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情诗》 小说全文- 岁枝 【1v1,HE,不换男主。】 不拍戏的日子里,美艳嘴毒女经纪人池矜月总爱看些救赎小说。她总觉得里面的男女主与她和韩颂之有异曲同工之妙。 韩颂之和男主一样是寡淡凉薄的高岭之花,而她则是摘高岭之花的那个人。 而且她和韩颂之结局美满,韩颂之可是超级爱她,顶级高奢资源不要钱一样地往她身上砸。 美满日子从她拿到那张癌症通知书结束,她哭唧唧地去找韩颂之,却听到他和他兄弟聊天。 你和那经纪人快结婚了? 她最爱的男人将烟碾在烟灰缸里,笑得凉薄:资源置换,谁当真呢? 她才意识到,哦,原来小说都是骗人的。 韩颂之给她砸那些资源不是爱她,只是拿钱买她。 眼泪枯干后,她想离开,却又被韩颂之拦住。后来,她找了个晴好的天气跑到悬崖边,说了句煽情的话就把手机和鞋子都扔到悬崖下了。 她自己则坐着车跑到没人认识她的地方开始新生活。 池矜月死了,死在韩颂之最爱她的那一年。 接受死讯后,他正常上班正常吃饭,有条不紊地进行着生活。 直到第三年冬至,他站在天台看了一场烟花雨,他想起和池矜月初遇的那场烟花。 细细碎碎的情绪汹涌着扑向他,他选择不反抗。 2017年12月24日,平安夜,他买了两块墓地。 也是在那一刻,三年内他第一次觉得解脱。 注:1.女主误诊 3.全程1v1,双c双初恋。没误会,没男配,更没女配 内容标签:天之骄子娱乐圈 搜索关键字:主角:┃配角:┃其它: 一句话简介:追妻hzc 立意:事在人为,人定胜天 第1章 、第一首诗 夏夜,蝉鸣聒噪。 毕业典礼的晚上,摄影0901班在湾洱酒店组了个饭局,说是不醉不归。 直到晚上十一点才结束。 池矜月不胜酒力,提前找了个借口从饭局里逃出来。 刚走到酒店门口,胃里的酒气便忍不住上涌,池矜月撑开刚才闺蜜递给她的垃圾袋,蹲在地上止不住地呕吐,眼尾被逼得通红。 蹲了好一会儿才勉强缓过来,她把呕吐袋扔进垃圾桶,又拿起刚才随意甩在一旁的单肩包,摇摇晃晃地朝学校走。 反射着金属光泽的包链摇晃着,震出清脆响声。 走了会儿,池矜月停下脚步。 面前是一条看不见尽头的阴暗巷子,她身旁站着个路灯,洒下的冰冷灯光割裂地面,分成两个世界。 她身后,霓虹闪烁、灯火不休。她面前,阴暗潮湿,不见天日。 酒店到大学这条路,池矜月走过一万遍。 独独没见过这里。 她下意识向后退了两步。 但又有些熟悉,好像是韩颂之的家。 小月亮。 一道清亮的声音在黑暗里响起,她抬眼,看见了韩颂之。 他站在那儿,清瘦俊朗,朝她伸手。 欣喜就在这一瞬从心底蔓延开来,是韩颂之来接她回家。 池矜月一双丹凤眼弯成月牙状,她提起碍事的裙角,飞快地朝他那儿跑去,可韩颂之却离她越来越远。 掠过光与影,她却始终跟不上他。 怎么追也追不上,叫他也不停。池矜月干脆脱下高跟鞋,皮肤被粗糙的地面磨得鲜血淋漓,她好疼。 最后,她看见韩颂之站在湾洱附中的门口。 少年简单地穿着白体恤和黑裤子,身影颀长。黑色碎发散落额前,鼻梁高挺,架着副黑色细框眼镜,藏在镜片下的桃花眼温柔又淡漠。 你怎么不等我,池矜月抱住韩颂之,将脑袋埋在他的怀里:这次就不生气了,你记得下次一定要...... 等我啊。 即使在梦里也要等我。 强烈的痛感打断了她的话。 池矜月低头,看见一把锋利的刀直直地刺进她的胸膛,鲜血顺着刀身流淌,她好像能听到血落在地面的滴答声。 我讨厌你。刺耳的话语却被少年说得温柔。 池矜月知道她在做梦。 可是她真的好疼。眼泪就在这一瞬间不受控制地涌出来。 叮铃铃,叮铃铃,上工啦。 清脆铃声响起,一瞬间,无数的光球拼了命地往她这边涌,眼前闪过一道白光,她从梦中醒来。 池矜月睁开眼。 眼前是她的超级豪华经纪人办公室。 木地板上铺着奶白色的毛绒地毯,紫檀木办公桌上雕刻着暗色花纹,各种价值不菲的钢笔随意插在木色笔筒里。 桌上还铺着本她的睡前读物《爱上你是我的错》,折角的那页写着:【这一刀算是我对你的偿还,从此以后我们两不相欠。】 上工啦,上工啦。 铃声又响了一遍,池矜月这才彻底缓过神来。她看了眼来电显示,是林沐的助理齐一。 按下免提,她又将手机随意丢在办公桌上,花朵串手机链晃悠着砸出声响。 电话里静默了会儿。 似乎是没意识到池矜月接了电话。 不过就在下一瞬,电话里焦急人声炸响:池姐,你终于接电话了!沐哥跟一起录节目的陈利东在休息室里打起来了!怎么办啊? 说到后来,甚至还带着点哭腔。 比起那人的焦急,池矜月显得异常淡定。 她抽过她的睡前读物,又想起刚才的梦境,啧,果然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不过总梦见她被韩颂之刀了总不好,思索良久,池矜月决定换一本睡前读物。 换本甜的。 最好是男主非常爱女主,两人没有任何波折就可以he的。 不过这本还没看完,秉持着做一件事就要认真做完的态度,池矜月决定看完这本小说。 池姐,你还在听我讲话吗? 池矜月翻书页的手一顿,我天,她居然忘了正在和齐一打电话。 合上书,池矜月仔细思考了会儿,问出了最在意的问题:林沐打赢了吗? 林沐,是她的朋友,也是她手底下唯一的艺人。 他现在性子偏温和,这次会打架,池矜月是真的没想到。 不过也没太大所谓,陈利东的经纪人陈胜在娱乐圈混了多年,稍微知道些东西。 只要不闹大,到时她稍微给两个资源作为补偿,就过去了。 啊?齐一有点没反应过来。 我说,打赢了没有,池矜月耐心重复:没打赢就让林沐再打一遍,打赢了就去买点蛋糕奶茶什么的贿/赂在场人员,和陈利东经纪人协商的事我来谈。 贿/赂不了。那边轻声说。 ? 闹得太大,媒体全来了。而且那天骚扰沐哥的男大佬也来了,在那儿搬弄是非,媒体又偏听偏信,就...... 男大佬? 脑海里闪过一个人影,池矜月猛地从舒适老板椅上坐起来,扯过一旁衣帽架上的外套和桌上的书,就往楼下走。 陈胜呢,就陈利东他经纪人。池矜月问。 不在现场。齐一答。 估计是帮陈利东出去谈合作了。 池矜月在这一瞬是真的觉得陈胜可怜,他辛辛苦苦出去谈合作,手底下的艺人还不听话到处惹事。 林沐人呢。别让媒体采访他。池矜月语气有些冰冷。 说是采访还是好听了,咄咄逼人的话术配上一刻不停的镁光灯,不知道还以为在审问嫌疑犯。 放心,我让沐哥躲在厕所了,池姐你快点。 好。 电话挂断,池矜月走进电梯。 她看了眼时间,下午五点。 正好是晚高峰,写字楼还在湾洱市中心,而她要去的节目录制现场在郊区。 按照她以往的经验,没有两个半小时估摸着是到不了。 两个半小时......黄花菜都凉了。 叮。 电梯到达负一楼,池矜月径直走到她的停车位前。 车位上停着一辆黑色机车,车身线条流畅,挡风罩上挂着个暗红色头盔。这车的牙盘、海魄钛尺等部件都经过另外改装,性能都已到达极致。 是机车改装师梨枝的得意之作。 池矜月取下挡风板上的头盔,扒开黑色护带,头盔后仰一拉一合,便安稳地套在脑袋上。 走吧,黑蝴蝶。 池矜月跨坐在机车上,细白的手指压上离合,脚微微用力向上一提,黑蝴蝶似是兴奋发出轰鸣,在地上划出一道弧线。 风声隐在身后,头盔外的黑发吹得扬起来。 很幸运的是,今天红绿灯没等几个,大约六点半池矜月便到了拍摄现场。 今天是平安节,湾洱又下着微雨,风一吹过便是刺骨的冷。 但拍摄现场门口堵得人山人海,数不清的迷妹穿着厚重的羽绒服举着横幅等着自家爱豆,口袋里还塞着明信片。 轰轰轰。 一阵机车的轰鸣吸引了粉丝们的注意。 望向后方,机车上的少女穿着黑色皮衣热裤和长靴,快要和机车融为一体。而露出的那一截大腿白皙又细腻,对比鲜明。 少女摘下暗红色头盔,丹凤眼底一片潋滟,唇角扬起弧度,明艳肆意到极致。 是哪个明星吗,隐在人群里的一个小姑娘兴奋地说:好飒好美!是我喜欢的类型! 是啊。旁边的小姑娘也点头附和道。 清醒点,林沐的小粉丝说:这是池姐,我们沐哥的经纪人。 池姐,能不能帮我把这封信给林沐。一道怯生生的声音响起。 池矜月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灯光下站着一个穿着黑色长羽绒服的小姑娘,鹅蛋脸,扎着个低马尾,很漂亮只是模样有些怯。 池矜月上前收过信,粉丝见池矜月收信都一股脑拥上去,将信件递给她。眼见着小姑娘快走了,池矜月忙喊:宁愿。 宁愿是她的初高中同学,当时听说是激素问题有些发胖,隐没在人海里。现在倒是很漂亮一小姑娘。 她经常和举着灯牌的粉丝一起等在门口,大概现在也是林沐的小粉丝。 初高中倒没听说过她喜欢林沐,不过池矜月也觉得正常,林沐初中性格孤僻又偏执,哪有现在闪闪发光的温柔大明星值得人喜欢。 她现在在做一个不知名小艺人的执行经纪,池矜月找猎头看了下她的简历和参与的项目,觉得是个潜力股。 宁愿站住,转身时模样有些不解。 池矜月将宁愿拉到树底。 她递给宁愿一张名片,说:考不考虑做林沐的执行经纪? 正常总经纪很忌讳让粉丝担任工作室里的职位,觉得会影响判断力。 但池矜月倒并不这么认为,热爱可抵岁月漫长,如果对艺人有热爱,大概会愿意付出得更多一些。 宁愿犹豫着接过名片:池姐...... 池矜月笑了声,将手中的一沓沓信全数塞进包里:不着急,慢慢考虑,考虑好了打我电话就行。 说完,池矜月快速朝拍摄现场走,走到一半,她突然想起些什么。 她回头,笑着说:天晚了,早点回家,路上注意安全。 看着池矜月,宁愿逐渐将身子隐在阴影里,手上白色的名片被扭成一团,锋利的边割破了她的手,殷红的血染红了名片,血腥味四溢在空气中。 刚走进影棚里,林沐的助理齐一便迎过来,原先清秀的脸扭成一团,像是苦瓜。 姐,你终于来了。齐一语调里甚至带着哭腔。 池矜月看着快哭出来的齐一,明白了这次事情严重。 她边走边说:不要哭,哭不能解决问题。把事情的原委说出来,我会解决。 就节目录完了我就带着沐哥去化妆间卸妆,然后就听到陈利东他们说林沐是走关系进来的。还言之凿凿说林沐肯定是陪了哪个是同的大佬。 听到这里,池矜月语气都变得冰冷:然后。 齐一没见过那种场面,刚才知道得保护林沐强撑着没落泪,现在看见池矜月情绪全都宣泄出来,眼泪也落下来。 然后他们又说池姐你也是爬了大佬的床才走到今天的,什么主子就有什么样的狗。沐哥进去把陈利东揍了,然后陈利东说要报警,媒体全来了。 骚扰林沐的大佬呢? 可能是有事,走了。 我知道了,池矜月思忖片刻,抬眼望向齐一:给那个大佬发上次录的语音,提醒一下。另外,还是别让林沐去化妆间。 池姐不生气吗? 纵然知道池矜月理性到冷血,但齐一还是很震惊居然有人遇到这种情况也可以不生气。 我很早就告诉过你,池矜月走到化妆间门口,用力推开门:情绪会影响判断,不利于解决问题。 化妆间现在真的热闹得紧。 陈利东坐在沙发上,面上是隐也隐不住的笑意。 一大群媒体挤在化妆间的角落,似是蛰伏的野兽,随时准备捕获八卦。 听到开门的声音,众人都抬起头望向来人。 其中有一个媒体反应飞快,拿着话筒冲向池矜月,语气颇有些兴奋: 池小姐作为林沐的经纪人对这件事作何感想。 紧接着一大堆媒体都围堵在她面前。 麻烦让下,池矜月很有礼貌地推开面前的话筒,接着径直走到陈利东面前: 是要当着媒体面说还是私下说。 陈胜平日里对她挺好,如果可以,她不是很想当众拆他手底下艺人的台。 更何况,林沐还打赢了。 她垂眼望着坐在沙发上的两人,颇有些居高临下的意味。 还没等那两位答话,一个平时就爱嬉皮笑脸的相熟营销号开口: 池姐,这不年末了,今年也没什么八卦,池姐懂的。 陈利东深觉自己没做错什么,而且平日里林沐不知道抢了他多少资源,他的怂包经纪人又让他忍着。 他早就看这两人不顺眼了。 说什么有后台,混到这里的人谁没后台? 行,池矜月气笑了,随手从旁边拖过一个椅子坐下,神情散漫: 陈利东,你作为一个二线歌手为什么这么小心眼?左右今儿个在这边造谣我和林沐,不过是《我与他》的常驻资源没落到你手里。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池矜月靠着椅背,红唇一张一合,吐露出的话语冷漠又无情: 因为你不行。没天赋又不努力,现在连初心也没了。 顿了顿,池矜月又补了句:你还记得当时在雪地里陈胜家门口说的话吗? 池矜月很知道陈利东的痛点在哪里。 当时和陈胜聊天,她很好奇陈胜为什么要签一个在唱歌方面没一点天赋的歌手。陈胜说当时陈利东在雪夜里在他家门口站了很久,说想做最纯粹的音乐。 当时眼里的初心和坚定,陈胜这辈子也忘不了。 可惜,现在已经半分不剩。 陈利东猛地跳起来,这话显然是戳中他痛点了,他完全顾不得周围有媒体,上前两步拎住池矜月的衣领,语气接近凶残: 你他妈再说一遍?! 当时雪地里那样卑辱的模样他这辈子也忘不掉,也最忌讳旁人提起。 池矜月盯着他的眼睛,没一点惧怕。 她一点点将他的手从她的衣领处拨开,陈利东身上的烟草味让她生理性恶心。 恋耽美 小说全文- 岁枝(2) 你不行,听清楚了吗? 这一遍她说得字正腔圆,声音响到被媒体话筒的收音器收得清清楚楚。 人气到极致是没有理智的,陈利东看着那张反复戳到他痛点的脸,想也没想就抬手,打算扇上去。 巴掌停在半空就被一双纤细的手腕制住,池矜月神情不耐,顺着他手的方向扇过去,清脆的巴掌声在安静的化妆间响起。 陈利东脸上的红肿巴掌印显眼异常。 没想到啊,你唱歌不行,连力气也不行。就是脸挺厚的,我手都打疼了。 池矜月出言淡淡嘲讽。 被扇了一巴掌反倒使陈利东冷静了,他走回座位,拨了一个电话,声音很小: 程总,你可以过来帮我一下吗,池矜月仗着后台打我。 自从混出头了,他从来没受过这种委屈。 我在开会。陈利东听到这话心停了半瞬,程式是宠他,但没有到为他放弃工作的地步。 不过就在下一瞬,有个陌生男声响起,声音清冽,像是汩汩清泉流淌在山间,似乎还淡淡笑了声。 陈利东听见他说,程总最重要的部分也谈完了,去看看也无妨。 程式连忙说好,并让他赶紧谢谢韩总。 那人说得轻巧,好像只是单纯来看一场戏。 他被打的戏。 莫名的屈辱感涌上心头,但想来让程式俯首的肯定是位大佬,肯定能让池矜月低头受挫。 一股得意又如野草般疯狂杂生,他忙说:谢谢韩总。 作者有话说: 我来了,我来了,我拖着我的宝贝鹅子和闺女走来了。 这次的目标是写20w字,我一定可以【握拳】 希望大家喜欢这篇文 第2章 、第二首诗 化妆间里一片寂静。 屋子里太暖和,陈利东打电话时间又太长,池矜月靠在椅背上眼睛快要睁不开。 该死,早知道昨晚不该熬夜为梨枝处理情感问题的。 你最好也把你后台叫来。陈利东打完电话后心情好了很多,非常利落地坐在沙发上。 一句话把池矜月吵醒。 她打了下哈欠,漫不经心说:我没后台。 这么点小事,她懒得把韩颂之叫来。 还有点狐假虎威的味道,她不算特别喜欢这种感觉,这些事情她完全可以一个人解决。 被陈利东吵醒就再也睡不着,池矜月等得无聊,干脆拿手机给韩颂之发消息。 霹雳无敌漂亮超级美少女:【在?还在开会?】 韩:【结束了。】 霹雳无敌漂亮超级美少女:【你难得开会这么快。】 【猫猫震惊.jpg】 韩:【嗯,要去看戏。】 霹雳无敌漂亮超级美少女:【看什么戏,我也想看。我这边快结束了,你来接我跟我一起呗。】 【猫猫恳求.jpg】 那边不回了。 池矜月气得想摔手机。 半小时后。 一位西装革履的成功人士推门而入。 陈利东连忙迎上去,为程式拿脱下的西服。 程式将西服放在他的臂弯后,一把按住他的手腕,微微倾身说:快和韩总问好。 陈利东抬眼,看见方才在电话中的男人。 男人身材高瘦挺拔,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和西裤,西服整齐地叠在臂弯里,西裤和皮鞋间留下一段劲瘦有力的冷白脚踝。 乌发朗眉,生了双多情的桃花眼,不过鼻梁上的那副细框眼镜将情遮去三分,平添几分淡漠。 唇角微微勾勒出弧度,并不冰冷,只是温和淡漠到了极致。 韩总好,我帮您拿西服吧。 陈利东想帮面前男人拿西服,却没成想男人后退一步,淡淡出声:不必。 氛围一瞬间陷入尴尬。 程式出声打破尴尬:啊,这个韩总有洁癖,不喜欢别人碰他的东西。韩总,那我们先进去吧。 池矜月沉浸在韩颂之没回她消息的生气中,所以听到身后的脚步声,也火气直冒。 她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转身,准备破口大骂:你...... 话才说了一个字就消了音。 她直直撞上了韩颂之的眸子。深邃、淡漠,似乎又含着一抹笑意。 那一瞬间,池矜月脑袋里只有一个想法。 她今天穿了什么衣服。 她垂头一看,皮衣短裤长靴。 很好,韩颂之并不喜欢的搭配。 准确来说,是因为穿这身衣服说明她要骑机车,但韩颂之不喜欢她骑机车。 程哥...... 陈利东挽上程式的胳膊,刚要诉苦,就听到一道温润清雅的男声响起。 小月亮,过来。 陈利东回头,看见那个清冷淡漠的男人坐在主位,很自然地朝池矜月说话。 然后,他看见那个上一秒还冷漠无情扇他巴掌的女人,在下一秒飞快地朝男人跑过去,连眸子都晕染笑意。 替他拿过臂弯上的西服,依着他说话。 你怎么来了,池矜月将名贵的西服随意揉叠垫在身下,又有些无聊地玩着韩颂之袖口处的金色袖扣: 你不是去看戏吗? 嗯。 池矜月愣了一秒,又看了眼面前还在跟程式告状的陈利东,这才反应过来: 你在看我的戏? 韩颂之双腿交叠在一起,眉眼一挑,没一丝一毫的掩饰:反应过来了? 我他妈, 池矜月恼羞成怒,抡起手就要推韩颂之,可就在下一秒手腕便被另一强有力的手腕钳住。 她用的力气太大,整个人跌入男人的怀里,淡淡的木质香气萦绕在她身边。 隔着薄薄一层白衬衫,她可以明显感受到男人滚烫的胸膛和强有力的心跳。 池矜月不动了,心满意足地趴着。 因为作为一个馋韩颂之身子的老色鬼,这算是很大的福利了。 韩颂之垂眼看着怀中少女,鸦羽似长发落在胸前,隐隐约约露出通红的耳尖。 他侧了侧脸,唇角极淡地勾了下。 在外面不许说脏话。 说完,他抬手,扶着不情不愿的池矜月坐直。 这边陈利东话也越说越过分,程式看着坐在不远处眉眼淡淡的韩颂之,心中涌起一丝惧意,他猛地打断陈利东的话: 够了,赶紧跟我去给韩总的太太道歉。 韩总的太太这几个字咬得极重,是一种提醒。 太太? 陈利东脸色白了三分。 但看着面前已没有一丝要保他的意思的程式,他知道这事情已经没有任何转圜余地。 他乖乖地跟着程式,走到韩颂之面前,轻声说:对不起。 韩颂之眉眼清冷,冷白修长的指尖绕着一缕黑发,黑与白交织着,妖艳漂亮。 大声点。程式拽了拽陈利东的袖子。 陈利东下唇都快咬破了,终于又说了一句:对不起。 程式又跟着补了句:对不起,韩先生,冒犯了您的太太。 听到太太二字,池矜月心弦微动,欣喜像是猛烈晃动的汽水刚打开铁环的那一霎那,咕咚咕咚地全数冒出来。 韩颂之唇角微勾,抬起指尖轻轻碰了下池矜月的眼尾:怎么眼睛红了? 池矜月立马反应过来,装模做样地抹了把眼泪,挽上韩颂之的臂弯:呜呜,我被欺负了。 不是......陈利东脸色发青,池矜月不可能因为他的事情哭啊。 他刚想要解释,一个清脆的巴掌就落在他的脸上,他看见昨晚还在他床上的程式,满脸怒火又有惊惧。 似乎是害怕毁了他的生意。 可下一瞬他就反应过来,程式敬重的韩总,只是想帮他的情/人出气,随意捏了个理由而已。 韩颂之冷淡瞥了眼面前低头的人,便放下交叠的双腿,径直从化妆间走出去。 池矜月见韩颂之走了,本打算跟着他一起,但她看着陈利东,又想起来当年满心炽热,只想做音乐的少年。 她叹了口气,走到陈利东面前,轻声说: 今天的事情我会让媒体删掉,不是为你,只是为了辛苦提拔你的陈胜。好好想一想走到这里是为了什么,花团锦簇迷人眼,你变成这样我真的觉得很可惜。 不过,下次我就不会这么善良了。 从雪地里求陈胜到如今花团锦簇的画面在陈利东脑海里迅速闪过,陈利东低下头,眼尾微红: 对不起。 池矜月笑了声:你这话该和陈胜说。下次记得找个好点的靠...... 她话还没说完,领子就被人拎起来,她一扭头,看见是韩颂之:你干嘛? 韩颂之垂眼望着她,语调冷清:这事就到此为止,跟我回家。 池矜月明白韩颂之以为她还在欺负陈利东,她挽着他的手,整个人快黏在他的身上: 哎,是他先欺负我哎! 韩颂之瞥她一眼,面无表情地往前走:我平日里和你说过什么? 池矜月低头思忖片刻:牙呲必报,他人伤我一次我必百倍奉还! 说完,她挥了挥拳头。 韩颂之停下脚步:什么? 好吧,池矜月垂头: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得到了满意的答案,韩颂之径直向前走。 不过,是他先说我被大佬包养的,说完,她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她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韩颂之: 好像他说得也没错。 看着已经快走出拍摄现场的韩颂之,池矜月跑过去:哎,你等等我啊。 刚追到一半,池矜月想起来,今天她骑了机车。 她平日里又不来拍摄现场,今天把机车留在这儿,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想起来骑回去。 而且,今天还要参加梨枝的分手宴呢,坐韩颂之的车也不方便。 想到这儿,池矜月决定不麻烦韩颂之了,她走到车库利索地为黑蝴蝶插/上车钥匙,脚尖微抬,随着刺耳轰鸣声的响起,机车驶出拍摄现场。 车内。 司机坐在驾驶座上,透过后视镜反复看着后座的男人。 那人正垂眸看着报表,长腿随意交叠着,碎发下那双桃花眼微微阖着,眼睫在冷白的皮肤上留下淡淡阴影。 韩总,司机开口:去哪儿? 韩颂之垂眸瞥了眼腕上的手表,微微皱起了眉:稍微再等等。 话音刚落,一辆黑色的机车从他们面前呼啸而过,不过三秒后又折返回来,司机看见那人摘了头盔,露出一张绝美容颜。 司机认得,这是池矜月,是韩总的夫人。 池矜月笑着走到车边敲了敲后座的玻璃。 连续敲了几声,后座的车窗都没有要开的意思。 司机瞥了眼后视镜里表情微冷的韩颂之,想了想还是开了副驾驶的车窗。 池矜月双手搭在车窗上,将脑袋伸进车内努力地朝后座看: 韩颂之,你在干嘛不理我?还有,你们怎么不开车。 司机闻言笑呵呵答:老板说要再等...... 他话音还没落,车后座就传来一道清冽声音,不含一丝感情:回雾青湾。 男人阖上报表,那张冷白俊美的面庞紧紧绷着,漆黑的眸子晕着些疏离和清冷。 池矜月刚想再说些什么,车突然启动,她下意识向后退了一步。 愣了三秒后,她看着空荡荡的车位,唇角勾起一抹笑。 嘿嘿,韩颂之在等她呢。 第3章 、第三首诗 八点半钟的湾洱落在夜幕之中,万家灯火燃起,霓虹闪烁。今天又是平安节,商场前的圣诞树、随处可见的卖平安果的小贩点亮了这个城市。 轰轰轰。 八点五十八分,池矜月停下黑蝴蝶,利落地将头盔放在挡风罩上,然后用八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向望月酒吧。 八点五十九分五十秒,池矜月跑到预定好的卡座,看见了面无表情在那儿拿手机秒表倒计时的好基友梨枝。 看见面前唇红齿白的大美人,梨枝又垂头看了眼还有十秒钟的计时器,面上浮现出惋惜的神情: 还以为你会迟到呢,真可惜。 由于两人都是在约会时会疯狂迟到的人,最后两人同时忍无可忍,定下规矩,迟到一秒钟一万。 不得不说,钱是非常有魅力的,自从定下这个规矩后两只鸽子再也没迟到过。 池矜月喝了口酒,强行压抑住方才因为跑步而疯狂跳动的心跳。 缓了会儿后,她靠在柔软的沙发上,漫不经心地抹掉沾染在指尖上的冰雾:今天这场是你的单身party,我就是赔死也要来。 顿了顿,池矜月从包里抽出一张卡,掷在桌上:为了庆祝你离开那个狗男人,今天池姐买单,随便喝! 昨晚十点,梨枝跟她说自己分手了,哭诉到中午十二点。 然后说晚上八点来望月勾搭新的小奶狗,这顿分手酒无论如何也要她请客。 梨枝面色有些尴尬,她轻轻地将卡从酒桌上拿起来,又放回池矜月的包里:阿月,今晚我请客吧。 看着梨枝心虚的神色,池矜月脑海中突然起一丝不祥的预感。 她微微眯起眼,语调都浸着冰酒的寒意:什么意思? 啊,就是,梨枝悄咪咪拿起包,脚尖朝向酒吧门口。 她看了看池矜月有些凉意的神色,决定尽量让语气变得委婉些:就是今晚平安夜我只能陪你到十点钟,因为之后的时间我要留给别的男人。 池矜月强行抑制住自己想要一杯冰酒泼到梨枝头上好让她清醒一下的欲/望,她用指尖扣住酒杯,轻声问: 又和宁臣复合了?昨晚怎么跟我说的?复合几次了? 三十三......梨枝双手合十,作出虔诚模样:不过这绝对是最后一次了!你相信我!! 信你,还不如信鬼。池矜月皮笑肉不笑地说。 相信她就见了鬼了! 每次都是一样的说法,她都无语了。 你告诉我,我到时候当你结婚伴娘是不是要和狗坐一桌啊? ...... 不用,梨枝笑嘻嘻贴上去:到时候你坐主桌,捧花也给你。 池矜月嫌弃地往旁边挪了一下:我到时候包多少份子钱? 梨枝:你这话就见外了哈,我到时候倒贴你份子钱。 我也不想这样的嘛,梨枝拢了拢身上的贵妇披肩: 就是说他太帅了,我把持不住,吵着吵着不就......对了,你真打算和韩颂之结婚啊。 啊?池矜月抿了口酒,语带笑意:我喜欢他,他喜欢我,干嘛不结婚? 你可真牛,梨枝大大地翻了个白眼:大小姐,当年我们不过就为了替朋友出个气,没想到你一下就陷进去了...... 梨枝掰手认真数了数:我数数,七年了吧。 当年高中的时候不懂事,总喜欢玩弄别人感情。 当时池矜月的一个小姐妹疯狂迷恋韩颂之,表白都表白了无数次,最后被人拒绝了,哭得昏天黑地。 她们几个气不打一处来,就决定派池矜月去和韩颂之在一块儿,然后等到韩颂之迷恋到无法自拔的时候,再狠狠把他甩了。 恋耽美 小说全文- 岁枝(3) 接着,很顺利地,池矜月成功和韩颂之在一起了,处着处着到了准备分手甩人的时候。 池矜月说她不想干了,她要和韩颂之好好在一块儿。 梨枝服了,宁臣也服了。 两人后来给池矜月做了很多思想工作,谁知道池矜月认定了一个人就像是驴一样,怎么劝也不听。 她是从心里觉得,韩颂之不算好人,更非池矜月良配。 纵然他温和疏离,待人接物让人挑不出错处,但却总让人觉得骨子里冰冷,仿佛情爱放在他身上都是极其可笑与不屑的事情。 她的阿月,应该有更真诚热烈的人与之相配。 但感情之事纵然旁观者清,却也只能旁观。 只希望,她这一次看人出错罢。 梨枝笑了声,从旁边拿起酒瓶又为池矜月倒了一杯,淡粉色的酒滴滴答答落入透明的玻璃杯,在明昧灯光的映射下折出耀眼光彩。 如果有恋爱脑和颜狗的保险,梨枝说:不管多贵,我一定替我两个买两份。 顿了顿,她又补了句:不行,那保险公司不是光赔我们两个就破产了? 别乌鸦嘴。 池矜月在酒桌上是属于那种又菜又爱喝的,总不知教训地喝些入口清甜实则高度数的酒,最后醉得爱说些胡话。 梨枝笑了下,也没太计较,她问:你有没有和韩颂之说这事儿? 愣了两秒,池矜月才反应过来梨枝说的是什么。 酒意上头,她用右手低低地撑着头颅,白皙的脸上浮出两抹晕红,可眉头却紧锁:没说。 说实在的,她想瞒一辈子。 韩颂之有多讨厌欺骗,她清清楚楚。 她也讨厌当时自己的冲动,但事情已经做了便无法挽回,只能想法子去补救。 算了算了,梨枝也懒得管这恋爱脑闺蜜,索性就又喝了杯酒:就是可怜林沐了。 啧,这少年是真的执着。 从高中被池矜月救了后就对她死心塌地,当时宁臣和梨枝都以为他们会在一起,谁知道半路杀出来个韩颂之。 听见这话,池矜月的酒醒了三分,她皱眉道:说什么呢,别污了人家的清白。 梨枝嗤笑一声。 她谁都不服,就服池矜月这装傻能力。 阿月,这次还是帮你打车回家? 她记得有次池矜月真心话大冒险输了,惩罚是让韩颂之来接她。结果韩颂之怎么也不来,后来池矜月买了全桌的单。 再后来,池矜月和她喝完酒回家,喝得多都是直接她让司机送,少的话就打车。 梨枝推了下池矜月,池矜月没答话。恰巧有服务生过来,梨枝让他结下帐,直接记在她单下就行。 听到出租车,醉得迷糊的神思清明了三分,池矜月从包里掏出电话,解开密码,然后将脑袋枕在手腕上: 让韩颂之来接我。 今晚是平安夜,她得和韩颂之一块儿过。 梨枝看着桌上解锁的电话,又看了眼睡着的池矜月,语气不解:那你打电话啊。 池矜月将脑袋换了个方向:我不打,我在闹别扭呢。 梨枝好奇:你在闹什么别扭? 池矜月听见这话,立马直起身子,一本正经道:今天中午在梦里,他居然把我刀了。 梨枝:...... 韩氏集团。 巨大的落地窗内,灯火通明。 纯白色的地毯上站着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男人脚边还散落着一些文件。 他死死地看着坐在主位上的男人,双手握成拳,强行压抑住怨恨和愤懑。 坐在主位上的男人穿这件白色衬衫,袖子处半卷着,露出一截线条流畅的手臂。 垂眼扫了眼文件,确认无误后,他拿起钢笔签上名。 韩颂之。 力道很重,黑色墨水快要透过纸面。 合上文件后,韩颂之抬眼看着面前已然站了将近半小时的男人,神色如常: 还有事吗? 南城纠结半晌,猛地跪下,膝盖落在白色地毯上碰撞出模糊的响声: 韩总,求您再给我一次机会,我绝对不会再背叛您。 既然选择当程式的狗,又来找我做什么?韩颂之淡淡笑了声,语气却像是浸透了夜的寒凉: 泄露商业机密,宜城并购案差点就毁了,你胆子挺大。 不轻不重的语调却让南城害怕地打哆嗦: 请您看在我跟了您五年的份上,而且并购案没有毁,程式还没有发现我...... 他话还未说完就被韩颂之打断:发现了。 他点了支烟,烟雾升腾起来,模糊了男人的轮廓,但浑身冰冷的色彩却丝毫未减。 指尖中,烟火明灭。 打开窗,冷风猛地灌进来,男人单薄的白色衬衫被吹得撑起来,连南城都觉得寒冷,可男人却神色平静。 一些细碎的片段一闪而过,南城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一个非常离谱的想法: 您早就发现了? 韩颂之走到他面前,那双多情的桃花眼只余冰冷。 他并无一丝一毫的掩饰:是。 那为什么在你发现的时候不开除我?南城的声音都有些颤抖。 韩颂之唇角勾出一抹淡笑:因为你还有利用价值。 话不用说得太明白。 面前他跟了五年的男人,在发现他的背叛后,并未恼怒生气,反而在瞬间就发现了他最后的利用价值给程式传递假消息。 当没有价值时,就可以将他像垃圾一样处理掉。 韩颂之,南城说:我跟了你五年啊! 他和韩颂之是大学舍友,从大一韩颂之有这个想法后,他便义无反顾地追随。没想到最后是这个结果。 南城想上前扇韩颂之一巴掌,可就在下一瞬办公室门开,一批人瞬间压制住他。 他看见韩颂之向后退了两步,居高临下地望着他。 场面太混乱,但他还是可以辨清韩颂之的口型。 那又如何,韩颂之说。 咚咚。 办公室门响。 进。 门应声而开,走进来一个高高瘦瘦的青年,他皱着眉看了眼被蹂/躏地乱七八糟的地毯,说: 等会儿叫阿姨把这里清扫下。 韩颂之抬眼,手下的笔没停:有事? 啧啧,真是冷血无情,宁臣脑海里浮现出刚被拖出去那位的惨样:五年了真就一点情分没有? 不过片刻,他又觉得自己在说什么屁话。 众所皆知,韩颂之最厌恶背叛和欺骗,凡是犯此过错的,都不会留在他身边,下场也会很难看。 韩颂之抬眉,语调冷淡:如果有情分,那今天被拉出去的就是我。 实话实说,在生意场上,宁臣很喜欢韩颂之这类人。 但他和梨枝和池矜月从小穿一条裤子长大的,他是真不希望池矜月迷恋这位一举一动都将冷血无情书写到极致的人。 我说真的,宁臣随意在旁边抽了张椅子坐下,语气带着三分调侃三分认真: 什么时候娶池矜月,这都七年了,这么拖着人小姑娘有意思么?也没几年给你拖。 笔尖顿了下,墨水晕染了白纸。 韩颂之微怔,已经七年了么。 不过,下一瞬他便恢复常态:我想这大概不关宁少爷的事。 不关我的事?宁臣快气笑了,他一把将韩颂之正在签的文件抽出来砸在地上:你他妈和我说实话,你是不是根本就没打算娶她。 韩颂之放下笔,抬眼看着宁臣,黑眸深邃且淡漠。 这是我的事情,韩颂之的语调浸润着寒意,言语也些许尖锐: 宁少爷如果没有其余的事情麻烦离开我的办公室。 宁臣盯了韩颂之很久,缓缓开口:梨枝打电话让你去望月酒吧接池矜月,你去不去。 韩颂之抬眼,一字一顿道:有事,不去。 行,你行。 宁臣被气笑了,甩得门哐哐作响。 走出办公室门,宁臣脚步顿了下,给林沐发消息。 【你在哪儿?】 那边回得很快:【家里,湾洱的家里。宁哥,怎么了。】 宁臣其实真觉得林沐特别好。 有颜有钱,还特别喜欢池矜月,如果他是池矜月,他肯定选林沐。 他其实很不懂池矜月的脑回路。 毕竟两人曾经在大学打一场辩论赛,辩题是,你会选择喜欢自己的人,还是自己喜欢的人。 宁臣毫不犹豫地选了喜欢自己的,池矜月也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自己喜欢的。 宁臣将外套随手甩在地上,啪啪打字:【行,池矜月在望月酒吧喝醉了,你去接下她。】 那边没有丝毫犹豫:【好。】 这么好的男人哪里找!! 宁臣心满意足地关了手机,但走到电梯口时,他又想起些什么,他打开手机将和林沐的聊天截图转发给韩颂之。 并配文【你不想接的人有的人想接。】 挂在光洁墙面上的挂钟的时针指向十一,韩颂之打开电脑查看这一季度的报表。 大片大片的数字映入眼底,像是打翻了情绪的罐子,隐隐的烦躁随着时间流逝一点点蔓延至四肢百骸。 报表再也看不下去。 宁臣又和池矜月说了什么吗。 他打开手机,翻到微信,却看见了那张聊天截图。 一口气闷在心里出不来,韩颂之靠在椅子上,烦躁地扯了扯领带。 傻逼。他只比了个口型,没有真的骂出来。 过了几秒,韩颂之将座椅上的西服挽进臂弯里,推开办公室门。 助理赶忙迎过来:韩总。 备车。 好的,助理说:去哪里? 韩颂之按下电梯,眼看着电梯一点点升到顶层:望月酒吧。 第4章 、第四首诗 望月酒吧。 纵然梨枝有意拦着,池矜月还是喝成一个小醉鬼了。 什么?!宁臣你再给我说一遍? 梨枝一把将池矜月黏在她肩膀上的脑袋推开,语气愤怒:老娘今天不把他头摘下来都不姓梨! 梨枝愤怒的语气被酒吧的音乐遮得七七八八。 但池矜月还是猜中三分,她神智清明了几分,皱了皱眉说:韩颂之不送我? 梨枝有些不知道怎么说,但还是点点头:对。 哦,那咱打个车。 说实在的,池矜月心里也没太大难过。 韩颂之和她工作都太忙了,不接电话不回短信都是常事,更别提突然说来接她了。 只是偶尔看着那些黏在一起腻腻歪歪的小情侣,心里还是会有点酸酸涩涩的。 没关系,姐送你。 说完,她扶着池矜月出了酒吧。 半夜的酒吧门口热闹非凡,梨枝抱着池矜月踮着脚吃力地寻找着自家司机,可最后却被面前一辆闪着金光的豪车亮瞎了眼。 细细雨幕下,梨枝看见了它的车牌。 湾A88888。 卧槽,这是谁这么有钱。 就在她呆滞的那一秒,车窗缓缓降落。 露出一张线条利落的侧脸,那人微微侧身,看向梨枝怀中的池矜月。他眼瞳是纯粹的黑,在细细雨帘下愈显薄凉。 好帅,比以前更帅了。 还有钱。 梨枝可以理解为什么池矜月对这份感情放不下了。 阿月,梨枝拍拍池矜月,指向那辆卡宴:快起来,车来了。 此时玻璃窗已经阖上。 池矜月愣了下,说:阿月,这是你家的车吗? 不是......梨枝下意识答,但又想给池矜月一个惊喜,她想了想说:给你叫的出租车。 哦。 池矜月也没多想,她挥手和梨枝说了再见,慢悠悠打开了车门。 车内暖和的空气里包裹着淡淡的松木香气,池矜月猛地靠在座椅上,触觉柔软舒适,她舒服地哼了声,眼睛都快要闭上。 车内一片寂静。 车子也迟迟没有要发动的意思。 这是什么意思。 在考虑要不要拉她么。 当代酒醉人打车专用话术脱口而出: 师傅,规矩我都懂的,吐车上500,您放心拉。 说罢,她又环顾了下车内装潢:师傅,这车很贵吧。梨枝怎么给我叫这么贵的车...... 那吐车上500肯定是不够的,因为酒醉晕乎乎的脑袋快速转着,池矜月非常认真地思考,那吐了给多少钱比较合适。 静默良久,似乎是感觉到池矜月的纠结,前排司机乐呵呵地说:不用给我打钱,给我老板打钱就行。 老板?! 司机话音刚落,耳边响起一道清冷的男声:去雾青湾。 车子应声启动。 这声音也未免太耳熟...... 像是受到了某些感应,池矜月微微侧头往左边看。 男人倚在靠椅上,长腿随意交叠着。此刻正垂眸看着财务报表,神情专注又宁静。 车窗外是繁华的湾洱,风景一闪而过。 这不是韩颂之是谁? 不过他不是说不来接她么? 盯着韩颂之良久,池矜月突然起了逗弄他的心思。 她稍稍朝他那儿挪了些,涂着淡粉色指甲油的指尖轻轻按上一旁的按键,隔音板悄然落下。 将左手搭在他的肩膀,她的脑袋慢吞吞靠近他的耳边,声音低到几乎是气音:宝贝。 手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探入薄薄的衬衫中,白皙的指尖带些微微凉意,顺着肌肤纹理向下再向下。 男人还在看财务报表,但她能明显感觉到胸膛的微微震动和略显急促的呼吸。她微微勾了勾唇,附在他耳边: 财务报表好看还是我好看? 男人抬眸,清冷的眸子里沾染上几分暖意和欲/念。他紧紧盯着女人丹凤眼中的那一抹笑意,低声说:帮我把眼镜摘下来。 鱼上钩了。 池矜月唇角勾勒起一抹得意的微笑,她抬手,轻轻将架在他鼻梁上的眼镜取下,极细的链条微微颤动,男人眸底的欲/念愈发明显。 啪。 白皙的指尖不知触摸到哪个按键,隔音板再次升上来。 全过程不过五分钟。 司机透过后视镜飞速地瞥了眼五分钟就升上来的隔音板,一声也不敢出。 池矜月拢了拢身上梨枝给的贵妇披肩,施施然倚在距韩颂之一米的角落里。 她瞥了眼韩颂之略显难看的神色,又飞速收回视线,漫不经心地拨弄着手上淡粉色的美甲。 呵呵。 她又冷笑一声,淡淡开口:五分钟,哎。 说罢,她叹了口气。 顿了顿,她又补了句:师傅,能不能先把我送到玫瑰湾。 她正感慨这场游戏赢得未免太过无趣之时,一道清冷的男声响起:车子停旁边,你先下去。 转向灯一打,车子飞速地朝右边靠。 司机拽上一旁的厚外套,又摸了包烟,就飞速地打开车门下去了。 池矜月脑海中警铃大作,猛地伸手想打开车门。 就在指尖即将碰上车门的那一刹那,白皙清瘦的脚踝被人攥住,那人微微用力,她整个人就倒在座椅上。 恋耽美 小说全文- 岁枝(4) 随后一声响动,所有的车门被锁起来。 她看着近在咫尺的车门,内心涌起一阵悔意。 车内的靠椅再舒服也比不上她柔软而舒适的大床,上次做浑身腰酸背痛的景象再次出现在面前,池矜月后悔地想流泪。 她翻了个身,恰好对上韩颂之的视线。 失去了镜片的遮蔽,眸中所有的情绪都一一被放大,肆意而鲜活。 韩颂之,池矜月双手合十,作出恳求状:太晚了,我们还是赶紧回雾青湾吧。 男人似是充耳未闻,他指尖挑起她腰间的一缕长发,轻轻缠绕着。 五分钟? 语调清清淡淡的,却听得池矜月一激灵。 肌肤接触到空气里的凉意,微微一战栗,微冷的指尖在她身上游走着,点起丝丝火苗。 可男人还是神色如常。 大哥,我错了。 池矜月正真情实感地求饶着,作乱的胃突然开始翻涌,她下意识攥住韩颂之的领口...... yue 吐完后,池矜月抬头,看见满是污秽物的白衬衫和韩颂之发青的脸色。 嗯......韩颂之有洁癖。 池矜月淡定的阖上热裤的拉链,唇边绽放出笑意:对不起,我先去叫司机上车。我会补偿你的。 池矜月。 话语说的一字一顿,带着强烈威胁的意味。 对不起。 说罢,池矜月逃也似地打开车门。 司机正站在寒风中的路边抽烟,他看见朝他走来的池矜月,稍稍愣了一瞬,而后又连忙把烟掐了。 结束了?寒风把司机脑袋吹得发晕,他听见自己这样问道。 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越了界。 嗯,池矜月点头:这次真的结束了。 接到宁臣的短信时林沐刚赶完通告回家,看到落地窗外被北风吹得沙沙作响的树叶,林沐也来不及休息,立刻拿了车钥匙去了地库。 他家离望月酒吧挺远的,堵在拥挤的车流里,林沐看见了站在门口的池矜月。 她靠在梨枝身边,四处张望着。 大概是在等他。 唇角不自觉地弯起,他按了喇叭,希望能快一点接到池矜月。 车子终于停好,他拉开车门的那一刹那,却看见池矜月坐上了另一辆车。他站在原地,被冷风吹得失去了知觉。 刚才出门太着急,黑色羽绒服里只穿着一件衬衫。 此时冷风全数灌进来,他浑身发抖。那辆车经过他时,后座车窗浅浅摇了下来,林沐望向那儿。 坐在车上的人淡淡挑了下眉,眸中毫无波澜没有半分不屑和醋意,似乎是完全没有将他放在眼里。 下一秒,一截藕段似的手臂缠上那人的脖颈,车窗缓缓关上。 在原地站了良久,直到脑袋细细密密地开始疼时,林沐才重新回到了车上。 雾青湾。 池矜月已经完全酒醒了。 她听着浴室里的水声,内心起伏波动地就和那哗啦哗啦的水声一般。 面前阿姨煮的醒酒汤已经喝了一半。 这醒酒汤也太难喝了。 打死她,她都喝不下另一半了。 十分钟后,水声止。 一道颀长的身影出现在面前,灯光下投射的阴影淡淡笼罩着抱着腿坐在沙发上的池矜月。 他穿着件黑色睡衣,衣领半敞,露出一片冷白皮肤。 微乱的黑发不断有水珠滴落,落在修长脖颈处,蔓延至锁骨,最后滑落到胸膛内隐匿不见。 酒醒了?男人视线落在桌上只喝了一半的醒酒汤上。 池矜月疯狂点头:醒了。 韩颂之坐在沙发上,默不作声地摆弄着手机,浑身都散发着低气压。 池矜月想着今晚做的错事,默默地挪到韩颂之身边,用力地吸了一口气,然后说:一点都没有呕吐物的味道了耶,香香宝贝。 韩颂之反应慢了半拍。 ? 池矜月眨眨眼:怎么了。 韩颂之盯着她看了半晌,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他走到桌上将那剩的半碗醒酒汤拿过来,递到池矜月面前: 喝完它,我看着你喝。 ??? 喝完它,这不是要了她的命? 宝贝儿,我真醒了。 听着这个肉麻的称呼,韩颂之倾身靠近池矜月。池矜月以为他要亲自己,干脆闭上了眼,却没成想脸颊被人捏住。 两只手腕被人合在一起用一只手握住。 我觉得你没醒。他的声音掺杂着些浴室里的水汽,有些哑。 湿漉漉的黑发不时有水珠坠落,落在她的脖颈,带着丝丝凉意。 她睁眼,看着醒酒汤只离她一点点远。 一想到醒酒汤的味道,池矜月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挣开韩颂之的束缚,一挥手将醒酒汤碗打翻了。 汤哗啦哗啦地洒在地毯上,池矜月跳了起来。 韩颂之看着黑色浴袍上滴溅的汤渍,面色肉眼可见地阴沉了下来。他抬眼,眸子黑漆漆的,声音偏冷: 池、矜、月。 池矜月闻言立马跳到离韩颂之最远的那个沙发。 冷静点,大哥。让我想想怎么补偿你。 纠结了半晌,池矜月慎重开口: 韩颂之,我觉得你该向我道歉,是你先强迫我喝醒酒汤的,那汤难喝的......狗都不喝。 听见这话,韩颂之直接气笑了。 好啊,你要我怎么补偿你。 补偿啊......池矜月认真地开始思考。 要不让韩颂之抽一个假期陪她玩、要不然给她补十个包包...... 她正在这儿想着呢,一张脸凑过来,温热的手轻轻覆上她的眼睛。紧接着,醒酒汤苦涩的味道弥漫在唇齿之间。 这是在作弊,池矜月心想。 起了点小心思,池矜月轻轻咬了一口他的唇,谁知他并未退开,池矜月被迫地承受着,直到扣子被解开,皮肤接触到冰冷的空气有些战栗。 模糊的神思瞬间清醒过来,池矜月手软绵绵的推不开他,只能被迫整个身子后移了几寸。 怎么了?池矜月能很明显地看到那双眸子染上情/欲,眼尾有些发红。 今天是平安夜。 我知道。他细长的手指圈起她的一缕长发缠绕。 我准备了礼物给你。 趁着韩颂之愣神的三秒钟,池矜月飞快地抽身出来,跑上楼梯中央,她没听见跟在她身后的脚步声,便转身看向楼下。 韩颂之站在原地,静静地望着她。 你快来啊! 池矜月不解地朝他伸出手。 少女穿着体恤和热裤,长发梳成高高的马尾,不过因为在沙发上摩擦了会儿显得乱糟糟的,脚上踩着双软绵绵的粉色毛绒兔拖鞋。 她眉眼间满是笑意,嘴角边荡漾出一个浅浅淡淡的梨涡。 其实没遇到池矜月之前,他都不知道原来一年会有那么多节日。 而且节日需要准备礼物。 池矜月很会送礼物,礼物或贵重或便宜,都能让人看到送礼人的心意。 等到创立了韩氏后,他也尝试着送礼物。 基本都送得特别贵重,或许是从小缺钱的缘故,他总觉得礼物越贵重就越能代表心意。 第一次决定给池矜月送礼物的时候,那天他刚好在谈一个合作。 谈完后,他留下了那位老板的情人Alice,问送礼物的问题。Alice皱眉,问他是送女朋友还是情人。 他想了想,回答:情人。 宁臣猜得没错,韩颂之天生厌恶所有亲密关系,他找过心理医生,但没有一点用。 他确信以后不会结婚。 他想过很多次,如果池矜月喜欢上别人了就放她离开,他不是非她不可,世界上有更多比池矜月更符合他理想型的人。 但他是池矜月情人一天,也就得护着她一天,一天不能让她吃亏。 第5章 、第五首诗 Alice笑了下,说,那还不简单,什么昂贵送什么就可以。 所以后来送的礼物好几次价格都把池矜月吓到,她总是笑嘻嘻收下,却只是将它们全数放在抽屉里,不见天日。 既然池矜月不喜欢,韩颂之索性也就不送了,每次到节日就写张百万支票塞进红包放在抽屉里,打算在池矜月走的那一天一块儿拿给她。 应该没有人会不喜欢钱吧。 你怎么还不来!池矜月站在楼梯上有些生气。 来了。他听见自己说。 一口气爬到三楼,池矜月推开一个闲置已久的储藏室,里面乱七八糟的东西全部被推到一边,中间摆着一颗高大的圣诞树。 绿色的圣诞树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的小礼物,有几颗枝桠上还被挂上了红彤彤的苹果,苹果很重,压得枝桠弯下。 上面围着几串bulingbuling的星星灯,树下是几个形状大小各异的礼物盒。 猜猜哪个礼物是你的呀?一道清亮的女声在耳边响起。 韩颂之彻底回过神。 他垂眼看向圣诞树下的礼物。 礼物盒大同小异,唯有一个粉色的盒子扎着漂亮的星星丝带,叠在众多礼物盒前面。 他瞥了眼池矜月期待的神色,心中不觉有些好笑。 这分明是要让他猜中,却又强硬地走一遍流程。 他看见少女将礼物递给他,兴奋地说:恭喜你猜中了,你一定是今年最平安幸运的人! 是么,可是他不信神明。 韩颂之解开层层缠绕的星星丝带,打开盒盖,里面团团淡粉色丝带上静静躺着一条黑色围巾。 围巾织得很难看,坑坑洼洼且针脚不好,可是看上去却很温暖舒服。 我织了好久呢,池矜月抽出围巾,踮起脚尖一点点替韩颂之围上。 你都不知道,她语气有些抱怨:这个织围巾绕来绕去烦都烦死了,而且那个针也很尖,我手都被扎破了。 韩颂之垂眸看着少女委屈的模样,唇角不经意勾了下: 那就不织,买也是一样的。 织和买的结果都是得到一条围巾,那么对他来说都是一样的。 不过这条围巾挺暖和。 漏,池矜月对他晃了晃食指,语气不善:大漏特漏。我织围巾是把心意和喜欢都织进去了,能和外面买的一样么? 昏黄的灯光洒落在她的面庞,纤长的睫毛微颤,映出她极其专注和认真的模样。 现在还早,池矜月看了眼墙上即将指向十一点半的挂钟,面不改色说:我们一边拼拼图一边看部电影吧。 说完,她也没等韩颂之同意,就拉着他坐在沙发上。她双腿曲在沙发里,纤细的手臂挽着他,整个人都像是在他怀里。 看什么啊? 池矜月拿起一包薯片,抓起一大片一股脑塞进嘴巴里,嘴巴鼓得像河豚,说出来的话语自然也不清晰。 韩颂之没听清楚,微微侧身问:你说什么? 嘶,好疼。 她的脑袋枕在他的肩膀上,他稍微一动,她的头发就被生生扯下来,痛得她想打人。 她扶着韩颂之的手臂将自己扶正,撸下纤细手腕上的黑色皮筋松松地将原来的马尾扎成一个丸子头,这才心满意足地再次靠在韩颂之身上。 我说,池矜月耐心很好,又重复了一边:我们看什么? 她不停地按着遥控器,页面翻滚,电影一部接着一部出现在银幕上,可惜都没有她感兴趣的。 韩颂之闲闲扫了眼银幕,语气淡淡的:随你。 我知道随我,那肯定随我,池矜月看向他,理直气壮的:那我不是不知道才问你的嘛。 ...... 纠结了半天也没想好看什么,池矜月打了个哈欠,闭着眼睛懒懒说:那我随便按遥控器,你说停我就停。 韩颂之盯着银幕,电影翻到恐怖分类,一部部往下翻又一部部往上翻,即将进入下一个分类时,韩颂之开口。 停。 池矜月睁开眼。 你选的是......池矜月看到封面吓得快要跳起来:怎么是这个啊? 《恶鬼恋人》 投影上是这部电影的巨型海报,一个模样漂亮的少女和凶狠吓人的恶鬼并排坐在香檀木椅子上,少女穿着红色嫁衣,唇角勾勒出一丝诡异的微笑。 池矜月光看着这幅海报寒毛都要竖起来了。 你害怕么,韩颂之似有若无地笑了声,语气很淡,像是在体贴:那就换一部。 这话可就戳到她痛点了。 池矜月一向标榜自己天不怕地不怕,怎么可能对这么小小一部恐怖电影屈服。 你在说什么鬼话?池矜月果断拿起一旁的遥控器,按下了播放键:怕这怕那可不是我池矜月的作风。 电影片头伴随着诡异的阴间音乐进入视野,池矜月有点害怕,却又强装镇静继续吃着怀里的薯片。 她嚼地很大声,韩颂之瞥了她一眼,微微皱眉。 池矜月平日里没有吃东西嚼出声音的习惯,今儿却硬要弄出些声响。 池矜月注意到韩颂之的视线,理不直气也壮地大声说: 薯片嚼出声音不是很正常的吗? 韩颂之收回视线,漆黑的眸中浮现出丝丝笑意。 电影里的画面已经快进到冥婚场面了,阴暗的屋子铺满了湿冷的深红色地板,檀香木主座上空无一人,主桌上摆着两根白色蜡烛,蜡油悄悄滴落,气氛诡异万分。 屋子里空无一人。 池矜月已经近乎机械地嚼着薯片,掌心微微出汗,汗水黏在韩颂之小臂上。 韩颂之微微皱眉,从沙发旁的纸巾盒抽了几张纸,擦拭掉臂上的汗珠,又将一团纸塞进池矜月手心里。 全程池矜月没有任何感觉,她紧紧盯着屏幕,眼睛瞪得像铜铃。 下一瞬,镜头猛地一转。 木头门槛上爬出来一个人,来人穿着被水浸湿的深红色嫁衣,猛地一抬头,苍白的脸色配上鲜红的唇色,还有那诡异的微笑...... 韩颂之!!!救命啊!!! 池矜月猛地从沙发上跳起来,怀里的薯片被这么一震,全都从袋子里弹出来,滚落在沙发上。 她随手拿起一块,猛地砸向银幕,心脏不受控制地拼命跳动着,池矜月感觉马上就会心率过快而亡。 韩颂之瞥了眼池矜月,很快便收回视线。 他看着沙发上散落的薯片微微皱了皱眉,可唇边不受控制地浮现出一抹笑意。 很快池矜月就镇定下来,若无其事地坐回沙发,一片薯片被压得咔擦一声,光荣阵亡了。 顺便,她发现了手心里的纸巾。 她往韩颂之的方向看去。 男人单手支着脑袋,黑发细碎垂在额前,眼瞳极黑,昏黄灯光下仿若有星河流转。 你看这个逻辑不通啊,池矜月强硬地要为自己挽回颜面:你说为啥要穿着湿掉的嫁衣回这个屋子啊,我看导演就是为了吓人而吓人。 其实,她光顾着害怕了,根本没看进去多少剧情。 她在赌。 赌韩颂之也没认真看。 毕竟就在三分钟之前,韩颂之刚去接了一通客户电话。 是么,韩颂之双腿交叠着,换了个姿势倚在沙发里,淡淡开口: 湿掉的嫁衣是因为新娘被人逼着跳河,而且不是她回了屋子,是她的魂魄回了屋子,回屋子是因为这里怨念最重,她要吸取怨念去报复村里的人。 