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可爱了，没忍住》 第1页 《太可爱了，没忍住》作者：泊淮酒【完结】 1. 假期，方书和朋友相约去驾校学车，驾校为他分配的教练脾气很暴躁，方书紧张得手脚僵硬，频频失误，怎么也学不好。 在方书又一次开车偏离轨道，冲进草坪后，教练缓缓点燃一支烟，深吸一口，语气没有任何起伏：“法律对你不起作用是吗？” 2. 前期。 “黄灯不走，绿灯不走，是不是没有你喜欢的颜色？” “使劲儿踩，站起来踩，怕油门咬你？” 后期。 “乖，给老公亲一口，老公教你怎么开车。” ●老流氓教练攻 VS 娇气包小美人学员受 ●国际惯例1V1，双洁双初 ●一切为剧情服务，切勿带入现实【划重点】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情有独钟 甜文 爽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方书（受），贺擎（攻） ┃ 配角：接档文《在吗？我喜欢你爸》求多多收藏！ ┃ 其它：甜宠，驾校，教练 一句话简介：教练变老公 立意：敢于尝试，勇往直前 第1章 还缺人吗？ 方书擦着湿发从浴室出来，正好听到室友们的谈话：“学车？” “王楠家不是开超市的么，经常搬运货物需要用到车，王楠想帮家里干活，计划国庆假期预约报名学车。”余无为看向坐在他对面体型微胖的男生：“我们打算组团去学车。” 方书讶异：“你们两个都要去？” 余无为大大方方点头：“听社会学往届的学长学姐说，南大可以凭驾驶证加学分，而且以后毕业工作很可能用得上。” “别听他瞎说。”王楠挠挠头，神情流露出几分腼腆羞涩：“他是知道朋友组团学车会便宜很多，才想跟我一起去的。” 王楠的家庭情况方书略有耳闻，除开王楠之外，他家里还有两个妹妹，今年读高三，马上也要上大学，开超市的收入勉强维持家庭正常开销。 平时王楠在学校一直是能省则省，方书很少见到王楠乱花钱。 “还缺人么？”方书说。 王楠愣住：“啊？” 方书拉下头上的毛巾，毛巾尾端从脖颈一侧被拢起来，宽松的夏季睡衣纽扣有两颗没扣上，露出衣襟下一小片莹润白皙的肌肤。 “加我一个。” “缺是缺，学车组团至少需要三个人，”余无为不解地接过话：“可你不是……晕车么？” 大一国庆节恰逢军训结束，寝室四个人兴冲冲约起出省去游玩，结果上大巴不到半个小时，方书就开始晕车，吐得昏天黑地。 到达目的地时，方书几乎只剩下半条命，脸色白得吓人。 “不止晕大巴，你还晕计程车。”甚至反应比坐客运汽车还要大，从去年到现在，周末出去玩，方书从没坚持到五分钟过，连搭乘公交车超过半个小时都会犯晕。 余无为从没见过这么娇气的男生，这也是他一开始没把方书考虑进学车组团中的原因。 方书：“……” 方书噎住：“法律又没有规定晕车不能考驾照。你们选好驾校了吗？” “基本可以确定是师姐推荐的嘉南驾校。学姐以前就是在嘉南学的车，驾校徐教练还是学姐的亲戚。”王楠乐呵呵地说：“学姐答应帮我们引荐，尽可能让徐教练少收些我们的费用。” …… 国庆节，驾校报名当天。 江市气温居高不下，早上八点半，空气里弥漫着的闷热还未散去，湿气粘在皮肤上，顺着毛孔进入人体，叫人浑身不自在。 街道上国旗飘扬，喜气洋洋，方书坐在计程车后座里，恨不得把自己蜷缩成一团，蹲到角落里去。 余无为和王楠聊着天，见此，忙拍拍他的后背：“你还好吧？能坚持吗？” “要喝水吗？”副驾驶座的王楠拧松水瓶往后递。 方书闭着眼摆摆手，眉眼昳丽的白皙脸庞上没有半点血色，他抿紧唇瓣，声音低得余无为和王楠差点没听清：“……能。” “真的能？”余无为不太相信：“你别逞强，实在不行我们下车走路过去。” “不用，只要你们……”别和我说话，我就不会有事。 司机通过车内后视镜往后座扫了一眼：“现在的年轻人啊，身体素质太差了，连计程车都坐不惯，以后怎么陪女朋友逛街。” 方书吞下到嘴边的话，默默在座椅里坐直。 接下来两分钟，计程车内安静得出奇。 余无为在微信群里回完消息抬起头，方书单手支着下颌，垂着眼皮百无聊赖盯着驾驶座后面的男科医院广告看。 余无为一时脑抽：“你肛肠有问题？” “……”方书给他一记白眼。 “我不是怕你想东想西犯晕嘛。”余无为干笑着摸摸鼻子，小心打量了下方书的脸色，见他没什么晕车的迹象，心头暗暗松了口气。 十分钟，抵达嘉南驾校。 余无为收好司机补余的零钱，方书和王楠已经先一步下车，方书侧对站在一棵景观树下，低垂着眼睫，神色看不出异常。 “稀奇，你今天竟然没晕……”车字还没脱口，前一秒还若无其事的方书原地蹲下不停干呕。 余无为：“……” 王楠：“……” -- 第2页 “先去报名。”方书扒拉着树干呕了一会儿，脸色总算稍见好转。 驾校采取实地报名制，有学姐提前引荐，三个人很快办理完报名手续。 “先别急着离开。徐教练临时有事，你们先到休息室等候，等会儿会安排其他人带你们去体检。” 说到这里，驾校工作人员下意识多看方书两眼：“他的脸色看起来很差，是身体有什么问题吗？如果具有器质性心脏病、癫痫病、美尼尔氏病、精神病、痴呆等妨碍安全驾驶疾病，要一开始申报，是不能报考驾驶证的。” “没。”余无为险些笑疯，答话的是王楠：“他是晕车。” 方书木着脸：“我很好，谢谢。” 工作人员放下心来，热心为方书提供晕车者学车方法：“晕车可以考驾照。服用晕车药物，比如乘车前半个小时服用晕海宁、胃复安片，乘车前喝一杯加醋的温开水都有较好的防晕车效果。另外我们驾校教练用车基本上为桑塔纳，它的通风性能比较好，坐这类车晕车的人比较少，你以后预约练车也完全不必有过多忧虑。” 方书长得好，工作人员似乎不忍心看他受苦，又说了不少防晕车的方法：“将鲜姜片、风油精或止痛膏贴在肚‖脐上同样可……” “说完了吗？”低沉醇厚的声音忽然传过来。 方书掀起眼皮，就见廊道拐角走出一个男人，一张棱角分明的俊脸，硬朗下颌蓄留短粗的胡子，刀削的五官散发着冷硬的气息，看着像军人，又带着股说不出的匪气。 男人非常高大，薄薄的T恤被他厚实的胸肌撑得满满当当，清晰可见蕴含的肌理纹路。 男人径直走到工作人员旁边，把手里的资料递给工作人员，在工作人员签字递回后，才敛下眼皮扫了眼方书三人：“他们是……？” “徐教练亲戚介绍的学员。”工作人员笑眯眯地说道：“贺哥你最后一个学员前两天刚拿到驾照，新一批学员还没招录，你应该没事要忙吧？贺哥带他们去做个体检呗。” “徐教练呢？”贺擎皱眉。 “徐教练昨天请假了。”工作人员无奈摊手：“驾校其他教练教学员练车的练车，轮休的轮休，基本都走不开。” 贺擎：“……” 他沉默两秒，算是接下这门差事，余光不经意瞥到站在末端的方书，问道：“这个小朋友……” “有点晕车。”工作人员连忙解释：“不是生病，不影响学车。” 恐怕不止是有点吧，贺擎看着方书：“你晕车很严重？” 方书想起计程车司机的话，梗着脖子不肯点头。 倒是余无为和王楠在一旁疯狂赞同：“对，他坐公交车的时候只有站着不晕。” 贺擎开的车是轿车，站立乘坐肯定是不行的，而且做体检的交管部门距驾校有段距离，开车过去要近半个小时。 贺擎拧眉沉思片刻，返回办公室取车钥匙。 工作人员后知后觉回过味来，一拍脑门：“呀！我忘了，驾校指定体检的交管部门过去要挺长时间的，你刚坐完车，应该撑不到目的地。” 工作人员让方书等等，急吼吼往外走：“我家在驾校旁边，家里还剩几块姜，我去给你切几片。” 工作人员动作很快，他把生姜片交给方书，贺擎也拿着车钥匙返回。 方书揣好生姜，跟着余无为要从后座上车。 一只布满厚茧的大手覆上他的后颈，把他摁在副驾驶座上：“副驾通风相对好些，你坐副驾。” 方书绷直的脊背放软下来，他仰头看贺擎半秒，垂下眼睫淡淡“嗯”一声，嗓音带点鼻音，听起来有点软。 贺擎挑眉，关上副驾驶座车门。 贺擎从车头绕到驾驶座，很快，车子驶出驾校。 贺擎面相太凶，沉着脸开车时，连一向开朗，和什么人聊得开的余无为心头都有些犯怵，规规矩矩不敢说话。 方书把副驾驶座车窗降到最低，手插回外套衣兜时，摸到某样片状的东西。 …… 国庆第一天，外出行人巨增，交通非常拥挤。 贺擎把控方向盘，降低车速，始终和前方公交车保持差距：“堵车，看情况到交管部门起码要一个小时，你们……” 贺擎想让三个小朋友休息下，到交管部门再叫他们，哪知一偏头，就看见他旁边的小朋友后靠在座椅上，撩起了衣服。 “……”贺擎稳稳握住方向盘，粗声粗气道：“你在干什么？！” “贴生姜片。”方书抬起头，脸色比上车前又苍白了几分，连唇色也变得惨白，看起来精神不振：“我不舒服。” 说着，他手抓着衣摆，把内搭T恤再次往上撩，撩至下巴位置，低下头用牙齿咬住，一手拿着多余的生姜片，一手捻起片往肚‖脐上放。 作者有话要说： 贺叔：太刺激了，顶不住～ 新年第一篇甜文，请各位小可爱们笑纳～ 第2章 “谁教你的？” 男生脊背单薄，黑色安全带从身侧横穿过去，把拉开拉链的外套压到一边，贺擎不需要费力就可以看到男生细瘦又白皙的腰肢，鲜生姜片整个盖住肚‖脐。 “……”前方公交车突然加速，贺擎提高速度跟上：“生姜片哪里来的？” “驾校负责报名的老师给的。”方书脑袋犯晕，手软得不听使唤，放了两次才把生姜放稳。 -- 第3页 鲜姜片上沁着姜汁，贴在皮肤上清清凉凉的。 方书放下T恤衣摆，白着脸靠回座椅里，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他感觉贴上姜片后好像真的没有刚才那么晕了。 方书好奇，忍不住撩起衣摆又往肚子上看。 贺擎：“……” …… 一路上都在堵车，方书中途又换了次姜片，一行人才到达指定的交管部门。 假期，报名学车的人挺多，其他驾校也有教练带着新学员来体检。 余无为手搭着王楠的肩膀，伸长脖子到处看：“这些都是学车的啊？” “对。”驾校招收齐一批学员后都会带来交管部门体检，贺擎领队过好几回，业务经验丰富，一眼看过去，看见好几张熟面孔。 “贺擎。”坐在前排的其他驾校男教练认出贺擎，热情地打招呼，倾着身从座椅里探出头草草看了眼方书三人：“你新招的学员？三个会不会太少？” 驾驶证几乎是当代人必备的证件之一，除非学车淡季，否则一个教练手里少则七八个，多则二三十个学员。 “不是。”贺擎淡淡道：“他们是徐教练的学员，我帮忙带来体检。” 男教练跟嘉南的教练几乎都见过面，徐道富仗着年龄大，资质比其他人老，总爱端着副架子，让人亲近不起来。 男教练闻言顿时没有问下去的欲望，他“哦”一声，收回视线之际余光不经意瞥见方书：“他……” 贺擎顺着看过去，方书坐在椅子里，低着头，侧脸苍白，毫无血色。 贺擎飞快皱了下眉头，走到方书面前，单膝蹲下：“需要暂停体检吗？” 方书双手撑着膝盖费劲仰起头，脸色苍白，额前几缕碎发滑到眉心，眼里弥漫着层雾气，点染得眼尾微微泛红。 “……我能行。让我缓缓，很快能好。” 方书晕车是老毛病，从小到大他没少坐车，不提前吃晕车药，他十有八‖九会晕车。但也就是面上表现得很严重，一旦缓过来，症状很快就会消失，看起来和平常无异。 “别倔。”贺擎道：“体检过几天再进行也行，不影响学车。” 方书气色实在是差，姜片作用有限，他虽然没有晕得呕吐，但嗓子眼却像是堵着什么东西，口腔里也总萦绕有异味，喝水也压不下去，弄得他不上不下的，浑身难受。 方书低下头，舔了一下嘴唇：“我真的可以。” 来都来了，方书不想白跑一趟。 座椅是铁质的，沾染室内空调的温度，冰凉感一直传到神经。 方书单手捂在肚子上，防止姜片掉落，等强烈的晕眩恶心感缓过去，贺擎还站在他的座椅旁，垂着眼在看手机。 【宋秋来：教练，看我领到了什么东西】 【宋秋来：驾照. JPG】 【宋秋来：从今以后我也是有证的人了！】 【嘉南猛男教练：恭喜】 【宋秋来：全都是教练教得好。】 贺擎没应他的恭维。 宋秋来是贺擎带的上一批学员，学车资质什么样，没人比他更清楚，贺擎一度以为嘉南驾校的招牌会砸在他手里。 宋秋来前两天刚通过科四考试，是上一批学员中最后一个拿到驾照的，练车的时候没少挨骂，和贺擎关系还算不错。 【宋秋来：教练最近有空吗？什么时候出来一起吃个饭呗？】 【宋秋来：我明天去提车，我开车来接你。】 【嘉男猛男教练：请客就免了。】 【嘉南猛男教练：拿到驾照就买个柜子锁在抽屉里当纪念吧，千万别拿出来祸害人】 察觉到有人看他，贺擎掀起眼皮，身着白色短袖的男生两腿并拢坐在座椅里，外套脱下环搭在腰上，遮挡住放在腹部上的半只手掌，脸色在灯光下白的透明。 贺擎在驾校当教练这么久，学员带了一批又一批，还是头一次见到有人晕车晕成这样的。 …… 人一点点减少，在方书等得快要睡着的时候，交管部门的工作人员终于通知他们过去体检。 休息了二十来分钟，方书脸上恢复了些血色，唇瓣也变回原本淡淡的粉色。 方书看着眼前高大的男人，犹豫了下：“贺哥，我们过去了。” 贺擎思绪停顿半秒，才反应过来方书是在喊他。 “谁教你的？”他挑起一侧眉毛，在方书疑惑的目光中低笑了声：“没，挺好的，以后都这么喊。去吧，我在这里等你们。” 驾校体检和平时体检没有多大区别，不抽血，但多了几项测试。每检查完一项都会有工作人员指示下一项检查的地点，以致方书四人在陌生的交管部门里兜兜转转也没有迷路。 检查完又将体检表上交给交管部门工作人员，半个小时后领取体检结果。 余无为和王楠几乎是同时交表的，他们返回等候区，贺擎人已经没在原地，而是侧身站在交管部门的玻璃门后面接电话。 余无为走过去，隐约能听到电话那头温温柔柔的女声：“……贺哥，你什么时候回来？” “我在替徐教练带新学员体检，你先带心心回家，她要是哭闹，你买两根棒棒糖哄哄她。” 贺擎转过身，眉宇间的柔和还没有褪去，他扫了眼余无为和后面站着的王楠：“都检查完了？” -- 第4页 “还没。”余无为指指身后：“方书还在做心电图。” 他们三个本来是排在一起的，在量血压的时候，突然插进来两个女生，方书被她们挤到后面，就把他们三个分隔开来了。 贺擎“嗯”一声，收起手机走向心电室。 心电室外坐着一队其他驾校的人，心电室的门没关，里面除了医生，还有好几个拿着体检表排队等候的人，密密麻麻的，几乎让后面的人无从下脚。 方书仰面躺在单人床上，衣服撩到胸口，雪白肚皮上，肚‖脐位置还隐约能看出姜片按压出来的印记。 “可以了。”工作人员出声，取下方书身上的设备：“下一个。” 方书从床上坐起身，衣服还没放下来，下一个人已经来到床前。 方书也顾不上整理衣服了，接过工作人员签好字递过来的体检表，踩着鞋跟慌慌忙忙从床上下来，往外面挤。 “不要急。”贺擎眼疾手快拦下他，心电室门口人来人往，要是不小心撞到谁，很容易摔倒受伤。 方书看着贺擎，有点懵，似乎没想到他怎么会在这里。 “我来看看你检查完了没有。”贺擎淡淡地说，松开他的胳膊，伸过手去捏着他T恤的衣摆。 交管部门内开着空调，体检过程中方书把外套穿回了身上，心电检查时他没有脱外套，外套把内搭T恤卡在腰上，滑落不下去。 贺擎拉下衣摆时受到阻力，手指往里探了探，指上的茧子碰到方书的皮肤。 “我自己来。”方书回过神来，抓住他的手。 贺擎手顿了下，收了回来：“先把鞋穿上。” 方书鞋是趿拉着的，后跟还在外面，为保持身体平衡，不得不稍稍往前倾斜。 贺擎拿过体检表，抓起方书的手放在自己手臂上：“抓着我。” 方书想说我不用扶，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穿好鞋子，方书又整理了遍衣服，将外套袖子撩到手肘，手臂线条纤瘦，白皙光洁，看不见毛发。 贺擎把体检表还给方书：“走吧。” …… 中午十二点多，等候体检的人又新换了一批。 拿到体检结果，贺擎打开车锁让他们三人上车，照例把方书摁在副驾驶座后，却没上车，抓起车钥匙，头也不回地走向马路对面。 马路对面是一溜儿商业店铺，方书看着贺擎进入一家店铺，摸出衣兜里仅剩的一片生姜片，思考回程用它撑到下车的可能性有多大。 假期南大留校的学生有很多，余无为在社会学大群里和其他人磕唠。 大群里留校的同学三三两两找伴相约出去吃饭，余无为拒绝掉隔壁寝室同学的邀请，忽然听到副驾驶座的座椅被人拍了几下。 余无为抬起头。 方书从副驾驶座上方探出头，神色有点不太自在：“可以借我两块钱么？硬币和纸币都行。“ “可以是可以。”早上坐计程车，司机补给他的零钱还在：“不过，你要零钱做什么？” 方书：“去坐公交车。” 余无为：“？” 他们不正在车上吗？跑去坐什么公交车？ “我怕……算了。”方书坐回副驾驶座，看着手心里的姜片，认命地把T恤衣摆撩起来。 提着盒装药返回来的贺擎：“……” “男生在外面不能随便撩衣服。”宽厚温热的大手从副驾驶降下的玻璃窗伸进来取走姜片。 贺擎拉过方书抓着衣摆的手，摊开，将盒装药放在他的手心里：“吃晕车药，晕车药比姜片有用。” 作者有话要说： 久等～ 第3章 挺娇气，挺……乖。 方书愣了两秒，摸出手机：“多少钱？我扫你。” “人小鬼大。”贺擎收回手，从驾驶座上车：“大人买东西，哪轮得到小朋友出钱。” “你扫我也行。”方书不死心。 贺擎看也不看方书亮出来的付款码，把姜片丢车上放置的垃圾桶：“药上车前和上车后吃都可以，十五分钟生效。” 贺擎顿了顿：“你们都是南大的吧？” “……”方书“嗯”一声。 …… 方书不喜欢欠别人东西，回程途中几次想要问贺擎要微信，又怕打扰到贺擎开车，连后座的余无为都察觉到方书异常。 【余无为：你干嘛一直看贺教练？】 【余无为：贺教练脸上有花儿吗？】 【方娇娇：……】 方书咻地在座椅里坐直，不再往驾驶座看。 晕车药确实比姜片有用，直到到达南大校门口，方书一身轻，连半点恶心感都没有。 王楠和余无为笑嘻嘻和贺擎道谢下车，方书手搭在车门把上，却没急着下车：“支付宝。” 贺擎：“？” 方书道：“药钱，我用支付宝转你。” 不给微信，给支付宝同样能转钱。 贺擎有些无奈，他看着方书固执的眼神，解锁手机，把微信二维码递过去：“随便给点，意思意思就行。” 方书不知听没听，快速扫码把好友申请发过去。 贺擎没点开看，等方书下车后，驱车返回驾校。 驾校负责报名的工作人员正在吃自热火锅，听到车子发动机声音，从办公室探出头来：“贺哥？体检完回来了？要不要一起来点？” -- 第5页 “不用，我回家吃。”贺擎把体检结果给工作人员，之后会由驾校连同学员其他资料统一将提交到车管所受理，审核通过后，新学员就可以着手准备科目一考试。 “哦～我说呢，平常把自热火锅当零食的人，居然对自热火锅没兴趣，原来是嫂子在家里备了热腾腾的饭菜。”工作人员一脸促狭：“嫂子手艺那么好，什么时候带点好吃的过来给大伙儿尝尝味道呗？” “别乱叫。她要照顾心心没空。”贺擎没多解释，抓着车钥匙要走。 “等等，贺哥等一等。”工作人员忙叫住贺擎，把体检结果递还回来：“徐教练人在隔壁办公室里，你直接给他就好。” “徐教练回来了？什么时候？” “比你早一个小时的样子。回来后一直在办公室里坐着吹空调聊天。”想到什么，工作人员摆摆手，表情变得一言难尽：“他好像不想在嘉南干了。” “不想干？”贺擎扬扬手里的体检结果，新招的学员可还没开始学车，教练就开始跑路？ 工作人员道：“我听他话里话外有辞职的意思。去年他不是提过他朋友想开驾校吗？最近似乎是成了，他朋友要挖他过去当教练……当然，这些都是刚才听他自己说的，至于最后是不是真的要辞职，还不确定。” 不过，听徐道富的语气，八‖九不离十了。 贺擎没说话，在其位谋其职，不管徐道富在不在嘉南干，在辞职离开之前，新学员都是归于他名下的。 贺擎拎着体检结果推开隔壁办公室的门，徐道富和驾校其他几个教练围坐在空调前正聊天聊得火热。 “……也不能这么说，毕竟我和朋友十几年的交情，总不好不帮衬下吧？我今天去我朋友的驾校看过，总体来说很不错的，现在正缺教练，每个月工资能保证这个数。” 徐教练竖起两根食指交叉，周围的教练顿时赞叹连连：“这么多？” “这还是前期，等后期人员扩张……” “徐教练。”骨节分明的大手捏着体检结果递到眼前。 徐道富抬起眼，贺擎不知道何时进来的，眉目略微下压，挺拔英武的身躯在办公室个个人高马大的教练中还是极为惹眼。 “你新学员的体检结果。”贺擎道。 “新学员？”徐道富翻了翻体检结果，反应过来：“哦，我侄女介绍来的学弟。我听贾迪一说，是贺教练帮我带他们去交管部门体检的，谢谢，有空请你吃饭。” 贾迪一，驾校负责报名的工作人员。 徐道富喜欢做表面功夫，从他进驾校以来，向来是别人请他吃饭的多，他极少请客。 贺擎没把徐道富的话放心上，客客气气地说了句“举手之劳”。 合上办公室门之际，贺擎听到有人道：“徐教练厉害啊，我们这一批学员还没脱手，你已经招到下一批学员了。” “熟人介绍的。”徐道富语气很淡，听起来似乎兴致并不高：“还是组的团，油水不多。” …… 鲜生姜片味儿大，姜汁沾在衣服上，方书回到寝室的第一件事就是洗澡换衣服。 王楠在和家里人通电话，余无为坐在电脑前，戴着耳机和社会学几个留校的男同学组队玩游戏。 方书守在运转的洗衣机旁，靠着阳台栏杆玩手机，微信里，好友申请发过去贺擎还没有通过。 方书隔着阳台玻璃窗看了眼他床位下方个人书桌上面放着的晕车药盒，盒里有一版药，四颗，他吃了一颗，还剩下三颗。 方书想了想，再次发送好友申请。 “靠！”余无为突然大叫，把方书和王楠都吓了一跳。 王楠挂掉电话走到余无为书桌前，问道：“余无为你干嘛？” 余无为摘下耳机，愤愤不平指着电脑：“组队到个路人，玩得菜竟然还骂人。请问，他骂我傻叉，我能告他吗？” “……”王楠沉默两秒：“告他！必须告！这种泄露个人隐私的行为不能惯着！” 方书也添上一句：“这是公开的秘密，一般不予立案。” 余无为：“……” 余无为后知后觉：“？？？” 你俩究竟是不是跟我天下第一好？ 余无为骂骂咧咧继续去玩游戏，开着麦和路人菜鸡对喷喷，整个寝室都是他的声音。 “叮——” 洗衣机停止运行，方书收回视线，打开洗衣机要把衣服拿出来，微信忽然响起提示：【你和嘉南猛男教练已经成为好友，可以开始聊天了】。 方书立即又把衣服塞回洗衣机里。 第一句该说什么？ 你好，很高兴认识你？ 方书长得好，大多时候都是别人想方设法加他，他很少主动加别人，一时竟有些想不起来该怎么打招呼。 要不，还是……直接转钱？ 方书找到转账，刚输入个“5”。 【嘉南猛男教练：小朋友，小作文写好了吗？】 方书手一抖，5块钱转账发了出去。 方书：“……” 微信转账无法撤回，方书面瘫着脸，心里慌得一批。 【一点不方：发错了。】 【一点不方：我重新发】 方书打开转账功能，转过去“50”。 【一点不方：收后面这个】 -- 第6页 【一点不方：什么小作文？】 【嘉南猛男教练：我看你输入半天……原来不是在写小作文？】 【一点不方：……】 贺擎低笑，在方书再一次催他收款的时候，手指点到第一条转账收下。 “贺叔叔！”奶声奶气的声音从客厅跑到阳台来，玉雪可爱的小女孩抱着只和她差不多大的毛绒娃娃，炮仗似的向贺擎冲过来。 贺擎忙蹲下‖身抱住她：“慢点，别摔着。” “有贺叔叔在，心心不怕。”女孩小胳膊抱住贺擎粗壮的脖子，凑着脸去蹭贺擎的脸。 “呀！”女孩睁着懵懂的大眼睛，惊呼：“妈妈！贺叔叔的脸上有针！” “不是针。”清秀女人端着炒菜从厨房走出来，衣着朴素，却掩不住一身温婉气质，别有一番韵味：“那是你贺叔叔的胡子。” “胡子？”女孩歪歪头，好奇道：“什么是胡子？心心有胡子吗？” “象征男人的东西，心心没有。”贺擎一本正经道：“贺叔叔下次把胡子剃干净，不让它扎心心。” “你啊，你就惯着她吧。”何丽娟温柔笑笑，没有多说。 她和贺擎认识有十几年，贺擎看似活得糙，大多时候却又很固执，她以前没少劝贺擎刮胡子，但贺擎一次没听进去过。 何丽娟心里清楚，贺擎这次也只是嘴上这样说说，实际上并不会真的刮掉胡子。 何丽娟道：“你俩快去洗手吃饭。” 一大一小很快洗完手，坐到餐桌上。 小孩子刚开始吃饭都不太安生，何丽娟一边吃，一边顾着给心心布菜，等心心肯规规矩矩吃饭，她抬起眼，贺擎单手拿着手机，嘴角微微上扬。 【一点不方：不收多的，你收少的？】 【嘉南猛男教练：少的顺眼】 【一点不方：？】 丢西瓜捡芝麻，就……离谱。 “贺哥是在和谁聊天吗？”何丽娟轻轻柔柔的问，语气里有一丝紧张探寻意味。 贺擎没有听出来，他淡淡道：“驾校其他教练新招的学员，今天负责他的教练请假没在，我帮忙带他去交管部门体检。隔壁南大的学生……” 贺擎顿了顿，好似在想该用什么形容词形容：“挺娇气，挺……乖。” 第4章 他们是徐小人新招的学员吧？ 方书回到室内，王楠抱着从图书馆借出来的书在看，余无为和菜鸡路人对喷完，退出游戏在玩手机。 方书把晕车药收进抽屉里，踩着扶梯要上铺时，余无为抓住他的衣服说：“室内篮球场放假期间照常开放，要去打篮球吗？” 夏季衣服宽松纤薄，方书被拽得差点踉跄：“松手。” 余无为讪讪挪开手，不忘狗腿地把褶皱抚平。 王楠探出头来：“打篮球？” 国庆放假，能回家的都回家了，哪来的人组队打球？ “我们要学车不能离校，总要找点乐子嘛。当然不全是社会学的同学，还有其他系的男生也一起，拼拼凑凑应该能凑足人。” 余无为是闲不住的：“不去也行。我也不去，我们三个去网吧包夜。” “还是去打篮球吧，在外面过夜不太安全。”王楠是典型的乖乖学生，即使被余无为拖去网吧，也一定会按时回到学校，从不在外留宿。 王楠问方书：“小书你呢？” 方书单手搭着扶梯：“……篮球。” …… 翌日，南大室内篮球场。 方书换好球衣走进场，余无为和其他系的男生先一步到达球场热身，很多都是生面孔，见都没见过。 “你都是在哪儿找的人？”王楠问出方书的心声。 余无为得意洋洋扬起下巴：“论坛啊。南大的论坛上每天有很多人刷，我发个帖子征集志愿，很快人数就凑齐了。” 余无为指指场外观众席：“你们看看，还来了好些个妹子呢。” 方书看向观众席，确实坐着十来个女生，最前排的一个女生目光和他对上，立即受惊似的红着脸低下头。 方书：“？” 他长得很可怕吗？ 九点，篮球赛准时开始。 方书一二场不上场，坐在场内教练指导席上看比赛。 拼拼凑凑的篮球队良莠不齐，双方打得很焦灼，谁也奈何不了谁，社会学队要是先得分，对方很快又会追上来。 到第三场，社会学队比分还和对方胶着不下。 “小书，靠你了。”余无为气喘吁吁瘫坐在长椅上，拍方书的肩膀。 方书把水塞他手里，上场去。 以目前的情况要拉开差距并不容易，方书打得很艰难，到最后一个关键三分投球得分时，他已经快跳不起来了。 方书深吸一口气，用尽全力跳跃，投球—— “赢了！我们赢了！！” 余无为兴奋的叫喊和篮球落地声几乎是同时响起的，他原地跳起来想和王楠拥抱，却发现王楠人早不见踪影。 “东张西望看什么？”方书从球场下来，发梢浸湿汗水，微微湿润。 “王楠他……”余无为话没说完，一道轻柔清脆的嗓音先插了进来。 “方同学。”之前坐在观众席第一排的女生被同行的两个女同伴推到方书面前：“法学系的夏桑同学有些话想和你说。” -- 第7页 方书抬起眼。 “我、我没……”夏桑小声辩驳着同伴。 同伴当没听到，别有深意地敲敲手机屏幕，用口语说了句“加油”，手挽手退到一边。 夏桑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她咬咬唇，好一会儿才鼓起勇气看向方书：“方、方同学。” 方书用毛巾擦着汗，淡淡“嗯”一声：“有事吗？” 南大的球衣是由学生自行组队购买，颜色样式不做要求，只要球队统一。 社会学的球衣是白色的，齐肩中长T，下搭五分裤，为方便活动，球衣裁剪普遍偏大，袖口拉到上手臂中间。 方书皮肤很白，白球衣穿在身上，整个人像是渡上层白光，衬得他平日稍显拒人千里之外的眉眼，颜料桶泼洒般稠艳，任何细微表情，瞬间被无限放大。 夏桑脸色再次爆红，慌慌忙忙点开微信二维码名片，献祭似的举到半空，一句话说得磕磕绊绊的：“可、可以……加个好友吗？” 方书垂眸看了眼，在余无为促狭猥‖琐的眼神中说道：“抱歉，我不玩微信。” 余无为：“……” 王楠返回来，就看见方书站在长椅前默默喝水，余无为跟被踩了尾巴的猴子似的，围着方书上蹿下跳。 “这种借口你都说得出口。” “现在谁还不玩微信啊，你昨天不还加了贺教练的微信吗……” 王楠莫名其妙：“他怎么了？” 方书摇摇头，想说“那不一样”，余无为先发制人：“你去哪里了？刚才怎么没看见你？” “我在观众席。”王楠指指球场外后排外侧坐着的女生：“我打球的时候看到为我们推荐驾校的孙艳如学姐也在，去和她打招呼。” ”之前学姐把徐教练的微信推给我，我一直没加上。昨天去驾校报名也没有见到徐教练，我顺便打探下徐教练的其他联系方式。” 新学员学车，没有教练可不行。 王楠道：“学姐说她会先帮我们问问情况。我把徐教练微信名片发群里，到时候你们也加一下吧。” …… 方书嫌身上都是汗，比赛完之后直接回了宿舍洗澡。 热水冲刷，划过方书白皙细瘦的身体，留下湿漉漉的水痕。 方书趿拉着拖鞋从浴室出来，王楠已经把徐教练的微信名片推群里，方书点开名片，一下子就看到自拍照头像上的人鼓起来的啤酒肚。 徐教练看起来四十来岁，模样还算周正，穿着格子带领T恤，颇有点小资老板的意思，和人高马大的贺擎形成鲜明对比。 方书嘟囔：“我还以为所有的教练都长一个样……” 王楠第二个洗完澡，把方书的话听去半截：“什么都一样？” “没。” 王楠没多问：“学姐问过徐教练，徐教练让我们加他微信。” 方书切出去，重新点开徐教练的名片，申请添加好友。 果然很快通过。 徐道富什么话也不说，直接甩了个群链接过来。 等余无为也进入群，徐道富才发出第一条通知：【你们三个明天下午来一趟驾校。】 …… 徐道富没定具体时间，王楠怕再和徐道富错过，于是早早当人工闹钟，把还在午睡的方书和余无为从被窝里挖出来。 方书睡眠不足，脑袋昏昏沉沉的，快走出宿舍楼时又返回去拉开抽屉，取出一颗晕车药吞下。 放下水杯，犹豫了下，把剩下的两颗药也全部塞进兜里。 国庆交通拥挤，计程车走走停停二十几分钟才在驾校门口停下，余无为和王楠下车时，还条件反射打量了遍方书的脸色。 方书耷拉着眼皮坐在后座外侧，在扫计程车司机递过来的二维码付款，侧脸上隐约可见在某物上睡觉压出来的红痕。 国庆假期没有一天不是晴朗日。 可能是来得太早，教练们在休息，驾校里安静得出奇，连值班的工作人员也不在办公室里。 三人只好找个地方坐着等。 手机屏幕忽然亮起，退款提示。 方书表情顿了下，拉下消息查看。 是驾校报名那天他发给贺擎的药钱，对方没收，微信直接给退回来了。 方书放在兜里的手指蜷了下，碰到兜里晕车药的塑料边缘，拉出付款将钱再次原封不动发回去。 消息刚发送成功，楼道拐角传来脚步声，和微信头像上相差无几的中年男人向他们走过来，身后还跟着两个人高马大的教练。 “你们就是艳如的学弟吧？” “是。”王楠真诚道：“徐教练好。” 徐道富看也没看他，吸了口烟，两指夹着烟嘴，把手里的文件给王楠。 隔着薄烟，方书看见他神情间透着几分压抑的不耐：“学车合同，你们看一下，没问题就签字。” 方书翻开看了看，皱眉：“报名缴费的时候不是签过了吗？” “让你们签就签……”徐道富声音冷了一瞬，像是顾虑着什么，及时收了口。 他绷着脸说道：“那份是驾校的，这份是我的。你们跟着我学车，合同规定按我这份来算。你们是我侄女的学弟，我还能害你们？” 王楠和余无为神色终于松动，拿过笔就要签字。 方书按住他们的手：“我们想再看看合同可以吗？” -- 第8页 “……随便。”徐道富盯着方书两秒，摆摆手：“爱签不签。” 方书几人看合同，徐道富站着一旁和跟他一起过来的人聊天，不知聊到什么，徐道富脸色越变越难看。 “我不信他还能炒了我……为这点事儿，闹得我午饭都没吃。”徐道富深吸两口烟，掐灭烟头，转过头来，脸上是明显的烦躁：“别看了，走，出去吃饭。” 余无为一句“我们吃过了”到嘴边没敢说出来。 驾校教练自驾车，方书三人和徐道富同车，徐道富全程没说话。 到达一处餐厅，徐道富才开口：“下车。” 餐厅不是很大，应该是私人开的，前台看见徐道富轻车熟路迎上来为他带路。 “老规矩？” “加三斤大龙虾。” 前台余光扫了眼方书三人，面带微笑退下。 …… 餐厅受规模限制，桌与桌之间只隔着一块一米高的木板。 宋秋来拎着两瓶白酒，一侧头就看见隔壁桌摆席似的，摆了一桌子的海鲜 。 “虾、鱼、蟹……种类还挺齐全……”看到桌前的人，宋秋来打趣的话噎在喉咙，他把白酒往桌上一放，发病一样朝坐在他对面的男人使眼色。 “徐、小、人？”贺擎读出他的口型，回过头。 贺擎身高太高，哪怕坐下来，一米的隔板也挡不住他的视线。 隔壁桌坐了六个人，三大三小，徐道富坐在靠墙主座上，面前是摆开的各类海鲜。 “他们是徐小人新招的学员吧？” 贺擎视线跟着宋秋来的话看向徐道富旁边，三个小朋友排排坐在一边。 最外侧的小男生手里捧着无处放的水杯，餐厅灯光婉转落在他身上，昳丽眉眼笼罩着层朦胧光晕。 宋秋来啧啧道：“看样子，徐小人又要故技重施，以吃饭的名义坑新学员买单了。” 作者有话要说： 久等，卡文卡得我把他们婚后生活都写出来了…… 第5章 合同有问题？ 宋秋来不是徐道富的学员，但是他之前在嘉南学过车，度过相当长一段时间，对嘉南的各个教练比外行新人了解得多一些。 驾校教练的基本工资普遍不高，一部分依赖于教学员的提成，一部分来于暗箱操作谋私。 吃饭让学员买单是其中之一。 徐道富惯常用这种手段，有时间就带学员去熟人或者朋友的餐厅吃饭，让学员包单或者学员们AA，之后他再和餐厅老板按比例分钱。徐道富手下的学员没有不被压榨过的。 可由于徐道富人脉广，在车管所和交警队都有认识的人，驾校不少事由他出面，能省下不少麻烦，是以徐道富的待遇暗里比其他教练要好，驾校上下也没人说什么。 就连校长对徐道富也是和颜悦色的，对徐道富私下做的很多事也都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容忍度相当高。 宋秋来很看不上徐道富这样的行为：“徐道富还是老样子。贺哥，难道就没人出来管管？” “管不了。”无论是正规驾校还是非正规的，或多或少都存在些阴私，管不过来，也没人管。 宋秋来：“……” 宋秋来敦地坐下来，过了一会儿，又忍不住伸长脖子去看隔壁桌。 三个小朋友规规矩矩坐着，显得很拘谨，基本没动桌上的东西。徐道富和另外两个教练倒是该吃吃，该喝喝，没有半点照顾后辈的意思。 海鲜配酒，徐道富很快解决完一盘小龙虾。 旁边的教练为他倒上酒，他连闷了好几杯才堪堪停下，终于注意到多出的三个新招的学员。 “你们一个专业的？今年读大几了？” “大二。”离徐道富比较近的王楠回道。 “汉语言文学专业？” “社会学。” “哦，我家艳如才是汉语言文学，我还以为你们也都是汉语言文学的。”徐道富打了个嗝，酒味从隔间里往外飘：“你们是艳如介绍来的，应该听艳如说起过我。我这人不喜欢话太多的学员，相信我就大着胆子跟我学，我保证让你们每个人都能在最短时间内拿到证。” 王楠和余无为干笑，连连点头。 方书皱着眉，下意识抬起手要把酒味扇去，手抬到一半，注意到手里的合同，又放了下来。 徐道富还是眼尖看到了，又说道：“合同没什么好看的。只是一种形式，内容和驾校的大同小异，每个跟我学车的人都签过这份合同，你们可以随便拉个人问问，看看合同是不是有问题。” “你们的档案车管所已经审核通过了，只要你们在合同上签上字，我明天就可以正式带你们学车。” 这是徐道富第二次催他们签字，仿佛生怕他们细看。 方书蜷了下手指：“我们看完就签。” 徐道富脸色瞬间拉下来，酒杯重重放在餐桌上。 旁边的教练看不过去，站出来搭腔打圆场：“只是一份合同，多大的事儿。想跟徐教练学车的人可都排长队等着呢，你们要是错过就再也没……” “让他看。”徐道富沉着脸，盯着方书看了两秒，拿起酒杯继续喝酒。 没片刻功夫，徐道富和两个教练又吃完了一盘鱼，餐桌上看起来依旧满满当当的。 “贺哥。”宋秋来朝贺擎挤眉弄眼：“你猜这顿饭徐小人要敲多少钱？” -- 第9页 贺擎往桌上满满的海鲜扫了眼，没说话，徐道富前两天才说捞不到油水，今天却铁了心似的点的都是贵的，分量还足。 手边的手机发出振动，贺擎收回视线，翻过屏幕，是贾迪一发来的消息。 【假第一：贺哥，徐道富要辞职的事被校长知道了！】 【假第一：上午开完例会，徐道富就被叫去谈话，我隔着一层楼都能听到校长的声音】 【假第一：我还是第一次见校长发这么大的火，我觉得不单单是辞职，恐怕徐道富怂恿驾校其他教练一起跳槽的事儿校长应该也知道了】 【假第一：徐道富从校长办公室出来的时候，脸色可真够难看的。】 【假第一：看他的样子像是心里憋着股火气，徐道富手底下的学员估计要倒大霉】 “徐道富喜欢抽好烟，临走肯定要顺包烟走，我猜加起来少说也有好几百……我去，还有盘虾？这起码得上千了吧？” 贺擎抬头看去，餐厅服务员推着餐车，又往隔壁桌送去一盆大龙虾，看份量不止一斤。 宋秋来回忆了下大龙虾的市价，面上露出不赞同的神色来：“让三个小朋友负担上千元……徐道富这次做得未免有点太过了。” 想从中捞油水也不是这样捞的，这不是欺负人么？ 餐桌摆不下，服务员腾腾挤挤，好半晌才把大龙虾放下，盘子一部分底端都被挤出餐桌，方书不得不往座椅里靠，以免不小心把盘子碰倒在地上去。 这顿饭吃了两个小时。 方书全程没动过筷子，余无为和王楠吃了点蟹，其余的全部都进了徐道富和两个教练的肚子。 徐道富喝了不少酒，招前台过来的时候眼睛都有点发直：“有大重九没？来一包。” “有的。”前台笑眯眯道，不动声色给徐道富使了个眼色。 徐道富心领神会点点头，眼睛在周围转一圈，定在方书身上：“你，跟她去拿烟。” 方书放下合同，手撑着桌边要起身—— “屁的拿烟，分明是知道新学员什么都不懂，支使他去买单。”宋秋来忍不住啐一口。 一旦方书跟着前台走了，不买单，前台不会放人。如果方书不肯付款，落了徐道富的面子，以后学车时势必和徐道富相处尴尬，还可能被徐道富穿小鞋。 “徐道富怎么能这么不要脸……” 对面忽然响起拉动座椅的声音—— 宋秋来循声转回头，就见贺擎收起手机，放下一滴未少的酒，迈开长腿跨到隔壁桌。 “有些事做个一两次就差不多了。”贺擎大手按着方书的肩膀，制止他离开，眼尾扫过餐桌，落在徐道富和两个教练的脸上：“别做得太过分。” 贺擎身形高大伟岸，单薄T恤下强壮的满是腱肉的魁梧身躯，每一块肌肉都鼓‖胀着，感觉衣服都要被撑破。 一站过来，整个隔间顿时显得逼仄狭小起来。 徐道富脑子被酒意侵蚀，没反应过来是个什么状况。两个教练倒是比徐道富清醒，可被隔间气氛压得不敢说话。 贺擎轻轻拍了拍方书的肩，嗓音沉淡：“还不走等着被别人卖？” 方书愣了半秒，弯腰拿起放在座位上的合同。 贺擎目光在合同上顿了下，若无其事转开。 余无为和王楠紧跟在方书后面，眼看人要走光，前台焦急地往前迈了几步，想拦下他们：“账还没结——” 贺擎瞥过来：“找你的合伙人。” 等宋秋来回过神来，贺擎带着三个小朋友已经走到了餐厅门口。 “贺哥！贺哥！”宋秋来忙追出去：“我好不容易把你拖出来，你酒一点没喝就要走？” “下次。我先送小朋友们回去。”贺擎头也不回，熟练地打开车门，大掌按着往后座走的方书的后颈，把他拉回来摁在副驾驶座上。 宋秋来：“……” 方书：“……” 方书仰着头和贺擎对视，手抓着座椅边缘，一副要下车的模样：“我出门前吃过晕车药。” 贺擎手搭着车门，压下眼皮看他。 方书以为他不相信，手伸进兜里摸出药摊放在掌心。 晕车药是贺擎上次买的，共有四颗，呈方形排列，方书吃掉两颗，两个对角还各剩一颗。 贺擎捏着他细白手腕，按下他的手：“后座只能坐两个人，和你晕不晕车没有关系。” …… 方书最终还是坐在了副驾驶座上。 他把药放回兜里，纤瘦的身体在座椅里挺得笔直，一手抓着安全带，一手捏着合同边角。 “徐道富给你的合同？”低沉醇厚的声音响起。 方书看向贺擎。 贺擎稳稳把控着方向盘，挺直的眉骨下一双漆黑深邃的眼眸直视前方，连余光都没有分过来半分。 方书“嗯”一声：“下午给的。” 贺擎：“签字了吗？” “还没。”方书顿了顿，问出心中一直存在的猜测：“合同有问题？” 贺擎转着方向盘左拐，沉默片刻，并没有明说：“最好别签。” 徐道富的目的是为财，合同大致内容上和驾校通用的差不多，但在细节上徐道富设了不少陷阱，想方设法让学员在学车过程中多交钱。 哪怕再没有油水，他也有办法榨一些出来。 -- 第10页 十字路口红绿灯。 贺擎停下车，屈指指了指合同封面：“驾校通用的合同法律约束已经足够，这份合同签与不签徐道富都必须得教你们学车。” 作者有话要说： 捉了下虫，加了点主角互动。 久等。 第6章 我把徐教练打了。 回到学校，方书随手把合同放在书桌上，摸出兜里的晕车药。 “小书，合同还签吗？” 方书侧过头，余无为倚在扶梯前，手里攥着合同和一支笔，往正在和孙艳如聊天的王楠那儿看了眼。 很明显，贺擎在车上的话他和王楠都听到了。 王楠：“艳如学姐说，她帮徐教练介绍了好些个学员，从来没听其他人说过合同的事情。以前她在徐教练手下学车的时候也没有签过合同，不知道合同的事情。” 王楠顿了顿：“签了……应该不会有什么事。” 方书拉开抽屉，“嗯”一声，想说“我一会儿看完签”，刚要将晕车药丢进去，手机振动起来。 【徐教练：提前离开怎么也不知道说一声？】 【徐教练：合同你们一并带走了吧？】 【徐教练：正好，签好字，明天把合同送到驾校来】 方书盯着看了几秒，手指沿着手机侧面滑动，熄灭屏幕，把晕车药又塞回兜里：“明天到驾校再说。” 第二天，天气没前几天那么炎热，阳光和煦，微风幽宜。 方书熟练地吃下一颗晕车药，和余无为王楠乘计程车去驾校。 “找谁？”前厅工作人员拦下他们问：“有预约么？” “有。”方书把徐道富发的消息给工作人员看。 同在前厅等候的一个女生无意瞥见屏幕，惊喜道：“你们是徐教练的学员吗？” 女生长得很清秀，一身短袖七分牛仔裤，身段曲线姣好，见方书看过来，脸红了红，依旧掩不住眼里的激动：“我也是徐教练的学员。前两天刚过科目一，今天第一次是来练车……” 女生还想说什么，工作人员把手机还给方书道：“徐教练现在还在办公室，上二楼左手边第三个房间。” 方书：“谢谢。” 工作人员又对女生说：“训练场在这边，跟我来。” …… 徐道富办公室的门开着。 徐道富正叼着烟坐在空调下方训斥学员，脊背紧靠座椅，双脚脱去鞋交叠放在办公桌电脑键盘上，键盘旁边是一壶茶水和一个烟灰缸，烟灰缸沉满烟灰污垢与发黄积水。 方书一进入办公室，立即被混杂的刺鼻味道刺得一阵生理性窒息。 徐道富像是并没有注意到办公室多出三个人，依旧按着学员的脊梁骨骂娘。 学员从始至终没有吭声，低着头，瑟缩着肩膀，一副恭恭敬敬的模样。 徐道富训斥了学员近十分钟，才不耐烦地摆摆手让学员出去继续练车。 学员经过方书身边的时候，方书看到他的手指死死攥着衣摆，面上表情有些麻木空洞。 “合同签了吗？”徐道富的声音响起。 方书收回视线，就见徐道富还是懒洋洋靠在座椅里，边吸烟，边朝他们摊开手：“拿过来我看看。” 方书看着他吐喷出来的烟雾，怎么也迈不开脚步，等徐道富把余无为和王楠的合同看了，才把合同递过去。 一翻开他的合同，徐道富稍缓的脸色顿时又拉下来，他夹着烟嘴，狠吸一口烟：“他们都签了，你为什么不签？” 方书稍侧头，躲开徐道富喷吐出来的烟雾。 “觉得我在坑你们？”徐道富是过来人了，几个小朋友在想什么，他一眼就能看出来：“我能坑你们什么？我手底下带过多少学员，马上又要有两个新学员过来跟我学车，我要是真坑人，他们能前仆后继指定我当教练？你们如果不是艳如介绍来的，我都懒得接。” 徐道富说的是实话，方书三人是组团，收取的费用本来就比单人便宜，他还通过孙艳如了解到王楠家境很一般，油水少之又少。 徐道富本想按例敲一顿，之后该怎么教就怎么教，哪知道敲没敲成，让签个合同还推三阻四。 徐道富被人高捧惯了，火气顿时就涌了上来：“要是不想学就别浪费我的时间！” 余无为和王楠不敢说话。 方书张张唇，余光瞥见王楠对他打眼势，让他别顶撞徐道富，又闭上了嘴。 办公室气氛微微凝滞。 三人低眉顺眼的模样总算让徐道富感觉好点，他掐灭烟头，沉默一会儿，说道：“还是昨天贺擎对你们说了些什么？” 不等方书三人开口，徐道富自以为猜对原因，放下双脚，在椅子里坐直，正了正语气：“贺擎那人……是驾校出了名的不好相处，他手底下学员拿到驾照的连我一半都达不到，还有学员曾经被他吓哭。他的话不可信。” “说句不好听的，你们的教练是我，要想拿驾照是靠我，他说再多有什么用？” 徐道富把方书的合同递回给方书：“签了，同样的话我不想重复太多次。” “还是签吧。”王楠小声说。 方书抿抿唇，要接过合同签字，办公室的门突然被人推开，头发半白的老年人走进来。 “在谈事？”老人看了眼方书三人，扫过办公桌上放着的合同，对徐道富道：“来趟校长室，我有点事找你……你面前的合同一起带上。” -- 第11页 徐道富脸色变了变，片刻又恢复过来：“我这事儿还没办完。” “回来再办也一样。”校长转身离开，不忘提醒道：“记得把合同带上啊。” 徐道富：“……” …… 徐道富前脚刚走，后脚办公室经过一个人，是报名时负责接待的工作人员。 贾迪一一眼就认出了方书，头探进办公室里，往他脸上瞧了好几眼：“明天科目一考试，你们不去准备科目一，跑来驾校做什么？小朋友今天不晕车啦？” “我吃了晕车药。”方书对贾迪一印象不错，难得在外人面前和颜悦色：“科目一？” “科目一是考理论知识，需要刷满十二学时，最早三天就可以参加考试。之前和你们同一天报名的已经有人预约了考试……” 贾迪一越说便看到方书几人的脸色越不对：“徐道富没告诉你们？” “这不是报名之后教练就应该……”话没说完，徐道富的声音冷冷地打断他：“贾迪一，校长找你。” 贾迪一抬起头，徐道富空着双手，面上神情比离开时还要差。 贾迪一识相住嘴。 等看不见贾迪一的身影，徐道富沉着脸重新摸出一支烟点燃，吐雾：“合同的事就此作罢。签过的作废，没签以后也不用签。你们既然来了，顺带把科目一的考试资料带回去。” 资料放在资料管理室，途中要经过训练场。 训练场似乎出了什么事，一群人围在一起，闹哄哄的，徐道富让方书三人原地等他，他去训练场看看。 训练场很大，目之所及有不少学员开着教练车在练车，余无为和王楠看得跃跃欲试，迫不及待想摸摸车。 方书也往训练场看去，围在一起的人已经散开，徐道富坐在一辆教练车副驾驶座上，驾驶座坐着位女学员。 看清女学员的脸，方书表情一顿，是在前厅遇到的女生。 女生正在徐道富的指示下摆弄方向盘，可能是动作不规范，徐道富忽然倾身靠过去，手摸上女生的手。 过了几秒，徐道富另只手又攀上女生的肩膀，脸也凑了过去，和女生挨得极近。 方书注意到，徐道富的视线好几次在女生的胸口位置流连不去。 “要不一会儿和徐教练商量商量，能不能让我们提前摸摸车……”余无为兴致勃勃地转过头，想问问方书要不要一起。 就见方书撩起外套袖子，径直走进训练场，敲了敲一辆教练车的车窗，在副驾驶座的人探出头时，一拳揍了上去！ 余无为：“！！！” 王楠：“！！！” …… 十分钟后，方书三人和徐道富被“请”到校长室。 方书站在走廊，隔着门听着徐道富向校长告状：“作为学员敢打教练……他妈的是不是有病？！” “这种学员谁爱教谁教！我他妈不伺候了！” 方书垂着眼，默不作声。 兜里传来几声响动，他摸出手机，是他发出去的药钱又被微信退回来了。 附带的还有贺擎的消息。 【嘉南猛男教练：还挺执着。】 【嘉南猛男教练：我不差你那点钱，以后别再发了。】 【嘉南猛男教练：真想谢我，好好学车，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随时问我。】 方书眼皮轻轻动了动。 【一点不方：没机会了。】 【嘉南猛男教练：？】 【一点不方：我把徐教练打了。】 【嘉南猛男教练：……】 第7章 我要你。 【嘉南猛男教练：为什么打他？】 【一点不方：看他不爽。】 【嘉南猛男教练：……】 贺擎开车赶到驾校，贾迪一正一脸八卦地伸长脖子站在楼道口张望。 贺擎顺着看过去，校长办公室门半开着，三个小朋友排成排站在办公室廊道上，正中间身形纤瘦的小男生，手垂在身侧，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怎么回事？” 他突然出声，贾迪一吓了一跳：“贺哥？你什么时候来的？” “刚到。”贺擎淡淡的重问：“他真的打了徐道富？” “当然，训练场很多人都看到了，还能有假？”贾迪一幸灾乐祸的比划了几下动作：“一拳砸在徐道富脸上，徐道富的嘴角都破了块皮。” 贺擎问：“动手原因？” “徐道富在教车的时候又对女学员动手动脚了呗。”贾迪一摊手：“徐道富又不是没干过这种事情。他有老婆有孩子还经常对女学员手脚不干净，上回他对一个女学员摸手摸腿，还是被你撞见的。” 贺擎记得这事儿，正是因为他打断徐道富的“好事”和徐道富结下了梁子，徐道富看见他就没有过好脸色。 贾迪一啧啧称奇：“我在驾校混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到有学员敢和徐道富正面刚起来的。徐道富进去校长办公室半个小时了还没有出来，可见他气得不轻。以徐道富小肚鸡肠的性子，小朋友学车的事十有八‖九要黄。” 贺擎目光落回校长室门口，校长和徐道富终于谈完话，一前一后从办公室里走出来，小男生见状收起手机，挺了挺脊背。 贺擎拨了下手里的车钥匙，刚走到小男生身后，就听到校长对小男生说：“……无论你动手的原因是什么，打人终归是不对的，你先向你的教练低头道个歉。” -- 第12页 小男生僵了下，像是被人戳到脊梁骨，呼吸急促了一瞬，柔韧的肩胛骨把衣服撑了一个弧度，显出瘦削的肩背。 “我拒绝。”方书不理会对他疯狂使眼色的余无为和王楠，蜷了蜷手指，扯动手背上的伤口，声音不卑不亢：“我没错。” 余无为：“……” 王楠：“……” 完了。 果然，校长和徐道富齐齐变了脸。 眼看徐道富怒容满面上前两步，想要去抓方书，贺擎大手搭上方书的肩，轻轻拍了拍：“校门口左边有个便利店，你去帮我买包烟。” 方书回过头看他：“？” 贺擎从钱包里拿出张百元大钞，压下眼皮：“还不快去？” “我去吧。”余无为抢先说道：“我跑得快。” 事情没有解决，徐道富还在气头上，方书要是走了就没有谈的余地了。 贺擎看也没看他：“让他去。” 方书和他对视两秒，伸手接过钱。 眼睁睁看着方书离开，徐道富责骂的话憋一肚子无处发泄，脸色很不好看。 连校长也面带不赞同地看向贺擎：“你想买东西可以自己去，徐教练的事要先给他一个交代。” 贺擎从兜里摸出根烟点上：“交代？” 校长：“道歉认个错，赔点医药费什么的，此事揭过……” “还是免了！就他这态度，我的小庙容不下他这尊大佛！”徐道富阴阳怪气的打断校长的话，转身头也不回地下楼。 经过楼道，还恶狠狠瞪了眼看热闹的贾迪一。 校长无奈的看着贺擎：“我好说歹说，徐教练才同意再给那孩子一个机会……这下好了，被你一搅和全泡汤了，估摸着徐教练是不会再当那孩子的教练了。” 如此一来，要么是退钱走人，让方书另择驾校。要么是重新给方书分配教练。 不过，方书当着训练场那么多人的面揍人，估计现在已经在嘉南传开了，一时半会儿应该不会有教练愿意接手这个烫手山芋。 “我当他的教练。” “？” 贺擎两指夹着烟，重复：“如果他愿意留下来继续学车，我当他的教练。” …… 方书拿着钱跑出驾校，才发现贺擎说的便利店比他预想中的要远。 嘉南驾校的教练应该经常来便利店买东西，方书报出贺擎的名字，便利店老板就给他拿了包烟。 等方书揣着烟返回驾校，怕余无为和王楠被殃及池鱼，贾迪一将他们拉到楼下去了，校长室走廊上只剩下贺擎一个人。 贺擎单手搭在围栏上，手指上夹着支燃烧过半的烟，另只手在刷手机，薄薄烟雾从他指尖盘旋而上。 听到动静，贺擎抬起头。 方书目光落在他手里的烟上：“他们都走了吗？” 贺擎“嗯”一声：“你走之后，他们就走了。” 方书扭头也要走。 贺擎伸出手：“烟给我。” 方书倒退回来，把烟和找零的钱一并还给贺擎。 “不用去找徐道富，没用。”贺擎掸掸烟灰，在方书再次要走之前叫住他：“来我办公室一趟。” 贺擎的办公室在一楼，离前厅比较远，不大，装饰和学校老师办公室没多大区别。 朝北开着扇窗，高度在方书胸膛稍下位置，从窗口望出去就是驾校训练场，依稀能听到从训练场传出来的嘈乱杂音。 “先在沙发上坐一会儿。”贺擎把车钥匙和方书买回来的烟放在办公桌上，直接进了办公室旁边的隔间。 办公桌是木质上，上面只摆着一台电脑，紧挨着办公桌就是张长沙发。 沙发扶手搭着件毛毯，沙发前是一张矮长茶几，茶几上放着个玻璃烟灰缸，里面歪歪斜斜倒栽着几个烟头。 方书看到烟头，瞬间坐不下去了，伸出两根指头刚把烟灰缸推远点，鼻息间就笼罩上一股浅淡的烟草味。 贺擎叼着烟不知何时站到茶几对面，手里拿着瓶小瓶装的酒精和一包棉签，还有两张创可贴。 方书触电似的，立即站直身体，手往背后缩。 贺擎抓住他的手腕，眼尾扫了眼移动过的烟灰缸，目光落在方书手背的伤口上：“怎么伤的？” 贺擎手掌很大，温度又高，指腹贴着皮肤，烫得方书整个人都觉得不太自在。 他细白的手腕在贺擎大掌中颤了颤：“不小心刮到车窗刮伤的。” 贺擎一针见血：“为了打徐道富？” 方书不说话了。 其实他一开始并没有想过要动手，可当隔着车窗看到徐道富揽着女生的腰，手摸到女生大腿腿根位置还想要往里，女生急得快哭出来却挣脱不开，他就没忍住举起拳头砸了过去。 贺擎指指沙发：“坐。” 方书没动，他仰头看着贺擎：“不用拐弯抹角给我做思想工作，你们要追究我的责任尽管追究，该怎么赔偿我不会推脱耍赖。但我不会道歉。” “不要你道歉。”贺擎松开他的手腕，食指和拇指并拢掐掉手里的烟嘴，按灭在烟灰缸里，把烟灰缸又往外推远了点：“徐道富确实该教训。” “那你怎么……”还带我来办公室。 贺擎把酒精和棉签放在方书面前：“先消消毒。” 方书顺着贺擎的视线看到自己的手背，伤口擦破了皮，泛着血痂和红血丝，关节处还有点红肿。 -- 第13页 不是要责骂他？ 贺擎等了几秒，见方书愣在原地不动，抽出三根棉签沾上酒精，又把他的手拉过来。 手背上冰凉的触感让方书回过神，他抬起眼，就见贺擎垂眼在用酒精擦他的伤口。 贺擎比他高，为方便擦伤口，不得不微微佝偻下腰身，可即便如此，还是比他高出一截。 刚抽过烟，贺擎衣服上沾着的烟草味还没有消散，除此之外，空气里还有股淡淡的洗衣皂的清香味道。 方书抽回手：“我自己擦。” 顿了顿，又补上句：“谢谢。” 贺擎“嗯”一声，直起身，把棉签递给方书。 方书不常受伤，擦拭得慢，姿势看起来有些别扭。 贺擎见他丢掉手里的棉签，撩下袖子，开口提醒道：“再擦一次，然后贴上创可贴。” 方书默默地又把袖子撩上去，抽出两根棉签沾上酒精。 贺擎道：“你还想要继续在嘉南学车么？” 余无为和王楠还在嘉南驾校，如果条件允许，他自然是想留下来的。 但不用想，留下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方书抿抿唇：“这个问题不应该问我。” 应该问驾校还要不要他。 想到徐道富在校长室说的话，方书声音闷闷的，心里却并不后悔动手：“放心，我会自己申请退钱，不会胡搅蛮缠为驾校添麻烦的。” “你要走？”贺擎皱眉。 方书小声嘟囔：“你们又不要我。” 贺擎哭笑不得：“谁说不要你了？” 驾校还肯要他？ 方书愣了下：“可徐教练……” 徐道富明明说过不当他的教练，没有教练他还怎么学车？ “他不要你，我要你。”贺擎道：“学员可以向驾校申请重新分配教练，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当你的教练。” 对上方书惊讶的眼神，贺擎又说道：“不过先说好，我这人脾气不是很好，你要是学不好被弄哭，我可不会哄你。” 作者有话要说： 久等～ 第8章 我不需要哄。 方书舔舔唇，别开脸：“不需要哄。” “嗯？”贺擎没听清。 方书手指动了动：“我不需要哄。” 贺擎低笑：“好，不哄。” …… 方书和贺擎从办公室出来，贾迪一顶替前台人员的工作，忙得不亦乐乎。 王楠和余无为坐在一旁，时不时焦急地探出身来往外面张望。 见到方书，立即围了上来：“结果怎么样？校长怎么说？驾校预备怎么处理这件事情？” 余无为性子比较急，一开口就是连珠‖炮，轰得方书没有半点插嘴的余地：“徐道富刚刚把你踢出了群聊，是不是你和校长谈崩了？” 王楠也面露担忧的追问：“你不会有事吧？是不是需要赔偿徐教练医药费？要赔多少，我们一起想办法。” 两人心急知道驾校对方书的处分，一时竟没注意到方书后面站着的贺擎。 贺擎垂眼摸了摸衣兜里的烟，余光落到方书身上，想到方书推远烟灰缸时眉眼间的抗拒，又把烟放了回去。 “贺哥。”贾迪一忙完，向贺擎招手。 贺擎走过去，贾迪一从柜子里拿出一条烟：“你让我带的烟，烟厂今天才送过来的。” 贺擎没接：“先放你这儿，钱我一会儿转你。” “没问题。”贾迪一摆摆手，又说道：“贺哥，你最近抽烟抽得有点凶啊，注意身体，少抽点。” 贺擎“嗯”一声。 方书摸出手机，果然微信系统提示他被群主踢出了群，徐道富甚至一个字没有多说。 “我不清楚。”方书收起手机，赔偿的事还没来得及谈，他买完烟回来，并没有在办公室看到校长。 余无为和王楠愣住：“那你怎么回来得这么晚？” “和贺……教练说了几句话。” “？” 余无为和王楠这才看到贺擎。他正和贾迪一说话，合身的T恤被肌肉撑满，短寸帅气清爽，英俊的脸上带着短粗的胡渣，却显得男人味十足。 想到贺擎故意让方书跑腿的事，余无为心又吊起来，紧张的把方书拉到一边，压低声音说：“贺教练找你做什么？他没有为难你吧？” 方书两手交叠，顺着看向贺擎。 贺擎似乎察觉到他的视线，压下眼皮看过来，他个子太高，成年男人居高临下的眼神总是压得人透不过气来。 方书指腹不自觉摸了下手背上的创口贴，很轻地摇了摇头：“没有，他说他可以当我的教练。” “你要换教练？！”余无为惊得忘了掩饰音量。 贾迪一收好烟，顿时也跟着望了过来：“小朋友你要换教练？” 方书点点头。 “换了教练也好，徐道富确实不适合你。”贾迪一摸摸下巴，向贺擎递去一个眼神：“贺哥，还记得我跟你说过徐道富要辞职的事儿么？” 贺擎：“记得。” 贾迪一道：“徐道富暂时不会离开驾校了，他的辞职报告昨天被我舅……哦，校长退回来了。” 因为此事，校长对他的容忍度比以前还高，例如刚才在校长室，校长明显是站在徐道富那边的，即便方书认错补偿，事情能不能完还是两说。 -- 第14页 而且驾校教练基本都有不少门路，换教练或者换驾校是损失最小的方法。 贾迪一道：“换教练要找驾校主管部门，向他们提出申请，只要提供的理由正当，是可以换的。要不要我带你去？” “我带他去。”贺擎道。 …… 国庆主管部门也有人值班。 值班的是个中年男人，体型偏瘦，戴着副眼镜儿，颇有文质彬彬的气质。 方书抬手要敲门，贺擎伸手拦住他：“把这个给他。” 方书低头，贺擎手里拿着他之前跑大老远买的烟。 贺擎道：“求人办事，总要给点好处。” 方书没动，拔腿要走：“我再去买……” 贺擎大手搭在他的肩上，把他拉回来：“我不常抽烟，留给我我也抽不完。拿着。” 方书捧着烟，还没反应过来，贺擎敲响门，轻轻推了他一下。 主管人员应声转过头：“进来。” 听到方书要换教练，主管人员的态度刚开始有些不咸不淡，在方书递过烟后，才缓下了语气。 “换是可以换。但是你要考虑清楚，学车方法并不是全国统一的，每个教练教学的方法都不一样，你中途更换教练，进度和其他学员不同不说，很可能适应不了新的教学方式而导致学车难度加大。” 主管人员说：“你科目一过了吧，科目一过了之后，三年内要通过科目二科目三，且科目二科目三的重考机会有限……” 方书：“没有。” 主管人员：“？” 方书：“我科目一还没考。” 贺擎接话：“他前几天才报的名。” “哦。”主管人员恍然，怪不得呢。 他又接着说道：“即使没有考，那你在123上的学时总该差不多刷满了吧，马上也要开始考试……” 方书：“什么123？” 主管人员：“？” 贺擎：“？” 主管人员隐隐察觉到有哪里不对劲：“交管12123，你不知道？” 方书面露疑惑，他该知道？ 主管人员：“……” 主管人员有不好的预感：“那你的学时……？” 方书：“没刷。” 主管人员比了个手势：“十二个学时，一个学时都没有刷？” 方书：“没有。” 主管人员：“……” 贺擎：“……” 主管人员不死心：“那你的教练给你们发科目一资料的时候总教过你们怎么学习理论知识了吧？他的教学方式是一体系，肯定和后面的教学相辅相……” 说到这个，方书面色顿时变得不太自在，声音也小了点：“没发成。” 去领资料的途中，他把徐道富打了。如果发成，他也不会站在这里。 主管人员：“……” 贺擎：“……” 报名好几天了，还没开始准备科目一，徐道富究竟教了他们些什么。 主管人员无话可说了：“你下载个申请表，填好发驾校工作邮箱。” 方书歪头：“什么申请表？” 主管人员：“申请调换教练的申请表。你报名后教练将你拉进的教练学员群有，直接下载填写。 方书面上的不自在更明显了，他抿抿淡粉色的唇瓣：“我已经被踢了。” 主管人员：“……” 贺擎：“……” 主管人员沉默片刻：“驾考群里也有。” 方书捏了捏手指：“驾考群？” “嘉南驾考大群，报名后教练会把学员拉入群，其实就是学员们日常交流用的。”主管人员快一步反应：“别告诉我你又被踢了啊？” 那倒没有。 方书说：“我没加过这个群。” 主管人员：“……” 贺擎：“……” 贺擎皱眉：“徐道富没拉你们进去？” “没。”除了教练学员群，徐道富从头到尾没拉他们加过任何群。 主管人员彻底被打败了：“算了，我发你。” 发出申请表，主管人员好事做到底，点开驾考群，又将群名片分享出去。 方书扫了下，点开群名片看了看，没加，又退了出去。 贺擎道：“有时候驾校要在驾考群里通知些事，可以关注下。群里还有些科目一的题集，考试前可以练一练。刷123上面的也可以。” 话落贺擎顿了顿，把交管12123的下载链接分享给方书。 方书看了他一眼，立即点击下载。 …… 回到前厅，余无为和王楠还坐在椅子上，身旁不知何时多了个女生。 女生眼眶还是红的，她将几颗糖放到方书手里：“今天的事，谢谢你。” 她当时很害怕，要不是方书，她不知道会出什么事情。 方书犹豫半秒，最终还是把糖收了起来。 女生给的糖很甜，方书上车的时候剥了一颗在嘴里，下一刻，余无为看到他脸色都变了。 余无为：“牙疼？” 方书：“不是。” 方书舌尖抵住上颚，顶了顶腮帮，到底没有把糖吐出来，但是剩下的糖他也没有再碰了。 回到寝室，方书把糖连同剩下的一颗晕车药一并放进了书桌抽屉里，打开申请表开始填写。 填写好申请表，通过邮箱发出去。 -- 第15页 想到贺擎的话，方书蜷着的双腿换了个姿势，宽松睡衣裤角缩到小腿中间，重新点开主管人员分享的群名片扫码加入。 入群申请很快审核通过，方书扫过群名后面的数字，群里有两百多人，嘉南驾校所有的教练学员都在群里。 方书拉开群成员看了下名单，给他糖的女生也在，贺擎的群备注就是简简单单两个字，比微信名短多了。 休息时间，驾校学员们正聊得火热，方书和其他群成员不熟，正要关闭群，系统提示徐道富邀请江宁和罗川加入群聊。 【管理员：今天刚加入驾校的徐教练的两个新成员，大家互相认识下。】 江宁和罗川刚入群，显得有些拘谨，被群里的其他人起哄着要爆照，也没怎么拒绝，一前一后发了自拍照。 方书随意扫了眼，江宁长得挺清秀，皮肤很白，看起来柔柔弱弱的。 方书没在群里多逗留，退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新年快乐，大吉大利～！ 第9章 你家小朋友跑出来偷师了。 翌日。 方书还在被窝里，就被余无为闹起来：“小书，去文理驾校看练车去不去？” 方书费力拉开点眼皮：“看练车？” 科目一都还没考，看什么练车？ “准确来说是旁观。”余无为兴致勃勃：“我刷论坛，南大其他专业有人在文理驾校学车，他们教练最近手头人不多，管得松，问有没有人去旁观练车。” 王楠站在余无为旁边，眼里也泛着光：“运气好的话，还能提前摸一摸车。” 本来昨天他们就想问徐道富能不能提前摸车，结果半路出了意外，他们也不敢问了。 “不去。”方书毫不留情拒绝，拉起被子要把自己整个人埋进去，过了会儿，又拉开条缝儿：“远不远？” 余无为掐着拇指和食指比了很短的一截距离：“一点点远，真的，就一点点。” 方书掀开被子，踩着扶梯下来，单薄睡衣衣摆卷起，腰肢细白劲瘦。 经过书桌，方书拉开抽屉，看了眼里面的晕车药，又合上了抽屉，距离不远，不吃药应该没事。 四十分钟后。 方书白着脸，头重脚轻地从计程车上下来，只想把余无为套麻袋揍一顿。 余无为心虚：“小书你还好吧？” 方书怏怏地用眼尾扫他一下，胃里泛酸，嘴里也是又酸又苦，不想说话。 再相信余无为的话，他就是傻‖逼。 王楠去旁边的便利店买了瓶水，方书喝下近半瓶，才稍微把嘴里的怪味压下去。 “要吃点什么吗？”王楠问。 方书摇摇头。他晕车的时候不能吃任何东西，吃了也是吐。 方书头还是晕的，找了处通风顺畅的位置站。 同行来旁观的人还没到齐，方书摸出手机，打开交管12123继续刷学时。 余无为勾着他的肩膀，伸过头一看，是各种颜色的符号，形状各异，特别眼熟。 余无为看怪物似的看他：“出来玩还要刷题？” 方书头也不抬：“今天的学时还没刷。” 刷了十来分钟，在系统第二次抓拍照片时，人员终于陆陆续续到达，有七八个。 带头的是南大高他们一届的学长，开学时就报了名学车，目前在拉通练科目二。 “教练有事要晚些来，我先练车，练完教你们认认车。”进训练场前，学长如此说道。 方书看向文理驾校训练场，布局和嘉南驾校的训练场差不多，面积比嘉南小一点。 