常不一样的地方,他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什么来。我娘又问他,昨日都和于衍行说了些什么话。” “这一问才知道,原来我爹昨天喝醉之后,拉着于衍行的手,一个劲儿地说家里人从小就对不起我姐,一直十分偏心,如今终于能有机会弥补了,他心里高兴得很。还说于衍行的人品他是信得过的,往后一定要好好对我姐。” “这些话说得没有什么问题呀!”许秀摸着下巴,说道。 “前面这些都没有问题,可是后面的就有问题了!”方夏恨恨道,“他说完我姐,又开始说我,说我成亲的日子定了下来,淮安王府下的聘礼丰厚,方家回的嫁妆也不能少了,毕竟女儿养了这么大,一辈子就结这一次婚,不能委屈了。” “于衍行这个人你也是知道的,心里本就有些自卑。我爹这话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他一直觉得自己配不上我姐,听了这话,更是觉得自惭形秽,当下就跪在地上给我爹磕了三个头,说让我爹给他三年的时间,三年之后他一定会让我姐风风光光地嫁给他的。” “我爹迷迷糊糊的哪里明白他是什么意思,嘴里还说着什么三年,我姐年纪大了,他们早些将日子定下来才是正经。” “我爹这边把话说完了,自个儿倒头就睡了下去,那边于衍行收拾好包袱就要离开,正巧我姐去找他,被抓了个正着。” “后面的事就是我猜的了。”方夏一声接着一声地叹气,“我姐大约是问出了我爹同于衍行说的话,她不愿见于衍行受委屈,又怕他为了赚银子,做回替人卖命的差事,思来想去便留下了一封信,人就跟着于衍行走了。” -- 第534页 “这误会可大了!”许秀说道,“好歹听你爹解释一下啊!” 她太了解方叔叔了,方叔叔这个人,平常两大爱好,一个是钓鱼,另一个就是养生,活的十分佛系。 他醉酒之后说的那些话,压根儿没有什么特别的含义,就是想到哪里便说到哪里,要不是那么快就睡着了,说不定他还要扯出自己和妙妙的亲事来呢! 他和方阿姨在乎的,是女儿所嫁的那个人人品如何,至于钱什么的,许秀心中腹诽,方家一直是方阿姨赚钱,方叔叔根本就不放在心上。 “那你爹现在在干嘛?”许秀又问。 “我娘罚他跪搓板呢!”方夏没好气地说道。 第479章 每个人有不同的相处方式 许秀咧了咧嘴,有一点点同情方叔叔。 “你说我姐和于衍行能去什么地方呢?”方夏唉声叹气,“我姐走的时候,就带了些平常穿的衣裳首饰,连银子都没带,他们手里没有钱可怎么办呢?” “我觉得你也不用太过担心。”许秀安慰她,“现在大周没有什么战事,于衍行是有些功夫在身上的,方姐姐做生意也是一把好手,肯定能将日子过好!” “话虽然这么说,可是我娘之前便说,那纺织厂能有如今的规模,离不开我姐的努力,等到她成亲之前,就将纺织厂的一半股份分给她。” 方夏忧心忡忡地说,“他们留在京城的话,有方家照应,做生意也能更轻松些,这样去了别的地方,岂不是要从零开始?” “你有没有想过,正是因为留在京城里面,不管两人以后做什么,都脱不开方家的名声,所以才走的?” 许秀说道,“方姐姐是设身处地地替于衍行考虑的,他如今在方家做小厮,难道成亲之后,也要一直跟着做小厮吗?” “自然不会了,他们成亲之后,他像我爹一样在家钓钓鱼喝喝茶就行,如果闲不住,就和我姐一起去纺织厂嘛!”方夏说道。 “于衍行自尊心那么强,他能接受这样的生活吗?”许秀反问道,“我觉得,就算没有你爹喝醉酒之后的那些话,他也不会一直留在方家,等着娶方姐姐的。” “他从前给你爹当小厮,等成了亲,一跃成为了主子,旁人会怎么看他?说不定表面上恭恭敬敬的,私底下都说他是个吃软饭的呢!所以他一定会闯出些名堂来,才能风光地迎娶方姐姐,让方姐姐在旁人面前也能抬起头来!” 方夏愣了愣,她一上午光顾着着急,确实没有想过这些:“可是就算如此,他们也不必离开京城啊!不管怎么说,在京城中做什么都更方便些……” “不离开京城,他就一辈子都逃不脱「方家女婿」这个名头!”许秀说道,“方姐姐也定是这样考虑的,所以并没有劝他,而是选择了与他一起走。” “他们想的未免也太多了些。”方夏嘟囔道,“我爹吃了一辈子软饭,过得不也是惬意得很?” 许秀被气笑了,挥手让白芷下去准备侍月带走的东西,等殿里没了人,才给方夏分析道:“你真当方叔叔一辈子就是吃软饭呢?” “方阿姨为什么那么拼命地想赚钱啊,还不是因为方家的家世高,她怕你爷爷奶奶看不起她?” “方叔叔为什么年纪轻轻就办了离职,宁愿做一个家庭煮夫啊?还不是因为他不愿方阿姨被人瞧不起?” “你爷爷奶奶觉得方阿姨的家庭出身配不上方叔叔,方叔叔干脆就靠方阿姨养着,什么都听方阿姨的,做一个别人眼中的「软饭男」,他这是明明白白地告诉你爷爷奶奶,他老婆本事大着呢。” 方夏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上一辈的恩怨她多少也知道些,小时候她爸妈与爷爷奶奶几乎断绝了来往,只有逢年过节,才会带着她去爷爷奶奶那拜年。 她记得清楚,每次去了,旁人都不会给他们一家人好脸色,还会对着爸爸说些即便是她一个小孩子,也隐约能察觉出不好听的话来。 每次从爷爷奶奶家里回来,妈妈都气得不行,而爸爸却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还能笑嘻嘻地一边逗着她,一边哄着妈妈。 “不一样的人有不一样的相处方式。”许秀说道,“兴许在旁人眼中不像样子,可是夫妻嘛,只要两个人能好好的,管别人怎么说干嘛?方叔叔选择了一种会被别人说道的方式对方阿姨好,方姐姐则是选择了和于衍行一起奋斗,不管是哪一种,都没有什么错。” 方夏默默想了半晌,终于点了点头:“秀秀你说得对。” 她放下茶杯:“我得让翠柳回去跟我妈说上一声,别动不动就罚我爸跪搓板了。”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你去掺和什么!”许秀一把按住了她,“我有事要跟你说呢!” 她先是把云空大师的一番话跟她说了:“云空大师已经答应了帮我超度阿宓姑娘了,还说她的孩子已经转世投胎,过得十分幸福,她不必担心了。” “这样便好!”方夏听了,长舒了一口气,“她的身世太可怜了,如今要是知道了孩子已经遁入轮回,想必魂魄也能安宁了。” 许秀点点头,又把能不能见到妙妙的猜测对她说了一遍,末了又加了几句:“我估摸着,等妙妙生孩子的时候,痛到她灵魂出窍,我趁机把引魂玉塞给她,往后就能见面了!” -- 第535页 “可是我之前只是简简单单睡了一觉啊!”方夏说道。 “这大概就和我从前睡着会看到原身的魂魄一样吧。”许秀猜测道,“阿宓姑娘是灵体,她有怨念,自然能够影响到常人。平常的时候感受不到,可若是气运低,就会被影响了——你那几天正巧是生理期,对吧?” “还真是……”方夏点点头,也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我没办法去看妙妙,你一定要多盯着她一些呀!万一不小心错过了,就要等她生二胎了!” “嘿嘿,我每天晚上都去看她的!”许秀得意地说道,转头又来催方夏,“你也要抓紧时间,争取成了亲就怀孕,早怀早生早见面!” 方夏的脸红了红:“这又不是我说了算,总要顺其自然吧……” “我给你开个方子,你现在就开始喝,等你们成了亲,保你一个月之内就怀上!” 许秀豪情万丈地拍着她的胳膊说道,“我本来想着到时候给你开个方子,让你生孩子的时候不那么痛,可是不痛的话……” 她忽然顿住了。 “怎么了?”方夏有些疑惑地问。 “我、我突然想到。”许秀结结巴巴地说,“要是到时候,妙妙选了无痛分娩可怎么办?” 第480章 我还是多教教你吧 两人想了许久,最后只得出了一个结论,那就是没有任何办法。 “顾墨白宠老婆,肯定舍不得妙妙受苦的。”许秀哀叹。 “你能不能努努力,每天晚上在他们耳边多念叨几次?”方夏问道,“说不定念得多了,妙妙做梦就能梦见了呢!” “啧啧啧,要不是没别的法子,我才不愿意去盯着他们两个。”许秀撇撇嘴,“你不知道,他们两个简直要腻歪死个人!顾墨白这个人……他平常瞧着倒是一本正经的,对着妙妙简直是一点底线都没有了啊!” “昨天晚上我去的时候,正好妙妙孕吐嘛,孕吐你知道的吧,孕妇的正常反应,结果妙妙趴在垃圾桶上吐,顾墨白在她后面掉眼泪,妙妙好不容易缓过来,还要哄他。”许秀的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了。 方夏听了就笑:“当初你孕吐的时候,皇上不也是一样跟着吃不下睡不着吗?幸亏你只吐了两天便停了,也不知道妙妙能不能这样幸运,她本来胃就不好,吐得多了难免要伤身子的呀!要是我在就好了,我现在也算有了经验,能给妙妙做些好吃的让她补一补。” “补着呢补着呢,我都担心妙妙补过头了。”许秀想想还是挺欣慰的,“顾墨白有个小册子,上面记的密密麻麻的,有从网上查到的资料,有问医生得到的注意事项,还有不少缓解孕吐的小妙招——从前我觉得顾墨白冷冷清清的,和不熟悉的人几乎都不说话,可是最近他简直变了个人。” “前几天他陪妙妙在外面散步,我跟在后头飘,妙妙和几个孕妇坐在一起聊天,我就看他熟门熟路地搬了个小马扎,坐在一群阿姨里面,向那些阿姨请教儿媳或者女儿怀孕的时候,都应该吃些什么东西。” “他长得挺好看的,阿姨们也都喜欢他,一个个热情得不得了,恨不得把什么都告诉他。阿姨们七嘴八舌地说着,他就拿出小本本记,遇到不明白的,还多问几次,有两个阿姨因为他的一个问题,意见不统一,差一点吵起来呢!” 许秀说着就笑了起来:“算他有良心,妙妙受了那么多委屈,他得一点一点全都弥补回来才行!” 方夏听得一脸羡慕:“我好想妙妙啊,我也想见见她,就算不能说话,看到她过得好,我就满足了。” “所以你得努力啊!”许秀装模作样地拍了拍她的脑袋,“还有一个月你就要与李潜成亲了,到时候让李潜——算了他是个憨憨,我还是多教教你吧!” “教、教我什么?”方夏问道。 “嘿嘿。”许秀笑得一脸莫测,“自然是教你有用的东西了!” 等白芷回到长乐殿的时候,正好瞧见方夏红着脸从里面出来,见了她,不知怎么脸更红了,她给方夏行礼,方夏敷衍了几句便匆匆离开了。 白芷心中惊奇,进了殿内,看到许秀悠然自得地喝着茶,不由说了起来:“奴婢方才瞧见方姑娘的脸有些红,不会是受了风寒吧?” “她好着呢!”许秀说道,“不过就是我教了她些东西,她没学会,有些不好意思罢了。” “您与方姑娘那样要好,她没学会再多跟着您学几遍就是了,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白芷抿唇笑道,“方姑娘若是知道奴婢跟着您学医术,一个问题都要问您十几遍,想必要说奴婢厚脸皮了!” “有些东西光学理论知识是没有用的,还是需要多多实践!”许秀也笑了,“你看,当初我同你讲了十几遍,是不是没有你自己亲自看到病例记得深刻?” “是呢!”白芷兴冲冲地点头,“等奴婢得了空,就让翠柳去安慰安慰方姑娘,光靠着死记硬背是不成的,只有真刀实枪地去做,才能真正理解!” “可不是么,还是要自己去「做」的。”许秀笑得眉眼弯弯,“不过你也不用对翠柳说,夏夏本来脸皮就薄,知道的人多了会更不好意思,反正她很快就有机会了……对了,东西都准备得怎么样了?” “奴婢已经按着您的吩咐,取了些常用的药材补品,还有您之前配制的药丸,不但疗效好,也更易于储存携带。” -- 第536页 白芷说道,“奴婢问了内务府,皇上与太后均给慧敏公主送了不少东西,只等着明日便能出发了。” “侍月如今算是捡了一条命回去,当初追杀她的人,应当想不到她能活到现在。” 许秀的手指敲了敲桌子,“不过也不能放松警惕,你去同侍月说一声,让她乔装打扮一番再动身。” “奴婢知道了。”白芷应道。 “还有三皇子……”许秀深深地皱起了眉头。 三皇子定然不会将此事就此掀过,他必是要报复的。如果他想要登上皇位,那么缺的是什么? 是臣子们的支持,是能够与老皇帝、大皇子、二皇子相较量的兵力,是……钱。 想要成事,他必然需要大笔的银子。 “还是缺钱啊……”许秀喃喃道。 她之前攒下的银子,都给了方夏,让她出宫之后开酒楼,而后宫里面如今还没理出个章程来,她有心想要帮助曼青,却实在是有心无力。 发了一会儿愁,她自个儿又笑了起来。 “白芷,去皇上哪儿,把破军叫来。”她吩咐道。 破军是李渊的暗卫之一,曾经跟着赵先生去了九王爷处,一直在暗中给李渊传递九王爷的动态。 白芷领命去了,不一会儿,便带着一个侍卫装扮的人走了进来。 许秀打量着眼前这人,他长了一张平平无奇的脸,丢在人群中,一眼望过去,转开目光便不记得他长什么模样了。 “破军见过皇后娘娘!”他单膝跪在地上,“皇上有令,从今日起,皇后娘娘便是破军的主子,破军任凭皇后娘娘差遣!” “起来吧。”许秀温和地说道,“本宫叫你过来,是想要你帮本宫找两个人。” 第481章 比之前好了许多 等李渊过来的时候,许秀正陪着小诺儿一起玩七巧板。 “宝贝真聪明!”李渊刚走进来,就看见许秀「吧唧」一口亲在了小诺儿的脸蛋上,满脸骄傲地夸赞道。 小诺儿最喜欢娘亲亲他,歪着小脑瓜把另一边的脸蛋也凑了过去。 “亲……亲亲!”他口齿不清地说道。 可是他没等来另一个吻,忽然间就双脚腾了空,等他茫然地回过头去,看到父皇板着一张脸,将他塞到了乳母的怀里。 “天晚了,带着太子回去吧!”他淡淡说道。 小诺儿往窗外看了看,太阳还挂在天上呢!他委委屈屈地嘟起嘴,刚要对娘亲撒娇,瞥见父皇危险地眯起了眼睛,到底没敢出声,乖乖地让乳母抱走了。 “这才什么时候,你又赶小诺儿走!”许秀抱怨道。 李渊不管这些,坐在她旁边:“朕替小诺儿选了太傅,等明日开始,就正式教他读书识字了!” “行吧,都听你的。”许秀一边感叹着李渊的效率真高,上午说起来选太傅,下午就已经选好了,一边把让破军找人的事情对他说了。 “方姐姐和于衍行离开了方家,本就是想要赚银子,三皇子那头,缺的可不就是银子?他们要是想的话,何不往北越发展,到时候三皇子为了银子,定会暗中庇佑他们,而他们借了三皇子的势,也能闯出一番成就来。” 李渊听了不置可否,只说道:“此事有利也有弊,虽是个机会,可也有风险,老皇帝如今年纪大了,倒是不大会注意到下面的动静,但是大皇子与二皇子不是吃素的。” 许秀点头道:“我当然知道,所以也只是让破军找到他们之后,将此事说与他们听,做与不做,还是要看他们自己。” “你就是为了这个?”李渊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许秀知道自己这点小心思瞒不过他,干脆承认了:“我这不是想着,咱们大周与北越一直不曾通商嘛!三皇子如今缺钱,咱们要是能跟他搭上线,以后大周的商人就能慢慢进入北越,两国通商之后,对彼此都有好处,是不是?商人们赚的银子多了,缴的税也就多了,咱们的国库就能更充盈了呀!” “如今我让破军去找方姐姐,也是想给她和于衍行一个机会,要是他们真的做成了,占了先机,以后在三皇子那里的分量,肯定与旁人不一样,赚的钱数到手软都数不过来!” 说起这些的时候,她的眼睛里亮晶晶的,李渊看得心里痒痒,伸手在她脸上捏了一把,触手温软滑腻:“秀秀怎么整天想着赚银子,能不能什么时候分给朕一些心思?” “我也有想你的!”许秀乐颠颠地跑进来寝殿,不一会儿就捧了个荷包出来,递给他邀功,“你看,我把荷包都绣好了!” 李渊接过来放到眼前仔细地看:“秀秀的针线活当真是不错,这荷包针脚细密平整……” “那绣功呢?有没有进步一些?”许秀一脸期盼地看着他。 李渊看着那荷包,上面一团红色,下面一团绿色,角落里歪歪扭扭有个「渊」字,兴许是因为笔画太多了,水字旁工工整整,另外的一半却是笔画都挤在了一起,不细看看不出到底是什么。 “比之前好了许多!”他郑重地说道。 许秀松了一口气,笑道:“我觉得也好了不少!这个你先戴着,等我什么时候得了空,再给你重新绣一个!” 李渊将荷包小心地佩戴在了身上,拉着她的手,说道:“你如今忙得很,不愿做不做也罢,朕只想着身上能有个你亲手做的东西,如今你已经给朕做好了,就不必再麻烦了。” -- 第537页 “可是我觉得自己还有进步的空间。”许秀说道,“我看白芷之前给夏夏绣香囊的时候,那上面的鸳鸯活灵活现的,不知道为什么,我绣出来就变成了这样。” 原来上面绣的是鸳鸯,李渊恍然,心里面甜滋滋的:“你绣得也很像啊,朕一眼就看出来了!” “是吗?”许秀将信将疑。 “是的!”李渊点头道,“你绣的鸳鸯虽比白芷的外形上稍差些,可那鸳鸯的眼神里面含情脉脉,十分有神韵!” 许秀觉得他在哄自己,可是李渊说得一本正经的,又说他看过无数名师大家的画作,一味追求形似为下品,而神似才是真正的上品,她绣的鸳鸯便富含神韵,看似杂乱无章,实际上是超脱了表象,神到意会,让人一见便能感受到那荷包上的脉脉情谊。 她被李渊这一番话哄得晕晕乎乎的,渐渐也觉得自己的绣工十分了得,兴许她本就在艺术上很有造诣,如今阴差阳错被开发出来了。 “嘿嘿,我就知道自己厉害。”她得意地笑出了声,“李渊,你娶了我真是赚大了!” “那是自然。”李渊含情脉脉地看着她,说道,“朕与秀秀,就像那荷包上的两只鸳鸯一般,天生便是一对的,永远都不要分开……” “两只?”许秀疑惑地打断了他的情话,“可是我绣的是三只啊!” 李渊哽住了,过了一会儿才不解地问:“鸳鸯都是成双成对的,你为何要绣三只?” “之前那上面是两只的。”许秀说道,“后来我不是生了小诺儿嘛,就想着再添上一只,代表咱们一家三口……” 她说了一半忽然顿住,眯起眼睛看着李渊。 李渊一阵心虚,干笑了两声,扬声叫了姜公公进来,接过他手中的盒子递给许秀。 “秀秀,朕之前给你的东珠,你不是都给了钱老汉一家么?朕又命人找了些,各个浑圆通透,你看看喜不喜欢?”他讨好地打开盒子,对许秀说道。 许秀看也不看,小脸阴沉沉的。 李渊知道不能善了,趁着她还没发火,把姜公公又赶了出去。 好歹她还给自己留了两分面子,没当着下人的面骂他。李渊缩着脖子承受着许秀的怒气,一句话也不敢说。 第482章 我要是不陪着她,会后悔一辈子的 七月二十三,宜嫁娶。 许秀一早上便睡不着了,今天是方夏与李潜成亲的日子,她心里面好像长了草,在后宫里面一直看着时辰。 “白芷,这个时候夏夏应当已经梳洗打扮好了吧?”她坐立不安地问白芷道。 白芷一边给她梳着头发,一边笑道:“方姑娘这时候应该已经上好妆了,娘娘您别急,皇上昨日不是说了嘛,今日会与您一起到淮安王府观礼。” “可是我应该去方家陪着夏夏才是!”许秀十分不满,“我是夏夏的娘家人,她出嫁我不在旁边陪着怎么能行?” “娘娘,奴婢知道您与方姑娘感情好,可是这于礼不合啊。”白芷劝道,“您是皇后,又是李将军的婶母,是应当去淮安王府的。” “这可是夏夏第一次成亲啊……”许秀念叨着,“不出意外也就这一次了,这么有纪念意义的日子,我都不能陪着她……” 她想起从前闺蜜三人曾经商量过,不管是谁结婚,另外两个都会来给这个人做伴娘。 可是到底事与愿违,妙妙回到了原来的世界,她连她与顾墨白什么时候结的婚都不知道; 夏夏虽然与她在一起,可是又有那些说起来就让人烦躁的礼法约束着,她只能像个普通宾客一样,等夏夏被接进了淮安王府才能见面。 她自己就更不用提了,从醒过来就是李渊的嫔妃,连婚礼都没有。 “不行,我还是得争取一下!”她忽然一拍桌子,站起身来就往外走,“夏夏就嫁这一次,我要是不陪着她,会后悔一辈子的!” 她起身起得急,幸亏白芷反应快,把手松开了,否则定会扯到她的头发。 “娘娘,奴婢还没给您梳好头发呢——”白芷慌得在后面追着喊道。 “我去去就回!”许秀丢下这句话,大步往外走,刚出了长乐殿的门,迎面就撞上了李渊。 “你来得正好!”许秀一把抓住了他的手,“我跟你讲,我不管什么礼法合不合,今天是一定要去方府上陪着夏夏的……你笑什么??” 李渊看着她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脸上便忍不住露出了笑容来。他招招手,姜公公捧着一套衣裳走上前来。 “朕就知道,你定不会乖乖听话。”李渊伸手拂开她额前的碎发,“等会儿让白芷给你梳个低调些的发髻,换上这衣裳,朕命人将你送到方家去!” “真的?”许秀本以为还要费一番口舌才能说服他,没想到他这样轻巧地便答应了,心里反而有些不确定了,“可是我昨天问你的时候,你还说什么于礼不合,会被言官弹劾,我要是去了,他们会不会找你的麻烦?” 李渊轻轻笑了:“朝廷养着他们,是为了让他们上谏君王之失,下谏群臣之过的,整日里盯着朕家里这一点事算什么? 况且他们找朕的麻烦,朕能够三言两语便压下去,可若是朕不让你去,等你转过头来找朕的麻烦,朕可是要哄你好几日的。” “我哪有那么不讲道理?”许秀嘟囔了一句,心里到底高兴了起来,乖乖地坐到镜子前,任由白芷给她梳妆打扮。 -- 第538页 李渊在一旁看着,脸上微微露出些怔忡的神情来。 “怎么了?”许秀在镜子里面看到了他的表情,不由问了一句。 他很快回过神来,笑了笑,摇着头说道:“只是想着,朕还从未见过你穿着嫁衣的样子。” 许秀毫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现在才想到哦,孩子都已经这么大了,恐怕有些晚了吧?” 李渊抿了抿唇,并未说话。许秀一心想着快些去陪着方夏,也懒得再搭理他,急急忙忙地换上了他准备好的衣裳,钻进马车便离了宫。 李渊站在长乐殿的门口,看着马车匆匆离去,过了好一阵,微微叹了一口气。 “姜历城。”他忽然问道,“你说秀秀方才说的话,是不是心里有些埋怨朕呢?” 他颇有些苦恼:“今日为了让秀秀去方家,朕在朝堂上已经与那些老古董生了场气,这个时候若是再提出来,想要重新迎娶皇后,他们是一定不会答应的吧?” “皇上,您……还是歇了这心思吧!”姜公公苦口婆心地劝道,“今日不过是皇后娘娘出宫这一件小事,朝堂上便能吵成那个样子,您难道还不明白吗,您之前无论是遣散后宫,还是处置魏大人,那些朝臣暂且都忍耐了下来,可是他们的眼睛也一直盯着皇后娘娘啊!” “自古以来,帝王怎么能只有一位皇后呢?您与皇后娘娘伉俪情深,可在他们眼中,是皇后娘娘狐媚惑主啊!” 姜公公已经开了头,索性豁出去了,将话说了个明白,“您虽然能够压制他们,可这并不是长久之计,若是逼得紧了,对大周并非幸事啊!” “朕知道。”李渊的脸微微沉了下来,一言不发地往御书房走去。 姜历城所说的,他当然都明白,他知道自己之前遣散六宫的举动,已经触碰了朝臣们的底线,最明智的选择,是应当选他们的女儿入宫进行牵制,哪怕只给个名号,丢在一旁不理不问也好。 但他就是不愿那么做。虽然秀秀从来没有主动说起过,可是他看得清楚,从前的时候,秀秀就宁愿在玉灵阁里面关起门过日子,她没什么心机,也不愿与旁人虚与委蛇。 如今她既然当了皇后,如果宫中还有别的女子,哪怕她再不喜欢,也不得不每日里应付着,他不愿让她做自己不想做的事。 之前许秀便提起过好几次,等方夏成亲之后,她们就不能经常见面了,李渊听在耳中,心里便一直想着此事到底该如何解决。 可一直想到了现在,他还是没有想出一个合适的解决方法。 连姜历城都看得清楚,那些朝臣是不会再容忍他为了秀秀一再破例的了。 这皇后的名头,当真就将秀秀束缚住了,李渊心中叹了一口气。 第483章 怎么一回事大家心里都清楚 这头许秀并不知道李渊想了那么多,她只想着能快些到方府看夏夏。 时候还早,方家门外已经停了许多马车,她所乘的马车被堵在了街口。赶车的侍卫正要去将前面的马车赶开,许秀出言阻止了他。 “今天我是偷偷出来的,不要声张!”她身上穿的衣裳应当是从宫外弄到的,不是宫中的制式,包括今日所乘的马车也普普通通,显然李渊有意帮她隐瞒身份。 这正合她意,她今天过来只是为了陪夏夏,要是被别人知道了,光是磕头见礼就要耽搁好长时间。 白芷也十分上道,看到皇上送来一身粉嫩的衣裳,给她梳了个随云髻,只插了两支珠花,看着像个未出阁的少女一般。此刻听许秀说要走进去,便先行跳下去,扶着她下了马车。 主仆两个十分低调,跟在上门贺喜的人里来到了方府的门前。 站在门口迎客的是方府的管家,从未见过她们,只以为是自家小姐从前的朋友。 “姑娘这边请!”那管家叫来府中的丫鬟,引着两人往府内走去,刚走了没多远,便遇到了风风火火的方夫人。 “府外的流水席都备好了吗?桌上别忘了铺咱们铺子上新做出来的桌垫!”方夫人看到了许秀,立刻瞪大了眼睛,“秀……” 许秀连连对她挤眼睛,跟在方夫人身边的丫鬟没听明白,不由问道:“夫人?” 方夫人回过神来,咳嗽一声,说道:“就是绣了合欢花的那个!” 挥手打发了丫鬟走,她快步走上来,拉着许秀的手问道:“秀秀你怎么来了?你不是应当与皇上一起去淮安王府观礼的吗?” “夏夏成亲我怎么可能不来?”许秀说道,“夏夏在哪里,我去陪着她!” “我带你过去!”方夫人领着她往方夏的闺房走去,一边走一边叮嘱,“去了你就陪她说说话,她早上已经哭过了一场,眼下刚上好妆,你可别说什么能勾她眼泪的啊!” “我知道了!”许秀用力点头,应了下来。 “方家来了几个旁支的女孩儿,都在里面陪着夏夏呢。”方夫人说道,“你不用应付她们,她们要是说了什么不好听的,你也不用放在心上。” 听方夫人这样一说,许秀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今天可是夏夏大喜的日子,她们来给夏夏添堵了?” “倒也不是针对夏夏。”方夫人在她耳边悄声道,“你也是知道的,她从前的名声不大好,得罪人也是很正常的事,夏夏自个儿都不在意,我就是怕你听见她们说话夹枪带棒的,以为她们欺负夏夏,性子压不住。” -- 第539页 “您放心吧,今天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最重要的都是夏夏,我不会与别人计较的。”许秀说道。 可是过了今天就不一定了,她心里补充了一句,不管是不是原身从前欺负过她们,想要欺负夏夏,门儿都没有! 说话间,方夫人已经带着她到了方夏的闺房前,推开门带着她走了进去。 方夏坐在梳妆台前面,穿着一袭大红嫁衣,脸上涂着厚厚的粉,许秀看了直摇头,这粉也太厚了些,非但没有衬托出夏夏的美貌,反而削减了不少。 三个女子正围着方夏,方夏坐在中间,有些闷闷不乐。听见门口传来的动静,她抬起头看过去,一眼便看到了许秀,脸上立刻就露出了笑容。 “秀秀,你怎么来了!”她高兴地叫道。 许秀忽略旁边那些女子的眼神,径直走到她身边:“今天可是你成亲的大日子,我当然要来陪你了!” “我还以为你不能来……”方夏说着,眼睛里就忽然起了雾。 “哎呀我这不是来了吗!”许秀连忙逗她开心,“这么重要的日子,就算天上下刀子也不能阻挡我的脚步!” 方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方夫人前院还忙着,匆匆交代了几句之后便离开了。 方夫人一走,立刻就有一名女子嗤笑了一声,说道:“凌儿姐,你怎么也不给咱们这些姐妹介绍一下,这位是你什么时候认识的朋友啊?” 许秀冷眼看去,说话这人长得眉眼倒是精致,唯独有些龅牙,嘴巴微微凸出,破坏了一张脸的美感。 见方夏不说话,那女子更是来了劲:“方才你说还以为这位姐姐不能来……莫非这位姐姐是你从前在宫中的时候认识的?” 她夸张地上下打量着许秀:“哎呀,难怪这位姐姐打扮如此朴素,当初皇后娘娘生了病,后宫嫔妃皆出宫为皇后娘娘祈福,既然是祈福,自然不能着意打扮了。” “只是今日到底是凌儿姐的好日子,这位姐姐,你即便心中尊敬皇后娘娘,也要穿得喜庆些呀!”她一边说一边摇着头。 另一个下巴尖尖的女子立刻把话头接了过去:“荣儿莫要胡乱猜测,当初那些出宫祈福的嫔妃,怎么能来这样的场合?这位姑娘应当是婶母做生意时,认识的那些商户家的女儿吧!” 叫荣儿的女子听了连连摇头:“玉儿姐,这话我可不信!” 她指了指方夏:“大姐姐什么性子,难道你还不知道吗?若只是个商户家的女儿,大姐姐会同她这样亲近?少不得就是当初与夏儿姐一起伺候皇上……” “荣儿!”一直默不作声的那个女子斥责道,“什么夏儿姐,今日成亲的是方家大姑娘!” 荣儿显然有些怕她,被她一叱,缩了缩脑袋。然而心中还是不服气的,小声嘟囔道:“这屋里面又没有外人,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大家心里都清楚!” 许秀已经冷了脸,方夏紧紧地抓着她的手,不让她发作,还小声在她耳边劝道:“秀秀,她们说的那个人又不是我,你别生气!” 许秀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你也别放在心上。” 两人在这边咬耳朵,玉儿却唯恐天下不乱一般,揪着荣儿问道:“荣儿打的什么哑谜,我怎么不明白呢?” 第484章 你不觉得这样对李将军很不公平吗 荣儿瞥了一眼出言阻止的女子,见她微抿着嘴唇不做声,心中便有了数,笑着说道:“玉儿姐,你从前鲜少与婶母家中来往,所以并不清楚,今日的新郎官,淮安王府的李将军,可是从小就跟在夏儿姐身后讨好她呢!” “只是夏儿姐一贯眼高于顶,看不上李将军,只想着进宫当贵人。”荣儿笑眯眯地问方夏,“凌儿姐,你说是不是啊?” 她本以为方夏听了这话,会怒气冲冲地对她发脾气,可没想到,盛装打扮的新娘子安安稳稳地坐在那里,温温柔柔地说道:“我也不清楚呢!” “你怎么会不清楚,你分明就是——”荣儿恨恨地瞪着她,心中不由有些疑惑,从前的方夏是个一点就着的性子,今日怎么会这样沉得住气? 那皇宫里面果真厉害,像方夏那样没脑子的人,进去住了一段时日,如今竟也变成了这样心机深沉的样子。 方夏哪里知道她想了这么多,她就是不愿意与这几个小姑娘一般见识罢了。 反正从前没见过她们几个,等成了亲也不会有什么来往,何必计较这一时呢,反倒会闹得自己心里不痛快。 她只拉着许秀的手不放,口中一个劲儿地诉苦:“秀秀,你不知道我今天起得多早,天还没亮我娘就叫我起床了——对了,昨晚上我还要绞面,疼得我都要掉眼泪了!成亲真的太辛苦了,头上的凤冠压得我的脖子都要断掉了!” 许秀听了就想笑:“当初你是怎么安慰我来着,忍一会儿就过去了。” “要一整天……”方夏撅起嘴来,“我脸上还被涂了一层厚厚的粉,感觉皮肤都不能呼吸了。” “确实没有你原本的样子好看。”许秀也说道,“我怕李潜乍一看到要吓一大跳,说不定以为新娘子被换了人呢!” 两人旁若无人地聊着天,玉儿阴阳怪气地插嘴道:“李将军从前想娶的是夏儿姐,如今和他成亲的变成了凌儿姐,就算是这里面有些弯弯绕绕,可是在世人看来,确实是换了个人呢!” -- 第540页 “说的就是!”荣儿忙不迭地接话道,“不说旁人,我知道这件事之后,都不大出门了。与我交好的姑娘们见了我便会问,我都不知该如何对她们说!” “既不知道,那便不必多嘴。”许秀冷冷地说道。 她好歹也在皇后的位子上坐了一阵子,如今一端起架子来,身上的气势不容小觑。 那荣儿被她一呵斥,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可慑于她的气度,一时间竟没敢回嘴。 倒是最开始阻止荣儿说话的那个女子淡淡地开了口:“这是方家的家事,就算是荣儿不懂事,惹了凌儿姐不快,也轮不到这位姑娘教训荣儿吧?” 许秀看着她们三个,大约也清楚了这几人的身份,闻言便问她道:“你既然这样说,那你之前见荣儿不懂事的时候,可有教训过她?” 那女子微微一怔,还未开口,荣儿便抢白道:“眉儿姐宽和大度,哪里会因为这样的小事便上纲上线?” “小事?”许秀冷笑一声,“你对着旁人说方家女儿的事,败坏方家的名声,这也是小事?” “我、我何时败坏方家的名声了?”荣儿嚷道,“我说的都是实话,夏儿姐敢做,为什么不让旁人说?” “夏儿姐?谁是你夏儿姐?”许秀翻了个白眼,“你看清楚了,眼前这个要嫁给李将军的,是方家大小姐方凌,这婚事是皇上亲自赐下的,你若是不信,大可以亲自去问问皇上,问问方夫人,问问淮安王妃!” “你这是强词夺理!”荣儿气得脸都红了,“这里面的弯弯绕绕谁不知道,方夏她之前看不上李潜,一定要进宫伺候皇上,如今皇上不要她了,又扔给李潜,什么方家大小姐,这无非就是扯了一块遮羞布罢了!” 许秀眼见着她说得越来越难听了,也不再看她,反而问眉儿道:“她说出这样的话,你不管管她?如今屋里没有什么外人,说了便也就说了,若是她出去也说了这样的话,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你心中难道不清楚?” 她已经看明白了,屋里这三个姑娘,眉儿与荣儿应当是姐妹,荣儿看着刁蛮,可实际上却处处看着眉儿的眼色,这眉儿应当是方家某个旁支的嫡女,而荣儿是她的庶妹。 至于那个玉儿,应当就是纯粹在一旁挑事的,如今眼见着拱起了荣儿的火,她反倒往后退了一步,不再说话了。 眉儿怎么会不知荣儿这话被人听去,不但是打了方家与淮安王府的脸,若是传到了皇上耳中,更是要获罪,只是她的心中始终有些意难平,今日荣儿这一番话,又何尝不是她心中想说的。 听见许秀质问,她低低斥责了一声:“荣儿!” 荣儿恨恨地住了嘴,不再说话了。 眉儿上前一步,对着方夏行了个礼:“凌儿姐,是我没有约束好荣儿,我代替她向你赔不是了。” “荣儿年纪小,一向口无遮拦,还请凌儿姐不要同她计较。”眉儿说完,直起身子,咬了咬嘴唇,似是挣扎了良久,才开口说道,“如今屋里面只有咱们姐妹几个,这位秀秀姑娘想必也不是什么外人,妹妹有几句话想说,还请凌儿姐不要见怪。” “你说便是。”方夏一向平和,再说她们说的那些话,大都是原身惹得麻烦,跟她又没有什么关系,她压根儿不会放在心上。 “凌儿姐,如今你就要嫁给李将军了,我想要问你一句,这桩亲事,你到底是怎么想的?”眉儿问道,“你情愿吗?心中欢喜吗?” “我自然是情愿的。”方夏甜甜地笑道,“你放心,李潜对我很好,我不会因为是皇上赐婚,就心有怨怼的。” 她的神情落在眉儿眼中,刺得她脸色一白:“可是……凌儿姐,你不觉得,这样对李将军……很不公平吗?” 第485章 你是哪位? 哦豁,有情况! 许秀一听她这个语气,登时便对方夏挤了挤眼睛。 你可得注意了,她打着李潜的主意呢!她挤眉弄眼地看着方夏。 方夏悄悄翻了个白眼:我知道! 方夏咳嗽了一声,开口说道:“眉儿妹妹,其实我也不怕告诉你实话,皇上之所以赐婚,是李潜他亲自求来的。你替他抱不平,可感情这样的事里,哪有那么多公平可言?李潜和我都很高兴就好了,旁人是没资格质疑的。” 厉害了我的夏夏!许秀恨不得给她鼓掌,看来平常再佛系的女孩儿,在这种事情上都会竖起身上的刺来。 眉儿听了她的话,脸色更是白了几分,然而却不说话,只是眼里微微有了水意。 一旁的荣儿看不下去了,冲上前来对着方夏嚷道:“你别以为旁人都不知道,你从小便一直吊着李将军,如今嫁给他,也不过是因为皇上不要你了!也就李将军好性子,肯要你这个破鞋!” 这下许秀真的有些动怒了,今天是方夏的好日子,这姐妹几个,纯粹就是来给她添堵的吧?! “你嘴巴放干净些!”要不是顾忌着不能闹大,许秀恨不得给她一巴掌,“不想死的话,就给我闭嘴!” 荣儿却是不管不顾地冲她喊道:“你也不必给她说话!整个京城里面,也就只有这一个李将军了,像你这样从宫中被赶出来的嫔妃,再想找一个肯娶你的男人,只怕是找不到了!” “你们这样的人,像丧家之犬一样被赶出皇宫,就应当找一处古庙里,青灯古佛了却残生!” -- 第541页 许秀真的生气了,不管方夏还拉着她的手,站起身来想叫白芷去请方夫人过来。 “眉儿姐,你也不必伤心。”荣儿拉着她的手,说道,“李将军不过是一时被蒙蔽罢了,等他们真的成了亲,他总有一日会看清楚方夏的真实面目的!” 眉儿低头道:“莫要胡说!李将军成亲是好事,我有什么好伤心的?不过是……不过是觉得这桩亲事委实有些荒唐……” 她虽不说什么,可是低头敛眉的样子,落在旁人眼中实在是楚楚可怜,看得许秀心头火起,恨不得上去手撕白莲。 “冷静,冷静啊秀秀!”方夏在她耳边小声说。 “空有一副好皮囊又能如何,男人能因此而爱你一时,还能爱你一世不成?” 荣儿恨声道,“单看皇上便知道,后宫里面那样多的女子,他还不是因为皇后娘娘一人,便全都舍弃了?皇后娘娘姿容冠绝天下自不用说,但能让皇上情有独钟,一定是因为她善解人意,知书达理,品性高洁!” 许秀:……忽然没那么生气了怎么办? “是是是,皇后娘娘是这个世上最好的女子,皇上自始至终都只爱她一个!”方夏也笑得眉眼弯弯。 荣儿颇有些莫名其妙,方才那个叫秀秀的姑娘脸上还是一副恨不得撕了自己的模样,怎么这一会儿功夫,就变得有些沾沾自喜了? 她翻了个白眼,决定不再理会方夏,转过头去安慰眉儿:“眉儿姐,李将军说不定也是迫于皇上赐婚才不得不从,这样屈辱的亲事,也不知整个淮安王府是如何咽下这口气的……” 许秀决定将她的话当成耳旁风。不过是个没脑子的小姑娘,她两辈子加起来快五十岁了,何必同她计较。 之后不管那荣儿怎么挑衅,许秀和方夏都当做没有听到,两人牵着手说些无关紧要的话,方夏本有些紧张,渐渐也放松了下来。 眼看着时辰要到了,外头热闹了起来,翠柳一趟一趟地往屋里跑,不住地向她们说着外面的情形。 “姑爷到门外啦!老爷带着族中几个哥儿,正拦在门前呢!” “姑爷做不出诗来,身后跟着的也都是些在宫中当差的侍卫,老爷让人放放水呢!” “姑爷磕磕绊绊地念了一首,老爷登时就让人开门,姑爷把老爷抱起来转了一大圈!” “姑爷……” 方夏的脸微微有些红,许秀也跟着欢喜起来,捏了捏她的手,她的掌心里汗津津的。 又过了一会儿,方夫人带着喜娘走了进来,一见方夏,她的眼眶就红了。 方夏也红了眼睛,方夫人见状,拧了她一把:“这样的好日子不准掉眼泪!你们的宅子和方家就隔了一堵墙,我和你爹说好了,在墙上开一扇门,平常你想来就来!” “我知道,可是我就是想哭。”方夏恨不得把头埋进她的怀里,“我不想离开爹娘!” “说什么傻话。”方夫人把头扭到一边,悄悄擦了擦眼角,在方夏的背上拍了拍,“你长大了,成家是理所应当的事,李潜那孩子心眼实,你跟着他不会受委屈的。” 方夏还瘪着嘴不肯松手,喜娘上前来将她拉开,细细地给她补了妆,蒙上了盖头。 方夏的眼前一下子就变成了一片通红,她心中紧张起来:“秀秀!” “我在呢!”许秀握住她的手。 方夏稍稍安心了些,捏着她的手,等着李潜进门。 按惯例应当是女方的兄弟将她背出门去,可一则她没有什么亲兄弟,方家与旁支又不大亲近,二则李潜自打定了亲之后,来方家比回淮安王府还要勤,方中正对李潜满意得不行,得意地对淮安王炫耀,往后这个儿子就是自己的了,故而接亲这样的事上,对李潜丝毫没有为难,只让他亲自牵着方夏出门便是。 门又一次被推开,一身大红衣裳的李潜迫不及待地走了进来,目光一下子便落在了方夏的身上,咧开嘴笑了起来。 他大步走上前来,轻声对方夏说道:“我来了。” 许秀把方夏的手递过去,他珍重地握在手里,本是一派美好的光景,忽然插进来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 “李将军,你要幸福啊!” 许秀抬眼看去,眉儿双眼含泪,一眨不眨地看着李潜。 李潜看了她好一会儿,眉头皱了起来:“你是哪位?” 第486章 您冤枉李将军了 满屋人的视线都落到了眉儿的脸上,眉儿一张俏脸变得苍白无比,看着李潜盈盈欲泣。 “李将军,我、我是……”她还没有说完,李潜就已经转过头不理她了。 “吉时已到!”喜娘被方夫人重重地拉了一把,立刻会意,扬声喊道。 外头的鞭炮声立刻响了起来,李潜扶着方夏小心翼翼地往外走,众人纷纷夸赞着一对新人郎才女貌,那眉儿被冷落在了一边。 方夫人笑容满面地带着众人走了出去,许秀特地留在最后回头看了看,荣儿和玉儿陪在眉儿身边,眉儿脸上楚楚可怜的表情不见了,看着方夏的背影,目光阴沉。 许秀心中警惕起来,低声吩咐白芷暗中留意这三个人,自己加快了步子赶了上去。 方夏头上蒙着盖头,李潜牵着她,一路走到正堂,拜别了爹娘,然后在众人的簇拥中出门上了轿。 方家与淮安王府相邻,花轿要绕着京城一圈再进府,方夫人站在门前看着花轿渐行渐远,掏出帕子拭了拭眼角。 -- 第542页 许秀刚想安慰她,就见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气势汹汹地对方叔叔说道:“让你好好看着些宾客的名单,你倒是好,直接丢给族里的人就不管了!” “按理说女儿出嫁,自然是越热闹越好,可那些个给凌儿添堵的你都请了过来,难不成还让我好好伺候着?倒是替我省了一盏茶,老远就能闻到茶香四溢!” “真是晦气,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什么模样!好好的小姑娘不学些有用的,怎么眼睛光往男人身上瞟呢? 我乍开始还以为潜哥儿真的跟别人有什么瓜葛,要是有的话,拼着我这张老脸不要,也要进宫去让皇上收回赐婚的圣旨!” “别人家怎么教导姑娘的我管不着,反正我的女儿可不能见着男人就巴巴地贴过去,要是那男人有了二心,管他什么皇亲国戚,都是断断不能要的!” 她当着众人的面发了一通火,方才跟着进屋迎亲的自然知道是怎么一回事,未曾亲眼见到的,连带着方老爷都是一头雾水。 方老爷倒是已经习惯了夫人的说话方式,开口便道歉,熟练得让人心疼:“是是是,夫人说的是呀!都怪为夫不好,没能仔细瞧瞧那名单,惹夫人不快了,还请夫人不要同为夫计较!” 众人已经开始交头接耳了,有那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悄声将屋里那小小的插曲说了一遍,不多会儿,所有人便都清楚发生了什么,望向那姐妹三人的目光也有些不喜。 难怪方夫人当众发怒,一点面子也不给留,任是谁家嫁女儿的时候,碰到觊觎自家姑爷的女子,都不会给好脸色的。 眉儿没有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一时间只觉得脸上好像有火在烧,站都站不稳了,全靠荣儿撑着才没有倒下去。 怎么会这样……不光是方夏的性子变了,连婶母和叔父,都变得和原来没有半分相似了! 她是方家二房的嫡女,方家早早便分了家,如今出息的,也就只有叔父这一支了。 他们二房如今已经败落了,全靠着每年叔父手中的隆福钱庄分些银子,才能勉强支撑下去。 此番她趁着方夏成亲进了京,进京之前,母亲悄悄拉着她交代过,让她一定要抓住机会,在京城里找到一个合意的人家,到时候嫁了人,也能帮衬着家里。 她表面上答应了,心里却是有自己的想法。 小时候她曾在方家住过一阵,整日跟在方夏的后面,看着淮安王府的小儿子对她殷勤备至,心中羡慕得很,他虽不是世子,可也是实打实的皇亲国戚啊,要是能嫁给他,后半生都不必发愁了。 后来她回到家中,一直不忘打听京城中的种种,比方说方夏选秀进了宫,比方说李潜当上了将军,比方说……他还一直未曾定亲。 念头就像野草般疯长,她从前是不敢想的,有方夏挡在前面,她无论如何都争不过她,可是如今方夏已经不是阻碍了,李潜他……会不会看看自己呢? 她早已到了说亲的年纪,她和母亲的想法不谋而合,母亲认为她只有去了京城,往后才能闯出一片天地来,而她则想着,等自己到了京城,说不定就能与李潜再续前缘了。 可她万万没想到,她以为与李潜再无可能的方夏,竟摇身一变,顶着方凌的名头从宫中出来了,正大光明地与李潜定了亲! 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她砸了一整套茶具,想着要立时跑到京城里面见皇上,告诉他方家犯了欺君之罪,方夏已经伺候过他了,方家又想着让她嫁给李潜! 然而还没等她动身,另一个消息又传了过来,让她如遭雷击:原来这桩亲事是皇上亲自赐的婚,皇上根本就是默许方夏与方凌调换身份的! 她的脑子一团乱,一时想要冲到方夏面前,狠狠地骂她一顿,一时又想安慰李潜,换做任何一个男人,都接受不了这样的事吧? 最后她还是都忍耐了下来,一直到帖子送到家中,才主动对母亲说,自己会带着荣儿一起进京来,送方家大姐姐出阁。 之所以带着荣儿,是因为她太了解自己这个庶妹了。荣儿是个没脑子的,这些年在母亲的刻意纵容之下,更是口无遮拦,有她在,几句话便能调拨起方夏的火气,到时候李潜来迎亲,自然就能看到方夏的真面目了。 可她却没想到,方夏如今好像换了一个人一样,根本不在意荣儿说了些什么,还能说出话来刺她。 众人的目光让她羞愧难当,然而她还有下一步棋要走,她不甘心就这样放弃。 许秀将她的表情尽收眼底,亲亲热热地挽上方夫人的胳膊,说道:“您这可是冤枉李将军了,他连人都不认识呢!” 这句话仿佛重锤一样砸在眉儿的心口,让她往后踉跄了一步。 他……根本不记得自己了。 第487章 我教你的东西你记住了没有 许秀眼看着时辰快到了,也不多在方府逗留,跟着送亲的人往淮安王府去。 淮安王妃正喜气洋洋地招呼着客人,一扭头看见了她,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抬手揉了两下,待看清来人确实是皇后娘娘的时候,三步并作两步跑了过来,双膝一弯就要往下跪。 许秀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悄声道:“王妃您别声张!我是悄悄出宫的,您就把我当做是寻常宾客便可以!” “这于礼不合啊!”淮安王妃也压低了嗓子,焦急地说道,“皇后娘娘,您怎么能与旁人挤在一起,若是被谁冲撞了,皇上可是要动怒的!” -- 第543页 “您放心,我此番出宫也是皇上的意思。”许秀给她吃了一颗定心丸,“我不去席上,等会儿夏夏进了府,我同她说几句话便回去了!” 淮安王妃不敢不从,只能找了个丫鬟,严厉叮嘱她将许秀先引到客房里歇着,一定要好生伺候着,万不能出什么岔子。 许秀给白芷使了个眼色,白芷借口去如厕,往那三姐妹身边过去了。她自己则不愿给淮安王妃添乱,跟着丫鬟一起去了客房休息。 不知道等了多久,许秀终于听见外面传来了「迎新人入府」的喊声,紧接着就是一阵震耳欲聋的鞭炮和鼓乐声。 她顾不得旁边急得跺脚的小丫鬟,从床上一跃而起,推开门便朝王府正门处跑去。 正门处已经熙熙攘攘围满了人,李潜一身红衣,乘着高头大马,脸上喜气洋洋,他身边跟着两名男子,正一把一把地撒着铜板,有侍卫在一旁护着,以防止百姓争抢时发生践踏。 一路上许多孩童跑在旁边跟着,到了王府门前的时候,更是将王府围了个水泄不通。 淮安王府的下人拿出早已备好的铜板,大把大把地撒出去,人群沸腾不已,将气氛推向了更高处。 许秀歇着的地方有些远,即便她一路小跑了过来,也被人群远远地隔开了。 她一时间急得很,只能看见前面人的后脑勺,踮起脚也瞧不见花轿。 她用力从人缝里往前挤,等挤到前排的时候,头上的发髻都歪了。 她假装没有听见被她挤开的人的抱怨,喜滋滋地看着方夏踏过瓦片,接过李潜递来的红绸,踩着红毡毯一步一步向前走去。 等进了正堂,便要开始拜天地了。淮安王在朝中人缘颇好,更兼有皇上对淮安王府一向信赖有加,朝臣们也乐得给他这个面子,此刻几乎所有的官员都到了场,按着位次纷纷落座。 许秀这次占了个好位置,她在人群的最前面,虽离得还是有些远了,可是方夏的一举一动,她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随着「一拜天地」的唱声,方夏与李潜转过身子,行了第一轮礼。 不知道为什么,许秀分明一路上心情都雀跃得很,到了这个时候,忽然就有些想哭,眼前变得模糊一片。 真好啊,夏夏也要嫁给她喜欢的人了。 她知道这样的场合,落泪是不吉利的,于是匆匆背过身去,偷偷将泪水擦了去。 等她再转过身,就看见方夏与李潜双双躬了身子,头顶轻轻地碰在了一起。 “礼成,送入洞房……” 许秀跟在后面去了洞房,因着今日来得人多,她穿的又低调不显眼,一路上都没有人能认出她来,还有个热心肠的夫人问她是哪家的小姐,如今可有定亲,自家幺儿年纪与她相当,不知道两人有没有缘分。 许秀敷衍了几句想岔开话题,那夫人却拉着她的手不肯松,直说自己一见她便觉得喜欢,自家幺儿如今虽没有功名,可是学问做得好,等转了年春闱下场,便能入朝为官了,自家是纯臣,皇上一向颇为器重,等他做了官之后,也会走纯臣的路子,不会结党营私,也不会学着旁人有三妻四妾。 她絮絮叨叨地说着,还不忘提醒许秀,女子嫁人最应当看重的,不是那人有多位高权重,也不是生得如何俊朗,更重要的是他对你一心一意,身边没有乌七八糟的女人。 许秀哭笑不得,只好告诉她自己已经成亲了,如今孩子都已经一岁了。 那夫人仿佛受了惊吓,上上下下将她打量了一遍,颇为可惜地说道,也不知是哪个浑小子这样有福气,早早就将她娶进了门。 许秀心道你今天的话要是让那浑小子听见了,你儿子没等入朝为官,前途就已经一片黯淡了。 跟那夫人纠缠的功夫,李潜已经掀了盖头,两人在众人的起哄声里喝了交杯酒。 方夏的眼睛亮晶晶的,看着李潜微微抿嘴笑了起来,李潜也看着她笑,什么话都不会说,又惹得众人一阵哄笑。 这时候有小厮在外面禀告说皇上驾到,李潜不能再耽搁了,在方夏耳边轻轻交代了几句,去前院应酬了。 屋子里的夫人小姐们围着方夏夸赞了几句之后也离开了,终于只剩下了淮安王府的两个丫鬟和许秀。 方夏温声让那两人下去打些热水来,等人一走,她立时就萎顿在床上。 “秀秀快过来帮我把头上的凤冠摘了!”她扶着脖子道,“我的脖子快被压断了!” “来了来了!”许秀一边动手一边问道,“你饿不饿呀,是不是从早上开始就没吃东西?我刚才在外面藏了两块糕点,等会儿你先吃一些吧!” “秀秀你真好!”方夏接过包在帕子里的糕点,迫不及待地往嘴里塞,“上轿之前李潜悄悄递给我两块,可是那时候我紧张得很,一点也吃不下去,他刚才说让厨房里备了饭菜,一会儿给我送过来——唔,不好吃。” 方夏勉强咽了下去,评价道。 “先填饱肚子再说。”许秀坐在旁边看着她笑,“夏夏,我之前教你的东西,你记住了没有哇?” 方夏红着脸点点头,声如蚊蚋:“记住了……” “记住就好。”许秀笑眯眯地说道,“等会儿就要派上用场了呐!” 第488章 物以稀为贵 李潜临走之前交代了下人,不一会儿功夫,便有几个丫鬟端了饭菜进来。 -- 第544页 方夏洗干净了脸上的粉,露出一张莹白的小脸来。许秀坐在一旁陪着她,看她夹了菜,勉强吃了几口,就放下了筷子。 等下人将饭菜收了下去,方夏小声对她说道:“难怪从前李潜整天去玉灵阁里吃饭,这也太难吃了些。” “好歹也是王府,怎么也不至于像你说的一样难吃吧?”许秀说道,“是你自己嘴巴刁,连带着把我的嘴也养刁了,你不在宫里的时候,只有章嬷嬷做的饭菜我能吃些。” 章嬷嬷从前是御膳房里面的粗使嬷嬷,翠柳时常往御膳房去,同她便熟悉了。 方夏惦记着自己出宫之后,许秀吃不惯御膳房做的饭菜,想要在御膳房里面挑个人跟着自己学的时候,翠柳便推荐了章嬷嬷。 章嬷嬷果真也不负众望,很快便上了手,如今做出来的饭菜,已经有方夏的七八分程度了。 方夏抿嘴笑道:“章嬷嬷的手艺是有的,不过是这些年一直被打压罢了。等我这边安顿下来之后,会时不时给她送些菜谱去的。” “可是我还是想吃你做的饭菜。”许秀恋恋不舍地说道,“往后你出了宫,宫里面就只剩下我一个人了,我想你的时候可怎么办呢?” “我会经常去看你的。”方夏安慰她道,“就算是为了小诺儿,我也会经常进宫的!” “这话未免有点伤人了。”许秀嘟囔道。 看着时候还早,方夏便拉着她说起了酒楼:“虽然我之前说交给李潜去盖,可是心里到底有些没底,前两天我去看了一眼,倒是比我想象中更好些。” “酒楼一共四层,最下面是后厨和散桌,二层三层是雅间,二层的雅间要大些,大约一间能坐十几个人,三层则是供达官贵人吃饭的地方,摆设更用心些,每一间的风格都是不一样的,有的雅致,有的奢靡,里面只设置小桌,余下的空地是供人请了伶人舞姬取乐的。” “至于第四层,等闲不能上去。”方夏笑得像只狐狸,“每个月第四层只开放三天,而只有在酒楼里面消费一万两银子以上的,才有资格去第四层。当然第四层里面的菜肴也不是楼下可以吃到的,只有进到第四层,才能吃到旁人没有见过的美食。” “这套路怎么这么熟悉呢……”许秀摸着下巴说道。 方夏「嘿嘿」一笑:“这不就是从前的时候,私家厨房里面的会员卡制度吗?李潜哪懂这些,他问了我妈,我妈干脆把那一套都给搬过来了。” 许秀恍然大悟,可不是这样么,以前方夏开着私家厨房,方阿姨就搞出了这样的会员制,菜单上有几道没有名字的菜,只有消费到一定的额度,才能一一解锁。 “物以稀为贵,越是难得到的,人们就越想要。”方夏说道,“这京城里面有钱人多着呢,能够吃到别人没见过的东西,味道怎么样是其次的,最重要的是那一份面子!” “那你到时候打算做什么呀?”许秀很关心酒楼的情况,毕竟她可是实打实地投了银子的。 “自然是做一些现在没有的东西了。”方夏笑眯眯地说道,“分量要少,摆盘要精致,别人家都没有——你觉得我应当做什么?” “那可就多了呀!”许秀兴奋地说道,“就比如米其林餐厅里面又贵又吃不饱的西餐——夏夏,你就是打的这个主意吧?” “嘿嘿,这是身为穿越者的优势嘛!”方夏点头,“别的菜旁的酒楼说不定来吃过一次就能学会了,西餐的话他们就算想学,也要多吃上几次才行,这样的话,他们总要消费几万两银子的。” “你真是个天才!”许秀似乎已经看见了白花花的银子在向自己招手,“等你的酒楼开起来了,我一定要去……” 她说了一半,怏怏停住了嘴:“也不知道我多久才能出宫一次,要是像太后一般,大半辈子都困在后宫里面,不如直接要了我的命。” “李渊不会那么对你啦!”方夏安慰她,“他向来是对你言听计从的,你心心念念想要出宫,他还能一直拦着不成?你看,像今日你便偷偷溜出来陪我了!” “说的也是。”许秀很快就调整好了情绪,“只可惜我不能在你的酒楼旁边开一家医馆啦,那演武场里面常会有人受伤,要是能的话,可真是个开医馆的好地方。” 对此方夏也没有什么办法,两人上次说起这些的时候,秀秀还是个小小的婕妤,如今却已经成了皇后,再不像从前一样,能够随心所欲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了。 两人又靠在一起说了会儿话,眼见着天色已经黑了,许秀知道自己不能再留在这里了。 “好啦,我要回宫了。”她心中恋恋不舍,口中却调侃道,“李潜说不定喝醉了,你记得给他熬醒酒汤啊!春宵一刻值千金,要是他就这么睡了过去,夏夏你可亏大了!” “行了行了,别胡说啦!”方夏红着脸推她,“你快走吧,皇上定然还在等着你呢!” 许秀笑了笑,和她道了别,从屋里走了出来。 她知道李渊应当在等她,只是她并没有着急。进了淮安王府之后,她便打发了白芷去跟着那个眉儿,也不知道发现了什么没有。 她慢慢向前院走着,刚转了个弯,就碰到急匆匆跑过来的白芷。 “是不是她搞了什么幺蛾子?”许秀眼睛一亮,拉着白芷问道。 -- 第545页 白芷一个劲儿地点头:“娘娘英明!奴婢方才看见那眉儿支开了另外两个姑娘,自个儿往后院里去了!” “后院里面有什么?”许秀跟着她一边走一边问道。 “不过就是些亭台楼阁。”白芷说道,“不过李将军若是想要回新房,定然要经过那里,奴婢这就带您过去,正好能看见她的葫芦里到底卖得什么药!” 第489章 她是在哪伺候的丫鬟 眼下宾客们都在前院,后院里面只有几个下人,主仆两个留心些,很轻松便避开了。 “她到底有何打算,李潜都不记得她,难道她还要主动献身不成?”许秀说道,“不过就算她想,也要看李潜愿不愿意啊!” “说不定她是想要趁李将军喝醉了,不清醒的时候做出些什么呢?”白芷猜测道,“要真是这样,淮安王府为了面子,也会将她收到府中。” “夏夏大婚的日子,哪里轮得到她乱来?”许秀冷哼了一声,“我估摸着她只是想要攀扯到李潜身上,毕竟就算李潜喝得再多,醉得不省人事了,身边也会有小厮跟着,想做出些什么只怕是不可能的。” “不过也正是这样,她要是说了什么莫须有的东西,李潜喝醉了又不能反驳,要是在场听见的人多,一传十十传百,没有的事情都会被传成真的,到时候李潜说不得要吃这个哑巴亏了。” 前面传来了隐隐的说话声,两人闪身躲在一棵树后,等两个丫鬟提着灯笼走过去了,才继续往前走。 “可奴婢觉得也不像。”白芷又接上了之前的话头,“她要是真的有心想让人听见,何不在人前模棱两可地说上几句?效果定要比这样避着人好得多,万一李将军身边没有什么外人,淮安王府不愿吃这个亏,约束下人将此事瞒下,她不就什么都捞不着了吗?” “谁知道她到底打着什么主意。”许秀也摸不清楚,“既然知道她没安好心,那么咱们就去亲眼看看她到底想要做些什么!” 说话间两人已经来到了淮安王府的后院,因为今天是李潜大婚的日子,整个王府张灯结彩,天色虽然已经晚了,道路两旁的灯却将夜空映衬得灯火通明。 “奴婢瞧着她往那边走了。”白芷往前指了指。 “走,过去看看!”许秀说道。 两人顺着小道走了一阵,远远地许秀看到一个亭子,亭子里面有个窈窕的身影,不知道是不是眉儿。 “是她吗?”许秀眯着眼睛仔细地看。 “奴婢也瞧不清楚,不过奴婢觉得应当就是眉儿,这样的日子里,淮安王府上上下下都忙成一团,哪里有人敢躲在这儿偷懒?”白芷说道。 许秀左右瞧了瞧,拉着白芷贴到路边的阴影了:“咱们稍微等一会儿,等李潜过来了,便知道是不是眉儿了。喏,这个给你,晚上蚊虫多,戴上这个荷包能驱蚊的。” 白芷接过荷包戴在身上,又从怀里掏出个帕子来:“奴婢从席上拿了几块糕点来,娘娘饿不饿,要不要吃些?” “是有些饿了。”许秀拿了一块放进嘴里咬了一口,实在太过甜腻了,她好不容易才咽下去,“还是等回宫之后再说吧,这糕点吃一块得配三杯苦茶才行。” 主仆两个在这边说着话,亭子里的方眉却不大好过。 她一早便打听了淮安王府里面的布置,偷偷离了席,在这里等着李潜过来,可却没有算到,这亭子挨着水面,夏夜里蚊虫本就很多,周围又只有她一个人,全都在她身边飞来飞去,伺机叮咬。 她最开始的时候还拿着帕子赶着蚊子,可后来发现根本就赶不完。 她能护着自己的脸不被叮咬,身上却不能幸免,比方说眼下,她的大腿上就被叮了几口,正钻心地痒着。 她隔着裙子不住地搔着,眼睛又要四下观察着,怕这幅模样被旁人瞧见。 她手里攥着的纸条已经快被汗打湿了,肚子也饿得很,发出一阵阵叫声。 不知等了多久,前面传来了一阵嘈杂声,方眉精神一振,从亭子里面站了起来。 许秀与白芷也打起了精神,看着一身红衣的李潜被众人簇拥着往这边走来。 李潜喝了许多酒,此刻脚步都有些虚浮。本来他的那些兄弟们不会这样轻易便放过他的,正一杯接一杯地灌着他,皇上忽然出现在他们的桌上,手中举杯,说今日是李将军的好日子,他也来同饮一杯。 有了皇上在,旁人不敢造次,待李潜又喝了一杯之后,便让他走了。 “多……多谢七……七叔!”李潜大着舌头,一边拍着李渊的肩膀一边说道,“七叔你……真是好……好兄弟!” 淮安王对着他的屁股就是一脚:“没大没小的东西!皇上跟你是兄弟,老子难道是你哥不成?!” 李渊看着醉醺醺的父子俩,也没跟他们计较,只在心里默默记上一笔,李潜的月银要多扣一个月。 这边李潜刚走到亭子边上,众人便听见一个怯生生的声音问道:“李将军,您找眉儿,是要说什么事?” 众人脚步一顿,说话声停了下来,朝着李潜望过去。 李潜挠了挠脑袋,转头问身边的小厮:“她是在哪伺候的丫鬟,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那小厮今日是跟着去迎亲的,方眉说的那句莫名其妙的话,他听了个一清二楚,此刻见这姑娘还不死心,便冷笑道:“不是什么紧要的人,二公子不必放在心上。” -- 第546页 李潜毫不在意地点点头,抬腿往前继续走去。 那小厮招招手,叫来两个丫鬟,让她们速把这不怀好意的姑娘带下去。 只是还没等她们上前,便听那姑娘又开口道:“李将军,您让眉儿在这里候着您,说有重要的事对眉儿说,眉儿已经来了,您想说什么便说吧!” 她的声音柔柔怯怯,还带着几分委屈,要是不知道的,说不定会以为她是受李潜所迫呢! 许秀带着白芷悄悄地跟了上来,将她的话听了个清楚。 李潜茫然地抬起手,指了指自己:“我?” 方眉点点头,将一直攥着的纸条递了过来:“这是您让人给眉儿的……” 人群里已经起了些骚动,李潜皱着眉头,绞尽脑汁地回忆着自己到底有没有给她什么纸条。 过了好半晌,他终于放弃了,摇摇头:“我找一个下人能有什么事,你认错人了。” 第490章 这字倒是与朕的有几分相似 他抬腿欲走,洞房花烛夜,被这样一个莫名其妙的人耽搁,实在是让人心中不快。 方眉眼见着没有人肯理她,一旁淮安王府的下人满脸不屑地看着自己,只等着李潜一声令下,就要将她带走了。 她心中一急,想着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若是就此被带走,那便是一丝希望也无了。 方眉往前踏了一步,拦在人群前面,特地将纸条展开给众人看:“李将军,您看这分明是您亲笔写的字!” 李潜身边的小厮眼见着她要开始胡搅蛮缠了,上前一步要将那纸条抢过来:“哪里来的疯女人,二公子一晚上身边都没离开过人,哪里有空写什么纸条?你既然说是旁人给你的,那我且问你,给你纸条的人长得什么样子?” 方眉低头说道:“天色颇黑,我、我只见到那人是一身丫鬟的装束,却没有看清楚面容。” 那小厮冷笑道:“丫鬟?你怕是不知道,我家二公子,自小身边就没有丫鬟伺候吧?你说是个丫鬟给的你,今日来的客人这样多,你怎么就能认定是我淮安王府的丫鬟?” 方眉额上微微出了汗,她没有料到这小厮竟然这样难缠。只是此刻她已经骑虎难下了,要是就这样放弃,她实在心有不甘。 “究竟是不是李将军身边的人,眉儿并不清楚。”方眉声音细弱,仿佛受了惊吓,然而语气却十分坚定,“这府里定有人认得李将军的字迹,只让人看看上面的字是不是李将军写的,不就明白了么?” “承影。”李潜按了按额角,吩咐那小厮道,“既然这人说是我写的,你去将父亲请过来。” 说完之后,他绕过方眉便往前走。 方眉情急之下伸手拉住了李潜的衣角:“李将军,您要去哪里?” “我去找我娘子啊!”李潜莫名其妙地看着她,“你是不是脑子不大好使?我说了我没什么事找你,你非要说那纸上的字是我写的,我已经让人叫我爹过来认一认是不是我写的字,这里没有我什么事了,你还拉着我做什么?” 他顿了顿,语气越发不好了起来:“拉拉扯扯的,让我娘子知道了,会生气的!你家里人没有教过你不要对男子动手动脚么?” 方眉被他这样一番教训,脸上只觉得火辣辣的。 许秀混在人群里听了,没忍住笑出声来,幸而旁边不少人也偷偷笑着,倒没有人注意到她。 李潜说完这些话,两根手指夹起了自己的衣裳,稍一用力,便将衣角从方眉手中抽了回来,他嘴里还嘟囔着:“府里的丫鬟什么时候变得这样不懂规矩了,等明日我便让我娘将你发卖出去!” 说罢他转身就走,连个眼风都没给方眉留下。 方眉一时间只觉得自己站都站不稳了,她计划了那么久,眼下李潜却径直走开了,那么剩下的戏要她怎么做全? “李将军!”她破釜沉舟地喊道,“李将军,眉儿并非不懂廉耻,您在那纸条上写的句句恳切,眉儿想着您许是因为念着从前的情谊……眉儿并不想破坏您与方家姐姐的感情,今日过来,也是为了将从前的事情说清楚罢了!” 好家伙,还真是茶香四溢啊!许秀听得津津有味,看着李潜,等他下一步的反应。 李潜停住了脚步,转身大声斥责道:“你这人可真奇怪,口口声声说什么从前,我根本就不认得你,又能有什么从前?” 他干脆也不走了,指着方眉怒道:“就凭你,也想破坏我与我娘子的感情?你也不照照镜子,你拿什么破坏,拿你那一张满脸疙瘩的脸吗?莫非你以为自己能与我娘子相提并论?有我娘子在,谁会多看你一眼?” 这一会儿功夫,方眉的脸上便被蚊子叮出了几个包来,因她生得白,此刻看着格外明显。 李潜这一番话说完,众人的目光纷纷落到了她的脸上,她心中一慌,拿帕子捂着自己的脸,不叫别人看见。 “淮安王府养不出这样的丫鬟,她到底是哪里来的?”李潜那边酒意上头,越发生气起来,“还不把这人赶出去,我瞧着她就心烦!” 正说着话,淮安王已经急匆匆地赶过来了,许秀往他身边一看,李渊也慢悠悠地跟着走了过来。 众人见了皇上,纷纷跪下请安,李潜好像见到了靠山,立刻向李渊告状:“七叔,这女人莫名其妙地说我给她写了什么纸条!您将她赶出京城吧!” -- 第547页 李渊只觉得好笑,拍了拍李潜的肩膀以示安慰,开口问道:“究竟发生了何事?” 知道眼前这人是皇上,方眉心中一阵狂跳,没等承影开口,她便立刻说道:“求皇上为民女做主!” 她的声音委屈:“今日在席上,有个丫鬟递给了民女一张纸条,说李将军有话想对民女说,约民女在此处见面,然而等民女来了,李将军却矢口否认自己写过那纸条……” 她看向李潜,目光幽怨:“或许是李将军顾忌着人多,又或许是民女不应当念着从前那一份情谊……求皇上明鉴!” “潜哥儿给你写纸条?”淮安王喝得醉醺醺的,伸手道,“拿过来给本王看看!” 方眉恭敬地将攥了一晚上的纸条递了过去,淮安王接在手中,张口便念道:“欲把相思说与谁,浅情人不知……混账!” 他三步两步走到李潜面前,抬脚便往他屁股上踢去:“从前府里请的先生都说你不肯做学问,但凡你肯默这两句诗,也不至于请来一个气走一个!” “我都没有听过这诗!”李潜委屈道,“爹你好好看看,那字是我的吗?” “当然不是你的字了,这字分明就是——”淮安王吼了一半,忽然就像一只被掐住了脖子的公鸡,脸都憋红了。 “是什么?”李渊从淮安王手中将那纸条接过去扫了一眼,不由挑起了眉毛,“这字倒是与朕的有几分相似。” 第491章 朕喜不喜欢,皇后还不清楚吗 事情一下子就变了性质,淮安王惊出了一身冷汗,酒也清醒了。 那纸条上若是李潜的字也就罢了,自己的儿子自己知道,潜哥儿写不出这样的诗,八成是自己的字落到了眼前这女子手中,被她仿写的。 可这字迹却像皇上的,皇上的墨宝是如何落到旁人手中的,又被人模仿了去,要是细究起来,他淮安王府说不定都要被牵连。 在场的各个都明白其中的关窍,区区一个女子如何能得到皇上的真迹,说不定便是哪位朝中的大臣与其串通的。 只有方眉还没有明白,听皇上承认了,她脑中急转,顺势怯生生地说道:“民女并不知那丫鬟是替何人传的纸条,莫非……竟是皇上么?” 许秀吃瓜吃得正开心,这一转眼瓜便砸到了自己的头上。她顿时便沉不住性子了,开口冷嘲热讽道:“方姑娘还真是处处留情,方才刚说过与李将军有过一段往事,如今怎么竟与皇上也是旧相识吗?” 方眉抬眼见是她,本就因为在方府的时候她替方夏说话,心中对她十分不喜,眼下见她又跳出来嘲讽自己,不由更是恼火,然而众目睽睽之下,她并没有翻脸,反而垂下眼睛道:“眉儿是从前得罪过这位姑娘么?眉儿不过是想问清楚这纸条的来历罢了,姑娘这样说眉儿,岂不是置眉儿的名声于不顾?” “啧啧啧,你自个儿跑过来纠缠李将军的时候,怎么就没想过自己的名声呢?” 许秀毫不留情地说道,“眼见着攀扯不上李将军,现在又想着攀上皇上,莫非你真以为自己长得国色天香,皇上对你会有什么想法不成?” 话这样说着,她的眼睛死死盯着李渊,恨不得将他身上盯出个窟窿来。 李渊感受到她的目光,双手一摊,表示自己十分无辜。 方眉没有看见两人之间的眉眼官司,只说道:“民女不敢妄自揣摩皇上的心意。” 许秀看着她这幅柔柔弱弱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皇上才不喜欢你这样子的,想要攀上皇上,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 “民女配不配,都不是姑娘你说了算的。”方眉被她一激,忍不住回嘴道,“要说也是皇上说!” 许秀立刻去瞪李渊,李渊看着她炸毛的样子,心中颇有些得意,脸上倒是面无表情地说道:“唔,这样的事朕一向听皇后的,后宫里能不能留下什么人,也都是皇后说了算。” 方眉听他没有一口回绝,心中升起了希望来,对着许秀口气也更硬了些:“眉儿不知姑娘究竟是何人,不过看姑娘在皇上面前这样着急的样子,想必定是之前后宫里面放出来,替皇后娘娘祈福的嫔妃之一吧?” “姑娘这样在意皇上,何不去求一求皇后娘娘,让你重新进宫伺候?皇后娘娘宽仁大度,你的脾性虽有些差,可若是皇上喜欢,皇后娘娘想来也不会在意的。”她一直低头跪着,声音娇弱,说出的话却处处想着戳许秀的痛脚。 许秀听了只觉得好笑,她干脆问李渊道:“皇上,既然眉儿姑娘这样问了,那您便说一说,到底喜不喜欢我这性子?” 她方才跳出来说话,吸引了众人的视线,此刻已经有人认出了她来,不由开始交头接耳,对方眉更是投去了怜悯的目光。 李渊哈哈大笑,握着她的手,将她拉到了身边来:“朕喜不喜欢,皇后还不清楚吗?” 方眉的脑中「嗡」地一声,她难以置信地看着许秀,这个穿着普通的女子,竟会是皇后? 许秀翻了个白眼,指着方眉道:“她欺负我,皇上,您要给臣妾出气!” “那是自然。”李渊敛了笑,冷冷地问方眉道,“这纸条上面的字,究竟是谁写的?敢擅自模仿朕的笔迹,实在是居心叵测!今日能仿造朕的字迹,明日难保不会生出心思来,擅传朕的圣旨!” -- 第548页 许秀恍然大悟,她还在方眉的小心思上面纠缠什么,那纸条上的字迹,才是真正的重点。 方眉被李渊的气势所压迫,身子抖成一团,不敢抬头,哆哆嗦嗦地说道:“是……是民女的妹……庶妹……所写……” “人在何处,带上来。”李渊淡淡说道。 很快,方荣便被淮安王府的下人带了过来。她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一路上都在挣扎着,口中嚷着自己是方家的女儿,今日是来送亲的,他们不能对她无礼。 等到了场中,见到跪在地上的方眉,方荣一下子便懵了。 方眉见到她,好像见到了救星一样,抓着她的裙摆,叫道:“荣儿,你快解释,那纸条、那纸条是你写的,是你写的!” 方荣有些莫名其妙,脱口问道:“什么纸条?” 李渊摆摆手,立刻有人将那纸条递给了她。她接过去看了一眼,点了点头,说道:“原来是这首诗啊,确实是我写的。” “这字你是从什么地方临的?”淮安王追问道。 “眉儿姐之前给了我一篇文章,说上面的字极好,我便照着练了。”方荣老老实实地说道。 “你又是从何得到的那文章?”淮安王问方眉。 方眉此刻已经失去了主意,什么小心思都没了,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我、我不知那是皇上的墨宝!那文章是当初、当初我住在方家的时候,见李将军送给方、方夏,偷偷藏起来的!我以为那是李将军写的啊!” 李潜恍然,挠了挠脑袋:“啊,我想起来了。”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对李渊说道:“七叔,小时候你不是常来王府里住么,我功课不好,也不愿写什么文章,有一次夏儿在的时候,先生考我,我不想在她面前丢脸,就拿了你写的一篇文章凑了数,先生夸了我,夏儿也说那篇文章做得好,还要了过去说自己收着……” 他有些想不明白:“原来是被偷走了!只是被偷了,夏儿怎么也没有同我说一声呢?” 第492章 原来茶还是你最茶 事已至此,方眉打的是什么主意,在场的人心中都有数了。 淮安王妃匆匆赶过来的时候,正好只看见了一个结尾,心中对地上跪着的方眉升起了十分的厌恶。 然而她终究是方家的姑娘,他们淮安王府是不好处置的,她只命人将这三个女孩都带回方家去,让方夫人自行处理。 李潜早在方眉说明白了那纸条的来历之后,便高高兴兴地离开了,剩下淮安王夫妇对着李渊不住地道歉。 “皇上,潜哥儿是什么性子,您再清楚不过了,他就是没有脑子,一点坏心都没有!”要不是今天是李潜大婚的日子,淮安王定要好好修理他一番的。 李潜自个儿是死猪不怕开水烫,敢用皇上的文章装成自己的,但淮安王还是要面子的啊! 虽然他早就知道自己这个儿子不成器,可是被这么多人知道了,说不定明天就要传到老方的耳朵里,他往后还怎么跟老方一起钓鱼? “朕知道。”李渊今日的心情不错,虽然是莫须有的事,可秀秀肯为了他吃醋,他高兴得很,“天色已晚,朕便携皇后回宫了。” “恭送皇上!恭送皇后娘娘!”众人纷纷跪在地上,恭敬地说道。 李渊牵着许秀的手走出了淮安王府的大门上了马车,马车慢慢向前行驶着,周遭也静了下来。 “秀秀,朕很高兴。”李渊替许秀扶了扶鬓发,微微笑着,说道。 “高兴什么?”许秀不解。 “朕很高兴你开口让朕替你出气。”李渊温柔地说道。 许秀有些不好意思,方才她被方眉气到了,所以说话根本没有过脑子:“你不觉得我有一点仗势欺人吗?” 李渊笑道:“分明是她先冒犯的你,如何有仗势欺人这一说法?就算是有又能怎么样,自己的女人受了气,难道都不能替她出气吗?” “嘿嘿。”许秀靠在他肩上蹭了蹭,“你真好。” 她今日起得早,又跟着折腾了一天,此刻有些困了:“你别动啊,我靠着你睡一会儿!” “嗯,不动。”李渊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发。 许秀很快便沉沉睡去。马车一路进了皇宫,一直到长乐殿前,李渊没有惊醒她,径直将她抱进了寝殿里。 许秀不知道这些,她正跟在林妙妙身边,向她说着今天发生的事呢! “妙妙我和你说啊,我现在终于明白了,你之前为什么一直说直男天克绿茶了,我今天算是涨了见识,啧啧啧,那个眉儿,真是茶里茶气的!可李潜根本不吃她那一套,一点脸面都没有给她留!哈哈哈,真是笑死我了!” 虽然林妙妙听不见她的话,她还是兴致勃勃地向她描述着:“夏夏那个妆化的比她平常丑了不少呢!李潜掀盖头的时候,我瞧着他都惊呆了,也不知道是不是一时间认不出夏夏来了。” “不过李潜倒是一直牢记着自己的身份,哪怕是喝醉了,也一口一个娘子的叫着。嘿嘿,夏夏跟着他我放心得很呢!” “酒楼也要开张啦!可惜你不在,不然到时候咱们一起去捧捧场——对了,我每天都在你耳边念叨,生产的时候不要用无痛,你梦里有没有听见哇?” 许秀絮絮叨叨地说着话,林妙妙根本没有任何反应,只是坐在摇椅里面,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自己的肚子,昏昏欲睡。 -- 第549页 门突然响了起来,林妙妙懒懒地抬了抬身子:“你回来啦?” 顾墨白一边换着鞋子一边说道:“我不是说了今天加班,会回来的晚一些吗?你怎么还坐在这里,快去床上睡吧!” “才八点钟,也太早了些。”林妙妙说着打了个哈欠,“我之前看秀秀怀孕的时候,整天困得不行,现在轮到自己才知道,原来真的控制不住。” 顾墨白走过来在她额上亲了一下:“困了就去睡,不必等我的。” “可是我想你嘛。”林妙妙搂住他的脖子,娇娇软软地说道,“我一整天都没有见到你,睡了也不安稳。” 她拉着顾墨白的手放在她的小腹上:“宝宝也想你了呢!” 顾墨白满身的疲惫在她这两句话之下化为乌有,满脸柔情:“我也想你们了。” 他扶着妙妙起身往卧室走:“妙妙你饿不饿,我给你做夜宵吧!” “已经这么晚了,你又辛苦了一天,还是算了吧。”林妙妙指了指冰箱,“里面还有中午剩下的汤,我要是饿了自己热一热就能喝了……” “那怎么行!”顾墨白当即摇头道,“我这就给你做吃的去,你等我一会儿,马上就好!” “那辛苦你了。”林妙妙满脸歉疚,“都怪我现在闻不了油烟的味道,什么都要你来做……” “说什么傻话。”顾墨白在她额上点了点,“你怀孕辛苦,我能帮你做些什么,高兴还来不及呢!” 他说完之后,挽起袖子就往厨房去了。林妙妙等他走了,立刻收起了脸上的表情,往床头一靠,开开心心地打开手机玩了起来。 许秀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你之前不是刚点了外卖吃完吗?怎么顾墨白问你你都不说的?” 她凑了过去,看到林妙妙正在一个母婴群里面分享自己的心得。 “怀孕的时候,一定要让老公有更多的参与感!”她的手指上下翻飞,敲出一行字来,“咱们要做的是嘴甜心硬,反正好听的话又不要钱,多说几句他听着开心,也会让他觉得没有他,你的生活一塌糊涂,心中产生满足感。可平时的时候,咱们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千万不能真的全都依赖他!” 等她发完之后,下面立刻出现一连串的回复。 “学到了!” “向妙妙老师学习!” “我昨晚上就对我老公撒娇让他给我剪指甲,他嘴上说我笨,剪得特别认真!” …… 林妙妙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来,许秀在一旁对她竖起了大拇指。 “妙妙,我才发现,原来茶还是你最茶!” 第493章 新婚之夜没出什么问题吧? 一眨眼便到了第三日,这一天是方夏回门的日子,许秀和她早早便商量好了,等她从方府出来之后便进宫来,她们好好说说话。 一大早许秀便坐立不安地等着方夏,虽说她知道李潜对方夏的心意,可难免还是有些担心的,毕竟女子成亲之后除了夫君,还有男方一大家子人要相处,也不知道他们有没有为难夏夏。 她可是早早便打定了主意,自己是一定要给夏夏撑腰的,反正她背后还有李渊,大不了再仗势欺人一回,反正不能让夏夏受委屈。 一直到了下午,许秀正逗着小诺儿玩,白芷喜气洋洋地进来禀告说方夏来了。 “快请进来!”许秀喜上眉梢。 方夏很快便跟着白芷走了进来,一看到许秀,还没说话,就先红了脸。 “快过来让我瞧瞧!”许秀从榻上跳起来,抓着她的手,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她,见她面色红润,便知道她这几天过得不错。 “你们都下去吧!”她知道方夏脸皮薄,将屋子里的人都赶走了,才拉着她问道,“怎么样,你们的新婚之夜没出什么问题吧?” 方夏一张脸红了个透,横了她一眼,嗔道:“秀秀你都不问问我过得怎么样,光说这些让人难为情的话!” “嘿嘿,我就是关心你才问的嘛!”许秀瞧着她的神色,十分满意,“看来李将军的表现还是不错的,你自个儿照照镜子就知道了,你那眼神媚得能勾死人!” “秀秀!”方夏跺了跺脚,不理她了,去榻上抱过小诺儿,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小诺儿,有没有想干妈呀?干妈好想你哦!” 许秀凑到她跟前去,笑嘻嘻地说道:“想小诺儿有什么用,抓紧时间自己生一个才是正事——对了,我之前给你的方子,你有没有吃?还有我告诉你的那些技巧,比方说在腰下垫个枕头……好了好了我不说了,你别生气嘛!” 方夏作势要打她,一张脸烧得通红,连耳朵都跟着红了。许秀看她这幅模样,更忍不住想要逗她了:“你跟我在一起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这么容易害羞,淮安王妃问起来可怎么办?” “你当谁都像你一样口无遮拦?”方夏白了她一眼。 “还不是因为李潜什么都不懂,要不我哪里用这样操心呢?”许秀幽幽叹道。 “也不是……什么都不懂……”方夏小声说道。 “什么?”许秀没有听清楚。 方夏却红着脸不肯再说了,她记得分明,李潜从前一直以为,亲了她就会怀宝宝,她也确确实实像秀秀一样,觉得两个人都没有什么经验,有些担心来着。 成亲之前秀秀教她的那些东西,她在脑海里翻来覆去想了许多次,就等着到时候派上用场了,可实际上…… -- 第550页 有些东西仿佛天生便刻在骨子里,并不需要如何去教,自然而然便会了。 新婚之夜她只不过软着嗓子叫了声夫君,便好像点燃了火,一发不可收拾。 那火顺着李潜的手,在她身上开始蔓延,灼得她失去了理智。 方夏捂着脸,想要将那些破碎的回忆从脑海中赶出去。 许秀看着她这幅样子,忍不住偷偷笑了起来:“夏夏,快回魂啦!” 她换了个话题:“淮安王府的人都好相处吗?你们如今是住在王府里面,还是搬去了自己的宅子?” 方夏听她不再追问了,便顺着她的话说道:“现在还住在王府里面,不过王妃已经请人看好了日子,下个月初八我们便能搬到自己的宅子里去了。” “王府里的人口简单,十分好相处。”方夏说道,“除了王爷与王妃,只有李潜的大哥,淮安王世子李淮与世子夫人,其余的几个姨娘都不得宠,王妃没有让她们露面。” “世子膝下有一对龙凤胎,可爱得很。”她笑着说,“两个孩子本还有些认生,我给他们做了些凤梨酥,就一口一个婶母地叫得十分亲热了。” 许秀听得她一切都好,便放下心来:“反正你记着,我现在是皇后,有谁敢欺负你,你尽管报上我的名去!” “我知道!”方夏重重地点了点头。 两人又坐着说了一会儿闲话,许秀听她说下个月酒楼就要开张了,心里面羡慕得很。 “可惜我出不了宫,不能去看看了。”她说道,“不过我让李渊给酒楼题了一块匾,等开张那一天,我要让人大张旗鼓地送过去,给酒楼做宣传!对了,崇福说要去酒楼里帮忙,你到时候多照看着些她。” “放心吧!”方夏压低了声音说道,“李潜知道了祝太妃给崇福相看的人家,私底下跟我说,那平阳侯府的二公子他也认识,瞧着倒是个很不错的。” “是吗?”许秀的眼睛亮了亮,“崇福现在无非就是很排斥男人,所以一听说祝太妃给她相看,心中就十分厌恶,可要是那二公子真是个好的,让他们慢慢相处,说不定崇福就能改变心中的想法!” 方夏笑道:“我也是这么想的,反正崇福要待上一阵子,李潜与那二公子相熟,到时候让他将人请到酒楼里,一来二去两人说不定就能擦出些火花来!” “就算二公子不行也有旁人。”许秀说,“崇福待在后宫里面,根本没有机会与旁人相处,可是要是去了酒楼里,酒楼挨着演武场,许多勋贵子弟都会去吃饭,没有二公子还有别人呢!到时候你可要多留意些,身份高低无所谓,人品一定要好才行。” “放心吧,崇福的事包在我身上!”方夏拍着胸脯说道。 时间过得飞快,许秀觉得自己还有一肚子话想要与她说呢,就已经到了用晚膳的时辰。 “我得回去啦。”方夏恋恋不舍地拉着她的手,说道,“等我下次得了空再来看你。” 许秀站在门口,看着她一步三回头地走了,抽了抽鼻子。 她分明已经是这天下最尊贵的女子了,为什么还是会不开心呢? 第494章 不能溺爱孩子 晚上李渊过来的时候,敏锐地发现许秀兴致不高。 “朕今日召见了李潜,对他提了一句要好好对待方夏,没成想他听了倒是不高兴了,虽不敢直接顶撞朕,却还是嘟囔了几句,说他当然会好好对待自己的娘子,任是谁也不能欺负了她去。” 李渊以为许秀是担心方夏成亲之后过得不好,便宽慰她道,“李潜这个人你可以放心,他虽然不机灵,可认准的事谁也改变不了。” “他对夏夏好,我就放心了。”许秀有些强颜欢笑。 李渊看得分明,不由微微皱起眉头来:“秀秀,是有人惹你不开心了吗?你告诉朕,朕替你惩治他!” “没人惹我,我就是……”许秀有些丧气,“就是夏夏一成亲之后,我觉得自己在这后宫里面孤孤单单的。” 她把头搭在李渊的肩上:“现在妙妙不在了,夏夏也要好长时间才能见一面,我一时间有些不适应。” 李渊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问道:“那你之前想象中的生活是什么样的?” 许秀无意识地摆弄着手指:“之前我想着我们仨结了婚之后也要住在一个小区里面……后来倒是也没有再想过了。” 她叹了一口气:“我现在是皇后,肩上责任重着呢,就算你同意让我经常出宫去,我也要替你着想啊,前朝那些大臣们整天盯着你,不能因为我让他们为难你。” 李渊的心一暖,秀秀虽然不说,可是心里面却是清楚的,她即便是不喜欢现在的生活,也会因为他而尽力去适应。 许秀一向很会开解自己,这一会儿功夫,她就决定不要去想那些不可能的事了:“好啦,我也就是随口一抱怨,有得必有失嘛,多少人做梦都想着要当皇后呢,我能当上皇后,牺牲一点自由又算得了什么?是我赚大了才对!” 她把心事放在了一边,开始对李渊说起整顿后宫的事情来:“方夫人给了我一整套方案,我瞧着不错,可是要真的按照那方案执行,少不得会动一些人的利益,我明儿把名册给你瞧瞧,你跟我说说那些人背后都牵扯到谁,我心里好能有个数。” “这些事你看着办便是。”李渊轻轻笑了笑,“不必怕得罪人,反正有朕给你撑腰呢。” -- 第551页 “那我就真的放手去做啦!”许秀说道,“耽误了这么长时间,要被他们贪污多少银子去,那都是往后要留给小诺儿的啊!” “说起来,朕今日问过太傅,太傅说小诺儿这几日经常到你这儿躲懒,可是真的?”李渊挑挑眉毛,问道。 “怎么能说是躲懒呢,不过是乳母抱着来玩一阵子罢了……”许秀满脸黑线,“小诺儿如今连话都说不清楚,就算跟着太傅,又能学会什么?再说也不是他自个儿要来玩的,是我想他嘛!” “哦?那他玩过之后,总要赖在这里睡一下午,也是因为你想他?” “他这么大的孩子,玩累了当然会睡啊!”许秀劝李渊道,“我知道你望子成龙心切,可是也不能太着急嘛,孩子还小呢,等他再长大些,自然会跟着太傅好好学的。” 李渊摇摇头:“朕从前想着,母后溺爱小诺儿,要好好劝劝母后,没想到如今母后通情达理,倒是你先开始心疼他了。” 他也不生气,只给许秀算着一笔账:“你觉得小诺儿还小,可以不那么严厉,那么他应当从多大开始跟着太傅学习?两岁?三岁?” “现在开始启蒙,每日学两个字,等到两岁的时候,就已经学会近七百个字了。” 他叹了一口气,“秀秀,朕小时候不受宠,其余皇子跟着先生读书识字的时候,朕只能躲在窗外,偷偷跟着学。而正是因为朕启蒙晚,为了跟上先生所讲的进度,晚上的时候总要熬到很晚,付出比其余人多很多的经历和时间。” “如今小诺儿年纪小,却也正是启蒙最好的阶段,他现在吃了苦,等再大一些之后,便不会这样辛苦了。”他温声说道。 许秀听得眼泪汪汪,心疼得很:“我只知道你从前过得辛苦,却不知道先帝竟然偏心到这个地步,同样都是皇子,凭什么让别人跟着先生学,而你只能偷偷摸摸躲在外面听?” “都过去了。”李渊握着她的手,轻声说道。 “是我想的太狭隘了。”许秀抽了抽鼻子,“你都是为了小诺儿好,往后每天就只让乳母抱着他来请过安便回去,我不会留他在长乐殿玩耍了。” 她越想越觉得愧疚:“要不以后就不让他每天都来请安了,只初一十五来便是,平常的时候我想他了就过去看看他,不会耽搁他跟着太傅学习的。” “倒也不必如此。”李渊说道,“你身为母亲,想着与儿子亲近是天性,朕与你说这些,只不过是要提醒你,不能溺爱孩子。” “我知道了!”许秀重重地点了点头。 等两人就寝的时候,许秀因为心中愧疚,便格外主动热情,等结束后,李渊揽着她,心里美滋滋的。 他说的那一番话冠冕堂皇,可实际上却漏洞百出。他兄弟众多,当然要努力才能脱颖而出,可小诺儿是独子,自然不必像他一样拼命。 他这样着急让小诺儿启蒙,不过是因为看着秀秀在后宫里面并不开心,想着能早些将皇位传给小诺儿罢了,到时候他便能够陪着秀秀做她想做的事了。 但这些话他是不会对秀秀说的,如今她和从前不一样了,从前自己在她心里很重要,现在却要排在小诺儿后面,若是让她知道了自己想要将担子丢给小诺儿,说不定她一心疼,就要自己再当个几十年皇帝了。 李渊不是不心疼儿子,可谁让他更心疼秀秀呢?小诺儿在秀秀肚子里的时候,他就整天对他说,一定要心疼娘亲,如今娘亲想要自由,他这个做儿子的,当然要满足娘亲的愿望。 李渊想到这里,搂着许秀心安理得地睡着了。 第495章 可以将崇福的亲事提上日程了 日子平平淡淡地划过,方夏成了亲之后,几天才能进宫一次,心里又惦记着酒楼,只是坐一坐,与许秀说说话便匆匆离开了。 除开最开始时候的手忙脚乱,许秀渐渐也适应了做皇后的日子。 她一贯是个会躲懒的,干脆按照方夫人教她的,各处都提了管事,平常那些琐碎的小事都不必回禀给她了,她只每个月查账册——就连账册,也是方夫人替她查的。 后宫里面人少,自然事情就少,许秀除了无聊些,其他一切都在向着更好的方向发展。 十月的时候,皇上派去北越给慧敏公主送东西的人终于回来了,带回了公主的亲笔信。 因这信一直由大周的信使守着,故而也不必担心会被北越的探子拆开看了去,慧敏公主终于能写些想说的话了。 许秀拿着信看,曼青在信上对自己艰难的处境一带而过,只是挑了些开心的事情讲,从北越的风土人情讲到三皇子为了讨好她,给绒团盖了一间小屋子,里面有各种草木石块,供绒团玩耍。 信的末尾,她郑重地向许秀道谢,说大夫看了侍月带回去的医案,有八成的把握将两个孩子身上的毒驱干净。 许秀当即便想要提笔给她回信,想了想自己的字实在有些拿不出手,加上也摸不清楚她在北越的处境,只好作罢了。 同时传来好消息的还有崇福公主,她自从酒楼开张之后,便搬了出去,在酒楼中帮忙。 许秀一开始还担心她见了人多不适应,后来听方夏说她适应得很不错,一开始虽然有些紧张,后来已经能同来往的客人玩笑了,她才放下心来。 崇福能这么快便习惯了与旁人接触,二丫功不可没。 -- 第552页 当初崇福回了宫之后,便生了一场大病,加上病好之后,从前的事也记起来了,便将二丫忘到了脑后,不过两人倒是有缘,崇福出宫的第一日,便在街上遇到了二丫。 原来二丫的娘早早便想要将二丫送到京城的舅父家里,跟着舅父家的两个女儿学些读书识字。 从前是因为银子一直不够,后来太后赏了好些东西,手头宽裕了,转了年之后,就将二丫送了过来。 只是舅父家中的两个女儿都不大看得起她,嫌她长得又黑又瘦,举止粗鄙,平常也跟她说话。 二丫心里不好受,干脆白日里便找借口离开舅父家中,在街上到处跑,仗着自己年纪小又嘴甜,帮店铺里的掌柜做些零工,连饭都不大回去吃了。 崇福出宫那一日,想着在街上转一转,没走几步,忽然就听见有人在背后叫她。 “崇福姐姐?” 她回过头去,看到二丫像小鸟一样朝她扑了过来,张开双臂想要抱她,却在碰到她之前停住了,有些拘谨地收回了手:“我、我是二丫,你还记不记得我了?我是不是不能叫你崇福姐姐了?我……” 二丫话音未落,崇福就一把抱住了她:“二丫!” 崇福牵着二丫一起往酒楼里走,一路上二丫叽叽喳喳说了许多她们分开之后的事情,她就只是笑着听,偶尔应上几声,并不说自己身上发生的事。 等到了酒楼,她问二丫:“你愿不愿意跟我一起住?我认的字也不多的,要找先生教我识字,干脆你和我一起学好不好?” 二丫有些犹豫:“可是你是公主……” 崇福抬手敲了她的脑袋一下:“我是你崇福姐姐!” 于是二丫便与她一道住进了公主府里,每天上午的时候学习识字,快到了晌午,两人就一起去方夏的酒楼里面帮忙。 酒楼开在演武场的旁边,人们知道这是李将军的夫人开的,最初只是给个面子捧捧场,然而吃过一次之后,无不为菜肴的口味所折服,一时间生意十分火爆。 而等到崇福正式开始在酒楼里面帮忙之后,想要到酒楼里吃饭,都要提前订好了位置才行。 哪怕平时没有位子,许多人也会来逛一逛,哪怕是能听这貌美如花的姑娘亲口说上一句「今日已经要关门了」,都觉得心满意足。 方夏每次进宫的时候,都会将崇福的变化说给许秀听,最近的一次,她得意洋洋地对许秀说,可以通知一下祝太妃,让她将崇福的亲事提上日程了。 “这么快?”许秀难以置信地问道,“对方是什么人?长得好看吗?家里什么情况?多大年纪?性格如何……” 方夏摆摆手打断了她一连串的问题:“缘分到了挡也挡不住!那人便是之前祝太妃给崇福相看的,平阳侯府的二公子!” 许秀顿时来了兴致:“快跟我说说,他们两个是怎么认识的!” 原来因为崇福生得貌美,那些勋贵子弟又不知她的真实身份,常有那不长眼的想要调戏她。 往常的时候有二丫在,小丫头年纪不大,一张嘴却厉害得很,能把人说到捂着脸离去,几日不敢再出现。 可二丫也不是时时都能陪在崇福身边的,上个月便有一次,方夏让二丫跑腿买些花生米来,自己则在后厨里面准备着晚上所用的食材,就这么一会儿便出了事。 有个纨绔喝了些酒,上前来调笑崇福,崇福本想着不理他,过一会儿他觉得无趣也就走了,没成想他不但没走,还借着酒劲对她动手动脚。 崇福从前受过刺激,那纨绔刚一捏住她的手,她就惊叫了起来。 等方夏听见动静从后厨赶过来的时候,看到那纨绔满头是血地倒在地上,而崇福手里还握着碎了一半的酒瓶,一个男子挡在他们中间。 那纨绔的朋友报了官,等官差到了,那男子说是他动的手,跟着官差一起走了。 方夏安抚好了崇福,并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一直到三日之后,她看到崇福亲手倒了一杯酒给那男子向他道谢时脸上的红晕,才终于上了心。 等她向李潜一打听,这不是巧了嘛,原来这人正是平阳侯府的二公子! 第496章 已经是最完美的结局了 许秀听了却是有些犹豫的,她问方夏道:“那二公子会不会是有心的?如果他想要尚公主,又因为崇福不答应,有没有可能曲线救国在崇福面前英雄救美?” “我问过李潜啦,他没有对二公子说过崇福的事。”方夏说道,“当初祝太妃起了给崇福议亲的心思,也不过是将京城里年纪合适的人家都看了一遍,并没有透出口风去。 况且崇福一直养在后宫里面,从小到大见过她的人没有几个,更没有人知道她眼下不在皇宫里面,那二公子应当不会联想到她。” 许秀听她这样说,略微放下些心来,然而还是一再叮嘱她:“崇福这件事先不急着同太妃娘娘说,否则太妃若是急匆匆地便想要将亲事定下,再出什么变故,受伤的还是崇福。你平常的时候多留意些,看看两个人后续的相处再说吧!” 方夏点头应了下来:“你放心,我会好好看着崇福的。” “崇福小时候遇到的事谁都不知道,放在咱们眼中看,她是最无辜的受害者,可是单看祝太妃便能明白了,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女子失贞是最严重的事情,她宁愿对外说女儿疯了,也不愿让人细究此事。” -- 第553页 许秀微微叹了一口气,“这件事对崇福来说是极大的打击,可她要是与平阳侯府二公子真的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又怎么能瞒得住呢?” 她心里其实愁得很:“且不说二公子能不能接受得了,就说崇福,她能克服从前的阴影,与男子亲密接触吗?” 方夏听了也发起愁来:“说的就是呢,崇福现在与人交往的时候虽看不出什么来,可是她还是十分抗拒男人碰触的,就拿之前的事来说,那纨绔不就是因为抓了她的手,被打破了头吗?” “这需要那人极有耐心,能慢慢让她放下心防。”许秀说道,“要是平阳侯府二公子与其他男人一样,只是见色起意,这桩亲事怕是不成的。” “这样其实也好。”方夏安慰她也安慰自己,“日久见人心,即便是亲事不成,能够剔除一个并非真心爱崇福的人,也是很好的。” “说得对。”许秀也没有旁的法子,对于崇福,除非她自己放下过去,否则没有任何人能够帮得了她。 两人坐着没说一会儿话,就有宫女进来说,李将军在外面候着呢。 许秀翻了个白眼:“不过是让你在我这儿多待一会儿,李潜怎么好像怕我把他媳妇儿拐跑了呢?我听李渊说,他现在在演武场负责操练,一休息的时候立刻去酒楼里面找你,就算是你们刚成亲没多久,也不必这样整天黏在一起吧?” 方夏的脸红了红:“我们哪有整天黏在一起,平常我们都很忙的!” “让他再等一会儿!”许秀扬声吩咐那宫女道,“李夫人好不容易进宫一趟,总要留下用过午膳再走的!” “不行啊秀秀。”方夏连忙拦着她,“酒楼里面离不开人,位子一早便全都订了出去,我要是用过午膳再出宫,要少赚好多银子的!” “不光是我的银子,还有三成是你的啊!”她强调道。 许秀犹豫了一会儿,不情不愿地说道:“那好吧,还是赚银子更重要。” “可不是嘛!”方夏说着就站起身来,“秀秀你不知道,之前李潜在镜湖旁边盖酒楼的时候,那边还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自从酒楼盖起来了,人慢慢也就多了,酒楼旁边起了不少商铺,渐渐已经快连成一片街了!” “我和李潜商量着,酒楼的生意越发好了起来,本想将旁边的商铺买下来扩建酒楼,谁知那商铺的主人一直不露面,只让人传话说那商铺多少钱都不卖。这几个月过去了,也不见他开门做什么生意,占着那么好的位置,简直是暴殄天物!” 方夏扼腕叹息,“果然犹豫就会败北,早知道这样,当初建酒楼的时候就一次将规模扩到位才对!” 许秀听了十分羡慕:“我之前还想在你的酒楼旁边开一家医馆呢……唉,不提这些了,你先回去忙吧,如果想要扩建酒楼,缺银子的话就告诉我!” “不缺不缺,我知道你不爱看账册,也就没给你带来,不过你放心。”方夏笑着说道,“酒楼那边不光不缺银子,到年底的时候,我还能给你好大一笔分红呢!” 许秀送了她出去,李潜就站在外面等着方夏,远远地看到她们,脸上立刻露出一个笑容来。 “他对你这样好,我也就放心了。”许秀叹道。 方夏看着李潜,目光温柔:“他对我很好很好。” 一切好像都很完美,她们三个,都找到了那个将自己放在心尖上的人,唯一可惜的,是她和夏夏不能再见到妙妙了。 许秀无端端地有些惆怅,不过很快就将这一点点情绪压了下去,板起脸来,凶巴巴地对方夏说道:“你们都成亲这么久了,怎么还是没有什么动静?是不是我从前给你开的药你没有好好吃?” “哎呀,这种事要顺其自然的啊!”方夏苦着脸说,“你怎么和我妈一样,整天催我呢?我也想怀孕啊,可是没有动静我也没办法的呀!” “那是你们还不够努力。”许秀一本正经地说,“要不我给你带些药回去,或者告诉你些食材,你平常做了给李潜吃——不过你要掌握好剂量,万一过量了,受罪的还是你自己……” “秀秀你又开始不正经了!”方夏一蹦跳出老远,“我走了我走了,下次再来看你!” 许秀看着她朝李潜走去,李潜大步上前牵着她的手,低头对她说了些什么,两人携手离去,她不由微微笑了起来。 人生无常,就算没有这一遭阴差阳错的穿越,她又怎么能保证她们三个人永远在一起呢? 毕竟生活不是童话,能知道彼此过得幸福平安,就已经是最完美的结局了。 第497章 我死了? 许是因为方夫人催得紧,方夏和李潜两个真的更努力了些,刚入冬的时候,便传来了方夏有孕的消息。 许秀高兴得晚饭都多吃了一碗,张罗着给方夏送赏赐补品去,晚上还早早地便上了床,等着见了妙妙好告诉她。 妙妙已经快要临盆了,许秀最近去看她看得勤,生怕自己一个不留神她就生完了,不但中午的时候养成了午睡的习惯,平常闲下来,也会靠在榻上小憩一会儿。 今天她睡着之后,睁开眼就发现自己并没有在妙妙的家里。 她已经适应了,每次她在梦里醒来,妙妙都会在离她不远的地方,于是她并没有慌张,飘飘然穿过墙壁,去找妙妙的身影。 -- 第554页 没一会儿她就看到了妙妙,连忙飘过去,也不管她能不能听见,在她耳边念叨:“你还有一周就到预产期了耶!这种时候不能到处乱跑知不知道?大晚上的你出来干嘛,顾墨白哪去了?他怎么没有陪你啊?” 林妙妙低着头在手机上按着,许秀凑过去看,发现她在给顾墨白发信息。 “老公我下楼买个草莓哦,等一下我就回去了,你别担心!” “买草莓干嘛不让顾墨白来买?”许秀一个加速,飘到了她面前,“你一个孕妇上楼下楼多不方便,路上这么多人,万一有谁撞到你该怎么办?” 她绕着林妙妙飘来飘去,担心得不行,全然忘了自己挺着大肚子的时候,是怎么背着李渊一个大男人逃命的。 林妙妙把手机放回兜里,慢慢往前走去,路上不时有人向她打招呼。 “妙妙今天怎么自己出来啦?小顾呢?”一个阿姨似乎与他们很熟,张口问道。 林妙妙笑着说道:“他昨天加班到很晚,今天又一早就走了,回到家吃过饭就睡着了!我买点东西就回去,不用他陪我!” “我就知道他肯定不知道。”那个阿姨笑道,“小顾把你看得像眼珠子一样紧,怎么可能放心你自己出门呢?” “哪有您说的那样!”林妙妙笑着与她说了几句,挥挥手道别之后,继续往前走。 水果店就在小区外面,林妙妙正准备过马路,口袋里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她接起电话来,电话那头传来了顾墨白急促的声音。 “妙妙你在哪,我现在过去找你!” “哎呀,我就是出门买个草莓!”林妙妙嗔道,“我怕你担心,特地发信息告诉你了,你好好歇着,不用管我,我买完就回去。” “不行,你现在快到预产期了,我得随时陪在你旁边!”顾墨白的声音倔强,“你现在在小区门口么?我这就下去找你。” “好吧好吧,那我在这里等你哦!”林妙妙有些无奈地应了下来。 “嘿嘿,这还差不多!”许秀满意地点了点头。 林妙妙收起手机,老老实实地站在原地等着顾墨白,可就在下一刻,变故忽然发生了。 一辆小轿车本来正慢悠悠地开着,不知怎么一回事,快到林妙妙跟前的时候,突然就开始加了速,几个行人躲避不及,纷纷被撞倒了。 “小心!”许秀大惊,想要将林妙妙拉过来,手却毫无阻碍地穿过了她的身体。 “妙妙!!”与她一同叫出声的还有匆匆赶过来的顾墨白。 林妙妙被撞出好几米远,那车在撞倒她之后,一路撞进了隔离带中才停下来,一个男人晃着脑袋从车上下来,酒气冲天:“我……我明明踩的是刹车……” 许秀恨不得手撕了他,然而现在根本不是和他计较的时候,她跟着顾墨白狂奔到林妙妙身边,看着顾墨白将她抱起来,声嘶力竭地叫着她的名字。 “妙妙……”许秀的眼睛看得却是另一处,另一个林妙妙正站在一旁,有些迷茫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似乎听见了她的声音,林妙妙转过头来,看到许秀,目光渐渐清明了起来:“秀秀?” 她伸出手来,放在眼前翻来覆去地看,又尝试着去碰顾墨白,可手从他的肩头穿了过去。 “我死了?”她愣了半晌,问道。 “妙妙,妙妙我想死你了啊!”许秀扑过去,结结实实地抱住她,大哭起来,“别说那些晦气话,你分明还喘着气呢,怎么就会死了?” 林妙妙拍着她的后背,听她这样说,仔细看了看被顾墨白抱在怀里的身体,长舒了一口气:“太好了,我还没死!” “妙妙我每天都来看你,可是你都看不见我,我和你说话你也听不见……”许秀哭的打了个嗝,“你现在还没死,可是要是再不抓紧时间把你送到医院,你和孩子就都危险了……” 林妙妙朝自己的身体看去,果然看见下身有血慢慢渗了出来。 “顾墨白,老娘还没死,你急着哭什么!”她一下子就急了,对着顾墨白拳打脚踢,可根本落不到他的身上,“你快点送老娘去医院啊!” “他可能被吓傻了。”许秀抽搭着说道,“别担心,你看那边已经有人叫救护车了。他不动也是好事,贸然移动可能会对伤者造成二次伤害……” 林妙妙恨恨地对着顾墨白踢了一脚,没一会儿救护车来了,她看着自己被抬上了车,才问许秀道:“这是怎么一回事,难道从上次我见你之后,你就一直没有回去?” “说来话长。”许秀终于止住了哭泣,拉着她往前飘,“你不能离身体太远,咱们得跟过去。” 救护车一路疾驰,很快就到了医院,林妙妙被推进了手术室,有护士问顾墨白是不是伤者的亲属,让他去办手续,他好像丢了魂一样,走路都在飘,签字的时候手更是抖得厉害。 “我都说了,你一个孕妇自己往外跑什么?”许秀与林妙妙蹲在手术室外面,嘴里不住地教训她,“但凡你和顾墨白一起出门,也不至于遇到这样的事!” “好啦好啦,我知道错了。”林妙妙耷拉着脑袋说道,“不过你得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 第498章 没事就好 “还要感谢这个宝贝。”许秀掏出引魂玉,塞到林妙妙的手里,将云空大师的猜测对她说了。 -- 第555页 “这个你收着,以后你睡着了,咱们就能再见面了!”她对林妙妙说道。 “太好了!”林妙妙忽然警醒地看着她,“秀秀,之前你是不是经常来看我啊?” “对啊,我每天都要来看看你,可是你都看不见我……”瞥见林妙妙脸上的表情,许秀连忙解释道,“不该看的我没有看过!就是想瞧瞧顾墨白对你好不好!” 林妙妙看了一眼颓然坐在手术室外的顾墨白:“他对我很好。” “那我就放心啦!”许秀从心底替她感到高兴。 “不说我了,你们两个在那边怎么样?”林妙妙打起精神来,问道,“你的孩子有多大了呀?夏夏和李潜怎么样啦?” 许秀早有一肚子话想对她说,此刻林妙妙一问,她的话匣子就收不住了,滔滔不绝地开始给她讲自己现在当了皇后,小诺儿聪慧又乖巧,夏夏和李潜已经成了亲,而且夏夏如今也怀了孕。 “嘿嘿,要是夏夏生个女儿就好了,我没事可以抱着玩一玩,也能给小诺儿定个娃娃亲!”许秀喜滋滋地说道。 林妙妙在她额上敲了一记:“亏你还是个大夫,李渊和李潜可是亲叔侄,定什么娃娃亲,不怕近亲结婚生的孩子有什么遗传病?” 许秀愣住了:“我没想到这一茬……” 两人靠在一起相互说着分别之后发生的事情,听许秀说方夏的父母也一同穿越过去之后,林妙妙十分感慨。 “我醒过来之后,特地去找过方叔叔和方阿姨。”她说道,“那时候我想着他们两个只有夏夏一个女儿,夏夏不在了,往后我就做他们的女儿,照顾他们一辈子。可是到了方家才知道,他们两个也发生了意外,早早便离开人世了。” 许秀抽了抽鼻子:“我知道,我一直跟着你呢!” “我那时候觉得,这世界上最后两个关心我的人也不在了。”林妙妙有些鼻酸,“我心里还埋怨过你,为什么要替我做主,将我自己留在这边。” “怎么会是你自己呢?”许秀戳了戳她,指着坐在一边捂着脑袋的顾墨白,“不是还有顾墨白吗?” 林妙妙脸上微微露出些欣慰的神情:“经历过那么多,很多事情也就看明白了。” “之前我和顾墨白分开,虽然我心里一直认定是他的错,可是在和他相处的过程中,我就没有错吗?” 林妙妙说道,“不管他喜不喜欢,需不需要,我都一直努力对他好,自己心里难受,却一直都没有对他提起来过,到最后,发现我只是感动了我自己。” 她对许秀笑:“秀秀,说起来我还要谢谢你。” “谢我什么?”许秀一脸莫名。 “谢谢你教会了我还有另一种相处方式。”林妙妙的声音温柔,“我以前总想着,他要是在意我,很多事情不用我说,他就应该想到的,可实际上我们都是单独的个体,哪有人能够那么准确地揣摩别人的心思呢?” “后来看着你和李渊的相处,我发现像你们一样就很好。”她说道,“你想要什么,就大大方方地对李渊说出来,高兴就给他个笑脸,不高兴就不见他,绝不委屈自己。你越在意自己的感受,他就也会越将你的感受放在心上——秀秀,我从你身上学到了好多东西。” “我有这么厉害?”许秀摸了摸后脑勺,随后便笑了起来,“嘿嘿,我竟然这么厉害!” “是啊,你超厉害的。”林妙妙摸了摸她的脑袋,欣慰地说道,“我还以为你和夏夏离开我之后会遇到麻烦,现在看来,你们两个都适应得很好。” “可是我们都很想你。”许秀抱着她不松手,恨不得挂在林妙妙的身上,“夏夏为此还生了我的气,因为我能来见你,可是她不行。” “以后咱们就可以经常见面了,是吗?”林妙妙拿起那颗珠子放在眼前端详着,“当初我就觉得这是个宝贝,没想到还有这样的作用。” “应该是吧。”许秀也不是很确定,“等你睡着之后,会发现自己像现在一样,灵魂与肉体分离,然后想着我和夏夏,跟着这引魂珠走,就能见到了……” 林妙妙将信将疑,又问道:“那要是你和夏夏没在一块儿,我能见到谁?” “这……”许秀哪里知道那么多,只敷衍道,“反正你收着就是了,八成我要比你睡得早的,到时候咱们俩一起去看夏夏岂不是美滋滋?” “说得也是。”林妙妙不再纠结细节,将引魂玉好好地收了起来,还要拉着许秀说自己这近一年里发生的事,没等开口,两人便听见了一声抑制不住的呜咽。 她们转过头,看见顾墨白将脸埋在掌心里,分明是个高大的男人,此刻窝在椅子上,哭得像个无助的孩子。 手术室的灯灭了,医生推开门出来,顾墨白抹了一把脸上的泪,几步迎上前去抓着医生的袖子:“医生,我、我老婆她……” 他的声音颤抖着,后面的话怎么都说不出来。 