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伽蓝香》 第一章 初 伽蓝香 作者:纪慈 第一章 初 伽蓝香 作者:纪慈 第一章 初 伽蓝香 作者:纪慈 第一章 初 躺在庆元寺后山无名的松林里，迦兰眯着眼，看着松枝间些许明蓝的天空，偶尔飞过的鸟类，投下纤细的影，耳畔传来清越的叫声，伴随着阵阵松涛，这声响一点都不会让人觉得吵闹，只让人觉得舒心，迦兰迷迷糊糊，就快要睡过去了。 忽然，有人踩碎了树枝。清脆的一声，却如此突兀，把周遭的虫声鸟叫全止住了。迦兰也给惊了一下，立即闭上眼睛，装作睡着。 高大松树下的土地，植被虽不茂盛，走路却也不容易听到声响。来人走得不快，迦兰却听得清清楚楚，来人是朝着她的方向过来的。磕磕碰碰，似乎总踩到树枝，但半天都没听见人经过的声音。 迦兰一动不动，想装作真的睡着一般，可这二月里的寒风不知怎么的忽然厉害起来，迦兰要忍着不颤抖似乎有些困难。快些走，快些走，迦兰在心里默念。 许久，迦兰都没听到动静，就在迦兰忍不住开始怀疑，来人是不是凭空消失了的时候，忽然有冰冷的手伸了过来，颤抖的手指碰到了迦兰的鼻子。迦兰受惊，下意识睁开了眼睛，映入眼帘的是比她更惊慌失措的年轻男子苍白的脸。 来人差点跌倒，踉跄退后，直到靠上树干，才像是找回些勇气，瞪着迦兰的眼里，有了些凛冽的气势。 迦兰慢慢坐起来，活动了下有些僵硬的手指，把混在头发里的枯枝树叶清理出来，理顺了，再从袖子里拿出支素雅木簪，随意绾起来。拍拍裙子，迦兰站起来，转身就走。 “等一下。”迦兰没走几步，身后的人就喊出了声，有些沙哑，有些颤抖，还有些无助。 迦兰回了头，面无表情看着他。等了半天，那人没有动静，迦兰眨眨眼，又想转身离去。 “姑娘……姑娘可知道去庆元寺的路？”这一招果然刺激到了来人，犹犹豫豫，他还是开了口。 原来是新来的。迦兰挑了挑眉，回答，“我正要回去，你可以跟我走。” 来人不做声，似乎在斟酌。迦兰看着他那副浑身是刺的模样，忍不住弯了嘴角。指指天，迦兰说，“天快黑了，还是早点下山的好。”说完，迦兰转身离去。 不久，迦兰愿以偿听见有些不稳的脚步声响起，迦兰走得并不快，盘算着怎样的速度才能让他不太吃力的跟上，若换做平时，迦兰早就飞奔下山，虽然这样，迦兰偶尔会撞到树。 经过一段陡坡的时候，迦兰停了下来，看着有些狼狈的来人，伸出手。来人看了看路，又仔细观察了迦兰的神色，才慢慢伸出手，递到迦兰手中。迦兰搀着他，慢慢将他带下来，这一牵，迦兰才后知后觉发现，来人似乎扭到了脚，走路并不太稳。可他完全没有想接受迦兰帮忙的意思，道路稍微平缓了些，他便立即甩开迦兰的手，像是甩掉什么脏东西一般。 迦兰装作什么都没察觉，转身，听着身后沉重的呼吸，再次放慢了速度。 又是一处崎岖山路，迦兰转身伸手。这次，后面的人没多考虑，就伸手握住，慢慢连重心都压到迦兰身上。许是实在支撑不住了，虽然还是一声不吭，但迦兰的手并没有像先前一样被很快甩开。 看见炊烟了。迦兰停了脚步，轻声说了句“快到了”，来人心领神会，立马甩开了手，动作快得让迦兰都有些估计不足。 走出林子，便能看见几个人坐在茅屋门口喝茶闲话。这些人瞥见迦兰，大多装作没看见，可当她们瞥见迦兰身后的人，一个个眼睛都发了光。 有时候，闲言碎语并不太伤人，那些话俗难听，你只当是野狗在叫唤。可那些眼神表情却不一样，没人告诉你为何你得来这样一个眼神，明明可以当做没看见，却还是记住了，还忍不住时时想起，凭空猜测，别人到底存了怎样的心思，那些脆弱的神经因此经受漫长的折磨。 迦兰忽然觉得身后的人连呼吸都没了。 “少，少爷，这是怎么了，谁欺负你了？”迦兰看着慌慌张张的老仆从远处跑过来，满眼的担忧，想问些什么，却又不知怎样开口的神情，让迦兰觉得不舒服。 既然下人都来了，估计自己再没什么用处的迦兰，一溜小跑，终止了这段沉默相陪的路途。 “怎么这么晚？”何舞站在厨房门里，看着迦兰打水洗脸。 迦兰抹了把脸，取了碗筷，随口问，“是不是又有新人来了？” “韩家三公子，安乐王女相中的人，听说脾气不好，骄傲的要死，不知道怎么跑这来了。”何舞端出一盆新鲜蒸好的腊，好奇询问，“哟，今儿你怎么关心起这个了？可是碰见了，真人怎样？” “就这样吧，没仔细看。”迦兰一开口就后悔了，立即坐下，不等何舞就动了筷子，装作完全没看见何舞满脸的八卦神情。 “我就想，你什么都不关心，怎么跟我打听起新人来了，肯定是那人长得好看，话说能入你眼的，京城也没几个……安乐王女金屋里藏的娇，怕是比她还会折腾吧，别是犯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才送这来的……”玩着筷子的何舞又开始发挥她天马行空的想象力。 庆元寺的日子无聊到死，也无怪乎何舞如此了。每天何舞最大的事就是想着晚饭要做什么，偶尔上山搞些野味，或是去寺里师傅处取些米粮，大段的时间，何舞都是对着空空的房间，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生活，并不符合年轻的习惯走南闯北的何舞。迦兰是领情的，但迦兰也只是领情而已。 充耳不闻，埋头吃饭，成功的在听到何舞的总结发言，“到这里的人，非富即贵，甚至且富且贵，都有这么好的日子，却总要干些见不得人的事”时，解决掉了这顿晚饭，收拾碗筷，迦兰冲去厨房洗碗。 何舞很快就追到门边，喋喋不休，“安乐王女已经够无法无天了，连她都搞不定的男人，不知道都擅长干什么。这里那么多不安分的，整天没事就想着折腾人，正好可以陪他练练手，估计最近有好戏看了。不过听说他骄傲的要死，会不会不屑干那些下三滥的，直接弄死，嗯，我还是不喜欢太血腥的……” 想起下午的事，那个战战兢兢，衣服和头发都乱了，却挺直腰杆，碰都不让碰一下的男人，迦兰叹了口气，泡了壶清茶，招呼何舞去院子里看星星。 第一章 初在线阅读 第一章 初 肉文屋 / 第一章 初 第一章 初 第二章 探望 伽蓝香 作者:纪慈 第二章 探望 伽蓝香 作者:纪慈 第二章 探望 伽蓝香 作者:纪慈 第二章 探望 庆元寺在京城西北面的北仓山上，对于京城的普通人来说，庆元寺求签灵验，每逢初一十五人满为患；但对于京中的权贵来说，庆元寺绝不止香火鼎盛的那几间大殿。所谓庆元寺，包括远近数座山头，大片荒无人烟的山林，方圆数百里的隐修地。偏僻之处，连山中的猎户都未必到过。 其中，从世人熟知的大殿，花整整一日翻山才能达到的某个地方，对于京中的权贵，是心照不宣的秘密。 那些地方，便是贵戚们处理所谓“家门不幸”的地方。 作为“家门不幸”，其实这里的日子也还挺滋润的。有家人供着寺庙，衣食自然不会短缺，有道行的女尼，医术甚至不亚于御医，还有广阔的空间，漫长的时光可以尽情折腾，大多数需要改过自新的人，在欺负与被欺负的博弈中，慢慢消耗本该是生命里最珍贵的时光。 在这里，迦兰很忙，几乎每天都翻着不同的花样。这会天还冷，迦兰愿意呆在屋子里，帮师傅抄书写字，整理文册，陪何舞处理野味，做饭做点心，闲下来些，也会跑去山里，在松林里午睡，去崖边看日出日落。迦兰每每都觉得时间不够用。 除了闲极无聊的何舞偶尔提起，大多数时间，迦兰本想不起来，这里又多了个名叫韩季相的男人。 何舞并不太提起他，毕竟他是和安乐王女有关的人。倒不是因为她知道迦兰和安乐王女多年的恩怨，而是因为韩季相和安乐王女的纠葛，多少与迦兰和施梓的往事有些神似。 若不是迦兰在正月十五的时候从京城著名的临江楼一跃而下，恐怕京城没有多少人听过迦兰的名字，也不会传出各式各样的谣言说迦兰是不要脸面的疯子，迦兰大概也不会跑来庆元寺赖着不走了。 全京城人都知道了迦兰是因为施梓从临江楼一跃而下的，而这些都是迦兰自己亲口说的，容不得人们有半分不信。虽然迦兰表现的一点都不在乎，何舞却不敢随意触碰这种禁忌。 虽然迦兰做事向来都是这个样子，但何舞明白，这天下哪有无缘无故的事情。 这天，何舞正忙着处理风鹅，一手的羽毛，听见敲门，便让一旁切白菜的迦兰去开门。迦兰习惯地提着菜刀无声无息过去，哗的一下把门打开，把门外下人打扮的老伯吓得差点摔倒。 老人家抱着个布包，在迦兰冷冰冰的注视下，吞吞吐吐说要找何舞，说是有重要的事，要私下跟她说。迦兰有些意外，话说她算是这里的主子，来人居然还故作神秘要她回避。上下打量老人一番，迦兰似乎在记忆里找到些什么，弯了弯嘴角，迦兰冲着了里面喊，“何舞，有人来跟你提亲。” 老人愣在那里，一个字都说不出来。迦兰侧身让路，老实把菜刀藏在身后，可还没等到老人迈步，何舞已经冲了出来，怒气冲冲，也不看来人，一把夺过迦兰手里的刀，作势要砍，“再乱讲，我劈了你。” 迦兰挑挑眉，指了指来人，“喏，人在那。”在何舞不好意思赔笑的片刻，侧身溜了进去。 在厨房门口，迦兰瞟了一眼何舞，只见刚才恨不得要她命的姑娘已经温婉的如同世家小姐，把菜刀背到身后，声音软糯，“哎呀，让老人家见笑了。迦兰不懂事，我给她陪个不是。有什么事，进来慢慢说。” 听了这话，老人迈进门来，而后，自作主张就替迦兰她们关了院门。而后，若不是何舞硬扶着，便是要跪下来了。口里说着的，迦兰躲在厨房里，依旧免不了听个满耳。 老人来是求何舞帮忙的，他悲痛得控诉了这里那帮子纨绔怎么欺负了他那个正直善良的少爷，不仅在衣食用度上为难，还弄伤了他家少爷，在这缺医少药的深山，他家少爷命在旦夕，终于有好心的女尼看不过去，提议让他来找何舞，于是乎，他带着为数不多的细软来了此地。求菩萨心肠的何舞能够在日常用度上帮衬帮衬。 这说辞太荒谬，迦兰觉得好笑，这里哪个人的家世压不死人，谁又真敢弄死谁，再说，给这寺院的师傅撑腰的可是女皇，只要住持一句话，什么办不到，若真命在旦夕，早就跪住持门口磕头了。 怎么说，来人低三下四求的是何舞，和自己一点关系都没有。没有了刀的迦兰不能剁白菜，有些恼怒，于是索伸手进滚烫的水里拔鹅毛，把那十细长美丽的手指都弄得红通通的。 “迦兰，我们去看看吧。”何舞是弯着嘴角进来的，脸上丝毫没有同情表情，反倒是一脸期待，冲着迦兰眨眼。 就知道你喜欢蹚浑水看好戏。迦兰无奈，哼了一声，就被何舞推进房里，取了药，包了吃食，然后看着何舞一脸关切地询问情况，又一脸坦然的拒绝了老人想送的礼物。 真是，拿我的东西去讨好人家，一点都不心疼。一路上，迦兰不断腹诽，但看着何舞那么起劲，也都忍了。 只是，看着老人满脸讨好的笑容，迦兰想起那天那个男人的样子，便觉得这非常刺眼。 韩季相住的地方并不太远，小小一间茅棚，相对于京里的大宅大概寒酸得紧了，不过跟迦兰那间比比，也只是院子稍微小了些罢了。老人家脸上露出的那悲戚之色，迦兰装作没看见。 还没到门口，门忽然缓缓开了，细长的手指扶着门框，一脸苍白的韩季相慢慢挪了出来，见到来人，微微皱了眉。 “少爷你怎么出来，快进去快进去。”老仆急了，匆匆忙忙上前搀扶。 韩季相很快敛去表情，任由老人搀扶进去，迦兰看得出来，他那日的脚伤似乎越发严重了。 坐在床榻前，韩季相微微抬起头，脸色苍白，表情却比那日更加硬冷，看向迦兰的眼神，有长久养尊处优养成的惯有的清高的蔑视。 何舞自来熟的寒暄安慰，配合老人的含泪诉苦，一样样把带来的东西拿出来，塞在老人手里，阻止老人忙不迭的道谢。韩季相一直没有看他们，只是看着冷眼旁观的迦兰，却也可能什么都不在看。 “姑娘想要什么，我大概给不起。”韩季相坐得笔直，微微抬高了头。 迦兰微微皱眉，没有听懂。 “韩某来此，家母并无过多关照，虽与安乐王女有些来往，但除了命，我身无长物，怕是姑娘的好意，我无以为报。”韩季相说出这样的话，连他的老仆都愣了愣。 听着韩季相轻描淡写提起安乐王女，不动声色地威胁与抗拒，语带嘲讽暗指自己别有用心，靠在门边的迦兰微微弯了嘴角。迦兰一点都不恼，却着实给这话逗乐了。不知怎的，她这发自真心的笑容让韩季相脸上的表情挂不住了，下一刻，突然猛烈咳嗽起来，把老仆急得要命。 “哎呀，报什么报啊，反正大家都在庆元寺住着，不方便的时候搭把手，空闲的时候说说话，这日子也好打发。”何舞没心没肺地劝着，“韩公子何必计较。” 韩季相垂下眼，慢慢忍住咳嗽，脸有些红，却丝毫没有改变原先的姿态，坐直身子抬起头，满满的无声的强硬抗拒。 “走吧，何舞。”迦兰不想再呆下去，也懒得听何舞和老人家客套，直接就去开了门。冷风吹了进来，这一下，韩季相又猛烈咳嗽起来。 迦兰回头，看了眼低头自顾自咳嗽的韩季相，随手扔了瓶子过去，随口丢出一句“去找祖云大师看看”，便拽着何舞走了。 刚走出院子不久，何舞就开始滔滔不绝，“喂，你这药都给，下次你病了我要怎么办，你以为这药那么容易弄到的，这不是有银子就随便买的，你也不想想，他们给你弄来这个容易么……” “不是以为这次你想扮好人嘛。”迦兰白了何舞一眼，忿忿。 何舞哼了一声，“我是扮好人，谁让你真的当好人，我岂不是很没面子。”说完，还不忘掐了迦兰一把。 这一刻，迦兰真有把何舞掐死的冲动。 第二章 探望在线阅读 第二章 探望 肉文屋 / 第二章 探望 第二章 探望 第三章 抬头不见低头见 伽蓝香 作者:纪慈 第三章 抬头不见低头见 伽蓝香 作者:纪慈 第三章 抬头不见低头见 伽蓝香 作者:纪慈 第三章 抬头不见低头见 迦兰一睁开眼，看见不远处靠在松树上的韩季相时，还有点纳闷，自己怎么会梦到这样奇怪的场景。 坐起来仔细醒了醒神，迦兰疑惑地看着韩季相好一会，才等到来人开了金口，“我来这与你说话，算是回报，我不想欠你人情。” 迦兰上下打量了他一会，对着他那冷冰冰如临大敌的模样，没心没肺笑了出来，没有回答，拍拍衣服，准备下山。 韩季相马上就跟上来，与迦兰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不说话，只是跟着。 迦兰虽想往山里走甩掉他，又担心真把他扔山里了，到时候人没了，住持也肯定是让她去找的。于是乎，迦兰只能慢慢往山下走。 “请替我问候何姑娘。”半路上，韩季相忽然冒出一句，迦兰半天才反应过来，原来听到的好像不是鸟叫。 迦兰点了点头，忘记走在后面的韩季相本看不见。 又好一会，韩季相开口，提高了声音，语气不善，“请替我向何姑娘道歉，说我虽勉励为之，然自知能力有限，无法令姑娘开怀。” 脚步顿了顿，迦兰回身，轻飘飘瞄了他一眼，然后不声不响继续走。 还是和上次一样，迦兰在她认为需要搭把手的地方毫不犹豫伸手，韩季相只略微犹豫，便握了上去，迦兰也一直等到韩季相松开才缩手回去。 忽然迦兰停了下来。 “沿着这条路就可以回去。”迦兰指着山中踩出的明显痕迹说。 韩季相眯着眼，似乎还在判断，迦兰望着他的脸，甜美地笑了，“对了，麻烦公子带句话给相关的人。若是有事找何姑娘帮忙，请直接找何姑娘，若是要感谢何姑娘，也请直接找何姑娘。公子对我无恩，我亦对公子无恩，若要报答，请公子高抬贵手不要找我，若要施舍，怕是我也没这福分承受。还请公子自便。” 说完，迦兰优雅行礼告辞，趁韩季相还没来得及反应，就直接从身前的岩石上跳了下去，擦着树枝，如野鹿一般奔跑跳跃，倏忽间便看不见踪影了。 “又来了，你到底在想什么……” 迦兰进屋的时候，何舞正在洗筷子，看见迦兰脸上树枝划过的红痕，皱了眉头，冲着迦兰发脾气。 “破相了。”