恋耽美 小说全文- 岁枝(5) 逻辑通畅,让人挑不出半点错。 他,刚刚,不是还接了个客户电话么?! 为什么! 还可以记得这么清楚! 我无语了,池矜月果断转移话题:你看得这么认真你去替我帮林沐看片吧。 她虽然干着经纪人的行当,但也偶尔抢抢宣传的饭碗,比如说替林沐看看他拍好的电影。 话音落地的那一刹那,室内陷入寂静。 只有恶鬼恋人的台词一字一句地播放着,混着诡异的音乐。 韩颂之坐在那儿,眉眼微冷,鸦羽似的睫毛微颤,将眸中情绪尽数敛下。 每次一遇到林沐的事情,韩颂之就会和她闹别扭。 林沐生得纤细,很得圈内大佬喜欢,当初池矜月不是他经纪人时,林沐曾遭受到很多次性骚扰,经纪人也都暗地里默许。 后来他请求池矜月当他的经纪人,池矜月同意了。 但韩颂之很明确地和池矜月说,他可以帮林沐找很好的经纪人。但如果池矜月执意要做林沐的经纪人,他会考虑封杀林沐。 再后来,林沐一身青紫地跑到池矜月面前,跪下来求她让她当经纪人。 她实在是不忍心,和韩颂之冷战了将近一个月,最后还是去当了林沐的经纪人。 阿颂。 池矜月深深吸了口气,拉住韩颂之睡衣的袖子。 韩颂之顺势攥住她的手腕,倾身而下,指尖一勾,黑发便悄然散落下来,铺在白色的沙发上,他随意挑起一缕缠绕在指尖,白与黑交织着,勾勒出一幅漂亮的画卷。 做么。他勾唇笑。 可那双原先该晕满水雾和缠绵情意的桃花眼此时却只余冰冷和漠然。 他这时才想到。 带池矜月回家只是为了这事。 池矜月想说些什么,可喉咙像是被堵住似的,怎么也说不出来。 韩颂之伸手抚上池矜月漂亮的眉眼,微凉的手指带着些寒意让她有些发颤。 那我就当你默认,他附在她的耳边轻声道:小月亮。 池矜月闭上眼,承受着一切。 窗外淅淅沥沥地落下些雨,打湿了枝头零落的花瓣,娇弱的花瓣静静飘落,沉溺在土壤里。 凌晨两点,才刚结束。 池矜月瘫倒在被窝里,感受着浑身上下像是被车碾过一般的酸痛。她闭着眼无意识摸了摸旁边,却只有一片冰凉。 她费力地睁开眼,靠在床头。 暖和的被子滑落一半,露出一片细腻白皙的脖颈处皮肤,一阵寒风吹过,池矜月浑身战栗。 她看了眼被风吹得鼓起来的窗帘,得出结论。 韩颂之大概是去阳台抽烟了,忘记关窗了。 池矜月打了个哈欠,从床边拽了件外套披上钻出被窝。又有些口渴,她随手从果盘里拿了个橘子,这才哒拉着拖鞋走到阳台处。 昏暗的灯光下,韩颂之站在阳台上抽烟。他垂着头,指尖烟火明灭。烟雾在他周身升腾起来,莫名添了些清冷的氛围。 池矜月看不清韩颂之的表情,但却知道他心情很不好。 他很少在家里抽烟,因为她闻多了烟草脖颈处会起红疹子。 池矜月走到韩颂之身边,双臂支着木质栏杆。 因为林沐的事情生气?池矜月单手撑着脑袋看他:不都说了只是我好朋友,而且过段时间我不想当经纪人了。 烟味很重,鼻头传来一阵痒意,池矜月连着打了几个喷嚏。 韩颂之回避了关于林沐的话题。他按灭烟头,侧头问:想做什么? 做个摄影师,池矜月懒懒道:你知道的,我本来大学毕业就打算去的,可惜被一些事情拖住了。 说完,她垂头打算把手里的橘子剥开。 她尝试了下发现自己做的美甲太长了,抠破橘子皮可能会要以指甲断掉为代价。 仔细衡量了一下利弊,池矜月将橘子递给韩颂之:帮我剥一下嘛? 她是很典型的在外人面前强硬地要命,但遇到亲近的人便会忍不住地想要依赖和撒娇。 父亲过世后,韩颂之和梨枝是唯二她可以无所顾忌地撒娇的人了。 韩颂之没理她:自己来。 可是我做了美甲,池矜月苦恼地伸开手,贴了甲片的淡粉色美甲在黑夜里泛着淡淡的光: 我是真的剥不开。 下次别做了,韩颂之接过池矜月手里的橘子,语气很淡:划在身上很疼。 ??? 愣了两秒池矜月才反应过来,紧接着白皙的脸上浮现出一片片红晕。 脑海里浮现出的都是一些不可言说的限制级场面。 他! 怎么可以! 这么平淡地说出这种话?! 池矜月真的服了。 橘子剥好了。 橘子果肉黄橙橙的,连着层白色外衣,看上去很诱人。 池矜月随手捏了瓣橘子放进嘴里,一边嚼一边说:你吃不吃? 说真的,可能真的是开了一万八千层滤镜,她觉得韩颂之剥的橘子都比她自己剥的甜。 窗外的天黑得彻底,他们家对面的住户也熄了灯。 池矜月觉得自己和身边这位真是疯了,半夜两点半不睡觉,在阳台上吹寒风吃橘子。 韩颂之瞥了眼橘子:不吃。 池矜月一直很奇怪,韩颂之很少吃水果,对蔬菜甚至是到了厌恶的程度。 她觉得这样不行,有次就让阿姨做了蔬菜饼给他送过去,没提前告知他是蔬菜。韩颂之直接当晚呕吐到发烧送医院。 可这也不是食物过敏。 池矜月百思不得其解,却也不敢再胡闹给他做蔬菜类的东西。 那这样,池矜月拿出一瓣橘子:我吃一半,你吃一半。 韩颂之垂眸。 小姑娘微微仰着头,白皙的指尖掐着一块橘瓣,橘瓣已然一半进入她的口中,贝齿轻轻咬住,橘瓣中间冒出汁水。 阳台落地灯昏黄的灯光更衬得她白皙可爱,丹凤眼中光晕流转。 本来是他最讨厌的食物,但此刻又莫名想吃。 他微微倾下身,拨开她捏着橘瓣的指尖,刚要咬上,橘瓣就被小姑娘吞下。 她紧紧盯着他,眼睛水光粼粼,像是漂亮的星星,没一丝惧怕,反倒是有些挑衅的意味。 他微微勾唇,修长的手指穿过她的长发,吻顺势重重地落在她的唇瓣。 小姑娘似乎是没想到,眼睛睁得极大。 他用手掌轻轻蒙上了她的眼,哑声说:闭眼。 唇齿交缠,橘子的香味蔓延开来,小姑娘快被吻得喘不上气,忙用手推开他:不行,我不行了。 韩颂之不虞地啧了声:怎么没有一点进步。 说完,他附在池矜月耳边,声音极轻:很甜。 池矜月整张脸腾地一下红了,她有些不甘心,又伸手搂住韩颂之的脖颈,踮脚吻了上去: 谢谢,你也很甜。 似乎传来一声似有若无的低笑,池矜月很快感受到一双微微带着凉意的手在她身上游走。 脚快要站不稳,她落入了温暖的怀抱,淡淡的松木香气充斥着鼻尖。 意识消散之际,池矜月推了下面前的男人:我才洗过澡。 那就再陪我洗一遍。 作者有话说: 捂脸 第6章 、第六首诗 清晨七点,池矜月被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吵醒。 她费力地睁开仿若千斤重的眼皮,模模糊糊地看见昨晚和她闹到五点的韩颂之。 他正低着头扣袖扣,黑色碎发散落在额前,微微敛去清冷眉眼。 注意到池矜月醒来,他淡声问:醒了? 池矜月瞥了眼尚还蒙蒙亮的天色,又将被子向上拉了拉:起这么早干嘛? 她平日里其实不和韩颂之住在雾青湾,一般情况下她住在和雾青湾在两个极端的玫瑰湾。 原因无他,第一是她想永远保持女神的样子出现在韩颂之面前。 第二,她平日里不拘小节,房间总是比较温馨,而韩颂之有很重的洁癖,她怕韩颂之把她从雾青湾赶出去。 韩颂之随意抽了条领带,又垂眸看了眼腕表: 不早,七点半。 ...... 七点半出门打工,池矜月愿称韩颂之为史上最敬业打工人。 注意到韩颂之在系领带,池矜月将身上从床上支起来,托着腮欣赏美人穿衣这一幕。 宽肩、窄腰、长腿......她觉得下一秒口水就要流下来。 不过......池矜月皱眉,这衬衫和领带的搭配也太过奇怪了。 深蓝色衬衫配上蓝黑色领带,怎么看怎么奇怪。 池矜月不是能忍住内心想法的人,她打了个哈欠出了被窝,决定履行一下做女朋友的义务: 你衬衫和领带的搭配也太奇怪了,我帮你挑一件衬衫。 说完,她光着脚走进衣帽间。 各色的衬衫按照颜色深浅用衣架依次挂着,下方裤架上摆着相对应的西裤。 白皙修长的指尖依次抚过各色衬衫,池矜月光着脚走到衣帽间角落。 灯光亮起,那儿挂着一件蓝色的体恤,A家的,很多年前的款式了,在这整个衣帽间都显得格格不入。 她立住脚步,指尖搭在那件体恤上,神情有些不可思议。 因为这件体恤她也有一件,不过是很多年前的了。 池矜月记得很清楚。 那天是韩颂之生日,他的生日是她求了班长很久才在联络簿册上看见的。 高三时每两周才放一天完整的假,池矜月忍痛放弃了和梨枝出去玩的机会,选择去商场帮韩颂之挑礼物。 站在商场里时,池矜月觉得,给韩颂之挑礼物真的很困难。 韩颂之自卑又自傲,太贵了担心他不收又嘲讽她大小姐,太便宜了又担心他觉得没心意。 最后在商场里站了一整天,什么也没挑到。 傍晚梨枝给她打电话说挑几件体恤,下次可以野餐的时候穿闺蜜装。宁臣站在旁边也插嘴,说再帮他和林沐也买两件。 行,就你们事儿多。池矜月笑骂,挂了电话。 转身去离自己最近的服装店拿了同款体恤,她和梨枝穿粉色的,林沐和宁臣穿蓝色的。 体恤大概是七千元一件,四件也才两万八,对池矜月来说不算特别昂贵。 走出商场时,恰好撞上了个手拿咖啡的女士,咖啡倾倒,撒得池矜月一身都是。 白色体恤染上咖啡印,池矜月便不想要了。她走到卫生间换下染上咖啡渍的体恤,换上刚买的那件粉色体恤回了学校。 她赶到教室的时候晚自习刚打铃,她踩着打铃的点将体恤送给梨枝他们。 林沐大概是很喜欢那件体恤,当时就借着上厕所的由头去卫生间换上那件蓝色体恤。 高中他们班的同学都是爱起哄的类型,林沐穿着蓝色体恤进班时,原先安静的教室里立刻传来一阵低声碎语。 但池矜月不太在意,这种事清者自清,自己知道不是就行了。 晚自习下课后,她走到韩颂之桌前,随手在旁边拉了个椅子坐下,真诚地说了句生日快乐。 顺便递给他自己制作的生日贺卡,还有一瓶彩墨。 那瓶彩墨是她花了好几天自己调的,浅蓝色带着细细碎碎的细闪,漂亮又独一无二。 这瓶彩墨啊......池矜月非常自豪地介绍着,她觉得韩颂之肯定会特别感动。 谁知少年伸手拿起那瓶墨水,彩墨瓶在白皙的手指间转了一圈,少年的唇角勾勒出几分嘲讽的笑,开口打断了她的话。 或许这瓶墨水值十块钱? 不是啊,池矜月有些气恼自己的心意被用钱衡量:这是我自己调的啊,花了很长时间的。 是么,少年不为所动,随手将那瓶彩墨丢进垃圾桶:可是我不喜欢。 眼睁睁看着心意被丢进垃圾桶,池矜月快气死了,她一把将韩颂之桌面上的东西扫在地上: 韩颂之,我真的很讨厌你。 像是听到了什么可笑的话,韩颂之抬眼,唇角勾着笑眸中却冰冷一片: 求之不得,别再缠着我。 如他所愿,池矜月没再缠着他,韩颂之反倒是示好了几次。 后来她仔细回想这件事,觉得可能是韩颂之吃醋了。 却又在下一秒觉得可笑,有谁会因为一件体恤吃醋呢,尤其还是韩颂之。 又有一片灯光亮起,脚步声不断向她靠近,池矜月清醒过来。 她将那件蓝色体恤从架子上取下,转身看韩颂之,状似无意般问道:这件体恤我也有一件,不过是好多年前的了。 说完,她紧紧盯着韩颂之,生怕错过他脸上哪怕一分表情变化。 可惜的是,韩颂之神情并无半分波动,他拿过池矜月手上的体恤,随手丢进垃圾桶,语调散漫: 是么,挺巧的。大学哪个小摊上买的吧,假的。 池矜月那件是在高中买的。 她笑笑,又想起体恤柔软的触感和精致的刺绣:应该也还挺贵的,那我摸着算顶配A货了。 大概吧,太久了记不清了,韩颂之皱眉,明显是不想聊这个话题了:我挑好了,走吧。 行。池矜月很自然地上前搂住韩颂之的手臂。 韩颂之视线下移,看见池矜月光裸着的脚。 他皱眉:你怎么不穿拖鞋? 不喜欢穿,看着韩颂之认真的表情,池矜月忍不住就想逗他:你心疼我啊,那就背我。 ......不背。韩颂之语气又冷又硬邦邦的。 那我感冒了就会传染给你,所以你必须背我。池矜月理所当然地说。 这是什么鬼逻辑。 首先,你不是林黛玉,在有地暖的情况下你光着脚走十米路感冒的可能性无限趋向于0,韩颂之是真的被气笑了: 其次,你感冒了也未必会传染给我,你可以自己在家等病痊愈。 ...... 池矜月猜想现在自己的脸应该是扭曲的。 她只是很单纯地撒个娇,为什么韩颂之要这么较真。 跟着韩颂之走出衣帽间,池矜月很快又找出来新事儿做:我帮你系领带吧。 韩颂之看了眼熨烫地笔直的领带,有些不忍心让它经受折磨: 不必。 这就戳到池矜月痛点了。 她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别人不让她做的事情。 不行,池矜月惊醒,她将韩颂之拉到床边坐下:你等下,我现在就帮你系。 领带以蓝黑色打底,斜斜地纹了些暗红色线条,底部用金色丝线绣了个小小的字母H。 池矜月单手拎着领带,有些尴尬。 事实是,她太久不系领带,已经完全忘了领带该怎么打。 韩颂之垂眼望着纠结的池矜月,又瞥了眼腕表: 我可以自己来。 不行!池矜月猛地抬头,恰巧撞进韩颂之的视线,又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我刚都答应你了。 顿了顿,她拿起枕头边上的手机,打开某视频软件,搜索领带打法。 宽边压住窄边,向后绕出...... 池矜月拿着领带的两头,慢悠悠地模仿视频中的打法。 绕了三遍后,她悟了,这不就是打红领巾嘛! 恋耽美 小说全文- 岁枝(6) 韩颂之瞥见腕表上分针已经指向五十,他微微皱了皱眉,向后退了一步冷声道:不必,我来。 池矜月死死抓住他的领带不肯松手:大哥,我发誓我真的会了!我是真的会了! 韩颂之抿着唇盯了会儿池矜月,似乎在考虑她这话的可信度。 池矜月见韩颂之稍许有些动摇,空闲的那只手装模做样地抹了把眼泪: 小女子就这么一点心愿,大哥都不愿意替我实现吗?那我还不如找块豆腐撞一撞罢。 韩颂之就这么眼睁睁瞧见,池矜月将刚才打哈欠闪出的泪花抹到手上。 可以。韩颂之淡声说。 池矜月眸中闪出笑意,伸出那只抹泪花的手就要伸向他的领带:那我来了。 韩颂之向后退了一步,皱眉道:我说,可以去买块豆腐。 ...... 系好领带后,池矜月躺在床上装作不经意问道:你过年有没有时间,陪我出去玩玩? 半天等不到回应。 池矜月已经绝望了,韩颂之工作比她还要忙很多,今年已经陪她玩了很多天,池矜月掐指一算,年假估计没了。 但他自己当老板,放一百天年假也没人敢多说什么好吧! 反复纠结半天,池矜月将脑袋缩回被窝,直到听见开门的声音。 混杂着一句男声:地点你挑。只有一天。 八点钟。 倚在树旁的司机等着实在无聊,干脆从口袋里摸了根烟抽。烟火燃尽时,那扇檀木门还是紧紧闭着。 他摸出手机,屏幕上显示已经八点零三了。 司机大受震撼,不过三分钟后他就反应过来。 可能是夫人来了。 平心而论,接韩颂之上班是件极其容易的事情。 虽然外界说韩颂之冷漠疏离,但司机觉得他的老板挺好的,不会故意刁难人,在工资的方面也不吝啬。 而且,韩颂之从来不会迟到或者是早来。 每天都是整点七点四十五从雾青湾出门,他只需要固定那个时间去接他就行。 不过偶尔几次会迟几分钟,他没当回事儿,还是宁家大少爷给他解释的。 说是韩颂之夫人在,懂的都懂。 司机懂了。 不过像今天迟到这么久的情况还是很少见的。 他正在这边胡思乱想着,那扇紧闭的檀木门就被人推开,迎面走来一位西装革履的男人。 司机站在那儿看着,总觉得今天韩颂之有什么不同。 麻烦开车门。清冷的声音荡在清晨。 好的好的。司机立马回过神来,替韩颂之开门。 在韩颂之坐在靠椅上的那一秒,司机终于发现了不同。 今天老板的领结系得特别奇怪,就像是......小学生打的红领巾结。 老板,您的领带...... 话刚说一半,他就发现这越了界。 他想起自家夫人也喜欢替他系一些奇奇怪怪的结,一切不同寻常的点串联成逻辑缜密的线。 他觉得老板和他夫人可真恩爱。 韩颂之垂眸看着脖颈上四不像还沾着泪珠的领结,心中并未像预想一般涌起恶心的情绪,反倒涌起一种更为陌生的情愫。 像是那天买下蓝色体恤的情愫。 不过这种近乎陌生的情愫让他更为烦躁,他扯下领结快步走到旁边的垃圾桶扔掉,又坐回车里系上备用领带。 开车。他冷声吩咐。 好的。司机连声应好。 他看着后视镜里明显处于低气压的韩颂之,心里止不住地奇怪。 为什么,夫人给他系领带,他还会生气。 池矜月从被窝里悠悠转醒。 她吃力地抬手拿起床头柜子上的手机,点开屏幕,上面明晃晃的一点半差点让她昏死过去。 快要过年了,过往因为拖延症而积压的事情一堆又一堆,她居然在这边睡到一点半。 美色误人啊。 池矜月静静想着,半晌之后,她又把被子拉过头顶,轻轻阖上眼睛。 算了,船到桥头自然直。 反正做不完,还不如稍微再睡会儿。 就这点来说,她真的非常佩服韩颂之。 昨晚跟她闹到凌晨五点天蒙蒙亮,居然还能七点半准时起床去上班。 再次醒来已经是下午五点了,池矜月稍微洗漱了下就打车回了玫瑰湾。 雾青湾被韩颂之装修成黑白色调,虽然干净却冷清地不像人居住的地方,池矜月还是比较喜欢在玫瑰湾的房子。 回去的路上,有一个陌生电话打了进来。池矜月挑了挑眉,有些意外地接了电话。 那边很久没出声,池矜月皱眉先开了口:你好,我是池矜月,请问你是? 我是,对面女孩的声音又细又小,像是被吓住了一般:我是宁愿,就池姐你上次让我考虑好了给你打电话。 池矜月思考了会儿才想起来这回事。 啊,行,她想起今晚林沐刚好有个湾洱的颁奖典礼结束,干脆就一块儿吃顿饭: 今晚七点星月饭店包厢201可以吗? 可以的,我都可以的。宁愿答。 池矜月先去家门口宠物店把她的猫大橘子接回来。 她第一次见韩颂之,就是看见韩颂之在给大橘子喂火腿肠。 那时候大橘子还是只小橘子,不过也四五岁了,是个学长,性格温顺也粘人。 其实原先是隔壁小区的宠物猫,但是因为得了猫传腹就被遗弃。后来还是附近大学兽医学院好心学长学姐救活了。 但没人愿意领养,所以一直流浪在校园里。 炎热的夏天,蝉鸣不止。 少年穿着附中的蓝白校服,一只手揉着大橘子的头,一只手拿着根拆开的火腿肠,唇齿微动,似乎在和小猫说些什么。 小猫坐在那儿慢吞吞地啃食着。 透过梧桐枝桠缝隙的阳光细碎斑驳,落在少年的侧脸,干净又美好。 后来,附中传出过很多关于韩颂之的离谱谣言,包括不仅限于他有严重的精神类疾病、生生打断了一个人的腿之类。 但池矜月一条也不信。 在她心里,韩颂之永远都是会趁着午休时间去喂猫猫的良善之人。 或许接近于一见钟情。 就算没有那场荒唐的报复,她也会不受控制地靠近韩颂之。 作者有话说: 本来说要拆成两章的,可是拆不出来【托腮】。以后就还是和上一本一样九点更新叭。感谢在20220116 11:01:20~20220117 17:37: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eee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分你半根碎冰冰5瓶;女汉子的妹纸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章 、第七首情诗 大橘子呀,池矜月揉了揉猫猫头,喃喃道:你说你爸爸会相信妈妈的解释吗? 猫猫正睡得香甜,哪里能听得见她的话。 池矜月叹了口气,将猫提上楼,回去洗了个澡又用平板刷了会儿她最喜欢的野生动物摄影师cheery的微博。 宽阔的可可西里无人区腹地,藏羚羊踩在这片土壤,望着镜头,是属于自然的味道。 这是她小时候便产生的梦想,因为很酷。 当时家里也很富裕,父亲虽然觉得这份工作危险,却也一直支持她。 后来,父亲在她大三时去世,所有的房产都被变卖,她变得一穷二白。她又一直不愿意用韩颂之的钱,就在外拼命打工,梦想也被搁置下来。 现在当着林沐的经纪人算是财富自由,过着令人艳羡的生活,可内心却总觉得可惜,总觉得辜负了曾经为梦想拼命考上湾洱大学摄影系的自己。 她想,也该去梦里的世界看看了。 时钟指向六点四十五,池月矜将平板阖上,抽了套舒适的服装穿上,又随意扎了个丸子头,就揣着手机出了门。 星月饭店没有酒店功能,大家都是专门去吃饭的,大多打扮地衣冠楚楚。只有池矜月简单地穿着套灰色运动套装。 走到门口时恰好遇到宁愿,池矜月想起来宁愿是第一次见未来老板林沐,还是带点东西比较好。 恰好林沐刚参加完颁奖典礼,池矜月就带着宁愿去了趟花店,打算买束花当作庆祝。 这花店开在寸土寸金的湾洱市中心,价格高得离谱。 我报销,池矜月低头发消息:随便挑。 宁愿挑了一束桔梗花,请店员用蓝色丝带缠起来。 看见宁愿买好了,池矜月打开微信打算付钱,谁知宁愿已经将钱付了,她捧着那束桔梗,声音极轻: 我送林老板的还要池姐付钱,像什么话。 林老板,叫得倒生疏。 池矜月调侃道:桔梗啊,宁妹妹可真是花心思了。 林沐最开始的爆剧人设便是温柔贵公子,喜欢百合花。 林沐性格和人设七八分相似,池矜月干脆就将林沐按照温柔贵公子人设进行包装,成功将绝大部分剧粉提纯成林沐的粉丝。 至于百合花,实在是林沐粉丝过度沉溺于那部剧,直觉认为林沐喜欢百合。 后来又觉得这么点小事不用解释,便一直误会到现在。 知道林沐喜欢桔梗的,都是他身边最亲近的人。 请进。 穿着制服的服务员热情地拉开了包厢201的门,池矜月走到包厢里的饭桌前坐下。 林沐和宁愿都到了。 池矜月扫了眼桌上的菜,基本都是她喜欢的炒菜类,油挺大。 池矜月经常在这吃饭,自然知道这里的菜偏清淡口味。 所以这些大概是特意为她烧的。 池矜月抬眼看了下林沐,笑道:你最近为了《他与罪》减肥,这些真的能吃吗? 坐在正中央的男人穿着方才颁奖典礼上还未褪下的燕尾服,黑色碎发垂在额前,暖黄的光落在他的眸中,温柔又平和,眼尾有一颗淡淡的泪痣。 说完,她拿起一旁尚未阖上的菜单,想加几道海鲜类。 阿月,林沐制止:家里营养师替我做好了,不用加了。 池矜月有点海鲜过敏,但又馋这一口。到时候如果点了,她肯定是忍不住的。 池矜月闻言盯着林沐看了几秒,语气质疑:真的吗? 被她看得耳尖发红,林沐不经意躲开她的视线:阿月,我怎么会骗你。 全程宁愿就像是个透明人一般坐在一旁,不说话不吃菜,只低着头默默听着。 林沐,池矜月放下筷子,说:小王不是走了么,这位叫宁愿,是你新的执行经纪。 林沐抽了张纸擦嘴,神情漫不经心的,似乎对谁是他的执行经纪不甚在意。 不过他还是站起身,伸手:你好,我是林沐。 宁愿抬头,眸光有些怯,却还是伸手握住了那双手:您好,我是宁愿。 能明显感受到女孩的紧张,林沐笑着开了个玩笑:名字很好听,还有点耳熟。 谢谢。 你记性未免太差,池矜月夹了口牛肉炒粉塞进嘴里:宁愿和我们是初高中同班同学,后来我记得...... 她手肘撑着头沉思半晌,得出结论:是高三那年转学了吧。 是么,抱歉啊,宁小姐。 听见这话,宁愿唇边勉强的笑意快要维持不住,她拿起酒杯倒了杯白葡萄酒下肚,胃灼烧似地疼。 每一次,顺着林沐的视线看过去,那人全都是池矜月。 饭吃到一半,包厢传来敲门声,檀木门打开,门口穿着西装革履提着公文包的男人。 一看就是去帮陈利东谈合作刚下飞机。 池姐! 陈胜非常自来熟地走到池矜月旁边坐下。 池矜月正咬着插在可乐中的透明吸管,就被这一声响亮而又亲切的池姐吓得吸管落在桌上。 她又重新拿了一根吸管插/进去,没什么好气:陈哥,你怎么来了。 他大概三十出头,池矜月一直觉得他叫她姐挺尴尬的,但陈胜执意如此,她也就随他的便。 陈胜把公文包随手放在一旁,双手作揖语气愧疚:池姐、林沐,真的实在是对不起。回头一定好好教训我家那个混小子。 池矜月愣住,半晌才反应过来他话语中的弯弯绕绕: 陈哥,这没点心思还真被你绕进去了,不出钱啊,当时媒体的公关费我们都出了不少。 陈胜面色有点尴尬:池姐哪里的话?额,池姐,你要多少钱说个数。 池矜月眨眨眼,推开椅子起身,走到林沐身后,双手按住他的肩膀,笑道: 既然是我家小主子受欺负了,那这赔偿肯定得他说啊。林沐,来,说个数,说到你爽为止。 感受到一双温热的手搭在肩膀上,林沐身体明显僵硬了下。 他有些无奈地勾起唇角,随口说了个数。 你看,池矜月总是这样,她明确拒绝你的喜欢,又护犊子似地护着你,让你一步步溺死在名叫池矜月的深渊里,心甘情愿地成为祭品。 听见这个数,陈胜满意地露出了微笑,池矜月倒有些不乐意,她坐回位置,威胁开口:《他与罪》男主。 《他与罪》是陈胜所在经纪公司主导拍摄的,对男女主有绝对话语权。之前林沐只试了男二,池矜月又重新看了剧本后,觉得男主更适合林沐。 陈胜面色明显难看了起来,池矜月倒不甚在意,又扒拉了几筷子炒粉塞进嘴里。 之后陈胜又出门打了几次电话,最后一次回包厢时,他面色已经青了:可以的,池姐,那这件事情就一笔勾销了。 行。池矜月点头。 饭吃完后,池矜月又随口扯了个理由将林沐和宁愿支出去,单独留了陈胜。 池姐每次都点牛肉炒粉啊,陈胜扒拉了一筷子炒粉放进嘴里,香味在嘴里绽开,他不由夸赞: 这家炒粉味道真好。 嗯,池矜月心不在焉地应和着。 这家炒粉量不多,陈胜几口就吃完了。 他看着池矜月面上纠结的神色,主动开口问:池姐是有什么事情吗? 池矜月沉默了会儿,放下已经被蹂/躏得不成样子的吸管。 我不想带林沐了。 啊? 陈胜正在喝水,池矜月这话犹如一道惊雷,震惊得他嘴里的水都喷出来了。 对不起,对不起,陈胜连忙从一旁的纸巾盒里抽了两张纸擦嘴:池姐是看中我手里哪个艺人了?随便挑。 艺人和经纪人吵架是常事,看池矜月这样子也是闹得挺严重。 不过对他们来说,换艺人也很正常。 但很奇怪,刚才池矜月不还在帮林沐争资源么。 不是,池矜月很认真地开口:我不想当经纪人了,这次请陈哥来就是希望陈哥可以替我带林沐。 啊? 陈胜震惊地嘴巴微微张着许久没阖上。 他觉得池矜月在做经纪人方面很有天赋,够狠够拼,最关键的是,有很硬的后台。 不过除了最开始的乌龙事儿,池矜月倒是很少提及自己的后台。每一杯应酬的酒都是她亲自喝的,每一个资源都是她用自己能力拿的。 硬生生带着她的小透明艺人走到如今顶流的位置。 恋耽美 小说全文- 岁枝(7) 池矜月单手支着脑袋,唇角勾出点笑:做经纪人太无聊了。 这明眼人都听得出是敷衍。 但陈胜也没拆穿,池矜月没有将真实原因告诉他的义务。 他笑着点头:倒是觉得挺可惜,你刚进圈那会儿,韩总护着你的场面,前几天还听见刚进圈的在传呢。有这么硬的后台,在圈里横着走都没人说什么,我是真的羡慕。 是么,似乎是陷入了漫长的回忆,池矜月声音有些轻:现在想想,如果他当时没护着我说不定也是好事儿。 那会儿她刚毕业,性子娇蛮,受不得半点委屈。 却偏偏想自己做出一番事业,不愿意接受韩颂之一点帮忙。以至于没人知道她后面有韩颂之。 直到一场盛夏的宁荷宴会,她和韩颂之都参加了。 那时她和韩颂之闹别扭,一周没见面说话。 当时是为了一个综艺资源,她和一位制片站在落地窗边喝酒。那制片特别能喝,大概连着和她喝了十七八杯还不进入正题。 手还要一直朝她肩上搭,语气也不太正经。 人一喝醉酒,情绪就特别容易涌上来。 她看着制片,又想起来前几天受的委屈,眼泪突然就啪嗒啪嗒往下掉,直接把酒杯摔制片身上了。 红酒在白衬衫上染上一圈又一圈污渍,酒杯落在地上直接碎了。 制片惊呆了。 语气也显得很凶:池经纪,你这是什么意思?你知道这酒多贵吗,手底下那个小艺人跑一百个通告都赚不到。 我什么意思,我要问你什么意思,池矜月受了委屈,语气也很冲,直接把旁边饭桌上人都吸引过来了: 你他妈不如直说,我陪你上/床,你就留一个名额给我。 空气一下安静下来。 制片的脸色又红变黑变白在变黑,像调色盘一样。 原先饭桌上的人也看傻了眼。 看着众人惊呆的眼神,池矜月酒有些醒了。 其实对方也没做什么特别过分的事情,是她过激了。 她低下头准备道歉,却看见了一双擦得锃亮的皮鞋。 抬眼,对上了一道温润又带着些无奈的视线。他揉了揉她的脑袋,温声道:别哭了。 这话落下,好似有了靠山。 在韩颂之这儿,她大概永远也不会有过激行为。 作者有话说: 我真的很喜欢小月亮,嘻嘻。 第8章 、第八首情诗 呜呜,韩颂之,池矜月毫无顾忌地将眼泪擦在他的白衬衫上,开始控诉:这傻/逼就知道给我委屈受。 听见池矜月的哭声,韩颂之觉得心里有些不舒服。 他抬眼看向制片,淡淡道:宋制片是喜欢喝这酒?那便送十瓶给您。 宋制片有些摸不准韩颂之的意思:谢谢。另外,池小姐,我真没这意思,希望您不要错怪。 韩颂之没说什么,只是搂着池矜月在饭桌那边坐下。 吃点什么? 他习惯性脱下外套盖在池矜月肩膀上,又从侍应生手里拿了菜单摊在她面前。 池矜月为了穿上礼服一下午都没吃东西,刚又喝了酒,此时的确胃烧得慌。 既然你这样问,我就不客气了,池矜月开始翻菜单:那就稍微吃个墨西哥卷、龙虾蛋饼、木瓜雪蛤......最后再帮我拿个城堡蛋糕吧。 好,韩颂之又将菜单递给侍应生:这些菜送到顶楼2室。 咚咚。门口处传来一道敲门声。 侍应生猜测应该是那十瓶酒来了。他俯身轻问:韩先生,这些酒呢,也是送到2室吗? 不,就送到这儿。韩颂之答。 宋制片不太明白韩颂之的意思,却也知道池矜月起码是他的情/人: 韩总,我这儿真不知道啊。池小姐,您说句公道话,我刚真没做什么。 池矜月抬眸看了眼他,矫揉造作地抽了抽鼻子,故作伤心模样躲在韩颂之怀里。 反正靠山都搁这儿了,谁不用就是傻子。池矜月想。 韩颂之知道她的心思,也无所谓当一回不明事理的纣王。 他揽着她的肩膀,靠着她的耳边道:你想如何便如何,满意为止。 这话说得不轻不重,足以让在场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过了大概十分钟,酒由侍应生推上来。 池矜月果断当了妲己,让侍应生开了其中一瓶酒:宋制片这么爱喝酒,那今儿个将这瓶都喝了,如何。 宋制片在心里骂人,偏偏表面上不能露出半分: 我酒量不行,这酒就算了。况且林沐才刚起步,也算后辈,今儿若算了,日后我手中有资源定会优先考虑他。 池矜月听着想笑。 这位宋制片真将她当成了满心扑在艺人身上的人。 可惜她真的不是。 她的做人原则是,宽于律己严以待人,先让自己爽到才是关键。 自己都不爽了,还管别人干嘛。 这就不劳宋制片担心了,池矜月拿起刚才特意找侍应生要的大碗,开始往里面倒酒,碗才装了一半酒就倒完了。 池矜月想再开一瓶又想着不能太过分,她忧伤地叹了口气将碗递给宋制片:今儿个宋制片喝酒才是要事。 宋制片抬眼看韩颂之,却见他低眉玩着手机,很明显纵容的意思。 韩总......他还是觉得自己没错。 韩颂之垂眼看表,时针快指到九,他不耐烦地皱眉,语气散漫:我突然想起来,宋制片的那档综艺业内评估不算很好。 韩颂之是这档综艺最大的投资人。 他的声音轻又淡,没什么起伏,但明眼人都知道这是在威胁。 宋制片是真的无语了。 他真不知道韩颂之看上池矜月哪点。 没钱没权还有很重的大小姐脾气,娇蛮任性。唯一的优点就是特别漂亮,但说实话,在这儿,最不值钱的就是漂亮。 话虽这么说,金主爸爸还是不能得罪。 他带着怒气将碗里的酒一饮而尽,皮笑肉不笑地对韩颂之说:韩总,还满意吗。 韩颂之抬眼看他,眉微微一挑,侧身对池矜月说话:池公主满意吗? 池公主算是半调侃半玩笑取出来的小名。 小时候池矜月特别爱哭鼻子,摔倒了要哭,没考第一要哭。 幼稚园的某天,她又因为摔倒在那儿死命哭,老师怎么都哄不好,只能打电话让池父带着他的小公主回家。 顺便带着宁臣和梨枝两个想翘课的一起回家。 池父想着池矜月总是这样哭也不是办法,就摸了摸她的脑袋,语气温和:阿月,你是我的小公主呀。 池矜月哭着说:我知道,我当然是公主。 那阿月想想喜欢的公主哭不哭鼻子,公主都是很勇敢的。 可是我真的很难过。池矜月停止了哭泣,可还是抽抽嗒嗒的。 池父有些无奈地摸了摸她的头,温柔道:那阿月在外面受欺负了,把眼泪攒起来,在我和宁臣和梨枝面前哭好不好。 愣了很久以后,池矜月同意了这个观点:行吧,我在外面是勇敢的公主,再也不哭了。 宁臣在旁边笑得快晕过去了,后来池公主就变成了池矜月的小名。 后来过了很久才知道父亲的意思。 父亲宁臣和梨枝爱她,她只是掉一滴眼泪他们就会心疼。但有些人不爱她,纵然她哭得稀里哗啦,他们也只是无动于衷地看着,甚至嫌烦。 听到这个名字,池矜月心里涌起来一种很复杂的情感。 其实她一般不太喜欢别人喊她池公主,因为几乎所有人都会误解这个名字,以为她是矜贵受宠才会有这个小名。 这完全就违背了当初取名的初衷。 她猜,韩颂之肯定也误会了。 但因为对方是韩颂之,她却觉得这是一种小情/趣。 ......池矜月不知道怎么形容现在的心情,只觉得狐假虎威是真的爽:还挺满意,小韩子,做得不错。 ...... 宋制片也记不清今晚究竟目瞪口呆了多少次,只觉得韩总温润疏离的形象在他心里不复存在了。 韩颂之也没在意,他随手签了账单,便拉着池矜月起身: 抱歉各位,我先失陪了。至于剩下的酒,给宋制片当个见面礼。我家这位脾气差,还劳烦你多照顾。 我家这位...... 池矜月觉得自己的心脏像是青绿色的气泡酒,摇晃了几次后喜悦便咕噜咕噜地往外面冒。 当即心情大好,大赦韩颂之。 闹了一星期的别扭算是彻底过去了。 走出包厢,两个人便上电梯到顶楼吃饭。 池矜月在狼吞虎咽地往嘴里塞东西,韩颂之在一旁打电话订酒店。 对,宁洱酒店顶层,一间。 挂完电话后,韩颂之垂眸看表,时针快指向十。他微微皱眉,催促道:你吃这么多,晚上会难受。 池矜月不甚在意地喝两口饮料:没事儿,我看你老是看表,是晚上还有会? 韩颂之挑眉:没。 池矜月不解:那你那么着急干嘛。 急着去酒店。 ?池矜月:去酒店? 做/爱。他喝了口温白开,淡淡开口。 ...... ...... 自此之后,她就被贴上了韩颂之的标签。 自然而然的,似乎理所当然,她拼命努力所获得的一切的成就,所有人都归功于韩颂之。 我印象中那晚穿的礼服裙有个特别好听的名字,像是想到了什么,池矜月自嘲般地勾了勾唇角: 叫金丝雀,是不是很应景。 一层层薄薄的淡黄纱笼在一块儿组成那条裙子,虚幻地像易碎的泡沫一般。裙摆处用金色丝线勾勒,活脱脱像那笼子中的金丝雀。 我就算了,连林沐也是这样,池矜月喝了口饮料,神情有些苦涩:有块电影大饼我花了好久拿下来,林沐知道我不容易也拼命减肥去演,拍了几十场夜戏膝盖都磕破了。 最后拿奖了,林沐特别开心,觉得努力有了回报,池矜月一提到这件事便愧疚地不行: 结果最后却被疯狂议论,说林沐也是韩颂之包的。 陈胜看着这样的池矜月,也说不出什么话安慰。 凡是有利皆有弊,得到了一些东西很自然会失去一些东西。 空气安静了几秒,陈胜决定转移话题。 池姐是打算带到什么时候,或者你有和林沐说这件事吗? 一进入工作,陈胜就显得有些严肃。 带到他的电影《他与罪》拍摄结束吧,池矜月低头思忖了会儿,说:这件事我会尽快和他说。 好。陈胜说。 他起身走到旁边的冰柜里拿出一瓶酒,又拿了两个杯子往里面倒了点酒。他抬眼,看见池矜月在发微信。 小姑娘唇边和眸中的笑意遮也遮不住,眸子都快弯成一道漂亮的月牙。 陈胜将杯子递给池矜月,语气调侃:在和韩总发微信呢。 他早知道池矜月背后的大佬是韩颂之。 他原先以为两人只是情/人,没想到真走到最后了。 池矜月也没掩饰,回完消息后点头:嗯。 快结婚了吧。陈胜将酒一饮而尽。 池矜月转着酒杯,语气是藏也藏不住的笑意:应该快了。 她连婚纱都看好了,就湾洱市中心的那家婚纱店的展示婚纱,她第一次见到它就觉得它应该穿在她的身上。 行,记得给我发请柬。 陈胜拿起酒杯和池矜月碰了杯。 一定一定。 池姐是大忙人,这杯就算是饯别酒了,陈胜一饮而尽,黑黄的脸上浮出两抹红晕: 之后就不单独请你喝饯别酒了,这酒便宜,别嫌你陈哥寒酸。 池矜月笑着点头,喝完了杯内的酒。 回家后,池矜月脱掉外套躺在沙发里,开始搜跨年好去处。 韩颂之以往很少有时间陪她进行一个完整的约会,这次他有时间,她自然要找一个绝妙去处。 只有一天...... 池矜月翻了个身,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瘫在沙发上。 软件上不断跳出各式各样的旅游攻略。 金鸡园。 里面是养鸡的吗?那肯定很臭吧,韩颂之厌恶臭味,不能去。 隐刀街。 这街道名字怎么这么奇怪,是卖刀的吗? 竟然是美食街!但过年肯定很多人吧,韩颂之最讨厌人多的地方了。 不能去。 翻得眼睛快瞎掉时,一个小众旅游攻略吸引了池矜月的注意。 来浮华海看沙滩放烟花,早起还能看绝美日出哦! 湾洱临海,浮华海开发得最晚,失去了时间上的优势,因此和其他海面相比略显人烟稀少。 池矜月又连着翻了几个浮华海的帖子后,对这海是越发满意。 她打开微信,找到韩颂之的聊天框。 池矜月:【我决定了,就浮华海!】 角落里的胖猫咪明显很不满主人一回来就躺在家里刷手机不陪她玩,就在池矜月打开软件的那一刻,胖猫咪跳上了池矜月的腿。 还在上面踩了几脚。 好你个大橘子,池矜月被踩得有些疼,她放下手机,拎住猫咪的脖颈处软肉,将它放在自己旁边: 现在都学会踩人了不是? 大橘子不服地喵了一声。 你再闹我就让你爸爸带你,池矜月捏着大橘子面颊的软肉狠狠威胁道:让你在那个冷冰冰的家里呆上三天三夜! 大橘子又喵了一声。 不知道为什么,池矜月从这声猫叫里感受到明显的向往。 三秒后,池矜月想起来。 这只见色忘义的猫最痴迷于韩颂之,跟她呆在一起就踩她,跟韩颂之在一起就黏着亲亲抱抱。 那行,池矜月一手拎着猫咪摆了个耶的手势,一手将摄像头打开找了一个好看的角度: 那就拍张照片给你爸爸看。 可能是知道照片的用处,大橘子显得异常乖巧。 咔擦。 连拍几张。 池矜月从照片里挑了一张最好的飞速传给梨枝:【修下,求求了。】 那边回得很快:【上辈子造孽,这辈子成你基友。十分钟后给你。】 池矜月揉着猫猫头,回道:【爱你,么么哒。】 梨枝:【......公主无语。】 韩颂之刚刚才处理完一天的事务,他摘下架在鼻梁上的眼镜,又揉了揉眉心,神情有些疲惫。 他打开手机看到池矜月的微信,唇角不经意地勾起。 【可以。】 那边很快便回了一个可爱又搞怪的表情包:【公主OK】 咚咚。 进。 助理连忙推开门走到韩颂之身边:韩总,外面有人闹事。 韩颂之皱眉:保卫科在哪里? 那位......助理紧紧握着拳,拳里满是粘腻的汗珠,他咬了咬牙,说:说是您的母亲。 恋耽美 小说全文- 岁枝(8) 仅仅是愣怔了一瞬,韩颂之就反应过来:让她进来。 十分钟后,办公室门开。 走进来一个邋邋遢遢的中年妇女,一瘸一拐的。 虽然是冬天,但男人只穿着脏得像是一个月没有洗的单衣,被脏糊满的脸上在看到韩颂之时露出一抹笑容。 她四处打量了一下豪华的办公室,又在纯白的地毯上踩了几脚: 韩总。 纯白的地毯上留下几个交叠的肮脏脚印。 韩颂之盯了她一会儿,从檀木抽屉里抽出一张支票,随意在上面填了个数签好名,就将支票掷在地上。 轻飘飘的支票旋落,下降,落在洁白的地毯上。 中年女人没有捡起支票,她的声音嘶哑:你知道我不要这些。 韩颂之抬眼,漆黑的眸子深邃看不清情绪:那要什么? 阿颂,算我求求你了,中年女人一瞬间变得很激动,她用满是脏污的手摸上韩颂之的衬衫: 你去和你弟弟做配型,一定可以配型成功的!这样,配型成功了你就还是我儿子,我一定认你! 或者实在不行,你现在是大总裁,你去杀个人,把他的肾脏给你弟弟也行啊! 闻言,韩颂之勾了勾唇角,语调都浸透着夜的寒冷:我不愿意。 说完,他从一旁堆叠如山的文件里抽出几份签字,似是完全忘记了女人的存在。 这四个字彻底将女人击垮,眼泪瞬间顺着面颊流下: 你怎么能这么心狠,那可是你弟弟啊。 说完,她从兜里掏出一把利刃,抵住脖子:你要是不同意,我现在就死在你的办公室,你韩氏明天就上头条。 韩颂之皱眉,实在不愿意再纠缠。他给警卫处打了个电话,让他们把女人拉出去。 即将拉走时,韩颂之弯腰将地上的那张支票塞进女人口袋:拿着吧,给你快死的儿子吃点好的。 韩颂之,女人眼睛瞪得极大,布满仇恨:你会遭报应的。 门重重地合上。 韩颂之阖上眼,重重地倒在柔软的靠椅上。 面前是一片黑色,只是在下一瞬,池矜月不知从哪儿跳出来,穿着淡色连衣裙冲着他浅浅地笑。 他猛然睁开眼。 叮。 微信提示音。 他打开手机,是池矜月传给他的一张图。 小姑娘倚在沙发里,穿着柔软舒适的居家睡衣,冲着他笑。 橘猫躺在她怀里,身后还有些没藏严实的垃圾袋子。浅色的微黄灯光落下,温柔又美好。 他看着那只橘猫,有些事情突然便浮现在脑海里。 那天他本意不是去喂猫。 是班主任说门口有他的快递,他去拿,袋子里只有一根火腿肠。 谁知道有没有毒呢。 走到教学楼前刚打算丢掉,就听到一只猫在他脚边轻声地叫。 他索性将火腿肠拆开,递到猫的嘴边。 他说:送给我的东西,很有可能有毒,你还要吃吗。 小猫听不懂他的话,继续慢悠悠地啃着那根火腿肠。 这件事他从没有和池矜月说过。 他从不是好人,可他也说不清楚,那些可以在旁人面前肆无忌惮展现的坏,却总是对她刻意隐瞒。 陌生的情愫涌上来,他只想逃避。 脑海里浮现出一个个背叛他的人的相貌,他打开窗户,连抽了几根烟。 烟灰一地时,他想起宁臣的话。 他知道池矜月想要什么,但他给不了。 半晌,他阖上窗。 要不放过她吧,他想。 身边有的是别人,为什么一定要是她。 所有人对他的价值都一般无二。 放过她吧,他想。 就当是这些年做过的唯一一件好事。 第9章 、第九首诗 嘶...... 头皮上的疯狂拉扯让池矜月忍不住痛呼出声。 程宁,你能不能轻一点,池矜月将掉落在裙子上的头发用指尖拈起: 我的lucy和lily死得真的好惨啊,我在你这边做造型迟早有一天得变成秃头。 程宁没答话,面无表情地拿起一旁的卷发棒,利索地拈起池矜月的一缕长发,将卷发棒插/进去,三秒后,一个漂亮的大波浪成型。 你怎么不说话? 池矜月漫不经心地拨弄着昨天刚做好的美甲。 程宁气笑了。 如果下次不会早上八点敲我家门一百次,拉我起来为你做造型,程宁冷笑一声: 那我就跟你说话。 ...... 难得,难得一次,池矜月笑嘻嘻说:今天是我和韩颂之的跨年约会,可不得漂亮点。 程宁放下卷发棒,按着池矜月的肩膀,冷冷地笑: 大小姐真是贵人多忘事,你不是每次见他都得找我做一次造型?我服了,老夫老妻干嘛还这样? 池矜月瞪她一眼,她拨弄了下刚烫好还带着热气的头发,语气矫揉造作: 谁不希望在男朋友面前漂亮点呢。 程宁无语了。 池矜月盯着镜子里的自己。 皮肤白皙细腻,弯眉下是一双勾人的丹凤眼,风情万种,美得艳丽又张扬。 连她都忍不住为自己吹一声口哨。 她其实不算喜欢做这些繁复的造型。 可是韩颂之喜欢这样精致的她,那她觉得做这些也不是不行。 池矜月曾不止一次地想过如果她没这么漂亮,韩颂之还会喜欢她么。 结果都是不确定。 叮。 清脆的手机铃声让池矜月清醒过来。 脑海中又浮现出刚才的想法,池矜月笑出了声。 事实是她大可不必考虑这些事情,因为她的相貌正好是韩颂之喜欢的类型。 池矜月拿起手机看了眼消息。 韩:【到了,在玫瑰湾门口。】 程宁斜斜瞥了眼手机屏幕,语气有些不解:干嘛不让他到你家楼下来接你? 池矜月将手机慢悠悠收回包里:因为他不知道我住在哪一栋啊。 程宁呆滞了:啊??? 这你就不懂了吧,池矜月缓缓说:我必须要保持完美的女神形象。万一他突然来我家找我,看见我邋里邋遢的多不好。 ...... 程宁服了。 看了眼时间,池矜月理了理刚刚烫好的长发,就拎起梳妆台上精致的小包起身。临走时,她还给程宁比了个飞吻: 爱你哟,账单直接记下就行。 池矜月走到玫瑰湾门口,一眼便看见韩颂之的车。 她兴奋地踩着八厘米高跟鞋跑过去,可刚打开车门,浓重的烟味便扑面而来。 池矜月抬眼,看见韩颂之指尖夹着烟,烟火明灭。看见她来也完全没有要将烟掐灭的意思。 忽然间有些恍然,池矜月却还是坐上了车。 你来也不提前和我说,池矜月笑着拨弄着长卷发说:我都没好好打扮。 她习惯性地抱上韩颂之的手臂,韩颂之微微怔了下,下一秒便将她的手从他小臂处剥离。 池矜月看着空荡荡的手臂,稍稍有些失神。紧接着脖颈处传来微痒的感觉,她知道,皮肤上肯定已经起了红色的疹子。 可池矜月顾不得这些,她打开一旁的车窗,新鲜的空气涌进来,呼吸才觉得顺畅了些。 她伸手想要触碰韩颂之,却在距离他皮肤一厘米的位置停下来。 她收回手,淡定开口:你怎么了,为什么心情不好?跟我说说呢,也让我开心会儿。 池矜月。韩颂之淡淡开口。 嗯?池矜月漫不经心地应了下,紧接着和前排的司机说话:前面药店停一下,我下去买盒抗过敏药。 我们...... 明明已经练习了无数遍,可那两个字真要说出口时,话语却像是堵在了喉咙里,怎么也出不来。 我们怎么?池矜月见他半天不说话,就歪头看他,神色有些不解:你不会突然变卦不想去浮华海玩吧,你想去哪里我都陪...... 不是。 韩颂之看着叽叽喳喳的池矜月,那两个字怎么也说不出口,烦躁就像是火把烧上心口,他用力地扯了扯领带。 那是什么? 池矜月抬眸看他,眼睛晶晶亮亮的,像是在期待些什么:你今天扭扭捏捏的,不会是要送我跨年礼物吧! 呀,池矜月眸中盛满笑意,她向韩颂之身边挪了几寸,伸出魔爪开始到处摸: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呢,宝贝,快拿出来让我看看。 略带温度的手触碰上雪白的衬衫,冷冰冰的衬衫也被晕染了些许温度,她摸到裤袋时,一只手制止了她的动作。 池矜月。微哑的语气里略带些许警告意味。 池矜月能明显感受到她手下的皮肤渐渐滚烫,原先清淡的呼吸声也沉重起来。 她愣住了。 下一个想法是,这条裙子好贵。 车内的烟味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新鲜的空气味道。 池小姐,药店到了。 像是突然从暧昧氛围里抽身出来,池矜月脸蛋通红,她逃也似地打开车门,语气结结巴巴的: 我先下去买抗过敏药了,你冷静下。 说完,她飞速地甩上车门,无辜的车门被砸得哐哐响。 韩颂之盯着紧闭的车门,良久,唇角莫名弯了起来。 下一秒,韩颂之打开手机,找到助理微信。 韩:【将那条珠宝项链拍下来,明天八点送给池矜月,说这是分手礼物。另外,今晚十点给我打电话,让我回公司处理事务。】 八点,池矜月可能起不来。 韩:【不,明天下午三点把项链送给池矜月。】 助理:【老板,您不是之前让我推掉今晚的事务吗?今晚没有事情。】 韩:【那就重新排,是听不懂么?】 助理很少见到韩颂之语气这么差,他愣了一下,马上回:【好的,老板。】 韩颂之按下关机,手机成了黑屏。他敛下漆黑的眸子,神情微怔。 数十分钟后,车门被猛地打开,池矜月带着一股冷空气钻入车内,她将手上的药袋打开,吞了一粒药。 你看,池矜月将脖子上的围巾取下来,指尖碰上密密麻麻的红疹,随即她抽开手,眉目间尽是委屈: 呜呜,都怪你,好痒啊。 其实已经不是很痒,但池矜月一定要将这一分痒意用她的演技渲染到十分,以此来控诉韩颂之做的有多过分。 韩颂之闻言,视线落在池矜月的脖颈处。 白皙细腻的皮肤上缠了一圈红色的疹子,看起来有些瘆人。 很痒么。 他不自觉抬手,冷白指尖覆上那一抹红色。 嗯,池矜月撇了撇嘴,疯狂点头:真的很痒!! 池矜月的话语让他猛然清醒过来,他将手收回,淡淡开口:掉头,去湾洱医院。 好的。司机答。 不用!池矜月大声说,下一秒她就反应过来她好像有些过激,她又往韩颂之的怀里缩了缩: 好像又不是很痒了。 韩颂之:...... 池矜月早上起得太早,浮华海又离玫瑰湾太远,她索性缩在韩颂之的怀里睡觉。 淡淡的檀木香涌入鼻尖,池矜月环上韩颂之的腰,神色安稳。 昨天的事情还没处理完,韩颂之倚在舒适的靠椅上,眸光落在报表上。 突然间,腰腹部传来一阵痒意,他垂眸。 原来是池矜月一缕碎发不安分地穿过扣子和衣衫之间的缝隙,轻轻挠着。她黑色的头发蓬松,在光下看起来毛茸茸的。 他伸手,指尖在碰上柔软发丝的那一刹那,池矜月喃喃出声。 韩颂之。 他猛地抽回手。 池矜月又换了个姿势睡觉,眼睛闭着,又模糊地说了句话。 我睡觉呢,别闹。 韩颂之闭了闭眼,眸底的情绪消散开来。 他阖上文件夹放入车一侧的夹层,闭上眼,右手无所顾忌地覆上池矜月的脑袋。 轻柔的阳光打在身上,很舒服。 这是最后一次,他警告自己。 浮华海在湾洱的郊区,到海滩边已经将近下午五点。 天色昏暗,层层叠叠的云积在空中,是浅浅淡淡的紫色。 层层海浪汹涌着打上黑色的礁石,在下一秒却又渐渐褪去,浪起浪落,潮声将他们包围起来。 沙滩上,小情侣们跑着闹着,在放烟火吃烧烤,虽然耳朵都冻得通红,可年轻面庞上的笑意怎么也掩饰不住。 他们租了个帐篷,池矜月怕冷,就裹着超厚的羽绒服戴着围巾怀里揣着暖手宝躲在帐篷里。 她看着帐篷外的情侣,眸中露出一抹艳羡。 我们也去玩吧。池矜月兴奋出声。 韩颂之瞥了眼裹得严严实实的池矜月,微微皱眉出声: 你不是怕冷? 我不怕,池矜月说着站起来走到帐篷外面,寒风呼啦呼啦地吹过来,打得人脸生疼,她又有点想逃回帐篷了。 可就在下一瞬,一个毛茸茸的帽子被人扣在了她的脑袋上,那人冷白的指尖碰上她淡粉色的围巾,轻轻一提,池矜月的半张脸就被遮得严严实实。 不是怕冷,盖紧点。 清清淡淡的男声混着海风,温柔又模糊。 好嘞。 丝丝暖意笼罩着她,她牵住韩颂之的手,眸中盛满笑意。 两人并排走在沙滩边,海浪裹挟着细腻的沙子涌上来又在下一秒褪去,池矜月穿着鞋忍不住想要踩一脚海浪,却被韩颂之拉住。 鞋子湿了没法换。 哦,池矜月踢着沙子,捏上毛绒帽子垂下的耳朵,轻轻一按,帽子顶上的兔耳朵就竖起来。 池矜月来了兴趣,一按一竖,一竖一按。 你这个帽子在哪里买的,还挺有趣的,池矜月笑了声:嘿嘿,我很喜欢。 那里。 韩颂之淡声答。 刚才他去买些必要用品的时候,看见那里有几顶帽子,又想起池矜月冻得窝在帐篷里的样子,就顺手拿了一顶。 顺着韩颂之指的方向看去,那里有一家推着车的小摊贩,车上放着帽子、手套、拖鞋和各式各样的烟花。 池矜月在摊位上挑了几根仙女棒和一个打火机付了款。 她很自然地将打火机递给韩颂之,拿起手上的一根心形仙女棒,说:快,帮我点上。 韩颂之接过打火机。 火机点起,明黄色的火焰跳跃着出现在眼前,带着微弱的温度,池矜月忍不住向火焰靠近。 韩颂之向后退了一步,微微皱眉:会烫伤。 知道啦。 池矜月将仙女棒碰上那簇火焰,铁丝劈里啪啦地烧起来,混上银白色的火焰。 甩了一会儿,仙女棒燃尽。 池矜月觉得没玩够,就又买了两根,央着韩颂之帮她点好。 她沿着海滩走,韩颂之跟在她身后。 她用燃烧着的仙女棒画成各式各样的图案,她回头看韩颂之,恰巧对上韩颂之的眸子。 恋耽美 小说全文- 岁枝(9) 那双漆黑的眸子里倒映着她和这个冬日最绚烂的烟火,眸底的清冷和疏离也渐渐散去,染上了丝丝暖意。 她朝他靠近,语带笑意:韩颂之,你要不要玩。 韩颂之向前走了两步。 小姑娘穿着厚实的白色长羽绒服,露出一截淡粉色鱼尾裙摆,头上戴着一顶可爱的兔子帽子。 她冲着他笑,清凌凌的双眸弯成月牙,梨涡浅浅。 他攥住她细白的手腕,微微用力向下压,仙女棒孤零零地燃烧着。 铛。 钟声伴着海浪响起,这是浮华海的特色,每一个整点都会有钟声响起。 韩颂之垂眼瞥了眼手表,时针指向八。 还有两个小时。 他倾身覆上她的唇,冰冰凉凉的。 池矜月不知今天韩颂之怎么了,吻得又狠又凶,唇舌强势地侵占每一寸地方,她几乎有些喘不过气。 就像是最后一次接吻。 可明明他们还有很久很久的时间要一起陪伴着彼此走过。 她抬起手臂勾住韩颂之的脖颈,眸子亮晶晶像是盛满了漫天星光。 她踮起脚脑袋搭在他的肩膀,轻轻咬了下他的耳垂,语带笑意:这么爱我啊。 带着微微的气音,异常勾人。 两人呼吸沉重,心脏都跳得很快,只是从来便不在同一频率。 韩颂之没答话,只是再次吻了上去,甚至可以说是咬,鲜血的腥味在唇舌间蔓延开来,他浑然不知。 直到池矜月用力地将他推开,他才意识到,他将池矜月的嘴唇咬破了,猩红的血蔓出来。 你在做什么? 池矜月从口袋里翻出两张餐巾纸擦了下唇上的鲜血,又气愤地推了他一下。 