医生笑了笑:“患者暂时已经脱离了危险,不过因为受伤,我们对患者进行了紧急剖腹手术,孩子如今的情况不算好,还需要观察……”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顾墨白好像失去了全身的力量,要不是医生眼疾手快扶了他一把,他双腿一软就要坐在地上了。 “顾先生,这边还有些地方需要你签字。”护士上前来说道。 -- 第556页 “让……让我先看我老婆一眼。”他挣扎着站了起来,就要往手术室里面闯。 “顾先生!”医生和护士拦住了他,“您先回病房去,您妻子很快就会被送回病房,您不能擅自进入手术室!” “我就看一眼!”顾墨白踮着脚越过医生的肩头往里面看,可惜什么都看不见,他也慢慢冷静了下来,“我就在这里等着她出来!” 第499章 启蒙自然是越早越好 “啧啧啧,妙妙咱们再说一会儿话你就回去吧!”许秀说道,“要是你一直不醒过来,顾墨白就要精神崩溃了!” “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林妙妙嘀咕着,人却飘到了顾墨白身边,伸手虚虚地抱了他一下,口中抱怨道,“这人平常做事滴水不漏的,怎么这一会儿好像傻了一样,连宝宝是男是女都不问问医生的!” “他满心想着你,能记得自己有个宝宝就不错了。”许秀看着顾墨白接过护士递过来的各种通知,看也不看就签上了自己的名字,“爸妈是真爱,宝宝是意外,真替你的宝宝感到伤心啊!” “你还好意思说我。”林妙妙吐槽,“哪个当爹的会整天吃孩子的醋,一岁开始学四书五经,两岁就要开始练武,李渊分明就是嫌小诺儿分了你太多的注意力去,心里不高兴了,才找出这样冠冕堂皇的理由来!” “小诺儿以后是要当皇上的嘛,责任重得很,比别人辛苦一些也是正常的。” 许秀替李渊说着话,“李渊他虽然有时候挺小气的,但肯定不会吃自己儿子的醋呀!他平常在我那里见到小诺儿,还会抱起来玩一会儿呢!” “李渊现在才多大年纪,有你这个医生跟着,他再活个五十年都没有问题,就算开始培养小诺儿,也不必这么早啊!” 林妙妙说道,“就算小诺儿学得慢,十年学不会完全可以学二十年嘛,有什么好着急的。” 被她这么一说,许秀渐渐有些回过味来:“我就说怎么一直觉得有什么地方怪怪的,我一说小诺儿年纪还小,他就要说往后小诺儿要继承大统,必须刻苦些,偏偏我每次都被他绕了进去!” 她有些恨恨地拍了拍大腿:“小诺儿本就聪明,李渊分明可以慢慢教他的,这么急做什么?不行,我回去之后要找他对峙一番!” “嘴上说着对峙,说不定人家两句话你就又忘了。”林妙妙小声说道。 手术室的门又开了,她们跟着躺在病床上的林妙妙,一路飘回了病房。 顾墨白亲眼见到了林妙妙,一颗心也终于放了下来,终于记起自己还有个孩子,匆匆跟着护士离开了。 “等会儿你就先回去吧。”许秀说道,“明天晚上咱们再见。” “有点舍不得你。”林妙妙捏了捏她的脸,“不过老天已经对我很好啦,死了两次都活过来了,本来以为再也见不到你和夏夏的,如今又有了机会——秀秀,等到夏夏分娩的时候,咱们三个是不是就能团聚了?” “一定是的!”许秀重重地点头,“到时候咱们三个还能像从前一样,坐在一起聊天吐槽,永远都不会分开!” “嗯,永远都不分开。”林妙妙恋恋不舍地拉着许秀,“明天见。” 她合身扑到病床上去,许秀看到她睁开眼睛,因为麻药的作用,她现在还不能说话,但是却努力牵起嘴角,露出一个笑来。 许秀一直等到顾墨白回来之后,才放心地离开了。 睁开眼她就感觉有人在一下一下轻轻啄自己的唇,许秀一抬手,「啪」地一声拍在了李渊的脸上。 李渊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捂着脸小声问道:“秀秀你怎么突然醒了?” 他没想到自己被抓了个正着:“平常的时候,只要你睡着了,不管朕做什么,你都不会醒过来的……” “哦?那你平常都对我做了什么啊?”许秀没好气地问道。 “也没有做什么……”李渊含含糊糊地回答。 许秀才不信他,只是眼下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和他掰扯,这件事就暂时先饶过他好了:“李渊,我问你,你为什么要这么着急给小诺儿启蒙?” 林妙妙的一番话,让许秀恍然大悟,小诺儿就算不这么努力又有什么关系呢? 反正李渊这个皇帝当的好好的,小诺儿学的慢些,他就仔细教他就好了啊,又不急在这一时。 李渊没想到她睁开眼睛便会问这个,不由呆了呆,还是拿了从前那套说辞出来:“他身为太子,朕当然想要他尽早学会一切……” “可是他就算一时学不会,不是还有你吗?”许秀问道,“你如今正值壮年,在皇位上再坐个三五十年不成问题,小诺儿慢慢跟着你学就好了呀!” 她说着说着就开始脑补:“你不会是得了什么绝症,所剩时日无多,所以才会这样逼迫小诺儿吧?” 李渊看她撑起身子要来给自己把脉,哭笑不得:“朕哪有什么病!” 他知道自己这回敷衍不过去了,便只好一五一十地对许秀说了实话:“秀秀,朕知道你在宫里不开心。” “这皇后的位子,对别人而言是无上的荣耀,是梦寐以求的地位,可对你而言,却像是一道枷锁,将你锁在了这深宫后院里面。” “朕之前便想着,这其实并非你所愿,所以只能遣散六宫,让你过得尽量开心些……可是这些并非是你所愿。” -- 第557页 他看着许秀,微微叹了一口气:“当初李潜成婚的时候,朕便想着,朕与你相爱,却连一场大婚都没能给你。朕如今是皇上,可是皇上也有自己的身不由己,朕可以在后宫中只留你一人,但这已经是朝臣们的极限了,若是朕执意要做些别的,比如大婚,再比如——” 他顿了顿:“再比如,在京城里给你开一家医馆,放你三五不时地出宫去看看,他们只怕要对你群起而攻之了。” “朕想来想去,没什么旁的法子,只能委屈了你。”李渊摸了摸许秀的头发,说道,“可朕不想委屈你那么久,等到小诺儿能独当一面的时候,朕便传位给他,我不做这个皇上了,你也不是皇后,自然能够想做什么便做什么了。” “可是……”许秀万万没想到他竟有着这样的打算,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李渊有些无奈地笑笑:“朕确实有些着急了,你不是一直念叨着想要在方夏的酒楼旁边开医馆么?朕早早命人盘下了两间铺子,却没想到那边行情那样紧俏,这几日常有人去打听。” 他叹了一口气:“罢了,你说得对,小诺儿才多大年纪,朕怎么能将这样的重担压在他的身上?你放心好了,朕往后不会逼他了,那铺子朕也不会卖,最多也就几十年,他总有长大的一天……” 李渊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许秀打断了。 许秀揪着他的袖口,坚定地说道:“不,你说得对,是我狭隘了!启蒙自然是越早越好的,从明天起,我帮你一起督促他学习!” 第500章 洗澡这样危险的事,他得在一旁守着 “是男孩。” “不,我觉得是女孩。” “我还是觉得是男孩。”林妙妙翘着脚说道,“夏夏的肚子尖尖的,怎么看都像是男孩。” 许秀不屑地翻了个白眼:“我怀孕那会儿,谁都说我肚子圆圆的,应当是个女孩儿,结果生出来不还是个儿子?” 她顿了顿,又继续说道:“我也不是嫌儿子不好啦,可是我真的好羡慕你啊,小灵儿那么乖巧又聪明,还能穿好看的小裙子,让人看了就恨不得亲几口。” “小诺儿已经很乖了好不好。”林妙妙敲她的头,“你不要身在福中不知福,谁家的宝宝才两岁就已经学完千字文和三字经了?寻常孩子这么大根本坐都坐不住好不好,小诺儿乖乖地跟着太傅背诗,你还这样挑剔!” “我不是挑剔,就是……唉。”许秀叹了一口气。 她也知道小诺儿十分乖巧懂事,可她真的好想要个小女儿啊,香香软软抱在怀里,想亲就亲一口,不像儿子,小诺儿才两岁,就学得一脸老成,以前还会主动找娘亲亲亲抱抱,现在她想要抱过来亲一口,他小小的人儿,一张嘴就是大道理。 “男女不同坐,不同施枷,不同……”他说到一半便忘记了,回头看自己的父皇。 李渊提醒他:“巾栉。” “不同巾栉,不亲授。”小诺儿摇头晃脑地说。 许秀听得张口结舌:“这是谁说的?” “《礼记?曲礼》里面讲的!”小诺儿奶声奶气地答道,“母后怎么连这都不知道?” 许秀被一个两岁的小孩鄙视了,一时间有些下不来台,反倒是李渊板起了脸来。 “孝子之养也,乐其心,不违其志。你母后即便是不知道那句话的出处,你只管好好回答便是,为何要炫耀?你不过跟着太傅学了一句古文,可你母后能分辨千百种药材,她可有因此而觉得你孤陋寡闻?” 小诺儿一向怕他,闻言往后缩了缩,讨好地扑到许秀身上,主动凑过来在她脸上亲了一口:“母后,儿臣知道错了,您不要生气!” 许秀哪里会生他的气,笑着问道:“现在又可以亲授啦?” 小诺儿眼珠一转:“七年男女不同席不共食,儿臣才两岁,可以的可以的!” 反正不管怎么说,他都有自己的道理,许秀看着明明还圆滚滚肉乎乎的小团子,一张嘴就是之乎者也的大道理,只觉得脑壳都开始发疼了。 她摇了摇脑袋,把儿子那张板起来与李渊九成九相似的脸抛到了脑后,指着方夏说道:“我还是觉得夏夏怀的是个女儿,夏夏自己也更喜欢女儿些,她说要是生了儿子,不知道以后有了儿媳,该怎么和儿媳相处。” “还真是夏夏能说出的话来。”林妙妙颇有些无语。 「哗啦」一声,方夏从浴桶里站起来,丝毫不知道自己光着身子被两个游魂看得一清二楚,抓过旁边的浴袍裹紧了身子,小心翼翼地扶着桶壁想要跨出来。 “小心!” 许秀和林妙妙异口同声地开口,下意识就上前扶她,可根本碰不到夏夏的身体。 两人尴尬地停了下来,眼睁睁地看着方夏一点点挪了出来,穿上了鞋子。 “咱俩是不是有点太紧张了。”林妙妙抹着汗说道,“你怀孕的时候背着个男人逃命,我怀孕的时候被酒驾司机撞出去几米远,孩子也都平平安安的,夏夏不过是洗个澡,咱俩用得着在这里看着吗?再说咱们就算一直在这里,好像也没有什么用处啊,连叫个人进来都不行。” “还是谨慎一些的好。”许秀说道,“不过你说得也对,咱们这样没有什么用。你等着,明天我就让李渊去告诉李潜,千万不能让夏夏自己独处,尤其是洗澡这样危险的事,他得在一旁守着啊!” -- 第558页 两人跟着方夏飘了出去,方夏浑然不觉,径直进了屋,美滋滋地端起一碗双皮奶,一边吃着一边说道:“小厨房里新来的两个厨娘都不错,我想着再教她们些日子,就将她们调到酒楼里面去。” 李潜给她擦着头发,闻言点了点头:“我早就说让你在家中歇着,不要去酒楼了,你偏不听,你怀着身子本就辛苦,当初听闻你有孕,皇后娘娘放了姜嬷嬷出宫去酒楼帮你,虽说手艺还不能完全和你相比,但也能凑合得过去了,你又何必一直亲自上阵。” “酒楼的名声好不容易打了出去,可不能因为我怀了身子就砸了。”方夏说道,“姜嬷嬷是我当初特地调教下来留给秀秀的,她在宫里也辛苦呢,管着那么多的人,要是连饭也吃不好,我心里怎么过意得去?” “呜呜呜夏夏你真好!”许秀感动得不行。 林妙妙有些嫉妒:“我也吃不惯!” “她真的很辛苦?”李潜皱起眉来,“可是我进宫的时候,不是在七叔那里瞧见七婶,就是在太后那里瞧见她,要么她就是歪在榻上睡觉,要么就是在看书——没有什么人找她,也没见她看账册啊!” “看书也很辛苦的。”方夏说道。 “她分明看的是话本子。”李潜嘀咕了一声,很知趣地没有再说下去。 夏儿与七婶感情甚好,哪怕是自己,说了七婶的不是,夏儿听了也会不开心的。 等方夏吃完了那一碗双皮奶,头发也已经被擦得半干了。她打了个哈欠,扶着腰站了起来:“睡吧,明儿还要去酒楼呢!诚意伯府订了十二张席面,要午间送过去,我有的忙呢!” 李潜连忙上前扶她,等她在床上躺好了,才去熄了灯,也爬到了床上去。 到了这个时候,许秀和林妙妙不能再逗留了,一扭身就穿墙飘了出去。 “走,看看小灵儿去!”许秀兴致勃勃地拉着林妙妙,说道。 现在不过八点钟,对于古代人来说,已经到了就寝的时辰,可对于现代人来说,时间还早着呢。 比方说小灵儿,许秀和林妙妙看到她的时候,她正拿着画笔,往熟睡的林妙妙脸上画圈圈。 第501章 七叔是怎么知道的呢? “顾!灵!儿!”林妙妙炸了,“看我不打你屁股!” 她连告别都等不及,合身进入了自己的身体,一把揪住了小灵儿正作乱的手,到底没舍得打她,对着外面吼道:“顾墨白!你死到哪里去了!” 顾墨白顶着一头乱发进了屋,手里还拿着洗了一半的衣服,看到她这幅模样,一个没忍住笑出声来。 “抱歉抱歉,刚才我喂小灵儿吃果泥,她不好好吃,弄得满身都是,我给她换下来就想着顺手洗了,否则你明天还得洗。” 他甩了甩手上的泡沫,将小灵儿接过来放到一旁的婴儿床里,“我没想到她竟然能自己爬出来了,还……这么有创造力。” 林妙妙要抓狂了:“创造力?你管这叫创造力?我明天怎么出门啊!” “应该能洗掉的。”顾墨白伸手在她脸上擦了擦,上面的油彩丝毫没有减淡的倾向。 他若无其事地收回了手:“快起来去洗一洗,很容易洗掉。” 林妙妙顾不上发火,连忙从床上起身去了洗手间。 洗手间里传来了「哗哗」的水声,顾墨白将衣服放到一边,伸手轻轻在小灵儿的屁股上拍了一下。 “你怎么这么淘气?”他语气宠溺,“你妈妈明天可是要第一天上班的,要是洗不掉怎么办?” 小灵儿瞪着一双大眼睛,无辜地看着他。 顾墨白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将画笔从她手中收走了,将她抱在怀里,轻轻晃了晃:“快睡吧。” 过了半个小时,林妙妙黑着一张脸,顶着一脸乱七八糟的线条进了屋。 顾墨白一见她,连忙安抚她:“看着倒是浅了些,明天就能洗干净了!” 说完他还一副气愤的表情:“这孩子真是太不懂事了,平常我不让你骂她,今天我绝对支持你——哎呀,小灵儿睡着了!” 他小心翼翼地看着林妙妙,小声说道:“要不,你明天再教训她吧?” 把一切尽收眼底的许秀笑得直拍大腿,眼见着顾墨白腆着脸凑过去,她不好再看下去,也回了自己的身体。 刚醒过来就抓住了一只作乱的手,她睁开眼睛,冷笑一声:“李渊,你的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 李渊一脸委屈:“朕才刚来,还没做什么呢……” “要是我没有醒,你是不是就要做什么啦?”许秀质问道。 “也、也许吧……”李渊含含糊糊地说着。 许秀一把按住了他的手:“也不是不行,但是我有一件事要交代你!” 李渊大喜过望,连什么事都没有问,一口便应承了下来:“朕都答应你!” 一夜缠绵,满室春情。 …… 第二日早朝之后,李潜被李渊唤进了宫。 他不知道七叔找自己什么事,自己如今已经不在后宫里当差了,在演武场上也没有出过什么岔子,七叔就算想扣月银,只怕也找不到理由吧? 他现在不比从前了,从前时他孤家寡人一个,什么月银七叔想扣随他去扣便是,如今他可是有了娘子,娘子还怀了孩子,他要养家糊口的! -- 第559页 所以他打定了主意,在七叔面前少说话,千万不能再犯什么错误了。 此刻他站在御书房里,恭恭敬敬地行完礼之后,便垂首立在一旁,一言不发。 李渊颇有些头痛,昨晚上他为了哄秀秀答应,随口应承了下来,结果今天早上听秀秀一说完,立刻就觉得不妥了。 只是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他身为皇上,答应了秀秀的事,就算再难以启齿,也是要完成的。 他等了半天,不见李潜开口问他有什么事,桌上的茶已经喝了两杯了,姜历城又要来添,他一咬牙,想着反正总是要说的,便挥挥手让御书房的人都出去,只留下了他们叔侄两个。 李渊咳嗽了一声,开口说道:“李潜,你夫人……如今已经有七个月的身孕了吧?” 李潜没想到七叔酝酿了半天,开口问的是这个。他点了点头:“是七个月了。” “七个月……行动应当比从前有些不便吧?”李渊试探着问道。 “臣觉得还好。”李潜老老实实地回答,“皇后娘娘千叮咛万嘱咐,即便是怀了身子,也不能任由腹中的孩子长得太大,臣的夫人每天都在酒楼里忙,除了容易累些,跟从前没有什么区别。” 他说起方夏,眉眼间就不自觉地含着笑:“臣前儿还看见她忙完了之后,和崇福姑姑与二丫一起踢毽儿呢!” 李渊没想到他根本没有顺着自己的话说,只能换了一个角度:“朕记得,皇后有孕七个月的时候,朕待她万分小心,无论她做什么,朕都陪在她身边,生怕她出了什么事,旁边没有人看着……” 李潜疑惑地抬起头问他:“可臣记得,皇后娘娘有孕七个月时,正待在庄子上,后来还被人掳走,再后来还在雨夜里拖着您逃命,满山找药材救您的性命,手刃逆贼,徒步翻山……” 李渊一时语塞,秀秀当初做过的事,他不知道对旁人说了多少遍,如今李潜能够一一说出来,并不奇怪。 “人与人的身体状况不同,怎么能够一概而论?”他有些恼了,拍了一下桌子,“朕瞧着你从前也是十分在意你夫人的,如今怎么就能这样放心她一个人?” “她并非一个人啊。”李潜有些莫名其妙,“在酒楼的时候有崇福姑姑和二丫陪着,我也时不时去看看她,等回了家,还有丫鬟婆子伺候着……怎么会是一个人呢?” “平常的时候也就罢了,她洗澡沐浴的时候,可有人陪着?”李渊终于说到了重点,强忍着尴尬提醒道,“净室地滑,你不在一旁守着,她万一滑倒了怎么办?” 李潜一下子便愣住了:“哎呀,我怎么一直没有想到呢?” 他越想越觉得后怕:“夏儿一贯不喜欢沐浴的时候有下人伺候,都是她一个人的!这也太过凶险了些!” “可不是么?”李渊见他终于明白了,终于松了一口气,“以后你上心些,她沐浴的时候,你在旁边陪着才好!” “多谢七叔提醒!”李潜感激地抱拳。 李渊完成了任务,随便又交代了他几句,便放他走了。 李潜一路急匆匆地往家里赶,若不是七叔提醒,他根本没有想到这件事!然而走了一半,他忽然顿住了脚步。 七叔怎么知道夏儿沐浴的时候,身边没有人陪着呢? 他挠了挠头,有些想不明白。 第502章 我的羊水好像破了 方夏生产这一日天气极好,天空万里无云。 许秀捧着李渊新给她寻来的话本子,里面的才子佳人经历重重磨难最后终成眷属,明明应当是个感人至深的故事,她却怎么都看不进去。 无端端地她就觉得心慌,在榻上一会儿趴着一会儿躺着,就是静不下心来。 “白芷,去给我泡一壶静心茶来。”她烦躁地爬起身来,揉了揉乱云一般的头发,将自己的心浮气躁归结于外面天气太燥热了。 白芷领命下去之后,不过一会儿,便匆匆跑了进来。 “怎么了这是?”许秀不由问道。 自从她成了许秀唯一的贴身宫女之后,性子沉稳了不少,鲜少有这样慌张的时候。 “皇后娘娘,快、快……”白芷抚着胸口,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李、李夫人……发动了!” “什么?!”许秀霍然站起身来,抓着鞋子就往脚上套,“快命人备马车!” 她知道夏夏生产约莫就在这几日,可昨天夏夏还挺着个大肚子进了宫来,两人坐在一块儿说了好一会儿话,夏夏说还一点动静都没有,她肚子里的娃娃大约是个慢性子,说不定还要拖上一段时间。 谁知才不过一天,就已经发动了! “太医去了吗?稳婆到了吗?夏夏现在在什么地方,不会是在酒楼里面发动的吧?!”许秀一边往外跑着一边问道。 白芷跟在她后面跑:“太医已经赶过去了,稳婆淮安王府早早便请好养在了府里,李夫人发动的地方不是酒楼……” “不是酒楼就好……你这脸色是什么意思?”许秀一回头就看到了白芷欲言又止的模样。 白芷都快急哭了:“回娘娘的话,李夫人听说,菜场上到了一批淳湍河里的小河鱼,非要去挑些买回去,不小心踩到了水,脚下一滑,就、就……” 许秀一听头都大了:“在菜场上??” 她此刻也顾不得埋怨方夏不小心了,跳上早早便备好的马车上,一叠声地吩咐快些。 -- 第560页 方夏生产的时候她是一定要在旁边的,这件事她已经对着李渊念了好几个月,李渊早早便应了下来,故而马车一路上都没有遇到任何阻拦,畅通无阻地出了宫。 “你跟我仔细说说,眼下是什么情况?”许秀抓着白芷问道。 白芷这才喘过来一口气,详细地对许秀说了起来。 原来一早上方夏要去菜场的时候,李潜便不大愿意。方夏的肚子越来越大了,他也越来越紧张,几乎对她寸步不离,菜场那样的地方,人多嘈杂,他怕方夏被别人挤到碰到。若是方夏想要吃鱼,让二丫去买来就是了。 方夏却不知怎么的,一定要亲自去一趟,先是软着声音求李潜,后来见李潜不肯松口,又生了气,李潜一点法子都没有,只好陪着她一起去了。 到了菜场上,那卖小河鱼的摊子前果真挤满了人,方夏不敢和他们争抢,又怕晚了买不到,便让李潜去给她买几尾回来。 李潜将她安置在一处角落里,千叮咛万嘱咐,让她在此处不要动,等他去买鱼回来,再一起回酒楼,方夏答应得好好的,可等李潜提着好不容易抢的几尾鱼从人群中挤出来的时候,她看见李潜,便往前走了两步迎他。 偏那地上就有一小滩水渍,方夏没看到,一个不小心踩了进去,脚下一滑就要摔倒,幸而旁边有个妇人扶了她一把,才没直接摔到地上。 李潜被吓得魂飞魄散,丢了鱼飞奔过来扶住她,一叠声地问她有没有事。方夏摇头说没事,让他快去把鱼捡回来,别被人踩了。 等李潜把鱼捡回来之后,方夏脸上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笑,然而下一刻就僵住了。 “我……我的羊水好像破了……”她小声说道。 生产时会遇到的事情,许秀向她科普了很多,她倒是没有惊慌,还能十分镇定地让李潜快去叫一辆马车来,好送她回府。 甚至她还不忘交代李潜,回府之后先将那小河鱼放到水缸里养起来,要是死了就不好吃了。 李潜这个时候哪里还敢离开她,求了那个扶住方夏的妇人去寻马车,自己又差人往宫里送了信,眼下也不知方夏到底是在府里,还是仍在菜场上。 “李潜这个笨蛋!”许秀快要抓狂了,“他可是淮安王府嫡子,夫人想吃鱼,他就不会让人送到府里给夏夏挑?夏夏挺着个大肚子,怎么能到处乱跑?” 白芷想说李将军已经尽力阻止方夏了,可方夏却一意孤行,然而她知道许秀在对待方夏的问题上,向来是帮亲不帮理的,这事虽然说到底是方夏自己的错,但对着许秀,一定不能这么说。 “就是啊,娘娘交代了李将军那么多次,他还是出了岔子。”白芷小声附和道。 “先去李府!”许秀当机立断,“这么久了,人应当已经回到府上了才是。” 马车一路疾驰,很快便到了李府所在的那条街上,还未往里走,许秀就看见李府门前乱作一团,淮安王府、方府、李府三座宅子挨着,此刻外头停着两架马车,方夫人与淮安王妃正带着一众下人往马车里钻。 “掉头,去菜场!”许秀扬声喊道。 马车在街口甩了个头,往另一个方向跑去。 “娘娘,要不奴婢下去问问两位夫人,李夫人现在身在何处……”白芷险些被甩到车壁上,好不容易抓稳了,问道。 “不用问了,肯定没在府里!”许秀气哼哼地说道,“几家离得那样近,要是在府里还用备马车做什么?” 她的脑海里已经开始脑补一些不大妙的情景了:方夏腹痛不止,面色惨白,躺在一堆白菜土豆垒起来的台子上,怀里还抱着两条活蹦乱跳的小鱼…… 她甩了甩脑袋,暗自骂了一声,不顾会不会被旁人看到,把头伸出去大吼:“怎么这么慢,都没吃饭吗?!” 驾车的侍卫不敢吱声,将鞭子甩得更响了。 第503章 你一定要救救夏儿 刚到了菜场口,许秀就听见外头有人吆喝。 “淮安王府的家眷往这边走!这边走!” 她一头雾水,伸出头去一看,竟看到了一张熟面孔。 “钱老汉?!” 站在菜场口叼着烟袋,看到马车就扯着嗓子吆喝的,正是她和李渊在山中遇到的那一家人中的钱老汉! 钱老汉听见有人叫他,循声看到许秀,眼睛一亮:“哎哎,你不是那个大肚子女娃……哎哟,你可是宫——是皇——是——” 他先是认出许秀是自家在山中所救的那两人,随即想起了她男人可是皇上! 刚想说她是宫里的娘娘,又想起现在皇宫里面可就只有一个皇后了,险些将她的身份喊破,最后一刻才想起来这里可是菜场! 许秀来不及与他客套,追问道:“您方才说淮安王府的家眷往哪里走?” 钱老汉后知后觉地想起来,皇上与淮安王可不就是亲兄弟么?那皇后当然也是淮安王府的家眷了。 他用烟袋敲了敲旁边侄儿的脑袋:“大勇,你在这儿守好了!见了马车就吆喝,知道不?” 大勇缩了缩头:“哦。” 钱老汉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他一眼:“你一个大男人,有什么张不开嘴的?扭扭捏捏像什么样子!” 教训完侄儿,他又对许秀说道:“我带你们过去!” 路上钱老汉已经将事情的经过讲给许秀听了,原来方夏的羊水一破,李潜就双腿发软,大脑一片空白,什么都不会了,还是经旁人提醒才想起来找人去送信。 -- 第561页 等彩娘——顺手扶了方夏一把的正是彩娘——叫了马车回来之后,将方夏扶上了马车,问李潜送到什么地方,李潜已经连话都不会说了,哆嗦着嘴唇,只知道死死地抓着方夏的手不放。 方夏倒还能稳得住,本想说回李府,可菜场这边道路不平,没走出多远,身下就流了血。 李潜好像一下子回过神来,厉声喝止了马车。李府离得远,一路上颠簸他怕方夏受不住。 他问彩娘这附近有没有空的宅子或者医馆,应当将方夏尽快安置,至于生产所需的一切物品,都送到这边来。 碰巧钱老汉一家住的地方离这里很近,彩娘便带着他们回了家。 钱老汉正在家中,一眼认出了李潜,问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之后,自告奋勇带着大勇在菜场前候着,有淮安王府来的人,便将他们引到家中去。 许秀听完之后,心中稍稍安定了些。彩娘自己也生了孩子,对于生产有些经验,有她陪着,夏夏能安心些。 马车很快拐到了一处小巷子前,钱老汉指着里面说道:“巷子窄,马车进不去,您下车往里走,门口有槐树那个院子就是我家!妇人生产不方便,我就不进去啦!看什么看,当心冲撞了贵人!” 他冲着几个在门口探头探脑的孩子喊了一嗓子。 孩子们的头「唰」地一声缩了回去,不一会儿就有妇人推开门骂他:“钱老汉你吼什么吼!贵人贵人,一年到头你三百天都念叨着贵人!这巷子马车都进不来,贵人还能走着进你家?” 话音未落,许秀就跳下马车,带着白芷匆匆往里走。 那个伸出头叫骂的妇人好像一下被掐住了嗓子,看着许秀眼珠都要掉下来了。 许秀虽然不大爱穿皇后那些复杂的朝服,可宫中的服饰再朴素,也是外面看不到的,那妇人虽然没见过,却只看一眼便知道,眼前这个发髻凌乱的女子,定是钱老汉口中的「贵人」! 钱老汉得意地看着那妇人失了声,等许秀进了院子,他才哼了一声,用不大不小的音量说道:“啧啧啧,贵人就不能去我家里了?铁蛋他娘,祸从口出,可别说我老汉没劝告你啊!” 说完,他双手一背,哼着小调,往菜场走去。 许秀进了院,直奔主屋而去,推门推得太猛,险些撞上端着水盆的彩娘。 彩娘见了她先是一愣,随即便认了出来,高兴地叫道:“秀秀!” 随即她想起来眼前这女子的身份,脸上一白,就要丢了盆跪到地上去:“皇后娘娘……” “和我还客气什么,快起来!”许秀一把托住了她,“姐姐,你救的那名女子,现在在什么地方?” “就在屋里,就在屋里!”彩娘连声说道,“她现在还好,可我瞧着她夫君不大好的样子……” “我进去看看!”许秀丢下这句话,就大步进了屋。 屋子里面收拾得干净整洁,她进到里屋,看见方夏躺在炕上,脸色虽然有些苍白,但看着还好,见了她仍能笑,还对她招了招手,许秀的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 “夏夏!”她扑过去,伸手在她额上摸了摸,“你现在觉得怎么样?” “还好,大概……在你说的第一产程?”方夏有些不确定地说。 “别怕,我来陪你了。”许秀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生产要耗费很多体力的,你饿不饿,要不要先吃些东西?” “我还好啦,已经通知了酒楼里面的人,之前我就按照你说的,告诉她们给我备些高热量的食物,想必一会儿就会送过来了。”方夏推了推她,“我没什么事,你看看李潜吧!” 许秀这才把目光转到了李潜身上,从她进屋起,李潜就像一尊雕像一样守在方夏旁边,一动不动的。 “哎,你没事吧……”许秀的话音未落,李潜忽然就死死地抓住了她的胳膊。 “七婶,七婶你要救救夏儿!”他好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一张脸毫无血色,“你、你是神医对不对?你救了十三叔,还救了我……你一定能救夏儿,对不对?” 许秀哭笑不得:“夏夏眼下一切都好,没有什么危险的。” “不……不是……”李潜喃喃道,“夏儿……夏儿流血了,流了好多血……” 他的眼里是极度的恐惧:“七叔说……说……” “李渊说什么了?”许秀不由问道。 李潜摇着头不肯再说,“扑通”一声给跪了下去:“七婶,我什么都不要,你一定要救救夏儿!” 第504章 我等了好久了 许秀往旁边一跳,正好躲开了:“你你你……你快给我起来!” 方夏也被吓了一跳,撑起身子来叫他:“李潜你这是做什么?我都说了我不会有事的呀!” 李潜跪在地上低着头,两人只能看见他的发顶:“我不要孩子了……” “你说什么?”许秀没有听清楚。 他猛地抬起头来,抓着许秀的胳膊:“我不要孩子了!七婶,我不要孩子!我只要夏儿!” “好好好我知道了。”许秀扯着他让他站起身来,“你不是想让我救夏夏吗?你在这里只会碍事,去外面等着!” “我不去!”李潜倔强地嚷道。 许秀有些头痛地看了看方夏,方夏也颇为无奈,只能温声说道:“李潜,我想吃蒸酥酪,你去酒楼里让她们给我做一碗好不好?” -- 第562页 怕他不肯离开,她又补充道:“她们不知道我喜欢吃什么,你是清楚的,你要盯着她们做好才行!” “我……我写下来让承影去,行吗?”李潜压着声问道。 “那你去外面写!”能将他先支走就行,方夏点头应了。 李潜这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屋子。 许秀额上已经出了汗,掏出帕子擦了擦,坐在了方夏旁边:“这也太吓人了……李潜他是怕血吗?不应该啊……” 方夏白了她一眼:“还不是让皇上吓的?你回去问问皇上,对李潜说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就知道了!” 许秀讪讪地笑了笑,心里暗骂,李渊这人最是小心眼,少不得还惦记着自己怀孕时,李潜让她早些生的话,说了些什么莫须有的吓唬他。 李潜这孩子本来就有些一根筋,平常也就罢了,碰到方夏分娩这样大的事,哪里还能分辨什么真假?结果被吓成这个样子。 她看方夏状态还好,便拜托彩娘先去烧些热水,自己则与方夏坐在一起,陪她说着话放松心情。 “你别怕。”她说道,“我时常给你把脉,你这一胎胎位很正,没有任何问题,平常的时候你也经常锻炼,一会儿真的生起来会很快的。” “我不怕的。”屋里没有旁人,方夏对她露出一个笑容来,眼睛亮晶晶的,“我等了好久啦!” “我都好久好久没有见到妙妙了,现在终于有机会了。”方夏的声音坚定而温柔,“我好想妙妙啊,一想到马上就能看见她了,我一点也不怕。” 许秀的鼻子酸酸的,抬起胳膊抱了抱她:“嗯,马上咱们三个就又能团聚了。” “小灵儿到底长得什么样子啊?”方夏一脸憧憬,“是像妙妙多一些,还是更像顾墨白?” “像妙妙!”许秀想也不想便说道,“不过比妙妙还要更好看一点,妙妙的头发有点发黄的,小灵儿的头发好得很!” 方夏听了就笑:“真好……等会儿我就能看到啦!也不知道我腹中的是男孩还是女孩……” “我和妙妙还打赌了呢。”许秀说道,“不过男孩女孩都好啦,如果是男孩,就让他跟着小诺儿一起学习,如果是个女孩儿,就娇娇地养大,以后给她招个上门女婿,一辈子放在咱们眼前看着,不让她受一点委屈!” 方夏笑了起来,刚要说话,忽然皱起眉头。 许秀紧张地看着她,等她这一阵阵痛过去,才说道:“下次宫缩的时候你提醒我一下,我帮你看着间隔时间!” “好。”方夏擦了擦额上的汗,应了下来。 很快外头便热闹了起来,许秀趴在门边上伸头看了看,钱老汉家本就不大的院子里已经站满了人,连大勇当做宝贝的两头耕牛都被挤到了一边。 为首的淮安王妃正揪着李潜的耳朵训斥,方夫人和方老爷在一旁不住地打着圆场,崇福手里提着食盒,垫脚往屋里看,一眼便看到了许秀,高兴地对她挥挥手,领着二丫钻进了屋。 “夏儿姐姐!”二丫扑到炕边上,“你是要生小弟弟了吗?” “是妹妹,妹妹!”许秀惦记着自己和林妙妙打的赌,连声纠正她。 二丫在酒楼里养了这么久,已经不是从前在庄子上那个黑黑瘦瘦的小丫头了,眉眼都长开了些,从前崇福那头让她十分羡慕的秀发,现在她自己也有了。 唯一不变的就是她清亮的目光:“可是之前在庄子上的时候,我娘教过我,不管谁家要生娃,都要说是生弟弟呢!” “咱们不讲究那个!”许秀让两人先坐下,“男孩女孩又有什么差别,要我说,女儿才更讨人喜欢呢!” 崇福将食盒打开,从里面拿出一碗鸡肉松茸粥,一碗小馄饨,还有四碟小菜来:“夏儿姐姐,你先吃些东西。” 她端着递给方夏:“幸亏这些天酒楼里一直在准备着,一听说你发动了,各处都乱成了一团,还是方伯母能稳得住,将各处都安排好了,又通知了淮安王府,回到李府上去接了稳婆,才带着我们一起过来呢。” 方夏舀了几颗馄饨吃了,又勉强喝了小半碗粥,还不忘点评道:“粥熬得火候不够。” “这不是着急嘛。”崇福细声细气地说道,“要不是章嬷嬷手脚麻利,方伯父就要将灶台抢了去,亲自给你熬粥了……” 方夏的脸白了白:“拿过来我再喝几口。” 等她填饱了肚子,外面似乎也理出了章程来,淮安王妃与方夫人带着两个稳婆走了进来。 “秀秀,夏夏现在怎么样?”方夫人担心女儿,见面便抓着她的手问道。 “你大可以直接问我。”方夏嘟囔了一声。 许秀笑道:“没事没事,夏夏现在一切都好,她这是头胎,大约不会那样快,本应当在自己家中待产,没想到路上便见了红,也不敢再挪动了,倒是占了钱老汉家的房子。” “王爷已经应了,等夏儿生产之后,便在城东买个宅子,让钱老汉一家搬进去!”淮安王妃连忙说道。 这一屋子的人里,她算是最紧张的一个,脸都白了:“夏儿,你一定要好好的啊!” 第505章 这么快的吗 不怪淮安王妃紧张,她刚进院子,就听见李潜吼了一嗓子:“夏儿要是出事,我也不活了!” 当下她腿都软了,以为方夏真的出了什么事,等到问清楚了才知道,原来夏儿在里面好好的呢! -- 第563页 淮安王妃气得七窍生烟,常人遇到这样的事,谁不是说些吉利话讨个口彩,偏这孽障,还没怎么样,就先开始要死要活的了! 她揪着李潜的耳朵狠狠骂了一顿,要不是有亲家拦着,说不定还要再打几下才解气。 等到进了屋,看到方夏好端端地坐在炕上,还能吃东西说话,她这颗心终于放下了一些。 可生产对于所有女子来说,都是在鬼门关里走一遭,眼下虽然没有什么事,谁也不能保证等会儿遇到什么。 淮安王妃来之前也算是做足了准备,此刻将东西一样一样往外掏。 “这是几株老参,等会儿要是夏儿没有力气了,就切了含在嘴里……这是催生丹,前儿我进宫的时候,太后娘娘赏的……这是催生符,等会儿我让人贴在梁上,夏儿的手里也捏一张……这是送子观音,缘隐寺里求的……” 许秀见她最初拿出来的两样还有模有样,后来掏出的东西越发离谱了,等她张罗着让下人抬香案进来的时候,果断将她赶了出去。 “室内人太多不利于生产,王妃您先出去吧!”许秀断然说道,“崇福你带着二丫也先出去,你们没成亲的小姑娘,看了怕是要留下心理阴影的……方夫人留下来,白芷带着翠柳去帮彩娘烧水,稳婆……稳婆在外面候着,等我叫你们再进来。” 她并非产科专业,这个时代的稳婆,虽然没有学过什么理论知识,可她们的经验却是十分充足的,等会儿要是出现了什么突发情况,两人能够帮得上忙。 等屋里的人散去之后,只剩下了许秀、方夏与方夫人。没了外人,方夫人一把抱住了女儿:“夏夏,你别害怕,妈和秀秀都在这儿陪你呢!” “我不怕的。”方夏又说了一遍,“妈你也别害怕,你的手心全是冷汗。” 方夫人收回手,在身上擦了擦:“我有什么害怕的,我就是……就是想着一会儿就能看见自己的外孙或者外孙女了,心里高兴!” 方夏也不拆穿她,笑眯眯地点了点头,还有心情与她开几句玩笑:“从前你可是说过,光养大我一个就累得不行,可不会再帮我照顾孩子的,现在我真的要生了,你不能不管呀!” 方夫人啐了一口:“孩子生下来,有乳母有丫鬟还有嬷嬷,用得着我来照顾?” 几人说笑了一阵,许秀趁着方夏还有精神,扶着她在地上走了几圈,约莫过了一个时辰之后,方夏便没有这样轻松了。 宫缩越来越频繁密集,她的额上全是冷汗,却还是能牢记着许秀教她的呼吸方式,努力放松着,缓慢而深长的呼吸,忍着不叫出声来,以免浪费太多不必要的体力。 “还能忍得住吗?”许秀用热毛巾给她擦着额上的汗,“你这是头一胎,少不得要多花些时间,不要着急……” “啊!!” 她的话还没说完,方夏终于忍耐不住疼痛,叫出了声来。 外头立刻传来了一阵骚乱,李潜想要冲进来,似乎被谁按住了,只能听见他一声声地叫:“夏儿!夏儿!!你们放开我!让我进去!!” “你想要他进来陪你吗?”许秀轻声问方夏。 方夏咬着唇,眼里憋了一汪泪,点了点头。 许秀推开门走了出去,看到李潜被七八个家仆压在地上,动弹不得。 “放开他,让他进来。”她说道。 “男子不能进产房啊……”淮安王妃刚说了一半,忽然脸就失了血色,“莫非夏儿她……” 她的话没说完,然而从来脑子都会慢半拍的李潜,这次却一下子便听懂了:“夏儿是不是出事了!” 他一着急,力气比从前更大了许多,押着他的家仆被掀翻在地,他立刻就爬起来往屋里冲去。 “你等会儿!”许秀皱着眉头挡在他前面,“夏夏什么事都没有,就是想见你!” “你要是想进产房,先换身衣服,给自己消消毒!”她揪着李潜往厨房里走。 李潜乖乖地跟在她身后,问道:“七婶,夏儿真的没事吧?我方才听见她尖叫了一声,她……她还好吗?” “生孩子总要痛的呀。”许秀叹了一口气,“她真的没事,等会儿你就能见到她了。” 等李潜换过衣裳,看到方夏的时候,正碰到方夏宫缩发作,她紧紧闭着眼睛,手死死地抓着方夫人的胳膊,额上满是汗水。 过了一会儿,阵痛退去,方夏感觉有人正在给自己擦着额头,勉强睁开眼睛,正对上了李潜一双通红的眼睛。 她心里顿时就升起了无数的委屈:“好疼啊……” 李潜的眼泪掉了下来:“夏儿,我、我不想要孩子了,你不要生了好不好?” “傻话。”方夏扯出了一个笑来,“我没事,就快了……” “这才多大一会儿工夫,还有得熬呢。”许秀也不愿打消她的信心,可现在满打满算也不过两个时辰,她得让夏夏保留些体力,免得等到真的要生了,身体早已没有什么力气了。 “秀秀,秀秀你过来看看!”许秀的话刚说完,就听见方夫人颤着声叫她。 她快步走过去,和方夫人一起趴在方夏的双腿间看去,一时间不由愣住了。 “秀秀……”方夫人小声说道,“那、那是不是孩子的头?” “这么快的吗?!”许秀跳起来,对着外面大吼,“稳婆快进来,把热水也端进来!” -- 第564页 她回身握住方夏的另一只手:“夏夏,加油,胜利就在眼前了!” 方夏泪眼朦胧地看着她:“你不是说……还要好久吗?” “你天赋异禀!”许秀赞叹道,“等会儿跟着我的口号用力,知道吗?你还有没有力气,用不用给你熬些参汤来?” 方夏摇了摇头:“我……我以为还要好久,一直省……省着力气呢……” “太好了!”许秀大喊,“等会儿你一鼓作气,很快就生下来了!” 第506章 是你和夏夏的女儿呢 “呼吸,呼吸!夏夏,保持好呼吸!”许秀喊道,“跟着我的节奏,我让你用力你就用力——一——二——三——用力!” 方夏额上的头发被汗水打湿了黏在额上,她痛得脸色惨白,再也忍不住了,叫得一声比一声凄厉。 李潜跪在旁边,看着方夏,眼睛里满是疼惜。可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一遍一遍地叫她的名字,用热毛巾替她擦着汗。 “用力,夏夏,用力!孩子就快出来了,用力!” 方夏早就忘了什么呼吸方法,一边哭一边喊着:“我不生了,我不要生了!” “用力啊夏夏,就快成功了!”许秀急得不行,只能在一旁给她加油助威。 方夏连哭的力气都快没有了,腹中撕裂般的疼痛,让她几乎失去了意识。 因为太用力,她的耳朵里一阵阵轰鸣,眼前也开始冒出白光来,她感觉到有人在按着自己的肚子,可她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再来一次,夏夏,就快了!”许秀吼道,“你不能输在最后,再用力一次!” 方夏偏过头去,唇边碰到了什么东西,她想都不想地狠狠咬了下去。 淮安王妃在外面一直坐立不安,屋里的动静惨烈,她的心突突直跳,早早便让人将香案摆了下来,跪在香案前烧香拜佛,自个儿拜完还不算,还拉着淮安王一起跪在地上。 “夫人呐,女人家生娃娃,不都是这样子的吗?你别担心,过一会儿孩子就平安出生啦!” 淮安王满不在乎地说道,“当初淮儿媳妇生孩子,那可是疼了整整一天一夜啊,后来不也是母子平安了吗?太医不也说,头胎都是这般,等再生就好了!” “让你跪你就跪着,说这么多话干嘛!”淮安王妃疾言怒色,斥道,“女人家都是如此,难道就不危险了吗?你们男人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淮安王摸了摸脑袋,小声说道:“本王现在跪着呢……” 话音未落,他屁股上就挨了一脚,整个人往前滚去。 “谁敢偷袭本王!”淮安王险些滚到香案底下,好不容易稳住身形,立刻就抬头去找那个偷袭自己的家伙,谁知抬眼便看到了方中正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好你个姓李的,当初说把我家夏夏当女儿,现在夏夏在里面生孩子,让你跪一会儿还委屈你了吗?!” 方中正的胡子一翘一翘的,哭得连话都说不利索,“夏夏……夏夏要是有什么事,我……我就把你的王府掀了!” 淮安王不敢出声了,乖乖地跪在淮安王妃身边,还亲自上了三炷香。 方中正也跪了下来,一边哭一边念叨着:“菩萨保佑,夏夏一定能平安无事……生了这一个死也不能再生了!谁要是敢说你,我拼着不要这条老命,也要给他点颜色看看!夏夏,我的夏夏啊!” 外头乱作一团,屋里却忽然静了下来,接着便传来一声婴儿洪亮的啼哭声。 “生了生了!”淮安王妃精神一振,从地上爬起来,踉跄了几步扑到门边上,不敢开门瞧里面的情况。 屋里,许秀剪断了脐带,将孩子交给稳婆,让她们擦干净,才笑着说道:“是个女儿!” 方夫人早在刚才,就已经哭成了一团,眼下孩子终于平安出生,她忙问许秀:“夏夏怎么样?” “夏夏没事的。”许秀擦了擦额上的汗,笑道,“许是太累了,已经睡着了呢!” 方夫人这才敢去看夏夏,见她面色虽然苍白,可呼吸平稳,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 “女孩儿好啊,女孩儿最好了!”她从稳婆怀中接过包好的孩子,细细端详着,“这孩子生得好看……潜哥儿,你快来看看!” 李潜呆呆地跪在那里一动不动。许秀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啦,我不是说了嘛,夏夏不会有事……哎呀,你过来我给你包一下胳膊!” 他的伤口鲜血淋漓,方才方夏一口咬在他的胳膊上,几乎咬下一块肉来,他却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身子连动都不动。 许秀拉过他的胳膊,让稳婆拿了干净的布条来,给他将伤口包了起来:“等回去我给你上药……李潜,你没事吧?” 李潜好像丝毫没有察觉到疼痛,许秀碰了碰他,他终于回过头来,问道:“七婶……夏儿她……” “她只是睡着了。”许秀安慰他道,“已经没事了,你不要担心。” 得了她这句话,李潜终于放下心来,整个人好像被抽空了力气,瘫坐在地上,捂着脸哭了起来:“太好了……太好了!” 他怕吵醒方夏,声音压得极低,话也说得断断续续的:“我怕、怕孩子生不出来,要……要剖开肚子……夏夏……我……” “什么剖开肚子?”许秀一头雾水。 -- 第565页 “七叔说、说以前有个女、女子,碰到难产,将肚子剖开才生下孩子……”李潜浑身颤抖着,“我不要孩子了,我只要夏儿……” 李渊这家伙,都对他说了些什么有的没的?许秀在心里怒骂了李渊几句,忙着安慰他道:“原来你是担心这个!有我在你有什么好担心的?不要说夏夏平常里胎位很正,底子也好,不大会遇到难产,就算难产了,不是还有我呢么?” 李潜抬起头来,有些迷茫地看着她。 许秀开始自吹自擂:“你忘了吗?当初救李泽的时候,我不就将他的肚子剖开了?还有你,被人刺了一个对穿,我不是也把你救活了?就算是夏夏真到了需要剖腹的那一步,我也能将她救活!” “真的吗?那下次——不,没有下次了!”李潜斩钉截铁地说道,“我不要孩子了,不能让夏儿再经历一次!” “行了行了,先不说这个。”许秀将孩子递到他怀里,“你来抱抱!” “这、我……”李潜整个人都僵住了,手臂不知道该如何摆放才好,僵硬地托着被裹在襁褓里的婴儿,动都不敢动。 “是你和夏夏的女儿呢!”许秀笑着说道。 第507章 老方这人能处 许秀出了一身汗,留下稳婆,带着白芷走了出来。 刚一推门,她险些被跌进来的淮安王妃撞了个满怀。 “王妃您可小心些啊!您年纪越来越大了,万一受了伤可不容易痊愈。”许秀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是个女孩儿,夏夏她们母女平安!” “阿弥托佛,阿弥托佛!”淮安王妃不住地抚着胸口念道,“多谢皇后娘娘,我、我进去看看!” “夏夏睡着了,王妃讲话轻些。”许秀交代了一声,便侧过身让她先进去了。 接着就看到方中正眼巴巴地往里看,因为还要给方夏擦洗身子,实在是不方便让他进去,许秀只能对他比了个「OK」,脸上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来以示安慰。 方中正老泪滚滚,哭得比方夫人还要厉害。 淮安王脸上赔着笑,过去搂方中正的肩膀:“老方,孩子都没事啦!本王刚才说错了话,向你赔个不是,你别跟本王计较!” 方中正一抖肩膀,把他甩到了一边:“莫挨老子!你们王府门槛高,我家夏夏可不敢再待了,这次侥幸没事,谁知道会不会为了逼着夏夏生儿子,让她再生几个?对王爷来说,女人家生孩子是稀松平常的事,对我来说,夏夏可是我从小捧着长大的女儿!” “哎呀呀,方才那是本王说错了!”淮安王低声下气地说道,“老方你也知道,本王也就是嘴上会逞能,平常府里上上下下,不都是王妃说了算?本王方才就是、就是想着在这么多下人面前,还要听王妃的话,心里头一时不顺气,多说了两句……” “滚滚滚!”方中正这次是彻底恼了他,扭过头去话都不肯再多说一句。 淮安王挠了挠脑袋,只能将求助的目光投到钱老汉身上。 钱老汉磕了磕烟袋,「呵呵」笑着走到方中正跟前:“恭喜恭喜,恭喜喜得千金啊!老方,你可要摆上几桌,好好庆祝一番啊!” 方中正与他常在一起钓鱼,倒是十分熟悉。听他说了这话,脸上的表情终于缓和了些,露出笑容来:“那是自然!老钱,今儿还是多亏了你,等洗三那一日,我亲自来请你!” 钱老汉嘴里又说了几句吉祥话,听得方中正终于喜笑颜开了,钱老汉见他情绪好了些,将他带到一边,悄声说道:“我瞧着,你那女婿十分不错啊!这年头,都说男人不能进产房,见了那血腥污秽会染上晦气,他倒是丝毫不介意,一心惦记着自己媳妇儿!” 说起李潜,方中正也是十分满意的:“那是自然,潜哥儿对夏夏真是没话说!” “咱们做长辈的,也不求什么旁的,只要小夫妻两个和和睦睦,就一切都顺心喽!”钱老汉感叹道。 “可不是么?”方中正也叹了一口气,“我这女儿让我养得天真娇憨,也就只有潜哥儿这样憨厚的性子,我才放心将女儿嫁给他,随便换一个人,我都怕女儿吃了亏去!” 钱老汉拍了拍他的肩膀:“我说老方,你看你心里头也明白,只要两个孩子好好的,旁的都不算什么事,对不对?” 他拿着烟袋对着正局促不安地往这边张望的淮安王遥遥一点:“老李这人你也知道,就是说话不过脑子,但凡他学着人家说话之前先想几遍,至于整天让他夫人揪耳朵么?他那话说出来就是为了和他夫人抬杠!” “我知道,我就是心里不忿!”方中正哼了一声,“凭什么我女儿在里面辛辛苦苦生孩子,他在外头跪一下都满嘴怨言?不是自家女儿,他就不心疼了是不是?” “嗐,老方你这话说得可就不对了,老李人家堂堂一个王爷,跑到我这小院子里头是为了啥?不就是因为担心吗?” 钱老汉循循善诱,“他要是真不放在心上,在王府里头等着生了回去传个信,旁人不也说不出什么话来?你莫要钻了牛角尖啊!” 见方中正扭过头去不说话,钱老汉回头看淮安王,两手一摊,示意他自己已经尽力了。 淮安王连忙竖起一根手指头,指了指方中正,又做了个抛竿的手势。 钱老汉心中一乐,自个儿前段日子看老方的鱼竿眼馋得很,谁知一问竟要二百两银子,吓得他险些坐在地上。今儿他帮着老李劝好了老方,那鱼竿老李可是要出血了! -- 第566页 他凑上前来,揽着方中正的肩膀,悄声说道:“你若是真为了出这一时的气,和老李闹翻了脸,往后让两个孩子怎么办?” “老李再怎么说,也是潜哥儿的亲爹,他夹在中间,岂不是左右为难?”钱老汉低声说道,“这一会儿,老李也明白了你的态度,知道自家儿媳背后可是有靠山的,往后定不敢再慢待了,你给他个教训,见好就收吧!” 方中正其实也是这样想的,如今钱老汉的台阶递了过来,他便顺势下了:“老钱,我这可全是看在你的面子上,否则定不会轻易饶过他!” “成成成!”钱老汉「哈哈」一笑,朝着淮安王招了招手。 淮安王立刻小跑了过来,赔着笑脸说道:“老方,这样的大喜事,咱们两家可是得好好庆祝一番才行!要我看,就在府外摆上三天的流水席!你觉得如何?” 方中正冷笑一声:“我劝你还是莫要许愿,王府的事情你能做得了主?” “这……”淮安王一窒,到底不敢把话说的太满了。 “罢了罢了,咱们也不是第一日认识了,我也不同你计较了。”方中正叹了一口气,大度地挥了挥手。 淮安王喜上眉梢:“老方,你真是我的好兄弟!” “既是好兄弟,那我往后遇到困难,你是不是要伸出援手来?”方中正问道。 “老方你这样问不就是见外了?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以后尽管跟我说就行!”淮安王拍着胸脯保证道。 “那正好。”方中正慢条斯理地说道,“我前些日子看上个鱼竿,手头么,实在是拿不出那么多,老李,你看看——” 淮安王没想到他张口就管自己要鱼竿,可话已经说出去了,此刻也只能硬着头皮问:“那鱼竿多少银子?” “也不多。”方中正的脸上露出了狐狸般的笑来,“不过只要三百两银子而已。” 淮安王算计着自己的私房钱,忍着肉痛点了头。 谁知方中正并不满足,又添了一句:“今儿的事可是多亏老钱了,好事成双,那鱼竿你就买两根,再送老钱一根吧!” 钱老汉眼睛一亮,他本来想着二百两银子的鱼竿就已经够奢侈了,没想到老方这样大方,张口就送了他三百两银子的鱼竿! 老方这个人能处,有好处他是真给自己要啊!钱老汉满心感激。 第508章 哪有这么便宜的干妈 许秀见一切都已经安排妥当了,没有再耽搁,立刻便启程回了宫。 淮安王妃一个劲儿地挽留:“今日多亏了皇后娘娘,臣妇这边实在脱不开身子,怠慢皇后娘娘了。” “都是一家人,说什么怠慢不怠慢的。”许秀笑眯眯地说道,“你们好好照顾夏夏和孩子就成,我不便久留,等得了机会再去探望夏夏。” 临走前她去找彩娘道了别,彩娘的儿子已经会走了,牵着她的手,躲在她身后怯生生地看着许秀。 彩娘见了她便笑,说本以为那日一别,就再不会相见了,没想到竟还有今日的缘分。 “当初咱们分开以后,我还以为是做了一场梦呢!”她笑着说道,“谁能想到我这样的一个农妇,竟然与皇上和皇后坐在一起吃过饭呢?” 许秀也感慨得很:“姐姐,你们从前救了我和皇上,今日又救了夏夏,我真不知道该如何感激你们才是!” 她打量着这院子,除了两头耕牛,还养了七八只芦花鸡,应当是山中那位阿婆的:“你们如今一大家子人,住在这小院子里,略微有些拥挤了吧?当初皇上没有送来赏赐吗?为何不换一处宅子?” 彩娘抿着嘴笑道:“是阿叔不愿换呢!” “阿叔这么多年都住在这巷子里,不愿挪动也是正常的。”她说道,“巷子里这些邻里间都熟悉,从前他们看不起阿叔,常说阿叔整日里吹牛皮,当初宫中的赏赐到了,可是让阿叔大大地长了一回脸呢!” 许秀觉得这确实是钱老汉的作风,不由也跟着笑了起来:“这一次,淮安王府的谢礼也不会少了,阿叔又能涨一次脸了!” 彩娘听了连忙摆手道:“秀秀,你快去同淮安王府上的人说一声,不过就是搭把手的事情,千万不要送什么谢礼啦!” “那怎么行。”许秀说道,“不只是淮安王府,我也欠你一份天大的人情呢!” “你救的这个人,对我来说十分重要。”她郑重地说道,“彩娘姐姐,你真是我的贵人!” 彩娘拗不过她,只好匆匆进了屋,取出一个荷包来。 “这是你当初给我的珠子。”她说道,“我虽然没什么见识,可这珠子一看就不是凡品,这种东西放在我这里,我晚上连睡觉都睡不踏实,你快些拿回去吧!” 许秀伸头一看,原来是自己当初留下的那一小荷包东珠。 她摆了摆手:“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就是好看些,姐姐你留着便是。不管是缀在衣服上面,还是拿去做了首饰,或者干脆留着,等往后你有了儿媳,给她添做聘礼也好。” “这样贵重的东西……”彩娘仍不肯收。 “哎呀,不过是些好看的珠子罢了,当初我都用来丢着玩呢!”许秀说道,“这种东西我那里多得很,随手就能拿出一盒子来!” 她这倒也不算是骗人,当初这珠子,确实被她拿来丢在地上做标记,且李渊也确实又给她寻来了一盒。 -- 第567页 辞别了彩娘,许秀坐着马车,一路回到了宫中。 太后早已在长乐殿等着她了,淮安王府上早已派人将消息递进了宫里,只是太后仍心中挂念,非要亲耳听她说了才肯安心。 许秀急着去睡觉,便避重就轻地说了过程,又补充道:“母后,您说宫中此番应当赏些什么好?淮安王府什么东西都不缺,咱们可要拿出些新奇的东西才行啊!” “哀家早已准备妥当了!”太后听得方夏母女平安,生产也十分顺利,并没有受太多的苦,喜得眉开眼笑,“哀家这就回去,让人清点了送到李府!” 哄走了太后,许秀往寝殿一钻,命白芷守着门,谁也不能放进来,然后便沉入了梦乡。 刚睡着她就听见了一阵「呜呜」的哭声,等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的是林妙妙和方夏抱在一起,哭成了两个泪人儿。 “哎呀呀,明明是高兴事,你们怎么哭成这幅模样?”她拍了拍方夏的背,又拍了拍林妙妙,“好啦好啦,有什么好哭的……” “秀秀你还说。”方夏抽抽搭搭地说道,“妙妙都告诉我了,你刚见到她,也哭得不行!” 许秀略有些尴尬:“我那时就哭了一小会儿……妙妙,这个时间你不是应该在上班吗?” “上班难道就不能摸鱼了?”林妙妙抹着眼泪反问道,“夏夏这几天就要生了,我能不惦记吗?枉你还在夏夏身边,竟然让夏夏险些将孩子生在了菜场上!” “你从那个时候就看见了……?”许秀咂舌,“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你这不是上班摸鱼,你这是带薪昏迷啊!” “昏迷就昏迷。”林妙妙抽了抽鼻子,又咬着牙敲了方夏的脑袋一下,“你怎么心里一点数都没有,什么时候去菜场不行,就偏要今天去?要不是有人扶你一把,你就要摔在地上了!” “我想买几条小河鱼嘛……”方夏看着两个闺蜜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到底有些理亏,“我错了,我下次不敢了。” “还想着有下次!”许秀也揪着她的耳朵教训,“是谁刚才嚷着说不生了,怎么这么快又忘了?” “可是秀秀你不是也常说,想要再生个小公主的嘛?”方夏小声反驳道。 许秀翻了个白眼:“你们两个都有女儿,就我没有,还不让我想一想吗?” 她有些丧气地说道:“况且我也就只能想一想了,李渊那家伙做事一点余地都不留,我这辈子都没有女儿了。” 想着方才自己亲手接生的小丫头,那软绵绵的触感仿佛还在指尖,许秀一时间只觉得悲从中来,扯着两人开始耍赖:“我不管,你们都有女儿,就我没有,你们得让女儿认我当干妈!” “啧啧啧,夏夏也就罢了,我们家小灵儿认了你当干妈,你能给小灵儿点啥?连见都不能见上一面,哪有这么便宜的干妈?”林妙妙不屑地说道。 第509章 这大概就是孩子的意义 “好啦好啦,那些事以后再说!”方夏拉着林妙妙仔细打量,“妙妙,顾墨白对你好不好?” 这话她问了许秀无数次,可等真的见到了林妙妙,她还是要亲口问问她,听她自己说了才肯放心。 “好着呢。”林妙妙抿嘴一笑,“现在在家里,所有家务都是他来做,什么都听我的,因为我想要上班,他还申请变成了远程工作,平常能方便照顾孩子…… 说起来照顾孩子真是太累了,我从前觉得每天上班的社畜很辛苦,现在一对比,我巴不得每天工作二十四个小时不用回家!” “不会吧,小灵儿那么可爱,你怎么能忍心一整天不见她?”许秀瞪大了眼睛,“我要是你,巴不得一整天都陪在孩子身边呢!只可惜小诺儿现在每天要学的东西太多了,我怕耽误他的学习进度……” “你和我有什么可比性!”林妙妙炸了毛,“你是皇后,皇后懂不懂!你生了孩子,连喂奶都不用,有二十个人帮你伺候!你每天只需要逗逗小诺儿玩,高高兴兴地哄一会儿就行了啊!” 她只觉得悲愤万分:“我呢?我生了孩子之后大半年,几乎没有睡过一个整觉,隔两三个小时就要起床喂奶!你看看,我现在都已经有眼袋了!” 林妙妙把脸凑到许秀跟前,指着自己的黑眼圈让她看清楚。 许秀讪讪地说道:“那、那不是还有顾墨白吗?你让他帮你带孩子啊……” “没有顾墨白,我大约就要得产后抑郁症了。”林妙妙一脸生无可恋,“小灵儿确实乖巧,可她的精力实在太旺盛了,时时刻刻要人陪她玩,我一拿起手机,她就会哭个不停……后来更是一个不注意就会掉到床下去,还有一段时间不管抓起什么东西,都往嘴里塞……” “顾墨白看我太辛苦,在月嫂走了之后,就将照顾孩子的工作接了过去。”她说起来就满腹辛酸,“他晚上要起床给小灵儿喂奶粉,白天还要上班赚钱养家,人都变得恍惚了起来,有一次我让他顺手将垃圾扔了,他提着下了楼,等到晚上的时候又提了回来,自己的公文包倒是在垃圾桶里。” 许秀同情地拍了拍她的肩膀:“那你们没有考虑请个保姆吗?” 林妙妙苦笑了一声:“现在时不时就爆出保姆虐待宝宝的新闻,谁敢冒这个险?虽然累一些,可是自己的孩子自己照顾着,总归更安心些。” -- 第568页 她嫉妒地看着两个好友:“咱们现在过得天差地别,要是因为别的我也认了,可你们两个,纯粹就是因为运气好!” “那个……往好处想想,你也有我们享受不到的东西啊!”许秀憋了半天,终于想出了安慰的话,“我俩连手机都没得玩呢!” 林妙妙长叹了一口气:“我算是看明白了,老天爷就是不待见我。” 三人好不容易见面,也不再纠结这些,林妙妙带着她们两个去看小灵儿,顾墨白一手抱着小灵儿,一手炒着菜,耳朵上还带着耳机打电话。 “对,之前那个方案我已经修改过了……灵儿别抓……第十五页有详细解释……乖灵儿,别抓,爸爸谈工作呢……啊啊在,我还在,需要的文件在附录里面……灵儿!!” 小灵儿咯咯笑着把耳机揪了下来,攥在手里不给顾墨白。顾墨白连哄带骗,最后进屋拿了一个玩偶才换了过来,重新戴上对着对面疯狂道歉。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是我女儿——”他一边说着,一边重新回到厨房,锅里的菜已经开始冒烟了。 这时候小灵儿也哭了起来,等他手忙脚乱地安排好了工作,哄好了女儿,将满厨房的黑烟散去之后,对着锅里焦炭一样的菜苦笑了起来。 “爸爸一会儿只能吃外卖了。”他亲了小灵儿一口,无奈地说道。 许秀和方夏满脸同情地看着林妙妙,林妙妙一脸司空见惯的样子:“这些都是日常,日常。” 她感叹道:“有了孩子之后,人生简直天翻地覆,分明就是多了这样一个小小的人儿,可你就是会觉得,所有的一切都不一样了,事事都可以往后靠,唯有小灵儿是最重要的。” 那边顾墨白已经调整好了心情,将小灵儿放到了一边,开始收拾厨房。 小灵儿手脚并用地在旁边爬来爬去,他怕她受伤,干脆将她放在了操作台上,随手递给了她一个西红柿,让她捧着玩。 等他洗好了锅,小灵儿已经将西红柿抠破了,汁水沾得满身满脸都是。 顾墨白无奈地用手点了点她的额头,她丢下西红柿,扑进他的怀里,在他脸上留下了一个湿哒哒、黏糊糊的吻。 顾墨白脸上满是疲惫,可在这一刻,好像整个人都被充满了电一样,重新打起了精神。 “走,爸爸给你洗澡去!” 他将小灵儿高高举了起来,带着她去了浴室,一路上留下小灵儿一串清脆的笑声。 林妙妙看着他们,神色温柔:“这大概就是孩子的意义吧,能让你在无穷无尽的混乱里重新又燃起希望和力量,她只要对你笑一笑,你就会觉得为她所做的一切,所牺牲掉的一切全都是值得的。” 一阵刺耳的铃声打断了她这一番感人肺腑的发言,顾墨白抱着身上涂满泡沫的小灵儿冲出来,将电话按了免提。 “喂,你好,是顾先生吗?”电话那头传来一阵嘈杂声,“您太太在公司的时候因为不明原因陷入了昏睡,几个小时过去了,一直也叫不醒,现在我们将她送到了医院,您还是过来看看吧……” 眼看着顾墨白面色突变,林妙妙大惊失色。 “我得回去了!”她喊道,“夏夏也快回去,你再不醒李潜怕是也要着急了!咱们晚上见!” 看着眼前这一片兵荒马乱,许秀和方夏都忍不住笑出了声来。 “晚上见。”两人相互道了别,许秀含着笑睁开了眼睛,却一眼就看到了李渊阴沉的脸。 “怎、怎么了?”她结结巴巴地问道。 “北越来信了。”李渊的声音里面好像结了冰。 第510章 曼青的女儿夭折了 “上面说了什么?”许秀一骨碌坐了起来,问道。 “北越老皇帝薨了。”李渊说道。 “哈死的好……啊,不是,我的意思是,他怎么死的?”许秀一不小心说出了内心的真实想法,连忙改口道。 “这便是朕觉得奇怪的地方。”李渊微微皱起眉来,“老皇帝虽这两年一直病歪歪的,可他一向小心谨慎得很,身边时时有太医跟着,怎么会死的这样突然? 信中说老皇帝饮茶于宴上,喝完不过几息,面庞便青紫肿胀,呼吸困难,大汗淋漓,等太医赶过去时已经无力回天了。” “秀秀,你知道这是为何吗?”他问许秀。 许秀有点心虚,又有点生气,那老皇帝害得曼青那么惨,她怎么能袖手旁观? “不知道,你问我做什么!”她有点气李渊的态度,他难道要怪她插手吗? 李渊看出了她的情绪,有些无奈地在她头上摸了摸:“朕想说的是,虽太医查不出什么来,但老皇帝八成是被下了毒,你若是知道些什么,便同朕说一说,朕看看这中间有没有遗漏的地方,万一有,也好及时补救,不叫北越那边能顺着查过来。” 许秀这才顺了气,承认了下来:“是我教曼青的法子,不过不是什么毒,而是通过一些手段引起急性肺水肿……算了,和你说了你也听不明白,你应当不用插手,曼青既然做了,那定会做得细致周详,不会让人瞧出端倪的。” 她急着问王曼青如今的境地:“老皇帝死了之后呢?是哪位皇子继承大统?曼青现在怎么样了,两个孩子身上的毒都解了吗?” “北越如今乱成一团。”李渊的脸色微沉,“不过你不必担心,三皇子经过这段时间的蛰伏,既然选在这个时候动手,那么应当是有一定把握的。” -- 第569页 “那便好!”许秀舒了一口气,“凌姐姐他们的生意越做越大,三皇子定然大赚了一笔。有银子就有底气,当年他一无所有的时候仍能在夹缝中生存,如今有了银子支撑,想必难不住他。” 她之前让人给方凌带了信,之后并没有刻意再去问这件事,只是几个月之后,她便收到了方凌的信和一笔银子。 方凌在信中模棱两可地说,她按照她的指点与别人合伙做生意,对方抽五成的利润,方凌自己留三成,两成给许秀送来,算作她牵线的酬劳。 许秀看着眼前那一万两银子,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自己本来只想着能帮到曼青和凌姐姐,没想到凌姐姐还给自己送了银子,简直是一举三得! 她本以为没有什么后续了,没想到接下来的几个月,每个月方凌都会按时送银子来,数目一次比一次大,她接着都觉得烫手。 许秀数着自己分得的银子,再算一算三皇子抽走的五成,数量简直大得让人心惊。 有了这笔银子,无论三皇子想要怎么做,成功率都会高出不少。 李渊听了她的话,也点头道:“三皇子此人城府颇深,大皇子与二皇子视彼此为劲敌,对他一贯是轻蔑厌恶的,这样的态度,给了他时间让他暗中招兵买马,发展到了现在。” “如今的北越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大皇子率兵围了二皇子府,二皇子手下的人招来了朝臣,他自己率全家老小披麻戴孝,哭诉痛斥大皇子谋害了老皇帝。” 李渊将信中的事情讲给她听,“大皇子一怒之下命人攻门,二皇子妃忽然扑了出来,撞到了一个侍卫的枪尖上,当场便没了气息。” “二皇子抱着二皇子妃大哭,原来二皇子妃竟是已经怀了身子,一尸两命。” 李渊说道,“二皇子妃的父亲是当朝太傅,当即便晕倒了,朝臣们当场斥责大皇子不顾念兄弟手足之情,残害妇孺,更有一个言官,激愤之下自戕于大皇子马前,血溅三尺。” “一时间所有人都觉得大皇子冷血无情,父皇尸骨未寒,便想着手足相残排除异己,倒是将大皇子给架住了,不敢就此对二皇子痛下杀手。” “大皇子手握兵权,自是不愿就此放手,但此时此刻,也不能与民心相悖,只能暂且退去,命侍卫将二皇子府牢牢围困住,两方就这样僵持住了。” 许秀并不在乎那两个人怎么样:“那曼青他们的处境怎么样?” “三皇子……”李渊轻轻叹了一口气,“三皇子与慧敏公主当日并未参加宫宴,之后也一直闭门不出,人们的注意力全都被两位争夺王位的皇子吸引,他们如同隐形人一般,没有人注意到他们。” “这样便好。”许秀笑了起来,“曼青聪明得很,自然知道这个时候,就是越低调越好。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等他们闹得不可收拾了,三皇子再出手,自然能够一举掌控局势。” “是啊,这样是最好的方法。”李渊说道。 “说不定下一封信里,三皇子就已经登基了呢!到时候曼青是不是就是北越皇后了?她当初走的时候,可是信心满满呢……” 许秀看着李渊皱起眉头来,“你这是怎么一回事,明明都是好事呀,为什么还是一副不开心的样子?” 李渊轻轻握住了她的手:“秀秀……你有没有想过,老皇帝驾崩这样大的事,三皇子与慧敏公主,是如何能够一直置身事外的?” “你不是都说了,他们连宫宴都没参加……”许秀说着说着,忽然觉得不对,“他们为什么没参加宫宴?按照老皇帝那个多疑的性子,怎么会容忍他们两个不去?他以为三皇子与曼青是一对怨偶,自然是乐得看他们的热闹,这样的场合,一定会叫他们两个过去,给他们添堵的!” “那是因为他们身上发生的事,连老皇帝也不愿冒天下之大不韪,在这个时候将他们召进宫中。”李渊的语气里罕见地带了些悲悯,“秀秀,曼青的女儿,夭折了。” 第511章 救救长安 “什么?”许秀怔住了。 她只觉得一阵恍惚,曼青前次给她的信中还写着,她那一对双胞胎儿女,在用了她给的方子之后,身子终于渐渐好起来了。 “这么久我总算敢抱一抱长平和长安了,两个孩子刚出生的时候小猫一样,胳膊细得仿佛一碰就要折断了一样,还没有绒团重。 现在他们身上终于长了一点肉,何嬷嬷说,等再养上几个月,他们长得白白胖胖的,也能抱到外面晒一晒太阳了。” “长平是哥哥,长安是妹妹。”她在信中写道,“可长安比长平更调皮,我伸手的时候,她就会来抓我的手指,抱着她的时候,总喜欢揪我头上的珠花。长平小小的一个人儿,已经很少会哭了,针灸的时候长安会往后躲,他倒是仿佛习惯了。” “两个孩子自打出生之后,整天喝各种药,前儿何嬷嬷用筷子蘸了一点蜜水,点在他们的唇上,长平和长安都惊呆了,小长安揪着何嬷嬷的手不放,张着嘴还要再尝尝。” “侍月说小诺儿长得好看的紧,像年画上的娃娃一样,再过些日子,等长平和长安养胖了,我就让画师画了他们的画像给你送去,他们长得也十分好看呢,就是眼下还有些瘦,小脸也黄黄的。” “抓周的时候小长平还不会爬,由乳母抱着,一样一样递给他看,最后他抓了一支笔;小长安就活泼多了,一整张桌子,从这头爬到那头,所有的东西都抓在怀里不放,我笑她是个贪心的性子,什么都想要……” -- 第570页 曼青的长女……夭折了? 活泼泼的小长安,贪心的小长安,喜欢揪珠花的小长安……夭折了? “秀秀,秀秀?” 许秀耳边听见李渊担忧的声音,她恍恍惚惚地抬起头,又问了一遍:“你说什么?” 李渊抿了抿嘴唇,将她揽入怀中:“秀秀,你别太伤心了。” “伤心?我?”那种诡异的割裂感渐渐离去,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愤怒,“小长安从小便受了那么多的苦,如今好不容易熬了过来,身子已经渐好了,怎么就——三皇子怎么这样没用,连自己的女儿都不能保护好!” 她伤心什么,她有什么资格伤心呢?小长安受的苦,她没有亲眼看见,小长安渐渐好转,她也没有在一旁见证着,她只是心疼。 心疼小长安来这世上一遭,吃过最好吃的东西,是何嬷嬷用筷子头蘸的一点点蜜水,看过最好看的东西,是娘亲头上的一朵珠花,在抓周的时候,她是不是第一次见到了这么多新奇的玩意儿,是不是第一次能自己牢牢抓住些什么? 她分明应当有着更广阔的人生和未来啊! 许秀不敢去想曼青现在是什么心情,她作为一个只听过只言片语的局外人,尚觉得不能接受,那曼青呢? 小长安是她拼死生下的女儿,她独自一人从绝望支撑到又有了希望,可眼下那一点希望却忽然被掐灭了,再也没有了。 “秀秀,很多事不是尽力就可以做好的。”李渊轻声说道,“人总有力所不能及的时候,我想,三皇子应当比你更痛恨他自己。” 许秀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她抓着李渊的胳膊,将脸埋在他胸前,痛痛快快地大哭了一场。 “这件事该怎么对母后说?”等哭过之后,她抽着鼻子问道。 李渊沉吟了一下:“暂且先瞒下吧。” 之前曼青中毒生产的事便一直瞒着太后,后来等孩子出生了,也只告诉她因为早产,在娘胎中不足,所以两个孩子身子有些虚弱,要好好将养着。 太后很是心疼了一番,侍月回去的时候便送了许多补品去。 她是将侄女当成女儿养的,如今发生了这样的事,被她知道了,少不得要大病一场。 许秀点了点头,事已至此,她没有任何法子能帮到曼青。 “秀秀你忙了一整日,又睡了许久,现在饿不饿?”李渊小心翼翼地问她,“想不想吃些东西?” 许秀摇摇头:“我吃不下。” “吃不下也要吃一些。”李渊温柔地哄着她,“等会儿宫外还要给你送银子过来,你不多吃些东西,哪有力气数银票?” “数银票还要花什么力气。”许秀嘟囔着,想到那银票是方凌在北越赚的,另一半给了曼青,曼青如今要再多银子又有什么用呢?多少都换不回小长安了啊! 她又是一阵心酸,低头抹着眼泪。 李渊扬声命人将饭菜端进来,将她抱在腿上,一口一口亲自喂她:“秀秀,你总要吃些东西的,不论为了什么事,也不能饿坏了自己的身子。” 许秀勉强吃了几口,便推开了他:“我这会儿真的吃不下了,你先走吧,让我自己待一会儿。” 李渊没有办法,只能又安慰了她几句便离开了。 许秀一时想要写信给曼青安慰她,一时又觉得自己眼下无论说什么,都显得过于苍白无力,提笔写了几个字,便再也写不下去了,毛笔长久地顿在那里,在纸上洇开大片的墨迹。 她心中烦乱,将纸团起来扔到了一边,人颓然倒在榻上。 没一会儿功夫,白芷走了进来:“娘娘,方姑娘给您送银子来了。” 若是往常,许秀定然会觉得十分兴奋,可今日她打不起什么精神,只挥挥手让人将东西拿进来。 一个小太监捧着锦盒走了进来,白芷将锦盒打开,里面是厚厚的一沓银票,她取出来递给了许秀,许秀随手翻了翻便放到了一旁。 “等会儿清点一下记在账上吧。”她无精打采地吩咐道。 “是。”白芷应了下来,往锦盒里面又看了一眼,“娘娘,还有一封信。” “拿来我看看。”许秀伸手将信接了过来。 凌姐姐除了第一次送银子的时候给自己带了信,之后都只是将银票和账本送过来,不知这次送信过来,是有什么事。 许秀将信拆开,映入眼帘的第一句话,就让她的脑子里轰然作响。 “秀秀,救救长安!” 第512章 赔我的眼泪 许秀只觉得一阵眩晕,那纸就拿在手里,她的眼睛落在上面的字上,脑子却反应不过来。 “娘娘,您没事吧?”白芷很快就发现了她面色不对,担忧地问道。 许秀稳了稳心神,让两人出去:“你们下去吧。” 等屋里没了人,她端起茶杯灌了一大口茶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才重新展开信读了起来。 信上的字迹潦草,应当是匆忙间写下的。 “秀秀,救救长安!你收到这封信的时候,应当已经收到了长安夭折的消息,那消息是我刻意放出去的,你不必担心,暂时还没有差到那个地步。” “长安与长平两个本已渐渐好了起来,可就在上个月,长安的身体突然不受控制地变差了,几乎到了奄奄一息的地步——彼时老皇帝逼得越来越紧,我与三皇子商议之后,对他下了手。” -- 第571页 “一直给长安诊治的大夫查出来长安身上中了毒——我将他的医案抄在了最后——这毒他不知如何可解,我只能依靠你了。” “那毒是通过饮食下到长安身上的,这些日子里,长安与长平渐渐开始吃辅食了,是按着夏夏给的方子做的,他们两个都很喜欢。那一日长平在我这里玩,长安先吃了一碗蛋羹,之后便吐了血!” “我当即命人将所有经手过食物的人都扣押了起来,幸而大夫一直在府上住着,小长安吃得也不多,才堪堪留下一条命来!” “我不知是谁对我的孩子有这样大的恶意——又或者所有人都盼着他们死!那边还未曾开始拷问,便有一个丫鬟咬舌自尽了!我不知道她背后的主子是谁,敌在暗我在明,这一次未曾得手,他们还会继续的!” “我与三皇子商议过,小长安眼下十分虚弱,不能再让她受到一点伤害了!我们传出了长安夭折的消息,私底下一直尽力想给她解毒,可大夫说那毒他从未见过!” “秀秀,眼下我只能指望你了,你帮帮我,救救长安!” 后面是长长的医案,许秀细细地看到了最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她这一会儿功夫,身上便出了汗,情绪大悲大喜之后,力气好像都耗尽了,捂着脸靠在榻上。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低低笑出声来,小声骂了一句。 “王曼青你混蛋,赔我的眼泪!”她嘟囔道,“老娘现在不管怎么说也是个皇后,整天掉眼泪多没面子啊!” 她将前面一页信纸烧了,只留下那页医案,翻来覆去看了一遍又一遍。 那大夫之前能吊住两个孩子的命,还是有些本事的,眼下他的医案也写得十分详尽,包括中毒之后的这一个月里,小长安服了各种药之后的反应,也都一一写了下来。许秀一边看着,一边就皱起了眉头。 这毒她也未曾见过,幸而小长安如今的命已经保住了,她要多去翻看些古籍才行。 虚惊一场,许秀方才并没有吃多少东西,眼下心一放下,忽然就觉得饿了,又叫人去重新传了膳,吃完之后便去了藏书阁。 …… 李渊那边听姜公公来禀报了长乐殿里的动静,手中的笔顿了顿。 “皇后又传了膳?”他问道。 “是,皇后娘娘想来是之前刚睡醒,并没有什么胃口,眼下已经用过了,伺候的宫女说皇后娘娘胃口不错。”姜公公毕恭毕敬地答道。 “知道了,你下去吧。”李渊淡淡地说。 晚上他到长乐殿的时候,正看到许秀捧着一本古籍,认真地看着。 他将下人遣了出去,走到她身边,轻声问道:“秀秀,你在看什么?” “看医书啊。”许秀心不在焉地说道,“你别来烦我,我有急事呢……” “急着救小长安?” “对啊……你怎么知道?!”许秀瞪大了眼睛看着李渊。 李渊笑了起来:“朕听说你又传了膳,想来心情定是已经平复了,可你知道了小长安夭折这个消息,怎么会这么快就放到了一边呢?” 他将医书从许秀的手里抽出来,合上放到了一边:“朕走之后,就只有方凌给你送了分红来,你就算再爱银子,也不会因为得了银子,就将长安的事忘到了脑后,想来想去,便只有慧敏公主借着方凌的手,又给你私下递了信。” “皇上真是料事如神!”许秀拍了他一记马屁,探过身子想将那本书拿过来,“我本来还想着等你过来了再告诉你呢,没想到你自己都猜出来了!” “太晚了,再看下去会伤眼睛,明日再看吧!”李渊不由分说将她从桌旁拖开,“朕不光猜到了这个,还猜到小长安暂且没事,对不对?” “对是对,可时间就是生命啊……”许秀拗不过他,被他连拖带拽离开了桌子。 “藏书阁里的医书那样多,你今晚上多看一会儿,就能全都看完么?”李渊按着她坐在了床上,“明日起宫中的琐事暂且交给母后吧,这样你就能有更多的时间去看书了。” “又要麻烦母后了……”他蹲下身子给许秀脱鞋子,许秀有些讪讪地说道,“母后一直说等你立后之后,她便可以什么都不管了,可我到现在一有什么拿不定主意的,还是要去问她。” “想问便问。”李渊说道,“母后是什么性子你还不知道吗?她又不会怪你。况且你如今把事情都交给了下面的人去做,查账也是方夫人代劳,不过就是听他们按时禀告,也没有什么麻烦的。” “方夫人这两个月怕是都不能来了呢。”许秀的鞋袜脱完了,顺势便躺倒在床上,“夏夏刚生了孩子,她要照顾夏夏……对了!” 她忽然又想起一事,从床上坐了起来,气势汹汹地问道:“你到底和李潜说了什么呀,今日夏夏一见红,他整个人都不好了!” “是么?”李渊听了,心情却是颇好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出来,“朕不过是说,太医院的医案上有过记载,前朝有嫔妃遇到难产,太医们只能剖腹取子罢了。他问朕什么样是难产,朕告诉他,难产会流很多血的。” 第513章 女人太可怕了 许秀听了哼哼了两声:“我说呢……生孩子哪有不见血的?他见了血,人便像傻了一样,嘴里一直嚷嚷着不让夏夏生了。” -- 第572页 李渊咳嗽了一声:“见夫人那般痛苦,说不让生了,也是正常,你怎么能因此便说他像傻了一样呢……” “生孩子还能说不生便不生了?”许秀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你不对劲,怎么突然替李潜说起话来了?” “李潜再怎么说,也是我的侄儿。”李渊只说了这一句便没有再说了。 秀秀或许没有什么印象了,可他只觉得自己一辈子都忘不了。 当初她生产那一日,身下的血浸透了床褥,额上满是汗水,面色惨白,声音嘶哑,死死抓着他的手。 她在经受着这世间最痛的磨难,他就在一旁,却除了安慰她,什么都做不了。 他看着她痛到昏厥,也曾经落下泪来,明知是傻话,还是一遍一遍对她说,秀秀我不要孩子了,秀秀你不要生了,秀秀你要好好的,秀秀,秀秀。 明知道没有道理,可什么都做不了的时候,却只能说出这样没有道理的话来,好像说得多了,就真的能实现。 万幸她最终还是平平安安的,老天还是眷顾了自己一次。 许秀不知李渊心中所想,正对他说着方夏的女儿:“生下来就白白胖胖的,我抱着她的时候,她用小手抓着我的指头,力气大得很!” “小丫头脾气也好,我拍了好几下屁股才哭了一声,抱起来晃一晃就不哭了,许是因为过了预产期几日,一点也不像刚生下来的孩子,头发又黑又密,一双大眼睛特别像夏夏!” “母后之前以为我怀的是女儿,准备了好些漂亮的小裙子,我猜她应当全都给夏夏送了过去,等小丫头再长大些就能穿了。” 许秀满心期盼,“她以后肯定是个美人儿,到时候我要让夏夏每天都带她进宫来玩,把她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说着她又委屈了起来:“都怪你,我也想要个女儿!你赔我女儿,赔我!” 李渊听了就笑:“就算你再怀上一个,怎么能保证就是个女儿?若是再生出一个浑小子来,调皮捣蛋都是其次的,万一长大了,生出了不该有的心思,与小诺儿兄弟离心该怎么办?” “才不会呢!”许秀气哼哼地说道,“我的孩子什么性子,我还能不知道吗?有我这个三观很正的娘亲教着,就算是个男孩,也会与小诺儿兄友弟恭的!” “你能教他一时,可能教他一世吗?你怎么能保证他身边没有奸人?人心易变,有时候可能只是听了几句话,心中便会生出心魔。” 李渊声音沉沉的,“朕从前以为与老八感情甚好,可你瞧老八,即便有桃花夫人那样的娘亲,不还是变成了一个恶魔?” “呸呸呸,我的儿子才不会像他一样!不对,我不一定就会生儿子啊,很可能是女儿……唔……” 烛火映在帷帐上,人影绰绰,声音也变得细碎了起来。 “李渊你……你要做什么……” “秀秀你不是想要再生个女儿么?朕总要满足你的心愿啊!” “你别诓我,你分明已经……唔……” “万一太医院的人医术不精呢?总要试试才好。” “你、你就是要……” …… 翌日,李渊神清气爽地去上了朝,许秀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才睁开眼睛。 等她梳洗完之后,已经到了用午膳的时候,她刚坐到桌旁,李渊就施施然走了进来,坐在了她旁边。 “皇后正要用膳么?看来朕来得正是时候。”他笑眯眯地说道。 许秀十分不待见他:“皇上也不问问我愿不愿你留下来用午膳?” “今日御膳房蒸了螃蟹,朕来给秀秀剥螃蟹,秀秀留朕用膳可好?” 李渊知道自己昨晚上有些过分,今天特地推了旁的事过来哄她,否则晚上的时候她怕是不会给自己开门。 许秀翻了个白眼:“臣妾身边有的是人伺候,不劳烦皇上了。” 李渊只笑着不说话,那边姜公公却已经带着所有人都下去了。 他在心里夸了姜历城一句,腆着脸凑过来:“秀秀你瞧瞧,没有旁人伺候了。” “朕剥螃蟹的手艺好得很,秀秀给朕一个表现的机会,好不好?”他瞥见许秀一只手在扶着腰,厚着脸皮道,“朕不忍秀秀过于劳累,这样的小事,还是朕替秀秀做吧!” 许秀冷笑一声:“哦?你昨晚上怎么不这样说?” 她越想越气:“你都不肯出力的!” “朕往后不会了!”李渊立刻保证道,觑见许秀的脸色稍缓,他又小声说了一句,“可是你分明也是喜欢的……” “李渊!!” 姜公公站在门外,皇后娘娘的吼声穿透了殿门钻进他的耳朵,他恍若未闻,一动都不动。 然而他的心里却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从前皇上在皇后娘娘面前伏低做小,他以为是因为皇后娘娘有孕的缘故,男人嘛,都在乎自己的子嗣,连太医都说了,女子怀孕时心情若是不好,会影响到胎儿的,所以皇上才能忍住脾气,万事都顺从皇后娘娘。 后来皇后娘娘生了太子殿下,皇上对皇后娘娘竟比从前更细致了。 他以为是因为皇后娘娘昏睡了半年,如今醒过来,对皇上来说,可不是失而复得?自然是要好好宠上些日子的。 再后来……再后来他终于明白了,自己就是个蠢材。 -- 第573页 皇后娘娘再凶悍,皇上也喜欢得紧,有时候还会故意惹皇后娘娘生气,让她吼自己几句,再去巴巴地哄着她,简直乐此不疲。 姜公公看不懂也不理解,他从前觉得,自己是个阉人,这辈子都没有媳妇儿,心中难免有些遗憾,可是看着皇上,他又有些庆幸自己是个阉人了。 女人太可怕了,他在心中感叹,能把从前冷厉严明的皇上变成现在这个模样,他要是真的有了媳妇儿,说不定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第514章 夏夏,你说我是不是太自私了 菜菜洗三这一日,李府上人山人海。 没错,李潜与方夏的千金,小名叫做菜菜。 这名是方夏起的,她靠在床上,看着许秀一脸无语的样子,笑盈盈地说道:“我觉得菜菜这个名字又好听又可爱啊!” 菜菜被她抱在怀里,她怀着孩子的时候养得好,又是足月才生产的,孩子出生的时候便白白净净,养了几日到现在,刚出生时脸上的一点点红斑也蜕了下去,皮肤光滑白净得像刚剥了壳的鸡蛋,许秀刚见了就稀罕得不行。 现在菜菜睡着了,她不敢惊动孩子,只能一个劲儿地盯着菜菜使劲看。 听方夏这么说,许秀嗤笑一声:“好听?李菜菜这名字好听?夏夏你做菜做傻了,生了个千娇百媚的小女儿,竟然也给她起名叫菜菜。” “就是小名罢了,又不是真的叫李菜菜。”方夏抿嘴笑着,“我生她的那一天,不知道为什么,就一心想要去菜场,想来她是和那地方有缘。” 因为她还在坐月子,李潜让人在外头守着,不叫前来贺喜的人打扰她,所以这屋子里眼下就只有她和许秀两个,清净的很。 许秀今日也是偷偷溜出来的,她惦记着方夏,虽然知道她在李潜跟前不会受委屈,可人嘛,知道归知道,总是要看一眼才能放心的。 按说应当是等菜菜满了百日之后,让方夏抱着进宫给她请安的,可她哪里能等那么久,今日一早便收拾了给小菜菜的礼物,亲自提着过来了。 “怎么还没醒啊……”她见小菜菜睡得香甜,心里痒痒的,总想要伸手戳戳她的脸蛋。 “秀秀你想戳就戳嘛!”见她一副欲戳又止的模样,方夏大方地说道,还将怀里的菜菜往她面前递了递。 “没见过你这么当娘的,要是我真把她吵醒了可怎么办?”许秀一边嘀咕着,一边飞快地用手轻轻戳了两下,嘿嘿,这手感真是太棒了! “不会醒的。”方夏信心满满地说道,“我发现了,菜菜吃饱了一睡着,不管什么动静,都不会醒过来,我已经试过好多次了,她要一直等自己睡醒了才会睁开眼。” “还真是。”许秀见菜菜果然没什么反应,连眉毛都没有皱一皱,胆子便也大了起来,开始在她脸上摸摸揉揉的,“这孩子也太省心了吧!” “谁说不是呢?”方夏笑得眉眼弯弯,“我妈说,是因为我怀着她的时候,营养补充得好,人也没有什么烦心事,所以菜菜生下来就是个天使宝宝!” “真好……”许秀羡慕得眼睛都绿了,“我真的好想好想要个女儿啊!” “秀秀你这样是不对的。”方夏义正言辞地说道,“咱们不能重女轻男!小诺儿聪明又懂事,你怎么还不知道满足呢?明明才那么一丁点大,懂的都比李潜多了!” “倒也不必和李潜比……”许秀嘟囔道。 并非是小诺儿不好,只是他有点……太好了,小小的一个娃娃,每天要学那么多功课,旁的孩子这么大的时候说话还含含糊糊的,他就能一板一眼地背文章,背错了哪个字,还要被太傅打手板。 昨天许秀去看他的时候,他也瞧见了母后,一分神,口中背着的话就磕磕绊绊的,还没等太傅开口,自己就主动伸了小手过去领罚了。 太傅也不客气,两个手板打得许秀心都跟着颤了起来。小诺儿到底不过是个奶娃娃,又有娘亲在旁边看着,眼睛里面包了一汪泪,将将忍住没掉下来。 还不忘开口安慰娘亲:“儿子不疼的,太傅是为了儿子好。” 这话说完,许秀再也绷不住了,不敢当着孩子的面哭,忍着泪鼓励了他几句,出了门一路哭着回了长乐殿。 这一下可把时时注意着皇后娘娘的姜公公吓坏了,连忙去回禀了皇上。 李渊听了之后,手里的折子都没有批完就丢下了,半点不耽搁,立刻去哄许秀。 许秀心疼儿子,和他大闹了一场,说什么都不许他再那样逼迫小诺儿了。 李渊好说歹说,总算将人安抚了下来,回头也去看了儿子,去的时候他正学习字,手里握着特制的毛笔,后背挺得笔直,正认真地临着太傅的字。 他站在外头看了一会儿,并没有进去,只是心里头也有些不忍,觉得自己太过分了些。 可一头是秀秀,一头是儿子,他又能怎么选呢?若是可以,他倒是想要将自个儿分成两个,一个陪着秀秀浪迹天涯,一个替小诺儿撑起整个朝堂,让他高高兴兴地长大。 再回到长乐殿后,他心里面已经做出了决断,只能长叹一口气,对许秀说,小诺儿确实有些太过辛苦了,他已经对太傅说了,将他的功课暂且减免两成。 “明日便是李家女儿洗三,你一直惦记着,就带着小诺儿去看看热闹吧!”他哄着说道,“小诺儿自打出生之后,还从未离开过皇宫,你带着他去李府玩一日,他应当会高兴得很。” -- 第574页 许秀透过窗子往外望了一眼,小诺儿正玩得高兴。他从前是见惯了方夏和翠柳的,方夏成亲离宫后,他很是失落了一阵,今日见了她们,还有多日未见的崇福公主,高兴得不得了。 只是他不像从前一样,见了面就一个一个上去亲了,反倒是对着崇福规规矩矩地行了礼,叫了声姑姑。 崇福才不管那些,抱起小诺儿在他脸上一阵猛亲,小诺儿最初还说着些男女授受不亲之类的话,可根本没有人听他的,反倒是李府上的丫鬟们见他小小的人儿做出一副大人的模样,稀罕得不行,使出浑身解数逗他玩。 小诺儿再老成,也不过是个娃娃,很快便什么都忘了,张着胳膊让崇福姑姑抱,要人抓蛐蛐给他玩。 许秀看得心里酸酸的:“他哪里不好,分明是太好了……” 她觉得自己十分对不起小诺儿:“夏夏,你说我是不是太自私了?” 第515章 多谢你提醒我 方夏知道她说的是什么事:“怎么,终于良心发现了?” 她在对小诺儿的教育方式上,十分看不惯这两口子:“秀秀,我知道你们望子成龙心切,小诺儿和旁的孩子也不一样,他往后是要当皇上的,严厉些也是应当的,可是你们要知道,他如今还不到三岁啊,别人家的孩子,这么小会背诗都要说是神童了!” “小诺儿再懂事,也是个孩子,你们不能这样一直压抑着他的天性。”方夏温声劝道,“我之前就想说你,皇上严厉些也就算了,你不能再逼迫小诺儿了呀,这样小的孩子,也不怕被累出病来。” “我知道……”许秀讪讪地说,“其实李渊他也是为了我。” “他知道我不爱待在宫里,可是现在我是皇后嘛,偶尔出来透透气也就罢了,次数多了肯定是不成的,于是他就想着让小诺儿能早早立起来,继承皇位之后,我们两个就自由了……” 她越说越心虚,“夏夏,我知道错了,我不能为了让自己快活,就不顾小诺儿!” “秀秀你也不必着急。”方夏温柔地说道,“小诺儿是我见过最聪明的宝宝,即使不像现在一样紧逼着,他也一定能学得又快又好的。况且皇上如今年富力强,就算退位早些也无妨啊,反正你们也会留在京城里面,宫里宫外离得又不远,小诺儿有什么拿不定主意的,皇上完全可以帮他啊!” 许秀眼睛一亮:“夏夏你说得对!我怎么没有想到这一点呢?” 她整天想着小诺儿什么时候能独当一面,可其实,就算李渊不做皇上了,他也是小诺儿的父亲,完全可以继续教导小诺儿的呀! 实践才是最好掌握知识的方法,小诺儿现在就算将四书五经背了个通透,又能理解多少? 不如等他年纪再大些,跟在李渊身边,看李渊是如何处理政事的,反倒会学得更快些。 等他年纪差不多了,将皇位传给他之后,让他自己慢慢摸索着,反正有李渊在后面给他兜底嘛! 她想明白了,心中一下子就松快了:“夏夏,多谢你提醒我!” “你就是当局者迷罢了。”方夏说道。 “娘亲,娘亲!” 两人正说着话,小诺儿迈着小短腿跑了进来,跨过门槛的时候还险些被绊倒了。 “哎呀,小心些呀!”后面跟着的人都吓了一跳。 小诺儿丝毫没有放在心上,跑到许秀跟前,声音自动压低了几度:“给娘亲花花!” 他手里掐着几朵白色的小花,美滋滋地给了许秀一朵,又给了方夏一朵:“给姨姨花花!” 还有一朵他小心翼翼地放在菜菜的襁褓上:“也给妹妹一朵!” 跟着进来的翠柳笑道:“太子殿下这辈分可错了呢,这不是妹妹,是小侄女儿呀!” “那就给小侄女儿!”小诺儿手脚并用爬到许秀的膝上,好奇地打量着菜菜,“小侄女儿一直睡,真懒!” “菜菜还小呢,小诺儿刚出生的时候,也是一直睡呀!”方夏笑着说道。 小诺儿嘻嘻笑着,往许秀怀里拱了拱:“小诺儿才没有睡,是娘亲一直睡!” 许秀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好嘛,小诺儿是说娘亲懒?” “娘亲是累啦!”他伸出小手捧着许秀的脸也亲了一口,“父皇告诉小诺儿了,娘亲为了生小诺儿受了很多苦,所以才累得一直睡了好久呢!小诺儿以后要对娘亲好,特别特别好!” 许秀听得心里酸酸的,小诺儿这样乖巧懂事,她却还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让他小小年纪就过得那样辛苦。 “太子殿下真是伶俐,这样小的年纪,便懂得孝顺,讲话也口齿清晰,有条有理。”方夫人与淮安王妃一起从外面进来,正巧听见了这一番话。 两人给许秀和小诺儿见了礼,丫鬟们也都散去了,屋里只留下她们几个说话。 “今日府上忙得很,方夫人和王妃怎么有空来了?我是偷偷溜出来的,只看看夏夏,你们不必来招呼我。”许秀说道。 淮安王妃到底不如方夫人与她亲近,闻言立刻答道:“即便再忙,也不能怠慢了皇后娘娘!迎雪,你说是不是……迎雪?” 方夫人伸头去看方夏怀里的孩子,一时间没有听她说了些什么。 淮安王妃略有些尴尬,呵呵笑道:“皇后娘娘见谅,迎雪她只是惦记着孩子,并非对您不敬……方才还是她说要来见您的呢,是不是,迎雪?” -- 第575页 方夫人略有些不耐烦地点了点头:“是是是,是我说的。” “两位夫人有心了。”许秀端着架子说道。 她方才险些笑出声来。也许此事真的是方夫人所提的,不过她大概是为了借这个由头来看看女儿与外孙女,跟自己这个皇后可没什么关系。 许秀算是被方夫人看着长大的,小时候常在方夏家里玩,还因为为了给娃娃做小裙子,将方家的窗帘床单都剪了,与林妙妙三个一起被方夫人揪耳朵罚站呢! 方夫人待她与待方夏没什么区别,更不会因为她是皇后就这般谨慎郑重,最多就是在外人面前做做样子罢了。 不过淮安王妃并不知情,也是一片好心,生怕亲家怠慢了皇后,惹了皇后不快,才开口打圆场的。 “小菜菜,该醒醒啦!”方夫人柔声叫道,“外祖母等会儿要抱你出去啦,今儿来了那样多的人,都等着能看你一眼呢!” 小菜菜睡得香甜,任凭方夫人怎么叫,都不肯睁开眼。 “小侄女儿睡得好沉哦!”小诺儿窝在许秀的怀里说道,“薛姑姑说,小诺儿早上的时候便是这样,怎么都不肯睁眼。” “小诺儿也听不见薛姑姑叫你起床吗?”方夫人在他脸上捏了一把,笑着问道。 小诺儿头一偏就躲开了她的手:“小诺儿是装的啦!小诺儿是不想起,闭着眼睛不出声!” 他一脸好奇地问方夫人:“方奶奶叫小侄女儿起,也是让她去跟着太傅学习吗?” 他伸出小手,轻轻摸了摸菜菜的手:“打板子痛痛,方奶奶告诉太傅,背不出来打她的时候一定要轻些哦!” 第516章 小诺儿现在就要学 一席话听得屋里几个女人都眼泪汪汪的,方夫人更是一个劲儿地拿眼睛剜许秀,许秀只好低着头装作没看见。 “小诺儿乖,方奶奶抱抱!”方夫人到底顾忌着还有淮安王妃在,没直接骂许秀一顿,只将小诺儿从她膝上抱起来,在他脸蛋上亲了亲,“小诺儿又懂事又聪明,往后太傅也不会打你手板了!” 她心里气得很,小诺儿是她看着长大的,也是方夏她们三个里面第一个出生的后辈,她是十分疼爱的。 她已经决定了,等会儿就要找个机会说说许秀,才这么小的孩子,怎么能要求那样严格?这不是胡闹么? 她可不管什么皇上的心思,她看得明白,许秀在皇上心里头的地位高着呢,又不是对小诺儿娇生惯养,不过是给他一个正常的童年,她难道还做不了主么? “多谢方奶奶!”小诺儿甜甜地说,“太傅是为了小诺儿好,小诺儿不怕痛!” “乖孩子!”如果目光能化作实体,许秀现在身上已经被戳出无数个窟窿了。 好在方夫人此番进来是为了抱着菜菜出去的,并没有多说什么,又轻声叫了菜菜一会儿,好不容易将她叫醒了,这才和淮安王妃一起带着她出了门。 “娘亲,娘亲,小诺儿能去看看吗?”小诺儿拉着许秀的手央求。 许秀哪里能拒绝他,叫了白芷进来,让她抱着小诺儿跟着去了。 她自个儿留下来陪方夏说话。 “夏夏,曼青的孩子出事了。”她三言两语地将小长安又一次中毒的事情对方夏说了。 方夏听得皱起眉头来:“那两个孩子还真是多灾多难的……不过这样也好,虽说对外报了夭折有些不吉利,可这样一来,背后下手的人一时半刻不会再继续出手了。” “是啊。”许秀也说道,“加上老皇帝已经死了,大皇子与二皇子争斗不休,三皇子与曼青他们暂时倒是安全了。只可惜咱们与北越相距太远,收到的消息都是一个月之前的。” “谁说不是呢……”方夏也叹了一口气。 两人心里都惦记着,可她们离得太远,即便有心,也帮不上什么忙。 “行了,你也不要多想,我就是跟你说一声罢了。”许秀率先打起精神来,“小长安的病有我呢,总会好起来的,你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要养好身子,知道吗?” “知道啦。”方夏笑着说道,“晚上的时候你和妙妙已经说过好多次了。” 她们现在睡着之后便能见到,倒是比从前更方便了,不过她们两个还好,林妙妙白天里却不敢再跑过来了。 “你们不知道,夏夏生孩子那天,我都被送到医院抢救了。”她翘着脚说道,“本来只是想摸鱼睡一会儿来看看夏夏,没想到耽误的时间久了些,我听同事说,我们经理哦,先是站我旁边阴阳怪气说了好一会儿,见我没什么反应,才动手推了我。” “谁知她不动手还好,一推我就从椅子上滑了下去,倒在地上没了动静。这一下子将办公室里的人都吓坏了,有个和经理关系不好的,嚷嚷着我被经理打晕了。” 她叹了一口气:“后来你们也知道了,他们把我送到医院里抢救,结果医生看了之后,说我就是……睡着了,他们又联系了顾墨白。” “还好我及时赶了回去,醒过来给顾墨白打电话告诉他我没事的时候,他已经抱着小灵儿在开车去医院的路上了。” 她有些怏怏不乐:“我说了自己没什么事,可他不让我离开,一直等他到了,让医生给我做了个全身检查之后才放心。” 许秀听得直乐:“顾墨白没骂你?我瞧着他走的时候脸色可有些吓人。” -- 第576页 林妙妙翻了个白眼:“他哪里敢骂我啊,他就是说了经理几句……你们也知道他那张嘴,虽然一个脏字都没有,可说出来的话就是难听得很,我们经理脸都绿了,偏偏还没发反驳什么。” “回家的路上我给他解释过啦,他听说夏夏生了宝宝,也很高兴呢!”林妙妙笑眯眯地说道,“不过以后白天我不能来找你们玩了。” 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毕竟就算大家都在一起,也不能时时刻刻见面的,从前许秀忙工作,林妙妙忙约会,虽然住在一起,可常常是只能匆匆见一面说上几句话,便各忙各的去了。 许秀是从心底里觉得满足。 带着小诺儿离开李府的时候,她脸上还带着笑。 小诺儿玩得累了,窝在她怀里昏昏欲睡。 许秀想着今日方夏与方夫人对她说的话,便低头问小诺儿:“小诺儿,太傅每日里逼你背文章,你会不会觉得累?” 小诺儿困得睁不开眼睛了,听得她问,还是努力坐起身子,一本正经地回答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 “行了行了先不必说这个,你告诉娘亲,苦其心志是什么意思,劳其筋骨又是什么意思?”许秀问道。 小诺儿有一瞬间的懵懂,这话是他从前耍赖的时候太傅说的,他虽然听不懂,可看着太傅说话的模样,便知道这句话十分有道理,就悄悄记了下来,没想到娘亲竟然会问自己什么意思。 “就是……做炖肉筋累得很,一听旁人要吃,心里就发苦吧?”他努力转动自己的小脑瓜,给出了一个自认为合理的解释。 许秀一时无语。 她摸了摸他的头:“小诺儿,等回宫之后,娘亲会告诉你父皇,让他告诉太傅,不必这样着急了。” “你还小呢,这些等你长大之后再学也不迟。”她亲了亲小诺儿的脸蛋,“娘亲从前错了,娘亲自己都不愿承担的东西,凭什么压在你一个小小的孩子身上?你快快乐乐长大,才是最重要的。” “不行的!”小诺儿听了,却忽然急了起来,小手揪着许秀的衣襟不放,“娘亲,小诺儿现在就要学!” 第517章 且看往后吧 “为什么?”许秀微微皱起眉,问道。 小诺儿的目光清澈透明:“小诺儿要对娘亲好!” “父皇说娘亲不开心,小诺儿长大了,父皇陪娘亲开心。”他理不清里面的关系,只记得父皇说过,自己要好好跟着太傅学习,越早学会太傅教的知识,娘亲就能越早开心起来。 娘亲生他的时候,累得睡了好久好久,他要对娘亲好,他想让娘亲开心。 他认真地看着许秀:“娘亲,小诺儿不累,要早学会!” 许秀眼眶一热,伸手在他额上点了点:“你开心娘亲才能开心!” 她已经下定了决心,自己离不离宫又能怎么样呢?小诺儿是她最最宝贝的儿子,她怎么能为了自己,就让他连一个美好的童年都没有呢? “睡吧,等会儿就到宫里了。”她轻轻地拍着小诺儿的背。 小诺儿也确实困倦,没一会儿功夫便睡着了。 马车进宫之后,一路直接到了长乐殿门口。 李渊得了信,早早便候着了,等马车停稳,亲自过来扶许秀下车。 许秀将怀里沉睡的小诺儿递给他:“你轻些,别惊醒了他。” 李渊将孩子接过来,和她一起进了内殿,将小诺儿轻轻放到榻上,忍不住说了一句:“小诺儿如今颇重,你这样抱着他一路,胳膊酸不酸?” 许秀叫了人进来伺候着,自己和李渊走到了外殿:“李渊,我觉得我们不能这样。” “小诺儿这样小,不应当承受这么大的压力。”她心里头沉甸甸的,“你也不必拿那些欲成其器必承其重的话来诓我,我知道你是想早些传位给小诺儿,让我能离宫去过自在洒脱的生活。” “可小诺儿的童年就可以不要了吗?别的孩子这么大,连话都说不连贯,摔倒了都要找哭着找爹娘哄,他却已经习惯了背不出书就要被打手板了。” 她说着,眼泪就掉了下来,“他以后要是真的当了皇上,是要累一辈子的,我想让他最起码小的时候,能过得开心些。” 李渊沉默着听她说完,温柔地替她擦了脸上的泪。 “朕这两日也一直在想这个。”他低声说道。 “小诺儿也是朕的儿子,他刚出生的时候,因是早产,身子不大好,哭声又细又弱。” 他说起了从前,“那时候你昏睡着,朕……朕的一整颗心都在你身上,待他并不上心,全凭母后照料。” “那时候,朕的心里其实是有些怨他的。”李渊苦笑了一下,“说起来,朕也知道是自己无理,可朕想尽了办法也不能叫醒你,朕第一次觉得自己那样无能,又不想承认自己无能,只能将这莫名的怒气,转到他的身上。” “朕一直没有去见他……朕不大敢见他,一见了他,就会想到你当日的模样。后来是母后派人来请朕,说小诺儿哭闹不休,让朕过去看看。” “朕无法,只能去了松鹤宫里,一直走到内殿,才听见了细细的哭声。” “那哭声……”李渊顿了顿,才继续说下去,“就像是风中飘着的丝线一样,好像随时都会断,揪得人心里跟着疼。” -- 第577页 “朕走进去,就看到母后抱着小诺儿,旁人围在一边,使尽了浑身解数,想要逗小诺儿止住哭泣。可他就是闭着眼睛一直哭,哭得脸都涨红了也不肯停下来。” “母后急得不行,朕便将小诺儿接过来,想着让她歇一歇。”他的脸上浮现出温柔的神情来,“许是因为血脉相连,朕一抱起小诺儿,他竟就不哭了。” “那时候他还瘦瘦的,长得也不好看。”李渊说着,就笑了起来,“可他睁开眼睛看着朕,还将头靠在朕的胸口。” 直到现在,他仍记得那一刻的感受。 臂弯中的孩子轻飘飘的,好似没有什么重量,可他将头靠过来的那一刻,李渊忽然就觉得,胸口那一片沉甸甸的。 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在他心里蔓延开来,他看着这个瘦弱的婴儿,第一次真真切切地感受到,原来这是他的儿子。 自从秀秀有孕以来,他都是高兴的,期待的,这世上有了一个与自己血脉相连的孩子,他自然是欣喜的。 可那欣喜其实也懵懵懂懂,他只想着秀秀腹中的孩子,是他和她相爱的结晶,更多的,其实并没有深思下去,所谓父爱,也飘飘渺渺,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到底有没有。 一直等到这弱小的婴儿靠过来的那一刻,他才真真切切地明白了,怀里的这个孩子,对他而言到底意味着什么。 是责任,是负担,是心甘情愿为其付出所有的……希望。 他看着泪眼婆娑的许秀,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秀秀,朕也心疼他的,可是朕更心疼你。” “我没关系的。”许秀央求道,“别逼小诺儿了好不好?” “你说得对,是朕太心急了。”他叹道,“本不必如此的。” 李渊给许秀擦着泪,温声说道:“秀秀,朕答应你,往后不会再逼迫小诺儿了。” “朕自个儿都没有像他这般,这样小便启蒙,等年纪大些了,更没有太傅教朕,后来不也一样继位了么?” 他说道,“小诺儿无论如何,也不会比朕蠢笨多少,朕十六岁继位,他怎么也不会比这更迟才是。” “十六岁……也太早了些。”许秀仍是心下不忍,“还是个孩子呢!” “现在说这些为时尚早。”李渊笑了笑,“且看往后吧!” 实在没办法的话……还有最后一条路可以走。 李渊看着许秀得了应允,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心中微微有些苦涩。 他不舍得让秀秀被困在这四四方方的宫墙里面郁郁不乐,也不舍得让小诺儿小小年纪便背负上那样重的担子,那唯一可行的法子,大约就是苦了他自己了。 放秀秀离宫去,他自己留在宫里做这个皇上,是最后的法子。 秀秀是个没良心的,等她真的离了宫开了医馆,怕是一整颗心都要扑在医馆上,半点不会分出来想念自己。 那么苦的,大约就只有自己了吧。 第518章 皇祖母到底开不开心呐? 日子一平静下来,时间过得就极快。 一眨眼便到了年底下,好巧不巧,大年三十这一日是菜菜的百日宴,李府上热热闹闹地办了一场,皇上携皇后娘娘与太子殿下一道去观了礼。 菜菜养得极好,许秀抱着她喜欢得不得了,说什么都不肯松手。 因着天越发冷了,往日进宫的时候,方夏并不抱着菜菜去,她这还是在洗三那一日之后,第一次见到菜菜呢。 小菜菜不认生,在她怀里不哭不闹,见了人多也不害怕,无论是谁过来逗,都很给面子地「咯咯」直笑。 女眷们都喜欢这孩子,又见皇后娘娘也极喜欢她,更是一叠声地说着好听话。 许秀满脸骄傲,仿佛菜菜是自己的女儿一般。 “小郡主当真是生了一副好相貌。”有位夫人上前来夸赞道,“臣妇当日洗三时,便瞧见小郡主生得玉雪可爱,如今张开了才看出来,小郡主的眉眼精致得很,竟是挑着李将军和李夫人的优点生的呢!” 菜菜满月的时候,许秀便缠着李渊,让他封了菜菜做郡主。 按照她的想法,菜菜是要做小公主的,可那样一来就错了辈分,就算李潜和夏夏不在意,按着淮安王夫妇两个谨慎的性子,也是万万不会答应的。 郡主也好,封了郡主就有了自己的食邑,等往后她长大了要成亲的时候,这便是她的底气,无论是什么样的人家,都不能轻易拿捏了她去。 这对李家来说,是极大的荣耀,淮安王妃特地拉着方夫人进了宫去磕头谢恩,许秀在她面前还端着,等她一去了太后那里,对着方夫人便露出了原形。 “我还嫌不够呢!”许秀噘着嘴说道,“前儿我听见几个宫女凑在一块儿嚼舌根,说皇上膝下没有公主,如今这样捧着小郡主,怕不是打着往后要让她和亲的主意。” 她哼了一声:“当即我就将人撵出了宫去,竟敢编排小菜菜!” 方夫人听了便笑:“这会儿的人心眼弯弯绕绕的,哪里肯相信你们是真心疼爱菜菜?皇家怎么会有真情,一举一动都当是有用意的!” “管旁人怎么想呢,以后他们就看到了,有我在,谁也不能欺负了小菜菜去!”许秀霸气地说道。 “还有些更离谱的说法呢。”方夫人摇头笑道,“我就听见有人说,皇上怕是有结亲的心思,小诺儿与菜菜两个年纪相仿,淮安王府又是一贯支持皇上的,到时候说不定要亲上加亲……” -- 第578页 “啧啧啧,小诺儿和菜菜可是实打实的近亲,那些人可真敢想。”许秀也跟着摇头。 “这时候的人又不在乎这些,许是看着小诺儿这个月往李府去了三趟吧!”方夫人说道。 自打许秀与李渊说过之后,小诺儿的功课顿时少了许多。小孩子心思简单,并不知道父皇和母后做出这个决定有多艰难,只是忽然觉得轻松了,太傅也不会动不动便打他的手板了,他的时间多了起来,每日可以在母后的长乐殿玩一个时辰,还可以在皇祖母的松鹤宫里再玩一个时辰。 小诺儿缠着太傅几日,将去母后与皇祖母处的两个时辰都攒了起来,空出一整天的时间去了李府上看小侄女儿。 只是小侄女儿一直睡啊睡的,他怎么都叫不醒她。 可他还是喜欢去,因为李府上除了小侄女儿,还有会给他做好东西吃的方姨姨,还有会把他举高高的潜哥哥,反正他很喜欢就是了。 