迦兰不想触怒何舞，可怜兮兮指着脸颊示弱。 “你也知道破相难看，下山的时候也不知道躲。”何舞对迦兰那一套早就免疫，“又怎么了，谁惹你了，又要跟自己过不去。” “哪有，不过是跑太快了，没躲开。”迦兰小声嘀咕，一脸委屈。 “还嘴硬。”何舞火了，想腰摆出教训迦兰的标准姿势，抬了手，才想起手里捏了把筷子。何舞眼神一闪，随意挑了掂掂，突然就朝迦兰扔了过去。 迦兰轻松躲开了。 而后，何舞手里的筷子一全朝迦兰飞过去，迦兰不声不响都躲开了，只听见有几撞在木门上，发出闷闷的声响。 “还不承认？”何舞腰，挑眉看着迦兰。 迦兰刘海，眨眨眼，对着何舞撒娇，“好嘛好嘛，我错了，不应该乱来，何姐姐晚上烧红烧好不好？” “你这丫头……”何舞盯着迦兰，咬牙切齿半天，最终也只得深吸了口气，转身进了厨房，“还不把筷子捡了去洗，晚上拿什么吃。” 迦兰笑眯眯蹲下，开始拔在脚边泥地里的檀木筷子。 “何姑娘。”何舞半个身子刚进厨房，就让人给叫住了。 迦兰不用抬头，听声音就知道是韩季相。跑那么快也不怕喘死，迦兰腹诽，头也不抬，继续捡筷子。 “韩公子，这么巧过来。”何舞变脸跟翻书一样，看看韩季相，又看看低头的迦兰，笑容高深莫测，“若是迦兰唐突了，何舞来跟公子道歉。” “不敢，是在下顶撞了迦兰姑娘，特来赔罪。”韩季相客气鞠躬。 “公子别折杀我了。公子无以为报，我已强人所难不知好歹，现在还让公子向我赔罪，怕是小舞都觉得我禽兽不如了。”迦兰捏着一把泥巴筷子，衣服上有树枝划过留下的灰黑痕迹，几缕发丝垂下来，怎么看怎么看都有些邋遢，这样子，颇像是乡下田间种菜的丫头，笑起来还带着阳光的气息，这些和她出口的话语一点都不般配。 “迦兰。”何舞皱眉呵斥。 迦兰眨眨眼，一脸无辜模样，一溜小跑，拐进厨房去洗筷子。外面，何舞忙不迭地为迦兰的坏脾气跟韩季相道歉。 迦兰仔细清洗，指尖一寸寸过，筷子上并没有什么泥块，迦兰却总觉得洗得不够干净，因为檀木筷子本来颜色就深，迦兰无法辨认。 外面，韩季相客气地应对何舞，把责任都揽到了自己身上，还不忘好心劝解，让何舞不要责怪迦兰，与刚才在山上冷冰冰的时候相比，简直判若两人。到底韩季相想怎样，迦兰也无法辨认。 不过无论怎样，自己是恶人。这一点迦兰认得很清楚。 迦兰认命地把筷子又洗了一遍。 韩季相居然就此魂不散了。 从那次起，他就时不时的到迦兰的院子里来，每次都坐在院子里，喝一杯何舞随手泡的迦兰藏着自己都舍不得喝的茶，跟何舞说上几句不痛不痒的话，不动声色地瞟上几眼迦兰。 迦兰觉得他来得太多了，迦兰虽然常常不在家，但她并不喜欢回到自己家里，还要面对并不期待的人，要打起神，不能松懈。 迦兰觉得这样很难受，脸色也免不了不好看。 何舞看了，笑说，“你看，温润儒雅总能讨人喜欢，连他这样的人都吃我这套。” 迦兰顶了回去，“你脾气那么暴躁，有事没事连菜刀都敢扔，作假是会露馅的，小心你的狐狸尾巴。” 何物不悦，“你不喜欢，就别呆在这，和你比起来，韩公子不知道好多少，我还更喜欢对着他呢了。” 迦兰差一点就说“那你别跟我住，你跟他住好了”，可想到何舞为了自己来此，若是走了便没人帮她做饭了，迦兰只能忍了下来。 韩季相来闲坐的时间越来越长，迦兰呆在屋子里的时间越来越少，就算无事，迦兰宁愿像小狗一样坐在门口看门，也不想进去被人冷眼看着难受。 没用几天，迦兰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坐在门槛上的迦兰眼观四路耳听八方，时常发现有人鬼鬼祟祟朝这里张望，看见迦兰就立马消失不见。而她们张望的时间，基本跟韩季相出没的时间一致。 迦兰不用想也知道，这山里就那么点事，韩季相遇见的，也就是新人常遇见的事。怪不得总过来，那么嫌弃，却还要装着忍着过来，迦兰十分钦佩他的忍耐力。 这次，想得太过入神，连韩季相开门都没有注意，等迦兰后知后觉地感觉有人，韩季相估计已经站了一会了。迦兰转身仰起头，迎着光，略带迷蒙的望着韩季相，有些意外的看见，居高临下看着她的韩季相，微微皱眉，一脸看不懂的复杂表情。 迦兰眨眨眼，像是醒过来一般，站起身，拍拍衣服，连招呼都不打，低头侧身进去。 何舞站在角落里，仔细打量两人，迎面对上进来的迦兰，难得一句话都没说。 第三章 抬头不见低头见在线阅读 第三章 抬头不见低头见 肉文屋 / 第三章 抬头不见低头见 第三章 抬头不见低头见 第四章 解决麻烦 伽蓝香 作者:纪慈 第四章 解决麻烦 伽蓝香 作者:纪慈 第四章 解决麻烦 伽蓝香 作者:纪慈 第四章 解决麻烦 迦兰难得没有往山上跑，转了个弯，沿着小路朝人多的地方过去。 这里唯一像样的可以称为亭子的去处，大半时间是让浮生占着的。远远的，迦兰就看见浮生，穿着单衣，散着头发，跨坐在亭子里，手垂下来，书落在地上，人倚着柱子，身子几乎滑下来。 迦兰熟门熟路，知道在这种春暖乍寒的时节，浮生身边总有个炉子，有新煮的热茶和干净的杯子。迦兰自己倒了一杯喝了，又顺手替他倒上一杯。 浮生似乎又睡着了。迦兰凑近，俯身看他，从敞开的领口，迦兰发现他的脖子上又多了些青紫色的痕迹。迦兰用手戳了戳，浮生就醒了。 “喝口茶吧。”迦兰贴着他的身子坐下，送上滚烫的热茶，不出意料碰到浮生冰冷的指尖，却没料到他的手完全冻僵了，本握不住，差点翻了茶杯。 浮生眯着眼，看着水珠沾上白衣上，转瞬消失不见，便又闭上眼，把杯子推回迦兰手里，调整了姿势，又想睡过去。可一阵不太和煦的春风吹过，浮生微微颤抖起来，迦兰拉过他的手，塞进茶杯，紧紧握着，浮生有些不情愿，却还是睁了眼。 “怎么了？”浮生捧着杯子，任迦兰温暖他的手指。 “是不是有人为难韩季相？”迦兰直奔主题。 “你怎么想到管他的事了？”浮生似笑非笑。 迦兰认真说，“他天天躲在我的屋子里，我受不了每天都坐门口。” “他要你替他出头？”浮生挑眉。 “是我受不了我那点地方让人惦记着，会遭灾的。”迦兰低头，“我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可现在他就是挑了我的地方，我免不了得替他挡着，可我那地方不是避难所，我也不是门神。我只想早点清净。” “你以为替他把人打发了，他便不来了？”浮生轻轻吐气，露出挤兑迦兰的笑容。 “至少我有理由让他不要来了。”迦兰耸肩，轻哼，“他跟那种人看我的眼神一样，仗着家里，自视甚高，我明面上出言拒绝，他怎可能还拉的下脸。话说回来，他到底也是世家弟子，又是安乐小王女惦记着的，我怎么敢招惹他。“ 浮生轻笑了一下，想都不想，随口报出几个名字，冷淡的声音，像是风中的烟雾一般，只轻轻环绕了迦兰而已。 迦兰并没有道谢，低头闷了片刻，没想出到底该和浮生再说些什么。喝掉浮生手里冷掉了的茶，倒了杯新的，便起身离去，走的时候，顺手替浮生拢了拢衣领。 打架什么的，何舞最喜欢了。不似靠在树干上百无聊赖昏昏欲睡的迦兰，站在小路边树林里的何舞搓着手，两眼放光，比真正准备动手的迦兰兴奋多了。 不久，韩季相出现了。他走得很急，低着头，本没注意到旁边。等他的身影消失，迦兰推推何舞，何舞笑眯眯绕开，迦兰则站到路中央，迎接来人。 迎面来了三个女子，看见迦兰，急忙刹车，下意识转身就想离开，可后面给何舞堵上了。来人有些急，却还是压着子客气地请迦兰让一让路。 “我想请各位帮个忙。”迦兰如同书生一般，客客气气地说，“请各位以后不要再找韩季相的麻烦。” 为首的女子看着迦兰，犹犹豫豫，想着不知道该不该答应。 “你们要怎样才能答应呢。”迦兰开始卷袖子。 为首的女子还没有什么反应，可她身后的那位已经面露急色，拽着她袖子，低语，“大姐，别跟这疯子硬碰硬，你忘了当初她来的时候么……” 迦兰很高兴她们都还记得。 迦兰刚来的时候，很多人都以为迦兰是个软柿子。没有当官的爹娘，没有显赫的姓氏，不少人都曾打听，迦兰到底是凭什么来的这里，甚至一度有人以为，迦兰不过是奴婢，是某位娇滴滴的大小姐在过来之前，派来做准备的。 可左等右等，也只看见何舞一人进出迦兰的院子。何舞虽然出自江州望族，但对于自以为天子脚下的众人来说，也不过是普普通通一个丫头。 很快，无孔不入的谣言随着上香探望的人群飘过来。迦兰在冰天雪地里跳河，对于这些偷**狗，□辱掠，喜欢欺负人的家伙来说，也是颇为传奇的事情。这些只折腾别人的家伙，无法理解，便认为这是只有疯子才会做的自虐行为。 此外，对于迦兰为何会为一个男人跳河的猜测，曾一度成为茶余饭后最热门的话题。即便是被身份高贵的男子拒绝，作为天生尊贵的女子，做出这样的事情，几乎是不可理喻的。不少人因此认为，迦兰的个一定是极其懦弱卑微的。 这样特别的柿子，总是有人要尝试捏一捏的。虽然迦兰最初都是跑去山里的，找麻烦的人还是忍着寒风辛苦找到了迦兰。 睡得迷迷糊糊的迦兰是让人给踢醒的，睁眼发现自己被人围了一圈，腿上还隐隐作痛，迦兰因为被吵醒而坏了不只一点点的心情一下子就变得非常非常糟糕了。 懒洋洋爬起来的迦兰看起来有些瑟缩，挑衅的女子因此更放松了，露出鄙夷的笑容，出言刺激迦兰。迦兰面无表情，四周看了看，判断了来路，然后，毫不犹豫，直接朝着挡道的人冲了过去，挥出了拳头。 来人想到迦兰会如此，失了先机，等反应过来，迦兰已经撂倒一个，跑出去好远了。但到底人多势众，迦兰还是在半山腰陡峭的山路上给堵住了。就在众人以为能任意摆布迦兰的时候，迦兰诡异地笑了，朝那位正堵着她下山路的女子冲了过去，在那人惊恐的表情中，抱着她滚下山去。 所有人都被迦兰的举动吓着了，等呼喊着跑下山去看的时候，迦兰已经站起来了。长发飘散开来，红色的血顺着惨白的脸颊滑落，微微眯起眼，抿着嘴角笑的迦兰，踢了一脚地上只会哼哼的女人，问道，“接下来是谁？” 剩下的几位在迦兰冰冷的眼神和诡异的笑意里恐惧地后退，不敢上前，只敢小声嘀咕着迦兰是疯子。迦兰舔了舔嘴角的血，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转身慢悠悠下山。 后来几日，这几位当初颇为勇猛的女子都一一被人从背后袭击，打得鼻青脸肿伤经动骨，却连看见出手的人的机会都没有，求饶的话也都都不曾出口。 自此，再没有人敢来找迦兰麻烦。 自此，迦兰的名声就成了爱玩命的不怕死的疯子。 “没意思，我还以为她们很彪悍呢。”何舞望着转瞬之间就空空荡荡的小道不无遗憾地叹息。“好久都没练练手了。” 迦兰哦了一声，开始往回走。一路上，何舞嘀嘀咕咕，盘算着怎么向韩季相邀功，迦兰没有看她，避开这个话题。 韩季相正站在迦兰院子门口。 许是因为无人，韩季相难得没有显示出平时骄傲的样子，靠着门，皱着眉，若有所思，目光一直落在前面的老树上，或许是因为三月里的天气还不够暖和，他微微耸着肩，手缩在袖子里，让人看着颇有些贫寒落魄的意味。 迦兰走到他面前，捕捉到他瞬间迷茫无助的眼神。迦兰垂下眼，客气温和地笑了笑，“我警告过跟着你的人了，她们应该不会找你麻烦了。你以后也不用勉强到我这来避了。” 韩季相愣了愣，很快恢复原来拒人千里的表情，淡淡回答，“多谢姑娘，韩某告辞。” 迦兰没有动，低了头。韩季相默默站了片刻，还是侧过身子，绕过迦兰离开。 何舞并没有聊到迦兰会这样说，本来不及阻止，而后，听见韩季相的回答，看见两人沉默的样子，何舞又觉得自己说什么都是没用的。 看着依旧毫无反应的迦兰，何舞有些生气，摔了门，一副不再想和迦兰说话的样子。迦兰有些茫然地看着何舞，微微感觉有些奇怪，也微微有些茫然。 晚饭的时候，迦兰郁闷的发现，除了白饭，只有一碗菜汤。 迦兰觉得有些委屈了。 第四章 解决麻烦在线阅读 第四章 解决麻烦 肉文屋 / 第四章 解决麻烦 第四章 解决麻烦 第五章 关照 伽蓝香 作者:纪慈 第五章 关照 伽蓝香 作者:纪慈 第五章 关照 伽蓝香 作者:纪慈 第五章 关照 迦兰的生活又清静了，迦兰睡觉的时间更长了。没了别的事干扰，躺在山林中的时候，迦兰又会有意无意想起年前的事情，那些事情，迦兰一点都不愿想起，而这种时候，迦兰一般只能以睡眠来抵制。迦兰身边没有能让她分心的人事。 迦兰还是不能太早回家。自从那天请走了韩季相，迦兰就把何舞得罪了。何舞看见她，不是冷眼相对，就是恶语相向，埋怨她那日的所作所为，说她小心眼，说她本不是个淑女。遭人那么不待见，迦兰只能躲开。 迦兰也想过，她到底做错了什么，让何舞这样待她。迦兰想到很多假设，却不能确定何舞的想法是哪一种，只要何舞不说，迦兰就不会明白。迦兰只知道，何舞不是无理取闹的人，于是只能承认，无论自己做什么，在别人眼里大概都是罪大恶极的。 其实一直以来就是这样的。自从爹娘过世，迦兰就不断地换地方寄居，迦兰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她总无法在一处久住。喜欢自己的哥哥姐姐都有自己的生活，天南海北，迦兰不想连累他们，剩下陪在身边的，都是因为各种原因，例如血缘或是恩情而照顾着她的，那些人迦兰知道自己做什么别人都不会在明面上给她难堪的。 迦兰躺在这里，总是这样以为，她躺在这无人的地方，不麻烦别人，便是最好的了。 半睡半醒之间，有人在迦兰的腰上来了一脚，迦兰不悦地睁眼，看见是何舞，便马上露出可怜兮兮的表情，卷成了一团。 “祖云大师找你。”头顶何舞的声音里，似乎并没有多少生气的情绪。 迦兰眨了眨眼，看着何舞明显比早上明朗的脸色，有些怀疑，“她找我干嘛？” “去了你就知道了。”何舞并不想多啰嗦，又踹了迦兰一脚，“起来起来，我不想说第二次。” 迦兰还想揣度，何舞却已经没了耐心，转身就走，只微微挥了挥手，可能是让迦兰快来，也肯能是在说再见。 迦兰没忍住，赶紧起来，小鹿一样跑着跟了上去。 从后门溜进祖云大师的院子，才知道熟识的小尼已找了她许久。看见迦兰进来，小尼有些不悦，“你可算来了，请你也太不容易了。” 迦兰眨眨眼，“怎么，住持大人没过来？” “不是平时那事情。”小尼一边带路一边说，“人都等你很久了，快进去吧。” 迦兰有些疑惑地迈步进屋，香烟袅袅，祖云大师正端坐着品茶。 看见迦兰过来，祖云大师开口，“你准备何时下山？” “我还没有这个打算。”迦兰恭顺地低头回答。 “这样啊，”祖云大师盯着迦兰的眼睛，一字一句道，“那就是你想在这里有些作为？” 迦兰愣了愣，有些不解，“师傅，我做错了什么，你告诉我，我改就是了。” 祖云大师笑了笑，“我不是住持，要一碗水端平，你是我的徒弟，我自然不能向着你。你打了人，我得罚你跪，我不认为我这是做错了，至于你害别人跪着，错不错的，你自己想吧。” 迦兰靠在佛堂门口，看着韩季相一动不动地跪着，僵直却挺拔的背影，一点都看不出他已跪了快两个时辰了。 “喂，可以起来了。”迦兰的声音很突兀，韩季相惊了一下，回头见是迦兰，思量片刻，才缓缓开口，“是祖云大师让你来的么？” “她让你跟我走。”迦兰的冷淡口气，只是一种习惯，可韩季相并不清楚。 “麻烦你告诉祖云大师，若她不答应，我便不走。”韩季相慢慢回头，继续僵硬地跪着。 “祖云大师答应了让你跟我走。”迦兰重复了一遍，见韩季相没有反应，又自以为是的加上了些解释，“祖云大师已经这样决定了，你再跪下去也是白跪。” “那是我的事，不劳姑娘费心。”这话，韩季相回的很是顺口。 “我知道这是你的事，可她吩咐我的事，我得照做。”