训练场上还有其他学员在练车，学长让他们先退到训练场外的安全区域等。 旁观的人都是第一次学车，学长的操作在他们眼里陌生又新奇，舍不得移开眼。 方书也看得津津有味，连身旁什么时候站了个人都不知道。 “这混小子，趁我不在带这么多人来旁观，自己都还是个菜鸟学员，居然有勇气教其他人，也不怕闪了胆。” 方书抬起头，人高马大的男人穿着单背心，顶着乱糟糟的头发，对着训练场评头论足。 方书目光落在他两指间正在燃烧的烟上，屏住呼吸下意识往旁边退开几步。 男人听到动静，转头看过来，扫了下方书的脸，转回训练场，两三秒，又猛地盯着方书。 方书莫名其妙。 男人咬着烟嘴，烟雾有一下没一下吐出来：“我认得你，你是嘉南驾校的学员。” 方书：“？” 他怎么知道？ “徐道富是你的教练吧？”男人皱着眉，表情厌烦，语气也不太好：“不去跟着徐道富学，跑来文理做什么？想偷师？徐道富什么时候没落到这种地步了，去去去，要学车找你们的徐教练去。” 方书：“……” 方书道：“徐道富不是我的教练。” “不是？”男人愣了下：“体检的时候我可听贺擎说了，你们是徐道富的新学员，骗谁呢你？” 男人以前和徐道富有点小过节，连带的也不怎么待见徐道富的学员。 男人清清喉咙，想拉开嗓门赶人。 方书说：“贺教练才是我的教练。” “……”男人把话憋回肚子里，来回打量方书，看起来不大相信：“贺擎不是说他想休息段时间，暂时不收新学员的吗？” -- 第16页 “出了点意外。”方书不欲多说：“我们不知道不能旁观，我们马上走。” “不用。”男人摆摆手，他和贺擎交情还不错，贺擎的学员另当别论。 驾校是允许旁观的，他就当是指导个小辈：“贺擎让你来的？” “不是。”方书指指训练场里的学长：“我只是跟着来看看。” 男人深吸一口烟，在方书注意力转回训练场后，摸出兜里的手机：【你家的小朋友跑出来偷师了，看来你这个教练不太行啊。】 【嘉南猛男教练：？】 男人问方书：“你叫什么名字？” 方书不明所以，还是如实报出姓名。 男人叼着烟，噼里啪啦敲屏幕。 【吴教练：方书小朋友。不是你家的？】 【嘉南猛男教练：他在你那儿？】 【吴教练：我的学员是小朋友的学长，背着我叫了一大帮同学来看练车，这会儿你家小朋友正等着进训练场摸车呢。】 说着，吴教练举起手机拍了张照片。 照片上：身着夏装的少年站在训练场铁丝围栏边，单手松松抓着铁丝网，全神贯注看着训练场。 许是逆着光的缘故，少年脸色有些苍白。 …… 方书排在最后一个，等排到他摸车的时候，差不多过去半个小时了。 方书蜷了下手指，准备进场，后颈处忽然搭上一只温热的大手。 手心很干燥，掌心布满粗茧，宽粗骨架明显的硬凸出来，硌着他的喉结，他像被静电刺了一下，头皮有些发炸。 方书回过头。 贺擎站在他的身后，高大健壮的身躯像座山，脸上看不出是什么表情，却让方书莫名一阵心虚。 “我没骗你吧？你家小朋友真的在偷师。”吴教练掐掉烟嘴，抱臂站在贺擎旁边。 贺擎淡淡“嗯”一声。 方书余光落在吴教练手里的手机上：“……” 多大的人，竟然兴告状。 吴教练不知道方书的腹诽，幸灾乐祸地朝他挤眉弄眼：“忘了告诉你，贺擎小气得很，最看不得学员瞒着他跟两家教练学。小朋友你完了。” “……”方书想不想地把探进训练场的一只脚收了回来。 贺擎视线在他脚上一瞥而过，松开手，对吴教练说：“你的另一辆教练车借我用用。” 吴教练：“你的车呢？” 贺擎：“私人车禁止进入驾校训练场。” 吴教练：“……” 吴教练认命地交出车钥匙。 两分钟后。 方书顶着训练场所有人的注目被贺擎摁在副驾驶座上，贺擎则坐到主驾驶座上。 狭小的空间里，全是贺擎身上皂角的清香，方书小心觑了眼贺擎的脸色，不自在地在座椅里动了动，习惯性去摸手机。 交管12123系统抓拍失败审核没通过，之前刷的十来分钟时间不记入总学时，方书兴致缺缺点几下屏幕，正要继续刷题。 贺擎的声音响在头顶：“不差这一时半会儿，晚上回去刷学时也来得及。” 方书手指一抖，不敢动了。 他拿眼偷看贺擎，对上贺擎深邃的眼睛，下意识偏开头，挺直脊背。 “我并没有……” “我教你认车。” 方书转回头。 贺擎垂眼：“学不学？” 学。 当然要学。 方书快速退出App，收起手机，拉了拉身前的安全带。 真正摸到车和平时坐车感受是完全不同的。 听着贺擎讲解汽车的基本构造：车的方向盘、喇叭、离合、刹车、油门、操纵杆等等，以及这些部件的作用和功能。 方书的整个脑袋往驾驶座探，目光紧密地随着贺擎的手指在每一个车部件上游走。 眼神比照片上还要认真。 贺擎神情顿了下，问道：“记住了吗？” 方书没反应过来。 贺擎挑眉：“接下来我们互换位置，轮到你演示给我看了。” 方书：“……” 兜里的手机发出几下振动，方书缩回脑袋，小声说：“我没记住。” “嗯？” “我一坐上车就犯晕。” 和一乘坐客运汽车他就想睡觉一样，是身体的本能反应，他控制不住，贺擎说的话分开他记得住，合在一起以他的精力理解不全。 “没提前吃晕车药？” “忘了吃。” 贺擎沉思片刻，手搭回方向盘：“认车的时候车子不发动，我放慢速度再演示一遍，你好好观摩。” 贺擎手掌很大，指节也粗，却并不显得难看。蜜色的皮肤，骨节凸出而分明，两只手放在方向盘上的时候，方向盘大半被包裹进他手里。 方书打起十二分精神观摩贺擎实际的操作，怎么调座椅，怎么打火启动，怎么挂挡，怎么转动方向盘等等。 …… 余无为和王楠大致认了一遍车部件，在训练场外等半天却没见方书出来，又伸长脖子往训练场内看去。 就见方书从副驾驶座上下来，和贺擎交换位置，坐到了驾驶座的位置上。 余无为没看明白：“小书和贺教练是在干嘛？” “实际操作，学员演练给教练看。”学长接过话，还想说些什么，吴教练敲了他的脑袋：“胆子够肥啊，看我不在就乱搞，要是不小心搞出安全事故，我看你怎么办。” -- 第17页 “这不没事吗。”学长轻声嘟囔，不敢明目张胆反驳。 吴教练冷哼：“真出事我就不会这么好说话。” 余无为等人没吭声，等师徒俩闹完，才指着场内的教练车问：“小书还没学过车，这样不会出问题吗？” “不会。”吴教练对学长丢下一句“等下再好好收拾你”，回答道：“有贺擎坐在副驾驶座上指导，他脚下还有个副刹，有什么情况他会帮小朋友踩住刹车的。” 不过，认车就认车，在文理驾校的地盘搞实战演练是不是过头了？ “贺擎。”吴教练走进训练场，敲了敲白色桑塔纳教练车的车窗：“够了啊，我的学员下午还等着要用车，你要教你的小朋友回你的嘉南教去。在我的训练场，用我的教练车，已经是便宜你了，少得了便宜还卖乖。” 贺擎示意方书继续，对吴教练说道：“待会儿请你吃饭。” 吴教练取烟的动作一顿：“这可是你说的，那你和你的小朋友再练会儿，我不急。” 方书：“……” 变脸可真快。 贺擎倒是见惯不怪，抬手揉揉方书柔软的头发：“他就这德性。你练你的，不用理他。” 方书条件反射绷紧身体，半秒，缓缓放松下来：“哦。” 贺擎放下手，从副驾驶座上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久等～ 新年快乐！ 第10章 你家小朋友不去扭麻花可惜了。 吴教练把刚抽出来的烟递过去：“是你喜欢的牌子，来抽一口？” 贺擎看了眼，接过来别在耳后。 吴教练：“？” 贺擎：“一会儿再抽。” 吴教练摸出烟盒，重新抽出根烟要点，贺擎语气淡淡：“你少抽点烟。” 吴教练面露怪异：“你一个老烟‖枪好意思说我？以前也不知道是谁一天一包烟的。” 抽得好凶。 方书打方向盘的手慢下来，余光看向车外。 贺擎下车后没离太远，站姿笔直，耳上别着根烟，声音低沉，带着点莫名的意味：“你也说那是以前。” “你现在戒烟了？” “没有。” “没戒你说个什么劲儿。”吴教练叼着烟嘴，又要点烟。 贺擎道：“你离远点抽。” 吴教练：“……” 训练场又不是不准抽烟，贺擎搞什么？ 吴教练耙耙头发，还是把烟收回盒里。 他的目光在训练场转一圈，落回教练车里时，忍不住笑出声：“你家小朋友不去扭麻花可惜了。” 贺擎顺着看过去，就见方书双手抓着方向盘转，两只手交叉扭在一起，形成一个大写的“X”。 贺擎：“……” 大概是注意到贺擎脸色不对，方书咻地松开双手，在驾驶座里坐得笔直，像个做错事的小孩。 吴教练再次笑喷：“你家小朋友要是上路，怕不是又一个宋秋来。” “要你多嘴。”贺擎拉开车门，坐回副驾驶座。 听着关车门的声音，方书双手放回方向盘上，不自觉又挺了挺脊背。 贺擎取下耳上的烟，瞥他一眼：“你这样打方向盘比你连掰两个小时玉米还累，放松点，别死拽着方向盘。” …… 方书练了约半个小时的转方向盘，贺擎才叫停。 吴教练早等得饥肠咕咕：“练完了吧？练完了就去吃饭，央庄大道新开了家餐馆，评价还不错。难得你请一次客，我们去新餐馆试试。” 吴教练拉过下车来的方书：“小朋友也一起去吧，让你贺教练多破点费。” 方书愣了下，还没回答，贺擎丢过车钥匙：“过去挺远的，换个近点的。” “也就半个小时车程，远什么啊。”吴教练接住车钥匙，用根手指勾着晃悠了下：“以前哥几个开几个小时车程去吃碗拉面你都没多说一句，如今才半个小时你就怕了？” 天天和车打交道的人，怎么可能会怕。 贺擎目光划过方书还有点苍白的脸：“下次再去央庄大道。” “那不行。”吴教练道：“你一天天的忙得很，谁知道下次有空是在什么时候。” 贺擎：“……” 他沉默片刻，让他们等他几分钟。 看着贺擎离开的方向，吴教练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贺擎去药店做什么？ 方书低头在看手机，没注意到。 【王楠：小书，你还有多久练完？】 【王楠：学长做东，带我们去文理驾校隔壁街吃饭，你练完车就过来吧。】 后面紧接着是个定位。 方书抬起头，在训练场外旁观的人果真走得差不多了，余无为和王楠已经不见踪影。 方书正要回句“我一会儿到”，吴教练的声音响起来：“你干嘛去药店啊？” 方书转回眼，贺擎手里提着个黑色塑料袋，袋子底端一侧支棱出圆柱形状，一侧支棱出两个尖角，看形状应该是什么矩形状的东西。 “买点东西。”贺擎一言带过，问道：“开你的车还是开我的车去？” 吴教练：“你的。我的车前段时间借给朋友开，出了点事，送去维修了，过两天才能用。” 贺擎没意见，看向方书：“走吧。” 方书到嘴边的拒绝咽了回去。 -- 第18页 他动动手指，把敲好的字删除，重新编辑。 【方娇娇：我不过去了。】 贺擎的车就停在文理驾校门口。 吴教练走到副驾驶座，要开车门，贺擎手按着车把手：“你坐后面去。” 吴教练：“？” 行吧。 坐哪里不是坐，都是大男人，没那么多讲究。 吴教练依言坐到后座，怕挡住方书坐进来，他还勾着腰费力挪动高大的身躯坐到里面的座位去。 然而，等他在里座落座，却见贺擎“啪”地关上后座车门，打开副驾驶车门，把方书摁在副驾驶座上。 吴教练：“？” 贺擎像是没看到吴教练脸上的震惊，将手里的袋子放在方书怀里。 方书打开袋子，里面是一瓶水和两盒晕车药，晕车药的牌子和他之前服用的是同一个。 吴教练眼睛尖，不可思议看着贺擎：“半个小时车程，你竟然还需要服晕车药？！” 贺擎没理他，取走一盒，指指晕车药药盒：“我放一盒在车里，以防你下次又忘了。知道怎么服用吧？” 方书抱着袋子，表情有点呆：“给我的？” 贺擎“嗯”一声。 围观半天的吴教练总算回过味来了：“小朋友你晕车啊？” 方书点点头。 原来如此。 他就说贺擎身为老司机，怎么会晕车。 “晕车不影响考驾照，但是平时学车多多少少有些不方便。小朋友你要多练练。” “练？” “多坐车，克服晕车障碍，仅靠晕车药并不是长久之计，你以后肯定天天要开车的，难不成天天都要吃药？你的身体不得成药罐子啊。” “……” “别听他瞎说。”贺擎把晕车药放进储格里，看着方书拧开瓶盖，小巧微凸的喉结滚动咽下颗晕车药才启动车子。 半个小时，车子抵达央庄大道餐馆。 餐馆位置有点偏，门前只有一条狭窄的街道，停了车之后人过往都不太方便。 餐馆只有一层楼，面积却比一般餐馆大得多，布置得古色古香的，恍然间有种入住古代客栈的错觉。 吴教练觉得挺新奇，指着角落的餐位要过去，不经意看到张熟面孔，面色忽然变了变：“晦气。” “怎么？”注意到吴教练的表情不对，贺擎朝着看过去，就见徐道富和一个中年男人在说话。 在徐道富旁边，还坐着两个和方书年纪差不多的男生，外侧的男生长相清秀，皮肤白，身形明明和里侧的男生差不了多少，看起来却总感觉要柔弱些。 贺擎压下眼，看了下方书。 方书莫名。 贺擎：“你不认识他？” 方书：“？” “他和你一个学校的。”贺擎顿了顿：“没什么，不认识就算了。” 吴教练当即要求更换座位，服务员改变方向，领他们去另外一桌。 餐馆的菜名也是古色古香的，吴教练点了几道，等着上菜的空隙，又往徐道富座位方向看了看。 “徐道富是又招到新人了？” 贺擎道：“前两天招的。” 吴教练“啧”了声：“招新人跟喝水似的，有人脉就是不一样。认得和徐道富同桌的人么？交警队的，听说是徐道富的远房亲戚。徐道富敢在你们嘉南作威作福，就是他的‘功劳’。” 贺擎没说话，端起茶壶给方书倒了杯菊花茶。 方书捧着茶，继续听吴教练谈徐道富的八卦：“徐道富经常伸手跟学员要烟，练车出门吃个饭会让学员买单付钱，生气了会拎一个队友可劲儿骂娘。大多数学员被敲‖诈还要端着笑脸送钱送礼装孙子……” 方书神色一顿。 贺擎放下茶盏，杯底在桌上轻轻磕碰发出声响：“别在小朋友面前乱说话。菜来了。” 吴教练回过头，几个服务员果然端着菜过来了：“咳，不说了不说了，吃饭吃饭。” …… 之后，吴教练没再谈徐道富，聊的事天南地北都有，方书听不太明白，倒是贺擎时不时答上一两句。 吃过饭，服务员送上一盘水果，说是新店开业的活动福利。 趁着吴教练和方书在吃水果，贺擎起身去结单。 正午时分，餐馆人比较多，前台还有其他人也在排队等结账。 贺擎站在队伍末端，大致数了下前面的人头数，正考虑要不要等一会儿再过来，前台处传来争吵声。 “你钱不够还要什么烟？” “这烟很贵，不要烟你的钱刚好够结账。” “新店开业，已经给你算上折扣了，真不能再便宜了，你别在这里胡搅蛮缠。” …… “这烟不能不要。”白净男生小声说，急得眼眶都泛了红。 前台气笑了：“你年纪轻轻就抽这么贵的烟，也要看看有没有资本承担得起……” “差多少？”低沉男音插进来，贺擎高大的身材颇具压迫感。 男生愣愣地看着贺擎的脸。 前台反应过来：“160。” 贺擎报出桌号：“他的烟钱记在我账上。” 有人帮付，餐馆不会有任何损失，前台当然乐意，很快把账添上，还送给贺擎两颗薄荷糖。 贺擎收起薄荷糖，付完款转身走开。 -- 第19页 男生忙追上去：“谢谢你。” 贺擎垂眼看他。 男生红着脸低下头：“其实不、不是我……我不抽烟。这烟是给别人买的。” “我知道。”贺擎道。 男生愣住，等他回过神来，贺擎的身影已经淹没在排队的人潮中。 …… 更换的座位较偏，靠着墙。 吴教练挑着牙，正拉着方书聊天：“我看你打方向盘，让我想到一个人。” 方书疑惑地歪歪头：“谁？” “宋秋来。准确来说是你家贺教练上一届的学员，按辈分你该叫一声宋师兄。他就是个马路杀手，最简单的科目一考了两次，科目二考八次。有次科目三考试的时候把油门当刹车踩，越踩越快，吓得安全员当场要跳车。” 吴教练当时也带学员去考试，目睹了全过程：“考试车经过你贺教练面前的时候，我都想替他捂住脸，生怕别人认出他是宋秋来的教练。” 他妈的。 那场面别提有多丢人，太丢人了，宋秋来要是他的学员，他一定打断宋秋来的腿。 方书：“……” “没他说的那么夸张。无论科目几，多练练总能过。”贺擎站到方书身后，扫了眼干干净净的果盘，摸出薄荷糖放在方书面前。 吴教练叫嚷：“我的呢？” 贺擎：“大人没有。” 吴教练：“……” …… 一顿饭的功夫，餐馆门前停着的车又多了几辆，密密堵着门，客人出入都艰难。 好不容易回到车上，吴教练出了一额头的汗。 方书也觉得有点热。 他摸摸衣兜，碰到里面的薄荷糖。 贺擎刚把车钥匙插进孔里，清甜好闻的味道飘进鼻端。 面前一张昳丽的脸放大，少年倾身靠过来，安全带勒住他单薄的肩膀，手指葱白，指间拿着一颗薄荷糖。 贺擎抬起眼：“做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久等～ 第11章 你别教坏他。 方书含着另一个颗薄荷糖，薄荷糖是方块状的，体积有点大，堵在嘴里，说话不方便。 方书卷着舌头刚把薄荷糖推到腮帮，餐馆内走出几个人，想擦着车身挤过去，却发现车身与过道之间留出来的距离太过狭窄。 “喂，可以挪挪车么？”其中一个人拍拍车门大声说，嘴里的烟雾直往车里喷：“这让我们怎么过去。” 方书扭过头，对上徐道富放大的脸，鼓起的啤酒肚还贴在车门上。 方书：“……” 徐道富：“……” 徐道富跟大白天见到鬼，脸当场就变臭了。 他两指夹着烟嘴吞云吐雾，盯着方书看了几秒，又伸长脖子往里看了看驾驶座上的贺擎，脸拉得老长：“怎么是你们？” 方书也想问，怎么老是遇到徐道富，他打徐道富的事情还没处理完呢，要是再出什么幺蛾子，他学车可真学不成了。 方书收拢手指，把薄荷糖抓在手心里，默默把手放下来，缩回衣兜里，在座椅里坐得笔直。 贺擎淡淡接过话：“过来吃饭。” 话音落下，徐道富身后站着的男生抬起头来，脸上闪过惊喜。 他情不自禁往前走了一步，撞上后退的徐道富壮硕的背才回过神来。 “对不起，教练，我、我不是故意的。”江宁忙慌乱道歉，眼眶一下子泛了圈红。 方书看着他快哭出来的模样，想到贺擎说江宁和他是同校，可是他根本没印象。 徐道富脸色又臭了几分，隐隐有发作的迹象，不过考虑到他们还在公共场合，勉强按捺下了脾气。 但再开口，语气就不那么中听了：“吃饭就吃饭，车停在路中间，让人怎么过？好车不挡道，枉你还是教练，靠边停车不会？” 但凡长耳朵的人都听得出他话里夹带的私怨。 方书收回视线，敛住呼吸屏蔽钻进车里来的刺鼻烟雾，看向贺擎。 车钥匙还插在孔里，贺擎松开车钥匙，大手松松搭着方向盘，一副悠哉悠哉的样子：“你可以选择从别的地方过。” “你这人说话怎么这么刺耳呢。”在后座听得不乐意的吴教练探出头：“央庄大道一千多米，还不够你过，你属螃蟹的？” 吴教练不是嘉南的人，不用顾虑什么同门之谊，怼起徐道富来自然是毫不嘴软。 徐道富脸色青了又白，白了又青，整得跟川剧变脸似的。 贺擎有吴教练帮腔，他不会去自讨没趣。 可贺擎三番两次破坏徐道富的好事，徐道富心里早憋着气了，说不过贺擎，他转变枪‖把，把枪‖口对准副驾驶座上的男生。 “什么锅配什么盖，什么教练教什么学员。你换教练的事我准了，选个大老粗流‖氓当教练，有你后悔的一天。” “嘿，我这暴脾气……” 大人的事牵连小朋友做什么？ 吴教练抓住副驾驶座座椅，打开车门要冲出去。 徐道富掐灭烟嘴，把烟丢地上，抬脚狠狠碾几下，掉头往另一边走了。 吴教练咬着牙，啐一口唾沫：“缩头乌龟。一看要动真格就逃，孬种！” “你第一天认识他？”贺擎扭转车钥匙，启动车子：“车门关好。” 方书缓缓吐气，脸憋气憋得通红。 -- 第20页 车子驶到宽阔地带，视野跟着开阔起来，吴教练心头的恶气还没有散去。 “看他得意的样子，真想一拳揍上去。贺擎，我发现自从你家里出事之后，你的脾气是真的变好了好多，徐道富这样说你你居然无动于衷。” 甚至连脸色都没变一下，不知是没脾气还是没把徐道富放在眼里。 贺擎专注的开着车，没说一句话，方书注意到他飞快地看了眼车挂。 贺擎的车不是什么名牌豪车，但保养得很好，干净卫生，和新车差不多。 车挂是一只成人半个巴掌大小的红色布老虎，明显是手工做的，用了有些年头，颜色发暗，有几处还开了线，冒出线头，看起来和车格格不入。 吴教练又念叨了一阵，等消停下来，总算察觉到车里异样的安静。 他挠挠头说道：“我嘴上没把门，兄弟你别往心里去。我的意思是，如果换成是我，一定揍得他不敢出现在我面前。” “没什么。”贺擎挑起一边眉毛，他新奇的是，他活这么久，第一次听到有人觉得他脾气好。 吴教练的火气来得快，去得也快，话题很快转到别的地方去了。 方书抱着袋子，听着他和贺擎交谈，目光落在贺擎掌控方向盘的手掌上。 同样是两只手转方向盘，贺擎的手为什么就不会扭在一起？ 方书看得认真，不自觉又往前倾了倾身，贺擎转向的时候从眼尾扫了下，有意无意慢下动作。 “前方大直道，你减什么速？”后座聊天的吴教练聊着聊着觉得不对劲，已经有三辆车超过他们了！ 贺擎面不改色：“前面有车。” “怕什么？超了他！” “……” 贺擎懒得理他。 吴教练商量道：“不超也行，开下空调吧。” 贺擎眼皮都不动一下：“费油。” “费油也得开，车里多热啊。”已经是十月份却不见降温，从窗户吹进来的风都是黏‖糊糊的。 吴教练朝副驾驶座抬抬下巴：“不止是我，你看，小朋友也觉得热。” 前面是红绿灯，贺擎停下车看过去，方书单手抱着袋子，正隔着安全带在脱外套。 外套才脱一半，一边袖子卡在手肘关节位置，露出里面打底的雪白T恤和小节白瘦手臂。 感觉到贺擎在看他，方书抬起头，雪白脸颊上还带着两团疑似闷热出来的红晕。 贺擎看着他支棱在半空的手像是被火石烫了般迅速背到身后，沉默片刻，将车内的车窗都升起来，打开空调。 方书半边身子吹在空调下，憋气憋出来的大红脸终于消退干净。 他动动冰凉僵硬的手指，在手机的振动声中把外套穿回去。 【余无为：小书你回校了么？】 【方娇娇：没有，还在外面。】 【余无为：你在哪儿？我和王楠吃完饭刚回到文理驾校，我们过来找你？】 【余无为：学长本来计划下午再带我们看会儿练车，现在他的教练突然回来，估计是看不成了。】 【方娇娇：不用过来，我们在回文理驾校的路上】 方书放下手机，就听到吴教练乐呵呵道：“还算这小兔崽子有点良心，知道做错了事，变着法子来贿‖赂我了。” 贺擎：“贿‖赂？” “他私自叫一帮人过来旁观练车偷师，以为我还在生气，挑了一大堆彩虹屁吹给我听，肉麻兮兮的。” 刚得知学员背着他搞事，吴教练确实是气的。被驾校领导得知责骂是小，如果出了什么安全事故，还会牵连驾校。 但过了这么久，他那点气早消了。 可不得不说彩虹屁就是香，吴教练挺受用的，至少他最后一点脾气也没有了。 吴教练笑呵呵念了几段，透过车内后视镜看着前座被肉麻得搓手臂的方书：“小朋友你要不要学一学，也试试贿‖赂贿‖赂你家的贺教练？” 方书：“？” 吴教练：“你忘啦，你也是偷师的一员，你家贺教练比我难哄多了，没准儿现在还在气头上呢。” 方书：“……” 吴教练不提，他都快忘记吴教练告状的事，贺擎亲自过来逮他，还被逮个正着。 方书不太相信罪魁祸首的话，但吴教练和贺擎的关系明显比他熟。 方书看了眼直视正前方的贺擎，挺着腰板，面上表情不变，耳朵尖微微泛红：“怎么贿‖赂？” 贺擎：“……” 他是眼睛不能乱转动，可是耳朵没聋。 吴教练：“这一点你的学长比你强得不是一星半点。加我微信，我教你。” 方书乖乖举起手机：“哦哦，好。” 贺擎：“……” 贺擎找了处地方靠边停车，大手伸过来把拿着手机往后座探的方书压回座位上，张开手掌横挡住方书的视线，对吴教练道：“二维码收起来，你别教坏他。” “他又不是三岁小孩，一教就坏。”吴教练一脸“我是为了小朋友好”的表情，想把贺擎的手臂扒拉开，但没扒拉动。 贺擎手臂肌肉结实，硬得像是铁块，吴教练撼动不了半分，只能无奈地退回去坐好。 “我又没有胡说，你可不就是听到你家小朋友背着你偷师，气得大老远跑过来逮人？” -- 第21页 “谁说我生气了？” 吴教练：“？” 方书也愣了下，隔着手掌去看贺擎。 贺擎手掌离他的脸很近，几乎盖住他整张脸，近得方书的呼吸都喷在他手心的纹路上。 贺擎收回手，重新启动车子，语气听不出和平时有什么不同：“教他认车的是我又不是你，算哪门子偷师。” 顶多算是换了个地方教。 吴教练：“……” 方书僵直的脊背缓缓放松下来，暗暗吐出一口气。 他捏了捏手里的薄荷糖，手慢慢往外抽，贺擎低沉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我要是真生气，贿‖赂什么都不管用。” 方书瞬间又把手缩了回去。 第12章 他喜欢男的。 回到文理驾校，同行来旁观练车的人已经走得七七八八。 只有余无为和王楠还站在文理驾校门口，眼巴巴地看向训练场的方向，似乎能隔着墙看到训练场里的学员练车的情景一样。 吴教练看乐了：“他们也是你的学员？” “不是。”贺擎看了眼抱着袋子和余无为两人离开的方书：“只有他一个。” 吴教练恍然大悟：“怪不得这么宝贝，生怕他被别人拐走。” 贺擎：“……” 贺擎当没听到他的打趣，沉默片刻说道：“要是他下次过来旁观练车，你让他进训练场观摩。” “你还想我再开后门？！”吴教练瞪圆眼睛，嚷嚷起来：“我允许你家的小朋友旁观一次已经是看在你的面子上，你别得寸进尺啊，要是被校长知道，我还在不在文理混了？” 贺擎：“我会提前和校长打招呼。” 吴教练：“……” 嘉南的学员非要跑到文理来旁观，就……离谱。 吴教练奇怪道：“你不是讨厌一心二用吗？万一他照着我的方式学，你教的时候岂不是费事得多。” 贺擎淡淡道：“所以只允许他旁观，不碰车。” “……”吴教练噎半天：“在嘉南旁观不是更好？你可以随时像今天这样，亲自上手教他。” 贺擎也不隐瞒：“科目二细节太多，他科目一学时还没有刷完，一下教太多怕影响他考试。” 离报名都过去几天了，科目一学时还没刷完？ 吴教练的眼神顿时变得怪异，摸着下巴来回打量贺擎：“老贺，你实话告诉我，你是不是不行？” 贺擎：“……” …… 国庆假期每一天车流程都很大，计程车驶离文理驾校没多远就堵在了车辆长龙里。 方书手里攥着的薄荷糖一直没有松开，薄薄的糖纸沁了点汗，粘着手心。 同坐在后座的余无为正在驾考群里和其他人聊得火热，无意瞥到方书皱起眉，问道：“头又晕了吗？” 余无为想到什么，“呀”的叫出声，拍拍脑门：“光顾着看练车，你的晕车药忘买了！” 余无为看向车窗外：“这附近有药店吗？我下去买。” “不用。”方书拉住他，指指怀里抱着的袋子：“我吃过药。” 余无为勾头，看到了袋子里装着的晕车药和水：“你买的？” 方书摇摇头：“贺教练买的。” 余无为半惊半愣：“贺教练？” “看不出来，贺教练为人居然还不错。”余无为喃喃道，夸张地比划出一个凶狠的表情：“他长得凶巴巴的，我还以为他很难相处。” 王楠深有同感：“我都不敢和他说话。” 方书抬手摸了下后脖颈，脑中浮现出贺擎蓄着胡子的脸：“还好吧。” 回到学校，方书照例拉开抽屉把身上的东西放进抽屉，薄荷糖咕噜噜滚了几圈，和之前放进去的糖混在一起。 方书盯着看半秒，抬手把薄荷糖拿起来，剥开放嘴里。 余无为抱着手机兴冲冲从阳台冲进来的时候，方书正含着薄荷糖在交管12123App上刷科目一的学时。 “小书，好消息！学长刚刚告诉我，他的教练突然转性，特别允许你再去旁观，你还去吗？” 方书愣了下。 薄荷糖的味道淌过舌尖，喉咙里一片清凉。 “不去。”他也不敢去，今天就被贺擎逮到了，别到时候再被逮住。 …… 国庆假期最后几天，方书都窝在寝室刷科目一习题，学时刷完，又从驾校群里下了两套习题练习。 得知第二天一大早要上公开课，方书有点没反应过来：“公开课？” 王楠：“对，和心理学的合堂公开课，在公共大教室上。” 余无为哀嚎：“那不得有好几百号人？大教室座位都不够，我们还得提前去占位置，不然要站着听两个小时的课。” 公开课在早上七点半，方书头重脚轻地从被窝里爬起来，余无为已经在去大教室占位的路上，在寝室群里问要不要给他带份早餐。 【方娇娇：不用，我没胃口。】 【余无为：没胃口也得吃，你不吃早餐，别到时候胃病又犯了。】 方书大一犯过一次胃病，差点到胃穿孔的程度，吃了几千块的药才调养过来。 方书想起曾经把药当饭吃的经历，默默转钱。 【余无为：要吃什么？】 【方娇娇：面包和牛奶吧】 余无为艾特王楠。 -- 第22页 【余无为：王楠你呢？】 王楠还在排队充饭卡。 【王楠：和小书一样。】 顾虑到方书娇嫩的胃，余无为特意让超市把牛奶加热，转头却忘记告诉方书，方书一口牛奶进嘴，烫得差点没原地跳起来。 “我的错我的错，我忘记奶加热过了。”余无为边笑着解释，还不忘把方书窘迫的样子拍下来。 方书舌头发麻，不想说话。 余无为收起手机，把手边的牛奶推过来：“我这盒没喝过，给你喝。” 方书想说“我等奶冷下来再喝”，奈何舌头还发着麻，不听使唤。 方书索性闭上嘴，伸手要把奶给余无为推回去，身旁的座椅吱嘎几声，有人在他身边的位置坐了下来。 “这里是没人的吧？我坐了。” 方书抬起头，对上一张清秀白净的脸。 男生抱着本书，自顾自坐下后，抽出张纸擦了擦桌面，把桌上放着的牛奶面包推开。 方书看着推到他眼前的王楠的牛奶面包，淡淡道：“折未知……” 方书闭上嘴巴，等舌头恢复过来，才接着说道：“这位置有人。” “我没看到人。”江宁转过头，近距离被方书的脸冲击，愣了好几秒。 方书没察觉到：“我室友的早餐在这儿。” 江宁坐着不动：“早餐又不是人。” “对啊。”和江宁一起坐下的心理学男生搭腔：“大教室不是还有很多座位吗？让你室友再占一个不就好了。” 那你们怎么不去占？ 方书皱起眉，大学抢占座位怎么可能亲身上阵，随便在桌上放本书，放支笔或者其他东西，就算是占位成功。 后来的人看到桌面上有东西，一般都不会再在这个座位上坐下。 方书正要呛回去，余无为拉了拉方书的衣服，把王楠的早餐拨到他旁边的位置上：“没事，你们坐吧，我朋友坐这边也一样。” 方书一脸“你在说什么屁话”的神情看向余无为。 余无为没多说，胡天胡地扯了通南大论坛上的热点事件，把方书的注意力转开。 方书漫不经心听着，余光瞥见江宁在和他同学在聊天，眼睛却紧紧盯着手机屏幕，时不时输入什么发送出去。 王楠回来，察觉到周围氛围不太对，想要问怎么回事，上课的导师进了教室。 直到中途休息，他才有机会开口：“你们怎么看起来怪怪的？” “遇到个熟人。”余无为压低声音说了句，眼睛看向江宁的座位，发现他和他同学去上洗手间了没在，又恢复正常声量：“你也认识。” 王楠：“？” 他上课从不开小差，除了余无为和方书，他不会刻意去注意教室里有些什么人。 余无为了解王楠的作风，没跟他多解释，对方书道：“你不认识他？” 方书：“？” 他该认识？ 余无为：“心理学的江宁，和我们同一届，这学期社会学和心理学还合堂上过两次公开课，和你一样，在学校都挺受欢迎的。” 方书：“哦。” 王楠做笔记的手停了下。 余无为停顿几秒：“他也在徐教练手下学车。徐教练把你踢出群没多久，就把他拉进了群，群里面整天都是他和徐教练的消息。” 徐道富对江宁的态度明显比对他和王楠好得太多，从报名开始，徐道富除了让他们签合同和让他们下载个交管软件时说过几句话，没再和他们有任何交流。 连怎么刷学时，刷多少学时，还是方书教他们的。 除此之外，徐道富不止一次在群里明里暗里示意他给他送礼送钱。 他倒是拿得出来，但是凭什么他要拿热脸贴别人冷屁‖股？ 余无为权当没看到，因此，徐道富更不愿与他们交流，有事儿也让江宁转达，江宁俨然成了徐道富的代言人。 余无为觉得挺憋屈的，但考虑到组团学车确实优惠了不少钱，对王楠来说是好事，又发作不出来。 前半句方书知道，后半句方书倒是不知道，想想徐道富的为人，确实像是做得出这种事情的人。 方书不动声色往王楠的方向瞥了眼，王楠垂着眼在写课堂笔记，好似没听到他和余无为的谈话。 “而且。”余无为怪异的语气把方书的注意力拉回来。 方书转回眼，就见余无为表情变得和语气一样怪异：“听说，他是……Gay。” 方书没反应过来：“Gay？” “就……同性恋，男的和男的。” “……？” “他喜欢男的。” “……” 这话落下，江宁和他的同学走进教室。 压下座椅背坐下时，江宁把手机仰面放在桌上，屏幕亮着，停留在微信页面上，方书晃眼间好像看到了个熟悉的头像。 有点像贺擎的微信头像。 作者有话要说： 久等～ 第13章 偏心小朋友不应该？ 方书余光凝聚一瞬，江宁已经反手将手机翻面扣在桌面上，朝他们看过来。 “余无为。” 余无为像是被钢筋刺穿脊梁骨，咻地一下子在座椅里坐直。 江宁视线又转到余无为旁边的位置：“王楠。” 王楠从笔记里抬起头。 -- 第23页 江宁仰仰下巴，说道：“你们两个是在徐教练手下学车的吧？” 余无为和王楠点头。 不过，他们从来没在群里爆过照，江宁怎么会认识他们？ “徐教练给我看过你们的资料。”看出余无为在想什么，江宁道：“徐教练让我问你们，刷完科目一学时了吗？如果刷完了，就尽快预约科目一考试，群里就你们两个人还没有预约。” 随便把他们的资料给其他人看，做得有点过了吧？ 余无为皱眉：“刷完了。” 王楠道：“我也刷完了。” “预约上考试在群里说一声，我好做登记。”江宁淡淡交代一句，转回头继续刷手机，脸上的神情肉眼可见地从期待转变为失望。 “草——” 余无为浑身没骨头似的趴在桌上，压低声音说：“还以为我们说的话被他听见了。” 余无为曲起胳膊肘轻轻撞撞方书：“小书，你预约考试了吗？” 方书咬着牛奶吸管摇摇头。 一节课过去，牛奶早不烫了，温温凉凉的，喝着唇齿间都是奶香味。 余无为：“上完课一起？” 方书没意见。 …… 合堂课上完，又上了两堂专业课。 下课铃响，三人去了平时常去的南大附近的川菜餐馆。 餐馆开在步行街边，中午人又多，他们被挤到靠门的位置，背后紧挨着就是人行道和街道。 川菜馆是一家夫妻开的，老板负责炒菜，老板娘负责报菜。 老板娘认得方书三人，拿着菜单问道：“照旧？” 余无为道：“照旧。” 老板娘在菜单上划上几笔，又笑眯眯看向方书：“小书那份还是辣椒少放点？” 方书点点头。 趁着老板炒菜的空档，余无为摸出手机就拉着凳子和王楠一起往方书跟前凑。 方书：”？” 余无为紧盯着他的手，仿佛生怕错过他任何一步操作：“预约科目一考试啊。你预约你的，我俩照着学。” 方书看着同样紧盯着他的王楠：“……” 余无为见他手指半天不动，出言催促：“快点啊。早点搞完早点吃饭。” 方书：“……” 他都不会弄，怎么快？ 余无为迟钝的神经慢慢反应过来：“你不会也不知道怎么弄吧？！” 方书：“……” 余无为问道：“贺教练没教过你？” 方书舔舔唇：“我没问。” 余无为：“……” 王楠：“……” 贺擎从川菜馆外的人行道走过，就看见三个黑乎乎的脑袋凑在一起，左侧的男生“靠”了声，瞪圆眼睛，差点原地蹦起来：“你没问？？？” 他和王楠是即便问了，徐道富也不会告诉他们。方书有个得天独厚的资源库摆在那里，居然不去问？？？ 紧接着，熟悉的清软声音响起来：“我忘了。” 贺擎停下脚步。 同行的宋秋来奇怪地问道：“怎么啦？” 要去的餐厅在前面，还没到，贺擎怎么停下来了？ 宋秋来顺着贺擎的视线朝川菜馆里面看过去。 川菜馆紧靠门的座位上，三个男生挤在最外面的位置，面前摆着三台手机。 最中间的小男生拿起其中一台，点了几下屏幕，有些迟疑地说道：“要不……我现在问问贺教练？” 只能这样了。 余无为和王楠搬着凳子坐回原位，方书埋头敲字，刚敲完要发送出去，身后笼罩下一道黑影。 贺擎低沉的声音响在头顶：“要问我什么？” 余无为：“！！！” 王楠：“！！！” 余无为指着方书背后，手指发颤，活像大白天见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方书莫名其妙：“你见鬼啦？” “不是。”余无为结结巴巴的：“贺贺贺贺……” 方书：“贺教练？” 方书疑惑地后仰起头，贺擎不知何时站在他的身后，高大伟岸的身躯微微下弯，眸光自上而下压下来，落在他的手机屏幕上。 方书一个激灵，条件反射地把手机按在胸前遮住。 宋秋来终于反应过来：“我说呢，贺哥怎么走到半道就走不动路了，原来是看到了熟人。” “还认得我不？我叫宋秋来，上回你们和徐道富在餐馆吃饭，我和贺哥坐你们隔壁桌。” 方书把目光从贺擎身上挪开，看向贺擎身后站着的宋秋来。 宋秋来长相还算端正，比贺擎矮半个头，大热天还西装革履的，一看就是个坐办公室的白领。 吴教练口中的马路杀手，原来是他啊。 宋秋来注意到方书的眼神怪怪的，问贺擎：“小朋友怎么这样看着我？” 贺擎：“你长得像怪叔叔。” 宋秋来：“？” 两分钟后。 贺擎和宋秋来被余无为邀请着在同桌落座。 贺擎坐在方书旁边，看着眼前三张充满求知欲的脸：“你们想问我科目一考试怎么预约？” “对对对。”余无为点头如捣蒜，他心里还是有点怂贺擎，说起话来有些拘束：“我们学时刷完，不会弄下一步。” 贺擎沉默片刻，还没说话，宋秋来自告奋勇：“这事儿请教我啊，我科目一考了两回，我熟，我的交管12123App到现在还挂在我手机里呢。” -- 第24页 宋秋来招呼三个小朋友围过来：“来来来，我教你们。” 余无为和王楠有点意动，用眼神征求方书的意见。 方书不自觉去看贺擎。 宋秋来摆摆手：“别看贺哥，贺哥他管科目二科目三，不管科目一。贺哥考驾照那会儿，还没有出必须打卡刷学时的规定，论玩App，还得是我比较擅长。” 哦。 方书手抓着凳脚，准备和余无为与王楠一样挪到宋秋来身边去。 贺擎忽然开口道：“方便把手机借我用一下吗？” 方书愣了下：“我的？” 方书松开凳子，乖乖地递过手机。 贺擎没接，而是拉着凳子向方书挨近过来，在他的胸膛离方书的肩膀差不多一拳的距离才停下。 “我来说，你来操作。” 宋秋来：“？” 宋秋来嚷嚷：“贺哥你偏心眼儿！同样是你手下的学员，我跟着你学车的时候，你都没这样教过我。我问你科目一有关问题，你直接让我去网上查。” 贺擎瞥他一眼：“你多大，他多大。” 偏心小朋友不应该？ 已经娶妻生子工作十年的宋秋来：“……” 看着宋秋来被堵得哑口无言的模样，方书疑惑道：“网上能查？” 贺擎淡淡道：“能。” 方书动动身体：“那我也……“ 贺擎：“教练在你面前不问，你去查网上的？” 方书：“……” 方书不敢动了。 川菜馆面积不是很大，为了给出入食客留出过道通行，两侧摆放的桌子紧靠着墙。 贺擎的身形远不是余无为和王楠可以相比的，一坐过来，门口处原本就不太宽敞的空间瞬间变得狭窄逼仄，方书呼吸间都是贺擎身上淡淡的洗衣皂味道。 方书蜷了一下手指，不着痕迹往外偏了偏头。 贺擎道：“打开交管12123App。” 方书：“好。” 方书设置的息屏时间是十五秒，过了息屏时间，手机屏幕暗了下去。 方书指纹解锁，在屏幕重新亮起的刹那，还没切出去的聊天页面直直撞进他和贺擎眼中。 贺擎：“……” 方书：“……” 方书盯着自己还停留在屏幕指纹解锁位置的手指，想着，要不掰断算了。 不然把微信卸载了也行。 “打开交管12123App。”两三秒，贺擎的声音才再次响起，不知是不是错觉，方书隐隐从里面听出点笑意。 方书僵着脖子切出微信，点开交管12123App，耳朵尖泛红，几乎不敢去看贺擎近在咫尺的脸。 贺擎好似没有发现方书的不自在，接着道：“点击更多，找到驾驶证业务。” 方书颤着眼睫毛：“哦。” …… 宋秋来拿到驾照不久，很多东西都还没忘，他给余无为和王楠演示完一遍抬起头，贺擎还在教方书。 川菜馆墙角位置，面容昳丽的小男生坐在高大的贺擎身边，贺擎喷张的胸肌几乎贴上小男生的肩膀。 贺擎一步一步教，教得很仔细。 教到最后，方书心里的那点尴尬渐渐消散，紧绷的身体也跟着放松下来。 “这样就算预约成功了吗？”方书兴奋地侧仰起头看贺擎，耳朵尖还有点红没褪去。 贺擎垂着眼，在他耳朵尖稍作停顿：“网上预约后二十四小时内才会显示预约是否成功，若是没成功再次预约，直到预约成功。” 余无为好奇地问：“预约成功后马上就考试吗？” “没那么快，得看车管所的通知。”贺擎坐回原来的位置上：“一般车管所会提前两天给学员发短信。” 贺擎想到什么，对方书道：“收到车管所的短信后告诉我，考试那天我带你过去。” 第14章 满分。（修） 宋秋来道：“考场不允许无关人员进入的吧？” 贺擎：“只是送他过去。” 宋秋来：“考完再送回来？” 见宋秋来表情不太对，方书心中犹疑，教练不可以送学员吗？ 方书正想问，又听宋秋来朝贺擎不平道：“又是亲自教科目一，又是亲自接送，这么一对比，我以前简直就是孤儿。” “……”方书把话吞回肚子里。 贺擎没理宋秋来，瞥了眼方书手里的手机：“以后有什么问题直接来问我。我不比网络好用？” “……”方书捂紧手机，小声道：“知道了。” …… 下午没课，方书三人留在寝室里刷科目一。 晚上七点左右，余无为和王楠登进交管12123App，显示考试已经预约成功。 余无为松了口气，问方书：“小书你预约成功了没有？” 方书摇摇头：“没有。” “没有？”余无为以为自己听错了：“你不是贺教练指导你弄的吗？能有什么问题？” 方书抿抿唇：“我也不清楚。” 王楠安慰道：“没事，再预约一次就好。贺教练不是说了么，要是预约没成功，就再次预约，一直预约，总能预约上。” 方书也是这么想的，打开App，点击重新预约。 第二天，他再查看App，依旧没有预约成功。 第三天，第四天…… 在余无为和王楠都收到车管所发来的短信后，方书终于觉察到有哪里不对劲。 -- 第25页 他和余无为王楠是同一天报的名，再怎么轮也该轮到他了吧？ 余无为道：“不如先问问贺教练吧，可能是提交的资料有问题，或者是在操作哪一步时出了差错。” 方书捏了捏手指指骨，沉默地点点头。 【一点不方：贺教练，我科目一一直预约不上，去车管所能查询具体原因吗？】 【嘉南猛男教练：你还没预约上？】 【一点不方：没。】 【嘉南猛男教练：先把系统提示发来我看看】 方书截图发送过去。 贺擎那边有一会儿没有任何动静。 【嘉南猛男教练：你暂时先别预约了，我去问问是什么情况。】 【一点不方：好。】 贺擎抓起车钥匙，走到办公室门口和贾迪一撞个正着。 “贺哥要去哪儿啊？你的教练车最近不用吧，借陈教练的学员去外面的训练场用用？” 贺擎停下脚步：“我记得陈教练有一辆教练车。” “害。”贾迪一摊开手掌，耸耸肩：“一辆车不够八个人同时用啊。徐道富仗着学员多，霸占着训练场，陈教练的学员明天就考科目二，场地有限，学员要是排队练车，一个人能练多长时间？” 顶多轮流摸个车，练习都谈不上。 贾迪一叹气：“徐道富马上又要加入新学员练车，其他教练能用场地的时间就更少了。” 贺擎神情顿了下：“徐道富的新学员已经能练车了？” “可不嘛。”贾迪一道：“他最新招的两个学员周一约的科目一，昨天考完成绩就出来了。” 方书也是周一约的考试，可是到现在还没有预约上。 贺擎沉思片刻，想到了在央庄大道餐馆里和徐道富一起吃饭的那个交警。 贾迪一还想说什么，就见贺擎冷沉着脸色，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驾校。 “……贺哥！”贾迪一冲着他的背影大喊：“你教练车的钥匙还没给我呢！” …… 方书记着贺擎的话，没再进行预约。 晚上九点多，方书半昏半睡之际忽然接到陌生号码的电话。 方书裹着被子，声音软绵绵的：“喂？” “没吵醒你吧？”贺擎的声音透过变声器有点变质，低低沉沉的，隐约还能听到几声断断续续的喇叭声。 方书立即推开身上的被子，盘腿坐起来：“没。我还没睡。贺教练有什么事吗？” 贺擎沉默了下：“没什么，你要是困就先休息，明天再说。” “我不困。”怕贺擎不信，方书清清嗓子，郑重其事地重复：“我真的一点都不困。” “好，我信你不困。”贺擎笑了下：“你现在再试试预约科目一考试。” 现在？ 方书愣了下，切到交管12123App，按贺擎教的一步步操作预约。 一次成功，前后不到一个小时。 方书惊喜地瞪圆眼睛，语气雀跃：“成、成功了？！” 贺擎低笑。 方书耳朵发麻，盘在一起的双腿不自觉上下晃了晃：“你别笑。” “好。”贺擎笑着说：“我不笑。” 方书：“……” 方书摸摸耳朵：“为什么突然能预约上了？明明之前我提交的资料和操作步骤和这次是一样的。” 贺擎微不可察地静了半秒：“……系统出了点问题。别多想，安心准备考试。” 余无为和王楠从澡堂回到寝室，方书正坐在书桌前，把写在纸上的车管所地址一笔一划涂掉。 余无为勾头看了眼，问道：“涂掉做什么？你不去车管所了？” “不去了。”方书把纸揉成团：“我已经预约上考试了。” “预约上了？真的？什么时候的事儿？太好了！你……”看清方书的脸，余无为到嘴边的话忽然一变：“你的耳朵怎么这么红？” 方书抬手搓搓耳朵，背过头去：“你看错了。” …… 方书收到车管所的短信，是在周五，余无为和王楠已经考完试出了成绩。 余无为92，王楠96，都合格进入科目二，接下来就等着预约练车。 考场设在车管所，方书被安排在早上九点第一场考试。 周末，方书七点就起了。 余无为睡眼朦胧地从被窝里探出头：“起这么早？要我们跟你一起去吗？徐教练通知我和王楠下午去练车，陪你来回一趟再去练车，时间绰绰有余。” “不用。”方书揉揉眼睛，眼尾揉得泛红：“七点半贺教练会来校门口接我。” 方书接了杯饮用水吞下晕车药，剪下一颗放兜里准备留着回来的时候吃。 走到门口，想到吴教练说过要多练习克服晕车障碍，又返回来把药放回了抽屉里。 七点，远处天色才将将泛起一圈亮白，周末留校的学生们都还在睡梦中，南大校园路灯熄灭，周围静悄悄的。 方书绕去超市买了盒牛奶，走到校门口时，校门口已经停了一辆车。 副驾驶座车窗降下，路灯半明半昧地照在坐在驾驶座的男人身上，五官棱角分明，鼻梁高挺，唇线硬朗，下巴上蓄着黑粗的胡茬。 贺擎穿着短袖，单手搭在方向盘上，垂着眼在看手机。 听到动静，贺擎抬起眼看过来。 方书愣了下，下意识摸出手机看了眼时间，才七点十五。 -- 第26页 不是七点半来么？ 贺擎将手机盖在储物格上，下车来为方书打开副驾驶车门：“发什么呆？上车。” 方书回过神，顺从坐上车。 时间太早，街道上来往车辆稀疏，发动机的声音稀稀拉拉的响。 方书系好安全带，抽出吸管插进牛奶盒，刚喝了一口奶，就见贺擎在盯着他看。 贺擎：“昨晚睡很晚？” 方书：“？” 贺擎指指他泛红的眼角：“你眼角是红的。” 方书皮肤白，眼角那点红尤为显眼。 “不是。“方书抬手摸了下眼睛：“可能是不小心碰到的。” 贺擎看他一小口一小口喝着奶，看起来确实不像是困倦的样子，还是嘱咐一句：“困的话可以在车上睡会儿，到车管所我叫你。” 方书含着吸管，小弧度点点脑袋。 街道上车辆不多，贺擎开得有点快，到达车管所，方书一盒奶还没喝完。 车管所已经开门，同场考试的其他驾校的学员来得七七八八，正在工作人员的指导下排着队获取考试编号。 领取到考试编号，又在工作人员的指示下进入侯考室候考。 候考室人很多，方书等了一会儿，才听到语音播报他的名字，让他进入考场。 考场很安静，每个人都埋头在做题。 考场布置类似计算机房，入目全是电脑，每台电脑之间三面都有隔板隔开，防止学员作弊偷看。 方书按照编号找到自己的位置，确认完基本信息后，开始答题。 科目一的考试内容主要是驾车理论基础、道路安全法律法规、地方性法规等相关的知识。 考的题目方书这些天基本都刷到过，四十五分钟的考试时间，二十几分钟他就把所有题目答完了。 巡逻的工作人员不禁多看了他一眼。 方书没察觉到，从头到尾检查了遍答案，确定没什么错误，点击【交卷】，【确认交卷】。 紧接着，系统自动显示成绩：100分。 方书在考场出口工作人员的指导下签字离开考场，等在考场外的贺擎靠着车门刚接完电话。 贺擎抽出支烟，点上火，余光不经意看到站在车管所门口的男生。 贺擎动作一顿，将烟掐灭，抬手在空中挥了几下：“这么快就出来了？” “题比较简单。”方书目光落在他两指间烧了点边角纸的烟上。 贺擎收起烟：“多少分？” 方书：“满分。” 第15章 教练，我头晕。 返程途中，余无为和王楠睡醒在寝室群里问方书考试结束了没。 【方娇娇：结束了。】 【方娇娇：在回去的路上。】 余无为又追问考了多少分。 方书偏头看了眼车窗外，和他们有一搭没一搭的聊起来。 骄阳高挂，阳光穿透玻璃窗照进车里，反倒让手机屏幕变得黯淡。 方书滑下顶端浮栏，把亮度调高。 等方书眼前忽然出现晕眩，察觉到不对劲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他身上的力气像是瞬间被抽干，胃里翻江倒海，嘴巴里都是酸涩的味道，仿佛一张嘴就会有东西从喉咙里跑出来。 副驾驶座的动静越来越小，贺擎在十字路口停下看过去，就见前几分钟还乖巧玩手机的小男生在副驾驶座上缩成一团。 方书倾斜着身体，抓着安全带，歪着头，脸埋在胳膊上，柔软贴肤的纯棉白短袖贴在他柔韧弓着的脊背上，勾勒出纤细劲瘦的腰肢，头发又黑又软衬得脸愈发的苍白。 方书昏昏沉沉中感觉到车子停下，费力睁开眼睛，正对上伸到眼前的大手。 和他对上视线，大手在空中一顿，片刻，稳稳落在他的额头上。 “怎么出这么多汗？很热？”方书听到贺擎这样说。 方书舔舔唇，有气无力地颤动着眼睫毛：“不是热的。” 贺擎问：“那是身体哪里不舒服？” 方书垂着眼不回答了。 红绿灯跳转，后车按着喇叭发出催促。 方书慢吞吞地在座椅里坐直，白着脸问：“还有多久到学校？” 贺擎：“十五分钟。” 方书：“……” 他现在连五分钟都撑不下去，更别提十五分钟。 方书悔得肠子都青了，早知道他还是把晕车药带上了。 “我……”方书想说我没事我还能坚持，贺擎启动车子，晃得他胃里又一阵翻江倒海。 方书再度跌回座椅里，唇间忍不住溢出几声干呕。 贺擎要是还看不出方书是怎么回事，他这些年的车就白开了。 贺擎找了处地方靠边停车，轻轻拍他的后背：“你又晕车了？” 方书抬起头看了他一眼，眼角泛红，眼里弥漫着水汽，不说话。 贺擎皱眉：“没吃晕车药？” 方书抬起手背抹抹唇，小声说：“来的时候吃了。” 贺擎：“回去的时候没吃？” 方书：“……” 晕车药药效只有两到三个小时，像方书这种晕车严重的人，七点吃的药，药效早已经过了。 贺擎翻出放在车里的晕车药，取出一颗递给方书。 方书接过放嘴里，又接过贺擎递过来的拧开了瓶盖的水，吞下晕车药。 -- 第27页 贺擎这才接着问：“为什么不吃？” 方书捏了捏手里的水瓶：“我能不说么？” 贺擎：“不能。” 方书：“……” 方书只好如实告知原因。 贺擎气乐了：“胡闹。吴教练说什么你都听？干呕伤胃，身体是你的还是他的？” 方书自知理亏，抱着水瓶，挺着脊背坐在座椅里，乖乖挨训。 他这样自觉，贺擎到嘴边的话忽然又说不出来了。 贺擎盯着副驾驶座半天，叹了口气：“下回别这样了知道吗？学车一定程度上能治晕车，你要克服晕车，以后机会多的是，没必要拿身体开玩笑。” 方书小心地从眼尾瞄他一眼，小声说：“我记住了。” 贺擎特意等药效发作才重新启动车子。 吃过药，恶心的感觉渐渐被压下去，下车时，方书脸色总算没那么苍白了。 贺擎叫住他：“过两天有空吗？” “有。”方书记得，他那天没课。 贺擎：“到时候我来接你去练车。” 这么快？ 贺擎语气顿了顿：“不可以再不吃晕车药，知道了吗？” 方书哪里还敢说不明白：“知道了知道了。” —— 两天后，贺擎来学校接方书，方书早早吃下晕车药，到驾校时没有表现出任何不适。 感觉到贺擎的目光落在他脸上，方书疑惑地仰起头和贺擎对视：“？” “没什么。”贺擎转开眼，领着方书去训练场。 这是方书第二次进嘉南的训练场。 上回他在训练场里打了徐道富，没过多久就被校长叫人带走，还没好好观察过训练场。 训练场是嘉南所有教练和学员共用的，场地用白线整齐划分为好些板块，几乎每个板块都有学员在练车。 余无为和王楠也在其中。余无为坐在教练车里，王楠站在旁边指导。 方书正想着怎么不是身为教练的徐道富在指导，身后忽然传来阵急促脚步声。 江宁从远处跑过来，白净脸上浮着丝红晕，惊喜地看着贺擎：“贺教练。” 贺擎扫他一眼：“有事？” “真的是你，我还以为是我看错了。”见贺擎看过来，江宁情不自禁又往前挪动两步：“贺教练还记得我吗？上次在央庄大道餐馆里，谢谢你帮我垫付烟钱，可以给我你的联系方式吗？我把钱还给你。” 站在贺擎旁边的方书猝不及防被江宁挤开，身体晃了下，身旁伸出只手，在他后背扶了下。 “发驾考群红包，我看到会收。”贺擎淡淡丢下一句话，扶在方书背后的手稍稍抬起，拍了下方书：“还不走？” “哦。”方书跟上贺擎。 拐过拐角的时候，方书从余光里看到江宁还站在原地，怔怔地看着他们这个方向，面上带着明显的失落。 “看什么呢？”贺擎的声音响在头顶。 方书收回视线，贺擎站在一辆白色桑塔纳教练车前，打开驾驶座的车门：“过来，让我验收下成果，之前教你的，你还没忘吧？” 方书步子忽然就迈不开了。 他觉得，他要是告诉贺擎，之前教的他都忘得差不多了，可能要被贺擎打。 贺擎看他半天不动，单手搭着车门，微眯起眼：“这才过多久，别告诉我你都忘光了。” 方书的男性自尊微妙地被刺了一下，梗着脖子胡说八道：“怎么可能，我都记得。” “记得就行。”贺擎把驾驶座让出来：“来，演示一遍给我看。” 方书：“……” 方书僵着腿，跟上刑场似的朝贺擎挪过去。 打肿脸充胖子的后果是，两分钟后，在贺擎的注视下，方书梅开二度，握着方向盘的两只手再次扭成麻花。 贺擎：“……” 方书：“……” 教练车里安静得简直令人窒息。 不知过了多久，贺擎语气听不出起伏的说：“这就是你口中的全记得？” 他那半个小时算是白教了。 方书双手放在两侧，挺着腰板不敢吭声。 贺擎沉默半晌：“下车，换人。” 于是，有事前来找贺擎的贾迪一看到方书驾驶座座椅还没坐热，就又被换回了副驾驶座上。 贾迪一等在一旁，想等贺擎教完方书再找贺擎说事，哪知等来等去，等了快一个小时，贺擎还坐在驾驶座上，半点没有把驾驶座交出去的意思。 “贺哥。”贾迪一忍无可忍去敲车窗：“你教得够久了，小朋友科目一满分，怎么可能连基础的东西都学不会，你也该让小朋友亲自上手摸摸车，这样学起来才更快。” 方书：“……” 哪壶不开提哪壶。 贺擎看着方书不太自在的神情，把手从方向盘上放下来，问道：“找我什么事？” 贾迪一：“收新学员的事。” 新学员？ 方书下意识看向贺擎。 贾迪一说道：“你现在手底下只有小朋友一个学员，学员数太少了。我有几个认识的人想学车，我想向他们推荐你当教练，问问你的意见。” 贺擎皱了下眉：“我说过，我暂时不收新学员。” 贾迪一朝副驾驶座努努嘴：“那你旁边的小朋友算什么？” 贺擎：“他不算，我只要他一个。” -- 第28页 “一个学员真的太少了。”贾迪一不死心劝导：“别急着拒绝，你先跟我去看看那几个人的资料再决定也不迟。教一个是教，教十个、二十个也是教，你都已经收了一个小朋友，再多收几个也费不了多少事儿。” 重要的是，教练靠教学员提成拿工资，手下的学员当然是越多越好，贾迪一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把钱往外推的。 看贾迪一的架势，不跟他走一趟是打发不了了。 贺擎沉思两秒，看向方书：“你照我刚才教你的练，我很快回来。” 贺擎下车，和贾迪一离开。 等贺擎的背影消失在训练场，方书从车头绕到驾驶座开始练车。 贺擎是从头教的，教得比上次还仔细，方书其他部分学得比之前快，唯独打方向盘，依旧死学不会。 方书看着自己又扭在一起的手，心虚地往外张望。 很好。 周围没人。 方书正要默默地把手放下来，眼尾不经意瞥到贺擎高大的身影朝训练场走过来。 经过某个教练车前时，贺擎被人叫住，江宁从教练车上下来，向前者凑过去。 不知说了些什么，江宁越靠越近，眼看要贴到贺擎的身上。 方书咔地拉开车门，向着那辆教练车走过去，声音压得比平时低两度。 “教练，我头晕。” 第16章 你给我下车！ 江宁：“？” 江宁抬起眼看过去，面容昳丽的男生不知何时站在教练车旁，低垂着眉眼，唇角疑似不舒服地轻轻抿了抿，雪白的皮肤几乎和车身融为一体。 贺擎立即微微皱起眉。 他腿长，一两个跨步就跨到方书面前，大手扶上方书的肩膀，察看方书的脸色：“来之前没吃过晕车药？” 贺擎身上洗衣皂的味道拢下来，方书脊背不自觉僵硬了下。 他眼尾飞快地朝江宁的方向扫了一眼，见江宁紧紧盯着贺擎的背影，一副准备随时靠上来的模样，一句“吃过了”已经到了嘴边，一下子又咽了回去。 方书垂下眼睫毛，低低“嗯”了声：“走的时候太急，忘了。” 贺擎沉默片刻：“还记得我说过什么话吗？” 方书低着头，声音又低两个度：“下次不会了。” 见他们旁若无人的交谈，一旁被冷落的江宁心里不太舒服，他忙出声道：“贺教练，可以教教我学车么？” 贺擎侧眼看他。 江宁双手背在身后，用脚尖轻戳地面，面色浮着红晕，看起来似乎颇有些不好意思。 “徐教练不在，我练车的时候遇到一些问题不知道要问谁。驾校里的教练除了徐教练，我就只认识你，你可以教教我吗？我保证，不会耽误你太长时间的。” 同处一个驾校，学员有问题，找教练帮忙解惑无可厚非。 这么想着，方书唇瓣抿得紧了点，抓住贺擎扶着他肩膀的手腕：“教练，我头晕。” 贺擎手掌大，手腕粗，腕骨凸出，方书一只手根本抓不住。 方书抓了一下，就松开了手。 贺擎转回眼，手搭着他的背，又把他扶实了点，然后对江宁道：“每个教练的教学方式不同，有问题应该去找负责你的教练。等徐道富回来，你可以再去问。” 江宁脸上羞怯的笑容一僵，还想说什么，贺擎已经扶着方书离开。 …… 方书跟着贺擎一路走出训练场，穿过前厅进入贺擎的办公室，等面前被贺擎放上晕车药和水，他才回过神来。 方书：“？” 给他药和水干嘛？ 贺擎垂眼：“吃了，休息会儿，继续练车。” 方书：“……” 方书想起自己死学不会打方向盘，心里顿时没了底气，生怕贺擎再来一次“验收成果”。 “还要练？”方书小声的问。 他刚才观察了下训练场上的其他学员，几乎都是轮着练车的，一个人摸车的时间和次数有限。 他今天已经练过了，应该不用再练了吧？ 贺擎挑眉：“不然？我只有你一个学员，教练车你一个人使用，你想练多久练多久。时间允许的话，你可以练一天车。” 方书：“……” 不对啊。 不是马上要收新学员了吗？ 方书仰起头问贺擎：“新学员……” 话刚起了个头，办公室的门被人敲响，贾迪一拿着一叠资料走到贺擎面前，不可思议地问：“这么多新学员，你真就一个也看不上？” “不是看不看得上的问题。”贺擎把晕车药推到方书面前，示意他吃了，才接着说道：“我说了，我暂时不收新学员。” 贾迪一无奈：“那怎么办，话我都放出去了，总不能临时放他们鸽子，让他们另找驾校吧？” 贺擎想了想：“把这些新学员介绍给陈教练吧，他的孩子明年要上大学，需要用钱的地方很多。” 贾迪一：“……” 还真有人把钱往外推的啊。 方书看着眼前的药，趁着贺擎背着身和贾迪一在谈话，没注意他，偷偷摸出手机。 【方娇娇：短时间内能吃两颗晕车药么？】 【余无为：？】 【王楠：？】 算了。 余无为和王楠都是连坐几个小时车屁事没有的人，问他们也不知道。 -- 第29页 方书点开搜索。 #晕车药吃多了会怎么样# #晕车药吃得过量身体可能会出现哪些症状# #多吃一颗晕车药会死人吗# #过度服用晕车药有没有死过人# …… “可能会引起嗜睡，恶心，干呕……”方书点了几条搜索结果查看。 这不是和晕车差不多？那他的晕车药不是白吃了？ 方书抓起晕车药要往兜里藏，贺擎扭过头向他看过来。 方书触电似的抽回手，腰板瞬间挺得笔直，动作太快，脚还差点踢到茶几几脚。 贺擎扫过茶几，见上面的药已经不见了，以为是方书吃过了，转回头继续和贾迪一谈事。 方书腰板缓缓放松下来，切出搜索页面时，不小心碰到顶端的消息提示栏，点进了驾考群里。 没到休息时间，驾考群里却一反常态热闹得很。 江宁发了一个专属红包，在群里艾特贺擎。 【怎么在大群里转钱？】 【听到系统提示，我还以为是有谁在发红包】 【我也是。进来一看，确实是有人发红包，不过不能领取。】 【有一说一，这种指定性的红包还是私信转比较好吧？】 【江宁：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要在大群发，实在是我没有贺教练的微信，没办法私信转账】 【加好友啊】 【贺教练就在群里，点开群成员加上好友不就可以转账了？】 【江宁：加过了，被贺教练拒绝了。】 江宁发了个尴尬的表情包。 【江宁：可能是我和贺教练还不是很熟吧】 方书无端想起上公开课时，他不经意从江宁的手机上瞥到贺擎的微信头像。 原来那时候江宁是在加贺擎好友。 【贺教练这人的脾气确实不咋样，除了他手底下的学员，群里谁加他微信他都不同意】 【同是一个驾校的，哪有分什么熟不熟的】 【@贺擎贺教练，有钱都不收？】 【@贺擎看在江宁这么诚恳的份上，加个江宁的好友呗】 后面接着全是一串儿艾特贺擎，让贺擎加江宁好友的。 方书抬头看向办公桌，贺擎的车钥匙和手机放在桌上，随着群消息手机发出一阵阵振动。 贺擎不知是不关注群消息还是习以为常，看也不看一眼，任由手机响着。 方书收回视线，手放回兜里，半秒，觉得哪里不对，抽出手张开，手心空空如也。 药呢？ 方书又摸摸兜，还是空空荡荡的。 不会掉地上去了吧？ 方书低下头正想去看地板，就听贾迪一叹气道：“行吧，依你的。我去问问陈教练的意思，他如果没意见，我就把人介绍给他。” 贾迪一收起资料，临走到办公室门口，忽然歪头往贺擎身后探过来：“小朋友，要是哪天你家教练穷得只能喝西北风，你告诉我一声，我好赶过来嘲笑他。” 方书：“？” 贺擎道：“要走快走，别在他面前说些有的没的。” 贾迪一离开后，贺擎问：“头还晕吗？” 方书摇摇头，余光还落在地上，他吃过晕车药，头本来就不晕。 方书心不在焉地说：“不晕了。” 贺擎打量了下他的脸色，“嗯”一声，拿起办公桌上的手机，点了几下。 下一秒，方书看到驾考群系统提示【贺擎领取了江宁的红包】。 察觉到方书的目光，贺擎放下手机，垂下眼，眸光在方书脸上转了几秒：“没吃晕车药也不晕？” 方书一时没反应过来。 贺擎一步步走过来，走到沙发边，低下身捡起掉落在方书脚边的晕车药。 “……”方书心虚地转开脸。 贺擎掠过他红了的耳朵尖。 在方书做好准备挨训的时候，贺擎放下晕车药，语气听不出什么变化：“现在能继续练车了吗？” “能。”方书连连点头：“能练。” …… 方书再次跟着贺擎回到训练场。 余无为和王楠已经被换下来，换成另两个人在练车；江宁练车用的教练车还在，人没见踪影。 方书见贺擎打开驾驶座车门，自觉要坐进去。 贺擎横过手拦在他面前：“去副驾驶座，带你走几回直线路段，让你熟悉下起步和停车的操作。” 不考察？ 方书心头霎时松了口气。 贺擎就带着方书在训练场走，时不时用余光观察方书，一旦方书发现有什么晕眩反应，他就会立刻把车停下。 走了几段直线，贺擎停下车，刚要给方书讲解其中需要特别注意的细节。 方书兴致高昂道：“可以让我试试吗？” 贺擎：“？” 贺擎看着他跃跃欲试的模样，语气不太确认地重复道：“试试？” 试走直线？ 直线行驶可以不动方向盘，方书自信得很：“我看会了。” 贺擎：“……” 两分钟后。 贺擎还是主动换到了副驾驶座上。 方书模仿能力挺强，虽然做不到贺擎那么熟练，但步骤没出什么大错。 直到直线快要走到头，贺擎喊刹车，方书当着贺擎的面一个左脚朝刹车踩下去。 -- 第30页 贺擎：“……” 贺擎声音没有半点起伏：“为什么用左脚踩？” 方书完全没觉得哪里有问题：“右脚踩油门啊，刚好左脚空闲着。” 贺擎：“……” 车里陷入熟悉的安静。 许久，贺擎抽出一支烟，点燃不到一秒又掐灭：“……你给我下车！” 作者有话要说： 手指受了伤，打字有点慢，久等～ 第17章 他拐不走 方书解开安全带，默默走下车。 训练场的其他学员们也都还在练车，发动机的声音和人声交杂在一起，冲击着耳膜。 旁边的教练边教边骂，声音响得离大老远都能听得见：“我教头牛都教会了，怎么教你死教不会！该换挡就换挡，不要老等我提醒！看前面！看前面！看后视镜！慢点慢点，开飞机啊你？！加油，加油，加档啊！减档减挡，怎么还加油？！快打方向盘，回正！怎么搞的，你的手是在方向盘上跳舞吗？又踩刹车又踩油门，你是想车走还是停？要不要我叫它给你表演个原地蹦迪？” 方书：“……” 方书心虚地摸摸鼻子，头垂得更低了。 …… 余无为和王楠练车结束得早，回到学校等了好几个小时，方书才回来。 余无为戴着一次性手套正剥虾，听到动静，头也不回地说道：“小书过来吃麻小，特意为你点的微辣的。” 等了几秒，却没有得到回应。 余无为回过头，就见方书站在书桌前，一股脑把兜里的东西放回抽屉，脸色看起来不太对劲。 王楠用眼神询问余无为：他怎么了？ 余无为耸耸肩，摇头：我怎么知道。 放好东西，方书径直去了阳台，没过多久，阳台就传出哗啦啦的水流声。 等方书再进寝室，他的发梢微微湿润，几缕头发粘在他的脸上，像是刚洗过脸。 余无为摘下手套，厚着脸皮凑过去，一开口就精准踩中雷‖区：“第一天学车不顺利？” 方书抬起眼皮看他一眼。 看来是他猜对了。 余无为摸摸凉嗖嗖的后脖颈，小心翼翼地问：“贺教练骂你了？” 方书：“……” 余无为：“贺教练对你动手了？” 方书：“……” 余无为：“贺教练不要你了？！” 方书：“……” 越说越离谱。 方书忍无可忍：“都没有。” “那你怎么……”这副表情。 方书顿了顿，有些僵硬地开口：“我被赶下车了。” 余无为：“……” 王楠：“……” 方书不理会两人呆滞的表情，踩着扶梯爬上铺，把自己整个人埋进被子里。 练车第一天就惹得教练发了火……方书想到被贺擎掐灭的烟，觉得贺擎当时可能更想掐的是他的脖子。 …… 第二次学车预定在周六。 周五夜间难得下起了雨。 雨势很大，直到第二天凌晨还没见收敛，雨滴拍打着男生宿舍楼下的景观树枝叶，噼啪作响。 方书盯着天花板听了两分钟雨声，伸出手拉了拉和他头对头睡的余无为的被子：“起床，练车。” “不去。”余无为眼睛都没睁开，裹着被子往墙面挤，躲开方书的魔爪，嘟嘟囔囔说道：“下次再去。” 方书莫名：“学车时间还能临时改？” “可以啊。”余无为困得很，声音越说越小，可方书还是听清楚了：“只要提前跟教练说一声，教练同意了就行。我一早在微信上跟徐教练说过了，今天不去。” 方书脑海里闪过贺擎沉着脸让他下车的画面，心里还有些犯怵。 