许秀自己不能出宫,想着等小诺儿当了皇上,也不能这么自由了,便不拘着他,不光让他去李府,也让旁人带着他出宫去逛逛—— 这个旁人,是做寻常妇人打扮的太后。 太后最初听许秀提起来的时候,连连摆手:“不行不行,哀家可是太后啊,太后就应当在皇宫里面待着,怎么能随意出宫?若是哀家真出了宫,有人来给哀家请安怎么办?” “小诺儿整天困在宫里怪可怜的。”许秀也不劝她,只说着孩子,“这样小的年纪,正是看什么都稀奇的时候,连太傅也说过多见些事是好的——只可惜,我这边离不得白芷,也没什么能信得过的人,哎呀算了算了,母后既然不便,那小诺儿就在宫里憋着吧!” 太后听了便犹犹豫豫的,许秀心里偷笑,悠悠地回了长乐殿,果不其然,没一会儿功夫,太后就亲自过来了。 “哀家想了又想,还是小诺儿更重要。”她拉着许秀的手说道,“眼下后宫里面事事有你这个皇后做主,也没有旁的嫔妃,哀家在不在宫里,其实没有什么人知道……” “那要是有命妇进宫向您请安怎么办?”许秀故意问道。 太后早早便想好了对策:“一个月才几日罢了,哪里就那样巧?就算哀家出宫的时候真的有人来请安,大可以说哀家身子不适,推了也就罢了!” 许秀看着太后脸上藏不住的期盼,忍着笑帮她安排好了人手,换过衣裳便由她带着小诺儿出宫去了。 太后其实还不到四十岁的年纪,年轻着呢,何必将自己的一辈子都耗在这冷冰冰的后宫里面。 许秀甚至想好了,等晚上就和李渊商量一下,过了年就给李泽开府,到时候太后若是想跟着他出宫,便出宫去生活,即便是不想,一年中总可以在外面住上些日子的。 太后带着小诺儿回宫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许秀见她累了,便没有多问,只是第二日抱着小诺儿的时候,问他昨天皇祖母开不开心。 小诺儿歪着头,有些不大确定:“小诺儿不知道哎,皇祖母给小诺儿买了好多东西,说话的时候一直笑,可是回宫的马车上皇祖母哭了呢!” “皇祖母怕羞,拿帕子遮着,叫小诺儿看见了!”他问许秀道,“娘亲,皇祖母到底开不开心呐?” 许秀笑着在他脸上亲了亲:“你下次出宫的时候,还叫你皇祖母陪着,好不好?” 第519章 一切都会越来越好(正文完) 小诺儿懵懵懂懂的,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他一向最听母后的话,下次果真去求了皇祖母。 皇祖母二话不说便应了下来,小诺儿趴在皇祖母怀里,觉得皇祖母应当是十分开心的。 他也喜欢和皇祖母一起出宫,皇祖母知道好些事情,外头街上的铺子,皇祖母会一一指着,给他讲从前她小的时候,会带着弟弟妹妹来这里买东西。 可皇祖母也不是时时都可以陪他的,就像今天,小侄女儿的百日宴,皇祖母便不能来。 小诺儿坐在父皇身边,后背挺得笔直。 他其实已经有些困了,可是来之前母后便交代过他,今日一定要听父皇的话。 这屋里的人除了太傅和潜哥哥,他一个都不认识,他们都生着胡子,样子差不多。 他一困就有些坐不住,只好用小手捧起面前放着的杯子,小口小口地喝。 杯子里面是甜甜的水果汁,从前方姨姨就会经常给他做,他喜欢得很。 这是他平常念书时学会的,每当有些困倦了,就喝些水,或者吃一口果子,人很快就能精神些。 可是今日不知怎么回事,这一招好像失了灵,他捧着杯子越喝越困,眼睛都睁不开了。 “太子殿下似是有些困倦了。”很快便有人发现小诺儿在座位上摇摇晃晃的,脑袋也一点一点,几乎要垂到桌子上。 虽然是太子,可在宾客们眼中,小诺儿还是个胖乎乎的小娃娃,这一困更是萌得不得了,不少人都笑了起来。 李渊低头看着儿子,果真连眼睛都睁不开了,也抿唇笑了起来,伸出胳膊将他抱在怀里。 小诺儿迷迷糊糊觉得自己好像腾了空,很快就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里。他下意识便往里拱了拱,眼前亮得很,他不喜欢。 将一张小脸藏在李渊怀里之后,他终于心满意足了。 李渊任由他扭着小屁股在自己怀里拱来拱去,最后终于找到了一个满意的姿势,脸埋得严严实实的,还不忘用小胖手揪着他的衣裳下摆裹在自己身上。 -- 第579页 像个蚕蛹,他想到。 等小蚕蛹安分了,李渊才抬起头继续与旁人说话,脸上带着一丝自己都没有注意的笑容。 女眷那头,小菜菜的百日礼收到手软,方夫人脸上笑出了花,与淮安王妃两个热热闹闹地同别家夫人寒暄着,跟谁都能说上话,一点也不冷场。 许秀抱了一会儿,小菜菜便有些饿了,她并不哭,只是哼哼唧唧的,立刻便有乳母上前来。 “皇后娘娘,该给小郡主喂奶了。” “哦哦,快去!”许秀连忙将孩子递了过去。 乳母抱着小菜菜下去了,许秀问方夏道:“我瞧着这个乳母不是之前那个了。” 方夏坐在她旁边,笑了起来:“小菜菜有三个乳母呢!” 她的脸上半是骄傲半是无奈:“这孩子特别能吃,之前府里只备了两个乳母,结果竟然不够……这个是临时又寻来的。” “能吃好啊,能吃才能长得快!”许秀十分欣慰,“难怪我觉得菜菜的力气颇大,刚才卫林伯夫人送给菜菜的那个白玉玲珑环,我拿在手里都觉得不轻,她一个百日的孩子,竟能提起来!” “大约是随了李潜吧……”方夏有些汗颜,“又能吃力气又大,也不知道长大了会不会变成一个金刚芭比……” “你的力气也算不上小。”许秀说道,“金刚芭比有什么不好,力气大才不会被欺负呢!” “说的也是!”方夏又高兴起来,“菜菜性子好得很,要是身子再柔柔弱弱的,往后我才不放心呢!” 乳母没有再抱菜菜出来,显然是吃过奶之后,菜菜便睡了。 屋里也没有人计较,今日的主角虽然是她,可是她不过是个百日的小孩,多吃多睡是天性,又有谁能怪她呢? 因为是大年三十,这百日宴虽然热闹,可也早早便散了,众人自回家过年去。 李渊倒是走得最晚,一直到了天色暗下来,才带着妻儿一同上了马车。 小诺儿仍在睡着,马车摇摇晃晃地穿过大街,往皇宫的方向驶去。 许秀将窗帘掀开一条缝,外头街上已经没了人,高高挂着的大红灯笼,将皑皑白雪照得通红。 “也不知小长安如何了……”许秀轻声说道。 算算日子,她的第一个方子应当已经送到了北越,希望能帮曼青过个好年。 李渊将她揽了回来:“会好的。” 他轻轻在她额上吻了吻:“一切都会越来越好。” 许秀靠在他身上,也轻轻「嗯」了一声。 马车一路驶进了皇宫,径直去了松鹤宫里,太后早已在宫殿前等着了,李泽站在她身后。 许秀跟着李渊下了车,看着他将小诺儿裹得严严实实的走了进去,她在后面给了驾车的侍卫和伺候的人赏钱,听着他们高兴地叩谢,心里也跟着高兴了起来。 李渊将小诺儿递给了太后,太后抱着他先进去,他站在门前等着许秀。 许秀欢欢喜喜地跑过去,一把抱住了他的腰。 “怎么这样开心?”李渊也抱住她,笑着问道。 天上悠悠地飘起雪花来,没有什么风,大朵大朵的雪飘飘荡荡地落下来,温柔而静谧。 许秀被裹在李渊宽大的斗篷里,腾出手来捧着他的脸。 “李渊。”她轻声叫他的名字,他好脾气地应了一声之后,她一连串地叫他,“李渊,李渊!” 她踮起脚来亲了亲他的唇:“李渊,我真高兴遇见你!” 他温温柔柔地笑:“我也是。” 只听到这一句,她便已经十分满足了,笑得眉眼弯弯,拉着他蹦蹦跳跳地往里走。 鞭炮声响了起来,小诺儿被惊醒了,一张小脸睡得红扑扑的,有些迷茫地揉着眼睛。太后笑着去拉他的手,将他抱在怀里面,在他脸上亲了又亲。 李泽端着酒杯自斟自饮,脸上也带着笑,手却在无意识地把玩着玉坠上的络子,许秀记得分明,这络子还是几年前的端午上,楚韵宁送他的那个。 许秀靠在李渊身上,欢喜满溢出来,让她眉梢眼角都是笑意。 真好啊! 一切都会越来越好。 (正文完,番外见。) 第520章 相思休话长安远1(番) 阳春三月。 这一年的春日来得格外早,往年的时候,三月里还春寒料峭,人们不敢随意换下冬衣,即便有那爱美的姑娘家,出门时也要贴身穿着方家铺子里卖的羊绒秋衣才行。 然而今年天气暖和得早,三月三的时候,京城外的柳树已经绿了,姑娘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娇声笑闹着,将最后一丝寒气也驱散了。 官道上,一辆马车慢悠悠地往前走着,车中不时传来一阵阵咳嗽声。 马车外一个俊朗的红衣少年悠然骑在马上,听得马车中那人咳嗽得厉害,他便拉一拉缰绳,让马走得慢了些,与马车并排。 “这大周的天气倒是暖和。”红衣少年朗声道,“娘亲还一再说,三月里进京太早,天气寒冷,万一你着了凉,身子怕是经不住,依我看,娘亲怕是离开大周太久了,早已忘了这边的天气。” 他看着不过十一二的年纪,眉目深邃俊秀,因着年纪还小,看上去有几分雌雄莫辨的美感,若不是一身劲装衬得他身姿挺拔,寻常人见了,怕是分辨不出他是个姑娘还是个小郎君呢! -- 第580页 马车中那人咳嗽声不断,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平复下来,将窗帘掀开一角,露出一张与外头那红衣少年十成十相似的脸。 “大周比北越偏南,自是要更暖和些。”车里的人又咳了几声,缓一缓之后,才轻声说道,“长平,咱们此番来大周,是瞒着旁人的,你还是低调些吧。” 被称为长平的红衣少年撇了撇嘴:“咱们来之前不就说好了嘛,我是你兄长,咱们两个来大周是为了探亲的!我又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哪里不低调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摇头:“什么长平长安的,咱们得改个称呼才行……这样,我叫虎哥,你叫狗妹,怎么样?” “不怎么样。” 红衣少年好像没有听到一般,点点头:“那么就这么说定了,狗妹,你把头缩回去,当心呛了风!” 他还不忘叮嘱赶车的男子:“忠叔,您也记着些,千万不要叫漏嘴了!” 忠叔是个鬓发皆白的男子,听了他的话,咧嘴一笑:“啊啊!” “哎呀,忘了您不会说话了!”长平一拍脑袋。 眼见着城门就在眼前了,他不耐烦慢悠悠地往前走,双腿一夹,身下的枣红马儿就如同离弦的箭一般往前冲去。 “你们等着,前面排队进城的人多,我先去占个好位子!”他丢下这一句话,便往前奔去。 马车里又是一阵咳嗽,忠叔有些担忧地回过头:“啊啊……” “咳咳咳……忠叔,我没事……”窗帘又放了下去,遮住了车中人的面孔,“咳咳……劳您费心多照看着长平些,我怕他惹出什么麻烦……” 那边长平已经骑着他的马儿,排在了队伍后面。 进城的都是些平民百姓,乍一看见这样一个俊朗的小郎君骑着马儿,神采奕奕的模样,眼睛便离不开了。 于是就有人调笑道:“这是谁家的小公子,怎么没有下人跟着呢?” 长平也不认生,扬声回道:“在后面呢!” 他随手往后指了指,人们看过去,果真远远地有辆马车,正慢慢往这边赶,然后便听他说道:“家妹身子不好,故而不能走太快,等会儿还请各位父老乡亲行个方便,能不能让我们先进城?” 他从怀里掏出个荷包来:“也不能白白占你们的便宜,这些钱请你们喝茶!” 他翻身下马,动作潇洒流畅,又惹出一阵赞叹声来。 荷包里是一把碎银子,长平倒在手上,也不细数,只往前面人的手里塞:“家妹身子弱,一路上舟车劳顿,委实有些撑不住了,这会儿我急着带她进城安顿,劳您让我们先过吧!” 离近了再看,他这一路上显然是赶了许久的路,风尘仆仆的,衣裳却是上好的料子,加上出手大方,不过是让个路的事,竟是一人给了一块碎银子,显然是大户人家的少爷。 “小公子倒是懂得心疼妹妹!”立刻就有人笑着说道,“罢了罢了,反正我也不急在这一时,小公子先进就是了!” 长平对说话那人粲然一笑,抱拳道:“多谢啦!” 等马车过来的时候,城门前已经给他们让出了路,长平掏出过所,守城的侍卫细细查验之后,便放了一行人进城。 那马车经过时,里面传来了一连声的咳嗽,有人听了便叹道:“看样子果真是病得不轻啊……要不就去镜湖边上那家许氏医馆瞧瞧吧?” 旁边的人听了,摇头说道:“许氏医馆虽说名声在外,可平素坐堂的大夫只能看些寻常的病,每个月只有两日,那许大夫才亲自坐堂呢!只可惜这两日并不是固定的时候,这孩子也不知能不能碰上。” 长平没有听到这些话,他一进了城,就觉得自己的眼睛都要不够用了。 “哇,长……狗妹,你快看看!”他迫不及待地隔着车窗说道,“这京城里面,可比咱们那边繁华多了!” 车子里面不见动静,他也不气馁,嘴里叽叽喳喳地给妹妹描述着所见的一切。 “两旁都是铺子,门口街上还有小贩……啊,那就是娘亲一直念叨的挑货郎吧?” 他是个闲不住的性子,将马儿的缰绳丢给赶车的忠叔,自个儿跑到路边摊上看热闹。 “啊啊!”忠叔叫了两声,颇为无奈。 “忠叔,您不必管他,他向来这样……咳咳咳!”又是一阵咳嗽。 长平也并没有耽搁多长时间,很快便回来了,怀里抱着许多珠花,从车窗里一股脑地塞了进去:“好看吧?” “等会儿我要多买些,等之后给娘亲带回去!”他美滋滋地说道。 然而小长平根本不知道,在城门外那里,他们就已经被人盯上了。 马车忽然危险地颠簸了一下,忠叔手里拉着枣红马的缰绳,还没来得及反应,拉车的马儿却忽然发了狂一般,撒开蹄子往前狂奔而去。 忠叔只来得及松开枣红马,马车便失控地往前奔去。 长平愣了一瞬,面色剧变,立刻翻身上马,追着马车狂奔而去。 “长安!!” 第521章 相思休话长安远2(番) 驾车的马发了狂,忠叔虽然不会说话,却是有些功夫的,手中紧紧地攥着缰绳,努力将控制着马车的方向,避开路上的行人。 他一边想要将马车停下,一边又忧心车里的小主人,眼见着马车拐进了一条巷子,他狠了狠心,抓着马车的车辕,脚下一使力,人便闪进了车厢中,将长安紧紧护在怀里。 -- 第581页 “啊,啊啊!”他来不及解释,抱着长安从马车上翻了下去。 马车速度极快,他的背重重地磕在了地上,吐出一口血来。 “忠叔,忠叔!”长安毫发无伤,只是脸色煞白,从地上挣扎着爬了起来,眼见着忠叔昏了过去,立刻便要叫人。 然而这时,她忽然听见巷子外面传来了说话声。 “瞧着似乎是跑到这里面了。” 说话的是个男人,声音粗粝:“那小子可是个有钱的主儿,抓了他妹子,定能狠狠敲他一笔!” “可不是么?也不知家里人怎么想的,竟不带着什么家丁便出门……快追,马车跑到里面去了!” 嘈杂的脚步声渐渐远去,长安再也忍不住了,将挡在身前的几个箩筐推倒,猛烈地咳嗽起来。 “咳咳咳,忠、忠叔!”她轻轻推着忠叔,满脸焦急。 在临行之前她便提醒过长平,一定要低调,他也还算听话,一路上都平平安安的,谁知如今到了京城,竟发生了这样的事! 罢了,如今多说无益,眼下最要紧的,是先与长平汇合。 她方才在马车里被颠簸得浑身好像要散了架,此刻强撑着站了起来,却怎么都没办法将忠叔扶起,反而因为用力过猛,自己又跌倒在了地上。 “真没用……”她看着自己的手,喃喃道。 “哎呀,姐姐你怎么坐在地上啊?这个大叔怎么啦?” 长安循声望去,一个小姑娘正皱着眉头看着他们。 这小姑娘看着比她还要小两岁,穿着一身粉嫩嫩的衣裳,头上扎着两个揪揪,上面也绑着粉色的带子,她的一张小脸也粉嘟嘟的,手里拿着一串糖葫芦。 “我……”长安张了张嘴,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除了身边伺候的那些人与长平,她鲜少与人打交道,与这样的小女孩说话,还是破天荒的第一次。 “你家大人呢?”半晌,她说出这样一句话。 她需要人帮忙,眼前这个小姑娘或许可以帮她找人来。 “我和小叔叔一起出来的,他去给曾祖母买火烧了。”小姑娘嘟起嘴来,“分明还没有我娘亲做得好吃,小叔叔偏说曾祖母喜欢……” “你能不能帮我叫人来?”长安打断了她的抱怨,急道,“我……我和我哥哥走散了,跟着我的下人受了伤,我得去找我哥哥才行!” “那我去叫我小叔叔来!”小姑娘一口便应了下来。 然而话音刚落,长安就听见巷子深处又传来那几个人的声音:“马车倒是还在,里面怎么空了?莫不是半路上被甩下去了?” 她脸色一白,对那小姑娘说:“你快走,有坏人来了!” 小姑娘拉着她的手不肯松:“我走了姐姐你怎么办?” “我、我没事,我不能丢下忠叔,咳咳咳……”长安一着急,又咳嗽了起来。 小姑娘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忠叔,问长安道:“姐姐,你自己能走吗?” “能倒是能,可忠叔……” 她的话还没说完,小姑娘就将糖葫芦塞到了她的手里:“拿着!” 长安愣愣地接过糖葫芦,看着眼前这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抓着忠叔的胳膊,一使劲,将他拖到了自己的背上。 “还不算重。”她听小姑娘嘟囔道,“就是身上太脏了,把我的衣服也弄脏了,回家外祖母要骂的……” 小姑娘背着忠叔走了几步,不见人跟上来,回头看着长安还愣在那里,甚至还有余力伸出一只手来拉她。 “快走啊!”她二话不说拉住了长安的手,往巷子外走去。 小姑娘的手和她人一样软绵绵的,长安只觉得荒唐得很,一时间连咳嗽都止住了,任由她牵着自己往外走。 “我叫菜菜,姐姐你叫什么名字?”小姑娘背着一个比自己高大许多的男子,却一点也不费力,还有心情同长安说话,“姐姐你长得真好看!” “我……我叫狗妹。”长安情急之下脱口而出。 “啧啧啧,我还觉得我的名字就够难听了。”菜菜十分同情地看了她一眼,“狗妹……姐姐,你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去吧?” “我是与哥哥一起到京城里探亲的。”长安说话顺溜了一些,“方才不知怎么回事,马儿受了惊,这才与哥哥走散了。” “那就只能先找你哥哥啦。”菜菜学着大人的样子叹了一口气,“京城这么大,怕是不好找呢……狗妹姐姐,要不你先去我家吧,我家的酒楼可有名呢,你哥哥总是要吃饭的,到时候一打听就知道我家了,等他去了便能找到你啦!” 长安心道长平怕是担心得根本吃不下饭去,然而她此刻也没有别的法子,只能点点头:“都听你的。” 那头长平一个愣神间,马车已经消失在了他的视线里,他只能顺着一路上被撞得东倒西歪的小摊往前追,可这京城里面道路四通八达,他很快便失去了方向。 他坐在马上,呆呆地站在道路中间,心却好像被一双手紧紧地捏住了。 他把长安弄丢了…… 娘亲千叮咛万嘱咐,让他好好照顾着长安,可他竟然把长安弄丢了……长安的身体……他…… 他身上满是冷汗,只觉得一阵眩晕,眼前一黑,便从马背上跌了下来。 世界天翻地覆,他并没有跌到地上,反而被人接住了。 -- 第582页 长平勉强睁开眼睛,用力眨了眨,逼掉眼里的泪,才看清接住自己的,是个年纪与他相仿的少年。 “我……”他还没来得及说话,那少年便松开了手,任由他瘫软在地上。 “啧。”少年满脸嫌弃,“不过是从马上掉下来罢了,就这么吓哭啦?” 第522章 相思休话长安远3(番) 长平周身冰冷,软软地靠在那少年身上,提不起力气来。 “啧啧啧。”那少年嫌弃得要命,伸出两根手指,捏着他的衣领将他提得远了些,“你别将眼泪鼻涕蹭到我的衣服上啊,被方奶奶看了要骂的。” 见长平眼神直勾勾的,少年伸手在他眼前挥了挥:“喂,你没事吧?” 他一松手,长平就委顿在地上,倒是将他吓了一跳:“哎哎哎,你刚才可是结结实实地摔我身上了,怎么这会儿站不起来了?” 他绕着长平走了两圈:“你伤到腿了吗?你有银子吗?有的话镜湖旁边有个许氏医馆,里面的大夫看病特别厉害,你去那儿瞧瞧吧!” 他还惦记着去买陈记火烧:“我先走了啊,你记着,许氏医馆!” 他刚迈开步子,衣裳的下摆便被人拉住了。 少年有些不耐烦地回过头,看到长平紧紧攥着他的衣摆。 “你做什么?”他的声音冷了下去,仿佛忽然变了一个人般,身上迸发出慑人的气势。 长平瑟缩了一下,头脑终于清醒了些,小声说道:“我……我想求你帮个忙。” “没空!”少年拔腿便走。 “我妹妹不见了,求你帮我找一找!”长平好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我、我是第一次到京城来,我娘说过,在京城里面消息最灵通的便是走街串巷的孩子,想要打听什么,只管找他们就是……对了,我有银子!” 他手忙脚乱地从怀中掏出荷包来,拉过少年的手往里倒:“我知道规矩,想要打听情报是要给银子的,我有,我有很多!” “你帮我找到我妹妹,要多少银子我都给你!” 少年看着手里的一把碎银,犹豫了一下。 按照他的身份,这一点银子他应当是看不上的,可谁让他有个仔细得过头的娘亲呢…… 总是说着不能让他养成大手大脚的习惯,每个月只给他一点点零用钱,连平常过年时他收到的压岁钱,都要了过去,说帮他存着。 这就让他的日子一直过得紧巴巴的。 今儿买火烧的银子,还是他从菜菜口袋里诓骗来的,有了这些银子,他就不用再去骗人家小姑娘的零用钱了,等买了火烧之后,还能给菜菜买些麦芽糖。 少年咽了咽口水,将碎银子收了起来。 “行了,你也算问对人了,我在这京城里面还算是有人脉,发生了什么事,你同我说说!”他拍了拍长平的肩膀,说道。 长平大喜过望,从地上一骨碌爬了起来:“我妹妹不见了!” “好端端的,到底是怎么不见的?”少年看了看天色,“我还要去买火烧……这样吧,咱们边走边说好了。” 他走在前面,长平立刻跟了上来,走了几步想起自己的枣红马儿还在后面,又跑过去牵了缰绳,跟在少年身后走着。 “我……我和妹妹是来京城探亲的。”长平说道,“我妹妹坐在马车上,不知怎地马就受了惊,忠叔没拉住马儿,那马车就横冲直撞地跑了出去……我、我骑马在后头追着,可这京城里面四下长得都一样,我找不到她了!” 少年听了,冷笑一声:“这么巧就惊了马?你那马儿拉着车走了这么远到京城,一路上都没有事,怎么偏到了这儿,就受惊了呢?” “你的意思是……这不是意外?”长平聪慧得很,只是关心则乱,一心挂念着妹妹,别的什么都想不到了。 眼下这少年一说,他立刻察觉出不对来,“是了,一定是人为的!忠叔是有些本事在身上的,怎么会连马车都架不好?” 他越想越觉得可怕,从北越到京城这一路上平平安安的,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他便也放松了警惕,可眼下长安出了事,难道……难道北越那边走漏了消息? 那些余孽并未被彻底铲除,他此番与长安偷偷离开北越,也是因为爹爹得了消息,知道那些人会有大动作,所以才让他们两个躲出来。难道他们已经知道了自己与长安的行踪,还一路跟了过来? 可这也有些说不通,他们若是想要动手,为什么不在路上,反而等到了京城呢? “说起来,最近京城里面确实不大太平,也不知道有关联没有……” 少年并不知他所想,摸了摸下巴,想起的是前两日京城巡捕上报的绑架案,决定亲自去看一看,“走吧,带我去马受惊的地方!” “哎哎!”长平压下心里的忐忑,答应了下来,在前面带路。 走了几步,他停了下来。 “怎么了?”少年问。 “我……不记得怎么走回去了……” “呃……” “不过我记得那时候我们刚进城门不远!”长平连忙说道,“我还在那里买了珠花!” “啧啧,又爱哭又胆小还喜欢珠花。”少年摇着头,更加嫌弃了,“城南城北都能出城,你是从哪个方向过来的啊?” “那边!”长平指了指来的方向。 -- 第583页 “那走吧!”少年懒洋洋地说着,从他手里接过缰绳来。 “我自己牵着就可以……”长平讷讷道。 “有马不骑要走路么?”少年翻身上马,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不上来?” “哦?哦!”长平的脸红了红,微微犹豫了一下,还是上了马,坐在少年身后。 “离我远些啊,你刚才可是趴在地上的,身上脏得很,别蹭到我衣服上。”少年说道。 长平咬了咬嘴唇,往后挪了挪:“咱们快些吧!” “放心。”少年用腿夹了夹枣红马,马儿便轻快地跑了起来,“若是和我猜的一样,你妹妹不会有危险的,最多就是你家里破些财。” “可是我妹妹身体不好……” “等找到了你妹妹,带她去许氏医馆看看,只要你有银子,许氏医馆就没有医不好的病!”少年说道,“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叫……虎哥!”长平到底没有告诉他自己的真名,“你呢?” “我?我叫许诺。”少年的声音懒懒散散的。 第523章 相思休话长安远4(番) “咳咳咳,菜菜你要不要……要不要歇一歇?” “狗妹姐姐你累啦?”菜菜停住了脚步,“你要是累了的话咱们就歇一会儿再走!” 长安用手捂着心口,心脏砰砰跳得厉害,她已经很久没有走这样远的路了,往常在家中的时候,她走路的时候,身边是离不得人的,要有人一直扶着才行。 可是看着菜菜背着忠叔,还分出一只手来牵她,她怎么都说不出累了的话。 “我没事。”她咬着牙说道,“咳咳咳,还是快些走吧,到了外头找辆马车……” 菜菜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可是我没有银子哎!” “小叔叔问菜菜是不是孝顺的好孩子,他说曾祖母喜欢吃陈记火烧,菜菜孝顺的话,就拿银子给曾祖母买,曾祖母吃了就会高兴!菜菜当然是孝顺的好孩子啦,菜菜就把银子给了小叔叔。” “呃……”长安看着她一脸骄傲的样子,决定不告诉她她的小叔叔骗了她银子。 “那,我们去找你小叔叔吗?”长安问道,“忠叔这样重……咳咳咳,你总不能一直背着他……” 菜菜生得娇小,忠叔压在她的背上,两条腿都拖到了地上。 “小叔叔去了陈记火烧,离这儿远着呢。”菜菜看着倒是毫不费力的样子,“咱们不找他,他把姜爷爷给我留下来了,咱们让姜爷爷想办法!” 菜菜对这一片的路熟悉得很,左拐右拐很快便拐到了正街上。 长安站在阳光底下,被阳光一晒,眼前就有些发黑。 “狗妹姐姐你没事吧?”菜菜感到她的掌心里出了冷汗,回头便看到她的脸色煞白,吓了一跳,“哎呀,要不你先坐下休息一会儿吧!” “没……事……”长安的身上一阵阵发虚,眼前的菜菜都变得模糊了起来。 “姐姐!狗妹姐姐!”她听见菜菜焦急地叫她,“姜爷爷,我在这边呢!姜爷爷快过来,狗妹姐姐生病了!” 长安的眼前彻底黑了下来,她的身子控制不住地往下滑,菜菜顾不得忠叔了,手一松,将背上的人丢在了地上,把长安横抱了起来:“姜爷爷,咱们两个一人一个,把他们俩带回去!” “哎哟我的小祖宗哎,你又跑到哪里去了啊!”姜历城擦着额上的汗,“好歹跟奴才先说一声,奴才把外头的糖果铺子找了个遍也没找见你……这两个是什么人呐?” “这是狗妹姐姐。”菜菜往地上躺着的忠叔那里抬了抬下巴,“那是忠叔!” “他们是什么来头?”姜历城今日是跟着太子出宫的,可太子不喜欢他跟着,将小郡主丢给了他,让他好好照看着。 照看小郡主他倒是没有什么怨言,小郡主也算是他看着长大的,从小就喜欢揪他的头发,偏偏力气还大得很,他大半的头发都是被小郡主揪掉的。 现在小郡主长大了,自然不会揪他的头发了,只会缠着他让他买糖吃。 他方才刚给小郡主买了一根糖葫芦,付过钱再一转头,小郡主就不见了踪影。 眼下小郡主是找到了,可她还带着两个形迹可疑的人。 “他们是我在那边捡哒!”菜菜脆生生地说道。 姜历城满脸黑线:“郡主哎,平常那些小兔子小麻雀你捡了就捡了,如今怎么还捡起人来了?这两个人不知底细,还是仔细些才好啊!” “可是他们都受伤了呢。”菜菜说道,“狗妹姐姐走路都累晕了,忠叔……忠叔一直就晕着,狗妹姐姐还和她哥哥走散了,我要把他们带回酒楼去。” 她朝着姜历城撒娇:“姜爷爷,你就帮帮我嘛——” 姜历城哪里还能拒绝,本想着去外面叫一辆马车来,可又不放心将菜菜与这两个人留在这儿,只好咬了咬牙,将地上的忠叔背了起来。 “郡主,咱们往外走走,找辆马车将人带回去!”他说道,“这样背着一路,人都要累坏的……” “可是我没有银子哎!”菜菜说,“姜爷爷刚才都给菜菜买糖葫芦了,菜菜不能让姜爷爷破费,反正狗妹姐姐也不重,我抱着她走回去就好了!” 可是奴才背着的可是个壮汉啊!姜历城步履蹒跚地跟在她身后,开口道:“那怎么能行,郡主不必管了,奴才雇马车的银子还是有的。” -- 第584页 “那就谢谢姜爷爷啦!”菜菜对他甜甜地笑。 等找到了马车,安顿好两人之后,姜历城额上已经出了汗。 马车并不宽敞,几人坐在里面,菜菜让长安靠在自己身上,姜历城虽满心不情愿,可也只能与忠叔挤在另一边。 “郡主啊,这人带回去你要怎么安置?”姜历城是个操心的命,菜菜被养的一团天真,见了谁都觉得是好人,他却觉得这两人有些蹊跷。 这两人身上虽然狼狈了些,可衣裳的料子却是上好的。那女孩子他不便细看,身边这人他却看得清楚,分明是个下人打扮,穿的却比寻常百姓要好上许多,且那衣料上面的暗纹是交织在一起的藤蔓——这可是北越那边流行的样子。 菜菜挠了挠头:“就先让白芷姑姑给他们治好了病,然后让娘亲给他们做些吃的,他们醒了能填饱肚子,等狗妹姐姐的哥哥也肚子饿了,去酒楼吃饭的时候,他们就能见面了!” 马车一晃一晃的,长安渐渐恢复了意识,只是身体还动弹不得,耳边听到了些断断续续的话。 “李夫人怕是要骂你的……说了多少次不让你随便捡回去……治不好只能剁了做菜……你还要边哭边吃……” “可是伤心是真的……好吃也是真的啊……” 长安的心都凉了,她早就应当觉得不对,什么样的小女孩能轻轻松松背起一个大汉啊! 她从前看过一些志怪游记里面讲,有的妖怪会变成人的样子,抓小孩回去吃,菜菜生得那般漂亮,莫非真的是妖怪变的不成? 自己如今落在了她的手里,是不是就要被做成菜吃掉了? 长安欲哭无泪。 第524章 相思休话长安远5(番) “哎哎,就是那边!” 不等马儿停下,长平就从马背上跳了下去。 许诺也下了马,跟着走了过去。 卖珠花的小贩还在,对这个出手大方的红衣小公子印象十分深刻,见了他便笑着招呼道:“小公子,方才你追上那马车没有?哎呀呀,真是太惊险了,这京城里面人来人往的,若是撞倒了行人可就不好了!” 长平没有功夫搭理他,在路上转了几圈,马车留下的车辙早已被人踩得看不见了,他没什么头绪,只能眼巴巴地看着许诺。 许诺慢悠悠地走过去,并不看那地上,反而在那小贩的摊子前绕了两圈。 小贩不明所以,看着这位小公子气度不凡,身上穿的也是上好的料子,便赔着笑问道:“小公子可有喜欢的样式?这些珠花的样式是从南边过来的,京城里面的姑娘最是喜欢了!” 他觑着小公子的神色,又添了一句:“那红衣小公子方才就买了不少,您是他的朋友,若是喜欢哪个,我便宜卖给您!” 许诺听了,竟真的挑了几支,问道:“你这珠花怎么卖的?” 方才就已经卖了不少,现在又来了个大客户,小贩高兴得很,笑道:“小公子眼光就是好,挑的都是顶顶好的珠花,按说这几支要贵些,可您两位既然是朋友,我这里也不好卖两个价,就和那小公子买的一个样,五十个铜板一支!” “啧啧。”许诺将珠花丢了回去,“你这心也太黑了吧!” “哎哟,小公子这是说得哪里话,您瞧瞧这珠花做得多精致,我敢保证,就是宫里头,都没有这么好看的!”小贩急着推销,“您买了拿回去,送给姑娘家,保管她喜欢得不得了!” “这样粗糙的做工,你也敢和宫里头的东西比?”许诺颇为不屑地说道,“我要是真的拿这个送了姑娘家,往后也不必和人家说话了。” 他说完,转身便要走。 那小贩一急,口中喊道:“罢了罢了,小公子既然喜欢,我便便宜些卖你,四十个铜板,四十!” 许诺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也不说话,继续往前走。 “三十!”小贩咬咬牙,喊道,“小公子清隽矜贵,想必是大户人家出身,我此番权当和您交个朋友,不赚您的钱了!” 许诺不紧不慢地回过身来:“二十。” “呃……”小贩一阵肉疼。 这小公子一望便知,定是个富贵人家的公子,他本以为这样的孩子应当不知物价,就如那红衣小公子一般,他说了五十个铜板,那小公子还觉得占了大便宜,挑了十几支去。 可这回他倒是看走了眼,这小公子非但对物价清楚得很,眼光还十分毒辣,他这珠花若是卖二十个铜板一支,抛出掉进货的本钱,赚得只够在路上喝茶水。 “你到底卖不卖?我还有别的事呢!”许诺有些不耐烦地说。 “卖!”小贩只能安慰自己已经卖出去了不少,这几支就当作顺带的吧! 许诺走过去,将方才挑的那几支拿在手里,掏出一块碎银给了小贩:“不必找了。” 没理小贩惊喜的道谢声,他走到长平面前:“走吧!” “你看出了什么没有?”长平急着问道,“你看看这地上的痕迹,马儿就是在这里受的惊……” “这里已经看不出什么了。”许诺摊开手掌,掌心躺着一枚极细的针,“喏,就是这东西,让马受的惊。” “你是从哪里找到的?”长平只看到他方才与那小贩讨价还价,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发现的针。 许诺嗤笑一声:“就凭你在这儿团团转,能找到线索才怪!” -- 第585页 他指了指卖珠花的小摊:“这针就插在那小摊的架子上,方才我挑珠花的时候发现的。” 长平怔怔地看着那根针,渐渐明白了过来,眼睛立刻望向了小摊对面,那里两栋房子之间有一条小小的缝隙,此刻空荡荡的,没有什么人影。 “倒也不算太笨。”许诺见他明白了过来,拉着他往那边走去,“马车就停在这小摊前面,那人应当是用了机关一类的,将这针刺到了马身上,所以才惊了马,而我手里的这一根,就是错漏过去的,正巧插在了架子上。” “按照这个方位来看,当初那人应当就是在这里动的手。”说话间两人已经到了那处缝隙前,这里十分隐蔽,人站在阴影里面,不仔细看是看不到的。 “他们是在这里等着我们吗?”长平心中一阵阵发紧。 “看样子应当是了。”许诺蹲下身子,找着看有没有什么其他的线索,“不过你不必担心,那些人只是求财,说不定就是你不小心漏了富,让人给盯上了。” 这是他第二次说这样的话了,长平咽了咽口水,问道:“你知道这些人?” 许诺的脸色有些严肃:“也是前几日才听说的,京城里面出了一伙绑匪,专挑富贵人家的孩子下手,抓走之后送信给孩子的家人要赎金,动辄便是几万两。” 长平听了他这样说,倒是松了一口气:“他们不伤人便好,几万两倒是无妨……” 许诺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几万两还无妨?你知道几万两银子是多少吗?” 没等长平开口,他自个儿就摇了摇头:“算了,看你能花五十个铜板买那珠花,就知道是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小少爷,兴许也是因为这个,你才被人盯上了。” “算你运气好,这事我正想着叫人查一查,今天碰上了,咱们就去看看到底是什么人敢在京城里作乱,顺手也能将你妹妹救回来。” 许诺找了一圈,并没有什么线索,眼睛一转,就看到了路旁几个追着人乞讨的小乞丐。 “去那边买几个包子来!”许诺拍了拍长平的肩膀,吩咐道。 “哦!”长平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却还是听话的去了。 他们分明是第一次见面,许诺这人说话又不好听,可不知道为什么,长平就是觉得自己能够信任他。 第525章 相思休话长安远6(番) 那肉包子热气腾腾的,长平捧着跑回来递给他。 许诺接过包子,走向那几个小乞丐,蹲下身子将包子递了过去,笑着跟他们说了一会儿话便回来了。 “问到了吗?”长平知道他是在打听消息,见了他便连声追问。 许诺点点头:“他们瞧见有两个男人在这儿略站了站,不过后来惊了马,便没有注意那两人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长平登时便泄了气:“那咱们去哪儿找他们?京城这么大,我妹妹会被带到哪里去呢?” 他惦记着长安的身体,眼睛里又有了泪:“都怪我……要是我再小心些,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 “打住!”许诺喝道,“男子汉怎么能动不动就掉眼泪?我都答应帮你找你妹妹了,就肯定会帮你找回来的!” “方才那几个小乞丐虽然没有看见那两个男人去了哪儿,却有个认出来其中一人住在城北的芦苇街里面,你要是不怕,咱们就过去看看!”他说道。 长平狠狠地抹了一把眼泪:“走,这就过去!” 许诺其实想告诉他,遇到这样的事,最好是报官,让官府去追查才是。就算不报官,自己收了他的银子,命人去追查一番也可以。 但他什么话都没说,只是翻身上了马,带着长平往芦苇街那边去了。 没什么别的原因,就是因为无聊啊!难得碰上件有趣的事,他想自己亲自去看看。 …… “白芷姑姑,你能治好狗妹姐姐吗?” “她的脉象奇怪得很,身上的病……奴婢怕是无能为力了。” “哎呀,治不好可怎么办啊……白芷姑姑,我饿了!” 别这么轻易就放弃我啊!长安在心底呐喊。 “动了动了,狗妹姐姐的眼珠好像动了!” 长安只觉得自己的眼皮十分沉重,光是睁开眼睛就花了好大的力气。 还没等她适应眼前的光线,一张脸就凑过来,占满了她的视线。 “狗妹姐姐你醒啦!”菜菜笑眯眯地说道,“你睡了好长时间哦,你现在在我娘亲的酒楼里,我请了白芷姑姑过来给你看病,可她说你的病她治不好——你饿不饿,菜菜好饿啊!” 长安努力往后缩了缩:“我……我的病能治好……” “嗯嗯,白芷姑姑虽然没办法,但是等我姨母来,一定能治好你的!”菜菜大声说道。 长安不知道她口中的姨母是谁,可明白了自己暂时还没有什么危险,不由松了一口气。 “忠叔……”她开口问道。 “忠叔在医馆里呢!”菜菜转过头,问旁边的女子,“白芷姑姑,忠叔怎么样啦?” 长安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被她称作白芷姑姑的,是个三十余岁的女子,面容清秀,穿着一身蓝色长衫,头发整整齐齐地束了起来,看上去十分利落干练。 “那人受了伤,已经服过药了,眼下还未醒,不过没有什么生命危险。”那女子的声音温柔,让人一听就觉得十分舒服。 -- 第586页 菜菜回过头来看着长安:“喏,你听到了,忠叔没有什么危险的!” 长安放下心来,对那女子说道:“多谢你……” “不必谢,这是诊金。”那女子笑盈盈地递过一张单子来,“你们是菜菜带回来的,诊金上给你们打了八折,一共付一百六十两就好。” “呃……”长安摸了摸身上,他们出门只带了些碎银子,需要用钱的时候,只消拿着印章,去各处的凌记钱庄领便好,那印章和银子都在长平那里,她身上眼下除了娘亲写的一封信,旁的什么都没有。 看出了她神色窘迫,那女子又笑着说道:“我听菜菜说,你与兄长走散了,这样吧,今日这诊金也不急着付,等什么时候你找到你兄长,再付也不迟。” 长安松了一口气,诚心实意地说道:“多谢。” “不过我们许氏医馆是有规矩的。”那女子接着说道,“诊金迟付三日内,是无需额外的费用的,若是超过了三日,七日内付齐,需要多加一成,一个月之内付齐,需多加两成,若是超过一个月还没付齐……” 她笑得温柔:“这京城里面,还没有敢拖我们许氏医馆诊金超过一个月的。” 长安:…… “你放心,只要我找到哥哥,定会立刻将诊金结清!”长安向她保证道。 菜菜在一旁等的已经不耐烦了:“白芷姑姑你放心吧,狗妹姐姐不会欠诊金的……翠柳姑姑,翠柳姑姑!” 她扯着嗓子喊道。 门很快便被打开了,一个头上系着方巾的女子走了进来,手里提着食盒:“夫人知道你一回来就会喊饿,早就给你做好饭菜啦!” “娘亲最好了!”菜菜嘻嘻笑着,从椅子上跳了起来,“狗妹姐姐,你是不是也饿了?我娘亲做的饭菜是天底下最好吃的,你也尝尝吧!” “我……”长安还没开口,那个被叫做白芷姑姑的女子便替她回绝了。 “菜菜你自己吃就好。”她说道,“这位小姐的身子差,饮食上要格外讲究才行。方才奴婢只给她略微看了看,具体的还要仔细斟酌。” 菜菜听了有些失望:“狗妹姐姐你没有口福了。” 她迫不及待地掀开了食盒的盖子,香气顿时便飘散了开来,长安狠狠地咽了咽口水。 “嘿嘿,红烧兔肉!”菜菜抓起筷子,夹了一块放入嘴里,“呜呜真是太好吃了!” 翠柳和白芷在一旁笑,白芷打趣道:“菜菜前儿不是还因为捡回来的那只兔子死了,而大哭了一场吗?怎么今天吃得这么香?” 翠柳毫不留情地嘲笑道:“哪是今天才吃得香,那兔子撞到了树上,本就不行了,夫人说丢了浪费,当晚便给菜菜做了麻辣兔肉,菜菜边哭边吃,到最后一点都没剩。” 菜菜的嘴巴塞得满满的,脸颊鼓了起来,像一只小仓鼠:“兔兔那么可爱,怎么能……呜呜兔肉太好吃了,我明天还要吃兔兔!” 原来说的是兔子……呜呜呜兔肉是什么滋味啊,她也好想尝一尝!长安看着菜菜吃得那么香,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第526章 相思休话长安远7(番) 许诺对京城熟悉得很,驱着马儿左拐右拐,拐进了一处小巷子里。 一靠近那巷子,长平立刻皱起眉头来。 许诺坐在前面,不用回头,似乎就知道了他的表情,短促地笑了一声,说道:“是不是觉得不大好闻?” 长平「嗯」了一声:“好似……有什么东西烂掉了的味道。” “还没往里走呢,你要是受不住,就在外头等着吧!”许诺说道。 “不成,我要去找我妹妹!”长平断然拒绝,“只是有些难闻罢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许诺轻哼了一声:“那你等会儿要是想吐,千万要离我远些。” “想吐?为什么……”长平的话还没说完,枣红马驮着两人进了巷子,一股臭味扑鼻而来,熏得他一阵阵作呕。 “你千万不要吐我身上啊!”许诺回过头,紧张地看着他,“我跟你来这一趟,回去就要晚了,要是衣裳还被你弄脏了,方奶奶是真的会骂我的!” “我、我没事。”长平好不容易将反胃的感觉压了下去,一张小脸煞白,强撑着说道。 许诺有些不放心地看了他两眼,还是带着他往前走:“芦苇街是京城里面最乱、最穷的地方,住着许多乞丐、流浪汉和游手好闲的流氓,环境自然好不到哪里去。” 不用他说,长平就已经将一切看在了眼里。 这条小巷十分狭窄,他们骑着马往里走,旁边也就只能堪堪再通过一个人,两匹马并行只怕都是难事。 两旁的房子残破不堪,一条弯弯曲曲的水渠从房子门前流过,长平只往里瞥了一眼,就明白了恶臭是从哪里来的,那水渠里面流淌着黄绿色的水,水面上飘着各种排泄物和残渣,才刚刚三月,就已经聚集了许多苍蝇了。 长平忍着心口的不适,问道:“京城里怎么会有这样的地方?” 他和长安一路走来,离京城越近,便觉得越繁华,等进了京城,更是眼睛都看花了,可谁知繁花似锦的京城里面,竟还有这样一处糟污的地方。 许诺冷冷笑了笑:“无论什么样的地方,总会有些穷人……可其实穷人若是好好努力,未必不能将日子过好,只可惜有的人又穷又懒,只想着做一些偷鸡摸狗的勾当。芦苇街这一片的房子早早便空了下来,他们便渐渐聚拢在了这一处。” -- 第587页 他的声音不小,旁边有两个坐在房子前的闲汉却好像什么都没有听见一样,连眼皮也懒得掀。 长平悄悄拉了拉他的衣角:“你小声一点,万一被他们听见……” “怕什么?”许诺冷声道,“他们若是自己争气,自然不会落到这个地步,都已经这般了,难道还怕旁人说不成?” 他早就看这一片不顺眼了,几番提起要整治一番,都被朝中那些大臣以各种理由推脱了,要么便是说国库吃紧,要么就是说边关又起战事,这芦苇街虽说有碍瞻观,可到底不是什么大事,就先放放吧! 他哪里不明白,其实就是那些人觉得这一片无关紧要,且如果真的要治理的话,这样多的人要安置在什么地方也是个麻烦,这些人放在任何地方,都是一个不安定的因素,不如就聚在这一处,让他们自生自灭算了。 道理他都懂,可他却不愿意接受,这芦苇街就像一处瘤子,眼下虽然没有出什么问题,可时间久了,谁也不能保证会不会越长越大,最后溃破到让人痛不欲生。还不如趁着现在尚未发展成气候,一举将那瘤子割下来呢! 今天也算是赶了巧,虎哥的妹妹被人当街掳走,若真的是住在这芦苇巷里的人干的,他就有了光明正大的理由,命人将这一处好好整治一番了。 且之前他们绑走的孩子,要的赎金都是上万两,那样多的银子,一并收缴上来,应当也够了将整条街翻新一遍的花销了吧…… 许诺这样想着,对坐在他身后的长平生出了几分好感来,要不是他随便露富,大手大脚地让人盯上,自己还摸不到这里来呢! 他骑马往前走了一段,看到一个瘦巴巴的小乞丐,俯下身子问道:“小孩,你是住在这一片么?” 那小乞丐警惕地看着他,点了点头。 许诺从怀里掏出长平的荷包来,倒出两块碎银子:“我打听个人,你要是知道他住在哪儿,这银子就给你了!” 他将在街上听到的讲了一遍:“是个身量很高的男人,一脸络腮胡,眼睛处有道伤疤,缺了一截小指……你可见过?” 小乞丐牢牢地盯着他手中的碎银子,听得他问,立刻点头道:“见过!他们好多人,把我和爷爷赶出来,霸占了最里面的几个院子!” 他指着幽深的巷子说道:“我和爷爷原来就住在里面的,那屋顶原来漏水,还是哥哥们捡来木板修好的!那些人刚过了年就冒了出来,二话不说就把我们都赶走了,有个哥哥和他们起了争执,还被他们打了一顿,爷爷出来拦着,也被他们打了!” “你说的那人就是他们的老大,看着就不像好人!”小乞丐脸上的神情有些难过,“爷爷年纪大了,一条腿被他们打断了,到现在还没有好起来呢!” 许诺抿了抿嘴,将银子递了过去:“带你爷爷去许氏医馆瞧瞧,不少年岁大的人受了伤,那边都能治好。” 他顺着小乞丐指的方向走去,长平有些疑惑地问道:“你之前就说过许氏医馆,那里的大夫医术很高明么?” “那是自然。”许诺笑了起来,“许氏医馆里面可是有整个大周最好的大夫!” “可是……”长平将反驳的话咽了回去,他听娘亲说过许多次,大周最好的大夫,分明就是皇后娘娘,他们小时候中了奇毒,皇后娘娘连看都没有看到他们,就帮他们解了毒呢! 他此番带着长安到京城里来,也是带了娘亲的信的,拿着那信便能见到皇后娘娘了。 只可惜那信如今在长安身上,他得先找回长安才能进宫。 许诺也姓许,那许氏医馆大约是与他有什么关系,所以他才这样不遗余力地替医馆招揽生意吧! 这样的事长平见得多了,并没有揭穿他。 第527章 相思休话长安远8(番) 这边长安目瞪口呆地看着菜菜将一盘兔肉吃了个精光,又吵着让翠柳给她再拿些菜来,最后干了三碗饭,才摸着肚子舒舒服服地打了个饱嗝。 “我吃饱了!”她宣布道,“狗妹姐姐,你先歇着吧,我要去睡一会儿!” “不可以刚吃完饭就睡觉!” 翠柳还没出声,外头就传来一声呵斥,长安循声望去,一个与菜菜长相十分相似的年轻女子手握锅铲走了进来。 “菜菜,娘亲和你说了多少次,一定要消化完才能睡,你怎么又不记得了?”那女子伸手揉了揉菜菜的头发。 菜菜嘟起嘴巴来:“好嘛,那我等一会儿再去睡。” “这才乖。”那女子笑了起来,看向长安道,“你现在有没有觉得好一些了?饿不饿呀?今日我摘了些槐花来,刚刚蒸好,虽不顶饱,可胜在清香,且一年里只有这几日能吃到,你要不要尝尝?” 她生得貌美,声音也十分温柔。 长安的脸红了红,她娘亲是个风风火火的性子,常揪长平的耳朵,和自己说话的时候虽然不会动手,但从来没有这样温柔的时候。 “我、我并不饿……”她小声说道。 “娘亲娘亲,菜菜还可以吃一点!”菜菜全然忘了自己刚吃了三碗饭,拉着娘亲的手摇晃着。 “那你要让这个姐姐也一起吃哦!哎呀,她可不可以吃蒸槐花?”那女子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问白芷道。 白芷问长安:“你平素里吃食上有什么忌口的吗?” -- 第588页 “我也不知道。”长安诚实地说道,“我吃的东西都是娘亲找人特地做好的,平常有粳米粥和百合粥,每个月能吃两次面条——我的胃不大好,所以平常除了粥便是面食,偶尔会吃蛋羹之类好克化的食物,娘亲怕我身体缺乏营养,菜肉之类的也会搭配些,炖熟之后搅成糊糊,和粥一起吃下去了……” “狗妹姐姐,你也太可怜了吧!”菜菜同情地看着她,“菜和肉都做成糊糊,那得多难吃啊!哎呦,娘亲你干嘛打我啊!” 方夏在她额上敲了一记:“什么难吃不难吃的,再乱说话,蒸槐花就不给你吃了!” 她也带着几分同情地看着半倚在床上的姑娘,这孩子一看便知道身子不好,脸色苍白不说,身体也十分单薄,想来之所以叫狗妹这个名字,应当就是从小体弱多病,家里人怕不好养,所以才给起了个贱名吧! 她虽然知道狗妹的娘亲这样做定是为了她好,但在她看来,人只有好好吃饭,身体才能健康,尤其是这么大的孩子,虽说是为了养胃,可一直以粥为主食,哪里能长好呢? 狗妹分明看着和菜菜差不多大,这两个孩子的身体素质却是天差地别的,菜菜虽说脑子笨了些,可吃饭的事从来都没有让她操心过,就没有她不肯吃的东西,从小到大也一直健健康康的,一次都没有生过病。 小诺儿小的时候,她也是十分精心地养过一段时间,可后来她出了宫又生了孩子,便顾不上小诺儿了。 秀秀是个不靠谱的,小诺儿在她身边养的粗糙,许是因为吃得不好,得过两次感冒呢! 虽说很快便好起来了,可到底是生过了病,身体不如菜菜健壮,连力气都不如菜菜大。 方夏只要一想起来,就要对许秀埋怨上几分,压根儿没有觉得是菜菜天赋异禀,许多成年男子都比不上她的力气大。 眼下看着狗妹,方夏一颗慈母心顿时泛滥了起来:“你稍稍吃些蒸槐花也是无妨的,那蒸槐花里面只用面粉拌,略加了些盐,旁的并没有放的。” 对上她殷切的目光,长安拒绝的话怎么都说不出口,况且她确实从来没有吃过蒸槐花,槐花她是见过的,长平每到花开的季节,变会折了各种花拿去给她看,那槐花竟然能吃,这还是她第一次听说。 见她点了头,方夏十分高兴,吩咐了翠柳下去将蒸槐花端上来。 那盘子比方才盛兔肉的还大,满满一盘蒸槐花,配着一碟酱汁,一端过来,长安便闻到了扑鼻的清香。 菜菜早已忍不住了,连筷子都没来得及拿,飞快地伸出两根手指,拈起一块放入了嘴里:“好吃!娘亲做得最好吃了!狗妹姐姐你快尝尝!” “你狗妹姐姐还没吃,你怎么能用手抓?”方夏敲了敲她的脑袋。 “狗妹姐姐你快吃!”菜菜一脸期盼地看着长安,“等你吃了我就可以用手抓了!” 长安拿起筷子来,夹起一块蒸槐花,犹豫了一下,还是在酱汁里面轻轻沾了沾,然后才放入口中。 清新香甜的味道在她口中弥漫了开来,酱汁微微带些酸,槐花微甜,两种味道完美地融合在了一起,是她从未吃过的美味。 长安几乎愣住了,从小到大,她一直以为所有的吃食都是一样的,偶尔听长平说起来又吃了什么好吃的东西,她也只是想,好吃是什么意思呢? 是不是像她吃的蛋羹一样又软又滑,还是像面条底下的汤一样,喝到胃里身子都变得暖洋洋的? 她没有吃过什么旁的东西,对她而言,吃东西是为了活下去,如果能够有法子让她不用吃什么便可以活下去,似乎也没什么遗憾的。 可眼下她不过是吃了一口蒸槐花,忽然就明白了,原来长平说的好吃,是这个意思。 原来诗里面写的「长江绕郭知鱼美,好竹连山觉笋香」,「人间定无可意,怎换得玉脍丝莼?」,「日啖荔枝三百颗,不辞长作岭南人」是这个意思。 她想,若是自己能够每天吃到蒸槐花,自己也想要做大周人了。 这一个愣神的功夫,菜菜下筷如飞,已经吃了一半去。 长安再一低头,眼见着蒸槐花就要被吃光了,顾不得客气,连忙伸出筷子与她抢了起来。 一会儿功夫,一整盘就被吃光了。 长安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惊觉自己竟然吃了这样多,还没有觉得胃痛。 方夏笑眯眯地看着她:“好好吃饭才是好孩子,正好明天秀秀要过来,让她再给你瞧瞧,我看着你身子似乎不大好,她厉害着呢,肯定能将你的病治好!” 第528章 相思休话长安远9(番) 巷子最深处是一处破败的院子,大门上面朱漆斑驳,看不出原来的模样。 许诺骑着马在那院子门口转了两圈,里面没有什么动静。院墙低矮,他心里生出一个主意来。 “喏,牵好了。”他把缰绳交到长平手里,“我进去看看。” “你要怎么进去——”长平的话音未落,就看到他脚尖一点,身子便矫健地跃上了院墙。 许诺蹲在院墙上,回头对他扬眉一笑:“等着我啊,我摸一摸他们的底。” 这未免也太大胆了吧,那些人敢绑架孩子,怕都是穷凶极恶之徒啊!长平的劝阻还未出口,许诺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院墙上。 许诺跳下院墙,在阴影里面躲了一会儿,仔细地听着屋子里面的动静。 -- 第589页 屋子里静悄悄的,似乎没有人在。 他屏住呼吸,轻手轻脚地靠了过去,绕着屋子走了一圈,没有发现任何异样。 那些人应当不在,他心中想着,轻轻推开了房门。 屋子里面黑洞洞的,等他的眼睛适应了光线,看到正堂里只摆了一张桌子,屋里地上到处都是垃圾,墙角还结着蛛网,脏乱异常。 许诺皱起了眉头。小乞丐说对方有好多人,都住在这里,可这里怎么看都不像是能住人的地方。 他踮着脚从垃圾中穿过去,来到了里间。 里间有张床,上面堆着一团看不出颜色的被子。他走过去看了看,那床板上面落着灰,显然已经多日没有人在这里睡过了。 那些人分明占了这个房子,可为什么没有住在这里?他们要这院子莫非是有别的用途? 许诺一边思索着,一边检查着各处。 可各处都没有什么异常,这里分明就是一处被荒弃已久的屋子——不对,荒弃已久?那小乞丐说,他们年前的时候住在这里,还修了屋顶。 许诺抬起头来,屋顶处果真有几块木板的颜色与其余的不同。 他又扫视了一圈,目光停留在一处,微微笑了起来。 方才他刚进屋的时候,因为光线昏暗,一时间没有注意到,在那些垃圾下面,有块木板钉的活板门,只露出一个角,不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他知道有些人是会在房子里面挖地窖的,等到冬天的时候,在里面放些白菜土豆一类的,方便储存—— 当初他娘亲住在玉灵阁的时候,就在小厨房里面挖了个地窖,他五岁的时候,还曾经偷偷溜去玩,跳下去之后才发现自己爬上不去,只好窝在地窖里睡着了。 整个皇宫里找翻了天,他不知道是怎么找到自己的,反正醒过来的时候,就看见父皇和母后都黑着脸,父皇狠狠地打了他的屁股,还罚他跪一个时辰,皇祖母心疼得直抹眼泪,却不敢替他求情,只能拿眼睛一个劲儿地瞪着父皇,最后还是母后开了口,让他跪一刻钟便作罢了。 屋子里面有个地窖本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可偏偏这活板门的颜色,和屋顶上那几块新补上的木板一模一样。 这活板门是那伙人住进来之后才钉的,那么这地窖,是不是也是他们挖出来的? 许诺嫌弃万分地用脚将上面的垃圾推到一边去,隔着袖子抓住活板门的把手,稍一用力,就将那活板门掀开了。 一股陈腐的气味涌了上来,他被呛得咳嗽了两声,用手扇了扇风,探头往下看去。 下面一片漆黑,他刚想找个什么东西来照明,就听见里面传来了「呜呜」两声。 他立时便警惕了起来:“什么人在下面?” 那呜呜声更响了,透露出几分急切。许诺听着那声音,恍然明白下面那人应当是被堵了嘴,所以才发不出声来。 “你等会儿,我这就下去!”许诺看到墙角有盏破了一半的油灯,他走过去,果真在旁边找到了火石,将油灯点起来之后,他顺着地窖旁的梯子爬了下去。 油灯发出昏黄的光来,他才往前一照,一张惨白的脸忽然就出现在他面前。 许诺吓了一跳,好险没有将油灯丢到地上。还好他又仔细看了看,眼前的不过是个孩子罢了。 这孩子的手脚都被绑着,嘴里也塞着布条,一张脸上满是惶恐。 他伸手将那布条扯了出来:“你是谁家的孩子,被关在这里多久了?你记得抓你的人长什么样子么?” 一切都已经明朗了,小乞丐说的那伙人,便是前段时间在京城里绑了孩子要赎金的,也正是他们抓了虎哥的妹妹。 这屋子是他们用来掩人耳目的,也可以暂时将掳来的孩子关在这里。 芦苇街上住着的人都是最底层的,像他们这样凶狠的,占了这院子之后,旁人是不会敢来一探究竟的。 那孩子才七八岁的年纪,不知道被关了多久,早早便被吓破了胆。 此刻见来的人并不是之前那些凶恶的男人,反而是个好看的哥哥,眼泪顿时就流了下来。 许诺一看到他哭便头大,不知该如何是好,干脆先将人救出去交给虎哥吧,虎哥总是眼泪汪汪的,他们都一样爱哭,或许更明白该怎么安慰这孩子。 他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来,将绑着这孩子手脚的绳子都割断了:“你还能走吗?外头没有什么人,我先带你出去,你告诉我你家住在哪里,我这就送你回家!” 那孩子紧紧抱着他不松手,许是怕的狠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许诺叹了一口气,想着等出去了,干脆将他和虎哥一起送到官府算了,让官府派兵来这里守株待兔,等抓到那伙人之后,无论是这孩子的身世,还是虎哥的妹妹,不都能找到了么? 他拍了拍那孩子的背:“你先放开我,这样子我没办法带着你上去的。” 那孩子说什么都不肯松手,许诺只好任由他挂在自己身上,艰难地往地窖外爬去。 要是菜菜在就好了,他一边爬一边想到,有菜菜那个怪力女在,一只手就能将这孩子拎上去了。 他好不容易爬了出来,还没等站稳,就听见那孩子尖叫了一声。 紧接着他头上传来一阵剧痛,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第529章 相思休话长安远10(番) -- 第590页 不知过了多久,许诺的意识渐渐回来了。 头上仍一阵阵地抽痛,他试着动了动,发现手脚都被绑了起来。 等适应了眼前的黑暗之后,他心中一沉。 他和那孩子都被扔在了地窖里面,而另一边地上躺着的红衣少年,正是虎哥。 地窖外传来了说话声:“远远地就看见了那小子在外头转悠,别看他年纪不大,倒真是个刺头,费了老大劲才把他制服了,他还伤了几个兄弟!” 另一个声音问道:“另一个又是什么情况?” “许是那红衣小子的朋友吧?”第一个声音说道,“老大,我瞧着他身上穿的衣裳好得很,尤其是腰间的那块玉佩,这么多年我都没有见过这样好的,想必也是个富贵人家的少爷!” “哈哈,本以为那小姑娘跑了,今儿要走空了,没想到那红衣小子竟自己送上门来,还拐带了一个,简直是天助我也! 老五,等会儿我和老二出去打听打听,这两个小子是谁家的,你守好了门,万不能让人再摸过来了!” “老大你放心,交给我准没错!” …… 许诺听着外头脚步声渐渐远了,立刻往长平那边挪了挪,用脚尖踢了踢他:“喂,你没事吧?” 他的脚刚碰到长平,长平便一骨碌坐了起来,对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长平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摸出一把小刀来,已经悄悄将自己手腕上的绳子割开了。他摸到许诺的身边,给他松了绑,悄声问道:“你还好吗?” 许诺点点头:“你怎么也被抓了?” 长平从怀里掏出一张帕子来,轻轻替他擦了擦额头,刚一碰到,许诺就感到一阵刺痛,不由自主地往后躲了躲。 “你的头破了。”长平小声说道,“方才我远远看到有人回来了,本想给你争取些时间让你逃出去,没想到他们人太多了,我打不过他们,只好装作被打晕了,想着和你先汇合再想办法。” “你看到人就应当逃走。”许诺接过那帕子,自己按着额头,“他们这些人只为了求财,你既然知道了这位置,就应去报官,让官府带着人来抄查这里,也能将我救出去。” “来不及的。”长平说道,“要是他们没有抓到我,会立刻将你和这孩子带到别处去,到时候我去哪里找你?” 他给那孩子也松了绑,轻声问道:“这里只有你一个吗?你有没有看到一个姑娘,和我长得很像的,身子不大好的样子……” 那孩子对着他,倒不那样害怕了,摇摇头:“没看到……” 长平松了一口气,长安没在这里就好,有忠叔在,应当是忠叔护着她逃走了。 娘亲写的信还在长安身上,只要长安能进了宫,见到皇后娘娘,那么她便安全了。 “外面一共回来了六个人。”他对许诺说道,“我方才伤了三个,他们是要去包扎的,刚才那人又说去查咱们的身份,现在外面应当只有一个人了。” “你觉得怎么样,能站起来吗?”他问许诺道。 许诺有些惊讶:“没看出来,你的武功这样高,六个人抓你一个,你竟能伤三个!” “倒也不是因为我的功夫厉害。”长平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我离家之前,我娘亲怕我在路上遇到坏人,给了我一些保命的东西。” 他从怀里掏出些零零碎碎的东西,将一个小竹筒递给了许诺:“这个你拿着,碰到人的话,对着那人按一下底部,就会射出针来。” 许诺拿起来看了看,那小竹筒做得精致,不像是暗器,倒像个玩具,兴许就是因为这样,方才那伙人才没有将这东西搜走。 他将竹筒还给了长平,从他手里拿过那柄不过两寸长的小刀来:“你留着自己用便好,我拿着这个。” 长平想到刚才他轻松地跃上了院墙,想来是会些功夫的,便没有再说什么。 “我帮你把伤口包一下。”长平轻声说道。 他扯开自己的外套,露出里面白色的里衣来,用小刀在下摆割了一条:“你低一点头。” 许诺听话地微微弯了腰,任由他将布条缠在自己的额上。 他与长平靠得极近,正好能看到长平的眼睛,他的睫毛又浓又密,眼尾翘起一个好看的弧度,在他白皙的脸上投下一道暗影来。 外头没了声音,地窖里安静得能听见几个人的心跳声。那布条上有淡淡的香气,将一直萦绕在许诺鼻尖的霉烂气息驱散了些。 “好了。”长平对他笑了笑。 许诺从见了他起,他要么是愁眉苦脸,要么是抹眼泪,这还是第一次见他笑。 他一笑起来,地窖里面仿佛忽然就射进来一束光。 许诺觉得心跳没由来地快了几拍。为了给他包扎伤口,长平的手绕在他的脑后,虚虚地好像在抱着他一般。 他忽就有些心虚,急忙直起身子来,怕被长平听见他一声重过一声的心跳。 “快走吧!”他急着往地窖的出口去。 长平拉住了他:“先等等,听听外面的动静再说!万一那两个人还没走怎么办,咱们打不过他们的!” “方才我是被偷袭的,真的正面打起来,我才不怕他们!你要是害怕,就在这里等我。”许诺说着便要往上爬。 他刚抬起腿,身上便是一重,低头一看,那孩子又挂在了他的身上。 -- 第591页 “哥哥,你别丢下我!”那孩子带着哭腔说道,“我、我害怕……” “先让他陪着你,等我把外头的人解决了,就来接你们!”许诺看那孩子又开始掉眼泪,只能向长平求助,“你先哄哄他啊!” 长平将那孩子抱了下来:“乖,别怕,这个哥哥厉害着呢,咱们两个要是跟着,是要拖他后腿的。” 他还是将那小竹筒塞给了许诺:“这个你拿着防身,关键时刻说不定能够救命呢!” 许诺本不想接,可长平用手将他的手紧紧地握住,那小竹筒就夹在两人的掌心间,他只觉得两人手掌相触的地方滚烫得很,只有那小竹筒冰冰凉凉的。 “你们在这里等着。”许诺丢下这句话,握着小竹筒,几乎是落荒而逃。 第530章 相思休话长安远11(番) 长安一路上舟车劳顿,又受了惊吓,此刻吃完了蒸槐花,心中安定下来,立时就觉得有些困乏。 偏偏菜菜不叫她睡:“狗妹姐姐,我娘亲说了,刚吃过东西,是不可以立刻就睡觉的!你要不要跟着我下楼去逛一逛,我家酒楼里面好热闹呢!” “菜菜别闹,酒楼里面什么样的人都有,万一冲撞到狗妹姑娘可怎么办?”翠柳说道,“那些人喝些酒之后难免会说些胡话,狗妹姑娘还是避开些吧!” “菜菜怎么没有听过什么胡话呀?”菜菜眨巴着一双大眼睛,问翠柳道。 “你一个小孩子家家的,知道什么是胡话!”翠柳啐了一口,轻声说道,“再说狗妹姑娘和你能一样么?来吃饭的谁不知道你惹不得,之前那个总爱掐你脸蛋的胡家公子,不就被你丢出去了吗?狗妹姑娘柔柔弱弱的,那些个人最爱调笑这样的姑娘了。” 长安:“我在这屋里转两圈就好。” 翠柳的一番话,菜菜听的似懂非懂。不过长安开了口,她立刻便点头说道:“狗妹姐姐,我扶着你走!” 她还记得两人在外面走了一阵,狗妹姐姐的身子摇摇晃晃的,手心冰凉,连嘴唇都白了。眼下虽然看着好些了,可她还是有些担心。 人是菜菜带回来的,她好喜欢这个温温柔柔又好看的姐姐,所以就格外地上心,那边长安刚刚撑起身子,她就殷勤地上前去,将长安从床上「呼」地一下抱起来,小心地放到了备好的软底拖鞋上。 长安:…… “狗妹姐姐,你靠在我身上!”菜菜拍了拍自己的肩膀,“你放心靠着就是,我力气大着呢,小叔叔去年给十三叔祖母买了个青铜鼎,就是我扛回去的呢!小叔叔说雇人的话要花银子,菜菜帮着扛了,那银子就能省下来给菜菜买糖吃了!小叔叔给菜菜买了一口袋麦芽糖呢,嘻嘻!” 青铜鼎怎么也要两个壮汉才能抬回去吧,竟然只给你买了一口袋麦芽糖……你小叔叔到底坑了你多少次啊?长安腹诽。 菜菜丝毫不觉得有什么,还在喜滋滋地说她的小叔叔:“狗妹姐姐我和你讲哦,小叔叔可厉害呢!他知道的东西特别多,比我爹知道的还多!小叔叔还会武功,轻轻松松就能爬到树上去! 之前二丫姐姐陪我放风筝,那风筝挂在树上怎么都弄不下来,小叔叔正好来了,二话不说就帮我取下来了!” 她牵着长安的手,慢慢在屋里走着:“小叔叔长得也好看——和狗妹姐姐一样好看!有好多女孩子喜欢小叔叔呢,她们让我帮忙给小叔叔带东西,要么是帕子,要么是香囊,还给菜菜买了好多糖!” 说着她的嘴巴就撅了起来:“不过小叔叔什么都没收,那些女孩子渐渐也就不来找我帮忙了。” 菜菜满腹惆怅:“那些女孩子有点笨,小叔叔哪里会缺帕子香囊,她们怎么不送些小叔叔喜欢的东西呢?” 长安听着她语气中的遗憾,不由觉得有些好笑,便问道:“那你小叔叔喜欢什么呀?” “小叔叔喜欢银子!”菜菜说的理直气壮。 长安:…… 姑娘家送些帕子香囊,是为了表达自己的情谊,可要是送银子……怎么看都像是做生意啊! 她的脑子里渐渐勾勒出了菜菜小叔叔的模样,长相或许还不错,可人大约就是个奸猾的商人,唯利是图,连自己的小侄女也一直坑骗。 她摇摇头,将那个有些讨厌的形象从脑海中赶了出去。 今日也许是吃到了很好吃的东西,她绕着屋子走了三圈,身上只是微微出了汗,并没有觉得很累。 但她一向有午睡的习惯,还是和菜菜说了一声之后,躺在床上假寐。 她一会儿想着长平找不到自己会着急,一会儿又想着蒸槐花那样好吃,可听菜菜的娘亲说,似乎只有这几日能吃到,不知道长平找来之后,还能不能央求菜菜的娘亲再做一些。 想着想着,长安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可她睡得并不安稳,总能听见咔哒咔哒的声音,好像有一只小松鼠在耳边嗑松果。 长安把眼睛睁开了一条缝,登时便被吓了一跳,睡意都消散了。 “菜、菜菜?你怎么、怎么在这里?” 菜菜盘着腿坐在床上嗑瓜子,见她醒了,将瓜子一丢,拍了拍手,掀开被子钻进被窝里:“狗妹姐姐你醒啦?” “你你你这是要做什么?”长安死死地揪着被子不松手。 可她哪里拉得住,菜菜轻轻松松将被子掀开了,甚至丝毫没有察觉到她的反抗。 -- 第592页 “菜菜想和你一起睡!”菜菜滚进她的怀里,“狗妹姐姐,咱们两个能不能做闺蜜啊?” 她从小就听娘亲讲她和自己两个闺蜜的故事,其中一个是许姨母,还有一个她从来没见过。 娘亲说她们从小就认识,要好得很,经常躺在一张床上分享各自的秘密。 “闺、闺蜜?”菜菜软绵绵的身子一贴上来,长安整个人都僵住了,“闺蜜是什么?” “闺蜜就是最最最好的朋友!”菜菜说道。 她早就想要个闺蜜了,可身边和她差不多大年纪的,小叔叔不爱陪她玩,旁人她又不大认识,十三叔祖母家的两个孩子倒是和她玩得好,可他们一家去年便搬走了……小菜菜寂寞得很。 “最好的朋友啊……”长安犹豫了一下,在菜菜期盼的目光中点了点头,“我没有什么朋友,不知道该怎么做。” “没关系,菜菜知道!”菜菜见她没有拒绝,高兴得很,“闺蜜要躺在一张床上说自己的秘密的!” 秘密……长安张了张嘴,不知道自己要不要说出来,自己身上的秘密,要是被菜菜知道了,她会害怕吧? 菜菜自顾自地说了起来:“狗妹姐姐,我先告诉你我的秘密哦,许姨母不让我吃太多的糖,娘亲也不让,我自己偷偷藏了一小罐,就在我床底下!” 她说完,就眼巴巴地看着长安。 长安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开口说道:“其实我并不叫狗妹。” 第531章 相思休话长安远12(番) “这名字是闹着玩的,我其实叫……长平。”她说道。 菜菜眨了眨眼睛:“没啦?” “没了。” “那好吧,我知道了!”菜菜点了点头,“那我以后叫你长平姐姐啦?” “还是叫狗妹吧!”长安说道,“既然是秘密,那就应当只有我们两个知道,对不对?” “说得对!”菜菜高兴起来,“那狗妹姐姐,咱们两个交换过秘密了,就是闺蜜了!” 她越看长安越觉得喜欢:“狗妹姐姐你长得真好看,眼睫毛比我小叔叔还要长!不过你有些太瘦了,你能不能在我家多住上一段时日啊,我娘亲做菜可好吃了!你每天都多吃些,到时候人就胖啦,病也能好了。” “我是来京城找人的。”长安说道。 菜菜有些失望,可很快又开心了起来:“你要找的人住在哪里啊?到时候我去找你玩!” “那个地方……不能随便进的。”长安轻轻在菜菜的脸颊上捏了捏,“不过你别担心,到时候我要是有了机会,就过来找你。” “那我们说定啦!”菜菜伸出手来,“咱们两个拉钩!” 长安怔住了,不知道该如何去做,还是菜菜将她的手拉过来,两人的小指勾在一起。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菜菜郑重地念完,放下心来,往她怀里拱了拱,“狗妹姐姐我困了,等我睡醒了,晚上让娘亲做冰糖冬瓜羹给你吃……” 说话间她的眼睛已经闭上了,却还不忘吸溜着口水:“很好吃的……你多吃些,给菜菜留两碗就可以了……狗妹姐姐真好看……” 怀里的女孩儿很快就睡着了,长安却没了睡意,伸出手想摸摸菜菜的脸蛋,却悬在半空中,半晌,轻轻落到了她的背上。 “菜菜也好看呢!”她轻声说道。 …… 许诺将活板门轻轻掀开一条缝,屋里静悄悄的,显然那些人觉得,他和虎哥两个已经被制服了,犯不着用好几个人守着。 他将活板门开得大了些,悄无声息地从地窖里钻了出来,闪身到了门后,将门推开一条缝,观察着外头的情景。 外面那张桌旁坐了个男人,许诺只能看到他的背影。那男人一手举着酒壶,另一只手在吃些什么。 许诺只觉得一阵作呕,满地的垃圾里面,这人竟能吃得进东西去。 他又等了一会儿,确定这屋子里没有旁人了,将门轻轻打开,蹑手蹑脚地来到了那男人的背后。 那男人正啃着一只烧鸡,忽然感觉腰间被抵上了什么东西。 “不想死就别动。”他听到背后有人说道。 男人手中的鸡腿「啪」地一声掉在了桌上,他举起手来:“饶……饶命!” 许诺冷声问道:“你们是从哪里来的?一共有多少人?之前京城里那些绑架案,是不是你们的手笔?” 他恨不得立刻将人带回去,有了这人在,由他指认其余的几个,这一伙人都逃不掉了。 而且发生了这样的事,他再提出治理芦苇街,想必就不会有人反对了。 “我、我们是从江流镇过来的。”那男人老老实实地答道,“我就是、就是个打杂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许诺「哼」了一声:“这话你留着对官府的人说吧!” 他将男人扯了起来:“跟我走!” 男人乖乖地走在前面,许诺带着他往屋里走,刚想着要叫虎哥出来,那男人却忽然发难,一扭身子,躲过他手里的小刀,朝着许诺扑了过来。 许诺下意识地将小刀举了起来,向那男人的颈间抹去。从眼前这人的身手便能看出来,他不过会些粗浅的功夫罢了,全仗着一身蛮力硬拼,此刻更是破绽百出,许诺有好几种方法能够要了他的命。 可就在那小刀眼看着要割开男人的脖子时,许诺还是将刀身往下压了压,刀子只划破了一层皮。 -- 第593页 男人惊出了一身冷汗,摸着脖子骂道:“他娘的,你这混蛋,方才就应当一棍子敲死你!” 他随手抄起了一根棍子,朝着许诺兜头打来。 许诺往后闪开了,他手中的小刀不过两寸长,对上这样的长棍,实在是吃亏得很,于是他飞身上前,贴在男人身前,挥着小刀便往男人身上刺去。 这样近的距离,那棍子便显得碍手碍脚了。男人被他的进攻搞得措手不及,情急之下丢了棍子,赤手握住了那小刀。 小刀极锋利,一下便削入了男人的掌心。男人痛呼出声,鲜血飙了出来,溅到了许诺的脸上。 温热的血让许诺一阵作呕,手上的动作也慢了一拍。 男人趁着这个机会,忍痛将小刀夺了过来,一脚踹在了许诺的胸口。 他力气极大,许诺被他踹得倒飞了出去,倒在那桌子后面。 男人咬着牙将小刀从掌心里拔了出来,口中又是一阵骂娘。 疼痛激发了他的凶性,他大步走到桌旁,抓着掉在桌上的鸡腿,狠狠地咬了一口。 “老子本想着留你一命,现在是你自己找死!”男人丢掉了鸡腿,吐了一口痰,“等杀了你,老子连地窖里那个小崽子也一并杀了!” 方才的一脚他下了死力,许诺眼前一阵阵发黑,几乎喘不上气来。 眼见着男人越逼越近,许诺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抬起手来,按下了扣在手中的那个竹筒的底部。 一股巨力从他掌心传来,他只听得那男人一声痛呼,自己则倒在地上,许久缓不过神来。 “许诺,你、你没事吧?” 不知过了多久,许诺的神智才渐渐恢复了清明。他晃了晃脑袋,看到长平正一脸担忧地看着他。 “那人……”他刚吐出两个字,口中就涌上一阵腥甜,一口血吐了出来。 “那人死了!”长平扶着他坐起来,“二十七根银针正中胸口,大罗神仙来了也救不了他。” ……死了?许诺有些恍惚,这么简单,就……杀了一个人? 长平只当他是受了伤,努力扶着他站起来:“快走,等会儿再有人回来就糟了!” 然而许诺却努力回过头去,正看到那男人仰面倒在地上,眼睛睁得大大的,里面满是不可置信。 “我听见了动静,先捂着那孩子的眼睛把他送到了外头,不然只怕他要被吓坏的——” 长平发现了许诺的异样,侧过头去看他,正看到他直勾勾地盯着那男人的尸体。 “你难道是第一次……”长平犹豫了一下,伸出手来,覆在许诺的眼睛上。 “没事了,已经没事了。”他声音温柔。 第532章 相思休话长安远13(番) 长平扶着许诺上了马,又将那孩子抱到马上,自己坐在许诺身后,拉着缰绳让枣红马儿跑出了芦苇街。 许诺仍旧浑浑噩噩的,长平怕他从马上跌下去,也顾不得会将他的衣裳弄脏,紧贴在他背后,驱着马儿往前走。 “那个……咱们现在应当往什么地方去?”他问许诺道。 许诺抬手指了指,不小心牵动了胸口的伤,痛得倒抽了一口气:“那、那边。” 长平不敢同他多说话,夹了夹马儿的肚子,枣红马小跑了起来。 很快便到了一扇气派的大门前,长平仰着头努力往上看,看到匾上写了「京兆府」三字。 他刚驱马上前,守门的侍卫便抽出剑来,横在几人前面。 “来者何人!”一个侍卫喝道。 许诺解下腰间的玉佩丢了过去,那侍卫见了,面色立时一变,便跪在了地上。 他抬手按着自己的胸口,慢慢开了口,每一次呼吸,都会觉得胸前一阵阵刺痛:“这孩子是被绑架的,你们将他送回家去……芦苇街最靠里的院子中,有一具尸体,那人是绑匪中的一个,顺着查下去,应当能查出线索。” “殿下,请您移步内院……”那侍卫叩头道。 许诺抬起一只手,止住了他的话:“不必了。” 另一个侍卫上前,小心地将那孩子接了过去。那孩子眼泪汪汪地看着马上的两个哥哥,许诺扯着嘴角,对他微微笑了笑。 “你在这里是安全的,知道些什么便告诉他们,不记得也无妨。”他温声说道,“等会儿会有人送你回家的。” 那侍卫毕恭毕敬地用双手捧着玉佩,他接了过来,对长平低声道:“走吧!” 长平依言抖了抖缰绳,枣红马便哒哒哒地跑开了。 “你还好吗?”一路上许诺都沉默不语,长平开口问道。 许诺微微皱起眉头来:“还好……不过是不小心被踢了一脚,等会儿去许氏医馆看看就行了……” “我不是问的这个。”长平打断了他的话,“你刚才,是第一次杀人吗?” 许诺沉默了下去,过了好一会儿,才低低地问道:“你之前见过死人吗?” “刚才那侍卫叫你殿下,你应当是哪位王爷的儿子吧?”长平说道,“想必你的生活环境安全得很,没见过也是正常的。” “我和你就不一样啦,我家里面乱得很,死人是很常见的。”他苦笑了一下,“我九岁的时候就杀过人了,我的贴身丫鬟,趁着屋里面没有人的时候,想要拿枕头将我闷死,我挣扎间将她踢倒了,她的头磕在桌角上,当时便没了命。” -- 第594页 他安抚似的对许诺说道:“我知道你现在的感受,但是你如果不杀了那人,那人就会杀了你,你做的没有错。” “是么?”许诺有些怔怔的。 长平用力点了点头,随即才想到他看不见:“到时候那人不光会杀了你,也会杀了我和那个孩子,你所做的是为了救我们大家的命!” “其实我没想着要杀了他的。”许诺说道,“我……我就想着能制服他,把他绑到京兆府上去……” “他们这伙人绑了那么多孩子,到时候只怕裁决下来,也是要砍头的吧?”长平说道,“就算不砍头,也定会被流放,流放的一路上,他们只怕也是活不下来的。” “既然他们当初选择了去做亡命之徒,那么如今为此丢了性命,也应当在他们的意料中。”他说,“不是你要了他的命,是他自己根本没有将这条命当一回事。” 许诺默默点了点头,心里面那沉甸甸的感觉稍稍轻了些。 “你家里……很乱么?”他问长平道。 “乱啊。”长平说道,“这两年好了些,前几年乱成了一团。总有人想要杀我爹娘,想要杀了我,你身边认识了许多年的人,可能下一刻就会掏出匕首来,你吃的东西,可能随时会要了你的命。” 他笑了笑:“不过我爹娘也很厉害啦,想要他们命的人,最后自己都丢了性命。” “你也很厉害。”许诺闷闷地说了一句。 长平知道他在说自己杀过人的事,不由笑了起来:“那时候我都要被吓死啦!好几个月晚上不敢自己睡,一闭上眼睛就全是血呢!还是你比较厉害一点,当时我软在床上动弹不得,你杀了人之后,还能走出来呢!” “我还是太没用了。”许诺有些闷闷不乐,“我父……亲像我这么大的时候,已经能上战场杀敌了,潜哥哥像我这么大的时候,能徒手举起三百斤的磨盘来,我不过是打一个混混,还会受伤……我连菜菜都不如!” 长平不知道他说的菜菜是谁,不过他听出了少年语气中的低落,还是安慰道:“你要是没用的话,那我岂不是更没用啦?你还敢上去与那男人周旋,我就只能躲在地窖下面,抱着那孩子瑟瑟发抖呢!” “你没学过功夫吗?”许诺问他。 长平摇了摇头:“只学过一些粗浅的功夫,也并不精通,是为了强身健体的。” 他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我父亲说过,武功再高,所能杀的敌人也是有限的,想要走得更远,更重要的是心智与谋算,有了这两样,才能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 许诺忽然想起来父皇也说过类似的话,父皇说,身为帝王,是执棋者,所需要的并非多么高深的功夫,而是需要下好每一步棋,做好每一个决策,他们的身份特殊,有时候一道小小的旨意,便会改变千万人的命运。 “多谢你。”许诺认真地说道。 “啊?谢我什么?” 他不必回头,便能想到虎哥脸上露出那略带迷茫的神情。 许诺的心情不知为什么,忽然就好了起来。他费劲地从怀中掏出两支珠花来,递给了长平:“喏,你之前买的不是丢了么,这个给你!” “我其实是买了要给我娘亲的……”长平小声解释着,将那珠花接了过去。 许诺咳嗽了几声,往后倒了倒,正靠进了长平的怀里。 他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抬手指了指:“走,去许氏医馆,潜哥哥应当也在,我让他帮你找妹妹!” 第533章 相思休话长安远14(番) 长平按照他指的方向往前走,刚拐过了一条街,许诺忽然感觉到身后的人身子紧了紧。 “怎么了?”他有些疑惑地问道。 “前面那几个……”长平咽了咽口水,“那几个就是之前被我用暗器打伤的……” 许诺抬眼看过去,果然有三个男人正相互搀扶着,骂骂咧咧地从一家医馆走了出来。 “快走,掉头!”许诺小声说道。 长平的动作比他快,一拉缰绳,马儿立刻转过身去小跑起来。 “他娘的,真够倒霉的,那小子有些邪门儿……哎,你们瞅瞅,那边骑马的那个,是不是就是伤了咱们那小子??” 长平一身红衣实在太招摇了,那几个人一眼就瞧见了他。 “就是他!快追!”身后有人喊道。 长平顾不得掩饰,催着马儿跑得更快了些。他之前能够伤人,完全是因为出其不意,而眼下许诺受了伤,凭他一个根本没办法和这几个人对抗。 那三个男人的声音被远远地甩到了后面,长平微微松了一口气:“他们应当追不上来了……” 话音未落,那三个男人就从前面的街口转了出来,看着这两个少年露出了狞笑。 “他们抄近道了,往那边跑!”许诺指着旁边的小胡同喊道。 长平驾着马,按着许诺指的方向跑了过去。可那几个男人却比他们更熟悉这一片的地形,不管他们往哪里跑,他们总能很快就堵在前面。 眼见着两人能跑的路都被堵住了,许诺当机立断:“不能这样下去,我受伤了跑不快,你快走,去刚才的京兆府里找人求救!” “说什么傻话!”长平拐进另一条小巷子里,趁着那几个男人还没有追过来,拖着许诺下了马,“你怎么总想着逞英雄——就算我丢下你自己跑了,外面那巷子四通八达的,我根本就摸不出去啊!” -- 第595页 他狠狠踢了马屁股一脚,马儿叫了一声便跑走了。他半拖半扶着许诺,找了间空屋子钻了进去。 许诺也知道眼下没有旁的法子,先躲过那三个男人的追捕才是最重要的。他四下看了一遍,指着堆在角落里的稻草说道:“藏在那里面!” 长平撇了撇嘴:“整个屋子里就那一处能藏人,他们难道不会找过去?” 他将那堆稻草踢了两脚,故意弄出一副凌乱的样子,扶着许诺去了后院,在墙边蹲下了身子。 “来,你踩着我肩膀上去!”他拍了拍自己的肩膀。 许诺看着他瘦小的样子:“你怕是撑不住吧?” “说那么多废话做什么?让你踩就快踩!”长平说道,“你再磨蹭,等会儿他们找过来,咱们俩的性命都要交代在这里!” 许诺不再反驳,踩着他的肩膀,强撑着爬到了墙头,往下伸出手:“快上来!” 长平握住他的手,脚下一使劲,也翻到了墙上。 许诺用了些力气,胸腔中又是一阵疼痛。幸而长平比他想象中要轻很多,动作也颇为轻盈,他才能将他拉上来。 长平率先跳了下去,对着许诺张开了胳膊:“来,我接着你!” 许诺也跟着跳了下去,身子一个踉跄,长平眼疾手快地扶住了他:“你受了那么重的伤,还逞什么强?让你往我怀里跳,你偏不!” “啧啧啧,就你这个小身板,我怕压坏了你。”许诺故作轻松地说道,“行了,快走吧,小爷我没有你想象的那么脆弱!” 翻过那墙,眼前是一条狭窄的胡同,两人紧挨着才能通过。 长平将许诺架在肩上,顺着胡同往前走。许诺比他高上半个头,偏过脸去,正好看到他额上细密的汗珠。 那股淡淡的香气又传过来了,许诺抽了抽鼻子,分不清是自己头上布条的味道,还是长平身上的味道,然后他又后知后觉地想到,缠在头上的布条,不就是他贴身穿的衣裳么? 许诺的脸有些热,他悄悄低下头,看到长平的睫毛忽闪忽闪的,正努力往前赶路,许是因为自己太重了,脸颊都热红了,嘴巴微微张着,不住地喘着气。 生得也太白了些,许诺默默移开视线,像个女孩子一样。 “虎哥。”他忽然开口道,“等你找到了你妹妹,你们是要留在京城里么?” “我妹妹要留一阵子,我很快就要回家了。”长平喘着气说道,“我这次进京,就是为了送妹妹的。” 许诺的心头一阵失落:“你不多住一阵子么?京城里面很好玩的!” 他平素里十分能说会道,可这一会儿,却有些笨嘴拙舌的:“端午的时候,淳湍河上会赛龙舟,到时候还能押注……跟着方姨母,能赢很多银子呢!” “六月的时候有围猎,京城的达官显贵都会参加,射中的猎物越多,赏赐就越多;九月京城里面的桂花就开了,有一条街上种满了桂花树,在下面走一走,身上都沾满了桂花的香味;京城里面新开了一家杂货铺子,里面卖的都是西洋货,稀奇得很呢……” 长平的心里不由有些向往,可是想着北越的局势,他只能笑着摇摇头:“不成啦,我家里有事呢,我不能离开太久。” “不过我妹妹能一直留在这里,要是她的身子好些了,你能不能带她去看看?” 长平说道,“她从小就没有出过门,什么都没有见过,你要是能带她去,她应当会很高兴的。” 想起长安,他的脸上就浮现出温柔的神情来:“我们两个是双生子,可她……唉,我一直觉得对她不公平,我健健康康的,想要去什么地方都行,她却只能待在那一间小屋子里面。”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出了那胡同,长平扶着许诺坐在一边,自己跑去赁了一辆马车过来,扶着他上了车,交代车夫去许氏医馆。 “到时候你把她当成我就好啦。”长平笑着说道,“我们两个长得一模一样呢!” 可她又不是你。许诺微微低下头去,掩住了那一抹失落。 第534章 相思休话长安远15(番) 马车摇摇晃晃地走着,长平听得外面越发热闹了起来,不由掀开帘子往外看去。 外头人来人往,比方才他见到的还要热闹。 “好多人啊……”长平不由喃喃自语。 许诺闭着眼睛,听见他这样说,笑了笑,说道:“今日是十二,过几日到了十五,这边才真是热闹。” “三月十五,是什么大日子吗?”长平眨巴着眼睛问道。 “倒不是什么大日子。”许诺说道,“就是这边有座夏记酒楼,每个月的十五,第四层便会开放,在酒楼中这个月消费一万两银子往上的,才有资格上到第四层,然而名额只有两个,从前的时候常有人为了争抢这名额打起来,后来便改了规矩。” “想去第四层,光花了银子是不够的,还要有真本事。不拘是什么本事,吟诗作对也好,功夫拳脚也罢,甚至会些杂耍口技等技巧,都是可以的。” 他说道,“到了十五那一日早上,百姓们聚集在夏记酒楼前面,每人都能分到一枚特制的青铜币,等看完了之后,觉得哪个人最厉害,便投到写着那人编号的箱中,最后按着得到青铜币的数量,前两名才能去往第四层。” “那第四层里面究竟有什么,能让人这般向往?”长平问道。 -- 第596页 许诺睁开眼睛,看着他一脸好奇的模样,心中不由有些自得:“算你问对人了,那第四层里面有……算了,等到了十五那一日,我带你上去!” “你能赢了旁人么?”长平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缠着许诺问,“我听说京城里面的人规矩多,能花得起那么多银子的人,想必身份都不普通,大庭广众之下要表演给旁人看,这样真的可以吗?” 许诺笑道:“谁说一定要自己表演的?” “最初的时候,都是各家选了下人上台去,让他们代替自己比赛。可是后来,这事传到了宫里面,皇后娘娘与太后娘娘亲自来了两回,还看中了武昌侯府的下人,从那之后,这比赛就变了调,各家不再让下人上台,反而是挑子孙中最出色的,每月十五这一日,上到台上比拼,毕竟谁都不知道宫里面的人会不会在一旁看着,都想让自家人露个脸。” “渐渐地这每月十五便成了京城中的一大盛事,是勋贵子弟崭露头角的好机会。”许诺给他解释道。 长平听得心里痒痒:“十五……再过三日便到了!到时候我能去看看吗?” “自然是可以的。”许诺笑了起来,“等到了那一日,我向父亲告假,带着你一起去看!” “可是你方才不是说,要带我到四层去吗?你也是要参加的吧?” 许诺神神秘秘地对他说道:“要是旁人,那必须得按照夏记酒楼的规矩来,可是我嘛,嘿嘿,我之前便告诉过你,我在京城里还是有些人脉的,即便是不按着那规矩,也能轻轻松松地到四层去!” “真的吗?太好了!”长平满心期盼。 许诺想说那酒楼是菜菜的娘亲开的,我是菜菜的小叔叔,自然什么时候想去都可以。 可他转念一想,菜菜的身份人人都知晓,若是自己告诉他两人的关系,稍一打听,他便会知道自己的身份。 “其实那酒楼第四层也没有什么好看的。”他说道,“不过是两间极大的雅间,里面床榻一类的应有尽有,装饰也十分奢靡,在第四层吃饭的时候,旁边有曲乐弹奏助兴。只是端到第四层的食物更特殊些,寻常人见都没有见过。” 长平心动得很,恨不得立刻便跳到三日之后,好亲眼看上一看。 不过他还记得许诺的伤势,伸手摸了摸许诺的额头:“咱们还是先去你说的那家许氏医馆吧!反正那酒楼又跑不掉,可是伤不好好养着,往后可是要落下病根的!” “你看,你脸上现在红得厉害,会不会是发烧了?”他有些担忧地看着许诺。 许诺只觉得被他触碰的地方热了起来,他「唰」地一声掀开帘子,转过头去:“这鬼天气,明明才三月,怎么就这么热了?” 长平有些摸不着头脑。 等到了夏记酒楼,许诺径自下了车,脚步一拐,却是拐到了与酒楼紧挨着的许氏医馆门前。 说起来,当初医馆乍一开起来的时候,简直是门可罗雀,更有甚者,从酒楼里面出来了,对着医馆便吐痰,嫌好端端的酒楼旁边开了个医馆,岂不是在咒酒楼里面吃饭的人吃出病来? 后来还是娘亲亲自坐诊了几次,治好了几个疑难杂症,名气才渐渐传开了。 许诺推开门,一阵清新的药香便传了过来,“白芷姑姑!”许诺对着里面正在忙碌的身影喊了一声。 白芷早便知道他今日会出宫,故而一直等着,此刻听见了他的声音,脸上立刻露出了笑容来:“殿下……” 然而她一眼便看到了许诺头上包着的白布条,笑容僵在了脸上,三步两步跑到他跟前,稀里哗啦碰倒了不少东西。 “我的小祖宗哎,你这是怎么弄的啊!”她心疼得不行,想要伸手去解开布条查看伤口,又怕弄疼了他,一时间手足无措。 “没事的,就是磕了一下。”许诺安慰她道,“白芷姑姑,我一会儿要回去的,你帮我好好处理一下伤口,可别叫娘亲看出来!” 白芷尽量轻柔地将布条解开了,刚一露出伤口,眼睛便红了:“你这是不小心磕了一下?要多不小心才能磕得这样严重啊!” 她嘴里面碎碎念着:“姜历城那老东西倒是会躲懒,不好好跟在你旁边伺候着,倒是自个儿跟菜菜坐马车回来了!忍着些啊……” 她轻轻地给许诺处理伤口,上面敷上了药粉,又换了绷带帮他缠上,随手将那布条丢到了一旁。 “哎……”许诺下意识地出声,见白芷疑惑地看着自己,脸上热了热,指着旁边的长平说道,“白芷姑姑,这是……” “狗妹?!”白芷脱口而出。 第535章 相思休话长安远16(番) 没等长平应声,她便轻声斥责道:“我不是告诉了你要好好休息么?你怎么自己出来了?咦,你什么时候换的衣裳?” “你见过我妹妹!”长平一下子蹦了起来,一把抓住白芷的胳膊,追问道,“她现在在什么地方?” “你妹妹……”白芷拍了拍自己的头,“原来是你!” 她反手抓住长平的胳膊:“快过来看看,这是诊金!” 白芷将那清单塞到了长平的手中:“之前我瞧着狗妹姑娘是菜菜的朋友,便打了八折,如今你既然是与殿下一道来的,就再抹个零头,一共付一百五十两银子便好!” 许诺拉了拉白芷:“白芷姑姑,这银子的事先放一放,你说他妹妹是菜菜带回来的?” -- 第597页 “是呢。”白芷笑眯眯地说道,“眼下正在酒楼里歇着,且等这位小公子结完账,我便带他过去兄妹相聚。” 长平看着那清单,脸上僵了僵,他身上只带了些碎银子,又全都给了许诺,眼下一时半会儿拿不出一百五十两银子来。 “我……我明日取了银子再给你送来,行吗?”他小声问道。 白芷的笑容不变:“自然是可以的,三日之内送过来,都是一百五十两,若是过了三日,那么便要多收些了哦!” 长平偏过头去看许诺,许诺咳嗽了一声:“许氏医馆一直都是这个规矩,如今白芷姑姑已经看在我的面上给你便宜了许多,你若是手头不方便……” 他将长平给他的那些碎银拿了出来:“这些我便不要了!” “不成!”长平坚决地将他的手推了回去,“你为了帮我受了伤,怎么能再将银子还给我?” 他将清单仔细地收了起来:“我不缺银子的,等明日我去钱庄上取了,就能送来了!” 白芷在一旁看得眼睛都要瞪出来了,自家小殿下是个什么性子,她再清楚不过了,许是因为娘娘对殿下在银钱上格外仔细,殿下从小便养成了勤俭节约的习惯,哪怕地上有一个铜板,也要捡起来好好地收好。 如今殿下主动说要将银子还给这少年,他们竟这样要好么? 白芷还在震惊中,长平已经忍耐不住了。 “我能先去看看我妹妹吗?”他焦急地说道,“她身子不好,又受了惊吓,如今怎么样了?” “我带你过去。”白芷很快便收敛了情绪,往门外走去。 “我也去看看!”许诺跟着站了起来。 已经到了下晌,酒楼里面的人散的差不多了,三人走进酒楼,只有一个年轻女子正在擦着桌子,听见动静,还未抬起头便先笑着出了声。 “几位客官想吃些什么,本店有……殿下?!” 她一眼看到许诺头上缠着的绷带,声音都变了调:“你怎么受伤了?” “二丫姐姐我没事,就是不小心磕了一下。”许诺对她笑道,“白芷姑姑已经给我上过药了。” “怎么这样不小心啊!”二丫心疼地说道,“伤得严重吗?痛不痛?” “不严重不严重。”许诺连声说道,“好久没见小宝了,他现在是不是又重了呀?” “是呢。”二丫说起来声音里就带了笑,“我现在都不大能抱得动他了,平常都是他爹哄着。” “之前我还瞧着二狗是个急性子,没想到带孩子倒是有耐心。”白芷说道。 许诺还想多问几句小宝的情况,可长平轻轻拉了拉他的袖子,他低下头看到长平焦急的神情,便对二丫说道:“二丫姐姐,我们先上楼了。” 二丫点了点头,三人便顺着楼梯走了上去。 白芷一路带着两人走到了四层,长平小声问许诺道:“这四层不是寻常人不能上来么?我妹妹怎么会在这里?” 许诺咳嗽了一声:“你妹妹是菜菜带回来的,自然可以来四层。” “菜菜是谁?”一路上长平听了几次菜菜的名字,此刻不由问了出来。 “菜菜是方姨母的女儿,也是我的小侄女。” 长平顿了顿:“你们的辈分好像不大对……” “菜菜的娘亲是我娘亲的至交好友,菜菜的父亲是我父亲的侄儿。”许诺小的时候也常为此苦恼,“方才的二丫姐姐,叫我姑姑是崇福姐姐……反正我们就是各叫各的。” 说话间几人就到了最里面的雅间前,白芷轻轻地敲了敲门,里面传来一阵咳嗽声,长平立刻高兴了起来:“是我妹妹!” 他推开门闯了进去:“狗妹!” 长安很久没有睡得这样好过了,她睁开眼睛的时候,身上竟没有一处觉得疼痛,这样的感觉让她觉得如置云端,连手指都不愿动一下,生怕这是一个梦,稍微动一动便被打破了。 她轻轻侧过头,菜菜躺在她的臂弯里,嘴巴一动一动的,好像在梦中吃着什么好吃的。 长安正看得有趣,忽然觉得喉间发痒,生怕惊扰了菜菜,捂着嘴忍了好一会儿,实在忍不住了,才咳出声来。 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嗽,她抬起头,正看见长平目瞪口呆地看着她。 “你……你……”长平的话都说不利索了。 长安赶忙低下头去看菜菜,发现她仍睡得香甜,才放下心来。 “你终于来了!”她压低了声音说道,“我没事,你去看过忠叔了么?忠叔受了伤,你去取些银子来给你身后的那位姐姐,还有我在这里吃了些饭菜,你一并将饭菜的钱也结了吧!” “哦哦!”长平红着眼睛看着她,“是我不好,我不该不听你的话。我之前那样张扬,害得你受了惊吓……你如今觉得怎么样,用不用吃颗药丸?” “我还好,是菜菜把我——”长安的话还没说完,就看到长平身后那个少年大步走上前来,在菜菜的脸蛋上重重揉了几下。 “菜菜你懒死了,看看现在都什么时辰了!”许诺叫她,“快起床,否则火腿炖肘子就没你的份了!” 菜菜骨碌一下坐了起来:“不行!” 她迷迷糊糊地揉了揉眼睛,茫然地四下环顾:“火腿炖肘子呢?” 等她看清楚眼前的人之后,皱起了小鼻子,把脸埋进长安怀里:“小叔叔你又骗我!” -- 第598页 她的声音糯糯的,带着惺忪的睡意,长安在长平惊诧的目光中拍了拍她的背,视线转向了笑得前仰后合的那个少年。 原来这就是菜菜的小叔叔啊…… 果真有点讨厌。长安看着他揽着长平的肩膀走到一旁坐下,心里想到。 第536章 相思休话长安远17(番) 长平与长安兄妹两个见了面,自然有话要说。 许诺拎着菜菜的领口将她提了出来,问她是怎么遇到长安的。 “菜菜就是随便逛逛,看到狗妹姐姐和那个大叔受了伤,就把他们捡回来了!”菜菜笑嘻嘻地说完,指了指许诺的额头,“小叔叔,你怎么受伤啦?” “不过就是不小心碰了一下。”许诺嘟囔了一句,叮嘱她道,“千万不要和你娘亲说啊!” 菜菜也不出声,只是盯着他笑,许诺气哼哼地掏出一支珠花来塞给她:“没给你买糖,娘亲说你再吃糖牙齿都要坏掉了,这个给你!” 菜菜嘟起嘴巴,接过那珠花,很快又高兴了起来:“小叔叔对菜菜最好了!” 她拉着许诺不让他走:“小叔叔,晚上的时候娘亲会做冰糖冬瓜羹的,你留下来一起吃吧!” 许诺咽了咽口水,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摇摇头:“不成,要是让方姨母看到我受了伤,明天一定会告诉我娘亲的,到时候娘亲再告诉皇祖母,她们少不得要担心,到时候被父皇知道了,是要骂我的。” “可是你现在回去,许姨母也会看到啊!”菜菜说道。 “我今日回去便说累了,躲着些娘亲,等明日她还要出宫,也没有时间管我,后日的话……” 他摸了摸额头,“白芷姑姑已经给我上了药,后日应当就结痂了,不那么血淋淋的,她们看见了也不会太忧心。” 他打定了主意,见时间不早了,便打算叫了姜历城一起回宫。 然而他的视线又往紧关着的门上看了一眼,将菜菜拉到了一旁的角落里。 “你喜欢那个狗妹?”他问菜菜道。 “喜欢,喜欢!”菜菜猛点头。 “啧啧啧,她那小身板,风一吹就能吹倒,也不知道你喜欢她什么。”许诺摇摇头说道。 “小叔叔你不懂,那叫弱柳扶风!”菜菜反驳道,“就是那样才好看呢!我一看狗妹姐姐的样子,就想要保护她!” “菜菜你这样才好看。”许诺敷衍了一句,切入正题,“你瞧见她哥哥没有?” 菜菜点头:“瞧见啦,狗妹姐姐的哥哥和他长得一模一样!” “是挺像的……菜菜,我有个任务要交给你。”他郑重地说道。 菜菜拍着胸脯保证:“小叔叔你尽管说,菜菜肯定帮你做好!” “你都和狗妹一起睡了,你们的关系想来还不错吧?”他说道,“你能不能和狗妹说说,让她将她哥哥也留在京城里面?” 菜菜呆了呆:“小叔叔,方才狗妹姐姐不都说了么,她现下无事,等找到他们的姨母,就让虎哥回家去。” 许诺敲了敲她的脑门:“他们的家离这里很远的,狗妹自个儿留在京城里面,连个认识的人都没有,你说她会不会寂寞?” “可是菜菜已经和狗妹姐姐做闺蜜了,狗妹姐姐有我,不会寂寞的!”菜菜说道。 “闺蜜和亲哥哥能一样吗?”许诺一脸严肃地说,“菜菜,假如把你丢到一个地方去,在那里没有任何亲人,你会不会想家?” 菜菜认真想了想:“那里有水晶肘子吃吗?” 许诺只觉得自己血压都要升高了:“没有!什么好吃的都没有!” “会想家!”菜菜立刻说道,“菜菜一刻都待不下去!” “就是这样!”许诺断然说道,“狗妹她现在就是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虽然有水晶肘子吃,可她万一不爱吃呢?她身边只有虎哥一个亲人,要是虎哥走了,她肯定会难过的!” “狗妹姐姐爱吃别的,就让娘亲给她做别的啊!”菜菜说得理所应当,“反正娘亲什么都会做!” “五颗麦芽糖!”许诺打断了她的话,“你去跟狗妹说!” “十颗!”菜菜讨价还价。 “十颗就十颗,不过你不能一下子都吃完!”许诺说道,“牙齿要是被蛀掉了,以后你就什么好吃的都不能吃了!” 菜菜兴高采烈地拍了他的手一下:“成交!” 许诺看着她蹦蹦跳跳地进了屋,微微叹了一口气。 这小丫头实在是有些傻,虽然他需要糊弄菜菜的时候,觉得傻乎乎挺好的,可她这么容易就被收买了,往后长大了些,可是要盯紧的,万不能被哪个男孩子拿糖哄了去。 虎哥说他妹妹长得同他一样,可方才他看得清楚,他妹妹精着呢,虽然身子不好,可心思却比虎哥深沉了许多。 菜菜太笨了,狗妹太精明,像虎哥那样聪明又沉稳,偶尔有些笨的,才招人喜欢。许诺甩着手下了楼,一边走一边想到。 …… 屋里面没有旁人,长平抓着长安的手,脸几乎贴到了她的脸上。 “你和那小姑娘一块儿睡??你抱着那个小姑娘睡??” 长安伸出一根手指,略有些嫌弃地抵在他的额上:“你身上脏兮兮的,离我远些。” “陆长平!你是不是装的久了,真以为自己是我啦?!你是男的,男的啊!”长平激动地嚷道。 -- 第599页 “你叫我什么?”长安忽然面色一沉,周身的气压都低了下去。 “陆、陆长安。”长平缩了缩脖子,有些惧怕他这个样子,可又想起自己刚才看到的情景,还是抓着他的手摇了摇,“可、可你到底是个男的,菜菜她还是个小姑娘呢,你们这样……男女授受不亲……” 长安冷笑了起来:“你也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咳咳咳!” 他爆发出一阵咳嗽声,吓得长平连忙伸手给他抚着背,等他好不容易将咳嗽平息下来之后,瞪了长平一眼。 “就算你与我从小交换身份,可你要记得,自己是个女孩儿!”长安恨铁不成钢地戳了戳长平的额头,“你怎么能与旁的男子勾肩搭背?嗯?” “许诺他、他又不知道我是女孩儿……”长平的声音小了下去,心中到底有些不忿,鼓起勇气说道,“那你抱着人家菜菜睡,往后菜菜的名声还要不要,还怎么嫁人嘛!” 长安的手指微微蜷了蜷,小姑娘睡着的时候,脸蛋粉嘟嘟的,像上好的美玉,摸起来光滑又柔软。 “既是这样,往后她嫁我便是。”他轻飘飘地说道。 第537章 相思休话长安远18(番) 因着晚间有人定了十桌席面,方夏带着人忙到掌灯十分才歇下来,惦记着四层里面还住着狗妹,匆匆忙忙做了些好克化的菜品端了上来。 雅间里面,菜菜正盘着腿和长安一起坐在床上,叽叽喳喳给长安讲着京城里好玩的事,长安时不时应一声,看着她的眼睛里面满是宠溺。 长平坐在桌旁喝着茶,心情十分复杂。 “狗妹姐姐我告诉你哦,城西那边有一条街,里面全都是好看的姐姐!”菜菜的眼睛闪闪发光,“一整条街都香香的,老远看见人,她们就会和你打招呼呢!” 她抽出帕子挥了挥,捏着嗓子学:“客官,过来玩呀——” “噗——”长平一口水喷了出来,“咳咳咳,那地方……谁、谁带你去的??” “小叔叔啊!”菜菜说得理直气壮,“菜菜想进去玩,小叔叔揪着菜菜的脖子就把菜菜带走了!” 许诺这家伙,竟去那种地方?!还带着菜菜一起去!长平气哼哼地想到,等再见了他,一定要好好说说他才行! “那地方有什么不妥么?”长安问道。 “那地方——”长平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那地方当然不妥,非常不妥!长安虽然读过很多书,可毕竟没有出过家门,哪里会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她要是告诉了他,该怎么解释自己为什么会知道那种地方? 长平权衡了一下,决定敷衍过去:“那地方人来人往的,菜菜这样好看的小姑娘,万一被人拐了去该怎么办?” “嘿嘿,菜菜力气大着呢,没人敢抓我!”菜菜自豪地说。 长安一听便知道长平没有说实话,不过他并不着急,他此番进宫见了皇后娘娘之后,是要在大周常住的,到时候亲自去看看便是了。 这时候房门打开了,方夏和翠柳端着几碟饭菜走了进来:“狗妹姑娘饿了吧?快来看看这几样你喜不喜欢——咦,这是……你哥哥?” 她并不知道长平是什么时候过来的,不过二人长得一模一样,她立刻便知道了长平的身份。 长平站起身来,规规矩矩地向她行了礼:“多谢夫人照料舍妹,今日怕是要叨扰夫人了,明日我们离去之前,会结清银子的。” “哎呀,你这孩子也太客气了。”方夏十分喜欢他,笑着说道,“你们明日就要走吗?再多留一日吧!” “明日秀秀就会到许氏医馆来,正好给狗妹把把脉。”她说。 长平想起怀里那张账单,她这些年看着许多大夫给长安开药,多少也清楚些药材的价格,那许氏医馆的收费……委实有些高了。 不过她并不缺银子,况且那许氏医馆还同许诺有些关系,几人都提起来过,于情于理,她都应当让长安过去看看。 她倒是不抱什么希望,权当是还许诺一个人情罢了。 “好啊,听说许氏医馆的大夫医术了得,要是能治好妹妹的病,那就是再好不过了!”她笑着说道。 方夏做了四菜一汤来,已经在桌上摆好了。 菜菜吸着鼻子,迫不及待地蹦下了床,一叠声地催着长安:“狗妹姐姐快来,快来!” 长安闻着那香气,也不由咽了咽口水。他刚想着下床,忽然身子一轻,等再回过神来,已经被菜菜抱到了桌前的椅子上。 长安:…… 长平:!! “快吃!”菜菜将筷子塞到了长安手里,自己盛了一碗冰糖冬瓜羹,美美地喝了一口,脸上露出了心满意足的笑。 “小叔叔是怎么说的来着,娘亲能把普普通通的食材,做成山珍海味,凤、凤……”她卡了壳。 “凤髓龙肝。”长安提醒她。 “对对对,就是凤什么肝!”菜菜猛点头。 方夏温柔地笑笑,给长平也盛了一碗,又对长安说道:“我听你咳嗽得厉害,就熬了川贝雪梨粥,你喝一碗吧?” 长安的脸红了红,乖巧地点了点头。 于是方夏便给他盛了粥,口中说道:“之前也有医馆里的客人来这边吃过饭,我研究了一些药膳的做法,你若是没有忌口的,就尝尝这冬虫夏草鸭,下晌的时候便煨在火上了,这会儿吃火候正好。” -- 第600页 一旁的菜菜已经一口气喝了大半碗的冬瓜羹,长平也跟着夹了些菜,一尝之下惊为天人,连声夸赞道:“夫人的手艺实在太好了,我从未吃过这样美味的菜品!” “喜欢就多吃些。”方夏最高兴的就是别人喜欢吃自己做的菜,“明日秀秀来,我要多做几道菜的,到时候你们也一起过来吃!” 她提了「秀秀」这个名字几次,长平和长安知道这应当是许氏医馆的大夫,并未多问。 长平和菜菜吃得香,连长安也比平常多喝了半碗粥。他觉得自己还能吃下许多的,可是方夏不让他再吃了。 “你从前只吃些流食,猛然间吃得多了,肠胃必定会不适应,还是少吃些吧!” 她说道,“菜菜也是,从前娘亲是怎么告诉你的,晚上不要吃太多,你一个女孩子家,吃得比两个壮汉还多!” “不过虎哥可以多吃些。”方夏笑眯眯地对长平说道,“你瞧着比小诺儿小些,你们这么大的男孩儿,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多吃些总是好的。” 长平:?(???)虽然不是男孩儿,可能多吃些好幸福! 等吃过了晚饭,菜菜说什么都不肯跟方夏一起回家。 “娘亲,我要和狗妹姐姐一起睡!”她拉着长安的手宣示主权,“狗妹姐姐和我是闺蜜了,我们晚上要一起说悄悄话!” “狗妹身子弱,禁不起你这样闹!”方夏想把她拖出去,“等明天你再来找狗妹玩,好不好?” “不好!”菜菜气沉丹田,双腿往地上一扎,方夏使出吃奶的劲,也没拉动她一步。 “菜菜,别逼我叫你爹过来!我数三个数,一、二——” “可是我好不容易有了闺蜜……”菜菜不敢再拧,委委屈屈地往方夏身边挪了挪,眼睛里面包着一汪泪,回头对长安说道,“狗妹姐姐,我、我明天再来找你玩……” 长安来不及思索,脱口而出:“夫人,菜菜想留下就叫她留下吧,我会照顾好她的!” 说完他还对菜菜笑:“菜菜,我晚上给你讲故事好不好?” “好耶!”菜菜扑到他身边,将他抱起来转了几圈,“狗妹姐姐最好了!” 长平:Σ(っ °Д °;)っ (长平:哥哥哄骗小姑娘怎么办,急,在线等!) 第538章 相思休话长安远19(番) 晚上的时候,长平在长安威胁的眼神里,磨磨蹭蹭待在屋里面不肯走。 菜菜是许诺的小侄女,她和许诺一起经历过那样的事了,怎么说也算是好哥们儿了,那么菜菜也就是她的小侄女,即使是自己的亲哥哥,她也得盯着些,不能让长安占了菜菜的便宜。 长安见她不动,只得开口道:“我和菜菜要睡了,你不去睡么?” “我还不困!”长平迅速答道,“方才你不是说要给菜菜讲故事吗?我也想在这里听一听。” 长安知道她心里想的,不由嗤笑了一声:“既然你爱听,那么便留下来听着好了。” 菜菜拿了个果子捧着啃,听到要讲故事,甩了鞋子爬到床上,靠在长安身上:“狗妹姐姐快讲吧!” 于是长安便开始讲了起来:“菜菜,我给你讲讲虎哥小时候的事情吧!虎哥五岁的时候,已经开始跟着先生读书了,每日早上要早早起床。 可有一日已经过了时辰,她仍赖在床上不肯起,娘亲亲自去叫她,她死死地拉着被子不让娘亲看,后来娘亲生气了,将她从被窝里拖了出来,才发现原来她尿了床……” “不要讲这些啊!”