说完,她气鼓鼓地朝帐篷处走。 不过说实话,除了有那么一点点因为嘴巴痛而产生的气恼,更多的是......池矜月仔细品读了一下。 为什么有点开心。 快走到帐篷处时,她决定勉强原谅韩颂之。 她回头,却发现韩颂之站在原地。 男人站在礁石处,衣服被海风吹得鼓起来。月光冷冷落下,平白添了点清冷。 就像是即将被人抛弃无处可归的落水小狗一般。 韩颂之! 池矜月将手摆成喇叭的形状,大声喊着他。 他望向她的方向。 池矜月看不清他的神情,不知为何,心里竟莫名涌起些许的恐惧。 总觉得韩颂之陪不了她太久。 不过下一瞬,她就觉得这一切都是错觉,毫无依据的胡思乱想罢了。 九点的钟声敲响,原先平静的海面猛地掀起一阵浪,韩颂之走到池矜月身边,一起回了帐篷。 两人躺在帐篷里,池矜月翻了个身,望着韩颂之的侧颜,脑海里莫名就浮现出平安夜的梦境。 我那天平安夜梦见我们回了附中,池矜月用手撑着脑袋:你站在校门那边,我朝你跑过去,结果你手里拿了把刀,刀了我。 韩颂之睁眼,抬手轻轻敲了下她的脑袋:梦和现实是相反的,快睡吧。 不嘛,池矜月撒娇:其实我最近做了很多关于你的梦,然后我就去找梨枝说的解梦特别准的大师求了一签,你猜是什么? 那支签是下下吉。 签语是远离他,他只会给你带来不幸。 什么? 没意思,你也不猜,池矜月轻轻戳了下韩颂之的额头: 签语是让我和你在一起,遇见你是我的幸运。 韩颂之微怔,静默了许久才开口:睡觉。 他觉得,那位大师实在是不准。 哦。 池矜月蔫了下去,她闭上眼,努力地想要入睡,但神经反复地跳跃蹦跶提醒她赶紧起来玩。 三分钟后,池矜月睁开眼,轻声说:韩颂之。 那边没有声音。 她撑起身子看着韩颂之紧闭的眉眼,心思微动,唇轻轻落在他的脸颊。 如蜻蜓点水一般,没留下任何痕迹。 坏事也做完了,困意也上来了。 池矜月打了个哈欠刚准备继续睡时,一只手攥住了她的手腕。 池矜月看见刚才还睡得死死的男人此刻已然睁眼,桃花眸中晕染着浅浅笑意。 你不是睡了?池矜月下意识问。 韩颂之盯着她:闭上眼睛就是睡着了? 池矜月被他盯得脸红:我亲我男朋友犯法,你刚刚不也亲...... 她话音还未落,十点的钟声便响起,韩颂之搁在一旁的手机传来嗡嗡的震动声。 韩颂之放开她的手,接了电话:喂。 电话那头传来助理的声音,池矜月安心地闭上眼,准备睡觉。 韩颂之答应她的事情就一定会做到,她无需担心。 倒是她,再不睡明早就没办法早起看日出啦。 直到她听到清冽的男声响起:好的,我马上来。 电话挂断。 他将外套挽上臂弯便走出帐篷。 你要走?池矜月来不及穿鞋,就跑出帐篷拉住他的袖子。 沙子硌得人生疼,她只穿着件单薄的裙子,海风呼啸着刮着将裙子吹得鼓起来,她的脸冻得通红。 韩颂之转身看她,漆黑的眸子里没一丝情绪。 他将池矜月的手拉开,言语冰冷:对,助理已经来接我了,你明早坐司机的车回去。 不是,池矜月没想到这么荒唐的事情也可以发生在她身上,她有些不能理解: 可是看日出是你答应我的。 池矜月,韩颂之闭了闭眼,再出声时语气夹带着些许凉薄:我说了我有事,你能不能乖一点,不要再和我闹了,我们...... 最后两个字还是堵在了喉咙里。 但没太大所谓,让助理说也是一样的。 你现在跟我在这边说的什么鬼话,你自己听听呢,池矜月直接气笑了: 乖一点?你喜欢乖的你干嘛喜欢我池矜月啊,嫌生活太安逸给自己找罪受吗? 话音刚落,一辆黑车出现在两人面前。助理下车,拉开车门。 韩颂之刚要上车时,一双冰凉的手攥住了他的手腕,他回头,看见池矜月眼眶有些泛红。 她说:韩颂之,你等下我。你怎么想的,要留我一个人在这边跨年,我跟你一起回去。 语气很委屈,混在海风里,甚至带了些许的哭腔。 说完,她跑回去开始收拾行李。 韩颂之垂眼看着空荡荡的手腕,陌生的情愫涌上来,他有些疼。 他知道,池矜月在向他低头。 他回头看了眼帐篷里收拾东西的池矜月,径直坐上了车。 开车。他说。 助理小心翼翼地问:要等池小姐吗? 我说开车,韩颂之语气淡淡,却像是刀刃一般锋利:听不懂么。 是。 等池矜月将行李收完时,门外的黑车已经不见踪影,她给韩颂之打电话,他却怎么也不接。 她盯了会儿身上薄薄的连衣裙和光着的脚,所有的感觉器官似乎才勉强复苏,能够感受到寒冷。 池矜月回到帐篷。 无边的黑夜里闪出几点星星。一对情侣坐在沙滩上,说说笑笑,眼底满是甜蜜和开心。 忍了许久的眼泪突然就掉落下来,池矜月拿手背擦,却发现怎么也擦不干净。 她等到五点。 等到他们约定好的那一轮日出升起。 也没等到韩颂之的短信和电话。 作者有话说: 如果还有下辈子,我许愿不做拖拉机王,每天都在生死时速。就是说,我还挺信求签这一套的。这章还挺虐的【本甜文写手认为】,那就发个红包吧,给我留言【大声威胁 感谢在20220118 14:19:44~20220120 21:01: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橘子你个橘子皮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橘子你个橘子皮34瓶;45664563 5瓶;女汉子的妹纸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章 、第十首诗 从天黑想到天亮,池矜月也没想出来韩颂之突然对她这么冷漠的原因。 她只觉得筋疲力尽,干脆直接打车回家睡觉。 顺手,她把韩颂之的微信拉黑了。 睡到下午三点,池矜月被一阵电话响铃吵醒。 她揉了揉乱糟糟的头发,挣扎着伸手从柜子上拿过手机,没看来电就按了接通键。 脑袋像是针扎似地隐隐作痛,她想,可能是昨晚吹海风着凉了。 池小姐,我是韩总的助理。 池矜月把手机按了免提,边继续闭着眼睡觉,边漫不经心地敷衍着:嗯。 那边继续说:韩总为您订了上次您在拍卖展会上看中的珠宝项链,让我拿给您。 呵呵,一条项链就能哄好她?还是让助理送? 池矜月冷笑一声,冷漠答:不见,挂了。 别,等等,助理语气有些焦急:韩总让我和您说一件事,很重要。 池矜月皱眉:什么事不能在电话里说? 很重要的事情,助理说:韩总吩咐我一定要当面。 行吧,玫瑰湾咖啡店见。 又在床上赖了十分钟,池矜月挣扎着掀开被子,从被窝里出来。利索地套了件外套便出了门。 等她到咖啡馆时,助理已经坐在窗边等着了。 见她来,助理忙站起来:池小姐,不知您喜欢喝些什么,就为您点了杯拿铁。 可以的。 池矜月径直坐在靠椅上,拿起咖啡勺搅了搅咖啡,咖啡顶上的丝滑牛奶和黑咖融合在一起,黑咖的颜色变得浅淡。 淡淡的抒情音乐萦绕在耳畔,池矜月却始终听不到助理开口。 她抬眼看他。 助理似乎是在无意识地搅动咖啡,咖啡勺和杯壁反复地碰撞,砸出刺耳的声音。可他似乎毫无察觉,目光茫然。 说吧,池矜月放下咖啡杯,开口说:韩颂之让你找我什么事。 助理像是突然从梦中惊醒一般,他低头道歉:不好意思,池小姐。 说完,他从一旁的公文包里拿出一个黑色丝绒盒子,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是一条项链。 项链出自奥斯曼帝国,坠子是一轮月亮,小玫瑰切割和黄铜切割的钻石镶嵌在其表面,熠熠生辉。 池矜月认得,是她上次看中的那一款,价值千万。 她随手拿起项链,镶嵌在上面的红色宝石衬得她的手更为白皙细腻。 这是韩总让我送您的礼物,助理咬了咬牙,说:另外,韩总让我和您说分手。 池矜月微微一怔,价值连城的项链就这样从手心滑落,砸落在桌面,碰撞出刺耳的声响。 她抬眼看着面前神色紧张的男人,觉得没必要为难一个传话的人。 池矜月淡定地将项链收回黑色丝绒盒子里,重新递还给助理。 她笑了声,语气没什么起伏:别紧张,我不会闹。只是分手是很重要的事情,我不接受别人的传达。你让他亲自和我说。 这...... 还有,这条项链,是把那七年都当成包/养么,池矜月脑袋又开始痛,她揉了揉太阳穴,仔细整理了一下措辞: 不过这才几个钱,就能包我七年,韩总不能大方些么。 看见助理面上为难的神色,池矜月勉强勾了勾唇角,她说: 没关系的,就这么照实和韩总说,他不会责怪你的。 助理点点头,带着项链出了咖啡馆。 咖啡馆三楼,一首情歌萦绕在耳畔,池矜月望向窗外,天空中的最后一抹残云消逝,她眼眶止不住地红,清澈透亮的眸子也蒙上一层淡淡的水雾。 眼泪快要涌出,她却硬生生全部压下来。 故事快要收尾,一切却又戛然而止。 结局就像是烂尾的小说。 乌云笼罩在天际,雨滴透过云层落下来,划过玻璃窗,留下一道道蜿蜒水渍,行人行色匆匆,奔赴着预定好的终点。 硬生生等到雨停,池矜月抿了口咖啡。 咖啡早就凉透了。 下午四点,韩颂之才起床,或者说得准确些,他一晚上都没睡。 他走到客厅,打开冰箱取出一杯冰水静静喝着,带着冰块的水划过喉咙,心里的烦闷也似乎少了些。 雨滴划过落地窗,他看着窗中自己的倒影,微微有些失神。 婚姻是什么呢。 基本可以代表,无止境的折磨和痛苦。忠贞的誓言只有那么一瞬,紧接其后的就是鲜血淋漓的皮带、堆满家里的酒瓶还有成瘾似的赌博。 像是人间炼狱。 所以当母亲抛弃他逃离炼狱时,他甚至没法责备,只剩下绝望。 好像看见当年的小男孩。 好像也是在这么一个雨天,小男孩拿着棒棒糖等在雨里,等到工作人员将他赶出游乐园,他哭着求工作人员不要将他赶出去,妈妈回来会找不到他。 那时母亲是他最信任的人。 最后他缩在游乐园门口等,从天亮等到天黑,再等到天亮。 也没等到。 她说过来接他一起离开父亲,可她还是失约了。 最后他被酒醉的父亲接回家,或许那个人不能称作为父亲,他的脸模模糊糊,可抽打在身上的皮带每一下就很清晰。 再后来机缘巧合下,池矜月找到了他母亲的信息,只是母亲已经与另外的人组成了一个家庭,有了新的小孩。 那天是个下雨天。 池矜月问他去不去,他说去吧,一起。免得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 池矜月穿了衣柜里最漂亮的裙子和韩颂之打车到小区,准备好了一系列见家长话术。 在电梯间的时候,池矜月很纠结地问韩颂之: 你妈妈会喜欢我吗?会给我红包吗?你说这红包我是收还是不收呢? 韩颂之没回话,但池矜月能感觉到韩颂之很期待再次见到母亲。 她决定,还是把红包收了。 叮。 电梯门开,他们走到门口。 门上贴着一幅新春对联。 上联:欢声笑语贺新春,下联:欢聚一堂迎新年。横批:合家欢乐。一看就是很温馨的家庭。 韩颂之敲开门,是女人开的门。他努力想从女人脸上看到一丝欣喜,可却只看见了害怕,极致的惧怕。 有一个小男孩走过来拉住女人的衣角,问这是谁。 女人回答是卖保险的,下一瞬,她将门关上,将韩颂之拉到楼梯间,池矜月一脸懵逼地也跟着去了楼梯间。 几乎是一瞬间情绪就崩溃了,女人拽着韩颂之的衣角,语气恳求: 你和你爸究竟要多少钱?求求你别来找我了,别来打扰我的生活,算我求你了。 韩颂之瞬间白了脸,他已经记不清当时的感受了,只觉得痛苦。他想要解释,但只是叫了一声妈就让女人彻底崩溃。 像是又回到了以前的痛苦日子,女人一巴掌扇了上来,力道很重,他的头向左边偏了几分。 不要叫我妈,你就是个害人精,害死我了!你要再来找我,我们就同归于尽! 池矜月懵了,她万万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她上前想要说几句,谁知道女人完全没有理智,拿起他们带来的那把黑伞就往池矜月小腿上拍,韩颂之用手按住那把黑伞,神情有些冷漠。 恋耽美 小说全文- 岁枝(10) 抱歉,以后不会再出现在您的面前。 外面雨越下越大,伞又被摔坏了,池矜月和韩颂之只好坐在石阶上等雨停。 池矜月。清冷的声音伴随着雨珠一同落下。 池矜月偏头看他,有些不解:嗯? 对不起,没让你收到红包。别人有的,好像我也给不了你。 没事儿,那你以后给我多发两个,补偿一下。 行。 池矜月当时还说了很多话,韩颂之也有些记不清了。只记得送她回到宿舍楼时,宿舍楼底,她伸手将他抱住。 韩颂之,别难过,我会保护你的。 后来的日子里,他偶尔也会想到这句话。 却又从来不相信。 人最擅长的便是欺骗和背叛,当年母亲也告诉他会带他一起走。 如果一开始就没有相信,那么后来的伤害也就不成立。 叮。手机传来震动声。 韩颂之按下接听键:喂。 助理将池矜月和他说的话又重复了一遍给韩颂之。 我知道了。说完,他挂了电话。 他觉得头有些疼,想上床睡觉,模模糊糊睡着时丝丝缕缕的玫瑰香气将他包围,他猛地醒来。 他打了个电话给阿姨。 要求把床单和被套换掉。 分手分得挺难看的,池矜月在家躺尸几天,闲得无聊决定出门散散心。 刚好林沐的新电影《他与罪》马上开机,池矜月索性就收拾收拾行李,跟着剧组公费旅游。 在路上,池矜月和林沐说了打算拍完《他与罪》后就不带他的决定,林沐虽然有些不满,却也最终没说些什么。 只叫宁愿和齐一去他家里取合同。 合同放在书房里,宁愿走进书房,一眼便被挂在墙上的画吸引了目光。 油画上是一个种满桔梗的山坡,少年少女依偎在彼此身边,风吹过少女的长发,唯美漂亮。 白色画框上贴着张便签写着生日快乐,字体流畅利落,力道很重似要戳破纸张。 齐一取了合同,看见宁愿眼睛也不眨地盯着这幅画,笑道:是池姐送给沐哥的,画得漂亮吧,沐哥可珍惜了,都不让碰。 说完,齐一转头走出了书房,自然略过了宁愿发红的眼眶。 听见关门声,宁愿伸手将那幅画拿了下来,指尖触上画背面的角落,明显的凹凸不平,是刻了两个字。 桔梗,有些喜欢是无望的,却又始终不后悔。 像她,亦像他。 最近几场戏是在山上的寺庙里拍,池矜月本来懒得爬山打算睡在酒店里,但听说有缆车送来回,也就干脆去了。 穿过红褐色的门来到正殿,耳边是低低的诵经声和清脆的木鱼声。 鼻尖的香火味很重,菩萨低眉似是怜爱世人。 这场是大夜戏,寺庙的钟声在此时响起,沉重又悠扬,回荡在大殿内。 这边剧组的规矩是拍戏清场之前要烧几柱香,以祈愿戏能够大爆。但池矜月自认为不属于剧组人,只是公费来旅游,干脆也就不拜,果断出了大殿。 寺庙外天已经黑成一片,万家灯火连成一片,点燃了整个湾洱。 莫名地,池矜月想起韩颂之。 母亲生前很信这家寺庙,因为她和父亲就是在这里相识,之后她也很多次提过以后谈了男朋友一定要来这求根签。 池矜月很早之前就想和韩颂之来这里求支签了,可是他一直很忙也不信这个。 她也不强求,因为她坚信她和韩颂之会走到最后,即便没有神明的祝福。 她打开手机,韩颂之还是没有给她传消息。 这庙在山腰处,山风刮得人脸疼,池矜月回头见那边快清场完成,她拢了拢身上的羽绒服,打算还是回温暖的寺庙内缩着。 可她刚转身,就听见一声细微的猫叫。紧接着,裤腿似乎被什么东西扯着动了动。 池矜月低头。 一只小小的橘猫躺在她的脚边,用牙齿扯着她的裤腿。它似乎不太怕人,很轻易地就将肚皮露了出来。 大概是她身上有大橘子的味道。 她轻轻地笑了声,拍拍口袋,发现里面还有一根没喂大橘子吃完的猫条。 池矜月蹲下身,将猫条的包装袋撕开,小猫张嘴慢慢啃食着。 她一边挤着猫条,一边摸了摸小猫的头,神情在昏暗的灯光的映衬下显得柔和。 眼见着猫条吃完,池矜月站起身打算走人,可小猫还是扯着她的裤腿。 池矜月微微皱了皱眉,蹲下身挼了一把猫头,语气温柔:我身上没有猫条啦,你自己去玩吧。 喵。 小橘猫放开了池矜月的裤腿,往前走,走了会儿又回头看池矜月,又喵了一声。 池矜月意识到小橘猫是想让她跟着它走。 她回头看了看那边灯火通明、人烟喧嚣的大殿,不知道啥时候才能拍完。她一个人待在这儿又无聊,于是跟着小猫咪走。 走过一片梅花林,小猫咪兴奋地喵了两声。 池矜月抬头。 面前是一个笼罩在昏黄灯光下的算命摊,一个老太太窝在椅子里,盖着一条图案诡异的披巾,低头一边织着围巾一边摸着猫。 池矜月意识到,小橘猫应该是这老太太的宠物。 她转身想走,却有一道苍老厚重的声音将她叫住:姑娘,稍等。相逢即是有缘,不如求根签。 池矜月礼貌地回了声:不必。 你将我的猫送回来,不收你钱,老太太放下手中正在编织的毛线,开始揽客: 算关于感情问题的怎么样,你应该最需要这个。 莫名其妙地,池矜月竟有了几分相信。 她上前两步,拿起签筒。 签筒破旧,外表的古朴花纹被磨得很厉害,已经看不出原来的形状。带着一点檀香的味道,看上去很有那种感觉。 她忽然有些害怕结果。 深吸了两口气后,她告诉自己如果是上上吉,就相信它是灵验的。下下吉就全当它是骗人的。 池矜月闭上眼,刚准备摇签筒,一双冰凉的手就覆上她的手腕。 她睁眼,对上老太太黑得有些令人害怕的眸子。 小姑娘,一定要诚心,心诚则灵。 好。 她闭上眼许下心愿,开始摇晃签筒。 寂静的密林里,只有木签碰撞签筒的声音。 寂静的月光落下,在她身上披了一层银白色的纱。冷白脖颈上系着一条银质项链,泛着清冷的光。 一根签从签筒里落下,砸在台面上,木签翻滚了几下,停住。 池矜月有点不敢睁开眼睛。 直到老太太毫无波澜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下下吉。 池矜月睁眼。 木签斑驳,用朱砂写的三字尤为显眼,下下吉。 池矜月鼻尖一酸,眼眶止不住地红。 这是骗人的,池矜月反复提醒自己。 这是骗人的。 求的是什么? 老太太从旁边拿起一叠看起来破烂不堪的发黄的纸,又拿起桌上的眼镜,颤颤巍巍地戴到鼻梁上。 池矜月唇角勉强勾出一丝微笑:希望这次剧组可以拍摄顺利,我手下艺人的新戏能够爆红,麻烦您为我解签。 老太太抬眸看了眼池矜月,就又低头将那堆纸重新理到旁边。 她淡淡开口:你可以走了,这签解得无意义。 池矜月意识到,老太太发现她在撒谎。 她盯着那根下下签良久,突然猛地伸手将桌上的签筒夺过来,闭上眼睛快速摇晃几下。 木签落地,下下吉。 老太太叹了口气,收起桌上散落的那两根木签:何苦呢。执念太深也不是好事。有些人,连相遇都是错误。 结局早已注定,这又是何苦呢。 清凌凌的眸子被一层水雾覆盖,池矜月用袖子抹了下眼睛,又再次摇晃签筒。 下下吉。 下下吉 下下吉...... 签筒摇晃了八次,木签掉落了八次,池矜月看见了八次下下吉。 怎么全是下下吉。 对不起,池矜月的嗓音熏地有些哑,眼泪啪嗒啪嗒地掉落:对不起,我会付钱的,我想再抽一次。 她白皙的指尖再次覆盖上签筒的那一刻,一只手攥住了她的手腕。她转头,才发现林沐在她身后。 他还穿着戏里的服装,俊美的脸微红,密密麻麻的汗珠顺着肌肤纹理流下。 池矜月,够了。 林沐看着池矜月眼眶通红的模样,心就像是被丝线缠绕密密麻麻地发疼。 不用想,肯定又是因为韩颂之。 他真的不知道韩颂之究竟有什么好的,可以得到池矜月的喜欢。 不过这也没关系,池矜月迟早是他的。 后面还有很多人,她不知道他们在那里站了多久,她也没有心思去想此刻林沐牵着她的手后面会带来多少负面新闻。 能牵动她心弦的,只有桌上散落的木签。 我在替你求签呢,池矜月笑,泪水氤氲了眸子,随时会落下: 我求的是这部戏的签,下下签不吉利的,我必须要抽到上上签的,你等下,我马上...... 够了! 林沐攥住她手腕的力气越来越重,留下两道红色的勒痕。 池矜月手中的签筒微晃,重重地砸落在桌上,两根签应声掉落。顺着冷冷的月光看去,是两签下下吉。 这不可能。 肯定是老太太在骗人,肯定是这里面都是下下吉,肯定要向她推销些什么。 肯定是在骗她。 你放开我! 池矜月猛地向后退了一步,用尽全身力气甩开林沐的手,眼眶通红。 她拿起桌上的签筒,打开盖子,用力地向下倒。 签全数落下铺满桌面,唯剩上上吉。 原来,她摇出了所有的下下吉。 池矜月花了好半晌才缓过来,她抬头冲林沐笑了下:不好意思,没为你的新戏抽到上上签。 她低着头收拾着桌上的竹签,鸦羽似的卷发落下,掩住了通红的眼眶。 冷冰冰的指尖微微有些颤抖,木签偶尔滑落,却在最终都一一被池矜月收进了签筒。 阿月。 林沐伸手想要搂住池矜月,可最终却又无力地放下。 紧接着陆续有剧组的人过来,安慰池矜月说这部电影会大爆的。 她一一笑着答,好。 他们都知道,池矜月想要这部戏大爆。 可只有池矜月知道, 她许下的是和韩颂之白头到老的心愿。 作者有话说: 虽然今天才一号,但我已经在存春节的稿子了。感谢在20220120 21:01:28~20220121 21:04: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bulibala、想吃柠檬鱼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章 、第十一首诗 #某顶流疑似和其经纪人官宣# 池矜月已经盯了这条热搜一个小时,眼睁睁看着它后面的小尾巴从新到热再到深红色的大爆。 点进去的置顶微博是某个据说从不爆假料的知名营销号发的。 微博内容很简单,就一张图。 图片里的男人穿着黑色戏服,紧紧攥着一旁女人的手腕。图片极其清楚,池矜月觉得连她脸上并不明显的细纹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到这种程度,池矜月想,连人间洗衣机估计都洗不干净。 她后来才知道,林沐拍完一段戏找不到她,就让整个剧组停下进度陪他一起找。 像是疯了一般。 她不理解,她明里暗里拒绝他那么多次,为什么还是一定要喜欢她。 她想,该找个机会彻底说清楚了。 叮。 放在一旁的手机微微震动,池矜月看了眼来电,就按了免提。 一秒钟后,梨枝兴奋的声音在车里炸开。 我靠,姐,居然在热搜上看见你了,梨枝很激动:采访一下,上热搜的感觉怎么样。 池矜月漫不经心地翻着微博:你自己上上不就知道了? 那你打算怎么洗? 连我脸上的细纹都拍出来了咋洗,池矜月冷笑:我都不知道拍得这么清楚为什么还要说某顶流。 别激动,梨枝在家摇晃着红酒杯,淡定抚慰道:你不如把和林沐的事情说出来? 池矜月指尖一顿。 不是因为梨枝的话,而是因为一条微博。 @咸蛋yyds: 我是池矜月和林沐的高中同学。林沐长得特别漂亮就被男同学开了一些小玩笑,当时池矜月就特别护犊子,把那些开玩笑的男生打了一顿。 而且高三快毕业有人写了篇举报信,那群人连毕业证都没拿到,肯定是池矜月。我当时就知道他们两个以后肯定会在一起。 这条微博瞬间多了很多评论。 有骂池矜月过分的,同学之间开个小玩笑,至于上升到打人吗,果然长那个样子就像是校园暴力者。 池矜月觉得自己快气晕了。 她直接用微博大号回怼:【你说的小玩笑,是那位同学把林沐一个人关在女厕所关了一晚上,还是说他长得漂亮活该被人/上?傻/逼给我一边去。】 林沐身材纤细,脸蛋又是雌雄莫辨的漂亮。 他家里贫穷又内向温和,成了所有人都可以欺负的对象。她当时和林沐做同桌,但林沐从来不和她说这些事。 直到有天她忘带作业,晚上去学校拿。 听见厕所有人在低低地啜泣,她打开门,看见是林沐,他身上都是肮脏的餐巾纸,皮肤青一块紫一块,像是流浪的小动物。 见到她就哭得稀里哗啦。 后来她稍微打了个架,那些人就哭着向她发誓再也不会欺负林沐了。 再后来,她就一直罩着林沐,直到现在。 不过那人有一点说错,那封举报信还真不是她写的。 冷静了几秒后,池矜月又将那条微博删掉。 她想了想,回梨枝:是个方案,不过这次公关我已经委托给别人了。不管了,我马上回湾洱了,我得倒个时差睡会儿。 事实是,她昨晚倒在床上失眠到天亮,现在再不睡觉,可能就会猝死。 梨枝:啧,睡吧睡吧,改天去玩。 行。 傍晚,清河会所顶层包厢。 包厢内饰极其奢华,顶上是金色吊灯,镶着金色丝线的地毯蔓延到落地窗处,凹面落地窗外灯火通明。 韩总,上次宜城并购案是我的错,程式向高脚杯里倒了些红酒,站起身恭恭敬敬地走到韩颂之面前,一饮而尽: 这就当作是我的道歉。韩总但凡有看上我手里哪个项目的,我一定拱手相让! 坐在主位上的男人闻言唇角勾了抹笑,他慢条斯理地解开金色袖扣,衬衣上卷,露出一截修长有力的小臂。 那就宁荷那块地。 程式神情变了变。 韩总,不是,他有些慌张,却还是整理好情绪才开口:那块地对程氏真的很重要,韩总能不能通融...... 那块地几乎是程式一整年的成果,几乎耗尽了程氏上下全部的人力和物力才竞标成功的。 韩颂之用指尖敲了敲桌子。 他眉头微皱,抬眼看向程式,黑漆漆的眸子漠然又疏离:我只问你,给还是不给。 嗓音清淡不带一丝情绪,却给人极强的压迫感。 恋耽美 小说全文- 岁枝(11) 昏黄的光也掩不住程式苍白的面庞,他动了动唇,却始终说不出话。 怪不得韩颂之还愿意和他吃顿饭。他本来还以为是合作了三年的情分,没成想只是他还有利用价值。 也是,南城陪了他五年,不照样没好下场。 他知道,面前这个看似温和礼貌的男人本质上就是个恶魔。他不敢拒绝,也不能拒绝。 作者有话说: 我算了算大纲,后天开始虐。撒花撒花~~,嘻嘻,可以无奖竞猜分手原因【bushi。感谢在20220121 21:04:36~20220122 21:04: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之乎者也、夕颜、一剑轻安007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章 、第十二首诗 咚咚。 一阵清脆的敲门声打断了这边近乎压抑的气氛。 几乎瞬间从恐惧中抽离,程式逃也似地打开了包厢的门。 程总,你好。传来一道低低的女声。 程式面上露出微笑,他拽着女人的手腕,飞快地跑到韩颂之面前。女人穿着高跟鞋,跑得时候快要跌倒。 韩颂之抬眼。 女人穿着件红色吊带裙,裙摆堪堪遮过大腿,脚上踩着八厘米的高跟鞋。 她大概特意将妆面画得成熟,明媚漂亮,可微微咬住下唇的贝齿和紧紧攥着衣摆向下拉的白皙指尖无一不暗示着,这只是个小女生,大概才二十出头。 她慢吞吞地走到韩颂之身旁坐下,为他倒了些酒:韩总喝酒。 她瞥了他一眼。 乌发朗眉,眼瞳是纯粹的黑色,像是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黑夜。他腕上的手表,是她不认识的牌子,但看起来就极其昂贵。 程式没骗她,面前的男人的确是极品,而且看起来极有钱。 但很可惜,她勾不到。 以前勾不到,现在也勾不到。 宁小姐?韩颂之没接过她递上来的酒,只是淡淡问道。 明媚漂亮到极致,不得不说,程式找的这位,的确是他的理想型。 程式见韩颂之认识,连忙挤出笑容介绍道: 对的,小宁,你认识韩总啊,怎么没和我说。韩总,您和池小姐刚分手...... 他话还尚未说完就被韩颂之打断:分手? 程式听不出他的语气,只能小心翼翼地试探:对啊,我今天下午刚看到的热搜,说池小姐和林沐在一块儿了。 韩颂之神情微怔,他打开手机微博,第一条就是关于池矜月的热搜。 #林沐池矜月救赎小说# 点开话题。 那张林沐攥着池矜月手腕的照片映入眼帘。 再往下翻,甚至有网友自己脑补写的池矜月和林沐的救赎短文。 年少时,你伸手将我从泥潭里拉出来。现在,我想和你在一起走到生命的尽头。 韩颂之指尖微顿,将这篇文章举报了。 握着红酒杯的手不断收紧,直到咔擦一声,酒杯碎裂,玻璃碎片扎在冷白的手心里,猩红色的鲜血蔓延开来,流至衬衫的袖口,晕了丝红色。 程式屏住呼吸。 坐在主位上的男人唇角分明勾着丝笑意,可他却莫名觉得韩颂之在生气,很生气。 宁溪,还不替韩总擦血?程式自己不敢上前,只能喊宁溪。 啊,宁溪愣了下,随即说好。 她拿起餐巾,想要替韩颂之擦血,可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他手心的那一刻,他将手收回。 离开,男人垂眸,声音近乎冰冷:我不想再重复。 啊,好好好,程式算是彻底明白了韩颂之在生气,他决定溜之大吉: 韩总,这件事下次再说。那个,宁溪啊,你好好陪着韩总。 行。说完,宁溪坐到韩颂之身旁。 她垂眼看了眼韩颂之的手机屏幕。 图片上的女人和她有七分相似,女人也穿着件红色吊带裙,比着耶,明媚又张扬,还带着点天真。 其实她也长得很漂亮,真不知道到底比她差在哪儿了。 明明她和韩颂之才是同路人。 韩颂之,宁溪靠在沙发上,拿过杯子倒酒: 说实话,我有点儿恨你。要是你当时娶了我,后面哪儿还有这么多糟心事儿。 顿了顿,她笑着说:我第一眼看见你的时候,就觉得你我同路。利益至上,典型的贪婪野心家,我是做梦也没想到后来你背弃了我。 宁溪父亲是很典型的凤凰男,前半生隐忍卑微。 压抑地太久,反弹地也越厉害。宁母因病去世的第三天,他迫不及待坐上了宁氏总裁的位置,一周后,他领回来一对母子,告诉宁溪,这是她弟弟。 那天是志愿填报的最后一天,宁父改掉了宁溪最开始便填报的管理学,换了艺术。 大学刚上第二年,她就被送到A国读书,读中文。 她没法反抗,母亲留给她的股权需要她结婚才能生效,而且,她的股份不及父亲一半。 那时候,她感觉到,父亲讨厌她,一看见她怕是就想起了前半生隐忍卑微的模样。 或许弟弟才是他唯一的儿子。 她有能力,自然不甘心。 可不甘心没有用,她藏住了所有锋芒,成了父亲所爱的风流堕落的大小姐,以免被流放地更远。 直到回国那一年,她在聚会上看见韩颂之。 同类的人永远相互吸引,韩颂之举着酒杯面上挂着温润的笑意,可那双被金丝细框眼镜遮盖住的桃花眸中,她分明看见了野心。 很快,凭借着诱饵,他们成了同盟。 她暗地里拥有了散落在股市的股份,他则得到了一笔笔不菲的投资。 在某个冬夜,他们从星月酒店出来。 或许是那晚的月色太漂亮,她问身旁的男人:和我结婚么。 如果是他,父亲应该会同意。长得帅,事业又完全无法和宁家抗衡。 她答应的报酬是她手里一半的股份,得知女儿看上男人皮囊主动将股权稀释,宁父怕是高兴还来不及。 可韩颂之几乎是瞬间便拒绝了她。宁小姐,你喝醉了。 宁溪笑着将诱饵全数抛给他,轻声道:你需要融资,我可以帮你。我知道你在找鼎盛,那帮不想亏半分钱的吸血鬼是打算和你签对赌是么,赌上市。 顿了顿,她又补了几句:你不是不知道最近几年股市不景气,你的韩氏又太小,对赌失败拿不出钱责任无限牵连个人,到时候我想帮也帮不了你。而和我合作,低风险高收益,何乐而不为。 韩颂之停下脚步,宁溪回头看他。车灯恍了一瞬,她看清他眼底的冷清。 不过仅仅是一瞬,他便恢复了常态:我有女朋友。 我不介意,宁溪笑着答:婚后你在外面养情人我无所谓,在这圈里你见得还少么。韩颂之,机会只有一次,你信不信我打个电话,大把愿意抛弃女朋友的精英男抢着和我结婚。 宁小姐。韩颂之垂眸看她。 嗯? 很抱歉,但我想结束合作关系。 其实为了利益牺牲婚姻不是不行,但韩颂之知道,无论他愿意给池矜月何等的钱财或资源,她都绝对不会当三儿。 他,不想,失去池矜月。 宁溪乐了,刚想说些什么,就看见一个穿着白色羽绒服的女生跑了过来。这女生她认识,宴会里见过,池矜月。 那场宴会里很多人,她独记得池矜月,或许是因为她最天真也最幸福。 年少父亲疼着护着,父亲破产了,男朋友不离不弃护着。 想勾着韩颂之吃她的诱饵的心思又重了些,她好想见小公主被强行剥离温室的模样啊。 玫瑰被强行从温室里移除,变成路边人人可践踏的野草,想想便爽。 凭什么有人一直当玫瑰,有人一直当野草。这不公平。 韩颂之,宁溪看着朝他们走过来的池矜月,唇角勾了抹笑意:股份再加百分之三十。 这是鼎盛都给不到的投资。 不可能。他想要无风险的投资,但本能告诉他,不可以背叛池矜月。 行,大情种,宁溪笑着拍手:有软肋的人我还不想要。在这儿有感情的人没有好下场的。说不定等你败了,你身旁这位就离开你了。人都是很现实的,韩颂之,我等着你求我的那一天。 池矜月走过来,时间隔得太久,她已经忘了宁溪。 这位是...... 池矜月话还没说完就被宁溪打断,她眨了眨眼,酒精混着情绪一齐涌出。 我认识你,池小姐。 池矜月疑惑皱眉:认识我? 韩颂之瞥她,眼神是很明显的警告。 小姑娘爱美,拉链也不拉,一阵冷风吹过,她打了个喷嚏。韩颂之弯腰,替池矜月将拉链拉到顶,语气也有些责备: 跟你说过好多遍了,记得拉拉链。 我不怕冷。池矜月反驳。 行,韩颂之勾了勾唇角,语气晕着半分温柔:你不怕冷。 宁溪穿着一袭无袖红裙,冷风吹过忍不住战栗。 其实她真的很怕冷,每年湾洱的冬天都冷得让她觉得撑不到来年夏天。 半晌,宁溪歪了歪头,语气真挚:对,因为池小姐真的真的好幸运啊。 永远都被人坚定地选择着。 作者有话说: 叮没得到不是最苦的,永远是得到了再失去才最难受。 呜呜,爱大家。 第13章 、第十三首诗 从回忆里醒过来,宁溪笑得有些讽刺:我当时还笑你没好下场,没想到没好下场的人是我。 当时她在国外读中文,一直旁听管理学的课。 认识了一位导师,是她非常信任的前辈。后来她夺得宁氏却惨遭这位前辈背叛,差点儿进了监狱。 宁小姐说完了么,韩颂之对她的抱怨没有兴趣,他随意将伤口包扎了下,便拎起西服: 说完了我便走了。 猛然间,宁溪想起这次来包厢的目的。 她轻轻地咬了下唇,凑近男人轻声开口:韩总,既然分手了不如考虑我。您可以将我当作她,我很乖的,我知道你喜欢我的脸。 她知道韩颂之喜欢她的脸。 因为第一眼见,他眼底的惊艳是藏不住的。即便后面隐藏得很好。 韩颂之垂眼,她的确是他的理想型,甚至比池矜月更是他的理想型。 说到底,他不是长情的人。甚至,他从来都没有喜欢过池矜月。 他只喜欢和池矜月做。 没出轨,只是因为他根本找不到池矜月的替代品,仅此而已。 而面前乖巧女人心甘情愿做替代品,大概只需要付钱和资源。 比池矜月好多了,池矜月还会生气还会和他闹。 可却升腾不起一丝一毫的欲/望。 他嗓音有些冰冷:离开,我说最后一遍。 宁溪望向面前男人森冷的眼神,脸色忍不住地发白。 她想带着最后一丝尊严离开,可是从这儿走了再找路就很困难。她白皙的指尖攥紧红裙,低声开口: 你能不能帮帮我。 那一瞬,她觉得上帝何其不公。 凭什么,她的人生就像一场游戏,从开始就是hard模式。所有的人的设定都是会背叛她。 泪水止不住地上涌,啪嗒啪嗒地掉落在裙摆,她用手背抹泪,晕花了妆容: 我知道要你的同情很可笑,但我没办法。宁氏是我母亲的产业,等我拿到了,我会给你一半股份。 韩颂之望着那张脸,突然想起了池矜月。 他除了公司必要的慈善很少会帮助苦命人,毕竟世间很大,苦命人何其多,包括他自己曾经也是。 他没有义务去帮助他们。 但池矜月和他似乎是两个极端,她心软又爱哭。 虽然是当了一段时间的苦命人,可这习惯却是怎么也改不掉。遇见这种事情肯定是要先哭一顿,然后帮人家。 很莫名其妙地,他从包里取出一张卡递给宁溪:去吧,计划书一周后给我,我们走正常的融资程序。 说完他才发现,这明显是池矜月的口吻。 宁溪接过卡,红着眼道谢。 韩颂之拿起餐桌旁的点菜单,在最后一页用黑笔签上名字:不必谢我,我只是觉得她大概会帮你。 半晌,宁溪反应过来,她笑着道:经年不见,韩总还是大情种。 睡醒之后,池矜月洗了个澡,就抱着零食躺在沙发上看晚上八点档的狗血肥皂剧,顺便和梨枝细数韩颂之的一系列渣男行为。 你知道吗,池矜月用力嚼着薯片,似乎把那包无辜薯片当作泄愤对象: 韩颂之这只狗居然送我一条项链当分手礼物,我当时拳头都硬了。 姐,不要诋毁狗好吗,狗也有好狗,梨枝恨不能冲到玫瑰湾和池矜月面对面吐槽: 但男人永远没有好男人,你项链收了没? 没,我又不缺那点钱。 我们的准则是什么?梨枝有点想打死池矜月这个不争气的人:给我背一遍! 池矜月有些茫然:啊? 只捞钱不动心!钱都不捞算什么好汉! ...... 那边似乎传来换鞋的声音,梨枝说:等会儿再给你打电话,我处理点家事。 说完她就挂了。 看来是宁臣来了。 梨枝是嘴上一套行为一套的典型代表。 池矜月盯了挂断的电话一会儿,突然又觉得梨枝说得有几分道理。 咚咚。门外传来敲门声。 池矜月跳下沙发,哒拉着拖鞋走去开门,刚打开门,冷风飕飕地刮进来,她看见站在门口的男人。 他背着光,垂眼望着她,脸上的神色晦暗不明。 池矜月下意识关上门。 男人伸手拦住她关门的动作,刹那间,池矜月闻到了极重的血腥味,她低头,看见他撑着门的手上缠着绷带,绷带上有鲜血蔓延开来。 他怎么会知道她家是哪一栋? 脑海中迅速浮现出一个疑问,不过现在想这个已经没有意义了,她更加用力地想将门阖上,语气也有些冰冷: 我不认识你,再这样我会用强闯民宅报警。 他手上的伤口似乎崩裂地越发厉害,池矜月看见鲜血将绷带染成深红色,似乎有血会滴落。 她下意识放轻了推门的力气。 小月亮,韩颂之声音有些哑,带着诱哄的意味:让我进去。 池矜月愣了下,不过很快脑海里浮现出的跨年夜的那一轮日出就让她清醒:我不是你的小月亮,你认错人了,先生。 韩颂之勾了勾唇角,低低地笑了声:大橘子。 话音刚落,一只胖胖的大橘猫就飞快地跑到门口,看见韩颂之的那一刻猫眼似乎都亮了下,它跳起来蹦到韩颂之怀中。 韩颂之揉了揉它的脑袋,小猫在它的怀中蹭了蹭。 大橘子。韩颂之说。 喵。大橘子答。 ...... 见色轻友的猫。 池矜月一把将大橘子从韩颂之怀里夺过来,她板着脸:韩颂之,我们已经分手了,你提的。 恋耽美 小说全文- 岁枝(12) 最后几个字她特意加重了语气。 是,我提的,韩颂之说:我后悔了。 池矜月听着这话,只觉得委屈,可她不想在韩颂之面前再掉眼泪,她强行抑制住掉眼泪的冲动: 韩颂之,你究竟凭什么啊?你想分手就分手,想复合就复合,你究竟凭什么? 哦,她想起来了。 因为她喜欢他。 所以他可以随意把她的喜欢当作筹码,一遍遍地糟践她的喜欢。 眼泪控制不住地掉落,她猛地关上门,想要保留住最后那一点点尊严。 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她靠着门缓缓坐在地上。 韩颂之盯着紧闭的门。 他想起池矜月刚才的样子。没有浓重的妆容,没有精心设计的发型,也没有穿漂亮的礼服。 仅仅只是穿着简单的体恤衫和牛仔裤,松松地扎着个丸子头,就能让他不受控制地靠近。 他觉得,他大概没办法离开池矜月了。 门内,池矜月哭了会儿,起来看监视器。 本来以为韩颂之会走,却没成想他仍然站在门口。楼道的风很烈,将他的衬衫吹得鼓起来。 还是会心软,一遍一遍心软。 她打开门,一字一顿说:韩颂之,你那天为什么抛下我? 抛下了就是抛下了,这件事永远也没法过去。但她需要,需要有一个理由去继续喜欢韩颂之。 池矜月,对不起。 这句话很重地落下,似乎砸在了池矜月的心里。 进去吧。 她的声音带着很重的哭腔。 池矜月是属于那种不太爱收拾的人,薯片盒子堆满偌大的茶几桌面。 韩颂之习惯性地将盒子丢进垃圾桶,池矜月像是一定要和他作对一般,又重新将薯片盒子拿出来,丢在他脚边。 叮。沙发里的手机震动起来,池矜月看了眼来电按了接听。 梨枝的声音响彻整个客厅:阿月,不好意思,我刚有点事。说到哪儿了,韩颂之是条狗,然后呢。 哦,梨枝恍然大悟:准则第一条,只捞钱不动心! 空气安静了一秒钟。 池矜月挼着大橘子的脑袋,淡定拿起电话,声音并没有明显的波澜起伏: 等下,我这边突然来了位不速之客。 梨枝:啊? 韩颂之淡淡开口:继续说,这位不速之客也想听听。 池矜月:...... 梨枝尬笑两声,火速挂了电话。 室内又重归安静。 七年一晃而过,她想起去年还去给大学舍友当伴娘,她站在台下全是阴影的位置,光影掠过,她听见陪伴一生的誓词,看见相爱的两个人在众人祝福声中接吻。 新娘落下了眼泪。 她站在台下也止不住地掉眼泪,好幸福啊。 她也不止一次地幻想过牵着他的手走过长长的红毯,可幻想终究是幻想,就像是海上脆弱的泡沫一样,甚至不用戳,起一阵风或是一阵浪就可以将一切湮灭。 他永远是握有筹码的那方,因为她喜欢他。 耗了这么多年,池矜月觉得嗓子像是堵了棉花一般,每说一句都难受得要命: 我最后一次问你,你愿意陪我走到最后么,如果不愿意我们就及时止损。 及时止损,硬生生从七年的感情里剥离出来,池矜月只是想想都觉得痛苦,但她可以做到。 没有什么不可以做到的。 韩颂之低垂着眼,光影掠过,留下细细碎碎的阴影。 他最终没有答话,只是上前搂住池矜月。 两个人贴得很紧,似乎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声。他听到断断续续的抽泣,温热的眼泪濡湿了他的衣领,皮肤温热。 这似乎就是回答。 她两只手垂在身侧,没有伸手搂住他。 她闭了闭眼,语气有些哑:我还可以相信你吗? 韩颂之加重了搂着她的力气,白皙修长的手指插/进她鸦羽似的长发。他微微侧头,吻去了她面颊上的泪珠。 温温热热,有些咸。 别哭了。淡淡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似乎所有的委屈都肆无忌惮地爆发出来,池矜月哭得更凶了,她用力锤着韩颂之的背,快要背过气去: 韩颂之,你他妈就是个混蛋。 韩颂之闷哼一声,松开了抱着池矜月的手,他用指尖拭去了她眼尾的眼泪,轻轻的吻落在她的唇角: 是,我是混蛋。小月亮,别哭了。 渐渐地,他咬着她的脖颈,池矜月只觉得意识有些模糊,习惯性地伸手勾住他的脖颈。 细碎的黑发扎得她有些痒,沙发上的两个人气息都有些乱。 池矜月睁眼看着他,他额头似乎冒了层薄汗,原先冷淡疏离的桃花眼里此刻也布满□□,像是深深的漩涡。 细细密密的汗珠落在脖颈处,池矜月听见他问。 林沐的事是怎么回事? 微哑的声音和窗外的雨混落着砸落,温柔又模糊。 啊。池矜月愣了半秒,声音支零破碎的。 说话。 他声音落得很重,似是惩罚一般啃噬着她脖颈处白皙细腻的皮肤,留下斑斑点点的红印,像是专属烙印。 池矜月唇角勾了些笑意,她微微仰头,吻上了他的唇瓣,他的动作在这一瞬间顿住,炽热的呼吸彼此交缠着,池矜月勾住他的脖颈,话语在他耳边轻轻落下。 阿颂,我只喜欢你。 最后一束光熄灭,韩颂之用手肘撑着沙发处,将池矜月抱起来。 迷迷糊糊中,池矜月隐隐听到他说好。 好什么? 情到浓时,她咬了韩颂之脖颈处的红痣一口。 留下一个很深的牙印。 韩颂之痛得倒吸一口凉气,咬住她的耳尖,声音温柔又模糊:池矜月,你属狗么。 对啊,小狗的嫉妒心很强的。你还有这颗红痣都只能属于我,听见没有,韩小猫。 本以为韩颂之会恼羞成怒,没想到他只是很轻地笑了声:池小狗,韩小猫,这名儿倒取得不错。 他挺喜欢的。 猫猫性子冷又容易应激,小狗热情又爱摇尾巴。 他喜欢小狗摇尾巴,却又不希望它对其他人摇尾巴。 池矜月,以后只对我笑好不好。他似有若无地突然冒出了句话。 池矜月沉浮在情/欲的浪潮里,她努力拉回理智,骂了句:神经病。 韩颂之轻轻笑了声,窗外的雨滴滴答答地落下,划过玻璃落进土壤。 第二天,池矜月睡了个昏天黑地才起床。 梨枝来找她,池矜月哒拉着拖鞋替她开了个门,就又跑到床上躺着。 梨枝拉了把椅子在她床边坐下,她看着池矜月脖颈处的红色蝴蝶,不由啧了两声,说:韩颂之牛逼啊。 池矜月没理她,只是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梨枝也没所谓,她拿着挂着梨子玩偶挂链的手机飞速地打着消息:今晚去酒吧玩? 池矜月掀开衣服看了眼浑身的淤青:去个屁。 梨枝放下手机,突然蹦出一句:宁臣昨儿个和我求婚了,明天就吃订婚宴,今天是我单身party,你不去也得去。 啊?池矜月愣了下:求婚? 对,梨枝想着昨晚的场面,内心居然还有点感动:不知道他请的哪家策划公司,居然还整的挺好。 你快点,梨枝看了眼时针即将指向八的挂钟,飞快地从衣柜里替池矜月拿了两套衣服: 换衣服,再不去就晚了。 池矜月:...... 大概是这场party有特殊的意义,梨枝喝得特别多,幸好宁臣提前叫了司机在那边等着带梨枝回家。 今天格外冷,细细的雪纷纷扬扬地落下,在昏黄路灯下折出淡淡的金色光芒。 路上却还有很多情侣,十指紧扣走在路边,虽然脸颊被冻得通红,可面上的愉悦却怎么也掩不住。 池矜月在路边等出租车。 黑色的高跟靴插/进绵绵软软的雪里,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不要闹。 面前有一对情侣在打闹,似乎是女生将冻得冰凉的手塞进男生的衣服里,男生冻得一激灵作势伸手要拍女生脑袋。 女生连忙求饶,男生手轻轻落下揉了揉女生的脑袋,语气宠溺:傻瓜,我还真能打你啊。 两人说说笑笑地走开了。 池矜月愣了几秒,打开手机取消了打车,又拨了一个号码。 电话响了三声被接通,那边传来一道男声:喂。 你能不能来接我,池矜月握紧电话,因为有些紧张脚一直在雪地上踩着:外面好冷,我想你接我回家。 电话那边沉默了三秒。 池矜月感觉到心脏在扑通扑通地跳动,她真的害怕,韩颂之像从前那样让她自己打车。 你在哪里? 池矜月明显感觉松了口气:望月酒吧。 行,等一下。 电话挂断。 韩氏集团大楼顶层会议室灯火通明,巨大的办公桌围着坐了十几个人,寂静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在站在落地窗前打电话的男人。 男人坐回主位,白皙修长的手指交叉着,眉眼清冷。 他沉默了一会儿,语气淡淡的:今天的会议就到这里,还有什么问题直接整理给宁臣。 说完,他顺手将椅背上的西服挽进臂弯,迈开长腿走出办公室,留下目瞪口呆的众人。 宁臣率先反应过来,他勾了勾唇角,拿过外套,飞快地跑出办公室,留下一句: 行了,那我先走了,各位请便。 一眼就看见正在等电梯的韩颂之,宁臣跑上前一把揽住他的肩膀,却被他无情地推开。 叮。电梯门开。 两人走进金色电梯。 啧,第一次见韩总提前结束会议,宁臣按下电梯楼层,语气调侃: 去干嘛? 韩颂之拿出手机给司机发微信:接人。 宁臣好奇:谁那么大脸让韩总亲自去接? 韩颂之侧头看他,嗓音清冽:池矜月。 宁臣:?! 池矜月站在那儿太久冻得脚麻,干脆就坐在公交站台那里玩手机。 听到一阵喇叭声,池矜月抬头,看见一辆黑车停在她的面前。 后座车窗缓缓落下,露出一张线条流畅的侧脸。 他微微侧头,说:上车。 池矜月晃晃悠悠走过去,手肘搭在车窗上:不想坐车,可能会吐。你下来陪我一起走嘛。 作为报酬,她将手摆成喇叭形状,凑在他耳边说:我会告诉你一个秘密。 顿了顿,似乎是担心韩颂之不答应,她又补了句:超级大秘密,你不知道会后悔的那种。 韩颂之伸手将池矜月额角的碎发拢到耳朵后面,他轻轻地扯了下她的脸,唇角勾出一抹笑: 行。 他从车旁边取了一把伞撑开,池矜月就勾着他的胳膊,整个身子都快倚在他的身上。 池矜月虽然面上还是淡定的模样,但步子已经有些走不稳,韩颂之干脆伸手揽着她,抱在怀里。 雪静静地飘落在黑色的伞上,融化顺着伞骨坠落,砸落在地面上,形成一个个小水坑。 街道旁路灯洒落下昏黄的光,落在雪面上染了一层淡淡的金光。 两人走着走到湾洱附中的门口。 恰巧赶上学生放晚自习,学生三三两两地从校门口走出来。似乎是刚考完试,对答案的声音和自行车的铃声一齐入耳。 我记得我第一次遇见你也才十七八岁,池矜月觉得有些冷,就吸了吸鼻子: 就像他们,真的好小啊。 路灯下,韩颂之牵着池矜月的手,在柏油路上笼出一片长影。 后来我们在一块儿了,池矜月说: 你喜欢湾洱大学,喜欢物理。对了,你猜我怎么知道的? 韩颂之抬手替她理鬓角的碎发:嗯? 当时老班不是让我们在便利贴上写心愿,然后高考结束再还给我们嘛,池矜月笑得有些狡黠: 我那天趁着学校停电去老班办公室看的,不过就看了一眼,还差点被发现了。 粉色便利贴上的字俊秀飘逸。 湾洱大学物理系,韩颂之。 韩颂之失笑:其实你可以直接问我的。 我才不要,池矜月接着说:然后我就想和你一起去湾洱大学,大概大学霸不能理解我们这种小学渣的痛楚吧,当时物理题怎么也不会,每天学完了哭,哭完了再学,好累。 她记得高三第三次模考成绩下来那天,她距离学校划的湾洱大学的名次差了足足三十位。 她快要崩溃了,因为她很想和韩颂之上同一所大学,很想很想。 可韩颂之似乎完全不在乎,第二节 晚自习下课,他牵着她的手走到空教室处,低头吻她。 她质问他究竟爱不爱她,为什么不能稍微想一想未来。 韩颂之当时的反应她记得很清楚,他愣住了。 后来同学告诉她,怎么会想的那么多,十七八岁的年纪怎么可能有未来。 再后来,我们去了大学,我就这么看着你一步步走到韩总,池矜月顿了顿,又继续说: 看着围在你身边的女人越来越多,我不再是你的最好选择。 有比她更精致漂亮的。 有比她更加爱干净,甚至和他一样是洁癖的。 有也喜欢物理和商业,和他会有共同话题的。 所以后来我开始害怕,池矜月将所有的心思都和盘托出:害怕我不是你的第一选择,害怕自己不够漂亮......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韩颂之打断,他将伞换到左手,右手轻轻拉住了池矜月的手腕。 清冽的嗓音在耳边响起:这不是玫瑰湾的路。 她对上韩颂之的视线。 他漂亮的桃花眼微微垂下,在冷白的皮肤上拓下一道阴影。 三秒后,池矜月移开视线,环顾着周围,她确认自己没有走错。 这里是湾洱市中心,霓虹闪烁,车子飞驰带出一道道水渍落在雪上。 没走错,池矜月已经能看到那家店的招牌了,她有些急想要向前走,雪又滑,差点跌倒。 韩颂之将她扶稳:慢点走。 哦。 五分钟后,池矜月停下脚步。 韩颂之撑着伞,朝着池矜月指的方向看去。 那是一家婚纱店,池矜月指的是那条展示纱。 婚纱繁复漂亮,裙摆上用手工绣着蕾丝,镶嵌着水钻。洁白的纱裙曳地,似乎可以容纳所有浪漫。 看,我的秘密,池矜月脸色没变,说话也很直球:很想,穿着这条婚纱跟你一起走红毯,许下一生一世的誓言。 池矜月。韩颂之勾了勾唇,妥协似地笑了声。 嗯? 他垂眼望着昏黄灯光下的她。 她没化妆,只是简单地穿着羽绒服和加厚牛仔裤。更别提估计昨晚哭过了,眼睛都肿着。 恋耽美 小说全文- 岁枝(13) 没必要那么漂亮。 反正遇到更符合他理想型的,他也喜欢不起来。 嗯? 似乎是感应到了什么,池矜月忽然笑了,丹凤眼弯成漂亮的月牙。 你会骗我吗? 池矜月摇头:不会。 既然只能是池矜月。 韩颂之一字一顿说:那我们选个黄道吉日。 干嘛? 去结婚。 他对亲密关系很排斥,从大学就开始治疗,但一直没有实质性的进展。 医生尝试过很多种方法,可还是一想到要和人建立长久而稳定的关系,就会忍不住后退。 包括现在也是。 埋葬在骨子里的天然对人的不信任疯狂叫嚣着,他却不愿意服从本能。 爱意尚未显现,嫉妒和占有就似藤蔓般在阴暗的角落里疯涨。 他想要,池矜月一直留在他身边。 像是有一簇烟花在心底绽开,池矜月眉眼弯弯:行。 那一轮红白相间的日出像是潮水一般慢慢散开,寺庙里的九支下下签像是迷雾一般渐渐拨开。 当所有事情都褪去,眼前便只有韩颂之。 一切都如愿以偿。 作者有话说: 改了改了,大家入坑的放心,我会日更的【拍胸脯】 第14章 、第十四首诗 《他与罪》拍摄现场。 少年身材纤细,穿着件黑色戏服,腰带勾勒出腰线,玉佩垂在腰间,温润清透。 他整个人隐在阴影里,纤长的睫毛垂下,掩饰住黑眸中全数的情绪。 他看着手机屏幕,唇角勾出一抹笑。 屏幕上是林月超话,自然是他和池矜月的超话。 因为他从出道便大方地承认自己是同性恋,所以公关洗白的方式自然是从池矜月是林沐信赖的姐姐这方面入手。 虽然粉丝和路人也都买账这个公关,但还是有很多路人很磕这对救赎cp,还创立了林月超话。 