余无为能改时间，他是不是也能…… 方书精神一下子就上来了，他满心欢喜地下床去，薅过书桌上手机，打开微信。 【一点不方：教练，今天下雨，不用练车了吧？】 【嘉南猛男教练：可以。】 【嘉南猛男教练：以后下雨天你别开车上班，请假算了。】 【一点不方：……】 下雨气温骤降，寝室窗户没关，余无为翻身时冷空气跑进被窝，冻得他一个激灵醒了过来。 余无为掖掖被角，正要继续去梦里和周公下棋，就瞥见方书穿戴整齐，一副整装待发的模样。 余无为：“你要出去？” 方书：“学车。” 余无为：“？” …… 下雨天车道上行驶的车辆并不比平时少，方书在车站口等了二十来分钟，才终于等到一辆空计程车。 到达嘉南驾校，训练场早已经有学员在练车，人不是很多，大多数教练车上只能看见学员，看不见教练。 发动机的声音通过雨幕传遍驾校，方书环顾训练场一圈，却没有找到贺擎的教练车。 还没到吗？ 方书正要发消息问贺擎在哪儿，贾迪一撑着伞从训练场边经过，隐约见到个熟悉的人影，又歪着头倒退回几步。 “小朋友？大雨天你站在训练场边上干什么呢？快过来，我带你去躲雨。“ 方书避开他溅起来的水渍，没动：“我来学车。” “贺哥叫你过来的？那怎么站在外面不进去。”贾迪一道，探头往训练场看去：“咦，贺哥还没来？” -- 第31页 方书不确定，垂着眼没有应声。 贾迪一以为他在失落，安抚道：“我打电话帮你问问。” 贾迪一打开电话簿，在联系人里找到贺擎的电话号码拨过去，拨了两次，贺擎那边都没有接听。 “贺哥没接……可能是出了什么事，在路上耽搁了。”贾迪一没再继续拨，问方书：“小朋友你有急事吗？有急事的话可以先走，贺哥如果到了，我替你转告他。” 方书摇摇头：“没有。” 他今天的日程安排就是学车。 “如此，你先跟着我去前厅躲躲雨。没有车钥匙教练车用不了，等贺哥来了，你再过来学车。” 方书想了想，抬步跟着贾迪一去前厅。 前厅有工作人员值班，休息椅上坐着一排高马大的男人，年龄不一，穿着很随意，翘着二郎腿在用方言聊天。 方书听了几句，没听懂。 贾迪一收起伞，问道：“老陈，聊什么呢聊得这么起劲？” “天气太冷，大伙儿合计着中午一起去吃个羊肉火锅。”坐在最外面的陈教练回答。 贾迪一笑道：“你们可真行，学员在训练场练车，身为教练聚起来躲雨不管不说，还惦记着吃好吃的？” “除你刚介绍给我的那几个，我手底下的学员都在冲刺考试了，哪还用教。”再教就是科目三的内容了，还不到时候。 陈教练说道，这才注意到贾迪一身后站着的小男生：“他是……？” 贾迪一道：“贺哥的学员。” “贺擎的学员？”陈教练漫不经心的表情一顿，不由得多看了方书两眼：“长得可真好看。新收的还是……” 贾迪一：“新收的，独苗苗，贺哥宝贝着呢，多收一个学员都不肯，就只要他一个。” 方书：“……” 方书别开脸，耳朵尖微微泛红。 陈教练道：“他是来学车的吧？贺擎呢？就这么任由他的宝贝学员晾着？” “应该快到了……”兜里的手机振动，贾迪一收住话，看清来电显示后，把屏幕亮出来：“说曹操曹操就到，电话这不就打过来了。” 方书转回头看过去，就见屏幕上显示着：贺哥。 贾迪一摆摆手，走到一旁接听电话：“贺哥，你到哪儿了？你家小朋友可在等着你教他学车。” “他已经到驾校了？”贺擎声音低沉，听起来似乎还有回声。 “到了有好一会儿。”贾迪一往前厅望了眼，方书被陈教练拉着在聊天，前厅灯光照在他的眉眼上，在一众大老粗爷们中显得尤为引人注目。 “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训练场外面等你，要不是我非拉着他到前厅避雨，都不知道他还会等多久。这会儿在和陈教练说话，陈教练还夸小朋友长得好看，你再不来，当心小朋友被陈教练拐走。” 贺擎：“……” “他拐不走。”贺擎尾音还没落下，身旁传来道满含担忧的轻柔女音：“贺哥，你说心心不会有事吧？怎么还不出来？” 贾迪一愣了下：“你和何姐在一起？” “心心只是发烧，不会有事，你放心。”贺擎淡淡安抚了下何丽娟的情绪，接着说道：“我正要和你说这件事。昨晚下雨降温，心心受凉发了高烧，一直不见退，我刚把她送进急诊室。心心还没出来，我一时半会儿走不开，你替我照顾下方书，我忙完就过去。” 贾迪一一脸懵逼：“我从来没有带过学员，怎么照顾？” “带他练车。车钥匙在我办公室的抽屉里，你取来，把车开到训练场，带他练直线、起步和停车……算了，还是让他……” 贺擎还想说什么，身后的急诊室门打开，护士推着担架床出来，何丽娟慌慌忙忙扑过去查看心心的情况，肩膀撞到贺擎的手肘，贺擎手指不小心碰到屏幕，把电话挂断了。 贺擎看着黑下来的屏幕，沉默片刻，把手机收了起来。 …… 算了？ 什么算了？ 贾迪一急得抓耳挠腮，恨不得再拨一通电话过去，让贺擎说明白。 可想到电话挂断前听到的何丽娟担忧急切的呼唤声，他又打消了念头。 贾迪一叹了口气，手插着衣兜走回前厅。 “贺擎怎么说？”陈教练问：“他什么时候到？” 贾迪一摆摆手，对上方书一同看过来的目光，微低下头说道：“小朋友，你家贺教练有事抽不开身，委托我暂时监督你练车。”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更等我起来再继续。 晚（？）安～ 第18章 你给他喝酒了？ 市第一人民医院，病房。 玉雪可爱的小女孩脸颊烧红，双眼紧闭，陷入沉睡。 何丽娟守在病床前，抬手摸了摸心心的额头，感觉到温度正在渐渐消退，心头悬着的大石头终于落了下来。 病房里还有其他病人在，病床与病床之间用帘幕隔开，隐约能听得到点响动。 何丽娟拉拉幕帘，轻轻帮心心掩实被角，抬起头看向病床另一侧的男人在倒开水的男人。 热水汽弥漫，蒙上男人的面容，外套袖子一侧撩到手肘，一侧撩到小臂，连衣帽帽檐还有一半压在衣服里面。 衣衫有些不整，可依旧如山一般，沉稳得让人心安。 -- 第32页 何丽娟想到早上起来发现心心高烧不退，她吓得六神无主，手足无措，要不是恰好在楼道口遇到贺擎有事出门，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心心的爸是个工地工人，心心出生后没多久工地发生事故，出意外走了，留下她一个人抚养心心。 这些年她一边工作，一边照顾孩子，又是当妈又是当爹，什么事情都必须自己扛。 有时候何丽娟真的觉得很心累，觉得家里实在太需要有个男人了，和贺擎相处得越久，这种想法越强烈。 “贺哥。”何丽娟柔柔地唤一声，绕过床尾走到贺擎身边，伸过手去。 指尖刚要碰到贺擎的衣服，贺擎往旁边挪了挪，拉开距离。 何丽娟手停在半空中，片刻，缓缓放下来。 何丽娟扯扯嘴角，干干地笑了笑，指着贺擎的衣服：“帽子，你的帽子压着了。” 贺擎侧眼看了下，抬手把帽子从衣服里拉出来。 “今天真是太感谢你了。要不是有你在，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心心还这么小，万一送医不及时烧出个好歹来……”何丽娟面露哀伤，眉宇间还留着些后怕。 贺擎淡淡道：“心心不会有事的。” 何丽娟呐呐点头，看到他手上还握着手机，说道：“你要是有事，就先去忙吧，心心有我看着。” 贺擎看了眼熟睡中的小女孩，留下句“有事可以给我打电话”，抬步离开。 …… 医院外。 雨势依旧没见减小，豆大雨滴砸落下来，在地面砸出坑坑洼洼的水洼，行人路过，踩起水珠乱飞。 贺擎坐上停在医院门口的车，临启动车子前，想到什么，又下车转去医院对面的奶茶店。 贺擎提着杯热腾腾的奶茶回到车上，将奶茶放在驾驶座旁放置水瓶的空槽里，才重新启动车子。 到达嘉南驾校，已经快十二点了。 前来练车的学员们三三两两结伴出去吃饭，还有几个教练也撑着伞往餐馆的方向走。 贺擎去前厅，没见到贾迪一和方书，陈教练和其他几个教练倒是还在。 贺擎正要打电话问贾迪一在哪儿，陈教练叫住他：“贺擎？” 贺擎“嗯”一声。 陈教练道：“你怎么才来。上午的练车时间都结束了。” “处理了点私事。”贺擎顿了顿，问道：“贾迪一他们还在训练场？” “贾迪一没在，他十几分钟前被校长叫走了，小朋友还在训练场，不过，应该也快练完车过来了。” 话音落下，陈教练见贺擎还是往训练场走去，问道：“你去训练场干嘛？” 贺擎头也不回：“接人。” 训练场练车的学员走得差不多了，训练场空荡荡的，贺擎一眼就看到了停在直线路段旁的白色桑塔纳教练车。 副驾驶座车窗半降着，坐在驾驶座的男生双手握着方向盘，脊背挺直，右脚踩在油门上。 贺擎定睛一看，车钥匙没插，方书明显是在练习怎么踩油门。 贺擎没出声，站在一旁看。 方书有模有样踩了会儿油门，停顿了半秒，像是在思考下一步该怎么操作。 然后，贺擎就看见他右脚还在油门上，左脚又伸出来悄悄往刹车上探。 “再动就把你的脚捆起来。” 低沉的声音从车窗传进来，方书吓了一跳，侧头看去，贺擎不知何时站在车外，垂着眼，目光正落在他左脚上。 方书：“……” 方书小心翼翼缩回探出去的左脚尖。 …… 等贾迪一和校长谈完话返回训练场，桑塔纳驾驶座上的人已经换了一个。 之前在驾驶座练车的小朋友坐到了副驾驶座上，像被班主任责罚的学生般，低着头不敢说话。 贾迪一再一看驾驶座上坐着的人，笑乐了：“贺哥，小朋友是犯了什么错，你要罚他？” 贺擎余光扫他一眼，没说话。 贾迪一见问贺擎问不出什么名堂，便不再继续追问。 他抬起手腕看了看表，对贺擎说：“小朋友才刚学车，别对他要求那么严格。已经十二点了，我们一起去吃个午饭？陈教练他们老早之前就在商量着要去吃羊肉火锅，我知道有一家味道还不错。” 贺擎知道那家餐馆，颔了个首，算是答应了。 贾迪一又对握着车把手，准备下车的方书道：“小朋友也一起去，正好再喝点羊肉汤，暖暖身子。放心，吃饭的地方离驾校不远，走着去，不用开车。” 方书余光睨了眼贺擎，把拒绝的话吞回肚子里。 回到前厅，陈教练几人已经在等着他们了，一个个撑着伞，往驾校门口走。 方书握着伞把，正要打开伞，旁边伸出只大手，把伞拿了过去。 贺擎看着方书被冻得发红的指尖，把奶茶放到他手里。 在雨中站了许久，贺擎身上沾了一身雨露，扑面而来一股凉意。 方书搓了下被贺擎衣服拉链划过的手背，不解地仰起头。 贺擎打开伞，撑在两人头顶：“暖暖手。” …… 贾迪一说的地点确实不远，走出驾校，穿过一条街就到了，方书手上的奶茶都还是温的。 贾迪一开了间包厢，宽敞又舒适。 羊肉火锅安排了两桌，方书和贾迪一同一桌，贺擎很会喝酒，被陈教练拉到另一桌拼酒去了。 -- 第33页 贾迪一还点了几个菜，点完，把菜单递给方书：“小朋友还想要吃点什么，自己点。” 方书捧着奶茶，摇摇头：“够了。” 方书胃口并不大，也吃不惯羊肉。 羊肉腥味很重，需要用很重调味料将腥味压下去，不然根本无法入口，方书曾经被余无为拉着去吃过一次涮羊肉，辣得他再也没碰羊肉了。 贾迪一和同桌的教练倒是吃得很满足，边聊边吃，中途又多叫了两打酒。 方书几乎没怎么往火锅里伸过筷子，他吃了几口清淡的菜，朝隔壁桌扫了下，陈教练往贺擎杯中倒满酒，贺擎面不改色，直接一口闷到底。 “小朋友别光顾着吃菜，吃点羊肉，味道很不错的。”贾迪一见方书调料碗没怎么动过，用公筷夹起几片羊肉放进方书的碗里：“我吃遍驾校周围十条街，哪里什么东西好吃，听我的准没错。你不信尝尝看。” 方书盯着碗，半晌，拿起筷子夹了片羊肉。 “怎么样，我没说错吧？”贾迪一得意洋洋地抬抬下巴。 方书嘴里都是调料味和羊肉淡淡的腥味，堵在喉咙让他无法开口，只能点点头。 “小朋友果然是个识货的。”贾迪一给方书夹了几片羊肉，取出个干净酒杯，倒上酒，推到方书面前：“光吃肉有什么意思，再配点酒，那滋味才是绝妙。” …… 陈教练的酒量和贺擎不相上下，两人很快把叫的酒喝完，陈教练还觉得不尽兴。 “再来！”陈教练雄赳赳，气昂昂地一拍桌子，冲贺擎说道：“今天你和我不喝倒一个不许走！” 同桌的教练看热闹不嫌事大，纷纷起哄让贺擎“应战”。 贺擎放下空酒杯，拉开座椅站起身。 陈教练瞪眼：“你要临阵脱逃？” 贺擎扫他一眼：“放水。顺便去拿酒。” 拉开包厢门，贺擎摸出兜里振动不停的手机。 “贺哥……”何丽娟话刚开了个头，就岔开了去：“你在什么地方？听起来有点吵。” 贺擎合上包厢门：“在外面和同事吃饭。有事吗？” 何丽娟回过神，声音又柔了几个度：“心心醒过来了，医生说下午就可以出院。” 贺擎：“那就好。” 何丽娟还想说什么，包厢门被人打开，陈教练探出头道：“你不是去拿酒吗？酒呢？” 陈教练嗓门大，何丽娟听得清清楚楚，她咽下到嘴边的话，改口道：“贺哥你先吃饭吧，我再去看看心心。” 贺擎挂掉电话：“这就去。” “算了。”陈教练道：“我跟你一起去。” 贺擎和陈教练一人搬了一打酒，回到包厢，闹腾的人换成了另外一桌。 贺擎看过去，贾迪一拉着同桌的人在行行酒令。 在贾迪一旁边，小男生垂着头，安安静静坐在座位上，怀里抱着杯还没开封的奶茶。 大概是觉得周围太吵，小男生抬起手捂了捂耳朵，秀气的眉轻轻皱起。 贺擎这才注意到，方书不止是耳朵，脸颊也是红通通的，像个熟透的番茄。 贺擎放下酒走过去，问贾迪一：“你给他喝酒了？” 作者有话要说： 算了，给小可爱们比个心～ 第19章 你好硬。 包厢里面的声音太过嘈杂，贾迪一正喝到兴头上，一时没有听清楚：“啊？贺哥你说什么？” 贺擎往他旁边看了眼，又重问了一遍：“你是不是给他喝酒了？” 贾迪一疑惑地顺着贺擎的视线看过去，面容昳丽的小男生迷迷瞪瞪的坐在座位上，面前的酒瓶不知何时已经空了。 贾迪一不明所以：“喝了啊，大家不是都喝了嘛。” 吃肉配点酒，不是很正常吗？ 话音落下，却见贺擎沉下了脸色，贾迪一心头不由得跟着咯噔一下，举到嘴边的酒都不敢喝了：“怎、怎么了？他不能喝酒？” 贺擎嗓音沉沉：“他吃过晕车药。” 吃过晕车药后不能喝酒，容易引起身体不良反应。 贾迪一：“！！！” 贾迪一被酒意蒙蔽的脑子顿时清醒了大半，酒也顾不上再喝了，放下酒杯凑上前去就要查看方书的情况。 贺擎沉着脸将他拉开，从桌子边绕到方书身旁。 贺擎身材高大，一站过去，方书身边就插不进人了，贾迪一只能在一旁手忙脚乱的解释：“小朋友没事吧？……贺哥，我不是故意给他喝酒的……我是真不知道他吃了晕车药……我就想着吃肉不喝酒，香味少一半，劝着他喝一点……” 迷迷糊糊中感觉到身边站了个人，方书歪过身子看，眼尾泛红，眼神有些涣散，脸颊布满红晕，头发也是蓬松凌乱的，整个人看上去像是泛着一股子濡‖湿感。 倒是看不出来有什么不适。 贺擎心中稍稍松了口气，伸出手在方书后颈搭了下，将他扶正，打断贾迪一的喋喋不休：“他没事。你给他喝了多少？” “好像就一杯……还是半瓶？”贾迪一顾着和其他人拼酒也记不太清，他拿起空酒瓶比了个刻度：“我新开的酒，给我和小朋友各倒了一杯后，我就把酒放桌上没管……我记得大概还剩这么多。” 好家伙，大半瓶。 这家餐馆的酒度数不是很高，但是比普通的啤酒度数高一些，喝惯了的人倒是不觉得有什么，但对于很少喝的人，喝个半瓶就得醉。 -- 第34页 方书一看就是不会喝酒的，大半瓶下肚，不醉才楠枫怪。 贺擎皱眉：“你怎么不看着他点。” “怎么看着，我不是他的父母，也不是他的教练。手长在他身上，他要喝酒，我阻止不了。”贾迪一讪讪道，底气越说越不足：“……我也没想到小朋友的酒量会这么差。” 贺擎垂眼，确实差，明知差还不懂拒绝，喝了这么多。 包厢里，陈教练和其他教练正喝在兴头上，看架势一时半会儿是走不了了。 贾迪一自知理亏，正考虑着要不要建议贺擎带方书先走，原本安安分分坐着的方书忽然在座位上扭动着身体要站起来。 “去哪儿？”贺擎按住他的肩膀，不让他乱动。 方书没说话，把奶茶换成单手抱，抬起另只手去推贺擎。 只是他的力气本来就没有贺擎大，醉酒后手脚都是软绵绵的，使不上什么力气。 推了一会儿贺擎半点没被推动，他反倒在反作用力下不受控制地往贺擎身上倒去。 贺擎外套拉链拉开，里面是薄薄的T恤，方书脸砸在撑得满满当当的肌肉上，恍惚中觉得自己砸在了钢铁上。 见方书趴在他身上半天不动，贺擎捉住他的双肩，把他扶起来，正要查看他是怎么了。 方书就先一步抓起衣摆，撩起了衣服。 贺擎和方书离得近，包厢炙白灯光下，少年腰线细瘦紧致，小小的肚‖脐随着呼吸一颤一颤的。 少年勾下头，细瘦的肩背微微弓起来，睁着朦胧的双眼，看看自己，又看看贺擎，瘪瘪嘴，委屈巴巴地说：“你好硬。” 贺擎反应过来，哭笑不得，大手抓着他的手腕，把他的衣服放下来：“嗯，硬。” 方书抱着的奶茶早没了温度，手指冰凉，薄薄的细腻皮肉下是小巧的腕骨，贺擎又握紧了点。 方书挣脱不开，安静了下来。 方书坐的位置靠墙，其他人顾着喝酒并没有看到他的“惊人之举”。 只有贾迪一将两人的互动尽收眼底，感叹道：“看来小朋友是真的醉了。没想到小朋友喝醉之后还挺乖。” 安安静静，不吵不闹的，要不是贺擎提醒，他都没有发觉小朋友有哪里不对劲。 贺擎淡淡”嗯”一声，松开方书的手。 贾迪一又和贺擎聊了几句，想到上午贺擎拜托他监督方书练车的事，问道：“心心怎么样？病得严不严重？” “烧退了，她已经醒过来了。”贾迪一和何丽娟见过几次，关系还不错，贺擎没有隐瞒：“下午就能出院。” “没事就好。”贾迪一叹气：“心心可是何姐的命根子，何姐一定急坏了。” 贺擎想起遇到何丽娟时，她抱着心心天塌下来般茫然无措的表情，没有做声。 贾迪一是个话多的，话一开头，就停不下来：“何姐也不容易，这些年一个人撑起整个家。要是心心爸还在……哎，何姐也固执，说什么怕拖累别人，迟迟不肯重组家庭。她不需要丈夫，可心心总需要‘爸爸’吧？家里有个男人，怎么样也比她一个人轻松很多。” 贾迪一别有深意地看向贺擎：“贺哥，你说是吧？” 贺擎神色不变的倒了杯酒，仿佛根本没听懂他的弦外之音。 贾迪一自觉无趣，拉着旁边的教练拼酒去了。 有了贾迪一加入，包厢里又变吵了几分。 贺擎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正要再倒一杯，身边的小男生又开始挣扎着要站起来。 贺擎无奈的放下酒杯，抓住他的手问道：“要做什么？” 方书茫然地看着他，似乎是在辨认他是谁，又似乎是在思考着要怎么开口。 在贺擎忍不住要重问的时候，方书酡红的脸忽然凑近过来，带着酒气的温热吐息轻轻喷在贺擎下巴上：“尿……尿尿。” 贺擎：“……” 贺擎立即松开手。 方书抱着奶茶转身要走。 贺擎：“奶茶放下。” 方书调转回来，把奶茶放桌上。 贾迪一拼完半瓶酒，听到包厢门打开的声音，抬起头，正好看见方书细瘦的背影消失在包厢门后。 贾迪一：“小朋友还醉着呢，贺哥你这就让他走了？万一出事怎么办？” 贺擎：“不会出事。他跟我们一起走。” 贾迪一：“那他现在是要去哪儿？” 贺擎双手环臂坐在座位上：“放水。” “哦。” 原来是去上厕所，那没事了。 贾迪一转回头，半秒又转回来：“小朋友是第一次来吧，他知道卫生间在哪儿吗？” 贺擎：“……” 贺擎放下手，侧头往包厢外看了眼，拉开座椅，抬步离开。 中午餐馆人多，贺擎追到廊道，才看见方书站在廊道另一端，正用手比划着问过路人卫生间怎么走。 他脑袋混混沌沌的，手脚不听使唤，比划半晌路人也没看明白他在比划个什么东西。 贺擎走过去拉过方书：“我带你去。” 路人：“？” 这家餐馆贺擎来过好几次，很熟悉餐馆的构造。 贺擎将方书带到卫生间。卫生间男女并没有分开，里面有人，等人出来，他轻轻拍拍方书的背：“去吧。” 方书没动，站了好几秒，才慢吞吞往里走。 -- 第35页 贺擎看他身体晃晃悠悠的，走路不太稳，问道：“自己能行吗？” 方书歪头看他，半秒，微不可见地点点头。 贺擎放下心来，合上门之际，说道：“我在外面，有事可以叫我……” 话没说完，他就看见方书身体一晃，一屁‖股坐在马桶盖上。 贺擎：“……” 贺擎认命地走进去把他扶起来，打开马桶盖，掀起马桶圈：“要这样上厕所，懂吗？” 方书呆呆地站在马桶前，盯着马桶里的水窝，没有反应。 走到门口的贺擎不得不又退回来，用上这辈子少有的耐心，问道：“怎么不上？” 方书这才有了动作，手摸摸索索地往腰间探，探了许久，却连皮带扣都没能解开。 方书急得脖子也红了，手指被皮带扣弄得通红。 贺擎看得好气又好笑，在方书赌气要走的时候，大手把他拉回来，摁在马桶前。 “娇气。自己解不开，赌什么气？” 贺擎弯下腰，从背后靠近方书，在胸膛离方书一拳的距离停下，双手从方书的两侧环过去，握住他的皮带扣，稍稍用力。 “咔哒——” 皮带扣应声而开。 贺擎垂下眼：“现在能行了么？” 眼皮底下毛茸茸的脑袋轻轻点了点，发梢扫过红红的耳朵尖，耳垂像是蓄着滴鲜血。 贺擎直起身，退开之时，方书拉开拉链，露出点里面白色的内裤。 外面雨还在下，雨声通过廊道玻璃窗传进来，混杂在来往的食客脚步声中。 贺擎靠着墙，在外面等了十来分钟，卫生间的门才打开。 方书脖子上的红已经褪下，脸颊和耳朵还是红的，眼睛迷迷蒙蒙，明显还是醉着的。 第20章 他怎么能让贺擎解皮带扣！ 贺擎站直，问：“洗手了吗？” 方书摊开手，茫然地看了看，不明所以。 贺擎看了眼他白皙干净的手，走过去拉着他转回卫生间，给他洗手，洗脸。 方书还醉着，头脑发着昏，看不太清面前的人，乖乖地站着任他施为，发梢微微浸湿，几缕粘在眼尾处，隐隐可见眼尾一丝薄红。 眼睫毛的弧度也看得一清二楚，盛着卫生间天花板投下来的黯黄灯光，前端卷曲的部分在光亮中几乎透明，随着方书缓慢的眨眼频率而动。 做为男生，这眼睫毛未免太长太密了点。 贺擎曲起食指，在指尖即将碰到方书眼睫毛时，顿在半空，又缓缓放下了手。 下一个等着用卫生间的客人，已经侯在门口。 贺擎扶着身形不稳的方书走出卫生间。 方书身高才到贺擎下巴，整个人又瘦又轻，贺擎不需要费力，单手就可以轻松揽住他。 贺擎扶着方书回到包厢，贾迪一把剩下的半瓶酒也拼完了，瘫在座椅里像滩烂泥，等着老板过来结账。 贺擎踢踢他的脚：“让让。” 贾迪一慢吞吞挪动身体，挪出空间放贺擎和方书回座位。 见方书又把奶茶抱回怀里，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贾迪一问贺擎：“小朋友这样下午还能练车吗？” 贺擎扫了眼方书：“他下午不练车。” 方书醉得这么厉害，下午能不能清醒都是个问题，酒驾在贺擎这里任何时候都是零容忍。 贺擎把方书手里的奶茶换成杯热水让方书捧着暖手，等老板过来结过账，又把方书扶起来。 同行吃饭的教练们都醉得七七八八，陈教练酒量大，没怎么醉；贾迪一是喝得不多，醉得相对较轻，两人撑着伞一个搀扶着一个，晃晃悠悠往驾校方向走。 过了人行道，贾迪一问道：“贺哥，你是带小朋友和我们一块儿回驾校，还是送他回去？” 贺擎淡淡道：“我送他回去。” …… 贺擎喝了酒，开不了车，走到车站口叫了辆空计程车。 贺擎把方书放进后座里座，降下车窗方便通风，防止方书晕车，才在外侧座位落座。 司机是个话不多的，车厢内安静得只有发动机规律的轰鸣声，听得方书眼皮沉重昏昏欲睡，眨眼的频率越来越慢，上下眼皮越来越近。 “碰……” 手臂砸下一个毛茸茸的脑袋，贺擎侧过头，方书闭着双眼，头歪倒在他胳膊上，因为呼吸而微微张着嘴唇。 贺擎垂眼看了几秒，抬起手在方书后颈扶了下，让他靠得更稳。 …… 翌日。 方书头昏脑涨地从寝室床铺上醒过来，整个人都是懵的。 雨已经停了，窗外阳光大盛，男生宿舍正对太阳方向，寝室被照得亮堂堂的。 王楠在看从图书馆借出来的书，余无为不知在阳台摆弄什么，弄得哐哐铛铛的响。 听到方书下床的动静，王楠抬起头：“小书你醒了？” 方书揉揉发疼的脑袋，手撑着书桌边角，有气无力地“嗯”一声：“想去洗个澡。” 身上闻着一股怪臭味，有点洁癖的方书忍受不了。 王楠忙把准备好的蜂蜜水递过去：“贺教练说你昨天喝了不少酒，你酒还没完全醒，休息会儿再洗吧。” 贺教练…… 喝酒…… 方书愣了下，捧着蜂蜜水，看着澄黄的水面，思绪慢慢回笼。 -- 第36页 对。 昨天他想学余无为逃学车，没逃成，去了驾校却发现贺教练没在，只是委托贾迪一监督他练车。 快中午的时候贺教练回来了，贾迪一邀请他和几个教练一起去吃羊肉火锅，贾迪一撺掇他喝酒…… 后来…… 后来呢？ 后来发生了什么？ 方书仰头喝了口蜂蜜水，甜蜜微酸的滋味在舌尖蔓延开，稍稍缓解了疼痛欲裂的脑袋。 方书喝着蜂蜜水继续回想，后来他好像是喝醉了，中途憋不住，还去了趟卫生间…… 卫生间…… 卫生间！！！ 方书眼眸睁大，身体刹那僵硬，脑子里快速闪过几道低沉的声音，带着在封闭空间特有的回响。 “自己能行吗？” “要这样上厕所，懂吗？” “娇气。自己解不开，赌什么气？” “现在能行了么？” …… 几道声音明显都是来自同一个人。 方书脑中又闪过几个画面，他当着贺擎的面掀起衣服说你好硬，红着脸凑到贺擎眼前说要尿尿…… 最后的画面定格在贺擎弯下腰，从他身后靠近，双手从他的身体两侧环过来，握住他的皮带扣，稍稍用力…… “咔哒——” 方书脑中的弦跟着皮带扣一起断开。 “碰——！！” 王楠看书正看到精彩部分，忽然听到一声响亮的磕碰桌子的声音。 他疑惑地应声看过去，就见方书重重把水杯放在桌上，杯中蜂蜜水受到撞击来回晃动，方书一张白净面皮涨得通红，甚至还有越来越红的趋势。 王楠：“？” 余无为在阳台也听到了响动，慌慌张张从阳台跑进来：“发生了什么事？是谁把杯子打碎……咦？小书你的脸怎么这么红？发烧了？” 他倒希望是发烧了。 方书生无可恋的在心里想着，他都干了些什么蠢事！！！ 方书避开余无为伸过来探查他额头温度的手，梗着脖子道：“呛着了，不是发烧。我没事。” 可惜，他的酒没醒完，声音还是软绵绵的，一点说服力都没有。 “别逞强。”余无为拿开他手里的蜂蜜水，托着他的背就把他往床上推：“昨天贺教练送你回来的时候，你醉得跟狗一样，连人都认不清，怀里还抱着杯奶茶。” 奶茶就放在桌子上，静置了一夜，里面的茶粉沉淀在底部，隐约可见混杂在其中的黑色珍珠。 方书收回视线，嘟囔：“你才像狗一样。” 方书被迫躺回床上，抓着被角片刻反应过来：“昨天……是贺教练送我回来的？” “对啊。”余无为昨天偷懒没去练车，一个人待在寝室里打游戏，贺教练送方书回来还是他给开的门。 余无为道：“贺教练还嘱咐，你吃了晕车药喝酒，反应可能会比较大，让我多注意你的状况，如果有什么事，随时给他打电话。” 方书：“……” 余无为递过一张纸条，上面是一串阿拉伯数字，方书一下就认出来是贺擎的电话号码， 他抓紧纸条边角，舔舔唇，忐忑不安地小声问：“你给贺教练打电话了？” “那倒没有。”余无为摇摇头：“你醉酒后挺安分的，一觉睡到天亮，要不是你脸色红得不正常，我都怀疑你是不是喝醉了。” 王楠是个乖学生，寝室聚餐的时候，三人喝酒也是喝点RIO这种度数低的果酒，方书从来没在余无为和王楠面前醉过。 在昨天之前，余无为甚至不知道方书喝醉是什么样子。 方书松了一口气。 又听余无为说道：“贺教练还说，你酒醒后要是想练车跟他说一声，去的时候不要再吃晕车药了。” 方书：“……” 他现在巴不得逃得远远的，哪还有脸去见贺擎啊。 方书想起贺擎放在他皮带扣上的大手，觉得他的学车生涯可能才刚刚开始就要结束了。 谁会愿意给一个同性解皮带扣？ 贺擎当时肯定也是不乐意的，但是被他磨得没办法。 …… 方书胡思乱想一通，彻底睡不着了。 贺擎昨天是不是很生气？ 他居然让贺擎解皮带扣！ 贺擎会不会讨厌他了？ 他怎么能让贺擎解皮带扣！ 贺擎还愿意当他教练吗？ …… 方书绝望地望着天花板，他可以申请再换一个教练吗？ 算了，自从他打了徐道富，嘉南驾校愿意收他的教练估计就只有贺擎一个，换了他也不能换了贺擎。 他还是装断片，装什么都不记得比较快。 方书刚做好心理建设，还来不及装，手机振动起来。 【嘉南猛男教练：车钥匙放在贾迪一那里，我有事暂时没在，你要是到驾校，直接找贾迪一拿钥匙】 【一点不方：啊？】 【嘉南猛男教练：还没清醒？】 【一点不方：醒了。】 方书头皮一阵发麻，手指停在屏幕上都快不会打字了。 【一点不方：不过，我今天可能来不了。】 贺擎没回复，像是在等他说理由。 明明知道隔着屏幕对方看不见，方书还是莫名心虚。 【一点不方：我身体不太舒服】 -- 第37页 贺擎那边回了个“嗯”，就没再发消息过来了。 方书闭着眼揉揉额头，任由手机从手上滑落，翻面摔在枕头上。 …… 余无为勾头，见方书在床上翻来覆去的动，就是不安分睡觉，说道：“你要真睡不着，我们出去嚎一嗓子？” 国庆期间要学车，好不容易放个假都没能好好玩上一玩，余无为早憋坏了。 王楠面露犹豫。 余无为道：“放心，会在宿舍关门前回来的。” 王楠没意见了。 方书道：“我先洗个澡。” 没喝完的蜂蜜水和奶茶并排放在桌上，方书把蜂蜜水囫囵喝下，抓着换洗衣服就进了浴室。 水声哗啦，热水汽弥漫。 方书脱掉衣服，在脱去裤子时，手指停住，盯着皮带扣，耳朵尖又慢慢变红。 作者有话要说： 后面剧情需要，改了下末尾，见谅～ ps：今天的更新会晚，别等，早点睡。 第21章 请贺教练唱两首歌怎么了？！ 方书洗完澡出来，余无为和王楠已经换好衣服，正在聊学校论坛上的八卦。 “谁知道体育系的发什么疯。”余无为撇撇嘴，就差再送上几个白眼。 方书很少看论坛：“什么体育系？” “体育系篮球队的人，前几天突然向社会学发出挑战，要和我们比赛。这段时间我们不是忙着学车么，我看到了也没理。今天挑战贴又被人给顶上来了，底下不少体育系的人在叫嚣。” 方书莫名其妙：“体育系平白无故发挑战贴做什么？” “谁知道呢。”余无为摊手。 体育系和社会学交集很少，平时井水不犯河水的，也不知道体育系的是哪根筋没搭对。 方书对体育系的事不感兴趣，擦干头发，随意换了身衣服，就跟余无为和王楠一起出门了。 周末，南大步行街上人来人往，顺着步行街走到中段地段就是金鼎之声。 金鼎之声是南大附近最受欢迎的KTV，来消费的除了一些社会人士，就是南大的学生居多，仅是在前台付款的几分钟功夫，方书就看见好几个南大的学生。 方书一行三个人，要了个大包厢。 余无为憋太久，等服务生送上零食和饮料后，拉着王楠点了几首高音歌来唱，整个包厢都是两人的鬼吼鬼叫声。 方书神情麻木地坐在沙发上，后悔没有留在寝室睡觉。 “小书，你也来嚎两首？”趁着切歌的空档，余无为还厚着脸皮问方书要不要一起。 “不用管我。”方书揉揉被震得嗡嗡响的耳朵，身上每个毛孔都写满了拒绝：“你们高兴就好。音别唱得这么高，当心嗓子。” “哦。”余无为转头就点了首《青藏高原》。 方书：“……” 所幸金鼎之声包厢的隔音比较好，余无为拿着话筒吼得脸红脖子粗，包厢外面也听不到太大的响动。 好不容易飙过最高音部分，余无为喘了口气，就见方书拉开了包厢门。 “小书，去哪儿？” 方书背影像逃难：“洗手间。” 余无为：“？” 包厢里不就有单独的洗手间吗？ 关上包厢门，方书的耳朵总算好受了些。 廊道走动的人不多，除了个别新到的客人，就是金鼎之声的服务生。 残存的酒意席卷而来，让方书脑袋有点晕，他捏捏眉心骨，问了下金鼎之声服务生洗手间的位置，就要从前台绕过去。 前台站了几个高壮的男生，其中一个寸头男生正拿着手机在询问前台服务生：“她是我女朋友，我们是一起的。她在哪个包厢？” 服务生礼貌地询问：“请问你女朋友的姓名是……？” “夏桑。”男生还没回答，他身旁的几个人就笑着抢答了，轻浮的笑容看得人心头很不舒服：“你动作快点，我们浩子难得大发慈悲理她一回，你可别耽误我们浩子约会。” 服务生微微一笑告诉男生查到的包厢号，几个男生推推搡搡着往包厢的方向去了。 “你积点嘴德，不是听说夏桑喜欢社会学的方书？” “可拉倒吧。方书那种连论坛挑战贴都不敢应的小白脸，喜欢他是要以后跟着他混社会？” “夏桑来篮球场看比赛的时候，方书可不是每次都在。她打扮得那么漂亮，明显是喜欢我们浩子，给我们浩子看的。” “还记得国庆篮球场举行了一场混杂的比赛不？夏桑得知浩子要去篮球场，她也跟着去了，还故意坐在浩子前面，衣服穿得又薄又透……” 男生们发出别有深意地“哦——”，还有人吹了声口哨。 杨浩得意地仰仰下巴：“一会儿让你们亲眼看看。” 方书步子一顿，目光向几个男生看过去。 服务生告知的包厢号就在一楼，离前台并不是很远，几个男生敲了敲包厢门。 很快，包厢门打开，隐约可见开门的是个女生，女生和杨浩说了几句话，紧接着就是女生的驱赶声。 “杨浩你他妈有病是不是？！我告诉过你，夏桑不喜欢你！你还来纠缠她干什么？！” “不喜欢我？不喜欢我每次到看球场看我打球？不喜欢我还打扮得花枝招展？不喜欢我天天从我窗前走过？” -- 第38页 女生气笑了。 夏桑脸色也涨得青红。 杨浩见她们被堵得口不能言，以为被他说中了真相，伸出手去摸夏桑的脸：“你们女生不就爱玩一些欲擒故纵的把戏吗？喜欢我可以明说，看在你长得还不错的份上，我可以满足你的愿望，让你当我的女朋友。” 夏桑偏头躲开他的手，拉着朋友想要离开，却被杨浩身边的男生拦住了去路。 “杨浩！你别太——”过分。 最后两个字还没说出来，夏桑眼前闪过一道身影，一杯水哗地朝杨浩泼过来。 杨浩被泼得脸上全是水。 “清醒了么？”方书拿着个一次性纸杯站在夏述前面，手垂在身侧，捏着纸杯的手指细白修长。 夏桑愣了片刻，看到方书后面站着的服务生推着的推车，才恍然想起来她和朋友喝不惯酒，在KTV超市里点了一堆的饮料和零食。 夏桑轻声唤了声方书的名字，拉着朋友又往方书身后藏了藏。 方书侧眸看了她一眼，略垂下眼皮，廊道灯光铺在他睫毛上，神情看起来有几分恹恹：“没清醒，我不介意再给你来一杯。要是还不清醒，出门左转去医院挂精神科。” “方书！！！”杨浩抹抹脸上的水，被夏桑的动作刺激得面庞扭曲：“你他妈——” 推车上除了用塑料瓶装的饮料，还有几瓶用玻璃瓶装的酸奶，杨浩抓起一瓶酸奶，就要向方书脑袋上招呼。 “——找死！！！” 方书经常打球，运动神经形成了条件反射，以他的身手，要躲开轻而易举。 可在动身的一刹那，方书想到身后的两个女生，他躲开了，她们未必躲得开。 方书余光往推车上扫去，正想找个能抵挡的东西，一阵脚步声从身侧接近，紧接着一只大手从头顶伸出，卡住了杨浩的手，稍稍用力一掰，杨浩就发出杀猪般的嚎叫。 方书仰起头，就见贺擎站在他身侧，高大的身形几乎把他整个人罩住。 察觉到方书的视线，贺擎压下眼睑，甩开手，任由杨浩像烂泥一样瘫在廊道地板上哀叫。 杨浩的叫声实在太大，余无为唱完《青藏高原》，切了首舒缓的轻音乐，隔着门都听到了响动。 “外面搞什么？怎么这么吵？”余无为没关话筒，扩大不知多少倍的声音穿透廊道，引得众人齐刷刷朝他看过去。 余无为：“？” 仔细一看，还都是熟面孔。 余无为看看痛得蜷成团的男生，又看看方书：“小书，你不是去洗手间么，怎么和人打起来了？” 方书：“……” 就不能先关了话筒再说话吗？！ 方书后脑勺一阵发麻，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他总感觉贺擎往他裤子上看了眼。 被余无为这么一搅和，和杨浩同行的男生们回过神来，又惊又怕，有气不敢发作，拖着杨浩快速离开。 等杨浩的身影消失在金鼎之声，夏桑终于松了一口气。 “方书同学。”属于女生的轻柔嗓音将众人的注意力又拉了回来。 贺擎垂眼，就见方书护在身后的清秀女生拉了拉方书的袖子，在方书回过头后，红着脸轻声说道：“谢谢你。你又帮了我一次。” 又？ 方书面露疑惑，正想问她以前是不是见过他，余无为扒着门框听王楠说了几句话，被话筒放大的声音再次插了进来：“你们要一起来唱歌吗？我们包厢够大，能容纳十二人。” 夏桑有些意动，不过她还带着朋友，朋友和方书他们并不熟。 夏桑委婉拒绝了。 至于贺擎…… 方书想，一个小时前不到，贺擎在微信里说过有事要忙，怎么可能会同…… 身侧响起脚步声，贺擎高大的身影和方书擦肩而过，头也不回地跟着余无为进了包厢。 方书：“……” 方书跟见到鬼一样，在原地站了半天，才慢吞吞挪动脚步回包厢。 包厢里放着余无为点的高音歌，贺擎坐在他之前坐的沙发上看手机，余无为和王楠围在点歌台前，一边拉歌单，一边问贺擎要唱什么歌。 贺擎在手机屏幕点了几下，抬起头，却是看向门口。 方书好似做贼的动作一僵，松开门把手，缓缓转过身，蜗牛似的朝着离贺擎最远的沙发挪。 眼看要挪到沙发边，余无为一把把方书拉了过去，凑到他耳边说：“你去问问贺教练，他喜欢什么歌？” 方书没动。 余无为催促：“快点，这首歌要放完了，再晚就赶不及把贺教练的歌切到前面了。” 方书瞥向贺擎，贺擎已经收回视线，低头在刷手机：“能不去吗？” 余无为瞪眼：“小书，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昨天你喝醉酒，贺教练尽心尽力照顾你一路，请他唱两首歌怎么了？！” 不是请不请唱歌的问题。 方书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方书手指不自在地在虚空中蜷了蜷，认命地向包厢最大的沙发走过去。 “贺教练……” 贺擎手指停在屏幕上。 方书伸出去的脚差点缩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久等～ 第22章 逮人。 能容纳十二人的大包厢空间很大，靠墙三面摆着沙发，另一面是一个占据大半墙壁的投频，中间放着张双层玻璃大茶几。 -- 第39页 不知道余无为点了首什么歌，整个包厢里都是女高音家高亢明亮的声音，差点没将方书的耳膜穿透。 方书揉揉耳朵，想让余无为把音量调低一点，眼前啪地一黑，包厢暗了下来。 方书转过头：“余无为你干嘛？” “你不觉得这样唱歌更有氛围吗？”余无为手还按在包厢灯的开关上，说着又把包厢里其他灯也关掉，就剩个洗手间壁灯没关。 方书：“……” 谢谢，并不觉得。 关上灯，包厢的光源全部来自歌曲视频投屏，方书背对着投屏，看着投屏光将他的身影拉长，投在贺擎背后的墙上，更加迈不开脚步了。 贺擎适应了下包厢的亮度变化，手机又振动了几下。 【吴教练：回去了？？？】 【吴教练：哥几个好不容易找到个机会约一次，你居然吃了顿饭就丢下人一走了之？？？】 【嘉南猛男教练：有事。】 【吴教练：有什么事情能比兄弟相聚重要？】 贺擎抬起眼皮，面容昳丽的小男生还站在茶几旁，一副想过来又不敢过来的模样。 贺擎垂下眼。 【嘉南猛男教练：逮人】 【吴教练：？？？】 见贺擎的手机振动个不停，方书想着要不干脆等贺擎回完消息再问，余无为过来催促道：“小书，问过贺教练了吗？” 方书：“我……” “问我什么？”余无为没压低声音，贺擎听到了。 方书：“我想问……” “问你喜欢唱什么歌啊。”余无为问道：“小书没说？“ 方书：“……” 请问，有什么办法能堵住余无为的嘴吗？ 感觉到贺擎的视线向他看过来，方书搓搓脸，僵硬地开口：“刚想要问。” “你们唱吧。”贺擎淡淡道：“我出去接个电话。” 看出贺擎确实对唱歌的兴趣不大，余无为没再坚持拉上贺擎，又问方书道：“小书，真不来一首？” “不。”方书毫不犹豫拒绝。 “哦。”余无为转过头，片刻，又转回来：“那是杨浩吗？” 方书：“？” “刚刚在廊道里和你起争执的是体育系的杨浩吧？”余无为在学校吃得开，各个系都有认识的人，之前顾着唱歌，余无为一时没想起来：“如果是他，那就见怪不怪了。” 方书莫名：“为什么这么说？” “最近论坛上关于他的帖子很多，估计这也是挑战贴突然被顶上来的原因之一。”接下来两首歌都是王楠的，余无为索性拉着方书聊起八卦：“杨浩喜欢夏桑你知道吧？” 方书“嗯”一声。 余无为道：“杨浩在论坛上和表白墙上留了很多亲密的话给夏桑，还非说是夏桑先喜欢的他，连夏桑的行踪他都了解得一清二楚。” 方书愣了下：“他跟踪夏桑？” “不清楚。”体育系和法学系挨得挺近，没准是听夏桑身边的朋友说的。论坛上大多数的人都在吃瓜，没有人往深处思考：“反正杨浩这人看起来挺不正常的。你以后要是再遇到他，最好离远点。杨浩发起疯来，像今天这样落下场子算是轻的。”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被落场子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是杨浩被打得哭爹喊娘。 虽然，动手的人不是他。 方书余光不自觉往包厢门口瞥去。 贺擎出去时包厢门没关严实，透过门缝可以看见贺擎靠着墙在和电话那头的人说些什么。 “落没落场子杨浩肯定都记住你了。”余无为道：“体育系的人是不会轻易放过你的。” 方书没怎么把余无为的话放在心上。 王楠唱完两首歌和余无为互换，方书绕过茶几要走回原来的沙发，身旁忽然响起道低沉的声音：“可以，有时间唱歌。” 方书回过头，贺擎不知何时回到包厢，站在茶几旁，离他只有一两步的距离。 余无为又点了首高音歌，还关掉了原声伴唱，调跑得连原唱歌手本人都听不出来。 方书在余无为的鬼吼鬼叫中愣了两秒，听到贺擎说：“没时间学车。” 方书：“……” …… 等服务生前来提醒中午场快结束，余无为终于吼尽兴，方书还宛如雕塑般站在茶几前一动不动。 余无为奇怪道：“小书你怎么不坐下，站着不累？” 方书瞄了眼沙发上坐着的贺擎，不动声色伸手揉揉酸得发麻的大‖腿，嘴硬道：“我乐意。” 余无为：“……” 余无为关掉投屏，重新打开灯。 骤然亮起的强烈灯光刺得方书下意识闭了下眼。 余无为：“我们要走了，你走不走？” 方书：“……” 瞧瞧这说的什么屁话？ “当然……你们先走。”方书动了动腿，发现麻得厉害，绷着脸道：“我随后跟上。” 余无为和王楠一前一后走出包厢，方书等了等，始终没再听到第三个人的脚步声。 方书有些站不住，想问贺擎怎么还不走，贺擎站起身，从茶几旁走了过去。 方书松了口气，艰难地迈开步子要跟上，转过身，却见贺擎站在门口，垂眸往他腿上扫了一下。 方书顿时感觉腿更麻了。 -- 第40页 贺擎：“你腿怎么了？” 方书憋半天：“麻了。” 贺擎收起手机，走过来扶住方书。 方书盯着自己的腿，想着要不废掉算了。 贺擎手掌大，一只手就可以圈住方书的胳膊，扶得稳稳当当：“下次来不来学车？” 他的语调没有起伏，听在方书耳中就像是在说“下次再放我鸽子试试？”，方书哪还敢说不。 方书小鸡啄米似的点头：“来，一定来。” …… 和贺擎在金鼎之声前厅分开后，方书一行人慢悠悠返校。 到约定的学车时间，方书早早起了床。 余无为和王楠也在同一天学车，临出门，见方书拉开抽屉拿晕车药，余无为道：“别吃。贺教练让你以后去学车的时候不要再吃晕车药了，你忘啦？” 那倒没有。 方书不过是形成了习惯。 方书把晕车药放回抽屉，和余无为两人一起到校门口乘坐计程车。 到达嘉南驾校，训练场已经有不少学员在练车。 江宁也在，徐道富正在一旁指导纠正他操作上的错误。 方书由于报科目一时耽误了时间，科目二学习时间比余无为和王楠短，进程也比他们慢，没看懂徐道富教了什么。 余无为和王楠倒是看懂了。 余无为撇了撇嘴：“明明是我和王楠比江宁先问，徐教练却指导江宁。” 偏心都偏到太平洋去了。 方书问：“徐教练没指导你们？” 王楠没说话。 余无为道：“指导什么啊。第一天教我们认了遍车部件，第二天教打火……只教一遍，其余时候都是让我们自己练，问他什么他就发火，从来不回答我们问的问题。” 余无为几次想换教练，可想到王楠和学姐的交情，在学校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如果再在明面上和徐道富闹僵，王楠在学姐面前不好做。 反正拿到证就和徐道富一拍两散，在此之前，余无为不打算真的和徐道富闹翻。 方书皱眉，脸色看起来又苍白了几分。 余无为忙道：“别担心我和王楠，除了这一点，徐道富对我们其实也还行。” 至少没再想方设法挖坑给他们跳。 “你还是先顾你自己。”余无为指指方书的脸：“一会儿还要练车，你脸色白得吓人，别车没练完人先晕了。” 余无为往场内望去：“贺教练还没……徐教练。” 方书抬起头，徐道富正沉着脸往这边走过来：“不去练车，站着干……” 看见余无为身旁的方书，徐道富脸色变了变，却是加大声量朝余无为和王楠吼道：“快去练车！以为谁都跟你们一样练车不需要排队，随时都有车给你们用啊！” 这话听着真刺耳。 余无为瞥了下方书，握紧拳头。 后一步跟过来的江宁和事佬样地说道：“别惹教练生气了，你们还是先去练车吧，后面的人还排队等着用车呢。” 徐道富手底下学员多，科目二学车学时有限，每个学员摸车的次数也都有限制，耽误一次就少一次机会。 余无为按捺下脾气，拉着王楠走了。 徐道富不甚满意地“哼”了声，从眼尾看了方书半秒，大着嗓门吼其他学员去了。 方书面无表情地捏了捏手指，比余无为的鬼吼鬼叫还难听。 “徐教练平时不这样的。可能是我们太笨了，怎么教都教不会，惹得他不高兴了。”江宁面上浮上几分尴尬，说得好似真像那么回事。 方书头晕得很，不想理他。 方书抬步要走，江宁先一步叫住了他：“方书。” 方书停下。 “你是贺教练的学员，应该有贺教练的联系方式吧？” 方书顺着江宁的目光看向自己的手机。 江宁伸出手，摊开：“我有些事想找贺教练，可以把贺教练的电话号码给我吗？” 第23章 贺擎：别动。 方书看着伸到眼前的手，抿了抿唇瓣：“你可以自己去找贺教练要。” 似是没想过方书会拒绝，江宁面上神情一僵。 “你别误会。”江宁收回手背在身后，扯着嘴角笑了笑：“我没有其他的意思。不然，你把我的号码给贺教练，让贺教练联系我也行。” 江宁摸出张写好号码的字条递给方书：“请务必帮我传到贺教练手里。谢谢。” 字条是白色的便利贴，上面的字迹娟秀工整，方书沉默片刻，抬手接过纸条。 方书头还晕着，离江宁有了段距离才慢下脚步，走到平常练车的车位，贺擎已经靠在车门前等他。 临近十一月，气温开始下降。 贺擎穿了件薄外套，袖子撩到小臂，拉链拉开到末端，里面是件宽松白色T恤。 听到动静，贺擎抬起头，目光在方书脸上停顿片刻，手从降下的驾驶座车窗伸进去，拿出个水杯。 “过来。” 方书抽到一半的手顿住，将纸条收回衣兜里，慢慢朝贺擎走过去。 还没站稳，手里多了个水杯，隔着水杯能感觉到里面的水还是温的。 方书：“？” 贺擎言简意赅：“喝。” 方书照做。 水刚入口，却差点没吐出来，一股子酸味。 -- 第41页 方书堪堪把嘴里的水咽下去：“这是什么？” 好难喝。 贺擎：“加醋的温开水，解晕车的。” 方书记得，来驾校报名第一天，贾迪一告诉过他好几种缓解晕车的方法，加醋温开水，确实是其中一种。 方书盯着瓶中的水看了半秒，仰头又喝下一口。 贺擎见他酸得眉头皱得都快打结了，忙抓住他的手腕制止：“难喝就别喝了。” 方书“哦”一声，当真没再喝了，脸色依旧很苍白。 贺擎松开手，道：“先休息会儿，等你缓过来再练车。” 贺擎将方书带去休息，转去旁边打了个电话。 方书抱着水瓶在训练场边，隐约听到贺擎在说：“嗯……不急，等你忙完再去……放我办公室。” 方书视线转到训练场内，看到好几张熟面孔，前几天一起吃羊肉火锅的教练几乎都在。 徐道富难得在余无为和王楠地车前指导，江宁回到教练车练车，时不时往贺擎的方向望。 方书垂下眼，手插进衣兜，刚摸到里面的字条，贺擎挂断电话走过来：“好点了么？” 方书点点头，头已经不怎么晕了，只是四肢还有点无力。 方书刚想说“我可以练车”，贺擎道：“下午再教你倒车入库，上午主要练习的内容就是前进和后退，并在这个过程中学会把控离合和刹车的使用。” 不知是不是错觉，方书觉得贺擎说到最后五个字的时候，语气咬得有点重。 方书一阵心虚，放下水杯，从车头绕过去，乖乖坐到驾驶座上。 系上安全带，又听贺擎说道：“踩离合总的原则是快踩慢抬。一脚踩到底，然后慢慢回抬，脚后跟也跟着后移，至半联动状态，车身抖动。这个时候脚后跟着地。然后再微抬一点，车子就开始行走了。” “只要不熄火，离合越慢越好。行车途中，如果速度快了，就往下微踩一点，慢了就微抬一点。整个行车中要保持又慢又稳状态。” 方书上次练过直线，从起步到前进都没什么问题。 “刹车。”贺擎顿了顿，压下眼皮，紧盯着方书的脚：“先踩离合器，然后逐渐踩下刹车，使车速迅速下降，到位后完全踩下制动，空挡，熄火，手刹。” 贺擎特意放缓了语速，他下一个指令，方书执行一个，虽然犯了个新手都会犯的刹车点头，但方书总算没再犯同时踩刹车和油门的错误。 贺擎扫过方书紧绷的手背：“紧张什么？你这次操作是正确的。” 方书手指动了动，悄悄松了一口气。 贺擎话锋一转：“不过，踩刹车的力度也是有讲究的，正确的力度是由轻渐重，然后由重渐轻，待车辆停止的瞬间，刹车力度刚好变为零，这才是最理想的刹车力度，这样操作，车上乘员会感觉非常舒适，可以有效避免晕车现象。” 方书诧异地看向贺擎。 贺擎挑眉：“你那是什么表情？” “没。”方书舔舔唇，心说，原来贺擎还有这一层用意在。 贺擎没深究，正想让方书继续练习，陈教练从训练场另一边绕过来。 “贺擎。”陈教练神色看起来有几分焦急：“你现在忙不忙？” 贺擎问：“有事？” “是有点事。”陈教练直言不讳：“贾迪一之前不是给我介绍了几个新学员吗？他们今天来报名，我得带他们去交管部门体检，可是我还有学员在练车。” 贺擎道出他的言外之意：“想让我帮你看着学员？” 陈教练挠挠头，有些腼腆地点点头：“他们明天考试，今天只是拉通练习，也不需要你指导什么，只需要看看他们有没有犯错，如果有，稍微指正下。” “你看……”陈教练问道：“可以吗？” 陈教练和贺擎交情还不错，陈教练都求上门了，按贺擎平时的处事方式怎么可能会拒绝。 可是，他现在也要指导方书练车，抽不开身。 陈教练似乎看出贺擎的想法，忽然走近教练车：“小朋友，你家贺教练我先借走了，我保证，很快会还回来的。” 方书愣了下，看向贺擎。 贺擎也在看他这边，逆着光，方书看不清贺擎的表情。 方书迟疑地颔了下首：“……好。” 陈教练高兴地笑开，拍拍贺擎的肩膀：“这回你没顾虑了吧？你家小朋友可都同意你跟我走了。” 贺擎收回视线：“你去吧。训练场有我看着。” …… 陈教练对贺擎很放心。 几个新学员都来了，陈教练自己的车装不下，带新学员去坐的公交。 不想半途遇到两队婚车，堵了半个多小时的车，到达车管所，还被熟人拉着聊了半个小时的天。 等陈教练做完体检带着学员们返回驾校，已经临近中午。 “坏了。”陈教练急急忙忙跑到训练场，学员们还在练车，贺擎站在场外指导。 “贺擎。”陈教练走过去：“不好意思，耽误你这么久，路上出了点意外。你去看你家小朋友，这里交给我。” 贺擎“嗯”一声，抬步离开。 回到白色桑塔纳车前，发现方书还坐在车里练。 “够了。上午的练习结束了，下来吧。”贺擎让方书刹车。 -- 第42页 停了车，却不见方书下车。 贺擎低头看去，方书挺着脊背坐在驾驶座上，一动不动。 贺擎打开车门：“先休息，下午再练。” 方书这才把手从方向盘上拿下来，脚依旧没动。 贺擎：“？” 方书侧过头，脸上神色略微不自在：“……腿疼。” 贺擎垂眼，眸光落在方书从离合器上挪下来的左脚上，伸过手臂：“扶着我。” 陈教练遣散练车的学员过来，就见贺擎扶着方书往办公室的方向走。 “小朋友这是怎么了？” 陈教练嗓门大，练完车离开的学员不少闻声好奇看了过来，江宁也在其中，原本踏出去的步子收了回来。 “不去吃饭吗？”同行的罗川问道。 江宁歉然地笑笑：“我突然想起还有事想要问徐教练，你先去吧。” “练久了的后遗症。”贺擎避开陈教练，将方书放在办公室沙发上坐下。 陈教练愧疚道：“别是你被我拉走后，小朋友一直在练，没停过吧？” 贺擎给了他一个“明知故问”的眼神。 “怪我。”陈教练搓搓短粗的发茬子：“我应该快点回来，是我对不住小朋友。” 方书摇摇头。 其实不怪陈教练，贺擎被拉走前没让他练别的，隔着大半个训练场，方书连贺擎的背影都看不到，也不好问要练多久。 于是方书把车挂到一档，来回的练习踩离合。 “小朋友的腿没事吧？我……” 陈教练话没说完，贺擎从办公室隔间拉了条凳子坐在方书面前，岔开条腿，说道：“腿放上来。” 陈教练：“？” 方书：“？” 方书看了看贺擎，又看了看贺擎岔开的腿，下意识动了动右腿。 贺擎：“左腿。” 方书：“……” 方书又换成左腿。 他左腿正疼，动作有点慢，放到贺擎腿上，额头出了层薄汗。 贺擎到嘴边的“裤角卷起来”又咽了下去。 贺擎大手握住方书的脚‖踝，虎口卡在凸起的关节处，另只手卷着方书的裤角往上拂。 方书没料到贺擎的举动，他整条左腿又麻又痛，贺擎手一握上去，他仿佛被过电一般，腰一下就软了。 方书细细抽了口气，条件反射要缩回腿。 贺擎先一步捏在他的小腿上。 方书好不容易蓄起的力气散了个干净，要不是他本能用手臂撑着身体，他已经倒在了沙发上。 “贺、贺教练……”方书眼里蒙着层水汽，耳朵尖红得快滴血。 少年的腿笔直纤长，皮肤细腻得连毛发也看不见，比外头的日光还白上几分。 贺擎手指停顿了下：“别动，你左腿血液流通不畅，不疏通你下午没法练车。” 第24章 我轻一点。 方书咬着唇, 身体僵硬得像是块石头。 方书经常运动，自是知道这个道理。 可是贺擎常年教车，日晒雨淋的, 手指指腹布满茧子, 粗糙坚硬, 贴在皮肤上, 给人的感觉又疼又麻, 宛如千万只蚂蚁在顺着神经攀爬。 方书忍了忍，没忍住，往回抽了抽腿：“我、我自己来。” 贺擎没松手, 干燥虎口卡着方书的脚‖踝，把他的腿拉回来放腿上，语气稍微加重：“别动。” 陈教练站在一旁，也不住的劝道：“你贺教练说的对。这方面他有经验, 听他的话, 别乱动。” 二比一, 方书不敢再乱动了。 他手指蜷了蜷，手撑着在沙发里坐直, 看了眼近在咫尺的贺擎, 飞快垂下眼帘。 陈教练帮不上忙, 也拉了条凳子坐下：“老贺, 你知道我带新学员去体检的时候遇到谁了吗？” 贺擎眼也不抬：“谁？” “张新。”陈教练换了个姿势面对贺擎：“他以前也是嘉南的学员, 愣头青一个，得罪徐道富离开了嘉南。我还以为他转去了别的驾校，没想到他考了公务员, 还是交管职位。” 贺擎早知道这些, 没什么反应, 手顺着方书踝关节往上揉捏。 陈教练道：“他还向我问起你。你和他见过面？” 贺擎淡淡道：“找过他一次。” “什么时候？”陈教练来了兴趣，正要继续追问，贺擎抬手轻轻在方书小腿上拍了下：“放松，腿别绷这么紧。” 方书脊背一僵，在贺擎的注视下慢慢放松身体。 贺擎收回视线：“前段时间，找他帮了个忙。” 看出贺擎不想多说，陈教练“哦”了句，和贺擎聊起学员练车的事：“他们没给你添麻烦吧？” “还好。”陈教练教得还不错，手底下的学员拉通练习的过程中基本没犯什么错误，科目二考试的时候正常发挥，问题应该不大。 “你不用替他们说好话。我是他们的教练，他们是什么水平，我心里很清楚。”陈教练摆摆手：“他们之中有好几个都是考过三回的人了，这次要是再考不过，就只剩下最后一次机会了。” “你用不着这么杞人忧天。”不是他手底下的学员，贺擎不作任何评价。 陈教练叹了口气，转念想到今天带去体检的新学员：“不过贾迪一介绍的新学员资质不错，估计教起来不会太难。” 嘉南驾校的新学员资源大部分掌握在徐道富手里，其他教练能分到的学员很少，陈教练已经有段时日没接收到新鲜血液了，不免有些兴奋，来来回回说了好几分钟。 -- 第43页 “没准某一天，我的新学员能和你家小朋友同场考试……诶，老贺你轻点，你家小朋友疼得都快哭了！” 贺擎抬起眼，方书皱着眉，细细的抽气，眼里的水汽又蒙厚了点，眼尾泛着红。 贺擎揉捏的动作停了下：“不用点力没效果。你忍一下。” 方书颤着眼睫毛点点头，小腿却不受控制地在贺擎掌心颤巍巍抖动着。 贺擎：“……” 贺擎沉默片刻，手上的力道放轻。 陈教练满意了，说道：“小朋友细皮嫩肉的，不比我们这些个大老粗，你要对他温柔点……话说回来，怎么一上午都没见到贾迪一？” 陈教练摸摸下巴：“我本来想拉他一起送新学员去体检，结果去办公室找他没见着人。他要是同我一起开车去，我也不至于被堵在路上回得来这么晚。” “这你可不能赖我。”贾迪一的声音忽然响起。 陈教练回过头，就见贾迪一单手插在衣兜里，发丝凌乱的站在门口，袖口上还沾着灰，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 “今天是三个月一次购物的日子。驾校很多东西都用完了，一大早我就出去采购，两分钟前才回来。” 贾迪一是校长开后门招进来的嘉南驾校管理人员，驾校大大小小的器材用具都要经过他的手经办，职位闲散却没多少人敢得罪他。 贾迪一拍拍袖口上的灰，象征性敲了下门，摸出兜里的东西递给贺擎：“贺哥，你让我带的东西。” 陈教练勾头，好奇地看了眼：“风油精？” 贺擎抽不开手：“放茶几上。” 贾迪一弯腰把风油精放上茶几，起身时看到坐在沙发上的方书，面上闪过恍然：“我说呢，贺哥怎么破天荒主动找我帮忙带东西，带的还是风油精，原来是给小朋友用的。” 贾迪一笑嘻嘻的凑到方书面前：“小朋友，你是不是又练车晕车了？” 当众被戳穿，方书撇过头去，耳朵尖又红了一点，脸颊也微微发红。 贾迪一“噗嗤”笑出声。 贺擎收回手：“你动动看，腿还疼不疼。” 方书巴不得离贾迪一远一点，闻言立即缩回腿从沙发上站起来，往旁边走了两步。 贺擎问：“怎么样？” 方书摇摇头：“不疼了。” 只是感觉还有点麻，活动一会儿应该很快就能缓过来。 贺擎“嗯”一声，起身去隔间洗手。 贾迪一回过味来：“小朋友的腿怎么啦？” “练车练久了，肌肉僵硬。”陈教练接过话，三言两语把前因后果说了一遍。 “你一个大男人，做事怎么还这么不靠谱。”贾迪一埋汰了陈教练两句，拿起茶几上的风油精：“小朋友过来，我帮你抹点，对缓解晕车有用处。” “？” 方书正在放下裤腿，一时没反应过来。 贾迪一已拧开风油精瓶盖，倒在手心，向他走过来：“你腿不方便，我帮你抹肚‖脐上。” 方书想也不想地往后退：“我腿方便，我腿好了，我可以自己来。” “我以前也是在嘉南学的车，按常理来说，我是你师兄。师兄弟之间客气什么。”贾迪一把他抓回来，摁在跟前不让他动，卷着他的衣摆要往上掀。 不是客气。 方书急忙抓住衣摆不撒手，认真地看着贾迪一，强调：“我真的能自己来。” 贾迪一只当方书是放不开，没把方书的话当真：“都是男人，你害羞什么。难不成你还指望着陈教练和你家贺教练两个大老粗能帮你啊？” 不是。 他有手有脚，为什么非要别人帮？ 方书心里升起股有理说不清的荒诞感，他张张唇想再次拒绝，陈教练道：“还是让贾迪一来吧。时间不早了，待会儿一起去吃饭？” “老贺，去扬州烤鱼店吃鱼可以不？”陈教练扬声问贺擎。 隔间传出贺擎低沉的声音，伴随着哗啦啦的水流声：“可以。” 方书到嘴边的话只好咽下，松开手让贾迪一把衣摆撩起来。 贺擎洗完手从隔间走出来，就看见贾迪一抓着方书的衣摆，手心摊着风油精，往方书肚‖脐眼儿上抹去。 不知是不是风油精太过冰凉，方书单薄肩胛骨剧烈振了下，脚不自觉往后挪了挪，脸颊和耳朵上还有未褪下去的红晕。 “跑什么？风油精就是要抹在肚‖脐上才有效……贺哥？”贾迪一看着伸到眼前的大手，不明所以。 贺擎扫了眼方书，目光定在贾迪一拿着风油精的手上：“给我，我来。” 贾迪一：“？” 陈教练：“？” 方书仰头看了下贺擎，拉着衣摆要往下放：“不用，我……” 陈教练道：“抹个风油精才多大的事儿，风油精味儿大，贾迪一已经抹了，你就别去沾上味儿了。” 贾迪一正要附和，贺擎伸过手把风油精瓶拿了过去。 贾迪一：“……” 方书：“……” 要不是贾迪一还抓着方书的衣服，方书能拔腿就跑。 兜里的手机振动起来，贾迪一回过神，放开方书的衣摆，接起电话：“对，我人还在驾校……现在？……好，你先去办公室等我，我随后就到。” “有教练要取点东西，找我拿钥匙开仓库的门。”贾迪一挂掉电话，把风油精放茶几上，转身去隔间清洗手上残留的风油精气味儿：“你们师徒俩的事，你们自己解决吧。” -- 第44页 贺擎随意应了声，在方书面前单膝蹲下，语气自然地说道：“衣摆掀起来。” “……”方书脸上的红加深几分，快要和耳朵尖媲美。 许久，方书僵硬着手指，攥着衣摆，慢吞吞往上掀。 贾迪一抹上去的风油精还没有干，方书肚‖脐眼儿处的皮肤颜色明显比周围要深一些。 随着呼吸，小巧的肚‖脐眼儿在空气中微微起伏着。 贺擎往手心倒上风油精，掌心对准，贴了上去。 贾迪一担当的是闲职，整天坐办公室的，没干多少苦活累活，手上一点茧子都没有。 贺擎完全相反，手掌的茧子比指腹还多，方书几乎是挨上贺擎的手掌就刺疼得反射性往旁边躲闪。 贺擎手顿在半空。 方书别开脸，不敢看他。 贾迪一甩着手站在隔间门口道：“贺哥，给我两张纸。” “抽屉里，自己拿。” 贾迪一走到贺擎的办公桌旁抽出抽屉里的纸擦手：“贺哥你们等我几分钟，我把钥匙交出去就过来跟你们一起去吃鱼。” “你要去仓库？”陈教练慢半拍想起什么，跟着贾迪一一同起身：“我也要取点东西，正好一并取了，省得过两天再找你拿钥匙你不在。” 说得他多不务正业似的。 贾迪一翻了个白眼，临走前问贺擎：“贺哥有没有什么要取的东西？” 贺擎保持着半蹲的姿势没动，淡淡回了句：“没有。” 等贾迪一和陈教练走远后，贺擎稍稍抬起手：“过来，我轻一点。” 方书紧了紧手指，和贺擎对视几秒，乌龟附身，一点点移动步子回去。 贺擎的手掌再次贴上来，方书细腰颤了一下，却强忍着没有躲开。 过了十几秒还是十几个世纪，方书终于听到贺擎再次开口：“好了。” 方书松了口气，紧绷的肩背放松下来，放下衣摆就要后退。 细瘦紧致的腰线忽的被握住，粗糙干燥的手指又按了上来，不偏不倚按在他肚‖脐眼儿上。 方书整个人僵在原地。 贺擎的手掌掩在他衣服里，不轻不重在他肚‖脐眼儿上抹了下，声音听不出什么差别：“有风油精流进去了。” 第25章 你自己没教练吗？ 办公室外日头高远。 训练场的人散得差不多了, 在办公室里听不到什么声音。 贺擎离他有点近，方书不好低下头去看。 “……哦。”良久，方书绷着脊背舔舔唇, 轻不可闻地说道：“谢谢。” 贺擎挑了下眉, 又抹了下。 方书腰肢下意识轻颤, 疑惑地看向贺擎。 贺擎面不改色：“没抹干净。” 贺擎把手从方书衣服里收回来, 拿过贾迪一放在桌上的纸盒抽了两张纸擦了擦手。 方书隔着衣服摸了摸被抹得发热的肚‖脐部位, 脸变得和耳朵一样红，鼻端似乎还能闻到贺擎身上洗衣皂和风油精混杂的味道。 方书抬手搓了搓脸，手臂不经意碰到衣兜。 想起进训练场时江宁拦住他说的那番话, 方书摸出兜里的纸条，朝贺擎递过去。 贺擎侧眸扫了下，没接：“这是什么？” 方书表情顿了下：“电话号码。” “你换了新号码？” “不是。”方书嘴角下撇，声音低了两度：“江宁的号码。他让我转交给你。” 贺擎没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 尤带着风油精刺鼻气味儿的大手接过纸条, 随手扔在茶几上。 …… 贾迪一和陈教练拿完东西, 发消息让贺擎带方书出去，在驾校门口集合。 “走吧。”贺擎抓起外套, 却是看也不看一眼纸条。 方书小心地觑了眼贺擎的脸色, 乖乖跟着他走。 经过驾校大厅时, 一道声音忽然叫住他。 方书抬起头, 江宁背着手站在大厅里, 一身白衬衫，衬得他的脸越发白净。 练车的时候挺忌讳穿白色的衣服，很容易弄脏, 也不知道江宁是怎么保持得这么干净的。 方书余光不自觉瞥向贺擎, 问江宁：“有什么事么？” 江宁对贺擎笑笑, 才指了指角落方向，示意方书到一边说。 方书莫名其妙，跟着江宁走过去。 刚在江宁面前站定，就听江宁压低声音问道：“你把纸条给贺教练了吗？” 原来是想问这个。 方书抿了抿唇：“给了。” 江宁面上闪过怀疑，既然给了，那怎么没见贺教练联系他？ 江宁侧头看向站在不远处高大英武的男人，试探性的问：“真的给了？” 什么意思？ 不相信他？ 方书最讨厌别人不问缘由怀疑他，拉下脸来，抬步要走：“我说给了就是给了，你爱信不信。” 江宁眼疾手快拉住他的手腕。 方书压下眼皮。 江宁立即烫到般松开手：“对不起。别误会，我没有不相信你的意思，只是我实在是有很重要的事情想问贺教练。看在我们是同校同学的份上，你能不能再帮我……” “问什么？” “啊？” 江宁没想到方书突然来此一问，顿时卡住了壳。 驾校大多数的人都出去吃饭去了，大厅里除了值班的工作人员，见不到什么人影。 -- 第45页 贺擎等了会儿，没见方书回来，正要去找他。 【假第一：贺哥，你和小朋友到哪儿了？出来了没？】 【嘉南猛男教练：出来了。在大厅。】 贺擎收起手机，朝角落走过去。 角落里，两个男生沉默站着，在离他们两三步远的时候，贺擎听到方书耐下性子问道：“你想问贺教练什么？” 江宁神情露出几分尴尬，磕磕绊绊说道：“也、也没什么……就是……问一下学车方面的问题。” “你自己是没有教练吗？” “？” 方书理直气壮地说道：“学车有问题不去找你的教练，反而来找我的教练做什么？你是给我的教练交钱了吗？” 江宁：“……” 贺擎垂下眼，无声低笑了下，悄悄退了回去。 【嘉南猛男教练：再等等。】 【假第一：？】 …… 方书和江宁都没察觉到贺擎来过。 方书把江宁怼得哑口无言后，回到大厅中央，贺擎站在原地在刷手机，手指点着屏幕，像是在向谁发消息。 听到脚步声，贺擎抬眼看了过来：“谈完了？” 方书“嗯”一声，看起来不太高兴，直到和贾迪一他们汇合，到达扬州烤鱼店，神色都没缓过来。 “哟。”贾迪一拿着菜单，夸张的惊讶道：“这是谁惹我们小朋友不高兴了？贺哥，不会是你吧？” “不是。”贺擎把烫好的碗筷放在方书面前，语气中隐含着不易察觉的笑意。 贾迪一不大信，还想追问，旁边的服务员热情推荐道：“我们新推出的泡椒烤鱼也挺受欢迎的。” “来一份。” 服务生把菜单拿走，贾迪一才想起问方书：“小朋友能吃辣吧？” 点都点了，再来问他是不是晚了点？ 方书硬着头皮说道：“还行。” 贾迪一当他是能吃辣的，把未开封的餐具推给贺擎：“贺哥，也帮我烫烫。” 