长平惨叫一声,脸上烧得慌,急着就想来捂长安的嘴。 长安对着她冷笑:“你记性一直不大好,小时候的事都忘光了吧?幸而我还帮你记着……” “我走,我这就走!”长平败下阵来,逃窜出了房间。 长安再低下头,看着菜菜清澈的眼神,目光已经变得温柔了起来:“菜菜想听些什么故事?我给你讲月亮上住着的神仙好不好?” “月亮上有神仙住着吗?”菜菜问道,“那他们吃什么呀?” “他们……”长安微笑了起来,慢慢讲道,“月亮上有一棵桂花树,那桂花可以做桂花糕,还有一只小兔子,可以做兔肉煲……” “菜菜也想到月亮上住!”菜菜吸了吸口水,手中的果子索然无味了,也不知道明天娘亲会不会做兔肉煲给她吃…… 长平不敢走远了,就守在门外面,过了一会儿,听见里面没了动静,悄悄将门推开一条缝,伸头进去,看到菜菜手里的果子还剩下一半,人就已经睡着了。 长安说了这一会儿话,已经有些体力不支了,见她探头看,便对她招招手。 长平钻进屋里去,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床前。 长安指了指菜菜:“你和菜菜在床上睡,我去外面的软榻上住一晚。” “那怎么行!”长平拒绝道,“你身子不好,还是你在床上睡,我抱着菜菜去软榻上吧!” 她说完,不等长安回应,便弯下腰去抱菜菜。 “别惊扰了她!”长安一把按住了她的手,轻轻将菜菜放倒在床上,自己慢慢下了床,“不过一个晚上罢了,我身子就是再不好,也不是个玻璃做的人,哪里就会受不住呢?” 即便不是玻璃做的也差不到哪去了!长平想劝又不敢劝,长安的脾气她是知道的,别看平时十分温和有礼,可一旦认定了什么事,旁人说什么都不会改变主意的。 -- 第601页 “别想太多。”长安回头对她笑了笑,“等明日我们进了宫,见到了皇后娘娘,我会将一切都告诉皇后娘娘的。到时候若是我的病能够治好,我就求她做主,将菜菜许配给我。” “可是菜菜要是不愿意呢?”长平小声问道。 长安的脸色不变:“那我等她愿意便是。” 他慢慢往外走,一直走到软榻边上,才低低咳嗽出声来。 长平的内心五味杂陈,然而她知道自己想再多都没有用,只得上了床,将菜菜手里的果子拿走,给她擦干净了手,与菜菜并排躺了下去。 她心里存着事,就有些睡不着。偶尔还能听见长安抑制不住的咳嗽声,她更加忧心了起来。 只希望皇后娘娘能够早些将长安的病治好吧! …… 长平只觉得自己刚刚睡着,就被晃醒了。 “天亮了吗?”她揉着眼睛坐了起来。 “还没有,不过快了。”长安说道,“咱们该换回来了,要不等会儿被人看见是你和菜菜一起睡,你可能会挨打。” 长平:…… 她十分无语,拖着酸痛的身子换到了软榻上。 菜菜睡觉十分不老实,一会儿手拍到她的脸上,一会儿腿又缠到她的身上,她觉得和菜菜睡一起,比小时候学功夫还要累。 长平打着哈欠倒在榻上,她昨天一整天担惊受怕,晚上又没睡好,真是疲乏得不行。 她迷迷糊糊地睡了一会儿,还做了个十分古怪的梦境,梦里面她当了皇上,有许多貌美如花的妃子,她们围着她吵了起来,为了争她晚上招谁侍寝,吵得她的头都痛了。 “好了好了,爱妃们不要争执了,你们哪个我都爱!”长平忍不住吼了一声,从梦里醒了过来,郁闷地坐起身。 菜菜还在睡着,她的身子横了过来,占了大半张床,把长安挤到了最里面。长安倒是已经醒了,非但没有一丝不快,反而紧着给菜菜盖被子。 长平颇有些头痛地看着长安,怎么都想不明白,哥哥从前事事都不放在心上,对人也十分疏离,为什么只大半天没见的功夫,就有了想要求娶的姑娘了呢? 她倒不是觉得菜菜不好,只是……只是菜菜的力气也太大了些,要是长安往后惹了菜菜生气,菜菜岂不是一只手就能将他扔出去? 长平胡思乱想了一阵,外头就传来了走动声,很快有人轻轻敲了门。 她穿上鞋子将门打开,来的是个面生的女子,脸上笑盈盈的,倒是长安认得,轻声打了招呼。 “翠柳姑姑好。”他说道。 翠柳将手中的食盒放在了桌上,看到菜菜睡得四仰八叉,不由有些尴尬:“菜菜睡相不好,辛苦狗妹姑娘了。” “无妨的。”长安笑着说道,“我平素睡眠不好,昨晚上倒是睡得香。” “那便好。”翠柳将食盒打开,一样一样地往外端着小菜,嘴上还不忘叫菜菜,“菜菜起床了,你不是一直盼着你许姨母来么,怎么还赖床?” 第539章 相思休话长安远20(番) 香气飘了过来,菜菜的小鼻子动了动,很快就睁开了眼睛。 “是乌骨鸡粥!”菜菜一跃而起。 “是呢。”翠柳笑着说道,“夫人早早便熬好了,快起来洗漱!” “来了来了!”菜菜的睡意顿时消散开来,自个儿跳下床去,不忘对长安说道,“狗妹姐姐,你快些起,我娘亲做的乌骨鸡粥是一绝!不过娘亲甚少给我熬,今日想必是因为你,所以我才能跟着沾光。” 菜菜光是想一想,口水就要流下来了:“狗妹姐姐,等会儿我多分你一碗!” 翠柳很快又端了热水来,三人洗漱过之后,坐在桌旁开始吃早饭。 除了乌骨鸡粥,还有六碟小菜,虽用料普通,可胜在色泽鲜艳,食材新鲜,吃起来爽口得很。 长平尤其喜欢那一道凉拌三丝,焯好的土豆丝、胡萝卜丝、青椒丝倒了糖醋汁拌在一起,又脆又滑,她连着夹了好几口。 乌骨鸡粥果如菜菜说的一般,鸡肉鲜美,粥稠味浓,酥烂的糯米在舌尖上一抿便化了。 长平从前在家的时候,因为娘亲格外挑嘴,父亲特地寻了手艺极佳的厨子来,每每做出的菜肴,长平都觉得好吃得不得了,可娘亲总是摇摇头,说自己从前有个朋友做的才是真的好吃,那厨子还是差些火候。 长平听了便会想,娘亲兴许是想家了,所以才觉得味道不够好吧! 她知道大周比北越大上许多,可其实两国接壤,如今又已经通了商,早已有百姓通了婚,两国的风俗其实差不上很多,吃食上大周有的,北越也都有。 她一直是有些不服气的,觉得娘亲那般夸赞的厨艺,不过是因为想念故土罢了。 今天她喝到了这粥,终于心服口服了。 大周果真是卧虎藏龙,不过是一家酒楼的厨子,便能做得这般美味,那宫中的御厨,岂不是手艺更好?娘亲口中的朋友,是不是比御厨还要厉害? 她漫无边际地想着,手中却片刻不停,很快眼前的一碗粥便见了底。 菜菜比她还要快,她才喝完一碗,菜菜已经开始喝第三碗了,一边喝还一边不忘给长安夹菜。 “狗妹姐姐你多吃些,你实在太瘦了,菜菜都怕一阵风就能将你吹走了!”她的嘴里塞得满满的,含含糊糊地说道。 -- 第602页 平日里长安吃得少,这两日许是因为饭菜都是他从未尝过的美味,且有菜菜在一旁一起吃,看着菜菜吃得那样香,他的食欲也被勾起来了,比从前多吃了不少。 等他们都吃完,菜菜拉着翠柳的手一遍遍地问:“许姨母来了吗?许姨母什么时候来呀?” “快了,快了。”翠柳耐心地答道,“到这里路途略远了些,不过算着时辰,应当已经快到了。” 正说着话,外头就传来了一个女子的声音:“菜菜,快来看姨母给你带什么好东西了!” 门被推开了,一名绯衣女子出现在门口。 “许姨母!”菜菜飞奔过去,扑进了她的怀里,“菜菜想死你了!” “我也想死菜菜了!”那女子早在菜菜扑过去的时候便往后退了一步,身子重心下沉,张开双臂做好了准备,却还是被菜菜撞得倒退了两步。 不过她丝毫没有介意,抱着菜菜在她脸上左一口右一口地亲了好多下,心肝宝贝地叫了好一阵,从一个匣子里面掏出五六个镯子,全都套在了菜菜的手上,一直套到了胳膊肘。 “这是我昨儿去你曾祖母的私库里面翻出来的。”她一边套一边说道,“这样好看的镯子,留着岂不是可惜?给菜菜带正好!” 菜菜「咯咯」直笑:“曾祖母要留给我小婶婶啦!” 那女子翻了个白眼:“就凭你小叔叔自个儿,这辈子只怕找不到媳妇儿了!” 她前几日刚抱怨完,小诺儿这孩子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小时候见了好看的女子就要亲亲抱抱,一张小嘴能哄得人找不着北,可如今长大了些,怎么就变了性子呢? 倒是和他父皇差不多,见了女子目不斜视,惜字如金,多说一句话仿佛能要了他的命。 不过她也并不当做一回事,反正小诺儿也用不着费心去哄姑娘家开心,大把的人等着要进后宫呢。 还是她的宝贝菜菜更重要些,小姑娘家家的,千万别被那些坏心眼的男孩子哄了去。 长平和长安也正看着那女子。她看上去二十几岁的模样,实实在在是个美人,肌肤莹白如玉,许是因为着急上楼,微微有些热了,透出些红润来。 两道眉毛生得极好,长而不杂,斜斜上挑,略带些英气,偏嘴唇饱满小巧,衬在一起让人看了无端便能生出几分怜惜,更有一双眸子黑白分明,时时都带着些笑意,一看便会觉得亲近。 那女子也看到了他们两个,眼睛一亮:“咦,双生子!” 她放开菜菜,走到两人跟前,笑眯眯地说道:“你们两个就是夏夏说的那一对兄妹吧?真是长得一模一样呢!” “是啊是啊!”菜菜跟屁虫一样跟在她的身后,“许姨母,你快给狗妹姐姐看看病吧!” 许秀的眼睛在两人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番,见两人的衣裳虽然低调,料子却上好,心里有了数,笑道:“看病自然是要看的,只是我的诊金一贯贵得很……” “只要你能治好我妹妹的病,诊金不会少了你的!”长平一口应了下来。 “那便好。”许秀也不换地方,只让翠柳将桌上的碗碟收了,擦干净桌子,漫不经心地对长安说道:“我给你把把脉。” 长安略有些不喜她这样轻慢的态度,可是看见菜菜在一旁眼巴巴地看着,什么拒绝的话都说不出来,依言坐了下来,露出一截细瘦的手腕来。 许秀见了先是极细微地皱了一下眉头,很快便调整好了表情,将手指搭了上去。 然而她半晌没有说话,眉心越皱越紧。 长平见状,微微叹了一口气。本来她也并没有抱什么希望,还是进宫去见皇后娘娘吧! “夫人若是束手无策也是正常的,我妹妹抱病多年,看过许多大夫,如今到了京城来,也是为了找那位从小给我妹妹调理身子的大夫看看……”长平的话还没说完,便被打断了。 “你是长安?!”许秀脱口而出。 第540章 相思休话长安远21(番) 长安与长平两个俱是一惊,还没有开口,便听她吩咐道:“翠柳,我上楼时瞧见夏夏正在做糖霜苹果,你带着菜菜去看看,这时候正好出锅。” “糖霜苹果!”菜菜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拉着翠柳的手迫不及待地往外走,“翠柳姑姑,快走快走,等会儿凉了就不好吃了!” 等屋里没了旁人,许秀蹙起眉来,双臂抱在胸前,开口道:“说说吧,这是怎么一回事?” “这虽然是我第一次给你把脉,但是长安的脉案这些年都一字不落地送到我这里,这世上只怕再找不出一个一模一样的了——我想问问,你怎么是个男孩子?” “您、您就是皇后娘娘?”长平磕磕巴巴地问道。 许秀点点头:“暂时还是吧……先不说这个,你是长平?你们两个交换了身份?” 长平还没有开口,长安便站起身来,对着许秀深深地拜了下去。 “皇后娘娘,承蒙您多年照料,长安才能活至今日,您是长安的救命恩人。” 他毕恭毕敬地从怀里取出一封信来,双手捧着呈到许秀的跟前,“这是娘亲的亲笔信,一切都写在这里面。” 许秀接了过去,还未拆开,长平便说道:“其实说来也简单,我们两个确实从小就交换了身份。” “小时候的事我们都不大记得了,但是娘亲说过很多次。”她说道,“我和哥哥两个是双生子,从出生起便身中奇毒,一直到您找到了解毒的方法,才慢慢好了些。” -- 第603页 “可后来又有人给我们下毒,只是那次我幸运些,并没有服下毒药,只有哥哥一人中了毒。” 长平顿了顿,继续说道,“皇后娘娘,娘亲与父王两个在北越的处境,您大约也知道些,在哥哥中毒之后,他们很快便做出了决定,那就是调换我们两人的身份,让我以长平的身份长大,而哥哥则成了长安,为了让下毒之人放松警惕,对外报了夭折。” “娘亲在我们出生的时候,身子便已经垮了,再不能生育。而想要争夺皇位,父王的膝下没有嫡子是不成的,故而从小到大,一直无人知道哥哥的存在,父王只有我一个儿子,陆长平。” 长平说话的时候,长安在一旁微微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许秀的眉头从始至终就没有松开过,嘴里嘀咕着:“我就说那边不是个好地方,也不知道曼青为什么一定要去。如今两个孩子一个身体不好,见不得人,另一个女儿当做儿子养,难道还能瞒一辈子不成?” 然而对着两个孩子,她总归不能说更过分的话,只能在脸上挤出一个笑容来:“从前在信中看到脉案,到底不能像如今亲自给长安诊脉一样清楚,眼下看来,你的身子这些年调养的还算不错。” 长平听了,眼睛一亮,连忙问道:“皇后娘娘,您的意思是,哥哥的病能够治好?” 长安并未说话,可也抬头看着许秀。 许秀心中一叹,哥哥的身体从小就比妹妹弱些,后来再次中毒,这些年来虽然一直好好保养着,可是余毒一直未清,想要治好只怕是有些困难。 不过也并非全然没有办法,只是所需的药材难找些,时间兴许会花上很久。 “我会尽力而为。”她只这样说。 然而两个孩子听了,却好像放下了心中的一块大石,长平松了一口气,连长安脸上也露出些笑容来。 “皇后娘娘,我和哥哥到大周来,是因为北越那边有些变故。”长平说道,“哥哥如果继续留在北越,可能会有危险,此番是想要在京城常住的,只怕往后要叨扰皇后娘娘了。” “别一口一个皇后娘娘,也太生分了些。”许秀揉了揉她的脑袋,“曼青与我是好友,虽说相处的时间并不长,却是当时少有的待我极真诚的人了,况且这个皇后我也不用再做多长时间了……你们和菜菜一样,叫我姨母便好。” “许姨母!”长平立刻甜甜地叫了一声。 许秀十分喜欢这个活泼泼的小姑娘,他们长得不像曼青,更像三皇子些,可知道了两人的身份,再仔细看上去,便能发现两人的眼睛与曼青几乎一模一样。 “曼青也是,怎么能放心让你们两个独自进京?不早些送信过来,你们也不带些侍卫,若是遇到了危险可怎么办!” 她想到方夏告诉她的,更是有些后怕,“我听夏夏说,长安在路上遇到了危险,正巧碰到了菜菜,要是没有遇到可如何是好!” 长平有些讪讪地挠了挠头:“一路上倒是也平平安安的,谁成想到了京城里面,竟然遇到了绑匪……” “如今你们既然平安到了京城,我这边就让人送信回北越去,免得曼青担心。” 许秀说道,“你们今晚上和我一起进宫吧,母后若是见了你们,必定要高兴坏了!” “是。”两个孩子应了下来。 长平感叹道:“没想到许氏医馆是许姨母开的……我听许诺说了好几次,还以为是他的什么亲戚开的呢!” “许诺?”许秀怔了怔,随即笑了起来,“他又打着这个名字招摇撞骗了?” “许姨母您认得他?”长平问道。 “认得呢。”许秀笑眯眯地说,“他是我儿子。” “您儿子……那就是大周的太子?!”长平惊讶地喊出声来。 不怪她觉得惊讶,什么样的太子会一个人在街上闲逛,会不带人就去抓绑匪,还会和她一起翻墙逃跑…… 最最让她觉得不可思议的是,为什么许诺身为太子,会那么缺钱啊。 她讷讷说道:“许姨母,我、我不知道他是您儿子……我求他帮我找长安,他、他受了伤,额上被打破了,还被那歹人一脚踢在胸前……” “我说他昨儿回去之后,怎么一直躲着我,原来是受了伤!”许秀冷笑道,“不过学了几招三脚猫功夫就觉得自己天下无敌了,这下好了,总算是吃到了教训,竟连几个流氓都打不过!” 第541章 相思休话长安远22(番) “不是的,不是的。”长平连忙替他说话,“他是被偷袭才受的伤,您还是替他看看吧!” 许秀嘴上骂着儿子,心里也有些不放心:“等我晚间回去之后去瞧瞧。” 她又给长安仔细诊了脉,让长安张嘴,看了他的舌苔,等到全部检查完,才说道:“想要将你身上的毒清干净是急不得的,有几味药材极为罕见,需慢慢寻来才行……不过如今的当务之急,是先将你的身体调养好。” 她皱着眉头看着长安:“你怎么瘦成这样,曼青到底是怎么养的孩子?” “不怪娘亲,是我自己的身体不争气。”长安说道,“我平常常年咳嗽,晚间一直睡不好,吃东西胃口也很小,稍稍多吃些便会胃痛不止。” “我给你开些养胃的药来。”许秀说道,“夏夏做药膳是一绝,经年累月吃下来,你的身体会慢慢恢复的。” -- 第604页 长安想到昨日吃的冬虫夏草鸭,还有今早喝的乌鸡粥,这样美味的食物,竟然是药膳?可他在里面一丝药味也尝不出来啊! 门又被打开了,菜菜怀里捧着碗,小跑着进来,叉起一小块糖霜苹果,塞进了许秀的嘴里。 “好不好吃?好不好吃?”她一叠声地问道,“菜菜吃了两块,就想着给许姨母尝一尝呢!” “好吃!”许秀在她脸上亲了一下,“菜菜真是太乖了!” 菜菜嘻嘻笑着,又递了一块到长安的嘴边:“狗妹姐姐你也吃!” 长安顺从地张开嘴,将苹果吃到了嘴里。 许秀:!! 她看着长安的目光登时变得有些不善起来,连长平都有些心虚地低下头去,偏偏长安好像对此一无所知,将苹果吃下去之后,还笑着对菜菜说:“很好吃,谢谢菜菜!” 菜菜对许秀的目光浑然不觉,见长安喜欢,大方地将碗塞给了他:“那这些都给你吃!” “菜菜,你竟然舍得将好吃的全都分给别人?”许秀本以为自己已经足够特别了,菜菜能给自己尝一小块,就非常不容易了,可她竟然将一整碗都给了长安! “狗妹姐姐和菜菜是闺蜜哦!”菜菜晃着小脑袋,一本正经地说道,“就是娘亲和许姨母这样的闺蜜!菜菜当然舍得给狗妹姐姐了!” 许秀一时无语:“你知道什么是闺蜜吗?” “当然知道啦。”菜菜点头说道,“闺蜜就是最好最好的朋友!昨天菜菜和狗妹姐姐交换了秘密,晚上也是在一张床上睡的,狗妹姐姐还给菜菜讲故事呢!” “你们在一张床上睡的?!”许秀的声音抬高了八度,一双眼睛冷飕飕地看向长安。 长安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笑着对菜菜说道:“我看过许多书,你喜欢听故事的话,我以后慢慢给你讲。” “狗妹姐姐最好了,菜菜最喜欢你啦!”菜菜欢呼道。 长安温温柔柔地摸了摸她的头发,抬起头来对许秀笑得人畜无害:“许姨母,我拿菜菜当妹妹呢!” 我信你的鬼!许秀心中警铃大作,将菜菜一把拉到自己身边:“菜菜,他不是姐姐,是个男孩子!” “狗妹姐姐是男孩子?”菜菜瞪大了眼睛,“那……以后我叫你狗妹哥哥吧!” “这不是重点好吗!”许秀苦口婆心地教育她,“菜菜,我之前对你怎么说的来着,你是女孩子,要离男孩子远些,要是有男孩子跟你搭讪,你就将他远远扔出去!” “可是狗妹姐姐……不是,狗妹哥哥并没有向菜菜搭讪啊。”菜菜一脸懵懂,“是菜菜向狗妹哥哥搭讪的,菜菜看他们受了伤,就把他们捡回来了!” “是我不好。”长安微微垂下头去,说道,“是我没有和你说明白自己是男儿身,所以才造成了误会。” 他抬眼看着菜菜,眼里带着受伤的神色:“菜菜,要是你不想和我继续做朋友的话,我也很理解……” “不会的,菜菜想和你做朋友!”菜菜急了,拉着他的手,对许秀说道,“许姨母,我和狗妹哥哥已经交换过秘密了,不管狗妹是哥哥还是姐姐,我们都是好闺蜜!” 许秀:…… 她越发觉得事情有些不妙,找了个借口下楼去寻方夏。 “夏夏,曼青那个儿子居心不良!”她一见方夏,立刻气冲冲地说道。 方夏正准备着中午所需要的食材,听她这一句没头没尾的话,实在是摸不着头脑:“你等会儿,曼青的儿子居心不良?谁是曼青的儿子?” “就是那个狗妹!”许秀快言快语将两个孩子的身世对她说了,末了又补充道,“他对菜菜绝对动了坏心思!” 方夏听了,却轻松地笑了笑:“瞧你说的,两个孩子不过昨天才认识,哪里就谈得上什么动心思啦?” “可他们昨天睡在一张床上!”许秀一想到自己心尖尖上的白菜要被猪拱了,就有些抓狂,“菜菜那么单纯,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要被长安哄走了!” “一起睡确实是有些不妥……”方夏沉吟道,“不过要说长安对菜菜有什么心思,我觉得是不可能的。” 她一想自己的女儿就觉得头痛:“也就你和妙妙把菜菜当成宝贝,你看看小灵儿,比菜菜大不到一岁,已经参加各种大赛,奖状一面墙都贴不下了!再看看菜菜,所有的心思都用在了吃上!” 她越想越觉得心灰意冷:“菜菜已经被她爹养偏了,琴棋书画样样不通,一把子力气倒是大得吓人,一顿要吃三碗饭,一天要吃五顿的……我不怕有人对菜菜起心思,我更怕等菜菜长大了,压根儿就嫁不出去!” “嫁不出去咱们就养着她啊!养一辈子才好!”许秀摇着方夏的手说道,“反正咱们得多注意些,不能叫菜菜吃了亏!” 方夏塞了一颗糖渍梅子在她的嘴里:“你放心好了,小诺儿护着菜菜呢,谁敢让她吃亏?说到长安,我倒是觉得那孩子可怜得很,从小便孤零零地被藏着,连人也不大见……你说要不让他就住在我这里如何?用不上两年的时间,我保准将他养的白白胖胖的!” 许秀一脸无语地看着方夏:“夏夏啊夏夏,你不盯着些长安,还要让他住在你这里……等菜菜被猪拱了,你后悔都没有地方去!” 第542章 相思休话长安远23(番) -- 第605页 担忧归担忧,如今长安交到了许秀的手上,她总是先帮他治病的。 许秀让白芷将长安的医案整理一下拿出来,这些年来,她和北越靠书信往来,最紧要的时候,两天便要通一封信,往往前一封刚刚送走,后一封就已经写完了。 如今见到了长安本人,她能够时刻观察着他的症状,治疗起来便更方便了。 等医案的功夫,许氏医馆外头已经排上了长龙。 今天可是许大夫亲自坐堂问诊的日子,虽说许氏医馆里面其他的大夫医术也颇为高明,可许大夫与他们不同,许大夫人长得漂亮,说话也温柔,给有些人诊过病之后,并不给他们开药,只告诉他们去旁边的夏记酒楼里面点些药膳,回去吃上一段时日,就能痊愈了。 对此百姓们交口称赞,旁的大夫恨不得一丁点小毛病都要给人开上许多药材,只有许大夫一心为了病人着想,能靠食补调理身子的,就不给他们开些苦药,毕竟是药三分毒,能不吃药就治好病,谁还愿意吃药呢? 况且那些药材可不便宜,要是长年累月地吃,也是一大笔开销呢! 许大夫果真是医者仁心,只想着给病人治好病,不想着如何赚他们银子,连那些药膳的方子,若有病人问,她也肯痛快地告诉呢! 人人都这样称赞许秀,偏偏谁也不去想,就算知道了那药膳的方子,换个人做出来,也不像夏记酒楼里面做的一样美味,兼之做起来实在是麻烦,人们大都在自己试过一两次之后便放弃了,干脆交给夏记酒楼的老板娘,每日过来取便是。 那夏记酒楼里面不光药膳做得好,其余的菜肴也格外好吃,在这里定药膳的,偶尔尝过一次之后,渐渐便成了常客。 “你们两个稍微等我一会儿。”许秀对长安和长平说道,“等医案拿过来之后,有几处我一直存有疑惑的地方,还需要长安配合。” 两人乖乖地点了头,坐在她身后的椅子上,看她给人看病。 排在第一位的是个家丁,见许秀开始出诊,立刻扬声让人将老爷抬过来。 那老爷躺在竹子编的担架上,双手捂着肚子,面色痛苦,额上已经满是汗珠了。 许秀一边给他诊脉,一边问家丁:“你家老爷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老爷从半月之前便一直不曾出恭,头两日并没有放在心上,从五日起便觉得腹中不适,先是服了些蜂蜜水,并不见效,后又服了些通便的药物,也没有什么效果。” 那家丁说道,“这些日子老爷过得十分痛苦,好不容易熬到了您亲自坐诊,小的昨晚上便在这里排队,就盼着您能帮老爷治好呢!” 许氏医馆有个规矩,一次只给一名患者看病,旁人都在外头候着,既看不到里面的情形,也听不见声音,正是因为这样,有的得了些难以启齿的病的患者,也不会遮遮掩掩的。 许秀听他说完,心里已经有了计较。她起身上了楼,不一会儿便走了下来,手里拿着两个小小的瓶子。 “先将人挪到后院去吧!”许秀将那小瓶塞到了家丁手里,“这个你拿着,等会儿从你家老爷的魄门塞进去,将里面的药挤出来,很快便能见效了。” “真的?”那家丁将信将疑,主要是这样的方法他从未听说过。 许秀耸耸肩:“没效果不收你银子。” “那要是见效,这药……”家丁吞吞吐吐地问道。 许秀伸出两根手指:“二百两一瓶!” 那家丁吓了一跳,刚要说话,地上的老爷便喊道:“二百两便二百两!求许神医救我的命啊!” “快去吧,早些解出来,他也能早些轻快。”许秀看着那老爷被抬到了后院,便叫了下一个患者进来。 第二个进来的是个头发花白的妇人,身上穿的虽然破旧,却干净得很。 见了许秀,那妇人双膝一软便要跪下给她磕头。许秀连忙从桌子后面绕过去,亲自将她扶了起来。 她还记得这妇人,见了便笑着说道:“孙大娘,你外孙现下如何了?” “多亏了许神医啊,小卓他已经好了!”孙大娘紧紧握着许秀的手,一叠声地谢道,“之前那孩子都已经烧糊涂了,等喝了您开的药,晚上的时候便退了烧,等到过了两日,人就清醒了过来,知道喊饿了。” 她抹着眼泪道:“我还以为小卓要不成了……当初我抱着他去容医堂,里面的大夫不过瞥了一眼,便叫我回去给他准备后事……许神医,您是小卓的救命恩人啊!” 孙大娘颤颤巍巍从怀里掏出一个帕子来,打开递给许秀,有些局促地说道:“许神医,我、我女儿是个苦命的,早早便没了,小卓的爹早早便娶了续弦,如今对小卓不闻不问……这是我这些日子给人纳鞋底的钱,您看看还差多少,等我攒齐了再给您送来!” 那帕子里包着几十枚铜板,许秀笑了笑,伸出手指拿了一枚,将其余的推了回去:“不过是些寻常的药材,要不了多少钱的。我只收一枚意思一下,其余的你拿回去,给小卓多做些补身体的吃食,他病了一场,身体正虚着呢!” 孙大娘的眼睛又红了:“当初我去容医堂问过,一剂药二十个铜板,小卓喝了三天非但不见好,还越烧越严重。您给小卓拿了七天的药材,只两剂喝下去便见了效,定是比容医堂的药更好更贵的!您只管告诉我多少钱,我、我回去多做几日工,能付得起的!” -- 第606页 “小卓现在还指望着你照顾,你别将自己熬坏了。”许秀说道,“这样好了,如今天气转暖了,我这鞋子还是冬天的,孙大娘,你回去帮我纳一双鞋底,就抵作诊金了。” 孙大娘哪里不知道她是体谅自己穷困,一双鞋底才值几个钱,哪里就能抵得过她对小卓的救命之恩呢? 只是她不能拂了许神医这一番好意,眼中含着泪重重地点头应下了,心想等到小卓长大了,若是有出息了,一定要好好报答许神医! 第543章 相思休话长安远24(番) 等孙大娘出去了,又进来一个年轻的小姐,她的头上戴着帷幔,进了屋才摘下来,长平和长安看到她面颊上生了大片的红疙瘩,本来十分娇美的面庞,因长了那些疙瘩,看上去有几分狰狞。 “许大夫,您快给我看看。”那女子一开口,眼泪便掉了下来,“下个月便是我成亲的日子,可偏生起了这样的疙瘩!” 许秀用手轻轻捏住了她的下巴,转着她的脸迎向阳光,看过之后才问:“你最近脸上在用什么?” 那女子愣了愣:“不过就是些寻常的胭脂……” “你去家里拿些过来吧,那胭脂里面应当加了些不好的东西。”许秀说道。 “我知道了,定是那小蹄子不死心!”那女子听她这样说完,忽然暴怒,气得手拳头紧紧攥在一起,身上直哆嗦,“许大夫,我这就让人去拿!” 她转头吩咐了丫鬟快些回去,自己口中念念有词:“这一次我定不会轻饶了她!平日里我念她可怜,却没想到她竟这般狠毒,敢算计到我头上,我一定要她好看!” 长平心里面像是有猫在挠,要不是这里是医馆,她肯定要问上一句发生了什么事。 “发生了什么事?”许秀将长平心里想的问了出来,“你莫非知道是何人害了你?” “自然知道!”那女子忿忿说道,“一定是我那庶妹干的!” 她因为脸上长了这些疙瘩,已经好些天没有好好休息了,此刻心里又是委屈又是气愤,听得许秀问起,一腔苦水便往外倒:“我那庶妹其实是我父亲的外室所出,按规矩是不能接进家门的,只是当初我母亲心软,想着终归是父亲的血脉,若是流落在外头,指不定会被养成什么样子,便接了回来放在自己膝下养着。” “从小我待她如自己的亲妹妹一般,母亲也向来一视同仁,她的吃穿用度和嫡女无异。” 那女子咬着牙,恨道,“没想到,我们这般掏心掏肺地对她,却养出了一条白眼狼!” “不瞒许大夫说,我的那未婚夫婿家世颇好,人也生得丰神俊秀,当初相看那一日,我便瞧见庶妹神情有异,只是我当时并没有放在心上,谁成想,她竟当着我那未婚夫婿的面,上演了一场落水的戏码!若不是身边的下人机警,只怕成亲的就要换成她了!” 那女子一想到自己这幅模样是拜庶妹所赐,就恨不得给她两个耳光:“许大夫,您一定要帮帮我,若是我的脸一直不好,到时候。到时候……” “你放心好了,只要知道了那胭脂里面有什么,想来是很容易治好的。”许秀的八卦之心得到了满足,笑眯眯地说道,“我这里有些自制的养颜膏,你要不要买两盒回去试试?” 她指了指自己的脸:“我自己平时也用的,实不相瞒,我儿子如今已经十二岁了。” “真的?”那女子睁大了眼睛,“要,我要!” 许秀脸上的笑意更盛:“五百两银子一盒。” “这……”那女子有些犹豫,但看着许秀的面容,还是咬了咬牙,“我要两盒!” “白芷,领这位小姐上楼!”许秀叫白芷进来,又转头对那女子说道,“你且先上楼候着,等那胭脂拿来,我再替你诊治。” “多谢许大夫!”那女子诚心实意地说道。 她刚上了楼,后院里就传来一阵叫声,过了好一会儿,那老爷又被抬了出来,人好似虚脱了一般,浑身都是汗水,可面上的神色却轻松了许多。 一阵恶臭传来,许秀捂着鼻子叫住那家丁:“回去之后叫你家老爷在饮食上多注意些,不要整日吃那些大鱼大肉,多吃蔬菜水果……罢了,这一个月,就去隔壁的夏记酒楼里面,每餐必须点一道时蔬,否则过不了多久,还会再复发的。” 那家丁捧了四百两银票,对着许秀千恩万谢,带人抬着自家老爷走了。 许秀将窗子全都打开来通风,长平十分有眼色地过去帮她,趁着还没有下一个患者进来,问道:“许姨母,您给方才那人的药是不是很贵重?能这样立竿见影,二百两一瓶,会不会有些少?” “立竿见影不过是因为那药里面加了甘油。”许秀笑道,“若说贵重,那药还没有外头的瓶子值钱。” 长平想到那药的用法,不由咧咧嘴,瓶子肯定是不能再要了,她不由问道:“那瓶子大概多少钱一个?” “两文钱左右吧。”许秀漫不经心地说道。 长平:…… 她忽然就明白了许诺为什么那么爱银子,这分明就是遗传啊! 可许姨母能将两文钱的药卖二百两银子,为什么只收了那孙大娘一双鞋底做诊金呢? 她听得分明,孙大娘的外孙发了高烧,吃了半个月的药,那些药定然比一双鞋底值钱呀! -- 第607页 许秀看着她的样子,便知道她在想什么。 她抬手摸了摸长平的头发:“你是不是在想,为什么我没有收孙大娘诊金?” 长平乖巧地点头,许秀又转过头问长安:“你知道为什么吗?” 长安略略低下头,说道:“孙大娘家境贫寒,二十个铜板对她来说已十分难得,若是收诊金,只怕对她来说是个天文数字;那老爷身边有那么多人伺候,一看便是有钱人家; 而方才那位小姐,言语中便能听出来出身颇好,又婚期在即,所以即便那养颜膏要一千两银子,她也会心甘情愿地拿出来。” “京城里有许多看不起病的穷人,许姨母只象征性地收他们些东西,却给了他们活下去的机会。可若是一味如此,这医馆定是要亏钱的,所以遇到家中富足的,许姨母便会多收些银子。” 长安忽地抬起头一笑,“许姨母妙手仁心,悬壶济世,大周能有您在,是百姓们的福祉。” “嘿嘿,哪有你说的那么伟大!”许秀被他夸得高兴,然而很快又想起菜菜,板起脸来,“别以为这样我就会同意你拱!” 长安:(_)??我要拱什么? 第544章 相思休话长安远25(番) 等白芷将厚厚的一沓医案抱过来之后,许秀就暂停了给外面的人诊病。 她挑了几个问题问了长安,都是些不起眼的小事,诸如晚间几点能够入眠,是否会半夜惊醒,吃了寒凉的东西是否会加剧咳嗽一类的。 长安能答的都一一答了,有的问题细碎到他要好好回想,才能够想起来。 许秀拿着笔在医案上改了几处,很快便敲定了接下来的治疗方案。 “虽然曼青从来不在信里说,可北越现在大约也不算太平。”许秀说道,“要不然她怎么舍得让你千里迢迢来大周呢?既然来了就在这儿住下,等过上两年,将你的身体养好了,我再慢慢想法子将余毒清掉。” “多谢许姨母!”长安还未说话,长平便大喜过望,对着许秀深深一揖,“诊金您不必担心,我们此次出门,娘亲将凌记钱庄的信物给了我,拿着这个去钱庄里,百万两以下的银票尽可以支取!” 她从怀里掏出信物,递给许秀:“许姨母,长安就拜托您了!” 许秀揉了揉她的头发:“还和我谈什么银子,也太见外了些。” 她没有接那信物,反而笑了起来:“说起来,凌姐姐现在当真了不得,能将生意做得遍布大周和北越,钱庄也开得到处都是。” 托方凌的福,她现在每年坐在宫里就能收钱,最开始的时候她还感叹过几次方凌的银子越赚越多了,后来每次看到那厚厚的银票,她已经连感叹的力气都没有了。 没有旁的原因,实在是已经麻木了。 “你们安心留下来便是,和我一道进宫去住着也好,不愿去的话,我就在外面给你们安排个宅子。” 她说道,“你们都是第一次到京城来,要是想出去逛逛,叫几个侍卫跟着,可别再发生昨天那样的事了。” “多谢许姨母。”长平笑着说道,“从前常听娘亲讲她小时候的事,我一直想要亲眼来看看呢!” 许秀又拉着他们两个说了一会儿话,听长平说曼青在北越这些年已经积累了许多人脉和威势,且三皇子夺得皇位之后,对她仍旧一心一意,心中十分欣慰。 与大周不同,北越这些年风云诡谲,当初三皇子能在两个兄长间杀出一条血路,曼青功不可没。 只是虽然他已经坐上了皇位,却仍有两位皇兄的旧部蠢蠢欲动,大皇子当初死于二皇子之手,可二皇子却是个心机深沉的,这些年以来表面上臣服,私底下却一直在寻找机会。 “你们且先住上几年,到时候等局势安定了再回北越也不迟。”许秀说道。 长平却摇摇头:“许姨母,长安就拜托您照顾了,我却是要回去的。” 她扬眉笑道:“父皇和母后的本意是希望我远离那些争端,可是如今我是北越的太子,若是长久不露面,朝中难免要起波澜。” “母后当年生产的时候已经伤了身子,是不能再有孕了,有我这个假太子在,还能堵住那些老臣的嘴,若是他们不见我,定然又要逼着父皇选妃了。” 长平想起来便觉得心烦,“母妃虽然嘴上不说,可我知道,她心中是十分在意的……我不愿她与父皇之间生出嫌隙来。” 许秀也皱起眉来,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已经不像最初那般想当然了。 这个时代的皇帝,看上去是万人之上的,可实际上却是与朝臣互相掣肘,后宫更是平衡朝政的一大利器。 像李渊一般遣散六宫的行为,可谓是前所未有,若不是他手腕了得,加上朝臣们似乎对他的健康情况有了些误解,想来也不会这样轻松。 大周尚且如此,北越的形势只怕更为复杂,她虽然心疼曼青,可也不好去评价什么。 “那也不差在这几日了。”她对长平说道,“过两日夏记酒楼前面可是有比试呢,热闹得很,你留下来看完再走吧!” 长平心中也十分期待,闻言便一个劲儿地点头:“那我就三日之后再启程!” 长安在一旁拉了拉长平:“许姨母,晚上的时候,我们能同您一道进宫,去拜见姑祖母么?” 娘亲口中的大周,除了繁荣的京城,要好的朋友,说的最多的,便是身为太后的姑祖母了。 -- 第608页 “当然可以了。”许秀应了下来,“你们不仅可以见母后,想见见你们外祖父也是可以的,今天应当是他当值,我这就传话进宫去,让他多留下来等一会儿……” “不必了!”话还没说完,两人便异口同声地拒绝了。 长平有些尴尬地笑了笑:“许姨母,娘亲不大喜欢外祖父,她说外祖父……” 她有些难以启齿,长安冷笑一声,接着说道:“贪恋美色,懦弱无能,胆小怕事,昏头昏脑。” 许秀:…… 她知道曼青一贯看不上她那个父亲,没想到她对着两个孩子,也说得这样直白,丝毫不留情面。 “你们不要怪你们娘亲,她小时候在你们外祖父的小妾手底下受了不少委屈,有情绪也是正常的。” 许秀顿了顿,还是劝了一句,“可他毕竟是你们的外祖父,若是见了你们,想必会十分高兴的……” “不见。” 说话的是长安,他干脆利落地拒绝了:“男子三妻四妾,是对不起与他同甘共苦的嫡妻,而任由小妾肆意妄为,更是对不起子女,这样的人,不见也罢!” 他咳嗽了几声,正看到那脸上起了疙瘩的女子下楼来,声音更冷了:“自古以来,家宅不宁多因嫡庶之争,若男子能够对嫡妻一心一意,后院自然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子女也不会沦落到被小妾欺辱的地步!” 一番话说下来,他有些喘不上气来,偏过头去咳嗽。 长平在后面轻轻拍着他的背:“你不要冲许姨母发脾气,许姨母又不是一定要我们去见外祖父……不见也可以的吧?” 她用询问的眼神看向许秀。 “自然可以!”许秀丝毫没有因长安的态度不好而感到不悦,她将长安又重新打量了一遍。 男德修得倒是不错,她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往后对菜菜也能一心一意……呸呸呸,她可要看仔细了,可不能让菜菜被他哄骗了去! 第545章 相思休话长安远26(番) 中午的时候是菜菜过来送午饭的,她提着个五层的食盒,几乎和她自己差不多高。 许秀正给一个大汉处理腿上的伤口,见了她便摆摆手:“菜菜你们先吃,我等会儿过去!” “好哒!”菜菜一蹦一跳地跑向长安,“狗妹哥哥,菜菜给你送好吃的来啦!” 许秀:!! 菜菜从前哪怕馋得流口水,也要等自己忙完一起吃的! 她伤心地看着菜菜将食盒打开,流水一样端出各种菜肴来,很快便摆了满满一桌子。 “狗妹哥哥,你坐这边!”菜菜将筷子塞到长安手里,“我要挨着你坐!” 她先给长安夹了一筷子豆腐,然后才「吨吨吨」地喝了一整碗鲈鱼竹荪汤,幸福地长舒了一口气。 香气弥漫开来,许秀收回伤心的目光,和正在处理伤口的男子四目相对,默默咽了咽口水。 外头二丫已经推着小车来到了医馆门前,小车上整整齐齐地码着一排食盒。 “不要挤,不要挤!”她嚷道,“三荤三素的一两银子一份,一荤两素的一百五十个铜板,全素的五十个铜板!” 已经到了中午,外头排队的人早就饿了,可今日是难得许大夫亲自坐堂的日子,他们都是早早就过来排队的,若是此刻回去吃饭,等再回来,好不容易排到的位子就没了。 “给我来一份!” “我也要一份!” 二丫和小车被围得水泄不通,不一会儿就卖出了大半,有的被挤在外头,等轮到的时候,就只剩下了全素的了。 很快小车上面就已经空了,二丫没有急着走,而是在医馆外面转了转。 这盒饭是方夏想的主意,每个月许秀坐堂的两天,外面总会排起长队,顺手多做几份盒饭,总能很快卖光。 她自己没有时间去做,就交给了酒楼里其他的厨娘,赚来的银子,也都给二丫和厨娘们分了。 只是这盒饭价格不低,来看病的有许多贫苦的人,就算是全素的,也要五十个铜板,他们哪里舍得呢?往往是自己从家里带了饼子来,此刻就蹲在地上啃着饼子。 二丫看到这样的人,便走过去,从小车角落的坛子里面挖一勺咸菜,再盛一碗粥递过去。 “你们本就患了病,不能饿着肚子。”她说道,“要是饼子不够吃,我这里还有馒头,不收你们钱的!” “那怎么好意思……”有人讷讷道。 二丫爽快地笑了起来:“这是许大夫吩咐的,所花费的钱,也是许大夫和我们酒楼一并承担的,你们放心便是!” 边上的人听了,对许氏医馆和夏记酒楼的好感更甚:“许大夫妙手仁心,真是菩萨在世啊!” “夏记酒楼的掌柜也一样,心好着呐!前些年西北大旱,有难民涌进京城,夏记酒楼还施粥来着!” “可我听闻那次施粥,是宫中皇后娘娘出的银子啊!” “这你就孤陋寡闻了不是?皇后娘娘是出了银子,可夏记酒楼的掌柜又自己掏腰包,添了几万两进去! 我四舅的儿子的媳妇的姑妈就是逃难过来的,她说这辈子没有见过那样浓稠的粥,简直比自家熬粥时放的米还多呢!” “有皇后娘娘那样心怀百姓的国母,许大夫这样仁心仁术的神医,夏掌柜那般古道热肠的商户,咱们大周当真是越发强盛了!” -- 第609页 …… 二丫听着这些,嘴角微微扬了起来。 之前不知道旁边的医馆就是皇后娘娘开的,她还曾经抱怨过,在酒楼旁边开医馆,那不是来砸场子的么? 可现在才发现,夏姐姐和皇后娘娘两个,当真是配合默契,皇后娘娘给酒楼拉了不少客人,夏姐姐又赚了银子,又给许氏医馆刷了好感度,两家都蒸蒸日上了。 屋里面许秀快速处理完那汉子的伤口,象征性地收了几枚铜板,洗过手便坐到了菜菜旁边。 “菜菜,这豆腐好不好吃?”她看见菜菜一个劲儿地给长安夹菜,心里有些酸。 菜菜瞪大了眼睛:“许姨母,你竟然问娘亲做的菜好不好吃!” 她心有余悸地摸了摸自己的屁股:“之前娘亲炒了苦瓜,菜菜不肯吃,说苦瓜那样苦,即便是娘亲做的也不好吃,我爹听见了,打了菜菜好几下呢!” “你爹敢打你?!”许秀的声音提高了八度,心疼得不行,“还疼不疼了,快来给姨母看看!” “早就不疼了。”菜菜满不在乎地说道,“许姨母你别生我爹的气,娘亲已经教训过他啦!” “李潜这家伙,怎么能打孩子呢?”许秀决定回去便向李渊告状,让他扣李潜两个月的月钱,她要全拿来给菜菜买糖吃。 “狗妹哥哥,你尝尝这道冬瓜鸭盅,娘亲特地给你做的!”菜菜自己吃得飞快,还有功夫给长安夹菜,“还有这道鲜笋拌芹菜,菜菜最喜欢吃了!” 长安本吃不下这些,可一是因为桌上的菜品他样样都是第一次吃到,二是因为菜菜在一旁吃的实在是香甜,不知不觉中,他便将菜菜给他夹的菜全都吃光了,甚至最后学着菜菜的样子,将菜的汤汁浇到了饭上,又香又鲜,他忍不住吃了小半碗的粳米饭。 “不能再吃了。”许秀一直注意着,见他吃了不少,便出言提醒道,“等会儿我让白芷给你熬些助消化的药来,你喝下去,省的一会儿胃不舒服。” “多谢许姨母。”长安乖巧地应着,顺手拿帕子将菜菜粘在嘴边的饭粒擦掉。 许秀又有些心塞起来:“菜菜,你吃饱了没?你娘亲那边忙不忙,你去帮帮她吧!” “菜菜刚才帮娘亲上菜,打碎了两个盘子,娘亲将菜菜赶出来了。”菜菜嘟起嘴来,有些沮丧,“许姨母,菜菜是不是笨得很,怎么什么都做不好呢?” “菜菜厉害着呢。”许秀还没来得及开口,长安便说道,“多亏了菜菜,我才没被掳走,菜菜你救了我的命。” “真的?”菜菜高兴了起来,“其实是狗妹哥哥你自己命大啦,菜菜从前捡的兔子鸽子,全都没活下来。” 她拍了拍自己的小肚子,难过地吸着口水:“最后只能进菜菜的肚子了……烤乳鸽好吃,等什么时候我再捡到了,就请你一起吃!” 第546章 相思休话长安远27(番) 下午的时候,菜菜便赖在医馆里不肯走。 她神秘兮兮地捧了一个小匣子出来,拉着长安走到角落里,悄悄打开给他看。 “狗妹哥哥,这些都是我的宝贝,小叔叔管我要了好几回,我都没给他呢!”菜菜小声说道,“你看看喜欢什么,尽管拿去!” 长安定睛一看,那匣子里面有好看的娃娃(掉了一只胳膊),草草包起来的牛轧糖(被咬了一半),精致小巧的镜子(缺了一个角),玉质的牛角梳(摔裂了一条缝)…… 长平的脑袋从他肩上露出来,看着匣子里的东西,表情一言难尽:“你小叔叔喜欢这些?” 菜菜点头:“喜欢的!之前菜菜让小叔叔带我出去玩,小叔叔让我给他一样宝贝才肯,后来菜菜没舍得,就没有跟着小叔叔出去。” 长安:…… 长平:…… 许姨母的那个儿子,看着就是个有心机的,菜菜这样单纯的小姑娘,简直要被他欺负死了。 长安摸了摸菜菜的头发:“菜菜,这些宝贝都是哪来的呀?” 说起这个,菜菜就来了精神。她将匣子里面的东西一样一样拿出来,给长安讲它们的来历。 “这个娃娃是祖母给菜菜缝的,小时候菜菜要抱着睡呢!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胳膊就掉了一只,菜菜怕它疼,就把它收起来了。” “这个小镜子,是十三叔祖父给菜菜的,狗妹姐姐你看,这镜子照人清楚着呢!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镜子就摔掉了一个角,菜菜怕再摔破了,就收起来了。” “这个牛角梳是曾祖母送给菜菜的,曾祖母说菜菜整天跟着我爹耍刀弄枪,不像个女孩子,菜菜前年过生日的时候,就送了菜菜这把牛角梳,希望菜菜能变得恬静些。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上面就裂了一条缝……” …… 里面的东西零零碎碎的,她每个都能说出来历,虽然破破烂烂,可她却喜欢得很,全都摸了一遍之后,捧着匣子给长安看。 “狗妹哥哥,你挑一样!”她大方地说道,“我们两个是闺蜜,我娘亲说了,闺蜜之间是要交换自己的宝贝的!” 长安笑了笑,从手上取下一个翡翠扳指来:“那我把自己的宝贝给菜菜,好不好?” 菜菜将那扳指接了过来,放在眼前细细打量着:“哇,狗妹哥哥,这个扳指好漂亮啊!” 她往自己的手上套去,可长安比她身量高,她的手十分小巧,那扳指太大了,根本戴不住。 -- 第610页 “只能先收起来了。”她惋惜地叹了一口气,“等菜菜长大些就可以戴了。” 菜菜将那扳指对着光,翠绿通透好看得很。 “谢谢狗妹哥哥,菜菜非常喜欢!”她说着,伸出手指弹了那扳指一下,扳指「嗡」地一响,上面出现了一道裂纹。 长安:……他大概明白那些宝贝是怎么坏的了。 菜菜没有看见裂纹,满心欢喜地将扳指放到了匣子里:“狗妹哥哥,我收了你的扳指,你也挑一样最喜欢的宝贝吧!” 她仰着小脸,一脸期待地等着长安挑,阳光从窗子里照进来,落在她的耳边,一缕没有梳好的头发翘了起来,被阳光镀上了一层金色,微微发着光。 长安抬手将那缕头发拢到了她的耳后:“我可以将最喜欢的宝贝带回家吗?” “可以的。”菜菜点头道,“既然已经给你了,那便是你的了,你当然可以带回家!” “那好。”长安笑了起来,“我的家离这里远得很,你先帮我收着,等到我可以回家的时候,我再将宝贝带走,到时候菜菜可不许反悔。” “说定了!”菜菜笑嘻嘻地应了下来。 …… 许秀送走了一个病人,活动了一下僵直的脖子,往墙角瞥了一眼。 长平坐不住,跟着白芷上楼去看忠叔了,而长安和菜菜蹲在墙角,两颗小脑袋都要碰在一起了,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她心里堵得慌,总觉得长安要把菜菜抢走了。 她从前还笑过方夏,说自个儿生的是个儿子,往后娶媳妇,是往家里娶,可方夏生的是女儿,到时候真的要嫁人了,方夏要操多少心呐! 可如今好像不是那么一回事,长安这小子分明不怀好意,可她对方夏说了,方夏竟然一点反应都没有,反倒是她自己,心里头难受得紧。 “菜菜,等我下次出宫来,带你去买糖人吃好不好?你不是馋了许久了吗?”许秀扬声问道。 “不用麻烦许姨母啦。”菜菜的脸从长安肩头露出来,“狗妹哥哥已经答应了菜菜,等过两日他身子好些了,就给菜菜买糖人呢!” 她真是越来越喜欢狗妹哥哥了:“许姨母赚银子辛苦,不要在菜菜身上破费啦!狗妹哥哥说他的银子多到花不完,可以给菜菜买许多许多糖人……” 许秀:……小丫头要被拐跑了! “可是你狗妹哥哥从今晚起,就要住到皇宫里去了。”她努力用温柔的声音说道,“菜菜也知道,他身子不好,我要给他治病的,自然是住在宫中更方便些,哪里还有时间陪你去买糖人呢?” 先将长安从菜菜身边带走,才是最要紧的! “没关系呀。”菜菜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狗妹哥哥住在宫里,菜菜就进宫找狗妹哥哥玩嘛,反正菜菜也可以随时进宫的……至于糖人的话,什么时候吃都可以的,许姨母和小叔叔这样忙,每个月还能出宫几天,狗妹哥哥只要肯好好吃药,也是可以出宫的吧?” 许秀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反驳,偏偏长安也回过头来看着她笑,她只觉得一阵牙疼。 曼青这儿子的性格怎么和她一点都不像呢?倒是女儿的性子和她差不多。 许秀这边正愁着要不要给曼青写一封信问问长安的脾性,可再转念一想,反正往后他就在自己眼皮底下,自己好好看着,也是一样的。 方夏和李潜这一对爹娘一点也不靠谱,菜菜的终身大事,还得她操心才行。 她正想着,姜公公匆匆走了进来,给她行过礼之后,在她耳边悄声说了几句话。 “什么?!”许秀一下子站了起来,“我这就回宫!” 第547章 相思休话长安远28(番) 她只来得及与白芷说上一声,便匆匆离开了,连长安和长平两个也来不及带。 “你们先在方夏这里歇着吧。”她一边系着斗篷一边说道,“她那四楼的雅间里,只有每月十五那一日会有人,平常一直空着,你们暂时先住在那里,又干净又雅致,还能每天吃到她亲手做的菜肴。” “宫中有些事,我要先回去,等十五那一日,我再让人来接你们进宫。” 丢下这些话,她带着姜公公急匆匆地走了。 长安和长平面面相觑,心中都升起了不祥的预感。他们两个从小见惯了这样的情景,娘亲每次陪着他们的时候,也是这样有人进来附耳说上几句话,娘亲便皱眉离开了,虽然不会告诉他们外头发生了什么,但他们都知道,定不是什么好事。 “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长平忧心忡忡地小声嘀咕了一句。 “放心啦。”菜菜倒是满不在乎,“许是小叔叔又惹了祸,七叔祖父罚他,曾祖母舍不得,这才将许姨母叫回去呢!” 长安和长平捋了好一会儿她说的这几个称呼才弄明白。 “你们这各论各的叫法实在乱的很。”长平吐槽。 菜菜耸耸肩:“谁让我娘亲和许姨母两个是最最要好的闺蜜呢?她们两个像亲姐妹一样,要是按着辈分叫,我娘亲可是要叫许姨母婶母的,娘亲才不答应呢!” 她一点也不担心宫里会发生什么事,拉着长安的手往外走:“狗妹哥哥,咱们快些回去,这个时辰,娘亲会做烤梨的,现在回去正好能吃到,嘻嘻!” …… 许秀匆匆忙忙地回了宫,刚踏进长乐殿的大门,就看见了翘首以盼的太后。 -- 第611页 “秀秀你可算回来了!”太后见了她,眼睛一亮,三步并作两步走了过来,握住她的手,“你快进去看看吧,小诺儿都跪了大半个时辰了!” “又是怎么一回事啊?”许秀叹了一口气,不忘安慰太后,“才大半个时辰而已,跪不坏的!” 太后搓着手,一脸心疼:“都怪哀家不好,要不是今日哀家来给小诺儿送桂花糕,看见他额上受了伤,忍不住多问了几句,皇上也不会责罚他……” 两人边说边往里走,还没走到外殿,便听见里面乱了起来,不知是谁尖着嗓子叫了一句:“太子殿下晕过去了!” 两人的心都提了起来,许秀提起裙子就往里跑,太后更是面色煞白,几乎连步都迈不开,幸而旁边有下人在,扶了她一把,才没有当即倒在地上。 许秀跑进屋,正看到下人们七手八脚地将小诺儿往榻上抬。 “先别动!”她厉声喝道。 这样不明原因的昏迷,最忌讳的就是随意挪动,万一是心脑血管或是颈椎一类的病,一挪动会造成更严重的后果。 她快步走过去,给小诺儿仔细检查了一番,确定只是力竭昏迷之后,才让人将他放到了榻上,然后将屋里的人都遣走了。 “怎么回事?”她冷着脸,问一旁的李渊道。 李渊在她的目光之下,有些手足无措:“这……朕不过是略罚他一罚,才不到一个时辰,怎么就昏过去了呢?他从小习武,身子怎么会如此孱弱……” 许秀想到长平告诉她小诺儿受伤一事,分开他额前的头发,果真看到了伤口,心中不由更气:“平常你罚他也就罢了,如今他受了伤,你怎么还罚他?” “朕问了几遍这伤口是怎么来的,他都不肯说,母后见了还心疼得掉眼泪……”李渊在她冷飕飕的目光中,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许秀见小诺儿额上的伤口已经结了痂,知道没有什么事,便解开了他身上的衣服,想看看别处有没有受伤。 刚露出他的胸膛,就看到当胸好大一块青紫的印记来,正巧这时候太后也被人扶着进来了,一眼看见,登时便双腿一软,倒在了地上。 许秀心疼得不行,她本以为小诺儿只是额上受了些皮外伤,没想到胸口处还有这样一处,看着这印子,动手那人应当下了死力。 小诺儿只怕动一动都疼得慌,又不愿叫人看出来,所以一直强忍着,直到被李渊罚跪,实在是忍耐不住了,这才晕了过去。 李渊也没想到他竟受了这么重的伤,一时间也心疼了起来,走上前来问道:“小诺儿这伤没什么大碍吧?” “本来是没有的,养一养就好了,可方才又跪了那么久,谁知道会怎么样?”许秀没好气地说道。 “朕不知道……”李渊想解释。 “行了行了你先出去吧!”许秀眼见着太后缓了一口气过来,正瞪着李渊,怕他再留在这里,要被太后骂,连忙赶他走,“有我在呢,不会有事的!不过这两日他要好好养身子,朝堂上的事,你就先不要交给小诺儿了。” “朕知道了。” …… 小诺儿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他只觉得头昏昏沉沉的,刚撑着身子想起来,胸前就一阵闷痛。 他忍不住哼了一声,抬手抚上胸口,已经被缠上了绷带,里面凉丝丝的,想来是上了药。 许秀正坐在桌旁写着东西,听得动静,便走到了床前。 “醒了?”她冷冰冰地问道。 小诺儿缩了缩头,他最怕娘亲这幅表情,每每这样,就代表她生了气。 “娘亲,我的胸口好痛啊!”他小声说道。 “痛,你还知道痛!”许秀气不打一处来,伸出手指戳着他的额头,“你胆子倒是越发大了,仗着自己学过两天功夫,就敢不带下人去那绑匪的老巢!受了伤回来也不说,就自己一个人忍着,你身边伺候的人呢?他们的眼睛都瞎了不成,碗口大的一片青肿,一个个都看不到吗?” 小诺儿低着头不敢反驳,悄悄在底下伸手拉着许秀的衣角。 他从前两年开始,便跟着李渊上朝,学着处理政事,人变得沉稳了不少,加上他个子长高了许多,看着已经是一副大人模样了。 这会儿露出这一点怯生生的样子,许秀看了又是难过又是心疼。 虽然她已经从长平口中知道了事情的经过,可她还是想让小诺儿亲口说出来,只有让他自己说,他才能认识到自己的错误。 “说说吧,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板着脸问道。 第548章 相思休话长安远29(番) “就是……京兆尹前些日子曾经上报,京城中出现了一伙流匪,专门绑架富家孩童,勒索银两的。” 小诺儿伸出小指,勾着许秀的手,见她没有甩开,忙不迭地往她身上又贴了贴。 “我昨日本想着去给皇祖母买陈记火烧来着。”他说道,“没带下人是因为我带着菜菜嘛,娘亲您也知道,菜菜一个能打三个,有她在根本不用带侍卫的。” 许秀见他小心翼翼地看着自己,心中到底软了软,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菜菜是你的小侄女,你拿她当侍卫的?” 话虽这么说着,语气却已经软了下去。 小诺儿见她消了气,讨好地往前凑了凑:“儿子当然知道菜菜是小侄女儿呀,所以儿子才让姜公公陪着她,自己去买火烧,以防她遇到什么事情嘛!” -- 第612页 他加快了语速,不给许秀反应的时间:“娘亲,您今日去医馆,看到虎哥和他妹妹了吧?” “虎哥?”许秀愣了愣。 小诺儿点头:“对,就是那个长得像女孩儿似的少年,他妹妹病怏怏的,风一吹都能倒,昨天儿子就是碰见了虎哥,他说妹妹不见了,儿子想着或许与那绑匪有关,所以就决定跟着去看看。” 许秀想到菜菜一口一个狗妹哥哥,不由抿嘴一笑,这兄妹两个给自己起的名号倒是特别,小诺儿口中的虎哥,应当就是在说长平了。 “嗯,后来呢?”她问道。 “后来……”小诺儿挑挑拣拣的,将自己遇险的过程用两句话糊弄了过去,“后来儿子阴差阳错找到了那绑匪的据点,里面还关着个孩子,儿子想将他救出来,谁承想那些绑匪正巧回来了,儿子跟他们打了一架,后来趁他们不备逃了出来。” 他指了指自己的头:“娘亲,那些人偷袭,不然儿子是不会受伤的!” 许秀翻了个白眼:“你既然已经找到了他们的据点,为何不叫人过去,反要自己以身涉险?” 她越想越觉得后怕:“那些人都是穷凶极恶的坏人,什么样的事都能做得出来,你一个半大的孩子,要是把他们惹急了,他们万一下了死手怎么办?他们可是敢杀人的!” 小诺儿忽地沉默了,他一把抱住许秀,将头埋进了她的怀里。 许秀本还想教训他几句,可见他这幅样子,什么都说不出来了,只抬手拍了拍他的背:“好了,你没事便好,往后不能再这样肆意妄为了,知道吗?” “知道了。”小诺儿闷闷地应了一声。 娘亲身上有一股好闻的药香味,他闻着就觉得心里十分安定。 “娘亲。”他小声说道,“我……我杀人了。” 昨天虎哥安慰过他,他也一直在心里面告诉自己,那人是坏人,他杀的是坏人。 他本以为自己已经没事了,可晚上的时候,他只要一闭眼,就能看到那人失了光芒的眼睛和面孔。 “那人……那人要杀了我和虎哥,我用……我不小心就把他杀了。” 小诺儿本想说自己不知道虎哥给的暗器威力那么大,可话到嘴边,却又将虎哥隐去了,他不愿娘亲知道虎哥也掺和在里面,更不想娘亲因为虎哥有那样危险的暗器,就对虎哥有偏见。 许秀愣住了,隔了好一会儿,她才轻声说道:“乖,没事的。” 她坐直了身子,捧着小诺儿的脸,仔细地看着自己的儿子。 他不过十二岁的年纪,身量比平常这么大的孩子高些,眉目与李渊极像,唯有一双眼睛,和她长得很是相似。 此刻那双眼睛正微微垂着不敢看她,小诺儿的头上缠着纱布,胸前也包扎得严严实实,烛火照在他的脸上,明明灭灭,映出一道道光影。 这一刻他身上流露出的胆怯和惶恐,才像个真正的孩子。 许秀的心里腾起怜惜来。她在小诺儿的额上吻了吻,将他抱在怀里:“没事的,你杀的是坏人。” 他本应当永远不必沾染上这些,可他是太子,很快便会做皇上,普通孩童的天真烂漫,于他而言是不能存在的东西。 她只能想办法开解他:“杀了坏人,是为了保护自己和重要的人,小诺儿保护了那个被掳走的孩子,你做得很好。” “真的么?”小诺儿的目光有些迷茫,“我杀了人,我是不是坏人呢?” 他鲜少会问出这样的孩子气的问题,许秀却没有笑,而是对他说道:“你父皇也杀过人,他上过战场,杀过许多许多人,也在宫变时为了保护你皇祖母和娘亲,杀过刺客,你觉得他是坏人吗?” 小诺儿摇摇头:“父皇是最好的皇上,儿子在茶馆里听人说过,先帝时大周内忧外患,边境水深火热,而朝堂之中朝臣们为了权利纷争,也搅得一团糟,百姓们怨声载道,那人家里养的鸡都被饿死了。后来父皇当了皇上,他们才过上了富足的日子,不但能填饱肚子,还养了几头牛呢!” “所以,杀人的是不是坏人,要看他杀人的目的是什么。”许秀笑了笑,说道,“娘亲也杀过人,你觉得娘亲是坏人吗?” “娘亲您也杀过人?”小诺儿瞪大了眼睛。 “是啊,娘亲那时候怀着你,杀了一个想要你父皇命的……变态。”她只觉得想起骆清就晦气,赶忙转开了话头,“你看,人只要不滥杀无辜,便算不得坏人。” 小诺儿的心头卸下了一块大石,乖乖地点头:“儿子知道了。” “对了,说起那兄妹两个,和咱们还有些渊源呢!”许秀给他掖上被子,笑道,“过几日娘亲会将他们接到宫里来,你要好好养伤,到时候好好招待他们一番啊!” “真的?”小诺儿激动了起来,“儿子正想着要告诉娘亲,儿子想请虎哥进宫住些日子呢!” “虎哥……”许秀顿了顿,“她过些日子就要回家去了,狗妹倒是可以常住。” “娘亲,您能不能让虎哥也多住一段时间?”小诺儿恳求道,“您就说狗妹的在这里住着寂寞,让他多留些日子吧!” 许秀看着他笑:“她家中还有事呢……你就这么喜欢虎哥?” 小诺儿才想点头,然而点到一半,忽然怔住了。 喜欢……? -- 第613页 第549章 相思休话长安远30(番) 许秀本来只是随口一说,可见小诺儿竟发起呆来,不由认真起来。 小诺儿没有兄弟姐妹,和他年岁差不多的,也只有菜菜一个,别的相熟的同龄人少之又少,如今认识了长平,两人又一起经历了那样的事,想来他心里已经将长平当做朋友了。 她笑着拍了拍小诺儿:“娘亲倒是想要多留她住些日子,可她毕竟还有自己的事要做,只怕是不成了。” “不过狗妹还是会留下来的,你们年纪相仿,到时候你和他也可以经常来往……” “不一样的!”小诺儿打断了她的话,“娘亲,我、我……我讨厌狗妹!” “你不喜欢他的性子?”许秀不以为意,“那孩子命苦,从小没接触过什么人,性子自然冷淡了些。可他的心地还是不错的,你看菜菜与他相处的就不错。” 她对儿子说道:“不要因为第一印象不好,就否定了一个人嘛,你往后和他多相处些日子,再决定要不要做朋友就好了。 你从小身边的朋友就不多,如今乍然遇到一个年纪与你差不多的,肯定想要一起多玩些日子,可是她也有不得不回家的理由,娘亲不能将她强行留在大周啊!” “我……”小诺儿说不出话来。 他自小聪明,许多东西只看一眼便能记住了,太傅也常夸他悟性强,此刻他却有些迷茫,他……只是想要一个朋友吗? 他也有玩得好的伙伴,秦桓将军的小儿子秦子轩,便是他的朋友,两人一起爬过树给菜菜摘风筝,秦子轩长得胖爬不上去,就捧了一把松子来,和菜菜一边嗑一边给他加油。 两人也一起偷偷溜去地下赌场赌过钱,秦子轩拿出攒了两个月的银子来,他一局便输了个精光,秦子轩气得和他绝交了半个月,还是自己拉下脸来去找他,才重新和好的。 他们还曾经因为一起捉弄过魏承禄魏大人,那魏大人被父皇调到大理寺查案子,这些年也算破了不少奇案,若他安安生生的,官职说不定还能往上提一提,偏偏他隔三差五在朝堂上就要劝父皇选秀,实在是惹人厌烦。 两人躲在魏承禄回家的路上,往他坐着的马车里扔了一挂鞭炮,驾车的马儿受了惊,马车撞到墙上四分五裂,嘴里常年大义凛然的魏大人,怀里坐着软烟阁的名妓,手还在名妓的衣襟里,就那么突兀地落在京城百姓的眼中。 他和秦子轩本来正笑嘻嘻地看热闹,忽然就被魏承禄的侍从围了起来,他还没来得及说话,秦子轩就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指向了他。 “是他干的!”秦子轩斩钉截铁地说道,一双胖脚往旁边挪了两步,坚定地和他拉开了距离。 他想要虎哥也变成秦子轩一样的朋友吗?小诺儿将被子拉到了下巴,皱着眉头仔细想着。 虎哥和秦子轩不一样,秦子轩长得胖,总是爱出汗,尤其是天气一热,闻起来总有酸臭的汗味,可虎哥身上却是香香的。 秦子轩爬不上树,就在一旁看着自己爬,可虎哥担心他爬不上墙头,却一定要自己踩着他的肩膀。 秦子轩输了银子就生气,虎哥他把所有的银子都给了自己。 秦子轩遇到事情第一个出卖自己,虎哥哪怕是被那些绑匪追着的时候,也扶着自己不肯松手。 虎哥和秦子轩是不一样的……一点也不一样。 小诺儿说不明白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他只知道,他想让虎哥能留下来,想每天见到他,想和他说说话。 方姨母做的佛跳墙最好吃,他想让虎哥也尝尝; 淮阳路上桂花开的时候最好看,他想带虎哥去看看;玲珑阁的宝贝最稀罕,他想给虎哥买…… 他也想对秦子轩做这些事么?呸,秦子轩是谁! 小诺儿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他平日里是不能在长乐殿留宿的,今日因为晕倒了,被抬到了侧殿里,父皇倒是没有赶他走。 夜已经深了,他听见外头响起一溜请安的声音,是父皇过来了,他连忙闭上眼睛假寐。 父皇和娘亲说话的声音传到了他的耳中:“小诺儿的伤势如何了?” “没有什么内伤,可还是要养上几日才行。”娘亲怕将他惊醒了,小声说道。 “等明日他醒了,朕要好好教训他才是,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朕与他说过那样多次,他怎么就不放在心上呢?” “小诺儿如今年纪还小,你慢慢教导他便是,不要动不动便责罚。” “他做错了事,朕难道还责罚不得吗?罢了,先不说他了,今日南边进贡了些番荔枝来,朕记得你爱吃,给你拿了些,你快尝尝!” 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小诺儿偷偷将眼睛睁开了一条缝,看到娘亲坐在父皇的腿上,父皇将切成小块的番荔枝喂到娘亲嘴里,一边喂一边还说道:“眼看着就要到春狩的日子了,去年那处围场你觉得无趣,今年便命人换了一处围场,那里地面更平整些,秀秀你也可以骑马跑上一跑。” …… 吃过了番荔枝,娘亲和父皇又来看了看他,然后才携手离开了。 当值的宫女吹熄了蜡烛,寝殿内暗了下去,小诺儿在黑暗中睁开眼睛,满足地笑了起来。 父皇和母后的感情真好啊,从他记事起,父皇就这样事事都想着母后,有好吃的第一个给母后吃,好玩的要立刻带母后去玩,得了稀奇的宝贝,马上就命人给母后送过来…… -- 第614页 睡意上涌,他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可惜他现在手上没有什么银子,就算想给虎哥买什么宝贝…… 等等,为什么他会想到虎哥?? 小诺儿「呼」地一下坐了起来,扯得胸前一阵疼痛。 然而他顾不得了,方才突然出现的那个想法,将他吓得呆住了。 他想和虎哥做的事,为什么和父皇与母后做的一样?? 虎哥是个男孩子啊,他、他怎么会对一个男孩子产生这样的想法?! 他彻底睡不着了。 第550章 相思休话长安远31(番) 第二日小诺儿跟着李渊上朝的时候,便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虽然努力做出一副清醒的样子,可背地里李渊还是看到他偷偷打了两个哈欠。 下了朝他便带着小诺儿去了御书房。 “昨夜没睡好么?”李渊翻看着奏折,挑了两本递给小诺儿。 小诺儿接过奏折,一边翻看着一边答道:“回父皇的话,儿子昨夜睡得尚可。” 少年人身姿挺拔,丝毫看不出受了那样重的伤。 李渊心中满意,声音也放得更轻缓了些:“按照朕的意思,这些日子里,你应当更勤勉些,可你母后觉得,再过几个月,你便要亲理朝政了,剩下这些时日,倒是不应当拘着你。” 小诺儿握着奏折的手指紧了紧,罕见地有些犹豫:“父皇,我……” 他从小便知道自己是要继承皇位的,也早早便做好了准备,这些年跟在父皇身边,他学到了许多东西。 随着年岁渐长,他清楚母后在宫中过得并不开心,每月两日能出宫的日子,是母后最高兴的时候。 母后虽然不会催他,可他却想着能早早让母后自由,故而当父皇同他说想让他尽早继位的时候,他一口便应了下来,这些年也一直在为此而努力着。 他本以为自己已经做好准备了,可这两日接连发生的事情,让他又有些不确定了。 李渊挑了挑眉,并不做声,只是等着他接着说下去。 小诺儿在父皇的目光下,鼓起勇气说道:“父皇,儿子之前以为,自己虽称不上博览古今,可跟在您身边,深谙帝王之术,但一直到如今才发现——”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您曾经告诉过儿子,所谓帝王之术,无非是通晓人心,洞察人性,方能知人善用,可儿子眼下却连自己的心都看不明白。” “哦?”李渊见他说得郑重,不由放下了奏折,坐直身子,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小诺儿垂下眼帘来:“父皇,儿子认识了一个人,虽时间很短,可不知为什么,不见他的时候,心里便会经常想着他,好吃的东西想给他吃,好玩的地方想带他去,珍贵的宝物想送给他——连晚上睡觉的时候,也会梦见他。” 他的脸微微有些发热,不敢抬头去看父皇的神情:“在一块儿的时候,心里面就高兴得很……” “是么?”李渊面上不动声色,心里面却一瞬间转了许多个念头。 好小子,不过十二岁的年纪,就已经有心上人了?自己十二岁的时候,整天想的是如何结交大臣,如何在兄弟间崭露头角,哪里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那姑娘家世如何?多大年纪?相貌脾性怎么样?家中父兄可有在朝为官的?若是她出身太低,朝中那群老古董只怕又要有话说了…… 他兀自想着,小诺儿已经继续说了下去。 “其实儿子一开始是有些讨厌他的性子的,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小诺儿撇了撇嘴,“可后来儿子发现,他其实坚强得很,只是因为在意的人才会哭,他自己小时候遇到过很可怕的事,还能轻轻松松说出来,碰到困难也只是咬着牙想办法……” 听着倒是和秀秀有几分相似,李渊对小诺儿口中那个姑娘有了一丝丝的好感。 “既是喜欢,努力去追便是。”他鼓励儿子道。 “可是……”小诺儿的脚在地上蹭了蹭,低着头小声说道,“可是世俗伦理……” 李渊心道那姑娘果真出身不高,但面上却轻松地笑了笑:“你放心便是,父皇和母后不是那样古板的人——或许朝臣里面会有些反对的,可你往后做了皇上,难道还要事事都听他们的不成?” “观念是要一步步改变的,当初父皇遣散六宫的时候,也一样遭到了朝臣们强烈的反对。只是你要记得,既然喜欢人家,就要对她好,事事帮她处理妥当,那些反对的声音,你应当替她挡住,不叫这些落入她的耳中。” 他看着儿子尚有些稚嫩的脸庞,心中感慨,当年那个白团子一样的小娃娃,一眨眼就已经长得这么大了。 “若是你去问你母后,她会告诉你,两人在一起,遇到困难应当一同面对。” 他对小诺儿说道,“可依朕看,却并非如此,若是她不与你在一块儿,是不会遇到那些困难的,都是你带给她的,自然应当你替她全部料理好。” “儿子……明白了!”小诺儿重重地点了点头。 李渊满意地看着他,发出了灵魂拷问:“说这些为时尚早,你说你喜欢她,那她喜欢你吗?” 小诺儿呆住了。他从昨夜起,便一直辗转反侧,理不清自己对虎哥的感觉,今日鼓起勇气对父皇说了,没想到父皇竟然这般开明,连自己喜欢上了一个男孩子,都鼓励自己去追。 -- 第615页 可听到这个问题,他才发现,如今这一切,都是自己一厢情愿,虎哥对自己究竟是什么感觉呢? 李渊看他这幅模样,就知道如今还是剃头挑子一头热。 他勾了勾唇角,颇有些得意,对小诺儿招了招手:“过来,父皇教你如何去讨她欢心!” …… 夏记酒楼里,长平重重地打了个喷嚏。 “小长平是不是受了风寒?”方夏揉了揉她的头顶,“等会儿让白芷给你看看吧!” “多谢方姨母,我没事的!”长平连忙说道,“许是因为我离家久了,我娘亲念叨我呢!” “那你娘亲好偏心哦。”菜菜正和长安坐在一起玩扮家家酒,听见她说话,伸出头来插嘴道,“狗妹哥哥都没有打喷嚏,你娘亲怎么只想你不想他?” “也会想啦。”长平说道,“不过哥哥他身体不好,打喷嚏的话娘亲会心疼的,所以只能少想一点啦!” 菜菜勉强接受了这个说法,转头便对长安说道:“狗妹哥哥,干脆你不要住到皇宫里了,那些宫殿一个个都大得很,又空荡荡的,晚上醒过来都瞧不见人,菜菜也会很想你的。” 她拉着长安的手:“到时候菜菜想你的话你又会打喷嚏……要不你干脆住在菜菜家里好不好,每日都能见到你,菜菜就不会想你,你也不会打喷嚏了!” 第551章 相思休话长安远32(番) 长安怔了怔,还没有说话,方夏便温温柔柔地说道:“我觉得是个好主意。” 她从知道了他是曼青的儿子之后,心中就对他十分怜惜。这孩子命苦,出生的时候便中了毒,后来更是险些丢了性命,好不容易被救了回来,又只能当做女儿养着,连人也不能见。 她听菜菜说,长安在太阳底下走了几步就晕过去了,再看长安的身子那样瘦弱,衣服挂在身上,显得空荡荡的,手腕甚至不如菜菜的粗。 “我去和秀秀说,你留下来吧!”她打定了主意,要将长安养的健健康康的,“你这么大的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要吃得好才行!菜菜虽然没有什么优点,可是吃饭一贯是不用操心的,我和她一起吃,都会觉得格外香,你和她常在一起,说不定也能多吃些。” “这不大好吧……”长平刚想要替长安拒绝,长安一个眼风扫过来,她就不说话了。 “咳咳咳,会不会太麻烦方姨母了?”长安有些犹豫,“酒楼里面这样忙,我若是留下来,帮不上忙不说,还要累您照顾……” “你能看着菜菜,就是帮了我大忙!”厨房里面叫方夏,她一边往厨房走,一边回头说道,“她一旦犟起来,谁都奈何不了她,我拉她又拉不动,只能叫她爹来。如今她倒是愿意听你的话,你若是肯留下来就太好了!” 长安还未点头,菜菜就摇晃着他的手:“留下来吧,狗妹哥哥留下来吧!” 他看着菜菜一双眼睛可怜巴巴地看着自己,忍不住笑了笑,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好。” “好耶!”菜菜欢呼起来,“狗妹哥哥最好了!” “谁呀,谁最好了?”一个干巴巴的声音在门口响了起来。 长安和长平都回头看过去,一个小胖子正站在门槛上,手里拿着个糖人。 “秦子桓!”菜菜见了他,眼睛一亮,跳起来跑了过去,一把抢过他手里的糖人,又在他的口袋里面翻了起来,“你给菜菜买高粱饴了吗?” “买了,买了。”那小胖子也不恼,从另一个口袋里掏出一小袋高粱饴给了菜菜,又问了一遍,“你方才说谁最好?” “狗妹哥哥呀!”菜菜心满意足地丢下他,跑到长安身边,大方地将高粱饴给了他一半。 小胖子的嘴角顿时就耷拉了下来:“你、你之前分明说过,我给你买高粱饴,我就比你小叔叔更好的!” “你们不一样啦。”菜菜亲昵地靠在长安身边,“狗妹哥哥是我的闺蜜呢,我娘亲说了,闺蜜就是天底下最要好的朋友!” “那我能也当你的闺蜜吗?”看着菜菜和长安那样亲近,秦子桓的心里不由泛酸,委屈巴巴地问菜菜。 菜菜犹豫了一下,秦子桓对她也很好的,可她从来都没想过让他当自己的闺蜜,毕竟他长得胖乎乎的,实在是不大好看…… 她这一犹豫,秦子桓已经伤了心。他扁了扁嘴巴,慢吞吞地从另一个口袋掏出一小包松子糖来:“要是咱们两个也能当闺蜜,这些我就……” “能的能的,从今天起,你也是我的闺蜜了!”菜菜一阵风似的跑过去,从他手里拿过松子糖。 秦子桓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听见长安开口问道:“可是,菜菜你不是说闺蜜是最好的朋友吗?” 他似是有些不解:“既然是最好,那只能有一个吧?” 菜菜这个时候的脑子转得飞快:“娘亲就有两个闺蜜呢,菜菜也要有两个!” 她塞了一块松子糖进嘴里,含含糊糊地说道:“不过,秦子桓你和小叔叔第一好,菜菜和狗妹哥哥第一好,再之后才是咱们两个好!” 她还不忘对长安说道:“狗妹哥哥你放心,秦子桓一个月也来不了几次,你就住在我家里,还是咱们两个最好!” 秦子桓听在耳中,不由将目光落在菜菜身边的少年身上。 自从两人挑明了身份之后,长安已经换回了男装,而长平为了行走方便,并未换回女装,两人站在一处,十成十地相似,只是长安的脸色更苍白些,身体也更孱弱。 -- 第616页 秦子桓不认得他,酸溜溜地说道:“哪有人的名字会叫狗妹的,也太难听了些。” “哪里难听了!”长安还未开口,菜菜就立刻说道,“菜菜的名字也不好听,可是是娘亲起的,菜菜就喜欢!狗妹哥哥的娘亲给他取了这个名字,是希望他能健健康康的长大,狗妹哥哥喜欢这个名字呢,自己都没说什么,你凭什么说难听?” 长安:……其实并没有喜欢! 他咳嗽了两声,对菜菜说道:“其实这名字是长平取了闹着玩的,你往后叫我长安哥哥,好不好?” “好!”菜菜重重地点头,又对秦子桓说道,“你看,狗妹哥哥叫长安,哪里难听了?” 秦子桓没有想到她这样维护长安,一时间心里又堵又酸,忍不住嚷道:“菜菜你……你没良心!我以后不给你买糖吃了!” “狗妹哥哥也会给我买!”菜菜骄傲地扬起小脸,“狗妹哥哥有好多好多钱,能买好多好多糖呢——狗妹哥哥,你会给我买吧?” 她说完了才想到问长安。 长安心中微微一叹,狗妹这个名字菜菜已经叫顺了嘴,一时半会儿怕是改不过来了。不过他还是好脾气地点点头:“给你买。” “嘿嘿。”菜菜得了他的承诺,得意地看着秦子轩。 秦子轩心都要碎了,他小时候趴在门外,听见爹对娘亲说,等他长大了,想与李将军家里结亲,从那时候起,他就将菜菜当做小媳妇对待,好吃的自己都舍不得吃,全都给菜菜送来了。 菜菜与他也算要好,虽没有和小诺儿般亲近,可毕竟小诺儿是菜菜的叔叔,他不生小诺儿的气。 不过眼前这个讨人厌的狗妹,到底是从哪里出现的?菜菜怎么就被他给哄去了? 眼看着菜菜又去拉狗妹的手,秦子轩一跺脚,就往外跑走了。 第552章 相思休话长安远33(番) 小诺儿坐在桌前习字,微风带着桃花的香气从窗子吹进来,他心情好得很。 忽然眼前一暗,鼻间的气息也变了味,他的脸一黑,抬起眼睛,果然看见秦子轩正包着一汪泪,趴在窗边上,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小诺儿知道他的性子,这怕是在什么地方又受了委屈,跑过来朝自己诉苦来了。 平时他才不耐烦管秦子轩的事,可今日不一样,今日父皇与他刚刚推心置腹呢了一番,他的心情正好着呢,实在不愿意眼前杵着这么一个大冤种。 “说吧,谁又欺负你了?”他叹了一口气,问道。 秦子轩扒着窗沿,听他一问,心里的委屈登时便涌了上来。 “小诺儿,你得给我出气!”他越想越难过,“菜菜,菜菜她……” “是菜菜啊。”小诺儿听了,又低下头去写字,“菜菜欺负你你就忍着吧,我打又打不过她,用点手段还要被母后骂……不过菜菜怎么会欺负你呢?菜菜是天底下最好的小侄女,虽然笨了些,可好哄得很,你买些糖给她,她就不会欺负你了。” “不是,不是菜菜!”秦子轩吸了吸鼻子,“你不知道,菜菜身边突然出现一个叫狗妹的家伙,讨厌得很!我给菜菜买的糖,她都给狗妹吃了!她还说她和狗妹是最好的朋友!” “狗妹啊。”小诺儿没有放在心上,“我前儿见过她了。” “那家伙讨厌得很!”秦子轩恨道,“菜菜给他吃糖,还拉着他的手——菜菜都没有拉过我的手!” “啧啧啧,你闻闻自个儿,现在一身汗臭味,菜菜为什么要拉你的手?”小诺儿摇摇头,忽然又警惕起来,“秦子轩,你不会还在打菜菜的主意吧?我告诉你啊,菜菜以后的夫君,是要找个相貌出众,人品一流,饱读诗书,温和有礼的,家中人口要简单些,最好能做上门女婿的,你就不要想了。” 秦子轩小的时候,曾经有一次说菜菜以后是他的媳妇,被小诺儿揪着揍了一顿,从那之后,他就只敢在心里悄悄地想一想,不敢宣之于口了。 听小诺儿又这么说,他虽然不大高兴,可也只敢小声嘟囔着:“我、我哪一点不符合了?” 他还记得今天自己进宫的目的,为的就是让小诺儿给自己出气:“小诺儿,你不知道,菜菜和那个狗妹,实在是太亲近了!我和菜菜从小就认识,菜菜都没有对我那样亲近过!” “亲近一些又能怎么样?”小诺儿漫不经心地说道,“小姑娘嘛,好不容易有了个闺蜜,当然恨不得日日贴在一起。” 他虽然不大喜欢虎哥的妹妹,可看她对菜菜,倒是没有什么坏心思的,肯哄着菜菜开心,又愿意给菜菜讲故事——说真的,这些让他这个小叔叔做,他都会觉得不耐烦。 兴许这就是女孩子间的友谊吧!小诺儿心里想到。 “可是、可是……”秦子轩脑门上急出了汗,“可他都牵菜菜的手了,你不去揍他一顿吗?” “我?揍狗妹?”小诺儿觉得秦子轩脑子出问题了,怎么能让自己去打一个女孩子,“你看她那副病病歪歪的模样,我碰她一个手指头,都怕她倒在地上起不来!” 他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你要是想打,自己动手便是,我可做不来那样的事!狗妹那么瘦弱,你总不会打不过她吧?不过我提醒你哦,菜菜可是十分喜欢她的,你要是真的对狗妹动了手,难保菜菜不会揍你!” -- 第617页 秦子轩想到方才看见菜菜一直站在狗妹那边说话的样子,知道小诺儿说的是实话。 他也是打不过菜菜的,去年的时候他想逗一逗菜菜,买了糖藏在身上没有拿出来,把菜菜逗急了,把他倒着抱起来抖一抖,非但糖掉了出来,先生考校古文时,他错了大半的答案也掉了出来,被李夫人捡起来,顺手给了在酒楼吃饭的娘亲,晚上回家之后,他吃了一顿竹笋炒肉。 他自己是不敢去触菜菜的霉头的,又不想就这么放弃,在窗外扭了半天,才勉强想出了一个办法:“你觉得狗妹太弱,那等他长胖了,你再去揍他!” “呃……”小诺儿十分无语,“我才不揍她,她又没惹我,我干嘛要揍她?” 他叹了一口气,往前探着身子,伸手拍了拍秦子桓的头:“秦子桓,你别整天盯着菜菜行不行?我都告诉过你了,往后菜菜的夫君,不但要样样出众,还要经过我、父皇和母后、皇祖母、方姨母、潜哥哥、方奶奶、方爷爷、崇福姑姑……等人的认可才行。” 他惋惜地看着秦子桓:“不说旁人,就连我这一关你都过不去,还痴心妄想什么呢?” “我没有——”秦子桓的脸涨红了。 “你没有喜欢菜菜,那见了菜菜和旁人要好,你怎么就急匆匆地跑到宫里来找我了呢?” 小诺儿语重心长地劝道,“如今狗妹不过是菜菜的闺蜜,你尚且如此,要是往后菜菜真的嫁人了,你岂不是又要哭鼻子了?” 秦子桓现在就有点想哭,小诺儿说的轻巧,可他看着那个狗妹,总觉得他对菜菜不怀好意。 “行了,我今日还有三篇大字要临,等明日我和你一起去酒楼里找菜菜,让她不要有了狗妹,就忽略了你,好不好?”有这样一个小气的朋友,小诺儿表示十分心累。 秦子轩虽有些不满,可也只得点了头。他知道小诺儿的课业十分繁重,刚想要走,忽然又听见小诺儿叫他。 “哎,你去找菜菜的时候,有没有看到狗妹的哥哥?”小诺儿问道,“皮肤很白,身上香香的,长得挺好看的……” 秦子桓想了一会儿,他那时候的注意力都在菜菜和狗妹身上,旁边……似乎是有个人吧? “好像是看见了。”他挠了挠脑袋,“不过我没注意。怎么,你认识那人吗?” 小诺儿点点头,脸上不由自主地露出了笑意:“认识,他是我新交的朋友,说好了明日我要带他去玩的。” “可是咱们之前就说好了,明日要一起去演武场的!”秦子桓不甘心地说道。 “等下回吧。”小诺儿说,“虎哥很快就要走了,我明日要陪他才行。” 秦子桓:!! 怎么回事,狗妹把菜菜抢走了还不算,他哥哥竟然连小诺儿也抢走了! 第553章 相思休话长安远34(番) 三月十五,镜湖边人山人海。 夏记酒楼前面已经支起了台子,春日里的阳光不算毒辣,所以下面并没有搭棚子,富人家中的下人早早便带着椅子摆在了前面,而平常百姓也不愿错过这个热闹,人挤人地站在后面。 小诺儿今日一早便出宫往这边来了,然而等他到酒楼前面的时候,压根儿都挤不进去。 他不慌不忙地从后门绕了进去,酒楼里面并不忙,今日不接散客,只为了四楼两位雅间里的客人服务,而那些菜肴,只有方夏一人会做。 见他来了,二丫笑着对他招手。 “殿下,快过来,三楼位置都给您留好了,等会儿就要开场啦!” 方夏也抬头看见了他,眼睛立刻笑成了一条缝,夹了一颗刚炸好的虾仁塞进了他的嘴里:“怎么今日来得这样早,用过早膳了么?” “用过啦,谢谢方姨母!”小诺儿笑着说道,“方姨母今天真漂亮!” 方夏更高兴了,拿了半碗山楂糖雪球给他:“你上楼去等着吧,菜菜他们在楼上呢!” 小诺儿乖巧地应了,刚要抬腿上楼,就听见门口有人喊他:“许诺!” 他回过头去,看到虎哥满脸兴奋地站在酒楼门口对他招手。 小诺儿心中一喜,朝他跑了过去。 “你怎么没在楼上等着?”长平额上出了汗,一缕头发粘在上面,小诺儿下意识地就想伸手帮她捋好,手抬到一半,又觉得有些唐突,顺势将山楂糖雪球递了过去,“方姨母做的,你尝尝!” 长平拿了一颗放入嘴里,眼睛一亮:“果然好吃!” 她又吃了两颗,才对小诺儿说道:“我方才去了医馆里探望忠叔,忠叔已经好多啦,还要多谢白芷姐姐和皇后娘娘!” 说着,她用肩膀撞了撞小诺儿的肩,压低了声音:“你怎么不告诉我你是太子的?我还是听皇后娘娘说了才知道的!” 小诺儿微微有些不好意思:“我在外面一向不会说的,若是闯了祸,被人知道了我是太子,岂不是逃都逃不掉?” “有道理。”长平咂咂嘴,说道。 她平常在外面行走的时候也会隐瞒自己的身份,所以并没有觉得小诺儿此举有什么不妥。 “那我在外面,还是叫你许诺好了!”她拍了拍小诺儿的肩膀。 小诺儿一口便应了下来:“好!” 这边两人还没有说完话,外头就响起了一阵鼓声。 “开始了!”小诺儿要往楼上去。 -- 第618页 长平却往外走:“走走走,去外头看!” 她刚才就已经看好了地形:“在楼上看的话,只能看到背影,台子上的人长什么样子都看不见。咱们去外头,那边有棵树,爬到树上就能看清啦!” 她抓着小诺儿的手,然而身后的人却没有动,长平回过头疑惑地看着他。 小诺儿的目光却落在两人的手上,长平的手软软的,有些凉,可他却觉得热得很,好不容易移开目光,点了点头:“好。” 两人很快就穿过人群来到了树下,这树长在许氏医馆门口,正好可以看见台上的表演。 “来,我托你上去!”小诺儿蹲下身子,对长平说道。 长平有些犹豫:“你前几日刚受了伤,如今什么样啦?要是不能使力的话,我自己也能爬上去的!” 她学功夫虽然只是为了强身健体,可这么多年下来,身手多少要比常人轻盈矫健些,费些力气这棵树还是能够爬上去的。 “我已经全好了。”小诺儿扯了个谎,“娘亲亲自给我瞧过,只是外伤,并不妨事。” “那便好。”长平不疑有他,扶着小诺儿的肩膀,踩在了他的手上。 小诺儿一使力气,便将她托了起来,她抓着树枝往上一翻,稳稳地落到了树上。 “来,我拉你上来!”她对小诺儿伸出手。 方才一用力,小诺儿胸口的伤又隐隐作痛。但他脸上丝毫不显,握住了长平的手,脚下一蹬,也坐到了树上。 “你身手真好!”长平羡慕地说道,“我要是有你这么好的身手便好了!” 小诺儿听她夸自己,心里面甜滋滋的,本想谦虚一番,可想到父皇告诉自己,一定要多多肯定对方说的话,便咳嗽了一声,说道:“你说的没错,我的身手是很好。” “你从小就学武吗?”长平问道,“我也从小就学功夫,可惜我的资质太差了,到现在也只会些花拳绣腿罢了,真的遇到了坏人,根本派不上用场。” “你说得对,你那些花拳绣腿没有什么用途。”小诺儿认真地点了点头。 长平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许诺今天是怎么了,为什么听他说话句句都不怎么好听呢? 她没有细想,那边台子上已经开始了,第一位上去的是个姑娘,有下人抬了琴上去,那姑娘微微福了一福,便坐到琴边开始抚琴。 琴声婉转动听,长平一时间听得呆住了。 小诺儿坐在她旁边,见无人注意,便稍稍偏过头去看她。 长平的睫毛又长又密,随着她的呼吸微微翕动着。 他看得也呆住了,连台上的人什么时候下去了都不知道。 长平兴奋地拍着手:“哇,那位姑娘弹得也太好听了吧,是不是啊许诺?” 她用手肘捅了捅小诺儿,小诺儿才回过神来:“啊?对!” 他连忙移开了视线,正巧落在酒楼三楼的窗口处,看到了一张和长平十分相似的脸。 两人的视线碰到了一起,不知为什么,小诺儿觉得狗妹的目光中有几分敌意。 他不愿得罪虎哥的妹妹,便转过头来和虎哥说话。 然而不知道为什么,最初的时候两人还说的开开心心的,到了后来,虎哥却不大爱搭理他了。 等台上又有人做了一篇赋,虎哥说自己做不出这样的文章,而小诺儿表示了同意之后,虎哥就彻底不和他讲话了。 小诺儿不知道自己什么地方得罪了人,只好闷闷地低下头去,正好看到长平扶着树枝的手。 她的手指细白,指甲圆润,微微透着粉,好看得很。 他的手动了动,装作不经意地往长平的手旁挪。 就在马上要碰到的时候,长平忽然抬起手,给台上的人鼓起掌来。 小诺儿忽然就有些失落,心里面的话脱口而出。 “虎哥,要是有男子喜欢你,你能接受吗?” “为何不……”长平刚想说为何不能,猛然想起自己眼下还是男孩的身份,完全忘了身边这人是皇后娘娘的儿子,自己的小秘密他应当已经知道了,下意识地改了口,“不能!” 她义正言辞地说:“那不是变态吗!” 第554章 相思休话长安远35(番) 小诺儿受到了一万点暴击,整个人都懵了。 变态……虎哥觉得他是变态…… 长平不知道他心里在想着什么,自个儿开开心心看着台上的人表演。 小诺儿往旁边挪了挪,离她远了一点。 虎哥既然接受不了,那他就不要说出来了吧,小诺儿垂着头,心里面酸酸的,他和虎哥现在是朋友,可若是虎哥知道了自己的心思,还愿意把自己当成朋友吗? 谁会和一个变态当朋友呢? “哎呀,那是什么呀?”长平忽然拉了拉他的袖子,问道。 小诺儿无精打采地抬起眼皮看了一眼:“那是今日夺冠之人的奖励,方姨母特地做的八宝葫芦鸭,仔鸭剔骨之后填入海参、冬笋、鱿鱼、干贝、虾仁等物调制的八宝馅,用油炸了之后,再加上调味料上锅蒸,最后勾芡就成了。” 长平听得几乎要流口水了:“难怪看着就这么好吃……” “可惜只有这一只。”小诺儿说道,“这道菜做着麻烦,方姨母每个月只有十五这一日会做一次拿来当彩头的。” -- 第619页 “这样吗?实在太可惜了。”长平脸上的失望遮都遮不住。 小诺儿看着她,忽然开口问道:“你想尝尝吗?” 长平疑惑地看他:“你不是说只有这一只吗?” “确实只有这一只,可你要是想尝的话……”他从树上一跃而下,“我去给你赢来!” 方才短短的片刻,他便已经想明白了。 父皇说的并不全是对的,父皇告诉他,喜欢就要追到手,可虎哥并不喜欢自己,他也不想强迫虎哥做不愿意做的事。 他喜欢虎哥,与虎哥喜不喜欢自己,是两码事。虎哥既然不能接受,他不告诉虎哥便是,他只想对虎哥好,让她高高兴兴的。 就像现在,虎哥想要八宝葫芦鸭,他就去给她赢过来。 台上的比拼已经越发激烈了起来,前一个登台的是个壮汉,表演了一套八卦掌,这人显然是有真本事的,一招一式都十分有章法。 台下的百姓看得高兴,纷纷拍手叫好。 那壮汉表演完之后,对着台下抱了抱拳,他所代表的主家十分得意,光听此刻的掌声便能知道,他十有八九能够胜出了。 他是京城中的富商,为了争这每月十五能去往夏记酒楼四层的机会,已经在夏记酒楼里面花了数十万两银子,奈何他到底是暴发户,家族底蕴比不上那些名门望族,子嗣更没有能拿得出手上台争夺名额的。 他一连几年都没能争到一次,越是这样,反而让他越想要去第四层看看。 故而今年他花了大把银子,请来一名江湖中人,对这个名额势在必得。 他满面笑容,偏过头去对身边的家丁说道:“去支一万两银子来,告诉成大侠,他要是真的能帮我抢个名额下来,从前说好的报酬再加一万两!” 那家丁走到台前对壮汉说了,壮汉眼睛一亮,一张端肃的脸上露出些笑意来。 那壮汉已经表演完了,正要下台,忽然有人翻身上来,扬声叫他:“这位好汉请留步!” 来人正是小诺儿,他脸上带着笑,对那成大侠说道:“这位好汉,方才我在下面看了您的掌法,有心想要讨教一二,若是侥幸能赢个一招半式,这比试的名次我不争,就想要那做彩头的八宝葫芦鸭,您看可好?” 一时间场中安静了下来,这擂台赛月月都会举办,这么多年下来,还是第一次发生这样的事。 那边白芷看清了台上的人,一颗心都要从嗓子里跳出来了,刚想要将太子殿下拉回来,就被方夏止住了。 “小诺儿心中有数。”方夏摇了摇头,说道。 她虽不知小诺儿为何会忽然跳上台去,可她尊重他的想法,不会在这样多的人面前将他拉下来。 成大侠两道粗眉皱在了一起:“你是何人?” “不过是个无名小卒罢了。”小诺儿笑道,“您看如何,可否和我比试一场?若是您赢了,我再添一千两银子,若是我赢了,只要那八宝葫芦鸭,怎么样?” 成大侠端详着他,眼前这少年身量虽高,可显然还是个孩子,他下不去手。 “你这样小的年纪,何必争这个风头?”他摇头说道,“你若是想要与我切磋,等这边完事之后,再来找我便是。” “成大侠莫不是怕自己输了?”小诺儿扬眉道。 “你不用激我。”成大侠面色不变,“成某练掌法已三十余年,真的答应了你的比试,是欺你年幼。” 下面也有人开始起哄:“比啊!你一个大男人,还怕这个孩子不成?” “快比!这么久以来,我还没见过两人在台上比试呢,肯定好看得很,哈哈!” 也有人心中担忧:“那孩子年纪还小,只怕是年少轻狂,不知天高地厚,所以才出言挑衅的,若是真的比起来,他光在力气上,就输了一大截!若是一个不慎,受伤了怎么办?” “那不是正好能给他一个教训?”立刻就有人反驳道,“从前咱们光看那些人吟诗作对,又有什么意思?那汉子的掌法好看得很,要是眼下这两人打上一场,我手中的青铜币都投给他!” 这话落在了富商的耳中,他连忙对着台上喊道:“成大侠,和他比一场,输赢不论,我再给你加五千两银子!” 这是稳赚不赔的买卖,那少年说的清楚,他要是赢了,那名额也不要,只要那一只八宝葫芦鸭—— 八宝葫芦鸭是获胜的彩头,只给上台的人的,就算成大侠赢了,他自己也吃不到,不如拿出来让那个少年和成大侠比一场。 有了这一场比试,百姓们看得痛快,成大侠获得头名的机会又能多上几分。 听见主家这样吩咐,成大侠也只得点了头。 不过他看小诺儿身子单薄,不愿意占他的便宜,便说道:“这样吧,你去挑件趁手的兵器来,不在乎是长枪还是短剑,只要能划破我的衣裳,就算你赢,可好?” 小诺儿对他洒然一笑:“那就多谢大侠了!” 第555章 相思休话长安远36(番) 夏记酒楼正挨着演武场,小诺儿很快便去取了一柄红缨枪来。 “一寸长一寸强,小孩儿,你想的倒是明白。”成大侠看了,微微点头道。 小诺儿仍旧是笑嘻嘻的:“您习武多年,要是不动点脑子,我怕是沾不到您的衣角的。” 两人相互抱拳行礼后,便拉开了架势。 -- 第620页 成大侠站在台子正中央,小诺儿拿着长枪,绕着他缓缓走着。 成大侠虽然站着不动,可小诺儿在他的周身找不出一丝破绽。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台下有人忍不住喊道:“还在等什么,快上啊!” 随着这一声喊声,小诺儿的长枪直刺而出。 成大侠也动了,他双手一翻,顺着枪杆将力道卸在了一旁,那长枪仿佛刺到了冰面上,顺着他的手滑到了一旁。 小诺儿心中微微一震,知道眼前这人的武功,只怕比他预料中还要更高。 他放弃了试探,长枪如毒蛇般直刺而出。这是他从小便学的枪法,与父皇不同,他不爱长剑,大开大阖的枪法更适合他,父皇替他寻了最顶尖的师傅来,这些年里他一直苦练不休。 他出枪极快,长枪在空中划出一道道残影来。底下的人看不清他的枪法,却不妨碍他们跟着热血沸腾,场中顿时响起高声的叫好来。 成大侠的脸色严肃了起来,这孩子一看便是养尊处优的,他本以为只是少年心性,爱出风头罢了,没想到手上竟真的有几分功夫。 只是他力气不够,这样霸道的枪法,只能发挥出不到五成的威力。 成大侠不再轻敌,他的双手随着长枪的攻势平推而出,每一掌都准确地击在枪口,将长枪荡开。 他不愿在这里同这少年长久纠缠,所以掌上用了十成的力气,这样反震的力量很快就会让眼前少年双臂发酸,再过一会儿他就会握不住长枪了。 小诺儿很快便察觉了成大侠的意图,如今场面上看起来,虽然他占尽了优势,一再猛攻,可实际上,一阵阵绵长的力道顺着枪身传到他的胳膊上,让他不由咬紧了牙关。 台下的人不知这里面的内情,只觉得那红缨枪舞的煞是好看,叫好声更是一浪高过一浪。 三楼的窗口处,菜菜身子都要探出来了,不住给小诺儿加油助威。 “小叔叔加油!小叔叔你最厉害了!”她扯着嗓子喊道。 长安怕她掉下去,半个身子在她前面拦着。听得下面热闹得很,不由也跟着看了几眼。 台上的少年一身红衣,像火焰般耀眼。 长安的眼睛又往远处看,自己的傻妹妹还坐在树上,手紧紧地抓着树枝,倒是没有跟着看热闹的人群喊,只是一张脸上满是紧张的神情。 长平仍旧是一身红衣,从前长安觉得她穿红色好看得很,可方才看到两人并肩坐在树上的时候,他快要被气死了,恨不得立刻将长平揪回来,给她换一身衣裳。 长安又看向台上,心道这人是故意的吧?一定是故意的!他肯定是对长平动了心思,所以今日才故意穿的和长平一样的红衣裳,又在这么多人面前跳上台子出风头! 小诺儿不知旁观的人各有心思,他的额上已经出了汗,胸口也闷闷地疼。 成大侠又卸掉他的直刺,见眼前这孩子的面色有些发白,忍不住开口道:“还不放弃么?我瞧着你的体力已经快到极限了。” 小诺儿不说话,只咬着牙继续进攻。 成大侠心中微微一叹,只觉得这孩子十分要面子,分明已经支撑不住了,还不肯停下来认输。 他有急事要用银子,所以才接了那富商的委托。如今这边已经结束了,他赶着拿了银子去救人,谁成想倒是被这样一个孩子缠住了。 他不愿再多纠缠,便不再一味防守,开始进攻了起来。 长枪在贴身战斗上十分不占优势,成大侠一贴过来,小诺儿顿时就有些施展不开了。 他的反应也很快,在成大侠靠过来的一瞬,立刻丢了长枪,双臂横在胸前,接下了成大侠的这一掌。 成大侠不愿伤人,收了些力气,然而小诺儿之前本就受了伤,这一触之下,立刻气血上涌,喉间一阵腥甜,险些吐出血来。 他面色剧变,却半步也不退,与成大侠过起招来。 然而他的动作终究是慢了些,被成大侠一掌击在左肩上,整个人便踉跄了几步。 台下的众人已经渐渐看出了不对来,这少年面色太差了些,动作也不如之前流畅了。 “人外有人山外有山,小子,你认输吧!”有人喊道。 小诺儿充耳不闻,待稳住了身形,又一次朝着成大侠冲了过去。 场中的声音从叫好变成了嘘声,甚至有人嚷道:“大侠也不必收着,这样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你给他个教训才好!” “我小叔叔才没有不知天高地厚!”菜菜听见气得不行,忘了自己还在三楼,挥舞着小拳头就要跳下去,“你胡说!我打死你!” 长安和翠柳死死拉着她,才没让她从窗子跳出去。 不知过了多少招,小诺儿的眼前已经开始一阵阵发黑了。他一次次被打倒在地上,又一次次咬着牙爬起来,身上无一处不痛,胸口的伤更是让他连呼吸都困难。 嘘声也消失不见了,场中一片寂静,谁也没想到这个少年会这样倔强。 他刚上台的时候,是那样的意气风发,可这一会儿,身上的红衣已经沾满了灰尘,脸上也一块青一块紫,看着狼狈不堪。 人人都看出了他在强撑着,偏他自己还要一次次站起来。 “放弃吧。”成大侠的眉毛皱了起来,好心劝道,“你想要那鸭子,我让给你便是,你已经受伤了,何苦继续呢?” -- 第621页 小诺儿的汗流进了眼睛里,只觉得火辣辣的。他抹了一把脸,咧嘴笑了起来:“你让我算什么,我答应了她要赢你!” “许诺,许诺,我不要那八宝鸭了,你快下来!” 人们看到另一个红衣少年一阵风似的跑了过来,拼命挤开人群往台下跑。 “你下来,我不要了!”长平的声音里面已经带了哭腔。 小诺儿看着她手脚并用地往台上爬,轻声说:“可是你想吃呢!” 他迎着成大侠的掌风,合身撞进了他的怀里,身上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掌,人朝后飞了出去。 “许诺,许诺!”长平终于爬到了台上,扶着他坐了起来。 小诺儿胸口剧痛,缓了好一会儿,才对她笑了起来。 他摊开手掌,掌心是之前他们被关在地窖里面,长平给他的那柄小刀。而另一边,成大侠的衣襟被划破了一道。 “我赢了。”他得意地说。 第556章 相思休话长安远37(番) “嗯,你赢了!”长平的眼睛里面包着泪,重重地点头。 她不过就是随便说了一嘴想吃,却没想到他竟然不顾自己才受了重伤,上台和人比拼。 小诺儿看她瘪着嘴,一副努力忍着眼泪的模样,不由有些想笑。 看吧,他之前对父皇说的果真没错,虎哥虽然爱哭了些,可从来都是因为别人才掉眼泪的。 台下一片寂静,台上成大侠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衣襟,苦笑了起来。 “你赢了。”他叹了一口气,又往八宝葫芦鸭那边看了一眼,只觉得十分不理解,“就为了这个鸭子这么拼命?” “咳咳咳,大叔您不懂。”小诺儿冲他摆摆手,“多谢您手下留情。” 自己和成大侠比起来,实在太稚嫩了些,要是成大侠用了十成功力,他只怕三招都走不下来的。 “小叔叔!” 尖叫声划破了空气,菜菜从楼上飞奔下来,爬上擂台,将小诺儿一把抱了起来。 “呜呜呜小叔叔你没死吧?”菜菜哭得稀里哗啦,“小叔叔你不能死啊,菜菜以后不吃糖了,你不要死啊!” 小诺儿:…… 他堂堂一个男子汉,被菜菜公主抱在怀里,脸上只觉得烧得慌。 “那个……菜菜我还没死……”他小声说道。 “呜呜太好了,小叔叔你没死!”菜菜抱着他不松手,“菜菜在楼上看,以为你要被打死了呜呜呜……” “倒也没有那么惨。”小诺儿嘟囔了一声,推了推她,“要不你先把我放下来?” “小叔叔你自己能走吗?菜菜把你抱到医馆里面去吧?”菜菜十分不放心。 “我能走,你放我下来!”小诺儿一想到虎哥就在旁边看着,脸都涨红了。 “哦哦,那你小心些。”菜菜说着将他放了下来。 小诺儿身上痛得很,可他还是一瘸一拐地走到八宝葫芦鸭前,将盛着鸭子的托盘端起来递给了长平。 “喏,给你。”他说。 长平鼻尖一酸,险些掉下眼泪来。她郑重地接了过来:“谢谢你!” 小诺儿咧嘴一笑:“走吧。” 长平一手端着鸭子,一手扶着他,慢慢下了擂台。 菜菜抽着鼻子,担忧地看着小叔叔的背影。 “小丫头,你不下去吗?”成大侠见她长得可爱,心中不由多了几分喜爱之情,上前来拉她,“该下台了。” “你是坏人!”成大侠才碰到她的胳膊,她就猛然挥了一下,怒视他道,“你欺负小叔叔!” 成大侠只觉得一股巨力从胳膊上传来,他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才稳住了身形,有些诧异地看着眼前这个小女孩。 “哦?可是分明是他主动来找我过招的。”他面上若无其事,“况且他有兵器,我赤手空拳,怎么能算我欺负他?” “表面上看是小叔叔占便宜,可你一招一式都用了内力!”菜菜气鼓鼓地说道,“你分明就是不想和小叔叔再比试了,那劲力从枪上传过去,再大一些胳膊被震断也是有的!” 她虽然年纪小,可是从小跟在父亲身边,耳濡目染懂得很多东西,方才她看得分明,这大叔明面上让着小叔叔,私底下却用了内力,所以小叔叔才那般难受。 “既然说是过招,难道不应当是单纯凭谁的招式更高明取胜吗?你用了内力算什么!” 菜菜越想越气,“小叔叔前两日刚受了伤——他额上还包着呢!要不是这样,他才不会被你欺负得那么惨!” 成大侠越发惊异,没想到眼前这个雪团般的小姑娘,竟然能瞧出里面的门道来。 他也不辩解,只说道:“你小叔叔既然主动上台,那便应当想到会面临什么。” 他笑了笑:“不管是内力还是招式,都是实力的一部分,若将来那孩子上了战场,难道敌人还会和你讲好不许用内力吗?他自己都没有说什么,你又为什么这样替他抱不平……” 他的话还没说完,菜菜就像炮弹一样撞向了他的肚子:“反正你耍诈!” 成大侠见她撞来,下意识便绷紧了肌肉,并没有放在心上。 能将那少年一把抱起来,这小丫头大约有些力气,可再有力气,也只是一个小丫头罢了…… 然而他错误估算了菜菜的实力,她一头撞上来,成大侠只觉得好像被一头小牛犊撞到了腹部,一连退了四五步,才勉强站稳了身子。 -- 第622页 “菜菜!”方夏刚才急着去看小诺儿,这一会儿回来才看到女儿还在台上,眼见她撞了人,怕她惹出什么麻烦来,大声喊道,“你快下来!” 菜菜昂着头,骄傲地对成大侠说道:“反正我就是个小姑娘,撞你一头给小叔叔出气,你也不会和我计较吧?” 成大侠的手捂在腹间,弯下了腰。方才被她一撞,他的五脏六腑仿佛都移了位,疼的纠缠在一起。 “你……” 他刚一开口,底下立刻有人说道:“不过是小姑娘淘气罢了,这位大侠难道还要和她计较不成?” “就是就是。”旁边有人附和,“小姑娘就算拼尽全力撞上一头,又能有多痛?怎么就这样一副受了重伤的样子?” 成大侠:…… 他也想知道为什么这小姑娘撞一头会这样痛,可台下的人议论纷纷,他要是再说几句,人们定会觉得是他小题大做了。 他只能默默地吃了这个亏,有苦说不出来。 “菜菜,你快给我下来!”方夏叉着腰,语气含着威胁,“我数三个数,一、二……” “来了来了。”菜菜嘟着嘴,从台上爬了下来,“娘亲我要去看看小叔叔!” “去吧。”方夏板着脸说道,“一个两个都这么不省心!” 菜菜一溜烟地往医馆跑去了,长安在后面叹了一口气。 就是他方才率先说的话,成大侠被架了起来,总不好再同她计较了。 他的身体不好,方才急匆匆地跟着菜菜下了楼,又站在人群里这么一会儿,已经有些头晕了,此刻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菜菜跑走了。 果真是一个两个都不省心啊……菜菜也就罢了,毕竟是她的小叔叔,可至于长平,自己一定要好好和她说一说才行。 第557章 相思休话长安远38(番) 长平扶着小诺儿进了医馆,白芷早早就等着他们了,见面立刻让小诺儿将上衣脱下来,给他好好检查一番。 “白芷姑姑我没事啦。”小诺儿说道,“就是些磕碰……咳咳咳!” “不成!”白芷沉着脸道,“那人力道那样大,你要是受了内伤就糟了!” 小诺儿不愿让她担心,便忍着痛慢慢将衣裳脱了,露出精壮的上半身来。 长平往旁边挪了一步,偏过头去不好意思看,可又惦记着他的伤势,还是瞥了几眼。 他的胸前还缠着绷带,应当是之前在芦苇街时受的伤,而其他的地方并无大碍,只有肩头一片青紫。 “我都说了没事。”小诺儿故作轻松地说道,“白芷姑姑您也不要告诉娘亲啊!” 白芷红着眼睛拿出了活血化瘀的药酒来,轻轻在他身上揉着。 “都这样严重还说没事……”长平忍不住说道。 小诺儿对她笑:“我从小就习武,受些磕碰是难免的,不必放在心上。” 他对着八宝葫芦鸭抬了抬下巴:“快尝尝!” 那盘子上放着小刀,长平将鸭子金脆的外皮切开,露出里面的馅料来,一阵香气扑鼻而来。 她小小的咬了一口,又夹了一块放到小诺儿的嘴里。 小诺儿笑着吃了,又问她:“好吃吗?” 长平只觉得心里酸楚,吃得味同嚼蜡,却不愿拂了他的好意,点着头道:“好吃!” “小叔叔,我来看你了!”菜菜风一般地闯了进来,趴在他旁边,满脸担忧地看着他,“你身上疼不疼啊……什么味道这么香?” 她一转头看到了八宝葫芦鸭,咽了咽口水,嘴上仍问着小叔叔的伤势,眼睛却离不开了。 长平被她的样子逗笑了,心中的郁气也散了些:“菜菜想吃便吃吧!” “不成。”菜菜用了极大的毅力,才将视线转到了小叔叔身上,“这是小叔叔给你赢的,菜菜不能吃。” 她朝着小诺儿邀功:“小叔叔,方才我看得分明,那个大叔他耍诈!他分明就是用了内力,所以你到后来才连枪都握不住了!菜菜已经替你报仇了!” “你怎么报的仇?”小诺儿连忙问道。 “菜菜使劲撞了他的肚子!”菜菜得意地说,“谁让他敢欺负你的!” 小诺儿想说菜菜冤枉成大侠了,成大侠确实用了内力,可一直控制了力道,他身上最严重的伤,其实是前几日被当胸踢的那一脚,那绑匪丝毫没有收着力气,他受了些内伤。 然而看着菜菜一脸求夸赞的表情,他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菜菜真厉害!” 菜菜是为了他,他不会因此责怪她,而至于成大侠,等有机会他再替菜菜道个歉好了。 菜菜心满意足地笑了起来:“谁也不能欺负小叔叔——小叔叔,下回你来找我,能不能给我买个糖人?” “买,你要什么我都给你买。”小诺儿点头应了。 “那我要两个!”菜菜高兴地说道,“我自己一个,再给狗妹哥哥一个,好不好?” “好,给你买两个。”小诺儿一口答应了下来。 菜菜又陪他说了一会儿话才走,临走的时候把长平也拉走了。 “小叔叔要休息呢!”她义正言辞地说道,“咱们回去找狗妹哥哥吧——获胜的人已经上了四楼雅间,咱们去厨房蹲着,娘亲做菜的时候能在旁边尝一尝呢!” 长平无奈地跟着她往外走,走到门旁,回头看了小诺儿一眼。 -- 第623页 他也正在看着她,两人的目光撞在了一起,两人相视一笑。 白芷给小诺儿擦过了药酒,忙着找人往宫里递消息去了,屋子里面空荡荡的,只有小诺儿一个躺在榻上。 他知道自己此番有些鲁莽了,本来伤就没有好,现在更是严重,皇祖母和母后知道了,定然要心疼的,不过父皇应当会看在自己伤势未愈的份上,不会责罚自己的。 就算是等过后要受罚,他也是情愿的,能替虎哥将那鸭子赢下来,他高兴得很。 只是到底太弱了些,他轻轻叹了一口气,他想要给虎哥更多更好的东西,只有自己强大起来才能做到。 菜菜那个小丫头,自己到底没有白疼她,见自己受了伤,还知道替他报仇。 虽然她现在多了个闺蜜,连糖人都想着多要一个给她的狗妹哥哥…… 等等,狗妹哥哥??哥哥?!! 小诺儿瞬间清醒了过来,急着就要坐起来,偏又扯到了胸前的伤,疼得额上都是冷汗。 她怎么管狗妹叫哥哥?那个狗妹不是个女孩子吗?? 他又疼又气,恨不得立刻将狗妹抓过来,好好质问一番到底是男是女,偏偏这屋里连个人都没有,他只能恨恨地锤了锤身下的褥子。 …… 果如菜菜所说的一样,前两名已经见了分晓,那成大侠当仁不让夺了头名,雇他来的富户笑得嘴都闭不上,在众人或艳羡或嫉妒的目光中上了楼。 看热闹的人已经散了,成大侠拿到了银票,小心地揣了起来,刚抬腿要走,就看到方才撞他的小姑娘一蹦一跳地走了过来。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上前叫了一声:“小丫头!” 菜菜拉着长平出来,遇见了等着她的长安,三个人正要往酒楼走。 听见成大侠的声音,长安拉住了菜菜的手,不动声色地往前走了两步,将菜菜挡在了身后。 成大侠见状,无奈地笑了笑:“这大庭广众之下,难道我还能对这小丫头动手不成?” “不过是小姑娘淘气罢了。”他将方才长安的话原封不动地回给了他。 “你想做什么?”长安问道。 他方才虽然藏在人群里面,可眼前这人是个高手,能认出他来并不奇怪。 他已经想好了,这人应当是十分缺钱,要是他真的计较起来,大不了赔他些银子,总不能让他伤了菜菜。 见他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成大侠笑着说道:“我就是见这小丫头天赋异禀,想问问她,有没有兴趣学武啊?” 第558章 相思休话长安远39(番) “学武?”菜菜歪着头想了想,问道,“学武之后能干嘛?” 成大侠呆了呆:“这个……学武之后,旁人就不敢欺负你了。” “可是现在也没有人敢欺负我啊!” 菜菜说的是实话,她爹是将军,她姨母是皇后,她自己力气又比许多人都大,哪有人那么不长眼敢欺负她? 成大侠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了。他之所以等着问她这一句,是因为他起了爱才之心,这小丫头天生神力,若是肯跟着他学功夫,长大之后必会成为一代高手。 可如今再看,她生的粉妆玉琢,可爱的紧,言语间也一团稚气。 这样的孩子,定是千娇万宠着养出来的,学武那样辛苦,即便是小丫头自己同意了,她爹娘难道就舍得? 他想明白之后,颇有些惋惜,却并未强求:“既然这样,那便当我没有问过你好了。” 他伸手摸了摸菜菜的脑袋:“小丫头,你心性不错,在乎的人被欺负了,肯为他出头。可往后你要记得,有些事不是表面上看着的样子,做事也要多想一想后果,若是碰到斤斤计较的,你这番举动,是会给自己惹出祸端的。” “你虽然力气大,可到底不会什么功夫,和别人打架会吃亏的。”他很喜欢菜菜,所以才愿意同她多说几句,“往后若是再碰到这样的事,不要这么冲动了。” 说罢,他便转身要走。 “哎,大叔!”菜菜在背后叫他。 成大侠回过头来:“还有何事?” 菜菜「蹬蹬蹬」地跑到他身边,仰着头看他:“我想跟你学武!” “真的?”成大侠眼睛一亮,可随即又摇了摇头,“学武并非一朝一夕就能学会的,你能吃得下那个苦吗?就算你能,你家里人能同意吗?” “不知道哎,等我求一求我爹娘!”菜菜却已经下定了决心,“大叔,我要是跟着你学武之后,是不是就能变厉害了?” “是倒是……” “那就好!”菜菜笑得眼睛弯弯的,“等我变厉害之后,就不用考虑什么后果啦!” 她挥舞着小拳头:“我要变成天底下最厉害的人,到时候谁敢欺负我身边的人,我就把他打趴下!” “大叔你先别走哦,等我去问问我娘亲,马上就来找你!”她说完,一溜烟地跑进了酒楼。 长安跟不上她,皱着眉头推了推长平:“你快去看看!” 长平也跑着去了,进了酒楼没看到人,稍稍一想,便进了厨房,果真看到菜菜正缠着方夏。 “娘亲,娘亲!”酒楼里的厨娘们都很喜欢菜菜,看她来了,一个个忙着投喂她,菜菜的腮帮子鼓鼓囊囊的,像个小松鼠。 “娘亲!”她好不容易咽下了嘴里的东西,扯着方夏的衣角,“娘亲,菜菜想要学武,可不可以啊?” -- 第624页 “学武?”方夏忙得团团转,听了她的话,抽空回头看了她一眼,见她一副笑嘻嘻的模样,并没有放在心上。 凭她对女儿的了解,做什么都是三分钟热度,许是今日看到了小诺儿在台子上与那大汉过招,才生出了这样的念头。 “学武!”菜菜用力地点头,“菜菜也想像爹爹那么厉害,菜菜以后要当女将军!” 方夏笑了起来,她本想伸手摸摸菜菜的头,可指尖上满是油渍,只能作罢了。 “菜菜要是喜欢,那就去学吧!”她温柔地说道,“以后菜菜要是成了女将军,就能保护娘亲了!” “菜菜一定能当女将军!”菜菜得了娘亲的应允,高兴得很,一定要方夏弯下腰来,在她脸上大大地亲了一口,然后便跑了出去。 方夏只当她是一时兴起,等她出去之后,也略想了想,李潜虽然功夫厉害,可身上有公务在,没有时间教菜菜。 况且他毕竟是个男人,总归是有些不便的,还是给菜菜请个女师傅的好。 她对女孩子学武倒是没有什么偏见,菜菜要是能坚持下去最好,要是不能的话,也权当强身健体了,虽说这个时代对女人的限制很大,可她并不希望自己的女儿也要活得循规蹈矩。 她希望菜菜能随心所欲的活着,以后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能恣意畅快地过完这一辈子。 那边有人叫她,方夏摇了摇头,将菜菜的事暂且抛在了脑后。 …… 长平眼见着菜菜学武这件事就这么玩笑般地定了下来,不由拉住了菜菜。 “菜菜,你真的想好要学武了?”她小时候是学过些日子的,可练习基本功实在是太苦太累了,像菜菜这样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怎么能吃得下那么多苦? “想好啦!”菜菜毫不犹豫地点了头,“我要跟着那个大叔学武,等我学成之后,就再也没有人敢欺负我身边的人啦!” “可是……”长平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菜菜已经跑着着去找成大侠了,她只好跟在后面。 “大叔大叔,我娘亲已经答应啦!”菜菜对成大侠说道,“你要什么时候开始教我啊?” 成大侠没想到小丫头的爹娘竟这样开明,连他的面都没有见,便同意了下来:“我眼下还有事,等我三日后回京城来,再来这夏记酒楼找你,可好?” “好!”菜菜点头,“那你说话要算数啊!” “算数。”他想了想,从怀里掏出一块玉佩来,递给了菜菜,“这个是信物,等三日之后我便会来找你,到时候你爹娘最好也在,有些规矩我还是要提前同他们讲清楚。” “那菜菜等你!”菜菜将玉佩接了过来,认真地说道。 成大侠笑了笑,又摸了摸她的头,大步离开了。 长安在一旁目睹了一切,等成大侠走了,他才问菜菜:“菜菜,学武会很辛苦的,你真的想好了?” “想好了!”菜菜说道,“菜菜不怕辛苦!” 她笑嘻嘻地去挽他的胳膊:“等以后菜菜变得厉害了,就没人敢欺负小叔叔了……也没人敢欺负你!等菜菜当上女将军之后,就没人敢欺负大周的百姓啦!狗妹哥哥咱们快些走,娘亲做了好多好吃的呢!” 第559章 相思休话长安远40(番) “什么?你给自己找好了师傅?” 等方夏忙完,打算问问菜菜具体想要学什么,好给她找师傅的时候,才知道她已经自己找完了。 “找好了!”菜菜捧着烤苹果大口吃着,含含糊糊地说道,“是那个打了小叔叔的大叔……他还给了我信物呢!” 她把玉佩掏出来给方夏看:“三天之后我师父就要来了,他说要和你们说一下规矩!” 方夏心里不由有些忐忑,那成大侠一看便知道是江湖上的人,她只是想着找个会些拳脚功夫的女师傅,却没想到菜菜自己已经答应了人家。 “这能行吗?”她念叨着,“那人也不知道是什么来历,不知根不知底的,怎么就能拜了师呢?” 可眼下她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等三日之后,和李潜一起见见那人才行。 方夏越看自己的女儿越觉得发愁,尤其是再和两个闺蜜的孩子对比,更觉得头都大了。 人家顾灵儿学的是什么,钢琴奥数毛笔字,摄影素描芭蕾舞,小诺儿就更不用说了,整天课业排得满满的,随便张口便能引经据典,得了太傅许多夸奖。 偏偏她的菜菜,调皮又惫懒,给她请了女先生授课,不到两个月就走了,临走时还委婉地对方夏说,女儿家往后是要嫁人的,像郡主这样的身份,哪怕什么都不会,旁人也挑不出什么错处,既然她不爱学,就不要逼着她了。 方夏长叹了一口气,从小到大,菜菜只有在吃上面保持了一贯的热衷,如今说要学武,也不知会学几天。 然而女儿既然想学,她也不会拒绝,只等着李潜回来,一起看看那师傅靠不靠谱,又要给多少束脩才行。 …… 医馆那边,宫中派了人将小诺儿接了回去。 他还想着狗妹竟是男孩这件事,心中又气又急,加上受了不轻的伤,一不小心睡着了,等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在长乐殿里面了。 他想坐起来,胸口痛得很,不由呻吟出声。 “醒了?”许秀一直守着他,听见动静便走过来,坐在床边。 -- 第625页 “娘亲……”小诺儿低下头不敢看她。 许秀本来很是生气,他前两日才受过伤,自己千叮咛万嘱咐,要他小心些,今日竟主动上台去挑衅,结果旧伤未愈又添新伤,这下子真的要好好养上一阵子了。 然而到底是自己亲手养大的儿子,她一边给他处理着伤口,一边又心疼得直掉眼泪。 “今天又是为了什么?”她看着小诺儿心虚的样子,没有立即责备他。 “我……我就是想要试试自己的功夫……”小诺儿小声说道。 他本能地将自己是为了给虎哥赢八宝葫芦鸭一事隐瞒了下来。 许秀冷笑一声,伸出手指戳他的额头:“你还诓我,白芷让人递了话说你受了伤,难道不会告诉我经过?” 她简直恨铁不成钢:“你就为了一只鸭子,连自己的身子都不顾了?你前两日才受过伤,幸而今日碰到那人还算有分寸,要是下手再重些,你以为自己还能全须全尾地回来?” “我、我错了……”小诺儿缩了缩头,乖乖认错。 “你错了,下次还敢,是不是?”许秀气道,“不过是只八宝葫芦鸭,你就算真的想要,去求求你方姨母,难道她还能不给你做?再退一步讲,就算你不去求夏夏,花银子向那赢下来的人买会不会?” “万一那人狮子大开口,要上千两银子怎么办?”小诺儿抠着自己的手指,“我、我就是觉得可以试一试……” 他其实没想这么多,只是听虎哥说想要那鸭子,便跳上了台去替他争。 “上千两银子难道就付不起了?”许秀看他脸上也肿起一块,更是心疼,“那人要是敢要上千两银子,你就拿着钱去找你方姨母,莫说一只八宝葫芦鸭,给她一千两银子,她能连着给你做一个月!” “况且那一千两银子给了夏夏,我这边分成还有三百两。”她又加了一句。 自己这个儿子像他父皇,平时的时候机灵的很,心眼多得是,这几日不知道怎么了,一连做出了几次鲁莽的事。 她顺了顺气,放软了声音:“往后遇事多想想,不要头脑一热就冲上去,明白吗?” 小诺儿连连点头:“儿子明白了,多谢娘亲教诲!” 这也是跟他父皇学的,小诺儿认错的态度一向好得很。许秀教训了他几句,气便也消了。 “那鸭子你带回来了没?”她说道,“那样辛苦赢来的,娘亲也要好好尝尝才行。” “这……”小诺儿没想到娘亲竟然也惦记着葫芦鸭,本想说自己已经吃光了,又想起白芷一直在一旁看着,只怕是瞒不过去的。 “我将那鸭子送人了。”他硬着头皮说道。 “送人了?送给谁了?”许秀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小诺儿是个孝顺的孩子,小时候去夏记酒楼玩,吃到了好吃的点心,都要攥在掌心里带回来给她的。 当然她嫌那点心脏兮兮的没有吃,哄着他给李渊送了去,李渊脸上虽然没有什么表情,可晚上的时候便免了小诺儿的课业。 那样一块点心儿子都记得要带回来,如今好不容易赢的鸭子,怎么就轻易送人了? 小诺儿并不说话,脸上泛起一阵红晕来,许秀瞧在眼里,心中立刻有了底。 “那姑娘多大年纪?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长得好不好看,性子如何,家里都有什么人?”她兴奋了起来,一叠声地问道。 小诺儿有些招架不住,脸上更红了。然而想起虎哥说的话,好像一盆冷水兜头泼了下来。 他沮丧地低下头去不说话。 许秀见他消沉,不由睁大了眼睛:“怎么,莫非人家根本没看上你?” 她对小诺儿耳提面命:“娘亲和你说过好多次,要是姑娘家并不喜欢你,你一定不要死缠烂打,更不能仗着自己是太子,就强迫人家!你说实话,那八宝葫芦鸭到底是那姑娘想要的,还是你硬送给人家的?” “我、我……”小诺儿嗫嚅了几下,把心一横,对娘亲说了实话,“他是个男人!” 许秀点点头:“哦,原来是个男人啊……什么??男人?!Σ(っ °Д °;)っ!!” 第560章 相思休话长安远41(番) 看着儿子颓然的脸,许秀迅速调整好了心态。 “呵呵,没关系,男人也没关系,娘亲不是那样古板的人,呵呵,呵呵。” 她嘴上这样说着,心里却发苦。 当初李渊一碗绝子药下去,两人就只有小诺儿这一个孩子,虽说他被教养得很好,方方面面都堪称一个合格的太子,可他如今说自己喜欢了一个男人……这往后该怎么办呢? 她做不出来明知儿子的性取向,还搞些秀女进宫替他传宗接代的事,要不她去向李渊透个话,让他现在就开始观察着,等往后小诺儿长大了,在宗族里替他找个孩子过继了吧……? 也不知那男人多大年纪,他们是什么时候认识的,长得好不好看,性子如何,家里都有什么人…… 许秀的思绪已经飘远了,一直到小诺儿扯了扯她的衣角,才回过神来。 “娘亲。”小诺儿虽然为了虎哥伤心,可娘亲能这样迅速便说了没关系,他的心里还是十分感激的,“你和父皇是世界上最好的爹娘。” “怎么忽然说这话。”许秀摸了摸他的发顶,“你先不要想这些事,好好养伤才是最重要的。” -- 第626页 小诺儿点点头,将被子拉上来盖住了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眼睛来:“娘亲,你去看过狗妹了吗?” 说过了虎哥的事,他就想起了狗妹,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狗妹会装成女孩子,但是如果娘亲去给他诊过脉,一定能发现他的秘密。 “看过了,是个可怜孩子。”许秀叹道。 她以为儿子是在为长安担心,又对他笑了笑:“你放心好了,他的病娘亲研究了许多年,已经渐渐有了头绪。只要花时间和心思好好养着,虽不能让他像常人般健壮,可作为一个正常人生活还是没问题的。” 听娘亲这样说,小诺儿的眉头深深地皱了起来:“娘亲,那狗妹是不是个男孩子?” “是啊,他告诉你了?”许秀不以为意地说道。 “不是!”小诺儿心中一沉,想到菜菜和狗妹那样亲近,气不打一处来吗,“儿子是听菜菜叫他狗妹哥哥!” 他激动起来:“那狗妹心思深沉,只怕是没安好心!他分明是个男人,为什么要做女装打扮,又刻意接近菜菜?他是不是对菜菜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心思?” 虽然许秀也不想菜菜被长安哄骗了去,可听小诺儿这么说,还是不得不说了句公道话:“倒不是他刻意接近菜菜,而是菜菜主动将他捡回家的。” “反正他就是不安好心!”小诺儿揪着这一点不放,“要不好好的,为什么一个男孩子要扮成女孩子的模样?” “他扮成女孩也是有苦衷的。”许秀解释道,“你记不记得娘亲从前和你说的王姨母?” 小诺儿想了想,点头道:“就是皇祖母的侄女,每年从北越寄好多东西来的王姨母,是吗?” “对。”许秀说道,“狗妹就是她的儿子。” “她当年其实生了一对龙凤胎,不过后来传来消息说,女儿夭折了。” 许秀对长安的感情十分复杂,一面又觉得菜菜小宝贝要被人抢走了,一面又觉得这个孩子身世坎坷,从小吃了太多的苦。 “其实那孩子并没有夭折,当初中毒的也并非双生子中的女儿。”她百感交集,“曼青他们的处境一直很凶险,两人想要争皇位,膝下怎么可以没有嫡子?故而他们在事发的时候,便调换了两个孩子的身份。” “从那时起,孱弱的男孩就成了女儿,而健康的女儿则顶替了儿子的位置。” 许秀幽幽叹了一口气,“两人本是哥哥叫长平,妹妹叫长安,可狗妹他……不,真正的长平,在这些年里,早已经成为了长安。” “且他在世人眼里早已经死了,这么多年里他都不能出现在旁人眼中。他们兄妹两个此番来京城,之所以这样打扮,也是怕路上被人发现端倪吧!” 小诺儿细细咀嚼着娘亲的话,原来他们兄妹两人中,狗妹才是哥哥…… 那是不是说,虎哥其实是妹妹?! 他的心间蓦地升起一股难言的喜悦,顾不得身上的伤,挣扎着坐起来就要下床。 “你要干什么去?”许秀吓了一跳,连忙伸手将他按了下去。 “我要去找虎哥!”小诺儿恨不得立刻跳到虎哥面前,向他表明自己的心迹,“娘亲,虎哥其实是女孩!” “对啊,我知道。”许秀有些莫名其妙,“虎哥是长平——也就是真正的长安——她只是被曼青当做儿子养,可实际上是女孩子。” “虎哥是女孩,是女孩!”小诺儿高兴地嚷了起来,“娘亲,她是女孩!” “这么激动做什么……”许秀恍然大悟,“你那鸭子,莫非是送给了长平?” “对,就是给了她!”小诺儿只觉得心间的阴霾一扫而光,“她之前说的那些话,一定是为了隐藏自己的身份,她并不是真的觉得我是变态!” 许秀:…… 她好心提醒小诺儿:“可就算她是女孩,就一定要喜欢你吗?万一她并不喜欢你该怎么办?” 小诺儿呆了呆,可随即就打起了精神:“那儿子就一直一直对她好!” 他的眼睛闪闪发光:“儿子之前以为她是男孩的时候,心中便已经打定了主意,喜欢一个人,不就是应当不求回报地对她好么?是男是女又有什么关系,只要是她就好了呀!” “那时候儿子尚能不问结果,如今知道了她的真实身份,总归比之前更多了些希望吧!” 他笑了起来,“儿子自觉还挺优秀的,时间久了,虎哥……长平她总会感动的!” 许秀看着他信心满满的样子,不忍打击他:“你既然能想明白,那就最好不过了。” 她又陪小诺儿说了几句话,叮嘱他好好休养,才从寝殿走了出来。 刚一出门她就长叹了一口气,对于长平,她也喜欢得很,若是她能和小诺儿在一块儿,她当然一百个高兴了。 只是长平之前便说过,她安顿好了长安,便会尽早回北越,如今八字还没一撇,她人要是走了,儿子还怎么追她? 不行,她得想个办法,让长平多住些日子! 第561章 相思休话长安远42(番) 那边酒楼里面,长平正托着腮看长安。 楼上的食客还未散,两人正在三楼的包厢里坐着,至于菜菜…… 她蹲在厨房里,两眼放光地等着看娘亲又做了什么好吃的呢。 皇后娘娘昨天就已经给长安开了药,那药长平闻着就觉得苦,可长安端起来一口气喝了,连眉都没有皱一皱。 -- 第627页 他喝过药,拿起帕子擦了擦嘴,才问道:“你瞧着我做什么?” 长平故作深沉地叹了一口气:“没什么……就是想不明白,你明知道学武辛苦,菜菜拜师的时候,怎么都不拦着她些呢?” “我有什么资格拦?”长安平静地说道,“说到底,我不过是寄宿在这里的一个病人,不能替她做决定。” “话可不是这样说的。”长平摇着头,“你要是真的想拦,菜菜那样单纯,几句话不就被你哄到了?可你这么长时间了什么都没说……” 她忽然就有了兴趣,戳了戳长安的胳膊:“我说长安,你真的就眼睁睁地看着菜菜去学功夫啦?” 当年她学功夫时的场景还历历在目:“我和你讲哦,学武真的是特别特别辛苦。每天天不亮就要起床扎马步,哪怕下了大雪也不能休息。” “扎马步的时候,人是不能动的,你能清楚地感觉到浑身上下每一处都酸痛不已,汗从额上流下来,流到眼睛里面火辣辣的疼,但是不能抬手去擦…… 还要跟着师父学那些招式,哪怕有一处做的不对,师父的竹板便会落在你身上……更不用说学得深了之后会对练,受伤都是家常便饭,血淋淋的也是难免的……” 她光是一回想,就觉得十分可怕:“菜菜为了学功夫受了伤,你不心疼?” 长安抿了抿嘴,垂下眼眸。 他当然心疼,可这是菜菜想要的,他怎么能干涉呢? “还有哦。”长平在一旁添油加醋,“菜菜说自己想当女将军——女将军可是要上阵杀敌的啊!这可不是玩闹,战场上刀枪无眼,万一她……” “不会的!”长安打断了她的话,“她不会有事的。” 他的面色冷凝,一字一句地说道:“菜菜想要做的事,我会一直支持她。她想学武便去学,不想学也无妨;她以后若是真的当上了女将军,我也一定会想办法护她周全!” 长平心道你如今这幅孱弱的模样,该怎么护她周全?可这话她不能说,只好点点头:“好吧,你对菜菜真好。” 这话听着就酸溜溜的了,长安横了她一眼:“怎么,我对你不好?” 长平还未说话,他便继续说了下去:“也是,你想要吃八宝葫芦鸭,我没那个本事上台给你赢过来!” “哎,你怎么这样说!”长平急了,“许诺和我是朋友,见我想要尝尝,所以才上台去的……” “呵,朋友。”长安嗤笑了一声,“别以为我没看出来他对你的心思!” “能、能有什么心思……”长平讷讷。 长安叹了一口气,对她说道:“长平,你应当知道自己背负的责任。” “你是爹娘唯一的儿子,明白吗?”他放缓了语气,“爹娘在北越厮杀了那么多年,才登上了皇位,你若是迟迟不露面,只怕康王一党又要起疑。” “我知道,我没有想着在大周逗留。”长平的声音低了下去,“如今你已经安全了,我便要启程回北越了。” 长安看着她的模样,微微有些心疼:“是我不好,若不是我的身子孱弱至此,这些重担根本不必落在你的肩上。” “才不是!”长平激动地反驳道,“你又不是自己想变成这样的!这么多年,是我占了你的身份!你比我聪明许多,你才是最适合当太子的人!” 长安微微笑了笑,摸了摸她的脸:“说什么傻话……你回去之后,要好好跟着父皇学习如何治国,明白吗?” 他顿了顿:“那许诺……若你没有这些担子,他倒是勉强能配得上你。” “长相勉强过得去,人也不算傻,最重要的是肯为了你花心思。”长安这话说的十分勉强,他一点也不想夸许诺,“不过他是大周的太子,往后你也要继承皇位的,你们两个……大约是有缘无分了。” “我知道啊。”长平低下头摆弄着自己的手指,小声说道。 两人无言对坐了一会儿,还是长安打破了沉默。 “你既然都明白,那么也不要耽搁了。”他纵然心疼妹妹,可也不得不提醒她,“你该回去了。” “哦。”长平闷闷地应了一声。 “回去之后告诉父皇和母后,我在这边一切都好。”他伸出手给长平看,“我本以为这一路上颠簸,到了这里兴许会大病一场,没想到身子倒是比之前好了几分。” 他的手指修长纤白,从前一直是苍白冰冷的,如今看起来,指甲上倒是透出了几分血色。 “许是大周的气候更养人吧……许姨母的药也很管用,我昨晚上一点也没有咳嗽。还有菜菜。” 提起菜菜,他的眉眼温和了许多,不由自主地带上了些笑意,“菜菜是个闲不住的性子,我和她在一块儿,也比从前多活动了许多。还有看她吃东西便觉得香,跟着我也能多吃一些。” 长平摸了摸他的指尖,果然不似之前那样凉了,心里不由也生出了几分欢喜。 “我回去一定告诉父皇和母后!”她高兴地说道,“他们知道了一定也会很高兴的。”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将那一点惆怅丢到了脑后:“之前还说要进宫去探望姑祖母,如今便算了吧!” 她又不是傻子,许诺对她确实有些不一样,可她既然不能回应他什么,又何必再去招惹他呢? 如今两人年纪还小,也许是有一点点心动的,不过随着时间的迁移,终究也会散了吧? -- 第628页 “你代我去向姑祖母赔罪好了。”她故作轻松地说道,“来大周这一路上已经耽误了许久,我明日便启程回北越去!” 第562章 相思休话长安远43(番) 第二日早上,小诺儿听许秀说要接长平长安他们进宫面见太后,一大早便怎么都睡不着了。 他纠结了好一会儿要穿什么衣裳,最后还是选了一套红色的。 刚换好衣裳,下人就来禀报说秦子桓来了。 小诺儿听了,立刻想到了菜菜身边还有一个长安,心中十分警惕,命人将秦子桓叫进来。 “小诺儿,我听说菜菜要学武——咦,你今日怎么穿得这个样子?”秦子桓一进来便看到了他一身红衣,不由问道,“你从前不是最不喜欢这些艳色了吗?” 小诺儿哼了一声:“我什么时候不喜欢了?今日皇祖母有客,母后也要去作陪的。母后一贯喜爱红色,我穿红色正与母后相称。” 秦子桓听了,不疑有他,急匆匆地对他说起自己昨晚上得到的消息:“我爹昨天晚上说,菜菜要学功夫了!” 小诺儿皱起了眉头:“学功夫?那丫头怎么突然想要学功夫了?” “不知道哇,听说连师父都选好了!”秦子桓今日进宫,是有事要求他,“小诺儿,你说……我能不能也学功夫啊?” “你?”小诺儿睁大了眼睛。 秦子桓的脸红了红,期期艾艾地说:“你看,我爹好歹也是个将军,我、我要是一点功夫都不会,怎么也说不过去吧?再说你不是总说我胖么……” 他伸手捏了捏自己的小肚子:“你小时候比我还胖呢,就是开始学功夫之后,突然就瘦下来了!我要是学功夫,也能变瘦了。” “学功夫苦着呢,你确定要学?”小诺儿的动作幅度稍大些,胸口就会一抽一抽地疼,“从前你可是跌倒了都要哭一场的!” “我、我那时候不是年纪小么?如今我长大了,自然不会再哭了。”秦子桓嘟起嘴来,“况且我娘常说我生的好看,就是胖了些,等我瘦下来,自然就能重新变好看了!” “呃……”小诺儿看着他小小的眼睛,觉得有些话万一说出来,可能会伤了他们的感情,干脆还是不要说了。 见他不语,秦子桓凑了过去:“呐,你觉得我这个主意怎么样?” 小诺儿耸耸肩:“你既然想学,那往后早上便进宫来,跟着我一起练功好了!” 秦子桓连连摆手:“不行不行,你都已经学了那么多年,我这个时候插进来,岂不是要耽误你的进度?” 他也不继续说下去,只是眼巴巴地看着小诺儿。 小诺儿当然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故意不说:“你要是不愿意跟我一起练武,就让你爹给你请个师父嘛!你们秦府怎么也不会连个师父都请不起,退一万步说,你爹手底下多得是功夫好的人,请他们教你也是一样的。” “不是,我的意思是……”秦子桓扭扭捏捏,见小诺儿怎么都不接茬,自己小声说道,“你看那菜菜这不是刚找了个师父么,反正都一样是从头开始学……我能不能同菜菜一起学武?” 小诺儿刚想让他不要打菜菜的主意,再一想菜菜身边多了个长安。 虽然他觉得秦子桓配不上菜菜,可好歹他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秦子桓这个人他也了解,能压住他,但那个长安一看就是个心眼多的人,这两相一比较,他心中便有了决断。 “这样的事,你问我是没有用的,你应当去问菜菜的师父才是。” 秦子桓长得不过关,想来菜菜也看不上他,有他在菜菜和长安中间搅和着倒是件好事。 秦子桓听小诺儿这样和和气气地说话,心中顿时大喜:“小诺儿,你果真是我最好的朋友!我这就去找我爹,让他去和李将军说!” 他丢下这句话就跑走了,丝毫没有去想,为什么自己想和菜菜一起学武功,要经过小诺儿的同意。 小诺儿笑了笑,又看了一眼时辰,算着长平他们差不多入宫了,便往松鹤宫走去。 后宫里这些年缩减用度,尤其是在十三叔成亲搬出去之后,整个宫里正经的主子就只剩下了皇上,皇后,太后和他,娘亲看着账册上每月的支出心疼得很,和方奶奶商量着,放了许多人出去。 可即便放了再多的人,后宫这样大,光是修缮打扫各处,就要留下许多人。 小诺儿一路上遇到了不少太监宫女,他们远远见了太子殿下,纷纷行礼问安。 他想要早些见到长平,一路上都走得急匆匆的。 到了松鹤宫,还没有走到正殿里,就听见了皇祖母一阵阵笑声。 小诺儿心中一喜,大步走了进去:“皇祖母——” 屋里面的人都朝他看了过来,菜菜更是跑到了他跟前,拉着他的手往里走:“小叔叔快来,娘亲做了糖酪浇樱桃,菜菜给你留着呢!” 小诺儿一边随着菜菜往里走,一边微微皱起眉头来。 坐在皇祖母身边那人是长安,除了他再无旁人了。 ……长平呢? 他按下心里的疑惑,走过去先是给太后请了安,然后又与长安见了礼。 “长安年纪比你小些,应当叫你哥哥的。”太后拉着长安的手不肯松,嘴里还在埋怨着侄女,“曼青也是,你们好不容易来大周一趟,她竟也不提前写封信说上一声,害得你们险些遇到了歹人。” -- 第629页 “若不是那一番遭遇,我也遇不到菜菜。”长安笑着答道。 小诺儿的眉头习惯性地皱了起来,旁边菜菜小心翼翼地递给他一个小碟子,上面的糖酪浇樱桃……只有一点点。 “小叔叔快吃吧。”菜菜的眼睛盯在上面,咽着口水说道,“菜菜快要忍不住了。” 小诺儿翻了个白眼,在她垂涎欲滴的目光中一口吃光了。 菜菜大失所望,娘亲做了不少,可是都是给曾祖母和许姨母的,刚才她吃的,还是曾祖母赏赐她的。 留是一定要给小叔叔留的,可是小叔叔平常都不爱吃这些甜食,大都便宜了她,今天却不知道怎么了,竟然一口就吃光了。 菜菜心痛得很,早知道就再少留一点了。 小诺儿当然知道她的心思,可没见到长平,他本就有些不爽,等看到长安面前大半碗糖酪浇樱桃的时候,就更不爽了。 这小丫头越来越偏心了! 第563章 相思休话长安远44(番) “我不能吃太多凉的,这些就给菜菜吧!”长安将自己面前的琉璃碗推向了菜菜。 菜菜大喜过望:“狗妹哥哥最好了!” 长安微微笑着,抬眼望向小诺儿,两人的目光碰撞在一起,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敌意。 小诺儿脸上也带着笑,和声问长安道:“今日怎么不见长平?没有她照顾,进宫这一路上,你的身子受得了吗?” 长安面色不变,偏头看着菜菜:“多谢太子殿下关心,我身子虽然差了些,可心中十分有自知之明,不会平白做出让自己受伤的事情。” 小诺儿暗暗磨了磨牙,他怕皇祖母担心,受伤的事是一直瞒着的,然而仍然笑得和煦:“这话说的倒不对,我们身为男子,若有女子遇到麻烦,难道因为怕惹上麻烦,便躲在后头么?若是喜欢的人想要一样东西,难道因为顾忌着会受伤,就装作不知道么?” 他这话就是赤裸裸的挑衅了,长安的眼眸暗了暗,唇角勾了起来:“太子殿下说的没错,可许是因为我从小体弱的缘故,如今和菜菜在一块儿,听菜菜说与我最要好,要学好功夫,以后保护我,我心中高兴得很。” 他端起茶杯浅浅啜了一口:“唉,我这身子以后大约也好不到哪去了,倒是真的要麻烦菜菜了。” 菜菜努力咽下嘴里的东西,摆摆手说道:“狗妹哥哥你不要这么说,菜菜不觉得麻烦的!菜菜喜欢和你在一块儿,往后谁也不能欺负你!” “那就多谢菜菜了。”长安温和地笑着说道。 小诺儿心里堵得慌,这人怎么这样!能把靠女孩子保护说得这么自然,他的脸皮为什么这么厚! 然而他清楚菜菜的性子,没有理长安,而是笑眯眯地问菜菜:“听说你找了师父,要学功夫了?那等你学会了,是不是也可以保护小叔叔了呀?” “当然可以啦!”菜菜掰着手指数,“小叔叔、曾祖母、许姨母、娘亲、二丫姐姐……太多啦,菜菜会保护你们的!” 小诺儿得意地对着长安挑了挑眉,看到了吧,菜菜要保护的人多了,你以为自己很特殊吗? 长安却已经转过头去与太后说话:“姑祖母,今日长平本应当与我一起进宫来探望您,可是北越的局势紧张,她一路陪我到京城来,就已经耽搁了许多时日,所以今天一早便走了。” “什么?!”小诺儿霍然站起身来,“她已经走了?” 长安用疑惑的目光看着他:“是啊,长平此番是为了送我,如今我已经平安到达了,她自然就要离开了。” “啊对了。”他慢悠悠地补刀,“她临行之前还特地说起你来,说自己麻烦你许多,让我代她向你道谢。这里面是一万两银票,还望你收下。” 他果真掏出银票来递过去,小诺儿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铁青。 “哎呀呀,那孩子怎么这样见外?什么银票不银票的……小诺儿,你往哪去?”太后在他背后喊道。 小诺儿脚下不停:“父皇找我还有事,皇祖母,我晚些时候再来看您!” 他一阵风似的离开了松鹤宫,立刻让人备马。 一万两银票……她是觉得,给自己一万两银票,就能将之前的事情都一笔勾销吗?小诺儿的胸膛里满是怒火,她凭什么这么想! 他不顾下人阻拦,骑上马朝着宫外狂奔。 如今时辰尚早,就算走,她也走不了多远,他、他要亲自问问她,怎么能就这样一走了之呢?! 三月里的风微凉,刮在脸上有些疼,小诺儿打马狂奔出城,天上飘起小雨来。 雨水落在脸上,他心中的那一股无名的怒火也渐渐消散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阵迷茫。 她……为什么不能一走了之呢?毕竟自己从没有对她表露过自己的心意,两人认识也不过几天而已…… 她这样不声不响便走了,是不是因为觉得,自己和她不过是萍水相逢,根本连朋友都算不上? 他心中酸楚,然而很快便做出了决断。 就像是之前他以为她是男孩子一样,他所做的事,并不要求回报,只是听从了自己的心意罢了。 眼下也一样,哪怕长平觉得没有必要同他道别,他也想要再见见她,想要亲口对她说,一路上保重。 …… 长平很快便与护送自己和长安的侍卫接上了头,侍卫们扮作行商,本是要跟着两人一起进城的,当时她却一意孤行,让他们在距京城十里处候着,她自己带了长安和忠叔先进城。 -- 第630页 如今长安已经安全抵达了,她将忠叔给他留了下来,自己应当回家了。 有许姨母和方姨母照顾,长安的身子定会越来越好的——这明明是好事,她应当高兴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心里面沉甸甸的。 回头看了一眼,京城早已经看不见了,她的心里一阵惆怅。 披上下人递来的蓑衣,她压下了情绪:“走吧!” 队伍缓缓启程,她微微叹了一口气,刚调转马头要走,便远远地听见有人喊她的名字。 “虎哥!虎哥!!” 她惊喜地回头,看到许诺顶着雨朝她这边奔来。 “等我一会儿!”她丢下这句话,打马向着他迎去。 等来到他面前,她勒住缰绳,一叠声地问道:“你怎么来了?下着雨呢,连蓑衣都没有!昨天你受了那么重的伤,怎么不在宫里好好歇着?” 小诺儿张了张嘴,那些质问的话什么都说不出来了,最后只说了一句:“我来送送你。” 两人都沉默了下来。长平盯着自己握着缰绳的手,小诺儿盯着她。 过了许久,长平才抬起头来笑了笑:“多谢你啦。” 她的眼睛酸酸的:“我之前就告诉过你嘛,我家里很乱的,这次出来这么久,我再不回去,有的人就要生事了。我没和你道别,也是因为……” 她停顿了一下,才小声继续说道:“因为说了再见,心里面就总想着可以再见面嘛。可我以后是要继承皇位的,我和你可能再也见不到面了。” “你想要再见我么?”小诺儿抓住了她的这句话,追问道,“你会想我吗?” 这话问的唐突,长平却没有生气,只是脸颊上泛起绯红:“我……我不能想你。” 她看着他的脸,认真地说道:“以后你是大周的皇帝,而我是北越的皇帝,我不能想你,你也不能想我。” “身为长平不能想,那虎哥呢?那长安呢?”小诺儿咬着牙问道。 长平恍惚了一下,很快便微微笑了起来。 “长安在菜菜身边啦,至于虎哥。”她洒脱地摆摆手,“不过就是个杜撰的名字,根本不存在的。” “我走啦!”她不欲再逗留,留得越久,有些事就越放不下。 “我会给你写信的!”背后传来了许诺的声音。 她到底没忍住,还是回了头。 他站在那里没有动,见她看过来,脸上也扬起了一个笑:“你说我们两个是北越和大周的皇帝,所以不能再见,也不能想念,可若是有朝一日,这些都不再是阻碍了呢?” “等到了那一日,我们就可以再见了,不是么?”他一字一句地说道,“到时候你可以做任何想做的人,不管是长平,还是虎哥,或者是……陆长安。” “等着我,到了那一日,我找你喝酒!”他笑道。 长平心口发热,对着他重重地点头:“好,我等着!” 她转身离去,耳边依稀响起一曲送别。 杨柳青青著地垂,杨花漫漫搅天飞。 柳条折尽花飞尽,借问行人归不归? 她会回来么?她不知道,但她相信,两人终有再相见的那一日。 (孩子们相遇的故事暂时到这里啦,几人的后续会在下一本书里,是HE可以放心食用。接下来是问题少女林妙妙高冷学霸顾墨白。) 第564章 多情却被无情恼1(番) “顾墨白,有人找!” 顾墨白从英语书里抬起头来,斜倚在门旁的女孩对他粲然一笑。 隐秘的欢喜从心底泛了上来,他的脸上却仍是一副冷冰冰的表情,将书本倒扣在桌上,慢腾腾地走了过去。 “你是……”他开口的时候,声音里带着恰到好处的疑惑。 “我是三班的林妙妙!”女孩声音轻快,“我们之前见过的,在校长室里面!” “哦……你找我有事吗?”顾墨白压抑着喜悦,冷冷淡淡地问道。 “我要谢谢你,要不是你的话,老王昨天不开除我,也要留校察看的。”林妙妙丝毫不在意他的冷漠,从包里掏出准备好的蛋糕来,“这个送你,当做谢礼!” 顾墨白没有接,只说道:“上课玩手机是不对的,以后不要做了。” “可是你不也是玩手机被抓的吗?”林妙妙疑惑地看着他。 顾墨白:…… 他咳嗽一声,说道:“我已经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以后不会了。” “好吧。”林妙妙将信将疑地点了点头,很快又热情地将蛋糕塞给他:“那这个也要送你!” 上课铃响了起来,她不等顾墨白拒绝就跑走了,还不忘回头对他挥挥手。 顾墨白拿着装蛋糕的小盒子,一直到她的背影看不见了,才重新回到了座位上。 她果然来了……她原来还会做蛋糕啊!顾墨白低头看着书,一不小心便走了神。 “哎,三班班花找你干嘛?” 他正发着呆,旁边的同学忽然伸手推了推他。 班花么?顾墨白不知怎地,心里就忽然有些不爽。 “不知道。”他将蛋糕塞进了抽屉,冷冷地说。 说话的男生羡慕地咂咂嘴:“学霸就是厉害,整天收到情书不说,连林妙妙都主动来找你了。” “她叫林妙妙么?”顾墨白明知故问。 -- 第631页 “对啊,你不认识她?”那男生撇撇嘴,“我告诉你啊,她在校外可是有个男朋友的,你对她没意思就离远点,七班有个男生跟她多说了几句话,放学被她男朋友堵在小巷子里揍了一顿呢!” 男朋友……顾墨白握着课本的手指紧了紧。 她之前不是说要和他分手来追自己么?她说话应该会算数吧? 他的眼睛盯着手中的课本,可却一个字都看不进去,脑子里反反复复想的,全是她刚才倚着门对自己笑的样子。 台上的老师看在眼里,咳嗽了几声,见他仍是一副神游天际的样子,不由有些生气,将他叫了起来。 “顾墨白,你来答一下这道问题!” 顾墨白回过神来,匆匆将题目扫了一遍,一字不差地说出了答案。 老师心中虽不满,可也说不出什么来,只能叮嘱了几句,让他往后上课要认真才行。 顾墨白乖乖地点头应了。 下课铃一响,学生们像飞鸟一般冲出了教室,争先恐后地往食堂跑去。 “整天就想着吃饭,上课怎么没见有这么积极?”老师被落在了后面,想着每天限量的糖醋小排恐怕又吃不到了,不由抱怨了几句。 一转头便看到自己的得意门生仍坐在椅子上,又问道:“顾墨白,你怎么还不去吃饭?走吧,和老师一起!” 顾墨白本想等着老师走了,再将那蛋糕拿出来吃,却没想到老师要叫着他一起吃,只得点点头,将桌面上的书本收拾了一下,和老师一起往食堂走去。 两人来得晚了,食堂里各个窗口前都已经排了长队。 “老师您先去坐着,我帮您打饭。”顾墨白说着,排到了队伍后面。 “老李,这边,已经给你打好了!”老师刚坐下,就听见有人叫他,扭过头去一看,是自己的几个同事,“快过来,今天周老师抢到了糖醋小排!” 李老师立刻对顾墨白说道:“你不用管我了,我和周老师他们一起吃!” 顾墨白:…… 看着李老师干脆地走了过去,他一时间有些犹豫,不知道是该回到教室吃蛋糕,还是再排一会儿队吃饭。 “哎,顾墨白!” 正犹豫着,忽然有人拍了他的肩膀一下,他一扭头,林妙妙的笑脸就撞进了他的眼睛里。 “这么巧,你也来食堂吃饭呀!”她已经等半天了,好不容易看见他,立刻就凑了过来。 “大家不都在食堂吃饭么?”话一说完,顾墨白立刻就想抽自己,明明一整节课想了好多怎么同她搭讪,可眼下她主动来和自己讲话了,自己说的是什么蠢话! 他应该说真巧,我们真有缘分才对。 林妙妙脸上的笑僵了僵,可很快又恢复了原样,对他说道:“你来得太晚了,等排到你可能就什么都没有了。” 她踮起脚往前看了看:“现在就只剩白菜啦!” 顾墨白长得比她高,轻易就能看到窗口里面每样菜还剩下不少。 他这次没有说什么不合适的话,只淡淡叹了一口气:“那算了,反正我也不饿,中午不吃了吧。” 说罢,他对林妙妙微微笑了一下,抬腿便要走。 一、二,还没等他在心里数到三,林妙妙就叫住了他。 “要不你和我们一起吃吧!”她蹦到他前面,仰着脸叫他,“不吃饭可不行!” “这……太麻烦了。”顾墨白只觉得她的皮肤白得耀眼,只看一眼就不敢再看了,“很快就到晚上了,我没关系的。” 林妙妙等了这么长时间,哪里能轻易放弃,要不是食堂里老师同学太多,她就直接将他拉过去了。 “不吃饭会肚子饿,饿了的话你还能集中注意力学习么?”顾墨白可是学霸,这样的理由他应当不会拒绝了吧? 面前的男孩果真犹豫了一下:“可是我还没打饭……” “不用打不用打!”林妙妙生怕他反悔,领着他就往桌边走,“我们都是自己带饭的——夏夏做菜可好吃了!” 顾墨白半推半就地跟着她走了过去,桌旁坐着两个女孩,他隐约记得是经常与林妙妙在一块玩的。 “这是顾墨白!”林妙妙热情地向闺蜜介绍,“他之前帮了我大忙,今天正巧见他来得晚了,我就请他过来和我们一起吃饭!” 第565章 多情却被无情恼2(番) 她的两个闺蜜都规规矩矩地穿着校服,一个戴着厚厚的眼镜,一个梳着乖乖女必备的荷叶头。 “这是许秀,这是方夏。”林妙妙笑嘻嘻地给他介绍,“我们仨从小一起长大的,是最好的朋友!” 食堂的桌子一侧只能坐两个人,刚才看他们往这边来的时候,荷叶头的方夏就挪到了许秀旁边。 林妙妙给了她一个赞许的眼神,率先坐在了椅子上,拍着自己旁边的位置:“你坐这里吧!” 顾墨白犹豫了一下,坐到了她的身边。 林妙妙心里高兴得很,从方夏手中接过了便当递给他:“喏,你快尝尝!” 她们三个人,却准备了四份便当,顾墨白看在眼里,并没有戳破她,只是心里小小的得意了一下。 他接过来:“谢谢。” “不用谢不用谢!”林妙妙连声说道,“你忘了吗,之前你可是帮了我大忙的!” 顾墨白对她笑了笑,并没有再说什么,将便当盒打开,慢慢吃了起来。 -- 第632页 “好吃吗?”林妙妙托着腮看他。 这人长得真好看,皮肤又白又光滑,鼻梁高高的,睫毛也长长的,虽然脸上经常是一副生人勿近的表情,可是看着更让人挪不开眼睛了呢! 她之前怎么就没有注意过,学校里面还有这样一号人物呢? 她丝毫不掩饰自己的目光,顾墨白只觉得自己的耳朵烧了起来,垂在下面的手不由自主地开始抠起了衣角。 “好吃。”他故作镇定地说道。 “嘿嘿,夏夏做菜最好吃了!”林妙妙心满意足。 她好像有说不完的话,一边吃饭一边问着顾墨白。 “你是什么星座呀?你喜欢什么颜色?你喜不喜欢吃鱼啊?你们班主任看上去就好凶哦——” “顾墨白?你怎么和她凑在一块儿?” 被林妙妙评价为看上去就好凶的李老师正巧吃完饭,和同事一起走了过来,看到他们几个,眉毛顿时就拧在了一起。 “林同学是帮我……”顾墨白的话还没说完,带着眼镜的许秀就打断了他。 “李老师,我有些知识点没有弄明白,所以才请教顾同学的。”她说着,扬了扬手中的课本,“顾同学刚给我讲完。” 顾墨白这才注意到她吃饭的时候竟然也在看着书,跟着点了点头。 李老师是认识许秀的,她也是三班的,虽然整天和林妙妙厮混在一起,可却是个不折不扣的好学生,虽然没有顾墨白这样出类拔萃,但学习上一向十分刻苦,成绩也在中上游。 这样的学生十分讨老师喜欢,李老师听了之后,就收起了不满。 “你们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要好好吃饭才行!”他语重心长地说道,“学习虽然重要,可也不差这一会儿功夫,等吃过饭之后再探讨问题才好!” “知道了,谢谢李老师。”许秀乖巧地说道。 李老师满意地点点头,转身对旁边的周老师说道:“我们班的顾墨白,那可是天才,知识点一点即透,课本上的东西更是过目不忘!你等着吧,中考的时候省状元我们班拿定了……” 等老师们离开之后,桌上的几个人都松了一口气。 “什么嘛!”林妙妙愤愤不平地用筷子戳着鸡腿,“什么叫跟我厮混在一块儿?我怎么了他就对我这么大偏见!活该他的自行车整天被人放气!” “妙妙你忘啦,之前你上课的时候,在本子上画了个秃头小人,还写着李老师的名字来着。”方夏嘴里塞得满满的,嘟囔道。 “那他又不知道!”林妙妙嘟起嘴来。 “那本子不是被数学老师没收了么。”许秀说道,“他们两个一个办公室的,他肯定会给李老师看啊!” 林妙妙被噎了一下,仍旧满脸不服气:“他就是个秃头嘛,我又没有乱画!” 顾墨白悄悄看着她,她好像什么时候都这样生机勃勃的,高兴的时候是,生气的时候也是。 “行了行了,不说他了!”林妙妙怕自己在顾墨白心中的形象会受到影响,立刻转移了话题,“顾墨白,你还没说呢,你是什么星座啊……” …… 顾墨白以前一直觉得,自己是个不爱说话的人,有时候一整天不会说超过五句话,可中午吃饭的时候却不知怎么的,林妙妙问一句他便答一句,一直到食堂里的人都走光了,打扫卫生的阿姨在他们脚边拖了三次地,他才和她们道了别。 “林同学,谢谢你。”他淡淡地说。 “别客气别客气!”林妙妙心里面已经在琢磨着下一次偶遇了,脸上笑得灿烂极了,“都是同学么,自然要互相帮助了。” 几人在食堂门口分开了,顾墨白才走了没几步,就被一个女同学拦住了。 “顾、顾墨白。”那个女生满脸通红,双手紧紧地捏着一封信,“你能、能不能收下这封信?” 顾墨白习惯性地就要绕过她,许多女生给他送过情书,他不耐烦接,连话也懒得同她们多说一句。 可余光里,他看见林妙妙就站在不远处,正往这边看着。 他的脚步顿了顿,伸出手来,将那情书接了过来。 “我们这个年纪,应当以学习为主。”他甚至同那女生说了一句话。 虽然他的表情淡淡的,说的话也平平常常,可那女生惊喜万分,脸上扬起了一个大大的笑来。 这笑容落在不远处的林妙妙眼里,她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妙妙,你不用放在心上!”许秀对她说道,“我已经找人问过了,顾墨白确实很受欢迎,可他对那些女生一点意思都没有,平常连话都不大和她们说的!” 方夏也在一旁附和:“是啊,我也听说了,顾墨白可是被选为咱们学校最难攻略的男生呢!” 林妙妙摸了摸下巴:“最难攻略吗……” 就在许秀和方夏以为她要知难而退的时候,林妙妙忽然笑了起来:“这样才有意思!” 她之前只是觉得这个男生长得好看,到了这一刻,到了这一刻,才真正被挑起了斗志。 “你们等着,不出两周,我就要让他变成我的男朋友!”她信心满满地宣布。 第566章 多情却被无情恼3(番) 从第二天起,林妙妙便开始制造各种「偶遇」。 早上去学校的时候与顾墨白「碰巧」乘了同一班公交,放学回家的时候「碰巧」与顾墨白顺路,去图书馆时「碰巧」会想要借和他一样的书…… -- 第633页 “顾墨白,你也没有一起组队的同学吗?”两个班的体育课是一起上的,老师交代要两人一组做仰卧起坐,平常的时候林妙妙早早就躲到树荫底下去了,今天她一反常态,积极得很。 她指了指不远处:“秀秀和夏夏已经组队了,剩下我一个,我看你还没找到人……” 顾墨白已经等了好一会儿了,他性子冷淡,加上头上时刻悬挂着学霸光环,老师骂别的同学时都要说「看看人家顾墨白」,久而久之,导致了他在班里的人缘不大好,这样俩俩一组的事,没什么人来找他。 可林妙妙不一样,她刚才往他这边走,顾墨白看得清清楚楚,已经有四五个男生同她搭话了。 他咬了咬牙,脸上仍旧没有什么表情,并不往林妙妙那边看,只是余光一直注意着。 看到她一路拒绝了别人,走到自己身边开口,顾墨白花了极大的力气才克制住嘴角不要翘起来。 “这样么?”他的眉毛微微皱了起来,“也好吧。” 语气疏离中带着几分勉强。 林妙妙才不在乎他是不是勉强,她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就满意了,对顾墨白说道:“那我先压着你做!” 顾墨白躺到垫子上,任由林妙妙压住了他的脚。 仰卧起坐二十个算一组,他每次起身,都正好对上林妙妙笑吟吟的脸。 顾墨白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可渐渐的,耳朵就红了。 他一边做着,林妙妙就在一旁夸他。 “顾墨白,你的动作做得好规范哎!” “顾墨白,你都不会觉得累,是不是经常运动啊?” “顾墨白,你不但成绩好,连体育都这么好!有什么是你不会的吗?” “顾墨白……” 二十个仰卧起坐一眨眼便做完了,顾墨白浑然不知,继续做着,一直到林妙妙说他已经做到了第四十个才停下来。 他额上微微有些汗,不忘给自己找借口:“一组就换人太麻烦了,我直接做了两组。” 林妙妙丝毫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只是欢天喜地地和他调换了位置,自己躺在了垫子上。 四十个仰卧起坐对顾墨白来说不算什么,可对林妙妙就没那么轻松了。 她平时上体育课的时候都躲在一边偷懒,可今天是和顾墨白一起做搭档哎!她哪怕拼了命也要把这四十个做完! 林妙妙高估了自己的能力,做到第十个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就开始变得狰狞起来。 她欲哭无泪,又不想在顾墨白面前承认自己不行,歪歪扭扭地挣扎起来之后,偷偷看了他一眼。 还好还好,他一直低着头,没有看到自己的表情。 顾墨白确实一直在低着头,林妙妙的校服裤腿有些短,随着她的动作,露出一截细白的脚踝来。 他的眼睛落在上面,怎么都挪不开。 拼了命做了二十个,林妙妙瘫倒在垫子上,怎么都起不来了。 “我、我先歇一下。”她喘着气说道,“你等我歇、歇完了,再继续做。” 顾墨白默默点了点头,林妙妙虽然歇着,可他的手也没有从她脚背上拿开。 林妙妙以为他是有些不耐烦了,想让自己早些做完,于是等一平复了喘息,就继续挣扎起来。 等终于做完了四十个,她什么旖旎的心思都没有了,累得连手指也不想动一下。 可是过了许久也不见顾墨白起身,她只好气若游丝地提醒:“我已经做完了……” “哦哦,好!”顾墨白刚才看着她的脚踝,一直在想,她怎么这么瘦呢,是不是现在女生都流行减肥? 应该是了,之前和她在一起吃饭那次,那个叫方夏的女生做饭那么好吃,她不也只吃了一点点吗? 这样可不行,她有些太瘦了。 他漫无边际地想着,正巧听见林妙妙问他:“哎,顾墨白,有那么多女生追你,你怎么都不答应啊?你喜欢什么样子的女生啊?” “胖的。”顾墨白说道。 林妙妙:…… 原来是这样!林妙妙恍然想起来,那天看到那个给他塞情书的女生,可不就是比自己胖不少吗? 她心里有些懊恼,从小她就是吃什么都不长肉,本来看着秀秀和夏夏两个人吃蛋糕都小心翼翼的,她还有些小得意,万万没想到顾墨白竟然会喜欢胖的! 难怪顾墨白对她一直冷冰冰的,原来是自己不符合他的审美! 林妙妙没了心思和他搭话,说了句去找许秀和方夏了,就把他丢在了原地。 见她噘着嘴过来了,许秀问她:“怎么啦?” “顾墨白嫌我太瘦了!”她不高兴地说道。 两个闺蜜对视了一眼,许秀小心翼翼地问道:“那……要不你换个人追?” “那怎么行!”林妙妙气哼哼地说道,“我都已经说了,一定要让他做我男朋友!” “可是我瞧他对你好像没有什么意思啊……”方夏小声说道,“你看,你制造了这么多次偶遇,他见了你的时候也不过就是点点头,你要是不主动打招呼,他连话都不和你说……” “那是因为他性格内向!”林妙妙自信满满地说道,“我和你们说,我和顾墨白有缘得很呢!虽然有时候我会制造偶遇的机会,可是我没有刻意想着见到他的时候,我们两个也会碰面呢!” -- 第634页 “昨天老师叫我去办公室,没一会儿他也过去了,向老李请教题目,还有今天上午,我去洗手间的时候,他正好从旁边经过,要去图书馆……” 她越说越觉得顾墨白和自己有缘分:“我管他喜欢胖的还是瘦的呢,反正他最后肯定会喜欢上我!” 两个闺蜜对此一窍不通,只能点头附和,方夏还给她出主意:“等晚上我再烤了小蛋糕,你给他送去,就说是你亲自烤的!” “好主意,也不知道之前我给他送的他吃没吃……” 她们两个凑在一起讨论,唯有许秀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去图书馆为什么要路过洗手间啊?那不是绕了一大圈么? 她想不明白。 第567章 多情却被无情恼4(番) 放学的铃声响了起来,同学们三三俩俩地结伴离开了教室。 顾墨白合上日记本,慢慢将桌上的课本收到书包里,忽然就听见有人起哄。 “哎,顾墨白,有人来找你了!” 他抬头朝门那边看过去,果然看到林妙妙笑盈盈的倚在门口,书包斜斜地挎在肩上。 “喂,顾墨白,要不要和我一起走啊?” 他的耳朵红了,脸上一副冷冰冰的表情:“不了,我还要打扫卫生。” “那我等你打扫完再一起走!”林妙妙丝毫不气馁,“反正我们也顺路!” 其实并不顺路,她早上要走过两个街区,才能坐上和他同一班的公交车呢! 见顾墨白不说话,林妙妙微微低下了头:“今天下午秀秀请了假,夏夏又要跟着方叔叔去她爷爷家,我只能自己走了。” 她长得漂亮,又从来都是像热烈如阳光一样的性子,偶尔露出这样孤独的表情,让人看得心不由一紧。 “我……” 顾墨白还没来得及答应,旁边就有殷勤的男同学说:“我家和顾墨白家很近的,林妙妙,我们一起走吧!” “我家搬走了。”顾墨白冷冷地说道。 “啊?”那个男同学惊讶地问道,“什么时候搬的?” “前几天。” 他为了能与林妙妙坐同一班车,每天要走十五分钟,那地方离他家可不近。 林妙妙对那男同学露出个歉意的笑来:“谢谢你啦,不过我还是等一等顾墨白好了!” 男同学摸了摸脑袋,只能说没事,心中带着疑惑离开了。 顾墨白是什么时候搬的家?他怎么不知道呢? 不过兴许是自己没有注意也说不定,顾墨白的爸妈离婚了,爸爸常年加班,妈妈又丢下他们一家去了国外,就算他没搬家,那房子也空荡荡的不见什么人出入。 不一会儿功夫教室便空了下来,林妙妙一蹦一跳地走了进来,坐在讲台上,托着下巴看顾墨白打扫卫生。 “顾墨白,周末我们一起去看电影吧?”她说,“等看完了电影,再去动物园玩——我听说动物园里新来了两只大熊猫,我们去看大熊猫好不好?你见过真的大熊猫吗? 我还没有见过呢!你喜欢什么动物啊?喜欢小猫吗?我家楼下就有一只小猫,我每天都会去喂它,胖乎乎的特别可爱,见了我就会反肚皮!” 她并不在乎他回不回答,自顾自地说着,顾墨白低着头扫地,悄悄笑了起来。 她就像一只小猫一样,也特别可爱。 “哎,你怎么不理我啊?”林妙妙说了半天,也不见顾墨白回答。 “嗯?”顾墨白抬起头来。 “你平常放学之后都做什么呀?”林妙妙问他。 “看书。” 林妙妙:“那周末呢?” “也要看书。” “你没有别的爱好吗?”林妙妙颇有些头痛,她想要和顾墨白搞好关系,最重要的就是要知道他的爱好,然后才能有共同语言啊! 顾墨白在仔细回忆班里的女生平常聊天都在说些什么,他自己的生活乏味的很,上学放学两点一线,每天除了看书还是看书,跟林妙妙说这些话,她会觉得自己是个很枯燥的人吧? 想了半天,他终于开口道:“还喜欢……追星。” 这是他权衡之后的答案,反正班里的女生聚在一起,话题大都离不开自己喜欢的明星,要是林妙妙接过话头说了喜欢谁,他回家之后就可以好好查一查,等下次再见面就有话题了。 然而他后知后觉地想到,要是林妙妙问自己喜欢谁可怎么办?他一个都不认识啊! 林妙妙听到这个答案沉默了一会儿。 这个顾墨白真是处处出乎她的意料,谁能想到超级学霸竟然还会追星呢? 秀秀和夏夏偶尔也会追些明星,不过她们总是一阵一阵的,前几天还看着她们对某个女星叫老婆,过几天就对某个男星叫老公了。 林妙妙也想融入进去,可她们的老公老婆换得太快了,往往她还没记住,她们就已经换了下一个墙头。 早知道顾墨白喜欢追星,她好歹也要记住几个名字啊!但凡她能说出来,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冷场。 最后还是她打破了沉默:“呵呵,挺好的,追星嘛,挺好的。” 她郑重地说道:“我也喜欢追星!咱们两个真有缘分,爱好都差不多!” 顾墨白松了一口气,浅浅地露出个笑来,很快又去擦黑板。 林妙妙坐在讲台上,见顾墨白背对着她,连忙掏出手机来,飞速查了查最近当红的明星都有谁。 -- 第635页 顾墨白偷偷看了看林妙妙,她的头埋在讲台下面,不知在干什么。他飞快拿出手机,在上面搜索了起来。 林妙妙将手机收起来之后,问顾墨白:你喜欢XX还是XXX啊? 她挑了两个明星的名字。 顾墨白长松了一口气,这两个人他刚才都看到了,不至于对他们一无所知。 “都挺喜欢的。”他不知道林妙妙更喜欢哪一个,只能含糊地敷衍过去。 “我也是呢,这两个人我都喜欢!”林妙妙心中一喜,自己果然猜对了,“这两个人之前一起上那个综艺,真的好好笑哦,搭档也好默契!” “是啊,他们都很有镜头感。”顾墨白一本正经地说道。 …… 等顾墨白打扫完卫生,两人下了公交车之后,天已经有些黑了。 顾墨白抿了抿嘴:“我送你回家吧?” “不用麻烦你啦,我家就在旁边!”开什么玩笑,她家离这里远着呢,让他送不是露馅了? 顾墨白点点头,两人挥挥手,相互道了别。 林妙妙高高兴兴地拐进了一旁的巷子,没走出多远,就看见方夏和许秀在等她。 “你们两个怎么来啦!”她几步跑了过去。 “这不是天快黑了么,你自己回去多危险啊!”许秀说道。 方夏也笑嘻嘻地说:“去我家去我家,晚上我给你们做西米露!” 林妙妙的鼻子有些酸,前几天她到家晚了,被她爸的女朋友一阵冷嘲热讽,她爸也没有帮她说一句话。 秀秀和夏夏怕她这么晚回家受气,就一直在这里等着她。 “等过几天,我就自己在外面租房子住!”她抽了抽鼻子,挤到两人中间,一边挽着一人的胳膊,向她们汇报起了进展,“我和顾墨白今天聊了好久呢!你们根本猜不到,他这个人竟然还会追星,喜欢的是你们之前总挂在嘴上的XX和XXX……” 她敏锐地感到身边的两个人脚步都顿了一下:“怎么啦?” “妙妙。”方夏艰难地开口,“那个XX和XXX……他们两个其实是对家来着。” 林妙妙:……! 该死的,这么重要的事情,她怎么没看到?!顾墨白还一直附和她来着,他会不会看出来自己其实对那两个人都一无所知啊?? 第568章 多情却被无情恼5(番) 当天晚上,许秀和方夏就给林妙妙科普了好多两个明星的种种。 林妙妙听得比上课还认真,不过心里面却有些拿不定主意。 “你们说,顾墨白是不是在看我的笑话?”她皱着眉头,在床上滚来滚去,“啊啊啊我在他面前真是丢了大脸,我的人生结束了!” “怕什么!”方夏塞了一块曲奇在她嘴里,“这两人也是有CP粉的,虽然有些奇怪,可顾墨白说不定就喜欢这种呢!” “就是就是,都是小事啦!”许秀捧着一本书在看,头都没有抬,“与其担心这个,你还不如想想明天的测试要怎么办呢,老宋可是说了,这次出成绩之后,整个年级都是要开家长会的!” 老宋是她们的班主任,平常就一直看林妙妙不顺眼。 听许秀说起了家长会,林妙妙脸上的表情微微冷了下来。 “开就开呗。”她做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反正我没有家长,谁也不会去的!” 许秀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连忙笑着说道:“正好咱们两个坐一块儿,反正也没有人给我开家长会!” 她从小跟着爷爷奶奶长大,如今爷爷奶奶已经去世了,只有个远房的叔叔在外省,根本不会来管她。 方夏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她倒是有人去给她开,可她成绩一般,要是爸爸去还好,妈妈去的话,回来她就少不得要挨骂。 “我倒是想没人给我开……”她小声嘀咕道。 接收到两个闺蜜冷飕飕的目光,方夏连忙举起手来:“我错了,我不说了!” “不说这个。”林妙妙岔开了话题,“你们说,顾墨白肯和我一起回家,是不是对我也有好感啊?” 她的食指和大拇指并在一起:“虽然可能就那么一点点,不过我觉得他对我和对别的女生不大一样呢!” “你长得这么好看,他眼睛不瞎就应该喜欢你!”许秀说道,“不过妙妙,你实在是太厉害了,顾墨白整天板着那张脸,看一眼就让人透心凉,你竟然还能坚持不懈地去找她——你不会是动真格的了吧?” 林妙妙虽然交往过几个男朋友,可是大多数都是闹着玩的,往往是男孩子来追她,她觉得对方长得还蛮顺眼,然后就同意了,没过几天就失去了兴趣,将人一脚踢开了。 最长久的还是她刚刚分手的前男友,因为是校外的,他们一周也见不到几面,兴趣丧失的时间同样也被拉长了。 算起来,林妙妙刻意接近顾墨白已经一周了,按照她的性子,实在算得上是很有耐心了。 林妙妙听了,从床上翻身坐了起来,斗志昂扬地说道:“我都说了要让他做我男朋友的,怎么能半途而废?他现在虽然对我冷冷淡淡的,可你们瞧着吧,我一定能把他拿下!” “把谁拿下?”方阿姨正好过来敲门,冷不丁地听见了这样一句话。 “把……把数学拿下!”林妙妙磕磕巴巴地改了口。 方阿姨脸上露出满意的笑来:“妙妙有这个态度,实在是太好了!你这么聪明,只要肯学,成绩一定会越来越棒!” -- 第636页 夸完林妙妙,她转向了方夏:“夏夏,你向人家妙妙学习一下!” 方夏:“妈,妙妙上次测试考了倒数第一。” 方阿姨咳嗽了一声:“别管成绩怎么样,最起码要拿出态度来,对不对?人家妙妙敢发誓说将数学拿下,你敢不敢也发个誓,把英语拿下?” “不就是发誓嘛,有什么不敢的……” 方夏刚要开口,就听见妈妈补充道:“要是做不到,下个月开始你的零花钱就没有了!” 方夏立刻住了嘴。 “这么晚还在吃东西,快过来洗漱睡觉了!”方阿姨不和她们客气,揪着三个女孩去刷牙。 “明天测试完之后我再去找顾墨白!”三人挤在一张床上,林妙妙坚定地说道。 ……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测试完之后,林妙妙就被班主任叫去了办公室。 “林妙妙啊林妙妙,你怎么就不能努力一点呢?”宋老师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她,“你去年的时候成绩多好,为什么突然下滑了这么多?” 看着林妙妙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他叹了一口气:“是不是因为家庭原因?有什么困难可以和老师说说,老师帮你。” “真的嘛?”林妙妙立刻喜笑颜开,“宋老师,您能不能帮我租一处房子?” 宋老师:…… 他板起脸来:“胡闹!你才多大年纪,怎么能自己租房子住?万一出了什么事怎么办,你家里人会担心的!” 林妙妙耸耸肩:“他们才不担心我呢。” 她不屑地笑了笑:“他们都觉得我是个累赘,巴不得我早点搬出去呢!” 她语气里的冷漠让宋老师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心中打定了主意,在家长会的时候要好好问问她的家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连孩子的学习都不顾了。 林妙妙从前虽然成绩不算拔尖,可也是个好孩子啊,这一年来她的变化宋老师看在眼里,十分心痛。 “好了,你先回去吧……”宋老师叹了一口气,语气也软了下来,“记着,人生是你自己的,什么东西都可能靠不住,唯有学到的知识,永远都不会背叛你。” 林妙妙眨了眨眼睛,仍旧笑嘻嘻的:“知道啦,谢谢宋老师!” 然后就迫不及待地往外跑,耽误了这么长时间,顾墨白已经走了吧?林妙妙嘟起嘴来。 宋老师看着她的背影摇了摇头,这孩子要是真的一直这样下去,只怕要走到歪路上,实在是太可惜了。 还是等家长会的时候,好好了解一下情况再说吧!到时候他要劝劝林妙妙的家长,这么大的孩子正是心思敏感的时候,大人之间的矛盾,很容易影响孩子的情绪。 林妙妙不知道宋老师在想什么,她三步并作两步来到了门口,一把推开办公室的门,被站在门口的人吓了一跳。 “顾、顾墨白?”她瞪大了眼睛。 第569章 多情却被无情恼6(番) 顾墨白站在门口,手刚刚抬起来,似乎想要敲门。 “你怎么在这里啊?”林妙妙心中一喜,问道。 “我来找李老师。”顾墨白放下了手,说道。 “真不巧,李老师不在哎!”林妙妙告诉他,“他刚才就回家了。” “是么?”顾墨白的脸上微微露出些失望来,“那我明天再过来好了。” “嗯嗯!”林妙妙心里乐开了花,她果然和顾墨白有缘分,本来以为今天见不到他了,没想到他正好有事找李老师,“那要不要一起回家?” 顾墨白略一踟蹰,还是点了头:“好。” 林妙妙高兴地走在前面,两人一前一后离开了学校。 顾墨白看着她的背影出神。 他刚才已经在门外有一阵了,正好听见了林妙妙对宋老师说的话。 她的家人……也觉得她是累赘吗?可她明明看上去那么明媚张扬,每天都高高兴兴的,好像没有什么烦心事一样。 他忽然想起在自行车棚里那次偶遇,她似乎就是因为怕被家里人骂,所以那么晚了还执意回去找钥匙。 “你和你家里人的关系不好吗?”他没忍住,问道。 林妙妙的背影顿了顿,不过开口的时候还是轻快的语气:“就那么回事吧!” 她还回过头来好奇地问他:“你干嘛突然问这个?” “就是刚才听你和宋老师说想要在外面租房子。”顾墨白说道。 “因为和大人住在一起很烦啊!”林妙妙笑嘻嘻地说,“我不像你,你是个好孩子,你家人一定都很喜欢你吧?我成绩不好,脾气又差,在家里总要挨骂的。” 她把手背在身后,抬头看着天:“他们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他们。” 这话说的轻飘飘的,她却好像忽然离他很远很远。 “不是的。”过了好一会儿,顾墨白低声说道。 “啊?”林妙妙不解地看着他,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我家里人也不喜欢我。” 是不喜欢的吧?所以爸爸才能长久地出差,偶尔回家的时候也是后半夜,天不亮就又离开了; 所以妈妈才能毫不犹豫地离婚,连最后一面也不和他见,就去了国外。 “那是你家人没眼光啦!”林妙妙安慰他,“你这么优秀,怎么会有人不喜欢你呢?” ……那你呢?你说的喜欢我,是心血来潮的征服欲,还是真的有那么一点被我吸引? -- 第637页 他只是轻轻笑了笑:“其实也有很多人喜欢你的。” “对呀!”林妙妙笑得眼睛弯弯的,“我管他们喜不喜欢我呢,反正还有秀秀和夏夏,还有方叔叔和方阿姨……他们不喜欢我是他们的损失!” ……还有我。 “宋老师说得对,你应该好好学习才行。”顾墨白转移了话题。 林妙妙的脸一下子就拉了下来:“可是数学好难啊!” 她苦着脸和他说:“上课的时候,老师讲的前一句我还能听懂,稍微一不注意,下一句就听不懂了!” “都是有技巧的。”顾墨白温和地说道,“你要是哪里不懂,我可以给你讲。” 林妙妙打蛇随棍上:“我全都不懂!” 顾墨白:…… 他咳嗽了一声:“其实基础知识看书也能学会……算了,你要是想学,我有时间可以教你。” “顾墨白你真好!”林妙妙欢呼一声。 顾墨白觉得自己的脸一定红了,幸而夕阳照在脸上,不会被瞧出异样来。 …… 林妙妙和顾墨白在公交站点分开后,看了看时间,往家的方向跑去。 好不容易到了家,刚用钥匙开了门,就听见一个冷嘲热讽的声音。 “还知道回来呢?看看这都几点了,谁家小姑娘这么晚还在外面混?” 说话的是她爸爸的女朋友——虽然他们现在已经领了证,也生了孩子,可她就是一直叫她爸爸的女朋友,或者直呼其名叫她王雪。 林妙妙瞥了她一眼,王雪正坐在沙发上,怀里抱着孩子,挑衅地看着她。 林妙妙没搭理她,径自换好了拖鞋,往楼上走。 “哎哟哟,可真是大小姐脾气,连说都说不得了!”王雪阴阳怪气地说道,“人家都说后妈难当,我怕你走歪路,好心提醒你几句,你这甩脸子给谁看呢?” 林妙妙的脚步顿了顿,不想破坏和顾墨白一路聊天带来的好心情,又继续往楼上走。 谁知王雪并不打算放过她,放下了孩子,几步走到她身后,抓住了她的胳膊。 “林妙妙,你摆出这幅模样是给谁看呢?我嫁过来这么久,你连妈都不愿叫一声,我不和你计较,可你爸让我约束一下你,我不过是说让你早点回来,你这是什么态度?” 林妙妙甩开了她的手:“啧啧啧,你约束我?” “你和我爸不就是在夜店勾搭上的吗?你让我早点回来?”她伸出手表,几乎怼到了王雪的脸上,“现在才六点半,外面天还没黑呢!” “约束我,你也配?”林妙妙轻蔑地说完,再不理她,转身上楼锁上了房门。 王雪的脸青一阵白一阵,恨不得冲进去扇林妙妙几巴掌。 她和林爸爸的相识确实不那么光彩,她承认自己用了些手段,可这是林妙妙有资格说的吗? 她不过是个丫头片子,她妈不肯要这个拖油瓶,偏偏要丢在家里,丢在她跟前碍眼! 王雪看了看时间,暂时将这口气忍了下去,总有一天,她要好好收拾这个死丫头! 林妙妙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楼下传来了王雪殷勤的声音,应当是爸爸回来了,她在爸爸面前,永远都是一副贤惠的样子。 果不其然,没一会儿功夫就传来了敲门声。 “妙妙,下楼吃饭了。”王雪的声音温柔。 林妙妙冷笑一声,听见爸爸对她说道:“你自己照顾孩子就已经很辛苦了,妙妙那么大了,不用管她。” “都是孩子,怎么能不管呢?”王雪说道。 林妙妙的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了,她虽然不想见王雪的面,可饭还是要吃的,总不能为了这么个小人就委屈了自己。 她晃晃悠悠地下了楼,林爸爸已经坐在了餐桌旁,王雪还在厨房忙碌着。 “也不知道帮帮你阿姨!”林爸爸看了她一眼,不满地说道。 “这不是她梦寐以求的吗?”林妙妙嗤笑一声,“大学还没毕业就急着生孩子当家庭主妇,现在梦想成真了,怎么,不高兴吗?” 对上王雪怒气冲天的眼神,她讥讽道:“王雪,你比我大几岁来着?五岁还是六岁?” 第570章 多情却被无情恼7(番) “混账!”林父猛地一拍桌子,“给你阿姨道歉!” 林妙妙好像听见了什么笑话一样:“哎呀,爸爸你忘了吗?当初你带王雪回家的时候,不是说她是你请来给我做家教的吗?” “王雪,那时候你不是经常说,要和我做好姐妹吗?” 王雪脸上适时露出了忍让的神情,拉了拉林父的袖子:“老公,不过是个称呼罢了,妙妙想叫什么就叫什么吧!” 她对林父笑了笑:“妙妙还是个孩子呢,等长大了就懂事了。” 林妙妙才不惯着她,「啪」地将筷子一摔:“你是说我现在不懂事?” “我没有,妙妙你误会了……” 林妙妙咄咄逼人:“我确实不懂事,我要是懂事,怎么就看不出来你们两个有一腿,我要是懂事,怎么就现在还整天在你们眼前碍事?” “够了!”林父忍无可忍,也将筷子摔在了桌上,“我养你这么大,难道还养出错来了?没人欠你的,我不欠你,你阿姨也不欠你,你要是不想在这个家里过,当初怎么不跟你妈走?” -- 第638页 他吼完尤不解气,还要挑她最痛的一处刺下去:“也是,你妈根本就不要你,走的时候生怕被你缠上,甚至都没告诉你。” 林妙妙的手在桌下死死攥成了拳,周身的气温好像忽然降了几度,让她从头冷到脚。 “是啊,我妈不要我了,你不得不养着我。”她一字一句地说道,“你是不是想过很多次,我为什么不能去死呢?我要是死了,你们一家三口,就可以幸福美满地生活下去了。” “啪!” 林父狠狠地给了她一巴掌,怒不可遏:“滚,你给我滚!” 林妙妙二话便朝门走去,身后还传来林父的声音。 “白眼狼,你就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你今天要是敢走,以后就再也别回来!” 谁稀罕,林妙妙的脚步顿都没有顿一下,换上鞋子摔门而去。 天已经黑透,风吹在身上凉凉的。她的脸火辣辣的疼,她伸出手指轻轻碰了碰,「嘶」地一声连忙缩了回来。 她裹紧了外套,下意识地就往方家走去。 方家离她家并不算远,只要拐个弯便到了。她站在楼下,抬头看着楼上亮着灯的那扇窗,眼泪忽然怎么都止不住。 还是方叔叔下楼扔垃圾的时候看见了她,她怔怔地站在楼下,穿的十分单薄,脸上还挂着泪痕。 “哎呀呀,妙妙你怎么傻站在这儿不进屋啊!”方叔叔过来拉她,刚碰到她的手,又被吓了一跳,“手怎么这么凉!快进来快进来!” 他将林妙妙拉了进去,大门一关上,一股暖风扑面而来,林妙妙在这暖风里激灵灵地打了个哆嗦。 “方叔叔……”她小声说,“我、我就是……” “没事没事,先回家再说啊!”方叔叔用哄小孩一样的语气和她说话,“秀秀也在这儿呢,刚才她们两个还念叨你来着!” 林家的事他多少知道一些,今晚上这情况,即使妙妙不说,他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虽然他们之前在一个大院里来着,可他与林父合不来,两人见面也只说些场面话,再加上林父对妙妙实在是不大好,他也不愿意搭理他。 室内的光线明亮,他转头一看林妙妙,心里又是咯噔一下。 她的头发散着,眼睛红肿,脚上还穿着一双拖鞋——最过分的是,她的半边脸颊高高地肿了起来,连嘴唇都磕破了。 他皱起眉来,越看林妙妙越心疼。 可她分明是不想说,于是他也就没多问,只说道:“跟叔叔回家!” 林妙妙低着头跟他进了屋。方夏正和许秀在屋里做作业,听见动静,伸出头来看到了她,十分惊喜。 “妙妙你来啦!”方夏拖鞋都顾不得穿,跑过来拉她的手,“你怎么穿这么少……哎呀,这是怎么回事啊!” 她的声音都变了调,许秀听出了不对,也赶忙迎了出来。 “你爸又打你了?”方夏伸出手,想摸摸她的脸又不敢。 “我没事。”林妙妙努力扯出一个笑来。 “这样你还说没事!”方夏眼圈都红了。 “真没事啊。”林妙妙安慰她道,“他以前也总打我的,我都习惯了。” “过来我给你看看。”许秀拉她进了屋。 林妙妙乖顺地跟在她后面,等坐在床上时,许秀一脸严肃地给她检查着脸上和唇边的伤口,方夏踮着脚看,嘴里还不停地说着话。 “妙妙,你以后就跟我一起住好不好?秀秀也过来,咱们三个一直在一块儿!”方夏说道,“我每天都给你们做好吃的!” “没什么大事。”许秀检查完之后,对她说,“脸上肿起来了,嘴唇是磕破的。” 她又摸了摸林妙妙的额头:“你晚上穿得这么少,小心感冒。夏夏,等会儿你去给妙妙熬一碗姜汤吧!” 方夏点头应了,刚要去,房门被推开了。 林妙妙看见方叔叔手中端着一个碗:“妙妙啊,你晚上是不是没吃饭呢?叔叔给你炒了一碗蛋炒饭……” “爸!”方夏大叫一声,用力将他推了出去,“你就别添乱了!我正求着妙妙住下呢,你这一碗蛋炒饭端上来,她还敢住吗?”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我做的蛋炒饭怎么啦!”方叔叔拿起筷子自己尝了一口,“味道分明……呸呸呸,我好像只放了一勺盐,怎么这么咸?” “你快出去吧!”方夏说道,“我这就去给妙妙做饭去,你告诉我妈,让她帮忙把妙妙之前放在这里的衣服找出来!” “要不我再重新炒一份试试……?” “爸!” …… 父女两个吵吵嚷嚷的,林妙妙听在耳中,觉得自己这个时候才活过来。 方阿姨又过来看了她,眉头拧得死紧,却也像其他人一样什么都没问,只是给她拿来了衣服和鞋子。 “衣服是你之前放在这儿的,鞋的话你明天先穿夏夏的吧!”她温和地说道。 “谢谢方阿姨。”林妙妙垂着头小声说。 “你这孩子,客气什么。”方阿姨摸了摸她的头,“就在这儿安心住着,别多想,知道吗?” 林妙妙点点头,忽然轻轻抱了抱她。 “谢谢。”她又小声说了一遍。 第571章 多情却被无情恼8(番) 晚上的时候林妙妙兴致不高,许秀和方夏看在眼里,也早早便陪着她一起睡了。 -- 第639页 等到第二天早上,她已经恢复了平常的样子。 “怎么办,秀秀,我的脸怎么还没消肿啊?”林妙妙趴在镜子旁,侧过头去看着自己的脸,十分惆怅,“顾墨白要是看见我这幅模样,只怕要被吓跑了!” 许秀对此也无可奈何:“哪有那么快消肿啊……” “夏夏,你看看明显吗?”林妙妙让方夏看。 “不光没消肿,还变青了。”方夏仔细地看完,说道,“看着比昨天更明显。” “呃……”林妙妙哀叹了一声,将头发放了下来,仔细地挡住了脸颊,“这样呢?” “这样好多了!”方夏肯定地说,“就是你的嘴唇破了,头发挡不住。” “要不我帮你请一天假?”许秀问道。 “那明天能消肿吗?”林妙妙眼睛一亮,问道。 许秀诚实地摇了摇头:“不能。” 林妙妙:…… “就这么着吧!”她很快就打起了精神来,“我林妙妙天生丽质,这一点点伤只不过是白玉微瑕罢了,根本算不上什么事!” 三人吃过早饭就准备去上学了,林妙妙的书包也落在了家中,她耸耸肩:“反正我上课也不听课,没有课本就不要了。” 她步履轻快地走在最前面:“我一定要自己租个房子才行……你们两个放学的时候等等我,咱们一起去看房子!” “可是咱们年纪这样小,房东不会租给咱们吧?”许秀提出了疑问。 “那就到时候再想办法呗。”林妙妙轻松地说,“大不了多加些钱,总能租到房子的。” 今天早上她刷牙的时候,正好听见方叔叔悄声问方阿姨,昨晚上她爸爸有没有打电话过来问。 方阿姨摇了摇头,又叹了一口气:“妙妙怎么摊上这样的爸妈呢?当妈的怕被女儿拖累,自顾自地走了,当爸的不要脸扶小三上位不说,对女儿也下得去那样的死手!更过分的是一整个晚上都不闻不问,难道他就不担心妙妙出事?” 一直到那一刻,林妙妙才彻底寒了心。 昨天闹翻那一刻,她虽然想着再也不见他们了,可心底处还有一丝丝期待,期待林父能追出来,能打电话过来问她是不是在这里,能关心她一下,问问她要不要取一下书包。 不过她也就只是消沉了一下而已。她想的明白,她父母与她之间,除了血缘关系怎么都斩不断之外,简直连陌生人都不如。他们不在乎她,她又为什么要在乎他们呢? 今天她这幅模样是不可能去找顾墨白了,她不用走远路,乖乖地和许秀方夏一起乘公交车去了学校。 …… 顾墨白早早便起了床,从冰箱里拿了一盒牛奶便出了门。 他边走边喝,邻居的奶奶瞧见,忍不住说了他几句。 “小白啊,就算你爸不在家,你也不能不吃早饭啊!”她回身进了屋,出来时手里拿着两个热乎乎的包子,塞到了他手里,“拿着在路上吃!” “谢谢徐奶奶。”顾墨白腼腆地笑了笑,将包子接了过来。 吃是不可能吃的,这包子一闻就是韭菜馅的,等会儿在公交车上,他还要和林妙妙说话呢! 徐奶奶又念叨了几句,转身要回屋,顾墨白却忽然想起了昨天在办公室外面听到的话,叫住了她。 “徐奶奶,之前您不是说过,自己有个房子要出租吗?”他想着帮林妙妙打听打听,“在什么位置啊,您跟我说说!” 徐奶奶眼睛一亮,拉住了他的手:“有人想租房子?” 顾墨白不敢打包票:“我听别人说了一嘴,正好想起您有房子想出租,就想着帮您去问问那人。” “小白真是个细心的孩子!”徐奶奶狠夸了他一通,然后才说起了自己的房子,还要带着他过去看看。 “今天来不及了,徐奶奶,我要去上学了!”顾墨白看了看时间,生怕错过了那班公交车,同徐奶奶道了别之后,朝着公交车站跑了过去。 等他到了公交站时,那辆公交车已经到了。他又快跑了几步,赶在最后上了车。 顾墨白长舒了一口气,擦了擦头上的汗,对着车门上的玻璃悄悄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然后才向后走去。 可一直走到了公交车尾部,他也没看到林妙妙。 这是怎么一回事,他微微皱起眉来,难道她坐之前那一班车了吗? 顾墨白有些怅然,掏出包子三口两口吃了下去。 很快公交车里就传来了此起彼伏的议论声来。 “谁吃韭菜了,这味道也太冲了吧!” “公共场合怎么吃气味这么重的东西,真没素质!” “把车窗打开,我透不过气了!” “呃……”顾墨白尽量往后站了站,努力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他不是故意要做没素质的人的,他刚才没找到林妙妙,随手就掏出包子来吃了,完全忘了这是韭菜馅的了。 …… 然而不止是早上,整整一天,顾墨白都没有看到林妙妙。 今天是期中测试,交完卷之后,顾墨白往门口看了几次,都没看到林妙妙的身影。 她今天怎么没来呢?他的心里无端端地升起一丝惶恐来,她……是不是对自己没兴趣了? 中午吃饭的时候,他仍旧没看到林妙妙,连她的两个朋友一起,都没有出现在食堂。 -- 第640页 一整个下午他都坐立不安的,到了课间的时候,他实在忍不住了,借着去办公室找老师的名义,还是从三班门口经过了。 一路上有不少人向他打招呼,他礼貌又疏离地应着,在经过三班后门的时候,假装不经意似的从玻璃往里看了一眼。 林妙妙就在自己的座位上,许秀和方夏在她对面。 这个角度,他只能看到她的背影,她似乎在说些什么,许秀和方夏听了都笑了起来。 顾墨白的心中一时间说不清是什么滋味。知道她没什么事,他放下心来,可似乎又因为知道她没事还没有去找自己,那心又被揪了起来。 她对自己,果然只是一时兴起而已吗?他的嘴里满是苦涩,又不甘心地回头看了一眼,正巧林妙妙也转过头来。 顾墨白的心猛地提了起来:她的脸是怎么一回事?! 第572章 多情却被无情恼9(番) 林妙妙好像没有看见他一样,若无其事地转过头去。 顾墨白往前走了一步,想让别的同学叫她出来,可是这时候上课铃已经打响了,他只能回了自己班。 一整节课他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恨不得立刻就到了放学的时候,好问问林妙妙发生了什么事。 然而一放学,林妙妙立刻跟着许秀和方夏窜出了教室。 “课间的时候我看见顾墨白了!”她一脸惊魂未定的模样,“你们说他没看到我的脸吧?” 她早上的时候还信心满满,觉得自己就算脸上肿了,也难看不到哪去,可是上课的时候偷偷拿出镜子照了一节课,才不得不承认现在自己的模样实在是丑的很。 于是她一整天都没有找顾墨白,可这并不代表她放弃了,她已经打定了主意,等脸上消肿了,追求顾墨白计划再继续。 “应该是没看见吧。”方夏有些不确定地说道,“按理说你们现在也熟了,他要是看见了,怎么着也应该过来问上几句。” “那不一定,可能看见了也没放在心上呢?”许秀耸耸肩,“比方说我,要不是你们说,我是真的没有注意到英语老师每天要换三件衣服。” “所以顾墨白要么是没看见,要么是看见了没注意到。”林妙妙闷闷不乐地总结。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分明是希望顾墨白没看到的,可心里面又有一点希望他能来问一问自己。 不过她很快就抛到了脑后:“算了不说这个,你们快点走,等会儿陪我去找房子!” 她已经下定了决心搬出来住:“还好我爷爷去世之前给我留了不少钱,省着点花估计能够我读完大学的,要不然眼下我还得看别人的脸色,说不定他就要用不给钱来逼着我向王雪道歉了。” 她不肯叫林父爸爸,许秀和方夏也觉得那样的人不配做父亲。 “不用着急的呀。”方夏一边走一边说道,“你就住在我家里嘛!” 她说着就撅起嘴来:“你和秀秀都是这样,宁愿自己一个人住,也不肯在我家住。” “不能一直麻烦方叔叔和方阿姨的呀。”许秀说。 “哪里就麻烦他们两个了,你们帮我爸做家务,帮我妈洗衣服,做饭又是我来做,他们两个巴不得你们天天住在家里呢!”方夏一脸不开心。 “行了行了,别不高兴了。”林妙妙掐了一把她的脸蛋,“我这不是怕他哪天再发疯,找你爸妈的麻烦吗?” 公交车慢吞吞地停在了她们面前,林妙妙率先跳了上去,坐在了最后一排。 “唉,前几天我好不容易在顾墨白眼前混了个脸熟,这几天希望他不要把我忘了才好。”她自言自语道。 …… 顾墨白在班级里等了好一会儿,也没有等到林妙妙。 他皱着眉,在学校里转了一圈,确定她已经走了。 她那时候明明也看见自己了,可却假装没看见,现在又自己走了……顾墨白想着,就难免有些郁闷。 只是他脸上仍旧没有什么表情,将书包甩到了肩上,慢慢走出了校园。 今天没有林妙妙,他要坐的是另一班公交。 刚拐了个弯,他前面忽然出现了五六个男孩子,挡住了他的路。 顾墨白停下了脚步,微微皱起眉来。 “你就是那个顾墨白?”为首的是个头发染成黄色的男生,嘴里还叼着一根烟,不屑地看着他。 顾墨白点了点头,淡淡地说道:“你是什么人?” 见他承认了,黄头发男生一下子便沉下了脸来,挥了挥手,身边的几个人「呼啦」一下散开,将顾墨白围在了中间。 “我是什么人?”他讥讽道,“你不知道我是谁?” “我应该知道吗?”顾墨白反问。 黄头发男生冷笑了几声,「呸」地吐掉了烟,朝他逼近过来:“老子是林妙妙的男朋友!” 他一把揪住了顾墨白的领口:“你小子胆子倒是大,连老子的女朋友也敢碰!” 他们两个的脸贴得很近,顾墨白能闻到他身上的烟味。 林妙妙怎么会喜欢这样的人?他拧起了眉毛,站没站相,痞里痞气,一张嘴就让人厌烦。 唯一能算作优点的,大概就是这个黄毛长得还挺帅气的……不过长得帅有什么用,林妙妙才不是那么肤浅的人! “据我所知,你们两个已经分手了吧?”顾墨白看了一眼朝他逼近的小混混们。 -- 第641页 “分手?她说分手就分手?”黄毛怒道,“老子还没同意呢!” “告诉你一个热知识。”顾墨白拂开了他揪着自己衣裳的手,“在一起需要两个人都同意,分手只要其中一个同意就可以了。” “你!”黄毛被他激怒了,“老子告诉你,你最好给我识相点,离林妙妙远远的!要不然老子就对你不客气了!你算是什么东西,也配得上她?” “我配不上,你就配得上吗?”顾墨白冷笑,“像你这样的小混混,才是真的配不上她吧?” “我看你是活腻了!”黄毛冲其他人招手,他们将顾墨白紧紧地围在了中间,一群人摩拳擦掌,只等着他一声令下,就要将顾墨白狠狠地揍上一顿。 “哎哎,你们这么多人围在这里干什么?” 背后忽然传来了男人的声音,小混混们俱是一惊,纷纷回头看过去,来的人是学校的保安。 被堵住的时候,顾墨白丝毫没有慌张,因为他知道,学校的保安每到这个时间,都会从这里经过,去旁边街上吃晚饭。 那黄毛脸上的表情一变,笑嘻嘻地说道:“就是随便说说话,说说话!” “别围在这儿说!”保安板着脸说了几句,将人驱散了,转过头对顾墨白说,“我瞧着你有点眼熟,你是之前那个在全校大会上演讲的学生吧?他们没有找你麻烦吧?” “没有,谢谢您。”顾墨白礼貌地对他点了点头。 保安听他这样说,也放下心来,交代他早些回家去,然后便离开了。 小混混那边就只剩下了黄毛一个,见保安走了,他往地上啐了一口:“呸,狐假虎威,碰见事就跑,你也算个男人?” 顾墨白等保安的身影消失在拐角之后,将书包丢到了地上。 “谁说我要跑了?” 第573章 多情却被无情恼10(番) 第二天的时候,林妙妙刚到了学校,就听见旁边有女生在议论。 “哎,你们听说了没有,顾墨白昨天跟人打架了!” “顾墨白?哪个顾墨白?” “咱们学校就只有那一个顾墨白!” “那个顾墨白?!你搞错了吧,他怎么会跟别人打架!” “我才没骗你,不信你自己去看看,他的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鼻梁也破了!他昨晚上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和人打了起来,把对方打进了医院呢!要不是咱们学校的保安吃完饭回来撞见,把他给拉开了,对方说不定会更惨!” “哈?顾墨白这么厉害的吗?我还以为他是只会读书的书呆子呢!” “厉害又有什么用,我一早就看见教导主任把他给叫走了,这下他只怕要受处分了!” …… 林妙妙听得莫名其妙,顾墨白?打架?他那样的人,怎么会打架呢? 等到了班上,她立刻问许秀和方夏知不知道这件事。 “哦,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我听别人都在议论呢。”许秀昨晚上是在自己家住的,早上方夏给她带了早餐,她一边吃着一边说道,“听说顾墨白把对方的肋骨打断了两根,人都进医院了。” 说着她便有些惆怅:“要是我在现场就好了,还能亲眼看到肋骨骨折的症状。”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吧?”方夏说道,“顾墨白把人打成了那样,是要受处分的吧?要是对方报了警,他是不是还要被警察抓走啊?” “这么严重?”林妙妙瞪大了眼睛。 许秀煞有介事地点头:“是啊,肋骨骨折算轻伤呢。” 这时候老师进来了,许秀和方夏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林妙妙忧心忡忡,老师在台上说的话,她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 顾墨白怎么会和别人打架呢?她咬着嘴唇想到,他看上去不像是那么冲动的人呀! …… 办公室里,教导主任正在训斥顾墨白。 “你说说你,怎么就跟别人打起来了?”他恨铁不成钢地敲着桌子,“对方那是什么人,就是个小混混!你又是什么人,你是年级第一,是所有老师都寄予厚望的学生,是咱们学校的希望!” “和那样一个人打架,你要是受伤了怎么办?对方要是不肯和解,报警怎么办?”教导主任嘴里发苦,“你这是在拿自己的前途开玩笑!” 顾墨白低着头不说话,李老师在旁边替他说话:“主任,顾墨白在学校的表现,所有人都是有目共睹的,我看昨天晚上的事肯定有隐情!” 顾墨白是他的得意门生,今早上他一听说这件事,吓得心跳都快停了,把顾墨白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看了一遍,发现只是受了些皮外伤之后,才略微放下心来。 可紧接着又要愁别的事了,那小混混受了伤倒是无所谓,可是他万一报警怎么办? 退一万步来讲,就算小混混不报警,学校里对于打架斗殴,向来都是要严惩的,他不能眼看着顾墨白的档案上留下污点啊! 教导主任训了半天,嗓子也干了,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另一边的周老师也帮腔:“是啊主任,这事还是要仔细查清楚才行。” 教导主任看着顾墨白:“都到了这个地步,你还是不肯开口?说说你到底为什么要和他打起来,要是真的不是你的错,学校方面也好后续出面帮你解决。” “是啊是啊,顾墨白,你跟老师说说,是不是那小混混先动的手?”李老师问道。 -- 第642页 这就是明晃晃的偏心了,没办法,谁让顾墨白的成绩那么好呢? 要说动手,其实是顾墨白先动的手,他一拳打在那黄毛肚子上的时候,黄毛脸上满是震惊和不可思议的神情。 “是他先动的手。”顾墨白开口说的却是完全不一样,“放学的时候,他带着几个人围住了我,学校的保安从那边经过看见了,把他们赶走了,可他却不肯离开,等保安刚一走,就扑过来打了我。” “我就说嘛!”李老师松了一口气,立刻抓住了教导主任的袖子,“主任,顾墨白是个好孩子,肯定不会无缘无故和别人打架的!” “这事我会找保安来查证的。”教导主任的眉头松了些,打了个电话,让保安到办公室来。 保安很快便到了,看到顾墨白也是惊了一下。 “你怎么变成这样了,昨天我走之后,他们又来找你麻烦了?”他脱口而出。 这句话基本就坐实了是小混混先找的茬,屋里的几个老师都不动声色地松了一口气。 保安看着眼前这个架势,以为教导主任要给顾墨白处分,连忙替他辩驳:“主任,我昨天看到了,并不是这位同学和别人打架,而是几个小混混将他堵住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还有些懊恼:“都怪我,我昨天问了这位同学一句,他说没事,我就没放在心上。这会儿一想,那么多人威胁他,他有事也不敢说啊!要是我没走,这位同学就不会挨打了!” “他受的是皮外伤,对方比他惨,断了两根肋骨,现在还在医院躺着呢!”教导主任说着,又不满地瞪了顾墨白一眼。 保安呆了呆,随即斩钉截铁地说道:“那也不能怪这位同学啊,别人打他他还能不还手么?要怪也只能怪受伤那个人体质太弱了!” 李老师恨不得给他鼓掌,只是脸上不敢露出了,只赔着笑问教导主任:“主任,你看这……” 教导主任挥了挥手:“顾墨白,你先回去上课吧,这件事学校会替你出面解决。” 说完,他又严厉地补充了一句:“不过仅此一次,再遇到这种事,不能光想着武力解决,要想办法向别人求助,知道吗?” “谢谢主任,我知道了。”顾墨白低声说道。 教导主任不愿耽误他上课的时间,让他先回去,李老师则留了下来,商量后续该怎么做。 顾墨白慢慢往教室走去,第一堂课已经开始了,走廊里到处都是读书声。 三班在他回教室必经的拐角处,他还能借着这个机会看到林妙妙。 顾墨白心不在焉地想着,脚下拐过了弯,险些撞到一个人身上。 “顾墨白?” 他抬头一看,正好对上林妙妙的眼睛。 第574章 多情却被无情恼11(番) 他怔住了:“你怎么在这儿?” 林妙妙在朗朗的读书声中耸了耸肩:“没带课本,被赶出来罚站了呗。” 她皱着眉仔细看着顾墨白的脸:“你这是怎么搞的?” 顾墨白看着她的神色,心中没由来地一紧:自己现在的模样,绝对称不上好看…… 没等他说话,林妙妙忽然喜滋滋地笑了:“咱俩现在看着倒是挺配的!” 顾墨白失笑,可不是挺配的么,他眼眶还青着,她的脸也肿着,两个胖头肿脸的人站在这一块儿,怎么看都不是好事,也不知道她在高兴些什么。 “就是和别人打了一架。”他这时候也不着急回教室了,和林妙妙一起靠墙站着说起话来,“你这又是怎么回事?” “被别人打的咯!”林妙妙也说不清为什么,对着秀秀和夏夏,她一点也不想提家中发生的事,可在他面前倒是坦然,将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同他说了,“然后我就离家出走了。” 她说得轻描淡写,顾墨白听着心却一抽一抽地疼,想开口安慰她,可她脸上是无所谓的表情,他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才好。 同时心里也闷闷的,一点也没有因为她对自己这样坦诚而开心。 换位思考一下,要是他遇到这样的事,会对她说吗?他一个字都不会吐露的。 谁会给自己喜欢的人看生活里的一地鸡毛,谁不希望自己的家庭给对方留下的第一个印象,是感情美满,父慈子孝? 她这样坦荡荡地一说出来,他的心顿时就凉了半截。 别看这丫头整天在自己眼前晃悠,嘴上说着什么要追自己,可其实根本没走心吧? 就像是逛商场看到了好看的裙子,一时兴起就要买回家,可买回去之后,穿不穿就不一定了。 他看着林妙妙,唇边的笑就带了一点苦意:还好最开始的策略是对的,要是他按捺不住去追了林妙妙,多半她看都不会看自己一眼吧? 轻轻咳嗽了一声,他开口说的却是别的事:“你那样做是不对的。” 林妙妙:“难道他们都欺负到我头上了,你还要劝我忍着?!” 她登时便对顾墨白大失所望:“没想到你竟然这样想!” 顾墨白无奈地笑了笑:“我想说的是,你那时候只图一时痛快,后来吃亏的不还是你自己?” “你想想,你那后妈……那女人平常在你爸……咳咳,在林叔叔面前,是不是都表现得柔柔弱弱,对你也十分体贴入微?” 他循循善诱,“林叔叔又不知道你们独处时她的态度,见你处处针对她,心早就偏到天边去了。” -- 第643页 “他压根儿就没把我当女儿!”林妙妙冷笑道,“当初他带着那女人回来,说是给我找的家教,我倒好,傻乎乎的当了真,对她那叫一个好……谁知背地里俩人就搞到了一起去,我想想就觉得恶心!” “林叔叔这个父亲做得确实不够称职,不过为人父母又不需要考试,自然什么样的人都有了。” 顾墨白的声音冷了冷,很快又扬了起来,“我想说的是,既然知道了他是什么样的人,就不要心中存有什么期待,给自己争取最大的利益就是了。” “什么意思?”林妙妙看着他,一双眼睛懵懵懂懂。 顾墨白笑了笑:“他是出轨的一方,心中一开始对你是有愧疚的,只是后来你一再将他犯下的错误揪出来摔在他脸上,他可不就恼羞成怒了吗?那一点点愧疚只怕也烟消云散了,只能用更强硬的态度来压着你,这样才能掩盖自己的错。” “他也好意思。”林妙妙嗤笑道。 “毕竟是高不成低不就的中年男人么,在外头没有大本事,回家自然要找回面子。”顾墨白这话说的不客气。 林妙妙听了倒是一点也不生气:“可不是,他就是……算了不说他了。” 顾墨白点点头:“我想和你说的也不是林叔叔,而是希望你能吸取这次教训,以后跟那个女人学一学。” “跟那个——我?她?”林妙妙像被人掐住了嗓子。 “对啊,跟她学学。”顾墨白说得理所当然,“不就是面子功夫么,她装你跟着她一起装就是了。” “你看,她乐的在林叔叔面前表演,显得自己为了那个家付出了多少,又总装出那副不管你怎么对她,她都委屈求全的样子来,人总是同情弱者的,你要是装的比她还弱,那林叔叔的心自然就会偏向你了。” 他还给她举了个例子:“比方说你们在一块儿吃饭,她故意给你盛了你不喜欢的汤,你不喝放在一边,她是不是就要面露惶恐,话里话外暗示你对她有意见了?” “你怎么知道的!”林妙妙敬佩地看着他,这事王雪做了不是一回两回了,回回都能把她气个半死。 顾墨白微微笑道:“下次要是再碰上了,你就和她对着演嘛,不等她开口,你就先委委屈屈地问她,你最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事,要是有就让她告诉你,你下次一定改。” “她肯定会说没有的,还会倒打一耙说我冤枉她!”林妙妙说道。 “那你就装作松了一口气啊,说原来没有啊,你看着这几天吃的饭菜都是你忌口的东西,以为是自己做了什么事惹她不高兴了呢!” 顾墨白告诉她,“到时候她总得认一头,要么就是小心眼真的记了仇,要么就是对你根本不关心,连你不吃什么都不清楚,平常那些都是在林叔叔面前做样子的。” “还可以这样……”林妙妙听得目瞪口呆,“怎么觉得茶里茶气的……” 顾墨白耸耸肩:“这叫以茶攻茶。” 他又看了一眼她还肿着的脸:“你和她硬碰硬,虽然当时是出了一口气,可自己不是也吃了苦头?” “我就是想着,她都说了我欺负她,那我不能白白担这个名声,干脆真的欺负她才好!” 林妙妙气鼓鼓地说道,“早知道还可以这样,我就不和她吵了,我恶心死她!” 第575章 多情却被无情恼12(番) 顾墨白听了不由失笑,随后摇了摇头:“你这样的脾气,等出了校门参加工作是会吃亏的。” “圆滑这个词虽然有点贬义,可其实做一件事只看能不能达到自己想要的目的,过程中所需要的手段各不相同,挑最简单的一个,何乐而不为?” 他苦口婆心地教她,“比方说和长辈相处,嘴甜一些总是没有错的,与领导相处,要学会揣摩他的心思……” “停停停!”林妙妙打断了他的话,“我学不来这个!” 她歪着头看顾墨白:“我不懂这些人情世故啦,以后我嫁一个什么都懂的老公,他帮我搞定不就好了?” ……好。顾墨白在心里默默应着,耳朵好像烧起来一样热,脸上仍旧没有什么表情。 林妙妙不由有些气闷,这人不知道是不是木头做的,她这些天对他那么殷勤,难道他就一点也不知道自己的意思吗?还是说,自己应该更直接一些? 这样想着,她就凑过去:“顾墨白,我瞧着你对这些得心应手,要不,你来做我男朋友?” 顾墨白的心猛地跳了一下,胸口有个小人尖叫着让他答应,可他说出来的话,却是:“现在我们这个年纪,应该以学习为主,谈论感情未免太早太草率了……” 轻易得到的东西,总是会被轻易抛弃,他的鱼线要放得再长再远些,等鱼儿将饵完全吞下去,再慢慢收杆。 林妙妙「哼」了一声,倒也没有十分失望,她只不过是试探一下,要是顾墨白就这么答应了,她还觉得没意思了呢! 要是她这几天的功夫就能追上这个号称是「最难攻略的男生」,她只会觉得他和别的男生没有什么区别,无非就是觉得自己长得好看,看中了自己的脸!他才不会是那么肤浅的人呢!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顾墨白瞧着快下课了,便和她道了别。 顺便装作随口一提的样子:“今天放学我不能和你一起走了,邻居奶奶有个房子要出租,晚上我要陪她一起过去看看。” -- 第644页 “这么巧!”林妙妙的眼睛一亮,“顾墨白,我正好要租房子!” 她抓着他的袖子:“晚上我和你一起过去好不好?我不能一直在夏夏家里——哎呀,今天晚上不行,夏夏要做烤羊排的——明天我去看看房子,可以吗?” 顾墨白也做出一副惊讶的样子:“你要租房子?” 他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好吧,今天我回去和邻居奶奶说一声,等明天再带你去看看。” “谢谢你!”林妙妙高兴极了,随后又立刻补充道,“那个,我现在还属于未成年,到时候租房签合同的时候,不需要证件什么的吧?” “按理说是需要的。”顾墨白装作为难的样子,“就算没有证件,也要有监护人签字才行……不过咱们既然是同学,那我帮你去问问邻居奶奶,看看她可不可以通融一下吧!” “太好了!”林妙妙恨不得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顾墨白你真是个好人!” ……这是被发了好人卡吗?顾墨白看她高兴,也跟着开心起来。 “好了,我要回去上课了。”他温和地说道,“明天上课的时候要记得带课本才行。” “我那不是都丢在家里了么?”林妙妙撇撇嘴,“我才不要回去取。” 说起来她又有些后悔:“哎,你说我怎么早没学会你教我的那一套?现在我都和他们彻底闹翻了,以后也不一定会来往,想恶心他们一下都没有机会了!” “闹翻了也好。”顾墨白说道,“我告诉你那些,不过是希望你以后不要在这上面吃亏,如今这个亏你都吃完了,再转身回去,岂不是自己给自己找气受吗?” 他天性有些薄凉,别看教林妙妙的时候说的一套一套的,如果他自己处在那样的境地,未必能做到自己说的话。 “就是呢,我以后都不要再见他们了!”林妙妙气哼哼地说,“也不知道书店里能不能买到课本,我中午与和秀秀夏夏一起去看看!” “这样的话,你们下节上什么课,我把课本借你。” “语文课。”林妙妙也怕了一直被罚站,老老实实地说。 顾墨白点了点头:“好,那你等下去我那里取。” 说完之后,他对她摆了摆手便走了。 “哎,顾墨白!”刚走没几步,他就听见林妙妙叫他。 “嗯?”他回过头来。 林妙妙对他露出一个大大的笑来:“谢谢你啊!” “没事。”他回了一个淡淡的微笑,脚下的步子不疾不徐,一直走到了走廊的尽头。 刚拐过去,他就控制不住心里的小人儿,想要大喊一声,又怕被别人听见,最后在原地蹦了几下,顺手做了个投篮的动作。 林妙妙向他表白了!她说要让自己做她的男朋友! 他恨不得立刻到操场上跑几圈! “顾、顾墨白……?” 顾墨白僵着脖子转过身来,李老师正在身后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你怎么还没回教室?”李老师倒是没有批评他,反而安慰他道,“你放心好了,打架的事不必你自己露面,交给学校便好,你现在的任务就只有一个,好好学习,明白吗?别的乱七八糟的不要想……” “我明白的,谢谢李老师。”顾墨白一阵心虚,难道他看出来自己对林妙妙…… 李老师的面色却是分外和蔼,拍了拍他的肩,带着他一起回教室去了。 李老师的心里也一直忐忑,他本来想批评顾墨白几句的,可是刚才他看得清清楚楚,这孩子也不知道是不是太过于担心学校会给他处分了,压力一大,竟做出了种种奇怪的动作来,先是握着拳头一个劲儿地挥,然后又原地跳来跳去,最后还伸开胳膊在空中挥…… 顾墨白可是他心尖尖上的学生,千万不能因为那个小混混,就留下了心理创伤!作为班主任,他一定要给予顾墨白全方位的,春天般的温暖才行! 第576章 多情却被无情恼13(番) 租房子的事顺顺利利就完成了,徐奶奶的子女都不在身边,那房子空了好长时间,虽然对林妙妙年纪这样小就自己出来租房子心存怀疑,可是有顾墨白作保,还是将钥匙给了林妙妙。 “闺女你自个儿住,可千万要注意安全呐!”徐奶奶拉着林妙妙的手一再叮嘱道,“出门的时候检查好水电,晚上锁好门——要是有什么需要修的换的,你和小白不是同学么?告诉他就行!” 林妙妙偏过头看顾墨白,无声地做出口型:“小白?” 顾墨白脸上微微一热,没有理她,对徐奶奶说道:“徐奶奶您放心吧。” “哎哎,你这孩子稳重得很,你找来的人奶奶也放心。”徐奶奶又嘱咐了几句便要回去了。 林妙妙也要去方夏家里收拾一下自己的东西,徐奶奶的房子里面虽然什么都不缺,可是她想要长住,还是要自己添些东西的。 三人在公交站点道了别,等林妙妙上了公交车之后,徐奶奶拍了拍顾墨白的手。 “这闺女挺好,小白眼光真不错!”她笑眯眯地说道。 顾墨白的脸有些烧,他故作镇定地说道:“徐奶奶您别乱说,我和妙妙就是普通朋友。” 他们住的地方离这里很近,一老一少干脆步行回去。听了他的话,徐奶奶也不戳破他,只是笑着摇头:“普通朋友?那倒是可惜了,这丫头长得好看,又没有大人约束着,万一认识了什么不三不四的人,以后走岔了路可怎么办?” -- 第645页 “不会的!”顾墨白想也没想便说道,“我会好好照看着她……” 话未说完,对上徐奶奶揶揄的笑,顾墨白不做声了。 “小白啊,奶奶是看着你长大的,你这孩子是什么性子奶奶能不知道?”徐奶奶一副明察秋毫的样子,“你要是对妙妙没心思,能帮她打听房子的事?还说什么好好照看她,你平常可是最怕麻烦了!” 看顾墨白低着头不说话,徐奶奶语重心长地说道:“奶奶知道你一向是个有主见的孩子,平常沉稳是沉稳,可有时候啊,也太不主动了些。别的奶奶不清楚,可是感情上的事,你总不能一直让人家女孩子主动吧?有的话你憋着不说,对方根本猜不到啊,两个人要是因此生出了嫌隙,那不是得不偿失了?” 顾墨白并没有往心里去,只是说道:“徐奶奶,我心里有数的。” 徐奶奶知道他一向倔强,倒也不再劝了,只是摇着头叹道:“唉,你这个性子……可千万别把人家姑娘家的心给伤了,到时候你后悔都来不及!” …… 隔天测试成绩出来了,全校要开家长会。 家长会在礼堂里开,学生分别和自己的家长坐在一起。 方叔叔一早便过来了,见许秀和林妙妙孤零零地站在一块儿,心头不由一酸。 秀秀的父母都去世了,没有人给她开家长会是正常的,可他今早上还看到妙妙她爸带着老婆儿子,一家三口出了门,身边大包小包的,好像是去旅游。 他那时候没觉得有什么,这会儿看到妙妙,心里才不是滋味起来。 小三生的儿子是自己的孩子,女儿就给赶出了家门?这么多天过去了,连一个电话都没有,就放任妙妙自生自灭了! 实在是不配做一个父亲! 他也不多说什么,只是笑着对妙妙说,等开完了家长会,他开车帮她搬家。 谢过了方叔叔,林妙妙就拉着许秀往最后一排走。 “咱们两个坐这边……咦,顾墨白?你怎么自己在这儿啊,你家没来人么?”林妙妙一眼就看见她刚才选好的座位上坐了个人。 “没有。”顾墨白根本没有通知父亲,反正告诉了他他也一定没有时间,干脆就不必说了。 “真巧!”林妙妙立刻松开了许秀的手,一屁股坐在了他旁边,“也没有人来给我开家长会,咱们两个坐一块儿吧!” 许秀:?? 假装没有看到许秀哀怨的眼神,林妙妙向顾墨白发出了邀请:“周末的时候你有没有时间呀,夏夏和秀秀会来我家里庆祝我搬家,你要不要一起过来?” “到时候再说吧。”他恨不得立刻就答应,可面上还是要保持矜持,说道,“我不一定有时间。” “来吧来吧,你一定要来啊!”林妙妙求他。 顾墨白最后勉为其难地答应了下来,又装作不经意地说道:“前两天我和我爸爸搬回另一套房子住了,说起来也巧,和徐奶奶租给你的房子离得很近,只有五分钟的路程。” “是吗?