蟹黄汤包yyds:【我不管,林月就是最配的!!!不许反驳,我靠,最近两天都在磕这一对,真是磕拉了。】 下面配的视频是b站某知名up剪辑的池矜月和林沐的cp视频,因为在林沐宣布同性恋的那段时间池矜月一直陪着他,所以有很多素材可以剪辑。 乍那么一看,倒真有点像情侣。 下面瞬间有了无数条评论。 林月cp yyds:【我也是啊啊啊,lz好人,能不能把那个视频地址给我一份,我要疯狂为up投币!!】 林沐看着这一条条评论,黑漆漆的眸中是掩饰不住的笑意。他将那些说他和池矜月配的评论一一拿小号点了赞。 点完后,他打开微信聊天框,找到置顶:【阿月,我在剧组那边请了下午的假,今晚陪你过生日。】 那边回得很快:【不用了,你安心拍戏,今年我和韩颂之一起过生日。】 心脏像是被丝线缠绕,密密麻麻地发疼。 他攥紧手机:【阿月,你和韩总商量过了么,韩总不是年末很忙吗?】 阿月:【今年不同,嘿嘿嘿。好了,安心拍戏吧,我这边也快和陈胜交接好了。】 韩颂之年末真的挺忙的,很少会陪池矜月过生日。 所以,基本上都是林沐梨枝他们陪着。 为什么不同...... 林沐有些茫然。 捏住手机的指尖因为太过用力隐隐泛出青白,可他却似乎并未察觉,仿若全部的情绪都沉溺在手机里的那人身上一般。 为什么......就连这一点点都要抢走。 下一秒,朋友圈的标识上出现了一个小红点。 他点进去看,是宁臣发的朋友圈,提到了他。 可图片和他没有一点关系。 一张图,男人坐在窗边,用手肘微微撑着头,黑发细碎柔软,淡淡的光落在那双桃花眼里,清冷疏离却又隐隐带着丝笑意。 他白皙修长的指尖里夹着根木签,木签是特意做旧的款式,上面用朱砂写着上上吉。 可配上的文案却与他有关。 韩总送池矜月的生日礼物,真是有心。 空了一行,只有四个字,收收心思。 他突然有些慌乱,连忙找出宁臣的微信:【宁哥?】 那边像是知道他会问一般,回得很快:【你猜的没错,那条朋友圈就是给你看的。池矜月和韩颂之快结婚了,收收你不该有的心思。】 他喜欢池矜月是宁臣知道的,并且宁臣似乎更希望他和池矜月在一起,总是有意无意地将他和池矜月撮合在一起。 林沐:【为什么,以前明明......】 他打字的手微颤,一句话还没打完消息就发了出去。 宁臣明显无情:【我从来没支持过谁,只是希望阿月可以幸福。况且你也说了,以前是以前。】 林沐老师,下一场快开始了! 少年这才缓过神,他点开预定好的飞机票,指尖在取消的按钮上停留了许久,却最终没有点下去。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将手机递给旁边的助理,往拍摄现场走去。 他知道,事情在朝他不受他控制的方向发展。 可是却又无能为力。 这一场戏,是他最心爱的女人背叛了他的戏码。 白刃捅进他的胸膛,猩红的鲜血将利刃开了锋。 他用缠着白色绷带的手紧紧握着刀刃,神情不甘:你骗我。 对戏的女演员似乎是回了神,猛地放开手向后退了几步,不停地摇着头:对不起,对不起。 但林沐知道,他所演的少年永远也不会原谅她。 想到了什么,林沐唇角突然勾勒出一抹微笑,弧度越来越重,他拔出剑,倒在血泊里。 与此同时,宁臣呆在韩颂之办公室,躺在沙发里看搞笑视频看得前仰后合。 手机屏幕上弹出一则消息,是花店老板发来的花束打包好的消息。 宁臣看了眼便从沙发里起身,推门进了韩颂之办公间。 韩颂之还在翻阅文件,他鼻梁上架着副细框金丝眼镜,几缕阳光被落地窗切割落在他眉间,颇有点斯文败类的感觉。 花束好了,宁臣随手拖了把椅子坐下,心情颇好地调侃:大哥,你今儿求婚,现在还有心情看文件? 能顺利将池矜月那位事儿精嫁出去,作为娘家人的宁臣很开心。 最后一份了,韩颂之翻到最后一页用钢笔签上名,而后阖上文件放在一旁:年末了,各方面的总结会议和文件真让人头疼。 说完,他将手肘撑在桌上,将鼻梁上架着的眼镜搁在一旁,眼睑处原先冷白的皮肤蒙上淡淡一层黑。 年末的事情繁多,他已经将近一个礼拜没睡过完整的觉了。 我是万万没想到资本家赚的也是血汗钱啊,拿着数家公司股份分红度日的宁臣毫不走心地感慨道: 走呗,咱两去拳击馆玩两把。明天你就是有妇之夫了,今天下午爷好好陪你玩一把。 知道是宁臣自己想玩,但韩颂之今儿心情好也不在意。 他笑笑,从椅背上挽起西服起身说:走。 在拳击馆里,连输三把的宁臣气得直接撂挑子走人,坐在在台阶上玩手机。韩颂之摘下手套,去零售柜里拿了两瓶水。 诺。感受到脸上传来一丝寒意,宁臣侧头,看见一截小臂,肌肉线条流畅漂亮。 宁臣不屑地哼了声,接过水拧开瓶盖大口地喝。 韩颂之也坐在台阶上。 喝完水,宁臣心情稍微好了点。他握着矿泉水瓶来回倒,看着水流反复流转。 感觉打拳这种事也看天赋,宁臣从小便学习拳击,却始终打不过半路出家的韩颂之,这件事烦得都快成他心里的结了。 宁臣侧头,有些好奇:你第一次打拳是什么时候? 韩颂之想了想,答:高二高三那会儿吧。 这么早!宁臣惊呆了。 不是他瞧不起韩颂之,只是当时在湾洱附中,韩颂之家境不好是传开了的。 虽然说拳击不是焚钞炉,但有些钱还是要实打实花的。 似乎能看透宁臣在想些什么,韩颂之笑了声:在黑市打的。 牛逼,宁臣没打过黑拳,却也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单纯好玩么,你没死在那儿也是老天保佑。 事情明明已经过了那么久,可只要稍微一回想,所有的细节又都涌现在脑海里。 没,就打了一场,韩颂之淡淡道:那时候我想要七千块。 要七千块干嘛? 似乎是回想到了什么,韩颂之恍惚了下。 汗珠顺着漆黑的发丝向下流,落在锁骨,最后隐没在流畅的肌肉线条里。 半晌,韩颂之抬眸,语气半真半假:想不起来了,当时可能是疯了。 话音刚落,台阶上韩颂之的手机震动了下。 韩颂之拿起手机,思考了会儿回了消息。 回谁消息呢,宁臣凑头想过来看,韩颂之不动声色地将屏幕关掉。 小气鬼,肯定是池矜月那个事儿精。 韩颂之没回话。 小宁在这儿就祝福池公主和韩总喜结连理百年好合了,宁臣笑着调侃: 韩总发个红包呗。 韩颂之没回话,可唇角便不自觉弯了起来。 小气鬼,宁臣拿起毛巾走人:我先去洗澡了。 快到洗澡间那儿时,宁臣手机传来一道系统的声音:【到账8888元。】 为了今天过生日,池矜月从下午三点开始就坐在程宁的造型店里。 梨枝就在旁边玩手机,时不时地搭两句话。 行了,大功告成! 程宁拢了拢池矜月还有些烫手的长卷发,从首饰盒里取出一条淡红色的丝带绕过黑发,扎起一个低低的马尾。 做完一切,她把双手搭在池矜月的肩膀上,表情满意。 镜子中的女孩生着一双绝美的丹凤眼,眼尾微挑,一举一动都是风情万种。 身上穿着件无袖红色伞裙,后背镂空用蝴蝶结收起腰线,裙摆处用丝线绣了数朵绽放的玫瑰。 颜色很艳,更衬得少女肤色雪白。 梨枝站起身,看着镜中的少女,眼中满是惊艳。 靠靠靠,池矜月,你今天真的好漂亮! 池矜月分了个眼神给梨枝:你这说的,老娘哪天不漂亮? 梨枝:...... 看着池矜月在镜子面前反复转圈,梨枝沉思了会儿,说:宝贝,你今天的确很美,可是你知道美中不足在哪里吗? 池矜月瞥了眼她:哪里? 梨枝:如果你能够成为哑巴,别说韩颂之了,我现在就把宁臣甩了,跟你在一块儿。 池矜月:......去死。 程宁看着这一幕觉得好笑,她收起一旁池矜月试过觉得不好看的礼服,随口问了句: 今晚打扮地这么漂亮是你那位要求婚吗? 池矜月瞪大了眼睛:你怎么知道? 当时宁臣和梨枝求婚的时候,据梨枝形容,她还在家穿着起着毛球的睡衣,头发几天没洗,脸上还敷着面膜。 宁臣一下子就冲进来了,后来梨枝哭得涕泗横流,闪光灯咔咔响,拍的都是她最丑的照片。 梨枝怒了,可惜没法改变既定的事实。 所以她决定不让闺蜜步她的后尘,她和池矜月在家反复推算韩颂之最有可能求婚的时间,最后,两人推算的结果都是今晚。 又是黄道吉日,又是池矜月的生日。 简直是完美的一天。 梨枝从旁边开了瓶啤酒,拿起啤酒瓶盖,深情地走向池矜月,然后在距离她一步的位置单膝跪下: 亲爱的池小姐,我已经喜欢了你七年,请问我有荣幸照顾你的余生吗? 说完,她将啤酒瓶盖举到池矜月面前。 池矜月很配合地用手捂住嘴巴,将右手递给梨枝:哦,亲爱的,我当然愿意。 程宁用音响放了首婚礼进行曲。 梨枝握住池矜月的手,深情款款地将啤酒瓶盖子套在了她的无名指上。 梨枝站起来的那一刻,音乐戛然而止。 两人望向程宁,程宁面无表情地将池矜月拉到一旁,给她换了一副红色丝绒手套。 池矜月看向镜中。 刚刚太兴奋,口红都被抹到嘴唇外边了,看上去像是个大花嘴。 靠。池矜月说。 到时候千万不能捂嘴,她想。 生日会的地方订在星月餐厅顶层,价格极其昂贵,按某著名吃货论坛的说法,这家店基本上是明着在抢钱。 宽敞明亮的旋转餐厅,透过巨大的落地窗向下看,是湾洱的万家灯火。 带着白手套的侍应生穿梭其中,高台上的乐者演奏着,舒缓的音乐流淌在餐厅中。 池矜月到的时候,韩颂之已经在等她了。 男人穿着白衬衫,袖口向上卷了几圈,露出一截线条流畅的手臂。 他低着头,轻轻转动腕上的表,柔软细碎的黑发垂下,快要遮住镜片。柔和的灯光洒落在他的面庞,近乎是让人一见钟情的好看。 韩颂之! 一见到他,池矜月就完全忘记了梨枝耳提面命的教导要优雅一些。 韩颂之看向池矜月的方向。 小姑娘白皙的指尖提着红色的裙摆,正缓缓向他走来。 肤色白得像是曝光,眉眼弯弯,像是天边的那一轮月牙,唇角勾勒出一个若隐若现的小梨涡。 池矜月提着裙摆走到韩颂之身边,她弯下腰靠近他的耳边,用手挡着,声音轻又淡,还带着点类似于撒娇的抱怨: 人太多我会不好意思。还有,这礼服的裙摆好重啊。 说完,她坐到韩颂之对面。 韩颂之抬了抬手,眼尖的侍者立马走过来,轻声恭敬地问需要什么服务。 韩颂之将池矜月的要求重复了遍,侍者点头,撤下了所有的人,还贴心地替他们关上了门。 桌上摆着蛋糕。 黑绿色的荆棘缠绕着淡粉色的蛋糕体,荆棘之上,绽放着数朵玫瑰。 池矜月眨眨眼,朝韩颂之伸手。 韩颂之不解,微微皱眉:什么? 池矜月胳膊放在桌上,手肘撑着脑袋,鸦羽似的黑发垂落在脸颊处,带着点暧昧的氛围。 她语气里带着明显的笑意: 大哥,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啊?礼物啊,我生日你不送礼物的啊? 顿了顿,池矜月突然想起了些什么,她坐直身子,语气凶狠像是只炸了毛的小狮子: 韩颂之,你这次要是再送我助理买的包包和首饰别怪我当场翻脸! 她生日是年底,也是韩颂之最忙的时候。 一般来说,礼物要么是助理带她出去挑包包和首饰。要么是她没空的时候,助理挑一些给她送过来。 韩颂之唇角勾笑,将一旁的红盒子推给池矜月。 打开看看? 池矜月打开盒子。 里面是一支木签和一根红绳,木签和她上次在寺庙见到的一模一样,只不过小了几个尺寸。 而且不同于上次抽出的八根下下吉,这根签上用朱砂写着上上吉。 鼻尖突然有些泛酸,她拿起那根木签,轻声说:你在哪里拿到的啊? 韩颂之起身走到池矜月身边,他俯身拿起红绳穿过木签上的小孔,又将这条红绳系在她的手腕上。 昏黄的光洒下,他垂着眸,眉眼淡淡。 几天前,助理提醒他过几天就是池矜月的生日,问他是不是和以往一样替池小姐挑些包包和饰品。 恋耽美 小说全文- 岁枝(14) 他本想答应,可想到雾青湾里堆在衣柜里的估计连标签都没拆的衣物,就又有了别的心思。 他驱车去那家寺庙,找到了梅花林里的那个织着围巾的老婆婆。 他问了池矜月求了什么,老婆婆说求的是新戏顺利。 他说明来意,表示想要一支上上吉的签子。 老婆婆看了他很久,看到他有些不耐烦的时候,摇了摇头,说不可以。 他点点头表示理解。 可在即将走出密林之时,他又被那位老婆婆叫住。她放下手中的毛线,从一旁抽出一个很小的上上签和一根红线递给他。 老婆婆最后说的话,他到现在都记得。 本不想给的,因为有些人连相遇都是错的。但想想还是给吧,万一天意本来就是错的呢。 但这真是万分之一的概率了,遇见她真的是你原先没有的福气。 池矜月看着韩颂之出神的模样,微微侧头:阿颂?你在想什么? 韩颂之回过神,用丝线在池矜月细长的手腕上系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 没什么。 顿了顿,他补了句祝福:小月亮,希望你一世平安顺利。 池矜月在光下转了转手上的红绳,木签摇摇晃晃的。 她唇角扬起愉悦的笑,酒窝很深:好漂亮啊,这礼物我真的好喜欢。 韩颂之看着她面上的笑容微微有些发愣,他有些不自然地移开视线,说:切蛋糕许愿吧。 行。池矜月还在不停地晃动手上的木签。 我许愿,池矜月闭上双眸,却又在下一秒睁眼看向韩颂之。 她唇角勾勒出笑,声音很大:和韩颂之永远在一起,平安快乐! 说完,她鼓起气吹灭了蛋糕上的几根蜡烛。 你没听说过么,韩颂之有些失笑:愿望说出来了就不灵了。 呸呸呸。 池矜月怒目圆睁,语气有些凶:我的愿望我做主,我乐意说! 嘿嘿,她就是说给韩颂之听的呀。 相比于神灵,她更相信韩颂之。 她相信韩颂之会帮她达成所有的心愿。 韩颂之喉结上下滚动着,眼底的淡漠和疏离被一点点一片片撕裂。 他笑了声,笑意蔓延至眼底最深处的角落:好。再许一个,许你自己的。 我替你完成。 那就想找到当年父亲当掉的那块玫瑰钻石。 当年集团突然破产,所有东西都被变卖,包括父亲和母亲的定情信物那颗玫瑰形状的钻石。 据说是落在一位私人买家的手中,可惜她到如今也未找到。 父亲的遗愿有二,一希望她平安健康快乐长大,二便是赎回那颗玫瑰钻石。 好,韩颂之许诺:我会替你找到。 韩颂之替池矜月铺好餐巾,两个人开始吃饭。 叮。 韩颂之皱着眉打开手机,是林沐给他发的微信。 林沐:【韩总,你和阿月正在星月餐厅吃饭吧,我有事要和你说,关于阿月的。】 韩颂之脸色沉了下去。 池矜月见状好奇发问:谁啊? 推销广告的。 可似乎是不死心,那边一直不停地发消息,韩颂之打算将手机关机,直到看到最后一条。 【不知道阿月有没有告诉你,她一开始接近你的原因?】 指尖的叉子瞬间掉落,砸落在白色骨瓷盘上,碰出清脆的响声。 韩颂之看了看外面黑沉沉的天,又看了眼面前正在专心致志吃饭的小姑娘,他问:小月亮,我有点好奇,你一开始为什么会喜欢我? 啊? 池矜月内心突然涌起一阵慌张,但她很快就将这一抹慌张压了下去,她咬了块肉,神情自然: 一见钟情嘛,因为你长得帅。大哥,你都问一万遍了。 她抬眼,对上韩颂之漆黑的眸子。 像是一汪海,表面上平静无波可内里却晕着汹涌的海浪。 池矜月感觉到心跳停了一秒,她拿起一旁的纸巾擦了擦嘴,装作无意: 怎么了? 似乎有口气松了出来,韩颂之将林沐拉黑,他揉了揉池矜月毛茸茸的头发,语气淡淡: 没事,遇到一个神经病而已。吃饭吧。 既然池矜月这样说,那他便相信。 毕竟,池矜月是他未来的妻子,是会和他建立一段长久而稳定关系的人。 是永远不会背弃他的人。 吃到一半,韩颂之垂眸瞥了眼腕表,时针快要指向九。 他和池矜月说出门有点事,便顺手拿上椅背上的西服出了那道檀木大门。 韩颂之打开手机,宁臣连着给他发了数条微信叫他快一些,在门口等他。 走到电梯口,他按下下层的按键。 叮。 金色的电梯门开,韩颂之看见唇边挂着笑意的林沐站在那儿,向他挥手,礼貌地说了声好巧。 星月餐厅的最顶层是天台,夜晚的江风从耳边呼啸而过,韩颂之站在天台边缘带着铁锈的栏杆边上。 他从烟盒里摸出一根烟咬在嘴里,可却没有火机。林沐摩挲着火机点起火,帮韩颂之点燃了烟。 我刚才在楼下看到宁臣了,林沐手肘压着生锈的栏杆,铁锈蹭上他白净的衬衫,他语气很淡,没什么起伏: 他手里抱着很大一束玫瑰,中间有个丝绒盒子,我没猜错的话,韩总今晚是要向阿月求婚吧。 韩颂之斜斜瞥了眼林沐,语气没一丝掩饰:是。 林沐低低地笑了声,笑声淹没在风里: 韩颂之,我真的好恨你啊。明明是我先遇见阿月的,如果没有你的出现,我早就和阿月在一起了...... 说完了么,韩颂之只觉得烦:我不想听你的感情史。 说完,他向电梯的方向走。 林沐看着那道背影,突然大声说:韩颂之,你以为她是真心喜欢你吗? 亲眼见着那道背影顿住,林沐笑了,一种扭曲的快/感从心里慢慢升腾起来。 他自顾自地说着: 你以为她是真心喜欢你么?林沐走到韩颂之身边,唇边是掩藏不住的笑意: 你知道她一开始为什么会接近你么? 作者有话说: 分手了,撒花撒花,明天11点更新哈。 第15章 、第十五首诗 韩颂之垂着眼睫,遮掩住眸中全数的情绪。暗黄的灯光洒下,圈出了一道影子。 看着韩颂之的沉默,林沐心里涌起一丝爽: 韩颂之,你还记得秦思吗? 韩颂之抬眼,黑眸深邃却沉静地令人害怕:你究竟想说什么? 就像是一块拼图,无数从前想不清楚应该拼在哪里的碎片在这一刻都完整地拼在原有的位置上。 秦思当时追了你很久你没同意,林沐突然觉得面前的男人也很可悲: 后来秦思和我们哭了很久,你知道阿月的性子,她看不过去就提出报复你的计划,先让你爱上她,再把你甩了。 风声在耳边呼啸而过,扬起韩颂之额顶细细碎碎的黑发。 他快步走回去,一把提起林沐的衣领,锁住林沐细长的脖颈,白皙的手因为太过用力密密麻麻的青筋暴起。 声音很淡,可言辞狠厉:你他妈知道骗我是什么后果么? 林沐被提在半空中,手无缚鸡之力。 可他止不住地狂笑。 他知道,韩颂之在恼怒,本质上就是在害怕。 害怕他说的都是真的。 好可惜,可惜他说的都是真的。 我知道啊,谁不知道韩总最讨厌欺骗啊,林沐说:所以我特意赶回来。这些事情梨枝知道,宁臣也知道啊,只有你被蒙在鼓里。 哦,对了,林沐笑着又补了句:你相不相信,在阿月心里,我远远比你重要很多,只要我出了事,她就一定会抛下你。 韩颂之面色很淡,可掐着林沐脖颈的手却不断收紧,直到林沐面色潮/红,拼命拍打着他的手的那一刻,韩颂之才猛地放手。 林沐直接摔倒在地上,捂着脖颈不停地咳嗽。 就像是我想让她当我的经纪人,你猜我怎么做的? 他顿了顿,笑声像是乌鸦:我对自己很狠,我当时找人揍了我,浑身青紫,走到阿月面前。我当时看着她眼里的同情我就知道,我赌对了。 韩颂之记得。 池矜月当时和他冷战了整整一个月,一步也不肯退让。最后甚至用分手来威胁。 韩颂之望着他,慢条斯理地拿出手帕擦拭着手,似乎刚才触碰过极为恶心的东西。 颇有点居高临下的意思: 我凭什么相信你? 林沐从包里掏出电话,拨了一个电话。 他用食指堵住嘴唇,笑得有些诡异:韩总千万别说话啊。 电话接通。 那头传来池矜月的声音,她刚刚还说要和他永远在一起的。 阿月。 他在哭,声音颤抖,可黑眸里的笑意却怎么也掩饰不住。 怎么了,小沐? 电话那头传来池矜月关切的声音。 你知道的,林沐哭得很厉害,泪珠从脸颊上不停滑落,他捏紧电话,像是受了欺负: 我今天拍完戏去酒店,那个大佬突然从浴室里出来,呜呜呜。你能不能过来陪我拍一天戏,就一天,我保证不缠着你。 他在哭,可他抬头对着韩颂之笑。 韩颂之紧紧捏着生锈的铁栏杆,用力太深,栏杆上残落的碎铁屑划破了他的手掌。 猩红的血顺着手掌脉络缓缓留下,可他却似毫无知觉。 他在等,等池矜月说这一切都是林沐骗他的。 电话那头的女声缓缓落下。 好,你等我。 那一刻,似乎连风声都停止了。 细细碎碎的情绪像是小而利的玻璃渣,猛地扑向韩颂之,他感觉到一丝疼痛从心脏蔓延到四肢百骸。 阿颂,你在这里乖乖等妈妈。妈妈带着弟弟去给你买好吃的。 他点头,在游乐园等到天亮,成了被抛弃的那一个。 你和你爸都应该去死的!求求你不要再打扰我! 他点头,在那栋楼里,成了被遗弃的小孩。 如果你把肾捐给你弟弟,我就认你,好不好啊? 在洁白的办公室里,名为母亲的人以死相要挟,榨取最后一分可得的利益。 叮。韩颂之接了池矜月的电话。 那边传来电梯的声音,她语气似乎很着急:我这会儿要去A市找林沐,你乖乖在家等我好不好? 话语似乎重复,乖乖等,等着被抛弃。 韩颂之瞥了眼林沐近乎得意的表情,他淡淡开口,像是淬了冰一样: 池矜月,你能不能...... 所有的傲骨似乎在拼命往下折,他轻笑着开口,似乎是无谓:能不能不去找林沐,生日还没过完,我陪你过生日。 阿颂,林沐真的出了事,那边女声在空旷的天台中响起:你在家里乖乖等我,我明天就回来。 好。韩颂之答。 这一刻,所有的事情都变得清晰。 他只是池矜月的报复对象,如果没有那个女生,或许这辈子池矜月也不会靠近他。 啧啧,跟我想的一般无二,林沐从地上站起来,心情愉悦:怎么样,韩总?你是不是想把我封杀。 韩颂之抬眼看他,沉静的目光毫无波澜,像是一片海。 封杀吧,相信这对韩总来说再简单不过了,林沐说: 不过那个时候韩总可能会看到阿月为我向你求情,啧啧,我想着那个场面,就觉得...... 他顿了顿,又笑着补了两个字:好爽。 话音刚落地,林沐的脸上就挨了一拳,他偏过脸,血腥味在唇齿间蔓延,摸了摸嘴角,猩红的血滑落在指尖。 他冲过去想还手,可纤细的手腕猛地被韩颂之攥住,整个人被提着衣领举到半空中。 江风刮过,白色衬衫被吹得鼓起来。 韩颂之唇边挂着笑,可眸底全是冰冷,他拿过栏杆边还带着火星的烟头,在林沐衣领处蹭了蹭,火苗在衬衫上留下一个洞,烟灰嗖嗖地掉落。 林沐抬头望着他,心里只剩下害怕。 韩、韩颂之,你要干什么? 韩颂之向后退了一步,将手放开。 风吹乱他柔软细碎的黑发,他浑身带着戾气垂眸看着瘫在地上的林沐,像是在看小丑一般。 我还挺佩服你的勇气的,韩颂之随手从昂贵的衬衫上扯下两根布条,将手上的伤口缠着: 但跟我说这种话,你还不够格。 韩颂之弯下腰,用手轻轻拍了下林沐的脸,语气带着讽刺的笑意: 你知道你手里多少资源是我看在池矜月的面子上给你的么? 顿了顿,他笑着补了句:放心,我会封杀你。啧,这脸长得不错,顶流么,可惜是昔日的了。 池矜月刚从电梯下去就碰见了捧着花的宁臣,他不停地垂眸瞥着手上的腕表,似乎在等人。 花束很漂亮,玫瑰花瓣饱满,颜色漂亮耀眼,上面似乎还有些晶莹剔透的露珠,散发着淡淡的香气。 刚好计程车还没来,池矜月走到宁臣身边,寒暄着问:你怎么在这?你也和梨梨在这里吃饭啊。 宁臣又瞥了眼腕表,快九点半了。 但他和韩颂之约的是九点,猛然间,他想起刚才在门口见到的戴着口罩的熟悉的人影。他猛地攥住池矜月的手: 韩颂之呢? 他的动作太大,丝绒盒子顺着花束滚下来落在地上。 这是什么?池矜月弯腰捡起盒子,她笑着调侃道:你这是要求婚...... 可下一秒,她就想起来,宁臣已经和梨枝求过婚了。 所以,这是给她的。 我好像,宁臣犹豫着开口:刚才看见林沐了。 池矜月下意识摇摇头,束着黑色长卷发的丝带落下,她笑着说:不可能,你在跟我开玩笑么,他还在A市拍戏...... 但看着宁臣严肃的神色,她意识到这不是玩笑。 所以刚才电话里,韩颂之才会说话那么奇怪。 慌张止不住地从心头冒出来,池矜月额头沁出一层薄汗,她拿过宁臣手里的戒指,就飞快地朝电梯那里跑。 因为太着急高跟鞋又太高,她脚崴了下,锥心的疼痛从脚踝蔓延到四肢百骸,可她来不及顾及,指尖按上电梯按钮。 她不停地打着韩颂之的电话,可没有人接听。 叮。 金色的电梯门开。 穿着白色衬衫的男人从电梯里走出来,他斜斜瞥了眼神色慌张的池矜月,就径直走向宁臣。 刚刚用布条随意缠绕的伤口崩裂开,布条染上猩红的血,异常刺眼。 池矜月怔了怔,眼底有些暗淡。 她伸手扯住韩颂之的袖子:你怎么受伤了,我替你包扎......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韩颂之打断,他转头看她,将池矜月的指尖从他的袖子上扯开。 恋耽美 小说全文- 岁枝(15) 他微微勾了勾唇,眼底却只有漠然和冰冷: 这是在同情我?我想现在还在A市的差点被大佬强的林沐更需要的你的同情。 他顿了顿,又补了句,言语间尽是讽刺:池矜月,你的喜欢和同情真的好廉价。 他看到池矜月的脸色变得苍白,看着她的眼眶泛红,他原先以为自己会觉得痛快,可事到如今却只有痛苦和麻木。 你他妈还是人吗,宁臣冲上来一拳打上韩颂之的面颊,他侧了侧脸,鲜血从唇角蔓延开。 宁臣扯住他的衣领,俊脸上满是愤怒:你他妈怎么和我说的,说啊,韩颂之,今天不是要求婚吗,你听听你现在说的是什么?! 池矜月本来以为自己会流泪,可脸上却干干的。 她扯开打架的两人,转向韩颂之,语调平静:林沐和你说了什么? 韩颂之垂眸盯着她,抿着唇没答话。 好,池矜月笑了声,脚踝处传来的刺痛让她紧皱眉头:那我问一些问题,你只需要回答,是还是不是。 他和你说了,我当时接近你,只是因为秦思的事情想要对你报复。 是。 那你呢,眼泪最终还是落下来了,池矜月用手背抹了下眼泪,语调带着很重的哭腔: 你相信,你真的相信我跟了你七年,只是因为报复吗? 风声静止,那道声音像是淬了冰。 是。 话音落下,池矜月似是失去了所有力气,原先紧紧攥住韩颂之衣袖的手也缓缓放开,心脏像是被细细的丝线缠绕,越扯越紧,扯得她流下眼泪。 她还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向后退了一步,语调有些发颤:好,我知道了,你走吧。 韩颂之消失在车水马龙中。 池矜月拿起那束玫瑰花,晃晃悠悠地走着,走着走着,晶莹的眼泪顺着白皙面颊滑落,滴落在鲜艳的花瓣上。 滴答,滴答,晕染出一抹暗色。 可能是因为穿得太单薄,那晚池矜月发烧很严重,烧得意识都有些模糊,她挣扎着起床吃了颗退烧药,又躺到床上。 黑夜里,手机亮了很多次,却都不是韩颂之的消息。 她想,韩颂之可能把她拉黑了。 睡到一半,她还是从被窝里钻出来拿了手机给韩颂之打电话。 她想解释,其实那一点点报复的念头根本不足以支撑她陪着他七年。 电话响了三声,那边便接了。 池矜月想,他愿意接电话那大概还是喜欢她的: 韩颂之,我知道过去是我做错了,是我错了,你能不能来我家找我,我跟你当面解释。 电话那头沉默了三秒,传来一声讥讽刺耳的笑:池小姐,目的既然已经达到了,再表演可就没意思了。 作者有话说: 是快了,大哥,你快完了...... 第16章 、第十六首诗 不是啊,真的不是啊,池矜月眼泪从眼眶里涌出来,浸湿了脸颊: 我真的喜欢你,从第一眼就喜欢,你可以去问梨枝,高二下学期我就和她说想和你好好在一起的。 我还可以相信你的话吗? 说完,那边便挂断了电话。 哭到接近凌晨三点,池矜月头痛欲裂,脑袋像是针扎了似的密密麻麻地发疼。她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却又在凌晨五点惊醒。 她想起了些什么,拖着疲乏的身躯翻箱倒柜地寻找一个本子。 直到天光大亮,那本泛黄的日记才终于在角落里被池矜月找到。她看着那泛黄的书页,泪水啪嗒啪嗒地流下,浸湿了笔迹。 池矜月一直有记日记的习惯,上面写着所有年少时的喜欢与厌恶。 10月8日,晴。 秦思又不吃不喝了,明天就转学了,明明她那么好......我一定也要让他尝到秦思的痛苦! 11月20日,阴。 完了,好像喜欢上韩颂之了。不可以,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我不能对不起秦思。 3月20日,雨。 对不起,我还是吃了窝边草。 和梨枝坦白了,嘻嘻,正式在一起啦!好开心好开心,旋转跳跃我闭着眼~~ 4月14日,雨。 二模没考好,呜,好想和韩颂之去湾洱大学。那就加油努力!明天开始十二点睡六点起,早自习再把历史背一遍,我一定可以的! ...... 池矜月将笔记本小心地放进背包里,然后勉强画了个妆遮住哭得发红的眼眶,就往韩氏走。 幸好那天的前台小姐认识池矜月,给了她顶层电梯卡。池矜月拿着卡走到韩颂之办公室。 她想,如果她耐心地解释,韩颂之应该还是会相信她。 他们还是会像当初约定好的那样结婚,彼此陪伴着走到故事的尽头。 年少时就相恋的恋人,走到如今这个结果。 说实话,她实在是不甘心。 深吸了一口气,池矜月走进办公室。 韩颂之正坐在主位上签署着文件,戴着副金色边框眼镜,睫毛垂下,在冷白的眼睑处拓下淡淡一层阴影。 听到门的声音,韩颂之抬眼。 他摘下戴在鼻梁上的眼镜,笑容玩味,可桃花眸中却并无半分笑意。 池矜月踩着高跟鞋走到韩颂之身边,脚下的地毯极软,听不见半分声音。 她将包的拉链拉开,抽出一本泛黄的笔记本递给韩颂之:这是我当时上学的日记,我想...... 池矜月吸了口气,补完了后面的话:留在你身边。 韩颂之接过笔记,随手翻了几页。半晌,他随手将笔记丢在桌面上的蓝色垃圾桶里:留在我身边? 池矜月看着垃圾桶上笔记本黑色的一角,只觉得心脏被丝线缠住,线越缠越紧,甚至有些麻木。 那你不妨换一种方式,韩颂之盯着池矜月看了几秒,唇边的笑意近乎残忍: 比如说情人,我想我会乐意。 话语轻轻地落下,甚至带了点诱引的意味,可却像是锋利的刀子,一点一点凌迟着她的心脏。 话音刚落,池矜月白了脸。 其实在来之前,她便已经想过了韩颂之可能说一些恶毒的话。 池矜月觉得这件事既然是她做错了,那她也愿意承担后果。 可这话还是接受不了。 把她所有的骄傲和尊严当成垃圾不停践踏。 相互了解的两个人最知道对方脆弱的地方在哪儿,随意一扎便是鲜血淋漓。 原以为会有些过激的情绪,可最后都只化为麻木。池矜月深深地鞠了一躬,眸中带笑:对不起,我先回去了。 昨晚其实就有点低烧,池矜月打算回去睡觉,但回玫瑰湾的路上又收到梨枝的微信,约她在咖啡馆里见。 她想拒绝,可梨枝说是很重要的事情。 到咖啡馆时,梨枝已经在那儿等她了。 池矜月点了杯咖啡,强撑着笑,道:你刚订婚,最近在准备结婚吧,我先恭喜了,结婚记得你说的,给我贴份子钱。 你是傻/逼吗?梨枝想哭,吸了吸鼻子又强行忍住眼泪,她从包里掏出一份文件: 这是给你贴的份子钱。 池矜月接过文件翻开:什么文件? 这他妈可以在雾青湾全款买套房了。 开玩笑吧。 池矜月唇角的微笑在看见那份文件的内容后变得僵硬,眼泪几乎是在瞬间便不受控制地啪嗒啪嗒掉落,打湿了黑色的文字。 这是咨询记录。每一年的诊断结果都是患者排斥亲密关系。 每一年,咨询师都会问同一个问题。有打算和池矜月维持长期关系的打算么,爱她么。 2012年。【没有维持长期关系的打算。】 2013年。【不爱,没有。】 2014年。【不爱,没有。抱歉,我不希望再回答这方面的问题。】 这份文件是哪里来的。池矜月阖上文件夹,语调微微有些颤抖。 呆在他身边,她分明能够感受到爱意。 明明,就在前几天,他还温柔地揉乱她的头发,笑着说想结婚。 以至于,这份文件摊在眼前时,她觉得荒唐。 这份文件绝对可信,梨枝觉得有些话残忍至极却又不得不说:那位咨询师需要钱,宁臣用钱买了他整个职业生涯。 池矜月垂眸,陷入迷惘。片刻,大滴大滴的泪珠掉落在散着香味的咖啡里。 半晌,她抬头。 梨枝,你会不会觉得我活得像一个笑话,池矜月唇角勾出笑意,可眸中却涌出泪: 他每一年都不喜欢我,可我却每一年都想和他结婚。 原先昨晚便有些低烧,今天情绪波动过大又受凉,傍晚池矜月摸了摸额头,发现额头已经烫得不行。 无论是生理上还是心理上都太过疲倦,池矜月按照说明书吃了两粒退烧药便睡下了。 大概是发烧的缘故,过往的事情成为破碎的梦境一齐涌入她的脑海,她又梦见了平安夜那天做的梦。 阴暗幽深的小巷子里,少年站在那儿向她伸手,浅浅地笑。 她知道结果的,在附中门口,那把利刃会朝她心脏的方向落下。 小月亮,少年沐着光亮,又朝她走了几步,像是触手可得:你不是喜欢我么。 梦境里,她又随着他走到了附中门口。 结果还是一点没变,尖尖的利刃还是没有一丝犹豫地落在了她的心脏。 她看着流淌的鲜血,突然笑了。 她终于知道,为什么韩颂之能毫不犹豫地将刀刃对着她心脏的方向。 因为,根本就不喜欢她。 一开始就不喜欢,现在也不喜欢。 你看,结果永远也不会变。 就像是那九支下下吉,怎么也没办法变成上上吉。 第二天醒来,已经不发烧了,她却又觉得浑身乏力,想着今年还没做全身体检就索性去了趟医院。 但池矜月没再主动联系韩颂之,她每天照常忙碌着,仿若一切都没发生过。 只有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偶尔睡不着会喝点酒,希冀接下来的梦境不会出现韩颂之的模样。 有韩颂之的梦境实在是太苦了。 有的时候想起那一次次的低头退让又觉得好笑。 她太蠢了,以为低头就可以让韩颂之爱她。但事实是,反复低头的池矜月根本就不是池矜月。 韩颂之一个月都没有主动给池矜月发消息。 他在等,等池矜月像以往的每一次一样,反复向他低头道歉,挽着他的手臂说爱他。 他只想要池矜月认错,仅此而已。 想要证明,在池矜月心里,韩颂之永远占着最大的分量。 二月中下旬,《他与罪》杀青了。 林沐邀请池矜月去参加杀青宴。 池矜月本来不太想去,但想着《他与罪》是她带林沐拍的最后一部戏,索性也就去了。 林沐包下了星月饭店顶层那一整层,池矜月踩着金色地毯走进宴会厅时,还有些恍然。 上次来还是求婚,这次就已经分手成死敌了。 有一个小桌上按着她的口味摆了很多牛肉炒粉,池矜月吃着却觉得味同嚼蜡,吃了两口便又不想吃了。 林沐在外面敬了一圈酒后,抽了张椅子坐在池矜月对面。 他往池矜月的高脚杯里倒了点白葡萄酒。 来,阿月,我们喝点酒,池矜月不想扫了他的兴,拿起酒杯相碰,砸出脆响。 白葡萄酒一饮而尽,池矜月估摸着这酒度数还挺高的,她喝着头有点晕。 阿月,我们应该庆祝。 听见庆祝这两个字,池矜月心里莫名其妙有点不舒服,但想着林沐杀青了的确得庆祝。 也就说了句:庆祝你杀青。 暖黄的灯光下,林沐的眸子里尽是温柔:不只是庆祝杀青,也是庆祝我们阿月终于摆脱了那段情感。 他刚准备将那杯酒饮下,却听见对面传来酒杯碎裂的声音。 池矜月的酒杯碎了,她面色有些发白,睫毛垂着,看不清黑眸中的情绪波澜。 再帮你拿一个...... 不必,池矜月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就像是没有理智了一般,伤人的话不停地从嘴里冒出来: 庆祝什么,就算我和韩颂之分手了,也永远永远不会和你在一起。 一切都陷入静默,林沐脸色白了几分。 意识到自己方才说了什么,许久没发泄的情绪此时像是打开了闸口拼命地向外涌动,池矜月眼泪不停掉落,反复地说着对不起。 虽然知道这并没有什么用。 缓了几分钟后,林沐唇角勉强勾出一抹微笑,他签了账单,不甚在意地说了声没关系。 杀青宴结束后,林沐送池矜月回家。 池矜月说了再见准备下车,林沐拽住她的衣角,将那份连结着他们关系多年的雇佣合同递给她。 池矜月随意翻了下合同便在最后一页签了字。 她将合同重新递还给林沐,语气真诚:林沐,世上所有事情只要坚持就会有好结果除了喜欢。 话外音已经很明显。 林沐接过合同塞在座位的一角,唇边勾出一抹笑:池姐,我们下车走走吧。 顿了顿,他又补了句:应该是最后一次了。 池矜月盯着他的眸子,眼见着里面的执念一点点消散。她笑了声,说:我的荣幸。 今天湾洱下了雪。 他们肩并肩地走着,谁也没有说一句话。静谧寒冷的空气里,只有鞋子踏雪的嘎吱嘎吱声。 直到池矜月打了个喷嚏,林沐才恍然回过神。 明明前面还有长长的雪道,可他和池矜月只能走到这儿了。 池姐,我们回去吧。雪映着暖黄的路灯光缓慢飘落,最后归于虚无,就像是他永远也实现不了的执念一般。 再次走到那盏路灯下,林沐伸手环住了池矜月。 她知道这是最后一次,也就没有挣扎:以前我们是并肩作战的战友,可是从今天开始,我以后大概不能再帮你了。 林沐闭了闭眼,眼底涌动着浅浅的水光: 其实自从我发现我喜欢上你的那一刻,我就再也没有希望过你再帮我。 他放开了池矜月,主动向后退了几步。 有些话说出来也就解脱了,池矜月笑道:希望以后可以在海花奖的领奖台上看到你。 海花奖是当代歌坛最后分量的奖项,没有之一,也是林沐一直努力的最终目标。 林沐听见这话心情莫名有些复杂,他唇角勾起一抹自嘲的弧度:池姐,你知道为什么我想拿海花奖么。 顿了顿,他又自己解释了原因:我想通过自己的努力站在和你平等的位置上。等到那个时候,再说出那句喜欢你。 他一直觉得韩颂之不会和池矜月走到最后。 所以他还有很多时间。 他努力地想要做出最好的音乐,获得所有人的认可。 当然也包括池矜月的。 他要证明,他不再是需要被池矜月护在身后的小孩,他也可以堂堂正正地站在她地身边。 然后,站在镁光灯下,对她说那句,他从初中开始便憋在心底的那句喜欢。 一切都正常进行,直到那天似乎所有事情乱了套。 他第一次失了分寸,口不择言说出那些话。 可直到今天,他都没有后悔。 拍《他与罪》的那一天,他做了一个噩梦。 恋耽美 小说全文- 岁枝(16) 池矜月穿着洁白漂亮的婚纱,眸中带笑地说着那句我愿意。 而他则站在灯光打不到的位置被迫看着那个场面,对,是被迫,他就站在那儿,动弹不得。 他像是最卑微的小丑,连带着他的爱都是卑微的、带着阴影的。 梦醒时分,他看着空荡荡的天花板,只觉得心脏被丝线牵扯着在痛。 他必须留下池矜月,即便用他所拥有的一切作为赌注。 因为,从开始到结束,他想要的,也只有池矜月。 没有池矜月,一切都会失去意义。 阿月,林沐垂着头,细碎柔软的黑发遮住他的眼睫: 如果没有韩颂之,你会选择我吗? 池矜月重重地叹了口气:这个假设没有意义。 林沐抬眼,清亮的眸中泪珠在打转:如果我偏要一个答案呢? 这么多年了,他想要一个答案当作结局。 不会。池矜月看着他的眼睛,语气认真。 好,林沐的语调里带着几分自嘲:我知道了,你放心,我不会再缠着你。 沉重的夜色里,隐着一辆车。 车内烟气缭绕,闷得人喘不过气来,坐在后座上的人交叠着双腿,眼睛盯着不远处那对拥抱着的男女。 回吧。被烟侵蚀过的嗓子声音有些哑。 好的,韩总。 二月的某一天,大橘子生病了。 池矜月还在附中读书的时候大橘子就是老学长了,之后大橘子又陪了他们度过了七年时光,是只名副其实的老猫了。 她半夜里将大橘子送到宠物医院,检查的时候大橘子异常乖巧,不停地舔着她的手。 医生说没太大的事情,只是猫老了就会有点毛病,在医院里呆几天就行。 第二天下午,池矜月收到她最喜欢的摄影师cherry的回复,cherry回国过新年,想要见见她。 两人约了一间咖啡馆。 Cherry是个很漂亮的丰腴女人,她的肤色因为长期暴露在阳光下有些偏黑,指尖夹着一根烟,白色烟雾环绕在她周身,性感又颓废。 你好,cherry伸手,指尖上覆着薄薄一层茧:在这里叫我樱桃就行。 她打量着面前的女人。 女人穿着红色大衣,腰带勾勒出漂亮的腰身。乌黑的长卷发垂至腰间,衬得肤色极白。 看起来就像是个极易破碎的精美瓷器一般。 池小姐,虽然有点冒昧,樱桃皱皱眉,斟酌许久后开口:做这一行不仅需要摄影技术,体力这方面...... 顿了顿,她补了句:你有点瘦。 她想要挑一个合作伙伴。 之前见过池矜月大学的毕设作品,觉得很有灵气,所以才答应来见一面。 池矜月垂眼,看见白得像纸一般的手背上青筋脉络清晰可见,瘦得有些吓人。 挺好笑的,大学那会儿天天嚷嚷着减肥却怎么也减不下来,现在想要胖一些却瘦得吓人。 不过也挺正常,她最近吃东西味同嚼蜡,一日三餐基本上都是敷衍着过去的。 最近遇到了些事情才这样的,池矜月笑了下,抿了口咖啡: 放心,我不是吃不了苦的类型。虽然我口头这样说证明不了些什么,但还是希望你可以相信我。 樱桃勉强点点头,和池矜月继续聊了下去。 聊天中,樱桃意外地发现这个女孩远比自己想象中的更有灵气一些。对摄影的一些事情都有独到的见解。 她笑着加了池矜月的微信,叹了口气说:说真的,你没一毕业就搞这行还挺可惜的。 池矜月将微信点了通过:可是现在还不算晚不是么。 刚说完,她的手机铃声响起来,是宠物医院打来的。 一种不好的预感从心里涌出来,池矜月走到旁边接了电话。 宠物医生大概是看惯了生死离别,话语听起来有些冰冷:实在对不起打扰您,但这或许是最后一面。 几乎是在医生话音刚落的瞬间,手机就从手心滑落,像是失去了所有支撑似的,池矜月直接跪在了地上。 透明的眼泪啪嗒啪嗒地掉落,砸落在地板上,晕出几抹暗色。 最后一面...... 可是不只是生了病么。 可她实在来不及难过,她抹掉眼泪,用手撑着地勉强站了起来,飞快地跑到咖啡厅楼下打算打车。 上车,下班高峰期堵车。 樱桃骑着机车停在她面前,递给她一个头盔。池矜月熟练地将头盔套在头上就上了车。 到宠物医院的时候,大橘子躺在白色的小病床上,努力撑着眼睛想要等池矜月来接它。 看见池矜月来了,似乎是回光返照,它舔了舔池矜月的手,轻微地叫了几声,就又看向门口。 池矜月知道它在等韩颂之。 她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按下韩颂之的电话。 嘟嘟声循环地响在耳边,池矜月放下手机揉了揉大橘子的头。 又想到韩颂之公司就在附近,池矜月飞快地跑出宠物医院,骑车到了韩颂之的公司。 她走到前台那儿,双手按在桌前,语气冰冷:打电话给韩颂之,让他来见我。或者直接给我顶层的电梯卡。 前台被池矜月的语气吓了一跳,但她还是遵守着规矩:请问您有预约吗? 没,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池矜月脑海里全是大橘子虚弱的模样: 我现在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叫他来见我! 前台小姐翻了个白眼。 每个说要见韩老板的人都说有很重要的事情,如果她每个都放,那她估计就要被解雇了。 况且,现在韩总在开会,要是让这人打扰到会议流程,她估计不仅要被韩氏解雇,可能整个湾洱都找不到工作了。 不好意思,按照流程...... 她话还没说完,前台桌上的东西就被面前的女人全部拂到地上。 警卫处,警卫处!前台害怕地大声喊叫。 几个穿着保安制服的彪形大汉闻声赶来,池矜月猛然想起些什么,她从包里掏出一张副卡,递给前台。 金黄色的卡面角落用楷体写着一个字韩。 看清楚,这是你老板的副卡。 前台没见过韩颂之的副卡,但她听着这笃定的语气还是决定相信一回。 她颤颤巍巍道:可是老板在开会。 你告诉他,是池矜月找他,他会下来的。 前台勉强说好,她打了公司内部电话,响了第一声就接通了。 那应该会议已经结束了,前台松了口气,勉强稳住心神:老板,有一位池矜月小姐说要见您。 下班高峰期已经过去,公司里空荡荡的,池矜月能够很清楚地听到电话那头的声音。 不见。 话音重重落下,嗓音清冽却冷漠。 紧接着,电话里又传来方才在耳边响个不停的嘟嘟声。 心脏像是被丝线缠绕密密麻麻地发疼,疼痛从心脏顺着血液蔓延到四肢百骸。池矜月以为自己会哭,但眼睛里干干的,什么都没有。 她快步走到电梯那儿,用指尖疯狂地按上行的电梯,就在电梯门开的那一刹那,两个保安将她拽住。 在她想要挣脱的时候,手机铃声响了。 池矜月摸出手机,看见是宠物医院的来电,她接了电话,机械地说了声: 喂。 那边传来声音:很抱歉...... 那边话还没说完池矜月就将电话挂断。 她挣开了保安的束缚,晃晃悠悠地朝门口走。走到大门处像是失去了全部力气猛地坐下。 对不起。 没让你见到你的爸爸最后一面。 池矜月坐在石灰水泥做的楼梯上,将头埋进膝盖里,小声地哭,眼泪掉落却没有一点声音。 池小姐,韩总答应见您一面,让我带您上去。 池矜月抬眼,看见是前台。 她勉强勾出一丝微笑:不必了。 为什么? 明明刚才那么想要见韩颂之。 池矜月突然笑了声,小声喃喃道:没意义了。 都怪她,如果她能早一点知道大橘子身体不舒服。 大橘子就不会死。 作者有话说: 做你心上的野草,烧不尽,吹又生。来自网络。 我在大纲里加了一个戏份不多的男二,温柔款的,就是那位柳医生,嘿嘿嘿。 看到有小天使对误诊有疑问的,肝肿瘤需要通过病检才可以确定是否为癌症,所以的话,之前我写的也是大概率这样子。 第17章 顶层办公室。 檀木办公桌上的文件凌乱不堪,有些散落在地上。纯白色的地毯上静静躺着一个碎掉的玻璃烟灰缸,烟灰散落在地毯上。 韩颂之站在落地窗前,冷白的指尖中夹着根烟。 他脑海里都是池矜月坐在楼梯上的模样和前台转述的那一句没意义。 指尖传来微微刺痛。 韩颂之垂眸,才发现是烟火燃尽烫伤了手指。 很莫名其妙地,韩颂之内心深处涌出一阵慌乱。 额间渗出一层薄汗,韩颂之打开手机,翻到通讯录,他盯着那个熟悉的电话许久,指尖却怎么也按不下去。 是池矜月在欺骗他。 而且,他笃定,池矜月不会离开他。 今天,大概就是池矜月在向他求和。 想到这儿,韩颂之突然心情好了些,唇角不由自主地勾出一抹笑。 他打开微信,婚礼策划公司给他发了无数张图片,他想了想还是放下了手机,还是让池矜月自己选好了。 和梨枝一起处理完大橘子的丧事已经是半夜三点了。 两个人从火化场回到了池矜月的家。 池矜月将那方小小的骨灰盒放在了衣柜上面,大橘子以前最喜欢的就是爬到家里衣柜上面。 梨枝看着放在衣柜上的骨灰盒,神情复杂:阿月,我知道南山那儿有个特别好的宠物墓,我们把大橘子葬那儿吧。 不要,池矜月缩在沙发里,心里满是愧疚和自责:如果我能早一点发现,能早一点发现...... 阿月,我们喝点酒吧。 梨枝红了眼打断了她的话,从冰箱里拿出几瓶酒打开瓶盖倒在玻璃杯子里。 行啊。 池矜月笑了下,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冰凉的酒液划过喉咙让烦躁褪去,人心里也舒服了些。 梨枝一句相关的事情不肯提,池矜月知道,梨枝害怕不小心说了什么勾起她痛苦的回忆,索性,两个人就一起喝闷酒。 喝到上头,梨枝终于忍不住了,眼泪啪嗒啪嗒地掉,她想说些什么,可所有的话都像是被棉花堵在喉咙里出不来。 池矜月拿纸巾替她抹掉眼泪,语气调侃:我都没哭,你怎么哭了。 梨枝泪眼朦胧地抬眼看池矜月。 暖黄灯光下的她看起来状态不算差,唇边还挂着笑,一点也不像难过地不行的样子。 可她知道,池矜月已经近乎处在崩溃边缘了。 她宁愿池矜月哭出来,将所有情绪都发泄出来总比全部埋在心底要好受很多。 阿月,算我求你,梨枝摇着池矜月的手臂,语带哭腔:你哭吧,哭一哭会好受很多。 池矜月摇了摇玻璃杯,杯中的酒沿着边缘晃动,摇出淡淡的弧度。 她哭不出来。 梨子,你说,池矜月淡淡开口,语调没什么起伏,就像在简单地说今天天气如何: 如果我当时没遇到韩颂之,这一切是不是就不会发生了? 如果没遇到韩颂之。 她应该去天中读书,大概会去宁荷大学读摄影系。 毕业后,她该去完成她的梦想去成为野生动物摄影师,去过最快乐的日子。 不需要承担无止境的冷暴力。 也不需要承担大橘子死亡的痛苦。 你看,刚好印证了那天老太太说的话,池矜月看了眼手上的红绳,语带嘲讽: 有些人,连相遇都是错的。 昏暗的灯光下,那根老旧的木签晃呀晃,似乎在同意池矜月的话,又似乎是在反对。 酒过三巡,池矜月意识渐渐模糊起来,她将头轻轻靠在沙发上,眼泪终于涌出来,顺着面颊不停掉落,静静的没有任何人发现。 她喃喃道:好后悔,好后悔遇见你啊。 真的好后悔。 又浑浑噩噩过了一个周末,池矜月接到医院的电话,说她忘记去取体检报告了。 她套上大衣准备出门,却在路过穿衣镜时愣住了。 镜子中的女人面白如纸,眸子漆黑,此刻又穿着红色大衣,颇有点恐怖片女演员的模样。 池矜月觉得自己出门可能会吓到小孩,于是她从梳妆台上拿了只口红涂上。 可效果却不尽人意,红色的唇配上苍白的脸,显得更吓人了。 池矜月叹了口气,又将口红擦掉,戴了个口罩。 骑车到医院,池矜月从打印机里取了报告上五楼找医生。 医生扫了眼单子,说百分之九十是肝癌,需要尽快住院做手术切除术。具体的需要得到病理切片才可以得到结果。 池矜月愣了下,点头说好。 她在办住院手续的时候,收到韩颂之助理的微信:【池小姐,今年韩总的生日宴会您来吗?】 池矜月怔了怔。 她差点忘了,今天是韩颂之生日。 不过往常他一般不太喜欢去大办生日宴会,怎么,在她走后就改了性子。 她想了想,回:【去。】 这么多年的纠缠,也该有个了结了。 星月酒店顶层。 池矜月走出金色电梯门,高跟鞋踩上柔软的镶金线的地毯时,内心还隐隐觉得有些不真实。 上次来,是准备韩颂之的求婚;这次来,就是准备分手了。 戴着白色手套的侍应生领着她走进包间。 包间分为两个部分,一个是娱乐的房间,巨大的水晶吊灯下,深灰色地毯上摆着各种设施。 另一个就是饭桌,两个不同的房间仅仅用一道屏风相隔。 包间外坐着许多模特和明星,她们一看见池矜月就站起来笑着向她打招呼。 韩颂之坐在主位上,一杯又一杯酒灌了下去。 包间外不断有人叫着池姐,他唇角勾起一丝笑,连带着漆黑的眸子都染上笑意。 韩颂之稍稍抬了抬手,一旁的公子哥立马意会,他举着酒杯道: 听说韩总和那大经纪人结婚了? 韩颂之紧紧盯着屏风的那一抹模糊的身影,勾起唇角嗤笑道:资源置换,谁当真呢? 他的声音不轻不重,刚好包厢内的所有人都能听到。 所有人的视线都聚集在池矜月身上。 作为事件的女主人公,池矜月面色倒没什么波澜。 她慢慢走到包间内,望着坐在主位上的男人许久,突然轻轻地笑了声: 阿颂,你能和我出来吗?我有话和你说。 池矜月知道这一切都是韩颂之设计好的。 是对她的惩罚。 她也曾以为听到刚才那句话会难过。 却没想到,她只有轻松和解脱。 终于要结束了。 或许早就该结束了。 两人走在湾洱街头。 韩颂之垂眼看着低着头走路的池矜月,终于忍不住开口:你要去哪里。 池矜月一怔,似乎从梦中惊醒,她停下脚步。 恋耽美 小说全文- 岁枝(17) 前面正好是交叉路口。 红灯绿灯交替着亮起来,行人匆匆而过。 韩颂之。她转身看向他。 嗯? 池矜月穿着件红色大衣,腰带勒出漂亮的腰线。 黑色长卷发弯弯绕绕垂在腰际,明明和平时没什么不同,可韩颂之却又觉得有些不同。 盯了她良久,韩颂之才发现。 那双漂亮的丹凤眼平日里总是装着笑意和对他满满当当的爱意,可如今却只剩下疏离和冷漠。 这种发现让韩颂之心里涌起止不住地烦躁,想要强行将情绪压下去,却却好像反弹地更厉害。 烦躁像是融进血液里,蔓延到四肢百骸。 可目光触及到她白皙手腕上的那根红绳,烦躁似乎都平息下来。 他接近不可察地勾了勾唇。 池矜月深深吸了口气,语调平淡:祝你生日快乐。 她的语调平静到近乎温柔,不带一点质问的意思,若非笃定,他甚至会错觉池矜月根本没听到那句话。 礼物呢。 韩颂之喉结微动,吐出了这句话。 他不太喜欢热闹,所以以前生日都是池矜月一个人陪他过。 基本都是在雾青湾,她会给他做个很丑的蛋糕,说句生日祝福再送一份礼物。 她的礼物基本上不是很贵重,但足以看出来准备者的用心。 但今天他大肆办了生日宴会。 各式各样贵重的礼物堆得像山一样高,虚假或真实的生日祝福像是潮水一般将他包围,精美漂亮的蛋糕大概比池矜月做的好一百倍。 可他只觉得厌烦,不愿在那边再呆哪怕一秒钟。 因为这些礼物里没有池矜月的,祝福也没有池矜月的。 啊,似乎是没想到韩颂之会这样问,池矜月愣了下,但很快就反应过来,她唇角扬起一丝笑: 不好意思啊,最近太忙了,忘记你的生日了。而且那么多礼物,韩总想必也不缺我这一份。 韩颂之眉眼微冷:那你为什么来? 你的助理告诉我的,池矜月似乎是怕他不信,特意打开手机点开她和助理的聊天记录: 我刚好要来这里和你讲些事情。 顿了顿,池矜月勾了勾唇角,丹凤眼黑白分明。 