贺擎伸出两根手指给他推回去：“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啧，帮小朋友，不帮好兄弟。”贾迪一不平：“贺哥你一碗水端不平。” 贺擎“嗯”一声：“他交钱了。” 方书：“？” 这话听着有点耳熟。 …… 泡椒烤鱼比方书想象中辣，一顿饭下来，他辣得嘴巴都快张不开了，回程路上出奇的安静。 贺擎视线瞥过，让陈教练停车。 “马上要到驾校了，贺擎你下车干嘛？” “买点东西。” 贺擎高大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一处奶茶店里。 方书揉揉火辣辣的肚子。 【余无为：小书，你没事吧？】 【方娇娇：？】 【余无为：我和王楠练完车离开的时候都看到了。】 看到什么了？ 方书没明白余无为的意思。 【余无为：你被贺教练扶着离开了训练场，你是不是受伤了？】 方书：“……” 方书瞬间又坐回座椅里。 【方娇娇：我没事。】 【方娇娇：就是练车时间长了，腿有点疼。】 【方娇娇：贺教练已经帮我揉……】 方书耳朵尖红起来，快速把敲好的字删除。 【方娇娇：已经不疼了。】 消息发出去，眼前多了杯奶茶。 贺擎把吸管插进奶茶里，递过来：“车上别玩手机，当心一会儿晕车。” 第26章 买车还能不要喇叭？ 回到驾校, 预约下午练车的学员们已经在训练场外排队等候用车。 贾迪一远远望了眼：“陈教练，你的学员也在。” “看到了。我已经把车钥匙交给他们了，要用车的时候只需要告诉我一声, 我不干涉他们练车。”陈教练问贺擎：“小朋友下午学什么？” 贺擎淡淡道：“倒车入库。” “居然是科目二最难的一个环节。”贾迪一“啧”一声, 像是想起什么不太愉快的回忆, 脸上满是嫌弃。 陈教练不给面子的笑起来：“是不是想起你学车那会儿, 被校长骂得几天不敢回家？” 贾迪一想打人。 贾迪一当初是跟着他舅学的车, 平时他舅对他挺好，一到训练场却完全变了一个人，把他骂得狗血淋头不说, 他还不敢向家里人告状，也不敢像其他学员一样要求换教练。 贾迪一都快对他舅产生心理阴影了。 贾迪一不甘示弱反驳陈教练的嘲笑：“又不是我一个人是反面教材，宋秋来不是刷新了我的记录吗？训练场的几棵树全是他撞没的，气得我舅连夜改成铺草坪。” 贾迪一和陈教练同时看向贺擎, 贺擎保持沉默。 陈教练道：“小朋友可你别学宋秋来, 当心你家贺教练追着你满训练场跑。” 方书自认为比起宋秋来, 他还是要好上一点：“不会。” 贾迪一给了他一个赞赏的眼神：“小朋友最好随身携带风油精。” 方书：“为什么？” 贾迪一一副过来人的模样：“倒车入库细节多，要学的时间长, 风油精不比晕车药, 效用时间很短, 隔一会儿就需要滴两滴。” 还要滴？ 方书差点把吸管咬碎。 方书及时松开吸管, 抿着唇, 不太自在的问：“能不滴吗？” -- 第46页 滴了风油精后确实很清凉，脑袋也清醒不少，可是想到他还要当着贺擎的面滴, 方书就觉得肚‖脐眼儿发热。 贾迪一：“除非你练车过程中想晕车。” 方书：“……” 贾迪一顿了下：“哦, 你还可以吃晕车药。” “他不吃晕车药。”贺擎低沉的声音插进来。 上次只是一会儿没看住, 贾迪一就带方书喝酒，差点出事，贺擎不打算让方书在练车时继续吃晕车药。 趁此机会，锻炼方书克服晕车障碍。 贾迪一摊手：“那没办法了。” 方书绷着脸心想，不就是滴风油精吗，他又不是没当着人面做过，就算是贺教练…… 贺擎问：“你是要再休息会儿还是直接学车？” 方书想了想：“直接学。” 贺擎：“那跟我去办公室。” 方书抬起头，就见贺擎眼皮下压，扫过他腹部的位置：“上车前先滴两滴。” 方书低下头咬吸管，耳朵尖又微微冒起了红。 …… 前厅的值班人员换了一轮，方书抱着喝了快一半的奶茶跟着贺擎进入办公室，写着江宁电话号码的纸条还放在茶几一角。 方书视线几次瞥过去，没忍住问道：“你不看看吗？” 贺擎将纸条丢进垃圾桶：“我不加不相关的人。如果以后他还让你递电话，不用理。” 方书应下，正好他也没打算再当什么中间传话筒。 纸条旁边放着的就是风油精，贺擎拿起风油精：“你……” 方书语速极快地接过话：“我自己来。” 贺擎楞了下，轻笑一声，把风油精递过去：“我是想说风油精你收着，我用不着。” 方书：“……” 如果地上有个洞，方书一定钻进去不出来了。 方书红着耳朵尖抓过风油精，要掀衣服，手指碰到衣摆，又仰起头来看贺擎。 贺擎不解：“怎么？” 方书舔舔唇，不太自然地撇开目光：“你能不能……算了。” 方书抓着风油精背过身去，勾下头，一手抓着衣摆，一手摊着两滴风油精往肚‖脐眼儿上抹。 方书面对着窗户方向，逆着阳光，单薄肩背微微弓起，顺着后颈线，白皙皮肤在灯光下几近透明。 贺擎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不动声色转开眼。 “好了。”几秒后，方书说。 贺擎转回眼，方书已经转过身来，衣摆捏出几处褶皱，耳朵尖还透着点红。 贺擎“嗯”一声：“我带你去训练场。” …… 方书兜里揣着风油精瓶跟着贺擎进入训练场，像是揣着什么烫手山芋，烫得他手掌僵直。 贺擎将方书带到了另一个路段，在入口的地方，竖立着一块蓝色铁牌，牌面用白色油漆端端正正写着“倒车入库”四个大字。 路段被划分成多个整体形状宛如上粗下细的“T”字的场地，为了将场地隔开，“T”周围都铺上了草坪，碧油油的，青翠夺人眼。 顺着“T”用黄色油漆画着醒目的实线，“一”与“丨”之间的交界地带画的则是黄色的虚线。 显然，这是训练倒车入库的地方，隔着两三个场地，还能看见嘉南其他教练带着学员在练车。 贺擎将车驶进“T”场地，停在“T”右端起始点黄线处，车头朝外：“之后几天都是练倒车入库，你下次来练车，直接到这里来。” 方书点头，从兜里抽出手，蜷了蜷发麻的手指。 贺擎没像前几次一样先做示范，他先给方书介绍了下倒车入库大致的运行轨迹：“倒车入库分入右库和入左库，科目二考试时你要入两次库。” 方书在脑中勾出两次入库的轨迹图，发现挺简单挺好理解的。 接下来就是实际操作。 贺擎边讲解边做示范：“将车挂倒挡，松开驻车制动操纵杆，车起步后以怠速后倒，通过右后车窗观察车库。” 贺擎略垂下眼，见方书在认真听着，接着说道：“当看到右后车窗黑边与车库右边线头对齐时，向右匀速转动方向盘，把方向盘打死。” 方书愣了下：“打死？怎么打死？” 教车时为了让学员们能够听懂，教练用语大都是口语白话，贺擎想了半秒，才想起书面语言：“就是把方向盘转到极限位。” 方书似懂非懂点点头。 “车入库后，回头观察左侧后视镜，当看到整条车库左侧边线出现后，立即回直方向盘。从左侧后视镜看到左门把手与车库底线水平时停车。” …… 贺擎侧过头：“听懂了吗？” 方书再次迟疑缓慢地点头。 贺擎挑眉：“真的听懂了？” 方书的头点不下去了。 他听懂才有鬼了，脑中勾的图是一回事，根据语言描述在图上添细节是另一回事。 贺擎闷笑了下。 方书窘迫地别开脸。 贺擎收住笑：“我再示范一遍。” 贺擎让方书下车，站在旁边看车移动的轨迹，和脑中细节图对上号。 示范完，贺擎说道：“换人，你试着倒一遍。” “我来？”方书神情有些犹豫。 贺擎从驾驶座上下来：“我在外面指导你。” 倒车入库全程挂的是一档，低速度出不了事，贺擎可以不用坐在副驾以备不时之需帮忙踩副刹。 -- 第47页 贺擎和方书交换位置，方书坐到驾驶座。 草坪边缘砌了层十来公分的水泥台，贺擎站在右端起始点前侧方的水泥台上，能清楚看到方书的操作又尽量不占任何车道。 方书上午才练过后退，自我感觉倒车问题不大。 刚起步时方书也确实没什么问题，直到倒直车位右前角，该调整右后车窗黑边与车库右边线头对齐时，方向盘没打到极限。 于是，站在水泥台上的贺擎眼睁睁看着车子径直斜倒，大半个车身摇摇晃晃穿过倒进了草坪里，车头倒栽葱似的卡在水泥台上。 贺擎：“……” 方书被安全带勒着肩膀，双手抓着方向盘，头倒在手臂上，不敢吱声。 贺擎隔着车窗，看着只留给他一个毛茸茸黑乎乎脑袋顶的方书，声音没有任何起伏：“你在干什么？” “倒、倒车啊。”方书眼睛乱飘，很没底气的小声回应。 贺擎气笑了：“我刚刚是这么教你的？” 方书不敢说是，他突然觉得，貌似……他没比宋秋来好多少。 贺擎有点想抽烟，手摸到兜里的烟盒，看了下面前的小男生，两三秒后又把手抽了出来。 贺擎道：“你下车。” 方书乖乖解开安全带，从驾驶座上下来，默默站到一边。 贺擎把车从草坪上弄下来，开回起始点，又下车来坐到副驾驶位置上：“过来，重试一次，这次我在旁边看着你。” 方书走过去，正襟危坐，脊背挺得笔直。 势头挺足。 贺擎到嘴边的斥责说不出来了，他系上安全带，准备看方书这次会怎么做。 左等右等，方书一动不动。 贺擎道：“可以开始了。” 方书指指左侧后视镜：“外面有个人挡着。” 贺擎看过去，是驾校的教练，背对着他们在接电话。 贺擎道：“你提醒他让一让。” “哦。”方书伸出头去：“大哥！我要练车，你可以让一让吗？” 贺擎：“……？” 贺擎又有点想抽烟了：“你以后买车问问4S店不要喇叭是不是能少给点钱。” 方书莫名：“买车还能不要喇叭？” 贺擎：“你不是刚扯着嗓子喊‘让一让’吗？” 方书：“……” 第27章 可以教我怎么贿赂贺教练吗？ 方书缩回脑袋, 心头发虚。 “那我……”半晌，方书小声说：“开始了？” 贺擎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的“嗯”了句。 方书在脑海里回顾着贺擎之前示范的操作，嘴里轻轻嘀咕着：“将车挂倒挡……松开驻车制动操纵杆……车起步后以怠速后倒……通过右后车窗观察车库。” 贺擎越听越不对劲：“你刚刚也是这么边念边倒的？” 方书点点头, 有些不安地问：“怎么, 有什么不对吗？” “没。”贺擎淡淡说：“你开心就好。” 方书：“……” 总觉得贺擎话里有话。 方书心里更忐忑了, 他捏了捏手指, 用余光瞥了眼贺擎的脸色。 不知道自己开车开得对不对, 操作一步，方书转头去看一次副驾驶座。 贺擎面无表情开口提醒：“看后视镜。” 方书立即转回头，但还是晚了一步, 车又一次倒进了草坪里。 车子里陷入死一样的寂静。 方书缩着脖子，坐在驾驶座上当鹌鹑。 贺擎看着他那一截细白的后脖颈，在心里想着，他以前怎么会觉得这小家伙挺乖？他分明是来克他的！ 许久, 贺擎收回视线, 打开副驾驶座的门下了车。 “教练, 你去哪儿？”方书抬起头。 “抽烟。”贺擎头也不回：“你滴点风油精，就在车上别动。” 方书松开握着车门把的手, 乖乖坐回驾驶座上。 贺擎绕过草坪, 走了两个场地才停下来, 摸出兜里的烟, 缓缓点燃。 距离隔得有点远, 贺擎眼前笼着烟雾，方书看不清贺擎的脸。 贺教练……生气了？ 方书摸了摸兜里的风油精，不自觉感觉到无措。 贺擎把一支烟吸完才原路返回来, 身上沾着烟草的味道, 和洗衣皂香气混杂在一起。 方书抓着放下来的衣摆, 下意识屏住呼吸，像个做错事的小孩子。 贺擎沉默片刻，道：“再来。” 他就不信了，怎么有人会死教不会！ …… 十分钟后。 贺擎看着冲进草坪的教练车陷入沉思。 二十分钟后。 贺擎看着再次挂在草坪水泥台的教练车，又缓缓点了一支烟，深吸一口，语气没有任何起伏：“法律对你不起作用是吗？” 方书：“……” 三十分钟后。 方书和草坪的缘分总算告一段落，车轱辘却实实压在黄线上。 贺擎：“你没压线，是我把线画歪了。” 一个小时后。 方书没压线了，倒库速度又快了点。 贺擎：“你想家啦？” 一个半小时后。 方书控住了速度，车子顺利倒进车库，脸上的欣喜正要浮现。 贺擎：“右边离黄线那么远干嘛？留着给我睡觉？” 方书：“……” -- 第48页 两个小时后。 贺擎站在教练车前方，看着驾驶座一脸认真的小男生，没有了半点脾气：“对，对，对，就这样，倒，倒，对，倒，好，停，真棒，倒得跟事故现场一样，我的车迟早有一天要被你整报废掉。” 方书：“……” …… 南大男生宿舍。 王楠正在预习明天要上的课程内容，翘着二郎腿刷论坛的余无为无意瞥到屏幕顶端显示的时间，在寝室环顾一周。 王楠问：“你在看什么？” “小书。”余无为又勾头往方书的床位上看了一下，被子叠着整齐，空空如也：“他还没有回来？” 余无为一提，王楠也反应过来了：“对啊，前几次学车的时候小书早回来了。” “草，他不会出了什么事吧？上回在金鼎之声，小书把体育系的人得罪了，难不成杨浩找了人堵小书？” 想到这里，余无为坐不住了，抓起外套就要往外面冲。 刚冲到门口，寝室门从外面打开，方书耷拉着肩膀走了进来。 余无为被他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吓得不轻：“你真被杨浩那傻逼打了？” 方书睨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你才他被打了。” “既然不是被人打了……”余无为目光在他脸上转一圈：“那你怎么这副鬼样子？” 方书说不出口。他拉开座椅，墩地坐上去，盯着洁白的墙面发呆。 方书再次觉得，他的学车生涯可能要提前完蛋。 王楠试探性地问道：“你又被贺教练赶下车了？” 方书艰难开口：“……比这严重。” 他惹贺擎生气了。 方书面上闪过一抹不自在，问道：“你们学倒车入库的时候，教练发过火吗？” 余无为恍然：“你把贺教练惹火了？” 方书：“……” 方书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搓搓脸：“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没有。”余无为撇撇嘴：“我倒是想，可惜徐道富压根不给我机会。倒车入库只示范了一次，之后就没有再管过我们。” 王楠点点头：“练车遇到问题，都是问的徐学长。” 徐长泽，南大的学生，国庆曾邀请方书三人去文理驾校旁观练车。 方书疑惑：“你们和学长还有联系？” “有啊。”余无为道：“学长人挺好的，分享了很多经验，他的教练知道后也没说什么。” 方书有点意外，他还以为以吴教练的脾气会约束徐长泽。 或许是因为徐长泽很会哄人？ 方书脑海闪过吴教练说过的话：“小朋友你要不要学一学，也试试贿‖赂贿‖赂你家的贺教练？” ”这一点你的学长比你强得不是一星半点。加我微信，我教你。” 方书舔舔唇，语气不太自然地问道：“吴教练……你有他的微信吗？” 话落，想到贺擎说过他要是真生气，贿赂什么东西都不管用，又别开了脸：“算了，当我没问。” 余无为：“？” 余无为无奈：“你到底是要还是不要？” 方书转回脸：“你有？” 余无为：“我没有，但是徐学长有，我可以帮你找学长问问能不能给。” 方书：“要！” 余无为：“……” …… 余无为和徐长泽常有联系，消息发过去，很快得到回复。 【徐长泽：可以是可以给。】 【徐长泽：不过你要我教练的微信干什么？你准备转到文理驾校来？】 【余无为：不是。】 【余无为：帮我室友问。】 【余无为：就是你教练破格允许他去旁观练车的那个人。】 【徐长泽：是他啊。】 【徐长泽：是他的话那没事了。】 【徐长泽：我马上把教练的微信名片转给你。】 余无为收到后，立即把名片转给方书：“发你了。你自己加一下。” 吴教练微信名片头像是他的自拍照，很好认。 方书点开名片，盯着头像看了半晌，又红着耳朵尖退了出去。 下次。 如果下次去练车，贺擎还在生气，他就加吴教练“拜师”。 …… 周五。 上完最后一堂课，余无为和王楠都在群里向徐道富预约周六练车。 方书本来也想走个流程，想起贺擎教倒车入库前让他练车直接去训练场，又把手机收了起来。 周六。 方书照常起了个大早，三个人在打车软件上预约了一辆计程车，到达驾校比以往还早上快一个小时。 训练场门锁着，同天预约练车的学员们等在训练场外等着驾校工作人员来开门。 江宁也在等候的学员中间，和余无为对上视线后，往余无为旁边的方书身上看了一眼，很快撇开了眼。 余无为莫名其妙：“你得罪他了？” 方书头还晕车，没空理会江宁，皱着眉道：“没有。只是和他合不来。” 都合不来了，还说没得罪江宁？ 余无为正想追问，周围的学员们忽然躁动起来。 方书顺着看过去，贾迪一打着呵欠，睡眼朦胧地甩着训练场的钥匙，过来开门了。 “你们怎么来得一天比一天早，驾校又不会长腿跑了。” -- 第49页 开了门，贾迪一揣着钥匙要回家睡回笼觉，余光瞥到随着人群往训练场走的面容昳丽的小男生，步子一顿，转了个方向。 ”小朋友先别进去。”贾迪一招招手：“跟我去办公室等。” 方书指指训练场：“我要去里面等贺教练。” “贺哥今天恐怕不能来。” “？” 见方书一头雾水的模样，贾迪一愣了下：“贺哥没告诉你？” 方书更加不明所以：“告诉我什么？” “贺哥的教练车送去维修了，还没有送回来。你现在去了训练场也没有车给你练，只能干站着。” 方书摸出手机，微信确实没有收到贺擎发的什么新消息。 贾迪一摸摸下巴，面露不解：“不过，贺哥一直很宝贝他的车。教练车用这么多年都没见贺哥送去维修过，怎么会突然出了问题？小朋友你知道原因吗？” “不、不知道。”方书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他慌慌张张的转开视线，心里发虚得手心冒汗。 贾迪一没注意到，他对学车有阴影，随口问了一句后就没再多问，带着方书往前厅走。 方书悄悄松了口气，甩甩手心的汗，把吴教练的微信名片翻出来。 【一点不方：你好。】 【一点不方：我是方书。】 【一点不方：我的教练是贺擎贺教练。】 【一点不方：你以前说过的话还算数吗？】 顿了顿，方书揉揉耳朵尖，道出重点。 【一点不方：你可以教我怎么贿赂贺教练吗？】 第28章 快过来领你家小朋友回去 驾校教练实行轮休制, 周六正好轮到吴教练休息。 吴教练本打算把徐长泽叫出来，给他开个后门，教他多学会儿车, 哪知道徐长泽临时放了他的鸽子。 方书消息发过来的时候, 吴教练一个人孤零零站在训练场, 差点破口骂娘。 吴教练耙耙乱糟糟的头发, 靠着白色桑塔纳看方书的消息。 【一点不方：要是不方便就算了。】 【吴教练：方便, 怎么不方便，我现在闲得很。】 方书紧张地吸了口气，蜷了蜷顿在半空的手指, 继续敲屏幕。 【一点不方：那你可以教教我么？】 【吴教练：当然没问题。】 吴教练点燃一支烟叼嘴里，靠着车换了个姿势敲字。他人高马大的，手机还没有他的手掌大，看起来滑稽又搞笑。 【吴教练：我和贺擎好几年的兄弟, 我还能不了解他？】 【吴教练：不过你家贺教练脾气很难搞, 在微信上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 【吴教练：到文理驾校的路你还记得不？过来, 我当面传授你经验，保证教你把你家教练治得服服帖帖。】 倒也用不着到这种地步。 方书从眼尾瞄了眼在储物柜里翻找咖啡来提神的贾迪一, 悄悄抬手揉揉发烫的耳朵尖。 【一点不方：不需要教很多, 一点点就成】 【吴教练：不行。】 【吴教练：只学一点皮毛搞不定贺擎。】 【吴教练：听我的, 准没错。】 【吴教练：你直接过来, 我在文理驾校门口等你。】 贾迪一翻找半天, 终于在储物柜里面找到了咖啡粉，刚想问方书要不要也来一杯，却见方书随意把手机收兜里, 从沙发里站起身来, 一副意欲外出的模样。 贾迪一喊住他：“训练场没有车给你练, 小朋友你想去哪儿？” “出去办点事。”方书不好多说，乖乖和贾迪一道别。 …… 嘉南驾校和文理驾校距离相隔有点远，方书身上没带晕车药，从计程车上下来时，眼前都是晃悠的。 吴教练见他脸白得不像话，才想起方书晕车很严重，上回去央庄大道吃个饭，半个小时的车程都得吃晕车药。 “我的错，我的错。”吴教练叼着烟嘴，忙上前来要扶方书：“我忘了你坐不得车，我扶你去里面休息。” 浓烈烟草味笼罩过来，方书本能感觉到一阵窒息。 “我没事。”方书忍着不适，轻轻避开吴教练的手，强装镇定地说：“还是先说正事吧。” “什么正事能有你重要。”吴教练被他的脸色吓着了：“你要是不想进驾校去休息，我带你去隔壁坐会儿。” 方书顺着吴教练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是个和驾校隔了十来米的饭庄，饭庄前挂了块醒目的牌匾：德意饭庄。 吴教练道：“要是你出了点事，你家贺教练不得削死我。当是陪我吃个早饭，我们边吃边聊。” 话说到这个份上，方书再急着讨教也不好再拒绝。 德意饭庄是一层楼大间，隔着人行道就是车行主干道。 桌与桌之间没有隔板隔开，过了早间用餐高峰期，饭庄里零零落落分散着坐着几个客人。 方书尽力忽视飘到鼻端的烟草味，忍不住问道：“教我的事……” “年轻人做事别这么急。徐长泽那小混球大清早放我鸽子，我肚子还是空的，等我先垫垫肚子。”吴教练两指夹着烟，晃了晃。 方书屏住呼吸，别开脸，徐学长得罪你，又不关我的事。 想到他还有求与人，方书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吴教练抽完烟，掐灭烟头，招过饭庄老板，点了一堆早点。 -- 第50页 老板快速记下，笑眯眯的问：“不给小朋友点点吃的？” 吴教练问：“小朋友吃过了没？要不要也来点？” 吃倒是没吃。不习惯吃早餐是一个原因，还有个原因，坐车不能吃太饱，会很容易晕车。 这是方书晕车十几年来总结出来的经验。 “不用。谢谢。”方书摇摇头，他的头晕得厉害，没有半点胃口。 老板又问：“不来瓶酒？” 方书奇怪地看了眼老板，哪有人大早上喝酒的…… 吴教练大手一挥：“来一瓶，白的。” 方书：“……” “你不用大惊小怪。”吴教练没错过方书脸上的惊诧：“以前我和贺擎在外面混的那会儿，你家贺教练喝起酒来比我还凶。后来被贾迪一拉去嘉南当了教练，觉得喝酒误事，才收敛了些。不过，酒量应该没怎么变。” 方书想起上次贾迪一请他和嘉南教练们去吃羊肉火锅，他亲眼见过贺擎喝酒像喝水一样。 方书缓了缓晕眩的感觉，舔舔唇问道：“贺教练以前也喝酒？” “喝。烟也抽得凶。”吴教练语气带上几分怀念：“当时我们个个年轻气盛，天南地北都敢去闯，不撞南墙不回头。贺擎是我们当中年纪最小的，可是却成了我们几个人的主心骨，最艰难的时候几个人全靠他撑着。” 贺擎又是不喜欢把事情挂嘴边的性格，吴教练也是后来才知道贺擎当初承担了多少。 仔细想来，他们几个都挺对不住贺擎的。幸好，一切都过去了。 吴教练道：“那会儿贺擎的脾气可没有现在这么好。宋秋来学车那么气他，他都没动手削人。” 老板很快把早点送上来，附带两个玻璃酒杯，在吴教练和方书的面前各放了一个。 吴教练把早点吃得七七八八，又灌了两杯酒，肚子里有了点饱食感，才问方书：“说起来，上回我说要教你贿赂贺擎，你不是不学么，怎么又突然改变主意了？” 作为惹贺擎生气，还把贺擎的宝贝教练车整到送进维修厂的人，方书心虚地垂着眼，不敢说实话。 “就……以防万一……好奇。”方书磕磕绊绊地说，险些把面前的酒杯打翻。 方书把酒杯往里推了推，故作镇定的说道：“我喜欢未雨绸缪。” 吴教练面露怀疑，倒是没有紧追不放的问下去，摸摸下巴说道：“你想贿赂贺擎……这简单。” 方书不自觉竖起耳朵，全神贯注的听着。 “向他撒娇。” “？” “乖一点。” “？” “贺擎喜欢乖的、听话的、聪明的学员。” “……” 好巧，他一条没中。 …… 汽车修理厂。 贺擎正站在一旁，等待修理工人做教练车最后一步检修。 修理厂和嘉南有合作，嘉南的教练几乎都认得，笑呵呵对贺擎说道：“你这车怎么回事，后面磕碰严重，前面倒是没什么问题，被人追尾了？可看着又不太像。” 要是真是被人追尾就好了，还能找到债主索赔。 贺擎沉默片刻，刚要予以否认，兜里的手机振动起来。 【吴教练：快过来领你家小朋友回去。】 【嘉南猛男教练：？】 吴教练紧接着发过来一张照片。 深檀色圆木桌，面容昳丽的小男生闭着眼侧趴在桌上，细瘦肩胛骨把衣服撑了一个弧度，半张侧脸掩在双臂之间，露出来和脸同样绯红的耳朵尖。 贺擎放大照片，看到了小男生手边还没喝完的小半杯白酒。 贺擎立即一个电话追过去：“你给他喝白酒？” “哎，你可别冤枉我。是他自己要喝的，我可没逼他。”吴教练被贺擎严厉的语气刺得直嚷嚷。 他往被说话声吵醒、眼神迷离朝这边偏过头来的方书看过去，打开免提，把手机凑到方书面前：“来，小朋友给我作证，告诉你家贺教练，酒是你自己要喝的，我从头到尾没逼过你。” 晕车加上酒精刺激，方书呼吸不太顺畅。 他迟钝地眨眨眼睛，盯着亮起来的屏幕上跳跃的“贺擎”两个字看了几秒钟，头一转，撇开了脸去。 贺擎：“……” 吴教练：“……” “那什么……小朋友好像不愿意作证。”吴教练补救道：“但我说的话句句属实。你要是不信，你亲自过来看看。” 贺擎沉着声：“你们在哪儿？” 吴教练道：“德意饭庄。我经常光顾的这家，就在文理驾校门口旁边，你以前也来过……” 话还没说完，贺擎干脆利落挂了电话。 吴教练：“……” 吴教练认命地收起手机，把拿起酒杯要往嘴里灌的方书的手拦下来：“祖宗，你别喝了，再喝你家贺教练又得说是我拐带你了。” …… 汽车修理厂离车站不远，贺擎搭乘上一辆空计程车，没多久就来到德意饭庄门口。 十点多，倒早不晚的尴尬时间，饭庄里空荡荡的，贺擎一眼就看到了唯一有人的一桌。 桌上乱糟糟摆着空食盘，吴教练靠在座椅里，一边喝酒，一边时不时看一看旁边座位上的小男生。 小男生安安静静趴着，没有半点响动。 -- 第51页 “睡着了？” “老贺？” 吴教练抬起头，急急忙忙把嘴里的咽下，放下酒杯，掩耳盗铃似的把酒往旁边推远了点。 “应该是。醉了有段时间了。” 贺擎皱眉：“你就让他这样趴着睡？” 吴教练：“？” 不然？ 贺擎脱下外套，盖在方书身上。 贺擎的身形比方书强壮太多，外套衣摆垂到了膝盖，几乎把方书整个人包进去。 吴教练道：“别弄醒他，他醒来又要喝酒。” 贺擎收回手，垂下眼看着方书：“他怎么会喝这么多酒？” 说到这个，吴教练心里也纳闷：“我怎么知道，我就跟他说了几句话，然后他就变得闷闷不乐，喝了半杯酒。” 贺擎问：“你跟他说什么了？” 吴教练：“他向我讨教我怎样可以贿赂你，我跟他说了你的喜好啊。” 第29章 不会不要你。 贺擎来德意饭庄是在几年前, 老板早记不得他的样貌。 贺擎身形高大，褪去外套后，里面是件短袖T恤, 肌肉撑得鼓鼓囊囊, 老板担心是来闹事的人, 隔着收银台朝贺擎的背影看了好几眼。 贺擎站在桌边, 一时不知道该接哪句话：“贿‖赂我？” “他找上我时是这么对我说的。”吴教练把酒拽回来, 重新满上：“小朋友追问了我好几回。明知自己晕车，还是急匆匆坐车赶过来找我。你是没看到，他下车时, 脸色白的哟……怪招人心疼的。” 贺擎看向趴在桌子上的小男生。 桌面坚硬冰冷，小男生睡得不太舒服，缩着肩膀，脸往胳膊里埋了埋, 带着酒气的气息尽数喷洒在外套上。 贺擎探过手, 把外套往下压了压, 露出小男生的口鼻方便呼吸：“你是怎么告诉他的？” “当然是如实告知。”吴教练一副“你是我兄弟我还能不懂你”的表情，装模作样道：“我让他主动跟你服个软, 跟你撒个娇。” 贺擎：“……？” 他怎么不知道自己的喜好是这样的？ 贺擎：“没了？” 吴教练：“没了。” 吴教练好奇地问道：“怎么, 真是小朋友哪里得罪你了？” “不是。”贺擎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你以后别在他面前乱说话。” 吴教练：“？” 怎么又怪到他的头上来了？ 吴教练愤愤不平, 刚想要反驳, 安安静静趴着的小男生忽然动了动, 慢吞吞地支起手臂，在座椅里坐直了身体。 小男生明显还是醉着的，眼皮轻轻耷拉着, 双颊酡红, 眼神迷离, 找不到焦距。 吴教练见他坐起来后半天不动，试探性地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小朋友，能认得清人不？” 小男生下意识地歪头看过来，眼睫卷翘，眼尾泛着点红意。 “老贺。”吴教练拍了拍贺擎的肩膀：“你家小朋友醉着的时候还挺乖。” 贺擎当然知道方书喝醉酒是不吵不闹。 贺擎没理他，弯下‖身，看着面前依旧矮他一截的小男生：“难受吗？” 小男生转回脸，仰起脖子呆呆盯着他看了几秒，很快转开了头。 “好高……”贺擎听到他软糯的嗓音不满地嘟囔。 “……”贺擎默默地又往下低了低身，勉强和小男生平视，耐着性子重问：“难不难受？” 小男生垂着眼，像是没有明白他的意思。 “他醉成这个样子无论你说什么，他估计也听不进去。”吴教练喊过看热闹的老板，指指方书：“有醒酒的东西没，给小朋友送一点过来。小朋友一会儿回去要坐车，别在车上吐了。” 老板和吴教练是熟识，在能力范围之内，自然是有求必应。 老板转去后厨，让后厨煮碗醒酒汤。 吴教练道：“老贺你别站着，坐下来，也让小朋友多休息休息，清醒点再走。” 醉酒坐车连正常人都很容易晕车，更何况是方书，贺擎本就没打算马上带方书离开。 贺擎拉开紧挨着方书的座椅，算是同意吴教练的建议。 刚在座椅上落座，小男生抱着衣服外套，抬手揉了揉耳朵，慢半拍地小声说：“……不回去。” 声音依然软糯，可却能听出其中的坚决之意。 贺擎问道：“为什么不回去？” 小男生闭上了嘴，睫毛轻轻遮住眼睛，微微张着唇，和空气交换带酒气的吐息。 在贺擎以为他不再说什么的时候，小男生舔舔唇，语气都低落了两度：“贺教练……在生我的气。” 贺擎莫名：“谁说的？” 吴教练第一个跳出来证明清白：“不是我啊。” 小男生不说话。 贺擎沉默了半秒：“没生气。” 小男生皱皱秀气的眉，瘪瘪嘴，显然是不相信他的话，大着舌头和他争辩：“生气了……我弄、弄坏了他的宝贝……他生气了。” 吴教练听得云里雾里：“什么宝贝？老贺你什么时候有宝贝了？” 他和贺擎相识这么多年，怎么从来没有听过？ “车。”贺擎没多解释，淡淡回了吴教练一句，接着对小男生说道：“我没生气。” “你又不是他……”说一句，被人反驳一句，心情本就低落的小男生在酒精作用下，自制力烟消云散，顺从心意气鼓鼓地鼓起腮帮子：“你好烦。” -- 第52页 贺擎：“……” 破天荒头一次，有人敢当着贺擎的面说他烦。 吴教练笑到饭庄老板怀疑他和贺擎是同伙。 贺擎从眼尾瞥他一眼，吴教练立即敛气收声，憋着笑低下头，假装喝酒。 贺擎懒得跟他多计较，头疼地说道：“他没生气。他亲口跟我说的，他没生气。” 小男生面上闪过动摇，安静了两三秒，又固执地摇摇脑袋：“你骗我……贾、贾师兄说……贺教练的宝贝好多年都没有出问题……被、被我一下就、就弄坏了……” 不是一下，是很多下，草坪都要被车轱辘倾轧秃噜皮了。前两天校长还在驾考群里问训练场的草坪是哪个学员弄出来的。 不过，这话肯定是不能说出来的，不然小男生心里有负担，又该揪着不放。 “贾师兄？”贺擎想了一下，没想到谁是小男生口中的贾师兄。 吴教练道：“不会是贾迪一吧？整个嘉南貌似只有贾迪一一个人姓贾。” 贺擎：“……” 还真是。 趁他不在，贾迪一都教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贺擎头更疼了：“别听贾迪一胡说八道，我的教练车不是纸糊的，没那么容易坏。” 小男生还是扁着嘴：“坏了……都送去修车厂了……” 贺擎：“只是正常维修，不关你的事。” 吴教练喝着酒，吃着花生米，悠闲地听着同桌一大一小掰扯。 旁听了这么会儿，吴教练也听出了些名堂，大概率是小朋友学车不好好学，惹得贺擎发火了。 所以大清早加他微信，跟追债似的追着他，要他教他怎么贿赂贺擎。 正想着，吴教练听到小朋友软糯地说：“吴教练说，想贿赂教练……要乖，要听话，要聪明……我不乖……” 吴教练：“……” 贺擎一个眼神往吴教练身上戳去。 吴教练吓得一口酒堵在喉咙里，差点没噎住。 草，他收回前言，小朋友醉了酒哪里是挺乖，明明是什么状都敢告啊。 “冤枉。”吴教练快速咽下酒，向贺擎求饶：“我他妈真就是随口一说，哪知道他当真了。我这不也是为了让你们师徒俩合好嘛。” 贺擎收回视线：“你乖。” “我不听话……” “你听话。” “还笨，教练怎么教都不会……” “是我没教好。” …… 厨师熬好醒酒汤送上来的时候，一大一小还没有掰扯完。 “教练肯定不想要我了……”小男生双手抱着外套，下半张脸埋进衣服里，眼尾都被揉红了。 贺擎在心里叹了口气：“不会不要你。他只有你一个学员，不要你，他教谁去？” 吴教练：“……” 吴教练听不下去了：“你师徒俩够了啊。老贺，你一个大人，跟醉酒的小朋友较什么劲？” 是他较劲么？贺擎捏捏眉心骨，把醒酒汤接过来，放在小男生面前。 小男生看看贺擎，又看看汤碗，凑上前去耸动鼻翼闻了闻，嫌弃地扭过头。 贺擎端起醒酒汤，拿过勺子舀了一勺：“喝了。我带你去找你教练。” 小男生这才张开嘴。 饭庄厨师做的醒酒汤是用绿豆、红小豆、黑豆加甘草煮烂熬制而成。 贺擎喂小男生豆汤一起服下，又坐了一段时间，见小男生脸颊上的红晕褪得差不多了，问道：“能走么？” …… 方书没料到白酒的后劲儿会这么大，他只是喝了半杯，人就变得昏昏沉沉的，像是有人在他脑子里安了个不定时炸‖弹。 这会儿酒意消退下去了些，方书也恢复了些神智，虽然身体还是不舒服，但是勉强能认得人了。 看着眼前的贺擎，方书不明所以，贺教练怎么会在这里？ “能走了么？”贺擎低沉的声音打断方书的思绪。 方书脑子还被酒精浸泡着，想不起来中间发生了什么事，本能点了点头。 日光正好，街道之上车笛声喧嚣。 方书抱着外套跟着贺擎走出德意饭庄时，回头看了眼在收银台和老板闲聊的吴教练。 他来找吴教练是要干什么来着？ 方书揉揉太阳穴，总觉得他忘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情。 这时，走在前方的贺擎步子一顿，摸出兜里振动的手机。 “贺擎！你的车修好了，是你过来开走，还是我们帮你托运回驾校？” 修理厂的工人是个爷们，嗓门大，一按下接通，他极具穿透力的声音不开免提周围的人都能听得清楚。 方书脑子轰一声，身体瞬间僵硬。 “托运回驾校，贾迪一会签收。”挂掉电话，贺擎等了等，没等到方书跟上去。 转过身看去，小男生站在原地愣愣地看着他，眼睛清醒明亮。 贺擎：“……” 得，白哄半天。 第30章 洗过了？ 返程的计程车内静得出奇。 贺擎高大的身躯坐在后座外侧, 手上的手机振动不停。 【假第一：贺哥，你不是在修车厂么，修车厂的电话怎么打到我这里来了？】 【嘉南猛男教练：临时有事出去了一趟。】 【嘉南猛男教练：你帮我签收一下车。】 -- 第53页 【假第一：没问题。】 【假第一：对了, 小朋友早上来过驾校, 被我带回办公室坐了会儿又出去了。】 【假第一：你回来的时候记得带上小朋友。】 贺擎从眼尾看向身旁的人。 小男生单手抓着安全带, 垂着眼安安静静坐在后座里侧里, 另只手抱着外套, 唇瓣抿得苍白，像是在抵御眩晕的感觉。 贺擎伸过手，小男生身体顿时肉眼可见地变得僵硬, 下意识搓了搓脸，挺直了脊背。 “我开窗。”贺擎淡淡解释。 方书攥紧安全带，颤着睫毛轻轻“嗯”了声，身体还是僵直着。 贺擎拿他没办法, 顿了半秒, 收回手, 道：“觉得头晕的话，可以把车窗再降下去一点。” 方书：“啊？” 顺着贺擎的视线看到车窗, 方书反应过来, 手忙脚乱地狂按车门上的车窗升降控制开关。 贺擎无奈地按住他的手臂：“够了。车窗已经降到底了。” “……好。”方书立即缩回手坐好。 他很可怕么？ 贺擎想说点什么, 瞥见小男生有些空茫迷离的眼睛, 又止住了话头。 【嘉南猛男教练：我知道。】 【假第一：？】 【嘉南猛男教练：他就在我旁边。】 …… 非上下班出行高峰期, 车道上车流量不大，计程车司机开得有点猛，颠得方书头晕眼花。 下车时, 方书脸色和唇色一样, 白得不像话, 要不是他肚子里实在没什么东西可吐，早吐得昏天黑地了。 贺擎要将他扶进学校，方书抓着他的手腕，缓缓摇了摇头。 方书浑身没什么力气，抓人的力道很小，贺擎压下眼皮扫了眼，问道：“你自己能行？” 方书放下手：“我可以。” 贺擎看着他脸上倔强的表情，没松手：“别逞强，我送你到宿舍门口。” 中午时分，南大留校的学生都从宿舍里出来吃饭，三三两两结伴往校外走，逆着人流而上的一大一小就显得尤为显眼。 一个女生曲起胳膊肘撞了撞她旁边的闺蜜：“夏桑，那不是社会学的方书吗？” 夏桑扭头看过去，看到了跟在高大男人身边的男生。 男生脸色苍白，眉头皱起，时不时晃晃脑袋，好似要把什么东西晃下去，看起来不太舒服。 生病了吗？ 夏桑不由自主停下脚步，刚想要追上去询问，高大的男人低下‖身，扶住了男生。 贺擎将方书扶到男生宿舍门口才松开手：“上去吧，今天好好休息，明天再找我练车。” 方书睁着雾气弥漫的眼睛没动，不知是晕车没有缓过来，还是酒意重新侵袭了上来，让他做不出反应。 贺擎叹了口气，揉了下他柔软的头发：“不知道你清醒过来后还能不能记得……我没生气，我不会生你的气。” 顿了顿，贺擎放下手时又不放心地嘱咐了句：“有事给我打电话。” 方书歪歪头，等贺擎走远，他撑着墙原地蹲下，捂着嘴干呕。 呕了几分钟，方书终于清醒了些，他站起身来，看到还抱在怀里的外套，愣了下。 糟了，外套忘记还给贺擎了。 方书抬头看去，男生宿舍楼前的人行道上空空荡荡，早没了贺擎的身影。 算了，明天再还吧。 …… 方书抱着外套龟爬似的回到寝室，余无为和王楠练车还没有回来。 阳光从敞开的阳台窗户跃进来，在寝室每个角落跳跃，光影中隐约可见灰尘飘浮。 方书呆呆盯着浮尘看了几秒，揉揉额头。 【一点不方：今天谢谢你。】 【吴教练：不用谢，我也没能帮上什么忙】 【吴教练：只要你以后别乱告瞎状，我就谢天谢地了。】 方书：“？” …… 余无为和王楠练完车回到寝室，看见方书睡眼惺忪地从被窝里爬起来，吓了一跳。 余无为夸张的退出去，确认了一下寝室号：“没走错啊，小书你不是要练一天的车么，怎么回来得比我们还早？” “我今天没练车。” 方书睡了一觉，晕车引起的头晕症状散去，酒意却还没完全褪去，太阳穴鼓鼓胀胀的，像是有上千个小矮人在他的脑子里蹦迪。 方书迟钝地揉揉太阳穴，慢吞吞踩着扶梯下床，往外走，走到阳台，看到空空的手掌，又倒退回来，拿起被挤到床边的外套。 外套被方书抱了一路，上面布满压折出来的褶皱，还能闻到股淡淡的酒气。 肯定不能就这样还给贺擎，洗一洗吧。 方书撩起袖子，把外套塞进洗衣机里，在倒洗衣液的时候，又把外套拿出来，放进盆里手洗。 余无为莫名：“你不是跟我们一起去的驾校吗？你中途逃跑了？” “……差不多吧。” 方书想想他出去找吴教练讨教怎么贿赂贺擎，反而醉得让贺擎送他回来，车也没练成，好像确实跟中途逃跑了没两样。 方书脸上表情更麻木了，搓衣服的手不自觉用力，把领口处的一颗纽扣拧了下来。 方书：“……” 这下好了，他不仅没有贿赂成功，还要加上一笔，把贺擎衣服纽扣洗掉一颗。 …… -- 第54页 翌日。 贺擎在车库停好车，转去办公室拿教练车钥匙时，经过驾校训练场门口，看见小男生白着脸，抱着个袋子在和贾迪一说话。 不知贾迪一说了什么，小男生心虚的微微别开脸，神情有些不太自在。 想到趁他不在，贾迪一教小男生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贺擎脚步一转，加快脚步朝训练场走过去，大手搭着小男生单薄的肩膀，稍用力把人拉到跟前来。 “你们在说什么？” 方书眼里的心虚更明显了，梗着脖子装傻：“没。” 贺擎沉默片刻：“贾迪一都是胡说八道，别听他的。吴成勇也是胡说八道。” 吴成勇，吴教练的名字。 方书：“……？” 贾迪一：“？？？” 贾迪一不可置信地指指自己，不平的嚷嚷：“贺哥，我人还在这儿呢，说我坏话能不能别当着我的面？” 贺擎睨他一眼，没理他，对方书道：“听到了么？” 方书不明所以，还是应下来，把手里的袋子递给贺擎。 贺擎打开袋子，里面是他的外套，散发着淡淡的洗衣液清香，和方书衣服上的是一个味道。 贺擎挑眉：“你洗过了？” 方书点点头，头低得更低：“昨天谢谢，还有……对不起。” 对不起？ 贺擎正想问对不起他什么，外套里掉落下一颗纽扣，直直砸在他手心里。 贺擎看看外套的纽扣，又看看手心：“……你手洗的？” 方书小声地说了句“嗯”，头快低到了地下。 贺擎沉默一会儿，收起外套，算是应下他的感谢：“以后随便洗洗就好。你先去训练场等，我去拿钥匙。” 贾迪一插话道：“对了，小朋友你看下驾考群消息，训练场的草坪我舅刚找人重新铺上，你练车的时候注意点，再弄坏草坪，我舅准得大发脾气。” 方书硬着头皮道：“知道了。” …… 方书之前练了一下午的倒车入库，认得路。 方书边往外走，边点开好久没关注过的驾考群。 练车时间，驾考群里活跃的学员并不多，方书稍微把消息往上拉一点，就能看到校长发的消息。 【校长：我在此郑重通知：驾校任何学员，再经发现破坏驾校公物（不仅限于草坪），一律按双倍价格赔偿！】 【这条规定多余了，我们又不是新手，不至于犯这样的低级错误。】 【校长应该把这条规定念给新学员听，草坪估计就是新学员弄的坏。】 【江宁：不会真有人学个车还冲进草坪吧？】 【陈教练：校长你来真的？】 【陈教练：驾校什么时候有的这条规定？】 【校长：我刚加的。】 【陈教练：……】 方书：“……” 走到倒车入库的训练场，方书看到场地周围重新铺过的草坪，颜色比其他场地翠绿得多，不由得往旁边挪了挪脚步。 贺擎拿着车钥匙回来看到这一幕，没忍住笑了一声，果然还是个刚十八岁的小朋友。 “不用担心。”贺擎声音里还带着笑意：“再把草坪压坏，我来赔。” 方书默默收住探出去的脚：“不用，我自己赔。” 贺擎没和他争辩，折中了下意见：“我是你的教练，我也有责任，一人一半。” 方书拗不过贺擎，在心里想着，一人做事一人当，他不能让贺擎为他犯的错买单，要是真要赔偿，他偷偷把双倍赔了。 …… 不过，避免贺擎真替他背上“债务”，方书学得格外认真投入，几次之后就可以不用贺擎在旁指导，完美完成倒车入库。 贺擎隔着驾驶座降下的车窗扫过小男生兴奋得亮晶晶的眉眼，无声勾了下唇：“倒得不错。” 方书偏开头，耳朵尖微微发红。 作者有话要说： 久等～ 第31章 你有喜欢的女生么？ 嘉南驾校前厅。 贾迪一拎着钥匙从仓库出来, 就听到一道熟悉的轻柔女声：“我找贺擎，麻烦您通融一下。” “何姐？”贾迪一伸长脖子看去，衣着朴素的年轻女人抱着个小女孩, 正站在前台窗口处做来访登记：“还真是你啊？是来找贺哥的吗？” 何丽娟放下笔, 颠了颠怀里的孩子, 笑意盈盈地点点头：“心心吵着要找贺叔叔, 我被她闹得没办法, 正好今天休周末，便带她过来了。” 何丽娟有些不太好意思地说道：“没打扰到你们吧？” “没有。我闲得很，一天下来也没多少事干。”贾迪一摆摆手, 凑上去要去抱小女孩，小女孩抱着何丽娟的脖子别开脸。 贾迪一“嘿”了声：“小家伙不厚道啊，上回吃我的糖，叫贾叔叔叫得那么欢。这才过多久, 抱都不给抱了？” 小女孩抱着何丽娟不撒手。 何丽娟目露忧虑, 解释道：“心心自从前段时间发过高烧, 身体一直不太好，喜欢粘着我。” 这事儿贾迪一知道, 担忧的问道：“小家伙没事吧？” “还好。刚带她去看过医生。”何丽娟摸了摸心心的头发, 视线往周围环顾：“贺哥他还在忙？” 何丽娟其实比贺擎大两岁, 只是跟随着心心爸叫。 -- 第55页 “在教学员学车。”见何丽娟面露失望之色, 贾迪一抬起手, 看了看腕表：“不过，马上到午休时间，贺哥应该快过来了。何姐你抱着孩子站着挺累的, 我先带你去贺哥的办公室坐会儿, 再去训练场帮你找贺哥。” 何丽娟犹豫了片刻, 跟着贾迪一离开前厅。 贾迪一是驾校管理人员，驾校所有办公室的备用钥匙他都有。 贾迪一打开贺擎办公室的门，指着沙发道：“你们先休息，贺哥很快过来。” 何丽娟温婉地应好，等贾迪一身影走远，她把心心放在沙发上。 心心摇晃着小短腿，好奇地张望着，奶声奶气道：“妈妈，贺叔叔呢？” “贺叔叔很快就到。”何丽娟柔声安慰，起身时，胳膊不小心碰到茶几，放在茶几上的袋子应声倒下，有东西咕噜噜滚落到地板。 何丽娟忙低下头去捡，是一颗纽扣。 别是把什么东西弄坏了吧？ 何丽娟有些紧张，扶起袋子，要把纽扣放回去，却看见袋子里是一件很眼熟的外套。 …… 贾迪一来到训练场，训练场的学员正陆陆续续结束练车。 贺擎站在草坪边，隔着白色桑塔纳教练车的驾驶座车窗和方书说话。 小男生仰着脸，耳朵尖上的红还没有完全褪下去。 贾迪一扬高了声音对贺擎道：“贺哥，何姐来找你了！” 贺擎皱眉：“找我？” “带着心心一起来的，现在人正在你的办公室里等你。”贾迪一道：“听何姐说是心心吵着要找你。” 贺擎沉默了片刻，看向方书：“你是要休息下，还是继续练？” 方书张张唇，还没说话，贾迪一先一步抢白道：“马上就是午休时间，练什么练？下午再练，小朋友一会儿和我们一起去吃饭。” 方书被贾迪一按着肩膀，想动也动不了。 等被推着走到贺擎的办公室，他一抬起头，就看到坐在沙发里摆弄贺擎外套的女人。 女人看起来挺年轻，年岁不大，五官小巧清秀，第一眼给人的感觉不是特别惊艳，属于耐看的类型。 方书目光从女人手上的纽扣移到茶几上，袋子口敞开着，边缘有几道压弯出来的折痕，明显被人动过。 方书不自觉抿了抿唇。 贾迪一也看到了何丽娟手上的外套：“何姐手上的是贺哥的衣服吧？” 前两天贾迪一才见贺擎穿过，不会认错的。 “是。”何丽娟笑着摊开手，让贾迪一看到她手心里的纽扣：“我看到掉了一颗扣子，想着帮贺哥补上，不过，找了一圈都没找到针线。” 这不是废话么，驾校里的教练都是大老粗爷们，谁没事会在办公室里备个针线？ “不用补。”贺擎伸过手要拿过外套。 何丽娟反手把衣服往怀里拢了拢：“没关系的贺哥，补扣子是小事儿，我平时经常帮心心补些东西，手法还算是熟练。外套交给我吧，要不了几分钟，我就可以补好。” “不用。”贺擎没有收回手：“这件外套我以后不会再穿了。” 何丽娟这才把外套还给贺擎。 贺擎接过外套，腿就被心心抱住了：“贺叔叔，抱抱！” 贺擎敛下眼看着还没有他膝盖高的小女孩，把外套递给方书：“帮我收一下。” “……哦。”方书乖乖过去把外套接过来，折好放回袋子里。 贾迪一酸溜溜地盯着在贺擎怀抱里笑得灿烂的心心：“我记得心心挺喜欢吃欢沁的甜点，我们去欢沁吃？贺哥何姐你们不说话我就当你们同意了，我定位子了啊。” 贺擎：“……” 何丽娟面带犹豫道：“还是不了。小孩子不能太惯着。” 欢沁挺贵的，而且过去还远。 “小孩子就是要惯着。”贾迪一摸出手机，不由分说定了位子。 …… 一行人往驾校外走。 贺擎去车库开车，贾迪一很自觉地坐到后座：“何姐把心心给我抱吧，你坐副驾驶座。” 方书默默把习惯性往副驾驶座方向探出去的脚收了回来，转了个方向，走向后座。 手握着门把，刚要坐进去，后颈处落下一只布满茧子的粗糙大手，把他拉回去，摁在副驾驶座上。 贾迪一一拍脑门，反应过来：“对哦，小朋友晕车，副驾驶座通风比较好。” “何姐。”贾迪一扭头对何丽娟道：“你和我一起坐后座吧，让心心坐在中间，我帮你照顾她。” 何丽娟收回视线，干笑着道：“好，谢谢。” 贾迪一话多，车上都是他的声音。 何丽娟和他聊着天，余光时不时往前方驾驶座扫去。 …… 到达欢沁，贾迪一以甜点为诱饵，成功骗走心心，抱着她去甜品区逛。 何丽娟落在他们后面几步，柔柔嘱咐了句“慢点”，眼尾看了一下贺擎，对方书道：“小同学脸色好苍白，不舒服吗？要不要先去座位上休息？” 方书整个人都是晕的，垂着眼睫毛，不太想说话。 贺擎道：“我带他过去，你去看着心心。” 何丽娟欲言又止，思虑几秒，还是选择跟上贾迪一和心心。 贾迪一带着心心挑了一堆甜点返回来，座位上只剩方书。 -- 第56页 “贺哥呢？” 方书瞥了下旁边的座位：“去拿果汁了。” 贾迪一把心心还给何丽娟，对方书招招手：“小朋友，和何姐换个位置，你坐我旁边来。” 方书：“？” 包厢里四个人，四个座位，两两相对，坐哪儿有什么区别吗？ 贾迪一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等你长大以后就懂了。” 方书没懂，见何丽娟还抱着孩子站着没落座，像是在等着他换座位，站起身来，让出座位，坐到贾迪一旁边。 “我成年了。”方书说。 “我知道。”法律规定考驾照必须十八岁以上，贾迪一在方书报名那天就看过他的基本资料，刚满十八岁：“成年不代表谈过恋爱。你有喜欢的女生么？” 端着果汁走到包厢门口的贺擎脚步一顿，抬眼看去，面容昳丽的小男生歪歪头，诚实地摇摇脑袋：“没有。” 但谈不谈恋爱和换座位有什么关系？ 方书正想要问，眼前多了杯新鲜橙汁。 贺擎扫过包厢，深邃眸光在贾迪一和何丽娟身上停顿半秒，在原来的位置坐下。 包厢里气氛还算融洽。 方书晕车还没缓过来，没什么胃口，喝了几口橙汁，吃的东西不多。 何丽娟把心心放了下来，放在她和贺擎中间坐着，时不时和贺擎说话，时不时为心心布菜擦嘴。 “小朋友，陪我去拿盘水果。”贾迪一忽然开口说道。 “？” 方书还没反应过来，人就被贾迪一拉走了。 水果是免费提供的，在特立的果品供应区，贾迪一挑了盘哈密瓜，却没急着回包厢。 方书忍不住问：“不回去吗？” “再等会儿。”贾迪一指指包厢，一脸八卦道：“你不觉得他们很像一家三口吗？” 欢沁包厢是两侧用隔板完全隔开，一侧靠墙，留出一侧供客人出去。 在果品区，正好可以将包厢的景象尽收眼底：何丽娟为心心夹了片鸡肉，为贺擎也夹了片肉。 贺擎扫她一眼，筷子顿了一瞬。 方书硬邦邦道：“不像。何姐是有家庭的人，你这样说对贺教练和何姐都不好。” “怎么不好？”贾迪一道：“何姐的丈夫早在几年前出意外走了。何姐孤女寡母，贺哥一直没成家，对她们娘俩又照顾有加，真成一家人也不奇怪。” 方书愣了一下：“何姐喜欢贺教练？” “喜欢啊。”贾迪一斩钉截铁。 方书抿着唇角，又问：“贺教练喜欢何姐吗？” 贾迪一被问住，磕磕绊绊道：“不……不吧？” 同为男人，面对何丽娟时，贾迪一从来没有在贺擎眼中看到过异色，倒是何丽娟对贺擎是什么想法，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来。 方书反问：“那你为什么断定他们能成为一家三口？” 贾迪一哑口，好半晌才说：“女追男，隔层纱。再说，感情是可以培养的嘛……你那是什么眼神？” 方书：“我在怀疑你究竟是不是贺教练的好兄弟。” 贾迪一：“……” 贾迪一手里的哈密瓜差点吃不下去，他指着包厢，干巴巴道：“你忍心破坏他们吗？当是陪我聊天，我们过会儿再回去。” 包厢里，贺擎已经放下筷子。何丽娟为心心倒上杯牛奶，又抬手去拿果汁要给贺擎满上。 “学完倒车入库，下一步该学什么？” “？” 贾迪一看得入神，被方书突如其来的问题问得一头雾水：“每个教练的教法不一样，我又不是你的教练，你问我我怎么知道？不过，按正常程序来，接下来应该学侧方停车……” 后面的话还没有说完，贾迪一看到方书随手端起盘葡萄，径直走向包厢，放在贺擎面前。 “贺教练，可以给我讲讲侧方停车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地方吗？” 贾迪一：“？？？” 第32章 你可千万别触犯贺哥的禁忌啊 何丽娟伸出去拿果汁的手顿在半空, 缓缓收了回来。 贺擎问：“侧方停车？” 方书认真地点点头：“我想知道。” “好学是好事。”贺擎挑眉：“不过，是谁告诉你，我下一步要教侧方停车的？” 方书：“？” 难道不是吗？ 方书和贺擎对视两秒, 毫不犹豫选择卖了贾迪一：“贾师兄。” 端着果盘跟在方书后面来到包厢来的贾迪一：“？？？” 贾迪一下意识要跳脚抗议, 接触到贺擎瞥过来的目光, 话到嘴边顿时不敢吐出来了。 “对。”贾迪一一脸“我是大冤种”的表情：“我说的。我看小朋友倒车入库学得差不多了, 可以进入下一步学习安排, 作为师兄，想给他分享点经验。” “倒车入库是科目二最难的环节，学会了倒车入库, 后面的侧方停车、坡道定点停车与起步、弯道行驶、直角拐弯等就相对容易得多，不用着急。” 贺擎端起葡萄，放到对面，顺势坐到贾迪一原来的位置：“自己拿的葡萄, 不吃？” 方书愣了下才反应过来这话是对他说的, 乖乖坐回到位置上。 “贺哥, 你坐的那个位置是……”我的。 贾迪一吞回话，认命地坐到何丽娟旁边, 刚想把手里的果盘放在心心面前：“贺哥, 你的菜碟……” -- 第57页 贺擎收到一旁, 语气平常地问方书：“可以把你的菜碟给我用用吗？” 方书嘴里含着葡萄, 腮帮微微鼓起, 疑惑地看向贺擎的菜碟，里面躺着一片肉，碰也没碰。 贾迪一莫名：“要换个菜碟, 直接让服务生送上来就可以了, 干嘛非要占用小朋友的……” “好。”方书咽下嘴里的葡萄, 把菜碟推给贺擎：“放心，我没用过。” 方书之前晕车没缓过来，没有胃口，吃的东西很少，菜碟干干净净的还没使用过。 贺擎淡淡“嗯”一声，抬手揉了下小男生柔软的头发，用公筷夹了几片蔬菜放菜碟里吃了起来。 方书摸摸被贺擎手指碰到的耳朵尖，又戳了颗葡萄放在嘴里，抬起眼，对上贾迪一目瞪口呆的脸。 方书莫名其妙：“你看着我干什么？你也想吃葡萄？” 方书把果盘推给贾迪一。 贾迪一：“……” 不，他并不想吃。 贾迪一把果盘又推回给方书，转头逗小孩：“心心来吃水果，比甜点还好吃。” 心心歪着头好奇地左右看了看，拉拉何丽娟的袖子，何丽娟从对面收回视线，用签子戳起片水果喂她。 …… 用餐高峰期，欢沁的客人很多，包厢里都是贾迪一哄心心的声音。 葡萄比预想中的要甜，方书吃了几颗，就吃不下了。 方书放下签子，想再倒杯果汁，转过头，就见坐在果汁旁边的何丽娟往前倾了倾，目光分明是落在贺擎身上。 方书不自觉抿抿唇，又拿起了签子。 “葡萄是用来吃的，不是用来玩的。”贺擎低沉的声音响在头顶。 方书抬起头，贺擎压着眼皮，深邃眸光定在他把葡萄拨开的签子上。 方书浑身过电似的，脊背一下子在座位里挺直了，僵着手指把葡萄又拨回来。 贺擎道：“吃不下就别吃了。” 方书心虚地“哦”一声，刚放下手里的签子，眼前的杯子被一只大手拿走。 贺擎满上果汁，把杯子放回来，指腹擦过杯沿湿润的地方。 方书愣了下，捧起果汁喝了口：“谢谢。” 贺擎自然地转开眼。 …… 小孩子精力有限，方书去了趟洗手间回来，心心已经靠着何丽娟睡了过去。 贾迪一抱着心心回车上，何丽娟在车门处停了下，跟着在后座落座。 何丽娟喷了香水，车厢里都弥漫着她身上淡淡的香水香气。 方书几次从后视镜往后座看。 “别乱看，当心晕车。”贺擎忽然说。 方书立即转回头坐直，目不斜视。 贺擎微勾一下嘴角。 回到驾校，贾迪一让何丽娟抱着心心去他办公室休息，被何丽娟婉拒了。 等何丽娟带着心心离开驾校，贾迪一摸摸下巴：“我发现心心长得和何姐不太像。” 贺擎沉默片刻：“她比较像爸爸。“ “心心爸？”贾迪一从来没有见过心心爸，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我没记错的话在搬到城里来之前，心心一家和贺哥你家是邻居吧？” “是。”贺擎话刚开了个头，兜里手机振动起来，校长让他去办公室一趟。 贺擎对方书道：“等我几分钟，下午要学新项目，你不认得路，我带你去训练场。” 方书说好。n*f 看着贺擎离开的背影，方书犹豫几秒，正想问贾迪一有关贺擎的事，徐道富和三个男人掺扶着走进驾校。 几个人跌跌撞撞的，步伐不太稳，脸上和脖子不正常发红，明显是喝醉了酒。 经过方书的面前，徐道富侧了下头，视线从方书脸上一扫而光，半秒，又转回眼盯着方书看。 方书被看得心里直发毛。 贾迪一把方书拉过来，挡在身后，横眉冷对：“徐道富，你想干嘛？” 徐道富却是看也不看贾迪一，依旧直勾勾盯着方书，扯着嘴角笑起来，伸出根手指在空气中晃悠，打着酒嗝说道：“有些人啊，清高得很，又想要靠我的关系快点拿到证，又什么都不肯付出……哈，世界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不过，理解，大学生嘛，十几年都住在象牙塔里，还没经历过社会，什么都不懂……所以需要有人教教他在社会上该怎么为人处世，你们说是不是？” 几个人连连应是，笑声不断。 贾迪一沉下脸：“你喝醉了，醒了再来说话！不介意的话，我可以让我舅来跟你聊！” 徐道富这才看向贾迪一，晦气地“呸”了声，几个人你拉我我拉你地走了。 贾迪一头疼地摆摆手：“徐道富向来如此，你别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方书摇摇头，他知道徐道富是什么样的人，不会在意他几句话。 方书在意的另有其他：“教练和何姐……很熟？” “熟，很熟，十几年的老邻居了。”贾迪一插着衣兜。 时间尚早，驾校下午练车的时间还没到，驾校里除值班工作人员和个别教练，见不到什么人。 贾迪一索性把方书拉到前厅，坐下来和他磕唠。 贾迪一和贺擎认识得比较早，贺擎的事他大概都知道：“以前贺哥去外地闯，家里一直蒙受心心爸的照顾，心心爸几乎算得上是贺哥的半个弟弟。后来，心心爸出事，贺哥父母也出事，贺哥回来料理后事，替心心爸照顾心心母子有好些年了。” -- 第58页 方书皱眉：“教练的父母是出了什么事？” “车祸。”贾迪一面露惆怅，深深叹了口气：“听说是司机酒驾，把在人行道上的贺哥父母撞了，连人带车飞出去十几米远。” 贺擎父母都是上了年纪的，怎么可能经得起这样的折腾，救护车还没赶到现场就双双殒命了。 没人知道远在他方的贺擎接到警方通知时是什么心情，贾迪一只记得他找到贺擎的时候，贺擎还在办父母的后事。 当时是冬天，南方很少见的下了场小雪。 贺擎一身单薄黑色丧服，手臂上别着带黑色的纸花，胡子拉碴的，眼睛里都是红血丝，都快没了人样。 贾迪一陪贺擎站在雪地里抽了一个小时的烟，贺擎脸上没有半分表情，掐掉烟头，留下句“走了”，踩着薄薄积雪头也不回地离开。 “从那之后，贺哥就最讨厌别人酒驾，以前贺哥手底下有个学员不信邪，被贺哥逮住凶哭了。” 是真的哭，整个训练场都听见了。 那学员还是个大学快毕业的男生，怕得硬生生两年没来学车。眼看离规定的学车年限还剩最后一年，驾校为了业绩，没办法，只能主动给学员打电话求他来学车，还承诺给他配个好脾气的教练。 但是当时驾校建立没多久，规模有限，也不出名，招到的教练不多，找来找去也没找出个符合要求的，最后还是他舅亲自上的场。 贾迪一亲眼看到学员把车开进池塘里，他舅还要好脾气的笑眯眯的说：“开得真好，一条鱼都没有撞死”。 贺擎不好相处的名声也是在那次在驾校里传开的，直到现在还被别的教练拿出来当训学员的反面教材。 贾迪一每次听到，都会当场反驳回去，反倒是作为当事人的贺擎完全不在意。 “小朋友，别怪我没提醒你。”贾迪一趁机给方书打预防针：“酒驾在贺哥这里是绝对零容忍，小朋友你可千万别触犯贺哥的禁忌啊。” 方书坚定摇头：“我不会。” 别说他现在还不会开车，就是以后学会了开车，他也一定会严格遵守交通规则，不可能犯酒驾错误。 话音落下，贺擎从楼道拐角走过来：“什么不会？” 贾迪一笑嘻嘻道：“我问小朋友会不会觉得贺哥你很凶，问他会不会怕你。” 方书：“？？？” 作者有话要说： 配角们还有段剧情需要写，等娇娇开窍，就是甜甜的恋爱了。 如果小可爱们感觉不适，可以养肥。 第33章 放松，抬起脚。 他们谈论的难道不是贺教练吗, 关他什么事？ 贺擎看向方书。 方书吞下到嘴边的疑问，硬着头皮附和贾迪一：“嗯……贾师兄说得对。” 贺擎瞥了眼贾迪一：“你别教他奇奇怪怪的东西。” “什么叫奇奇怪怪的东西，我可是正经人。”贾迪一不满抗议：“贺哥你未免也太护着小朋友了。” “我是他的教练, 当然要护着他。”贺擎不理贾迪一, 问方书：“你真的不怕我？” 方书认真想了想, 摇摇头。 贾迪一神色意外道：“看不出来小朋友胆子挺大, 驾校里不知道有多少学员怕贺哥, 就连向来无法无天的宋秋来，刚开始都很怂贺哥，在贺哥面前安分得跟个鹌鹑似的。” 后来熟识起来, 宋秋来才渐渐放开和贺擎称兄道弟。 “教练对我很好。”方书不假思索地说。 贺擎低笑了下。 方书摸摸泛红的耳朵尖，转开眼。 贾迪一啧啧称奇：“等哪天我再给你讲讲贺哥以前的光辉事迹，到时候你也许就不会这么以为了。” 贾迪一特意加重了“光辉”两个字，边说边不忘给贺擎递过去一个眼神。 方书放下手, 疑惑：“以前？” “别听他胡说八道。”贺擎截断贾迪一的话, 布满厚茧的粗糙大手在方书后颈搭了下：“我带你去学车。” 方书“哦”一声, 乖乖跟着贺擎往训练场走。 …… 午休时间已过，训练场里已经有其他教练带着学员在练车, 还有几个是徐道富的学员, 江宁也在其中, 不过他们没练车, 而是站在训练场旁边, 像是在等着谁。 隔着半个训练场，方书看见江宁在往这边望，似乎还想过来。 “教练。” 贺擎从训练场收回视线。 方书舔舔唇, 逼着自己说出下半句话：“我要学什么？” 贺擎淡淡道：“学坡道起步与定点停车。” 贺擎将方书带到一处坡道路段, 路段上同样用黄漆画着线, 在坡道中间是三条平行黄线，中间一条是实线，两边各是条等距离虚线。 黄线清晰且明亮，色彩比倒车入库场地上的要鲜艳得多。 正对实线右侧末端位置处立着一根定点桩杆，桩杆上是蓝底白字的提示牌，上面竖向并排写着：坡道起步定点停车。 “坡道起步与定点停车也是科目二中的一个重要考查点。”贺擎带着方书熟悉场地。 熟悉完，才为他做示范，操作一步讲解一句。 “打右转向灯，方向向场地右侧靠，即将到达路边时，方向向左回小半圈，再迅速向右回正，使车右侧与路边保持平行，且距离在50CM内。” -- 第59页 “踩离合，慢速迫近停车点，当右车盖头小后视镜到停车牌时踩脚刹，停车，拉手刹，关转向灯。” 贺擎道：“这是定点停车。接下来是起步。” 方书点点头，目光紧密地跟着贺擎的操作移动。 “起步前，挂1档、打左转向灯、按一下喇叭。慢抬离合，手握手刹柄随时准备起步；当车身有抖动感觉时或发出齿轮磨合声音时，放手刹，车即向前行进。” 考虑到方书之前都是在平地上学车，现在忽然来到坡道，可能会不太适应，贺擎特意放慢了动作，一遍教下来，方书几乎就记住了所有关键点。 贺擎有些意外地挑了下眉：“你再下车观察一下车子的行动轨迹。” “好。”方书从副驾驶座上下来，走到路边。 贺擎将车开回起始点重新操作，方书也沿着路边跟着车走。 他的注意力全在移动的车上，经过定点桩杆时被挡住了去路，他想也没想地抬步要从桩杆后面绕过去。 步子刚落下，方书表情一变，低下头去。 贺擎停下车，正要提醒方书接下来该是半坡起步，让他注意跟上，却见小男生低着头站在定点桩杆前一动也不动。 贺擎问：“怎么了？” 小男生抬起头，神情略显尴尬：“我踩到水泥里了。” 贺擎愣了下：“水泥？” 方书低低“嗯”一声，费力把脚拔‖出来，水泥很软，淹到了方书的脚脖子，整只鞋都脏了，还有水泥通过缝隙挤进了鞋子里。 方书跺跺脚，将沾在裤角和鞋面上的水泥甩掉一些：“没事，我还能学。不过，我可能不能上车了。” 贺擎的教练车前几天刚维修过，干净又整洁，他这样上去会弄脏车。 贺擎哭笑不得，都这个时候，还想着会不会弄脏他的车？ “别动。”贺擎道。 方书收回探出去的脚，规矩站直。 贺擎从车上下来，单膝在方书面前蹲下。 方书下意识退后一步。 贺擎伸出手：“过来，我看看你的脚。” “不用。”方书沾着水泥的脚不自觉往后缩了缩，倔强地板着脸：“不管它，很快就干了。” “干了更不好处理。”贺擎见他久久没有动作，探过手去，准确无误握住方书的小腿。 方书身体一下子变得僵硬无比，小腿也绷得紧紧的。 贺擎掀起眼皮：“放松，抬起脚。” 贺擎蹲下后比他矮，方书垂下眼和他对视一眼，小腿刚随着细瘦肩胛骨放松下来，贺擎便把他的脚抬了起来。 方书没有防备，一时失去平衡，慌乱之下，他身体前倾，手胡乱飞舞，抱住了贺擎的头。 贺擎动作一顿，脸隔着薄薄衣衫贴着小男生起伏的胸膛几秒，嗓音低沉：“可以放开我了吗？” 方书脸颊发红，立即慌慌张张松开手。 贺擎道：“站不稳可以抓着我的肩膀。” 方书飞快瞥了下贺擎宽阔的肩膀，差点没咬到自己的舌头：“站、站得稳。” 贺擎不置可否，垂眼看小男生的脚。 方书穿的鞋是网面的运动鞋，水泥都挤进了小小的网格里，不好弄出来。 贺擎沉思片刻道：“先去清洗掉水泥。我扶你过去。” 方书放下脚，站直：“我走着去。” 训练场内没有修水池，方书跟着贺擎走到前厅，才找到洗手间。 贾迪一在和前台交接资料，见方书和贺擎这么快回来，奇怪地问道：“车练完了？” “没有。”贺擎正要带着方书进洗手间，想到什么，又停下脚步，问道：“半坡起步与定点停车的场地里怎么会有稀水泥？” “怎么可……”贾迪一反应过来：“哦，有。是上午有个学员练半坡起步，结果弄成半坡倒车，把场地弄坏了。中午我舅找人来修过，我本来要跟你们说来着，但想着你们应该不会先学半坡起步与定点停车就没提。怎么，你们谁踩到水泥了？” 贾迪一看了一下贺擎干净的裤角，又探过头去看贺擎身后的方书，看清方书的惨状，毫不客气地笑出声。 方书：“……” 笑屁。 大概是看方书脸色实在不好看，贾迪一勉强忍住笑：“不过，为了不让驾校的人碰到水泥，我舅特意让工人把定点桩杆往前挪了些，你怎么还踩上去了？” 方书：“……” 方书不想和贾迪一说话，拖着满脚的水泥进了洗手间。 驾校大多数人都在训练场，洗手间里静悄悄的，贺擎后一步进来，见方书用纸沾着水擦裤子上的水泥，道：“把鞋子脱了。” 方书没反应过来，贺擎在洗手台前蹲下，大手握住他的脚‖踝，将鞋子脱了下来。 方书穿的是白袜子，水泥浸透鞋面，脚背处已经变脏灰。 贺擎：“袜子也要脱。” 方书终于回过神来，耳朵尖红透，手撑着洗手台急急忙忙说道：“我来，我自己来。” 贺擎笑了下，从善如流松开手站起身。 