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州词》 第1页 《凉州词》作者:穆青小王爷【完结】 林府小少爷,本该衣食无忧洒脱活泼,却幼年丧母,父兄戍边。 心向光明却只能藏于黑暗,一身侠肝义胆终丧勾心斗角。想留的人留不下。想护的人护不住。 “倘若我输了……” “万劫不复我陪你。” 无论是有硝烟的沙场,还是无硝烟的官场,总有一个人能刺破乌云与你双向奔赴。 “我心悦你。” “我也是。” 第一章 ================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 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凉州词》王翰 1. 炎热的夏日中只有书院的先生不知疲倦的讲课,无聊的东西听着就让人昏昏欲睡。而林青也确实这么做的,在他口水都快流到胸口的时候,先生一戒尺拍在了桌子上:“好小子,我讲课对你来说就这么枯燥无味吗?” 林青被戒尺吓得一惊,险些从椅子上翻下来,条件反射的从椅子上蹦起来刚想骂人,却在看见眼前怒目而视盯着自己的先生瞬间蔫了气势,擦了把口水低着头——避其锋芒装傻就对了。 “说话!”见人这幅态度,先生气的胡子都要飞起来,怒吼的同时又重重的拍了一下尺子。 林青一缩脖子,满心的骚话不敢说,只能站在桌子前当哑巴。 先生见林青半天不说话,挥舞了几下尺子却没落在林青身上,最后气急,干脆收拾东西转身出门,这臭小子眼不见心不烦。 林青见先生走了,松了口气,重新趴回桌子上,还未闭眼就看见右前方的乖乖女孙雪在瞪他。林青咧嘴一笑眉头一挑,张嘴就气人:“小丫头片子不知羞,瞧着男人眼珠子都转不动,你瞧什么呐?” “你!”孙雪本想教训一番林青,此时却反被人调侃,姑娘家本就嘴笨,憋了半天才憋出这么一个字,随即恼羞成怒将课本往林青身上一摔,捂着脸跑了出去。 力度不大,林青就由着她砸,而后又笑嘻嘻的托着下巴看人跑走,又将视线落到地上的书上,紧接着叹口气弯腰捡起课本,拍了拍上面的灰尘将其放回孙雪桌子上。等他从孙雪位置往回走的时候就感觉到自己被人盯着看,顺着目光看过去,正与书院的第一名齐晓阳目光对上。 林青皱皱眉,咬着后槽牙恶狠狠道:“瞧什么呢好学生?小爷脸上有花?” “嗤。”齐晓阳闻言不说话,只是冷笑一声收回目光。 林青有点吃瘪,但是又拿齐晓阳没办法,回到座位将脚搭在桌子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准备睡觉。 “晚上饭堂有鸡块,你打点给我。”齐晓阳忽然来了这么一句话,林青听了猛地坐直身子伸手掏掏耳朵看着齐晓阳:“你说什么?” 齐晓阳端着书,目光一直在课本上,但是很明显话的确是对着林青说的:“院长正往这边来,你要是再不跑,一会就要挨打了。你既然会跑,晚上去饭堂就一定比我们早,就能打到好的鸡块,打点给我,我在宿舍等你。” 林青听了后伸长脖子往外看,果真看见不远处先生带着院长正往这边赶。心下一惊,遂连忙收拾东西一个跟头翻出窗外,站稳后探出个脑袋丢给齐晓阳一句话:“成,今儿算我欠你一回。” 齐晓阳余光瞄着在草丛里矮着身子躲人的林青,嘴角不经意的翘了翘。 快乐翘课的林青换下学生服,直接翻墙上了街。他没什么目标,走走停停。这里看看,那里玩玩,最后在一个小摊前站下了脚。摊主是卖簪子的,琳琅满目的饰品角落里有一只蝴蝶钗甚是好看。林青就这么瞧着簪子再抬不动脚。 “小哥好眼力。”摊主摸着手掌笑眯眯的凑了过来,“这跟簪子可是上好的竹子做的,您看这做工,多么精良,甭管是大家闺秀还是小家碧玉,戴上这个一定艳压群芳啊!” 林青吞了吞口水,眼神死盯着簪子:“多少钱?” 小摊主凑过来,手掌放在嘴边生怕旁人听见一般:“不多,二两银子。” 林青听了,瞪大眼睛满脸不可思议:“二两?你怎么不去抢啊你?” “买不买吧,这街上可就我家有这种款式的簪子了。”小摊主一脸不屑,双手揣在袖口嘴巴撅着:“买不起就甭买,我看啊你想送簪子那人对你不怎么重要吧,去去去一边去,不买别打扰我做生意。” 林青看看簪子,又伸手捏了捏自己的钱袋,再抬头看了看簪子,最终下定决心从兜里掏出二两银子攥紧递过去:“买了买了,你给我包好。” 那小摊主拿着钱又重新露出笑容:“得嘞小少爷,这就给您啊,包好咯。送给您心上人,这婚事就成咯!” 林青小心翼翼接过装着簪子的盒子,瞪了小摊主一眼:“别瞎说,不是什么心上人。” “得嘞,您说什么就是什么!” 离开小摊拿着簪子,本来漫无目的的林青就有了去向。 林府自镇北将军林良带着少将军林白镇守塞北后就清静了许多。因着父兄离开,将军府中除了小少爷林青,就只剩下少将军林白身怀六甲的夫人蒋娇娇。 林青少时,生母将军夫人许倩便因病去世了。而林良一生无妾,一时间失去当家主母的林府没了内部的主心骨,丫鬟婆子小厮当即就卷着钱走了好多。而彼时战事吃紧,林良和林白都在战场上回不来。林青年纪又小,看着众叛亲离无能为力心中憋闷,一个人在大街上晃荡不肯回家,也就连着几天都没吃饭睡觉。于是当时还未入门的蒋娇娇心疼这个小舅子,竟不顾流言蜚语,毅然决然的住进了林府,给年幼的林青带来希望。长嫂如母,蒋娇娇带着林青,一撑就是好多年。 -- 第2页 林青不待管家通报,就像燕儿归巢一般径直冲进了蒋娇娇房间。蒋娇娇的陪嫁丫鬟翠儿看着少爷冲进来有些不快:“二少爷,您如今大了,不似孩童,怎么还这么莽撞的跑进夫人房间,就不怕让人知道笑话吗?” 林青还未说话,蒋娇娇就拍了拍翠儿的手:“青儿习惯如此,且我也改不过来,你别怪他,快去拿点青儿最爱吃的莲蓉饼来,我今天刚做的还打算晚些时候差人送去书院呢。” 林青听了,笑嘻嘻的对着翠儿做个鬼脸,气的翠儿转身就跑。见人跑走,林青便像个斗胜的大鹅一般,仰着脖子走到蒋娇娇旁边,熟练的坐在地上,把头搭在蒋娇娇膝盖上磨蹭,掐着嗓子撒娇道:“大嫂。” 蒋娇娇笑着摇头,放下手里的女红拍了拍林青的脑袋:“臭小子,少撒娇,又翘课回来的吧?” “嘿嘿,”林青脸一红,傻笑着从怀里小心翼翼的拿出个盒子:“大嫂,您瞧!” 蒋娇娇拿过盒子打开。看着一支做工精巧的蝴蝶钗躺在里面,面色一柔:“戴上看看?” 林青听了,连忙点头,他笨手笨脚的拿着簪子,小心翼翼的戴在了蒋娇娇头上。 “好看吗?”蒋娇娇轻声问道。 那簪子做的精巧,别看都是竹子做的,可蝶翼竟能随着人动而振翅,宛若真有蝴蝶停在头顶一般。再加上蒋娇娇生的美丽,一时之间被簪子衬得更是好看。看的林青有些呆。 蒋娇娇见他不说话,用脚轻踹了他一下加重了声音又问:“好看吗?” “好,好看!”林青这才回神,话出口都结巴了起来,“太好看了大嫂,您这样嫁给林小白真是可惜了。好家伙,林小白回来要是瞧见了,我就又能填个小侄女了!” “臭小子!”蒋娇娇被林青说的脸红,嗔骂道,“不懂规矩,一天到晚林小白林小白的叫,而且不知跟谁学的,还会取笑我了。”说着便详装生气,转头不搭理人了。 “没没没,”见大嫂生气林青有些慌,手足无措的原地挠头,“我错了,我不该这么叫大哥,大嫂您别气了,我知道错了,要不,您打我几巴掌?” 蒋娇娇听了,背对着林青也不说话。真是书到用时方恨少,林青绞尽脑汁却还是想不出什么道歉的话。正着急,就听见身后房门被推开,回头一看,只见翠儿一手拎着糕点篮子一手捂着嘴乐:“哟,二少爷挺能的啊,把夫人都气成这样了?”然后又故作惊恐,“糟糕!夫人身怀六甲,这要是气着了动了胎气,可怎么办?” 林青本来以为救星来了,可是却听见这话,当即傻愣在原地,扑通一声跪下,眼睛都急红了也不敢说话。 翠儿走过来,站在林青旁边:“当然了,你若是叫我一声姐姐,我就帮你劝劝夫人。” “翠儿姐姐!”林青想都没想,脱口而出,抓着翠儿的裙摆满脸焦急,“翠儿姐姐,您大人大量不跟我计较,帮帮忙,这肚子里可是我的小侄女!” 翠儿听了,笑的有点开心,她放下篮子,走过去捏了捏蒋娇娇的肩膀:“夫人,您别吓二少爷了,瞧他那副样子,可好玩了呢。” 蒋娇娇绷着脸转过身子,看见林青额间冒汗,面色焦急和刚刚气翠儿的模样天差地别,滑稽的很,便实在绷不住,拉着翠儿的手笑得前仰后合。 林青见大嫂笑出声才知方才被捉弄了一番,委屈的一屁股坐在地上抱着篮子吃点心。 见他委屈,蒋娇娇勉强歇了口气,转移话题道:“好吃吗?” “嗯。”林青还在生闷气,哼了一声当做回答。 蒋娇娇也不怨他,挑开了话题:“青儿喜欢小侄女?” “当然!”一提到小侄女,林青眼睛都放了光,东西也不吃了,“这要是个小丫头,还不得被父亲大哥宠上天?我肯定比父兄还宠,我要给她买好看的衣服,好看的发饰,只要她喜欢的,星星我都去摘!” 蒋娇娇笑着,宠溺的用手帕擦掉林青嘴边的点心渣,“那,若是要你的莲蓉饼呢?” “那就给,都给她!”林青一边说着,一边把手里的点心推了出去。 蒋娇娇摇摇头,将点心推回去,示意他继续吃,又问道,“那,若是个小侄子呢?” 林青吃点心的手一顿,看着蒋娇娇的脸,又将目光移到她肚子上,缓缓道,“那便,做个纨绔吧。” 蒋娇娇看着林青,目光一黯,抬手捏了捏林青的脸,强撑着精神,“傻小子,快吃,吃完快点回书院,看你这样子,免不了又要挨打。” “放心吧大嫂,”林青抹了一把嘴巴从地上站起来,把没吃完的点心用篮子里的油布小心包好塞在衣服里,拍了拍自己的手臂,“先生才几两肉,我皮糙,他打不死我。不过大嫂既然这么说了,那我就先走啦,改天我再回来!”说着就往门口走,可还没走几步又返了回来:“大嫂,你照顾好自己,吃什么喝什么别委屈自己,大哥有钱。翠儿姐,要是有什么事,马上叫林福找我,万事不可耽搁,懂了吗?” “放心吧少爷。”翠儿拉长音调应着,手也没闲着把林青连连往外推,“夫人自己心里有数呢,您还是担心您的娇臀,别被揍的下不来床,还要夫人去捞你。” 林青不爽:“臭丫头,小爷说正经的呢!” 翠儿也翻着白眼:“臭小子,我也说正经的呢!” -- 第3页 “嘿,小丫头,有这么跟主子说话的吗?” “是是是,我的大主子,您该回去了不?” 林青看着翠儿还想说两句,却在张嘴时候感受到了蒋娇娇嫌弃的眼神,立马闭了嘴,但还是不忘指了指翠儿,给她一个“给我记住”的眼神,这才跑出林府。 翠儿看着林青离开,仔细的关上门窗,又为蒋娇娇披了一层衣服,才坐到一边小声道:“二少爷,也是个可怜人。” 蒋娇娇不说话,只是摸着肚子,半晌才叹息道:“是个女儿,就好了。” 第二章 ================ 林青回到书院,趁着时间还早,就应齐晓阳的嘱托打了鸡块。然后回到宿舍开始发呆—— 林青十五岁之前,父亲虽然驻守塞北但是一年里头还会在有数月时间在家。可自从他十五岁那年父亲下朝之后,隔天便带着兄长林白去了塞北,从此聚少离多一年也不见得回来几次。而那一年,一直在家未曾去过私塾的林青也被一道圣旨,塞进了朝中培养人才的最好的地方——尚学书院。 尚学书院之所以口碑极好,是因为除了教书先生外,吃住也算得上一顶一。两个人住一个小房间,个人物品都有自己单独的柜子。包括塌都是一人一张。当时林青初来乍到,又因从小调皮捣蛋,不是今天掀了这位尚书家的房顶,就是明天偷了那位侍郎家的猫粮。所以京城弟子甚少有喜欢他的,也就自然几乎没人愿意和他住在一起。除了齐晓阳。 说起齐晓阳,在外人看来,他为人做事,行为举止堪称教科书,因此也被京中各家子弟模仿。可身份又却是权倾朝野的宰相齐峰寄予厚望的嫡子,所以即使深受大家喜欢,他在书院也只能自己一个人住。毕竟模仿归模仿,还真没有几个人愿意和那位宰相有所瓜葛。 好巧不巧的是,他二人的父亲又分别是文官武官之首,打从同朝为官那天开始就一直不对付。林良带着长子离开,还有一个原因是为了避开齐峰的锋芒,毕竟吵了这么多年,儿子都长大了,满脑子只会打仗的林良实在不想再吵下去。 但是父辈的事,林青向来知其一不知其二,所以在大大咧咧背着行李住进来以后他才知道,同屋的那个学霸,是自家老爹死对头的儿子。 在大家都以为这俩人会和父辈一样就算不会大打出手,也会大吵一架的时候。第一天的夜晚竟然出奇的安静,仿佛达成了共识,除了睡觉,林青和齐晓阳两个人几乎没有交流。虽然随着时间推移,偶尔林青会看不惯齐晓阳那副好好先生的模样,嘴欠的气气人,但是每次都会被四两拨千斤的打回来。久而久之,就变成了只要齐晓阳别阻挡林青做事,他张嘴说的话,林青几乎都会照办。而齐晓阳,也会帮忙给翘课回家看大嫂的林青打打掩护。 反正对于林青来讲,父辈如何最好与他丁点关系都没。而齐晓阳,恰好也是这么想。 齐晓阳抱着书回来的时候,鸡块还是热的。他吃了两口,就看见林青面前的油布。那形状他认得,再加上林青每每翘课必回家看大嫂,所以他不用猜就知道那里面装的是什么。 “喂,”齐晓阳放下筷子,敲了敲桌子示意发呆的林青抬头看自己,“那个,给我吃一块。” “你疯了还是我疯了?”林青连忙把点心抱在怀里,“玩归玩,闹归闹,别拿莲蓉饼开玩笑。这可是我大嫂亲手做的,我是疯了才给你这个人面兽心的衣冠禽兽吃。” 齐晓阳不理他,站起身要抢:“林青,做人不能不仗义,今天若不是我,你跑得掉?” 林青不理他,抬手拍在齐晓阳手背上:“齐晓阳!拿开你罪恶的爪子!那是我大嫂充满爱意的点心,不容你玷污,快走开!” “林青,我告诉你,我……”齐晓阳还未说完,他们的大门就被一个年岁相仿的男孩推开。趁林青还未缓过神,齐晓阳趁机抢出一块点心塞进嘴里。 “齐晓阳!”林青怒而起身欲夺,却见那男孩已经走过来,率先抢走林青的点心放在桌上。 林青惊得睁大了眼睛,不解道:“冯建,你干什么?” “还玩呢?出大事了!”被叫冯建的男孩拉着林青就往外跑。 “出什么事了,你说,别拽着我,影响多不好。”林青甩掉冯建的手,站在原地道。 冯建有些着急,抓耳挠腮的原地转了两圈才道:“大哥你是不是下午翘课了?” “对啊,我不是经常翘课吗?”林青抱着手臂有些奇怪。 冯建连忙解释道,“院长的猫被人杀了,剥了皮挂在他房间门口。院长看见了,差点没死过去,调查发现下午只有你不在教室,这会儿认定了是你干的,大部队正往这边走呢!”末了又补充了一句:“拿着藤条!” “关我屁事?老小子不懂为人师表,一天到晚屎盆子总往我头上扣。无非就是手痒找不到人抽,就总能想起我。”林青嘴上不屑,心里却属实有些慌,他调皮捣蛋不代表就不怕挨揍,当即快步准备出门,可还没走到没口,就看见一群人已经过来将大门围了个水泄不通。于是赶紧转身准备翻窗逃跑。可还没等走到窗口,就听见院长于章怒道:“去哪儿啊?” 林青停住脚步,硬着头皮回头,对着于章行礼:“院长。” 于章看到林青,气不打一处来,挥舞着藤条抽的空气哗哗作响:“我当你只是顽劣,稍加教导就能走向正道!可谁知你竟天性残暴不仁!如此行径都能做的出来!” -- 第4页 林青一愣,有些委屈:“院长,我……猫不是我杀的,我也没干那些事。您信我一回。” “信?”于章冷笑一声,“我信你?我凭什么信你?你仔细想想你做过的那些事!你让我如何信你!” “院长,我以前是性子顽劣,可也从未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情啊。” “还敢狡辩!”于章怒吼着,对准林青将藤条挥了出去,可林青却条件反射侧身躲开,藤条当即就打在了地上,扬起一点尘土。于章见状,气的大声喘气,指着林青双目通红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众人一见,连忙上前宽慰。 “反了,反了!”被顺了半天气的于章良久才双手颤抖的指着林青,不停重复这两个字。 教书先生赵朔听了,对着身后一挥手,几个早就准备好的学生就上前摁住了林青。本来想躲的林青担心再躲,院长万一被气出个好歹自己可就更加洗不清了,于是干脆放弃挣扎,任由几个平日里跟他不对付的人将他狠狠摁在地上。 院长气成这样,没有人敢开口求情。齐晓阳在旁边看着,有些不忍,上前一步刚想开口,就听见林青骂道:“齐晓阳,你胆敢说一个字?” 齐晓阳听了,这才退后,握紧拳头撇过头有些生气。道理他都懂,毕竟若是说了林青下午回去看自家大嫂,书院肯定会派人核实,可蒋娇娇身怀六甲万一动了胎气,他林青就是最大的罪人。可若是不说,照于章现在的状态,一顿打下去,林青就只剩下半条命在。说与不说,遭罪的都是林青,齐晓阳气就气在这人明明一副登徒浪子的模样,里子却死轴死轴的。就算自己担着恶名任凭处置,也不愿自家人受一点委屈。 林青见齐晓阳不说话,也就放了心,一仰头看着于章:“院长,事真不是我干的,你若实在不信,打我一顿出出气也行,反正我皮糙肉厚,您自己别气坏了身子。但是能不能轻点或者饶我一回?” “无耻小儿!!!”于章气急,举着藤条就抽了下去。别看这老头瘦弱,可爬到这个位置上的达官显贵哪个不曾练过武?几下过后,林青后背就出现了血痕。 有人开心,有人不忍,但是却没有一个人上前阻拦。等到院长累了,气消了,藤条竟硬生生给抽折了。 于章扔掉手里的断藤,看着齐晓阳,严肃道:“齐晓阳,你是我们寄予厚望的弟子,正好你也同他一屋子休息,日后看着他,事事向我禀报,知道了吗?” 齐晓阳弯腰行礼,语气听不出悲喜,却冰冷无比:“是。” 于章不以为意,又对着其他人道:“以后,谁都不许再理会林青,知道了吗?”随即又瞪了一眼冯建:“尤其是你!” 冯建被吓了一跳,连忙点头。于章见了,这才满意的哼了一声,背着手大步离开。而随着于章的离开,众人也都跟着陆陆续续的走出屋子。很快,房间里就剩下齐晓阳,和趴在地上起不来的林青。 屋子里出奇的安静,齐晓阳也不知道林青是不是死了,但是看着胸腔还有微弱的起伏,应该是活着的。半晌,齐晓阳才冷冷说了一句:“倔驴。” “少废话,地上凉,扶我一把。”林青趴在地上也不敢动,于章太狠,他现在就连喘气都能感受到伤口被撕开一般,所以说话的声音也是小的不行,但齐晓阳还是听见了。 齐晓阳上前一步,毫不留情的拎着林青的后脖领子将他扔在了床上。动作一气呵成,也疼的林青一直倒抽凉气。 林青狂飙眼泪,敢怒不敢言:“齐晓阳,你要是有姑娘喜欢,我头都给你。” “不劳林公子费心。”齐晓阳翻了个白眼不想理他,转身开始翻箱倒柜的找伤药。 声音太响,伤口太疼,齐晓阳又太慢,林青实在忍不住再次开口:“东边格子上数第三个是外敷,右边上数第二个是内服,西边柜子左数第一个是干净的布条和剪刀。” 齐晓阳根据提示很快就找到了东西。将内服药喂给林青之后,齐晓阳才开始剪林青黏着血肉的衣物。这一动,再次扯开了伤口。 “齐晓阳,如果我有罪,你大可一刀杀了我,而不是用这种方法,让我疼死。” “闭嘴。再说话就疼着吧,我还懒得给你上药呢。” 求人办事,得放低姿态,林青抓着被单忍着疼,任由齐晓阳摆弄。 等到林青觉得,他已经失去光明的时候,齐晓阳终于弄完了。林青这才长吐一口气,无力的趴着毫无威胁性的警告:“别告诉我大嫂。” 齐晓阳拿出一块干净的手帕,洗了洗,擦掉了林青额头的汗,应道,“知道了。” 林青看着齐晓阳收拾东西比刚才有条理多了,勉为其难弱弱的开口:“齐晓阳,我收回我刚才的话,你努努力,或许还会有姑娘……” “有姑娘什么?”齐晓阳良久未知下文,这才停下动作回头询问,却看见林青已经昏睡过去。他摇摇头,小心翼翼的把被子盖在林青身上,又看了一会儿才把收拾好的东西放回它该在的位置。吹灭烛火之前,齐晓阳再次看了一眼林青,还不忘小声骂道:“傻狗。” 第三章 ================ 第二天林青理所当然睡到日上三竿才醒,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齐晓阳破天荒的没去上课,而是坐在房间的书桌旁翻着一本书。他有些吃惊,想揉揉眼睛确认自己没看错,可是一动却牵扯了伤口,当场叫出声来。 -- 第5页 听见林青的声音,齐晓阳放下书本看过去:“醒了?” “嗯。”林青懒得回话,动作缓慢的换了个舒服的姿势。 “饿不饿?” 齐晓阳的声音柔的都快掐出水了,听的林青浑身发冷,他皱着眉头看过去,吞了吞口水问道:“何方妖孽?” 齐晓阳有些不爽,声音也冷了下来:“有病?” “这才对,”被怼的林青点点头,“有吃的?” 齐晓阳白了他一眼,把桌子上盖着的饭菜掀开,端了过去,“张嘴。” 林青看着齐晓阳的架势,失声道:“你要喂我?” “院长说了,让我看着你。” “那也不是这种看法,齐晓阳一夜之间你被下蛊了吗?” “吃不吃?要不然你自己来?” 林青在受辱还是受疼之间还是选择了前者,老老实实的张开嘴。饭吃的别扭,没一会儿林青就不吃了。齐晓阳放下碗筷坐到旁边:“你睡觉的时候,我去看了看案发现场。” “嗯。” “最近闹老鼠,猫是吃了刚吃完老鼠药的老鼠,所以才会被老鼠药药死的。至于把它挂在院长门口的人,我还没找到。” “不重要。”林青兴致缺缺。 “清白不重要?”齐晓阳被林青态度激怒,猛地站起身,语气很冲。 林青缓缓地看着齐晓阳的眼睛,问道:“你信我吗?” “我当然信。”齐晓阳想都没想脱口而出。 “那就够了。”林青稍微动了动僵硬的腿,解释道,“对于不信我的人,你就算告诉他们这件事不是我做的,他们还会找出千种万种理由证明我是坏人。但是对于信我的人,哪怕一件理由不找,他也信我。” 齐晓阳听着,不再说话,房间忽然就变得很静。没多久,林青还是打破了沉静:“齐晓阳,我挺奇怪,你这人,是怎么在宰相家活下来的?” “你呢?”齐晓阳反问。 “关我屁事?”林青收回目光不再看他的眼睛,“我又没在宰相家待过。我家里头就一个大嫂,我大哥在我出生之前就是将军府世子了,我除了花钱没什么可干的。” “林青,少在我面前装纨绔,我们什么样彼此都心知肚明。我从十五岁跟你住在一个屋里到今天快五年了,你放个屁我都知道你今天吃的什么。” “齐晓阳,你说话能不能干净点?” “还不是跟你学的啊,林——公——子——。” 齐晓阳说完,房间又再次回到了刚才的安静。 好半天林青才憋出一句话,“齐晓阳,我不想死。” “我也不想。”齐晓阳看着林青,只说了四个字,但是他还有半句没说出口。他们都是聪明人,打从懂事开始就知道,即使再不想卷入朝堂纷争之中,只要还留着父辈的血,他们就是身不由己。林家父子去镇边如此,齐家子和林家子在皇室看管的书院读书也是如此。 “齐晓阳,打从最开始我们就达成了共识。我不想死。” “我知道。” “我大嫂,还没生。”林青看着窗外,眼睛里忽然充满了光,“那是个女孩,一定是个女孩。我要当她最爱的小叔叔,我要带着她去逛街,去吃好吃的,去玩好玩的。” “不说这个,快到八月初七了。”齐晓阳凑过去,逼着林青和自己对视,顺便转移话题。 “八月初七怎么了?”林青不接招,干脆闭着眼睛。 “你的生辰啊傻狗,那时候,你就及冠了。想怎么过?我听我爹说,你父兄递了折子要回来,皇上准了。” “真的?”林青听闻直接从床上蹦起来,疼的龇牙咧嘴也不顾,他抓着齐晓阳的肩膀盯着齐晓阳的眼睛一字一句问,“你这人面兽心的衣冠禽兽没骗我?” “是真的,我很少骗人。”齐晓阳被人看的不自在,转过头拒绝对视。 “那大嫂,一定非常开心!”林青满脸兴奋。 齐晓阳看着林青一边疼的咧嘴,一边按耐不住的兴奋,也不自觉的跟着一起开心。 第四章 ================ 林青底子好,但是伤还是养了将近一个月。八月虽秋高气爽,繁花却也成了落叶。 今天课上的时候林青正算日子,先生赵朔就叫他起来背文,那些东西他都是只吃道理从不死背,自然背不完整。赵朔一气,便罚他去院子里扫落叶。 林青披着外套,目光空洞,神魂游离。忽听一人,扯着嗓子叫他。吓得林青一激灵赶忙回神——只见同为林青跟班的魏池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 “着火了?把赵先生的胡子烧没了?你怎么这么急?”林青拄着扫把笑着问。 魏池早知他性格如此,不愿搭理,只是连连摆手喘匀了气:“林白将军!我刚刚看见林白将军进城了!!” 林青一愣,瞬间扔了扫把像根箭一样弹了出去。等到魏池回头,早就不见了他的踪影。魏池挠着头有些不解:“这么快?” 一边负责监工的齐晓阳从椅子上抬头一脸了然,看了看满脸疑惑的魏池摇摇头,晃晃悠悠的回了房间。 另一头,正在林府打扫落叶的管家林福还没看清来者是谁就被对方摁在树上:“我大哥呢?” 林福还没回答,就听见蒋娇娇笑道:“回京当然是先去见皇上啊,哪有先回家的道理。怎么你比我还急?” -- 第6页 林福这才看清眼前的人是谁,而林青听见这话,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松开林福还不忘贴心的为他整理一下领子。 “二少爷这跑回来挺累的吧,先喝口水吗?”林福用袖口给林青擦了擦额头的汗,笑问道。 “不了不了,我在这等爹和大哥。”林青边说着边去搀扶蒋娇娇,“大嫂回屋吧,天太凉,小心身子。” 蒋娇娇摇摇头,拍了拍林青的手:“咱们一块等吧。” 林青不好再劝,只得叫翠儿拿些厚衣服过来披着,又叫林福拿几扇屏风挡风方才安心。 好在皇上知晓林家父子归心似箭,很快就把人放了回来。林白率先冲了进来,林青一声大哥还未叫出口,就感到身边一阵风过,再回头,林白就已经站在蒋娇娇的身侧了。林青就想再去接林良,可他手还未伸出来,一阵风过林良也站在了蒋娇娇的旁边。 蒋娇娇看着被冷落的林青笑个不停:“你们父子三人可真是一个作风,跑进来的模样都分不清谁是谁,这么大了,都不稳重些。” “弟弟哪有媳妇重要。”林白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翼翼的伸手,缓缓地抚上蒋娇娇的肚子,一阵胎动喜得他快速收回手,那表情就差满地打滚了:“动了!爹!动了!这小崽子知道他爹回来了!” 林良板着脸:“看你那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只是老将军话虽如此,可从眼睛闪着的光亮还是能看出他满心欢喜。 这边其乐融融,那边林青心中憋闷,跑过去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然后将头贴在蒋娇娇腿上,鼓着腮帮子告状:“大嫂,您看看爹和大哥,他们都欺负我!” 蒋娇娇伸出指头,扣了一下林青的额头,然后轻轻拍了拍林白:“好了好了,不气不气,大嫂帮你打他了啊,乖。” 林青这才站起身,对着林白做鬼脸:“看见了吧,嫂嫂最疼我!” 林白见状,扬手就打:“我媳妇当然最疼我,你个小崽子,打一架啊!来啊!” “打就打!怕你不成!”林青后退几步,握拳起势蓄势待发。 蒋娇娇捂着嘴乐:“那,爹爹和我吃饭吧,我做了红烧鱼,爹爹不是最想吃吗?” 林良听了大喜:“得儿如此,父复何求?那俩小崽子就不要了吧。好闺女,咱快走,但是要记得下次,可千万别自己下厨了啊。” 说罢就叫翠儿扶着蒋娇娇进屋用膳。林白林青见了连忙跟了进去,却在进门的时候还不忘互相争抢谁先入座。一顿饭吃的好不热闹。 酒足饭饱,蒋娇娇正秀着林青送的蝴蝶钗的时候,就见家丁来报,递了一封无名信说是要给蒋娇娇。 林家父子不解,又不好要信,只得抻长脖子看着蒋娇娇读信。只见蒋娇娇看着看着,脸色愈来愈苍白,最后双眼一红看向林青:“青儿,这一个月,你干什么了?” 林青见大嫂如此,呼吸一滞,一阵凉意从脚底冲进心头,就连说话都有些结巴:“没,没干什么啊?” 蒋娇娇听了,一着急,眼泪当即就掉了下来:“信上说有人污你清白,先生不信还为此打断了根藤条!你怎么不同我说!人生在世清白何其重要!而且你还有伤……你……”话没说完,人便急火攻心的晕了过去。 “大嫂!” “娇娇!” “闺女!” “不好了!夫人见红了!!!”翠儿一声尖叫刺穿林府。 “稳婆!稳婆!!!”林福一听那话,当即一边喊一边跑了出去。 林白打横将蒋娇娇抱起直奔内院,身后跟着一群丫鬟婆子。林良拿起信看了一遍又缓缓放下,神情严肃眉头紧锁。而听见大嫂的质问就知道发生何事的林青跪在地上一言不发。 外面忙碌的热火朝天,饭桌前的父子二人气氛却直降冰点。 “起来吧。”林良叹着气,上前准备扶起林青。 “爹……”林青眼圈通红,声音颤抖,“大嫂若是……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青儿。”林良声音突然严肃,拿出父亲的姿态沉声道,“你自知是谁的弟子,郎中和稳婆赶过来还需要时间,你难道不知道应该怎么做?” 林青抬头,看着林良的眼神从慌张逐渐变为坚定,从地上爬起来转头跑进了产房。 林帅功高,林青幼时就开始知道躲避锋芒,所以就从未去过私塾而是躲在家中悄悄跟随许倩的师兄学文习武。而许倩师门又皆懂医理,这种场面虽少见但好在还能知晓应对方法,尚能撑到郎中赶来。有惊无险的林府再添新丁。 蒋娇娇还未醒,林青和林白并排坐在房间门口看着月亮。 林白将手搭在林青肩上:“今天八月初六,正好秋分,而明天又是你的生辰,时辰不错。” 林青没接话,只是看着月亮。林白轻轻叹口气,将手掌贴在林青后背上,轻声道:“还疼吗?” 听到大哥未曾责怪反而安慰,林青心中城池当场溃不成军,他嘴一扁伏在林白膝上,呜咽着像条小狗。林白感受着膝上衣物逐渐湿透,满眼心疼,宠溺的揉了揉林青的头,心中憋闷——他们林家人哪个不想光明正大驰骋沙场,可是唯独最向往自由的弟弟却从小不得已卷入阴暗风云。就连放纵潇洒都不能做到,身为大哥,委实心中有愧。 一路波折,好在蒋娇娇有福气,竟然生了一对龙凤胎。孩子是早产又是双胎,又小又乖,躺在摇床里闭着眼睛不出声。林良看了一眼屋外的儿子们又看了看摇床里的小孩,叹气:“你们怎么跟你们小叔叔一样哭都不肯大声哭,再怎么说也该像我啊,潇洒些。或是像你们奶奶也好,不过说起你们奶奶啊,那可是个奇女子,我至今还记得,那年她站在军营中罗裙染血,旁边那些小兵都吓死了她还能脸部红心不跳的救人。有些人骨头都翻出来了,我都怕,她却不怕。别家姑娘都乖巧可人,她却像快钢铁。”林良说着说着就觉得鼻子有些酸,“她若是在,便好了......” -- 第7页 第五章 ================ 蒋娇娇睡得很久,醒来的时候家里三个男人或站或坐或趴,都伏在自己床边。她透过缝隙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小摇床,竟只有翠儿和奶妈在新丁旁边。蒋娇娇张口声音沙哑:“宝宝起名字了吗?” “还没。”林白坐在床边,见人醒了连忙抓紧蒋娇娇的手生怕人跑了一般,语气里带着责备,赌气道:“那俩小兔崽子害你受这么大苦,才不给起名字。” 蒋娇娇有气无力的瞪了林白一眼,又望向林良想起身行礼,却实在没有力气,只得微微垂下头:“请父亲赐名。” 被点名的林良抬头,透过蒋娇娇像是看着另一个人一般,沉默良久才晃然回神,眼珠子转了转才开口:“男孩叫林忠,女孩叫林雅。” 蒋娇娇熟悉父亲举动,见他如此快的决定名字无奈笑问:“父亲莫不是刚刚才想的吧?” “当然是。”林良被戳中心思,气鼓鼓的往外走,边走边骂,“那群丫鬟婆子哪儿去了?夫人醒了也不说拿点吃的喝的来伺候,平日里赏钱都打点没了吗!” 蒋娇娇摇摇头又看向林青,眼中带着点宠爱:“小叔叔起个小名?” 林青趴在床边托着下巴,被大嫂这么看过来视线都不知道放在哪里,闪烁着眼神声音都沉在了喉咙低处:“男孩叫狗蛋,女孩叫宝儿。” “不好听,换一个。”蒋娇娇不满意。 “男孩叫包子,女孩叫宝儿。”林青想都没想就矫正道。 “还是不好听。” “男孩叫馒头,女孩叫宝儿。” “青儿是饿了吧?”蒋娇娇被他气笑想抬手拍他脑门,却因为用力不小心扯动伤口,疼的皱眉,抬起的手也垂了下来。 林青领会,握着蒋娇娇的手拍在自己脑门上,倔强的加重了语气,又带着自责和埋怨,“男孩叫馒头,女孩叫宝儿。” “我同意!”未等蒋娇娇再做反驳,林白忽然接道,“就这么定了!媳妇你好好休息,养好身子。” 林白林青态度强硬,蒋娇娇只能妥协。于是林家第三代的子孙名字就这样被草率的决定了。 林青想留下陪着大嫂坐月子,只是林良不答应,随便吃点饭就算过完了林青的生辰,然后就拿着棍子赶他回了书院。 回到书院的林青径直奔向了房间,推门进门关门锁门,四个动作行云流水。齐晓阳打从林青风风火火跑进院子的时候就知道了,放下手中的书等着后文。 冲进房间的林青一把揪住了齐晓阳的领口,咬着牙,恶狠狠低声问道:“除了你,还有谁知道我逃课是去看了大嫂?” 齐晓阳皱着眉头,林府喜得双子的事情传播的很快,但是按照日子孩子的确是早产。他不用想就知道定是出了问题,再听见林青这般询问基本上就猜了个七七八八。他用手将林青的手掰开,沉声道:“你冷静点。” 齐晓阳声音稳重安静,林青看着齐晓阳的眼睛,看了一会才放开手坐到自己的床边抱着头不再说话。齐晓阳跟着过去坐在了林青对面。 “我知道不是你。但是我......”林青抬起头,双目通红声音沙哑,“我父兄和嫂嫂都未怪我,但是我原谅不了自己。” 齐晓阳安静地听着,他很想伸出手拍拍表示安慰,但是却最终没有付诸行动,而是开口冷静分析:“纸包不住火,只要有前奏,后续你大嫂知道这件事是迟早的事情。那么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谁去激怒了院长。” 林青直起身子,想了一会道:“院长的那只猫很大又胖从不往外跑只在书院内活动,按理说只要是在书院就一定会有动静,但是却偏偏没有动静。猫是被毒死的,唯一有理由下药的就是饭堂,因为饭堂食物多需要防着老鼠,再者那天晚上饭堂杀鸡,就算是杀猫流血也不会被怀疑。” “学生都在上课,先生也在屋里,可以活动的人就是杂役。”齐晓阳接道,“所以只要你因为被诬陷而挨打,你大嫂知道后出事是早晚的事。现在的问题就是,你上课睡觉的事情院长早就习惯也很少理会,那么那天为什么会突然过来呢?” “对啊。”林青挠了挠头,有些无力,到底是什么原因会让本来不管的院长忽然过来呢。 “除非,院长那时候就在附近。所以先生走出去以后,正巧碰上了院长。”齐晓阳道,“因此我出去打听了,那天院长正在找猫,又在课堂屋子附近听见了猫叫,所以才会寻声过来。” 林青摸着下巴眯着眼睛仔细回忆,恍然大悟:“那天我走的时候看见饭堂的张二钱就在附近,我还躲他来着!” 齐晓阳点点头:“我也看见了,当时只当是他在帮忙找猫。后来想起来感觉不对,就在你走的这几天我去找了张二钱。” “那孙子呢?”林青撸着袖子起身,咬着牙往外走,“找到他,我非先揍他一顿不可。” “不必找了。”齐晓阳拉住林青袖子摇摇头,“他昨天跟院长请辞,我便去他的住处找他问这件事。” “人呢?”林青有种不好的预感。 “死了。”齐晓阳脸色严肃,“被毒死的,他吃了和猫一样的药。你回来之前,院长刚刚去府衙协助办案。” 林青听了,重重的坐了回去,有些无神的看着前方,低声喃喃:“查不出来的。” -- 第8页 齐晓阳和林青并排坐在了一起,有些担心,但是却不知怎么安慰也没办法安慰。他没敢说的是,自己察觉这些情况去调查的时候,对方将自己的尾巴都藏得很好。蒋娇娇出事之后张二钱立马请辞,就连给人思考的时间都没有。而且当天晚上就被杀。这种灭口方式说明对方不仅有权还有钱,甚至背后的势力很大,做事又干脆利落,指向性十分明确,必非常人。所以单凭知府,必然是什么都查不出来。 “齐晓阳,我以为我避开锋芒,他们就能放过我。”良久,林青才吐出这么一句话。 “这不怪你。”齐晓阳终于还是拍了拍林青的后背,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林老将军手握重兵,在朝中称霸多年,就算现在人去塞北,可这积怨是陈年攒下来的。哪怕皇上握着人质也依然会担心林良起兵,更何况那些本就想让林良死的人。单就这件事而言,差点就能伤四人性命,买卖属实不亏。林青也是无辜受害者,这确实不怪他。只是在其位身不由己罢了。 “齐晓阳,我不想太被动。”林青忽然抬头,眼神变得坚定,“至少,他们的目光不能放在我大嫂身上。” 齐晓阳盯着林青的眼睛有些出神,他知道为了掩饰自己这么多年林青做了多少努力。可是现在这位小公子准备出手了,他想将所有的矛头都揽到自己身上,而父兄在外,大嫂又无权势之时,他只能靠着自己。想到这,齐晓阳看着林青的目光变得柔和,他身为宰相之子,和林青又有何不同,不过是父亲在身边罢了。齐晓阳抬起手用力捏了捏林青的肩膀,认真道:“我陪你。” “可是……”林平有些犹豫。 “不怕。”齐晓阳收回手,“我知道你怀疑谁,但是这件事若真是我父亲做的,至少还会看在我的面子上给你一条生路。” “我没说怀疑宰相......”林青说话的气势连自己都觉得违心。 “我其实在想一个问题。”齐晓阳道,“这件事情看似最受伤害的是你,但是我想他们应该最终目的就是对着你大嫂去的,而且还是要胎死腹中一尸两命,但是却出了岔子。” 林青知道齐晓阳指的是什么,只是他实在不敢设想那个结局,便闭口不言等着齐晓阳继续说。 “本来是可以完成那个......的,毕竟将军和少将军回来需要时间,而你又在养伤中,这段时间有无数的机会可以去送信,因为只要信送到了,就没人能来得及救你大嫂。可是事实却是等到你们都在家的时候才去送信。”齐晓阳喝了口水继续道,“我觉得能迅速灭口且做到毫无痕迹的人不会遗漏这一点,那么就可能出现了第二种势力,这种势力不想让你大嫂死,但是又不得不让你大嫂出事,所以才会在中间横叉一脚。” “可是,我想不到是谁。”林青有些懊恼,“这种势力我感觉有点中间性质,说不上到底是敌是友。而且,为什么大嫂一定要出事?” “因为这样,就可以让朝中唯一的林家势力,也就是你出手。”齐晓阳抱着手臂一脸坦荡,“所以我怀疑这股中间势力是我爹,如果你动了,那朝中的文武势力就不至于像现在那么倾斜到宰相府。我爹也可以不用再畏手畏脚,甚至可以放开手去做很多事情。而我从你的眼神里看到你也是这么想的。” 林青不敢看齐晓阳的眼神,因为此时他在心里暗自盘算着另一个可怕的事实——如果不是宰相呢?如果是林家人呢? “所以,我们去证明吧,证明我爹虽然跟将军不对付,有他的野心但还算是个好人,也从这个过程中把这些害人的东西揪出来。”齐晓阳看着林青双眼发光,“就明天,因为老师们去府衙所以会放一天假。你想先从哪里开始?” 林青被齐晓阳眼睛里的光打的直发晕,只能抛开脑中恐怖想法把视线放在天花板,想了一会开口道:“从药开始。” 齐晓阳轻笑一声回道:“英雄所见略同。” 第六章 ================ 天一亮,齐晓阳就起了床,长年累月的优秀作息使他早就没有赖床的习惯。齐晓阳洗漱完毕后出门去街上买了早饭。毕竟书院饭堂出了张二钱的事,任谁都不敢继续再吃饭堂的餐食。 齐晓阳回来的时候,林青还睡着。他便坐在一旁桌前静静的看了一会,直到书院逐渐嘈杂,他才舍得叫林青起床。 林青被叫醒的时候,齐晓阳离的很近。看着那张近在咫尺的大脸,林青刹那间僵在床上。齐晓阳身材很匀称,一双桃花眼笑起来就能弯成月牙,五官端正皮肤偏白,他长得很高,并不是那种帅气到迷死众人的长相但是却看着非常舒服,浑身的公子气质由内而外的散发出来,根本瞧不出是个有武功底子的人。笑起来的样子总会让人有种天亮的感觉,温文尔雅这个词用在他的身上并不为过。林青很喜欢齐晓阳的那双眼睛,他总会透过那双眼睛看见齐晓阳这个人的里子——正直,温柔。所以每一次和齐晓阳说话,林青总会盯着看,时间久了连着这个人他都很喜欢。 齐晓阳可能发现自己的确离得太近,连忙起身走到一旁转身背对,还不忘咳嗽一声掩饰尴尬。林将军是丹凤眼,所以林白也是,但是林青却偏偏是个杏眼,而且眼睛很大,又是双眼皮,因此显得眼睛又亮又清澈。再加上林青喜欢说话的时候看人眼睛,所以每次看人就像是能把人看穿一样。齐晓阳小时候见过许倩带着林青上街的样子,母子二人就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脸上都肉肉的看起来很好捏,又都很可爱。林青爱笑,每次一笑的时候就会露出两颗小虎牙。齐晓阳自小见到的就只是父亲的不苟言笑,各位叔伯来到家中后的阿谀奉承,周围人对着他的假情假意。所以当他第一次见到的时候,他就在想,原来世界上还能有人可以发自内心笑的那么开心,仿佛不染这世间的一丝尘埃,甚至能看见那人眼中自己的倒影。似乎在他的眼中,自己不是相府世子,不是众人吹捧的天之骄子,他就只是齐晓阳而已,一个普通的少年而已。于是只那一眼,那两颗小虎牙就扎在了齐晓阳心上,这么多年都没掉下来过。 -- 第9页 林青见齐晓阳走开,这才连滚带爬的起来穿衣。把脸浸在冰凉井水里才勉强缓和刚刚不知从何而来的炽热心情。等到洗漱完毕坐在桌前,咬着包子才完全平息。 齐晓阳不知林青心境,只是听见响动偶然回头,看见包子咬包子,心情反而开始有点狂躁。便干脆转过头不去看。 林青现在满眼都是面前的美食,根本无暇顾及齐晓阳的心情。毕竟对他来说,齐晓阳时冷时热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自然也并不在意。齐晓阳买回来的东西又都是林青爱吃的种类,当下塞的满嘴更无暇理会齐晓阳。 吃饱之后简单收拾两个人准备出门,却在门口的时候被冯健叫住。林青看他满脸不解:“你小子干什么?给院长看见你跟我在一起准得又骂你一顿。” 冯健笑道:“因为张二钱死了的事情,院长觉得这件事不简单,而且似乎也不是你做的,但是又碍着面子不肯来道歉,不过倒是准许我们跟你玩了。所以我这不是这么久没跟你在一块,见你们准备上街就想跟着一起吗?” “好啊你小子,演的一手好墙头草。”林青笑着一把勾住冯健的肩膀,用力的揉搓他的头顶玩闹着。 “哎哎哎,我这刚梳的头。”冯健不甘落后,伸手上去掐林青的脸。 齐晓阳见了,脸色沉了沉,上前一步将闹在一块的两个人拉开,对着林青低声道:“我们的事情,不便带着冯健。” 林青被他一提醒,反应过来:“齐晓阳说得对,的确不方便。” “大哥,那就方便带着齐晓阳啊?”冯健面色不爽的斜视齐晓阳,“大家都在猜测这次林家大嫂早产的事情没准就是他爹的手笔,是为了给回来的林将的警告,大哥你跟他家儿子在一起就不怕被生吞活剥了?” 林青见齐晓阳脸色微变,挡在齐晓阳前面,毫不客气抬手敲在冯健头上:“不许瞎说,无凭无据的少道听途说。你赶紧回去,我们晚些回来。”说罢拉着齐晓阳一溜烟的跑出学院。 逃走的两个人在街上一间一间药铺的查问,却都无果。林青有点泄气:“也是,能被我们那么轻易找到就不是他们了。” 齐晓阳不说话只是看着林青。 “说话,哑巴了?”林青挥手拍在齐晓阳腰间笑问。 “你也觉得是我爹做的吗?”齐晓阳憋了很久还是问出了口。 林青不说话,只是顺手扯走了齐晓阳的荷包掏出银子买了两根糖人,一根塞进自己嘴里一根塞进齐晓阳嘴里:“不知哪位公子昨日同我讲要证明他爹是个好人。”说话间,他又将荷包扔回齐晓阳怀里:“我若是笃定了是你爹做的,今天就不会上街遭罪,弄得我现在又累又饿又困还没有希望。” 齐晓阳含着糖人嘴角一点点翘起,上前一步拉着林青的手腕:“走,我知道有一家馆子很好吃,你一定喜欢。” 可就在两人刚刚转身的时候,听得一声尖叫,随即一个人从天而降,重重的摔在他们眼前。血登时就洒在他们脚边。 齐晓阳条件反射般挡在了林青面前,但是林青还是看到了。 “这人......”林青声音有点抖,情绪有点崩溃,“我认得。” 齐晓阳诧异回头,忽见角落里有黑影闪过,他来不及安慰,只能拍了拍林青道一句:“别走,在这等我!”言毕便起身去追。 林青看着掉下来已经没气的人,认出正是那天自己翘课路遇的卖簪子的摊主,他的嘴边还有点白沫,脸色青紫面目痛苦——又是被毒死的。 第二次了。林青蹲下身子捂着头,这是第二次了,与他有关的人受了伤害。杀一个小贩能做什么?无人证明那天他不在书院现场吗?可是张二钱已经死了啊?还是说,是警告自己不要查下去?警告?这个词出现的时候,林青一惊,站起来转身向着齐晓阳离开的方向拔腿就跑。 齐晓阳追着那黑影跑进了小胡同,一直将人追进了死路:“你已经走投无路了。” 那黑影见状,干脆抽刀转身:“别多管闲事,这和你无关,当你的齐家大少爷不好吗?” 那声音就像是被火燎过一般沙哑而难听,齐晓阳微微皱眉:“你到底是什么人?” 那人桀桀笑着一刀挥过去:“这是警告,齐大少爷。林府所有人都必须死,而这些与你无关。若是你和林青太近我可不好办啊。” 齐晓阳侧身躲过,欲拔剑迎战却听见身后一个声音将自己的名字叫的几乎喊破音—— “齐晓阳!!!” 齐晓阳连忙回头看去,只见林青跌跌撞撞跑了过来,发髻被颠的有些松,头发散乱满脸是汗。 林青离着很远就看见那人对着齐晓阳挥刀,大脑一片空白只记得叫人名字,脚下步伐也加快了些许。 “你怎么样?”林青冲过来,来不及停下径直撞在齐晓阳身上,然后就是一顿乱摸。 “我没事,只是人被你吓走了。”齐晓阳无奈抓住林青的爪子,回头瞥了一眼早就跑没影的人。抬手简单的将林青松撒的头发重新扎紧。 见人没事,林青总算是放下心,任由对方给自己将发髻扎紧,紧张询问:“是什么人,看见脸了吗?” “没有,但是听见声音了。”齐晓阳看着林青的眼睛摇头,“没听过,但是感觉像是被火燎过。” 林青眨眨眼睛想了一会实在想不出有什么人是这种情况,便抓着齐晓阳的手腕快步往外走:“此地不宜久留,快点离开。小胡同怪吓人的。” -- 第10页 齐晓阳没有反抗,由着他拉着走出了小胡同。 回到大街上,感受着空气中的温暖和四周的人气。刚刚的紧张总算是消散一点。漫步在人群中,林青的手依然紧紧揪着齐晓阳的衣袖。而齐晓阳也没有挣扎,甚至刻意没有大幅度的摆动手臂,只为了让林青拉的舒服点。 “齐晓阳。”林青声音弱弱的,“我不想查了。”他低着头声音像是从喉咙里勉强挤出来的一样,“我有点怕了。”——我有点怕下一个就是你。 齐晓阳听后,停下脚步站在林青面前,抬起手放在林青头顶,用袖子挡住周围人的视线,笑道:“那便不查了。” 林青耳边的声音因为被袖子遮挡小了很多,再抬头,他目光所及之处便只看得到蓝天、白云、和齐晓阳。 阳光洒下,林青站在齐晓阳挡住的阴影里,逆光看着他的脸。齐晓阳被太阳照的闪闪发光,林青看不见太阳却看得见齐晓阳。好像,时间就停在这时也没什么不好。那些风云诡谲的事,不染指也很好。林青看着齐晓阳眼睛里的自己,笑的莫名开心—— “那你请我吃饭,今天我要多吃点。” “好。” 第七章 ================ 齐晓阳带着林青来到一家新开的湘菜馆。林青虽然怕辣但是却喜辣,吃到嘴肿也停不下来。与他不同的是,齐晓阳一口辣都不能吃,只能吃些清淡的小炒。他一边喝茶一边看林青吃的满头大汗,笑意渐浓。 现在这时候并非饭点,食客不多。林青吃的正欢,忽听齐晓阳咳了两声,又放下手中茶杯扶住了额头,面色有些苍白。林青放下手中食物看了眼齐晓阳有些担心:“怎么了?” “无事,”齐晓阳声音有些虚弱,“略感不适。” 林青刚想问是不是辣味太浓,就见齐晓阳捂着肚子倒了下来。 “齐晓阳!”林青扔下手中刚拿起的筷子,站起身冲过去握住齐晓阳的手腕探脉。他刚一触到齐晓阳脉搏脸色忽的一变,大喝一句:“店家!!一桶水一杯盐马上拿来!!” 小二凑过来有些不解:“怎么了客官?这盐贵的很,不能轻易给的。” “这,是当今宰相之子。”林青抱着齐晓阳的头,表情变得可怖,满脸杀气看着那小二,沉声问道,“你有几个脑袋够赔?” 小二一听,连忙转身准备。林青现在已经顾不得许多,伸手进齐晓阳喉间,用力一按。只听得“哇”一声,齐晓阳将胃内食物吐了一地。此时小二已经拎着水桶走过来,看见一地污秽连忙放下水桶捂着鼻子跑远。 林青强忍着味道,用水瓢舀了一瓢盐水灌进齐晓阳嘴里,厉声道,“掌柜的,从现在开始不许任何一个人离开客栈,若有人离开我绝不客气。”说罢拿起桌上筷子用尽全力甩出去插在饭馆门上以作警示。 被叫过来的掌柜满脸惊恐的看着陷进大门一半的筷子,连忙点头阻止了想要往外跑的食客。 林青帮着齐晓阳灌盐水,灌进去之后又摁着喉咙让他将水都吐出来。几次过后直到吐出液体颜色变成清水状态,林青才脱力的最在地上长吁口气:“老板,煮点小米粥,要加红枣。另外我需要借间客房。” “好好好,客官随我来。”掌柜忙点头哈腰的为林青指路。 林青用力将齐晓阳打横抱起来,跟着掌柜的进了里间。安置好后,他坐在还在昏迷的齐晓阳旁边,心跳个不停。他将手指搭在齐晓阳脉上,静静监测着齐晓阳的状态,空气安静再加上疲惫,他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齐晓阳醒来的时候,林青靠着床头打着小呼噜,身上还带着已干的污渍,手指搭在他的脉上睡得很香。齐晓阳笑了笑,动了动手,想把被子往林青身上扯,却发现自己这么一动林青就睁开了眼睛。 “你醒了?”两个人异口同声的问对方,不同的是一个焦急,一个虚弱。 “辛苦你了,衣服都脏了。” “你呢?”林青看着齐晓阳的脸,语速快的出奇,“头还晕吗?还想吐吗?肚子还疼吗?” “我应该,没事了。”齐晓阳伸手,将林青的手指搭在自己脉上。 林青摸着齐晓阳脉象强壮有力,再无异像。这才松了口气,起身道:“没事就好,那我去去就回。” 齐晓阳知他要去做什么,手掌一扣握住林青的手,用力握了握随后松开:“好。” 林青点点头,转身大步出门,步子迈的坚定有力。 此时大堂的食客们早已怨声载道: “你们又不是知府!凭什么扣我们!” “就是啊!我们还没有找你们说饭里有毒呢!” “那俩人是谁啊?说话你们就听?”这话一出,众人就听见一个人接道—— “林府二少爷,这身份够不够?” 只见林青从里间走出来,走到自己那桌看了一眼饭菜,用筷子拨弄两下齐晓阳的吃食,随后冷笑一声再抬头看向食客们,“把你们的手都伸出来吧。” 众人皆知林府二少爷吊儿郎当是个无用的纨绔任人拿捏只会耍嘴皮子,可如今这副模样似乎比战场上凶猛的林帅还要让人胆寒。所有人当即噤声,老实的将手伸出来。 林青低头,将众人的手和衣袖挨个闻过去。而后看向掌柜:“都在这了?” “是是是,不敢欺瞒林小少爷。”掌柜的满脸赔笑道。 -- 第11页 林青正奇怪就听得一微弱声音传来,“人数不对。” 众人寻声望去,只见齐晓阳扶着墙壁喘着粗气,脸色有些苍白。林青见了咒骂一句,小步跑过去扶住摇摇欲坠的齐晓阳,怨道:“你怎么来了?” “我无事。”齐晓阳拍了拍林青的手背,笑道,“人基本上都在这里,只是我记得中毒之前有三名杂役,现在只剩下了两名。” “啊!”掌柜恍然大悟拍掌道,“公子这么一说的确是少了一个人,叫陈海。话说他刚刚说去了茅房,怎么现在还不回来?” “混蛋。”林青小声骂了一句,就要追出门,可他旁边的齐晓阳却摇摇欲坠,开始有些犹豫自己到底去哪儿。 “你若是想去,就不要管我。”齐晓阳没什么力气,只能贴着林青耳朵才能将自己的话清晰的送进对方耳中,“我已经醒了,这家店离宰相府不远,我自己回去,你不必管我。”一句话虽短但是对于齐晓阳来说却非常耗费体力,他顿了顿继续道,“前路那么长,你既然想走,我也会很快就追上来的。” 林青看着齐晓阳强扯的笑容,有些感动。他刚想说话就被齐晓阳打断:“你不必自己一个人,我陪你。只是你要等等我。”齐晓阳拍了拍林青扶着自己的手以示安慰:“去吧。” 林青看了一会齐晓阳,随即点点头,“我去去就回。晚些时候去寻你。” 话已至此,两人便只能暂时分开。齐晓阳叫杂役扶着回了宰相府休息。而林青则根据掌柜画的图先去陈海家中看看。 陈海家住城西,林青走了好一阵才走到。门口一棵青松树,院中大门虚掩。林青站在门口盯了一会便直接踹门而入。院中空无一人,甚至生活痕迹也只能从未叠的被子上看出来。林青在屋里找了半天才推门出去,又绕着陈海家转了一圈,最后将目光落在不远处的一个馄饨摊。 林青晃晃悠悠走过去,坐在椅子上,“老板,来碗馄饨,加香菜和辣子,不要醋。” “得嘞,您稍等。”馄饨店老板应道。 林青看着陈海家大门,直到馄饨上来周围依旧无人归来,他看着老板问道,“老板,您经常在这摆摊吗?” “那可不。”老板笑着,一边用围裙擦手一边对着陈海家隔壁仰头示意,“喏,就那边的房子,我就住在那。” “哦?那您知道这房子住的谁吗?”林青指着陈海的房子问道,“我想在这附近做点买卖,看这房子不错想问问屋主卖不卖。” “那家啊,肯定认识啊,我们老邻居了。”馄饨老板像是个健谈的,一听这话就坐在林青对面开始将自己知道的事情说了出来,“我看你小伙子挺好,作为老人家得劝劝你,那家房子啊,买不得。” “哦?”林青来了兴致,睁大眼睛瞪着老板下文。 林青眼大脸圆,虽然及冠但还有点稚气未脱。而巧的是老板家孙子刚刚出生,他一见林青这副模样生的满心欢喜,看见他就想看见自家的小孙子一般,和善笑道:“那家主人啊,叫陈海,没啥能耐,就只能做做杂役一个月挣不了几个钱。但是耐不住长得好看,硬是攀上了乡绅家的女儿。所以那房子是拿着老婆的彩礼钱买的。可惜,那姑娘了。说到这老板惆怅的叹了口气,抹了把脸惋惜道,”遇人不淑。那陈海长的人模狗样,但是心却黑的很。又是赌博又是酗酒,还打老婆!你说怎么好人就碰不见好人呢?“ 馄饨老板喝了口茶水继续道,“我见过那闺女,心善人长得也好看。偶尔有时候周围邻居穷了,还不忘接济,就我老娘病重无钱的时候还是那闺女伸出手来帮的忙。可惜了!一尸两命!” 听见这话,林青脑子里不可自制的想起了自家大嫂,深吸几口气才平息心头愤怒静待老板继续说。 “那闺女怀了孕,告诉了陈海。可是陈海呢?那天正好输了钱,回家又听见老婆怀孕,就非要什么他不回家老婆怎么能怀上一定是别人的,不听老婆说话就动了手。”老板满脸唏嘘,眼神直勾勾的还带了点泪光,“结果呢!失手给人打死了。” “陈海失手杀人官府不管?”林青有些疑惑问道。 “官府?”老板笑着看着林青,“小少爷是给宠大的吧?” 林青听了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后脑勺点了点头。 “一看就是,被家人保护的很好,这世间的险恶是半分不沾啊。上层的公平都不能完全保证,更何况这底层的公平呢。小少爷日后若是当了官别忘记这层小平民啊。”老板宠溺道,但还是说了后续,“听说是有人疏通了关系,再加上是陈海失手推了人,那闺女自己撞在椅子上的,所以打了几板子关了几天就放走了。” 林青有些不满,“那,后来呢?” “后来陈海就不怎么回家了。乡绅好像势力没有陈海背后的人那么大,也搬走了。”老板觉得差不多了便起身招呼客人,“所以说,寓意不好,小少爷别买了。” 林青有些不甘心,站起来道,“我不忌讳这个。那,哪里能找到陈海?” “小孩不听大人说话呢。”老板摇摇头,“实在想找的话,去聚财赌坊吧,老婆死了以后他就总去那里了。” 第八章 ================ 聚财赌坊是城中排行第二的赌坊,其中达官子弟,平民乞丐,鱼龙混杂应有尽有。林青站在赌坊面前有些犹豫。他虽然少时装作纨绔,但是这青楼赌肆却是从未去过。毕竟再怎么调皮捣蛋,也是林家军的人。而林家军军规第一条就是逛青楼赌肆者,次过三,杖五十鞭二十,烙罪印赶出军营再不得从军。他若是踏足,甭说旁人会怎么嘲笑,他爹肯定第一个大义灭亲砍了他祭军旗。再者,纨绔模样本就是装的。 -- 第12页 林青站在赌坊门口原地转圈想办法,但是想了几个就否了几个,一炷香过去了还没有好注意。正这时,他就听见身后一个洪亮的声音响起来:“哟?小少爷?” 最喜欢带着调侃语气这么称呼他的,京中只有一人。是守城统领,名叫沈戡。年二十七,父亲是林家军上任左先锋,为国捐躯后林良不忍他家独苗战死沙场,便给安排了一个护城军的职位。一是能在京中吃皇粮,二就是林家军远离朝堂后这人还能护着林青。但是这人时而聪明时而糊涂,林青装纨绔的时候没少被他抓住,逮住之后就是一顿好打。所以林青对他是又爱又怕。甚至不肯叫他大名,而是以戡字太难认,直接改名叫沈戳。此时见到最不想见到的人,林青便权当听不见转身就走。 可沈戡哪里肯答应,他早就看见林青在赌坊门口徘徊了。按照他对林青的了解,八成是有什么事需要进去但是又不敢,所以才前来解围。只见他脚踩马鞍借力,腾空而起,霎时间就落在林青面前。林青想躲,却又因为彼此太过熟悉被沈戡先手勾住脖颈,眼前一黑再回神已经被沈戡提在他腰间动弹不得。 “沈戳!你撒手!”林青用力挣扎,连踹带骂,“你这个岁数这么大还没老婆的老混蛋!林小白都生了两个了你就只会揍我!” “挣扎无用,老实交代,在这干嘛?”沈戡用力夹着手臂,卡的林青上不来气一直咳嗽。 沈戡见状还是松了松力度,给了林青喘息的机会:“若是不说,我就带着你去林家军军营,反正你爹也回来了,若是知道你在这赌场门口,他肯定要打折你的腿。” “你先撒手,我告诉你就是。”林青挣脱不开,只得讨饶。 沈戡松了手,将手放在佩刀上等着林青编。 林青咳了一会,揉了揉脖子;“这么多年你就只长肉不长脑子吗?” 沈戡笑着又要动手。林青连忙认怂,后退几步保持距离:“你帮我个忙,别告诉我爹。我知道他在林府后院藏了一缸花雕,哪天撬出来给你喝。” 沈戡歪头看着林青:“有你这么坑爹的吗?” 林青笑的贼:“反正我坑爹也不是一两天了。当年他以为我娘怀我的时候是个丫头,藏得女儿红不是也被咱俩撬出来了吗,你若是不说我就告诉他。反正我大嫂刚生,只要大嫂帮我他就揍不了我。但是你不一样,”林青贱兮兮的凑过去,“他绝对会以试试你功夫如何为理由,好生揍你一顿。只要我不说,就没人知道那女儿红已经变成一碗清水。” 沈戡看着林青,盘算着什么时候找机会先揍这小子一顿,只是不是现在。想了一会笑道:“行,你说吧,要帮什么?” 林青看见有希望,拉着沈戡走到一旁:“我要找个人,他欠了我钱,但是躲进赌坊了,我要去找他。本来我没什么办法,但是现在有两个选择,一个是你以搜查为借口带我进去,第二个是我乔装进去,你去给我爹打预防针,日后要是不小心知道了,别杀我祭旗。”说着林青将双手往袖子里一揣满脸不屑:“但是你堂堂护城军统领,无凭无据进聚财赌坊,若是被人揪小辫子,饭碗丢了不说还得被揍一顿。” 沈戡听着话,看着林青满脸不信:“你小子是进去找人还是赌钱啊?我怎么不信呢? 林青不爽:“那算了,反正我也不差那几个钱,但是不知道我爹什么时候走,这练功嘛......” 沈戡一想到老当益壮的林良将军打了个寒战:“行吧,臭小子我真是怕了你了。我去找你爹,你换身衣服进去别让人认出来啊。”说罢便要上马离开。 “等等,沈大哥!”林青连忙拽住沈戡衣角。沈戡一听林青这么叫就知道事情要不简单了,加快脚步想上马,只是林青加了内力,一时间竟然走不动,只能问道:“看不出来啊,这许久没见,功夫精进了许多,说吧,还有什么事?” 林青笑嘻嘻凑过去将沈戡腰间钱袋顺走:来时匆忙只带了碎银子,这进赌坊不是要钱吗,借来用用哈。沈大哥~ 沈戡气急回手就打,但林青早就一溜烟跑了。沈戡只能叹气,跨上马直奔林府。 拿到资金的林青借了件布衣,往脸上摸了点灰,又贴了两撇胡子,确认几遍的确面目全非之后这才拿着银票进了赌坊。 赌坊里乌烟瘴气,声音嘈杂,林青听的有些耳朵疼。只是身不由己,只能强撑精神四处张望,搜寻无果之后恨不能扇自己两巴掌——见过陈海的只有齐晓阳,自己都不知道对方长什么样找什么呢?真是关心则乱,平日里的聪明劲现在竟然全无。他又观察了一会四周的人,最终锁定目标走到角落里站在一男子身旁。 “门息点%3F”林青问道,那是林青小时候跟几个道上朋友学过的黑话,那意思——您是掌柜的? 那男子回头看了林青一眼,上下打量之后点点头。林青内心窃喜——赌场之中,站在不起眼角落却能注视全场的人,是掌柜的可能性大些。自己算是赌对了。林青心中喜悦面上却不动声色,对着人群一努嘴:“找条鱼。” 那男子盯着林青看了一会,走了两步掀开一个门帘,站在门口对着林青一摆头。 寻人先堵三场是这的规矩,毕竟赌客怎么说也是客人,哪有你说来找就能来找的。更何况能排到第二,这背后的势力也是不容小觑。林青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跟进去。 -- 第13页 一进屋,唯一的大门就落了锁。林青看着屋里的几个打手有些心慌,他只有腰间一把折扇,这若是一会打起来,自己未必能捞到好处而且还会暴露身份。但是来都来了,总要先试试水。 那掌柜坐在林青开口道:“三把,比大小,你赢,留下一千两找谁我告诉你。你输,指头留下,人、滚蛋。” 此时的林清虽然强撑着不露怯,但实则内心慌得不行。出生以来第一次赌博,又是找想杀自己和齐晓阳的人,此时压力非同一般。他咽了口唾沫,点点头,坐在掌柜对面。 “第一把。”掌柜拿着筛盅摇着筛子,晃了三下之后落地,抬手对着林青做了个请的姿势。 林青咬咬牙,闷声开口:“小。” 筛盅打开,四四六,大。林青当即心里咯噔一下。 掌柜笑而不语,继续摇。 “大。” 开盅,二二三,小。林青咬着下嘴唇,一滴汗顺着额头滑进衣领。 掌柜笑道:“您还有一次机会。”说罢便要开始摇色子。 “等等!”林青出声阻止,想站起来去拿筛子,却被身后的打手摁回座位上,挣扎无果只得开口:“我来。” 掌柜点头,将筛盅从桌子上推到林青面前。林青拿着筛盅用力摇了几下放在桌上。 掌柜闭目养神,听见筛盅停止晃动,幽幽开口:“五五六,大。” 林青打开筛盅,果然看见三个筛子,五五六,大。 “你输了。”掌柜坐直身体,看着几名打手示意动手。 打手速度很快,又很强壮。屋内空间狭小,林青想躲都没办法躲,直接被摁在桌上,手腕被抓着拍到了桌上。 “等等!我还有话说!”林青垂死挣扎,冷汗直流。 “临终遗言,可以。”掌柜点头,伸手阻止了举刀的伙计。 林青想了半天,只是此情此景他大脑一片空白,最后只能憋出一句:“动私刑不合条例!” 此话一出,一屋子的人都笑了。而那掌柜笑的更是开心:“聚财,上面有人,从未怕过。”说完,脸色一变冷声道:“动手!” “等等!我还有话说!”林青不死心,继续挣扎,掌柜看着林青有些不耐烦:“还想说什么?” 林青看着掌柜,讨好的笑道:“小弟不懂事,饶我一回行不行?” 掌柜看着林青,翻了个白眼对着手下挥手示意快些动手。眼看着刀尖落下,林青只能做足了力准备一搏,却忽然听得大门被拍的又急又快。掌柜一抬手阻止了刀尖落下:“去看看,什么事。” 林青长出口气——暂时不用暴露身份了。 门被打开,掌柜还未看清发生什么,就冲进来一伙官兵二话不说将所有人都控制住。林青看着这群人穿着眼熟,还未等想起来就听见一声熟悉的声音:“好啊,原来在这。” 听这声音林青就知道大难临头,来人不是别人,正是他大哥林白,身后还跟着一脸看好戏的沈戡。而这群兵穿的正是沈戡手下护城军的衣服。 林青被两个士兵架着低着头不敢吱声。林白走过来看了林青一会,冷笑一声:“就是他。” 赌坊掌柜满脸疑惑,沈戡便出面解释:“这小贼前不久偷了少将军的钱,这几日我们正盯着呢刚准备抓。幸好掌柜的您将这小贼关进房子里,免了我们不少事。多谢了。” 那掌柜一听少将军就知道来人是谁,对着林白拱手作揖:“为小林将军帮忙,我等荣幸。” 林白看着掌柜作揖摆摆手权当回礼:“那这人......” 会察言观色的掌柜连忙接道:“自然是小林将军带回去,随您处置。” 林白一点头,对着驾着林青的兵一摆手:“带走!” 于是林青就这么被带进了护城军的营地,径直被扔进了牢房。 毕竟是林白将军的“仇人”,那几个士兵并没有收力,甚至还为了表现自己对林小将军的崇拜而更加用力。被扔进牢房的林青险些撞在墙上,踉跄几步扶住墙壁才避免了悲剧发生。 林白清退了左右,空荡的牢房就只剩下三个人。 沈戡抱着手臂憋着笑靠着牢门调侃:“哟,小少爷这是唱的哪出啊?我这大牢,您是头一个客人呢。” 林青脸红,拍了拍身上的灰,又揉了揉被驾着有些疼的地方不说话。 林白握紧拳头,一拳砸在了林青脸旁的墙上,看着林青冷笑一声:“赌坊?” 林青不敢动,也不敢说话。他家大哥宠是宠,但有时候生起气来,揍人比他们爹还狠。 “我……”林青看了一眼沈戡,眼神里充满了埋怨——到底怎么回事? 沈戡刚想说话,就被林白打断:“你别看他,他话说的很明白。是爹叫我来捞你的。” 林青不解,睁大眼睛看着林白。林白无奈,他弟弟稚气未脱可爱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就是实在太像他们的娘亲了,有时候看着这张脸就算是林良也未必能真的忍心动手打人。更何况他们父子对林青的确亏欠颇多。 “那小崽子大小连骰子长什么样都没见过还有脸去赌坊?”林白认真学着林良的语气,“小白!你赶紧和沈戡带着人去捞他!晚点怕不是爪子都要被做成红烧的!” 林青一听,鼓着腮帮子踹了一脚墙壁,骂道:“那老狐狸。” -- 第14页 林白无奈,却只能摆出一副兄长的样子,提着林青的耳朵:“老实交代,你说的那什么借钱不还的理由也就沈戡这傻子会信。” 沈戡听了,再也摆不出看戏的表情:“这关我事?” 林青叹气,他敢欺负沈戡,却不敢欺负林白。毕竟林白身后还有他爹和大嫂,他刚死里逃生还不想羊入虎口,只能如实交代:“齐晓阳他跟我一起吃饭的时候被人下了砒霜,我虽然把他救回来了但是也得找到凶手。不然宰相又得找爹麻烦。” 林白点头:“找到了?” 林青摇头,泄气道:“但我听说那人叫陈海,经常混迹于聚财赌坊里所以才去的。” “人也没找到,又差点被做成红烧猪蹄,你这林府小少爷也不怎么样嘛。”林白松了抓着林青耳朵的手,抱着臂嘲笑道。 林青扁嘴,蹲在地上赌气不想搭理他。 “起来,跟我回家。”林白轻轻踹了一脚林青的小腿道。 “我回去干什么?”林青往一旁挪了挪依旧蹲着。 林白眨眨眼睛笑道:“老狐狸鞭子准备好了等着抽你呢。” “那我更不回去了!”林青失声道,“他都要抽我了我干嘛要回去挨揍?” “逗你呢,”林白弯腰拎着林青的领子把人提起来,“不回家你还真想在这大牢里头过日子啊?回去看看娇娇。” 听到大嫂,林青才露出笑容:“行。” 林白摇头,回身看着沈戡:“给你添麻烦了。” 沈戡笑道:“没事,这小子没被做成红烧的还挺遗憾。要是下次林老将军抽他记得叫我,我去看热闹。” 一句话听的林青直对着沈戡翻白眼。 “下次请你喝酒。”林白对着沈戡点头,权当行礼。 “得嘞。慢走。”沈戡挥手,目送林家兄弟从后门离开。 第九章 ================ 从小路回到家的兄弟俩也没从门进,而是翻墙进了院子。刚落地,林良就将手中的棍子狠狠捶着地面,怒道:“还有脸回来?” 看见爹这幅模样,林青双腿一软跪在了地上,闭着眼睛满脑子都是完了。林白则走到林良身后,一边劝他消气,一边把事情来龙去脉解释给他听。 听完之后的林良瞪着林白:“用得着你解释?刚刚宰相府派人来找这臭小子我就猜到了。” 林青一听宰相府来人,来了精神:“齐晓阳呢?他怎么样?我还说我要去看他呢!” 林良看见林青问齐晓阳,气不打一处来,再次用力砸了几下地面:“你还好意思问?人家可是宰相的心肝儿宝贝!出了这么大的事,不让你陪条命就算他齐峰有良心,你还想去看他?” 林青被父亲训的只能闭嘴,无力的跪坐在地上。林良看他这幅模样又生气又心疼,自家儿子和齐晓阳的情谊,的确不应该被父辈左右。只是齐峰未必也这么想,便道:“我也不罚你,只是下次要拎的清自己几斤几两。骰子都没摸过也敢进赌坊?真当自己两双手就能给人家剁一只了?另外,”林良从椅子上站起来,背对着林青,继续道,“你若是想去,便去赔罪吧。齐峰那老东西应该会看在我的面子上不要你的命。” “爹?”林白吃惊,“青儿去了,宰相得抽死他!您这不是送羊入虎口吗!” “那也是他该经历的!”林良怒道,转身盯着林白的眼睛,语气带着无奈心疼和自责,“他,该经历的。” 林白看着父亲,张了张嘴最终没有再说话。林良深深的看了林青一眼:“小白,你去照顾照顾娇娇吧,皇上说,等她做完月子,我们就该回塞北了。” 林白点点头,跟着林良大步离开。林青抬头看着父兄的背影,握紧拳头内心一阵酸涩。他兄长还未及冠,林良就已经想好了他的字子烨,齐晓阳的父亲也是如此,早在齐晓阳刚出生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了字皓明。可林青及冠好些天,林良却未曾给他起字。在林青的记忆中,父亲就只喜欢待在娘亲许倩身旁。他和林白就跟捡回来的一样,但那时候,娘在,家就暖,他也爱看着爹娘相亲相爱。可后来,林良在塞北抵抗外敌,甚至没来得及见许倩最后一面。打那之后,林良每次看到林青的时候,林青都能隐约感觉到父亲的疏远。若说林良不爱林青,可林青做的每一件事林良都能知道他心中所想并给予最大支持;可若说爱,林良带着林白走的那天,林青追出去数里想跟着一起,却只能看到林家军的背影在他的眼中逐渐变小直到消失,这过程中林良头也未曾回过。 林青不懂,也不怨,但心中又难免憋闷。好在还有大嫂还有……齐晓阳。想到齐晓阳,林青赶紧从地上爬起来翻墙而走。他答应齐晓阳要去宰相府寻他,哪怕被宰相打死,他也得履行承诺。 从林府到宰相府,对林青来说不算很远。只是站在宰相府门口,他就有点怯了。宰相齐峰他只在幼时见过一次。当时他在许倩身后,抓着许倩的裙摆才敢去看齐峰的脸——刀割般的面容有棱有角,凌厉的眼神似乎下一瞬间就能把林青吃的渣都不剩。所以那时候林青怕齐峰怕的要死,当知道齐晓阳是齐峰的儿子的时候震惊的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那种恐怖的人怎么能生出齐晓阳这样的儿子?那齐夫人得多绝色啊? 只是恐惧归恐惧,人还是要见的。林青不情愿的挪着步伐,终于抵达宰相府门口,还未叫门,站在门口宰相府的管家齐寿就阴阳怪气的说道:“林家小少爷吧?进来吧,我们老爷恭候多时了。” -- 第15页 林青咬咬牙,握紧拳头闭着眼睛一脸慷慨赴死的模样跟着齐寿进了大门。 宰相府很大,林青都快绕晕了齐寿才停在一个空阔院落中央。林青感受着四周不寻常的气息,心跳加快——来者不善啊。 齐寿揣着手用下巴对着林青:“林小少爷跪下吧。” 本来紧张的林青一听这话差点乐出声:“凭什么?” “凭什么?”齐寿一脸不可置信看着他,“你险些害了我们大少爷的命,还好意思问凭什么?” 林青抱着手臂笑道:“我虽然不懂事,却也知跪贤跪长。你一个奴才,对我趾高气昂上下嘴唇一碰就让我跪下,我凭什么?” 齐寿见林青这幅模样有些恼怒,单指指着林青骂道:“林青!这是宰相府!不是任你胡来为非作歹的林府!让你跪你就跪!你是听不懂话吗?” 林青阴测测的盯着齐寿,笑道,“真是有肉吃的地方,狗都叫的欢。” 齐寿气急,他身为宰相府的大管家,平日里除了齐峰就连齐晓阳见了都称呼一声齐大管家,高傲惯了何曾被人这么骂过?当即扬手欲打。 林青眯着眼睛,等的就是这巴掌,若真是落下来了他就有理由反抗,甚至局势也有可能倒向自己这边。可齐寿刚抬手,就被一个浑厚的声音阻止:“齐寿。” 那齐寿一听,连忙放下手毕恭毕敬站到一旁:“老爷。” 林青转身,看着齐峰从阴影里缓步过来。他知道齐峰早就在那里了所以才会故意激怒齐寿来让自己稍微显得有气势一些,只是自己的小九九很明显被齐峰看个透彻,刚刚平息的心又开始狂跳起来。有些人,气场太过强大,无论在哪里都会让人本能的害怕,而对这种气息最敏感的就是练武之人。齐峰就属于这种人,林青能明显的感觉到自己腿肚子有点发颤,虽然觉得父辈恩怨不应累及自己,但面对父亲的宿敌,林青不想露怯。 齐峰淡淡的扫了林青一眼,语气不怒自威:“既然跪长,那见了我为何不跪?” 林青点头,勉强扯出笑容:“齐相有理。”说罢,一撩衣摆,面对着齐峰跪在地上。 此时齐寿早已搬了一把椅子放在齐峰身后,齐峰坐在椅子上上下打量了一下林青:“难怪姓林的带你大哥不带你,你看着的确比林白鬼一点。” 林青听这话有点疑惑——历来都是说他不如他大哥,如今说他比他大哥某方面强一点的,齐峰倒是第一个。而且,为什么鬼一点反而不会被带着?林青刚想问,就听齐峰捋着胡子道,“长的大了,更像你娘了,也难怪姓林的疏远你。” 林青猛然抬头惊讶的看着齐峰,这发展怎么跟他想的不一样? 齐峰见林青满脸震惊,微微眯了眯眼睛:“你应该知道,你来这为了什么。” 本来被齐峰一番话激起疑问的林青瞬间泄气,老老实实的回答:“是。” “你救了阳儿,但是他也是因为和你一起吃饭而遭了难。”齐峰正色道,“人,可找到了?” “没。”林青的声音有如蚊蝇,早就没了对着齐寿的气势。 齐峰压着声音和情绪道:“阳儿是我爱子,你应当知道我难解心头之恨。” 林青低头叩拜:“错全在我,我既然来了,就任凭宰相处置,只是……”他抬起头看着齐峰目光如炬:“祸不及家人。” 齐峰看着本来胆怯的林青谈及家人时候忽然变得咄咄逼人,有些好笑:“你跟我谈条件?” 林青握紧拳头决定豁出去:“下毒之人不是我,更何况我救了他。” 齐峰盯着林青看了一会儿,直看到林青觉得自己要死的时候,齐峰抚掌大笑:“好!好!好!有林家的骨气!来人!” 林青看着齐寿一路小跑,满脸得意的抱着一根带着节的硬鞭出现,脑海里就浮现自己被打烂的场景。 齐峰接过硬鞭,从椅子上起身绕道林青身后:“准备好了?” 林青闭上眼,握紧拳头咬紧牙关,跪直了身体:“全凭齐相处置。” 齐峰满意点头,举起硬鞭对着林青的后背狠狠的抽了下去。力度之大将本来直着脊背的林青抽的趴在了地上,背后立即出现了一道皮开肉绽的痕迹。林青疼的咬着牙喘着粗气,强撑着再次直起后背,齐峰第二鞭就抽了下来。 这力度和院长相比简直就是天壤之别,林青受不住,从喉咙里发出一声痛吟。 齐峰握着硬鞭问道:“如何?” 林青缓了缓,抓着衣摆,用力回应也只能憋出一个字:“行。” “好!”齐峰赞道,抬手却毫不留情的抽下第三鞭。 三遍下去,林青疼的满头大汗,觉得背后火烧一样疼,趴在地上缓了半天才强撑着起来,还未直起后背,齐峰第四鞭已经抽在身上。林青登时就趴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 “仅此而已?”齐峰问道,带着不满。 “我……”林青咬着牙,憋的满脸通红,两只手在地上勉强往上撑着身体也,只能稍微离开地面一寸,但是话却在逞强:“还……行。” 齐峰见了,不再废话,抬手将第五鞭抽了下来…… 齐晓阳睡醒以后,就听见家中奴仆说林小少爷过来请罪。他不顾自己大病初愈,披着外套就冲了出去。等他循着气息,找到花园中的几个人时,林青的后背、臀部、大腿都已经没了好肉。 -- 第16页 “林青!”齐晓阳焦急,叫着人的名字冲过去,却只能跪在一旁不知道要从哪儿扶起林青。这次打的比院长那次还狠,他生怕林青痛上加痛。 林青趴在地上,眯着一只眼睛迷迷糊糊的看着齐晓阳跑过来,想张嘴说句话却发现早已没有力气用尽全力也只能发出一声闷哼,示意自己还活着。 “父亲!”齐晓阳面对齐峰,挡着林青,生怕齐峰再下手把林青打死在这。 “乱叫什么。”齐峰扔了手中沾满血肉的硬鞭,怒道,“不是还有口气?” “那父亲非要把他打死才算吗?”齐晓阳气的满脸通红,“若不是他,孩儿早已不在。父亲非但不感谢,还将人打成这样,是何道理?” 齐峰居高临下的看着齐晓阳:“你,在质问为父?” 齐晓阳抬头,咬着牙道:“不敢,只是不服。” 齐峰看着自己儿子,有看了看快被自己打死的林青,大步离开。 林青感受着齐峰的离开,和周围包围圈内人员气息的消散,放松了警惕,意识也越来越模糊。 “林青!你别睡!”齐晓阳感受到林青的气息越来越微弱,急的双目通红,一遍遍的喊着他名字,“林青!林青!林青!!!” 第十章 ================ 林青只觉得自己睡了好久,醒过来的时候还在感叹自己居然还活着。长时间未曾进食进水他感觉喉咙很干,便张了张嘴想问问有没有水,只是这么一个小小的动作就牵连了身后的疼痛,话未出口变成了痛哼。 听见响动,齐晓阳几乎是瞬间就出现在林青面前,那副样子像是好久未曾梳洗,脸上的胡茬都冒了出来。他看着林青眼神闪闪发亮,终于放心一般惊喜道:“你终于醒了!” 林青转了转眼睛四处看了看。 齐晓阳会意:“这是林府,那天我叫家仆给你抬回来的。” 林青将四处看的目光收回,落在了齐晓阳脸上。 齐晓阳点点头:“你已经睡了五日了,这几天我都在林府。我爹那边也没什么消息,他也未曾为难过林老将军。只是皇上说这次你父兄回塞北的事情可以等到你伤好以后。” 林青转了转眼睛,看向桌子上的水。齐晓阳点头,倒了两杯喂林青喝下去,又问道:“饿吗?” 林青翻了个白眼。齐晓阳笑笑,起身出了门。没一会儿就端了一碗小米粥回来,坐在林青床头,小心翼翼的吹凉勺子里的食物,又小心翼翼的送到林青嘴边喂他吃下:“少夫人这几天在坐月子,所以就没来照顾你。小将军每天又要练兵,老将军每天管理朝中事务,所以现在只剩下我一个。书院那边给你请了长假。” 林青小口小口的喝着小米粥,直到一碗下肚,感觉活了过来才问道:“那………” “陈海没找到,但是也没有他死的消息。”齐晓阳尽量让林青少说话,便将他心中疑问都讲了出来,“没死就是好消息,只要人活着总会有踪迹的。” 林青眨眨眼睛不再言语。齐晓阳喂完了林青,便开始动手拆林青身后的布条:%2C“该换药了。” 林青吃惊,不可思议道,“什……??” 齐晓阳看着林青,知他不好意思,毕竟除了后背,臀和腿也都有伤,便道:“别害羞,你昏迷这几日都是我换的药。” 本来是安慰,可林青听了更加害羞,挣扎着想起来却疼的不行只能保持不动。齐晓阳看见后,微微挑起嘴角:“别挣扎,老实接受。父亲还是收了力的,没伤到骨头,虽然看起来吓人却都只是皮外伤。” “我知道。”林青咬着下唇,“可我还是疼。而且!”林青用加重的发音来展现接下来要说的话的重要性,“要不是我提前在嘴里含了护心丸我绝对疼死了啊!你爹就是冲着打死我下的手,你不要狡辩。什么皮外伤,皮外伤也是伤!” ”是是是,怕了你了。“齐晓阳放慢手中动作,宠溺道,”日后有机会定向林小公子赔罪好不好%3F“ 林青不说话,哼了一声当做回答。四周重归平静,但是两个人却都有些不自在。最终还是林青忍不住打破沉默:“你在林府好些日子了吧?是不是该回去看看?” 这话飘进齐晓阳耳中,他上药的手控住不住一抖,疼的林青嗷的一声:“你父子二人若是想杀了我,就直说!痛快点不要用这种折磨人的方法。” 齐晓阳不说话,坐在一边也不再上药。林青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似乎自己说错了话,但是又不太清楚自己到底错在哪里,只能将语调尽量放柔,绞尽脑汁的晓之以情动之以理:“齐相,是你父亲。 齐晓阳抬了抬眼皮,一双眸子直直盯着林青的脸,满心的话讲不出,酝酿良久才勉强吐出一个字:“好。” 上完药的齐晓阳什么话都没给林青留下,也未曾和任何人打招呼,就径直离开了。 林青看着齐晓阳离开的状态似乎是在闹脾气,有些不解:“这人犯什么别扭啊?是他爹打得我,又不是我打的他爹,奇怪。” 只是疑惑抵不住睡意,没有人在房间内,林青还是选择用睡觉来平息身后的疼痛,这一睡就到了天黑。 林青醒了以后,睁开眼睛看到的第一个人不是齐晓阳而是林良还有些不适。只是父亲在上,礼教还是要有,林青张张嘴乖巧叫人:“爹。” -- 第17页 林良听见动静放下兵书,从桌旁走到林青身边坐下:“醒了?” “嗯。”林青回应。 “齐疯子下手挺狠。”林良有些心疼的看着林青背后的布条,抬手摸了摸林青的后脑勺:“你小子,若是讨个饶没准齐疯子还不会下手这么重。“ 林青不语,只是稍微换了个姿势趴在枕头上。 “你是觉得我们是宿敌,所以不想让我跌份是吧?”林良收回手拿起药碗一边给林青喂药一边戳穿儿子的心思,“你以前无论是面对谁,总是讨个饶,怎么到了齐疯子这就任人宰割了?还一副大义凛然的死样子。” 林青被戳中心思,呛得直咳嗽,有些不好意思的阻止林良继续说:“爹!” 林良不理,放下药碗神情严肃:“祸不及子女,齐峰既然先如此作为,你日后便不要和齐晓阳交往了吧。我可能要对他下手,免得误伤到你。” “爹!”林青一慌直接从榻上爬起来,却疼的跪不稳直接栽在林良怀里,他揪着林良的衣领满头大汗,语速因为焦急而变快:“不可!说好的不及子女,齐晓阳什么都没做错!而这次他中毒的事情与我也有关,我懂药理,却只顾自己吃饭没看到他的菜的变化,齐相迁怒也是理所应当。所以于情于理您都不能对齐晓阳下手!” 林良将儿子扶回床上,表情严肃并不表态。林青一见,更加慌张,再加上刚刚动作太大扯开了伤口,语气里带着哭腔,大脑一片混乱甚至有点口不择言:“爹!你连表字都不给我起又为何因为这件事要报复齐晓阳?他是我朋友!我从小就因为是你儿子,又要当个废物,几乎没什么人愿意真心待我,可他不一样,你走的这五年关心过我吗?除了大嫂,就只有他愿意听我讲话!我如履薄冰的时候你在哪儿?我生病难过的时候你在哪儿?爹,你要是真想下手我身为儿子守着孝道我不拦着你,但是你动手之前不如先解决我!大不了我俩一块死,黄泉路上还能做个伴!” 林青的话句句扎在林良身上,他很生气,自己为人父为了保护儿子所做的一切在儿子看来甚至是种累赘。林良盯着林青的眼睛,却忽然看到了他上下涌动的喉结。林良忽然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个跟在自己身后要糖葫芦的小孩,现在长得和自己一般高;那个软软糯糯的小手,现在已经骨节分明;那个遇事只会躲在徐倩身后的小鬼,现在甚至敢和齐峰,敢和自己叫板。恍惚间林良觉得自己内心空落落的,想说什么却又有苦难言。 林青有点上气不接下气,看着林良注视自己的眼神从愤怒到失落,又到悲伤,他的火气就如同被冷水浇灌一般瞬间平息了下来,此时的他已经没有了刚才的焦急,他小声对着发呆的林良开口:“爹,对不起。” 林良的思绪被林青的道歉牵了回来,他目不转睛的看了儿子良久,最后说了一句:“你太冲动了。” 冲动了,三个字,林青就知道父亲的意思——作为林府的孩子,就算有多大的文韬武略都要藏着。从古至今,多少英雄死在功高震主之下,林良战功无数,苟活到今天属实不易,本来林白就足够杰出,若是再冒出林青,那林府毕竟留存不得。但是刚才的话,将林府多年的努力全盘托出,若是被旁人听见,谁能保证他们能一起看到明天的太阳呢? 林青知道自己错的离谱,垂着头一言不发。林良重重的叹了口气,揉了一把林青的头:“你又不是第一次冲动。” 林青一听,心头一阵猛地抬头,不敢置信的看着林良。 “至少,齐家大公子知道吧?”林良的话没什么感情,林青不知道这是不是已经没有回转的余地,但是他还是想再争取一下。可是他刚开口还没出音,林良就将食指放在林青嘴上让他噤声:“但是他没有说给任何人,甚至帮着你掩饰。所以我还是可以观察的。不过若是有一天,他不能用了,你要知道及时止损。”林良无奈继续道,“善心会是你致命的点。” 话已至此,林良不再提点,房间也陷入了久久的平静,就连彼此的呼吸声也都听不见。父子俩就这样沉默着......不知过去多久,林良望了一眼屋外的月光,觉得时辰已晚,便起身吹熄了灯火,而后出了门,关门之前最后说了一句:“别想了,好好养伤。”门刚关上一半又想起了什么继续道:“对了,你表字已经取了,因为那几天事情多所以没来得及告诉你。叫子衿,青青子衿,生而悲悯善解人意,清新淡雅之人。是你娘怀你那年就决定的,是她给你的。”说罢便关了门离开。林良知道林青怨什么,可他实在说不出口那句话——其实为父很爱你。 第十一章 ================== 齐晓阳下了很大的决心才回了宰相府。进了房间便叫人烧水准备洗澡。对于齐晓阳来说,身为宰相府嫡子,从小备受瞩目所以齐峰对他也一直是严父姿态,所以齐晓阳的童年过得很累。直到真实的接触了林青,从此他唯一放松的时候就是在林青面前,好像可以随心所欲的笑,随心所欲的闹,因为林青会笑的比他还大声,会闹的比他还让人生气。他一直认为,林青的位置理应和他一起战战兢兢,但是林青却每次都笑的那么开心,那么真心,仿佛不是将军府的小少爷,而是一个很普通的少年,做着这个年龄的应该会做会发生的事。可是还是有很多人不喜欢这个小少爷,会背地里骂他诟病他诋毁他。他觉得林青应该生气,应该难过,他曾经坏心眼的告诉过别人背地里的污蔑,为的就是想看林青难过的样子。可是他没看到,而是看到了林青就像听的不是自己的事情一样,兴致勃勃的追问还有什么。而且会在后来的某一天,出手相帮曾经背地里骂过他的人。 -- 第18页 他觉得林青太傻,太天真,太善良。这些美好的品质不应该是他们作为官家子弟有的。 “那应该有什么呢?勾心斗角?互相污蔑?暗地里下绊子?那人活的不是好累?” 他还记得林青说这句话的时候,天本来是阴暗的,但是林青的笑就好像是一缕阳光,直直打进他心里,拨开所有乌云,然后慢慢扎根。此时齐晓阳才发现,从他第一眼见到林青的笑到今天,这么多年,林青从未变过。所以他想守护,守护自己心底的善,也守护在他心底种下善的那个人。因此,他看见林青躺在地上的时候,心都凉了半截。他不管齐峰在他身后叫得有多大声,有多愤怒,毅然决然背着林青就冲进了林府。他身上沾满了林青的血,他看见林府一家慌张,焦急,难过,心疼,却没有一个人来怨自己。就连最后他提出要照顾林青的时候,就连林良都没有拒绝。所以齐晓阳不想回宰相府,他觉得林府比宰相府温暖,比宰相府有人情味,最重要的是林青在这。可是林青醒了之后第一句话却是让他回家。齐晓阳很生气,但是又无可奈何,又无话可说。 热水没过齐晓阳的头顶,似乎只有这个时候宰相府才会有温暖。洗漱完毕,齐晓阳坐在椅子上擦着头发,就听见门外有动静。他站起身走过去,打开因沐浴而反锁的房门——齐峰站在门口静静地看着他。 农历八月,虽然还没入冬,但是夜晚还是较为寒冷。齐峰鼻子通红,看得出来已经站在门口许久了。齐晓阳有些愧疚问道:“父亲为何不敲门进来?” 齐峰吸了吸鼻子:“我听见你在忙。”话音刚落就打了个喷嚏,齐晓阳连忙扶着齐峰进屋暖和暖和。 齐峰坐在桌旁悄悄摸了一把齐晓阳桌上的茶壶,有些凉。齐晓阳看见齐峰动作,连忙拿起茶壶:“我去叫人换壶热的来给您暖暖身子。” “不必。”齐峰截过茶壶倒了一杯凉茶喝掉,“我记得你就爱喝这凉的。别站着,坐下说话。” 齐晓阳听话的坐在齐峰对面。齐峰喝着茶,犹犹豫豫开口:“林家那小子......怎么样了?” 齐晓阳被问得有些懵,但还是答道:“呃......醒了,但是伤很重还在养。” “哦。”齐峰点点头,二人又陷进了沉默。 “我听说,你同他关系很好?”齐峰忽然问道。 “是。学院学生大多不愿同我一起。”齐晓阳如实照答,惜字如金。 “哦。”齐峰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似乎在朝堂上巧言善辩的他现在被喂了哑药一般。齐峰不说话,齐晓阳自然也不会找话题,只是静静地坐着等着父亲开口。 “今天上朝的时候,姓林的一直对我阴阳怪气,我知道他是气我打狠了。”齐峰挠挠头,半天又憋出这么一句话。齐晓阳不答,只是点了点头。 齐峰看着儿子又问:“他们父子关系很好,你是不是挺羡慕的?” 齐晓阳低着头依然不答,算是默认。 “林家那小子是家里最小的上面有个大哥宠着,有时候不知道为人处世怎么做。但你是大哥,你有弟弟,你与他不同。”齐峰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说这句,但此时只能乱找话题,“你同他关系好,多教教他。” 听到这句,齐晓阳猛然抬头,看着齐峰有些不解:“父亲不是,讨厌林家?” “那老东西是很气人,”齐峰搓了搓手让自己稍微暖和点,“但我讨厌他只限于在朝堂之上,私下里林将军还是很值得敬佩的。只不过林家一家只会打仗,除此之外脑子都不好使,吵不过我就只会逃跑。”说到这齐峰笑了起来,看的齐晓阳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家爹吃错了什么。 可能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齐峰收敛了笑容。房间又恢复到了之前的沉默。 “我记得你小时候一直叫我爹来着,后来大了就只叫父亲了。”齐峰再次寻找话题。 齐晓阳知道小时候的他还是很喜欢追在父亲身后的,只是后来觉得还不如背好一篇文章更能让齐峰高兴,久而久之就疏远了。但是没想到的是,齐峰居然会在意这点。 “你娘总说,要是喜欢一个人就要说,否则以后就会追悔莫及。”齐峰摸了摸鼻子,“但是我年轻的时候总是对这些不屑一顾,现在老了。” “父亲想说什么?”齐晓阳实在忍不住,出声问道。 “这些是我寻来的伤药,我知道你一会要去林府,就带过去给林家那小子,也省得林老头明天又对我阴阳怪气。”齐峰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个盒子放在桌上,“另外,我知道我之前有些事情你不喜欢,但是为父却不得不做。”齐峰脸色有点发红,口齿也开始不利索起来,眼神四处躲闪手舞足蹈的掩饰自己的尴尬:“宰相府怎么说也是你家,没事多回来看看,别总黏着林家那小子。”齐峰说到这就往外走,嘴里还有一句小小声的抱怨:“我跟他爹明明不对付。” 齐峰最后那句嘟囔在喉咙里,但是齐晓阳还是听见了。他呆愣在原地仔细琢磨,还是觉得那句话怎么听都像是在吃醋。齐晓阳将目光放在桌子上齐峰留下的盒子上,伸手打开——各种上好的伤药静静地躺在里面,有些东西甚至是太医院的珍品。齐晓阳看着有些发愣,最终哑然失笑,拿着东西出门直奔林府。 夜深已经宵禁,林府大门紧闭。蒋娇娇坐在桌边掰着一小块肉喂两条小狗。这两条小狗是林白在山里狩猎时发现的,当时狗妈妈已经被狼群咬的不成样子,腹下五条小狗已经死了三条,剩下这两条就被林白救回来了。一条叫吉祥,一条叫富贵。蒋娇娇从小就喜欢这些,这两条小狗又是林白千里迢迢带回来的,更是喜欢的不得了。 -- 第19页 “娇娇,别喂了,你看这俩撑得肚子都大成什么样了。”林白无奈,看着蒋娇娇一脸慈爱的喂狗,甚至有些吃醋。 听见相公出声,蒋娇娇才收了手,看着林白面色窘迫,小声询问:“我这样是不是不太好叫外人看见?” 林白摇头,拉着蒋娇娇的手,用自己的手帕轻柔的擦掉蒋娇娇手指上的油渍笑道:“我林白的夫人,怎样都是最好。” 一句情话讲的蒋娇娇面色通红,林白将她拉进怀里,和她蹭了蹭鼻尖,轻声道:“什么林家的主母,什么秀外慧中,我统统不在意。我喜欢的永远是那个雪中舞剑潇洒快乐的小女孩,若是她被凡尘盖住了天真,那我这相公岂不是当的失败?” “别闹,叫人看见不好。”蒋娇娇羞赧道。 “怕什么?”林白握紧蒋娇娇的手正色道,“我就是要让天下人都知道,我林白,此生唯爱蒋娇娇。旁人再不得入眼。” 蒋娇娇看着林白,内心一阵感动。她出生并非名门望族,只是一个教书先生的小女儿。一次机缘巧合之下,和林白一见钟情。当时皇帝周启昇本来欲将礼部尚书的女儿许配给林白,但是林白宁肯受杖刑也不肯接受这门婚事。后来林府蒙难,人人避之不及,蒋娇娇用行动证明她配得上少将军夫人的名分。只是就算嫁进林府,也有不少人明里暗里的说这门亲事门不当户不对。蒋娇娇在外人面前只能谨言慎行,如履薄冰。但好在林府的三个男人愿意豁出来守护她。 “你不必理会旁人说什么。”林白捏了捏夫人的脸蛋,“我娘亲也不过是个出身不高的医女,但是我爹却也爱了她一辈子,再没正眼瞧过别的女人。” 蒋娇娇看着林白,眼中隐隐有泪。 “我承认,青儿也是,爹更是如此。”林白看着蒋娇娇有些心疼,“那年有人说你不能生养,青儿直接去砸了对方府邸,因为这事还被圣上扔进大牢反省了一个月。即使如此,爹都没去给对方赔礼道歉,甚至夸赞青儿做得好。” 一想到此事,蒋娇娇忍不住笑了出来:“礼部尚书家的小姐传的谣吧,他家有一处房子今天还没补好呢。你们父子三人真的是霸道又不讲道理。” 林白笑着刮了一下蒋娇娇的鼻子:“那是因为青儿隔三差五的去掀房顶,那小子可记仇。”说罢,有些心疼的抱住蒋娇娇,声音都开始哽咽起来:“娇娇,是为夫没有保护好你。早知道生孩子那么九死一生,我就不该让你生的。” “瞎说什么。”蒋娇娇拍着林白的后背安抚,“是我要的,更何况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听到这话又想到当时蒋娇娇浑身染血的样子,林白呜咽着将脸埋进蒋娇娇的颈窝。蒋娇娇无奈:“不生了,以后都不生了好不好?多大了怎么还像个孩子。” “心疼你。”林白委屈巴巴的抱着蒋娇娇。 两人正温存,屋内小狗就叫了起来,随之而来的就是大门被扣响。林白咬着牙,腾的一声起来,骂骂咧咧的出去:“哪个不长眼的?” 蒋娇娇笑着抱起围着自己脚边转圈的小狗,看着林白的背影眼神里充满了崇拜——她家小白,就算是骂人也好帅。 第十二章 ================== 林白打开府门就看见齐晓阳站在门口。齐晓阳也没想到是林白亲自开门,顿时有些心虚:“林......林大哥。” 林白眯着眼睛看了一会齐晓阳,林青同他关系好,他可不。齐晓阳在他眼中就是害的林青还趴着不能动的罪魁祸首,更何况他还打断了自己和夫人难得的温存,语气里自然就带点冷漠:“都什么时辰了,齐大公子好生悠闲。” 齐晓阳有些气弱:“我......来看看林青。林大哥怎么亲自来开门了?” 林白将视线落在齐晓阳手中捧着的盒子,面色稍微好看了一点,侧身让了条路:“林府不像相府人员兴旺,我们家人少,丫鬟婆子杂役加在一起也就十几个人,又都是兵营下来的,夜深了就自然都去睡了。警惕性强不必守夜。” 齐晓阳被林白说的不太敢动,林白无奈转身往回走:“来了就进来吧,青儿睡了一天这会应该还醒着。进来以后记得把门插上。” 齐晓阳连忙闪进府内,转身挂上门栓这才寻着林青的屋子过去。 将军府不大,人也少,一到了晚上自然也没什么灯火。好在林青房间好找,他又认路,没多久就摸到了林青房门口。 林青的确还醒着,趁着没人不要形象的才自己房间里疼的直哼唧。齐晓阳听见那人就在屋内,心情变得好起来,抬手叩了叩门。 “谁啊?门没锁,进来吧。” 听见林青声音,齐晓阳才推门而入。点燃了烛火站在屋子中央。 林青见齐晓阳来了,瞬间来了精神,却见齐晓阳只是站着一动不动,便道:“干什么呢?大半夜跟个黑无常一样杵在哪儿,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勾我魂。” 齐晓阳将盒子放在桌子上后才走近林青:“伤口裂开了?” “嗯。跟我爹吵了一架。” “因为什么?” “家长里短的,就那点事呗,还能因为什么?” 林青不愿说,齐晓阳也不再追问,拿出齐峰给的伤药给林青重新包扎。有了之前的一次,这次林青脸皮厚多了:“这个药还挺舒服。” -- 第20页 “我父亲给的。” 林青知道齐晓阳想表达什么,只是他现在还是不不想原谅齐峰,便闭嘴不再言语。 “我还没问你,陈海找到了吗?” “没。”林青回答的有些心虚,并将自己在赌场的事情告诉了齐晓阳。 “我竟不知道林府小公子居然没碰过那些东西。”齐晓阳有些吃惊,”那你当纨绔的时候都干什么了?“ “掀别人家房顶什么的......”林青说的自己都不好意思,好像自己装的不是纨绔而是拆房大将。 “也没逛过青楼?” “没......但是街上大小的小吃店我倒是走了个遍。” “除此之外呢?”齐晓阳忽然好奇。 “嗯......”林青摸着下巴仔细回想,“和小混混一起扯皮什么的?我还偷偷参加过武林人的比试。” “别人家的纨绔都是吃饭喝酒逛青楼,牌九骰子娶娘子。林小少爷倒是除了吃饭一样没沾?” “反正我拆别人家房子就足够离谱了。”林青咂咂嘴看着齐晓阳,一脸坦荡。 见他这幅样子,齐晓阳笑出声:“看我像烤鸭?你咂什么嘴?” “你呢,别光问我,你倒说说你自己啊。” “官家子弟爱玩的东西我都很拿手,官家子弟要学的东西我也全部都会,官家子弟不学的功夫我也是上乘。”齐晓阳说着便自豪道,“而且我,千杯不醉。” “那看来宰相的确是照着栋梁之才来培养你。”林青笑笑,“你是全能不错,但是好在功夫这方面我还能赢你。” 齐晓阳看着林青没接话,而是转移话题道:“趁着你养伤没什么事,我教你玩骰子,推牌九吧?下次再去赌场找人,至少不会这么惨。” 林青抬眼看见齐晓阳眼里闪着星星,想拒绝的话堵在喉咙里开口就变成了好。 得到肯定,齐晓阳笑开,熟练的拿出林青房内备用的被子,爬上贵妃椅上:“晚安。明天见。” 林青也笑着回应:“嗯,做个好梦。” 天晟皇帝周启昇算是开朝以来最任劳任怨的皇帝,从未耽误过一个早朝。齐峰将手揣在袖子里闭目养神,单凭声音就能听见身后铠甲哗哗的响最终停在自己身后。他叹口气转过身:“林大人,您的位置不在这吧。” “齐疯子,”林良冷笑,“你那大儿子赶明儿改姓林算了。” 齐峰看着林良微微眯起双眼:“若是你家孩子姓齐,或许我也不会下手那么重。” “齐疯子,你要想想那孩子一个人在林府会有什么结果。” “林大人,你还是想想自己去了塞北以后,就只剩那孩子一个人该怎么办。” “一个人?”林良嗤笑,“齐大人家那位不舍命陪君子吗?” “就你家那到处拆人房子的,还称得上君子?梁上君子吧!” 两人正争论不休的时候,只听一旁有个声音呵呵笑了起来,然后插了一句:“父辈不对付,子辈倒是关系很好啊,二位大人。” 齐峰林良看过去,一起作揖行礼:“太师。” 太师张故沫捋着胡子呵呵笑了两声点点头:“我听说打从林小公子入书院就和齐大公子住在一起了啊?” “是,”林良笑道,“我家小子太混,也就齐大公子知书明理肯接纳了。” “我又听说,齐相好像因为点什么事打了林小公子啊,齐大公子未曾出来阻止吗?”张故沫又问。 “阳儿当时中了毒,林青去找凶手。”齐峰冷脸看着张故沫,“结果肯定是没找到,否则我也不会迁怒。” “林小公子还可以找凶手?“张故沫有些吃惊,”我听说那小公子不是不学无术吗?怎么如今倒是变得聪明了?“ 林良听了笑了两声,意味深长道:“可能是倩儿上天庇佑,这小子忽然在及冠之后开了窍吧。” “原来如此。”张故沫摸着胡子笑道,“那礼部尚书的房子是不是该修好了?” “那也要看齐大公子能不能帮忙了啊。”林良摸着下巴大笑道。 张故沫又说了两句,便找个借口去了一旁。齐峰斜着眼睛瞪着林良:“我是不是该叫我儿离林青远些?” “哼哼。”林良笑的幸灾乐祸,“晚咯。” 抛开朝堂老狐狸们明争暗斗不提,此时林府可是热闹得很。天刚亮齐晓阳就寻人找了些骰子和牌九,在林青的房间一样一样的讲解。惹得那些丫鬟杂役都一脸兴致勃勃,本来林白对这些不屑一顾,可后来实在忍不住贪玩心思拉着蒋娇娇也加了进来。 林良下朝回家的时候,林青的屋里就传来牌九的哗啦声。林良好奇,推门而入,只见林白、林青、齐晓阳和蒋娇娇,四个人玩的不亦乐乎。 林良站在门口清了清嗓子,吓得众人连忙起立,除了起不来只能趴着的林青。林良看了一会,对着厨房崔大娘沉声道:“崔姐,您就甭看了,煮点吃的。看他们玩的满头大汗,一会该饿了。”说罢便出门去了城外军营。 屋内的人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笑着重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哎哎,刚才我碰吃来着,齐晓阳你把八条还给我!”林白看着牌道。 “嗯,好。”齐晓阳应声拿牌。 “不对不对,齐晓阳你拿的是八筒!”趴着的林青闭着眼睛道。 “好,不错。”林白笑道,“耳力有进步,来来来,三万!” -- 第21页 “小白!吃!”蒋娇娇笑的开心,把牌拿在手里一推,“清一色!” “哎......”林白无力的将牌一推,瘫在林青旁边抱着弟弟的手臂诉苦:“你大嫂手气真是好的吓人。” 齐晓阳起身将抱着林青的林白推开,自己坐在他二人中间,拿着筛盅道:“换?” 林青笑眯眯点点头。 蒋娇娇觉得有些累了,便起身抻了个懒腰拉着林白往外走:“我们去做点小点心。” 夫人既然叫自己,林白哪里还记得自己有弟弟,捧着一张幸福洋溢的脸蛋屁颠颠的就跟着蒋娇娇出了门。即使忽然宽敞但是齐晓阳还是坐在林青旁边不肯坐远些,满目表情的摇着筛盅。林青觉得两个人离得实在太近,想出声提醒。只见林青嘴还没长开,齐晓阳啪的一声将筛盅扣在林青面前:“大小?” 林青被吓了一跳,将嘴边的话吞了下去,刚刚的注意力都在齐晓阳身上,他哪里还记得听辨骰子的大小,只能摇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齐晓阳冷声开口:“猜一个?” 呃......林青转了转眼睛:“小?” 齐晓阳打开筛盅,三三六,大。顿时两个人都陷进了沉默,齐晓阳想了想,将筛盅揣了起来不再摇晃。 “干什么?”林青不解。 “别想着推远我。”齐晓阳面色不善,“以后我来,你不用练这个。” “你发什么病啊?”林青有些崩溃,“我大哥大嫂走了以后你就忽然变成这样,你是不是还在生昨天的气啊?不是好了吗?” 齐晓阳看着林青,咬咬牙:“你刚刚是不是想的是要我坐远点?” 被猜中心事的林青忽然有些窘迫,脸一红闭口不言。 “林青你听着,”齐晓阳忽然坐正身体,“无论是过去,现在,还是将来。有些路一个人走不了,你若是想走的远些,就不要当独行侠。” “怎么,忽然说这个?” “在一起不行吗?”齐晓阳的语气忽然弱了下来,语中带着点恳求。 林青看着齐晓阳,忽然觉得脸上发烧,心虚的将视线挪开支支吾吾:“我也,没想过......不在一起啊。” 林青声音很小,但还是听见的齐晓阳瞬间就将笑容扩开,让、他缓缓开口,郑重的回应:“好,那就在一起呗。” 第十三章 ================== 林青趴了多久,齐晓阳就在林府住了多久。住到偶尔回宰相府拿东西,一些新来的下人还以为是来拜访齐峰的客人。等到林青能下来走走了,林良和林白也要出发回塞北了。 农历九月十五是个好日子,林良就打算这天带着众将士回到塞北。蒋娇娇虽然出了月子,但是身子还没好利索,自然不能出城送人,只能在府门口看着林白穿着铠甲上马。 “娇娇。”林白骑在马上看着被翠儿扶着的夫人,即使早就经历过多次的分别,但是内心仍旧有着千万般的不舍,每次他都会想好多种告别的方式,但是话出口却只叫得出对方的名字。 蒋娇娇和林白这么多年,这么多次的离别,自然知道一句娇娇里包含了多少东西。若是自己掉下眼泪,那七尺男儿肯定愈加不舍,只是不得不走又何必徒增伤悲。蒋娇娇眨眨眼睛忍住眼泪对着林白微笑点头算作回答。 林良看着儿子和儿媳如此这般,内心有愧,策马过去转移话题:“怎么没看见林青那小子?还趴着呢?不是都可以走了吗?” “他一大早就跟着晓阳出去了。”林白答道,从称呼来看,如今他的的确确已经接受了这位林府新丁。 林良点点头,为掩饰内心失落,故而转头对着蒋娇娇道:“时辰差不多了,我们该走了,你再同林白说几句便回去休息吧,仔细自己的身子。”说罢一夹马肚子往前走去。 被催促的林白深深地看了一眼蒋娇娇,只见蒋娇娇双目含泪却未有一滴落下。而此时她也看着林白,咬着嘴唇说道:“夫君守国门,妾身守家府。此去未知几时归,望君珍重,那护身符可带好了?” 林白动容,他的娇娇是这个世间最配得上少将军夫人这个名头的女人。林白拍了拍胸前蒋娇娇亲手缝制的护身符点点头:“我,去去便归。”