欺骗你是我抱歉,但我想我已经受到惩罚了。如果再来一次,我不会再纠缠你,很抱歉这些年给你带来的麻烦。 她是真的后悔了。 她的语调很平静温柔,没有一丝怨恨,似乎是真心实意的道歉。 可韩颂之却觉得像是有一口气堵在胸口,怎么也出不来,硌得人心口疼。 心中不自觉涌起一丝愤怒,他伸手攥住她的手腕,力气太重,池矜月疼的眉头紧皱。 所以......她后悔了。 喜欢他,追他都是让她后悔的事情。 他看着池矜月眉眼含笑的模样,攥着她手腕的手不自觉地用力。 面前的女人明明被他攥着手腕,是极近的距离,可他却只觉得她越来越远。 他只能不停地加重手上的力气才能勉强获得一丝真实感。 所以你打算怎么赔偿我?韩颂之问。 他预料过很多种回答,池矜月会笑着抱紧他,踮起脚吻他。 然后他就会理所当然原谅她。 池矜月抬眼,看见那双她喜欢的眸子里只有疏离和淡漠,她忽然就笑了,淡淡道: 那就还你自由怎么样。 风声在这一瞬间静止,气氛像是凝固。 池矜月看着韩颂之唇边的笑渐渐僵硬,心里竟然莫名有了点报复的快感。 她一点点拨开韩颂之的手,向后退了一步。 他们站在路灯下,昏黄的灯光割开地面,分为明和暗。 界限分明。 我们分手。 她将冻得几乎麻木的手插进大衣口袋里,唇边微微勾起笑。 韩颂之愣了几秒,随即说:是因为那句话? 他紧紧盯着池矜月的表情,生怕错过哪怕一点。可只有那抹虚假得让人心烦意乱的笑。 不是。池矜月微微摇头。 韩颂之想说些什么,可喉咙里像是被塞了一团棉花,什么也说不出来。 他宁愿池矜月像之前一样大吵大闹地和他闹脾气,也不愿意她像这样像看陌生人一样看着他。 那一瞬间。 他忘却了所有池矜月的欺骗,他只想要面前的人永远留在他身边。 陪着他过每一个生日。 即便是并不精致的蛋糕和并不贵重的礼物。 一阵风吹过,一缕调皮的发丝被吹乱粘到池矜月唇角,她伸手将那缕发丝捋到耳后。 路灯散出的昏黄灯光下,那根上上签晃呀晃,莫名给了韩颂之一些底气。 池矜月只是在和他闹脾气。 韩颂之笑了声,用池矜月最想要的东西诱惑她: 小月亮,那件事我可以当作没发生,我们可以结婚,就穿着上次你带我去商店看的那套婚纱,一起走过红毯。 他话语清清淡淡,可却是包含着池矜月曾经设想过的所有场面。 可如今她却只觉得讽刺又可笑。 我们还是就到这儿吧。 池矜月实在找不到再去纠缠和折磨的意义,她和韩颂之本来就不是一路人,当初相遇只是一场偶然。 你小时候有没有玩过一种游戏,池矜月淡淡说:它有很多关卡,每到一个关卡它都会问你要不要继续,如果不继续就可以获得现在的奖励。 顿了顿,她又继续说:但如果你继续,就可能会拿到更多的奖励。但要是输了连现在的奖励也拿不到。 你猜猜我会怎么选? 没等韩颂之回答,池矜月又接着说:我每次都选择继续,但我太菜了,永远也拿不到大奖,输得一败涂地,什么也拿不到。 就像现在。 一开始她想要韩颂之喜欢她,她如愿以偿。 后来,她想要韩颂之跟她在一块,她也如愿以偿。 再后来,她贪心地想要韩颂之全部的信任和爱,他向后退了一步。 她想要的太多,可韩颂之只能给到那儿。 她又能怎么样呢。 爱永远是欲壑难填。 说着说着眼泪都要掉下来,最后一面了,池矜月不想让韩颂之看到自己难看的模样。 她深深吸了口气,将手上的那根红绳解下,放进他手心里。 除了这根红绳,这些年你送给我的也就是些包包首饰,那些大多都在雾青湾没拆。 顿了顿,她又补了句:你卖了或者是送给其他女人都可以。 黑得没一丝边际的天边挂着一轮月亮,不过很快便被乌云遮蔽。 绿灯亮起,行人穿梭在人行道中。 韩颂之看着手中的那根古签,心脏细细密密得发疼。 脑海里突然浮现出那天老婆婆说的话,能遇到池矜月真的是你原先求不得的福气。 他想要伸手去抓池矜月,却只看到一片人潮人海。 只能看见她的背影。 红色大衣被风吹得鼓起来,乌黑的卷发顺着步伐轻轻摇曳。 她朝着和他完全相反的方向走着,没有回头。 一次也没有。 红绿灯接连亮起,那抹背影消散在人海中,是他怎么也看不见的地方。 他朝宴会厅走去。 却发现,是和池矜月完全相反的方向。 作者有话说: 救命,我再也不偷懒在评论区请假了。呜呜呜呜呜呜呜呜。感谢在20220128 18:18:56~20220130 16:17: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温致如猫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8章 回到家后,池矜月倒了杯温水,开始考虑之前樱桃给她的提议。 纵然樱桃觉得池矜月很有灵气,但她仍然不认为池矜月有能力胜任她的合作伙伴这个位置。 但她还是想给池矜月一个机会。 担任她的拍摄助理,如果合适的话,樱桃幽默地说道,可以转正。 池矜月想了想,同意了。 两人确定一个月后出发。 正好,樱桃在这里过一个完整的新年,池矜月则要梨枝陪着去趟医院,去做肝肿瘤切除术。 不太确定是否可以活下去,但每活一天都要快乐,这是池矜月的宗旨。 梨枝陪着池矜月住了院。 梨枝每天哭哭啼啼的,但在池矜月面前还是假装没哭的样子,实际上眼眶都肿了。 池矜月倒觉得这没什么,每天该抽血抽血,该化验化验,剩下的时间都是苦心钻研樱桃给她留下的一些关于拍摄问题的作业。 只等着赶紧做完手术去她梦里的世界去看看。 是夜,酒吧。 韩颂之独自一人坐在卡座里,冷白的指尖夹着根烟,半明半灭,烟火猩红。 玻璃的烟灰缸里密密麻麻地布满烟头。 池矜月烟味过敏,他平日里便抽不了烟。 今天倒像是要将这些年没抽的烟都一块儿抽进去。 没了管束倒乐得自由。 晚上来这儿不就是玩。 数不清身材火辣的美女靠过来想要搭讪,韩颂之就倒在沙发里当作没听见。 美女没见过这样不解风情的男人,骂了几句后都气呼呼走了。 在拒绝了第一百零八个美女后,韩颂之有些烦,干脆签了酒水单,捞起卡座里的西服,起身向外走。 刚走几步就被人拽过衣袖。 韩颂之垂眸,是一个不认识的男人。 他微微皱起眉,向后退了一步。 那男人有些尴尬,连忙解释说:我是池矜月的好朋友,叫陈胜。我找您有些事情。 韩颂之此刻没心情谈公事,但听到那个熟悉的名字还是停下脚步。 他找到相识的服务生,在二楼开了个包厢。 包厢华丽至极,偏左是大型牌桌,右边则是吧台,中央悬挂的水晶吊灯散着光,柔软精致的地毯镶着金线,这里仿佛可以容纳一切的纸醉金迷。 韩颂之走到中央的皮质沙发上坐下。 他半个身子陷进沙发里,一只手随意搭在沙发椅背侧,一截细白的手腕从袖口露出。黑色碎发下,桃花眼阖着,浓密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弧形阴影。 陈胜连忙坐在沙发的另一边。 韩颂之开了瓶酒,透明的酒倒入琉璃盏内,在昏暗灯光的映射下显得晶莹剔透。 说。他淡淡开口。 陈胜想着先聊点韩颂之感兴趣的话题暖暖场子。 很自然地就想到了池矜月,他说:韩总来这儿怎么没带着阿月啊,她可能会吃醋哎。 韩颂之的动作顿了下。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陈胜觉得面前男人的脸色很难看。 气氛变得尴尬起来。 光影掠过,韩颂之抿了口酒,淡淡道:是么,下次带她来。 啊这样,陈胜有些尴尬:韩总和阿月很恩爱啊,上次阿月还和我说你们马上准备结婚了要给我请柬呢,看来快了哈。 韩颂之轻轻嗯了声。 是快了,会给你发请柬。 说完,他将酒一饮而尽,眉眼间泛起淡淡笑意。 看,池矜月很爱他。 他笃定,池矜月只是在闹一个稍微大些的脾气。 她根本不会离开他,也根本离不开他。 陈胜能明显感觉到这句话让对面的男人心情变得很好,他重重地松了口气。 气氛再次陷入寂静。 韩颂之垂着眼默默饮酒,静静地等着面前的人开口。 来这儿找他,必然是有事求他。 陈胜不停地扣着指甲,眉宇间尽是纠结,他犹豫了很久,最后还是开了口: 韩总,不知道林沐哪里得罪您了,我都在这儿和您赔罪,希望您能够放过他一次。 自从陈胜接手林沐后,林沐的资源滑落地厉害。 各大品牌甚至愿意赔付高额的违约金也一定要解约,一时之间顶流竟是没落到大家纷纷远离的境地。 陈胜头疼地不行,后来还是相熟的人告诉他这和韩总有关。 韩颂之并不意外,他微微挑了挑眉:池矜月让你来的? 啊?陈胜愣了会儿,连忙摆手:没,池姐已经把林沐全权委托给我了,我也不好意思再去找她。 韩颂之喝了口酒,漫不经心地嗯了声。 也不知道是信了还是没信。 静默半晌,韩颂之唇角勾出一抹笑,轻轻晃着杯中的酒: 暂时不可以。 陈胜皱眉,有些不解:暂时? 韩颂之点头:对,暂时。 池矜月喜欢生气,这他是知道的。 但以前再如何生气都不会提到分手,所以这次她的行为让韩颂之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既然没办法再将池矜月的喜欢当作筹码。 那他自然需要新的筹码。 很显然,林沐的前途是最适合的。 回到雾青湾时,被乌云笼罩的天空下起了细细密密的雨,雨珠划过巨大的落地窗,凝在土壤里。 雾青湾一片漆黑,韩颂之懒得开灯,甚至懒得进门。 他觉得这个家有些陌生。 总觉得该有一盏温暖的灯光亮起,总觉得池矜月该坐在沙发上吃着薯片看晚上八点档的肥皂剧哭得稀里哗啦。 薯片袋子放在透明茶几上等着他收拾。 总觉得,池矜月该挽着他的手臂,眉眼弯弯冲着他笑。 一阵玫瑰花香涌入鼻尖,却带着淡淡的腐烂气息。 韩颂之抬眼,看见淡蓝色花瓶里插的一束玫瑰不复原先娇艳欲滴的模样,饱满的花瓣有些腐烂。 玻璃花瓶上浮过一小片影子。 池矜月抱着一束玫瑰回家,兴冲冲要为花瓶换上新花。 他将头埋在她的脖颈处,黑发柔软细碎磨得池矜月止不住地笑,指尖在她身上游走,池矜月语气湿漉漉的,带着点撒娇。 别闹。 这么喜欢玫瑰,下辈子是要做玫瑰?他笑着调侃。 池矜月身子一僵,不过下一瞬便伸出藕段似的手臂,勾住他的脖颈,附在他的耳边轻轻道: 才不做玫瑰呢,下辈子做你心上的野草,烧不尽,吹又生。 怎么样。 她的话又酥又媚,像是猫爪轻轻地在他心上挠了下。 池矜月总是这样,又爱勾他,最后又付不起报酬,懒洋洋地像只猫猫一样威胁说再做就不再理他。 这束花已经半个月没换了。 所以池矜月已经半个月没有回家了。 止不住地起了反应,韩颂之烦躁地扯了扯领带,随后将车钥匙丢在玻璃盒里。 他盯着那束玫瑰花很久,最终面无表情地将它折断扔进垃圾桶里。 没关系,很快池矜月就会回来将玫瑰换掉。 他走进浴室冲了个冷水澡。 冰凉的水珠划过微微凸起的喉结,心中的烦躁终于被洗刷了些。他伸手想去挤洗发水,却发现瓶子空了。 或许是醉得太狠,他无意识地喊池矜月。 可这次并没有穿着毛绒睡衣的少女哒拉着拖鞋走进来,骂骂咧咧地嫌他烦,但最后还是递了瓶新的给他。 黑漆漆的客厅似乎在嘲弄。 烦躁又止不住地从血液涌上心口,韩颂之低骂一声,裹上浴袍出了浴室,黑发上凝结的水珠滴滴答答地掉落,掉落在浴袍上,晕下一抹暗色。 韩颂之靠在沙发上,拿出手机,指尖停留在微信置顶联系人上。 指尖和屏幕仅仅只有一毫米,可却怎么也点不下去。 这次池矜月闹脾气实在太久。 恋耽美 小说全文- 岁枝(18) 纠结良久,韩颂之点进对话框。 可是又该说些什么。 他将手机扔在沙发上,整个人倚在沙发里。 他稍稍抬眼,檀木展示柜上的一个玻璃相框吸引了他的注意。 相框里是池矜月和他去游乐园拍的照片。 池矜月爱热闹,非要拉着他在周末人最多的时候去游乐园。也不买vip,一定要拉着他排三小时的队,最后还一定要挤在人群里看烟火。 相片里,少女紧紧挽着少年的手臂,清凌凌的眸子里映出绚烂烟火,亮晶晶的。 少年穿着简单的白色体恤和黑色裤子,黑发上戴着个格格不入的粉色发箍。 他眉头微皱,视线落在少女身上,唇角溢出几分无奈的笑。 他们身后是绽开的烟火,漂亮又烂漫。 救命,韩颂之你看我干嘛,看镜头。你看这照片拍的。 他好像能听见少女气呼呼的抱怨。 事实是,那天她挽着他手臂太紧,勒得他生疼。 不过池矜月最后还是笑嘻嘻地将照片洗了,把它放在最喜欢的相框里。 这算是他们为数不多的合影。 池矜月爱玩,但是他工作太忙没时间陪她。 韩颂之:【你有东西落在我这儿,来拿。】 消息刚发出去,对话框前就冒出一个红色的感叹号。 在白色屏幕的衬托下异常显眼。 有些不敢置信,愣了几秒后,韩颂之低低地骂了句,将手机摔在茶几上。 力气太重,手机屏幕的玻璃碎裂成几片。 第二日。 韩颂之一边听着下属的汇报,一边摩挲着手上的钢笔,神色有些阴沉。 下属看着韩颂之阴沉的脸,又看了看精心制作的PPT,心里止不住地紧张,连几个非常简单的专业词汇都出了错。 汇报完毕,下属站在一旁,等待着韩颂之的点评。 可迟迟没有等到。 平日里严肃的大老板就这么盯着他的PPT,一句不吭。 下属意识到一向严谨认真的老板居然在走神,他心里不免有些愉悦,这样就可以不用做老板生气的炮灰了。 他出声:韩总? 韩颂之回神,可面色更为阴沉。 他将汇报里所有的错误都挑出来,将这个下属觉得异常满意的策划案批评地一文不值。 如果连契约曲线都要错,下次也不必来汇报了,韩颂之语调很冷: 拿回去重做。 好的。 下属有些无语。 韩颂之不是在走神么,怎么什么都听到了。而且韩颂之自己生气,干嘛把气都撒在他身上。 他决定,不改策划案,等下次韩颂之心情好的时候再汇报一遍。 助理在门外看着最后一名员工黑着脸走出办公室后,他给自己做了无数遍心理建设,敲了敲门走进办公室。 檀木桌上的文件散落在一旁,老板视线落在手机上,眉头紧蹙。 韩总,助理拿着行程单反复核对后开口:今晚在星月饭店和陈总有一场饭局。 推了,韩颂之用指尖敲敲桌面,沉声道:你给池矜月打个电话。 助理震惊到愣了一秒,不过视线落在大老板并不好看的脸色时,还是拿出手机拨了电话。 电话嘟嘟了几声后,传来一道女声:喂。 韩颂之拿起钢笔在白纸上写下一串话:【到雾青湾把东西拿着。】 助理字正腔圆地念了出来。 那边沉默了几秒后,传来一道轻笑声:韩颂之在你旁边吧。上次不就说了,那些东西我不要了,都是垃圾。 言下之意明显。 所有和韩颂之有关的东西,对她而言,都是垃圾。 即便被拆穿,韩颂之面上也并无尴尬和不悦。 他摩挲着钢笔,淡声说:扔垃圾也需要时间。 池矜月想了想说:我看新闻韩氏也没破产啊,连家政阿姨都请不起么。 顿了顿,她又补了句:没事,我帮你请一个家政阿姨,就当是白嫖了你这么多年的一点点心意和报酬。 话语通过扩声器扬出来,气氛一下子尴尬到了极点。 助理沉默了。 他在想现在滚蛋应该不会被大老板杀人灭口吧。 作者有话说: 明天多写,多写,一定多写!!!今天实在是赌桌下不来,对了,下面一章可能会有强取豪夺情节,大家如果对这个不喜欢尽量不要订阅。 你将我变成与你最适配的模样,却又毫无犹豫地抛下我韩颂之。感谢在20220130 16:17:56~20220131 19:02: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想吃柠檬鱼、慕慕慕子期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加更加更!!!2瓶;晕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9章 雾青湾。 池矜月通过指纹锁打开门的那一瞬有几秒的愣怔。 韩颂之还没把她的指纹删除吗。 落地窗前站着一个男人,宽肩窄腰,领口的金色扣子解开两颗,露出削薄锁骨。 似乎是听到门锁开的声音,男人抬头,视线落在池矜月的身上。桃花眸黑漆漆的,像是深海,平静到看不清一丝情绪。 我来拿东西,池矜月随手从柜子里抽了一个大黑色垃圾袋,笑着说: 来做你的免费保洁阿姨。 雾青湾的摆设一点没变,所有与她有关的东西她都清楚地记得摆放位置。 池矜月面无表情地将它们一一丢进去。 三周年纪念册、韩颂之在娃娃机抓给她的公仔。 韩颂之看着那些被随意掷进垃圾袋的东西,握着水杯的指尖微微用力,指尖变得青白。 直到檀木置物架上的那个玻璃相框。 相框被池矜月随意丢进垃圾袋,像是最不值钱的垃圾一般。 或许是砸得太用力,玻璃相框与袋中的坚硬物品相碰,传出一阵响声,是玻璃碎裂的声音。 韩颂之垂眼向袋中一瞥。 玻璃碎裂成一片片,中间有一条巨大的裂缝,恰好将他和池矜月分开。 像是有什么东西碎裂,韩颂之不受控制地攥住池矜月的手腕。 她的手腕极细,白皙的皮肤上能看见青筋的脉络和走向,一块凸起的骨头硌得韩颂之生疼。 有些病态。 韩颂之愣了下。 池矜月向后猛退一步,挣开了他的手,表情冷漠:需要我再提醒一次么,我们已经分手了。 池矜月在事业上是杀伐果断的,但对韩颂之总是商量着来。喜欢依赖,喜欢撒娇,喜欢在话语后面加些商量的语气词。 可如今却只剩下窒息和冷漠。 池矜月,韩颂之将水杯重重扣在桌上,清水被震晃地洒落了些,闹够了没有。 闹够了就回家,我的耐心有限。 他语气清清淡淡,听不出情绪。 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可笑的话语,池矜月突然笑了,她垂眸盯着地面上一个虚无缥缈的点,清亮的眸子里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雾气。 她好像就是韩颂之的宠物。 她所有的行为都只是在闹,博取他的关心。 本来以为再也不会难过了,可心脏却还是细细密密地发疼。 韩颂之垂眸,黑漆漆的眸子里映出池矜月的身影。 良久,等到眸中的雾气尽数散去,池矜月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眸子里只有冷漠: 怎么可能没闹够,七年了,无论如何也是闹够了。 说完,她走进卧室继续收拾东西。 韩颂之盯着池矜月留在客厅的垃圾袋良久,最终抿了抿唇倾身将里面的玻璃相框拿了出来。 碎裂的玻璃太过锋利,割破了他的指尖,淡淡的血腥味蔓延在空气中。 你在干什么? 韩颂之抬头,看见池矜月拎着大包小包从卧室里走出来。 似是突然从梦中清醒,韩颂之下意识将玻璃相框往背后藏。 可下一秒,他便觉得这样的行为可笑至极。 理智告诉他,他该当着池矜月的面将相框丢进垃圾袋,可莫名其妙地,他不愿意。 池矜月闻到空中淡淡的血腥味,微微皱了皱眉。 你藏了什么,屋子里怎么有血的味道? 她朝韩颂之那儿走了几步,韩颂之向后退了两步,顺手打翻了桌上的水杯。 咔擦。 玻璃碎裂,清水溅落在一旁。 池矜月的注意力很快便从韩颂之身上转移到满地的碎玻璃。 韩颂之随手将相框塞进一旁的柜子里,弯腰捡拾玻璃,看着指尖上的伤口,他拿起一块玻璃,用力一划。 血瞬间顺着指尖的纹路蔓延开来,他却似感觉不到疼痛似地轻轻笑了声。 刚才应该是你感觉错了,他起身向池矜月走了几步,自然地将手摊在她的面前: 现在才该有血腥味。 他划得很重,深可见骨。 血不停地流,滴答滴答地掉落在地面,与清水混成一滩。 可他却像是感觉不到痛似的,唇角依然淡淡勾着。 韩颂之紧紧盯着池矜月的面庞,想从中获得一些什么。 可池矜月只轻轻瞥了眼他的伤口,便立刻移开视线,向浴室走去。 韩颂之垂眸瞥了眼伤口。 大概是划得太深了,细密的疼顺着血液流至心脏,他有些疼。 太久没有尝试过疼痛的感觉,竟然连玻璃划破指尖也会感觉疼痛。 他自嘲地勾了勾唇角,漫不经心地抽了张纸按着指尖的伤口。 池矜月来到主卧里的一个小隔间,白色的台子上随意摆着些猫咪的玩具和猫咪罐头。 眼泪就这么不争气地掉落下来,池矜月拿了一个专门的袋子将那些东西小心翼翼地放了进去。 这也是她来这儿的理由。 她不允许,任何一件与大橘子有关的东西,被随意丢弃。 收拾完大橘子所有的东西,池矜月用手背抹了把眼泪,径直出了卧室。她走到门口,换上来时穿上的小皮鞋,又将那双毛绒拖鞋扔进了垃圾袋。 在她指尖碰到大门的那一刻,身后一道清冽的声音响起:池矜月。 她的动作顿了顿。 韩颂之视线落在那道削薄的背影上,指尖反复地敲打着桌子。 出了这道门,我们就再无瓜葛。你想清楚了。 他在等。 等她回头。 按住门锁的手微微用力,檀木门便打开。 池矜月拖着垃圾袋径直走了出去,没有回头。走出门槛的那一刻,池矜月想了想说: 求之不得。韩颂之,把我的指纹删掉吧,反正也不会再来了。 门被重重关上,留下一室阴影。 韩颂之整个人隐在阴影里,良久,一个崭新的烟灰缸被重重地摔落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黑色烟灰染上了白色地毯。 池矜月,好像真的不要他了。 可是,是她先喜欢他的。 在医院的时间过得飞快,池矜月安心等着手术。直到有天宁臣说在A国有个认识的医生朋友,专攻这一块儿,正好有个手术排期空下,让她抓紧收拾收拾去那儿看病。 池矜月倒也乐意。 这湾洱除了梨枝和宁臣两位好友,也没什么值得她留恋。 她到玫瑰湾随意收拾了些行李,便乘着宁臣的车去机场。 订的票是夜里,今天湾洱还在下雪,路面湿湿滑滑的,车队拥堵不堪,宁臣因此按了无数声喇叭,骂了无数句脏话。 梨枝很舍不得她,眼泪鼻涕都黏在了她的裙子上。 呜呜,大月亮,梨枝哭得妆花了彻底:你走了我怎么办。你一个人在那边人生地不熟,万一被人骗了...... 池矜月抱着梨枝,神情有些无奈:行了行了,你给我打住。平时也没见你这么黏我啊。 梨枝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宁臣,你听听这个白眼狼说的话,这是人话吗,我平时对你多好你心里不知道么。 池矜月:...... 到机场后,宁臣下车取伞将后座车门拉开,池矜月提着裙摆下车,可高跟靴刚好落进泥水滩,裙摆还是不可避免地沾上了点泥印。 雨幕里,池矜月看见宁臣红了眼眶,她唇角勾了点微笑: 大少爷,怎么现在还和小梨子一样感性了。宁少爷的眼泪比金子还珍贵,我可受不起。 宁臣撑着黑色雨伞,握着木质手柄的指尖微微用力:不想跟智障说话,好好治病,听见没。 池矜月一把夺走宁臣手里的伞,拖着行李箱径直朝机场里走,快要到入口处忍不住回了头。 隔着厚重的雨幕,她看见宁臣和梨枝落在她身上的视线。 她眨了眨眼,眼眶有些泛红。 机场宽敞明亮,周围人行色匆匆。 冷冰冰的广播声响起,池矜月对了下票,发现又晚点了,少说大概要到十一点。 她叹了口气,拖着行李走到休息室,从包里取了个黑色毛绒帽遮住眉眼,便靠在沙发上睡着了。 在梦里。 她、宁臣和梨枝正在贴新年窗花,父亲在厨房里煮年夜饭。大橘子呆在猫窝里,懒洋洋闭着眼睛在烤火。 贴好窗花后,父亲解下围裙笑着让他们来吃饭。 来了。她喃喃道。 梦境就在这一刻破碎,玻璃扎进她的心脏,痛得眼泪流下来。 9:00pm,韩氏集团。 夜灯初上,韩颂之坐在办公室里签署文件。 叮。 他打开手机,是一则短信,只有两个字【再见。】 这则短信来自陌生的湾洱号码。 他盯着这则短信良久,焦虑和不安浅浅慢慢地逐渐将他侵蚀。他给助理拨了一个内线电话,让他查清短信的来源。 助理点头说好,并提醒他宁臣已经回来,十分钟后那一场越洋视频会议即将开始。 这是韩氏集团今年很重要的客户,容不得一丝差错。 又瞥了眼这则短信,韩颂之烦躁地揉了揉眉心。 韩颂之吩咐助理查到信息来源后发短信,他顺手捞起西装走进会议室。 此时会议室里密密麻麻坐满了人,会议桌对面摆着一个巨大的显示屏,屏幕上有个金发碧眼的男人。 HAN,晚上好。 穿着西装的韩颂之径直坐在主位,他打开一份文件,说:晚上好,开始吧。 这次的会议是关于利润分配,会议进行到一半时,男人已经有些着急了。 HAN,让利5%已经是我们这边最大的诚意了。 韩颂之掀起眼皮,淡淡说:6%,否则不必再谈。 他漫不经心地转着钢笔,语气平淡却带着丝丝威压,好像所有事情都在他的掌控之内。 金发碧眼男人面上浮现出一丝无奈,他刚想再说些什么,就听到屏幕那边传来一声铃声。 会议室里,所有人脸色都有些不好看,纷纷检查手机,担心是自己手机忘了静音。 规矩大家都是知道的,大老板在进行会议的时候绝对不可以打扰。 韩颂之淡淡瞥了眼手机,语气很冷:抱歉,我需要回一下短信。 说完,他从主位上起身,径直走出会议室站在玻璃落地窗前。 金发碧眼的男人见韩颂之走了出去稍稍松了口气,他拿起手机给宁臣发了条短信: 【NING,我很好奇,究竟是谁能让HAN终止会议。】 宁臣盯着那扇紧紧阖着的会议室门,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一个人影。他拿起西装,简单地道了个歉,便出了会议室。 恋耽美 小说全文- 岁枝(19) 助理:【查到了,那则短信是误发的。】 莫名有口气松了下来,韩颂之刚打算将手机开静音,重新回到会议室时,另一则短信便发了过来。 助理:【但我想有件事该和您说。池小姐订了今晚九点的机票,航班大约延误到十一点,目的地是A国。】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131 19:02:07~20220203 21:06: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Arey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Arey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池鱼10瓶;Arey 6瓶;Jessiehiii 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0章 短信就这样映入眼帘。 韩颂之沉默几秒,神情晦暗不明:别让她走。另外,立刻备车去机场。 助理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韩颂之语气里的她是谁,他点头说好,有条不紊地打电话备车。 烦躁止不住地上涌,韩颂之用力扯开领带,推开会议室的门,宣布会议结束。 可走出去的那一瞬,袖子却突然被人扯住,韩颂之垂眼,看见是宁臣。 眼底的情绪一秒便沉下来。 他唇角微微扯了个弧度,可眼底并无一丝笑意:滚开,我现在没时间和你计较。 宁臣眉眼漆黑,无谓地笑了声:是去找阿月?容我提醒韩总,你们已经分手了。 听见这亲密的称呼,韩颂之皱了皱眉,语气冰冷: 情侣间分分合合也需要宁少爷管?另外,我没同意过分手。 他没想过分手。 只要池矜月像从前,哄哄他,再哄哄他,他们就会复合。 宁臣气笑了,心底一片窝火,他伸手拽住韩颂之的衣领: 我他妈上次怎么和你说的,我让你离池矜月远点。 手机铃声响起,来电是司机的。 手机上的时间明晃晃显示着九点半。 池矜月的航班只延误到十一点。 韩颂之垂眼,漆黑的眼睫遮掩住眸中全部的情绪。 已经没有时间可以拖,韩颂之眸中的戾气再无一丝一毫的遮掩,他抬脚,一脚踢在了宁臣的膝盖上。 宁臣没有一丝一毫的防备,膝盖弯折在地上。 下一瞬,韩颂之向后退了一步,一群人围住了宁臣。 韩颂之垂眸盯了宁臣一眼,倾身低低说了句:让她离开已经不可能了。宁臣,收敛些,否则我不确定下次会做些什么,对梨枝。 顿了顿,他又轻声补了句:你知道的,我从来不是好人,不要挑战我的耐性。 韩氏的生长是以无数人的血肉为养分。 他做过很多坏事,坏到他有些害怕池矜月知晓而讨厌他。所以,他逐渐收敛了些。 但如果这最后一个理由都消失了,他也没必要再当好人。 说完,他便抬脚快步走出走廊。 湾洱的雨越下越大,细细密密的雨珠划过玻璃窗。 他看了眼时间,淡淡道:再快些。 池矜月离开过他一次。 在韩氏创立之前,他和池矜月的地位是不对等的。 池矜月是众人艳羡的大小姐,但他除了成绩一无所有。 池矜月真像是池子中的那一抹月亮,看得见却永远摸不着。 她随时会离开他,因为她永远有那样多的选择。 这样的转变发生在池矜月父亲去世的那一年,他创立了韩氏,在那一年韩氏成了湾洱的龙头企业。 一跃成为高高在上、众人都想攀附的总裁。 而池矜月的父亲自尽,她一眨眼便成为落魄千金,需要每天打工才可以维持正常的生活。 那一刻,他甚至有些喜悦,即便知道这是极其恶毒的。 因为池矜月不再有那样多的选择,或者换一种说法,她只有他了。 他小心翼翼地掩藏着这一抹喜悦,直到大四的那一场争吵,怒气上涌,他口不择言说了些话。 他说,池矜月,你离开我还能去哪儿。 那天晚上也下着暴雨,池矜月眼眶通红地跑出了雾青湾。 他盯着池矜月的背影良久,默默坐着喝了一夜的酒。 直到第二天天亮她都没有回来。 他坚信池矜月不会离开他。 就这样,他等啊等啊,直到第七天。 等到所有人都不知道她去哪儿了,等到他永远拨不通她的电话,他根本找不到他。 等到他喝醉了以为池矜月只不过是他的一场遥远的梦。 他到她家楼下,房东阿姨告诉他池矜月在一周前就搬走了。 只剩下一些杂物,问他要不要。 直到那一刻,韩颂之意识到。 池矜月还是当年那个骄傲肆意的大小姐,而他就像是那一屋子的杂物,不值钱,随时可以丢掉。 即便她落魄了,即便他已经是她最好的选择。 两周后,池矜月回来了,笑意盈盈地抱住他,告诉他给他带了礼物。 她告诉他,她只是去A国旅游散散心,懒得将手机开机罢了。 您好,服务人员检查了一下机票,伸手将池矜月轻轻摇醒: 您的航班现在开始登机,请您到14号登机口上飞机。 池矜月睡得迷迷糊糊的,勉强应了声。她将帽子摘下放进包里,打了个哈欠,拖着卡通行李箱走到登机口。 她看着前面密密麻麻的人,皱了皱眉,从包里掏出手机打算给宁臣发个微信。 刚输完最后一个字。 手腕突然被人攥住。 她抬眼,看见一双骨节分明的手,食指上有一颗小小的痣。 他力气很大,生生将池矜月拽离了队伍,他飞快地走着,池矜月只有慢跑才能跟上他的速度。 他越走越快,池矜月又穿着高跟鞋,恰巧有一步走得不稳,她猛地跌落在地上。 他还拽着她的手腕,躯干和手臂骤然分离,是刺骨的痛。 韩颂之,放手。 她用尽浑身力气挣开他的束缚,韩颂之转身,眸光落在池矜月的身上。 黑漆漆的眉眼平时尽是冷漠和疏离,可如今却充斥着戾气和怒意,疯狂地让池矜月下意识向后挪了一些。 她在害怕他,韩颂之得出结论。 简简单单的动作被无限放大,他的手微微用力,那天被玻璃片割伤的伤口再次涌出血来。 这一幕实在太过戏剧性,行人纷纷驻足观看。 顿了三秒,韩颂之走上前将池矜月抱在怀里,径直走上了车。 拉开车门,池矜月跌落在车后座,只觉得浑身骨头像是散架了一般。 她抬眼,看见男人缓慢地朝她压了过来。 他唇角微微勾着,可漆黑的眉眼却并无一丝笑意,带着浓重的压迫感。 池矜月下意识向后挪了一些。 封闭狭窄的车后座似乎能够容纳心底最隐秘的那一抹情绪,韩颂之看着池矜月,眸底的怒意压也压不住。 他用手攥住池矜月纤细白皙的脚踝,向后一扯,池矜月又回到了原先的位置。 韩颂之倾身压下去,唇齿在她纤细的脖颈处反复啃噬着,似乎是一种惩罚。 池矜月乱动,韩颂之眼底迅速闪出不耐,他解下领带,将她的手腕紧紧地束缚住。她反复挣扎着,手腕被磨出鲜血,渗透进深蓝色的领带里。 空气里充斥着淡淡的血腥味。 池矜月反复躲着,白皙的额顶渗出一层薄薄的汗,头发乱糟糟地黏在额顶。 别逼我恨你,池矜月嗓子有些哑:我们好聚好散不行么? 她的唇一张一合,吐露的却全是他不爱听的话。 他想堵住她的唇,唇齿交缠,浓重的血腥味在唇齿间蔓延,韩颂之退了出来。 他随手抹了下唇,猩红的血渗漏在指尖。 他冰凉的手覆盖住她纤细的脖颈,微微用力。 好聚好散?他突然笑了,像是听到了一个极可笑的词。 你他妈要跟我散当初为什么要先招惹我啊? 车内灯光黯淡,池矜月有些看不清韩颂之的眉眼。 手腕被磨得很疼,她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感受着脖颈处细细密密的啃噬,她只觉得有些恶心。 我错了,池矜月淡淡道:和你相遇算我倒霉。是要做么,行啊,做完了放我走。 说完,她不再挣扎,眉眼淡淡,眸中有些空,似乎是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身上的男人就在那一刻停下了所有的动作。 下一瞬,他捏住池矜月的脸颊强迫她直视他。 他想要努力分辨着那双黑眸中的全部情绪,或许还留存着一抹对他的喜欢,甚至是恨意。 可什么都没有,空空荡荡的,没有爱没有恨。 池矜月闭上眼。 池矜月,韩颂之语气很重,捏住她下巴的指尖力道又重了几分: 你他妈睁眼看我! 池矜月像是没听到一般,继续闭着眼。 我叫你睁眼! 她不为所动。 韩颂之有些说不清这时的感受,只是觉得周围的一切都冰冷起来,又像是重新回到了暗无天日的日子。 他知道,这一次,池矜月是真的不要他了。 彻底不要他了。 小月亮, 韩颂之伸手想要触碰她的面颊,可就在即将碰到的那一刹那,她脑袋偏了偏,皱起眉头似乎是极厌恶他的触碰。 戾气止不住地翻涌,韩颂之强行压下心中的烦躁,尽量让声音变得温和: 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闻言,池矜月睁开眼,语气清清淡淡似乎又带着些嘲讽: 我只想要离开你。 除了这个,韩颂之轻轻咬着她的耳尖:浮华海的那一轮日出我们改天去看好不好。 闻言,池矜月笑了声,没再说话。 可是我想去。 池矜月抬眼,语气没什么波澜:韩总想去不知道多少人想作陪,找他们。 可是我只想要你陪我, 顿了顿,像是想起了什么,韩颂之唇角勾了一抹薄笑:最近看新闻了么,林沐过得似乎不太好。 池矜月想起来。 她印象中自从那晚后,林沐彻底跌落了顶流的神坛,几乎要在娱乐圈销声匿迹。 据陈胜说,他经受不了这样的打击,在公寓里自/杀了很多次。 池矜月只觉得韩颂之挺疯的,一夜之间让各家抵制林沐,想必也是欠了不少人情债。 而人情债最难还。 你做的? 像是抓住了可靠的筹码,韩颂之稍微平静了些。 他靠在椅背里,微垂着眸,睫毛在冷白皮肤上拓下一层薄薄的阴影,他勾了勾唇,说: 对。做个交易,你陪我一天,我保他一天顶流地位如何? 好。池矜月淡淡答。 愤怒几乎是在一瞬间将他湮没,明明是交易的筹码,可他却从心底里不想让她答应。 他冰凉的指尖碰上她的脖颈,阴冷的气息掩也掩不住: 他在你心里就这样重要? 池矜月被迫仰起头直视他,她眸中闪过一丝嘲讽的笑意:比你重要。 池矜月觉得自己也挺疯的。 她太了解他了,以至于知道将话语的刀子扎在哪儿最痛。 既然韩颂之会开口让她留下,她必定是走不了。 即便没有林沐,后面也会有梨枝和宁臣被他当作筹码用来威胁她。 结果已经确定,那她偏要他遭受和她一样的痛苦。 这样才算公平。 挺可笑的,她真的好像等到韩颂之喜欢她的那一天。 可这一天,她真的不喜欢韩颂之了。 玫瑰湾。 池矜月推开门走到房间里,将布满灰尘的行李箱抽出来开始收拾行李。 想着大概也不会在雾青湾住几天,她就随便收拾了几件常穿的衣服丢进行李箱,末了,她又将重要文件塞在了夹层里。 池矜月翻着衣柜,随手抽了几件衣服,一个丝绒盒子也跟着滚落出来。 她眨了眨眼,动作顿下。 过了几秒,她面无表情地捡起那个丝绒盒子走到垃圾桶面前,指尖微松,盒子掉落。 砸出砰地声响。 这时耳边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她看见一双黑色皮鞋。 可她连头都没有抬,继续蹲下收拾着衣服。 直到哐当一声,池矜月手上的动作顿了下,看见整理好的黑色行李箱被摔得四分五裂,衣服乱七八糟散开。 她抬眸,对上韩颂之黑漆漆的眉眼。 狭长的桃花眼里不复原先淡然疏离,像是一汪深海,暗流静静涌动着,随时有撕裂平静海面的可能。 你做什么?池矜月随手又叠了件衣服,语气平静:不是你叫我收衣服住进雾青湾的么? 韩颂之倾身捡起丝绒盒子,打开,里面是一枚漂亮的钻戒。 他快步向池矜月走了几步,猛地攥住她的手腕,刚刚被领带摩擦出的伤口隐隐发疼,池矜月忍不住痛呼出声。 白皙手腕上的那双手力道稍微轻了些。 却还是紧紧钳制住她。 池矜月只觉得怒气上涌:你到底在做什么? 韩颂之没回答,只是垂眸将那枚银质戒指套进了她的指尖,月亮形状的冰冷钻石映着暖暖的灯光,莫名有种温和的氛围。 戴着它。 韩颂之向后退了一步,低声说。 池矜月抬眸望他:如果我不呢。 韩颂之勾了勾唇角,语气清冷:林沐、梨枝还有宁臣。我相信你不会想知道这个结果的。 他就像是精于谋算的商人,清楚地知道凭借手中的筹码能兑换什么想要的物品。 韩颂之,池矜月开口:我讨厌你。 韩颂之笑了声,伸手将池矜月额角凌乱的几缕长发捋到耳后,语气温和带着丝丝笑意: 我接受。 浮华海到底是没去成。 池矜月感冒了,紧接着夜里起了场很严重的烧。她躺在床上,说着梦话,又时不时惊醒踢被子。 韩颂之睡眠很浅,在池矜月模模糊糊说着第一句梦话的时候就醒了。 他从被子里出来,走到冰箱那儿拿了杯冰水静静喝着,冰凉的水流经喉管,似乎能平息所有烦躁和不安。 又回到主卧,他看着天边隐隐有些发红的天色,轻轻笑了声。 大概是凌晨四点,好像挺久没睡到这么晚了。 干脆抽了把椅子在池矜月床边坐着。 少女就算在梦里也很不安稳,她眉头紧紧皱着,似乎遇到了极其心烦的事情。 突然间少女整个人颤了下,白皙的手收缩攥住了他的手腕,像是即将溺水的人抓住了汪洋大海里的唯一一块浮木。 她的力道极重,指甲在他手腕上留下几道划痕,血腥味迅速弥散在密闭的空间里。 可韩颂之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似的,任由她抓着,只是垂眸静静看着她。 她的眉头皱得太紧,他伸手想要抚平这一抹愁绪。 韩颂之。她的声音就像是猫咪的呜咽,极轻极委屈。 韩颂之动作一顿,黑漆漆的瞳孔里隐隐藏着些慌张,他抽回指尖从椅子上站起来。 可床上的池矜月还是紧紧闭着眼。 原来她在说梦话。 韩颂之重新坐下来,却又听见她说了声韩颂之。 后面好像还跟着句话。 韩颂之倾身凑近她的嘴唇,想要听清她在说什么。 他听清了。 我好、讨厌你。 从窗帘缝隙里流出的那一抹澄澈月光衬得他脸色有些发白,好像清楚了些什么。 恋耽美 小说全文- 岁枝(20) 所以,在睡梦中都要烦心的事情。 是他。 他好像变成了,池矜月所有烦恼的源头。 池矜月,你能不能,黑夜似乎变成了掩盖一切的布,他心底那一抹隐秘的情绪全数显现出来: 别讨厌我。 世界上讨厌他的人很多很多,他不在乎。 可池矜月,你能不能别讨厌我。 作者有话说: 为什么忘不掉,因为那是你珍惜我、喜欢我的瞬间,我当然可以记很久【大声】 第21章 池矜月眉头还是紧紧皱着,韩颂之伸手打算替她抚平眉头,可指尖触碰到她皮肤的那一刻,滚烫的温度顺着指尖蔓延。 韩颂之皱了皱眉,将手心覆盖在她的额头。 几秒后,他从椅子上起身,拿起随意甩在床上的手机走到阳台处,顺便拉上了与卧室相连的落地窗门。 找到家庭医生的电话拨通,可那边却总是忙音。 天边隐隐泛起一抹鱼肚白,混杂着亮眼的红色,漂亮又耀眼。 韩颂之有些烦躁地想点根烟,可寒风吹过,脑海里突然间便浮现出池矜月的唠叨声还混杂着哭哭啼啼的模样。 池矜月有个娱乐圈的朋友,压力太大,烟不离口,最后确诊胃癌,池矜月去参加葬礼。 那天傍晚,池矜月突然去韩氏集团找了他。 当时他正在处理很繁杂的case,觉得烦躁就抽了烟。池矜月推开办公室的两扇门,踩着八厘米的高跟鞋飞快地扑到了他怀里。 韩颂之愣了下,想要将烟掐灭去抱她,结果池矜月一把将烟抢过扔到雪白的地毯上,似乎是泄愤似地用脚拼命踩。 黑色的烟灰似乎彻底融进雪白的地毯里,他想,大概办公室的地毯又得换一块。 他怀里的小姑娘明明眼眶已经通红,却还是强忍着不哭。 他唇角勾了抹笑,伸手轻轻扯了下池矜月的脸:祖宗,这烟又哪里惹到你了。 你!池矜月似是气极了,语气很凶:不许抽烟!听到没有? 韩颂之愣了下:为什么。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小姑娘的眼泪就这么顺着脸颊流下来: 你再抽,等到你死了,我就替你立一块墓碑。然后我找一百个小奶狗,每年和他们到你的墓前去祭拜。 顿了顿,她又补了句:我才不要年纪轻轻守活寡。 韩颂之看着她一身黑色西装还有胸口的那一朵白花,瞬时明白了些什么。 他笑了,唇边近乎是愉悦的弧度,他拿了张餐巾纸拭去她面颊上的眼泪,语调里带着些意味不明的调侃: 不会让小月亮守活寡...... 他话还没说完,池矜月就踮脚吻上了他的唇,唇齿交缠,浓重的烟味过渡到她唇齿间,她的脸涨得通红,呼吸有些不畅。 明显很不舒服。 韩颂之皱皱眉,想要推开她,可她纤细白皙的手臂紧紧缠绕着他的脖颈,力道极重。 直到池矜月被烟味熏染地脸庞通红,她猛地向后退了一步,气喘吁吁地扶着桌子,不停地咳嗽。 他上前扶住她,语气不算很好:你不知道我刚抽烟了么? 池矜月呛出眼泪,语气依然很傲:知道啊。 韩颂之:? 你每次抽烟我都吻你,这样我就替你分担了一部分的烟,池矜月骄傲说: 这样我两就会一块儿完蛋。 顿了顿,她又补了句:你不觉得这样至死不渝的爱情很美好么? 韩颂之:...... 池矜月。他沉声道。 嗯? 他捏住她的脸:从今天开始不许看八点半的连续剧。 池矜月有些不满地反驳:为啥,你不想和我一块儿完蛋吗? 不想,生命很宝贵,韩颂之说:更不可能因为一个人一段爱情就随意放弃,知道么? 所以,即便是小时候那段最暗无天日的日子,也不会产生结束生命的想法,也会想方设法地强硬地撑下来。 即便那段日子里。 全是暗色。 池矜月哼了声,从他怀里起身将办公室的烟全都丢掉,警告了无数遍不许抽烟。 不过池矜月忘性也大,过了几个月就完全不记得这件事了。 后来她陪他去参加宴会时,有人递给他一支烟,他习惯不接,池矜月还会好奇地问为什么不要。 可莫名其妙地,这一桩桩小事倒像是刻在了他的心底,怎么也忘不掉。 看着天边那一抹鲜红的色彩,韩颂之垂眸,他转身移开了落地窗,走到池矜月床边轻轻将她推醒。 池矜月睡得迷迷糊糊的,她只觉得眼皮重得要命,好不容易睁开一道缝隙,她看见面前有一道模糊的身影。 颀长的身影映着微微的光亮,池矜月觉得那人像个天使。 紧接着是滚烫的额头上覆上了一双冰凉的手。 凉丝丝的,很舒服,池矜月忍不住哼了声,又往被窝里缩了缩身子。 小月亮,你发烧了,跟我去医院。 那人拽住了她的手腕,将她向外拖。 池矜月听到医院两个字,立刻就想起来在医院住院天天闻着消毒水的日子。 她皱眉,立刻抽回了手:我没发烧,我不去医院。还有,你是谁,怎么在雾青湾里。 韩颂之:...... 韩颂之没再多说,他怕再耽误池矜月直接烧成傻子了。 他将被子掀开,攥住她的两只手腕勾住他的脖颈,微微向上一提,池矜月就乖巧地趴在他的背上。 走到车库,一阵寒风刮过,池矜月本能地朝唯一的热源那里靠。 她感觉到他的身体微微僵硬了一瞬。 靠得太近,淡淡的木质香钻入她的鼻尖,池矜月厌恶地皱皱眉头:你身上的味道怎么和韩颂之的一样,很难闻。 说完,她猛地朝他的肩膀处咬了一大口。 出门太急,韩颂之只穿了件薄薄的衬衫,池矜月咬得太用力,留下一道牙印伤口,冒出些许鲜血染红了肩膀处的衬衫,留下一抹暗色。 韩颂之微微偏头,看见少女熟睡的面容。 也只有这个时候,她不会针锋相对,吵着闹着要离开他。 他唇角勾起一抹笑,浅浅淡淡地像是天边那一轮冰冷的月亮:你属狗吗? 池矜月阖着眼睛,当然没答话。 到医院后,挂了个急诊,医生利索地开了点滴。 VIP室的床位刚好有空余,韩颂之将池矜月轻轻放在床上,护士姐姐帮忙打好点滴。 韩颂之索性抽了张椅子在旁边陪着她。 理智告诉他,要不算了吧。 或许离开真的是对彼此来说更好的选择。 但池矜月在无数个日夜里反反复复地说着爱他的瞬间,池矜月撒娇生气的瞬间,每一帧每一幕都永远忘不掉。 他好像,真的喜欢上了池矜月。 像是迷雾彻底被拨开,一切都晴朗透彻。 他自嘲般地勾了勾唇角,轻轻笑了声。 叮。手机铃声响起,他走到门外接通。 手机里响起助理焦急的声音,那晚临时走人的会议导致那边的老板极其不满意,老板亲自过来,需要解释顺便谈判。 老板人快到机场了。 好的,我知道了,你让人接机顺便准备会议。他冷静道。 挂完电话,韩颂之回到病房,他想了想,从一旁的抽屉里抽出一张纸和笔。 【小月亮,我想和你在浮华海的岩石上看海。明晚八点。】 他们之间总有很多遗憾,浮华海是遗憾,那晚的告白和求婚也是遗憾。 他想,和池矜月一起,将所有的遗憾都补上。 写完后,他下楼替她买了些早餐压在纸上,便回到公司。 就像是一场重要考试的成绩下来。 他想要立刻知道结果,却又有些不敢看。 池矜月醒来后,一眼便见到忙前忙后的梨枝。 她揉了揉还在发疼的脑袋,话语下意识脱口而出:你怎么在这儿? 梨枝翻了个白眼,拿了粥递给池矜月:我不在这儿谁在这儿? 顿了顿,她又垂眸补了句: 昨晚你烧得稀里糊涂的,被韩颂之赶出来了,宁臣半夜把你背出雾青湾送到医院,我听到消息立马就赶过来了。 这是她和宁臣共同商量的结果。 那张字条她和宁臣都看见了,他们简单地商量了两句就决定把它扔进垃圾桶。 池矜月这人容易心软,还严重恋爱脑。 但旁观者清,梨枝决定让这好姐妹好好清醒清醒,彻底脱离魔窟。 别再有什么不切实际的幻想。 池矜月愣住了。 她说:居然是宁臣么,我还以为......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梨枝打断:你以为呢,救命,除了我和宁臣两个大冤种,谁管你的死活啊。 哦。池矜月答。 她慢慢喝着粥,喝到一半,她突然停下来,惊讶道: 梨枝,你什么时候这么爱我了。这粥是宁记的吧,卧槽,这你都能排得到? 宁记是出了名的粥好队长,池矜月特别喜欢喝,却总是懒得排队。 啊,梨枝顿了三秒,模模糊糊地说:对啊,我多爱你。 对了,梨枝一拍脑袋,猛地想起来:我再问你最后一遍,你究竟还喜不喜欢韩颂之了。 池矜月想了想,摇头。 那行,梨枝说:明晚八点我和宁臣带你走。 既然韩颂之约了池矜月明晚八点去浮华海,那明晚八点自然就是跑路的最好时机。 好。 对了,病理切片出来了,梨枝替池矜月收拾起了行李:只是良性肝血管瘤,恭喜你,出院回家吧。 梨枝又稍微嘱咐了几句便打了个哈欠说要回家睡觉,池矜月头也没抬,只挥挥手,直到听到门被甩出一阵巨响。 喝完粥又躺下睡了会儿,池矜月再睁眼时已经下午四点了。 口有点渴,她拿起桌上的热水壶向玻璃杯里倒水,她左手手肘撑着头,余光一瞥,看见垃圾桶里折着一张白纸。 干干净净的垃圾桶里只有这一张白纸。 神思似乎都游离在天外,水顺着玻璃杯的杯口流淌,蔓延在白色的桌面上,最后滴答滴答落在那张白色的纸上。 晕出一点黑色的笔迹。 池矜月连忙将热水壶摆好放在一旁,莫名其妙地,她又瞥了眼垃圾桶。 那张纸似乎有致命的吸引力,池矜月弯腰伸手去拿。将那张纸展开,她看见了所有的话。 纸上的字有些被开水融化开,但仍旧张扬有力,似乎能穿破纸张。 【池矜月,我想和你在浮华海的岩石上看海。】 我们坐在岩石上看海,或许我们就会头顶岩石相爱。 字体映入眼帘,池矜月觉得心底像是有一块儿被彻底填满。 好像故事终于有了一个结尾。 像是小时候玩的游戏终于通关,她拿到了梦寐以求的奖品。 可却发现,随着时间一点儿一点儿过去,那个曾经吸引她的奖品已经蒙上灰尘,她不再想要。 纵然结尾不算圆满,却也算是一个结尾不是么。 所有的不甘和怨恨似乎都在这一瞬间尽数散去,她轻轻地勾了勾唇角,也红了眼眶。 池矜月从抽屉里拿了个打火机,亲眼见着火苗舔舐这那张写着喜欢的纸,火苗跳动着快要碰到指尖,她放开了那张纸。 烟灰缸里是黑色的灰烬。 是给死去的少年韩颂之和池矜月的祭奠。 年少时的他们永远被封存在记忆里的角落,封存在湾洱曾经每一个属于他们的瞬间里。 那时的他们尚年少,爱与恨都强烈。 她那时发了疯地喜欢他,即便到现在她都无法否认。 可也只有那时了。 至于浮华海的那场约,池矜月不想赴了。 她似乎被一直锁在那个遇见韩颂之的盛大灿烂的夏天,被困在由爱和恨编织出的迷宫里。 该走出来了,在故事的末尾。 韩颂之也该走出来了。 此时门被打开,池矜月抬眼,看见来接她出院回家的梨枝。 梨枝一眼便瞧见池矜月有些泛红的眼眶,她心道大事不妙,立马检查垃圾桶。 垃圾桶干干净净。 你看见那张纸了?梨枝脸色有些发白:你要去吗? 她白皙的指尖紧紧攥着裙摆,因为太过用力,指尖隐隐泛出青白。 池矜月笑了声,说:不去啊。 梨枝似乎是有一口气松了下来,她一把搂住池矜月哇哇大哭:阿月啊,呜呜,对不起,可是我真的是看不下去了...... 行了行了,池矜月嫌弃地将她推开:明天都走了,今天不请我吃点好的? 梨枝抹了把眼泪:请,吃啥都可以。 最后那场约池矜月还是没有赴。 那晚八点,池矜月喝了很多酒。天台的风挺大的,还飘着雪,她穿着单薄的衣服,有点冷。 即将走上舷梯的那一刻,她还是心软了。 池矜月摸索着从包里掏出手机,拨打了那个早就拉到黑名单的电话。 那边很快就接通了,没有说话,但能很明显听到风的声音。 池矜月笑了声,像是在闲话家常:韩颂之,今晚浮华海风大吗? 还好。 我曾经,或许是喝了酒的缘故,她的鼻尖和眼睛里都红红的,似乎随时会有眼泪坠落。 真的很用力很用力地喜欢过你。 我知道,顿了顿,他又淡淡补了句:对不起。小月亮,你有看见天台上有一盏白灯吗? 池矜月向四周看了看,果然在不远处看见了一盏闪着光的灯。那灯像是有魔力,吸引着她走过去。 灯下是一个黑匣子。 打开后是一匣子的红包,每个红包上都写着各种不同的节日。拆开一个,里面是巨大面额的支票。 这是我补的所有节日的礼物。声音混杂着风落下,有些模糊。 即便做了很多准备,眼泪还是会掉落。池矜月觉得自己不争气,却又觉得这都最后一次了,不争气又怎样。 礼物就不收了,我先走了。希望我们年年岁岁都平安,岁岁年年都不见。 说完,她走上舷梯,风打着她的衣裙,她像是一只飞舞的蝴蝶。 好,小月亮,不要哭,声音顺着传入她的耳畔,模糊又温柔:希望...... 他话还尚未说完电话便已经挂断。 嘟嘟声在寂静的黑夜里显得异常清楚。 风中,他对着空荡荡的天台,淡淡地补上了最后一句尚未说出口的话。 小月亮,希望你再也不会遇见像韩颂之这样的人。 这是他认为的,最好的祝福。 韩总?助理小心翼翼地出声。 韩颂之回过神来,淡淡道:回去吧。 他知道宁臣的计划,他也没去浮华海。 他呆在天台上的一间黑屋里,准确来说,不止他,他身后还站着一群人。 在来天台的路上,韩颂之想过很多。 池矜月的弱点和软肋真的很多,他随意捏一个,便能让她这辈子也离不开他。 在池矜月即将上舷梯的刹那,他抬起手。 身后的那群人在等他重新放下手,可下一瞬,池矜月从舷梯上下来,给他打了那通电话。 恋耽美 小说全文- 岁枝(21) 当他听到那句,很用力很用力地喜欢过他时。 他放弃了。 七年,池矜月化作最鲜亮的那抹色彩出现在他的生命中,所有的喜怒哀乐都与她有关。 她承担了太多,所以最后离别的痛苦理所当然由他接收。 透过那个小小的窗户,就这么亲眼看着所爱的人离开。 那一年冬天,大雪飘落。 极度自私的资本家,也学会了喜欢。 作者有话说: 掐指一算,没多少了,周更。 第22章 F国的天气闷热无比,刚下飞机,池矜月就穿上了短袖短裤。