迦兰走近，韩季相微微皱了眉。迦兰蹲下与他平视，口气还是一贯的，“你这样会让大师心情不好，她心情不好，会很麻烦。” 韩季相嘲讽地笑了，“那请姑娘指教，我如何才能让大师心情好。” “大师喜欢别人听话，不喜欢吃饭的时候有心事。”迦兰瞥了眼外面逐渐昏暗的天光，回答得很认真，“她吃不下饭，后果会很严重。” 韩季相有些生气了，大概是觉得自己遭到戏弄，对着迦兰提高了声音，“抱歉，韩某没时间和姑娘玩笑。”说完，韩季相不再理睬迦兰，如同先前一样，目不斜视，跪得十分恭敬。 迦兰觉得自己说的都是事实，他不听，她也没有办法。于是，默默退开，挪到门边，靠着门席地而坐。 祖云大师自己不能好好吃饭的时候，也一定会让人陪着没饭吃。迦兰深刻的明白这个道理。可韩季相执意要跪，她大概只有不说话，才能不让他更讨厌她吧。 好一会，才有小尼点着蜡烛过来，一见迦兰，就埋怨，“我就说怎么没动静呢，这又怎么了，你怎么还让他跪着，大师的话你跟他说没有？” “说了，他不信。”迦兰面无表情，看着小尼皱眉，眼里漆黑一片。 “我说韩公子，大师说了，让你别在这跪了。”绕过迦兰，小尼蹲在韩季相身边，轻声细语，“我们这些出家人材质平庸，平日里修行不够，哪里教得了公子，祖云大师与住持大师商量过了，觉得迦兰最合适，她的才学远在我们这些人之上，书房里还藏着诸多经典，虽不是出家人，但迦兰也算是祖云大师的徒弟，经文那些从小就学了，平日里也不像我们要守戒律，苦着公子，祖云大师还说了，要算辈分的话，她是我们这最小的，公子不用客气，平日里我们都使唤她的，公子也可以尽管使唤她。” 韩季相有些犹豫，眯着眼想看清黑暗中迦兰的脸色。可迦兰一声不吭，在黑暗里连一个动作都没有，韩季相看不清她。 小尼见此，瞪了迦兰一眼，“莫非公子不信我说的，一定要听祖云大师亲口说？那我去请大师过来。” “不，不用麻烦了，只是……”韩季相回头，看着无动于衷的迦兰，没有说下去。 “公子先起来吧，要不，我带公子去找大师？”小尼伸手欲扶韩季相。 韩季相撑着供桌站起来，许久都迈不出步子。坐在冰冷的石板地面上的迦兰很明白他的感觉，迦兰自己也曾那么跪过。 “迦兰。”小尼呼唤，“别闹了，忘了祖云大师说过什么。” 迦兰无声的笑了。 那时候，大师说了，为何韩季相跪在偏殿里，求她让他跟着寺里的师傅修行，多半是因为迦兰你，你吓唬了那些人，那些人气不过，自然在暗处变本加厉使绊子，让韩季相的日子更加难过。他怕是实在避不过去，才想到来这的，但我并无义务收留他。现在人跪在那，管不管是你的事，若是你不介意他跪在那里跪到死，那么我也没别的事，你可以回去了。 迦兰那时候没有为自己辩解过一个字，吸了口气，乖乖的去找韩季相。她知道祖云大师说到做到，当年她求大师原谅的时候，便是跪到站不起来，大师也没搭理过她。 但韩季相一点都不想跟她走。 “他不愿跟我走。”迦兰对着小尼开口，小尼笑起来，“公子别误会，迦兰就是这样，嘴上最是容易得罪人，其实那丫头挺好处的，再说大师都开口了，若是有什么，大师会替你教训她的。你看这天也晚了，有事也明天再说吧，先让迦兰送你回去，你看她也不是等了你那么久。” 韩季相抬头，看见站在院子里的迦兰正抬头仰望着星空，见他盯着她，迦兰低下头来，韩季相清楚地看见，迦兰的眼睛虽然冷，但是和初见他的那天一样，没有任何评判他的意思，她只是看着他，如同在看一棵树一般。 韩季相慢慢迈开步子。 迦兰提着灯，走得很慢。在远离主院之后，迦兰忽然停下来，伸出手，“天黑了，路不好走。” 韩季伸手，握住她温热的手指，韩季相什么都没有想。 第五章 关照在线阅读 第五章 关照 肉文屋 / 第五章 关照 第五章 关照 第六章 相熟 伽蓝香 作者:纪慈 第六章 相熟 伽蓝香 作者:纪慈 第六章 相熟 伽蓝香 作者:纪慈 第六章 相熟 迦兰把韩季相送到门口，一直等到老仆来开了门才离开。第二天迦兰做好了准备，不过韩季相并没有过来。 第三天的时候，住持大师遣人唤迦兰过去，说是有事要她帮忙。迦兰二话不说，包了两个何舞刚做的热乎糯米团子就过去了。 在住持院子里，迦兰碰见了韩季相。韩季相一直盯着她看，毫无回避嫌弃的意思，迦兰避不过去，点了点头，算和他打了招呼。 进了屋，迦兰看见一群黑压压的人头，眼角就有点抽。本以为这次还是因为韩季相的事，却没想到，眼前看到的，是一副要她救场的阵势。 相熟的小尼见了迦兰，赶紧把她拉到前排，对她使了个眼色，“住持等你呢。” 住持大师大概又要输了，迦兰在心里暗叹，大师你真该好好练练，练练棋艺，或是练练心。输了就乖乖认了，老是让人救场才丢人。 “迦兰呐，最近过得怎样？”住持大师笑眯眯开口。 “凑合。”迦兰听到这万年不变的问题，面无表情。 “最近都在做什么？”住持大师拉着迦兰的手，和颜悦色的询问。 “没干什么，吃吃喝喝睡睡觉而已。”迦兰目不斜视，尽量不去想住持大师拂过棋盘的袖子有什么含义。 “闲着是吧，正好有事让你做。”住持大师盯着迦兰，丝毫不看棋盘。“看见院子里那孩子没？” 迦兰瞄了一眼一旁一副事不关己模样的祖云大师，“我什么都没干，他自己没来找我的。” “那你不能主动找他么？”住持大师的话让迦兰一头汗。 “不要。男女授受不亲，我不想毁他名声。”迦兰认真地回绝。 “在想什么呢，丫头。”住持大师与祖云大师对视了一眼，对方点了点头，住持大师才继续说，“他不过想寻些书来看，过来求我，我想这寺里就你那最多了，我不过是想你主动答应他，连这个你都做不到么？” “为什么是我，大师你也有很多书……”迦兰忍不住嘀咕。 祖云大师一抬眼，迦兰立即收声。有些不甘心，迦兰指着棋盘，恍然大悟一般，说，“哎呀，大师，要输了也不带这样的。” “呵呵，可不是么，光顾着和你说话，算了，祖云啊，我们下次再好好来。”住持大师一脸笑容感叹，对面的祖云大师瞥了迦兰一眼，迦兰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那孩子都站一下午了，耐心倒不错，不过，也可能是傻劲。迦兰，就辛苦你了。”祖云大师发话，迦兰只得认了。 回到院子里，迦兰看见韩季相温文尔雅站在屋檐下，看见迦兰，也微微点头，算是打招呼。旁边小尼推了迦兰一把，迦兰才有些艰难地开口，呼唤韩季相跟她一起回去。 这件事让迦兰有些措手不及。韩季相依旧客气，却不像以前，只对着何舞，而是直接和迦兰说话。一开口，提到的都是迦兰压箱底的宝贝。迦兰在心里埋怨住持，却还是完全没有想到骗说没有之类的话，直接就带了韩季相去书房。 韩季相出身书香门第，不是没见过世面，但看见迦兰的书房，还是愣了一下。迦兰的书房杂乱，东西确实出奇得多。迦兰带着韩季相径直走向里面的书柜，挑出一本翻了翻，迦兰的脸一下子热了。 她忘记前阵子她无聊闹别扭，故意给书都配了图，那些图，绝对不是严肃的文人喜欢的东西。 “那个，我抄新本给你。”迦兰回头，镇定解释，“那本被我写得太乱了。” 韩季相似乎信了，点头同意，只说，“你随意借些就好。” 迦兰觉得这种话很难接口，索没有回答，在书架中徘徊，随手翻了几本，发觉全都给她糟蹋过。迦兰十分的后悔，身后的人还锲而不舍的跟着，她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搜寻。 “那些大家的册子你大概都读过，这本杂记应该算新鲜，你先凑合着看看，就算东西不怎么样，好歹是青莲抄的，就当看书法好了。”迦兰有些不自然的抽了本书递给他。 韩季相接了，本子上简单写着杂记二字，翻开，看见青莲隐士的大名，韩季相的眼神明亮起来。号称一字千金的青莲居士不仅抄了书，而且在边缘处细细做了注释，这本书若说是凡品，韩季相也是不信的。 “不知这册子是哪位高人写的？”韩季相翻了几页，抬头问迦兰。 韩季相的惊喜迦兰看在眼里，让她有些尴尬，却也如实回答，“不是高人，是，是青莲隐士的妹妹。” 何舞就是人来疯。当初韩季相过来，并不爱搭理她的时候，她还犹自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现在听说是主持吩咐，让他跟着迦兰，更是兴奋得不得了，丝毫不管人家其实就是来借几本书读读。 “这下就不无聊了。”何舞为此在晚餐时奖励了迦兰一盘椒盐豆腐。 迦兰把一小块一小块的热豆腐塞进嘴里，想着今日被借走的那本册子，心里有些不踏实。 何舞看出来了，于是笑着揶揄，“不就是把你自己写的书借给人家嘛，用得着这么不安，这么期待么。” 迦兰嘴上没有承认，但并不表示迦兰没有过这样的心思。 迦兰写的书，除了哥哥姐姐之外，没人看过，也没人有兴趣看。当初硬塞给施梓，施梓拿去不知道是不是垫了桌脚；长辈们面前迦兰不敢拿出来，这种明显和圣贤功名相去甚远的东西，又怎可能讨那些人的好；而何舞，迦兰也是不愿她看的，何舞毫无恶意的玩笑，有时候其实让迦兰很伤自尊。 辛辛苦苦写出的文字，谁不愿意有人喜欢，有人赞扬，谁不为无人问津在角落积灰而难过。借给韩季相，迦兰也是有小小奢望的，至少基于青莲的名声，这册子该不会被仍在一边吧。 迦兰的愿望总是这样小小的，却也并不容易实现。 韩季相只用了一天就看完了。次日站在迦兰书房门口，韩季相就称赞了这本册子，不仅提到青莲的书法，更是赞扬了青莲的妹妹，是有独特眼光的才女，这让迦兰笑了起来。这难得一见的美好笑容，让原本只觉得迦兰平庸的韩季相迷了眼睛。 迦兰笑起来，向来是个美人。 也因此，韩季相提出要在迦兰书房里看书的要求迦兰爽快的答应了。不是借回去，而是就坐在书房里。 何舞很是高兴，泡茶泡得更起劲，还整出不少点心，甜的咸的，一一让韩季相尝试，讨好的意味，让迦兰有些汗颜。迦兰知道何舞只是无聊了，可她不知道韩季相会怎么想。韩季相这样的大家公子，不知会怎么揣度何舞的企图。 但韩季相似乎并没有多说什么，反而心甘情愿的成为了尝试何舞点心的小白鼠，这让何舞在迦兰面前炫耀了好久。这让本来就缺乏睡眠的迦兰心情有些暴躁。 因为韩季相来得多了，迦兰不得不牺牲睡眠时间。除了她自己写的几本册子之外，几乎没有什么典籍没让她荼毒。白天韩季相看书，晚上迦兰抄书，浪费不少蜡烛，才勉强跟上韩季相的速度。 迦兰开始并没有想到韩季相是博学多闻的公子，而迦兰向来不喜欢糊弄别人。 但韩季相在的时候，迦兰大多数时间是不在的。她对于自己的字一点信心都无，无法忍受韩季相当面看她抄的书。虽然何舞说她的字比不上她名扬天下的姐姐青莲，但跟凡夫俗子比起来，已经是很不错的。可迦兰不相信。 直到有一日，何舞有事要外出，迦兰在何舞的威逼下，主动给韩季相泡了好茶做了点心，韩季相才逮到夸奖迦兰的机会，他真心诚意，说迦兰的字很好看。 这一刻的迦兰，居然傻傻说不出话，只是无声地微笑。迦兰事后想起来，非常的懊恼。但迦兰并不太亏，她的笑容换来韩季相的笑容，那笑容和迦兰的笑容一样，难得一见。这据说连安乐王女都能征服的笑容，其实清雅浅淡的几乎不觉，可迦兰犯傻的时间长了点，那笑容停留的时间也长了点。 迦兰也喜欢他的笑容。 自此，迦兰觉得她跟韩季相算是相熟的人了。 第六章 相熟在线阅读 第六章 相熟 肉文屋 / 第六章 相熟 第六章 相熟 第七章 误会 伽蓝香 作者:纪慈 第七章 误会 伽蓝香 作者:纪慈 第七章 误会 伽蓝香 作者:纪慈 第七章 误会 沈文渊来了。 对于这件事，迦兰相当意外。沈文渊作为镇西军难得一见的少年将军，忙得连家都很少回，哪是那么容易见到的人。这次，若是只为了迦兰这点破事特意赶过来，迦兰觉得自己都要内疚到死了。 沈文渊从小就是宠着她的，虽然这大概都是因为她姐姐民安的关系。但有人宠总比没人宠好，有人来探望，自然比冷冷清清一个人好。迦兰见到沈文渊，很是欢喜。 站在崖边的时候，迦兰就看见他了。难得的是，沈文渊身边还有别人，迦兰很奇怪，因为他和民安以及她自己的关系，几乎是天下最重要的秘密之一。心切的迦兰顺着山里的小道飞奔下来，站在块半人高的石头上，迦兰等着沈文渊走近。 可等那两人走近，迦兰愣了。迦兰怎么都想不到，和沈文渊一起过来的会是韩季相。看着满面笑容的沈文渊走近，迦兰心里虽然对韩季相还有些顾忌，但人自然而然，正对着沈文渊，从石头上跳了下来。 “怎么还这么乱来。”沈文渊忍不住出口责怪，但已经牢牢把迦兰圈在怀里。 迦兰毫无顾忌也伸手抱了抱他，撒娇一般地说，“我想你了，文渊哥哥。” “让我看看，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沈文渊的语气一下就缓和下来，扶着迦兰，仔细打量，“下次别在这样了，真怕你伤着哪里。以后有什么事，等我回来再说，好么？” 看着沈文渊认真的表情，迦兰乖乖点头。拉着他的袖子不放，迦兰故作轻松地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山里的？” “明远带我过来的。”沈文渊对着旁边点了点头，迦兰才想起来韩季相还跟在后面。 “你怎么会让他带你过来的？”迦兰不解。 “这我还要问你。”沈文渊嘴角微微上翘，“以你这子，他怎会呆在你的书房里，而且也熟知你的去向？” 迦兰脸红了，“这个，我可以解释。”顿了顿，迦兰还在脑海里编排住持和祖云大师威逼利诱的情节，韩季相却抓着这个机会了进来。 “我只是碰巧过来借书，见迦兰姑娘不在，多呆了些时间。至于知道姑娘在此，也只因曾经遇见过。还请沈公子不要误会。”韩季相说完，居然还作了揖。 沈文渊有些意外，望向迦兰，迦兰脸上的血色，很快退了个干净。 “还请公子明示，我们有什么会让沈公子误会。”迦兰咬着唇，声音轻轻的。 韩季相犹豫了半天，想从沈文渊和迦兰的脸上看出些端倪，他似乎想知道迦兰问这问题，到底想要怎样的答案，可面前的两个人，表情认真，眼神滴水不漏。 迦兰等不下去。慢慢松开握紧的手指，拍了拍被她弄得皱巴巴的沈文渊的衣袖，迦兰看着沈文渊，恢复往日的样子，依旧是天真纯净的笑容，依旧说出与笑容不相匹配的话语，“我知道我错了，不该逼着人家讲实话的，人家好意，不想让我难做。那书房我借他，我还是回山里去吧，免得大家误会了麻烦。哥哥也早些回去吧。” 说完，迦兰转身就跑，敏捷地避开了沈文渊的手，听见沈文渊的呼唤，也本不回头，直跑到喘不上气才停下来。那里已本看不到来路了。 迦兰听见自己擂鼓般的心跳，汗水滴下来，寒风吹来，迦兰外冷内热，十分的难受。迦兰仰面，躺倒在树林的角落里。 误会两个字像是盘旋的秃鹰，嗅出了她这副有即将朽木倾向的身体。 一模一样。迦兰闭上眼睛，厌倦地想。又是自作多情，又遭人嫌弃，为什么在背后，一个个都与自己温和相对，可一到了人前就忙不迭地撇清关系。以前施梓如此，现在韩季相也是这样，而自己，遇到过一个，居然还不知防范，果然要自作作受。 迦兰觉得，这大概就是她的宿命。 迦兰回去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冻透的迦兰脸红红的，进了屋子还在发抖，看上去十分的憔悴。何舞难得没有责怪，只是去厨房热了晚饭。 “沈小将军还在等你呢。”何舞走之前关照。 迦兰脸，搓了搓手，慢慢踱到书房，探了头，不好意思地笑，“我回来了。” 沈文渊正支着头，翻着迦兰抄写的书册。 迦兰低了头，觉得羞辱，不想再看见那些册子。 “他不是故意的，你那样子，他误会我们之间有什么了。”沈文渊开口，招迦兰过来，“他听说了些谣言，便以为你是民安。” 迦兰低头，轻声道，“我想通了，他怎样想都无所谓，反正与我无关。” “迦兰，明远他个虽激烈了些，本却是好的，他不是施梓那种人。”沈文渊劝道。 “你以为施梓是什么样的人？”迦兰笑起来。 大概没有人像她那样了解施梓了，或者说，她见到的施梓与其他人见到的完全不一样。别人都说施梓是守礼数有礼貌的孩子，正直坦率关心人，可在她心里，施梓完全不是这个样子。但她也不知道，在她面前的那个施梓伪装了多少，她也许本不曾了解真正的施梓。 迦兰很好奇，沈文渊他到底了解多少。 “我们不提施梓了，过去的事就过去了。”沈文渊似乎误会了，转移了话题，“我正要去找民安，你可有什么东西要带给她？” “我跟师傅学的，新做的韘。”迦兰从柜子里掏出一个小盒子，“我做了一对，那个给姐姐，这个送给你。” 沈文渊道谢，接过了东西，顺带还被迦兰塞了一堆护身符什么的，说是这庆元寺也就这种东西最好了。 “那个，我的事情，你跟姐姐说说好话吧，要不然回来，她会杀人的。”迦兰小声讨好。 “你也知道民安的脾气，在她回来之前，你该好好想想，毕竟你也不想在山里过一辈子。”沈文渊看着迦兰有些僵硬的表情，玩笑般加了一句，“你知道她要杀人，我都劝不住的。” “文渊哥哥，你喜欢姐姐么？”迦兰突然问。 沈文渊有些吃惊，看见迦兰迫切紧张地表情，却还是轻点了头。 “那你怎么知道你喜欢姐姐？”迦兰又问。 “喜欢一个人，自然会知道。”沈文渊回答。 “那，就算你们难得见面，就算姐姐不会在你需要的时候出现，甚至音信全无，就算你身边如此多杰出的女子，而姐姐身份地位都无法与其相提并论，你都确信，你喜欢她么？”迦兰忍不住，问出这样突兀的问题。 “我太了解民安了，她怎样行事，她改变多少，我都太清楚了。”沈文渊笑道，“我了解她表达心意的方式，我也知道她的心意，与我身边的人都不同。” 迦兰觉得，幸福应该就是沈文渊谈论姐姐时候的表情，迦兰很羡慕。她知道她不明白喜欢一个人到底该是什么样子，她又从来都猜不出别人的心思，学着姐姐，想成就青梅竹马的心愿，最后却落得如此的下场。 “好了，我也该走了。施梓的事情就不要再想了。至于明远，你也别迁怒于他。”沈文渊看着有些怔忪的迦兰，站起来，“别的我也不多说，若是不想出事，等民安回来之前，你还是早些下山的好。” 迦兰其实很想挽留沈文渊，即便沈文渊说了让她不要再想施梓的事情，她还是很想说说。以前大家认为她很好，从来不问她跟施梓的事情，而后来，她出了这样的事情，大家又不敢问了。迦兰不是多话的女子，但向来别人问了什么，她总是实话实说的。在迦兰眼里，沈文渊算是最亲近的人之一，文武双全，又颇有些不在意世俗的想法，她很想拉着他的袖子，道一道这阵子的心酸，但沈文渊要走了。 沈文渊向来很忙，这次又是去寻民安的，迦兰哪好意思耽搁，只能笑着让他一路保重。 迦兰送他到门口，看了眼何舞热的晚饭，一点胃口也无。 第七章 误会在线阅读 第七章 误会 肉文屋 / 第七章 误会 第七章 误会 第八章 躲避 伽蓝香 作者:纪慈 第八章 躲避 伽蓝香 作者:纪慈 第八章 躲避 伽蓝香 作者:纪慈 第八章 躲避 迦兰以为韩季相受了那样的气，不会来了。可一大清早，看见寒风中身形瑟瑟的韩季相，迦兰除了请他进来，倒上热茶让他暖和着，也不想别的什么了。 韩季相一来，便是道歉，“昨日，我误会了你跟沈公子的关系，才说了那样的话。” “是我行为不端，还随意发了脾气。”迦兰看都不看韩季相，从书架上去了册子，关实了门窗，又亲自检查了火盆，“好了，你在这慢慢，我先出去了。” 韩季相似乎想喊住迦兰，可迦兰闪身出去，还不忘仔细关好了门。迦兰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发生过的事情，总会在心上留下小小痕迹。迦兰亲手挑断了他们之间似真似假的熟稔，现在，迦兰只能更客气，更有礼数，只能表情更少，言语更少。 而这又让何舞逮到教育她的机会了。 “这又是怎么了？”迦兰没来得及出门，就让何舞一把拽到了厨房里。“又耍子了？”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耍子了。”迦兰皱皱眉头。 “那怎么一下子那么生分了，昨天是怎么回事？”何舞堵着门，好整以暇地抱着手。 “昨天我看见文渊激动了点，他马上就跟我划清界限，让文渊不要误会。”迦兰从不讲假话，不过迦兰的真话向来需要推敲。 “我听到他道歉了。”何舞慢悠悠地说，“你不会小心眼就这样记恨了吧。” “以前你好像说过我在施梓面前很小心眼。”迦兰笑眯眯地看着何舞，“说我该客气些，说我不要记仇，说我要大度的。” 何舞接不了话了，施梓是硬伤。 “好了，我去师傅那里。韩季相就托你照顾了，点心啊茶水啊都照往常来吧，反正他也不要看我，我在不在本来没什么两样的。”说完，迦兰推开何舞，径直走了出去。 自此，迦兰每日看见韩季相来就避出去，但面子上却是做足的，笑容分寸得体，饮食书册又都是不缺的，韩季相每次想说什么，迦兰都会及时阻止打断，看见韩季相有些犹豫的表情，迦兰也只是客气地当做没看见。 可那一日，韩季相不仅来晚了，还一副匆忙不安的样子。 “他这是怎么了？”迦兰躲在厨房偷偷问何舞。 “你要知道，自个问他，我怎么知道。”何舞抿着嘴，撇都不撇迦兰，耐心地切丝。 迦兰往里面瞄了瞄，韩季相的书册自从他进屋就没翻开过，一个劲只攥着杯子喝水，脸色冷得跟她探病那日一般。迦兰想了想，还是觉得让他自个慢慢解决问题会比较好。 可次日，韩季相过来，脸色更差了。 何舞早已找了机缘跑了出去，知道迦兰不会放心留韩季相一个人在，特别是韩季相这样的时候。 端茶送点心进去的那会，迦兰犹豫了一下，话虽然没有问出口，询问关切的眼神还是给了一个。 韩季相不知在想些什么，并没有注意。 “我就在厨房，有什么事唤我一声就行了。”迦兰走之前还是忍不住开口，看着韩季相，并不迈步。 韩季相看着迦兰，看得迦兰几乎不好意思，才慢慢开口，“外面冷，你在这书房里坐吧。” 迦兰很自然地坐了下来。随手拿了书册翻着，自顾自看起来。 有人在总会觉得安心些，即便只是陌生人。迦兰按照自己的经验来推断，认为韩季相也该如此，但韩季相的不安还是如此明显。 “你是怎么认识沈文渊的？”迦兰没话找话起了话题。 韩季相略愣了愣，答道，“在太学里，我有幸和沈公子同级。” “是么，听说那时候他公试总是拿头名的。”迦兰道。 “是，沈公子文武双全，让人望尘莫及。”韩季相点头。 “是么，我觉得你跟他比，应该也差不了多少。”想起最近她书房的存货消耗情况，迦兰这番夸奖多少有些真心。 “差太远了。”韩季相叹道，“他出生文官世家，却夺得武状元的头衔，虽是男子，却军功赫赫，多少人求娶，可据说心仪的姑娘身份地位，顶着那么些闲言碎语，他依旧我行我素，我哪里能够和他相比。” 韩季相一脸羡慕，迦兰看着，却笑起来，“他固然厉害，也多靠亲朋挚友扶持，他心仪的女子也不会折断他飞翔的羽翼，他有今日，多少也是幸运。” “是，幸运，总是不多的。”韩季相似乎颇有感慨，却不愿再多说什么。他不再那么不安，迦兰却觉得他的心情更糟糕了。 迦兰暗暗叹气，似乎自己又做了错事。 “我不在的时候，你让客人就这么枯坐这么。”一进门，何舞看见各自为阵的两人，嘴上就又不饶人了。 “没有，我们刚才谈到文渊了。”迦兰抬了眼，看见跟在何舞身后进门的于伯，那紧张的样子，和早上的韩季相如出一辙。 “何姐姐，我帮你一起做饭。”迦兰拉着何舞进了厨房。 关上门，迦兰压低声音询问，“到底怎么了？” 何舞戏谑，“怎么，问了一天都没问出来么？” 迦兰不满地掐了何舞一把，“好好说。” 看见迦兰一副要抓狂的样子，何舞又笑了笑，“不过于伯嘴可没那么严。安乐王女来了。”何舞声音压得很低。 迦兰的脸一下就冷了下来。 “别多想了，我饿了，早点吃饭。”何舞拍拍迦兰的手，“等下万一出什么事，你可要顶着哦。” 迦兰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有迦兰帮忙，这顿饭准备得特别快。一会就摆满了桌，于伯也被死缠烂打的何舞请到了座位上，四副碗筷一起开动。 战战兢兢吃饭，容易消化不良。何舞最讨厌这个，她像没事人一样，谈天说地，从吃食说到胭脂水粉，再到山里的禽鸟猛兽，可惜对面两个人都没什么说话的愿望。 迦兰想这下何舞总该放弃了，谁知到她话题一转，提起沈文渊。既然对面两人没有说话的兴趣，何舞便滔滔不绝对着迦兰，说起上次，韩公子是如何详细地询问了沈公子的事，最后还向她表白，说他是多么欣赏沈公子的为人。 迦兰很欠揍的来了一句，“我知道他喜欢文渊。” 韩季相看着迦兰不动声色的表情，不知怎的脸红了，“姑娘误会了，我只是……只是敬重沈公子……” “我知道。” 迦兰张着无辜的眼睛看着他，“下午你说了的。” “你这丫头，喜欢是这么随便说的么。”何舞狠狠戳了一下迦兰。 迦兰啊了一下声，一脸委屈看着何舞，“喜欢就是喜欢啊，有什么不能随便说的，我喜欢姐姐，这也不能随便说么？” 何舞啪得在迦兰头上来了一下，“跟你说多少次了，要说崇拜，敬仰，仰慕我，真是，说都说不听。” “好嘛好嘛，我不喜欢你，不喜欢你总行了吧。”迦兰耍着小子，一把抢过何舞手里的汤碗，“那你也别吃东西了，等会我给你烧把香供着。” “丫头你反了你。”何舞作势要扑过去，迦兰端着汤，尖叫，“啊，汤洒了汤洒了，好烫好烫。” 何舞没辙，对着坐在迦兰对面的韩季相使眼色，韩季相会意，犹豫了片刻，伸手接过了迦兰手里的汤碗。迦兰完全没料到韩季相会加入她们的打闹，一下子就让他把碗接过去了。还在愣神，何舞就坏笑着把手放在了迦兰的腰上。 迦兰叫得跟女鬼一般。 韩季相看着，也被逗乐了。只有于伯感叹，现在年轻人连吃个饭都不肯好好的。 咚咚咚。 敲门声又重又急。于伯一下子从椅子上弹了起来。韩季相手里的汤真的洒出来了。 “哎呀，很烫的，怎么这么不当心。”何舞嘀咕着寻抹布，迦兰已经接过韩季相手里的碗，掏出手帕，搭在他的手指上，拉他起来，“疼么，用凉水冲一下吧。” 外面的人还在敲门，韩季相有些手足无措，迦兰倒了盆冷水，看着不动的韩季相问，“要我帮你卷袖子？” “外面……若是寻我的，我还是早些出去的好。”韩季相慢慢握了拳，垂下眼。 “真是麻烦。”迦兰直接拉了他的手，卷了袖子，“这是在敲我家门，你急什么，万一毁了你的手，我赔不起。” 韩季相被迦兰噎的说不出话来，不知不觉间，迦兰已经拉着他的手按到了水里，片刻之后，看见没有出水泡的迹象，才用软布擦干了他的手，又不知从哪里变出一小瓶药粉，仔细地洒在他手上。 迦兰的表情太认真，韩季相给迦兰弄懵了。 外面的敲门声还是执着的想起，迦兰把韩季相拉到位子上，“你先吃，我去看看。”说完，给了何舞一个眼色，把大门拉开一条缝，闪身出去了。 第八章 躲避在线阅读 第八章 躲避 肉文屋 / 第八章 躲避 第八章 躲避 第九章 浮生 伽蓝香 作者:纪慈 第九章 浮生 伽蓝香 作者:纪慈 第九章 浮生 伽蓝香 作者:纪慈 第九章 浮生 “你可终于出来了。我手都痛了。”这样好听的声音，除了浮生，还会有谁。 迦兰闪身出门，靠在门板上，抬手卷了浮生湿漉漉的长发，“你怎么来了。” “你也真是，没事招惹韩季相干嘛，以前苦头吃得还不够多么？”浮生搂着迦兰的腰，低声细语，如同吃醋的情人。 刚洗完澡，他身上的水汽带着香味钻进迦兰的鼻子里，“你拿什么洗的，怎么香。” “唉，没洗干净呢。”浮生轻叹，搂紧了迦兰，“有点冷。” 三月里只穿单衣跑出来，不冷才怪。迦兰脱了外衣裹住他，浮生也毫不客气抱紧迦兰，脸也往她的脖子里钻，“那位在里面？安乐王女快要找过来了。” “你知道的，做挡箭牌是我不多的用处之一。”迦兰笑起来，把他滴水的长发撩起来，不小心碰到他的肩，浮生倒吸了一口冷气。 “真是，我的伤药也不是用不光的呀。”迦兰再碰他，动作轻了很多。 嗯。浮生含糊答应，手上用力，迦兰都快喘不过气了。 不一会，有人提着灯过来。迦兰看清，来人正是安乐王女，身边跟着的，是浮生的姐姐。 安乐王女见到她，停了下来，笑容轻佻，一脸了然地看着她抱着浮生，转而对她身边的女子道，“早知道她喜欢，我也不敢要了他。” 浮生没有动静，迦兰却一下子抱紧了他。 “走吧。我今天也累了。”安乐王女转身，别有深意地看了迦兰一眼。 迦兰瞪了回去。 打开门，迦兰拉着浮生进了院子。 韩季相讷讷站着，被迦兰狠的眼神扫过，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何舞也知道，一般这个时候的迦兰是决不能惹的。 浮生进来的时候，还是一脸的笑容，见到何舞还点头打了招呼，看见韩季相，更是笑得欢畅。 迦兰什么话都没说，推了浮生一把，进屋关上了房门。 “脱衣服。”迦兰语气不善。 浮生不笑了，听话地坐在床上，把单薄的里衣脱下。房间里并不算太暖和，浮生冻得微微有些颤抖。 迦兰三两下把外衣脱了，洗了手，从柜子里取了药，居高临下命令，“躺下。” 浮生顺从地趴在迦兰的床上，等迦兰坐下，浮生把手搭在迦兰的腿上，拍了两下，“轻点。” “少废话。”迦兰一肚子火没地方发，卷了袖子，一点点替他上药。 这药虽好，却并不止痛。浮生疼了，咿咿呀呀，哼得抑扬顿挫，迦兰几乎都以为他是故意的，只是自己的裙子在他手里已经不成样子了。 “再忍一下，马上就好了。”迦兰压了怒气，温柔出声，下手快速熟练。 被水泡过的伤痕看上去有些吓人，迦兰一直等伤口吸了药粉，变干了，才拿干净的软布压上去。迦兰的手拂过他的皮肤，浮生没有躲开，他的身子早已在空气中冷下来，并且他也喜欢迦兰身上的温度。 “好了，我给你找件衣服。”迦兰说完，深深吐了口气，脸颊因为紧张，微微泛红。 浮生慢慢爬起来，呼出一口气，让迦兰服侍着穿衣。碰了碰迦兰的脸颊，还来不及说什么，迦兰就退开了，大力推了门，乒乓作响。 出了房门，迦兰才后知后觉想起来韩季相还在院子里，站定下来，看着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韩季相脸色煞白，结结巴巴，好不容易说出了告辞的话语。 迦兰一脸漠然，本没有挽留的意思，点点头，冲进了厨房。 “这，这是怎么了……”关了大门，何舞犹犹豫豫地跑来询问。 迦兰不回答，点着小火，煮着姜汤，面上全是水气。 浮生靠在门边，不痛不痒地说道，“没什么事，安乐王女刚从门口经过。” “闭嘴。把汤喝了。”迦兰依旧一副发狠的样子，却小心盛了姜汤递过去。 “闭上嘴我可怎么喝汤呀。”浮生接了，轻飘飘地说。 “那就别喝了。”迦兰一把抢过碗，直接摔在地上。 浮生看着满地碎片，不说话了。 何舞看不下去，走到灶前，查看一番，见锅里还有剩的，赶紧来打圆场，“卫公子，迦兰特地给你弄的，你还是喝了吧。” 姜汤滚烫，浮生拿在手里，瞥见迦兰红红的手指。“今晚我能跟你睡么？”浮生问的时候，没有抬头。 迦兰抬腿离开，“喝完了就早点过来。” “生气了？刚才是我不好。”浮生进来，坐在床边，看着裹着被子缩成一个球的迦兰，轻轻用手指戳她。 迦兰不理他。 “你这脾气，也就我受得了。”