说罢毅然转身随着林良前去。 蒋娇娇站在原地,直到林白的身影消失不见,眼中的泪水才决堤而下。翠儿有些心疼:“夫人总是这样,每次离别多难过都要等着将军走了再掉泪。” “你不懂。”蒋娇娇哽咽道,“他本就不舍,若是我落泪,岂不更是不舍?他所去的前方守得是天下的子民,是我天晟的疆土。又岂能被儿女情长挂住?我唯一能做的就是,他去,无后顾之忧;他归,有家暖饭香。我不懂打仗,但是,”蒋娇娇噙着泪笑道,“我懂林白。”蒋娇娇用手帕拭去眼角泪水拍了拍翠儿的手:“走吧。” 翠儿看着蒋娇娇叹口气,扶着人进了屋。 林家军出城之后便策马疾行,为的只是争取在初雪之前走的越远越好以防耽误行军进程。而与此同时,齐晓阳站在城外林中望着疾行而来的林家军道:“不去看看吗?” 林青站在他的旁边,手扶着一颗树,跟他望着同一个方向,他的眼中的林家军逐渐和五年前那疾驰而走的林家军逐渐重合——那时候他一个人,眼睁睁看着自己从小敬爱的父兄甩掉他一个人,连句离别都不曾说,速度快的好像一定要甩掉自己这个包袱一样。他怨过,恨过,甚至还想扎林良的小人,他觉得自己终究是一颗弃子。可是过去这么久,他大了,也明白了很多事。他不是弃子,而是父兄能坚定前行最坚硬的后盾。只要家在,大嫂在,父兄在战场上就不会分心,受伤的几率就小了很多。他们父子三人有些话不必说自然懂,更何况他现在不是一个人了。 -- 第22页 林青抓住齐晓阳的袖子,最后深深看了一眼林家军的背影,似是放下多年重负,坦然笑道:“不去了。” ...... “爹,青儿没来我看你好失落啊。”林白策马行至林良身边调侃道。 “那小子。”林良余光望了一眼树林深处,忽然笑道,“不是来了吗。” 林白一愣,随后也笑出声:“是啊,我们家青儿,终于不是一个人扛着这重担了。” ....... 齐晓阳陪着林青一直站到林家军消失后才动身回了城里。早饭两人都没吃,为了伤口快些好,林青忌了一个月的口,嘴里淡的不行。如今好不容易跑出来,自然是寻着辣馆子去了。而齐晓阳早就万事都依他心性,再加上他知道林青懂的轻重便也没有阻拦。上了菜之后林青小心翼翼的拿着自己特制的银针将每一样菜品挨个试过之后才和齐晓阳一起大快朵颐。本来喜食清淡的齐晓阳这次破天荒的吃了和林青一样的饭菜,辣的一直往肚子里灌凉水,没吃几口就开始涨肚了。 然后便是林青一个人吃得欢,齐晓阳托着下巴满脸欣慰笑看着他。两人都吃饱了以后,林青坐在原地戳着辣椒有些想睡,忽然旁边有人狠狠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吓得他登时从椅子上蹦了起来。 自从有过之前的经历,齐晓阳日常将自己的佩刀拿在了身上。林青被拍肩,齐晓阳已经条件反射的出鞘,刀锋当即就搭在了来人的肩上。 “壮士留情!”一声熟悉且慌乱的求饶响起,两人偏头才看清面前是谁。 齐晓阳无奈收回了兵刃:“冯健?你来干什么?” “嘿嘿。”冯健笑嘻嘻的从齐晓阳的刀下钻出来,凑到桌边,“这不,快立冬了,书院出了那么多事,人心惶惶,所以圣上就下旨停学整顿一段时间。我就没什么事情到处溜达,结果刚在门口溜达的时候看见你们两个,就跟着进来蹭顿饭。”说着他看向林青:“好家伙,有段日子没见你这是胖了点?” 林青无奈翻了个白眼不想理他,准备招呼店小二给冯健上几道菜。冯健见了连忙摆摆手,拿着筷子随便吃点桌子上剩下的东西:“不用麻烦,咱们谁跟谁就甭破费了。这次来找你们是因为我最经听到点八卦。” 林青和齐晓阳听了面面相觑,同时将带着疑问的视线投向他。 冯健无奈:“看你们你侬我侬在林府蜗居这么久不出来,我就猜到你们肯定听都没听说过。毕竟林府里的人都不喜欢八卦。” 林青还是叫了两个菜给冯健添上,一边给他夹菜一边笑骂道:“少废话,说事情。” 冯健吃个半饱后,心满意足打个饱嗝道:“这件事情都传的沸沸扬扬了,城中丢姑娘的事情你们知道吗?”冯健看了一眼一起摇头的两个人,只得继续道:“而且都是在城外黄芪庙拜完之后七天就丢的,都是十六七岁的年纪,你们难道一路走来没瞧见现在城中街上都没有姑娘了吗。” 林青闻言看了一眼街上,的确男多女少,就算是女子也都是年龄稍大上街置办东西的妇人。他一皱眉问道:“丢了几个了?” “不清楚,虽然不多,但是大都是平民百姓家的清清白白小丫头。官府去查过黄芪庙,但是没什么收获,也就只能不了了之。”冯健面露愁容道。 “反正只要丢的不是官家小姐,官府是不会太过在意的。”齐晓阳出神的看着外面,幽幽开口。 林青看了眼齐晓阳,知道他现在心情不好。他记得齐晓阳的妹妹齐暖暖今年正好十六。将心比心,齐晓阳更清楚那些丢了姑娘的家人们的心情。林青眨眨眼轻声说:“你好久没回家了吧?我记得我大嫂上个月说庆芳斋新出了胭脂,非常好看,你买点回去给暖暖吧。” 齐晓阳回过神,看向林青。 林青见他看着自己也不说话,便直接开口:“快回去吧,我再陪着冯健待一会。” 对方既如此,齐晓阳也不好驳回,更何况此时的他的确记挂家中幼妹,点头道:“好,那我回去看看,晚些时候就去寻你。” 冯健听了,噗嗤一声笑出来:“老齐,知道的当你是回家,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回门。还晚些时候来寻他,怎么着,一时半刻都分开不得?” 林青脸一红直接用手掌将冯健的脸摁在饭盆里,然后对着齐晓阳挥挥手撵苍蝇一般:“快走快走。” 齐晓阳也觉得脸上发烧,不敢多言,拿着刀便往家跑去。 等到见不到齐晓阳身影,冯健才能从饭盆里抬头喘口气,他一边嚼着饭一边咂咂嘴:“好家伙,你这是想杀了我吗?” “你若是少说两句话,我也不至于如此。”林青拖着下巴望着门口。 冯健见了,笑嘻嘻的凑过去挡住了林青的视线:“瞧什么呢望夫石?” 本来只是单纯发呆的林青忽然看见面前一张打脸,惊得一脚踹了出去。冯健连忙躲开:“你干嘛!” “你不要乱点鸳鸯谱,我们就是朋友。”林青站起来辩驳道,随即往桌子上扔了锭银子有些不快道,“你慢慢吃,我先走了。” 冯健看着银子,咂咂嘴意味深长笑道:“不就是朋友才这么闹着玩的吗?他生什么气啊?啧啧啧,搞得好像真有这么回事一般,木头。” 第十四章 ================== 从餐馆出来的林青不知道往哪走,摸着下巴开始思考——回家吧大哥刚走,大嫂必然还在伤心难过,肯定不愿意自己看见她哭泣的样子。去找陈海吧,自己经过上次赌场的事情又有些怯场。若是放在以前还能回书院睡个回笼觉,可是现在书院也放了假。 -- 第23页 林青踩着小石子,忽然有些想念齐晓阳。那人若是在,自己至少知道往哪里走。茫茫大街,林青忽然觉得自己有点孤单,刚刚要不是因为冯健说话没把门,这会功夫一起去听个小曲也行啊。他正想着,忽然看见迎面过来一老朽有些面熟,但又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而那老朽显然也是见到了林青,只见他快走几步明显是冲着林青来的—— “小少爷!” “啊!”一声熟悉的小少爷林青就想起来在哪儿见过他了,他笑着迎上去道,”馄饨店的老板!您怎么在这?“ 馄饨老板听了这话,悲从中来,站在林青面前就哭了起来。他这一哭,林青就有些慌张,连忙上前扶着老板坐在一旁的台阶上。老板哭了一会,才开口道:“对不起,小少爷,吓到你了吧。” 林青摇摇头。 “最近城中好多丢姑娘的,我那小女儿今年刚刚十七岁,几天前跟她娘去了黄芪庙拜黄芪娘娘祈求好姻缘,结果昨天人就没了。”一说到这,那老板眼睛又红了,眼泪开始在眼眶里打转,“你说这人好端端的在家,我就揉个面的功夫,回来人就消失了。” “老板您是去府衙报官了吗?” “对啊,可是府衙说了,这丢的人太多他们也找不过来。更何况他们也的确去搜查了黄芪庙,也没查出什么问题。”老板终于忍不住又哭了起来,“我找了好久都没找到,你说我那闺女谁都不认识能去哪儿呢?好好的一个大活人怎么说丢就能丢了呢?” 林青看着那馄饨老板,此时的他和几个月前劝自己的他简直判若两人,那时他神采奕奕满面红光,可如今只剩下了苍老。看着那老板哭到喘不上气,林青忽然觉得有些心酸。 “老板,您先回家去吧,看您模样是不是好久没吃没睡了?我会帮您好好找找您的女儿的。您若是身子垮了,还怎么找女儿啊。” 馄饨老板擦擦眼泪,握着林青的手:“小少爷是个有善心的,老天爷会保佑你的。” “那我送您回去吧,也去看看您女儿丢的地方有没有什么线索。” 馄饨老板还是喜欢这个小少爷的,休息够了便带着林青回到了他家的房子。林青进屋之前看了一眼馄饨老板家旁边的宅子——陈海的家还是无人居住的模样。见林青如此关注,馄饨老板哑声开口:“陈海那小子好长时间没回来了,房子里面都被动物霸占了,有些时候会传出小动物的声音。但是咱们作为外人也不好进去看不是。” 馄饨老板心情难过却还是注意到了林青的心境,林青回过头看着老板有些不好意思,连忙走几步扶着老板回到了家中。 馄饨店的老板有一儿一女,儿子如今已经成家和夫人孩子搬了出去,房子便只剩下老板和老板娘还有已经丢失的女儿在居住。女儿丢失,爹娘难过,孝敬的儿子生怕老两口有什么想不开,便带着夫人孩子回到老家陪伴。林青进去的时候,老板的儿媳妇正在照顾小孩睡觉,而儿子正在照顾哭泣的老板娘。 几个人见到老板和林青刚准备起身,林青便摆了摆手,然后指了指睡的正香的小孩子,轻声道:“孩子还睡着,别惊动了他。” 老板的儿媳妇点点头,又重新坐了回去摇着小孩的小摇篮。老板的儿子见状边走过来对着林青行礼:“在下徐冲,请问公子是?” 林青见了也没打算隐瞒身份,遂回礼道:“在下林青。” 徐冲听了有些惊讶问道:“可是当朝林将军的小公子林青?” 林青挠挠头:“嗯,正是在下。” 徐冲皱皱眉,上前一步将自己妻儿挡住:“不知林小公子来这有什么事情,我家小门小户可能公子待着并不习惯,您还是回将军府吧。” 馄饨老板见状,拉住儿子的手:“你这是干什么?这位小少爷是来帮助我们的。” “父亲有所不知。”徐冲朗声道,“这林小公子不学无术,从小就习惯上房揭瓦,本就没什么朋友。难得宰相府齐大公子愿不顾芥蒂与他为友,可却被他连累的身受重伤一月多未能起身。还有就是林府少将军夫人自小带他亲如母子,可却也被连累的险些一尸三命!这人,是个不折不扣的扫把星。父亲将他请进来,就不怕晦气吗?妹妹已经丢了,难不成父亲还想让孙子出点什么事吗?” 馄饨老板听了回头看了眼林青,虽不全信但是难免有几分疑虑,遂问道:“小少爷,我儿说的这些可是真的?” 林青十分有兴趣的听着徐冲口中关于自己的传言,兴致勃勃眼睛一亮:“原来你们都是这么说我的?还有什么八卦说来听听?” 见林青这样吊儿郎当,徐冲气急:“父亲您看到了吧!就这种人不三不四的人,您到底找他是来干什么的!” 馄饨老板不说话,只是看着林青,眼中刚刚升起的希望有一点点的消失。林青于心不忍,终于还是辩驳道:“徐公子,我若真如你口中那般不堪,你说这些话的时候,我就该将你一脚踹出去顺便掀了你家的房顶。可是你说了以后,你连人带房子都还好好地没有任何损失。”林青顿了顿继续道,“你身为读书人,读圣贤书,便理应知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单凭谣言就判我极刑,不是太过分了吗。” 徐冲听了气不打一处来,怒道:“那你便说,这些谣言哪些是真,哪些是假!” -- 第24页 林青见他气急败坏有些想笑,悠悠的继续气他:“真若假时假亦真。” “你!”徐冲捂着胸口皱着眉,一句话都讲不出口。 “罢了,你若是想当真就当真,想当假就当假。”林青转向老板,“老板您可信我?” 老板看着泰然自若的林青,又看看气急败坏的自己儿子,思虑再三还是决定相信,于是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道:“我闺女的房间在这边,林小公子随我前来。” 林青笑笑:“您还是叫我小少爷比较顺口。” “那小少爷这边请。”老板松了口气,改口道。 林青随着老板走过去,站在门口有些犹豫。老板看了他脸色绯红,忽然想明白了什么一样笑道:“小少爷不好意思进闺房?” 被点中心思,林青脸色一红,缓缓点头。 见他如此,老板更加相信那些道听途说的话所言不实,一个四六不成材的人怎么会不好意思进女子闺房?于是他推开房门道,“无妨,进来吧,您不是说不看现场不能发现端倪吗。” 见老板如此,林青也不再担忧,深吸口气平复心情便跟了进去。老板在他身后瞪了一眼自家跟过来的儿子道:“明明是个纨绔子弟却连闺房都不好意思进去,小少爷这纨绔可不够格啊。” 徐冲听见自家老爹数落,脸色一阵青,低头不语。 林青进入房间四处看了看,只是很普通的房间,摆设和他大嫂房间没什么两样,只是稍微小了一些。林青有用手指关节处敲敲打打,都是实心没有什么秘密通道。 “可有什么问题?”馄饨老板问道。 林青摇摇头,继续到处看。 “看不出来就算了。”徐冲在旁边冷嘲热讽道,却被老板一个眼神瞪的闭了嘴。 找不到什么问题,林青心里有些焦躁,习惯性的深吸口气让心情平静。他小时候和师父学习,最开始练的就是闻,而他师父又给他灌了好多乱七八糟的方子,以至于林青的鼻子一直很好用,而且对药味十分敏感。时间太长房间内的药味虽然消散的差不多,却还有些残留,所以这一深呼吸,就将那点残留的药味吸了进来。这一吸,林青便有些头昏脑涨,双腿一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老板见他忽然跌倒,连忙过来扶他起来:“这是怎么了?” 林青摇了摇头,眨了眨眼睛依然觉得头昏脑胀,干脆直接躺在地上有气无力道:“是迷药。” “什么?”徐冲听见这两个字当即就冲了进来,一把抓住林青的衣领:“你确定是迷药?” 林青本来就头晕,被人这么一拎更加难受,烦躁的拍开徐冲的手转身爬出去趴在门框呼吸新鲜空气。徐冲想跟过去,却被自家老爹拦住只能作罢,着急的原地转了两圈又看着林青。 林青暗自运气直到大脑重归清醒,这才从地上爬起来:“是迷药,而且很厉害,不像是寻常人家能得到的。” 徐冲听见林青的回答还是不死心:“怎么会有迷药呢?家妹并不认识什么人谁会来用迷药呢?” 林青对于徐冲并没有什么好感,也并不打算搭理,他走出屋外看了眼房顶,脚尖点地三两下就蹿上了房顶。馄饨老板一家在下面紧张的看着林青,生怕他掉下来。 在房顶的林青如履平地,四处看了看戳了戳,然后将砖瓦拿起来冲着下面挥挥手:“老板,我敢肯定你家这瓦叫人掀起来过,而且看来作用还是运什么出来且并不熟练,所以这旁边有几块都碎了。”说着林青就从上面一个跟头翻了下来,稳稳当当的落在老板面前,继续道,“容一个人过的房顶很好撬,但是要是带着什么人,就会难免有破损。再加上屋内的迷药,所以您家小妹不是自己失踪而是叫人掳走的。” 老板一听,顿时着急起来:“可小女自小在家中,从不知道得罪过什么人,小老儿我也只是个卖馄饨的本分人,谁能做这些啊?” “这个,我就需要去黄芪庙看看了。”林青挠挠头。 听林青这么说,老板娘便叫儿媳扶着自己走过来道:“小公子可能不太方便。”见林青不解,老板娘解释道:“那黄芪庙就是个女儿庙,不许男子进入的。小公子若是想进,还是把想知道的告诉老妇人,我代您进去看看吧。” 老板娘解释之后林青更加不解:“这天下什么庙竟是只许女子进,不许男子进的?” 老板的儿媳听了笑道:“小女儿家有些心思怎么能叫男子听去呢?” 林青睁大了眼睛听着这解释,脑子里天马行空的想了一会只觉得脸上愈发滚烫,连忙随便行了一礼然后落荒而逃。走在路上,林青甩甩脑袋将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扔出去,跑到街边喝了几碗凉茶才冷静下来开始思考怎么混进黄芪庙。他看着路过的行人,忽然一个大胆的想法在脑海里浮现。 第十五章 ================== 回到家中见家妹安然无恙的齐晓阳毫无留恋的出门去找林青。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总是有些忐忑不安,似乎自己不在的时候这小子会出什么幺蛾子。男子颇多的大街上一妙龄女子出现本就突兀,更何况这人还身形颇高不像是寻常女子那种较弱可爱。齐晓阳看着那人从自己身边路过,熟悉的香味钻进鼻孔,忽然脑子里就像炸了一样,快速转身拉着那人手腕将人扯到小胡同的角落里:“你在做什么?” -- 第25页 那人只是侧着头不正脸看他也不答话,鼓着腮帮子似有怒气。齐晓阳被人气笑,伸手在那人唇上一抹将胭脂抹掉一层:“还挺厚。” “啧。”那人终于发出声音,声音却不似往常的少年音,而是略有女子音色,“那胭脂好贵的。” 齐晓阳这次终于看见那人正脸过来看着自己,正是画好妆容的林青。齐晓阳一愣,除了盯着他看连句话都说不出来。 “看什么?”林青翻了个白眼,在齐晓阳面前转了个圈,“我可是下了很大决心,但还是觉得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还是需要亲眼看看才能发现端倪。我这样有什么问题吗?” 齐晓阳看着林青,忽然感觉自己有些心跳加速:“你这嗓子,怎么变了?” “我调的药啊。”林青笑嘻嘻的看着他,“衣服是大嫂的,这个妆是自己画的。怎么样?” “你几时会画这个的?”齐晓阳不解。 “啧,”林青挠挠头,“小时候我娘总喜欢将我办成闺女出去买菜,我那时候长的嫩,店家总会因为我可爱多给点东西。时间长了就会点,话说你是怎么认出我的?我走这一路都没人看出来。” 齐晓阳眨眨眼还是老实道:“除了身高,的确不好辨别,但是你身上有股香味比较明显。” “香味?”林青举起手臂在自己身上闻了半天,摇摇头,“我鼻子肯定比你好用,我没闻到有什么味道啊。我又不用熏香。” “没有?”齐晓阳怀疑的看着他,凑过去仔细闻了闻,”有啊,还很明显。就是那种甜但是不腻的奶香味。“ 林青又闻了闻自己,果断摇头:“绝对没有。” 齐晓阳不打算跟他争执,便转移话题道:“所以你为什么打扮成这样?” 林青被转移注意力,就将黄芪庙的事情同齐晓阳说了。齐晓阳听过之后点点头:“的确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但是你自己还是去太危险了,我同你一起。” 林青听了,双眼冒光凑过去一脸坏笑:“正好我还有点胭脂没用完。” 齐晓阳歪着头,盯着林青的脸,然后嘴角逐渐翘起...... 城外的凉亭里,林青敲着脚腕有些不爽,穿裙子走路实在太累,可又要注重女子仪态以防有人暗中看到怀疑功亏一篑。想到这,林青有些哀怨的看着前面一脸轻松的齐晓阳。 感受到哀怨眼神,齐晓阳转过头笑的如沐春风:“娘子可需相公背你?” 林青当即翻了个白眼——这就是所谓的一起?扮做新婚夫妇也亏这人想得出来!齐晓阳这人绝对跟他爹齐峰是一路,内外都是黑的! “行了。”齐晓阳走过来坐在林青身边,抬手将他额前的碎发拨到一边柔声道,“你都扮成这样了又怎么能怪我不舍命陪君子呢,我们之间总要有一个活动自由啊。” 齐晓阳动作太像一位新婚丈夫对妻子模样,林青有些不适应侧过头打算躲开,却被齐晓阳一把抓住。 “别动。”齐晓阳凑近林青,缓缓抬手。惊得林青赶紧闭上了眼睛。 齐晓阳看着紧闭双目的林青有那一瞬间真的想做点什么,却又在理智崩溃的边缘及时止损,然后将林青头顶的簪子重新戴好。 什么都没有发生,林青内心竟然有点小失落。两个人各怀心事,深呼吸调整各自的心跳加快和面红耳赤。等到重新平静之后齐晓阳才站起身,对着林青伸出手:“走吧。” 林青看着齐晓阳的手就在自己面前,犹豫好一会还是没有握上去,而是选择自己走。齐晓阳顿了顿,收回手掌,心里暗道:齐晓阳啊齐晓阳,你到底在期待什么? 黄芪庙离城中说远不远,说近却也不近。两个人还是费了一会儿功夫才到达庙门口。庙内姑子见有人来便上前迎接:“二位是来拜黄芪娘娘的吗?” 林青上前福了一礼:“妾身听闻黄芪庙很灵,特来拜会。” 姑子笑道:“娘子随我前来,相公就在门口等候万不可入内。” 林青回头看了齐晓阳一眼,齐晓阳也在看着他。 姑子见了掩唇笑道:“小别也胜新婚,娘子既然想求事还是要做出一些牺牲,就不要恋恋不舍了。” 齐晓阳上前一步虚抱了一下林青,贴着他耳朵道:“我等你。”这次林青没躲,而是轻声回了一句:“好。” 齐晓阳看着林青跟着姑子进门,方才后退几步隐进周围的树林中。 林青进到庙里就闻到几乎令他窒息的烟火味。他皱着眉环顾四周就听见姑子问道:“娘子求什么?” 林青抬手用袖子挡住半边脸,将早就准备好的台词以含羞的语气讲了出来:“求子。” 姑子了然:“我们娘娘还是很灵的。前面就是供着娘娘的地方,你进去之后把高香插在炉中,然后虔诚静待香燃尽即可。可不能中途出来,否则算作不敬娘娘要生气的。” 林青点点头,冲着姑子福利后缓步走进姑子指的地方,点燃高香将香插进香炉中,然后跪在蒲团上,双手各十抬头望着眼前的雕塑。黄芪娘娘的雕像林青从未见过,但是又觉得雕像的眉眼有些眼熟,不像是本土人的感觉。黄芪娘娘身后还有另两个小童的雕像,一男一女。林青看到这有些想乐:不是说这内里不准男子入内,怎么还供着个男童呢。 高香燃的时间很长,林青小时候也是和大嫂去过山间庙宇烧香,但是唯独眼前这香燃的最慢。林青嗅着香的味道,觉得头越来越沉,最后终于承受不住倒在了地上。躺在地上的林青,恍惚之中总觉得有人靠近,人很多且都围着他指指点点...... -- 第26页 “娘子。”一声女生响起,林青猛然睁开眼,却发现自己依然双手合十跪在蒲团上,眼前的黄芪娘娘雕像还好好的立在眼前,却有说不出的诡异。 “娘子,香尽了。”姑子笑道。 林青这才看见眼前的香已燃尽,愣愣的任由姑子将自己扶起来走出庙宇。齐晓阳就在门口,见人出来连忙上前:“怎么样?” 林青没说话,只觉得自己四肢发软头昏脑涨,见齐晓阳上前便顺势抓住了他的手臂支撑着自己不倒下。齐晓阳见林青面色苍白,并未多言语,只是牢牢的将他扶住,然后看向了姑子。 姑子笑道:“娘子是在房中跪久了,休息一会便好了。”说完就转身回到了庙中。 此地不宜久留,齐晓阳扶着林青走到离黄芪庙不远的一处凉亭中坐下。农历九月,天已凉,刮过来的风吹在身上,林青打了个颤。齐晓阳见了将自己的外衣脱下盖在林青身上:”不舒服?“ 林青点点头:“那香里有东西。不是长效迷药,会让人短暂晕厥,那庙肯定有问题。” “我绕着庙转了一圈,那座庙有一处后门。”齐晓阳将自己的情报说出来,“山中此时还不到冬眠的时候,竟一只飞禽走兽都看不见。这附近除了那座庙就像死地。”齐晓阳说着便发现林青未认真听自己说话只是探脉,便有些担心问道:“怎么了?” 林青从出门就觉得自己身体情况不对,坐在凉亭中手指也一直搭在脉上,听见齐晓阳问想了一会还是摇摇头:“脉象有点乱,像中毒,但是吸了迷药以后也是类似脉象,所以我还不敢肯定,但是中招是一定的了。” “下一步怎么办?” “我觉得他们应该要采取行动了,毕竟最近很少有姑娘上山。今天好不容易来了一个我,若是我没看错的话,应该在昏迷时间内被人当猴一样看了半天,所以估计他们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林青站起身有些不稳,齐晓阳连忙一把握住他的手将人扶住。 林青这次没有拒绝,只是继续道:这几天就住在咱们在城外盘下的宅子吧。 两人一拍即合后就回到了去黄芪庙之前选定的小宅院。傍着青山绿水,好不惬意。林青从房间里找出早就放好的药丸吞下,缓和一会后头晕脑胀的感觉终于消失。走出屋,就看见齐晓阳已经烧好了灶火。 “想不出,你竟然还会这些。”林青走过来将袖子挽上准备帮忙。 齐晓阳过来将人扶到一边坐下:“不知道周围会有什么人观察,我们还是演的像一点吧,娘子。” 林青翻了个白眼:“你会做饭?” “没遇见你之前,不想在家就只能跑到野外自己冷静几天。”齐晓阳漫不经心的解释,手脚却利索的将火生好,煮上米。又另起炉灶炒了两个菜。 林青托着下巴看着齐晓阳,忽然有些希望这样的生活能久一些。他不知道自己这心思属于什么,好像是喜欢但是又摸不准齐晓阳的想法,有时觉得可能觉得自己有希望,有时又担心自己是自作多情。最怕的就是有些话出口可能最后连朋友都做不得。当他正头大的时候,齐晓阳已经将饭菜摆上桌,林青看了一眼:清炒小菜,再加上一道炖的奶白的鲫鱼汤。 “可以啊。”林青赞道,将脑子里那些有的没的暂时抛在一旁。 “尝尝。”齐晓阳盛了一碗汤放到林青面前笑道。 林青端起汤喝了一口,浓香入味,再一抬头齐晓阳又将饭盛好递到自己眼前。林青脸一红低头扒饭:“老齐,你以后一定会是个好夫婿。” “是吗?”齐晓阳看着他,手中筷子将鱼刺挑出又将鱼肉放在林青碗中问道,“你有什么喜欢的姑娘家吗?” “没呢。”林青嘴上没停反问道:“你呢?” 齐晓阳拿着筷子的手一顿,抬头看着还未卸妆的林青:“以前没有。” 林青从饭碗内抬头,看着齐晓阳那双含情眼露出的温柔眼神硬生生的将那句“现在呢”吞回肚子里,他低着头咂摸着嘴里的汤汁,暗自寻思——这汤他是不是放糖了? 第十六章 ================== 两个人尽职尽责的装成世俗夫妻已经第五天了。日落西山,齐晓阳从集市上回来,怀中揣着一支玉簪,刻着竹叶模样。他觉得这支簪子很适合林青便用这几日劳作所得的银两买了下来,当他兴致勃勃的揣着簪子回到小宅子找人的时候却发现——灶火未灭。齐晓阳屋里屋外寻个遍却依然找不到人。他急忙闭着眼睛屏气凝息听附近的气息,却依然无处可寻。这下,堂堂公子彻底慌了神。 齐晓阳深吸口气坐下来,压着气息让自己逐渐冷静。因为他知道,私自出来办女装查事情还将自己查进去这件事,若是被朝中人知道指不定又要怎么诟病林家。“现在林青只剩下自己了。”齐晓阳默念道。他看着空荡的房间回忆林青和自己说过的情报,忽然脑子里灵光一闪——有个地方不对! 想到这齐晓阳将玉簪放好,转身拿着藏在屋子里的刀就出了门直奔城中。等他到达城门时,大门守卫正要关门。 “等等!”齐晓阳急忙喊道。 沈戡在门内听见声音觉得熟悉便拦住手下探出个脑袋看着来人乐道:“哟,齐大少爷。” 齐晓阳看见沈戡在城门,稍稍放下心来,加快脚步闪进城中。 -- 第27页 “怎么了?这么着急?”沈戡看着灰头土脸的齐晓阳不解,在他记忆中这少年好像总喜欢晃在林青附近,他四处看了看寻不见人,便问道:“小少爷没跟你在一起?” 齐晓阳听见问话转头看了眼沈戡,他记得这个守将的父亲好像是林家军的老将,只是不确定现在的他是否可信。便摇头打算瞒下林青失踪之事:“不清楚。” “不清楚?”沈戡知道这位齐大少爷的父亲一直和林家不对付,所以连带着也不是很喜欢这个人。他疑惑的上下打量了一下齐晓阳,灰头土脸似乎很着急的样子。但又实在想不出来到底什么事能让这位少爷这么急,便道:“你确定?” “确定。”齐晓阳直起身子后退两步有些防备的看着沈戡。 齐晓阳的眼神沈戡很熟悉,作为林家军亲信,朝中很多不喜林家军的人经常这么看着他。沈戡摸了摸下巴将眼睛眯成一条缝,想了半天还是不打算拆穿,便道:“若是林青出事,我可信。” 齐晓阳一愣,看向沈戡眼睛。沈戡的眼神坚定而清澈,同样的样子他在林白眼中也看见过,忽然齐晓阳就觉得或许沈戡,真的可信。再者,事已至此齐晓阳也实在找不到外人可以帮忙,当下便对着沈戡道:“好,既如此我就信你,但是我还有事需要确认,稍后再来寻你。”言毕便离开沈戡处,直奔城西陈海旧宅。 就算再怎么荒废,也是京中宅子,更何况城西再偏僻也是有人烟的,根本不可能在短短几个月之内被动物占据。那么馄饨老板所说的陈海宅中夜中有动物的声音,这件事就一定有问题。虽然不知道和少女失踪案有什么关系,但是这是目前为止齐晓阳唯一的线索了。 齐晓阳到达城西的时候天已近黑,周围住户早已点上灯火。齐晓阳绕着宅院走了一圈,最后还是停在了门口的大树前,他抓着树干三两下便攀到上面,借着还未完全脱落的枝叶挡着自己的身形观察院内情况。 院子中间的确残枝败叶颇多,看起来很长时间无人进入打扫过。若是贸然进去留下脚印定会被人发现,说不准还会被按一个私闯民宅的名头。齐晓阳在树顶听着院内声音,窸窸窣窣似乎真有什么小动物在院内安家。齐晓阳看着天色尚早便打算再等一会。 时候就快立冬,齐晓阳在树顶时间久了觉得手指已经开始不再灵活。此时已经宵禁,打更的刚刚已经走过一趟,周围的灯火早就熄灭。齐晓阳看着毫无动静的院子,心中微凉,有些失望的在盘算继续等下去还是回去的时候,忽然瞥见不远处有一灯火向这边走来。齐晓阳大喜,连忙屏气等着那灯火前来。这灯火微弱,好像一阵风就能吹熄,晃晃悠悠的停在了宅子旁边。 齐晓阳眯着眼睛仔细辨别,来人是个男人,七尺身高,身形健硕,脚踏官靴,容貌被黑布挡着属实看不清。那人停在那里,没一会齐晓阳便听见细微的机关咬合的声音,再去看时,灯火已经消失在原地。 齐晓阳一惊,忙向院子里望去,只见院子里依然还是残枝败叶,连个脚印都没有。齐晓阳揉揉眼睛以为自己看错了,又在树上等了一会依然不见那拿着灯火的人出现,这才从树上翻身下去在那人消失的地方左右看看,只是月光太暗,实在找不出那人消失缘由。但是好在这已经算是一个新的发现。 齐晓阳宅子前的台阶上,眼睛直直的盯着那人消失的位置,想了想还是站起来往沈戡的住所走去。 沈戡正在梦里,隐约感到有人接近自己的床边。早些年跟随林良习武时早就练就了一身的机警,瞬间抽出枕下短刃一个鲤鱼打挺挥刀出去,而后只听“锵”的一声,短刀狠狠地撞在了一把长刀之上。 “沈将军!” 对方出声,沈戡才看清了来人,短刃在手中挽了个花然后收回刀鞘:“齐大公子?” 齐晓阳点点头,握住了沈戡的手腕阻止对方准备去点灯的手:“我是偷着来的,你点灯,就算我是来找的你,按照军法擅闯军营者就算不宰了,也得拖出去先打一顿吧?” 沈戡这才反应过来,不好意思的拍拍脑袋:“睡蒙了,睡蒙了哈哈哈哈哈哈。” 齐晓阳无奈,拉着沈戡坐到一边:“沈将军,我能信你几分?” 一听这话,沈戡心中不祥预感愈加强烈,他看着齐晓阳一字一顿坚定道:“如信林白。” 林白二字对齐晓阳来说太重,他握着拳头在心底权衡着利弊,最终还是决定将今晚所见之事告诉了沈戡。听见林青失踪,沈戡站了起来,抓住齐晓阳的肩膀着急道:“你要我怎么帮?” 齐晓阳借着月光画了一张图:“这是那人消失位置,因为事关林青,我还是不想冒然行动,所以我先一个人前去探路。但是我不知道会有什么。一个时辰之后我若是不发信号弹,沈将军就带人挖了这宅子。我若是发了信号弹,沈将军就带人包围这地方,绝不能让任何一个人出去。” 沈戡看着齐晓阳,他知道齐峰这人做事总是精打细算,如今看来小子也不输老子。只不过这以身涉险的劲头倒是有些像被林青传染一般,但是对于沈戡来说他与林良相处久了,还是更愿意让小辈受点挫折,当下也不阻拦而是点头道:“你既然决定好了,那就万事小心。” 说罢齐晓阳便留沈戡集结人马,自己一人前去陈海宅院。齐晓阳在那人消失地方轻扣半晌,终于听见有处音调与别处不同,便用力摁了下去。下一瞬,齐晓阳脚下台阶塌陷,露出一条暗道直通宅院下方。齐晓阳从怀中掏出火折子点燃,握紧佩刀就走进了暗道。 -- 第28页 齐晓阳进入暗道之后,身后的台阶又缓缓合上,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般。暗道内湿冷昏暗,只容一人通过甚是狭窄。风吹得火折子有些不稳,齐晓阳便干脆靠近墙根吹灭火折子靠着听觉来继续前进。 当一个人五感失去一感之后,其余四感便会显著提高,更何况齐晓阳这种习武之人。没多一会,前方就隐约有声音传来。初听时像是小动物低鸣,细听之下竟是啜泣之声。齐晓阳当即将短刀出鞘握在手中,谨慎前进。 又行一会,就见眼前豁然,灯光微弱,四周竟然都是铁笼。啜泣之声皆是来自笼中少女,皆是十七八岁的模样,身上伤痕无数,被人扣住手脚。见齐晓阳出现,通通惊恐的往后缩,生怕齐晓阳要来对他们做什么一样。 齐晓阳四周看了编既没有发现林青所在,也没有看见除自己之外的男人。他干脆后退几步运力抬手挥刀,将铁笼锁头斩断。又准备去解开离自己最近的少女的绳子。 “不要!”那女子惊叫道满脸泪痕对着齐晓阳磕头求道,“我昨天已经服侍过了,大人您今天就放过我吧!我伤还没好,求求您了,放过我吧,求求您了,求求您了......” 她这么一求,周围女子也都效仿着对着齐晓阳磕头求饶。 “姑娘!姑娘!”齐晓阳看着那些女子额头磕出血痕,连忙制止,“我是来救你们的!” “救我们的?”那女子停下动作迷茫的看着齐晓阳半天,然后连连摇头:“不,不会,大人您前几天刚刚用了这招,我不信,求求你放过我们吧。” 齐晓阳看着不信自己的女子们,忽然想起了那馄饨老板,抱着希望问道:“谁是徐冲的家妹?我是徐冲的朋友!” 一听见徐冲名讳,那女子才喜道:“萍儿!萍儿!徐冲是不是你大哥!” 齐晓阳顺着众人目光看去,只见角落里一别人挡着的女子探出了头满脸泪痕,齐晓阳赶紧道:“徐冲!你家是卖馄饨的!” 听见这话那女子才点点头:“是我家,我家是卖馄饨的。” 齐晓阳见众人终于相信,这才弯下腰解开附近的几个人的绳子,然后将刀交给最初那个看起来稍大一些的女子:“你先把大家都解开,我这就出去叫官兵进来。”说罢便加快脚步从暗道钻了出去放信号弹。 沈戡的治军一直是按照林家军的军规,所以他手下就算是守城之士没上过战场,却也训练有素。见信号弹,沈戡一声令下,瞬间陈海的宅院就被包围个水泄不通。沈戡策马走到齐晓阳面前道:“找到了?” 齐晓阳摇摇头:“找到了一些失踪的女孩。” “进!”沈戡不多废话,挥手下令,将士兵分成两拨,一拨驻守另一拨进暗道,有序的将被失踪的少女们尽数救了出来。 齐晓阳站在人群中仔仔细细的找了一遍,依然没有看见林青的身影。他走到沈戡旁边,强忍着焦急小声问道:“沈大哥,都在这了吗?” 沈戡点点头,有些失望的回道:“都在这了。” 齐晓阳不死心:“除了这些女孩子还有别人吗?比如疑犯之类的?” “没有。”沈戡摇摇头。 齐晓阳有些失控的低吼道:“林青可男扮女装深入贼窝,为什么贼就不能男扮女装逃脱制裁?沈戡你是吃白饭的吗?你就在这里等着他们?一个身份都没查吗?” “齐晓阳你冷静一点。”沈戡从马上翻身下来走到齐晓阳身边一把勾住他的肩膀,将齐晓阳控制在自己手臂之下,贴近齐晓阳耳朵道:“现在所有知情人里面,你就是军师,你若是这幅样子那他怎么办!还有谁能找到他!我沈戡是没什么大用,但是你刚刚那番话若是被旁人听了去,你觉得林青还有脸回来吗?” 齐晓阳用力挣脱沈戡的手,站在原地使劲的抓着头,小范围的来回走着,声音有些发颤:“对不起沈大哥,对不起,是我的错,我不该说那些话。我知道,我……可他已经一天没消息了,一点消息都没有,一点都没有。“齐晓阳的语气因为激动而快了起来,内容也变得混乱,“我们之前遇到的都是一些......砒霜说下就下,人说杀就杀。这个......我不确定是不是一批人,若是一批人,一天的时间足够他们将林青分尸了。沈大哥,您说我信你可如信林白,我便叫你一声大哥。沈大哥,不能等了,我怕他出事,沈大哥,真的不能等了,他若是出事,我怎么办,我怎么面对大嫂,怎么面对林家,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我自己的,沈大哥,我真的,我......” 沈戡此时也很难受,他和林白是一年生的,可以说是从小看着林青长起来的。再加上林白经常驻守塞北,而同在京城的情况下,他和林青的关系或许在某种程度上讲要比林白更近。但是毕竟也是长齐晓阳一些年岁的人,沈戡经历过的事情也相对多了一些,他知道这个时候最忌讳的就是失去理智。沈戡咬紧牙关,不停按耐着自己的情绪低声道:“他出事我比你还着急,但是现在正是不能着急的时候。你身为宰相之子,总学到了一些运筹帷幄吧?自然比我聪明些,所以现在你就是旗帜就是军师,你若是倒下了,你让我这愣头苍蝇撞哪儿!你身为宰相之子,应该知道现在最需要的是冷静,你这幅模样当真被林青传染了不成!” “可是......”齐晓阳强压着情绪,抬头看向沈戡,眼眶急的通红有些无措,“当局者迷,我知道这不应该,但是现在到底还能怎么办。” -- 第29页 沈戡望着天空渐白,干脆利落的一个手刀将齐晓阳敲晕:“齐大公子你现在,需要冷静和休息。” 第十七章 ================== 齐晓阳是被沈戡推醒的,醒来之后面前摆着一碗面条。沈戡拿着筷子递过去,面无表情:“吃饭。” 齐晓阳看了沈戡一眼,虽然不情愿但还是结果筷子,三两下就将面条吃完:“问到什么了吗?” 沈戡摇摇头:“他们不肯对当兵的说什么。” 齐晓阳放下碗:“那我去。” 沈戡点头,带着齐晓阳走到那些女子们的暂时住所。沈戡站在门前道:“你去吧,我在外面等你。”说罢便带着人走到稍远的地方。 齐晓阳看着沈戡的举动,心中一阵暖意,转头推门而入。 房中女子们看见进来的不是当兵的而是救过他们的公子,便都放下戒备腾出一个地方供齐晓阳坐下。为首的一名女子拿着茶水过来倒了一杯递过去,柔声道:“公子。” 齐晓阳接过水,放在一边,看着站在自己身前的女子问道:”敢问姑娘芳名?“ 那女子将茶壶放下福了一礼:妾身袁牡丹。 齐晓阳点头回礼道:“袁姑娘。” 袁牡丹望着齐晓阳,笑道:“公子可是有什么想问的?” 齐晓阳一愣,眯着眼睛打量着这个人。那袁牡丹见了继续笑道:“妾身出身自丽花苑,自然是和这些良家姑娘有所不同。” 丽花苑是城中一家不算特别有名的青楼,但是生意还算红火。齐晓阳了然,便问道:“那你既然肯主动同我说,为什么不告诉军官?” 袁牡丹听了,掩唇笑道:“妾身是无所谓,但是这之中有多少是良家姑娘。身上伤痕累累叫人知道难免被诟病。当兵的又多是男子,公子您猜,里面有多少是失踪姑娘们的梦中人呢?可公子不同,公子想找的......” 齐晓阳听到这,连忙抬手阻止袁牡丹继续分析自己:“那你既然看出来了,便说吧。” 袁牡丹也不遮掩,直接道:“在这的是照顾城中人的,若是不在这,那便是还在城外。” “城外城内何解?” 袁牡丹忧心道:”城内那些活在黑暗里无法光明正大但是又想得到女儿家,就只能用这种暗中的办法进行拐卖。但是城外的,我那日听闻是要选一些送给外族的。“ “你说什么?”齐晓阳从椅子上起身,抓住袁牡丹的肩膀低声问道。 袁牡丹也不挣扎,只是皱皱眉:“因为我平日会伺候人,见过的人也多。他们以为我听不懂北柘话,便都不背着我。所以应该是真的。” 齐晓阳一愣,缓缓道:“你是说,北柘有偷偷跑进天晟并且进行地下黑暗操作的人?” 袁牡丹点点头:“对,我小时候见过几个北柘人,学过北柘话,应该是没听错的。” “糟了!”齐晓阳松开袁牡丹便冲了出去。 北柘相比天晟国力稍弱,千百年来都盯着这块肥沃的土地,因此常年战火不断。只是因为林家军骁勇善战,所以北柘最近几年都很安分,老老实实的给天晟进贡,两国人也就开始有了往来。只是常年积累下来的恩怨,在天晟的北柘人难免会受到一些不公平的对待。天晟人不喜北柘,北柘人也就自然不喜天晟。尤其是驻守塞北的林家军人。这次事件牵扯出北柘人,对于林青这位林家少爷来说或许不会死,但一定生不如死。 从屋内出来的齐晓阳来不及和沈戡说话,只是拽着他急急忙忙出了城,在路上将事情一一交代。听到有关北柘,沈戡心中的不安更加强烈,他挠着脑子慌道:“那现在都这么久了,怎么办?” 齐晓阳此时已经看见那处宅院,便加快了脚步,通过一夜的休息和沈戡的劝言,他的大脑也开始清晰起来:“林青功夫在我们同龄人中基本无人能出其右,所以就算是有迷药,林青也有准备,不可能悄无声息的被抓走。那么这种情况下的唯一的可能就是他是故意的,既然是故意的就一定会给我们留下线索。我当时脑子一片空白没想到这一点,只是在找人根本没有在找线索。但是袁牡丹给了我提示——还在城外!所以林青被抓走的地方一定还有线索!” 沈戡此时也瞬间被点醒,拍掌恍然大悟道:“我记得小少爷有一种药,是小时候他师父给他的,就是为了以防万一被别人抓走威胁林老将军。那种药味道对人不敏感所以有隐蔽性,但是狗却可以闻到!” 齐晓阳脚下一顿,转头对着沈戡几乎是用吼的:“狗呢!” 沈戡停下脚步对着身后的部下大声道:“将犬军营的狗带一队过来!!马上!!!” ...... 林青早上起来之后,就听见房屋四周的林中有细微人活动的动静。他转身踏进里屋,果然没多久就闻到了浓重的迷香味道。本欲将解药含在嘴里的他,犹豫一会最终还是选择将怀中常备方便追踪的药丸捏破。 林青在脑海里想过无数个场景或者可能发生的事情,他总觉得自己以身犯险似乎很对不起齐晓阳。但是他还是想赌一把。 林青醒过来的时候,手脚和嘴被绑的结结实实,整个人躺在地上。旁边是几个正在喝酒吃肉的男人,不远处还有一个笼子,里面有七八个女子和自己一样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林青轻轻动了动手,发现捆的虽然实在,但是以自己的能力还是可以逃出去的。他摸了摸四周,想看看有没有石块或者凸起的地面就听见那几个喝酒吃肉的男人开始说话。 -- 第30页 作为戍边世家,对立的外族人语言都是基本功课。所以对于林青来说能听懂他们说什么并不难,几个男人讲的不是天晟官话而是北柘话,内容就是怎么抓个男的,是不是被官府发现了想潜入调查之类的。 听到这,林青在心里直吐舌头,毕竟这帮人总要“验货”,男扮女装被人看不出来的事情也就只能在话本子里出现了。 但是很快对方话锋一转说没看见官府来抓,可能就是什么有奇怪癖好的人。听到这林青一阵恼火:你才奇怪,你们全家都奇怪。 正在林青心里和那帮北柘人对骂的时候,大门被打开,一个年级比林青稍大一些的男人走了进来。看到他进来,屋子里面的北柘人立马全部毕恭毕敬的站起迎接。林青眯着眼睛看着那人——这应该就是老大了。为了不打草惊蛇,他只看了一眼便重新闭上眼睛继续装睡。 那男人过来蹲在林青旁边看了一会,用不算熟练的天晟话道:“你,是不是醒了?” 本来想装睡的林青感受到周围被那男人的内力包裹,知道对方武功不弱,于是干脆的坐了起来。 “官府的?”那人问道。 林青摇了摇头。 “叫什么?” 林青眯着眼睛瞧他,冷笑了一声:“我姓叶,叫叶烨,火华烨。” 那男人用着不标准的话重复了一遍:“叶烨?” 林青笑着长长的哎了一声。那男人一愣,反应过来之后反手就是一巴掌扇在林青脸上。林青被打的头一歪,双眼一阵发黑,登时便觉口中一阵血腥味。缓了一会,他僵硬的回过头眼睛直勾勾的看着那男人,笑道:“不孝子,还敢打你爷爷。” 那男人瞪大眼睛,脱口而出一句北柘的骂人话,毫不留情又是一巴掌挥了过去。林青早有预见,仰头一躲就躲开了那人的巴掌。巴掌落空那男人明显火气变得更大,将手掌握成拳头对着林青的下颌砸了过去。 刚刚的躲闪已经让林青的头贴紧墙壁,避无可避,他干脆一仰头咬紧牙关准备接住这一拳。只是意料之外的是拳头并没有落在林青脸上。林青疑惑抬眼看过去,只见那男人也在看着自己。 那男人盯着林青的眼睛看了半天,问了一句:“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林青一听这话,心中骤然一紧,低头思索:他就是因为凭着自己更像娘而不是爹,再加上自己从未去过边关无人识得,才敢对面前这些人放肆言辞。若是让他们知道自己是林良的儿子从而拿去威胁林家军,那自己也就只好以死明志了,只是人生美好他现在还不想死。 见林青沉默,那男人想了想又问道:“许倩,是你的谁?” 许倩是林家人的心,也是林家人的伤。自从故去之后,便再也无人敢提及。曾经有些人故意当着林良的面说起许倩的不是,被林白林青两兄弟打的鼻青脸肿,半月未曾下床。再加上,林良军务繁忙,从小林青就是由娘亲带着长大,许倩又去的匆忙,所以林青就连想都不敢想娘亲。而此时此刻,娘亲的名讳居然会从一个不应该有所交集的北柘人嘴中说出,林青害怕早先恐惧的真相成真,也不打算继续隐瞒下去,忙问道:“你认识她?” 那人看着林青从轻佻变得焦急的变化,心中疑云加重,重复问道:“你知道许倩?” 二次提及娘亲,林青心中的焦急变成愤怒,咬着后槽牙凶道:“她的名讳,不是你能叫的。” 男人了然笑道:“听闻她救过很多人,只可惜死的草率。” 林青理智被这人的笑容一点点吞噬,青筋暴起,大声吼道:“住口!” “你是他儿子。”那人看着林青,眼中的光芒逐渐开始流散出来,就像捡到了宝藏一般激动又肯定的说道,“林家一共两个儿子,林白戍边所以你应该是她的二子,”男人咧开嘴笑的阴险,“你是林青,难怪林良要把你藏在家里不带去边关,原来你和许倩竟长得这么像。”顿了顿,男人又开口,似乎有意将林青激怒:“许倩已经死过一次了,林良自然不会让她死第二次。” 林青看着眼前的男人,他知道这人的目的就是为了激怒自己,但是无论如何自己都无法平静下来。许倩是一次外出归来忽然病重,甚至都没撑到林青师父也是许倩师兄,江湖人称鬼医钱铎赶来便撒手人寰。因为走得太急,再加上平日里许倩并无症状,所以林青一直觉得许倩的死有问题。但是却因证据不足无法提及,毕竟对于深爱许倩的家人来说,被人害死要比疾病去世更难以接受。 林青咬着牙,脖颈上青筋暴起,双目通红用尽全身力气大喝一声挣脱了手腕上的绳索。麻绳的刺扎进手腕的肉里,渗出血丝。林青用挣脱绳结的惯力,对着那男人的脸狠狠打去。 毫无防备的男人被林青用尽全力的攻击一拳掀翻,他就地打了个滚才跪在一旁。手下人也登时楞在原地。林青趁着对方发呆的空档低头扯开脚腕上的麻绳,然后才冲着那男人奔过去。 “抓住他!”那男人一声暴喝,手下人被这一吼声叫醒,这才反应过来,纷纷冲着林青扑过去。 空间太小,林青无处躲避,登时就被众人摁在地上动弹不得。那男人揉着被林青打肿的脸,走过来蹲下来仔细端详着林青,而后捏着林青的下巴森然笑道:“你母子二人都折在我的手上,若是被林良知道了,估计那场面会很好看吧。” -- 第31页 第十八章 ================== 沈戡的犬训练有素,寻着气味很快就找到郊外一处山洞。本打算布置作战计划的沈戡一个不留神,齐晓阳便拔刀冲了进去。沈戡心中一慌,一拍脑门失声道:“诶哟我的祖宗!”当场哪里还管的了什么作战计划,大手一挥,大兵倾巢而出。 在刀刃刚挨上林青的脖子的时候,齐晓阳已经将大门踹飞,他冲进去,长刀在手中挽了个剑花,手法极快的解决了几个人。而林青也趁此机会挣脱束缚,抓着那男人的手腕翻身将人摁在地上,同时夺下刀刃抵在那男人的脖子上。 现在局势颠倒,自己这边是胜券在握。看着齐晓阳进来的瞬间,林青就冷静了下来,他看着齐晓阳挑起嘴角,语调轻佻:“来晚了啊大少爷。” 心中焦急的齐晓阳听见这人毫不在意的态度,有些生气,语气僵硬冷冷回应:“叨扰您兴致了,小少爷。” 林青笑笑转头看着那男人:“好了孙子,现在该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我娘的吧?” 那男人看着林青,咧开嘴一字一顿:“林青,你好可悲啊。” 林青皱眉道:“你该好好看看局势,英雄都懂得能屈能伸。” “你知道你父兄为何将你留在朝中做将军府质子么?”那男人道,“你小时候就太像你娘了长大了更是,所以他们见到你就会想到许倩,所以他们不想见你!哈哈哈哈林青,你父兄不想要你。也对,毕竟你出生时许倩就差点死了,后来她也因你而死。”那男人抬起头,让刀刃陷进自己脖子之中,压出一条血痕,“林青你害死了你娘,你就永远带着害死娘亲的痛苦活着吧!” ''你说什么?''林青被这话说的一个愣神,趁着空档那男人用力将自己的脖子在刀刃上一划,鲜血瞬间就溅射在了林青脸上。林青只觉得大脑“嗡”的一声响,瞬间周围什么声音都听不见了,他呆呆的看着得意的笑容留在那张毫无生气的脸上,脑子里只剩下一句话,“她因你而死。” 察觉不对的齐晓阳将林青拉起来,握着他的肩膀强制他看着自己,语气焦急道,“林青!” “我......害死了我娘?”林青看着齐晓阳的眼神已经无法聚焦,呆呆的重复着一句话。 “他骗你呢!林青!这种人的话怎么能信!他在骗你!”齐晓阳眼睁睁的看着林青的眼睛逐渐黯淡下去,心如刀绞。 “我害死了我娘。”林青低下头,沉沉的笑出声,“原来,是我害死了我娘。” 指挥手下处理现场的沈戡也注意到了这边的场景,他上前一步一个手刀把林青打晕。齐晓阳急忙将失去行动能力的林青圈在怀里,瞪着沈戡骂道:“沈大人,你除了会打晕别人还会做什么!” “他受了刺激,得睡会。”沈戡看着林青道,“林夫人的死有蹊跷是所有人都心照不宣的事情。林青出生时林夫人因难产本就体质不好。而林夫人走的那年,先是林青忽然患了一场大病,林夫人倾尽所能把他救回来之后人就不行了。这件事对林青打击很大,他一直认为是自己害死了娘亲所以一病不起,后来林将找了林青师父给他下了药让他忘记这件事才好了的。”沈戡叹口气继续道,“所以大家瞒着林夫人之死的蹊跷,除了因为是林家人的心中伤,还因为这件事就像个闸门,一旦开启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你也看到了刚刚小少爷那样子,要是不打晕他,天知道会出什么事。林家本就人丁稀薄,少了个夫人,不能再少了个小少爷啊。” 齐晓阳哑了声,抱着林青的手加重了力道,仿佛不这样,眼前睡着的人就会随着门口吹进来的风消散一般。沈戡见他这样也没再言语,只是指挥手下善后。至此,一场贩卖人口出关的案件暂时告一段落。几家悲喜几家愁,在林青睡着的几天,就到了立冬。 天晟对于立冬一直是十分重视,立冬即入九,天就开始寒冷。每年这个时候必然要休养生息一周来让天晟人置办过冬的物件。而这一天,皇帝周启昇会开宴犒劳辛苦一年的臣子们,且准许他们携眷入宫同享天子盛情。以前林良在时都是他带着林白进宫,而自从二人戍边之后这宫宴就没有林家的事了。而今年,林青已然成年该担当得起林府重担,所以宫中帖子便送进了林府。 蒋娇娇看着天家的请帖,又看着沉睡的林青犯了难。自从林青被齐晓阳送回来就一直没醒,眼看着明天就是立冬,若是误了时辰那林家就是欺君之罪。毕竟查看诱拐民女的事情细细追究起来就是林青的越权,就算不给定罪,也得送进牢里关上几天。好在沈戡把事情都揽了过去,再加上这件事还有个宰相府世子在也就没人真的追究。但是现在是天子下令,事情就显得有些艰难。 齐晓阳端着饭菜进来的时候就看见蒋娇娇还在唉声叹气,他将饭菜放在桌子上走过去半蹲在蒋娇娇面前叫她:“少夫人。” 别人只知齐林两家不对付,却不知道齐家的大公子暗地里跑了多少趟林府,如今更是明目张胆的住了进来。虽然林良表面上对此嗤之以鼻,但实际上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林青身份特殊从小就没什么朋友,自从许倩去世之后,林青脸上的笑容就少了很多。直到进入学堂碰见了齐晓阳。那个人前笑的开心,人后却躲在角落里和狗玩的小少爷终于再次开心了起来。所以蒋娇娇喜欢这个带给林青快乐的人,她看着齐晓阳,抬手摸了摸他的头顶就像平日里摸着林青那般:“你随青儿叫我大嫂就好。” -- 第32页 齐晓阳有些惊讶,但还是改了口:“大嫂别忧心。林青这些年所做的事情不是没有收益,这次天家下帖只不过是面子罢了,没想过真的让这种上房揭瓦的顽劣小子进宫。到时候我去同我父亲商量一番,林家军在外风寒露宿镇守边关,皇上不会因为这点事情就降罪寒了人心的。”他看着蒋娇娇的眼睛红肿皱着眉头,“大嫂去休息吧,您也知道林青最在意的就是您这个大嫂了。若是您倒下了,就他那么小的心眼肯定是要闹一闹了。” 蒋娇娇张嘴还想再说几句,就听齐晓阳继续开口道:“大嫂,您即让我叫一声大嫂就是认我是家里人了,既然是家里人,我理应撑起这个家。” 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蒋娇娇知道身为对头之子说出这句话时候他下了多大的决心,蒋娇娇不似小女儿家优柔寡断,当即点头站起身:“那就拜托你了。” 送走蒋娇娇,屋子里面就只剩下他和林青两人。齐晓阳坐在林青床边看着均匀呼吸的人心中五味杂陈,他将手轻轻地覆盖在林青的手上。心心念念想要保护好的人还是被一步一步的设计进别人准备好的局,齐晓阳攥紧拳头盯着窗外,暗下决心:这世上伤你之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林青不醒是因为一直沉浸在梦中,那是一个很长的梦,梦里有娘亲,有父兄。他还是孩提模样,躺在秋千上感受清风拂面。“青儿。”许倩在他身后唤着他的名字。林青回头,许倩还是那副温婉模样,竖起的发髻插着一根没有流苏的朴素竹簪,笑着的模样看的林青心中温暖。林青张张嘴,叫出那句很多年都没再出口过的称呼—— “娘。” “青儿,玩够了就回去吧。”许倩摸着她的头,“你看,有人来找你了,他要带着你往前,往前,往前......” “娘?娘?娘!” 林青感觉自己被娘亲推开,推到了一个看不清面目的人身边,却在快到那个人身边的时候忽然脚下悬空,掉进无底深渊...... “娘!”林青猛地睁开眼睛,似乎眼前的人和梦里那个人有些相似,他眨眨眼睛反应了一会后惊呼,“怎么又是你!” 齐晓阳的手在林青睁开眼睛的瞬间就抽了回来,本来惊喜的心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瞬间冷漠:“真不好意思啊,又是我。” “不是,我是说,”林青有些无措挠了挠头,脸憋得通红开始解释,“好像我最近昏迷次数比较多,然后每次醒来第一眼看到的都是你。” “你好些了吗?”齐晓阳不打算给他解惑,而是刻意避开了话题。 “嗯。”林青点点头,在床上翻了个身,侧过身子看他。 而后两人就陷入了沉默。齐晓阳想问的话堵在嘴边不知道怎么出口,林青则是在回味自己刚刚的梦境。 “那个。”两人异口同声。 “你先说。”思维默契。 “那我来吧。”又不拖泥带水。 空气又凝结了。 “我没事了。”林青挠挠头打破了气氛,“我娘的事......我会查。” “那就好。”齐晓阳点点头,把最近的事情告诉林青:“明天立冬宫宴,帖子下进了林府。” “啊?”林青感觉事发突然,自己是不是应该再睡会儿。 “我也应邀在列,我跟你同去就是,你别担心。” 林青抬头望向齐晓阳的眼睛,看着他眼神中的坚定,忽然放心下来,“好。” “你既然没事了,吃点东西去看看你大嫂吧,她很担心你。”说罢,齐晓阳就起身准备出门。 “齐晓阳。”林青忽然叫住他。 齐晓阳回头,看着床上坐起来的人有些疑惑。 ”谢谢你。“ 听到这句话齐晓阳轻轻笑起来,“你我之间,讲这话,不是见外了吗。”说罢,就留林青一人在房内整理。出了门的齐晓阳看着天空亮而不暖的太阳重重叹口气——何时才能枯木逢春啊。 第十九章 ================== 宫宴总要有些讲究,可林青平日里野惯了,第一次穿着大袖礼服总觉得哪里都很别扭。 翠儿一边给林青整理衣带一边笑,“瞧瞧,穿龙袍不像太子,穿礼服不像世子。” “首先,这不是龙袍,其次我又不是世子,翠儿姐,你嘴这么毒辣以后怕是嫁不出去。” 翠儿听了,悄悄望了一眼蒋娇娇,将手中的腰带骤然勒紧,报复一般笑道:“小少爷,我嫁不嫁还真同你无关。” 被腰带勒个半死的林青慌忙扯回腰带:臭丫头! “混小子!” 蒋娇娇抱着娃娃笑眯眯的看着这俩人日常斗嘴,在两人要打起来的时候才及时制止:“好了,别误了时辰。” “二少爷你用这个银簪子呗,挺好看的。” “不要,你眼光好差劲,这银簪子太难看了。用这个竹的舒服。” “天子赐宴你带着竹簪不是去吃饭,是去吃板子的吧?你不如再穿条棉裤也省得娇臀受罪。” “那还有别的吗?” “没有。” “偌大将军府,我连个好簪子都没有?” “还不是你平时从不上街!不修边幅路边捡根树枝都能往脑袋上戳!” “有你这么骂少爷的吗!我一世英名诶!” 两人正争论不休,就听见一个声音响起,“那就用这个吧。” -- 第33页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身黑色华服的齐晓阳从门口进来,面带微笑,大方帅气,他走进来将手中的盒子递给林青。 “看看,这才是世家公子模样。”翠儿捂着嘴小声的乐道。 林青翻了个白眼,接过盒子打开,里面是一根白玉簪子,尾部刻着竹子正是拐卖案中齐晓阳未送出的那根。林青对这种东西向来不在意,但是眼前这根却看得他甚是喜爱,想都没想就插在了头上,“谢啦!” 林青一身白衣,玉簪插在头上比平常活泼的少爷更显几分公子的温润。看得齐晓阳有些呆愣,但也只是一瞬就回了神:“相府的马车在外面等着,走吧。我们一起去。” 林青点点头,转身拜别蒋娇娇后跟着齐晓阳出了门。蒋娇娇看着二人并肩前行脑子里忽然冒出一个想法:“青儿若是个姑娘,没准我们就能收到宰相府的聘礼了。” 翠儿吞吞口水笑道:“夫人,这喜欢男人女人的哪有什么道理,不过就是我心悦的是你,而你恰好是跟我相同罢了。那分桃断袖的佳话也不是没有,若是真的,没准还真能收到宰相府的聘礼。” “我,就是说说。”蒋娇娇脸色一红,声音也小了些许。 翠儿将蒋娇娇怀中的孩子抱在怀里逗弄一会:“少爷跟个乡下的野小子一样不知道送簪之礼,那齐府的大少爷自小饱读诗书还不知道吗?夫人你的怀疑我看可不是空穴来风。” 一语惊醒梦中人,蒋娇娇一惊:“不会吧?” “当局者迷啊夫人,齐少爷都跑了多少次将军府了,我们都看在眼里。他看着二少爷那眼神跟大少爷看您的眼神一模一样的。”翠儿笑嘻嘻的说道,“前个儿冬梅还跟我说呢,她说她给二少爷送吃的,二少爷跟她闹了一会,那齐少爷的眼神都快把她杀了。凭着您和大少爷的恩爱劲儿,咱们全府的人那可是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基本上都隐约有些猜测,也就二少爷跟个木头一样觉得挚友如此夫复何求呢。” “那,青儿呢?”蒋娇娇凑近翠儿兴致勃勃的打听情报,喜欢小道消息是天性,她不会主动去寻,但是有事摆在眼前哪有不听的道理。 “二少爷?”翠儿抬头仔细回忆,“看样子现在处于也不是没有那个意思,但还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的阶段。谁让齐少爷把二少爷当个宝一样护着,洁身自好的紧呢,身边连个家仆都不带就只跟在二少爷身边。估计没什么刺激二少爷也不清楚自己什么意思。” “哇。”蒋娇娇捂着嘴窃笑起来。 “夫人,二少爷这样您不怪吗?” “怪什么?”蒋娇娇看着翠儿,“我听小白说过,爹看似重视他实际上偏心着呢。他在青儿刚怀上那年就封了小白当世子,就是想看着青儿无拘无束自由长大。什么传宗接代什么抗下林府重担,爹都打算扔给这个大哥,至于弟弟只要快乐就行了,哪管得那么多。天塌下来有父兄顶着呢。而且啊,”蒋娇娇又捂着嘴笑了起来,“小白没遇到我之前不找媳妇的时候,爹也听之任之了,说是林家从此断了也没什么,只要孩子们不后悔,他就不介意。” “那老爷还真是开明。”翠儿咂咂嘴。 “你看娘,再看我,都不是世家名门之后。林家又不纳妾就知道老爷多不世俗了。”蒋娇娇想到这忽然皱起眉头,担心道,“只是,世俗者终是多数。林家所有人都离经叛道,若是青儿真有那意思,这条路可难。” 翠儿不语,只是将孩子交给乳母后静静地陪着蒋娇娇等待着宫宴结束。 抛下这边不谈,那厢林青跟着齐晓阳出门就看见门口停着两辆车。他微微一愣就猜到这两辆车的作用了。果不其然,他刚刚走过去就看见前方车上的帘子被人掀起来,齐峰的一双鹰眼直勾勾的盯着他。霎时,林青就觉得自己后背开始泛疼,他硬着头皮行礼:“齐相爷。” “哼。”齐峰冷哼一声放下帘子不理会他。林青吞吞口水,求救的看向齐晓阳。只见齐晓阳笑的开心拽着他的袖子将他扯上了后面那辆车里。 “那老头怎么在这?”上了车只有两个人的空间,林青才放松下来问道。 “是父亲提出来的。”齐晓阳笑道,然后学着齐峰模样假装捋着胡子道:“去,接那臭小子一起进宫。否则若是出了纰漏,林良那老匹夫肯定又要千里迢迢写信骂我。若是传信之事被人知道了,那老匹夫皮糙肉厚什么都不怕,我在朝中还要面对那些上书弹劾我公器私用的蠢货,真是麻烦。” 林青听这话一个头两个大,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瘫在座位上叹气。 “吃点这个。”齐晓阳拿出一旁的食盒打开递了过去,“一会进宫程序繁杂,等到真正吃上饭时候就不知道是什么时辰了,先垫垫。” 林青低头看过去,只见食盒里精致的小菜,可口的糕点应有尽有,登时双眼反光连吃带喝。齐晓阳就笑着看着他吃得满嘴是渣滓,然后习惯性拿起手帕擦拭林青嘴边。 “你也吃!”林青将一小块桂花糕塞进齐晓阳嘴里。齐晓阳嚼着点心,忽然想这条路要是再长点就好了。 在吃吃喝喝玩玩闹闹中,相府的马车终于到了宫中。有很长一段需要众人步行前进,下了马车的齐峰斜了一眼林青,然后看着自家儿子冷声道:“这小子是我们带进来的,你看好,别出什么岔子。” -- 第34页 齐晓阳上前一步将林青挡在身后方才行礼道:“是,父亲。” 齐峰看着齐晓阳的动作,心中不爽全都表现在脸上,一撇嘴跟着同僚走去了前面。而作为晚辈,林青则是跟着齐晓阳走在了后面。 “林青,那个是礼部尚书家的儿子孙星崇。”齐晓阳指着一个人道,“你总去拆他们家房子,但是之前他一直在外地,最近才回来省亲。他对于家妹一直嫁不出去的事情怀恨在心,自然也会迁怒与你。心眼笑的跟什么一样,你离他远点。不然他肯定要找你茬。” 林青吸吸鼻子斜了一眼穿着蓝色官府的男人,“她家妹妹总说我大嫂坏话,就连如今我大嫂诞下龙凤胎也依然不依不饶。那种女人嫁的出去才有问题。” “当初是林家毁约在先。”齐晓阳无奈。 “怎么?”林青眼睛一眯,“他家上赶着要攀林家亲,趁我老爹不在直接下了彩礼强买强卖还怪我们咯?” “不怪你们。”齐晓阳抬手捏了捏林青的肩膀笑道,“他们是强盗。” 林青听言满意点头,就连步伐也轻快许多。齐晓阳赶紧跟上。 齐林两家官品相同,所以子弟自然也是可以坐在一起。林青乐得齐晓阳拉着自己坐在一起,毕竟他是第一次进宫,任凭宫外怎么不守规矩,进了皇宫也得收敛性子。直到众人入座,周启昇才悠悠然带着皇后贵妃走进来。 林青跟着众人山呼万岁后便开始盯着眼前饭菜哪个好吃,盘算一会下筷顺序了。周启昇满意的看着众人,然后将目光落在坐在一起的齐晓阳和林青身上,缓声开口:“齐爱卿,你不是向来同林爱卿不甚对付,怎么如今你们二人的儿子却交情不错?” 齐峰放下酒杯起身行礼回道:“我儿心善。更何况他二人入学院之后就住在一起是众人皆知的事情。便是猫狗养些年月也有了感情。” 周启昇听了又将目光落在林青身上笑道:“林二少爷,你这模样同你父兄相去甚远啊,仿佛那个狼窝里面生出小狗一般。” 林青嘴里还塞着东西,突然被点名慌忙咽下险些噎到,呛咳一声才起来行礼:“这,这得问我爹。” 周启昇见状哈哈大笑:“林二少,你倒是与众不同。”皇帝一笑,众人也跟着笑了起来。 笑够了周启昇才道,“你鲜少进宫,抬头让朕仔细瞧瞧。” 进宫之前只听说皇帝面容不可轻易观看,此时要抬头就难免对视,林青顿觉心中慌乱便偷偷看了一眼齐晓阳,只见对方微微点头,这才抬头看向周启昇。 他这一抬头,周启昇没什么大反应,反倒是他旁边的皇贵妃顾珠儿愣了一下。只见皇贵妃缓缓拿起桌上的酒杯小啜一口笑道:“皇上,原来林家小公子更像林夫人一些。” 周启昇听后也点头道:“林夫人可是个清秀美人,连带着你也同她一般。如此看来倒是损失,倘若你是个姑娘,这将军府的门槛怕是早就被踏破了吧?” 一旁的皇后吴璃月听后缓声道:“即使如此,小公子身为男子自然也有些林家的风骨。” 周启昇听见皇后的话,想到林良那副宁折不弯的模样,顿时心下有些不快微微皱眉,却又不好发作只能转移话题道:“今日立冬,总是要喝些羊肉汤和饺子的。朕已着人备下,来人,分给众爱卿!” 皇后见皇帝不愿再谈林家事,只得闭嘴不言起身随众人一起叩谢帝王圣恩。酒过三巡,周启昇实在不想继续待下去便借口乏了回到寝宫休息,皇上一离开皇后和贵妃自然也没有继续待下去的意愿也各自寻了借口离席。 后宫的勾心斗角,林青只在话本子里看见过,头一次看见现场满心都是兴趣,见主人都走了,他眼睛亮晶晶的满脸兴奋和齐晓阳咬耳朵:“我听说皇后和皇贵妃向来不对付原来是真的。” 齐晓阳无奈摇头,将手中的羊肉蘸好酱汁塞进林青口中希望他闭嘴。林青嚼着肉眼神开始在大殿内四处溜达,“齐晓阳,你说,这皇宫还真是富贵啊,就这吃食都是平日里很难吃得到的。” 齐晓阳轻声回应:“林将军胃管清廉也不好吃食,但是相府不同,这些东西还是有的。你以后想吃可以来我家,或者我带给你。” 林青一听这话忽然玩心大起,笑眯眯凑近齐晓阳耳朵小声笑道:“哇!贪官!” 话音刚落就听见前方齐峰重咳一声,林青缩了缩脖子乖乖闭了嘴。齐晓阳抬头看了一眼父亲,摇摇头夹起一块小点心放在林青碟子中:“闭嘴吧你。” 第二十章 ================== 皇上不在,臣子们纷纷开始活络起来。只是林青在朝中不认识什么人,也不愿和那些人搭话就只坐在原地等着宫宴结束回家睡觉。齐峰知道自己在这边林青总会不自在,早早的就拿着酒杯会同僚去了。 但世事总是如此,你不喜热闹,不代表热闹不喜你。在林青吃饱准备休息一会的时候,礼部尚书之子孙星崇拿着酒壶晃晃悠悠的就走了过来,他对着林青长长的打了一个酒嗝嘲笑道:“好在你这种小崽子不是我妹妹的小舅子。” 林青捂着鼻子将嫌弃写满了脸:“也谢谢令妹不嫁之恩放过我大哥。” “怎么没见你那小门户出来的便宜大嫂啊?”孙星崇忽然笑道,“对了,就她那种出身不能来这种场合吧哈哈哈哈哈哈!” -- 第35页 孙星崇的话精准踩雷,林青一听哪里还能忍,脑子一热拳头一握就要起来揍人,却被齐晓阳狠狠摁了下去。他愤怒转头却见齐晓阳笑的如沐春光温文尔雅:“大嫂不来是因为生了龙凤胎还在休养中,不似令妹如今也是二十有一了,怎的还未说亲?”说到这,齐晓阳似时想起了什么,而后又像是想忍却又忍不住笑一样噗嗤一声:“对不起是我唐突了,我险些忘了,孙小姐好像因为散播大嫂谣言时候被抓了现行。或者是我记错了?还是穿着平民衣服在酒楼破口大骂的时候被人戳穿身份?再或者我好像记得她还经常拿下人撒气吧?小时候虐杀猫长大虐杀人,动辄对街上老弱破口大骂,孙公子,令妹的'光辉事迹'可是举世皆知,我不认为一个姑娘家理所当然遵守三从四德为世俗牵绊脚步,可是也该自尊自爱堂堂正正做个人。一个大家闺秀饱读诗书最后却活成一副尖酸模样,令妹所作所为就算是街上懵懂孩童都嗤之以鼻,此等女子何谈说亲?而林家少夫人虽出身寒门,却巾帼不让须眉,大方得体做事严谨,上尊老下爱幼,林府一家无主仆之分,上下和睦就是一个令人钦羡的大家庭,试问当今有几个官宦世家能做到此等地步?” “齐晓阳!”孙星崇自知理亏却根本无从反驳,只能用低吼一声来彰显自身气势,他看着齐晓阳一双清澈眼眸直盯着自己等待下文,一时间更不知道从何处下嘴,又借着酒劲恼羞成怒举起酒杯就要砸过去,这其中还不忘大声狡辩,“你岂敢污我妹妹清白!” “孙公子!”齐晓阳站起身双目直视,声音铿锵有力字字戳心:“我哪桩哪件凭空污你妹妹清白?她所做之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你也不看这是什么地方!岂容你撒泼!好一个礼部尚书!一双子女竟都是不懂礼教之人!”他故意将声音骤然放大,引得众人纷纷看了过来。 那边还在阿谀奉承宰相的礼部尚书也被齐晓阳一声吸引过去,看见自家儿子举起酒杯要砸宰相之子当场吓得双腿脱力,他慌忙走了过来夺下孙星崇的酒杯,狠狠地将自己儿子推到一旁怒骂道,“你疯了?” 孙星崇还未回话,齐峰已经面带微笑的走了过来:“孙大人养了个好儿子啊。” 孙戴连忙行礼,打着哈哈赔笑道:“相爷恕罪,我这小儿酒量不济估计是喝多了些。小孩打闹,小孩打闹,不懂事不懂事。” “礼部尚书大人,”齐峰加重了孙戴官衔的重音冷笑道,“可不是什么场合都能喝多的啊。我怎么记得令郎今年都说了妾室?您怕是也到了当爷爷的年纪了吧?如此看来,这礼部尚书的职位是不是该让贤了?” 登时孙戴冷汗就浸透了官帽双腿一软跪在地上俯首高呼恕罪。而那孙星崇本想借醉挑衅引林青动手,却没想反被将了一军,此时听出齐峰话中话酒早就醒了过来,此时如抖糠筛一般瘫软在地行礼:“相爷恕罪!相爷恕罪!” 齐峰看着跪在地上的孙氏父子冷哼一声转头看向自家儿子——差不多行了?只见齐晓阳一仰头直接躲避了他的视线——我是个小孩别看我。 齐峰无力又看向林青,可林青早早缩在了齐晓阳身后只给他看见个衣角。 齐峰知道这俩孩子的意思,什么锅碗瓢盆都丢给自己,一副天塌下来有官大的撑着的模样看着就让人想揍一顿,可是这种场合又实在不好发作,齐峰咬着后槽牙一甩袖子恨恨道:“罢了孙大人,今日之事您可别让有心之人告到皇上那里去。另外令郎这教养,也该回炉重造一番吧?还有你那个不成器的女儿,可别养成公主模样!”说罢便抬脚走远。 孙戴连忙跪谢见齐峰走远才敢起身,他看着还在地上趴着的儿子,抬脚狠狠将他踹到一旁,而后追着齐峰离开的方向跑了过去。齐晓阳见孙戴离开,这才低着头将身后的林青扯出来对着孙星崇道:“孙公子,往后想要激怒别人时候也要先想想自己会不会中招。” “万没想到齐家公子还会出手护着林家人。”孙星崇冷眼瞥了林青一样冷笑一声道,“我棋差一着但不代表就此认输,林青,我妹妹的事我们没完!” 林青眯起眼睛满脸不爽:“兄弟,强嫁是你们,造谣是你们,不守规矩没有教养也是你们,如今吃了苦果也是你们咎由自取怎么就算在我们头上了?孙公子,礼部尚书家可好生霸道!” 孙星崇知道面前这俩人伶牙俐齿自己本就不是对手,就干脆不再接话,从地上爬起来就追着孙戴去了。留下齐林二人待在原地,林青憋闷着一口气坐在椅子上往嘴里塞菜。 齐晓阳托着下巴看了他一会,忽然拉住林青手腕:“走。” “去哪儿?”林青不解。 “拆家!“齐晓阳拉着林青从大殿后门跑了出去。一直关注儿子的齐峰看到这场景暗自叹了口气,无奈摇头暗自肺腑:这孩子不会真的准备姓林了吧? 当天晚上礼部尚书家的房顶就被掀的乱七八糟,砖瓦丢的遍地都是,屋子里面的桌椅全都挂在了房梁上。孙戴站在院子里气不打一处来怒骂道:“林青!你个小崽子!老子和你没完!!!” 礼部尚书家被拆已经是老生常谈,几天后蒋娇娇听着翠儿绘声绘色的形容那场景笑的合不拢嘴,而罪魁祸首还在火炉边研究地瓜怎么烤好吃。 空气忽然变的有些冷,蒋娇娇呼出一口冷气裹紧了身上的斗篷转头望向窗外,而后缓缓笑道:“我还当什么,原来是下雪了啊。” -- 第36页 林青一听这话当即扔下手里的地瓜站起身扒着窗棂,目不转睛的看着雪花缓缓落地,慢慢的覆上院子里的松柏:“听说大哥第一次见到大嫂的时候也是刚过立冬,大嫂在雪中舞剑的身影巾帼不让须眉好看极了,当时就扎进了大哥心里这么多年都没拔出来。”林青忽然笑着回头看向蒋娇娇,语气忽然变软撒娇道,“大嫂,那个,我想......” 蒋娇娇一脸宠溺笑看着林青说出他心中所想:“怎么,青儿想看?” 林青连连点头。翠儿则是上前一步挡在蒋娇娇面前,一脸阴沉:“二少爷,夫人可是刚好没多久,着凉怎么办!” “那就......”林青有些失望,但是看见翠儿生气模样,林青不动声色的起了坏心思,一把拉过翠儿扯进院子里,“翠儿姐陪我好了!” 翠儿被突然袭击,毫无准备的被林青拉进院子里,一瞬间裙腿上站满了雪花,她挣开林青的手,掐着腰笑骂道:“嘿!你个臭小子敬酒不吃吃罚酒?”说话间,蹲在地上快速团了个雪球向林青砸去,“瞧我的!” “大嫂你看!刁奴弑主!打她板子!”林青一边躲着雪球一边还不忘向蒋娇娇告状。 “青儿,你可小心些。我家翠儿曾经可是镖师的女儿。”蒋娇娇捂着嘴笑道,“论起武功可不一定占下风哦?” 蒋娇娇笑看林青和翠儿在雪地里玩耍也觉心中痒痒,蹲在台阶上伸手抓起地上一层薄雪团起一个雪球向着林青砸过去。林青察觉一旁有雪球飞来,右脚为重心原地转半圈潇洒躲开,却在左脚刚刚落地时被四面八方的雪球砸个正着。抬头望去只见什么管家,厨房大娘,杂役丫鬟婆子的都握着雪球跃跃欲试。 林青一愣,跺着脚骂道,“哇!你们这好过分啊!偌大林府居然没人和少爷一伙吗!” 平日里照顾林青的冬梅躲在蒋娇娇身后大声喊道:“有夫人在这,谁还知道少爷是谁?” “哇!你们几个都跟着翠儿这臭丫头学坏了吧!”林青握着雪球举手欲砸,却见蒋娇娇柳眉一横,跟个老母鸡护崽一样挡在冬梅眼前:“青儿?” 林青欲哭无泪哀怨道:“大嫂你怎么也欺负我?” “小少爷你这孤立无援的还不束手就擒?堂堂男子汉欺负小丫头算什么本事?”蒋娇娇接过翠儿团好的雪球指挥道,“来!男子攻左女子攻右,擒贼擒王关门捉贼!” “大嫂你把林小白教你那点兵法全用在弟弟身上怎么可以!” 蒋娇娇率先一个雪球砸了过去笑道,“为幼不敬,小的们今天我们就要替天行道!揍他!” “得令!”众人异口同声的将手中雪球砸了出去。四面八方都被包围,林青还是没能全部躲过,一波攻击被砸的灰头土脸头发上都是雪花,可等他反击时候,林府众人又纷纷躲在蒋娇娇身后。躲又躲不开,打又不敢打,蒋娇娇进攻如猛虎,防守如城壁,一场大战下来只有林青身上挂了彩。 玩够了,闹累了。林青躺在回廊的地上喘着粗气,蒋娇娇用帕子小心的擦掉他脸上汗水和雪水的混合体温柔的笑着,翠儿盘腿坐在一旁拖着下巴看着灰蒙天空没有发出一点声响,冬梅和厨房大娘背靠着背低着头昏昏欲睡,官家和杂役围坐在火炉边烤着林青烤了一半的地瓜。雪花还在掉落,逐渐掩盖了大战后的狼藉,林府主仆都围坐在大厅里休息,无人说话嘴角却都带着笑意。四周一片静谧只有炭火偶尔发出一两声的噼啪。 第二十一章 ==================== 立冬的假期转眼即过,就算身负多少重担,只要还是学生,农历十月初一这一天林青还是要拿着布包回到书院上课。短短两个月,就仿佛两年那样沧桑变化。以前没想过的事情都真实的上演,以前觉得很远的事情都变成近在咫尺。忽然回到书院,看到熟悉的环境和吹胡子瞪眼的先生,林青觉得自己似乎还是那个不学无术的富家子弟,却又仿佛有哪些不同。 书堂里被杂役早早点燃的炭火烧的暖洋洋的,林青悄悄地用书挡着脸侧过头去看齐晓阳。从十五岁上学以来,他们两个的感情都没有像这两个月这样快速进展。以前的他总是温文尔雅,做事大方得体,从来没有片刻失态。可是最近林青忽然发现他变了很多,那个曾经只会微笑的齐晓阳好像有了担心的事情,有了喜怒哀乐,甚至不像齐峰一样有着那么成熟稳重的算计。尤其是在礼部尚书家的房顶掀瓦的时候,齐晓阳那兴致勃勃模样似乎比自己还要起劲。好像不知不觉中,自己完全接受了这个曾经不想有过多交集的人。 林青脑子里想着齐晓阳,目光更是毫不掩饰的炽烈。齐晓阳感受这股灼热已经很久了,他无法继续忍耐,偏过头顺着林青的目光看了回去,然后丢给他一个微笑。忽然被人抓个正着,林青只觉脸上发烫连忙转过头看向课本。屋里好热,林青趴在桌子上用课本牢牢挡着自己的脸这么想着。 若是发呆,总会觉得时间过得很快,林青只要不影响别人,那他就算不听课睡大觉先生也并不想管太多。毕竟林青的身份和来书院的理由,先生多少还是知道一些,这个孩子终究还是让书院的先生们又爱又恨。所以林青再次在课堂上约会周公。 就算都是名门子弟,归根结底还是学生。等到下课后先生的身影看不见的时候,教室里面便炸开了锅。林青长长的打了个哈欠趴在了桌子上摆弄着筛盅,余光不经意的瞥见孙雪抱着课本走到了齐晓阳桌前。 -- 第37页 “齐公子。”孙雪面带桃红小声的叫他。 齐晓阳放下书本抬头对着孙雪礼貌微笑:“有事?” 见到齐晓阳的笑容,孙雪脸上更红了一些:“刚刚先生讲的几处我有些不懂。” “哪处?”齐晓阳看着她问道。 还挺招人喜欢,林青翻着白眼暗自肺腑。他坐在一旁看着这边郎才女貌,越看越觉得心中有些憋闷,烦躁而莫名的情感占据理智,手中不自觉的加重了晃动筛子的力度,使筛子撞在筛盅上的声音变得愈加吵闹。看着那边孙雪瞪了自己一眼,林青忽然觉得心中憋闷似乎少了些许,他得意的在心里说道:看你们还能不能继续不耻下问。 齐晓阳听见这边制造的噪音,看着噪音制造者要翘上天的尾巴,嘴角不自觉微微扬起。 “林青。”孙雪终于难以忍耐转头看着他,语气有些激动,“你若是不学无术就不要耽误齐公子!” 林青见矛头对着自己,正想发作,就见冯健勾着魏池的肩膀笑嘻嘻的走过来,对着座位上的两个人努努嘴,语调轻佻:“孙大美女。你不知道吗?立冬宫宴齐晓阳给林青出头的事?” 魏池锤了一把冯健胸口,对着孙雪挤眉弄眼,语气调侃笑嘻嘻接道:“你觉得是耽误,没准人家还乐在其中呢。” “齐公子怎么可能会和这种人同流合污!”孙雪生气道。“什么乐在其中,你们不要凭空污人清白!” “齐晓阳怎么就不能?”冯健像听到什么好玩的事情一样笑出来,“他俩这段时间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就差更名换姓咯!有个眼睛都看得出来吧。不过话说回来,孙大美女,你这么关心齐晓阳,是不是早已芳心暗许啊?” 齐晓阳家世显赫,面向又好看在众多同辈女子心中很受欢迎。而孙雪就是其中之一,忽然被戳中心事,她脸上桃红直接连到了耳根,支支吾吾的开口道:“才,才不是。” 见她这种反应,饶是傻子也知道怎么回事。林青看着孙雪害羞还要狡辩不肯承认的模样,再加上什么芳心暗许的字眼,忽然意识到心中的憋闷从何而来。林青很聪明,有些事表现的太明显就算再怎么木头也多少知道一些,更何况他本身也有那些心思。他将目光落在齐晓阳脸上,只见对方也在看着自己,齐晓阳那双桃花眼直直戳进林青心里,林青忽然觉得此时此刻的他在齐晓阳面前根本无处遁形,整个人像是被扒光一样全盘暴露在对方面前。 但是这种事情,真的可以吗?林青忽然这样问自己,他将目光收回重新放在筛盅上。他记得齐晓阳说过的每一句话,那根玉簪还插在自己头上,自从宫宴之后就再没舍得摘下来,就连睡觉也要小心放在枕边。他知道自己前路有多难,也知道林家处境多艰险。哪怕一步踏错,迎接他的就是万劫不复的结局。这场豪赌,他真的可以把齐晓阳牵扯进来吗? 林青只觉得自己手脚冰凉,大脑一片空白,周围的一切都不甚清晰,似乎此时已经坠进无间的深渊。忽然间,林青觉得手背一温,耳边响起一阵清明:“手怎么这样冷?” 林青回过神,抬头望去,齐晓阳站在他面前,两根手指搭在他的手背上,正皱着眉头看着一边的炭火:“这个烧的挺足的,你怎么会冷?不然我把我的狐裘给你穿上点吧?” 林青还是决定赌一次,他有些激动,牙齿都开始打颤。他打断了齐晓阳的话:“齐晓阳。” “我在。”齐晓阳收回话题,应了一声,将目光放在林青身上有些不解。 未待齐晓阳有所反应,林青忽然将手掌翻过来,抓住齐晓阳的手指站起身将人拉了出去,只留下不明所以的冯健等人。 “这么猴急?”冯健不明所以。 “啧啧啧,好强的占有感。”魏池感叹。 孙雪本来看着两人拉手而去的背影脸上一阵失落,却在听见魏池这句话的时候瞪大双眼:“他们是真的?” 魏池不解:“什么真的?” 冯健勾住魏池肩膀肯定点头:“是真的。” ...... 齐晓阳不知道林青要拉自己去哪里,但是手这样被林青拉着他很开心。他们跑出了学院,跑过了长街,跑出了城门,仿佛就要这么跑一辈子。但是林青最终还是停下了,他喘着气松开了齐晓阳的手。齐晓阳收起一瞬间的失落,喘匀了气息看着周围山巅的景色,静静等待着林青的下文。 “那边!”林青忽然指着北方道,“是北柘,住着我林家一辈子的敌人。”忽然林青又指着南面,“那边,是朝堂,住着每天都在严防死守我林家功高震主的君王。“顿了顿林青又指着东方,”那边,是天晟,住着天下百姓,他们单是口水就能把人淹死。那边是西面,是荒芜大漠,是每个犯了重罪却不致死的人发配的地方。“他忽然转过身看着齐晓阳。 齐晓阳只是笑着,一双眼眸里只有林青的影子。 “齐晓阳你看到了吗!我林家四面八方都是敌人!一步踏错万劫不复!”林青见他笑着情绪激动,声音都带着点颤音,“我是林家后人!到时候就算不死也会被发配。而你是天之骄子,你与我不同,你不该如此。”林青似是忽然想到那一天到来的场景,他眼圈有些发红,加重了语气重复了一遍,“齐晓阳,你不该如此。” 聪明如他,齐晓阳知道林青想说什么,他上前一步想搭上林青的肩膀,却看见林青同时后退一步。拒绝的动作不大但是也足够让齐晓阳如坠冰窟,笑意从齐晓阳的脸上消失,他放下了手不知道该怎么回复。 -- 第38页 “这是一场豪赌,齐晓阳。”林青脑子很乱,他将玉簪从头上摘了下来递到了齐晓阳面前,一瞬间发冠坠落,林青的头发被风吹落在身后,“倘若我输了……”林青咬着牙握紧拳头,后半句被他咬在口中,半天未敢说出口。 齐晓阳动了动喉咙,他太想说点什么了。彼此喜欢,相隔不远却凭什么无法携伴?但是现在任何言语和承诺都显得无比苍白无力,面对他们的是现实,是无比残酷的现实,不是几句话就能对抗了的。齐晓阳想了一会只是蹲下身,捡起掉落在地上的发冠,小心翼翼的拭去上面的尘土。然后他接下林青手中的玉簪绕到林青身后。 林青站在原地没有拒绝,任凭齐晓阳将自己散落的头发重新束起,然后闭上眼感受着那根玉簪重新插回了自己头上。他希望齐晓阳的手可以在自己头顶多停留一会,或许他自己从未想过,此时此刻他有多贪恋齐晓阳给他的温暖。 “走吧。”齐晓阳站在他身后,声音沙哑带着一丝隐忍。然后林青看见齐晓阳从自己身边走过,带起一阵微风。 看着齐晓阳的背影,林青忽然想,若是现在他们是女子,是不是就可以放肆的哭出声音,用泪水祭奠那点卑微的感情?是不是就可以用一哭二闹的方式,来对现实和这么多年的隐忍下达战书? 可是他们都不可以,他们俩个人啊,任谁都逃不脱一句——身不由己。 第二十二章 ==================== 回去的路上两个人都没有说话,齐晓阳只是跟在林青身后看他进了学院后就转身离开。林青不敢跟过去,他现在只觉得自己心中有愧,就连上课也更加的心不在焉。一下课就迫不及待的跑回了林府。蒋娇娇正在绣着馒头的肚兜,还未来得及打招呼就看见林青一头扎进了自己的房间。蒋娇娇有些担心,她犹豫再三还是没有选择跟过去——孩子大了,想说的时候自然会说的。 齐晓阳翘课之后径直回了相爷府,林青的担心是有道理的,但是现在两个无官无职的小孩成不了大事,他需要去寻找一个靠山而现如今首选便是宰相府那位权倾朝野的人。 齐峰正在书房翻阅文案的时候,只觉有人进来,抬头望去只见本应在书院的儿子站在门口。齐峰看着儿子的脸,似乎与以往不同。齐峰知道,若非万不得已,自家儿子不会轻易找到自己头上,更别说还是在这种时刻,当下便示意左右退下,等齐晓阳关门进来,屋内只剩下父子二人。 知子莫若父,齐晓阳进屋行礼之后便没有说话,而是在等着自己的态度。见此情景齐峰便打开话题,冷哼一声道,“林家小子经常翘课我是知道的,怎么你跟他久了还真是近墨者黑,现在都会翘课了?” 见齐峰挑起话头,语言内容充满责备但是说出的话倒并不像十足的问责,齐晓阳内心的忐忑也消减了些许,张口直奔主题:“父亲,林家如何?” 齐峰眯着眼睛仔仔细细的端详了一眼自家长子,寻思这小子怎么一点都不懂迂回,皱着眉头训斥道:“发生什么事了让你这么着急?我告诉你很多次,谈话时要懂得委婉。过刚易折懂吗?”但是话虽如此,齐峰也没有拒绝回答,而是以另一种形式反问道:“你既然这么问了,心中定是有了答案,让我听听你觉如何?” 见齐峰如此,齐晓阳更是无所顾忌,当下毫不犹豫开口:“山之脊,海之水,国之柱,边之枪。” “你对他们评价很高啊。”齐峰捋着胡子笑道,仿佛早就料到他会这么说一般。 齐晓阳见父亲并不反感,更加直言不讳:“父亲,天晟之稳不可无林家!” 齐峰微微皱眉:“所以?” 齐晓阳跪下叩拜道:“父亲是天晟军师,我以父亲为天,自然以天晟为先。” 齐晓阳话说到这个份上,齐峰就算再蠢也知道他下了多大的决心,也知道他为了林家打算走上怎样一条不归之路。齐峰叹着气,看着儿子,似乎从他的身上看见了年轻时候的自己,那时候他似乎也是这样信誓旦旦的和那位挚友许诺,他若想撑起天下,那自己定不会让他一人孤军奋战。齐峰摩挲着自己的手臂,笑道,“齐家人,向来一诺定终生。”而后,他忽然严肃的看着齐晓阳,字字清晰却犹如重锤一样将话砸了过去:“你想好了?若是曾经的皇上或许会喜欢百官合力为国效忠,但是如今的圣上变了很多,他可是日日警惕着所有人拉帮结派。你若是走上去了,那我这么多年的心血就都白费了,到时候别说你保不住林家,齐家也得给你陪葬。” 齐晓阳心中一凛,握紧拳头,抬头看着齐峰,目光如炬铿锵有力的念着一句话:“吾誓与林共进退。” 齐峰听着这句话,手掌骤然攥紧——一模一样,还真是与自己当年一模一样。此时的他透过齐晓阳,真真切切的看见了当年那个自己,他面上严肃,内心却笑得合不拢嘴:与林,共进退啊。 齐峰眨眨眼睛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是他又实在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也没资格说什么,他又何尝不是和那人一起拿两个家族人的性命作为赌注?人生在世,哪个不是负重前行?只要是顶天立地的铁血儿郎,哪个不是承担着重要的责任?齐峰缓缓的笑着,他忽然知道应该说些什么,他看着儿子充满慈爱,认真的将自己的祝愿送给两个即将踏上战场的孩子:“且去,同归。” -- 第39页 “是。” 转身离开书房后齐晓阳才觉自己身上早被汗水浸透,看来下决心还真是一件耗费体力的事情,他回到自己房中差人烧了水后才脱力的躺在床上。齐林两家是对头已经举世皆知,但是看齐峰对林家的态度似乎又是另一个故事,而且对于林青的事情又并非一无所知。齐晓阳觉得反正都是要赌,不如就从这里开始,结局很好而且还知道了以外的事情。齐晓阳想到这抬手捂住了脸,然后笑出了声,他在怕什么?担心什么?自己之前的所作所为不早就昭示着他齐晓阳是和林青统一战线了吗?所以他,他们,还在怕什么? 齐晓阳不知道自己几时睡着的,但是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他连滚带爬的从床上起来抓起外套跑出了门。不知道多少次来看少爷是否醒了的丫鬟只在门口看到了一个齐晓阳的残影。齐晓阳越过长街,他现在恨不能自己有十条腿,他太想见林青了,更来不解站在门口等待官家来开门。反正齐晓阳也不是第一次翻林府的墙了。 初一新月微明,林青听见外面有人敲门,正奇怪这么晚还有谁能来自己屋中。他起身打开门后竟看见齐晓阳站在门口。月光不明,他看不太清齐晓阳的脸,只能感受出齐晓阳是跑着过来的,呼出的气息扑在林青脸上在寒凉的夜里甚至还有些微热。 “你......林青刚说了一个字就被齐晓阳打断—— “我同父亲坦白了。” “啊?”林青感觉自己好像还没睡醒,似乎听错了什么。 “我同父亲说明了,”齐晓阳看着林青的眼睛散着光亮,一字一顿的将与父亲的话再说了一遍,“吾,誓与卿共进退。” 七字真言也有七个字,齐晓阳的这句话也有七个字。林青不知道那个是青还是卿,但无论是哪个,都应该指的是自己。林青看着齐晓阳不知道应该回答什么,他觉得夜风刺骨,可又没有那样难捱,他挠挠头让开身子,小声道:“现已是宵禁,你一个人在大街上被人看到不好,今晚就留宿在这吧。” 齐晓阳跑了一路满头大汗被风一吹衣服早就抵挡不住,现在林青都这样说了,那齐晓阳肯定乐得进屋。他进去后遍寻之前的卧榻却迟迟找不到,环顾四周发现屋内除了桌椅就只剩下一张床。 “那个贵妃椅,今天被我不小心弄坏了……”林青局促不安的关上门走进来,他不想告诉齐晓阳,自己因为看到那张贵妃椅就想到齐晓阳曾经在这休息过,睹物思人心中不快当即便差人搬走了。林青不好意思的将声音都堵在喉咙深处,小声嘟囔:“你若不嫌弃,我的床......还挺大。” 毕竟在书院的时候就住在一间屋子,现在无非就是从两张床变成一张。虽然害羞,但是齐晓阳和林青都不是那种矫情的人,当即脱了鞋袜躺了下来。 心悦之人在身侧,纵是心大如林青如今也宛如河中大鹅一般,又兴奋又想叫。但是听着齐晓阳呼吸平稳他又不忍心叨扰,再加上拒绝的又是自己,现在只能认栽,老老实实背对着齐晓阳闭着眼睛催促自己快些入眠。可是齐晓阳的声音和那七个字又像和尚唱咒文一样在林青耳边反复播放,本来睡不着的他就更加的睡不着了。 他睡不着,齐晓阳更是。白天的时候刚刚被委婉拒绝,如今虽然表明心意对方却迟迟没有回应,他忽然有一种死刑犯临刑前的紧张。齐晓阳躺在床上,甚至能清晰的听见自己心脏跳的多有力,多快,就像沙场点兵时的战鼓一样响个不停。 林青闭着眼睛,想着往日种种,忽然厌烦自己什么时候竟然变得如此矫情。他的确怕死,可他更怕身边的人被自己牵连。齐晓阳已经差点死过一次了,但是若是没有自己的力挽狂澜,是不是那次齐晓阳就真的会死?宫宴是多么重要的场合,齐家父子就那么带着自己坐在一起,又那样为自己出头甚至都无所谓忌惮他们的皇帝怎么看。所以自己到底在怕什么?齐晓阳那么强,他不救自己就已经是烧高香了,那他林青又凭什么怕去救齐晓阳?大不了一块死,还能在黄泉路上作伴,肯定也乐在其中不是吗? “齐晓阳,你睡了吗?”下定决心的林青忽然小声问道。 林青的声音在安静的屋内就像炸雷,齐晓阳不自然地颤了一下然后回道:“还没。”他的声音很清晰,且毫无睡意。 林青翻过身,看着天花板狠声道:“那我就摊开说了,还未开始,我怕什么输?我有父为矛兄为盾,若是再加上你,那我他娘的还怕个球。咱俩绝对要赢。”林青转过身,勾着齐晓阳的肩膀强制他翻过身来正面看着自己,又双手捧着齐晓阳的脸坚定道,“去他的世俗,去他的身不由己,去他的四面受敌八方临战,我林青偏要搏一搏。齐晓阳,我心悦与你,咱俩在一块吧。” 齐晓阳看着林青,听见这句话喜悦瞬间浸满全身——枯木逢春,枯木逢春! 林青见他久不回应再次喊了一遍:“齐晓阳?” 林青的手很凉,齐晓阳的脸很烫。齐晓阳回神,他看着林青的脸,八颗牙齿全都露在了外面:“我在。” 齐晓阳笑了很久很久,直到林青已经紧张的把自己缩进被子的深处。又过了很久,林青听见齐晓阳带着笑意的声音从被子外面传到里面:“在一块。” 第二十三章 ==================== -- 第40页 情定初始一肚子话讲不完,两人彻夜畅谈,直到天刚蒙蒙亮时才有睡意。好在林府众人皆知小少爷向来不睡到日上三竿不起床也就没人进屋打扰。 午后,蒋娇娇正在品着茶点,就看见林青屋门打开,齐晓阳却从房内出来。蒋娇娇一愣,一口桂花糕险些噎在口中。齐晓阳有些尴尬,刚想开口问安,林青就从他身后打着哈欠走出来:“早啊大嫂,今天怎么想起来坐这喝茶?” 本以为屋外没人的齐晓阳万没想到会和蒋娇娇撞面,本来想开口解释可是林青却直接穿着里衣出来,这下齐晓阳当场傻在原地,平日里巧言善辩的嘴这会居然一个字都讲不出来。 蒋娇娇看着林青,又看了看齐晓阳,乐呵呵的拉长了声调:“哦?” 齐晓阳心虚的摸了摸鼻子,求救般看向林青。林青嘴里叼着桂花糕,笑眯眯的看着齐晓阳兴致勃勃的开始越描越黑:“要不今天就别去书院了吧。昨天好累我还有点困。” 齐晓阳知道林青唯恐天下不乱,但是没想到他连自己都是当事人的时候居然还想着气人。齐晓阳眯着眼睛看着林青,坦坦荡荡的点头肯定:“好啊,昨天有些事还没做完,正好可以继续。” 林青一愣,就是因为想看齐晓阳更尴尬所以他才会故意讲出那些模棱两可的话,但是他万万没想到齐晓阳居然还会反将一军,直接将话题锤死惹人遐想。林青慌忙低头去看蒋娇娇,只见蒋娇娇笑的分外诡异,林青知道他家大嫂不似寻常女子,满脑子天马行空十分不着调,毫无大家闺秀小家碧玉的模样,骨子里野蛮的不行。而今再看这幅模样就知道蒋娇娇肯定又想歪了,林青这才出言解释:”昨天,我们什么都没做。“ “我知道啊。”蒋娇娇的尾音上扬,似乎开心极了。 “就是聊天聊到很晚而已。” “嗯,我知道。”蒋娇娇点头。 “大嫂!”林青有些无奈。 “诶呀,不知道是应该准备彩礼还是嫁妆啊?”蒋娇娇笑的愈发开心,林青的话几乎一句都没听进去。 对于蒋娇娇的话,林青有些惊讶,他看着自家大嫂想问是不是真的知道,可却又不敢开口。 蒋娇娇感受到林青的视线,这才敛了笑容坦诚道:”你大嫂我好歹也是过来人,当时要不是我察觉小白心意先做表白,你大哥怕不是现在还处在有口难言的地步。你们两兄弟天不怕地不怕唯独怕情义出问题,就齐家小公子看你那眼神,我一看就知道味不对。“蒋娇娇娇嗔的瞪了林青一眼,冷声道:“怎么,怕啊?” 林青哑了嗓,没做回答。 蒋娇娇柳眉一竖:“怕就别在一起咯。” “那不行!”林青横跨一步挡在齐晓阳面前,一仰头一副英勇就义:“怕什么,大不了就是一顿军棍,那老头又舍不得打死我。反正他要是不同意,打不死就私奔!” 蒋娇娇正喝着茶,一听这话直接呛了一口水,拿起茶杯就要砸:”私奔?亏你小子说得出来!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林青不敢还手,刚一缩脖子就被齐晓阳拉到身后。蒋娇娇看见齐晓阳出头将手中茶杯缓缓放下:”你呢?我虽然准你叫我大嫂,但是你家老爷子打过青儿这件事我还记得呢。到时候一顿军棍下来再加一顿长鞭,有几条命够用的?不死也残了。“ 齐晓阳咬咬牙,缓声道,“那就私奔。” 蒋娇娇实在无法再装,忍不住的噗嗤一声笑出来:“好小子!” 林青见状有些不平:“怎么我说就是圣贤书进狗肚子,他说就是好小子?” 蒋娇娇坐在椅子上,悠哉的吃口点心,目光逐渐温柔:“当年啊,小白非我不娶时我也担心过,可他呢,信誓旦旦的说大不了带我私奔,反正家里还有弟弟。那时候的小白,真是帅极了。” 林青摸摸鼻子一脸不爽的跟齐晓阳告状:“林小白那时候可没担当了,遇事就把我往出推,什么兄友弟恭啊,都是个屁。” 声音不大,但还是让蒋娇娇停在耳朵里,她白了一眼林青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小时候没少做荒唐事让小白背锅,为这些他可没少挨揍。”顿了顿,她看着齐晓阳正色道:“想好了?有多难也都想好了?” 齐晓阳弯腰行礼:“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蒋娇娇没接话,她仔仔细细的看着齐晓阳,似乎想从中看出破绽,但是观察良久似乎无懈可击。她语调淡淡:”我拿青儿当亲弟弟。“ 林青听了,心中五味杂陈,他看着蒋娇娇眸中似是有泪,忽然心酸——若是娘亲尚在,是不是也是大嫂这幅模样? 蒋娇娇似乎是感受到林青的低落,话锋一转轻松笑道:“所以是彩礼还是嫁妆?” 齐晓阳一愣,接着莞尔:“彩礼吧。若是嫁妆,他该跳脚了。” 林青怒而出拳:“什么跳脚?明明就是小爷保护你!” 齐晓阳侧头躲过,林青再次扫腿,这么一来一回两个人开始在院子里切磋。蒋娇娇吩咐翠儿准备吃食后就静静的喝茶观看:青儿武功又精进了许多啊。 酒足饭饱,林青理所当然的拉着齐晓阳翘课,但是若是在家中蒋娇娇的笑容又总觉得不怀好意。所以他与齐晓阳商量之后便干脆化了个妆再探聚财赌场。 上次在这了差点丢命,这次林青可是十足的有备而来。他大摇大摆的拿着齐晓阳的钱袋进了门,而齐晓阳就跟在他身后一言不发。两人穿了布衣也花了妆,但是那根玉簪依然插在林青头上。富家子弟为了隐瞒身份来赌场玩耍是常有的事,看见林青进来赌场里的人嘴角都快翘上天了——肥羊降临岂有不坑之理? -- 第41页 齐晓阳老老实实扮做跟班,虽然低着头,但是不妨碍眼睛四处观看。好在林青的纨绔装的太好吸引了太多的目光,以至于他们对于齐晓阳这个身材高大的“家仆”都没什么过多的注意。 两个人进来之前就已经分配好了任务:林青负责玩,齐晓阳负责找人。 林青大大咧咧的横跨一步,一屁股坐在桌前的椅子上,沉重的钱袋咣当一声扔在桌面,挥挥手大声道:“来,开筛盅!” 庄家看着林青笑的开心,晃动筛子的动作也勤快了些许:“来来来,买定离手,买定离手!” 林青之前被齐晓阳训的早就摸透了规则和路数,早就打通耳部筋脉增加了听力。筛盅一落地他就将五十两雪花银扔出来:“我买,大!”围观者一看,纷纷跟上: “那我买小。” “我也是!” “开了啊,开了啊!”庄家揭开筛盅笑道:“三四六,大。” 林青笑眯眯的看着钱进口袋继续押宝。他这边玩的有多开心,齐晓阳那边就找的就有多认真,赌场人数很多但是难不倒齐晓阳。没等林青玩几回,他就伏下身子在林青耳边:“少爷,该回去了,晚些老爷该行家法了。” 林青不耐烦地甩开他:“再玩两把,再玩两把。” 齐晓阳无奈,语气焦急:“少爷真的不能再玩了。” 两人一举一动都看在庄家眼里,他内心窃喜——果然是又蠢又肉的肥羊。 几个来回,林青一下子从椅子上起身,开始推齐晓阳:“都说了再玩两把,再玩两把,你怎么这么话多?” 齐晓阳被林青推的一个趔趄,几步没站稳摔在一个人身上。只见那人火大的一把将齐晓阳推在地上骂道:“你是不是没长眼啊!” 齐晓阳慌忙爬起来低头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那人也不领情,抬手就要打人,林青连忙拦下:“对不住啊兄弟,我这奴才不懂事,要不我给您点赔偿?您要多少都行,我有钱!” 那人上下打量了林青一眼这才露出笑容:“好啊,你跟我赌两把。” “好。”林青从善如流回答。 那人手气似乎极好,几把下来就让林青的钱袋子瘪了下去。林青冷汗直流,齐晓阳凑过来哀求道:“少爷,快回去吧,老爷真该生气了。” 林青咬咬牙,强颜欢笑对着那人道:“兄弟,我今天先走,明天再来寻你,不知您怎么称呼?” 那人大手一挥:“我叫陈沧。明天还在这等你。” “好好好,那多谢了。”林青这才满脸堆笑的拉着齐晓阳就走了出去。 出门后的二人七拐八拐的又绕了回来,躲在胡同里卸去伪装。齐晓阳正在束发,就觉得林青的手不安分的在自己身上乱摸,他有些无奈的将头发随意扎紧,赶紧抓住那双不安分的爪子:“你干什么呢?” “看看你受伤没。”林青的手总想着挣脱齐晓阳的束缚。 “没有。”齐晓阳摇头,“那点力度还伤不到我。” 林青瘪着嘴一脸愤愤:“难得我英雄救美啊。而且,那么多钱!那么多!都被那混蛋拿走了。” “你不是故意的么,再说早晚会拿回来的嘛。”齐晓阳摇头笑道。 “那王八蛋真的是陈海?”林青收起了玩闹心思问道。 “是。”齐晓阳肯定道,“我向来过目不忘,不会认错。” “那咱俩就在这蹲点,就不信那王八蛋不来。” “也不用在这蹲。”齐晓阳挠挠头指着聚财对面的茶楼,“可以去那里。” “那不行!多容易暴露!” “你看名字。”齐晓阳无奈。 “名字怎么了,名字......峰阳茶楼?”林青一愣,暗自琢磨,“你家开的?” 齐晓阳耸耸肩没做否认。 “可以啊,你怎么不早说!” “你之前也没问过啊。”齐晓阳拉着林青走向茶楼,“这个是我出生时,我爹给我开的。所以地契都在我这。”齐晓阳笑笑,贴近林青耳朵道:“到时候放在我嫁妆里。” 本来齐晓阳是想看看林青脸红害羞模样,却没想到林青看着茶楼人进人出生意红火,双眼放光忽然激动:“那敢情好啊!” 齐晓阳摸摸鼻子望苍天:看来还有得教啊。 第二十四章 ==================== 茶楼里的伙计看见齐晓阳进来刚打算上前迎接,却见齐晓阳做了个噤声动作便都闭嘴不言。林青看着伙计们一个两个的都精明的很,便瞟了一眼齐晓阳不屑道:“老狐狸带出的小狐狸经营的狐狸窝。” 齐晓阳听他言语,只是笑着,站在楼梯上做了个请的动作:“还请赐教,掉进狐狸窝的小猎狗。” 林青轻哼一声从他身边略过。上楼后两人坐在了靠窗但是并不起眼的位置,共同观察着对面。赌场生意兴隆人进人出,没多久林青看的有些疲倦,齐晓阳倒了杯茶递给他:“你休息一会吧,我看着就好。” 林青看着齐晓阳有些不想认输,他觉得这件事于情于理都应是自己抓人。林青的倔强看在齐晓阳眼里,他轻声劝道:“你和我,如今还有什么分别吗?” 林青睁大眼睛看着齐晓阳脸色一红:这人怎么这么没羞没臊? 齐晓阳摇摇头把点心推过去一些:“一会还有一场恶战呢。你不是要养足精神保护我吗?” -- 第42页 一句话,当场就把林青的毛捋顺,他放松心情揉揉鼻子趴在桌子上很快就睡了过去。见他睡着,齐晓阳便晃动了雅间的铃铛,没一会茶楼掌柜便走了进来手里拿了一件外披:“少爷。” 齐晓阳冷眼看着他:“你倒是机灵。” 茶楼掌柜将外披毕恭毕敬的交到齐晓阳手上笑道:“少爷教得好。” 齐晓阳站起身将外披搭在林青身上后指了指对面的场子问道:“那我交代你的事情你可办好了?” 掌柜从兜里拿出一封信交了过去:“少爷,这里面水可混。” 齐晓阳展开信件扫了一眼轻声道:“话太多的人,可死得快。行了,你下去吧。” 齐家人向来不会随便说话,但是话出口,就必定做到。有多少人以为这位齐公子正直如斯,可是却很少有人见到他杀伐果断。而茶楼掌柜有幸成为其中之一,他艰难的吞了吞口水,对着齐晓阳鞠了一躬:“那属下告退。” 林青被齐晓阳推醒的时候已经月上枝头,屋内漆黑只能勉强接着月光看齐晓阳的动作。他顺着齐晓阳的手指望下去,只见陈沧鬼鬼祟祟的从赌场出来抱着一包东西走了出去。 “追吗?”齐晓阳问道。 “追!”林青从凳子上蹦起,却因为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险些跌倒。齐晓阳疾步向前将人扶住,然后挽着林青的手臂翻窗而出。 两个人随着陈沧走进复杂胡同。却见他在一处破旧小楼处停了下来,那处小楼及不起眼,周围一个人都没有。陈沧开门而入,走向角落,挖开一块砖将怀中物品小心的塞了进去。 “陈海!”林青啪的一声拍在他肩膀上,直接给他吓得一蹦,缩在角落里牙齿都在打颤。 齐晓阳上前将墙砖挖开,看着里面的金银珠宝笑眯眯:“哟,赚了不少啊?” “大爷!大爷!我把钱都给你们,你们放我一条小命吧!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陈海什么话都没问直接跪在地上不停的磕头求饶。 林青嫌弃的看着他,问道:“那你到底是叫陈海,还是陈沧?” “小的叫陈海。” “那为什么改名陈沧?”齐晓阳问道。 “这不是之前听说有人来寻我,就改了个名字么。”陈海老老实实的开始回答。 林青知道自己曾经打草惊蛇,但是他记得自己当时并没有说出陈海的名字,遂疑惑道:“何人寻你?” “感情二位爷什么都不知道啊?诶哟吓死我了,我还当是来寻仇或者劫财的,”陈海放松道,“那你们是来干什么的?” “少废话问你话就说,好处少不了你的。”齐晓阳厉声道。 “得得得,您们问吧。” “何人寻你?”齐晓阳重复问道。 “不知道,但我那天刚毒了一个官家人,他们就找到赌场去了还带着皇城军,气势大得很。”陈海抬头回忆道,“但是后来说是偷了官爷的钱才引来的皇城军。但是秋哥还是让我改了名字。” 林青听到重点:“秋哥是谁?” 陈海眯着眼睛看了一眼林青,面色一寒,冷笑道:“感情你们还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说罢突然发难,从怀中掏出一把匕首对着林青扎了过去,也没理会刺中与否,毫不恋战转身就跑。 