防晒帽墨镜一整套往脸上戴,根本认不出人。 路边有很多卖电话卡的小商小贩,池矜月随便挑了一家老板看着老实的摊子,买了张电话卡,又兑换了些当地的钱币。 接机的还没来,池矜月站在烈阳底下,心情止不住地烦躁。 宁臣怎么找的人,怎么还放鸽子呢。 直到等到下午五点,池矜月彻底没了耐心。她找了家租车的,用英语交流了下价钱,租车店便派了位租车师傅便将她送到A地。 A地出奇地闷热,池矜月拖着超重的行李箱在一片烂地里奔走,就在觉得快要晕倒时,她看见了一个用中文写的牌子。 平草屋。 和标题一样,这个牌子是用茅草造的,字也写的随心,有点涂鸦的意味。 这看起来就是一间简单的农家小院,门口是用木头做的栅栏。下一秒,门被打开,走出一个女人。 女人穿着深蓝色吊带和短裤,叼着烟,又野又痞。 cherry。池矜月声音有些有气无力的。 樱桃烟都快惊掉了:姐,牛逼啊。我给你的是村门口的地址,你拖着这么大行李箱走过来的? 谢谢夸奖。池矜月真的是热到笑也笑不出来。 樱桃看出池矜月开不动玩笑了,也就不继续调侃。她带着池矜月走到院子里,那里一片荒芜寸草不生,光秃秃的很丑。 院落是平房设计,就一层,几间房子连在一起。 咳咳,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樱桃推开了最左边的木门,被封印许久的灰尘一瞬间喷涌出来,池矜月感觉快窒息了。 待烟灰散去,池矜月才看清里面的构造,里面陈设简单,一面镜子一张床一个柜子一把椅子。 呃,樱桃想了想说:这里吧很久没住人了,因为我一直没有助理你晓得吧,收拾收拾也能住。 池矜月点点头。 接下来,樱桃又向她展示了专门放摄影设备的房间和大厅。大厅里躺着很多小狗,大多都仰躺着睡着了,樱桃向池矜月一一介绍着它们。 哪里来的这么多小狗啊。 池矜月蹲下身子,摸了摸一只趴着望着她的田园犬,小狗很乖,甚至眯起了眼睛似乎很享受抚摸的感觉。 你摸的这只是大黄,樱桃又点了根烟,吸烟时她脸颊凹陷了一瞬: 我去年回国时养的,他真的很可怜,生病了被遗弃。那会儿他一直跟着我,我不忍心就带着他去宠物医院,其实病得不重,几千块就搞定了。 说完,她将烟掐灭在烟灰缸里: 这里的基本都是这样,而且他们品种不好,根本领养不出去。我没办法让他们自生自灭,索性就带回来了。 沉默地摸了大黄良久,池矜月轻声开口:我想创立一个动物领养组织,线上的。 其实在大橘子去世时便产生了这个想法,大橘子也只是一只普通的大橘猫,但也被宠爱着过了一生。 即便没有经验,即便也许只能尽微薄之力,也希望能够帮助到那些小动物哪怕只有一点点。 随你,樱桃见过太多同情心泛滥的人,但最终也只以失败告终。一开始还抱有些希望,后来便麻木了。 别影响工作就行。 yes,sir。池矜月笑着搭上樱桃的肩膀,一起走进了摄影室。 刚打开门,池矜月就惊呆了,价值连城的摄影设备就随意堆在架子上,镜片就呆在几个木匣子里。 这里设备随便用,樱桃看了眼池矜月的手,语气里带点嫌弃:多少年没碰过相机了吧,一周内,拍出让我满意的照片,否则滚蛋。 眼见着快要天黑,樱桃给池矜月拿了床被子让她先凑合着睡一晚,明早去集市上采购。 第二天坐着四轮车去城里采购时,池矜月随手拿了份报纸。这才知道,昨天有辆大巴车发生了爆炸,死了两个人,一男一女。 让我看看今天头版头条是啥?樱桃凑过来看。 B区大巴爆炸。 樱桃沉默了良久,得出结论:珍惜生命、及时行乐。 池矜月死讯是在第二天早间传来的。 说是F国的大巴突发爆炸,连尸体也找不到,只有一盆骨灰运了回来。明明是那样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样消失在那一场大雪里,无影无踪,仿若从没存在过一般。 韩颂之去了趟警局。 他看见梨枝倒在宁臣的怀里泣不成声,站都站不稳。白色的地砖和警察让他节哀冰冷的声线交织在一起,像是阴冷的地狱。 他立在门口,久久也没进去。 看见韩颂之出现在警局的那一刹,梨枝冲到门口,用尽力气扇了他一巴掌。 韩颂之没有躲。 脸偏在一侧,白皙的面颊上浮现出鲜红的巴掌印,唇角渗了血,他抹了下唇角,猩红的血渗漏在指尖。 却没有痛感。 就像是漂浮在棉花上,虚幻和真实交织着,韩颂之分不清。 只有宁臣尚且还算冷静,他仔细和韩颂之商量了池矜月后事处理的问题,韩颂之想了想,将其全权托付给宁臣。 不参与任何一个环节。 只想要池矜月留下的大橘子。 听见这句话,梨枝彻底绷不住了,她窝在宁臣怀里,泪珠晕满了他的衣袖。 韩颂之,宁臣作为池矜月的好朋友,没法对韩颂之有好脸色。但他还是勉强解释了一番: 池矜月去办公室找你你不见她的那天,大橘子死了,应该是猫传腹复发导致的。 那天池矜月肯定特别伤心......可他却置气没去见她。 像是被攥住了心脏,他只觉得呼吸有些苦难,安静了良久,他说了句对不起。 可说对不起又有什么用呢。 人都没了。 宁臣,韩颂之淡淡道:后面的事情你去处理。 他大概没有这个能力处理这件事。 宁臣听到答案时,神情有些复杂:你别后悔。 韩颂之笑了声,说不后悔。 葬礼那天下着毛毛细雨,韩颂之穿着一袭黑色西装立在墓园门口,却并未进去。 雨落在伞面,顺着伞骨静静流下,落在泥土里,砸出一个个水坑。 他就站在那儿,从天边出现第一抹微光开始,到一盏盏路灯连成一片灯河也不结束。 小月亮那么讨厌他。 肯定不会希望再看见他。 谁离开谁还不能活? 韩颂之近乎是这句话的完美阐述。 接受池矜月的死讯后,韩颂之正常上班正常吃饭,有条不紊地进行着生活。 他开始强迫自己不去想任何关于池矜月的事情,可一切都像是妄想。 总会在下班时候盯着办公室那扇檀木门,等着那扇门被人突然推开,跳出一个小姑娘搂着他的脖子撒娇,让他早点下班。 总是会在阳光正好的时候看见她,她笑着拉着他的手,说今天天气真好。 每一次幻想都像是潘多拉的魔盒,短暂地沉溺其中感受到愉悦,可清醒时,便是无尽的痛苦。 可他仍然表现地像个没事人。 只是每一年定期会做慈善,以往的慈善是维护企业形象必要的,大多受捐者是人。 但这次追加的却是捐给各类动物保护组织的,偶尔空闲时,他也会去各个基地做些义工活动。 知道这一段往事的,只道韩颂之心狠。 只有韩颂之的心理医生知道,韩颂之他快撑不住了。 池矜月走后的第一年,韩颂之出现了很严重的自/残倾向。 几乎是无意识的自/残。 鲜血流淌在皮肤上的感觉,生命渐渐流逝的感觉,让韩颂之在某一瞬间忘记了所有的痛苦,甚至些许愉悦。 当理智清醒时,他去找了心理医生。 他开始按时按点吃药,自/残频率逐渐降低。可是药似乎是另外一种依赖剂,他越吃越多,直到达到最高可摄入药量。 直到第三年冬至。 星月酒店免费提供水饺,他吃了一碗,热腾腾的。紧接着,他跟着客人们来到天台看了一场烟花。 绚烂的烟花绽放在天空的那一刹,他有些恍惚。 那一年,他大四。 那一天,他在雪地里站着,雪花漫天飞扬,落在他的眼睫上。 他拒绝了宁溪的结婚提议,虽然明知和宁溪结婚可以利益最大化。 他怀疑自己疯了。 每一步都是为了利益在走,可偏偏最后一步......在大部分人眼里,他大概是错得离谱。 走在雪地里,一双暖和的手从背后捂住了他的眼睛。 猜猜我是谁。 池矜月变了一个恶毒老巫婆的音调,听起来奇奇怪怪却又可可爱爱。 这位小朋友不开心哦,不开心的小朋友就会被老巫婆抓住,然后吃掉...... 池矜月话还没说完,韩颂之轻而易举地从她的禁锢里脱身,反手轻轻抱住她,脑袋低垂着,快要搭在她的肩上。 像是感知到什么,池矜月没说话,只努力踮起脚尖,手穿过他的腰身落在他细碎柔软的黑发上。 过了很久,韩颂之的情绪缓过来。 他向池矜月解释了关于对赌协议的事情,池矜月放开和他紧握着的手,去街角的便利店买了一根仙女棒和一个打火机。 仙女棒点燃,池矜月跑到一盏路灯下,笑得明媚肆意。 韩颂之,我永远会为你放烟花,永远是你的头号支持者,她手腕弯折比了一个大大的爱心: 就像我永远不会离开你一样。 雪花落在她的黑发上,她的眼睛晶晶亮亮像是晕了那漫天星河。 在那一刻,明媚的少女便永远地住进了那双淡漠的桃花眸中。 天台上,人潮人海中,韩颂之仿佛又看见了那一抹身影。 她穿着浅色外套,眉眼弯弯像是天边的月亮。她就站在那儿,向他伸手,言语带笑: 你怎么才来呀,我等你好久了。 像是磁石一般,韩颂之不可控制地向她靠近。 来了。他喃喃道,唇角不自觉勾出一抹笑意。 即将追上那抹身影时,一个人拉住他的手。韩颂之彻底清醒过来,他垂眸,看见脚底是万丈深渊,只差一步。 前方又哪有什么身影,不过是一片虚无。 可此时,韩颂之没有庆幸,甚至有些责怪那人拉住了他。 韩颂之知道,他病又严重了。 细细碎碎的情绪汹涌着扑向他,可这次他选择不反抗。 小月亮,好想你啊,烟花映在眼底,在那一刻,似乎有泪珠坠落:真的,真的很想你。 回到雾青湾后,韩颂之像往常一样吃了药。 视线落在书桌上的那个相框上。 其实池矜月没留下什么东西,左右不过两件,那个破碎的相框,和那一条缝缝补补的围巾。 盯着那个相框良久,韩颂之突然笑了。 池矜月还有一件遗物。 是他。 看着手臂上的那些刀痕,韩颂之突然间觉得有些累。 2017年12月24日,平安夜,他买了两块墓地。 也是在那一刻,三年内他第一次觉得解脱。 三年的时间说长也不算长,但说短真的也不短。三年间,很多事情都发生了改变。 池矜月走后的第一年,韩颂之似乎是放过林沐了,各大媒体又重新出现了林沐的身影。 第二年,据某著名营销号爆料,林沐和某神秘女子幽会。第三年的圣诞节那天,林沐在微博发了张结婚证的照片。 全网失恋,很多营销号想要扒出和林沐结婚的女子是哪位,可惜林沐将他夫人保护得很好,半点信息也扒不出来。 跨年那一天,海花奖颁奖典礼正常举行。 海花奖是歌坛极具重量的奖项,林沐作为最有希望获奖的歌手,入场走红毯时便被镁光灯围绕,反反复复地问了很多问题。 池矜月在F国正好有时间,也挑挑拣拣地看了几个采访。 采访中,林沐留着细碎的黑发,笑得温柔又平和,状态比她在的时候还要好。 看来陈胜带人带得挺不错的。 最后海花奖果真花落林沐。 颁奖典礼上,他穿着一袭白色西装,手里捧着一大束包装精致的花。 他笑着看向镜头,眸中尽是温柔平和,他深深鞠了一躬,眼尾泛红却看不清一丝留恋。 希望最后我们都能幸福。 曾经支撑着一路走来的动力是将那卑微的喜欢露出一角、绽在光下。 后来却发现,这偌大世界里,总有人只为你而来,不需要卑微的喜欢。只要你站在那儿,她就会带着笑意奔向你。 说完,他的视线落在观众席上的一角。 池矜月看着镜头,看见那位怯懦漂亮的小姑娘鼓着掌,眼眶微微泛红,似乎随时有眼泪坠下。 是宁愿啊,林沐的夫人。 也算是苦尽甘来了。 颁奖典礼结束后,池矜月收到了一封邮件。 【阿月,你不是属于我的月亮。但你的存在,真的让我撑过了一段很难熬的日子。谢谢你,但再见。因为我也要去拥抱属于我的月亮。】 这三年里她收到过很多封来自国内的邮件,却都没有回复。但今天她实在太过开心,索性就回了。 【林沐,我真的很开心。】 当年的事情其实挺乌龙的。 的确有一辆大巴爆炸,的确有一个名叫池矜月的人死去。 但真不是她。 后来和梨枝通电话,梨枝还以为池矜月是鬼魂入梦,说要给她烧点纸。 估摸着梨枝情绪沉浸地太厉害,池矜月只能和宁臣解释,好在这位发小一向比较冷静,很快便接受了这个事实。 再后来,湾洱除了那一对冤家也没什么让她留恋的人或者是事,她没打算回去常住,自然也懒得回国去办个身份。 那边似乎很震惊:【池姐,是你么?】 池矜月:【是我啊(微笑.jpg)。】 那边没有再回复。 作者有话说: 之后更新频率可能高点,但最好【一定】完结后一起看。我更新太慢、可能看了后一章都忘了前面在说啥。至于我为啥选择不更完后一起放,因为已经意识到了我是拖延症晚期,越有存稿越摸鱼......已经在计划本上写ddl了【轻轻跪下 第23章 韩氏集团。 顶层办公室。 算我求求你了,一个中年妇女跪在地上,不停落泪:阿颂,你去做配型好吗?你弟弟真的不能再透析了。 敏尔平均每周都要为了她的儿子盏三来闹三次,韩颂之要么不理,要么让保卫处将敏尔赶出办公室。 可今天不同,他抬眼看了眼跪在地上的女人,只觉得有点荒唐。 她为了她的儿子求情,可他也是她的儿子。 这是韩颂之第一次开口和敏尔说话:你知道,我也是你的儿子吗? 说完,他又觉得有些可笑,当然知道啊,不然怎么会每周都来他办公室找他帮她儿子配型。 敏尔愣住,不过片刻后又反应过来:当然,阿颂,你当然是我儿子。你放心,你把肾给小盏后,我一定好好照顾你。 恋耽美 小说全文- 岁枝(22) 韩颂之沉默着签了几份文件,没有答话,也没有让保卫处将敏尔赶出去。 敏尔第一次看见希望,她绞尽脑汁又想了套措辞:你看池矜月死了,宁臣他们又讨厌你。如果你把肾给小盏,起码妈妈和小盏是特别爱你的啊。 韩颂之笔尖顿了顿,视线落在手腕处交错的刀疤上。 想起那加到最大量的精神类药物,想起心理医生皱得越来越紧的眉头,他第一次感觉,自己好像活不长了。 要不就去做配型,把那一颗卵子还了。 好,我答应你会考虑一下。清冷的声音伴随着黑夜一起落下,却给了敏尔无限的希望。 敏尔不停地道谢,好像已经看到了盏三出院的模样。 敏尔跪在地上,将一直攥在手里的那把小刀放进口袋里。 医院已经下病危通知书了,其实她已经打算好了,如果今天韩颂之不同意,就杀了他。 反正离开小盏她也活不下去。 幸好,他松口了。 咚咚。 檀木门被敲响,韩颂之还没来得及说别进,就有一个穿着白色西装的男人大步走了进来。 看见来人,韩颂之皱了皱眉:林沐? 林沐看见了跪在地上的女人,不过他觉得没什么所谓,径直朝韩颂之走过去。 林沐从西装口袋里掏出手机,打开邮箱的页面,点开他和池矜月的邮件,直奔主题:池矜月还活着。 那天他和韩颂之参加同一个酒会,两人都嫌烦就都躲在阳台上抽烟。 大概是喝得有些醉了,韩颂之有些热就解开衬衫袖子,林沐瞥了眼,看见了他手腕上密密麻麻的刀痕。 他那时便知道,韩颂之情况大概不太好。 也不算当什么圣母,只是觉得当时有些对不起韩颂之,就想把这个消息给韩颂之看一下。 韩颂之愣怔了一瞬,眼尾微微有些泛红。 敏尔原先打算出去,可听见这话她下意识看了眼韩颂之,那双原先已经是一潭死水的眸子里又燃了一丝丝希望。 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不过池矜月都死了三年了,怎么可能突然复活。 敏尔努力地安慰着自己,直到她看见韩颂之打开电脑,几分钟后声音颤抖地说出了那句在F国时。 那一瞬,她知道,她所有的努力都已经崩塌,韩颂之根本不可能去配型。 如果一开始就是绝望那便没那么痛苦,被活生生打碎的希望最为致命。 一股近乎绝望的心绪涌上来,敏尔站起身往林沐身上靠,她伸手拽住林沐燕尾服的一角: 你在骗人吧,池矜月死了三年了怎么可能回来。 林沐听着这沙哑的声音下意识回头,看见刚才跪着的女人扯着他的一角,她手有些脏,白色西装上染上污渍。 他其实有些洁癖,他皱了皱眉,将衣服扯出来:我骗这个做什么,还有你是谁? 女人诡异地弯了弯唇角,轻声道:杀你的人。 话音刚落,一柄锋利的小刀直直地刺穿林沐的心脏,血喷涌出来,染红了那雪白的西装。 她原先学过护士,知道刺穿哪里最致命。 她看着韩颂之慌乱的眸子,心里止不住地有些爽。她的儿子没了,谁也别想好过。 扎完后,敏尔就跑了,最后被警卫处拦了下来。 韩颂之立马拨打了120。 也许人死之前真的会有种直觉,林沐盯着流淌在雪白燕尾服上的鲜血,过了半晌突然笑了:果然老天是看不下去我幸福的,可宁愿怎么办呢。 世间仿若黑白,韩颂之根本不敢碰林沐。 我帮你给宁愿打电话。他拿起林沐放在桌上的手机拨了电话,可铃声刚响了一秒时,林沐就说算了。 让宁愿别等我了,之前说的话都不算数。 120来了的时候,林沐便已经没有了心跳。 送到停尸间时,宁愿受惊过度,哭到晕厥。韩颂之在警察局做笔录时,敏尔已经处于不正常的疯癫状态。 你他妈为什么要这样做?韩颂之提起敏尔的衣领,将她压到墙上,语气浸着夜的冷。 都是因为你死,都是因为你,敏尔无意识地重复着: 你要是死了不就没那么多事了?你就是害人精,我真后悔生下你。 警察从调解室出来,将他们两个人拉开,又对韩颂之说了声节哀。 沉默了半晌,韩颂之突然笑了出来。 该死的从来就是他。 可他现在真的,好想活着。 宁愿醒了之后,韩颂之去见了她一面。 病床上,宁愿闭着眼,不愿看韩颂之一眼。 韩颂之替宁愿掖了掖被角:我会让敏尔坐一辈子牢,另外,我会将名下所有韩氏股份赠予你,届时,你可以雇佣职业经理人打理。 宁愿听见这话只觉得可笑,她睁眼望向韩颂之,语气冷淡:你知道我要的不是这些,你给我我也不会要。 抱歉,韩颂之说:可我只有这些。 他知道宁愿想让他给林沐赔一条命,其实如果在今晚之前他真的可能会欣然同意,但现在不可能。 空气静默了半晌。 宁愿静静开口:是因为池矜月吗? 话没有说清楚,但两个人都明白。 是。 好,宁愿声音平淡又温和: 我接受你的赔偿,今晚就可以签股份转让协议。我会去宁荷生活,也许不会再见了。希望你能尽快追到池矜月。 可以。 韩颂之走出病房,给助理打了个电话。 半小时后,助理带着合同到达医院,两人正式签署了合同,韩氏易主。 韩颂之只留下了一套玫瑰湾的房子。 价值万亿的股份就这样转移,韩颂之并无半分不舍,只有解脱。 签完合同后,韩颂之给相熟的职业经理人打了个电话,经理人答应进行韩氏的管理,每一年的管理费由韩颂之支付。 小黄,趴着不许动! 说话的女人手里拿着平板和笔,眉头皱着似乎遇到了什么难题。 她穿着件青色吊带和热裤,露出一截白皙修长的腿。长发随意扭成丸子扎在头顶,有几缕碎发散落下来。 水泥地上乖巧地趴着一只小狗,眼神委屈到不行。 砰。 木质大门被人砰地一脚踹开,走进来一个小麦色皮肤的女人。 外面真是热死了,看见地上趴着的小黄,她蹲下身摸了摸它的脑袋,神色怜爱:哟,又被池矜月拉来画画了啊,真是一只可怜的小狗狗。 小黄似乎是听懂了女人的话,轻轻地呜咽了一声。 樱桃面色的神情更加怜爱了,她又摸了摸小黄的头,接着起身倒了杯水喝。 F国这鬼天气简直不能呆人。 我真的救命,池矜月挣扎良久终于还是放弃了,她自暴自弃地将平板摔在一旁: 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难画的东西。 难得见到池矜月放弃抱怨,樱桃挑了挑眉,端着水杯凑身去看平板。 紧接着,一口水毫无征兆地喷了出来。 不是我说你,樱桃皱眉看着平板上的画,忍不住皱眉:你他妈有把小黄一分的神韵画出来吗? 这画,简直丑得让人一言难尽。 池矜月抬眼,看了看乖巧躺在地上的小黄。 又看了看平板上的画,原本就不怎么美妙的心情一瞬间跌入谷底。 算了,你是摄影的,又不是专业画画的,樱桃也坐在床上,爱怜地摸了摸池矜月的脑袋: 大不了咱们那微信公众号上的图片你自己拍不就行了? 池矜月和樱桃创立了一个微信公众号桃月流浪,目标是为流浪的小动物找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 不过公众号毕竟只是线上宣传作用不算太大,池矜月索性就用这些年做经纪人的积蓄在全国各地建立一些收容所。 雇佣或者找志愿服务者去进行正常的运营。 一开始池矜月以为这个项目要一亏到底的,谁知道后来出了几个网红宠物,接了些合作和广告卖周边。 再后来就开店卖狗粮猫粮猫砂之类,算了算虽然不能维持所有领养机构正常运转,却也亏不了多少钱。 最多也就她拍两三组宣传照的钱。 池矜月觉得为了爱好这些钱算不了什么,也就依旧乐此不疲地干着。 不行。池矜月摇头,随意束在头顶上的丸子头都快要摇下来。 她对拍摄的要求奇高,拍摄完所有小动物的照片,她可能会累死。 更重要的是,话都说出来了,她现在突然不做了,那不是侧面印证她不行么? 池矜月可以接受所有的批评并且认真改正,但唯独不能接受有人说她不行。 樱桃表示理解,她又试探着问:那你雇个画师,又用不了多少钱。 不行,池矜月自己可以。 哎,你这么喜欢小黄,干嘛不领养它。 池矜月愣神,可就在下一秒反应过来:我担心照顾不好它。 樱桃无语,将水一饮而尽后去检查摄影设备: 那就随便池公主了,对了,最近有个公司邀请我去拍一组宣传片,佣金蛮丰厚的,在国内,你陪我? 池矜月放下平板:你又没灵感了? 樱桃就是这样。 她名气很大,数不清的公司开出高价请她拍几组宣传片,她却只坚守在F国这鬼地方。 等到没钱或者没灵感的时候,就接几组来钱快的,找找感觉。 但众所周知,F国没什么可以消费的途径,因此不存在没钱的情况。 所以只能是没灵感了。 昂,陪我吗? 我刚好也要回国,国内哪儿? 湾洱,樱桃皱眉思考了会儿,得出结论:那个公司好像是慕玥,成立了没几天,但做得还挺大的。 挺巧,我也要回湾洱,顿了顿,池矜月倚在床头,睫毛轻轻颤动:去看看朋友,就明天。 林沐去世的那天,她接到消息立马就要回国。 但她在国内已经是死人了,在大使馆软磨硬泡好几天,那边帮她走手续也要将近一个月。 明天手续就下来了,她也订好了明天的机票。 几乎是一瞬间,樱桃就反应过来池矜月说的朋友是哪位。她沉默了半晌,走到池矜月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节哀,我陪你一起。 这几天还好,前几天池矜月哭得和泪人一样,白天哭晚上哭,根本干不了活。这是樱桃第一次相信孟姜女哭垮长城的故事。 空气静默了片刻。 眼见着池矜月眼眶又开始发红,樱桃连忙岔开话题:云朵儿说湾洱那块要举办线下领养活动,去不去? 云朵儿是湾洱那边的负责人,是个很早就陪着她们的志愿者。 我们不是要回去几天?那就去呗,正好看看办得如何。 说完,池矜月放下画板想下床倒杯水,没想到腰部传来一阵痛意。樱桃见状连忙将她扶到床上,又给她腰那边垫了个软垫。 摄影真的挺伤腰的,池矜月已经因为这把子老腰去了好多趟医院了。 我真是服了你了,不能拼就别拼,你好歹现在也是知名摄影师了,樱桃倒了杯冰水递给池矜月,语气嫌弃: 拼命熬夜拍摄又修图,你真不怕早死啊。 池矜月慢吞吞地喝着水不说话。 第一年时,她是樱桃的助理。第二年,她便是樱桃的合作伙伴,是独立的摄影师。 一开始没什么名气,后来拍了几张出圈图后,数不清的邀约砸到她头上。 里面真的有很多和她爱好完全符合的邀约。 池矜月完全没考虑时间,一下子全接了。后来,就是一边履行拍摄任务,一边吐血修图,一边再吐槽指责当初不停接拍摄的自己。 接着发誓再也不接这么多。 然后遇到下一个喜欢的主题继续接,最后直接腰椎劳损过度,送医院了。 行,懒得说你,樱桃从裤袋里掏出手机,给云朵儿发消息: 哎,你别说,云朵儿还从宁荷找了个小明星来宣传,看起来挺帅。 明星?池矜月想起以前林沐的通告费,眉头一皱:挺贵的吧。 没,说是人自愿来的。 到了湾洱已经是下午四点了,池矜月掐着公安局上班的时间先去重新办理了身份证。 她习惯性打车到玫瑰湾,走到家门口指尖按上指纹锁的那一刻,她才想起来,这已经不是她的家了。 她没有所谓继承人,所以死后所有的财产都充公。 可没想到的是,门就在下一刻打开。 池矜月走进去,所有的摆设还和从前一样,白墙上的孔雀挂钟,还有梨枝绣的那幅丑不拉几的凤凰十字绣。 空气中仍旧弥散着淡淡的玫瑰香味,只是此时的玫瑰并不纯粹,它和淡淡的檀木香缠绕着蔓延,构成另一种几分奇妙的香气。 和这所有的一切阔别几年,倒有几分恍如隔世的感觉。 恍惚间,竟有泪水浸润了她的眼眶。 大概是有人买下了这幢房子,不过买了不住,估摸着是宁臣和梨枝那一对冤家。 哒哒。 房中传来拖鞋的声音,随后是房门打开的吱呀声,脚步声离她越来越近。 池矜月猛地一愣,向后一退关上了大门。 很明显,买下这幢房子的人不是宁臣和梨枝。 下电梯时,池矜月给梨枝拨了电话,梨枝大概在逛街,旁边还有导购的声音:哪位啊。 池矜月想起来,她回国换了号码。 她轻笑一声,想要逗逗梨枝,她故意变了音调,哑声道:我是...... 谁知话还没说完,那边就打断了:阿月,你换了号码? 池矜月惊了:你怎么猜出来的? 笨蛋阿月,梨枝撒娇抱怨道:你说话我还能不知道吗?找我什么事? 确实有事,池矜月将玫瑰湾的事情原原本本和梨枝说了。 谁知梨枝下一瞬突然就哭出来了:阿月,对不起,真的对不起。玫瑰湾的房子我和宁臣真的要买的,但该死的韩颂之突然冒出来...... 韩颂之啊。 这么多年,第一次听见他的名字。 即便过了那么多年,即便刻意想忘记,再次听见这个名字时,心脏依旧酸涩。 她分不清那是什么感情,姑且算讨厌吧。 池矜月理解了梨枝的意思。 玫瑰湾那块地本就是韩氏集团开发的,就算不是,韩颂之想要的东西就没有得不到的。 宁臣和梨枝不可能抢得过他。 所以方才房间里的也是韩颂之,池矜月想,住在死人的房间里也不嫌膈应。 当时韩颂之把全部财产都给宁愿了,就留了个玫瑰湾的房子,梨枝有些愤懑,开始为她的好闺蜜出主意: 你现在把玫瑰湾的房子拿走,你让他睡!大!街! 听到睡大街三个字,池矜月没忍住笑出来。 她实在没法想象韩颂之西装革履睡大街的模样,不过他从前的家啊,和桥洞底下也没什么区别。 既然玫瑰湾的房子没了,池矜月索性就和樱桃住在一家酒店里。 收拾完行李,池矜月打算去趟墓园,可早过了墓园下班时间。池矜月在酒店里吃了个晚饭,便出去随意溜达。 恋耽美 小说全文- 岁枝(23) 三年没有回湾洱,湾洱却不曾变了样子。 仍旧灯火通明,仍旧人声鼎沸。不曾因为谁来了而热闹,也不曾因为谁走了就冷清下来。 那家酒店在山脚下,说来也巧,就是上次抽了八支下下吉的山。 池矜月吃完晚饭后闲得无事,索性就去了趟那家寺庙,权当饭后消食。 循着记忆里的路线想要重新找到那位老婆婆,却只扑了个空。只觉得有些失望,池矜月去了寺庙大堂。 低低的诵经声和淡淡的香火味缠绕在一起,池矜月跪在蒲团上,虔诚地闭上眼,却发现没什么想要的。 一位穿着袈裟的僧侣走过来,淡声道:小施主可是有什么所求的,不妨烧几柱香。 池矜月睁开眼,有些好笑道:无欲、无求。 这话说得她自己都觉得好笑,怎么会有人走进佛堂无欲无求呢,在旁人眼里,估摸着是舍不得那几柱香火钱罢。 此时另一位僧侣走到那人旁边,低声道:那位贵客方才给我发了消息,今日不来,往后便再不来了。但日后的香油钱今日已全数捐赠了。 僧侣皱眉:为何。 池矜月跪在蒲团上,对两人口中说的贵客倒有几分好奇。 贵客说,夙愿已了,无欲无求。 听见这句话,池矜月弯了弯眉眼。 你看,总有人和她今日一样,走进佛堂却又无欲无求。 不过,她的恳求没有应验。 那位贵客的求倒是已经如愿了。 第24章 第二天,池矜月起了个大早,她套了件黑色大衣别了个白色胸针,拎着包便去了墓园。恰巧路过一家花店,她走进去买了束桔梗包起来。 那天天气很不好,雨下得很大,路上全是泥泞。 池矜月穿着白色马丁靴,靴子都被泥土缠住,走到墓园门口时,她从包里抽出张纸,仔细地将泥土擦干净。 林沐是有洁癖的,大概不会希望她脏兮兮地去见他。 池矜月收了伞,敲了敲保安室的玻璃。 你好,请问林沐的墓在哪儿? 保安抬头看了眼池矜月,视线便定格不动。 小姑娘,你记性不好呀,你都来过几次了,还不记得墓在哪儿。 闻言,池矜月愣住。 她的长相偏妖艳,极有记忆点,属于是不会认错的那种。所以平日里男人说眼熟的,基本都是打算搭讪。 但面前的大爷显然不是。 池矜月疑惑地笑了下:不会,应该是您认错了,我刚回国不可能来过这儿。 是吗,守墓人咕咕哝哝地回了句,他一向以自己过目不忘的记忆力为傲,此时被人质疑了,自然是有些不爽。 顶流在锋芒正盛时突然陨落,自然招得许多粉丝难过。 得知林沐下葬的地方后,粉丝几乎是成群结队地一窝蜂过来,守墓人说林沐墓碑位置说得喉咙都要起茧。 说完墓碑位置后,守墓人随口问了句:你也是林沐的粉丝吗? 池矜月认真思索了一番,给她和林沐的关系下了定义:是很好很好很好的朋友。 说完,她按照守墓人给的地址找到了林沐。 墓碑前堆着许多捧烂漫的鲜花,池矜月蹲下,将那束被蓝色彩带缠绕的桔梗轻轻放在一旁。 池矜月打着一把黑色的长柄伞,静静地看着墓碑上的黑白色照片。 雨落在伞上,顺着伞的骨骼一点点滑落,最终掉落在地上,砸出一个个小水坑。 照片一遍遍地被雨水打湿,池矜月想从斜挎包里拿张纸。 可手中打伞不方便,她索性就将伞放在一旁,抽了张纸擦拭照片。 可其实这并没有什么用,照片还是会被打湿。 雨珠落下,落在池矜月的睫毛上,她有些睁不开眼睛,刚想要重新拿伞时,上方的雨却突然停了。 淡淡的檀香木气息萦绕在鼻尖。 可泥土上、墓碑上的雨都没停,池矜月抬眼,看见一柄黑色长柄伞。 握着伞柄的手骨节分明,苍白到有些透明。 池矜月缓缓站起身,蹲得太久脚有些麻,她有些不受控制地往一边偏,那双苍白的手揽住她的手臂,向他怀中送。 微凉的雨珠落在温热的手掌心,池矜月睫毛颤动了下。 下一刻,她后退一步,捡起地上那把伞。 谢谢。 池矜月抬眼,看见那张掩在伞面下的面庞。 好几年不见,那张脸却未变分毫。乌发朗眉,下颌线条流利锋利,那双桃花眼依旧清冷疏离,池矜月想,这世上怕是无人能住进那双眸子里。 想到这儿,她勾了勾唇角,极轻地笑了声。 估摸着是记不住她了。 她很有自知之明,没法当这位的白月光。 祭奠已经结束,池矜月也不想过多逗留,她收紧了包带,径直从他身边走了过去。 高跟鞋和瓷砖碰撞的哒哒声在寂静的空气里显得异常突兀,她向前走着,直到一双手攥住了她的手腕,力道极重,让人动弹不得。 她垂眸,语气有点冷:韩总,请自重。 像是忽然从幻境中清醒,韩颂之闭了闭眼放开了手。他朝前走了几步,垂眸带笑:池矜月,好久不见。 池矜月愣了下。 说真的,她是真的没想到此时她和韩颂之还能如此平静地打招呼。毕竟,当时离开闹得挺难看的。 半晌,她开口,语气没什么起伏: 是挺久没见了,这三年过得还好吗。 话音刚落,韩颂之像是又陷入了那冗长的梦境,他弯了弯唇,说:其实不是很好。 池矜月:...... 问过得是否还好真的只是正常的寒暄语啊,谁能想到真的会有人活得不好。 不过......真的过得不太好么。 池矜月抬眼打量着面前的男人。 一袭黑色西装,袖口装点着几枚钻石袖扣。皮鞋擦得一尘不染,完全不像是过得不好的模样。 是么,池矜月打哈哈:倒是看不出来。 像是完全听不出敷衍的意思,韩颂之理了理袖口,语气不怎么在意:是么。 生硬又无聊的话题到这个地步已经是池矜月的极限了,她抬脚想走,却因为一道声音停了步子。 我以为你会恨我。 愣了片刻,池矜月才反应过来其中的意思。 林沐的死因应宁愿要求不对外公开,包括她的消息也都是从梨枝和宁臣那儿得到。 只有一句话,韩颂之母亲敏尔杀了林沐。 不会。罪责一个人担就够了,况且......后面的话她没说。 况且当年和韩颂之母亲相见的场面的记忆深刻,敏尔不曾承担作为韩颂之母亲的责任,韩颂之自然不用承接因敏尔而产生的罪孽。 玫瑰湾那儿是你的,既然回来了,就继续住。 提到玫瑰湾,池矜月才想起来梨枝对她说的话。 韩颂之只留下了那套玫瑰湾的房子。 不用,池矜月打算陪着樱桃拍摄完就走,没有长住的念头。再说,她也没多恨韩颂之,没有到一定要他睡大街的地步。 你把这套房子给我是要睡大街吗?池矜月笑着调侃。 空气静默了一秒。 雨中撑伞的男人似乎在那一瞬间愣住,他捏着伞的骨节利落分明,又因力道太重显得有些发白。 池矜月这才意识到这个玩笑对如今一无所有的韩颂之来说有些残忍。 她想着要弥补,却又想着马上就离开了所以懒得再多解释,只随口说了句:抱歉,单纯开个玩笑。 韩颂之也没在意,向前走了一步,恰好踩入了个水坑,一尘不染的皮鞋上沾染了些泥土。 是在关心我么。清冷的声线藏着些许期待。 池矜月万万没想到,几年不见韩颂之变得这么自恋。 我不会在湾洱停留多久,池矜月弯了弯唇角,可话语却像是锋利的刀刃一般: 如果可以的话,希望在这段时间里,我和韩总不会再相见。 她其实原先没打算将话说得这么锋利。 但她真的不想再和韩颂之有任何纠葛,只希望不会再遇见。 说完,她没再逗留,径直走出了墓园。 韩颂之站在原地,撑着伞看着那一抹身影在雨幕里渐渐模糊,最终消失在视线里。 慕玥。 咚咚。办公室门被敲响。 进。 檀木门被推开,走进来一个西装革履拎着公文包的男人。 像是行业精英,但如果仔细看,就知道那套西装和公文包已经隐隐有些发旧,是很多年前的款式了。 韩颂之抬眸,看见来人时,眉微微一挑。 是南城,当初给程式送了商业机密,现在听说在程氏基层上班,不受重用。 韩总,南城径直坐到了韩颂之对面,他腰杆挺得笔直以希冀获得一些尊严: 我是来应聘的。 说完,他从包里拿出一份简历递给韩颂之。 不忠者不用,我以为你明白这个道理,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可笑的话,韩颂之微微勾了勾唇,他将那份简历扔进垃圾桶: 回吧。 所有的尊严就像是那份简历一般,被尽数丢进了垃圾桶。 南城捏紧了拳头,掌心快要被掐出血:韩颂之,你已经不是韩总了。 是么,韩颂之将签完的文件阖上,微微抬眸,语气随意似是带着几分嘲弄: 那又如何? 话音刚落,南城愣住。 是啊,那又如何。 明明韩颂之已经不是韩氏总裁,仍旧有数不清的投资公司上赶着来投资。 仍旧会有各行业的大佬和精英争相应聘。 仍旧...... 韩颂之倒台后,他异常高兴。因为这样,就没有公司会再因为忌惮韩颂之的缘故不给他机会。 他抱着这样的想法将简历一份一份投出去,可都石沉大海。 直到站在慕玥门前,他意识到,即便韩颂之不再是韩氏总裁,湾洱仍然没有企业愿意重用他,生怕韩颂之怪罪,伤了他们的利益。 南城咬了咬牙,声音像是从牙缝里发出来的:求您再给我一个机会,看在我当初跟着你的份上。 闻言,韩颂之放下钢笔,将鼻梁上架着的那副金丝眼镜摘下。没了镜片的修饰和遮掩,眸中的漠然和清冷一览无余。 他双手交叉着,若有所思地看着面前的男人。 最近的确是有企业问韩颂之对南城的态度。 其实南城真的挺有天赋,要价又极低,有些缺人的企业是真的挺想要的。 不过他一律没回,那些企业估摸着因为摸不清他的态度,也不太敢要南城。 你该找那些可能收你简历的公司,韩颂之唇角勾着,漫不经心的:而不是找我。 南城闻言面色惨白,只一遍一遍地重复:对不起,算我求您。 不必再说,韩颂之揉了揉眉心,言语间有些不耐。他拿起座机拨了个电话:保卫处,办公室...... 话还没说完,电话就被南城强行挂断。他拽着韩颂之的衣角,韩颂之垂眸瞥了他一眼,南城脸色苍白地放了手。 对不起,可是韩总就当是积德。 韩颂之将西装脱下随手丢进垃圾桶,白衬衫下宽肩窄腰,线条流畅有力。 积德,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一般,韩颂之笑出了声: 商场上哪有人信这个,哪一分钱不是人血铸的,哪一点权势后面不是血肉?信这个早死了千八百遍了。 可我明明看见你经常去佛堂,还捐了那么多钱,南城喃喃道:总得有什么你做不到想要求的吧。 韩颂之面色冷了一瞬:你跟踪我。 不是,南城白了脸,慌忙解释:那天恰好碰见的。韩总,再给我一个机会,就算您不需要,您肯定也有在乎的人吧。 气氛一瞬间变得寂静。 过了良久,才有一道清冷的声音在静室里响起:我无法接受背叛的人。 南城身体变得僵硬。 最近欣赏你的公司会联系你。 像是吞下了一颗定心丸,南城道了声谢,走出了办公室门。 听见檀木门关上的声音,韩颂之回了神。 与其说是积德,不如说是一场交易。 和佛祖交易。 庙堂之上,静室之内,佛祖面前,韩颂之从来不跪。 他不信神明,只信利益至上,他永远不会当任何人或神明的信徒。 他愿意替佛祖金身供奉香火,换取他想要之物。 咚咚。助理抱着后几天的行程安排和慈善资助手册走进来。 韩总,这是去年捐助的名单,助理将一份打印好的名单放在韩颂之桌上,公事公办: 您看需要变动吗? 韩颂之揉揉眉心,摆了摆手。 助理了然,将名单拿走,快走到办公室门口时,却被韩颂之叫住。 等等,再加一个机构,桃月流浪。 助理转身,拿笔记好抬头:捐助的具体事项还是让陈经理谈吗? 企业的慈善捐助不算特别大的事情,韩颂之很少会亲自处理。 不,韩颂之摇头,双手交叉着:约个时间,让负责人亲自和我谈。 好的。 第25章 听到这个消息时,这边宣传照刚结束一段的拍摄。 池矜月正窝在摄影棚的桃花软凳里喝咖啡,樱桃则戴着黑色眼罩闭目养神。 原先摄影棚里是没这张软凳的,这次特意为她们两搬的。 池矜月倒也没太在意,毕竟樱桃每一次的商业拍摄基本都属于降咖,正常机灵点的公司都会多准备些。 不过以往的准备说实话都太表面了,没有这次贴心。 我靠?池矜月一口咖啡差点喷出来。 樱桃摘下眼罩顶着两个因为熬夜而产生的黑眼圈,慢吞吞扭头,声音带着点被吵醒的不耐: 我靠什么,你打扰到我睡觉了。 你知道今天要拍摄,昨晚还在夜店里呆到三点,你这不活该吗?池矜月翻了个白眼,毫不客气地开怼。 顿了顿,她将手机屏幕移到樱桃那边:你看,这是慕玥要捐款的数额。 樱桃皱眉:慕玥是谁?怎么听着有点耳熟。 ? 哦,我想起来了,三秒后,樱桃顿悟:是我拍宣传照的公司。我看看呢,捐多少钱。 樱桃视线落在屏幕上。 五个零、六个零、七个零...... 别数了,池矜月打断樱桃,说:九位数。 沉浸在九的震撼里的樱桃久久没回神,三秒后,她脱口而出:金主爸爸。 九位数,她不吃不喝灵感似泉涌时,大概也要赚十年。 池矜月非常真挚地附和了一句:真的是金主爸爸,我们约了后天面谈。 这位金主爸爸想要什么?樱桃已经彻底从零的震惊里出来,开始冷静思考:我想想,这么多钱无以为报,池公主,你以身相许吧。 ......池矜月咬了咬牙,从牙缝里吐出几个字:樱桃你去死,都不知道男的女的呢。 恋耽美 小说全文- 岁枝(24) ?樱桃有些奇怪:按理来说,能捐这么多的公司规模应该很庞大,怎么会查不到信息? 池矜月:人没上市。 哦,樱桃也不开玩笑了:不过你后天不是要去线下领养活动吗? 不耽误,活动刚好错开了。 为了这次和慕玥总裁的会面,池矜月在家拟定了无数个方案。 虽然说捐款本质是不求回报,但池矜月还是希望能在自己能力范围内回报一些。 去慕玥时,池矜月打了辆出租车。 慕玥在湾洱郊区的边缘,荒无人烟的地方。 车开到慕玥时,司机摇下车窗打量着面前的那一幢白色洋楼,又瞥了眼周边有些荒凉的景象,面露不解: 这公司还行,咋开在这种地方。156元。 池矜月打开手机扫码付钱,漫不经心地答了句:大概是这边租金便宜。 却又想到那张巨额的支票,池矜月立马在心里否定了这个想法。 司机倒是蛮同意池矜月的想法,他眯起眼睛点头:确实,不过这也太偏了,我开出租车好几年了,都没来过这里。 池矜月点点头,礼貌又敷衍地回了几句,便打开车门下车。 到慕玥时时间还早,池矜月懒着无事,索性倚在大厅里的沙发里,咬着拿铁的吸管和人微信聊天。 空气里弥散着淡淡的檀木气息。 慕玥挑高极高,显得空阔干净又明亮。落地玻璃窗旁支着几个纯白色的架子,一尘不染,上面摆着几盆吊兰。 绿色的枝叶垂下来,富有生机又漂亮。 收回打量的视线,池矜月觉得这新开的公司董事品味真不错,在这儿996应该没那么痛苦。 手机震动了下。 池矜月点开微信消息。 云朵:【池姐什么时候到啊,星海广场这边快布置好了。】 线下动物领养活动就订在星海广场,那儿人流量大,帮动物找到家的可能性也更大。 池矜月喝了口拿铁,纠结了会儿,回:【三小时后吧。】 池矜月正想着,手中的咖啡杯不自觉向□□斜,等到冰凉的液体落在手背时,她才猛然回神,拿出纸巾将咖啡渍擦去。 或许是糖加多了,手背上还是黏糊糊的。 池矜月皱了皱眉,随手拦住一个工作人员问了下洗手间在哪儿,工作人员也很热情,给她指了位置。 走进洗手间,池矜月还是有点感慨这公司真的有点财大气粗。 洗手间华丽亮堂,池矜月觉得地上白色的瓷砖光洁地能当镜子照。 池矜月站在洗手台前,细细将洗手液打成泡沫。 再次冲水时,身后传来一道脚步声,越贴越近,最终停留在她的身后。淡淡的檀木香和湿漉漉的空气交缠着,池矜月抬眼。 镜中映出了一双不属于她的眼睛。 水流依旧哗啦啦洗刷着水池,池矜月垂眸,认真地将手中的泡沫洗干净,接着关上水龙头。 手湿漉漉的,池矜月想拿张纸擦手。 这是她的习惯,她一直觉得水珠停留在她的手上太久,会让她的指尖发白变得不好看。 可旁边的置物架上的纸巾盒里却空空荡荡。 她叹了口气打算离开,下一秒,视线中出现一方手帕。 手帕深蓝色底调,角落里绣着一束娇艳的玫瑰。 池矜月微微有些发愣,因为这方手帕的年代太久远。 应该还是她高中苏州旅行时,买的苏绣。那时她买了很多,这只是其中一方。 却不曾想到,他竟还留着。 不用了,池矜月抬眼,声音有些发涩。 听见这话,韩颂之低眉,伸手攥住她的手腕,用手帕将她细白手指上的水珠一一拭尽。 实在是太震惊,池矜月一时忘了挣扎。 好了。直到耳边响起一道冷清的声音时,池矜月才恍如梦醒似地将手抽回来。 手心干燥,可手中的丝巾却湿润。 这是什么意思,池矜月看着那一方帕子,出声:我警告过你...... 这本来就是你的帕子,一道清冷的声音打断了她的话,细细听,还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委屈。 韩颂之向后退了一步,两人之间便隔了一道无法跨越的天堑。 我不会再缠着你,我答应过你的,韩颂之垂眼,亲眼看着池矜月将帕子扔进垃圾桶: 只是,你以前不是说,洗完手不擦手会变丑么? 有些惊讶于韩颂之连这个都记得,池矜月扬起一道微笑,语气锋利又残忍:你也说了是以前,人都是会变的,不是么? 说完,她转身离开洗手池。空气湿漉又氤氲,让人有些窒息。 韩颂之盯着垃圾桶的帕子,久久不能回神。 他说的话是真的,他没有打算再缠着池矜月。 毕竟,当时和佛祖交易,也只有一个愿望。 池矜月可以活着回来。 他不会太贪心的。 很快便到了约定的时间,池矜月理了理裙摆,跟着助理走到顶层的办公室。 助理敲了三声门后出声:韩总,您和池小姐约定会面的时间到了。 韩总...... 池矜月想起来在洗手间遇到的韩颂之,不禁皱了皱眉。 其实在接受捐助的时候,池矜月就查过慕玥,可慕玥并未上市资料自然也不对外公开,她实在查不到些什么。 进。嗓音清冷淡漠,熟悉地让池矜月想掉头跑。 下一刻檀木门被助理用手推开,池矜月硬着头皮走进去,随即助理向后退了一步将门关上。 形成一个封闭的空间。 办公室内窗明几净,铺着纯白色的地毯,和韩氏的装修如出一辙。 几盆吊兰用木架撑着立于窗前,西装革履的男人侧对着她,冷白的指尖落在鲜绿的枝叶上,赏心悦目。 池矜月抬腿向前走了几步,高跟鞋与地毯一次次接触却寂静无声。 听着愈来愈近的呼吸声,男人落在尾叶的指尖微微颤了颤,晃动的枝叶似乎能昭示一切。 池小姐,韩颂之收回指尖,微微侧身,视线落在池矜月身上:聊聊。 池矜月没答话,只跟着韩颂之走到办公桌处坐下。 很抱歉,池矜月冷静开口:我不接受慕玥的资助。 她并非如此缺钱,也并不愿意因为这些钱,再和韩颂之有几分瓜葛。 韩颂之戴着副银框眼镜,薄薄一层镜片将眸底情绪尽数掩去。 在商言商,在商场上按情绪随心所欲做事,是会跌入深渊的,韩颂之指尖轻敲桌面,眸底的最后一分情绪消逝: 我以为你应该会明白这个道理。 听着这大道理,池矜月气笑了,语带嘲讽:你是我爸还是我妈,在这教我做事? 怎么的,池矜月双手撑在桌上,身体前倾,直直地盯着韩颂之:即便随心所欲地做事,不也做得好好的么。 空气静默了一瞬。 韩颂之扶了扶镜框,从文件架里挑出一份文件推到池矜月面前。 白色的纸面上是她所经营产业的全部信息。 这里是我列的可能产生盈利的方式,包括狗粮之类的售卖和网红狗价值的变现,旁边是我估算的收益,修长的手指覆在纸的边缘,清冷声音在耳畔响起: 而你的开销,你看,在这儿。 不出意外,你一年大概会亏在七位数。 池矜月盯着那张纸,手中的汗液将纸濡湿。 韩颂之所列的一点错也没有,自然预估的亏损也无错。 韩颂之,池矜月抬眼,语气像尖锐的刺:不是每一个人做任何事都是为了盈利,如果说我乐意如此呢。 韩颂之没理会池矜月话里的刺,只将文件夹翻到下一页:我知道,你只是为了热爱。也知道,你的其余收益完全可以弥补这方面的亏损。但时间久了呢。 纸上是他的预测。 愿意为了救助站而购买狗粮或玩具的人终归是少数,而流浪狗大多品相不好,能够包装成网红狗的屈指可数。 而开销随着规模增大只会越来越大。 池矜月,热爱有限但利益永恒,韩颂之从抽屉里拿出一张大额支票夹进文件夹,一齐递给池矜月: 你有空可以想想,怎么才能将利益最大化。这是我的捐款,希望可以帮到一些。 池矜月是绝对的理想主义者,但理想主义后面要么得有资本撑着,要么打碎所有观念重生自己成功变成资本。 韩颂之觉得撑着池矜月一辈子也无甚所谓,但他知道,池矜月大概再也不会选择依靠他。 就像是这次的捐款,池矜月大概不会要。 池矜月沉默了几秒,说:捐款我就不要了。 盯着池矜月看了会儿,韩颂之得出结论,池矜月不愿意接受他的那番话。 算了。韩颂之将文件夹的那几张纸撕碎,随意丢掷在垃圾桶里。 池矜月有些不解:什么算了。 没什么,韩颂之将眼镜摘下,揉了揉眉心:你待会儿是要去星海广场么,我和你一起。 池矜月硬邦邦回了句:不必。 韩颂之也没强求,他垂下眼睫敛下所有情绪:也行。 池矜月点头,快要走出办公室时身后传来一道淡淡的男声:方才没和你说,再见到你我真的很开心。路上小心一些。 握着银亮门把手的指尖顿了下,可就在下一秒池矜月便清醒过来,她径直走出了办公室,没有回头。 在半小时后,池矜月觉得韩颂之那句路上小心实在是有些乌鸦嘴。 慕玥公司就像方才送她过来的那位司机所说,实在是太偏了,以至于她站在路边吹了20分钟冷风还没有司机接单。 她又想着要么走到繁华一些的地方,谁知道脚上那双不争气的高跟鞋发出了抗议,鞋跟生生断了。 池矜月坐在十字路口的路边,有些气恼地将那双鞋掷在一边。 今天她算是明白了,便宜没好货,贵的也没好货。 司机迟迟不接单,百无聊赖之际,池矜月索性拿出手机打把游戏,当第六次十连抽还是三星堆时,池矜月黑了脸。 此时一辆通体纯黑的车停在她面前,虽然她对车标不甚了解,却也知道面前这车挺贵的。 池矜月瞥了眼那刚刚转红的、现在还有三分钟的红灯,又联想到手机里的三星堆。半晌,她喃喃自语: 这不活该吗,资本家活该等三分钟红灯。 话音刚落,那位坐在豪车上的资本家摇下车窗。 男人的侧颜棱角分明,线条清晰流畅。池矜月抬眸看了眼,却只有一个想法,韩颂之近些年怎么这么追求骨感美,瘦成这样。 不过想来也正常。 韩颂之是实打实的工作狂,别人996,他直接007。 不规律作息不吃饭还应酬喝酒,是医院的老顾客,池矜月一直觉得医院应该替他专门开个VIP卡。 韩颂之拉开车门走下车,语气自然:要我送你一程么。 池矜月滑动手机页面看见尚未有司机接单,她在心里暗骂两句,抬头说:有点不好意思,这样,我按照我来时的价格把车钱付给你。 也行,韩颂之微微倾身向池矜月伸手:走吧。 不用,我自己来。说完,池矜月站起来,习惯性地拍了拍灰尘上了车。 韩颂之看了眼停留在空气中的手,又面无表情地收回,跟着上了车。 你等我算算啊,156,池矜月拿出计算器,A了一下车费:那就是我给你转78。 不对,韩颂之皱眉反驳:加上司机是三个,你给我1/3即可。 能少出钱谁不乐意。 池矜月立马点头,又打开计算器:1/3,我该给你五十...... 她的脸色变了又变,后面的数字依旧卡在嗓子眼里出不来。 草啊啊啊啊啊啊。 为什么偏偏是这个尴尬又奇怪的数字。 但凡后面加个小数点她都不会这么尴尬。 池矜月偷偷瞥了眼韩颂之,看见他面上毫无波动,她觉得是她太矫情了,别人明明都不在意了。 嗯......解决完车费的问题后,池矜月想起来办公室韩颂之的提议。 刚才情绪上头果断拒绝,这会儿又有点后悔。 平心而论,她在经营这块儿真是半吊子,大概不及韩颂之万分之一。 手上这业务一直亏损也不是个事儿,池矜月想。她决定听听韩颂之的看法,等成功了再给他一笔咨询费用。 银货两讫的一桩好买卖。 其实关于桃月流浪这件事儿我考虑过,可是这里的商品是宠物,实在是太特殊了。 池矜月交叠双腿,皱眉道。 只要是商品,韩颂之说:逻辑本质就不会变,不妨说说你预想的方案。 他眸子漆黑,似有光晕流转。 声音冷又淡,完全属于不近人情的工作状态。 池矜月点头,从包里掏出电脑,熟练连了热点后,在桌面找到了一开始就准备好的PPT: 我的计划是,第一、接受外界的捐款捐粮和线上领养。 如果接受,那么你的大部分信息就需要对外界公开。会有质疑和要求,你可能会需要更多的志愿者,你有募集到么。 我已经充分做好准备,池矜月指尖轻点,换了一页:第二,我想和公司合作,比方说做一些联名。 韩颂之抬了抬鼻梁上架着的眼镜,语气冷漠又薄情:你准备在哪儿找到那些公司。 池矜月说:我会和企业主联系,我相信这方面的受众很广。 受众很广?韩颂之提出质疑:你做过社会面调查吗?你的市场预测和竞争分析在哪儿。 这些都只是走过场抄模板不是么,创新的点子才是核心不是么。 不是,韩颂之语气严肃认真:池矜月,想做就认真些,做一份完整的计划书,创新很重要,但流程和规范也重要。没有人会凭你空口白牙一张嘴去投资买单。 被人质疑的池矜月浑身插着刺,话语就不过脑子地出来:你就愿意为我空口白牙一张嘴买单不是么。 空气在这一瞬安静下来。 半晌,韩颂之抬眸,语气听不出情绪:愿意,我买单。 第26章 池矜月一时间有些语塞。 空气变得异常尴尬,因为她想起来之前在娱乐圈,韩颂之是真的替她收拾了很多烂摊子,这单实在是没少买。 池矜月关掉电脑重新放回包里,笑着调侃转移话题:韩总似乎一点也不意外我会突然问这方面的事。 韩颂之交叠着双腿,眸子温润却又深不见底像是藏匿着些什么: 因为池小姐原先便是这样的。 遇见池矜月,韩颂之才知道,原来娇蛮和冷静这两种截然相反的性格可以完美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她想做一件事,便会倾尽全力做到最好。 经纪人是如此,桃月流浪亦是如此。 此时桃月流浪发展遭遇瓶颈,他又大概是池矜月身边最专业的人,她自然会询问他。 韩先生这么了解我还真是让我受宠若惊啊。池矜月皮笑肉不笑地回了句。 恋耽美 小说全文- 岁枝(25) 这些年叫惯了韩颂之,突然叫韩先生,怎么叫怎么别扭。 不必,能帮到你是我的荣幸,说完,韩颂之从车的一侧取出一张请柬递给池矜月: 社会面调查我或许帮不到池小姐,但找合作公司或许可以。 池矜月皱眉看着请柬:你的结婚请柬? 不是,韩颂之贴心地替她展开请柬:是慈善晚宴。 到星海广场时,线下领养活动还尚未开始。 池矜月打开车门下车,又非常有礼貌地回头说了声谢谢。 不客气。韩颂之眸底漾出抹笑,也跟着下了车。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 直到上了电梯。 密闭的空间只有两人,这让池矜月浑身不自在。 韩先生要去几层,不妨我帮您按。池矜月笑着说。 她不信韩颂之知道她要去几层。 韩颂之欣然接受提议:负一,谢谢。 池矜月笑容破碎,真把她当成电梯小姐了。 您去负一层有事儿? 韩颂之走上前一步,按下负一层的按钮。 