那太好了!”林妙妙觉得老天都在帮自己,她本以为以后没有借口与顾墨白一起走了,没想到他也刚好搬了家! “那我们以后放学还一起走好不好?”林妙妙怕他拒绝,搬出了学习当借口,“之前你不是说要帮我补课吗?我有好多题都不会,我们一起走的话,我就可以在公交车上请教你了,也不会耽误你平时学习的时间!” 顾墨白没有说什么,只是点点头,算是应了下来。 家长会十分冗长,两个人坐在最后一排,林妙妙最开始还一直找话题与顾墨白说,后来实在撑不住,干脆睡了过去。 她睡着之后,顾墨白才敢仔细看她。 她脸上的掌印已经消了,皮肤吹弹可破,像上好的羊脂玉,这样近的距离都看不到毛孔。 长长的睫毛随着她的呼吸轻微颤动着,黑白分明的眼睛此刻正闭着,再往下是小巧的鼻头,再往下…… 他看着她殷红的唇瓣,悄悄咽了咽口水。 猛然间他听到了有人叫他的名字,心中一惊回过神来,才听清楚原来是校长正拿他作为榜样,激励其他的同学。 他微微垂下眼帘,心中没有丝毫波澜。 书本上能学到的东西,对他来说再简单不过了,真正难的是…… 他又悄悄看了林妙妙一眼,她仍旧睡得香甜。 ……算了,慢慢来吧! 他怕她着了凉,脱下自己的外套,轻轻搭在了她的身上。 第577章 多情却被无情恼14(番) 后来的日子,一放学林妙妙就会跑到顾墨白的班级门口,倚着门等他放学。 “顾墨白,我昨天没写作业,上午的时候又被罚站了。” “顾墨白,英语老师今天换了四次衣服,你有没有注意到?” “顾墨白,我们班里的黑板报做的好好笑哦……” “顾墨白……” …… 一路上,都是林妙妙在一旁叽叽喳喳地寻找话题,而顾墨白大都只是默默听着,偶尔应上几声。 面对这样冷淡的反应,林妙妙非但没有放弃,反而被激起了更浓的胜负心来。 “你们等着,下周我一定要让顾墨白做我的男朋友!”她对许秀和方夏发誓道。 许秀翻了个白眼:“妙妙,这话从上个月你就一直在说,到现在大概过去了……” -- 第646页 “过去了六个下周了。”方夏补充道,“我看那顾墨白一点也不解风情,要不你干脆放弃他算了。” “我才不会放弃呢!”林妙妙气哼哼地说道,“他肯定也是喜欢我的,只不过就是……就是……” 她想了好一会儿,勉强想到一个理由:“就是不好意思说!” 看着两个朋友都是一副觉得她自作多情的模样,林妙妙努力想要说服她们:“你们看嘛,顾墨白什么时候和别的女生一起走过?我们两个每天放学都要一起走呢!别的女生给他送情书,他根本看都不看,我给他写的,他不但看了,还给我把错别字都标出来了!” “算了。”许秀和方夏见她这样自欺欺人,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劝才好。 “不和你们说了,我要去找顾墨白了!”林妙妙自己倒是充满了斗志,一点也没有被打击到。 她将书包甩到肩上,一蹦一跳地去找他,还没走到他们班门口,就远远地看到顾墨白正和一个女生说着话,那女生将手里的东西递给顾墨白,顾墨白说了句什么便收下了。 她一直等到那女生走了,才悄悄走过去。 “她给你什么呀,是情书吗?” 她忽然出声,吓了顾墨白一跳,手里的书险些掉在了地上。 “不是情书!是之前她向我借书来着——”顾墨白慌里慌张地解释。 “不是情书啊。”林妙妙一脸失望的表情。 不过她也没有放在心上,催着顾墨白快些:“快走,等会儿天就要下雨了!” 顾墨白有些失落,点了点头,进教室拿了书包便和她一起往楼下走去。 刚拐过弯便突然出现一个男生,拦在两人面前。 “你是谁呀,有事吗?”林妙妙有些莫名其妙。 “我、我是……”那男生的脸涨得通红,忽然转向顾墨白,“那个,你能不能先回避一下?” 顾墨白心中警铃大作,看了林妙妙一眼,往后退了两步。 “能不能再远些?”那男生手心里都出了汗,他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向林妙妙表白,没想到旁边杵着个这样不懂眼色的家伙。 顾墨白望着天,假装没听见他的话。 林妙妙有些不耐烦了:“你有事就说嘛,外面都要下雨了,别耽误我回家呀!” 那男生缩了缩脖子,也顾不上顾墨白了,磕磕巴巴地开了口:“林、林妙妙同学,我是七班、七班的,我、我想和你交、交个朋友,我……我……” 他打好的腹稿此刻忘得一干二净,额上全是汗,最后干脆将手里的礼物往林妙妙怀里一塞,转身就跑了。 “哎,你……”林妙妙叫了两声不见他回头,只好小声嘟囔道,“真是莫名其妙。” 她丝毫没当一回事,转头叫顾墨白:“走吧!” 顾墨白点了点头,默默跟上了她。 从教学楼里面出来的时候,他终于忍不住了,问道:“他叫什么名字?” “谁?”林妙妙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顾墨白指了指她手里的礼物:“刚才那个同学。” “我不认识啊。”林妙妙说道,“他刚才也没说自己叫什么名字。” “那他怎么认识你呢?还特地跑过来向你……”表白两个字他怎么都说不出口,心里面别扭得不行。 “我哪知道,可能是因为我次次都考最后一名吧!”林妙妙耸了耸肩。 天忽然下起雨来,这雨来得又快又急,两人把书包顶在头上,跑到了自行车棚里面避雨。 “哎呀,早上走的时候我关没关窗子来着?”林妙妙怎么都想不起来了。 好一会儿雨都没有变小的趋势,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他送你的是什么啊?”顾墨白忽然开口问道。 “这个么?”林妙妙扬起了抓在手中的礼物,“我也不知道哎,干脆拆开看看好了。” 她扯开包装纸:“哎,是这个!” 是个粉色的钥匙扣。 “还挺好看的。”她说。 顾墨白好像喝了一整碗的醋,连身边的空气都散发着酸腐味:“你喜欢这种东西?” 林妙妙随手将那钥匙扣丢进了口袋:“也说不上喜欢吧,我又不缺这种东西。” “哦。” 过了半晌:“我的钥匙扣今天丢了,本来想着晚上去买,谁知道下了这么大的雨。” “是吗?”林妙妙不疑有他,将那钥匙扣递了过去,“要不你先用这个?” 说完又觉得不大合适:“还是算了吧,这个是粉色的,可能不大合适……” 顾墨白一把将钥匙扣抢了过去:“没事,先用着好了,不然钥匙丢了就糟了!” “说的也是。”林妙妙没放在心上。 顾墨白将那钥匙扣紧紧攥在手里,莫名地便松了一口气,可同时也意识到了另一件事:他不能再这么拖下去了。 不只有他一个人惦记着林妙妙,她周围还有其他追求者,即便是她暂时没有看上的,可万一有人坚持不懈地追求她,她心动了怎么办? 雨终于停了,林妙妙长舒了一口气:“走吧!” 她走出两步,不见有人跟上来,回头看到顾墨白仍站在原地。 “你怎么啦?”她不由问道。 “我……”顾墨白顿了一下,说道,“从明天开始,我不能和你一起回家了。” -- 第647页 第578章 多情却被无情恼15(番) “啊?为什么?”林妙妙惊讶地问他。 “就是刚才你看到的那个女生,她……”顾墨白一边在心里对那个女生说着抱歉,一边煞有其事地说道,“她问我能不能和她交往,希望我放学之后能和她一起走……” “那你怎么说的!”林妙妙急了,一把拉住了他,“你忘了是怎么跟我说的吗?你说我们这个年纪应该以学习为主的!你不能答应她!” “我没有答应她。”顾墨白好脾气地说道。 “那你为什么不和我一起走,以后要和她一起走了?”林妙妙追问。 “普通朋友放学不也可以一起回家么?”顾墨白反问,“我和你也没有交往……” “可是……”林妙妙一时语塞。 他说的没错,他确实没有和自己交往,那么他想和谁一起回家,不是都可以的吗?自己凭什么拦着他呢? 林妙妙一时间陷入了迷茫,她皱着眉,理不清心里的想法,最后干脆不再想了,反正她不愿意让顾墨白和别的女生一起走。 “那你就和我交往嘛!”她带着些自己都说不清楚从何而来的怒气,“顾墨白,我哪里不好,追了你这么久,你都不肯答应我!” “我们这个年纪……” “停停停!”林妙妙打断了他的话,“你是不是嫌弃我成绩差?那我以后好好学习就是了!” 她和顾墨白讲道理:“你的成绩那么好,就算和我交往之后,难道就会变差嘛?” 顾墨白摇了摇头:“不会。” “那我和你在一起之后,我就会好好学习,以后肯定不会再考最后一名了!” 林妙妙向他保证道,“我这个人是很聪明的,再加上你帮我补习功课,我的成绩是不是就能提高了?” “应该……可以吧。”顾墨白不确定。 “哼。”林妙妙哼了一声以示不满,又继续说下去,“你看嘛,你做我男朋友之后,你的成绩不会下降,我的成绩反而上升了,那咱们两个在一起,根本就没有耽误学习呀!” 虽然关于学习的话只是个借口,但这一刻顾墨白还是被她的逻辑给说服了,好像真的是这么一回事? 见他不做声,林妙妙再接再厉:“顾墨白,我和你讲哦,有好多人都喜欢我的!我又漂亮又聪明,人见人爱花见花开……” 顾墨白「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林妙妙还磨着他:“你就答应我嘛!” 天已经完全黑了,操场上的路灯亮了起来,林妙妙鼓着脸等他回答,一双眼睛在黑暗中闪闪发亮。 顾墨白忽然觉得喉咙干涩:“我……” “你什么你啊!”林妙妙不耐烦了,她忽然靠近了他,威胁道,“顾墨白,你要是不答应我,我就……我就要亲你了!” 她的身高只到他肩头,这一刻她仰着头看他,努力露出凶恶的神情来。 周遭的风声都静了静,顾墨白的耳边听到了自己的心跳,一声高过一声,几乎让他耳鸣起来。 两人之间就这样沉默着,林妙妙刚才那一点莫名的怒气慢慢消散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 她往后退了一步,小声说道:“算了,你当我什么都没说——我刚才什么都没说!你什么都没听见!” 她忽然觉得这个自行车棚待不下去了,她想立刻跑回家去—— 不,想立刻跑到秀秀和夏夏跟前,把自己裹成一个蛹,告诉她们自己刚才有多丢人,再大哭上一场。 凭什么她就会认为顾墨白喜欢自己呢?他成绩那么好,人长得又好看,喜欢他的女生多得不得了,她有什么能让他刮目相看的呢? “我、我回去了!”她丢下这句话便往外跑。 可手腕忽然被拉住了,她诧异地回头,听到顾墨白低低地应了一句。 “好。” “那你放手啊,我要走了!”她有些气恼。 顾墨白极力控制着自己的心跳和满溢的欢喜:“是上一句。” “上一句?”林妙妙怔了怔,“我什么都没说,你什么都没听见……” “再上一句!” “再上一句……”林妙妙呆呆地重复,“你要是不答应我,我就要亲你了……” 黑暗中,顾墨白的眉眼都含着笑:“我答应你。” “哦……什么?你答应我啦?”林妙妙瞪大了眼睛。 “为什么不答应?”笑意从唇边蔓延开来,“毕竟你又漂亮又聪明,人见人爱花见花开,我有什么理由不答应?” “可是我成绩不好,家里又一团糟……” “家庭又不是你自己能决定的,至于成绩嘛,有我帮你补习,就看你是不是像自己说的一样聪明了。” 顾墨白看着她,又笑着加了一句,“况且我要是不答应你,你就要亲我了。” “我随便说的嘛。”林妙妙的脸红了红,“那、从现在起,你就是我男朋友了,对不对?” “对。”你也是我的女朋友。 “你不会和别的女生一起回家了,对不对?” “对。”你也不能和别人一起走。 “嘿嘿。”林妙妙忽然笑了起来,伸手在他脸上捏了一把,“最难攻略的男生,也不过如此么!” 顾墨白:“你在说什么?” -- 第648页 林妙妙没有解释,而是一蹦一跳地往外走:“顾墨白,快走啦!我要快点回家!” 她恨不得立刻飞到家里去,给秀秀和夏夏打电话,告诉她们她成功啦! 最难攻略的男生,是她男朋友啦! 她的手碰过的地方热了起来,顾墨白抿了抿嘴唇,大步跟上了她。 路灯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高的那个悄悄伸出手,试探着牵住了矮个子的手。 “我们说定了,以后你要好好学习。” “嗯嗯,说定了!” “不能不带课本,不能上课睡觉,不能不写作业,不能……收别的男生的礼物。” “嗯嗯,我答应你!” “林妙妙……妙妙……” “嗯?怎么啦?” “你……我……算了,没什么……” 他刚才是不是答应得太快了,她分明说过要亲他的,可他一答应,她就不记得了。 顾墨白心里有小小的委屈,可很快就丢到了一边去。 不急,他还有很多时间。 (完) 下一篇王曼青三皇子 第579章 深知身在情长在1(番) “公主,到了。” 马车停了下来,侍月的声音从窗外传来。 马车里的声音懒洋洋的:“陆秉言呢?” 侍月的声音顿了顿,隔了一会儿,小声应道:“回公主的话,三皇子入宫回话去了。” “呵。”王曼青冷笑一声,“我千里迢迢从大周来北越,陆秉言他就算再不待见我,也没道理将我丢在这皇子府外头,自己进了宫。这是不将我大周放在眼里么?若是不愿和亲,当初怎么不见他有骨气拒绝?” 侍月低着头并不做声,王曼青掀起帘子看了一眼,府邸倒是颇大,门楣也气派,只是那大门上斑驳的朱漆,石狮子底下长着的青苔,墙上爬着的藤蔓,无一不显示着这座府邸的主子并不受宠。 “就在这候着。”她「啪」地一声撂下帘子,“侍月上来伺候。” 马车就这么静静地停在了皇子府门口,后面跟着一排载着辎重行李的马车,也只能在路上停着,渐渐地便有百姓探头探脑地看了过来。 “公主,真的就这么停着?”等了大半个时辰,侍月有些坐不住了。 王曼青翻了个白眼:“不停着还能去街上逛几圈?” “不是,奴婢的意思是,这落在别人的眼里,难免会觉得您是在给三皇子下马威……”侍月小声解释道。 “啧啧啧,他这刚一进城就把我丢在这儿了,到底是谁给谁下马威还不知道呢!” 王曼青话虽这样说着,脸上却一点也不生气,“我可是大周来和亲的公主,他不把我放在眼里,我也没必要给他留什么面子,难不成还要咱们像做贼似的偷偷进府吗?” 侍月不说话了,王曼青想到了什么似的,又吩咐她道:“等会儿你去瞧瞧何嬷嬷,这一路辛苦,她只怕是累得够呛。再等半个时辰,要是陆秉言还没回来,你就去城里找最大的客栈,订几间上房,咱们先去歇着!” 她眯了眯眼睛:“我就不信他们丢得起这个人!对了,到时候花的银子让他们记在三皇子的账上!” 没道理她帮他还自己往里搭银子的,本来她还想着和陆秉言好好相处,这一路上她看见好几回,陆秉言把绒团托在手里掂重量,只怕还没打消要吃了绒团的心思! 王曼青一路上在心里已经骂了他一百八十遍,现在想起来,又骂了第一百八十一遍。 侍月在一旁应了下来,她闭目养神,晚上只怕还有的闹呢! …… 北越皇宫,老皇帝坐在上首,大皇子陆谨言和二皇子陆慎言分坐在两侧,陆秉言跪在地上,将在大周时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向老皇帝回禀。 老皇帝半垂着眼帘,并不说话,只在听到和亲的公主时,忽然问道:“那公主生母是什么身份?” 陆秉言的眼中闪过一抹狠戾:“她并非嫡亲公主。” 他沉声说道:“大周尚未成亲的公主唯有一人,生母为先帝祝太妃,与太后关系甚好,那公主一直养在祝太妃膝下,本来大周皇帝已经应下了,和亲之人就是那个崇福公主,可后来不知怎地,临行时又变了卦。” “如今来的慧敏公主,出身倒也说得过去,是太后的侄女,只是到底是个后封的公主,不如那崇福……父皇,大周此举,实在是不将我北越放在眼里!” 老皇帝的眼皮又垂了下去,并未说话。 反倒是二皇子陆慎言笑了笑,劝他:“三弟此言差矣,从前和亲的时候,也常有皇室从宗族里面挑选适龄女子,封了公主的,这慧敏公主不管怎么说,也是大周太后的侄女,并不算辱没咱们北越。” “可她父亲只不过是太医院的一名太医!”陆秉言紧紧咬着牙,脸上满是不甘的神色,“若是宗族女子,儿子什么话都不会说,但她不过是……” “行了!”老皇帝打断了他的话,呵斥道,“如今大周兵强马壮,若是两国起了冲突,北越拿什么抗敌?用三皇子妃的位子,换我北越十年修生养息,难道你心中不满?” 陆秉言垂下头去:“儿子不敢,只是那慧敏公主的性子倔强……” “再倔强也不过是个女人罢了。”老皇帝嗤笑一声,“如今她孤身来了北越,难道你还能被她拿捏住不成……” -- 第649页 话音未落,就有一个内侍匆匆走了进来跪了下去。 “何事?”老皇帝颇为不悦地问道。 “回皇上的话,是三皇子府前……”那内侍悄悄看了三皇子一眼。 “有话便说,吞吞吐吐像什么样子!”陆谨言催促道,“可是那慧敏公主安顿下之后有什么短缺的?三弟,你府上的管家怎么这样不懂事,连这种小事都能闹到父皇面前。” 陆秉言也似乎有些恼了,对那内侍说道:“到底是什么事?” 那内侍只得低着头一五一十地说了:“因着三皇子不在,慧敏公主便一直不肯下马车,如今遣了身边的人往城里的客栈去了。” “荒唐!”老皇帝猛地一拍椅子。 那内侍连忙磕头认罪。 “父皇,您看!”陆秉言怒气冲冲地说道,“儿子早与您说过,她性子倔强,一路上儿子对她颇多忍让,她非但不感激儿子,反倒是处处出言讥讽,说儿子是野蛮人!” 他似乎压抑不住内心的委屈,喊道:“儿子不想娶这个女人为妻!大哥与二哥为儿子寻的女子有何不好,为什么儿子一定要娶这样一个剽悍的女人!” 他一发怒,老皇帝反倒是平静了下来,呵斥他道:“休得胡说!不管那女子是什么性子,既然是大周送来和亲的公主,你就必须娶她为妻!” “可是儿子——” “住口!”老皇帝打断了他的话,“你现在便回去,将慧敏公主好生安顿在府里!” 他看着陆秉言不情不愿地站起身来,又威胁道:“朕警告你,即便你再不喜这女子,也必须将她安抚好!你若敢违抗朕的旨意,朕唯你是问!” 陆秉言垂下头应了,随着那内侍退了出去。 “三皇子,请吧!”那内侍垂着头送他。 陆秉言脸上仍旧是不忿的神情,并未同他说话,径自离去,一直到出了宫,才拿出手中的纸条看了看。 “这样么?”他的唇角露出了一丝笑来。 第580章 深知身在情长在2(番) 陆秉言匆匆赶回去的时候,王曼青刚好让马车掉头,要往客栈去。 “你这是做什么!”陆秉言气急败坏地拦在了马车前面。 围观的百姓纷纷伸长了脖子,他们等了一个时辰,如今正主来了,这个热闹是一定要看的。 马车的帘子纹丝未动,里面传来女子讥讽的声音来。 “三皇子不打算安排住处,我总得自己安排吧?莫说是伺候的人已经累得够呛,还有那从大周来的使臣——三皇子总不愿等他们回去面圣时,说到了北越,连个歇脚的地儿都没有吧?” 陆秉言的脸沉得厉害:“你这是在威胁我?” 他指了指皇子府的大门:“既然你说疲累,为何不进门休息?” 马车的窗帘一动,露出一张明艳照人的脸来。王曼青抬头看了看那门上的匾额,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原来这就是三皇子府!”她击掌道,“啧啧啧,这大门看着委实有些破败啊……也难怪连个出门迎接的人都没有,三皇子,你这府上是入不敷出了,连个管家都请不起了吧?” 陆秉言额上青筋毕露,咬着牙道:“你不愿和亲,当我愿意娶你?也不拿镜子照照自己的模样!你若觉得我这里委屈你了,想去客栈便去客栈住!” “哎,我这不是早说了要去么,偏你挡在路上。”王曼青干脆利落地将头缩了回去,吩咐道,“都愣着做什么,快走啊!” 陆秉言一张脸涨得通红,强忍着怒气,低声对她说道:“不要闹了,你就算再不情愿,也是三皇子妃,落了我的面子,你自己心里就好受?!” 王曼青冷笑:“你既然不想我落你的面子,那么你也得把面子给我做齐了才行!我千里迢迢从大周过来是来和亲的,不是来受气的!你自己进宫我不和你计较,到了皇子府门口,连个下人都不出来迎,那我这算什么?” 她的语气强硬:“陆秉言,我不可能那么灰溜溜地进了你的皇子府!” 陆秉言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眼见着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对着皇子府的大门吼道:“陆勇,你给我滚出来!” 大门很快便打开了,一个管家打扮的中年男子跑了出来,几步上前跪在了马前。 “哎哟,爷您回来了!”陆勇磕头请安,“您怎么不提前着人送个信,奴才也好提前出来迎接您……” “我可没那么大的面子!”陆秉言哼了一声,对着马车抬了抬下巴,满脸厌恶,“人在这呢,还不让人出来迎接?” “这是……”陆勇一愣,很快便回过神来,朝着马车磕头,“奴才陆勇,恭迎慧敏公主入府!” “行了行了,滚一边去!”三皇子不耐烦地对着马车说道,“满意了?可以进府了吧?” 王曼青懒懒地应了一声:“罢了,你这种野蛮人,我还能指望你教出懂礼数的下人?待我得了空,少不得要好好调教一番下面的人!” “你!”陆秉言气急,王曼青却不等他放狠话,命车夫驾着马车入府。 周遭的百姓终于将热闹看了个全,等三皇子府门前的马车都安顿好了,他们也渐渐散去了。 很快这一场闹剧便传到了各处,大皇子得了消息的时候,正与皇子妃下着棋。 “这慧敏公主倒不是个好相与的。”他摇摇头,说道,“老三那个脾气,没当场发作,也是顾及皇家的面子,只是这样一来,往后想要再压制她,可就难了!” -- 第650页 大皇子妃淡淡地笑道:“您这话说得可不一定。” 她将一枚棋子放到了棋盘上:“那慧敏公主便是再厉害,也不过是个女子,更何况还是个远离故国来和亲的女子。她在外头闹这一场,不外乎是仗着三弟丢不起这个面子,不得不委屈求全,忍下这一口气,可等她进了府之后……” 她的脸上微微露出些冷意来:“不过是空有皇子妃的名份罢了,能保住一条命便是不易,掀不起什么风浪来。” 大皇子听了,哈哈一笑:“也是,老三后院里面,可颇有几个棘手的呢!” “不说这个。”他很快就岔开了话题,“之前你说举办的赏花宴,如今筹划得如何了?” 大皇子妃笑了笑:“您放心便是,罗家二小姐那日定会到场!” 大皇子满意地点了点头:“有你办事,我放心得很。” …… 三皇子府内,陆勇在前面引着路,一面走一面说道:“公主见谅,奴才这耳朵背的很,一下午竟然没听见外头有一点动静!” “是么?”王曼青凉凉地说,“也是,我没像陆秉言一样让你滚出来,你自然不会露面了。” “哎哟,您这说的是哪里的话!”陆勇叫屈,“奴才早早便盼着您来啦,里头的院子都给您收拾好啦!府里头这些年都没什么章程,如今好不容易有了女主人,奴才心中简直高兴得不得了啊!” 话虽然这样说着,可他一路都往僻静的地方走,等最后马车停下来的时候,竟然到了府中最偏僻的地方。 “公主,请您下车。”陆勇恭敬地说道。 侍月扶着王曼青从马车上下来,她只扫了这院子一眼,便冷笑起来。 “这就是你说的,给我收拾的院子?”她冷冷地看着陆勇。 陆勇的头都要垂到地面上了:“奴才听说您喜欢清净,这院子可是头一处清净处。府上有几个爱唱歌儿弹曲儿的,都在前面住着,平常爷也常爱过去,您要是住在附近,难免会打扰到您……” “哦?”王曼青扬了扬眉毛,“那这屋子里面做这般布置,也是因为我喜好素净?” 说素净都有些过了头,这屋子里面连个装饰的花瓶都没有,简直称得上是简陋。 “这不是奴才不知道您的喜好么。”陆勇赔着笑说道,“爷已经发了话,等您到了,让您亲自去库里挑喜欢的摆设!” “是么?他倒是有心了。”王曼青听了,脸上稍稍露出了些笑意,还没等陆勇放下心来,她朝他伸出手,“那库房的钥匙呢?” 第581章 深知身在情长在3(番) “钥匙……”陆勇没想到她竟这样直接,踟蹰了一会儿,只好说道,“回公主的话,钥匙眼下在黄侧妃手上。” 王曼青一路上已经听陆秉言将府中的人说了一遍,此刻听到黄侧妃的名字,倒也不意外,只点点头说道:“既是侧妃,收着库房的钥匙倒也没错。” “罢了,先将就几日吧!”她吩咐侍月道,“你带着人将这儿收拾出来,让何嬷嬷先歇着,厨娘去小厨房熬一碗燕窝来。” 说着,她便径自坐到了椅子上,不满地打量着四周:“这里简直不像是能住人的地方!” 侍月得了令,并不急着行动,而是笑盈盈地转向了陆勇:“陆管家,公主这儿伺候的人,您叫他们来拜见公主吧!” “哦,哦!”陆勇脑门上出了汗,快步走出了屋子,朝后院喊道,“茯苓,甘草,快出来拜见公主!” 不一会儿两个梳着丫髻的小丫鬟便跑了过来,手上还带着泥,跪在王曼青前面,怯生生地向她问安。 “起吧。” 这两个小丫鬟年纪都不大,看着十三四岁的模样,也不懂什么礼数,听见叫起了,便起身站在那里,也不会说什么话。 王曼青心里摇了摇头,并没有计较,只让她们跟着侍月收拾屋子。 安排下人的,自然也是那个黄侧妃了。如今她才入了府,要在三日之后与陆秉言成亲,那时候才算是正式的三皇子妃。 陆勇提心吊胆地看着她,见她没有发作,才松了一口气。 “陆管家。” 这口气还没喘完,他就听见王曼青叫他,立刻又抽了回去:“公主有何吩咐?” “吩咐倒也谈不上。”王曼青淡声说道,“就是想听你说说,这府里如今是个什么情形。” 她用手点了点椅子的扶手,这椅子虽是黄梨木的,可一看便是旧物,上面有了划痕:“我再不济也是大周的公主,过几日便是府中的正妃了,拿这样的东西放在我这儿,也不知是陆秉言他就是个穷鬼,还是有小人刻意膈应我呢?” 陆勇连忙赔着笑说道:“哎哟,公主您这就是冤枉人啦!” “爷这些年在宫里没有什么正经差事,俸禄也不多,养着这阖府的人,委实有些艰难,要不是大皇子和二皇子惦记着爷,时不时接济一番,如今府上只怕比这还要艰难呢!” 哭完了穷,他又表忠心,“您这儿的东西都是挑顶好的送来的,旁人那里呀,还不如您这儿呢!” 王曼青「哼」了一声,不屑地说道:“没出息!” 陆勇听在耳中,不敢接话,只赔着笑在一旁站着。 茯苓和甘草两个小丫鬟年纪虽然不大,手脚却麻利,有侍月在一旁指挥着,很快便将屋子里收拾得焕然一新了。 -- 第651页 地上铺了厚厚的地毯,墙角放了香炉,临墙摆了大紫檀木雕螭案,上面设着古铜鼎,再往上墙上也挂上了两幅山水画,陆勇虽不懂画,却也知道这定是出自大家之手。 再往下两溜楠木圈椅一摆上,这屋子就像模像样了。 这时候厨娘正好端了燕窝来,王曼青接过来浅浅尝了一口,勉强点了点头,对侍月吩咐道:“我记着有一对儿琉璃美人瓶来着,等收拾好了东西便找出来摆上,还有那窗纱灰蒙蒙的,明儿一并换了。” 侍月点头应下之后,她又对陆勇说道:“这几日我这里忙,陆管家告诉各处一声,不必往我这里来请安,待我与陆秉言成亲之后,一切再按着规矩来。” “是。”陆勇连忙应了,心里却发起愁来。 他又呆了一会儿,见自己伸不上手,便告了退往前院走,没走多远,迎面就撞见了一名衣衫华贵的女子。 “你见到那慧敏公主了?她是什么样的人?”那女子正是黄侧妃,见了他连忙将他拉到一旁,低声问道。 “见到了。”陆勇擦了擦额上的汗,说道,“公主还说,等她和爷成亲之后,要一切按照规矩来。” 按照规矩,就是说她这个侧妃和府上其余的侍妾,每天都要去她的院子里请安了。 黄侧妃听了,脸上就露出些厌恶的神情来:“她算是什么东西!不过是被推出来和亲的,真当自己是公主呢?” 陆勇听了,连忙拉了拉她:“您可小声些,这位只怕不是那么好相与的!” 大门口发生的事,黄侧妃心知肚明,不过她根本没放在心上:“爷在外头总要顾及皇子府的面子,等进了内院,她还能翻出花来不成?” 陆勇心中也是这样想的,于是并未多劝,只提醒黄侧妃道:“等过两日,她兴许便该管您要库房的钥匙了。” “她要我就给她?”黄侧妃冷笑道,“等着吧,她如今还不清楚状况,用不上一个月,她便知道自己的斤两了!” “就算成了正妃,她也不足为虑。”黄侧妃往东看去,“更要注意的,是那一位才是。” 陆勇不做声,与她一起站在那里,听见风中传来幽幽的笛声。 两人听了一会儿,还是陆勇劝她:“爷今儿让那慧敏公主摆了一道,难免心中烦躁,去她那儿解解闷也是正常的。” 他在她耳边小声说道:“不过就是个戏子罢了,您不必放在心上。” 黄侧妃「哼」了一声:“谁将她放在心上了?” 她这样说着,脸上却有些焦虑:“你说爷到底是怎么想的,如今算起来我进府也快两年了,连书房都没能进去一回。要是再拖下去,主子那头……” “您放心。”陆勇说道,“这库房的钥匙,爷不都交给您保管了吗?这证明爷到底是信任您的!” “可再信任……”黄侧妃将剩下的话咽了回去,手却情不自禁地捂在了小腹上。 有些话不好对陆勇说,她自己心里却是清楚的。进府这么久,爷连碰都没有碰过她,即便是将库房的钥匙给了她,又能怎么样呢?平常爷对她确实不错,可对那几个更好,若是她们先怀上了孩子…… 这事她一直瞒着,若是让被主子知道了,那她便成了一枚弃子,主子会找人代替她的位置,更会对她的家人动手。 黄侧妃满腹心事,对那未来的皇子妃又是厌恶,又是隐隐有些期盼。 厌恶她突然到来,打破了府里的平衡,又期待她能有些手段,那些她不好动的人,若是能借着皇子妃的手除掉,岂不是再好不过了? 第582章 深知身在情长在4(番) 晚上的时候,小厨房里送了饭菜来,王曼青叫何嬷嬷与侍月一起进来吃。 “公主,这不合规矩!”两人无论如何都不肯坐下。 她也不强求,喝了一口乳鸽汤,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出来。 “终于不用整日窝在那小小的马车上了。”她叹道,“我本以为陆秉言怎么说都是皇子,饮食上应当会精致些,没想到……” 她撇了撇嘴,没想到他只要有东西能填饱肚子就成,根本不挑剔,身边带着的也都是些粗人,没有会做饭的。 她还记得刚出京城的时候,他们在路上停下来休整,陆秉言的人给她端了吃的来,她看着那一碗黑漆漆的糊糊陷入了沉思。 “这是什么?”她问。 “回公主的话,是石先生煮的。”来送吃的的是个年纪不大的小兵,特地向她解释,“公主,从大周到北越路途遥远,中途虽然有驿站,但大多时候,只能在路上休整,所带的粮食也都是干粮和风干的肉这类易保存的东西。这汤看着不大美味,可吃起来好吃得很呢,不信您尝尝?” 他羡慕地看着王曼青手里的那碗糊糊,说道:“石先生特地给您多加了肉干和野菜,您这一碗格外浓稠……” 王曼青听他这样说,心道自己不能光看表面便否定这碗糊糊,万一真的好吃呢? 她拿起勺子谨慎地尝了一口,往下咽的时候能清晰地感受到,糊糊里面的肉干和野菜喇着嗓子滑到了肚子里。 她险些没当场吐出来,脸色变了又变,将那碗糊糊给了那小兵:“我吃饱了,剩下的赏你了!” “真的?”那小兵惊喜异常,刚要接过来,又有些犹豫,“可您吃得也太少了些……” -- 第652页 “我们大周的女人,向来就吃得这么少!”王曼青斩钉截铁地说道。 那小兵捧着碗欢天喜地地去了,她叹了一口气,钻进马车里面,拿出临行前方夏给她准备的干粮,刚吃了两块,陆秉言就钻进了马车里。 “听说你吃不惯石先生煮的东西?”他的身量很高,一进马车,马车里面就显得格外逼仄。 他皱着眉头对王曼青说:“旅途辛苦,你若是不吃东西,只怕撑不到北越。” “我要是顿顿都吃那些东西,只怕根本走不出大周。”王曼青吐槽,“也太难吃了些!” 陆秉言只觉得她娇气:“食物能填饱肚子便可以了,若是遇到荒年,有的人连吃的都没有!石先生怕你吃不惯,还特地给你加了肉干呢!” “石先生的手艺,实在是浪费了肉干。”王曼青一阵无语。 她知道陆秉言小时候的经历,因为长久地生活在饥饿中,所以对食物的唯一要求就是能填饱肚子,她不和他争执,只拿了一块熏肉饼塞到了他的嘴里。 陆秉言来不及反应,等回过神来的时候,那块熏肉饼已经咽了下去。 “好吃吗?”王曼青问他。 他怔怔地点了点头,眼睛往她怀里的篮子上瞥。 王曼青警惕地护住了篮子,对他说道:“这些是夏夏特地给我准备的,你别打它们的主意……咳咳,我想说的是,同样是用了面粉和肉干做出来的东西,石先生做的糊糊,和这熏肉饼相比,哪个更好吃?” “方才我吃得太快了,没尝出来味道,需要再吃几块才能对比。”陆秉言一本正经地说道。 王曼青翻了个白眼:“好歹你也是个皇子,为了一口吃的,丢不丢人?” 她耐着性子对他说道:“我想说的是,同样的食材,为什么不花些心思做得更好吃些?石先生照料你辛苦,我带了厨娘来,往后吃的东西让厨娘们做吧!” “厨娘能做出来这个吗?”陆秉言指了指她怀里的篮子。 “味道不如这个好,但肯定比石先生做的好吃!”王曼青说,“你放心好了,不会浪费粮食的!” 陆秉言点点头应下了,不过人却坐在马车上不走,目光炯炯地看着王曼青吃东西。 王曼青就算脸皮再厚,在他的注视下也不好意思起来,最后只能忍着心痛又分了他几块千层酥。 陆秉言心满意足地下了马车,临走的时候,忽然回头对她说道:“不丢人。” “嗯?”王曼青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他露出一个笑来:“你是我夫人,在你面前,怎么样都不丢人。” 扔下这句话,他便下了马车,只留下王曼青一个,红晕慢慢从耳边爬了上来。 “登徒子!”她小声骂道。 …… 等吃饱喝足了,她打起精神来,让侍月叫了两个小丫鬟进来。 茯苓和甘草一进来就跪在了地上,她看着她们两个豆芽菜一般的身材,默默在心里摇头。 这皇子府上真是乱成一团,那个管家给她安排了这么偏僻的一个住处,黄侧妃又只给这偌大的院子配了两个小丫鬟,只怕是在试探她的脾气呢! 她并不难为这两个人,只让她们抬起头来,问了些年纪多大,什么时候进的府,家里还有什么人一类的问题。 两个小丫鬟恭恭敬敬地答了,她们都是去年进的府,甘草十三岁,茯苓大些,十四岁,两人是表姐妹,之前跟着家人逃荒进了京城,家人饿死在了路上,只有这姐妹两个因为生得齐整,被人牙子看上领了回去,倒是保住了一条命。 两人的回答中规中矩,听不出什么来,王曼青也没打算多问,只让她们两个好好跟着侍月学规矩。 侍月应了,等送走了两个小丫鬟,回来之后问了一句:“公主,要不要给她们改个名字?” 正经的丫鬟确实是要改名的,可王曼青略想了想,摇头:“这两人的名字我还挺喜欢的。” 都是药材名,叫着就能让她想起秀秀来。 她收回了心思,对何嬷嬷说道:“嬷嬷,今日你先歇着,等明日去马房里,帮我打听个人。” 她将那人的外貌对何嬷嬷说了:“想个法子让他撞到我跟前来,手里没有能使唤的人,终归是不方便。” “这府里头真是乱成一团啊。”她的手指敲了敲桌子,忽而一笑,“陆秉言他……倒是挺不容易的。” 第583章 深知身在情长在5(番) 挺不容易的陆秉言此刻正歪在软榻上,满脸不耐烦的神色。 旁边的美人儿娇怯怯地凑过来:“爷,烟儿这么长时间没见到您,可想您了!” 她软着身子伏在案上,脸上满是委屈:“爷,您怎么一直板着脸,莫非是不想见烟儿?” “什么话!”陆秉言烦躁地挥了挥手,“还不都是那女人闹的!” 他灌了一杯酒下去:“请回了这么一尊大佛回来,连我都得让着她几分!往后这府里只怕没有安宁的时候了!” 秦烟儿十分有眼色地绕到他身后,轻轻给他按着额头:“爷,您别想太多了。” “这女子啊,和你们男子可不同。”秦烟儿笑着说道,“所谓在家从父,出嫁从夫,等您和公主成了亲,她自然会听您的了!” “哼,她可不是那么好性子的人。”陆秉言虽这样说着,话中的怒气却减了几分,“幸而这府里面还有你,让我心烦的时候能有个去处。” -- 第653页 秦烟儿「咯咯」地笑了,说道:“爷就会哄奴开心!” 她的手轻轻柔柔地按着陆秉言的额角:“这位是大周来的公主,自然会自持身份,可等她与您成了亲,便是您的王妃了,当然会事事听您的了。” “烟儿听说,那公主容色过人,爷,您往后可别忘了烟儿啊!”她娇声说道。 陆秉言展颜一笑:“什么容色过人,她怎么能比得过你去?” 屋里的人十分有眼色地退了出去,不一会儿灯便熄了。 很快各处院子里的人便知道,三皇子一回来,就在软烟阁歇了。 …… 陆秉言是次日下午才来王曼青这边的,一进了院子,险些被一个抛出来的茶杯砸到了头。 “公主真是好大的脾气。”他一手抓着那茶杯,冷笑着走了进去,“幸而我眼疾手快,否则就要被砸破了头!” 王曼青端坐在椅子上,看也不看他一眼:“我这茶杯是想要砸这条狗的,没成想奔着你便去了。” 陆秉言走近一看,跪在地上的不是陆勇是谁。他脸色一变,指着王曼青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陆秉言,你听不懂话吗?”王曼青轻蔑地看了他一眼,“我瞧着这条狗不顺眼,你有意见?” “你——”陆秉言的胸口剧烈地起伏了两下,“陆勇跟了我好几年,将府中上下打理得井井有条,打狗还要看主人呢,你凭什么这样侮辱他?” “你说的对啊,打狗还要看主人。”王曼青唇边勾起了一个笑来,“我这不就是在打你的狗么?” 她对陆勇抬了抬下巴:“你自个儿说吧!” 陆勇见了陆秉言,便像找到了靠山,膝行向他爬了几步,磕头道:“爷,您别与公主生气,是奴才自己没想周到。公主住的这院子幽静,只是周围草木繁盛,难免会滋生蚊虫,昨夜扰得公主一夜未曾睡安稳,奴才今日给公主送驱蚊的药草来,公主生气便说了奴才几句……” 听他说完,陆秉言立刻抬头看着王曼青:“你怎么如此跋扈,陆勇他分明已经给你送了药草,你竟还要罚他!” “陆秉言,你脑子不好使吧?”王曼青翻了个白眼,“你没听他自己都说了么,我罚的是他没有想周到!我昨儿就到了,他怎么不一早将药草准备好?” “那也是给你送来了!” “啧啧啧,陆秉言,要是有一日你中了毒,我有解药,可偏要第二日再给你,你毒发身亡之后,可千万别怪我啊!”王曼青说道,“毕竟,我也是给你送来了!” “你!”陆秉言被她噎得说不出话来,指着她的手指抖个不停,“你、你……” 他忽然怒吼道:“滚出去,都给我滚出去!” 屋子里的人大气也不敢出,低着头退了出去,刚关好门,就听见瓷器摔破的声音。 陆勇想过去听听里面的动静,可是公主身边的那个丫鬟就站在门口,他转念一想,便从院子里退了出去。 这才第二日,就闹成了这幅样子,往后……只怕还有得闹啊!他摇摇头,往黄侧妃的方向走去。 屋里,陆秉言将茶杯盖的碎片捡了起来,摇摇头:“可惜了。” “你们府上的茶杯都是最次等的白瓷做的,摔了也不可惜。”王曼青回他,“一套八个茶杯,我先不换了,留着慢慢摔。” 这两人中哪里还有剑拔弩张的气氛,陆秉言坐在椅子上,王曼青还给他倒了一杯茶。 “往后每次都要这么演么?实在是累得慌。”她说。 陆秉言有些无奈地笑了笑:“习惯便好,我已经演了十几年了。” 他环顾四周:“看来你这边还不错,已经布置得差不多了,若是缺什么便告诉我……” “然后你摔摔打打给我送来?”王曼青懒洋洋地说道,“成亲之前这两日你先不要过来了,一切等之后再说。” 陆秉言点点头:“我知道,只是想着你昨天刚到,怕你有什么不方便的,所以才抽空过来瞧一眼。” “你这么说,倒是叫我怪不好意思的。”王曼青狭促地说道,“你与那爱妾小别胜新婚,正应当是蜜里调油的时候,竟还要抽空过来看我,实在是让我受宠若惊啊!” “秦烟儿是什么人,我不是都告诉你了么?”陆秉言无奈地摊手,“陆谨言和陆慎言在我这里布了那么多眼线,与其让他们的人整日打探我的行踪,还不如我自己推出一个女人来吸引他们的注意力。” “反正他们只希望我是个沉迷酒色的纨绔皇子,至于身边的女人是谁,他们倒是并不放在心上。”他说。 王曼青知道他的处境,也不再打趣:“我并不需要什么东西,但我需要人手。否则在这个府里两眼一抹黑,我什么都做不了。” 陆秉言点点头,将早已准备好的纸条递给了她:“这些人可用。” 他喝了一口茶:“下面的那些,是需要你往后去交好的人。” 王曼青看了一遍:“知道了。” 她随手将纸条丢在了自己的茶杯里,上面的墨迹晕染开来,隐约还能看到「罗家」的字样。 第584章 深知身在情长在6(番) 虽说是来和亲的公主,可是一来王曼青并不是嫡出公主,二来陆秉言在北越身份尴尬,他们两个成亲,老皇帝就只让人送来一柄如意,旁的一概没有。 -- 第654页 倒是大皇子与二皇子两个送来了许多,从嫁衣到被褥,想得十分周全。 “他们要做面子,咱们收下便是了。”王曼青让侍月收起来,“之前我还想着,也不知道城里面有没有好的成衣铺子,咱们来的时候匆忙,没有从家带过来,只能在这边赶制了。” “即便是再好的铺子,三日之内赶出的东西,只怕也是不成的。”何嬷嬷说道,“三皇子再怎么不受待见,到底也是皇家子嗣,不能太寒碜了。” “她们应当是得了信便着人准备了。”王曼青将嫁衣撂开,问何嬷嬷让她打听的那个人。 “人奴婢是打听到了,只是这人的腿是瘸的,还常年醉酒。”何嬷嬷皱眉道,“公主,这人真的得用么?” 王曼青舒舒服服地靠在榻上,手里捧着百合汤慢慢喝着:“得不得用的我哪里知道,陆秉言说他得用,那就暂且信了,时间久了便能看出来了。” 何嬷嬷也没什么法子,她们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的,手上根本没有得力的人,一切只能慢慢摸索了。 “对了,咱们这院子里人太少了些。”王曼青说道,“两个小丫鬟都成不了什么事,外院只有两个小厮,也都是半大的孩子,等成亲之后,何嬷嬷去外头找个人牙子来,还得买些人进来。” 她说起成亲来,丝毫没有羞赧。 何嬷嬷点头应了,她从昨日开始,便在府里走动,怀里揣着包碎银子,和府里的那些老人闲聊。 她知道那些人许多背后都是有主子的,自己的一举一动,也有人在暗中盯着,可这又有什么关系,公主刚到了府里,想打听一下情况是再正常不过的了,她不怕被人看见。 至于打听来的东西是真是假,她也并不在乎,多半是些真假掺拌的话,她听听也就算了,并没有打算漏到公主跟前。 她的目的只是让下人记住她,她出手大方,公主如今身边又缺人,底下的人得到了这两点消息,日后总会有些心思活络的来投靠公主,至于是真心投靠,还是带着任务来的,就要仔细分辨了。 “即便是找了人牙子,那些人牙子带来的人,公主也要仔细些。”何嬷嬷说道,“若是有心,将人塞到人牙子那里也不是不可能的。” “来便来。”王曼青笑了起来,“他们塞人进来,倒是省了我的功夫了。” 见她心中都有数,何嬷嬷便也不再说了,正巧这时候茯苓抱着新采的花进来插到瓶里,她便开始说小厨房的事。 “公主不知,咱们这院子里虽然有小厨房,可是里面的东西不全,这两日厨娘愁坏了,挑着捡着好不容易给您拼凑了一桌饭菜出来。” 王曼青的眉头蹙了起来,不屑地哼了一声:“早就听说北越贫瘠,没想到连这皇子府,也是一幅穷酸的样子。” “这两日暂且先忍下吧,等成亲之后,待我拿到府中的账册,再好好看看这府里到底是个什么情景,到底是真的穷,还是打量着我这个外来的好欺负。” 茯苓低着头,做完了手里的事便下去了。 “公主,您是觉得这孩子……”何嬷嬷看着茯苓的背影,小声问道。 “她们两个都有问题。”王曼青说道,“只是不知道到底是谁的人。” “不过也没什么区别。”她很快就将这事放下了,看起了明日大婚宾客的名单,“无非就是来盯着我的,咱们这边不露出马脚就不怕。” “依奴婢看,不如过后找个机会将她们赶出去。”侍月说,“留着旁人的眼线在身边,终归是不方便。” “不必,将她们二人赶走了,还会有新人进来,就算是没人进来,也难保咱们再买的人不会被收买,更让她们背后的人起了戒心。”王曼青笑了笑,点了点那张名单,“你们猜,明日会有多少人来?” 那名单很长,上面全是朝臣的名字。 “皇上不喜三皇子,有不少人应当会避嫌吧?”何嬷嬷说道,“不过面子上总要过得去,兴许会有不少人来坐坐便走了。” “是么?”王曼青笑着摇了摇头,“我看只怕未必。” …… 第二日便是大婚的日子,因王曼青已经住进了府中,所以接亲时,轿子是从三皇子府抬出来的,绕着城里转了一圈,便又回到了府上。 下轿的时候她没站稳,身子微微晃了晃,在红盖头下忽然就看到陆秉言朝她伸出手,似乎想要扶她。 她心头一跳,小小地往后退了一步,陆秉言也立刻将手收了回去,人也往后退了一步,与她拉开了些距离。 他方才是下意识地想要扶她,这会儿才想到这举动不妥,也不知是否被旁人看见了。 耳边听着喜娘说着吉祥话,王曼青的注意力却有些不集中,她没想到,自己竟还有拜堂成亲的这一天。 当初不过是一顶小轿便被抬进了宫中,她本以为自己的一辈子都要困在那里了,像死水一般毫无波澜,可没成想,陆秉言却横空出现了,她自己也像是着了魔一般,丢下一切跟着他来了北越。 分明那个时候她都还没有和他说过几句话,却不知怎么的,心就被勾得躁动了起来。 她手中牵着红绸,一步一步往前走着,这全新的体验,好像在告诉她,往后的日子,也是全新的人生了。 像提线木偶一般完成了仪式,她被带到布置好的新房里,耳边听着喜娘的聒噪声,只觉得头上的凤冠快要将脖子压断了,心中暗骂陆秉言怎么还不快点掀开盖头。 -- 第655页 没有让她久等,陆秉言很快就将盖头掀了,人却看也没看她一眼,对着屋里另外两个锦衣女子拱了拱手:“劳两位嫂嫂费心了。” 说罢,人便扬长而去。 第585章 深知身在情长在7(番) 屋里的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其中一个年纪稍长的女子笑着打破了寂静。 “三弟妹当真是容色过人,尤其是这一身的气度,让人一见便心生折服。”她亲切地过来拉着王曼青的手,“外面还有客,三弟需要去作陪,故而走得急了些,你别放在心上。” 她长得温婉秀美,尤其是一双眼睛,笑起来的时候格外柔和。 另一名女子也上前来,不住声地夸赞:“都说大周的水养人,大嫂您瞧瞧,三弟妹可不就像是水做的一般?咱们北越哪里有这样灵秀的人物,即便是那罗家的二小姐,也比不上三弟妹呀!” 她生了一张尖尖的瓜子脸,个头不高,眼睛大大的,脸上带着热络的笑,让王曼青没由来地有些反感。 她耐着性子和她们两个说话,两人都热情得很,倒是不会冷场。 她已经知道了,那个年纪大些的是大皇子妃,而瓜子脸这个则是二皇子妃,她趁这个机会好好观察了一番,这两人倒是有意思得很。 她们两个的夫君已是不死不休的境地,她们二人虽没有撕破脸,可说话间夹枪带棒,一点也不给对方面子。 大皇子妃说起话来温温柔柔的,偏句句都含沙射影,二皇子妃则直接多了,句句不离自己的一双儿女,转头又装作惶恐地捂住嘴请罪。 “哎呀,大嫂,我忘记您自从三年前落胎之后,一直都未曾有孕了,口无遮拦,您不会怪罪吧?” 大皇子妃倒是能沉得住气,脸上的神情不变,笑着说道:“我怎么会怪你呢?咱们两个是手帕交,你这个口无遮拦的性子,多少年前我便知道了。不过你往后可改了吧,我不会因为这个怪你,旁人可不一定。” 她语重心长地劝道:“当初你就是因为这一张嘴,得罪了不少人,大冬天的被人泼了一身泔水,让整个城里的人都看了笑话。” 二皇子妃的面色紫胀:“崔闻歌你有完没完!当初那事是怎么回事,你心里不清楚吗?要不是你——” 她的话还没说完,大皇子妃就柔柔地打断了她的话:“今日可是三弟妹的好日子,临秋,别拿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惹三弟妹不开心。” 别啊,我听得正高兴呢!王曼青恨不得捧着瓜子坐到一边,听两人吵上个三天三夜。 二皇子妃冷笑一声:“崔闻歌你还真是时时不忘了装贤惠,也是,能主动给夫君纳妾,人家不肯,还能帮着牵线的,整个北越大约也找不出第二个了。” 说罢,她也不再逗留,又跟王曼青说了几句吉祥话,便带着人走了。 大皇子妃脸上有些挂不住了,勉强又坐了一会儿便也离开了。 人一走,王曼青立刻就放松了下来。 她叫人打了水进来,先将脸上厚厚的脂粉洗了,又拆了头发。 何嬷嬷进来的时候,她已经换过了衣裳,一身轻松地盘腿坐在床上吃点心了。 “公主,您不等等三皇子了?”何嬷嬷将屋里的人遣了出去。 “等他做什么?”王曼青不解地问道。 “大婚这一日是女子最美的一天,您总要让他看一眼再……” “嬷嬷你想多了。”王曼青失笑,“我和他之间没有那些个男女之情,不过是因为利益才走到一起的。” “我们是相互合作,又不是真的成亲,就算我留着给他看,他只怕也没心思看呢。”她心里清楚得很。 何嬷嬷不说话了,只是觉得心疼。 她哪里不知道这些,只是公主毕竟是她一手带大的,从前在宫里的时候她便觉得公主过得辛苦,虽然看着每天都开开心心的,可女儿家,得不到夫君的心,即便是再尊贵又能如何? 如今又是这样,分明成了亲,却又只是个幌子,连这新婚之夜,都要闹得不得安宁。 “外头到底来了多少人?”王曼青还惦记着这个。 何嬷嬷回过神来,无奈地摇摇头:“之前还多些,约莫着有二三十家的样子,方才奴婢过来的时候,外头只剩下了一桌宾客,大皇子与二皇子还占了两个位子。” 王曼青「噗嗤」一笑:“果然啊,老皇帝厌恶陆秉言,根本连掩饰都懒得掩饰了。旁人看着他的态度,哪里还敢凑上前来,就算是落了皇室的面子,也好过惹得老皇帝不悦。” “剩下那一桌人,多半是大皇子和二皇子的拥趸。”她收了笑,说道,“我也看明白了,大皇子与二皇子都想着拿陆秉言做文章给世人看呢!” 虽然老皇帝不待见这个儿子,可是身为兄长,却不能以同样的态度对待陆秉言,他们要做出兄友弟恭的样子给-旁人看,等老皇帝薨了,也是他们上位的一个筹码。 她如今的处境比之前想象的好些,最起码两个皇子并不想立时便要了她的命,而只要她与陆秉言不合,老皇帝更是乐见其成。 又等了一会儿功夫,陆秉言终于跌跌撞撞地回来了。 陆勇扶他进了屋,他却一把推开了陆勇。 “滚……!都给爷滚!”他似乎喝醉了,一把将桌上的烛台推到地上,“你们……你们一个个是不是都看不起我!滚,滚!” -- 第656页 王曼青坐起来,冷笑道:“陆秉言,你这是发什么疯?” 她轻蔑地看着他:“你自己没本事,还怪旁人看不起你?要是真的那么有志气,这话你怎么不对别人说,反而冲到我这儿发脾气?” 陆秉言一双眼睛通红,大步上前,死死地抓住她的胳膊:“你!你是不是也瞧不起我?嗯?” 这一下屋里的人都慌了,陆勇连忙上前将他拉开。 “爷,您冷静些!”他小声劝道,“明儿还要进宫呢,可不能动手啊!” 陆秉言一把推开了他:“滚!” 王曼青挑眉看着他,曼声道:“都下去吧。” 看着众人踟蹰的样子,她笑了起来:“放心吧,你们爷虽然醉着,可也醉的有分寸呢!他不敢对我怎么样的!” 陆秉言暴怒,高高地扬起手来,却终究没有落下去。 众人见状放下心来,慢慢地退了出去。 屋里没了人,窗边的红烛爆出一个灯花来。 陆秉言慢慢蹲下身子,小声对她说道:“抱歉,今天不能陪你。” 王曼青拿脚踢他:“谁稀罕!快走快走,我困死了!” 陆秉言笑了起来,在她手里塞了一个东西:“很美。” “嗯?”王曼青不解。 “你今天很美。”他说完便站起身来,拿起桌上的杯子,看了看没舍得扔,换了装着瓜果的铜托盘,猛地砸在地上。 “你敢瞧不起我,你——” 外头的人一听见动静,都涌了进来拉他。陆秉言将人甩开,大步朝外走去。 王曼青一脸冷漠地看着他的背影,并不说话。 下人们小心翼翼地将地上收拾了,想安慰她又不敢,只能悄悄低着头出去了。 等人都走了,王曼青才伸开手,看到了他塞给自己的东西。 原来是一块小小的点心,她翻了个白眼,自言自语道:“还好我自己早早命人准备了,指望你这一块点心,岂不是要饿死?” 话虽然这么说着,她还是放到嘴边咬了一口。 嗯,还挺甜的。 第586章 深知身在情长在8(番) 三皇子大婚当夜便去了软烟阁过夜,将皇子妃独自丢在新房里的消息,当夜便传了个遍。 皇子妃不是吃素的,当即便命人将东西都挪回了自己的院子,半点也没有服软的意思。 老皇帝知道后,连夜派人传了口谕,三皇子与三皇子妃舟车劳顿,隔日不必进宫请安了,留在府上好好休息便是。 王曼青知道后哂笑一声,老皇帝这是时时刻刻不忘恶心陆秉言。 不过不进宫也好,她还懒得应付那些人呢!眼下更重要的,是要先将府里的事都捋顺。不用去打听她便能猜到,这一晚上只怕府里的人都睡不着了。 不过这些和她都没有什么关系,等侍月铺完床之后,她美美得睡到了第二日早上。 “公主,各院的人都来了,在外头候着呢!”侍月一边给她梳着头发,一边说道。 “先让她们等着。”王曼青漫不经心地说,“不过往后这称呼要改口了。” “是……皇妃。” 按说皇子成亲之前,大都会封王,偏老皇帝迟迟不立太子,三个儿子也一直没有封号。 等换好了衣裳之后,王曼青才慢腾腾地走到了正屋。 见她来了,屋里的人都跪下向她请安。 王曼青坐在正中的椅子上,微微笑了笑:“都起来吧!” 底下的人站起身来,在两侧的椅子上坐了。 陆秉言的府上,除了那拿着库房钥匙的黄侧妃,还有个身子不好,整日里喜欢吟诗作画的蒋侧妃,两个侍妾陈氏和胡氏,今日也都来了,乖顺地坐在底下低着头。 昨夜的动静闹得大,府中人人都知道皇妃不是个好性子的,本来有些想要试探她的,此刻也都暂且歇了下来,今日一早便在院外候着,其实也存了些看热闹的心思。 新婚之夜闹成这幅模样,皇妃难道还能像没事人一样? 偏王曼青就是像没事人一样,她昨晚睡得好,今日坐在那里便神采奕奕的,下面四个女人辗转反侧了一宿,此刻都有些没精打采。 尤其是黄侧妃,她一晚上没有合眼,眼睛下面一圈青黑。 王曼青认完人之后,命侍月将备好的东西拿出来分下去:“往后大家就都是姐妹了,相互间要和睦相处,好好伺候三皇子才是。” 众人应了,心道你与三皇子都要打起来了,怎么能伺候得好三皇子?只是这话只能在心里想想,面上都点着头称是。 王曼青又说了几句场面话,便笑着转向了黄侧妃。 “黄侧妃,我听陆管家说,府上库房的钥匙,一直在你手里保管着?” 这才是今日的正题。 黄侧妃早早便料到了她会要钥匙,她只是个侧妃,即便是正妃再不得宠,位分也在那里摆着,要库房的钥匙是理所当然的事。 她也不留恋,将早准备好的钥匙和账册递了上去:“妾早便备好了,就等着姐姐进府之后交给姐姐呢!” 王曼青让侍月接了,并不急着翻看,而是笑道:“我这人懒得很,看到那些个数字便觉得头痛。今日索性也躲一回懒,妹妹直接告诉我,府中的情形如何吧!” 黄侧妃心中打了个突,怀疑皇妃有什么别的意思,可皇妃自打进了府之后,连脾气都忍不住,也不像是有城府的样子。 -- 第657页 她斟酌着开口:“回皇妃的话,这府里的日子……其实是有些艰难的。” “哦?”王曼青皱起眉来,“你仔细说说。” “爷身上并没有差事,每个月也不过是宫中分到的那一点月银,若是仔细些,也不是不能度日,可爷他……” 黄侧妃脸上微微露出些尴尬的神情,“爷有些大手大脚的,不该花的银子花了不少。” “皇子府名下没有些铺子田庄一类的吗?”王曼青的眉头皱得越发紧了,“总能有些进项吧?” 黄侧妃摇摇头:“从前是有两个田庄的,可是去年的时候,爷将那田庄的地契要了去,就再没拿回来。” “好端端的怎么连田庄都不要了?”王曼青问道,“依你所说,府中虽然有些拮据,可也能支撑,这是无缘无故的,又没有什么大笔的花销,为何要卖那田庄?” 黄侧妃苦笑起来:“不瞒您说,爷其实是为了给秦氏赎身,所以才将田庄卖了。” “秦氏?”王曼青冷笑起来,“就是住在软烟阁那位?” 黄侧妃见她的神情,心中便有了底。自从三皇子回来之后,一直宿在秦氏那里,连昨夜都去了软烟阁,皇妃不可能不知道,这样明晃晃地打她的脸,她就不信皇妃能忍下来。 “正是。”黄侧妃小心翼翼地说道,“皇妃,您不必同那秦氏计较,爷只当她是个玩物罢了,等什么时候玩腻了,也就撇开了。那秦氏出身卑贱,自小便学的是那些伺候人的本事,能勾得爷过去也是正常的。” 她有意将秦氏说得不堪,越是这样,三皇子在大婚当夜撇下皇妃的事,就越会让皇妃觉得膈应。 王曼青脸色阴沉,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账本,并没有立时发作,但显然将秦氏这个人放在了心上。 “既然府中拮据,又没有了进项。”王曼青缓缓开口道,“那么咱们只能想法子节流了。” 黄侧妃也没指望着她能立刻将秦氏赶出府去,只是在她跟前给秦氏上眼药。 听她说起这事来,立刻附和道:“皇妃说的是,如今府中要能省则省,否则到了年下,只怕连年礼都备不出来。” 王曼青点头:“府中上下这些年都依赖妹妹打理,妹妹实在是辛苦了,我便管不来这样的事,往后只怕还要依靠妹妹才行。” 黄侧妃心中一喜,虽然管着账也没有什么油水,可是能看住账册,证明三皇子对她格外信任,主子那边她也更好交代。 如今皇妃如果想接过去,她没有什么办法阻止,可要是皇妃信任她,继续将账册给她管,那就最好不过了。 她连忙说道:“皇妃言重了,这都是妾应当做的!” 王曼青对她温和地笑:“左右今天无事,你留下来与我说说这府里的情形,旁人就先回去歇着吧!” 第587章 深知身在情长在9(番) 黄侧妃被她留了下来,将府里的事细细地说给她听。 “蒋侧妃是御史大夫蒋方穹庶女,颇为清高,喜欢吟诗作对,爷之前宠过些日子,后来倒是不常去她那里了,只偶尔过去听她弹弹琴。” “陈氏从前是大皇子府中的一名歌女,爷有次去大皇子府上时看上了,大皇子便赏给了爷,不过爷也就去过她那里两三回,并不十分喜欢。” “胡氏是爷从外头带进来的,爷说她是个父母双亡的孤女,可其实……咳咳,都是些没影的事,皇妃往后就算听见了什么,也不必放在心上。爷对她倒是上心,即便是现在秦氏专宠,每个月也有两三日到她的院子里去。” “至于那秦氏……”她故作为难的样子,“多的妾便不说了,说起来像是妾嫉妒她似的。可您瞧瞧她,今日您头一次见姐妹们,她都敢不来,您应当能猜到她的性子。” 王曼青不屑地说道:“不过是个通房而已,连侍妾都不是,她要是真的来了,才是看不清自己的身份。” “您说的是!”黄侧妃应道,忍不住又说,“爷对秦氏可谓是有求必应,妾之前瞧见秦氏的头上戴的首饰,都是今年翡翠阁新出的样式。” “哦?”王曼青挑挑眉道,“这便有些过了,府中如今这样艰难,陆秉言他竟还有余钱去给那秦氏打首饰?” 她话锋一转:“说起来,府中的姐妹们每个月都有多少月银?平素里都有哪些花销,你同我说说!” 黄侧妃知道过犹不及的道理,能让皇妃记住秦氏这个人就可以了,旁的往后她可以慢慢来。听皇妃问起府中的事,她便仔细地说了。 皇妃倚在榻上,半阖着眼睛听着,偶尔点点头,也不知道听明白了没有。 …… 黄侧妃在皇妃处待了整整一上午,一直到用午膳的时候才回到自己的院子。 她之前还有些忌惮皇妃,此时却已经放下心来。皇妃这人性子急,倒是没有什么城府,她与皇妃说了这一阵子话,皇妃便视她若心腹,直拉着她的手,说往后两人要一起将皇子府打理得更好。 说话的时候甘草在旁边听着,黄侧妃有些得意地瞥了她一眼,这小丫头不是她的人,背后的主子是谁,她心中大概有数,她不介意让对方知道皇妃信任自己的事。 皇妃不聪明,可也不蠢,有自己的小心思。这样的人用好了,能替她解决府里她想除掉的人。 黄侧妃满意地睡了下去。 -- 第658页 她这边睡着,那边王曼青几道命令发了下去,府里众人面面相觑,尤其是蒋侧妃的院子里面,几乎炸开了锅。 “从明日起,厨房里不再供应点心了?”蒋侧妃瞪大了眼睛,问来传话的人,“还有每个月的衣裳,也要裁了布回来自己做?” 她当初进府的时候,挑的丫鬟都是长相出众,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并不擅长女红,如今皇妃这一道命令发下来,她往后的衣裳都不知道让谁来做。 “好你个黄小英,自己想巴结皇妃,倒是拿整个府里的人做筏子!”蒋侧妃气得摔了个杯子。 “夫人您消消气。”旁边的丫鬟劝道,“黄侧妃她给皇妃出了这样的主意,她自己不是也一样么?这事对她也没什么好处,只怕是皇妃自己想出来的……” 蒋侧妃冷笑了一声,看着她不说话,那丫鬟额上渐渐渗出汗来。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黄小英的人。”蒋侧妃忽然阴恻恻地说道,“我留你一条性命,不是为了听你在我耳边说她的好话的。” “奴婢冤枉啊,奴婢不是黄侧妃的人!”那丫鬟吓得跪在地上连连磕头。 蒋侧妃偏过头去,眼风都不给她一个,只对另一个丫鬟说道:“黄小英给了姐妹们这样的大礼,总不能叫她白白给皇妃出主意,这功劳得叫旁人都知道才行。” 那丫鬟点了头出去了,很快,胡氏、陈氏那里也知道了,黄侧妃留在皇妃处一上午,给皇妃出了不少如何省银子的主意。 等到这事传到二皇子府上的时候,二皇子正在给二皇子妃画眉。 听到了这事,二皇子妃笑了起来:“当初我便说,那黄小英只怕是个墙头草,如今你看看,三弟府上刚有了正妃,她便忙不迭地过去投诚了。” “这算什么投诚。”二皇子摇摇头,并不放在心上,“她越是替三弟着想,往后三弟才能越信任她——唔,两边似乎画得不大一样?” 二皇子妃偏过头看着铜镜里的自己,从他手中接过眉笔又添了两笔,才说道:“出主意这是小事,只是这件事是通过旁人的口传到咱们这儿,这就不是小事了。” 二皇子沉默了下去,确实,当初送黄小英到陆秉言府上的时候,就命令她无论有什么事,都要第一时间传信回来,尤其是府里其余几个女人的动向,她都要一一禀报。 可许是因为当侧妃时间久了,她渐渐不像从前一般听话了,陆秉言回来这几日,她传来的消息都是陆秉言如何宠爱那秦氏,一点有用的都没有。 “是应当敲打她一番了。”二皇子说道,“让陆勇告诉她,别忘了自己的身份,她爱争风吃醋我不管,可要是忘了自己的任务是什么,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你那日去见了,三弟妹是什么样的人?”他问道,“可会有什么麻烦?” “生得倒是好得很。”二皇子妃漫不经心地说道,“不过出身便在那里,终归是有些小家子气。单看她这几日的表现便能知道了,不是什么有城府的人。” “一个太医的女儿,乍然被封了公主,便觉得自己身份尊贵,处处与三弟别苗头。” 二皇子妃摇了摇头,“她若是有崔闻歌一半聪明,咱们也得当心些,可我瞧着,她是空有一副好皮囊罢了。” “那便好。”二皇子点点头道,“眼下更重要的是赏花宴的事,到了那一日,你一定要看好了罗家二小姐,知道么?” “我明白。”二皇子妃慎重地点了点头。 第588章 深知身在情长在10(番) 陆勇这头得了令,下晌就借着下个月赏花宴的事来找黄侧妃了。 黄侧妃听了他的质问,人还懵着:“我没给皇妃出主意啊!” 陆勇皱着眉:“削减用度,不是你提出来的?” “当然不是!”黄侧妃连忙否认道,“这样费力不讨好的事,我为何要主动跟皇妃说?左右往后我不管账了,没有银子那也是皇妃要操心的事,我提出来不是得罪人么?” “可是你在皇妃的院子里待了一上午,前脚走了后脚就出了这道命令,谁能相信不是你说的?”陆勇眉头紧锁。 黄侧妃只觉得一阵憋屈:“皇妃只是问了我些府里的琐事罢了,我也没多说什么!” 她抓着陆勇的胳膊:“陆勇,咱们两个可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你不能不帮我!主子那头你还要好好替我说些话才行,我根本没有向皇妃投诚的心思!” “好了好了,知道了!”陆勇不耐烦地甩开了她的手,“拉拉扯扯像什么样子,若是被旁人看到,指不定又要传出些什么了!” 他有些警惕地说道:“你说皇妃这一手,是阴差阳错,还是早早便想好了的?若这真是她设计好的,那么咱们可能都小瞧了她。” 黄侧妃也慎重了起来:“等明日请安的时候,我再探探她的口风吧!” 这时候也晚了,她就算想要辩解,也没人能来听她的,索性等明日大家都去了皇妃的院子,她再当面将这事讲出来。 “主子还说了赏花宴的事。”陆勇对她说道,“那罗家二小姐是重中之重,到了那一日,你看顾着些。” 黄侧妃点了点头:“我知道了,让主子放心吧!” 当夜,陆秉言仍宿在了软烟阁,茯苓来说的时候,王曼青只是不耐烦地说自己知道了。 -- 第659页 虽然厨娘是从大周带来的,可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小厨房里面东西短缺,外头送来的菜也是先供给大厨房的,到了她们这边就没剩下什么了,她现在正烦着,没空管陆秉言在哪里睡。 这情景落到茯苓眼中,却是皇妃为此而感到烦恼了。 她踟蹰了片刻,还是凑上来,小声说道:“皇妃,软烟阁那位是不足为虑的,毕竟没什么背景,您还是……多注意些其他人才好。” 王曼青听了这话,有些惊异地打量了她一番,却并未多说,只点头道:“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等屋里没了旁人,何嬷嬷才开口道:“皇妃,茯苓这是有心投诚呢!” “光有心可不行。”王曼青淡淡笑了起来,“得看她能做出什么事,牵出什么人才好!” 她打了个哈欠,让何嬷嬷去熄了灯:“这几日你辛苦了,早些睡吧,明日起来,还要接着演戏呢!” 第二天一早,等她梳洗完来到正屋,黄侧妃等一干人正等着她呢。 王曼青看着她们行完礼坐下,黄侧妃刚要开口,她便笑着打断了她的话。 “昨天听妹妹说了这府里的情景,我觉得这样下去不是个法子。”她笑眯眯地说道,“妹妹说的那几点我都记住了,每个月光是府里人喝的绿豆汤,就要花上一百二十两银子,还有姐妹们做的衣裳,上一季结账的时候,竟花了足足五百两,啧啧啧。” 她摇着头,说道:“咱们府上的情形不好,可我初来乍到的,妹妹要是不说,我还都不知道呢!所幸妹妹与我是一条心的,立时便将这些事说与我听了,若是拖上了一两个月,岂不又是一大笔钱?” 黄侧妃张着嘴说不出话来。这些话她昨天确实说过,可她也只是说说罢了,唐唐一个皇子府,就算三皇子再不受宠,皇上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在外头欠银子?就算皇上能,两个哥哥也不能由着他败坏皇家的名声啊! 从前也是这样过来的,大皇子与二皇子两个会时不时地接济三皇子,不叫他手里有余钱,又不会让他真的在外头欠了银子。 可是这些话是不能拿到明面上说的,她昨天只说了府中艰难,没想到前脚刚走,后脚皇妃就削减了众人的用度。 “其实也不必如此的……”黄侧妃在众人敌视的目光中,硬着头皮开口道,“毕竟咱们是皇子府,一举一动都代表着爷的面子,若是太寒碜,爷在外头行走也不好看……” 王曼青一脸无辜地看着她:“我也是想到了这一处,所以才从内院开始削减的。像你昨天说的,蒋侧妃每个月要给善堂捐二十两银子的事,我便没有反对。” “毕竟蒋侧妃也是代表咱们皇子府捐的,是做善事,也是能帮三皇子涨名望的事,这笔钱省不得。”王曼青笑着说道。 蒋侧妃一双眼睛几乎要冒火:原来她还在皇妃面前告了自己的状! 她「唰」地一下子站了起来:“回皇妃的话,妾每个月捐给善堂的银子都是从自己的月银里出的,根本没有走府上的账,并不是乱花银子!黄侧妃,你未免管的也太宽了些!” 黄侧妃与她多年来就一直不对付,闻言冷笑一声道:“你每个月的月银才多少钱,还要买琴谱,若是爷没有私底下给你银子,能匀出二十两捐给善堂?” “这些你管不着!”蒋侧妃怒道。 王曼青适时开口安抚道:“好了好了,都是自家姐妹,何苦这样争执?” 她对蒋侧妃道:“黄妹妹也是为了府上,所以才同我说的这些,并不是针对你。” 转头又对黄侧妃道:“蒋妹妹捐银子是做好事,写着咱们府的名头,说出去也好听,是不是?况且蒋妹妹也说了,这银子是她自己出的,那咱们就更不好多问了。” 接下来她对两个侧妃夸了又夸,黄侧妃处处替府里着想,要夸,蒋侧妃拿自己的银子给府上做善事,也该夸! 都夸完了一通,她慢悠悠地开了口。 “昨天黄妹妹说的一句话,我想了想,倒是觉得很有道理。” 黄侧妃听了顿感不妙,还没等辩驳,便听她继续说了下去。 “咱们府上主子少,各院伺候的人倒是多。”她笑眯眯地说道,“这样吧,每个院里看着留下两个丫鬟,旁人就发卖出去,你们看如何?” 第589章 深知身在情长在11(番) 蒋侧妃下意识就要反对,只留两个丫鬟,那怎么能够用? 可话到嘴边,她忽又看了黄侧妃一眼,没有说出口来。 黄小英这人心眼多,当初她们两个一同进府,爷最初分明是更看重自己的,后来却渐渐被黄小英给笼络了去,连库房的钥匙都给了她管。 皇妃说要削减身边用人的这个法子,即便不是黄小英亲口说的,她也一定是有这个心思,才暗示了皇妃的,她这样做到底是为了什么? 蒋侧妃略一思索,便立刻明白了过来。 就像是自己身边有旁人安插的眼线,黄小英身边也是一样的! 她身边那个丫鬟,虽明知是别人派来的,却一直动她不得,眼下不就是个光明正大的好机会吗? 一思及此,她立刻答应了下来:“皇妃说的是!妾身边那些个丫鬟惯会偷奸耍滑,每天活计就那么一点,哪里就用得着那么多人?就按皇妃说的,只留下两个,其余的都发卖出府去吧!” -- 第660页 她一附和,黄侧妃也立时想通了其中的关键,也点头道:“妾也觉得正应当这样。” 她们两个都没有异议,两个侍妾更不敢反对,全都跟着点了头。 王曼青在上面笑得人畜无害:“既然妹妹们也觉得这个主意好,那回去之后便仔细想想,将得力的人留下,那些个偷奸耍滑的,便写在名单上呈上来,找人牙子来看过之后便发卖出去吧!” 交代完这事,她便让四个人都回了。 侍月给她端了茶上来,王曼青接过来啜了一口,忽然笑出声来。 “皇妃怎么这样高兴?”侍月不解地问道。 “倒不是高兴。”王曼青摇着头道,“就是觉得有趣。” “这府里有大皇子的人,有二皇子的人,还有老皇帝的人。”她掰着手指头数道,“本来我还想着要费些功夫,可她们一个个的相互提防的厉害,我这边还没怎么样呢,她们就先斗了起来。” “不过也是,我这个没有什么根基,没有什么手段,陆秉言又十分厌弃的皇妃,哪里能对她们构成威胁呢?” 她偏过头来冲着侍月笑,“你瞧瞧我现在的处境,是不是和陆秉言挺像的?谁都瞧不起我们,可也正是因为这样,他们斗起来,我们才能在夹缝里生存。” 侍月也抿嘴笑,很快便说起另一件事来:“秦氏那边,是不是也要将人卖出去?” “那是自然。”王曼青说道,“你等会儿去软烟阁跟她说上一声,让她把人定下来。” 侍月应了下来,转头便去了。 没一会儿功夫,陆秉言便怒气冲冲地过来了。 “皇妃真是好大的威风,刚成亲就迫不及待地管府上的事了!”刚进了院子,他便嚷嚷道。 王曼青丝毫不惧,讥讽道:“你当我想管呢?你们府里从里到外全拉出去卖了,都凑不齐一千两银子,已经快穷的喝西北风了,还想着充门面?!” 陆秉言的脸涨得通红:“用不着你管!不管怎么说老子也是皇子,往外卖人,你这是明晃晃地打我的脸!” “啧啧啧,陆秉言,你就不要打肿了脸充胖子了。”王曼青轻蔑地瞥了他一眼,“府上没有进项,之前黄妹妹管着家的时候,每到月底就要东拼西凑地凑银子才能将月银发下去,你这回为了那秦氏又花了不少银子,这个月便拿不出月银了,要不你去外头借?” “你、你……”陆秉言说不出话来,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眼睛一转,看到了她手中描金雕花陶瓷杯,立刻质问道,“你说府上要削减用度,你自己凭什么用这么好的东西?” “凭什么?”王曼青挑眉冷笑,“凭这是我的嫁妆!” 她毫不留情地说道:“陆秉言,你莫非早早就将主意打到了我的嫁妆上?我告诉你,想让我拿银子补贴你,那是做梦!”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凭什么留着自己享受?!” 屋里又传来了打砸的声音,侍月小心地低着头退了出去,外头的人见了,也都退得远了些。 “这就是你想出来的主意?” 没了旁人,两人就能好好说话了,陆秉言在她身边坐下,眉眼含笑,问道。 王曼青笑了起来:“不止呢!” 她将自己要买人的事情说了:“从外头买来的人里,少不得要有旁人的眼线,我懒得去查,你帮我查清楚。” 陆秉言好脾气地应了,她又说道:“之前你告诉我可用的那些人,我暂且不打算动他们,趁着这次买人,你替我找个信得过的丫鬟,最好是会些功夫的,我好放在身边。” “你不说我也想到了。”陆秉言说道,“不光是要会功夫,还要通些药理。” 他深深地看着王曼青:“你一定要小心些,即便是自己带来的人,也要多提防着。眼下虽然他们一时半会儿不会寻你的麻烦,但往后可说不准。” “我知道。”王曼青笑了笑。 陆秉言从怀中掏出个东西递给她:“昨日我在外头买的,看看喜欢吗?” 王曼青接过来一看,是一对东珠做的耳坠。 “都已经穷到这个地步了,还买什么耳坠呢?”王曼青呆呆地看了一会儿,忽然失笑。 陆秉言咳嗽了一声:“倒也没有那么穷……不过是想着,你我认识了这么久,还没有送过你什么东西,碰巧看见了,也就买了下来。” “是么?”王曼青挑挑眉,没有戳破他的话。 东珠产于东海,在大周都算是稀罕物,更何况北越。找这一对耳坠,他说不定花了多少心思。 她取下本戴着的一对耳坠,侧过头:“你帮我戴上。” 陆秉言小心地将耳坠给她戴上,手指不小心就擦过了她的耳垂。 她的耳垂小巧,泛着淡淡的粉色,随着她的动作,东珠在她颊边晃着,衬得她面色如玉。 戴好之后他的手仍捏在那东珠上,直到王曼青疑惑地看过来,他才掩饰般地咳嗽一声,松开了手,抓起桌上的香炉摔在了地上。 “很好看。”他在摔打声里,轻声说道。 第590章 深知身在情长在12(番) 第二日,各处将名单呈上来之后,王曼青心里便也大概有了数。 何嬷嬷这几日一直没闲着,她散出去的银子也渐渐有了收获,从昨天起,就有人陆续来找她了。 -- 第661页 三皇子虽然落魄,可好歹也是正经的皇子,能在府上当差,总归是要比卖到别处更好些。 故而一听到要往外发卖奴才的消息,不少人就坐不住了。 有的去了自己背后的主子那里求情,有的找了相熟的管事想要说和,也有的直接找到了何嬷嬷这里。 府中表面上看不出什么,可私底下暗潮涌动。 王曼青冷眼看着,转头又叫了黄侧妃来说话。 这次黄侧妃可不敢再哭穷了,王曼青问她,她也只是打着哈哈想糊弄过去。 可王曼青打定了主意让她背锅,怎么能这么轻易就放过她呢? “妹妹,我看着库房里有不少陈年的布料,就这么放着岂不是可惜了?”王曼青笑吟吟地拉着她说道,“之前说到各院自己做衣服,我就想着这布料是不是也能派上用场。” 黄侧妃感觉不妙,连忙说道:“皇妃,那布料是当年爷刚开府的时候旁人送来的,到了如今已经好几年过去了,样子早就不流行了呀!要是做成衣裳穿出去,被旁人看到,只怕要笑话咱们府上了!” “哎呀,你不说我还没有想到。”王曼青摸着下巴说道,“我刚才只是想,既然各院自己做衣裳了,这布料干脆也拿出来,做被里子算了,可经你这一提醒,原来这布料能做衣裳!” “妹妹说得对,咱们要是穿了这衣裳出去,只怕要被人笑话。那么就这样吧,等会儿妹妹将这些布料分下去,主子穿不出去,就留给下人穿嘛!那样子就算再过时,料子也是顶好的!” 她十分欣慰地拍着黄侧妃的手,“妹妹,多亏你想出了这个法子,分了布料下去,这一季就不用给他们裁衣服了,又能省下一大笔银子!” 黄侧妃瞠目结舌:“我、我何时……” 王曼青不给她说话的机会,扬声叫了人进来,这就去开库房搬布料。 那些布料放了多年,有好些已经被虫蛀了,剩下完好的那些也落满了灰,稍一挪动便呛得人直咳嗽。 搬布料的人不敢说,可目光里全是怨念,在王曼青对着黄侧妃不住声地夸赞声里,已经恨上了她。 黄侧妃有苦说不出,她有心说这样不妥,可她从始至终,都是一副满心替皇子府打算的样子,正是因为这个,三皇子才放心将库房的钥匙交给她。这个时候要是跳出来反对,那她之前做的一切不就打水漂了么? 这布料皇妃还交代了她让她亲自分发下去,她硬着头皮,盯着旁人幽怨的目光,将那布料发下去的时候,只觉得燥得慌。 等晚上的时候,她灰头土脸地洗了澡,心中已经十分确定,皇妃并不像一开始表现出来的那般人畜无害了。 “丁香,去告诉陆管家,晚上的时候在老地方见!”黄侧妃咬着牙吩咐道。 他们只怕都看走了眼,这位皇妃是个厉害角色呢! 丁香这边刚出了院子,立刻就有人去告诉了何嬷嬷。 何嬷嬷正在和侍月一起找着各处报上来的下人的身契,听了这话头也没抬,只说自己年纪大了,从外面买来的人也不知要调教多久才得用。 那来报信的丫鬟听了,心里顿时就有了数,恭恭敬敬地给她磕了一个头,转头去盯着陆勇了。 何嬷嬷将这事告诉了王曼青,她有些惊讶地挑了挑眉。 “这么快就来投诚?”她想了想,还是对何嬷嬷说道,“嬷嬷你仔细查查这个人,到底是真的没什么根基,还是背后的主子想趁机扯黄侧妃下来。” 何嬷嬷应了,又问她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王曼青笑道:“黄侧妃的话暂且先不必动,有她在我做事更方便些。不过那陆勇留不得,借着这个机会,能将他除去是最好的了。” 那头陆勇正忙得不可开交,皇妃突然提出要卖人,立刻便有许多人坐不住了,来找他通融的也不少。 况且那名单上有些确实是他的人,万一真的卖了出去,他这边也不方便。 他正琢磨着要不要向三皇子禀报一声,虽说后院的事都归皇妃管,可是要是任由她这样折腾下去,到头来丢的还是皇子府的颜面。 他刚要出门,就见一个小丫鬟过来找他,说黄侧妃有事同他说,晚上的时候约在一处无人的院子见。 陆勇的心里有些疑惑,他们是有固定见面的地点,这好端端的,怎么就换了呢? 他仔细看那小丫鬟,确实是黄侧妃院子里的人,又听她说皇妃留了黄侧妃说了许久的话,心中便有数了。 想来是黄小英那个傻子,又被皇妃套了话去,他们从前见面的地方只怕是不安全了! 皇妃看着是个没什么心机的,可实际上只怕是不好对付。陆勇想着要不要给主子递个信,转念又想,还是等晚上见了黄小英,听听她怎么说。 若是黄小英真的透露了太多,他就一并告诉主子,说她不得用了,劝主子换个人过来。 他虽然是管家,可是后院的事还真不好插手,寻常都是黄小英和他配合的,如今有了正经的皇妃,黄小英手里的权利都交了出去,想再做些什么本就不易,他可不愿自己的搭档是个脑子不够用的。 他这边应了下来,那小丫鬟便离开了,刚拐进后院,脚步一转就去见了何嬷嬷。 只是何嬷嬷这会儿没有功夫见她,她正和王曼青一起,看着倒在地上的丁香发愁。 -- 第662页 “秀秀就写了这是蒙汗药,可没写多久能醒啊!”王曼青愁道,“要是她醒的早了,那可要坏了咱们的事。” 侍月自告奋勇地说道:“皇妃放心,奴婢在这儿守着她,要是她提前醒了,奴婢再喂她一颗!” “我还有别的事要你做呢……”王曼青想了想,吩咐道,“去将茯苓叫来!” 第591章 深知身在情长在13(番) 没一会儿功夫,茯苓跟着侍月过来了,看着地上不省人事的丁香,脸色一白,「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起来吧。”王曼青和颜悦色地说道。 茯苓咬着嘴唇站了起来。 “你是个聪明人。”王曼青说道,“我不管你背后的主子是谁,你既然想要投靠我,那么便要为我做事。” 她指了指丁香:“等会儿侍月会告诉你要怎么做,将事情做好了,我回头再听听你的条件。” 她留下侍月和茯苓,带着何嬷嬷便离开了。 “皇妃,那茯苓若是将您的一举一动都告诉背后的主子……”何嬷嬷有些担忧地说道。 “她不会。”王曼青摇了摇头,“她是个聪明的,你看她这几日,一直主动去干些粗活,鲜少在我面前转,反倒是甘草,啧啧。” 何嬷嬷心中也是这样想的,可总归还是不能全然放心:“不管怎么说,皇妃也要小心些。” “我知道。”王曼青轻松地笑了笑,“不管怎么说,就算是茯苓想要告密,这第一桩差事,她也会干得漂漂亮亮的,往后就算她跟旁人说了,我也有法子撇干净。” …… 黄侧妃那边一直不见丁香回来,只得让另一个心腹去寻,听说陆勇往后院来了,她也顾不得丁香了,穿好衣裳就要出门。 只是还没等出去,皇妃那边就来了人请她过去。 她心中焦躁,却不能拒绝,只能跟着去了。 到了皇妃那里,皇妃说的却是买人的事。 “什么?您要从外头买人进来?”黄侧妃瞪大了眼睛,一时间连陆勇都抛到了脑后。 王曼青说得理所当然:“是啊,我好歹也是正妃,这样大的一个院子,就只有两个小丫鬟,就算再加上我带来的人,也实在是不够用。” 黄侧妃险些一口血喷出来:“可是您不是才说过,要节约各处支出,将多余的人卖出去……” “对啊,是要卖的。”王曼青笑盈盈地说,“咱们府上的状况你也知道,是养不了那么多闲人的。” “那您还……”那您还要买人!这不是穷折腾吗! 王曼青端起茶杯来呷了一口:“妹妹放心,我院子里的人,月银不走府上的账。” 黄侧妃张口结舌:“可、可是……” 王曼青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虽然我这次带了不少嫁妆过来,可你瞧瞧陆秉言的样子!但凡他对我好些,我也不跟他计较银子了,可他呢?整天哪有个好脸色!没什么钱还要装大爷,我哪能用我自己的嫁妆补贴他?做梦去吧!” “所以府里该怎么节省,还要节省着来,但是我这人呢,也不是个能吃苦的,自己既然有银子,当然要好好享受了!” 她说着,又对黄侧妃笑了起来,“不过妹妹你放心,我已经看出来了,这个府里,只有你是一心向着我的,今日叫你过来,就是想告诉你,我这边有的,也不会亏待了你!” 黄侧妃心里苦,她本就已经因为之前削减用度的事遭人恨,眼下皇妃再搞这一出,她往后还怎么在府里立足,还怎么向主子交代? “妾多谢姐姐抬爱,只是妾本就不是个喜好奢靡的人,不必为了妾特地……” 拒绝的话还没说完,侍月就匆匆跑了进来。 “皇妃,不好了!” “出了什么事?”王曼青扬了扬眉毛。 侍月看了一眼黄侧妃,走上来小声对王曼青说着些什么。 黄侧妃心中隐隐感到不妙,竖起耳朵听着,偶尔听见几句「没人的院子」、「动静」、「在一块儿」的话,更是觉得不安了起来。 等侍月说完,王曼青用帕子掩了唇,一副震惊的模样:“竟还有这样的事!” 侍月脸上露出了尴尬的神情:“您让奴婢去取昨日洗好的衣裳,奴婢正好从那边过,听见响动,怕事情闹大了,就将人先安抚了下来。” “做得好,不然这事传出去,不说旁人,光是黄妹妹……”王曼青说了一半,似乎才想起来黄侧妃还在一旁,咳嗽一声不继续说了,安抚似的拍了拍黄侧妃的手背,“妹妹你放心,底下的人做出的事,怎么都牵连不到你。” 黄侧妃听了,心中更是忐忑不安,径直跪了下去:“还请皇妃告诉妾,到底发生了何事!” 王曼青一脸为难地看着她,最后还是对侍月说:“自打我进了府,黄妹妹是唯一一个肯与我亲近的人,今日发生了这样的事,你也不必瞒着她,还是告诉她吧!” 侍月应了,对黄侧妃说道:“是侧妃身边的丁香,刚才被人撞破,与陆管家在一处废弃的院子里……” 她顿了顿,脸上升起红晕来:“外头的人听见动静进去时,两人都没穿衣裳,那陆管家还想要杀人灭口,幸而奴婢从那里经过听见了动静,已经让人将人按住了。” 黄侧妃脑中「嗡」地一响,丁香和陆勇? 还没等她说话,侍月又继续说道:“其实不过是那两人有了首尾,说破了天也就是桩丑事,可偏偏陆管家说冤枉,丁香也说是您让她去找陆管家的……” -- 第663页 等她说到这里,王曼青才打断了她的话:“住嘴!那两人做出了这样不知羞耻的事,不知悔改,怎么还来攀咬黄妹妹?黄妹妹是侧妃,从前又管着府中杂事,与陆管家接触是正常的事!如今黄妹妹已经不管事了,为什么要去找陆管家?我看定是那丁香胡说!” 黄侧妃心中已经乱成了一团,听她这样说,立时便点头:“皇妃说得对,妾怎么会叫身边的人去找陆管家呢?” 王曼青皱眉:“这样的事,还是告诉陆秉言一声吧!” 她舒舒服服地靠在榻上:“我才不操这个心。” “不可!”侍月刚点头,黄侧妃就喊了出声。 “怎么?”王曼青一脸疑惑地看着她。 黄侧妃再蠢,此刻也明白自己只怕是被皇妃设计了。只是她如今骑虎难下,要是真的告到了三皇子那里,往后三皇子还能信她么?她的家人该怎么办? 都怪陆勇,都怪他一点也不谨慎,才着了皇妃的道! 黄侧妃咬着牙,很快便下定了决心:“皇妃,此事交给妾去办吧,总要听听他们二人说了什么才好!” 王曼青痛快地点了头:“也好,那就劳烦妹妹跑一趟了。” 第592章 深知身在情长在14(番) 天已经黑了,黄侧妃提着灯笼,深一脚浅一脚地往那小院子里走。 那处院子颇为偏僻,离皇妃所住的地方却近,没一会儿功夫她便到了。 进了院子她就看到两个脸生的侍卫正押着陆勇和丁香,旁边垂着头站着的却是茯苓。 茯苓听得动静抬起头来,见是她,微微瑟缩了一下,退到了一旁。 黄侧妃这个时候已经没有心思去管茯苓了,见陆勇两人被绑着,她缓了缓神,对看着他们的侍卫说道:“劳两位大哥在外面候着,我有话想问问这两人。” 两个侍卫应是已经得了吩咐,并未为难她,很快就退了出去,还不忘替她关上了门。 “你不走么?”黄侧妃这个时候已经稳了下来,问茯苓道。 茯苓只低着头不说话,黄侧妃见状,讥讽地冲她笑了笑:“你倒是胆大。” 她走上前去,先是贴在丁香耳边说了几句话,丁香听了,骤然瞪大了眼睛,渐渐涌上泪来,最后给她磕了个头。 之后她便看向陆勇,陆勇也不管茯苓就在一旁了,压低了声音对她说道:“咱们都看走了眼!皇妃根本不是那样浅薄无知的人,她故意做出那副模样,就是为了迷惑咱们的!” 他此刻已经冷静了下来,对黄侧妃说道:“这事必须要让主子知道,你想法子将我放出去才行!” “我能有什么法子?”黄侧妃淡淡地说道,“陆勇,你这话我听不明白。” 她指了指茯苓:“皇妃的人还在这里,你还是将话说得清楚些好,皇妃是什么样的人?谁是你主子?你要告诉谁?” “你!”陆勇大怒,“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黄侧妃冷笑起来:“我的意思是,不知陆管家的主子是谁,但我的主子是三皇子和皇妃,你要将皇妃的事情告诉谁?” “你敢背叛主子!”陆勇怒道,“我定要告诉主子,你生了二心!” “陆管家在府上也已经好几年了吧?”黄侧妃平静地说道,“一口一个主子,你莫非是别人派过来的?” 来的路上她已经想明白了,皇妃拿住了陆勇和丁香,要是真的交给了三皇子,那她之前所做的一切努力都白费了,三皇子再不会信任她,自己对主子来说,就成了一步废棋,而自己的家人只怕也要丢了性命。 眼下唯一的法子,就是与陆勇撇清关系。看皇妃的意思,此事她是不会声张的,如果陆勇悄无声息地死在了这里,主子那边并不清楚内情,那么她就还是安全的。 应当说比之前更安全。 之前她的一举一动,陆勇都会告诉主子,而一旦陆勇死了,主子短时间内没办法再安插进来一个人,她给主子递的信,没有人能查证是不是真的,她可以让主子以为自己已经取得了进展…… 想到这里,黄侧妃的眼睛里露出一丝狠戾。 “陆管家。”她幽幽地说道,“都已经到了这个时候了,你就别想着攀咬我了吧。” 她俯下身子,贴在陆勇耳边悄声说道:“如今皇妃还算信任我,可她却是要将你交到三皇子手上的,到时候若是真的被三皇子顺着你查到了主子头上,你觉得,主子会放过你妹妹吗?” “你咬出我来又有什么用,不过是咱们两个一起死罢了。”她顿了顿,“你是聪明人,知道该如何做。你放心,我会照顾好你妹妹的。” 一席话说完,她不再看陆勇,转身就走了出去。 出了门便是一阵风,她只觉得身上有些发凉,对着两个侍卫笑了笑,径直回了自己的院子。 该说的她已经说完了,陆勇是能想明白的。二皇子手上捏着她家人的性命,同样也威胁着陆勇。 等茯苓回到王曼青的院子里,对她说了黄侧妃的举动后,王曼青只点了点头。 “之前陆秉言便说过,黄小英这人有些手段,也能狠下心来,如今看来果真如此。”她丝毫不觉得意外。 茯苓说完了,跪在地上不肯起身。 王曼青笑了起来,对她说道:“你有什么话,直说便是。” -- 第664页 茯苓磕了个头,等抬起头的时候,眼睛里便含了泪:“皇妃,奴婢求您……帮奴婢找到妹妹!” “妹妹?不是甘草么?”王曼青知道她们两个是表姐妹。 茯苓摇头:“不是她,是奴婢的亲妹妹!” “当初一路逃荒,还没进城的时候,奴婢的爹娘已经饿死了,只剩下奴婢和甘草,还有奴婢刚三岁大的妹妹。奴婢本想着等进了城,就将自己卖了,总归能换得些粮食,叫甘草和妹妹活下来,没想到……” 她咬着牙,声音也带了隐隐的哭腔:“没想到,有天半夜,甘草她竟然抱了奴婢的妹妹,和别人换了粮食!” 王曼青垂下眼帘:“那你妹妹,大约已经死了。” 她说的是事实,灾年的时候,婴孩是累赘,如何有人肯用粮食换?更何况还是个女婴……最大的可能,便是将那孩子也当做粮食了。 茯苓连连摇头:“不是的,不是的!奴婢逼问了甘草,她说将奴婢的妹妹给了一个老头,那老头身上穿的虽然邋遢,却并不破旧,拿着不少粮食跟灾民换孩子!” “你和甘草,背后应当也是有人的吧?”王曼青问道,“为什么你不求他,反而来求我?” “确实是有人吩咐奴婢和甘草监视您,可是那人一向都是甘草联系的,奴婢并未见过。” 茯苓脸色黯然,“当初奴婢也与甘草说过,她却说奴婢不知好歹……她说我们这样的身份,连主子的面都见不到,哪里还能提条件呢?” 说完,她又重重地磕了个头:“皇妃,当初奴婢见了您,便知道只有您才能替奴婢做主!奴婢没有什么本事,唯有这一条命,只要您答应帮奴婢找回妹妹,奴婢的命就是您的!” “你起来吧。”王曼青笑了笑,说道,“你说的是真是假,我自会查证,而你的命我也不要。” “我要你按着你们背后那人的吩咐,将我的消息传出去。”她狡黠地笑了起来。 第593章 深知身在情长在15(番) 第二日,不出意外的传来了陆勇和丁香自尽的消息。 这消息传得快,很快阖府便都知道了,陆管家不知道什么时候,勾结上了黄侧妃身边的丁香,当初黄侧妃管事的时候,两人没少贪污银子。 如今管事的换成了皇妃,又开始清查账目,他们二人心中慌了神,凑在一起商量对策,没想到被皇妃抓了个正着,两人害怕被处置,便双双自尽了。 知道这消息的时候,王曼青正坐在正堂里和蒋侧妃她们说话,听完了便抿着嘴摇了摇头,说道:“我不过是觉得这两人孤男寡女的,晚上凑在一起不像话,没想到原来是贪了府里的银子。” 今天一早,黄侧妃便称病告了假,胡氏也说受了风寒,没有过来,眼下就只有蒋侧妃和陈氏两人了。 闻言,蒋侧妃不屑地撇撇嘴:“当初管事的是黄小英,那陆勇要是真的贪图银子,为什么要和一个丫鬟勾结?要妾说,黄小英那头,皇妃也应当好好查查。” 王曼青脸上露出些无奈的神情来,拉着蒋侧妃的手说:“妹妹说的,我何尝不知?只是黄妹妹她到底在府里经营多年,不说旁的,就说现在,虽然管事的是我,底下的人也是更服她的。” 她叹了一口气:“不瞒你说,之前黄妹妹提出削减各院用度的事,我其实是不大赞同的。府中处境艰难是事实,可再怎么样,也没有到那个地步不是?更何况我还带了嫁妆来,怎么也不能不顾爷的面子才是。” “可后来黄妹妹又拿出了两张欠条,上面的金额……唉,要是不削减用度,到时候真的要为难了。”王曼青摇了摇头,说道。 蒋侧妃听了,立刻便说:“皇妃可看清了?那欠条不会是黄小英自个儿编造的吧?她管了这么长时间的家,怎么一直没说有欠条的事,偏您一来了,她就能拿出欠条来?” 王曼青说道:“我看清楚了,那欠条确实是真的,她说是为了我与三皇子大婚,所以才欠下的银子。” “这不可能!”蒋侧妃脱口而出。 大婚那一日她看得清楚,里里外外敷衍得很,充其量五百两银子便够了,怎么可能欠下一大笔银子? 只是这话是不能对皇妃说的,她只说道:“皇妃,黄小英这人心眼多得很,您还是防备着些才好,就像是削减用度,这样得罪人的事,她自己不做,怎么偏怂恿着您去做?我看她就是故意的,她是巴不得府里的人都很您呢!” “我知道了,多谢妹妹提醒。”王曼青满脸感动,“我自从进了府,三皇子与我不合,黄妹妹又……唉,幸而还有妹妹肯与我推心置腹。”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陈氏一直在旁边坐着不出声,等蒋侧妃离开的时候,她也行了礼,跟着出去了,蒋侧妃说话一点也不避讳她,想来这两人应当是一边的,只是不知那称病的胡侧妃又是什么来头。 侍月捧了茶上来,王曼青呷了一口,问道:“马车准备好了么?” 侍月点头道:“都备好了。” “走吧。”王曼青放下了茶杯,带着她走了出去。 外院里,茯苓正在侍弄着一盆花,甘草在她旁边蹲着,两人见她出来了,连忙起身行礼。 “这些先不必弄了。”王曼青吩咐道,“茯苓去黄侧妃那里,把往年的账本都要过来,甘草将院子扫扫,我要先去翡翠阁转转,等会儿回来之后,让府里各处的管事来见我。” -- 第665页 说罢,她便转身走了。 茯苓和甘草一道去洗手,甘草见没了旁人,便小声问道:“你说皇妃为什么忽然要查账?” 茯苓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皇妃如今接手了府中琐事,查账不是理所当然的么?” 甘草却不这么想:“现在各处都说,陆管家和黄侧妃身边的丁香勾结,贪了府里的银子,可谁都知道,之前管账的是黄侧妃,难道这里面就没有她的手笔吗?” 她越想越觉得就是这么一回事:“昨儿陆管家和丁香都死了,今天一早黄侧妃就生了病,这两样事肯定脱不了干系!” “这些我不知道。”茯苓不再多说,只丢下这一句,就出去了。 甘草对着她的背影翻了个白眼,没有立刻去扫院子,而是提着裙子悄悄地溜了出去,见了一个扫地的婆子,将皇妃怀疑黄侧妃一事对她说了。 …… 马车候在府外面,王曼青带着侍月过去的时候,却不见车夫。 她等了好一会儿,也没见到人,眉头不由蹙了起来。 “车夫到哪里去了?”她问守门的侍卫道,“我这边还赶时间呢!” 那侍卫垂着头答道:“回皇妃的话,车夫方才说腹痛,想必是方便去了,还请您稍等片刻。” 王曼青却已经等不及了,怒道:“看来这府里上上下下,没有一个将我放在眼里的!这样大的日头,就叫我在这里等着?” 她扭头对侍月说道:“去马厩里面看看还有谁会赶车!我这头还要见各处的管事呢,再不走,一会儿来不及了!” 侍月应声下去了,不一会儿,便带回个年纪颇大的男人。 “启禀皇妃,马厩那边除了车夫,就只有这一个人了。”侍月脸上的神情有些尴尬,“奴婢问过他,他说自己也会赶车。” “是么?”王曼青的视线移到了他的腿上,这人年纪大不说,还有一只脚是跛的,“你这幅样子也能赶车?” 见她用怀疑的目光看着自己,那人连忙俯身拜了下去:“奴才确实会赶车,奴才的脚不碍事的!皇妃放心,奴才、奴才一定尽心伺候!” 王曼青十分不满地「啧啧」了两声,又踮起脚往府里看了看,还是没看到那车夫的身影。 她抬头看了看太阳,只好勉强同意了:“那就你吧!” 一边说着,她还一边抱怨:“没想到陆秉言穷成这幅样子,连个车夫都没有……罢了,等明日人牙子带着人过来,我再好好挑几个像样的,自己使唤吧!” 第594章 深知身在情长在16(番) 那车夫低着头去赶车,王曼青坐在马车里,托着腮看着外面。 她到北越也有些日子了,这是她第一次出门。 “去翡翠阁。”她丢下一句话。 “皇妃,奴才……”那车夫隔着窗帘想说话,王曼青打断了他。 “你好好赶车就是。” 这人是陆秉言一开始就告诉过她的,说他虽然不起眼,却是有能耐的,最好能不知不觉中就弄到她的院子里去。 想必陆秉言也给他透过话,所以今日她一提起来要出门,他便立刻抓住了这个机会。 能在这样短的时间内,便给本应驾车的车夫下了药,这人确实有几分本事。 不过她不想听他说什么,往后日子长着呢,大可以慢慢考量。 车夫也不再说话了,专心地驾着马车,很快便到了翡翠阁前。 翡翠阁是城里最大的一家首饰铺子,王曼青进去随意看了看,里面摆着的首饰果真精致得很,一点也不输大周。 一见她进来,小二便立刻迎了上来:“这位夫人,您看看喜欢哪样首饰,小的给您拿出来戴上试试!” 王曼青点了点头,在店里转了一圈,最后看好了一件金累丝镶宝石镂空牡丹簪,让小二帮她拿出来。 小二的脸上露出了喜色,连声夸赞道:“夫人好眼光!这牡丹簪是翡翠阁里最为贵重的首饰之一,您瞧这上面雕刻的鸾鸟,简直栩栩如生!这簪子奢华艳丽,寻常人是撑不起的,唯有您这样的气度,才不会被这簪子喧宾夺主!” 王曼青瞧着确实喜欢,便让小二包了起来,转身又去看旁边的一个翡翠扳指。 陆秉言送了她东珠的耳坠,她总不好占他的便宜,之前她瞧见他的手上戴了个用红绳缠着的扳指,大约是尺寸不大合适,这次出来便想要买一个送他。 “这扳指……”那小二刚要开口介绍,旁边就有人打断了他的话。 “三弟妹?” 王曼青回过头,看到大皇子妃带着丫鬟走了过来。 “哎呀,真巧!”她的脸上立刻就浮现了笑,“今日我还是第一次有时间出来,没想到就遇见了嫂嫂!” 大皇子妃也亲亲热热地和她说话:“是啊,没想到在这里见到了三弟妹。三弟妹看上了什么?我送你!” 王曼青笑着:“哪里能占嫂嫂的便宜。” “无妨的!”大皇子妃却是十分坚持,“三弟妹,你就不要见外了,你们府上的情形,我略微知道些,这翡翠阁里的东西不便宜,你就将银子留着做更重要的事吧!” 这话就有了试探的意味,王曼青的笑淡了淡:“嫂嫂的好意我心领了,府上的情形我也是知道的,可那与我又有什么关系?” 她顺手拿了一个镯子给小二,让他一道包起来:“嫂嫂兴许也听说了,府里头有个秦氏,身世不清不白,人倒是受宠,陆秉言他日日宿在那边不说,那秦氏身上,可是有不少翡翠阁卖的首饰。” -- 第666页 她脸上的笑容多了几分讥讽:“说出来也不怕嫂嫂笑话,我自认为容色还不错,从前还未来北越时,只想着嫁一个良人,可如今,竟连一个勾栏出身的女子都比不过。” 三皇子府中的情形,大皇子妃是清楚的,闻言她立刻安慰道:“三弟妹,你这就是钻了牛角尖了。你是什么身份,那秦氏又是什么身份?就算三弟再宠爱她,她也不过是个上不得台面的玩物罢了!你可千万不要因为这个,伤了与三弟的感情!” “我和他有什么感情?”王曼青摇了摇头,笑了起来,“我早就想明白了,陆秉言爱宠着谁就宠着谁,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就算我是三皇子妃,我又有什么义务帮他收拾烂摊子?” 她转眼就挑了两支步摇,一并给了小二,然后才对着大皇子妃笑道:“我带来的嫁妆,足够我体体面面地过上一辈子了,这些银子不花留着做什么,难道还要贴补陆秉言,好让他买首饰哄那秦氏开心?” 大皇子妃心中不以为然,这三弟妹性子也太硬了些,想必正是因为这样寸步不让的脾气,如今才和陆秉言越发离了心。 不过这样最好不过了,若是两人情投意合,三弟妹手中有大把银子,背后还有大周,陆秉言对他们而言,也多了几分威胁。 她制止了王曼青要付钱的手,直接让小二将账记在了她身上。 “三弟妹不要同我客气。”她温柔地说道,“当日我与你一见,便觉得与你十分投缘,今日难得遇见,这些首饰就当做我这个做嫂嫂的送你!” 王曼青推拒再三,最后只能依了她的意思收下了:“那我就多谢嫂嫂了。” “你我之间何须说谢?”大皇子妃笑得恳切,“对了,下个月殿下要举办一场赏花宴,回头我让人将帖子给你送去,三弟妹可一定要来啊!” 还没等王曼青答应,外面便风风火火闯进来一个少女。 “崔闻歌,我终于逮到你了!”那少女一身劲装,腰间系着三寸宽的腰带,将她整个人衬得挺拔矫健。 大皇子妃一直戴在脸上的面具出现了裂缝,她的笑都快挂不住了:“罗二姑娘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王曼青闻言,不由多看了那少女一眼。 那少女约有十七八岁的模样,眉目深邃,一头乌发挽了个利落的发髻,肤色略深,一双眼睛分外有神。 罗家世代从军,这一代家主被老皇帝封了镇边将军,携三个儿子驻守在边境,与胡虏一年总要打上几次仗。 陆秉言当初给她的纸上就写了罗家,罗家手握军权,虽不在京城,可却是大皇子与二皇子都想要拉拢的。 眼前这个少女应当是罗家的二小姐,从小一直跟着父兄在外长大,前年才回来。 只见她气哼哼地对大皇子妃说道:“我和你说了好几次了,那个什么赏花宴,我是不会去的!你不要拿这事去麻烦我大姐,她都快要生孩子了,你不知道吗?” 第595章 深知身在情长在17(番) 大皇子妃忍着气,努力用和缓的语气对她说道:“罗二姑娘想多了,我前日见了世子夫人,只是随口提起了赏花宴一事,并没有执意要你参加,只是世子夫人觉得你一直在家中,没有什么与旁人结交机会,所以才劝你参加的……” “你要是不去找她,她能想起这件事?”罗二姑娘叉着腰,怒视着她,“你们这个赏花宴,那个赏月宴的,凑在一起不是做些酸诗,就是弹琴唱曲,我什么都不会,去了在一旁干站着吗?” 大皇子妃努力挂着笑:“你要是不愿意做这些,在旁边吃些点心看看热闹也是好的。” “哼,我缺那一口点心么?”罗二姑娘轻蔑地说道,“你当我是傻子呢?那些人看我的眼神是什么意思,你以为我不知道?背地里不都在说我没教养,是野蛮人么?她们看不上我,我为什么要往她们跟前凑?”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对大皇子妃说道:“崔闻歌,我告诉你,那个什么赏花宴,我是不会去的!你也别去找我大姐了,太医都说了,她现在要静养,静养懂不懂!” 她对大皇子妃直呼其名,一点敬意也没有,大皇子妃听在心里自然不舒服,可罗家的地位特殊,尤其是这二小姐,是整个罗家捧在手心里的宝贝,她不能得罪。 “既然你不爱去,那么我也不勉强了。”她说道,“今日在这里相遇也是缘分,罗二姑娘不如看看这翡翠阁里面有没有什么喜欢的,我一并买下来送你,当做之前打扰了世子夫人的赔礼,如何?” 罗二姑娘嗤笑一声:“什么缘分,我找你找了好几天了!再说,你打扰了我大姐,要赔礼也是给我大姐,给我买首饰算什么赔礼?” 说完,她丝毫不做停留,一阵风似的离开了。 大皇子妃紧紧咬着牙,死死地瞪着她的背影。 王曼青在一旁从头看到尾,这罗二姑娘倒是个有趣的人。 这边小二已经将她挑的几样首饰包好了,她也不愿与大皇子妃周旋,便再次道了谢,拿着那些首饰出了门。 “回府吧!”她今日出门,本就只是要找个机会将人弄到自己身边来,逛翡翠阁只是个借口,不过平白得了大皇子妃这几样首饰,她还是很高兴的。 马车很快就往前走了起来,刚走出没多远,忽然就停了下来。 -- 第667页 “怎么了?”王曼青皱着眉头问道。 前面传来一阵吵闹,车夫连忙谢罪:“前面不知道出了什么事,许多人围在一处,将路挡住了。” 王曼青不愿凑热闹,只吩咐他换条路回家,车夫刚要掉头,她忽然又止住了他。 方才一瞥之下,她看到被围在中间那人,似乎就是刚见过面的罗二姑娘。 那罗二姑娘身边围了好几个穿的破破烂烂的孩子,扯着她的袖子不让她走。 王曼青干脆从马车上下来,让车夫将车赶到一旁,自己带着侍月走近前去,想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我都说了,我没碰他!”罗二姑娘不想在这里纠缠,只是那几个孩子缠着她,她刚要走,就有人上来抱她的大腿。 “分明就是你撞了爷爷!”一个小男孩尖着嗓子喊道。 王曼青挤进人群,看到地上躺着一个老头,正捂着肚子「哎哟哎哟」地叫个不停。 “我好好地走着路,是他忽然冲出来撞到了我身上!”罗二姑娘气道。 “哎哟,你们别、别管我啦!”那老头呻吟道,“我这一把、一把年纪,死了就死了,你们,哎哟,千万别为我得罪、得罪了贵人……哎哟,疼死我啦,哪个好心人……哎哟,给我个痛快吧!” 他断断续续地说完,几个孩子立刻不缠着罗二姑娘了,都扑到了他身边,哭着喊他爷爷。 旁边围观的人便开始指责罗二姑娘:“走路也不知道小心些,将人撞成了这幅样子竟还不承认!” “就是,就是!老大爷年纪大了,摔得这样重,别是骨头断了吧?” “要不是他身边跟着这几个孙儿孙女,这姑娘撞完了人就不管了,早就跑啦!” “唉,老大爷也是可怜哟……喂,你是哪家的姑娘,怎么心肠这样恶毒,还不快将人送到医馆去?” 罗二姑娘百口莫辩,这老头方才冲过来,她怕他跌倒了,还好心扶了一把,谁知他当即就躺在了地上,捂着肚子喊疼。 “我真的没撞他!”她吼了一嗓子,把旁边的议论声压了下去,“他是自己躺在地上的!” 立刻就有人开口反驳她:“要不是被你撞倒了,难道这老大爷能自己摔成这幅样子?” 似乎为了印证那人的话,那老头又呻吟了两声,忽然两眼一翻,人就晕了过去。 围在旁边的孩子立时就哭做了一团,罗二姑娘也怕人真的出了什么事,喊道:“都别哭了,快将他抬到旁边的医馆去!” 之前拉着她的那个小男孩抽噎着说道:“可是、可是爷爷根本没有钱……爷爷要、要养着我们……呜呜……” “我有钱!”罗二姑娘忍无可忍,吼道。 那小男孩立刻不哭了,指挥着几个大一些的孩子,将老头小心地抬到了旁边的医馆去,还留下几个孩子扯着罗二姑娘一起过去,生怕她悄悄跑了。 见没什么热闹,围观的人便也就散了,王曼青摸了摸下巴,也跟了过去。 医馆里面的大夫给老头把了脉,又翻开他的眼皮看了看,摇头叹道:“唉,这老爷子身体虚弱,方才又受了撞击,如今只怕是……” 还没等他说完,满屋子的孩子都大哭了起来,一时间闹成了一团。 “只怕往后要好好养着了。”那大夫忍无可忍,高声补充道。 他大手一挥,在纸上开好了方子,递给了罗二姑娘:“一剂方子二两银子,每天一剂,连着吃上十年,大约也就养回来了。” 他噼里啪啦地拨着算盘:“遇上闰月就不收钱了,一共七千三百两银子,姑娘是现在付清还是我找人去你府上取啊?” 第596章 深知身在情长在18(番) “你这是抢钱吧?!”罗二姑娘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大夫捋了捋胡子,摇头道:“姑娘此言差矣,这位老者身受重伤,要是不好好调养,往后什么都干不了,你养他一辈子要花上多少银子? 若是他吃了我这药,十年之后身体也就养得差不多了,这么算下来,还是比你一辈子养着他要花的少。” “他这幅样子还能活上十年吗?”罗二姑娘愤愤不平地说道,“我算是看明白了,你们两个就是一伙的吧,故意想要讹我的银子!” 那大夫哪里肯让她这么说,当即就扯着她要报官:“在下行医二十二年,还从未受过这般折辱!” 一时间孩子们的哭闹声,大夫的斥责声,罗二姑娘的分辩声混在一起,整个医馆里面乱成了一团。 “不要吵了……都不要吵了!”王曼青劝了几句发现无人听她说了什么,只得大吼一声,镇住了场子。 “这位夫人是……?”那大夫以为她是来看病的病人,手中仍揪着罗二姑娘的袖子,脸上却已经带上了笑容,“您是来诊病的?” 王曼青翻了个白眼:“你瞧我像是有病的样子吗?” 她转头问侍月:“意外伤人致死,应当赔多少银子?” 侍月心领神会:“回夫人的话,赔偿是按着死者年纪算的,年纪越轻,所赔偿的便越少,若是已经超过了五十岁,最多不过二百两银子罢了。” 王曼青点了点头,对罗二姑娘说道:“不过是二百两银子的事,姑娘何必在这里和他们纠缠。” 那大夫急了:“这位老者只不过是受了伤,并未身亡啊!” -- 第668页 罗二姑娘此刻也反应了过来,冷冷一笑:“你不是说他身受重伤?伤势这么重,死了也是情有可原吧?” 她这时候已经不着急了,从医馆里面拖了一张椅子过来坐下,翘着腿看着地上的老人:“七千三百两银子我没有,二百两还是有的,既然你说这老头伤势那么重,想来也撑不了一会儿了吧?” “你、你就这么眼睁睁地看他死了?”大夫抖着手指着罗二姑娘。 “我可以闭上眼睛。”罗二姑娘干脆地说道。 那大夫见她油盐不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缓和了语气:“姑娘,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撞了这老者,理应为他出银子治病的……” “你当大夫你心好,那你就给他治了呗!”罗二姑娘哼了一声,“怎么,你得收了七千三百两银子,才能发善心?” 眼见着旁边的孩子又要哭,她眼睛一瞪,厉声道:“要哭出去哭!” 那几个孩子年纪小,被她凶得瘪着嘴不敢哭了。 “这……”那大夫没遇到过这样不讲理的,干脆把心一横,“你不付钱救人,那我便报官了!” “报便报。”罗二小姐嗤笑道,“官府来了判我赔多少银子我都认,正好我也要看看,这一个病人便能收七千两银子的医馆,每月赋税要交多少!” 那大夫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罗二小姐这会儿已经明白过来了,从那撞了她的老者,到几个胡搅蛮缠的孩子,再到这碰巧开在附近的医馆,只怕都是一伙的。 她冷笑道:“不是说报官么,怎么还不去?你不报官的话,那我去报官了!这位姐姐,我没有带下人出来,你能不能帮我去报官?” 王曼青刚要点头,地上躺着的老者忽然「哎哟」一声,悠悠醒了过来。 “哎哟哟,我这是在哪里啊……”他呻吟着坐了起来,“哎哟我的腰……” “爷爷!”