方书揉揉耳朵，单脚跳了一下换个姿势，弯下腰脱掉袜子。 贺擎：“洗一下。” 方书蹦蹦跳跳跳到洗手台旁的水池清洗，水泥还没有干透，灰色污渍被水流冲刷，没一会儿裤角和鞋都湿了。 -- 第60页 方书随手拧了下裤角，就要放下来。 贺擎道：“卷起来，我带你去办公室换双鞋。” 方书又把裤角卷至小腿，单手拎着鞋，拒绝贺擎的掺扶，蹦着去贺擎的办公室。 “去沙发坐。”贺擎指了下沙发，转身进入隔间。 方书蹦跳走到沙发边，刚坐下，贺擎拿着一双凉拖鞋出来，放在他的脚边。 方书仰起头：“？” 贺擎扫过他露在外面的脚：“你的脚太小，我的鞋你穿不上，先穿拖鞋应付一下。” 方书看了看拖鞋，又瞄了眼贺擎脚上的鞋子，小声说了句谢谢，把拖鞋穿上。 拖鞋理所当然地大了，方书穿上后，脚尖和后跟都空出来一截，像是小孩穿了大人的鞋子。 方书不自在的蜷了蜷脚，圆润趾头都扣着贴着脚底。 贺擎目光顿了下。 方书不好意思地开口道：“嘉南附近有鞋袜店吗？” “鞋袜？” “我想都买新的。我不穿袜子不舒服。” “……” 方书面上不自在的神情更明显了几分，两只细白的脚，连着一节纤长的脚腕，格外突出的脚踝骨将脚衬的愈发秀气。 方书道：“没有就算……” 贺擎道：“你的鞋码是多少？” 作者有话要说： 久等～ 第34章 我的比你大。 方书愣了下。 贺擎往他脚上打量了眼：“42？” “不是。”方书下意识回了句, 往回缩了缩脚。 贺擎问：“大了还是小了？” 方书说不出口，只硬着头皮说道：“我可以自己去，你把商店地址告诉我就行。” 话落, 方书要往外走, 没走两步, 脚下一个踉跄, 差点被大拖鞋绊倒。 贺擎：“……” 方书：“……” 贺擎把他扶起来：“41？” 方书简直想找个地洞钻进去：“也、也不是。” 贺擎挑眉。 方书别开脸, 小声的妥协说：“3……39。” 贺擎压下眼，重新打量小男生尴尬蜷缩起来的脚，沉默了一会儿：“等着。” 方书抬起头, 办公室已经不见了贺擎的身影，他想追出去，盯着脚上的大拖鞋看了两秒，又默默缩回探出去的脚。 …… 单脚穿拖鞋怪怪的, 方书正考虑要不要将另只拖鞋也换上, 贾迪一抱着个文件档案夹来敲门：“贺哥……小朋友, 贺哥没在？” “没。”方书道：“教练有事出去了。” 贾迪一退了出去，半秒, 又探进头来：“小朋友忙不忙？” “不忙。” “可不可以帮我搬点东西回仓库？” 方书看了下脚上的大拖鞋：“……可以。” 拖鞋很大, 方书脚步尽量放稳, 但还是几乎是拖在地上走, 走一步啪嗒一声。 走在前方带路的贾迪一察觉出不对味, 回头看过来，再次笑出了声：“一只运动鞋，一只拖鞋……小朋友你这穿鞋品味够独特啊。” 方书：“……” 这独特品味给你, 你要不要？ 贾迪一指着拖鞋：“不过, 小朋友你这是偷穿了你爸的拖鞋吗？穿成这样去练车, 踩得准刹车和油门吗？” 方书：“……” 谁说要穿拖鞋去练车了？ 方书木着脸：“是教练的鞋。” “居然是贺哥的？”贾迪一愣了下。 不能是教练的？ 方书一脸不解。 贾迪一啧啧两声，解释道：“你别看贺哥长得粗犷，他其实有点洁癖，很少让人碰他的私人物品。” 方书低下头看着大拖鞋，不自觉紧张起来：“我的鞋沾了水泥，不能穿……我会洗干净。” 方书后半句声音有点小，贾迪一没听清。 他笑得更大声，扫了下方书的脚：“贺哥高，脚确实大，但你的脚骨架未免也太小了。以我的经验来看，小朋友你这脚撑死40码。” 你一个管驾校的，能对看脚什么经验？方书想把贾迪一手上的档案资料都塞贾迪一嘴里。 方书暗暗咬牙：“那你的经验可真不靠谱，我44，不，45码。” “不可能。”贾迪一不太相信，搬着东西回程途中，还在和方书掰扯道：“贺哥的脚是47码，他的鞋比你的脚大这么多，你不可能有45码。” 方书想也不想地问：“你怎么知道贺教练的尺码？” “驾校人员的档案资料都归我管。”贾迪一条件反射回完嘴，道：“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你是赤脚大仙吗，比贺哥矮了这么多，脚居然才比贺哥小两码。” 你才是赤脚大仙。 方书死要面子，胡说八道：“是教练把鞋买大了。” “……哦。”贾迪一一脸“你看我信吗”的表情：“要不然你和贺哥比一下脚？” 方书：“……” 方书一句“正常人谁会比这个”到了嘴边，迎面走来一个人高马大的教练，交给贾迪一一张表格。 方书咽下话，无意扫了眼，上面是一串人名和联系电话号码等一些基本个人信息。 “直接放文件档案夹里。”贾迪一腾不开手，朝器材顶端放着的文件档案抬抬下巴。 教练打开档案夹，把表格放进去。 贾迪一问道：“报考科目二的人只有这些？” -- 第61页 “应该不止。”教练道：“我和其他教练报考的学员都填了表。徐教练的学员还没填，听说他手底下有好几个学员准备报考科目二。” 又是徐道富。 贾迪一头疼地叹了口气：“行，我知道了，我一会儿去问问他。” …… 帮着贾迪一将东西搬回仓库，方书拖着大拖鞋回到贺擎的办公室，另只拖鞋还放在沙发边，旁边放着他洗过的湿鞋。 方书左看看，右看看，没觉得两只鞋相差多少。 贺擎的脚真的比他大很多吗？ 贺擎提着买的鞋袜回来，小男生双手撑在身侧，坐在沙发上，头颅微低，脚底轻轻踩在拖鞋上，圆润趾头一伸一缩的。 贺擎笑了下：“不用比，我的比你大。” 方书脚咻地缩回拖鞋里，挺起脊背坐直，耳朵尖发红。 单薄外套下，细瘦肩胛骨紧紧绷着。 贺擎忍不住又笑了下。 “没有比。”半晌，方书欲盖弥彰地冒出一句。 “嗯，没比。”贺擎没和他争辩，收起笑说道：“男鞋店里没有39码的鞋，我买了40码的，穿得上吗？” “……穿得上。”方书搓搓耳朵，不动声色地把拖鞋推远了点。 贺擎挑眉，要把鞋袜递过去，后一步过来的贾迪一道：“贺哥，你的表格。” 贺擎掀起眼皮看了眼：“你明知道我目前手底下只有一个学员。” 而方书还不到报考科目二的时候。 “我知道。”贾迪一嬉皮笑脸把表格递过去：“这不是走个过场么，而且小朋友不是也快要考了嘛。” 确实快了。 科目二不需要像科目一一样定时定点打卡，只要学满了学时，自觉能参加考试了，就可以自行在网上报名。 方书目前学到坡道起步和定点停车，剩下的侧方停车、曲线行驶、直角转弯等关键考查点不多，学起来并不难，要不了多长时间方书就能学完。 贺擎没说话，随手把表格放在办公桌上。 再转回眼，方书已经绑好两只鞋的鞋带，细白的脚套进雪白的袜子里，趾甲被修剪过，从白袜薄薄透白丝影里可以窥见点点趾甲的粉色。 贺擎垂眼，问：“会大吗？” 方书摇摇头，有点松，但是不会很大，甚至比他平时按标准尺寸买的39码的鞋穿起来更舒服。 方书原地抬了抬脚，想着以后要不要把鞋都买大一码。 贺擎瞥过小男生白皙的脚脖子：“裤角放下来吧。” 方书疑惑地歪头：“还没有干。” “放下来干得快。” “……哦。” 方书放下裤角，弯腰拿起拖鞋往外走。 贺擎叫住他：“做什么？” “洗拖鞋。”方书说：“脏了。” 贺擎花了半秒反应过来，无奈道：“没脏，不用洗。这拖鞋本来是陈教练给贾迪一买的，陈教练买错了，买成我的尺码，一直放在我办公室里没穿过，你洗了也没人穿。” “……”方书任由贺擎把拖鞋放回隔间，嘴角不自觉地往下撇。 …… 从贺擎办公室出来，方书嘴角还耷拉着，隔得老远，听到前厅有吵闹声。 方书走近再看，是徐道富和贾迪一在前厅争执起来了。 “……我说了不是我就不是我，你讲点理行不行？”贾迪一气笑了。 徐道富一脸胀红，不知是气的还是酒还没有醒。 听到脚步声，他扭头看过来，目光落在方书身上，忽的变得凌厉起来。 方书莫名其妙，刚想不服输地回瞪回去，贺擎上前一步，挡在方书前面。 贺擎身形高大，把小男生挡得严严实实，徐道富收回目光，头也不回地往训练场方向走了。 “怎么回事？”贺擎问贾迪一。 贾迪一摊手：“还能是什么，徐道富大中午带新学员去喝酒，喝得烂醉如泥，耽误了其他学员的练车时间，被我舅逮到了呗。” 徐道富不是第一次这样干，也不是第一次被校长逮到，不知道为什么这次火气这么大。 方书想到等在训练场里的江宁和徐道富的其他几个学员，原来他们是在等徐道富。 贾迪一继续道：“我去找徐道富，让他上报考科目二的学员名单，哪知正好在徐道富办公室门口撞上我舅，徐道富以为是我告的状，一下楼来就对我摆脸色。” 贺擎看了眼若有所思的方书：“他也遇到了徐道富？” “对。”贾迪一拍拍脑门：“徐道富还对小朋友说了好些难听的话，被我恐‖吓走了。” 贺擎皱眉。 …… 重返坡道起步与定点停车场地，贺擎的白色桑塔纳教练车还停在半坡上。 方书自觉往路边走，贺擎叫住他：“你直接从半坡起步开始实际操作。” 方书退回来，坐上驾驶座。 方书之前就大致掌握了关键点，操作起来并不算难。 贺擎观察了会儿他的操作步骤，摸出振动不停的手机。 【假第一：我打听到徐道富为什么突然发飙了。】 【假第一：还记得你家小朋友在训练场揍徐道富的事情不？当时救下的女生不想在徐道富手底下学车，向驾校申请退款了。】 【假第一：但由于她当时和徐道富另签了合同，按合同程序钱退不了，最近一星期她都在和徐道富闹，闹得还挺大。】 -- 第62页 贺擎从眼尾扫了下驾驶座认认真真的小男生。 【嘉南猛男教练：还有事吗？】 【假第一：？】 【假第一：徐道富好歹曾经是小朋友的教练，事关小朋友你竟然都不多问两句？】 【嘉南猛男教练：他现在和以后的教练都是我，和徐道富没有半点关系。】 【假第一：……】 【假第一：小朋友是你的学员又不是你的老婆，话说得太绝对了吧？】 贺擎放下手机，想了想，还是问道：“徐道富对你说了什么？” 方书抿抿唇，声音低下去两度：“大概是说我不懂事……不是什么好话，你不要听。” 贺擎没什么情绪地“嗯”一声：“以后再遇到徐道富，直接告诉我。” 方书点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 新封面在做了，稍等- 第35章 我很粘人吗？ 坡道起步与定点停车学得比方书预想中的顺利, 操作几遍就掌握了诀窍，练车结束时，方书已经能学得有模有样的了。 贺擎看着他兴致勃勃的模样, 笑了下：“下次学车还是能准时到？” 自从之前撒谎身体不舒服被贺擎在KTV逮到后, 方书哪里还敢再逃学车, 每次都是准时到驾校来练车的。 “能……”方书从教练车上下来, 刚说了一个字, 身后传来一道声音：“贺教练，可以请教你一个问题吗？” 方书回过头，江宁背着手站在训练场门口, 表情腼腆羞怯，像是不太好意思：“贺教练可以告诉我科目二考试应该注意些什么吗？” 贺擎淡淡道：“我好像说过，有什么问题你该去问徐教练。 “我知道。可是徐教练最近似乎心情不太好，谁也不理会。眼看马上要考科目二, 我很怕科目二会考不好……” 江宁咬咬唇, 眼神里带上几分希冀：“贺教练就当……就当是给小书讲一讲注意事项。” 小书？？？ 方书硬邦邦地板起脸, 他和江宁总共也就见过几面，说过几句话, 貌似还没有熟悉到称小名的地步吧？ 贺擎余光在身旁的小男生脸上顿了下：“他没到考科目二的时候。” 江宁脸上闪过一丝诧异, 眼神变得古怪起来。 贺擎微微皱眉：“是我教得慢。” 江宁神色顿时变得尴尬：“贺教练别误会, 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小书的朋友都该报科目二考试了, 我以为小书也……” 一口一个小书叫得真刺耳, 方书直直绷着嘴角，心情跌到了谷底。 贺擎抬起大手自然地搭了下他的后颈。 方书身体一僵，侧头看了看贺擎, 红着耳朵别开了脸。 贺擎放下手, 语气很淡地“嗯”了声：“你可以注意下下次补考时间。” 江宁：“……” 下午训练的学员没有上午多, 从训练场出来，驾校里来往的学员已经没剩多少。 方书回头瞥了下瞠目结舌的江宁，走在前方的贺擎停下脚步：“不生气了？” 方书收回视线，没反应过来。 贺擎垂下眼：“放心，在你拿到证之前，我都只教你一个人。” 方书嘴硬反驳：“没生气。” 贺擎挑了下眉。 方书蜷了蜷手指，掩耳盗铃地强调：“我没生气。” 贺擎目光落在他还泛着红的耳朵尖上半秒，没继续深化话题：“下次教你侧方停车。” 方书捂了下耳朵：“？” 贺擎反问：“你不是早就想学？” 方书一句“不是，我只是不想让何姐给你倒果汁，随便找的一个借口”到了嘴边，说出来的却是：“嗯，想学。我会准时到的。” …… 和贺擎在驾校门口分开，方书绕到对街等了十来分钟，终于等来辆直达南大的公交车。 刚在公交车靠窗位置坐下，身旁的空位上就坐了一个人。 方书偏头看了眼，又是江宁。 江宁却像是没看到方书冷下的脸色，自顾自地笑眯眯说道：“我坐在这里你不介意吧？” 我说介意你会不坐吗？ 方书很想换个座位，可是江宁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双腿伸直，把座椅之间本就不宽裕的空余空间挡得严严实实，他根本出不去。 公交车司机关上门，即将启动公交车，方书面无表情收回探出去的脚，看向车窗外。 十月末，气温总算有了点下降的趋势，傍晚时分，凉风拂面，远处天边蒙上层暗色。 公交车上的乘客不是很多，没有人说话，车厢里都是公交车发动机的声音。 “真的是贺教练教得慢吗？”江宁忽然笑着说。 方书皱眉，江宁什么意思？ 江宁还是那副自顾自的语气：“我听驾校其他教练说，贺教练虽然脾气不怎么好，不太好相处，可是他的教学质量很高，手底下带的学员全都拿到了证，最快的45天就拿到证了。” “……” 方书倒是不知道这些，贺擎带过的学员里，他只见过宋秋来，可宋秋来是反面教材，差点砸了贺擎的招牌。 江宁话锋变了变：“贺教练从来没有带单个的学员，让贺教练只带你一个人，不太好吧？” “……？” 方书听出不对味来，看向江宁，冷淡地说道：“你想说什么？” -- 第63页 江宁扯着嘴角笑了笑：“你不会不知道教练是靠学员过关率拿工资提成的吧？你粘着贺教练，不让他招其他新学员，不觉得不太合适吗？” 方书：“……” 他……粘着贺教练？？？ 方书觉得江宁应该去看看眼科。 方书转回头看车窗外，声音又冷淡了两度：“你想多了。” …… 方书回到学校，余无为和王楠难得都留在寝室里。 王楠盘着腿坐在床上，抱着手机发呆，余无为靠在书桌前的座椅里玩手机，大爷似的翘着二郎腿，把交管123打开又关上，关上又打开。 听到开门的动静，余无为抬起眼看了下，两三秒，又抬起头来：“谁惹你了，脸色怎么看起来这么难看？” 方书搓搓脸，把湿鞋从鞋盒里拿出来，晒在阳台：“没谁。” 顿了顿，方书问道：“我很粘人吗？” 余无为：“？” 方书在心里暗骂了句自己在说什么屁话，绷着脸道：“当我没问。你在干嘛？” “我们在想要不要预约科目二考试。”王楠抓抓头发，面上露出为难之色：“徐教练说我和余无为可以预约考试了，可是学车过程全靠我们自己摸索领悟的，学得好不好我们心里没有底，没有把握能考过。” “一定要这次报名？”方书不解地问。 “也不是。”余无为的注意力立即被转到科目二报名上：“不过，同批次的新学员罗川和江宁都报了名，听徐教练的意思，是想我和王楠也尽快报名，而且王楠想早点拿到证……” 方书想到江宁在驾校说的话，不咸不淡地“哦”了下：“想报就报，反正有五次机会。” “对，还是报吧，过不过再说。”余无为报考驾校本就是为了帮王楠，对于最后能不能拿到驾驶证没有太大的执念：“小书你呢，你科目二学时应该早就学满了吧，你打算什么时候报名科目二？” 贺擎只有方书一个学员，方书练车不需要和其他学员排队等用车，想学多久学多久，按常理来说学时满得不会比他和王楠晚。 “过两天。”方书中途逃了几次学车，耽误了学车进程：“今天我才学完坡道起步与定点停车。” 余无为震惊：“你还没有学完？贺教练未免教得太慢了。” “不是教练的问题。”方书下意识反驳回去，有些不自在地抿抿唇角：“是我学得慢。” 余无为想到方书第一天学车就被贺擎赶下车的事，闭上了嘴：“当我没问。” 方书：“……” …… 王楠和余无为科目二的考试时间定在周五，当天社会学满课，余无为和王楠请的假出去考试。 考试结束时，方书还在上上午最后一堂大学英语课。 【余无为：考完了，我和王楠都过了。】 【王楠：虽然分数不是很高，但是总算顺利进入科目三的学习，离拿到证又近了一步】 【余无为：是离和徐道富一拍两散又近了一步。】 王楠没说话。 【余无为：对了，江宁没过。】 余无为发过来几个大笑的表情。 【余无为：江宁和罗川排在我前面，我看到江宁出来的时候眼眶都红了】 虽然看同校同学的笑话不太好，但是学车的时候江宁一个人霸占一辆车，学车时间比同批次里的所有学员都要长，余无为不爽很久了。 【余无为：徐道富最近跟吃了火‖药桶似的，要是听到这个消息，江宁大概率要挨骂。】 导师还在讲台上上课，方书没回消息，任由余无为的消息咕噜噜往外冒。 【余无为：我和王楠在回学校的路上，小书你上完课直接出来一起吃午饭？】 【余无为：地点就定在我们常去的川菜馆，没问题吧？】 方书：“……” 下了课，方书收起课本，才回了余无为的消息。 【方娇娇：我放好课本就出来】 …… 方书到达川菜馆，余无为和王楠已经先到一步。 老板娘给他们安排了一个比较宽阔的位置，余无为正在群里向徐道富报告科目二考试的情况。 “我就说吧，江宁肯定要被骂。” 江宁是徐道富看重的学员，经常被徐道富拿来当正面教材，当着余无为和王楠的面表扬，科目二考试却没有考过，徐道富在群里别提骂得有多难听。 王楠低声道：“还是不要说了，江宁其实也挺可怜的。” “他可怜什么呀？”余无为翻白眼：“我们被骂得狗血淋头的时候，他对着徐道富溜须拍马要多高兴有多高兴，可没见他可怜我们。” 王楠讪讪一笑。 方书谈过头想让老板娘送杯水上来，却看见了站在川菜馆门口的男生。 男生红着眼睛，直勾勾看着他们这一桌，显然是把余无为的话都听进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封面就快搞定了～ 第36章 科目二考试可以迟到吗？ 翌日。 方书三人准时到驾校去练车, 余无为环顾训练场一圈，没有看到江宁的身影。 “他不会被我说几句就不来练车了吧？” 王楠用脚轻轻踢了下余无为：“都让你别说了，昨天江宁的样子看起来快要哭了。” -- 第64页 “哭呗。”余无为无所谓地耸耸肩：“他听到就听到, 我说的是事实, 他做得出, 还怕别人说啊？徐道富对我们不管不顾, 全程对他指导有加, 他科目二过不了只能说他学艺不精……也就你能忍他。” 王楠干笑：“我倒不是能忍，只是觉得没必要和江宁起冲突，反正拿到证以后我们也不会再和驾校的人有任何交集, 何必闹得太难看。” “也不一定。”方书自然地反驳：“贺教练人就很好。” 余无为：“……” 王楠：“……” 余无为很想说点什么，徐道富沉着脸走了过来，大声吼道：“不去驾校门口集合，还在说说笑笑干什么？科目三还想不想学了？不看群消息的吗？！” “马上去马上去。”王楠立即息声, 急忙把低头查看群消息的余无为拉走。 徐道富冷哼了一声, 目光在方书身上停顿半秒, 背着手往驾校门口走了。 “在看什么？”贺擎低沉的声音响在头顶。 方书收回视线，摇摇头。 贺擎瞥了眼徐道富走远的背影, 带着方书往训练场走。 …… 之后几次练车, 江宁都没有在驾校露过面。 在方书学完弯道行驶和直角转弯, 进入科目二拉通练习, 江宁才开始到驾校报到重练科目二。 由于驾校训练场场地有限, 徐道富带余无为和王楠在外面的路段上学科目三，很少出现在驾校指导江宁。 “……有在听我说话吗？” 方书仰起头，不明所以地看着副驾驶座上的贺擎。 贺擎无奈道：“我说, 明天科目二考试, 我送你去考场, 记得别迟到了。” “……好。”方书回过神：“我会准时到的。” 贺擎“嗯”一声，想让方书再拉通练一遍，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贺哥……” 电话一接通，何丽娟轻柔焦急的声音就通过扩音器传了出来，伴随着几道响亮的男音，像是在和何丽娟争吵。 方书坐在驾驶座上，几乎听得清清楚楚：“贺哥你能不能去学校接一下心心。幼儿园老师打电话来，心心在学校出事了……我、我被客人缠着走不开……我好担心心心。” 贺擎敛了下眉。 方书绷着嘴角道：“教练你有事先去忙吧，我一个人也可以。” 贺擎沉默片刻：“别多想。你回去好好休息，准备考试，明早我来接你。” 方书点点头，从白色桑塔纳教练车上下来时，他听到贺擎对电话那头的何丽娟说：“你先别急。我马上去学校看看。” 方书嘴角不自觉下撇。 …… 回到学校，余无为和王楠学车已经回来了。 “要不是科目二被骂太多次，习惯了，我心态也得崩。”余无为瘫在座椅，一脸的生无可恋：“徐道富骂得比科目二的时候还要凶，同批次学科目三的学员几乎都被骂过。我怕徐道富再骂下去，我会忍不住和他对骂。” 方书：“……” 余无为转头问在刷驾考群消息的方书：“小书，你明天上午十点考科目二是吧？要不要我和王楠请假陪你去？” 明天周三，社会学下午才有课。 驾考群也有不少学员是明天考科目二，正在群里爆考试时间，问有没有人组队去考场。 方书扫了眼，江宁也报了名，居然还和他预约的是同一个时间考试。 方书手指划过微信顶端，退出页面：“不用。教练会送我去。” 余无为：“……” 王楠：“……” 方书莫名其妙：“你们这样盯着我干什么？” 余无为幽幽看他一眼，颇为羡慕道：“我相信贺教练人是真的很好了。” 方书：“？” 余无为惊讶道：“你不知道么？驾校教练很少有人会送学员去考试。拿徐道富当例子吧，科目二考试如果要他跟着去，要付他油钱，餐费钱，如果是离考场很远的驾校，需要提前一两天到考场所在地，还要付酒店钱以及其他一些什么乱七八糟的费用。” 怪不得群里的学员要组队。 方书舔舔唇唇，神色不太自然地问：“教练真的不会送学员？” “基本不会。”托徐道富的福，余无为了解到不少所谓的驾校“潜规则”：“毕竟教练和学员的关系说白了也就那么回事，谁会愿意无条件为另一个陌生人付出？要么是学员自行担负费用，要么学员们AA平摊，教练不可能让自己吃亏。贺教练是个例外。所以我才说贺教练对你是真的好。” 方书耳朵尖悄悄变红。 …… 本着养好精神的目的，当天晚上，方书早早躺到了床上休息。 没想到在半夜十一点半左右，下起了雨。 寝室里没关窗户，方书躺在凉席上，凌晨4点半被冻醒，睡不下去了。 第二天，方书是被手机振动声吵醒的。 【嘉南猛男教练：心心高烧不退，身边需要人照看。】 【嘉南猛男教练：你先去考场考试，我晚些时候过来接你】 方书盯着屏幕看了好一会儿，才回过去一句。 【一点不方：心心要紧，教练不用来也没关系】 贺擎不知是不是在忙，没回消息过来。 方书放下手机，抓着扶梯下床，顿时感觉眼前一阵晕眩，头重脚轻的，及时撑住书桌边角才没有倒下。 -- 第65页 余无为听到动静，迷迷糊糊要去开灯：“小书？怎么了？” “没事，被凳子绊了一下。不用开灯。”方书压低声音道：“你睡吧。” 余无为睡意朦胧，没有多想，小声嘀咕着嘱咐了方书一句“小心点”，接着梦周公去了。 方书闭着眼缓了缓眩晕感，等眼前恢复清明，他借着熹微晨光去阳台洗漱。 凉水贴上皮肤，通过毛孔渗透进身体，方书脑袋在冰冷的刺激下稍微清醒了些。 他摸摸额头，眼睫毛上沾着水珠，好像有点发烧，应该不影响考试。 方书不太确定，在晕车药和感冒药中犹豫了下，选择吃下晕车药。 …… 从寝室出来，雨还在下。 雨滴敲打在校园主干道旁边的景观树枝叶上，噼啪作响。 天色明明该亮了，可是隔着雨帘看去，还蒙着灰沉沉的暗色，校园里除了要上早课的学生，没见什么人走动。 方书把外套拉链拉到脖子，撑着伞刚走到校门口，几个男生拦住了他的去路。 男生人高马大的，个个染着五颜六色的头发，嘴里叼着烟，一看就是混社会的。 方书目光落在其中一个颇有点眼熟的寸头男生身上，他记得，在金鼎之声KTV，当时跟在杨浩身边的男生中就有一个是寸头。 方书手不动声色插回兜里，抓住手机，指纹解锁，凭着记忆按下110，沙哑着嗓音问：“你们有什么事吗？” 寸头男生上下打量方书的脸，咧开嘴笑了笑，恶意满满：“确实是找你有点事，我们一起去旁边聊聊？” …… 几个男生是冲着方书来的，自然不会轻易放过方书，等方书摆脱掉他们，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半小时，离考试也就剩半个小时，赶到考场的时间都不够。 方书雨伞被打坏了，脸上挂了彩，嘴角也破了皮，他淋着雨在派出所附近的车站口拦了辆空计程车，往考场赶。 【一点不方：教练……】 方书发丝滴着水，贴着他冷白的皮肤，唇色苍白得没有半点血色。 假装看不到司机通过车内后视镜频频看过来的怪异视线，方书脸色不太好看地抿紧嘴唇。 【一点不方：科目二考试可以迟到吗？】 【嘉南猛男教练：你迟到了？】 方书没说实话，他随意抹了下脸上的雨水。 【一点不方：我随便问问】 【嘉南猛男教练：最好不要迟到】 【一点不方：如果迟到了呢？如果到预约考试时间却没赶到考场，后果会怎么样？】 方书手指顿了顿，垂眼慢慢敲下字。 【一点不方：会被取消考试资格吗？】 【嘉南猛男教练：不会，本地区并没有很严格规定考试场次，预约当天的上午和下午都能考。】 【嘉南猛男教练：你预约的是上午10点钟考科目二，如果晚到的话，意味着你的考试排序就会比较靠后，需要等待的时间比较长而已。】 方书霎时松了口气，他回过去一句“谢谢”，就没再看手机。 第37章 成绩不合格。 雨势绵延, 天边暗云翻滚，从车窗望出去，周围围堵的车辆和街道仿佛蒙上一层黑纱。 到达考场, 方书果然迟到了, 超过预约的考试时间将近三十分钟。 方书从计程车上下来, 把烂伞丢进垃圾桶, 顶着雨进入考场, 还没干的头发再次侵染上水渍，没一会儿又开始滴水。 同天考科目二的人比较多，正排着队准备进入候考大厅。 方书走到队伍末端排队, 隔着长长的队伍，江宁和另外嘉南几个学员正在听考场工作人员的指示，准备进入候考大厅。 和方书对上视线，江宁脸色微微变了变, 眼里闪过一丝难以置信, 身边的人连喊了他几声, 他都没有听见。 “江宁？江宁？你在发什么呆？该轮到我们进候考大厅了。”江宁身后的人加大了音量提醒。 江宁回过神，心不在焉地“嗯”了声, 进入候考大厅前, 又回头看了眼方书。 人来人往的考场入口, 面容昳丽的男生浑身湿透, 几缕湿发贴着他苍白的脸颊, 嘴角上带着沁血的伤，在个个整洁干净的预考学员中，显得突兀又惹人眼球。 方书掀起眼皮扫了下江宁消失在候考大厅的背影, 发梢滴落的雨珠顺着他的眼睫毛滑落。 江宁预约的不是和他同一个时间么？怎么现在才进场？ 方书抹掉眼睛上的雨水, 手指不经意碰到额头, 明显感觉到体温比出校前升高了许多。 温度透过外套渗透出来，方书甚至觉得他呼出的气都裹着一团火，热得他嗓子眼里像是卡着什么东西，轻轻动一动就撕扯着神经，干涩难忍。 方书没忍住，捂着唇咳嗽了一下。 “需要用纸吗？”轻柔的女声忽然响起，眼前顿时多了包纸巾。 方书抬起眼，排在他前面的女生侧着身来，面带担忧地把纸巾又往前递了递。 女生很瘦，身量比同龄人矮一些：“你脸上有水，擦一擦，不然很容易感冒。” 方书垂下眼接过纸巾，轻声地对女生说道：“……谢谢。” 女生很淡地笑了笑，回过头继续排队。 方书抽出张纸，擦了擦脸，不小心碰到嘴角的伤，痛得他皱起眉头。 -- 第66页 …… 方书等了二十来分钟，才跟着队伍进入候考厅。 候考厅有工作人员维持秩序，工作人员指示方书有序就坐，听取考试员介绍考试纪律、考试项目和评判标准，耐心等待考试。 递方书纸巾的女生坐在另一边，全神贯注盯着大厅电子屏幕。 方书顺着看过去，半晌才看明白屏幕上显示的是考试车派车信息。 …… 这次等得就比较久了。 电子屏幕上的考试车派车信息换了一轮又一轮，方书头发渐渐不再滴水，身上的衣服也快自然风干，才接到现场工作人员的指示，按照指示进入待考室。 入场前，方书交出身份证，并关闭手机，静心等待广播喊到他的名字，进入考试场地起点。 起点处停着辆考试用车，和在驾校练车时用的桑塔纳不太一样，方书对车没有研究，看不出具体是辆什么车。 在等候上车时，有工作人员喊叫方书的姓名，按照工作人员的指示，方书进入考试车，并按照考试车内的语音播报，进行上车准备。 考试车内只有方书一个人，发烧让他脑袋有点昏沉，但仍旧记得贺擎教他的东西：上车后检查车辆是否启动。如果车处于熄火状态，那么此时就要自行打火启动汽车。 方书检查了下，车子并没有熄火。 然后，方书找到放在副驾驶座椅上的指纹仪，比对指纹。 在系统语音提示“身份信息确认无误”后，方书又根据个人的体型调整座位和倒车镜。 接下来，就是系安全带。 方书眼前一阵眩晕，他闭着眼，深深吸了一口气，将安全带对准驾驶座的安全带扣，用力—— 却没有听到预想中安全带扣闭合的咔哒声。 方书皱起眉，怀疑是自己手脚无力，没使上力气，于是再度用力，可依旧扣不上。 用力，扣。 用力，扣。 …… 如此几次，方书眉头越皱越深。 方书举起手，想向场外的工作人员求助，系统无机质的提醒语音在车厢里响起：“未扎安全带，考试结束，成绩不合格。” 紧接着，考试员通过广播扩音的声音传了过来：“74号考生怎么回事？安全带怎么半天扎不上？” 方书还没说话，考试员又用广播播报道：“考试结束的考生请尽快离场。” 方书捏了捏手指，默默地从考试车上下来。 …… 方书从考试场地出来时，广播已经开始播报着下一位考试的学员的姓名。 工作人员递过考试成绩单让方书确认签字，方书紧盯着“成绩不及格”几个字，笔迟迟落不下去。 “我的考试车有问题……”方书润润艰涩的喉咙，对工作人员说道：“你们可以去查一查。” 工作人员拉下脸来，不甚高兴的说道：“不可能。所有考试车辆事前都检查过，不会有任何问题。你快点签字，后面还有几位考生等着签字呢。” 方书抿紧唇，一笔一划签上字。 签完字，方书在原地站了好几秒，才抬步离开。 …… 方书来得晚，考试排序排到后面几个，他走出考试场地，江宁和嘉南其他几个学员已先一步考完出来，正聚在考场门口说话。 “倒霉，科目二考试居然遇上下雨，考试中心还不取消或者延迟考试。路面湿滑不说，我在车上连视野都看不清，还怎么考试。” “谁不是呢，我扣分扣到不及格，这可是我第二回 考。” “考两次算什么？我前面有一个女生，这是考第四次了。” “四次是什么概念？意味着她前面考了三次都没有考过，而且看她的样子，这次也是没有考过……诺，就是她。” 说话的人指向门口另一侧，方书发现他们是在议论之前递给他纸巾的女生。 女生低着眉眼，神色沮丧，并没有听见他们的议论，拎着伞，骑着自行车独自走远，背影看起来比正面更瘦弱不堪。 说话的人唏嘘两声，拍拍一直没吭声的江宁，面上露出轻松的神色来：“和她一比，你考两次不过，算得了什么？你好歹还有三次机会，她也就还有一次机会了吧？如果下次再考不过，她就只能交钱补考，重考科目一，再将科目二重学一遍继续考。” 江宁扯着嘴角，勉强笑了笑，转回眼时，正好看到方书的背影消失在考场门口。 …… 外面的雨不知何时已经变小，牛毛般细密，考场前宽阔的水泥车道上铺着层湿漉漉的积水。 方书看着积水的反光，堆积一天的不甘和疲惫涌了上来。 连车都还没有起步就被判定成绩不合格，他大概是考场唯一一个了吧？ 方书捏紧手指，身后传来江宁的声音：“你考得怎么样？过了吗？” “先管好你自己吧，我的事和你没有关系。”方书正不舒服得很，没空搭理他，压下眼皮冷淡地斜睨他一眼，就要踏进雨幕里。 “都是一个驾校的，你这样说未免也太见外了，考试成绩而已，有什么不能说的？你不会是没有过……” 熟悉的汽车忽然稳稳当当停在两人面前，江宁的话戛然而止。 驾驶座车窗降下，身形高大的男人单手把控着方向盘，敛着眉正在给谁打电话。 -- 第67页 方书迈出去的步子不由得停下来，缓缓收了回来。 “贺教练。”江宁甜甜地叫人，面上一副亲近友好，不明真相的人，还以为他和方书感情有多好。 贺擎余光都没分他一分，踩着积水朝小男生人逼近。 方书抬起头，就见贺擎走到了他的面前，幽深的目光在他脸上停顿几秒，皱着眉扣掉了电话。 方书有种错觉，贺擎刚才可能是在给他打电话。 方书干巴巴地开口：“教练。” 贺擎淡淡“嗯”一声，目光仍落在他的脸上，沉着嗓音问道：“你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方书下意识捂了下脸，抿着唇别过头：“不小心摔的。” 摔能摔成这样？ 贺擎一万个不信。 不过，看着小男生倔强的脸庞，贺擎没有多问：“上车。” 方书垂着眼，乖乖跟着贺擎上车。 “贺教练是送小书回学校吗？”江宁出声，往贺擎面前凑了凑：“我没带伞，可以捎带我一程吗？” 贺擎为方书拉开副驾驶座车门，头也不回：“你可以打车。” 江宁：“……？” …… “系上安全带。”贺擎提醒。 方书这才捏着安全带扣，慢慢扣上。 贺擎开车一向很稳，方书靠着座椅椅背，没过多久就有些昏昏欲睡。 “心心高烧反复，中途进了两次医院，今早十点多才醒过来。我赶过来时，你已经进入了考场。” 方书后知后觉贺擎是在向他解释。 他迟钝地敛下眼睫毛眨了两下，久久才闷闷地开口：“教练不问问我考得怎么样吗？” 贺擎把控着方向盘，顺着他的话问：“你考得怎么样？” “……考得很差。”方书说得很小声，要不是考场前的车道上来往车辆少，贺擎差点听不清。 “多差？” “……” “不及格？ “……” “没过？” “……” 方书慢吞吞地揉揉眼睛，声音又低了两度：“……成绩不合格。”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没写完，久等～ 第38章 你不觉得你对他太好了点吗？ 转出考场前的车道, 车辆密集起来，路边行人步履匆匆，各色的伞穿梭其中。 方书被晃得眼花缭乱, 脑袋越发眩晕。 “哪一步……”出了错？ 贺擎瞥向副驾驶座, 小男生紧闭着双眼, 紧攥着安全带, 唇瓣苍白得不像话。 黑乎乎毛茸茸的脑袋歪倒在座椅椅背上, 脸颊上带着不正常的红晕，微微张着唇，时不时皱几下眉头, 似乎呼吸不太顺畅。 十字路口红绿灯，贺擎停下车，探过手去要为小男生降下车窗透气，手背不经意擦过小男生的外套。 贺擎手顿在半空, 盯着小男生的睡脸半秒, 又抬手覆上小男生的额头。 方书迷迷糊糊中感觉到车停了下来, 费力拉开眼皮，对上贺擎近在咫尺的脸庞。 “你在发烧。” “？” 方书脑袋昏昏沉沉的, 没听清楚。 他舔舔唇, 想问贺擎在说什么, 贺擎脱下外套, 盖在他身上。 外套上面还带着贺擎身体的温度, 方书一时分不清热度是来自高烧还是贺擎的外套。 “穿上。”红绿灯跳转，贺擎启动车子，调转方向。 方书看着灯旁的指示牌反应过来, 整个人往贺擎外套里缩了缩, 小半张脸埋进外套里：“去哪里？” 这不是回学校的路。 “医院。”贺擎余光扫过来：“外套穿上。” 方书想说“不用, 我不冷”，对上贺擎不容拒绝的表情，又把话咽了回去，乖乖把外套穿上。 外套很大，方书把袖子往上撩了好几下，指尖松松抓着袖口，才勉强露出双手。 贺擎收回视线，车子直驰医院。 到达医院，贺擎去挂号，方书坐在大厅角落的座椅里等候，嘈杂的喧嚣声不断传进耳中，像是一万只蜜蜂在耳边嗡嗡叫唤。 方书不自觉在座椅里动了动，粗糙温热的触感捂上他的耳朵，将吵闹声隔绝在外。 方书抬起眼，就见贺擎拿着挂号单站在他旁边。 “我扶你进去问诊。”贺擎放下手。 方书轻轻“嗯”一声，摸摸耳朵，跟上贺擎。 问过诊，贺擎又扶着方书去打吊瓶。 扎针的护士离开后，贺擎在方书旁边的陪同椅上坐下：“你的衣服怎么是湿的？没带伞？” “带了。”方书和空气交换了几口高热的吐息，顺了顺呼吸，声音软软的说道：“在去考场的路上坏了。” “怎么坏的？” “……” 方书沉默片刻，将今天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全部交待了。 贺擎大手在方书后颈搭了下：“休息一下，吊瓶滴完我叫你。” 方书说好。 等贺擎转开眼，他摸出手机开机，数十条微信消息瞬间跳了出来。 消息全是余无为和王楠的，问他考完了没有，怎么不见他回校上课。 到了下午上课时间，见他还没有回去，余无为又问需不需要他帮他请假。 方书把消息拉完。 【方娇娇：出了点意外，帮我向老师请个假吧。】 -- 第68页 消息刚回过去，贺擎无奈的声音响在头顶：“不是说好好休息？” 方书心虚地挺了挺腰板，快速闭上眼睛。 …… 等方书睡过去，贺擎摸出振动不停的手机。 【假第一：贺哥，听说小朋友科目二被刷下来了？】 【嘉南猛男教练：听谁说的？】 【假第一：驾考群里同天考科目二的其他学员，他们说小朋友考试迟到，考完下来整个人脸色都不对】 贺擎没说话。 【假第一：贺哥你别怪小朋友，小朋友心里肯定已经够难受了，估摸着小朋友只是在路上出了什么事。】 贺擎目光落在小男生结痂的唇角，眼神幽深。 【假第一：而且，小朋友迟到，按规定他的考试排序会延后，本来考场为了卡通过率，后期如果前面的人通过的人数已经达标，会专门把烂车拿出来给没有关系的学员考试。没准小朋友就是运气不好碰上了烂车。】 这算是考场的一种“潜规则”，经验丰富点的教练都知道。 贺擎不置可否，切出页面。 【嘉南猛男教练：帮我查件事】 得到对方肯定回复后，贺擎放下手机，见身旁的小男生没有被吵醒的迹象，眉头稍稍舒展。 …… 吊完吊瓶，方书被贺擎叫醒，已经是两个小时后。 “教练。”方书软糯糯地喊人，额角有睡觉压出来的红痕。 贺擎伸过手，在他额头上碰了碰，收回手时，指腹不着痕迹抚过红痕：“烧退了，我送你回校。” 方书跟在贺擎后面走出医院。 上了车，方书神智彻底清醒过来，他小心地觑了下贺擎，过几秒，又小心地扫一眼。 贺擎低笑：“看我做什么？” “没。”被当面抓包，方书耳朵一红，别开了脸，半秒，转回脸，试探地问道：“教练……不生气吗？” 贺擎挑眉：“我为什么要生气？” “我科目二考砸了……” 贺擎尽心尽力教他这么久，他却连车都没起步就被判不合格，换成是他，他心里多少会不舒坦。 “没生气。”贺擎毫不犹豫打断他的话：“并不是你的错。” 方书：“？” 贺擎没解释。 将方书送到校门口，他揉揉小男生柔软的头发：“好好休息，别多想。有事随时联系我。” 方书点点头，要脱下外套：“教练，你的外套……” “你穿着，下次练车的时候还我。”顿了顿，贺擎道：“不用洗。” 想到上次把贺擎衣服扣子洗掉，方书刚退下温度的耳朵再度漫上红色，支支吾吾“哦”了声。 …… 目送方书进了学校，贺擎驾车离开。 【张新：查到点有意思的东西，老地方见】 贺擎从眼尾扫了眼，改变车方向。 半个多小时后，车停在一处平凡不起眼的餐馆。 餐馆里没什么人，靠墙坐着个中年男人，体型偏瘦，戴着副眼镜，文质彬彬的。 见贺擎在对面落座，张新把一个文件袋递过去。 贺擎看完，眉头紧锁。 “这么多年，徐道富还是老样子，死性不改。”张新嘲讽地笑了两声：“小朋友的车被人动过。虽然考场确实有些见不得人的默认规则，不过，小朋友的排序还不算太靠后，不至于这么早轮到他用烂车。” 很明显，方书的车是有人故意调换的。 张新好奇问道：“你怎么得罪他了，他要这样针对你的学员？” “不是我，是他。” 张新愣了下，不由得多看了几眼文件：“看不出来，小朋友胆子挺大，连徐道富都敢得罪。” “只是发生了一点小摩擦。”贺擎一言带过。 看出贺擎不想多说，张新知分寸地没有再多问。 以徐道富的为人，正常人想不和他发生摩擦，还挺难的。 张新曾经是徐道富的学员，跟着徐道富学车十来天，除了被指着脊梁骨骂，什么都没学到。 最后他和徐道富闹翻脸，损失了百分之七十的学费，才从嘉南驾校脱离。 张新接过贺擎递回来的文件翻了翻：“方书……” 贺擎抬起眼。 张新道：“上次你找我帮忙，帮的好像也是这个小朋友。” 贺擎供认不讳：“是他。” 张新放下文件，似笑非笑看着贺擎：“贺哥，你不觉得你对他太好了点吗？” 贺擎沉默半秒：“他是我的学员。” 教练帮学员，天经地义，他手底下只有方书一个学员，对他多点关注不是很正常？ 张新却是不太相信：“宋秋来也是你的学员。他之前科目一科目二几次没过，怎么没见你找我给他开开后门？” 要知道，徐道富的关系并不仅仅用在让学员们学车考试便利上，靠着徐道富的关系买驾驶证的人可不在少数。 也是因此，哪怕很多学员知道徐道富有问题，也没有人爆出来。 毕竟，拿人手短，吃人嘴软，不是？ 贺擎道：“宋秋来纯粹是他实力不行，帮了也没用。他不是。” 张新：“……” 贺擎又和张新聊了会儿，拿着文件离去。 …… 车子渐渐驶远。 -- 第69页 一个小时后，稳稳停在一栋小区前。 贺擎拎着文件进入小区，打开门，鞋也不换，高大身躯仰躺在沙发上。 日暮黄昏，暗沉光线透过未完全拉上的窗帘照进房间内，在沙发前分割开半明半昧的分割线。 沙发上的高大身影久久没动。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身影坐了起来，摸出一支烟点上。 火光零星，映在男人蓄着胡子的脸上，黝黑的瞳仁幽深不明。 “贺哥，你不觉得你对他太好了点吗？” 贺擎深吸一口烟，张新的话就在脑子里回荡一遍。 一连抽了三支烟，外头的日光掩尽，房间里完全陷入黑暗，他才点燃第四根烟，拿出茶几抽屉里的抽纸，抽出几张。 …… 贺擎在沙发上坐了一宿。 第二天，天光大亮，阳光跳跃进房间，烟灰缸里的烟头又多了几个。 烟灰缸下方，是散乱堆叠的无数纸巾。 纸巾松松蜷成团，隐约能看见散开的口子里未干的浊夜，空气中似乎也弥漫着一股难言的浓浓腥涩味。 贺擎将最后一支烟掐灭，烟头丢进烟灰缸，站起身来。 刚迈开腿，拉链像是被什么庞然大物撑开般，哗啦拉开。 贺擎步子一顿，若无其事走进浴室。 作者有话要说： 久等～ 第39章 大家都是男的，你怎么还搞双标呢？ 方书是被余无为摇醒的。 课间休息半个小时, 方书刚打了个盹儿，余无为敲着他的课桌，跟叫魂似的：“小书？小书？别睡了。” “你……”脱口而出的声音沙哑得厉害, 方书嘴里像是含着团火, 烧得他嗓子眼儿发干。 方书皱皱眉, 缓了缓喉咙被撕扯的疼痛, 片刻, 再次开口道：“你想干嘛？” 王楠听出不对劲：“你嗓子哑了，感冒了吗？” 方书后知后觉摸摸额头，昨天输液褪下去的高烧又去而复返了, 烫得人手心发麻。 “要不要我送你去医务室？”说着，王楠拉开座椅站起来，要扶方书。 “上完课再去。”方书摇摇头，又问余无为：“你叫我干嘛？” “哦。”余无为回过神来：“导师让你去一趟教务处办公室。” “？” “看社会学大群消息。” 方书一向不怎么关注群消息, 切到群里一看, 果然有条导师@他的消息。 余无为道：“可能是为了杨浩的事找你。” 王楠不解：“和杨浩又有什么关系？” 余无为愣半秒, 想起来之前在金鼎之声KTV，王楠全程没出过包厢, 不知道方书和杨浩一伙儿人发生过摩擦。 “昨天体育系不是有个学生被派出所的警察送回来的吗？当时是上课时间, 南大很多老师同学都看到了。” 王楠点点头, 他也看到了。 余无为道：“他就是杨浩的人, 杨浩在社会上找了几个人, 让他带人在校门口堵小书，导致小书考科目二迟到不说，还……” 说到这里, 余无为小心地瞄了眼方书没有表情的脸, 给王楠递过去“你懂的”的眼神。 王楠气愤道：“杨浩也太过分了！” 余无为摊手：“我早说过, 他不太正常，疯起来谁也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 说得难听点，杨浩就是混社会的，和混社会的人有什么道理可讲？ 方书回了导师一句“收到”，不再听余无为八卦，起身去教务处。 教务处在教学楼背面，除非有事，很少有学生愿意来这里。 教务处里只有几个校领导在，门没关，方书走到门口，一眼就看到了杨浩和昨天堵他的寸头男生。 “报告。”方书规规矩矩敲门请示。 教务处领导是个地中海中年男人，衬衣眼镜儿啤酒肚，是南大出了名的和事佬。 “社会学的方书是吧？进来。”等方书走到跟前，地中海面容和蔼地问道：“知道我找你来是为什么事吗？” 方书大概猜得到，杨浩行为恶劣，在警察系统留了档案，轻一点处分就是记大过，劝其退学，再重一点，直接退学，开除学籍。 校领导找他的目的无外乎是给他做思想工作，让他顾全大局，为了学校的名声和影响，想让他和杨浩私下做个调解，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方书“嗯”一声：“知道。” 地中海神情更加和蔼，正要进一步劝说。 方书硬邦邦地丢出一句话：“我不接受调解。” 地中海脸上的笑容顿时僵硬，到嘴边的话也被堵在喉咙里。 杨浩和寸头男生猛地抬起头，咬牙切齿地瞪着方书。 高烧让方书整个人都不太好受，可看着杨浩和寸头男恨不得扑上来却又胆怂不敢的表情，胸腔里流淌的却是前所未有的快意：“马上到上课时间，如果没有其他的事，我先回去上课了。” …… 回到教室，离上课还剩十分钟。 余无为立即围上来：“怎么样？校领导怎么说？” 方书简单说了下原委。 余无为嚷嚷：“你不会真的就这样轻易放过杨浩了吧？” 方书赠送他一个白眼：“我看起来很像傻逼？” 余无为愣了下，笑嘻嘻揽住方书的肩膀：“好样的，没丢我们寝室的脸！像杨浩这种人，就不值得原谅。” -- 第70页 方书拍开他的手：“说话就说话，别动手动脚的。” “碰一下怎么啦？”余无为指控道：“贺教练还揽过你的肩膀呢，你怎么不对贺教练说这话？” “……闭嘴。”方书悄悄红了耳朵尖：“你能和贺教练比？” “？？？”余无为大为震撼：“大家都是男的，你怎么还搞双标呢？” 方书：“……” 方书想把教材塞余无为嘴里，看能不能堵住他的嘴。 …… 方书去医务室吊了两瓶水，到周五高烧终于彻底消退了。 学校对杨浩和寸头男的处分公告也通报出来了，在南大掀起轩然大波。 余无为拉着王楠在南大论坛上吃瓜吃得津津有味：“原来杨浩在南大有关系，怪不得他分数没达标也进了南大，敢明目张胆找人到校门口堵人。” 余无为摸摸下巴，问方书：“不过，社会学和体育系相隔甚远，更别提有什么交集，杨浩是从哪儿知道你的行程的？” 方书垂着眼叠贺擎的外套，淡淡道：“不知道。” “难道有人透露了你的行踪？”余无为还想说什么，微信跳出来一条系统提示。 余无为随意瞟了眼，没在意，半秒，又瞟一眼：“靠！” 方书抬起头，余无为从书桌椅子上跳起来，头撞到床板都不管不顾：“我被徐道富踢出群了，好友也被删了！” 王楠忙去查看微信消息，神情变得和余无为一模一样：“我也是。” 方书莫名其妙：“什么群？” “教练学员群。”余无为苦恼地抓抓头发：“徐道富是几个意思？把我们联系方式都删了，有事怎么通知我们？他是不打算教我们了？那我们的科目三怎么办？” 到目前为止，他和王楠的科目三可才学到一半。 余无为切到驾考大群，想看看嘉南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驾考大群一如往常，没有任何问题。 王楠提议道：“问问江宁，他和徐教练关系亲近，应该知道点什么。” 余无为想到上次他背后说江宁是非，和江宁撕破脸，硬生生止住问话的欲望：“算了，明天去驾校问问。” …… 第二天。 余无为和王楠急一起来就匆匆往驾校赶，方书差点把贺擎的外套落下。 刚走到校门口，就被坐在车里的贾迪一按喇叭制止住了：“你们去哪儿呢？上车。” 余无为和王楠面面相觑，伸出根手指，指指自己：“我们？” “对。徐道富没告诉你们，今天我会来接你们去训练？”贾迪一打着呵欠，看起来是被人半夜从被窝里挖起来工作的。 余无为：“……” 徐道富要是说了才有鬼了。 “还有你。”贾迪一看向方书：“小朋友你也上车。贺哥让我带你去教考中心。” 教考中心，科目一科目二科目三考试的地方，平时也可做训练场，供各个驾校的学员们做强化训练场所。 方书犹豫了下，抱着外套跟着上车。 …… 到达教考中心，方书环视一圈，没有看到某个高大的身影，不由得问道：“教练没来吗？” “贺哥？”贾迪一道：“没。贺哥在驾校，有些事情需要他处理。” 方书试探性的问：“和徐教练有关？” 贾迪一从眼尾意外地扫了他一下：“猜得挺准。” 余无为和王楠立即好奇地竖起耳朵。 贾迪一看着两人的模样，好笑道：“驾校的事，驾校会处理，你们的职责是好好学车。” “……” 到教考中心强化训练的学员，比贾迪一预想的更多，各个驾校的都有。 贾迪一将余无为和王楠安置到科目三的训练场，带着方书到科目二训练场地。 教考中心一切设置都是严格按照考试标准来的，训练用车是考试用车雪铁龙。 上车学员把S路、侧方停车、直角拐弯、坡道起步和定点停车等练一遍，然后换下一个。 人数太多，方书需要排队用车。 贾迪一摊开手，朝方书手里的外套努努嘴：“把外套给我吧，我带给贺哥。” 方书抿了下唇，没松手。 贾迪一道：“我们要在教考中心待一天，等训练完直接送你们回学校，不去驾校。” 方书这才松手。 他蜷了蜷空落落的手心，心里闪过一个念头：或许贺擎只是嘴上说着不怪他，心里还是有点生气的吧？ …… 接下来一上午，方书训练没有吭一声。 实在晕车撑不过去，就一个人走到场边滴风油精，缓过晕车症状，又继续学车。 下午练车结束，贾迪一接完余无为和王楠，到科目二训练场来找方书。 就见小男生孤零零站在训练场边，低着头颅，一手撩起内搭T恤衣摆，一手拿着风油精往肚‖脐眼儿上滴，细瘦的肩胛骨将衣服撑起个弧度。 贾迪一步子一顿，过去把风油精拿过来：“还是我来吧。” 方书静静看他两秒，把衣摆放下来：“不用，已经滴好了。” 贾迪一：“……” 从教考中心出来，贾迪一拉开副驾驶座，正要叫方书上车，方书径直走到后座，坐了进去。 “……”贾迪一沉默一会儿，对王楠道：“你来坐。” -- 第71页 中途红绿灯，贾迪一往车内后照镜瞥去，小男生面向车窗外坐着，脸色苍白，一言不发。 …… 回到驾校，贾迪一提着外套袋子去找贺擎，进去办公室却没见贺擎的身影。 “贺哥？” 贺擎的声音从隔间传出来：“有事？” “你让我带的外套，放哪儿？” “放沙发上。” 贾迪一照做。 放好外套，他往外走去，走了两步，想到什么，又退了回来：“贺哥，你还在禁止小朋友吃晕车药？” 隔间响起水流声，贾迪一等了等，没等到贺擎说话，接着说道：“今天带小朋友去教考中心训练，我看到他在滴风油精……” 话音没落，隔间水流声戛然而止，贺擎高大的身影不知何时出现在贾迪一身后，幽沉的黑眸盯得贾迪一脊背发凉。 “你帮他滴风油精了？” 第40章 不用撩那么高。 “没、没有。”贾迪一被贺擎一副要吃人的表情吓了一跳, 说话都不怎么利索了：“我想帮小朋友来着，小朋友没让。” 贾迪一小心地觑了眼贺擎的脸色：“贺哥为什么不让小朋友吃晕车药？” 贺擎面色恢复如常：“怎么突然问这个？” “你是不知道，我今天科目二科目三场地两头跑, 没顾得上小朋友, 下午训练结束去找小朋友的时候, 我看见他一个人孤零零站在训练场边, 默默滴风油精, 晕车也生生扛着。” 贾迪一道：“教考中心不比嘉南，不是自个儿的地盘，很多事都做不得主。小朋友不吃晕车药, 会影响训练效果。” 毕竟教考中心等着用车的学员多的是，谁也不想浪费时间等某个人缓过晕车症状和他们争用车。 贺擎甩甩手上的水：“他需要尽快克服晕车障碍，不能吃晕车药。” 贾迪一不太赞同，不吃晕车药, 小朋友练车的时候得多遭罪啊？ 可是转念一想, 他总不能让小朋友拿到证后, 因为晕车不能上路，把驾驶证放在抽屉里吃灰吧, 几千块钱的学费岂不是白花了吗？ 贾迪一思虑半晌, 也没想出个好的解决办法, 妥协道：“算了, 还是别让小朋友吃晕车药, 药有依赖性，长此以往对小朋友身体不好。贺哥，上回你让我帮你带的风油精还在吗？” 贺擎掀起眼皮, 从眼尾睨过来：“你要风油精做什么？” 贾迪一自以为很有道理：“给我放身上备着以防万一啊, 要是哪天小朋友忘了带风油精, 我可以帮他滴。” 贺擎毫不犹豫：“没了。” 贾迪一无奈摊手：“那我再去买一瓶。” “不用买。”贺擎截过话：“以后都由我带他去教考中心。” 贾迪一莫名：“你不是还有事要忙吗？” 贺擎淡淡道：“忙完了。” …… 翌日。 方书三人按照提前和贾迪一约定好的时间来到校门口，已经有一辆车稳稳停在校门口。 从副驾驶座降下的车窗看进去，男人搭着方向盘的手臂肌肉喷张，极具爆发力。 方书脚步一顿，垂在身侧的手指不自觉蜷了下，别开脸去。 “贺教练？”贺擎侧过头，看向说话的余无为：“贾师兄没来吗？” “贾迪一在后面。” 余无为顺着贺擎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看到了贾迪一的车子。 贾迪一降下车窗，打着呵欠朝他们招手：“还不快过来？” 余无为和王楠连连回“来了来了”，和贺擎道别，往贾迪一的车走去。 方书抬步要跟上，车门打开的声音响起，布满厚茧的粗糙大手搭上他的后颈，将他摁在副驾驶座上。 “去哪儿？你坐我的车。” “……” 方书仰头看了眼贺擎，默默系上安全带，挺了挺脊背，在座椅里坐得笔直。 贺擎垂眼看他：“不滴风油精？” 方书抿了抿嘴唇，慢吞吞摸出兜里的风油精。 贺擎伸过手来：“我来。” 方书盯着眼前的大手，敛下眼睫毛，往车窗方向侧了侧身，避开贺擎的手：“我自己可以。” 方书掀起衣摆，勾下头，姿势别扭地往肚脐眼儿上滴上两滴风油精。 贺擎沉默片刻，收回停在半空中的手。 …… 贾迪一的车在前，贺擎的车在后，一同驶向教考中心。 到达教考中心，贾迪一带着余无为和王楠去科目三的训练场，方书自觉地往科目二的训练场走。 练科目二的学员很多，早已排起了长队，方书像昨天做过的一样，站到长队后面排队。 听到有脚步声，方书转过头，贺擎站在他身旁。 方书不太自然地问道：“教练不去忙吗？” 贺擎压下眼皮。 方书捏捏手指，转回头，不说话了。 方书队排得比较靠后，等了半个多小时才轮到他。 僧多粥少，一上午过去，方书才不过练了三遍车。 等方书白着脸从雪铁龙上下来，贺擎高大的身影正站在训练场边，身上的外套俨然是昨天他让贾迪一带回去的那件。 想到贺擎可能还在生他的气，方书脚步怎么也迈不开了。 察觉到有人看他，贺擎顺着看过来，视线定在小男生苍白的脸上：“过来。” -- 第72页 方书眼睫颤了颤，乖乖走过去，却没有靠近，而是离了几步距离。 中午，其他驾校的教练带学员出去吃饭，三三两两结伴往教考中心外走。 贾迪一的声音混杂在脚步声中传过来：“贺哥，小朋友，不去吃饭巴巴站着干什么呢？” 余无为过来，搭着方书的肩膀，把他往外带。 “贺哥，还不走？”贾迪一催促。 贺擎收回落在搭在小男生身上的手的目光，迈开长腿跟上人潮。 贾迪一去的是昨天带方书他们光顾过的饭店，饭店装修挺好，美中不足的是餐桌只有两方能坐人，另外两侧用来供食客通行。 中午时分，饭店人很多，没有多余的饭桌，五个人挤在一桌。 方书径直往余无为和王楠身边的空位走，贾迪一先一步坐了下去，指着贺擎旁边的空位道：“小朋友去和贺哥坐吧。” 方书：“……” 方书收回踏出去的脚，走到贺擎旁边。 刚坐下，他听到贺擎低沉着嗓音对服务员说：“来杯橙汁。” 服务生很快送上橙汁，贺擎接过，动作自然地放在方书面前。 “喝一点，可以缓解晕车。” 方书闻着鼻端算甜的橙汁香，捧着杯子，张开唇喝了一口，唇角被橙汁湿润。 贺擎不错眼地盯着小男生湿红嘴唇里若隐若现的舌头，若无其事地敲了下桌角：“再喝几口。” “……”哦。 方书捧着橙汁继续喝，一杯橙汁快要喝干净，肚子都微微鼓起了，贺擎才终于叫停。 …… 下午还要继续训练，吃完饭，所有人又回到教考中心休息，有人打牌，有人聊天，有人玩手机。 方书几人站的位置比较偏，贾迪一探头看了半天，说风就是雨：“我也去买副牌来玩，顺便再买点喝的。” 贾迪一指指余无为和王楠：“你俩跟我一起去拿东西。” 三人离开后，贺擎走到脸色还有些苍白的小男生面前：“需要再滴点风油精吗？” 小男生往后退了两步，转开头，软糯糯地说：“我等会儿再滴。” 风油精效用时间短，滴早了，等他练车的时候还要再滴一次。 男人高大的身形实在太有压迫感，方书不太自在道：“教练有事先去忙吧，训练完我和贾师兄一起回去。” 贺擎垂着眼，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你在闹什么别扭？” “……”什么是他在闹别扭，明明是贺擎在生他的气。 方书舔舔唇，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倔强地绷着脸不说话。 贺擎道：“徐道富突然遭到相关部门调查，连同徐道富背后的裙带也一并遭了殃，这几天驾校的教练都轮流被叫去问过话，接受调查。” 方书：“？” 贺擎叹气：“你都没看驾考群消息吗？” 方书愣愣地摸出手机，点进驾考群。 驾考群里一片沸沸扬扬，消息一条接一条地往外冒。 【真的假的，徐教练辞职不干了？！】 【不是辞职，是被辞退。你退出去看看群成员里还有没有徐道富。】 方书切出去，群成员里果然没有徐道富。 【徐道富前两天就被校长叫回来办辞职手，听他手底下的学员说，他把所有学员的联系方式都删了。】 【那他手底下的学员怎么办？很多人还没有拿到证吧？】 【还能怎么办，转给其他教练呗。徐道富被吊销教练资格证是板上钉钉的事，难不成还要跟着他学车？】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徐道富背地里竟然做了这么多事。他以前的学员都是怎么忍过来的？如果换成是我，不好意思，这孙子谁爱当谁当，我不当了！】 【格局小了，他做的事可远远不止这些。】 之前由于徐道富在群里，没有人敢说，得知徐道富辞职后，一个个都不再忍了，一堆人开始爆徐道富以前做的烂事。 方书看得叹为观止。 所以，贺擎真的没有生他的气？ 方书瞬间红了耳朵尖。 贺擎挑眉：“看明白了？” 方书轻轻点头，几乎不敢抬头去看贺擎。 贺擎摊开手：“现在可以把风油精给我了吗？” “可、可以。”方书揉揉耳朵尖，磕磕绊绊地把风油精递过去。 贺擎接过，语气里带着点若有若无的笑意：“衣服掀起来。” 方书耳朵尖又红了点，听话地卷起衣摆。 考虑到贺擎高他太多，贺擎勾下腰滴风油精不方便，他还自以为很体贴地挺胸收腹，踮起脚尖，尽力把衣摆往上撩。 于是，贺擎拧开风油精瓶盖，眼帘里便映入一片雪白的胸膛。 胸膛之下连接着段细软腰肢，正中间粉嫩的肚‖脐眼儿随着呼吸一上一下起伏着。 小男生却尤不自知，还在把衣摆往上撩。 眼看衣摆要撩过胸膛，贺擎滚烫的大手握住小男生细白的手腕，把衣摆压下来。 声音出口便是干哑的：“……不用撩那么高。” 第41章 名副其实是个娇娇。 方书：“？” 方书疑惑地歪了下头, 不明所以地任由贺擎把他的衣摆放到腹部位置，堪堪露出肚‖脐眼儿。 贺擎大手搭在小男生肩膀上，轻轻拍了拍：“也不需要踮脚。” -- 第73页 方书双手抓着衣摆, 乖乖地放平脚跟。 休息时间, 其他驾校的教练学员都在各做各的事, 没有人注意角落的一大一小。 贺擎弯下腰, 往手心里倒了滴风油精, 向小男生的肚‖脐眼儿贴去：“可以告诉我，从早上开始你在闹什么别扭了么？” 方书用尽所有自制力，才没有让自己后退, 腰肢在大掌下微微颤着，支支吾吾的开口：“不是闹别扭。” 贺擎挑眉。 方书舔舔唇，声音低不可闻：“我以为……你在生……生我的气。” 贺擎愣了下，低笑出声。 笑声低沉愉悦, 宛如一道道细小电流窜进方书的耳朵, 方书的耳朵尖刹那红得像是要滴血, 抓着衣摆条件反射要往后退。 贺擎伸过大手，握上小男生细瘦的侧腰：“风油精还没滴完, 跑什么？” “没有跑。”贺擎掌心的厚茧摩擦着皮肤, 腰侧一片发热, 方书僵着身体不敢动弹, 小声嘟囔：“……你先别笑。” “好。”贺擎语气中笑意不减：“我不笑。” 方书：“……” 明明就还在笑。 见再笑下去, 小男生就要恼羞成怒了，贺擎低咳一声，敛起笑：“好了, 我没笑了。” 方书垂下眼, 这才慢吞吞走回到贺擎跟前。 还没站稳, 布满茧子的温热指腹准确无误按在他的肚‖脐眼儿上。 方书不解地抬起头：“风油精又流进去了吗？” “嗯，流进去了。”感觉到臂弯里的细腰一颤一颤的，贺擎面不改色，指腹稍稍用力，动作自然地在小男生肚‖脐眼儿上又抹了两下。 “别动，还有点没抹干净。” “……哦。” 方书挺着腰板，听话地在原地站得笔直。 肚‖脐眼儿被抹得发红发热，贺擎才往手心倒上第二滴。 方书别开脸，尽量不去看近在咫尺的男人，等粗糙大手从他腰上挪开，他飞快地放下衣摆后退两步：“谢、谢谢。” 贺擎目光在他耳朵尖上停顿两秒，把风油精封好，还给方书，刚想说什么，贾迪一三人抱着一堆东西回来了。 “贺哥，来搭把手！”贾迪一远远地喊。 贺擎看过去，贾迪一除了水和牌，还买了一堆零食，余无为和王楠双手都占满了。 “买这么多，吃得完么？”贺擎帮两个小朋友各接了一袋东西。 “吃不完可以放车上给小朋友们当零食啊。”贾迪一指指停在一旁的汽车：“练车练饿了随时打开吃，多方便。” 反正贾迪一是一点没嫌买得多，要不是人手不够，他还想多买点堆车上。 贾迪一把东西堆在一起，随手拿起包零食朝方书丢过去：“小朋友，接着！” 方书没看清是什么，手在空中一抓，就抓住了，拿近一看，竟然是辣条。 贾迪一推荐道：“小时候吃的牌子，味道很不错，就是有点辣。” 余无为一听，忙用手里的甜食把辣条换过来。 贾迪一看得莫名其妙：“小朋友不喜欢辣条？” “不是。”不等方书开口，余无为替他解释道：“小书有胃病，吃不得辣。” 贺擎抬起眼，余光扫过小男生的腹部：“胃病？” 余无为点点头：“大一时候的事儿了，差点到胃穿孔的程度，吃了大半年的药才调养过来。” 余无为讲起方书发病的经历：“我和王楠都吓坏了，从那之后，我们就严格看着小书的饮食，不让他碰辛辣。” 贺擎皱了下眉。 余无为道：“除了辣。小书青椒不吃，沾一点都不行，无论是炒还是拌，切丁还是切块。茄子不吃，挖了茸的红烧茄子要吃。洋葱不吃，肥肉不吃，粥不吃……” 方书：“？” 前面听着挺正常的，后面是什么鬼？ “等会儿。”贾迪一听得瞠目结舌：“粥也不吃？” “对。”余无为像是没看到方书对他打的眼色，倒豆子似的爆方书的糗事：“情愿饿着也不吃。” 贾迪一：“……” 方书：“……” 察觉到贺擎朝他看过来的视线，方书羞红了脸，结结巴巴地辩解：“我哪有那么多忌口……” 余无为：“我说的才冰山一角而已。” 方书：“……” 贾迪一感叹：“小朋友你也太娇气了。” “……”方书哑口无言。 余无为摸出手机晃了晃，道：“所以我和王楠给他的微信备注都是【方娇娇】。” 方书：“……” 快闭嘴吧你。 方书盯着手里的甜食，想着把甜食塞余无为嘴里能不能堵住余无为的嘴，就听身旁的男人低沉着嗓音一字一顿地念：“方娇娇。” 方书下意识仰起头。 贺擎垂下眼，眸光全落在他的脸上，重复道：“娇娇。” 方书耳朵瞬间麻了。 余无为像是找到了知音，兴致勃勃道：“贺教练是不是也觉得这个备注特别适合小书？” 贺擎笑了下，转开眼：“确实合适。” 挑食，晕车，闻不得烟味，心软，身体软……除了仗义出手的脾气硬，哪儿都软，名副其实是个娇娇。 “……”方书破罐子破摔，彻底放弃争辩了，摸出手机，闷头刷驾考群消息，打算来个眼不见为静。 -- 第74页 驾考群的热闹不减之前，群里的人爆完徐道富的料，又纷纷猜测起徐道富离职的原因。 【听说是被人举报了，举报者提供的证据非常充分，相关部门一查一个准。】 【徐道富做这些事好多年了，怎么偏偏这次突然遭到举报？明显是有人故意为之，没准是蓄谋已久。】 【思想别这么阴暗，驾校所有教练不是都接受了调查吗？万一真的只是巧合，瞎猫碰上死耗子了呢？】 【对，听说最近要出台新政策，严打考驾驶证过程中的各种不合规“潜规则”】 【我也觉得不像是巧合，太突然了，打得徐道富措手不及，一点准备都没有就被抓住了辫子。】 【谁会这样做？】 【徐道富得罪的人还少？肯定是看不惯徐道富行事作风的人干的呗。】 …… 群里的人讨论来讨论去，各执己见。 方书打开甜食，想看看群友能讨论出个什么所以然来，眼前忽然多出一只大手。 贺擎放下拧松瓶盖的果汁，朝嚷嚷着要水的贾迪一丢过去一瓶。 方书摸摸还发麻的耳朵，抱着果汁喝了一口，继续刷群消息。 …… 吃过零食，贾迪一把买来的牌打开。 “贺哥，打牌来不来？我们轮流上场，输的人换。”贾迪一问贺擎。 贺擎扫了下扑克牌，淡淡地说道：“你们玩。” 贾迪一又问方书：“小朋友来不来？我们可以玩四个人的。” “不了。”方书对赌‖博类娱乐项目一向兴趣不大，摇摇头婉拒：“你们玩吧。” 行吧。 五个人剔除两个人，贾迪一只好拉着余无为和王楠玩斗地主。 第一局是贾迪一的地主，牌差得要命也敢抢地主，耍赖要余无为和王楠让他走牌。 “多大的人，居然输不起。”方书在心里嘀咕了两句，收回视线。 贺擎正在喝水，头微微扬起，脖颈之上，粗狂的喉结随着吞咽动作滚动。 方书面颊不自觉一红，犹豫了一会儿，小声地解释道：“教练别听余无为胡说八道……”我其实没那么挑食。 “之前为什么不说？” “？” 方书没反应过来。 贺擎垂眼看他：“之前带你去吃羊肉火锅和泡椒烤鱼……明明不能吃辣，为什么不说？” 原来是指这个。 方书不觉得这算得上是什么事儿：“多少吃一点辣没有关系的。” 贾迪一是好意，他总不能拒绝吧？而且他的胃病已经好久没有犯过了，偶尔吃一两次辣不会出事的。 看着小男生无所谓的模样，贺擎抬手，无奈地揉揉小男生柔软的头发：“没关系也不能吃。以后不准这样了。” …… 很快，到下午的练车时间，目送贾迪一带着喋喋不休的余无为和王楠去科目三训练场，方书终于能松一口气。 下午来教考中心练车的人有增无减，方书大半的时间用去排队，练车的时间比上午还少。 送三个小朋友回到学校，贾迪一难得正经地摸摸下巴：“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浪费时间不说，小朋友们也训练不出名堂来。” 