他穿着白衬衣,笑意浅浅:家里原先的可爱小狗离开我了。实在是太孤单了,想再领养一只。 池矜月愣住。 孤单......她以为韩颂之和猫一般,更喜欢一个人活着。 他根本不需要小狗。 这次线下领养活动是云朵儿设计的。 云朵儿和樱桃她们在负一层那儿摆了个巨大的粉色展台,展台边缘是一些吹成各种不同形状的气球。 小狗不怕人,站在笼子上,兴奋地摇着尾巴。 小猫则乖顺地呆在笼子里,眼睛圆溜溜湿漉漉的,很是漂亮。 摆在最前面的是小黄,这是池矜月的私心。 摆在最显眼的地方,希望可以帮它找到最好的主人。 池矜月和韩颂之刚走到展台附近时,韩颂之电话就响了。他说了句失陪就走到角落里去接电话。 开场前五分钟,樱桃掐灭指尖的烟,随手丢进垃圾桶里。 草,樱桃有些不耐烦,眉头紧皱:那小明星怎么还不来?这还糊着呢就搁这儿耍大牌。 池矜月垂眸看了眼表:还有十分钟,说不定人就习惯踩点到呢。 就十分钟了,樱桃说:不需要留五分钟商量一下流程啊。 池矜月笑道:那可能会提前五分钟吧,林沐就是啊,每次都是提早五分钟。 听到这个名字,樱桃愣住,她小心翼翼地瞥了眼池矜月的神情。 看见她眉眼中并无强烈的悲伤,樱桃才放下了心神。 樱桃猜想池矜月是刻意这样做,面对会痛苦一时,回避可能会成为心魔痛苦一辈子。 角落里。 韩颂之倚在墙上,肩膀夹着电话。 他从口袋里摸了根烟,习惯性想点燃,但下一秒又想起了些什么,索性扔了。 电话响了三秒后接通。 电话那头响起一个苍老的男声:韩先生,今天你的助理给我发消息,说你想要取消下午的咨询。 韩颂之语气平淡地回了句:对。 顿了顿,他唇边浮出一抹笑:也恭喜张教授,今后您可以自由旅行,再也不需要被困在湾洱了。 张教授是享誉国际的心理咨询师。 前些年退休,却又因为韩颂之的关系重出江湖,却有且只有他一个病人。 韩颂之病得太重,自杀倾向明显。 他不得已留在湾洱,以免有任何的意外发生。 张教授听着这话,眉头紧皱:韩先生,我有义务提醒你,你现在的情况,最好不要缺席任何一次咨询。 韩颂之扫了眼展台那边熙熙攘攘的人群,笑着回道:教授,我的小狗回来了。 张教授愣了一秒,随即反应过来。 在咨询里,韩颂之更倾向于将他自己看作成一只猫。 流浪中的猫猫冷漠又不亲人,直到它遇到了一只小狗。 在猫猫的认知里,小狗是很危险的存在,小狗会冲它乱叫,会不停追它咬它,直到它躲在车底。 车底是猫猫的避风港,那里小狗进不来,很安全。 可那只小狗不同,小狗似乎天然便很喜欢它,会热情地向它摇尾巴。 小狗很信任它,会躺着露出肚皮给猫猫看。 猫猫不屑小狗的行为却又忍不住拼命靠近,最后两人成为好朋友一起流浪。 小狗会半夜里从垃圾堆里挑出火腿肠叼给它,会遇到其他凶狠的狗时挡在它面前。 猫猫想,有小狗的世界其实也算不上很坏。 起码,它不需要再躲在车底,它可以和小狗一起安稳地在草坪里睡觉。 因为小狗就是它的避风港。 那天它们流浪到一个空荡的小仓库,那里狗很多而且没有车子,但猫猫不怕,因为它觉得小狗会保护它。 快要睡觉时,猫猫想了很久舔了一下小狗的毛,小狗惊醒,小猫挣扎着将肚皮露出来。 就在那一瞬,有一只黑狗站在了小狗身边。 它告诉猫猫,小狗一开始接近它只是为了吃掉它。 猫猫痛苦地想逃,却发现怎么找也找不到曾经的避风港。 猫猫觉得这样不行,决定还是按着原先的路返回,找到曾经的避风港。 小狗依然跟在它身边,讨好地舔舔它,依然露出了肚皮。 猫猫应激,在小狗最脆弱的肚皮处咬了一口。 小狗死了。 猫猫继续往回走,却发现车子早就开走了。 它再也没有避风港了。 张教授了然,他就这韩颂之的话说:所以猫猫的避风港又回来了? 韩颂之抬眼,视线很自然就落在展台边的人影身上。 其实没有刻意去看她,只是视线不受控制。 她穿着件白色衬衫和牛仔裤,高跟凉鞋裹着细细的脚踝,纯黑色的长发微卷垂在腰际。 她侧着身和旁边的人说话,神情带着笑,一如最初相遇的模样。 是的,教授,韩颂之垂眸,漂亮的桃花眼沾染上很明显的笑意:猫猫又有避风港了。 那恭喜猫猫了,张教授从桌上拿了一张药单: 但韩先生,药还是得按着剂量吃,定时来这边复查。 谢谢。韩颂之真挚地道了声谢。 下午四点五十五。 商场暗处闪出一抹人影,径直朝池矜月这边走来。 他高瘦挺拔,在人群中极为突出,以至于池矜月和樱桃一眼便能看见。 那就是那小明星么。樱桃侧身和池矜月讲话。 应该是。 数十秒后,那人走到池矜月面前。 摘下口罩,是一张极为俊美的面庞。黑色碎发垂在额前,温柔又平和,杏眼,眼尾处有一颗淡淡的泪痣。 唇角勾着抹笑,有些痞气的感觉。 穿着件黑色西装,胸前别着一小簇桔梗。 靠近时,鼻尖传来挺重的松木香味,但池矜月嗅觉敏感,还是闻到了想压却压不住的烟味。 你好,那人伸手,唇角勾出一抹浅浅的笑:我叫盛誉。 他声音被烟熏得微微有些哑,夹着点欲。 樱桃看见这张脸心情处于极度震惊状态,低眸看池矜月,她的脸色也接近惨白,手攥得极紧,美甲几乎要割裂掌心。 半晌,池矜月才勉强回过神,她唇角勾了抹不算自然的笑,伸手道:你好,我叫池矜月。 池小姐,稿子我已经背好了,盛誉垂眸看了眼表,时针还差一分便指向五:那我先上台了。 说完,他径直走向展台。 阿月,你还好吗。樱桃推了下池矜月。 池矜月这才彻底缓过神来,可眸中还是迷惘:樱桃,从哪儿找的小明星。 和林沐太像了,实在是太像了。 一模一样的眼,一模一样的泪痣,简直是同一个模子雕刻出来的。 宁荷啊,樱桃也有些震惊:云朵儿说是他工作室自荐的,说参加这种活动增加路人缘之类的。 盛誉站在展台上,宽肩窄腰。或许是展台上灯光太盛,他解开衬衫的第一颗扣子,露出一片冷白皮肤。 身边主持人念着稿子,可台下的视线却全数集中在盛誉身上。 是么。池矜月说。 这么巧,湾洱这边领养会少说办了几十场,他偏偏就想来这一场? 池矜月不信。 她打开手机,在百度搜盛誉。 拍戏集中在近一年,都是些不入流的边缘角色。还有个挺有趣的身份,盛家私生子,可惜去年盛家就破产了。 挺可怜的。樱桃啧了声,这样评价道。 也许吧。不管可不可怜,这模仿林沐的演技倒是够烂的。 在主持人啰啰嗦嗦将近半小时后,盛誉有些不耐烦地抢过话筒,宣布领养活动的开始。 底下围观的人群拥上去,有些是看小狗的,有些是找盛誉合照的。 盛誉起先还能微笑营业,直到有个小姑娘碰掉了他西装上别着的桔梗花。 小姑娘将桔梗捡起来递给盛誉,红着眼眶说:对不起,你长得真的好像我喜欢的一个明星。 话还没说完,眼泪就啪嗒啪嗒地顺着脸颊滑落下来。 盛誉脸色变得很难看,身上似有沉沉的怒气。 小姑娘,池矜月踩着高跟鞋上台,轻轻地拍打着她的肩膀。 女孩回头,看见是池矜月,哭得更凶了:池姐,林沐......太过激动,她话都说不清。 池矜月抬眸看盛誉,眉眼冰冷。 盛誉挑了下眉,无所谓地勾了勾唇角。 他叫盛誉,不是林沐。池矜月递给她一张纸巾:眼睛都哭肿了,去卫生间洗把脸。 女孩接过纸巾,听话地走到洗手间。 池矜月走到盛誉身边,声音轻又冷:既然不喜欢,为什么又要模仿林沐。 她的直觉告诉她,盛誉讨厌林沐。 盛誉闻言失笑,语调中带着几分调侃:我天生就长这样,这也算模仿么? 是么,池矜月抬眸,紧紧盯着那双温和杏眼:依据我多年经纪人的判断,盛先生不妨将双眼皮贴拿掉,丹凤眼可能会更帅。 盛誉愣住。 你走吧,池矜月有些嘲弄:不是在赶时间? 说完,池矜月径直往前走。 一众阿姨和小姑娘挑狗挑得正开心,池矜月会在旁边帮忙讲解狗狗的经历之类,再陪着她们签署领养协议。 大概过了一个小时,人都散得差不多了。 猫猫和小狗也都找到了主人,可站在最前头的小黄还留在那儿。 它似乎有些不开心,尾巴都不摇了。 池矜月站在笼子前,认真思考着。 它叫什么名字。耳边响起一道清冷男声,鼻尖也钻入一股淡淡的檀木香。 听到有人对小黄感兴趣,池矜月开心地回头:它叫小黄...... 可看到清晰流畅的下颌线那一刻,池矜月就蔫了。 她知道韩颂之不可能养狗的。 他洁癖严重又不太欢迎阿姨,让他养狗就是天方夜谈。 眼看着人都散得差不多了,小黄还没找到家。 池矜月心情不好,也就懒得搭理韩颂之,她招呼着云朵儿和樱桃,准备准备收摊。 樱桃,这帽子你的吗?池矜月指了下放在展台上的一顶黑色棒球帽。 嗯,刚发传单人送的,给你一顶。樱桃答。 池矜月点头开始蹲下收拾气球,身后却突然传来一道清冷的声音。 池矜月。韩颂之似有若无地冒了句话。 嗯?正在收拾气球的池矜月回头。 韩颂之盯着小黄湿漉漉的眼睛,说:我想领养小黄。 你在发什么神经?池矜月踩着高跟鞋大步走到韩颂之身边,语气有些凶:小黄是我最喜欢的小狗,要找一个好人家的。我正忙着呢,别来这儿凑热闹。 这么喜欢,你为什么不养? 韩颂之抬手摸了下小黄的脑袋,或许是感受到善意,小黄伸舌头舔了下他的掌心。 很神奇的触感,韩颂之微微勾了勾唇。 因为,因为,池矜月有些语塞,却又因为说不出原因更生气了:关你什么事? 其实当初樱桃就有问她要不要领养小黄。 她不想。 虽然她说不出原因,但就是很抗拒。 我帮你说,韩颂之眸子漆黑,声音清冷又沉静:因为大橘子的死,你觉得你没法照顾好小动物...... 像是被戳中了心里最隐秘的角落,池矜月下意识开始反驳:你在说什么鬼话。 话虽这样说,唇角却始终勾不出丝毫笑意。 韩颂之垂眸,视线中是池矜月微颤的眼睫。 心里最柔软的地方像是被细长的刀刃划过,微微有些痛意。 他对神佛发过誓,不再纠缠池矜月。 但在彻底消失之前,韩颂之想,将那些自己亲手在池矜月心底种下的野草都拔干净,还一片干净无忧的玫瑰园。 大橘子的事是我抱歉...... 埋藏在最深处的野草被连根拔起,池矜月痛得红了双眼。一想到当时的场面,她便完全控制不了情绪: 你以为你这样说我就会原谅你么?我告诉你,绝对绝对不可能。 最后几个字音调压得极重,带着清晰的哭腔。 可却又在下一秒意识到这儿是人来人往的展台,所有的视线都落在她身上。 池矜月低下头,她并不擅长哭泣。 与其说她觉得哭解决不了问题,不妨换一种说法,她绝对不允许自己脆弱,她永远骄傲一直漂亮,最为勇敢。 她是父亲最最勇敢的小公主呀。 话音落下,视线突然就被遮盖住。 一股淡淡的檀木香萦绕在鼻尖,池矜月抬眸,看见黑色的帽檐。 是樱桃送给她的那顶棒球帽,帽檐很长,恰好能遮住她通红的双眸。 你还有事儿说吗?没事我走了。池矜月抬手轻轻地抬高帽檐,抬眸恰好便能撞进韩颂之的视线。 那双很适合沾染上情/欲的桃花眼此时黑得空荡荡的,有些空洞无神。 或许是韩颂之刚才替她戴上了球帽以至于她的狼狈被很好地藏匿起来,池矜月的语气也稍微变好了些。 既然这么恨,韩颂之低眉,语气温润带笑:那就别原谅我了。 嗯?池矜月愣了三秒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 但你真的做得很好了,别再怪自己了。 不是,如果我能早点发现......每次一提到这件事,眼泪就不受控制地啪嗒啪嗒掉落。 看着池矜月落泪的模样,那道心里的口子似乎被割得更深了。 他无数遍告诫自己不允许再缠着池矜月,却还是忍不住走上前。她的身体僵硬,泪濡湿了他的衣领。 池矜月双手死死攥着,面色苍白。 如果能早一点发现,大橘子就不会死了么。他的声音清淡,似乎只是阐述事实。 那年大橘子已经十三岁,是名副其实的老猫。生病是常事,池矜月每天都提心吊胆生怕一个疏忽大橘子就死掉。 恋耽美 小说全文- 岁枝(26) 池矜月手指攥紧又松开,反复数次才勉强让心情平静下来:起码它可以多活一段时间。 池矜月,你在大橘子身边你开心么。 开心。 那大橘子在你身边,你觉得它开心么。 开心。大橘子真的最爱她了,虽然无比傲娇。 那你觉得大橘子看见你这样它还会开心么,韩颂之抬手摸了下小黄的头,它什么都不懂,只是因为感受到善意的触碰就摇尾巴: 或者换个说法,如果你死了,你会希望宁臣和梨枝痛苦一辈子么。 池矜月沉默着没答话。她知道她不会。 下一刻,手腕处传来丝丝暖意,一双带着温度的手抬起她的手腕,落在小黄牙齿中间。 小黄的尾巴摇得像电风扇,它没有咬池矜月,反倒伸舌头在她手掌心舔了下,微微有些麻有些痒的触感。 池矜月看着它湿漉漉的眼神,微微有些愣神。 感受到了么,小月亮,它喜欢你,和大橘子一样喜欢你。它也信任你,相信你能照顾好它。 池矜月猛地缩回手。 韩颂之将她所有的举动收进眼底,他拿起一旁的领养协议签了名。 大橘子的骨灰盒还在你那儿,韩颂之将小黄关进笼子,小黄并不抗拒反而很开心。 想通了我在南山那儿买了个宠物墓,咱们送最后一程。我微信号没变。 想不通也没事儿,我很喜欢小黄。顿了顿,韩颂之又补了句。 池矜月侧身看了眼小黄,她抿了抿唇神情有些纠结。 下一刻,她似是害怕再看见那双无辜又湿漉漉的眼,飞快地拿起一旁的包踩着高跟鞋逃了。 韩颂之也没在意,提着装着小黄的笼子走出星海广场上了一辆黑车。 刚才盛誉和池矜月在一起的场景浮现在眼前,韩颂之交叠着双腿看向窗外:查,盛誉是谁。 是。 似乎感受到了严肃的氛围,小黄有些不安地嘤咛了一声。 韩颂之将它从笼子里放出来,安抚似地摸了摸它的脑袋:没关系,姐姐马上就会带你回家。 第27章 收到助理发的消息时,盛誉刚洗完澡黑发还湿漉漉的。 看见这则消息,他突然弯了唇角。 盛誉不喜欢发消息,索性直接拨了个电话过去:让韩颂之查呗。 可是...... 门铃声在这一瞬响起,盛誉打断了助理的话:放任他查,查得越深越好。 说完,他将电话关机去开了门。 一袭白裙的宁愿站在门口,盛誉弯了唇角,直接吻了上去。宁愿没反抗,任由身上的衣服一件件被剥落。 做完后,盛誉倚在床头点了根烟,升腾起的烟模糊了那双丹凤眼,慵懒随意。 今天你在那儿表现地不好。宁愿伏在他的耳边,声音冷静。 姐姐,盛誉冷白的指尖勾起她的一缕黑发:我已经够有耐心了。 能被人当成林沐而不翻脸,已经是他耐心的最高点了。 宁愿有些不满,皱起眉头:别忘了我们说好的。我可以让盛氏死,也可以让你重新成为那个被万人糟践的盛家私生子。 盛誉嘲讽似地勾了勾唇角,掐灭了烟头,重新压上去:姐姐,再陪我做一次。 宁愿想拒绝,可模糊之间,却只看见眼尾的泪痣。 她眼泪都快要掉下来,下意识伸手想触碰那颗泪痣,声音又轻又淡似乎是害怕戳破了梦里的泡沫:林沐...... 宁愿,盛誉突然变得狠起来,他掐着宁愿的下颌,一字一句道:睁眼看着,现在在你身上的是老子我,盛誉。 其实挺无耻的,他一边抗拒成为林沐,一边又妄想着在宁愿心里成为林沐。 被人硬生生戳破了梦,宁愿疯狂地推着盛誉:你滚啊,滚啊。 盛誉退出来,等着宁愿冷静下来。 等我和池矜月结婚了,盛誉站在落地窗前,点了根烟看着窗外的烟火:你怎么办。 宁愿想要,他和池矜月结婚。 那我们还可以继续当情人。 盛誉回眸看她,嘲讽道:你就这么爱当三儿? 他看着宁愿脸一点点白下去。 可我不乐意出轨,盛誉走到宁愿身边,静静地盯着她生怕错过一丝神情变化: 我和池矜月在一块儿了,我们就断。 宁愿垂着眼睫,掩下所有的情绪。 所以姐姐是在难过么?盛誉问:失去一个炮/友也会让姐姐难过...... 盛誉话尚未说完,就被宁愿打断。 宁愿抬眸,神情冰冷:当然不会。那盛誉,我就等着你的好消息了。 回到酒店后,池矜月洗了个澡,然后穿着睡衣习惯性走到工作间坐下修图。 她和樱桃在酒店租的是个套房,三个房间,两个房间住人,一个专门用来办公。 草。 看着屏幕上修得明显不是自己水平的图片,池矜月烦得摔了鼠标又骂了句人。 平日里大概半小时就能进入状态,今儿快一个小时了,她坐在电脑前面还是心神不宁的。 咔哒。 樱桃穿着吊带咬着苹果推门进来,看见池矜月像吃了火药桶的样子,她笑着调侃: 什么图修不好,让师父来帮你。 说着,她踩着拖鞋走到池矜月电脑面前,看见屏幕上修得乱七八糟的图,她唇边的笑意一点点僵硬在唇角。 真的草了,这模特嘴都修歪了。 樱桃觉得,她的嘴现在应该也被气歪了。 沉默了半晌,樱桃拖了把椅子坐在池矜月身边,摸着她的手语重心长地说: 你跟师父说,今天是不是收到了什么世界毁灭的消息,所以这么心神不宁。 池矜月将手从樱桃的手里抽出来,两条细白的腿盘在凳子上,整个人往后仰。 冷静了几秒后,她挺直身子盯着樱桃,缓缓开口:我跟你说你别和别人说。 嗯,你说。樱桃一笑,露出八颗白牙。 和韩颂之有关。 说完这句,池矜月能很明显感觉到樱桃唇角扬的弧度没那么高了。 嗯,你接着说。樱桃笑得有点勉强。 就是......池矜月心一横,将今天的事情都和樱桃说了。 樱桃松了口气:如果你说你打算复合,我一定亲手给你两巴掌。 这其实挺好的,大橘子的骨灰盒池矜月一直留着放在家,她看着都瘆得慌:心结迟早都是要解开的。 说完,她轻轻地揉了揉池矜月的脑袋:笑一笑呢。 池矜月努力勾起唇角,可最后还是失败了。她嘴一撇,眼眶又红了。 樱桃有些无奈地笑了。 池矜月啊,就是这样。表面坚强内心却柔软,所有苦难都打不倒她,可却又会为了一些微小的事情而反复落泪。 半夜十二点,池矜月在床上翻来覆去反复想着韩颂之和自己说的事儿。终于,在十二点一刻,她爬起来打开手机点了添加微信。 这么多年了,她以为自己早忘了他的手机号。但进入输入框后,一切都像是肌肉记忆,很自然地就输入了所有的数字。 点了发送身份验证信息。 那边几乎是秒通过。他的昵称没有变,还是单字韩。头像倒是变了。 以前是她在课室里扎着花苞头写作业的照片。 她是很喜欢花里胡哨加各种仪式感的女生,无比热衷于让男朋友生命的边边角角都装点上自己。 比如微信头像,这也算是她逼韩颂之的。 但之后,有人提醒她,说是这样容易让韩颂之在客户心里留下不严谨的形象。 池矜月不满,因为她父亲的头像一直都是她五岁穿着粉色公主裙拿着糖葫芦门牙漏风的照片。 她爸也是大老板啊,有什么不同。 后来和父亲抱怨,父亲委婉提醒,韩颂之没他有钱,不能随心所欲。池矜月冷笑,三天后,极度不满地和韩颂之说可以把她头像换掉。 想想她怎么说的。 好像说了。哥哥,你把微信头像换掉吧,免得影响你做生意。 ...... 回想起当时绿茶的自己,池矜月开始浑身起鸡皮疙瘩。 不过后来韩颂之也没换,说他的客户并不会在意头像。 这么多年,韩颂之从不拒绝她些什么,一些零零碎碎的爱意拼凑在一块儿,支撑着他们走过一年又一年。 以至于得知他不爱她时,只觉得荒唐。 现在的头像是一片黑,图片底部有半轮弯月。 霹雳无敌漂亮超级美少女:【在?你什么时候有空。】 韩:【随时。】 池矜月冷笑,当年一天要开一百场会没空陪她,现在倒是有空了。 她翻了下日历,最近的拍摄排得特别满。她没打算在这儿久待,今天礼拜一,她订的下个礼拜天的机票。 她皱了皱眉,开始打字:【22号下午,把小黄带着。】 韩:【可以。晚宴上次请柬给你了,参加吗?】 霹雳无敌漂亮超级美少女池矜月想了想,回了句参加。 22号下午两点,阳光刺眼,池矜月站在梧桐树下,静静等着,眼尾处泛着圈红。 一片寂静,远处却传来一道风声,一只瘦瘦的大黄狗兴奋地朝她跑过来,它耳朵是垂着的,在跑的时候一晃一晃。 它身后跟着韩颂之。他朝着她走过来,阳光刺眼,池矜月有些看不清他的脸。 小黄直接扑在她怀里,不满地对她叫了几声。 韩颂之蹲下身,替小黄系好项圈,然后将绳子递到池矜月手中。 他揉了揉小黄的头,唇角浮出一抹笑意:小黄不太喜欢我,好像也不太喜欢家里。 池矜月听着这话,突然破涕而笑。 小黄可是纯纯正正的公狗,当然不会像大橘子一样见色起意。 看到池矜月笑了,韩颂之心情也好些了。他垂眸看她,声音淡淡的:这么开心,在想什么。 没什么,走吧,池矜月将狗绳在手掌心里绕了几圈,说:小黄喜欢热热闹闹的,玫瑰湾现在太冷清,它不喜欢也正常,不必介怀。 路的两边种满梧桐,他们并排走着,细碎的光落在他们肩上。有一瞬间,池矜月有些恍然,仿若回到了大学一般。 玫瑰湾是你的,韩颂之突然开口:你想要回来随时都可以。 池矜月从回忆里抽身出来,她侧头看他,唇角勾着笑:那是死物,我没什么所谓。何况,我没打算在这儿久待。 闻言,韩颂之愣了下,他停下脚步,池矜月也停下,耐心地等他开口。 他低着头,眼睫垂着掩住了眸中全数情绪。半晌,他开口,声音有些低:什么时候走。 池矜月也没藏着掖着,很坦然:下周日。 似乎被这个答案惊到,韩颂之声音很低,喃喃道:这么快么。湾洱没有让你留恋的东西么? 有啊,宁臣梨枝,大橘子还有父亲...... 像是魔怔了一般,韩颂之打断了她的话:那我呢。 又要被抛下了么。 第28章 气氛一瞬间变得异常尴尬。 池矜月站在原地,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韩颂之也意识到自己过了界,他很轻声地说了声抱歉。 池矜月点点头,低着头向前走。身后却没有脚步声,她下意识想要回头看,却听见一道清冷的声音顺着风传来。 池矜月,走的时候别告诉我。 池矜月觉得韩颂之脑子有病,她回头,看着韩颂之低头的模样,却是一句挖苦的话也说不出来。 行,不告诉你。 看着手中的狗绳,池矜月想了想,问韩颂之能不能把小黄先放到他车上。 为什么? 池矜月垂眸将狗绳重新递给韩颂之:我想要先和大橘子好好道个别。 说完,她没等韩颂之,径直走进墓园。 南山那块儿全是宠物墓,林荫路一路走下去,哭声不绝于耳。池矜月走到墓园最末尾,那儿是大橘子最后的归宿。 她蹲下身将包里的一些玩具和零食拿出来放在墓前,不知怎么的,竟没那么想掉眼泪。 或许大橘子离开她的时候真的太老了吧。 她都记不清究竟是哪一天,大橘子变得不爱动又黏人整天呆在她身边,也记不得是哪天,大橘子掉了牙啃不动零食。 她安安静静地看着远方,思绪飘向远方。直到身边出现了不属于她的呼吸声,她抬眼,看见韩颂之蹲在她的身边。 韩颂之。 嗯? 你说人死了会去哪儿呢?天堂还是地狱,似乎意识到这个问题是无意义的,池矜月低头开始拔野草: 算了,你肯定也不知道。 好像习惯了所有不会的问题都甩给韩颂之,因为他永远会给她一个答案。 你还记得我们看过的电影么。 池矜月抬眸。 只要你还记得,只要你还爱它,它就会一直存在永远不消失。 天边阳光烂漫,野草顺着风摇晃。 池矜月掉了眼泪。 走吧,池矜月站起身,动了动酸麻的腿:小黄还在等我们呢。 车内。 韩颂之和池矜月坐在后排,小黄坐在两人中间。 我替你在玫瑰湾租了套房子,韩颂之将空调温度打高了点:你和小黄一起的话住酒店不方便。 池矜月想了想也是这个理便同意了。 多少钱?要押一付三吗?可是我就住半个月。 掏出手机转钱的时候她才想起来玫瑰湾不太便宜,她就住半月,这租金越贵她越亏。 韩颂之侧头看她:不需要。给八千就行。 池矜月疑惑:什么房东这么好,愿意短租一个月? 玫瑰湾的项目韩氏是主开发商,韩颂之耐心解释:有几个朋友当时找我留了几套还不错的。现在他们人长居国外,房子就空下来了。 池矜月点头,表示可以理解。 哦。池矜月也没啰嗦,打开手机给韩颂之转了8888:取个吉祥寓意,祝你朋友发财。 ...... 刚关掉页面,微信有个弹窗,池矜月点进去,是盛誉的好友请求。 申请理由是,池姐,我想你和一起去晚宴,你也知道我只是个小明星,需要多结识点大佬。 池矜月被这个离谱又蹩脚的理由笑出了声。 盛誉做落魄小明星还做上瘾了。 韩颂之,池矜月侧头问:你组织的晚会可以带人么。 韩颂之闻言点头,答:可以。梨枝和宁臣都在邀请之列,你是想要带你的那位摄影师朋友么? 不啊。樱桃最讨厌这种聚会,请着她来她估计都不去。 盛誉刚才给我发微信,让我带他一块儿去。 韩颂之很明显地愣了一瞬。 不过下一秒他便反应过来:不好意思,我记错了。今晚慈善晚宴应该是不能带人的。 恋耽美 小说全文- 岁枝(27) ......要不是太了解,池矜月快被他一本正经的模样骗了。 韩颂之根本不可能记错事儿,这摆明是搁这忽悠她。 两人陷入沉默。 韩颂之从车的一侧拿出一份文件递给池矜月,池矜月疑惑接过,打开发现是盛誉的简历。 不得不说,做调查的人挺负责的,连盛誉上的幼儿园都扒出来了。 盛誉是盛家私生子,从小不受待见。十八岁在外成立公司,二十三岁接受韩氏融资扩大,最后恶意收购盛氏。 嚯,阖上盛誉的简历,池矜月发自内心地感慨:这小家伙还挺厉害的。 话音刚落,她能明显感到空气有些沉闷,韩颂之生气了。 池矜月刚准备再看看,韩颂之就一把夺过文件,语气冷淡:盛誉没什么天赋,比他厉害的有很多。 池矜月彻底沉默了。 所以,韩颂之是在暗示他比盛誉厉害吗?! 服了,这是什么小气鬼。 池矜月也不惯着他,故意逆着他的意:我觉得他厉害就行。 身边温度又低了几分,池矜月假装看着微信实际在努力憋着笑,半晌,她没忍住,还是笑了出来。 韩颂之冷冷地瞥了池矜月一眼,语气冷淡:池矜月,我没和你开玩笑。他没看上去那么人畜无害,小心点。 我知道,池矜月想到宁愿,语气也变得严肃又认真: 林沐死了,宁愿不好受,把所有的错都归到你身上。但韩颂之,宁愿若是没做太过激的行为,就让她几分。算是我的请求。 宁愿暗戳戳的小动作不算少,池矜月也明白,韩颂之因为愧疚一直在退让。 但一路走来顺风顺水的商业奇才忍耐度算不得太好,让自己亲手创造的韩氏倒下也只是一念之间的事。 韩颂之点头,算是默认。 得到承诺后池矜月松了口气,她看着窗外飞逝的风景,由衷感慨:这么久没见湾洱,湾洱还是和从前一般漂亮。 韩颂之神情微动。 老板,前排司机开口:玫瑰湾到了。 韩颂之替小黄扣上绳子,递给池矜月:今晚八点的宴会,别忘了。玫瑰湾的房间和密码我等会微信给你。 谢了。池矜月接过绳子,带着小黄下了车。 韩:【28#,12层,密码20140220】 池矜月看着这串数字越看越眼熟,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她输了密码拽着小黄进了房间。 这房子不大,就四个房间,不过装修得不错。 一间卧室以蓝白色为主调,一间以粉色为主调的次卧,还有一间连床上都印着卡通图案的儿童房,里面小一号的衣柜和桌椅看起很可爱。 池矜月想也没想进了那间蓝白色的房间,因为她喜欢住大房间。 蓝白色的底调让整间屋子看起来温馨整洁,但走进卧室,大床上却铺着格格不入的红色床单和被子。 被套是很纯的红色,边缘用金线绣出凤凰。池矜月摸了摸觉得挺舒服的,就想着自己也买一套,搜了价格数了几个零后,她决定放弃。 她没有睡纯金被子的习惯。 这间屋子,池矜月拖着脑袋想了想,有点像婚房,又有点金屋藏娇的意思。 汪汪。门铃响起,小黄冲着门口拼命叫。 池矜月去开门,看见几个憨厚的大叔拖着行李箱冲她打了个招呼便走进来,身后跟着叼着烟的樱桃。 池矜月嘴角抽了抽。 樱桃看见池矜月,将嘴里的烟扔在垃圾桶里,冲她张开双臂:surprise! 池矜月一点也不觉得惊喜,甚至想把樱桃赶出去。 樱桃自来熟,不请自入,她参观了几个房间,思考了会儿问:这房子多少钱? 八千。 樱桃点头,拿出手机操作了一下,池矜月支付宝响起到账6666元。 小宝贝,樱桃飞速拉过自己的行李箱冲向蓝白色主卧,关门前还冲池矜月比了个飞吻: 给你转钱了哈。你知道我对粉红色过敏。 ...... 她和樱桃都比较喜欢住小区的房子,但都是懒猪转世,谁也不愿意主动找房子,而且找房子也特别麻烦,于是次次住酒店。 池矜月冷笑几声,拖着行李箱进了粉红色的次卧。 准确来说是粉白色的次卧,粉白色搭配得刚刚好,既充斥着少女心,却也并不显得太过娇嫩,池矜月还蛮喜欢的。 她打开行李箱收拾衣柜,房门毫无预兆地打开。 池矜月都懒得抬头看,因为知道肯定是樱桃和小黄。 她皮笑肉不笑地将一件衣服叠进衣柜:抢了我房间,现在找我还有什么事儿? 樱桃也不尴尬,理不直气也壮:这不是我对粉色过敏而你刚巧喜欢么。对了,那个大红色的被子什么鬼?你找的婚房? 有地方住不错了,还挑三拣四,池矜月有些没好气:你今晚就住这儿? 樱桃:不,酒店还有一天,我明天搬过来。 池矜月哦了一声:还有事儿? 樱桃笑了,露出八颗牙:这不是听说你晚上要去宴会,我用我专业的眼光为你挑选了一套衣服。 说完,她打开客厅中央的行李箱,一件淡色鱼尾裙静静躺在那儿。 离晚宴还有将近半小时,池矜月穿上那件礼服上了樱桃准备的车。 宴会地方也不远,十几分钟也就到了。 请下车,我亲爱的大小姐。樱桃穿着牛仔装,戴着顶帽子,颇有几分帅气。 谢了。池矜月搭着樱桃的手,走进宴会厅。 宴会尚未开始,池矜月就随意找了个地方坐。 听完各种无聊的演讲后,就是正常的社交环节。池矜月去找了宁氏现任执行总裁,主要是听说宁氏有一款即将上市的产品。 你好,池矜月端着一杯酒走到徐阳身边,笑道:我是桃月流浪的负责人,希望和您合作。 ...... 韩颂之独自一人坐在角落的位置,视线落在远处和人搭话的女人身上。 淡色鱼尾裙勾勒出漂亮的曲线,她长发落腰际,眉宇间泛着笑意。她在和身旁的男人搭话,神情专注又认真。 韩总。一道女声响起,女人手搭在韩颂之椅背上,笑意盈盈的。 韩颂之侧头,看见来人时挑了挑眉:宁溪?听旁人说你隐居山林了? 那次分别后,宁溪拿着融资的钱重新建立了宁氏,成为总裁。 但第三年又不想干了,索性将手上的大部分业务都交给徐阳,自己去游山玩水了。 难为韩总还记得我,宁溪从旁边抽了把椅子坐下:什么隐居山林,听别人放屁。不过是尔虞我诈的日子过够了,想躺平享受生活了。 她顺着韩颂之的视线看去,看见那人时唇角泛起笑意:还是她? 怎么?韩颂之问。 我哪敢说什么啊大情种,宁溪手肘撑着桌子,想了想说:不过她给徐阳的计划书倒是够烂的,不要告诉我是你写的,那我建议你赶紧把慕玥卖卖也出去游山玩水吧,免得最后的名声都毁了。 说完,她将手里的一份打印好的文件递给韩颂之:看看。 韩颂之扫了眼那份文件,淡淡道:她第一次做,挺正常的。 你看未来财务预测的损益表,宁溪虽然隐居山林了,但这些年看过的损益表真的不算少数,一眼便找出其中漏洞: 她的损益表完全没有按照之前的损益进行预测,完全就是凭空写的数值,强行让自己盈利。 韩颂之拿起酒杯抿了口酒:我知道。不过第一次写,已经挺好的了。 想到当初融资那份报告被韩颂之骂得狗血淋头,宁溪就忍不住生气,她喃喃道:怎么会有这么双标的狗东西啊。 韩颂之皱眉:双标?他常年不上网,不太能理解新颖的词。 宁溪巧笑嫣然:就是夸您的意思。 ......宁溪有些无语地继续说:凭借这份计划书根本不可能拉到任何投资你知道么。 韩颂之侧头看了眼宁溪,挑眉:我也知道。 你不是喜欢她么,宁溪有些好奇:那你直接一步到位就行了。 韩颂之放下酒杯,说:我觉得她自己可以。 宁溪歪头看他,语气里带着点嘲意:干我们这行的要么有天赋直接出头,要么没天赋直接熬资历。你就这么相信她? 韩颂之视线落在远处的女人身上,桃花眸深处晕染着几分柔和:她是池矜月啊。 她是池矜月啊,明媚热烈的池矜月,无所不能的池矜月。 所以愿意毫无理由地相信。 宁溪晚上明明没吃饭,却硬生生被狗粮塞饱了。她转过身抚着胸口吐了几口狗粮,才勉强可以用正常语气说话。 她将那份在桌上的文件卷成话筒,开始阴阳怪气:请问韩总,既然您心中的池小姐无所不能,那您的存在对她来说又有什么意义呢。 世间少有人想做什么便能做什么,我希望我的存在能让她成为这类人。 宁溪笑了。 第29章 韩颂之也没回话,只是盯着宁溪,感受到韩颂之的目光,宁溪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作为一个曾和韩颂之共事很久的人,她知道,韩颂之要坑她了。 宁溪开口:我现在已经不是宁氏的执行总裁了,你坑不到我。 我知道,韩颂之挑眉:可是你十分钟之后就是了。 宁溪无语:我没玩够且脑子没病不当冤大头。 她现在当执行总裁上杆子让韩颂之坑啊。 韩颂之放下酒杯,说:我愿意用一个消息置换。 宁溪来了兴趣,有些内幕消息还是非常值钱的。虽然她现在懒得插手宁氏,但骨子里赚钱的本能让她对韩颂之口中的消息好奇。 什么消息这么值钱? 看着宁溪满心好奇的模样,韩颂之是真的奇怪:你不看财务报表的么?也不看股票? 宁溪:不看啊,都是听徐阳讲。他能说服我就行,谁像你一样什么都看? 宁氏的财务报表有问题,有几个做空机构盯上了,韩颂之淡淡道:你动作再慢点,对方研究报告都能出来。 提到工作方面的事情,宁溪有些没心情开玩笑,她凑身靠近韩颂之,眉头微微蹙着: 这种事讲证据的。 韩颂之皱眉,似乎对旁人的质疑极其不满意,却还是稍微解释了一下:宁氏股票的涨跌完全不符合正常规律。 沉默了几秒后,宁溪开口,嗓子有些哑:我知道了,谢谢。你想我怎么帮她? 帮她修改计划书。就算是他,也真的不能昧着良心说池矜月的那份计划书做得好。 宁溪的情绪恢复地很快,她开始开玩笑:你刚才不还说她无所不能么。 有捷径为什么还要走弯路?韩颂之反问。 宁溪服了,直接气笑了。 ...... 与此同时,池矜月正漫不经心地敷衍着对面的几位经理,视线总不经意落在韩颂之和宁溪身上。 她记得宁溪。 韩颂之创业那几年,宁溪应该是韩颂之的合作伙伴。她也吃过宁溪的醋,不是因为宁溪漂亮也不是两人有什么过于亲密的行为。 是因为,她觉得宁溪和韩颂之才是同类,真正的同路人。 心底突然涌出了些细细碎碎的情愫,不知为何起,也不知该落往何处,她有些恼。 池小姐?一位经理小心翼翼地叫她。 池矜月回过神,敷衍地应了几句,当再次听到韩颂之时,她彻底恼了:很抱歉,我不认识韩颂之先生。 他们对她小心翼翼毕恭毕敬,究其所以然,不过是因为知道她认识韩颂之,想要通过她搭上韩颂之。 池矜月想找个借口离开,就看见宁溪走上宴会厅最中央的舞台。她穿着一袭墨绿色礼服裙,后背处是一层镂空的纱,露出白皙皮肤。 趁着今天这个好日子,我来宣布一则消息,她微微抬眼,与池矜月对上了视线。 下一瞬,她移开视线,笑得明媚恣意,眸底却一片冰冷:徐阳先生将卸任宁氏执行总裁的位置,有个成语怎么说的,卸甲归田,恭喜恭喜。 宁氏她的股份持有占极大头,而徐阳不过是职业经理人,宁溪有资格直接对徐阳做出开除处理。 说完,宁溪开始鼓掌,底下一片静默。池矜月侧头看了眼徐阳苍白的脸色,淡淡地挑了挑眉。 抱歉,徐先生,我先失陪。池矜月礼貌地打了个招呼便离开去了洗手间。 细细的水流落在陶瓷壁上,池矜月觉得身心都放松了些。耳边传来一道高跟鞋声音,她抬眸,镜中映着宁溪的身影。 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宁溪走到池矜月身边,主动伸出手。 她弯了弯唇角,笑得明媚恣意。 池矜月侧头瞥了她一眼,语气冷淡:我倒有些不记得宁小姐了。 这话说的,池矜月没接她的手,宁溪也没觉尴尬,她收回手,倚在洗手台旁:可是我却对池小姐印象深刻呢。 池矜月愣了片刻,有些不解。 除了那个飘雪的冬日,她实在想不出,还在哪儿见了宁溪。 似乎能看穿池矜月的想法,宁溪弯了弯眉眼:你的生日宴会我去过很多次,很多很多次,我就站在那儿看着,看着你收礼物看着你成为众星捧月的小公主。 池矜月皱眉:不好意思,我不记得了。 没事儿,宁溪低头,眸光有些散:那你总记得很多年前一个冬天,我们见过吧。 池矜月记得。那时宁溪和韩颂之是合作伙伴,韩颂之和她说过的。 他当时啊,需要一笔融资。很多年前的事情了,宁溪回想起来也很费力:当时啊,他有两个选择,一个是找鼎盛融资,签对赌,赌上市。那几年股市不景气,对赌失败拿不出钱责任无限牵连个人。 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池矜月开始变得不耐烦:你到底想说什么? 耐心点嘛,宁溪笑着说:另一个是和我结婚。当时我将股份加到30%,那几乎是我手里全部的股份。 池矜月脸微微有些泛白。 她清楚地知道,那些股权对那时的韩颂之来说是多么重要。 映着昏黄的灯光看清池矜月面上的神色后,宁溪知道这些话在她心里留下了分量:他拒绝了,居然拒绝了。 其实没有喜欢他,只是真的很羡慕能被人坚定选择。宁溪垂眼,眼眶变得通红,冷静了会儿,她抬眼,唇角勾了抹笑: 池矜月,看见你是真的会觉得上帝不公。 有些人被人坚定选择,有些人会被所有人背叛。 池矜月视线落在地面,她闭了闭眼,有些无力:这些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恋耽美 小说全文- 岁枝(28) 行吧,宁溪也没打算纠缠:就只是我欠了韩颂之一个人情,他让我帮你改计划书,我懒得改就换个方式报答他。 说完,她提上洗手台上的链条包,转身离开。 池矜月仍旧愣在原地,脑海里反反复复浮现的全是宁溪的话。 细细碎碎的情绪涌上来,她红了眼,却蹲下身躲避。她,绝对不可以,一次一次落入陷阱。 在离开洗手间的时候,池矜月遇见了宁愿,宁愿似乎想和她说些什么,但池矜月实在是无力去应付。 她走在走廊上,灯光落下,拉下一道长长的影子。 直到地上又出现一抹影子。 池姐!那人的声音很年轻。 池矜月闭着眼都猜到是盛誉,但她现在没心情应付:你给我让让。 哦。盛誉刚打算让开,就瞥见洗手间里的宁愿,他快步走到池矜月身边,池矜月抬眸看了眼盛誉,刚准备开口骂人,就被一只手臂飞快地揽入怀中。 跌跌撞撞地被禁锢在一个充斥着酒味和花香的怀抱中。 池矜月愣了几秒后想要挣脱,却被搂得更紧,她有些呼吸困难。 池矜月,我们结婚好不好? ......池矜月无语,她抬眼看着那双丹凤眼,语气冰冷:有病就去看医生,喝醉了要不要我找桶水让你清醒清醒怎么样? 盛誉笑了,笑得整个眼尾都泛红: 我很好的。我有钱有权长得还帅,我真的很好的。为什么我这么好她都不喜欢我? 话越说越委屈,他眸中闪着水光,眼泪都要掉下来。 池矜月懵了。 从小她身边的男人都不爱掉眼泪。宁臣那个臭屁鬼被宁父按在地上抽都不掉眼泪,林沐很坚强。 韩颂之更不用说了,自卑又自傲,她甚至怀疑骄傲能让他当饭吃。 所以真的没有哄掉眼泪男人的方法。 池矜月敷衍地拍了拍他的背,随口说:嗯嗯,是宁愿眼瞎。 他喜欢宁愿,傻子都能看出来。 池矜月有时会想,喜欢大概也不过如此了吧。成功逼宫的盛誉也会因为喜欢的人不喜欢自己而掉眼泪。 不许说宁愿眼瞎。盛小少爷生气了。 池矜月又懵了,她刚准备出言怼他几句,就看见宁愿从洗手间里走出来。她开始推盛誉,盛誉干脆禁锢住她的手腕。 池矜月疯了:宁愿,是宁愿啊! 她和盛誉这个模样,他妈谁看了不误会啊啊啊? 盛小少爷露出了得逞的笑容,他开口,语调里却还带着哭腔:求你了,池矜月。帮帮我,我真的有点坚持不下去了...... 池矜月了然,她主动凑近了盛誉,手安抚似地放在他的背上。盛誉弯腰,她的脑袋就搭在他的肩膀处。 被喜欢的人当死人的替身,谁又能坚持呢。 走廊的另一头传来脚步声,但靠近他们时便停止了。 池矜月看着走廊尽头的女人,宁愿眼底的嫉恨过于明显,以至于她可以轻易判断出来。 池矜月勾唇,又靠近了盛誉一些,轻声开口:恭喜,你赢了。宁愿有点喜欢你。 是么,谢谢,作为报酬我也免费告诉你一个秘密。 盛誉眯了眯眼,视线落在站立在昏黄灯下的男人,光落在他的眉宇,却并未沾染半分暖意,男人看着面前的神仙眷侣,抿了抿唇,转身往回走。 恭喜你,你也赢了。韩颂之很喜欢你。盛誉贴着她的耳边说。 池矜月下意识回头。 却只看见走廊尽头的背影,他一步一步地往回走。 直到最后一抹背影消失。 他彻底离开了她的世界。 履行了承诺。 第30章 今晚的宴会池矜月喝得有些多,盛誉非常殷勤地邀请她搭自己的车。 池矜月想了想,盛誉现在和自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想来也不会做些什么,更何况他现在就是想让宁愿吃醋。 她也喜欢牵红线,索性就随了他的意。 池姐,盛誉绅士地替池矜月拉开后座车门,手挡在车顶:请。 池矜月瞥了他一眼,提着长裙摆上了车。 你住哪一幢?盛誉转方向盘,将车子驶入玫瑰湾。 28,池矜月懒懒睁眼,漫不经心道:就你前面那一幢。 好嘞。 盛誉将车子停下。后面也传来一道急促的刹车声,池矜月了然,宁愿跟在后面。 池矜月刚准备拉车门,就看见盛誉可怜巴巴地凑过来,池矜月觉得满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盛誉,你他妈给我正常点。池矜月冷淡道。 池姐,盛誉垂眸看了眼手腕上的手表:能不能邀请我到你家住一晚,明早我五点就准时滚出去。 ......池矜月翻了个白眼,有些无语:这天都黑了,你别做白日梦了。 就一晚,姐,你就是我亲姐,盛誉真挚恳求:我睡楼道都行。这样,你让我在楼道睡一晚,我什么都答应你。想改商业计划书是吧,都没问题包我身上。 池矜月心动了。 盛誉看池矜月有点松动的模样,就开始疯狂添火加油:别说计划书了,我直接给投资,一步到位。 打住打住。池矜月一说,盛誉立马闭嘴。 那就今晚改,池矜月拿起座椅上的手提包,突然,她像是想起了什么,回头皮笑肉不笑: 毕竟你的亲姐姐我,怎么舍得盛弟弟睡楼道呢。 盛誉无语,他不知道池矜月为什么连这一点辈份上的便宜都要占。 走下车,盛誉帮池矜月提着包,小心翼翼建议:池姐,要不我们牵个手? 池矜月停下步子,语气和今晚的风一般没有温度:盛誉,你再多一句废话,你就立马给我滚回车里。 不对哎,池矜月笑了:你可以等在车里装深情人设,这样我明早起床动心了,我们就名正言顺在一起。 盛誉立马闭嘴:我不说了。 两人走进楼道时,盛誉本想回头看一眼宁愿,却无意间瞥到了不远处的一辆车。 想到了些什么,他弯了弯唇角。 池姐,等等我啊。 看着那道背影消失在楼道里,韩颂之走下车。今儿夜里有些凉,风一吹白色衬衫就鼓起来。 他从口袋里摸了根烟,点开火机,他低头用手挡住风,烟一碰上火就疯狂燃烧起来。 现在已经将近十一点了。 28幢灯火已经暗了一片,唯独12层灯未灭。他就看着那点灯光,倚着车门抽了一根又一根烟。 意识都消散,有脚步声都未发现。 直到花香涌入鼻尖,韩颂之侧头,看见宁愿踩着高跟鞋站在他身旁。 微卷的发垂至腰际,顺着风飘扬,宁愿抬眸看韩颂之,语气平淡:韩颂之,看着心爱的女人领着另一个男人回家是什么感觉? 韩颂之掐灭烟。 细碎柔软的黑发垂着,半遮着那双桃花眼,看不清任何情绪。 宁愿,我提醒过你的,韩颂之开口,语气清冷但蕴着很明显的警告意味:别动她。 不然如何?把我暗中杀了?宁愿笑了笑,语气无所谓:行啊,不过我可没动池矜月,我只是很单纯地替她找了个男朋友。 韩颂之垂眸瞥她。 半晌,他拉开车门,从侧边拿出一份黑色文件夹,甩在地上。 宁愿你玩什么不好,玩这个,韩颂之淡淡道:随便一查都是漏洞,你想带着盛誉一起坐牢? 风卷开文件夹,映着昏黄的灯光,宁愿看见了文件夹上的字眼。她白了脸。 她张了张嘴想说些讽刺的话语,可最终还是没开口。 她知道韩颂之冷情,真碰到底线了不会留一分面子。她可以坐牢,可盛誉不能陪着他一块儿坐牢。 适可而止,韩颂之蹲下身捡起那份文件夹,塞回宁愿手心:这是最后一次警告。 淡淡的话语顺着夜里的凉风一同坠落,很明显的威胁。 与此同时,12层的灯熄灭。徒剩下一片黑。 宁愿抬眸看了眼头顶的黑夜,突然开口:灯灭了。 她的目的达到了,可莫名其妙地,她不开心,很不开心。 可最终理智战胜了情感,她选择转身离开。 留下韩颂之愣在原地,浑身僵硬,像是绷到了极致的琴弦。半晌,他打开手机拨了池矜月电话,一遍一遍拨,对方一遍一遍挂。 直到第二十遍。 电话通了。那头传来一道不耐烦的女声:你干嘛? 韩颂之看着紧闭的窗帘,捏着手机的指尖因为太过用力泛着青白:下来。 神经病。 韩颂之没理会这句骂人的话,只是自顾自说:池矜月,我会等到你下楼为止。 池矜月脾气也大,语气没留半分情面。 那你等到死吧。 今晚没有月亮,天黑成一片,可天边却在此时涌来一团团乌云,下一瞬,细细密密的雨珠落下,染湿了衬衫。 雨滴滴答答地下着,韩颂之觉得先前的自己是多么可笑。 他真的以为,可以做大度的旁观者,看着池矜月去寻找那个正确的人。 他以为,不接受盛誉,只是因为他带着目的去接近池矜月。 就这样,他一遍遍说服着自己。 可此刻,汹涌的情绪淹没了他,一些模糊的事情变得明晰,他没法接受任何人站在她身边。 只是想着,便已经嫉妒地发狂。 池矜月坐在沙发上看回放的八点档连续剧,她自认为很认真地在看,可眼睛总不经意往那紧闭的窗帘那儿瞟。 盛誉盘腿坐在地上打游戏,像个大爷。 一把游戏赢了,盛誉伸了个懒腰,决定做个好事,他抬眸笑得狡黠:来,池姐,考考你刚女主说了什么? 啊。池矜月刚回神。 说了什么,事实是,她连刚才的情节都忘得一干二净。 像是听到了她的心声,盛誉继续说:情节呢? ...... 盛誉见池矜月支支吾吾的模样,站起来关了电视机:既然心思全在楼下的那个人身上,还看电视浪费电干什么呢,有钱没地方花吗? 池矜月不满反驳:你这是在造谣。 行行行,我造谣,盛誉觉得池矜月是他见过最口是心非的女人,哦不,最这个词应该用在宁愿身上。 你自己照照镜子呢,在意不一定要说出来,也可以从眼睛里跑出来。 池矜月:...... 盛誉走到落地窗前,将窗帘拉了个小小的缝隙,状似无意道:外面雨下得还挺大的,听着这雨声,快一小时了吧。 这话说完,他也不再开口,只静静地盯着池矜月。 气氛陷入沉默,只有窗外滴滴答答的雨声。 僵持了半晌,池矜月闭了闭眼,似是妥协:他还在楼下么。 盛誉垂眸看向楼下。 在。 傻/逼!池矜月实在是忍不住了,她一把拿起门口的黑色长柄伞,坐电梯下了楼。 走到楼梯口,隔着厚重的雨幕,她看见了韩颂之。 他身上的衣服都湿透,勾勒出宽肩窄腰。 听见动静,他抬眸,唇角微微勾了勾:你来了。 池矜月一步一步向他走,却在距离他一步的位置停下步子。 路灯昏黄的灯光笼在她身上,带着丝丝暖意,可韩颂之这儿却是一片黑暗虚无,若是真的有什么,便只有那漫天的雨。 像是两个世界,和从前一样。 可又好像本就该如此。 是他们的从前错了,现在才是命运正确的轨迹。 池矜月沉默了半晌,突然开口:韩颂之,你走吧。都过去了,我们也该向前看。 路灯下,暖黄的光洒下,在柏油路上笼出一道长长的影子。 韩颂之穿着件白色衬衫,他站在那儿,身材高挺,身形却有些微微颤抖。 他沉默了几秒,似乎是在消化池矜月的话语。 良久,他开口,低沉的声音混着风一齐落下:池矜月,我过不去。 人总是那样贪心。 明明在佛祖面前许愿,只要人平安归来就好。 但真的见到,却又忍不住想要靠近。 喜欢池矜月像是写在基因里,是一种本能。他努力过去远离,但人无法抵抗本能反应。 他的执念实在太深,以至于池矜月可以轻易地感觉出来。 她张了张嘴,却又无话可说。挣扎了很久,她开口,语气里带着疑惑:韩颂之,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听见这话,韩颂之极轻地笑了声:那我以前是什么样的? 池矜月努力地回想以前的韩颂之是什么样的:冷静、淡漠......反正不是这样的。 好像世间没有任何人或是事值得进入那双桃花眸中,所有的事都与他无关,他也不在意一切事。 以前的韩颂之和执念是反义词。 韩颂之开口:那你喜欢的是以前的韩颂之么? 池矜月陷入无休止的沉默。 可是,他的声音极轻极低,淹没在这雨声里:池矜月,是你亲手把我变成这样的。 作者有话说: 因为你,我变得易妒。 uu们,大家知道最近农忙,我一直在勤勤恳恳种地。这本完结发个红包。不好意思,鞠一百个躬。 第31章 大雨反复冲刷着柏油路,池矜月盯着雨幕里的韩颂之,轻声道:韩颂之,我们算了吧,真的算了。 她不是相信破镜重圆的人,破镜再怎么强行融合都会有一条裂缝。 池矜月是很容易心软的人,她口中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算了,像巨石压在韩颂之心中,他有些喘不过气。 他想拉住池矜月的衣袖,可却又能说些什么呢。 说他还爱她,还是那生不如死的那三年。 年少时最讨厌别人同情的目光,可此时,却希望池矜月能同情他。 韩颂之闭了闭眼,并未走上前一步。良久,他开口:池矜月,盛誉不是好人。 池矜月沉默片刻:我知道。 别和他在一起。 我知道。 接下来,竟真的没什么好说的了。 世界陷入片刻寂静,池矜月撑着伞向前走了几步,黑伞覆盖着两人。 池矜月强行将伞柄塞进韩颂之手中,唇边勾勒出一抹笑:我占了你实在太多年,其实除了我以外真的还有很多很多人。 说完,她轻轻地抱了他一下,温凉的躯体相互依偎着,她感受到他的心跳。 可下一秒,池矜月便被推开,耳边传来一道略带凉意的身体:有雨水,会着凉。 池矜月点点头,便转身往回走。 快要到电梯口时,她却回头,唇边漫着笑意:不出意外,这次应该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希望,最后我们都能如愿以偿。 她骂过一万遍韩颂之。 但韩颂之真的护了她很多年,在他那儿,除了最后的一点记忆,没受过半分委屈。 恋耽美 小说全文- 岁枝(29) 以至于,她希望韩颂之能有个好结局。 回到房间内,池矜月定下了下周日的机票。 盛誉想开口安慰几句,但话还没说几句就被池矜月反怼:你这个爱情白痴就别来指导我了。 ...... 手机微信突然又弹出来一则消息,是玫瑰钻石重现于世。 是父亲送给母亲的那一颗。 这颗钻石,将作为拳赛的奖品。 盛誉,宁愿又在搞什么鬼东西?池矜月看了下招募要求,点名韩颂之。 盛誉懒洋洋起身,瞥了眼手机:如你所见,宁愿想让韩颂之死。 ......池矜月说:这颗钻石对韩颂之不重要啊。 盛誉笑了笑,像个狐狸精:可是,对你很重要啊。 池矜月冷笑一声:那宁愿失算了。 事实是,韩颂之亲口和她说过,生命珍贵,不应该为任何一个人放弃。 我也希望她失算,盛誉又回到懒人沙发上窝着打游戏:不然韩颂之死了,我回头还得到牢里给宁愿送饭。 ...... 之后的几天,韩颂之真的没再来烦她。 池矜月快要走了,梨枝特别舍不得她,就每天拉她出来玩。池矜月恰巧工作也差不多了,索性就依着梨枝的性子。 周五,梨枝找了家湾洱颇负盛名的咖啡馆,拉着池矜月在里面喝饮料。 梨枝,池矜月看着面前将饮料一饮而尽的梨枝,有些无语:这家有名的是咖啡,你干嘛特意来这儿喝饮料啊? 梨枝抬眼看池矜月,也很无语:我不喜欢喝咖啡啊。 ......池矜月觉得自己在对牛弹琴。 忘了问你了,梨枝眨眨眼,凑近池矜月,似乎要说什么大秘密:你最近几年有没有桃花运啊? 池矜月搅动咖啡勺的手顿了顿。 是有的,两任,但不是特别好的经历。池矜月说。 梨枝张了张嘴:啊,那就是提起伤心事儿了。 不过都过去了。 而且和他们分手只觉得解脱并未有半分难过。 不过说起韩颂之,梨枝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听说他生病了。 池矜月怔了怔。 听宁臣说是很严重的肺炎,我想着好歹同窗一场,要不要提点水果去看看。 梨枝眼神定在池矜月身上,非要看看她有什么反应。 池矜月沉默几秒:医生会照顾好他。 完全是陌生人的态度。 梨枝松了口气,尴尬地笑了笑:说得也是,不过你马上离开了。这周六有个高中聚会,你去不去? 池矜月想也没想就拒绝:不去。 不行,你必须得去,这周六好好打扮打扮,跟老娘我一块儿艳压群芳! ...... 高中聚餐地点定在湾洱市最大的一间酒吧,里面吃喝玩乐一应俱全。 包厢挺大,池矜月和梨枝路上堵车就迟了半小时。到的时候里面人都快坐满了,男男女女坐在沙发上,面容都带着笑。 就中间和最右边角落里各有一个位置。 