齐晓阳见寒光闪过,想都没想就挡在了林青面前。匕首霎时就划破了他的手臂,齐晓阳疼的倒吸一口凉气。 “王八蛋!”林青见齐晓阳受伤怒骂一声,将手搭在齐晓阳肩膀上凌空而起,双脚并拢利用身体重力飞出,重重地踹在逃跑的陈海后背上。陈海是个赌徒,身体素质本就不好,哪里挨得了林青这奋力一踹,当即趴在地上爬不起来。林青不解气,冲过去拳打脚踢把陈海揍得鼻青脸肿。 齐晓阳担心林青把人打死,连忙拉住他,情急之下脱口而出:“阿青!” 这句称谓太腻人,成功让林青傻在原地,他一只脚还踩在陈海身上,停下动作睁大双眼呆愣的看着齐晓阳。 齐晓阳忍着疼走过去:“再打,就问不出什么了。” 林青看着齐晓阳过来,手臂上的衣料已经被血浸透,满脸心疼凑近伤口吹了吹,小声问道:“疼吗?” “还好。”齐晓阳宠溺的拍了拍林青的脑袋。 林青的双眼盯着伤口不肯移开:“那你先回家。” 林良走了以后留下了一队林家军在京城以备不时之需,只是为了掩盖这一队人马的存在,沈戡便将他们编入了护城军中。军中审讯手段特殊,把这人丢进军中不愁他不招。只是没有人愿意让心悦之人看到自己黑暗不堪的一面,林青也是如此。所以正好以此机会让齐晓阳先回去,他也能放心的撒手做事。 齐晓阳淡淡的望了林青一眼,然后失落的垂下眼眸,像条丧家犬一样悲伤道:“好吧。” 齐晓阳因为自己受伤林青本就愧疚,如今这幅模样又像是自己把他抛弃一般,一时间林青只觉胸口憋闷,难过的说不出话来。 齐晓阳悄悄的瞄了一眼林青,见对方低落过头担心自己是否过分了些,便不再开玩笑:“没事,我先回去。” 林青只当他是强颜欢笑,反而下定决心:“说好了在一起,就不可以分开,你跟我走。” 本来就想跟过去的齐晓阳已经达成目的,虽然手段不怎么好看,但是林青的话对于他来说还是挺温暖的。齐晓阳上前一步,单手提起陈海的衣领扛在肩上:“去哪儿?” -- 第43页 齐晓阳的举动很轻松,林青也不扭捏由他去。两个人摸着黑一前一后的走进了沈戡的军营。 本欲休息的沈戡眼睁睁的看着林青推门进来,还未等他说话,就见齐晓阳也跟了进来还扔了个什么东西在地上。沈戡压着火气:“你俩怎么回事?是不是看我睡觉你们心烦?” 林青是沈戡看着长大的,自然相熟,他走到桌边倒着茶水指了指齐晓阳:“戳,包扎一下。” 沈戡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齐晓阳的手臂已经殷红了大片。沈戡惊得冷汗都出来了连忙转头找医疗箱:“诶哟我的小祖宗,你们都这么大了怎么还这么调皮?” 齐晓阳脸色有些发白,他坐了下来将手臂递给沈戡包扎,眼神却一直流连在林青身上。林青被他看的不自在,低头拽着陈海的一只手臂往出走:“这个是下毒的人,我要听他吐点东西出来。” 齐晓阳看林青正往外走,起身也要跟上。却被沈戡用力的摁了回去。 “沈大哥?”齐晓阳皱着眉头看他,全身的肌肉都在用力的抵抗。沈戡武功中等偏上,但是却力大无穷,任凭齐晓阳如何挣扎也没办法挣脱他的桎梏。 沈戡摇摇头:“有些事,你还是不知道的好。” 齐晓阳看着沈戡半晌,最终还是松了力气,靠在床头架子上闭目养神。沈戡见他休息,就起身出去看林青那边如何。他刚将门关上,齐晓阳便缓缓睁开了双眼。 门口守卫见沈戡过来皱着眉头,行过礼后于心不忍道:“大人,那小少爷是什么人,打他进去开始这里面的惨叫就没停过。” 沈戡叹口气,未做回答而是背过身去看着月色。这世上,若是除了父兄,最了解林青的也就是沈戡了。林良准许他和林白一起从军,却从不准林青接触军务。纵使林青骨子里面多向往军营的生活,林良也依旧不准。那一年,林青九岁,终于趁着林良疏忽的时候跑进了军营之中找林白。林家军知道这小孩是谁,没有撵走他而是带着他去找了正在和林良学审讯手段的林白。 沈戡叹了口气,他至今都没办法忘记林青被带过来时候的眼神,他最敬爱的父兄沾着他人的鲜血,林良望着林青的眼神冰冷残酷,手中的皮鞭还低着黑血。沈戡当时是想抱走林青的,但是林良却拒绝了他,而是强迫林青继续看着。他记得那时候林良似乎说了一句什么话。 想到这,沈戡无奈的走进了牢房,他看着林青的背影瞬间想起了那句话。林良当时似乎有些悲哀,又似乎有些决绝—— “没有人能逃脱,天意如此。” 感受到有人到来,林青转过身,他看见沈戡站在门口。林青踮起脚探出头,惴惴不安的看了半天。 “他没来。”沈戡沉声道,他看着木架上血肉模糊不成人形的东西皱着眉头:“还活着?” 沈戡的声音让林青有些安心,他放下手中的铁器在一旁的水盆里洗了洗手,点点头:“还活着。” 沈戡看着林青,有些心疼:“我若是学会了这些......” “没人能逃的。”林青直起身甩了甩手上的水珠,低头看着地上的血渍,“身不由己。天意如此。”林青说着便抬起头对着沈戡笑了出来:“沈戳你太善良了,你做你自己我就很喜欢。” 沈戡哑然,他知道,无论是林青还是自己,都无法选择出生,甚至再怎么逃也要背负家族的业障。比如林青,他一辈子也逃不开林家二子的称谓。沈戡拿出帕子,细细的擦净林青手上的水痕:“有什么收获吗?” 林青看了一眼被自己虐成肉团的陈海摇摇头。这小子不禁打,没两下就吐了个干净,只知道下毒之前对方给了自己明确的药量,只许少放但是不准多放。后来躲在聚财赌场也是因为聚财的老板是他远方的表亲能罩着他罢了。至于和北柘勾结拐卖良家女子,还有给林少夫人下毒,书院发生的事情都一概不知。 “他就是个小喽啰,知道的不多。” “那你还......?”沈戡吃惊。 林青尴尬的摸摸鼻子,他怎么可能告诉沈戡在这人坦白之后剩下的时间里他都在泄私愤,遂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这人恩将仇报太不是东西了,我替那被他害的一尸两命的姑娘报仇。” 沈戡一听这话心中总算宽慰了一些:“那这人的确不能便宜死了。” 林青点点头表示认同。 “但是他都这样了应该没多久可活了吧?” “嗯......”林青挠挠头,“沈戳,你可以把这人当个人情送给齐相,以后为这事你在京城也能更好过一些。” “送块肉坨坨?”沈戡惊讶。 “......你可以自己斟酌一下,是送个脑袋还是个肉坨坨。”林青一边脱着外套一边往外走,还不忘叮嘱道,“你自己琢磨啊,我去看看……那个谁。” 抛下一个人思考的沈戡不谈,林青刚出门没走几步就看见齐晓阳逆着月光背对着他。林青看不清齐晓阳的表情,但是能明显的感觉到对方在生气。霎时间林青心里咯噔一下,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脑顶,他不确定自己的事情齐晓阳知道多少,但是看样子没有八九也有七八。他有些心虚的开口叫人:“齐......” 刚出口一个字,林青就被齐晓阳丢过来的外套罩在了下面。披风上还有齐晓阳随身带着的香囊的味道。本就心虚的林青被齐晓阳的反应弄得更加没有底气,他甚至都没有勇气摘掉头上的外套,而是像上课睡觉被抓等着先生罚一样,一声不吭的站在原地。 -- 第44页 齐晓阳见林青半天毫无动静这才回过身,他重重叹了口气,走过来将外套从林青脑袋上摘下披在身上。 林青不敢抬头,只是站着不吱声。齐晓阳有些好笑:“怎么哑巴了?刚不是还挺能的吗?” “你生气了。”林青声音像蚊子一样,字字句句透漏着心虚。 齐晓阳无奈,他将额头抵在林青额上:“我是在气我自己。”顿了顿,齐晓阳又开口:“林青,以后这些事我来做。” “那不行!”林青一扬脑袋有些焦急,“你是公子啊,养尊处优怎么能做这些......”林青忽然没再说下去,也没勇气说下去。但是齐晓阳却替他说了下去:“做这些脏事?” 被戳中心事的林青低下头,后退了两步,他的齐公子那么干净那么好,自己怎么配污染云端的人呢? 见林青退后,齐晓阳不用猜都知道林青怎么想,他直接上前勾着林青的肩膀将两个人贴紧。齐晓阳九岁初见喜欢林青,十六岁确定心意二十一岁表明心意,此时等了十二年的人就在怀里。齐晓阳贴着林青的耳边嗅着林青身上的味道,除了还未散去的血腥味还有着一股让他迷恋了这么多年的药草香。但这是沈戡的军营,齐晓阳在努力的克制自己的情绪,他偏过头将唇瓣靠近林青的耳边叫他的名字:“林青。” 齐晓阳的声音低沉,再加上靠的这么紧,林青仿佛被雷击中一般僵直着身体。 “你觉得我很干净?”齐晓阳有些恨恨的说道,“有些事或许并非你的想当然。林青如果你不肯,那我们就一起做。你永远别想把我甩开。” 林青闭着眼睛,根本无法思考齐晓阳的一语双关,只能鬼使神差的顺了齐晓阳的意:“好。” 第二十五章 ==================== 齐晓阳最近发现,自从那次从沈戡军营中回来,林青似乎就不怎么和自己凑在一块了。虽然自己的接近他并不排斥,但是他却更喜欢和冯健,魏池两个人凑在一起。说起这冯健,那可是精彩。冯健是这所学院之中,唯一一个富商子弟,因着家里富可敌国,靠着砸钱才被破格录取进来。但是在书院这种不是官宦子弟就是书香门第的氛围里,冯健这种无权无势又是商贾之子的存在总是免不了被排斥。因此这帮人有事没事就会三两成群的对着冯健冷嘲热讽,动辄打骂。冯健功夫不好,学习也差强人意,除了有钱基本上没什么可圈点的地方,所以平日里就只能忍气吞声。但是林青的到来却给他带来新生。 林青是武将之子,武功本就出众,再加上从小招猫逗狗上房揭瓦,更是练就了一身同龄人羡慕不来的本事。也因此,算得上是个小霸王。他第一天进学堂就看见一群白衣长袍的子弟围着冯健吐口水。林青眯着眼睛看了看,只见人群中有一人分外眼熟,他再细瞧瞧便笑了出来——原来是礼部侍郎赵诗尉家的长子赵瑞。这礼部侍郎每天对着礼部尚书鞍前马后一副***狗模样,他家儿子自然也继承了老爹的“优良传统”,自然瞧不起林家,每天对着林家阴阳怪气。所以林青一看到这厮,当即就本着仇人的仇人就是朋友的原则冲过去,将那些吐口水的官宦子弟好一顿胖揍。等到他们躺了一地,冯健才抬头看见了林青。虽然挥着拳头笑容欠揍的林青从此成为书院人人避之不及的瘟神,但是并不妨碍被冯健当成永远的老大。 而那魏池,是兵部侍郎之子。他爹魏魁原本是林家旧部后因伤病转了文职,所以对于林家自然亲近。从此这三人就顺理成章的成为了书院三霸。 本来他们三人在林青和齐晓阳亲近之前就已经玩在了一起,所以即使现在齐晓阳和林青确定关系,但是只要那俩人说话,林青还是会抛下齐晓阳跑去玩。想到这,齐晓阳不禁加重了手上握着书简的力度。孙雪忍不住看了过去,只见一卷竹简在齐晓阳手中被捏的咔咔直响。 感受到孙雪的视线,齐晓阳礼貌的笑了笑,然后用书本挡住了自己的脸。 林青一下课就拽着冯健跑到学院后面的小树林了,现在是初冬时节,虽然没有树叶的遮挡但是好在还算隐蔽。林青对着冯健伸手道:“拿来。” 冯健满头雾水:“啥啊?” “就那个,你之前总忽悠我看但是我不看的那个。”林青仰头望天,比比划划半天说不出来。 跟过来凑热闹的魏池一脸无奈,一肘子怼在冯健腰上着急道:“诶呀,就是那个品花鉴。“ 林青脸一红抬头瞪了魏池一眼,冯健这才恍然大悟的伸出手指挠挠脸挪愉道:“哦哟?你是说那个讲男子情爱的小画册啊?怎么齐晓阳那小子如今枯木逢春苦尽甘来,终于等到你开窍了?” 林青恼羞成怒,拳头一攥恶狠狠道:“关他什么事,你到底给不给?” 冯健满脸遗憾的凑过来:“不是齐晓阳?我记得打从你十五岁进学院开始,他那双招人的桃花眼就没从你身上摘下来过,若不是他,那真是可惜了啊。” 林青听他这话心里一惊:”十五岁?“ 魏池抱着手臂笑嘻嘻的开口:“怎么,老大你没发现吗,无论何时何地只要我们看见齐家那小子,他的目光就在你身上,你居然一点都没察觉?” 林青听他这话忽然觉得心都快跳出来了,他仔细想了想,好像的确是这样,无论什么时候看着齐晓阳,都能视线相交。之前还觉巧合,现在一想的确如此,倘若一个人不是一直看着自己,那为什么每次看他都能视线相交%3F世上哪有那么巧的事情?本来以为自己先表白是占了先机还有点沾沾自喜,原来自己才是后知后觉那个?原来他从那么早的从前就开始喜欢自己了吗?难怪自己摊明心意的时候答得那么爽快啊,原来是正中靶心吗?一想到这里,林青忽然觉得嘴里有股甜味,嘴角不自觉地翘的老高。 -- 第45页 冯健一看林青笑容诡异只觉背后发凉,他忍不住拍了拍林青肩膀:“诶,大哥,想什么呢?笑成这样好像小寡妇思春啊。” 被他这么一叫,林青瞬间从幻想里出来对着冯健翻了个白眼:“去,你才寡妇。” 冯健心里忽然觉得受伤:“老大,你这可不是求人的态度啊。话说你还没回答我啊,不是齐晓阳是谁啊?” 魏池见冯健不依不饶头疼不已,拍拍冯健肩膀无奈道:“肯定就是齐家小子啊,不然你最近有看到别人出现在老大身边吗?再说,那小子每天以院长让他看着老大作为理由的跟在老大身边,咱俩都没机会找老大玩。就这种心机和苦心经营,若是老大还能和别人有发展,那他干脆别姓齐了,肯定不是齐峰那老狐狸的种。” 冯健听了恍然大悟,眼光意味深长:“哦——原来如此。” 林青被这两人一唱一和调侃的面颊发烫,就连继续要书的嘴都张不开了。冯健看自家老大面皮这么薄忽然有些不爽,他一揽魏池肩膀狠狠道:“不行,老大这样都没吃过见过,跟着那姓齐的狐狸一定会吃亏。” 魏池被他这么揽着早已习惯也不挣扎:“那你说怎么办?” 冯健眼睛一转神秘兮兮对着林青笑道:“不如,我们去看看吧?” 林青被他这么一笑满脸不解:“看看?” 反正他们仨一起逃课也不是一次两次,配合默契说跑就跑。等林青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站在望春楼的门口了。他看着那三个鲜黄的大字心中紧张——望春楼,顾名思义,望春。只是军中有令,不可嫖赌。之前他为了抓陈海已经破过一次,只是事出有因可以不予追究。但是这次却是实打实的私事。一时间林青忽然有些犹豫。 魏池父亲是林家旧部,家中一直以林家军法为家法,两人处境相似他自然知道林青担心什么。魏池上前一步勾住林青肩膀道:“反正就是长见识又不是亲自下手,再说军令只是说不可沉迷没说不能见识啊。没事的。“ 做坏事的感觉是很刺激的,听他这么一说林青当场表示认同。但是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先化了妆后才跟着冯健进了楼。才一进楼,三个人瞬间就感受到了楼中的热情。时至黄昏,楼里人也不少,冯健大手一挥就要了个雅间。进了房间落座之后,林青才勉强的放松了下来,他看着如鱼得水的冯健忽然有些羡慕:“你是不是没少来?” 冯健不屑:“这算什么,你是不知道,那群世家子弟玩的样式多着呢,都是甚少来楼里直接带回家中。”半晌,冯健忽然想是想起了什么:“而且我听说,齐晓阳他弟弟齐旭亮玩的可花花。“ 林青有些好奇:“我只听说那小子是个真正的纨绔子弟,还不信齐家生了两个极端,所以是真的?” 冯健刚想开口解释,忽然敲门声响起,门被推开,老鸨子身后跟着几个少男少女和带着酒菜的杂役。少男少女们一个个面容姣好,手中抱着乐器,款款入内时还刮起了一阵清香。老鸨子把人送到之后就退下了,只留下屋内的几个人。林青看着眼前的莺莺燕燕只觉眼花缭乱。 冯健看他晕头转向的样子有些想笑,但还是忍住,只见他拿出钱袋放在桌上道:“你们各显神通,把几位爷伺候舒服了,少不了你们好处。” 那几个人一看见满满当当的钱袋眼睛都冒着绿光,各自忙开,没一会室内就响起了悠扬的琴声。和冯健自在的左拥右抱不同,林青只觉自己如坐针毡,时不时还要把身旁女子不安分的手从自己大腿上摘下来。他身旁一黄衣女子见他拘谨模样捂着嘴笑出声:“这位公子是头一次来?” 一旁紫衣女子听了也开始笑道:“看这样,八成就是朋友带出来长见识的呢,瞧那害羞的模样当真是可爱极了。” 魏池听了哈哈大笑:“好姐姐,咱们知道就行了何必说出来呢?” 黄衣女子听罢笑眯眯的起身让开座位:“看小公子拘谨,奴家便先退下,换成我们这的怜江公子伺候您吧?反正你们都是男人,就算近了也总比和女子一起自在些。” 说话间,一旁笛声便停了下来,林青顺着黄衣女子的指向看过去,只见一白衣男子握着一把玉笛起身,擦过黄衣女子的肩膀坐在了林青身边。他一坐下,林青便闻到一股桂花清香直扑鼻翼,只见那男子朱唇轻启,嗓音清亮好听:“公子,我便是怜江。” 林青眨眨眼,目不转睛的盯着他。怜江被林青盯得有些不自在,撇开脸去埋怨道:“公子若是再盯着我,我便要生气了。” 林青一愣,不好意思挠挠头,暗自肺腑以前这么盯着齐晓阳的时候也没见那人生过气,遂心境不顺的的收回目光看向菜肴。怜江见他不再盯着自己,伸手放下玉笛拿起酒杯倒了一杯酒在林青杯中。林青却只顾夹菜并不理会,怜江当他生气,举起酒杯放在林青唇边,委屈道:“公子,小生知错,小生不该生公子的气,公子尝尝这佳酿好吗?” 林青瞥了一眼怜江笑道:“你惹我不爽,理当自罚。” 所谓化妆,林青也只是换件衣服贴了个假胡子罢了,原本姣好面容依然尚在。所以那怜江见他笑容,脸蓦地一红,连忙将杯子递回自己唇边仰头一口喝净杯中酒,动作潇洒却被呛得连连咳嗽,脸上当即布上一层红晕。魏池看在眼中啧啧两声:“怜江公子当真是绝色。” -- 第46页 怜江咳够了对着魏池行礼:“公子谬赞。” 林青则是玩心大起,摸摸下巴又倒了一杯:“再来一杯?” 怜江欣然接过杯子又是一口喝净,而后单手扶着额头靠在了林青身上难过开口:“公子的酒太烈,小生实在不胜酒力,还请公子饶过小生吧。” 林青这才笑眯眯的转头夹菜,冯健看了一眼魏池眼神示意:你确定老大是第一次? 魏池耸肩望天:看样子颇有天赋。 放下喝酒作乐的人不谈,齐晓阳一直没看见林青三人,下学之后便径直回府。刚一踏进府门就看见齐旭亮晃晃悠悠的迎了上来:“哟,大哥。” 齐晓阳一挑眉,没做回答。齐旭亮见怪不怪的笑道:“怎么今天有空回来了?” 齐晓阳闻着弟弟身上的香味皱眉:“又去哪儿玩了?” 齐旭亮不以为意:“望春楼啊。”说罢像是想到什么一拍手掌,凑近齐晓阳耳边笑道:“诶哟,对了,我刚回来的时候看见有三个人进去了,其中有一个那么像被爹差点打成肉泥的林家二公子呢。怎么大哥,那小子寻欢作乐没带你吗?”说罢阴恻恻的笑道:“也对,大哥你那么优秀,他作为林家人去那种地方被逮住了可是要挨军法的,怎么可能告诉你然后让你通风报信呢对不对?好在啊......“齐旭亮笑的有些开心,”看到的人,是我。“ 齐晓阳听到最后一句话青筋暴起,上前一步抓住齐旭亮衣襟怒道:“你都告诉谁了?” “别这么凶嘛,”齐旭亮拍拍齐晓阳的手笑道,“大哥,我好歹也是你亲生弟弟,你怎么对我这么凶。” “齐旭亮。”齐晓阳将他的名字从牙缝中挤出来,阴冷道,“不要企图,挑战我的底线。” 齐旭亮的目光瞬间暗了下来,苦笑一声道:“我就告诉了你,他花了妆我不确定是不是他,只是觉得有些像罢了,大哥你这么担心一个外人?” 齐晓阳听罢不想与他继续纠缠,松开手转身就往外走。 “大哥!”齐旭亮在他身后叫道。齐晓阳停下脚步却依然背对着齐旭亮,等着他的下文。 齐旭亮看着自家大哥虽然停下脚步,却只给自己一个背影忽然一阵烦躁,便改口冷言说道:“快去吧,免得来不及。” 见齐晓阳离开,齐旭亮狠狠踢了一脚旁边的石子:“林家林家,他齐晓阳都快姓林了!那林家小子有什么好的?值得他这么天天的跟在屁股后?”说罢,又看了一眼门口齐晓阳离开的方向,有些留恋一般小声开口:“大哥......” 第二十六章 ==================== 雅间之中,琴声悦耳。正享受时,林青便听见门外老鸨子声音焦急像是在阻拦什么人,下一瞬,大门就被人粗暴推开。林青霎时间就直起了身子,抬头时便和进来的人四目相对,当即冒出一层冷汗——齐晓阳! 齐晓阳推门进来的时候,冯健和魏池一人搂着一个女子喝的正尽兴,而林青坐在卧榻上,旁边一白衣男子正靠着他,手上剥好的葡萄还悬在他的嘴边。 老鸨子赶紧出来打着圆场:“诶呀对不住,这位公子说找人,就挨间推门,他力气太大我没拦住。” 齐晓阳冷笑一声掏出钱袋交给老鸨子道:“给您添麻烦了,这里的人是我朋友,我找到了。” 有钱不赚是傻蛋,老鸨子喜笑颜开的拿着钱袋子道了声尽兴便让看热闹的赶紧散开。等人散去,齐晓阳大步踏进屋内,反手用力将门甩上,声音之大吓得林青一个激灵。 冯健和魏池看见齐晓阳满脸漆黑不敢发声,只能握着酒杯静静地围观后续发展。 齐晓阳走近,看着还赖在林青身上的怜江厉声喝道:“滚开!” 怜江被他这么一斥,委屈的看了林青一眼,语带哭腔:“公子的朋友好生霸道。”林青不敢接话,只对着齐晓阳故作轻松的笑笑:“你来啦?” 齐晓阳冷哼一声:“我若是不来,又怎能看见公子你这幅……”他看了一眼怜江欲言又止。 林青心虚的吞了吞口水:“那个……怜江,你先去那边坐坐。” 怜江看了一眼林青,抹了一把眼角站起身擦着齐晓阳的肩膀走过。齐晓阳闻着怜江留下来的味道皱了皱眉,目不转睛的看着林青:“你怎么想来这里?” 林青尴尬的摸摸鼻子,心想,齐旭亮若真像冯健说的那般,那齐晓阳一定也不太简单,自己若说是来见世面那一定露怯,思虑再三他改口道:“我可是纨绔子弟,出来玩怎么了?” “对对,”冯健连忙接话,“齐大少爷,我们又不是你这种栋梁之材,出来玩玩怎么就碍着你眼了,干什么一副捉奸模样?” 齐晓阳听见最后那句话,刚刚的恼怒瞬间消减了一半,暗自肺腑:可不就是捉奸吗?只是这话他又不能明说,只是瞪了冯健一眼以示警告:一会再找你算账。而后又转头看着林青:“跟我回去。” 齐晓阳语气冰冷,怜江有些看不下去冷嘲热讽道:“公子刚来,不玩一会儿就急着回去?你想走,人家怕是还没玩够吧。” 齐晓阳侧目看了他一眼,还未说话林青连忙站起来赔笑:“没,没有的事。” 齐晓阳拳头都握紧了,本来浑身上下散发着想揍人的气势,如今却被林青一句话堵了回去满身的怒火无处发泄,他看着林青自嘲一笑:“好得很。”说罢拂袖而去。 -- 第47页 “坏了!”林青一拍脑门丢下一句话后急急忙忙追了出去。 怜江看着两人一前一后的离开面色一沉,行了个礼也径直离开。冯健和魏池也不好继续,只能付钱离开。一场宴席就此结束。 齐晓阳走的极快,但是林青脚上功夫也不差,但还是叫到:“齐晓阳,你等等我。” 齐晓阳这才停下脚步,等到林青站在自己身侧才继续往前走。林青无奈,只能继续跟上:“你生什么气啊?” “我生什么气?”齐晓阳忽然停下转头看着林青怒极反笑,“林少爷,你逛窑子给人看见,我怕你挨军法紧赶慢赶的来救你。结果呢?你倒是玩的挺开心啊?” “你来救我?”林青轻笑一声,“只要不是我父兄或者沈戡亲自来抓我,就没事。” 林青如此不在意的模样让齐晓阳气不打一处来:“是我多管闲事了,忘记您林小少爷武功天下第一行吗%3F说罢便不再理会他继续向前走。林青理亏只能一声不吭的跟在他身后。齐旭亮还在齐家,齐晓阳寻思半晌还是决定回到学院宿舍。 宿舍还有林青的熏香,齐晓阳进屋之后闻到熟悉的味道烦躁的情绪也消减了许多。他将自己摔在床榻之上,然后闭上眼睛也不打算同林青继续讲话。林青则老老实实的坐在自己的床边开始琢磨齐晓阳现在的情绪从何而来,只是想了半天他还是有些毫无头绪,遂从怀中掏出那本品花鉴来。 这本书冯健曾经给林青推荐过,只是当时的林青对这方面毫无兴趣也就没有观看。但是被冯健说的多了也大概知道这本书里讲的内容。自从和齐晓阳确定关系之后,林青便想起这本书来了,反正都是讲男子情爱之事,借鉴来看看也不为过。 那边齐晓阳等了半天不见林青这边出声,心中奇怪,若是按照以前这小子怎么也要过来问问自己气从何来,只是今天怎么这么安静?想到这齐晓阳睁开眼睛转过头来打算一探究竟。只见林青低着头脸红到脖颈处,捧着一本书正看的津津有味,遂叫了一声:“林青。” 林青正看到两个人在行鱼水之欢,冷不丁的被齐晓阳叫了名字,吓得一蹦手忙脚乱习惯性的将书塞进被子,然后转过头回应:“啊?” 林青这动作齐晓阳再熟悉不过了,以往先生来宿舍突击查违禁物品,林青都是这个反应。他有些好奇的看了看林青藏书的方向:“藏什么?” “没,没什么。”林青满脑子是书中的片段,看着齐晓阳又不自觉的将两个主角的画面替换成自己和齐晓阳,瞬间慌乱,就连说话也开始磕磕绊绊。 绝对有问题!齐晓阳眯着眼睛眼神怀疑的打量着林青,而后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跳起来,单脚点地就冲向林青的床榻。林青反应也不慢,向后一躺就将书压在背后。而齐晓阳这么一扑,恰好赶上林青躺倒。林青看着趴在自己身上的齐晓阳近在咫尺的脸,大脑瞬间如烟火一般炸开,只觉轰的一声,整个人被烧到顶点。 齐晓阳也没想到一本书能让林青护成这样,当他清楚地感觉林青的体温骤然升高的时候,脸上的火也没比林青低到哪儿去。 两个人都不敢动,对方的体温,对方的呼吸,甚至对方的心跳都可以清晰的感受到。林青现在脑子里已经开始描绘两个人水乳交融的场景了,但是他还是控制不住的去想,越想他越觉得心虚,他觉得自己犯了天大的罪孽,他已经不敢去看齐晓阳的眼睛了。 齐晓阳不想起来,他都想好了,只要林青不推开他,他就能趴一会是一会。这么多年,他太想和林青在一块了,做梦都想。那天在沈戡的军营两个人只抱了那一下就分开了,根本解决不了这么多年的想念。但是现在不同,大门紧锁,烛火微明,一个人都没有他完全可以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可是干什么呢?齐晓阳忽然有点怕,他是知道那些事,但是林青不知道啊。这么长久的相处他完全知道,林青在那方面根本就是缺根筋,否则也不会这么晚才明白自己的心意。而今天去望春楼,八成也是冯健那家伙忽悠林青去见世面的。若是现在自己干了什么,那林青会不会被自己吓走? 林青武功好,内力高,再加上现在两个人贴的那么近,他可以清晰地听见齐晓阳的心跳一会快一会慢,脸色也是一会激动一会自责,可谓变化多端十分精彩。林青想知道齐晓阳在想什么,但是他又不敢去猜。他贴着齐晓阳的胸口,看着齐晓阳的发丝忽然想到冯健说的话。他有些激动,又有些胆颤,他不敢相信眼前这个人真的喜欢自己那么久了吗?那自己让他等这么久岂不是真的罪孽深重?林青看着齐晓阳,忽然一阵心疼。他想要补偿这个人。 当一个人下定决心之后是很可怕的,尤其是林青这种言必出行必果的人。他眼睛一闭,暗骂一句,“去他的,早死早超生。”然后伸出了右手,捏着齐晓阳的脖颈子将自己的唇瓣贴了上去。 齐晓阳还在想接下来怎么办的时候,只觉得脖颈被人捏住,下一瞬间,嘴唇上就传来一阵柔软温热的触感。他呼吸一滞,本来支撑身体的手臂一软,整个人完完全全的压在了林青身上。 林青不会接吻是真的,毕竟就算是画册里面也没有描写的那么详细。他只是浅尝辄止的贴了一会就放开了齐晓阳。可是这种蜻蜓点水哪里能填补十多年的空白?齐晓阳把心一横:反正是你先挑的头。而后捧着林青的脸再次贴了上去。这一次,齐晓阳亲的深且重,那是林青从来没有体会的感觉。他只觉得浑身一震酥麻,但是本能的不服输还是让他反客为主的亲了回去。一来一回,林青的虎牙就刺破了齐晓阳的嘴唇,几滴血腥滑进林青的味蕾。 -- 第48页 齐晓阳吃痛的爬了起来:“林青,你是狗吗?” 林青坐起身,伸出舌头舔了舔自己的嘴唇,也不回答,咧嘴一笑摁着齐晓阳的肩膀压了上去,再次低头重复刚才发生的事情。齐晓阳也不甘示弱,但还未做什么,就听见大门被人敲响。一瞬间,屋内的暧昧消散的一干二净。 林青烦躁的将头发揉乱,语气不善的问道:“哪个不长眼的?” “是我。”冯健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齐晓阳看着林青,默不作声。林青瞥了齐晓阳一眼后对着外面骂道:“找爷什么事?” “哪个,你没事吧,齐晓阳好像挺生气的。”冯健的声音毫无底气可言。 虽然被打断,但是也是朋友过来安慰。齐晓阳耸耸肩从林青的床上爬起来开了门。冯健探出头看了一眼屋内,有些不确定的问林青:“你们,打起来了?” 林青对着冯健笑开,漏出自己两颗尖锐的虎牙毫不避讳道:对啊。有问题?“ 冯健借着烛光隐约看到林青嘴唇红肿,再看向齐晓阳嘴上的伤口,瞬间就明白了什么,他看了林青一眼惊讶的对着齐晓阳道:“发展好快?” 齐晓阳看了一眼林青,笑的有些羞涩,摸摸嘴唇上的破溃无奈道:“谁知道他跟条疯狗一样。” 冯健听了,脑补了一下画面当即闪出门外:“打扰了!” 看着冯健溜走,齐晓阳重新关上了门看向林青:“接下来?” 林青兴致缺缺的躺在床上转移话题:“你那时候生什么气?” 齐晓阳坐在他旁边,看着烛火跳动叹息:“吃醋嘛。” “吃什么?林青掏掏耳朵笑嘻嘻的凑近,”大声点我没听见。“ 齐晓阳摸摸鼻子不满道:“当时他离你好近。” “没说这个,”林青扒着齐晓阳的衣襟凑近,将呼吸都喷洒在他的耳边,“你吃什么我没听见。” “好话不说二遍。” “可我要听。” “睡觉了。” “要听!” “睡觉!” 第二十七章 ==================== 翌日,齐晓阳顶着自己唇上的伤到处招摇。就连平日里最喜爱他的院长都捂着眼睛直呼伤风败俗,一时间整个书院的少女们纷纷失恋,甚至自发组成了小团体准备揪出这位“情敌”。而始作俑者林青看着一群激情亢奋的少女只觉得头疼,像只乌龟一样将自己缩进书本之后。偶尔探出头来,马上就能感受得到齐晓阳丝毫不加掩饰的灼热目光。 林青觉得臊,用手挡在嘴边小声对着齐晓阳警告:“不要看我。” 齐晓阳笑的眼睛都眯了起来:“你昨天不是挺能的吗?今天就怕了?” 林青翻了个白眼:”你也不看看那帮如狼似虎的家伙,哪里有半点女人的样子,张牙舞爪龇牙咧嘴的一个两个恨不能把我生吞活剥了。“ 齐晓阳将凳子搬到林青身边,而后又觉得距离不够再次往前挪了挪。林青斜着视线看了他一眼没做声,齐晓阳看他不说话又向前凑了凑。林青终于忍无可忍小声道:“做什么?” “明天,出城玩吗?”齐晓阳笑眯眯的将下巴搭在林青桌子上偏头看他,听说这个时节洛城的橘酿最好喝了。“ 林青满脸嫌弃的看了一眼窗外,不确定的问道:“这种冷天?” “不冷。齐晓阳目不转睛直勾勾的看着林青,”我给你带衣服。“ 林青还有些犹豫不决,比起出去玩,他似乎更喜欢在被窝里面混吃等死。只是齐晓阳兴奋之情溢于言表,他又实在不想将这盆凉水泼出去。只能含糊其辞的哼了两声。 齐晓阳当他是同意,兴奋的收起课本就跑了出去,无论进来的先生怎么叫都叫不住。林青看着先生怒而回头盯着自己的眼神愧疚的重新将自己埋在书中——好像,自己的确带坏了天之骄子啊...... 隔天上午林青蹲在林府的门槛上撑着下巴望天,蒋娇娇在他身后一遍遍叮嘱大包小包里面都装了些什么,看着弟弟心不在焉蒋娇娇脾气也上来了,上前一步抓起林青耳朵开始念叨:“我知道那个学院对你来说就是个摆设,所以出去多玩几天是几天。但是你也要好好听听我的话,到时候万一出了岔子,齐相又找上门来怎么办。” 蒋娇娇力气不大,但是林青也被捏的直讨饶:“大嫂,我好歹也这么大了,知道轻重,您就别担心了。” “儿行千里母担忧么。”翠儿笑着出来给蒋娇娇披了一件大衣,整理了一下蒋娇娇被风拂乱的发丝笑道:“自从夫人生了孩子之后就愈发唠叨了。夫人您也别担心了,二少爷年龄大了,再说就算他不着调不是还有齐家公子么,你信不上少爷还信不上齐少爷吗?” 蒋娇娇听了翠儿的话一阵小小的失落。原来那个躲在他身后的小男孩如今已经这么大了,雄姿英发站起来比自己高了不止一星半点。但是就算自己再怎么喜爱这个弟弟,再怎么长嫂如母,自己也终究是和他没有血缘。 林青见蒋娇娇垂下眸子,张开双臂抱了一下蒋娇娇,手掌拍拍她的后背安慰道:“大嫂说的话,我都会听的。又不是和大哥一样冲前线,几天就回来了。”说罢松开蒋娇娇对着她笑了一下:“大嫂可是我最亲的人。” 林青的笑太惑人,蒋娇娇瞬间心情就好了大半,又往行李中塞了几锭银子:“出门在外别舍不得花钱。” -- 第49页 见蒋娇娇这举动,林青失笑,刚想阻止就听见身后齐晓阳的声音响起:“大嫂,我齐府又不是养不起他。” 齐晓阳一边说一边走过来拿着一件狐裘盖在了林青身上,瞬间一阵暖意就从皮肤传进林青心中。蒋娇娇见齐晓阳说话,这才停下手中动作笑脸相迎。 “时候差不多了,也该走了。”齐晓阳顺手拿着林青的行李扔在马上拜别蒋娇娇。蒋娇娇看着两人牵马离去的身影忽然想是想起什么,转头看着翠儿:“那齐公子是不是嘴唇破了一块? 翠儿笑眯眯的点头:“对啊,而且那形状还挺像二少爷的虎牙。” 蒋娇娇捂着嘴呵呵笑道:”不愧是青儿啊。“ 两人牵着马出城后便各自飞身上马,林青作为将军后代骑术自然不差。只是齐晓阳竟也不分上下,两人一前一后你追我赶,放肆在官道上策马前行,好不快活。等到未时三刻两人就已经望见了洛城的城门楼顶。齐晓阳寻思一会还是决定停下休息一阵,毕竟是出来玩也不用赶得那么紧。 林青将马拴在树上自己站在一旁喝水,齐晓阳从背包里掏出一块肉干递给他:“你先吃点垫垫肚子,一会进了城我们就去吃醉蟹,配着橘酿堪称一绝。” 林青两眼放光连肉干都不吃了干脆饿着等着大餐。齐晓阳宠溺一笑,从肉干上撕下一块肉递到林青嘴边:“尝尝,我亲自晒的。”这个亲自魅力太大,林青当即一口咬下去,还不忘用舌尖刮过齐晓阳的指尖,把齐晓阳逗得脸红心跳,连忙抽回手看向别处。 林青见他如此,不死心的凑过去,将下巴放在齐晓阳肩膀上用鬓角蹭蹭齐晓阳的脸。齐晓阳忍耐不住刚想开口,一声凄厉唢呐便破坏了此时氛围。 林青皱着眉寻声看去,啧了一声:“晦气。” 齐晓阳不置可否,拉着林青走远些。两个人站在道旁的树林之中看着一队丧葬队伍缓缓走近,齐晓阳看着那对人马小声对林青开口:”好像哪里不对。“ 林青看着白底“喜”字皱着眉:“这是什么习俗?” 齐晓阳想了半天才道:“是不是传说中的冥婚啊?给死去的人婚配的那种?” 说话间丧葬队伍已经到了眼前,飘散的纸钱漫天都是。唢呐忽然凄厉起来,震得马儿受了惊,扯着缰绳长嘶出声。这一出声不要紧,那被人扛着的火红棺材里面登时发出响声,吓得林青一蹦三尺高,嗷的一声蹿进齐晓阳的怀里。齐晓阳赶紧将林青搂住拍着他的后背安慰,静静地看着那副棺材。 “诈尸?是不是诈尸?”林青揪着齐晓阳的衣领子声音都颤了。 齐晓阳皱着眉头:“我倒宁可相信那是活人。” “活人生祭?”林青低下头将齐晓阳手中剩下半根肉干叼在嘴里,含糊不清的拍着齐晓阳的肩膀道:“醉蟹的事情稍后再谈,我们去看看热闹。” 齐晓阳无奈笑道:“万一真的是诈尸呢?” 林青抬手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那就干他丫的。” 齐晓阳将马拴在安全地方后就跟着林青追上了丧葬的队伍。那伙队伍将棺材埋进洛城郊外的一处墓地之后就各自散去。见人走了,林青和齐晓阳连忙上前。好在刚翻过的土质松软,两个人挖着也不费劲。没一会就看见了棺材盖子。林青双手各十对着棺材拜了拜:“见棺发财,见棺发财。” 齐晓阳还没来得及调侃,就见林青将内力运转个小周天,双手握着盖子用力一掀。只听“啪”的一声巨响,棺材盖就被林青整个掀飞。齐晓阳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瞬间觉得脑壳一紧。 “嘶。”林青甩着被盖子割到的手倒吸口凉气。 “扎着了?”齐晓阳担心问道。 林青看了看手掌摇摇头:“没事,破了个皮。虽然有点疼,但是不说这个,先看看里面活的死的。” 说罢两个人便探头向棺材里望去。只见一穿着嫁衣的女子躺在里面,手指尖抓挠的血迹还未干涸,脸上还带着泪痕。林青有些不忍,他深吸口气才探手在那姑娘的颈上,半晌睁开眼睛慌道:“快帮我抬她出来!还活着!” 齐晓阳连忙应允,两个人七手八脚的将那姑娘放在地上。林青又是捶胸又是点穴的忙活半天,那女子才缓缓睁开眼睛。 “姑娘你醒啦?”齐晓阳看着他问道。 那女子看了一眼白衣林青又看了一眼黑衣齐晓阳,虚弱且惊讶的开口:“勾魂使者竟这么好看?” 齐晓阳被她逗笑,拍拍她的脸轻声道:“想什么呢,这是人间。” 那女子眨眨眼睛似乎要挣扎着坐起来,只是挣扎一会力气不够只能作罢。齐晓阳见状,将人打横抱起来带到远些地方的树下。林青心中别扭的跟了过去,他知道是自己救得人,心中再不爽也不能无理取闹。 此时天已黄昏,齐晓阳拿着随身带着的干馍馍递给那女子吃了点。吃过东西的女子才缓了过来,脸上的苍白也开始有了血色。林青靠在树上偷偷嚼着从齐晓阳那里偷来的肉干,等着女子开口说话。 “多谢两位恩人。”女子休息好后对着两人欠身行礼道,“奴家叫卫盈儿,不知怎的就被洛州郡守王仁义的远房侄子配上了八字,非要拉着我去给做土之人当媳妇。我家人微言轻无权无势抵抗不得。一路走来只要听见声响就要敲敲棺材引起旁人注意,只是无人肯伸出援手。幸得二位公子相救,小女子做牛做马也定当报答救命之恩。“说罢,卫盈儿泪眼婆娑的对着两人跪了下来。 -- 第50页 林青对朝中关系不甚理解,他看着齐晓阳一脸迷茫:“洛州郡守王仁义是谁?我怎么没听过?” 齐晓阳解释道:“王仁义是工部尚书单嘉的学生,文韬武略算得上是中上等,所以被派往洛州当郡守,现如今已经五年左右了吧?洛城的知县钱德桓就是他一手提拔上来的。“ 林青听罢一脸嫌弃:“官官相护。” 齐晓阳抬手揉了一把林青后脑宠溺一笑。林青被他揉的鸡皮疙瘩落了一地,缩了缩脖子靠在树边伸手一指卫盈儿:“这丫头怎么办,送回去肯定还会被送回来甚至他家人也可能会有危险。” 卫盈儿听见林青已经在商讨自己的去留,跪在地上不肯起来:“二位公子,我真的不能回去,我什么都可以干,只要不把我送回去。” 齐晓阳看着跪着的女子皱眉长叹一声:“要不就先带着吧,怪可怜的。” 第二十八章 ==================== 多个人多张嘴的事情对于两个小公子来说并不是什么负担。但是对于一对刚定情没多久的恋人来说却有点麻烦。 洛城的橘酿是用甜橘酿成的酒,味甘清冽,深受女子喜爱。只是毕竟也是酒,贪多依然会醉。更何况像林青这种酒量不大行的存在。齐晓阳眼睁睁的看着林青喝下第五杯酒水,脸已经红的不行。他知此次是两个人可以共度良宵的独享旅程,可却事出突然。 但若是让林青对那女子见死不救,或许他心中愧疚也未必会比现在少。救或不救都会愧疚,虽然救了能胜造七级浮屠,但是内心难免会怨怼自己坏了这次精心准备的旅行。 “别喝了。”齐晓阳在林青倒第六杯的时候夺下了他手中的酒壶。林青抬眼轻描淡写的看了他一眼对着卫盈儿笑道:“丫头,拿酒给我。” 卫盈儿的手刚伸出去,就被齐晓阳摁住:“不准。” 三人僵持不下,卫盈儿不知林青何故不开心,她思虑再三还是决定听从清醒的人的话而不是醉酒之人。林青见卫盈儿如此听齐晓阳的话心中憋闷更甚,干脆站起身晃晃悠悠的回房睡觉。齐晓阳随口叮嘱让卫盈儿早些休息后便跟了上去。 房门紧闭,林青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烙饼。他从小就不耐酒水,但是嘴却及馋。只是偶尔喝两杯解解馋倒还能忍受,今天却喝了一壶还多一些,现在只觉浑身上下疼痛难忍,胃里翻江倒海头疼欲裂。 而知道此事的齐晓阳早就吩咐店小二煮些醒酒汤进来,本来进房是想多说两句,但见了林青难受模样还是忍不住咽下责备:“还难受吗?” 林青不想理他,继续烙饼。 “我知道你在怨自己。齐晓阳见他如此还是忍不住说出口,”我们以后还有很多时间,何必拘泥一时。“ 林青这才翻身过来:“我只是不喜她看你的眼神。” 齐晓阳从桌边起身,走至床前站到了林青身边笑笑道:“我亲手晒得肉干都进了你的肚子,给她的却是街边买的干馍。再说她看我的眼神是什么眼神?我怎么看不出来有丝毫爱意?” 林青翻了个白眼,反正多说多错便干脆装哑巴。齐晓阳不必深思便知林青心中所想,便也没有再说话只是将手覆上林青额头轻声道:“睡吧。” 齐晓阳的内力有些许跟着这个动作汇进了林青穴中,一阵温热减轻了头痛。林青闭上眼欣然接受,很快呼吸就变得轻且均匀。齐晓阳见他睡了便起身吹息了蜡烛,借着月光走向自己的床边。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他二人就被急促的拍门声惊醒。林青宿醉未醒头疼欲裂,将被子扯上头顶翻个身不想理会。 齐晓阳只能穿好衣服后起身去开门。只见门刚打开,卫盈儿像只受惊的小动物一样闪了进来,缩进了房间的角落瑟瑟发抖。齐晓阳不解但还是关上门落了锁。 “公子。”卫盈儿抱着自己的肩膀,脸色苍白嘴唇发颤,“那些人开始找我了。” 齐晓阳诧异,走至窗边将窗户打开个小口看向窗外,果不其然,一众家奴模样的人手里拿着棍棒四处打量,的确像是在找什么人。 “你确定他们是王仁义家的人?”齐晓阳问道。 卫盈儿点点头:“公子你看他们肩上带着虎纹就知道了。” 齐晓阳再次仔细看了看,那群家奴的确肩上刻着虎纹,遂点头道:“王仁义家以虎为腾,的确是他们家的人。” 林青缩在被子里面半梦半醒道:“那什么仁义怎么用虎纹作为家腾啊?听着就很烦。” 齐晓阳听罢笑道:“你们林家军以狼为腾,的确是跟他们不对付。” 卫盈儿听了齐晓阳这句话,颤抖着看向林青:“公子,您是......林家人?” 本来出来游玩的两个人就没打算隐瞒身份,见她这么询问,林青从被子里探出个头大方承认道:“对啊。” 见林青承认,卫盈儿就像见鬼一样瞪大双眼连连磕头求饶:“大人,奴家错了,您不要再将我送给王六石行吗,是奴家的眼光低贱,我愿意做您的小妾。我愿意,我真的愿意。我愿意了!“ 被她这么一叫,林青瞌睡都醒了,从床上坐起来,偷瞄一眼齐晓阳义正言辞道:“什么小妾,你说什么呢,你不要凭空污人清白,我此生一人足矣不会纳妾的。” 齐晓阳还在思虑这件事怎么又牵扯上林家军时,就听见林青一本正经的解释,噗嗤一声笑出来,接着用手掌拍了一下林青脑门:“还没睡醒?怎么还想着纳妾。” -- 第51页 “我是说我不会纳妾。”林青连忙从床上爬起来拽着齐晓阳的手臂对着卫盈儿道:“你可瞧见了,这是我夫人,我不会纳妾的,所以你不要污我清白。” 齐晓阳只是笑着没做解释任由林青这么拉着。卫盈儿眼睛瞪的像铜铃一般看着这二人动作亲昵,脸唰的一下通红。 “你知道了什么?能解释一下吗?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们。”齐晓阳柔声对着卫盈儿说道。 “没,没什么。”卫盈儿低下头轻声道。 林青和齐晓阳对视一眼——一定有什么事,还和林家军有关系。 林青盯着卫盈儿的眼神变得犀利,他是不着调,但是若是事关林家他也不会马虎。毕竟军中之事但凡一点纰漏就可能是几十万人的性命。林青走过去蹲在卫盈儿面前沉声道:“卫盈儿你听好,你最好事无巨细的告诉我,若是有一丝一毫的隐瞒就不只是被送回去那么简单了。” 林青的声音很重,震得卫盈儿不自主的颤抖。齐晓阳有些看不下去,轻声叫了一声:“林青。” 林青抬手放在齐晓阳嘴边,止住了他继续说话的意图。而后林青又双目直勾勾的看着卫盈儿陈述了一遍刚才的话:“卫盈儿,你到底瞒了什么。” 卫盈儿求助的看向了齐晓阳,她觉得这个时候这位公子或许可以帮助自己不让林青吻下去,可是她却看见齐晓阳仰头躲开了自己的视线。卫盈儿不敢对上林青的眼睛,她想若是旁边那个人不在,眼前这个昨日还在买醉的男子现在或许已经对自己上了重刑。 林青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等着卫盈儿开口。他林青与齐晓阳不同,他不会怜香惜玉,更何况这件事还关系到父兄的安危。 卫盈儿依然咬紧唇关不肯开口,她不知道眼前这个有多大的能力,若是实话实说后是否能保自己一家老小的安全,又或者实话实说之后是否能为自己伸张正义。 “你说就是了。”看透卫盈儿心中顾虑的齐晓阳将手搭在林青肩上开口道,“这件事同林家什么关系。你可知林家军军法森严,是容不得任何作奸犯科的。” 肩膀传来齐晓阳的触感,林青也缓下了语气:“林家军法有言,作奸犯科者证据确凿皆可先斩后奏。倘若你有确凿证据,我是可以执军法的。” 卫盈儿一惊抬头,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看着林青:“当真如此?” 林青点头:“当真如此。” 卫盈儿眼中一点希望闪过,她咬着下唇刚要开口,房间大门又被急促拍响:“里面的人,把女人交出来饶你们不死!” 卫盈儿眼中的希望瞬间化成绝望,抓着林青的衣角一声不吭死命摇头。林青站起身看了一眼窗外对齐晓阳道:“带她先走。” 齐晓阳看着林青心中不忍,但是拍门声愈发急促仿佛马上就要冲进来一般,齐晓阳也不再矫情,将卫盈儿抗在肩上翻窗而出。两个人刚刚落地,大门就被人踹开,一群拿着棍棒的家奴冲了进来指着林青吼道:“那女人呢?” “什么女人?”林青不紧不慢的穿上衣服转头对着他们笑道。 “少废话,这家客栈的掌柜说你们昨天带了个穿嫁衣的女人回来!” “或许是他看错了。”林青看了一眼门口缩着脑袋的客栈老板冷笑道,”这城中有没有嫁娶之事,我去哪里带一个嫁衣女子回来? “小子,“为首的胡子男盯着林青警告道,”你可知那是谁的人?“ 林青不解:“谁的人?” “李千户送给洛州郡守侄子王六石的!” 若说朝中文官林青了解不深,但是军中人林青可是如数家珍,这人一说李千户林青便知道事情是怎么回事了。想到这林青冷笑一声,“李千户?李万荣?” 林青话音一落,那男人的棍子就抵在了林青肩上威胁道:“李千户的名讳也是尔等叫得?” 林青一乐:“好大的口气,你可是出恭的时候在吃饭?” 那人被林青说的一愣正寻思什么叫出恭吃饭时,林青趁机仰头撇开距离,又抬脚一踹将那男人踹开一米,接着转头蹲身扫腿绊倒身侧几个家奴,趁着空档腾空翻个筋斗窜到门口就往楼下跑。被打了一顿,那帮家奴也终于都反应过来,纷纷起身便追。 林青像只猴子一样在大街上奔的飞快,上窜下跳,时而上房时而钻巷,游刃有余间将那几个家奴累的纷纷倒地。林青轻蔑一笑,转身三两下就窜没了身影。而暗处的齐晓阳也拉着卫盈儿跟上。三个人于城郊胡同中再次碰头。 第二十九章 ==================== 集合之后的齐晓阳拿着帕子给林青擦汗,完全不顾卫盈儿就在一旁,关切道:“受伤了吗?” “没事。”林青笑眯眯的摇头,拍拍自己的肩膀:“开玩笑,我是谁,他们能伤到我?” 卫盈儿见状羡慕道:“二位公子当真是心有灵犀,配合的如此默契,甚至都不需要对暗号就知道在什么地方汇合。” 听见卫盈儿的话,齐晓阳看着林青笑道:“毕竟我已经关注他很久了。” 林青只觉得此时因为运动之后导致的脸红心跳,非但没有因为休息没缓解反而更甚。 齐晓阳看见林青脸上肉眼可见的通红便不打算再逗他,转身对着卫盈儿道:“现在你是否该告诉我们事实真相了?” -- 第52页 卫盈儿听罢低头咬着唇瓣,林青喘匀气息道:“无非就是李千户的事情吧?” 卫盈儿惊讶抬头:公子知道了?“ 林青眉毛一挑:“你说吧,看看我知道的有没有你知道的多。” 卫盈儿比不得齐晓阳对林青的了解,不知道这是在诈自己,只当对方已经全部知晓,当下便不再隐瞒:“我父亲是李千户家的马夫,一日我去给爹爹送饭时被李千户看上,李千户想要纳我为小妾,只是我当时已经有心悦之人便没有答应。而那李千户却......” 说到这卫盈儿眼中含泪深吸口气闭紧双目,忍耐半晌后才继续说道,“那李千户却想着将我强占,我誓死不从,他便派人......”卫盈儿实在忍耐不住,泪水滑落颤抖着声音道,“他便派人将我心悦之人全家害死,还改了我的八字送给洛州郡守死去的侄儿王六石,配了冥婚。” 齐晓阳眉头紧皱听着卫盈儿的遭遇,见她哭泣也不知如何安慰,只能看向林青:“李千户是什么人?” 林青冷笑一声:“那人叫李万荣,曾经是个小兵,后来参加了几次跟北柘的战斗之后成为了千户。只是手脚不干净经常流连于青楼酒肆,被林白抓了两次,挨了两次军棍。第三次的时候本来林将气急想将此人直接斩了,但是因为他有军功在身,还和同朝中什么官衔的人是老乡。再加上那个时候大嫂刚有孕不久,林白想给孩子积福不想因为这种可轻可重的罪名造杀孽,便将人赶出了军营。后来去了哪儿就不得而知了。“ “你不是很少接触军营事务吗,怎么知道的这么详细?”齐晓阳看着林青笑道。 林青一怔,急忙掩饰:“这,因为林白嘛,他每次给我写信的时候洋洋洒洒几十页都快成书了,里面好多乱七八糟的事情,包括他的军犬生了几条小狗都有。” 哦?“齐晓阳意味深长的笑笑,却也没继续问下去。他早就知道,他同林青本就是一类人,只是......齐晓阳看着林青的笑,情不自禁的也跟着笑——这个人,总是能笑的那么快乐啊。 林青的话说的太过直白,但凡卫盈儿不傻就一定知道眼前这个少年和林家军老将,少将都关系匪浅,只是她还是不太确定的问道:“公子您是......?” 林青眉飞色舞,神采奕奕,带着满满的自豪笑道:“不才,姓林,单名一个青。” 没见过猪肉总是见过猪跑的,林良这种国之重才家丁却并不兴旺,林白和林青的名字又很特别,就算没见过真人也定然听过传闻。所以听见林青名讳的卫盈儿就傻在原地,齐晓阳见她半天不回话便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这才让卫盈儿缓过神来,只见她含羞的看了一眼林青小声道:“林公子,那个,其实......有件事我想问很久了。”说罢又觉得自己唐突,连忙摆手解释,“其实是很多人都想知道的。” 林青点点头,大方开口:“你问就是了。” “那个......”卫盈儿害羞道,“为何您兄长叫林白,您叫林青啊?” 齐晓阳听罢急忙竖起耳朵,这件事不止是在民间,就连在官场中也是一个让人无比好奇的话题。林青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鼻尖:“这.....听我爹说,是我娘怀头胎的时候看《白蛇传》入迷,再加上她姓许,满心的想生个女孩当媳妇,便给我大哥取名叫小白了。”说罢林青无奈叹气,“后来怀我的时候,我娘觉得反正老大都叫小白了,就干脆破罐子破摔的叫小青算了。” 齐晓阳听罢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那林老将军也同意了?” 林青怨恨的瞪了齐晓阳一眼答道:“他同意,他可太同意了。他对我娘有多喜爱你不知道吗,就算给我取名叫林狗蛋他都愿。” 齐晓阳捏了捏林青的肩膀:“林夫人,真的很传奇。” 林青耸肩,他仰着头努力的回忆娘亲,而后有些失落的低下头无奈笑道:“可是,我似乎都快不记得她什么模样了。” 齐晓阳心中一窒,哑口无言。卫盈儿感觉气氛不对连忙转移话题:”那个,我们接下来怎么办,这个城中基本上都是王仁义的狗。“ 林青一愣:“王仁义跟李万荣什么关系?” 齐晓阳仰着头想了一会:“我记得,王仁义的老家是湘城的。” 林青恍然大悟:“原来那龟孙的老乡就是王仁义啊。” 卫盈儿听见王仁义的名字冷笑:“仁义?他仁义个屁!” 齐晓阳道:“盈儿姑娘,你现在可有李万荣的证据?” 卫盈儿听罢动作一顿,无奈摇头。 “那千年王八要是被你一个小丫头片子抓住把柄也不会只被我大哥抓到三次。”林青轻蔑笑道,“林小白那双眼睛可毒得很。” “所以,当下我们应做的事情便是找他作奸犯科强抢民女的证据。”齐晓阳正色道。 “不如我来吧,”林青指着自己笑道,“他和我父兄有仇,我若是......” “不可!”林青话还没说完就被齐晓阳打断,齐晓阳的表情很阴暗。林青看着他的脸,这么多年第一次觉得毛骨悚然。 齐晓阳知道林青自诩武功高强总喜欢做些以身犯险的事情,但是却从来没有周密计划能全身而退。齐晓阳不禁想到上一次拐卖姑娘那件事,倘若他晚来一步......齐晓阳不敢往下想,他看着林青语气冰冷:“你以后别想再拿自己当诱饵。” -- 第53页 林青自知理亏,也不狡辩只能老老实实的闭嘴不言。齐晓阳意识到自己刚刚的举动似乎吓到了林青,他用力的揉了一把脸缓声道:“我们先找个地方歇脚,然后再从长计议。”末了,他看着林青无奈道:”你别气我,武功再高也怕砍刀。我只是担心你出事。“ 林青摇摇头示意自己没有生气,他知道齐晓阳跟着齐峰官场沉浮多年不可能一点荤腥不沾,但是却不知道哪里来的盲目自信齐晓阳的手段不会用在自己身上。刚刚齐晓阳的状态的确让他想到初次见到齐峰时候的心境,虽然只有那一瞬间罢了。林青深呼口气:“那我们接下来去哪儿。” 齐晓阳转身看向卫盈儿:“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你那情郎家可还在?” 卫盈儿只是愣了片刻便连忙点头:“在!二位公子请随我来!” 齐林二人跟着卫盈儿在城中转了几个弯,最后在一间破败的房屋前停下。林青捂着鼻子蹭到了齐晓阳身后:“好臭。” 齐晓阳四处嗅了嗅才闻到一阵还未散去的血臭味,他看向林青:“还真是小狗?” “你才是狗。”林青翻了个白眼四处打量,“真要在这藏着?” “或者你有更好的办法。”齐晓阳耸肩,“除了以身犯险或者宰人。” 林青叹气,官场权谋抓人把柄不是他擅长的事情,现在的确没有比跟着齐晓阳躺赢更好的办法。这间房屋虽然破败,墙上溅射的血点已经发黑,但是门窗可以遮挡寒风,勉强还能住人。齐晓阳入内,看着四周精致的摆设惋惜感叹:“是个好人家。” 卫盈儿望着昔日繁荣的屋子现如今破败不堪,眼中泪光再次浮现。“去看看杂役房吧。”林青拍拍她的肩膀轻声提议道。 齐晓阳赞同道:“杂役的房间靠近街边,门可进,窗可出。又是可以观察到院内情况的地方,的确是个进可攻退可守的绝佳之选。” 卫盈儿用帕子揉揉眼睛,重新打起精神前面带路。林青从柜子里翻出被子铺在地上,又捡了几条好一些的铺在床上,抖掉上面的灰尘对着卫盈儿笑道:“委屈姑娘咯?” 卫盈儿微微一笑:“哪里委屈?比起那冰冷坟墓,这简直就是仙境。” 几句玩笑话增添了几分暖和气氛,三个人至此也算是同甘共苦。林青和齐晓阳席地而坐,卫盈儿则是坐在床上:“二位公子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齐晓阳递给卫盈儿一根刚从地上捡的树棍道:“盈儿姑娘可否记得通往李千户家的地址?” 卫盈儿不解看向齐晓阳,林青便开口解释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先去看看对方家中有没有线索。” 卫盈儿了然打趣道:“二位公子还真是彼此的知心人,竟如此了解对方心意。” 一句话惹得林青和齐晓阳都红了脸,卫盈儿从床上蹭下来,接过木棍在地上画了几条线:“李千户家和洛城衙门离得不远,就隔了几间房屋,就在城中。“ 林青摸着下巴看着地上的沟壑微微皱眉,齐晓阳见他如此便出声询问:“可有什么问题?” 林青被他叫到,抿着嘴唇:“可能是我想多了。但是......”林青蹲下身指指地上的沟壑问道:“隔得这几件房可有住人?” 卫盈儿摇头:“没有,毕竟是衙门口,所以很少会有人在这边居住,这几间房好像是库房。” 齐晓阳道:“有问题吗?” 林青指着其中一间道:“粮仓。”随后又指着一间房道:“军营。”说罢他抬头看着齐晓阳莞尔:“这是林家军营小分队的排列模式,这种排列和房屋间隔至少能容纳百人队,断绝粮草的情况下能存活近一月。” 齐晓阳头皮发麻:“你是说李千户可能豢养军队?” “倒也不一定是李千户吧。”林青无奈笑道,“衙门有自己的府兵,郡守也有自己的州兵,但是很明显,这个规模不应该是一个城能有的。” 纵使是卫盈儿这种普通民众都知道豢养军队代表什么,她声音颤抖道:“他要造反吗?” 林青摇头笑道:“我父兄还活着,沈戡也在中京驻扎,所以造反倒不至于,但是和平年代谁会没事豢养军队啊?” “有备无患罢了。”齐晓阳皱着眉拿过卫盈儿的树棍在地上画了一张图,“天晟皇都中京。”齐晓阳又在它左上方画了个圈:“洛城。” 林青脑中忽然灵光一闪:“洛城是进军北柘的补给站!”说罢腾的一声站起来,原地走了两步,狠狠骂道:“这群蛀虫!” 齐晓阳抬头看着林青,眼中是满满的担心,洛城虽小,但是却处于运输的中枢之地,通水路也通陆路。正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虽然林家不会只有一条运输粮草之路,但是不可否认的是洛城算得上其中相对重要的一条路线。更何况就算不在粮草上动手,这条路也是通往北柘的必经之路。倘若出了问题,那戍边的林家军就会变得危险。 卫盈儿只听得两人谈话之中好像有什么事变得不得了,但是终究还是普通女子,她不解的问道:“何为有备无患?” 齐晓阳解释道:”就现在北柘的形式,天晟和北柘迟早必有一战。到时候洛城就是必经之路,倘若北柘输了,王仁义和李千户本就是天晟人自然没事。但是倘若天晟输了......“ “放屁!”林青转头骂道,“天晟绝不会输!你当我林家是死的?” -- 第54页 话到这个份上,卫盈儿便已经知道了:“所以他现在是在准备退路,但是他为什么不信林家军?天晟人可是都信林家军的。” “除非......”齐晓阳看了一眼林青,缓缓道,“他们已经铺好了陷阱,只等着林家自投罗网。” 齐晓阳说完,室内的氛围直降冰点,仿佛国破家亡的场景就在眼前。齐晓阳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林青,你记不记得之前北柘人拐卖女子出关的事情?” 被他这么一提醒,林青回头:“你是说这里的人也可能有参与?” 齐晓阳点头:“既然要出关,洛城就是必经之路,就算没有参与,也不可能一无所知。” 林青冷笑:“倘若查出来了,我就能直接宰了那孙子。” 齐晓阳起身捏了捏林青后脖颈,林青看了他一眼便不再做声。 “今晚,咱俩去探一下李千户家附近。”齐晓阳说罢又将视线落在卫盈儿身上欲言又止。卫盈儿见了站起身对着他欠身福礼:“位卑未敢忘忧国,公子且去,不必念我安危。” 齐晓阳不忍,担心道:“倘若身死?” 听见这话,卫盈儿的身体还是忍不住颤抖,闭着眼睛就会感觉自己在棺中叫天不应叫地不灵,但最终她还是缓缓抬起头,眸中含泪却眼神坚定,声音颤抖却掷地有声:“那便身死!” 第三十章 ================== 入夜后,万物寂静无声。没有夜行衣,林青和齐晓阳换上从屋子里搜出来的深色衣服,便拿着短刃前往李千户的府邸。 两个人沿着街边阴影处向前行进,越接近李千户的宅邸周围声音越静,就连看家的狗叫声都没有。林青皱着眉头将手掌覆上齐晓阳的肩膀以作警示。 齐晓阳显然也发现了这一点——这是城中居民居住的地方,却安静的一点人气都没有。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妖,齐晓阳指了指房顶,林青点头会意后,两人便一前一后蹿上房顶。 上了房顶之后视野变开阔了许多,林青一眼就看见了李千户的家在什么方向,同时亲眼看到了周围的布局。 走在后面的齐晓阳见林青忽然停下,不解的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瞬间明白为何附近如此安静。 那几处房子几乎可以用空壳来形容,内里根本就是军营的设施,行动的将士身着铠甲随时警惕着敌军来袭。一点火星都没有,能深深的感受得到一片肃杀。 “奇袭队。”林青吐出三个字,声音平静的没有一丝波澜,“难怪狗都不叫。”齐晓阳听见林青的声音侧头看去,乌云遮了他半边脸,剩下半边敞在月下眼中充满杀气。 对面几乎已经将野心明目张胆的写在了脸上,事关父兄林青握紧了手中的刀刃。他大概清算了一下眼前队伍的人数,心下瞬间凉了半截——至少要百人。 林青咬紧牙关开始盘算,他不知道这些人被训练多久了。但是若是时间太长,他的确没有把握单枪匹马的解决。若是现在有一队林家军......想到这林青又摇摇头,无论现在从哪儿调军队过来都来不及,还会打草惊蛇,到时候万一对方拿着洛城百姓为人质,再加上以洛城为要塞定然易守难攻。 要用毒吗?林青暗自思索,毒是个好办法,但是难免不会伤及无辜,更何况这么多人一下子全部毒翻又要如何处置?话说回来,现在又要去哪里弄那么大剂量的毒? 齐晓阳看着林青一会点头一会摇头就知道他在盘算什么,他拍了拍林青的肩膀:“我们先回去再从长计议。” 林青虽担心父兄,却也知道万事不可冒进,于是点点头和齐晓阳一同回去。 卫盈儿拿着棍棒坐在房间的角落里,忽然听见屋内有动静瞬间僵直了身子,只敢用眼睛悄悄看去。待看到林青之时,紧绷的神经瞬间放松下来,眼泪也夺眶而出:“公子。” 林青走到卫盈儿身边坐下,拍拍她后背以示安慰。卫盈儿见两个人心事重重地回来便知道事情不简单,抹掉眼泪后乖乖坐着,也没再说话。 齐晓阳坐在地上看着卫盈儿忽然出声问道:“你可知洛城有没有人口消失的事情。”见卫盈儿迷茫,他又补了一句:“青壮年失踪的那种。” 卫盈儿摇摇头:“青壮年失踪的事情很少见,所以若是大规模一定会被大家重视,但是我所知还真是没有,倒是有孩子失踪。” 齐晓阳看了卫盈儿半晌,合掌笑道:”就是这个,还有那种家中青年人多,但是老人却失踪的。” 当夜,卫盈儿便将她知道的细细讲述了一遍,不统计不知道,统计之后的数字令人发指,近三年之内丢失的幼儿和老人加起来竟有数十个,而这些人家中壮丁加起来,满打满算竟然跟隐匿的军营中人数几乎一致。林青听罢有些头痛:以子挟父,以母挟子,也亏这帮天杀的想得出来。” “否则,他们还有什么理由能让这些青年为他们卖命%3F齐晓阳叹口气,“只要将他们的亲人解救出来,这支军也就不攻自破。毕竟并不是所有人都愿意为这种私军卖命,那可是杀头之罪。” “可是问题就在这里。”林青揉着太阳穴,“就凭你我,又是人生地不熟,去哪里能找到这些人?” “不如我来吧。”卫盈儿忽然出声道,“他们总要送吃食去给这些人,所以只要看看有没有大规模的粮草行动,就知道这些被囚禁起来的人在哪里了。” -- 第55页 齐晓阳看着卫盈儿没有说话,他在想一个更可怕的事实,那就是这群人既然能毫无人性的对着老弱妇孺下手,那么没准那些人已经...... 林青看着齐晓阳的眼神瞬间就明白他在想什么,他出声道:“那些人中不会没有聪明人存在,若是都杀了,军心早就不稳了。” “可是若真是被抓了起来,那运送粮食的途中不会不被人发现。”齐晓阳看向林青的眼神沉声道,“除非...... “饭堂!”林青和齐晓阳眼光一亮异口同声道。 “但是洛城以食闻名,餐馆很多。”卫盈儿虽不忍泼这盆冷水,但还是忍不住提醒。 “那就一间一间找!”林青咬着牙靠在墙壁上,“总会找到的。” 明天还有一场大战需要参与,现在的最要紧的事情就是养精蓄锐。三个人谁都没有说话,安静的一觉睡到了天亮。卫盈儿醒过来的时候发现林青和齐晓阳已经离开了,她看着两个人昨夜睡得位置忽然下定决心,站起身也出了门。 林青和齐晓阳兵分两路,一个人去城东,一个人去城西。只是两人寻了一天累个半死却依然毫无结果,最后日落的时候在约定好的城门口处的茶馆碰头。 “怎么办。”林青有些疲惫。 “明天再找找。”齐晓阳将自己的帕子递给林青安慰道,“大活人哪里有那么难找,更何况还那么多。” 林青泄气的喝着桌上的茶水,忽听城门处一阵喧闹,便转身看去,而后惊讶失声:“她怎么在这!?” 齐晓阳听见林青声音不对,也抬头望去,只见卫盈儿拖着一车什么站在城门口被守卫拦着。齐晓阳眼尖,他看见卫盈儿的拖车上有人手垂落,手臂颜色青紫委实不像是活人的肤色。 而这场景也被林青看到,他心中不详预感升起,他赶紧拉着齐晓阳过去一探究竟。 而那卫盈儿本来被官兵围着一声不吭,见林青接近后才轻声一笑,决然开口语调微颤:“我相公身死,我本不欲独活,但上天待我不薄,叫黑白无常送我回人间。” 齐晓阳听她这么一说,心思一动便拉住了要冲过去的林青。而周围的人们因为卫盈儿的声音也纷纷围了过来。见围观者多了起来,卫盈儿便继续道:“黑白无常告诉我,有人抓了老弱妇孺只为威胁家中男子从军,而且还不是正规军而是家中豢养的私军!” 此话一出,一片哗然,林青有些焦急,卫盈儿再这么说下去,她非死不可。 “可惜!恩公势单力薄,我为报恩只能祝他们一臂之力!”说罢卫盈儿转身,用力揭开草席,只见上面躺着一具老人三具婴孩,“其实他们根本不是被抓起来,而是被杀了!” “轩儿!!!”人群中忽然穿出一声尖叫,众人望去,只见一少妇发疯一般冲了过来,捧着车上的婴孩用力抱着,“杀千刀的!原来那群狗贼根本就不是送孩子去读书!我竟然都不知!还为了报恩让丈夫从了军!我竟然都不知啊!!!孩儿!为娘的害了你!这便随你去了,黄泉路上你等等为娘!等等为娘!!!!”那少妇一边嘶喊一边抱着尸体,用尽全力将自己的脖子撞向了守卫的刀刃,瞬间鲜血四溅,当场身亡。 众人都被惊得一退,正在此时,地上尘土飞扬,转身只见一人骑马而来身后跟着一伙府兵将围观者包围了起来。 “何人胆敢在此造谣!”为首的那人厉声喝道。 “李千户!”卫盈儿一见仇人双眼通红,大声怒斥,“你强占我!害我相公全家性命!还要将我活埋!” “原来是你。”李千户冷笑一声,目光一寒,毫不犹豫举刀就劈。 “盈儿!”“爹!” 两声尖叫前后浮现,林青定睛望去只见此时一老者浑身是血的躺在卫盈儿怀中,卫盈儿满脸是泪的抱着他。那老人欣慰的看着盈儿,抬手似乎想要拭去卫盈儿的眼泪,又用力的张着嘴想要说些什么,可是却在半空之中无力垂下,也什么都没说出来。 “爹!!!!”卫盈儿撕心裂肺的嘶吼,而后抬头望过人群看着林青厉声道:“当街斩杀良民是否触犯军纪!” 一系列的事发突然,被质问的林青一愣,不知作何反应只能缓缓点头。卫盈儿见了,释然一笑,铿锵有力的望着苍天:“吾生三愿!一愿父母健在,二愿夫妻和睦,三愿子孙成材。可如今桩桩件件皆因恶人无法如愿!那我如今便重述吾生三愿!一愿江山永固!二愿百姓无苦!三愿以吾贱命换贼子伏诛!!!“卫盈儿几乎喊破嗓子的将最后一句嘶吼出来,而后便松开老者的尸身,一头撞死在身后车上。 李千户见人死了,冷笑一声看向周围人:“造谣者已经自绝,围观者还不速速散去?” 林青见状怒意大增,他用力撇开齐晓阳的手拨开人群走了过去。“林青!”齐晓阳叫他却不见他回头。 “什么人!”见有人出来李千户厉声喝道,林青的杀气太重,重到就连他身下的马匹都不安的躁动。 “李大人。”林青蹲下身子,摘下卫盈儿头上的簪子抬头看他,“你可听见此女子最后一句话了?” “听见如何?”李千户只觉眼前人眼熟,却实在想不出哪里见过。 “所到之地,凌虐其民,逼迫妇女,此为奸军。”林青用簪子的尖头指着李千户一字一顿的叙述,“证据确凿者,可先斩后奏!” -- 第56页 “你是何人......?”李千户听见林家军法,瞬间慌乱,他看着林青忽然想到——熟读军法且不从军的公子,当今只有一人,顿时大声道,“林青!你无军职不可杀我!”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林青单脚点地凌空而起。 “林青不可!”齐晓阳想冲过去阻止却被激动的人群撞开。 围观者从刚刚发生的场景大概都猜到大概,再加上平日李千户作威作福,此时又没了三条性命,就像一把火点燃了炸药。所有人的怒意都升到了最顶层,纷纷呐喊道:“贼子伏诛!贼子伏诛!贼子伏诛!” 李千户也算是个武将,手中拿刀抬手便挡。林青手中握着的簪子当下就被刀刃挡住,林青见一击不中抬腿正中李千户胸口将人踹下马背。 李千户就地一滚,以刀撑地滑开距离,待站定之后举刀对着林青劈了过去。林青转身闪过攻击,转个半圈到李千户身后,运起内力将手中簪子对着李千户的天灵盖狠狠拍下。李千户瞬间毙命。 林青看着李千户的身体瘫软在地上,重重的喘着气看向人群中的齐晓阳。 而此时,被打斗场面震慑良久沉默的人群瞬间爆发出一阵经久不绝的欢呼,挡住了二人互相看着对方的视线: “贼子伏诛!贼子伏诛!贼子伏诛!” 第三十一章 ==================== 洛州知县带着衙役姗姗来迟的时候,林青依然站在原地。齐晓阳看着林青,心中烦闷。林青则对着微微他一笑——接下来就交给你啦。 齐晓阳有些怨他还是以身犯险。卫盈儿的举动是出乎意料,但是林青当街斩了李千户却给两个人接下来的路开了一道口子:这种案件不仅洛城知县处理不了,洛州郡守也处理不了,所以就一定会捅进京里。 进京之后沈戡就一定会知道,皆时齐晓阳飞鸽传书给他,带着一队军马前来,王仁义连遣散军队的时间都没有,直接被抓个现行。人证物证具在,就算王仁义巧言善辩将罪责都推给李千户,他也不能完全摘干净。到时候所有事情都可以迎刃而解,但是除了一个人。 齐晓阳不想看林青被扣上脚镣手铐的场景,他趁着人群不备转身跑出了城门。齐晓阳知道,只要自己够快,林青就能少受点罪。 林青看到齐晓阳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洛城外的时候欣慰一笑——天黑城门落锁,事出突然,再加上管理者李千户已死,纵使王仁义天大的本事也不可能一夜之间遣散那支军队。而明天天亮之时,沈戡的皇城军必将开到洛城城外。 林青被衙役推推搡搡的丢进牢房有些感慨:之前也不是没进过,只是那次他身后有父兄,且只是进去反省,所犯之事并不大。而这次......林青捂着鼻子,他现在有点后悔,齐晓阳他什么时候能来啊? 林青正难过的想哭,牢门就被打开。进来一个穿着官府的男人,林青不认识朝中官员,可不代表所有人都不认识自己。那男人看着林青笑了一声:”林公子住的可还舒服?“ 林青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看到那人身后点头哈腰的洛州知县便大概猜到此人是谁,眯眼一笑:“有劳王大人关心。” 王仁义摸着胡子点头:“林公子,你可知你做了什么?” 林青笑的可可爱爱:“帮着林家军除个蛀虫之类的?” 王仁义笑眯眯回道:“林公子虽不从军,但是文治武功的确不必林少将军差,可惜若是死在牢中不知林老将军可会伤心?” 林青毫不客气:“我若是不小心死在牢中,你的主子可会留你?” 王仁义瞬间眯起眼睛盯着林青:“你知道多少?” 林青歪着头装傻道:“我是说,皇上不会准你杀我的,王大人在说什么呐?难不成您还有别的主子?” 王仁义上前一步冷笑:“我为刀俎,汝为鱼肉。” 林青一耸肩:“王大人,我身体好着呢怎么可能暴毙狱中?更何况我为何孤身一人来洛城你想过吗?” 王仁义一愣:“你还有同伙?” “王大人,同伙这个词太难听了。”林青笑笑坐在杂草上抬头看他,“那您猜猜,是沈家人还是林家人呢?” 王仁义心中一慌,连忙转头对着洛州知县吩咐几句,等到洛州知县忙不迭的跑走才转头看着林青:“林公子,风寒露重,牢中艰苦,不如跟我去屋里坐坐?” “不必了王大人,”林青动了动身子,晃着铁链哗哗作响,一语双关道,”到时候被当成同伙就不好了。“ “林青,”王仁义将脸拉的老长,怒声道,”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在这里就算不杀你,用刑我还是可以的。“ “别这样啊,王大人,我可怕疼。”林青故作惊恐的缩了缩脖子,“不如我们做个交易吧?” “交易?”王仁义看了林青一眼,“你想做什么?” “我怎么敢做什么。”林青抬眼瞧着王仁义笑道,“我这只小奶狗,怎么能斗得过您这只老狐狸呢。” 王仁义看见林青笑的人畜无害轻蔑的哼了一声。林青连忙讨饶:”您瞧,我若是真有那脑子也不会当街杀人不是。我现在可是十分后悔,再说了,我现在在您的手里,您就算不杀我,用几样重刑我恐怕也是撑不到明天。“林青坐直身体抬头看着王仁义继续道,”所以啊,我们就做个交易,你让我全须全尾的活到见圣上,我帮你咬死了将所有罪责推在李千户身上。“ -- 第57页 王仁义听罢有些好笑:“林青,就算你不帮我,我也会这么做。你这交易可没有说服力。” 林青早就猜到他会这么说,话锋一转道:“王大人,你推责在旁人眼里叫狡辩。李千户豢养私军您一点不知情?谁信呐?所以总要有一个旁人推波助澜才好,若是这个旁人是对豢养私军十分厌恶的林家子弟,您说说服力够不够大?再加上您放我一马,我父兄就算再怎么样,是不是也得惦记着您这个人情?”林青说罢站起身,凑在王仁义耳边道,“林家的人情啊,王大人当真不心动?” 王仁义撇着头看向林青:“林家的人情,你说了算?” 林青一摊手:“别人家都子女双全,我家就我和我哥两个人。我哥不一定什么时候战死沙场。届时我就是林家唯一的继承人。您说我能不能说了算?退一步来讲,现在林白活着,王大人不信,可以随便让我给你留点什么。” 王仁义眼睛一转,思考一会儿点头笑着,然后盯着林青不动吩咐道:”来人!“ 有衙役当即过来待命,王仁义又道:“去,把我房中的绿色锦盒拿过来。” 林青眯着眼睛看着衙役跑出去,没一会功夫又跑了回来,手中还捧着一个绿色的锦盒。王仁义屏退左右,当着林青的面打开了绿色的锦盒:”本来是用不上你的,但是既然有如此良机,不用就是浪费了。“ 林青看着盒中一大一小相互依偎的两条虫子往后稍了一步,瞪大双眼看着王仁义:“子母蛊?” “没想到林少爷见多识广。”王仁义得意笑道。 “你怎么会有南疆的东西?” “这些,就不是林少爷能知道的了。”王仁义用木棍将子蛊挑起来笑道,“您自己动手还是我帮您动手?” 林青看着王仁义手中蠕动的虫子又退后两步,强颜欢笑道:“王大人,这就不用了吧?” “用得着,用得着。”王仁义笑了一声,将木棍一甩那子蛊就飞了出去。林青侧身躲开,可是那子蛊像是感受到林青一般,张开双翅直奔林青而来。 “下蛊之时若是房内只有两个人,子蛊就会飞向没有母蛊那个人体内。”王仁义笑得放肆,“林少爷,别躲了,早晚的事。” 脚镣限制了林青的躲闪,趁着他迟疑的空档,那子蛊一下子扑在林青身上当即咬破皮肉钻了进去。一瞬间,林青只觉得四肢百骸都被虫蚀一般痛苦的跪在地上。而此时,王仁义手中的母蛊也醒了过来,晃动着脑袋爬进了一颗铃铛里面。 王仁义将母蛊封好,轻轻晃动铃铛,随着铃铛的震动,那子蛊便开始在林青体内四处乱爬。而林青顿觉五脏六腑都像是被针扎一般,就连气息都喘不上来。 “林少爷觉得如何啊?”王仁义玩够了蹲下身问。 林青躺在地上,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样疲惫不堪,就连眼皮都抬不起来。听见王仁义说话,林青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一声鼻音。 王仁义笑笑,将母蛊重新放在盒中道:“如此,我们的交易便正式开始。希望林少爷对付我之前,能想想现在这种感觉。”说罢,便得意洋洋的转身出了牢房。 林青躺在地上,勉强抬起半只眼的眼皮,透过牢窗看向月光暗道:齐晓阳,你快来救老子啊,我要被玩死了。 齐晓阳从洛城出来直奔城外他们之前拴马的地方,好在当时事出突然马匹没被锁在城里。齐晓阳翻身上马扬鞭便走。路上还不忘抽空将林青做事之前塞进自己怀中的物件掏出来看了一眼。 “那傻狗!”齐晓阳怒气更胜,握紧手中物件,用力一夹马腹。马儿一声长嘶,速度愈加快了。 与来时的游山玩水不同,这次是十万火急,但就算齐晓阳如何加快速度,赶到京城时候城门也已落锁。守城将士只听得一声马儿长嘶,再看是人已到达城门根。 “何人!”守城将士厉声喝道。 “林家军!”齐晓阳高举手中物件,正是林青沉落塞进他怀中的东西。 守城将士未必认得齐大公子,但是从军者却都认识林家军的令牌。林家军一共有三种令牌,黑色的为十万火急,白色的为主帅阵亡,铜色的为普通军令。守城将士借着城楼火光一眼就看见那是林家军黑色的令牌,此令一出无论城门宫门皆要大开相迎。 “开城门!”守城军一声令下,城门大开,齐晓阳跨马飞奔而入。 “沈戡将军何在!”齐晓阳大声问道。 “皇城军营!”守城将士话音刚落,齐晓阳却早已不见踪影。 沈戡正在梦中幽会,就听见一阵急促的拍门声响起。他一个机灵从床上跳起,骂骂咧咧的开门:”报丧呢?“ “沈大哥你再不开门就真要报丧了!”齐晓阳见沈戡开门一把揪住他的领子急道。 沈戡看着齐晓阳还未收起的黑色令牌意识到事情不对,皱眉道:“林青呢?” 齐晓阳长话短说的将李千户豢养私军,逼死良民,林青怒急将人先斩后奏的事情告诉了沈戡。沈戡听罢急的原地转了两三圈,挠着头跺着脚狠狠骂道:”就会惹事!就会惹事!“ “郡守的折子应该还没到京城,我们还有机会。”齐晓阳将令牌一把塞进沈戡怀里,“只是不知道林青在他们手里会不会受伤。” “杀,他们没有那个胆子。”沈戡虽然平时大大咧咧马马虎虎头脑简单,但是遇事还是非常可靠,否则就凭父辈的福泽也不会爬到皇城军将领的位置。他抓着齐晓阳道:“林青既然把这个令牌给你,那就是绝对的信任。你听我说,林将走时留给我一支二百人的林家军就是为了防止今天这种突发事件,你拿着这个令牌先去洛城。只要大军压境,他们不敢对林青动手。我现在马上进宫先跟圣上坦白,”沈戡挠挠头无奈道,“这件事情林青虽然做事冲动,但是圣上也不会为此杀了他,但是庭杖是肯定免不了,我还是先去说两句好话,不然到时圣上一气之下五十庭杖下来,那还不如一刀砍了他来得痛快。” -- 第58页 “沈大哥!”齐晓阳看着沈戡不知说什么好,满心只有感激。 “客套话就免了吧,”沈戡无奈,“你都叫我一声大哥了,那就是和林青一样的。他是我看着长起来的弟弟,我不可能让他受苦。还是等事情平息之后再把酒言欢,当务之急我们赶紧兵分两路救人!” 两个人都不是那种爱说废话之人,沈戡当即便换上朝服进了宫。而齐晓阳则是拿着林青的令牌带着林家军直奔洛城救人。 第三十二章 ==================== 王仁义搂着小妾刚刚睡下,就听见家仆从屋外连滚带爬的进来通报:一伙军队已经开在了洛城外,为首的那个拿着林家军的令牌要洛城守卫开门。两边正僵持不下,守卫不敢善动,赶紧派人来询问王仁义的意见。 王仁义听罢,骨碌着坐起身,拍着床板骂道:“畜生!小畜生!” 但是骂归骂,还是要起身相迎。王仁义一边穿着外套一边问洛州知县:“那群军队可遣散了?” 知县听罢冷汗直流:“这……那群人不肯回家,非说什么没有军令不得擅动。可那李千户都没了,我们去哪儿弄军令?” “糊涂!”王仁义一巴掌拍在知县头顶骂道,“那群混账分明就是知道了我们把他们的亲人杀了一半,这会儿宁为玉碎的跟我们杠。反正加入私军横竖都是个死,倒不如拉我们一起垫背!”王仁义穿了半天衣服都没穿好,干脆破罐破摔往身上一披,“去把林青那小子给我带过来,我就不信林家军只认令牌不认人!” 齐晓阳跟着林家军在洛城外叫门,可里面却迟迟不给回应。齐晓阳便询问一旁的将领可否破城,在得到肯定回答之后刚想下令破城,就听见洛城知县开口道,“林家军,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钱大人!有人说洛城中有人豢养私军,圣上派我等前来调查,特意给了我林家黑令在此!不可违背,你快开城门!”齐晓阳举着令牌厉声喝道。 “你是林家哪位将领?”洛城知县应王仁义指示询问道。 齐晓阳也不隐瞒直接报上姓名:“我非林家将领,我乃相府齐晓阳!” 王仁义一听,心中开始不由自主的慌乱,他看向被带过来的林青道:“这里面怎么还有宰相的事?” 林青之前被折磨的痛现在还没缓过来,有气无力的回道:“宰相是宰相,齐晓阳是齐晓阳,”他喘了口气又继续道,“他拿着的军令,就算宫门也得开。否则一会圣旨过来,你就真成了叛贼了。” 王仁义一把掐住林青脖子道:“你给他的?” 林青脸色苍白痛苦道:“我怎么可能有,我对林家军务避之不及。他一定是从沈戡那里拿到的。” 刀架在脖子上,王仁义根本来不及深思,他恶狠狠地对着林青道:“记得我们的交易。”说罢又对着守城军道:“开城门!” 城门被他一声令下,方才缓缓打开了一道口子。齐晓阳大手一挥,林家军全部冲了进去直捣私军。 齐晓阳坐在马上,回头看着林青被人驾着拖了过来,脸色惨白,当即心疼坏了。他翻身下马走到王仁义面前冷笑:“王大人,好手段。” 王仁义自知未必斗得过宰相,但是看齐晓阳既然能带着林家军来救人,就说明林青这个人质并非毫无用处。当下心中有了计较,赔礼笑道:“林公子的身体变成这幅模样是因我而起,是我招待不周。” 齐晓阳握紧拳头听出他话中之意是要认死了用林青当人质,虽然不确定用了什么手段但是他实在不敢拿林青的命去做赌注。他直视王仁义,恨声道:“私军之事主犯李千户已经伏诛,从犯钱德桓押解中京容后待审。王大人偶然来洛城品蟹被卷入无端争斗,当真是辛苦了!” 王仁义笑着点点头拱手行礼:“哪有齐公子做出的贡献多?应秉明圣上褒奖才是。”罢了王仁义整理着衣衫笑道:“那罪人便押解回牢中吧。天尚未明,齐公子随我先休息休息?” 齐晓阳虽然耳朵听着王仁义的话,但是眼神还是控制不住的落在林青身上。这个举动很快就被王仁义发现,他将手揣在衣服袖口笑道:“齐公子莫要担心,圣旨不下下官可不敢要了林少爷的命。” 齐晓阳淡淡瞥了王仁义一眼,只这一眼就让王仁义生出一身冷汗。王仁义忽然想起以前进京述职,碰到的齐峰的眼神。 太像了,这父子俩实在太像了。此时,王仁义忽然庆幸自己将林青的命捏在手里,否则自己恐怕以后死都不知道怎么死。 林青本就被子蛊折磨半死,连觉都没睡就被拖出来,现在勉强靠着两个衙役才能架起自己的身体。齐晓阳眼中只有垂着头毫无生机的林青,就连呼吸都极轻,似乎轻轻一吹眼前的人就会散了。 王仁义还想说什么,却听见震耳欲聋声音响起:“吾奉皇命,带罪人林青回京!” 声音之大就连大地似乎都轻颤一下。齐晓阳抬头望去,只见沈戡策马而来,手中高举一道圣旨,面色焦急。 沈戡常年习武,擅长夜战,所以眼神极好。众人此时又都站在主街道,沈戡刚进城门就一眼看见不知是死是活的林青,而那些人似乎又要将林青带到那里去。当下急的直接用内力将声音传送出去。 齐晓阳见沈戡到来,一颗心才稍微放下,他望了一眼逐渐升起的霞光长舒口气——今夜总算是过去了。 -- 第59页 天晟帝周启昇半夜被沈戡叫醒,醒来之后知道事情的经过之后便上了早朝。众人看着皇帝面色不悦都不敢吱声。周启昇冷笑一声幽幽开口:“昨夜,朕听闻洛城有人豢养私军。” 话一出口,所有人都倒吸口凉气。周启昇眯着眼睛看着每个人脸上的表情,又道:“这件事呢,好巧不巧偏偏被出去玩的林家二少爷知道了。所以啊......”周启昇拉长声调,“你们也都知道林家二少爷的脾气。” 林青不懂礼数,一身的狗脾气。洛城事情涉及到林家军,在官场沉浮久了的人中哪有小白兔,此话一出那群老狐狸们一个塞一个的表情精彩。 站队林家的表情担心,站队宰相的幸灾乐祸,中立的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周启昇食指有节奏的敲打着桌面,脸上看不出悲喜,静静地看着这帮老狐狸的表情。 直到看够了,他才缓缓开口,“虽然这豢养私军罪责较大,但是林青无官无职,却当街众目睽睽之下出手处决朕亲封的千户,就算这李千户作为主犯理当伏诛,朕觉得这林青死罪可免,但活罪难逃。不责不服众,众爱卿以为呢?” 周启昇说完,瞬间朝堂鸦雀无声。热闹归热闹,这件事还是涉及到林家的,谁都不愿意做这个出头之鸟。周启昇想了想,干脆直接点名:”齐相以为如何?“ 齐峰听见皇帝叫自己,睁开眼睛笑眯眯的行礼道:“老臣以为,庭杖五十,关三月以自省。” 此话一出,一片哗然。齐峰站在原地不动如山任由周启昇打量自己。 “不可!”刑部尚书胡哲连忙出言道,“庭杖五十和要他命有什么区别?这棍子打下去,皇上还怎么同戍边的林家交代?” “可他当街杀了千户!”齐峰眸光犀利看着胡哲厉声道。 “那也是因为此人豢养私军!”胡哲不服。 “他枉顾礼法!”齐峰再逼。 “他还是个孩子!”胡哲于心不忍。 “孩子?”齐峰冷笑,“已经及冠的人也叫孩子?” 胡哲哑口无言。周启昇撑着下巴看着熄火的胡哲笑道:“胡爱卿以为如何?” 胡哲看着皇帝就像抓住了曙光,连忙道:”关一个月就足够反省了。“ “皇上!”礼部尚书孙戴连忙道,“单单关起来他是不会反省的!庭杖怎么也要打,以儆效尤!” 兵部侍郎魏魁连忙道:“礼部尚书所言甚是,但是五十委实太多,若是想给个教训,打个二三十也够了。” 群臣争执不休,周启昇看的饶有兴趣。他身旁的大太监李亚忽然过来,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瞬间周启昇眼神一亮:“不如我们当堂审了吧?” 群臣一愣,只见周启昇兴致勃勃的笑道:“带林青上来!” 原来争执之中,林青已经被押送进京。所有人等了一会,便看见沈戡身后跟着两个将士,架着林青入内。齐晓阳无官无职只能等在堂外。 一路的休息多少让林青恢复一些体力,但是依然脸色惨白。兵部尚书胡哲也算是从小看着林青长起来的老前辈,见他如此,心疼的直皱眉头。 “学生林青,叩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林青被将士搀扶着跪下行礼。 “林青。”周启昇有些惊讶于林青的虚弱,问道,“你这是......受了刑?” “怎么会。”林青虚弱一笑,“学生是吃坏了东西。” 周启昇爬上皇帝之位一路走来早就习惯,他看林青的状态和回话就知道有些事不能明说。便不再询问而是笑道,“你可知罪?” 林青笑笑:“学生何罪之有?” 周启昇也不恼:“当街杀千户之罪你不认?” 林青坦然:“我认,但是若说是罪,”林青喘口气继续道:“学生不懂。” “何故不懂?”周启昇问道。 “李千户为军中之人,当街斩杀良民是为不义,背着皇上豢养私军是为不忠。如此不忠不义之人,学生按照皇上亲自定下的军法处置,又何罪之有?”林青的话断断续续,但是还是完整的表达了出来。 周启昇有心少些罪罚便由着他狡辩,见他如此便笑道:“若有作奸犯科证据确凿者,可先斩后奏这件事,的确是朕给林家军法的特权。”顿了顿又道,“可你不是林家军人。” 林青此时已经虚汗直流,他强撑精神道:“凡天下读书者,都是天子门生,而学生又姓林。用尊师的矛斩对尊师不敬之人,就算有错为何不可网开一面?” “你倒是惯会狡辩。”周启昇冷笑一声道,“你都如此说了,那朕若是用自己的矛击自己的盾,倒显得朕愚昧。既如此,朕便罚你庭杖十五,进天牢反省一个半月你可服?” 林青不答只是伏地谢恩。而后皇帝便挥手叫侍卫将人拖到殿外行刑。庭杖不比普通刑罚,几棒子下来哪里还能谈什么血肉模糊,直接连筋带骨的打碎。而林青此时本就身娇体弱,刚开始两棒子还能叫个疼,等到第四棍下来基本上就没有声音了。周启昇听见外面只有棍棒打在肉上的声音一愣,站起身喝道:“停!” 群臣纷纷望去,只见周启昇从龙椅上走下来,奔出殿外。在看林青,趴在凳子上双目紧闭,呼吸微弱。周启昇不想杀林青,他留着这个小子还有些用处。此时见他如此当下心凉了半截。 “林青。”周启昇叫道。 -- 第60页 “学......在。”林青声音弱的周启昇实在听不大清,但是好在人还活着。周启昇重复了一遍:“你可服?” 林青依然不答话,只是趴在凳子上。齐晓阳在旁边看的焦急却知道此事自己不应多言。 “你还真是和你父兄一般,”周启昇袖子一甩怒骂道,“一个个的都宁折不弯。“ “学生......”林青终于撑着力气回应,“还是知道下一句,是过刚易折。” “知道有什么用?”周启昇有些不快,“你们肯弯么?” “学生,还是可以的。”林青想抬头却没有力气,只能喘口气继续道,“只要皇上想要。” 周启昇挥手叫太监离得远些,直到听不见两个人说话,而后才对着林青道,“嘴上弯有什么用。心里不还是直溜溜的。” “心里,也可以。”林青声音几乎轻不可闻。 周启昇眯着眼睛根本不相信林青说的话:“剩下那十棍朕先给你记在账上,等你养好了,再行讨要。” 说罢半晌没见林青回答,便低头看去。却见齐晓阳跪在地上道:“皇上,人已经晕过去了。” 周启昇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眼,转身去往后宫,只丢下两个字给满朝文武:“退朝!” 第三十三章 ==================== 周启昇走后,朝中人就炸开了锅。齐峰头一个迈出去,正看见齐晓阳准备背着林青离开。 “齐晓阳!”齐峰连跑几步大声斥责,“你给我站住!” 齐晓阳站住脚转过身看着自己父亲,眼中情绪千变万化,最终落成一片执着,他弯腰行礼:“齐相爷。” 齐峰一愣,连续几个深呼吸以防自己昏在当场:“你叫我什么?” “齐相爷。”像是怕齐峰听不见一样,齐晓阳重重的重复了一遍。 “你把林青给我放下来!你要背着他去哪儿?”齐峰握紧拳头,皱着眉头,眼中带着心痛,胡子都在颤抖。 “大牢。”齐晓阳言简意赅不卑不亢。 “逆子!”齐峰骂道,“你这幅样子哪里像是一个世子模样?” “那便换了吧。”齐晓阳抬头看着父亲。齐峰也在看着他,两个人的争执引来不少同僚。知子莫若父,齐峰只要看他一眼就知道他在打着什么主意,他闭上眼睛沉声道:“齐晓阳,你今天若是背着他去大牢,从此就别再踏进相府!” 齐晓阳蹲下身,把林青放在地上对着齐峰行三拜之礼。而后重新将林青背在身上,转身坚定地迈开步子毫无留恋。 “不该如此。”林青任由齐晓阳背着缓缓道。 “你醒了?”齐晓阳反问。 林青没回话,只是轻轻嗯了一声。“呵。”齐晓阳轻笑一声,“父子反目好看吗?” 林青趴在齐晓阳背上不吱声,他们都知道无论是齐峰还是齐晓阳都很聪明,大庭广众之下这么做肯定有他们的理由,但是看齐晓阳的样子似乎并不想说实话,更何况这个理由似乎和自己有关,这么一想林青心中难免愧疚。 “齐相爷会伤心。” “我会负荆请罪的。”齐晓阳还是决定给林青吃一颗定心丸。 “好。”放下心的林青昏昏沉沉在齐晓阳背上再次睡了过去。 皇上已经手下留情,那牢头也被沈戡打点好,但是齐晓阳毕竟还是不能在牢中久坐,所以给林青上了药就离开了。他还有些事情需要去完成。 齐峰下朝之后就一个人呆在书房,齐寿送过来的餐食一口没动放在他的面前。等到齐峰都快睡着的时候,忽听内室传来一声细微响动。齐峰站起身将书房大门紧锁,垂下帘子,这才转身进了内室。 “好小子。”齐峰压着声音看着进来的齐晓阳,眼中是掩饰不住的笑意。 齐晓阳看着父亲,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头,有些自责:“孩儿不孝。” 齐峰俯身将他扶起,又仰着头看着他的脸,想伸出手摸摸他的头却发现现在已经够不到了,只能拍拍齐晓阳的肩膀:“好小子。” 齐晓阳望着齐峰两鬓斑白,有些哽咽:”爹。“ 齐峰被这一声叫的眼眶发红:”好小子!“ 父子二人坐下,齐晓阳给齐峰倒了一杯茶。齐峰看着内室的密室笑道:“狡兔三窟,这里我可没告诉过你,你当真是我齐峰的儿子。” ”不比父亲。“齐晓阳看着密室出口,”父亲比我多算一步。“ “说说看吧,你现在掌握了多少。” “不必我说,父亲不是都知道吗,从几年前开始。” “沈戡把陈海的头交给了我,所以我现在是欠了沈戡一个人情,迟早要还的你要记得这件事。”齐峰喝了一口茶,“你若是执意帮着林青我不会拦着你,但是到时候我要出手的时候也不会救你。” 齐晓阳点点头:“多谢父亲教诲。” “林青是我们安内攘外最重要的一把刀。而这把刀,也有可能会砍了我们自己。所以我把你当做刀鞘。现在,我要分成两条线,你做你的,我做我的。我们都不要让彼此知道对方的手段,这样我们的敌人会更加慌张。但是最终的目的一定要一致。”齐峰站起身拍拍齐晓阳的肩膀,“天晟的太平,从尔等始。” 齐晓阳叹道,“我知道,之前我一直以为背后主导之人是父亲,却没想到竟然是......” -- 第61页 “你当那老东西真像面上那么人畜无害?”齐峰笑道,“我也不过就是玩弄权谋罢了,那老东西可是确确实实的砍过人。掌握军权的人可比我这种掌握朝堂的人可怕多了。来孩子,说说看,让我知道你现在知道多少了?” “学院张二钱和猫的事情我还没有头绪,给大嫂送信的人应该也是这股势力其中之一。但是送信之人应该是林老将军的人。”齐晓阳叹口气,“否则若是旁人必然不会那么轻易送信进来,而且那时候林青也在。” 齐峰点点头:“继续。” “给我下毒之人是父亲吧?”齐晓阳无奈一笑,“二老还真是可怕,对付自己家的人一点情面都不留。” “怎么说?”齐峰笑的眼睛都眯成了缝隙。 “知道我不吃辣子的除了林青也就只父亲了。”齐晓阳叹息,“而且剂量掌握正好,林青还就在旁边。知道林青懂药理的除了我就是林老将军。所以这件事情林老将军也有参与。陈海躲的赌场对面就是齐家产业,就算掌柜再怎么忠心与我,情报也不可能丝毫不给父亲。而陈海能在赌场活那么久,是受了父亲的庇护吧?”齐晓阳看向齐峰,“赌场的老板是淑妃娘娘。” “嗯。” “父亲怎么和淑妃娘娘搭上线的?” 齐峰捋了一把胡子:“淑妃他爹陈栋梁有一笔巨额银钱要从外地运进城里,走的是我的门路。而且我们也有共同的敌人。” 齐晓阳叹气:“倘若我当年没有发现父亲和林将往来的秘文,是不是你们都不会拉我入局?” “不是不会,”齐峰看着儿子笑道,“是不会那么早。” “为什么是林青?” “武功高,懂药理,够莽撞。可以让我们在下面做很多事情不被人注意。” “林将都没有考虑到林青可能会死?” “林家身处塞外,随时会造反,朝中人会留着他的命当筹码就不会让他死。” “倘若出现纰漏呢?”齐晓阳怨道。 “那就是你无用,刀鞘就是为了保护刀而存在。”齐峰宠辱不惊笑道。 “父亲还真的信我。”齐晓阳无力。 就像林良相信林青一样。” “父亲什么时候和林老将军合谋的?“ “这个。”齐峰嘿嘿一笑,“现在还不是时候。林青知道多少?” 齐晓阳揉揉太阳穴:”知子莫若父,但是知父也莫若子。打从信件送进林府开始,他就已经知道林将并非无辜。“ 齐峰听罢哈哈大笑:“那老东西还抱着侥幸觉得不会被发现,结果竟然知道那么早?” “父亲,有些事不能告诉我们吗?” “阳儿。”齐峰看着齐晓阳目光慈爱,“你们两个是这局棋,唯一破局的变数。这些东西总是你们该经历的,”齐峰叹着气,抚摸着齐晓阳的头顶,“有经历才会成长,你们才能好好接替我们的职责。不过我现在可以告诉你,书院的事情主导之人在宫里。” 齐晓阳也看着齐峰,稍微一品齐峰的话,忽然明白了一切,心中一酸:“爹。” 齐峰无奈笑着心中叹息——孩子太聪明了还是不好啊。 齐晓阳盯着父亲看了一会知道有些事就算自己去问也不会拥有答案,便郑重的给齐峰奉了一杯茶,千言万语堵在心中最终只化成一句哽咽:“爹。” 齐峰的喉结上下滚动,颤抖着接过茶一饮而尽:“有些事情,都是你该经历的。” 父子情深未必需要字字讲出,更何况聪明如齐家父子,只需要一个眼神,一个暗示就足矣。齐晓阳站起身,再次对着齐峰三拜,而后毅然转身从密道离开。齐晓阳要去跟林青统一战线,那齐府就不应该再是他身后的靠山,他们还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齐晓阳从齐府离开之后就去了林府,蒋娇娇已经知道林青入狱的消息,正在大门口焦急等待。寒风刺人,齐晓阳看见她的时候,蒋娇娇的一双手已经冻得通红。齐晓阳一阵自责,上前揽着蒋娇娇进了屋里,又吩咐林福多拿几个火盆放在四周。 “齐晓阳。”蒋娇娇声音颤抖着,“到底发生什么了?怎么去的时候还好端端的,回来就直接进了大牢?” “大嫂,”齐晓阳将手炉放在蒋娇娇手中,“你不要这样,林青看了会难过。” “你们这到底是怎么了?”蒋娇娇深吸口气,仰着头看着天花板却还是没有止住眼泪滑落,“小白也是,青儿也是,你也是。怎么你们男人做事就从来不同我们讲?我们是会担心,但是比起忐忑不安的担心,知道事实真相或许就不会那么担心。” 齐晓阳抿着嘴唇不言语。蒋娇娇见了,闭着眼睛哽咽道:“罢了。你们都有自己的事。”而后她又睁开眼睛看着齐晓阳:“唯独一件事,你们得活着。都要活着。”蒋娇娇说着又笑了起来:“快过年了,翠儿已经去买青儿最爱吃的饺子馅儿了,到时候过年的时候要吃。还要......”蒋娇娇仰着头努力的控制着自己,“还要我做的红烧鱼,翠儿包的大饺子,福叔做的烧肉,都买好了,都买好了......都,买好了。” 齐晓阳不敢去看蒋娇娇的眼睛:“大嫂,过年的时候林青就回来了。我们都打点好了,皇上暂时不会要他的命。” 蒋娇娇没再回话,而是扶着桌子回了里屋。翠儿看着蒋娇娇的背影皱着眉,对着齐晓阳轻声道:“当年爹给福叔赐名林福,就是为了让府里的人要些福气。可是你说,林府的人有几个是有福气的呢?林府无福。”说罢轻笑一声:“哈哈,命不由己,情不由己。” -- 第62页 齐晓阳静静地坐在椅子上,听着外面寒风刮过缝隙传出呜呜的哀鸣,掰着手指算着日子——十月初七,还有两个月不到就过年了啊。 第三十四章 ==================== 周启昇回到寝宫只觉得头疼难耐,他坐在自己寝宫之中,双目望着书架顶端的一枚玉佩出神。 周启昇比林良和齐峰年龄大约小个三四岁,基本上算是打小一起长大的。上树掏鸟,下河捞鱼,一起被太傅教训,关系好的不得了。那枚玉佩还是他们第一次偷偷出宫,用自己双手劳动而来的银两买的。三块朴素的玉佩,三个人一人一个。 周启昇不是皇子之中最聪明的,也不是最老谋深算的,却是人缘最好又最勤勉好学的。他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成为皇帝,小时候的周启昇想的基本上只是未来做个不被世人诟病的王爷就罢了。只是后来先皇遗嘱,将他推向了皇位。 周启昇还记得自己登基那一天,林良和齐峰站在他的身后山呼万岁。那一瞬间,他忽然明白什么叫高处不胜寒。 周启昇回头说,林良齐峰,你们要陪我一生。 可是他们两个人回了什么?周启昇揉着太阳穴,只觉得头疼欲裂。他现在就算用力去回忆都想不起来那时候的细枝末节。真是奇怪,难道自己老了吗?那么重要的事情居然不记得了。周启昇低声笑开,空阔的大殿里只有他一个人的声音在无数次回荡。而曾几何时,这座孤独的大殿之中有三个人,追逐打闹,开着玩笑,轻易的许着一辈子的诺言。 周启昇想恨林家,这种戍边功高震主的武将就像一把悬在头上的尖刀,不知何时就会掉下来;周启昇想恨齐家,这种权倾朝野的宰相就像一枚喉中的鱼刺,吞不下去,吐不出来,不致命但是却让人分外难受。可是周启昇恨不起来,他看着林青气若游丝的趴在那里受刑的时候心如刀绞。 为什么会这样?他作为帝王明明应该狠下心来去给林家警告,可是他却实实在在的难过。他是真的视林青如子侄吗?一种莫名的情绪在周启昇的内心深处逐渐扩散开来。 周启昇有些痛苦的抓着头,将眼前桌面上的东西一股脑的全部掀了下去。巨大的声音引来殿外待命的大太监李亚的注意,李亚走进来看着周启昇面色惨白,额角带汗,痛苦的抓着头蹲在地上皱了皱眉:“皇上,要请太医吗?” “太医?”周启昇抬起头,眼中尽是茫然,而后逐渐清明:“太医有什么用,比起许倩姐,太医什么用?” 李亚一愣,他不知道为什么皇帝会忽然提起死去多年的林夫人,但是做为太监总官,后宫摸爬滚打多年的老油条,李亚还是弯腰谦卑道:“那要请贵妃娘娘来看看吗?” 听见贵妃的称谓,周启昇惊恐的睁大了双眼,缩了缩脖子用力的摇摇头:“不,我要找月儿!月儿!” 周启昇口中的月儿叫吴璃月,是当今皇后的闺名,与皇帝算是青梅竹马。本来感情浓厚,奈何皇帝五年前出去微服私访,回来时带着一名貌美女子,从此皇帝只有每月初一十五例行去皇后寝宫。除此之外后宫几乎就是这名女子的天下,而这名女子只用了短短不到一年时间就从一名家世不详的平民女子一跃成为皇贵妃。而林良也是因为一次同皇帝争论专宠贵妃的行为不成,一气之下带着长子远赴边关,从此与家人聚少离多。而皇帝也堵着气将林良幼子以人质身份送进书院。 此时听着周启昇要去寻皇后,李亚急忙出门吩咐下属寻皇后过来。 前朝后宫荣宠息息相关,后宫并非一叶障目。皇上周启昇本就幼年同林良齐峰二人一起长大,因此吴璃月对这二人也知道一些。而许倩又是个闲不住的,知道皇后为人和善,且久在宫中甚少出来走动,所以她在世时没事就愿意递了牌子进宫和皇后说说话,勉强也称得上是闺中密友。有着这层交情,皇后对林家印象也是不错。可是此次皇上却出乎意料的罚了林青杖刑,想到这皇后皱着眉头幽幽叹了口气看向窗外:“皇上,本不是这样的。” 吴璃月一直以为,比起自己和许倩后认识的矫情,周启昇这种和林良从小长起来的情谊应该更喜欢林青才对。但是似乎并非如此,吴璃月摩挲着茶杯自言自语:“我记得那小公子小时候,皇上还抱过他。” 周围无人应答,只有窗外的冷风在呼啸。吴璃月看着窗外飘落的树叶:“林夫人,倘若你在,现在是不是已经进宫找人要说法了?”说着她轻笑出来摇摇头:“老了,总是喜欢怀念不在的人。” 觉得有些疲累的吴璃月正要起身去内屋休息,就听见自己的贴身丫鬟吉羽跑了过来,满脸兴奋:“娘娘!” 吴璃月看着她笑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这样开心?” “娘娘,李公公传话过来说皇上要见您!” 今天不是例行初一或者十五的日子,吴璃月一顿,脸上难掩惊喜:“快给我梳妆打扮!” 吉羽兴致勃勃的给皇后梳了个发髻,然后连忙搀着皇后往皇帝寝宫走去。等到了寝宫,大太监李亚一脸愧疚的走了过来行礼:“奴才叩见皇后娘娘。” 吴璃月瞄了一眼寝宫外侯着的奴才,那是贵妃寝宫中的随侍,又静静听了一会寝宫内的欢颜笑语,却还是抱着希望一问:“贵妃在这吗?” -- 第63页 李亚点了点头:“贵妃娘娘不知道听见什么风,说皇上的头痛症又犯了,因此就过来陪着皇上。皇后娘娘您知道,每次皇上头痛症犯得时候只有在贵妃娘娘那里才安稳。” 吴璃月脸上的希望逐渐化成绝望,最开始的兴奋和开心也慢慢褪去,转身握着丫鬟扶着自己的手,声音满满的疲惫:“罢了。” 李亚看着皇后主仆互相搀扶离去的背影没有说话——后宫之事旁人怎好猜? …… 齐晓阳处理好林府事宜之后便去了大牢。京中大牢之中的看守虽然大部分出身行伍,对沈戡和林家多多少少都有些憧憬,但沈戡还是认真打点了一番。在这种双重好处下,大牢看守对于林青也没有过多为难。看见齐晓阳拿着食盒和药材过来便行了方便:“齐公子,这么晚了还来看人?” 齐晓阳笑笑点头,在看守手中放了些银钱:“没有大哥们辛苦,给兄弟们买点酒驱驱寒。” 看守笑眯眯点点头,转身利落的打开了牢门。齐晓阳拐了几个弯走到林青的牢房门前,林青此时已经醒了,正把脸埋在枕头里哼唧。齐晓阳推开牢门进去坐在了林青身边:“好点了吗?” 林青没有抬头,把声音都闷在了被子里:“好个屁,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好了?” 齐晓阳听见林青的声音有些开心:“还会骂人,看来是好了不少。”说罢他拍了拍林青的后腰:”起来吃点东西。“ 齐晓阳虽然避开林青的伤口,但是还是把林青拍的龇牙咧嘴:“齐晓阳,我发现你似乎很喜欢拍我伤口,你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癖好啊?“ 齐晓阳一摊手满脸无辜:“怎么会,我可正常了。” 林青看他表情,浑身起满了鸡皮疙瘩:“人面兽心的斯文败类如果也能说正常的话,那这个世界就没有不正常的人了吧?” “脱裤子吧,我给你上药。”齐晓阳决定不再接话。 “现,现在?”林青一愣,瞬间觉得脸上发烧。 “不然呢?” “别了吧?”林青几乎全身都在拒绝。 “害什么羞?”齐晓阳笑的开心,嘴角都列到了后脑勺:“又不是没见过,不然你以为之前你昏迷的时候谁给你上的药?再说以前又不是没上过。” “那,那昏迷和清醒能一样吗!”林青恼羞成怒,“定情前后能一样吗?” “哦。”齐晓阳失落的回了一句,“我还以为定情之后能与你更亲近一些,结果反而让你离我更远一些。” 林青又急又气,平时伶牙俐齿这会居然一个字都念不出来。最后他干脆破罐破摔将脸往枕头里一埋:“你随便吧。” 齐晓阳计谋得逞,笑眯眯的拿着药膏重新给林青上药。他的动作轻柔,指尖带着药膏缓缓划过伤口,只给林青留下一阵舒服的冰凉感。齐晓阳慢慢的给林青上完了药,才将吃食放在他面前:“正好温了,很适合入口,你尝尝。” 林青看着眼前清澈的馄饨汤咽了咽口水,迫不及待的吃了一个:“是冬梅那丫头的手艺,你去林府了?” 齐晓阳点点头:“少爷好味觉。” 林青笑笑:“冬梅那丫头包馅喜欢加辣子,翠儿姐包馅口重一些,两个人各有不同。所以我喜欢冬梅的馄饨和翠儿姐的饺子,吃起来香。”林青喝了口汤后便沉默了。 齐晓阳不解:“怎么了?不好吃?” “是大嫂做的汤。”林青似乎不太开心,“大嫂做汤喜欢用鱼炖,味鲜色白。”顿了顿,又道,“但是里面加了芥菜,是我不太受得了的呛味,她只有生我气的时候这么干。” 齐晓阳叹气:“大嫂知你苦楚,却不认同。对她来说,无论是你还是林白大哥,只要人好好的就比什么都强。” “终究是我们林家,负了她。”林青看着汤,闭上眼睛一口气全部喝完,呛得鼻涕眼泪一起流。齐晓阳也不拦着,只是看林青边哭边吃。 末了,齐晓阳默默转头望向屋外的月光暗道:有时候怕是只能借着这外力,来让自己痛快哭一回了。 第三十五章 ==================== 一个半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而皇帝似乎有心偏袒林青,就连欠着的那几棍子也没找他讨要。齐峰的儿子就快彻底姓林,齐峰也根本没有心情去和皇帝说把棍子补上的事情。如此一来,朝中也就自然没人去当这个出头鸟,毕竟林良虽然远在边关,但是势力还是不容小觑,年关将近每家人的事情繁多,谁有那个闲心给自己找不痛快? 林青走出大牢的时候空气虽凉,但是阳光明媚也算是个好日子。齐晓阳扶着蒋娇娇站在门口笑眯眯的看着他:“来,给少爷接风洗尘咯!” 林青透过阳光看着蒋娇娇整个人都瘦了一圈一阵心酸——自己还是让大嫂担心了。林福端着火盆放到他面前,林青欣然跨过火盆走到蒋娇娇处单膝跪地:“长嫂如母,孩儿不孝。” 蒋娇娇鼻子一酸,深呼吸将泪水憋回去,还不忘用力的拍了一下林青额头:“没个正经,多好的日子又要惹我哭。” 林青还未说话,齐晓阳连忙安慰道:“嫂嫂泪如珍珠,可千万莫掉。” 林青站起身一拳锤在齐晓阳肩膀上:“怎么如今你倒成了我家人了,一口一个嫂嫂怎么叫的比我还亲?” 蒋娇娇瞪了林青一眼,将齐晓阳护在身后:“这一个多月都是他在陪我,我早已当晓阳是自己人,你不要欺负他。” -- 第64页 林青受伤的看了齐晓阳一眼:“大嫂,这可是老狐狸生的小狐狸,你怎么能轻易相信他说的话!“说到此处,林青故作伤心道,”我知道了,现如今是我不重要了。” 蒋娇娇捂嘴笑,翠儿连忙出来打圆场:“都这个时间了,赶紧去吃点东西吧我都快饿死了。二少爷蹲了这么久怕是清汤寡水都快淡死了吧?” 林青对着翠儿灿烂一笑,低头蹭着翠儿肩膀:“果然还是翠儿姐姐最疼我了。” “哎呀你好烦,一股子味道。”翠儿翻了个白眼将林青推到齐晓阳怀中,顺便将蒋娇娇拉到自己怀中笑道:“各找各家。” 林青不经意被推,眼看着要撞在齐晓阳身上,却在半路脚尖点地转了个半圈躲开齐晓阳的身体,站定之后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仰头望天,连带着白了一眼翠儿:“这么多人呢。” 翠儿捂着嘴乐呵呵:“怎么?我都不害臊你害臊什么?” 林青听不出翠儿话中含义,脸色一红走过去推着翠儿后背往街上走:“快走,快走。” 蒋娇娇见状笑看齐晓阳一眼:“道阻且长哦?” 齐晓阳无奈摇头,扶着蒋娇娇跟了上去。 林府本来就人丁稀少,经过变故之后仍旧能留下的都是忠仆,再加上蒋娇娇也没什么夫人的架子,林青又皮的没个少爷模样,所以早就处成了一家人。酒楼是齐晓阳选的地方,二楼最大的雅间正好可以容下林府现在的十几个人。主仆围成一桌吃饭是齐晓阳从来没有体会过的事情,他坐在林青旁边看着林福一家吃喝打闹,脸上的笑容一直未散去。 “福叔,帮我夹块肉,对对对就是那个。我吃牢饭吃的嘴里都没味,可得多吃点。” “少爷,你慢点吃,不够我就把这一盘子挪过去。” “福叔,你不要宠他。什么嘴里没味,晓阳这段日子可是没少投喂他。你看他每天都不动,都胖了一圈了。” “夫人,你也别管少爷了。您都瘦了,来来来,尝尝这道桂花蒸糕。我记得您最爱吃了,仔细袖子。算了,还是翠儿喂你吧。张嘴,啊——” “翠儿姐,我也要喂!我冬梅算是看出来了,你眼里就只有夫人,旁人啊都入不得您的眼!” “冬梅,你也好好吃饭!还有,那道菜拿来给我尝两口,到时候大娘我啊回去琢磨琢磨定然给你们琢磨出来怎么做!保管把你们养的都胖一圈!” 齐晓阳痴痴地笑着,没防备被塞了一口糖浇瓜,一嘴的甜味让他回过神,转头看去林青的筷子上还蘸着融化之后糖的拉丝,齐晓阳不解:“干什么?” “看你半天不动筷子喂喂你。”林青笑眯眯伸出舌尖舔掉筷子上的糖丝,“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齐晓阳嚼着糖浇瓜笑笑,羡慕道:“这里是个家。” 听他这么说,林青将准备夹菜的手收了回来,趁着没人注意到自己,他缓缓凑近齐晓阳。齐晓阳也转过脸来看他,林青离得太近,两个人鼻尖几乎都要挨在一起,而后齐晓阳听见林青的声音,别扭但是不失清爽:“这里也是你的家。” 齐晓阳忽然鼻尖一酸,连忙夹起一块头青菜塞进林青嘴巴以示遮掩:“你多吃少说点吧。” 林青嚼着青菜嘀嘀咕咕:“大嫂说我最近胖了很多?真的胖了吗?” 齐晓阳伸手掐了一把林青腰上的肉:“没关系,胖点好捏。” 林青撇撇嘴将注意力都放在菜肴上,十几个人吃的其乐融融。正酣时,窗外忽然传来一阵锣鼓之声,林青好奇望出去却只瞄了一眼就像吃到虫子一般将脑袋收了回来。齐晓阳不解:“怎么了?” 林青满脸嫌弃:“北柘使团。” 齐晓阳了然:“近些年天晟和北柘一直维持着表面上的关系,年关将近,北柘派遣使团来进岁贡也是理所当然。” 林青噘嘴:“黄鼠狼给鸡拜年罢了,别人不知道我们还不知道吗,北柘那点野心都写在脸上了。” 齐晓阳看了一眼窗外:“好像除了北柘还有南疆。” 林青听到南疆二字,重新趴在窗户找了半天,最后还是失落的坐回椅子上。齐晓阳给他倒了一杯茶:“你在找谁?” 林青失笑:“你怎么又知道了?” 齐晓阳眯着眼睛笑了起来:“你还有什么是我猜不到的吗?” 林青哑然,只能从实招来:“我认识一个南疆人,好像还是南疆很厉害的人。” 齐晓阳眼睛微微的眯了起来,林青赶紧解释:“是小时候的玩伴啦,他的师父和我师父是朋友,所以我俩也是好朋友。后来他回到南疆之后我们就一直书信往来,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后来忽然断了联系,就连南疆王也换了人。我以为这次久违的南疆使团奉岁贡他会来。”林青低着头感叹,“大概已经断了好久的书信往来了吧,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是死是活。”随即林青对着齐晓阳笑笑:“那是个很棒的朋友。” 齐晓阳知道林青重情重义,此时定然是心中难过,想了想还是决定转移话题:“这次北柘进京奉岁贡,估计会待上一段时间。” 林青被他成功转移注意:“但这应该也是沈戳的事情,不关我事,我只要好好在家做好我的富贵公子不出去惹事,也不让事情惹到我身上就好了。你呢,你真的打算就这样在我家耗着不回宰相府了?” -- 第65页 齐晓阳将手肘拄在桌面上,手掌撑着下巴叹气:“没办法啊,谁让我已经入赘了呢。” 听他话中明显挪愉,林青抬手欲打,拳头还未落下就听见楼下桌子被掀翻,碗碟砸碎的声音。齐晓阳和林青对视一眼,还是决定不去凑这个热闹。 “把你刚刚的话再说一次!” “说就说,你小子听好了!难为林良老将军一世英名,生了个儿子还是个举世混蛋,从小到大惹祸不断,算是你们京城公子里面最常光顾天牢的人了吧?这种人就应该砍碎了丢出去喂狗!” 齐晓阳脸上的笑意逐渐消失,青筋暴起就要站起身去理论一番。林青连忙拉住他:”小事,小事,正常正常。“ 齐晓阳张嘴刚想反驳,楼下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 “你不知他心性,凭什么妄下定论!” “我需要知道吗?林家军在塞北有多潇洒,他林青就有多草包!” “就你这样的!林青能打十个!” “说谎也不打草稿!” 林青越听越觉得这个声音分外耳熟,来不及细想就听见楼下传来明显的打斗声。蒋娇娇皱着眉头担心道:“这声音好像是魏池?” 林青一惊,赶紧拉着齐晓阳跑到雅间之外从楼梯上往下看。果然,魏池正被一个莽汉摁着揍得哀嚎,林青挠挠头站在原地转了个圈,最后抓着齐晓阳肩膀焦急道:“记得捞我!”说罢就抓着楼梯扶手从二楼翻下,一脚将那名大汉踹了出去。 “林青!”魏池看清来人欣喜叫道。 林青将他从地上拉了起来:“你没事吧?” 魏池用大拇指一把抹掉嘴角的鲜血,对着林青比着大拇指,笑的傻呵呵:“没事!皮外伤。” 林青无奈,指了指正从地上爬起来的大汉问魏池:“这人谁啊?” 魏池摇头:“不认识,忽然就听见他骂你。” 林青想笑:“你怎么回事,我被骂又不是一次两次了,你这么激动干什么%3F 魏池不服,鼓着腮帮子脸上的伤疼的他直咧嘴,但是情绪依然激动:“你看他的穿着啊!”魏池跳着脚指着那大汉:“天晟人不懂你,骂就骂了,但是他是北柘人!” 林青抱着手臂笑嘻嘻:“对啊,我看见了,那又怎么样?北柘打不过我们,还不允许别人过过嘴瘾了?” 本以为林青是来劝和,结果一听见他这么说,魏池当场笑了出来:“大哥,我还以为你真的被关了几天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呢。” 两人说话间,齐晓阳也从二楼走了下来,站在林青旁边看着那名大汉,声音洪亮:“这人打我们进楼用餐开始,眼睛就一直在盯着看了。他说林青坏话应该也是蓄意挑事想找麻烦了。” 林青向前一步,将齐晓阳和魏池挡在身后看着那名大汉问道:“你心思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你到底想干什么?” 那名大汉看见林青,脸上横肉都挤到了一起,大声笑道:“哈哈哈哈哈,我还当林家举家威武勇猛,没想到生了个幼子居然还是个娃娃脸!当真是狼窝里出来条狗崽子!” 林青后槽牙都快咬碎了,可偏偏他就是继承了许倩大部分的长相,看起来十分人畜无害。他对着那名大汉勾勾指尖:“来,报上名来。” 那名大汉一挺胸膛大声道:“我怕什么,我名字叫阿格苏,你们记住了!“ 林青点点头敷衍道:“行,我尽量,来吧,你是不是想跟我打架?” 阿格苏撸起袖子笑道:“之前是,但是现在看你这幅模样我觉得你不太行。” “少废话,输了叫爷爷。”林青抬脚就往外走。 林青去大街上是为了防止在酒楼内打架连累无辜,可那阿格苏可不会估计这个。只见他随手抄起手边的椅子对准林青脑袋用力砸了过去。齐晓阳担心的声音还没有喊出口,林青便一个后空翻躲开,那椅子顿时就砸在了地上碎成两半。酒楼掌柜心痛的捂着胸口哀叹,今天怕是要完。 林青皱着眉头看向阿格苏:“怎么,你家中没教过你礼义廉耻不能随意伤及无辜吗?” 阿格苏笑的很是嚣张:“你们天晟的礼仪,我怎么知道。” 林青咬着下嘴唇嗤笑出声:“那好,今天爷爷就教教你什么叫规矩!” 说罢林青顺手抄起桌上一根筷子冲了过去,阿格苏双手握拳也冲着林青冲了过来。林青的武功很高主要是因为平日里以药养穴,内力强劲且善用巧劲,以速度取胜。他以筷子为刃,内力为针侧身躲开阿格苏挥过来的拳头,将筷子尖戳在了手臂上的青灵、少海两处穴位上。瞬间阿格苏就觉得手臂一阵胀痛,再也握不紧拳头。林青乘胜追击,闪到阿格苏身后抬起脚尖踹在他腿后方的合阳穴上。林青速度太快,阿格苏还未曾转身就被踹的跪在了地上。而下一瞬间,林青的筷子已经落在了阿格苏的颈上。 从开始到结束,林青只用了两三招就将阿格苏制在地上,全程没有破坏一桌一椅。林青笑笑:“朋友,这要是把刀,你已经见阎王去了。” 阿格苏一滴冷汗落在胸前,他虽然知道林家父子久经沙场身手必然不错,但是林青这种一直养在屋子里面的奶娃娃怎么说也不可能那么厉害。可是事实却非如他所想,林青只用了几乎一瞬间就将自己制服,这若是在沙场上,可能自己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 第66页 “孙子,叫爷爷。”林青对着阿格苏说话,但是实现却看向了齐晓阳,他笑嘻嘻的对着齐晓阳一挑眉,那意思——小爷厉害吗? 看见林青不费吹灰之力打赢,齐晓阳悬着的心总算落了下来,他松口气对着林青鼓起了掌。而他这么一带头,围观的人们也都纷纷鼓起了掌。 阿格苏咬着牙不肯叫出声,林青索性将筷子移开,后退两步给阿格苏空间让他站起来:“算了,我也没那个心情占你便宜。你要不这样,出去大喊三声,我是林家手下败将怎么样?”见阿格苏依旧不肯说话,林青有些嫌弃:”怎么,你们北柘人都输不起?骂人的时候爽了,输了以后就这副模样?“ 魏池见状开口道:“你到底想怎么样啊?打也打不过,台阶给你你也不下,怎么就白骂人了?” 阿格苏被他这么一说,站起身对着林青道:”是我技不如人,但不代表我北柘就不如天晟。“ 本来不屑他的林青听见这话站直了身体:”我天晟传你们农耕纺织技术,凭借你们的耕地足矣富饶,而你们不好好在家种地丰衣足食,反而每天思考着怎么吞噬天晟这片土地。你们这种不劳而获的思想怎么想都很遭人唾弃吧?这是强不强的问题吗?“ 见阿格苏依然抿唇不语,林青有些生气:“最看不惯你们这种不听说教,将自己的强盗思想贯彻到底的行为。你现在连当我手下败将都不配。” 阿格苏看着林青,双目冒火。林青高昂起下巴:“怎么?挨打没够?” 阿格苏走到林青面前,忽然单膝跪地,膝盖撞在地面上发出一声闷响,听得林青都觉得自己膝盖一痛。 “爷爷,我是你手下败将。”阿格苏顿了顿,郑重的继续说道:“我以偏概全是我见识浅薄,但是我也希望天晟人知道,并非所有北柘人都是坏人,他们也有希望两国和平的人,也有认真劳作并感激天晟传授知识的人。谁都不想卷入世间纷争。” 林青叹口气,缓缓接道:”惟愿国土永固,四海安泰。“ 第三十六章 ==================== 酒楼的事情算是小插曲,但是在百姓心中还是为林家又添了一笔好感。酒足饭饱,众人各自回家,虽然离着除夕还有些时日,但是众人还是都兴致勃勃的提早筹备起来。 清晨,林青被一阵掌声吵醒。他揉着眼睛随意披了一件外套穿上鞋出门看看,只见蒋娇娇穿着一套粉红色的衣裙,双手持着软剑翩翩起舞。翠儿一脸痴迷的看着她,齐晓阳坐在椅子上一手搂着馒头一手搂着宝儿,两个小孩开心的直拍手,哈喇子都淌在了齐晓阳的衣袂上。天空中还有雪花在缓缓下落。 蒋娇娇就像一朵落梅一般,在雪中旋转。衣袂翻飞,一颦一笑英姿飒爽。挥剑动作干脆利落似能斩破苍穹,又时而温婉柔软不失女儿本色。头顶没有过多发修饰,只有林青之前送的蝴蝶簪子将头发盘在一起。那只蝴蝶随着蒋娇娇的动作上下飞舞,却从不离开,仿佛春日初临,万物复苏充满生机。 一时之间林青看的有些呆,他只知道雪中舞剑是林白定情之景,只是多年以来蒋娇娇总是以各种理由推脱不肯提剑,因此林青也从未见过真实情况。如今见到这传闻中的景色他才忽然明白,林白口中的沧海水巫山云,到底指的是什么。 好美。林青忽然失去了他脑子里所有的修饰词,只留下了这两个字。待到蒋娇娇一曲舞毕,院中早就站满了人。翠儿连忙拿着帕子走过去小心拭去蒋娇娇额顶细汗,又将一件厚重的皮裘盖在她的身上:“夫人,累了吧?休息一会再吃点喝点?” 蒋娇娇摇摇头,牵着翠儿的手走到廊下同她一起坐在榻上:“你也坐。” 林青这才走了过去,将宝儿捞进怀里逗弄一会:“大嫂今天怎么想起舞剑了?” 翠儿一边用嘴哈气去暖蒋娇娇的一边道:“今天是十一月二十五,是大少爷和夫人初见的日子,又是下雪。” 林青挪愉道:“大嫂想大哥了?” 蒋娇娇也不矫情,大方承认点头:“边塞寒风凛冽没什么遮挡,也不知小白过得怎么样。” 林青则抓着宝儿小手挡着小脸笑道:“诶呀,娘亲想爹爹了,好羞羞。” 小丫头也不知听没听懂,只是拍着手乐呵呵的。一旁的馒头看着林青抱着妹妹,忽然松开了齐晓阳的袖子,齐晓阳一惊连忙要出手去扶,却发现馒头竟歪歪斜斜的走了过来,然后一头撞在林青腿上张着嘴:“啊,巴,巴。” 蒋娇娇见了惊喜起身,一把抱起馒头转圈:“会走了!会走了!”而后将馒头一把塞进齐晓阳怀中,提着裙子直奔书房:“我要给小白写家书!终于不用担心他公务繁忙,这等大事一定要写信给他!” 齐晓阳看着忽然出现在手中的馒头,大眼瞪小眼,末了正色道:“馒头,叫声小叔叔听听? 林青一愣,抱着孩子站起来就追:“宝儿,来,就是这个老狐狸快打他!” 齐晓阳见人扑了过来,将馒头抗在脖颈上,满院子跑:“打不着!打不着!小叔叔太笨打不着!” 两个大人扛着小孩一前一后的追逐打闹,一院子的丫鬟婆子杂役都紧张的张开双臂生怕小孩跌落。屋内翠儿磨着墨笑看着蒋娇娇,蒋娇娇看着窗外玩闹声音,不自觉的露出欣慰的笑容,提笔写下第不知道多少封家书: -- 第67页 小白,展信佳…… 中京知府余省祝如今很是头疼,今晨他还在吃早饭的时候就听衙役来报,说是北柘驿站出了问题。他带着大批人赶到现场的时候,只看了一眼就觉得心哇凉哇凉的。一具无头男尸平静的躺在床上,身着北柘服饰。旁边的北柘丫鬟哭的梨花带雨。余省祝内心绝望但还是照例询问道:“这是何人? 正哭着的北柘丫鬟擦干眼泪哽咽道:“这是我家大人,北柘皇子的侍卫阿格苏。” 余省祝一愣:“哪位皇子?” “是我。”门外一个声音传进来,余省祝连忙去看,只见一位雍容华贵的男子不如房间,身上带着北柘皇室独有的玉佩。余省祝连忙上前行礼:“不知尊驾是?” “在下北柘四皇子那佳黎。”那佳黎回礼道,“此次奉北柘皇帝那布耶之命前往天晟进贡岁贡,床上的那人是我此次出行的侍卫叫阿格苏。此次前往天晟他是保护我的人,若是放在天晟,这种官职应该算是皇城中禁卫军统领一般。” 余省祝点点头继续问道:”那你们昨夜可听到什么动静吗?“ 那佳黎摇头:“我的住所离这里并非很远,但是并没有听到什么动静。”说到这那佳黎冷笑一声道:“难道大人觉得是我杀死我的侍卫以此来挑起天晟北柘之间的不和吗?” 余省祝见状连忙鞠躬:“我并非此意。” 那佳黎嘲讽道:“北柘的实力我还是知道的,更别说林家父子每天像狼一样观察着我们的一举一动。大人觉得就算真的要打起来我们北柘除了伤亡惨重还能讨到什么甜头?”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余省祝不再多言,只不过他虽然是个和事老但是涉及到家国大义这种事还是不会退让:“阿格苏侍卫的尸体还需要运到府衙,给仵作进行检查。为了早日查到凶手四皇子不会不放人吧?” 那佳黎点头,指挥房内的北柘人退出以给余省祝的人方便:“我懂,但是这种情况是不是应该先找与他有仇之人?”说到这那佳黎笑道,“我听说前几日,阿格苏侍卫刚刚在酒楼里与人发生打斗呢。”说罢仰起头想了一会而后不怀好意笑道:“那人似乎还是林家小公子,像是叫林青?大人公正无私,我相信您一定会公事公办的。” 余省祝只觉得周身不爽,面无表情的叫手下将阿格苏的尸体运回府衙,而后看着那佳黎冷言道:“走,你们几个随我去林府拜会一下林小公子。” 另一头,林青和齐晓阳早就玩闹累了,正在房中一边吃一边给小娃娃们喂着饭。正吃得半饱,就听闻下人来报有人拜访林小公子。林青放下碗筷,将孩子交给奶娘不解的看向齐晓阳:“什么人这时候来找我?” 齐晓阳也不解,他将馒头递给另一位奶娘站起身:“走,我陪你出去看看。” 二人穿过内院走进客厅,只见几名佩刀的衙役整齐的站在那里,为首的一位身穿官府的男人似是焦急一般来回转圈。林青虽然很少跟朝中官员走动,但是京城的官还是认识一些的,于是他笑眯眯的迎上前去:“不知余大人前来,有失远迎。” 余省祝回礼道:“林小公子,齐大公子。” 齐晓阳见他全副武装的来找林青就知道这人怕是没按好心,心下不爽所以并不接话只是稍做点头以示回复。余省祝也不恼,世人皆说齐大公子齐晓阳是天之骄子礼仪周全,但是他当朝和齐相爷闹翻看见的人也不少。所以余省祝觉得这人性格有些怪异,本就不想有什么过多的交流,见他面冷自然无所谓。退一步来说,今天他又不是来找齐晓阳的。 “余大人无事不登三宝殿,今天早上刚下了大雪这会功夫还没停。余大人说事吧。” 如果可以,余省祝也不想和这位林家小公子扯上关系,毕竟这种当街就杀了李千户,没事就去拆礼部尚书房子的小爷怕也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主。而且看样子皇上也在有意庇护林家一般,不仅仅是林小公子该挨的板子没挨上,那洛城知县钱德桓也因知情不报被押送京城直接判了斩首示众。就连只是过路的王仁义也罚了半年的俸禄。但是现在这林小公子笑眯眯的样子又实在让人觉得他没那么可怕,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余省祝也只得硬着头皮摊开说来:“林小公子可是认识一个叫阿格苏的北柘人?” 林青眨眨眼睛,仰着头想了一会才道:“认识,之前他在酒楼说我坏话,又要跟我比试,我就揍了他一顿。怎么了?” 竟是真的有些冤仇,余省祝听完林青的话只觉得头都大了一圈:“此人,死了。” “死了?”林青大吃一惊,看向齐晓阳。而那边齐晓阳也吃惊不小,但是事关林青他很快就冷静下来:”怎么死的?“ “叫人割了脑袋。”余省祝实话实说。 “什么时辰?”齐晓阳又问。 “仵作初步验尸说是昨夜子时。” 听见子时,齐晓阳松了口气:“昨夜子时林青在房间睡得直打呼噜,就连隔壁的冬梅半夜都被吵醒了来敲门。” 听到这话,林青差点被口水呛到,咳了几声脸憋得通红戳着齐晓阳的肋骨骂道:“哪有那么大声?” 齐晓阳坏笑着贴着林青的耳朵:“真的有,很大声,冬梅来敲了两次门呢。” 林青脸都红到了耳后根,看向余省祝转移话题:“我昨夜子时在府中没有离开。这条街上的更夫张大柱每天子时都会经过林府,我若是出去他肯定能看到。” -- 第68页 余省祝不想询问为什么齐晓阳会在半夜的时候和林青睡在一个屋子里面,遂道:“能请一下冬梅姑娘出来问话吗?” 林青点头:“问话可以,但是人你不能带走。冬梅就是个姑娘经不起你们衙门的严刑拷打。”说罢走出门当着余省祝的面叫来个杂役,吩咐他去后院叫冬梅出来。 没一会,冬梅就跟着杂役出来,看见一屋子的衙役心中一沉,快走两步躲在林青身后小声问道:“少爷,你又闯祸啦?” “什么叫我又闯祸了,我问你,昨夜你真的去我房中两次?” “对啊。”冬梅点头,:“虽然咱们府中没有人守夜,但是下人们水面也浅,为的就是万一有事情发生赶紧叫主子起来。更何况我伺候的还是少爷您。”说起林青,冬梅那玩笑心思就又上来了:“少爷您每次睡得都跟死猪一样,我要是不警惕点,你被人拐走了怎么办。” 林青听得有些脸红,他靠近冬梅耳边小声问:”诶,我说,我呼噜声真的那么大?“ 冬梅愣了一下,看向齐晓阳满脸坏笑这才明白:“齐少爷逗您呢,少爷晚上虽然会打呼噜但是那也是齐公子来林府之后的事了,哪有那么夸张。我去是因为听到了轻微的锯木头的声音。” “锯木头?什么木头?”林青狐疑的看向齐晓阳。齐晓阳躲开了他的视线望向天花板。而冬梅也笑而不语。 余省祝觉得气氛有些暧昧,但是他依然不想参与这两位少爷之间的事情,他将脸转向冬梅:“所以昨天这二位都在房中?” “对啊。不然呢,大半夜的去哪儿?”冬梅不解。 冬梅的眼神清澈,回答顺利没有丝毫隐瞒。余省祝好歹也是混迹府衙多年,多多少少也见了不少犯人,自然也是知道撒谎和说实话之间的区别。他见冬梅没有撒谎也不想再在林府待下去,便道:“既如此,我便再去问问更夫,在此期间还请林小公子不要到处乱跑,以防被人栽赃陷害。” 第三十七章 ==================== 无论余省祝最后一句有意还是无意,都算是好心。林青这人向来恩怨分明,他恭恭敬敬的将人送出林府,算是给足了面子。回到府中随便找了个借口搪塞冬梅,林青便和齐晓阳坐下喝茶。 “我觉得此时还是有蹊跷。”齐晓阳皱眉道,他虽然手中捧着清茶但是依然一口没喝。 “我知道,应该是有人知道我那日和阿格苏起了冲突所以才叫余省祝来我家找我的。” “我信不着余省祝,那老东西和稀泥算得上朝中前三名。我不信他能认真的破案,没准到时候随便找个差不多的人顶罪,万一有人给点钱再拿权力施压,没准还会把你推出去。我们还得自证清白。” 林青挠了挠头叹口气:“真是匹夫无罪树大招风,人红是非多。怎么什么事都能找到我头上,就不能让我当个废物吗?” 齐晓阳笑而不语。林青本来趴在桌上一口一口的吃着茶点,忽然直起身子直勾勾地看着齐晓阳:“你晚上锯木头想干什么?” 齐晓阳一口茶水还没咽下,一听这话差点被呛个半死连忙再喝一口压压,举着杯盖挡着脸:“没什么。冬梅逗你呢。” “瞎说,冬梅才不会撒谎骗人,肯定你有猫腻!” “冬梅又不是第一次逗你了,你怎么信她不信我?” “因为你比她更坏心眼。”林青眯着眼睛盯着齐晓阳不放。 “我没有。”齐晓阳将头扭开不肯和林青对视。 两个人正争执不下的时候,就从窗户翻进来一个人。林青条件反射的顺手抄起手边的茶杯就砸了过去,只见那人侧身一躲就避开了林青的攻击。这一避,林青整个人毛都炸开了——一个陌生人,闯进林府武功还不弱。正当他要再次出手的时候,齐晓阳已经勾住他的肩膀将他拉了回来,语速很快:“自己人,自己人。” “自己人?”林青停下手中动作疑惑地看着齐晓阳心中不爽。 “咳咳,我介绍一下,这位叫刘鹄,是我家培养的暗桩之一。”齐晓阳不占理,说话的声音也没有什么底气。 “不错啊齐公子。”林青按捺着自己想发怒的情绪,冷眼看着齐晓阳,“什么时候齐家的暗桩可以随意出入林府了?” “这个,福叔知道的。”齐晓阳不好意思的挠挠脸,“不然就凭林府人人会武功的防守,他哪里能这么轻易的进来。” “福叔知道?”林青居高临下的看着齐晓阳,”齐晓阳你想干什么,什么时候林府人还要听你的了?“ “事发突然嘛。”齐晓阳理亏的拽了拽林青的衣角希望他消消气。 林青不爽的将衣角从他手中强了回来,怒气冲冲的往外走:“福叔呢?” “福叔在大嫂屋里——!”齐晓阳不怕死的在后面喊道。 林青冲进蒋娇娇屋内的时候,林福和冬梅也都在。四双眼睛把林青盯得浑身都不自在。林青拍拍脸打起精神,走进来叫人:“福叔。” 林福笑着点头:“少爷。” 林青是林福看着长起来的,林福对于他来说就是亲人,所以也不见外直接开门见山的问道:”你知道齐家暗桩进府的事情吗?“ 福叔一听,笑道:“我还当什么事,看你气鼓鼓的进来,原来就这?” “你知道?”林青瞠目结舌。 -- 第69页 “知道啊。”林福坦然,“自从之前大夫人收到来历不明信件差点丧命之后,老爷就在府里添了几个暗哨。之前少爷在天牢时候,齐大公子为了掌握您的动向曾用过齐府的暗桩被我抓了个现行。他也不藏着直接跟我坦白了,所以跟大夫人商量过之后就默认了。不就两个吗?一个叫刘鹄,一个叫史鹧,是给齐大少爷传递消息的。” “大嫂也知道?”林青看向蒋娇娇。 蒋娇娇嘴里嚼着点心不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林青泄气:“感情林府的事情就我知道最少?暗哨我能感受得到,但是这齐府的暗桩你们怎么也不告诉我。万一你们都不在,我失手给人杀了怎么办。” “你不会。”齐晓阳的声音从外面响起。林青听见声音却没去看他,显然是还在生气。齐晓阳无奈,走进了跟众人打过招呼,这才走到林青身边:“你这么善良,怎么能杀无辜之人。” 林青哼了一声:“我可是当街杀了李千户。” “事出有因,而且是他先杀了良民,你是为民除害。” “我拆礼部尚书家的房子。” “他们全家嘴碎害人不浅,你又没造成伤害,添砖加瓦之事又不会花多少钱。” “那我......”林青想了一会还是想不出还有什么罪状可以说,干脆赌气不再说话。 齐晓阳只能讨好的拿出一只小风车:“你不是问我晚上为什么锯木头吗?喏,就是这个。” 林青看着小风车当场气笑,转头看他:“你把我当小孩子?” 齐晓阳丝毫不遮掩眼中的感情,看着林青柔声道:“我家阿青,就是小孩子。” 林青被他这么一叫脸一红,却还是转头装作生气:“我身为林府少爷,林府现在大事小情都与我无关又怎么算?” “我以后什么事都肯定不再瞒你,都告诉你好不好?”齐晓阳贴着林青咬耳朵,“别生气了好不好?阿青? 齐晓阳的呼气温热,吹得林青耳朵痒,他一缩脖子抽走齐晓阳手中的风车跑到一边:“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不要叫那个称呼,好肉麻。” “可我觉得挺好的。”蒋娇娇咽下点心,喝着茶玩味笑道:“小白有时候也会叫我阿娇。” 这时候林青才发现,刚刚发生的事情已经被屋内的四个人看个通透,冬梅和翠儿捂着脸凑在一起窃窃私语脸色通红,林福和蒋娇娇一样笑的欣慰。林青整个人瞬间如同烧熟的鸭子,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他将手中风车砸在齐晓阳身上转身就跑。齐晓阳笑嘻嘻的拿着风车对着蒋娇娇行礼,然后追着林青跑了出去。 翠儿看着蒋娇娇,眼神温柔:“真羡慕,齐大公子竟敢这么旁若无人。” 蒋娇娇笑眯眯:“怎么翠儿也想嫁人了?” “怎么会。”翠儿将蒋娇娇手中的茶接走,又倒了一杯新的,看向蒋娇娇认真道:”我有喜欢的人了。“ “谁啊?”冬梅兴致勃勃的凑了过来。 “说说,福叔替你去提亲。” “不用啦!翠儿将茶杯送回蒋娇娇手上笑道,”那人已经......所以我决定为她守身如玉!“ 蒋娇娇坦然:“虽然我想坏心眼的希望翠儿陪我一辈子。但是若有一天你想嫁人了,我肯定会放的。” 翠儿点点头,郑重道:“我会陪着夫人一辈子的。直到死。” 蒋娇娇翻了个白眼:“呸呸呸,什么死不死的,快呸呸呸。” 翠儿这才放松的笑了出来:“好,呸呸呸,呸呸呸。” 跑出去的林青只觉现在并非严寒,整个人燥热的不行甚至想去雪地里打个滚。身后齐晓阳追过来的气息丝毫不加掩饰,林青有些烦躁,刚想往雪地里蹦就被齐晓阳拎着衣领拽了回来:“你干什么?” “我热!”林青生怕用力挣扎齐晓阳拽不住他,索性连挣扎都没有。 齐晓阳笑的有些开心,将风车塞进他手里:”送你的。不要还给我。“ 林青看了一眼齐晓阳手上还未结痂的小口子心就软了一些:“哦。” 齐晓阳无奈:“不是开窍了吗?你不是那种脸皮薄的人啊?” “那,那有人和没人能一样吗!家里亲人长辈和冯健那臭小子能一样吗!” 齐晓阳叹口气将林青的碎发拢到耳后:“好,不一样。” 林青拨弄着风车任由他给自己整理:”那个刘鹄都说什么了?“ 齐晓阳收回手对着长亭外的树上挥了挥手:“我还没问,见你跑了就先去找你了。” “万一是什么要紧事呢!”林青气急。 “那也没有你重要。”齐晓阳面不改色,理直气壮。 “你这人怎么这么不讲理?” “人面兽心的衣冠禽兽么。”齐晓阳一语就将林青堵得无话可说。林青不想继续接话,只是看着刘鹄从树上飞身落下行礼:“大公子,小少爷。” 林青把玩着风车应了一声,齐晓阳则问道:“说说吧。” 刘鹄从怀中掏出一块糕点递到林青面前:”大公子让我给小少爷买的栾记家新出的莲蓉酥。“ 齐晓阳一楞,还没说话林青就跳脚开骂:“齐晓阳!你是不是脑子有病?齐府的暗桩你用来买点心?” “大少爷瞎吩咐我们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刘鹄看热闹不嫌事大,“但是正是因为他让我去买点心,我才看到一件事。” -- 第70页 林青接过莲蓉酥啃得满嘴是渣,齐晓阳一边用帕子给他擦嘴一边问道:”什么事。“ 刘鹄翻了个白眼继续道:“最近不知道为什么来了不少江湖人,那北柘侍卫不是第一个断头的。之前还有三个。一个是红衣坊的男弟子,一个是铃铛阁的女弟子,还有一个是翰林学士王开守家的家丁毕三花。” 齐晓阳对江湖上的事情知道不多,便转头看向林青:“你之前不是参加过江湖人的比武吗?你知不知道他们?这两个门派是怎么回事?” 林青翻了个白眼:“你不知道难道我就知道?我天天跟你鬼混哪有时间知道?” 齐晓阳耸耸肩膀:“一会叫史鹧过来,一起去探探风。” 刘鹄应声而走。林青看着刘鹄离开的背影忽然右手成拳一锤掌心:”如果是江湖人的话,那我知道谁知道。“说罢就拉着齐晓阳跑出了门。 第三十八章 ==================== 两个人跑到栾记门口站定,林青率先进去,齐晓阳紧随其后。一看到林青进来,铺子里的伙计笑眯眯的迎过来:“林少,来找玉儿姐的?” 林青笑眯眯。齐晓阳不解:“玉儿姐?” 林青解释道:“栾记是连锁的点心铺子,开了好几家分店了。店主叫栾玉儿,算是我师姐。这家店我算是半个东家,当时开店的时候拿了不少的资金呢。” “为什么叫‘算是’?”齐晓阳继续问。 “因为当时鬼医钱铎只教我,没拜师,严格来讲我只是我娘的儿子,是师门其中之一。而栾玉儿可是正儿八经拜了师的。” “那为什么不开药铺开点心铺子?” “两样都开,但是我更喜欢做点心。”一个好听的女声回答了齐晓阳的疑惑。齐晓阳寻声看去,只见一女子头戴玉簪,身着紫裙,手上戴着一只玉镯,耳上有洞却无耳环,柳叶眉丹凤眼,笑容温柔却带着伶俐,一看就是个聪明人。 林青迎上去行礼:“玉儿姐。” “叫师姐。”栾玉儿瞪了他一眼又看向齐晓阳,“哟。弟媳?” 齐晓阳只怔了一下,很快就笑着张嘴叫人:”师姐。“ 栾玉儿捂着嘴呵呵笑了出来:“是个懂事的。跟我进来吧。”说着就带着两人进了里屋。 栾玉儿的待客厅中摆满了点心,林青如鱼得水一般在里面大快朵颐。栾玉儿见状对着齐晓阳笑道:“我这师弟挺让人担心吧?” 齐晓阳满眼宠溺摇头:“还好,应付得来。” 栾玉儿摇摇头:“林青,你别吃了,找我什么事快点说,一会点心吃完了你给不给钱?” 林青食物塞了满嘴,拎着茶壶喝了几口水才开口道:”最近来了很多江湖人玉儿姐知道吗?“ “叫师姐。”栾玉儿不嫌麻烦的矫正道,“我知道,但是知道的不多。你这件事不应该问我。” “对。”林青点头,“所以我想问问小涵姐来了没有。” 栾玉儿点头:“来了。在屋里睡觉,你要见她?” 林青点点头,而后拿着点心继续开吃。栾玉儿行了个礼,便转身进了闺阁找人去了。齐晓阳看着林青:“原来你和栾记老板还是熟人,早知道我就不叫刘鹄排队给你买东西了。” “不不不,这还是有区别的。”林青摆摆手站起来,“你买的和我自己买的那心意能一样吗。” 齐晓阳被一句话哄好,心情愉悦转移话题:“小涵是什么人?” 林青有些惊讶于齐晓阳被哄好的成本之低,便更加耐心的解释道:“这人叫孙小涵,是齐云山的大弟子。当年我参加比武的时候用的就是他们齐云山的名号。她和栾玉儿是闺中密友,有事没事俩人就凑在一起聊八卦。再不就是.....” 林青话还没说完,一个人影就闪了进来,速度之快齐晓阳都没有看清,只闻得到空气中一股清香的味道。 “诶呀呀,小青青,我还想去找你玩呢。” “孙小涵,你撒开,你快点给我撒开!” 齐晓阳这才来得及看见眼前人的模样——一身道姑装束,头发搞搞束起,脸上未施粉黛却明艳动人,正用力搓着林青的脸。 “小涵,别闹,你没看见旁边的小公子那眼神阴郁,徒留一屋子醋味儿吗?”栾玉儿从门口笑着迈步进来。 “哦哟,这个也好看,但是没有青儿那么好捏。”孙小涵笑道。 齐晓阳摸摸鼻子表示认同:“林青是挺好捏。” “说,想问什么。”孙小涵松开林青坐到桌边拿着点心吃的不亦乐乎。 “呃,最近武林人的事。”林青捂着脸不太想说话。齐晓阳将手帕上放了一些屋外的新雪,拿回来给林青敷在脸上。 孙小含和栾玉儿对视一眼,但笑不语。 “还有铃铛阁和红衣坊的事情。”齐晓阳接道。 “哦,这个啊。”孙小含眨眨眼睛,组织了一下语言,“最近江湖人来到中京是因为听说有一件秘宝的出现,他们决定开一场武林大会商讨一下这些问题,所以我师门就派我来了。红衣坊和铃铛阁是最近几年新出的门派,短期内快速兴起,所以你们不知道也是正常。” “短期内快速兴起?”林青有兴趣的看着孙小含,“一般这种要么就是干了什么,要么就是从别的门派分出去的。” “我若是知道,师门也不会派我来查了。”孙小含耸肩。 -- 第71页 “秘宝是什么?”齐晓阳问。 “你们知道冰丝天地扇吗?”孙小含神秘兮兮问道。 齐晓阳老老实实摇头,林青则是翻了个白眼:“孙小涵,你是不是每天念经念傻了,我俩都不是江湖中人上哪里知道你们江湖那档子屁事。” 孙小含翻了个白眼:“朝廷怎么不知道,周启昇不是派人出来查了吗?” 此语一出,齐晓阳和林青顿时傻在原地,栾玉儿一把捂住孙小含的嘴:“我的祖宗你平日跟我直呼皇帝名讳就算了,大不了我跟你躲到齐云山去。现在这会一个将军之子,一个宰相之子,你就不怕他俩被连累的诛九族啊?” 孙小涵知道自己平日里野惯了,一时间没注意到说错了话,赶紧四处看了看掰掉栾玉儿的手,但还是嘴硬道:“我知道错了,但这附近不是没人嘛。” 林青刚刚心都快从嘴里跳出来了,他双腿有些软的靠在齐晓阳身上无奈道:“姐,我还欠皇上十杖呢,你这话要是被人听见,我怕不是要直接被杖毙啊。” 齐晓阳拍拍林青后背安慰道:“到时候我就带你跑。”而后又看着孙小含道:“据我所知,圣上甚少理会江湖之事。除非惹到他头上,您所说的冰丝天地扇是什么?” “据说上面印着龙脉,得之得天下的那种。所以才会引起朝廷的注意。”栾玉儿解释道。 林青冷笑一声:“得之得天下啊,哪怕不是南疆和北柘也虎视眈眈。东西在中京?” 孙小含一耸肩:“我哪知道。” 齐晓阳摸着下巴低头疑惑道:“若不是在中京,为什么这么多人会齐聚中京?”说着他就忽觉气氛不对,一抬头只见三个人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便有些尴尬:“我说错了?” “没有没有,”林青摆摆手站在齐晓阳面前,将他护在身后,而后对着孙栾二人笑道:“对不起啊,我家孩子不问江湖事,脑子不太灵光。” 栾玉儿见二人如此笑的有些诡异:“首先,中京算是天晟都城,聚在这里就算再大的门派也不敢轻举妄动。” 孙小涵接道:“其二,天子已经注意到了这件事情,这些江湖人大多是天晟人。正所谓民不与官斗,所以集结在天子脚下也算是给天子一个安慰。” “更何况除去塞北,就中京林家军最多。天子也不会急着给江湖人赶尽杀绝。”林青解释道。 齐晓阳恍然大悟:“啊,这个我刚刚没想到。”然后笑的如沐春风对着林青道:“阿青你好棒!” “诶呀诶呀,哪里哪里。”忽然被夸,林青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孙小含和栾玉儿对视一眼同时翻个白眼——大哥,这还有人呢。 齐晓阳将林青的毛捋顺了,摸着下巴开始想:“二位姐姐,红衣坊和铃铛阁有两名弟子被杀之事你们可知道?” 栾玉儿点头:“知道,但是按照他们本门的规矩尸体并没有交给官府,所以应该还在自家门派之中。但是王大人家可是报了官的。” “一群江湖是江湖了的臭江湖人。总将自己和庙堂分的那么清楚,最后出事还不是要靠着朝廷的庇护。”孙小涵抱着手臂不爽道。 林青无语,默默吐槽:大姐您也是江湖人吧。只是这话他并没有说出口。 齐晓阳低着头想了一会开口问道:“这两家住在哪儿?好进吗?” 栾玉儿饶有兴趣的看着他:“怎么,你要夜访?” 齐晓阳点头:“白天不能进。” 孙小含兴奋的擦擦手站前身:“我帮你!” “算了吧小涵姐。”林青无奈,“你可是齐云山的人,万一被发现起了冲突不太好吧,再说这件事和我有关您就别趟这浑水了。” 孙小含困惑:“怎么又有你事啊,你怎么跟个冤大头一样,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都跟你有关?” “柿子都挑软的捏,大嫂日日在府中不出来找不到什么由头,父兄又在边关。不能靠武力的话只能用栽赃来打击我这个每天到处跑的小少爷咯。”林青耸耸肩似乎毫不在意。 栾玉儿不语,看着林青眼神中带着点心疼。她一直是鬼医门下最小的弟子,每天盼望着自己能有个师弟或者师妹可以欺负。忽然有一天她听说师父在外收了个弟子,并且为了这孩子长期居住在中京。栾玉儿很是好奇,便瞒着师兄师姐们偷偷跑了出来。可是她却在夜晚城外山中的茅屋里看见了自己的师父,和称呼师父为“老师”的小男孩。 鬼医钱铎之所以被称为鬼医,就是因为医术高超妙手回春,能从鬼门关夺人。多少人梦想拜在鬼医门下,甚至哪怕不是鬼医直系弟子,拜在鬼医徒弟门下也都心甘情愿。可是鬼医明明愿意教这个人,他却连声师父都不肯叫。栾玉儿是个十分护犊子的人,她看着自己敬爱的师父被叫“老师”时候眼中的失落只觉得怒火中烧。于是她开始跟踪这个小男孩。可是渐渐地,她发现,除了家里的狗,他似乎没有朋友。 一个正直好玩时候的小子怎么连个朋友都没有?栾玉儿讨厌猜,所以她找了机会逮住了这个小男孩。小男孩看着栾玉儿的眼睛清澈,虽然被绑着但是还是笑的可爱。 “你叫什么名字?”栾玉儿问道。 “姐姐连我是谁都不知道就抓我啊?”男孩眨眨眼睛,很是天真。 “少废话,快说。” -- 第72页 “我叫林青。” “你可知教你功夫的师父是谁?”这个时间本应是钱铎教林青功夫的时间,她半路将林青抓走,不敢保证什么时候就会被钱铎发现。所以栾玉儿打算直奔主题。 “我没有师父。”林青笑的很温柔,这句话在他嘴里就像是今天吃什么一样平常。 “你师父是鬼医!是钱铎!你为什么不叫他师父!”栾玉儿年龄也不算很大,被他这个态度一激有些愤怒。 “我没有师父。”林青勉强的笑着,认真的重复这句话。 “你有!” “我没有!”林青依然在笑,但是已经有点急出了哭腔。毕竟孩子不大,也是爱哭的年龄,林青鼻子红红执着的重复着一句话:“我没有师父。我没有师父。” “玉儿。”鬼医还是出现在了门扣。栾玉儿看见了这辈子钱铎唯一一次不在神坛之上的样子。名震江湖的鬼医露出满眼的心疼,无奈,惋惜和难过。他看着林青,又看了看栾玉儿摇摇头:“别逼他了。” 栾玉儿那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林青不肯叫师父,随着年龄的增长,她还是明白了。林府所有人每天活得兢兢战战,生怕一个不注意就会万劫不复。林青不想将鬼医拉进来,即使他一直承认自己是鬼医门下,但是这么多年依然从未叫过师父;即使多么讨厌孤独,也一直自己一个人。 所以母爱泛滥的栾玉儿开始和钱铎一样心疼这个师弟,所以她想师弟那么苦了,自己要开一间甜点铺子给他点甜;师弟不想叫师父,那自己就成为他的师姐;师弟想一个人,那自己就在这城中静静地陪着不去干扰他的生活,只为他万一有一天坚持不下去也能有一个大声哭泣的去处。 栾玉儿将目光转向了齐晓阳,她看见齐晓阳将一块点心喂到林青嘴里,然后温柔地笑着。她忽然发现,那个总喜欢跟狗玩的林青,走着走着便成为了有朋友的师弟。 原来柳暗花明又一村是这样甜美的场景吗,在那场身不由己的战场之中,竟然真的有一抹阳光撕破了黑暗的口子照了进来。齐晓阳,晓阳,破晓后的朝阳啊。 第三十九章 ==================== 栾玉儿站起身将跃跃欲试的孙小涵摁住,笑道:“红衣坊在离这不远的悦来客栈,铃铛阁在另一条街的风兰客栈。” 林青连忙行礼以示感谢,而后便拉着齐晓阳跑出了门。孙小涵疑惑:“玉儿,你不跟着一起吗?” 栾玉儿摇头:“你看他们哪里还有我们能插手的地方。” “你不是很在意这个师弟吗?”孙小涵和栾玉儿算青梅对青梅,从小一起长大形影不离,只是后来一个去了齐云山,一个拜在鬼医门下。虽然分别两地但是书信不断,一有机会就聚在一起两个人感情一年胜一年的浓厚。所以林青的一些事,孙小含自然也是知道的。 栾玉儿笑道:“他现在哪里还能是我插手的哟,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么。”遂揽着孙小含的肩膀道,“走,我带你尝尝新出的点心,是你最喜欢你的肉脯。” 孙小涵眼睛一亮,什么林青什么秘宝早就抛在九霄之外,反正这次也是为了栾玉儿才会下山,连忙推着栾玉儿催促道:“快快快。” 齐晓阳和林青并排走在大街上,看着来往的江湖人:“你师姐,还是很在意你的。 “齐晓阳。”林青严肃开口,“你是我唯一的破例,日后出去要记得,我没有师父,没有师门,何来的师姐?那就是一家点心店的掌柜。” 齐晓阳看着林青良久,也分不清内心到底是因为林青说的“唯一”开心,还是因为林青所处境遇难过,斟酌半晌他也不打算戳破林青心中的想法,而是抬起手将林青衣领褶皱展平,长叹一声:“好,你没有师姐。” 林青继续往悦来客栈方向走。走到一半,齐晓阳便拉着林青钻进了一旁的小胡同。没一会,刘鹄带着一个陌生男子落在他们身后。二人一起行礼道:“大公子,小少爷。” 林青第一次听见这个称呼就觉得不太对劲,但是问题不大也没加反驳,这次两个人一起念就更加不自在,遂开口道:“咱们年纪差不多,以后叫我名字就好。” 那二人看了一眼齐晓阳,见齐晓阳首肯便改了称呼:“林青少爷。” 林青无奈只得放弃,刘鹄开口介绍道:“这个是我搭档,叫史鹧。” 林青有些好笑,看着齐晓阳眼神调侃道:“这俩人谁给起的名字啊?两只小鸟?” “我。”齐晓阳理直气壮,“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山深闻鹧鸪。多好的寓意,一个是代表他们厉害,另一个就是代表他们可以隐藏。” 林青拍拍齐晓阳肩膀,不掩笑意:“好寓意,好寓意。” 齐晓阳气急败坏的看着史鹧刘鹄二人,指了指前方的悦来客栈:“悦来客栈里面应该有一具无头男尸,你们今夜去探探,记得万事小心。” 史鹧点点头:“需要验尸吗?” 林青吃惊:“你们还会验尸?” 刘鹄答道:“毕竟是暗桩,又是大少爷的人。很多事情都需要知道,虽然没有仵作专业,但是基本的还是多少能知道一些。” 林青满脸佩服的对着二人拱了拱手:“壮士,日后可以多交流交流。” 齐晓阳舔舔嘴唇无奈:“能查就查,不能查就算了,万事小心。记得活着回来。”说罢四人便分开两头各做各事。 -- 第73页 入夜。齐晓阳拉着林青在峰阳茶楼找了一个雅间暂歇。刘鹄和史鹧穿了夜行衣暗中潜入悦来客栈。林青百无聊赖的闭着眼睛浅眠,没一会就听见齐晓阳声音在耳边响起:“糟了。” 林青睁开眼睛站起身走到窗边顺着齐晓阳的视线望过去,只见悦来客栈方向火光冲天。他和齐晓阳对视一眼后,慌忙各自拿起椅背上搭着的衣服奔了出去。越接近悦来客栈的时候,林青的心越觉得发沉。往来的都是拿着水桶救火的邻里,可是无论怎么救依然无法控制火势。 齐晓阳紧皱眉头环顾四周:“再这么下去,旁边的房子也会遭殃。” 林青站在客栈前方皱着鼻子对齐晓阳开口道:“火油。” “那就不能用水了。”齐晓阳接道。 “我脚力快,我去找沈戳!”林青转身欲跑,却听见一阵马蹄和车轮之声。他寻声望去只见一伙皇城军正运着五六车沙土赶来。为首的正是沈戡。 见沈戡前来,齐晓阳和林青同时松了一口气。 沈戡一眼就望见人群中的两个小家伙,嫌弃的翻了个白眼,然后就指挥皇城军开始救火。沙土覆上火焰后很快就将火势控制住,没一会就熄灭了。沈戡见火势无碍,才指挥着手下寻郎中救治伤员,安排好一切之后这才走到齐晓阳和林青面前,看着林青满脸无奈:“怎么哪儿都有你?” 林青一耸肩同样的无奈:“我也想知道。” 说话间,刘鹄正从救火的队伍之中走过来,在齐晓阳身边站定:“是史鹧叫的沈将军,他脚力比较快。” 齐晓阳侧头看他:“怎么回事。” 刘鹄有些警惕的看了一眼沈戡,抿着嘴没说话。齐晓阳拍拍他的肩膀:“无妨,沈大哥是自己人。” 沈戡听罢原地后退一步保持距离:“我很后悔跟你们这两个小兔崽子是一路人。 刘鹄又看了一眼齐晓阳,林青见状将沈戡拉到前方:“已经是一条贼船上了,你还不习惯吗?” 刘鹄这才笑道:“林青少爷用贼船形容自己还真是很别致。” “到底怎么回事。”齐晓阳看着刘鹄。 刘鹄收起玩笑心思小声道:“现在气候寒冷,任何地方都可能存放。所以我和史鹧进到院中之后,挨间房的寻着。好不容易才有所发现。我们便潜进去看了看。只是刚触到尸体没一会,就闻见有人开始泼火油。为防万一,史鹧先去皇城军找人过来,我则在暗处观看。” 齐晓阳皱眉:“为什么不阻止他们?” 刘鹄苦笑一声摇头:“人数众多。” 齐晓阳一愣,刚想继续问,就听见沈戡手下来报:“将军,除悦来客栈其余地方没有人员财物伤亡损坏。“ 沈戡皱眉:“悦来客栈的人呢?” “无人生还。” “无人生还?”沈戡倒吸一口凉气,缓缓看向林青,“你惹谁了?” 林青翻了个白眼:“关我屁事,你动动脑子好吗?对方若是想杀我,应该烧的林府好吧。” “那你今天晚上去悦来客栈找什么?”沈戡眼神示意了一下齐晓阳旁边的刘鹄。 林青挠挠头,将无头尸和冰丝天地扇的事情简单的和沈戡说明了一下。沈戡听后挠着后脑勺:“这么大的事啊。那我明日进宫之后和圣上说明一下把这件事交给我管吧,你们也好查的方便点。” “沈大哥不可。”齐晓阳当即阻止道。 沈戡不明就里的看着齐晓阳。 齐晓阳解释道:“沈大哥还记不记得之前在陈海宅子外我遇见过一个穿着官靴的人?不久之前豢养私军的事情也是沈大哥你抓的人。若是这次也涉及到朝中什么人,那沈大哥日后的处境就危险了。”齐晓阳看着沈戡有些无奈,“更何况,这件事情本就是中京知府余大人管辖之内的事情,沈大哥直接去抢活算怎么回事啊?再说到时候皇上问你怎么知道的,你又不能把林青供出来,消息来源又会是皇上心中一个坎。” 林青点头帮腔:“对啊,你这么傻的脑子到底是怎么在朝中活下来的。” 沈戡一巴掌拍在林青头上,把林青拍的一个趔趄:“靠这个。”而后又看着齐晓阳:“你的顾虑我知道了,那这浑水我就不趟了,但是你要知道,倘若出事一定不要吝啬来找我。我和林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说罢,沈戡溜了几个处理后续事宜的人后,带着剩下的人回了军营。而齐晓阳转头看着刘鹄:“你继续吧。” 刘鹄笑了一声:“大少爷知道我还有所隐瞒?” 齐晓阳也笑着:“咱们仨打小一起长起来的,就算最后你们被父亲调走,但是你那点小心思我还是猜的出来的。” 刘鹄看了林青一眼意味深长:“看来除了某些事,你还真是万事心机重。” 齐晓阳一心慌,连忙站在林青面前,将刘鹄的眼神挡住:“还隐瞒了什么快说。” “抱歉。”刘鹄的眼睛黯淡下来,指了指一边的小胡同,“浇火油和点火的空档我去简单的查了一下。所有人都被下了毒,中毒昏迷期间被......我只来得及救下悦来客栈掌柜的一双幼女。因为是小孩子所以好像中毒不深。” “那还在这里扯什么!快救人啊!”林青急道。 刘鹄连忙跑进暗处,没一会就和史鹧一起抱出两个小女孩,大的八九岁,小的六七岁的样子。而后众人便跟着林青跑向栾记甜品铺子的后院。齐晓阳率先一步着急的拍着大门:“掌柜的!!人命关天!!” -- 第74页 “这会功夫还要什么礼节!“林青说着一脚踹开了大门,见栾玉儿还保持着正准备开门的姿势,连忙挥着手,”毒!“ 栾玉儿只瞄了一眼被破坏的大门,而后潇洒一挥手:“快跟我来!” 【作者有话说:因为昨天忘记了,今天就连更两章。就算没有打赏收藏也希望读者小可爱们能多多留言互动,你们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而且你们想看角色什么样的互动留言给我,我都可以满足啊!】 第四十章 ================== 栾玉儿将中毒的两个小孩带在房间里解毒,孙小含则带着众人来到客房等待。火炉上的热茶第七次翻腾的时候,栾玉儿才从外面走了进来。身上还带着一点点血腥的味道。齐晓阳第一个站起身:“怎么样了?” 栾玉儿看了他一眼,微微点头。众人悬着的心这才放下。 “我有点累。”栾玉儿接过孙小含递过来的茶杯,坐在椅子上揉着太阳穴,“师弟你陪我一会。” 本来都快出门的林青听见这话,将迈出去的脚收进屋里,看了一眼栾玉儿又看了一眼齐晓阳。齐晓阳笑道:“没事,那边我还有刘鹄和史鹧,你放心。再说人太多没准孩子会害怕。” 听到齐晓阳出言安慰,林青才目送他们离开,然后回到房间坐在了栾玉儿身边,似乎不情不愿又似乎担心人身体,别别扭扭的蹦出两个字:“手腕。” 栾玉儿笑笑,将茶杯放在桌子上,目光炯炯有神,一扫刚刚疲倦姿态:“你把手腕给我才对。” 林青一愣,下意识的将手缩回袖子里。但是一旁的孙小涵手疾眼快抓着林青的手腕瞬间扣在了桌子上。 “诶,孙小涵!”林青吃痛叫出声,用力想要抽回手腕,奈何孙小含甚至用上了内劲。 “我好歹也是齐云山大弟子,你那点小把戏就别在我这里显摆了吧?”孙小涵将林青的手腕牢牢的扣在桌子上不给对方一点机会喘息。 栾玉儿赞许的看了一眼姐妹,而后是三指并拢轻轻地搭在了林青的脉上。随着栾玉儿面色越来越难看,林青觉得自己的心也越来越虚。 “好家伙,好凶的脉象。”栾玉儿将手收了回来,“你中蛊了?” 林青眼神飘忽打着哈哈:“怎么会,又不是地处苗疆哪里来的蛊。” “现在那蛊虫虽然并不影响你什么,但是也算是以你精血为食,再不拔除后患无穷。”栾玉儿叹口气,“我之前看你就觉你面色不好,本来想找机会试探一下你是不是最近太过辛苦,可是我万万没想到竟然是中蛊。我不会拔蛊,不如写信叫师父过来吧?” 一听见师父二字,林青内力横冲直撞,直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力度之大将孙小涵撞得后退两步。只见他低着头,咬着后槽牙狠狠开口:“我身体好着呢。”说罢便跑出了门。 孙小涵揉着被撞到的下巴,看着跑出去的林青:“他不让你找师父诶。” 栾玉儿抱着手臂嗤笑一声:“小兔崽子,我还能遂了他的愿?”说罢拉着孙小涵回房写信去了。 林青还未推门进屋,就听见屋内传来小孩子的笑声和鸟叫。齐晓阳早就听见林青过来的脚步声,在林青手还没碰到门栓上他在里面已经推开了门:“师姐怎么样了?” 林青一脸不爽:“病的不轻。” 齐晓阳见他这样便猜到栾玉儿大概身体没什么事,只是有些他们两个人之间的私密不足为外人道,也就没有再问下去,而是拉着林青手腕将人扯进屋里。 “玩什么呢,这么开心。”林青眨眨眼睛将不愉快抛在脑后,乐呵呵的走过去。 刘鹄见他过来也不见外:“史鹧学过点口技,这会正学鸟叫逗小孩呢。” 史鹧点点头,半张着嘴又学了两声鸟鸣,与此同时手中忽然又变出两块糕点,逗得两个小女孩笑个不停。 “史鹧很喜欢小孩子。”齐晓阳贴着林青的耳朵小声解释道,“这两个小孩大的今年八岁叫芷兰,小的今年五岁叫汀兰。我刚刚问过了,两人都是晚上在外面玩完回家之后有些困,勉强吃了两口就睡了。所以中毒不深,但同时都对凶手没什么印象。” 本来的好心情因为这件事再次变得糟糕,林青烦躁的挠挠头恨道:“又断了。” 齐晓阳背对着众人站在林青面前,将怀中藏着的莲蓉酥掰下一小块塞在他的嘴里,然后动作轻柔的抹掉林青嘴边的渣滓,笑的眉眼都弯成了月牙:“但是我们救下了两个小生命呀。这已经是很好的进步了不是吗?” 林青嚼着嘴中的甜,抬眼,目之所及都是齐晓阳眼中的蜜,心情顿时好了起来。笑眯眯的嚼着点心逗小孩去了。齐晓阳看着林青蹦蹦哒哒走路都想起飞的模样不由得想笑:跟小孩一样还挺好哄。 栾玉儿将书信发送出去之后,便也进了屋子。看着一屋子其乐融融便对着两个小女孩开口:“小孩儿,你们也算有自己的思想,所以有些事情还是需要告诉你们。” 大一点的芷兰在听见这话的一瞬间收敛了笑容,对着史鹧开口道:“大哥哥,你带我妹妹出去拿些小点心吧,我想尝尝。” 还未待史鹧有所反应,汀兰就抓着姐姐的衣角摇头,奶声奶气的开口:“我要和姐姐在一起。” 栾玉儿看着两个小孩的眼睛似曾相识,一瞬间竟不知道应该作何反应。 -- 第75页 芷兰抓着妹妹的手抬头看向栾玉儿:“大姐姐,我知道可能家里发生了一些事情,不然也不会一醒来见不到爹爹娘亲,这几个大哥哥也一直在逗我们开心。”终归是小孩子,想到家中人发生不幸,还是落下眼泪。 几个大人面面相觑,想要安慰却也不知从何下手,只能等着两个小孩子哭的差不多才听见芷兰哽咽的继续道:“我爹爹常告诉我们,人生在世,难免骨肉分离。若真到了那一天,须得......”想起爹爹的话,芷兰好不容易止住的泪水又再次涌了出来。 栾玉儿叹气:“你既然知道家门不幸,我也不再嘱咐你什么,只是现在有两条路可选。一个是留在中京做我徒弟日后或许还有报仇雪恨的一天,另一个便是上齐云山远离这凡尘,只是什么时候下山,下山之后是否仇人尚在就不得而知了。” 要小孩子做这种选择未免太过残酷,林青实在听不下去,转身出了门。 出门之后的林青寻着院中一颗老树,靠着树干蹲在了树下。齐晓阳走到他旁边静静地陪着也不说话。 “你说,”林青还是打破了沉默,他双手捧着下巴望着天上的星星,缓缓道,“他们会选择什么?” “你会选择什么?”齐晓阳反问。 “若是我,可能会想逃避。”林青对着空气哈了口气,看着白雾飘上天空然后化成虚无,“从八岁长到能手刃仇人的时候,这期间要过去好多年。无论是在中京还是齐云山,都不能确定仇人在此期间是否不会忽然出事,与其这样倒不如在山上做个快乐神仙。” “可是你不是这样的人。” 林青听罢,闭上眼睛,声音几乎细不可闻:“可我真的想做个快乐神仙。” 齐晓阳蹲下来,勾着林青的肩膀,让他的头自然地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陪伴着对方。一直到栾玉儿从房间出来,林青才睁开眼睛和栾玉儿那双眼眸对上。 “他们决定留在中京。”栾玉儿轻声开口。 林青听罢轻轻叹了一口气转身寻间客房回去休息。齐晓阳看了一眼栾玉儿没说话,迈步跟了上去。 屋中炉火初燃,温度还没有完全上去。林青爬上床,用被子将自己整个包裹起来。齐晓阳将炭火推到床边后,自己便坐在了床边。他往手上哈了一口热气,然后搓了搓。 听见声音的林青将被子打开一个角:“暖和暖和?” 齐晓阳欣然钻进去。 人的体温总是会因为莫名的情愫而变得高些,更何况是血气方刚的少年。齐晓阳打算说点什么转移一下自己的注意力:”你有没有什么要告诉我的%3F 林青缩了缩脖子将自己埋进枕头里闷声闷气:“没有。” 齐晓阳无奈的看着林青,王仁义是只老狐狸不会无缘无故就放过知道他事情的林青,那天林青无伤却虚弱定是他使了什么手段,再加上栾玉儿支开自己和林青单独说话应该就是看出了什么,而栾玉儿若是熟识药理的话,那应该是......”是毒吗?“ 林青听见这话心虚的不行,将头埋得更深了:“齐晓阳,但凡你傻一点该多好。” 齐晓阳的心整个都提了起来:“栾玉儿也解不了?” “她就是鬼医的一个小弟子,比我早些年拜师罢了。” “不是毒。”齐晓阳声音忽然肯定。 林青干脆坐了起来:“你怎么回事?” “林青。”齐晓阳也坐了起来,“我们之间难道不能坦诚相见?”顿了顿,他继续开口,还是说你不信我?“ 林青把脑袋都快挠秃了:“齐晓阳,我该拿你怎么办?” “这件事我不让你。”齐晓阳捏着林青的手腕子将林青整个人摁在墙上。“你最好从实招来。” 齐晓阳离得太近,林青能清晰的听见自己的心脏在疯狂跳动,慢慢的竟然和齐晓阳的心跳平齐。他看着齐晓阳的眼中再没有往日的温柔,取而代之的则是坚定不移和毫不退让。林青还是败下阵来:“齐晓阳你有点凶。” “是吗?”齐晓阳看着自己达到目的,干脆松开林青,“比起将军的小公子还是差点火候。” “我多善良。” “还不招?”齐晓阳眼光忽然暗淡,”还是不信我?“ 齐晓阳这招屡试不爽。果然,见林青泄气的躺在枕头上:怕了你了,“他闭上眼睛不情愿坦白,”是蛊。“ “能解吗?”齐晓阳凑过去跟林青躺在一张枕头上问道。 “我不行,栾玉儿也不会。” “会死吗?” “命不好,可能会。”林青对着齐晓阳笑起来,露出两颗小虎牙。 齐晓阳没有再回以微笑,他很认真的开口:“林青,你如果死了,我不会独活。” 林青咽了口唾沫,翻了个身背对着他:“这会儿你表什么衷心呢。” “我说真的。” 林青没再回话,齐晓阳也没再开口。屋内只有两个人均匀的呼吸声和木炭火炸开的声音。就在齐晓阳以为林青睡了的时候,他听见一个似乎在赌气又像是在抱怨的声音, “齐晓阳,你若是死了。我做鬼也不会原谅你。” 第四十一章 ==================== 齐晓阳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只觉得一晚上睡的就像打仗一样,第二天早上从梦中清醒,只觉得整个人浑身的肌肉都在酸痛。他朦朦胧胧用手划了一下旁边,发现林青破天荒的没有赖床。正疑惑忽然听见屋外打仗一般的声音—— -- 第76页 “林小青!那是师父的鸽子!你不要胡来!” “小爷胡来也不是一天两天,栾玉儿说好的不告诉鬼医你不还是给他写信了吗?” “谁跟你说好了?我可没跟你说好,你赶紧的把鸽子放下!我还能饶你不死!小涵你从旁边过去给我逮住他!” “玉儿,这小子太难抓了,跟猴一个样我根本逮不住!” 齐晓阳连忙穿好衣服推门出去想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一推开门林青像条泥鳅一样滋溜一声窜到自己身后,手里还捏着一只鸽子。他低头看去,那只鸽子被林青捏的几乎直翻白眼。而不远处栾玉儿和孙小涵正一左一右的冲了过来。 齐晓阳无奈:“林青,鸽子快被你捏死了。” “我给你做鸽子汤,大补。”林青笑眯眯凑近齐晓阳,“昨天晚上你睡觉练拳,一定很累。” 齐晓阳眯着眼睛当场无情戳穿:“那不是你吗?我睡觉可是非常老实本分。” 被人无情戳穿林青一个愣神,孙小涵便手疾眼快的将鸽子抢了回来。栾玉儿心疼的抱着鸽子紧急抢救:“林小青,我告诉你,这鸽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就揍死齐晓阳。” “你什么毛病?关他什么事?” “反正你这么厚脸皮,揍你自己肯定不会悔改。”栾玉儿理直气壮。 “嘁。”林青嘴上不服,身体倒是很诚实的将齐晓阳拉到自己身后。 齐晓阳看向栾玉儿:“是鬼医传了什么话来?” 栾玉儿还不容易将鸽子救活,没好气的瞪着林青,嫌弃道:“问你身后那个啊?” “鬼医说,他有事抽不开身,让我自生自灭。”林青笑眯眯挥着手里的纸条,“我就说栾玉儿你不要写信给他,他现在不知道是上天还是下海忙得很呢。” “我只是不信师父会不管你。”栾玉儿将鸽子放飞叹息道。 林青走过去拍了拍栾玉儿的脑袋笑道:“别气馁,小玉儿,你那个师父还是你印象中的师父。他这么说是因为知道我不会让他管我。” 栾玉儿被他拍的一愣,反应好一会才蹦起来骂街:“小崽子你拍谁呢?”说着以手为刃对着林青劈了过去。 林青见她如此一面用手臂格挡,一面向后退去。齐晓阳看这两人开始切磋起来,便去了后厨看看有没有早饭准备。而观战的孙小涵看见他离开,悄悄跟了上去。 栾记的小厨房里面食材应有尽有,齐晓阳拿着一把青菜准备下一个蔬菜面。他刚将面条下在沸水里,就听见身后一女子声音宛若莺啼:“没想到,堂堂公子还会下面?” 齐晓阳也不恼:“林青公子还会拆房呢,我怎么就非要十指不沾阳春水呢?”他转头看去,只见孙小涵穿着一身鹅黄色的棉裙站在靠在门口对他笑着。 孙小涵将袖子挽上去,干脆利落的揉面擀饼,起锅烧油。齐晓阳就在一旁看着没说话。 “我其实和林青不算很熟悉,但是我和栾玉儿是朋友。她很珍惜这个小孩。”栾玉儿一边干活一边找话题。 “你们其实也不算比我们大多少。” “玉儿也很喜欢她的师父。” “林青也一样。” “哦?”孙小涵直起身子看着齐晓阳,“我可是能掐会算,你不要骗我。” 齐晓阳轻笑:”那既然如此,孙道长要不要算算我说的是不是真的?“ 孙小涵摇摇头,继续做饭:“倘若世事都能料到,人生岂不无趣?” 面饼贴上热油的瞬间浓烟四起,孙小涵透过烟雾看不清齐晓阳的脸,她的语气坚定不移:“但是我们都会长命百岁。” 齐云山不算特别有名,但是卜卦十分准确。一番简单的对话让两个人的心都放了下来。一个是挚友一直担心的师徒不睦总算不用再担心了,另一个便是不必再担心爱人会轻易离去。 齐晓阳的面汤和孙小涵的烙饼深受欢迎,六个人两个小孩简单吃完之后便开始研究下一步应该怎么走。 齐晓阳将一杯热茶递到林青面前道:”一会我和林青去拜访王大人,至于江湖这边还请二位女侠多多照看了。至于小孩,我可以把刘鹄和史鹧留下。放在哪里你们觉得比较安心?“ “不如去我齐云山的落脚点吧。”孙小涵提议。 林青摇摇头:“不好,齐云山喜欢看热闹不代表就喜欢凑热闹,将两个遗孤陪着朝廷暗卫送过去总归不是第一选择。” “诶呀,怕什么。救人帮人也算积攒福报,你当我们平日里就只会念经啊?”孙小涵笑道。 栾玉儿此时也点头:”没错,放在齐云山还是比在甜点铺子安全一些。“ 主人家都如此说了,林青也不再有异议。几个人兵分三路,各自去找自己应该做的事情。 一天过得很快,当栾玉儿和孙小涵回到甜点铺子的时候,林青已经坐在椅子上往嘴里狂灌凉水。栾玉儿一把抢过水壶嗔道:“你就不怕肺炸开?” 齐晓阳无奈:“你就让他喝吧,王开守家早就花钱把毕三花下了葬。我们是在郊外把坟掘开验的尸。下葬的地方很远,也才刚刚坐下,所有的事情都是他一个人做的我只负责打下手,他一天没喝吃喝了。” 栾玉儿叹气:“什么情况?” 林青摇头:”很奇怪,若果真的是本人的话,毕三花是先毒后杀,葬得很远。我们去的时候只剩下一副骨架,只能从骨头判断一些信息。没有头。“ -- 第77页 孙小涵坐在一旁吃着点心道:“应该是一个死法,铃铛阁那个也是先毒后杀,也没有头。因为那个女子是个孤儿,平日里又十分低调没什么朋友,所以死了也没什么人在意。毕竟这种报复手段江湖还是很常见的。” “所以现在基本上可以说是没有线索。”栾玉儿有些泄气。 “也不能说是完全没有吧。”齐晓阳一边喂林青一边开口,“我之前曾经派刘鹄查过,阿格苏也是孤儿。所以这四个人虽然不同种族不同身份但是都是孤儿。” “会不会都是北柘人?”孙小涵提问。 栾玉儿摇头:“北柘人的骨质特征和天晟人区别很大,北柘人基本上跟腱上的骨头都比天晟人短。但是铃铛阁那个没有这个特征,很明显是天晟人。” “毕三花也是天晟人。”林青肯定道。 “那么就有可能都是天晟人了。”齐晓阳大胆猜测。 “你说,北柘皇宫侍卫是天晟人?”林青噗嗤一声笑出来,“那北柘主那布耶有点惨哦。” “但是除此之外没有什么证据证明这几个人有共同特点啊,除了被杀的方式。”孙小涵挠挠头。 “先毒后杀的方式听起来有点像祭祀。”齐晓阳摸着下巴道。 林青嫌弃的看着齐晓阳:“哪里的祭祀会是这种献人头啊?” 栾玉儿一拍掌心恍然大悟:“苗疆!” “苗人很少来京,此次突然进贡又发生这档子事情的确可疑。”林青点点头,“但是问题在于我们不能明目张胆的去搜查。”说话间,林青将目光投向了孙小涵,当即一脸奸笑:“要不孙道长您算算?” 孙小涵翻了个白眼:“我算到你早晚有血光之灾。” 林青吐吐舌头,自然的往齐晓阳深表靠了靠继续想办法。正在几个人愁容满面的时候,刘鹄从门外走了进来:“查到了。” 齐晓阳连忙站起来迎过去:“快说说。” 刘鹄走到桌边喝了一口热茶解渴,然后道:“在中京之中的事情还没有能逃过我们的眼睛的。我们听大少爷的将暗网散了出去,顺着毕三花当年的卖主找到了一条线。”他顿了顿继续道,“毕三花来自天晟和南疆接壤的一个村子里面。后来那个村子遭受了蝗灾,整个灭了,活着的人要么被卖到南疆要么成了天晟的流民。而毕三花那会儿才十二三岁被人贩子拐到了天晟,卖给了翰林学士王大人家做奴才。”刘鹄喘了口气,“当时一起流浪的有好几个小孩,铃铛阁和红衣坊当时正在扩展势力,都买了几个小孩。那两个人应该就是当年那批小孩。他们那个村子很古老的时候是作为南疆蛊王的粮食被圈养在南疆边界的。只不过后来天晟壮大之后,这批人就被划到天晟,与天晟人通婚,最后形成了村落。祖宗的血脉还是留存下来一部分,所以和天晟人有所区别,还是很好认的。” 林青听见这话灵光一闪:“鼻子是瘪的!阿格苏鼻子也是瘪的!” “我那边的检查的人的鼻子也是瘪的!”栾玉儿激动道。 “这就是共同点了。”齐晓阳笑着揉了一把林青的头,“你好棒。” 林青不好意思的笑笑。刘鹄翻了个白眼对着齐晓阳伸手:“最棒的明明是我好吧,给点钱我去给兄弟们喝点酒。从知道不是死了一个人开始,三天的时间问这些事可耗费了不少人力。” 齐晓阳摇头笑着从怀中掏出荷包,却被林青抢了过去。刘鹄一愣,便瞧见林青从荷包里掏出一锭银子扔给他,然后快速的将荷包揣了起来。刘鹄火大:“少爷,您这也太抠了吧?” 林青撅着嘴:“不行,齐晓阳现在姓林了,所以他的钱都是我的,你要是想要钱喝酒去找宰相。” 刘鹄看了一眼齐晓阳,齐晓阳满眼都是林青并不做饭吧,反而笑的愈发开心,他哼了一声:“行,我知道,嫁出去的少爷泼出去的水,我还是去找史鹧和那两个小孩玩去。”说罢便离开屋子。 栾玉儿被秀了一脸,鸡皮疙瘩掉了一地赶紧拉着孙小涵跑路。屋内只剩下了齐林二人。 “知道是南疆人干的,可是却不知道具体是谁。怎么和北柘那个小皇子交代?” “史鹧应该已经去告诉了余大人,后续的事情暂时不用归我们管了。好几天没回家了,大嫂该念着了。”齐晓阳拽着林青的袖子道。 “也是,而且快过年了。”林青笑眯眯拉着齐晓阳的手出了门,刚出门他忽然转身看着齐晓阳,“齐晓阳,快过年了,有时间陪我去看看娘亲吧。” 齐晓阳看着林青的眼眸倒映着屋内的烛火,那一瞬他整个人都快被吸进去一般。他缓了一会儿,才控制住自己要凑过去的冲动,改成抚了一把林青耳后:“好。” 第四十二章 ==================== 余省祝将后续的工作做的很好,四皇子那佳黎虽然很不愿意接受献祭一说,但是又实在找不到其他理由怪罪,只能认可这个结果。 十二月初一,林青约了齐晓阳踏上去往郊区的路途。他提着一个小篮筐,里面装着祭祀用的香烛和贡品。两个人缓步前行。 “大嫂怎么没出来?” “大嫂,来葵水了。”林青脸红,小声开口。齐晓阳听罢也有些脸红,连忙转头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林青尴尬的转移话题:“这几天你不是偷偷回家了么,我没事就想去找沈戳喝酒。”林青一提到沈戡,就开始笑个不停,“你知不知道?堂堂沈大将军出去吃独食下楼梯没看到冰,竟然把腿摔断了哈哈哈哈。” -- 第78页 “那他没事吧?” “没事没事,没伤到骨头,现在在家养伤来着。而且现在中京外族很多,事情也多。沈老将军就是被北柘人杀的,他可是最不待见北柘了,万一碰见北柘闹事难免不下死手。现在能不去和北柘人交流也算是因祸得福吧。” 两个人一边走一边聊天很快就到了许倩葬身之地不远处的一个小村落。林青听着前方聒噪,拉着齐晓阳过去凑个热闹。只见一群妇女围着一个与他们年岁相仿的年轻小伙叽叽喳喳—— “看小伙子你年纪轻轻,却没想到是个色鬼!” “就是就是,装模作样的在这看什么呢?” “对啊,这大冷天女儿家洗澡,把屋子关的严严实实你也要看?真不知廉耻!” “被抓住的采花贼诶。”林青兴致勃勃的看着齐晓阳。 齐晓阳无奈,拍拍他的后背:“走了。” 两个人正打算离开,就听见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小青儿!” 林青好奇回头,却眼前一黑,再有所反应的时候那个被大妈围在中间的小伙已经把林青整个人圈在怀里。他抱着林青,两只手在林青后背上下游走,最后落在林青的臀上用力一捏。 林青整个人毛都炸开了,但是手里还拿着祭品无法还手。慌乱之际,他用头狠狠的撞了过去。 似乎已经料到林青会如此攻击,那人偏头一躲,手却还贴在林青后背上。此时齐晓阳的脸已经乌云密布,他抓着那男子的手腕用力一掰,却发现那男子像没骨头一样从自己手中滑走。 “你谁啊!?”林青失声叫道。 “诶?你不认识我了?”那人贴着林青的脸蹭了蹭。 “鬼才认得!”林青边骂边用力的挣扎,却发现这个人的力气很大而且用着内劲,抱着自己的手臂精准的压着自己的穴位,让自己根本使不上劲。最后林青泄力,“你到底谁啊?” “我呀,小青儿~”那男子笑嘻嘻的晃动着耳朵上的银色大耳环,语调轻佻,他将脸贴了一下林青的脸笑道:“小青儿还跟以前一样呢,肉乎乎的。”说罢便放开了林青。 林青上下打量了一下这个人,只见他一身紫色的苗装,配着叮当作响的银饰,笑容十分欠揍,一双丹凤眼,左眼的眼角还有一颗泪痣,均匀有致的身材,腰肢细软。林青一愣,他认识的苗疆人也就一两个,而与自己同龄的也就一个,但还是有些不确定的开口问道:“昭……溪?” “对咯!”昭溪捧着林青的脸,狠狠的嘬了一口,用力之猛直接在林青脸上留下一道红印。 “你有病吧!”林青原地蹦起来,钻到齐晓阳身后用力搓脸。 “他是谁?”齐晓阳阴沉的看了林青一眼。 昭溪笑嘻嘻的将林青从齐晓阳的身后扯了出来,搂在怀里顺便摸了一把林青的胸:“我是他相公。” 齐晓阳一愣,不确定的看了一眼林青。林青还没说话,就见昭溪伸出指头挑了一下齐晓阳的下巴笑道:“别吃醋美人儿,我也可以是你的相公。” 齐晓阳吓得当场后退一步,林青忍无可忍抬脚狠狠的踢向昭溪屁股:“你这些年没消息是去窑子深造了吗!” 昭溪轻轻躲开,挥动着手臂又要向林青扑过来。可是这个时候刚刚围着昭溪的妇女已经围了过来, “这人是林二少爷的熟人吗?” “呃……是的。”林青叹口气,无奈道。 “那这个色鬼看我们家姑娘怎么算?” “哈?”林青眯着眼睛看向昭溪,“采花贼是你啊?” “嘁。”昭溪不屑的抱着手臂,“你也不瞧瞧这丫头要胸没胸,要屁股没屁股,哪里值得我多看一眼?” 林青摸着下巴认同的点点头,齐晓阳见状“啧”了一声一巴掌拍在林青头上,对着妇女鞠躬道歉:“大娘,您看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什么误会?”其中一个妇女的声音当场挑了起来。 “大姐,”昭溪开口笑道,“我已经跟你解释了你不听,是有人偷窥你家小丫头洗澡,我恰好路过喝退了那人。你家丫头出来的时候正好看见我而已,不要看我是外族就什么屎盆子都往我头上扣啊。” 林青点点头:“大娘,你看这妖孽一身银饰,叮当作响,要真是他偷窥的,你家丫头难道听不见?” 那妇女听了林青的话微微一愣,转头看向自家丫头。只见那小丫头脸色红红拽着她的袖子:“娘,我说了不是这个公子,你非拉着人家不放。” “那你既然这么说,到底是谁偷窥啊?”那妇女知道自己理亏,但依然不肯承认,扯着嗓子犟道。 “这简单,”昭溪从袖子中抖出一只小金蟾,“这是我养的宠物,能追踪。那偷窥者身上沾着吸引我家宝贝的磷粉,你看看它往哪儿去就知道是谁了。” 林青眨眨眼睛点点头:“确认了,就是昭溪这妖孽,这蛤蟆头顶那个小坑十分眼熟。绝了啊,十多年居然还没死?” 昭溪狠狠掐了一把林青脸蛋:“首先这叫金蟾不叫蛤蟆,其次这个是当年那只的后代,至于为什么有一样的坑我也不知道。” 齐晓阳不解:“坑怎么来的?” 林青笑眯眯一指自己:“我怕蛤蟆丢了,那银针戳的。” 昭溪点点头狡辩道:“是金蟾。” -- 第79页 说话间金蟾已经开始往前移动,众人连忙跟上。齐晓阳看着昭溪,怎么看怎么不顺眼:“听林青说,你们儿时一别,这么久都没见过了,怎么还一下子就能认出来?” 昭溪眉毛一挑笑嘻嘻:“怎么,美人儿你吃醋啊?” 齐晓阳不想理他,快走几步却被他抓住衣角。齐晓阳愤怒转头眼神中充满杀气,昭溪故作惊恐的往林青身后一躲:“诶呀!好可怕。” 林青无奈,拍了拍齐晓阳肩膀给他顺毛,转头对着昭溪道:“我也想知道。” “那当然是我对小青儿日夜思念,每日都拟着你孩时模样画你长大的样子,你的骨相早已深入我骨血。所以自然记得你啦。”昭溪笑嘻嘻道,而后忽然难过:“可我这么深爱你,你却忘了我的样子,我好受伤啊,啊我病入膏肓,要小青儿亲亲才能好。” 林青翻了个白眼:“少放屁。” 昭溪笑笑刚想开口,就听见金蟾“咕呱”一声。林青循着声音望过去,只见那只金蟾趴在一个男子腿上,咕呱咕呱的叫着。那个男子无论怎么甩,都无法甩掉。再加上金蟾颜色是黄金色,背上五彩斑斓像是有毒,那男子也不敢用手去碰,只能用小树枝想把它戳掉。 “好大吉!”大娘尖声叫道,“又是你!” “不是我不是我!”叫好大吉的男子连忙蹲下,捂着脸否认。 昭溪冷笑一声打了个响指:“小蛤回来。” “不还是蛤蟆。”林青小声跟着齐晓阳吐槽。齐晓阳无奈拍了拍林青的脑袋。 “我家小蛤,从来不会认错人。你还是从实招来吧。”昭溪一改之前轻浮,冷声道,“不尊女子者,在我们南疆是要浸猪笼的。更何况人家还是黄花闺女,哦对了,”昭溪再次笑嘻嘻开口,“被小蛤爬过的人,不出一日,必然从小腿开始溃烂最后肉都一点点掉落,死的时候全身都是白骨只剩下一个脑袋。话说你现在觉不觉得自己腿痒啊?” 好大吉一听连忙拉起裤腿看了一眼,只见他小腿处被金蟾爬过的地方果然有一处小溃烂,吓得他当场跪地对着昭溪磕头求饶:“爷爷,爷爷您行行好,救救我吧,我以后再也不偷窥了。您就饶了我这一次吧!我再也不敢了!” 昭溪冷笑一声:“我可不记得有你这种不肖子孙。”说罢,他将头转向那个小丫头:“丫头你说,想怎么办?” 那小丫头厌恶的看了一眼好大吉,闭上眼睛没有说话。昭溪点点头,一挥手那好大吉就忽然哑了声,然后他看了林青一样。林青点点头,将在场的女子拉到一旁。只有齐晓阳一个人留在了原地。 昭溪见无人打扰,毫不留情的将好大吉的眼睛毒瞎。被毒哑的好大吉捂着眼睛张大嘴无声的哀嚎,齐晓阳皱着眉头看着他眼中流出的血水偏过头去。 “美人怕了?”昭溪一脚将好大吉踢进他自己的房中,对着齐晓阳笑道。 齐晓阳没说话,而是走过去将房门从外面反锁。 “若是小青儿,可能不会这么残忍,他若是恨的急了会将人一刀毙命而不是这么折磨。”昭溪笑嘻嘻的看着齐晓阳,“不过你倒是跟我一样。” “我与你不同。”齐晓阳还是开了口。 “有何不同?”昭溪凑过去,越过齐晓阳的脸看着正在安慰小丫头的林青,“不都是被烛火吸引的飞蛾?” 齐晓阳不确定的看着昭溪,他觉得这个人太不着调,油嘴滑舌,所以这句话他不确定几分真假。 “小时候的小青儿啊,”昭溪意味深长的笑道,“可是个团子。” “你到底是怎么认出林青的。” “我不都说了吗,我对他日思夜想……” 昭溪还没说完,齐晓阳就不耐烦的打断:“林青说你放屁。” 昭溪被他这话一噎,不爽的哼了一声,迈开脚步跟阵风一样从齐晓阳身边飘过:“美人儿你这样可没人喜欢。” “瞎说,林青就喜欢。”齐晓阳迈开脚步追着昭溪道。 昭溪脚下一顿,嘴角一勾一脸轻蔑:“他小时候还说喜欢我,要嫁给我呢。” “你别放屁。”林青忽然凑过来瞪了昭溪一眼,“你不认识天晟字,我给你读的话本子里的台词也作数?” “诶呀,小青儿你听见了?”昭溪跟条蛇一样贴上林青。 “你别听他瞎掰,”林青看着齐晓阳解释道,“他十句话里面九句半都是瞎放屁,剩下半句也没过脑子。骚话就像煎饼果子一样,一套一套的。我小时候跟他玩了一个月被带坏,我娘一天能打我七顿。” 齐晓阳听罢捂着嘴低声笑了起来,昭溪则是问道:“对了,我这次来就是馋干娘的桃花饼了,可惜还没到桃花开的日子。”昭溪摸着下巴:“说起来,你十一岁的时候就不怎么跟我说干娘的事了,后来咱俩断了联系我就更不清楚了。她身体还好吗?” 齐晓阳拽了拽昭溪,摇摇头。昭溪一愣,看林青低头不语,他目光又落在林青手上的祭品,心里咯噔一下张开嘴却发现自己连话都讲不出。 林青听见昭溪忽然噤声,抬头看他,见他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的样子露出两颗虎牙:“抱歉啊昭溪,一直没敢告诉你,我十一岁的时候,你干娘去世了。” 第四十三章 ==================== 昭溪是个孤儿,在最渴望娘亲的年岁遇见了把他当儿子照顾的许倩,当场就认了干娘。只不过这么多年没有交流,他也长大成人,之前也对于此事有所猜测。现在确定许倩故去的消息,昭溪只觉得内心五味杂陈,说不上来是否悲痛,他只能用沉默来掩饰自己复杂的感情。 -- 第80页 昭溪这人长着一张猫嘴,面无表情的时候似笑非笑。太久未见,林青摸不透他此刻内心的情感。但是时辰已晚,林青暗道一声糟糕,开口时也加快了语速:“我们得快点走,要误了时辰了。” 昭溪听罢,点头推他:“走,我也去祭拜一下干娘。” 齐晓阳对昭溪有着本能的警惕,他看了林青一眼,却见林青不以为然又不好提醒,只得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寸步不离的保护自家的傻狗。 许倩的葬身之地在山顶,好在一路上是林家军修葺的台阶不算难登。三个人很快就到了上面。林青将祭品摆好,跪在地上扣了三个头:“娘,孩儿不孝,这时候才来看您。” 齐晓阳站着鞠了三个躬:“林夫人,我是林青的朋友。陪他来看您。” 朋友的称谓让林青一愣,这个平日里恨不得把自己拴在裤腰带上的大公子怎么今天这么一反常态。林青转头看向齐晓阳眼中充满疑问,却见齐晓阳的眼神破天荒的不在自己身上而是盯着昭溪。他将目光看向昭溪,只见昭溪站在坟前左顾右盼像是在寻找什么。便出声叫他:“昭溪?” 被叫的昭溪愉快的应了一声,然后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干娘啊!对不起,我现在才知道您已经故去,这都怪小青儿怕我伤心没有及时告诉我,现在知道您去世的消息我实在太过心痛不知如何是好,现在就连眼泪都流淌不出。”说着,在地上狠狠的磕了三响头。 这动作着实把林青吓了一跳,他连忙起来走过去将昭溪扶起来,只见昭溪脑门上还沾着一点泥土。林青想伸手去擦,昭溪却仰着头生怕泥土掉下来一般:“不要碰!这土一定是干娘的安慰,是她在抚摸我的脑门,你们谁都不要碰!” 齐晓阳皱着眉头看着昭溪忽然疯疯癫癫,拉着林青退了半步:“你这朋友,怎么有点不正常?” 林青看着昭溪将泥土拿下来放在嘴中的样子打了个冷战,小声对着齐晓阳道:“我们都断了好几年的联系了,虽然他小时候也是时而疯癫,时而正常,但是我怎么知道他现在更甚从前了啊。” 吃完土的昭溪就想回味什么美味一般还咂摸咂摸味道,然后笑嘻嘻的扑在林青身上:“走吧走吧,我们下山,我好久没回将军府了,你快带着我去嘛!” 齐晓阳想将贴着林青的昭溪撕下来,只是刚刚伸手去抓,昭溪那只金蟾就跳上了主人的手腕上。齐晓阳移动手掌,那只金蟾也跟着移动,总之就是不让齐晓阳碰到昭溪分毫。齐晓阳见状皱着眉头还是收回了手:“毕竟是林将军的二少爷,带着一个浑身叮当作响的南疆人回府,被人看见了万一扣个里通外邦的名头。你怕是想让全府人无一生还。” 昭溪听着齐晓阳的话,在林青身上又蹭了蹭:“怎么会,我是林夫人的干儿子嘛!” 林青偏着头尽量远离昭溪:“齐晓阳说的不无道理,我最近干的事情比较多,的确应该小心些。” “那好吧。”昭溪勉为其难的松了松对林青的束缚,“那,小青儿的衣服借我穿!”说罢抬手就扒。 林青一惊,双手挡在胸前紧紧地抓着自己的衣领用力抵抗,昭溪的手也顺势抓上了林青的手腕。两个人的动作霎时一顿,半晌,昭溪看着林青缓缓笑出来,露出嘴里四颗尖锐的狼牙:“哦?这就是你最近干的事情?” 林青一怔,抬眸看着昭溪的眼睛,发现昭溪那双丹凤死死盯着自己,瞳孔逐渐缩小变成蛇一样的竖瞳,顿时他整个人冒出一身的冷汗,全身的毛孔都在叫嚣——危险,快跑。果不其然,下一瞬间,蛊虫侵蚀身体的久违感袭来,林青双腿一软倒在地上。 事情只发生在一瞬间,齐晓阳甚至都来不及去接人,就看见林青已经满脸苍白的倒在地上大汗淋漓,张着嘴用力的呼吸就像一条濒死的鱼。“你干什么!”齐晓阳将林青扶起来对着昭溪吼道,“在林夫人的墓前你岂敢做这种事!” “我做什么了?”昭溪满脸疑惑的蹲下来平视齐晓阳的眼睛,此时他的瞳孔已经变得和常人无异,还带着一点浅棕色的异族风情,“你倒是说说,我做什么了?” 齐晓阳知道林青体内有蛊,这情形怕是被催动蛊发,但是一时之间他实在没有证据,只能后退两步带着林青和昭溪保持距离。 昭溪抚摸着手上的金蟾,笑眯眯的看着齐晓阳满脸的警惕:“小青儿武功很好,可惜太正直。而你呢,鬼心思挺多可惜武功有点差。现在这情况,我要你们的命几乎易如反掌。”说罢他将金蟾顶在头上,有些遗憾地开口:“诶呀呀,怎么办呢?我要不要送你们去做一对苦命鸳鸯啊?” 林青躺在齐晓阳怀中勉强睁开半只眼睛看向昭溪,张张嘴却觉浑身无力实在说不出什么话来。 见林青这幅模样,昭溪眼神一变将金蟾用力一丢,那金蟾对着林青半张的嘴就飞了过去。齐晓阳抬手欲将金蟾打飞,却被昭溪忽然袭来的笛子挡住。就这一个空档,那金蟾就趴在了林青嘴上。 那只金蝉似乎吐了什么东西进到林青嘴里又似乎勾了什么出来。霎时间林青只觉得十分恶心,肠胃翻腾,转过身哇的一声吐了一地,而那只金蝉也趁机跳回到了昭溪肩上。 “林青!”齐晓阳无意再与昭溪缠斗,连忙过去扶起林青,掏出手帕拭去林青嘴边粘液。见林青无事,转头怒视昭溪。 -- 第81页 “诶呀!好可怕!”昭溪嘴上说着可怕,可脸上却笑着逗弄着金蟾,“小蛤,子母蛊诶,大补!” 林青调息半天才缓过劲,他无力地坐在地上看着昭溪声音虚弱:“你下次,能不能,不要这样。怪恶心的。” 昭溪蹲下身,从腰间的包里掏出一个小瓶子递给林青:“如果要我和小青儿亲亲,我是愿意的哟。看你这幅美强惨的小模样我就忍不住想好好欺负你一下。不过呢毕竟还是在干娘坟前,不太好做酱酱酿酿的事呢。小青儿喝点这个,会好一些。” “这是什么?”齐晓阳搂着林青的肩膀不准他接。 “糖啊~”昭溪笑嘻嘻的倒出里面的东西,用力一拍就拍进了林青嘴里。 一瞬间林青只觉得刚刚的疼痛和胃内的闷热,都融进了一阵清凉。顿时他就明白了什么:“这是醒鬼丸,是鬼医的东西。能增强内力解百毒的,你怎么会有?” 昭溪笑眯眯的将瓶子盖好,小心翼翼的放进自己的腰包中:“鬼医给我师父,我师父给我的。” 林青撇撇嘴往齐晓阳背上一趴:“这么好的东西,那老东西都不给我。” “这么好的东西,我可是给你了。”昭溪用力扯掉林青的外套往自己身上一披,“说明我更爱你一些,走吧,回家去。” 林青没有再拒绝,而是由着他将自己的外套扯下遮住那一身银饰。齐晓阳将自己的外套裹住林青,又将他抱在怀里,三个人才一同下山。 昭溪不远不近的跟在他们身后吹着口哨,齐晓阳贴着林青耳朵小声道:“你离他远一些,这个人我觉得很危险。” 本来闭着眼睛的林青睁开了双眼,探出头瞥了一眼昭溪开口道:“我总觉得他不会害我。” “啧。”齐晓阳翻了个白眼,“好歹也是将军府的人,能不能不要这么天真?你都没认出他来,他凭什么能认出你来?还有解蛊就解蛊,他非要催动那么一下有什么意义吗?” 林青叹气:“我都说了这个人说话十句里面九句半都是瞎放屁,他小时候就这样。什么鬼医给他师父,他师父又给他?那醒鬼丸保质期就半个月,过期以后就化成一滩水了。” 齐晓阳一愣:“你是说,他最近和鬼医有联系?”齐晓阳还是不信:“但是这么容易被戳破的谎言,他说出来有什么意义?” 林青无奈的看着齐晓阳不说话。齐晓阳一愣:“他想防我?” “也不是防你吧,更大的可能应该是试探。” “试探我和你的感情到了什么地步,你会不会把鬼医的事情告诉我?”齐晓阳嗤笑一声,“他怎么心眼这么多?” 林青无奈:“他小时候就这样啊,话里有话。能听懂就算,听不懂也就过去了也不会再说第二遍。本能的警惕着周围的人。” “单凭这个可不能确定他就不会害你,只能说他比较会防着别人。” “他不是话里话外的告诉我们,他跟我是一伙的吗。”林青有些头疼。 齐晓阳一愣,却也马上反应过来:“干娘?” 林青刚要点头,昭溪就凑了过来打断两个人的对话:“嘛呢?郎情妾意的,看的我眼睛都要瞎了。” 林青叹口气催促齐晓阳:“快些走,这妖孽现形了。” 第四十四章 ==================== 昭溪在两人身后虎视眈眈地玩着金蟾,齐晓阳也不好再继续和林青讲小话。三个人沉默不语地回到了林府。昭溪这人虽然一路上东张西望,左顾右盼看什么都好奇,好在心思细腻没叫路人发现端倪,愣是有惊无险的回到了林府。 管家林福开门的时候看见齐晓阳横抱着林青,身后跟着一个鬼鬼祟祟的家伙,林福身为军人瞬间警惕起来:“二位少爷,这是什么人?” 林青从齐晓阳身上跳下来,晃晃悠悠地往自己屋里走去,路过林福的时候丢下一句:“妖人。” 齐晓阳无奈,认真解释:“他叫昭溪。” 还未等齐晓阳继续说出昭溪来历,林福便打开大门笑脸相迎:“原来是昭溪少爷。” “少爷?”齐晓阳回过头看向昭溪。只见昭溪蹦蹦跳跳的就进了大门,拿着刚刚从街上买的酒递给林福:“福叔。” 林福点点头,乐呵呵地将酒接了过来。 齐晓阳心中奇怪,便多看了两眼。昭溪发现齐晓阳的关注,舔舔嘴唇凑了过去:“怎么美人儿,你要跟我花前月下共赴巫山?” 齐晓阳眼看着昭溪那张脸凑近自己,顿时汗毛耸立,后退好大一段距离。他并非喜欢男人,只不过喜欢的人恰好是男人罢了。昭溪那张脸虽然极魅是个美人,可看在齐晓阳眼里却十足的冰冷。如果不是有林青在中间作为联系,齐晓阳可能这辈子都不想和这种人扯上关系。 见齐晓阳后退,满脸透露着疏远和戒备,昭溪无所谓的笑笑,轻车熟路的往林青的房中走去。 林青太傻,那齐晓阳就得留个神,无论如何他都不会允许林青和昭溪有一丝一毫的独自相处时间。见昭溪如此熟悉林府构造,齐晓阳本来就没打消的疑虑更加厚重,当下便紧随其后。 林青已经爬到了床上,刚刚盖好被子准备休息,昭溪便推门进来,“噌”的一声窜上了床,以一个奇怪的姿势趴在林青身上。 林青被这忽然一压,弄得差点断气,一脚将昭溪踹在地上:“你有病吧?” -- 第82页 昭溪揉着被踹的腿,委屈巴巴地坐在地上蹬地撒泼:“小青儿不爱我了!呜呜呜小青儿不爱我了啊!我这么爱你!你却不爱我了!” 林青被他的声音震地耳朵疼,干脆用被子捂着耳朵不搭理。齐晓阳进来后瞥了昭溪一眼也无所表示,而是刻意绕开昭溪坐到林青床边。 昭溪见状便抱着手臂盘腿坐在地上停止哀嚎。坐了半天又见两个人没有一个搭理自己,干脆爬起来自己倒水喝。 “你对这里倒是非常熟悉啊。”齐晓阳坐在窗边看着昭溪。 昭溪将嘴里的水咽下去:“那当然,我可是林府的干儿子,当年在这住了两年呢,当然熟悉。” 齐晓阳冷笑一声当场戳穿:“别拿你们童年青梅竹马的事情敷衍我,林府八年前因为林夫人故去经历过一次大修,很多东西都不一样了。这里早已经不是你认识的林府了。” 昭溪听罢,面带微笑将手中茶杯捏在手里把玩:“哦?原来你知道。” “林青不知道你长大的样子,福叔自然也不会知道。那他为什么认识你?你还带了酒给他。”齐晓阳毫不留情自问自答道,“因为你最近来过这里。” 林青听见这话,从被子里探出头看向昭溪。昭溪眯着眼睛看着齐晓阳:“你有证据吗?没有证据可不要胡乱咬人。”说罢他突然发力,将手中茶杯掷了出去直奔齐晓阳额头。 林青一惊,拎着齐晓阳领子将人摁倒,那个杯子擦着床帘没进了墙壁之中。齐晓阳一愣:这能力之高竟然已经赶得上林青,且这个人刚刚的确想杀了自己。 昭溪见人躲开一耸肩,语气轻松:“不好意思,刚刚手滑。” 林青从床上蹦了起来,脖子上青筋暴起:“昭溪,你差不多可以了!他是我的人!” 昭溪眯着眼睛死死盯着林青不放:“他太聪明了。” 林青气不顺:“明明是你故意暴露,怎么能说他聪明。” 昭溪死鸭子嘴硬:“但是一般人不会注意那些事。” 林青咬牙切齿:“啧。你到底想干什么?” 昭溪抱着手臂半坦白:“他说的对,但是不完全对。我看见你们两个总黏在一块,我不喜欢。” 林青傻愣在原地:“啊?” “我也没想瞒你,钱老前辈之前一直在找我。”昭溪抱着手臂坐在桌子上晃着腿,“他还挺疼你的,因为我欠他个人情,所以现在我过来把人情还给你。” 林青不解:“然后呢,他找你什么事?” 昭溪笑眯眯开口:“我说的话你都知道,你那么聪明你猜猜看嘛?” 林青呸了一声:“爱说就说,不说滚蛋。人情还完,再也不见。” “不要这么冷漠无情啊小青儿。”昭溪眼巴巴的看着林青,两条腿晃的欢,“你师父他老人家可是一接到你中蛊的消息就让我滚来救人了啊。” “我没有师父。”林青声音沉闷,处处透露着不爽。 “行,”昭溪语调平缓听不出悲喜,“他还尚在你怎么说都行。” 昭溪这么一说,林青竟不知该如何回话。一时间三个人在一个屋子里面的气氛变得十分奇怪,最后还是昭溪忍不下去打破了沉默:“我打算在你家住一段时间。” “没房。”林青想都没想就回了一句。 昭溪一指齐晓阳:“那他呢?”还未等两个人寻找借口,昭溪看着两个人摸着下巴笑出声:“小青儿,该不会这段时间,你们都同床共枕吧?” 林青脸一红,抿着嘴唇移开视线。昭溪见了拍着桌子大笑:“还什么都没做?哈哈哈哈不愧是我的小青儿,有够纯情啊?” 林青啧了一声,抓着枕头对准昭溪砸了过去。昭溪向后一趟,那个枕头就飞到门口砸在了正开门的人脸上。 见砸错了人,林青把齐晓阳往外一推,自己躲到一旁。齐晓阳无奈叹气,只能起身去看被砸的是谁。 昭溪在桌子上翻了个身,改躺为趴,翘着两条小腿晃悠着看热闹。 “大公子,好暗器。”刘鹄摸着鼻子叹道。 “砸疼没?”史鹧在一旁关心问道。 刘鹄挥着手里的枕头笑:“好歹也是会点功夫的,区区一个枕头怎么可能躲不开。某人又没用功力,单纯的扔出来罢了。”说着瞄了一眼屋里装鸵鸟的林青。 齐晓阳宠溺的回头看了一眼,然后将门打开叫人进来:“有事?” “啊。”刘鹄刚要说话,就看到桌子上的昭溪,便转头问道:“这苗人是谁?” “林青的幼年玩伴。”齐晓阳语气不快。 刘鹄和史鹧对视了一眼,同时皱起了眉。齐晓阳奇怪的看了刘鹄一眼,眼神示意:有问题? 刘鹄一仰头表示肯定。 屋内看着这俩人眉来眼去的昭溪干脆从桌子上下来,走到林青的衣柜里随便翻出一件青白色的衣服,然后当着所有人的面开始换衣服。 “我去,看了脏东西眼睛要烂掉!”刘鹄一捂眼睛,拽着史鹧跑出了门外。齐晓阳瞠目结舌的看着昭溪的后背,没注意被林青一脚踹出了门外。只听“砰”的一声,林青的屋门被他紧紧关上。 “他......”站在屋外的齐晓阳指着屋内看着守着门口的林青一句话都讲不出来。 林青翻了个白眼,对着刘鹄努努嘴:“还不懂?” -- 第83页 齐晓阳这才急忙跑到刘鹄处交换情报:“怎么回事?” 刘鹄显然没缓过来,睁大双眼拍着胸口一脸受惊不小的模样。史鹧便替他开口:“之前不是查了有关苗人献祭的事情吗。林少爷让我们去查了一下南疆最近几年出的事情。” “说说看。”齐晓阳欣慰了看了一眼林青道。 “南疆五年前换了一次南疆王,之后没什么特别的大事出现。不过最近好像有点动荡。”史鹧仰着头回忆道,“似乎南疆的一些臣民在暗中招兵买马,说是南疆王出了新政策允许臣民有自己的府兵,不过数量不多也够不成军队。” “最近一段时间,南疆王好像多了一个新的国师。”刘鹄好不容易缓过劲来凑过来接道。 “国师?”齐晓阳疑惑的看了一眼刘鹄。 刘鹄点点头:“这个国师很神秘,我们查不到他的行踪。不过说是国师也没有明确的官位,只知道南疆王称他为先生,日日跟在南疆王身边。” “他负责祭祀吗?” 史鹧摇头:“应该不是,但是少爷你也知道南疆那边的人个个五毒俱全,一天到晚神神叨叨的。他们能奉为国师的人,肯定不简单。祭祀这种事情估计都不屑去搞。” “那你们查到南疆人头祭祀是什么意思了吗?”齐晓阳继续问道。 还没等到刘鹄和史鹧回答,昭溪那欠揍的声音就响了起来:“普通的脑袋是施术者向上天祈祷心想事成。如果脑袋被下毒或者下蛊的话就是诅咒别人早点死了。” 齐晓阳一愣,看向刘鹄,只见刘鹄死死盯着昭溪抿着唇不说话,齐晓阳的心中便知昭溪此话不虚。他看着林青和昭溪穿着一样的衣服心中不快,语调里带了点不爽:“几时过来的?” 昭溪看见齐晓阳眼里的醋意,心下大块,当即将林青一把搂进怀里:“从你们说国师这两个字开始。怎么样,小青儿的衣服跟我很配吧?我们很配吧?我们是不是非常配?” 齐晓阳在心里已经骂了几万遍“配个屁”,但若是此时说话定然要落于下风,当下便冷哼一声将林青从昭溪处拉出,然后紧紧拥在自己怀里宣示主权。 可齐晓阳刚将林青拉到自己怀里,林福便走进了院内:“三位少爷,外面有人找。” 林青连忙从齐晓阳腋下钻了出来:“谁啊?” 林福充满慈爱笑眯眯的看了一眼齐晓阳,又转头对着林青道:“是知府余大人。” 林青一怔,内心升起不好的预感:“他来干什么?” 林福摇摇头:“不清楚,看着挺急的样子。但是我闻到他身上有一股很浓重的血腥味,怕是大事情。” 【作者有话说:昭溪这人到底是不是情敌?究竟是好是坏?怎么一出场就和齐晓阳抢人?齐公子好惨,抢不过还打不过只能憋着。】 第四十四章 ==================== 昭溪在两人身后虎视眈眈地玩着金蟾,齐晓阳也不好再继续和林青讲小话。三个人沉默不语地回到了林府。昭溪这人虽然一路上东张西望,左顾右盼看什么都好奇,好在心思细腻没叫路人发现端倪,愣是有惊无险的回到了林府。 管家林福开门的时候看见齐晓阳横抱着林青,身后跟着一个鬼鬼祟祟的家伙,林福身为军人瞬间警惕起来:“二位少爷,这是什么人?” 林青从齐晓阳身上跳下来,晃晃悠悠地往自己屋里走去,路过林福的时候丢下一句:“妖人。” 齐晓阳无奈,认真解释:“他叫昭溪。” 还未等齐晓阳继续说出昭溪来历,林福便打开大门笑脸相迎:“原来是昭溪少爷。” “少爷?”齐晓阳回过头看向昭溪。只见昭溪蹦蹦跳跳的就进了大门,拿着刚刚从街上买的酒递给林福:“福叔。” 林福点点头,乐呵呵地将酒接了过来。 齐晓阳心中奇怪,便多看了两眼。昭溪发现齐晓阳的关注,舔舔嘴唇凑了过去:“怎么美人儿,你要跟我花前月下共赴巫山?” 齐晓阳眼看着昭溪那张脸凑近自己,顿时汗毛耸立,后退好大一段距离。他并非喜欢男人,只不过喜欢的人恰好是男人罢了。昭溪那张脸虽然极魅是个美人,可看在齐晓阳眼里却十足的冰冷。如果不是有林青在中间作为联系,齐晓阳可能这辈子都不想和这种人扯上关系。 见齐晓阳后退,满脸透露着疏远和戒备,昭溪无所谓的笑笑,轻车熟路的往林青的房中走去。 林青太傻,那齐晓阳就得留个神,无论如何他都不会允许林青和昭溪有一丝一毫的独自相处时间。见昭溪如此熟悉林府构造,齐晓阳本来就没打消的疑虑更加厚重,当下便紧随其后。 林青已经爬到了床上,刚刚盖好被子准备休息,昭溪便推门进来,“噌”的一声窜上了床,以一个奇怪的姿势趴在林青身上。 林青被这忽然一压,弄得差点断气,一脚将昭溪踹在地上:“你有病吧?” 昭溪揉着被踹的腿,委屈巴巴地坐在地上蹬地撒泼:“小青儿不爱我了!呜呜呜小青儿不爱我了啊!我这么爱你!你却不爱我了!” 林青被他的声音震地耳朵疼,干脆用被子捂着耳朵不搭理。齐晓阳进来后瞥了昭溪一眼也无所表示,而是刻意绕开昭溪坐到林青床边。 昭溪见状便抱着手臂盘腿坐在地上停止哀嚎。坐了半天又见两个人没有一个搭理自己,干脆爬起来自己倒水喝。 -- 第84页 “你对这里倒是非常熟悉啊。”齐晓阳坐在窗边看着昭溪。 昭溪将嘴里的水咽下去:“那当然,我可是林府的干儿子,当年在这住了两年呢,当然熟悉。” 齐晓阳冷笑一声当场戳穿:“别拿你们童年青梅竹马的事情敷衍我,林府八年前因为林夫人故去经历过一次大修,很多东西都不一样了。这里早已经不是你认识的林府了。” 昭溪听罢,面带微笑将手中茶杯捏在手里把玩:“哦?原来你知道。” “林青不知道你长大的样子,福叔自然也不会知道。那他为什么认识你?你还带了酒给他。”齐晓阳毫不留情自问自答道,“因为你最近来过这里。” 林青听见这话,从被子里探出头看向昭溪。昭溪眯着眼睛看着齐晓阳:“你有证据吗?没有证据可不要胡乱咬人。”说罢他突然发力,将手中茶杯掷了出去直奔齐晓阳额头。 林青一惊,拎着齐晓阳领子将人摁倒,那个杯子擦着床帘没进了墙壁之中。齐晓阳一愣:这能力之高竟然已经赶得上林青,且这个人刚刚的确想杀了自己。 昭溪见人躲开一耸肩,语气轻松:“不好意思,刚刚手滑。” 林青从床上蹦了起来,脖子上青筋暴起:“昭溪,你差不多可以了!他是我的人!” 昭溪眯着眼睛死死盯着林青不放:“他太聪明了。” 林青气不顺:“明明是你故意暴露,怎么能说他聪明。” 昭溪死鸭子嘴硬:“但是一般人不会注意那些事。” 林青咬牙切齿:“啧。你到底想干什么?” 昭溪抱着手臂半坦白:“他说的对,但是不完全对。我看见你们两个总黏在一块,我不喜欢。” 林青傻愣在原地:“啊?” “我也没想瞒你,钱老前辈之前一直在找我。”昭溪抱着手臂坐在桌子上晃着腿,“他还挺疼你的,因为我欠他个人情,所以现在我过来把人情还给你。” 林青不解:“然后呢,他找你什么事?” 昭溪笑眯眯开口:“我说的话你都知道,你那么聪明你猜猜看嘛?” 林青呸了一声:“爱说就说,不说滚蛋。人情还完,再也不见。” “不要这么冷漠无情啊小青儿。”昭溪眼巴巴的看着林青,两条腿晃的欢,“你师父他老人家可是一接到你中蛊的消息就让我滚来救人了啊。” “我没有师父。”林青声音沉闷,处处透露着不爽。 “行,”昭溪语调平缓听不出悲喜,“他还尚在你怎么说都行。” 昭溪这么一说,林青竟不知该如何回话。一时间三个人在一个屋子里面的气氛变得十分奇怪,最后还是昭溪忍不下去打破了沉默:“我打算在你家住一段时间。” “没房。”林青想都没想就回了一句。 昭溪一指齐晓阳:“那他呢?”还未等两个人寻找借口,昭溪看着两个人摸着下巴笑出声:“小青儿,该不会这段时间,你们都同床共枕吧?” 林青脸一红,抿着嘴唇移开视线。昭溪见了拍着桌子大笑:“还什么都没做?哈哈哈哈不愧是我的小青儿,有够纯情啊?” 林青啧了一声,抓着枕头对准昭溪砸了过去。昭溪向后一趟,那个枕头就飞到门口砸在了正开门的人脸上。 见砸错了人,林青把齐晓阳往外一推,自己躲到一旁。齐晓阳无奈叹气,只能起身去看被砸的是谁。 昭溪在桌子上翻了个身,改躺为趴,翘着两条小腿晃悠着看热闹。 “大公子,好暗器。”刘鹄摸着鼻子叹道。 “砸疼没?”史鹧在一旁关心问道。 刘鹄挥着手里的枕头笑:“好歹也是会点功夫的,区区一个枕头怎么可能躲不开。某人又没用功力,单纯的扔出来罢了。”说着瞄了一眼屋里装鸵鸟的林青。 齐晓阳宠溺的回头看了一眼,然后将门打开叫人进来:“有事?” “啊。”刘鹄刚要说话,就看到桌子上的昭溪,便转头问道:“这苗人是谁?” “林青的幼年玩伴。”齐晓阳语气不快。 刘鹄和史鹧对视了一眼,同时皱起了眉。齐晓阳奇怪的看了刘鹄一眼,眼神示意:有问题? 刘鹄一仰头表示肯定。 