当初贺擎把训练场定在教考中心，是为了让小朋友们提前熟悉考场地形和考试用车，到真正考试时，能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可眼下情况却有些事与愿违，别说熟悉考场地形，练车的时间大打了折扣。 “我去联系其他训练场，看能不能租用。”贺擎沉默片刻，看向方书：“下次具体的练车时间，我到时候通知你。” 方书点点头：“知道了。” 等贺擎和贾迪一的车远去，方书立即抬脚轻轻踢了踢余无为：“把你的微信备注给我换了。” 第42章 你是同性恋？ 徐道富的事在驾考群里闹了两天才消停下来, 贺擎消息发过来的时候，方书正在刷英语六级的试卷。 【嘉南猛男教练：十点，我来校门口接你】 【一点不方：好。】 回完消息, 方书放下手机就对上余无为凑过来的脸：“是贺教练吗？他有没有透露一点消息, 驾校准备怎么安排我和王楠？” “没有。”方书如实道：“教练是通知我练车的时间。” 王楠忐忑的问道：“驾校不会不管我们吧？” “那倒不会。”余无为摇摇头, 他们一没违规, 二没落下进度, 眼看很快能拿到驾照，驾校不可能在这关头赶人。 方书对了遍答案，全对, 收起试卷，准时去校门口。 贺擎找的训练场规格比教考中心小一些，但设备齐全，该有的路段一段不少, 关键是训练场练车的学员少, 没有人和方书争用车。 贺擎拿着风油精, 想要小男生把衣摆掀起来，空中忽然响起陈教练大嗓门的声音：“老贺！” 贺擎回过头, 是训练场场主走了过来, 身后跟着陈教练和江宁。 场主笑眯眯道：“我看他们也是嘉南的人, 正好在租训练场训练, 就把训练场也租给他们使用了。价格不变, 按合租给你们算，你们一边付一半，可以吗？” 训练场是场主的, 他有权决定训练场该怎么使用。 “可以可以, 就按你说的来。”陈教练乐呵呵道, 没有任何意见。 “你呢？”场主问贺擎。 -- 第75页 陈教练摆摆手：“不用挨个儿问，我和老贺多少年的交情，老贺不会不同意。是吧老贺？” 贺擎睨陈教练一眼，淡淡道：“可以。” 场主离开后，贺擎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陈教练手里由贾迪一介绍的那批新学员正到科目二考试关键期，陈教练不在驾校监督学员练车，跑出来租什么训练场？ 陈教练支开江宁去练车，毫不客气道：“这都要怪谁？要不是你不肯收留徐道富的学员，校长至于把人推给我么？新分配的学员没有地方练车，只好带他出来租训练场。” 陈教练倒不是嫌手里学员多，他要给孩子攒学费，巴不得学员越多越好。 但是半途插进来的学员，就不是太想要了。徐道富和他的教学方式不一样，插进来的学员习惯了徐道富的教学方式，他教起来事倍功半，吃力不讨好。 江宁被分配给了陈教练？方书心想，那余无为和王楠应该也已经被分配给其他教练了。 贺擎道：“驾校还有其他教练，你可以选择不收。” “校长亲自塞人，容不得我不收，除非我不想干了。”陈教练不理解：“老贺，驾校里就你手里的学员最少，你为什么不收人？” 贺擎还是那句话：“暂时不打算收人。” 陈教练：“……” 陈教练噎半天，说了和贾迪一同样的话：“小朋友，要是哪天你家教练穷得只能喝西北风，你告诉我一声，我好赶过来嘲笑他。” 方书：“……” 陈教练被贺擎堵得无趣，转去指导江宁练车。 贺擎在方书面前单膝蹲下：“衣服掀起来。” 方书眼睫毛颤了一下，乖乖掀起衣摆。 …… 徐道富离职后，嘉南就数陈教练手里的学员数居多，陈教练要顾到每个学员，并不会每次都带江宁到合租的训练场练车。 几次练车下来，方书再没有在训练场碰到过江宁。 方书练车的质量突飞猛进，十天期限一到，立即去网上预约第二次科目二考试。 科目二考试当天，天朗气清，贺擎亲自开车送方书去考场。 第二次考试的人不比第一次考试的时候人少，方书来得算早的，前面还是排了不短的队。 方书正要走到队伍后面排队，考场门口走进来一个人，不由得停下脚步。 贺擎顺着看过去，是个很瘦的女生，女生气喘吁吁，像是从很远的地方赶过来的。 “你认识她？”贺擎声音没什么起伏地问。 “见过一次。”方书拿着未开封的水想朝女生走过去，女生却没注意到方书，径直去排队了。 方书探出去的脚顿住，默默收了回来。 贺擎不由又往女生的方向扫了眼。 上次走过一遍流程，什么时候该做些什么，方书一点都不陌生。 方书尽力把平时练车的状态表现出来，倒车入库、侧方停车、半坡起步与定点停车、直角转弯、S弯……像游戏冲关一样，一一攻下。 顺利把车开到起始点，听到系统无机质的语音提示，方书自己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过了。 方书眼睛亮晶晶的，签下成绩确认书，高高兴兴地跑到贺擎面前报告好消息。 “教练，我过了！” 贺擎抬起手，手指在要碰到小男生眼尾时顿住，不动声色收回来，勾唇一笑：“娇娇做得不错。” “？” 娇……娇什么？ 方书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想确认贺擎说了什么，女生也考完出来了，神情比上次还要沮丧。 又没有过吗？ 这是考第五次了吧？这次没过，也就意味着女生需要重考科目一。 方书犹豫了下，把水递给女生：“上次谢谢你的纸巾。” 女生愣了下，淡淡扯了扯嘴角：“举手之劳，也谢谢你的水。” 想起方书上次狼狈的模样，女生难得主动搭话：“你一个人来的吗？” “不是。”方书回头看了眼不远处的贺擎，逆着光，他看不清贺擎脸上是什么表情：“教练陪我来的。” 女生面上露出惊诧的神色：“教练？……你的教练对你可真好，还陪你到考场考试。” 方书认认真真地点点头：“他很好。” 方书想安慰女生两句，后颈上便搭上一只大手。 方书仰起头，贺擎站到他的身后，垂眼提醒他：“该走了。” …… 方书这次也是十点的考试场次，回到学校时间还没过十二点。 余无为和王楠早早等在校门口，看见贺擎的车，凑到副驾驶位置问道：“过了？” 方书愣半秒才反应过来：“过了。” “就等你这句话。”余无为催促道：“走走走，我们去庆祝庆祝。” “倒也不……”用庆祝。 贺擎截过方书的话：“去吧，玩得开心点。” 余无为探过头：“贺教练也一起去，你是大功臣，没有你，小书不知道还要消沉好久。” 方书暗暗磨牙：“谁消沉了？” “除了你，还能是谁？”余无为说得有鼻子有眼的：“上次考完科目二，去教考中心练车，你脸色拉得老长，就差在脸上写上‘我很烦，生人勿近’。” 方书：“……” -- 第76页 贺擎余光在小男生欲言又止的面上扫过，打开车门让余无为和王楠上车。 余无为当人工导航，一行人来到一家口碑不错的餐馆吃烤肉。 中午人多，一楼客满，服务生带着几人往二楼的独立包厢去。 “不少南大的同学过来打过卡，都说味道不错。”余无为点了一堆肉：“要来点酒吗？” 方书：“我不……” 余无为：“好，再来点酒。” 方书：“……” 余无为问贺擎：“贺教练能喝多少？” 贺擎语气很淡：“我要开车。” “贺教练不喝，我们几个酒量也不太大……”余无为敲定菜单：“那就来半打酒。” 服务生很快将酒肉送上来，烤肉盘上有排气管道，倒不必担心弄得包厢到处是烟雾。 余无为酒量是三个人中最好的，一人搞定了四瓶，剩下两瓶方书和王楠一人一瓶。 方书喝了一半，就喝不下去了，眼神迷离，脸颊和耳朵都是红通通的。 贺擎看了他一会儿，起身离开座位。 余无为听到动静，打着酒嗝问：“贺教练，你去哪儿？” 贺擎头也不回：“拿橙汁。” 余无为：“？” …… 贺擎拿着橙汁返回，一楼的客人已经换了一波，熟悉的大嗓门在嘈杂的人群中，格外引人注意。 贺擎步伐一顿，是陈教练带着一行考完科目二的学员在聚会，江宁也在。 贺擎身形高大，陈教练一眼就注意到了他：“老贺！” 贺擎拿着橙汁走过去。 “来，喝两杯。”陈教练取过一个干净酒杯，为贺擎倒上酒。 “我要开车。”贺擎看了眼酒，没动。 陈教练喝了不少酒，说话有些大舌头：“不喝酒也不能喝果汁啊，果汁是给小朋友喝的。” 贺擎没搭腔，转身上楼。 走到楼梯拐角，人少的地方，背后传来道声音：“贺教练。” 江宁小跑到贺擎面前，神色间带着挥之不去的沮丧：“我科目二又挂了……陈教练的教学方式好像不太适合我……也可能是我太笨，陈教练怎么教都不会……” 贺擎微不可见皱了下眉：“陈教练的教学方式不算难，总会适应。” 江宁有些委屈，见贺擎抬步要走，心里一急，脱口而出：“贺教练能不能当我的教练？我一直很仰慕贺教练，如果是贺教练教我的话，我……” “碰——”酒杯落地的声音响起。 贺擎抬起眼，面容昳丽的小男生站在楼道处，直愣愣地看着他们。 江宁脸色一变，到嘴边的话不得不咽下，急匆匆下楼去。 服务生带着新到的食客上二楼，从楼道口经过。 贺擎向小男生走过去：“你怎么出来了？有没有伤到？” 方书迟钝地眨了眨眼睛，想说“我没事”，说出来的却是：“他倾慕……不对……他喜欢你？” 贺擎压下眼皮看他。 方书又问：“你是同性恋？” 许是醉了酒，方书问得直白又大胆。 贺擎抓着小男生手腕的手不自觉收紧：“你讨厌同性恋？” 方书敛下眼睫毛，安静地盯着贺擎的手几秒钟。 “不。”方书摇摇头：“不讨厌。” 贺擎“嗯”一声，放开他的手，想把他拉离碎玻璃酒杯边，又听到小男生软糯糯地开了口。 “我可能也是同性恋。” 第43章 不是男生，是教练。 餐馆一二楼楼道是螺旋镂空木质阶梯, 楼下的嘈杂声不断从楼道涌到楼上来。 贺擎一字一顿道：“你再说一遍。” 小男生歪歪头，疑惑地问：“说什么？” “说你也是……” “贺教练，小书, 你们不进来, 站在外面干什么？”余无为探出头来, 手上拿着烤肉夹子：“肉马上要熟了, 快进来吃。” 贺擎：“……” 贺擎看向脸颊酡红的小男生, 拿着橙汁的手收紧又松开：“进去吧。” 方书看着贺擎迈进包厢的背影，被酒精泡得发胀的脑袋迟钝得无法转动：“……哦。” 方书慢吞吞进入包厢，刚在原座位上坐下, 面前多了杯橙汁。 贺擎收回手，淡淡道：“喝了会好受点。” 方书看看橙汁，又看看贺擎，揉揉眼睛, 乖乖低头喝橙汁。 余无为将剩下的两盘烤肉全放到了烤架上, 肉哧溜溜冒着油, 香气四溢。 王楠让余无为把菜单递给他，想再点瓶酒。 余无为表示很怀疑：“你能喝得下吗？” 王楠脖子已经红了, 还嘴硬反驳：“能, 再来两瓶我都能喝得下。” 还是别了, 王楠酒量好不好, 作为相处两年的室友, 余无为心里有底，也就比方书好上那么一点，别说两瓶, 再来半瓶他都不见得能喝不下。 余无为在桌上环顾一圈：“贺教练, 小书面前的瓶里还有剩的酒吗？” 酒瓶是深棕色, 瓶身贴的标签纸又几乎盖住整个酒瓶瓶身，余无为看不清瓶里还有没有酒。 贺擎扫了眼：“没了。” “没了？”余无为第一反应是去看贺擎旁边坐着的小男生：“小书喝了一整瓶？？？” 贺擎面不改色地“嗯”一声。 -- 第77页 “小书撑死半瓶的量……”余无为打量了会儿方书，惊讶道：“小书的酒量什么时候长进的？一瓶酒下肚，居然跟喝了半瓶没两样。” 贺擎：“……” 余无为左看右看，见方书没表现出太大的异样，放下心来，重新给王楠点上一瓶酒，也给他自己加了两瓶。 “小书第一次喝一整瓶酒，不知道酒醒后会有什么后遗症。” 贺擎问：“第一次？” “对啊。”余无为用公筷夹了几片烤好的烤肉放盘里，边吃边聊：“小书除了偶尔被我们拉着喝点，很少喝酒的。学校喜欢他的女生很多，想方设法约他出去联谊喝酒，他一次没去。” 贺擎眼尾落在安安静静喝橙汁的小男生身上：“很多女生喜欢他？” “可不嘛。”余无为道：“还记得小书在金鼎之声KTV救下的女生么？南大法学系的，她喜欢小书，国庆放假时找小书要过联系方式。” 贺擎沉默片刻：“他给了？” “那倒没有。”说到这个，余无为还是忍不住想笑：“小书说他不玩微信，拒绝了……明明前一天他才加了你的微信，要拒绝也不找个好点的借口。” 服务生将酒送到包厢，余无为止住话，帮着服务生开酒。 酒瓶倒映出的包厢灯光，贺擎伸过手把方书面前的酒瓶推远。 听到动静，方书抬起头，眼神迷离，找不到焦距。 贺擎看着他泛红的眼尾，顿在空中的手指指腹摩挲了两下，缓缓收了回来。 …… 庆祝宴闹到下午两点多才结束，余无为和王楠醉得迷迷糊糊的，勉强能自己爬上车子后座。 反倒是喝了一杯橙汁的方书，没见半点好转，贺擎将他扶上副驾驶座，他也没什么反应，半天不系安全带。 贺擎俯低身，拉过安全带扣要给他系上，小男生忽然转过头，和他四目相对。 “系安全带。”不知道醉鬼能不能听懂，贺擎还是耐心向他解释。 小男生眨了下眼睛，撇开头去，半秒，又撇回来：“你之前……想让我说什么？” 贺擎愣了下。 小男生皱着秀气的眉，似乎很苦恼：“不说算了。” 贺擎反应过来，低笑了声：“我都没急，你急什么？” 某个小混蛋嘴上说着自己可能是同性恋，却在学校里很受女生欢迎，在驾校看到徐道富欺负女生会出头，考场给女生送水…… 贺擎扣上安全带扣，声音下沉两度：“你说你是同性恋……不是骗人的？” “你才骗人。”小男生气鼓鼓地回嘴。 贺擎又笑了下，声音却下沉了两度：“那你有喜欢的男生吗？” 小男生垂着眼睫毛想了想，摇了摇头，紧接着又点了点头。 贺擎哭笑不得：“到底是有，还是没有？” “有。”小男生眼神躲闪，耳朵和脸颊越发红艳，似是很不好意思：“不过，不是男生，是……是我的教练。” 后座里的余无为安全带没系牢，身子一歪，砸在王楠身上，砸得王楠哀嚎着叫他滚远点。 贺擎收回视线，喉结滚了又滚，好一会儿才找回声音：“不是喝醉酒乱说的胡话？” 连续两次被人怀疑，小男生不太高兴，皱着小脸儿，大着舌头焦急地和他争辩：“你才说胡话……我没醉。” 小男生抓扯着安全带，要下车去。 贺擎大手抓住小男生的手臂，把人抓回来：“你要记住你现在的话，酒醒后要是敢不认账……” 贺擎滚烫的指腹稍用力在小男生湿红的唇角抹了下。 …… 在酒精的作用下，方书一醉醉到大半夜。 醒来时，寝室内黑漆漆的，南大人行道两侧的路灯灯光从阳台窗户投进来，把窗帘照亮一块。 方书盯着那一块亮光，脑子里像是被人倒了几罐浆糊，白茫茫的一片，什么也想不起来。 他是怎么回寝室的？ 方书摸摸身上没换过的衣服，从床上坐起来，揉着额角缓解醉酒后遗症。 他记得，他科目二考过了，一行人去庆祝。 余无为一个人喝酒不过瘾，非要拉着他和王楠一起喝，他拗不过余无为，喝了一杯……还是半瓶？ 方书偏头瞥向隔壁床睡得跟死猪一样的余无为和王楠，以目前的情况来看，他们三个人都喝醉了，送他们回来的人应该是贺擎。 贺擎。 贺…… 方书瞳眸瞪大，瞬间从床上爬起来，动作太快，头撞到天花板，发出“碰”的一声闷响。 余无为隐隐约约听到点响动，用尽吃奶的力气勉强把眼睛拉开条缝儿：“大晚上的……小书你不睡觉在干嘛呢？” “你睡你的。”方书捂着头，脸和耳朵在黑暗中红得不能再红。 他对贺擎说他可能是同性恋。 他还对贺擎说他喜欢的不是男生是教练。 他…… 不。 不对。 方书脑海中又闪过几个片段，手不自觉摸上唇角，上面似乎还残留着贺擎手指的温度。 “碰——”又是一声闷响。 余无为惊得在床上弹跳了下，差点掉下床去。 余无为忍无可忍，蹬开被子坐起来，瞪向罪魁祸首的床位方向：“小书！！！” -- 第78页 方书整个人埋在被子里，声音断断续续从被子里传出来：“我这就睡这就睡。” 余无为：“……” 等余无为倒头睡下，方书掀开被子，眼睛里没有半点睡意。 方书摸出兜里的手机，点进微信，几秒之后，又退出来。 方书丢开手机，几乎睁着眼睛到天明。 当听到楼下传来的宿舍大铁门打开的声音，他飞速从床上爬起来，换上鞋出了寝室。 余无为掀开被子，只来得及看到一点方书的背影：“才七点……小书去哪儿？” 王楠一脸懵：“不知道。” …… 方书抓着手机跑到校门口拦下车，在计程车司机问他去哪儿时，他沸腾发热的脑子才冷静下来。 “去……”这个时间点，贺擎应该不在驾校。 贺擎家的地址是哪儿来着？ “……我问问。”顶着司机看神经病的目光，方书摸出手机，切到熟悉的微信。 【一点不方：早上好。】 【一点不方：可以把贺教练家的地址发给我吗？】 【吴教练：？】 吴教练睡眼朦胧地瞄了下屏幕顶端的时间。 【吴教练：你还知道是早上啊。】 【吴教练：7：05……你都不睡觉的吗？】 【一点不方：……】 吴教练认命点开电子键盘，把贺擎家的地址发过去。 方书把地址转告给司机，计程车飞驰而过。 到达小区门口，方书扫码付款，气还没喘匀就小跑着过去敲门。 敲了两三下，门应声而开。 贺擎光着膀子，赤着脚站在门后，脖子上搭着一条干毛巾，头发滴着水，看起来是刚洗完澡。 热水汽伴随着男性浓烈的荷尔蒙扑面而来，方书白皙的脸上荡出一层薄红，赤‖裸裸的视觉冲击让他呼吸不太顺畅。 “我、我是来说一声。”方书磕磕绊绊地开口，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昨天说的话……我没忘。” 贺擎拉下毛巾，压下眼皮看他。 小区里静悄悄的，不知道从哪儿飞来的小雀儿在欢快的叫着，无端增添几分热闹。 方书不自在地舔舔唇：“我要说的就、就这些，我走……” 炙热大手捉住他的手腕，贺擎拽紧手里的毛巾，手背青筋凸起，眼神沉得宛如深潭蓝男不分，隐隐有暗流在汹涌。 “你知道，我现在最想做什么吗？” 方书仰起头。 贺擎垂眼：“亲肿你。” 第44章 嘴唇好麻。 步入十一月, 昼短夜长，天色亮得比较晚，七点多, 远处天边才将将翻起抹白。 楼道卷起凉风, 方书一瞬间有些不知所措。 有什么东西顺着被握住的手腕, 在肌肉和脉络里极速蹿行, 紧紧攥住他的心脏, 被贺擎触碰到的皮肤，烫得像是要化掉。 他注视着眼前高大男人幽深至极的眼睛，整个人被攫住不能动弹。 不等他绣钝的大脑做出反应, 隔壁的房门打开，轻轻柔柔的女声响了起来：“咦？我记得你是贺哥的学员吧？是来找贺哥……” 何丽娟偏头一看：“贺哥已经起了吗？” 小区门是朝外开的，隔着门板，何丽娟并不能看见贺擎的身影。 贺擎舌尖抵住上颚, 眼神缓缓从小男生身上挪开, 嗓音暗哑地“嗯”一声, 松开小男生的手腕，转身进了卧室。 “你找贺哥是有什么事吗？” 方书转回眼, 何丽娟关上门, 手上提着袋生活垃圾, 朝他走过来：“是不是驾校出了事？严不严重？会不会波及到贺哥？” 方书揉了揉发烫的手腕, 正要回她句“都不是”, 贺擎从卧室走了出来，上身套了件短袖T恤。 何丽娟笑着道：“贺哥，你的学员挺矜持, 问他什么话都不说。” 方书：“……” 贺擎瞥了眼神色冷淡的小男生, 淡淡道：“你问了他什么？” “以前从来没有驾校的人来家里找你, 我问了下是不是驾校出了事。”毕竟她和贺擎邻居这么多年，还没见过哪个学员天不亮就来找贺擎学车的。 “不是。”贺擎道：“是我找他有事。” 何丽娟愣了下，很快又笑着问：“没事就好。我要下楼扔垃圾，贺哥有什么垃圾需要我顺便带下去的吗？” “没有。”贺擎拿起放在茶几上的名片：“给心心请的保姆过两天会过来，正面是保姆的联系方式，背面是公司的客服电话，如果保姆有做得不好的地方，可以打公司的客服电话进行投诉。” 何丽娟脸色变了变，捏紧垃圾袋提手，喏喏道：“不用破费请保姆，我一个人也能照顾好心心，这么多年不都是这么过来的吗。” 贺擎没收回手：“心心仅这个月就进了四次医院。” 何丽娟噎住，欲言又止地看了眼贺擎，伸手把名片接了过来。 贺擎抬眼看向门口的小男生：“不进来么？” 何丽娟看向方书，方书到嘴边的“不用，我说完就走”咽了回去。 方书犹豫了下，抬脚走了进去。 小区房子都是统一规格的，九十来平米，贺擎的房间和在驾校的办公室一样空旷，除了必要的家具，一样多余的东西都没有，完全不像是生活了好几年的样子，倒像是随时都可以抽身而走的租客。 -- 第79页 最空旷的是客厅，除了沙发茶几和一台电视机，看不到什么稍大型的家具。 茶几旁放着个笼了垃圾袋的垃圾桶，桶里装着半桶垃圾，最上面丢着几团卫生纸纸团，纸团表面挺干净，看起来是最近丢进去的。 斜对茶几是浴室，浴室门开着，从浴室涌出来的热气弥漫在房间里，空气中似乎还能闻到淡淡的沐浴露清香。 方书眼神闪了闪，耳朵尖泛红。 贺擎目光一顿，垂在身侧的手臂青筋鼓了鼓，肌肉把衣服撑得满满当当。 “还有事吗？”贺擎忽然看向门口。 何丽娟一愣，提着垃圾袋下楼去了。 方书搓了下发红的耳朵尖：“请保姆？” 贺擎对一直心心很好，怎么会突然给心心请保姆？ 贺擎关上门，身上的味道和空气中的香气交融在一起：“心心太小，离不开大人。” 何丽娟需要工作养家糊口，不可能时时陪着心心。他虽然偶尔可以帮忙照看下，但终归不是长久之计。 更何况……贺擎垂下眼，眼底倒映着眼前的小男生。 “娇娇。” “？” 方书下意识抬起头，反应过来贺擎叫的是什么，耳朵又红了一点。 “能不能……”不要叫我娇娇。 贺擎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发出几下响动，振得玻璃茶几嗡嗡作响。 贺擎从眼尾扫了眼。 方书问：“不接电话吗？” 贺擎收回视线：“吴成勇的，不接。” 吴成勇找他一般没有好事。 “吴……吴谁？”想到不久前把人大清早挖起来的憨批事，方书差点没咬到自己的舌头。 贺擎压下眼看他：“你知道他找我什么事？” “怎、怎么可能。”方书心虚得手心直冒汗：“我好久没见吴教……” 茶几上的手机响动停止，没几秒，又嗡嗡嗡地振动起来，吴教练发了两条微信语音消息过来。 贺擎挑眉，解开锁屏点进微信，点开语音。 “老贺你在搞什么鬼，打你几个电话都不接？！你是不是又和你家小朋友闹别扭了？大早上的，你家小朋友非发缠着我要你的家庭地址……” 方书急急忙忙转过身，握门把要开门。 贺擎长腿一迈，大手先一步穿过方书腰侧，握在门把上。 “……”方书低下头当鹌鹑。 贺擎低沉的声音响在头顶，语气里隐隐有笑意：“你找吴成勇要的我家地址？” 他说呢，方书不是驾校的管理层，是怎么知道他家在哪里的。 方书“……” 要是地上有个洞，他一定马上钻进去不出来了。 方书自暴自弃地垂下肩膀，红着脸转过身，小声嘟囔：“不是你说不许赖账么……” 要是晚到，贺擎以为他酒醒不认账怎么办？ 方书第一次喜欢一个人，不希望对方有半点误会。他没有贺擎家的地址，只能曲线救国问和贺擎关系好的人。 贺擎一怔，嗓子哑得不成样子：“要是接受不了，可以随时推开我。” 手腕再次被大手握住，方书条件反射要挣开，手掌贴到贺擎靠过来的结实胸膛的肌肉，立即火烫般缩回了手，整个人僵硬无比。 唯有露在发从外的耳朵，红得像是要滴血。 贺擎盯着小男生红艳艳的耳朵，一只手扣紧方书的后脑，另一只手搂住他的腰肢，荷尔蒙十足的气息铺天盖地而来，吻得方书浑身剧颤，大脑一片空白。 “教、教练……”方书手指无意识在半空蜷了几下，却只是抓住贺擎薄薄的T恤衣角。 贺擎勾了下小男生抓着他衣服的手指，大手包着小男生的后脑勺，手指插进小男生柔软的发丝里，往他的方向压了压。 贺擎常年摸车的手指指腹粗糙，贴磨着头皮，方书本能一阵颤栗，不自觉张开唇，软糯糯地喊：“贺哥……” 贺擎太阳穴狠狠一跳，T恤下的肌肉喷张起伏，好似下一刻就能把衣服撑破。 他敛着眼皮，眸光攫紧近在咫尺的小男生湿红的嘴唇，忍耐不住地“啧”了声，再次低下头。 “讨厌吗？” 方书被他充满性‖欲的暗哑嗓音烫了一下，紧紧抓着贺擎的衣角：“不……” 刚说一个字，贺擎稍稍退开点，沿着他的侧颈吻上来。 贺擎身上的沐浴露香气飘进鼻端，方书陷在男人宽阔的胸膛间，侧颈被男人下巴短粗的胡子扎得轻微刺痛。 方书偏着头要躲，被牙齿轻咬着耳垂嘬回来，耳朵刺麻麻的，引得他浑身哆嗦地把头埋进贺擎怀里。 贺擎沉笑了下，顺着小男生的发尖徐徐往下吻。 “这样也不讨厌？” 非要一遍又一遍地问吗？ 方书又羞又恼，却说不出话来，耳后湿密的吻让他全身虚软，耳朵热得像在燃烧。 耳畔萦绕着色‖气缠绵的水响，不知是快乐还是痛苦，他被一种奇妙的燥‖热笼罩，两条腿软绵绵的，快要站不住了。 贺擎伸出长臂适时捞了他一把，放在小男生腰上的手，顺着外套拉链拉下去。 “斯拉——” 外套滑到臂弯，露出里面打底的纯白色宽松T恤，细瘦肩胛骨撑起细微的弧度。 门板的冰凉触感从肩胛骨蔓延到全身，方书瑟缩了下脖子，侧脸擦过贺擎下巴上的胡子。 -- 第80页 “唔，痛——” 贺擎摸进外套里的大手一顿，目光在小男生脸上逡巡一圈，定在小男生发红的侧脸上。 贺擎沉默片刻，把手从外套里抽出来，抱起手脚发软的小男生放在沙发上，大步走进浴室。 听着从浴室中传出来的热水流声，方书后知后觉心跳加速。 他和贺擎亲了。 嘴唇好麻。 嘴里有股淡淡的薄荷味，应该是贺擎牙膏的味道。 …… 方书偷偷往浴室瞄去，浴室门是磨砂的，从沙发看过去，看不清里面的场景。 方书正要往前挪挪，浴室的水流声戛然而止，浴室门打开，贺擎走了出来。 方书立即挺直脊背，目不斜视，装成什么都没有发过的模样。 贺擎身影停在茶几边：“帮我抽两张纸。” 方书乖乖照做，看清贺擎光滑的下巴，愣在沙发上。 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贺擎没有胡子的样子。 贺擎长得很英俊，挺直的眉骨下是一双漆黑深邃的眼眸，五官棱角分明，鼻梁高挺，刮掉胡子后露出来的下巴和唇线，硬朗又刚毅。 “胡、胡子怎么……” 贺擎擦掉下巴上的爽肤水：“刮了方便。” 作者有话要说： 没想到有天会卡亲亲，久等～ 第45章 亲喜欢的人亲硬了，不是很正常吗？ 方便？ “方便什……” 方书反应过来, 白皙脸颊瞬间红透。 八点多，天色总算有了亮色。 窗帘半拉开着，光线一路从窗边蔓延到屋中, 混杂到灯光之中。 沙发边, 面容昳丽的小男生脸上布满红晕, 眼神乱飞, 眼睫毛几乎要颤出虚影。 “不能亲了……已经肿了……” 贺擎丢开沾着爽肤水的纸巾, 从喉咙深处滚出句：“是吗？我检查检查。” “？” 这还能检查？ “怎么检……” 贺擎伸过大手扶住小男生的后脖颈，稍稍抬高小男生的头，低头捉住小男生湿红的嘴唇。 方书身体立时僵硬, 手指无意识抓紧纸巾盒，盒面出现无数折痕。 贺擎用的男性爽肤水没什么特别刺鼻的气味，香味很淡，交融在沐浴露的香气里, 混出一种令人心动的味道。 方书被贺擎手掌包住的后脑勺完全麻了, 不自觉仰了仰脖子, 张开双手环上眼前男人粗壮的脖颈。 失去支撑的纸巾盒掉落地板，在地板上弹跳两下, 绕过玻璃茶几几脚, 滚到贺擎脚边。 贺擎心头一震, 呼吸顿时粗沉了几分。 他收紧手臂, 搂紧小男生的腰肢, 手指深陷进小男生发丝里，滚烫指腹按压了下小男生的头皮，稍微退开上身错开些许距离, 含住小男生通红的耳朵尖。 “贺、贺哥……”方书浑身一颤, 急促喘着气, 不是检查嘴巴么，为什么耳朵也……？ 贺擎面不改色轻咂起嘴里的耳朵尖，嗓音干哑得像是被砂纸打磨过：“耳朵也要检查。” 怎么要检查这么多项。 方书半眯着眼，眼神迷离，眼角泛红，耳朵和嘴唇像是着了火，鼻息间全是贺擎身上的味道，沐浴露、牙膏、爽肤水的气味跟着氧气一同进入他的肺腑里，烧得他整个人仿佛要原地烧起来。 方书眼尾的水汽越积越多，手软得环不住，从贺擎脖颈上垂下来，外套跟着从手臂滑到手腕关节，衣角凌乱地垂下沙发。 “还……还没检查完吗？”方书纤细的脖颈高高仰起来，露出细腻的皮肉，下面有着淡青色的血管。 贺擎瞥了眼，叼住他脖子上的肉就开始吮咬：“没有，还要再检查检查。” “不、不检查了……”方书忍不住推了推贺擎的胸膛，软糯糯地求饶：“手好麻……” 贺擎探进衣摆一部分的手停顿下来，深沉目光盯着小男生晕红的眼尾许久，克制又平静地抽出来。 方书睁开水汽迷蒙的眼睛望过去，贺擎站起身，背过身抬步要走。 方书不知从哪儿来的力气，想也不想地伸手抓住贺擎的衣摆。 贺擎撇下眼，安静地看着他。 方书蜷了下手指，缓缓松开衣摆，小声说道：“……没什么。” 昨天本来就是他喝醉酒，误打误撞先告白的，早上急匆匆赶到贺擎家里来，本意是想告诉贺擎他的真实想法，不希望贺擎有任何误会。 贺擎的答复……他可以再等等。 手腕被熟悉的大手捏住，方书仰起头，贺擎转过身来，裤子某处肉眼可见地高高鼓起，把周围的布料撑得没有一丝褶皱，似乎随时准备撑破而出。 “我以为，我的意思已经很明显。” 窗外不知名的雀儿还在叫着，声音尖细，断断续续，吵人得紧。 方书却顾不上计较，脑子里全是贺擎的声音，每回荡一遍，他的心跳就加快一分。 贺擎也喜欢他。 这个念头冲进脑海，方书心脏跳得快要窒息，被贺擎捏住的手腕火烫般缩了回来。 贺擎沉默收回半空中的手，转身走向浴室。 刚走一步，衣摆再次被抓住。 贺擎没回头，淡淡道：“松手。” 方书抿抿唇，第一次没有听贺擎的话。 贺擎垂下眼，眸光从眼尾睨过来。 -- 第81页 “我知道你要去做什么。”方书舔舔唇，软糯糯地说：“亲喜欢的人亲……硬了，不是很正常吗？” 贺擎：“……” 明明只是亲一亲，没一会儿就会耐不住撒娇喊手软，却能说出这种话来。 贺擎浑身肌肉紧绷喷张，额角青筋猛跳，声音几乎是从牙齿里挤出来的：“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方书没说话，把贺擎的衣摆又抓紧了点。 贺擎垂在身侧的手握紧又松开，握上小男生的手腕，一点点拉开。 “娇娇，别闹。” …… 贺擎进了浴室，磨砂玻璃门将浴室和客厅间隔绝开来。 方书听着玻璃门后传出来的水声，摸出兜里振动的手机。 【余无为：小书，你在哪儿？】 【方娇娇：贺教练家……】 方书绷着脸删掉手快敲出来的字，重新输入。 【方娇娇：在校外。】 【余无为：校外？！！！】 【余无为：你跑到学校外面去了？？？】 【余无为：祖宗，你还记得今天上午十点有课吗？再不回来，时间要赶不上了。】 【方娇娇：我没忘，我马上回来。】 消息发送出去，浴室门“咔哒”从里面打开，贺擎走出浴室，手上沾着水，鬓发微微湿润，显然是用水洗过。 方书脸和耳朵上还没褪下去的红再次蔓延至整个脖子，慌慌忙忙放下纸巾盒要站起身来，差点被茶几脚绊倒。 贺擎跨步过来扶住他，挑起一边眉毛：“现在知道慌了？” “我没……”方书嘴硬狡辩：“十点有课，我是想回学校上课。” 贺擎看着掩耳盗铃，头快低到地下去的小男生，低笑了下：“我送你。” “不用……”我认得路，可以自己打车回去。 话没说完，贺擎放下手，转去卧室取了件外套穿上：“走吧。” 方书只好咽下话，跟在贺擎后面。 走到门口，贺擎忽然停下脚步，目光全落在方书脸上：“等一下。” 方书：“？” 贺擎退回客厅，从电视机下方的抽屉里取出一包还未开封的口罩。 方书后知后觉摸摸自己浮肿的嘴唇，接过口罩，撕开外包装戴上。 “慢点。”贺擎勾着另一边口罩细带挂上小男生的耳朵，很自然的捏了下小男生同样红肿的耳垂：“可以了。” 方书半边脑袋都麻掉了，好几秒才回过神，轻轻“哦”了声。 …… 小区离车道不远，车道两旁琳琅满目伫立着各种店铺。餐饮店里，食物香气四溢，被来往车笛声冲散。 车子驶出小区，贺擎减下车速，问副驾驶座上的小男生：“吃过早餐了吗？” 吃倒是没吃。 醉酒醒来后，他脑子里都是贺擎，天还没亮就赶过来见贺擎，哪里顾得到上肚子饿不饿。 不过……方书把口罩往上撩了撩，挡住整个鼻子：“吃不了。” 他的声音太小，淹没在飞驰而过的汽笛声中，贺擎没听清。 方书别过脸，直白地解释：“嘴唇被你亲得太麻了。” 早餐都是熟食，太烫。 贺擎半晌没有声音。 方书疑惑地转回眼，就见贺擎握着方向盘，直视着前方，面上表情和平时没什么不同，耳朵却是红的。 方书心头重重一跳，突然有了种他和贺擎确实是互相喜欢的真实感。 贺擎低咳一声：“先买着，等不麻了再吃。” 方书摸了下耳垂：“……好。” …… 南大，合堂课大教室。 余无为伸长脖子左看看，右望望，头发都快被揪秃了：“这堂课的老师最喜欢点名，一旦发现有人逃课，期末直接按挂科处理。还有两分钟到十点，小书再不来，期末可就……” “挂不了。”闷闷的声音响在背后。 余无为回过头，方书戴着口罩出现在大教室门口，手里提着份打包的早餐。 “吓我一跳，我还以为你赶不及上课，准备编个理由帮你请假……”余无为心有余悸地拍拍胸膛。 方书不理会他夸张的表演，在提前占好的位置坐下。 余无为道：“你去干什么了？昨天你第一次喝下一整瓶酒，我还担心你会起不来，没想到你精力居然这么好，天没亮就能往外跑。” “我多大酒量你心里没点数？”方书送给余无为一个白眼。 昨天他虽然醉得迷迷糊糊的，但大概喝了多少酒，他还是有印象的，也就半瓶的量。 余无为：“我是知道，正是知道才吃惊。” 方书问：“是谁胡说八道说我喝了一瓶酒的？“ “贺教练啊。”余无为道：“王楠喝完一瓶酒，非要再搞第二瓶，我怕他喝太醉，想把你没喝过的半瓶给他，贺教练说你喝完了。” 方书：“……” 哦。 是贺擎啊，那没事了。 “所以你真的喝了一瓶酒？你的酒量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的……”余无为顿了下：“人都到了教室，可以把口罩摘下来了。” 方书反手把口罩压实：“感冒，摘了口罩容易传染。” 余无为：“？？？” 早上还好好的，出去一趟就感冒了？？？ 余无为一脸“你在搞笑吗”的表情，还想问什么，十点整，老师准时来到教室。 -- 第82页 余无为吞回到嘴边的话，注意力转到讲台上。 方书不动声色松了口气，隔着口罩咂了下嘴巴。 嘴唇还是好麻。 作者有话要说： 久等～ 渣作者滑跪道歉～ 第46章 要怎么贿赂男朋友？ 合堂课两个小时连上。 下课铃打响的时候, 余无为像是走完二万五千里长征，整个人虚脱得脱了层皮。 方书轻轻踢了踢他的脚：“别装死，走不走？” 余无为死猪一样趴在课桌上：“你让我缓缓……咦, 你口罩怎么摘了？” 方书面上闪过一丝不自然, 微微别开脸：“感冒好了。” 余无为：“……” 上一堂课感冒就好了？？？ 余无为深觉智商被人按到地上摩擦, 搭上方书的肩膀, 想看看方书在搞什么鬼, 目光不经意一顿。 “小书，你实话告诉我，你不是感冒, 是大早上去山上喂蚊子了吧？” 方书：“？” 余无为从他的耳朵指到脖子，啧啧道：“全是蚊子叮出来的红包。” 方书：“……” 方书飞快捂了捂脖子，绷着脸，咬牙切齿道：“我、说、是、感、冒、就、是、感、冒。” 余无为：“……” 好的, 是感冒。 王楠收起课本, 塞到余无为手里：“帮我拿回寝室, 社团有活动，我得去参加。” 余无为想到什么：“那孙什么师姐也在？” 王楠摸摸鼻子, 神情透露出几分尴尬, 丢下句“回头再说”匆匆离开了教室。 方书问：“怎么回事？” 余无为撇撇嘴：“还能怎么回事, 徐道富被嘉南驾校辞退后, 不知跟孙艳如说了什么, 王楠每次在社团撞见孙艳如，孙艳如都没给他过好脸色。” 方书皱眉：“又不是你们的错。” 相反，王楠和余无为可以说是给足了作为师姐的孙艳如面子, 被徐道富坑的时候, 没有戳破。被徐道富各种冷嘲热讽, 不理不睬的时候，也没有多嚼舌根或者迁怒孙艳如。孙艳如反倒怪起他们来了？ “可孙艳如不这样想。”余无为摊手：“算了，反正驾校重新给我和王楠安排了新教练，南大这么大，几天遇不上一回，尴尬就尴尬点呗，我们是男生，总不能跟女生斤斤计较吧，那成什么样儿了。” 方书顿了下：“新教练怎么样？” “还行。新换的教练要求很严格，要是练车迟到，会发脾气。你别误会啊，此发脾气非彼发脾气，新教练很少骂人，相反，对手底下的学员挺好的，每次都会开车挨个接学员去训练场，训练完再一一送回来，还会及时纠正学员的错误，认真解答每个学员的疑问。” 这是以前在徐道富手底下学车想都不敢想的待遇。 余无为扯开嘴角笑：“我是挺满意新教练的，严师出高徒，教练严格些，也是为了我们好。周六教练准备带我们到考试路段模拟练习，小书，你接下来也是学科目三吧，学车时间定好了吗？要不要来观摩观摩？” “不。”方书毫不犹豫回绝：“我要跟着贺教练。” “……” 余无为嘀咕：“贺教练看起来凶巴巴的，有什么好。” …… 周六。 方书睡眼惺忪从被窝里伸出头来，余无为和王楠早早洗漱完毕，一副准备出门的模样。 方书薅过手机看了眼屏幕顶端显示的时间：“还不到七点，你们怎么不多睡会儿？” 余无为嘴里喊着片面包，声音含含糊糊的：“要去练车。” 方书愣了下：“这么早？” 王楠同样在啃面包：“教练定的时间，没办法。” 手机振动声打断王楠的话，王楠看完消息，催促余无为道：“快点，教练到校门口了。” 余无为吞下最后一口面包，跟着王楠飞奔出寝室。 偌大的寝室里只剩下方书一个人，方书也睡不下去了，穿戴整齐去校门口。 时间太早，贺擎的车子还没到，方书戴上耳机听六级英语听力。 二十来分钟，身旁响起汽车喇叭声。 方书抬起头，贺擎降下副驾驶座的车窗，朝他看了过来，下巴上的胡子刮得干干净净。 方书心头不自觉一跳，摘下耳机，自然而然地开口：“贺哥。” 贺擎扫过小男生泛红的耳朵尖，沉着嗓子“嗯”了声，打开副驾驶座车门。 方书乖乖上车。 贺擎问：“滴风油精了吗？” 方书安全带扣差点扣歪：“滴了。” 贺擎这才启动车子。 科目三是在外面跑路线，贺擎带方书去的是条常规公路，路面是直线路段，空旷少车，两边种着四季常青的景观树，深秋时节枝叶仍旧葱葱郁郁的。 科目三和科目二不同，科目二锁着油门，全程挂一档，科目三不仅要踩油门，还要换挡，百米加减档等，细节不比科目二少。 “今天先练习踩油门和换挡。” 贺擎说完，就见副驾驶的小男生抓紧安全带，整张脸都绷紧了。 贺擎挑眉：“很紧张？” 当然紧张。 之前练车都是在训练场里，训练场的场景修得再像实际路段，可终究不是真的，任由他在训练场里瞎转也不会出任何问题。 -- 第83页 但科三不是，科三是跑实路，路上有真实的路标，有真实的车辆，有真实的行人……稍微出点错，很可能就是一场交通事故。 方书第一次上路，不紧张才怪。 “……不紧张。”方书抿抿唇，尽量保持脸上的表情不变。 贺擎低笑：“不紧张？不紧张你死抓着安全带做什么？” 方书顺着贺擎的视线低头看向自己的手，如同被火烫着般的松开安全带。 “真没紧张，我就是……”方书还想死鸭子嘴硬，车内的车窗全部升起来。 贺擎一手按在车窗控制开关上，另只手伸过来搭上他的后颈，倾身靠过来。 方书身体一僵，片刻，缓缓放松下来，抓住贺擎身前的衣服，仰起头。 路段上有车驶过，汽笛声拉得老长。 方书迷迷糊糊地喘着气，瘫软在副驾驶座座椅里，嘴唇又红又肿。 贺擎拂去他眼角的水汽，嗓音沙哑：“还紧张吗？” 方书心脏都快跳出胸膛了，哪还顾得上是不是紧张所致，他拉下贺擎的手掌，软糯糯地说：“不紧张了。” “真的不紧张了？” “真的不紧张了。”方书轻轻推了推贺擎。 方书学科目二时短暂碰过油门，贺擎以为踩油门对方书而言问题应该不大，放心地和方书交换了位置。 副驾驶座座椅还没坐热，方书一个轰油门，把他整沉默了。 贺擎声音听不出起伏：“我记得，我给的指令是‘松油门’。” 方书：“……” 好、好像是？ 左边人行道突然出现个行人，方书注意力都放在行人身上，生怕控制不住车不小心撞上去，也没仔细听贺擎说了什么。 贺擎道：“重来一次。” 方书立即照做，从头开始。 贺擎瞅准时机下达指令：“轰油门。” 方书抬起脚，缓缓松开油门。 贺擎：“……？” 贺擎要是还察觉不到哪里不对劲，他这么多年的车白开了：“你在看哪里？” 方书小声道：“有人。” 贺擎看着正前方空荡荡的车道：“人在哪？” 方书指指人行道：“前面不是吗？” “……”贺擎：“别人走别人的道，你走你的道，跟你有什么关系？” 车里陷入诡异的安静。 贺擎看着心虚得眼睫毛直打颤的小男生，在心里安慰自己，还不算太差，至少知道慢慢松开油门，没有一下子松开。 嘴上说道：“叫你松油门，你偏轰油门；叫你轰油门，你又给我松油门……你确定你不紧张了？” 方书不敢反驳，小心翼翼伸出根手指在贺擎眼前晃：“再、再试一次。” 贺擎好笑又无奈，捏了下他白皙的指尖，算是默认。 新阳初升，路段两旁树影婆娑，阳光透过树枝洒在路面上，温暖宜人。 路段上的油门声响了很久。 贺擎面无表情地坐在副驾驶座上，捏捏眉心骨：“算了，先练换挡。” 方书：“……哦。” 他似乎又惹贺擎生气了。 方书身体微微紧绷起来，不由得更紧张了，也没看清档靶子在哪儿，伸过手胡乱抓了几下。 贺擎：“……” 贺擎抓住在他腿上乱动的手，从后牙槽挤出声音：“挂挡就挂挡，摸我腿做什么？” 贺擎穿的是深色裤子，坐下来时，紧实肌肉把裤子撑满，方书只瞄了一眼就脸色通红，慌乱地往回缩手。 贺擎及时捉住他的手腕，放在档靶子上：“掌心向下覆盖住档靶子的头部，五指握紧档靶子，然后进行换挡。” 贺擎布满厚茧的掌心滚烫，方书被感染了般，头皮发麻，晕乎乎地跟着贺擎的指令操作。 等车停下来，他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你试试换挡。”贺擎直起身，坐回副驾驶座上。 方书默默点点头，握紧档靶子。 刚挂上一个档。 贺擎：“挂错了。” 方书换了个档位。 贺擎：“再来。” “……”还错？ 方书来来回回挂了十来次，贺擎终于叫停。 方书睁着晶亮的眼睛，期待的问：“我这次是不是挂对了？” 贺擎垂眼：“挂错了。” 方书：“……” 兜里的手机振动起来，贺擎看了眼来电显示，下车去接电话。 返回来时，驾驶座上的小男生低着头，正在摆弄档靶子。 贺擎问：“你在做什么？” 小男生头也不抬：“我想试试挡。” 贺擎看了眼他毫无章法的挂挡手法：“不用试，党在心中。” “……” 方书缩回手坐直。 贺擎沉默片刻，道：“我要回驾校一趟，你跟我一起回去，还是在这里等我？” “一起。”方书主动换到副驾驶座上。 贺擎脸上神色看不出异样，可方书总觉得他又惹贺擎生气了。 他想尽快掌握贺擎教的技巧，路上可以看看贺擎怎么踩油门和换挡的，趁机学一学。 方书说学就学，一路上眼睛没从贺擎身上移开过，到达驾校，下了车，也跟个小跟屁虫似的，跟在贺擎后面。 贾迪一站在前厅门口，远远瞧见一大一小的身影，挥动爪子招手：“贺哥，这儿。” -- 第84页 等一大一小走近，贾迪一把手里的合同样资料递给贺擎。 贺擎翻了翻：“你不是有我办公室的备用钥匙？” “有是有。”贾迪一义正言辞道：“我总不能直接进你办公室动用你的私章吧？” 私人物品是私人物品，驾校共用设施是共用设施，不能混为一谈，贾迪一分得很清楚。 贺擎去办公室取了私章盖上，把资料还给贾迪一。 贾迪一检查了下，合上资料，左右瞅了瞅从头到尾没吭过声的小男生：“小朋友怎么不说话，晕车没缓过来？” 感觉到贺擎落在他身上的眸光，方书蜷了蜷手指，干巴巴地开口：“不是。” “那怎么看起来不太高兴。”贾迪一摸摸下巴：“贺哥你惹小朋友生气了？” 搞反了吧？ 贺擎语气淡淡地赶人：“你很闲？” 那倒不是。 驾校每个教练都需要盖章，贾迪一还得一个一个联系分布在各个地方的教练。 贾迪一抱着资料，灰溜溜地走人。 办公室半人高的窗户半开着，训练场的声音从窗户传进来。 贺擎垂下眼，看向闷着头站在一旁的小男生：“过来，休息一下再去练车。” 小男生没动。 在贺擎忍不住走过去把人拉过来的时候，小男生摸摸耳朵说：“不用休息，我还能练，练多久都没有关系。” 顿了顿，小男生低下头：“只要……你不生气。” 贺擎愣了下：“你怎么会以为我在生气？” “不是么？”小男生头又往下低了一点：“我学车一直出错……踩油门和换挡一个没学会。” 贺擎哭笑不得：“要是人人都是一教就会，还要教练做什么。” 方书神情没有松动。 贺擎沉思半秒：“我是你教练的时候，都知道贿赂我。换成是男朋友，就不会了？” 方书心头被“男朋友”三个字烫了下，不自觉舔舔唇：“要怎么贿赂男朋友？” 贺擎淡淡道：“自己想。” 方书长得好看，从小到大对他告白的人很多，可他从来没有接受过谁。 第一次谈恋爱，他完全是个愣头小青，没有任何哄男朋友的经验。 方书绞尽脑汁，翻出之前吴教练教过他的方法：“服软算吗？” “……” “撒娇？” “……” 方书停顿下来，耳朵尖冒红，轻声地说：“亲……亲亲？” 贺擎眉心一跳，盯着小男生湿红的嘴唇半晌，轻笑：“你不会以为男人与男人之间是到亲吻为止吧？” 作者有话要说： 头晕，昨天写了一半就睡过去了，久等～ 第47章 男人与男人之间还可以做其他的事情。 方书面露疑惑：“难道不是吗？” 贺擎笑了下：“男人与男人之间除了亲吻, 还可以做其他的事情。” 贺擎粗糙的指腹互相摸索了一下，正要朝小男生探过手去，贾迪一去而复返, 像发现什么新大陆般, 眼睛瞪得老大：“贺哥, 你刮胡子了？？？” 才发现？ 贺擎面色如常地收回手：“前两天就刮了。” 贾迪一轮休, 最近两天都没在驾校：“好好的, 你刮胡子干嘛？不是，我是说，你怎么突然想起刮胡子了？” 自从贺父贺母出事之后, 贺擎一直留着胡子，留了好几年，身边的人没少打趣贺擎，让他把胡子刮了, 不然没有女人会看上他。 贺擎当成耳旁风, 胡子该留还是留。 贺擎余光不动声色往红了耳朵尖的小男生脸上扫了一眼：“扎人。” 贾迪一：“？” 胡子还能扎自个儿？ 贺擎淡淡地问道：“还有事？” “哦。”贾迪一吞下到嘴边的追问：“贺哥, 下午练完车后有时间吗？晚上一起聚个餐呗。” 贺擎问：“聚餐？” 贾迪一笑嘻嘻道：“徐道富不是走了么，教练职位空出来一个, 前段时间我舅重新招了一个教练, 还没介绍给大家认识认识。陈教练和其他教练都要去。” 贺擎还没答话, 贾迪一看向方书：“小朋友也去, 新教练就是你两个朋友的教练, 他们会一同去。” 方书揉揉耳朵，点点头：“好。” 贾迪一满意了，倒回去问贺擎：“贺哥, 你呢？” 贺擎道：“几点？” 贾迪一比了个手势：“六点半在驾校门口集合。别迟到啊。” …… 聚餐的事儿是贾迪一一手张罗的, 地点定在离驾校比较远的餐厅。 驾校三十几号教练再加上几个学员, 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开车过去。 贾迪一包了连号的几个包厢，方书和几个学员坐在一起。 “贺哥，隔壁给你留了位置，走，去喝酒。”贾迪一招招手说。 “你们喝，我一会儿要开车。”贺擎走到方书左手边的座位：“可以往旁边挪一挪吗？” “好、好的。”王楠愣了下，忙把位置让出来。 “喝醉可以叫代驾，多大的事儿。”贾迪一不觉得喝点酒有什么不好，聚餐不就是要开开心心吃，畅畅快快喝么。 贺擎没说话，在方书旁边坐下，把服务员放在方书面前的酒换成果汁。 贾迪一见劝不动贺擎，独自去往隔壁包厢。 -- 第85页 陈教练一行人早动筷了，新教练喝了快大半瓶白酒。 贾迪一吓了一跳：“他一个人喝的？” 陈教练端着酒杯感叹：“他喝酒比我还凶，估计也就老贺能喝倒他。老贺呢？怎么没跟你一起过来？” 贾迪一摊手：“贺哥留在隔壁。” “和小朋友们一块儿？”陈教练“啧”一声：“多大的人，和小朋友挤一起，也不知道害臊。” 见新教练重新添上杯新酒，陈教练道：“来，碰个杯。” 新教练又高又壮，很年轻，二十出头，看起来像个暴脾气，实际上人挺好相处。 关键是很能喝，没过多久就把陈教练他们喝倒了一片。 陈教练喝得脸红脖子粗，有点扛不住，抬脚轻轻踢了踢贾迪一：“去，去把老贺找过来跟他喝，一定要杀杀他的威风，别丢了我们作为前辈的脸。” 贾迪一翻白眼，喝个酒，有必要弄得像是上战场吗？ 陈教练又踢了贾迪一一下，贾迪一嘴上连连说“知道了知道了”，撑着桌子站起来，跌跌撞撞往隔壁包厢走。 贺擎正要给方书盛碗清淡的汤，手腕就被人抓住了，贾迪一打着酒嗝把贺擎往外拉。 贺擎拗不过他，盛好汤放在方书手边，揉揉方书的脑袋：“我去看看他们什么情况。” 方书乖乖应好。 包厢门关上后，王楠这才出了口大气：“贺教练可算走了，有他在，我感觉压力好大。” 余无为感同身受：“我都不敢转桌子，面前有什么菜吃什么。” 方书：“……” 有这么夸张吗？ 王楠环顾一圈：“咦？江宁没来吗？” “他倒是想来，但练车练不好，陈教练不让。”余无为消息灵通得很，说得有模有样的。 “我记得，江宁是和小书同一天考的科目二，现在该练科目三了吧？”王楠和江宁来往不多，对江宁的情况不是很了解。 余无为摇头：“没，还是科目二，他科目二考了两次，都没有过。” 而且，江宁在驾考群冒泡次数也减少了很多，不知道是不是被打击到了。 方书喝着汤，突然想到个事儿，江宁是GAY，他应该对男人与男人之间的事很清楚…… 算了，问江宁还不是去网上问神通广大的网友。 有人打开话头，包厢其他学员也不再拘束，陆陆续续加入话题。 趁余无为和王楠与其他人聊得火热，没人注意他，方书悄悄摸出手机搜索。 【男人和男人之间除了亲吻，还能做什么事？】 【GAY是怎么相处的】 【GAY平时都做些什么】 …… 【GAY也是普通人，该怎么相处就怎么相处】 【楼主想问的不会是GAY的X生活吧？如果是，我推给楼主几部G‖片了解下，保证让你满意】 方书脸色爆红，“咻地”从座位上站起来。 余无为说话说到一半，被座椅拉出的响声吓了一跳：“小书你一惊一乍的干什么呢？” “没……”方书飞快把手机塞回兜里，支支吾吾道：“我去下洗手间。” 余无为没多想，接着和旁边的人聊起了天。 包厢外有服务生等候提供服务，方书向服务生问了洗手间的位置，躲进隔间里，锁上隔间门。 方书深吐出口气，摸出手机继续往后翻帖子。 网友答复后面是几条资源链接。 【温馨提示：资源劲爆，尽快下载，被和谐不补链接的哈】 方书犹豫了下，点进资源链接，把几部资源都点击下载。 资源包有点大，卫生间的信号不太好，下载得有些慢，方书放下马桶盖，坐在上面等。 …… 贺擎被陈教练和贾迪一拉着喝了半瓶酒才被放行，他回到隔壁包厢，却见方书的座位空荡荡的。 “娇……他去哪儿了？” 余无为顺着贺擎的视线看到方书的座位：“小书？他去卫生间了。” 贺擎拉开椅子要坐下。 王楠想到什么，扭过头说道：“小书去得是不是太久了点？” 余无为算了下时间：“还真是，都快一个小时了。奇怪，掉卫生间里了，怎么还不回来？” 余无为起身要去卫生间找人，贺擎高大的身影从他旁边过去：“我去找。” 洗手间在餐厅楼层最末端，用餐高峰期，楼道里除了几个服务生没什么客人走动。 晚间凉风从楼道拂到卫生间，卫生间里静悄悄的，外间的洗手台没有人，里侧的隔间门基本敞开着，一览无余。 没在卫生间？ 贺擎刚想转身离开，去别处找人，最里侧的隔间里传出声清脆的物品落地声。 紧接着是小男生软糯糯的嘀咕声：“什么东西……怎么会是这种……” 方书满脸通红，手机躺在地上，正在播放的视频里两个男人四肢交缠，紧密缠绵在一起。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视频没有声音。 方书想把手机捡起来，可目光一接触到视频上播放的画面，手怎么也伸不过去。 “碰碰——” 隔间门被人敲响，门下方停着一双鞋。 方书粗粗扫了眼，顾不上退出视频，抓起手机胡乱往兜里塞，口中说道：“马上就出来，稍等下。” -- 第86页 方书故作镇定地按下马桶上的放水键。 冲水声轰响，方书拉开门锁：“你用……” “吧”字没脱口，方书看着眼前高大的男人，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小男生一副吓坏的表情看得贺擎有些想笑：“我不用卫生间，我是来找你的。” “找我？” 贺擎“嗯”一声，看了眼洗手台：“洗手。” 走到门口的方书退回来洗手。 洗手台修得有些矮，方书拧开水流开关，手刚探到水龙头下方，兜里露出一个头的手机滑落出来，掉到贺擎脚边。 “我来捡，你先洗……”贺擎后面的话戛然而止。 方书几乎不敢抬头去看贺擎的脸。 水流碰撞水池壁，冰凉水花溅到方书手上，方书蜷了下手指，想偷偷摸过去拿回手机。 贺擎捉住他的手腕，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为什么看这个？” 方书不自在地别开脸，小声说道：“不小心下载的。只是想……想了解下男人和男……” “想知道男人和男人之间能做什么事，我可以教你。”贺擎截断他的话。 教？ “怎么……” 方书话没说完，贺擎关掉水龙头，将他拉回到隔间里。 隔间空间并不算宽裕，贺擎身形异常高大，方书被堵在里侧几乎没有能活动的空间。 洗手间灯光自上而下落在贺擎英挺的鼻梁上，贺擎拉上隔间门的门锁，声音干哑得烫人。 “视频里怎么演的，我就怎么教。” 第48章 你们俩打架啦？ 贾迪一是个爱享受的人, 定的饭店档次不差，洗手间装修得很好，地面贴着光洁的瓷砖, 洗手台前是一面与洗手台等宽的巨大玻璃镜。 洗手台上整齐放着洗手液, 空气清新剂淡淡的香气飘在洗手间里。 方书看着贺擎手里还在播放的视频, 脸颊变得通红, 慌乱地错开眼睛, 挪动脚步要往外走。 贺擎抓住他的手臂，将人拉到身前，目光没从视频上移开：“看到哪里了？” 视频是从高‖潮部分, 以中间插叙的方式倒播的，方书开头看了两三秒，一直往后拉进度条，根本不记得看到哪里了。 “不、不知道……” 贺擎挑了下眉：“前面的都看完了？” 方书别开脸, 声音低不可闻说：“没、没有……我没看。” 贺擎不知道信没信, 把视频拉到最后, 随意将手机收进兜里，搂住的小男生腰肢。 方书不自在地动了动, 强调：“我真的没看。” 贺擎没说话, 缠在小男生腰上的粗糙掌心慢慢顺着腰线滑下去, 摸到小男生的衣摆, 滑进衣服里。 方书身体剧烈一颤, 双手抓住贺擎身前的衣服，忍不住“啊”地惊呼出声。 贺擎低头在他鼻尖吻了下：“相不相信贺哥？” 方书抓着贺擎衣服的手不自觉收紧，片刻, 缓缓松开。 方书踮起脚尖, 双手攀上贺擎的脖颈, 感受到男人薄薄衣衫下紧绷喷张的结实肌肉，小声说：“相、相信。” 话音落下，贺擎一把将他抱起来，抵在洗手间隔间门上。 方书脊背贴上冰冷的门板，不由得呼吸微微一窒，几秒视频画面一帧帧在眼前闪过，心跳声越来越大。 洗手间里静悄悄的，镶嵌在天花板里面的照明灯投射出光线，将洗手间每个角落照得亮如白昼。 洗手间外似乎有人经过，又似乎没有，方书不太确定，他抓住贺擎的手腕，不知是想把贺擎推开还是拉近：“贺哥……” 贺擎压下眼皮，沉着嗓子“嗯”一声，天生的身高优势，让他能将身前小男生的任何细微变化都看得分毫不落。 小男生头顶有一个小小的发旋，左耳耳垂上有颗不明显的痣，耳朵的皮肤很薄，凑近些还能看清耳廓周围一圈透明的细绒毛，耳垂有些粉。 贺擎喉头滚了滚，鼻尖抵在方书耳后。 方书下意识缩了缩脖子，两眼半眯着，勉强抓住贺擎的袖口：“耳朵不可以……” 贺擎从眼尾扫了眼，沿着他的脸廓吻下来，抵住下巴。 “下巴也不可以……”方书软糯糯地说。 贺擎沉笑了下：“那我可以亲哪里？” 方书张张唇，洗手间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两个男人交谈的声音从外间洗手池传进来。 方书浑身神经瞬间绷紧到极致，急忙松开贺擎的手臂，用手背堵住嘴唇。 “不行，我得缓缓，再喝下去遭不住。” “你才喝多少？我一个人就干掉了全桌唯一一瓶白的，其他的还不算在内。” “一瓶白的也值得你嘚瑟？看来你的酒量也不怎么样……洗手台怎么修得这么低？我差点栽下去。” “别是喝酒喝腿软，看花眼了吧？” “去你的，以为我是你啊？我再喝几瓶都不会腿软！” 男人抱怨洗手台怎么不修高一些，同行的人宽慰了几句什么，方书膝盖虚疲，没有听清楚。 方书正要将嘴捂紧点，贺擎正面抱住他，从下颌一路吻下来，含住他的喉结，不轻不重地咬着。 方书咬着手背，眼眸瞬间睁大，柔韧的脊柱把衣服撑了一个弧度，显出瘦削的脊背，随着呼吸起伏。 方书这幅样子取悦了贺擎，低下头用鼻尖碰了下方书的发顶。 -- 第87页 方书单手抓着贺擎的衣服，浑身发抖。 外间的水流声还在继续，贺擎将小男生抱得更高一些，头埋进小男生的颈部，徐徐落吻。 方书眼眶微红，耳朵连带着脖子沁出层薄汗。 他脑袋昏昏沉沉的，视线变得氤氲，耳朵眼里都在冒热气，连外间的水流声什么时候停下的都不知道。 洗手间恢复安静，方书几乎是虚颓地倒在隔间门上。 贺擎抽出放在隔间侧面墙上的纸巾，擦干净手，又帮小男生擦干净。 擦了两三下，小男生快速把纸拿了过去：“……我自己来。” 方书勾下头，细瘦的肩背整个弓起来，两条腿隐隐打着哆嗦，衣服揉得发皱。 贺擎看在眼里，大手顺着他的脸颊滑下，轻捏他的脖颈，忍不住上前又碰了他几下。 …… 餐厅包厢。 眼看着桌上的菜见底，同桌的人开始各自玩起手机，贺擎和方书还没有回来，余无为终于察觉到哪里不对劲。 洗手间是什么失落之地吗，能让人一去不复返？ 余无为抓抓头发，站起身来：“我去看看小书和贺教练是怎么回事。” 王楠拉开椅子：“我跟你一起去吧。” 方书去洗手间的时间实在是太长了，王楠怕他出了什么事，心里放不下。 余无为摆摆手：“不用，我一个人去，你留在包厢，万一小书和贺教练回来，你发消息通知我。” 王楠想了想，觉得有理，坐回到原座位上。 九点左右，用餐高峰期即将过去，餐厅里的客人陆陆续续结账离开，楼道上来来往往都是人。 余无为伸长脖子张望半天没看到熟面孔，摸出手机，边拨方书的电话，边向餐厅服务生打听洗手间的方向。 服务生刚告知他洗手间的位置，后面响起熟悉的来电铃声，余无为转过身，方书跟在贺擎身后，从楼道拐角处走出来。 “你再不出现，我都要怀疑你是不是被人拐带走了。”余无为哭笑不得，扣掉电话朝方书走过去：“上个洗手间，从聚会开始上到聚会结束，也就只有你能做得出来……” 余无为一顿：“你们跟谁打架啦？” 方书：“？” 余无为指指方书的外套：“衣服皱巴巴的，活像被谁丢到地上踩过一样，不是打架是什么？贺教练也是。” “……”他的衣服哪有皱得这么夸张。 方书看向贺擎，为避让人群，贺擎站在楼道外侧，侧着身，半边身体隐在阴影里，肩膀被廊道灯光照亮，身前的衣服明显皱起来一块。 想到贺擎的衣服是怎么发皱的，方书心头一跳：“我们是出来聚餐的，能跟谁打架？” 怕余无为追问下去，方书想找个理由把余无为打发回包厢。 贺擎道：“我先下去叫车，你们收拾好就下来。” 方书愣了下，看着贺擎走远的背影，总觉得他忽略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 …… 陈教练一行人喝酒也喝得接近尾声，三十几个教练，倒下得所剩无几。 贾迪一看着醉得歪七扭八的一群大老爷们，揉着额头哭笑不得：“带你们来这么好的餐厅简直浪费。” 贾迪一招呼几个没醉的教练搭把手，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把陈教练一行醉鬼送上车。 “小朋友们要怎么回去？”贾迪一打着酒嗝，磕磕绊绊道：“我也给你们叫一辆车？” 贺擎道：“我送他们回去。” 贾迪一瞪大眼睛：“我怎么办？” 他还想着跟贺擎一起回去呢。 贺擎睨他一眼：“自己回去。” 贾迪一：“……” 贾迪一想到个问题：“一辆车不够吧？” 贺擎：“多叫一辆。” 餐厅开在交通便利之处，很好打车，没一会儿就拦到两辆空计程车。 余无为和王楠一辆，方书和贺擎同乘。 方书在副驾驶座和后座犹豫了下，走向后座。 手刚握上后座车门门把，贺擎大手搭在他的后颈上捏了下：“去坐副驾。” 方书没动。 司机莫名道：“后座是空的，坐得下。你俩既然是一起的，坐后座不是正好？” 贺擎声音听不出情绪：“他晕车。” 司机恍然：“哦，晕车的话坐副驾确实比后座好。” 方书抿抿唇，松开车门把，坐上副驾驶座。 司机话不多，街道之上，灯光璀璨，光影浓墨重彩地划过车窗。 方书被晃得眼花，抬手揉了下眼睛，余光不经意瞥到旁边后照镜。 司机计程车没开车内灯，后座光线偏暗，贺擎坐在外侧座椅里，双腿交叠在一起。 半个小时，计程车抵达南大校门口。 方书晕乎乎推开车门从车上下去，等了等，没听到后座传来声响，疑惑地抬起头，却见贺擎依旧坐在后座里，像是没打算下车。 “贺哥？”方书不解地歪头。 贺擎面色看不出异样：“进去吧。明早等我来接你去练车。” 科三是在外面跑路线，需要教练接送，方书自然知道这一点。 他想问的不是这个。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从餐厅洗手间出来后，贺擎给他的感觉怪怪的。 洗手间里不是贺…… -- 第88页 方书手指蜷了下，忽然福至心灵。 见小男生站着久久不动，贺擎正要提醒小男生进校去，小男生红着脸走到后座来，俯身贴近他的耳边。 “我、我也可以让贺哥舒服。” 第49章 去哪里约会？ 晚上九点多, 正是南大留校生返校时间。 南大校门口车水马龙，人来人往，方书刻意压低的声音淹没在人潮与汽笛声之中, 司机并没有听见。 司机按了两下喇叭, 从驾驶座探出头来催促：“客人, 你下不下车？我还有订单要跑, 要下车就尽快, 别耽误我时间。” “下。”贺擎嗓音沉淡，拉开计程车后座车门，从车上下来。 车道路灯从车门滑到贺擎下半身, 方书很清楚看见贺擎裤子撑得满满当当。 方书耳朵不自觉一红，微微别开眼。 “早说啊，浪费我时间。”贺擎背对司机，司机没有注意到, 随口抱怨了两句, 踩着油门消失在车道尽头。 贺擎收回视线, 小男生乖乖巧巧站在他面前，眼神闪躲着不敢看他。 贺擎有些想笑, 要他留下的时候胆子大得不行, 留下他后反而害羞起来。 贺擎稍侧了侧身, 抬手揉揉小男生的头发：“进去吧, 我看着你进校。” 方书没动, 他舔舔唇，抓住贺擎的衣服往下拉了拉。 贺擎俯低身，方书仰头凑到他耳边：“南大十点才闭校, 还、还有近半个小时……我可以帮你。” 贺擎压下眼皮安静地看着他, 路灯光斜铺在他眼睫毛上, 方书看不清他眼里的神色。 方书面上不由得闪过一丝焦急，抓了抓贺擎的手：“我说真的，我也可以……” “娇娇。”贺擎抽回手，声音听不出情绪：“这种事情不是交易，并不需要讲求你来我往。” “不是交易，没有交易。”方书神情认真：“我喜欢你，我不希望你难受。” 方书没谈过恋爱，不知道恋人之间是怎么相处的，他只是想为贺擎做些事。 贺擎可以帮他，他也可以帮贺擎，方书不觉得哪里有问题。 少年人的喜欢直白而真挚，贺擎站在原地，久久没有说话。 方书以为是他表述得不够清楚，正要继续表态说“我真的是自愿的，不骗你”，贺擎大手捉住他的手臂。 “周围哪里人少？” “？” 方书反应过来，红着耳朵拉着贺擎往学校里走，同时摸出手机，不忘给余无为和王楠留言。 【方娇娇：我有事，晚点回寝室，宿管大叔要是提前关门，帮我找个理由拖一下。】 消息发送完毕，方书拉着贺擎进入南大的后山小道。 南大建立在山顶之上，四周林木茂盛，一到晚上便黑沉沉的，特别是后山，即便假山凉亭一样不少，修建得相当漂亮，去后山的学生依然少得可怜。 因此，后山成为了南大年轻情侣们平时约会的绝佳场所。 周末，情侣们成双成对外出，后山里没有人来，周遭冷清清的，不知名的动物在草丛里发出细微叫声。 方书把贺擎带到一个四角飞翼的凉亭里，凉亭不大，被周围葱郁树木遮挡去大半，堪堪容得下两三个人。 方书回忆着贺擎在洗手间对他做的事，朝贺擎下半身伸过手去。 贺擎抓住他的手腕。 方书抬起头：“？” 方书想到什么，左右看了看：“凉亭确实不太合适，我带你去另……” 自说自话没说完，贺擎顺着使力，将他拉进怀里，反压在凉亭梁柱上。 贺擎垂下眼，对上小男生疑惑不解的眼神，嗓音平淡得宛如在陈述一件很平常的事：“半个小时不够。” 贺擎很了解自己，憋了快三十年，三十分钟怎么可能搞得定。 方书愣了下：“那怎么……”办。 贺擎偏头靠过去，精准捕捉小男生微张的嘴唇：“你让贺哥亲一亲，什么都能好。” …… 凉亭在山腰上，夜间路灯光从枝丫间照进凉亭，方书后背抵着梁柱，身前抵着贺擎结实的胸膛，尝到了贺擎口中淡淡的酒味。 九点五十，南大响起广播，请周末进校参观的外校人士尽快离开学校，即将关闭校门。 贺擎放开气喘吁吁的小男生，要直起身，小男生抓紧他身前的衣服，仰起脖子主动靠过来。 “从后山到后校门，只要五分钟。” 贺擎愣片刻明白过来，沉笑了下，从善如流捉住小男生湿红的嘴唇。 九点五十五，南大广播再次发出提醒。 方书勉强稳住呼吸，自以为很镇定地拉住贺擎：“我带你去后校门。” 贺擎看了眼小男生红通通的耳朵尖和脸颊，没有戳穿他。 相比正校门人潮拥挤，后校门没什么人走动，守门的门卫坐在门卫亭里看电影。 方书扫过后门处一对抱在一起依依惜别的情侣，道：“我送你出去。” 贺擎勾了下身旁小男生的手指：“几步路，走丢不了。” 方书整条手臂触电似的发麻，窘迫地转开脸。 …… 余无为和王楠乘坐的计程车司机半路接了个客人，绕了段路把客人送达目的地，才继续往南大开。 余无为和王楠到达南大校门口的时候，离十点也就剩下不到十分钟。 -- 第89页 余无为以生死时速赶到寝室，环顾一圈，没看到方书的身影，刚想发个消息问问。 王楠道：“小书还在外面。” 余无为：“？” 王楠：“看寝室群消息。” 余无为打开微信看完留言：“马上十点了，小书赶得上吗？算了，我还是先去拖住宿管大叔，别让他把宿舍门关上。” 余无为急匆匆往外走，走到门口，和方书撞个正着。 “吓我一跳，还以为你赶不回来。”余无为躺回椅子上。 “我跑回来的。”方书含含糊糊地说道：“你们什么时候回来的？” “比你早两分钟。”余无为没多想，嘴了两句司机半路载人绕路的无良行为，掏出被窝里的睡衣去浴室洗澡。 方书想到他腿上可能残留着某些需要清洗的东西，在余无为出来后，迅速进了浴室。 …… 后校门不比前门搭车方便，贺擎等了几分钟，才拦到辆空计程车。 回到小区，他坐在沙发上点燃支烟。 烟火燃尽，贺擎掐灭烟头，目光往下扫了眼，鼓鼓囊囊的地方没有消减下去半分，悚目骇人。 小男生居然妄图用三十分钟解决。 贺擎脑海里闪过小男生执拗要帮他的模样，滚着喉结“啧”了声，将烟头丢进烟灰缸，头也不回地进入浴室。 …… 可能是聚餐时喝太多酒，余无为和王楠的教练延迟了练车时间，方书离开寝室的时候，余无为和王楠还在被窝里呼呼大睡。 贺擎的车已经等在校门口，见方书出来，打开副驾驶座车门让他上车。 贺擎载着方书去了昨天练车的直线路段，路段空旷，晨间雾霾笼罩在路段上方。 方书和贺擎交换座位到驾驶座上，问道：“今天还练踩油门和换挡吗？” 贺擎“嗯”一声：“先练两遍踩油门和换挡。” 顿了顿，贺擎道：“不用有压力，有我在副驾驶座，平常心对待。” 贺擎声音平稳，宛如一针镇定‖剂打在身上，方书心里的紧张顿时消散了不少。 方书认真回想贺擎的每一步操作，有模有样地依葫芦画瓢，两遍过后踩油门和换挡已经算得上是流畅了。 连贺擎都有些讶异，破格让方书又练两遍加强记忆。 等方书练完，贺擎指指立在路边的标志：“接下来教你百米加减档。” 加减档也是科目三基础考查点之一，如果一步步分细节操作，对于新手而言冗长且不易理解。 贺擎深知这种教法不适合方书，尽可能将加减档关键操作简而化之：“踩死离合再换挡，松离合之后再踩油门。” 贺擎用的都是方书听得懂的词汇，方书理解得很快，跃跃欲试地将车开回起始点。 “不急。”贺擎拦下小男生：“先滴两滴风油精。” 百米距离说长不长，但来回跑，距离加起来就相当可观，方书很可能会受不住要晕车。 方书自然知道这一点，摸出风油精，抓住衣摆。 贺擎拿过风油精：“我来。” 方书靠回驾驶座座椅上，掀起衣摆，劲瘦白皙的腰肢露在贺擎眼底。 贺擎拧开风油精瓶盖的动作顿了下，自然地在掌心倒出风油精抹上小男生的肚‖脐眼儿。 方书本能颤了下身体，余光不经意瞥过车窗外，九点多，路段上的雾霾不仅没有退散，反而有越来越浓的趋势。 “不会真要下雨吧？”方书小声嘀咕，他出门前看过天气预报，天气预报说是多云转小雨。 贺擎顺着看了眼：“今天只练上午。” 方书莫名：“下午不练吗？” 即使真的下小雨，对于练车也不会有太大的影响。 贺擎垂着眼：“下午约会。” “约……”方书心头一跳，是、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吗？ 贺擎淡淡的声音响在头顶：“衣服抓好。” 方书回过神，忙把快垂下去的衣摆重新掀起来。 抹完风油精，贺擎教方书练百米加减档，练到十一点半，方书还有些意犹未尽。 贺擎道：“暂时练到这里。加减档可以在床上躺着练，心里默念换挡，脚上跟着换动作。” 贺擎和方书换回座位，驾着车离开。 方书后知后觉红透耳朵尖，磕磕绊绊道：“我们去、去哪里约会？” 第50章 我有对象了。 十字路口红绿灯, 贺擎减缓车速，在路口指示灯前停下车。 副驾驶座上，小男生开着车窗透气, 耳朵尖仍旧是红红的。 贺擎抬手, 自然地碰了下小男生的耳垂：“带你出去玩。” 算算时间, 从十月份开始, 方书一个多月里的休息时间全被学车练车占用, 还没有好好玩过。 红绿灯跳转，贺擎收回手，重新启动车子。 天空阴云聚集, 车道之上雾霾越来越重，在方书开始出现头晕脑胀症状的时候，贺擎停下了车。 看着眼前偌大的电影院，方书愣了下。 贺擎将车滑进影院前方的停车位, 锁上车, 道：“最近上映了一部影片, 听贾迪一说反响还不错。” 方书脑海里瞬间闪过不知道什么时候看过的一个帖子，情侣间最喜欢的约会场所, 电影院俨然是其中之一。 方书心跳微微加快, 和贺擎并排进入电影院。 -- 第90页 周末, 来电影院看电影的人很多, 贺擎提前在网上买了票, 也需要排队取票。 贺擎看了眼取票的长队，带着方书走进影院门口旁边饮品店。 店里有座椅专供客人休息，不少女生喝着饮品在店里等取票的同行朋友或者男朋友。 “你在这里坐坐, 我取完票过来接你。”贺擎的声音响在头顶。 方书收回视线, 面前是贺擎刚放下的饮料：“我跟你一起去。” “不用, 不会很久。”贺擎揉了下小男生的头发，走出饮品店去排队。 方书坐的位置不算偏，出色的样貌，很快引起了同店的几个女生的注意。 贺擎拿着票返回来接人，就看见小男生桌前被女生围得水泄不通，其中一个胆子大的女生亮出微信二维码，想让小男生加她好友。 贺擎大手搭上小男生的脖颈，把人往怀里带了带：“他该走了。” 女生们齐齐一怔，等回过神来，小男生已经被带走，亦步亦趋跟在身形高大的男人身边，手里抱着没喝完的饮料。 检票，根据影院工作人员的指示去往对应的放映厅，一路上贺擎的面色看不出任何变化。 方书心头有些惴惴，在进入放映厅的通道里，拉住贺擎的衣摆。 贺擎眸光从眼尾垂下来。 方书小声说：“我有告诉她们，我有对象了。我没加……”她们任何一个人。 贺擎拉住他的手，粗大指节摩挲了下方书细嫩的指尖，淡淡“嗯”一声。 方书舔舔唇，还想说什么，放映厅门口的工作人员递过来个3D眼镜，温和有礼道：“祝观影愉快。” 方书咽下话，接过眼镜：“谢谢。” 工作人员笑了笑，又递给贺擎一个3D眼镜。 影片很受欢迎，大多排场冷清的午间场也几乎是满场，方书和贺擎的位置比较靠后，周围都是情侣。 方书盯着屏幕上出现的片名，才反应过来：“科幻片？” 贺擎拉下3D眼镜：“不喜欢？” 倒不是。 以前他经常被余无为和王楠拉出去看电影，什么影片热看什么，除了科幻片，很多类型的电影都看过。 主要是科幻片里经常有大型灾难场景和血腥场面，看得人不是很适应，兴趣不大。 方书矢口否认：“喜欢。” 只要是和贺擎一起看，他什么电影都喜欢。 这么想着，没过几分钟，方书就被打脸了。 他看着近在眼前，宛如具象化的恐怖异形怪物，浑身僵硬，呼吸差点停掉。 察觉到身旁人的异样，贺擎侧过头问道：“怕？” 方书眨了好几下眼睛，绷着面皮道：“不，怪物而已，并不可……” 屏幕上，怪物从暗处草丛里窜出来，张开血盆大口，方书身体再次紧绷，下意识抓住贺擎放在扶手上的手。 贺擎：“……” 贺擎无声低笑了下，握住小男生的手，另只手勾了下小男生3D眼镜的镜脚：“不戴眼镜看会感觉好很多。” “……哦。”方书松开贺擎的手，取下3D眼镜，在座椅里慢慢坐直，片刻，偏过头对贺擎道：“我不是怕。背景音效响得太突然，我就是觉得吵。” 贺擎也不戳破，手臂横过扶手，掌心向上摊开：“我怕。娇娇让我拉一下手？” 方书瞄了眼周围，见没有人注意他们，红着脸把手放在贺擎手掌上。 贺擎手掌大而宽厚，手上的茧子硌着皮肤，微微发痒。方书的注意力不自觉被分散开，电影看得断断续续，怪物后面还有没有出现，他根本不知道。 电影结束，放映厅里亮起灯光，方书抽回手，手心里全是汗。 方书随意甩了两下，正要在裤腿上擦擦，贺擎捉住他的手腕，扯着袖子轻轻帮他擦干汗水。 “贺哥？” 放映厅门口响起道陌生男音，方书抬起头，一个戴着眼镜儿的斯文中年男子走了过来。 “张新。”贺擎放开方书的手，回应中年男人。 “还真是你。”张新笑道：“看背影很像你，我还以为是认错了人。” 张新和贺擎交情不错，对贺擎算是了解，贺擎并不常来电影院，或者说是根本不来。 贺擎对生活品质没有太高要求，影片在哪儿看都一样，不一定非得来电影院。 贺擎道：“你不也在这里？” “我是心情好。”张新指了指等在门口的女人：“带女朋友过来看看电影。” 张新的女朋友是大学认识的，贺擎见过一次，朝女人颔了下首，算是打招呼。 张新目光落在贺擎身旁的小男生身上：“你就是贺哥的学员方书吧？” 这人认识他？ 方书乖乖打招呼：“你好。” “好乖的小朋友。”张新面露恍然：“怪不得贺哥会喜欢你，几次从徐道富的手下保下你……” “张新。”贺擎睨过来。 张新摆摆手：“行了行了，别瞪我，我不说了还不行吗？贺哥，看到交警官网公告了么？” 贺擎抬起眼。 张新脸上笑容加大，掩不住的幸灾乐祸：“徐景德被停职调查了。” 徐景德，徐道富的远房亲戚，在交警队地位不算低。有他做后台，徐道富没少作威作福。 张新被两人联合坑过，看到徐景德如今的下场，别提有多扬眉吐气。 -- 第91页 贺擎不置可否。 张新摸摸下巴，若有所思：“你看起来好像并不意外。” “你的错觉。”贺擎一言带过，带着方书要离开。 张新忙叫住贺擎：“外面正下大暴雨，不少路都封了，交通拥挤得很，现在走很大可能会被堵在路上。” “暴雨？”方书想起上午阴沉沉的天，不是下小雨，居然是下大暴雨？ 张新道：“一点钟就开始下了，当时电影正放到一半，放映厅隔音又非常好，你不知道很正常。” 张新对科幻片不感兴趣，纯粹是女朋友喜欢，为了陪女朋友才来的，所以看电影过程中一直在刷手机，关于暴雨的消息，早在朋友圈刷爆了。 “看阵仗，不下个十几个小时不会停。暴雨期间最好别乱走，影院附近有酒店，你们可以去酒店开两间房休息，等雨小了再回去。” 张新是交警，有时会参与救援，最是知道特殊情况下乱跑，只会增大救援难度，对于交通管理工作没有半点帮助。 贺擎是老司机，即便面对大暴雨也有足够多的应付经验，但他身边的小男生没有。 张新拍拍贺擎的肩膀：“贺哥，你最好听我一句劝。” 张新带着女朋友离开后，贺擎拿过方书手里的3D眼镜，一并还给放映厅工作人员。 方书跟在贺擎后面，见他径直从车前走过，停都不停一下，问道：“贺哥，我们去哪儿？” 贺擎道：“酒店。” 酒店离电影院很近，几步路就到了。 被大雨滞留的人不在少数，前台得知贺擎和方书也是来住酒店的，面带歉意道：“不好意思，本酒店已经没有单人房了，就剩一间双人房。” 一……一间？ 方书眉心一跳：“贺哥，要不我们……”换个酒店问问。 贺擎递过身份证：“就要一间。” 前台接过身份证登记，递交给贺擎房卡和电卡：“1305，欢迎入住。” 前台旁的服务生张开手，做了个“请”的姿势，领着方书和贺擎往电梯方向走，为他们按下电梯楼层。 酒店装修得很漂亮，电梯里弥漫着淡淡的香气，方书视线触及贺擎手里的房卡，触电般飞快挪开。 电梯很快抵达13层。 明亮灯光将廊道照得通亮，贺擎用房卡打开门：“进去吧。” 方书蜷了下手指，抬步进入房间。 房间很干净，东西摆放整齐有序，空气里飘着和电梯里一样的香气。 “暴雨还要下一段时间，你可以去床上休息一会儿，走的时候我叫你。”方书转过身，贺擎关上门，将房卡放进卡槽，单手撑着墙在换鞋。 方书点点头，垂着眼拉开外套拉链，露出里面纯白色打底T恤。 贺擎手一顿。 “咔哒——”开门声响起。 方书疑惑地回过头，贺擎脱到一半的鞋再度穿上，背对着他抽出房卡：“我出去买点东西。” 方书：“？” …… 酒店房间设备齐全，方书脱下外套等了会儿，见贺擎没回来，盘着腿坐在床上观看关于暴雨的新闻报导。 放在床头的手机振动，方书仰倒回床上，伸长手去摸手机，衣摆从胯骨滑到肚‖脐上方。 【余无为：你在哪里？】 【余无为：外面在下大暴雨，路封了好几条，你不会还在练科三吧？】 方书没注意到。 【方娇娇：没有，下午没练车。】 【余无为：那怎么还不回来？】 因为要约会。 方书按捺下加快的心跳。 【方娇娇：有点事。】 【余无为：要不要我来接你？】 【方娇娇：雨太大，你最好别出来。等雨小点，我打车回去。】 回完消息，方书松开手机瞥向门口。 贺哥去买什么东西，怎么还不回来？ 电视里全是对暴雨的报导，方书换了几个频道，一个合心意的节目都没找到。 想起贺擎说过可以在床上练加减档，方书关掉电视机，默念起换挡，脚上动作不停。 贺擎推开门，看见的正是小男生仰躺在床上的画面。 纯白衣摆松松款在腰上，遮住小半肚‖脐眼儿，白细的脚踝，脚趾扣着贴着脚底，裤脚滑到膝盖，晃晃荡荡的小腿绷出修长流畅的线条，衬着雪白的床单，白得晃眼。 贺擎眼神一下子就暗下去了。 第51章 你认真的？ 听到玄关传来的动静, 方书转过头。 贺擎站在玄关位置，外套脱到臂弯，贲张结实的肌肉把衣服撑得满满当当, 洗手间的灯光照进玄关, 在贺擎侧身晕开片白, 看不清表情。 方书用力蹬了下腿, 高兴地小跑过去：“贺哥。” 贺擎轻轻揉了下他的发顶, 随手脱下外套和买来的东西放在一边，蹲下‖身握住方书的脚腕：“怎么不穿鞋？” “马上穿。”方书动动脚腕，要返回去穿上鞋。 贺擎拿过鞋架上的拖鞋, 放在方书脚边：“抬脚 ” 方书耳朵微红：“我、我自己来。” 贺擎保持姿势不动。 方书手搭上贺擎的肩膀，乖乖抬起脚。 暴雨天气，电闪雷鸣，气温降得很快, 早上还穿薄单件的人们, 各个披上了厚实外套。 -- 第92页 贺擎出去了一趟, 手指沾染水汽变得冰凉，划过脚背时方书下意识蜷了下趾头, 白细脚‖踝在贺擎掌心颤了颤。 贺擎动作一顿, 手指有意无意又往脚背上碰了下。 方书疑惑地看向贺擎：“贺哥？” 贺擎放开他, 直起身来, 面上看不出任何异常：“酒店内部有休闲娱乐室, 附近也有商场，要去逛逛吗？” 好好的一场约会被暴雨阻断，贺擎想尽可能补偿小男生。 方书想到他翻来覆去找不到一个能看的电视节目, 摇到一半的头停顿下来, 点两下头。 贺擎拿上外套, 方书看见贺擎买的东西包在深色袋子里，看不清上面的标签，隐约凸起几个棱角，像是盒状。 “外面冷，外套穿上。”贺擎提醒道。 方书收回视线，穿上外套跟着贺擎走出房间。 酒店里的人大多呆在房中，少有人出来走动，直到进入商场，周围的人才多起来。 商场有好几层楼，每一层主打的商品都不一样，珠宝、服装……多不胜数。 店铺装修得也美轮美奂，一楼大厅从还升着一个巨大的热气球，从一楼一直升到最顶层，颇为壮观。 “贺哥。”熟悉的男音。 贺擎抬起眼，张新站在廊道边朝他招手。 贺擎像是没看见般，撇开眼睛。 张新不平嚷嚷：“贺哥你少装作不认识我，你以为我想遇见你啊，电影院附近就这么大，我总不能冒雨离开吧？” 贺擎这才开口：“你一个人？” 张新指指隔壁的珠宝店：“佳佳在挑首饰，我不懂，在外面等她。” 佳佳，张新女朋友的小名。 “倒是你贺哥。”张新道：“我还担心你会不听劝，坚持冒雨赶路。没想到你居然真的留下来了。” “我不是一个人。” 如果是以前，管他下暴雨还是下冰雹，贺擎车照开不误。但是现在不行，他一点风险都不想让小男生承担。 张新楞了下，想到什么，脸上嬉笑的表情渐渐收敛起来。 他用余光瞥了眼贺擎身旁的小男生，抽出支烟递给贺擎，没头没尾地问道：“多久了？” 贺擎没接，将烟挡回去：“怎么看出来的？” 张新嗤笑了下，指指贺擎的眼睛，压低声音道：“你看他的眼神都快冒火了，跟我看我女朋友的眼神一模一样，鬼才看不出来。” 贺擎没说话。 张新收起烟，笑眯眯对方书道：“小朋友，把你家教练借我说两分钟话。” 不等方书回答，张新把贺擎拉到角落无人处，严肃问道：“贺哥，你来真的？” “我从不开玩笑。”贺擎靠着墙，目光落在远处的小男生身上，语气很平稳。 可张新听得出来他是认真的。 张新“啧”一声，抓抓头发：“我倒是希望你是开玩笑……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男人的？” 张新记得，贺擎身边不是一直有个何什么的女人吗？贺擎对任何女人都不假辞色，唯独对那女人挺好，所有人都觉得两人有戏，从来没有人往别处想过。 贺擎淡淡道：“一直都是。” “！！！” 张新下意识后退两步：“一直？你以前帮我不会是对我……我告诉你，我可是有女朋友的……” 贺擎毫不客气打断他的自说自话：“放心，我对你没兴趣。” 张新：“……” 张新拍拍胸口，恢复正经：“你第一次找我帮忙是在十月初，当时他应该报驾考没多久吧？你和他相处才多长时间，怎么会喜欢他？” 贺擎视线移到远方暴雨之中，沉默不语。 张新左等右等等不到贺擎说话，咂吧了下嘴，继续道：“你大他快有一轮了吧？老牛吃嫩草，你都不害臊的吗？” 贺擎斜睨他：“你跟你对象在一起，你会害臊？” 张新：“？？？” 这他妈是一回事吗？！！ 张新发出句长长的“草”，还想说点什么，佳佳打电话过来让他过去找她。 张新对贺擎竖起大拇指，屁颠颠去往珠宝店付钱。 贺擎靠着墙站了会儿，原路返回去，方书站在廊道边，正等着他。 贺擎忽然想到很久之前见到的小男生。身高刚到他的腰部，在其他人看清他手臂上的黑带白花面露嫌弃纷纷避让的时候，小男生踩着碎雪走过来，在他掌心里放上一颗糖。 …… 暴雨越下越大，贺擎和方书逛完商场返回酒店，依旧看不出暴雨有丝毫减缓的趋势。 余无为和王楠在群里问方书什么时候能回去。 方书回他们，再等等，暴雨不停，他回不去。 新闻里，关于暴雨的报导没有中断过，短短几个小时，城市下水道排水系统堵塞，不少街道被淹没，街道边停着的车自然没能幸免。 贺擎拿起车钥匙：“我去挪下车。” 电影院人流量大，为了方便，政府在附近修了个大停车库，离酒店不远，地势高，大大降低了被水淹的风险。 贺擎将车挪到车库，回到酒店房间，方书还在回余无为和王楠的消息，白皙的脚垂在床边，一摇一晃的，晃眼得紧。 贺擎道：“你之前是在练加减档？” 方书“唔”一声：“是有哪里做得不规范吗？” -- 第93页 阴云遮住天幕，暗沉光线穿越雨幕，透过落地窗照进来，显得酒店房间内的灯光像加了个不协调的滤镜，处在一种极高的饱和度中。 面容昳丽的小男生仰着头，黑软发丝略微凌乱地散在额头，嘴唇微微张开，贺擎稍压下眼皮就可以窥见点里面薄嫩的舌。 贺擎到嘴边的“没有，你做得很标准”顿时说不出口，心脏不受控制地颤栗起来，像有人拿着锯在心上来回拉扯。 他喉头重重滚动，一把不知名的火从脚底轰隆蹿起，迅速攀延到四肢百骸，顷刻没过头顶。 贺擎滚着嗓子，极沉地“嗯”了一声：“是有几处不太对。” 方书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那我再练练。” 贺擎捉住他的手臂，面不改色道：“贺哥教你。” 这也能教？ 但转念一想，教车方面贺擎是专业的，他说能教，就是能教。 方书没有多想，贺擎说什么，他做什么，灯光落进他明亮的眼眸里，宛如盛着潋滟水光。 贺擎指导方书脚上动作的手彻底停顿下来，忽然反向使力，将小男生拉到身前来。 单薄被单受到拉扯，在方书身侧划出一道道折痕，方书不明所以地抬起眼看向坐在床沿边的贺擎。 “怎……” 贺擎沉着眼，提起他的腿，撩起裤脚，在小腿上亲了两下。 方书瞬间整条腿发麻。 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发出振动，方书偏过头要去看发消息的人是谁，贺擎一把将他捞起来，不由分说地□□，放在腿上坐着。 “有、有人给我发消息……”方书伸手要去拿手机。 贺擎垂眼：“要看消息还是要男朋友教学？” 方书被“男朋友”三个字砸得心头重重一跳，收回手软糯糯地问：“什么教学？” “视频教学。” “什么视……” 贺擎挑起眉，亲眼目睹小男生耳朵尖一点点变红，犹如滴血。 “可上、上次不是教过了吗？”方书磕磕绊绊，抓着贺擎衣服的手指收拢，紧张得话都说不利索。 贺擎沉笑：“视频长达一个多小时……你不会以为那就是全部吧？” 难道不是吗？ 之前下载的视频方书是拉完的，同资源包里剩下的视频也被他一并删除了个干净，可以说是看都没看。 方书舔舔唇，正要问“那什么才是全部？”，贺擎粗糙的手掌隔着衣服落在他的身上。 “娇娇，你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 …… 酒店房间基础设施建设得很好，紧闭窗户后，几乎听不见外面狂乱大作的暴风雨声。 深色窗帘半拉着，拖长的帘尾从落地窗前逶迤到房内，床头柜上放置的手机发出一阵又一阵振动，却无人理会。 小男生白生生的双臂环着男人粗壮的脖颈，纯白T恤布满折痕，露出的皮肤白得好似上好瓷片。 贺擎单手抱住小男生腰肢，将他单薄的胸膛压到怀里，另一只手托起小男生，从喉咙深处滚出来的话一字字落入小男生耳朵里。 “娇娇，让贺哥蹭蹭。” 第52章 资源被删除了，你可以补一补吗？ 金属拉链冰凉地擦过皮肤, 方书本能蜷了下手指，心跳快得仿佛要跳出胸膛：“怎、怎么蹭？” 贺擎低下头，覆上小男生湿红的嘴唇：“贺哥教你。” …… 浓厚阴云吞噬天边最后一丝光明, 下了快一天的暴雨终于有消停的迹象, 肉眼可见小了许多, 不再那么吓人。 南大男生宿舍。 灯光在阳台与寝室之间划出分明的切割线, 王楠望着暗沉的天空, 一直紧紧绷着的神经，缓缓放松下来。 余无为气喘吁吁出现在寝室门口，扒拉着门槛, 断断续续道：“特殊情况，我问了宿管大叔，今晚不会熄灯，不会关宿舍门, 你快、快给小书打电话, 让他尽快赶回来。” 王楠示意余无为在椅子上坐下休息会儿, 拨通方书的手机。 铃声响了许久，无人接听。 “小书没接。” “再打个试试。” 在王楠准备掐断重拨的时候, 电话忽然被人接通。 王楠急急道：“小书你在哪里？雨小下来了, 你快回来, 明天早上可是有课的。” 课安排在早上七点半, 要是夜里暴雨去而复返, 方书留宿在外面很有可能赶不及。 电话里无人说话，若有若无的金属扣碰撞声伴随着水渍声传过来，听得不太清晰。 王楠正要细听, 低沉沙哑的成年男人声音响了起来：“我会送他回去。” 王楠愣愣地挂掉电话。 余无为忍不住问道：“小书怎么说？他今晚要回来吗？” 王楠回过神：“是贺教练接的电话。” “贺教练和小书在一起？” “应该是。贺教练说会送小书回来。” “那就好。” 余无为松了口气, 贺擎看起来凶归凶, 但他对贺擎还是很放心的，有贺擎在，不会让小书出什么事的。 …… 酒店房间。 余无为以为不会有事的方书眼尾泛红，颤颤巍巍抖着身体，手臂无力地滑下男人结实的臂膀。 纯白T恤衣摆凌乱堆在腿上，皱得不成样子，拉开拉链的外套滑到手腕，衣摆垂到床下，在半空中晃晃悠悠。 -- 第94页 贺擎用余光扫了眼，将手机放回床头，压下眼皮把小男生又往上托了托。 方书浑身一抖，颤着眼睫毛不住摇头，睫毛的弧度盛着房间的灯光，前端微微卷曲，随着眼皮颤动频率扇动。 贺擎滚下喉结，忽然觉得眼前的人特好欺负，忍不住低头，用嘴去蹭小男生的鼻尖、额头。 方书费力抬起手臂环住男人的脖颈，小声地在男人耳边求饶：“不、不行了……” “娇娇可以的。”贺擎亲下他的眼睛，探向袋子的手克制又平静地收了回来：“让贺哥再蹭蹭。” 方书仰着脖子，说不出话，天花板的灯光晃过眼皮，晃得他眼睛和大脑一片空白。 不知过了多久，等空白缓过去，方书两条腿麻得不像是自己的，哆嗦地发着抖，拉链拉几次都拉不上。 贺擎俯低身，手指准确无误捏住拉链扣：“我来。” 方书耳朵一红，触电般缩回手，别开头乖乖让贺擎帮忙。 房间没怎么使用过，贺擎将被单整理好，提着敞开一角的袋子，带着方书下楼退房。 方书腿不方便，走得慢吞吞的。 贺擎第三次问道：“真的不要我扶？” “不用。”方书搓搓发红的耳朵尖，瞥过前台的工作人员，倔强地绷着小脸儿，尽量装得若无其事：“我自己能走。” 贺擎无奈，退而求其次：“你在门口等我，我去车库取车。” 方书动了动几乎抬不起来的腿，没有拒绝。 夜色深浓时分，酒店住宿的大多数客人都已入睡，前台极少有人走动，十分安静。 方书站在门口，摸出兜里振动的手机。 【余无为：三个小时……我走路都走回学校了，你究竟坐的什么车，居然还没有到学校？】 方书心口一跳，隔着屏幕胡说八道。 【方娇娇：路上堵车。】 【方娇娇：很堵。】 【余无为：哦。】 余无为和王楠练车练得晚，暴雨降临之时，他们果断中断练车返回学校再没出去过，外面具体是个什么情况，全靠网络上的新闻报导，并不是很清楚。 余无为没有怀疑。 【余无为：到学校说一声，我给你开门】 【方娇娇：不用】 【方娇娇：你们先睡，给我留个门就行】 汽车发动机的声音由远及近，方书抬起头，贺擎的车子停在他面前。 方书收起手机坐上副驾驶座。 暴雨初歇，空气里的凉意并未散去，顺着毛孔渗进皮肤里。 车道上行驶的车不多，车道两旁店铺关了七七八八，零零散散的灯光折射到车道边的水洼里，亮银银的水光一路蔓延到南大校门口。 闭校时间早过，南大正校大门已经关闭，留下旁边的小门没有关，供返校的学生通行。 小门旁连通着保安亭，值班的保安穿着雨衣坐在里面，但凡是南大学生在保安处做上登记就能进去。 贺擎将方书送到小门口：“进去吧。” 方书没动。 贺擎语带笑意道：“腿还麻？” 方书飞快看了眼空荡荡的校门口四周，踮起脚凑近贺擎，软糯糯地说：“嗯，都蹭红了。” 校门口灯光通明，方书比贺擎矮，踮起脚也差一截，贺擎弯下腰，一眼就看到了他宽松的领口，脖颈上大片红痕顺着颈侧弧度没进衣服里。 贺擎目光一顿，探过手去直接将拉链拉到最顶端。 一不留神小片下巴被包裹进领子里的方书：“？” 贺擎面不改色：“外面冷。” 雨后确实比下雨时还冷，在贺擎松开拉链扣后，方书仰起头往上拉了拉领子，遮住整个下巴。 校门口灯光落进他眼睛里，黑眸水润，湿红嘴唇微启的样子，让人想亲手再把他的衣服给脱掉。 贺擎沉下眼神，好一会儿，滚着嗓子道：“贺哥给你揉揉？” 贺擎指腹摩挲了片刻，正要把小男生带到一边无人处，校门口停下一辆计程车，江宁和他的同学从车上下来。 “贺教练？” 方书转过头，江宁喜形于色地向贺擎走过来：“这么晚，贺教练来南大是有什么事吗？上次我说的那些话，贺教练你还记得吗？” 上次？ 是科目二庆祝那次？ 方书当时醉得迷迷糊糊的，没有多大感觉，酒醒后一门心思去找贺擎说清楚，也没有多想。 此刻，听江宁提起，他后知后觉心里有些不舒服。 方书抿了下唇，听到贺擎对江宁说：“我不会再收学员，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帮你转告陈教练，让他和你谈谈。” “你知道我的意思不是……”江宁面色一僵，想说什么，看到贺擎旁边脸色不太好看的方书，又把话咽了回去。 他扯扯嘴角，露出个干巴巴的笑容：“我上次是喝醉酒说的胡话，陈教练人很好，我会努力适应陈教练的教学方式，不会再给陈教练添麻烦，希望贺教练别把我的话放在心上。” 贺擎冷淡地“嗯”一声：“但愿如此。” 江宁脸上的笑快挂不住，拉着同学避难似的，急急忙忙往学校里走。 经过小门，保安拦下他们，登记过系别姓名等基本信息才放行。 “心理学外出的人挺多。”保安嘀咕了句，哈了口冷气，从保安亭探出头来，扯着嗓子喊：“同学，你站门口半天，到底进不进？” -- 第95页 方书疑惑地指指自己。 保安点头：“对，问的就是你。你是南大的学生吧？外头这么冷，不进学校站在门口喂什么西北风，当心冻出个好歹来。” 方书想说“我过会儿再进”，贺擎低沉的声音先一步响起：“进。” 方书看向贺擎。 贺擎揉揉他柔软的发丝，在保安看不到的角度用指腹擦了下小男生的唇角：“早点休息。” …… 南大留校生大多呆在宿舍里，校园里空无一人。 方书回到男生宿舍，宿管大叔大大方方敞着门，整栋楼的灯几乎全部亮着。 方书正要推门，门从里面打开了。 余无为睡眼惺忪地打了个呵欠：“听到楼道有脚步声，我就猜到很可能是你。” 方书问：“还没睡？” “隔壁寝室几个狗非拉着我打游戏，刚要睡。”余无为把方书打量了个遍，确认他完好无事，趿拉着鞋爬上铺。 王楠已经睡熟，方书放轻动作，拉上阳台门进浴室洗漱。 热水冲刷，方书不经意瞥到磨红的地方，差点把水卡掰断。 贺擎明显比他有经验，是从视频里学的吗？ 从浴室出来，方书顶着干毛巾打开搜索历史记录，找到之前有资源包链接的回帖。 点进去，系统提示：资源已被删除。 【一点不方：资源被删除了，你可以补一补吗？】 【还要？楼主你是强人。】 【小撸伤肾，大撸伤身，强撸灰飞烟灭，楼主自重啊。】 方书看得似懂非懂。 【一点不方：？】 【一点不方：能不能补？我可以给报酬。】 【不是报酬的问题，是原则问题。看前面的温馨提示，资源只发一次，天王老子来了也概不补发。】 【一点不方：……】 作者有话要说： 久等～ 第53章 娇娇，叫贺哥。 自认为比不过天皇老子的方书撇撇嘴, 往下拉帖子看还有没有其他网友发链接。 …… 暴雨并没有消停多久，凌晨时分又去而复返，断断续续下了三天, 排水系统彻底失控, 不少街道小区被水淹没, 交通堵塞。 南大地处山顶, 地势高, 没受到什么影响，接到驾校的练车通知也是在一周之后。 余无为深深吐出一口气：“可算是能练车了，再预约不上, 我都要在学校里关发霉了。” 王楠同样松了口气：“我也是，时间定得晚点无所谓。小书，你明天是一早就去练车吗？” 方书摇摇头，目光从没有反应的屏幕上离开：“贺……教练还没有回我。” 练车要先和教练预约, 预约不上则没法练车, 余无为道：“再等等, 贺教练可能是有事，没看到消息。” 方书也觉得是如此, 一等等到晚上。 王楠被余无为拉去玩游戏, 说话声此起彼伏。方书擦着头发从浴室出来, 放在桌上的手机振动起来。 【嘉南猛男教练：抱歉, 手机关机了, 刚看到消息】 【嘉南猛男教练：有空吗？】 【娇娇：有】 【嘉南猛男教练：把摄像头打开】 方书拉下头上的毛巾搭座椅椅背上，乖乖打开手机摄像头，刚切回聊天页面, 屏幕跳转, 贺擎的视频电话打了过来。 方书忙跑到阳台, 关上阳台门，隔绝余无为的大嗓门。 “贺哥。”电话一接通，方书清软的声音就传了过去。 贺擎低笑一声，背靠着栏杆，屋内照出来的光线折射到他的脸上，下巴上长出了短粗的胡茬子，道：“还没睡？” 方书摇摇头，举高手机让贺擎看到他全身：“才洗完澡，过一会儿再睡。贺哥没在家？” 方书去过贺擎家，明显看起来不像。 “在家，在老家。”贺擎道：“回来办点事。” 方书的睡衣很宽松，领口大开，阳台灯光落在他发梢上，带着湿润水汽。 贺擎看着小男生发从下莹润的耳垂，目光停了一瞬：“头发怎么不擦干？” “擦了。”方书抬手摸了下头发，手心里一片水渍：“我稍后再擦擦。” 贺擎无奈：“睡前头发要擦干，我看着你擦。” 方书返回去拿毛巾。 游戏正打到精彩部分，余无为有些抑制不住，整个寝室里都是他的声音。 方书下意识捂了下手机。 贺擎笑道：“不用挡，比这更大的声响我都听过。” 方书放下手，拿好毛巾快速跑回阳台。 贺擎止住小男生关窗的动作，道：“先擦头发。” 方书缩回手，在贺擎的监督下把毛巾放在头上。 要拿手机，方书单手擦得慢，时不时换下手，屏幕跟着晃动。 贺擎靠着栏杆换了个姿势：“不用拿着手机，放到一边就行。” “不用。”方书胡乱抓了几下头发，拉下毛巾，睁着眼胡说八道：“擦干了。” 贺擎有些好笑，他忍不住想揉一揉小男生的脑袋，手指触到屏幕，又收了回来。 贺擎想说什么，楼下忽然传来老人中气十足的声音：“贺小子！不是说陪我喝酒，还不快过来！” 贺擎叹了口气，道：“明天早上我来接你练车。” “好。”方书点点头，伸过手要掐断视频电话。 -- 第96页 贺擎忽然道：“娇娇。” 方书歪歪头：“？” 贺擎哑声片刻：“没什么，早点休息。” 结束视频通话，贺擎点燃一支烟，烟燃烧过半，才不紧不慢下楼去。 水泥坝上，一头发花白的老人坐在圆桌前，面前摆着烟，摆着酒，还有一堆混杂在一起的花生和花生壳。 听到动静，老头抬起头，扬声嚷嚷：“让你陪老头子喝个酒半天不见人，怎么，还要我亲自上去请你？” “哪敢。”贺擎淡淡吐出口烟雾，拉开凳子在老人对面坐下：“你少抽点烟，对身体不好。” 老人指着贺擎手上的烟，翻了个白眼：“你有资格说我吗？” 贺擎面不改色：“至少我没有一个月抽一条，还非得抽从烟厂直产的老牌子。” 老人：“……” 老人硬起脸色：“你是我的儿子还是我孙子啊？要你管！” 贺擎瞥他一眼，没反驳他，免得老人当场跳脚。 老人顾自生了会儿闷气，推开烟，倒上杯酒：“有事就回去吧，不用陪我这个老头子耗费时间。” 贺擎没碰酒：“抽完这支烟就走。” 老人：“……” 老人噎半天：“老贺怎么会生出你这么个儿子，不尊老就算了，半点他的风采都没有继承到！” 贺擎“嗤”了一下：“把儿子赶出家门的风采？” 老人沉默下来。 “当年老贺做得确实过了些，不过，他们也并不好受。尤其是你妈，你外出多少年，她就盼你盼了多少年，她头疼的毛病也是在那些年落下的。” 贺擎低着头抽烟，看不清表情。 老人以为他不信，一口闷下酒，赶人：“爱信不信，滚滚滚，上楼抽你的烟去，一股子烟味，闻得我心烦。” 贺擎捏着烟头上楼，房间里黑漆漆的，楼下的灯光照到楼上来，把落地窗照亮一部分。 贺擎掐掉烟头，仰面躺到床上，盯着空无一物的天花板不知多久，拿过手机按了几下。 “贺哥。” 小男生软糯糯的声音第一时间响起来，贺擎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 贺擎耙耙头发，压低声音道：“不小心拨到了你的电话……吵醒你了？” “没有，我还没有睡。”余无为打游戏打输了，气不过，拉着王楠要再跟对面玩两局，弄得寝室里闹哄哄的，方书根本没法睡。 方书听出贺擎的声音不太对：“贺哥你没事吧？” 贺擎视线落在不知名的黑暗中，沉着嗓子“嗯”一声。 方书不大相信，但贺擎不说，他也不好多问。 方书耳朵贴着手机，全神贯注听着对面的动静，寝室灯光铺落在他长长的睫毛上。 十点，寝室准时熄灯。 方书插上耳机，爬上铺，小声问：“贺哥，你还在吗？” “在。”贺擎坐起身，蜷起一条腿，靠在床头：“娇娇，陪贺哥说说话。” 方书：“说什么？” 贺擎：“什么都可以。” 方书认真想了想：“明天还是学百米加减档吗？” 贺擎挑眉：“娇娇莫不是忘了，百米加减档你才学了半天。” 至于剩下半天去干了什么…… 方书耳朵一红，磕磕绊绊道：“没、没忘。我下了几个视频，等我看完，我也可、可以教贺哥。” 贺擎皱眉：“什么视频？” 方书没有隐瞒：“你之前看过的……” 修长雪白的腿软软盘在腰上，随着撞击的动作无力摇晃的画面冲进脑海，贺擎眼神立即沉了下去：“娇娇已经看过视频了？” “没，还没开始看。”视频几天前就下载好了，但最近一直有课，方书没什么时间玩手机，也就没来得及看。 贺擎紧绷的肌肉放松下来：“娇娇，听贺哥的话，把视频删了。” “为什么？”方书不解，他好不容易才找到的。 贺擎喉头滚了滚：“视频里有的东西贺哥可以教你，视频里没有的东西，贺哥也可以教你。你是要视频还是要贺哥？” “当然要贺哥。” 小男生毫不掩饰地直白心意通过手机扩音器一分不差地传过来，贺擎握着手机的手指收紧，低垂下眼眸看着鼓鼓囊囊的部位，“啧”了声。 方书没听到，搓搓红通通的耳朵，切到文件管理，把视频全部删除。 “删了。” 话落，对面的贺擎却没有说话，手机里静得出奇。 “贺哥？” 方书凑近了些，还是没有听到贺擎出声。 不在了吗？ 方书蜷起手指，正要打开免提细听贺擎是不是真不在，手机里传出贺擎低沉的低喊：“娇娇。” 方书条件反射捂住手机，贺擎哑着声的粗沉喘‖息还是传进他的耳朵里，带着潮热的水汽，烧得他整张脸都红了。 贺、贺哥是在…… 手里的手机变成火石，烫得方书差点把手机丢开，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方书听到对面的动静越来越大。 拉链扣与拉链碰撞的金属声响，滑‖腻的水声，甚至是贺擎喉结上下滚动的声音……他都听得清清楚楚。 方书拉上被子，把自己埋进被窝里，太阳穴突突直跳，两腿酥软得几乎动弹不了，像蹲了很久，脚底阵阵发麻。 -- 第97页 贺擎还在不停叫着他的名字，一声一声的，嗓音色‖情又涩哑。 方书抓紧枕头，把脸埋进枕头里，张着嘴大口大口地呼喘着，单薄的脊背在被窝里随呼吸起伏。 贺擎呼吸又粗沉了几分：“娇娇，叫贺哥。” “贺哥……”方书颤着眼睫毛，声音发颤。 贺擎半阖下眼眸：“再叫两声。” 方书舔舔唇，又叫了两声。 …… 被窝里又闷又热，方书手心里全是汗，脑子像是被人倒进了热水，一团浆糊。 方书小心看了下周围，见余无为和王楠都睡了，悄悄从被窝里探出头来，直喘着气和空气交换氧气。 贺擎干哑道：“娇娇有感觉了。” 第54章 再拿盒牛奶。 被窝里仿佛藏着团火, 热度顺着拉开的缝隙蜂蛹而出，方书耳朵被烫得一缩，飞快缩回被子里, 死鸭子嘴硬：“才不是。” 贺擎沉笑一声：“那是什么？” 方书搓搓耳朵尖, 小声说：“是被子里太热。” 贺擎喉结滚动, 垂敛下眸光：“可贺哥是。” 方书眼眸微微睁大, 身体像是被一波电流穿过, 游走全身，头脑一片空白。 “我知道。”方书被一种难以喘‖息的水汽包围，毛孔都被堵住了, 热得弓起脊背，两腿不自觉夹紧被子：“我、我也是。” 小男生声音湿软湿软的，宛如响在耳边，贺擎曲折起一条腿, 捏着手机的手臂肌肉鼓胀, 青筋凸起：“娇娇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 “之前……之前是骗你的。”方书脸埋进被子里, 手指勾着耳机线，却怎么也没有力气扯下来。 方书收紧手臂, 把被子又抱紧了点。 “娇娇。”贺擎凑到手机边：“继续叫贺哥。” …… 第二天, 方书理所当然地起晚了。 余无为和王楠已经先一步离开去练车, 寝室里空荡荡的, 宿舍楼外明媚阳光攀爬上阳台, 把窗帘照亮一大片。 方书混沌的思绪慢慢回笼，急急忙忙爬起来洗漱，抓起瓶牛奶就冲往校门口。 暴雨遗留的痕迹在人为清洁下消除殆尽, 校门口干净如初, 各色车辆停靠在道路两侧。 方书一眼就看到了贺擎的车, 车窗半降，身形高大的男人坐在驾驶座上，单手搭着方向盘，下巴上的胡子还没来得及刮。 方书目光落在胡子上，脸颊有点烧起来，眼神乱瞟，好久才咬着吸管局促吐出一句：“贺哥。” 贺擎侧头看过来，半张脸被车窗挡住，看不清表情：“上车。” 方书垂在身侧的手指蜷了下，坐上副驾驶座：“抱歉，我迟到了。” 贺擎看着他湿红嘴唇间翻动的雪白吸管，面色如常地启动车子：“不全是你的原因。” 方书反应过来，颤着眼睫毛别开脸。 贺擎带方书去之前练车的直线路段，由于来得比较晚，练百米加减档路段被其他教练和几个学员捷足先登。 方书抿了下唇：“我下次要是再迟到，贺哥直接打电话叫醒我。” “好。”贺擎看着小男生不甘心的表情，抬手捏了下他的后颈，下车去要和占地的教练交涉，看能不能轮流使用路段。 走近一看，发现是认识的人。 “老贺？”吴教练也没想到带学员练车会遇到熟人，往贺擎身后看了眼：“你带小朋友来练车？” 是熟人就好说话得多，贺擎也不废话，直接表明来意。 吴教练乐呵呵道：“没问题，我手底下几个学员主练的是换挡，实在是人多才不得不占用这段路，你和小朋友要用路段的时候跟我说一声，我让出来给你们练。” 贺擎拍拍他的肩膀：“多谢。” 有吴教练配合贺擎协调，两队练车过程相当和谐，方书主练百米加减档，之后又对踩油门和换挡巩固了一番。 吴教练看在眼里，走到车前，敲车窗：“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老话诚不欺我。” 方书：“？” 贺擎降下车窗，从眼尾扫吴教练一眼。 吴教练边说边比划：“我还记得小朋友第一次来文理旁观练车，打个方向盘都能扭成麻花，我一度以为你手底下会出另一个宋秋来。” 方书：“……” 方书木着脸，谁还没有个黑历史，能别再提这茬了吗？ 方书余光瞥向贺擎，贺擎坐在副驾驶座，面色没有任何变化，语气自然道：“你想多了，他很乖。” 方书心头一跳，手差点握不住方向盘。 吴教练没注意到方书的异样，从小朋友两次向他求助来看，贺擎和小朋友之间处得并不如表面那么平和。 吴教练只当贺擎死要面子，不再多做纠结，问道：“老贺，你什么时候带你家小朋友去熟悉考试路线？” 贺擎收回视线：“你想做什么？” “我也要带手底下几个学员去。”吴教练嬉皮笑脸：“一起呗？” 科目三统一在车管所指定的考试路段上考，考试路段共有三条，每一条各有不同，科三考试时，由系统随机抽取学员考试路线。 正是由于系统不定性，所以一般考试前，教练会带学员将三条路线都熟悉个遍，让学员根据考试指令进行操作。科目三考前的模拟练习也尽可能安排在考试路线上。 -- 第98页 贺擎懒得跟他扯皮：“明天。” 贺擎答应得太轻松，吴教练摸摸下巴，怀疑地说道：“你不会又放我鸽子吧？” 方书疑惑：“又？” 吴教练“啧”一声：“这得问你家贺教练，远的不说，七月份带宋秋来去熟悉路线，我提议跟你家贺教练一起去，他没说话，我以为他是同意了，结果等我第二天去找他，他带着宋秋来天不亮出发，路线都他妈熟悉完了！小朋友你评评理，你家贺教练是不是很过分？” 方书看了眼贺擎，正要说话，贺擎截过话头：“他不在场，你问他做什么？” 吴教练一噎。 贺擎说了个时间：“南大校门口，过时不候。” —— 直线路段人少车少，方书和吴教练的学员轮流使用路段，一练就是一天。 方书怕再睡过头，睡前定了五个闹钟，每五分钟响一次。 第二天，在闹钟催促下，方书准时坐上贺擎的车。 眼看到约定时间，吴教练和他的学员还没见踪影，方书正要问“吴教练什么时候到”，后面响起两声响亮的喇叭。 吴教练载着三名学员靠过来：“老贺，没迟到吧？” “没。”贺擎从他车上扫过：“你就带这几个学员去？” “当然不止。”吴教练摆摆手：“其他人租了车，晚一点到。” 贺擎“嗯”一句，一路不停歇地将车开到一号考试路线上。 时间尚早，一号考试什么知我意路线上车辆很少。 贺擎调转车头，把车开到一号考试路线起始点，带方书对考试线路一一熟悉。 哪些地方该点一脚刹车、在哪里模拟超车、在哪里变道、在哪里掉头、在哪里模拟高速、在哪里加减档操作、左转右转时要注意哪些来车......细节很多。 除此之外，变道、左右转、加减档操作、会车、超车等项目还会有语音提示，其他诸如点刹点、转向灯、非停车区域、及时换挡保持三档行驶等则需要自己熟透于心。 一遍下来，方书脑袋晕乎乎的，全是各种路标和指令。 贺擎笑了下：“不用着急，每一条线跑个四五次之后差不多就能记得。你要做的是把指令记牢，看好标记牌，对照线路练车。” 贺擎停下车：“我去买水，你休息下，等会儿带你跑第二遍。” 吴教练带着人也跑完了一遍：“老贺，顺便帮我和我的学员们也带瓶水，五瓶矿泉水，三瓶茉莉花茶，五瓶冰红茶，两瓶可乐，七瓶果粒橙，再随便来三瓶。” 喝个水当是在点菜？ 贺擎眼皮都不抬一下：“拿不了。” 吴教练指着某一个男学员：“你，对，就你，你跟着老贺，去帮他搬下水。” 方书推开车门下车：“我去。” “也行。”吴教练道：“师徒搭配，干活不累。” 哪里来的怪理论。 贺擎敛下眼，沉默片刻，没有反对。 考试路线都是真实路段，该有的一样不少。便利店离得不远，六十来平米的店面，四周靠墙摆满货物，中间还伫立着两排货架。 贺擎找到其中一个放置饮品的货架，取下放得近的几样水，放在收银台前。 收银员问：“就这些吗？” “还有。”贺擎道：“果粒橙放在哪儿？” 收银员指指中间的货架后方：“在里面。” 贺擎又返回去找其他水，绕过货架，看见小男生正弯着腰在拿倒数第二格储物格里的果粒橙。 货架储物格不宽，紧锣密鼓地，摆满了大小不一的货物。小货物倒是好取，大一些的货物把储物格塞得满满当当，要一样一样取。 果粒橙要七瓶，小男生怀里抱着三瓶，剩下四瓶单手一次拿不下，不得不取一瓶起一次身，取一瓶起一次身。 两条修长细瘦的小腿，笔直立在货架前，一直延到宽大的裤腿里，挺翘臀部线条被清晰地勾勒出来。 贺擎几乎轻易地就被小男生毫无知觉的勾‖引所诱‖惑，两腿之间瞬间硬突突地绷紧。 突如其来的骚动让贺擎整个下肢都僵麻住了，他不着痕迹挪动了下‖身体，让货架遮住他的大半身形，伸过手去把小男生手里的水接过来。 “我来拿。” 方书抬起头，见是贺擎，松开手让他拿走水：“还有一瓶。” 贺擎没动：“你拿出来。” 方书又弯下腰去取水，货架顶端的灯光至上而下投下来，在他后颈晕开一片白。 贺擎盯着小男生单薄衣衫下细瘦的肩胛骨弧度，状似无意地开口：“再拿盒牛奶。” 第55章 贺哥带你去开小灶。 “牛奶？”方书认真回想：“是有谁的饮料漏掉了吗？” 他记得, 吴教练的学员里好像没有人要牛奶。 贺擎垂眼：“漏掉了娇娇。” “娇……”方书愣片刻反应过来，微红着耳朵尖要去取摆放在旁边货架顶端上的牛奶。 “贺哥，可以让一让吗？”货架间的空间有限, 贺擎身形高大, 几乎把货架前的空间塞满, 他活动不开。 贺擎瞥了下货架, 往旁边退开一步。 方书踮起脚取下牛奶, 衣摆顺延往上，露出截细白腰肢。 贺擎看在眼里，又道：“给我也拿一盒。” -- 第99页 方书没怀疑, 踮起脚又取下盒牛奶。 “再拿一盒……”贺擎低了低身，下巴擦过小男生柔软的发顶，手指刚指向比牛奶高一格的位置，前台收银员探头看过来：“果粒橙在下方, 大哥找到了吗？” 贺擎直起身, 不咸不淡“嗯”一声：“找到了。” 收银员热情推荐道：“店里新进了一批饮料, 好喝不说，价格还便宜, 大哥要不要买两瓶试试？” “不用。”贺擎随便拿了三瓶饮料, 放到收银台一并结账。 收银员用两个袋子分开装起饮料, 贺擎提起一袋。 “我来拿。”方书伸过手去提另一袋。 贺擎避开他的手, 把牛奶单独取出来：“你拿这个。” 方书：“？” …… 吴教练带来的学员比较多, 一圈路线跑下来，各有各的问题，吴教练坐在中间, 为他们一一解答。 远远见到贺擎手上提着两个袋子, 站起身过去要帮忙：“你究竟买了多少水, 要装四个袋……嗯？小朋友，你跑半天腿就拿了两盒奶？？？” 方书双手抱着牛奶当鹌鹑。 贺擎把水塞吴教练手上：“喝你的水去。” “一起过去坐坐？”吴教练朝学员们休息的地方抬抬下巴：“他们和你家小朋友处于同一起跑线上，多交流交流，能促进学习进步。” 贺擎无动于衷：“他自有我教。” 吴教练：“……” 喝着水休息了十来分钟，吴教练带着学员们开始跑第二圈路线。方书也跟着贺擎回到车上。 方书把牛奶递给贺擎：“贺哥，你的牛奶。” 贺擎没接，目光不动声色落在小男生咬着吸管的嘴唇上，顺着嘴唇的缝隙能看到里面一点软红的舌头：“帮贺哥拿着。” 方书缩回手，抱好牛奶。 怕贺擎久等，方书收缩腮帮子大吸几口，想尽快把剩下的牛奶喝光，牛奶从唇角溢出也没有察觉。 贺擎目光一顿，脊背抵着座椅，换了个姿势。 “娇娇。” 方书抬起头，贺擎粗糙大手按在他的唇角上不轻不重地抹了下：“流出来了。” 方书“哦”一声，下意识伸出舌头舔了下唇角：“还有吗？” 贺擎没说话，迎面照进来的阳光在他脸庞上蒙上层光影，方书看不清他的表情。 方书正要再舔一下确认，贺擎指腹又覆上他的唇角：“还有，贺哥给你擦擦。” 方书仰起头，让贺擎帮他擦。 擦了十来下，方书唇角泛起了明显的红，唇角变得滚烫，贺擎手指还没收回去。 方书忍不住抓住贺擎的手腕：“干净了。” 贺擎沉着眼，终于收回手去，带方书跑路线。 方书牢记贺擎的话，把注意力放在指令和标记牌上，并将其与线路一一对照。 四遍跑完，方书就对一号考试路线熟悉得七七八八了。 吴教练学员太多，上午过去，一些学员三圈还没有跑完。 吴教练抬起腕表：“只能下午再接着练了。老贺，找个地方去下个馆子？” 考试路线吴教练一年要来好几次，对附近熟得不能再熟，不怎么费力就找到个口碑不错接地气的餐馆。 “一会儿还要练车，谁都不准碰酒啊。”吴教练提醒完学员，还不忘对老板娘嘱咐一句：“我们这群人，无论谁点酒都不许上。” 餐馆离科目三一号考试路线不远，老板娘经常接待前来练车的教练和学员，知道一些规定，一点就透，笑眯眯应下。 吴教练拉着贺擎同一桌，方书坐在贺擎旁边。 吴教练给学员们介绍：“贺擎，我的哥们儿，旁边的小朋友是他的独苗苗学员。” 吴教练的学员们性子和吴教练差不多——自来熟，放得开，问起话来丝毫不见外：“贺擎是哪个驾校的教练啊？” “什么贺擎，没大没小的，叫贺哥。你们的水还是老贺买的，不先说声谢谢？”吴教练敲了下学员的脑门，纠正学员。 学员们立即齐刷刷向贺擎道谢。 贺擎抬了下手，表示不用谢。 吴教练道：“嘉南，嘉南驾校的教练。” 问话的学员脸色微变：“同城那个嘉南？” 周围的几个学员神色也有些微妙：“嘉南不是前段时间被爆出来的黑心教练徐道富的驾校么……听说，嘉南其他教练也不是很……” 徐道富算是近些年第一个被公开处分的教练，虽然嘉南向外隐瞒了部分真实情况，但徐道富的事情还是在圈子里闹得沸沸扬扬。 不止嘉南，其他驾校的教练学员也多多少少有所耳闻，其中涉及的潜规则，看得人触目惊心。 “瞎说什么胡话。”吴教练敲敲桌角，神情不虞地打断学员的窃窃私语：“徐道富是徐道富，其他教练是其他教练，徐道富又不能代表嘉南，别听风就是雨的，你们有如此八卦的精力，不如放在学车上面。” 学员们噤声不语，时不时偷偷瞄向贺擎。 餐桌上少有人说话，气氛微微凝固，尽管有吴教练在从中协调，但效果显然不是很大，学员们面对贺擎时表情依旧不自然。 方书抿紧唇瓣，胃里空荡荡的，却一点胃口也没有。 贺擎也没怎么动筷子，用餐接近尾声，他拿起放在桌边的手机，离开了餐桌。 -- 第100页 吴教练放下筷子，紧随其后。 餐桌上的氛围这才稍有缓和，三三两两继续聊嘉南的八卦。 “我之前考科目二，遇到过嘉南的学员，徐道富确实会找各种借口敲‖诈学员，送烟送酒只是小儿科，他手底下的学员每个人都必须签阴阳合同。但凡签过合同的人，如果和徐道富闹掰，不走点关系，一分钱别想退回来。” “更重要的是……”说话的人压低声音，绘声绘色道：“徐道富经常对女学员动手动脚，他手底下的女学员十有八‖九都被他动过……” “天，徐道富不是早就结婚了吗？孩子该有十几岁了吧？” “男人偷腥，哪里会管家里有没有人。” 学员们越说越收不住，一个离方书比较近的学员凑到方书面前：“徐道富能在嘉南藏这么长时间，肯定给嘉南上下送了很多好处吧？嘉南的教练是不是都像徐道富一般，会对手底下的学员……” 方书冷淡地撇下眼皮，打断他的话：“关你什么事？” 学员一愣，后面的话噎在喉咙里，眼睁睁看着方书起身离去。 “我没得罪他吧？干什么对我凶巴巴的。”学员小声嘀咕。 午间时分，用餐的人增多，餐馆里闹哄哄一片。方书走出用餐区，才在前台看到贺擎和吴教练。 吴教练含着烟嘴，拦下贺擎付钱的手，摸出钱包：“你家小朋友能吃多少？我的学员吃饭，哪轮到你来付钱。” 贺擎没和他争，指尖夹着支烟，没有点燃。 吴教练抽出几张红票子递给老板娘，深吸口烟：“他们不知道真相，别把他们的话放在心上。” 贺擎淡淡扫他一下：“你以为我会在乎？” 贺擎在嘉南有不少年头，嘉南内部是什么样的，他很清楚，外界的传言说夸大也没夸大到哪里去，可以说基本都是真的。 “那你总往里面看做什么？”吴教练想到什么，不服气道：“怎么，怕我的学员从小朋友那儿偷师？” 贺擎收回视线：“我是怕你的学员带坏他。” 吴教练：“……” 他做什么了，贺擎要一天天防着他？ 吴教练噎半天：“我帮你师徒俩的忙还少，你居然怀疑我？以后你师徒俩再闹矛盾，爱咋咋地吧，别来找我，我回去就把你俩拉黑！” 吴教练气呼呼地别开头，让老板娘拿包烟给他。 贺擎懒得理他，咬住烟嘴要点烟，余光不经意瞥到不知何时站在背后的小男生。 贺擎盖下打火机盖灭掉火，收起烟：“你怎么出来了？” 里面的气氛实在让人待不下去，方书闷闷地垂着眼睫毛：“饱了，出来透透气。” 贺擎敛眸看他半秒，转头对吴教练道：“我带他先走一步，有事打我电话。” “这就走了？我还有话没说完呢……走得真快。”吴教练看着走远的一大一小，无奈地收起烟和找回的零钱，返回餐桌。 …… 方书跟着贺擎走出餐馆一段距离才发现不是回去的路。 方书拉拉贺擎的衣角：“贺哥，我们是不是方向走反了？” “没走反。”贺擎捏了下他的手，很快放开：“跟贺哥来，贺哥带你去开小灶。” 第56章 方书心头像是被人打了拳，又闷又难受。 说到对考试路线附近环境的熟悉程度, 贺擎比起吴教练不逞多让。 方书家离南大很远，坐飞机要几个小时，除非放长假, 平时都是留在学校, 偶尔会被余无为拉出来到处走走, 但从来没有来过附近。 方书跟着贺擎七扭八拐, 来到一处僻静巷子的小馆子里。 馆子经营者是一对上了年纪的夫妻, 还没走近，馄饨的香气就飘进了鼻端，方书不自觉吸了下鼻子。 贺擎笑了下。 方书歪头看向贺擎：“你经常过来？” 贺擎脸上笑意淡了点：“想起来就会开车过来。” 想起来？ 不该是想吃的时候吗？ 方书正想问, 老板娘从馆子里出来，笑意盈盈道：“快请进，是要两碗馄饨？” 贺擎“嗯”一声，熟练点餐：“大碗的。” 方书紧跟其后：“我也要大碗的。” 老板娘愣了下, 打量方书两眼, 笑着建议道：“小朋友, 我们这里还有中碗和小碗的。” 方书没反应过来：“？？？” 贺擎低笑：“给他来小碗的。” 老板娘应下，去后厨报菜单。 方书后知后觉不服气：“我也可以吃大碗。” 贺擎找了个角落的位置, 拉着小男生坐下：“他们家的馄饨量下得比较多, 小碗相当于市面上其他店中碗的量。” 方书想了下大碗的量, 瞬间没有提的念头了。 餐馆内部的装修颇有年代感, 昏黄的白炽灯, 桌面擦得很干净，摆放的东西除了纸巾，还有几瓶调味料, 供食客自行添加。 方书往墙上贴着的价目表上瞄了眼, 价格居然比市面上便宜：“量多价低, 不会亏本吗？” “有什么好亏本的。”方书压低了声音，老板娘还是听到了。 老板娘手里端着食盘从后厨转出来，食盘上盛放的是一大一小满满两碗馄饨。 馄饨是清汤，汤底浓郁清香，勾人食欲。 老板娘把馄饨一一放到桌上，说道：“我和老头子又不是靠店面生活。巷子周围以前是居民楼，城市规划搬迁，很多人都搬走了。之所以一直不关门，不过是有些老顾客好这一口，不少人搬到别处，还经常开着车大老远地过来吃。要是关了门，我怕他们以后吃不着。” -- 第101页 说到底，馄饨店赚不赚钱，不是老板和老板娘在乎的，人活到他们的年纪，在意的往往是人与人之间一点难能可贵的情意。 “但是，馄饨铺也坚持不了几天了。” 贺擎皱眉：“为什么？” 老板娘长长地叹了口气：“城市规划，要拆除重建，拓宽车道。既是公家要用地，总不能死占着不放手吧，多不懂事。” 老板娘又聊了几句，端着食盘走开了。 贺擎将烫过的瓷芍递给方书：“开了几十年的老店，一直只卖一种口味，要是不喜欢，我再带你……”去吃别的。 方书低头舀起个馄饨，一口吞下：“好吃。我喜欢。” “尝到味儿了么就说好吃。”贺擎哭笑不得：“不烫？” 方书微张着嘴唇呼气，断断续续道：“……烫。” 贺擎抽出两张纸，在方书唇边摊开：“别烫着了，快吐出来。” 方书摇摇头，烫得眼尾发红，还是慢吞吞把馄饨全部咽下：“吃完了。” 贺擎：“…………” 贺擎好气又好笑，倾身靠过去：“张嘴，让我看看烫到舌头没有。” 方书乖乖张开嘴，贝壳一样的牙，嘴唇红润，软红的舌一览无余。 贺擎捏着小男生下巴的手一顿。 老板娘端着碗凉粉过来：“我听到你们谁说被烫到了，送你们碗凉粉缓缓。” 贺擎收回手，接过凉粉放在方书面前。 方书对老板娘道：“谢谢。” 老板娘笑呵呵地转过身去，继续去看后厨里忙碌的人。 凉粉是透明的，上面放着细碎花生粒、葡萄干和山楂碎，勾芡着不算甜腻的红糖水，甜甜的，凉凉的，开胃又解腻。 有凉粉做缓冲，方书一碗馄饨吃得干干净净，肚子微微撑起。 贺擎扫码付款，连同凉粉的钱一并转给老板娘。 等老板娘听到语音收账播报追出来，巷子尽头已经看不到一大一小的身影。 巷子深幽且长，不算宽敞，停了几辆车后，行人通行变得不太方便。 方书正小心靠着墙走，头顶忽然响起贺擎低沉的声音：“第一次来这里，是我十八岁的时候。” 方书愣了下。 贺擎道：“高考填志愿前，我和家里发生矛盾，闹得很僵。我一个人跑出来，我妈全城找遍找到我，带我来的。” 贺擎顿了顿，声音听不出情绪：“那是我最后一次和家里人吃饭。” 方书停下脚步，怔怔地看着贺擎。 贺擎敛着眸子，看不清神色，手下意识往衣兜摸去，碰到兜里硬质的烟盒，停顿了下，很快抽出了手。 方书心头像是被人打了拳，又闷又难受。 方书快走两步追上贺擎，抓住他的手：“抽吧，我不要紧。” 贺擎垂下眼。 方书松开他的手，往后退两步：“大不了我可以走远点，等你抽完烟我再……” “不用走。”贺擎把他拉回来：“还记得贺哥说过的话吗？” 方书抬起眼：“？” 贺擎滚着嗓子：“娇娇让贺哥亲一亲，贺哥什么都能好。” 好像是说过。 方书想了想，反握住贺擎的手，踮起脚尖，往贺擎的下巴凑过去。 贺擎偏头躲开。 方书僵住。 贺擎揉揉他的头发：“别胡思乱想，贺哥胡子没刮，会扎着你。” 贺擎可不想再看到小男生细嫩的皮肤被他的胡子刮红。 “没关系。”方书看了眼贺擎下巴上短粗的胡子，脸羞得滴血，再次踮起脚：“是贺哥……我就没关系。” 贺擎呼吸一沉，心跳重得像打鼓，咚咚作响，几乎要把胸膛击溃。 贺擎深沉的眸光攫紧小男生近在咫尺的昳丽脸庞，一把扣紧小男生的手腕，将他拉进旁边的短巷里。 短巷连接长巷，长巷尽头是人声鼎沸的车道，车笛声一声声拉过，长长地在巷子里回荡，荡进短巷里。 方书听得不太清晰，他后背抵着冰凉的墙壁，贺擎短粗的胡子擦过下巴，忍不住浑身抖了一下。 贺擎沉笑了声，大手扶住小男生的后脑，粗糙手指按进头发里，低下头靠过去。 方书仰起脖子，眼睛里雾蒙蒙的，脸红得一塌糊涂。 方书完全使不上力，软糯糯地问：“贺哥，有没有……有没有好点？” “没有。”贺擎面不改色，说话时带出的气音喷在方书的耳朵上：“娇娇再让贺哥亲一亲。” 方书眼角泪意翻滚，眼前一片模糊，被贺擎大手包住的后脑勺完全麻了。 好不容易和贺擎分开一点距离，他抓住贺擎的衣服：“等等，我们……我们还在……” “那娇娇想不想要贺哥亲？”贺擎下巴磕在小男生肩上，糙热的指腹按着小男生的头皮。 常年日晒雨淋教车，贺擎手茧粗厚，磨在头皮上麻痒又剐刺。 方书两条腿软得发抖，瑟缩着手臂环住贺擎粗壮的脖颈，低不可闻地凑近他的耳边：“……想。” …… 吴教练带着学员回到写着【科目三一号考试路线起点】的标记牌下，贺擎的车停在原地，车上却不见人。 “不是早出来了吗？”吴教练摸摸下巴，不解地嘀咕。 学员在远处大喊：“教练，该练车了。” -- 第102页 “来了。”吴教练摆摆手，朝学员走过去。 可能老贺是有什么事，一会儿该回来了。 然而，等吴教练带剩下的学员跑完第三圈，第四圈都跑了一半人数，标记牌下贺擎的车还停着一动不动。 吴教练：“？？？” 吴教练仿佛大半天见到了鬼，贺擎究竟干什么去了，大半天不回来，车还想不想要了？ 吴教练摸出手机拨通贺擎的电话，要问问他在哪里，背后响起阵脚步声。 吴教练回过头，贺擎站在他几步远的地方，身旁跟着一同消失的小男生。 “你们去哪儿了？”吴教练扣掉电话走过去：“小朋友的怎么嘴巴又红又肿的，眼睛也是红的？” 方书捂了下嘴，挪动脚步远离贺擎两步，别开头。 贺擎挑起眉，收回视线：“就在附近，我带他去开了个小灶。” 吴教练反应过来，餐桌上他手底下几个多嘴的学员提起不该提的，贺擎和小朋友全程没怎么动过筷子。 吴教练在心里“啧”一声，也怪他，在看到徐道富得到应有的惩罚太高兴，没管住嘴，在学员面前多说了两句。 贺擎道：“你给我打电话做什么？找我有事？” 吴教练当贺擎带方书去吃了辣锅，没再多问“没事。我打算等所有学员跑完四圈就带他们回去，想问问你们什么时候回来。” 贺擎看了眼远处练车的学员：“第几圈了？” “四。”吴教练举起四根手指：“还剩不到半数的人没跑，其他人四圈已经跑完。你家小朋友还跑不跑？” “要。”贺擎看向朝他看过来的小男生：“再跑一圈加深记忆。” 作者有话要说： 满意了吗？——致审核。 第57章 谁告诉你科三要送烟的？ 方书本就对科目三一号考试线路熟悉得八‖九不离十, 最后一遍跑得很顺利。 吴教练抬抬腕表，扭头对贺擎说道：“小朋友下次练车是什么时候，还一起做个伴儿？” 贺擎看了眼吴教练身后的学员们：“不约, 时间不重合。” 吴教练的学员大多是社会人, 除开周末可能有时间, 周一到周五的工作日根本没有时间练车。 吴教练愣愣地指指副驾驶座上的小男生：“他周一到周五不是也要上课？” “我周二一整天没课, 可以练车。”方书接过话。 吴教练：“……” …… 一行人浩浩荡荡往回赶。 到南大校门口, 吴教练车都没停，留下句“看我给你发的消息，我先送人回家, 一会儿老地方见”，飞驰离开。 贺擎摸出手机查看，挑起一边眉毛。 方书握着车门把，隔着副驾驶座车窗指指校门口：“贺哥你去忙吧, 我先进去了。” “不是什么急事。”贺擎住过他的手指, 握了一下：“贺哥带你出去逛逛？” 方书果断松开车把手, 在座椅里坐直。 …… 再返回南大，天色已经黑尽, 校园里亮起路灯, 从校门口延伸到男生宿舍楼下。 方书推开寝室门, 余无为和王楠练完车已经回来, 王楠难得没有看书, 蜷在书桌椅上听手机里录音里的灯光考试模拟语音。 嘴里振振有词：“……夜间同方向近距离跟车行驶，打近光灯。夜间通过急弯、坡路、拱桥人、行横道或者无交通信号灯控制的路口，打远近交替灯。夜间在没有路灯照明不良条件下行驶, 打远光灯……” “你不用一项项死记硬背, 可以把打近光灯、远近交替、远光灯等情况列举出来, 按照规律记忆……”余无为一顿：“不对，你学得比我好，这些东西你不是早就记住了吗？” 王楠迫切想拿到驾驶证，是同批学员里学得最勤奋认真的，新换的教练会耐心解答学员疑问，王楠有空闲时间就会找教练问问题，积极的程度，让余无为一度以为王楠被江宁附了身。 “我紧张。”王楠抓抓头发，深深吐出一口气：“马上就要考试，我怕出问题不能过。” 方书惊讶：“你们要考科目三了？” 余无为点点头：“对，明天考。” 方书问：“你们什么时候报的名？” “考试路段模拟练习前一天。”余无为道：“一般不都是开始模拟练习时就报名么？等报上名，模拟考试练习也差不多了，正好打铁趁热上考场考试。” 时间安排未免太紧凑了些。方书道：“怎么不多练几天？” “我也想。练不起。”王楠叹气：“三条线路，一条线路一圈就要四百五十，太烧钱了。” 余无为摊手：“这还是新教练竭力为我们争取的最低价格，徐道富之前告诉我们，驾校的报价是一圈两百五十。” 方书懵：“什么报价？” 余无为面露诧异：“贺教练没有告诉你？” 方书摇摇头。 “可能是你才开始练科三，过段时间，贺教练自会告诉你。”余无为解释道：“科目三去考场模拟练习是要交模拟费用的，地区不一样，驾校不一样，价格不一样，具体的要看报考的驾校怎么报价。除非你在熟悉路线期间就能很熟练的操作，保证能过，科目三就可以不用交模拟费用。” “不过，保险起见，科目三还是值得去现场模拟考试，一来对考场进一步熟悉，二来对环境有足够的了解，等到真正上考场时不会因环境不适应乱了阵脚。” -- 第103页 “花几千块钱报考驾校，就是冲着得到驾驶证来的，科目三可以说是最后一道关卡，一旦科目三过了，驾驶证基本算是拿到了手上。眼看离成功只有一步之遥，谁会甘愿在这种时候被刷下来？” 倒也是。 方书心想，换成是他，他也不愿意。 …… 余无为和王楠第二天请假去考试，上午去，中午一点多才结束，回到南大的时候，下午的课程还没有开始。 方书正在刷题，余无为气鼓鼓走进来，脸沉得不行。 方书莫名：“他怎么了？没过？” 怕刺激余无为，方书后两个字是用口型问的王楠。 王楠摇摇头：“没过。” 怪不得余无为一副要吃人的模样。但余无为不是对驾驶证不是很看重的么，怎么气成这样？ 看出方书的想法，王楠拉过一条椅子，坐下：“余无为被安全员卡分了，故意没给过。” 考试前一天，教练告诉余无为和王楠，他俩排在前面，于是他俩今天都去得很早。 到达考场，安全员和考官还没有到位，他们就到训练场旁一处空地等着发档案。 “教练让还不熟悉模拟灯光的学员在教练车上对着自己手机里的录音操作几把，我也跟着上去练了一会儿，练完之后，教练问我们有没有买烟，叫我们赶快去买包45的硬黄鹤楼。” 王楠无奈摊手道：“这时我才发现周围的人基本上都带了烟，更有甚者不少人带了几包。我本想帮余无为带一包，余无为突然被喊到车棚前等待。” “之前虽然听过谣传说给烟之后会在上路时有提示和不会轻易被轻易踩死，但我以为问题应该不大。直到我被喊到车棚前，工作人员悄悄把我拉到车棚侧面，让我给我的安全员递烟。此外，还要求每个考生都要签署一份知情同意书，一张纸上写了几条内容，其中一条就是没有给安全员送烟。我终于看明白，给安全员送烟是一种潜规则。” 王楠当时心头一紧，第一个念头就是余无为可能不好过。 等他考完出来，余无为果然在路上遭到安全员的为难，扣分扣到不及格。 “屁的潜规则！”余无为重重捶打几下书桌，额头青筋直跳：“安全员跟他妈有毛病似的，故意大声说话，几次故意踩副刹，害我差点半路熄火！” 王楠见势不妙，忙安抚他：“别气别气，下次还能考。” 余无为“嗤”一声，脸还是拉得老长。 以他的实力，一把过没有任何悬念。他气的不是没过，气的是不公平的规则，凭什么他没有犯错，却被陷害扣分不合格？ …… 余无为气得不轻，下午课程上完，他还在气头上，为了安抚余无为，王楠破天荒决定去外面玩次通宵。 方书不放心，跟着他们一起出去。 余无为喝了一通酒，到金鼎之声KTV包了个包厢，点上高音歌曲，扯着嗓子大声喊唱。 一个多小时不带停的，听起来比上次还要像鬼哭狼嚎。 方书真担心余无为把嗓子唱坏了，拍拍王楠的肩膀，让他看着余无为，走出包厢。 十点多，夜生活才初初开始。 金鼎之声KTV里充斥着各种背景伴奏音乐和叫唱声，隔壁包厢门没关，巨大响声一涌而出，震得方书耳朵嗡一声。 方书捂了下快被震聋的耳朵，走进KTV旁边的超市。 刚找到货架上摆放的润喉糖，兜里的手机振动起来，是贺擎通知他明天练车的时间。 科目三一号路线熟悉完毕，接下来该熟悉其他两条路线，贺擎把练车时间往前调了半个小时。 方书想了下余无为的状态。 【娇娇：贺哥，练车时间可不可以延往后迟一点？】 贺擎笑了下。 【嘉南猛男教练：时间太早，娇娇起不来？】 【娇娇：算是】 【娇娇：室友科三没过，心情不好，要陪他通宵，回到学校可能要在中午了。】 贺擎皱起眉。 【嘉南猛男教练：你现在在外面？】 方书取下盒润喉糖，拿到收银台排队付款。 【娇娇：嗯，在金鼎之声，室友在唱歌。】 贺擎没再回复。 方书切除页面，扫码付款。 走到超市门口，王楠打来电话：“小书，买点酒水，看余无为的架势还有得闹。” “行。”方书应下，反正他已经做好了一晚上不睡的准备。 方书返回超市，在货架上扫荡酒水和零食，正准备提到收银台去结账，手上一轻，手提筐被人提走。 方书仰起头，贺擎站在他身后，紧身短袖T恤，手臂肌肉结实凸出，手上的手机屏幕还没有熄灭，页面上熟悉的聊天页面暴露在方书眼底。 方书摸出手机，贺擎发的消息是在十几分钟前：“抱歉，我没看到你给我发的消息。” 贺擎往装得满满当当的手提筐里看了眼：“猜到了。” 