池矜月视线在包厢里扫了一圈,很自然地停留在右边角落里。 韩颂之坐在那儿,周身都蒙上一层暗影。 他倚在沙发里,漂亮的桃花眼阖着,在冷白的皮肤上落下一道阴影。听见门口的动静,他懒懒睁眼,视线落在池矜月身上。 似是醉得狠了。 感受到那道视线,池矜月愣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不过也觉得他甚是不怕死,肺炎刚好就敢疯狂喝酒。 韩颂之弯唇,向她比了个口型。 小月亮,过来。 过来个屁。池矜月觉得韩颂之真的醉狠了。 坐哪儿?梨枝侧头轻声问池矜月。 池矜月指尖攥着包链,愣怔了会儿,说:中间吧。 此时班长许颂从洗手间走出来,冲她们笑道:两位大小姐,站那儿做什么,坐我旁边。 说完,她走到沙发中间坐下。 坐在许颂旁边的似乎是她的男朋友,男人侧头和许颂说了些什么,许颂笑得眉眼弯弯。 姐,你真坐中间?梨枝笑得有些尴尬。 你想让我尬死?池矜月一把拉住梨枝径直往角落里走,坐在韩颂之身旁。 她和许颂在高中时候是真真有些过节的。 主要还是因为男人。 池矜月是大大咧咧的女生,但一旦触碰到恋爱方面心思又尤为敏感。 精心制作的新年贺卡、韩颂之随意提了一嘴第二天便出现在他课桌上的中性笔、传递试卷指尖触碰时通红的脸颊。 池矜月意识到,许颂喜欢韩颂之。 喜欢和暗恋在青春里是再正常不过的了,池矜月尊重她的情感,很多时候都只一笑而过。 她知道韩颂之不喜欢许颂,那便也没什么好计较的。 直到有一天许颂将他们的恋情告诉班主任,班主任很自然地找了家长。 父亲疼她,自然不会多说些什么。 可韩颂之的父亲不同,韩父带着满身的酒气冲到学校里来,一看见站在办公室的韩颂之,抬手便扇了一个巴掌。 巴掌落下的那一瞬,韩颂之控制不住地向后退了一步,唇角出了血。神情却漠然。 老子花那么多钱供你读书就是让你谈恋爱的?! 他语气极凶,像是作为父亲的愤怒,又更像是单纯的泄愤,这只是怒气的一个发泄口罢了。 因为池矜月知道,韩颂之并不需要他父亲养活。 他本可以在天中念书,可因为湾洱附中愿意提供三年所有的学费和生活费,他才选择留下。 回到班级里,池矜月被人告诉,举报信是许颂写的。 她气得将练习册砸在桌上,许颂先说了道歉。池矜月没法原谅她,两人从此也不太对付。 桌上酒过三巡,大家也都放开了些,聊天南海北的理想,聊鸡毛蒜皮的家长里短。生活里压抑拘谨的,到这儿,仿若又是当年雄心壮志许下誓言的少年们。 池矜月听着那些忍不住笑了,拿起酒杯喝了杯酒。 韩颂之若有似无地冒了声:池矜月。 池矜月侧头:? 你当年高中的梦想是什么?他盯着她的侧颜,似乎是陷入了极其漫长的回忆。 不知为何,高中的记忆总那么深刻。 明明每一天都是枯燥的板书、头顶摇晃转圈的风扇和吵得让人心烦地蝉鸣,却又偏偏觉得每一天都不同。 她记得,写愿望那天。 湾洱大学。和你。池矜月笑着道。 一个愿望已经实现,而另一个,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不再是她的愿望了。 玩到一半,有人提议玩摇色子。 池矜月喝得微醺,请了次假打算去卫生间洗把脸。 镜子前,许颂在补口红。 池矜月打开水龙头,冰凉的触感让她神经都舒服了一瞬。准备关掉水流离开时,身旁传来一道女声。 池矜月,你和韩颂之分手了? 池矜月闻言稍稍一怔,她侧头,语带笑意:早分了,你要是还喜欢我可以帮你介绍。 不用,我已经有男朋友了,许颂补完妆,将口红重新塞回包里。 她语气有些淡漠:池矜月,你还挺狠的。他那么喜欢你,你也能不顾旧情地把他甩了。 这话池矜月听着觉得荒唐。 原先她是不喜欢辩驳这些的,但今儿醉意上涌,她只觉得委屈得心里泛酸:你不知道。 许颂不知道,当她一个人被丢在浮华海看了一轮日出的委屈和难受。 也不知道当她满心满意地想求复合,只得到了那份他从最开始便不喜欢她的证据。 是么。许颂唇角勾笑,语气有些嘲弄。 她咬了根烟,又从包里翻出只打火机点燃,一缕缕烟飘散在空中,模糊了视线。 她知道什么呢。 那会儿高中有段时间她和韩颂之坐同桌,下课时每次池矜月来找他,下一整节课他都是开心的。 每次看见林沐和池矜月说话,他握着笔却始终写不出一道题。 知道池矜月用积分随手兑的一个小玻璃挂坠,韩颂之挂在包上两年。知道一条刻着池矜月的发带,他一直保留着。 他性子冷,对人没敌意也没善意。可就在她伸手碰了下那个挂坠时,韩颂之第一次用警告的语气说话。 感受到烟味,池矜月身体本能感觉到不适。 她转身想走,却被人拉住了衣袖。 许颂从包的夹层里翻出一张粉色便利贴,年代挺久远了,便利贴边边上泛着黄。 给你,本来以为你们已经结婚了,是因为膈应才没请我,这是原先想给你们的新婚礼物。 许颂将便利贴放在水池边,声音有些淡: 没想到你们没有结果,那也给你吧,因为我要结婚了,男朋友会误会。 便利贴上写着湾洱大学物理系。 字迹俊秀有力,似会戳破纸张。 池矜月认识这张便签。 高考前他们写愿望就写在这张便利贴上,由老师统一收走,高考后又统一由班长还给大家。 她当时偷摸着翻办公室,看见了属于韩颂之的便利贴。 才想要考湾洱大学。 扔了吧,我当时就见过了。池矜月淡声说。 许颂扯了扯唇角,又重新吸了口烟。她将便利贴翻了个面,说:这也见过么。 上面写着,池矜月。 她一眼便能认出,这也是韩颂之的字。 池矜月垂眸,或许是酒喝得太多,脑袋像是被针扎了似的细细密密地发疼。她也说不上来是什么情绪,只觉得荒唐。 梨枝给她的文件绝对是真的,但许颂更没有造假的必要。 池矜月抬手,细白的手指碰上那张便利贴,冰冷的纸张上染了些温度。指尖在那三个字上反复徘徊,池矜月喃喃道: 可是,他根本就不喜欢我啊。 可那又为何,他的梦想是她呢。 不喜欢么。许颂将烟头摁在垃圾桶上面,烫出一片黑印。 高考结束时她看到这张便利贴时,像是吃下了一颗坏掉的葡萄,又酸又苦,这种感觉她这辈子大概也忘不了。 骄阳正好,少年半趴在桌上。校服薄又软,勾出清瘦的肩胛骨。 韩颂之。她轻声开口。 少年直起身,柔软的发丝稍稍有些凌乱,平白添了些暖意。 你的便利贴我没找到。她私自藏了他的便利贴,希望自己以后不再有妄想。 她不擅长撒谎,语气结结巴巴脸又红,完全不像平时的她。 少年愣了下,说没关系。 他没有拆穿她。 许颂还没来得及最后说些什么,就看见一个扎着高马尾的少女带着笑意跑过来,很自然地挽着他的手臂说些什么。 少年像是有些恼意,可唇角却泛出笑。 许颂向后退了几步,维持着最后的尊严退出他们的世界。 后来想了很久才勉强知道。 少年当时善意的不拆穿,只是如愿以偿的人对暗恋不得的人的怜悯。 怎么又开始回忆了,许颂将放在水池边的包背着,与池矜月擦肩而过: 可能自己幸福了也想让周边的人也快乐吧。池矜月,有点儿可惜,真的。 说完,许颂径直离开了房间。 随着关门声的响起,偌大的洗手间里转瞬只剩下她一个人。 池矜月拿了张纸一遍一遍地擦拭手心里的水珠,直到柔软的掌心被粗糙纸巾摩擦出红印子时,她才似突然清醒般地停止。 可心思依旧烦杂,就像纠缠在一块儿难以解开的线团一般。 她将那张沾着水渍的便利贴放进包里,走出洗手间。 恰巧看见他们在玩骰子,韩颂之输了一局。许颂抬眼看见池矜月,唇角勾了勾,在面前的卡堆中抽了一张。 旁边有几个爱玩的也一起凑过来看。 韩颂之大概心情好,也随着他们一起闹。 看见卡面时,众人唏嘘一声:班长,这问题也太没意思了,换一个吧。 抽到了就抽到了,换卡面做什么,许颂倚在沙发里,大声念出了问题:有信仰吗,曾经向几个神佛许过愿。 问题问出时,韩颂之食指扣在啤酒瓶盖那儿,指尖微动,气泡便咕噜咕噜蔓延开来,指尖也染上一层薄薄的冰雾。 池矜月站在洗手间门口,视线落在他的身上。 没有信仰,韩颂之仰头喝了口酒,桃花眸里很罕见失神了一瞬:但在神佛面前许过愿。 真的没想到,我记得我高考之前想拉着他拜大佛,有个男生笑道:你们猜他怎么说的。 怎么说的?有好几位男女笑着推搡他:张扬,你别卖关子啊。 我当时说。韩颂之声音响起,喧闹的场子里静了片刻。 是多走投无路的人才会相信神佛这些虚无的东西。 那你没有走投无路不也信了? 众人皆知,他是幸运的。韩氏自建立以来变无波无折。 当时......想起那段暗无天日的日子,韩颂之嘲讽般地笑了声:应该算是走投无路了。 说完,他仰头,将啤酒瓶中剩下的酒一饮而尽。酒瓶磕在桌上,凹下去一个角。 第32章 韩颂之很快便买单走了,池矜月也从洗手间里出来,坐在沙发里又陪着玩了几把骰子。 她不擅长这些总是输,终于在输了三把后她提着黑色链条包走了。 韩颂之应该走了吧,池矜月想。 打开包厢门,一阵微冷的风触上皮肤,池矜月清醒了片刻。 走廊里暗沉沉的灰砖一路蔓延到尽头,舒缓的情歌和昏暗的灯光带了点暧昧的氛围。 走廊尽头有一阵脚步声。 池矜月看见那人停在垃圾桶旁,将尚未熄灭的烟头按在垃圾桶上,留下一道黑色焦印。而后走过来,在她身旁立住,两人影子交缠在一块儿。 其实没必要掐烟。韩颂之比她高了一个头,她平视着,恰好能看见他突出的喉结。 喉结上有一颗小小的红痣,衬着冷白的肤色,有些妖艳。 当时躺在他怀里一遍遍啃咬他喉结处的小痣,说只能属于她时,池矜月没想到,有一天两人也能成为陌路人。 痣两侧的牙印消失,他也再也不需要迁就她掐灭烟。 习惯了,韩颂之淡淡道,嗓音因为刚吸烟变得有些哑:走吧,送你回家。 池矜月张口想拒绝,却又莫名其妙想到了那张藏在包里的便利贴。她指尖紧紧扣着黑色包链,一句话也没说径直向前走。 他没站在她身旁,永远站在她身后一步的位置。 一步之遥,却宛若天堑。 这饭店楼下就是条热闹的小吃街,初夏的风吹在皮肤上,混着丝丝凉意很舒服。小吃街的尽头有个卖唱的。 却没几个人买单,忧郁青年留着长发用吉他弹奏出低沉歌声,路边行人来来往往,却无人驻足。 随意用衣服搭造小盆上面只零零散散摆着几张小额钞票。 池矜月。 嗯? 我给你唱首歌。说完,他单手一撑,坐在台上。 恋耽美 小说全文- 岁枝(30) 和歌手说了几句话,歌手点头,将手中的吉他递过来。 池矜月看着这一幕,嘴角直抽。韩颂之怎么会醉成这个模样,等明早醒来,指不定怎么后悔。 这边歌手换了人,路边的人慢慢凑过来。本来就是来这街上吃夜宵的,自然是不忙。有几个小姑娘已经拿了几个硬币丢在那衣服上。 本持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的原则,池矜月快步走到台前,低声说: 下来,你喝醉了。 明早韩颂之想起昨晚自己的模样不得自缢而亡? 池矜月,我没有。他抬眸朝池矜月的方向微微勾了勾唇角,似有漫天星河散落在那双桃花眸中,漂亮地令人心动。 池矜月愣了下,下一秒就被人群挤在外面。 冷白指尖在琴弦上波动,婉转悠扬的音乐混在初夏微冷的风里。他垂眸看琴,被风吹得微乱的碎发半遮着那双桃花眸。 白衬衫袖口处半卷着,露出一截冷白修长的手腕。 前奏结束,他抬眸。 人海中,池矜月和他的视线相交。他弯了弯唇角,下一瞬,清澈有韧性的嗓音顺着伴奏一齐涌出。 我不愿让你一个人,一个人在人海浮沉。我不愿你独自走过风雨的时分。 也许未来你会找到懂你疼你更好的人, 下段旅程你一定要更幸福丰盛。 池矜月没想到他会唱这首歌,她也曾将这首歌送给韩颂之。 毕业季,只有韩颂之没有办升学宴,即便他考得最好。 池矜月觉得毕业是件很重要的事情,必须给他办一场。 高中那会儿他没钱买手机,池矜月半夜十一点跑到那幢烂尾楼下,踩着楼梯上了三楼。 对着好不容易从学习委员那儿求来的联络簿册,池矜月确认了三遍,确定面前这扇门后面是韩颂之的家。 池矜月兴奋地准备敲门,门后却传来粗鄙不堪的骂街声,然后是鞭子抽地的声音。她吓呆了,缩在门口。 直到所有声音散去,她才敲门,是韩颂之开的门。 他穿着附中的蓝白校服,眸中充斥着冷意。池矜月松了口气,她眉眼弯弯地抱住韩颂之,他身上有淡淡的檀木香,很好闻。 他整个身体都处于紧绷的僵直状态,像是绷到了极致。 肯定是她听错了,韩颂之的父母听说常年不在家。 你来做什么?韩颂之整个身体都堵着门口,池矜月看不见里面。 池矜月不解:找你玩啊,我们出去玩。 现在是十一点半,韩颂之垂眸看了眼表,唇角嘲讽似地勾了勾:你是打算去酒店还是直接床上。 他明明说着动情的话,可语气却阴森带着凉意,全是嘲讽。 池矜月怔住了,她从来没遭受过这种待遇,眼眶一红直接哭出来了,又断断续续地说着话,但哭得太狠,话都糊在一起,韩颂之根本听不清。 似乎被池矜月的眼泪震慑到,少年恢复了片刻清明。 他笨拙地拿了张纸替她擦眼泪,说:别哭了。 池矜月哭得更狠了。 她哭声太重引得房间里的人的注意,传来了拖鞋在地上拖的哒哒声。 跟我来。滚烫的呼吸落在她耳畔旁,黑暗里,一只手缠住了她的手,夏天的夜里,蝉鸣喧闹。 他牵着她的手走进左手侧的房间,房间狭窄,有一扇小窗,外面是沉沉的夜色。 谁啊。房间外响起了一道沙哑的男声。 两人坐在床上依偎着,少年看着她,将左手覆在她的唇上。他漆黑的眸子里有她的身影,漂亮地让人心悸。 好像偷情,池矜月心里居然有些兴奋。 她眨眨眼,张嘴舔了少年掌心一下。毛绒和羽毛般的触感让韩颂之立马抽回了手,他收回视线没再看她。 池矜月觉得自己调戏成功,更开心了。她伸手,将手肘搭在少年的肩膀,整个人往那儿靠,呼吸和语调都暧昧: 告诉你一个秘密,其实去酒店不是不可以。就是你不可以用那种冷冰冰的语气和我说话,我真的会难受。 她一向直接又热烈。 淡淡的玫瑰香气萦绕在鼻尖,像是羽毛轻轻刮过他的心底。他呼吸猛然变得急促起来,韩颂之觉得自己快疯了。 不受控制地开始起反应。 其实他一直觉得自己是性冷淡,因为初高中那会儿男孩子脑子里都是黄色,也拉着他去看一些片子。 可看着那些交缠的躯体,他还能想起物理题,甚至有些恶心和反胃。 池矜月,你别靠近我了。少年闭了闭眼,呼吸有些不稳。 我就靠近,池矜月赌气说:就靠近,你能拿我怎么样。打死我吧。 那一刻,韩颂之是真想要池矜月死,但不是被他打死,是死他床上。 他努力保持着最后一丝清明,睁眼起身拽着池矜月走出门,池矜月满脸懵逼地被他拽着衣领走,不知道究竟哪儿惹到他了。 被关在门外后,池矜月隔着门撒娇:跟我一起出去玩嘛。 韩颂之怔了怔,低头:行,那你等我会儿。 池矜月就乖乖坐在门口等。 很快,屋内传来哗啦哗啦的水声。池矜月想,男生洗澡应该很快吧,她就索性开始玩手机。 结果水声持续了将近四十分钟。 五十分钟后,门打开。 池矜月按了按发麻的腿,用手肘支撑着站起来。 韩颂之穿着件简单的白体恤和黑裤子,黑发湿漉漉的,水珠顺着下颌线流下,流过那颗红色的痣,有些蛊人。 池矜月咽了咽口水,说:大哥,你真厉害,洗澡四十分钟,不会洗秃噜皮吗? ...... 韩颂之垂眼看她,她穿着吊带和热裤,长发用粉色发带高高扎起,明媚又漂亮。 不会,他说。 夜幕下,两人肩并肩地走着。 快走到一块草坪时,池矜月扯下发带,给韩颂之蒙上眼睛。发带上残留着淡淡的玫瑰味。 半晌,一道女声传来:可以扯下发带了。 韩颂之摘下发带,随手将它塞进口袋里。 面前是用玫瑰摆成的一圈爱心,池矜月坐在玫瑰爱心中间,坐在高脚凳上,手上拿着把吉他。 她垂眸看着吉他,指尖微动。天边涌过来一阵风,垂在腰际的长发便飞舞,歌声混在风里直直顺着血液流进心脏。 我不愿让你一个人,一个人在人海浮沉。我不愿你独自走过风雨的时分。 安静的夜里,他听到风声,也听到心脏的跳动声。 他想起刚才。 当门铃响起时,他想过很多种可能性。 可他没想到是池矜月,站在门口的是池矜月。 她站在门口冲着他笑,可他却像在冰窟里。 他向她撒谎,他的父亲对他很严厉,所以生活费学费需要他打工。向她撒谎,他的父母其实挺恩爱的,只是父亲有些好赌。 可就在那一秒,脆弱的谎言泡沫被戳破。 他第一次痛恨自己有这样的父亲和家庭,本以为麻木的统统变成了在意。 他完全不受控制地说出恶毒的话语,希望她在离开时能替他留下最后一点尊严。 她肯定会离开他。 漫长的黑夜里,月光洒落,偶然间洒到一块阴暗的角落。他讨厌月光的明亮,却又忍不住伸手触碰。 直到月亮发现这角落的阴暗像是无底洞,就算月光全数落下也未必能温暖一分。 月亮走了。 可下一瞬,当他抬眸,看见月亮在他面前。 月亮告诉他,她心甘情愿为他落下。 一曲结束,漫天烟火在池矜月身后绽开。 他眼底有烟火,也有池矜月。 池矜月向他走来,张开双臂,夜里的凉风吹动她的黑发,她眉眼弯弯冲他笑道:还满意么。韩颂之,无论什么时候,我都不会让你一个人的,这是池矜月的承诺。 毕业快乐! 池矜月。他说。 ? 对不起。他道歉,放下一身的骄傲与尊严。 他声调有些颤抖,他在害怕池矜月离开他,可他没法再回到阴暗的角落里活着。 行啊,那你学会弹这首歌,弹给我听我就原谅你。以后我生气了,你唱这首歌,无论什么时候,我都会原谅你。 不过下一瞬,池矜月就想起来,韩颂之买不起吉他,也请不起老师教。 她打算开口说开玩笑,谁知韩颂之点头说好。 他当真了。 他学会了这首歌。 现在在弹给她听。 复杂的情绪涌上来,池矜月只想逃避。她转头拼命往回走,直到歌声再也无法顺着风传进她耳里,她才放慢了步伐。 走到一条小巷里时,一只手紧紧攥住了她的手腕。 她回头,看见一张被灯火衬得有些苍白的面庞。 池矜月,你说的话还算不算数。 那一瞬,池矜月觉得有几分可笑。 所有承诺的前提都是相爱,连爱都没了,承诺失去了支撑就变得单薄。 你觉得算数么。池矜月嘲讽似地反问。喝酒喝得太多,情绪就止不住地向上涌。 所有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又被一遍一遍翻出来。 她太委屈了,泪珠不受控制地哗啦哗啦落下:你他妈当年和咨询师说不爱我的时候你有想过这些算数么? 我在准备婚礼,你在准备离开,池矜月快崩溃了:你很得意么,看着我被你耍的团团转,就像舔狗一样,你让我来我就来,你让我滚我就滚! 原来那份诊疗记录池矜月看见了。 他喉结滚动,良久才开口:池矜月,我没有打算离开,我生病了。 韩颂之抬手想要触碰池矜月额角散落的长发,可当手抬起,池矜月又向后退了一步。 我真的只是......生病了。 他生了很严重的病。 厌恶又排斥所有的亲密关系,对所有人都天然地不信任。最阴暗的角落里没有人教会他喜欢和爱。 只有扎根于地狱的罪念,那是无尽的嫉妒和占有。 嫉妒和占有欲扎根心底,似藤蔓似疯涨。医生问,你爱池矜月么。 爱么。 他给了否定的回答。 他感受过池矜月的爱,无条件信任,永远给他自由的空间。 他想,在她的世界里,有朋友有家人有一切美好的事物,他占据了男朋友的位置,也只能占据那个狭小的位置。 而他的世界里只有池矜月。 他会因为池矜月和林沐说话而生气,会希望她变成折断双翼的金丝雀,留在他亲手造的笼中,永远困在他身边。 这样可怖的占有欲或许称不上爱。 可是他会去看医生去改掉,努力变成池矜月眼中的正常人。他真的只是生病了。 池矜月愣在了原地。 微风似乎带着雨珠落下,天边的乌云笼罩着小镇,看不见一丝月光。 可池矜月却好像看见月光了。 好啊,她抬眼,淡淡道:你去帮我打擂台,拿到那颗玫瑰钻石我就答应你。 那则新闻似乎仍浮现在眼前。 地下酒吧的唯一胜者,奖赏是玫瑰形状的钻石。 从卖家反复拒绝以高额的价格出售,到那一则专门摆在她面前的新闻,最后是点名道姓地让韩颂之参加。 池矜月就知道,那人想让韩颂之死在擂台上。 所以,她相信,韩颂之也看见了。 她无意要用他的命换一颗死物,只不过想让他死心罢了。 即便心动,她也绝对不允许自己,反复落入同一个人的陷阱里。 闻言,韩颂之无谓地笑了声。他向前走了几步,池矜月开始不停后退直到脊背触碰上冰凉的石壁。 湿漉漉的青苔染上了她的白衬衣。 想让我死在擂台上?韩颂之微微倾身靠近,温热的呼吸触碰上她脖颈处微凉的皮肤,池矜月微微战栗又有些失神。 雨珠混着湿漉漉的空气落下,池矜月抬眼,看见男人睫毛上染了些水珠。眸色漆黑,并无光亮。 不愿意可以拒绝,池矜月唇角勾了抹嘲讽的笑:我也没指望让你答应。 我答应。韩颂之突然冒了句话。 池矜月愣住。 只是你的愿望怕是要落空,韩颂之抬手,指尖落在池矜月的头顶上,停留几秒又突然落下: 擂台不是我最终的归宿,我会用那颗钻石迎娶你。 顿了顿,他又补了句:当年你看中的那套婚纱我买下了,过几天找人给你送过去,改改有没有不合身的。 比赛结束,我们就结婚。 池矜月睫毛颤了颤,语气染了几分冰凉:韩颂之,你知道里面有谁吗? 知道啊。韩颂之无谓地笑了笑。 韩颂之,你简直是疯了。 除了疯,池矜月实在是想不出其他的词去形容他。 雨越下越大,雨滴打落在池矜月的衣服上,隐隐露出了点胸衣的痕迹。 快回去吧,免得着凉。 看着空荡荡的马路,池矜月下意识问:你怎么回去。 走路。他答。 天边响起一道雷声。 池矜月想说的话在喉咙里滚了几次,还是吐露了出来:行,门口有小卖铺,你买把伞。 好。天边迅速掠过一片月光,月亮住进了那双桃花眸中。 池矜月向前走着,耳边是滴滴答答的雨声。 却没有脚步声。 她忍不住回头,却见那道挺直的身影立在原地,不曾动一分。 池矜月向前走。 韩颂之就站在那儿。 直到那道身影彻底消失在雨帘中,韩颂之才似回过神一般。 韩颂之摸出烟盒,又点了根烟,烟燃至一半时,他突然笑了,笑得整个胸腔都在颤动。 他的小月亮,还是心软了啊。 第33章 回到家后,池矜月放下包,打开手机将机票退了。 她敲门进了樱桃房间,樱桃正低着头收拾行李箱。她将所有的衣服一股脑都塞进行李箱里,坐在上面阖上拉链。 池矜月想了很久也不知道怎么开口。 过了几分钟后,樱桃抬眼,先开了口:不走了? 池矜月点头:不走了。 她再赌一次,赌世界上再无人像韩颂之那般爱她。而她心甘情愿被困在那份爱里。 樱桃沉默了会儿,叹了口气:池矜月,我没法理解你。 樱桃,池矜月坐在椅子上,声音淡淡的:其实离开韩颂之后,我谈过几段。 他们热烈地追求,会在飘雪的冬天一遍遍地重复爱她。 可她却感受不到爱,他们说爱她,可永远也不会心甘情愿地为她得罪客户,也不会永远包容她的坏脾气。 他们好似胜韩颂之千万分又好似不及他半分。 她被占便宜便随着性子随手扇人巴掌,他们会苦口婆心地说有些委屈是必须要受的,她做的这些是过激的。 她不是公主,不可以随心所欲。 那时候池矜月站在雪地里,只穿了件无袖红色长裙,冷得有些发抖。 听着这些话,她没有愤怒和委屈,只有冷静。 突然就想起了韩颂之。 如果是韩颂之,她可能会当场气到暴毙。不过在韩颂之这儿,她没受过委屈,也没有所谓的过激行为。 看着面前教育她的男人,池矜月很冷静地问:你爱我么。 恋耽美 小说全文- 岁枝(31) 我很爱你,他有些焦急,语速飞快:但池矜月,你不是小孩,你已经是成年人了,有些事情不可以那么随心所欲。 闻言,池矜月皱眉,是很单纯的、没有一丝质问的疑惑。 是哪里爱我呢,我刚才受委屈了。 我和你说过很多遍了,男人觉得池矜月不可理喻:成年人的世界受点委屈是正常的。你能不能不要总这么无理取闹。 所以为什么他愿意啊,他愿意啊......池矜月喃喃道。 眼眶突然泛了红,她预感到自己要流泪,所以便转身。泪珠顺着面颊流下,高跟鞋踩在雪里嘎吱嘎吱的,她冻得有些发抖。 韩颂之是个坏人,池矜月确信。 在他那儿感受到的爱意和偏袒实在太过明显,以至于,她无法确信旁人是真的爱她。 最后心甘情愿被他的爱铸成的笼子囚/禁起来。 樱桃,他们都说爱我,可我感受不到爱意,池矜月说:韩颂之说不爱我,可却无人比他更爱我。 第n章 擂台赛就在三天后。 池矜月也在第三天收到了那套婚纱,和她当年在橱窗中看见的一样,甚至更为漂亮了些。 原先婚纱裙摆上的水钻换成了真正的钻石,在暖黄灯下熠熠生辉。 洁白的纱裙曳地,形状似花苞,蕾丝上手工绣了大朵大朵的玫瑰,纯洁却明媚。 池矜月伸手触碰那件婚纱。 大概是三四年前的冬天,韩先生便订下了这件,随着婚纱一同前来的设计师钟玲笑着道: 后来三四年便一直按着韩先生的意思在修改。每一次改时,我都会想,究竟它未来的主人是谁,今天终于见到了。 池矜月有些恍惚。 三年前的冬天,所以她的喜欢早已在那一个飘雪的冬日便得到了回应。 池小姐。钟玲打断了池矜月飘飞的思绪。 嗯? 试试看吧,这件婚纱。 突然想到了什么,池矜月猛然回过神:今天是28号? 擂台赛就在28日。 池矜月其实并不觉得韩颂之会傻到打一场根本就不可能打赢的比赛,但又觉得没有什么是韩颂之那个疯子做不出来的。 她努力逼迫自己不去想,可一旦有休息的时间这样的念头便从脑袋里的缝隙里钻出来。 她控制不了只能拼命地给自己安排工作,让自己忙起来。 昨天忙到凌晨四点才勉强睡过去,今儿个下午四点才睡醒。 钟玲对这个突然的问题有些疑惑,却也认真地答了:是的,28号。 心神剧烈地波动起来,她拿起手机拨了个电话给韩颂之。 电话响了几声便被接通,那边响起一道男声:小月亮? 韩颂之,你在哪儿?她握着电话,指尖濡湿。 在家。 听到回答,池矜月松了口气。 现在已经六点半了,他如果在家肯定是没法赶上擂台赛。池矜月听着电话里的呼吸声,突然耳尖红了。 婚纱喜欢么。他问。 还没试。 电话那头传来很轻的笑声:试试吧,我现在稍微有点事,等处理完了给你打电话。 嗯。 这婚纱穿起来很麻烦,钟玲帮着池矜月穿了将近二十分钟。 镜子前,柔美婚纱勾勒出少女的身姿,那一瞬,池矜月想掉眼泪。好像这一刻是早就排在了生命里的剧本。 等了好久好久,终于等到了。 她拿起手机,拍了张照片发给韩颂之。 手机突然响起短信提示音,池矜月点开,是宁愿给她发的消息,意思是,韩颂之去了那间酒吧。 一抹浓烈的情绪就在那一瞬裹挟住池矜月,恐惧像是丝线一般缠住心脏,她保持着最后一丝理智给韩颂之打电话。 关机,无论怎么打都是关机。 韩颂之这个疯子。 恐惧似乎在那一刻被统统释放,她拨通了宁愿的电话。 宁愿,这样是要坐牢的。如果林沐还在...... 她话尚未说完,电话那头的宁愿就崩溃地彻底:池矜月,你到底有什么资格提林沐?!你不该回来的,如果你不回来,我们所有人都会好好的! 可是如果她没回来,韩颂之可能会死。 谁知道,她在看到韩颂之手腕上的刀痕时,无数次庆幸她回来了。 宁愿情绪不稳,池矜月尽量让语气变得平和。她刚开口,宁愿便打断:你最好马上到我给你的地址来,免得连韩颂之最后一面都见不到。 ...... 看着被挂断的电话,韩颂之唇角弯了弯。 到了,128元。出租车司机声音沙哑,大概是平日里抽烟过多的缘故。 韩颂之付了钱便走下车,他穿着件黑色冲锋衣,黑裤子。头上戴着顶黑色棒球帽,只露出一截白皙的下颌。 路上行人纷杂,他顺着一截隐蔽的楼梯下去,走进那间地下酒吧。 先生,请稍等。门口两个只穿着背心露出块状肌肉的壮汉拦住了韩颂之,其中一位开始核验信息和检查枪/支器械。 这里原先是谁都能进,后来被闹了几次,现在就属于邀请制,每一位的信息都需要提前录入系统。 先生请进,一位壮汉打开那道门,例行公事般地说了句祝福语:祝愿您胜利。 韩颂之压了压帽檐,走进了那扇门。 这儿和外面仿若是两个世界。 地上的世界由正义和法律组成,这儿却只有胜利和失败。 擂台上的胜利者骄傲地被裁判拉起一只手,失败者捂着流血的身体灰溜溜离开擂台。欢呼喝彩掌声充斥着空气,暴力和血腥是永恒的主调。 韩颂之穿越激动的人群熟练地来到后台,将身上的冲锋衣脱掉,露出一件蓝色体恤,手臂肌肉线条流利漂亮。 胖乎乎的老板正为旁边的泰国打手加油打气,一瞥眼看见韩颂之正在脱衣服。他似乎遇到了极为震惊的事,神情都有些扭曲。 大哥,你怎么又来了啊。他想要拍拍韩颂之的背,韩颂之微微皱眉,向后一躲。 老板有些尴尬地收回手。 或许他也不能称为老板,准确来说是前老板。他已经金盆洗手了,平日里就来这儿看看比赛之类。 韩颂之在很多年前来打过一次,他一年见过的人无数,本不该记得他的,可当时那位少年给他的印象实在太过深刻。 他要钱。 但只要七千块,一分也不多要。 当时的少年偏瘦弱,并没有像现在这般漂亮的肌肉线条。他当时正在礼佛,觉得徒增杀孽并不是什么好事,就苦口婆心地劝了一句。 小朋友,这儿是会死人的。 少年闻言抬眼,嘲讽似地勾了勾唇角。 他说,或许吧,可也算是解脱,不是么。 老板有点震惊,这个小朋友怎么会有这么悲观的想法。可映着后台昏黄的灯光看见他裸/露手臂处有些暗的鞭痕,他便了然。 七千块并不算很多,少年只打了一场便赢到了。 老板特意看了他的那场比赛,少年显然是第一次打,攻击做得并不算好,但防御真的不算差。 他觉得这是个好苗子。 大概在少年高三暑假,他们又见了一面。 韩颂之父亲欠了很多钱,他也是债主之一。张灵那群放高利/贷的人真挺疯的,直接派了两个打手将男人按在地上,张灵手里拿了把刀,随时要砍断男人的手指。 老板礼佛看不得这么血腥的场面,干脆就到外面抽根烟。 韩颂之就是在此时回的家。 他穿了件简单的白色体恤和黑裤,清冷漠然。 他斜斜瞥了眼被按在地上的男人,便径直往房间走去,指尖刚要碰上把手时,身后传来放高利/贷的人的声音。 你是他儿子? 韩颂之转身,说:是的。 父债子偿天经地义,你爸都要被人砍手了,你都没感觉吗。 韩颂之微微侧了侧头,有些不耐烦:没感觉。 张灵摇头,似乎是叹息了一声,刀就要落下:那就砍了。 人都说处于生死关头脑袋就会特别灵活,韩一也是如此,他飞快地想起来一件事,连忙求饶: 我有钱,我想起来了! 债主张灵满意地收回刀,他们放高利/贷的真的没那么血腥,他们只想要钱不想要命,要命不仅要进去坐牢还拿不到钱,简直是吃力不讨好。 颂之,你女朋友不是很有钱么,说完,他飞快抬眼看张灵,语气诚恳: 我们家颂之找了个特别有钱的女朋友,而且特别喜欢他,别说一百万了,一千万都肯定会借的。 韩颂之愣在原地,浑身都僵硬。 张灵看见韩颂之的反应,便知道这是真的。他拿刀尖抵住韩一的下巴,冷声道:叫什么名字,我去问问。 韩一大喜,连忙道:池...... 完整人名尚未说完,就被一道声音打断。少年身体僵直,像是绷到了极致的弦,随时会断裂。 够了,我替他还。他说。 三个月,张灵点了烟,吸了几口。烟烧尽时,他拿起烟头在韩一手背处烫了个黑点: 还不起的话,我试试砍你的手,看看那位池家千金会不会替你还。 说完,他抬手,压着韩一的两位壮汉起身,跟着张灵走出那扇门。 韩一拍拍手上的灰起身,走到韩颂之身边。他抬手想要拍拍韩颂之的脸颊,韩颂之皱眉向后退了一步。 幸好鞭子没抽到你的脸,这脸是我给你的最好的资本,可要好好用。 韩颂之闻着那股烟味,止不住想吐。 但他为了省钱没吃晚饭,胃里什么都没有,胃酸不断上涌,烧得心慌。 韩一瞧着韩颂之那副清高的模样,便心里不爽:走吧,我陪你去向你那位有钱的女朋友借钱。 昏黄的客厅灯光映得韩颂之脸色发白,他抬眼看着面前和他长相七分相似的男人,心里第一次涌出类似于恨的情绪。 他一直以为自己早就麻木了,可在这一刻,还是止不住地去恨。 我不会向她借钱。韩颂之一字一顿道。 你他妈装什么清高,人家就是和你玩玩,韩一觉得韩颂之真的很不争气:你能多捞点就捞点。 顿了顿,韩一又想起些什么,他嘲讽道:你不会是话本看多了,还相信富家女和穷小子白头偕老的故事? 这时候门外的酒吧老板烟刚抽完,他刚打算走就听见这话,他是真可怜这小孩儿,就进去把韩颂之叫出来。 我给你笔生意做。老板说:我给你训练一个月,然后你做我们酒吧的活庄,一把十万,十把就可以把债还清。 韩颂之神情像是死水有了点波澜:会死么。 老板沉默。 他们这拳场是地下的,见血骨折甚至进icu都是常事,没有谁能保证你活着下拳场。 我不做,不做活庄。 你上次要七千块的时候不是还不怕死么。老板笑道。 少年眼睫颤动了下,声音很低:现在怕了。 第34章 拳场后台灯光暗淡,胖老板盯着面前脱鞋的韩颂之,问:上次那七千块你用在哪儿了? 韩颂之扯了扯身上的蓝色体恤,漫不经心答道:这件体恤。 这件体恤是A家的,价格对现在的他来说实在不算什么。 但年少的他最常穿的便是洗得泛白的体恤。他还记得那是他第一次走进A家,泛白的体恤和富丽的装潢显得格格不入。 他指着蓝色体恤问多少钱,售货员态度友好地答,七千元,先生。 七千块,大概是他一个学期的学费和生活费。 他本应该用引以为傲的自制力控制住欲/望,但他像是发了疯,发了疯一般地想要那件本不该属于他的体恤。 地下擂台给的是现金,韩颂之拿着那叠被血染红的现金买了那件体恤。 售货员不理解但还是给他包好,对他说了一些本不该说的话。 她以上一个在她这儿买了三件体恤的小姐举例,对他说,现在不该属于你的就没必要那么执着,像是那位小姐是A家的VIP,这个价位的体恤她买起来可能就和路边五十块的没差。 他知道。 却控制不住。 老板摸了摸韩颂之的体恤,又为它的价格乍舌:这次你要多少钱。 韩颂之漫不经心地往手上缠绷带,缠了几圈后用牙齿咬断:一等奖,那颗玫瑰钻石。 老板直接愣住了:韩颂之,你他妈别告诉我你就是那个老板指定的韩颂之! 有位姓宁的老板在半月前包了今晚的场子,所有人都是指定的,老板稍微看了下,都是一等一的大佬。 他看到名单上韩颂之时,还有些惊讶。但只觉得世界上同名同姓的人真多,从没想过是从前他遇见过的阴郁少年。 韩颂之无所谓地笑笑:对,就是你说的。 你疯了。老板愣了很久,这样评价。 也许是的。 拳击场里人山人海,气温很高。 细碎柔软的黑发被汗黏在额头上,韩颂之眸子漆黑,似在盯着远方,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的人生过于无聊与阴暗,对他来说有趣的,只有剧烈跳动的心脏和滚烫的鲜血。 其余全是暗色。 那时他喜欢做危险的事情,当心脏疯狂跳动时,他才会觉得生命是鲜活有趣的。 再后来,池矜月闯入了他的世界,带着鲜亮的颜色。 他开始刻意避免一些危险的事,他会畏惧死亡,也许是因为,即便没有那些事,他也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是活着的。 晚上八点,最后一场比赛开场。 裁判吹哨,台下人山人海中响起欢呼喝彩声,炸得人耳膜发疼。那位泰国选手赤/裸着上半身,穿着红色短裤,肌肉大块到有些夸张,台下叫着他的名字,他得意地高举起手臂,吼了几声。 来,押注,押注!开盘的人冲着麦克风大喊,将气氛推至最高点:蓝方赔率99,红方赔率0.9!! 韩颂之站在台上活动了下关节,没抬头,似乎外界那些喧嚣自始至终都与他无关。 裁判再次吹哨后离开擂台,泰国人冲过来,拳风凌厉。韩颂之蹲身躲过,眸中浮出一抹狠意,拳往泰国人腹部去。 泰国人被击得后退了几步,但很快便恢复到原先的状态。他用尽浑身力量砸向韩颂之的肩胛骨,骨头与肉撞出沉闷的声响,韩颂之闷哼一声,跪在了地上。 浑身骨头仿若都错了位,眼前飞速闪过一丝白光。 周边都是叫好声,毕竟无人押注韩颂之赢。 二楼,空气中弥散的淡淡香水,豪华的黑色沙发椅,房间中央的顶级水晶吊灯和中岛台托盘上的一排排香槟。 无一不在昭示着来人的显赫地位。 从落地单层玻璃下,可以清楚地看见地下拳场。 一楼拳场上,粗糙掺杂着砂石的地面,怎么也洗刷不干净的血渍,还有旁边瘫倒的浑身遍布伤痕的人。 像是两个世界。 宁愿穿着件墨绿色吊带裙,拿着杯香槟站在落地窗前,看着眼角染上鲜血的韩颂之,心里有些爽意。 这儿空调开得温度很低,丝丝凉意侵蚀着/裸露的肩膀,宁愿想转身去拿件外套,下一秒,黑色西服遮住了她的肩膀。 恋耽美 小说全文- 岁枝(32) 染着淡淡的花香。 宁愿,你很爽么。盛誉看着底下的一片鲜血,眸中染了些复杂的情绪。 挺爽的,宁愿回头,白皙的指尖顺着盛誉白皙的脖颈一寸寸上移,触到他眼角的那一颗泪痣时,她眉眼染了几分妖艳的笑意: 如果你不愿意,你可以找警察抓我。那样你可能这辈子也见不到我了,你舍得么。 盛誉闭了闭眼,笑得有些悲凉:你知道我不会的。 宁愿闻言笑道:我知道你不会。那就好好看着。 被爱的那个人永远拥有生杀予夺的权利。 估摸着池矜月快到了,宁愿瞥了眼盛誉,开口道:帮我把盛少爷带走。 这场计划她已经定了很久,绝对不允许出现任何失误。 门口玻璃门把手上的风铃摇出悦耳声音,宁愿笑得更开心了。她没回头,依旧垂眸看那被鲜血染红的擂台:阿月,快来看,到尾声了。 池矜月看着那巨大的玻璃窗,脚下像是粘了胶水一般动弹不得。 她知道透过玻璃窗会看见什么,那并不在她的接受能力范围之内。她看着宁愿,语调冷静: 宁愿,你怎么样才愿意停下? 像是听到了极其不可思议的事情,宁愿缓慢转过身,她踩着高跟鞋一步一步往池矜月这儿走,泪珠顺着面颊不停掉落。 我不愿意停下?池矜月啊,宁愿整个人都接近崩溃边缘:韩颂之他妈捅死林沐的时候愿意停下么?! 明明都已经走到幸福边缘了,却还是会在下一秒坠落悬崖。 池矜月感受到宁愿情绪的不正常,便只能尽量放低语气希望能唤起她的理智:你也说了是韩颂之他母亲,他母亲现在在狱里,法律会还你公道。 母债子偿,这很难理解么,宁愿晃晃悠悠地走到中岛台上拿了一把水果刀:我怎样才愿意停下,他死了我就停下。 池矜月歪头想了很久,说话的时候语气很平静。 宁愿,你可能不了解我,我是个自私的小气鬼,双标得要命。 顿了顿,她又补了句:韩颂之死了,你也别活了。 她穿着件白色外套,手插在口袋里,白皙指尖用力地攥着一把刀。 话音刚落,擂台哨声响起,却一片寂静没有掌声。主持人用麦克风大喊:韩颂之胜! 池矜月松了口气,这才彻底清醒过来。她快步走到落地窗前,垂眼向下看去。 擂台上,男人垂着头,柔软细碎的发丝被汗液打湿黏在额头上,蓝色体恤和黑色裤子上全是血。 池矜月不知道这是他的还是对手的。 痛意从心脏处蔓延开来,她指尖不自觉覆在冰凉的玻璃上,眼眶通红眼泪不停打转。 但她不会在宁愿面前哭。 似乎是感应到什么,韩颂之抬眼,漂亮的桃花眼眼尾染上鲜血,但眸中泛着温和笑意,像是在告诉她不用担心。 宁愿,这是最后一次我看在林沐的份上放过你,池矜月吸了吸鼻子,勉强控制住眼泪,但鼻音还是很重: 下一次,我会亲手送你去监狱。 不用你送,宁愿轻轻抬手,几个保镖就将池矜月团团围住,将她绑在一张椅子上,完全不能动弹。 捆她的绳子是特别粗的麻绳,磨得手腕上全是血。 宁愿走到池矜月身边,蹲下歪头看她,突然间便笑了:等杀了韩颂之,我会去自首。哦,不,我会让韩颂之主动去死。 池矜月瞬间被密密麻麻的恐惧围绕,她拼了命地挣扎,想要挣脱束缚。她第一次感受到这么剧烈的害怕。 林沐不会希望你这样做,宁愿,你冷静点。 绑缚的绳子实在太紧,池矜月挣脱不开,理智一分分离去,她只觉得在崩溃边缘。 韩颂之会的,池矜月比任何人都清楚,韩颂之就是个疯子。 眼泪想要掉下来,她死死咬住牙,直到口腔里弥散出血腥味。 她好想哭。 但她得等韩颂之来了再哭。 没有人会心疼她掉眼泪,除了韩颂之。没有他,她要哭给谁看呢。 随便你怎么说,宁愿用水果刀的刀背轻轻碰上池矜月的面颊:等韩颂之死了,一切都结束了。而你要做的,就是在这儿看着。 她也想让池矜月痛苦,经历她当时的痛苦。 相爱的两个人,永远是留下的那个人要承担千百倍的痛苦。 走下擂台,老板亲手将那颗玫瑰钻石递给他。 行啊,小伙子,老板笑着想拍拍韩颂之的肩膀,韩颂之躲开,拧开矿泉水瓶喝了口水。 酒吧侧边一个壮汉走到韩颂之身边,说:宁老板想见您。 韩颂之将矿泉水瓶放在一旁的桌上,语气冷淡:不见。 可是......壮汉皱眉。 老板用手隔在韩颂之和壮汉中间:宁老板什么时候不懂规矩了? 他面上笑意盈盈,可语调里却满是威胁。 一行有一行的规矩,这行的规矩是擂台自由,生死不论。但一旦下了擂台,就是酒吧的客人,不可见血。 当然自愿除外。 宁愿费了千般心思想要韩颂之打这场擂台,无非想让他死这儿。既然他命大没死,自然有走的权利。 壮汉闻言努力回想老板和自己说的话,半晌,他用手拍了拍光秃秃的脑袋:哦,宁老板说池小姐在她那儿做客,希望你能过去一趟。 背光着,韩颂之整个人都隐在阴影里,看不清神情。 行,领路。他的话语毫无波澜,似乎一点也不畏惧即将到来的。 小伙子,你疯了?老板拽着他的手腕将他扯到一边,小声说:你真看不出来还是假看不出来,宁老板想让你死。 韩颂之漫不经心答:看出来了,但有些恩怨必须要解决。 说完,他将老板的手扯开,径直上了楼。 池矜月还是被绑在椅子上,宁愿拿着刀抵在她的脖颈处。她看见走进来的韩颂之,唇角浮现出几分笑意。 你来了。宁愿将刀尖又靠近池矜月脖颈几分:就在那儿停下,先别过来。 韩颂之停下脚步,抬眸看了眼宁愿:你想要什么? 宁愿神情冷漠:你可以先跪下。 池矜月微微摇头,指尖死死地掐着掌心。她开口,声音不受控制地变得异常尖利:不可以!你去报警,报警啊!她不会杀了我的! 宁愿想要的,远远不止是跪下。所以呢,跪不跪又有什么意义呢。 空气静止了一瞬,宁愿将刀尖逼近池矜月几分,刀尖碰上脖颈处白皙的皮肤,划出一道裂口,鲜红色的血珠滚落,映在韩颂之眸中。 他低眸,抬起双手,直直地跪下。所以呢,就算没意义,他也不可能拿池矜月的命做赌注。 双膝落地,撞出一声沉重闷响。 很莫名其妙地,池矜月地眼泪不受控制地掉落。宁愿喊了几个大汉把池矜月绑在椅子上,又在她嘴里塞了一个麻布团。 池矜月说不出话,只能盯着韩颂之,似乎是担心她害怕,韩颂之唇角勾了个微笑,语气淡淡的: 小月亮,别害怕。 无论如何,都不会让你出事的。 池矜月微微摇头,不停地挣着手腕上的麻绳。绑得太紧,她完全挣脱不开,反倒整个手腕都被磨得出血。 宁愿恍惚了一瞬,她将手落在池矜月头顶,轻声道:不用哭,你不会死的。 双死即是和,她不喜欢。她最爱看有情人阴阳两隔的戏码。 宁愿将那把染了池矜月血的匕首踢到韩颂之面前,弯腰道:来吧,韩总。一刀就彻底结束了。 当时林沐是被捅到哪儿了,宁愿恍惚着,右手抚上心脏的位置:心脏么,很痛吧,应该。 韩颂之抬眼看宁愿,神情平静:我死了你就会放了池矜月么。 宁愿勾了勾唇角:那当然。 池矜月,韩颂之从宁愿那儿收回视线,他声音轻又淡,似乎完全不惧怕即将到来的: 就像是你从咨询师那儿看到的,我从来没喜欢过你。也没想过娶你,这一切都是报复,报复你怀着目的接近我。 池矜月拼命摇着头,她觉得韩颂之疯了,她也快疯了。眼泪大滴大滴地落下,她根本就不该回湾洱,如果她没回湾洱,他们就都还能活着。 泪珠模糊了她的视线,她有些看不清韩颂之。 空气太过安静,宁愿将池矜月嘴里的布扯开。 算是一种怜悯,她当初连林沐最后一句话都没有听见,赶过来迎接着她的只有一具冰凉的尸体。 池矜月眼泪落得太多,声音都沙哑:韩颂之,你要是这样做,我这辈子下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凭什么有人,要苦一辈子。她想要韩颂之活着,比任何人都活得更好。 听见这话,韩颂之垂眸。细碎的黑发被汗濡湿黏在额头,他不敢看池矜月的眼睛,怕她看清他通红的眼眶。 小月亮,你走的那天我许过愿,他声音又轻又淡:希望你这辈子下辈子都不会再遇到像我这样的人。 这算不算另一种如愿以偿了呢。 说完,韩颂之瞥了眼宁愿:记得履行你的承诺。 紧接着,他垂眸瞥了眼地上那把匕首。匕首很锋利,刀锋处染了点鲜血。 下一秒,他丝毫没有犹豫,将那把匕首插进胸膛,是心脏的位置。大片大片的鲜血涌出来染红了体恤,妖艳得令人心悸。 他彻底低头,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像后仰。 陷入一片寂静,死一样的寂静。 人太痛苦的时候是流不出眼泪的,池矜月看见倒在血泊里的韩颂之,整个人都怔住了,喉咙里传出痛苦的呜咽。 宁愿很开心,或者与其说开心,不如说是解脱。 风铃再度响起,是盛誉带着一批警察。 看着血泊,盛誉眸中闪过几丝痛苦,几个警察将宁愿围住,宁愿将双手合着伸直放在胸前。 任由银白色的手铐圈住手腕。 盛誉替池矜月解开绳子。池矜月想向前跑,可身上却一点力气都没有,她跌跌撞撞地爬到韩颂之身边,眼泪开始大滴大滴地掉落。 为什么啊,这是为什么啊?? 看见躺在血泊里的匕首,池矜月眸中闪出几分疯狂,她一把夺过匕首,站起身就往宁愿身上刺。 可她力气实在太小,盛誉握住她的手腕,稍一用力,匕首就掉落。 砸落在地面上,撞出清脆的声音。 池矜月,你冷静一点,盛誉厉声道:你是想变成下一个宁愿么? 冷静,她怎么冷静? 池矜月低着头,身形都僵硬。僵持之际,身后传来一道极其微弱的声音。 池矜月愣了一瞬,随即转身。身后声音嘈杂,楼下似有救护车的声音,有警察的声音,有盛誉的声音。 可她却只能听见韩颂之的声音。 她跪在地上,可她不敢看他,一看他她就要流眼泪。 韩颂之艰难地拥住池矜月,鼻尖是浓重的血腥味。 池矜月在流泪,下一秒,带着微弱温度的手心覆上了她的眉眼,微凉的眼泪落在温热的掌心里。 别哭了,我会心疼。 池矜月的世界里陷入片刻黑暗。 直到他的手无力垂下,她垂眸,看见蓝色体恤上被鲜血染红的A家标志。 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她有些喘不过气。 或许她会在旁人的生命里占据很重要的角色,可韩颂之的世界一片荒芜有她也只有她。 人人都说爱她,可只有韩颂之真的那样爱她。 第35章 韩颂之是在一礼拜后醒来的。那天阴雨绵绵,小雨淅淅沥沥地拍打着窗户,池矜月就立在落地窗前看着雨。 模样有些失神。 那天将韩颂之送到医院时,天黑漆漆的。手术室的灯一直亮着,她就在冰凉的椅子上坐着,坐到天边泛起一道白。 手术室灯暗,她看着穿着手术服的医生,觉得浑身无力。 她强行撑着自己走到医生面前,张了张嘴,声音极轻带着颤抖:他会死么? 医生瞥了她一眼,说不会。 她松了口气,在病房里陪了韩颂之一周。 盛誉来找过她很多次想要她说服韩颂之签调解书,一次比一次憔悴。其实池矜月也听说了,宁愿认了罪,那些属于她的不属于她的罪她都认了。 直到最后一次,盛誉跪在她面前,说,如果我把那一刀还给韩颂之,能不能签。 池矜月看着眼眶通红的盛誉,叹了口气:就算他签了,你告诉我,那开拳场地下酒吧的罪又该怎么算? 这些罪责本不属于宁愿,可她全都认了。因为判十年判无期对她来说都无所谓。 盛誉没再多说些什么,转身离开了病房。 窗外雨打着花瓣,亲眼看着花瓣一片片凋落,池矜月不忍地拉上窗帘,回头转身,却对上一道视线。 他含着笑看向她,清清淡淡的却晕着情意。 池矜月呆滞了一瞬。其实她在脑袋里计划了好多话准备等韩颂之醒来和他说,可真到他醒了,却是半句也说不出来。 挣扎了好久,只说了句:你醒了。 是啊,我醒了,韩颂之笑了声,向她伸手:小月亮,过来陪我坐会儿。 池矜月愣愣地走过去,拉了把椅子坐在韩颂之身边。过了许久,情绪才后知后觉地全数涌出:韩颂之,你如果真的醒不过来了...... 她努力地想要绷着,可一想到这种可能性,泪珠还是会掉落。 韩颂之无奈地笑了声,指尖落在池矜月头顶。 他抚着那微卷的长发,语气温和:我怎么舍得呢。还没有看见小月亮穿婚纱的样子呢,怎么样,婚纱喜欢么? 池矜月赌气:不喜欢。 韩颂之也没恼:那就换一条。反正结婚是你答应的事情,不可以反悔。 ......池矜月揉了揉韩颂之的头发,看着整洁垂落的黑发被她揉乱莫名有些开心: 我不会反悔的。 她心甘情愿困在韩颂之用爱编织的笼中。 嗯。韩颂之垂眸,漂亮的桃花眼里晕染出几分笑意。 池矜月就坐在他床边,窗外的雨停了,有一抹光落在她身上,一切都像是梦境。甚至害怕他早就死在了失去池矜月的那个冬日夜晚,这一切都只不过是老天怜悯他而赐下的美梦。 如果真的如此,他希望这辈子都不会醒来。 池矜月。他轻声道。 嗯?池矜月侧头看他,有些不解。 我有点困,但不敢闭眼。我怕再睁眼你就会消失。 池矜月弯了弯唇角,俯身将唇印在他的唇上。他的唇毫无血色微微冰凉,很快,韩颂之反客为主,将手落在池矜月脑后,反复加重这个吻。 直到池矜月快喘不过气了,才勉强结束。 真实么,阿颂,池矜月握住韩颂之的手:这不是梦,我会陪在你身边,直到永远,这是我的承诺。 韩颂之实在是太累了,很快便陷入梦境。 傍晚的时候,池矜月离开病房。 今天樱桃就走了,池矜月想去送送她。 恋耽美 小说全文- 岁枝(33) 机场外,池矜月重重地拥抱了一下樱桃:不许忘了我,等阿颂好了,我们结婚的时候,你还要来当伴娘呢! 行行行,池公主,樱桃笑得很开心,她一向比较洒脱,坚信天南海北总能再相见。 你都不知道我看见你幸福,我也真的特别开心。不过我们也不能再抱了,某人要吃醋了。 池矜月下意识回头。 机场宽敞明亮,行人来来往往。却有一个男子立在那儿,眸中只有她。 拜拜,重色轻友的池矜月脱离樱桃的怀抱,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天南海北我们再相见。 机场的广播女声再次响起,樱桃提着行李箱走进关口,没再回头。 看着樱桃走进关口,池矜月刚想回头,却在背后被人抱住。 男人的气息拂在耳畔,带着点温热。夏天的衣服单薄,他们甚至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声。 池矜月轻微转了个身,回抱住韩颂之。她眉眼弯弯,像是清澈明亮的月牙一般。 你怎么来了? 听见这话,韩颂之将她抱得更紧,像是想要将她融入骨血一般。抱了半晌,他闷声开口:我以为梦醒了。 池矜月这才发现,韩颂之黑色风衣里还是医院的病号服,很明显是着急从医院跑出来的。 莫名有点眼热,她轻声开口:那如果我真走了你会怎么样。 她知道韩颂之会怎样。 送他去医院时,她看见他手腕上密密麻麻的疤痕。 她也知道了小狗和猫猫的故事,猫猫努力地想要活下去,可见过明媚阳光的人怎么才能说服自己重新回到黑暗中呢。 她庆幸,她回来了。 韩颂之想了想,回答:会等你,你总会再回来的。 不用等了,我就在这儿,永远也不会走,说完,池矜月将手上的一个袋子递给韩颂之:你看。 里面是两件体恤,一件蓝色一件粉色,肩膀处绣着一朵小花。 这是嫉妒生根发芽的地方,骄傲至极的少年,拼了命地追逐着不属于他的月亮。 池矜月,他的声音温柔又轻:我真的好爱你啊。 池矜月,你相信么。 在还不知道爱是什么的时候,我便学会了嫉妒。从此之后,每一个情绪都与你有关。 这样的爱病态又偏执,可却又无法控制。 从那件蓝色的体恤,再到便利贴上一笔一划写下的池矜月,他清醒地沉沦在虚妄的爱里,成为池矜月的信徒。 池矜月愣了下,眉眼弯弯。 她轻轻地抱住韩颂之,脑袋搭在他的肩膀上。 我也真的好爱你啊。 韩颂之,你相信么。 我无数遍被这厚重的爱意所吓坏,我爱你骄傲,爱你是商业天才天之骄子。 也爱你所有的自私偏执。 月亮为你落下,心甘情愿。 作者有话说: 被厚重的爱意吓到是朋友请听好里的一句话。然后林沐当时给池矜月发的,应该是网络里句子我改的。还有头顶岩石相爱是来自网络。 完结拉拉拉啊啦啦,下本写男主种地或者养鱼吧,商业天才我真的不行,我花了挺多钱咨询可效果还是不尽人意...... 最后是真的很想给韩颂之一个好结局,恭喜你啊韩颂之,如愿以偿了。 我真觉得如愿以偿这个词真的特别美好,像是我师兄他北方甘肃的然后为了女朋友考到南方,结果来这儿第十天就被分手了,就他想得到的和最终得到的都不是一个东西。 就祝福大家都如愿以偿吧!最后就是保证,以后再开文我一定是存稿到完结QAQ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