屋内看着这俩人眉来眼去的昭溪干脆从桌子上下来,走到林青的衣柜里随便翻出一件青白色的衣服,然后当着所有人的面开始换衣服。 “我去,看了脏东西眼睛要烂掉!”刘鹄一捂眼睛,拽着史鹧跑出了门外。齐晓阳瞠目结舌的看着昭溪的后背,没注意被林青一脚踹出了门外。只听“砰”的一声,林青的屋门被他紧紧关上。 “他......”站在屋外的齐晓阳指着屋内看着守着门口的林青一句话都讲不出来。 林青翻了个白眼,对着刘鹄努努嘴:“还不懂?” 齐晓阳这才急忙跑到刘鹄处交换情报:“怎么回事?” 刘鹄显然没缓过来,睁大双眼拍着胸口一脸受惊不小的模样。史鹧便替他开口:“之前不是查了有关苗人献祭的事情吗。林少爷让我们去查了一下南疆最近几年出的事情。” “说说看。”齐晓阳欣慰了看了一眼林青道。 “南疆五年前换了一次南疆王,之后没什么特别的大事出现。不过最近好像有点动荡。”史鹧仰着头回忆道,“似乎南疆的一些臣民在暗中招兵买马,说是南疆王出了新政策允许臣民有自己的府兵,不过数量不多也够不成军队。” -- 第85页 “最近一段时间,南疆王好像多了一个新的国师。”刘鹄好不容易缓过劲来凑过来接道。 “国师?”齐晓阳疑惑的看了一眼刘鹄。 刘鹄点点头:“这个国师很神秘,我们查不到他的行踪。不过说是国师也没有明确的官位,只知道南疆王称他为先生,日日跟在南疆王身边。” “他负责祭祀吗?” 史鹧摇头:“应该不是,但是少爷你也知道南疆那边的人个个五毒俱全,一天到晚神神叨叨的。他们能奉为国师的人,肯定不简单。祭祀这种事情估计都不屑去搞。” “那你们查到南疆人头祭祀是什么意思了吗?”齐晓阳继续问道。 还没等到刘鹄和史鹧回答,昭溪那欠揍的声音就响了起来:“普通的脑袋是施术者向上天祈祷心想事成。如果脑袋被下毒或者下蛊的话就是诅咒别人早点死了。” 齐晓阳一愣,看向刘鹄,只见刘鹄死死盯着昭溪抿着唇不说话,齐晓阳的心中便知昭溪此话不虚。他看着林青和昭溪穿着一样的衣服心中不快,语调里带了点不爽:“几时过来的?” 昭溪看见齐晓阳眼里的醋意,心下大块,当即将林青一把搂进怀里:“从你们说国师这两个字开始。怎么样,小青儿的衣服跟我很配吧?我们很配吧?我们是不是非常配?” 齐晓阳在心里已经骂了几万遍“配个屁”,但若是此时说话定然要落于下风,当下便冷哼一声将林青从昭溪处拉出,然后紧紧拥在自己怀里宣示主权。 可齐晓阳刚将林青拉到自己怀里,林福便走进了院内:“三位少爷,外面有人找。” 林青连忙从齐晓阳腋下钻了出来:“谁啊?” 林福充满慈爱笑眯眯的看了一眼齐晓阳,又转头对着林青道:“是知府余大人。” 林青一怔,内心升起不好的预感:“他来干什么?” 林福摇摇头:“不清楚,看着挺急的样子。但是我闻到他身上有一股很浓重的血腥味,怕是大事情。” 【作者有话说:昭溪这人到底是不是情敌?究竟是好是坏?怎么一出场就和齐晓阳抢人?齐公子好惨,抢不过还打不过只能憋着。】 第四十五章 ==================== 林福是上过战场的人,对血腥味道很是敏感。他所说的话一时间让林青内心警铃大作,连忙向门口跑去。齐晓阳和昭溪对视一眼,比赛一样的紧紧跟上。而刘鹄和史鹧对着林福行了个礼后,则脚底点地翻墙离开。 林青跑出去的时候,余省祝正在会客厅里来回走动,额头带汗面露焦急。一见到林青来了像抓住个救命稻草一样:“林公子!” 林青赶紧行礼:“余大人出什么事了?” 余省祝向他身后一看,见齐晓阳和一个陌生男子出现,着急的内心稍微安定了一些:“齐公子也在,那太好了,二位公子快随我来。” 齐晓阳跟着余省祝的脚步往外走,礼貌问道:“余大人到底出什么事了?” “人头,找到了。”余省祝低声对着二人说道,“但是除此之外,还有些别的东西,二位公子快随我来吧!” 几个人是坐着余省祝的马车出了城外,又走了好一段距离才停在一片空地上。林青第一个探出头来,只瞄了一眼就坐回了车里,顺便将跟在他身后的齐晓阳撞了回去。齐晓阳捂着被林青撞疼的鼻子皱眉:“怎么了?” 林青脸色惨白,幽怨的看了他一眼:“你要做好心理准备,很惨。” 齐晓阳点头,几人下了车。当眼前的惨烈映入眼帘的时候,就算是做好了在心理准备也很难接受。只见被杀的几个人的人头被规规矩矩的摆在了正中央,边上都是一些鲜血淋漓看不出是什么东西身上的肉块,地上画着奇怪的符号将这些东西包裹进去。空气中浓厚的血腥味说明这些东西留存的时间并没有很久。 齐晓阳皱着眉头有些反胃,转身扶着马车一阵干呕。林青满脸心疼,抓着齐晓阳的手用力的摁了摁他虎口的位置。 “废物。”昭溪翻了个白眼,从兜里掏出一个小荷包在齐晓阳鼻下挥动了一下。小荷包里面的味道清新醒脑,再加上林青的按摩,齐晓阳的反胃感总算能缓解一些。齐晓阳感激的看了昭溪一眼,却看见昭溪眼神亮晶晶的看着地上的符号。 “邪神。”昭溪伸出舌头舔了舔自己的下唇,语气里无法抑制的兴奋。 林青皱眉顺着昭溪的方向看了过去,只见昭溪的眼睛再次变成了蛇的竖瞳,内力有轻微的外泄,而一直在昭溪袖中藏着的金蟾此时也已经趴在了他的肩膀上,身上的皮肤颜色变成了更加诡异的金色。 余省祝的注意力都在眼前的惨状上并没有注意到昭溪的变化。感受过一次昭溪变成竖瞳后状态的林青感觉现在不能再放任昭溪这样下去。林青用衣上的布料包裹手掌,又护了一层内力上去,这才拍上了昭溪的肩膀。 昭溪的内力炽热,林青覆上昭溪肩膀的瞬间就能感受得到昭溪周身的高温。而林青的内力恰好与之相反,冷热相撞昭溪当场回神:“你干什么?” “我还想问你干什么呢。”林青咬着牙,将手上被烧黑的布条对着昭溪挥了挥,“这周围可都是官场中人,你想怎么死都行,别拉我们陪葬。” “小青儿,”昭溪敛了气息,将金蟾收进袖中,眼睛却依旧是竖瞳只不过没有危险的气息。他凑近林青眨了眨眼睛,笑嘻嘻的用只有两个人的声音道:“你看我眼睛是不是变了?” -- 第86页 林青不想说话,用手掌抵着昭溪的胸口不让他接近。 “一般看到危险的东西,我的眼睛就会变。神奇吧?”昭溪丝毫不介意林青躲避的动作,指了指地上的符号,“这是南疆弑九天大风神的祭祀图。” 一串文字听得林青头都大,他揉了揉太阳穴:“南疆什么玩意儿风火轮?” 昭溪无奈重复:“南疆弑九天大风神,一个邪神。” “他干嘛使的?” 昭溪仰着头,用右手食指点着下巴认真回忆道:“据传说,这个神很灵,但是需要的代价很大,必须以血为引,血越多越灵验。而且与普通的神佛不同,你寻求的任何东西,贪嗔痴念他都可以满足你,甚至是......”昭溪凑近林青耳边,缓缓笑道:“天下。” “啥?”林青掏了掏耳朵一脸嫌弃,“天下可不是这种玩意说能给就能给的。” “我当然知道,”昭溪拍了拍林青的肩膀笑道,“有你林家在,天晟怎么都不会败给这种东西的。” 就在两个人打算继续话题的时候,齐晓阳一脸阴沉的凑了过来:“你们在干什么?” “没什么,就是昭溪说这是个邪神的祭祀现场。” 齐晓阳怀疑的看了一眼昭溪,这人刚才爆发出来的奇怪气场他不是没有感受到,但是现在这人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就像是刚刚的事情都没有发生。齐晓阳的视线又落在林青身上,他不知道为什么林青会这么相信昭溪,甚至在被昭溪伤害过之后,还会潜意识的帮着昭溪以防他出事。想到这,齐晓阳将手覆上林青额头。 林青被他这举动吓得一蹦,手速极快的拍开:“你干什么呢?” 齐晓阳疑惑:“没发烧啊,难道又被下蛊了?” 昭溪听到这话,将林青扯进怀里吧唧一口亲在他脸上,满脸挑衅的看着齐晓阳:“下了,是情蛊。你瞧瞧厉害么?” 另一边的余省祝早就看这边情况不对,走过来恨铁不成钢:“二位公子啊,我这是实在没办法了才找的你们。这件事可不能被上面知道啊,不然我的官位可不保啊。” “你哪里害怕?”昭溪奇怪的看向余省祝,“这里一个将军之子,一个宰相之子,你找他们不就相当于宰相和将军都知道了吗?你是不是脑子有病?我怎么没看出来你哪里害怕?” 齐晓阳抱着手臂毫不客气:“余大人是盘算着这件事也有林青一份,谅他也不敢告诉将军,且我现在和宰相父子出现隔阂宰相也无法知道。两个人又能借势,又不用让上面的人知道,岂不美哉。” 余省祝的确是这么想的,但是没想到这么快就被齐晓阳戳破,心中紧张却也面不改色:“齐公子哪里的话,我这不是寻思你们二人见多识广还能帮帮我么。再说北柘皇子这几天的确一直找我要说法,把罪名全都按在林公子身上,我这不也是帮着林公子洗清罪名吗。” “老狐狸。”昭溪冷笑一声走过去,蹲在地上仔细观察起来。 林青走到他旁边指指地上的肉块:“这些都是动物的尸骸,好在没有人的。” “那看来,这个阵法的主人想要达成的并不是天下。”昭溪点点头。 “这种情况,想达成的是什么?” “看起来像是希望谁早死早超生。”昭溪捂着鼻子在阵法上来回转悠,最后停在了阿格苏的头旁边,“咦?” “怎么了?”林青走过去蹲下看了看,“没什么特别的啊?” “这个人,是阵眼。你最好别碰,这里面有只虫。”昭溪将林青拉到身后,然后将袖中的金蟾抖出来。 金蟾出来之后,那颗头就开始有轻微的抖动,等到金蟾落地之后,头抖动的力度变得就更大了。在场的人都不约而同的向后退了一步。只见金蟾一跃而起,与此同时头中蹦出一条灰色的大肉虫飞速逃脱,那金蟾一张嘴,眨眼功夫就将那只肉虫卷进了嘴里。而后鼓了两下嘴,对着昭溪打了个饱嗝。 近距离围观的林青顿时想起前不久刚刚被那只吃遍蛊虫的金蟾贴了,顿时脸色铁青转头吐得昏天黑地。 昭溪笑嘻嘻的搭着林青肩膀:“其实子母蛊可以从伤口处勾出来的,只是那样的话它需要从休息的五脏六腑里爬到伤口处,你会更加难受。我跟你讲啊,这个小蛤的粘液是可以药用的,所以你这波不亏的。” “在五脏六腑里?” “五脏六腑是精血最旺盛的地方,尤其是心。平日里子蛊就在心中沉眠,不会动你也就没什么不适,除了因为供养它而失去一些血。此时若是强行拔出,肯定要损伤你的心气,所以需要催动让它从心中爬出来,这样金蟾也能快速的将它勾出来吃掉。”昭溪拍了拍林青后背,将衣兜里面刚刚给齐晓阳的荷包拿出来递到林青鼻下,笑嘻嘻的道:“我不会害你的。” 闻道荷包的清新味道,林青胃里稍微舒服了一些,他看着昭溪:“你会催蛊?” “小青儿不要这样嘛。”昭溪将下巴搭在林青身上,整个人软趴趴的贴了上去:“你不要问嘛,你要是问的话我不能撒谎,但是又不想告诉你怎么办啊。” 林青眯着眼睛一脸嫌弃:“你对我撒的谎还少吗?” “我没有哦?”昭溪无辜的睁大眼睛,“我可是从始至终都没有对小青儿撒过谎哦?” “我不信。” -- 第87页 “啧啧啧,小青儿你果然是忘了啊。”昭溪面露难过的低着头,“竟然对你影响那么大。” “什么东西?” “没什么啦。”昭溪推着林青后背将林青推出祭祀中央,“现在我们可以去找那个人了。” “怎么找?”齐晓阳用手帕给林青擦了擦头顶的汗问道。 昭溪嫌弃的看着他俩自然地举动撇撇嘴:“那个大肉虫,就叫祭天蛊。是专门为了祭祀南疆弑九天大风神培养的蛊。据说祭祀成功之后就会羽化,但是要是没成功就说明奉献的贡品和需求不符,神将降下天罚使蛊虫弑主。”说到这,昭溪似乎想起了什么好玩的事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但是现在神的使者被蛤蟆吃了,估计施术者现在也被反噬了吧。” “你说什么?”林青一愣,“蛤蟆?你不是说那玩意儿叫金蟾吗?” “是金蟾啊。”昭溪抱着手臂理直气壮,“但是这只金蟾的名字就叫蛤蟆啊!” “为什么一只金蟾会叫蛤蟆啊?!” “因为是你起的名字啊!”昭溪眯着眼睛看着林青一脸不爽。 “我起的?”林青指着自己一脸的不可置信,“你的蛤蟆为什么是我起的名字?” 昭溪撇撇嘴不打算再理林青,而是反手将金蟾扔在地上,低声下令:“去!” “不是,为什么是我起的名字?”林青不依不饶。 昭溪伸出食指挡在林青嘴上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嘘,跟着小蛤。” 第四十六章 ==================== 金蟾虽然小,但是蹦的速度出奇的快。需要几个人大踏步的往前追赶,三个学武之人还算可以,但是这可苦了余省祝,只见他上气不接下气的走的满脸是汗。昭溪轻蔑一笑:“要不这位大人还是别追了吧,小心死路上。” 林青无奈:“余大人还是坐马车吧,小心老胳膊老腿。” “不碍事不碍事。”余省祝擦着汗继续往前追赶。齐晓阳看林青皱眉,直接伸手抓着余省祝的衣领直接将人扔在身后紧跟着的马车上。 昭溪看了一眼齐晓阳的举动,龇牙笑着:“假仁义。” 齐晓阳不接话,只是继续跟着走。一队人马走了好一阵,才走到山林深处的一座破败小屋前。昭溪站在门口挡住了众人要迈步进去的动作,对着金蟾打了个口哨。那金蟾立刻就发出一声冗长的叫声,而后忽听一阵窸窸窣窣,一瞬间门口爬出无数的虫子在地上扭动,看得人一阵毛骨悚然。 昭溪轻轻挥手,一阵热浪就将那些虫子尽数包裹。它们被昭溪内力灼伤,只动了几下就自燃成一小撮炭灰。昭溪做完这些又闭着眼睛听了听周围的动静,见没什么事这才让开路对齐晓阳道:“齐公子,麻烦您打扫一下哦?” 齐晓阳抬手,随意挥出一阵掌风将地上的灰尘扫出一条路来。昭溪蹦蹦哒哒的打了头阵,还不忘嘲讽一拨:“就这点内力?” 齐晓阳被他气的一口气没上来,却又见林青走过来拍拍他的肩膀,火上浇油:“没事,你有力气。” 昭溪走进屋内,扫了一眼最后拿着门口立着的烧火棍将床上的被子掀起,只见一个满目狰狞却只能苟延残喘的男人趴在那里。昭溪嫌弃的一扔烧火棍对着身后道:“就是这个了。” 听见昭溪的声音,那男人蠕动了一下,抬头看向昭溪而后不可思议的睁大了双眼。 似乎感受到身后人的动作,昭溪也低头看了过去。这一对视,那男人顿时向昭溪伸出手来,那只手臂就像被虫蛀过一般都是伤痕。他伸着手,似乎很想触碰昭溪,眼神里像是被一瞬间点燃希望一般。 昭溪紧皱眉头看着这个已经不成人样的男人,似乎在想他是谁,但是又好像实在想不起来。齐晓阳抱着手臂盯着那两个人之间的互动,微微的眯起了眼睛。 那男人张开嘴,声音苍老的吐出一个字:“少......” 男人并没有用南疆话讲,听见这句天晟话,昭溪瞳孔骤然缩小,猛地一挥手,动作快的甚至让人以为产生了错觉。而就这一下,那男人就当场断了气。齐晓阳瞬间站直身体,厉声出言:“昭溪!” “诶,可惜了。”昭溪啧啧两声,“我本来想帮他拔蛊的,可惜,他太激动了。” “是你杀的。”齐晓阳沉声肯定道。 “怎么会呢?”昭溪挥动着手里一条还在蠕动的虫子笑道,“我真的是拔蛊的。小青儿就在我旁边,我怎么会杀人呢。” 刚刚那场景,昭溪站在床边,他身边只有林青一个。而齐晓阳则是在门口等着还在下马车的余省祝。齐晓阳看向林青,只见林青在看着昭溪,眼中有疑惑有怀疑还有不解。 林青的确看见昭溪动了手,但是动作太快,环境又暗,他也没看清昭溪到底是在捉虫还是在杀人。可现在虫子就在昭溪手上,物证在此任谁也没法再反驳他刚刚是杀了人。 余省祝进屋的时候,屋子里面三个人互相对峙,气氛剑拔弩张,似乎下一刻就要打起来一般。余省祝摸摸额头颤颤巍巍开口:“三位公子?” “人死了。”林青开口道。 齐晓阳惊讶的看着林青,而昭溪则是得意的笑开。 林青不敢和齐晓阳对视,转头对着余省祝解释道:“本来就被蛊虫反噬,刚刚见有人进来又太过激动,所以猝死了。” -- 第88页 “这个小东西就是杀手哦。”昭溪笑眯眯的将虫子递到余省祝眼前。 那虫子连眼睛都没有,却浑身是毛的在昭溪手中挣扎。吓得余省祝大叫一声退出了屋外。 恶作剧让昭溪心情大好,他笑眯眯的从桌上拿起来一个透明的琉璃罐子,然后将那只虫子扔了进去。扣紧盖子之后昭溪将罐子放在余省祝眼前:“这位大人,您可以那这个去交差了。对了,床上那个人也可以一起交出去。” “那是什么人?”余省祝不敢看虫子,而是指挥手下拿着罐子,看向屋里道。 昭溪转头,看着阴冷漆黑的屋内,眼中闪过一瞬间的惋惜而后消失不见:“一个,天赋异禀的南疆蛊师。”说完,昭溪又笑了起来:“这样吧,我比较知道蛊虫的事情,这个房间我先帮你们排查一下怎么样?” 余省祝听了赶紧拱手作揖:那就拜托这位公子了。 林青看着昭溪再次走进屋子笑道:“我帮你吧。” 昭溪耸耸肩没有拒绝。齐晓阳掏出火折子点燃供给两人照明,林青和昭溪就开始在屋内认真的翻找起来。 齐晓阳的眼睛一直在跟随昭溪的动作没有放松,而林青则是在认真的寻找。 屋内陈设很是简单,就算是食物也只是烂掉的果子,林青一眼就看出这是城中倒出来的垃圾。似乎这个屋主这么久以来就靠着翻找泔水度日。 简单的翻找后,这屋中没有蛊虫的痕迹,也没有什么宝贵物品的痕迹。最后只在枕头下,翻出一封南疆字的竹简。林青眯着眼睛看着竹简,越看越奇怪,在他印象里似乎只学过北柘字但是并没有学过南疆字,可是这个竹简上的南疆字他却看得懂。 昭溪抱着手臂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优哉游哉的看着林青读着那本竹简,嘴角若有似无的带着一点笑意。 “写的什么?”齐晓阳走进问道。 “呃......”林青抬头看着齐晓阳满脸写着有苦难言四个大字。 齐晓阳了然替他掩饰:“你看不懂。” “对对对。”林青连连点头。 昭溪笑笑,走过去拿着竹简看了两眼,嘴角的笑意也渐渐消失,然后拿着竹简往余省祝手里一丢:“怎么办,我们都看不懂。” 余省祝拿着那份竹简看着上面的鬼画符也不明所以,便将竹简用布条包裹:“没事,朝中肯定有人看得懂,到时候我们去找人破译一下就好了。几位公子还有别的发现吗?” 三人同时摇头。 余省祝让开身子:“天色不早,那我送几位回去?” “也不必麻烦。”齐晓阳笑着拍拍余省祝的肩膀,“山间空气清新,我们溜达溜达就好。余大人还要处理这的善后工作,只是今天这件事......” 余省祝当即明白齐晓阳不想多惹是非,便点头笑道:“皆是我一人功劳。” 齐晓阳满意点点头,率先一步走了出去。林青行礼之后也赶紧跟上,昭溪双手交叉扣在脑后晃晃悠悠的也跟着离开。 寒冬腊月,山间树木光秃没什么遮挡。几人走了很远才离开余省祝一干人等的视线,齐晓阳侧耳倾听一阵周围无人,但还是小声问道:“竹简写的什么?” 林青面目难色看了一眼昭溪,昭溪无所谓一耸肩膀:“说的是,扇藏阵中。” 齐晓阳不信:“就这四个字?” 林青点点头。 齐晓阳低着头念了两遍这四个字,忽然毛骨悚然:“他想要冰丝天地扇?在……阵中?” 林青连忙捂住齐晓阳的嘴:“嘘嘘嘘,别说别说。” 齐晓阳点点头,拿掉林青的手看了一眼昭溪:“他知道没事吗?” “我又不想要那劳什子。”昭溪耸肩兴致缺缺,“要天下对我而言也没什么用。不过……”昭溪话锋一转,凑近齐晓阳:“美人儿,我还挺想知道那个阵,是什么的。”昭溪拉长声调笑道,“你们天晟又不是我南疆,每天都在那些神神叨叨的东西里面活着,哪儿来的阵啊。” 林青不语,如果说天晟朝和阵这个字有关系的,他能想到的就是当朝大皇子周泽祯。当时大皇子诞生的时候曾经有一个备选名字就叫阵,只是周启晟不喜欢这个字,便改成了祯。但是如果真的是这样,事情未免也太过简单。更何况天晟朝还没有立太子,大皇子今年也才十二岁。这么早就谋取天下,那往后的那些日子里还玩什么。 齐晓阳看透林青心中所想,宽慰到:“或许事情不是我们想的那样呢?他一个南疆人,下那么大的阵法,只为了杀一个十二岁的小童?” “有何不可?”昭溪笑嘻嘻插嘴道,“如果是大富大贵之人,那个阵法就足够了。” 林青一愣,蹲在地上抱着脑袋哀嚎:“完了完了,德妃那个人可很不好相处啊。” 昭溪不知天晟朝中事,便看向齐晓阳。齐晓阳无奈只能解释:“大皇子是德妃的儿子,也是皇上的长子,有皇后和后宫那么多妃子在,第一个生还生了儿子的女人,哪里是林青这种只会上房揭瓦的人能对付的了的。” “我不管。”林青站起来揪着齐晓阳的衣领道,“你得捞我。” “好了好了。”齐晓阳安慰的拍了拍林青肩膀,“或许德妃不会知道的那么快,而且这件事本身也和我们没什么关系。她应该不会找到我们头上。” -- 第89页 林青叹口气,望着天空:“但愿如此。” 第四十七章 ==================== 自从南疆蛊师这件事情之后,昭溪就每天都住在林府之中,和林府中人打的一片火热。至于那件事之后余省祝怎么上报,林青也不想管。只有齐晓阳还在暗中调查有关扇子的消息,他总是觉得这件事情还有蹊跷,单凭南疆蛊师一个人如何烧毁悦来客栈?只是当他把此事和林青说起的时候,林青总是顾左右而言他,几次下来齐晓阳便也不再询问只是自己去调查。 两个小女孩现在已经在栾玉儿的店铺里面帮忙。好久未见,又是自己救下来的孩子难免有些感情,齐晓阳这天起个大早便买了些小物件去了栾记点心铺。 一进门,栾玉儿便乐呵呵的迎了上来:“齐公子,今儿怎么就你一个人?”说着还不忘向齐晓阳身后瞄几眼:“我师弟呢?” 齐晓阳笑笑将手里的东西递给栾玉儿:“就我一个。” 栾玉儿打开东西看了一眼,随即笑着向后面招招手:“芷兰汀兰,来,你们晓阳哥哥来了。” 话音刚落,齐晓阳就看见两个小女孩鸟一样的飞了出来:“晓阳哥哥!” 齐晓阳蹲下身子摸了摸两个小孩的脑袋,看着栾玉儿将小礼物递给两个小孩。“你把她们照顾的很好。” 栾玉儿笑了一声:“你这话,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才是他们爹。” 齐晓阳笑笑没说话而是静静的看着两个小孩,忽然他的视线落在两个人腰间的玉佩上:“你买的?” 栾玉儿摇摇头:“芷儿汀儿你们的玉佩哪里来的?之前怎么没见你们带过?” 芷兰一听,慌忙将玉佩藏进裙子。栾玉儿皱眉,上前一步抓着芷兰的手:“哪里来的?” 芷兰嘴一瘪,眼睛开始蓄水。汀兰看见姐姐被栾玉儿教训,着急的解释道:“师父,师父你不要说姐姐,这个玉佩是我们……” “汀兰!”芷兰见妹妹打算招供,急忙拦道。 栾玉儿被芷兰心思气笑,伸出食指戳了戳芷兰的额头:“小丫头,你都在我这里待七八天了,拜师茶都喝了,还这么不相信我?小丫头骗子怎么心思这么重,跟你家小师叔一样。” 芷兰被栾玉儿戳的向后退了一步,却依然抿着嘴不说话。 栾玉儿正打算进一步教训,却听见门口一个声音响起:“胡咧咧什么呢,怎么又扯上我了?” 齐晓阳听见熟悉的声音惊喜回头,只见林青抱着手臂正站在门口无奈的盯着自己看。栾玉儿见林青来了笑眯眯:“我就说你们两个怎么可能不在一起。” “昭溪没跟你在一起?”齐晓阳连忙迎过来。 “他一大早就出门了,鬼知道他干什么去了。”林青进门,毫不客气对着齐晓阳翻了个白眼:“我不想让你查,所以你问我什么我都不说,结果你主意还挺正,还背着我从点心铺子开始查。” 齐晓阳笑笑:“悦来客栈事发蹊跷。我总觉得能从这两个孩子这里寻到一些什么。” 芷兰看见来者是林青,瞬间破防,奔着他就扑了过来,抱着林青的大腿嚎啕大哭。一旁的汀兰看见姐姐哭泣,也跑过来一起大哭。林青无奈,蹲下身子将两个小孩揽进怀里拍拍后背以示安慰。 栾玉儿满脸酸气的看着两个小孩在林青怀里:“明明我才是师父吧,怎么这俩这么喜欢林青?” 齐晓阳叹气:“同命相怜吧。” 栾玉儿听着转头看向齐晓阳:“话说我记得当今宰相夫人好像是续弦?你怎么不跟他们同命相怜?” 齐晓阳点头:“对,我娘生我时就难产死了,但是我一岁的时候,现在的宰相夫人就有了身孕,所以宰相就抬了她当平妻。所以我小时候其实对母亲这个称呼印象不深。”齐晓阳顿了顿继续道,“也就不太清楚至亲去世的感觉是什么样的。自然也就无法共情。” 栾玉儿撇撇嘴:“冷血。” 齐晓阳摸摸鼻子笑道:“可能是。”说罢也不打算继续这个话题,便走到林青身边,“你知道她们的玉佩来源%3F” 林青将哭累后昏昏欲睡的小孩递给店内的伙计小声道:“东西是沈戳给我的。当时清理悦来客栈的时候,看见一枚玉佩碎成两块被老板娘抱在怀里。当时他就觉得这可能是一对爹娘留给孩子们最后的念想了,便托我带给她们俩。” 林青低着头不再说话,齐晓阳知道他是想到了许倩,许倩去世之后,林将怕睹物思人收起了许倩所有的东西,以至于林青现在除了那座坟,连一件怀念娘亲的物件都没有。齐晓阳蹲下身,拍了拍林青肩膀。 林青吸了吸鼻子,站起身对着众人笑道:“我没事。”罢了又继续说道,“但是其实那枚碎成两块的玉佩并不是玉。”林青皱皱眉:“是一块有着玉石颜色的石头,创面也不是巧合碎掉,而是人为切开。我觉得事情蹊跷,所以带给他们的时候有嘱咐不要戴在身上。”说到这,林青苦笑一声,“但是我早该想到,娘亲留下的东西,肯定是要日日陪在身上一刻都不想离开,这样就好像......就好像娘亲还在身边。” 齐晓阳和栾玉儿听见这话都不知应该怎么接,只是沉默的站在原地。 林青察觉两个人之间的气氛不对,赶紧转移话题:“话说你们两个有没有发现什么不对的或者奇怪的地方?” -- 第90页 齐晓阳摸着下巴笑道:“我最近派刘鹄史鹧二人去查了悦来客栈,没有奇怪的地方但是查到了一个有趣的东西。” 栾玉儿感兴趣道:“是什么?” “冰丝天地扇的来源你们知道吗?”齐晓阳一边往里屋走一边小声问道。 栾玉儿知道此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便随手屏退伙计看店,给他们指向无人安全的房间。 齐晓阳看见两个人眼巴巴的看着自己便继续说下去:“上一个朝代的开国君主被高人指点,偶然得到了冰丝天地扇因此靠着上面的指引国富民强,后来末代帝王的时候扇子丢失,所以才惹得兵戈四起,战乱不断。最后是天晟的开国皇帝拿到了扇子,平了天下。” “但是现在,扇子丢了。”林青皱着眉头无力的躺在椅子上,“难怪圣上这么想要,原来那本来就是皇室的东西。但是这么重要的东西是怎么丢的啊?” 齐晓阳贴在林青耳边小声道:“你还记得五年前皇上微服私访差点没回来的事情吗?” 林青一惊,睁大了双眼看着齐晓阳,他张着嘴半天都没说出话来。 齐晓阳点点头:“就是那次,圣上遭难,臣子们倾巢出动,无人重视皇宫,所以宫中失窃。” 林青皱眉:“那次之后,皇上在民间被救,所以带了救命恩人回来宠幸。而皇后即使与皇上伉俪情深,也只能失宠了。可是,皇后娘娘并不知道扇子失窃的事情啊?怎么还会被迁怒?” 齐晓阳点头:“皇后的确不知道。这件事情知道的人很少。我也是通过我爹知道的。只不过重要的东西丢了,人总会想找一些发泄的口子,皇上也不例外。” 林青听着齐晓阳的话,眯起眼睛:“你什么时候又和你家的老狐狸有联系了?” 齐晓阳笑的坦然:“一直有啊。” 栾玉儿嫌弃的将两个人的距离推远:“可是现在的问题就是,扇子从皇宫出来之后到了哪里。” 齐晓阳收起玩笑心思继续道:“悦来客栈的掌柜是四年前开始发展的悦来客栈,开客栈之初就投资了一大笔钱财。但是在那之前,他其实是一个一贫如洗的人。” “你是想说,悦来客栈的老板钱来的不正?”林青摸着下巴接话。 “正是如此。”齐晓阳笑道。 “那按照你的做法,查出什么来了?”林青给齐晓阳倒了一杯茶问道。 齐晓阳拿着茶杯缓缓道:“悦来客栈的老板江湖人称草上飞,是个飞贼。” 栾玉儿一拍巴掌站起来道:“草上飞郭衾?” 林青转头看向她,做了个请的手势:“你的主场你来说。” 栾玉儿摩拳擦掌道:“郭衾劫富济贫,但是只挑为富不仁的下手,轻功又极好所以江湖人称侠盗草上飞。但是据我所知他已经消失匿迹很多年了,你怎么知道他就是悦来客栈的老板?”刚提出问题之后栾玉儿又恍然大悟自问自答道:”因为他手臂上有一只蝗虫?“ 齐晓阳点点头:“对,悦来客栈的老板手臂上就有一只蝗虫,但是因为很少有人拿这种东西当纹身,所以身份很明显。平日里是藏起来的,不过好在这次火还没烧到人,所以他手臂上的纹身还是可以看见的。”说罢他看向林青认真解释道:“刚才来的路上我碰见了沈戡的副将杨溯,他告诉我的。” 栾玉儿听罢连连摆手:“不可能,郭衾是个文盲,怎么可能想得出芷兰汀兰这种文艺兮兮的名字。” 齐晓阳歪头看她:“不会?那有没有可能是他夫人起的?” 栾玉儿使劲摇头:“不清楚,我可以去问问孙小涵,她对江湖上的八卦知道的比较多。” 第四十八章 ==================== 被栾玉儿叫过来的孙小涵满脸八卦笑眯眯的凑过来:“郭衾啊……悦来客栈的老板的确是他,他老婆是江珍宝,也是个飞贼。他俩都是文盲,的确取不出汀兰芷兰这种文绉绉的名字,就连悦来客栈也是因为天下客栈不是叫来福就是叫悦来,所以他们才取了这么个名字。” 林青听她言语皱眉:“所以你早就知道那两个丫头是飞贼的女儿?” 孙小涵眯着眼睛笑道:“飞贼的女儿怎么了,孩子又没做什么错事,而且他夫妻二人金盆洗手很多年了。” 林青摇摇头:“我的意思是说你早就知道?” 孙小涵点头:“我知道啊。” 林青无奈:“那你怎么不说?” 孙小涵理直气壮:“你们也没问啊?” 林青无奈坐在椅子上生闷气,齐晓阳就在一旁捏着他的后脖颈子顺气。几个人一时之间谁都没有说话,没过多久齐晓阳忽然出声:“悦来客栈被烧,里面的人遇难,会不会和扇子有关系?” 林青仰头看着齐晓阳的下巴。齐晓阳低头挠了挠尽情的下颌开始推测:“如果我是想要扇子的人,就一定会拜托最厉害的飞贼。而五年前正好是郭夫人怀着汀兰的时候,芷兰又是三岁,老弱妇孺很容易拿捏。而得手之后,再给他一大笔钱让他在中京开一家客栈。一个是可以监视他们全家的一举一动,二是有一个稳定收入的生活也是郭衾一家想要的。” 林青眯着眼睛安静的享受齐晓阳的举动并且提出质疑:“可是,什么人在事成之后不会杀他?而且那个放火烧客栈的看起来也不是什么善茬,难道是两拨人?” -- 第91页 孙小涵一直闭着眼睛摆弄手指,听见这话后缓缓睁开:“郭衾有一个金主,是什么人江湖上一直没人知道。但是这个金主据说有钱有势,很有可能就是派他进去偷东西的人。也就可以解释为什么事成之后不会杀人。” 栾玉儿摇摇头:“你们有没有想过,如果我是郭衾,为了活命,我很有可能偷到扇子之后为了保命不会交出去。” 齐晓阳和林青对视一眼忽然恍然大悟,激动的异口同声:“岸芷汀兰!” 栾玉儿和孙小涵笑眯眯的点头看着他俩,林青见状抿着嘴唇:“你俩又知道了?金主是谁?” 孙小涵摇摇头:“这个是真的不知道,但是据传闻,金主是宫里的人。” 一听见宫中的人,林青刚刚燃起的热情又灭了下去:“又是宫里的人。” 栾玉儿将茶点递给他:“但是至少我们可以找到扇子的所在了。” 林青皱眉:“对方既然下手烧了客栈,有没有可能已经找到了扇子的所在之地?” “也有可能是,这么多年都没有找到扇子的所在之地,所以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让所有的人都找不到。”齐晓阳看着窗外沉声道,“毕竟开门的东西在小孩身上,而地点也在孩子的名字上面。” 林青还是想不通:“这么多年了都没动手杀人,怎么忽然就动手杀人了?” “因为江湖人都知道了。”孙小涵猜测道,“不止是江湖,北柘南疆都知道了。我想最开始可能只是单纯的天晟朝内的夺权,但是最近变成了天下的争夺。所以干脆就毁掉了扇子让所有人都不知道。” 林青摸着下巴还是想不通,便从最开始捋顺序:“这件事先是南疆蛊师人头祭祀为了杀人,然后是悦来客栈被焚烧,最后是南疆蛊师那只竹简上写的扇藏阵中。” 齐晓阳道:“我看不懂竹简上面的文字,但是凭借上面的痕迹应该是最近才有人把东西给那个南疆蛊师让他咒杀别人的。但是无论怎么样,我们先去找扇子。” 一拍即合之后林青又去了孩子的房间,好言劝慰了半天才从姐妹俩那里把玉佩重新借到了手里。而后便让孙小涵和栾玉儿好好照顾两个孩子,他和齐晓阳去寻找玉佩所在之处。 “南边。”孙小涵在他们两个要出门之际,从口袋里拿出两个护身符给他们分别带上,嘴里叮嘱道,“小心南边。” 行走在路上的齐晓阳低着头开始盘算:“白芷生于山林,山林中若说水边盛开兰草的地方就是……” “南疆么。”昭溪忽然从身后勾住他二人的肩膀,把林青吓了一跳,以手为掌转身就劈。昭溪用手腕一挡,笑嘻嘻的躲开了攻击蹦到了一旁。 齐晓阳一看见昭溪,整个头都是痛的,他翻着白眼语气不善:“你怎么在这?” 昭溪笑眯眯的勾着林青的肩膀,习惯性的贴了上去:“我今天出去玩,回来的时候就看见你们在这里讨论要去南疆的事情。” “为什么是南疆?”林青从他怀里挣扎出来躲在齐晓阳后面问道。 “南疆兰草最多啊,”昭溪毫不介意林青举动依然笑眯眯道,“而且若说山林之中水潭边的兰草丛,那就是最有名的南巫山月影潭,那处兰草丛若是翻译成天晟话,”昭溪笑眯眯凑近齐晓阳意味深长的开口,“叫鸩月沟。你说巧不巧?南疆人很少有人会写天晟字,所以有些同音的字就直接互相代替了。你说那个阵和这个鸩会不会就是一个?” 齐晓阳看着昭溪,内心的戒备又多了一分,他刚想开口就看见昭溪跟一条无脊椎动物一般钻到林青身边:“小青儿,快过年了,我们过完年再去吧,不然你现在就去的话没有那么快回来,大嫂也会担心的对不对?” 大嫂就是林青的逆鳞,一听见大嫂,就算是天塌下来也得往后延。当即林青便同意过完年再去南疆一探究竟,而齐晓阳见他如此,便先派刘鹄和史鹧先去一步打探南疆情况。 转眼就是腊月初八,大清早,林府就传出一阵腊八粥的味道。林青起床穿衣出门,见院中齐晓阳和昭溪的客房依然紧闭,他徘徊一会还是选择窜进齐晓阳的房中。 齐晓阳难得的赖了一会床,还未清醒,就觉得一个毛乎乎的脑袋钻进自己被中。他无奈的将那颗脑袋拽了出来:“林青。” 林青笑眯眯的趴在他胸口上:“你再睡会,我今天去找沈戳玩晚些时候回来。今天天比较冷,昭溪那小子一到冷天就在房中不愿意动弹,所以今天林府的保卫就靠你啦,晚上我回来吃腊八粥,跟翠儿姐说要多加点蜜糖的那种。” 齐晓阳揉了揉肉林青的后脑,也不问理由,只是闭着眼睛哼了一声算作回答。林青见他还未清醒,便又抱了一会才跑出房门。 前段时间沈戡从楼梯上跌落受伤,这些日子还没养好,军营的大小事务都交给了副将杨溯打理。而他本人则在府中安详的享受假期。好久没见,林青从后院林良的酒窖之中拿出一坛上好的女儿红当做礼物。而后便直奔沈戡府邸。 沈戡的府邸继承自沈老将军,府中人都熟悉林青。林青年岁小也从来不摆少爷架子,所以这些军营老人都把他当自家孩子,见他来了一个个慈眉善目面带微笑就算做打过招呼。林青早就习惯这种模式,点头微笑就算做回礼然后就直奔沈戡房间。 -- 第92页 林青风风火火的推门进去的时候,沈戡和杨溯都在。林青一愣瞬间就知道这个时候不适合自己,遂向后退了一步准备开溜。但是杨溯三步并作两步逮着林青的脖领子就将他抓了进来。 沈戡大大咧咧和林青关系极好,随便他没大没小。但是杨溯可是一板一眼的像林良亲传一样,比起做事没溜的林青,杨溯更喜欢齐晓阳这种做事稳妥的大家公子。再加上杨溯已过而立之年,比沈戡等人都大,所以他面对林青的时候永远是一副严肃的模样。 或许沈戡和林青打架的时候不会下死手,但是杨溯可不是,每次比武两个人都是鼻青脸肿。林青有时候在想,若是没有沈戡在场,这个人砍了自己应该也是有可能的。只是不能暴露自己韬光养晦这件事,因此林青对于杨溯则是能躲就躲。 现在被人揪着衣领抓了进来,林青缩着脖子一个劲的赔笑:“杨副将。” 沈戡看到林青久违的装蒜模样,拍着桌子一个劲的笑。林青翻了个白眼将酒坛子放在桌子上:“我就是来送酒的,你们聊,你们聊。” 杨溯松开了手冷声道:“这件事你该知道。” 林青眨眨眼站直了身体,看向沈戡手里的黄色卷轴:“这是什么?” 沈戡撅着嘴:“你知不知道中京郊外山贼的事情?” 林青点点头:“你不是和小白围剿过一次吗?” 沈戡继续道:“中京郊外的六十七寨,我之前和林白带兵剿过一次,但是收效甚微。林白为这事气的不行,现在不是年关了吗,他们开始屯粮了。现在江湖人又要开什么武林大会,反正两件事情掺杂在一起,我又受伤,人手不够。” 林青一听,心中一阵不好的预感:“关我什么事?我就是一个普通平凡的小少爷。” 沈戡看向杨溯希望他来说,但是杨溯早就看向别处避开沈戡的目光。沈戡无奈只能自己开口:“你之前不是打死了李千户么,虽然有惩罚但是没打完,军中虽然以林家军为榜样,但是还是有对这件事情审判有不服的人。因此为了堵住军中悠悠众口稳定军心,皇上下旨封你为暂时的皇城军统领,率林家军和皇城军去六十七寨剿匪。” 林青一愣,后退两步用力摇头:“我不去。” 杨溯冷笑一声将沈戡手中的卷轴抢在手中,厉声道:“由不得你不去,林青接旨!”说罢还未待林青有所反应,杨溯一脚踹向林青膝盖,将林青踹的跪在地上。而后又觉不够,踩着林青的后背将他摁在地上,这才开始阅读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召曰:林府二公子林青,文武双全,现暂代皇城军统领,即日率兵剿匪以归天晟中京泰宁。皇城军现统领沈戡,身负伤居军师职位,从旁辅。匪灭则还官。钦此。” 林青咬牙运气不肯接旨,杨溯飞起一脚踹在林青肩上,直接将他踹飞出去重重的撞在桌腿上:“现在不是你逞能的时候。如果不是圣旨如此,我不会把皇城军的兄弟们交给你这种承父兄恩泽的废物。的确,最近一些事情你是有所表现,但是若不是齐公子在旁辅佐,你觉得你还能成什么事?林青,你什么都干不了。” 林青被踹出去只觉得五脏六腑都震了一遍,肺内一阵灼热,他趴在地上咳了半天。听着杨溯的话,林青擦了擦嘴角刚吐出的血沫撑着桌子站起身:“你进的言?” 杨溯将圣旨放在桌子上一扬眉:“是我如何?难道我说的不对?若不是我强烈反对,皇上甚至还想给你个一官半职。”说到这,杨溯嗤笑一声,“一官半职,林青,你配吗?” 沈戡看这两个人针锋相对,只能当个和事佬:“小少爷,杨副将没有坏心思,他做这些也是为你好,再说了办完事情官职就收回去了,你也不用担心。杨副将小少爷轴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又何必呢。他又不是不会去。诶呀,和气生财,和气生财嘛。” 杨溯不屑的看了一眼林青,轻蔑一笑:“明天你就来军营报道吧,可别忘了带着你那个姓齐的小娘亲,免得吃奶找不到人。” 杨溯这么给齐晓阳泼脏水,林青当场炸毛,狠狠骂道:“杨溯你嘴巴放干净点!” “哦?怎么着,你现在还想跟我打一场不成?”杨溯推开房门,“来啊!” 林青一咬牙,撑着身体走过去:“怕你不成!” “林青!”沈戡抓着林青的手腕摇摇头,“他激你呢,你何必中他激将法?” 林青一扬眉,挑起嘴角露出一颗虎牙:“我知道啊。”言罢,林青撸起袖子笑的一脸疯狂:“这老小子从我小时候就瞧不起我,逮着机会就打我,我想揍他很久了。今天他这么邀请我,我岂能不给面子?” “林青!”沈戡看着林青脸上逐渐失去了平时的乖巧,就知道今天出笼的不是奶狗是野狼。只是杨溯功夫也不低,两两相对林青未必能讨得到便宜。一时之间有些犹豫是否让两个人继续切磋。 见沈戡犹豫,杨溯又将一军:“沈戡,你要知道军营的规矩。明天开始我们两个人就是平级,我既然不服他,早晚都需要武力解决。” 沈戡一愣,抓着林青的手腕逐渐放开。他看着杨溯的脸,笑容逐渐打开。 杨溯被沈戡笑的浑身发毛,干脆转身走进院子里离开他的视线。林青见状,紧随其后。 两个人在院中摆开了架势。杨溯常年混迹沙场,武功大开大合拳拳到肉,招招毙命。而林青虽经验不足,但是对上杨溯自然知道要以巧取胜。 -- 第93页 两个人眨眼之间就过了几十招。林青像只泥鳅一样滑溜溜的,杨溯根本抓不住。 攻击不成,便重在防守。杨溯的拳头坚如堡垒,奈何林青如何灵巧也丝毫不得近身。一时之间两个人都陷入了僵局。 沈戡坐在椅子上静静的看着战局,时不时的感叹着小少爷好像每天都在进步。 就在沈戡喝到第三盏茶的时候,林青突然发力一拳打向杨溯的脸。 杨溯虽然及时挡住,却也被林青击飞,滑开一段距离直到被假山石挡着才没有继续滑行。 沈戡一愣,连忙直起身子望向杨溯,只见杨溯此事大汗淋漓手脚不自然的颤抖。 “卑鄙至极!”杨溯怒骂道。 林青一脸无辜的揉着被杨溯打的青紫色的手臂:“兵不厌诈啊。”说罢,林青笑嘻嘻的看着杨溯:“不如这样吧,杨副将您讨个饶,我就将您体内我乱窜的内力撤回来怎么样?反正现在这里只有我们,谁都不知道你输了。” 杨溯双目赤红恶狠狠的瞪着林青:“好啊。我,输了,可以了吧!” 林青点点头,蹦蹦哒哒的走过去点了几处穴位,然后将杨溯体内乱窜的内力拍了出去。 杨溯当即就感觉到体内滞泄的内力再次流通,而后忽然双手握拳对着林青的上腹一拳挥出。 知道杨溯心眼很多,林青虽然留了个心眼但还是没有完全防住近距离全力的攻击,当即被一拳打飞狠狠的撞在墙壁上。 杨溯得意的笑了一声:“兵不厌诈。” 杨溯的力道太大,林青直接被打进了墙壁里,浑身的肌肉骨骼五脏六腑都在痛苦的哀嚎。从墙壁里爬出来,林青用力的咳了两口血在地面上,再抬头看着杨溯,不怒反笑:“杨副将,你完了。” “我完了?哈哈哈哈你在说什……?”正说着话的杨溯忽然感到自己丹田一阵温热,紧接着再也控不住内力,瞬间内力四散,没一会儿就趴在了地上。 林青大口大口的喘气,皱着眉头大汗淋漓:“本来,你要是好好休息不会这样。但是若是强行运功,反而会使自己身受重伤。但是你也不用担心,你想杀我,我不想杀你。你休息一天一夜别动武,自然就养回来了。”说罢,林青伸出拇指一抹嘴角鲜血,咳嗽两声后对着杨溯笑笑:“咳咳,明天见,杨副将。” 第四十九章 ==================== 杨溯受伤不轻,林青也没好到哪儿去,愣是被沈戡的管家搀扶着才回到林府。 眼看着自家弟弟竖着出去横着回来,蒋娇娇立刻急了:“他杨溯凭什么?倚老卖老么!” 林青伤还没疼着根本讲不出话,只能对着齐晓阳一挥手,那意思:你上。 齐晓阳虽然心疼,却也只能认真和蒋娇娇解释:“林青去剿匪这件事情,应该是军营之中有人觉得他一直靠着父兄,凭借着姓林就锦衣玉食还可以处决千户。而有些人拼死杀敌一辈子或许都敌不过一个‘林’字。一是为了稳定军心,二也是为了试探林青的虚实。所以与其日后让皇帝主动试探,倒不如现在就让军中人士主动请缨。这样就算林青在军中狗急跳墙,那也可以找借口说是被人逼的。” 林青连忙点头。 齐晓阳无奈,继续说道:“军营之中大多是有军功的,林青一个新人一过去就比所有人的位分都高本就不是名正言顺。但是如今不同,他和军中副将打成了平手就说明林青不是个绣花枕头。”说罢,齐晓阳叹口气:“杨副将无论是主动上书让林青剿匪,还是今天把林青打成重伤,都是为了日后在军中林青能好过一些。沈戡应该也是知道这一点,才会准许杨溯上书皇帝,和今天的切磋。”说罢齐晓阳的脸忽然冷了下来:“我懂,却不接受。” 本来在点头的林青听到最后一句话微微一愣,转头看向齐晓阳:“你要干嘛?” 齐晓阳撇撇嘴:“之前沈大哥一直看我不爽,所以有些事情我都是找杨溯的。自以为关系还不错,但是如今看来是我自作多情。所以我以后要把杨溯列为讨厌的人中前十名。” 林青吐吐舌不敢接话,只能揉了揉身上的青紫对着翠儿喊了一嗓子:“翠儿姐,今天我的粥要多放一勺桂花糖!” 既然是圣上有云,那就不能耽搁,所以第二天一早鸡一叫,齐晓阳就将林青从被窝里面扯了出来。天气很冷,林青实在不想离开温暖被窝,齐晓阳便直接用被子将林青裹了扛到马车上。 一路颠簸,等到了军营,林青差不多已经被颠醒了。他在车上三两下很快的就换好了衣服,然后探出个脑袋。 “早啊!”架着马车的昭溪对着林青打招呼。 林青险些跌下马车:“你怎么在这?你这几天不是冬眠吗?” 昭溪笑的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剿匪这么好玩的事情怎么能不带我?我当然要来玩了。” 林青转头看着齐晓阳:“你也让了?” 齐晓阳理直气壮:“我打不过他你知道的。而且这么危险的东西与其放在府里,还不如随身带着比较让人放心。对吧?” 对于齐晓阳将自己比作物件的事情昭溪并不生气,而是笑嘻嘻的跳下车,然后回身伸手准备拉着林青下车。就在此时,众人忽然听见杨溯阴阳怪气的声音:“哟,小少爷不仅带着一个小娘还带着一个管家啊?这么多人我们军营可装不下。” -- 第94页 昭溪一听这话猛一转头看向杨溯,嘴角一勾眼皮一抬:“哟,将军,哪儿摔了?瞧瞧这脸蛋,跟小花旦似的。” 他这么一说,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杨溯。只见杨溯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嘴唇还有点发白,便都开始窃窃私语。 杨溯听着周围议论纷纷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盯着昭溪半天冷声开口:“我看你不像天晟人。” 昭溪一耸肩膀:“我是我家小少爷从南疆买回来的么,自然不是天晟人。” “好一个奴才,”杨溯终于找到了发泄口,“主子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 昭溪微微眯起眼睛看向杨溯,杨溯当即就感受一阵炙热从脚底升起直冲脑门。林青立马从车上翻下来,挡在两人中间阻断了昭溪的内力:“杨副将,圣旨说让我来,没说不准我带帮手啊。反正土匪我帮你剿了,你就甭管我的人了吧?” 杨溯之前和林青打的时候就受了内伤还没养好,刚刚又被昭溪暗中攻了一击,此时脸色苍白,站都站不稳但嘴上却还不饶人:“好啊,最好你用你的人,我用我的人互不干涉!” 齐晓阳无奈,只能上前当和事佬:“杨将军,天寒地冻咱们进屋再说?” 台阶都递到眼前了,杨溯也不是那中死鸭子嘴硬的人,而齐晓阳又是笑着和自己说话,伸手不打笑脸人,杨溯只能借坡下驴:“进来吧,我带你们去营帐休息。” 沈戡正坐在主帐中,见几个人进来连忙招呼:“快坐!” “说说现在的情况吧。”林青坐过去捧着一杯茶道,“最好速战速决,我还想赶在除夕之前回家和大嫂过年呢。”见沈戡和杨溯都在盯着昭溪,林青又道:“这人不用在意,自己人。” 沈戡信林青如自己,当即点头:“杨副将你来说。” 杨溯走到沙盘边指着上面的地形道:“六十七寨易守难攻,而且里面又都是机关陷阱。如果是夏季林中枝繁叶茂还能隐藏,但是现在只能直攻。”说罢,他看着林青眼神不屑:“但是因为强攻会损伤很多人,所以并不可取。” 沈戡挠头:“本来想放火烧山,但是现在山上树枝干燥,很容易造成控制不住火情。若是山火蔓延,将会损失很多人和物。” “我想用点泻药。”林青摸着下巴道,“至少要让他们没有抵抗力,然后可以慢慢的破坏机关陷阱。” 杨溯嗤笑:“你当我们没有想过?六十七寨紧密相连,里面人员分布错综复杂,区区泻药很快就解了,更何况你知道有多少机关陷阱吗?” 齐晓阳皱眉:“六十七寨有多少人?” “老弱妇孺若是都算上的话,少说也有数百人了。”沈戡掰着手指盘算道,“我们现在慢攻的缘由就是不想伤害到那些无辜稚子。若是真想拼死一回,早就结束这场战斗了。” 林青叹气:“我记得之前没有这么多山匪,前年中京大旱颗粒无收,一些走投无路的人就上了山这才形成了六十七寨。只是因为都是苦命人,之前与朝廷还都是相安无事,怎么现在忽然起来了?” 沈戡叹气:“你没事好歹也打听打听朝堂的事,剿匪是因为六十七寨之前抢了陈少傅的镖车,里面装着好多金银珠宝。陈大人爱财如命,当时就气的背过去了。淑妃娘娘知道这件事情之后当场小产,皇上怒及,才会逼着我们必须剿灭这帮人。” 齐晓阳挠挠头:“这件事情我也知道,皇上本就子嗣单薄,满打满算才四个孩子,这会没了一个肯定生气。” “而且六十七寨之前还只劫为富不仁,结果现在都敢碰朝廷的镖车了。”杨溯冷笑一声,“如此胆大妄为再不给点颜色,以后怕是要直接造反。” “但是里面除了干活的山匪还有一些老弱妇孺,我实在下不去那个狠手。”沈戡看了杨溯一眼继续道,“我们皇城军要是手段太过残忍,以后还怎么在中京立足啊。我们可是代表皇家。” “事不宜迟,我们先去山寨周围看看吧。”林青说着就要往外走,“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 可还未到帐口,杨溯忽然叫住他:“你等会。” 林青回头瞧他,杨溯眼神躲闪:“我受伤了,去不了。” 林青无所谓:“那就我们自己去。” 杨溯脸一红:你不知道路! 林青此时已经差不多知道杨溯的意思——林青自己也内伤尚未痊愈,舟车劳顿难免身体更差。只是他看着平日里眼高于顶的男人此时关心自己的模样甚是好玩,便故意装傻:“那就找个向导。” 杨溯咬着牙,手舞足蹈:“你看看你那张林家脸!能不能去山寨看!” 林青继续装傻:“易容呗,怕什么。” 沈戡实在看不下去林青逗傲娇,只得将杨溯的话直白说出:“他是担心你的内伤还没好。” 林青噗嗤一声笑出来:“无妨,不碍事。” 说罢转头就走,杨溯狠狠一跺脚:“你看看这兔崽子!怎么一点都不像林白!” 沈戡摸摸下巴:“挺像的啊,关于喜欢逗你这一点。” 逗杨溯是一方面,林青内伤的确也没有好利索,便也不再逞能,乖乖待在军营里面。一连几天,齐林二人不是看军营操练就是窝在沙盘边上讨论。昭溪不喜欢这种日复一日重复枯燥的生活,所以几乎每天都找不到人影。 -- 第95页 虽然天气寒冷,比起出去溜达昭溪更喜欢窝在被窝里。但是军营的被褥实在没有林府客房的软床舒服,想要尽快回到软床只能先解决匪患。昭溪历来奉行亲力亲为,被向导有意识的指向还不如自己前去打探。 走在路上的昭溪细细观察着六十七寨的群山,山山相护,溪水相连。“难怪林青想用毒,的确方便。”昭溪笑眯眯的自言自语。 走着走着,昭溪便看到前方两个小童正在水边垂钓。寒冬腊月,在溪水边凿个冰窟很快就收获颇丰,昭溪步伐轻快走了过去:“诶,小孩。” 小童回头看了昭溪一眼不做理会,继续捞鱼。 昭溪也不恼继续打招呼:“不错啊,这么多够吃一阵了吧?” 其中一个绿衣小童看了昭溪一眼,神情不屑:“这哪里够?我家人多,这也就是够我们一家人吃的。根本不够别人吃。” 昭溪惊讶:“哦?你还想打多少?” 绿衣小童仰着头掰着手指数道:“崔阿婆,李姑姑,张大爷,好多人家呢。” 昭溪环顾四周直接打了直球:“这四周没什么村寨,你们是六十七寨的人吧?” 绿衣小童一扬下巴满脸骄傲:“对啊,你怕不怕?” “我怕极了。”昭溪笑眯眯的看着他,表情却全无惧意,“你挺嚣张啊,我若是朝廷的人,你这么承认就不怕我把你当人质吗?” “朝廷?”绿衣小童满脸不屑,“林家军在北柘,京中也就沈戡率领的皇城军吧,他们个个都软弱极了,可不会伤害我们这些小孩子呢。再说最近他们都没什么动静,估计是怕了我们才对哦?” 昭溪抱着手臂笑道:“可不要把善良当做理所当然哦?” 小童轻哼一声不再理会昭溪,而是端着鱼桶准备离开。 “等一下!”昭溪忽然叫住他。小童回头,只见昭溪一挥手,就从冰窟之中捞起一条鱼落在桶里,笑容逐渐扩大却毫无温暖:“我的礼物。” 小童一愣撇撇嘴赶紧拉着小伙伴跑了。看着两个小孩踉跄步伐昭溪将手挡住阳光,眯着眼睛笑嘻嘻:“快回家吧。” 第五十章 ================== 昭溪忽然从日日外出变成居家动物的举动让林青有些奇怪,只是这人经常说一套做一套的行为他也早就习惯。伤养的差不多,地形也勘探够了,林青便决定带着一支突击的小队先行上山。 山上的机关陷阱无非就是刀剑,最厉害的就是带毒的迷雾,好在林青早就在众人身上带上解毒荷包,一路也算有惊无险。 越接近山寨齐晓阳越觉得不对,他转头看着林青:“太安静了。” 林青也皱眉,除了安静,他还闻到了一阵恶臭——一阵那种动物死后腐烂的味道。 齐晓阳抬手,故意让众人将破坏机关的声音放大,只是山上依然无人响应。越是没有响应,林青心中越是发慌,事出反常必有妖。不自觉,林青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上山的队伍都训练有素,很快众人就到达了寨子大门,这下那股腐臭的味道明显的直接熏晕了几个人。 林青转头嘱咐道:“晕过去的马上抬下山,汇报沈戡。另外捂住口鼻,进去之后哪里都不要碰。”说罢率先进去。 众人一进到寨子里,只见里面惨不忍睹,尸横遍野。林青连忙蹲下,拿着树棍翻看离他最近的一个人:“毒死的。” 齐晓阳一愣,就要伸手过去,却被林青狠狠拍了手背:“别碰,传染的。”而后林青大声道:“所有人下山!将自己防护好之后再上来清理。” 两个人留守山寨以防旁人闯入,齐晓阳皱着眉头走了一圈,再次回到林青身边面色凝重摇摇头:“没有活口。” 林青一愣,不知该作何反应。 齐晓阳指着一个屋道:“那里面有一个婴儿床,我看了,襁褓之中的也死了。这是什么毒这么凶?” 林青面色惨白,蹲下身子使劲挠头:“我不知道,你别问我。前几天还好好的怎么现在就……这个应该是可以人传人,不然也不会这么快就全灭。” 齐晓阳苦笑一声:“都死了。一个活口都没有,做的还真干脆利落。” 林青看了一眼躺着的人们,抿着嘴唇一句话都不说。两个人就在原地等了一会儿,杨溯便带队走到了门口。 “怎么会这样?”杨溯满脸震惊,“谁下的毒?”他的目光忽然落在蹲在地上的林青,大步向前揪着林青的领子将他提了起来:“你干的?!是你说的要下毒!你一直坚持要下毒!!” 林青任凭他提着自己,一句话都不说。杨溯看着林青的眼中的光在一点点熄灭,最终还是于心不忍松开了手:“怎么处理?” “烧了吧。”齐晓阳拍了拍杨溯的肩膀,“让士兵们保护好自己。” 说罢,齐晓阳便掺着林青下了山。 昭溪还在屋里啃着牛肉干,林青便已经进来,一把拉着昭溪的袖子将他往外拽。昭溪也不反抗,叼着肉干跟着他走。 “你那个小跟班呢?”昭溪笑眯眯的看着林青,“怎么没带他?” “齐晓阳跟着杨副将清理尸体去了。” “小青儿怎么不去?清理尸体,很危险的样子哦?” “昭溪。”林青最后停在军营外的一处丛林中,“六十七寨的人都死了,无一生还。中的毒叫连理枝,”林青深吸口气继续道,“连理枝,多好听的名字,可是却是一种剧毒。只要是触碰到中毒之人的体液,都会中毒。三天杀一村,七天屠一城。” -- 第96页 “哇,好可怕。”昭溪笑眯眯的嚼着肉干笑道。 “昭溪!”林青音调陡然提高,他抓着昭溪的手臂颤声道:“六十七寨无一生还!” 昭溪收敛了笑容,脸上毫无表情:“那又怎么样,死就死了。人活一世谁还没个生老病死。” 林青动作一顿,缓缓放下手低声笑了出来:“死就死了……哈哈,好一个死就死了。昭溪,之前你动手伤人,只要无人死亡我觉得无伤大雅,毕竟我也不算纯善之人。可现在是上百条人命!其中还有尚在襁褓之中的幼儿!这种话你怎么说的出口!” “然后呢?”昭溪抱着手臂眼神直勾勾的盯着林青,语气中不带一丝一毫的情感,“你率军攻上山,杀了干坏事的山匪,留下老弱病残的妇孺。你养吗?你养的起吗?还不是要让她们自生自灭?最后敌人的孩子长大了,好,你林青从此就有事干了对吗?每天面对四面八方来杀你报仇的人,你不会反杀?日后再杀和现在杀有什么区别?现在没准还能奈何桥上一家团聚。” 林青看着昭溪双眼通红却哑口无言。 昭溪笑笑拍了拍林青的肩膀:“小青儿,你不是那么天真的人。我这是在帮你斩草除根。更何况,”昭溪将嘴唇贴在林青耳畔低声开口:“你来找我,还支开了齐晓阳。小青儿,倘若你心中真觉得我错的离谱,你早就把我供出去了而不是把我拉到无人处指责。林青,”昭溪顿了顿,凑近凑近林青耳边缓缓道,“你敢说你此生都不会杀一个无辜之人?” 说罢,昭溪将手中最后半块肉干丢进嘴中,背着手晃晃悠悠的回到了军营,只留下林青一个人站在原地良久不曾动弹。 打那之后,林青再也提不起精神。军中事务都交给了齐晓阳和杨溯打理。而昭溪,依然每天吃吃喝喝日子过得好不潇洒。 林青的状态,沈戡看在眼里心疼的不行,而齐晓阳还有一些事情抽不开身,沈戡便派人将林青和昭溪一起送回了家。 林青不想和昭溪同坐一辆马车,而昭溪又不会骑马。好在中京城不远,两个人便一前一后的又回了城中。 “何必呢小青儿。”昭溪叼着一根稻草走在林青后面笑道,“你在生自己的气吗?” 林青知道昭溪说的话没错。会上战场的人的确不能肯定自己不会伤害一个无辜之人,生命无辜只是立场不同罢了。所以这件事情他没资格生昭溪的气。只不过他气在昭溪敢光明正大,而他却在虚伪的藏着自己,懦弱的不像个将门虎子。 现在昭溪又戳穿自己的心思,林青更加不想搭理他,只是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林青走得快,昭溪也不弱,不远不近的跟在林青后面叭叭,听的林青脑袋都大了更别提还要生气。 林青怒及转身刚要开骂,丛林之中就袭来一道霸道刚劲的内力,直逼昭溪天灵盖。林青和昭溪连眼神交流都没有,同时运功推掌,将彼此推开原地。下一瞬间,他们站着的地方就留下一道深半米的棍棒痕迹。 昭溪当场骂出一句南疆话,瞳孔瞬间变成竖瞳。林青转头看向来者,只见一个穿着粗布麻衣,扛着一根翠绿色的打狗棒的男人慢慢悠悠的走过来,对着昭溪吹了个口哨:“哟,相公。” 第五十一章 ==================== 昭溪看着来人,一挑眉便笑了出来:“哟,娘子。” 林青目瞪口呆的站在原地,看着这俩人同款贱兮兮的笑容,一头雾水:“谁啊?” 听到这话,那人注意到了一旁的林青。他上下打量了林青一眼,收回棍子敲敲肩膀,啧啧两声夸赞道:“你功夫不错,只可惜没个趁手的武器,跟我打也是挨揍的命。” 林青咧嘴一笑:“不让你讨便宜也是可以的。” “哦?”那人饶有兴致的单眉一挑,将棍子在肩膀上转了个圈,从左手换到右手,而后用力的往地上一插,对着林青摆摆手指:“试试?” 林青眯眼:“不用武器?” “用武器算欺负你,人在江湖,我也不是没有武器就不行的。”说罢,那人瞬间起势,运气出掌。 从刚才的一击来看,林青知道此人内劲刚猛,也不打算硬碰硬,一个前滚翻躲开掌风,蹲在地上握拳向上直击对方下颌。 那人预判林青动作,毫无间隙向后仰头躲开攻击,同时又向前飞起一脚直逼林青胸口。林青双手张开挡住,腰肢用力带动手肘向上再次攻出。 林青的攻击用了内力,那人虽然躲过手肘的攻击,却也因为离得太近被内力扫到,一瞬间下颌汗毛便凝了一层水雾。 “有意思。”那人后退几步摸了一把下巴上的水雾笑道,“你的内力真有趣,像清泉清凉温柔见缝就钻,但是触久了难免寒凉刺骨。”说罢摆摆手,“不打了,跟你近战不讨好。你小子太坏,喜欢把内力往别人身体里打。” 林青欣然收力,揉揉手腕站在一旁笑道:“这么刚猛的掌风,据我所知天下只有一个门派的武功如此,再加上这根打狗棍,敢问阁下是?” 那人也没打算隐瞒身份,坦坦荡荡的开口:“不才,丐帮弟子白鹤琅。” “噗嗤,”昭溪在一旁笑出声,“丐帮的狗崽子起这么个文绉绉的名字,每次听见都觉得好玩极了。” 白鹤琅笑嘻嘻地走到昭溪身边:“五毒俱全的你也不惶多让啊,昭溪?” -- 第97页 昭溪昭溪轻笑一声抬手就去搂他脖子:“想我想到千里追夫?娘子真是一片深情。” 白鹤琅顺着他的力道凑近些,鼻尖都快跟昭溪的鼻尖碰在一起:“可不是,我都快成望夫石了,也不见相公来一封信。” 昭溪干脆偏过脑袋把脸埋在白鹤琅的脖颈间轻嗅,语调轻快:“书信的速度哪抵得过为夫对娘子的痴心?你这么喜欢我,应该早就收到我的情意了吧?” 白鹤琅顺势抬手往昭溪的腰上摸,跟着笑嘻嘻:“收到了,想念得紧便再忍不了独守空房,这不马不停蹄的跑来找相公破镜重圆了么。” 说话之间两个人的内力互飚,直接在上方的空气之中撞在了一起。又刚猛又炙热的气息直接将离他们最近的土壤烧个漆黑,林青连忙后退几步跳出两个人的攻击范围,看着表面如胶似漆暗地里却正拼个你死我活的两个人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没撞几下,白鹤琅就先一步收了内劲笑眯眯的从昭溪臂下翻出去,对着林青一挑眉:“别闹,这有外人。” 昭溪也收了内劲,揉着脖子走到林青身边,对着白鹤琅一挑眉:“哪里是外人。我介绍一下。宝贝,来,叫声大伯哥听听。” 白鹤琅点点头,连个犹豫都没有,张口就叫人:“大伯哥。” 林青被这声大伯哥叫的毛骨悚然,抬起手腕一掌拍向昭溪后背,将人推开:“你俩玩去。“ 昭溪借着力向白鹤琅走了几步,白鹤琅就张开双臂准备迎接。可到了眼前昭溪却停下了脚步,转头看着林青:“是不是该回去了?” 林青不语,倒退着走了几步。昭溪见他举动,拍着膝盖笑的险些要撅过去:“这么怕?我家娘子又不会对你做什么。” “你俩都不是正常人。”林青抱着手臂仰头瞧着,“而且,我非常不想把后背露给这人。基本的防备总是要有的,并不是所有人都能被我信任。” 白鹤琅耸耸肩,拎起地上的棍子晃晃悠悠路过林青,往城中的方向走去。昭溪拍拍林青的肩膀紧跟其后。 林青急急忙忙追了上去,抓着昭溪的后衣领将他拽到自己旁边,然后跟昭溪并排走着小声问道:“这人你怎么认识的?” 昭溪转过头笑嘻嘻刚要开口,就见林青面色一沉:“我要听实话。少跟我扯什么郎情妾意的千里追夫。” 昭溪撇撇嘴打消了瞎说的念头:“小青儿你太了解我了,要不是咱俩有一腿,我肯定第一个杀了你。” 林青嗤笑一声翻了个白眼不想接话。昭溪则笑眯眯的凑过去:“小青儿,齐晓阳那小子每天防我跟防贼一样,你怎么就这么信我?诶呀我好感动,你要不踹了他跟我在一起吧?” “你到底想不想说?”林青舔着后槽牙问道,“我俩刚刚交了手,他内力有问题,我猜肯定是你干的。你怎么会和丐帮扯上关系?” “行走江湖难免会遇到几个人,”昭溪勾着林青的肩膀将自己的重量压在林青身上,“我本来想杀他的,但是他跑的太快嘛。我就动了点小手脚,结果你看到了,他就爱我爱的不行。”说罢昭溪贴着林青的耳朵哈气,“要不我教教你,你给姓齐的也弄点小手段?” “疯子。”林青嫌弃的将昭溪推开往旁边走了几步。昭溪对着林青吹了个口哨,然后蹦蹦哒哒的贴上了白鹤琅。 三个人没一会就走回了城里,林青不想带着白鹤琅回家便问道:“那丐帮,你有没有歇脚的地方?” 白鹤琅理直气壮摇头:“没有啊,不如小公子收留我吧?我什么都能干,不用工钱给点吃穿就成。” “我就多余问你。”林青大踏步的往前走想要甩开这人。可白鹤琅亦步亦趋的跟的很紧。林青忍无可忍停下脚步看向他:“这是中京,天晟的朝都。你到底想干什么?” 白鹤琅拍拍肚皮:“穷。” 林青气得咬牙切齿:“昭溪,今天和你的娘子出去住,我家庙小容不下这尊大佛。” 昭溪一听,立刻委屈巴巴:“小青儿,你怎么能就这么赶走我呢?这家伙武功不差,当个看家护院的狗崽子也是好的。” 林青眯着眼睛:“他与你不同。你少来。我自己都泥菩萨过江,分不了心看着他。” “小公子,你也说了这是中京,我能干什么?”白鹤琅凑过来嬉皮笑脸,“我跟夫君阔别许久,小公子不会真的忍心让我们又分开吧?” 昭溪一把熊抱住林青,继续拱火:“诶呀,小青儿心最软了嘛!” “走远点啊!”林青用力挣扎,“我可太喜欢看棒打鸳鸯的戏码了,你这招对我没用。” “那好吧。”昭溪满脸遗憾的看向白鹤琅,“我家小青儿不许我带外室回家,你走吧。” 林青一愣,瞬间就琢磨出味儿来了:“昭溪,以后再敢逗我,你也卷好铺盖滚出去。” 昭溪一边勾着林青往林府走,一边笑眯眯:“诶呀,小青儿生气的样子很可爱嘛。” 白鹤琅被拒绝也不反驳,依然亦步亦趋的跟在两人身后。到了林府门口,昭溪跟匹脱缰野马一样奔了进去:福叔!弄点吃的!小青儿要饿死我了! 林福站在门口看着两人身后的白鹤琅微微皱眉:“江湖人?” 林青走过来点点头:“福叔,麻烦您看着点,这小子功夫不弱。我不太想让林家和这个人扯上关系。” -- 第98页 林福点点头:“我明白,少爷放心。” 被拒之门外的白鹤琅环顾四周,找了个能看到林府正门的地方坐下,双手往袖子里一揣,舒舒服服的靠在墙壁上眯着眼睛。 林青站在林府门口看了一眼白鹤琅,抿了抿嘴唇什么也没说,回身关门落锁。 入夜,昭溪洗完澡在床上打坐,就听得窗户有细微声响。他微微一笑,扯过一旁的外套披在身上,然后将金蟾放了出去。 白鹤琅的一只脚刚踏进来,还未落地就被金蟾死死抱住。他脚下一滞,小心翼翼地将身后的窗户关上。 “你来啦?”昭溪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股魅惑。 白鹤琅循声望去,只见昭溪单手撑头侧躺在床上,被子半掀半盖在他身上,见自己望过去,还拍了拍一旁的床榻:“来,狗崽子,我等你好久了。” 见已暴露,白鹤琅干脆走过去,一屁股坐下翻过身躺在昭溪身边。 昭溪挥手将金蟾收回,低头与白鹤琅对视,手指就往他肩膀上攀。 “解药。”白鹤琅也不反抗,却单刀直入目的明确。 昭溪闻言就乐,“良宵难得,你怎么尽惦记那个了。” 白鹤琅嗤笑一声又重复:“解药。” 昭溪的手指挑开白鹤琅的领口去摸他锁骨,语调上扬:“不给。” 白鹤琅深吸口气,干脆把被子一扯裹住自己,闭眼睡觉。 昭溪瘪瘪嘴,抽出手臂揽住白鹤琅的腰,轻轻一带将他拉进怀里。 白鹤琅眼睛也不睁地哼哼两声:“相公,小心点,过的太安逸,会死的早哦。” “我甘之如饴。” 第五十二章 ==================== 林青一大早起来就感受得到府内的异样,心中一沉赶忙跑到蒋娇娇的房间。趴在门缝望了一眼里面,只见蒋娇娇和孩子们睡的满脸通红十分安逸,翠儿正在桌边喝着茶捧着一本书读的津津有味。 见到一切安然无恙,林青提起来的心这才放回肚子里,他没有推门打扰,而是转头去了昭溪的房间。 昭溪早就醒了,正蹲在花坛旁边对着土壤像个小喷泉似的吐着漱口水。见林青来了,昭溪摸了一把嘴角的水渍笑眯眯的站起身打招呼:“早啊小青儿。” 林青看都没看他一眼,径直往昭溪房间走。昭溪抬起手臂一把拦住:“小青儿。” “白鹤琅在里面。”林青看着昭溪,说出口的话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昭溪笑眯眯的也不说话,只是手臂依然横举着。 林青面无表情:“昭溪,你没必要对我笑成这个样子,你脸不酸吗?” 昭溪听罢,方才收敛了笑容:“小青儿,你越来越让我想杀了你了。” 林青毫不介意转头直接和昭溪对视:“好啊。” 昭溪另一只手将漱口杯丢在地上,而后摸向腰上别着的笛子。突然之间,昭溪目光一凛,划出一道内力和空气中另一股力道相撞。只听得一声惨叫,一个黑衣人重重的摔在院子里。 林青还没回话,便听见一个声音在房门口响了起来——“哦豁,厉害。” 林青寻声望去,只见白鹤琅正靠在门框上,鼓掌夸赞着。他身上只穿了一件里衣,腰带松松垮垮的搭在上面。稍微一动,右侧肩膀上的衣服就滑落在小臂上,露出结实的胸肌和肩膀,蜜色的脖颈上还有若隐若现可疑红痕。 林青一愣,不可思议的看向昭溪。昭溪摸摸鼻子望着天,脸不红心不跳:“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 林青一瞬间觉得全身血液直冲头顶,蹦起来挂在昭溪身上,掐住他的脖子用力摇晃:“昭溪!!!你把我家当什么!!!” “唉唉唉,不关他的事,我自己进来的。”白鹤琅似乎想要伸手制止,可他这一动,腰上本就松垮的腰带忽然松开,当即全盘曝光。 林青瞬间脸红到滴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昭溪则摸着下巴,用欣赏的眼神看了一眼:“意料之中。” 林青闭着眼睛抓起地上的漱口杯对着白鹤琅用力丢了过去,咬着后槽牙恼羞成怒:“你俩……都给老子滚出去!!!” …… 穿好衣服的白鹤琅站在院子里笑嘻嘻的看着林青,蹲在黑衣人旁边的林青被他看的浑身不自在,干脆站起身瞪着他:“白鹤琅你是不是有什么毛病?我家有女眷和小孩的气息那么明显我不信你不知道。大冬天的你不冷吗?” 白鹤琅靠在昭溪身边抱着手臂,笑的开心极了:“小公子,我是看你年龄也不小了,哪里会想到你这么纯情。大家都是男人,怕什么。再说你家那几个女人小孩现在不也正睡得安慰,根本没有醒来的迹象。” 林青懒得理他,反而是昭溪搭着白鹤琅的肩膀低头看着林青:“怎么样?还活着吗?” 林青站起身一脸嫌弃:“你问我?你用多少力你不知道?你那个内力又毒又热,但凡你有心下死手几个人能撑过去?” 昭溪听罢挠挠脸颊毫无悔过之意:“真遗憾。” “昭溪,我相信你一定还有什么事情没有告诉我。”林青抱着手臂道,“现在人都到这了,你最好给我从实招来。” 昭溪悠闲地摇头晃脑:“你怎么知道这人就不是冲着你来的?” 林青嗤笑:“你不要总当我是傻子。这人南疆面容不要太明显。他下手时候目的明确直奔你的天灵盖,你还在跟我打什么太极?”林青根本不想和昭溪迂回,“你观察我多久才来假装偶遇?这五年你到底干了什么?你来京城的目的到底是什么?还有这个......”林青看了白鹤琅一眼没有继续说下去。 -- 第99页 昭溪叹口气松开白鹤琅的肩膀:“小青儿,你这幅咄咄相逼的样子可真不讨人喜欢,天晟的小皇帝就没想过弄死你吗?” 林青不说话,只是站在原地静静的看着昭溪。直到昭溪双手投降状:“好嘛,别这么盯着我,我坦白就是了。” 昭溪笑眯眯地抬手,迅速抽出笛子直指林青的脖颈,林青只听见耳边“锵”的一声,那根笛子被一把刀挡住,而此时笛子只离他的脖子有一寸的距离。 林青只觉得自己肩膀一沉,然后被大力的拉进一个人的怀里。林青抬头望去,只见齐晓阳眉间拧成了疙瘩,右手拿着刀,左手搂着自己。 林青双眸一亮开心叫人:“齐晓阳!” 齐晓阳淡淡的瞥了林青一眼,然后将目光落在昭溪身上:“有些话,不如也当着我的面解释解释。” 昭溪将笛子收回,面上却在假装委屈:“美人儿你太凶了,不过才几天没见,你功夫怎么涨了这么多?” “与你无关。”齐晓阳也收回了手中的刀刃,看着白鹤琅皱眉:“这人又是谁?” “我娘子。”昭溪学着齐晓阳揽着林青的动作,笑眯眯的将白鹤琅揽进自己怀里。 齐晓阳连气都不想跟这个人生,他看着地上的尸体:“这人又是怎么回事?林青我才几天没见你,你怎么就出了这么多事?” 林青看了一眼昭溪:“这个事情呢,我没办法跟你解释,所以我们就只能听当事人解释一下。昭溪,今天事情你不说明白,以后我们就甭见了。” 昭溪难得一见的愣了一下,他看着林青勾勾嘴角:“小青儿,你在威胁我吗?” 林青一挑眉:“对。” 昭溪一听,扶着额头笑了一会儿:“林青,你能活到今天没被人打死,命真好。” “谢谢。我也觉得我命还不错。昭溪,你若是想在中京做一些事情不受你南疆人身份的限制的话,最好从实招来。我也不是那种,给别人卖了还帮着数钱的类型。” “成。”昭溪举起双手,“我告诉你就是了。这挺冷的,进屋说?” 林青歪着头,看傻子一样看着他:“昭溪,我觉得你会留我一命,但是并不代表不会下毒。所以就在这说,天寒地冻,只要保持距离,你的蛊和毒就不太灵光。今天我可能要知道什么比较恐怖的秘密。” “啧。”昭溪皱着眉头叹气,“小青儿,倘若我没动手做那件事情,你是不是还会跟以前一样信我。” “昭溪,是你教的我。做人太过善良对自己没好处。另外我以前也没有多相信你,只是懒得计较罢了。但是现在我想好好的计较一番。” “行,”昭溪抱着手臂一脸坦诚,“这次南疆王进贡的使臣中,有上一位老南疆王的随从,我的目的就是见他们。” 林青一愣,看向白鹤琅:“你就这么说了?不避着他?” 昭溪瞥了一眼白鹤琅,瘪嘴十分不屑:“这件事情他早就知道。” 齐晓阳看着一脸早就知道的白鹤琅:“你们还没告诉我,这人是谁?” 白鹤琅对着齐晓阳一拱手:“丐帮,白鹤琅。” 丐帮弟子历来以收集情报闻名,身份一出,齐晓阳所有的疑问就都有了个眉目。他悠悠的看了一眼昭溪,嘲道:“好盘算。” 昭溪一拱手:“彼此彼此。” 林青摸着下巴问道:“那个死了的南疆蛊师也是老疆王的旧部吗?” 昭溪一挑眉,没回话。林青当他默认,仰着头回忆了半天,然后右拳轻轻锤在左掌上恍然大悟状:“但你们有仇,他想杀你。” 昭溪原地蹦哒几下往手里哈了口气,揪着白鹤琅的衣衫就往人怀里钻:“小青儿,你知道就行了,再说下去我就真的要杀你了哦?” 林青看着昭溪脸色开始泛白,捡起地上一根小树枝,对着几个穴位戳了下去,很快昭溪就不再原地蹦跶。 本来觉得自己快要冻死的昭溪,因为林青这几下瞬间血液快速流动了起来,脸色也开始红润。他笑眯眯的凑过去想要贴林青:“小青儿,难怪有人告诉我,人皆可杀,唯独你不行。” 林青对天翻了个白眼:“我既然知道你来的原因,你一会儿就可以回屋了。哦对了,你那个小娘子昨天在我家中住了一夜,今天缴点房租不过分吧。” 白鹤琅欣然点头,走过去将地上黑衣人的尸体扛在肩上,疾驰几步踩着院内的树干翻出墙外。 见人走了,林青才对着昭溪开口:“我很早就想问了。你内力到底怎么回事?” 昭溪一边往屋内走,一边道:“你应该有些猜测。干嘛问我?” 林青一边跟他进去一边捶着自己太阳穴:“要猜的事情太多了,这种事我不想动脑子,你直接告诉我答案,我头疼。” 昭溪无奈,却也调整好表情开口道:“你们天晟讲究阴阳相生相克,阴中有阳,阳中有阴,相辅相成才能长长久久。”说到这,他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齐晓阳:“小青儿,你的功夫是为我生的,我的功夫也是为你生的。所以我们才是最配的那一对。” 第五十三章 ==================== 听到这话的齐晓阳呼吸一滞,脚步停在原地不再往前。 林青知道昭溪又开始没事闲的欺负齐晓阳,便将齐晓阳拉倒自己身后,顺便抬腿一脚将昭溪踹进屋里:“阿晓,你甭听这孙子瞎扯淡,什么我为他而生。我的功夫是我自己研究的。” -- 第100页 昭溪揉着自己被林青踢到的地方无奈:“但是你是这个世界上最适合救我的人。” 林青握着齐晓阳的手腕狠狠瞪了一眼昭溪。昭溪耸肩对着齐晓阳抛了个媚眼:“美人,你要是想退出我也没问题。” 齐晓阳可以清晰的感受到林青手掌的温热,抬头对着昭溪微笑:“你继续编。” 昭溪一愣,撇撇嘴:“美人儿,你这样就没意思了啊。” 林青坐在桌子旁边给齐晓阳倒了一杯热茶,认真重复了一遍齐晓阳的话:“你继续编。” 昭溪磨牙:“行,你们俩可以。”说罢坐在桌边,将林青手中的茶壶夺走:“我虽然内力炙热,但是我体温很冷。林青内力冰凉但是体温很高。所以他是我的药。” 林青轻哼一声:“瞎扯淡,你内力炙热难道不是因为小时候练功带毒导致的吗?” 昭溪瞥了林青一眼,强行压制想揍人的心态,啧了一声冷冷道:“我内力带毒,你内力就不带药吗?林青,以药养穴的法子是不是鬼医教给你的?” 林青闻言微微皱眉,对于以药养穴的目的他不是没有猜测过。尤其是小时候见过昭溪之后更甚,两家的师父在基本功的时期把两个小孩放在一块养,那段时间他俩的功力进步神速,根本不是一般同龄人孩子可以比拟的。 看着林青皱眉,昭溪毫不犹豫的讲出他心中的猜忌:“是我师父,跪着求你师父求了三年,你师父才决心用你来救我。” 多年怀疑终成事实,林青直接站起身头也不回的走出了屋子。 齐晓阳站在原地看着昭溪:“你师父是爱你的,但是林青的师父未必就不爱他。”说罢,追着林青出了门。 昭溪一个人坐在桌子边上,伸出手掌,金蟾就坐在他的手心。一人一蟾对视良久,昭溪轻声一笑:“你这眼神,瞧不起谁呢?” 齐晓阳找到林青的时候,林青就坐在他的房间里,手上摩挲着一把扇子。齐晓阳走过去,轻轻的坐在他旁边。 “师……鬼医。他说我的体质最适合练这个内功了。”林青自嘲一笑,“他的师门,没有人练这个,除了我。我以为我是特殊的,结果我的确是特殊的。” 齐晓阳抓着林青的手背没有接话。 “我记得昭溪的师父,和鬼医那种每天把自己窝在黑色斗篷里的怪人一点都不同。那是一个活泼,开朗,温柔,特别爱笑的人。经常被昭溪捉弄。”林青絮絮叨叨的开始说话,“他看着昭溪的眼神,仿佛那就是天底下唯一的珍宝。” “或许,你也是鬼医的珍宝。” “鬼医桃李天下,徒弟遍布五湖四海。可昭溪的师父,只有昭溪一个徒儿。”林青看着那把折扇愣愣的出神,“他启蒙了我的医术和武学。我想叫一句师父但是我不能,我觉得他不应该跟我有所牵扯。本来我是愧疚的,可现在……” 齐晓阳抓着林青手背的力度紧了紧:“或许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林青不理他,继续沉浸在自己的世界:“我父兄护我,是为了让我守住林家在中京的根基。我师父教我,是为了救他挚友唯一的徒儿。人生在世,是不是没有谁的付出是不求回报的?” 齐晓阳张了张嘴,喉咙里没有发出一个音节。他觉得此时的自己没有资格反驳这句话。 林青握着那把折扇,用内力将扇子包围,很快扇子上就覆上了一层水珠。林青想用力,却最终还是下不去手,他慢慢的打开那把折扇,只见扇子是一幅雪落翠竹图,落款写着一个小小的“铎”字。林青摸了摸那个小字,最后“啪”的一声把扇子合上,然后站起身将它丢给齐晓阳:“送你了。” 小年夜是天晟皇帝在今年最后一次面见群臣,之后一直到正月十五整整二十一天都不会上朝,除非有十分重要的事情。而今年因为北柘和南疆都派遣使臣前来,所以小年夜的宴席举行的十分隆重。 昭溪摸着下巴看着眼前的几件衣服不确定的看向林青:“我这么帅气且天生丽质,你就让我穿这种粗麻布衣当你的小跟班?” 林青摸摸鼻子仰头望向天花板:“我向来不带跟班进宫,我身边从始至终只有齐晓阳一个来的。” 昭溪转头看着齐晓阳调笑道:“可以啊美人儿。算盘打的精细。” 林青听出话中之意,脸色通红将衣服丢在昭溪脑袋上:“爱去不去又没逼你。” 昭溪将头上的衣服拿下来换上,然后绕着白鹤琅转了个圈:“怎么样?” 白鹤琅认认真真地上下打量一番,点点头:“般配。” 昭溪笑眯眯:“我也觉得。”说罢便拉着林青上了门外的马车。 齐晓阳看了白鹤琅一眼,白鹤琅感受着他的视线在自己身上轮转,双手一摊:“放心,我的目的自始至终只有昭溪一个。” 齐晓阳哼了一声:“最好如此。” 林青和齐晓阳是世家子弟自然有位,只是昭溪作为“跟班”身份全程只能站着。他看着林青盘中各式各样的美食,肚子叫的在林青耳中似乎都要盖过晚宴上的歌舞。 齐晓阳无奈,拍了拍林青的手腕。林青便从盘中夹起一块羊肉,趁着无人注视之时倒手递去身后。昭溪快速接起塞进嘴巴,嚼了两下就吞在腹中。 “饿死鬼投胎。”林青暗自腹诽一句,又拿起一颗甜瓜递到后面投喂昭溪。 -- 第101页 歌舞之后,就是北柘和南疆使团的进贡。周启昇笑眯眯地看着两国使臣叩拜自己。 林青看都不想看北柘四皇子,而昭溪却盯着南疆使团不放。很快这一桌就同时引起了两伙人的注意。 “皇帝。”北柘四皇子那佳黎先行发难,“我北柘深知林家军的厉害,对于林良林白两位将军很是熟悉。并且知道他们家远在中京之中还有一位小公子很是神秘,不知皇帝可否为在下引荐一番?” 周启昇将端着的酒杯放下,轻轻地看了那佳黎一眼,然后缓缓道:“林青。” “学生在。”林青站起身对着周启昇鞠躬行礼道。 “哦——”那佳黎拉长声调故作惊讶,“我还当之前打败阿格苏侍卫的人,是多么厉害的人。没想到竟然是这种看起来就弱不禁风的存在。真是令人惊讶,原来北柘武力第七的阿格苏竟然输在你的手上。” 周启昇听了嘴角一勾没有接话,只是重新端起酒杯饮一口,然后淡淡的望了林青一眼——敢输就把庭杖还回来。 林青看着周启昇对着自己一扬下巴,眼神威严艰难的吞了一口唾沫。却也知道周启昇已经给了自己权限可以随便说,便松了口气对着那佳黎作揖:“小子不才,难越父兄,想当年北柘第一武士勒富,被我大哥林白一刀枭首毫无还手之力。我只不过是用小聪明打败阿格苏罢了,的确算不上有多厉害。” 勒富此人武功高强,几乎打遍北柘无敌手。却在战场上被林白一刀枭首,而当时的林白甚至是一个刚上战场的毛头小子。此事一出,北柘几乎士气大减,屡战屡败。此时林青将这件事翻出来,完全就是在告诉那佳黎——北柘比天晟差得远呢。 林青说完话,天晟的官员就都忍不住低声笑着。那佳黎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用力的拱手权当回礼,然后狠狠的坐在椅子上喝着闷酒。 齐晓阳笑眯眯的给林青夹菜:“不错。” 昭溪看着眼前这两个人对天翻了个白眼,蹲下身子躲在林青身后:“能不能想想办法,让我和南疆那帮人搭上线?” “让你搭线不太可能,你应该知道现在林青被北柘那几个人盯得死。若是再算上南疆,你还要不要他活了。”齐晓阳撇了昭溪一眼淡淡道,“但是你想知道什么我可以帮你试探一下。” 昭溪嗤笑一声:“你会那么好心?” “不会。”齐晓阳很认真的回答,“所以你欠我一个人情。我知道苗疆人还算重诺。” 昭溪一挑眉:“成,我欠你一个人情。” “想问什么。” 昭溪的瞳孔逐渐收缩,收敛了表情冷冷开口:“我要知道,老南疆王是怎么死的。” 齐晓阳端着杯子起身对着那佳黎行礼道:“四皇子,刚刚林青说话是有些莽撞,还请四皇子不要介意。我在这里替他赔罪了。虽然不知道四皇子用一个已经去世的人找林青的麻烦是为什么。” 那佳黎微微皱眉:“你想说什么。” 齐晓阳笑笑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替林青赔罪。” 发生在中京的事情更何况事及北柘,余省祝的确向周启昇汇报过。被齐晓阳这么一提醒,周启昇便幽幽开口:“朕听闻,好像北柘有一个侍卫就是死在南疆蛊师之手?四皇子,现在南疆的使臣就在这里,你不如详细问问?若是有什么误会,朕还能给你们当个中间人。” 南疆使臣蚩枞哈听见这话连忙站起来行礼,用不太正宗的天晟话道:“一定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那佳黎站起来双眼直视蚩枞哈冷笑:“你们南疆蛊师杀我北柘侍卫,摆个祭祀是要咒杀谁?我记得自从新南疆王上任以来这是第一次派人来天晟吧?第一次来就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你们南疆还真是不详。” 蚩枞哈也站了起来怒道:“吾王上任以来事情颇多,南疆不稳自然要先处理家世再做外交!” 那佳黎笑道:“什么事情居然要处理五年之久?难道南疆王曲昂这王位来历不正吗?” 一语激起千层浪,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蚩枞哈的脸上。上一任南疆王息罗并无子嗣,且身体健康,忽然病故传位给曲昂的事情任谁都无法不去怀疑这其中没有猫腻。前任深受爱戴,后一任突然上位自然不能服众。五年时间才平息南疆内部这件事一直是拥护曲昂的人心中最讨厌提及的。 作为曲昂的头号拥护者,蚩枞哈此时双目通红,衣领处缓缓爬出一条黑色毒蛇,对着那佳黎吐着信子。 毒蛇一出,负责护卫的杨溯带着众将士齐齐抽刀出来:“宫宴带蛇!蚩枞哈你想刺杀王驾吗!” “诶呀,这误会可大了。”蚩枞哈旁边的男子用食指戳了戳那条黑色的毒蛇,对着众人拱手行礼道:“我们南疆子弟呢,武功筑基之时就会驯养一只五毒待在身边,就像自己的性命一般片刻不能离身。是我们的传统而已,我们既然已经到这了,那借我们千八百个胆子也不敢刺王杀驾啊。” 那条黑蛇被这男子一戳,惊恐的缩回了蚩枞哈的衣领里面。只是杨溯的刀依然敞在外面。 “杨副将。”周启昇开口。杨溯听见皇帝叫自己,这才不情愿的将刀剑收回。 林青戳着面前的食物目不斜视的小声问:“那男子好像比蚩枞哈有权利哦?” 昭溪躲在林青身后:“善波,是曲昂最喜欢的一条狗。当然比蚩枞哈这种墙头草受重视。” -- 第102页 “那他的五毒是什么?跟你的蛤蟆比起来谁比较厉害?” “一只蝎子。”昭溪皱着眉,“因为小所以很适合暗杀。”说到这昭溪得意一笑:“金蟾可是圣物,就算在皇室之中也很少见。那只蝎子就是小蛤的口粮,你拿他跟我比?他可不配。” 齐晓阳晃动着酒杯:“看这几人的表情,前任南疆王之死跟曲昂有关系的事情基本上可以确定了。”说罢他一抬头,正对上齐峰的视线。 自从上次演完父子决裂的戏码之后,齐家父子二人在公开场合就连眼神接触都没有。现在齐峰却直勾勾的望着齐晓阳,让他不得不警惕自己这边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齐晓阳看了齐峰半天,只见齐峰的眼神却从自己身上移向林青。他顺着眼神看过去,眼睛骤然睁大,着急话语脱口而出:“林青小心!” 第五十四章 ==================== 被齐晓阳的声音一激,林青条件反射的向后一倒,直接和昭溪一起撞在身后的桌子上。再定睛看去,只见刚刚两人坐着的位置,一只巴掌大的黑色蝎子正高高的立着尾巴上的尖刺做出攻击姿态。 动静太大,众人自然都望向了林青这边。善波自然也是如此。 林青坐在武将一方,离他最近的魏魁当场直言:“你们南疆人到底想干什么?先是毒蛇后是毒蝎,现在甚至直击我朝子弟!难道这么想让林家军南下直取你南疆国都吗!” 善波连忙挥挥手:“误会,都是误会!这蝎子可不是我南疆的东西,可能刚刚蚩枞哈的毒蛇出来就是感受到这蝎子了吧。我们南疆人随身带的五毒,可都是很通人性的。”说罢,他笑着看向林青。 林青只觉得他的目光擦过自己直直打在昭溪身上,林青不敢赌昭溪的金蟾这时候会不会从怀中掉出来。但是他希望最好不要,带着南疆人进宫这件事要是现在被拆穿,那他未必不会被扣上里通南疆的帽子。想到这,林青动了动,将昭溪挡在身后。 善波打从进宫宴的时候就注意到林青身后的人了,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身上毒蝎的躁动。所以他派出毒蝎前去试探,此时更是紧紧地望着林青的方向,就是想等待对方出手。可是林青却像是看透自己意图一样将那人完整的挡在身后,让自己连个衣角都看不到。善波气急,他气息一动,林青面前的那只毒蝎竟然原地飞起向着林青扑了过去。 林青迅速抽身借力挡开昭溪,只带了些许内力的掌风挥出,将那只蝎子挥开又拍死在桌角。全程昭溪就像个丝毫不懂武功的家仆一样做林青的背景板,又恰恰好没有被暴露在所有人的视线内。 “有没有受伤?”齐晓阳连忙过去看林青情况。 林青抬眼看了一眼齐晓阳,微微一笑,然后伸手向后紧紧握住了昭溪的手腕。 齐晓阳一怔,心中一阵不好的预感。他转过身,叩拜周启昇:“皇上!” 周启昇揉着太阳穴:“林家小公子受惊不浅,你们就先回去吧。宫宴继续。” 善波连忙道:“皇帝陛下!此事因我们而起,我想我们应该派一位人去赔罪才能减轻我们的歉意。” 周启昇眼皮都没抬,摆了摆手。善波见状连忙爬起来跟着林青等人离开宫宴。 出了皇宫,昭溪便扶着林青上了马车。善波想要跟上,却被齐晓阳拦住。 善波脸色一沉:“这位公子这是什么意思。” “你可知马车上是什么人?” “林府的小少爷。”善波笑道,“北柘人说的,我还是很会察言观色的。” 齐晓阳嘴角一挑:“那就好办了。你一个南疆人凭什么去林府?刺探军情?” 善波一愣:“现在林家将军都不在,我去林府是赔罪怎么能叫刺探军情?” 林青从车里探出头来:“如果你要赔罪的话大可不必,你既然说了蝎子不是你们苗疆的,这么上赶着来看我是不是有点欲盖弥彰?” “可是那蝎毒?”善波不确定的看了林青一眼。 林青伸出手对着善波挥了挥:别太自信,我没中毒。 说罢,林青坐回车里。齐晓阳坐上车,用力一甩马鞭,只留下善波一个人在车后吃土。 “其实没必要救我。”昭溪皱着眉头,“他想试探的是我,不是你。” “少废话,我没想到那只蝎子除了尾巴的毒刺,身上也有毒。”林青满头是汗的喘息,“你到底能不能行。” 昭溪啧了一声将金蟾甩出袖子,后用车上的匕首将林青手腕划开一个口子,瞬间伤口处就冒出黑血。那金蟾就趴在伤口处不停的分泌粘液。 林青皱着眉头移开了视线:“好恶心。” “这种蝎毒的解药就是金蟾的粘液,你少嫌弃。要不是因为事出在我,我才不会帮你。” 林青闭着眼睛调息了一会儿后感觉不那么难受,这才开口道:“带你进宫的是我,出了事咱俩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虽然不知道你想知道南疆王的死因是为什么,但是你应该不会想这么早暴露。” “先不打草惊蛇了。”昭溪见林青手上的血变回鲜红色,闭上眼睛坐到一旁,“有些事情的确急不得。” 林青绑好伤口伸出手戳了戳齐晓阳的后背:“快过年了,别告诉我大嫂啊。” 齐晓阳哼了一声:“知道了。” -- 第103页 昭溪摸着下巴看着他:“你该好好想想,到时候该怎么跟你家那位大嫂和那个小皇帝说,你要去南疆这件事。” 林青笑眯眯的挥着手:“本来挺愁的,但是现在不了。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手边那么多东西不用,非得直接用手去拍?告诉你小溪水,这在我们天晟叫因祸得福。” 过了小年很快就到了大年,一大早,蒋娇娇就吩咐翠儿把所有人全部叫起来扫尘。 白鹤琅根本没睡醒,迷迷糊糊半睁着眼睛认命地拿着扫帚满地画圈,抬头看看昭溪:“那俩人呢?” 昭溪拄着扫帚靠在树边儿几乎要睡过去:“一大早就上街了。” 白鹤琅叹气:“这么大的将军府居然扫尘都要主子亲力亲为啊。” 昭溪挠挠后脑无奈:“林府人本来就少,而且大嫂说了扫尘一定要自己做才叫扫走过去一年的晦气,迎接崭新的明年。” 白鹤琅扔掉扫帚走到昭溪身边,赌气似的揽着昭溪的腰捞进自己怀里:“你这么听林青大嫂的话?” 昭溪一乐,两手捧着白鹤琅的脸蛋揉揉搓搓,凑近去亲吻他唇角:“寄人篱下,不得不低头。” 白鹤琅哼哼两声给予回应,两个人正热闹就听见噼啪一声用东西在脚边炸开。昭溪瞬间清醒,内力当即裹紧全身,笛子也紧紧握在了手里。 “小溪水你还真是五毒俱全,大早上就跟人卿卿我我,就不怕叫人看见?。” 昭溪闻声看去,只见林青手里捧着一大包东西嫌弃的看着他。昭溪一乐:“你能不能叫我名字,而不是给我起这些奇怪的外号?” 而白鹤琅则是蹲下身捡起地上的东西:“爆竹?” 林青点点头,将怀中的爆竹递过去:“过年要除五毒,爆竹就是干这个的。” 昭溪一挑眉:“小青儿想杀我,我可是求之不得哦?” 林青顺手丢了个爆竹在昭溪脚边,爆竹炸开,昭溪袖中的金蟾直接蹦到了昭溪头顶。 白鹤琅笑出声:“还真好用。”说着也顺手从林青怀中掏出一根爆竹向昭溪丢过去。 “嘿!我也来!”昭溪一边笑着一边拿着爆竹丢回去。三个人在院子里玩的不亦乐乎,直到齐晓阳出现。 “你们还是去睡会吧。”齐晓阳看着院中的狼藉叹气,“晚上还要一起守岁呢。”说罢便拉着林青回了屋。 昭溪还想再玩一会,却看见白鹤琅已经没了兴致。 “干什么?”昭溪看他。 “我父母死得早,小时候每年过年都是颠沛流离的。难得还有人一起守岁。”白鹤琅笑眯眯道。 “谁还没有个悲惨过去了。”昭溪揽过白鹤琅的肩膀笑道。 “昭溪,等我毒解了,我一定会杀了你。” “想杀我的人太多了,你得排号。天色尚早,我们还来得及翻云覆雨一场。”昭溪看着白鹤琅的眼睛逐渐变成了竖瞳,拽着他的衣领将他扯进了屋里。 众人一休息,就到了天黑。 林青坐在蒋娇娇身边笑眯眯的举着酒杯:“过去一年历经苦难,未来一年我愿天下顺遂。” 蒋娇娇摇摇头:“先等等,还有人。” 齐晓阳一愣:“还有谁?” 他刚说完,林福就从屋外进来笑眯眯:“齐了齐了。” 齐晓阳看见来人豁然起身,双目通红:“爹!” “诶诶诶,好孩子。”齐峰扶着沈戡对着儿子直点头,“我就送个人,一会儿就走,一会儿就走。” “爹。”齐晓阳端着酒杯走过去,然后重重跪下。 “哎,好孩子。”齐峰摸着齐晓阳的额头,鼻子一酸,连忙接过齐晓阳的酒杯一饮而尽憋回自己的。 “相爷。”林青也站起身走过去和齐晓阳并排跪着。 “你也是好孩子。”齐峰摸了一把眼睛笑道,“今天是个好日子,起来喝酒。” 两个人站起身,一左一右掺着齐峰坐到主位。齐峰刚坐,众人便都端着酒杯起身敬酒:“相爷,过年好。” “哈哈,好,过年好。”齐峰笑着从怀里掏出红包给众人一一下发。 齐晓阳坐在齐峰旁边,拽着齐峰的衣角问道:“爹,你怎么想过来的?” 齐峰拍了拍儿子的手笑道:“我听说你们年后就要动身去南疆了,所以想着到时候也不能送你,便借着和沈戡偶遇的机会送他来林府,顺便也看看你。” 齐晓阳眼睛一红,低下头:“孩儿不孝。” 齐峰笑而不语,慢慢的抚摸着齐晓阳的额头。而后从怀中掏出块玉佩放在桌上:“这是药玉,世间罕见。是阳儿娘亲留下的,说是要给阳儿未来媳妇的。可是我估计是看不到那一天了,林青,这东西你收好,以后我家这不孝子,就交给你了。” 林青一愣,不可思议的看着齐峰。 齐峰笑的难得慈爱:“你一直说我是老狐狸,这点小事要是还能瞒住我,我还怎么配得上老狐狸三个字%3F不过好在,这玉佩你收了,你以后就得姓齐,哼哼到时候气死林良那老狗才好。” 林青摸摸鼻子尴尬的看了一眼齐晓阳。昭溪在一旁看热闹不嫌事大,直接拿过玉佩拴在林青腰上:“有什么不好收的,多好啊。” 看着林青收下东西,齐峰才拿起筷子:“吃饭吃饭。” 一家人把年夜饭吃的热闹。毕竟是偷跑出来,齐峰看吃的差不多了,便回了齐府守岁。沈戡家中还有老娘,便也差人将自己送回了沈府。蒋娇娇和翠儿回房哄馒头宝儿睡觉。餐桌上就只剩下齐林昭琅四人。 -- 第104页 林青喝的迷迷糊糊得趴在齐晓阳肩膀上,白鹤琅千杯不醉和昭溪对着拼酒。夜色深重,屋外烟花忽然炸开,大街小巷瞬间想起爆竹噼啪。 白鹤琅对着昭溪举杯,然后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而昭溪笑眯眯将白鹤琅扯进怀里,借他的口品尝美酒。 齐晓阳笑笑抱住林青的肩膀,贴近他的耳边笑道:“第一年,第五年,第十二年。林青,新年快乐。” 林青笑嘻嘻回抱住齐晓阳的腰,将年份一一对应:“相爱,相知,相识。齐晓阳,新年快乐。” 第五十五章 ==================== 元月初三林府小公子毒发,天晟太医无救命之方。元月初四周启昇下旨,准南疆使者探脉,南疆随行巫医指出次毒需得日耀山上的景离蛇的鲜血才能解毒。元月初五,周启昇准齐家公子同行,与林青一同前往南疆,只是南疆使团疑似伤及天晟官家子弟,暂留京城以待林家人平安归来。 林青坐在马车里,裹着厚厚的毯子,呼出的气息在寒冷的空气中连白雾都难以形成。齐晓阳坐在他身边,将暖炉递到他的手里。 而昭溪像条蛇一样把自己蜷成一团趴在一边:“真没想到那小皇帝居然真的会放你们两个出来,就连跟踪者都没有。” “林青中毒的事情本来看到的人就很多,他自然不想闹得更大。再加上他已经以保护家眷的名义在林府增设了重兵把守,就更不怕林青会一去不回了。而且他直接扣下了南疆使臣,就是在无形之中给南疆王施加压力,让他不要对林青有所举动。走之前他还特意派人告诉林青,这次只给我们三个月的时间。虽然来去路程不算在内,但是听说景离蛇可遇不可求,三个月时间也很紧了。” 昭溪将身上的被子往上拉了一下:“不是只给你们三个月时间,是这个毒,一旦超过六个月不解就必死无疑。小青儿还真是不要命,为了去南疆竟然真的让我下毒。你们可知道那景离蛇有多难找?我都没有解药。” “要是能找到扇子,就差不多能知道南疆蛊师最想杀的人。由此就可以找到皇室和大臣之中隐藏的南疆奸细,说不定还有北柘的奸细。没准还能挖出来一直想要颠覆林家的人到底是谁。”林青咳了两声往齐晓阳怀里缩了一下,“以我一人之命救林家几十万人,多划算的买卖。” 昭溪眯着眼睛看了林青一眼,伸出手拿过一块热乎的点心塞进嘴里:“我是不懂你这种大义凛然天下为公。”说话间又皱了皱眉,对着车外喊了一声:“娘子!你慢点!小青儿都快死了!” 车外白鹤琅慵懒的声音慢悠悠的飘进车内:“小林公子自己选的路,死就死吧。” 昭溪听罢伸出手到车外,用力的掐了一把白鹤琅的后臀。而后明显感受到车速慢了下来。 林青微微挑眉。昭溪则是笑眯眯:“都跑了一天了,反正你一时半会也死不了,不如一会找个地方吃点东西吧。这到南疆怎么也要半个月的,我手里还有点吊命的东西,你也没必要那么着急。” 说完话,昭溪伸手拍了拍驾车的白鹤琅的后背。白鹤琅哼了一声:“知道了,前面的小镇就停。” 车又行了一小段距离就停了下来。昭溪打个哈欠撩起车帘然后爬上了白鹤琅的后背,白鹤琅哼了一声将昭溪背下车,又将车上的凳子放了下来。齐晓阳这才拉着林青跟下车。 白鹤琅背着昭溪看了一眼林青:“小公子如今看起来倒是一点没有将府后人的模样了,反而像个病恹恹的书生。” 林青嗤笑一声松开齐晓阳的手:“怎么,白公子要试试吗?” 可别,我当不起白公子这称号。白鹤琅一抖身子,将昭溪从自己身上抖落,”我就是个讨饭的,拿钱办事。齐公子给了我不少银两让我一路护送你们,否则......“ “否则怎样?”被抖落的昭溪重新贴上了白鹤琅的后背,笑眯眯的往他耳中吹了口气,难道不是我去哪儿娘子去哪儿?如今将情分说成花钱买的,为夫我可要伤心了。 “虚情假意。”齐晓阳丢下一句话,而后重新拉起林青的手走进一旁的客栈。 白鹤琅任由昭溪挂在自己身上,将马绳递给小二安置马车,打点好一切也走进客栈。 林青已经坐在背风的角落里喝着一杯热茶,齐晓阳坐在他旁边看着他。昭溪看了一眼两人对着白鹤琅道:“你先过去,我出去买点本地的特色。” 白鹤琅回头瞄着昭溪:“我不想看那俩人郎情妾意,我跟你去。” 昭溪拍拍白鹤琅的脸:“齐美人花钱雇你,你就得有个保镖的样子。他俩现在一个中毒,一个废物,万一出事你可就拿不到钱了。” 白鹤琅怀疑的看了一眼昭溪:“你会为我着想?” 昭溪当即满脸受伤:“你是我的娘子啊,我怎么可能不为你着想呢。”说罢,一边推着白鹤琅一边催促道,“快去快去。” 白鹤琅被他这么催促,也只能走过去和齐林二人坐在一起等着昭溪回来。林青越过人群看着昭溪离开的背影微微皱眉,齐晓阳笑着给他添了杯茶:“无妨。” 林青听罢欣赏的看了一眼齐晓阳。一旁的白鹤琅听到这两个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摇头晃脑显然心情大好的叫了一声:“小二!来只烧鸡!” 第二天一早,四个人就踏上了旅途。依旧是白鹤琅驾车,剩下三个人蜷缩在车内。食君之禄,忠君之事,白鹤琅对此没什么意见。只是昭溪却全然不是如此,打从上车开始,他看齐晓阳的眼神就充满敌意。 -- 第105页 齐晓阳毫不介意昭溪的眼光,优哉游哉的倒了杯茶递给林青:“昭溪,别怎么看我,我家这位会吃醋的。” 林青听着,默默的抬起茶杯挡住了脸小声嘀咕:“不要带我。” 昭溪勾起嘴角笑眯眯的凑了过去,摁下林青拿着茶杯的手腕,然后吧唧一口亲在了林青嘴角上。 林青一杯茶险些泼出去:“昭溪你有病吧?” “那要看看齐大美人想做什么,我并不介意和小青儿在一起。”昭溪抱着手臂笑眯眯。 齐晓阳的脸色微微沉了下来:“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你们井水最好不要犯河水。” 昭溪挑衅一笑:“现在的确还在你天晟地界,但是你要知道,你们早晚要踏上南疆的土地。” 齐晓阳耸肩:“所以?你现在能干什么?” 昭溪眯着眼睛打量了一下齐晓阳,又看了一眼林青:“既然都已经决定入局,不如做个交易吧?” 齐晓阳摸了摸下巴:“那要看你有没有足够的筹码。” 林青放下茶杯凑到齐晓阳耳边:“怎么,你要里通外敌吗?” 齐晓阳无奈看了林青一眼,昭溪则噗嗤一声笑出来缩在角落:“林青,买定离手?” 林青笑眯眯:“我不和南疆人赌博。” 昭溪撇撇嘴:“你这属于地域歧视。” 林青一挑眉:“我乃将门之子,讨厌外族人不是很正常的事情。” 昭溪啧了一声挠挠下巴:“那你要是进入南疆,可能就回不去了。” 林青瞥了一眼昭溪意味深长:“我以平民身份去寻药,只要无人上报,自然不会引人注意。” 昭溪微眯双眼看了一眼林青,又看了一眼齐晓阳,干脆单刀直入:“你们早就已经跟我一条船了,无论想不想入局都已经是局中人。还是坦诚相待互相还能有个照应。” 齐晓阳将端着的茶杯缓缓放下看着昭溪:“你这么威胁人,就不怕会因为我功亏一篑?” 昭溪笑眯眯:“反正都会成为敌人,与其是一个暴戾狂妄的人,倒不如换成知根知底的。” 齐晓阳冷笑一声:“昭溪,你胃口好大。” 昭溪揉了揉脖子笑道:“没有野心的人,在这战争中是活不久的。”停顿半晌,他又接道:“如何,站位吗?” 齐晓阳看向林青,只见林青正低着头单手摩挲着衣角。感受到齐晓阳的视线,林青也抬头迎了上去,四目相对,两个人的心情也都传达到了对方的心底——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齐晓阳轻笑一声握住林青的手看向昭溪,嘴角上扬眼中充满寒意:“与虎谋皮,我喜欢。” 昭溪也假笑着将手搭在齐晓阳手上:“美人,合作愉快。” 昭溪话音刚落,疾行的马车就忽然停了下来,因为惯性三个人全都滚作一团。齐晓阳被昭溪贴上,脑子一片空白当场蹿出了车外。 外面的白鹤琅瞥了一眼脸色铁青的齐晓阳,大概就猜到定是昭溪那个妖孽又做了什么,他轻笑一声抱着打狗棍,语气调侃:“哟,东家,碰着死老鼠了?脸色这么差?” 齐晓阳白了白鹤琅一眼:“我还想问你,是看着什么妖精了,怎么忽然刹车?” 白鹤琅直视前方,目光凛冽充满杀气:“妖精倒是没有,想进地狱的小鬼倒是有一群。” 齐晓阳顺着他视线的方向看过去,只见面前少说十几个蒙面人,一身黑衣裹得严严实实,手持弯刀将马车的去路堵死。而此时,昭溪和林青也从马车里探出了头。 看到面前的众人,昭溪噗嗤一声笑出来:“你们怎么没人开口说说,这山是不是你们栽的?这路是不是也是你们开的?快说说,我想听。” “昭溪,你话本子看多了吧?”林青无奈的摁着昭溪的脑袋,又抬起头对着前方说道:“各位壮士,你们是劫财劫人还是劫色啊?我们就是一群穷人,我还患了痨病,你们选错人了。” 黑衣人中为首的那个原本只是虎视眈眈,却在看清昭溪的时候挥刀便发起了攻击。白鹤琅早就蓄势待发只等对方动手,当即抽出打狗棍正面对上对方的弯刀,斜劈下去卸了对方的力,再一拨一挑,那人就被震出十米开外,倒在地上喷出一口鲜血。其余的蒙面人早就趁势将四人包围起来,闷声不吭地蜂拥而上。 齐晓阳拔刀迎战,昭溪也抽出长笛加入战斗,而林青则安稳安稳地坐在马车上不动如山。 白鹤琅首当其冲,也因此最深入敌营,自顾不暇却还不忘回头大声调笑:“小少爷,你不是挺能的吗,怎么还不动手?” 林青侧身躲过被昭溪挑飞的利刃,笑眯眯地托着下巴:“除非万不得已,主帅怎能随便下场杀敌?” 昭溪嗤笑一声,揪住一人衣领,抬脚就踹去林青跟前。那黑衣人踉跄几步正要回身反击,见自己面前坐着一个病秧子,当下心中就起了心思,长刀一挥直指林青。 林青收了笑意,仰身避过,抬脚踹向那人手腕,趁其闪躲之时迎面逼近,掌心聚力对着那人天灵盖拍了下去。白鹤琅看着林青一招毙命吞了口唾沫:“挺凶残啊。” 林青不理他,熟练的躲着杀手跑到齐晓阳身边一脸受惊:“救我。” 白鹤琅嫌弃地皱了皱鼻子,“当心。”昭溪的声音在白鹤琅身后响起,而后有温热的血腥气从身后乍起。 -- 第106页 妄图从背后偷袭的蒙面人被昭溪一刀斩落头颅,血水溅在昭溪那张脸上更添几分妖异。昭溪已经将笛子收回腰间,手里提着一把弯刀笑吟吟地看他。“不说谢谢?” 白鹤琅忽然抬手将打狗棍以掌风击出,擦着昭溪的耳畔击中另一人的胸口,将昭溪拉进怀里互换了位置,借力横扫一脚将蒙面人放倒,拿回打狗棍毫不客气抡了那人一个脑浆迸裂,而后用着同样的语气笑道:“不说谢谢?” 四个人武功太好,对方很快就集体撤退。