浮生侧身躺了下来，凑近，把手伸进被子里，硬生生把迦兰翻转过来。“我快冷死了，你不能这欺负我。” “你真的要留下？”迦兰的脸有些红。 浮生垂了眼，嗯了一声，“难道你也介意？” “我只是奇怪，难得你姐姐来……”说了一半，迦兰就意识到问题。 刚刚安乐王女说了那样的话。 “不要再理你姐姐了，她居然能把你推给安乐王女，她哪里有一点点真心。”迦兰没有忍住，摇着他的手，让他抬头。 “五十步笑百步可不是个好习惯。”浮生出声，慢慢抬头，眼里一点情绪都没有。 拉了一半的被子盖在他身上，迦兰明白，这种事情，不是说出来就有用的。浮生的手还是冰冷的，迦兰握住了，搓了搓，“扛不住病了，也就自个难受，讨不到半点好的。” 浮生微微动了动，黑色的长发垂下来，几乎遮住面容。他轻轻反握了迦兰的手，道，“他们都是傻瓜，不知道你的好。” “是是是，他们都是傻瓜，也都不知道你的好。”迦兰似乎消气了，顺着他的话说。 “你姐姐的事我不劝你，但不要再和安乐王女扯上关系了。”迦兰想了半天，还是开口劝了，放软了语气，说出口的时候像是撒娇一般。 “我知道了，以后不会浪费你的药的。”浮生不咸不淡来了一句。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迦兰觉得他是故意的。 浮生闷闷地笑了，“我知道，我也不想受她的脾气。” 迦兰咬着唇不语，她知道，哪个人愿意遭这样的罪，总是有些身不由己的缘由。而浮生的，总让她想到自己。 “你知道么，我师父，上一代的星天监曾预言，说我以后会成为王君。”浮生忽然开口。“他的话，总让我觉得，我还有点希望。” 迦兰有点心酸。 “正好韩季相比较中意你，我姐姐也比较中意安乐王女，也许，我还有点跳出去的希望。”浮生说，“你都搭上韩季相了，我也该试试，为自己寻条光明的路。” 那也不能找安乐王女。这话迦兰没能出口。认识浮生那么多年，他姐姐带不同的女子找他，迦兰都不止撞见过三五次，但这还是他第一次到自己这里躲避，迦兰觉得这事情并不那么简单。 但无论他怎样，迦兰都没有资格管他的事情。迦兰最多只能做个个善意的旁观者。 松开已经温热的他的手，迦兰轻道一句“睡吧”，便转过身去，浮生也是如此。不算宽敞的床上，两人相背，各自抱紧了自己。 第九章 浮生在线阅读 第九章 浮生 肉文屋 / 第九章 浮生 第九章 浮生 第十章 间隙 伽蓝香 作者:纪慈 第十章 间隙 伽蓝香 作者:纪慈 第十章 间隙 伽蓝香 作者:纪慈 第十章 间隙 一大早，浮生就起来了，掀开被子，一股冷气涌进来，迦兰虽然有点迷糊，还是睁开了眼睛。 天已经亮了，迦兰听见何舞在院子里走动的声音，不好意思再睡，洗漱一番，带着浮生去吃早饭。 何舞用昨晚的骨汤熬的粥，香味浓郁，迦兰一下子就灌下去一大碗，浮生慢慢喝着，似乎也很享受，眯起了眼睛。 “等下在映春台有赏芳会。”浮生像是随意地提起。 “你要去？”迦兰问。 “恩，韩季相和安乐王女也去。”浮生答。 “哦。我要去住持那里抄佛经。”迦兰低了头。 浮生笑了笑，喝完碗里的东西，不声不响告辞出门。 迦兰默默坐了一会，收拾碗筷，帮何舞做家务去了。 赏芳会这种事情，迦兰从来不参加。一群人在庭院里吟诗作对狎妓嬉闹，迦兰觉得适应不了，若是她去了，也一定是紧张尴尬地坐在一边，让别人以为她是怪人，甚至还会扰了别人的兴致。这种两边不讨好的事情，迦兰才不会去做。 最说，这次安乐王女也去。除了施梓，迦兰最不想见到的人就是她了。于是，忙完了院子里事情的迦兰果真如她自己对浮生说的那样，挑了条偏僻小路，绕到住持的院子，坐在有明亮光线看得见玉兰花树的房间里，安安静静地抄写经书。 回去的时候，天都黑了，一天都没暖和过的迦兰，浑身僵硬，跑回去的时候还在颤抖。 一开门，就见何舞对她拼命使眼色。迦兰往里面望去，安乐王女正悠闲地坐在她的桌边，烤着火，喝着茶。 “你怎么来了？”迦兰悄悄拍了拍何舞，关了门，找了把椅子，坐到安乐王女对面。 “来看你。”安乐王女亲自给迦兰倒了茶，笑道，“我娘一直想着你，特意关照我来看看。” “替我谢谢安乐王的好意，我在这日子过得很好，不急着回去打扰她。”迦兰站起身，接过安乐王女手中的茶壶，躬身替她满上茶水，“王女殿下的好意，我心领了。” “那么客气做什么，前阵子你见了我还总是萧世和，萧世和地叫，你这么突然转了子，我还真不习惯。”安乐王女萧世和轻轻哼了一声，喝掉了迦兰倒的茶。 迦兰想了想，放下茶壶，问，“无事不登三宝殿，你有什么事，直说了吧，这天也晚了，我急着睡觉。” “韩季相是我的人。”萧世和盯着迦兰，表情严肃。 “所以？”迦兰挑了挑眉。 “上次你帮他，我替他谢谢你，以后有点什么事，你能替他担待着，我自会谢你。不过，他是我的人，若你动了不改动的心思，那也别埋怨我做什么。”萧世和毫不避讳，一副习惯的盛气凌人模样。 “我对他一点兴趣都没有。”迦兰微微有些生气了。 “你对他没兴趣，不代表你没有存这样的心思。”安萧世和玩着她手上象征地位的戒指，一字一句，清晰说道，“挑拨离间这事，你不是没有前科。你用任何一种方式利用他，让他受伤害，即便是违抗母亲，我也不会饶你。” 迦兰随意地玩着杯子，“知道了。还有别的事么？” “有。”萧世和又笑起来，“你这可缺点什么？我明天就让人送过来。” “我缺清净。少让人来烦我。”迦兰瞥了她一眼，道，“我这是躲人呢，要是没事，我连你也不想见。” “施梓有来看过你么？”哪壶不开提哪壶，这似乎是萧世和的强项。 “若是你敢背着我做什么，那韩季相会出什么事，我就不保证了。”迦兰冷冷地说。 萧世和蹬着迦兰沉默片刻，叹了口气，起身离开，“想通了早点回来，有我娘在，要什么样的人，只要你开口，若是有什么不想人知道的，你说一声，也可以立即消失干净。” “那是我的事，丢脸也没丢你家的脸。说起来，你也不想我回来不是？”迦兰替她开了门。 “你不在，我无趣很多。”萧世和笑了笑，冲迦兰摆了摆手，“我答应你了，你也别忘了答应我的。” 迦兰在她身后用力地关上了门。 接下来几天，韩季相都没有过来。 何舞怨声哀悼，说都是迦兰的不是，那日里行为实在过于古怪，让人家误会了她是好色之徒，现在人家不过来，守着空空的院子，实在是无聊地要死。 迦兰已经不知说过多少遍，韩季相是安乐王女的人，可何舞一点都不在意。 “你跟她对着干的事情还少么？再说，不过是说说话，有什么大不了的。”何舞如是说。 迦兰可不怎么想。所有的谣言，虽然不是空来风，却总是和实际有难以靠近的差距。她跟萧世和相处那么多年，争斗对峙，其中冷暖，也只有她自己知道。 虽然身份不代表是非，但很绝大多数情况下，身份能够倾斜是非的天平。不用说其他的，萧世和是安乐王女，这就够了。 说起来，迦兰并不是太怀念韩季相。反正平日里她也跟他说不上几句话。只是她没有了抄书的动力，没有做点心的心思，躺在山上开始睡不着觉。 何舞抱怨了好多次，迦兰都无动于衷，那次浮生来了，迦兰立马就变了。 何舞很惊讶，还死皮赖脸地询问了浮生许久，浮生只是笑笑，什么都没说。 迦兰面子上一点破绽都没有。 其实浮生就是带来了个消息。他告诉迦兰，初一那日山下会有说书的先生，讲的那迷人的故事，出自迦兰写的自传。一切都谈好了，他蛊惑迦兰去听听，看看他寻的人，讲的方式，她满不满意。 迦兰应了，想了想，决定厚着脸皮去找韩季相。迦兰知道，初一这日子，要下山抢听说书的位置，必须一早就走，这时间尴尬，必然引起何舞的盘问，听说是说书，何舞必然不会让迦兰独自一个人去。带着韩季相就不一样，何舞绝对会往歪里想，自然就放他们两个人去了。 提前好几日，迦兰就拿着新抄的册子，站在韩季相的门口。也不知道为什么，迦兰没说什么，韩季相就答应过来，迦兰忍不住想，果然佛经抄得多了，佛祖容易保佑。 那几日，迦兰装作不经意地把好几本十八盘热门的话本放在韩季相触手可及的地方。那天，提出次日去听说书的事，便像是水到渠成一般，韩季相一点都没有犹豫。迦兰心里乐翻了。 在何舞眼里，迦兰乐翻了的原因值得推敲。每天晚上，饭桌上总会变着花样上着豆腐菜，让迦兰觉得装傻也是件很艰难地工作。 第十章 间隙在线阅读 第十章 间隙 肉文屋 / 第十章 间隙 第十章 间隙 第十一章 说书人的正月十五 伽蓝香 作者:纪慈 第十一章 说书人的正月十五 伽蓝香 作者:纪慈 第十一章 说书人的正月十五 伽蓝香 作者:纪慈 第十一章 说书人的正月十五 天不亮迦兰就起来，等候在韩季相的院子外面，搓着手，来回走来走去，看呼出的水汽慢慢在空气中消散。 不久韩季相就出来了，他身后的老仆见迦兰只身一人前来，忍不住交代了句小心，韩季相微微颔首，头也不回地跟着迦兰走了。 从迦兰那块地方下山，没有代步工具是不行的，迦兰原先什么都没有和韩季相说，所以当韩季相看到要载他们下山的柴车时明显愣了一下，迦兰装作没有察觉，拖着他上了车，一脸平静，仿佛她一贯是坐柴车的。 不知不觉间被拉上了车，韩季相认命一般，半点抱怨都没有，但姿势僵硬，车一动，韩季相就撞在柴堆上，想支撑，柴堆又扎到手，韩季相东倒西歪，顿时很是狼狈。 迦兰很不厚道地笑了，伸出手，不仅帮他找地方依靠，还教他如何才能更加自在舒服。韩季相讷讷，迦兰虽然更想笑了，却还是忍了下来，和他有一句没一句地讲山林鸟兽。 一路上，迦兰像是山林的雀鸟，声音纤细清脆，韩季相一直耐心听着，并不打断，只偶尔轻轻笑出声来。 到了山下，时间还早，迦兰在那茶棚占了个一等一的好位子，叫上了一壶热茶，一盘瓜子，一碟花生。人来人往，茶棚里慢慢坐满，迦兰一直抬着头，看着往来人群，听着她们闲话，自己却一个字都没说。韩季相一直坐着，在往来的人群注视下，有些不自然，看看迦兰，却也不好意思跟她说什么。 熬到说书先生来的时候，太阳都快照到头顶了。倾泻下来的阳光从茅棚的缝隙里透下来，照在桌上，斑斑点点，迦兰对此仿佛着迷一般，用手指摩挲桌面，阳光照在她的手指上，显得她越发纤细白净。 韩季相一直注意着她，直到说书先生那令他惊讶的言论出口。 “今天，我们就来说说正月十五这大好日子从富贵云集的临江楼顶撒泼发疯往冰冻河水里跳的那不知名姓的姑娘的故事……” 韩季相愣了一下，迦兰笃定地剥着瓜子，毫无反应，见他脸色微变，还问了一句，“要来点瓜子么？” 韩季相点了点头，迦兰给他抓了一大把，然后，迦兰自顾自一颗一颗地剥着。韩季相怎么都没想到，她居然找他来听这个，他更没想到，说书人会这样讲这件事。 “……正月十五这么好的日子，涌进临江楼的人跟八月的潮水似的，那里有名的芝麻汤圆个头比那**下的蛋都大。坐在二楼松木雕花窗边，沿江琳琅满目的花灯，晃得人眼朦胧，如同置身瑶林仙境一般……” “……可偏偏，有人在这好日子里不肯安生，神不知鬼不觉，爬上了临江楼的屋顶，站在黑瓦片上，把个破包袱往飞檐上一挂。最初，她那么大个人站着愣是没让人发现，直到她把那青莲隐士题字的折扇扔下来，众人才知道，这百年难得一见的稀罕事就要开始了……” “……扇子刚落下来的时候，没人知道这扇子这么金贵，不然捞起来，足够在临江楼吃喝一个月。那时候，下面一群没见识的只怕那姑娘砸下什么大块的东西，伤了人或是弄坏了船，骂骂咧咧，也没想着找个人上去让她甭跳了……” “……话说那天她扔下来的好真不少好东西，不说青莲隐士题字的折扇，江州祈宏书院嘉佑年间的话本，察隅上等的羊绒毡帽，光是那只出自凉州的玉笔洗，琥珀色，两侧云纹，美的跟贡品差不多，听那个不知祖上烧了多少高香才捞到的某掌舵的说，光这笔洗就当了十两金子。她提起的时候还颇为懊悔，说是现在才回过味来，当时那当铺老板两眼发光，像是捡了什么大便宜…… “……话说回来，那天那姑娘扔东西的时候，有好事之人笑着询问，说，姑娘你有何想不开的，说来听听，我们这些人也好给你出出主意，犯不着寻死觅活的，这好日子扫了大家的兴。那姑娘听了，风轻云淡地笑起来，说那些东西，都是她送给她喜欢的男人的，现在那男人要跟别人走了，这些是他退回来的礼物，她不想看见，便扔了……” “……那姑娘一件件东西扔下来，有眼尖的看见金银的光色，起哄开来，碍于那姑娘都扔进河里，捞之不及，把那河堤站得连针都不进一。还有人喊，再扔啊再扔啊，反正你要跳了，把那些簪子耳环外套围脖扔下来，也不至于跳河的时候伤了自己。那姑娘听了，便真把那狐皮的围脖扔了下来，而后，解开外袍衣衫，脱得只剩里衣，头发也松开了，那簪子耳环玉镯戒指，都让她统统扔进河里……” “……你们肯定以为，她那样子狼狈无比，可我听有道行的人说，她背后有股子金光，那可是贵人才有的。那姑娘说不上好看，披头散发，身子单薄，气势却相当凌人，像是谪仙俯视芸芸众生，天女散花，冷眼旁观，不食人间烟火一般。话又说回来，那么冷的天，那么高的地方，站在那薄瓦上，左右来回，又脱衣服，又扔东西，在最后跳下来之前，可站得是相当的稳当，这都是功夫啊……” “……她跳的时候毫无征兆，原本她靠在飞檐上，似乎在说着什么，被下面那些看热闹的人声盖过了，谁都没听清楚。可突然地，她动了动，张开双臂，如云燕入水般，姿态优雅地跳下来。人人都看见，那时候她满面的笑容……” 啪…… 说书的停了下来，倒茶喝水。迦兰也在这时候给还犹自出神的韩季相倒上热茶。看看自己面前高高一堆瓜子壳，再看看韩季相面前动都没动过的那堆。 韩季相后知后觉，看见冒着热气的茶水，轻声道了句谢谢。迦兰听着，觉得他声音居然有点哑。 “喝点水吧，那瓜子上火，别吃了。”迦兰微微笑了笑，顺势抬手划了一些过来。 韩季相看着迦兰这样子，把自己那里的全推过去给她。反正，他本来就更喜欢剥花生。 “……这么折腾一番，那姑娘居然未死，坊间里都说，那是大罗神仙显灵了呀……” “……那姑娘不知姓谁名谁，住在城西北那块，那地方，大多是皇亲贵戚的宅院，出了这样的事情，当然赶紧得把她的身份给抹去，那些贵人，哪里丢得了这个脸，这姑娘，就算没让人寻了错弄死，大概这辈子也都毁了……” “……有人说那姑娘跳河，是因为她偷主人家的东西讨好男人给发现了，一样要死，这姑娘宁愿这么豪气痛痛快快的；也有人说那姑娘是哪家贵人得宠的女宠，背着主子，只往能常人的生活，被这么一刺激，便没了活的愿望；还有人说，她家世代积蓄的那点东西都让她败光了，气死了爹娘，可还是没讨到男人的好，天理不容了……” 听到这句的时候，迦兰给茶呛了，断断续续压着咳嗽起来，还引来周围几个白眼。 韩季相伸了伸手，还没碰到迦兰，就让迦兰拉住了，迦兰轻声说没事。低头，瞥见剥瓜子弄脏的手指在韩季相袖子上弄上了几个黑印，迦兰眨眨眼，有点不好意思。 可韩季相本注意不到这些。 “……话说这么个让女子肝肠寸断的男人，想来必定貌若潘安，才华横溢，有许多过人之处，可若我说出这男子姓施名梓，你们大概搜肠刮肚想破脑壳，大概也不敢说听过吧。其实，他母亲不过是小小的城门校尉，九族之内，没有上五品的亲戚，坐拥五亩地的财主；不光如此，那施梓连续两年都未能考上太学院，样貌也不过中人之姿，最要命的是，一点辨别能力都没有，否则，他怎会以为那姑娘送他的都是假货，给退了回来。这消息，我可是听同为城门校尉的表姨说，绝对错不了…… 迦兰又咳嗽了，韩季相替她倒了水，看着她面前两堆瓜子壳，轻声说，“别吃那么多，这东西上火。” 迦兰脸红了，不知道是不是咳的。迦兰想停下来，可这一下像是来劲了，怎么都压不下去。 韩季相的手终于笨拙地在她背上拍了拍。