方书顿时有些心虚：“贺哥怎么会在这里？” “经过附近，顺便过来看看。”贺擎提着手提筐前往收银台。 方书跟在贺擎后面，目光不经意扫过收银台前的货架，整整齐齐摆了一货架的烟。 方书步子不由得一顿，伸手拉住贺擎的衣摆：“贺哥，哪种烟最好？这种？” -- 第104页 贺擎顺着小男生白嫩的手指看到货架上最贵的烟：“你问烟做什么？你要抽烟？” “不是。科三考试要给安全员送烟，我想了解下，看看到时候该送哪种。” 而说到烟，贺擎应该很熟。 贺擎压下眼皮：“谁告诉你科三要送烟的？” 第58章 睡吧，贺哥守着你。 方书道：“室友。” 方书简单地说了下余无为和王楠在科三考场发生的事：“送烟不是科三默认的潜规则么？” “可以这么说。”贺擎神色没有什么变化：“送烟是常态, 科目三栽在安全员手里的学员有半数之多。” 方书惊讶：“这么多？” “看多了也就习惯了。”贺擎单手不费力地提着酒水和零食，摸了下方书柔软的发顶：“还记得徐道富的亲戚被拉下马的事吗？” 方书点点头，上次约会, 他听到张新和贺擎提到过：“和徐道富的亲戚有关？” “算是。”贺擎道：“像徐道富亲戚的人还有很多, 借卡学员的通过率为由, 设下一条又一条潜规则, 搞得行业乌烟瘴气, 即便相关部门做过多次调整，但暗地里仍旧存在些潜规则。” 毕竟，规则是死的, 人是活的，变通的法子多的是。 方书皱眉。 贺擎安抚道：“不用担心，相关部门已决定要严打驾考行业内各种不良风气，不会再卡通过率, 但凡合格的学员, 都一律予以通过。你室友第二次考, 大概率不会重蹈覆辙。” 方书心头放松下来，想到什么, 仰起头问贺擎：“轻易向外人透露内幕消息, 不会有什么问题吗？” 贺擎挑眉：“不算是内幕消息, 官方公告过段时间会发出来, 在行业里早不是什么秘密。” “而且。”贺擎顿了顿, 压低声音凑到小男生耳边：“你是我的人，不算外人。” 方书耳朵一麻，慌乱地看了眼周围, 耳朵尖慢慢变红。 贺擎看在眼里, 微偏开头, 滚着嗓子沉笑了一下。 结账队伍很快轮到贺擎和方书，付完款，方书要提走装酒水和零食的袋子，贺擎先一步伸过手来。 “你室友们还在金鼎之声？” 方书点点头：“估计关门的时候才能走。” 方书走到贺擎前面，为他带路。 包厢里，余无为还在放声高歌，声音响得廊道里都能听到。王楠坐在点歌机旁，帮余无为点歌和切歌。 方书指着余无为问王楠：“他没有停过？” 王楠摊手：“停过，停过两分钟喝水，喝完继续唱，一直唱到现在。” 方书：“……” 他以前怎么没有看出来余无为的肺活量这么好？ 方书摸出润喉糖递给王楠：“一会儿给他吃，免得明天他说不了话。” 王楠接过，余光不经意瞥到方书旁边的高大身影，不由得愣在原地：“贺教练？” 贺擎朝他颔了下首，算是打招呼，把酒水和零食放在茶几上：“一会儿你们要去哪儿？” 方书想了想：“去鲨鱼网吧。” 贺擎飞快皱了下眉：“我送你们过去。” 王楠连忙摆手：“不用麻烦，贺教练你回去休息吧。我们去过几次鲨鱼网吧，认识路。” 贺擎没回王楠，大手搭上方书的后颈，粗糙指腹在方书头皮边缘磨了下：“走的时候叫我，我去把车开过来。” 方书乖乖应好。 贺擎忍不住又在小男生后颈磨了下，瞥到不远处的王楠，自然地收回手。 目送贺擎离开包厢，王楠拉过方书：“贺教练怎么会过来？” 方书摸了下有些发烫的后颈：“贺教练在附近，偶然遇到的。” 王楠没多想，坐回点歌台为余无为服务。 十一点二十五，金鼎之声服务生敲门进来，提醒他们还有五分钟关门，希望他们别超过时间。 余无为含着润喉糖，有些扫兴地“啧”一声，提起零食和酒水往外走。 方书上前要帮忙提，余无为躲开他的手：“我气归气，但不能把气撒兄弟头上，什么都让兄弟担着。接下来是去鲨鱼网吧吧？走！闹他个不醉不会！” 方书无奈，提醒他慢点。 十一点半，外面的行人并未见减少，灯火通明，车道之上车水马龙，汽笛声不绝于耳。 走出金鼎之声，贺擎的车已经等在外面。 见三个小朋友出来，贺擎按了声喇叭，示意他们上车。 余无为惊得瞪大了眼睛：“谁把贺教练叫来了？” “什么叫把贺教练叫来了？”王楠帮着余无为把零食搬上后座：“贺教练已经来过一次了。” 余无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我怎么不知道？” 王楠：“你当时正在鬼哭狼嚎。” 余无为：“……” 有外人在，余无为不好如在方书们面前一般随性，心里烦躁也尽量憋着，一路上安安静静的。 到达鲨鱼网吧，余无为率先下车，找网管开电脑。 网吧是黑夜里的天堂之一，目之所及，几乎每两台电脑前就坐着一个人。 余无为开了三台电脑，时间到第二天上午十二点，多退少补。 方书看向贺擎，想送贺擎离开再进来网吧陪余无为，却见贺擎摸出身份证和钱递给网管：“再开一台电脑。” -- 第105页 方书诧异：“贺哥也要留网吧熬通宵？” 贺擎淡淡道：“查点东西。” “你要哪个位置？”网管打断方书和贺擎的交谈，指指电脑区空的位置：“没人的座位随便挑。” 贺擎接过网管递回来的身份证，瞥了下身旁的小男生：“他的位置在哪？要他旁边的位置。” 网管道：“他的位置周围没空位了。” 贺擎退而求其次：“挑个离他近一点的。” 网管比了个“OK”的手势，替贺擎选位置：“靠墙最里侧的那台可以吗？只有那里空着。” 贺擎看了眼，与方书的位置离了两排座位，确实是唯一一个空位了。 贺擎道：“行。” 反正他来网吧的目的不是玩电脑，位置好不好无所谓。 等网管弄好，方书和贺擎走到电脑区，余无为和王楠已经打开电脑，登上了游戏。 “小书。”余无为回头道：“快来，陪我搞两局。” 方书回了余无为一句“就来”，看向贺擎：“贺哥，我过去了。” 贺擎“嗯”一声，拉开靠墙最里侧的座椅坐下。 余无为开的对战类游戏，打得又狠又猛，方书全程没有分心，等一局对战结束，返回组队房间休整，他才往贺擎的方向瞥去。 贺擎坐在电脑前，电脑开着，碰也不碰。 “小书，第二局开始了。”余无为提醒道。 方书收回视线，注意力转回游戏上。 第二局、第三局、第四局…… 步入深夜，网吧里越发安静，除了键盘敲击声，什么声音都听不见。 方书有些撑不住，揉揉干涩的眼睛，发现网吧里不少人都趴在桌上睡熟了过去。 王楠也有些撑不住，对余无为道：“最多再来两局，我真撑不下去了。” 余无为看了看时间，凌晨三点了：“行。” 两局结束，王楠趴桌上不起，余无为本来没多少睡意，看王楠睡得香，睡意被带出来。 “小书，睡不睡？” 方书早困得不行，打了个呵欠：“睡。” 方书趴桌上，半秒，惊醒过来，朝靠墙位置看过去。 贺擎双手交叉横在身前，坐在椅子里闭目养神。 方书放轻脚步走过去，小声说：“贺哥？” 贺擎睁开眼，眼里有几分困倦。 方书抬手碰了下他的眼尾：“东西还没查完吗？回去休息吧，很晚了，下次再查。” 贺擎抓住小男生的手腕，把人拉到身前来：“怎么还不睡？” 方书扫过周围熟睡的人，推了推贺擎结实的胸膛，软糯糯地说：“马上要睡了。” 贺擎没松手，把人拉腿上坐着：“贺哥抱着你睡。” “你会不舒服。”方书动了动，要下去。 贺擎大手按住他单薄的脊背：“你再动下去，贺哥才是真的不舒服。” 方书愣了下，顺着贺擎的视线看过去，白皙脸颊刹那红透。 方书一动不敢动，颤着眼睫毛，心脏快要跳出胸膛。 许久，他不自在地舔舔唇，凑到男人耳边，低不可闻地问：“可以动了吗？我腿麻了。” 贺擎压下眼，目光攫住小男生露在外面的一截细白脚‖踝，不紧不慢松开手。 方书松了口气，正要蹦下去活动活动腿，贺擎松到一半的手忽然收紧，方书猝不及防跌到贺擎身上。 “？” 方书抬起头，想问贺擎要做什么，贺擎刮掉胡子的光滑下巴靠了过来。 …… 时间太晚，鲨鱼网吧里除了网管，其他人基本都趴在桌子上睡觉。 电脑区修得比前台高一些，用围栏隔开，网管除非特意探头看，否则注意不到靠墙位置处的动静。 方书心跳声大得吓人，他抓着贺擎的衣服，手指蜷了又蜷，仰起脖子把贺擎拉近。 贺擎滚着喉结似乎笑了下，大手按住小男生的后脑勺，指腹一深一浅地按摩小男生的头皮。 方书后脑勺一阵发麻，下意识偏开头要躲。 贺擎大手顺着往下，在他后脖颈上的软肉上捏了一下，方书顿时又偏回头。 旁边座位上的陌生人好像动了一下，方书没太注意，等回过神，他身上盖着贺擎的外套。 贺擎曲起手指，用相对柔软的指腹刮去他眼角的泪水：“睡吧，贺哥守着你。” …… 上午十点半。 余无为是被键盘声吵醒的，他迷迷糊糊睁开眼，盯着王楠的睡脸好几秒才反应过来他们是在网吧里。 余无为伸展了下睡得僵硬的四肢，往旁边看去，却见方书的位置空荡荡的，不见有人。 余无为急忙推醒王楠：“小书呢？” 王楠还困得很，想也没想地嘟囔道：“可能是出去转了吧。” 也是。 方书一向不太喜欢玩游戏，呆在网吧里肯定觉得闷。不过，他们是一起出来的，自然要一起回去。 余无为挠挠头：“我打个电话问问他在哪儿。” 余无为摸出手机，刚拨通方书的电话，旁边的座椅被拉开，方书呵欠连天地坐下来，衣服皱巴巴的，脸颊上还有在某处睡觉压出来的红痕。 作者有话要说： 久等～ 第59章 你再揪一个我看看。 余无为莫名：“你不是出去转过吗, 怎么看起来还这么困？” -- 第106页 “谁说我去外面了？”方书抹去眼角流出来的生理性泪水：“我一直在网吧里睡觉，没有离开过。” 余无为：“？？？” 座位明明是空荡荡的，半个人影子都没有, 还能是他看错了？ 余无为正想问“你在哪儿睡的, 怎么没见你人”, 骨节分明的大手从方书侧颈探过来, 扶住方书歪倒的脑袋。 贺擎单手拎着外套站在方书身后, 内搭T恤皱得不成样子，身前明显压实了一块：“回学校再睡。” 余无为惊得瞪大眼睛：“贺教练？！” 贺擎从侧过头瞥他一眼，下巴上冒出短粗的胡子, 自然地收回手。 无论何时，余无为看到贺擎凶巴巴的脸都忍不住心头发怵，余无为干笑两声，放低声音：“贺教练来得挺早哈, 是来接小书去练车的吗？” 方书乖乖站直, 送余无为一个白眼：“贺哥昨天留在网吧过的夜。” 余无为：“？！！” 贺教练一夜没回去？他怎么不知道？ 余无为闹出的动静太大, 王楠被吵得没法入睡，打着呵欠睁开眼：“你动作能不能小点？” 余无为扶起被他碰倒的水瓶：“别睡了, 回学校再睡。” 王楠疑惑地看向他：“你不玩了？” 余无为支支吾吾抓抓头发：“算吧。” 发泄一天一夜, 余无为气早散了个七七八八, 弯腰收拾座位上的垃圾：“电脑桌硬邦邦的, 哪有睡床来得舒服。” 方书和王楠对视一眼, 帮着余无为一起收拾。 贺擎随手把外套搭肩上，出去开车，车开到网吧门口, 方书三人也从网吧里出来了。 余无为和王楠自觉自发坐到后座, 王楠靠着椅背坐了会儿, 问道：“你向教练请假了吗？” 余无为摇摇头：“还没，一会儿和教练说。” 昨天他气都气炸了，哪还有心情想别的。余无为本来以为驾校的龌龊事都是来自个别教练，没想到车管所也有一份，把他恶心得够呛。 不过，他走都走到科目三了，还能半途放弃不成？大不了重头再来过呗，拿到驾照一拍两散，从此再也不见。 贺擎看向副驾驶座的小男生：“好好休息，下次再练车。” 方书从后座收回视线：“我回去换个衣服，下午照常练车。” …… 周二，南大不少系别的学生有课，回到南大，正好撞上上午课业结束。 余无为趴在阳台盯着宿舍楼下来来往往的行人，有一搭没一搭地和浴室里的方书聊天：“妈的，拿到证后，我一定好好珍惜，绝对不要再回驾校重遇烂人。” 方书手搭着干毛巾，拧开浴室门把：“去洗吧。我洗完了。” 怕余无为久等，方书衣服松松扣了几颗扣，脖颈露出一大片，皮肤被热水汽蒸腾得发红。 余无为走进寝室拿衣服，走了两步，退回来，指着方书的侧颈问道：“你这里怎么有块红的？” 方书：“？？？” 方书抬起头，看向阳台玻璃镜里倒影出来的影子，面容昳丽的小男生右端锁骨上方明显的痕迹，整张脸腾地一红。 “蚊子咬的。” “十一月，哪来的蚊子，还咬这么大一块？” 方书噎了下：“……我自己揪出来的。” 余无为对他遮遮掩掩的态度表示很怀疑：“你再揪一个出来给我看看？” 方书：“……” 方书抬起手，当着余无为的面在脖子上揪了一下。 余无为一脸“你在逗我”的表情。 方书只能加重力道又揪一下、再一下…… 在方书手揪得都发酸了，疼得眼尾泛了红，脖子上终于显现出一个红色痕迹。 “相信了吧？”方书伸过脖子给余无为看，声音都在抖。 余无为摸摸下巴，煞有其事道：“还真是揪出来的啊。” 方书含着泪，不敢说话，等余无为进了浴室，他抹抹眼泪，在心里松了口气。 可算是糊弄过去了。 王楠早在梦里和周公去下去了，方书擦干头发，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出去校门口等贺擎。 刚到校门口，就见熟悉的车停在路边。 听到动静，贺擎抬起眼，一身清爽的小男生站在车外，敲窗的手还停在半空中。 和他四目相对，小男生飞速把外套拉链拉到下巴。 贺擎目光顿了下，打开车门，让小男生上车。 “贺哥。”方书看着贺擎下巴上的胡子：“你没回去过吗？” 贺擎启动车子：“在附近接了个人，看时间差不多了，直接过来等你。” 方书这才想起来，贺擎昨天会出现在附近是有事。 …… 科目三一号线路方书上次熟悉过了，贺擎带方书去跑科目三第二条线路。 三条线路总体相差不大，方书熟悉得很快，贺擎又带他多转了两圈。 练完车，天色已见晚。 贺擎和方书交换位置：“饿不饿？” 方书点点头：“我想吃馄饨。” 贺擎垂眼：“上次去的那家？” 方书“嗯”一声，馄饨铺快关门了，再不去以后贺擎想吃也吃不到了。 贺擎揉揉方书的头发：“不用迁就我。” “不是迁就……” 话没说完，贺擎问道：“想不想尝尝贺哥的手艺？” -- 第107页 方书到嘴边的话立即吞了回去：“想。” 不过，他明天有课，要回学校住。 贺擎看出小男生在想什么，笑了下，轻轻捏了下小男生的耳垂，启动车子回家：“尝过贺哥的手艺，会送你回来。” 小区里大多人都回了家，隔着楼层隐约能听见厨具翻动的声音，伴随着饭菜香气飘到远方。 方书动了下鼻子，正等着贺擎停好车来开门，旁边的房门打开，何丽娟送一个三十来岁的中年女人出来。 “你又来找贺哥吗？”何丽娟轻柔道：“要进来坐坐吗？我打电话帮你问问贺哥什么时候回来。” “不用。”低沉的声音在廊道响起。 何丽娟抬起头，贺擎高大的身影走近，大手自然而然搭上小男生的后颈，把小男生带到身前：“我和他一起回来的。” 何丽娟愣了下，等回过神，面前的大门已经关上，贺擎和小男生都不见了身影。 “妈妈。”小女孩抱着娃娃小跑过来，软软的小手拉住何丽娟：“你在看什么？” 何丽娟扯着嘴皮笑了笑，抱起小女孩：“没什么。阿姨要回家，妈妈送送她。” 关门声廊道响起，方书偏了下头，转回眼，贺擎从鞋柜里拿出双大拖鞋放在他脚边：“抬脚。” 方书反应过来，忙道：“我来。” 贺擎挑眉，从善如流松开手。 方书面对贺擎蹲下来准备换鞋，蹲到一半，下巴处的领子往上爬，差点戳到他的眼睛。 方书捏住拉链环，想也不想地拉开拉链，把领子放下来。 方书重新蹲低身，低头扯开运动鞋鞋绳：“刚刚遇到的是心心的保姆吗？” 方书没怎么注意看女人长得怎么样，从气质隐约感觉得出是个很温和的人。 话落，却久久没得到贺擎的回应。 方书疑惑地抬起眼，贺擎单膝蹲在他面前，保持着姿势没变，压着眼皮，眸光自上而下落在他的身上。 方书莫名，伸过手去：“贺哥？” 贺擎抓住眼前晃动的细白手腕，钉在小男生身上的目光没有转移半分，嗓音沉得不像话：“这是怎么回事？” “？”方书没明白。 贺擎沉着眼：“脖子。” 昨晚亲自印上去的痕迹，他清楚记得只有一处，现在却是两处。嫣红的痕迹烙在小男生雪白的皮肤上，该死的艳丽，又该死的碍眼。 方书下意识摸向脖颈，半晌，恍然大悟：“哦，揪的。” 贺擎面上表情没变：“揪的？” “对。”方书没察觉不对：“我揪的。” 贺擎垂着眼皮，没有说话。 单手换鞋不太方便，方书挣了挣手腕，想让贺擎放开他，贺擎声音没什么起伏地说：“再揪一个我看看。” 方书：“？？？” 方书后知后觉贺擎误会了什么：“真是我揪……”出来的。 贺擎大手按在他的脊背，手臂从他膝盖下方穿过去，将他打横抱抱起来走向沙发。 “我亲自看着你揪。” 方书：“……” …… 入暮时分，小区外连接的车道此起彼伏归家的车笛声。 房间里，仅玄关的灯亮着，暖橙色的灯光从外往内铺散开来，蔓延到客厅沙发处，在沙发前分隔出半明半昧的分割线。 方书躺在沙发上，后脑勺被大手包裹住，微微往上抬起，不得不仰长了脖子。 脖颈处埋着个黑色的大脑袋，贺擎短粗胡子扎在细嫩皮肤上，不一会儿就红了一片。 方书眼里湿气翻涌，嘴唇张张合合哆嗦地说：“真的是我自己揪的……” 贺擎指腹不轻不重摁了下小男生的后颈软肉：“贺哥相信你。” 方书浑身颤了颤，胡说，明明就没有相信。 方书抓抓贺擎肩膀的衣服：“我说真的……”没开玩笑。 贺擎的胡子顺着侧颈扎上来，停在耳畔：“娇娇，贺哥想明早送你回去。” 作者有话要说： 久等～ 第60章 我学得很快的。 男人低沉的嗓音, 沙哑到极致，每个字都仿佛裹着团火，烧得方书耳朵发烫。 方书不自觉别了下脸, 颤着眼睫：“明天早上有课, 很重要的课, 不能、不能缺席。” 贺擎压着眼皮, 紧盯着小男生微张唇瓣间一闪而过的软红舌头, 没有说话。 “贺哥。” 廊道里响起一阵脚步声，房门被人从外面敲响，何丽娟轻柔的声音隔着门传进来：“贺哥, 在吗？” 贺擎眼皮都没抬一下，从玄关照过来的暖橙灯光，在他肩膀晕开片亮色。 何丽娟又唤了一声。 贺擎淡淡应道：“有事？” 在就好。 何丽娟松了口气，对着门板脸上的笑意也不见消减：“贺哥你还没用晚饭吧？心心要吃红烧狮子头, 阿姨多做了些, 你过来一起吃吧, 我像往常一样，再做几个你爱吃的菜。” 往常？ 贺擎经常去何丽娟家？ 方书脑海里闪过何丽娟为贺擎夹菜倒饮料的画面, 下意识皱了下眉, 偏过头要去看门口。 头顶响起声滚着嗓子的“啧”, 贺擎包在脑后的手下滑, 压着他的后颈往上抬, 重新埋回他的脖颈间。 粗硬胡子刮过皮肤，方书浑身一颤，蜷了蜷抓着贺擎衣服的手指：“贺哥, 何、何姐在和你……”说话。 -- 第108页 贺擎仿若没有听见般, 大手握住小男生的手腕轻轻捏了捏：“娇娇, 贺哥再教你点别的。” 别的？ 别的什么？ 方书正要问，贺擎胡子贴着脖颈迂缓地磨上来，他耳朵一麻，手臂上的力卸了下来，瘫软在沙发上。 久久没等到回复，何丽娟神情闪过一丝疑惑，继续耐着性子说道：“阿姨的事，多谢贺哥，阿姨很细心，把心心照顾得很好，省下我不少事。我一直想找个机会感谢你。” 奈何贺擎忙，她也要忙工作，总找不到合适的时间。 难得遇上贺擎在家，她想着不如邀请贺擎到家里吃顿饭当是答谢。何丽娟自认手艺还是不错的，至少以往没见贺擎挑过嘴。 贺擎垂着眼，手指捏着小男生的外套拉链拉到末端，卷起T恤衣摆，将衣服推上去。 方书伸过手，及时抓住贺擎的袖口：“何姐还在……” 贺擎从眼尾瞥了眼，任由小男生抓着他，低着声道：“娇娇要不要贺哥教？” “要。”方书红着脸，乖乖松开手。 贺擎无声笑了声，拉开小男生的裤子拉链，低下头颅。 方书抓紧沙发边缘，脊背不由自主往上弓起弧度，肚‖脐眼儿在贺擎眼皮下收缩着。 贺擎微微一顿，捉起小男生的脚踝，架在两边肩头，顺着一下下咀吻。 何丽娟对房内发生的事一无所知，口中仍在劝说贺擎：“心心也有段时间没见到贺哥，挺想你的。要是见到贺哥，心心一定很高兴。贺哥你知道的，心心一向喜欢你比喜欢我多……” 何丽娟轻轻柔柔地说着心心的事，方书听得断断续续。 他发顶抵着沙发扶手，大敞着腿，脚跟抵着贺擎结实坚硬的肩背，趾头死死蜷缩起来。 恍惚中，他似乎听到贺擎说了句“不用谢，心心算是我侄女，为她请阿姨是我应该做的”，何丽娟瞬间没有声儿了。 紧接着，脚步声走远，廊道恢复安静。 方书身上没有一点力气，四肢软得几乎动不了了。 等眼前的白光散去，他迟钝地转过眼，客厅灯不知何时被打开，贺擎踩着凉拖鞋在往浴室方向走，沙发旁的垃圾桶里丢着几团浸湿的卫生纸团。 方书心头一跳，抓起沙发上的抱枕压在脸上。 男人和男人之间花样好多。 好爽。 …… 压了好几分钟，心跳声才恢复正常。 方书搓搓脸颊，勾起搭在外侧的脚踝上垂到地上的裤子穿好，压着抱枕在沙发上坐好。 坐得两腿僵硬发麻，浴室里水声闷沉，还在连绵不断地响。 贺擎进浴室的时间是不是长了点？ 方书活动活动腿，踩着大拖鞋走向浴室，浴室门关着，水流声很大，根本听不清里面的动静。 “贺哥？”方书敲了下门。 水流声停滞了两三秒，贺擎低沉的声音从浴室传出来：“娇娇，离浴室远点。” “？”方书莫名，贺擎的语气听起来不太对。 方书抱紧抱枕，握上浴室门把：“贺哥，我进来了。” 浴室门没有从里面反锁，方书很轻易就拉开条缝，冰凉水珠伴随冷空气铺面而来。 方书条件反射打了个寒颤，不等他看清贺擎的身影，手腕被沾着冷水的大手拉住，将他拉进浴室里。 “碰——” 浴室玻璃门清脆地在身后关上。 方书抬起头，贺擎关上花洒，转过身来，赤着上身，皮带朝两侧拉开，拉链撑开到极致。 方书后知后觉，飞快背过身要走：“对不起，我马上离开。” “跑什么？”贺擎眼疾手快把小男生拉回来，按坐在洗手台上。 洗手台冰凉，凉意浸透衣服爬上皮肤，方书不自在地动了动，目光乱飘，死鸭子嘴硬：“没跑。” 一点说服力都没有。 贺擎有些想笑：“我提醒过你，是你不听。” 方书下巴埋进抱枕里，软糯糯地嘟囔：“谁知道你在浴室里干什么。” 贺擎哭笑不得：“娇娇，我是正常男人。” 没有哪个正常男人在心爱的人面前能忍得住。 “我知道。”方书脸埋进抱枕，耳朵尖瞬间充血，倒映进身后的镜子里，像是点染在镜面的一朵红梅。 贺擎忍不住俯身上前，用嘴唇碰了碰：“娇娇，贺哥恐怕要食言了。” 方书没明白。 贺擎垂眼：“时间不够，一时半会儿完不了事。” 方书反应过来，险些从洗手台上掉下来，磕磕绊绊道：“没、没事，下次可以再约。” 反正他和贺擎是恋人，多的是时间相处，贺擎的手艺什么时候尝是一样的。 贺擎沉笑了下：“娇娇，你没明白我的意思。” 方书不明所以。 “本来时间是够的。”贺擎眸光紧紧锁住身前的小男生：“可是你进来了，时间就不够了。” 方书差点咬到舌头，自以为很镇静的绷着脸道：“我的责任。要我帮忙吗？” 贺擎挑眉。 “我学得很快的，我也可以帮你。”方书舔舔唇，补充道：“这次也是我自愿的。” 进步确实快，都会抢答了。 贺擎却笑不出来，浑身肌肉鼓胀，额角青筋直跳：“你受不住的，娇娇用别的办法帮贺哥。” -- 第109页 “什么方法？”方书小声说：“蹭蹭吗？” “贺哥教娇娇的，好像还有其他的。”贺擎艰难地从喉咙滚出与意愿相悖的回答，抓起小男生的手。 …… 浴室里充斥着冰凉水汽，从四面八方涌上洗手台，洗手台下方浸湿了一大片。 方书一反常态不觉得冷，鼻息间全是贺擎的气息。 贺擎刷过牙，呼吸间带着点牙膏的薄荷味儿，很好闻，方书追逐着这股味道，无意识仰起脖子。 贺擎敛着眼，从善如流微偏低头，捉住小男生的嘴唇。 …… 浴室里的水汽渐渐升腾蒸发，不见了踪影，灯光投射到镜子前，将洗手台上的小男生后颈晕开一片白。 贺擎侧着指腹抹了下，抽纸擦干净小男生白皙的手掌，拧开水龙头，放到潺潺水流下清洗。 小男生缩了缩手。 贺擎顿下动作。 方书垂着眼，低不可闻地说：“手麻得要断了。” 贺擎闷笑，靠过去在小男生浮肿的唇上一触即离：“贺哥轻点。” 洗完手，贺擎再次抽纸把小男生手掌擦干净，余光不经意瞥到放在洗手台上的腕表，皱起眉头。 花费的时间比他预想的还长，本来想着再不济可以带小男生出去下馆子，现在看来下馆子的时间都不够。 贺擎带着小男生回到客厅，替小男生揉了会儿手：“吃面可以吗？下面快一点。” “可以。”方书被男朋友疼了一番，又帮了次男朋友，肚子里早已空荡荡，正饿得慌，对吃的没过多要求。 贺擎转去卧室换了身衣服，径直进入厨房，不一会儿，厨房里弥漫开烟火气息。 方书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摸出振动的手机。 【余无为：车还没练完吗？】 【余无为：还有一个半小时闭寝，你晚上回不回来？】 方书往厨房看了眼。 【方娇娇：要。】 【方娇娇：晚点回去。】 【方娇娇：老规矩，宿管大叔要是提前关门，帮我拖一下】 【余无为：……】 【余无为：你晚归的次数越来越多了，要不是知道你是在练车，我都要以为你背着我们偷偷在谈恋爱】 方书心头发虚，一碗热腾腾的面放到面前。 贺擎道：“尝尝看。” 面没放辣，上面放着个金黄的煎蛋，色泽诱人，方书注意力一下子就被吸引了过去。 吃完面，贺擎简单收拾了下餐桌，送方书回学校。 九点多，小区里外出工作的人全归了家，灯火通明，一路下楼，耳边所闻皆是欢声笑语。 贺擎将小男生送到校门口，等小男生的身影消失在校园拐角才开车离开。 第61章 贺擎是他的安全员！！！ 方书回到寝室, 余无为和王楠还没有睡。 余无为抓过手机看了下时间：“差两分钟熄灯，点儿掐得真准。” 方书：“……” 余无为伸长脖子问：“小书，坦白从宽, 你真的不是借练车为由, 偷偷跑出去谈恋爱？” 方书绷着脸, 表情不变：“你想多了, 我要是没按时练车, 贺教练不会不催。” 他是学车和谈恋爱一起进行的。 这倒是。 学车时教练和学员一样急，要是哪次不主动预约练车，教练会打电话来追问。 余无为摸摸下巴：“你预约了贺教练跑夜路？” 方书耳朵尖微红：“算是吧。” 余无为没注意到：“你学得挺快, 都到模拟练习阶段了。你什么时候考科三，约个时间一起报名？” 王楠诧异地抬起头：“你还没报名？” 余无为摊手：“科三没考过，要十天后才能预约，我过几天再说, 在考试前一天去模拟跑两圈就差不多了。” 余无为并不怎么担心, 他基础在, 重考并不需要花费太多时间去模拟练习。 方书这才想起来，模拟练习要交模拟费用：“模拟费用什么时候交？” 余无为莫名：“你不是已经开始模拟练习了吗？” “没, 还在熟悉路线。” “……？” 余无为愣了下：“贺教练居然给你开后门, 休息时间也带你练车？！” 方书：“？” 王楠给了余无为一个白眼：“贺教练就小书一个学员, 开后门不是很正常吗, 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余无为噎住, 无法反驳。 “一个星期。”王楠回方书：“一般驾校会提前一个星期提醒你交模拟费用，一圈至少一百五十。” 方书翻出存款余额看了看，还行, 应该够。 …… 周六。 余无为和王楠在被窝里呼呼大睡, 方书一个人早早爬起来练车。 贺擎带方书去熟悉科目三第三条线路, 不同于一号线路和二号线路，三号线路是双向两车道，路窄不说，边上条道还经常停有大大小小的货车和你来我往的各类非机动车，拐第一个弯过后还会碰到很多的大货车，花费的时间也稍比前两条线路长。 熟悉完三条线路，贺擎又教方书熟悉灯光，练习靠边停车、半坡起动、通过交叉路口等，加上之前的时间，零零总总一个星期左右。 “接下来是考试路线模拟练习吗？”方书停好车，问驾驶座的贺擎。 -- 第110页 贺擎“嗯”一声：“安排在下周，具体时间我到时候通知你。” 话音落下，面前的小男生点开手机一阵鼓捣，几秒后，贺擎微信收到一笔转账。 贺擎问：“给我转账做什么？” “模拟费用啊。”方书理所当然：“不是每个模拟练习的学员都要交的吗？” “是要交。”驾校财务收钱后要入名单，把名单和费用一起交给模拟处，学员要是想在考试路段模拟练习，这笔费用不能不交。 贺擎把钱转回给方书：“但你不用交。有我在，你只管好好练车。” 方书不赞同地皱皱鼻子：“不用你帮我交，我有钱。” 方书举起手机，让贺擎看他的余额：。 贺擎挑眉：“你哪来这么多钱？” 方书如实道：“存的压岁钱和奖学金，大部分是压岁钱。” 贺擎沉默片刻，按下小男生的手：“有也不用你交。” 方书不乐意：“公是公，私是私。贺哥，你别忘了，你除了是我的男朋友，还是我的教练。” 既然是教练，就不可能越过驾校的管束，无视规定。 贺擎看着小男生坚定的小脸儿，退一步道：“我们一人交一半。你交公的一半，我交私的一半。你也说了，我除了是教练，还是你的男朋友，帮对象是合情合理的事。” 方书哑口，闷闷收下贺擎退回来的一半钱。 …… 贺擎将钱转给驾校财务，方书很快收到模拟处的通知。 模拟练习要练的项目就比较多了：上车准备、起步、直线行驶、加减档位操作、变更车道、直行通过路口和路口左右转弯、人行道学校以及公交车站通过、会车、超车、掉头、靠边停车、夜间行驶……细节很多。 方书模拟第一圈打圈就打晚了，口中止不住喃喃：“要撞了，要撞了。” 贺擎哭笑不得，一把拉过方向盘：“车是声控的？” 方书心虚地摸摸鼻子。 当车子行驶到学校附近，有个交通限速牌，方书加车速飙过去，还抬起头看。 贺擎：“……” 贺擎叹气：“娇娇，我不是让你看天上有没有飞机，是让你看地上有没有祖国的花骨朵儿在横穿马路。” 方书：“……” 除开前两圈状况百出，到第三圈方书的情况就好了很多，越到后面越顺。其中，三条线路练得最熟练的是一号线路。 余无为得知后道：“好巧，我也一号线路练得最熟。” 余无为双手合十：“希望考试的时候我能抽到一号线，千万别是三号线，之前租车时我就在第二个t字路口被教练踩死过副刹。” 方书见此，默默在心里添一句：希望我也抽到一号线。 …… 科三考试定在二十号，周五。 余无为和方书同天考试，两人早早起来，到校门口，贺擎的车已经等在校门口。 余无为干笑道：“不好意思，教练今天有事，要麻烦贺教练送我到考场了。” 贺擎淡淡道：“举手之劳而已，上车。” 余无为自觉坐到后座。 工作日，街道上车辆并不拥挤，到达考场，部分考官和安全员还没有到场。 余无为打量着和之前考试氛围明显不同的考场，小声对方书道：“这些人早该这样整治了。” 上次考试，工作人员把他带到监控死角问他有没有买烟，得知他两手空空，变脸之快余无为至今记忆犹新。 余无为“啧”一声，还想跟方书吐槽几句，工作人员过来，让他和方书拿上档案进入待考区。 到十二点左右，考官用话筒喊余无为时，方书才发现显示屏上，余无为被分在了11号车，三号线。 “草了，前几个都是三号线，分到三号线几率这么高的吗？”余无为一脸生无可恋：“听说三号线五个人要挂四个。” 方书心里咯噔一下，突然紧张起来，心跳声大得吓人，他不会也会被分到三号线吧？ 直到听到考官喊到他的名字，方书抬头看向显示屏。 一……一号线？！ 方书被天降的惊喜砸得有点懵，他如愿以偿被分到一号线了？ 方书还没回过神来，后颈上搭上只粗糙大手，贺擎低沉的声音响在头顶：“还不走？” 方书：“？” 方书迷迷糊糊跟着贺擎走到考试车前，眼睁睁看着贺擎坐到考试车副驾驶座上。 方书：“？？？” 方书缓慢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后知后觉：贺擎是他的安全员！！！ 贺擎看着呆住的小男生，重重咳嗽一声。 方书反应过来，忙进入考试状态，在贺擎做出指示后，逆时针走到车头左前方左右摆头观望，检查车辆情况，查看车子和车轮周边有没有障碍物，并用手按下车辆上的感应器，确认后方安全后，开门上车。 贺擎的气息充斥在车内，方书过快的心跳逐渐恢复正常，操作和平常训练无异。 上车准备、夜间灯光模拟、准备起步、加减档、直线行驶……一项接一项，进行得很顺利。 贺擎全程坐在副驾驶座上，没有发出任何声响，正感慨小男生状态不错，到变更车道项目，小男生直接并错了道。 贺擎：“……？” 听着系统提示“考试结束”的声音，贺擎沉默了又沉默，安慰小男生道：“没关系，还有次机会。” -- 第111页 方书垂着眼没说话。 第二次考试很快开始。 方书打起十二分精神，一步接一步，到变更车道项目也没再出错。 贺擎正要松一口气，路口转弯，左转弯小男生转大转弯，右转弯也准备转大弯。 “……”贺擎忍不住从喉咙里逼出两声咳嗽。 方书福至心灵，忙改成右转小弯。 超车时，贺擎见小男生要从右边超过去，又是两声咳嗽，方书忙改成从左侧超过去。 会车、掉头、靠边停车……车里的咳嗽声此起彼伏，听到“考试结束”语音播报后时，贺擎嗓子几乎要冒火。 等小男生熄火，解开安全带，左转头观察左后视镜中后方情况，确认安全后下车，关闭车门后，他才滚了滚喉结，咽下口唾沫润润喉咙。 …… 方书走出考场，余无为已经考完了，也是考了两次才过。 “第一次栽在t字路口。第二次我学乖了。”余无为和方书说起考试经：“从后视镜看到左后方有一辆摩托车离我很近，为了保险起见，我把方向调得很慢，让他先通过，没有熄火……” 方书听得心不在焉，眼睛环顾四周。 余无为一顿：“你在找什么？” “没……”方书话刚起来个头，身后响起阵脚步声，贺擎高大的身影朝他们走过来。 手里拿着颗不知从哪里来的润喉糖。 第62章 年轻人就是不靠谱！ 方书愣了下, 正要向贺擎走过去，贺擎后面追上来一个戴着眼镜的斯文男人。 “话还没说完，你急着走什……”男人一顿：“小朋友你也在？” “来考试。”来人正是张新, 张新穿着交警制服, 方书第一眼没认出来。 张新：“考完了吗？” 方书：“刚考完, 贺、教练是我的安全员。” 张新若有所思地看着眼前面容昳丽的小男生, 对贺擎说：“我大概猜到你为什么需要润喉糖了。” 贺擎没说话, 动作自然地剥开润喉糖放进嘴里，缓缓干得快要冒烟的喉咙。 张新挤眉弄眼道：“想不到贺哥你也有假公济私的一天，我算是开了眼界了。想当初你手底下多少学员, 也不是没有当到过他们的安全员，可愣是公事公办，没有留一点情面。” 而徐道富恰恰相反，好处给到位, 能动用关系解决的, 他绝对会找关系解决。 从某个层面来讲, 很多学员明知徐道富是什么样的人，还是愿意选择他当教练, 也不是完全无迹可循的。 余无为在一旁听得一头雾水, 什么假公济私？ 余无为歪过肩头, 轻轻撞撞方书, 小声问道：“小书, 你听得懂贺教练他们在说什么吗？” 方书不着痕迹摸了下窘迫发红的耳朵尖，绷着脸皮胡说八道：“我也听不懂。” 贺擎打断张新的戏谑，嗓音听起来还是有点哑：“你不是有话要说？” 张新摆摆手：“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事, 你先送小朋友们回去, 等我忙完再联系你细说。” 方书的排名不算靠前, 在他考完之前出来的学员不在少数，周围人来人往，确实不是适合说话的地儿。 贺擎颔了下首，带着方书和余无为离开考场。 余无为想起什么，对方书道：“科目三考完，科目四基本不会有问题。小书，一起报名科四不？” 方书疑惑：“现在就能报？” “科目三考完当天就可以报。”贺擎接过话，兜里的手机响了起来。 贺擎接起电话，眉头飞快地蹙起来。 余无为很有眼势地开口道：“回学校的路我熟，贺教练你要是有事先去忙吧，我和小书可以打车回去。” 贺擎打开副驾驶座车门：“我先送你们回去。” 可能是看出贺擎脸色不太对，余无为一路上都和王楠微信聊天，没有说话。 车里静得出奇，到下车时，方书看着贺擎没有舒缓的眉头，松开车把手，坐回副驾驶座：“贺哥，我跟你一起去吧。” 贺擎偏过头问：“你不是有课？” 方书摇摇头：“周五下午的课是选修课，三周轮上一次，这周轮空，没课。” 贺擎沉默片刻，“嗯”一声，启动车子远去。 想拉方书出去庆祝的余无为：“？？？” …… 车子从驶出市区，来到乡间小镇一处医院。 贺擎解开安全带，摸摸方书的发顶：“你留在车上，我进去看看，一会儿就出来。” 方书说好。 在原地等了十来分钟，贺擎扶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从医院里走出来。 老人走路一瘸一拐，嘴上喋喋不休：“都说了没什么事，非要浪费时间跑一趟干什么？我身子骨硬朗得很，不过是摔一跤，能有什么事？” 贺擎岿然不动，任由老人唠叨。 老人见说不动他，把苗头对准医院，气呼呼道：“破医院，不经我同意擅作主张联系他人，以后再也不来了！” 贺擎无奈：“要是医院不联系我，你准备一直瞒着我？” “瞒什么瞒。”老人死鸭子嘴硬：“做农活摔一两下，不是常事吗？一点小事，说不说都一样。” 他都是一只脚踏进棺材里的人了，哪有那么多讲究。 “你是不在意。”贺擎叹气：“但你让我怎么向心心爸交代？” -- 第112页 老人佝偻下脊背，仿若被人掐掉了气门芯，瞬间没了声儿，由着贺擎将他扶上后座。 “他要是真孝顺，就不会年纪轻轻丢下一大家子，让我白发人送黑发人……”老人梗着脖子，还想辩驳两句，余光瞥到副驾驶座上的小男生，把话咽了回去。 “你旁边的小家伙是谁家的娃儿啊？长得可真漂亮，比女娃娃还好看。” 贺擎往小男生微红的耳朵尖上扫了眼：“我家的。” 老人愣愣地脱口而出：“你什么时候结的婚，孩子都这么大了？” 贺擎：“……” 老人反应过来，不对，贺擎才三十，小家伙看着小，但怎么也有十几岁，贺擎总不能十几岁的时候就结婚生娃了吧？ 老人横眉冷竖：“你糊弄我？！” 贺擎哭笑不得，也不多做解释，开车送老人回家。 到达目的地，老人喊住贺擎：“时间也不早了，留下来陪我老头子聊聊天，明天再走，我去烧几个菜。” 老人摔到了腰，行动不太方便，贺擎本就不太放心留他一个人，闻言看向小男生。 方书忙道：“我明天周末，休息，不着急回去。” 贺擎笑了下，止住往厨房走的老人，撩起袖子道：“菜你是放在厨房里的吧？你好好休息，还是我去做菜。娇娇，来帮贺哥打打下手？” 方书乖乖帮着贺擎把菜搬回贺擎家厨房。 贺擎家境不算差，住的房子虽然是十几年前建的，但是贺擎装修过几次，天然气排气扇一应俱全。 贺擎把新摘下来的新鲜蔬菜放在灶台上，老人事出突然，没来得及清洗，蔬菜根部还沾着泥土。 方书见贺擎轻车熟路地收拾灶台，主动请缨道：“我来洗菜。” 贺擎抬起头，小男生已经站到洗菜池前面，袖子挽起，清凉水流冲刷在小男生白生生的手臂上，溅起的水珠飞到小男生的衣服上。 小男生毫无察觉，仔细择着菜，白皙手指拨得水流哗啦啦地响。 贺擎紧盯着小男生的手指，不知不觉停下手中的活儿：“娇娇，要不要贺哥给你找条围腰？” 方书低下头，看到身前湿了一块，头也不抬地说道：“要。” 贺擎取下身上的围腰，从背后贴上小男生，肌肉喷张的手臂举在半空：“往后靠靠，贺哥帮你系。” 方书没多想，手撑着洗菜池边缘往后仰了仰身和洗菜池隔开点距离，发顶从贺擎下巴上擦过。 贺擎手一顿，垂下眼看着小男生近在咫尺的细嫩耳朵。 “贺哥？”方书疑惑地歪歪头，在发什么呆？ 贺擎淡淡“嗯”一声，面不改色舒展手臂，从小男生两边腰侧环过去，系上半身围裙。 感觉到贺擎手臂抽离开，方书低下头颅，准备继续洗菜，身后忽然响起两声脚步声，贺擎结实的手臂又环了上来。 方书不解地仰起头。 贺擎俯低身，下巴抵在小男生的肩上，滚着嗓子道：“刚没系牢，贺哥重新给你系。” “好。”方书没怀疑，顾虑到贺擎可能不方便，还举起双手微弯下腰。 贺擎手再次顿在半空，半晌，沿着围裙探进去。 方书膝盖一软，手险些按进洗菜池水里。 贺擎垂着眼，嘴唇贴上小男生的耳朵，手隔着围腰拨开拉链。 厨房背对阳光，温度是整栋房子里最低的，冷空气袭上皮肤，方书不自觉想并紧膝盖。 不是要做菜么？ 不等方书接着想下去，贺擎解开皮带，微屈起条腿，拨开他的两个膝盖。 方书浑身一抖，死死抓着洗菜池边缘。 洗菜池的水龙头开着，水流不断冲刷着洗菜池里的蔬菜，溅起无数水珠，一些溅上洗菜池台，飞上方书指尖上。 方书下意识蜷了蜷手指，趴在洗菜池壁上无力颤抖着，像有一双无形的大掌钳住他的脖子，张着嘴，一个字也发不出来。 “碰碰——” 厨房门忽的被人从外面敲响，磨砂玻璃上模模糊糊映出一个干瘦的身影。 “你俩磨磨唧唧干什么呢？炒个菜怎么炒半天都没有炒好？”老人中气十足的声音从门外传进来，响彻厨房。 方书咬着嘴唇，颤着湿润的眼睫毛扭过头，示意贺擎停下。 贺擎仿若没听见门外的动静般，俯身靠过去抵住小男生的耳垂咂得充血，磨到小男生的嘴角。 方书耳边全是水响声，牙齿轻易被撬开，细瘦的肩胛骨把衣服撑起分明的弧度。 恍惚间，方书又听到老人说：“等你们炒好菜，黄花菜都凉了。都出来，都出来，还是让我来炒菜。” 要进来了！ 方书神经紧绷到极致，不住地摇着头。 眼看厨房门被一点点拉开，贺擎耐不住地从喉咙里挤出句“啧”，拉下小男生腰上的围裙。 老人推开门，贺擎抱着衣衫整齐的小男生从厨房里出来，腰上松松系着围裙。 “小家伙怎么了？身体不舒服？”老人问道。 贺擎将小男生通红的脸按在胸膛，头也不回：“晕车。我送他上楼休息。” 离下车多长时间了，还能晕车？体质未免也太差了些。 老人有说有念地走进厨房，下一刻，傻眼了。 厨房里别说炒菜了，连火都没有生，洗菜池的水更是流得满地都是。 -- 第113页 老人气得吹胡子瞪眼：“年轻人就是不靠谱！！！” 第63章 小家伙能喝酒吗？ 贺擎将小男生抱到卧室, 才将人放下来。 贺擎经常回老家看望老人，偶尔会住上一两天，家里收拾得很整洁, 地板瓷砖光洁干净。 贺擎打开衣柜, 从里面取出件干净T恤：“暂时穿我的衣服可以吗？” 方书手臂贴着洗菜池壁, 两个袖口被水被浸湿, 身前也被溅出来的水湿了一大片, 衣服几乎不能穿。 方书搓搓脸，小弧度地点点头：“都可以。” 贺擎垂下眼，面色如常地看着站在门板后的小男生：“举起手。” 方书反应过来, 差点咬到舌头：“我自己穿。” 贺擎微抬手臂，避开小男生伸过来拿衣服的手，声音听不出变化：“娇娇，衣服撩起来, 贺哥给你换。” “……”方书脸红得滴血, 抓着衣摆, 慢吞吞地把衣服撩起来，小巧的肚‖脐眼儿在空气中颤动起伏着。 贺擎目光一顿, 展开衣服帮小男生穿上, 腰上的围裙欲落不落, 清晰可见围裙下撑得满满当当。 方书心脏重重一跳, 眼神慌乱地移开视线, 想也不想地转身要走。 贺擎眼疾手快将人拉回来：“衣服还没穿好，跑什么跑？” 方书胡乱抓了几下衣服：“好、好了。” 贺擎捉住小男生乱扯衣服的手腕：“娇娇，抓好衣摆。” 方书不明所以, 刚乖乖提起衣摆, 贺擎在他面前蹲下来, 舌面沿着他肚‖脐舔上来。 方书十指猛的蜷缩，被贺擎拱得整个人都贴在墙上，抱着贺擎的头才堪堪站稳。 “贺哥。”方书声音颤抖。 话刚起了个头，楼下传来老人的大声喊叫：“贺小子！你送个人上楼，怎么一去不复返了？！” 贺擎探进小男生衣服里的手顿住。 “马上下来。”贺擎滚着嗓子回老人，紧盯着眼前眼神迷蒙的小男生，极慢地收回手去。 “贺哥先下去，你换好衣服再下来。”贺擎揉揉小男生柔软的发顶，系好围裙，拉上房门离开。 “你在上面做什么，动作这么慢？”隔着楼层，方书听到老人向贺擎抱怨。 贺擎淡淡道：“我这不是下来了么。” 方书扑到床铺上，红扑扑的小脸儿埋进被子里。 床头手机振动起来，方书露出只眼睛薅过手机。 【余无为：小书，你什么时候回来？】 【方娇娇：怎么了？】 【余无为：王楠想约我们出去庆祝过科三，就差你了。】 【方娇娇：下次庆祝吧。】 【方娇娇：我今晚不回来。】 【余无为：行】 【余无为：我跟王楠说一声，今晚就不出去了】 【余无为：对了，别忘了报名科四】 方书抱着被角坐起身，切出聊天页面，点开12123交管App预约报名科四。 …… 有贺擎帮忙，老人很快炒好菜摆上桌。 “不错，你的手艺看起来没有退步。”老人乐呵呵地夸奖贺擎。 贺擎不置可否，抬头看向从楼道走下来的小男生。 小男生身上穿着他换上的衣服，衣服明显大很多，普通长袖T恤硬生生被小男生穿成大款睡衣。 老人看在眼里，笑得合不拢嘴：“贺小子，你瞧瞧你给小家伙穿的什么衣服。” 方书窘迫地抓抓衣服，继续下楼也不是，返回楼上也不是。 贺擎拉开旁边座椅，示意小男生坐过来，反驳老人说道：“我觉得很合适。” “哪里合适？你的衣服哪里是小家伙的体格能衬得起来的。”老人摆摆手，站起身来：“我记得心心爸以前的衣服还在，我去找两件没穿过的给小家伙。” “不用。”贺擎阻止老人：“我上学时候的衣服还留着，他穿我的。” 老人后知后觉，心心爸到底是已逝之人，他的衣服拿出来给别人穿不太合适。 老人沉默几秒，坐回原位，转开话题：“你上学的衣服没丢？” 贺擎上大学后没再回过家，老人还以为贺父贺母气昏头，早把贺擎的东西都扔了。 贺擎语气很淡：“我妈一直收着。” 老人又是一阵沉默：“明天去你爸妈坟前上柱香再走吧。别忘记戴上口罩。” 贺擎：“？” 老人恨铁不成钢道：“你混成这样，有什么脸面去见你爸妈？” 老人不明白了，上学期间贺擎学习成绩那么拔尖，长大后怎么会窝在驾校当个教练。 不过，他想不明白的事何止一件。 他含辛茹苦供心心爸读书，书读出来，心心爸却不愿意找份轻松的工作，非要去工地干些又脏又累的活儿。 结婚后，又为了让母子俩过上幸福生活，拼了命的接活儿，最后年纪轻轻丧命工地。 晚年丧子，老人伤心得几乎去掉半条命，他甚至开始怨恨何丽娟母子，要不是为了她们，心心爸也不会不要命的拼。 办完心心爸的葬礼，老人一个人搬回了乡下，独守着心心爸的坟。 老人很清楚，他的怨恨没有缘由，但他始终过不去心里的坎，所以，他虽然有时会在暗地里嘱托贺擎照看下何丽娟母子，却怎么也不肯再见何丽娟母子一面。 -- 第114页 老人道：“我明天要去给老伴儿扫墓，和你一起去。” 正好他老伴儿和贺擎父母葬的地方离得不远。 贺擎挑眉：“你呢？” 老人干脆利落：“我也戴口罩。” 他混迹一生，连自个儿的儿子都护不住，他也没脸去见他的老伴儿。 贺擎：“……” 方书：“……” …… 饭吃到一半，老人要喝酒，贺擎给他开了瓶。 “你也满上。”老人放一个酒杯在贺擎面前，转头问方书：“小家伙能喝酒吗？” “他不喝。”贺擎接过话，满上酒，一饮而尽：“我陪你喝。” 老人不甘示弱：“我大碗喝酒的时候你还没出生呢，谁给你的胆量跟我比酒量。” 两人你来我往喝了好几杯。 老人喝得脸红脖子粗，口齿不清地感叹道：“你确实……确实比你爸能喝。你爸是个很洁身自好的人，从来没有沾过烟酒。反倒是你离家那些年，他喝了不少酒，抽了不少烟。” 老人长叹一声，放下酒杯，不甚赞同地看着贺擎：“你也是倔，大学故意报离家很远的学校，四年不回一次家。毕业后直接去外地，一走就是好几年，一点音信都不给家里。要不是警察通知你你父母出事，你是不是打算一辈子浪在外面？” 贺擎倒着酒，没有说话。 老人道：“你父母的尸体是我去认领的，我看到他们倒在血泊里，身上骨头都被撞断了。你爸那么爱整洁的一个人，脸上衣服上全是血，没有一块干净的地方。” 方书心头像是被人重重砸了一拳，下意识看向贺擎，贺擎垂着眼睛，神情看不出异常。 一顿饭在老人念念叨叨之中过去。 秋末天凉，七点多天色就已经灰暗下来，乡间人烟稀少，灯光照在水泥路，反射进天光之中，在黑夜里抹开一抹白。 贺擎把醉得荤七素八的老人送回家，带着小男生上楼。 贺母生前将贺擎的衣服都收在一处，可大多衣服对方书而言都大了，贺擎把衣柜翻个底朝天才找出件勉强合适的校服。 校服是件纯白衬衫，熨帖得很平整，看不到半点褶皱。 “高一的校服，还有条蓝色条纹的领带，不知道放哪里去了。当初发的时候学校弄错了尺码，小了，没怎么穿过。” 方书目量了下衬衫大小，他应该穿得上。 贺擎把校服放小男生怀里：“浴室在二楼最里间，你先去洗，贺哥再帮你找找裤子。” 方书抱着校服去往浴室。 洗到快结束时，楼下的大门被敲响，老人扬声朝楼上喊，声音听起来不是很灵醒：“贺、贺小子……快下楼来，嗝，替我带点东西给、给心心妈！” 贺擎应了声“就来”，下楼去开门。 方书听着贺擎走远，关上淋浴花洒，用毛巾擦干水渍，穿衣服，穿裤…… 方书摸向衣架，摸了个空。 哦，对，贺擎还没有把裤子拿给他。 至于内裤。 方书目光转向衣架底端堆放成一堆的衣服，挑出换下来的内裤，犹豫着要不要将就着穿一晚，等回到学校再换，浴室门外响起阵脚步声。 贺擎高大的身影映在白棱花玻璃门上：“娇娇，开门，贺哥把裤子给你。” “来了。”方书随手将内裤丢在衣架顶端，拉开浴室门。 浴室内的热水汽蜂拥着往外涌出，沐浴露和洗发水混杂的清香冲上鼻端，贺擎压下眼皮，脸颊被热水汽熏红的小男生站在拉开的浴室门缝后，衬衣垂到腿根，衣摆下空荡荡的，十个脚趾蜷紧，踩在十字拖上。 “贺哥？”方书等了等，见贺擎站着一动不动，主动伸过手。 贺擎嗓音干哑：“什么？” “裤子。”方书放开扒着浴室门的手，指指贺擎手上叠起的裤子，外间的冷空气挤进浴室里，他下半身凉凉的，感觉不太自在。 贺擎低头扫了下，正要把裤子递过去，余光不经意间划过衣架顶端，又把手移了开去。 拿了空的方书：“？” 贺擎滚了滚喉头：“娇娇没穿内裤？” 第64章 我以后监督他。 方书愣片刻反应过来, 手不自然地抓了抓衣摆，蜷紧趾头：“一会儿要穿。” 贺擎滚着嗓子从喉咙里滚出声“嗯”，目光落在他身上, 堵在浴室门口一动不动。 浴室内热水汽弥漫, 在镜子上凝成细密水珠, 顺着光滑镜面滑下来, 方书被盯得耳朵发红, 舔舔唇道：“我这就穿。” 方书返回衣架前，拿起内裤。 刚套进去一只脚，贺擎垂眼, 随手把校服裤子放在浴室门口的洗衣机上，俯低身靠近小男生的耳朵。 “贺哥？”方书疑惑地仰起头。 “娇娇。” “嗯？” 贺擎牙齿抵着小男生的耳垂：“还想不想学点别的？” “别的？”方书扇动着眼睫，单手抓住贺擎的衣服堪堪稳住身形，男人与男人之间还有别的什么事能做吗？ 贺擎捏了下他的手腕：“贺哥教你。” 方书点点头, 正要说“好”, 贺擎大手包住他的后脑勺, 微偏头捉住他的嘴唇。 方书浑身一颤，不自觉蜷紧手指, 贺擎的衣服很快被扯出无数折痕。 -- 第115页 贺擎压下眼皮, 从眼尾扫了眼, 指腹在小男生头皮按了几下, 解开小男生的衬衣领扣, 将人抵在浴室的墙上，顺着侧颈往下吻。 方书仰起脖子，手指无力地松开, 手臂环上贺擎的后颈。 贺擎家和老人是近邻, 两家隔得并不远, 两栋房之间连着个水泥坝，三面环山，山上长满各种野生植物。 浴室侧对着山头，外面是一片青竹林，乡间小动物多，喜欢夜间出来活动，竹林间传出一阵又一阵陌生的窸窣叫声。 方书从来没有听过，他衬衣领子大大敞开，手从贺擎后颈滑下来，抓住贺擎肩膀处的衣服，脚跟抵着流淌着热水汽的墙壁瓷砖直打颤。 “贺哥。”方书趴在贺擎耳边，软糯糯地小声开口说道：“掉了。” 贺擎撇下眼，就见套到小男生膝盖弯位置的内裤不知何时滑落到地上，逶迤在脚边，已经被浴室瓷砖上残留的水打湿。 “正好，娇娇不用穿。” “……？” 不用穿？睡觉的时候怎么可能不用穿内裤？ 贺擎大手压着小男生的腰肢，半抱起人捡起地上的内裤丢衣架上，来到镜子前。 镜子宽阔，占据半面墙，镜子前是两个连在一起的半人高的洗手台，洗手台收拾得干干净净，上面放着些日常洗漱用品，旁边是放换洗衣服的衣架。 贺擎抹开镜子上的水珠，从沐浴露和洗发水后面拿出瓶凡士林，抹在手上：“家里没有其他能用的东西，娇娇先将就下。” 方书不明所以，正要问“将就下什么”，贺擎让他站在洗手台边：“娇娇，抓洗手台。” 方书只好咽下到嘴边的问话，听话地抬起双手，刚勉强撑上洗手台边缘，手指猛地打滑，差点从洗手台上滑下去。 “贺哥。”方书声音发颤。 “贺小子！”楼下的大门被拍得咔咔作响，老人打着酒嗝，摇摆着手，大声地朝楼上喊：“贺小子你睡了没有？没睡的话下来给我开个门！” 方书并紧膝盖，手抓紧洗手台，侧头去看后面：“贺哥，老爷爷在找你。” 贺擎握住他的侧腰，手从后方绕到身前来。 方书睁大了眼睛，衬衫下细瘦的肩胛骨上下颤动，上半身几乎完全趴在了洗手台上。 “贺哥。”方书断断续续道：“老爷爷。” 贺擎沉着眼，居高临下看着小男生：“娇娇帮贺哥回个话好不好？” “回、回什么？”方书仰长了脖子，鼻翼翕合。 不等贺擎开口，楼下的老人走到水泥坝中央往楼上看了看，拍起门来：“灯还亮着，少给我装睡！东西我不想带了，你拿下来还给我！” 老人醉醺醺的，做起事来跟个孩子似的，手上力道没个轻重，门拍动的响动声传出去很远。 方书听得心惊肉跳，快速咬紧嘴唇，声音全哽在喉咙里。 感觉好奇怪。 方书晃晃脑袋，想摆脱这种跳跃在神经上的无力感，贺擎嘴唇贴上他抖颤的后脖颈徐徐碎吻。 方书梗着脖子，十指瞬间绞紧。 楼下，老人还在絮絮叨叨。 “你说说，我和她们娘俩有多少年没有见过了，要是得知东西是我送的，心心妈不乐意，不肯收怎么办？” 老人胡乱抓抓乱糟糟的头发，在大门前急得团团转：“不成不成，贸贸然送东西太乱来了，心心妈铁定不会接受，到时候别弄得谁都下不来台。” “贺小子，你听到我说的话没有？快开门！”老人叉着腰，手举到半空中又往门上拍去。 看架势，不给他开门，他是不会走的。 贺擎动作一顿，看着倒在他胸膛上的小男生，手穿过小男生的膝盖下方，将小男生抱出浴室。 浴室外的温度低得多，方书无意识瑟缩了下身体。 贺擎加快脚步，放小男生到床铺上，打开二楼阳台门，将钥匙串丢下楼去：“门没反锁，东西在客厅桌子上，自个儿拿。” 老人迷迷糊糊的，瞪着楼上瞧半晌，慢吞吞弯腰捡起钥匙，念念叨叨地去开门。 醉酒手使不上力，老人对着锁眼鼓捣半天才打开门。 贺擎关上阳台门，回到卧室，小男生半阖着眼，微张着浮肿嘴唇喘气，衬衣领子滑到肩头，后方衣摆晕开团白渍，一条腿无力地垂到床下。 贺擎坐到床边，曲起指骨刮过小男生的脚背，手掌里的脚腕颤了颤，趾头蜷缩起来。 方书缩回脚，想躲进被子里，贺擎卡住他的踝关节，顺势伏低身：“娇娇怕了？” “才不是。” 方书吸吸鼻子，死鸭子嘴硬，还想说什么，贺擎拉他到身前，拉开拉链，分开他的膝盖。 方书顿时脸上刷白，张着嘴，牙关寒战，一个音节也发不出来。 …… 老人让贺擎带的不是什么珍贵的东西，不过是些手工做的儿童玩具和几样土特产，不多，但贵在背后的心意很有心。 贺擎将包裹原封不动摆在桌上，老人踏进门，一眼就看见了。 老人提起包裹，默默端详片刻，放回桌上，往外走。 走了两步，返回来，提走包裹，伸长脖子往楼道探了探：“贺小子，东西我拿走了，钥匙给你放桌子上，别忘记带走！” 楼道没开灯，乌漆墨黑的，听不见楼上有半点动静传来。 -- 第116页 老人嘀咕：“也不知道贺小子听没听见，算了，明儿再提醒提醒他。” 老人拉上门走出去，铁锁闭合声在黑夜里发出尖锐的响动，宛如道惊雷，震得方书神经条件反射弹跳了下，后脑勺蹭在床铺上，被子上淡淡的洗衣液清香飘进鼻端，似乎和贺擎衣服上的是同一个味道。 方书无暇比较，他头晕眼花，仿佛经历了一回死亡，不住地晃着脑袋，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砸：“不学了，不学了。” 贺擎抹去小男生眼角的泪水，一下下吻他的汗湿额头：“好，都听娇娇的。” 天花板灯光绰约，光影投照下来，落在贺擎身上。 贺擎捉起小男生的手臂：“娇娇不用学，不用管贺哥教什么。” …… 老人作为老酒鬼，醉意来得快，去得也快。 第二天六点多，天没亮就到贺擎楼下喊人：“贺小子，该起来去上香了！趁着天气不错，早去早回！” 楼上分明亮着灯，光线明亮，却没有人回应。 老人在心里奇怪地想道，灯亮着，人没起？ 老人扯扯嗓子，正要再喊一声，二楼的阳台门拉开，贺擎耙耙头发，光着膀子走到阳台来：“马上下来。” 老人噎了下：“钥匙我放在桌上。” 贺擎是临时回来的，上香也是临时决定的，上香要用的物品事前一样没有准备。 倒是老人常给心心爸和他老伴儿上香，家里备的上香物品多的是，取出一堆给贺擎。 “够了。”贺擎道：“用不了这么多。” “不够，你父母是两个人，多烧点。”老人不仅没听劝，还往篮子里又塞入两叠纸钱：“哦，对了，跟你一起回来的小家伙呢，怎么没见他人？” 老人看向贺擎身后空荡荡的楼道，许久不见小男生从楼上下来。 贺擎面不改色道：“他起不来，还在睡。” 老人面露几分不赞同的神色：“小家伙是不是通宵打游戏了？” 贺擎不置可否。 老人以为猜对了，苦口婆心道：“我凌晨两点多口渴起来喝水，看到你家楼上的灯还亮着。唉，年轻人啊，仗着精力好，总爱胡闹，不懂得爱惜自己的身体。” 贺擎淡淡道：“我以后监督他。你真的不需要我替你给心心带东西？” 老人愣了半晌，叹气道：“不带了。我和她们娘俩总共也没见过几次面，真要算起来，她们对我的感情估计也没有多深。在心心爸的葬礼上我又和心心妈闹得那么难看……早已长辈不是长辈，晚辈不是晚辈，就让她们娘俩一直以为我死了吧。” 终归有一天，他是要下去陪他的儿子和老伴儿的。 第65章 大结局 乡野空旷, 天色亮得比较早。 贺擎上完香，青竹林间不知名的雀儿欢快啼叫，叽叽喳喳的, 像是千万只蜜蜂在耳边翁响, 吵得人不得安宁。 阳光刺透落地窗照进二楼卧室里, 各个角落被照得通明。 床上, 沉睡中的小男生似被吵得心烦, 皱起姣好的眉头，无意识地扭过脸埋进枕头里，耳垂连着侧颈大片红痕, 顺着蔓延到被子里。 贺擎拉上窗帘，手在小男生耳朵边捂了捂，温柔地将小男生抱进怀里，合上眼睛。 …… 方书睡到暮色四合勉强睁开眼, 看着贺擎近在咫尺的脸庞, 愣了半秒, 脸颊一点点变红。 原来男人和男人之间也可以。 方书舔舔唇，脸又往枕头里埋了埋, 过了几秒, 意识到没有半点用处, 侧露出只眼睛, 偷偷从被窝里探出手去摸贺擎的下巴。 贺擎的胡子长得很快, 不过大半天没刮，下巴上就冒出了胡子茬子，有些刺手。 方书摸了两下, 正要收回手, 带着被窝高温的大掌握住了他的手腕。 贺擎垂着眼, 粗糙指腹轻轻在小男生哭红的眼尾刮了下：“娇娇在做什么坏事？” “没。”方书不承认，嘟囔地别开脸，被子从身上滑落下来，露出肩膀上的痕迹。 贺擎目光一顿：“娇娇，还痛不痛？” “？” 贺擎话题跳得太快，方书没反应过来。 贺擎手探进被子里：“贺哥再给你上点药。” 方书耳朵红透，急忙抓住贺擎的手腕：“不用。我还想睡觉。” 贺擎压下眼，看着小男生的耳朵几秒，缓缓收回手：“贺哥陪娇娇一起睡。” “不……” “贺哥向娇娇保证，只是睡觉，什么都不会做。” 方书咽下到嘴边的话，抓着贺擎身前的衣服，脸不自觉埋进贺擎的胸膛蹭：“好。” 贺擎手臂收紧，垂眼盯着小男生片刻，低头咬住小男生近在咫尺的耳朵。 方书捂住他的嘴，仰起通红的脸：“你明明说过只睡觉，什么事都不干的。” 贺擎拉下小男生的手，滚着嗓子“嗯”一声：“是说过。可是是娇娇先招惹我的。” …… 刚睁开眼的方书，顺利到夜色降临才被抱下床洗漱。 方书红着眼睛，软糯糯地控诉：“贺哥你说话不算话。你下次要是再、再……我咬你了。” 贺擎将小男生放进浴缸里，在小男生气鼓鼓的脸颊上啄了下：“咬，娇娇往贺哥身上咬，可劲儿咬，随便怎么咬。” 洗完澡，贺擎给小男生做了好吃的，又给小男生按摩了半天，才把人哄好。 -- 第117页 第二天下午，方书扶着墙走下楼，把从贺擎家门前经过的老人吓了一跳：“你俩还没走呢？” 方书：“……” 后一步走出来的贺擎轻笑了下：“有点事要办，马上走。” 老人没怀疑，从后山走了，身影消失在青竹林间。 贺擎收回视线，手臂伸到小男生面前：“娇娇现在可以抓着贺哥了吗？” 方书搓搓脸，乖乖扶着贺擎的手臂走向停在路边的车。 车子抵达南大校门口，天色黑下去大半。 “贺哥，我进校了。”方书解开安全带，推开副驾驶座车门。 贺擎单手搭着方向盘，没说话。 方书收回踏出去的脚，红着耳朵凑上前在贺擎唇角亲了一下：“贺哥再见。” 贺擎捏了下小男生的耳垂，大手握上小男生的后颈，将人压向自己，加深这个吻：“娇娇再见。” 回到男生宿舍，余无为和王楠提着点的干锅外卖刚回寝室。 余无为愣了下：“你还知道回来啊。” 方书：“？” 他为什么不能回来？ 余无为毫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两天两夜不见你踪影，消息也不发一个，我还以为你要一去不返。” 倒也没有如此夸张，他还要上学呢。 方书心虚地摸摸鼻尖：“我这不是回来了嘛。” “回来也晚了，原定的庆祝计划已经彻底泡汤了。” “……” 方书自知理亏，主动提议道：“要不等过两天拿到证，一起庆祝？我请客。” “我请客吧。”王楠抓抓头发，腼腆地说道：“当初你们选择学车是为了帮我，可我把你们带到徐道福的手底下，差点被坑不说，还给你们添了很多麻烦，尤其是小书，科目一和科目二都被徐道福暗中使手段阻拦……你们谁都别和我争，让我做点什么事，不然我心里实在不踏实。” 这些话在王楠心理憋了很久了，从见识到徐道福的真面目后，他就开始后悔把方书和余无为拉进来。 但他又什么都做不了。 他与方书两人不同，报名驾校的几千块钱学费对方书和余无为而言不过是个把月的零花钱，对他却实打实是笔巨款，他损失不起，甚至没有第二次选择的机会。 余无为和方书对视一眼，嬉笑着曲起胳膊肘撞了撞王楠：“你想得倒美，谁要跟你争。” …… 由于相关部门下发了新规定，不再卡着学员的通过率，同期考科四的人比往年多了很多，方书第六天才收到车管所发的考试相关通知。 余无为和方书是同一天，场次略有不同，方书考完走出考场，余无为还没有出来。 方书高兴地跑向等在考场外面的贺擎：“贺哥，我科四满分，我能拿到驾照了！” “娇娇真棒。”贺擎勾起嘴角，揉揉小男生柔软的发顶，拧开水瓶递过去：“来，喝点水。” 方书接过，喝了一口，问道：“有奖励吗？” “有。”贺擎滚了滚喉结，指腹在小男生水润的唇角抹过：“独属于娇娇的奖励。” 方书舔舔唇，正要问“是什么奖励”，余无为兴冲冲地从考场冲出来：“98分！小书，我过了！” 方书被他撞得身形不稳。 贺擎大手在小男生背后扶了下，将小男生拉到身前来：“你们的朋友已经在等着，我送你们过去。” 余无为后知后觉贺擎也在，拘谨地笑了笑，自觉爬上后座坐好。 半个小时，贺擎在目的地停下车，对方书留下句“结束后给我打电话”，开着车离去。 王楠挑的庆祝场地是方书几人常去的地方，老板认得他们，给他们安排了个宽敞的包厢。 科目四考过，接下来就是坐等拿驾照，同时意味着与驾校的缘分走到尽头。 “我他妈终于不用再遇到像徐道福一样的烂人，驾照我就是放在抽屉里吃灰，我也乐意！” 余无为是最高兴的人，喝下平时两倍量的酒，还闹着要老板给他送酒来。 王楠拦下他点单的手：“你不能再喝了，一会儿你醉倒了，我可搬不动你。” 方书道：“我帮你们打车。” 王楠认命地松开手。 余无为又点了半打酒，喝完连东西南北都分不清，被王楠和方书哼哧哼哧扶上车的时候，醉得跟死猪一样。 方书是三人中喝得最少的，脑袋依旧晕乎乎的。 送走余无为和王楠后，方书站在路边吹了会儿冷风，摸出手机给贺擎电话。 十几分钟，贺擎的车稳稳停在方书面前。 贺擎降下车窗，看着在路灯照耀下小男生红彤彤的脸颊：“你喝酒了？” “嗯。”方书含糊不清地说：“喝了一……半瓶。” 小男生撑死半瓶的量，也就说喝醉了，而醉酒的人坐车很容易晕车。 贺擎叹气，无奈地捏了下小男生细白的手腕，锁上车门：“贺哥陪你走走，醒醒酒。” 离得不远处是处湿地公园，临近江边，夜间江风迎面吹来，清爽宜人，十分醒神。 晚上来湿地公园散步的人很多，三两成群有说有笑，在不甚明亮的路灯下，根本无人会顾及旁人。 贺擎正大光明牵着小男生走了段路，把小男生拉到一处人少的阶梯交错处吹风：“娇娇，还感觉难受吗？” -- 第118页 “不难受。”方书趴着围栏轻轻摇摇头，涣散的目光眺望着江面上的游轮，缓缓眨动的眼睫毛又长又密。 贺擎没忍住，屈起手指拨了下：“娇娇。” “嗯？”方书歪过头，游轮灯光余晖落进他的眼睛里，眼尾被风吹得略微发红。 贺擎竖起三根手指：“娇娇要不要和贺哥来个约法三章？” “约法三章？约什么？” “娇娇拿到驾照之后不独自碰车，要去什么地方告诉贺哥，贺哥开车带娇娇去，或者娇娇等贺哥来接。” 方书瘪瘪嘴，不干：“我有驾照，为什么不能碰车？” “……”贺擎噎了两秒：“娇娇要是想开车，晚上我带娇娇去无人的路段，娇娇想怎么开怎么开，好不好？” 方书扭过头，小脸儿上写满不情愿。 贺擎低下‖身，和小男生平视，手抵着嘴巴低咳一声：“娇娇还想不想要奖励？” 奖励？ 方书耳朵不自觉动了动，余光不住地往贺擎身上瞟。 贺擎佯装没有注意到般，遗憾地说道：“娇娇今天表现非常好，贺哥本想给娇娇奖励，娇娇既然不想要，那就……” “要。”方书抓住贺擎的手指，急忙道：“我想要。” 贺擎笑了下：“真的想要？” “真的想要。” “不反悔？” 方书吹了阵江风，脑袋稍微清醒了些，可依旧昏沉得想不了太多。 方书毫不犹豫地点头：“不反悔。” “贺哥说的条件，娇娇也答应？” “答应。”方书怕贺擎没完没了地问下去，抢先反问道：“所以，奖励可以给我了吗？” 贺擎勾了勾小男生的手指，拉着小男生往回走：“给，回去给娇娇。” 方书乖乖跟着贺擎回家。 夜深人静，小区里静悄悄的，贺擎带小男生洗漱了番，又给小男生熬了碗醒酒汤。 “喝了。”贺擎用汤勺舀起醒酒汤，喂到小男生嘴边。 方书满脑子都是奖励，晃了下小脑袋，催促贺擎：“奖励。” 贺擎道：“娇娇喝了就给。” 方书看了看醒酒汤，又看了看贺擎，这才张嘴。 喝完醒酒汤，方书拉拉贺擎的衣角：“奖励。” 贺擎握住小男生的手：“马上给娇娇。” 贺擎放下醒酒汤碗，带着小男生到卧室，拉开床头柜的抽屉。 方书好奇地探头看，满满一抽屉的矩形盒子，上面还标有各种水果味。 “是糖果吗？” 贺擎低笑：“娇娇说是就是。娇娇喜欢什么味道的？” 方书眨巴着眼睛认真想了想：“草莓味。” 贺擎伸手取出一盒草莓味的。 方书皱皱鼻子：“才一盒啊？” 小气。 贺擎手顿了顿，挑起眉：“娇娇想要几盒？” 方书飞快张开五根手指：“五！” 话落，似乎觉得有些太贪心了，不太好，不情愿地弯下两根手指：“三盒。” 贺擎看着毫无所觉的小男生，语气听不出异样：“不改了？” “不改了。”方书信誓旦旦。 第二天，酒醒后的方书惨兮兮地在被子里蜷成一团：“不喝酒了，我以后再也不喝酒了。”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到此结束，感谢大家一路以来的陪伴，鞠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