昭溪看着仓皇逃窜的黑衣人撇撇嘴:“怎么就跑了啊,还不够爽呢。” 林青蹲下身,在地上躺着的身体上挨个翻找线索,最后在白鹤琅击飞的那个黑衣人首领身上翻出一幅画。他走过来,对着昭溪将画抖开:“既然决心走上一条贼船,只有齐晓阳和我坦诚相见不是太过分了吗?昭溪,这幅画,你打算怎么瞎编?” 第五十六章 ==================== 那副画上是身着南疆服饰的青年,环佩银饰繁复张扬,浑身笼罩着一股肃杀的气息,眉眼精致却面无表情,面庞还有些许稚嫩,赫然就是年纪稍小一些的昭溪。 昭溪不慌不忙地将笛子用手帕擦净,然后慢慢地系在腰上,抬起眼眸端详了半天,满脸哀愁地叹道:“画的不够帅啊。” 白鹤琅嗤笑一声从腰间解下酒壶灌了一大口酒,抹了把嘴巴后一屁股坐在马车上:“你们知不知道,老南疆王无后但是有一个给予厚望的小徒弟?” 昭溪转头,轻描淡写的瞥了白鹤琅一眼并没做回答。白鹤琅见了笑嘻嘻地继续道:“我好歹也是天晟人,苗疆窝里斗少犯边境最合我心意。”说罢他站起身走到林青身边摩挲着那副画,笑道:“你们说,本该继承皇位的那个小徒弟现在在哪儿?据说息罗十分疼爱他,可他在师父死了之后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林青心中早有猜测,他看了一眼齐晓阳,只见齐晓阳的目光如他所料的落在了昭溪身上。 齐晓阳忽然说了两个字:“少主。” 听见这两个字,昭溪的视线直勾勾地扎在齐晓阳身上。齐晓阳微微勾起嘴角:“那个南疆蛊师死之前是想说这句话吧?” 白鹤琅一挑眉,目光落在林青身上:“小公子见过昭溪的师父,不觉得他和老南疆王长得很像吗?” 林青一摊手:“但是我没见过老南疆王。” 白鹤琅一愣:“你天晟将军家公子没见过南疆王的画像?林青你是不是觉得我好忽悠?” 林青摸着鼻子躲在齐晓阳身后探出个头:“小时候的事情谁记得清,再说我家是镇北军,南面的事情又不归我们管。我小时候主要学北柘和南疆的人脸部特征和语言系统,为的就是防止自己被拐走。” 白鹤琅不认输:“那你宫宴总去过吧?老南疆王每次进宫的宫宴你总去过吧?” 齐晓阳将林青护在身后摇摇头:“他小时候别说人了,狗见到都要跑出十米开外。林府有自己的世子,所以幼子从不带进宫中。不过我倒是见过几次南疆王。” 林青眨眨眼睛:“你说说看?” 齐晓阳仰着头回忆道:“我记得他眉心有一颗红痣,男生女相慈眉善目像极了观音。所以我印象还挺深。老南疆王是个顶好的人,励精图治深受子民爱戴,再加上面向极好连带着天晟皇帝也喜欢他,那些年还经常与他书信往来探讨民生,彼时天晟和南疆关系宛如一国。百姓安居乐业,北柘也不敢来犯,当称天下盛世。” “还挺怀念那时候的,”林青将下巴搭在齐晓阳肩膀上笑道,“那时候皇上看我就像看子侄一般,还经常托我大哥带宫中点心出来给我。谁知道后来怎么就变了。天晟,南疆,北柘两两接壤成三足鼎立之相。若不是北柘野心太大东侵天晟,又惹南疆,也不会被揍得现在还销声匿迹。” 齐晓阳轻轻侧头抵在林青额角:“后来曲昂即位,天晟皇帝也转了性子,天晟和南疆关系也不像以前那么好了。” 白鹤琅看着齐林两人的动作瞥了瞥嘴,将话题拉了回来:“东家见过南疆王,林青见过昭溪师父,所以你俩合计一下到底是不是一个人。” 林青直起身子看了昭溪一眼,只见昭溪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林青叹口气:“眉心红痣,男生女相慈眉善目,的确是昭溪师父。普天之下,我还想不出还有什么人能长得那般好看。” 昭溪听罢回头,对着林青笑了一下:“小青儿,你就算直说我师父就是南疆王,我也不会否认的。” 林青叹气,从齐晓阳身后走出来:“那些人既然敢来,就是摸准了你的行踪和随行的人。可能这次只是试探,结果呢我们的确也帮了你。那跑回去的残兵肯定会把这事如实报告给自家的主子,现如今这场浑水是不趟也得趟了。” “小青儿怕?” 林青无奈:“我怕啊,怕你到时候功亏一篑我们都得给你陪葬。但是我更怕曲昂暴虐成性,举兵来犯,到时候天晟腹背受敌,民不聊生,生灵涂炭。与其这样,倒不如扶你上位,总比曲昂好那么一点。” 昭溪只是笑着并未说话,然后将目光落在齐晓阳身上。齐晓阳将手臂搭在林青肩膀上:“夫唱妇随咯。” 昭溪蹦蹦哒哒的将马车整理好,然后掀开马车帘子对着林青一弯腰:“请。” -- 第107页 林青笑眯眯搭着昭溪的手腕上了马车,还不忘回头道:“我比较贵,一两银子一天。” 昭溪听罢,勾住林青肩膀晃了晃:“谈钱多伤感情。” 林青翻了个白眼:“谈感情多伤钱。” 齐晓阳转头对着白鹤琅道:“我来驾车,我不想和那妖孽在一起,你去看着点他,让他离我家的远点。” 白鹤琅耸耸肩,掀开帘子钻了进去,昭溪见他进来,笑吟吟地搂住白鹤琅的手臂往他身上靠。此时马车已经向前奔跑,白鹤琅顺势贴过去揽住昭溪的腰,一只冰凉的手就往他衣襟里钻。 “伤风败俗!”林青一捂眼睛掀开帘子钻了出去。 见林青走了,白鹤琅揽着昭溪的手臂更紧了些,眯起眼睛冲昭溪伸手:“解药。” 昭溪乐呵呵摸着他胸口摇头:“不给。” 白鹤琅一咬牙:“已经快一年了,毒发的时候我内力凝不起来。你若是不想下次在我这全军覆没,最好把解药给我。” 昭溪故作吃惊:“竟然凝不起内力吗?” 白鹤琅咬牙切齿地笑着捏住昭溪的下巴:“怎么?你自己的东西你不知道还有什么?” 昭溪无辜地眨巴眼睛,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瓶子晃晃,白鹤琅伸手去拿,被他揪着衣领往后一拽,整个人都压在他身上。 “娘子这么乖?外面还有人呢,就这么投怀送抱?” “相公若是满意了,早些把东西给我。” 昭溪敛了笑意,将药瓶拿在眼前:“须得回了南疆才能寻到关键的草虫来炼制你的解药,当下我也无能为力。这东西能助你凝聚内力提升功法,吃与不吃全在你,只是别拖我的后腿。” 白鹤琅将药瓶抢过来,打开盖子,一仰头全吞了下去。昭溪一愣:“你就不怕我给的是穿肠烂肚的毒药?” “此去路途遥远,你既然肯让我跟着,就不会这么快要我命。”说罢,白鹤琅闭上眼睛调理内息。昭溪撑着脑袋看着白鹤琅,幽幽道:“好个铁骨铮铮的小娘子啊。” 车外,林青吸着鼻子将身上的裘衣裹紧,然后紧紧靠在齐晓阳身上:“他俩,十分伤风败俗。” 齐晓阳一手拉着马绳,一手揽着林青的肩膀将他搂在怀里:“你真的决定了?” 林青往他怀里蹭了蹭,带着细微的鼻音:“嗯,就像我说的,反正都是南疆人,倒不如是昭溪。至少有他师父的意志在,他不敢真的对天晟动手。更何况,我们注定要入局,三个月肯定不够用,到时候延期回朝,我是昭溪的药他不会准我死。如此看来,有南疆王在身后撑腰,圣上也不会真的处罚什么。好处绝对大于坏处。” “改朝换代难免血雨腥风,你最近身子弱些,若是再受伤,我怕......” “怕什么,”林青抬起头看着齐晓阳,“我都不怕你怕什么,放心,小含姐说我会长命百岁。他们齐云山卜卦特别准。” 齐晓阳无可奈何,只得用力一甩缰绳:“宝滇肉饼天下一绝,我们快点赶过去让昭溪那小子好好请一顿!” 即使宝滇离得不远,马车也是走了一天半才到。刚进城镇,昭溪便将随身的荷包扔给了白鹤琅让他安排,自己则跑得无影无踪。 白鹤琅不肯看齐林二人卿卿我我,索性拿了一锭银子自己溜达去了。齐晓阳乐得和林青一起满街溜达,林青坐在街边的铺子喝着一碗羊杂汤,手里拿着烧饼吃得不亦乐乎。 齐晓阳瞧着林青,眉眼都是笑意:“等事情都平息了,我同你一起吃遍天下好不好?” 林青抬头,咽下口中食物,双眼亮晶晶笑容大大地朗声应道:“好啊!” 两人吃完东西便靠在一起沿街行走,心悦之人就在身侧,即使什么都不说但只要感受得到对方的气息,就觉得这空气都甜了几度。 两人正走着,忽然就被一老道拦住去路。 “我看公子印堂发黑,恐深陷泥沼,不如老道为您算上一卦?” 齐晓阳清晰地感受到那老道身上的内力不低,而他的目的又直指林青,他眉头一皱将刀出鞘半寸,拉开林青挡在前面:“你是何人?” 那老道一甩拂尘,将幡抗在肩上横扫过来。齐晓阳当即抽刀抵上,只一瞬间就震得虎口发麻。 那老道一笑:“年轻人,你好敦厚的内力。”说罢将拂尘一甩,那拂尘像条蛇一般立刻攀上了齐晓阳的脖子。一阵窒息感即刻就冲进了齐晓阳的大脑。 林青急忙一掌挥出,那拂尘顿时就覆上了一层冰霜。齐晓阳再一挣扎,冻上的拂尘就碎成了几段。 齐晓阳后退几步揉着脖子剧烈的咳嗽,再抬眼望去林青已经和那老道交上了手。 那老道躲着林青的掌风狠狠骂道:“竖子不知所谓!残破之躯也敢与我动手!” 林青不语,招招致命,那老道却只防不击,最后被林青逼得出掌。林青也不躲,任凭那掌拍在自己胸口。 那掌虽未用力,却也不轻。林青被打的后退几步,一口鲜血破喉而出,跪在地上捂着胸口对那老道怒目而视。 那老道看林青身受重伤,挠着头原地转了几圈,然后一拍脑门,将自己上上下下翻了个遍最后掏出一把药瓶递了过去:“你吃。” 林青一撇头不搭理他。老道见了,像是明白了什么,便从中挑出几瓶递给齐晓阳:“你先吃。” -- 第108页 齐晓阳不知这老道什么来头,自然不肯去拿。那老道见两个人都不肯接药,手足无措的抱着药瓶原地蹦跶几下,对着林青带着哭腔道:“他没受伤,你不要气我了好不好嘛!诶呀,你这小孩从小就轴!” 从小看着林青长起来武功高强的人本就不多,齐晓阳此时心中大概已经有了猜测。只是他还未开口,耳边就响起他最不想听见的声音:“前辈,你怎么把你乖徒儿打成这样?” 第五十七章 ==================== 老道见到昭溪双眼一亮,嗖的一声窜过去拽着昭溪手腕委屈巴巴:“小溪水,小溪水,你快劝劝他,他超凶的。” 昭溪少有的无奈:“你徒弟你最了解,他到现在都不信我。更何况他已经知道你把他当解药培养的事情了,现在憋得一肚子气你还打了他心肝。鬼医前辈,伸头一刀缩头一刀,慷慨赴死吧。” 鬼医一愣,眼角瞬间泛起泪花:“你怎么这样,老溪水多温柔怎么就养出你这么狠心的小徒弟,一点没有他可爱。” 昭溪一笑:“什么样的师父出什么样的徒弟啊。” 鬼医被他一噎,瞬间蔫了。他往地下一蹲,幽怨的看了一眼林青,又可怜巴巴的盯着齐晓阳。 齐晓阳被这眼神盯得浑身不自在,他扶起林青坐到一边询问道:“师父?” 鬼医顿时蹦了起来,屁颠屁颠的跑过去揉了一把齐晓阳的头顶,笑眯眯的嘴咧的老大:“哎,乖徒儿,为师给你包个大红......”话音还未落,林青便一眼瞪了过来,鬼医瞬间熄火,却还执着的将最后一个字挤了出来:“包......” 林青见鬼医的手还在齐晓阳的头上,不爽的从嘴里蹦出一个字:“手。” 鬼医一瘪嘴,不情不愿的将手缩进袖子里:“青儿啊,你还吃饼不?为师刚刚看你吃的好香是不是很喜欢啊?对了对了,为师记得你最爱糖葫芦了,刚刚还看到一个卖的,我们去买好不好啊?还有......” 林青被他烦的耳朵生疼,冷冷的插了一句:“您来干什么?” 见林青终于肯和自己说话,鬼医一把熊抱住林青:“当然是想你啊!” “放......手,放手!”林青被他搂的呼吸不畅,重咳了几声鬼医才意识到林青还受着伤,这才松开。 林青觉得自己五脏六腑辣辣的痛,便伸手熟练地从鬼医怀中掏出几个瓶子打开吞了几颗药丸,调息好了筋脉语气也稍微温柔了一些:“不是让我自生自灭么,还来干什么?” 鬼医撅起嘴:“我那不是找小溪水去救你么。好不容易拉你出坑,结果你自己又往下蹦。我跟你们一路了,齐家小子的暗桩都没发现。” 林青瞥了齐晓阳一眼:“暗桩都没发现啊。” 齐晓阳尴尬的舔着嘴唇:“鬼医可是江湖上的大前辈,当然不会轻易发现。” “怎么现在才出来?” 鬼医被问,心虚的望望天:“我就想试试这小子的武功够不够保护你嘛,结果还算不错就是跟你比还差点意思。” 齐晓阳温柔一笑:“叫前辈见笑了,我筑基时候教我内功的人仅仅是个侍卫,没多久人就故去了。之后都是自学,无人教导。” 鬼医听了,满意的摸了一把下巴:“自学成这样实属不易,你刚刚叫我一声师父,我就不能白占你便宜。你等我些日子哈。”说罢简直点地瞬间消失在原地。 林青一愣,十分不爽的将手中空了的药瓶用力丢在街角:“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当我是什么?店小二吗?” 齐晓阳捏了捏林青的后脖颈以示安慰。昭溪不想加入鬼医师徒的爱恨情仇,便转移话题道:“白鹤琅呢?” “自己玩去了。”林青没好气的答道。 齐晓阳看了一眼昭溪道:“刘鹄回话,城中有丐帮的据点。” 昭溪嘴角微微挑起,眯着眼睛拖长声音笑道:“好。” 林青打算回客栈休息休息,他看着跟在自己后面的昭溪不解:“你不去找他吗?” 昭溪单眉一挑:“我找他做什么,就算我能解决他一个,一窝丐帮我也未必能占便宜,没必要自己找不痛快。有这时间还不如自己睡一觉舒服。” 林青见他如此回话,也没继续往下接。三个人回到客栈,一打眼就看见客栈门口站着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手里抱着一个包裹左顾右盼像是在等什么人。 林青虽然吃了药,但身子依然不舒服,也不打算给自己找事干,便绕开了少年打算进屋。 可是那少年明显不打算放过林青,他小碎步跑过去一把抓住林青的衣袖端详半天。林青刚打算骂人,就见他眼圈一红扑通一声跪下抱紧林青的双腿嚎啕大哭:“主人,你让我好找啊!” 林青心中一悸,用力掰着那少年的手指:“你谁啊!我不认识你!” 那少年眼泪鼻涕眼看着就要蹭在林青身上,齐晓阳连忙大步向前摁着他的肩膀把他从林青身上撕下来。 那少年因为齐晓阳动作太大,一屁股坐在地上一边哭一边断断续续的介绍自己:“我叫陆律令,我爹也叫陆律令,我们全家都叫陆律令。我们家族世代都是钱家的信使和书童服侍钱家。我爹负责服侍鬼医钱铎,我本来应该服侍鬼医的儿子,但是他没有儿子我就要服侍他的弟子,可是,可是……”陆律令的哭声变得更大了,极其委屈的用尽全身力气喊道:“他徒弟太多了我不知道服侍哪一个啊!” -- 第109页 林青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鬼医那人酷爱收徒,就连街边的乞儿都能随手教两招。你若是想找他徒弟来服侍的确困难,但是你为何要来找我?” 陆律令听了,擦干净眼泪站起来,一双眼睛亮晶晶的:“他说你是他的亲传,又是弟子里面最漂亮的。我本来没有固定的主人一直跟着他,但是就在刚刚他告诉我,以后叫我专职服侍你。” 林青嫌弃地看了他一眼后退两步保持距离:“那他人呢?” “他说他要去给你们找点趁手的武器,要我把这本秘籍交给……”陆律令抬起头闭着眼睛认真的想了半天,最后睁开眼睛有些不确定的道:“七只羊。对,给七只羊。” “噗嗤。”昭溪在一旁实在忍不住笑出了声。林青捂着嘴乐得肩膀直颤,齐晓阳的脸色阴沉冷冷道:“是齐晓阳吧。” 陆律令一愣,又抬起头眯着眼睛想了半天,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语气坚定:“对对对,齐晓阳,就是齐晓阳。” 齐晓阳攥紧拳头深吸口气缓缓道:“我就是齐晓阳。” 陆律令歪头看着齐晓阳,眼睛眨巴眨巴,然后将那本秘籍郑重的放在齐晓阳手里:“老主人说这本《召海》是上古武学,吃透了内力平静时毫无波澜,一旦运功立即波澜壮阔可吞世间万物。最适合你这种内力敦厚温柔,但是心黑的跟芝麻馅儿一样的人了。” 齐晓阳握着秘籍牙都快咬碎了:“你这小孩,嘴这么欠怎么还没被人打死?” 陆律令一仰头,满脸骄傲:“我跑的快啊,不然怎么叫律令。你知道急急如律令吧?律令可是雷部跑的最快的小神,普通轻功跑三天的路程,我不要一天半就能跑完。我们家族功夫都是如此,钱家世代道医,就给我们赐名律令。怎么样?我厉害吧,嘿嘿。” 齐晓阳被他气笑:“说你是猴你还真的顺杆爬楼,到底是奸还是傻?” 陆律令不理他,窜到林青身边小心翼翼的抓着林青的衣袖:“主人,我饿了。你们在路上遇见蒙面人的时候,老主人便叫我去白头山拿这本秘籍了。一个来回一天一夜,我还没吃饭呢。” 林青看着陆律令露出小狗一样的表情,瞬间心软,抓着他的手腕大步埋进客栈:“走,主人给你找饭吃!” 昭溪环抱着手臂靠近齐晓阳笑的贱兮兮:“哦哟,情敌?” 齐晓阳嗤笑一声:“情敌?他也配?”说罢一甩袖子大步走了进去。 昭溪眯眼一笑,脚步轻快:“有好戏看咯。” 白鹤琅还没回来,陆律令左手时而鸡腿时而肉片,右手时而筷子时而茶盏。大快朵颐着盘中餐点。林青笑眯眯的撑着下巴瞧着,偶尔张嘴吃一口齐晓阳喂过来的食物。 齐晓阳是个左右手都能用的人,有时右手持书左手持箸,有时反过来。而本以为能看场好戏的昭溪却觉得此时寡然无味。 餐桌上的宁静最终被陆律令一声长而响的饱嗝打破。看书的齐晓阳抬起眼皮扫了他一眼,陆律令当即就闭了嘴,脖子一缩,团成一团。 林青注意到齐晓阳的眼神,凑过去扒着他的肩膀笑道:“看的怎么样了?” 齐晓阳将书本一合:“一半有余,鬼医不愧为武学山巅。” 林青撇撇嘴:“他也就是藏书挺多又能活,把别人都耗死了自然就登顶了。” “主人,你怎么能这么说老主人呢。”陆律令忽然直起身子,“你可是老主人钦定的接班人!不然他也不会叫我来服侍你!” 林青也不恼,他敲了敲桌子道:“谁给你饭吃?” 陆律令一愣:“你。” “谁给你水喝?” 陆律令声音有些软:“你。” “谁给你钱花?” 陆律令的声音再没有之前的气势:“你。” 林青步步紧逼:“你今后服侍谁?又叫谁主人?” 陆律令此时声音细如蚊蝇:“你。” 此时林青声音陡然升高,威严且不容置疑:“那我说他老不死对不对?” 陆律令用力点头,一拍桌子站起来,右拳紧握用力一挥大声道:“对!” 昭溪目瞪口呆,默默对着林青竖起拇指。林青得意一扬眉:“好歹也是主帅后人,训狗自然一流。” 齐晓阳轻笑一声看向昭溪:“懂了吧?这叫狗王训狗崽。” 昭溪点点头深以为然:“一傻傻一窝。” 陆律令是真傻,不懂两个人的谈话在说什么。林青可懂,他一把捏住齐晓阳的脸用力扯开:“说谁傻?说谁是狗呢?你呢?你还要嫁给狗王呢,那你是什么?” 齐晓阳任凭林青扯着,疼的直讨饶:“我是狐狸,你是我祖宗成么?” 林青眯着眼睛不肯放松:“那不还是狗么!” 林青正和齐晓阳闹着,大门便被打开,一阵风瞬间卷了进来。众人再定睛一看,白鹤琅坐在桌边正狼吞虎咽:“你们那儿捡来的小狗崽,还挺傻。” 齐晓阳拍拍林青后背让他从自己身上下去:“林青师父送的。” 白鹤琅吃的很快语言却依然清晰:“功夫怎么样?” 齐晓阳微微皱眉:“功夫不好,轻功极高。” 白鹤琅一丢筷子,倒了杯酒一饮而尽:“能逃就行,快点收拾。红衣坊和铃铛阁的人杀过来了。” 第五十八章 -- 第110页 ==================== 所有人二话不说即刻起身收拾东西准备跑,只有陆律令一边收拾一边问:“为什么啊?这是两个什么地方?我还有点困想睡觉,你们为什么跑?” 昭溪面色一冷,一挥手就点了陆律令的哑穴:“少废话,不想死就跟着。” 陆律令一肚子疑问问不出口,只得闭上嘴巴跟着。齐晓阳和陆律令驾车,其余三人坐在马车里面。 林青先问:“说说看怎么回事?” 白鹤琅也不隐瞒:“我刚刚去了附近的分舵打听近期江湖上的事情。然后得知最近红衣坊和铃铛阁正在追杀一对在一起的苗人和天晟人。” 昭溪和林青对视一眼,又望向白鹤琅。白鹤琅点点头:“对,别看了就是你俩。” 昭溪抱着手臂靠在车上:“追杀小青儿还能理解,毕竟他曾经涉嫌杀人,追我干什么?就因为那个南疆献祭图?我不是杀了苗疆蛊师么?再说,这件事的始末天晟朝廷不是已经贴了公榜昭告了缘由?” 白鹤琅叹气:“他们说,朝廷利用朝中官家弟子联合南疆人,以祭祀为由清理江湖人。而那苗疆蛊师就是证据,你杀了苗疆蛊师只是因为怕他误事。” 昭溪冷哼一声:“闲出屁了。” 白鹤琅点头:“苗疆蛊师的尸身他们偷不出来,总得找点理由为弟子报仇。再加上这两个门派本就是最近才兴旺起来,总该干点什么立威。正好你们俩又单独跑出来,柿子都挑软的捏。” 林青一撇嘴:“他们把昭溪当江湖人还能理解,我可是彻头彻尾天晟朝廷中人,他们这么干就不怕得罪庙堂?” 白鹤琅一摊手:“所以他们是等你们离开中京才商量动手的。而且这件事是谁传出来的倒是很有意思。” 昭溪摸着下巴仰头想了一会儿:“那天在树林,人还不少,若是林中藏人就算是我们几个还真的未必能有所察觉。就算弄出什么声响,在树林之中也会以为是野兽之类。” 林青点头:“南疆蛊师的事情本来就到处是漏洞。他一个南疆人孤身在中京做那么大的事定然是有人帮忙,而且还是天晟和南疆两头都有人。” 昭溪冷笑一声:“八成就是南疆使团。虽然宫宴那天我化了妆,但是那里面的老东西就算再草包好歹也是见过小时候的我,若是毫无怀疑,那曲昂的钱可算得上是全都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了。” 林青点头:“那天林府的黑衣人应该就是他们派来试探的。” 齐晓阳的声音忽然从外面传进来:“我们走之前,沈戡曾经派人告诉我,山寨里面死去的人的尸体虽然火烧土埋,但是后来被人翻开过。应该就是已经发现了什么,比如死去的人都是中了什么毒或者蛊。很容易查到我们身边有南疆人这件事。” “沈戳怎么不告诉我?” 昭溪忍笑:“可能你傻的人尽皆知,美人儿比你聪明点。” 林青白了他一眼:“昭溪,打从碰着我那天开始,你就没打算隐藏自己的目的。全程都以拉我下水为目的,你图什么?我告诉你,镇南的天晟军不归我管。” 昭溪只笑不语,白鹤琅瞥了一眼昭溪,不屑笑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就算不归林家管,以林家在军中的地位,镇南将军商子钟也不会对你的安危置若罔闻。” 昭溪不接白鹤琅的话茬,而是慢悠悠像是谈论着一场与自己无关的事情一般:“红衣坊和铃铛阁不过是两个近期才兴起的小门小派,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呗。” 说话间,齐晓阳缓缓停了车冷声道:“那正好,该你表演了。” 昭溪掀开帘子探出身去,只见一群身着红衣和黑衣的人挡在前方,而那些穿着黑衣的人身上还都挂着一枚铃铛。 昭溪嫌弃地撇撇嘴:“红衣坊和铃铛阁穿着打扮就这?红衣坊就穿红衣,铃铛阁就系铃铛?你们主子是不是没什么创意?” 对面的人群见昭溪出来,打量片刻才有一人大声道:“就是这个苗人!为师兄弟报仇!” 昭溪粗略估算了一下,抽出长笛轻笑:“玩这么大?小青儿一会儿可得捞我。”说罢,用力一踩马车借力冲了出去。 白鹤琅紧随其后,齐晓阳坐在车上未动却成警戒状态;陆律令死死抱着自己,又因为被点了哑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张大嘴无声呐喊。林青皱着眉头看着前方混乱中心的昭溪—— 此时的昭溪一手握着笛子,笛孔处探出两寸长的尖刺,每一根上都泛着绿莹莹的光,显然是淬了剧毒。同时用内力包裹了全身,随着身形动作,隐隐能见到空气中都留下灼烧起来一般的气浪。长笛上的尖刺如同利刃一般划开敌人的皮肉,伤口处迅速泛起青黑色,另手手指屈起成爪状,毫不犹豫地扭断对方的脖子。敌人的血液泼洒在尘土里,昭溪如同地府里爬出来的千手修罗一般,所碰之处皆化焦土。 白鹤琅离他最近,时刻保持在他身后一定的距离,却也不能阻止自己被波及。那只金蟾早就跳了出来,在人群边际到处乱蹦。金蟾个子小,却身带剧毒,别人抓不到它却难免被触碰。 两炷香过去,两人一蟾竟解决掉了大半的敌人。剩下的也是一些受着伤苟延残喘的人。 “撤退!”其中一人一声令下,剩余的人纷纷做鸟兽散。 人都跑了,昭溪身上的内力依然没有收回来。他一回头,林青只见他那双竖瞳变成璀璨的金色,面颊上还沾着血迹,眼神锐利却毫无焦点。 -- 第111页 本来已经累倒在地直喘粗气的白鹤琅显然也看到了,呼吸一滞:“昭溪不对劲!” 昭溪低头看着离他最近的白鹤琅,高高举起右手然后快速掏向他的心脏。 白鹤琅连忙举棍迎击,却扔被击飞。他后退两步咳出一口鲜血骂道:“这孙子走火入魔了,你们快想办法!” 林青即刻飞出,昭溪转头看着向自己奔来的林青冷笑一声,内力聚于掌心迎面便是一击。林青也不甘示弱,冰冷和炽热相撞的瞬间空气中凝成一大团水雾。 林青只觉得此时自己浑身滚烫,再看向手掌,果然掌心已被灼伤。 昭溪的内力也随着林青那一击收回体内,他在原地蹦跶几圈疼的直甩手:“好凉!小青儿你用力太大了!” 林青不确定的看着昭溪,以刚刚那一击来看,昭溪不像是走火入魔,而更像是尽兴至极后的意犹未尽,但是和自己那一击带着想让对方不死也残的恶趣味。 林青又回头看了一眼地上休息的白鹤琅,微微皱起眉——白鹤琅的打狗棍被打成了烧火棍,看来刚刚昭溪是真的想杀了白鹤琅。 看到林青皱眉,昭溪笑眯眯的凑过去:“小青儿你看什么呢?” 林青回头——此时昭溪虽然笑眯眯的,但是一双眼眸依然是竖瞳,直勾勾的顶着白鹤琅,那样子像极了盯上猎物的毒蛇。 白鹤琅起身长出一口气:“看来今夜那帮人不会再来了,我们去前面的驿馆歇歇吧。” 昭溪听罢,绕过林青,将脸贴在白鹤琅后背上蹭了蹭,悠悠笑着,一字一顿道:“好啊——今夜,我们去驿馆,好好歇歇。” 第五十九章 ==================== 齐晓阳进了驿馆就要来药箱,然后紧锁房门防止陆律令进来。而昭溪也径直拎着白鹤琅的衣领将他带进上锁的房间。陆律令只能一个人另开一间小隔间。 白鹤琅被昭溪大力摔在床上,扶着腰直呼痛。 “相公轻点,这房间可不隔音。” 昭溪轻笑一声:“娘子好手段,称得上是蛇蝎美人。” 白鹤琅一挑眉:“不及相公属地狱修罗。” 昭溪冷笑:“倘若不是娘子过来救我,我恐怕也不会因为担心娘子的安危,险些走火入魔。” 白鹤琅闻言呼吸一滞,面不改色:“还好只是险些,若是赔上林家小少爷,东家就会断了我的银钱来源了。” “让我猜猜。”昭溪直起身子坐在椅子上,一只手搭在桌子上摩挲着桌上的茶盏,“娘子是什么时候见到我的呢?是我杀苗疆蛊师的时候,还是屠六十七寨的时候?” 白鹤琅起来,盘着腿坐在床上看着昭溪:“相公在说什么,明明是在山中与偶遇。” 昭溪不理白鹤琅的狡辩,自顾自的说道:“自打我见林青开始就没打算隐瞒,那之后就算有人发现我的行踪也是我意料之中的事情。我知道你想杀我,但是好歹也要选好队友。红衣坊和铃铛阁今天损失惨重,是不是下次就要来针对你了?” 白鹤琅闻言不语,只敛了笑意紧盯着他。昭溪轻笑一声走过来欺身压上,指腹摁在白鹤琅的嘴唇上摩挲:“如今的丐帮帮主和那群长老可都是十分擅长和稀泥的人。”手指描摹完白鹤琅的唇瓣,昭溪又意犹未尽地沿着他的脖颈往下,指尖点着他的喉结轻笑起来:“娘子,你怎会觉得,丐帮会为了这么个无足轻重且命不久矣的弟子,同时得罪两个门派?” 白鹤琅的喉结随着他吞咽的动作上下滑动,隔着一层皮肉能清晰地感受到昭溪的指腹温度:“那相公呢?想怎么样。” 昭溪轻笑一声:“我并不介意有人来追杀我,你大可以将我的行踪告诉任何人。而且今天的屠杀让我很是畅快,就算你将功折罪吧。但是你的命可得好好留着,我的东西不能毁在那群草包身上。” 昭溪低下身子在白鹤琅脸上烙下轻轻一吻:“我正对娘子喜欢得紧,在我腻味之前你若是死了,我就将你做成行尸走肉。”昭溪的气息喷洒在白鹤琅耳边,声音宛如千年寒冰一般冰冷:“活不成,死不得。” 另一间房间,齐晓阳满脸心疼小心翼翼地给林青上药。林青就乖巧的坐在床上伸着手。 “昭溪那人,死便死了,你救他一次还能救他一生吗?” “你怎么了?”林青捧着齐晓阳的脸认真的看着,“好好一个心机深沉的公子,怎么又提这事。” 齐晓阳向后一仰,挣开林青的手:“我关心则乱不成吗?还有那个白鹤琅,你说他是你们从六十七寨下来之后见到的,但是我怎么感觉事情没那么简单?” 林青叹气,他知齐晓阳这次是有点生气了,便坐回去钻进被窝:“按照昭溪的性子八成是给白鹤琅下了什么蛊,而蛊虫的习性就是离施术者越近,被施术者就越能有所感应。所以白鹤琅要是找昭溪应该不难。白鹤琅心机不深但是还是警惕的,所以他应该很早就到了周围,然后关注了很长一段时间才会选择昭溪身边只有我的时候现身。” 齐晓阳嗤笑一声:“他俩娘子相公的互称看着倒是天造地设,两双眼睛里流的却都是想致对方与死地的心思。总之,这俩人我一个都不信,更何况今天他们还想杀你。” 林青无奈:“红衣坊和铃铛阁的消息未必不是丐帮放出去的,可今天不是最佳时机但他们还是动手了。看来白鹤琅那时候去丐帮分舵,可能是去阻止或者是去通知,总之这人绝对有问题。” -- 第112页 齐晓阳知道昭溪和白鹤琅互相看不顺眼,林青只是被迫牵扯其中而自己又无力护心爱之人周全,心情便更加郁结,索性收了药箱走到一旁按照秘籍上面的东西打坐。 林青感受得到齐晓阳的内力从河流初成大海,心下为他欢喜。只是这气息还尚且不稳,林青便走过去,从侧面贴到齐晓阳身边:“我知道你急着想和我们持平,但是功夫并非一朝一夕可以练成。你这么急于求成很容易走火入魔。” 齐晓阳闭着眼睛冷声道:“我知道轻重。” 林青见齐晓阳还在生气,干脆伸出双手一把圈住他的脖子,语气带着点示弱:“不生气好不好?” 齐晓阳终于睁开眼睛看了一眼林青,只见林青一双眼弯着,眸子里还带着点水雾,可怜巴巴的看着自己。当即心就软了下来,却还是犟了一下声音僵硬:“哦。” 林青见有门,便更加得寸进尺,一点点凑过去。 林青一凑近,气息就扑在了齐晓阳脸上。齐晓阳心跳剧烈加快闭着眼睛,慢慢享受着那双软唇贴上自己的面颊,抬起手揽着林青的腰往前一带。 月沉夜云,光落青山。 第二天一早,齐晓阳神清气爽的走出房门抻了个懒腰,昭溪坐在楼下喝着一杯茶抬头对着齐晓阳招招手:“哟,美人儿昨夜过得不错?” 齐晓阳哼了一声走下楼:“林青的内力的确舒服,昨天融会贯通打通了我不少筋脉,今日晨起倒觉得身体轻了不少。” 昭溪笑眯眯:“小青儿的内力若是不带着杀气,确实清凉舒适。我看你功力大有所成,把他累坏了吧?” 齐晓阳眉毛一挑摸摸鼻子:“嗯,还睡着。” 昭溪贱兮兮的凑过去,满脸奸笑:“齐公子,美人在侧你是怎么控制自己这么长时间都不下嘴的?” “你呢?都相公娘子了,你们可干了什么?” 昭溪一脸坦然:“该做的都做了,该吃的都吃了,该见的都见了。我游历江湖时,美人儿怕还在读那些圣贤书。怎么,要我传授你个一招半式吗?” 齐晓阳做到昭溪对面保持距离:“我都等了十几年,不在乎再等几年。我视他若珍宝,发乎情止乎礼,怎么会下手那么快。万一吓跑了,我得不偿失。更何况世家公子到了娶亲年龄都是有人教的,我还真不用少主大人教。” “这么看来齐公子有人教导,也亲身实践过?” “没吃过猪肉,就不能见过猪跑了?少主大人好心思。” 昭溪噗嗤一下笑出声,将茶杯放下站起身来:“齐公子,就算讨厌我也不必这么明显。你且坐着,我去看看我家娘子醒了没。” 齐晓阳头也不回道:“少主大人好走,你可要快些去看,免得红杏再出墙。” 昭溪停下脚步笑道:“内子贪玩,我自会管教。倒是要劳烦齐公子照顾好林青,毕竟药物还是要放在最适宜储藏的地方。” 齐晓阳勾起嘴角,端起茶杯举到与眉平齐:“不劳费心,那在下就愿少主大人前路坦荡,君无戏言。” 第六十章 ================== 自打红衣坊和铃铛阁那次大损失之后,就连蒙面人也仅仅来了一次。正月十四,五个人抵达了和南国只有两城距离的邯关。十天的连续赶路众人已经疲惫不堪,更何况越到南国处境愈加危险。又恰逢正月十五,林青和昭溪达成共识——休息一日,正月十六晌午再动身。 正月十五一大早,林青还睡着,刘鹄便轻轻敲开屋子的窗户招呼齐晓阳。 “什么事?”齐晓阳走过去轻声问道,眼睛还时不时瞥向林青生怕将人吵醒。 刘鹄一撇嘴嫌弃道:“那丐帮,一大早就出去了。史鹧在跟着他。” “他去哪儿了知道吗?” “邯关城信佛,和尚化缘还不够自然没有丐帮的地方。所以这地方是少有没有丐帮分舵的几个城市之一。他应该只是自己出去玩了并不是见线人了。” “白鹤琅武功高强,你们不及他,离得远些别被他打了。” 刘鹄吐吐舌头:“我知道我们隐藏的不好,但是被打倒还不至于。前几天陆律令教了我和史鹧几个口诀,我们现在轻功比以前好多了。” 齐晓阳笑着摇头:“那小傻子还有这功能呢?” 刘鹄耸肩:“你忙吧,我先去了,史鹧一个人我还不放心。”说罢便纵身离开。 齐晓阳小心关好窗户回到床边,就见林青一双大眼睛瞪的溜圆看着自己。 “醒了?” 你们动静这么大,我若是还醒不来,以后怕是会让人暗杀。白鹤琅走了那昭溪呢?“ “你一睡醒就关心别人怎么不关心关心我?难得我特意给了陆律令银钱,让他自己去玩不要打扰我们。如今你还要带上昭溪。” 林青坐起身抱着被子:“正月十五该是阖家赏月,我们却身在异乡,还是大家都在一起玩耍比较好。” 齐晓阳将林青的衣服递给他:“听说邯关城的斋饭是天下最好吃的,你去不去?” 一听到有好吃的东西,林青当即从床上蹦了起来:“去去去,现在就走!” 邯关城的山海寺是天晟最有名的寺庙之一,香火也极其旺盛。 齐晓阳拉着林青刚到庙前的台阶处,就被一个老和尚拦了下来:“二位施主,今天是个好日子,抽支签吧?” -- 第113页 齐晓阳看了林青一眼伸手将签桶拿过来递给林青:“你先来?” 林青欣然接过签桶摇晃几下落出一根签,老和尚捡起签看了一眼笑道:“六五,震往来,厉;亿无丧,其事在中。泰山崩于面前而色不变,成大事者威武不能屈。厉而内敛,养精蓄锐。功成名就,忍后则失而复得。” 林青皱眉听完,双手合十对着老和尚鞠躬:“多谢。” “我试试。”齐晓阳拿着签筒晃了几下,将掉出的签文交给那老和尚:“解个姻缘。” 老和尚看了一眼签文道:“行万事者不可逆天而为,读万卷书习一技之长。一瓢饮润一树,迷局之中头尾不见,执念之后死而复生。” 齐晓阳皱眉听着问道:“可顺遂?头尾不见死而复生是什么意思?” 老和尚摇摇头笑眯眯道:“已经告知施主,天意不可泄。” 林青念着头尾不见这个词心中憋闷,拉着齐晓阳转身就走。那老和尚还在身后道:“二位公子情路不合天道,纵使被人祝福也终究不是一路顺遂,可要三思而后行。” 齐晓阳停下脚步回过头对着老和尚笑道:“万物可生即为天道,情起即为有缘。头尾不见却能死而复生,这便是天赐良缘。大师你禅道境界还不够高,不如从头学起吧。” 那老和尚一愣,看着齐林二人离开的背影笑道:“铎儿,你徒弟这良人比你那徒弟可有趣多了。” 鬼医从他身后暗影处走过来不满的撇嘴:“算什么卦啊,我都舍不得算,卜一卦要哭半天。” 老和尚微微一笑:“我不管,等你徒儿洞房花烛,我都作古了。我守着那把刀那么久,如今终于见到有缘之人,也该给年轻人腾腾位置了。” 鬼医一愣,看向老和尚眼圈一红:“什么时候?” 老和尚仰头望天:“今夜月圆是个好日子。倒是为难你了,师妹走了,挚友走了,如今我也要走了。走吧,我们最后去喝一杯,就当是浮生若梦,长醉不醒。” 离开老和尚林青,想着那几句话喘不上气,他死死拽住齐晓阳的手臂生怕人跑了。齐晓阳无奈拍拍他的手,凑近他耳朵轻声道:“路上的人都在看我们。” 林青一瘪嘴:“看就看。” “别把那老和尚的话放在心上,他都说了失而复得,意思就是过程辛苦但是结局还算不错。更何况我现在不是还在吗。” “齐晓阳。”林青很郑重的叫了一声。齐晓阳停下脚步转过身子面对面的看着林青,两个人几乎一般高,齐晓阳看见林青眼中只有自己的倒影。 “你若死,我不跟。黄泉路上我叫你永生永世都寻不到我。” “如此看来,这条命倒是得留好了跟你一同赴死才行。”说罢齐晓阳轻笑一声将林青拥在怀里:“你放心跑,我一直跟着呢。” 林青和齐晓阳在庙里逛了一天,吃饱喝足傍晚才归。一回客栈只见昭溪正拎着两壶酒坐在院里石凳上,见齐林两人回来,昭溪抬起手笑眯眯打个招呼:“嗨。” “怎么,白鹤琅没回来?”齐晓阳问道,“你这么颓?” “他回不回来关我什么事。”昭溪一乐,“马上就要到苗疆了,我这叫近乡情怯。” “懒得管你。”齐晓阳不理他,径直拉着林青大步迈进客栈。 昭溪笑而不语,摇摇头又灌一口酒。 正月十五,城中并无宵禁,大街上满满的人。昭溪抬头望着月亮低声感叹:“天晟这地界真好,月亮可比苗疆的好看多了。若以后每月都能看到,估计那向往和平的老头子肯定会从坟墓里跳出来骂人。” 夜色渐深,房檐上传来响动,熟悉的气息毫不遮掩地落在身后,昭溪回头一看就乐了。时值寒冬,夜晚的温度更是低得叫人懒惰,白鹤琅却敞着衣领呼吸急促,目光阴鸷地盯着他,打狗棍也不要了,劈手就要掐他脖颈。 昭溪闪身躲开,抽出长笛格挡开白鹤琅直奔他胸口的掌风,抬脚就往人腰腹上踹,还不忘笑嘻嘻调笑一句,“好娘子,怎的天黑了才回来?” 白鹤琅置若未闻,只管放开了去与他交手,几番下来,昭溪很明显地察觉到白鹤琅并无杀意,只是也丝毫不客气,那股子刚猛的内力开了闸似的奔泻而出,大有他敢反抗就同归于尽的架势。天寒地冻,喝下去的酒却在肚里烧起来,昭溪实在是想念屋里热烘烘的暖炉,收了攻势,任由白鹤琅反剪了他的双手,捏着后脖颈把他拎回屋里。 昭溪梗着脖子推拒埋在自己脖颈间又啃又咬的脑袋,从窗户缝隙里看到夜空里那一轮明亮极了的圆月,忽地就笑出了声儿。这混球怕不是专门在蹲自己呢。从他进了林府开始,目的清晰明确就是要拿到解药,但解蛊哪是那么容易的事儿,自己不配合,白鹤琅拿不到解药也解不了蛊,因着蛊虫的原因,也杀不了自己。那蛊毒发作的痛苦一次胜过一次,这是气狠了要破釜沉舟一回,估计也是想着,再不济也要让自己跟着遭罪。 第二日日上三竿,齐晓阳将林青拽了起来,好不容易打理好行李,叫陆律令先去备车。出了门的齐晓阳看了两眼昭溪的房间,发现房门紧闭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时候不早,齐晓阳便带着林青去敲了门。 连敲几下无人应答,齐晓阳觉着奇怪:明明里面尚有气息。 肯定是睡死了。“林青一脸笃定,然后带着有热闹不看是傻子的表情一脚踹开了房门。 -- 第114页 房间闭着窗户,衣物散落一地,空气中那股子味道是个男人就知道发生了什么。白鹤琅赤着膀子睡得正熟,臂弯下压着同样露出光洁肩膀的昭溪,俩人四仰八叉缠做一团,呼吸均匀显然没有要醒的迹象。 二人还怔愣着没来得及反应,昭溪哼哼了两声睁开眼,伸个懒腰往白鹤琅怀里拱了拱,眼神迷蒙地冲齐晓阳笑,“这么早?要一起吗?” 齐晓阳一惊,抬手迅速捂住了林青的眼睛。 林青抓着齐晓阳的手腕用力挣扎:“诶,我还没看清。” 齐晓阳脸上乌云密布:“伤风败俗,不许看!”说罢狠狠瞪了昭溪一眼拉着林青下楼离开。 昭溪看着仓皇逃离的俩人背影就开始乐,餍足地又伸了个懒腰,拍拍白鹤琅的后背:“别装了,再不起可连马车都坐不上了。” 白鹤琅哼了一声依然没动,昭溪直接起身将人推开,穿好衣服头也不回的离开。昭溪走后,白鹤琅才缓缓睁开眼睛坐了起来,面无表情地洗漱收拾了,在车子还没出城的时候追了上去。 陆律令驾车,剩下的四个人就坐在车内。林青一双眼睛亮晶晶直勾勾地盯着白鹤琅脖子上的痕迹。白鹤琅也不介意,甚至还大大方方地又扯开些许衣裳叫他看仔细些。 昭溪慵懒地靠在白鹤琅肩头玩自己的银饰,眼神意味不明地扫过齐晓阳:“怎么了小青儿,你小时候没人教过你吗?” 林青摇摇头:“没有,我家你也知道,我就是野孩子一样,还是第一次看到这种事。本来上次冯建说要带我去见见世面,但是半路被齐晓阳打断了也就没见成。” 齐晓阳气急,用力捏了一把林青的腰,将话从牙缝里挤出来:“你若是想知道,我教你就是,犯不着看别人这么起劲。” 林青被捏的龇牙咧嘴缩到一旁,脸色通红不肯说话。 昭溪笑眯眯的凑过去:“小青儿,不如我教你吧?” 林青还没回话,齐晓阳已经挡在他面前:“大可不必。” 昭溪收回目光重新靠在白鹤琅身上:“美人儿占有欲还挺强,我看你这几日被小青儿调理的很快就要补上我们之间的差距了啊。” 齐晓阳一挑眉:“要试试吗?” 昭溪笑道:“内人身体抱恙,我来陪你过过招。” 说罢昭溪便翻出了车外,齐晓阳紧随其后。陆律令见有人出来,连忙刹住了马车。林青和白鹤琅纷纷探出头去看着战况。 昭溪将笛子握在手里,转头对向齐晓阳的长刀。齐晓阳举刀便击,接触的刹那一股浓厚的内力就从齐晓阳身体里倾巢而出。昭溪瞬间就收了招,站在一旁脸上掩不住的兴奋,双眼透露出满满的杀意:“美人,你内力波澜壮阔,快要淹死我了。” 齐晓阳感受到本来平静毫无波澜的内力随着刚刚那一招瞬间变得汹涌澎湃,翻山倒海之势刹都刹不住。正惊讶之时,昭溪便收了笛子以掌为兵拍了过来。林青眯着眼睛看着昭溪出招,惊得大喝一声:“你要是敢拍下去,我就自废武功!” 话音刚落,昭溪的掌就离齐晓阳只有一寸的距离。齐晓阳看着眼前昭溪手掌中央一团黑色的东西急忙后退两步。 昭溪撇嘴将手掌收了回来:“好歹也认识这么久了,干什么威胁人呢。” 林青急急忙忙跑了过去,抓着齐晓阳的手腕就是一通望闻问切。昭溪揣着手幽幽道:“还没下呢。” 林青回头狠狠瞪了昭溪一眼:“你敢?” 昭溪高举双手呈投降状:“不敢了成吗,你是我祖宗。” 齐晓阳不解:“那是什么?” 白鹤琅好整以暇地抱着打狗棍,慢悠悠地走过来,道:“会从血肉肺腑里开始溃烂,一年期满若是不能解蛊,就会肠穿肚烂的蛊虫。以某些欲望为食,每逢月圆之夜便会发作,与我身上的一样。” 昭溪摸着鼻子讪笑一声:“上车吧,路还长呢。” 第六十一章 ==================== 众人又行了几日,才到达苗疆境内。一进到境内,昭溪干脆就消失了好几天。天晟和苗疆表面关系还算不错,南国风景俊美,时值初春有不少过来旅行的天晟人。林青一行不用刻意隐瞒也不会引人注目。 齐晓阳既然已经决定帮助昭溪夺位,便带着陆律令假装来往的商人打听南疆的民心所向。而林青就在餐馆和白鹤琅大眼对小眼。 白鹤琅双手托着下巴目不转睛的盯着林青,林青受不了他目光灼热只得低着头用心的数面条。 “我听相公说,你是鬼医的徒弟。”白鹤琅笑眯眯的开口道。 “不是。”林青一如既往的否认。 “你会解蛊么?” “不会。” “不会解蛊怎么自称鬼医徒弟?”白鹤琅低声惊呼,然后左顾右盼,鬼鬼祟祟的从怀里掏出一本书递给林青,“你研究研究这个。上面是苗字,我看不懂。” 林青低头看了一眼那上面的文字,啪的一声将书倒扣过去:“你哪儿来的?” 白鹤琅自豪一笑:“正月十五那天,从昭溪那儿偷的。上面写的什么?” 林青看了白鹤琅一眼,无奈道:“他知道吧?” “肯定知道。这么大一本书丢了能不知道吗,既然他没找,就应该是默认给你了。” 林青这才将那本书拿了过来,翻开第一页就像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瞬间读了进去。 -- 第115页 “这是什么?”白鹤琅不依不饶。 林青这才抬起头,嘴角掩饰不住的笑意:“南疆蛊毒密解,息罗写的。不是苗字,用的是天晟的古字,现如今认识的人可不多。而我刚巧是其中之一。” 白鹤琅喝了一口水感叹:“我看你也不像是爱钻研这些的,怎么就能看懂古字?” 林青耸肩:“很多古代兵书都是用古字写的,小时候爹和大哥逼着我学过,所以我就算不全认识,也大概能看懂内容。” 白鹤琅笑眯眯的给林青倒了一杯水:“那你快点研究。” 林青合上书本抬头看了一眼献殷勤的白鹤琅,无情拆穿:“等我吃透了这本书,你早就凉了。” 白鹤琅摊手,一脸坦然:“昭溪若是不肯给我解,我就努努力多活一段时间等你就是了。” 林青叹气,重新翻来那本书认真看了起来。白鹤琅盯着林青看了一会儿忽然出声道:“跑吧?” “什……?”林青话还没说完就被白鹤琅一把扔在天上,还未落地白鹤琅已经飞过去抓着林青的手腕向前用力一甩。 被甩在空中的林青头昏眼花根本辨不清东南西北,直到双脚落地才勉强喘口气。白鹤琅站在一旁喘着粗气看林青趴在地上不停干呕,不耐烦的用脚趾轻踹两下:“你行不行?” 林青好不容易控制住体内的恶心感,无力的躺在地上望着天:“这是哪儿?你看到什么了忽然跑?” 白鹤琅挠挠脸颊不好意思的开口:“我看到了红衣坊之前和我联络的一个人,那人应该也看到我了,估计这会儿正满城搜捕呢。” 林青瞥了他一眼:“红衣坊不是天晟的门派吗,怎么会出现在南疆?” 白鹤琅尴尬望天,林青眯着眼睛站起身:“白鹤琅,我不能解你原有的毒,但是雪上加霜我还是会的,你隐瞒了什么最好从实招来。” 白鹤琅无奈:“行,告诉你就是了,红衣坊和铃铛阁有一个共同的军师,之前我只见过一次,虽然我当时离得很远看不太清,但是感觉身形和气息与南疆的那位神秘国师很像。本来我也不确定的所以就没说,但是现在看红衣坊的人出现在南疆境内,是同一个人的可能性就高了一些。” 林青环抱着手臂笑眯眯的看着白鹤琅,阴阳怪气道:“与南疆的国师很像?白大侠,看不出来你还多挣了一份钱呢。” 白鹤琅一愣,转头看向林青撇嘴:“你们这种庙堂混的人一个个都猴精的,跟你们就不能多说话。但凡一个不注意就会被抓住把柄。可怜我一个江湖信息贩子,穷的叮当响多挣一份钱怎么了?就算我把情报传出去,这一路走来左右不过就碰见三四次罢了。你现在还不是囫囵个儿的站在我面前吗?” 林青不想同他狡辩,环顾四周像是到了一处小树林之中,便问到:“信息贩子,你既然之前来过,就应该知道这是哪儿。我们怎么回去?说好了在餐馆等他们,现在我们就这么走了,齐晓阳他人生地不熟到时候怎么找我们?” 白鹤琅盘腿往地上一坐,揪下一根野草叼在嘴里,双手反扣在脑后悠悠哉哉的躺在地上跷着腿:“这地方原本是息罗偷偷在城外买的,后来人没了之后就荒废了。他晓得我知道这个地方,到时候在餐馆碰不见我们自然会带着东家过来的。” 林青坐在地上左右看看:“今天就睡这?” 白鹤琅一挑眉:“怎么,荒郊野岭小公子住不习惯?要不要奴才为您梳妆打扮?” 林青抓起一把草对着白鹤琅扬了过去:“行啊,我听说丐帮的叫花鸡天下一绝,不如今日就来尝尝吧?” 白鹤琅从地上爬到林青面前,脸对脸无限接近,声音暧昧:“那还请小公子,一同抓鸡。” 林青眯着眼睛刚想说些什么,就听见昭溪调侃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好一出红杏出墙的大戏。” 白鹤琅歪过头,看向昭溪笑眯眯道:“哟,东家。” 林青猛一回头,只见齐晓阳面色阴沉的站在昭溪身后,陆律令在旁边一个劲的给他扇风。林青脸一红,张开嘴有些尴尬的想要解释:“那个......” 齐晓阳大步走过去,一把将林青从地上拎起来扛在肩上往树林深处走。昭溪和白鹤琅对视一眼,白鹤琅指了指另一个方向:“捉鸡?” 昭溪一扬下巴表示认可:“捉鸡。” 陆律令看着四个人两个方向谁都不肯带着自己,认命的在原地找个地方坐下静静等待。 齐晓阳走的很深,一直到感受不到人气才将林青放下来:“我去查了一下,我发现其实在早几年,苗国百姓还是比较拥护曲昂的。” 林青眨眨眼睛:“你都不问问嘛?” 齐晓阳不解:“问什么?” “我和白鹤琅。” 齐晓阳无奈一笑,抬手捏了捏林青的脸宠溺道:“若是不信你,我又有什么资格做你良人。更何况你没信过白鹤琅我也知道,不要转移话题谈正事。” 林青笑眯眯点头,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看着齐晓阳。齐晓阳看着林青毫不掩饰的喜欢和崇拜尴尬的移开脸,小声嘟囔着:“收敛一下目光。” “不要。”林青凑过去扒着齐晓阳的肩膀,坏心思的往他耳朵里吹气:“公子脸红甚是可爱。” 齐晓阳只觉一阵热气从耳朵传遍全身,他转过身双手抓着林青的肩膀哑声道:“小公子要在荒郊野岭送货上门吗?在下可不介意。” -- 第116页 林青一愣,暗骂自己是不是离昭溪太近,如今倒是满脑子不入流的想法。便慌张的后退两步深吸两口气平静心情:“说正事,说正事。” 齐晓阳这才如释重负从头开始:“五年前息罗忽然因病逝世,王位空悬,继承人还未成年难以堪当重任。曲昂便临危受命被人拥护成王。成王之后第一年顺风顺水,粮食比以往多产了半倍不止,百姓欢呼天佑南疆即息罗之后又来一位贤明君主。” 林青摸着下巴摇摇头:“可是我刚刚在街上看到的可不是这样,百姓之间互相之间连个招呼都不打,一个个的面无表情就像是木头人一般。” 齐晓阳叹气:“是了,那是因为曲昂即位第二年的时候宫中出了一个事情。但这件事情众说纷纭,有人说是被息罗的拥护者刺杀,有人说是患了失心疯。反正打那之后曲昂心性大变。” “怎么说?” “第二年开始,曲昂就开始慢慢的打压息罗的拥护者,甚至派出各种暗卫去调查。一有怀疑即杀不留,甚至都不需要上报。你也知道百姓并不在意谁做君主,更何况曲昂第一年还算励精图治风调雨顺。可是从第三年开始,曲昂似乎已经不满意将声音只扼杀在臣子之中,甚至要暗卫去观察百姓。” 听到这,林青微微皱眉:“当扼杀反对的声音开始在百姓中普及的时候,就是最失败的举措。” “再加上最近出现一个国师,这个国师能掐会算,据说所指的方向都是叛贼所在的地方。如此一来百姓就连话都说不得了。” 林青摸着下巴:“如此,倒是昭溪出场的绝佳时机。” 齐晓阳点点头:“的确如此。” 林青抬头看着他:“你打算从哪里开始入手呢?” 齐晓阳笑眯眯看着林青:“如果是你呢,你打算从哪里开始?” “三人成虎,人言可畏。绝望之中天选之子降临,自然要比暴虐成性的君王更得民心。”林青顿了顿继续道,“但是昭溪聪明,既然想要走上这条路未必不会开始着手。而我们的作用也并非如此。” 齐晓阳点点头,林青又道:“若想发兵,必得寻个极好的理由。现在三国鼎立之势一触及破,北柘现在还在扩充势力,南疆若是先行发难,天晟必然即刻派兵对峙。” “就算不能立起战火,外优内患前狼后虎也够他受的,我们去做点应该做的事情。” 林青抬起头看着齐晓阳眉眼弯弯:“南疆风景甚好,我们去周围多多走走。” 齐晓阳后退一步对着林青将双手举到眉间:“良人先行。” 第六十二章 ==================== 昭溪坐在一棵大树的树干上望着齐林二人的方向,半晌才收回目光,晃悠着双腿看白鹤琅在树下转着圈的追着一只野山鸡玩。昭溪看着白鹤琅,白鹤琅看着鸡,最终昭溪实在忍不住叹了一口气:“林娘娘的飞毛腿今晚归咱俩养。” 白鹤琅玩够了,捏着鸡脖子直起身来,满不在乎地嗯了一声,昭溪瘪瘪嘴锤树:“可是我不想给他们养小孩!” “那就想个办法,把飞毛腿打发走吧。” “林娘娘回来一定会念叨我的!” 白鹤琅咧嘴一乐,寻了块空地开始给野山鸡拔毛:“你给人家弄来南疆为你做事,养个小崽子也是举手之劳。那小子虽然傻了点,但为人忠心,办事还算利索,也不知道林青对你我二人并非全然信任,有些事情叫他去做也省的你自己出面。” “他?”昭溪搂着树干眨巴眼睛,“当个信鸽我都嫌他浪费粮食。” 白鹤琅看着手里光秃秃的鸡皱了皱鼻子:“烤了吧。” 昭溪从树上翻了下来直接扑在了白鹤琅后背上,搂着他脖子笑嘻嘻地提要求:“我要吃叫花鸡。” 白鹤琅翻个白眼,背着昭溪往回走:“最近的溪水也得跑好些距离,怎么和泥?” “让小鸽子去嘛。” “这会儿倒想起他有用了,”白鹤琅无奈地托稳了昭溪,任由他扯着自己的头发编小辫儿,“一会儿我去忽悠……啊不是,一会儿我去问问他肯不肯吧。” 昭溪笑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缝,手指捏着白鹤琅的耳朵晃晃:“娘子做事肯定十拿九稳的,今儿我一定要吃到叫花鸡!” 南疆相较于天晟而言温热潮湿,但入夜之后也露深霜重,凉风沁骨。 齐晓阳抓着林青的手哈了一口气:“要不今天就到这吧。” 林青任他抓着手取暖摇摇头,下巴一扬示意道:“再往前十公里就是镇南将军商子钟的地盘。虽然天晟不会主动侵犯,但是商将军的先锋官邹诺以擅长夜袭闻名。倘若你是南疆将领,半夜不多增兵反而连个放哨的都没有不是奇怪吗?” 齐晓阳皱眉道:“确实如此,除非我有十足的把握,否则必然不会撤掉哨兵关卡。” 林青将手从齐晓阳那里抽回来沉声道:“我想潜进去看看。” 齐晓阳一惊,抓着林青的手臂豪不退让:“不可!这是南疆的军营,怎么知道会不会有什么蛇虫鼠蚁。再说了,你现在体内还有蛊虫,万一不能全身而退反而误事。这地方奇怪归奇怪,但是或许仅仅只是将士懒怠。倘若真是有什么局,我们不熟悉那就是请君入瓮。我们还是回去和昭溪商讨之后再做研究比较稳妥。” -- 第117页 林青深吸口气即使他现在十分想去探探,但是也深知齐晓阳所言在理,便只能恋恋不舍得望了一眼南疆的军营后,才和齐晓阳一道回去。 昭溪坐在火堆边,正捧着下巴看陆律令吃的满嘴是油。白鹤琅在一边往火堆里面挑着柴火,见齐晓阳拉着林青走了过来往旁边挪了挪,腾出两个地方:“怎么样?” 齐晓阳坐下烤火,将火堆上驾着烤的肉撕下来,吹了两下递到林青嘴边。然后慢条斯理的将今日见闻说给昭溪听。 昭溪听完长长的打了个哈欠,往白鹤琅身边凑了凑:“娘子,把水给我喝一口,还没出正月,这天冷死了。” 齐晓阳看着昭溪心不在焉的样子略有不爽:“说说你的。” 昭溪喝了一口热水,又往白鹤琅身上靠了靠缓了一会儿才开口:“南疆的确以巫蛊之术著称,却并非人人都会的,更不是人人专精。但是军营之中绝对有一两个会使的,尤其这个季节他们会将蛇放在营帐周围。一旦有人接近,蛇就会因为感受到热度苏醒,然后攀上有温度的物体。” 林青将嘴里的食物吞下去:“冬眠的蛇哪里是那么容易就因为人的体温而苏醒的,你不要危言耸听。” 白鹤琅拉开衣衫把昭溪裹进怀里替他暖身,昭溪搂着白鹤琅的腰,懒洋洋地抬起眼皮看着林青:“那本书第三章 第七节。” 林青一愣,连忙擦擦手将书翻开。越看眼睛睁得越大,直到最后将书合上:“还能这样?” 昭溪用脸贴着白鹤琅的胸膛蹭了蹭,语调轻松得意:“南疆蛊术博大精深,小青儿你还有得学呢。” 齐晓阳将自己身上的外套盖在林青肩膀上对着昭溪道:“说说你这几天去哪儿了。” 昭溪吸吸鼻子慢条斯理地说道:“做一些我该做的事情,明天应该就能有些消息了吧。”说着,他冲林青扬扬下巴:“我那里有几坛老窖,你看什么时候有空闲去拜见一下镇南将军?” 林青撇头:“如今天下太平,商老想喝南疆的酒随时可以,用得着别人送么。” 昭溪舔舔嘴唇缓缓笑开:“倘若买不到了,是否就行了?” 林青斜着视线看他:“战事吃紧,自然更没有闲工夫把酒言欢。” 昭溪接过白鹤琅递过来的热水笑道:“若是胜券在握,又买不到总可以吧?” 齐晓阳摇摇头:“为时尚早,操之过急。” 昭溪轻笑一声又往白鹤琅怀里钻了些,闭着眼睛悠悠道:“自然不会只争一夕输赢。” 没过几日,南疆城中就流传出息罗家少主还活着的消息。陆律令绘声绘色的坐在草地上讲着:“今天我去城中!见到好多人都不像几天前那样的暗沉沉,反而像是燃起了希望一般,这个少主到底是谁啊?为什么这边的百姓都这么期盼?” 昭溪轻笑一声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该分工了。” 齐晓阳当即站起身走到林青前面,将林青结结实实的挡在自己身后不让昭溪看到哪怕一个衣角:“若是见镇南将军,他必须亲自前去。否则以我一人之力,镇南将军必不相信。” 昭溪环抱着双臂:“齐公子,你拿着他的信物也是一样的。更何况他人在我这里,我更放心镇南将军肯出兵。” 齐晓阳眉头紧皱:“你想都别想。” 昭溪向前一步:“我是这个世上最不想他死的人,不到万不得已我必然不会用这张牌。你何不信我一回?” 齐晓阳将内力倾泻而出,直面昭溪一字一顿:“他是我的底线,你休想如愿。” 昭溪又向前一步:“南疆皇宫珍宝无数,或许会有解毒的景离蛇。” 齐晓阳毫不放松:“我不傻,为了你的‘或许’搭上他。” 白鹤琅拉着陆律令后退两步不参与任何一方实力,只静静的感受气氛逐渐焦灼。 “民怨四起是第一步,第二步便是内忧,第三步才是外患。”林青坐在地上托着下巴忽然慢悠悠道,“天晟皇帝不会放心我进南疆皇宫,倘若是被逮进去那就必然就是个大事。首先镇北军第一个激愤,皇城军也不会安稳,镇南军更不会袖手旁观。” 林青侧过头,越过齐晓阳的身子看着昭溪悠悠笑道:“你不能做这个贼,你得把这盆脏水泼到曲昂身上。届时,无论是你与天晟联手,还是自行起兵都名正言顺。兵戈四起须得讲究天时地利人和,你现在占了几样?” 林青叹气:“你想我和你一同进南疆皇宫,然后等着曲昂发现我的身份再扣押我。或者就算他没发现我的身份,只要我在宫里一天,天晟军就要一直准备。这个想法不错,但是你有没有想过南疆王生前为何执着与天晟较好?现在三足鼎立,任何两方相交都会引得另一方坐收渔翁之利。天下就那么大,谁不想扩充疆土。你想利用天晟改朝换代,就绝对不能忽略北柘。” 昭溪笑道:“我若是天晟皇帝,必不能留你林家性命。我小时候就算随师父接触政务,想的也不过是朝堂之间的权谋之术。术业专攻,拉你入局果然是正确选择,你用兵之道深得林老将军真传。” “一个月。”林青伸出一根手指道,“打破局面已成必然。所以我们给彼此一个月时间,在这一个月里我要南疆军有迹可查;天晟朝中的探子要初露狐尾,这样于情于理天晟出兵有因。这一个月我也要写信给父兄看住北柘动向,以至于你夺位之争,双方都不会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你主内,我主外。一个月后大幕拉开,我同白鹤琅入南疆皇宫。” -- 第118页 齐晓阳听完这话,急得再也绷不住情绪,用力一甩袖子专身对着林青大喝道:“林青!” 林青不理他,站起身走到昭溪面前对着他作揖道:“愿南疆王日后励精图治,承先师遗愿,共建天下太平,国泰民安。” 昭溪敛了笑意,同样躬身还礼道:“他日荣登大宝,定不忘今日天晟与林家相助之恩。” 第六十三章 ==================== 林青写了一封密函交给陆律令让他跑一趟塞北交给林良。昭溪则带着白鹤琅高调的进了南疆皇宫。 昭溪一身苗银紫装,像是逛自家后花园一般闲庭信步的走进皇宫。曲昂身着王服坐在大殿之上,一双鹰目直勾勾的看着昭溪。 站在朝臣最前方的曲昂拥护者阿坷希站在昭溪面前挡住了他前行的脚步,大声质疑道:“你说你是先王唯一的弟子,却整整消失五年不见。如今忽然回来,叫我们如何相信你并非伪装?” 昭溪微微一笑,打了个口哨,金蟾便从他的袖中蹦到了他的肩膀之上。金蟾眼中的不屑和昭溪一模一样,只见那只金蟾鼓着腮帮子忽然发出一声长长的鸣叫。就这一叫,便让大殿之中养了五毒的子弟瞬间跪倒在地上。 曲昂缓缓的从王座上站了起来,充满渴求地望着那只金蟾,他双唇颤抖却连个音节都发不出来。 朝中宰相苏沽叹道:“天下的金蟾寥寥数只而已,被奉为五毒之首,寿命可比肩活人。就连最有天赋的先王息罗,也不过是养了只王蛇罢了。如此看来,你确实是少主。”说罢苏沽眼圈通红,双目含泪跪拜在地上颤抖着高声道:“微臣恭迎少主归朝!” 昭溪上前一步掺起苏沽后,直起身子对着王座上毫无反应的曲昂一字一顿道:“好久不见,师、叔。” 曲昂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的群臣,又望向昭溪,将所有的不甘和怨恨藏在心里,他假意笑着从王座上走了下去:“溪儿啊,师叔还以为你已经死了,这五年你去哪儿了倒是让我好找。” 昭溪弯着眼睛,做笑脸却无笑意:“师叔,我现在大了,您那称呼怪让人难受的。” 曲昂的笑意僵硬在脸上,将伸出去打算拉昭溪的手又伸了回来:“路途遥远,师侄一路辛苦了,不如快些找个地方休息。” “王上!”一个声音忽然打断曲昂。昭溪偏头看去,只见一个三十左右面生的男人正拱手行礼,看那朝服应当是礼部之人。 曲昂连忙转身:“翁伢淄,你还有什么事吗?” 翁伢淄行礼道:“恕微臣直言,微臣是在王上招贤之时才进的皇宫,从未见过先王和先王的弟子。如今忽然来了一个人说是先王遗诏上面指定的继承人,叫臣等如何相信。” 一旁的参知政事立即附和道:“确实如此,纵使朝中有人见过少主小时候模样可朝中老人已经所剩不多,而且少主消失五年毫无音讯,未必不会有什么改变。就算大胆想象,我南疆蛊术高深,难免会有一些改头换面的办法。单凭宰相苏沽一人之词并不可信。虽然金蟾不能掺假,但是终归是畜生并非独一无二。王上不能不防啊。” 参知政事此言一出,朝中顿时窸窸窣窣的开始一波又一波的讨论。昭溪不言只是眯眼笑着,视线在每一个人的脸上都扫了过去。 “都不要再说了!”曲昂厉声打断群臣的声音,转过身对着昭溪笑道:“你看这......” 昭溪清了清嗓子:“既然这么多人对我的身份有所质疑,那就查吧。只是师叔毕竟是宝座之上的人,看在南疆王的面子上,是不是也要周全一些?” 曲昂点头:“那是自然,既然如此。来人,带他去枫瑞宫。” 昭溪微微抬头,深深地望了一眼曲昂,然后潇洒转身跟着小太监去了枫瑞宫。 白鹤琅一直在门外候着,见昭溪出来赶紧迎了上去:“如何?” 昭溪看了一眼小太监,抬手拍了拍白鹤琅的肩膀笑道:“无妨。” 枫瑞宫风景甚美,围绕着宫苑的是一条活水的小溪,里面游曳着赤色的水藻。宫苑墙壁渡了一层浅黄色的染料,与水藻相互映着就像秋后的枫叶一般颜色,故名枫瑞宫。南疆王息罗极爱这个地方,生前一直住在枫瑞宫中。 昭溪踏进枫瑞宫,入眼都是熟悉的场景丝毫未动,不禁心中憋闷。他深吸口气笑道:“这风景倒是美丽如旧啊。” 那小太监弯腰回道:“王上十分念及旧情,先王息罗在这宫中故去之后,一切都是从前的样子。甚至隔三差五的派人清扫,只为保持枫瑞宫原有的景色。” 打从曲昂让自己住在这里,昭溪便知道他是为了敲打自己。昭溪内心冷笑,面上毫不掩饰自己的怀念:“师父身体向来很好,忽然暴毙实在惹人心伤。我这么多年没回来祭拜,你便带我去主殿,南疆王住着的地方吧。我想和师父睡同一张卧榻。” 小太监连忙行礼:“少主有情有义,快请随我来。” 昭溪看着那小太监匆忙的背影笑道:“朝中还在怀疑我的身份,你倒是先叫起来了。” 小太监停下脚步转身正对着昭溪,毕恭毕敬的回道:“只要一日还未证明您不是,就要以少主之称称呼您才不是僭越。” 昭溪蹲下身子,从水里捞出一根水草:“有些事情很是久远,我似乎记得又似乎不记得。但是我印象里好像有一个比我小些的孩子,还在襁褓之中就被抱进宫中为奴。我心疼他便送他个名字叫苟洼,有少主的恩情在他也不会在宫中过的太艰难。”说到这,昭溪又将水草扔回水里,凑近小太监笑道:“这人,是谁啊?” -- 第119页 那小太监连忙跪下,连磕了几个响头:“少主救命之恩,苟洼没齿难忘。只是寄人篱下不得已,还请少主恕罪。” 昭溪嗤笑一声,越过跪着的小太监大阔步走进宫里。白鹤琅看着还跪在地上的小太监于心不忍,上前一步道:“他就那样,这是水边,地上凉你起来吧。” 苟洼抬起头,双目通红看着白鹤琅:“您是哪位贵人?看面相不像是南疆人。” 白鹤琅看着苟洼将他从地上扶起来道:“我是个乞丐,主人在天晟的时候我被他看中,带在身边当仆人的。我与你,除了多了点东西,身份也是差不多的。” 苟洼站起来,抿着唇不语。白鹤琅皱着眉,幽幽道:“你去找人烧点水,再拿点吃的来吧。” 苟洼点点头,用力的抹了一把眼睛这才出了宫苑。白鹤琅看他走了,气息也远了,才推开殿门走进宫殿。昭溪已经在卧榻上躺着,翘着二郎腿望着天花板:“门关上。” 白鹤琅关上门,走到昭溪身边。昭溪翻了个身一把将白鹤琅拉上床,手脚并用将白鹤琅圈在怀里。 “这是在南疆皇宫,你这样子被别人看见怎么办。”白鹤琅无奈,嘴上这么说着却也不挣扎。 昭溪笑了一声,闭着眼睛轻柔的将气息洒在白鹤琅耳边:“那又如何?反正我们每天腻在一起早晚都会被看见。娘子你看,这是我师父生前的住所,过几日我带你去祭拜他老人家。也算是你见过我父母了。” 白鹤琅轻叹口气:“今天才第一步,就如此艰难,往后你怎么办?我真不懂你,进宫干什么还不如在宫外能自由做事,你在这里不就相当于身陷囹圄吗?” 昭溪睁开眼睛,笑嘻嘻的舔了舔白鹤琅的耳尖,在他耳畔轻声道:“对我而言,宫内比宫外安心一些。朝中爪牙众多,就算有画像,那也没有亲身看过好。更何况,我这不是有你么。” 白鹤琅被昭溪调戏的脸通红,身体本能的起了反应。正欲挣脱,大门便被推开,曲昂已经走了进来。 白鹤琅一惊,连忙起来走到一边俯身行礼:“见过王上。” 昭溪躺在床上,仰头望着曲昂笑着挥挥手:“哟,师叔。都是自家人,我就不跟你拘礼了。” 曲昂早就屏退左右,看着昭溪这副模样露出和蔼一笑:“难为你在外多年,回来竟也不和我生分。” 昭溪轻笑一声,将床头果盘里面的水果捞在手里,狠狠的咬了一口,嚼了一会儿才道:“师叔看着我从一个奶娃娃长到少年,与我师父虽然是师兄弟却情同手足。现如今也走到和我师父一样的地位,我早就视师叔为至亲了。当然不会生分。” 曲昂上前几步看着盘中的果子:“这宫中住的可还习惯?我记得师兄生前最喜欢这个地方,还经常带着你在外面水旁玩乐。” 昭溪坐起来,盘着腿仰头瞧着:“原来师叔是记得师父和我的,我还当师叔真的会被朝堂上的文武百官迷了双眼。不过也是,”昭溪一双蛇瞳死死盯着曲昂,咧着嘴笑道:“师父去的突然,那场景,寻常人都记忆深刻。更何况与师父亲密无间的师叔呢。” 曲昂蠕动面露悲伤:“师兄励精图治,勤勉爱民。他驾崩之后举国悲伤,好在我临危受命不负所托。否则师侄你消失这么许久,这南疆还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模样。” 昭溪将啃了一半的果子丢到一旁,擦擦手指:“师叔的确厉害,如今朝堂之上我认识的也不过寥寥数人而已。” 曲昂笑着坐到了昭溪面前的椅子上看了一眼白鹤琅:“我是没想到,如今我这可爱的师侄竟如此宠爱一个天晟男人。” “宠爱?”昭溪瞄了白鹤琅一眼温柔一笑,“只有坐在那张黄金宝座上,才配用这个词。师叔是想暗示什么?” 曲昂听罢,即刻起身眯着眼睛笑道:“师侄累了,竟然出现了如此幻觉。” 昭溪也不甘示弱的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曲昂回敬:“那就请师叔先行方便,枫瑞宫水气重,可别伤了根本才是。” 曲昂不待他说完,一甩袖子出了门。昭溪目送他离开后重新躺回了床上。白鹤琅坐过去,昭溪就往里挪了些,给他空出个躺着的地方。 “接下来呢。”白鹤琅躺下沉声问道。 昭溪闭上眼睛长长叹了口气:“相信林青。” 第六十四章 ==================== 陆律令送信,昭溪入宫,白鹤琅卧底,所有人都有自己的职责所在,反倒显得林青无所事事。 林青趴在床上小口的喝着一碗甜酿水,跷着腿满脸惬意悠哉。齐晓阳从屋外进来,将手上的食物放在桌上满脸无奈:“所有人都走在悬崖峭壁,你倒是忙里偷闲。” 林青鼻腔里发出哼哼声,下巴一扬示意一旁的燃烧的炉火。齐晓阳顺着他的眼神望了过去:“这是什么,我看你这几天一直在捣鼓这些东西。” 林青打个哈欠翻了个身:“各种伤药,我打算把它们搓成小丸子,方便携带。” 齐晓阳皱眉:“你真的打算到时候跟着白鹤琅进宫吗?单凭悄无声息篡权夺位,那曲昂就不是个好相与的。你若是真是想让白鹤琅这根钉子扎的牢,或许还可以有别的办法。” “你还记得王仁义么?”林青坐起身,将那碗甜水一饮而尽咂咂嘴继续道,“我问过昭溪,他在天晟的线人多是一些青楼酒肆中的小人物方便打理从未涉及到官场中人,那么王仁义的子母蛊是从何处得来?” -- 第120页 齐晓阳一愣:“你是说曲昂?可他南疆都未曾平定,怎么可能会伸手去碰天晟……!” 林青看齐晓阳脸上惊讶的表情点了点头:“应该是和北柘有联手。” “天晟太强,北柘次之,南疆最弱。等虎蜕皮不如和狼合作杀虎取皮。”齐晓阳皱眉道,“如此看来,天晟当真岌岌可危。” “不说这个,你消息散布的怎么样了?” “本来只是散布一些昭溪名正言顺的话,但是如果南疆和北柘有事的话,还需要做一些别的事情才可以。” “北柘主那布耶那人生性多疑,你要是想让他和曲昂之间生出嫌隙来倒是不难。”林青重新躺下仰头看着齐晓阳笑道,“毕竟曲昂杀兄夺位之事虽没证据,但是也算是众人心照不宣的事情。那布耶既然知道曲昂的底细就一定会防着这人。” 齐晓阳坐在林青旁边揉着他的头:“这几天言论散步的差不多了,我们是不是要去看一下商将军?” 林青眯着眼睛舒服的躺着:“昭溪进宫也有几天了,南疆风云即变,镇南军也该整顿整顿准备操练了。” 镇南将军商子钟正捧着一杯热水呼噜噜的喝着,便看见副将邹诺从帐外走了进来。商子钟见他满脸阴沉,心下不解:“诺儿怎么了?” 邹诺淡淡的看了他一眼:“麻烦来了。” 商子钟眨眨眼睛放下茶杯:“南疆有异动?” 邹诺摇摇头,商子钟正奇怪,便听见一个活力十足的声音响了起来:“商大伯!” 商子钟坐在椅子上抬眼望去,只见林青蹦蹦哒哒走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翩翩如玉的公子。 “商大伯。”林青跪拜行礼。 “商将军。”他身后的公子也跟着跪拜。 商子钟起身走过去,居高临下仔细观察着那人的样貌,越看越觉得面熟,半晌之后商子钟缓缓道:“你是不是姓齐?” 商子钟虽然上了年龄但是声音还是沉稳有力,齐晓阳轻笑一声再次叩拜:“商将军好眼力。” 齐晓阳算是直接承认身份,商子钟听罢眉头一紧声如洪钟:“齐家人何故在此?” 齐晓阳拱手答道:“胸中有誓深于海,肯使神州竟陆沉。” 商子钟冷笑一声:“齐峰少年时与林良有多好,位高权重之后就有多毒,五年前连发几十道奏折将林良参到塞北,致使林家骨肉分离。你身为齐家后人,不仅跟在林二子身后,还说出这句话。当真是恬不知耻。” 齐晓阳双手一顿,他心中自知父辈有苦难言,只是不能为父正名心中还是有些不忿。林青与齐晓阳相处良久自然感受得到他此时心中的憋闷,便站起身挡在齐晓阳身前:“商将军慎言,您为三军统帅震慑南关,若是日后传出去您为难一个后生恐遭人嗤笑,再难服众!” 商子钟和林良同为武将在朝为官多年,虽然一南一北却惺惺相惜。而他们的副手邹诺和林白还是把兄弟,林家众人为天晟鞠躬尽瘁却遭不公,商子钟难免替林家不平,只是他却也不是真的想欺负一个后生。 商子钟心中到底还是可怜林青这孩子,见到林青豪不退让的将齐晓阳护在身后,语气便也软了下来,只是气势依然不肯服输:“倘若今日之事被宣扬出去,就是你说的。”* 林青咬着牙,依然不肯示弱。邹诺在一旁倒了杯水给商子钟递了过去:“难得见到林小二这么护着谁,这齐家小子不简单啊。” 齐晓阳跪在旁边轻轻拽了拽林青的衣角,林青这才把收了气势,轻轻侧头看了一眼齐晓阳。 齐晓阳刚那一拽,本来藏在林青腰间的那枚齐峰赠予的玉佩就掉了出来,上面刻着的“齐”字就明晃晃的落在了商子钟眼里,商子钟见状瞪大了双眼,脱口而出:“认贼作父?” 齐晓阳听见这话,就知道这老头还不爽林青和自己在一块,于是他直接从地上站起来对着商子钟作揖,吐字清晰铿锵有力:“我家小孩不懂事,叫老将军笑话了,但是这句话老将军可是说的有点严重。” 商子钟抬眼望着齐晓阳,只见齐晓阳嘴角似笑非笑,眼神中充斥着算计和杀意,当即上来点怒意:“那枚玉佩是怎么回事?那不是齐峰那老东西给他死去的正房的定情信物吗?怎么会在小二身上?” 林青抿着嘴,将那枚玉佩宝贝似的紧了紧,然后小心翼翼的放回衣服里,再次抬头对着商子钟笑的开心:“商将军怎么这么熟悉齐相爷送给夫人的定情信物呢?” 齐晓阳盯着商子钟那张脸,悄悄伏在林青耳边,压着声音笑道:“大人家的少年事,有空我给你讲。” 商子钟武功不算低,这话虽然齐晓阳压着声音说出口,但是还是听在了他的耳中。他怒哼一声,用力的甩下袖子,阔步走出了帐外。 商子钟一走,林青就露出本性来了,兴致勃勃的双手搂着齐晓阳的脖子满脸好奇:“什么事?到底什么事?” 齐晓阳宠溺的揉了一把林青的头:“这还有人呢。” 邹诺见自己忽然被提及,轻咳一声掩饰尴尬:“我也想听。” “无非就是商将军爱而不得,结果被我父亲抢了媳妇。”齐晓阳仰着头摸了摸鼻子,“我父亲年轻的时候好看着呢,比林老将军好看多了。只是后来我娘去的早,这事也鲜少为人所知。商将军因为我娘去世的事情恨我父亲恨的牙痒痒呢,听说枕头下面有一个写着生辰八字的小人,天天扎。” -- 第121页 林青收回手站好,笑嘻嘻:“没准现在又要多了一个写着你生辰八字的小人。” 邹诺听着这话没什么意思,便看向林青:“无事不登三宝殿,说说看你想干点什么。” 林青收了玩闹心思正色道:“关于南疆的军情你们都知道多少?” 邹诺皱眉:南疆这几年的确不算安生,息罗的旧部杀的杀走的走,差不多已经被换了一波了。而且最近听说息罗家失踪几年的少主回来了,那小孩才是南疆人心中名正言顺的继位者,估计又要大乱。 林青听到这,心虚的挠了挠脸。邹诺奇怪的看了他一眼,震惊道:“你们该不会是想......?” 齐晓阳点头:“就是邹将军想的那样。” “我看你俩是疯了。”邹诺握着刀有些生气,“南疆的事,你们跟着插什么手,恨自己活得久?” 林青小声道:“邹大哥先别急着骂人,这么跟你说。我碰见过一次洛州郡守王仁义,中了他手上的子母蛊。” 邹诺一愣,马上就反应过来:“已经有贼了?曲昂的手这么长?” 齐晓阳冷笑一声:“杀兄夺位,这位王野心大着呢。保不齐军中也有鱼。” 邹诺还未吱声,商子钟便从外面走了进来:“邹诺,你传令下去,军中分为两阵营进行模拟操练,输的一队粮草减半。” 齐晓阳转身看了一眼商子钟,却见商子钟也在看着他:“林良很早就传书给我,叫我好好关照他家小二。”说罢,又将目光转向林青:“小二,怎么样,想不想跟我斗一斗?” 林青微微一笑:“能有商将军教导,晚辈不虚此行。” 说罢,林青便于商子钟一同走出帐外邹诺和齐晓阳紧随其后。众人刚刚出去,便见帐外鬼医靠着一把三尖刀,周围是严阵以待的士兵正将他团团围住。 林青入营是靠着林家的令牌,而此人入营却宛如进入无人之地。商子钟便知此人身手不凡,他微微皱眉,拱手问:“不知阁下何人。” 鬼医脚跟一抬将插在地上的刀踢出来,在手中刷了个花后抛向林青:“接着!” 林青慌忙接住,那把长刀很重,再加上鬼医力度很大,林青拿在手里转了好几个圈才堪堪稳住:“这是什么?” 鬼医看了一眼已经准备拔刀的商子钟和邹诺笑道:“与镇南将军商子钟做对手,为师的怎么能不给徒弟一把趁手良兵。这把三尖刀可是上古凶器,被我故人念足七天经才勉强镇住,而我那故人也因此耗尽心血而亡。林青,你可要好好用这把刀,方能不负老和尚的心意。” 林青知道那日算卦的老和尚周围有着鬼医的气息,再听此言便知去世的是谁,便将三尖刀插在一旁单膝跪下作揖,而后重新站起身扛着刀对着商子钟微微一笑:“前路未知,恐万劫不复。今日有幸,林家子衿,还请商将军赐教!” 第六十五章 ==================== 天晟镇南军日日操练不断,南疆这边还不合时宜的下起了连续好几天的暴雨,南疆民间开始宣传起了天亡曲昂,汇溪成王的话。曲昂这些年明里暗里压制了不少息罗旧部,这几天那些事情就像开闸泄洪一般流出不少内幕。而昭溪每天不是吃就是睡,再不就是和白鹤琅切磋运动,日子过得悠哉的很。 曲昂站在枫瑞宫门口,看着昭溪叼着一块腊肉趴在寝殿地上逗着金蟾,心中难免生气。他大阔步的走进去居高临下的看着昭溪。 金蟾感受得到曲昂的到来,鼓着腮帮子做备战状态。曲昂身后一直跟着的黑蛇也冒了出来对着昭溪吐着信子。昭溪打了个口哨将金蟾收回袖中后从地上爬起来:“哟,师叔,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你这半月过的可还算舒服?” “舒服极了。”昭溪又对着殿后打了个口哨,只见一对王蛇一前一后的游了出来。这对王蛇颜色鲜亮,看着年岁不大,只是曲昂怎么见都觉得眼熟。 “这是什么?” “我这几日住在这里,难免会想着寻找一些师父过去的痕迹。”昭溪摸着其中一只王蛇的头笑道,“我在幼时闲来无事挖的一个小洞之中找到了一对王蛇蛋,左右没什么事便用内功催化将蛋孵了出来。您说巧不巧,这对小蛇正好是当年南疆王的那对王蛇的后代。”昭溪抬头,一双竖瞳死死盯着曲昂:“按理说,五毒宠物都会随着主人去。南疆王死了,王蛇不可能死前还要下蛋,除非......” 曲昂心中一惊,但还是接着道:“主人被害死,王蛇心有不甘,生蛋以待来日有缘人为主人报仇。” 昭溪点头,轻轻抬手,那对王蛇便攀上了昭溪的两只手臂,头伏在昭溪肩上呲着一对毒牙对着曲昂吐着信子。“王蛇最通人性,仅居金蟾之下。师叔,您说,南疆王到底是怎么死的?” 曲昂冷哼一声:“我如何得知?” “也对,天色不早,我有点困了。师叔您自便。”说罢,便晃晃悠悠走向卧房的床榻。 曲昂见昭溪进屋,便也转身出门。他刚走到门口就迎面撞见拿着酒壶回来的白鹤琅。曲昂直接拦住了白鹤琅前行的去路。白鹤琅抬头淡淡的忘了曲昂一眼没说话。曲昂便先行开口:“出门了?” 白鹤琅摇头。 “接触谁了?” 白鹤琅指了指自己。 曲昂有些生气,他拽着白鹤琅的领子低声警告道:“你别忘了自己是谁的人。” -- 第122页 白鹤琅嗤笑一声:“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罢了,我不属于任何人。掂量好你的位置,你以为你明着臣服天晟,背地里和北柘相交的事情天晟人就不知道吗?现在昭溪众望所归,你这王位恐怕也坐不了几天了。” 曲昂听罢微微眯眼:“叫花子,你知道多少?” 白鹤琅耸肩:“不才,只知道你身边那个突然出现的国师是北柘人。” “你如何得知?” “爷爷我走南闯北,天下人的习性多多少少知道一些。那人虽然日日一席斗篷遮面,但是口音却是北柘口音。就算不是北柘人,也是长久在北柘之地生活的人吧。” “那小兔崽子可知道这件事?” “昭溪日日在这大殿之中从未出去过,我又没有那个闲心说这些。自然是不知道的。他要是知道了就是你和你那国师没用。” 曲昂狠狠瞪了白鹤琅一眼低声道:“我前几日探闻,天晟的镇南军这些日子一直准备操练。除了我的老朋友之外,有一个后生是新来的。这后生正是昭溪进入南疆之前同坐一辆马车的公子。那人是谁?” 白鹤琅抬头,静静地看了曲昂一会,在曲昂气急准备张口之时才缓声道:“那人叫林青,是天晟林家二公子。” “兵家?” 白鹤琅摊手,权当回答。 曲昂看着白鹤琅,低声笑了出来:“此人有用,你寻个时候将他带来见我。” “镇南军军营连只苍蝇都飞不出来,你凭什么觉得我能进去和林青说话?并且还能把他带出来见你?” 曲昂摸着胡子笑眯眯:“我听说过那个小公子,是个没什么能耐的小孩。人不聪明,你和他相处那么久他不会对你戒心十足,你只需要找个理由将他骗出来,我自会派人接应你。” 白鹤琅静静地看着曲昂不作回答,曲昂见状咬牙道:“叫花子,我不能杀昭溪不代表不能杀你。你最好做些什么证明你自己有用。” “可以,但你告诉我,你要他做什么?” 曲昂冷笑一声,自傲道:“昭溪这人没有军队,若是打起来,能仰仗的无非就是那林家小子在镇南军中的人情了吧。我到时候将人握在手里,商子钟就算再如何莽撞,也该顾及这小子的性命吧?到时候昭溪就是无翅之鹰,爪子再硬也掀不起什么大的风浪。” 白鹤琅上下瞄了一眼曲昂:“这人和我在一起的日子也算很久,朝夕相处难免有些情感,得加钱。” “一万两黄金。” 白鹤琅微微一笑,迈步走进殿内,路过曲昂之时轻声丢下一句话:“成交。” 昭溪在屋中假寐,听见白鹤琅进来的声音缓缓睁开眼睛:“一万两黄金,小青儿的确值这个数。” 白鹤琅将酒壶放在一旁,一屁股坐在昭溪身边:“陆律令回来了,刚刚潜进来的时候带了个口信。” 昭溪将酒壶捞在手中,灌了几口后擦了擦嘴:“什么事。” “塞北军也开始频繁操练,北柘自顾不暇没空搭理南疆。朝中有人在给大皇子周泽祯下蛊的时候被德妃发现,顺藤摸瓜抓到了洛州郡守王仁义,准备处极刑,可是却有人通风报信将人放跑。再加上一时之间天晟朝内多名皇亲贵胄中蛊难消。周启昇大怒,将南疆使臣全部下狱,并命镇南军看好南疆随时可战,并下令通缉王仁义。” “事情办得不错,还有呢。” “镇南将军商子钟上书求周启昇准齐晓阳为镇南军师,周启昇准了,估计圣旨不日即到。” 昭溪点点头。 白鹤琅见了皱眉问道:“真的要将一切的事情交给林青吗?你什么事都不干?到时候曲昂气急,卸了他半条腿都是可能的。” “曲昂不敢。”昭溪望着天花板缓缓道,“林良是疯子,若是林青缺胳膊断腿,拼了命林良也会挥军南下。届时南北合体,区区南疆必成焦土。” “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做?” “我要修炼这双王蛇同时招揽群臣。好在曲昂糊涂为表革新用了不少宗室以外的人,早就引起了那帮老家伙的不满。南疆地小屹立至今都靠着那帮老头子盘根错节,曲昂太急进了。” “我看那帮宗室以外的人对曲昂马首是瞻,一个两个衷心的不得了。你觉得你一面招揽宗室,一面招揽以外的人,两头兼顾能立多大的威风?” 昭溪眼睛一眯,那双竖瞳变得更加妖异,引得那双王蛇紧紧贴在一起像是极度害怕的模样。昭溪嘴角微微一翘,安慰似的拍了拍两条蛇的头顶,对着白鹤琅开口,语调平和地像是今天中午吃什么一样:“用不了的,当然是都杀了啊。” 第六十六章 ==================== 齐晓阳打着昭溪的名义,将昭溪带给陆律令画册上的老臣一一拜过。 老臣之间大多相互熟知,威逼利诱之下逐渐汇溪成河,只待时机成熟融成大海。南疆朝中形式开始对昭溪有利,且宗室对曲昂早已不满又个个心思深沉,曲昂虽有察觉却无奈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无从下手只得加紧了对昭溪的监视。 一月之期马上要到,林青在军中逐渐展现林家优势,常常同商子钟打成平手,在南疆军中威望大有提高。周启昇圣旨已到南疆,除了封齐晓阳为镇南军师以外还带了一枚可表圣令的金牌。戏台已经搭好,只待锣鼓敲响各方角儿们粉墨登场。 -- 第123页 入夜,林青静静地坐在军营角落里望着天空,农历二月的南疆已经开始有了温热的劲头。天上星辰明亮,林青忽觉肩头一暖,再次回头齐晓阳已经坐在了他的身边。 “天虽渐暖,但是入夜也是凉的,你要注意保护自己。” 林青笑着将外套往上拢了拢,一侧头靠在了齐晓阳肩上。齐晓阳心中不舍,握着林青的手轻声道:“东西可准备好了?” “准备好了。你放心,我不会死的。” “不仅不能死,还要全续全尾儿的回来。” 林青笑笑,握紧了齐晓阳的手:“昭溪那本书我已经吃的差不多了,只要不是曲昂亲自下手,我就不会中蛊。” “说到这个。”齐晓阳忽然抓着林青肩膀着急道:“之前昭溪给你下的蛊还没解开,你还是别去了。” 林青无奈,伸手揽着齐晓阳的脖颈贴上自己的额头:“都到这一步了,不能退。” “何时出兵?” “这次我去,鬼医会带着陆律令潜在周围。他不动手,只是以防陆律令会被发现,只要昭溪逼宫,便可以起兵。你放心吧。” 齐晓阳抬臂用力一勾,将林青紧紧抱在怀里,生怕松手就再也抓不住一般:“我等你。” 林青也不挣扎,只是静静地任他抱着,贪恋着最后一丝温暖。 白鹤琅抱着手臂蹲在树看了半天,直到被风一吹控制不住打了个喷嚏才被发现。齐晓阳依然没有松手的意思,抬起头淡淡的瞄了白鹤琅一眼。 白鹤琅尴尬的挠了挠后脑勺:“要不我给点时间,你俩再行个周公之礼?” 齐晓阳用力一抓林青后背:“好啊。” 林青歪着头,蹭了蹭齐晓阳的脖颈有些无奈:“日子长着呢。” 齐晓阳不语,只是抓着林青的手不放甚至还加了些力度在上面。白鹤琅看着这两人情深意切一时之间不知道作何反应,只得用力的挠着后脑勺:“昭溪和我,会保护好他的。更何况林青自己也不会让自己真的出什么事,你要是实在担心,不如好好排兵布阵按照计划进行,免得出什么纰漏。” 齐晓阳望着白鹤琅冷笑一声%3B这是自然。 林青瞧着时间不早,便从齐晓阳手中挣脱,回身之时用力的环抱了他,而后在齐晓阳耳边轻声道:“等我回来。” 齐晓阳感受着林青的气息一点点跟着白鹤琅消失,心中郁结却还是没有再次阻拦。良久,齐晓阳才缓缓回到营帐,牢守后方才是他应做之事。 商子钟在营帐中眯着眼睛正看着一本兵书,齐晓阳便已经掀开营帐走了进来。商子钟看着这个后生全身布满着杀伐之气,微微一笑问道:“人走了?” 齐晓阳没有吭声,走到案旁稍做仰头算作回答。 商子钟放下兵书,单手撑着下巴认真的看着齐晓阳:“你现在这幅样子,似乎比齐峰当年更凶一些。” 听见自己爹的名字,齐晓阳终于给出了反应,他轻抬眼眸目光自下向上看向商子钟:“将军谬赞。” 商子钟透过齐晓阳的眼睛,看到他眼神之中的狠厉,当即兴致盎然:“林小二好像对你很重要?” 齐晓阳不想理他,干脆低头认真的看起书来。见他不理,商子钟继续逗小孩:“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枚玉佩应该是你爹给你娘的定情信物。你娘甚是喜欢,当时言之凿凿的说是要当成你的定情信物送给儿媳妇。为什么会在林小二手上?” “商将军不同意?”齐晓阳抬起头,一扬眉,满脸的狂傲。 商子钟被他这幅模样一惊,一时之间竟不知该说什么。 “我父亲说,朝中武将除了林将军肚子里花花肠子最多,其他人都是一副表面心机深沉实则直的恨不能吃什么拉什么。”齐晓阳微微一笑继续道,“其中商子钟将军最甚,给点火星就能烧透半边天。” 商子钟一听,拍案而起怒声道:“那老东西瞎扯什么!?”说罢,才看到齐晓阳脸上一脸玩味,这才意识到什么,连忙坐了下来用喝水掩饰尴尬。 齐晓阳好笑的看着商子钟:“看来的确如此。林青和我的关系,我从来都没想过要隐藏。我父亲如是。若果让商将军不舒服了,我不仅不会道歉,甚至不会收敛。所以,商将军你自便。” 商子钟眯着眼睛瞧着齐晓阳,越看越气最后冷哼一声:“你那张脸真是和齐峰一样的讨人嫌。但是你倒是和他不同。”说罢长叹一声道:“但愿你这不管不顾的性子真的能到最后也不被大局所湮灭。我又不是林青的什么人,林良都不说什么我哪有资格。” 齐晓阳点点头,拿起书望了一眼天边的冷月,没再说话。 林青是被一盆水泼醒的,他睁开眼睛的时候四周只有蜡烛撑起一点微弱的光芒。他稍微动了动身体——手脚是被铁链和麻绳捆住的,周身大穴已经被人点上,脖颈传来阵阵疼痛不禁使他暗骂一声:白鹤琅那孙子下手可真狠。 “以这种方式邀请你来还望恕罪,小公子。” 一句不算纯熟的天晟话响起,林青寻声望过去,只见一个身着华服的男人从高处的座位上起身,正向着林青走来。 林青冷笑一声:“你也知道这种办法不算最好。你就是曲昂?” 曲昂走到林青面前缓缓蹲了下来,两个人对视了一会,曲昂才笑出声:“小公子长的模样倒是清秀极了,完全看不出是将门之后呢。” -- 第124页 “你有没有想过,你用这种方法反倒可以给天晟军挥兵南下的机会呢?” 曲昂闻言,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否则天晟就没有挥军南下的理由了吗?我不知是谁给皇子下蛊,天晟皇帝就不分青红皂白的把这脏事扣在了我的身上。甚至还扣押了我的使臣,我只有抓了你,才能让天晟延迟起兵吧!” 林青微微一笑,挣扎着盘腿坐了起来:“你在天晟安插眼线已久,给皇子下蛊这事当真不是你干的?我们天晟有句话叫敢作敢当,堂堂君主不会这点担当都没有吧?” “我干的?”曲昂用力回身,一甩袖子恶狠狠道:“我现在内忧未解就着急去引外患?我堂堂君主不至于这点心思都没有吧?” 林青微微一挑眉:“王仁义果然是你的人。” “洛州郡守?”曲昂冷笑一声满脸不屑,“那就是个两面三刀的小人,反正现在也是被你们通缉的人,告诉你也无妨,他可不仅仅是给我们南疆传递情报,只要有钱赚哪个地方都可以。” “除他之外,还有别人吧。”林青仰着头看着曲昂,“比如,宫中的人?” 曲昂低着头望着林青,而后蹲下身单手捏着林青的下颌仔细打量一番:“看来你倒不像传闻中是个草包。” 林青毫不介意仰着头给他打量,笑嘻嘻道:“不啊,我就是草包。你的心思都被草包猜中了你说气不气人。” 曲昂眼神突然变冷,反手一巴掌扇在林青脸上。曲昂武功很高手上又带着戒指,林青甚至来不及反应就觉得眼前忽然一黑,脸上一阵火辣,牙齿磕破嘴唇一丝鲜血顺着唇瓣流了出来。 “本来我觉得昭溪那小崽子不会和你这种人联手,但是现在我反而确定了。你们这种惹人生气的嘴,像是同根出生。”曲昂冷笑一声,揉了揉手背,“我不能打他,还不能打你吗?” 林青伸出舌头,将嘴边的鲜血舔舐干净,然后转过头看向曲昂。曲昂看着林青的眼神,不知怎的忽然就想到了野外独居山脉的孤狼,竟然瞬间心中发慌。而此时曲昂手中也做出了相应的动作,只见他用力抽出旁边的人腰上的佩刀对着林青的脖子就要砍去,却在半路被白鹤琅抓住了手腕。 曲昂怒骂一声:“你放手!此子不除必成大患!” 曲昂的内力随着骂声倾涌而出,和白鹤琅阻挡他的内力相撞。但是只是一下白鹤琅几乎要承受不住,只能死死咬着牙,用尽力气大声喊道:“杀了他天晟军必进南疆!” 一声吼叫似乎撤回了一些曲昂的神志,但是他却依然死死地盯着白鹤琅。白鹤琅被他这眼神看的心中发虚。很久之后,曲昂才收了力道,冷声道:“你跟他最好不是一路。” 白鹤琅此时已经满身是汗,他长吁口气揉着手腕,余光看了一眼林青疲惫道:“当然不是一路。” 第六十七章 ==================== 大殿之内,昭溪嘴里叼着一颗葡萄正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地看着白鹤琅从外面进来,他微微张嘴使葡萄滑进嘴里含糊不清的开口:“逮来了?” 白鹤琅看都没看他一眼,径直走过去然后重重地坐在椅子上,无力的摊着,鼻腔之中发出一声简短的哼声:“嗯。” 昭溪见状饶有兴致的从床上坐了起来,将那颗葡萄嚼了几下吞入腹中:“和曲昂交手了?” 白鹤琅无力的点点头,长叹一口气:“我本来以为林青好歹识时务,结果没想到和你一样恨不能盯着曲昂会爆炸的点好一通猛踩。” 昭溪了然,微微一笑:“曲昂心思都已经伸到天晟去了,小青儿能给他面子么?你当他真是那么好拿捏?” 白鹤琅不解:“曲昂可差那么一点就要杀了他。” “林青看着不像是个聪明的,但是心思很重。如果他不是站在我这边的,我也会杀了他。”昭溪轻笑一声,“这种人对于统治者来说简直就是噩梦,有他在身边几乎一刻不能安眠。他聪明却又豁得出去。”说罢,昭溪起身给白鹤琅倒了一杯水递过去:“不过曲昂要是真的杀了他,那这个位子估计就要让贤了。” 白鹤琅不想继续说话只觉得精力快要耗尽,便在椅子上随便一歪,没一会就睡了过去。昭溪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将床上的毯子拿下来盖在白鹤琅身上,又将人打横抱起放在了房间内的睡榻上。白鹤琅在梦中感受着昭溪的行为,却又不肯醒来,干脆沉睡过去。昭溪将挡着白鹤琅眼睛的碎发拨开,就坐在榻边静静地守着他醒来。 昭溪在蛰伏之中,但是林青那边可就完全不同。水牢暗无天日又冷又湿,只有伤痕能判断出时间在一点点流逝。好在白鹤琅在曲昂那里还有一点残存的信任,林青身上的药并没有被完全搜走。可是在这种湿冷的环境之中,身体终究不如在外面。 林青已经不知道这是第多少次蛊毒发作,身体竟然已经开始麻木。半死不活的样子正给进来的曲昂看个正着。 曲昂坐在椅子上看了半天痛苦挣扎的林青,微微皱眉:“这是那小崽子下的。你们不是盟友么,他为什么给你下这个东西?” 此时蛊毒正在发作,林青痛苦地根本一句话都讲不出口,满头大汗就连眼皮都抬不起来。曲昂见状一挥手,叫属下将林青从水里捞了出来。 林青躺在地上,将自己蜷缩起来,用力地抓着手臂咬紧牙关大气都不敢喘,甚至因为太过用力,嘴唇都渗出丝丝血痕。曲昂皱着眉头看了半晌沉吟道:“去将宝库的景离蛇干拿过来一根。” -- 第125页 曲昂的手下手脚很快,没一会就带着药来到了曲昂身边。曲昂熟练的用内功将药化成药丸,而后将药丸夹在右手中指和拇指之间,轻轻一弹,那枚药丸就掉进了林青的嘴里。林青则是毫不犹豫的将药丸吞进了腹中。 见林青调息好后,曲昂才缓缓坐下望着他沉声开口:“你可知我为何救你?” 林青依旧是不去瞧他,寻了个舒服的姿势缓缓躺下,惨然一笑:“我快死了。” “这个毒,一般能撑六个月。我倒是对你突然毒发开始有点好奇了。” “这里环境很适合蛊虫生长是其一。”林青微微一笑缓缓道,“其二就是,昭溪现在已经成长到出乎你意料之外的强大。曲昂啊曲昂,你到底打算什么时候动手?” 曲昂被林青这话说得内心有一瞬间的着急,却还是很快地反应过来。他将身子前倾,尽量拉进一丝与林青之间的距离:“我以为你们是盟友,可是现在看来你们倒是巴不得彼此快点去死。” “他给我下蛊,我现在蛊解了希望他早点死,这有什么问题么?” 曲昂听着林青的话,习惯性的伸手摸着下巴,坐回了椅子上开始思考。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一时间,水牢之中只有水流动的声音。曲昂不动,林青自然不愿多说。 最终,曲昂还是打破了沉默:“我凭什么答应你?” 林青仰头瞥一眼曲昂,看傻子一般的眼神看着曲昂:“你凭什么答应我?难道我说的话有什么让人误解的地方吗?我只是说希望你快点杀了他,这只是个美好的愿望又不是什么要求或者什么交易?你这么说是不是有什么毛病?” 林青的语调毫不客气,曲昂身边的下属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却能听得出他语气不敬,当下拿着手边的鞭子就要上前抽人,却被曲昂抬手拦了下来。林青静静地瞅着曲昂,开始激他:“你不知道昭溪准备了什么,不知道他联合了谁,更不知道这五年的空白发生了什么。我听说这孙子自从回了南疆之后就心安理得的每天躺在皇宫之中,曲昂你知不知道我们天晟有句话叫养精蓄锐?天下的人都知道昭溪这次来就是奔着你的皇位来的,曲昂,你师出有名却等着对方先出手,堂堂南疆王就是这种怂包?” 曲昂听罢,微微地眯起了眼睛:“你想让我先出兵?可是你知不知道,师兄的遗愿是希望昭溪继承这个位子。他现在回来了,按照规定我应该自动让位。” “噗嗤。”林青像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一样大声笑了出来,直到笑得浑身疼痛捂着肚子满脸痛苦才止住了笑声,“先王遗愿?曲昂,你是不是傻?当年先王遗愿确实将皇位交给昭溪,但是他自动放弃了皇位和南疆,当年群龙无首南疆一盘散沙。你临危受命,救南疆于水深火热之中,你就是南疆的英雄啊。退一步讲,他现在回来夺权和你当年杀了先王夺权没什么区别?你大可以用为师门清理门户的名义杀了他啊。” 林青说话之间,眼神有意无意地偷看着曲昂的小表情,他见曲昂表情松动便知有门,便趁热再来一击:“我听闻昭溪是先王从路边捡回来的孤儿。那先王就是昭溪的亲爹,亲爹死了儿子非但没有尽孝遵守遗愿,反而消失五年。这在你们尊师重道的南疆之中,是为大不敬吧?曲昂,你又何必被所谓的遗愿捆住脚步呢?” 曲昂抬起眼皮,注视着林青半晌,脸上逐渐笑开:“你还真的想让他死得快点。” 说罢,曲昂用力一挥手,掌风送出将林青身上的锁链尽数斩断:“林家小公子受邀来我南疆做客,理当奉为座上宾。来人,带林小公子更衣用膳!” 第六十八章 ==================== 曲昂诛昭溪之心早已有之,只是一直掉进了一个杀害先王不想为人所知的困顿之中。林青的话就像是一把火,瞬间点燃了曲昂堆积已久的火药。曲昂将林青囚禁到自己宫中的隐秘房屋之中好吃好喝的伺候着,自己则开始盘算起如何杀掉昭溪。 白鹤琅这个人对于曲昂来说已经多多少少不能再用,但是好在五年的为王生活积攒下来不少以防万一的人。下毒太过小儿科,昭溪身为南疆之子蛊毒之术除非曲昂亲自下手,否则隔靴搔痒作用不大。 曲昂单手持笔看着南疆的沙盘——军令已经差人送出去了,南疆城中的隐藏军队不多时就会回到皇宫四周安营扎寨。杀手也已经派出去一拨,判断归来的人的数量上面昭溪现在武功已然大成,除非车轮之战否则蚍蜉撼树作用并不算大。 曲昂仰着头望着皇宫顶棚暗自感叹:当年慢毒之下息罗病得无声无息,最后迫不及待一掌送他归西被人诟病是自己太过急功近利。只是尽是不同往昔,逼宫之人就算坐上皇位毕竟不是名正言顺,就算最后失败下台,自己仍有机会死灰复燃。 想到这,曲昂将手中笔尖用力插进案中,嘴角微微上扬,心中已下决断——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既然昭溪想做自己不如就送他一程。 入夜,昭溪在大殿之中,单手给自己刚刚受伤的手臂包扎。曲昂已经派出第十几波人来暗杀了,前几次还能看出试探之意,可是后来逐渐味道就变成逼迫。看来曲昂已经按耐不住,自己若是再不动手那只有死路一条。 想到这,昭溪走出殿外,将身上带着的火苗燃起。暗处的陆律令见状,身形一动,隐藏在黑暗里再无声息。 -- 第126页 隔天,曲昂正在上朝,下面群臣激愤,两拨阵营互相对骂。曲昂揉着太阳穴坐在上位,看都不想看相面的人一眼。现在这些老家伙们拥护昭溪之心太过明目张胆,只是自己又要摆出一副好人模样不能被他们捉住把柄,否则定要将他们全家通通闭嘴。 “我竟没想到朝中竟然如此热闹。”昭溪的声音由他自己内力从外传送进来,众人听到后纷纷抬头望去——只见昭溪身后跟着两条已经一人高的王蛇,金蟾坐在他的肩膀之上,银饰叮当俨然一副王储的模样。 曲昂见昭溪忽然出现,内心一阵兴奋却仍带着丝丝厌烦。他皱着眉头淡然一撇并未说话,反倒是之前昭溪和齐晓阳联合的那些人纷纷对着昭溪下跪参拜高呼少主。曲昂皱着眉头瞥了一眼下跪之人,与昭溪回归那天零星之人相比多出不少,甚至占了朝中大半。 曲昂利用五年时间将朝中之人贬杀,最终却还是剩下这么多,看来南疆宗师之力的确不容小觑,只是近些年来自己恩威并施却还是没有在老顽固之中起到作用,看来南疆老旧思想并非朝夕可以改变。想到这,曲昂杀心顿起,看着昭溪的眼神变得狠厉,他用手挡着脸,凶光却仍然能从指缝之中刺向昭溪。 昭溪感受得到曲昂的杀气四溢,却毫不介意的笑笑:“师叔好久不见,我今天来是因为最近师叔皇宫之中有些脏乱,害得我家小白小青都要去抓老鼠吃了。” 昭溪话音刚落,那两条及通人性的王蛇已经从昭溪口中听到自己名字,都高高的昂起了头对着曲昂吐出了信子。而曲昂的黑蛇也感受到了王蛇的压迫,也从曲昂身后探出头来做出攻击状态。 昭溪一言激起千层浪,拥护旧主的大臣们便都开始高声阔谈:“不是说这小子身份存疑暂居以查么?怎么有些人就这么迫不及待的开始灭口了?这才过去将近两月有余啊!” “有些人当然是着急的,毕竟先王才刚病不到半月就忽然驾崩,两个多月是多么漫长啊!” 昭溪听着这些话,嘴角翘着眼中却透着毒。曲昂听到这话,依然悠然坐在坐位之上,嘴角微微抽动一字一顿道:“黄口小儿,如此迫不及待么?” 昭溪冷哼一声:“倒也不是迫不及待,只是有人逼得太紧,总得为自己寻条活路。” 曲昂喉结滚动,坐直了身子双目撑大瞪着昭溪眼皮都不眨,可是内力却像一条蛇呼啸着冲向了昭溪。昭溪毫不示弱,将内力释放和曲昂的内力对上,一瞬间弹开四周的人,当即大殿正中只剩下昭溪和曲昂还站着。 拥护曲昂之人见状趴在地上都顾不得爬起来便对着昭溪大喝道:“昭溪!你要逼宫吗!” “逼宫?”昭溪玩弄着手中的笛子眼神阴冷,“好词,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若是不这么做岂不是太不给你面子。” 说罢,昭溪用力一挥手,两条王蛇闪电一般蹿了出去一瞬间将那人缠紧,蛇尾堵住了嘴巴,毒牙刺进皮肉,眨眼功夫就连挣扎都消失殆尽。 曲昂站起身,用力一拍桌子,他面前的桌子边碎成了两半,巨响声甚至传出了皇宫。没一会众人便都听见铁甲哗啦声往皇宫方向奔来。 曲昂喝道:“昭溪,凭你单枪匹马也配和我争?” “单枪匹马?”昭溪轻笑一声,嘴角上扬,玩味地睨了一眼曲昂,“你凭什么认为我就是单枪匹马了?” 曲昂听这话便知还有帮手,他连忙向外张望,只见一个扛着三尖刀身披战甲之人缓步走到大殿门口,长刀咣当一声被那人扎进了地上,开口声音慵懒甚至还带着点责备:“你是不是有什么病?给你家蛇取什么鬼名字,小青小白?皮痒了吗?” 昭溪眼睛看着曲昂,微微一侧头大声道:“小青儿,曲昂说我是单枪匹马呢。” “单枪匹马?”林青一乐,“齐晓阳已经发兵直碾南疆边军,还有一批正往这边赶来,曲昂也就只有那些围守皇宫的兵而已吧。” 两人说话之间,曲昂的南疆军已经潮水一般围了过来,林青一脚将三尖刀从地上踢起握在手中,用力划出一道带着内力的攻击朗声道:“我就是他的千军万马!” 说罢两人同时出击,林青奔向南疆军,昭溪则直奔曲昂面门。 曲昂有些震惊却依然有条不紊的防守而非进攻:“昭溪我信你和我是一样的人,可是我却没想到林青是和我们不一样的人。他是怎么解开穴位的?” “小青儿的内力会钻啊,”昭溪轻轻一笑,“哪怕有一丝内力游离,便能冲破。曲昂你还是关心自己吧!” 说罢昭溪用力一推将曲昂推开,内力炙热直接将曲昂毛发烧掉一半:“这是替我师父还你的!” 曲昂一咬牙,收掌成拳,容着内力对着昭溪全力一击。昭溪后格挡却还是被打飞出去,撞到柱子之上掉落,吐出一口鲜血来。 曲昂狂笑道:“就这小火苗也配替息罗还我?息罗怕不是白白教养你这徒弟。” 昭溪看着曲昂的眼神阴寒,瞳孔变成了蛇的竖瞳。他抬手将嘴角的鲜血抹掉,内力一瞬间爆发出来将自己包裹,然后右脚撑地飞快弹了出去。曲昂微微一笑,从后座掏出一把三尺长的弯刀,散出内力毫不收力正面直击。只一下,昭溪再次被撞飞出去。 南疆军马毕竟也有万人之多,林青即使武功高强也难以招架。为首的那人武功不弱,趁林青自顾不暇之时用尽内力狠狠一击,林青抬手阻挡,却依然被击飞。 -- 第127页 一时之间两个被打飞的人背靠背的撞在了一起,然后重重地掉落在地上,同时喷出一口鲜血。 曲昂看着被内力波及的臣子虽然心中不屑,却面上仍做出和善之情:“爱卿们,这里已经变成战场,趁此间隙,你们快些逃命去吧。” 那些趴在地上的臣子听罢,急忙互相搀扶着纷纷逃走。 林青瞟了一眼屁滚尿流逃跑的人喘着气,靠在昭溪后背上:“你还行么?” 昭溪挣扎着起身,却徒劳无功,五脏六腑像是都换了位置,就连呼吸一下都疼得不行,可饶是如此他脸上仍旧带着笑意:“你不行了?” “永远,不要说林家人,不行。”林青用三尖刀撑着自己,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大喝一声,全身内力倾涌而出,对着为首的那名南疆军官劈了下去。 昭溪嘴角一挑,用力从地上爬起来举起布满毒刺的长笛对着曲昂挥了出去。 若说林青还留一丝余地的话,昭溪就是真的破釜沉舟。曲昂被昭溪同归于尽的打法打的再没有开始那般游刃有余,只是他心中尚有退路根本不想倾尽全力,慢慢地身上也多出不少伤痕。 林青觉得自己都快力竭之时,忽然听到一声冗长的号角声。他寻声望去,只见一杆“商”字旗由远及近,为首的正是他心心念念地梦里人,当即兴奋地喊道: “齐晓阳!” 齐晓阳听着熟悉的声音一蹬马镫飞出,长刀出鞘从天而降将林青面前的几个人拦腰斩断。林青灰头土脸,一双眼睛却亮晶晶地望着齐晓阳,嘴巴一瘪差点就要哭出来一般:“你终于来了。” 