迦兰的头低了下去。 上面，说书的还在唾沫横飞地说着施梓的事情，迦兰好不容易停下来，看了眼韩季相，小声问，“我们能不能走了？” 韩季相二话没说就站起来，甩了银子在桌上，迦兰跟在后面，觉着他冷硬的背影似乎没有那么让人刺眼了。 第十一章 说书人的正月十五在线阅读 第十一章 说书人的正月十五 肉文屋 / 第十一章 说书人的正月十五 第十一章 说书人的正月十五 第十二章 病来如山倒 伽蓝香 作者:纪慈 第十二章 病来如山倒 伽蓝香 作者:纪慈 第十二章 病来如山倒 伽蓝香 作者:纪慈 第十二章 病来如山倒 回去的时候，迦兰一路上都很沉默，韩季相想问，却不敢开口。迦兰把韩季相送到门口，还特意跟老仆打了招呼，似乎要证明她把人完璧归赵地送回来了。韩季相想了一路的话，最终告辞的时候，也只是问迦兰，明天可不可以过去她那里。迦兰笑着答应了。 背过身去，迦兰就不笑了。迦兰对着天空，深呼吸了好几次，依旧是眼前朦胧。迦兰觉得这时候，她实在不适合回去。 在山里转悠了半天，坐在崖边，北风吹得迦兰似乎骨头里都有了冰渣，好不容易熬到傍晚，在炫目的霞光里，迦兰小跑着到了住持的院子，在那里讨了顿斋饭吃。 明明已经是三月里了，没想到天还会这么冷。迦兰独自一人坐在佛堂里，对着一盏小小的酥油灯，眼皮耷拉下去。迦兰没有想些什么特别的，迦兰甚至没有想任何东西，这时候，她不想回去，她只是怕别人提起什么，让她不得不想起什么。 迦兰松了头发，慢慢滑下去，枕着蒲团，就这么睡着了。 第二天一大早，迦兰就醒了，浑身酸痛，口还有些闷。迦兰并没有感觉到什么特别不对劲的地方，拍拍衣服，厚着脸皮，去主持的院子里等早饭。 “小师傅，我找主持大师有要事。”忽然，迦兰听见韩季相的声音。迦兰抬头，正对上韩季相的眼睛。 韩季相快步走来，满脸焦急。等看清坐在门槛上的迦兰之后，脸色一下子冷了下来，停在迦兰面前，眯起眼睛，上下打量了迦兰一番，而后，便跟领路的小尼说了声抱歉，不再去找住持，转身就走。 迦兰有些诧异，看着他的背影，想要开口，却忽然咳嗽起来。 迦兰的口更闷了。 迦兰做好了完全的准备，才敢回家去面对何舞。 何舞把门拴上了，迦兰敲了好久也等不到开门。迦兰索坐在门口，小声咳嗽了几下。一会，何舞就忍不住了。 “你还知道回来。”何舞甩了个眼刀子过去，“也不知道让人跟我说一声。” “你知道的，我偶尔不回来，不会有事的。”迦兰声音软糯，乖乖跟在何舞身后。 “可你昨天是跟韩季相出去的，我怎么知道你会跑掉。”何舞回身戳了迦兰的额头，“害我大半夜的还跑去他那里问。” “你不会让他去跟住持说我不见了吧。”迦兰一头冷汗。 何舞也有些惊讶，回头仔细打量了一番迦兰，“我只是问问他你去哪了，我也跟他说你偶尔跑出去，没事的，没想到他居然这么紧张。” 迦兰觉得何舞的坏笑很刺眼。“你真是害人不浅。到时候还不是我得给他道歉。”迦兰叹了口气，往自个的屋子里去，“累死了，我要睡一觉。” “慢着。”何舞一把拉住想开溜的迦兰，“你昨天干什么去了？” 迦兰眨眨眼，想了想，笑道，“我不好意思说，你问韩季相好了。” 何舞不知道想到什么了，表情有点不自然。迦兰趁机挣开，溜进屋里，三五下把衣服脱掉，钻进被子里，把自个裹了个结实。 迦兰没想到，这么稍微折腾了一下，就病成了这样子。 迦兰一直是这样的体质，要么不生病，一旦生病，便病来如山倒。早上不过有些闷，下午便咳得翻天覆地，缩成一团，口痛得要命，眼泪都掉下来。 到迦兰滚烫的身体，还听迦兰楚楚可怜地小声诉苦，说自己浑身上下都痛得要命，何舞吓坏了。 烧了热水，给迦兰弄了滚烫的汤婆子，而后点起炉子，熬了一大碗苦涩的药，给迦兰灌了下去，看着迦兰那样子，何舞一点都狠不下心教训她了。 那一夜，何舞一直没睡，时不时迦兰的额头，欣喜地发觉她的温度很快就降了下来。拿了帕子，一点点替她擦汗，何舞看着熟睡的迦兰，不知怎的就想起了她小时候的样子。那时候的迦兰，心思都在脸上，做了美梦，总是笑着醒来。 虽然温度降下去了，可迦兰的咳嗽一点都没好。醒着的时候，迦兰总是尽量保持不动，一开口，迦兰必定说不完一句话就咳得停不下来。迦兰很听话地喝着何舞的药，还反过来安慰何舞说，伤风不是一日就能好的事情，等药量够了，便能压下去了。 何舞听了，却想到了其他的事情。 那天趁着迦兰午睡，何舞跑去了韩季相的院子。看门见山，何舞告诉韩季相迦兰病倒了，看着韩季相略略皱起眉，何舞下定决心问他，那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韩季相犹豫了，因为当日迦兰要求他保密，但何舞那样严肃的表情，以及迦兰突如其来的病，让韩季相觉得隐瞒并不应该。韩季相把那天下山听迦兰自己故事的事情原原本本都说了。 何舞攥着拳头，怒道，“她替你挡了安乐王女，你又不是不知道她的事情，居然还陪她去。” 韩季相低了头，没有说话。 何舞转身就走，差点砸了韩季相院子的门。 晚上，何舞不太客气地把这事都说给迦兰听了。迦兰有些气结，明明只是受寒了，这下子，谁都以为她是感情不顺，郁结于心。 迦兰很想说，她就是怕何舞跟她讨论这件事而不敢回来的，可现在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另外，何舞还变本加厉地提起施梓，使劲地劝说她，不要在一树上吊死的道理。 迦兰撞死的心都有了。 次日，韩季相来了。 韩季相独自一人，带着个小布包。问候了不太和善的何舞，站在院子里，说他带了些老仆人为他准备的枇杷膏，还有当日，迦兰送给他的那极好的药，他没有吃完，今日还回来。 迦兰还没出门，咳嗽声就已经传了出去。何舞脸上的冷淡挂不住了，“别出来了，都这样了。” 迦兰没理她，全副武装，裹着厚厚的外套出了门，“韩公子，去书房……”没说完，又是一阵咳嗽。哆嗦了一阵，迦兰好不容易直起腰，也懒得说话了，直接走上前，拉了韩季相的手进了隔壁的房间。 “茶。”迦兰轻轻唤了一句，嗓子里有点痒，幸好还是压了下去。 何舞似乎生气了。进出都在摔门，放个茶壶茶杯也乒乓作响。迦兰可怜兮兮窝在榻上，紧了紧衣服，指了指火盆。何舞很无奈，还是帮忙点上了。 韩季相坐在迦兰指给他的位置上，一动都没动，一直怔怔看着迦兰。 “不是因为说书。”迦兰开口，停了好一会，才接上下一句，“只是着凉了。” “你该多注意身体，下次，不要一个人呆在大殿里。便是不想回来，说一声，也免得别人担心。你病了，别人也会为你担心。”韩季相轻声说。 何舞听见，哼了一声。 迦兰笑弯了眼睛，等到火盆里的碳烧红了，才慢慢支起身子。迦兰还是很难受，浑身疼痛，不能开口。指指自己，做了个睡眠的姿势，迦兰又指指书架，对韩季相笑了笑。看着韩季相点头，迦兰慢慢挪出屋子，免不了又是一阵猛咳。 何舞在后面嘀咕，“这也太吓人了，听得我心肝都在颤。” 韩季相没有接话。 迦兰推开自己屋子的门，灌了一大杯热茶，脱了外衣，赶紧钻进被子里。这时候，迦兰想，果然，还是睡着了最好。 第十二章 病来如山倒在线阅读 第十二章 病来如山倒 肉文屋 / 第十二章 病来如山倒 第十二章 病来如山倒 第十三章 关于进学 伽蓝香 作者:纪慈 第十三章 关于进学 伽蓝香 作者:纪慈 第十三章 关于进学 伽蓝香 作者:纪慈 第十三章 关于进学 迦兰病着的日子里，大多都是在书房里度过的。何舞不让她一个人在屋子里睡觉，非要她看着韩季相，虽然韩季相没准对这书房熟悉得跟自己家似的。 可结果，迦兰还是睡觉睡得不亦乐乎，只不过换了个地方。迦兰毫不在意她这样在韩季相眼里有没有形象，她管不住自己。谁让韩季相在这里，她一点写字的心思都没有，喜欢翻的书大多又不适合在韩季相面前露脸，翻着两本老掉牙的典籍，迦兰不无聊才怪。 可浮生在门边一靠，迦兰就立马来了神。 浮生似笑非笑看着迎上来的迦兰，把一袋碎银塞在她手里，低头在她耳边嘀咕了几句，就立马闪人了，剩迦兰一个杵在门边，好像还没回过神来一样。 “他又来做什么？”何舞听见动静，有些不满。 迦兰依旧一副回不过神来的表情，忽然咳嗽起来，眼里干涸，有些痛，却连湿润的泪水都没有。迦兰很爽气地继续咳嗽，咳弯了腰，直咳得眼里雾气升腾。 解恨了。迦兰直起腰，看着有些紧张地何舞，笑了笑，狠狠关了门。 里边，有个不说话的，瞪着眼，似乎也在等待回答。 迦兰坐到他面前，把袋子里的碎银倒出来，分了一半，“上次听说书的钱，给你一半。” 韩季相把银子推了回去，“我不过付了茶水钱，不用给我这许多。” 迦兰闷声不响，把银子扫到了一边，挪回到榻上，抱着膝缩成一团。 当初，迦兰为了施梓，考上了太学都没有去，而如今，施梓踹掉迦兰两月，便已花银子在相关的官员那里登记了名字。此时此刻听到这样的事情，迦兰本不吃惊，甚至不大生气，只是有些果不其然的悲哀，为何自己以前明知道，都不愿承认。 那时候，施梓提起太学如此不屑，仿佛只有不学无术的权贵子女，才进到里面，勾三搭四，依靠各自的母亲，联姻谋官。施梓看不起那些人，他只看得起有学识的。 那时候，迦兰应着，只想着怎么把自己的身份瞒透彻了，反正她也觉得，身份这种东西，有没有对她都不重要，那时候，迦兰天真的想，有权势，万一施梓要，她就用权势帮他，若他不喜欢，她便把那些爹娘留给她傍身的东西统统舍弃了。 迦兰最看重的，向来是人心。 但迦兰最看不准的，向来也是人心。 印象里，施梓只考过一次太学，就是迦兰考的那年，施梓说，他考，便是想要和迦兰双宿双栖。迦兰不知道，若是他真考中了，现在他们会是什么样子。但只有她自己中了的时候，施梓是什么样子，她还是记得的。 自从消息传来，施梓便对她爱理不理的。迦兰为了讨好他，带他去临江楼吃东西。席间，施梓一点没有替迦兰感到欢喜的意思，一直板着脸，迦兰说了好久好话，他才略微好了一些。不知怎的，迦兰提起这样的话题，说太学里多的是翩翩少年，说的时候，明显是玩笑。没想到，施梓生气了，而且是如此生气。 施梓一把推开桌子，甩袖离开。走之前，还不忘大力扔下一块碎银，一脸趾高气昂，让人忍不住产生这样的错觉，好像迦兰是吃软饭的女子。 杯盘作响，一时寂静无声，所有人都看着迦兰。不过十四岁的迦兰完全懵了。 人走了，迦兰没有追，反正以前她怎么道歉恳求，他连哼一声都很吝啬，数日数十日不见面，不给一条消息，让迦兰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般。甚至，被迫当众出丑，对于迦兰已经不是第一次，迦兰多少练就了些承受力。 默默吃完一顿饭，迦兰想了许多，怎么都没觉得自己犯了什么大错，要这样大庭广众的让人指指点点，被如此羞辱。还好没有熟人，若是在茶馆十八盘，明天就成了话本，她大概也不用做人了。 可迦兰忍不住，还是会想，若是自己没中，施梓中了，她大概也会欢笑着来替他庆祝，而后自己默默努力，争取来年。若是有怨，不是该怨自己没考中，若是迁怒，也该是迁怒考官不公正，为何是自己要承受，迦兰很奇怪。 但毕竟施梓不是她，她不明白他。 因为施梓如此痛恨太学，迦兰最终还是没有去。迦兰放弃的那一刻，施梓很开心，迦兰也就觉得值得了。反正以她的背景，太学什么的，要进随时都可以，而长辈们骂几句，对于那个时候叛逆的迦兰来说，简直毫无作用。 施梓不知道，若是施梓知道，只要她动动嘴，他便能进，他现在会不会觉得有点后悔。 迦兰想着想着，心情还是很低落，不仅不解恨，还让她很想咳嗽。 “有什么为难的，我或许能帮得上忙。”韩季相倒了茶，送到迦兰手边。 迦兰脸色苍白，眼睫上仿佛有露水一般，带着点清寒，仰头看着韩季相片刻，接了茶，“你明天有空么？” “有。”韩季相答应得很快，却也不忘补上一句，“上次那样的说书，还是不要去听了。” 迦兰眨眨眼，“不是，我明天想去山下挖野菜，你可有兴趣？” 韩季相有些意外，却很快答应，“好。” 迦兰笑起来，她知道，韩季相并不太清楚挖野菜的含义，忍不住，又问了一句，“你可去挖过野菜？” 韩季相轻声道，“未曾。” 迦兰了然点头，“那我明日一早在门口等你。” 吃完晚饭，等韩季相回去后，迦兰才跟何舞提起这事。何舞怒斥迦兰，说人家好歹世家少爷，你怎么能拖人家去做那种事。 迦兰只道说她想吃荠菜团子而已。 “那去买不就得了，我见着浮生给你钱了。”何舞皱眉。 “自己挖的香。”迦兰狡辩。 “可那种脏活，你不怕把人家吓死。”何舞还是不同意。 “我觉得他不会。”迦兰托着腮，回味了一遍最近的事，“我不是听你的话，决定试试他，也许还真能碰到个过得去的。” 何舞又想抄家伙了。 迦兰笑眯眯躲过，自言自语般道，“没想到萧世和还挺有眼光的。” 何舞白了她一眼，没做声。 “她惯着他，肯定没让他吃过苦头。”迦兰不小心多嘴了。 “什么话呀你，报复人家呢。”何舞找来了小篮子，放进去一把剪刀，“明天就让他看看得了，别弄得浑身是泥的回来。” “知道了，本来就是带他去玩玩。”迦兰笑着，往篮子里扔进一只银勺，“我也只是看不过去，他老是念书，有多无聊。” 在何舞一脸 “你千万不可以折腾他”的警告下，迦兰乖乖的什么都没说。 迦兰发觉，她似乎挺喜欢看韩季相手足无措的样子。就像现在，韩季相愣愣看着动作娴熟的迦兰。 迦兰蹲在泥地上，拿着剪刀，动作轻巧地□地下，一剪一挑，一颗完整的荠菜便到了她手里，拎起来，上都不会带太多的泥，可以直接放进篮子里。 迦兰穿着寺里师傅穿着黑色的鞋，上面已经落了一层薄薄的土灰，袖子和裙裾迦兰都束了起来，露出细瘦的手臂，在寒冷的天气里，还微微有些发红。 韩季相看着迦兰这样子，不知道该怎么做。他不确定是不是要像迦兰这般蹲在泥地里，污了衣服，而且，迦兰连剪刀都没给他，只给了他一把银勺。 迦兰没指望过韩季相能跟她一样，为今天晚饭派上用场。一开始，迦兰只是蹲下来，伸手拉了韩季相，指着贴着地面长的翠绿野菜，教他分辨。在韩季相很没天分的认错几次以后，迦兰只能指着长着小白花的荠菜对韩季相说，“你就帮我找这种吧，找到了我来挖就好。” 迦兰塞给韩季相银勺，就像是哄小孩一般，一副你可以自己拿着去玩的表情。何舞说过，不能折腾他，这样总不算折腾吧。迦兰想着，不看韩季相，低下头去。 韩季相捏着勺子，拳头隐在袖子里。他并不清楚迦兰的含义，但多少，韩季相觉得这样的事情，让他不自在。 好一会，韩季相才蹲下身子，用银勺子指着地，轻声道，“这里。” 迦兰没说话，伸了剪刀过去，一挑，然后指了指篮子。 韩季相捡了菜，放进篮子，又伸手指了几处，看着迦兰一颗颗挑起来。 迦兰在偷笑，迦兰猜想，韩季相的脸色一定不大好看。 迦兰带韩季相来的地方，靠近山下有不少居民的村子，那田里种的大多是其他品种的蔬菜，可能以前种过荠菜，每年总会像杂草一般，在田埂树下冒出来，贴着地面，长得很好。 周围的田里，劳作的男男女女不少，没有人介意迦兰的存在，但会有人看韩季相，在这人群里颇有些突兀的韩季相。 “这菜过了清明就不好吃了。”迦兰没头没脑来了一句，毫不在意韩季相有没有回应，继续这寻宝一样的工作。 许久没听见声音，迦兰抬头，看见韩季相在不远的地方，拿勺子勤勤恳恳挖着。迦兰握着满手的野菜走过去，看见篮子里有些奇怪破碎的叶子，迦兰指着韩季相正在努力地那颗，轻声道，“这个不能吃。” 跪在地上的韩季相有些不好意思地抬头，神情依旧如来时一般不知所措，迦兰蹲下来，指着旁边，“是这样的，贴着地面长的，叶子不平，想羽毛一样。”