几个孩子扑了上去扶住他。 “这是怎么回事啊?”他一脸茫然地打量着四周,“我怎么在这里啊?我记着我要给小九买包子去……哎哟我的腿啊!” “爷爷,是这个坏女人撞了你!”被叫做小九的孩子指着罗二小姐说道,“潘二叔管她要银子她不给,还说要报官!” 老头和那大夫的脸色双双一变,想要捂住他的嘴已经来不及了。 “潘二叔?”罗二小姐挑眉看着他们。 “呵呵,都是误会,误会。”老头也不喊痛了,对罗二小姐说道,“我想起来了,不是你撞了我,是我自己走路不小心跌倒了……说来也是巧,这位潘大夫是我的朋友,要不是倒在这附近,看病只怕还要费一番周折呢!” “是么?那可真是太巧了。”罗二小姐不冷不热地说道,“既然是你自己跌倒的,那这里就没我什么事了吧?” “没有没有,多谢这位姑娘将我送过来!”那老头赔着笑说道。 罗二小姐气哼哼地起身走了,王曼青走得慢了些,听见医馆里头那老头还在埋怨大夫:“七千三百两,你也真敢要!七百三十两兴许还能要来,七千两……” 那大夫的语气里带着浓重的悔意:“您不是缺钱买一味药材么?我看她穿得不像是普通人……罢了罢了,是我太心急了,等下次再有机会……” “小九晚上没包子吃了!” “爷爷,为什么不给我包子!” …… 王曼青抿嘴笑了笑,走到了街上,就看见罗二姑娘正等着她。 “方才多谢这位姐姐了。”罗二姑娘对她抱了抱拳。 “我不过是提醒你一句罢了,你自己处理的就很好了。”王曼青笑着说道。 罗二姑娘仔细看了看她:“姐姐方才是不是也在翡翠阁来着?你认识崔闻歌?” 王曼青点点头:“她是我大嫂。” “大嫂……”罗二姑娘喃喃,忽然抬起头来,“啊,我知道你是谁了,你就是那个从大周过来的公主,不得不嫁给三皇子的倒霉——” 她急急止住了话头,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那个,我的意思是,和崔闻歌做妯娌,实在是倒霉得很!” 王曼青觉得她有趣极了:“你与大嫂很熟悉吗?” 罗二姑娘连连点头:“她与我大姐是手帕交,我小时候常跟在她们身边玩……不过我告诉你,她这人虚伪得很,你可千万小心些!” 第597章 深知身在情长在19(番) “崔闻歌她惯会做出贤良淑德的样子来,可心眼比谁都多!”罗二小姐哼了一声,“小时候我没少在她手底下吃亏,她想要做什么,自己不去做,哄着我去,被发现了要受罚的时候,她又会说得含含糊糊的,什么代我受罚之类的,别人就都以为她照顾我。” 她想起来就气闷:“一开始连我都没有发觉有什么不对,还觉得她温柔又大度,喜欢和她一起玩,后来还是我大姐看不过去跟我说了,我才知道自己原来就是个傻子!” 这姑娘的性子直来直去,王曼青还挺喜欢她的:“我听你们说赏花宴的事,她为什么一定要你去?” “还能为什么,为了让旁人觉得我和她关系好呗!”罗二小姐说到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没有向她说起过家世,“我叫罗玉,是定远侯家的二小姐,我爹和我的三个哥哥都给皇帝打仗卖命呢,大皇子和二皇子想要争夺皇位,自然都想着拉拢我家了!” -- 第669页 “你和我说这些没问题吗?”王曼青觉得有趣,“毕竟我嫁的是陆秉言,也是个皇子呢!” “没事,三皇子他又当不上皇上。”罗玉说完,又觉得自己说得有些过了,“我的意思是,当皇上有什么好,还不如当个逍遥自在的王爷呢!” 王曼青笑着摇了摇头:“人各有志。”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王曼青看着时辰差不多了,便同她告了别。 “我府里什么情况,大约不说你也是知道的,所以就不说请你去府上坐坐的话了。” 王曼青露出一个无奈的表情来,“反正咱们都在京都住着,往后有的是能见面的机会。” 罗玉同情地点点头,三皇子在京都的名声她是知道的,王姐姐这样好的人嫁给了他,实在是可惜了。 她拉着王曼青的手说道:“姐姐,你们府里的事我不好置喙,只能劝你不必想太多,只过好自己的日子就是。” “人们都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要夫唱妇随,可我却觉得,夫妻二人本就是独立的两个,成了亲之后,要是彼此都有情谊,能好好相处,当然是要好好相处,可要是男人对不住你,又何必为他掏心掏肺?” 她摇头说道,“姐姐你是聪明人,这些话不必我说你心中也是清楚的,我只是告诉你,不用在乎旁人说些什么,自己快活才是最重要的。” 王曼青笑着同她道了别,回到马车上,对侍月说道:“罗玉活的倒是通透,只是不知道崔闻歌为什么执意要请她去赏花宴。” “罗二姑娘十分有主见,她既然已经明说了不去,想必那一日是不会去的。”侍月说道。 王曼青却摇了摇头:“崔闻歌想来不会放弃的,且看着吧。” 马车一路上没有受到什么阻拦,很快就回到了府上。 因着中间耽误了一段时间,王曼青回到院子里的时候,那些管事已经等了有一会儿了。 他们最初并没有将这个皇妃放在眼里,虽说是别国的公主,可是能落到和亲这个地步的,想来也不是什么有份量的公主,更何况当初陆管家将她的院子安排在了最偏僻的地方,她也没有什么反应,于是众人都觉得她是个软性子。 可她成亲这不过几日,却先后削减了各处的用度,又张罗着往外卖人,众人本来一直将陆勇当做主心骨,结果他却因为贪污了银子而自尽了,一时间人心惶惶,暗自里都在揣摩这事到底和皇妃有没有什么关系。 故而今天皇妃这里一让他们过来,没有一个敢推脱,立刻都赶了过来,没想到皇妃并不在府里,众人在外头等了好一阵,才见皇妃姗姗而来。 王曼青先是进屋换了衣裳,然后才见了众人。 等众人朝她行过礼之后,她让侍月将账册拿了出来。 “这账册从前都是黄侧妃管着的,我这里刚刚接了手,一时间还看不过来。” 她的手抚在账册上,说道,“我大概翻看了一遍,数目么倒是大差不差,只是有些地方不明白。” 她拿起一本翻开:“厨房里半月前支了五十两银子,采买油盐,是不是有这事?” 厨房里的管事立刻就上前来,回道:“回皇妃的话,确有此事。” 王曼青看了他一眼,又拿起另一本账册:“你叫什么名字?” “回禀皇妃,奴才姓任名茂。” “任茂。”王曼青顿了顿,将手中的账册调转过去给他看,“一个月前,从库房里支取两桶油,五包盐的,签的名字正是任茂。你既然从库房里支了,为什么又要花银子去买?” 任茂头上出了汗:“回、回禀皇妃,那是因为……因为库房中的油不够了,所以奴才才去买的。” 王曼青点了点头,没有继续问他,任茂松了一口气。 接下来她又点了几个人出来,也问了些账册上的小出入。有了任茂的例子在前,被点到名字的人都答得万分小心,她倒是也没有追究,很快便放了他们走。 “你们说,皇妃这是什么意思?” 从院子里一出来,立刻就有人沉不住了气,问道。 “还能有什么意思,新官上任三把火,这是在点咱们呢!”任茂沉着脸说道。 他自打进了三皇子府,心里便格外不是滋味。厨房的管事是个肥差,可三皇子府里穷得叮当响,他从前与黄侧妃关系颇好,好不容易才攒下些银子,没想到皇妃一眼就看出了不对来。 虽然没有追究,可他也知道,自己要是再做出这样的事,那么他这个管事也就做到头了。 “虽然咱们府上缺钱,可皇妃却不是个缺钱的。”有人已经动了心思,“你们看到没有,皇妃的屋里摆的,墙上挂的,无一不精致得很。我听人说,皇妃那边的小厨房里,可是天天都做好吃的。” “那还用说?”有人接了话,“你想想前几日,皇妃身边那个嬷嬷,赏人的时候可是大把大把的银子往外拿呢!” 要是能得了皇妃的信任……任茂默不作声地在一旁走着,心思却已经飘远了。 第598章 深知身在情长在20(番) 晚上的时候,陆秉言气势汹汹地来找王曼青。 “陆勇到底是怎么死的,你跟我说清楚!”进门他便嚷道。 “他怎么死的你不问仵作,问我做什么?”王曼青正吃着饭,听他说话,头也不抬地答道。 -- 第670页 陆秉言气得不行:“陆勇跟了我好几年,根本不是会贪污银子的人!” 王曼青耸耸肩:“你说不是就不是咯!” 她的态度越是轻慢,陆秉言的怒火便越盛,侍月见甘草还在一旁看着,连忙悄悄给她使了个眼色,几人退了出来。 “府里面现在到处都是流言,一个比一个难听!陆勇被人泼了脏水不说,还有人说他与小英牵扯不清!小英这些年为了府里劳心劳力,你说实话,那些流言是不是你故意让人放出去的?” 甘草听见里面传来三皇子的吼声,缩了缩脖子,问侍月道:“侍月姐姐,咱们就留皇妃自己在里面,皇妃会不会吃亏?殿下正在气头上,万一动起手来……” “殿下是不会对皇妃动手的。”侍月说道,“殿下虽然不喜欢皇妃,可皇妃的身份毕竟摆在那里,殿下不敢动手。” 甘草的眼睛滴溜溜地一转,看到侍月脸上也露出一丝不屑来,心道不仅皇妃看不起三皇子,连她身边的人也一样看不起他。 她随便找了个由头便溜了出去,主子吩咐她将皇妃与三皇子的一举一动都传出去,她自然要按照吩咐做。 见她走了,侍月轻轻在门上敲了两下。 屋里的两人停下了争执,王曼青轻声问道:“还没用晚膳吧,要不要一起吃些?” 陆秉言顺从地坐在了桌旁,王曼青本想着让人给他再拿一套碗筷来,他却顺手将她剩下的半碗粳米饭端了起来,十分自然地吃了下去。 王曼青:“那是我的。” 陆秉言的手顿了顿,脸上露出了抱歉的神情:“我见你半晌没有动,以为你吃饱了。” “就算我吃饱了,你也不能吃我的剩饭吧?”王曼青扶额。 “这些都好好的,为什么不能吃?”陆秉言不解。 “因为……毕竟……”王曼青想说不干净,可想想他从前,为了活命连虫子都吃过,这话就说不出口了,“算了。” 她已经吃的差不多了,便也没有叫人再拿碗筷来,趁着他吃饭的时候,将今天发生的事对他说了。 “崔闻歌不会放弃的。”陆秉言和她想的一样,“陆谨言眼馋定远侯手中的兵权许久了,这次赏花宴上,他想要算计罗玉。” “罗玉是个有主见的姑娘,说不定根本不会上钩。”王曼青说道。 陆秉言摇摇头:“她虽有主见,可她的姐姐罗莹是她的软肋,如今又怀着身孕,若是罗莹去了赏花宴,罗玉一定会跟着去的。” “到时候我也会去,我会照看她一二的。”王曼青说道。 并不只是因为陆秉言之前告诉她要与罗家交好,也是因为她挺喜欢罗玉的,不愿见她被卷进阴谋诡计中去。 陆秉言点点头,风卷残云般填饱了肚子,对她说道:“人牙子那边已经安排好了,等明日人来了,有三个丫鬟,你将她们留下来。” 他将几人的长相对她描述了一下,刚说完,外头侍月又敲了敲门,他立刻就站起身来。 “王曼青,你别以为我不敢动你!”他的语气恶狠狠的,脸上却做出了无奈的表情来,“把我惹急了,我要了你的命!眼下你人在北越,就算想送信回去求救,等那信送到了,你早就变成白骨了!” “光嘴上说算什么,有本事你来啊!”王曼青拿起一块糕点塞进他的嘴里,“陆秉言,你这个人真是窝囊,在外面吃饭都要赊银子,连府里的田庄都拿去换了银子!我告诉你,我的嫁妆多得很,你要是现在跪下来给我磕头,我倒是可以拿出些来帮帮你。” “你——”陆秉言的嘴里吃着糕点,声音便像是卡在了喉咙里头。 甘草吐了吐舌头,小声说道:“皇妃的胆子也太大了些,万一殿下真的气不过,一时冲动对她动手了怎么办?要是皇妃肯说两句软和话,殿下说不定对皇妃也能好些了。” 侍月嘲讽地看了她一眼:“皇妃为什么要和殿下说软和话?” “到了皇子府当日,殿下将皇妃丢在府外,连个迎接的人都没有;成亲当晚到现在,一直住在秦氏院子里头; 每次到了皇妃这里,不是兴师问罪,就是摔摔打打——就这样,皇妃还要委屈自己同他说软和话?” 侍月「哼」了一声:“皇妃手里有银子,又是大周来和亲的公主,凭什么要委屈求全!殿下对皇妃好不好又能如何,皇妃若是真的同殿下好了,还要拿自己的钱来补贴他,这是何必!” 甘草被她训得不敢说话,心里却想着这样最好,皇妃与殿下一直势同水火,主子便也不用担心了。 这时候,陆秉言气哼哼地从屋里走了出来,回手将门重重地摔上了。 侍月和甘草都低着头不敢看他,等他走了,才进了屋。 “皇妃,小厨房里炖了燕窝,奴婢等会儿给您端来。”侍月笑着说道。 王曼青点了点头,冷笑道:“一早我知道了信时就说,陆秉言指不定就要把陆勇的死扣到我头上,果然到了晚上就来了!” “不过是个下人而已,也值得他这样来兴师问罪!”王曼青的脸色不大好。 侍月听了,笑着说道:“皇妃,这府里后院的事不都是您说了算么?既然陆管家死了,那么您再挑一个出来便是,何必生气呢?” 王曼青眼睛一亮:“说得对!等明日我便提个管家上来,要是等陆秉言选了人,指不定又要跟我别苗头!” -- 第671页 侍月见她心情好些了,便去端了燕窝来,伺候她喝了。 甘草在一旁低着头收拾桌上的饭菜,心里想这皇妃当真是与殿下不睦,将殿下气成那样,自己倒是胃口大开,看看这一桌饭菜,吃得干干净净,一点都没剩不说,竟还能吃下燕窝去。 第599章 深知身在情长在21(番) 第二日的时候,王曼青便提了管家上来。 她管着后院,就算提了管家,旁人也挑不出毛病,只是这人选却让人大跌眼镜,她放着府里的那些管事不提,却提了个马厩里面养马的奴才! 那马夫也是府里的老人了,只不过瘸了一条腿,平常也十分低调,没有什么存在感。 只是昨日因为平常赶车的车夫正巧闹了肚子,他给皇妃赶了一次车,就这样被皇妃注意到了。 陆秉言知道了这事之后,又气得砸了茶杯,直言皇妃就是为了恶心他,才提了这样一个瘸子当管家。 黄侧妃今日仍旧是称病,王曼青没有催她,还让人赏了药材过去。 下午人牙子带了人过来,她挑挑拣拣,最后留下了八个人来,其中两个放到自己房里面伺候,其余的交给何嬷嬷,让她看着安排下去。 院子里的人一下子就多了起来,茯苓与甘草两个都被挤到了外头。 茯苓依旧是一副默不作声的样子,甘草却有些急了。 “你说皇妃这是什么意思,咱们可是府里的老人了,她怎么从外头买了新人进来,就把咱们俩给排挤出去了?”她拉着茯苓问道。 茯苓冷淡地说:“老人又能怎么样?你瞧着皇妃像是在乎这些的样子吗?陆管家也是老人,你看看他现在的下场!咱们两个运气好,分到了皇妃的院子里,所以才没被发卖出去,你瞧瞧外头的那些,每个院里只留两个人,连带着粗活也要一起干了,又不涨月银,辛苦得很!” 甘草不做声了,这些她都是知道的,下人中已经开始怨声载道了,皇妃这两日一天一个新规矩,对下人越发严苛起来,他们的待遇比从前的时候差了许多。 她这些天一直努力跟皇妃跟前的侍月打好关系,侍月也挺好说话的,虽然一直都是高高在上的态度,可对她还不错,有时候还会将皇妃剩下的糕点拿出来分给她。 现在留在皇妃的院子里,绝对是个美差,她可不能因为多嘴就被赶出去。 屋里面,王曼青看着那两个丫鬟,问道:“你们都会些什么?” 人是她让陆秉言找来的,在这里没有自己的人手,她做什么都觉得束手束脚的。 “回皇妃的话,奴婢懂些粗浅的医理,学过防身的功夫。”圆脸的丫鬟说道。 王曼青点了点头,又看向了另一个丫鬟。 丫鬟有些紧张地低下头:“奴婢……” 她的声音很小,王曼青没有听清楚:“什么?” 那丫鬟鼓起勇气抬起头:“奴婢会养兔子!奴婢在家里养的兔子从来不会死,两只兔子两个月之后就能生一窝,生的小兔子两个月又能生……” 王曼青:…… “也好,会养兔子也是本事。”她扶额道,“等会儿跟着侍月去看看绒团,你将它养好了就行。” 那丫鬟小声问道:“皇妃,兔子只有一只吗?要不要再买一只,养上几个月,兔肉就够府里的人吃了……” “不必!”王曼青咬牙切齿地说道,“你就照顾好绒团一个便是!” 她给她们两个赐了名,一个叫玉竹,一个叫木香,玉竹是会功夫的那个,而木香会养兔子。 还有一个叫天冬的,也是陆秉言的人,何嬷嬷说她性子活泼,将她放在了外院,让她做些打杂跑腿的活计。 相较于她这边的热闹,别处就凄凉多了。 王曼青一早便说清楚了,自己绝不会出银子帮陆秉言养下人,所以整个府里,各处都在削减用度,下人们自不必说了,连主子过得都不如从前了。 天气越发热了起来,一早上,蒋侧妃带着丫鬟往皇妃的院子里去,一边走还一边骂陆勇:“好端端地给皇妃安排了这么偏远的院子,每天光是晨昏定省,都要走上这样久!” 她一边扇着扇子,一边抱怨道:“这天儿越发热了,也不知道今年的冰还够不够用。” 陈氏跟在她身后,小心地说道:“现在连下晌的水果都取消了,昨儿丫鬟去取来的茶,也是去年的陈茶……那冰只怕是不会有的。” 蒋侧妃的眉毛紧紧地拧在了一起:“没有冰可怎么过夏天?都怪黄小英,要不是她一开始想着巴结皇妃,在她跟前念叨府上缺银子,皇妃怎么会这么快就查了账?她自己将门一关不管了,咱们倒是要受苦!” 陈氏低着头不说话,心里也发起愁来。夏天还是好过的,虽然热些,可是让丫鬟在旁边打着扇子,总能够熬过去,可到了冬日该怎么办? 北越的冬天本就十分寒冷,要是没有足够的炭火,那可是要生病的! 等两人到了皇妃的院子,心中更是羡慕了起来。 院子里打扫得干干净净,门上挂着珠帘遮挡阳光,两人一过去,立刻有人给她们打起了帘子,迎她们进了屋。 刚一进屋,一股凉气便扑面而来。蒋侧妃定睛一看,原来屋里的四个角已经摆上了冰盆。 今日黄侧妃与胡氏依旧没有来,屋子里倒是多了个不速之客。 -- 第672页 蒋侧妃看着跪在正中的秦氏,心里冷笑了起来。 殿下一直在秦氏那里住着,皇妃对此不闻不问,就当做没有这么一号人。 若是一直这样,秦氏倒也落得自在,只是这两日,殿下一直没有回府,她听说是在外头又迷上了一个歌女,指不定什么时候,便将人接进府里了。 这秦氏如今还没名没份地在府里住着,万一失了殿下的宠爱,还能指望皇妃照顾她么?只怕下场会凄惨得很。 显然秦氏自己也想到了关键,这一大早的,便来皇妃这里跪着了。 皇妃今日照例来得很迟,进来之后坐在座位上,等蒋侧妃和陈氏给她请过安之后,就好像没注意到屋子正中间跪了一个人一样,和她们闲话了起来。 秦氏也十分有耐心,一直在地上跪着,等她们的话题歇了,才怯生生地膝行向前,给王曼青磕了一个头。 “妾身秦氏,给皇妃请安。” 第600章 深知身在情长在22(番) 王曼青终于正眼看了她,不过却侧过头问蒋侧妃:“秦氏?是咱们府里面的人么?” 蒋侧妃早就看秦氏不顺眼了,闻言立刻笑着说道:“皇妃不知,殿下确实从外头带了个女子回府,不过妾听说,是个风尘女子来着。” 王曼青这才重新又打量了一遍秦烟儿,过了半晌,点了点头:“按照你这么说,那应该就是这位妹妹了。” 她放下手中的茶杯,端坐在椅子上,说道:“你是陆秉言带回来的,没什么名份,也犯不着上我这里请安。” 秦烟儿恭敬地磕了一个头:“妾心中敬重皇妃,所以来给皇妃请安,还请皇妃不要嫌弃。” 王曼青还没说话,蒋侧妃便嗤笑道:“既然敬重,为何早不来,偏现在才来?” 秦烟儿低着头不说话。 王曼青对蒋侧妃笑笑:“她爱来便来吧,本来府里的姐妹就少,这些日子黄妹妹和胡妹妹还一直病着,多一个人也无妨。来来来,不说这个,今儿一早我让人去买了些石榴,两位妹妹都尝尝!” 玉竹端了剥好的石榴上来,蒋侧妃笑着谢过了皇妃,心中越发不是滋味。 如今还不是吃石榴的季节,皇妃这里能买到这样熟透的石榴,定是花了大价钱的。 她现在在府里面过的日子比从前差了许多,别说是这样并非当季的水果,就是应季的,也是隔了几日才能吃到一回的。 王曼青捻起一颗放入了口中,状似不经意地说道:“黄妹妹这一病可真够久的,昨天我去看她,她人瘦了一大圈,脸都尖了,说两句话就要咳嗽,连冰盆都撤了。” “冰盆?”蒋侧妃立刻抓住了重点,“府里不是还没开始用冰么?她那里怎么会有冰盆?” “是黄妹妹自己花银子买的。”王曼青笑着说道,“咱们府里什么情况,蒋妹妹应当是清楚的,要是陆秉言他前些日子没有支银子出去,这冰也差不多可以用上了,但他取了那么大一笔银子走,现在这账上可是干干净净的,什么都没有了。” 蒋侧妃没有听后面的话,只揪着黄侧妃用冰的事不放:“黄小英她哪里来的银子?皇妃您可要查清楚了,从前一直是她管着账,莫不是她……” “妹妹想岔了。”王曼青摇摇头,“我最初也不是没想过,后来查完之后,发现她并没有贪污,她现在花的银子,全是她娘家哥哥送来的。前次来府里看她的时候,她哥哥还进来给我请了安呢!” “娘家哥哥?她——”蒋侧妃将后半截咽了回去。 黄小英有什么哥哥,她不过是二皇子送进来的一颗棋子!这样一想她便明白了,所谓娘家哥哥,不过是二皇子的人,她手里的钱也是二皇子给的! 她的心中顿时升起了一股怒气来,同样是别人派来的,二皇子能处处想着自己手底下的人,她的主子为什么就不想想她的处境? 如今她身边只剩下了两个丫鬟,府里的人也被发卖的七七八八,想要和外面传递消息都难,只能依靠每个月她出门给善堂捐银子的时候,递出一点消息去。 身边的陈氏更是个没用的,跟在她后头一点主见都没有。她每个月还能见两次三皇子,那陈氏一年能见到两次就不错了! 她从前是有些私房钱的,可是这一个月下来,府中的吃穿用度越发精简,她不得不自己掏银子去买些想吃的东西来,实在是没剩下多少了。 等下次往外递消息的时候,她要给主子传句话,自己手中没有钱是不行的,在府里什么都打听不到。 王曼青见她面色微变,知道她听了进去,没有再说,让人又端了新做的糕点出来。 秦烟儿一直在地上跪着,王曼青没有叫她起,屋里的人也不和她说话,全都将她当做了空气。 一直等蒋侧妃吃饱喝足,带着陈氏离开之后,王曼青才对她说道:“快起来吧。” 秦烟儿依言站起身来,低头站在一旁。 王曼青的语气和缓:“方才有外人在,我只能这样对你,你不要见怪。” “妾不敢。”秦烟儿说道。 “你这次过来,是有什么事吗?”王曼青问她。 秦烟儿点头道:“回禀皇妃,是殿下让妾过来的。” “哦?”王曼青示意她坐下,“他有什么事?” 秦烟儿在下首坐了:“当初陆管家身亡之后,黄侧妃与二皇子的联系变得断断续续的,二皇子心生不满,这几日便送了个歌女给殿下,过几日殿下就要将人带进府里了。” -- 第673页 “啧啧。”王曼青摇头道,“这府里只怕没个清净时候。” “殿下的意思是,若是新人进了府,他这些日子只怕不能到皇妃这里来了。” 秦烟儿说道,“从今日起,妾便每日到您这里请安,若是殿下有什么话想要对您说,都由妾帮殿下转达。” 王曼青对此并没有什么意见:“当着旁人的面,我对你可不会有什么好脸色,你不觉得委屈便好。” “殿下救了妾的命,妾做什么都不觉得委屈。”秦烟儿说道。 这时候,侍月从外头进来,说任茂有事求见。 “你先回去吧。”王曼青对秦烟儿说道。 秦烟儿恭恭敬敬地行了礼退下,她才让侍月将人带进来。 这几个月她将府中的用度一削再削,而对身边的人却出手大方,渐渐地,府中下人们便看明白了风向,有不少向她投了诚。 这任茂便是其中的一个,她见过他的第二日,他便来求见,说自己手底下有个人手脚不干净,请她处置。 王曼青顺着那人查了查,原来是个经常趁着采买的机会往外递信的。 她让何嬷嬷找了人牙子来,将人打了一顿之后,远远地发卖了,并没有继续查下去。 背后是谁并不重要,说来说去也就是两个皇子和一个老皇帝,他们现在都还惹不起,真的查了下去,万一被察觉反倒是坏了事。 “什么事?”等任茂磕完头,她问道。 第601章 深知身在情长在23(番) “回禀皇妃,十日之后是殿下的生辰,奴才想问问皇妃,这生辰宴……” 任茂纠结得很,往年的时候,生辰宴都是黄侧妃着手准备的,每次都办得热热闹闹,他也因此被殿下夸过好几回。 可是今年不一样了,今年府里当家的是皇妃,皇妃与殿下势同水火,会给殿下准备吗? 王曼青闻言笑了笑:“我当什么事,原来是这个。” 她对任茂说道:“既是生辰宴,那么该怎么准备,便怎么准备就是。” 任茂松了一口气:“奴才明白了,多谢皇妃!” “等会儿,我还没说完呢!”王曼青慢悠悠地说道,“咱们府里如今没有进项,这几个月我削减了各处的支出,手中算是攒下了些银子来,若说办一场生辰宴,倒是也够了,只是办完之后该怎么办呢?” 她叹了一口气:“我算了算,如今能够拿出来的银子,满打满算只有二十两,二十两银子在外头能买上一桌上好的席面,你便照着二十两银子来准备吧!” 任茂险些一口血喷出来,二十两在外头确实不算少,可殿下不管怎么说也是皇子,二十两银子的规格,难道真的不是皇妃在故意打殿下的脸吗? 接下来王曼青的举动更是让他明白了,皇妃就是不想让殿下心里舒坦。 只见皇妃让人拿了些金叶子来,随手抓了一把赏给他:“这些你拿着吧,殿下生日宴的事你多上点心,办好了以后少不了你的好处。” 任茂还能说什么,只低着头谢了恩,苦着脸走了出来。 这事怎么才能办好呢?殿下是得罪不得的,可皇妃就能得罪了么? 皇妃分明就是想让他膈应殿下啊,那席面越让殿下难堪,在皇妃看来,这事就办得越好。 看着怀里的金叶子,任茂咬了咬牙,算了,既然皇妃只给他二十两银子,那他就只能花二十两,谁让后院的事都是皇妃当家做主呢? 任茂走之后,侍月才问道:“皇妃,您这是何必呢?旁的也就罢了,毕竟是殿下的生辰,您就算要做样子给旁人看,也不必在这一天啊!” 王曼青笑了笑:“生辰?他哪有什么生辰呢?” 她又吃了几颗石榴:“他出生之后,一直被关在地牢里面,谁会知道他的生辰?” “那任茂说的这个生辰宴……” “多半是老皇帝将他从地牢里放出来的那一天。”王曼青的脸色冷了下去,“是他得以重见光明的日子,也是他亲手杀了自己娘亲的日子。” 也就只有老皇帝这样变态了,故意将这一日当做陆秉言的生辰。 “看着吧。”她对侍月说道,“等到那一日,老皇帝八成会将陆秉言召进宫里,说不定还会赏赐些宝贝,陆秉言杀了他娘亲的事,也会一再提起来。” 而陆秉言也只能强颜欢笑,不能让人看出来他心里有一丝难受。 侍月默默低下头,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呢?” “忍着吧,现在陆秉言还没有实力与他们对抗。”王曼青叹了一口气,“银子啊,我现在真的好缺银子。” 她私底下已经将自己带来的大部分嫁妆都给了陆秉言,可对于他所需要的来说,不过是杯水车薪。 “要是有办法能赚银子就好了。”她摇摇头,将这个念头暂且抛到了脑后,“对了,大皇子妃那边送了赏花宴的请帖来?” “是,三日后便是赏花宴,就设在大皇子府内。”侍月说道。 “既如此,便准备着吧!”王曼青说,“之前带过来的有一盆金盏玉台水仙,等到了那一日拿去送她便是。” …… 到了赏花宴这一日,王曼青一早便打扮妥当,并没有带侍月,而是带着玉竹出了门。 侍月虽然心思缜密,可是去大皇子府那样的地方,还是带着会功夫的玉竹更妥当些。 -- 第674页 这是她自从成亲之后,第一次参加宴会。她虽然是三皇子妃,可三皇子是什么地位,人人心里都清楚,对他避之不及,更不会主动与她这个皇子妃交好了。 马车一路到了大皇子府,王曼青下了马车,便有人引着她走了进去。 很快就到了花园里,她来得不算早,眼下已经来了不少人。 王曼青不想和别人有太多的接触,她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谁知刚要过去,就看见了熟人。 “王姐姐!”王曼青循声看去,罗玉正朝她招着手。 这姑娘果然还是来了,王曼青心里叹了一口气,脸上露出笑容来,朝她迎了过去。 “没想到在这里见到了罗妹妹。”她说道,“之前听妹妹和大嫂说不想来,还以为见不到你了呢!” “我是不想来啊!”罗玉做了个鬼脸,指着另一边的几个夫人说道,“可是崔闻歌不知道给我大姐灌了什么迷魂汤,我大姐一定要来,我不放心她,就跟着过来了。” 王曼青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真有一位身怀六甲的妇人,正与别的夫人说着话。 “你大姐只怕快要临盆了吧?”她皱起眉来,“这里人这样多,她怎么还跟着过来?万一被谁冲撞到可怎么办?” “谁说不是呢!”罗玉也说道,“我劝了她好久,她就是不肯听我的,没办法,我只能和她一起来了,否则真的遇到什么事,她自己应付不来。” 也是个心里没谱的,王曼青腹诽,自己的妹妹如今炙手可热,不好好避避风头,还拉着她出现在这样的宴会上。 她打定主意要在罗玉身边跟紧一点,万一真的有什么事,也好在一旁伸一把手。 “三弟妹,原来你在这里!” 王曼青正想着,就听见有人叫她,抬头一看,二皇子妃带着人走了过来。 她亲亲热热地拉住了王曼青的手:“早便想要邀你到我们府上,只是怕你府中事情多,所以才一直没有打扰你,没想到今日倒是在大嫂这里遇见了你。” 说完,她好像才看到罗玉:“罗二姑娘也在这里啊,真是有缘呢!” 第602章 深知身在情长在24(番) 罗玉似乎不大待见她,草草对她行了个礼,便借口要照顾姐姐离开了。 二皇子妃笑了笑,对王曼青说道:“罗家大小姐罗琼是镇国公世子夫人,是个温柔妥帖的人儿。你和三弟成亲之后,还没有有机会和旁人走动吧?正好,我带你过去,给你介绍一下。” 说罢,就带着她走了过去。 那些夫人正围着罗琼说她这一胎,见了二皇子妃,纷纷向她请安。 二皇子妃笑着和她们说话,将王曼青介绍给了她们认识,旁边的夫人听说这便是三皇子妃,不由多看了她几眼。 王曼青坦然地任由她们打量,面色丝毫不变。 二皇子妃自己生了一双儿女,很快便与罗琼聊到了一处,倒是把她带过来的王曼青撂在了一边。 旁人也不愿与她讲话,还是罗玉凑了过来,小声问道:“王姐姐,大周的那些夫人小姐,也像这边这样矫揉造作么?” 她之前一直跟着父兄在外,回到京都之后,只觉得这里的人说起话来弯弯绕绕的,一句话能说出好几个意思来,而且一点也不爽利,明明看对方不顺眼,心里恨不得给对方一巴掌,面上还能笑着,挽着对方的胳膊互称姐妹。 王曼青听了便笑:“矫揉造作的人,到了哪里都是矫揉造作的。” 她从前在大周的皇宫里时,这样的人也见得多了,不过么—— “有矫揉造作的,也有性子直率的。”她笑道,“从前我在大周的时候有两个好姐妹,她们的性格就好得很,一个直愣愣的,一点也不解风情,另一个软绵绵的,最大的爱好就是喂饱别人。” “那没有人会说她们么?”罗玉问道,“我大姐就整天揪着我的耳朵教训我,总想让我也变成她们那个样子。” 她长叹了一口气:“可我真的学不来啊,光是学她们捏着嗓子说话,就能要了我的命。” “你姐姐也是担心你呢。”王曼青说道,“往后你也要在京都里生活的,她怕你太跳脱了,别人害了你你也不知道,会吃大亏。” “我也知道的,所以今天就算再不高兴,不也跟着来了么?”罗玉烦恼地摇了摇头,追问道,“你的那两个朋友,她们之前被别人害过吗?” “倒是被别人欺负过,不过现在应该没有人敢欺负她们了。” 秀秀现在可是怀了孩子的,夏夏和李潜应当也捅破窗户纸了,整个大周都不会有人欺负她们吧! “真好。”罗玉羡慕地说道,“她们两个一定很厉害,别人才不敢欺负她们的。” “倒也不是,她们两个就是运气好。” 两人聊得正开心,旁边的一个小丫鬟忽然脚下一滑,人就往她们这边倒了过来。 玉竹立刻护在了王曼青身前,罗玉一抬手便揪住了那小丫鬟的衣领,将人给提了起来。 “怎么毛手毛脚的。”等小丫鬟站稳了,她才松开了手,“这儿全是贵人,小心些别冲撞到别人。” 那小丫鬟连连道歉,蹲着身子将掉在地上的点心收了,匆匆便下去了。 王曼青看着那小丫鬟的背影,心里不由警醒,这花园的地面都是铺了石子防滑的,尤其是她们这一处,因为有罗琼这个快临产的世子夫人在,地上更不可能有什么水渍,那小丫鬟莫名其妙就滑到,让她实在不能不多想。 -- 第675页 “你今天小心些。”她低声对罗玉说道。 罗玉点点头:“王姐姐你放心吧,我身手好着呢!” 方才看她将小丫鬟一把提起来的样子,王曼青也知道她是会功夫的。 可是后院那些阴谋诡计,哪里是会功夫便能躲开的,她决定自己今天还是跟紧罗玉一点,不管大皇子打的是什么主意,她都不能让他得逞。 那边二皇子妃也瞧见了动静,走过来问道:“怎么了这是?” 罗玉不欲与她多说:“是个毛手毛脚的小丫鬟,已经下去了。” 二皇子妃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罗二小姐可要小心些,今日这儿来了不少外男,万一你的衣裳弄脏了,去换衣裳的时候,遇到了什么人,那可就是有口说不清了。” 王曼青在一旁听着,原来二皇子妃一直跟在罗玉身边,也是防止罗玉被大皇子算计呢! 宴席中被弄脏了衣裳,跟着个脸生的小丫鬟去了一间偏僻的屋子更换衣裳,屋里面燃了让人昏迷的香,席上有人问起来,另一人就提议大家一起过去找找,结果在屋子里面看到一男一女…… 啧啧啧,她看了不少这样套路的话本子了,大皇子妃应当也是有这个打算的,只是罗玉身手好,没能得逞罢了。 罗玉当然也清楚这里面的猫腻,笑了笑:“多谢你提醒,我会小心的。” 见她心中有数,二皇子妃便也不再多说什么了,转过头去与旁人说话。 除了那个滑倒的小丫鬟,她们这边倒是没有别的意外发生,一直到大皇子妃春风满面地过来,引着大家去湖上的亭子里看莲花的时候,一切都平平顺顺的。 王曼青和罗玉一边跟在后面走着,一边说着悄悄话。 “王姐姐,你说她等会儿不会让人把我推到湖里去吧?然后再大皇子搞个英雄救美,把我从湖里捞上来,让我不得不进皇子府当妾?”罗玉说道。 “谁知道呢,反正你小心些就是了。”王曼青提醒她,“刚才没得手,他们是不会放弃的。” 罗玉「哈」了一声:“想推我下水,他们得找个身手好的来!况且我水性好着呢,就算真的掉进了水里,也用不着旁人去救!” “也不一定非要救你上来,在水底下一搂一抱,上岸之后你的名声不就没了么?”王曼青说。 “名声有什么用,能吃么?”罗玉嗤之以鼻。 “你不在意,可侯府不能不在意。”王曼青说道,“到时候你只怕不嫁也得嫁了。” 罗玉「哈哈」一笑:“那王姐姐你多留意着些,等会儿要是我真的落了水,你就找个长相俊美的后生把他踢进水里,反正都是嫁人,我当然要嫁个好看的了!” 第603章 深知身在情长在25(番) “你连人家是谁都不知道,光看着好看就能嫁了?”王曼青失笑。 罗玉一点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反正以罗家的地位,我只要不掺和到那两个皇子之间,随便嫁了谁,他也是不敢欺负我的!” “那你要是不喜欢他呢?” “不喜欢就和离!”罗玉说得理所当然。 “万一你有了孩子……” “那不是更好么?”罗玉说道,“我听说宫中常有「去母留子」这种做法,为何不能「去父留子」?那人长得要是好看,我生下来的孩子也会好看,等我和他和离之后,孩子就是我一个人的啦!” 她摇着脑袋:“王姐姐,不瞒你说,我看着我大姐整天在府里头伺候公婆,和妯娌周旋,还要哄着小姑子,就觉得她实在是累得慌!依我看,最好就是找个男人生了孩子,带回家去自己养着!” “可是孩子生下来若是没有父亲,总归是不好的……” “嗐,没有什么不好的。”罗玉摆了摆手,“有的男人,有他没他都是一个样的,从来不会照料孩子,连抱都不会抱上一次,这样的父亲留着又有什么用?就为了等孩子长大了,能偶尔问上一句课业么?要问我也会问的啊!” 王曼青总觉得她的话哪里不对,可是再一想又觉得有几分道理:“倒是我狭隘了。” “不是的。”罗玉笑嘻嘻地说道,“其实是因为我爹从小就告诉我,他和我的三个哥哥在战场上浴血杀敌,为的就是让我和大姐能够不受委屈,想做什么就去做,只要不捅破了天去,他们都能帮我兜住。” 她看着小心翼翼地走在前面的罗琼,叹了一口气:“我大姐从小在外祖母跟前长大,没少被舅舅家的几个姐姐欺负,她又是个报喜不报忧的性子,从来都不肯跟我爹时候,导致她明明是定远侯府的嫡长女,做事却总是瞻前顾后,又怕这又怕那的,过得一点也不痛快。” 说话间一行人就已经到了湖边上,那湖中的荷花开得果然好,荷叶下还养着成群的锦鲤,见了人来非但不躲,还凑到岸边来,张着嘴向人讨食。 大皇子妃早早便让人备好了鱼食,在场的夫人小姐有想投喂的,自行去取便是。 她倒是没有刻意过来和罗玉说话,反而一直陪在罗琼身边。二皇子妃见状,也凑了过去,和她们两个说话。 罗玉抓了一把鱼食,靠在栏杆上往湖里投:“你说她们累不累得慌,分明相互都看着不顺眼,还要亲亲热热地在一块儿说话。” “都是演给旁人看的。”王曼青笑笑,“她们做出来的,都是想让别人看到的样子。” -- 第676页 “真累。”罗玉嘟囔道。 王曼青微微笑了笑,也抓了鱼食来喂鱼。 不是谁都可以像罗玉一样,肆意地活着,她自己不也是么,要时时在外人面前装出与陆秉言不合的样子,两个人连好好说话都不成。 没一会儿功夫,大皇子便带着几个青年男子走了过来,二皇子也跟在后面。 北越的风气还算开放,男女不必时时避嫌,众人见了他们,都上去见了礼。 这还是王曼青第一次见到两位皇子,大皇子生了一张敦厚沉稳的脸,二皇子身量高些,长相比大皇子好看不少,两人都与陆秉言一点也不像。 “有照顾不周的地方,还请大家海涵。”大皇子笑着对众人拱了拱手,“大家一切自便就是。” 众人纷纷应了,他又过去和大皇子妃说话,两人牵着手,端得是一副琴瑟和鸣的样子。 “伪君子。”罗玉在王曼青的耳边小声说道,“别看他这会儿做出与崔闻歌恩爱的样子,可他后院里头好多侍妾呢!崔闻歌也是,自己夫君有那么多女人也不嫌膈应,整天一副大度贤惠的模样,这两个人真是绝配!” 说完了她才想起来,三皇子的名声也不大好,有些尴尬地向王曼青道歉:“王姐姐,我没有说你的意思……” “没事,我心里膈应从来不装的。”王曼青笑道。 罗玉见她没有生气,也跟着笑:“可不是么,我也听说你和三皇子……” 话音未落,不远处便传来一声女子的尖叫声。 两人循声望去,罗玉一下子变了脸色:“大姐!!” 原来人们的注意力被大皇子一行人吸引的时候,罗琼不知道什么时候便落了单,这会儿人正在水中挣扎着,已经呛了好几口水了。 人们顿时乱做了一团,罗玉想也不想便冲过去跳入了水里,朝着罗琼的方向游了过去。 “快救人啊!”大皇子妃率先反应了过来,脸上惊慌不已,“快,快去救人!” 王曼青一眼便瞥见了大皇子与二皇子都站了出来,她来不及多想,揪了一个看着顺眼的,问他:“你成亲了吗?” 那男子一回头,便看到一个美貌女子问自己成没成亲,脸上顿时一红,说话也吞吞吐吐:“没、没有……” “很好,就你了!”王曼青骤然发力,将他一把推进了水里,“下去吧你!” 那男子没有防备,一落入水中便开始扑腾,很快就吸引了众人的注意。 “哎呀,叶公子跳下去救人了!” 谁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变故,大皇子与二皇子愣了一瞬,就这一会儿功夫,已经够罗玉将罗琼托上岸了。 可怜那叶公子不会水,在湖里扑腾着,喝了不少的湖水。罗玉救了自己的姐姐,顺手将他也捞了上来,他好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抱着罗玉不松手。 罗玉拖着他上了岸,周身已经湿透了,发梢上往下滴着水。大皇子妃连忙拿了毯子来,要给她裹上。 罗玉一把将毯子扔到了地上,抬手便狠狠地打了大皇子妃一个耳光。 “你还是不是人,想要做什么冲着我来啊,对我大姐下手算什么!”她沉着脸吼道,周身都散发着寒气,“崔闻歌,我大姐要是有什么闪失,我要了你的命!” 第604章 深知身在情长在26(番) 她这一巴掌下了死力,大皇子妃被她打得一个踉跄,登时脸颊便肿了起来。 她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折辱,眼泪顿时涌了上来,指着罗玉连话都说不利索了:“你……你血口喷人!” 罗玉轻蔑地看了她一眼:“到底怎么回事,你自己心里有数!” 大皇子妃还要说话,大皇子在一旁悄悄拉了她一把,她只得将满腹的委屈咽了回去。 罗玉蹲下身子抱着罗琼,替她拍着背。 罗琼呛了许多水,幸而罗玉反应及时,很快便将她救了上来,所以只是受了惊吓,捂着肚子咳嗽着,脸上不知是湖水还是泪水。 “快带世子夫人和罗二姑娘去换衣裳吧!”王曼青在一旁说道,“这天虽然暖了,可穿着湿衣裳久了,也是要着凉的!” 一句话提醒了众人,旁边的丫鬟婆子纷纷上前来,想要将二人扶起身。 罗玉毫不留情地拍开了旁人的手,叫了罗琼的丫鬟过来:“我大姐带着你来,是让你好好伺候的,方才她落水的时候,你在做什么?” 那丫鬟脸都吓白了,一下子跪在了地上:“奴婢该死,奴婢该死!方才奴婢是扶着夫人的,可夫人忽然就往后倒了下去,那力气大得很,分明就是有人推了夫人啊!” “这些话你留着回去对世子爷说吧!”罗玉冷笑道,“我大姐腹中怀着的,是世子爷的嫡长子,国公爷的嫡长孙,如你说有人推了我大姐,这事想必他们自会查个清楚。” “扶着我大姐下去换衣裳,换过了我就送你们回去!”罗玉冷声吩咐道。 场中一时间鸦雀无声,大皇子站了出来,脸上带着歉意的神情道:“罗二姑娘,此事发生在我的府上,你放心,我定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你不必给我交代,给国公府好好交代便是!”罗玉看都不看他一眼,转身就要跟着罗琼过去。 然而一抬腿却没能走得动,她低头一看,那叶公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拉住了她。 -- 第677页 罗玉这时候心情正差着,语气自然也不好:“你做什么?” 叶公子呛了不少水,脸色发白,身上也湿透了,在罗玉恶声恶气的逼问下往后缩了缩。 “在下、在下多谢姑娘的救命之恩。”他壮着胆子说道,“在下方才慌了手脚,对姑娘多有冒犯,还请姑娘见谅……” 他从地上捡起了罗玉丢的毯子递了过去,低着头不敢看她:“姑娘,你身上的衣裳已经湿透了,还是、还是披着些吧,万一着凉就不好了。” 罗玉接过毯子裹在了身上,缓和了语气,问他:“你叫什么名字,是做什么的?” “在下、在下姓叶,名临清,如今身上并无功名,只等着、等着……”他嗫嚅着,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你说什么?”罗玉皱眉问道。 “在下说的是,等明年会试,在下考取功名之后,定会去府上提亲的!”叶临清壮起胆子,大声说道。 罗玉:“大可不必。” 叶临清摇着头,固执地说道:“姑娘救了在下的性命,方才在水中在下慌了神,对姑娘实在是冒犯,今日在场的人多,若是传出去,只怕对姑娘的名声有损。 姑娘放心,在下身世清白,没有不良嗜好,如今虽没有功名在身,可却是有信心的,明年会试一定会考中……” “不必跟我说这些,我才不在乎什么名声不名声的。”罗玉不耐烦地说道,“你不用勉强自己……等等,你抬起头来我看看!” 叶临清抬起脸,却仍垂着眼帘不敢看她。 罗玉这会儿倒是不着急了,托着下巴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一直看得叶临清芒刺在背,脸上也跟着红了,才点了点头。 “行啊,那就这么说定了,等你会试取得了名次,就去我家里提亲吧!”罗玉满意地点了点头,“我是定远侯府的次女,年下的时候我爹爹应当会回来,你别忘了去一趟。” 围观的众人都惊掉了下巴,叶临清的脸更是红了个透。他强自镇定地点点头:“在下记住了。” 罗玉交代完之后便追着罗琼的方向去了,叶临清忽然又叫住了她。 “罗……姑娘。”他忽然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不勉强的,一点也不勉强。” 罗玉一怔,很快便笑了起来:“那最好了,到时候见!” 说完便大步流星地走了。 叶临清呆立在原地,终于敢抬眼看她了,怔怔地看了好一会儿,还是大皇子的声音将他的思绪扯了回来。 “叶兄,你这样草率便定了自己的终身,难道不必与父母说吗?”大皇子强笑着问道。 叶临清回过神来,连忙对他拱手一揖:“回殿下的话,在下父母早亡,如今家中并无长辈了。” 大皇子脸上的笑容更僵硬了:“定远侯府那样的门第……叶兄,罗二姑娘性子向来跳脱,方才她说的话,你也不必当真的,到时候你若是真的去了她府上,定远侯性子暴烈,只怕要受些委屈的。” “是在下唐突了罗姑娘,定远侯心中不满也是应当的。”叶临清认真地说道,“即便是打在下一顿,在下也心甘情愿。” 他顿了顿,又说道:“在下如今虽配不上罗姑娘,可是在下会用功读书,好好准备明年的会试,定不会让罗姑娘受委屈的!” 大皇子干笑了两声,摇着头道:“罗二姑娘指不定明天便忘了这些话,叶兄却这样放在心上,叶兄还真是……” 叶临清忽然对他一揖到地:“在下还要多谢殿下,若不是今天殿下邀在下过府一叙,在下还不会遇见罗姑娘。若是将来在下与罗姑娘真的有缘,还要感谢殿下才是。” 大皇子脸上的笑彻底挂不住了,心中怄得要死,只好将气撒在了大皇子妃身上:“世子夫人方才究竟是怎么落的水?你给我好好查一查,到底是哪个不长眼的奴才,竟敢冲撞了世子夫人,查出来之后赏她五十个板子,绑起来送到镇国公府上去请罪!” 第605章 深知身在情长在27(番) 大皇子妃先是被罗玉打了一巴掌,眼下又被大皇子当众斥责,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却不敢反驳,只得低着头应了。 眼看着热闹已经看完了,王曼青便提出了告辞。场中的夫人们也都纷纷借口家中有事,不一会儿功夫就走了个干净。 大皇子这会儿终于不用忍耐了,对大皇子妃怒目而视:“这就是你一再答应我的会办好?众目睽睽之下,罗玉说你算计她,往后你的名声还要不要,我的名声还要不要?” 大皇子妃委屈得很:“我、我最初是安排人弄污了她的衣裳的,可谁知她竟躲了过去……后来她又一直与三弟妹在一起说话,祝临秋也在旁边看着,我实在是没法子,这才……” “蠢材!”大皇子毫不留情地骂道,“没有机会作罢便是,来日方长,她总不能次次都躲过去!你这一动手,那罗玉以后还会与你来往么?连带着与镇国公府都结了仇!” 他气得在原地转了几圈,好不容易才冷静下来:“这事虽然办的不漂亮,可是你也看到了,方才我要去救人的时候,老二是不是也动了心思?哼,他整天装得与祝临秋鹣鲽情深,对旁的女子看都不看一眼,今日倒是漏了陷。” 一想到陆慎言那张面具终于出现了缝隙,他的心情好了不少:“祝临秋那个性子,说不定要和他大闹一场。” -- 第678页 大皇子妃心中发苦,她对祝临秋,一直都有些嫉妒,嫉妒她能够想说什么便说什么,嫉妒她有一对儿女傍身,也嫉妒她能够因为夫君对别的女子动了心思,便可以大吵大闹。 自己却什么都不敢,自己没有子嗣,对着大皇子的时候,就分外没有底气,只能看着他一个个女子往府中接,有时候他不好出面的,还要自己替他说和。 而即便是这样,像今日这样出了岔子,他都不会在众人面前维护自己,不会给自己留半分脸面。 大皇子妃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吞,低着头下去了。 …… 陆慎言带着二皇子妃从大皇子府中刚一出来,二皇子妃立时便甩开了他的手。 陆慎言知道她看到了自己方才想要救人的举动所以恼了,却假作不知,仍笑着去牵她的手。 “临秋这是怎么了,好端端地怎么就生气了?”他亲昵地凑在二皇子妃耳边说道,“方才崔闻歌吃了那么大一个瘪,你看了不开心?” 祝临秋忍着气,一直等两人上了马车,才掉下脸来:“陆慎言,你是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陆慎言假装不明白她在说什么。 祝临秋冷笑一声:“你别装了!刚才我看得清清楚楚,那罗玉掉进湖里的时候,你也想要下去救人的!” 她一想起来便觉得心寒:“陆慎言,当初你我成亲的时候,你是怎么说的来着?你说过,这辈子心里面只有我一个!你去救了罗玉,之后想要怎么做?将她纳进府里来吗?让她做你的侧妃,与我平起平坐?” “说什么傻话。”陆慎言的脸微微沉了下来,“你是我的正妃,就算往后府里有了侧妃,又有谁能与你平起平坐?” “你竟真的想纳侧妃!”祝临秋心中一阵冰冷,眼里也涌起了泪。 陆慎言长叹了一声,正了脸色,对她说道:“临秋,这么多年了,你我儿女都有了两个,你还不知道我对你的心意吗?” “我的心里只有你一个,这是我的真心话,你若是不信,我把心剖出来给你看看,如何?”他说。 “谁要你的心!”祝临秋落下泪来,“我本以为,本以为你和别的男子都不一样,你的身边不会有那些莺莺燕燕,可你如今……” “临秋,我难道不想一辈子都只和你相守么?”陆慎言的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来,“可你要知道,我往后是要坐上那个位子的。” 他抬手往上指了指:“如今陆谨言在朝中的支持者便比我多,你当是为什么?” 他无奈地笑了笑:“陆谨言他的皇妃不必说,两个侧妃,分别是蒋阁老的次女和钱贵妃的侄女,他们与其党羽,自然会支持他的。” “这些年我一直努力着,可是父皇……”陆慎言顿了顿,情真意切地对祝临秋说道,“临秋,我所做的这些,都是为了你我,为了两个孩子!若是陆谨言往后当了皇帝,凭他的性子,你我会有什么好下场?你想见崔闻歌做皇后吗?” 祝临秋默默垂泪,却并不开口反驳了。 见她的神情松动了些,陆慎言又说道:“临秋,你当我真的愿意这样么?有你在,我根本不愿看别的女子一眼,更懒得去应付她们!可我不得不这样做。” “可是,未必就没有别的法子……”祝临秋没有什么底气地开口道。 陆慎言叹气:“要是真的有别的法子,我是绝不会走这一步的。” 他将祝临秋揽入了怀里:“临秋,我知道你的委屈,只是……为了咱们一家人,只得先委屈你了。” 祝临秋不说话,过了许久,才发出一声呜咽来。 …… 王曼青一回到府上,便立刻命侍月从库房里找出些补品,往定远侯府与镇国公府各送了一份。 “两个男人争夺皇位,拿不出什么真本事,光想着算计小姑娘!”她冷笑道,“那崔闻歌更是连人性都没有了,眼见着罗琼都要生产了,她还将人推到水里去,也不怕真的出了什么岔子一尸两命!” 何嬷嬷已经听玉竹将赏花宴上发生的事说了,闻言便说道:“皇妃,库中还有株老参,一并送到镇国公府去吧!依罗二姑娘所说,世子夫人的性子有些软糯,今日碰到了这样的事,说不定就要提前发动了,虽然国公府不会缺这些东西,可仓促之间只怕也不好找。” 王曼青听了,立刻点了点头:“说得对,去将老参找出来,你亲自给送过去,你有经验,真的遇到了什么事,说不定还能帮上忙。” 第606章 深知身在情长在28(番) 何嬷嬷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她一回到府上就立刻去见了皇妃。 “世子夫人果真早产了。”她说道,“不过因为本就到了临产的时候,所以国公府上稳婆早早都已经准备好了,所以并没有什么风险。” “那便好。”王曼青也舒了一口气,何嬷嬷去了没有立刻回来,她便知道应当是出了意外。 “世子夫人身体还算强健,虽是头胎,生产却快,疼了一下午,喝下催产汤之后,很快便生了,是位千金呢,母女平安。”何嬷嬷笑道,“国公爷高兴得很,奴婢也跟着得了赏赐。” “大皇子那头呢?”王曼青问道。 何嬷嬷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奴婢刚到了国公府没一会儿,大皇子妃便亲自过去了,带着个被打得只剩一口气的丫鬟,说原来是在府上的时候,那丫鬟被她训斥了几句,心生不满,想要挑起国公府与大皇子的矛盾,故而才将世子夫人推入了水中。” -- 第679页 “这样牵强的理由,也亏她说得出来。”王曼青摇摇头,“国公府上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何嬷嬷说道,“那丫鬟浑身都是血,国公府的人怕冲撞了世子夫人,就没有让人抬进去,没一会儿就断了气。不过是个可怜人,被推出来抵罪罢了,如今人也死了,就算国公爷心知肚明,还能如何?大皇子再不济也是皇子,往后万一真的成了事,国公府要是和他结了死仇,岂不是危险?” “说的是,只是这口气罗家咽不下去,国公府也不会咽下去。就算没有撕破脸皮,他们以后也不会站在大皇子那头了,剩下的就看陆秉言能不能抓住这个机会了。” 王曼青一直在等她回来,如今知道了发生的事,心中一颗大石也算落了地。 “皇妃,要不要给殿下传个信?”何嬷嬷问道。 “不必。”她摇了摇头,“陆秉言要是连这事都不知道,那皇位也不用去争了。” …… 大皇子府上发生的事,第二天的时候便已经传开了。 蒋侧妃早上来请安的时候,便暗戳戳地打听。 王曼青只说是府上一个丫鬟将世子夫人推下了水,蒋侧妃听了,心中暗暗警醒了起来,等一从皇妃的院子出来,她立刻对跟在旁边的陈氏说道:“我之前让你递的信,你递出去没有?” 陈氏一直像个影子一样跟在她身边,平时也不怎么讲话,只偶尔附和她几声。听她这样问,陈氏点了点头:“妾已经送出去了。” 蒋侧妃手里扇着扇子,心神不宁地说道:“只怕事情没有那么简单,说不定是被人陷害的!这回主子得罪了镇国公府,只怕心中正恼着,约莫是不会送银子来了。” 自打知道了黄小英那边有人给她送银子之后,她就坐不住了,让陈氏递了消息出去,说如今殿下已经许久不来后院了,皇妃又将人卖了一批出去,没有银子她打探消息十分不便,希望主子能够送些银子进来。 最近天气越发热了起来,偏皇妃一直也不提用冰的事,她只能早早地来给皇妃请安,尽量多在皇妃的院子里待上几个时辰,好让自己好过些。 可偏偏皇妃的院子又极偏僻,她每每走回自己的院子,身上又要出上一身汗。 一想到这里,她在心中又暗骂了陆勇几句。 陈氏的院子也偏,倒是比她的离皇妃处更近些,两人在路上分了别,蒋侧妃一边摇着扇子一边捡着阴凉的树荫下往回走。 她现在身边只有两个丫鬟伺候,院子里的事情不少,故而连去给皇妃请安的时候,都将两个丫鬟留在院中忙着,这会儿她要拐弯,就听见不远处有两个丫鬟在说话。 “还是按照之前约定好的,你将消息递出去,那边收到了,便将银子给你。”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另一个丫鬟惊呼出声:“这么多?!” 第一个丫鬟连忙阻止她:“你小声些!让人听见可怎么办?你们往外递消息,这可是担了风险的,这些银子是你们应得的!” “这……这可是二百两银子啊!” “不过二百两而已,也值得你这样激动?”第一个声音里带了笑,“你放心好了,往后只要你们将皇妃的消息递出去,这银子少不了你们的!” 两人又说了几句话,便匆匆离开了。 蒋侧妃的心砰砰直跳,她躲在了一棵树后,看着一个丫鬟拐了出来,手里还拿着一个沉甸甸的荷包。 那丫鬟也警觉,四下打量了一番,没有瞧见人,这才往回走了。 二百两银子!蒋侧妃又羡慕又嫉妒,同样是往外递消息,她这边冒的风险,比一个丫鬟可要大多了,主子却一两银子都没有给她! 她想了想,轻手轻脚地跟在了那丫鬟的身后,想看看她到底是哪个院子里的。 府中发卖出一批下人之后,剩下的人并不多,只是她不像黄小英,从前是管着后院的,她向来不喜欢和旁人打交道,所以并不认识这个丫鬟。 一路往前走着,那丫鬟回头几次,都被蒋侧妃及时躲了过去,没有被她发现。 等丫鬟终于进了院子,黄小英抬头一看,这不是软烟阁么?原来是秦氏! 皇妃对秦氏向来是视而不见的,偶尔对她说几句话,还是冷嘲热讽的,可秦氏硬是全都忍了下来,还日日往皇妃那里去,原来是别有所图! 丫鬟进了院,立刻就将大门紧紧关上了。蒋侧妃凑过去,将耳朵贴在门上,仔细听着里面的动静。 那丫鬟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来:“那边说了……往后继续……还有……二百两……” 然后就是秦氏柔柔的声音:“收起来吧,明日我还去给皇妃请安。” 听到这里,蒋侧妃再也忍不住了,她用力推开了院门,正撞见秦烟儿将手里的银子递给了那个丫鬟。 “秦氏,你竟敢私自将皇妃的行踪告诉别人!”蒋侧妃对她怒目而视,“我这就去皇妃那里,告诉她你包藏祸心!” 第607章 深知身在情长在29(番) 秦氏的脸白了白,眼神中也闪过一丝慌张,强装镇定道:“姐姐说的什么话,妹妹怎么听不懂?” 蒋侧妃冷笑:“谁和你是姐姐妹妹的,我告诉你,方才你这丫鬟的话,我都听得清清楚楚,你竟敢拿皇妃的消息去换银子,你说若是皇妃知道了,会不会将你也远远地发卖出去?” -- 第680页 秦氏这会儿不那么紧张了,反倒笑了笑:“看姐姐说的,什么发卖不发卖的,就算皇妃对我有意见,也要听殿下的不是?” “你算什么东西,连名分都没有,和奴才有什么区别,皇妃想发落就发落了,难不成你还以为殿下会替你出气?” 蒋侧妃说道,“若是从前,兴许殿下还有兴趣多看你几眼,可如今殿下的心早已被新人勾去了,只怕这会儿已经将你忘在脑后了!” 秦氏脸上的笑挂不住了,冷冷说道:“蒋侧妃,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蒋侧妃扭头便看到桌上放着一碗冰雪甘草汤,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如今各处的冰品都还没有开始供应,秦氏这一碗,只怕是花银子私底下从厨房里买的。 她堂堂一个侧妃,如今过的日子连秦氏这个没名没份的女人都不如! “秦烟儿,你给我说清楚,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她怒道。 秦氏冷着脸不说话。 蒋侧妃指着丫鬟手中的银子:“你若是不说,我现在便去找殿下,告诉殿下你一直将他的消息递给外人!” “我何时传过殿下的消息!”秦氏争辩道,“我说的只有皇妃的事!” “这些话你大可以留着对殿下说,你看殿下信不信你!”一边说着话,蒋侧妃一边就伸手将秦氏拉了起来,“你现在便跟我去见殿下!” “你、你这是做什么!”秦氏慌了,使劲挣开了她的手,“自打皇妃进府之后,你的日子不也比从前更难过了么?皇妃与殿下又不是一条心,就算说了又能如何?” “那你告诉我,你究竟是将消息卖给谁了?”蒋侧妃见她害怕了,追问道。 秦氏脸上满是抗拒,可在她的威逼下,还是不情不愿地告诉了她。 …… 之后的日子倒是一直风平浪静,罗玉特地给王曼青来了信,谢她在赏花宴上帮了自己,又谢她给罗琼送的人参,并邀她改日出门一聚。 “之前那个碰瓷的老头,我又碰见他了,倒是个有意思的人。”罗玉在信里写道,“王姐姐,到时候我带你去看看。” 王曼青不知道她说的有趣是什么意思,笑一笑便将信搁在一边了,转头问侍月道:“蒋侧妃今日出门了?” 侍月点头:“回皇妃的话,昨儿蒋侧妃便派丫鬟来说了,今日要去善堂。丫鬟来时您正睡着,奴婢便没有知会与您。” 王曼青漫不经心地点头:“我还以为怎么也得下个月呢,没想到她这么快就忍不住了。” 侍月听了便笑:“您别看蒋侧妃从前整日里吟诗作对,越是这样看着超凡脱俗的人儿,一旦过上了苦日子,就越是无法忍受。 她这些天早早便来咱们这儿,不就是贪恋您屋里的冰,还有各色瓜果点心么?如今好不容易有了法子,可不是要抓紧了。” “由她去便是了。”王曼青笑笑,“这银子本来也是从她们身上省下来的,如今再给了她,能知道她往外递了什么消息,咱们以后也有法子应对。对了,茯苓的妹妹有消息了么?” 自从茯苓向她投诚之后,她便一直在打听此事,而茯苓也一直将甘草传的消息先告诉她。 “暂时还没有。”侍月说道,“咱们的人手太少,况且知道的线索有限,想查起来只怕有些难度。” “这些茯苓也是知道的,慢慢来吧。”王曼青说道。 这时候,何嬷嬷匆匆走了进来:皇妃,宫中来了人传话,宣您即刻进宫! “进宫?”王曼青的眉毛拧了起来。 她自从来了北越,还从来没有进宫去见过老皇帝。按说她与陆秉言大婚的第二日就应当进宫请安的,可老皇帝不待见陆秉言,并没有让他们去,后来更是连提都不提,似乎忘了还有她这么一号人。 王曼青自然知道老皇帝的意思,他就是在告诉王曼青,因为陆秉言这个夫君,他连她也一并厌恶起来,更不会给她半分面子,她最好因此更加怨恨陆秉言。 这个时候突然宣她进宫,不知道老皇帝是要搞什么幺蛾子。 王曼青心中虽然疑惑,可还是起了身去换衣裳,让侍月给服侍她梳洗打扮。 “今儿是什么日子?”她忽然想起来,问道。 “回皇妃的话,今日是初十。”侍月答道。 “原来是这样。”王曼青心中了然。 今日是陆秉言从地牢里出来的日子,老皇帝一早便召了他进宫,这会儿叫她也去,估摸着是要给陆秉言添堵的。 “换那套红宝石的头面来。”她吩咐侍月,“今日是我第一次进宫,总要拿出大周公主的气派出来。” 等一切准备妥当,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带着侍月一起出了门。 玉竹虽然会功夫,可毕竟年纪还小,不够沉稳,不像侍月,从前与她一起在后宫几年,如果遇到突发情况,侍月的应对能更得体些。 外头已经备好了马车,她上了车,随着马车往皇宫的方向驶去,不由自主地深深吸了一口气。 府中后院那些算什么呢?陆谨言和陆慎言两个,虽然塞了人进来,可不过是为了防备这个弟弟生出了不该有的心思,两人的重点还是放在了对方身上的,他们看不起陆秉言。 可老皇帝却不一样,当初被陆秉言的母亲刺瞎了一只眼睛,又亲眼看到陆秉言杀了母亲,他心中对陆秉言,只怕是十分忌惮了,只不过碍于众口悠悠,不能直接杀了陆秉言罢了。 -- 第681页 当初陆秉言曾轻描淡写地说过,他躲过许多次暗害,也受过许多折辱,可等她再问起来,却不再多说了,而今天,她或许要亲眼目睹了。 第608章 深知身在情长在30(番) 马车到了皇宫的角门处便停了,王曼青下了马车,跟着早早等在那里的内侍,缓步走进了皇宫内。 一路上遇到的宫女太监见了她,都低下头避过去,背后却在窃窃私语。 她目不斜视,很快就走到了一处宫殿前,那内侍请她在外稍候,自己进去通禀。 王曼青微微抬起头来,这处宫殿宽广空阔,地上铺着的青石砖光洁如镜,映着阳光隐约能看到暗藏的纹饰。 周围的梁栋与柱子上雕着祥云龙饰,即便是夏日,殿门仍紧紧地关着,丝毫听不见里面的声音。 在来北越的路上,陆秉言便大致与她说起过宫中的情形。早年间宫中还有不少嫔妃,如今老皇帝年纪大了,疑心病越发严重,前年的时候在一个美人的殿内睡了过去,醒来时便动了怒,一定说那美人给他下了药,虽太医什么都没查出来,他还是将那美人赐死了。 那之后更是一发不可收拾,嫔妃们侍寝的时候都战战兢兢,可即便这样,还有几个不是被打入了冷宫,便被一尺白绫赐死,久而久之,剩下的嫔妃便一直称病,不肯再侍寝了。 老皇帝自然是不满的,今年年初的时候,便动了选秀的念头,然而朝臣们极力反对,老皇帝就算再独断,也不能置所有人的反对于不顾,只得打消了这个念头。 如今后宫空虚,唯一一位新人,是老皇帝不久前宠幸的一个宫女,封了御女,颇受老皇帝信任。 眼下这处宫殿是庆云宫,老皇帝平素常在这里,今日在此处见她,倒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那内侍进去有一阵子才出来,满面笑容地对她说道:“皇妃请进吧,皇上在里头呢!” 王曼青对他点了点头,道了一声谢,那内侍躬着身子请她往里走,又补充了一句:“三皇子也在里头,不知说了什么话,惹得皇上有些不悦呢。” 王曼青又看了他一眼,那内侍低着头,一副谨小慎微的模样。 她没有多想,径自进到了殿内。 内侍在她身后关上了门,殿内光线阴暗,她过了一会儿,才适应了眼前的昏暗。 外头分明是燥热的天,可殿内却阴冷得很,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王曼青在大殿正中跪下,恭敬地行了礼:“儿臣参见父皇,愿父皇龙体安康,万福万安。” 坐在赤金宝座上的老皇帝没有说话,王曼青低着头,感觉一道有如实质的视线黏在自己的身上,像蛇一样冰冷黏腻。 过了半晌,上头的人忽然「呵呵」一笑,说道:“这便是老三媳妇了?快起来吧!” 王曼青依言站起身来,老皇帝又说道:“抬起头来让朕看看。” 这话就有些轻佻了,王曼青心里暗暗皱起了眉,面上却不露,抬起头来直视老皇帝。 老皇帝斜倚在皇位上,一只眼睛罩着眼罩,另一只眯着打量着她。 他当真已经很老了,眼皮半垂着,脸上生出了老年斑,皮肉松松垮垮挂在脸上,颊边两道深刻的皱纹,给他凭空增添了几分刻薄和阴沉。 老皇帝不说话,王曼青也只能站在那里任由他打量着。他的目光让她十分不舒服。 “父皇,儿子之前同您说的……” 忽然一个声音突兀地插了进来,王曼青循声望去,陆秉言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并没有看她,一双眼睛正充满期冀地看着老皇帝。 被他这样一打岔,老皇帝的目光终于从王曼青身上移走了。 他闻言「哼」了一声,没有接话,而是和颜悦色地对王曼青说道:“你与老三成亲也有些日子了,你们相处可还融洽?他要是有什么对不住你的,尽管来同朕说便是!” 王曼青微微笑了笑:“多谢父皇。” “坐吧!”老皇帝对她说道。 王曼青依言坐了,却是挑了处离陆秉言很远的位子。 陆秉言没有得到回应,面色便有些不大好,又一次说道:“父皇,自古女子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哪有像她一般的,将儿子的后院搅得乱七八糟,胡乱卖人买人不说,还整日里炫耀自己的嫁妆……” “殿下这话妾便不明白了,妾每日里只是正常花销,怎么到了你嘴里,就变成了妾炫耀自己的嫁妆了?” 没等老皇帝开口,王曼青便抢白道:“殿下可曾看过府中的账册?如今府里入不敷出,若是像从前一味养着那么多下人,下个月便发不出月银去,到时候殿下能有法子解决?” “这么多年都是这么过的,怎么你一来,就变成入不敷出了?”陆秉言不服气地说道。 王曼青淡淡地笑了笑:“殿下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啊?妾接过账册的时候,黄侧妃便同妾说过,府中这些年之所以还能勉强维持,是因为殿下的两位兄长时不时地接济。” 内侍轻手轻脚地给她上了茶,她端起茶杯浅浅啜了一口:“妾做不到受了两个兄长的接济,还佯装不知,更拉不下脸面去与两位兄长哭穷,殿下若是能的话,妾就将卖出去的人再接回来。” 陆秉言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想反驳又说不出话来,最后憋出一句:“那你自己的院子里怎么买了那么多人?” -- 第682页 王曼青扬了扬眉毛:“妾自己院里的人,吃穿用度走的都是妾自己的账,没有花府里半分,难道这样还不行么?没道理府上拮据,妾手中有银子也不能花,要一起跟着吃苦吧?” “你、你这样将我的脸面置于何处!”陆秉言的声音越发大了起来,“若是有人来府上拜访,见我身边连个伺候的下人都没有,你的脸上难道就好看?” 王曼青一脸惊奇:“咱们府上会有人拜访?妾成亲这么久,可是一个帖子都没有收到呐!” “你——”陆秉言的脸上彻底挂不住了。 “放肆!”老皇帝忽然用力拍了拍桌子,沉着脸训斥陆秉言,“朕还坐在这里,这庆云殿岂容你这般大声喧哗!” 第609章 深知身在情长在31(番) 陆秉言一惊,连忙跪下请罪:“儿子莽撞,还请父皇恕罪!” 老皇帝「哼」了一声,一副怒其不争的样子:“老三,如今你虽然身上没有差事,可每个月宫中也是给你发月银的,你怎么落得这样一个地步,竟还要你的两个兄长补贴?” “儿子……”陆秉言讷讷说不出话来。 “父皇别怪殿下,殿下府中有人要养呢。”王曼青在一旁阴阳怪气地说道,“单说一个秦氏,身上穿的头上戴的,比府里的姐妹们都要好得多,想必殿下的银子都花在讨秦氏开心上了吧?” “爷是皇子,难道宠个女人还不行么?”陆秉言怒道。 王曼青并不说话,只是冷笑。 老皇帝看两人剑拔弩张的气氛,心里高兴了几分。当初老三要娶大周公主的时候,他也曾担忧过,万一大周皇帝有心想要扶持老三,事情只怕要麻烦上几分,如今看来,倒是他多虑了。 对于老三,他一直十分警惕,十几年过去了,当初这个小狼崽子眼睛都不眨便抹了那女人的脖子,至今他想起来仍觉得胆寒。 幸而这些年过去了,陆秉言他逐渐沉迷声色犬马之中,也没有正经学过什么本事,而今已经彻底废了。 他看着陆秉言那张俊俏的脸,只觉得自己的右眼隐隐作痛。 他长得太像那个女人了,眉眼轮廓与那女人几乎一模一样,单是这一样,就让他永远也喜欢不起来这个儿子。 “行了,老三,你做的那些荒唐事,你的两个哥哥虽然替你遮掩,可是你当朕什么都不知道么?” 老皇帝抬手止住了两人的争执,不咸不淡地说道,“朕听说你这几日一直宿在烟雨阁里,怎么,又想要往你府里抬人了?” 陆秉言不敢同他争执,只低着头说道:“儿子不敢。” “殿下还有不敢的么?”王曼青淡淡地说道,“妾不知那烟雨阁是什么地方,不过反正府里已经有个来路不清不楚的秦氏了,便是再多几个姐妹也是无妨的。只是殿下到时候要自己想法子养活她们了,妾的嫁妆可不是用来补贴风尘女子的。” 眼看着陆秉言又涨红了脸,老皇帝心中畅快,说道:“老三媳妇说得对,老三,你往后不能再那样胡闹下去了。” 他转头摆出了一副慈和的面孔来:“老三媳妇,今日朕宣你进宫,是因为今日是老三的生辰。每年的生辰,老三都是与朕一起过的,如今他成了亲,你与他便是这个世上最亲近的人了,这样的日子,怎么能少得了你?” 他拍了拍手,很快便有几个太监抬着桌子进来,宫女们提着食盒跟在后头,快手快脚地摆了满满一桌子饭菜。 老皇帝挥了挥手,说道:“老三媳妇,你也不必拘着,就当做在自己府上便可。” 王曼青和陆秉言落了座,不知是不是有意的,两人的位子离得极近。 有宫女在一旁布菜,老皇帝拿起筷子吃了,一边吃一边说道:“当初老三才那么大点的一个孩子,如今一转眼已经长得这么大了。” 来了。王曼青没有转过头,也能感觉到陆秉言的身体绷紧了。 “老三媳妇,你或许还不知道,当初朕刚见到老三的时候,啧啧啧。”老皇帝摇了摇头,一脸感叹,“当年朕刚看到老三,还以为是个野人呢!” “你或许也听说了,老三的娘亲当初犯了死罪,朕念在旧情,没有将她处死,只是关在了地牢里,老三便一直在地牢里面长大。” 他夹了一块肉放在嘴里,一边嚼着一边说,“常说人越贱命越长,那样的情形下,老三竟也活了。” “可惜活是活了,却是什么都不懂的。”他叹了一口气,似乎真心实意地替这个儿子难过,“识文断字朕不指望,可没想到竟连人伦纲常都不知。” “老三媳妇,你不要怪老三性子纨绔,要知道,他能变成如今的模样,朕已经心满意足了。” 老皇帝仅剩的那一只眼睛牢牢地盯着陆秉言,“当初啊,他全身上下就围着一块破布,他娘亲更是不着寸缕……” 他言语中的暗示,听得王曼青一阵恶心。她低着头,余光瞥见陆秉言握着筷子的手,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此刻仍稳稳地拿着筷子,指节却因为用力而泛起了白。 见王曼青变了脸色,老皇帝满意了,又继续说道:“老三媳妇,不瞒你说,老三的娘亲其实是蛮夷,他们那边能懂什么规矩?老三被他娘亲教得与他们一样冷血自私,当初为了讨好朕,当着朕与一众大臣的面,亲手割断了他娘亲的脖子。” -- 第683页 他脸上露出了复杂的表情:“按说这样不孝不悌,不明伦理之人,朕是无论如何都留不得的,可毕竟是朕的骨血,又因为一直被那女人教导,所以才变成了那副模样。 朕到底还是将他带出了地牢,这些年过去了,你瞧瞧老三,虽没什么本事,可也算是个正常人了不是?” 王曼青还没说话,陆秉言就笑道:“儿子多谢父皇怜惜,要是没有父皇,儿子还不知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他咬着牙说道:“儿子再回想起来……只觉得那人险些害了我一辈子!当初儿子还是太小,现在想起来,一刀了结他的性命,委实是便宜了他,要是有机会的话,儿子要给他下最毒的毒药,让他疼上七七四十九天,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话中有毫不掩饰的恨意,老皇帝听了,却是「哈哈」一笑,对王曼青道:“你看看,你看看,到底是身体里流着蛮夷的血,那天性中坏的东西是怎么都抹不掉的,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还恨着他娘亲呢!不过他娘亲也不是什么好东西,那样低贱的女人,杀了确实也是便宜了她。” 王曼青低头附和了一声,心里却想着,秀秀当初给自己的大都是保命的药,怎么没有什么能杀人的呢? 第610章 深知身在情长在32(番) 从皇宫里出来,一直到坐上了马车,陆秉言都一句话也没说。 王曼青吩咐车夫回府,坐在对面看着他。 天色已晚,马车中安静得能听见外面风吹叶子的声音。 过了许久,陆秉言终于苦笑了一下,对她说道:“抱歉,让你听到那些不中听的话。” “同你没关系。”王曼青摇摇头,问道,“他一直这样么?” 陆秉言长出了一口气,点了点头:“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些话他时不时就要拎出来说上几次,生怕我忘了。” 王曼青心中一叹,老皇帝这个阴狠的性格下,陆秉言这些年过得实属不易。 “别想太多了。”她安慰他道,“当初和你一起来之前,你不就已经将这些都告诉我了么?我既然同意与你来北越,遇到的这些事其实我心里都是已经有准备的。” “可是我不愿让你听到这些。”陆秉言坦诚地说道,“我知道你不怕阴谋诡计,可我不愿让你听他诋毁我娘亲,听他诋毁我——我娘亲虽是蛮夷,可蛮夷也是人,村子里也有识文断字的先生教孩子们念书,我娘亲她也是识字的,当初在地牢里面她就教过我……” “我知道他说的是假的。”王曼青打断了他的话。 陆秉言又沉默了下去,过了好一会儿,他伸手抱住了头:“你当初只和我说了几句话,就抛下大周的一切跟我一起来了,我害怕你听了他说的那些,就以为我真的是那样的人。” “曼青。”陆秉言第一次叫她的名字,声音有些晦涩,“我现在什么都没有,状况简直不能再糟糕了,我有时候便会想,当初我那样怂恿你,到底是对还是错,我是不是太自私了。” 王曼青笑了笑:“我这么大的一个人了,难道真的只因为你的几句怂恿,便头脑一热跟着你过来了么?说实在的,我其实……也厌倦了在大周的日子。” “可再怎么厌倦,在大周时,你的安全是有保障的,你的生活也要比在这里舒服得多。” 陆秉言像是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垂下头去,“我当初说得信心满满,可其实我心里对自己到底能不能争到那个位子,也是没底的。” “万一到时候我输了,你岂不是也要被我连累?” 王曼青的笑意越发浓了:“你当初既然诳我来了,现在又为什么和我说这些?” “就当做是我良心过不去吧。”陆秉言说。 “你既然良心过不去,当初又为什么诳我来?”王曼青追问。 陆秉言往后靠了靠,脸隐藏在了车厢的阴影中:“我不知道……当初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和另一个女子针锋相对,那时候我就想,这个女人真有趣,不是都说大周的女子温婉守礼么,她就在路中间和别人吵起来了,还能把人气得不行。” “再后来我又发现,原来她不是一味只知道气人的,她这么做原来有自己的目的。” 他说,“那时候我已经与你们的皇帝搭上了线,稍微问了问,才知道你原来是他的嫔妃之一。” “那时候我心里觉得好可惜啊,这样的女子,为什么要被困在宫闱中呢?每天只能与旁的女子争风吃醋,哪怕有再多的手段和抱负,也没有什么施展的地方。” “再后来,我说起和亲的事,你们的皇帝忽然就问我,觉得你怎么样。” 王曼青听到这里倒是有些惊异,她以为这事是陆秉言先提出来的,没想到竟是李渊。 “他为什么会提到我?”她问。 陆秉言笑了笑:“你别以为他是厌烦了你,想要将你赶走,其实他那时说的是,你心思剔透,才智胆略过人,留在后宫之中其实是委屈了你,且你们二人之间并无男女之情,更像是兄妹,如果你想走,他是不会拦着你的。” 王曼青似乎能看到李渊说这话时的神情,再回想起来,自己从前那一点点心动,大约是因为闺阁中的少女,遇见了高高在上的君王,不自觉地被吸引罢了,很快便消散不见了。 “然后你就来问我啦?”王曼青歪着头问道,“你说,那时候在湖边相遇,是不是你刻意的?” -- 第684页 “不是!”陆秉言伸出手发誓,“我当初只是在后宫里面随便走一走,后宫那么大,我又不能明目张胆地去打听你的行踪,怎么会刻意去找你呢?” “那时候相遇,说明你我之间有缘。”他的唇边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 “不说这个,你既然知道北越是龙潭虎穴,为什么还要我跟着你过来?”王曼青伸手给他看,指甲剪的光秃秃的,“我在大周的时候,再不济也是个昭容,底下那么多人伺候着,什么都不用干,每天光想着怎么便好看就行了,可你瞧瞧现在,连指甲我都不留了。” “你现在身边不是也有人伺候么?为什么不留指甲了?”陆秉言不解地问道。 “因为缺银子啊。”王曼青叹道,“指甲长了,就会不小心将绸缎面刮起丝,一件好端端的衣裳往后就不能穿了,还要重新做,那多浪费啊!” 陆秉言顺势握住了她的手:“抱歉,都是我……” “那你快说,为什么要我跟你一起来?”王曼青又追问了一遍,手并没有抽出来。 “因为……”陆秉言又往后靠了靠,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因为什么?”王曼青微微抬起身子,越过两人中间的小几,朝着他探过去。 两人离得近了,她能清楚地看到,陆秉言隐藏在黑暗中的脸已经红了。 他的眼神闪躲,不与她对视,嘴里说着些什么,无非是些「聪慧」「自私」之类的话,她离得越近,他的呼吸就越乱,最后连话都说不清楚了。 王曼青狭促地笑了起来。她故意凑过去,将嘴巴贴在他的耳边,轻声说道:“因为……你就是想让我跟你一起,因为你见色起意,因为你对我一见钟情,因为……你喜欢我,是不是?” 第611章 深知身在情长在33(番) 车厢里一片寂静,陆秉言几乎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他还握着她的手,那手柔若无骨,他刚握住的时候,还在想明明是夏天,为什么她的手这样凉,要不要请个大夫给她看看,开个补气血的方子来。 可这一会儿,他忽又觉得滚烫了起来,他几乎要握不住。 不知道为什么,他不敢看她的眼睛,只好垂下眼帘,可她这时候正朝着自己探过身子,夏日里本就穿得单薄,他一低头,就看到一片雪白的脖颈,目光更是不受控制地顺着领口向下看去,隐隐约约能看到一抹湖绿色。 她的声音就在耳畔,身上好闻的香气环绕在他周围,让他不敢呼吸。 “你喜欢我,是不是?”她又问了一遍。 陆秉言心如擂鼓,从未有过的陌生感受让他有了一瞬间的瑟缩。 他微微偏过头,正好能看到她的侧脸,还有耳垂边那颗小小的东珠耳坠。 那耳坠给了他许多勇气,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用尽力气开了口:“我是……” 马车忽然一顿,紧接着便停了下来,外面传来侍月的声音:“殿下,已经到了。” 陆秉言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一下子就散尽了,他偏过头去不说话,也不敢再看王曼青。 “啧,真不是时候。”王曼青惋惜地说道,“松手,该下车了。” “哦?哦!”陆秉言连忙松开了她的手。 王曼青整理了一下衣裳,端坐着看他。 陆秉言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也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终于还是王曼青忍不住了:“你怎么还不下车,你不下去难道要我先走?” 陆秉言也想下车,可是现在……不是很方便。 “你先下去吧,我还有事。”他只能这样说。 王曼青耸耸肩:“那你就在这坐着吧!对了,我给你备了一桌席面,不开心的话,等会儿就去砸了吧——不用心疼,便宜的很。” 说罢,她就径自下了马车,将陆秉言一个人丢在了马车上。 一路上她都板着一张脸,侍月本以为是做给旁人看的,可是一直等到晚上临睡了,皇妃还是很不高兴的样子。 “皇妃,殿下是说了什么话,惹您不快了吗?”侍月小心翼翼地问道。 她十分心疼皇妃,在大周的时候虽然不得宠,可总归是个高位嫔妃,后宫里面又清净,哪里用像在这边一样整天演戏。 皇妃什么都不要了,跟着殿下来了北越,要是殿下还不体谅皇妃,敢给皇妃气受,那她第一个不同意! “他哪里能惹我生气。”王曼青闷闷地说道,“就是差一点……唉。” 早知道让侍月交代车夫慢点了,她好不容易哄得陆秉言要说出来了。 这是当初秀秀教她的,一定要让男人先表白,要不然他们不会珍惜—— 虽然她悄悄向夏夏打听了,秀秀当初可是直接将李渊扑倒了,可她还是觉得这话说的有道理。 今天难得没有别人打扰,气氛又那样好,陆秉言眼看着就要说出来了,没想到那么不巧,就在这档口偏偏到了。 她能不生气吗?眼看着就要到手的表白,啪,没了! “算了,不想了!”她倒在床上,不忘叮嘱侍月去问清楚蒋侧妃卖了什么消息,然后便蒙着头睡了。 …… 第二日蒋侧妃来请安的时候,人眼看着就变得喜气洋洋了起来。 “妹妹这是遇到了什么好事,这样开心?”王曼青问道。 蒋侧妃刚想要开口说话,忽然想起昨天晚上,殿下与皇妃从宫中回来之后,好像在马车上吵了架,殿下一进府就发了大脾气,将皇妃命人准备的席面都砸了。 -- 第685页 只怕皇妃这时候也气着,她连忙收敛了脸上的喜色,说道:“回皇妃的话,哪里就有什么好事,不过是妾今日出门的时候,迎头看到一只喜鹊正叫得欢,想着从前府上是黄小英掌家,处处都乌烟瘴气的,如今换成了您,可是清净多啦!” 她这话说的也有几分真心实意,从前的时候,黄小英和她都是侧妃,可殿下就是更看重黄小英一些,再加上黄小英管着后院,后院那些奴才隐隐有将黄小英当做主子的趋势。 都是侧妃,凭什么黄小英就能压在她的头上?如今皇妃一来,黄小英再不情愿,也只能将手里的掌家之权都交了出来,自己又因为陆勇那一摊子事,连院门都不出了,蒋侧妃看不见她,心里舒爽得很。 连带着虽然这些日子秦氏一直过来,她也不觉得那么碍眼了。 “咱们府上……”王曼青却摇了摇头,“陆秉言立不起来,我还罢了,最起码还有个公主的身份在,手中也有银子,总不至于吃什么苦,可苦的却是你们了。” “妾不觉得苦!”蒋侧妃立刻说道,“能伺候殿下和皇妃,是妾的福气!” 王曼青微微笑了笑,并不多说什么,只让人端了新做好的点心来,分给蒋侧妃和陈氏,连在一旁站着的秦氏也分得了两块。 蒋侧妃见状,不由皱起眉来。 她和陈氏是府里正经的主子,这秦氏又算什么?她这几天日日到皇妃这里来,不就是想要讨好皇妃么?难道皇妃也被她蒙骗了? 还没等她开口,就听见皇妃对秦氏说道:“秦氏,你之前也伺候了殿下那么久,他的喜好你应当都摸清楚了吧?” 蒋侧妃心里一跳:皇妃忽然问这个,难道也想要争宠? 秦氏乖顺地垂下头,说道:“回皇妃的话,殿下对妾还是比较满意的。” “既然这样,那现在他怎么都不去你院子里了?”王曼青呷了一口茶,说道,“我瞧着咱们府里现在这样便不错,姐妹们都相处和睦,要是再来了新人,只怕又要起纷争了。” “妾……不敢猜殿下的意思。”秦氏怯生生地说道。 “那我便告诉你我的意思吧。”王曼青开门见山地说道,“听说陆秉言在外头又看上了一个女人,我不想府里再添人了,你想个法子,把他的心给拽回来吧!” “你若是办好了,我便做主将你抬成侍妾,你看如何?”她淡淡地说道。 第612章 深知身在情长在34(番) 秦氏脸上露出了喜出望外的神情,跪在地上给她磕头:“多谢皇妃!” 王曼青点了点头,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转开了话题。 秦氏又待了一阵子便告退了,她一走,蒋侧妃立刻问道:“皇妃,这秦氏惯会装腔作势,当初她得宠的时候,连请安都不来,如今见殿下身边有了新人,立刻就来向您投诚了,您可千万别被她蒙骗了!” 王曼青笑了笑:“妹妹放心便是。” 她伸手捏了捏眉心:“咱们府里面的人不多,这些日子更是只有你和陈妹妹来同我说话,我倒是觉得这样极好,要是再来个新人,又要闹得不得安宁了。” 蒋侧妃知道她说的对,府里要是再来了新人,指不定是谁的眼线,确实不如现在这样来得好,只是那秦氏…… 她还是暗戳戳地说道:“秦氏性子轻浮,往后要是真再得了宠爱,只怕又要对您不敬了。” 王曼青漫不经心地说道:“不过是个侍妾罢了,我能将她抬成侍妾,自然也能随时将她发卖出去,全看她这个人聪不聪明了。” “可要是您真的惩治了她,殿下那边……”蒋侧妃说到一半,看见了皇妃似笑非笑的目光,将剩下的话吞回了肚子里。 也是,主母发落侍妾,是天经地义的事,到哪里说都有道理。 最多不过就是殿下知道了会动怒,可是瞧着皇妃的样子,她像是在乎殿下高不高兴的人么? …… 许是能成为侍妾的诱惑确实大得很,秦氏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终于将三皇子请到了自己的院子里,而且在她那边连着住了几天,似乎又回到了从前对她宠爱万分的时候,外头那个女人连提也不提了。 王曼青兑现了自己的承诺,喝了秦氏敬的茶,秦氏从这一刻起,也就真正脱离了贱籍。 不知是不是因为秦氏在三皇子面前说了什么,三皇子破天荒地来了皇妃的院子,好声好气地和皇妃说话,可谁知皇妃根本不领情,没一会儿功夫里面又传来了瓷器破碎的声音,下人们低着头在外面,巴不得离得远远的,免得一会儿三皇子出来看见了,又要迁就他们。 “昨天我遇见了镇国公世子,他走过来与我说了几句话,还将身边的人引荐给我。”陆秉言说道,“应当是为了报之前你送药材的举动。” 王曼青笑了笑:“他们府上未必就缺那几株药材了,他有心交好是好事。” “是好事也是坏事,我若是与他走得近了,别人自然会注意到。”陆秉言说。 “交往的尺度你自己看着办便是。”王曼青的话锋一转,“陆慎言的人你是怎么拒绝的?” 陆秉言的唇角勾起了一抹笑来:“实话实说罢了,府里有我更上心的人吃了醋,我不愿叫她伤心,顺势便拒绝了。” 这话说得王曼青不好接,分明是秦氏去同他说的,可秦氏是听了她的命令,陆秉言是知道的,她也是知道陆秉言知道的,他还说这样暧昧的话,她只能装作听不懂。 -- 第686页 “那陆慎言不会起疑心么?”她问。 陆秉言笑了笑:“人虽是陆慎言的,可往弟弟的府里塞人,说到底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我拒绝了,他还能强迫我不成?况且他一直以为做得十分隐蔽,我不知道那女子是他的人。” “你多留心便是。”王曼青说道,“府里面现在一切都好,往外递消息的几个人都在掌握之中,黄小英如今闭门不出,往外递的信都要过一遍我的手,里面写的都是些无关紧要似是而非的话,看来一直在敷衍着呢!” “蒋侧妃倒是两头吃,一边给主子传着信,一边还将消息往我这里卖一遍,不过也是些没什么用处的,大都是你每日里几时回一类的。” “还有个甘草,何嬷嬷平日里看得紧,没什么机会出去,有几次让茯苓带话,茯苓也都跟我说了。” 她说道,“其余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人,能知道的东西也有限,我怕一下子全都除掉会引起怀疑,就先将身边的几个安排了一番。” “多谢你。”陆秉言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香囊递给她,“这是在外头买的,里面装了驱蚊虫的药草,夏日里蚊虫多,你戴在身上吧!” 王曼青接了过来,那香囊的绣工一般,胜在样式和颜色好看,她没有客气,笑着收了下来。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湖绿色的?”她随口问道。 陆秉言有一点点心虚,面上却不露:“只是觉得这个颜色衬你便买了。” 王曼青也没放在心上,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陆秉言在这里吃了不少糕点后,才板着脸骂骂咧咧地摔门出去了。 不过临走之前,他特地问了王曼青与罗玉相约出门要去的是什么地方。 “我也不清楚,许是就在城中逛一逛吧!”她自打来了北越,还没怎么在外面逛过,“罗玉说遇见个很有趣的人,要带我一起去看看。” “不要出城便好。”陆秉言说道,“尤其是城西,那边有山匪出没,你们不要去。” “山匪?在离京都这么近的地方?”王曼青惊讶道,“这不是明晃晃地打皇家的面子么?老皇帝怎么能忍得下去?” “忍不了也只能忍了。”陆秉言说道,“那些山匪藏在山中,熟知地形,又十分凶悍,皇上派人去围剿了几次,除了折损不少人手之外,并没有抓到他们。 鉴于他们只在城外活动,从来不会进城,平素也不会伤人,这件事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过去了。” “在城外活动,又不会伤人……”王曼青怀疑地看着他,“陆秉言,这山匪怕是有什么隐情吧?” 陆秉言并不回答,就只是看着她笑。 王曼青看着他的表情,心里便有了数,她气哼哼地说道:“好歹我也扔了那么多银子进去,要是真的碰见了,他们敢伤我,我就让他们把银子给我还回来!” 第613章 深知身在情长在35(番) 话虽这样说着,可等到与罗玉约好的那一日,她还是问了罗玉要去什么地方。 罗玉神神秘秘地对她说道:“就在城北,王姐姐你跟着我来便是了!” 罗玉向来不喜欢带着丫鬟,今日来见她,更是骑了一匹马。 两人一见面,她就嫌弃地看了一眼王曼青的马车,让侍月和车夫在这里等着,不必跟过来。 “马车这样笨重,等会儿进去都没法子掉头!”她嘀咕道。 王曼青不知道她说的是什么地方,不过她相信罗玉不会害自己。 “你们找处茶楼等着吧。”她吩咐道,“我与罗二姑娘去去就回。” 见她答应得这么痛快,罗玉咧开嘴笑了。她跳下马来,扶着王曼青上了马,自己则坐在她身后,将她圈在怀里。 “你放心,等会儿我会将好好的皇妃还给你!”她对着侍月一笑,双腿夹了夹马腹,那马儿便小跑了起来。 这还是王曼青第一次骑马,她最初有些紧张,不过有罗玉在身后坐着,那马儿也乖顺,她慢慢便放松了下来。 “这回可以跟我说说要去什么地方了吧?”她问道。 “王姐姐,我之前和你说的那个老头,你还记不记得?”罗玉问。 王曼青点了点头:“就是敲诈你的那个嘛,要不是他,咱们两个还不会认识。” “对啊,咱们两个要是不认识,我和叶临清也不会……咳咳,就是那个老头!” 罗玉说道,“我前些天又碰见他了,还是一样的套路,这次撞得是个富商,那医馆的大夫也学精了,只要了二百两银子。” “那富商给了?” “最开始也是不给的,可那老头身边带了七八个孩子,他们拉着那富商不让他走,有在地上打滚哭的,有吊在他腿上的,还有个孩子想抱着他的腰,可他太胖了,那孩子抱不过来,最后只能抱着他的胳膊不松手。” “那富商没法子,只好破财免灾了,真的掏了二百两银子给他。” “啧啧啧,这个行当好赚钱啊!”王曼青感叹,“一天碰上五个,岂不就有一千两银子了?” 从前的时候她经常笑话秀秀和夏夏是两个守财奴,尤其是秀秀,能为了一两银子,耐着性子给别人看一下午的病。 现在她自己没有钱了,忽然就理解了秀秀的举动——不说别的,光听到那老头靠着讹人能赚这么多银子,她就可耻地心动了。 -- 第687页 “哪里就有那么好的运气了。”罗玉说道,“那老头碰瓷也是要挑人的,五大三粗的壮汉不行,达官显贵不行,太穷的不行,太聪明的也不行,最好就是人傻钱多的那种——呸呸呸,他当初撞我身上是不是眼瞎了?” 王曼青笑得花枝乱颤,揪着罗玉的袖子才没有掉下去。 “总之就是我又看见他了,他得了银子之后没给那郎中,反倒是自己揣了起来。当时我便觉得奇怪,按理说那郎中也是同伙,怎么会一文钱不要呢?于是我便跟在他后头,摸到了他们的老窝去!在那里我才知道……嘿嘿,等到了你自己看吧!” 王曼青的好奇心被她勾了起来,可罗玉偏偏什么都不肯再说了,只说等她看到了就知道了。 两人越走越远,身边也渐渐荒凉了起来,再往北走,王曼青远远地看到有一处小院。 “喏,就是那边!”罗玉指着那小院对她说。 “看着竟还挺不错的。”王曼青说道,“我还以为那老头身边的孩子是他聚在一起的乞儿呢!” “虽不是可也差不多。”罗玉笑嘻嘻地说道,“到了,王姐姐我扶你下来。” 她先跳下马去,又小心翼翼地将王曼青扶了下来,然后便径自上前去,也不敲门,直接推门走了进去。 王曼青跟在她身后进了小院,小院子里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墙边两棵高大的海棠树,树上系着一个秋千,中间一口水井,许是因为怕有孩子失足掉在里面,上面盖了木板。 屋里面的人听到了动静,门悄悄地开了一条缝,一个孩子露出半张脸来,待看清了来人之后,欢呼了一声,对着里面喊道:“罗姐姐来了,罗姐姐来了!” 门被推开了,呼啦啦跑出来四五个孩子,围着罗玉叽叽喳喳地说话。 “罗姐姐,你今天带什么好吃的了?” “罗姐姐,我给你编了花环!” “罗姐姐你之前教我的字我都学会了!” “罗姐姐……” 罗玉笑着从怀里掏出一包杏仁酥来,几个孩子都欢呼起来,年纪最大的那个孩子将杏仁酥接了过去,小心翼翼地分给其他的孩子吃。 “小五,小七怎么样啦?”罗玉问道。 那个孩子指了指屋里:“小七昨晚上咳嗽了一整晚,刚刚才睡着。” “还是整宿地咳嗽么?”罗玉有些发愁,“老头子整天吹自个儿是神医,怎么就治不好小七的病呢?” 她回头看到王曼青在后边站着,拉着她进了屋。 屋里面亮堂得很,一样收拾得干干净净,四处都飘着一股药味。 她领着王曼青走到里间,里面搭成了炕,一个小小的孩子缩在角落里睡着,脸色苍白,偶尔会咳嗽上几声。 罗玉没有惊醒她,只看了一眼,就带着王曼青出来了。 “就是这么回事。”她冲里间努了努嘴,“那老头四处讹人,是要给小七治病呢!” “那孩子是他孙女么?外头这些孩子又是哪来的?”王曼青问道。 “都是他四处捡的呗!”罗玉说,“老头子从前是个大夫,无儿无女的,自个儿懒得不行,现在年头不好,总有养不起孩子的,他见了就捡回来,给他们一口饭吃,他们帮老头子打扫卫生,看家护院,还会跟他一起配合着讹人。” 罗玉一边说着一边就忍不住翻白眼:“好好的孩子,倒让他带的学会了坑蒙拐骗。” 她这边话音刚落,院门口就传来了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 “小丫头,你说谁坑蒙拐骗呢?!” 第614章 深知身在情长在36(番) 王曼青回过头去,之前那个碰瓷的老头气势汹汹地叉着腰站在门口,正瞪着她们两个。 “你是没事做吗,整天往我这里跑!”老头说道,“我这儿的孩子都要被你收买了——啊,还有你!” 他才认出王曼青来:“你就是那个多管闲事的丫头!” 罗玉笑眯眯地对他挥挥手:“老头,你回来啦?今儿的收入怎么样啊?” “还成吧,有个几百两……关你什么事?”老头生气道。 “每天几百两,你的钱也差不多该攒够了吧?”罗玉问道。 “你懂什么,没看到我这里这么多张嘴要吃饭么?再加上平日里要给他们做衣裳,等转了年还要送两个大的去学堂,几个年纪小的又整天闹毛病,还有小七……”老头念着念着眉眼就耷拉了下来,人也有些丧气。 罗玉见状就笑他:“我都说了呀,我家地方大着呢,你干脆带着孩子们搬到我那里算了,也不用你做什么,平常我府上的人有个头疼脑热,你帮着看看就成。” “那算什么,老子才不去做谁家的奴才!”老头哼了一声。 他走进院子里来,身后还跟着几个孩子。方才分杏仁酥的时候,最大的那个孩子特地留了几块,见了他们就拿出来给他们分了。 王曼青看到那老头手里拿着个油纸包,进了院子没一会儿,就飘来阵阵药香。 “就算是养着这么多孩子,也不至于这样缺银子吧?”她悄悄问罗玉,“几百两银子不是小数目,二十两银子就够寻常人家过一年了,他做什么花这么多?” “做活菩萨呗!”罗玉「嘿嘿」一笑,“这老头姓贺,确实是会些医术的,他捡回来这些孩子大都有病在身上,如今除了小七个个都活蹦乱跳的,全是他的功劳。 -- 第688页 至于为什么要那么多银子,因为他常给穷人看病,有的付不起银子,他就自己搭钱去给人家买药材。” “你别看几百两不少,可放他手里,不过几日就花光了。”罗玉慢悠悠地说道。 “原来是这样!”王曼青想起秀秀来,唇边不自觉就带上了一抹笑意,“他们做大夫的,大约都有一颗济世救人的心吧!” “这老头说话不讨喜,人心肠其实是很好的。”罗玉笑嘻嘻地说道,“做好事总是有回报的,等会儿你就能看见了。” 她又卖了个关子,王曼青也不急,和她一起坐在院子里,看她和孩子们玩到了一起。 没等多长时间,外头又有人敲门,一个柔柔的声音传了进来:“贺先生在家吗?” 罗玉眼睛一亮,用手肘捅了捅王曼青:“来了来了,好戏开场了!” 孩子们也听出来了那个声音,小九扬声喊道:“爷爷爷,孙婶婶来啦!” “告诉她我不在!”老头在屋里喊道。 小九蹦蹦跳跳去开了门,对外头的人说:“我爷爷说他不在!” 几个大一点的孩子揪着他的后脖领将他拉了回来,最大的那个孩子脸上露出了尴尬的神情,将门打开了:“孙婶婶,爷爷在里屋忙着呢,您找他有事?” 王曼青看到外头站着一个中年美妇,略有些局促地朝着院里看,正好与她和罗玉的目光撞到了一起。 “贺先生原来有病人,那我就先不打扰了。”她脸上露出了和善的笑容,将手中的篮子递了过来,“我烙了些鸡蛋饼,你们拿去分了吧!” 小九挤过来,伸手就要去接那个篮子:“谢谢孙婶婶!” “不许拿!”贺老头从屋里出来,喝道,“小九,我跟你说了多少次,不许随便要外人的东西!” 小九收回手来,委屈巴巴地问道:“孙婶婶每天都会来的,还帮小九洗澡,帮四姐姐洗衣裳……爷爷,你能不能把孙婶婶当内人啊?” 贺老头顿时就咳嗽起来,门外的孙婶婶脸上飞起两朵红霞来,低着头不敢看他。 “什么内人外人的,小孩子家家不懂事不要瞎说话!”贺老头训斥道。 他在衣服上擦了擦手,板着脸走到门口,问孙婶婶:“你找我有事?” “没、没什么事……”孙婶婶的声音低得都要听不见了,“就是、就是想着你忙起来,兴许没吃东西……” “我这里这么多孩子,老大老二都会烧火煮饭了,难道还能饿着我不成?”贺老头说道,“走走走,快走!之前我就告诉你了,你家小二的病我已经治好了,往后要是没有事,就不要随便往我这里来!” “可是这些孩子们也都还小,光靠他们怎么能行?”孙婶婶鼓起勇气说道,“我、我不打扰你熬药,也不会偷看你的方子,就是闲时过来扫扫院子,做些吃食,权当是你当初治好了小二的报酬吧!” “我缺你这一点报酬?”贺老头翻着白眼道,“要是真要报酬,你家小二当初都踏进鬼门关了,老子把人从阎王手里抢了回来,要个一千两银子不算多吧?你想给我,就给一千两吧!” 孙婶婶的眼圈一下子红了,她低着头,小声说道:“我、我没那么多银子……” “那不就得了?”贺老头恶声恶气地说道,“没有银子,就别跟我谈什么报酬!快走快走,你一个寡妇,整天往我这里跑,你不怕坏了名声,我还害怕呢!” 他连推带搡地将人推出门去,重重地关上了大门。 转头就教训几个孩子:“都已经告诉过你们了,往后她再来,就说我没在家,记住了吗?” 几个孩子纷纷点了头,他又揪着小九的耳朵:“今晚上小九给全家人洗碗!” 小九哀嚎一声:“爷爷,往后我再也不乱说话了!” “你能改过来?”贺老头翻了个白眼。 “能的,能的!爷爷你再相信我一次!”小九抱着他的胳膊不松手。 贺老头甩了几下没甩开,拿他没有法子,只能伸出手指在他额上重重地戳了一下:“你这张嘴啊,我就该拿针线给你缝上!” 第615章 深知身在情长在37(番) 院子里热热闹闹的,外头那孙婶婶也不知道走了没。方才贺老头说话并没有压着声音,她要是还在门外,想必会听得一清二楚。 “你这老头,说话也太难听了些。”罗玉坐在秋千上,翘着脚看戏,这会儿开口说道,“人家想做些事来报答你,你倒好,动不动就提银子!” “提银子怎么了?这世上谁还嫌银子多?银子是俗气,可谁能缺了银子?”贺老头理直气壮地说道,“我救了她儿子的命,就是管她要她儿子那么重的银子,也是应当的!” “她不是没有钱么?”罗玉说道,“再说,人家的意思都那么明显了,你别装着看不懂!” “什么看懂看不懂的,别耽误老子熬药!”贺老头一扭头就进了屋。 “孙婶婶哪里不好啊,你怎么就看不上她呢?”罗玉颠颠地跟在他后头,也进了屋,“人家孙婶婶虽然有两个孩子,可你这里有十几个孩子呢!孙婶婶年轻又漂亮,都不嫌弃你个糟老头子,你怎么倒嫌弃起她来了?” 贺老头拿眼睛瞪她:“你说谁糟老头子?” “说你啊!”罗玉戳了戳他的肩膀,“你看你长得还没有我高,身上穿的破破烂烂的,整天琢磨着在外头骗钱,能有人看上你就不错啦!” -- 第689页 “你……我……”贺老头被她气得够呛,转过头去忙自己的了,不再理她。 罗玉耸耸肩,回头正好看到了王曼青也跟了进来,便问道:“王姐姐,你说句公道话,贺老头是不是配不上孙婶婶?” “有什么配上配不上的,两人看对眼了什么都不是问题。”王曼青笑眯眯地说。 她看得清楚,贺老头虽然对着孙婶婶没有什么好脸色,可是方才推她出门的时候,看着是粗鲁,手上却没用什么力气,孙婶婶被门槛绊了一下,他还暗暗扶了一把。 “反正我就是觉得他配不上。”罗玉说。 她这些日子经常过来,与贺老头已经十分熟悉了,也见了孙婶婶好几回。 每次孙婶婶来时,贺老头都露出十分嫌弃的样子,还有几回话说得太难听,孙婶婶都掉了眼泪,可过几天孙婶婶还会过来,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帮着洗衣做饭,照顾孩子们。 罗玉大剌剌地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对贺老头说:“老头,你看不上孙婶婶,我倒是觉得她不错。正好我家有个管事,早年没了媳妇,你要是没意见,我就给两人牵个线,怎么样?” 贺老头的手停了一下,粗声粗气地说道:“关我什么事?你爱给谁牵线就给谁牵!” “那我回去就跟那管事说!”罗玉高兴地说,“那管事这些年下来也攒了不少银子,膝下就一个闺女,如今也长大了,孙婶婶要是真的和他成了,往后就享福啦!” 贺老头「哼」了一声:“挺好。” 罗玉瞧着他的脸色,又补充了一句:“别的都挺好,就是那管事有个毛病,偶尔会喝些酒,喝多了便打媳妇……” “不成!”贺老头打断了她的话,“打媳妇算什么男人?我还当你是个好的,你怎么想出这样的馊主意?” “这算什么馊主意?”罗玉故作惊讶地说道,“孙婶婶一个寡妇带着两个儿子,生活本就艰难,要是嫁了那管家,最起码不用担心银子了啊!到时候她儿子要是再生了病,也有钱可以请郎中——只是她自己偶尔会挨打,想来她也是愿意的吧!要不我去问问她?” “我说不成就是不成!”贺老头怒道,“不准问!” “哎哟哟。”罗玉笑了起来,“不是刚说完不关你的事吗?” 贺老头一时说不出话来,只能重重地哼了一声,扭过头不看她,手里的扇子一下比一下重:“反正就是不成!” 罗玉翘着二郎腿,脚尖一晃一晃的:“你看看你,心口不一的,分明就是对孙婶婶也动了心,说话却那么难听,你说你图什么呢?万一人家真的被你伤透了心,往后再也不来了,你哭都没处哭!” 贺老头没说话,过了半晌,才开口道:“你不是也说了么,我一个糟老头子,配不上她。” 罗玉听了,一下子就来了精神:“感情的事哪有什么配得上配不上的,都讲究两情相悦嘛!老头,要不我给你保个媒,你们找个好日子把事办了吧!” “满口胡话!”贺老头训斥道,“你要是实在闲得慌,去把外头的粪坑清了!” “我这是为你好,你还这么说我!” “你别瞎掺和了!”贺老头头也不回地说,“我年纪比她大得多,手里头又没有银子,她要是真跟了我,往后是要吃苦的。她年纪轻,如今所作所为,不过是因为我救了她的儿子,对我心存感激罢了,我要是真的应了,那是趁人之危。” “想不到你还是个正人君子。”罗玉笑嘻嘻地说,“我还以为你真的就只会坑蒙拐骗呢!” “哼!”贺老头不理她。 罗玉也不在他跟前凑着,出去找孩子们玩了一会儿,便带着王曼青往回走了。 “你别看贺老头没个正行,可他的医术确实是不错的。”她对王曼青说道,“旁边那些人家我都打听了,他们都说贺老头的医术比医馆里的大夫还要好呢!” “你怎么突然对他感兴趣了?”王曼青问道,“你想将他招揽到定远侯府上?” 罗玉点点头:“对呀,我是有这个心思,只不过他不能同意就是了。” “我爹和我哥哥们都在战场上,刀剑无眼,说不定什么时候便会受伤。”她说道,“况且还有敌军的奸细会暗中下药,万一中了毒,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我派人查过,这贺老头早年间混迹江湖,是个赫赫有名的人物呢!后来得罪了仇家,为了避难,才躲到这里来的。” 罗玉笑得眉眼弯弯,“他当年最拿手的便是解毒,这样的人要是招揽过来,送到我爹手下,那可是一大助力。” 第616章 深知身在情长在38(番) 两人还是同乘一匹马,一路上罗玉拉着缰绳,慢慢往前走,一面走一面指着旁边的小店介绍给她听。 “这一家的炊饼是一绝,王姐姐你要不要买两个回去尝尝?” “这家卖的砚台是整个京都里最好最便宜的,我爹爹在我出生那年买过一个,一直到现在都没坏—— 你问我为什么看着比别的店铺都破旧?他卖的东西质量那么好,人们买了一个能用好多年都不换,当然生意就不好啦!” “那边那个乞丐你千万不要给他钱,我之前亲眼看见,他乞讨了一天,到了晚上就去酒楼大吃大喝,赚得比寻常人多多了!” “你要买个扳指送人?嘿嘿,你问我可问对人了!翡翠阁的东西贵是贵,可其实没有玲珑阁的好,我给我的几个哥哥买配饰,都是去玲珑阁的!王姐姐我这就带你过去,掌柜的认识我,买什么东西都能便宜不少。” -- 第690页 等王曼青回到马车停着的地方时,已经足足过去两个时辰了。 侍月等得心急,远远地看到她,赶忙跑了过来,扶着她下马。 罗玉仍旧坐在马上,看到侍月焦急的样子,不由笑着说道:“你放心好了,我不会拐走你家皇妃的!” 她扬了扬手里的炊饼:“谢谢王姐姐啦,等你什么时候得了空,再来找我玩!” 说罢,她便调转了马儿跑走了,王曼青一句「你慢些」卡在了嗓子里没说出口,只好无奈地对着她的背影笑了笑。 “这些你拿着,回去给院子里的人分了。”王曼青也买了些罗玉赞不绝口的炊饼,自己掰了一点吃了,果真好吃得很,剩下的随手给了侍月。 侍月应了,扶着她坐好之后,便催着车夫往回走。 王曼青靠在车厢里闭上了眼睛,不过她并没有睡着,她一直在想那个贺老头。 按照罗玉的说法,他是个解毒高手,那么这样的人,应当也懂得配制毒药吧? 他那么缺银子,能不能从他手里买些无色无味的毒药,神不知鬼不觉地…… 自从那日从宫中回来,这个念头便在她心里生了根。 不过她也就是想想罢了,贺老头这人虽然会在街上碰瓷,可心地却不坏,免费帮穷人看病不说,还收养了那么多孩子……等等,孩子? 她忽地睁开了眼睛,当初茯苓说,她妹妹就是被一个老头抱走了,会不会正是贺老头? 她隐约记得院子里面有五六个女孩子,年纪都差不多,也不知道茯苓的妹妹在不在里面。等下次出门的时候,她带着茯苓一起去看看。 马车很快便到了府前,王曼青刚下车,新任管家陆华便一瘸一拐地跑了过来给她请安。 陆华就是当初在马厩的那个,陆秉言对她过陆华可信又有能力,让她找个机会将人调到身边来,她便借着陆勇的事,干脆将陆华提成了管家。 事实证明陆华确实是有本事的,自打他当了管家,后院里的一切都打理得井井有条,寻常小事都不会来麻烦她,只有拿不定主意的大事才会来问她的意见。 