齐晓阳微微一笑,将林青一把捞在怀中:“嗯,来了。” 另一边,曲昂的长刀眼看着就要劈上昭溪的头顶之时,一根打狗棍带着一股刚猛之劲瞬间将刀弹开。昭溪嘴角一勾:“娘子!” 白鹤琅龇牙咧嘴收回手站在昭溪前面哼了一声:“嗯哼。找帮手花了点时间,让相公受苦了。” 曲昂看着已经赶到的镇南军和帮手,微微一笑,从怀中摸了把东西摔在地上,炸起一片呛人的烟雾,蒙了众人的眼睛。等到尘土散去,曲昂已经消失在原地,空气之中只剩下曲昂用内力传来的声音:“昭溪,本王的南疆且借你玩几天,届时自会收回!” 第六十九章 ==================== 曲昂离开,镇南军将南疆军尽数收押,昭溪累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喘气,陆律令一边给他喂药一边包扎伤口。白鹤琅便无所事事的围绕着皇宫转了一圈,最后在离曲昂刚刚站着地方最近的一根柱子后面发现了一个暗道。 白鹤琅笑道:“我还以为是变戏法呢,没想到竟然是狡兔三窟。” “那老东西心眼多着呢。”昭溪皱皱眉头在地上躺平,“虽然今天赢了,但是总觉得内心不是非常安稳。” “曲昂那话里分明还有日后就要归来之意,”齐晓阳走过来将手中的食物递给昭溪,“而且用尽图谋得来的王位就这么轻易放弃,其中必然有诈。” 昭溪接过食物看了两眼最后放在一边:“小青儿呢?” “累坏了,我给抱到附近的营帐里睡了。另外,我已经派人出去追曲昂了。” 昭溪听罢,疲惫地闭上眼睛叹口气:“追不上的,你的人哪有能追上他的功夫。不过今天这回,我是欠你们一个大人情。” 齐晓阳一耸肩膀又将腰上的水囊地给昭溪:“我就算了吧,不需你还。但是你的确是欠林青一个大人情。他在水牢之中蛊毒发作本就虚弱,再加上强行冲破穴位又战了这么久,能活着也就是因为身体好。” 白鹤琅听罢举起双手无辜道:“我事先声明,我点穴绝对留了余地的。” 昭溪抬起眼皮瞭了白鹤琅一眼:“我也累了,先睡了有事睡醒再说。” 齐晓阳看了一眼沉睡过去的昭溪对着白鹤琅道:“各管各家?” 白鹤琅耸肩点头,将地上的昭溪拉起来抱在怀里回了枫瑞宫。齐晓阳则是转头回到了营帐之中。 昭溪睡了一天左右就起来觅食了,林青则是睡足了一天两夜才缓缓醒来。 林青睁开眼睛的时候,齐晓阳正趴在他塌边闭目养神。林青一动,齐晓阳就睁开眼睛看了他一眼,然后拿起一旁矮桌上的茶水。一手扶着林青的脖颈,一手将茶水一点点喂进去:“鬼医说你醒了之后不能马上大口喝水,也不能马上进食。” 林青转了一下眼球,齐晓阳便将茶杯放置一旁:“昭溪养尊处优几个月才受了这一次伤,看着比你好些,但是内里似乎也不怎么好,只是大家都不会提起。南疆现在群龙无首,昭溪即位已经是必然,更不能喜怒形于色。” 林青咂咂嘴刚想开口又被齐晓阳打断:“昭溪即位之礼从昨天他醒了之后就已经开始筹备了,大概再有几天就要荣登皇位了。你这几天好好歇着,我们还有别的事情要做。镇南军已经退回天晟界内了,南疆易主之事也已经派人传进中京了。” 林青眨眨眼睛对着齐晓阳微微一笑,闭上眼睛往他怀中蹭了蹭。齐晓阳叹口气:“你不必担心,我知道你最烦应酬,朝中和军中事我已经给你打点好了。你只需做自己想要的,等到时候圣旨到了,我们就和新南疆王一起回京面圣。” 说到这齐晓阳从怀中拿出一封信递给林青:“这是林帅和林少帅从塞北送过来的书信。” -- 第128页 林青没说话也没接信,齐晓阳无奈:“你家的书信,交给我不好吧。” 林青依然没回,手指玩弄着齐晓阳胸口的衣襟。齐晓阳叹气将书信拆开看了一眼:“他们说你辛苦了,再努努力就能让他二位解甲归田了。” 林青翻了个白眼哼了一声转身钻进被窝里。齐晓阳坐在旁边揉着林青的头顶:“这是鬼医交给我的手法,他说你小时候很喜欢这个。” 林青没吱声,歇了一会儿实在睡不着干脆一咕噜从床上爬起来。齐晓阳一愣连忙抓着他的袖子,将人拉回来:“刚好几天又要皮,你到底要去哪儿?” 林青被惯性拽得一个趔趄,后退几步坐进了齐晓阳的怀里仰头看他:“昭溪已经是王了,这件事就算了了,但是我可没忘记我们此行的目的,我要找扇子啊。” 齐晓阳低头望着林青,心跳蓦地加快,便连忙转移视线看向一旁:“那是什么地方你晓得么,昭溪现在还有事情需要办,难不成我们自己去?” “一起去也没什么不好。”昭溪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引起了两人的注意力。二人望出去,只见昭溪一身银饰晃得人眼睛疼,白鹤琅跟在他的身后正往屋中走。 林青探出个头,端详了半天昭溪的脸色,见他面色红润步伐稳健,心中大概有了个低,随即释然地笑了出来:“哟,吾王。” 昭溪走进来坐在椅子上将桌子上的水果拿在手中啃了两口,随即笑道:“怎么了王妃?” 齐晓阳一听这话,抓着林青袖子的动作不自然地紧了紧。白鹤琅见了一屁股坐在昭溪腿上,食指轻点昭溪下巴:“怎么,正宫不是我么?你还想要纳妾?” 昭溪不理他,直接换了话题:“鸩月沟离这里还需要走一段路,我们要不在宫中吃过饭再去吧,我也算能忙里偷闲出去溜溜弯。” “吃什么饭?”林青挣扎着想要蹦起来却被齐晓阳紧紧抓着袖子,无奈只能顺势抱住齐晓阳的脖子才能勉强望见昭溪:“南疆民间美食甚多,我们不如边走边吃?” 四个人互相看了看当即认同,达成一致之后便换上便衣绕到皇宫后,直接从大墙翻了出去。 南疆国虽不大,但是美食却品种繁多。四人一路吃出城门,吃饱喝足之后昭溪打头阵,脚尖一点像只猫儿一样蹿了出去,白鹤琅连忙追上。林青和齐晓阳对视一眼,也纷纷跟了上去。 昭溪已经养了一天,林青却还是大病初愈,没多久便体力不济。齐晓阳见了,直接将林青横抱在怀中,毫不费力的继续跟着昭溪。 昭溪见此情景打趣道:“许久没见,美人儿的功夫竟然如此出神入化了。” 齐晓阳不语只是抱着林青往前走,但是林青能清晰地感受到齐晓阳的内力一直是在他周身循环着。虽然基础的内力已经似大海一般磅礴,但是可以循环利用这一点更是让内力变得无情无尽深不见底。 林青撇撇嘴:“这循环内力,你是跟谁学的?” 齐晓阳微微一笑:“根据你的内力流动琢磨出来的,怎么样,我厉害吧?” 林青吸吸鼻子,眼神飘到一旁——齐晓阳是同辈人之中的佼佼者是他早就知道的事情,但是因为以前齐晓阳一直没有师父,功夫差些自己还能保护他。可是现在,齐晓阳武功已经大成,自己就再也没有能保护他的资格了。想到这,一股子失落感难免占据内心。 若是放在平时,齐晓阳一定能注意到林青的不同,只是今天他的注意力全都在内力的运行上面。林青不说话,齐晓阳只当他是累了也没讲什么。前方的昭溪感受得到林青的情绪变化笑嘻嘻地一戳白鹤琅,指了指身后:“要不要,玩点好玩的?” 白鹤琅看了一眼身后哼了一声:“乐意至极。” 鸩月沟深处南疆外围,几个人脚程很快,没一会功夫就到了鸩月沟的范围之内。只是眼前山峦之多,一时之间根本无从下手。 “小白。”昭溪打了个口哨叫自己的王蛇,而后又交给林青一枚小巧的口哨:“定情信物。” 林青还沉浸在失落之中没缓过神,当下也没反驳直接将那枚口哨接了下来:“嗯。” 昭溪强忍笑意看着齐晓阳解释道:“我们兵分两路,若是找到了都是兰草的水边就吹这个口哨。山太大单靠人听得声音不好联系,但是蛇却不同。这个口哨就是蛇之间的声音,到时候找到了吹响这枚口哨,另一方的蛇听到了就会带人和己方的汇合的。” 说罢,昭溪便拽着白鹤琅走出几步又忽然回头:“哦对了,你们小心点。南疆山中不仅仅有毒物,还有瘴气呢。可别死在这边,不然我这位新王可没法对天晟小皇帝交代。” 白鹤琅有些无奈:“天晟皇帝的年龄是可以当你爹的年龄,你还一口一个小皇帝的叫他。” 昭溪耸肩,拉着白鹤琅跃了几步便钻进林中。齐晓阳便也带着白蛇和林青走进林中。 林中蚊虫很多,树木高大,一进其中很难望见太阳具体在什么方位。只有稀稀散散的光柱洒在眼前。齐晓阳一边走,一边静听水声。林青则是环顾四周警惕着毒物和猛兽。 当注意力可以收回的时候,齐晓阳就第一时间注意到了林青的心情:“你从刚才开始,似乎就有些不大高兴。” 林青听着齐晓阳的话,一阵心虚,低着头踢着地上的枯树枝。 -- 第129页 “是在担心什么吗?”齐晓阳停下脚步凝视着林青,“还是,想家了?” 有台阶不下是傻蛋,林青连忙道:“对,想家了,你不想齐相爷吗?” 齐晓阳摇摇头:“说句实话,我和我父亲的关系远没有你和林将军那么好。我知道他在什么位置,也知道随时可能会骨肉分离。所以感情对我来说还真没有很重要。” 林青抬头,透过日光看向齐晓阳的眼睛。他忽然发现此时的齐晓阳,他好像有些看不懂。林青低下头,没吱声继续往前走。 齐晓阳奇怪,林青的情绪似乎有些更低落了。但是林青既然往前走,他就只能跟上。走了很远的一段路程,两人身侧的白蛇忽然扬起了头做出攻击状态。齐晓阳见了立马抽出长刀戒备,林青则是因为三刃刀太过笨重很少随身携带,只能抽出一把短刃。 没一会,白蛇似乎受到什么惊吓一般原地转了个圈,滋溜一声钻进了林青的袖中。 “什么情况?”齐晓阳不解。 “这白蛇别看个头不小,但是岁数不大。估计这周围有让他本能害怕的东西。” 林青话音刚落,二人左侧的草丛边窸窸窣窣,瞬间一道液体便喷了出来直奔林青双眼。齐晓阳一惊,一个回身以后背挡在林青面前,那道液体当即尽数落在齐晓阳身上。只听一阵衣物溶解的声音伴着齐晓阳的痛哼,草丛里窜出一只巨大的五爪金龙来。 林青用力后撤几步,将齐晓阳拉到自己身后,那只扑过来的五爪金龙便重重地落在两人刚刚站的地方。 林青满脸心疼:“齐晓阳你还好吗%3F” 齐晓阳此时已经疼出满头大汗,脸色惨白却还是强行扯出一个微笑摇摇头:“那是什么?” “剧毒的五爪金龙,蛇的天敌。”林青看着那只五爪金龙眼神变得狠厉,浑身杀气四溢,竟然将那条钻进他袖中的白蛇吓了出来。 白蛇一落地,五爪金龙变得更加亢奋起来,晃动着身体准备第二波毒液。 林青咬着牙,内力似开闸山洪一般喷涌出来。本来清泉一般寒凉刺骨的柔顺内力,此时竟然变成一道坚硬的冰棱打了出去。眨眼功夫,那只五爪金龙就被冻在了原地。林青再度用力一掌拍了出去,将那只冰雕拍了个粉碎,同时也将四周的植物因为寒力变得枯萎。 山林另一头的昭溪坐在树上逗着金蟾,忽然感到一阵寒冷,连忙跳下树梢钻进白鹤琅怀里幽幽开口:“南疆可是最适合温热动物生长,这阵寒力突然袭来这山中的动物要吃不消哦。小青儿这是真急了。” 【作者有话说:亲爱的们,因为也快完结了,作为新人想尝试一下上架的快乐。后续付费十分抱歉,我会尽量一章多字,以减少大家的负担的。谢谢大家支持我,爱你萌?】 第七十章 ================== 一瞬间的爆发几乎耗尽了林青全部的力气,他踉跄几步坐在地上。齐晓阳想去接他,可是自己却无能为力,只能喘着粗气叫他的名字:“林青。” 听到齐晓阳的声音,林青连忙转身,连滚带爬的跪在齐晓阳面前。将自己上下翻了个遍倒出一地的药瓶,双手颤抖地将几瓶解药递到齐晓阳面前喂他吃下;又拿着几瓶药绕到齐晓阳身后给他上药。 齐晓阳的后背被毒液烧得不成样子,林青上药的手一直在抖,眼圈红红地泪水一直在打转。他一直在自责,若不是自己当时反应不够,齐晓阳也不会伤成这样。想到这,林青忽然发现,一直以来都是自己在自以为是的保护齐晓阳,可是哪次不是齐晓阳在替自己收拾残局?他以为两个人就可以义无反顾,可是到头来自己还是伤害到了想要保护的人。 上好药,林青坐在地上静静地回忆。他忽然发现,自己身边的所有人都在保护自己,而自己却经常以想保护他们为理由,做出伤害他们的事情。而迄今为止,自己伤得最深的似乎就是面前这个人。情不自禁,林青的眼泪顺着眼睑掉落在地上。 林青的呼吸音忽然变得不自然,齐晓阳很是担心。他想回头,可是稍微一动伤口还是被牵扯到,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 林青听见齐晓阳的痛呼,单手覆上齐晓阳的后背将自己的内力缓缓扑在齐晓阳的伤口上。此刻林青内力微凉,还有些药气,竟然可以止住齐晓阳身上那阵炽热的痛感。 齐晓阳知道林青大病初愈没有恢复好,刚刚又极度爆发,此时内力所剩无几,便阻止道:“你刚刚内力过劲,现在还没有回复,不要再做徒劳的事情了。” 可是林青不听,执拗地将自己的内力附在齐晓阳身上。齐晓阳无奈,加重了语气:“林青。” 感受到齐晓阳的责备,林青收回了内力,他将额头轻轻地抵在齐晓阳的后背上一言不发。 “是我救你,又不是你的错何必自责。” 林青不语,齐晓阳又道:“和自己比起来,我更担心你出事。” 他这话一出,本来强行忍着的眼泪彻底决堤,小兽呜咽的声音落在齐晓阳耳中。齐晓阳无奈:“我疼的要死都没哭,你哭什么。” “闭嘴。”林青带着浓重的鼻音骂了一声。 齐晓阳轻笑一声:“林小公子向来不掉眼泪,除非在至亲至爱面前。那么我算至亲呢?还是至爱呢?” 林青被他调侃,脸上一红抬起头一把抹掉眼泪,鼻腔依然浓厚:“闭嘴。” -- 第130页 齐晓阳咬着牙,转过头将林青摁在怀中:“男儿有泪不轻弹。以后不准给旁人看去。” 林青撇撇嘴,闷声道:“我又不是哭包。” 齐晓阳揉揉林青后脑安慰道:“倘若日后我心中难过,你也要陪着我哭。下次我再受伤,你还是要帮我上药。下次……你保护我。” 听到最后一句话,林青猛地抬头:“你怎么又知道?” 齐晓阳宠溺的揉着林青的后脑勺:“我看了你十二年,比林将和大嫂看的都多自然知道。” 林青望着齐晓阳的脸,缓缓抬起头,一点点凑近他的嘴唇,慢慢地挨了上去。 阳光慵懒洒下,四周寂静无声,幽深潮湿的林中在这一刻似乎都变得温暖。 “哇,娘子,我们来的不是时候啊。” 不合时宜的声音响起,林青连忙移开。齐晓阳不爽地刮了一眼故作惊讶的昭溪。后者毫不介意的耸耸肩:“本来还挺担心,但是现在看来……你们要不要继续?” 白鹤琅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在这地方行个周公之礼也没什么不可,就是可能会着凉。” 林青站起身,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披在齐晓阳身上。然后将齐晓阳拉了起来:“你们找到了吗?” 昭溪用大拇指一指身后:“那边寒气很重,应该是邻水。我不太想过去,你去看看?”说罢看了一眼齐晓阳,咂咂嘴而后改口道:“一起去看看。” 白鹤琅叹口气,走过去掺着齐晓阳的另一只手臂往前走。齐晓阳微微皱眉,白鹤琅轻松一笑:“都是天晟人,互相帮助有什么。” 昭溪睨了一眼白鹤琅没说话,打了个响指叫白蛇回到自己身边打了头阵。齐晓阳受伤,四个人放慢了速度,走了挺长时间才走到昭溪说的水边。 水边兰草长势极好,若是忽略极寒水气景色确实不错。昭溪打了个抖,钻进白鹤琅的怀中打了个长长的哈欠,兴致缺缺:“你们找。” 林青看了他一眼,在齐晓阳身上到处乱摸。齐晓阳叹气:“这有人呢,别着急。” 林青脸一红,刮了他一眼,摸出之前借过来的玉佩拿在手中,轻轻一推将齐晓阳推进白鹤琅怀中:“我找。” 白鹤琅左拥右抱站在原地,索性坐了下来看着林青。 林青握着玉佩四处打量,皱着鼻子到处闻。昭溪啧啧两声:“还真是小狗。” 齐晓阳深以为然。 没一会儿,林青站在远处的一处兰草丛中。那处兰草之高几乎堙没了林青的头顶,林青看了半晌蹲下身。这下彻底看不见林青在哪儿。 齐晓阳担心地直起身子,抻长脖子用力望过去。没一会儿众人就听见机械之声,林青消失之地的兰草丛慢慢塌陷,他的头顶终于露了出来。 “什么情况!”昭溪大声喊道。 “闭嘴!”林青当即喊了回去。 昭溪转头看着齐晓阳又咂咂嘴:“小狗龇牙。” 齐晓阳嗤笑出声。三个人在原地又等了一会儿,就见林青举着一个盒子满脸灰尘的跑了过来。 齐晓阳学着昭溪的样子啧啧两声:“小狗出洞。” 林青早就听见这句话,只是齐晓阳是伤员自己不与他计较。他跑了过来将盒子递到众人眼前。昭溪不解:“天下人都想要的东西就这么简单的拿到了吗?” “不简单。”林青摇摇头,“那地方是个洞,里面都是各种机关。不过那些机关我都在鬼医的藏书里见过,所以对我来讲避开不算困难。拿出来以后我又把洞口关上了。而且洞口不太好找,里面机关还有火药味道有些不同,不过我找的话比较简单,能闻得到。” 齐晓阳望着林青手中的盒子,皱着眉头:“得之可得天下的东西现在就在我们手中,心情很是复杂啊。” “打开吗?”林青问道。 “打开吧。”白鹤琅点头。 林青将盒子放在地上,四个人围了一圈。 “昭溪,你开。”林青盯着昭溪点头道。 “为什么是我?”昭溪不解。 “你是王。”齐晓阳帮腔,“更何况我受伤,林青也不是最佳状态。白鹤琅也并非最佳状态,相比之下最适合的就是你了。” 昭溪少见的翻了个白眼:“死也要死一块是么?” 林青笑眯眯地点点头,昭溪无奈,只能将盒子拿在手中。他深吸口气闭着眼睛做躲避状,双手一翻将盒子打开之后快速的扔在地上,揽着白鹤琅脖颈将人摁在地上的同时大喝一声:“卧倒!” 其余几人被这声音吓了一跳,身体率先作出反应,各自向后窜出一段距离。一时之间,四周除了水声潺潺,什么都没有发生。 齐晓阳第一个站起身,他刚想走过去就被林青拉住衣袖。齐晓阳回头对着林青微笑,宽慰似的拍了拍林青的手,然后小心翼翼的走了过去。 盒子把地上的兰草压得趴了下去,盖子外翻,一把八寸白色扇骨的扇子静静地躺在盒子里。 林青抓着齐晓阳的手臂探出头:“这就是传说中掀起血雨腥风的扇子?” 齐晓阳点了点头,昭溪此时也走了过来蹲下身望着那把扇子,开始有些犹豫:“这……是不是应该打开看一下?” 白鹤琅将其余三人打量一翻,大阔步走过去将扇子拿起,还没打开昭溪已经抓住了他的手腕,另一只手摸着胸口:“等一下!我心跳好快,我还没做好准备。” -- 第131页 白鹤琅翻了个白眼瞪了昭溪一眼:“娘们唧唧什么呢。”说罢,啪的一声打开了扇子。 扇子摊开之后,白鹤琅把扇子在手里转了一圈,最后将视线落在唯一有字画的一面,大声笑了一会儿才将扇子合上丢给林青。众人面面相觑,昭溪眯着眼睛看了半天最后满脸嫌弃:“就这?” 齐晓阳笑了一声摇摇头:“我觉得说得很有道理。” 林青将扇子装在盒中眺望西边日落,漫天染血,重重地长叹一声:“走吧。” 第七十一章 ==================== 农历五月初三,新王登基,改国号为肃元,大赦南疆,追封先王息罗,通缉曲昂。农历五月初七,与天晟订盟。五月十六,新王亲自出行,朝拜天晟。 马车上,昭溪打了个哈欠满脸疲惫的瘫在座位上。白鹤琅给他倒了一杯茶,却被林青半路截胡递给了齐晓阳。 “曲昂身边那个国师跑了,逼宫那天之前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昭溪撇撇嘴重重地叹了口气换了个姿势,“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整顿这些事儿我已经筋疲力尽了,小青儿你去问问你们小皇帝,把美人儿给我行不行啊?” “这段时间我已经帮了你不少了。”齐晓阳喝着茶回道,“再这样下去,你不如直接把南疆给我算了。” 昭溪揉揉眼睛趴在白鹤琅往白鹤琅身上靠了靠:“也不是不行。” 白鹤琅戳了戳昭溪脑门,笑道:“马上就要到天晟了,你这幅模样怎么面对天晟帝?” 昭溪干脆闭上眼睛换了个姿势:“我年轻么,小皇帝的年龄都快当我爹了,天晟以礼治国一定会原谅我的无礼的。” 林青撩开车帘往外望了一眼道:“快进中京了,我跟齐晓阳要骑马了,你进宫之后小心一些,那帮老头子可不是好相与的。” 昭溪点点头,林青便拉着齐晓阳从车窗翻了出去坐到马上。一行人浩浩荡荡进了中京。 昭溪向天晟示好,所作所为已有息罗昔日模样,此次亲自进京朝拜天晟,百姓自然夹道相应,争先恐后想要面见这位年轻的南疆王。 为了维护京中治安,沈戡一身戎装,手持长枪骑着一匹黑马等在城门口,身后是严阵以待的皇城军。杨溯也骑着一匹白马在沈戡右后方,两人一起看着南疆的队伍由远及近,一个人骑着一匹枣红马第一个跑了过来。 林青骑马跑到沈戡面前,笑眯眯,声音里带着迫不及待和激动:“戳儿!” 沈戡翻了个白眼:“瞎叫什么呢。” 虽然满脸嫌弃,但是沈戡还是认真打量一翻林青,笑吟吟道:“走的时候病殃殃,回来的时候倒是像个将门虎子了。” 林青笑眯眯问道:“大嫂,翠儿姐,福叔他们还好吗?” 沈戡点点头:“好着呢,我是谁,肯定要把他们照顾得好好的啊。” 说话间,昭溪的车马已经到了眼前。沈戡下马迎了上去行礼:“南疆王。” 白鹤琅掀开车帘子露出里面的昭溪,昭溪面带微笑正襟危坐在车中微微点头:“沈将军。” 眼前这个南疆王沈戡也见过,比林青小了半岁。经常蹦蹦哒哒笑嘻嘻地贴着林青转,可现在却坐在车里受人参拜。想到这,沈戡心中竟然生出一丝悲切之情来。 沈戡脸上的变化尽收昭溪眼底,昭溪知道这人是把自己当成了林青一般是身不由己。便微微一笑叫他回神:“沈将军。” 沈戡急忙回神,知道自己刚才有些失礼,只能以作揖来掩饰自己的尴尬:“休息的地方已经给南疆王收拾好了,您先去哪里%3F” 昭溪眨眨眼睛微笑:我礼物带的多,不如先去见见天晟帝吧也好展示我此行的诚意。 沈戡听罢转身对着杨溯吩咐几句,而后上马大声道:“南疆王进宫朝拜!回避!” 皇城军开路,林青和齐晓阳策马走在沈戡身后窃窃私语:“昭溪怎么这么着急%3F” 齐晓阳笑笑:“若是我,也会先行进宫朝拜。这次随行的人之中难免鱼龙混杂,昭溪登位不久就来朝拜天晟未必所有人都臣服于他这一点。所以先行进宫,迟则生变。” 林青撇撇嘴,用力地抻了个懒腰:“我还想快点面见大嫂呢。” 齐晓阳温柔地看了一眼林青浅声道:“会见到的,大嫂一直在家又不会跑,这会应该知道你已经回来了。你也要给大嫂和翠儿姐一些时间来给你准备好吃的吧%3F” 听着齐晓阳的声音,林青的眼睛笑成一条缝隙:“你说得对。” 沈戡望着王宫尽在眼前,轻声咳嗽一声提醒窃窃细语的两个人注意分寸。林青听后,对着齐晓阳悄悄吐了吐舌头,然后乖巧闭嘴。 昭溪从城门口一直到皇宫之中可以放缓了进程,虽然时间不长但是也给了皇宫中人充足的准备。周启昇还算给昭溪脸面,昭溪进宫之后大殿便已经被收拾好来迎接。 所有人进宫对周启昇行跪拜礼,只有昭溪站在原地对着周启昇鞠躬行礼。周启昇坐在皇位之上看着底下众人的动作面无表情:“新皇很是有礼。” 林青心下一惊,齐晓阳小步侧移靠在了林青身边。他身上的热量透过衣物传到林青心中,使林青多多少少安心一些。 昭溪直起身子望着周启昇微微一笑:“南疆是小国,我少小离家,只能想到为表诚意先行进宫朝见天晟帝。若是做了什么让天晟帝不满,还请原谅。” -- 第132页 周启昇听罢并未作出反应,摆摆手叫众人起身赐座。众人入座之后,宫女和太监便开始呈上各色天晟特色饮食,歌舞也应声而起。 周启昇在手中把玩着酒杯,目光落在昭溪身上:“朕听闻,南疆王此次夺位成功,臣的臣子们付出了不少努力。其中林家子甚至深入虎穴来里应外合。看来南疆王和林家子关系甚好。” 林青嘴里的肉还没咽下差点噎到,沈戡脸色也瞬间凝重起来。齐晓阳皱着眉头望着昭溪,昭溪顺着他的视线看了回来,齐晓阳心中瞬间升起不好的预感。 只见昭溪拿起酒杯对着周启昇示意权当敬酒,随即喝了一口后咂咂嘴,紧接着面露微笑悠哉悠哉的放下酒杯轻轻嗓子道:“那是自然。” 齐晓阳听见这话,手掌骤然收紧握紧酒杯。周启昇听见,面无表情的脸上瞬间布满阴霾。 昭溪兴致勃勃地看着众人脸色的变化慢悠悠接道:“林青年岁与我相去不大,同龄人之间自燃有得聊。更何况,此等将门虎子,任谁称王都要拿捏吧%3F我虽不及天晟帝以理服人,但我南疆有的是法子让人听话。” 此言一出,将周启昇举到了仁德之位上,又告诉天晟帝林青参与夺位是受人胁迫而并非本意,就算天晟帝想发火也要考虑考虑将门之后的地位。 周启昇听罢脸色稍许缓和,悠悠地看向林青,声音温柔:“青儿身体可好些了%3F” 林青手一抖慌忙站了起来行礼道:“承蒙陛下关怀,学生一切安好。” 周启昇点点头,一顿饭吃得众人心惊胆战。等待酒过三巡,周启昇忽然起身走到昭溪面前举杯道:“我天晟向来都有大过风范,既然你诚信满满,朕便许你同我平起平坐。这杯酒敬你,也敬盟。此番过后,共创天下太平。” 昭溪看着走进的周启昇好一会,才举起酒杯稍矮周启昇杯口一点距离,而后和周启昇一同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该送的东西送到了,该见的人也见到了。周启昇竟然破天荒许林青和齐晓阳在天晟期间代替天晟照顾陪伴昭溪一段时间。三个人走出皇宫边看见白鹤琅正等在宫外。 白鹤琅见三个人出来连忙迎了上去,看着齐晓阳问道:“你俩没事吧?昭溪这妖孽是不是没说什么混账话?” 昭溪听罢满脸委屈地靠了过去,趴在白鹤琅胸口撅着嘴:“娘子怎么能这么说我?我要是说了什么混账话,小青儿还能活着出这个皇宫门吗?” 白鹤琅有些嫌弃地撇开头看着齐晓阳,齐晓阳摇摇头:“没说什么过分的但是差点把我们吓死就是了。” 昭溪直起身子道:“这里还不是说话的地方。林府我是回不去了本来天晟帝就多心,我若是回去了估计过几天小青儿怕不是就要人头落地。你们先送我回驿馆吧。” 林青点头应允,众人便前往城中给昭溪一行人准备好的驿馆。等到进了驿馆,一切打点完毕齐晓阳坐在椅子上端着茶杯轻声道:“我和林青不能留太久,昭溪你长话短说。” 昭溪侧耳倾听一会儿没听见什么动静,又指挥两条王蛇游走与房屋周边,小心谨慎安排好一切才轻声开口:“我以为我们要就此分别,各干各事了。不过事实总是不能如愿。” 林青心中憋闷,微微皱眉:“有话就说,已经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你就不要藏着掖着了。” 昭溪叹口气:“我只是看了一眼,可是不能特别确定。你们的这个小皇帝,是不是有过性情大变的经历?” 林青看了一眼齐晓阳:“我小时候的记忆不太清晰也没见过皇上几次,不过齐晓阳应该知道一些。” 齐晓阳仰着头想了半会儿:“听你这么一说是有点改变,以前的皇上还挺温柔。只是后来次数不是那么多了,这还有什么问题吗?他是帝王多变是必然啊。” 昭溪咂咂嘴:“你看美人儿都认为小皇帝的改变很正常,就更别说一些普通臣子了。” 林青着急:“你别卖关子了有什么事快说,到底看出什么了?” 昭溪叫众人凑近,严肃而低沉地开口道:“上次进宫我的注意力在南疆人身上没注意看他。可是这次不禁注意看了,还近距离的接触了。金蟾有异动,所以我怀疑他中了蛊,而且从金蟾表现来看蛊毒很凶。迄今为止,能把蛊毒下成这样的只剩下一个人了。” 林青知道昭溪想表达什么,他面色凝重,咬紧后牙吐出两个字:“曲昂。” 第七十二章 ==================== 中京的天气日渐升高,屋里暖的有些过了头,晌午之后便开了些窗来透气,入夜后也还没关。几人各怀心思回去休息,林青躺在久别重逢的床榻上辗转难眠,忽的听着窗外有细微响动。 林府中人早已安眠,林青不知何人深夜造访。只是趴在床上不再动弹,调整呼吸握紧枕下匕首准备随时动手。 “林青,你睡了吗。” 熟悉的声音响起,林青一瞬间卸了警惕,他坐起身轻声道:“还没睡,你怎么不在宰相府待着跑到这来了?” 齐晓阳从窗户翻进来,小心翼翼地关好窗户,一溜烟跑到林青床边,脱了鞋熟练地钻进林青被窝里:“睡不着,外面好冷让我暖和暖和。” 林青伸出手,将齐晓阳抱在怀里以自己的温度温暖他冰凉的四肢:“怎么了?” -- 第133页 齐晓阳吸吸鼻子,往林青怀里钻了一会儿,直到身体的温度逐渐趋于正常才小声开口:“我只是想,皇上每天呆在戒备森严的皇宫之中,怎么才能近身下蛊?” 林青摇摇头:“我现在脑子很乱,我以前以为我只需要面对北柘和防着朝中的嘴巴就好。但是现在当真是内外树敌,就连南疆都脱不掉干系。” 齐晓阳借着月光才能勉强看清林青的脸,他凑近林青,彼此的鼻尖挨在一块:“其实这样也挺好,坏心眼的讲,这样你就更不会离开我了。” 林青微微一愣,手抓上齐晓阳的后腰狠狠一掐:“说正经的。” 齐晓阳闷哼一声无奈:“你记不记得五年前皇上曾经微服私访过一次,打那之后皇后娘娘就失宠了?我总觉得那是一个开始。” “皇上当年出宫之事一直是个大忌,我爹不就因为想一探究竟就被赶到北边了吗。要想知道个中缘由你要去问谁?你爹知道吗?” 齐晓阳摇摇头:他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具体的事情至少要当事人,自己说。 林青一愣,低声呼出声来:“你疯啦?你敢去问皇帝吗?” 齐晓阳无奈坦然道:“不敢,但是不是还有贵妃吗?他不是皇上从民间带回来的人么?应该也是知道当年事情的真相的。” 林青连忙用力地摇着头:“贵妃我就更不去了,她看我就没有好眼神。更何况短短几年就从一个民间来路不明的女子摇身一变成为贵妃的女人能是什么善茬?我爹当年可是反对之声里面的领头羊,那女人现在可还记仇呢。” 齐晓阳轻轻叹了口气,揽着林青的腰将两个人的身体贴紧:“那就容后再议,让我抱一会,就一会。” 随着齐晓阳气息的靠近,一股淡雅的味道从齐晓阳的身上传进林青鼻翼之中。一阵安心感涌进林青心中,没一会两个人便一同进入了梦乡。 第二日一早,林青还没起床,齐晓阳就已经先行回了宰相府。齐峰已经去上朝了,府中家丁也各自行事。齐晓阳踏进正厅之时,齐旭亮正在主位上捧着一杯茶小口啜着。 齐晓阳看见弟弟没说话,转身准备从后门回到自己的房内。可是齐旭亮却叫住了他:“大哥可真是武功卓绝,昨日明明在后院睡得好好地今天早上却从府外回来。” 齐晓阳微微皱眉:“我的事情,几时轮得到你来管了?” 齐旭亮放下茶杯,委屈道:“做弟弟的心疼哥哥昨夜睡得不好这也有错?大哥,父亲年迈,我朝大员官职向来是可以承袭的,日后不出意外你便是父亲之后的新宰相。现在和林家关系如此密切,到时候皇上可能容你?”说着他站起来,走到齐晓阳身边下巴轻轻地靠在齐晓阳肩膀上小声撒娇:“哥,我担心你。” 齐晓阳向前一步躲开齐旭亮:“你仅比我小一岁,宰相府的事情或许未必回落到我身上。你不要妄自菲薄。”说罢头也不回地离开。 齐旭亮看着齐晓阳毫不犹豫地脚步心中一阵憋闷。 林青睡醒的时候齐晓阳已经不在自己身边了,他知道昨夜齐晓阳自己从府中跑出来或许还有什么事情没有办完。两个人又不是真的需要每天都黏在一起,便起床和蒋娇娇吃了早饭后出门溜达。芷兰和汀兰的玉佩还在自己身上,正好趁此机会还给那两个小孩。 林青刚站在栾记门口,两个小孩就跟鸟儿似的飞了出来直直地扑在林青身上。林青满脸笑意将两个孩子抱了起来转了几圈:“重了点。” 芷兰和汀兰亲昵地蹭着林青的脸:“小师叔都大半年没来了,孙师父都回齐云山了。” 林青将两个孩子抱进屋里放下有些吃惊:“小含姐居然已经回去了?” 芷兰点点头:“是啊,前些日子孙师父自己卜了一卦说即将巨变,第二天就走了。” 汀兰从点心里面拿了几样摆好盘子端了过来递给林青,奶声奶气地叫人:“小师叔吃,这个是师父新做的,可甜了。师父说,小师叔来了一定要给他尝尝呢。” “不要一口一口小师叔的叫我,你们都要被玉儿姐带坏了。”林青嘴里嘟囔着,手上却老实接过盘子,看着小狗模样的点心咽了口唾沫,做好心理建设之后才咬了一口:“莲蓉的?” 芷兰笑眯眯点头:师父说小师叔最爱这一口。 林青心中感动,将手里的点心三五下吃完,然后从怀中将玉佩小心翼翼地掏出来递给芷兰:“原物奉还,以后要小心揣着。” 芷兰接过玉佩分成两半,一半给了汀兰。林青见了之后有些好奇:“怎么没看见你们师父?” 芷兰递给林青一块手帕叫他擦手,而后才解释道:“师父一大早出门去采购食材了。她说小师叔刚从外面回来,要多做点好吃的。” 林青感慨,欣慰地瞧着两个小丫头:“你们两个真是长大了不少啊,玉儿姐都敢将店铺单独交给你们了。” 说话间,就见门口进来一个老头,穿着一身布衣招呼伙计:“你们这,有没有莲花糕啊?” 芷兰点点头应了一声:“有的,新出锅的莲花糕,客官要多少?” “来个两斤吧,我家孙女爱吃。”说话间,那老头抬起头来看见林青一愣,但随即和蔼一笑:“小公子也来买甜点啊。” 林青眯着眼睛看着那老头半晌只觉得眼熟,但是一时之间又想不起来是谁只能不吭声却还在端详。那老头见了笑笑自我介绍道:“小公子南疆归来真是忘事,老朽我是太师啊,你爹爹的同僚。” -- 第134页 他这么一说,林青马上就对上了号,恍然大悟起身行礼:“张大人,对不住我很少在朝中走动,脑子不太灵光,请恕罪。” 张故沫笑着扶起林青:“老朽怎么会和小孩子计较呢,只是几日不见,小少爷越发精神了。” 林青微笑摇头,轻咳两声:“我这次去南疆就是为了解毒,再加上在南疆的时候还受了不少刑。也就表面上看着还好些,实则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早就不太行了。怕是以后就算父兄有心让我接管军营,我也无能为力再不能上战场杀敌报国了。” 张故沫惊讶:“你和那南疆新王关系不错,怎么还受刑了?” 林青重重叹口气望着屋外哀道:“您不知那地方乱成什么样子。我们只是表面好些,实则这里面有多少说不清道不明的事情在啊。您看这外面日头多盛,您都身穿薄丝,我却要还要穿着内衬。” 张故沫听了看了一眼林青的穿着,的确是内外两件夹在一起,当即面上露出悲伤来:“若是林将知道小公子受了这么多的苦,怕是要担心死了。” 林青摇摇头,同样露出一阵哀色出来:“张大人,我祖父去的早,我从小就羡慕别人家有祖父照顾。我见您和蔼可亲就像祖父一般慈祥便实话跟您说了吧,那齐晓阳......唉。” 张故沫听着最后这声叹息,微微皱眉,将手里芷兰递过来的莲花糕拿出一块递给林青:“他怎么了?” 林青刚刚张口却马上闭上,表情恐惧向后撤了一步。张故沫好奇回头,只见齐晓阳正站在门口脸色黑沉盯着林青:“我去林府找你,丫鬟说你来了这里。” 林青向张故沫身后躲了躲,张故沫便也挡在他面前:“齐公子怎么日日黏着林小公子不放呢?” 齐晓阳看了林青一眼后对着张故沫鞠躬行礼:“张大人,我齐家的事情就不劳烦张大人操心了。” 张故沫脸上一变刚想说话,齐晓阳便上前一步抓着林青的手腕将人拖走。林青疼得当即头冒冷汗,张故沫侧眸一看,那皓白手腕上就在这一瞬间竟然被捏出一道红通通地印记出来。可是他年岁大,终究还是拦不住齐晓阳的步伐便只能作罢。 齐晓阳将林青拉出去七拐八扭的走进胡同里,松开手开口,语调中带着一丝丝不爽:“我把林小公子怎么了?” “诶呀别生气嘛。”林青笑嘻嘻地凑过去捏了捏齐晓阳的手。 齐晓阳甩开林青的手,哼了一声靠在墙上:“我倒还真是想把你怎么样。” “怎么样?”林青双手撑着墙壁,将齐晓阳锁在自己的圈里,鼻尖轻轻贴着齐晓阳的鼻尖低声问道。 齐晓阳一愣,一股热气直充头顶,本来就因为闷热天气升高的体温此时更甚从前。林青眼看着齐晓阳的脸逐渐通红,最后从鼻腔中流出一丝血来,最后砰的一声倒在了地上。 第七十三章 ==================== 齐晓阳睁开眼睛,林青就在他的面前。齐晓阳的脸又开始逐渐变红,就在这个时候,一块冰凉的手帕被人丢在了他的脸上。手帕降低了齐晓阳脸上的温度,昭溪的声音响了起来:“小青儿你不要离他太近,一会儿又要上火了。” 林青笑嘻嘻地从床上起身,做到一旁捧着一块西瓜大口吃着:“还是当南疆王的待遇好啊,这个天气还有冰镇西瓜可以吃。” 齐晓阳从床上坐起来,手帕依旧在手里敷着脸:“怎么在这?” 林青将嘴里的西瓜子连成一条线吐了出来,最后擦擦嘴笑道:“这里比较近,而且还有一个深水井可以降火,所以就带你来这了。另外还有一些事情需要商量。” 林青话一出口,成功转移齐晓阳的注意力,他走到林青身边拾起一块西瓜啃了两口道:“你还没告诉我,你为什么防备张大人。” 林青将西瓜皮放下,又拿起一块啃了一口道:“他见到我的时候说的是几日不见。可是我清楚地记得我们从南疆回来之后就没见过他,而且这个老头似乎对你我的事情很感兴趣。” 齐晓阳将西瓜咽了下去:“何以见得?” “朝中人都知道我们关系不一般,他作为太师不可能不知道,但是还是很认真打听跟你我有关的事情,虽然话里面没什么破绽,但是我总觉得他的态度不是很对劲。林青耸耸肩,“而且就算是我多心,能给被人营造一种齐晓阳跟我在一起的目的是为了林家军也能省去不少麻烦。” 齐晓阳点点头:“张大人是朝中的老狐狸了,左右逢源。这种人一般不会被大家很重视,但是的确不得不防。他的和蔼总会让人忽略他的才干。” “现在我们当下之及是试探皇上到底中了什么蛊,需要尽快解开才行。”林青转头看着昭溪,“你的人有没有可以用的?” 昭溪摇摇头:“哪有那么容易就能将线埋那么深了,更何况我那时是那样的境地。要是天晟皇帝就这么轻易能让我安插人在身边,这会儿还轮到我站在这里?或者还轮得到他坐在那个位置上?” 林青叹气:“曲昂好像也没有什么动静。” “要我说啊,这事儿也急不得。”昭溪优哉游哉地躺上摇椅,抓了一把瓜子儿磕着,“既然都到了天晟,也不能匆匆打个照面便走了,少说也得再留些时日。” 林青无力地趴在桌子上:“可是就算你可以多待一段时间,可是我们现在几乎毫无头绪。” -- 第135页 昭溪吐出瓜子壳手指点着自己面颊:“倒也不是没有办法。” 林青猛地从桌子上爬起来看着昭溪:“什么办法?” “如果你们想试探贵妃或者皇帝的话,据我所知天晟每年立秋的时候皇后会举行游园会,邀请各家夫人参加。” 林青一拳捶上桌子狠狠骂道:“昭溪,你休想打我大嫂的主意。” 昭溪耸耸肩:“反正现在我并不确定曲昂和天晟帝的关系,所以只是个建议。不到万不得已当然不能动大嫂就是了。” 林青释放内力环绕周身,盯着昭溪双眼喷火:“万不得已的时候也不可以。” 昭溪连忙举双手做投降状:“好好好,不动不动,你消消气。” 林青咬着牙不想再在昭溪这里待下去,干脆转身离开。齐晓阳淡然望了昭溪一眼,也跟了上去。看着两个人离开,昭溪闭眼长叹一口气:“我总觉得,有朝一日我会和他反目成仇。” 白鹤琅抱臂坐在树荫下自斟自酌,闻言抬眼望向齐林二人的背影,一言不发。 林青一路对着齐晓阳骂骂咧咧的回到林府:“他怎么敢打我大嫂主意?万一出事了呢?还不如一刀砍了我来得痛快。” “打我什么主意?” 林青猛然回头,只见蒋娇娇手里提着个篮子正看着他俩。林青心中一惊,忙换上一副笑嘻嘻地嘴脸接过蒋娇娇的篮子打哈哈:“诶呀今天晚上吃红烧鱼,老齐有口福啦。” 蒋娇娇穷追不舍:“你还没告诉我呢,打我什么主意?” “大嫂,别问了跟您没什么事。” 蒋娇娇怀疑地看了林青一眼,上前一步揪住林青耳朵:“快说!” 林青脸憋得通红死咬着嘴唇哼唧:“没事!” 蒋娇娇转头看着齐晓阳威胁道:“你说!不说的话以后就别想踏进林府!” 齐晓阳看着两个人左右为难:“大嫂您就别逼我了。” 蒋娇娇看了齐晓阳半晌才松开了林青的耳朵,林青赶紧揉着耳朵跳到一边。 “林家没有孬种。”蒋娇娇站定,看着林青认真道,“我蒋娇娇更不是什么贪生怕死之辈,倘若有些事情真的需要我去做,那就让我去便是。畏手畏脚的算什么林家儿郎!” 林青紧紧抿着嘴唇一句话不说,蒋娇娇见状将林青手中的篮子抢回来掷地有声:“你们父子三人内外兼顾,哪个不是流血流汗也不曾有过半句怨言。就因为我是女眷,所以要躲藏起来两耳不闻窗外事吗?难道我藏起来,他们就能放过我了?” 齐晓阳望着蒋娇娇的眼睛,随后单膝跪地行大礼道:“林夫人巾帼不让须眉,今日之事我记下了。” 林青一愣,瞪大眼睛不可思议看着齐晓阳:“你干什么?!” 蒋娇娇才不理会林青,转而对着齐晓阳微笑道:“快进屋吧,晚上一起吃饭。” 蒋娇娇脚步轻快地离开,林青举拳便要落在齐晓阳身上。 “大嫂的眼神,”齐晓阳忽然开口,“和你当初一模一样。你们是同样秉性的人,将心比心,倘若你父兄排兵布阵将你排斥在外你作何感想?换成大嫂也是一样。” 林青从齐晓阳的声音中听出一阵无能为力感,握紧的拳头便松开。他将手收进袖子里,迈步跟上了蒋娇娇,走了两步后忽然回头对着齐晓阳道:“一会我去睡觉,你去给大嫂打下手。” 蒋娇娇在厨房刚拿起一把刀准备刮鱼鳞,身后来的人却将她手上的刀拿走。蒋娇娇回头,齐晓阳一手拿着刀一手拽着鱼尾没一会儿就将鱼鳞刮得一粒不剩。蒋娇娇笑眯眯地抱着手臂靠在一旁欣赏,此时菜刀在齐晓阳手中翻了个刀花,紧接着一阵湿滑声音响起,那鱼肚就被剖开。 蒋娇娇满意点点头:“看不出来,你还挺有烟火气的。” 齐晓阳将鱼下水掏出来扔在一旁,接着认真的给鱼改花刀:“小时候父亲朝事繁忙,母亲又忙着照顾弟弟。我又没钱,想吃的东西就会自己跑到厨房去做。”齐晓阳说着,将刀扎在砧板上,端着盛着收拾好的鱼的盘子递给蒋娇娇:“林青也是世家公子,却也没有世家公子的味道。身居世家却尝平民冷暖,他比我要更善解人意一些。” 蒋娇娇系上围裙,将鱼丢在油锅里笑道:“难道你就不是吗?” 齐晓阳将调料摆好放在灶台边上方便蒋娇娇料理,听到这话摇摇头:“我很早就知道我要继承父亲的位子,所以甚少接触那些意外的事情。”齐晓阳看着油烟有些出神,嘴角也不自觉的扬了起来:“我所见所遇所学都是官场权术,司空见惯假笑阴谋,却从不知世间竟有人和我身处同样的境遇却又能笑得那样开心。” “青儿少时和夫人一起的时候的确开心。” “可他后来境遇变了,笑容却从未改变。”齐晓阳蹲下身,将柴扔进火里,“他自始至终都留着一颗赤子之心。” 蒋娇娇将锅盖盖好,低头看向齐晓阳,眉眼含笑,眼底充斥着喜爱和向往。蒋娇娇微微一笑蹲下身平视他:“所以这就是你喜欢他的理由啊?” 齐晓阳一愣,却也坦诚点头:“他于我而言,就像黑夜中的一抹光。我这么多年头一次感觉,往后的几十年人生充斥着希望。” “那,你的光现在遇到了什么问题?” 齐晓阳脸一红,伸出食指骚了骚脸庞,眨眨眼睛深吸口气才勉强将情绪收敛正色道:“我们希望大嫂能找到贵妃娘娘不正常的地方。” -- 第136页 蒋娇娇一愣:“只是不正常的地方?” 齐晓阳望着天花板,斟酌好用词之后认真解释道:“因为我们现在只是隐约感觉贵妃娘娘有点问题,但是又实在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所以就只能看大嫂能不能看出贵妃娘娘有没有让人觉得别扭或者不正常的地方。” 蒋娇娇点点头:“放心,对于看人这方面还是很准的。”说罢挥挥手:“既然你任务结束了,就赶紧回去吧,在这里只会耽误我。” 齐晓阳将辣子切好装在碗里交给蒋娇娇,随即撒娇道:“我想知道,林青喜欢的菜都是怎么做的。大嫂就留我在这吧。” 蒋娇娇瞪了他一眼,失笑道:“好,那你可学好了。” 饭菜端上桌的时候,林青已经不知道等了多久了。他看见齐晓阳端着盘子先一步进来,便一直抻着脖子向他身后看。 齐晓阳无奈一笑:“大嫂去做点心了,马上就过来。” 林青这才缩了缩脖子盘腿坐在椅子上,手肘撑在腿上手掌拖着下巴呆呆地看着前方。齐晓阳将盘子放在桌子上坐在他旁边,倒了一杯茶递了过去。 “我还是担心大嫂。”林青的声音弱弱地,“若是被我父兄知道我利用大嫂做这些事情,一定会打死我的。”林青一边说一边将自己缩成了一个团,“甚至还有可能将我扫地出门。” “他们敢?!” 林青循声望去,只见蒋娇娇端着一盘点心站在门口。林青连忙起身去帮忙,蒋娇娇却越过他将点心盘子重重地放在桌子上:“是我心甘情愿做的事情他们也敢怪罪于你,那我就真的看错你们了。” 一句话说得林青直缩脖子。齐晓阳见他如此掩着嘴唇偷笑一声:“大嫂在你们家地位真高啊。” 林青轻叹口气伸手去抓点心:“当家主母肯定要有气势啊,不然怎么管住下人。” 可是林青的手还没碰到点心,就被蒋娇娇狠狠一拍:“洗手去,这么大人了不知道干净还是脏吗。”说罢,夹起一块点心放在齐晓阳盘子里笑得温柔极了:“你快尝尝我的拿手好菜,红烧鱼和莲蓉饼。” 屋外闷热,屋内快乐,一顿饭吃得很是热闹。 第七十四章 ==================== 宫中的请帖照例发到了林府,破天荒的今年林家夫人没有选择称病回避。而是应邀进宫参加宴饮。与往年不同的是,今年南疆王在此,借此机会周启昇便选择了两处场地。皇帝携朝中大臣做东宴请南疆王,后宫由皇后做东宴请朝中家眷。 林青一行人和蒋娇娇只能在宫门口分开。席间林青看着周启昇和昭溪互相敬酒,心中越来越慌张,额头都快贴上桌子了。齐晓阳无奈将手贴在桌上挡在林青的额头前面,小声道:“要是实在紧张大嫂就去吹吹风吧。好赖我也是齐家人,不会让大嫂出问题的。” 林青眯着眼睛抬头看着齐晓阳:“是淑妃吗?” 齐晓阳眨眨眼睛故作惊讶:“你知道?” “太明显了。”林青无力地向后一仰,“陈海藏的地方是淑妃娘娘的地盘,那孙子给你下毒是你爹干的。淑妃和他爹一样爱财如命,是为了养育唯一的公主。再加上现在贵妃独宠后宫几乎是所有娘娘的共同敌人,说吧,你给淑妃娘娘多少钱和好处让她帮忙?” 齐晓阳无奈笑笑捏捏林青的脸:“我家是宰相府。更何况谁不想卖个人情给林家这种手握重兵的人家呢?” “是你干的还是相爷?” “自从林老将军出关之后,我几乎接手了齐家大部分的事宜。” 林青听罢心情更加沉重了,他重重地叹口气起身:“我出去转转,你不要跟着我。现在这个阶段无论是谁,还没有胆量能在宫中对我下手。” 齐晓阳看着林青半晌,最后还是沉默地坐回了原位。 离开的林青默默在花园之中散步,宫中美景如画却异常冰凉。林青想去后宫找找大嫂,可是外男进后宫不合规矩。他在园中逛了一会儿就看得腻了景色,只见他刚打算迈步回席之时隐约感受得到一股熟悉地内力往假山后面奔去。林青连忙掩饰自己气息跟了过去。 “你怎么来这了。”一个沙哑的声音响起,“娘娘不是要你好好在后面待着吗?” “听说今天有好戏看,我就迫不及待了。再说今天不是都去伺候前朝后宫了吗,哪会有什么人来找我。”后一个声音紧接着响了起来。 林青呼吸一窒,前一个声音他这辈子都不会忘,难怪哪里都找不到!这种沙哑的像是被火烧了一般的声音就是之前杀了小贩还要对齐晓阳下手的家伙!而后面那个%2C%2C%2C%2C%2C%2C “什么人!”林青的惊讶使他紧紧泄露一小丝的气息就马上被人发现,林青心中一慌,连忙转身逃跑。 等到他跑到席间入座,刚想对着齐晓阳说话,就听见一个声音响起:“皇上!草民所言句句属实!” 林青一愣拽了拽齐晓阳的袖子,一努嘴目光询问:什么情况? 齐晓阳满脸黑线仰头示意他看一眼昭溪:“那人叫马兴,自称洛阳城守,指认白鹤琅杀了太史令。” 林青一愣:“太史令被杀那件事情不是已经平息了吗,就连凶手都已经在被抓一个月之后就地正法了。怎么就怪在白鹤琅身上了?” 齐晓阳没好气哼了一声:“我怎么知道,昭溪这孙子什么事都瞒着我们。杀了太史令这么大事也瞒着不说,混账东西。” -- 第137页 林青望了昭溪那边一眼,只见昭溪正扶着额头脸色黑的可怕,白鹤琅嘴角微微挑着一脸的幸灾乐祸。 林青一脸无奈的小声开口:“难道这件事和昭溪有关?” 齐晓阳冷笑一声把玩着酒杯:“白鹤琅没理由杀太史令,更何况就算揪出白鹤琅,又能威胁到什么?充其量就是死了个跟班,但是昭溪就不一样了。那可是南疆王。” 齐晓阳的话点醒了林青,林青刚想把自己刚刚的所见跟他说,却还未出声就听见马兴大声道:“我弟弟冯三快虽然顽劣,却也罪不至死。结果当了他人的替罪羊被凌迟处死,贱内因为弟弟的去世日日以泪洗面。可我们就是平民百姓,弟弟之死已成定局,无处申冤!” 那人伏在地上痛哭不止,哀嚎的声音震得昭溪脑仁生疼。他闭了闭眼深呼一口气压下烦躁,直起身子冷眼看向马兴:“好一个平头百姓。天晟皇家的宴会也能这般来去自如?” 马兴止住哀嚎,抽泣着抹了一把眼泪:“我自从知道弟弟被害便到处找人平冤,可木已成舟此等大事非得皇上才能翻案。好在户部侍郎杨大人慈悲为怀,机缘巧合之下与我相识,今日才带我进宫面见圣上为我弟弟平冤昭雪。” 周启昇揉了揉太阳穴转头看着户部侍郎杨邛:“杨邛,你说说,你们两个怎么认识的?” 杨邛连忙跪地:“皇上恕罪,在此等场合出这种事微臣愿意领罪。只是冯三快之事令人难过。更何况杀害太史令之案轰动京城,如今竟然是个冤假错案,为显皇上公正和我朝明德,微臣斗胆带此人来请皇上再做定夺。” 昭溪看着地上跪着的两个人一唱一和,冷笑一声,不慌不忙地给自己斟了酒浅酌:“既如此,口说无凭,便请拿出证据来。”说罢他抬眼望着周启昇,笑意更甚,拖长了语调,“若真是我的仆从做下这等事,我定然会给天晟皇帝一个交代。可如若不是…不知你是受何人指示,前来污蔑我南疆使从,意欲何为啊…” 周启昇面色不虞,掀起眼皮在马兴和杨邛身上扫过,马兴见状连忙匍匐在地,从怀中拿出一张写着血书的破布,颤颤巍巍地举过头顶:“草民不敢,这是草民弟弟死前藏起来的血书,上面记载着那人的罪证。皇上大可过目。” 白鹤琅眉头微皱,俯身贴在昭溪耳边,轻声道:“不可能,别说冯三快那时有人盯着,就算没有,那人大字不识几个,我名儿里三个字他也顶多就能写一个白字。” 昭溪抬眸望了一眼齐晓阳。齐晓阳和他四目相对,当即转移视线去了天花板。昭溪无奈,微眯眼睛刚想开口,就听见齐峰出了声—— “我朝虽然大推文学,鼓励读书,可仍有很多白丁。你说南疆王的侍从是凶手,那纸上真的写了他的名字吗?天晟与南疆建交势在必得,此事可万万不能马虎。” 林青一愣,对着齐晓阳点点头:老头子靠谱啊。 齐晓阳无奈摇头。 周启昇听罢不愿意接脏物,示意一旁的李亚看看上面是否真的写了名字。李亚看了一眼之后摇摇头,用不高却足以让众人都能听见的声音道:“回禀皇上,确有一个[白]字,再就是…画了一只禽鸟模样,还有一个坛子。” 昭溪轻笑一声:“既然无字,单凭个图你怎么就知道那人不叫白鸟酒?” 马兴有些慌张直起身子手舞足蹈的解释:“鹤不就是鸟吗?他那个琅字又像酿酒的酿,这么形容有什么不可!我弟弟的确认识的字不多,却也不是彻彻底底的白丁啊!” 昭溪看着马兴手舞足蹈慌张解释的样子,噗嗤一下乐出声儿,手肘拄着桌面以掌心托着下巴,幽幽的说道:“是吗?那你又怎么证明,我身边的这个仆人就是你那血书指认的人呢?你见过?” 马兴一听,冷汗就下来了。只见他扣在地上一下又一下的磕头嘴里不停地重复:“求皇上为草民做主!求皇上为草民做主!” 周启昇见状紧皱眉头,用力一摆手终于开口沉声道:“吵吵嚷嚷的像什么样子。来人,将马兴押下去关入大牢,杨邛禁闭在府邸,再派遣人保护南疆王的住所。工部尚书胡哲重新审理此案,中京知府余省祝从旁协助,其余人等回到家中不许走动,等待宣召。”说罢,看了一眼昭溪道:“南疆王可有异议?” 昭溪笑眯眯摆摆手:“只要给我好吃好喝伺候舒服了,都听您的。” 周启昇点点头,看了一眼林青和齐晓阳:“你们两个有些日子没去书院上学了,从明天开始就去书院报到,把你们之前欠下的课全都补上。” 林青和齐晓阳对视一眼起身行礼恭敬回道:“是,谨遵圣意。” 前朝出事,后宫不能继续饮宴。林青火急火燎地将大嫂接了回来,一接到蒋娇娇,连忙上下前后左右的将她看了个遍,没找到什么醒目的伤痕,又替她把了把脉。脉象也正常之后才稍微的松了口气问道:“大嫂您没事吧?” 蒋娇娇满脸无奈:“难道你希望我出事不成?” 林青连忙摇头,嘴上却笨到极点:“不是不是,我只是……” 蒋娇娇宠溺地点了一下林青的鼻子笑道:“我当然没事啊,但是我有一件事情想告诉你们两个。” 齐晓阳连忙将蒋娇娇扶上马车,轻声道:“大嫂请说。” 蒋娇娇闭着眼睛酝酿了一下说道:“我与贵妃未曾相谈。但是坐的距离也不算远,我从她的眉眼间总感觉他不是天晟之人。” -- 第138页 林青一愣:“大嫂能从别人面上看出他是什么人吗?” 蒋娇娇点点头:“小白身居要职,总怕我被外族抓去充当人质,所以曾经教过我北柘人,天晟人,南疆人和这三个的混血都长什么样子。甚至有些普通人分辨不出来的细节,他也告诉过我。所以这么多年以来,我看别人的长相都是一看一个准。”蒋娇娇沉吟道, “所以我觉得贵妃娘娘不是天晟人,倒有点像是北柘人的混血。她的眼睛颜色在灯光之下是有点发蓝的。无论是什么人只要有北柘血统的人都有这种特点。” 林青一听慌忙问道:“那你看她身边有没有受过火烧之后的人在?” 蒋娇娇摇摇头:“今天到场的都是女眷,所以服侍的都是丫鬟和婆子,连个太监都没有。要知道女人容颜最为重要,怎么会有被火烧的人呢?反正我是没有看见。” 林轻叹口气,坐回座位和蒋娇娇说道:“大嫂此事你万万不能告诉任何人。” 蒋娇娇点点头说道:“你放心,我知道轻重。” 众人各怀心事地回到府中,蒋娇娇先行回房陪伴孩子。林青和齐晓阳则回到房中商讨今日所见。 “我在花园之中碰到了之前杀过的那个被火烧的人。”林青先行开口,“他那个时候正和另一个人在说话,声音有点像曲昂。而且两个人都武功极高。” 齐晓阳皱眉:“你确定吗?” 林青叹口气:“我没看到正脸,只是听到了声音和感受到了他们的内力,应该就是曲昂。这孙子的内力我这辈子都不会忘。” 齐晓阳咬着牙:“如果真的是他那就麻烦了,皇宫之中的确是藏身的最好地方,但是也是最难抓的地方。而且今天出了这件事,皇上很明显的已经戒备我们两个了。” 林青泄力地倒在床上望着屋外的月亮,充满怨气:“咱们两个都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拿什么去救搞事的那俩孙子?这么大事儿都不告诉我们,我今天一句话都不敢说,生怕说错一句话今天晚上我就人身分离。” 齐晓阳叹口气,和他平行的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现在就只能让他们两个自求多福了。” 第七十五章 ==================== 虽然嘴上说着不想救昭溪,但是林青还是把曲昂在宫中的消息通过在林府混吃等死的陆律令告诉了他。两个人虽然不能见面,但是好在陆律令的轻功不错,躲开监视的人还算轻松。 林青躺在宿舍里,百无聊赖的在床上烙饼。齐晓阳坐在一旁,一边看书一边陪着他。最终齐晓阳放下了书本,对着林青开口:“你要是实在无聊,我们就出去玩儿吧。” 林青一听瞬间从床上蹦了起来,将齐晓阳扑在他的床上,一双眼睛亮晶晶:“去哪儿玩?我都憋了好些天了,再不出去就长毛了。” 齐晓阳被他压的喘不上来气,将视线撇到一旁:“出去透透气,哪儿都可以。” “那还不快走?”林青说着,直接把齐晓阳拉起来往外走。两个人刚打开门,就见冯建站在门口一脸哀怨。 林青张张嘴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却见冯建一个飞扑挂在了林青身上。齐晓阳的脸瞬间黑了下来,林青能清晰地感受得到齐晓阳的内力已经开始外泄。 林青讪笑看着齐晓阳,用力将冯建从自己身上扯下来:“你到底怎么了。” 冯建委屈巴巴的站在一旁,紧紧地抱着门框,对着林青道:“先生让我看着你,除了下学回家哪里都不许去。” 林青听完以后指了指齐晓阳:“那他呢?” 冯建满脸哀怨:“若是只有你一个人,我至于现在这样吗?当然还包括他啊。”说罢,转身用头轻轻的磕着门框,“为什么?我为什么要受到如此不公的待遇?” 齐晓阳看了林青一眼,轻声道:“他现在哪儿也不去,但是我要会齐府一趟。” 冯建听完,头摇的像拨浪鼓一样:“不行不可以,必须有人跟着你,不然先生会骂死我的。” 齐晓阳笑笑:“那我去同先生说。” 冯建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最终妥协道:“好吧,你去吧。但是一定要记得和先生说啊!” 齐晓阳指了指林青:“你手里有我的人质,我不会骗你。” 林青脸一红,将冯建拉进屋中嘱咐道:“早去早回,我等你。” 齐晓阳点点头和先生道了别之后就回了齐府。他刚进入府中就觉得府中有些不同。 还没等他询问,齐旭亮拿着把扇子慢悠悠的走了出来,声音欠揍极了:“大哥你找什么呢?” 齐晓阳不想理他,也没有回答。 齐旭亮像是不死心一样继续道:“你若是想找爹爹,我劝你大可不必。这几日为着你那个南疆朋友的事情整个朝堂中的人都忙得焦头烂额。也就只有你和林家那小子悠闲得紧。” 齐晓阳平静地望了他一眼:“临青比你大些,也算是你兄长。你这样称呼他未免失了礼数。” 齐旭亮听完瞬间大笑:“朝中有几个人会尊敬他那种人?也就大哥你把他当宝一样捧着。”说罢,恶狠狠地说道,“现如今就连爹都对他有些刮目相看。那小子凭什么?不学无术只会闯祸,现在和南疆人走得那么近,是不是还有通敌叛国的嫌疑啊?” 他话音刚落,齐晓阳的手掌已经落在了他的脸上。齐旭亮被打了一个趔趄,抬起头捂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齐晓阳:“大哥……?” -- 第139页 齐晓阳深吸口气,怒声道:“通敌叛国这四个字是随口就能说的吗?你可知这四个字说出来要付出多大的代价吗?” 齐旭亮捂着脸,委屈道:“我也只是和大哥你说说,这里又没有别人。你干什么这么凶啊。” 齐晓阳继续道:“我当你这么大了也应该知道祸从口出,隔墙有耳这四个字你不知道吗?身为相爷的子孙,是什么话都能随便说得吗?” 齐旭亮咬咬下唇,轻声说道:“大哥我知道错了。房间内有我给你准备的茶水。是我每日都在你房中备下的,只等着什么时候你回来可以喝。那就当是我的赔罪好么?从今以后我知道应该怎么做了。对不起大哥,不会再有下次了。” 齐晓阳默默地看了弟弟一眼,终究还是有些心软。虽然家中人都更溺爱齐旭亮,但是这个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弟弟,这么多年却出奇地黏自己。 齐晓阳带着齐旭亮迈步进屋,桌子上的茶水还是温热的,的确看得出来备茶之人的用心。齐晓阳的心就更加柔软,他走到桌边给自己倒了一小杯茶,一饮而尽。 齐旭亮靠在门框上,目不转睛地瞧着齐晓阳将杯中茶水喝得一滴不剩,微微一笑悄悄退出了房间。 等到齐晓阳喝完水,转身准备出门的时候。却发现大门已经被齐旭亮锁上了。 齐晓阳一愣,拍着房门:“齐旭亮,你干什么?” 齐旭亮将折扇打开,靠着门上笑道:“今天为了哥哥,我把我最喜欢的人送你。哥哥要是喜欢,就纳个小妾。只要能远离林家那小子怎么样都行。” 齐晓阳一愣,用力地拍着房门:“你快点把门打开,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齐旭亮将扇子合上,委屈道:“哥,我从小到大就喜欢你。可是你的目光却从来没有停留在我身上。所有人的目光都在我身上,唯独你没有。我到底有什么不如别人的?尤其是最近你和他越来越近了,你从未掩饰,现在世人众说纷纭。你难道不知道你们是天理所不容的吗?你知不知道你们的事情给宰相府带来什么?” 齐晓阳狠狠咬着牙:“就算父亲来了我也是这个态度。不是因为天理所不容的感情,而是因为这个人是他。换了旁人,哪怕是那种天理所容都不行。” 齐旭亮咬着牙忽然发狠道:“那既然如此,你就试试吧,若是发生了什么,林家那小子还有没有脸面不计前嫌的和你在一起了!” 齐晓阳此时已经感觉到身体的异样,他气息沉重握紧拳头,问道:“你从哪儿弄来的这些东西?” “自然是别人给我的。” 齐晓阳还想再问,身后床榻上竟传来一声嘤咛。齐晓阳瞬间感觉一直在压抑的热气从胃内遍布全身。他连忙运功想要将气息压下去,可是却也只能得到片刻的宁静。 那个女人已经从走了过来,薄如蝉翼的衣服半穿在身上。齐晓阳心中大惊,运出了全身的武功,一掌拍开了房门。 他跑得太快,甚至都没有给对方反应的机会。齐旭亮站在原地狠狠对着那个女人说道:“你去问问你家主子,此计不成还有没有什么办法?” 齐晓阳跌跌撞撞地跑出齐府,现在他满脑子都是林青的模样。脸上越来越烫,街上每一个和他擦肩而过的人都能引起他身体之中的躁动。意识越来越恍惚,身上似乎已经湿透,朦胧之中猛然听见他此时最想听见的清凉—— “老齐?你怎么了?” 林青本来安静地在学院之中等待,可不知是什么缘故,总觉得胸口越来越闷。整个人如坐针毡,最终还是实在忍耐不住拉着冯健跑出了学院。没跑出多远,他就看见人群之中每走一步就险些摔倒的齐晓阳,心瞬间就揪了起来以他自己都没想到的速度瞬间冲了出去。 齐晓阳眯着眼睛看了半天,才轻声开口:“林......青?” 林青将手搭在齐晓阳的手腕上瞬间就知道了发生了什么,慌忙点头:“是我,你别动,这里离林府很近我带你回家。” “林青......”齐晓阳嘴巴一瘪,伸出手臂将林青用力环抱住,声音委屈地重复着叫着他的名字,“林青,林青,林青......” “我在,我在,我在。”林青顺着齐晓阳的后背一下下的安抚着。 冯健此时也跑了过来,担心问道:“他怎么了?” 林青看着冯健,语速极快:“帮我把他带回林府。快点!” 冯健听罢手忙脚乱的上前帮忙,齐晓阳却不肯让冯健碰,整个人都贴在林青身上一遍遍叫着林青的名字,越叫声音越委屈。最终竟然已经伏在林青的肩头开始低声呜咽。 林青从未见过齐晓阳这般模样,心中只剩下无限心疼,他看了冯健一眼:“今天的事情,你若是说出半个字,我们就绝交。” 冯健急地原地转圈,手舞足蹈:“大哥!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说这话?赶紧先把齐大少爷安顿好吧,这幅样子给旁人看了不知道怎么诟病呢!放心放心,我若是说了天打雷劈行吗?” 齐晓阳状况越来越差,林青心中着急也不想再做计较,赶紧和冯健一起将齐晓阳抬回林府。好不容易回到林府,林青便叫冯健出门抓药,一时之间屋内只剩下齐林两个人。 齐晓阳依然挂在林青身上不肯撒手,呼吸也越来越沉声音委屈:“我好难受。” -- 第140页 林青赶忙将将内力变得更加清凉顺着齐晓阳的脉息传进齐晓阳体内。 虽然这一阵清凉能勉强让热气消减,但是却依然不能根除。齐晓阳抱着林青紧紧地不肯撒手,难受地哼唧,林青的心就越揪越紧,他不知道冯健还有多久能回来,也不知道回来之后买的药能不能起到效果。但是无论如何在此期间齐晓阳一定是难受的。想到这,林青心一横,用力将门反手关上然后紧锁门窗,将齐晓阳用力一推在床上。 “老齐,我之前看昭溪他们......我虽然没吃过猪肉但是好歹见过猪跑,你要是实在难受,就做吧。” 齐晓阳此时意识已经有所回转,听见这些他不可思议地看着林青犹豫不决。林青见状干脆心一横欺身压了上去。 佳人入怀,齐晓阳自然欣然接受。他环抱着林青的腰,二人共效于飞之愿。 第七十六章 ==================== 第二日下午,林青才在床上悠悠转醒,齐晓阳还在他的床边看着他。林青脸一红,将被子拉上来蒙上了头心中一阵疑虑:怎么事情的发展似乎不太对,明明自己才是主动的那个怎么就变成被动的了? 齐晓阳见他醒了,声音都弱到地缝里去了:“对不起。” 林青一愣,将被子拉了下来开口声音沙哑的他自己都不敢相信:“道歉干什么?” 齐晓阳眼圈一红:“我没想伤害你的。” 林青撇撇嘴:“明明吃亏的是我,你这样子倒像是我把你怎么样了。” 齐晓阳将头埋进林青胸上声音闷闷地:“对不起嘛。” “你该对不起的是我吧?”冯健自门外进来,手中还提着一串药包,他大步走进来将药包放在桌上有些生气,“我昨天盯着日头跑得满头大汗结果你房中紧闭直到刚刚才打开,你们就这么溜我?” 齐晓阳转头看向冯健,刚刚的委屈和可怜丝毫不见,只留下满眼的阴冷。冯健被他看得一愣,默默转身退出房间:“我去给你们端老母鸡汤!” 齐晓阳见他走了,转过头一脸可怜的趴在林青胸口处侧头望着林青下巴:“你感觉还好吗?我也是第一次,不太知道该怎么做,会不会稍微严重了点?” 林青动了动身体,只觉得一阵剧痛,整个人跟散了架一样最终还是选择保持静止:“先不说这个,你从哪吃的药?” 齐晓阳直起身子叹口气:“是我弟。” 林青一愣:“为什么?” 齐晓阳咬着下唇不肯说话。林青叹口气:“快说。” “他不想我们在一起。” 林青嗤笑一声:“所以觉得如果你和别人干点什么......我就没有脸面和你在一起了?我是什么丫头吗?脸皮那么薄?” 齐晓阳一愣:“你不会?” 林青用力伸出手摸了摸齐晓阳的鬓角:“我喜欢的是你的人又不是旁的东西,就算你是个倌儿又能怎么样?”喘口气林青又道,“但是这个药性很烈,在天晟的药典里没有这样的东西。但是我以前翻阅北柘药典的时候倒看见过类似的。” 齐晓阳皱眉:“北柘人丁稀少,传宗接代一直是他们的主流想法。难道齐旭亮和北柘有联系?” 林青摇摇头:“就算他再怎么不学无术,也该知道家国大义。有可能不知道对方是北柘人被利用。” 齐晓阳皱眉:“我派人去查查。”说罢走到窗边对着外面吹了声口哨。没一会刘鹄就落在了窗口,他坐在窗框上外里面瞄了一眼啧啧两声:“行啊少爷,事前如狼似虎,事后落水小猫。” 齐晓阳翻了个白眼:“少废话,去查查二少爷最近都和谁接触,知根知底。” 刘鹄轻声一笑:“在查了。”说罢悄悄凑近齐晓阳:“少爷,你又不是不知道那茶里有......” 齐晓阳瞪了他一眼,声音一沉用力一挥手:“快去。” 刘鹄意味深长一笑:“得嘞,不说,这就办事去了。” 刘鹄刚走,齐晓阳还没回到林青身边,陆律令就从外闪了进来,砰的一声撞在林青床头。林青嫌弃地看了他一眼:“什么事?” 陆律令用力揉着脑门缓了半天才开口:“出大事了!那个叫花子叫人抓起来了!” 林青一惊,猛地从床上做起当即疼地直冒冷汗。齐晓阳赶忙上前去搀:“你详细说说。” 陆律令看了看林青奇怪道:“他怎么了?” 林青咬着牙,脖颈上青筋都暴起怒声道:“说事!” 陆律令被他一吼吓一跳,委屈巴巴:“你那么凶干什么啊。” 齐晓阳捏捏林青后颈让他冷静一下,转头对着陆律令道:“白鹤琅是南疆王的贴身随从,若非确凿证据不会动手抓人。发生什么了你快说说看。” 陆律令用力挠着后脑:“我不知道,本来我在那附近观察情况准备随时传递消息。然后就看见一队官兵闯进屋里带着公文将叫花子抓了。然后那个浪荡家伙给我打了手势让我赶紧来告诉你们。” 齐晓阳和林青对视一眼,林青挣扎着就要起来却被齐晓阳摁住:“你可以吗?” “出事情就算不可以也要可以。南疆和北柘建交之事绝不能出问题!不然我父兄在北柘非死即伤!” 齐晓阳见他如此也不多加劝阻,拿着衣服帮他穿好搀扶着人准备出门。还没走到门口,两个人就被冯健拦下:“你们去哪儿?” -- 第141页 齐晓阳淡淡瞥了他一眼也不隐瞒:“天牢。” 冯健一惊,手里的鸡汤险些摔在地上:“你们干什么?” 齐晓阳不想解释,刚想推开冯健一个欠揍的声音就从屋顶响起:“你们去了也没用。” 齐晓阳转头望去,只见昭溪正坐在屋顶上托着下巴笑嘻嘻看着众人。而冯健还未回头看出声的人是谁,就已经昏睡过去。昭溪身形一动便接了那盏鸡汤放进屋里,看了一眼林青啧啧两声:“如狼似虎啊。我和娘子出这么大事,你们竟然还有心情在这里快乐。瞧这伙食,上好的老母鸡汤。” 林青见他这个时候还调侃别人,气不打一处来咬着牙冲过去抓着昭溪领口恶狠狠道:“我还没问你呢,出这么大事你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们?当头棒喝我们连个准备都没有!” 昭溪挠挠鼻子有点心虚:“我怎么知道千八百年前的事情现在还能被别人翻出来…” 齐晓阳扶着林青坐下看着昭溪:“那你现在总能说了吧?” 昭溪点点头开始,娓娓道来:“我那时急需铺设自己的门路,年少气盛,动作太大被太史令发觉了。本也不是什么大事,可调查后才发现他和曲昂的人有接触,还不是那种见得光的。你也知道我的秉性…断不能给自己留下后患。” 林青嗤笑一声:“所以人是你杀的?” 昭溪无力地趴在桌子上:“男子汉大丈夫,敢作敢当,人的确是我杀的。只是那个时候白鹤琅来找我麻烦,我就顺水推舟把这件事情栽赃到了他的身上。” “人是怎么死的?”齐晓阳问道。 “毒杀。不过当时在场的有几个歌女,是我用他的打狗棍敲死的。所以证据确凿,他抵赖不得。” 齐晓阳皱眉又问:“那他这个时候又是怎么被发现的呢?” 昭溪抬头故作思索:“听说那天晚上有一个证人。” “证人?”林青冷笑一声,“以你的作风还会放走目击证人?” 昭溪把头埋在手臂里,声音闷闷地:“那小子因为看到现场血腥,早就疯了。我也是几日后才知晓的,想着既然疯了便算了,也省的再被人怀疑凶手另有其人。可万万没想到,他今天居然成为让娘子入狱的证据。” 林青将嘲笑表现的很明显:“哟,百密一疏啊,南疆王。” 昭溪半抬起头,露出一双眼睛幽怨地撇了林青一眼:“有那个嘲笑我的功夫,不如遮遮你脖子上的痕迹。” 林青听罢,拉着齐晓阳就要往外走:“这孙子别救了,让他自生自灭吧。想来他竟然能逃出驿站,那在天晟捞一个人出来不是什么难事。” 昭溪连忙起身翻过桌,拉住林青的手腕软声讨好道:“好青儿,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就帮了我这回吧。我现下实在不好插手官府的事情,单凭触碰尸身这一点我就没法子。” 林青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他一眼:“你想对尸体做什么手脚吗?” 昭溪点点头:“当时为了嫁祸,只用了普通的毒。但南疆有些毒药性状奇特,中毒之人生前和刚死三月内无法被检出,与一般的砒霜别无二致,可三月后便会明显地表现在尸身上,哪怕只剩白骨也不例外。而这种毒,是可以现在伪装出来的。” “案子既然重新处理,太史令的尸身也必然被移交严加看管。”林青皱着眉头看他,“虽然我们武功很高,但是看管之人中未必没曲昂武功高的手下。” “我没想到曲昂会藏在天晟皇宫里。但目前来看,宫里应当是没有我的线人外的苗疆人在内,所以我怀疑应该是有北柘人暗中帮衬。这件事很有可能南北都在里面。”昭溪把头贴上林青的手臂,撒娇道,“小青儿,我们现在可是一条船上的蚂蚱,你帮我就是在帮你自己。” 林青嫌弃地将手抽了回来:“那你打算怎么做呢?你可要知道不是我不帮你,而是现在我和老齐两个人也被看着,怎么帮你说话?” 昭溪撇撇嘴环抱着手臂鼓着腮帮子:“我不信你们两个人的父亲在朝中就没有帮手。” 齐晓阳将林青拉进怀里和昭溪保持距离,平静道:“父亲是父亲,我们是我们。父亲有不代表我们有。” 昭溪怀疑地看了一眼齐晓阳:“小青儿没有我相信。毕竟他们全家一门心思的扑在打仗上。可是你没有我可不信。” 齐晓阳冷笑一声:“那我又凭什么帮你呢?” 昭溪看了看林青,收起了那副嬉皮笑脸的模样,“如若有北柘的势力插手其中,天晟难道能过得安稳吗?你自然明白这一点,不过是想要我保证南疆不与天晟为敌罢了。我可以答应你。” 齐晓阳看了林青一眼,只见林青微微点头,便应允道:“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愿你为两国百姓创造一个太平盛世。” 第七十七章 ==================== 此事昭溪不便出手,只是将手中的毒物和使用办法交给了林青和齐晓阳,之后就跑回自己的驿站等待消息。而林青不认识什么朝中的人,所以除了研究如何熟练使用毒物之外,其他的内部消息还是要靠着齐晓阳前去打探。 天晟朝向来是有着贤者承袭官位的习俗,所以齐峰的宰相之位打从齐晓阳启蒙时,就已经开始将他作为继承人培养。起初齐晓阳只是跟着齐峰和官员们打个照面,让这些战队齐家的人对齐晓阳眼熟。但是他十七岁那年,偶然间发现了齐峰和林良之间往来的密函,并在机缘巧合之下将密函破译出来。 -- 第142页 只是齐晓阳还是太嫩,这件事情没多久就被齐峰知晓。于是从那时候开始,齐峰就逐渐开始将自己手里的资源慢慢移交给齐晓阳。青出于蓝而胜于蓝,齐晓阳不仅将齐峰的资源全盘接手,甚至还发展扩大了不少。 刑部尚书胡哲的内室里,齐晓阳坐在椅子上端着一碗茶杯静静地等待着主人进来。屋内一盏灯都没有点燃,齐晓阳喝着已经冷掉的茶水感叹——若是以前或许还要请对方去酒楼茶肆谈事,可如今武功已经大成出入他人府内竟也得心应手起来。想到这,他不禁又开始思念起将军家的小公子来——当真是一刻钟也分开不得啊。 齐晓阳不知道自己等了多久,胡哲才从屋外归来,此时屋外已经明灯初照。胡哲将房门关好后,刚刚点燃蜡烛灯罩还捧在手里没有放下,齐晓阳便从暗处唤他:“胡大人。” 胡哲心中一惊,手中的灯罩险些掉在地上。好在刑部尚书很快反应了过来,他定了定神笑道:“无事不登三宝殿,大少爷深夜前来可有事?” 齐晓阳不语,只是用食指轻轻扣了扣桌面。胡哲了然,轻轻一吹熄灭了灯盏。而后他借着月光坐到了和齐晓阳有一段距离的地方等待着。 齐晓阳并没有着急开口,而是沉默了一会。就这一会,黑暗中的胡哲已经有些冒冷汗了。若是严格来讲,胡哲算是林良一派,但是因为齐晓阳和林青走的实在是近,所以他多多少少都会把齐晓阳看成自已人。但是此时,他忽然对自己引以为豪的看人之术产生了疑虑——齐晓阳此人,究竟是忠是奸? “胡大人不必紧张。”似乎是看透了胡哲的疑虑,亦或是忽然想明白应该如何给对方下套,齐晓阳终于开了口。他的声音很轻,但是很准确的传进胡哲的耳中。胡哲从这种说话方式之中可以清楚地察觉到齐晓阳此时内力不低,没来由的胡哲感觉到一种焦虑之情在心底蔓延,他潜意识开始用手掌不停摩挲着大腿来打消内心的紧张。 “胡大人当日在大殿之上为林青求过情,我字字句句都记在心中。所以我想胡大人应该不会做伤害林家之事。” 胡哲滚动着喉徒劳无功地滋润着自己的口腔回道:“这是自然。” 齐晓阳也不跟他客气,直接命中要害:“若是天晟与南疆建交不成,天晟便是四面受敌。届时南疆北柘一起发难,镇北的林家可能凶多吉少。” 胡哲不傻,齐晓阳已经将话说的如此明白,他早已知道齐晓阳此行的目的。只是涉事太大,胡哲依然留了一个心眼——主动和被动还是有区别的,于是胡哲动动嘴唇问道:“大少爷有什么想问的吗?” 齐晓阳盯着胡哲的脸,心中寻思:这官场中人果然没一个省油的灯,一个个的都跟那老狐狸一样精着呢。不过他既然没有一丝遮掩的只身前来,一个是表明立场,另一个是也相信胡哲不会做出对他亦或是林家不利之事。此时胡哲将球打了回来,齐晓阳便也毫不犹豫的接了:“那白鹤琅何故入狱?” 胡哲听了也不隐瞒:“礼部尚书孙戴将当年案发现场的报案人带过来了,那人虽然时而疯癫却也时而正常。见到白鹤琅当场就将他指认了出来,说是他醉酒之下误闯太史令房中见到的就是那人躺在血泊之中。” “疯子的话缘何当真?” “疯子的话自然不能当真,但是不知他何时正常何时发疯,孙大人咄咄相逼斥责我为官不公,我只能暂时扣押。更何况当年惨死的歌女的确是打狗棍致死的。” “可曾验尸?” “谁的?” “太史令。” “查过,当年的结果是砒霜。” “如今可曾二查?” 胡哲一愣:“砒霜是很常见的致死毒,当年此事震惊朝野必然多放验尸以防出错。为何需要二查?大少爷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无论是例行公事还是以防万一,还是二次查验为好。难道胡大人就没有想过,歌女都是用棍棒打死的,为何太史令却是被毒杀的?就算真的是他所作,又为何在事发之后被人发现而不是做完之后马上逃离?更何况事情过去这么多年了,你真的能肯定他用的打狗棍就是当年的凶器吗?” 一连串的问题砸了下来,胡哲眉头一皱:“确实,此事疑点颇多。” “躺在血泊之中又是何故?此事既然已经结案许久,为何忽然被人翻了出来还是在天晟南疆建交的重要时刻?”齐晓阳声音一顿,而后在出声时,发声方位几乎就快贴在胡哲耳旁,“是巧合还是尚书大人明知道疑点颇多却怕了什么?” 胡哲心中一惊,开始有些哀怨起来——这件事情的疑点他虽然发现的不多,却也并非没有没有注意到,只是很明显其中有人在阻止南疆和天晟建交。而不想两国成功同盟的用脚指头都能想出来是北柘,而不想昭溪身为南疆万和天晟成功同盟的就只有夺权篡位的前任南疆王曲昂。可这两者胡哲当真是谁都不敢得罪,虽然国家大义摆在眼前,但是世人皆是贪生怕死之辈,更别说胡哲的孙子前几天才刚刚出生。上有老母可尽孝,下有儿孙未绕膝,未来那么美好他真的不想去死。可是现在齐晓阳偏偏将他的故作糊涂直接点了出来,前有虎狼后无退路,让他如何是好? 齐晓阳虽然看不清胡哲的表情,但是从他的呼吸声变化明显能感受得到现在他已经开始发慌。齐晓阳看着官场多年,稍作思考就可以知道胡哲担心些什么,当下便推了胡哲一把:“我会从齐府派些暗卫保护大人安全。另外,明日我会出现在太史令尸身的重启现场。大人无需担心。若是令孙长大,知道祖父是个家国大义两全的英豪,怕是会引以为豪一辈子吧。” -- 第143页 齐晓阳的话让胡哲毫无退路,本来的多选变成了单选,但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他只能靠在椅子上低声应允道:“我知道了。”可是想等着指示的他却迟迟都没等到齐晓阳的回答,当他的室内再次亮起灯盏之时,齐晓阳早已不知去向。胡哲的冷汗瞬间沾湿了后背——还好自己站对了位置,这杀人时可用刀也可不用刀的人才是最可怕的。 翌日,胡哲将这些疑点桩桩件件捋顺写成折子奏请周启昇。周启昇拿着折子阴郁地盯了胡哲一眼,将折子随意一丢冷漠开口:“你看着办。” 得了圣旨的胡哲连忙带着一队人马前去挖坟,只是他们所有人站在坟茔边上的时候便已觉得不对——旁边的坟茔都是花花草草,太史令的坟却连个虫儿都没有。 起棺之后,棺盖一开众人倒吸口凉气——太史令的尸体栩栩如生看着就跟睡着了一样。 胡哲一惊,看了一眼早早到场的齐晓阳张大嘴说不出话来。齐晓阳也只是皱着眉头看着那具尸体却并不近前。胡哲见状大手一挥,严阵以待的仵作们立刻全副武装上前二次验尸。 时间一点点流逝,日头越来越毒,仵作们的脸却越来越阴沉。最终为首的那个老仵作放下了手中的器物走过来跪拜,泄气道:“像是砒霜,却又不是砒霜。天晟的毒物之中属下找不到相关的东西,还烦大人请个南疆人前来看看,他们对这些更加精通或许会能看出什么东西来。” 胡哲看了一眼齐晓阳,便装作为难皱眉道:“虽然此时涉及南疆王,但是也顾不得许多了。来人!去南疆驿站请人过来!” 齐晓阳站在一旁看着太史令的尸体眉头紧皱,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同却又说不上来。没一会,府衙便带着昭溪快步走了过来。 只见昭溪一身便装,撑着一把伞遮着日头手里还捧着一块西瓜,时不时打个哈欠散漫的模样和严阵以待的府衙形成极大的对比。 昭溪走过来看了一眼自己亲手宰了的太史令故作惊讶:“这是什么?” 齐晓阳满脸黑线,但是又不得不继续演戏:“太史令的尸体。” 昭溪嫌弃地瞥了太史令一眼,转身要走:“这大热天的,叫本王过来就看这个?” 齐晓阳不想理会这妖孽,装作生气的样子转身怒斥衙役:“叫你去请南疆人,你怎么把南疆王请过来了?难不成如今驿站就只剩下南疆王了吗?” 昭溪哼了一声,无比骄傲地一仰头:“这小子进来就说要找对毒物精通的南疆人,我寻思我若是不精通那这世上就没人精通了,所以南疆最厉害的本王就跟来咯。”说罢昭溪眸子一凛冷笑道:“更何况你们天晟建交之时如此胆大妄为扣押本王贴身人,本王自然要来看看你们究竟是不是欲加之罪。” 胡哲见状连忙出来圆场:“南疆王息怒,我们也是为了查清白鹤琅的清白才不得已。” 昭溪瞥了他一眼,还是敛了怒意,微微一笑给了他一个台阶:“你这人说的不错我喜欢,我来都来了要是被撵回去了脸往哪里放?不如叫我瞧瞧怎么回事。” 昭溪喜怒无常着实让胡哲流了不少冷汗,见到台阶他急忙顺坡下驴给老仵作使了个眼色。老仵作见了连忙道:“之前我们验尸的时候此人的确是因砒霜而死,但是如今二查却发现此人坟茔周围不生活物,尸体栩栩如生且血肉扔在就像刚死了一样。虽说砒霜中毒也有这种症状,可是也不能连我们当年验尸的伤口都长好了啊?我们真的从未见过如此情景,还请南疆王指点迷津。” 昭溪沉吟半晌才说道:“你们看看这尸体的掌中是不是有类似红色花朵的痕迹?” 尸体旁边的仵作听了连忙将尸体掌心翻了过来,只见掌中的确有一只小花一样的血痕,连忙点头:“有!有!” 昭溪皱着眉头道:“怎么会......” 胡哲听了就知道此事不简单,本来以为需要自己帮着做些伪证,可如今却真的证据确凿他可以如实禀报自然乐意,便连忙问道:“到底是什么毒?” “我听师父说过南疆有一失传已久的毒叫往生。是蛊师为了和恋人来世相见制造的,但是因为中毒之人毒发至死亡要经历十八层地狱那样痛苦的煎熬,实在有违天道就被强行取缔了。中了此毒之人验尸就像是砒霜致死一样,只有死后很久才能看出和砒霜不同。” “那这个毒现在还有吗?”胡哲又问。 昭溪摇摇头:“我师父说这东西太有违天道了没有交给过我,但是他师父却交给了他。”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胡哲心情跌宕起伏,失声道:“难不成是您师父?” 昭溪嫌弃地摆摆手:怎么会,我师父死了五年了骨灰都没了,”说罢昭溪慢吞吞地笑道:“但是没准我师叔会哦? 胡哲此时已经深感绝望:“您师叔是......?” “曲昂。”昭溪皱眉道,“这也是我担心的地方,难道曲昂那么久以前,就已经将手伸到天晟了吗?” 第七十八章 ==================== 这件事情实在牵扯甚广,胡哲连忙把这些证据如实报告给周启昇。并且开始明面上调查真凶,暗地里配合齐晓阳调查太史令的过往。中京知府余省祝因为太史令之事误判,被周启昇免职。与此同时齐峰联合朝中大臣举荐齐晓阳暂代中京知府一职参与查案。虽然太史令之死疑点尚存不一定是白鹤琅所杀,但是歌女确是打狗棒致死,因此白鹤琅还在牢中等候调查。而昭溪暗中联系天晟的暗线,准备布局怎么将这件大事编得天衣无缝。 -- 第144页 所有人都忙的焦头烂额,更加凸显林青闲人一个。好在每天逗逗侄子侄女,看看书练练功夫,上学堂气气先生倒也颇得自在。 这日,林青刚刚早起,便有人将消息传到林府。说淑妃娘娘有事情需要面见林小公子。林青觉得奇怪,但是他实在不认识宫中公公,来人是真是假也不能分辨。好在他可以笃定,在京中还没有什么人能动得了自己。于是嘱咐家里人照顾好大嫂,只身前去赴约。 林青刚上马车,车中就有两个人一左一右的将林青夹在中间,手中还拿着眼罩和绳子。林青一乐:“好大的架势。” 其中一人听罢开口:“若非急事,娘娘也不会私自出宫面见公子。” 林青望了一眼那条绳子,不算太粗若有急事自己还是能挣脱开。而且对方葫芦中的药方比自己安危更让他有兴趣,当下也不挣扎任由那两个人将自己捆上带上眼罩夹在中间。 虽然林青方向感很好,但还是被拐了好几个弯的马车弄得晕头转向,直到停到一处没有人声的地方。他从车上下来被人带着走进屋内才摘下眼罩。屋内昏暗,只有一盏油灯在燃烧。林青眯着眼睛看着面前背对着自己的人半天,怎么看怎么觉得是个男人。便犹犹豫豫询问道:“娘娘?” 那人听见林青声音转过身来,林青便笑了:“娘娘好厉害,几时变成男子了?” 原来那人并不是什么淑妃娘娘,正是通缉在逃的洛州郡守王仁义。 林青嘲笑道:“我就说嘛,怎么就能找得到那洛城守城的小兵,原来有个大人物在身后扶持。王大人别来无恙,气色愈发好了。” 王仁义不理他,冷笑一声威胁道:“林青,我们的约定可还做数吗?” 林青装傻:“什么约定?” 只见王仁义从怀中拿出一只铃铛出来,正是那只母蛊的铃铛。林青见了,假装惊恐奋力摇头:“作数作数,你别动。” 可那王仁义不打算听,动手轻轻一摇。虽然那子蛊早就被昭溪拔除,但是此时林青还是打算将计就计装成痛苦万分的样子倒在地上。王仁义见那蛊虫还在方才放心,将铃铛小心翼翼放回怀中。 林青在地上装模作样缓了半天才气喘吁吁道:“王大人好手段,被朝廷追杀这么久竟然没有任何蛛丝马迹,不知大人究竟是躲在什么地方了?” 王仁义冷笑一声道:“你想打听我?” 林青坐在地上连忙摇头:“大人既然找我来,定然是有什么事情要我去办。我总得知道是什么事,应该怎么办。恕在下愚钝,我们难道不应该互通情报吗?” 王仁义听后点点头:“但是只能是我告诉你,你不能问我。” 林青满脸认真洗耳恭听。王仁义这才开口:“让那丐帮证据确凿,以最快的速度坐实这个罪证,然后斩首示众。” 林青有些为难地皱着眉头:“这件事牵扯到南疆,我身份尴尬。之前帮南疆王夺过政权,皇上因此十分戒备我,现在可是在我身边安排了不少眼线,就等着抓我小辫子呢。”他从地上爬到王仁义身边一把抱住王仁义大腿哀嚎,“王大人帮你不是不行,可是我也不想死啊!” 王仁义嫌弃地将自己的腿从林青怀中抽了出来:“没让你去死,你怎么有时候聪明有时候傻呢。你难道不知道齐大公子也参与了进来?他不是最心疼你吗,你去和他说。” “齐晓阳?”林青连忙摇头,“大人你是不知道,他跟他爹在我面前就是一个黑脸一个红脸。他爹对我横眉冷对,他就对我百依百顺。为的可不就是从我父兄那边下不了手,从我这开刀?他什么事情都不会告诉我,我若是去求他被他发现了图谋,那下场还不如我自己去办这件事呢。” 王仁义低头看着地上的林青眼神怀疑:“当真如此?可是我上次见你们,他的担心可是都写在脸上了。” 林青连忙摇头:“他们齐家人最会的就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王大人您还不知道吗。您什么时候见过齐相爷在朝堂以外做出宰相的威严样子来的?面对需要笼络的人,齐家人可是个个温润如玉。” 王仁义为官多年从未参透过齐峰性格,听林青这番话他内心多多少少还是有些动摇,皱着眉头似信非信:“就算你说的是真的,这件事也得办好。” “王大人当真是附属南疆的?可是王大人镇守的洛城,可是与北柘关系最近的地方啊。”林青有些疑惑地挠着头,“王大人指点下迷津吧,既然我们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了,您总该给我透个底儿?办事的时候我应当替谁考虑,又该舍弃谁啊?” 王仁义笑道:“只要南疆和天晟不要建交成功,我就达到了目的。” 这句话就已经表明了立场——南疆和天晟建交失败,北柘就可坐收渔翁之利,由此可见王仁义的的确确归顺了北柘。而再根据他找不到行踪和刚刚用宫中娘娘的身份叫林青过来便可知道,宫中某位的确是与北柘有关。 话已经套到了这般地步,那基本上就算达成了目的。剩下的就是怎么将这位大人送交官府容后再审。 林青伏在地上静静倾听四周环境,判断自己的胜算。恍惚间,他在众多人中听见了两个熟悉的内息,瞬间心中一喜。他从地上爬起来站在王仁义身边微微一笑,凑近王仁义轻声道:“王大人所求,我不是不能满足。但是如果真要插手,还不如自己就在局中,既然如此,还请委屈大人一二。” -- 第145页 他话音刚落,王仁义还未反应过来,就被林青捏住了脖子。瞬间屋内的打手纷纷拔刀出来将两人团团围住。 “退后!否则我捏断他的脖子!” 林青声音是靠着内力传出去的,刚传出去刹那,屋外就传来打斗的声音。屋内的打手当即手足无措不知只得纷纷退后。正在林青感觉胜券在握之时,刘鹄忽然从屋外飞了进来,狠狠地撞在墙上,紧接着重重摔在地上喷出一口鲜血再不能动弹。 林青一愣,顺着门口往外一望,只见史鹧也跪在地上用刀勉强撑着自己的身体,看起来状态极差。而他的面前,站着一名男子,全身都被包裹在黑衣之中,只留着一双眼睛看着林青桀桀地笑着:“主子叫我隐藏气息跟在后边果然没有说错,原来你身边竟然还有两只小耗子。” 声音出口像是被火撩了一般,林青当即就认出此人是谁,一想到齐晓阳受过的苦此时气更是不打一处来。此时刘鹄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靠在墙上准备下一番的进攻,忽然听见林青在他身旁冷声问道:“帮个忙?” 刘鹄一口吐掉口中的血沫点点头,将手中的刀用力一扔。与此同时林青将王仁义甩进刘鹄怀里,腾空而起接住刀刃对着那人冲了出去。 史鹧便趁着林青进攻的空档来到刘鹄身边一边调息一边看着王仁义,有些担心道:“他没事吧?” 刘鹄啧啧两声:“不知道,他功夫路数跟我们不一样,我不敢妄下定论。” 而王仁义两只手臂被刘鹄史鹧一左一右的控制着,抽不出空档摇铃铛,着急地抻长了脖子。 那人看着年岁不小,用的一把九节鞭,攻击狠厉招招致命。很快林青就落了下风,身上脸上被鞭子抽出不少伤痕。 那人一边打一边大笑:“竖子无知,蚍蜉焉能撼大树?” 林青一口牙都快要碎了,举刀过头用力一劈,那人抬鞭去挡。普通的短刀承受不住两人的内力,很快就碎成了几段碎片。林青将刀柄扔到一边,后退两步双手握拳。 林青的内力在那人身体里乱窜,将那人激得即将丧失理智,只听那人怒吼一声:“今日,就算是杀了你,也是淑妃的过错!”说罢腾空而起,直取林青天灵盖。 林青腰肢一软躲过一掌,就地翻滚到一旁,单手抹掉嘴边血沫反唇相讥:“连姓名师承来历都不肯相告的鼠辈,还妄想取我性命,就凭你?” 那人将毒辣内力运行掌间冷笑一声:“告诉将死之人也无妨,今日就叫你死个明白。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叫勒贵,我兄长被你兄长所杀,是勒富的同母弟弟!”说罢不待林青反应,便一掌劈了下来。 林青来不及躲,连忙运力迎面对掌。对上的一瞬间,林青只觉得一股火线顺着手掌心爬进心脏,他后退两步跪在地上,心脏狠狠一收,再控制不住自己呕出一大口鲜血,视线也在须臾之间被一层血色覆盖。热流顺着耳鼻全都流了出来。 林青抬手用袖子将脸上的血抹掉,再去看勒贵。他的情况也不算很好,寒气顺着他的手臂一点点蔓延,此时一只手臂已经因为缺血变成了青紫色,他正抓着手臂站在地上用力喘着粗气。 “姓林的,别挣扎了。七窍流血你离死也差不了多远了。” 林青张嘴想说话,可是一张嘴,又是一大口鲜血呕了出来。只听砰的一声,林青重重趴在了地上。 刘鹄和史鹧情况也不好,只能等在原地干着急。王仁义见状大声道:“他不能杀!林家军还抵在边境呢!” 勒富脸色苍白,狠狠瞪了王仁义一眼,挥起九节鞭将自己的手臂整个斩断。而后点了几个穴位止血,晃晃悠悠走到林青身边。勒富还未蹲下,便觉得身后一股热气喷了过来,条件反射侧身躲开,却因为失去手臂丧失平衡摔倒在地。再定睛去看时,只见一苗疆男子掐着腰站在林青面前啧啧两声调笑道:“好惨啊小青儿,七窍流血诶。” 第七十九章 ==================== 林青不想说话,也没力气说话,只是勉强撩起眼皮看了昭溪一眼。昭溪笑眯眯点点头:“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昭溪将笛子在手中转了个花笑道,“齐晓阳已经入局。难免会有人想走一些不平常的路,小青儿你以前中过蛊。我就想,会不会有什么人会借此机会拿你开刀?这么想着就恰巧在林府门口碰见你上了马车。” 林青闭上眼睛不想理会,昭溪嘿嘿笑了两声:“你肯定想问我为什么不早点出手对不对?这个人我也没什么把握,如果跟你一起动手没准就和你一样了。所以就只能先等你动手把他打个半死我再抢个人头咯。美人为了救我娘子那么鞠躬尽瘁,你又是我家小宝贝。等着啊,哥哥这就把这孙子宰了给你报仇。” 说罢昭溪往前一指,两条王蛇瞬间就攀上了勒贵的腿。勒贵只剩下一只手臂本就行动困难,两条蛇又湿又滑速度极快,很快就被连咬数口,毒素蔓延疼得他在地上连连打滚。没一会儿就晕死过去。 昭溪见他晕倒,吹了个口哨,其中一条王蛇听令窜了出去一口咬住王仁义的手掌,把那王仁义也咬得动弹不得。 昭溪搞定了还动弹的敌人之后,笑吟吟地回头对着林青竖了个拇指:“搞定。” 林青强撑着自己,见所有危机接触毫不犹豫眼白一翻撅了过去。失去意识之前只听见昭溪一句着急的:“我靠。” -- 第146页 林青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等他再次醒来,依然是齐晓阳满脸担心的表情。见他醒了,那眉间拧成的疙瘩才松了开来。林青转转眼球,意识回复只觉得浑身疼痛,他只能勉强对着齐晓阳眨眨眼睛。 齐晓阳见了轻声开口:“勒贵不知道什么时候醒的,我们发现的时候他已经咬舌自尽了。王仁义就是个小卒,只能说自己听命办事,有用的情报什么都没说出来。也没说自己藏在哪里才躲避的追捕。虽然已经能确定很可能和曲昂一样藏在了宫中,但是怎么逼问他都不肯说。皇上也查了,淑妃娘娘和此事毫无干系,而那些被昭溪打晕的那些人,都是身上纹着翅膀的北柘死士,舌头都被拔了。至于夹着你的那两个会说话的,在昭溪出现的时候就自尽了。” 林青微微皱眉。 齐晓阳又道:“我们找不到鬼医,玉儿姐也不知道去哪儿了。你的情况太危险,稍有差池就......昭溪和太医们费劲九牛二虎的功夫才把你救了回来,现在累得在隔壁睡成死猪。” 林青眨眨眼睛。 齐晓阳了然:“今天是七月二十,你已经昏迷好几天了。太史令不是白鹤琅杀的,而且这件事情涉及到北柘,为了和南疆搞好关系,皇上已经把白鹤琅放了出来。这会正在隔壁照顾昭溪,事情也算有所转机。只是带价太大了。” 齐晓阳眼圈一红,将林青的手抓在自己手中:“我差点就失去你了。” 林青抓着齐晓阳的手紧了紧,迟迟不愿松开。两个人情意正浓时,刘鹄忽然推门而入:“少爷不好了!” 林青见有人来想要抽出手,却被齐晓阳紧紧抓着。一直到林青不再挣扎,齐晓阳才转头看着刘鹄悠哉悠哉道:“少爷挺好的。” 刘鹄对着齐晓阳翻了个白眼,抱着手臂:“一个坏消息,和一个好消息你先听哪个?” “......什么时候了?” 刘鹄无奈:“你也知道什么时候。行吧,你是东家你说了算。坏消息是二少爷好像和北柘人有接触。好消息是,胡大人从太史令卧房的一块墙壁里凿出来一点东西,希望您去看看。” 林青一听着急着要从床上蹦起来,可是他一动牵扯到五脏六腑,本来就没好的伤瞬间崩开,当即疼得满头大汗重重地倒回床上。 齐晓阳见状着急上前将林青摆好,又将被子给他盖上:“这些事情交给我就行了,你好好休息。” 林青眨眨眼睛,似乎还想坚持。 齐晓阳笑着在他额间印下一吻:“我会照顾好自己你放心,日后需要你的地方还多着呢。等你养好了再来帮我,磨刀不误砍柴工,兵没练就上战场不是更危险?” 林青看着齐晓阳半天才卸了力气,微微点了点头。 齐晓阳用手指点点林青鼻尖笑道:“我去去就回。” 离开林府的齐晓阳跟着刘鹄直奔太史令府邸。刚踏进屋内,便听见一阵挖造之声,走近之后正看到胡哲抱着手臂盯着一片被挖开的墙壁。墙壁内放着一只巨大的黑箱子,没得到命令的人群没有一个肯上前,全在等待着齐晓阳发话—— “这是什么?” “很明显,我也刚刚发现。”胡哲吸了吸鼻子。 齐晓阳疑惑地看了一眼胡哲:“怎么发现的?” “这块墙壁虽然做旧,并且有床帐和床榻遮掩,但是还是能勉强看出颜色和别处不同。好在我对这种隐藏起来的东西向来比较敏感,觉得奇怪就命人打开了墙壁。” “为什么不打开箱子?” 胡哲看傻子一眼看着齐晓阳:“你才是主官,而且我也刚刚发现。” 齐晓阳暗自叹口气,脸上却毫无表情的下了命令:“开箱。” 几个衙役应声上前将箱子拿出来打开。胡哲望着手下人的动作小声叹道:“齐大人,假如今天这个箱子里面找不到有价值的东西的话,我们就等着挨板子吧。私自砸人家墙壁可是不小的罪过。” 齐晓阳转过头瞧他:“太史令的儿子现在可是我同窗。” 胡哲耸耸肩膀:“我只是说随便看看,结果您说巧不巧就看见这地方与众不同。我怕迟则生变就自作主张将这地方刨开了。我看这墙面颜色,按照时间来算刚好就是太史令死之前。”说罢小声道,“太史令夫人不在,儿子也去上学了。家里面没有管事的,少爷您还是给透个底,相爷能不能捞你?” 齐晓阳微微一笑:“现在举国皆知我姓林。” 胡哲吞了吞口水,背后一阵冷汗。他没想到自己着急邀功的行为就这样被齐晓阳四两拨千斤一般打了回来。此时他的心顿时心凉了半截。 还未等着胡哲想出办法,那边开箱的衙役已经将箱子打开,而后便都发出不小的惊呼声。齐晓阳和胡哲定睛望去,只见满满一箱子黄澄澄的黄金安静地躺在里面。 胡哲悄悄凑近齐晓阳,声音又激动又惊讶:“屁股保住了?” 齐晓阳点点头:“就算是相府也没有这些。” 胡哲听罢笑眯眯一揣手:“收队!” 皇宫之中,由贴身太监引路准备进午膳的周启昇刚到达大殿门口,便看见胡哲和齐晓阳立在殿外,身旁还停着一只巨大的箱子。没来由的,周启昇只觉得脑仁生疼,他皱着眉头看了一眼箱子没说话。 “皇上!”胡哲急忙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这是从太史令家中翻出来的。而且看形制不像是天晟的钱财,上面雕刻着五只毒虫很明显是南疆流通的金币。” -- 第147页 “南疆?”周启昇微微皱眉。 胡哲补充道:“而且微臣来之前派人调查过,这种金子是曲昂命人铸造的,在那之前南疆的流通货币上雕刻的都是迎春花。是曲昂继位之后才变成了五只毒虫。” 周启昇望着那一大箱沉重的金子,心中顿时有了谱,当即道:“那看来南疆叛贼曲昂因分赃不均谋害太史令一事,以及太史令里通南疆之事证据确凿。那便着太史令家中男丁发配边疆,女眷变卖为奴。至于这箱金子......” 齐晓阳伏地叩拜道:“微臣想,南疆王昭溪既然下定决心与天晟同盟,那恐怕也不介意这一箱金子。” 周启昇听罢,难得笑眯眯:“齐家满门忠良,那就有劳小齐爱卿了。至于这中京知府之位,倒也不必归还。至于原来的中京知府,正好洛州郡守一直空缺,就让他去吧。”说罢周启昇大步跨进殿中,脚步都轻快许多。 从皇宫中出来的胡哲急急忙忙对着齐晓阳行礼道:“恭喜大人。” 齐晓阳摆摆手还了个礼:“日后还要胡大人多多指教才是。” 胡哲摸着胡子望着齐晓阳笑眯眯道:“少年负壮气,奋烈自由时。” 齐晓阳望着胡哲,心道这人虽然世俗好在心眼不坏也算忠心,遂给他些面子低头谢道:“大人过奖。“说罢,看了看时辰又道:“晚辈这边还有些事情,大人行个方便?” 胡哲了然哈哈一笑:“代我向林小公子问好。” 齐晓阳虽然步伐稳健,却依然能看出心急如焚。待到他赶回房间的时候,正瞧见昭溪坐在床边给林青诊脉。齐晓阳即使再心急,也还是静静地坐在了一旁。 林青一早就见齐晓阳进来,坐直身体推开昭溪凑过去着急问道:“今天如何?” 齐晓阳起身走过去坐在林青旁边,将他鬓角的碎发拢到耳后:“太史令收了曲昂一大箱金子,通敌叛国证据确凿,皇上已经下了旨。” 被推到一旁正不爽的昭溪听到金子微微一愣:“一大箱?多少钱?” 齐晓阳仰着头盘算道:“那一箱,怎么也得十几万两?反正填充进国库之中怎么也能支撑林家一年的军粮。” 昭溪一听,更加着急,径直扑在齐晓阳身上揪着他的衣领几乎是吼出声来:“钱呢?” 齐晓阳转了转眼珠,将昭溪的手爪子从自己衣领上摘下不紧不慢道:“南疆王既然下定决心与天晟同盟,那恐怕也不介意这一箱金子。” 昭溪满脸恨意,揪着齐晓阳的衣领用力晃着:“介意!我介意!非常介意!就算南疆富庶也不行!那可是一箱金子!一箱!你知不知道一箱是什么概念!一箱!林家军一年军粮那得是多少钱!多少钱!” 齐晓阳笑而不语。昭溪见他油盐不进,咬着牙一屁股坐在林青旁边将齐晓阳挤到一旁,而后一低头钻进林青怀中嗷嗷哭嚎:“既然拿了我的钱,那我在天晟多玩几天也没什么大不了吧!” “昭溪!你给我从林青怀中滚出来!”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你先把钱还我!” “进了天晟的钱就没有往外拿的道理!” “我不要!我要我的金子!我要我的钱!” “你们俩吵死了!滚出去啊!” 第八十章 ================== 周启昇本还打算观察昭溪结盟之心是否诚挚,却得到边关密报:北柘一支小分队在北境之内被尽数剿灭。北柘如此蠢蠢欲动,南疆天晟结盟迫在眉睫。周启昇顾不得旁的,只能尽快和昭溪立下盟约,并为表真心邀请南疆王昭溪在天晟多停留些时日。昭溪自然欣然接受。 年轻人体力甚佳,更何况林青还有些功夫底子,虽然不能全须全尾的好透了,但也好了七七八八。中京知府留下一堆的烂摊子,为了不留下话柄齐晓阳几乎住在了府衙,甚至还借走了白鹤琅。于是就只剩下林青和昭溪两个人每天凑在一块。周启昇虽不愿林青离着昭溪太近,但是一方面刚和南疆结盟,一方面还用得到林家,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这恰恰给了昭溪方便,让他能暗地里清理着曲昂留在北柘的暗线。 昭溪在暗,齐晓阳在明。两人合作在短时间内铲除了不少曲昂的势力,直至将对方逼到狗急跳墙多次暗杀。林家好几次被暗杀行动几乎震惊朝野,周启昇震怒当即令沈戡带着一对人马驻扎在林府。林府老弱妇孺皆是贴身配备一名身手不错的人。 时值农历八月天气已经渐寒。蒋娇娇在府中怀抱幼子想到去年此时家中团圆不禁有些悲从中来。她眯着眼睛望着窗外,忽然听到墙外有人在说话。蒋娇娇总觉得似曾相识,皱着眉头思考半晌才慌忙起身,将怀中幼子交予翠儿,急急忙忙快步跑去林青房间。 林青房门大开,正磨着一把贴身短刃想事情,听见有人过来抬头望去,见是蒋娇娇便连忙将匕首收进刀鞘起身迎了上去:“大嫂有事?” 蒋娇娇脸色通红,还有些细汗挂在脸上,见到林青拉着他的手将他拉进房间,而后小心翼翼转身关上房门扫了一眼屋内:“溪儿在不在?” 林青不肯将昭溪出去拔暗线的事情告诉蒋娇娇,便避重就轻的回道:“他有事出去了,不过快到晌午了,应该会回来吃饭。” 蒋娇娇卷着手帕抿了抿唇瓣:“我有一件事情,觉得有必要告诉你们,就是不知道晚不晚。” -- 第148页 林青见蒋娇娇面色凝重微微挑眉,走到门口对着门外打了个口哨。没一会白鹤琅便从屋顶上翻了下来,满脸的疑惑。林青对着他打了个响指,又勾了勾手指头啧啧两声。白鹤琅脸上的疑惑就变成了不爽:“叫狗呢?” “叫老齐他们回家。” 白鹤琅抱着手臂靠在门上哼唧:“你不是有一只鸽子么。” 林青嫌弃地看了他一眼:“不去没饭吃。” 白鹤琅被他一噎,骂骂咧咧往出走:“行,吃人嘴短。林小青你给我记住,早晚有一天我得揍你一顿,打掉牙的那种!” 林青笑眯眯地将白鹤琅指使出去,转身回房给蒋娇娇倒了一杯茶:“大嫂的话,什么时候都不算晚,做晚辈的听着就是,大嫂不必顾虑许多。” 蒋娇娇拿着茶杯望着林青,许久才缓缓叹道:“你倒是越来越像小白了。” 三个人脚程很快,基本上都不走正门,一个接一个地翻进了林青的院子。齐晓阳先一步跑进房中,语气中明显有些焦急:“白鹤琅只说了大嫂后面色就颇为凝重,大嫂怎么了?” 昭溪虽然慢了一步,但是进屋一看蒋娇娇好端端地坐着,便侧头瞪了白鹤琅一眼,而后走到桌边连续灌了好几杯凉茶才坐下。 白鹤琅耸耸肩,脚底抹油般窜到蒋娇娇身后站定。见众人到齐,林青才将门关好等着蒋娇娇开头。 蒋娇娇仰头很是认真地想了一会,才对着昭溪说出一串南疆语。昭溪一愣,嘴角一挑:“大嫂南疆话讲得不错,只是这话不能随便乱说。您是从哪儿听的?” 林青对于南疆话一知半解,这句话他也听不出来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他瞧着昭溪脸上不盖嬉笑眼中却盖不住的凝重,便知此事不简单。 蒋娇娇望了昭溪一眼道:“果然是南疆话?” 昭溪一挑眉,点点头。 “我今天是第二次听见这句话了,感觉不像是天晟话,也不像是北柘话。”蒋娇娇轻声开口,“我记得贵妃娘娘身边有一个女侍,行为举止有点不像宫中丫鬟,也不像翠儿那种练家子。走路笔直笔直的,可宫女们哪有那么走路的啊?我当时以为是她腿有什么毛病,但是今天一看那些士兵换班,细想来才知道自己那莫名的感觉是哪里来的了,因为那宫女走路像是当兵的。” 说罢蒋娇娇又有些疑惑:“可是,宫中女子怎么会有当兵的呢?所以我当时也没太在意。但是你们也知道那场合无聊极了,就是一群女人嚼老婆舌。我觉得闷,就想着出门走走,然后就看见那女侍也出来了。” 林青心中咯噔一下,他看着蒋娇娇失声道:“您不会是跟上去了吧?” 蒋娇娇挠挠头,知道自己可能打草惊蛇有些心虚:“我不是好奇嘛。一个贵妃娘娘的贴身婢女怎么会离开娘娘,更何况她走路实在奇怪。但是我跟的也不远,就听见她去了池塘边说了一串刚刚那个话。重复了三遍。然后就有水声。然后翠儿就来叫我说是贵妃娘娘上了好吃的。” 蒋娇娇叹口气:“所以我就跟着翠儿回去了。而且青儿当时只嘱咐我注意了贵妃,我就只记得贵妃娘娘的事了,而且贵妃娘娘是北柘人的事情让我很惊讶,所以宫女那件事我就忘了说。但是我今天我忽然听到同样的话,一下子就把当时发生的事情和那些话全想起来了。”说到这,蒋娇娇不好意思摸摸头:“我小时候就有这语言天赋,但是小白只教过我北柘话。可那宫女念了三遍我还是能记住的。” 齐晓阳听罢当即起身:“坏了。” 林青连忙嘱咐:“昭溪老白,你们快带着我大嫂回屋看看!” 蒋娇娇虽然心思不如他们缜密,但是此时也已经反应过来,一想到自己的幼子还在房中顿时慌了分寸:“孩子们还在那边!” 众人急忙加快了脚下的步伐,走进蒋娇娇屋中的时候,翠儿正逗着两个小孩儿玩得开心。见幼子无事,蒋娇娇才勉强放下心来。 昭溪将金蟾从袖中抖出来绕着屋子边边角角走了一圈,最后站到林青身边望了一眼眼皮都睁不开的金蟾轻声道:“放心。” 林青和齐晓阳悬着的心瞬间松了下来——无人下蛊。 林青走出屋,对守在门口的皇城军道:“将最近所有府中人都叫出来列队。” 那皇城军看了林青一眼,岿然不动。林青一咬牙,用力一巴掌拍在齐晓阳胸口。齐晓阳故作疑惑看他,林青不耐烦一伸手:“拿来,我就那一个!” 齐晓阳了然,笑着将林家令牌拿在手中对那皇城军道:“列队。” 那皇城军看着令牌,立即叫人列队。 林青悄悄将手向令牌摸去,却还没碰到令牌就被齐晓阳拍开。再抬头,齐晓阳美滋滋地将令牌塞在怀中宝贝似的拍了拍:“定情信物。” 四个字听的林青又生气又无奈。 皇城军训练有素,不用多大一会儿就在林府门口列队整齐。杨溯一身戎装握着长刀站在门口,看了一眼昭溪冷笑一声:“南疆王好大的架子。” 昭溪抱着手臂靠在门口嘻嘻一笑:“哪有那么大的架子,杨将军真会说笑。我不是还给林青当过马夫么。” 杨溯不理他,转移视线看着林青:“你又想干什么?” 林青不语,一步一步的在队伍中走过。而昭溪一边逗弄着金蟾,一边死死盯着林青走过的每一个人。 -- 第149页 林青一直走到队尾,站到最后一个人的旁边望了一眼昭溪。昭溪和他对视一眼轻轻摇了摇头。 杨溯见了冷声道:“我们虽然被派来保护林府,但是没事的时候还是需要操练的,林小少爷耽误这些功夫要怎么算?” 林青不语,又从队尾走到队首,最终站在台阶上厉声道:“二排三,三排一三,四排二五,出列!” 随着他的话,一股冰凉内力对着那几个人席卷而来。一瞬间昭溪便听见肩上的金蟾发出一声凄厉的叫声。人群中一阵骚动,将那几个被点名的人让了出来。 昭溪的眼镜已经变成了竖瞳,他眯着眼睛望了过去笑得阴邪:“我说怎么金蟾毫无反应,原来是将蜈蚣藏在了体内。都退开!” 昭溪说罢闪身而出,带着两条已经长成的王蛇和林青一左一右一瞬间将五个人踹倒在地上。 杨溯看着那几个人脸色一变:“怎么回事?” 昭溪看着金蟾将五条蜈蚣尽数吞下这才开口:“只有蜈蚣可以藏在体内不被金蟾发现,所以养育蜈蚣的人基本都成了卧底。只是出于保护主人的本能,遇见危险定然会展开备战状态”说罢看了杨溯一眼微微一笑:“杨将军好实力,竟然还能收南疆弟子进皇城军。” 杨溯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咬着后槽牙狠狠道:“将这五个叛徒带回去!军法处置!” 齐晓阳全程一句话都没有说,直到各归各位才站到林青旁边轻轻询问:“你信杨溯?” 第八十一章 ==================== 林青望着杨溯远去的背影,静静瞥了一眼齐晓阳无奈一笑:“曾经深信不疑。” 齐晓阳回过身将林青的脑袋摁在自己肩膀上搓了搓:“是我想多了也说不定。” 林青靠在齐晓阳肩上沉默了一会儿,才听见齐晓阳缓缓开口:“昭溪。” 昭溪抬起头看了一眼齐晓阳,微微耸了耸肩,然后打着哈欠潇洒转身走进府中。林青左右看了看最终还是追上了昭溪,一巴掌拍上昭溪的后背:“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昭溪停下脚步回过头看着林青:“好像是?”还没等林青有所反应,昭溪一把将林青勾进怀里笑嘻嘻凑近:“想知道?那嘴儿一个?” 林青一脸嫌弃将昭溪推开:“不说算了,反正杨将军那里有几个南疆人。想想办法,总会让他们吐口的。南疆王还是带着你的秘密进棺材吧。” “哎!”昭溪听罢,连忙拽住林青后衣领将人拉了回来:“一句话的事情,也不至于。” 林青眯着眼睛,抬手一掌劈了过去。昭溪侧身躲过,两个人你来我往的在院中过起招式来。几回合下来,昭溪后撤一步退出圈子,揉了揉脖子抻了抻腰:“松松筋骨果然是舒服的。” 林青后跳一步坐上院中石桌:“现在说吧。” 昭溪也不再跟他玩乐,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在树上一倚答道:“黄芪庙藏兵。” “黄芪庙?”林青摁紧自己的太阳穴无奈:“那地方怎么还在。” 昭溪嗤笑一声瞧他:“怎么,想到不美好的回忆了?” 林青眉毛一挑,双眼直勾勾望了过去:“不愧是南疆王,消息果然灵通。” 昭溪权当夸奖,双手交叉反扣在脑后跟条蛇一样盘在树上:“所以要是想打探虚实的话,还需要一个人。” 林青对着昭溪眨眨眼睛:“养兵千日,用兵一时。” 昭溪微微一笑,轻轻点头:“附议。” 有了更为充足的理由,昭溪兴致勃勃地去骚扰白鹤琅,一时之间林青又变成了闲人一个。他一个翻身爬上了回廊的横梁,坐在上面悠闲地晃着双腿,掐着手指头盘算什么时候能开饭。刚有点困意,便听见林福喊自己名字。林青低头一看,只见林福满头大汗地左顾右盼地找人。林青见状,从横梁上一跃而下落在林福面前,还不忘故意加大声音:“福叔!” 林福被吓得后退一步,捂着胸口叹道:“诶哟,小少爷,老奴这条命早晚得被你吓没了。” 林青笑嘻嘻地扑过去,亲昵地搂着林福拽着他的胡子:“福叔,找我什么事啊?看给你急得。” 林福将林青不安分的手从身上拿下来,不让他再碰自己的胡子:“齐家来报,说是齐家二少爷中了蛊毒,急着求南疆王帮忙。” 林青停下手中动作微微皱眉:“这么精准直接找昭溪?” “齐寿亲自来寻的,急得满头大汗,我看那模样不像是说假话。估摸着是急昏了头,我怕他急起来闹,就先打发回去了。” “老齐出门了。昭溪虽说与我关系还过得去,但是也不是说请就能请来的。不如我先去看看吧,实在不行我再帮着回来找南疆王怎么样?” 林福一听,心中有些忐忑,他不确定的看着林青:“小少爷你......行吗?” “行不行的,死马当活马医嘛。”林青无奈,勾着林福的肩膀走向府外,“快点先带我去看看,若是耽误了弟弟病情,以后老齐还怎么做人啊。” “那我陪着少爷吧。”说着林福便准备跟着林青出门。两人脚步匆匆赶往齐府,没走出多远便看见太师府的马车慢慢悠悠走了过来,似乎正往林府方向赶去。 帘子被风吹起,车内一名女子坐在其中。林青心中奇怪随口一问道:“那车里是谁?我怎么没见过?” -- 第150页 林福忙道:“那么年轻,不是哪家的小姐就是儿媳了。太师府家也是这条路,估计从外面回来吧。少爷你快别管那么多了,赶紧走吧,齐家还着急呢。” 林福这么一说,林青更是加快了脚下的步伐。两人赶到齐府的时候,府内正忙,丫鬟婆子的脚步更像是要飞起来一般。齐峰站在院中岿然不动,可是额角的汗珠还是能看出来此刻心中焦急。 齐寿一眼就看见赶过来的林青和林福,走到齐峰身边叫了一声老爷。齐峰回头,看见林青时候再绷不住脸上表情,他大步上前抓着林青手腕急急忙忙往屋内奔:“你快来看看亮儿。” 齐峰手劲很大,将林青拽得险些飞了起来。两人走进屋中,只见齐旭亮脸色苍白,躺在床上像一条濒死的鱼一般大口喘气。林青坐在床边一手探着齐旭亮的脉搏,一手翻看齐旭亮的眼睑和嘴唇,嘴上还挺不住问话:“说情况。” 不待齐寿回话,齐峰便先开口:“今早出去的,没一会就变成这样了。齐寿派人找我和郎中,我回来时候正在诊治,说是蛊毒不会解。我便想到今日南疆王在林府这才派人去请。也是我急火攻心,竟忘了南疆王的身份,幸好还有你在。” “相爷过誉。”林青皱着眉头收回探查的手,回过头来看着齐峰,“郎中看的不错,是蛊毒,却并不深,恰好前几日翻看南疆王的书籍看过这个蛊的记载。我开几个方子,施几次针就没事了。” 齐峰听罢,悬着的心这才放下。放松下来齐峰才觉身体疲累,他一屁股坐在凳子上连一句话都懒得薯片,只是挥着手让屋内的人都退出去,只留下林青和昏迷的齐旭亮。林青没有理会齐峰举动,而是认真拿着郎中剩下的银针干活。 “我听说最近亮儿和北柘有所联系。”齐峰歇够了,才轻声开口跟林青搭话。 “嗯。” “北柘与南疆叛党联系的事情我也有所耳闻。会不会是北柘人?” “可能。” 齐峰歪着脑袋瞧着满脸认真的林青,又瞧了瞧气色逐渐好转的齐旭亮欣慰一笑:“可惜弟弟出事,大哥却不知哪里去了。” 林青听出调侃心中无奈,手上动作却不敢停顿而是继续施针,“相爷倒是不担心二少爷生死。” 齐峰知林青这会子嫌自己烦了,便两手一揣笑呵呵道:“你跟你娘差不多,在这方面不会做毫无把握的事情。你都敢调侃了看来是没事。” “相爷好生信我。” “我向来相信姓林的。” 林青没接话,瞥了齐峰一眼继续低头施针。齐峰见状又开始絮絮叨叨:“人啊,上了年纪就总爱回忆过去。我还记得你小时候,哪像现在这么意气风发。那会就是个没长开的白馒头......” 林青无奈,当即打断:“相爷的话今天出奇的多。” 齐峰呵呵一笑:“怕你紧张,扎错地方。” 林青知道自己没法和这老头生气,只能深吸口气低着头接着干活。 齐峰也不是不知道轻重的人,见把小孩逗生气了便闭上嘴喝起茶来。一个时辰过去了,林青才长吐口气直起身子。齐峰递过去一块手帕:“辛苦了,只是为了亮儿你这些年的隐藏都将付诸一旦,日后怕是要多事了。” 林青也不矫情,将手帕接在手里擦汗:“早晚的事情,只是今日算是买了个人情给相爷。相爷保我吧。” 齐峰捋着胡子笑呵呵,一巴掌摁在林青头顶将人发丝揉乱:“以后都要改口叫爹了,还在这里跟我打哑谜。” 林青无奈:“相爷倒也不必这么......开明。” 齐峰笑呵呵送他出门:“天色不早了,叫齐寿送你们回去吧?” 林青无奈:“毕竟也是中京,就算想动手也不会这么快,更何况还有福叔呢。” 齐峰满意地点点头:“那你快些回去,若是晚了被大的知道,又要阴阳怪气的来叫我齐相爷了。” 林青失笑,作别了齐峰带着林福往回走。 “我总觉得奇怪。”回去路上林青忽然站住脚步低头思索,“刚刚被二少爷的身体牵住没想那么多,但是现在没事了越想越觉得奇怪。福叔,你说怎么就这么巧今天齐晓阳不在,二少爷就中毒了呢?怎么这么巧就郎中都不会解呢。” 林福也皱着眉头:“是针对林府还是齐府呢?若是针对齐府,这个毒也不难解。但是针对林府的话,今天也没发生什么事啊?” 林福话一出口,林青便觉得心一下子被提了起来。他一把抓住林福的衣领子往回跑:“太师府家的小姐为什么一大早出门又这么早回来?林府门口清净就算是和太师府不远,但是太师府的人从来没从林府门口经过过,怎么今天就走了这条路呢?” 林福被他着急的样子震到,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能问道:“为什么?” “我就怕是调虎离山!府中只有大嫂一个人和那些家眷有往来!” 说话间,林青已经到了府门口,他径直冲了进去正和迎面出来的昭溪撞上。 “我有事找你!”两人异口同声。 “你%2F我先说!” “大嫂!” 林青一愣抓着昭溪领口着急喊道:“大嫂怎么了?” 昭溪被他抓着也生气回道:“我还想问你!她上午和太师府家的儿媳出门礼佛,我找你一天了,你都不在。你去哪儿了?” -- 第151页 “先不说我,她人呢?你怎么就让她出去了?” “我让个屁!那是你的大嫂!一大早就有探子说是发现了曲昂的踪迹,我逗了白鹤琅一会就追人去了!我已经派了不少人暗中保护大嫂,而且最近怕出事连临时解药都给白鹤琅了!我找了一圈没找到曲昂那孙子,回来的时候,大嫂和白鹤琅已经走了。我就急着想跟你说这件事,结果都找不到你,到现在才回来!” “太师府的儿媳怎么今天找大嫂?” “丫头讲是在宫宴上约好的,但是一直没有确定时间就没跟我们说。今天人都到门口迎了,大嫂就出去了,但是无论是哪个庙,也不能这个时辰还没回来啊。” “跟你报告曲昂踪迹的人呢?” “担心的就是这个!我回来的时候看见那孙子死在了你家后院!” 昭溪这话一出口,林青只觉得自己大脑里面轰的一声炸开,刹那间一片空白。他想说话,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就连视线也逐渐开始模糊。而就在这时,一声唢呐划破天际。 第八十二章 ==================== 听见唢呐声,昭溪急忙先一步跑了出去,林青紧随其后。两个人站在门口,看着一只丧队由远及近缓缓而来。最终将一口薄棺停在了林府门口。 唢呐声随着棺材被放在地上停了下来,为首的一个男人理了理自己的衣襟,走过来点头哈腰:“节哀顺变,三两三。” 昭溪本能地站在了林青面前,挡住了林青的视线。而后冷眼瞪了那人一眼,从喉咙深处吐出一个字:“滚。” 为首那男人刚想说话,一抬眼却看见昭溪那双竖瞳散发着异常的光芒,当即被惊得后退一步,钱也不要了转头就跑。而剩下的人见为首的跑了,也都顿作鸟兽散。 昭溪皱着眉,缓步上前将手轻轻搭在了棺材上面。他抬眼看了一眼林青,后者没有丝毫反应。昭溪深吸口气,将盖子用力推开。 没有棺钉,盖子很容易便被打开。重重地摔在地上,扬起一阵灰尘。 蒋娇娇手里紧紧攥着两把新的长命锁,嘴角的血迹还未干,本来稍有动静便能颤动地蝴蝶簪子一动不动地停在头顶,一身鹅黄衣裙盖着内陷的胸口。 昭溪抬起头,他看不见林青眼中哪怕是一丁点的星光。 林青站在原地良久只是缓缓瞟了棺中人一眼,便转身缓步走入府中。 府中幼子似乎被唢呐之声惊到,都啼哭不止。抱着孩儿四处走着哄的奶娘和回房的林青正面相撞。 林青抬起手,轻柔地抚摸着孩子的额头。感受到了小叔叔爱抚的孩子停止了啼哭,带着泪珠的大眼睛一眨一眨的看着林青,最终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 林青见两个孩子对着自己微笑,嘴角也微微扬起。 “林青!”追上来的昭溪叫了他一声。 林青听到自己名字,带着笑容回头。他平静地望着昭溪,忽然一口血喷了出来,然后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林青昏睡了整整三天,昭溪用内力护了他心脉也整整三天。第四天林青睁开眼睛的时候,昭溪伏在他床边睡着。林青一动,昭溪便醒了过来。 昭溪张张嘴,话到嘴边却不知道该怎么发音,只能叫了一声他的名字:“林青。” 林青点点头,抬手拍了拍昭溪的肩膀似是安慰,而后一言不发的洗漱,出门。 院中齐晓阳正在用内力维系着尸身不腐,一双眼睛布满了红血丝,脸上带着胡茬。见林青出来连忙起身,心疼,担心,自责各种情绪尽数显在脸上:“林青......” 林青对着齐晓阳笑笑,开口说了这几天的第一句话,声音哑的就像刚从地狱爬上来的恶鬼一样:“在呢。” 林青依然没有走到棺材前面,而是对着林福道:“给父亲和大哥送消息了吗?” 林福一愣,心中悲痛油然而生——走上前,低头行礼:“送了,当时就送了。” “我睡了多久?” “三天整。” 林青点点头:“把吊唁的消息发给各家吧,父亲和大哥或许回不来了。但是我们也要把该做的做到,四天之后按照规矩下葬。那口棺材太薄,去账房那里支一些换一口符合礼制的。府内也要布置好。” 林福抬头,双眼通红,哽咽道:“二少爷,府中已经布置完了。” 林青环顾四周,只见府中一片洁白,所有的人包括齐晓阳在内都穿了孝服,微微一笑摇头道:“办的不错,不过还得麻烦您找一套合适的,给我换上。” 林福应声,连忙转身一边拭着眼泪一边往外走。林青看他背影,对着齐晓阳笑道:“生老病死,本就是正常的,管家征战沙场多年,此时倒是有些伤心过头。” “林青。”齐晓阳皱着眉头上前一步,轻声唤他。 林青淡淡看了齐晓阳一眼点点头,“这几日你都没睡吧,辛苦你了。我在这守灵就好,你去休息吧。” 齐晓阳一肚子的话想说,却被林青一句话噎的不知从何说起。 林青走过齐晓阳身边,轻轻踢开地上的蒲团,跪在了地上。 陆律令走一趟塞北报告消息只用了四天时间。带回来的信上只有一句话:“后家先国。” 林青只看了一眼,便将信碾个粉碎。他跪在地上整整四天,一直到起灵那天才在昭溪的搀扶下踉跄着站了起来。 -- 第152页 下葬的过程有条不紊,郑重无比,就连周启昇都来敬了一只香。 葬礼结束后一连数天,林青就像个行尸走肉一般,对什么事情都毫无兴趣,盲目地做事似乎只是为了维持活着。无论齐晓阳和昭溪怎么努力,他甚至连个声音都没有。打就受着,骂就听着。 这日林青刚刚躺下,昭溪便和齐晓阳站在林青房门口蹲着,他眉头紧锁恨铁不成钢:“麻烦啊。” 齐晓阳看着紧闭的房门双拳紧握:“他若是大哭一场还是好的。” “不行。”昭溪一听这话忙站起身,“曲昂那孙子还活着,他怎么能死?我得打醒他。”说罢就要进屋。 齐晓阳连忙抓着他的胳膊:“还嫌弃不够乱吗?这几天你也不是没动手,你看他理你吗?” “那就让他这么消沉下去?林府不要了?天晟不要了?他父兄还在塞北呢都不要了?” 昭溪用力挣扎,齐晓阳却也毫不示弱。昭溪气急干脆运足内力对着屋里大喝一声:“林青!出来!” 齐晓阳听罢,连忙腾出一只手去捂昭溪的嘴。两人正争执不下,林青的房门忽然被打开。 林青看了两人一眼,又要关门。 “等着!”昭溪从齐晓阳手下钻了出来叫住林青,“翠儿和白鹤琅生死未卜,太师的儿媳却平安归来。你不觉得奇怪吗?” 林青转过身,眼神空洞无光,他看着昭溪依然没有话。 “那就都死吧,反正你没了斗志,齐晓阳担心你也不会动手。这些天北柘和曲昂的势力就像雨后春笋似的接连不断地冒头,到时候先杀你们,再杀你父兄。大不了我回南疆去守着我的一亩三分地!可你呢,大嫂和干娘的仇都不报了?” 林青听到这两个称呼,眼神一闪:“你说什么?我娘怎么了?什么仇?” 昭溪见他有了反应,干脆直言:“干娘是被南疆的蛊杀的!你以为她作为鬼医师妹,这世上还有什么毒能杀了她?” “什么蛊?”林青冲过去揪着昭溪衣领用尽全身力气吼道,“你说清楚!” “行,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昭溪用力推开林青,“林老夫人,许倩,你亲娘我干娘,死于南疆的乾坤蛊!” “你…怎么知道的?”林青不可思议地看着昭溪,“你撅了她的墓?谁给你的权利!”说罢一掌对着昭溪打出。 昭溪连忙侧身躲开,却因为离得太近被扫到,手臂瞬间凝霜。昭溪连忙用内力去抵。 “你疯了!”昭溪咬着牙骂道,双眼通红干脆破罐子破摔,“杀她的又不是我!乾坤蛊不上女子身,除非引渡!当年中招的是你!她是为了救你才死的!你看看你这疯子样!你对得起干娘吗!” “你闭嘴!”林青不听,又一掌打出。 “你丫的就会窝里横。”昭溪偏过头啐了一口,抬掌对上林青的攻势,硬生生接下一击,却又顺着他的力道旋身卸下,五指成爪直奔林青的脖颈。 齐晓阳看得着急,却也知道两个人旗鼓相当。自己贸然出手两个人都会心脉大伤,只能在一旁干着急。 林青颓废多日,体力比不得昭溪,过了几招便败下阵来,后退几步大口喘气。 昭溪虽然没有留手却也不想杀他,见他收招自己也停了攻势。站在原地呕了几口胸口淤积的血出来,心脉顺畅后一抹嘴边残血呸了一口:“丫气死人了。” 齐晓阳见林青摇摇欲坠,连忙上前扶住。林青此时就像陷入混沌一般重复着:“不是我,不是我,我没有害死我娘,我没有害死我娘……” “我知道。”齐晓阳一面轻声安慰,一面护住林青心脉。 林青靠在齐晓阳怀中缓缓抬起头,眼中片刻清明,他看着齐晓阳微微一笑:“好在,你不必等我了。” 齐晓阳被他说的微微一愣,内力出现了一个空档。就这一个空档,林青一大口鲜血顺着七窍流出,双眼一闭不省人事。而后,一阵寒凉内力从林青体内倾泻而出。 一旁骂骂咧咧的昭溪见状也是一愣,却瞬间反应过来一个箭步冲了上去:“他在求死!快堵住他的筋脉!” 两个人连忙调动内力,却还是能够清晰的感觉到林青的内力在以两个人拦不住的速度消散。 “我护不住他了。”齐晓阳的声音绝望至极。 昭溪咬牙骂道:“护不住也得护!难道你要他死吗?怂包,他要是醒了我绝对揍死他!” “让我来吧。”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昭溪一听,双眸一亮像是看到了希望一般连忙回头,惊喜道:“老头,你终于来了?” 齐晓阳连忙望去,只见鬼医钱铎走了过来。鬼医抬起手腕,一股寒凉内力登时就将林青散出的内力拢了回来:“就你们那点内力,就别跟着这臭小子同归于尽了。” 昭溪和齐晓阳瞬间将内力收了回来。昭溪擦着汗水直喘粗气:“老头,还好你来了。不然今天我真的就要和你徒弟殉情了。” 鬼医笑而不语,三个时辰过去才缓缓收力。再看时,原本精神焕发的鬼医,此时却变得更像个风烛残年的老人。 昭溪看着鬼医半晌,忽然明白了什么:“前辈......” 鬼医被齐晓阳扶着起身,拍了拍齐晓阳的手背,絮絮叨叨开始解释:“八年前,我算到师妹有一死劫,可因为天命有定数我没有去救。一月之前,我算到林家大嫂有一死劫,可我还是没救。前几天,我已算到青儿有一死劫,可我还是不想救。” -- 第153页 齐晓阳轻声道:“但前辈还是来了。” 鬼医长叹一声,“林青向来知道我卦象及准,也知道我算得出大家的死劫,更知道我不肯出手相救。可他从不怨我,他并非不肯叫我师父,而是我不肯他叫我师父。我自觉愧对于他,担不起这声师父。” 鬼医苦笑一声:“如今,也总该做一件对得起林青的事。否则就算是上了黄泉路见到倩儿,也抬不起头来。” 鬼医伸手,抚摸着林青的脸,满面柔情:“现在,我终于有脸去见小师妹了。可惜,还没听你叫一声师父。” 昭溪狠狠道:“别撒谎,你至少还有一年可活。” 鬼医颤颤巍巍站起身,恋恋不舍看了一眼林青,“让他好好睡一觉。别说我来过。” 齐晓阳望着鬼医离开的身影,伏下身拜了三拜:“若真有来生,还是托生与普通人家,与相爱之人稳过余生。” 昭溪泄力坐在地上,眼皮都在打架,声音也越来越低:“下辈子吧。下辈子托个好人家,我好跟你抢林青。” 第八十三章 ==================== 黑暗之中,林青任由自己坠进深渊,可是坠的越深越有无数双手在拉着他往上走。他挣扎着想要脱离,却不经意之间看到了那些手的主人——许倩、蒋娇娇、齐晓阳、林白、昭溪......那些手不仅将他拉了上来,甚至将他抛在空中,撞进了一座金碧辉煌的殿堂。他惊得瞬间睁开了眼睛,齐晓阳正坐在他旁边。 “诈尸了?”齐晓阳的声音听不出悲喜,但是能明显感受得到在生气。 林青瞧着齐晓阳脸色难看,回想着自己之前一心求死。此时活过来真是极为尴尬,只能叹口气:“诈了。” “嗯。”齐晓阳哼了一声,“死透了多好。” “只有你在?”林青不想再多谈,尽力转移着话题。 齐晓阳刚想说话,昭溪就像只猫一样窜了进来,准备鞭尸:“小青儿你还想不想死了?” 林青看着昭溪的脸,昭溪也在看着他。林青此时脑海里面莫名闯入许多已经模糊的画面,然后逐渐变得清晰无比,有些还和现在的场景慢慢重合。 鞭尸不成,昭溪准备开始捉摸着其他的方法来给自己失去的内力报仇:“死一次就失忆了吗?现在的你还是你吗?” 林青看了半天,直到昭溪被盯得浑身发毛躲在齐晓阳后面。林青见状这才笑了出来,他越过齐晓阳的肩膀,用手在昭溪脸上狠狠捏了一把:“嗯,跟小时候一样肉。” 昭溪一愣,瞬间蹿进床后:“你干什么?我可是南疆王!” 林青望着昭溪点点头:“没错,就算你是天王老子,现在也是我弟弟。跟师父和天地承诺过的,还差点拜了堂。” 昭溪的表情彻底失控,后退几步和林青保持了距离:“我靠,你想起来了?小时候的事情你都想起来了?包括干娘的事情你都想起来了?你怎么就想起来了?” “想起来了。” “这也行啊。”昭溪走上前仔细打量林青半天,“鬼门关走一回还有这等功效?我以为你一辈子都想不起来了。” “什么拜堂?”本来正生气的齐晓阳听见这两个字,脸色愈发不好,杀气四溢地站在一旁,双目阴沉,内力徘徊在身体四周随时准备击出。 昭溪不怕死贴了上去:“美人你吃味儿?” “你可别逗他了,”林青有些心虚急忙解释,“当年昭溪一只脚踏进鬼门关,息罗求师父救他,但是师父当时一眼就觉得救他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所以并不想救,便随便找了个借口说需得夫妻才能行,我们都是男孩子不成。息罗也是个直心眼。当天晚上就拿着婚礼的东西要我俩拜堂成亲。我师父被那直心眼吓个半死,当场妥协。但是息罗总怕师父反悔不救,便一定要我俩绑定在一起,于是纠缠师父整整一个多月,才让我俩结拜成兄弟。按照他们家的习俗,亲兄弟都能残杀,但是唯独结拜兄弟十分重视,更何况这种双方师父都在场的结拜。一旦结拜,一辈子就绑在了一起,生不同时死必同日。就这么点事,没什么可吃味的。” 林青说到这,轻轻叹气:“当年结拜这事我娘也在,昭溪便认了干娘。后来因为我娘仙逝我神志不清差点疯魔,而后可能再加上蛊毒的残毒留在体内和师父救我的药相冲,记忆有缺失和混淆便都忘了。” 昭溪听罢,收起了玩闹心思坐了下来:“说到这个,当年你被下蛊的事情只有你和干娘知道,干娘走了你又失忆。事情就成了悬案。” 齐晓阳猜到可能事情非同小可,林青刚醒他怕再次出事。现在他可禁不起再出问题,便轻声劝道:“如果不愿说,就不要勉强。” 林青望着窗外,默默靠在床头:“本来,我是想了却尘缘的。但是我既然活了,就说明有人用他自己的命救了我的命。现在我的命已经不能算是我的了,再加上睡着的时候也想起了很多事情。你放心,我现在大抵是不会再寻死了。” 昭溪一愣转头不可思议望着齐晓阳:“不是吧,大哥?这才哪到哪?你就这么把人卖了?” 齐晓阳连忙摇头:“我还一句话没说呢。” “他没说。”林青叹道,“我内力特殊。那些药早已经和我血脉融为一体,普通人散尽内力可能就是废人一个。但是我若是散尽内力必死无疑,除非有和我同样内力的人倾尽所有才能补充我失去的内力。”说罢,林青苦笑一声,“这天下有能力救我的,只有一人。不过我还以为他会和以前看着我娘死一样,看着我死。” -- 第154页 “说正事吧。”林青抬头道,眼神变得狠戾,“说说最近发生的事情。” “太师的儿媳肯定有问题,我正在查。”昭溪正色道,“有结果了自然会告诉你。” “别说他儿媳,我觉得这个太师都是有问题的。”齐晓阳冷笑一声道,“我最近在派人跟踪杨溯的小老婆,你们猜我发现了什么?” “别卖关子了,一会小青儿又厥过去了。” “杨溯的小妾和皇宫侍卫统领张渚是青梅竹马,张渚是太师女婿的好兄弟。”齐晓阳冷笑一声,“好歹毒的家伙,绕了这么大一圈。” 林青一愣:“青梅竹马的事情怎么查出来的?” “那小妾可是个八面玲珑的人。杨溯为了她连正妻都不纳,她却背着杨溯和张渚厮混。不仅如此,为了攀上杨将军这条大船,还特意让张渚改了身世和名字。”齐晓阳冷笑一声,“可惜,这世上只要你做了这件事就算抹得再干净,也会有蛛丝马迹。他们杀了知道这件事情所有的人,烧了卷宗,但就是因为太干净了所以更惹人怀疑。我让人拿着小妾的画像去了张渚的老家,那里有一个常年乞讨的老乞丐,后来因为周围接二连三的死人,他觉得不吉利便离开了,但也因为离开而捡了一条命。后来那地方因为张渚重新兴旺了起来,那乞丐就又回来了。当时他一眼就认出来这俩人订过娃娃亲。” “怎么会印象这么深刻?会不会是假的?”昭溪问道。 “因为当时定亲宴,张渚的父母赏了那老头一个银锭子。”齐晓阳接着道,“我也怕是假的,就连着问了好几个人,总有走过路过的街坊邻居都确认了这件事。” 林青皱眉:“可是就算如此,我们也只能证明这个小妾有问题。就连太师的儿媳真出了差错,也只能证明太师的儿媳有问题。这些事情就算我们心知肚明这两个人不能成就大事,也都不能直接指正太师。” “好家伙,现在宫中的娘娘还活蹦乱跳没打死呢,又出现了一个太师。你们天晟毒瘤挺多啊。”昭溪舔舔嘴唇偏头去看林青。 林青翻了个白眼:“不比南疆,直接藏在了王位上。”说罢,他摸着下巴,“不过说到贵妃,我倒是想起一件事情。” “快说。”昭溪不耐烦道。 “黄芪庙的黄芪娘娘,倒是有点像贵妃。只是也不能成为直接证据。麻烦啊。” “现在姓白的也不在。”昭溪皱着眉,“只是这么多天没有消息,怕不是死了。” “黄芪庙查了吗?”林青又问。 昭溪恨铁不成钢:“你看看你这几天熊样,我们哪有功夫去查。” 齐晓阳听罢,连忙阻止道:“饿了吧,先吃饭。” 昭溪连忙跑出门,林青紧随其后。齐晓阳走进林青,将一把折扇交给林青:“我想你现在,应该很想要这个。” 林青将折扇打开,一幅雪落翠竹映入眼帘。他摩挲着扇面,缓缓笑开:“谢了。” 吃饱喝足,林青便回房直接换上了夜行衣。 齐晓阳有些担心:“这么晚了,身体可能受得了?” 林青对着他笑笑:“黄芪庙的事情还压着,总得想个办法。我耽误了大家这么多天的时间,该做点什么了。似乎是因为有了他的内力,我现在比以前强很多。” 齐晓阳看了他一会儿,最终还是让开了路:“龙潭虎穴我陪你就是。” 二人换好衣服出门的时候,昭溪已门口等待多时。林青见到他时有一瞬间的愣神,昭溪见状笑嘻嘻地勾着林青脖子道:“早点回来,府中的两个小孩我帮你照顾。” 林青没说话,只是对着昭溪点了点头。随后就跟着齐晓阳施展轻功直奔黄芪庙而去。 两人抵达城门的时候,沈戡正抱着自己的刀靠在城门上。见他俩来了,便长长地打了个哈欠:“哎哟,城门旁边的狗洞好像很长时间没填了吧?是时候该找个时间填上了,不过今天天色不早了,该睡了。” 林青和齐晓阳对视一眼,转身便走。沈戡站在他俩身后叹口气道:“明天我府中要做红烧肉,不知道能不能引来小狗尝尝。” 声音落在林青耳中,他心中一暖,走至暗处学着小狗叫了一声。沈戡这才微微一笑背过身去。 两个人顺着狗洞钻出了城,连夜赶往了黄芪庙。 两个人还没有接近,便已经隐约看到黄芪庙寺中灯火通明,隐约尚有丝竹声。 齐晓阳啧了一声:“应该是上将,普通的士兵应该是没有这个心思和胆量这时候还要饮宴。” 林青站起身环顾四周:“但是无论如何,这其中的人肯定不是黄芪庙的道姑,我要前去看看真假。” “你准备怎么办?” “先看看里面都是什么人。”林青眼中杀气腾腾,“若是平民百姓,就斩首放尾。若不是…...那就一个不留。” 齐晓阳轻轻叹口气。 “我不杀人,人便杀我。我是将门之子,难免手染杀戮。如若有朝一日,天下太平,我自会请罪。” 林青说着走上前:“可你跟我不一样。” 齐晓阳一愣,林青便轻轻一挥手。一阵药粉扑面,齐晓阳只觉得自己瞬间失了力气,大脑越来越昏沉,踉跄着倒了下去。 林青上前将人接住,对着暗处挥了挥手。没一会儿刘鹄就落在了他的面前。 -- 第155页 “其实你倒也不必将少爷摘出去。”刘鹄叹口气,将事先商量好的三尖刀交给林青,“他既然选择站在你身边,就不怕染血。” “可我怕。”林青望着齐晓阳目光温柔,他依依不舍地用手指描绘着齐晓阳的面庞,“我现在已经不能再当以前那个林家二少爷了。我要做的事,我要做的孽,都不应该玷污眼前的这个人。” 说罢,林青将齐晓阳交给刘鹄,站起身看了齐晓阳一眼后,毅然转身走向黄芪山。 他是破晓的阳光,是能把我从地狱拉上来的人。所以他不能和我同坠地狱。 第八十四章 ==================== 齐晓阳从睡梦中猛然惊醒,昭溪就坐在床边,手中拿着一本医书。 “醒了?” 齐晓阳立刻掀开被子就要坐起身,却又重新跌了回去。头晕目眩间嘴上还询问着:“林青呢?” 昭溪没正面回答,而是啧啧两声感叹道:“他到底心不心疼你啊,这药劲儿可真大。你都睡了多久了,居然还有劲儿呢。” “林青呢?”齐晓阳重复的声音里面明显带了点怒意。 “别冲我发火,你家那位没事。”昭溪合上医书端着一杯水走了过来,“你睡了三天,他杀了三天。这会儿不愿见你,在隔壁泡花澡除血腥味儿呢。” “什么意思?”齐晓阳接过昭溪手中的水喝了两口,眩晕感减轻了不少,忙问道。 “字面意思。”昭溪耸耸肩,“那里面藏着大概有几百人左右,看装饰和打扮都是北柘南疆的一些精英部队,甚至还有能调兵指挥的。他先用药麻晕了一部分,然后扛着三尖刀开屠。等到宰了这部分人之后,麻晕的就醒了,他就开始屠另一边,杀疯了似的。三天三夜,黄芪庙流下来的水都红了。” “他怎么样了?” “他几乎继承融合了鬼医全部的内力。以前还知道智取,这次有了靠山基本上就是真肉搏,那把三尖刀可是上古杀器,本来听了七天七夜的诵经超度还能当个良将。结果被他这么一搞,那里面的煞气全出来了。以后就是个人挡杀人佛挡杀佛的杀将了。”昭溪眯着眼睛有些嫌弃,“那位沈将军赶到的时候,就只有他一个人站着,那场面怕是只有从小看着他长大的沈将军一个人敢过去,走近的时候才看见,他靠在三尖刀上,早就晕死了。” “我去看看他。”齐晓阳连忙下床。 “我劝你别去了。”昭溪拦住他,“他是被沈将军背回来的,我一把脉他就醒了。丢下一句不想见你就回屋泡澡去了,已经好久了。” 齐晓阳心中失落:“为何不想见我?” “你以为他一个人打精英部队,甚至还有几百人,哪怕其中有大部分都是功夫不行的指挥者。就算用毒用药还能毫发无损吗?” 齐晓阳猛然抬头:“很重?” 昭溪叹口气望着窗外:“很重。” “我去看看。”齐晓阳不再理会昭溪,穿上鞋子往林青院中跑去。 “诶,你别去。”昭溪慢悠悠起身看着齐晓阳跑出门,半点拦着的意思都没有。金蟾趴在他肩膀上正瞧着他,昭溪戳了戳金蟾微微一笑:“多好,还能有个奔头。” 齐晓阳刚到林青的房门口,便闻到浓郁的药味和裹挟在其中的血腥味。他站在门口几次想要推门进去,可是每次都在还没触碰到门上的时候又收了回来。他听得见自己心脏跳动的很快,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变得冰凉。指尖止不住的颤抖,不停地吞咽着口水舔着干燥的嘴唇。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可是却没有勇气进去。 “既然到了门口,为何不进来?”林青的声音响了起来,听得出他现在已经疲惫不堪,声音几乎是顺着牙缝挤出来的。 齐晓阳深吸口气,也不再犹豫,轻轻将门推开,站在门口望了屋内一眼。屋内林青正背对着门口坐在药桶里,地上都是带血的衣物。身上的伤痕触目惊心,有一道看起来似乎要砍断他的脖子。 齐晓阳的呼吸一滞,心痛至极,此时只觉得自己双眼酸涩,仰着头深吸口气半天之后才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勉强正常:“你不想见我?” “对。”与他小心翼翼不同的是,林青的回答干脆利落,像是早就准备好的答案一样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齐晓阳忽然不知道应该怎么接,他想问问林青还疼吗,可是又觉得自己那是废话。伤成这样怎么可能不疼?他还想问他为什么要孤身前往,但是又觉得,如果是自己的话或许会做出一样的选择。归根结底还是自己的能力不够。齐晓阳既自责又心痛,胸口闷闷地喘不过气来。一时之间两人陷入了沉默。良久过后,齐晓阳才终于鼓起勇气开口问出自己都不知道在问什么的内容:“为何?” 齐晓阳听见林青从桶中走出来的水声,穿衣服时布料摩擦的声音,和忍着疼痛倒吸凉气的声音。最终他听见了林青的声音由远及近,却再也不似往日的活泼:“因为你喜欢的,都没了。” 齐晓阳抬头望去,林青的里衣半披在身上徒劳无功地盖着染血的绷带,白色布条缠着没有一丝血色的脸,只剩下一只已经失去光芒的眼睛,正在毫无波澜的凝视着他。 齐晓阳见过那么多次林青受伤的样子,他以为他已经做好了准备。可是在看见这个场景的时候,他的心还是狠狠揪了一下。甚至连他自己都没有发觉,他的呼吸因为过于震惊有一瞬间的停止。 -- 第156页 林青听得到齐晓阳呼吸的变化,他微笑着坐了下来。可是疼痛牵引着他的神经,他微笑的脸变得有些扭曲,说出的话也因此变得有些失去逻辑:“有北柘人,也有南疆人。有人从背后偷袭我,我躲开了,但他的刀还是划到了我的眼睛。对不起啊老齐,我没保护好自己。我本来想好好躲开的但是我没躲开,我想你或许会怨我,就不想见你,但是你来了我又想见你了,我现在好像不知道应该怎么面对别人,我就是......其实我还是很脆弱的,所以你可不可以不要骂我啊?” 齐晓阳走了过去,慢慢坐到了林青旁边。 “我……”林青感觉身上疼得厉害,只能靠着说话转移注意力,剩下的一只眼睛将视线从齐晓阳身上收了回来看向了地面:“我知道你喜欢看我的眼睛,可惜现在就剩下一只了。我也知道你喜欢我笑,可我现在有点疼。总而言之,就是你喜欢的东西我都没有了。你……我想你是不是差不多也该走了?所以我就想如果我不见你的话你是不是就会怪我然后走的毫无负担。与其难过不如恨我,”说罢,林青抬手摸了把鼻子,用来掩饰自己身体和心理的双重难过,又故作轻松轻咳一声解释道,“没事啦,反正我也……” “我花了十二年。”齐晓阳想都没想就打断了他的话。 “什么?”被打断话头的林青转过头看他,齐晓阳的话他想听却又不敢听,他自信此时齐晓阳会说什么,但是又害怕自己想错了。 “我花了十二年,向一个人奔赴。可我们却在一起不到一年。等到我们一起经历了那么多,同生死共患难之后,他却说我差不多该走了。”齐晓阳的拳头紧紧握着,“林青,我不甘心。” 林青似乎还想说什么,可是抬起头却看见齐晓阳将他的话一字一句清楚明白地送到林青耳中:“我,心悦你。” 林青望着他,伸出手指想去描绘他的脸。可是却碰了两次才准确碰到齐晓阳的下颌,林青呵呵一笑:“你瞧瞧,我现在都找不到你在哪儿了。” 齐晓阳抓紧了林青的手指,准确的摸着自己的五官:“我在这儿。你永远不会找不到我。” 林青不语,只是任由齐晓阳抓着自己描绘他的五官。指腹传来的触感一寸寸印在他的心里。 “我心悦你。”齐晓阳又重复了一遍。 “我想拒绝。” “你不可以拒绝。” “你好霸道啊。” “我心悦你。”齐晓阳又固执的重复了一遍。 “听得到。眼瞎了但耳没聋。” “答案呢?”齐晓阳凑近了林青,将下巴轻轻贴在了林青肩上唯一一块好肉上。 “疼啊。”林青倒吸口凉气。 “答案呢?” 林青叹口气,他早该知道,打从缘分相交那天,他就没办法拒绝这个人了。 “我是打算自己跑的,但是你都这么黏了,再拒绝我就矫情了。” “答案呢?” “答案不是给你了吗?” “我要听最准确的那个。我不要猜。” 林青无奈,他贴近齐晓阳耳朵轻声道:“我心悦你。” 齐晓阳听罢,转过头轻轻亲吻林青的脸,心满意足柔声回道:“我也是。” 伤口太疼,林青几乎一晚上都没有睡踏实。齐晓阳便陪着他折腾了一晚上,一直到凌晨两个人才有朦胧的睡意。鸡刚叫一声,齐晓阳便能清晰地听见昭溪急匆匆的脚步由远及近。他睁开眼睛看了一眼皱着眉头的林青,抬手用手掌捂住了林青的耳朵。 昭溪进门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个场景,他不屑地哼了一声:“甭睡了,叫他起来,出事了。” 齐晓阳看了林青一眼,没有动作。 “找到白鹤琅了。” 齐晓阳皱眉,这才极不情愿地慢慢松开了捂着林青耳朵的手。 昭溪便道:“你叫小青儿起来,我先去看看。” 昭溪声音不大,但是足以让林青听见。本来就刚入眠的他瞬间睁开了眼睛,快速从床上蹦起来随意披了一件外套大步走出房间。齐晓阳连忙跟上。 丫鬟婆子闹哄哄的忙着各自的事情,不停出入房间。林青进屋的时候,白鹤琅正靠着床在休息,脸色苍白唇上没有一点血色。栾玉儿正站在一旁指挥众人。 栾玉儿见林青来了便走过来道:“那天小涵让我采药,我便去了。回来的路上看见了这小子紧紧抓着一个姑娘躺在水边。两个人都伤的极重,我一眼就认出,那个小丫鬟是好几次来我铺子里给你买点心的翠儿姑娘。” 林青看了一眼栾玉儿有些焦急道:“人呢?” “放心,人没事。我派人送到齐云山了,小涵在保护她。本来打算把这小子治好了再送回来,但是他一醒了就要往回赶。说是身上压着你们所有人的身家性命。我就陪着他回来了。” 林青转头坐在床边将内力传送到白鹤琅体内进行治疗,却被白鹤琅抓住手腕:“你身上的血腥味也不浅。黄芪庙的事情我听说了,你就不要浪费内力了。” 白鹤琅似乎伤的很重,一句话分成好几个词才成句,每停顿一次都要喘口气。 白鹤琅看着林青,眼神略带愧疚之意,“我们没有上黄芪庙,一直到烧完香下山的时候才遇到了伏击。当时跟随的暗卫全都出手了,无一生还。曲昂在,我们根本打不过。” -- 第157页 白鹤琅顿了顿继续道:“曲昂目的很明确,招招致命,直奔大嫂而去。本来我还能带着大嫂跑,但是万万没想到那女人竟然在我们身后将大嫂推了出去,我都没来得及反应大嫂就被曲昂一掌震碎了肺腑。能活一个是一个,我只能拼死带着翠儿姑娘走。”白鹤琅的声音带着浓浓的自责,对着林青道,“对不起。” 林青不去看白鹤琅的脸,而是将视线转到了一旁:“翠儿姐还活着就好。” “还有这个,”白鹤琅从怀中掏出一条碎布交给林青,“那日混战时碰见一个穿着官服的,我觉得奇怪,但琢磨着总要留点证据,便在混乱之中将他胸口的纹样扯了下来。“ 林青接过那纹样看了一眼齐晓阳,齐晓阳面色难看地点点头:“是太师的蟒袍。” 昭溪冷笑一声:“看来是刚下朝就去了,这么心急?怕不是眼看着人证物证俱在,干脆全部灭口。” “我们的对手已经很明显了。可光凭一个蟒袍,他仍然可以狡辩。”齐晓阳摸着下巴思考道,“而且我现在眼皮跳的很厉害,总觉得还有事情要发生。” 他话音刚落,陆律令便连滚带爬的冲进房中,滑跪到林青面前:“主人,你快跑吧,我刚刚看到一伙皇城军拿着圣旨正往这边走呢。” 齐晓阳一愣看向陆律令:“好好说,什么情况?” 陆律令擦着汗道:“为首的那个,一边骑马往这边走,一边说什么…要捉拿叛贼林青!” 第八十五章 ==================== 栾玉儿皱着眉头看着眼前的几个人:“青儿杀了他们埋伏在城外的精锐,看来对方已经打算摊牌对林青下手了。可是皇上为什么会下这个命令?林家军还在塞北,这时候下令捉拿青儿就不怕林家军造反吗?更何况杀的人都是叛贼啊。” 昭溪一拍脑门叹道:“那日宫宴上,我怀疑小皇帝中了蛊,打那之后就一直在调查。现在看来果然如此,你们那个皇帝应该是被人用蛊术操控了才会下这种命令。” 林青略一思考道:“如果你说的是真的,我们还能最后赌一把。那就是给皇帝解蛊,然后将太师的事情告诉皇帝,由皇帝来判断。所以我现在还不能被抓,你们快带着府里的人跟我从地道走!” 昭溪整理好衣服一边往外走一边道:“至少无论是谁都不会拿我怎么样,而且现在蛊虫彻底发作要比之前更容易看得出来皇帝中了哪种蛊虫。我在这里殿后帮你们争取时间。你们先走。”说罢停下脚步看了一眼林青指了指白鹤琅,“那小子还有用,帮我照顾好,别死了。” 林青已经能很明显的听见马蹄声音停在了林府门口,当下也不多说什么,径直带着林府的人从后院的暗道之中离开。 “林忠和林雅是林家最后一点血脉了。就算是我死了,他们都不能有事。”林青一边带着家丁从暗道之中离开一边道,“从这出去之后,师姐你就带着两个孩子去齐云山避避风头。翠儿姐会照顾好孩子们的。” 栾玉儿听着这个称呼脚下踉跄一下险些跌倒,眼眶瞬间湿润看着林青不可思议道:“你......叫我什么?” 林青侧头,对着栾玉儿微微一笑:“师姐,拜托了。” 栾玉儿看着两个小孩用力点头:“就算豁出这条命,我也会保护他们的。” 林福望着林青眼眶也开始泛起红来:“少爷......” “福叔,我那里还有点银钱。你帮我遣散他们吧,都离开中京。事情没有平息之前不要回来。”林青轻声道,“齐晓阳和陆律令会帮着你们做这件事情。记住,千万不要回来。倘若落在他们手中,我无能为力,也不会去救。” 林青不敢去看林福的眼睛,林福知他所言不由心,但还是点点头:“少爷放心。” “出去之后,你们不要找我,有事我会先寻你们。”林青对着齐晓阳道,“现在暂时把白鹤琅藏在相府是最合适不过的做法,到时候昭溪回南疆的路上再神不知鬼不觉的把他混进队伍之中。” 林青站在暗道门口倾听一会门口的声音,确认安全之后慢慢打开暗道门,和众人分道扬镳:“我们要活着重逢。” 杨溯进入林府的时候,府中已经空无一人,只有昭溪一个人坐在石桌上笑着看他。昭溪笑眯眯地扫了一眼皇城军和身后跟着的牢车,又将视线落在杨溯身上微微一笑:“杨将军。” “南疆王。”杨溯低头行礼,“我们奉皇命带犯人归案,还请南疆王行个方便。” 昭溪依然保持着脸上的笑意不变:“听说杨将军得过一名绝世佳人。不知今天可否有幸见一面呢?” 杨溯一听,额角瞬间落下一滴汗,口中却加重声音道:“下官身负皇命,南疆王还请不要为难属下。” 昭溪见他心虚模样便知杨溯对于小妾的事情并非一无所知,当下心中便升起一丝厌恶来:“林青与我还算有些交情,你们这么大张旗鼓的抓人总让我知道是什么事情。” 杨溯听罢,拿出圣旨念道:“林青屠杀黄芪山无辜民众,今令杨溯速速将其捉拿归案。” 昭溪淡淡扫了杨溯一眼笑道:“杨将军当时可在场?” “在。” “既然在场,应该就能看到当时那些人是什么样子。据我所知,似乎都穿甲披铠?”说罢,昭溪嗤笑一声道,“原来天晟朝如此强大,无辜民众也身着战甲,好好的民居不住,在黄芪山中安营扎寨呢。” -- 第158页 此话一出,队中一片哗然。林青剿匪之后早就在军中有所威望,虎父无犬子,有着林家的头衔大家对于林青更是有不少崇拜之人。黄芪山的事情在场的有不少都见过现场,那些被杀之人军中装扮明显抵赖不得。可孤身解决叛军的人不被嘉奖反而要捉拿归案早就让很多人不服。现在这话又从外族口中说出,现场不少有血性的将士当场就丢了刀刃。 “就是啊,哪儿说理去?” “皇上怎么了?明明之前不是好好的吗怎么忽然下了这种命令?难不成老糊涂了吗?” “是不是因为杨将军和林二少爷私怨已久,在这公报私仇呢?” 昭溪抚摸着金蟾笑着听着那些讨论,眼睛直勾勾看着杨溯。杨溯听在耳中,脸上青一阵红一阵。他身为忠门之后,抓林青的事情本就是赶鸭子上架。此时见府中空无一人也有心放人,便直接顺坡下驴道:“人既然不在,那想来也是没有继续的必要。收兵!” “别急着走啊。”昭溪从桌子上跳下拦住他,“我跟你回去复命,免得到时候有些人说什么林青和本王勾结,本王有心放人之类的鬼话。” 杨溯侧头看了昭溪一眼,只见昭溪笑意盈盈,但是正是这笑容,让杨溯心中发毛。思索再三决定不再言语,任由昭溪跟着他回宫复命。 一进宫殿,昭溪一眼就看到了周启昇正襟危坐在上面,双眼空洞无神。昭溪凝神听着四周的动静,袖中的金蟾躁动不安,昭溪望着周启昇的脸色,心中隐约有了谱。 “杨爱卿。如何了。”周启昇的声音没有丝毫情绪,机械的就像民间的木偶被人操纵。 “逃了。”杨溯明显对现在的皇帝也有些疑心,言语之中透着不敬,回答也是能省则省。 周启昇却全然不在意此时杨溯的反应,他轻轻侧着头似乎是在听些什么,然后才再次开口:“那就全国通缉吧。另外去召林家父子回京。”说罢,周启昇略显茫然地转过头,空洞的眼神落在了昭溪身上,“南疆王可是有事?” 昭溪见状呵呵一笑:“朝中南疆叛党大抵清理干净,本王也没有继续留着的必要了。打算择日回去。” 周启昇缓缓点头:“南疆王打算什么时候走。” “后天启程。” “准。” 入夜,陆律令蹲在齐晓阳的面前毫无形象地啃一只烧鸡:“我虽然不聪明,但是也不是傻子。你们最近真的把我当成鸽子那么使啊?” 齐晓阳笑咪咪给他倒了一杯茶:“慢点吃,还有,别噎到。” “那个南疆人说了,杨溯肯定是有问题的。但是想不出来为什么堂堂将军家国大义不要,要个小妾。” “他是王,心中国最重。但是杨将军却不是这样,据我所知杨将军对这个小妾几乎就是一见钟情,力排众议也要娶她。曾经冲发一怒为红颜差点被发配边疆。”齐晓阳捧着茶杯笑笑,“虽然是良将之后,但是却是个更爱美人的主。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不能以我们的思维去判断别人的行为。否则这尘世间很多人在我们眼中就都会离谱的可怕。” 陆律令擦了擦嘴站起身:“后天,南疆王回南疆,要带着白鹤琅一起走。” 齐晓阳点点头:“林青有消息吗?” 陆律令摇摇头:“我们之间的联系都是他的单线,我也不知道他这时候在哪儿。但是你还是别找他了,现在敌对的人应该也在找他,所以肯定把你监视的死死的。万一他来见你,那不就是瓮中捉鳖了吗。” 齐晓阳不语。陆律令从桌上拿起另一只烧鸡包好,小心翼翼地揣在兜里:“这个我带走了。” 齐晓阳站起身将一旁的糕点包好交到他的手里:“他也爱吃这个,你一块儿带去。” 陆律令瞥了他一眼:“所以我就跟他说,像齐晓阳这种聪明人根本就没有欺骗的必要。大家都心知肚明呢。”说罢,顺着窗子翻了出去。 陆律令刚走,齐晓阳的房门便被敲响。他站起身将大门打开,只见齐峰站在门口。 “父亲。”齐晓阳行礼道。 “这个给你。”齐峰从怀中掏出一封信纸,“上面的排兵布阵,你需要一定的时间。而这件事情只有你可以做,至于你心心念念的那个人,他也有自己的事情需要去完成。短暂的分别是为了长久的安宁,下次见面,告诉他不要在城中停留了。” 齐晓阳看着自己的父亲,一时之间不知道应该说什么。齐峰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无论发生什么,我还是挺喜欢那孩子的。林家大嫂出事,我也有责任。”齐峰叹口气。 翌日,通缉林青的告示便张贴到了大街小巷。不过好在栾玉儿做事雷厉风行,一早就已经带着林家的幼子幼女离开了中京。隔天,南疆王的队伍便启程,由齐晓阳送行。出城门之前由杨溯严加搜查,甚至动用了军犬。 齐晓阳看着昭溪离开的车马良久未动,直到齐峰出现在他的身边。 “看来现在出城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啊。”齐峰笑了笑,轻声说道。 齐晓阳没有接话,只是行了个礼。 齐峰望着大街笑道:“今天晚上我就不回府里吃饭了,你们也不必等我。但是如果你们想找我的话,可以去芙蓉别院。” 齐晓阳顺着齐峰的视线张望了半天,却什么都没看到。齐峰见儿子满脸失落,无奈拍了拍他的肩膀:“喜怒不形于色才能做好坚实的后盾。倘若后方失火,前线必然九死一生,这点你要记住。” -- 第159页 说罢,便丢下儿子一人往芙蓉别院行去。 齐峰坐在他的私人院落之中点了一桌的好菜,却一口未动而是小口的品着一壶清酒。 “来了就出来,老头子不会什么功夫,听不到什么动静。”齐峰说罢抬眼看了看角落里的林青,“过来吃饭。” “相爷何事?” “躲了两天了,没好好吃饭吧。”齐峰倒了杯茶放到对面,“边吃边说。” 林青也不矫情,大大方方坐了下来狼吞虎咽,齐峰便笑着瞧他。 “你最好尽快离开中京,凭你现在的处境,就算想找罪证也只是徒劳无功。”齐峰夹了一块肉放在了林青盘中继续道,“我能找到的已经交给阳儿了,你应该不会比我拿到更多。更何况南疆王已经离开,没准他的敌人也已经未遂起哄。报仇这件事,并非是将对面的人都宰了就能结束的。” 林青望着那块肉,戳了半天,最终夹起来放在口中。 齐峰笑笑:“先皇曾经有一枚可以调动一支影子军的虎符,先皇去世之前虎符被分成了两半,我和你父亲各持一半,我想,现在应该到拿出来的时候了。” 林青一听,立刻要将口中的肉吐出来。齐峰眼疾手快立马捂住了他的嘴。林青便伸手去掰,在触碰到齐峰手腕的一瞬间愣了一下,随即不可思议的看着齐峰。 齐峰叹气:“太聪明的儿子真不是好事。你要知道,我是他们最大的敌人,他们不可能留着我。只可惜了你这孩子。”齐峰抬起手,爱抚着林青的头顶,“往后阳儿便拜托你了,你们好好的才是对我最大的孝顺。” 林青听罢挣扎着起身,却被齐峰用力摁下:“天下无不散宴席,生老病死万般皆是命。我得尽快送你出去。” 林青从齐峰手中挣扎出来,便准备去掏腰包中的药。齐峰抓住他的手腕:“你的药都金贵,自己留着日后还有大用。虎符在我左臂里面,你须得将它剜出来才行。你这孩子聪明,应当知道我没时间了。” 林青看着齐相,心口一阵闷气堵塞:“太师?还是贵妃?” “他俩是一条船上的人,这次是被你那惊天壮举给逼得狗急跳墙能用的都用了,所以我们还有点赢的希望。否则让他们把兵都排好,想翻身就难了。”齐峰无奈又欣慰地摇头笑笑,“选择你果然是对的,果然和林家老鬼说的一样,有时候冲动的出乎所有人预料。” 说罢齐峰从袖中掏出一把匕首,咬着牙剜开了左臂,取出一枚残损的虎符交到林青手上,他疼的满头大汗看向林青的眼神却无尽温柔:“倘若可以,还真不想让你们这么快的长大。” 林青双目通红,他紧紧抓着那半枚虎符浑身都在颤抖。 “我听说你一直没哭,可惜今天也不能哭个痛快。有人快来了。” “相爷……” “人都快没了,还没听你叫声爹呢。” “……爹。” 齐峰皱着眉头只觉得五脏六腑似被火烧,鲜血开始逐渐模糊视线,浑身的力气正在流逝。他知道贵妃暗中下给自己的毒发了,他将匕首放在林青手中:“好孩子,给爹个痛快。” 林青握着匕首,犹豫不决。 齐峰疼得满头大汗,他嘴唇颤抖连句话都说不利落:“孩子……爹爹……怕疼。” 林青再也忍不住,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闭着眼睛用尽力气一掌拍进齐峰胸口。 齐峰瞬间失去了呼吸,他微笑着闭上眼睛倒在了地上。而恰在此时,同样听懂父亲暗语打算前来看林青的齐晓阳,出现在了门口。 两个人对视,隔着院子却像隔着银河,那么近却无法逾越。 “我......” “死之前,他痛吗?” 林青看着齐晓阳的脸,一时之间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齐晓阳转过身,不再去看林青的模样,就连声音都变得冰凉:“按照规矩,七天之后停灵下葬。”顿了顿,他握紧拳头指甲入肉也全然不知:“林青,这次,或许该是我推开你了。” 第八十六章 ==================== 齐峰被杀的消息传遍朝野,朝不可一日无相。齐晓阳本身便是有资格继承宰相之位的人,更何况他现在还是知府,更是名正言顺。齐晓阳在第一时间便将林青是凶手之事公布于众,并广发通缉令捉捕林青为父报仇。此举一出,本身站在中立场的太师张故沫以“孝义动天”为由,带领剩余的中立党羽共同举荐齐晓阳继承宰相一职。 九月十四,齐相的丧队出城安葬。 齐晓阳一身孝服走在队伍的最前面,看着阻拦着车队的杨溯眼神冰冷:“杨将军还真是不近人情的很,以往对于自己家人往军中随意安插眼线行为视而不见,如今却打算检查我父出城安葬的队伍吗?” 杨溯被这话怼的哑口无言,只能站在大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站在齐晓阳身后的齐旭亮双眼通红,话出口时还带着重重地鼻音:“难不成林青那狗贼杀我父亲,我们还能帮着他出城吗!那我父在天之灵可还能安息?”话毕,齐旭亮的手已经握紧佩刀似乎随时准备出手。 沈戡见状,走过来将杨溯拉置一旁。杨溯转头看他不甘心低声开口:“倘若......” 沈戡不语,只是盯着杨溯。杨溯便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挥手对着身后的士兵吼道:“开门!” -- 第160页 齐家的队伍这才缓慢出了城。 按照时辰来算,至少要在坟前停一天一夜才能择个良辰下葬。齐旭亮哭的难以自制几次险些晕厥,齐晓阳便叫下人扶着齐旭亮去休息,自己一人守在棺材之前。 “只有我了。”齐晓阳靠在棺材前轻声道。 随着他的声音,棺材盖子被缓缓打开。林青一个翻身从里面钻了出来,而后又将盖子轻轻合上,用内力将棺钉嵌进里面。 “我早知父亲会想办法,却没想到是用这种办法。”齐晓阳坐在地上没有起来,背对着林青说道。 “相爷......中毒已深,神仙难救。”林青站在棺材另一边望着齐晓阳的后脑,只觉此时难以喘息。 “他很早就暗示过我。如此看来,中毒之事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 林青只是静静望着齐晓阳,不知该如何接话。 “先去南疆,后去北柘?” “嗯。” “你放手去做不必有后顾之忧。” “好。” 林青依然看着齐晓阳,却久久未见他再有反应,便准备转身离开。却在迈出第一步的时候被人从身后抱住。 “我知父亲所作所为,却还是有一道坎过不去。我总觉得事情会有最佳的解决方案。也知道他们早就将执子人换成你我,”齐晓阳的声音带着点无力,落在林青耳中,头一次真正像个孩子,“我以为我不会难过,却还是自以为是太过。林青,我没了父母,如今也算是孤儿了,倘若今后再见不到你,我又该如何?” 林青刚想开口,却忽然觉得头顶一松,那根玉簪被齐晓阳拔了下去。 “这个还我,林家的令牌还你。” 林青抓着衣角的手紧了紧,一股凉意从脚底直直冲上头顶。 “快走吧,一会亮儿该过来了。” 林青迈出几步刚想回头,却被齐晓阳摁住了后脑:“你若是转过身,该瞧见我哭了。” 林青深吸一口气,握紧怀中的令牌,脚尖用力点地跑了出去,只是眨眼功夫就消失在齐晓阳的视线之中了。 齐晓阳握着那枚发簪,宝贝似的贴身放在里衣口袋中。转身对着齐峰的棺材跪下身,一滴泪从他的左眼掉在土里,却也只是一滴而已。 路上休息的昭溪听着同样跟随出丧队混出城的陆律令义愤填庸绘声绘色描述这件事时,嘴里还啃着白梨。一旁调息的白鹤琅听罢有些不解:“那这俩,就分了?” 昭溪嗤笑一声:“齐峰是什么老狐狸,他怎么会不知道那两人出现裂痕是多么麻烦的事情。这么做还真是一举多得。一是林青可以顺利离开中京,二是齐晓阳可以顺利继承宰相之位,还能抓出一些隐藏的老鼠。齐峰那么聪明的人,肯定早就想好了这一步,并且暗示过齐晓阳。齐晓阳那么聪明也一定早就知道这局棋早晚都会下出来。”说罢,昭溪啧啧两声,“还好这老头走了,他儿子又不是我的对手。不然这种将棋手变成棋子的打法还真是麻烦至极。” 白鹤琅了然:“你们这些混迹官场的人肚子里那些花花肠子还真是叫人不寒而立。那齐晓阳这么做的理由是不是想让林青不要担忧他的处境,放手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啊。” 昭溪望着嘴上都能挂着小水壶的陆律令感叹:“你都能猜到的事情,林青那么聪明会猜不到?” “可是为什么定情信物都收回来了呢?” “林青需要令牌做事,而齐晓阳也需要留个念想在身边。你可要记得,齐峰给林青那枚家传玉佩可没被齐晓阳拿走。说明老齐还是念着小青儿的。” 一旁支着耳朵的陆律令听到这脸上才露出一点笑容,脚步欢快蹦蹦跶跶从车上窜到一边的树上,跳了两下就不见了踪影。 昭溪目送陆律令离开,无奈往坐上一滩:“林娘娘憋着一股子气儿不肯明说。还得我们给他开导小孩。真是累啊。而且这次回去,我还得去寻个解药。那小皇帝中的东西,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应该是傀儡蛊中的极品,名叫牵丝。这玩意儿可不好解。”说罢一脸哀怨的钻进白鹤琅怀中戳他胸肌:“娘子,麻烦的事情都摊在一堆了,相公我应付不来啊。” 白鹤琅看了他一眼,单手抚上昭溪后背摩挲两下道:“你这时候单人行动就不怕被曲昂那孙子半路伏击?我现在可是还没好利索,帮不上你什么。” 昭溪嘻嘻一笑双手展开搂上白鹤琅的腰:“这都多少天了,娘子不要妄自菲薄。” 白鹤琅闻言摇摇头不再搭理他,认真地擦拭打狗棒,静等着抛出去的鱼饵上钩。 队伍一直行到天晟边界,眼看着就要到南疆。农历九月的南面潮热,连绵几日的雨水拖延了行程。一队人马暂时就只能寻个小旅店住下。 已经是停在这里的第三天了,昭溪望着朦胧的天色越来越觉得心中隐隐不安,他玩弄着手中的笛子静静聆听外面的雨声。只觉得屋外雨声之中糅杂着一股熟悉的内力,昭溪冷笑一声推开窗户从二楼一跃而下。 纵使天气潮热,雨水却依然冰凉。昭溪站在雨幕之中,静静地望着一个男人将手从一名仆从的身体里拿了出来。两个人就这样隔着雨幕遥遥相望。突然间,昭溪的王蛇闪电般窜了出去和一条黑色的王蛇纠缠在了一起。与此同时,蛇的主人们也将兵器撞击在了一起。 -- 第161页 “心急者,可不能成大事。” “多谢前任南王的教诲,晚辈可记着呢。” 言尽于此,两人的内力也瞬间喷涌而出撞在了一起,炽热的内力硬生生的将周围的雨幕蒸腾成一大团白烟。 “有趣了。”曲昂微微一笑,“好侄儿,今天,谁才是前任南王可说不准呢。” 话音未毕,昭溪便听见一声长嘶,在二人身侧,三条蛇紧紧地纠缠在了一起。黑蛇的毒牙深深地扎在了青蛇的肉里,而白蛇的脖子被黑蛇紧紧缠住。 昭溪握手成拳,对着曲昂的心口狠狠击出。曲昂手腕下垂用来格挡,两人不约而同后退一步。昭溪连忙甩开长笛去挑蛇,而曲昂哪能让他如愿?长刀再次袭来直奔曲昂脖颈,眼看着就要被挑开喉咙,只听得“锵”的一声,一条打狗棍横在了中间。 白鹤琅的声音登时就炸响在昭溪耳边:“有好事怎能不叫老子?” 曲昂见弯刀被挡后撤两步,抬头看了一眼站在昭溪身边的白鹤琅冷笑一声:“好小子,本来念着昔日的主仆情谊,我还不想杀你。可如今你既然自己前来送死,那就别怪我送你们去做一对苦命鸳鸯!” 曲昂的内力霸道,他横着弯刀带着内力横扫出去。昭溪和白鹤琅同时点地腾空而起,白鹤琅垂下的衣物被这一掌风点燃,急得他连忙褪下外套。趁着这个空档,曲昂再次举刀劈出。昭溪连忙格挡,却没防备白鹤琅被曲昂一脚踹了出去狠狠撞在了客栈的柱子上。 曲昂这击力度极大,昭溪被震得虎口发麻,后退两步咳出一口鲜血。而白鹤琅干脆被撞得头晕脑胀,伤上加伤一时之间竟然有些爬不起来。 昭溪的内力很怕遇冷,雨水的天气本身对他来说就是个极大的弊端。再加上之前林青发疯的时候两人对打,虽然时隔多日却并没有完全好利索。而这些,曲昂都心知肚明。 昭溪早就知道曲昂选择这个时节出现就是想不给自己任何生还机会。他看着曲昂的脸,双眼变成了竖瞳,看来不想破釜沉舟同归于尽,今日怕是就走不出这里了。 曲昂的弯到在手中打了个花,最终他将刀尖指着昭溪笑道:“你要不求个饶,看在息罗师兄的面子上我还能饶你一命。” 息罗两个字就像一直火苗,在一瞬间点燃了昭溪的怒火。 “曲昂,你怎配叫出这个名字。”昭溪抬起手,将笛子递到嘴边。那只长笛自被打造以来,第一次发出一声刺耳的哀鸣。然曲昂看见昭溪的内力,由火红色变得漆黑,围绕在昭溪身边将昭溪裹成恶鬼的模样。 看到这个场景,曲昂的嘴角都快翘上了天,双眼里面的贪婪已经显而易见:“焚天蛊。息罗那小子居然把这个东西放在了你的体内。可惜了这么好的东西今天过后就要毁了。” 白鹤琅趴在地上咬着牙看着逐渐失去意识的昭溪,有些着急想要唤回他的理智:“昭溪!” “别喊了。”曲昂打断他,“这东西可以将人的极限拉满,是个保命蛊,但是代价可是很大的。天底下估计就这么一个,今天不是他死就是我亡。” 说罢曲昂便和昭溪打到了一起,两个人的内力加在一起将四周的雨水全部蒸干。白鹤琅只觉得四周湿凉的温度骤然升高,就像置身与火山地狱一般让人喘不过气来。白鹤琅连忙凝聚内力将自己包裹,除此之外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高手打架凡人遭殃,两人打的难解难分,甚至将周围可见之物都变成了寸寸焦土。 白鹤琅刚挣扎着起身,就看到昭溪被曲昂一掌打飞,像一只毫无生气的鸟儿一样极速坠落。白鹤琅咬着牙冠用力一登身后的柱子,借着反作用力窜了出去,使自己作为垫子接住了掉落的昭溪。 白鹤琅看着怀中毫无生气的昭溪心中一紧,再抬头看见曲昂也没讨到什么好处。可曲昂就算伤得再重也残存了一丝意识,只见他趴在地上将一只短笛衔在嘴里,用尽力气吹出了声音。 “我靠。”白鹤琅暗骂一句,将失去意识的昭溪扛在肩上连忙逃跑。与此同时四面八方涌过来的杀手正在凑成一个包围圈,慢慢将两个人包围。 白鹤琅扛着昭溪跑到一处断崖边,他看着无底深渊和身后的追兵轻声感叹:“这孟婆崖底下年年都有不少苦命鸳鸯共赴黄泉。今天就换成咱俩咯。” 说罢他毫不犹豫地将昭溪扔了下去,紧接着自己也跳了下去。后面的高手站在悬崖边排成一排,看了半天。良久为首那人感叹一声: “孟婆崖底常年瘴气,鸟都飞不过去。这俩人身受重伤必死无疑,回去复命吧。” 第八十七章 ==================== 林良看着陆律令手里拿着属于齐峰的那一半虎符,心中五味杂陈一时之间不知道应该做出什么反应。只能试探询问:“林青呢?” 陆律令摇摇头,语气虽然十分不爽,但是话间还是带了点关心:“鸽子哪有资格知道主子的具体位置?但是据我所知他所去的方向似乎是南面。” 林良叹了口气将虎符放在桌上,又掏出了几张银票丢给了陆律令。陆律令瞥了一眼银票摇摇头:“主人说了,从现在开始要我一直待在这边,给塞北和中京的那位传递消息。等到需要我的时候,自然有消息会传来军中。” 林良望着陆律令的脸轻轻叹口气:“那你叫小白进来。” -- 第162页 陆律令眨眨眼睛拿起桌上的银票转身出了门。没一会儿,林白便一身铠甲走了进来。 林良见他进来了,在口中咬住一块白布挽起袖子剜开了左臂。林白有些愣神,急忙上前:“爹?” 林良将左臂中的东西拿出来,和桌子上的半块虎符拼成一个,推到林白面前:“齐峰故去。临终托付这半枚虎符给你弟,可他却把这枚虎符交给了我,自己现在去了南疆。” 林白一愣:“他去南疆做什么?” 林良擦了擦头上的汗慢慢给自己包扎:“你猜猜?” 林白略一沉思:“今早探子来报,南疆王昭溪暴毙在了去南疆的路上……”说罢,林白心中一揪:“他疯了?” 林良紧皱眉头:“他把这枚虎符给我的目的也很简单,这虎符身后是一支来无影去无踪的鬼影军。是当年先皇担心北柘叛乱培养的一支情报队伍,现在你弟要动这只军队,却不在北柘反而去了南疆……他这是要天下大乱。” 林白有些激动的看着林良:“爹,那我们……” “本来,我希望三足鼎立互不干涉也算不错。可是如今北柘虎视眈眈,南疆也要凑热闹。”林良一拍桌子起身恶狠狠,“他们杀吾妻,动吾儿。如今猛虎无笼已归山,蛟龙失囚已入海,老子便如他们所愿!” 林白的眼中瞬间点燃了一团火。林良看着他:“倩儿和娇娇是这天底下唯一能拴住林家这队狼群的铁链,既然他们亲手斩断,那就休怪猛虎下山,蛟龙出海!林白听命!” “末将在!” “拿着虎符,去调动鬼影军,一月之内我要知道南疆所有情报!” “末将领命!” “陆律令听令!” “在呢。” “传密信给齐相,一月为期。” “这就走咯。” 林良站起身走出帅帐吩咐道:“从今天开始,本帅要日日亲自操练!” 南疆一边由于昭溪身故,曲昂自然名正言顺再次接替皇位。只是和昭溪一战他身上也伤重,却不愿示人,只是在皇宫之中自己疗伤。因此没有时间办理曾经反叛过他的老臣们,而这些老臣知道自己所作所为早晚会被清算只能趁此时候表现良好,让曲昂没有下刀的理由。 一时之间还算风平浪静。可是却有一个人已经开始着手搅弄风云。 苟洼拿着小托盘准备去御厨将今日份曲昂的点心拿回来的时候。没有发觉身后有一个人影一闪而过,等到自己反应过来的时候已将背靠墙壁被人捂住了嘴。 “我知道你以前是昭溪的小跟班。”那人的声音很低却很好听,贴在苟洼的耳边才响起,“我有些事情需要你去办,我们可以商量。一会我会放开你,如果你喊我就直接杀了你。听懂了就眨眨眼。” 苟洼眨了眨眼睛。那人才缓缓松开。 苟洼轻声说道:“我记得这个声音,你是昭溪大人身边天晟的朋友。好像叫什么青?” “林青。”林青倒也没打算隐姓埋名,直接将名字报了出来。 苟洼点点头:“是这个名字。你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办?要我去御厨那里找点东西给你吃吗?” 林青看了苟洼一眼,微微一笑。苟洼心里蓦地一紧——虽然这人带着个单眼眼罩,但是居然比以前笑起来还要好看了。 我不吃东西。林青揉了揉苟洼的头顶,“但是我有一件事情想要你去办。但是我会把危险告诉你,你可能会因为这件事情死。但是做成这件事情之后,你至少会变成南疆的英雄。” 苟洼歪着头看着林青,轻声道:“你想让我帮你杀掉曲昂大人吗?” 林青有些惊讶:“猜到了?” 苟洼笑眯眯点点头:“你既然是昭溪大人的朋友,那么现在出现在南疆皇宫只有一个可能。就是你想为昭溪大人报仇。而在我的认知范围里,这个世界上只有曲昂大人可以杀掉昭溪大人。” “还算聪明。” “我是南疆人,自小生活在南疆皇宫。如果曲昂大人死了,下一任君主是谁呢?” “息罗有一个从小就被送到边境从军的侄子,叫渲岚。因为这个人有个缺陷,他惧怕五毒,所以没有资格继承王位。但是这个人却是个很好的帝王胚子。”林青笑着看他,“没有人是天生的奴隶,驾驭不了五毒的人在南疆连普通平民都做不得。这个习惯是时候改一改了。” 林青望着苟洼眼中跳动的火焰,决定接着扇风:“苟洼,假如没有这个习俗。你这么聪明的人,将会是个很好的文臣料子。你不想翻身吗?” 林青的话就像蛊毒,诱惑着苟洼的每一根神经。他虽然自小受少主恩惠没在宫中吃过多少苦头,但是毕竟是个下人。他早就受够了曲昂那些会驾驭五毒的人上人的白眼。只是寄人篱下不得不低头。可是人生在世,谁又真正甘心一辈子屈于人下呢?如今一个翻身的机会挡在眼前,为什么不能搏一搏呢? 林青看着苟洼的眼神逐渐改变心里越来越凉,曾几何时自己多么瞧不起那些玩弄权术心脏的朝臣,可如今他自己竟然也变成最讨厌的那种人了。 苟洼虽然眼睛透露着心动,但是面上似乎还是有些犹豫。林青决定最后添上一把火:“苟洼,你看看我可以随意进出皇宫。所以我可以保护你,而且这个东西是天晟的慢毒,除非毒发,否则曲昂看不出来。只要你保持自己的常规模样,不要露出端倪,你定然性命无忧。” -- 第163页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苟洼终于点了点头:“昭溪少主对我极好,我帮你就是帮他。我答应你。” 林青微微一笑,拿出一小包药放在苟洼怀中:“注意安全。”说罢一个闪身离开苟洼的面前。留下苟洼一人拿着药,心情忐忑的向御厨走去。 第八十八章 ==================== 曲昂的伤势似乎已经大好,可是性格却变得暴虐,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已经以各种各样的理由砍了不少世家的老臣们,除此之外南疆民间若是有什么不对的声音第二天人头便能被挂上家门口。一时之间南疆各处怨声载道却敢怒不敢言,行走在路上的人们甚至都不敢抬头,生怕一个眼神对错第二日便人头落地。 可就在这种环境下,一对南疆打扮的要饭父子缓缓出现在街上。老的那个已经白发苍苍,年轻那个似乎也不怎么精神,时不时咳嗽两声一副要断气的样子。两人正走着,却听见一旁卖包子的伙计丢了一袋包子过来。两人转头望去,只见那伙计睁着眼睛,一只有神一只无神。 青年人上前一步向那伙计跪下:“我可以做点活计抵偿包子钱。” 伙计还没说话,掌柜的边走过来嫌弃地撵着:“去去去,给你们不错了。别在这里脏了地。”说罢又反手给了那伙计一巴掌恶狠狠道:“这个月工钱没了,你也可以滚了。自身难保的哑巴还想着别人呢?” 伙计低着头,一动没动。那掌柜的见状干脆一脚将那伙计踹了出去:“快滚!” 被踹出去的伙计径直趴在了地上,半天才爬起来,满脸丧气的往街角走。那年轻人连忙追上:“哎!” 那伙计回头,看了那人一眼,没说话接着往前走。年轻人和老者对视一眼,捧着包子亦步亦趋的跟了上去。 三个人还没走多远,就被几个带刀的侍卫拦了下来:“哪儿去?” 那父子乞丐被一吓,团缩在一起瑟瑟发抖。而那伙计则是看着那几个侍卫咿咿呀呀比比划划,半天都说不出来一句话。那侍卫见了啐了一口骂道:“晦气,我还以为这个月指标完成了,结果是个哑巴。话都说不出半个字,还怎么充当骂大王的人。” 他旁边的人点点头,一脚踹在了伙计的后腰上,将那伙计揣在地上骂道:“也不能抓那俩新来的乞丐去,不然就太明显了。真是麻烦,行了行了赶紧滚吧。看着真碍眼。” 趴在地上的伙计挣扎了半天才爬了起来,看着那帮人走远之后继续转身往前走。而那对乞丐连忙跟上。三人七拐八拐才进到一个臭气熏天的小胡同里,那伙计爬了半天才从垃圾堆中爬出去。而此时显现在眼前的可不是脏乱差,而是一个看着还算洁净的小茅草屋,旁边还有一处不大的小溪流。 那青年人看到这场景实在忍不住,悠悠道:“行啊,天将降大任。” 那伙计瞥了青年人一眼,从屋中拿出一块干净的布搭在肩上。一边往溪水旁边走一边用布条包裹一只眼睛:“你也行,祸害遗千年。” 那年轻人呵呵笑着,抹了一把脸将自己脸上的装扮擦掉,露出一张妖艳的面容出来。正是所有人都以为死在曲昂手中的昭溪。 “那是谁?”那伙计此时也洗掉了脸上的装扮,露出本来的样子。 “林青,好久不见。”一直弯着腰的老者直起了身,年轻的面容暴露在阳光之下。一张脸上虽然没有岁月的沟壑,却带着从容看淡生死的眼神。 “还真变成老白了?”林青一边询问,一边走上前去。等到他看清那头白发不是染得而是自然形成的时候,一阵悲凉感从心底腾升而出。 “倒也不必露出这幅表情。”白鹤琅寻了个地方坐下,望着林青那只独眼笑眯眯,“你不也是一样?你再露出这幅表情,我会觉得你看不起我。” 昭溪走过去坐在白鹤琅身边,将包子从袋子中拿出一个递给白鹤琅:“反正咱俩跟那对分别的苦命鸳鸯不一样,大不了我以后养你就是。反正你不会离开我身边。” 林青撇撇嘴,从中间顺手将昭溪递出去的包子抢走叼在嘴里:“不休养一段时间就回来吗?我的计划里可没有你,这么早回来我都不知道下一步应该怎么办了。” 昭溪抬起头嫌弃地看了一眼林青:“不抓紧时间回来怎么办?看你灭了南疆吗?曲昂若是死了,南疆群龙无首,可就不是镇南军的对手了。” 林青有些心虚,嚼着包子含糊不清的说道:“我是打算扶持渲岚上位的。” 昭溪冷笑一声直接将他戳穿:“骗骗别人还好,你骗我?小青儿,你真的打算扶持别人上位吗?我来的时候路过镇南军营,他们将破解南疆军队蛊术的办法学的可精细了。若是真的开打,不出三年,南疆必亡。” 林青将包子咽下,摸了摸鼻子看向一旁:“那不能,你这不是回来了吗。” 昭溪瞥了林青一眼懒得理他,三五口填饱了肚子擦了擦手:“我刚回来,你跟我说正事。” 林青见状喝了一口水道:“我本来是打算先灭南疆再斩北柘,最后回去扶持新皇即位。但是你来了计划可能有变。” 昭溪一挑眉赞许道:“你在南疆都干了些什么?” “这段时间里,我在曲昂的食物和药物之中加了不少料。虽然他这人谨小慎微,但是两种药单独查是查不出来的。不过合在一起倒是能加大我最后一战杀了他的概率。”林青摸摸下巴认真解释,“曲昂这人最近一直在清理朝内外的反对之声,我便顺手帮他杀了几个平民。他现在威望已经开始坍塌,有不少文武群臣暗中买卖兵马递信给镇南军要造反的。这次曲昂清理手段越彻底,那帮人造反的心就越高。” -- 第164页 “小青儿,南疆皇宫你有眼睛了?” “小溪水,天晟皇宫你都有眼睛,我在南疆皇宫怎么就不能有眼睛了?” 昭溪听罢也不反驳只是笑着:“那包子店的也是你的人?看把人家吓得踹你之前还要深吸口气,你现在变得这么可怕了吗?” 林青无奈瞧他:“不要说我,你们现在什么战力。你既然回来了,我就不必再等,单灭一个北柘总比灭两个轻松多了。” 昭溪耸耸肩:“我可是刚从地狱爬上来,你就这么着急吗?”说罢,他却也不隐瞒,“我身体肯定大不如前,但是也能长命百岁。娘子为了救我还没完全恢复,这场战争肯定不能带着。” “无妨,我手里有人可以保护你们。”林青说罢对着昭溪勾了勾手指,“镇南军的幕后主帅现在是我。” 昭溪一愣,娇羞道:“讨厌,你现在孤身一人可我还是有妇之夫。这青天白日的,当着我娘子面你要干什么啊?即使你手握兵权,我也不会屈服与你的。” 听见这话的林青翻了个白眼心中却觉欣慰,经历了那么多生死之后,难得昭溪和自己还能在这种方面保持曾经的模样。 “手腕。”林青冷冷开口。 “嗨呀,小青儿你好凶呢。”昭溪一边假装害怕,一边将手腕递了过去。 触碰到昭溪手腕的林青大致了解了此时昭溪的状态,他一挑眉梢:“死过一次之后这内力倒是强了点,也算因祸得福。只是还是有点虚,你确定不打算等一段时间再动手吗?” 昭溪望着林青眯着眼睛笑了出来,反问道:“你还想看他活多久?” 林青点点头:“你的状态现在不适合进宫刺杀,我倒是有个建议。四天之后是农历十月二十五,曲昂会举行一场很大的祭祖在城外的五毒庙。他现在以为你已经死透了,而且这次祭祖对于他来说很重要是昭告天下自己的名正言顺。会加强周围的保卫但是绝对不会动兵在周围。我们提前去布置陷阱,还能落个先手。” 昭溪听罢,凑近林青噘着嘴委屈巴巴:“小青儿现在把南疆摸得如此透彻,我不想让你回天晟了呢。要不南疆元帅和青山忠骨你选一个吧?” 林青嫌弃地将他的头推远:“做还是不做?” 昭溪歪着脑袋瞧着林青:“一不做二不休。” 第八十九章 ==================== 昭溪身死,再也没有一个正经的王位继承人可以威胁到曲昂的地位。而曲昂终于可以名正言顺的将自己继承王位这件事情光明正大的昭告天下,顺理成章的继承王位。一个月的时间,曲昂将他所能想到的全部可能桩桩件件的准备齐全,只待着十月二十五这一天携百官祭祀祖宗。 曲昂穿着自己的一身华服,心情激动一步一步的迈上了五毒庙中心的祭坛。这思念多年的地方,自己终于可以名正言顺的站在这里。他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的香烛插进祭坛里,然后转身看着文武百官,缓缓抬起了双手,激动的话还没说出口便听见身后祭台的声音不同寻常。与此同时,臣子之中的五毒也开始不安起来,本能使曲昂向后退了一大步。 然后一瞬间,祭台炸了。 曲昂连忙抓起身边服侍的苟洼挡在自己的面前,并快速用内力护住自己的心脉。爆炸的威力太大,不仅祭台周围的侍卫无一生还,就连群臣都个个身受重伤。而离祭台最近被曲昂拿来挡枪的苟洼自然在一瞬间魂归九泉。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曲昂还未从爆炸之中反应过来,他的左右便袭来两阵旗鼓相当的内力。而其中一股的熟悉感让曲昂一瞬间的吃惊,因此内力抵挡的时间慢了半拍,于是他当场被这两股内力拍飞了出去。 曲昂从祭台上高高坠下,掉落在群臣中间。可是臣子之中却没有一人给他垫背。 曲昂狼狈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华贵的礼服此时已经破烂不堪。一半被火烧焦,一半被冰冻掉。剩下的布料耷拉着挂在曲昂身上,曲昂干脆将上身的布料全部扯下露出厚实的肌肉。 可是这些却不能弥补曲昂现在内心的震惊,他嘴唇颤抖着看着祭台上站着的两个人满脸不可思议:“你......你怎么还活着?” 众人循声望去,拿着长笛的昭溪,身边还站着一名挡着脸的男子。 昭溪微微一笑:“师叔,我在地狱里摆好了酒席请您一叙。” “小师侄,我杀得了你一次就杀得了你第二次,那酒席还是等你回去之后自己慢慢享用吧!” “可是你没有机会了。”昭溪看了一眼自己旁边蹲下身将苟洼的眼睛合上的男子,对着曲昂笑道,“你看看你的内力还剩几成?” 曲昂一听,连忙运动,却发现自己竟然有些力不从心,登时一口牙都快咬碎了咒骂道:“难不成你早就回来了吗?” 昭溪一声冷笑:“曲昂,你杀人无数,人间可留不得你,有些疑问还是等着去问阎王爷吧!” 而后曲昂便看见昭溪和那男子一左一右的攻了过来。两个人几乎是运足了内力同时拍在了曲昂的肩膀上,刹那间,曲昂感觉一冷一热内力同时钻进了自己的体内。一个冰凉刺骨,一个灼热毒辣。两股内力一寸一寸的侵袭着曲昂每一根神经。 曲昂铆足内力扛着两边的攻击,眼神逐渐清明:“你......是林青?你不过是昭溪的一个棋子罢了,我与你与冤无仇你为何如此想要杀我?” -- 第165页 林青抬起眼睛,听见这话内力霎时间爆发,十成的内力招招打在曲昂的穴位上,直到将曲昂打到浑身鲜血瘫软在地。曲昂瞪大双眼,眼中充血,怒目而视:“林青你岂敢废了我的武功!” 昭溪居高临下的脸上没有一丁点的表情,就像看着一只蝼蚁一般看着曲昂。 “不可能!我是王!他们都要听我的!我是南疆王!”曲昂被这种眼神刺中,他挣扎着站了起来,“我还有机会,我还有机会,我们来日方长!”说罢,曲昂从怀中掏出一个东西用力的摔在地上,忽然在他周围升起一阵烟雾。等到烟雾散去,曲昂也消失在原地。 “故技重施。”昭溪嫌弃地看了一眼四周冷冷道,然后从袖中将金蟾放在了林青肩上,“你去,我在这看看。” 林青望了一眼金蟾,扛着长枪脚尖点地追了上去。 狡兔三窟,曲昂在皇宫之下都藏了暗道,在这祭台之下不可能不藏着逃生之路。而这些却早被见识过一次之后的林青发觉,他早早等在了暗道的另一处出口。 曲昂爬出来的时候,浑身脏乱至极。他站起来将一瓶药倒在身上,这里离五毒庙不算很远,周围还有不少毒虫。他记得自己还有一众将士在这周围。 曲昂踉踉跄跄的往前走,林青便在后面慢慢跟着。直到听到四周的马嘶声,才闪身在曲昂面前。曲昂惊恐地看着林青,甚至连句话都没说就被一掌震碎了五脏六腑。 刚下过雨的地面泥泞不堪,曲昂便直直倒在了泥里。金蟾跳在了曲昂的身上,发出一声鸣叫。没一会,四周便想起窸窸窣窣的声音。林青撇撇嘴手起刀落将曲昂的脑袋砍了下来,然后提着他的头往马嘶方向走去。 管理南疆五年,利用一生去抢夺权力,受万人叩拜过的曲昂,便这样草率的变成了动物的粪便。而他的那只亲卫队,在看到曲昂头颅之后,没有一丝反抗,顺利的成为了昭溪的属下。 入夜,南疆皇宫之中昭溪做了一桌的好菜招待林青。他笑眯眯指着桌上的东西道:“这可是曲昂从天晟抢过来的厨子,据说是天晟第一刀。你快尝尝。” 林青没有看菜,而是望着月亮,难得的拿起酒杯:“以后你就是南疆王了。放眼整个疆域,再也没有人能成为你的威胁了。” 昭溪微笑着,将林青手里的酒杯斟满:“如果你也死了,那才是真的没有威胁。” 林青一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说说看,天晟帝的蛊怎么解开。” “我就知道你还想着这事。”昭溪满脸无奈放下酒壶,“那小皇帝中的酒叫牵丝。制作的时候就耗费了人命,要想解开也得耗费一条人命。毒亦是解,解亦是毒。” “说点能听懂的。”林青拿过酒壶又为自己倒了一杯。 昭溪叹口气缓缓道:“万虫为一蛊,千蛊为一王,百王结一珠,蛊珠入灵府,灵府载长生。” “说人话。” “得有一个内力不错的人当做容器,在皇宫后山的万蛊池里承受万蛊噬心三天三夜方能成解。” 林青想都没想,就答道:“那我来吧。” 昭溪一愣:“你?” 林青将杯中酒水饮净望着昭溪:“我的计划中我不是重要环节,而且你不是盼着我死吗?你俩现在都算是废物点心,这种好机会自然是我上。”说罢他放下酒杯,将怀中的玉佩放在桌上苦笑道:“就是对不起他。” 昭溪微微皱眉:“镇南军和南疆军入北柘南部没有你不行。” “那就先制定个计划吧,给我几天时间我交代一下后事。”林青终于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红烧鱼放在嘴中,微愣了一会忽然起身一边向屋中跌跌撞撞走一边叹气道:“这天下的红烧鱼,再也没有她的味道了。” 昭溪拾起桌上林青留下的玉佩握在手里把玩,笑道:“娘子,你知道这世间最绝望的是什么吗。” 白鹤琅望着那枚玉佩,不屑一撇嘴,将桌上酒壶举起一饮而尽:“你们当权者那些弯弯绕绕我是不懂,身为天晟百姓,我只知道林家是这世间最硬的一堵墙。”说罢将酒壶随手一丢,起身离开。 昭溪弯腰将酒壶捡起,认认真真摆好,望着白鹤琅的背影微微欠了欠身。 回到房间的林青在榻上翻来覆去无法入眠,只觉得空气中有丝丝凉意。从不畏惧这些的林青第一次没来由从心底升起了恐慌。 “没睡?”昭溪推门进来,看见床边坐着的林青笑道。 林青微微点头却没说什么,眼睛却落在昭溪手中端着的一碗茶羹。 “苗疆的特制安眠茶,我猜到你会睡不着,特意端来给你尝尝。”昭溪走过去,将茶碗向前一递,“尝尝?” 林青习惯性向后一躲,视线瞟到那碗茶羹上不肯妥协。 昭溪一挑眉,将茶羹里面的吃食喝了一大口进去,而后又递到林青面前。林青闻着茶羹的药味,又望着昭溪的脸,最终下定决心深吸口气,闭着眼睛将剩下的羹食一饮而尽,而后他叹口气,脱了鞋子重新躺回床上:“不值得。” 昭溪和他并排躺下望着屋外的圆月轻轻一笑:“值得。” 第九十章 ================== 等到林青醒过来的时候昭溪正坐在他旁边,靠着墙出神。 “几天了?”林青揉着脑袋,只觉此时头昏脑涨,嗓子干涩,腹中饥饿。 -- 第166页 “三天。”昭溪的声音同样沙哑,而后抹了一把脸,一个翻身从床上下来,笑道:“去看看吧。” 林青盯着昭溪的眼睛看了半天,却还是什么都看不出最后只能放弃,开口后语中尽是嘲讽:“昭溪你是个很会当王的人。” “林青,你知道成就天下伟业不能妇人之仁。” “可我把他当兄弟......” “我把他当英雄。” 林青穿鞋的手微微一顿,起身穿好外衣。他转头看着昭溪:“那我去拿壶酒。” 去往蛊池的路非常潮湿,林青能明显听得见周围蛇虫蠢蠢欲动。若不是昭溪金蟾在身,怕是两人都要葬身虫腹。 万蛊池旁,林青寻了个石头坐下,将酒杯摆好一一倒满,“昭溪,你说他,有多疼?” 昭溪不语,只是静静望着万蛊池中那一抹已经灰败的颜色,而后他将金蟾丢在林青怀中,周身凝聚内力跳下万蛊池。 林青一愣,连忙跑过去,却见昭溪已经爬了上来,手中握着一把翠绿色的打狗棍和一颗黑色的珠子。 “这就是蛊珠。”昭溪将珠子放在林青手中,然后越过他走到石头旁拿起酒壶一饮而尽。 林青也跟了过去,一手拿着一个酒杯,一杯自饮一杯落地:“敬,天晟英雄。” “林青,墓志铭我想好了。” “写什么?” “白鹤琅。” 林青笑笑,坐在石头上,听着万蛊池中窸窸窣窣:“接下来怎么办。” “林将军,这话该我问你。” 林青叹口气,认命拿着树枝在地上划了两道:“一月为期,我要南疆十万大军北上。” 昭溪摩挲着手中那根打狗棒,出声不带一丝感情:“半月。” 林青站起身,浑身戾气瞬间迸发,惊得金蟾直直钻进昭溪怀中:“那就半月。” 昭溪将林青送回苗疆大殿内就跑了,林青也不去寻他,只是叫来了陆律令准备送信。陆律令不情不愿地握着林青包好的东西,撇着嘴坐在椅子上不肯动。 “怎么了?”林青擦着自己的三尖刀随口问道。 “你不去吗?”陆律令望着林青,不肯说话。 “我去干什么?”林青放下刀看着他。 “和齐先生见见面也好啊!”陆律令扑过去抓着林青手臂晃了两下,“你都不想他吗?” 林青将陆律令的手从自己手上拽下来,继续擦着刀:“不想。” “撒谎!”陆律令噘着嘴狠狠坐下,“我是不聪明,我是笨。我就是不懂你们想的什么,为什么相互喜欢的人不肯见面,为什么相互认可的人可以看着对方去死,这值得吗?” 林青听见这话轻轻放下手中的刀,望着窗外的日头微微一笑,语气轻快:“值得啊。” 陆律令见林青再不肯解释,只能认命拿着东西连夜回中京去见齐晓阳。他进齐府的时候齐晓阳还没睡。时逢冬日,齐晓阳屋内炭火却并不充足。此时他正坐在窗边看着一本书。 “陆律令吗?进来吧。”齐晓阳的声音温雅绵长,陆律令听着只觉周身一阵暖意,他推开门走进屋中。 “齐先生,这是我家......给你的。”陆律令不肯说出林青的称谓,便直接叉了过去。 齐晓阳结果包裹轻声一笑:“他欺负你了?” “没有。” “南疆发生了什么?” 陆律令本不想说,但看着齐晓阳那双眼,他却又想说了:“白先生,身故。” “林青和昭溪呢?” “大睡三天。” “昭溪下的药?”齐晓阳将手中东西放下,倒了一杯茶给了陆律令。 “齐先生竟会神机妙算?”陆律令有些吃惊。 “我只是比较懂他们心中的小九九罢了。”齐晓阳又将准备好的点心推了过去,“现在北柘已经挟持我朝天子,又养肥了战马,磨光了兵器只待一击必杀,若你是天晟子民,你该当如何?” 陆律令将茶杯往桌上一摔,铿锵道:“自然是披甲上阵杀他几个来回!我天晟朝不出孬种!”话音刚落,陆律令微微一愣,眼圈便红了。 “你的白先生,是个英雄。”齐晓阳拍拍陆律令的肩膀,“天晟的英雄。” “那......主人也不肯来见你。”陆律令的声音已经泄了气。 齐晓阳轻轻叹口气望着窗外:“他是一匹战马,边疆才是他驰骋的地方。”说罢齐晓阳回过头,“他同你说什么了?” 陆律令顺着齐晓阳的视线望着屋外轻声回道:“他看着太阳,说,值得。” 齐晓阳低低笑了起来,将玉簪从怀中小心翼翼掏出来,满眼尽是温柔:“值得啊......” 夜风刮过窗棂,将齐晓阳的思绪扯了回来。他用内力将蛊珠拍碎成粉,眼神一凛:“该是将军的时候了。” 第二日一早,齐晓阳便穿好官府踏入宫中。 群臣皆在朝中,只见齐晓阳最后一个前来,大步迈进大殿跪在殿中朗声道:“臣齐晓阳请告陛下太师张故沫十恶之罪!” 此话一出,满朝哗然。 “齐晓阳!我几时得罪了你要如此诬告与我!”张故沫指着齐晓阳怒骂道。 齐晓阳不理他只是望着周启昇,不说一字。 周启昇没动,只是食指轻敲椅子三下,齐晓阳便继续道:“其一!臣告九年前张故沫诛杀林良将军之子林青,只是将军夫人舍命救子。” -- 第167页 “笑话,九年前林家小子不过十一二岁的年纪我何故杀他?” 齐晓阳没给张故沫一个正眼,大喝一声:“带人证物证!” 张故沫回头,只见一男子被沈戡压上殿前。 “老师!老师你要救我啊!”那男子连滚带爬地扑向张故沫,“老师!九年前你让我和北柘人交易边疆战图,被林家那小兔崽子看到了,是你让我用当时你准备杀那北柘人的蛊毒杀他的啊!” 张故沫连连后退,满色惊慌:“我与你师生多年,你怎可诬告与我!” 齐晓阳微微一挑眉:“不承认是吧,沈将军!” “得嘞!”沈戡向后一比划,只见一队兵抬着几个箱子上前来。 齐晓阳站起身步步紧逼:“张太师,这是你这位宝贝学生为了保命留的你这么多年的证据,我一件一件讲给你听啊?”说罢,齐晓阳一边指着箱内东西一边道:“这,是你九年前与北柘人往来的密函,我想朝中应该不缺认识您笔迹的人吧?这个,是你六年前给陛下下蛊,又精挑细选一女子接近陛下的凭证。这,是你堕了贵妃的胎,又嫁祸给皇后娘娘的凭证。这,是你......杀林家大嫂的证据。谋逆,不敬,弑君,屠害忠良,还需要我继续说吗?” “陛下!”张故沫跪拜在地上大声道,“齐晓阳空口白牙污蔑与我,陛下要明鉴啊!” “张太师,你真当陛下的蛊还在身上吗?”沈戡恶狠狠骂道,用力一抬手,四周便涌进一队兵士将百官围在中间。 张故沫连忙起身破口大骂:“齐晓阳!你害我不成难道还想和沈戡逼宫!林家果然准备谋反吗!”说罢转头看着周启昇,却发现周启昇本来迷茫的眼神逐渐清明,最终周启昇转着扳指冷声道:“把贵妃带上来。” 张故沫一愣,连忙回头望去,只见两个兵拖着一个女人走了过来,正是前几天还受宠的贵妃娘娘。 周启昇又道:“昨日你下的蛊毒,已经借由南疆王解了。这些证据也是从九年前开始齐林两家为了今日之事一点点收集的,你以为的文武不合不过是做给你看的样子。” 张故沫不甘,大声道:“可林青杀了齐峰!” 齐晓阳握紧拳头,咬紧后槽牙,脖子上青筋暴起:“仵作验了我爹的尸首,他是被你们毒杀致死,你们甚至还想害我弟弟。说起来我还得感谢你啊,若不是你,林青也不至于离开中京前往南疆,找南疆王合作拿到解药。” 张故沫听罢满脸不可思议,苦笑一声坐在地上:“我,竟没想到我千算万算还是算不过齐林那两个老狐狸。只是齐晓阳,”张故沫抬头眼神中充满幸灾乐祸,大笑道:“你以为你和林青赢了吗?齐峰已死,下一个就是林良!” 周启昇不想再听他废话,摆手对着沈戡道:“张故沫弑君,谋逆,夷三族拖下去!” “陛下!”齐晓阳上前一步跪拜。 “小齐相还有什么事要说吗?我准林青的特赦,此事他大功一件,你写信叫他回来吧。” “微臣还有个不情之请。”齐晓阳伏地,“臣请亲自押解罪臣张故沫去镇北军营,杀他祭旗以增士气!” 周启昇想都没想便道:“准了。” 齐晓阳得到准许刚想告退,周启昇又从龙椅上站起,对着齐晓阳背影大声道:“朕,等你,你们保护好天晟的边疆。” 齐晓阳脚下一顿,却再未回头。 第九十一章 ==================== 齐晓阳刚迈出宫门,沈戡便满脸狼狈跑了过来:“老齐!” 齐晓阳掏出手帕替他擦擦汗:“张故沫给人救了?” “你怎么知道?”沈戡满脸不可置信。 “那种老狐狸从林青去南疆就已经知道怎么回事了,怎么可能不为自己做好后手。估计他身边高手不少。你辛苦了。” “所以你是故意放人?”沈戡一脸不可置信,“拿我钓人啊?” 齐晓阳赔笑道:“沈将军武功卓绝,心思缜密,自然是不二人选。” 沈戡一呸:“你们这群世家公子,一肚子弯弯绕,我得让小少爷离你远点,不让都让你带坏了。” 齐晓阳不好意思挠挠脸颊:“其实,这件事情都是林青写信告诉我的,他说沈将军肯定不敌张故沫手下的江湖高手,已经派人帮忙了。” “派谁?” 齐晓阳笑而不语。沈戡望着他撇撇嘴,刚想说话,便觉身边有一大波人赶了过来,他一转身,为首那个人压着一老头对着他俩人正招手。沈戡定睛一看,那被五花大绑的老头正是张故沫。 齐晓阳上前一步:“你先是觉着我两家父辈不共戴天让我们同吃同住同学想彼此牵制,却没想到我和林青关系反而不错。而后你又想借我父亲之死离间我们,却没想到我父亲早已察觉此事。而后你又寻思牵丝难解,手中又握着曲昂,却没想到林青和昭溪联手杀了他。于是你便利用林家大嫂之死想看林青心死,他若心死势必会为了父兄以身饲蛊,于是我方又缺一助力。却没算到白鹤琅侠肝义胆为救家国慷慨赴死。又低估了他的死能激起丐帮一众江湖子弟的拳拳之心,纷纷自愿听从派遣埋伏在中京四周,只待你手下人出现救你便一举拿下。张太师,每一步你都算计好了却还是败的彻底。你知道自己败在哪儿了吗?” 齐晓阳拍了拍张故沫的肩膀笑道:“世间文字千千万,唯有情字最难解。你低估了我们的情分。” -- 第168页 张故沫已经落网,迟则生变,齐晓阳和沈戡连夜压着张故沫前往塞北。他到军营中时,看着军营篝火旺盛,便知今日是来了贵客。齐晓阳没说什么,只是将张故沫交给巡逻兵便调转马头准备回京。 “你知道他就在这,不去见见吗?”沈戡有些不忍。 齐晓阳笑笑摇头:“大战在即,天晟百废待兴,我得回京保证粮草充足。现在见了反而徒增思念,战场最忌分心。” “可......”沈戡还想说什么。 齐晓阳打断他:“刚刚我叫人送了一封信和那根玉簪。他应当知道。” 说罢,便准备策马前行。却忽听身后有人喊他:“齐晓阳!” 齐晓阳连忙转头,却见林白跑了出来。林白将手中东西到齐晓阳手中道:“林家军的令牌。新做的,这是模样,史上仅有这一枚。” “谁的?”沈戡问道。 林白笑道:“林家军一共有三种令牌,黑色的为十万火急,白色的为主帅阵亡,铜色的为普通军令。现在多了青色的,是镇南军的令牌。” 齐晓阳将令牌握在手中翻过来,只见正面是个太阳,背面写着一个“青”字。 林白笑道:“圣上为打北柘本来打算提拔邹诺的,但邹诺不肯,并和商老将军极力推荐林青,所以现在镇南军是青儿在管。这个是镇南军新的令牌,林小将军亲手打磨的样本,世上仅此一枚。” 沈戡不服:“令牌都给了,他人呢?误会都解开了怎么还不肯出来见面?” 林白有些尴尬:“新将上任,又来塞北军中慰问,现在鼓舞士气本来就不能离席。” 沈戡还想说什么,却被齐晓阳拦下:“林大哥,替我向林小将军问好。沈大哥,路途遥远,我们先行一步。” 直到齐晓阳一行人绝尘而去,林白才回到大营看着和众将士喝得满脸通红的弟弟无奈摇头,走过去拦下一杯酒:“真不去?” 林青往后一躺,假意醉酒:“大哥你说,日月可能同天而挂吗?” 天始十七年元月,林家军凌迟太师张故沫以祭军旗,贼人已死林家军士气大增。 天始十七年元月初五,镇北、镇南和南疆同时发兵攻打北柘。新任的林小将军和南疆王配合默契,兵毒轮替打得北柘节节败退。 天始十八年八月,林良将军告老还乡,上齐云山含饴弄孙。 天始十八年十月,林良老将军在齐云山旧疾复发,无力回天享年四十九岁。举国悲痛,北柘趁火打劫,被林家军一举歼灭。 天始二十年三月,林白与战役中为救林青被击中双腿从马上落下身受重伤被送往齐云山疗养,林青彻底接管林家军。同年九月,林青率林家军灭北柘,天晟南疆瓜分北柘疆土,从此天下二分成天晟南疆两两对立之势。 昭溪坐在山林之中逗弄着两条蛇,嘴里咂着竹叶青正惬意,便听见身后有人潜了过来,两人内力一撞,昭溪回头。林青站在他面前,一只眼睛正看着他。 “林将军。”昭溪声音上调,充满挑衅。 “南疆王。”林青声音稳重,铿锵有力。 昭溪撇撇嘴:“小青儿你要是这么聊,咱俩现在非死一个不可。” “你不是特意发信给周启昇,让他召我回京面圣吗。”林青坐在他旁边,将青蛇盘上自己的手腕。 昭溪故作惊讶:“哦哟哟,忠君爱国林小青现在都敢直呼君主大名了?” “你来我天晟境内干什么?”林青单手点着青蛇的头问道,“刺探军情?” 昭溪无奈:“你怎么光长个子不长脑子?你见过哪个王亲自打探军情的?” “干嘛来的?不说逮你进军营,上百种酷刑挨个试。” “小青儿你癖好很独特啊,”昭溪贴过去,“要不是我写信叫周启昇召你回京,他会因为忌惮我南疆实力特意留你驻守边关吗?你回京不得被那帮老狐狸吃干抹净?啧啧啧,没准还有个抄家灭祖的屎盆子扣你头上。” 林青翻了个白眼:“我谢谢你啊,谢谢你不让我回家,这辈子看不到齐晓阳。” 昭溪撇嘴:“要不然你肯去见他?去见现在最受宠的小齐相?” “少打岔,你到底干嘛来的?” 昭溪收起玩笑脸轻声道:“他......有个孩子。” 林青一愣不可置信看着他:“小溪水,我竟不知你南疆蛊毒厉害到如此地步,你生的?” 昭溪一咬牙:“林青你有毛病吧?我像是能生出儿子的人?是他当年中了我的蛊后和一个女人生的,我准备接那小崽子回南疆,但是得通过你的军营,你行个方便。” “他爹是天晟英雄我还立了碑让他受万人敬仰,你叫我把儿子送给南疆?我有病还是你有病?你听听你说的那几个字里头有一句人话吗?” “你给不给吧。”昭溪站起来,恶狠狠道。 “不给你杀了我?”林青站起身瞧他。 昭溪当即软了下来:“小青儿,你的人好歹还活着我就剩根棍,现在好不容易有个小崽子给我玩,你就这么死心眼子?” 林青眯起眼睛满脸不信:“爱过?” 昭溪瘪瘪嘴岔开话题:“给吧给吧,不给我就给你们下毒,让你们全营跑肚拉稀三天。” “他知道自己爹是谁吗?” “不知道,那女人讹我不成想杀孩子,让我不小心宰了,所以他只知道爹娘都死于我手,跳着脚想要杀了我给他爹娘报仇,可好玩了。” -- 第169页 林青啧啧两声:“小溪水,你癖好也很独特啊。所以,那小崽子叫什么?” “他娘叫他狗蛋,我还没想好给什么名字。”昭溪刚说完,便听见一个小孩声音尖锐骂道:“谁他娘的叫狗蛋?你全家都是狗蛋!” 林青一抬头,只见一大概四五岁,骨骼清奇的小孩从山坡上滑了下来,稳稳落在林青面前,扑通一声跪下:“林将军!这孙子要拐小孩,你可要为我做主啊!” 昭溪转头一个拳头敲在那小孩头上:“瞎说什么呢?我可是南疆王!哪儿就人贩子了。” 林青看那小孩活脱脱一小白鹤琅,心情忽然大好,他蹲下身,望着那小孩指了指自己:“看这。” 小孩一歪头满脸不解:“怎么了?” 林青咧嘴一笑:“这叫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小孩一愣,反应过来立刻跳着脚骂道:“林将军!你这叫亲敌!堂堂镇边将军亲敌可是诛九族的大罪!”却被昭溪狠狠摁住。 林青背着手晃晃悠悠准备离开,走了两步忽然回头看着昭溪:“你当他大师父,那我也想当他个二师父,所以这小孩名字给我起,以后就叫,白望舒吧。” “白望舒?为啥叫白望舒?”小孩不解抬脚踹了昭溪小腿一脚,“你有文化,你说,为啥?” 昭溪对着林青翻了个白眼无奈道:“月为望舒。” 白望舒咧嘴一笑对着走远的林青喊道:“好听,我喜欢,谢谢二师父!”说罢又踹了昭溪小腿一脚:“走吧,你不会要回南疆,我要跟你学功夫然后宰了你再去跟二师父保家卫国!” 昭溪连连摇头:“不行,你得继承我南疆。” 白望舒点点头:“行,继承南疆之后归顺天晟,然后跟着我二师父保家卫国!昭溪你怎么还不走!” “叫师父!” “快走吧昭溪,一会二师父叫人逮你回去用刑了。” 昭溪一愣,微微一笑无奈跟上:“小兔崽子小心我给你下毒啊。” 林青回到军营之中,手中握着玉佩,眼睛望着屋内的沙盘微微出神,现在虽然天下太平,但好在朝内有齐晓阳,朝外有昭溪,周启昇还不至于鸟尽弓藏。昭溪已经寻到了乐子,可惜自己被彻底画地为牢。倘若当时重伤的是自己就好了,说不定还能见到齐晓阳。 林青正想着,陆律令便从外面冲了进来,满眼通红。 “怎么了?”林青有些好笑,“跟我好几年了,战功都立了几回怎么还这么不知轻重。” “将军!”陆律令跪在地上,脑袋狠狠撞在地上:“您节哀。” 林青一愣,连忙将陆律令手中的军报拿了起来,缓缓打开上面只有四个大字:“齐相病逝。” 母亲,大嫂,父兄,挚友,接二连三离开,现在自己最后的曙光也要走了吗? 林青只觉眼睛干涩,丢下军报走出帐外,只觉屋外阳光耀眼,却还是什么都看不见。 邹诺走过来微微拱手道:“将军,营外来一布衣自荐为军师。” “你去接待就好。”林青只觉脚下无力,转身前往后山。现在追去,昭溪应该还未离境。 “可他说非要见你。将军,现在军中正缺人才,将军还是见一面较好。” 林青回头,深吸口气点点头。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的营外。营外的人逆光站着,林青看不太清那人的脸,只觉得那人是跑过来的。 林青听着身后的轻笑,和面前那人熟悉的身形,只觉阳光刺眼,不知何时干涩的眼球又得湿润,他听见三年未闻的声音,此时依旧清澈干净—— “林青。” “在呢。”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