最主要的,是陆华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将后院里往外递的消息都截住了,给王曼青过目之后,没有问题的再传到外头去。 王曼青对他这种处理方式很是满意,毕竟就算将府里面的眼线都拔出了,也难保不会再塞人进来,更有可能引起别人的怀疑,还不如就像现在一样,让他们知道她想让他们知道的。 见陆华急匆匆地过来,她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陆华摇了摇头,道:“回皇妃的话,并无什么大事,只是殿下今日又从账上支了五百两银子,您看……” 王曼青大怒:“支银子支银子,他整天支银子干什么去了?是不是那秦氏又哄着他买什么东西?” 陆华低着头不说话,王曼青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是最后一次,下次陆秉言再支银子,谁都不准给他,你让他直接来找我!” 晚上的时候陆秉言就来了,照例又是摔摔打打一番,将人都赶了出去,王曼青才开口问他:“怎么了,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这支银子的方法是他们两个私下商量好的,平日里两人不能常常见面,于是便说好,小事靠秦氏在中间传话,要是有些隐秘不能让旁人知道的,陆秉言便去支五百两银子,两人当面说。 陆秉言抓起茶杯,将里面的茶一股脑地灌了进去,平复了一下气息,才说道:“是陆谨言,今日上朝的时候,他进言说西域这些年并无战事,定远侯驻守西域委实是大材小用,完全可以留罗家三个儿子在边疆,将定远侯召回京都。” 王曼青冷冷笑了笑:“这是因为上次赏花宴的事,他防备着定远侯呢!罗玉没能如他所愿进了皇子府,镇国公府上虽然没说什么,可谋害世子夫人,两家已经结了仇,万一定远侯与镇国公府都投靠了陆慎言,他想必就要头疼了。” “定远侯祖上有训,不结党营私,只忠于皇帝,镇国公也是一样,这两家是纯臣,他何必多此一举。”陆秉言摇头道。 “他那样的人,自己满心害人的心思,也总想着害旁人。”王曼青说道,“他以为自己是抢占了先机,可实则是令两家都寒了心,本来就算支持他的,这下子也要重新考虑了。” “说的是。”陆秉言笑了起来,“既然他们要重新考虑,那么我这个时候,也该稍稍露出点东西给他们看看了。” “你想要怎么做?”王曼青问他。 陆秉言只是笑,并不肯告诉她,只说到时候她便知道了。 王曼青也没有纠缠,将玲珑阁里面买的扳指拿了出来:“送你的,你试试!” “送我的?”陆秉言怔住了。 “对呀,送你的。”王曼青对着他的手抬了抬下巴,“我瞧着你现在戴的扳指还缠着红线,想来应该是略大了一些,你试试这个合不合适。” 半晌不见陆秉言接过去,她不由有些疑惑:“你怎么了?是不是不喜欢这个?那店里还有不少,你告诉我喜欢什么样的,我去给你换……” “不是,我很喜欢!”陆秉言忽然握住了她的手,露出一个微微有些苦涩的笑来,“这还是第一次有人送我东西。” 王曼青看他珍重地将扳指戴上,放在眼前看了又看,不由一阵心酸。 -- 第691页 她将头扭到了一旁,嘴里念叨着:“什么第一次送你东西,我送你那么多银子都不作数啦?真是没良心!” 第617章 深知身在情长在39(番) 等王曼青知道陆秉言说的露些锋芒是什么意思的时候,北越已经下了第一场雪。 北越的冬天来得格外早,她带来的衣裳也太单薄,何嬷嬷带着院子里的丫鬟紧赶慢赶,总算在第一场雪落下之前,给她赶出了几件厚实的斗篷来。 这一日王曼青与罗玉约好一起出门,这还是自打那回之后,她第一次有时间出去逛,何嬷嬷一边给她系着斗篷,一边就红了眼眶。 “怎么了这是。”王曼青见状就打趣道,“莫非是因为我上次带了侍月,这次要带茯苓,一直都没带你,你心里头不痛快了?” 何嬷嬷叹气道:“奴婢就是心里不好受……从前您最爱新衣裳,宫里面有什么好的料子,太后娘娘也第一个赏了您,不说旁的,光是斗篷大氅就足足有二三十件,羽纱面的、番羓丝的、孔雀金线的、云霞锦的、白狐皮的……如今倒好,您一整季穿的都是从前的旧衣裳,这些新做的,料子粗糙得很,实在是……” “好啦好啦,这些算什么,就算这料子再粗糙,也比寻常人家能穿的好得很,你说是不是?” 王曼青安慰她,“这些咱们来之前不是都想到了么,如今府上日子过得紧巴巴的,再怎么样,我也没亏待自己。” “要是连您自己都要勒紧腰带过日子,奴婢真的要劝劝您了。”何嬷嬷摇头道。 “不说这些了,马车备好了没有?”王曼青问道,“午间不必等我,罗玉说她知道一家酒肆,里面的酒好喝得很呢!” “您少喝些酒吧!”何嬷嬷操心道,“您酒量虽好,可奴婢听说,北越这头的酒要比大周的烈上许多,当心在外头喝醉了!” “我心里有数。”王曼青笑嘻嘻地说道,“这不是还带着茯苓么,没事的!” 她这边收拾妥当,正要往外走,就看到陆华一瘸一拐地跑了进来。 “怎么了?”王曼青看到他脸上的神色,心不由往下一沉。 “殿下……殿下出事了!”陆华来不及给她请安,急急地说道,“殿下今日进了宫,方才宫中的内侍来传话说,殿下受了些伤,一时半刻只怕是回不来了!” 陆华做事向来妥当,不用王曼青问,就将自己知道的全都说了出来:“奴才给那内侍塞了些银子,他多说了几句,今日皇上留殿下在宫中用膳,命歌女跳舞助兴,没想到其中一个身上藏了匕首,趁人不备便往皇上身上刺去。殿下离得近,反应也迅速,替皇上挡了这一刀。” 王曼青的心跳得厉害,手脚也有些冰冷:“他的伤势如何,严重吗?” 陆华的脸色僵了僵:“其实本不算严重的,只是伤在了肩上,可皇上受了惊,将歌女全都拉下去斩了,又宣了太医来给自己诊脉,一直等到喝下了安神汤,还没有想起殿下来。还是镇国公看不下去了,说殿下流了许多血,还是让太医瞧瞧吧,这才有人去给殿下处理伤口。” 王曼青暗暗骂了一句,也不知是骂的老皇帝还是骂的陆秉言。 她已经知道了,这大约就是陆秉言之前所说的事,可她怎么也没想到,他竟然用这么危险的方式。 “那人呢?什么时候能回来?”她问道。 “皇上让殿下留在宫中养伤,只怕一时半刻回不来了。”陆华说道。 老皇帝这是什么意思?王曼青知道他巴不得陆秉言死了,可镇国公开了口,他又不能当着臣子的面真的要了陆秉言的命,此时将人留在宫里,要是动了什么手脚,对外说陆秉言伤重不治,旁人连个证据都没有。 “不行,得想法子将他接回来才行。”她皱起眉头,将身上的斗篷脱了下来,对何嬷嬷说道,“嬷嬷,你去见罗玉一趟,问问她有没有什么法子,能让我进宫去。” 何嬷嬷应了,刚要走,王曼青又叫住了她:“等等,这会儿我进宫去只怕太打眼了,再缓上一缓吧,你去求她想个法子,在宫中找人照料着陆秉言些,别让他就这么死了。” 交代完何嬷嬷,她又进屋去拿了个小瓷瓶出来,递给陆华:“想法子把这个带给陆秉言,里面是止血的药,效果好得很,再告诉他万事小心,尤其是吃喝上,千万别着了道。” 陆华接了过去,安慰她道:“皇妃放心,这些年来殿下没少受到暗算,心中还是有数的。” 王曼青没心思同他多说,只挥了挥手让他去了,自己进了屋,倒了一杯茶喝下去,心才算慢慢平静了下来。 她这会儿已经不慌了,既然是陆秉言自己安排的,他应该没有什么生命危险,方才她是关心则乱,所以一时间才有些慌了手脚。 只是陆秉言这回拼着自己受伤,是想要换来些什么呢?老皇帝对他的不信任与厌恶是深刻在血脉里的,难道他以为用这样的方式,就能让老皇帝的心中重新生出亲情来? 她的手指敲着桌子,陆秉言没有那么天真,那么他这一举动,针对的就是头上的两个哥哥,应当就是陆谨言了。 当初陆谨言几句话便让老皇帝决定将定远侯从边疆调回来,同时将他手中的虎符也收了回去,定远侯就算是没有二心,只怕对陆谨言也是不满的。 -- 第692页 还有镇国公,罗琼是她的儿媳,当初在大皇子府上发生的事,只怕没这么快过去。 然而大皇子毕竟是皇子,他们再不满,也不能对他怎么样。 这次陆秉言要是能让陆谨言吃个暗亏,定远侯与镇国公对陆秉言也会生出些好感来。 他打算如何做呢?是将刺客按在陆谨言的头上,还是要借着这次护驾有功,管老皇帝要些什么好处?前者难度只怕是有些大了,后者么…… 这好处只怕是从陆谨言手里面抢过来的,王曼青想着。 不过就算是抢到了什么好处,让大皇子吃瘪,真的就没有旁的法子,只能用这样的苦肉计了么?王曼青气鼓鼓地想到,他真是一点也不在意自己的身子! 第618章 深知身在情长在40(番) 王曼青本想着等过上些日子再将陆秉言接回来,可没想到这一等就等了足足一个月。 宫里面传来消息说,三皇子已经无碍了,只是身体虚弱,还要静养些日子,这个时候再回府,实在是折腾,便留在宫中安心养着吧! 王曼青不知道老皇帝打的是什么算盘,也不能多问,只让陆华去收拾几件陆秉言寻常穿的衣裳,给他捎到宫中去了。 她悄悄问过罗玉眼下是什么情况,罗玉也摸不清楚,只知道自己爹爹回到京都之后,隔三差五就被召进宫中,每次回来都阴沉着脸。 “我爹说,皇上防着他呢!”罗玉对她说道,“他知道了我姐的事,在朝上痛斥了大皇子,大皇子嘴上一直陪着不是,转头就不知道和皇上说了些什么,眼下往边疆运送的粮草迟迟不动,他急得嘴上都起了泡。” “粮草是大事,皇上就算防着定远侯,也不应当在这样的事情上发难。”王曼青皱起眉头,“将士们以血肉之躯守护边境,这个时候被自己人从背后捅刀子,岂不是会心寒?” 罗玉冷笑道:“宫中那些人,哪里知道战场上是什么光景?他们根本不在乎。” “从前次的事情就能看出来,大皇子此人心胸狭隘,没什么真本事,倒是整天想着些旁门左道。” 王曼青试探着说道,“要是皇上真的立了此人为储君,只怕他登基之后,第一个就要清算从前与他有过龌龊的臣子了。” “北越要是真的落到了他的手里,那么只怕离亡国也近了。”罗玉厌恶地撇撇嘴,“不过话说回来,二皇子就真的是好人了吗?根不正,苗必歪,染坊里拿不出白布来!” 这话要是被旁人听见,那就是大逆不道了。王曼青闻言只是笑笑,叹道:“从前我在大周的时候,便听旁人说起过北越,在一百年前,还是能与大周比肩的国家,如今却越发衰败了。” “可不是么,皇上骄奢淫逸,残暴专政,丝毫不顾及百姓死活,这样的国家哪里能好?” 罗玉在她面前从不作伪,“有时候想一想,我罗家就为了这样的人卖命,值么?” “罗家为的是万千百姓,哪里就是为了皇位上那个人了?”王曼青轻飘飘地说道,“只可惜罗家世代忠勇,如今却落得这样一个被猜忌的下场。” “是啊。”罗玉有些迷茫地叹气,“如今的三位皇子,大皇子睚眦必报,二皇子道貌岸然,三皇子想必你比我更清楚,简直就是个纨绔子弟,往后罗家该怎么办,北越又该怎么办呢?” “这三人若是不得不选一个,你觉得谁当皇上更好?”王曼青状似不经意地问。 罗玉皱起眉头,仔细地想了想,才说道:“王姐姐,我说了你别不高兴,矬子里面拔高个,选来选去,还是三皇子更好些。” “我是三皇子妃,你选了他我干嘛要不高兴?”王曼青失笑。 “你们两个关系如何,所有人都清楚。”罗玉也笑了笑,“不过呢,我选他倒不是因为他真的能当好皇上,是因为与另外两个皇子比起来,他没什么根基,也没有手段,要是他当了皇上,完全可以做一个合格的傀儡。” 她故作深沉地叹气:“不怕皇上没本事,就怕皇上没本事还脾气大,那底下的人可都跟着倒了霉!” 王曼青笑笑,不再说这些,岔开了话题。 一直等到送走了罗玉,她才轻轻舒了一口气。 看来定远侯对大皇子和二皇子都颇为不满,陆秉言这次如果做得好,旁人她不知道,但定远侯的心思应当会动一动。 …… 很快就到了小年,陆秉言还没有出宫来,王曼青也不急,指挥着下人将府里上上下下都打扫了一遍,预备着要过年了。 然而到了下午,皇上的口谕便到了。 “今日是小年,宫中设了家宴,殿下身体未愈,不能出宫来,皇上怜惜你们新婚燕尔,不忍叫你们分隔两处,故而请皇妃入宫去。”传旨的内侍毕恭毕敬地说道。 王曼青脸上扯出一个笑来:“多谢父皇体谅,公公稍后片刻,容我更衣与你同去。” 她进了屋,何嬷嬷与侍月跟进来给她梳妆。 “皇妃,宫中如今不知是何形式,此番进宫奴婢与您一起吧!”侍月一边给她梳着头发一边说道。 王曼青摇了摇头:“你没听方才那内侍说吗,今日是家宴,席上没有旁人,老皇帝不必像有朝臣在场一样有所顾忌。” “让玉竹陪我去。”她很快就决定了,“她会些功夫,说不定能派得上用场。” -- 第693页 王曼青没有说的是,上次她进宫的时候,老皇帝看她的目光让她十分不舒服,那目光根本不是公公看儿媳的,反而像是豺狼在看着自己的猎物。 她怕这次进宫有人会用些下作的手段,玉竹在身边她还有反抗之力,要是带着侍月,只怕两人都要折进去。 何嬷嬷显然也想到了这些,她抿着唇,从首饰匣子最底下拿了个簪子出来:“皇妃,您戴着这个。” 这簪子是她们来北越之前,太后特地给王曼青的,表面看上去只是一根普通的簪子,然而质地极硬,上面用药水浸泡过,划伤了人之后虽不能要了那人的命,可短时间内人会全身麻痹,动弹不得。 王曼青将簪子接了过来,对她露出一个安心的笑来:“嬷嬷放心,玉竹的身手很不错,况且陆秉言也在宫里,我不会有事的。” 何嬷嬷看着她,欲言又止。 宫中的情况如何尚不知晓,殿下留在宫中这么久,连话都传不出来,只怕是过得并不轻松。 这样的情形下,要是皇妃再出了什么事,殿下真的有能力救皇妃么? 她心事重重的样子落在王曼青的眼睛里,王曼青拍了拍她的手臂,温声道:“嬷嬷不必担心,不过是一场家宴罢了,我晚上回来,说不定还能把陆秉言也一起带回来过年呢!” 等到收拾妥当,她让人叫来玉竹,对那内侍笑了笑:“走吧。” 第619章 深知身在情长在41(番) 这是王曼青第二次进宫,马车没有像前次一样停在宫外,而是一路驶进了皇宫。 那内侍扶着她下马车的时候,笑着对她说道:“前次皇妃出宫之后,皇上便说皇妃身子纤弱,这次特地吩咐了奴才,让您一路坐着马车进来呢!” 王曼青极细微地皱了皱眉,转头对内侍笑道:“多谢父皇体谅。” 这内侍应当是陆秉言的人,她前次进宫的时候,就曾经提醒过她,而这次更是将话说得直白了。 一想到老皇帝,王曼青就有些作呕。 内侍进去通传,很快便将她也请了进去。 大皇子与二皇子夫妇都在里面,王曼青先是给老皇帝请了安,又同哥嫂见了礼,然后才淡淡地瞥了一眼在角落里的陆秉言。 他瘦了许多,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觉得他的面色也十分不好,蜡黄没有血色。 老皇帝给她赐了座,王曼青坐下之后,才冷淡地问陆秉言道:“听闻殿下之前受了伤,如今可好全了?” 陆秉言阴阳怪气地说道:“只怕要让你失望了,宫里头没了碍眼的人,我心情好得很,身上的伤自然也好得快。” “是么?也对,府上连过年的钱都是妾的嫁妆,要是您留在府上,只怕连请大夫的钱都拿不出来了。”王曼青讥讽道。 “你——”陆秉言刚要反击,就被大皇子妃打断了。 “哎呀,父皇您看看,您留三弟在宫中这么久,三弟妹心里面只怕是不高兴了,说的话都酸溜溜的呢!” 她掩着唇笑道,“您还是放三弟回去吧,再待下去,只怕三弟妹要生气了!” “大嫂这话说得我倒是听不懂了。”二皇子妃说道,“父皇是心疼三弟,才将他一直留在宫中的,你的意思难道是说,三弟妹对父皇的决定不满?” 大皇子妃的笑僵在了脸上,一旁的大皇子狠狠地瞪了她一眼,笑着说道:“闻歌她向来与三弟妹要好,不过是想让他们夫妻早日团聚罢了。” “多谢大哥大嫂关心,我倒是觉得父皇的决定极对。”王曼青也笑,看都不看陆秉言一眼,“我们府里没有什么章程,又日子艰难,殿下要是回去了,还要照顾病人,只怕更要乱成一团。留在宫中有太医照看着,殿下的身子才能好得更快些。” 陆秉言的脸涨得通红,将手中的杯子往桌上重重一放:“你的意思是,我回府之后是个累赘?什么时候我连回不回自己的府上还要看你的脸色了?” 王曼青面色不变:“妾听殿下如今讲话中气十足,显然身子已经好了大半,这都要多谢父皇呢!父皇,让殿下在宫中多养一段身子吧,不必着急回府。” 老皇帝的面色阴晴不定,听了她这话,忽然笑了起来:“你们刚成亲半年,若不是老三之前受了伤,朕怎么会留他在宫中这么久?先不说这些,都饿了吧?” 他挥了挥手,宫女们鱼贯而入,将饭菜摆到了桌上。 “来吧,不必拘着。”老皇帝脸上露出了一个堪称慈祥的笑来。 王曼青从进了宫之后,就一直十分警觉,这会儿开始用膳,她也小心地观察着两个嫂嫂,她们吃了什么,自己才让布菜的宫女夹些什么,桌上的酒水更是一口都没动。 老皇帝坐在上首,就像个长者一般与他们说着话,只是视线时不时从王曼青脸上扫过,让她觉得万分不自在。 所幸一顿饭下来,并没有出什么意外,平静得让王曼青不由怀疑是不是自己真的想多了。 “朕有些乏了,你们兄弟自己说话吧,朕先下去歇着了。”老皇帝说着便站起了身。 “恭送父皇!”他们连忙起身行礼。 老皇帝一走,屋里的人都放松了下来,大皇子与二皇子凑在一起说着话,大皇子妃也凑过来想同她们说话,二皇子妃却一点也不给她面子,对着她翻了个白眼。 -- 第694页 “我要去更衣,大嫂自便吧!”二皇子妃站起身来,对王曼青道,“三弟妹与我一起么?” 王曼青也不想同大皇子妃说话,便点了点头,带着玉竹跟她一起从殿中走了出来。 二皇子妃一出来就冷笑起来:“上回出了那样的事,傻子都知道是他们夫妇算计罗二姑娘不成,偏他们俩的脸皮厚的很,全当没有这回事,根本不在乎别人怎么说!” 王曼青没有接话,只是裹了裹身上的斗篷。 今日白天下了雪,这会儿已经停了。宫中的小道都扫得干干净净,二皇子妃对皇宫更熟悉,便没有让人带路,由宫女扶着慢慢往前走。 “三弟妹,你与崔闻歌很熟么?”见王曼青不说话,她又问道。 王曼青哈出了一口气来,北越的冬天果真比大周冷得很:“说不上熟悉,除了上次在她府上参加那赏花宴,就只有在翡翠阁遇见过大嫂一回。” “哼,果然是这样。”二皇子妃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听崔闻歌的意思,还以为你们是手帕交呢!” 一路上她都在说大皇子妃的不是,王曼青在一旁听着,偶尔应两声,却并不搭话。 她们两个不对付,跟她可没什么关系。 很快就来到了一处宫殿,二皇子妃对王曼青笑了笑:“三弟妹在这里等我一会儿。” 王曼青点点头,看她走了进去关上了门。 “玉竹,方才的路你都记住了么?”王曼青低声问道。 玉竹紧张地点了点头:“皇妃,咱们要现在就回去吗?” “且等等,看看她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王曼青带着玉竹闪身躲到了树后。 两人刚刚躲好,一个脸上带着面罩的男人便出现了。他扫视了一圈,没有看到人,不由有些惊讶。 王曼青慢慢将头上的簪子拔了下来,她们躲的地方并不隐蔽,这人要是想找,很快就能找到。 “皇妃,奴婢去将他擒住!”玉竹悄声说道。 王曼青摇摇头:“先等等。” 到底是在皇宫内,要是闹出了动静,自己只怕是要吃亏的。这人没发现自己最好,等他发现了再动手也不迟。 王曼青正想着,忽然背后伸出一只手捂住了她的嘴,她心中大骇,抓着簪子毫不犹豫地刺进了那人的胳膊。 第620章 深知身在情长在42(番) 那人胳膊上的肌肉猛然收紧,却一丝声音也没有发出来。 玉竹拉住了王曼青,没有让她再刺下去。身后的人竟是陆秉言,他苦笑着对王曼青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王曼青的心砰砰跳着,瞪大了眼睛,无声地做着口型:“你怎么来了?” 陆秉言对她缓缓摇了摇头,示意她往旁边看。 王曼青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一名女子站在不远处,对他们笑了笑,然后缓步走了过来。 那个蒙面男子见了她,闪身躲到了一旁,等那女子接近的时候忽然出现,一个手刀劈在了那女子的后勃颈上。 那女子一声都没能发出来,身子软软地倒了下去,那男子将她拦腰抱起,快步走开了。 三人谁都没有动,过了一会儿,二皇子妃带着丫鬟从殿内出来了。 “得手了?”她环顾了一圈,没有看到王曼青的身影,却一点也不惊讶,反而吩咐自己的丫鬟道,“等会儿回到席上,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知道吧?” 那丫鬟连忙应了:“奴婢知道的,只是皇妃,就这样把人送过去便完了?” 二皇子妃嗤笑一声:你莫不是想着要引旁人过去让人看见?那有什么好处。” 她伸出手指戳了戳丫鬟的额头:“这事与咱们可是一点关系都没有,三弟妹自个儿在宫中迷了路,找了间宫殿歇下了,至于碰见了谁,那咱们可是丝毫不清楚。” “她再怎说也是大周的公主,这事要是被旁人知道了,她闹起来麻烦得很,还不如咱们就装作不知道,她难道还好意思自己嚷出来不成?她想要脸面,就只能吃这个暗亏了。” 二皇子妃得意地笑了笑,“再说,也不是全然没有好处的,旁人知不知道又能怎么样,父皇心中有数便好。” 主仆二人说着话,很快就走远了。 王曼青稍一想便知道了二皇子妃的打算,只觉得身上一阵恶寒。 “我就知道她不怀好意,可没想到竟这样明目张胆!”她气得手都抖了起来,“真以为我是个傻子任她们算计不成?” 她这会儿才问陆秉言:“你怎么没在席上?方才那女子是谁?” “我借口伤口要换药,从席上离开的。”陆秉言的手捂着胳膊上的伤口,“那女子便是皇上最近宠爱的秦御女,她是我的人。” “可信么?”王曼青皱起眉来,“宫中富贵最能迷人眼,她会不会背叛你?” “不会。”陆秉言说道,“府里的秦氏是她的亲妹妹,我给秦氏赎身,便是她答应帮我的条件。” 他的声音奇怪得很,每个字都说得极慢。 “那咱们现在是不是要回到席上了?”王曼青说道,“也不知道二皇子妃看到我会是什么表情。” 说着她便从树后走了出来,可陆秉言却没有动。 “怎么了?”她问。 陆秉言苦笑起来:“你那簪子上涂了什么药,我这会儿浑身麻痹,手脚都动弹不得。” -- 第695页 王曼青这才想起来他方才被自己刺伤了,心里顿时愧疚不已:“我不是故意的,我以为你是坏人!你伤的重不重啊?这药我也不清楚是什么,可应当不会危及性命,等一会儿药效消散些你应当就没事了!” “嗯。”陆秉言轻轻应了一声,抓着她的胳膊使劲站了起来,“不回席上,我们这就出宫去。” “能行么?”王曼青问道,“他们会不会怀疑?” “二嫂以为你被掳走了,又不愿这事被旁人知道,要是大嫂问起来,她自然会帮你遮掩。”陆秉言说道,“至于我的去处,他们是不会问的。” “今日的事,恐怕是老皇帝私底下对陆慎言流露过心思,所以二嫂才会这样做。” 他说,“你放心,那边老皇帝发现弄错了人也没办法,这样的事就算是他,也没脸大张旗鼓地去查。” “觊觎自己的儿媳,他真是连最后一点脸面都不要了。”陆秉言的声音里像带着冰碴。 王曼青和玉竹一左一右地扶着他,他的腿脚还是不太好使,不一会儿王曼青的额上便出了汗。 这时候远远地有个人提着灯笼过来了,王曼青心中一紧,刚要扶着他调转身子,陆秉言便唤住了那人。 “于公公,劳您让车夫将马车赶过来,我在席上喝醉了酒,方才又摔了一跤,这会儿腿疼得厉害。” 等那人到了眼前,王曼青才看清楚,原来就是皇上身边的那名内侍。 只见他点头应下了,很快便转身离去了。 “你这些年也不是什么都没有做么。”王曼青说道,“最起码宫中已经有了自己的眼线,不至于两眼一抹黑。” 陆秉言轻轻笑了笑:“毕竟我已经在这里生活了十几年,要是真的是个废物,早就变成一堆白骨了。” 他们这条路偏僻,加上今日又是小年夜,竟一直没有遇到什么人。 “难怪二皇子妃选在这里动手,我要是真的着了道,只怕求救都找不到人。”王曼青叹道。 “这不过是最低劣的手段。”陆秉言说道,“她以为你什么都不懂,所以才没将你放在心上。然而这次被你逃了过去,往后她就不会这样轻视你了,你再遇见她一定要小心。” “我知道了。”王曼青应道。 马车很快便来了,她和玉竹将陆秉言扶到了车上,向着宫外驶去。 于公公亲自送他们出宫,守在门口的侍卫将马车拦了下来,于公公笑着同他们说了些什么,很快便放了行。 王曼青掀开帘子,从车窗里望了出去。已经到了年底,大街上挂着红灯笼,处处都透露着一股喜庆。 然而街上没有什么人,月光洒在空荡荡的路上,照着白雪上面压出的车辙,平白又多了几分萧索。 这个时候,宫中是不是已经张灯结彩了呢?姑母现在在做什么,是不是正翻遍自己的私库,给心心念念的孙女找宝贝呢? 秀秀的孩子应当快到百日了吧,也不知是男孩还是女孩,想来往这边送的信已经快到了,反正她掐算着日子,早早就将贺礼送了过去…… 她正想的出神,忽然一只手伸过来,覆在了她的手背上。 “我们到家了。”陆秉言说道。 第621章 深知身在情长在43(番) 时辰已经晚了,府里面静悄悄的。 所幸他们也不想惊动任何人,王曼青本想让玉竹去叫陆华,扶着陆秉言下去安置,陆秉言却说他不想让旁人知道自己回了府,先在她那里藏上两日再露面,将两人回府的时间错开。 王曼青觉得有道理,便让车夫径直将马车驶到了她的院子前。 何嬷嬷和侍月两个正在屋里面绣着帕子,见人回来了,立刻出来迎。 见陆秉言从马车上下来,两人虽有些奇怪,可什么都没问,不用王曼青吩咐,很快就将寝殿里的软榻收拾了出来,扶着他进了屋。 “我这儿也不是绝对安全的。”王曼青说道,“也就只有寝殿里面,除了何嬷嬷与侍月两个,旁人都不许进来。所以这两日就要委屈你了,先在这儿躲着吧!” 陆秉言笑了笑,等何嬷嬷和侍月去端水了,才看着她们的背影说道:“你带着的人都很不错。” “那当然!”王曼青与有荣焉,“她们可是一直跟在我身边的,心思缜密不说,对我也是忠心耿耿的!” “可不是么。”陆秉言笑道,“她们都不用你吩咐,就将我一个伤者安排到这边的软榻,而让你睡床,自然是对你忠心耿耿的。” 王曼青微微有些不好意思,却还嘴硬:“有软榻给你睡就已经不错了!你要是不想睡,大可以去别处!” 她这会儿散下了头发,身上也换成了平日里的衣裳,走到陆秉言跟前坐了下来:“给我看你伤到了哪里。” 陆秉言看着她笑:“夫人不知道我伤到哪里了么?” 他把胳膊伸过去,袖子上还沾着血迹:“喏,就是这儿。” 王曼青瞪他:“你当我不知道呢,如今冬日穿得本来就厚,再加上你立刻就绷紧了肌肉,我根本就没有刺多深,不过是皮外伤罢了。之前我听陆华说,你受伤的时候流了许多血,想来伤得很深吧?让我看看。” “也不过是皮外伤,没事的。”陆秉言说道。 他越是这样说,王曼青越不相信:“皮外伤你遮遮掩掩地做什么?快给我看看!” -- 第696页 “你真的要看?”陆秉言脸上忽然露出莫测的神情来。 “对啊,给我看看。”王曼青补充了一句,“你放心,就算留了伤疤,我也不会嫌弃你的。” “真的么?夫人你真好。”陆秉言的声音里带着低低的笑意,“既然这样,那我就给你看好了。” “这就对了,男子汉大丈夫,说话做事就要干脆利落些,看看而已,又不会少一块肉,何必一直推脱……等等,你这是干什么?” 王曼青的声音都变了调,陆秉言一边解着裤带,一边慢条斯理地说:“男子汉大丈夫,说话做事就要干脆一些,看看而已,又不会少一块肉,夫人想看,我当然要给你看。” “你你你脱裤子干嘛?”王曼青结结巴巴地说。 “自然是因为就伤在了这个地方啊。”陆秉言说得理所当然。 王曼青紧紧捂着脸,口中喊着让他快些穿好,心里却没由来地有些惋惜,竟然伤到了这个地方么…… 陆秉言低笑了一声,将她的手拉了过来:“在这里。” “不要啊我不要摸!我还没做好心理准备——”王曼青惊叫了一声,手已经触到了他的皮肤。 指尖传来了温热的触感,陆秉言的声音传过来:“不是你一直要看的么?还要做什么心理准备?” 这手感似乎与她想象中不大一样,王曼青悄悄将眼睛睁开了一条缝,看见自己的手正落在他的小腹上。 陆秉言习武,小腹上是结实的腹肌,那伤疤就横在那里,约有一掌宽,狰狞可怖。 “原来是在、在这儿啊……”王曼青讪讪地放下了另一只手。 “那夫人以为是在什么地方?”陆秉言挑了挑眉毛,问道。 “没、没什么。”王曼青咳嗽了一声,略有些尴尬。 不过那伤疤很快便吸引了她的注意,那样宽那样深,怎么会像他说的一样是皮外伤呢? 她有些心疼,又有些恼火。 “你拼着自己受伤,到底换来什么了?”她气哼哼地说道,“我倒要看看,什么东西值得你用这苦肉计!” 陆秉言笑了笑:“自然是值得的。” 他对王曼青说道:“老皇帝对我的态度你是知道的,我要是真的去求什么,他定会怀疑宴会上的事情是我从中搞鬼。按照他的心思,我就算因为替他挡刀而死了,也是理所应当了,可谁让镇国公正好在那里呢?” “当天乱成了一团,没有给我赏赐也是正常的,可第二日就没那么好糊弄了。” 陆秉言说道,“镇国公在早朝时提起了我替他挡下了刺客一事,老皇帝再不高兴,也不得不给我些赏赐。又有人提起,三个皇子中,只有我现在身上没有什么差事,此番不如给我给职务让我历练历练,往后也好辅佐他。” “老皇帝哪里肯给我什么有实权的差事,想来想去,倒让他想到了个鸡肋的差事,刑部司门侍郎,每日里查验来往行商所携带的是否有违禁品,其实就是个被架空的闲职,每日下面的人查验完,将单子交给我盖章便是。” 王曼青的眉毛深深地皱了起来:“就为了这个?” 陆秉言听了便笑:“之前这个差事是陆谨言的,你知道那些行商为了能带货物进城,给了他多少好处么?” “要真的有油水,老皇帝怎么肯让你接手?”王曼青问。 “这些事陆谨言自然是要瞒着的,老皇帝疑心病越发重了,要是被他知道了陆谨言借机敛财,你说他会不会怀疑他?所以陆谨言只能吃这个闷亏了。” “你说这些我不大懂,倒是你这伤……怎么没好好让人给你看看,平白留了这样长的疤。”王曼青摸着那道伤疤叹了一口气。 “夫人刚才不是还说,即便是留疤也不会嫌弃我么?”陆秉言故作委屈,“原来夫人是哄我的。” “我没有嫌弃你,就是……”王曼青的话还未说完,门口就传来一声低呼。 两人都看了过去,侍月匆匆将水盆放了下来,低头道:“奴婢、奴婢不是故意打扰的,奴婢这就出去!” 不等主子开口,她就急急忙忙地掩面离开了,还贴心地给两人关上了门。 “怎么了这是,你怎么没在里头伺候?”何嬷嬷见她出来,不由问道。 侍月拉着何嬷嬷退到一边:“皇妃这会儿不用人伺候。” 她都看到了什么啊,殿下的裤子脱了一半,皇妃的手正摸在、摸在…… 侍月只觉得自己的脸烧得慌,定了定神,又转去小厨房命人备水了。 第622章 深知身在情长在44(番) “哎你……”王曼青眼睁睁地看着侍月逃也似地跑了出去,无奈地摇了摇头,“这丫头怎么急成这个样。” 她等了半天,不见有人进来伺候,只得自己梳洗一番,皱着眉头看陆秉言:“你自己洗漱没问题吧?” 陆秉言嘴上说着没问题,伸手的时候眉头却皱得紧紧的,偶尔还发出一声闷哼。 王曼青翻着白眼,一遍遍告诉自己他胳膊上的伤口是自己造成的,然后耐着性子服侍他洗了脸。 之后她便吹了灯,摸黑爬到了床上,还不忘警告陆秉言:“不准偷看我,不准趁着我睡着了对我动手动脚!” 听见陆秉言「嗯」了一声,她放下了心来,窸窸窣窣地脱着衣裳。 -- 第697页 屋子里面漆黑一片,她不用担心被陆秉言看见,也就没有刻意遮掩着。 陆秉言的脸却红了,又是湖绿色的啊…… 他小时候在地牢里生活了多年,常年不见阳光,以至于黑暗对他来说构不成任何阻碍。 眼前的春光一览无余,他几乎是用尽了全部力气将头扭到了一边去,可光是听着那窸窸窣窣的声音,却让他的脑海里浮现出更多的画面。 他听见王曼青盖好了被子,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空气中隐隐有香气,是她身上常有的味道。 陆秉言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刚才看到的景象不住地浮现,让他难耐得很。 于是他决定说说话,转移一下自己的注意力。 “你睡了么?”他问。 王曼青似乎没有想到他会忽然开口,过了一会儿才回答:“没。” “哦。”陆秉言忽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两人之间出现了一阵沉默。 还是王曼青问他:“那个……你现在感觉好些了么?那簪子上的毒应当快散去了吧?” 陆秉言抬起手来,微微握拳,仍旧感觉自己用不上力气:“好些了,只不过没有什么力气。”他诚实地说道。 “应当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吧?”王曼青没什么底气地说,“这簪子是姑母当初给我防身的,我这还是第一次用,没想到用到了你的身上……对了,你等等!” 她忽然想到了什么,从床上一下子坐了起来,起身下地,在床底下找着什么东西。 陆秉言大饱眼福,情不自禁地咽了咽口水。 他觉得自己这样是不对的,几次想要闭上眼睛或者转过头去,可是心底一个小小的声音又在说,反正你们都成亲了,她是你明媒正娶的皇妃,况且你只是看看而已…… 最后他放弃了,他的眼睛有自己的想法,他控制不了。 “在哪里呢……找到了!”王曼青拿出了一个小瓷瓶,从里面倒出几颗药来,踮着脚走到软榻前,摸索着塞进了陆秉言的嘴里。 陆秉言被噎了一下,使劲咽下去之后,开口说的却是:“你穿上鞋子,赤着脚当心着凉!” “没事,屋里面暖和着呢……你怎么知道我赤着脚?”王曼青惊疑地问道,手也捂在了自己的胸前。 陆秉言急中生智:“我没听见你穿鞋的声音!” “这样啊。”王曼青放下心来,手也松开了,“我还以为……算了,你服过药了,等会儿应当就好了。” “好。”陆秉言乖顺地应道。 王曼青撇撇嘴,问他:“你怎么都不问我这是什么药?万一我喂你的是毒药,你这样毫不防备地吃下去,岂不是要丢了性命?” 屋里太黑了,她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也只能看到陆秉言躺在软榻上的轮廓。 “你想要我的命,又何须这样麻烦。”陆秉言说道,“曼青,你应当知道我对你的心意,我对你毫不设防,你真的要杀我的话,有千百种法子,根本不必污了自己的手。” 这突如其来的表白让王曼青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低下头摆弄着自己的手指,过了好一会儿,才小声说道:“我才不知道你对我什么心意呢!” 陆秉言在黑暗中笑了起来,他从软榻上坐起身来,郑重地说道:“我从第一眼见到你,便觉得这个女人有趣得很,我想要她,哪怕她是大周皇帝的嫔妃,我也想要她。” 王曼青的脸红了,她嘟囔着:“登徒子!见色起意!” “我承认自己确实是见色起意,可登徒子这个名头,我却不想背。”陆秉言的声音里带着笑意,“我就算想要你,也绝不会不顾你的意见。曼青,当初我将自己的境况都告诉你了,是你自己同意跟我一起来北越的。” “我知道,可我以为……”她想说我以为你真的只是想要个同盟,可在路上的时候,在他一次次找借口挤进自己的马车的时候,她就把这个可能丢掉了。 聪明的女人那样多,他要的如果只是同盟,又何必一定要是自己呢? 她说了一半,陆秉言的心却高高地提了起来。 “我知道我那时候并没有将实情全都告诉你。”他紧张地看着她,“我……我就是想着,虽然我现在什么都没有,可是一定能够越来越好的。” “我没有怪你的意思。”王曼青说道。 “那你后悔吗?”陆秉言小声问她。 王曼青缓慢却坚定地摇了摇头:“我不后悔。” 陆秉言只觉得自己的心终于安定了。从她答应了与自己一起回北越的那一刻起,他的心就仿佛一直漂浮在空中,忽上忽下,漂浮不定。 “以后我也不会让你后悔的。”他举起手来发誓,“我陆秉言以母亲在天之灵起誓,若我以后做了任何让你伤心的事,就让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好端端的,说这些做什么!”王曼青急急探过身子,用手堵住了他的嘴,“我既然跟你来了,就根本不会后悔!” 然而这一刻,陆秉言根本什么都没有听见。 他的脑海中有什么轰然炸响,她的手指好像点燃了火焰,从他的唇上一路烧了下去。她身上淡淡的香气萦绕在周围,让他的呼吸都粗重了起来。 他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将人拉入了怀里。 第623章 深知身在情长在45(番) -- 第698页 王曼青惊呼一声,用力推着他:“陆秉言,你要做什么!” 她的手碰到的地方都烧了起来,陆秉言咬着牙,额上青筋毕露,极力压抑着自己的欲望,艰难地问她:“你方才给我吃的是什么药?” “是我朋友给我的补力丸,吃下去力气会变大。”王曼青小声说道。 她推不动他,不敢再挣扎,只能乖乖地任他抱着。 补力丸…… 光是听着这个名字,陆秉言就大概猜出来了这药是干什么的。 曼青她怎么会有这么不靠谱的朋友,这药如今是被他误服了,若是被别人服下去可怎么办? 他用了全部毅力,才松开了自己的手:“我没事……桌子上有茶,麻烦你给我倒一杯。” “都已经凉了呀……”王曼青说着,摸索着站起来给他倒茶。 就是凉了才好,陆秉言心中苦笑,这会儿能冲个冷水澡才最好,可偏偏他回府的事,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于是就只能在这里苦苦煎熬了。 尤其是眼前的人,上身只穿了肚兜,曼妙的身段不住在眼前晃着,随着动作,偶尔他连肚兜里面的春色都能看清楚…… “哎呀!” “小心!” 两人同时出声,陆秉言一跃而起,扶住了王曼青。 “这里怎么有把椅子啊!”王曼青方才一不小心踢到了椅子上,疼得脸都皱了起来。 “你没事吧?”陆秉言抱着她小心地放到了榻上,抓着她的脚检查脚趾,“指甲都青紫了,我去给你找药来!” “没事没事,已经这样晚了,你就别折腾了,要是被何嬷嬷知道,又要睡不着了。”王曼青拉住了他,忽然反应了过来,“等等,你、你能看清楚?!” 她的声音蓦然提高了八度,慌慌张张地扯过被子盖在自己的身上。 “我……”陆秉言眼见漏了馅,只得承认了,“确实能看清楚一点……” “你无耻!”王曼青抓起一个枕头往他身上砸去,“非礼勿视没听过吗!你占我便宜!” 陆秉言一动不动地任她发泄,等她发完了脾气,才小声说道:“曼青,你别生气,其实我并不想看的,只是……只是我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睛……” “什么鬼话!”王曼青气哼哼地从榻上站起身来,“起开!我要去睡了!” 她身上裹着被子,脚趾又受了伤,刚走了一步就把自己绊倒了,正倒在了陆秉言身上。 陆秉言没有防备,两人滚到了地上,与被子纠缠在一起,一时间怎么都起不来。 “陆秉言你混蛋,你无耻!”王曼青一边扯着被子想把自己解救出来,一边骂着他。 方才因为担心她而稍稍退冷却,这一会儿又重新上涌。陆秉言抓住了她的手,制住了她的动作。 “我还能更混蛋,更无耻。”他贴在她的耳边,声音沙哑。 王曼青能清晰地感受到了他的变化,她不敢再动,只小声说道:“放开我!” 陆秉言的呼吸粗重而压抑,两人一时间都没有了动作,王曼青只觉得自己的心跳又急又重,一下一下敲在胸膛里。 过了许久,陆秉言慢慢松开了手,替她将被子从身上拿开:“好。” 王曼青没敢看他,逃回了自己的床上,将自己紧紧地裹了起来,这才渐渐放下心来。 她努力睁大眼睛,模模糊糊看到陆秉言仍坐在地上。 “喂,你、你没事吧?”她犹豫了好一会儿,还是问道。 陆秉言摇摇头,忽然站起身来,推门出去:“我冷静一下。” “你穿好衣裳啊!”王曼青追着他的背影喊了一句。 陆秉言充耳不闻,大步走了出去。 “知人知面不知心,陆秉言,没想到你竟然是个这样的人!”王曼青重重地锤了一下枕头。 屋里面只剩下她一个人了,她从方才的惊魂中缓过神来,不知为何又有了一点失落。她不愿去细细分析自己的想法,用被子蒙着头,努力想要睡着。 可越是想睡,就越无法入眠,她开始想要不要去叫陆秉言回来,外面数九寒天,他只穿了单衣,要是待得久了,怕是要着凉。 她不是什么都不懂,虽然从前没有经历过男女之事,可宫中的嬷嬷是教过她的,她知道这会儿陆秉言方才的异状是什么意思,可为什么……他最后还是松手了呢?是因为她说让他放开自己么? 她胡思乱想着,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又被打开了,陆秉言带着一身寒气走了进来,径直回到了软榻上。 他没有同她说话,可她能听见他辗转反侧,过了好久也没有睡着,然后又起身走了出去。 就这样重复了好几回,王曼青想起他问自己给他吃的是什么药,难道是那药有什么问题吗? 她努力回想着,当时她问了秀秀,秀秀没有明说,只是含含糊糊说她可能会用到…… 莫非是那种药?!难道我在秀秀眼里竟那么没有魅力,还需要用药才能让陆秉言动情吗?王曼青恨恨地想到。 于是等天快亮了,陆秉言身上的药效终于散去,马上就要睡着的时候,一个柔软的身躯爬到了软榻上。 陆秉言的身子僵硬着,看着怀里的人,一动也不敢动,心中却连连叫苦。 这算什么,他受了一晚上折磨,大冬天的躺在雪地里,好不容易捱过去了,这会儿她又来招惹自己? -- 第699页 是因为之前的举动惹她生气了,所以她才用这样丧尽天良的法子来折磨自己吗? “陆秉言。”王曼青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纤细的手指在他胸膛上画着圈圈,“我改变主意了,你这会儿药效应该散了吧,你还想不想对我做更混蛋更无耻的事?要是还想的话……” 她到底不好意思再说下去,只往上蹭了蹭,轻轻在他唇上吻了一下。 陆秉言毫不犹豫地吻了回去,一直吻到她气息不稳,拼命推着他,才松开了她红肿的唇。 “我早就想对你做更混蛋、更无耻的事了,做梦都想。”他的声音喑哑。 第624章 深知身在情长在46(番) 王曼青睡着,感觉脸上像是有蚊虫在叮咬,又轻又痒。 她迷迷糊糊抬手去拍,却拍了个空,过了一会儿那小虫又爬到了她的脖颈上,扰得她睡都睡不好。 她烦闷地翻过身去,那小虫锲而不舍地追着她,轻轻啄在她的耳垂上。 “烦死了!”王曼青猛地坐起身,「啪」地一巴掌拍了下去。 巴掌声音清脆,把她的睡意也一下子驱走了。 陆秉言捂着脸,一脸哀怨地看着她。 王曼青恼火得很,说话也凶巴巴的:“看什么看,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已经晌午了……”陆秉言小声说。 “晌午就不能睡觉了?是谁昨夜一直折腾到天亮的?我多睡一会儿怎么了!” 王曼青把脸一蒙不再看他,还不忘威胁道,“不准碰我,不准发出声音来!” “可是……何嬷嬷已经将饭菜送回小厨房热了两次了……”陆秉言小心翼翼地说。 王曼青将被子从脸上拉了下来:“何嬷嬷进来过?” 陆秉言诚实地点点头:“进来看了两次。” “你就一直在这里?” “这……我也没有别的地方去啊!” “你昨晚上不是在软榻上睡的么,为什么不回到软榻上去!” 她的眼睛瞪得圆圆的,气恼地看着陆秉言。 陆秉言分辨道:“早上的时候你哭着说自己累,后来就睡着了,还抱着我的胳膊,我不忍心将你吵醒……” “闭嘴!”王曼青用枕头丢他,“不准说了!何嬷嬷是不会擅自进来的,你为什么不拦着她!” “我是说了不必进来伺候的。”陆秉言舔了舔嘴唇,“可何嬷嬷好像十分担心你,你一直没有出声,她就进来看了看。” “看一次也就罢了,第二次又是为什么?” “第二次……是换了被褥,送水进来给你擦拭……” “还给我擦过身子!”王曼青哀叫一声,感觉自己没脸见人了。 “不是不是。”陆秉言连忙解释道,“何嬷嬷只是送了水进来,是我给你擦拭的!” 王曼青这会儿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她觉得自己昨晚上一定是脑子里面进水了,才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到了现在,她一辈子的脸都已经丢光了。 偏偏陆秉言还满脸愧疚地说个不停:“你身上痛不痛,我看到有好几处青紫,膝盖更是磨破了……是我的不是,忘了你肌肤娇嫩……” “求求你别说了……”王曼青有气无力地说道。 说了这么些话,她想睡也睡不着了,再一想被何嬷嬷抓了个正着,就觉得自己的脸烧得慌。 可该面对的总是要面对的,她还能因为这个以后就再也不见何嬷嬷了不成? 她忍着身上的酸痛,从床上站起身来,谁知脚下一软,险些跌倒。 陆秉言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仍旧是那一脸让她看了就恨得牙痒痒的愧疚表情:“小心些,我扶着你过去吧!” 这会儿你装得倒是好!王曼青的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了,昨晚上到后来她是怎么求他的,而他又是怎么半哄半强迫自己的,她可是记得清清楚楚! 然而身上酸痛无力是事实,她才不会为了逞强让自己摔在地上。 于是她任由陆秉言扶着,打算穿好衣裳再叫何嬷嬷进来。 虽然何嬷嬷都已经知道了,可是穿好了衣裳,总归是看着更体面些,王曼青掩耳盗铃般地想。 她记得昨晚上自己的衣裳是胡乱丢在地上的,这会儿已经被收起来了,而她今日要穿的衣裳正搭在架子上,下面有火盆烘着,这样的寒冬腊月里穿到身上最舒服了。 她刚要伸手,旁边有一只手比她的动作更快,将衣裳取了下来。 “我帮你穿!”陆秉言殷勤地说。 王曼青「哼」了一声,实在是累得慌,便张开了胳膊由他去了。 可陆秉言压根儿没服侍过别人穿衣裳,这会儿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怎么这么多条带子?这根是系到哪里的?这边是前面么?领口处为什么开得这么低?今日你又不用出门,腰带便不用系了吧?为什么要把腰勒得这么细……” 他一边按照王曼青的指挥给她穿着衣裳,一边絮絮叨叨说个不停。 好端端的一件衣裳到了他的嘴里,竟没有一处优点了,领口太大太低,掐腰又太细,颜色太惹人注目,料子又不够柔软…… 好不容易将衣裳穿好了,他终于勉强夸赞道:“夫人国色天香,这衣裳配不上你。” 王曼青表示十分心累:“那你去给我做一件配得上我的来。” -- 第700页 陆秉言认真地点了点头:“夫人等着便是。” 这会儿王曼青也有些饿了,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给自己做好了心理准备,然后叫了何嬷嬷与侍月进来。 两人进来之后,就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与从前没有什么分别。 可王曼青坐在梳妆镜前,就是觉得这两人脸上的笑意十分碍眼,脸也火辣辣地热。 何嬷嬷让侍月去小厨房将饭菜端进来,自己留下来给王曼青梳头,一边梳着,一边对陆秉言说道:“殿下兴许不知,皇妃是有起床气的,若是没睡醒就被人惊醒了,会对着身边的人发脾气,不过很快就好了。” 陆秉言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连连点头:“多谢嬷嬷提醒。” 何嬷嬷继续说道:“皇妃晚上的时候经常会踢被子,殿下往后多照看着些,如今屋里烧着地龙是不怕的,可要是到了冬春交替的时候,偶尔一降温,难免就会着凉。” “我记住了,嬷嬷放心吧!” “皇妃自小就喜欢熬夜,从前在大周的时候,到了时辰就要有人催着皇妃去睡,皇妃若是不听,态度强硬些也是无妨的,总归是为了皇妃好,睡得晚了第二日起来,眼底下就要有青影了。” “有青影也好看。”陆秉言笑眯眯地从镜子里看着王曼青。 “皇妃很怕打雷,若是到了雷雨天……” 王曼青扶额:“嬷嬷,不用说这么多了。” 她这会儿已经恢复了理智:“我和他又不会一直睡在一处,不过是这几天罢了。” 第625章 深知身在情长在47(番) 陆秉言脸上的笑隐了下去,他低下头,掩住了失落:“是我对不住你。” “这话你都说了好几次了。”王曼青懒懒地说,“我又没怨你什么,我是自愿的。” 自愿放弃安稳的生活,自愿同他到北越来,自愿生活在这一团污糟里,也自愿明知两人不能长相厮守,连见面都是奢侈的情形下,还与他发生肌肤之亲。 不等陆秉言开口,王曼青就问何嬷嬷道:“今日我起得晚了,蒋侧妃那边没有来问吧?” “回皇妃的话,奴婢一早就让侍月去各处说了,从小年起,就不必给您请安了,一切等过了年再说。”何嬷嬷答道。 王曼青点了点头:“你做事一向周全。” 她又问陆秉言:“宫中发生的事,你有途径知道消息吗?” 陆秉言听她说起了正事,也正色道:“宫中有我的眼线,况且有秦御女在,真的出了什么事,她也会想办法告诉我的。” “昨晚上秦御女替我去了,老皇帝见人不对,会不会迁怒于她?” 陆秉言摇摇头:“你放心,秦御女能得宠,也是有自己的手段的。” 他丝毫不瞒着王曼青:“她身上常熏的香里添了一味药,虽然效果没有五石散一类的好,可是常年累月地闻下来,也是能让人上瘾的。” 王曼青听了,眉头却皱了起来:“这样的东西,要是想让老皇帝上瘾,她岂不是要常年累月地熏着?那她自己是不是也会上瘾?” 陆秉言微微一叹:“她都是知道的……你知道她们姊妹两个的身份么?她们的父亲从前是个七品小官,在远离京都的地方任职,十三年前,老皇帝召回了一批外放的官员,他便带着家眷回了京都。” “秦大人任职十余载,一直兢兢业业,也算是做出了一番功绩,于是老皇帝大手一挥,将他官升两级,留在了京都任职。” “这本是喜事,秦大人携着秦夫人进宫谢恩,老皇帝一眼看中了秦夫人,将她强硬地留在了宫里。秦大人在庆云宫外跪了一天一夜,磕了无数个头,最后等来的却是秦夫人的尸首。” “秦夫人不堪忍受折辱,趁着老皇帝睡着了,用烛台刺进了胸口,当场便没了命。” “秦大人看到尸首,一口血喷了出来,一头撞死在了庆云宫外的石阶上。” “老皇帝大怒,将秦家男子皆斩,女子皆发卖为奴。秦家的两个女儿,大女儿辗转了几户人家,三年之前被我找到了,入宫做了宫女。” “之后我便一直寻找她妹妹的下落,最后在青楼中找到了秦氏。” “你说那药对秦御女的身体也有损,她自然是知道的,可她还是一日日加重剂量,只恨那药不是毒药,能够让老皇帝登时毙命。” 陆秉言说完,屋里面静了静。 还是王曼青打破了沉默:“老皇帝当真是……罪不可赦!” 陆秉言垂着眼帘,让人看不到他的表情:“他自然是罪不可恕的,可其实当年害了秦夫人的,其实是陆谨言与陆慎言。” “我那个时候刚刚从地牢里放出来,他们两个平常最喜欢做的事,就是让人抓了各种虫子来,看着我吃下去,然后拍着手哈哈大笑。” “他们觉得我是野蛮人,什么都听不懂,所以那个时候,做什么事都不会特地避着我。” “秦夫人进宫的时候,只是去拜见了当时的太后与皇后,按理说根本不会见到老皇帝。是陆谨言与陆慎言两个打赌,陆慎言说自己在外头看见了一个美人,已经命人带了回来,等献给老皇帝,他一定会高兴得很。” “陆谨言听了便出言嘲讽,说陆慎言的眼光不行,整天跟在祝临秋后面献殷勤,又能分辨出什么美女。 -- 第701页 这时候秦夫人正好跟着宫女经过,他随手指了指秦夫人说,那美人兴许还没有这样的半老徐娘更有韵味。” “陆慎言于是便跟他打赌,那头让人将那美人带过来,正好秦夫人也在,再引着老皇帝过来,看看他到底会注意到哪一个。” “就是这样的一个赌约,让整个秦家家破人亡。” 陆秉言的声音里像带着冰碴:“如秦家这般受这无妄之灾的,还有许多。昨夜帮你我叫来马车的于公公也是如此,他从小入了宫,唯一的老娘死了,竟是陆谨言为了在老皇帝面前露脸,将城南的一片旧房舍推倒重改,于公公的老娘耳朵聋了,根本听不见外头的动静,也没人进去查看是否有人,就将房舍推倒了,生生被压死在了下面。” “于公公得知真相后,曾求到陆慎言眼前,求他给自己的娘亲讨个公道。陆慎言当然应了,转头便在朝堂上用这件事攻讦陆谨言,两个皇子险些掐起架来,老皇帝觉得丢了皇家的脸,命人将于公公拉下去打了五十个板子。” “你问为什么要打于公公?当然是因为他为自己的娘亲喊冤了啊!他失去的不过是娘亲,可老皇帝失去的却是面子啊!” 陆秉言冷冷地笑了起来:“在他们的眼睛里面,我不是人,下人也不是人,人命比草芥还要低贱,死了便死了。要是有人敢闹起来,那人便是触犯了天颜,蝼蚁不如的东西,怎么还敢喊冤呢?” 王曼青听得心口堵得慌,正好这时候侍月提了食盒进来,她主动拉住了陆秉言的手。 “一大早的,不说这些让人不痛快的事了。”她拉着陆秉言坐到了桌旁,“你一向吃不到什么好东西,来尝尝我这边厨娘的手艺!” 陆秉言身上的煞气也散去了,对她温和地笑笑:“府里的厨子也没有你说得那般不堪吧?虽说确实比不上你这里的厨娘,可总归还是能够入口的。” “只是能入口便够了么?”王曼青给他盛了一碗老鸭汤,“你这话要是让夏夏听了,她大约会被气死。” “来吧,尝尝这个!”她自己也盛了一碗喝,“包你吃过一次就想吃下一次,日日都想来!” 陆秉言看着她笑:“没有这些,我也日日都想来。” 王曼青被呛到了,何嬷嬷与侍月手忙脚乱地帮她拍着背,她一边咳着,一边在桌下用脚使劲踩着陆秉言。 他怎么什么都敢说!这会儿还有外人在,也不嫌臊得慌! 第626章 深知身在情长在48(番) 接下来的几日,陆秉言一直在这里住着。 王曼青就当做没有这样一个人,每天该做什么便做什么,年底的事情多,除了府中的一应杂事,她还要掂量着置办年礼,两个皇子的府上要送一份去,宫中也同样要送一份,至于别处,除了罗玉,她在北越也没有什么相熟的朋友了,自然都免了。 单子写出来,她还特地拿给陆秉言过目。 “你瞧瞧,可还需要添上些什么吗?”她一边喝着茶,一边问道。 陆秉言看着那张薄薄的纸,不由失笑:“夫人这年礼还真是……” 他一时半会儿没想到合适的形容词,王曼青慢悠悠地将话头接了过去:“真是符合你的身份啊!” 给两个皇子送的,是两块猪肉外加一坛酒,往宫里送的,也不过是分量多些,又多加上了两条鱼罢了。 这样简薄的年礼,就算是寻常人家,也是拿不出手的,更遑论要送到宫里。 “就这些还花了好几两银子呢。”王曼青说道,“反正不管你送了什么去,他们也不会多看你一眼,又何必浪费银子?况且他们都知道咱们两个当日大吵了一架,我不愿意给你做面子,再正常不过了。” 当日他们从宫中回府,第二日宫中就传出了流言,说三皇子妃在宫中正看见三皇子调戏宫女,两人话不投机,几句下来就吵了起来,后来竟动起了手,三皇子的脖子被她抓破了,她也被三皇子推倒在地上。 两人彻底撕破了脸皮,三皇子妃怒极,连说一声都不顾便回了府,而三皇子也动了怒,干脆也离了宫,这几日都宿在烟雨阁里未曾回府。 知道了这个消息之后,二皇子妃还特地到府上来找王曼青说话,先是半真半假地抱怨她离宫都不与自己说一声,又试探着问她那天晚上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二嫂不是早就知道了么?”王曼青脸上淡淡的,“还要多谢二嫂拉我一道离了席,否则我还不知道人竟能下作到那个程度。” 她被二皇子妃设计陷害,能与她坐在一起好好说话已是不易,哪里还能保持着好脸色:“她以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没人知道,可实际上大家都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只是懒得说破罢了!那天晚上的事我想想都觉得恶心,往后不要再提了。” 二皇子妃只以为她说的是陆秉言,跟着附和了几句,又劝她说他们到底是夫妻,男子在外眠花宿柳再正常不过了,让她放宽了心去,别为了这些小事计较。 “二嫂可是劝过我说,人呢,最好不要对小事斤斤计较,正好这年礼送过去,你过上两日就去她府上哭穷吧!” 王曼青对陆秉言说,“你在烟雨阁里面住了这么多天,想来已经欠了不少银子了吧?我是没有钱给你付,二嫂大方,你就让她多出些血。” 陆秉言闻言便是一笑:“我正好也有这个打算,看这年礼他们便能知道,我究竟过得有多辛苦,到了年下了,一整年欠下的账,也都该还一还了。” -- 第702页 王曼青见他没有犹豫便应了下来,不由戳了戳他的额头:“好歹你也是个皇子,怎么一点骨气也没有?” “骨气有什么用。”陆秉言毫不在意地笑了笑,“唯有拿在手里的好处才是真的。” 一边说着他就一边往王曼青身边靠:“这五天你赶了我六次,我要是有骨气,哪里还能留下来呢?” 王曼青一把推开了他:“起开起开,我要去见陆管家了!” 她匆匆忙忙往外走,听着身后传来的笑声,简直恨得牙痒痒。 她这些日子本就忙得很,到了晚上又要被翻来覆去地折腾,每天白天的时候都困得不行,偏偏始作俑者还整天一副精神满满的样子,她连中午想要小憩一会儿都是奢望。 幸而很快就要过年了,陆秉言他总不能一直躲在自己的屋子里面不露面,只要他出去了,想再回来就难了。 陆华在前厅等着她,见她来了,就将账本递了过来。 王曼青皱着眉头没有接,问他:“这账册我昨儿才看过,怎么又拿来了?” 陆华毕恭毕敬地说道:“回皇妃的话,昨天您看的,是府中各项支出的账册,今日这几本,是这些年来殿下手中的账册。” 王曼青顿了顿,还是伸手接了过来,拿在手上翻开来看,只看了几页,就越看越惊心。 “这是……”她喃喃自语。 账册上记载的并非收入和花销,反而是一本名册,上面记着的人三教九流都有,下面细细地写了这人的经历与喜恶。 “殿下说,这是他身上最值钱的东西,放在别处他不放心,唯有放在皇妃处才能安心。”陆华说道。 “知道了。”王曼青合上了账册,挥挥手让陆华下去了。 她自己则坐在椅子上怔怔地出神,过了好一会儿,轻轻叹了一口气,将那账册合上了,起身往内室走去。 “这么快便回来了?”陆秉言这几日倒是悠闲,这会儿正斜倚在榻上,拿着一本书看。 王曼青举起账册在他眼前晃了晃:“你最宝贵的东西,就这么给我了?” 陆秉言笑了起来:“不给你又能给谁呢?最宝贵的东西,给最宝贝的人,不是很正常么?” 王曼青噎住了,上前抽走了他手里的书,翻了两页扔到一旁:“难怪忽然变得这样油嘴滑舌,原来是整天看这些情情爱爱的话本子!” 陆秉言拉过她的手按在自己的胸前:“夫人这可是冤枉我了,我说的句句都是心里话。况且也并非是我自己想看这些情情爱爱的话本子,而是夫人你的屋里面,就只有这些话本子啊!” 王曼青白了他一眼,自己倒是发起愁来:“这名册太过重要,放在我这里我怕……” “怕什么?”陆秉言分开她的手指,与她十指相扣,“曼青,这府里的情形我是清楚的,你放心,等转了年,咱们就将那些乱七八糟的人慢慢清出去,到时候就不必像以前一样,连见面都偷偷摸摸的了。” 他看着她,眼里满是柔情蜜意:“到时候我们就能日日在一起了。” “倒也不必……唔……” 剩下的话被吞进了腹中,要是真的像他说的一样,自己以后只怕晚上都不能安眠了,王曼青迷迷糊糊地想到。 第627章 深知身在情长在49(番) 眼看着要过年了,陆秉言即便再舍不得,也不得不从王曼青这里离开了。 于是大年三十这一日上午,京都里的百姓都看到三皇子大摇大摆地从烟雨阁里走了出来,并没有回自己的府上,反而去了两个哥哥家打了秋风。 “三弟,你怎么欠了这么多银子?”大皇子扶着额,看着手里的一叠欠条,十分头痛。 陆秉言大大咧咧地坐在他面前,从桌上拿起个果子咬了一口:“这不是整整一年了么,大哥你也不是不知道,弟弟我的手头一向紧得很,可是朋友叫着酒楼里面喝酒,我堂堂一个皇子,还能叫人家付钱么? 只能一直挂着账了。现在到了年底下,那酒楼老板催了我几次,我寻思着也差不多该给人家结账了。” 你手头紧,就不要去那么贵的地方吃饭啊!大皇子腹诽,还整天摆着皇子的谱请别人吃,你有本事请吃饭,你有本事自己结账啊!一顿饭两千两银子,我都没有吃过那么贵的! 只是他心里面哪怕再不高兴,脸上也是一派和气,只是说道:“三弟,并非大哥不帮你,只是大哥最近手头也一样有些紧……” 他的话还没说完,陆秉言立刻摆摆手,说道:“我知道,我知道!大哥你不必为难,之前二哥就说过,我要是缺银子了,就去找他,他帮我想办法,你这边既然为难,那我就去找二哥好了!” 说着他就站起身来,脸上还带着喜气洋洋的笑:“正好二哥之前说过他得了一块极好的玉石,想邀我一起品鉴呢!” 陆谨言的眉头拧了起来,心中也不由有些警觉,老三与老二的关系竟这般好了么?这可不大妙。 这么多年,眼看着老皇帝年岁越来越大,膝下也只有他们三个皇子,可却迟迟不肯立太子。 他是嫡长子,按理说应当是太子的第一人选,可偏偏老二极善于钻营,又有了个得力的岳家,更是早早便有了一对儿女,朝臣们有超过半数的人是支持老二的。 这样的情况下,他只能表现得越加敦厚宽仁,才能让朝臣们更相信他。 -- 第703页 老三虽然是个废物,可却是他的亲弟弟,他必须要与老三搞好关系,最起码要比老二和他的关系更好。 于是陆秉言刚一说完,陆谨言就起身将他按在了椅子里。 “三弟还是一如既往的性子急。”他笑着说道,“我方才的话才说了一半,最近我的手头有些紧,可也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欠了债不管。” 他扬声叫了人进来,吩咐道:“去账上支九万两银子来。” 等下人捧了银票进来,他交到了陆秉言的手上,看着陆秉言笑嘻嘻地将银票揣起来,心不由抽痛了起来。 他看上一个扬州瘦马,本想等着过了年,便花十万两银子将人买下,谁知九万两都被陆秉言吃了进去! 陆谨言脸上还笑着,拍着陆秉言的胳膊,语重心长地说道:“三弟,你如今也老大不小了,不能再像从前一样整天混日子了。父皇之前不是给了你正经差事?等转了年,你便安心去当差吧,那些个狐朋狗友也少来往些……” “是是,大哥说的是!”陆秉言敷衍的态度明显得很,一点也不耐烦听他说教,“大哥,今日可是年三十,我还要去二哥府上,就不多打扰你啦!” 从大皇子府里出来,他转头就去了二皇子府上,又掏出另一沓欠条来。 “十七万两?”陆慎言震惊地看着他,“你在烟雨阁欠了十七万两?!” 陆秉言咳嗽了一声:“二哥,你别这么大声音啊!” 他凑到陆慎言的耳边小声说道:“又不光是我自己欠的,二哥,你去了烟雨阁那几次,我可是挑着最好的姑娘给你点的!” 陆慎言心中大骂,当初说好了你做东,这会儿到了年底下,你连自己花的银子都一起朝我要了! 他刚要拒绝,又听陆秉言说:“方才我看见二嫂带着侄儿侄女在外面堆雪人,二哥,二嫂与你感情可真好!” 陆慎言说不出话来了,十七万两对他来说并不是个小数目,可也是能拿出来的,要是真的拒绝了陆秉言,把他惹急了,将自己去烟雨阁的事情说出来,又要惹得临秋不快,她的父亲是当朝太傅,也是自己最强有力的支持者。 于是他僵硬地笑了笑:“可不是么,临秋性子好,又为我生儿育女,我自然要好好对她。对了三弟,你这银子什么时候要?” “今儿已经是过年了。”陆秉言颇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想着这时候将账全都结了。” 他还不忘拿出另一沓欠条来:“方才大哥已经帮我把这些结了,剩下的就麻烦二哥了。” 陆慎言心里一边骂着娘,一边从自己的私库里取了银票出来,塞进了陆秉言的怀里。 “你如今也是成了亲的人了,怎么还整天逛那些花街柳巷?”他板着脸教训道,“之前你与三弟妹闹得那样僵,如今到过年了,正好放下身段好好哄哄她,女人么,只要被你哄住了,就什么都肯依你了。” 陆秉言「哼」了一声,不屑地说:“凭什么让我放下身段?” 他偏过头,给陆慎言看自己脖子上的抓痕:“二哥你看看!” 陆慎言看过去,果真在他脖颈上看到几道指痕,心道老三夫妻两个果如传言一般不合,嘴上劝道:“家和万事兴,老三,你还是好好的吧!” 陆秉言与他敷衍了几句便离开了,出了二皇子府,他摸着脖子上的指痕,唇角不受控制地往上翘了起来。 这指痕当然是曼青抓的,只是并非如传闻般两人打起来时挠的……咳咳,也算是「打」起来时抓的。 他想了想,往城中的绣坊走去。 自从曼青嫁给了他,身上的衣裳都是身边的人给做的,用的料子也是从大周带过来的,一直舍不得花钱找人做衣裳。 他之前就觉得她身上穿的衣裳不好看,他现在怀揣了二十六万两银票,要给她用最好的布料,做最好看的衣裳! 第628章 深知身在情长在50(番) 大年三十,阖府是要聚在一起用晚膳的,陆秉言回去的时候,王曼青已经命人将饭菜都摆好了。 他一进屋,众人都站起身来向他请安,王曼青讥讽道:“还以为殿下要在烟雨阁过年了,没想到竟舍得回来。” “这是我的府邸,我想什么时候回来便什么时候回来!”陆秉言丢下这句话,便径直走到主位上坐了下来。 大过年的,兴许是都想讨个好兆头,三皇子与三皇子妃都没有再说什么,三皇子坐下之后,提起酒杯说了两句喜庆的话,众人便开始用膳了。 蒋侧妃只吃了几口便丢下了筷子,她如今有了额外的收入,日子过得丝毫不差,想吃什么便让人买来,府里的饭菜她实在是有些吃不下去。 许久未曾露面的黄侧妃今日也出来了,与她一道的还有胡氏,两人看着都瘦了些,低着头并不做声。 蒋侧妃耐不住性子,笑着问黄侧妃:“许久未见妹妹了,今日一见,妹妹的面色还不错,想来身体已经大好了吧?” 从前两人同为侧妃,谁都不服谁,如今黄侧妃一直躲在自己的院子里不出来,她自觉压了黄侧妃一头。 黄侧妃听了她的话,抬头看了她一眼,并不做声。 这倒是奇了,蒋侧妃心中纳闷,黄小英那个一点就着的性子,今日怎么这么沉得住气? 她瞥了下头一眼,如今秦氏在皇妃的做主下成了侍妾,正坐在下首,规规矩矩地喝着汤。 -- 第704页 “妹妹还不知道吧?”黄侧妃又说道,“如今秦氏也成了咱们府上的人,跟着一道伺候殿下呢!从前的时候妹妹与秦妹妹之间有些误会,不如趁着今日一并解开?” 从前黄小英没少刁难秦氏,只是秦氏得宠,她的所作所为并不能将秦氏如何,反而让殿下撞见了两回,对她厌恶了起来。 黄侧妃掀了掀眼皮,勉强挤出一个笑来:“从前……是我不懂事。” 这话一出,蒋侧妃的下巴都要惊掉了。她几乎要开始怀疑眼前这人到底是不是黄小英了,她什么时候这么能屈能伸,当着众人的面服软了? 许是她的目光太过惊异,被皇妃看见了,皇妃开口道:“都是自家姐妹,有什么误会解开了便是,没道理为了些不值得的东西伤了和气。” 被称作「不值得的东西」的陆秉言竖起眉毛:“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王曼青反唇相讥:“妾说错了么?自家姐妹本就应当好好相处,难道殿下觉得这话不对?” “不是这一句,后面那一句!” “后面?哦,不值得的东西。”王曼青慢条斯理地说,“妾又没说殿下,难道殿下是东西?” “我自然不是——”陆秉言急急停住了话头,哼了一声,“爷不跟你计较!” 这家宴吃得索然无味,从前都是黄侧妃主动调动气氛,可今日她坐在那里一言不发。 蒋侧妃勉强说了几句俏皮话,除了陈氏也没有人接话,她也觉得没什么意思,很快就不说了。 等大家都放下了筷子,皇妃便叫她们都散了。 蒋侧妃巴不得赶快回到自己的院子里,几步走到了外头,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这时候她看见黄小英带着丫鬟走了出来,眼珠一转便迎了上去:“妹妹也要回去么?正好咱们一起。” 黄小英这会儿终于搭理她了:“你我的院落离得远,怕是走不到一起去。” “无妨,我陪你多走一会儿,正好当消消食了。”蒋侧妃亲热地靠在她身边,也不管她愿不愿意,跟着她并排往前走。 “我记得妹妹从前最是活泼的一个人,这会儿见了,怎么觉得好像转了性子一样?”蒋侧妃道,“可见病痛确实能改变一个人的脾性。” 黄小英只是默默往前走,并不搭茬。 蒋侧妃本就有意同她炫耀,根本不在意她不回答,一路上一直在对她讲皇妃如何看中自己,自己与皇妃如何亲厚,皇妃有些事拿不定主意,还会来问她的意见…… 一直走到了黄小英的院子前,蒋侧妃才意犹未尽地住了口,和黄小英道了别之后,带着丫鬟回自己的住处了。 黄小英并没有着急进院子,而是站在门口,看着蒋侧妃的背影渐渐消失了。 “这样头脑简单的人,活得倒是格外轻松。”她叹了一口气。 身边的丫鬟附和了几句,扶着她进了院子。 这丫鬟也不是她从前用的了,她身边的丁香,当初被抓住之后便自尽了,剩下的水仙,莫名其妙有一天便消失了,眼下这两个是皇妃调来的。 她现在想起从前,只觉得自己蠢得不行,她怎么就觉得自己能将皇妃玩弄于股掌之中呢? 丁香和陆勇出事之后,她称病躲了一阵子,给主子递的信仍能顺顺当当地递出去,她为了证明自己的重要性,在信里添油加醋多说了些,主子那边暂且被稳住了,她才有精力去想之前发生的事。 越想她便觉得越不对,自从皇妃来了,自己的处境越发不妙了,如今竟连陆勇也死了,难道皇妃一直在扮猪吃老虎? 她越想越觉得是这样,于是悄悄地将这消息递了出去。 第二日皇妃便带着人来了,她称病躺在床上,看着皇妃清凌凌的眼睛,只觉得心里发寒。 “妹妹进府多久了?想必已经很久都没有见到自己的家人了吧?”皇妃却好像在与她话家常,“我这有些东西,妹妹看了兴许能一解想念之苦。” 等她看清了皇妃手中的东西,一颗心仿佛坠入了冰窟。她从床上「呼」地坐了起来,尖声叫道:“我娘的簪子怎么会在你手里?你把我娘怎么样了!” 当初主子便是抓了她娘,威胁她让她进府来的。这簪子是娘日日带着的,如今怎么会在皇妃手中? 皇妃只是笑了笑,并未回答她的话:“你从前写的信就极好,现在怎么倒变了?我不喜欢。” 黄小英跪在床上浑身颤抖:“皇妃,您不要对我娘动手,她、她什么都不知道,我听您的,我以后都听您的!” 皇妃满意地笑:“我怎么会对你娘动手呢?不过是想着你们母女多年未见,她兴许有信要带给你罢了。不过你能不能看到她的信,甚至往后能不能见到她的人都要看你表现了。” 她意味深长地对她一笑:“你是个聪明人,知道应当怎么做。” 那之后,她确实收到了娘的两封信,她将那信藏在枕头下,每天都要拿出来看一看,看完了便捂在胸口。 她自然知道该怎么做。 第629章 深知身在情长在51(番) 正月十五的时候,宫中又一次传召,让王曼青入宫。 王曼青得到这消息的时候,正窝在床上补觉,她本以为过了年,陆秉言不能再躲在她这里了,自己的日子就会好过些,却没想到他学会了翻墙,三更半夜从墙头翻进来,用石子打她的窗子。 -- 第705页 “烦死了!”她被从睡梦中吵醒,十分暴躁。 “皇妃,传旨的公公在外面候着呢,奴婢伺候您梳洗。”侍月说道。 “我不想去!”王曼青赌气道,“你去对他说我病了,我腿断了,我奄奄一息了,不能进宫去!” “皇妃!”侍月简直哭笑不得。 王曼青也知道自己说的是气话,就算她心里再不情愿,老皇帝的旨意她也不能公开违抗。 她挣扎着起身,留恋地看了一眼温暖的被窝,长叹了一口气:“起吧!” 然而她刚洗过脸,就听见前院闹了起来。 “快去看看怎么了。”王曼青皱起眉来,“传旨的公公还在,谁这么不长眼闹到这里来了?” 侍月急匆匆地去了,没一会儿便回来了,面色古怪。 “怎么了?”王曼青问。 “是……罗二姑娘揪着蒋侧妃来了。”侍月吞吞吐吐地说道。 “阿玉来了?”她来到北越的这些日子,若说朋友,也就只有罗玉一个。 自从被大皇子妃陷害之后,罗玉与她越发亲近起来,两人时不时便相约着去街上逛。 王曼青站起身来往外走,一边走一边问道:“蒋侧妃怎么惹到她了?” “今日是蒋侧妃往外递消息的日子。”侍月说。 王曼青恍然大悟,定是罗玉看到了蒋氏与别人碰面了,抓了人就提到自己面前了。 果不其然,她刚一露面,罗玉便按着蒋侧妃的头让她跪到了地上。 “王姐姐,这人是你们府上的吧?”她说道,“我之前来的时候可是见过的。” “有什么话好好说。”王曼青一面安抚她,一面示意侍月给传旨的公公塞荷包,“公公还请稍候。” 那公公自然是认得罗家二小姐的,也知道她行事一向无所忌惮,这个时候脸上笑眯眯的,一点也没有不耐烦,说了几句不急,便推到一旁等着看笑话。 “阿玉,这是怎么一回事?”王曼青问罗玉。 罗玉「哼」了一声,低下头对蒋侧妃说道:“是你说还是我说?” 蒋侧妃这会儿头发也散了,跪在地上对着王曼青喊道:“皇妃,妾是冤枉的,妾什么也没做啊!” “不老实,那就只能我说了。”罗玉松开了手,对王曼青说道,“王姐姐,这人在和别人说你的消息!” “我的消息?”王曼青脸上露出惊诧的神色,“阿玉,蒋妹妹一向敬重我,你别是看错了,她兴许只是和别人随便说些闲话……” “随便说闲话,可能句句不离你吗?”罗玉叉着腰说,“连你每日几时出了府,又几时回来,与她们说了些什么,都一一告诉了别人!” “蒋妹妹……”王曼青看着蒋侧妃,不敢置信地往后退了一步。 蒋侧妃连连给她磕头:“皇妃,妾没有,妾真的没有!” “你说你没有,那难道是我看错了不成?”罗玉冷笑道,“王姐姐,多说无益,与她接头那人也被我一并擒住了,你只管拉下去审便是,两人的话要是对不上,那自然就是在说谎,几十个板子下去,他们就什么都肯说了!” 蒋侧妃吓得脸都白了,几十个板子真的打下去,她这条命只怕就要丢了! 她不知如何分辩,只能一个劲地磕着头,嘴里翻来覆去地念着「妾冤枉」这几个字。 王曼青却好像被她伤透了心,跌坐在了椅子上,用手捂住了脸。 “蒋妹妹,我自问待你不薄。”过了好半晌,她才虚弱地开口道,“我远道而来,人生地不熟的,在这个府里面,连个说知心话的人都没有……蒋妹妹每日来给我请安,我以为妹妹是真心想要与我亲近,渐渐也对妹妹敞开了心扉,可没想到,妹妹的目的,竟然是为了打探我的行踪?” 她捂住胸口,脸上露出了受伤的神情来:“妹妹,一直以来,你究竟有没有真心待过我?” 不等蒋侧妃开口,她便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厉声吩咐道:“来人,将蒋氏拉下去关着,等我从宫中回来再做处置!” 说罢,再不管蒋氏的哭喊,她站起身来,勉强对罗玉笑道:“多谢妹妹……要不是妹妹,我还不知身边竟有这样居心叵测之人。本应留妹妹稍坐,可巧今日宫里面来了圣旨,公公已经等了半天了,我也不好再耽搁,等我从宫中回来,再亲自登门感谢妹妹。” 罗玉满不在乎地摆摆手:“不过就是顺手的事罢了,姐姐与我这么客气做什么?既然宫中有旨,那么姐姐就快去吧!” 王曼青对她露出了一个惨淡的笑来,刚往前走了两步,身子一软便倒在了地上。 “王姐姐!”罗玉的反应很快,将她一把抱住了。 屋里顿时乱成了一团,侍月叫着让人去请大夫,何嬷嬷也赶了过来,指挥着几个丫鬟七手八脚地先将王曼青抬到了里间去,一时间没有人顾得上传旨公公了。 一直到过了好一会儿,大夫来了给王曼青把过脉之后,侍月才红着眼睛走了出来。 “公公。”她对那公公福了福身,“皇妃气急攻心,昏厥了过去,只怕一时半刻不能醒过来,还请您回禀皇上,替皇妃请罪。” 那公公连连摆手:“姑娘快起身吧,这点事我还是晓得的!” 他往里间看了一眼,罗玉与何嬷嬷都围在床榻前,根本看不到皇妃的身影。 -- 第706页 “我这就去回禀皇上,皇上定然也是能理解的,姑娘也劝劝皇妃,不必为了那样的小人动气。”那公公笑着说道。 侍月犹豫了一下,悄声对那公公说道:“公公,我有个猜测,不知该跟谁说去。” 那公公一听,立刻便来了精神:“姑娘说来听听,兴许我还能帮姑娘出出主意呢?” “我们皇妃是从大周来的,在这边连个认识的人都没有,什么人会监视着皇妃?” 侍月咬着嘴唇,小声说道,“打探皇妃的行踪,是不是为了给皇妃身上泼脏水?皇妃又没得罪过旁人……” 她泫然欲泣:“公公,您说这事……是不是殿下做的?” 第630章 深知身在情长在52(番) 送走了那公公,侍月进了屋,带着大夫去外面开方子,王曼青等外人走了,立刻就睁开了眼睛,倒是把罗玉吓了一跳。 “王姐姐,你是装的?”她捂着胸口说道,“下次能不能提前跟我打个招呼,可吓死我了!” 王曼青对她笑:“这次多亏了你。” 这些日子她对蒋侧妃越发纵容,本想着过些日子再将她处置了,没想到误打误撞被罗玉看见,揪到了她跟前。 于是她干脆顺水推舟,一边发落了蒋侧妃,一边又能找到借口不必赴那宫宴。 “我不过就是正巧看见。”罗玉嘟囔着说道,“王姐姐,那女人到底是谁的人,难道真的是三皇子不成?” 说着她就嘟起了嘴:“要真的是他,你干脆与他和离吧!你有钱长得又漂亮,何必跟在他身边受这样的气!” “不是他。”王曼青笑着摇摇头,“他对我……其实是极好的。” 比方说昨日,陆秉言半夜的时候还拿了件衣裳给她送过来,料子倒是上好的,只是那样式……王曼青被他缠着换上了,看着松垮垮的腰腹,十分无语。 偏偏陆秉言觉得极好:“湖绿色正衬你的肤色,往后你出门的时候就穿这件!” 这些她没有对罗玉说,只笑了笑:“你看见的东西,大都是旁人想让你看见的,事实是怎么样,往往藏在最深处。” 罗玉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反正你不觉得委屈就行。” 她看了一眼时辰:“哎呀,我得走了!” “今天我出门是要给叶正清买文房四宝的——我爹说让他春闱时用,图个好兆头。他不知道怎么回事,从前的时候最是瞧不起那些读书人,可偏就看叶正清顺眼。 过年的时候他上门来,我还担心我爹会把人打出去,没想到我爹看见他比看见亲儿子还要亲,将自己藏了多年的酒都搬了出来。” 罗玉解下腰间的玉佩给王曼青看:“叶正清之前不是说要等到金榜题名之后再去提亲嘛,我爹不同意,一定要现在就将这门亲事定下来,叶正清也是个倔强的性子,说什么都不肯,最后只是交换了信物,你看,这是叶正清给我的!” 王曼青没想到他们两人的事竟然这样顺利,不由笑了起来:“看来过不了多久,我就能去喝你的喜酒了!” 罗玉一点也没有不好意思:“怎么也应当到明年吧,要是按照我爹的意思,最好下个月就把我嫁出去,可叶正清说那样太仓促了……反正都没什么差别啦!叶正清家里面没有什么人了,等成了亲之后,我还是住在定远侯府上,连挪动都不必的。” 她又说了几句话便同王曼青道了别,临走时还不忘对她说道:“王姐姐,下个月是我生辰,你一定要去找我呀!” 王曼青应了,让侍月送她出去,自己则与何嬷嬷商量了起来。 平心而论,蒋侧妃虽然是别人的眼线,可她算不得聪明,眼界也低,只看得到眼前这一小块天地,约摸着送出去的情报也没有什么可用的。这样的人罪不至死,但她绝不会留这个隐患在身边。 “借着这个机会,把府里的人清一清吧!”她对何嬷嬷说道,“黄侧妃向我递了投名状,说了不少有用的东西出来,如今咱们手里也有了她的把柄,我想着暂且先不必动她。” 何嬷嬷点头:“皇妃说的是,如今伺候着黄侧妃的芙蓉也说,她日日待在自己的院子里不出来,来回往外递消息,都是直接给了芙蓉,这样识时务的人可以留着。” “至于蒋侧妃。”王曼青眉头微皱,“你找个人审一审,她背后的人是谁。” 她一点也不担心蒋侧妃不说,或者是说谎,蒋侧妃贪图享受,在柴房里关几日,再饿上几天,想必就什么都肯说了。 麻烦的是其他人,府里的人手虽然换了大半,可仍有些人隐藏的深,她暂时还没有挖到。 “这次是个好机会。”王曼青说道,“我被自己信任的人背叛了,心里面自然难受得很,府里面的老人一个不留,全都赶出去,换一批新的进来也说得过去。” 何嬷嬷不由问道:“那茯苓和甘草……” 这两个人是姐妹,茯苓又知道陆勇一事的内情,倒是不好随意赶出去了。 “她们两个先留下。”王曼青对她说道,“茯苓的妹妹我这边有些线索了,等找到人之后,便按照从前说好的条件,茯苓为我效命,至于她是打算监视甘草,还是干脆取而代之,那就是她自己的事了。” 何嬷嬷下去了,屋里面没了旁人,王曼青拉过被子盖在身上,美美地又睡了一个回笼觉。 -- 第707页 …… 宫中,等听完传旨公公的回禀之后,在座的人面色各异。 陆秉言最先叫出声来:“她怀疑我?我监视她做什么?这事只怕有蹊跷,说不定那蒋氏就是她自己用来和别的野男人联系的!” 陆慎言笑了起来:“三弟莫要说这些气话,弟妹来了北越之后鲜少出门交际,到哪里认得什么野男人?说起来这事真的要好好查一查,与那蒋氏接头的是什么人,蒋氏背后又是什么人。” 他这话是对陆秉言说的,眼睛看着的却是陆谨言。 陆谨言强压着心里的不快,笑了笑,温声说道:“确实应当查一查,我前些日子还抓住了个小厮,吃着我的用着我的,胳膊肘却往外拐。不过话又说回来,谁的府里没有这样的事呢?抓住之后打上五十大板,杀鸡儆猴也就罢了。” 陆慎言摇头道:“还是查清楚得好,今日是买通那蒋氏打探弟妹的消息,明日怕不是就要打探三弟的消息了。” “既然这样,三弟干脆将府上彻查一番吧,看看究竟有哪些人吃里扒外!” 陆谨言见他抓着不放,心中恼怒,既然这样,他就将陆慎言也拉下水,反正他一样不干净。 陆秉言听了直摇头:“说不定这事只是王氏自导自演罢了,她就是看不惯我宠爱蒋氏!我手底下的人,我心中清楚,对我都是忠心耿耿的,要是真的查起来,岂不是要让其他人都寒心?” 第631章 深知身在情长在53(番) 陆谨言和陆慎言听他这样说,心道果真是个蠢货,不过这样最好,要是陆秉言聪明些,他们只怕也要头疼。 听兄弟几个说完,老皇帝才淡漠地开口:“罢了,既然出了这样的事,老三媳妇不来便不来吧!” 他心中有些惋惜,上次老二家的分明暗示过,不知怎么却没成,他还想着这次能不能有机会,没想到却遇上了这样的事。 不过也无妨,来日方长,老三媳妇与老三两个势同水火,他完全可以利用这一点。 这样想着,老皇帝便没有再说什么。 …… 当夜陆秉言回来,照例钻进了王曼青的屋子,缠着不让她睡。 “今日你没有进宫,想来已经睡足了吧?”他振振有词地说,“我每日只能见你这么一会儿,你多同我说说话!” “你这是让我说话的样子么?”王曼青咬牙切齿地说,“我累得很,你能不能别闹我了?” “我何时闹你了?”陆秉言这样说着,手却不老实。 然而他刚要进一步动作的时候,外头忽然响起了敲门声。 两人都顿住了,王曼青出声道:“怎么了?” 何嬷嬷的声音响了起来:“皇妃,蒋氏出事了。” 王曼青一惊,拢着衣裳从床上起来,穿上鞋便要往外走。 陆秉言眉头紧皱,拉住她的手:“你小心些。” 王曼青点点头:“我去去就回。” 她简单绾了头发,跟着何嬷嬷去了柴房。 路上何嬷嬷对她说道:“蒋氏被关起来后,最初还叫说自己冤枉,后来便没了声音,守着的人以为她喊累了,没有当一回事,一直到方才奴婢过去时觉得不对,打开门一看,才发现人已经没了气息。” “她是怎么死的?”王曼青有些心惊,如今府里虽说并不全是她的人,可她自问一切都在掌握中,却没想到有人能在她眼皮底下神不知鬼不觉地将人杀了。 “是中毒。”何嬷嬷肯定地说,“虽然仵作没来,可是蒋氏口鼻里面都是黑血,面色青白,一看便是中了毒。” “会是她自己身上藏的毒吗?”王曼青问道。 何嬷嬷摇了摇头:“将蒋氏关起来之前已经对她搜过了身,并没有什么毒物。” “好好查一查,这中间都有谁进了那间屋子!”王曼青冷声道。 她很快就到了柴房前,陆华已经命人将柴房围了起来,见她来了,便上前见礼:“见过皇妃。” 王曼青往里看了一眼,隐约能看到一个人影倒在地上,一想起那人早上的时候还坐在自己跟前言笑晏晏,这么一会儿功夫,就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她忍不住有些作呕。 “报官。”她对陆华说道。 陆华怔了怔:“皇妃,报官只怕不妥……” “没什么不妥的。”王曼青果断地说,“蒋氏虽然身世不显,可不管怎么说,也是府上的侧妃,犯了错我可以审她,却不能让人平白害了她的性命去。” “你们先将可疑的人拢出来,等官府的人来了,将人一并带走!”她丢下这句话,便扭头走了。 陆华与何嬷嬷对视了一眼,明白了她的意思,很快心里面便有了名单。 王曼青一刻也不想再这里待着了,她总觉得连空气中都弥漫着让人恶心的味道。她匆匆回了自己的院子,一直到进了屋,才稍稍好了些。 “脸色怎么这么差?”陆秉言过来抱着她,自责地说,“是蒋氏死了吧?方才我应该提醒你的,她的事情既然败露了,陆谨言是不会让她活着的。” “我只是没想到他们动手这么快。”他倒了一杯茶过来,王曼青接过喝了,胸口的窒息感稍稍缓解了些,她说道,“不过这也是个机会,我已经命人报官了,府上出了人命,可疑的人定要好好查一查的,等查完了之后,也不必再回来伺候了。” -- 第708页 “你做主便是。”陆秉言说。 这会儿他也没有再动手动脚,等两人又上了床之后,轻轻拍着王曼青的背:“好好睡吧。” 王曼青靠在他的怀里,心渐渐安定了下来,很快便睡着了。 …… 京都里的百姓都知道三皇子府上又闹出了事,这次竟然是死了一个侧妃。 罗玉知道这件事后,颇有些愧疚,等到生辰那一日见了王曼青,特地向她道了歉。 “王姐姐,此事是我想的简单了。”她说道,“当初抓了那蒋氏,本想着这是你府上的事情,最好不要闹大了,便将人给你带了回去,谁承想竟出现了这样的事,倒是害得你真的病了一场。” 王曼青当夜无事,第二天便起了高热,一直烧了两天才下去,人也眼看着瘦了一圈。 这会儿听罗玉这么说,她摇着头笑了笑:“多亏了你,这下子我的府里面才是真正肃静了。” 罗玉在京都里面也没有什么朋友,这会儿她就只请了王曼青一个,罗琼也带着孩子一起来了,王曼青看着那胖乎乎的小姑娘喜欢得很,又怕过了病气给她,只隔着帘子逗了逗,便赶忙躲了出来。 罗玉怕她无聊,追着出来陪她。 “王姐姐,我瞧着你并不是那样胆小的人,怎么会因为府里死了个人,就生了大病呢?” 罗玉说道,“你们府里头不干净,可别是有人在你的饮食中动了什么手脚吧?要不要我找个大夫来给你看看?” 王曼青摆手:“哪里就那么娇贵了,许是因为春日快到了,所以整日里都十分困乏,过了这阵子便好了。” 罗玉听了就笑:“这会儿还没出正月呢,哪里就谈得上春困了?北越这边四月里还会落雪,冬日长着呢!” “那就是水土不服了。”王曼青也跟着笑。 眼看着到了中午,丫鬟们端着饭菜鱼贯而入。罗玉拉着她往里走去:“我爹新请了个厨子,做的炙羊肉是一绝,王姐姐你等会儿一定要尝尝!” 王曼青从前极喜欢吃羊肉,可现下听罗玉一说起来,忽然就觉得一阵恶心,捂着嘴干呕了两声。 “王姐姐你没事吧?”罗玉吓坏了。 王曼青的脸色白了起来,抓着罗玉的胳膊不让她叫人。 “不要让别人知道。”她的指尖冰凉,“帮我找个信得过的大夫来!” 第632章 深知身在情长在54(番) 罗玉见她面色严肃,便知道事情一定很严重。 “我这就让人去找大夫来!”她说完,快步便走了出去。 王曼青心里隐约有个猜测,这让她心里止不住地惶恐。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罗玉终于带着人回来了,王曼青看到跟在她身后那人,不由诧异:“是你?” “我怎么了,我给你看病难道还辱没了你不成?”贺老头的白眼都要翻上了天,对罗玉没好气地说,“老子真是欠了你的,饭都不让我吃完就把我揪了出来——要不是看在你救了小五的面子上,老子才不搭理你!” “好好好对对对。”罗玉哄着他,“您老说得都对!这不是您的医术高超嘛,整个京都都找不出比您更厉害的大夫了呀!” “哼,算你有眼光。”贺老头被她一夸,便也消了气,问王曼青道,“就是你不舒服?” “是有些不舒服。”王曼青说道,“之前我府里出了些事情,我受了惊吓,一直到现在也没好利索……” “咱们进里间去吧!”罗玉连忙说道。 里间有罗琼在,她刚将孩子哄睡着了,见了他们进来,便起身要给他们腾地方。 “罗姐姐在这里也无妨的。”王曼青说道,“外面冷,当心别叫孩子着凉了。” 陆秉言已经搭上了镇国公府,还有她与罗玉的关系在,罗琼迟早会知道的。 她伸出手腕来,贺老头将手指往上一搭,很快脸上就露出了笑来。 “这哪是受了惊,丫头,你分明是有孕了啊!”他难得没有冷嘲热讽,脸上的表情堪称和蔼。 王曼青的心沉了下去,虽然她已经猜到了,可是真得到了证实,还是觉得心情复杂。 “莫非是陆秉言他欺负你了?”罗玉一听便炸了,“王姐姐你等着,我这就找他算账去!” “阿玉!”罗琼拉住了她,“王妹妹是三皇子明媒正娶的皇妃,有孕是好事,怎么能说被欺负了呢?王妹妹,恭喜你呀!”她笑着对王曼青说。 王曼青慢慢收回了胳膊,苦笑了起来。 “陆秉言没有欺负我,可是这也并非我所愿,最起码……不是在这个时候。”她说。 罗琼怔了怔,很快便说道:“王妹妹,有些朝堂上的事情我不懂,我也不会劝你什么,只是不管怎么做,你自己不要后悔便是。” “你莫非不想要这孩子?”贺老头瞪大了眼睛,看着她的目光也变得不善了起来。 王曼青摸着自己的小腹,那里依旧十分平坦,什么都看不出来。 “我不是……”她叹了一口气,“我也不知道。” 她和陆秉言如今艰难地找到了平衡,这孩子的到来,却将一切都打破了。 她不知道陆秉言知道她有孕的消息会不会生气,这会扰乱他的计划吧?要是想保护这个孩子,他势必需要付出很多精力和代价…… 她站起身来,郑重地对着屋里的几个人行了个礼:“此事还请你们帮我保密。” -- 第709页 罗玉脑中灵光一闪,脱口而出:“所以你们其实是——” 罗琼拉了她一把:“阿玉!” 王曼青笑了笑,看来镇国公世子应当与罗琼多少说了些。 “你怎么想?”贺老头一脸不耐烦地说,“现在你月份尚浅,若是不想要这孩子,一剂药下去便能了结得干干净净,你年轻,底子又好,养上一段时间也就恢复了,可你若是拖得久了,对身子伤害只怕要更大些。” “等我与殿下商量之后再决定吧。”王曼青说道,“到时候……兴许还要麻烦您老。” 贺老头「哼」了一声,扭过头去:“这样损阴德的事,老子给你开了药之后,还要去烧上几卷佛经才行。” 王曼青脸色微暗,连同他分辨几句的力气都提不起来。 见了她这幅模样,贺老头又加了几句:“老子就是说说罢了,如今你腹中的孩子尚未成型,还没有个核桃大,你也不必想太多。” 罗玉颇有些诧异地看着他:“贺老头,没想到你还会安慰人呢?我看你养了那么多孩子,还以为你要劝王姐姐让她把孩子生下来呢!” “哼,我又不能帮她怀,又不能帮她生,我有什么资格劝?”贺老头说道,“莫说我一个与她毫无瓜葛的大夫,就算是她男人来了,最后能做决定的,也只有她自己一个。” “自个儿的身子自个儿做主,自个儿选的路也只能闷着头往前走。”他叹息般地说。 王曼青没有心思再待下去,与几人道了别,便从屋里走了出来。 罗玉追出来送她,脸上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一直到了大门口,才将她拉到了一边去,拉着她的手说道:“王姐姐,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 王曼青的心里一热,自己最初接近罗玉的时候,是抱着和她交好的目的的,但是这姑娘的性子十分爽利,她十分喜欢她,相处的时候便带了些真心。 “多谢你。”她低声说完,便上了马车。 之前在罗府里面,侍月并没有在跟前伺候,这会儿见她面色不好,担忧地问道:“皇妃,您是不是身上不舒服?等回了府,奴婢差人去请大夫吧!” “不必。”王曼青摇了摇头,“方才阿玉已经替我请过大夫了,不是什么大事。” 她有孕一事,在决定好如何做之前,就暂且不同侍月与何嬷嬷说了,以免两人平白跟着操心。 晚间的时候陆秉言还会过来的,到时候跟他商量过了,再告诉她们也不迟。 等回到了府上,她胸口仍旧又闷又恶心,借口在罗府用过膳了,什么都没有吃,便倒在床上睡了起来。 只是她心中烦乱,怎么都睡不着,等陆秉言蹑手蹑脚地爬上床之后,她「呼」地一下坐了起来,吓了陆秉言一跳。 “是我吵醒你了吗?”陆秉言说道,“今日外头有些事,我回来的晚了些……” “不是你吵醒了我。”王曼青抓住他的手,“我有事要告诉你。” 第633章 深知身在情长在55(番) “哦?何事?” 她鲜少这样严肃地与自己说话,陆秉言听了,也坐直了身子。 “我……”王曼青忽然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 她想起贺老头的话,这孩子的去留,其实只有自己能决定。 陆秉言这一路走得辛苦,如今刚刚算是有些进展了,如果有了孩子,只能是累赘,他不想要也是应当的。 可是自己其实是想留下这个孩子的啊……她自小便喜欢孩子,今日看到罗琼的女儿,更是恨不得抱过来亲上几口,要是能有自己的孩子…… 她又想到了罗玉的话,不然她与陆秉言和离呢?她手上还有不少银子,到时候找个没有人她的地方,悄悄将孩子生下来…… 陆秉言见她出神,并不催促,只是耐心地等她开口。 可是她要是走了,陆秉言的后院里面又要乱成一团,他整日的行踪都要被旁人打探,想要省出些银子更是难上加难,况且…… 王曼青恍恍惚惚地看着陆秉言,他的眼睛是淡淡的绿色,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我舍得走吗?她问自己。 “陆秉言,我有件事要告诉你。”王曼青又重复了一遍。 “嗯,我在听。”陆秉言的声音温柔。 “我怀孕了。” 王曼青说完便闭上了眼睛,她心中生出了一点胆怯来,不敢去看他的眼睛。 “是我疏忽了。”她说道,“每次……之后,我没有服避子汤,自己又没有什么经验,一直到了今日,在罗玉那里忽然觉得恶心,请了大夫来把脉,才知道自己已经有孕了。” “不过你不必担心,知道的人只有罗玉和罗琼,那大夫也是能信得过的,此事不会被传出去。”她咬了咬牙,有些艰难地说道,“我知道现在不是时候……可是……” 半晌没有听见回应,王曼青睁开眼睛,看到陆秉言怔怔地坐在那里,烛光忽明忽灭,照在他的脸上,那脸上还带着温柔的笑意,有时她早上醒过来,就看见他正撑着身子目不转睛地看自己,脸上就是这样的笑容。 几乎就在这一瞬间,她就做出了决定:“这孩子现在不能留着,我同你说,只是因为我觉得你是孩子的父亲,这件事要是不告诉你我便私自做了决定,对你不公平。 -- 第710页 你放心,那大夫医术高明得很,我明日便去找他,让他给我开个方子,对外就说我病了,这事也就过去了……” “你……怀孕了?”陆秉言打断了她的话。 他的手轻缓地落在了她的小腹上:“你怀孕了。” 仿佛仍旧难以相信,他梦游般地重复着:“你怀孕了……你怀孕了……” 王曼青皱着眉,一把抓住了他的手:“我说了,我会解决的!” “你怀孕了!”陆秉言忽然抬头看着她,眼睛亮得惊人。 他将她一把拉进了怀里紧紧抱住,忽然又想起了什么似的,赶忙松开了手:“我没有勒到你吧?” “你怀孕了!”他捧着她的脸,像看着这世间最珍贵的宝贝,“曼青,曼青……” 他淡绿色的眼睛里忽然便有了泪,声音都颤抖了起来:“曼青,我真高兴。” “你知道么,我娘曾经跟我说过,她最初被关进地牢的时候,里面一丝光线也没有,没有虫鸣,没有鸟叫,周遭只是一片寂静。” “她那个时候就觉得,这世上好像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 “她不想活下去了,几天没有吃东西,可是就在她奄奄一息的时候,我忽然在她腹中动了动,她忽然意识到,并不是只有她一个啊,我还在陪着她。” “曼青,你知道么?”他用拇指摩挲着她的脸,眼里的泪终于掉了下来,“我在遇到你之前,我也以为,这世上只有我自己一个人了。” “我没想到你竟会真的抛下荣华富贵跟着我来了北越,更没想到你竟能接受我……如今、如今我们有了孩子,我是不是……也有家了?” 最后一句话他说得小心翼翼,王曼青的泪也被他勾了出来。 “你在说什么蠢话。”她哭着捶他,“我都嫁给你了,难道非要有了孩子才算是一家人?” “不是,不是。”陆秉言摇头,“我就是怕……我总觉得这些日子过得好像做梦一样,不知道哪一天睁开眼,梦就醒了,又剩下我一个人了。” “我才不会离开你呢。”王曼青把鼻涕眼泪都蹭到了他的肩上,“就是、就是我觉得现在的时机不对……” “没有什么不对的!”陆秉言斩钉截铁地说,“你不要胡思乱想,也不要做傻事!” “要是留着这孩子,再过上几个月,等我显怀之后便不能露面了,非但帮不上你什么忙,你还要分出精力来保护我,要不这个孩子我们先不要……” “你想要这个孩子么?”陆秉言打断了她的话,温声问道,“如果不是眼下这种情形,我们生活安稳,你会想要他么?” “当然想的呀。”王曼青小声说道,“我今天还看到了罗琼的宝宝,小小的,软软的,看见人就笑……” “那便留下他!”陆秉言说,“我会保护好你们的!” 见王曼青还要反驳,他轻轻握住了她的手:“不要说那些丧气话,如今的形势已经比之前好上了许多,我在京都多年,也并非毫无根基,只要我们想好对策,这件事能瞒过去。” 他贴在王曼青的耳边说:“陆谨言和陆慎言快等不及了,最多再过三年,他们两个就要忍不住对老皇帝动手,若是得逞了,他们之间也会斗个不死不休,到时候我们便有了机会。” “只是眼下要先委屈你。”他轻声说道,“你我少不得要闹到不死不休的局面,你才好有理由不再露面。” “我不委屈的!”王曼青说道,“如今我这院子里的人,除了一个甘草,旁人都干干净净的,府里面也借着上次的事清查了一遍,况且有侍月与何嬷嬷在一旁帮衬着,不会出什么乱子……哎呀,我还没有告诉她们呢!” 陆秉言看着她神采飞扬的脸,只觉得一颗心轻盈得像是要飞出胸膛来。 “曼青。”他柔声说道,“多谢你。” 第634章 深知身在情长在56(番) 刚过完年没多久,三皇子府上又闹出了一场风波。 据说前些日子三皇子府上闹出了人命,府中的一个侧妃丢了性命,三皇子妃报了官,然而官府的人来了之后,根本查不到什么证据,只带走了几个下人,到最后也没查出是谁动的手。 三皇子妃受了惊吓,大病了一场,京都里不知怎地,又出现了一股谣言,说其实是三皇子在背后指使的,目的本是皇妃,谁知却误杀了侧妃。 那谣言传的有鼻子有眼,毕竟三皇子与三皇子妃两个不睦,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实,三皇子到处赊账,过得紧巴巴的,偏皇妃手里面有大笔的银子,要是皇妃死了,那银子岂不就是三皇子的了? 这谣言也传到了宫里,老皇帝对着陆秉言的时候,就拿出来问了他。 陆秉言一脸委屈:“父皇,这样的无稽之谈,您怎么能当真?儿子要是真的想动手,在路上就动手了,何必把她带来北越,又受了这么久的气?” 老皇帝阴沉沉地看着他,过了半晌,才点了点头:“这些个话越穿越不像样了,你们两个都年轻气盛,没有人愿意低头,难免会闹别扭,只是再传下去,实在是有损皇家体面。” “儿子也不愿听这些。”陆秉言低下头去,说道,“只是嘴长在旁人身上,儿子也管不得。” 这样的结果,老皇帝其实是满意的,只是嘴上还不咸不淡地劝道:“回去之后你们好好坐下来谈一谈,把话谈开了也就罢了,若是闹大了对谁都没有益处。” -- 第711页 “儿子知道了。”陆秉言应了下来。 当天晚上他从皇宫中回了府,便真的去了皇妃的院子,只是没过一刻钟,便被皇妃骂了出来,他刚走到门口,一个茶杯就飞出来砸到了他的额上。 “陆秉言,我不用你在这里假惺惺地和我说这些!今天早上我的茶水里面被下了毒!整个院子都是我的人,这府里还有谁能悄无声息地对我动手?”皇妃的声音尖利,“你想杀了我?我告诉你,你做梦!” 陆秉言的额上青紫一块,也怒了:“分明是你御下不严,底下的人看不惯你,所以才给你下毒的!你这样的毒妇,能被毒死也是死得其所!” “滚,你给我滚!”皇妃尖叫着。 陆秉言拂袖走了,甘草悄悄探头看了看,皇妃跌坐在椅子里,捂着脸哭了起来,拉着何嬷嬷的手不放。 “嬷嬷,嬷嬷你说我该怎么办?他要杀我,府里有人要杀我!我还能信任谁呢?”皇妃哭道。 何嬷嬷拍着皇妃的背:“是奴婢不好,奴婢没有早早发现那茶水有问题,竟还送到了您面前,让您受惊了。” “幸亏你送到了我面前,否则我怎么能知道,陆秉言他巴不得我早早去死呢?” 皇妃哭了一会儿,终于止住了眼泪,可身子还在颤抖着,“嬷嬷,我……我害怕……” “甘草,你在这里做什么?” 忽然有人在甘草的肩上一拍,吓得她几乎要跳起来,等回头看清了来人,不由在她胳膊上拧了一把。 “茯苓,你要吓死我吗?”她抚着胸口抱怨道。 茯苓白了她一眼:“鬼鬼祟祟的,要是被侍月姐姐看见,又要骂你了!” 甘草也不敢再偷看了,她跟着茯苓往外走,一边走一边说道:“茯苓,你说殿下难道真的想要了皇妃的命?” “主子的事你也敢乱说!”茯苓瞪她。 甘草吐了吐舌头:“我瞧着皇妃好似被吓坏了。” “任是谁被下了毒,都要被吓坏吧?”茯苓说道,“况且还有之前蒋侧妃……蒋氏的事,皇妃怎么会不害怕?” 她叹了一口气:“皇妃如今杯弓蛇影的,咱们的日子怕是要不好过了。” 等甘草追问她这是什么意思,她却一句话都不说,找了个由头便走了。 皇妃已经找到了她的妹妹,听皇妃说,她妹妹被一个怪脾气的大夫收养了,之前病了一场,如今也好了,还问她想不想去见见妹妹。 她当然想了,可她也知道现在不是时候,甘草背后的人想要知道府里的消息,要是皇妃帮自己找妹妹的事情传出去,再挖一挖,就能知道她这些日子告诉甘草的话是真假掺半的,她的性命只怕也要不保。 知道了妹妹如今十分安全,没有挨饿受冻,她的心便也就放下了,至于什么时候相见,往后自然是有机会的,不能急在这一时。 那头甘草在背后叫了她两声,见她一直没有回头,恨恨地跺了跺脚。 当天晚上的时候,甘草便知道了茯苓说的日子不好过是什么意思。 皇妃似乎真的被吓惨了,半夜惊醒了好几回,嚷着说院子里进了刺客,整个院子都点起灯来,照得灯火通明。 下人们四处搜查,连老鼠洞都没有放过,却根本没找见什么可疑的人。 甘草也跟着搜查,好不容易查完了躺下,还没等睡着,皇妃那边又惊醒了过来,她们只能打着哈欠跟在旁边伺候。 这样重复了三四次,天也就亮了。皇妃回去补觉,她们这些做丫鬟的,却不得不强打起精神来伺候。 如此折腾了三天,府里的人怨声载道,皇妃人也瘦了一圈,连东西都不大吃了。 何嬷嬷着急,请了个大夫来给夫人诊病,那大夫是个老头,手在皇妃的腕上一搭,便说皇妃是惊悸过度,精神有些承受不住了。 何嬷嬷满脸愁苦,问那大夫有什么法子能治好,那大夫摇了摇头,丢下七个字:“心病还需心药医。” 当天又折腾了一整晚,第二日的时候,皇妃忽然宣布,她这院子谁也不能进来了。 皇妃眼下看谁都像是给她下药的凶手,整个人如同惊弓之鸟一般,稍有风吹草动,就惊慌不已。 她将自己的院子锁了起来,每天除了何嬷嬷与侍月两个,不让任何人进出,她自己也不再露面了。 可惜皇妃生得那样美,如今竟然吓疯了。甘草一边叹息着,一边将这消息传了出去。 第635章 深知身在情长在57(番) 大皇子妃与二皇子妃知道这消息之后,还曾经来探望过王曼青几次,可都被她青白的脸色吓到了,说了几句话,留下些补品便走了。 王曼青倒是觉得清净了起来,她孕期反应极大,吃什么便吐什么,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府上的事都交给了陆华与何嬷嬷,她实在是没有精力再去管什么了。 何嬷嬷一直安慰她,说等过了前三个月,孕吐便不会这样严重了,可王曼青一直到了五个月的时候,仍旧是呕吐不止。 贺老头又来给她诊脉的时候,她便问他:“我每日只能勉强吃些东西,这孩子会不会缺乏什么营养?” 何嬷嬷听了就在一旁笑:“皇妃您放心吧,小世子长得好着呢,您这五个月的肚子,和旁人六个月差不多呢!” 贺老头听了,白了她一眼:“不懂就不要乱说!” -- 第712页 他对王曼青说道:“丫头,等会儿我给你开些药膳的方子,你吃了之后,症状多少会减轻些……你腹中是双生胎,虽然肚子看着大,可实际上长得并不算好。” “双生胎?”王曼青与何嬷嬷都一脸惊喜。 “对,双生胎。”贺老头笑眯眯地说。 自从他知道王曼青打算将孩子生下来之后,对她的态度好了许多,主动请缨来帮她保这一胎,来了之后也常常与她说些家常话,王曼青这才知道,原来小五便是茯苓的妹妹,当初他看那孩子生了病奄奄一息,便将她买了下来,这么长时间过去了,有了罗玉的帮助,小五的病已经治好了。 王曼青并没有将这事告诉茯苓,只说她的妹妹如今身子已经养好了,等有机会便可以让她们二人见面,只是若是被甘草察觉出异样了该怎么办,让她自己心里有个数。 茯苓给她磕了头,说自己知道了。 没过几日,甘草与外院的一个小厮厮混的时候便被撞破了,何嬷嬷做主将人赶了出去,只是那条线并没有断,茯苓接过了甘草之前的任务,往外递着消息。 至此,王曼青心里面终于踏实了些,虽说不是事事都在自己的掌握中,可最起码她这个院子里面是干净了。 按照贺老头留下的方子,小厨房里做了药膳来,王曼青服了之后,果真吐得不那么厉害了。 晚上的时候陆秉言从窗子翻进来,抚摸着她的肚子,骂她肚子里的两个孩子没良心。 “你们娘亲已经这样辛苦了,你们竟还不懂体谅她!”他这些天也黑了瘦了,如今他身上有了差事,只能抽空去城西外的山里面,看看那些「山匪」。 王曼青「咯咯」地笑:“我现在每天除了吃就是睡,哪里辛苦啦?倒是你,每日都出去喝酒,一点也不注意自己的身子!” 陆秉言抬起胳膊在自己身上闻了闻:“我特地换过衣裳才来的,你还能闻见?” 他往后闪了闪,尽量离她远一些:“你不爱闻这个味道,往后我先在外面晃一个时辰,等身上的味道都散尽了再来找你。” 有镇国公世子引着,他最近认识了不少人,难免应酬就多了些。 王曼青摇摇头:“没事的。” 陆秉言听了,便又凑了过来夸她:“你今天穿的衣裳真好看!” 王曼青哭笑不得:“是不是很合身?” “是啊,很合身。”陆秉言认真地点点头。 她伸出手指戳在他的额头上:“这是你年后送我的那件衣裳!我现在肚子这么大,穿着正合身,你那个时候是照着谁的身段做的?” 陆秉言讪讪地笑:“我就是觉得,不想让别人看到你妖妖娆娆的样子……” 话一说完,王曼青的眼圈就红了,她扭过头去:“你是不是嫌我胖了?我以前那么瘦,现在身子这么笨重,你是不是觉得不好看?” 陆秉言简直觉得莫名其妙,不知道她这是怎么了,为什么忽然就拐到了好不好看上面。 他抱着她哄了又哄,好不容易才把她哄得破涕为笑了,刚想着与她亲热一番,她便睡着了。 陆秉言在她额上亲了亲,给她拉上了被子,坐在床边上,在黑暗中看着她的睡颜。 母亲保佑,天上的神佛保佑,保佑她与她腹中的孩子平平安安的,他一遍遍祈祷着。 …… 日子过得平平淡淡的,这一日,王曼青正与侍月坐在一块儿,缝着给孩子的小衣裳,何嬷嬷却满脸惊慌地跑了进来。 “皇妃,不好了!”她鲜少有这样惊慌失措的时候,“您快些躲出去,快些……” “怎么了?”王曼青放下了手中的衣裳,沉声问道。 “宫中出了事,皇上派了人来将咱们府上围住了,正要进来请您进宫!” 她说的是「请」,可王曼青的心却是一沉,若真的要请她进宫,为什么要派禁军来? “跑?这会儿能往哪跑。”她的手脚冰凉,人却十分镇定,“更衣吧,总要走这一遭。” 侍月忙着给她更衣梳洗,她的心思百转千回。 宫中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老皇帝会忽然让她进宫?陆秉言如今在哪里,他有没有被牵连? 陆秉言前几日来时曾经说过,老皇帝这些日子病了,难道是他忍耐不住,提前动了手? 不,不可能。王曼青很快便否定了这个想法,他已经忍耐了这么多年,况且自己还有了身孕,他不会冒险在这个时候动手的。 那么就是大皇子或者二皇子了,王曼青的心略微放松了些,只要不是陆秉言,这事就还有斡旋的余地。 等梳洗好之后,她任由侍月扶着,这几个月来第一次从自己的院子里走了出来。 “皇妃……”上马车前,侍月的声音微微颤抖着。 “别怕。”王曼青淡淡地说,“不会有事的。” 她的手抚上了自己的肚子,两个孩子都活泼得很,如今已经会动了,时不时便踢她一下。 马车缓缓向前行驶着,通往皇宫的道路平坦开阔,马车两旁禁军手中的枪戟上泛着冰冷的光。 “别怕,我们都会平平安安的。”她低下头,像是对腹中的孩子说,也像是对自己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