迦兰挑了颗长的特别好的，“这种带籽小白花的，比较好认。” 本来，迦兰也想劝韩季相别动手了，但看到他认真的样子，迦兰开不了口，迦兰不好意思承认当初给他勺子的用意。 韩季相低下头，辨认出一颗，小心地挖掘，放进篮子前，还看了迦兰一眼。迦兰点头，他才放下，又认真的对付起另一颗来。 迦兰偷看了他好多次，也偷偷笑了好多次。迦兰想，带他来此，倒是赌对了的。 晚上，何舞做了荠菜豆腐羹，冬天剩下的腊蒸了百叶，坛子里的泡菜已经不多，烧汤的时候，何物还加了点新鲜的白菜。 韩季相像往常一样，被勒令坐着不许动。看着进出忙碌的何舞，替他盛饭盛菜的迦兰，韩季脸上带着温和诚恳的笑容。 何舞看见韩季相的手指，瞪了迦兰一眼，说迦兰太不懂得怜香惜玉。 迦兰瞪了回去，说何舞你还算是行伍出身，怎么，只有附庸风雅才算怜香惜玉么。 何舞挑眉，说丫头你也知道，人家只会做些风雅的事，你也该让人家慢慢来。 迦兰没作声。何舞不放过她，对着韩季相，说我们迦兰是个疯子，什么都做得出来，上次泼了汤，这次破了皮，若是你不能弹琴了，我让迦兰陪你双手。 韩季相有些窘迫，直说自己没用，这样的小事都做不了。何舞一脸鄙夷看着迦兰，似乎在说，你看你看，人家居然这么维护你。 迦兰看了看韩季相，示弱回应何舞，“是是是，我知道我知道，是我不好，行了吧。” 何舞笑了笑，忽然想起什么，又责怪起迦兰，“话说，今天你怎么了，篮子里都是些奇怪的东西，挖那么些蒲公英回来，你还想回来养着啊。” 韩季相脸红了。 “不行么，我喜欢。反正你也没什么事做，拣菜也好打发时间。”迦兰不动声色回嘴。 “也就你闲得无聊，你这样折腾我，居然还说得出来，你安的什么心啊。”何舞怒道。 “谁折腾你了，这是再帮你提高技能，免得你老是没事，就知道教训我。”迦兰优雅喝了口汤，转了话题，“这次泡菜泡的有点淡。” 何舞哼了一声，韩季相接口，“何姑娘做的东西都很好吃。” 何舞得意的对着迦兰笑，“看，上次你做的饭就不行。” “当然，我哪里比得上你何大小姐。”迦兰放下筷子，收拾碗碟，起身去了厨房，“我吃完了，你们慢用。” 迦兰烧了点热水，泡了新茶。饭后，迦兰还特意煮了赤豆红枣汤，一人一碗温热的，拿出来招待人。 韩季相没走，坐在院子里陪迦兰她们看星星。 满目璀璨，何舞有些羡慕地说，若是会观星就好。 迦兰回了一句，会观星的都没有好命。迦兰想起了看的懂星星的浮生。 何舞没有接口，何舞想起了迦兰过早离世的爹娘。 韩季相似乎脸色也不好，不知想起了什么。 何舞用手肘顶了迦兰一下。 迦兰眨巴着眼睛，突兀地开了口，“手肿着别用热水泡。” 韩季相弯了眉眼，“知道了。” 迦兰又不说话了，何舞便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起十八盘的话本，没有人答话，她自己也知道，那些故事，怕是这两个人都比她了解得多。只是，何舞觉得，不说话，她杵在这两人之中，着实有些尴尬。 “下次你要去，也带上我，我一直都没什么事。”韩季相忽然开口，把何舞都惊了一下。 迦兰却像是很自然地回答，“明天我给住持送团子，你要不要去？” “好。” 第十三章 关于进学在线阅读 第十三章 关于进学 肉文屋 / 第十三章 关于进学 第十三章 关于进学 第十四章 见施梓 伽蓝香 作者:纪慈 第十四章 见施梓 伽蓝香 作者:纪慈 第十四章 见施梓 伽蓝香 作者:纪慈 第十四章 见施梓 一大早，迦兰站在韩季相的门口，手上挎着篮子。篮子里放着刚蒸好的荠菜团子，笼子外面包了厚厚一层棉布，这么些东西一起，迦兰觉得手上像是挂了整整一床被子一般。 偏偏这时候，韩季相还晚了，迦兰想着等下那些绵延山路，心里在敲打小鼓。 还记得昨晚上何舞提醒她，人家愿意与你在一处，不过是因为困在这山里，你千万别冲昏了头脑，老是带人家去做那些与众不同的事情，他有他的身份地位，别因为他表面客气，你就为所欲为。 迦兰没有回答何舞，但迦兰这么想，那些事情都是她喜欢做的，他能跟她一样喜欢，这样难遇的缘分，迦兰不敢妄想，不讨厌，迦兰就觉得欢喜，即便是面子上的功夫，迦兰觉得有人陪着也不错，若真是不行，那也很快会见分晓。 迦兰并不介意许多，所以等韩季相推门出来，为自己迟到的事情道歉，迦兰笑了笑，什么都没说，就带着他往住持那里去。 山里的日子单调，迦兰容易忘记时日，出门之前忘记看黄历，不知今天是十五的日子。上香的人不少，住持也早已不在屋里。迦兰把东西放下，若是按照以前，必定是对着院子里的花树抄经等人，可韩季相在旁边，迦兰想了想，从篮子里拿出两个还没凉透的团子，塞了一个到他手里，“我们去看看，后院那边造宝塔呢。” 佛塔刚刚成型，大中午的时候，匠人们都去吃饭了，迦兰探头，张望一番，朝韩季相勾勾手，灵巧地穿过各种杂物，顺着楼梯爬了上去。 迦兰不怕高，但担心韩季相会觉得不安全，迦兰只爬到三楼，就不上去了。宝塔前面一片空旷，可以看见两座山峰之间远处的田地。迦兰指着那里，跟韩季相絮絮叨叨，说起那边的大叔大娘，各种手艺人，田地里出产的各色美味，以及当地特色的质朴美丽的器皿。 迦兰侧坐在三楼的栏杆上，随说着，偶尔咬着荠菜团子，或是停下来歇口气，她自说自话，断断续续，都不知道韩季相能不能听懂。韩季相吹着风，并不怎么与迦兰说话。迦兰不知道他是不想搭理她，还是他不想打断她。 迦兰漫不经心地瞟着外面，忽然见远远有人过来。等那人到了近前，迦兰忽然就不说话了。 迦兰看着他，不动声色，追着他的身影，眼睛都不眨。随着那人往塔下走来，迦兰慢慢失了重心。 韩季相有些吃惊地看着迦兰，直觉迦兰快要掉下去了。韩季相几乎没来得及思考，就一把抱住迦兰拖了进去。 迦兰愣愣看着一脸怒气的韩季相，只听他说，“你这是要做什么。” 迦兰觉得自己的心跳有些快，睁大眼睛盯着韩季相，一下子明白过来，“我没有要寻短见，真的。” 韩季相也盯着她，似乎要辨别真伪。 迦兰又道，“上次我也没要寻短见，那次是安排好的，我知道不会出事的。” 韩季相皱了眉头。 迦兰低了头，有些语无伦次地说道，似乎不刺激到韩季相心不死一般，“其实跳河是很刺激的事情，绝对让你里里外外焕然一新。跳过了，绝对不会再有寻短见的心。如果你愿意，夏天的时候我带你跳瀑布，山里有一处，不高，下面又是深潭，夏天周围全是树，水里有鱼，跳下去不危险。” 韩季相还是默不作声，但他发觉迦兰不对劲。迦兰一直紧紧攥着他的衣襟，迦兰低着头，迦兰说话从来都不是这样快，迦兰不会没完没了把一件事这样说来说去。 不用看，韩季相都知道迦兰浑身紧绷。他从没见过迦兰这样紧张地样子。 即便那日，安乐王女找上门来，浮生勾搭过来的时候，迦兰也没有这样。 可现在，迦兰抓着他的衣襟，绝对是在紧张。 韩季相听见有人上楼来的声音。 韩季相果断地说，“我先回避一下。” 韩季相松开搂着迦兰腰的手，退开身去。 迦兰靠着栏杆，看着那人从楼梯口上来，一下就对上视线，他走过来，站在距离迦兰不足三尺的地方。 迦兰仔细看他，两个月，一点变化也无。 施梓先开口，“你到底想怎样。” 迦兰忽然咳嗽起来，喘了好一会，才道，“我不想怎么样。” “那你为何要躲到这里？”施梓平淡无波地看着她。 我没有躲。迦兰张口，没有这样说，却也无法巧舌如簧，想了想，才挤出几个字来，“我爱在哪这是我的事。” “京城传的沸沸扬扬，你在这躲着，你让我怎么做人。”施梓压低声音道。 迦兰口闷着一口气，面对这样的质问，心里想的回答，总是说不出口。迦兰很想问问他，可有听过那些传闻，那里面，不堪的是他还是自己，最终，迦兰只是别过脸去，道，“忘了么，那曾是你与我打的赌。” “是，我是说过，若你敢从临江楼跳下来，我就嫁与你，可在那之后，你再没有来找过我，跑到这山里多起来，你这又是什么意思？”施梓紧接着迦兰开口。 有备而来呢，万事都是我错，争辩又有何用。迦兰往后一靠，反问，“你可去找过我？” “你这样子，弄得满城风雨，你让我爹娘的脸往哪搁，我怎么来找你？”施梓哼了一声，“我还不是追到这里来了。” 我那宅子一直有人等着，若是你曾派人去过，我都会知道，可你连一下人都没派去过。今天，还不知是什么原因，让你有这样顺便的事情。 “那你我打赌的事情，你爹娘知道了？”迦兰抬眼。 “我说到做到，你若是有长辈能帮你上门提亲，我断不会拒绝。”施梓一副英勇就义的样子。 迦兰笑起来，忍不住又咳嗽了两声。“还好我爹娘都死了，哥哥姐姐都不在京城，这样的丑事弄出来，也不像你那般难交代。” “你到底想怎样？”施梓微微皱了眉，他讨厌她这样笑。 “不想怎样。你既然不想嫁我，我成全你。”迦兰轻飘飘来了一句。 施梓深吸了口气，怒道，“你连这样的事情都做了，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了，我也答应你了，现在你居然躲起来，想反悔，你是不是要我低声下气求你，你才满意？” 迦兰咬着唇盯着他。 施梓又深深吸了口气，软了语气，“好，算我求你，你跟我回去，以前算我错了。” 迦兰笑不出来，掌心里都是汗，迦兰把手贴着毛糙的木栏杆上，感觉有木刺扎了进去，隐隐的刺痛，迦兰看不清他的容颜，更猜不透他的心思，虽然到现在，迦兰依旧在猜想他的心思，这不是要遗忘所应该有的表现。 最终，迦兰依旧不受控制的说出模棱两可的话来，“我过一阵自然会回去。” 施梓仔细地辨别着迦兰的神情，迦兰被他看得只能低头参详他衣袍的花纹。自己身上，与僧尼相似的袍子，被风吹起，落入眼里，染上卑微的色彩。 “我今日还得赶回去，最近还有事。”施梓顿了顿，忽然又道，“我要进太学了。” “恭喜。”迦兰毫无恭喜意味的话语出口，满是懒得敷衍的语气。 又停顿片刻，只听施梓又道，“谋生不易，总该进取些，有功名傍身，总不至于太过沦落。你也该好自为之。” 你觉得我很堕落么。迦兰差点脱口而出，使劲咬着唇才忍住了。施梓还在继续说，“我们不像那些权贵世家，有累世财富足够挥霍，你便是要得过且过，只怕世道凶险，你一味这样，是不行的……” “我没有在世的显赫爹娘，考取了太学也没去，我喜欢奢侈物品，你总觉得我挥霍太多，我没有功名，喜欢随，爱远游，不懂讨人欢喜，你早就提醒过，我知道，我不会耽搁你。”迦兰打断了他。 “那好，我先走了。”施梓一副好心被践踏的表情，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去。 “喂，我有话问你……”他抽身太快，迦兰有些不甘心，叫住了他。施梓一闪而过的不耐神色，在迦兰眼前，像是正午的阳光一样晃眼。 “你有什么就问。”施梓这话说得如同例行公事。 迦兰即将冲口而出的话被噎了进去，迦兰忍了许久，笑了笑，“没什么，你路上小心。” 施梓点了点头，看了迦兰几眼，扶着木楼梯下去。 迦兰听着他踩在木楼梯上的脚步声慢慢消失，转过身子，伏在栏杆上看他。施梓并没有回头，一路走远。 他的身影很快就要不见，迦兰的身子也越来越向外倾斜。 熟悉的身影晃到身侧，手放在她腰边，似乎随时都能把她拽回来。“怎么，这次要寻了？”冷冷的声音，迦兰却觉得格外亲切。 “是啊，这次要死了呢。”迦兰刚嘀咕完，她的左手就被抓牢。迦兰腼腆地笑了一下，伸出右手指着二楼的瓦片，“若是住持知道了，一定会弄死我的。” 韩季相顺着她的右手看过去，二楼瓦片上，躺着白绿相间的半个荠菜团子的尸体。韩季相有些意外，收回视线，落在迦兰苍白的左侧脸颊上。自他过来，迦兰再没有转过脸来过。 “他在不在意你，不是口里说的就能算数，一举一动，才清楚表达他的本意。”韩季相忽然这么没头没脑来了一句。 迦兰转过头，眼睛睁得大大的，茫然而无辜的表情，韩季相连忙转过头，他不敢看她。 “你刚才可是想问他，在不在意你？”韩季相解释。 “不是。”迦兰轻声回答，想了想，才道，“不过，那个问题一点都不重要。” 韩季相听出迦兰的语调已经有些走音了。他差一点就想开口问她，她向来一副无所畏惧我行我素的样子，到底会有什么开不了口。 迦兰没有出声，心里却又温习了一遍刚才的问题。迦兰其实很想问，若是那次，她从临江楼跳下来，死了，他会怎么想。虽然迦兰一直想蒙蔽自己，但还是知道的，若是施梓在乎，那他起码会像韩季相一样，伸出手来抓着她。 像韩季相这样，不过几面之缘的人尚且肯拉着她，施梓是怎样，迦兰心里明亮的一点都回避不掉。 迦兰站直了，想跟韩季相道谢，可一看见他的脸，她的眼泪就啪啪地往外掉。迦兰觉得十分羞耻，只能哽咽出声，“我的团子没了。” 韩季相愣了一下，不知从哪里变出一个手帕，里面包着早上迦兰给他的荠菜团子，“拿去，别哭了。” 迦兰手里给硬塞了这么个还带着点体温的团子，带着泪水笑出来，吸了冷风，又开始咳嗽。迦兰觉得，就是跳河的那天，她都没有这么狼狈过，在韩季相面前，她的脸算是丢光了。 于是，迦兰毫无顾忌地一手拉着他，一手抹脸。团子则早已塞到前的衣襟里了。 第十四章 见施梓在线阅读 第十四章 见施梓 肉文屋 / 第十四章 见施梓 第十四章 见施梓 第十五章 描绘 伽蓝香 作者:纪慈 第十五章 描绘 伽蓝香 作者:纪慈 第十五章 描绘 伽蓝香 作者:纪慈 第十五章 描绘 哭完了，迦兰觉得自己很丢脸。 这时候，迦兰才开始想，一双兔子眼睛概要怎么办。把刘海往下弄，一样掩盖不了她脸上褪不去的颜色，迦兰走路只能把头低下来。 不过大中午的，韩季相该吃饭，迦兰没有忘记。迦兰做贼一样，带着韩季相溜到厨房门口，随手顺了一个馒头，把韩季相往里面一推，“小尼一会来会带你去吃饭。我过半个时辰到这来接你。”说完，就一溜小跑出去。 韩季相没有喊住她。 迦兰溜进后院的柴房，坐在柴堆上，啃着白馒头，冷静回想今天的事情。 首先，本没去过她城西宅子的施梓怎么知道她在这里，而且挑时间挑的那么准，估计韩季相都会觉着他们两个是约好在这见面的。 其次，施梓来找她是什么意思。迦兰不觉得，施梓过了两月忽然就想通了，迦兰也不觉得，两个月之内，施梓会了解到多少过去他花了八年都不曾了解的事情。这忽然提起的关于婚姻的事情，迦兰下意识觉得有问题。 再来，便是更不好的事情。明明都两个月了，见面还撑着，但居然韩季相在场，就哭成那个样子，连丢脸都顾不上了，迦兰非常鄙视自己。明明理智上已经想得很清楚，迦兰不准备再和施梓有任何交集，事实上，迦兰也做到了，可心思怎么都断不干净，她斤斤计较，还在计算他们之间的得失，迦兰为此更加鄙视自己。 啃完白馒头，迦兰想起来，手里还有个又冷又硬的团子。秉着勤俭的个，不喜欢吃冷食的迦兰还是很快把团子吃掉了，而且发觉自己的手艺有了不少长进。 脸颊，迦兰觉着面上应该还过得去，可迦兰还是不想出去。这会情绪虽然缓回来，但等会保不准来点什么，迦兰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情来。想来，还是祖云大师有先见之明，每次都唤她抄佛经。 可等下韩季相要怎么办，迦兰很头疼。 反复了好久脸，终于鼓起勇气跑出去。远远就听见厨房那边欢声笑语，韩季相和小尼处的不错，迦兰站在远处树下，不想走近。 迦兰刚调整好姿势，韩季相就看见她了。片刻，韩季相就过来她身边，一群小尼没有一个跟过来的，倒是有几个瞟了这边几眼，捂着嘴偷偷笑。 迦兰挑眉，有询问韩季相的意思。韩季相面不改色，只随意问她，可要早些回去。 “不用，刚才都没带你好好看看宝塔。”迦兰说道，心里想着这会她可不要回去面对何舞。 时候一到，匠人们都回来了，宝塔那边早不再是刚才空旷的场面。迦兰领了韩季相，在人群与杂物中穿梭，小声讲解着各种各样的活计。 那些器物家伙，韩季相似乎没有见过，看得很是入神，迦兰说些皮毛还可以，可在那些匠人眼皮底下详说，迦兰觉得自己是在班门弄斧。所以，说是带韩季相参观，迦兰领着他，总是距离开些距离。 转身，韩季相已经落下一段，迦兰退回去，看见他看着壮年的木匠刨木，都不愿挪开脚步。陪着他看了一会，木匠抬头，憨厚地对着韩季相笑了笑，韩季相有些脸红，催促迦兰，“我们走吧。” 迦兰点头，放慢脚步，带着他，一个人一个人看过去。，中年微胖的妇人，身边毛笔和五彩，正细细描绘。迦兰站在旁边许久，妇人都没有抬头，韩季相也一声不吭站着。 果然，韩季相是喜欢这个的。迦兰偷看韩季相的侧脸，韩季相眼神专注，完全没有意识到迦兰在干什么。他这样，迦兰一点都不会觉得耐烦，反而，迦兰很习惯。 许久，迦兰看准妇人抬笔的机会，轻轻咳嗽。妇人抬头，迦兰小声唤了一声，“梁姨，要帮忙么？” 梁姨瞥了迦兰一眼，嘀咕一句，“毛手毛脚的丫头，注意点。” 迦兰笑笑，挑了支极细的笔，沾了色，跪在地上，仔细替梁姨填色。迦兰知道分寸，以她这种三脚猫的功夫，描绘勾线肯定要出错，这种填大块色块的不容易出错，也不那么耗费神。 “要不要试试看？”迦兰试过手，挑了块好地方，把沾满色彩的笔递给韩季相。 梁姨瞥了韩季相一眼，“那小子会画画么？” 韩季相没出声，迦兰推了他一把，韩季相才略微点了点头。迦兰悄悄对着梁姨猫儿似地眨眨眼，梁姨抬了抬手，指着一堆朱砂，唤韩季相，“那个，把朱砂给我调匀了。” 迦兰有些担心，梁姨这样子会不会让韩季相生气，可韩季相似乎毫不在意，立即挽了袖子，低下身子。 迦兰听韩季相认真询问梁姨的要求，手脚麻利，毫不含糊，明显不是外行。迦兰提着笔，望着梁姨，梁姨哼了一声，颔首，迦兰笑眯眯把笔塞到韩季相手里，接过他手里的朱砂，替他打下手。 “丫头过来啦。”迦兰听见声音，还未来得及抬头，脑袋上就给人来了一下，迦兰被拍得晕乎，抬头，看见师父祖云大师的脸，迦兰连抱怨都不敢，只小声叫了声大师。 韩季相刚想行礼，就让祖云大师给止住了，对他摆了摆手，祖云大师唤迦兰出去。 “那我过一会再过来。”迦兰对韩季相关照一声，转身离开。 外面的光线不似里面昏暗，迦兰不敢抬起头来。只听祖云大师说道，“你又干什么了，自己承认。”迦兰抖了一下，半天没敢吭声，心思乱转，想着怎么把上午的事给轻描淡写混过去。 远远的，似乎有人瞪着自己，迦兰偷偷瞄了一眼，只见有人拿着瓦片，面色不虞地望着这边。迦兰一下子了然，大师说的是早上的这件事。迦兰摆正表情，乖乖道歉，说自己太放肆，以后决计不敢如此。 迦兰一直低着头，不去看大师的表情，迦兰自说自话，大师并没有回答，迦兰心里没底，不敢轻举妄动，大师不愿意这么耗着，命人拿了刷子，让迦兰去把门给漆了。 迦兰自然乖乖应了，能避开大师，迦兰什么都愿意。 迦兰力气不足，又不够耐心细致，好在还有些经验，又不太娇，这样的事自然还是能做好。大师看了一会，就想要离开，迦兰还没来得及高兴，大师忽然道，“丫头你要知道分寸，便是亲密之人，也该相敬如宾，更不用说其他人了。” 迦兰睁大眼睛，一脸茫然地看着大师。大师了然地拍拍迦兰，走了。 这到底是说谁呢，迦兰心里很不踏实。 迦兰再去找韩季相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下来了。 迦兰完成了手里的事情，跑去找监工的女尼问在这干一天能拿多少铜钱。女尼白了迦兰一眼，“你丫头跑上去吃东西，知道引来多少蚂蚁小虫么，还想拿工钱啊你。” 迦兰鼻子，自然不敢要求，只是随意提起韩季相，说他跟来，现在还在梁姨手下忙活。 女尼笑了一下，“那小子什么身份，几个铜钱还放在眼里。” 迦兰也笑了一下，“亲姐妹，尚要明算账，我带他来此，自然要算清楚的。” “真是，你跟祖云大师一样，那些心思，我们这种人明白不了。”女尼从袖子里拿出一小串铜钱，说是祖云大师早先吩咐备下的。 迦兰愣了愣，心里有些郁郁，不说什么，拿了钱去找韩季相。 走近昏暗的室内，迦兰发现，唯有韩季相和梁姨，蹲在角落里，举着油灯，旁若无人。迦兰站在她们身后，听着梁姨一步步教导，韩季相遵从描绘，直接在墙上勾勒图案。 迦兰很感叹，能帮梁姨打下手，是迦兰喜欢而且难得的工作，多年来，也不过如此。韩季相一来，梁姨就给他独立绘画的待遇，迦兰多少有些羡慕。 梁姨最先发觉迦兰，她唤韩季相收工，韩季相转过头来，眼里神采明媚。迦兰看在眼里，想到本来不过是带韩季相来试一试，可他做得如此好，迦兰轻声鼓励他，说他画得真好。 韩季相这才回过神来，意识到时候已经不早，赶紧起身向梁姨告辞，轻声跟迦兰说抱歉，腿有些僵硬，摇晃着要出去，脸上却还挂着刚才的光彩。 “明天你再过来。”梁姨对着韩季相说了一句，拍了拍迦兰，“还好我没收你做徒弟。” 迦兰汗颜，虽然知道自己功夫不行，还是觉得相当没有面子。 回去的一路，迦兰不发一言走在前面。韩季相跟着，好几次迦兰回身，他似乎想和她说话，迦兰都没有搭理他。天色不早，迦兰累了一天，又困又倦，只想早点回家。 韩季相明显不是这么理解的。 迦兰把韩季相送到门口，韩季相终于开口喊住迦兰。迦兰一脸疑惑，韩季相有些不自在，下定决心一般，问道，“你今晚可是要回去？” 迦兰没有明白他的意思，心想我不回去我要去哪，于是皱了眉头，看着韩季相。 韩季相觉得自己好像猜中了，软下声音道，“你若是不回去，我可以替你跟何姑娘说一声。” 迦兰恍然，笑道，“我不回去，留在你这里行不行？” 韩季相没有犹豫，“好。” 迦兰玩笑开不下去，只能实话实说，“我说笑的，我会回去。不过今日的事情你不要告诉别人，好不好？” 韩季相犹豫了一下，“好。” “特别是何舞，一定不能告诉她。”迦兰又加了一句。 “只要何姑娘不跑上门来问，我决计不会说。”韩季相这么说，迦兰觉得他是想到了上次，便肯定道，“我不会让何舞再来找你的，她上次那种话你别在意。” “她也是为你好……病过一次，你才刚好。”韩季相诚恳看着迦兰。 迦兰不笑了，点了点头，“那我明天来找你。” 韩季相明显跟不上迦兰思维的跳跃。 迦兰得不到回应，才道，“我想你会想去跟梁姨学画画。” “好。”韩季相笑了。 “对了，这是今天的工钱，每日结算，去帮忙，都会有的。”迦兰想起袖子里的铜钱，塞给他。“那明日我还是这个时候接你。” 韩季相接过铜钱，表情怔忪，迦兰毫不犹豫，转身离去。 迦兰不知道，韩季相确认了她走上了回家的道路，才转身进屋。 此时，迦兰正忙着想着怎么回应何舞的问话。隐去见到施梓那段，迦兰编排出内容丰富且有意义的一天，而且迦兰有理由因为劳累，早早上床。 第十五章 描绘在线阅读 第十五章 描绘 肉文屋 / 第十五章 描绘 第十五章 描绘 第十六章 想不通 伽蓝香 作者:纪慈 第十六章 想不通 伽蓝香 作者:纪慈 第十六章 想不通 伽蓝香 作者:纪慈 第十六章 想不通 “你每日都带他去画画，他都不过来这里了，真没意思。”何舞抱怨。 迦兰装作没听见的样子，不再把韩季相带回家里吃饭。迦兰每天都往外跑，一直到晚上才回来，让何舞逮不到邀请韩季相的机会。迦兰觉得上次已经逾越了，而祖云大师的话，在迦兰心里也变成了一刺。 韩季相似乎并没有察觉，他完全迷在绘画之中，每日跟着梁姨，从早到晚，几乎不带休息。迦兰在一旁做各种小工打杂，闲来无事，便看他们两人画画，倦了，便睡着在角落的蒲团上。 迦兰一直很平静，因此，接触最多的两个人都没发觉，迦兰有些不对劲。 迦兰长时间不说话，睡下就不愿起来，吃很少的东西，喝很多水，爬楼梯的时候摇晃，靠在高塔的栏杆上，总是往外倒。这些小事，不容易发觉，迦兰未曾多加掩饰。迦兰知道，没人会注意她。没人看得出来，她想要遗忘的事情，又如此清晰地呈现在她面前，强迫她承受。迦兰心痛难耐，迦兰装作若无其事。 偏偏那一日，迦兰收到了姐姐的信。往日居无定所的姐姐似乎刚知道她在正月里跳过河，这回来信，并未多劝她什么，只说了一句，“你便当他死了，无论你爱死他，还是恨死他，他死了，你做什么都没用，你能这样想就好了。” 青莲姐姐的信，何舞总是要看的，不知道看到这一句，何舞又要说什么。迦兰看见这句，像是被人窥见了隐秘，做贼心虚，坐立不安。终于忍不住，迦兰甩开韩季相，跑去找了浮生。 浮生似乎身上不太利索，躺在自个的院子里，百无聊赖玩着花草，见迦兰来了，笑着挪了挪身子，让她坐过来。 “上次你说施梓要进太学，这消息是哪里得来的？”迦兰在浮生面前总是看门见山。 “又怎么了？”浮生懒洋洋地问她。 “施梓啊，还能怎么回事。”迦兰冷淡道，坚持问，“你从哪得的消息？” “安乐王女。”浮生吐出这四个字，迦兰差点掀了桌子。 “到底怎么了？”浮生又问了一遍，迦兰选择沉默，浮生便笑道，“也罢，我们不过两个月的交情，你是不必跟我说什么。” 迦兰哼了一声，“交情两月，眼缘可有四五年了，我那点破事，还不是捏着你手里的把柄。” 浮生轻描淡写，“你不在乎，便不是把柄了。就像我的事情，你不是都知道么。” “我见过施梓了。”迦兰小声开口，浮生眉毛都快竖起来了，指着迦兰，“你这是找死啊。” 迦兰幽幽叹了口气，“正好碰见的，我没有回避。不知谁指点了他，来这里寻我。那日我还和韩季相一起。” “谁会设计你？”浮生挑了挑眉。 “我怎么知道，害我一点好处都没有。”迦兰顿了顿，忽然恍然，“要说，也只有安乐王女。” 浮生一下子来了兴致，坐了起来。迦兰在他炙热的注视下，笑说，“若我说，我是安乐王女的仆人，你信么？” “信。我知道你不说假话，个中曲折，我也不逼你说。”浮生一脸不相信。 迦兰想了想，认真道，“我认识安乐王女那么多年，几乎没人玩得过她。她的一大心愿，大概就是玩死我，我死了很多次，她一直嫌不够，乐此不疲。你若有打算，也不要算进她。” “你这是在跟我诉苦呢，还是劝我小心呢。”浮生躺了回去，“你太看得起我，我除了让人爬我的床，算计得了什么。” 迦兰不喜欢听这话，用手指戳他。浮生捏着迦兰的手指，摩挲片刻，“落在坑里，只有靠自己才爬得出去。你还没有到我这一步，抽身还来得及。” “你也没有来不及。”迦兰小声嘀咕，浮生但笑不语，迦兰接着嘀咕，“执迷不悟，什么事情是没有办法的。” “我已经走到这一步了，便只能走下去。反正师傅说，我有做王君的命，他的话向来是准的，我也信。”浮生拉着迦兰的手，拍拍宽敞的软榻，“陪我睡会吧。” 迦兰躺下了。不知怎的，迦兰想到，自己是带着难受过来的，没两句话，就把听着说得更难受，迦兰满心愧疚，似乎自己就不那么难受了。迦兰觉得，浮生这招太高明了。 月末的时候，安乐王女果然又来了。 那天送韩季相回去，迦兰远远就看见，安乐王女搬了把椅子，坐在韩季相的院子门口，韩季相的老仆于伯半弯着腰，懦弱地隐在一边。 韩季相的脚步忽然停了。 “不用送我回去了。”韩季相的声音里听不出感情。 迦兰想了想，自认也没拦着她的本事，只道，“要去我那躲躲么？” “不用。”韩季相立即拒绝了，迦兰不好说什么，只是点点头，却也不迈步离开。 韩季相看了迦兰一会，露出一个极其浅淡的微笑，“明天照旧，我等你。”低头算是告辞，韩季相头也不回地走了。 迦兰站在那里，一直看着韩季相朝安乐王女走去，看着两人行礼客套，看见安乐王女有意无意地瞟她，看着他们最终关上了门。 迦兰飞奔着跑回去，面色不虞，没有瞒住何舞。 没有瞒住何舞，后果很严重。何舞一副不知天高地厚的模样，死活非要让迦兰去搅局。迦兰本来就存了点这样的心思，被这样一教唆，心痒难耐，可对方是安乐王女，迦兰明白，保不准都会出人命的事情，迦兰再难耐，也不敢冒失。 没想晚饭后，安乐王女就来登门拜访。迦兰泡上茶，萧世和干巴巴地询问了迦兰进来的情况，迦兰收了据说是安乐王赠与的物品，萧世和满意地听迦兰道谢，这些都是例行公事。而后，二人大眼瞪小眼好一会，萧世和才不负迦兰所望，把话题引到了韩季相身上。 “听说你最近带他去梁若琳那里学画画？”萧世和像是不经意地问。 迦兰点了点头。 “那地方太辛苦，不适合他。”萧世和地口气不容置疑。 “他自己要去的，你跟他说去。”迦兰像是没事人一样，随意评说，“没想到梁姨对他青眼有加，把我都赶出来了。” 萧世和噗的一下笑出来，满脸骄傲。 “我替你看着，没人碰他。其他的事情，你自己搞定。”迦兰一副事不关己模样，“你也知道，这里下三滥下九流的东西不少，我又是天生鄙，你有能耐，就带他走，放在这，我少不了要折辱你的贵公子。” 迦兰翘着脚，摊在椅子里的样子绝对上不少好，萧世和瞪了她两眼，慢慢道，“随他喜欢吧，反正成了婚之后，规矩都逃不掉。” 提到成婚，迦兰觉得自己可以问了。 “施梓来过了。”迦兰平静道，“这个和你有没有关系？” 萧世和没有否认，挑眉，“我以为你想见他。” “我不想见他。”迦兰拔高了声音，顿了顿，才道，“不要掺和我和他的事情。” 萧世和盯着迦兰，细细观察她的表情，迦兰维持着死板表情，努力不走样。 “浮生跟你说，施梓要入太学了？”萧世和语气微挑。 “他入，与我何干。”迦兰依旧如此。 “你不记得当初，我还记得。”萧世和语气不善，“又不是考进来，他做些手脚，我不做手脚，也可以让他进不来。” “别。”迦兰轻轻地，却语气肯定地开口。 萧世和一点都不诧异。“你家祖宗的脸都给你丢光了。你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他走他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你别动施梓，韩季相还在这里。”话说完，迦兰自己也愣了愣，没料到一开口提施梓，她会说这样的话。 萧世和有些生气，“真是，认识你都嫌丢人。”一连灌了几杯茶，萧世和才平静下来，起身准备离开。 迦兰也松了口气，站起身来。 “马上就要清明，我娘问你可回去祭拜？”萧世和像是忽然想到一般。 迦兰愣了愣，低头道，“我就在这山上念经。” 萧世和哼都不哼，转身就走。 “那个，浮生……”不知怎的，迦兰脱口而出。 “他不适合你。”萧世和斩钉截铁。 “你都有韩季相了。”迦兰皱眉。 “那不一样。”萧世和忽然笑起来，走近拍了拍迦兰，温和道，“那些显宦裙带之事，不是你该关心的。你喜欢这，便呆一阵子，只是别把韩季相教坏了。” 萧世和走的时候，样子很轻松。 迦兰不太明白萧世和话，更不明白她态度的忽然转变。 迦兰只觉得，他们这些人，这些事情，全是按照迦兰不明白的方式运转的。 第十六章 想不通在线阅读 第十六章 想不通 肉文屋 / 第十六章 想不通 第十六章 想不通 第十七章 又见安乐王女 伽蓝香 作者:纪慈 第十七章 又见安乐王女 伽蓝香 作者:纪慈 第十七章 又见安乐王女 伽蓝香 作者:纪慈 第十七章 又见安乐王女 这一夜，迦兰辗转不安，发现被子刚晒过，还有阳光的味道，松松软软很舒服，迦兰裹着滚来滚去，可就是睡不踏实。一夜，各种光怪陆离的梦，迦兰在半夜等待天明，天微亮的时候，迦兰却昏昏沉沉睡着了。 难得，迦兰没有听见何舞起床的声音，迦兰起晚了。 洗脸吃早饭的时候，迦兰瞥了眼一直低着头的何舞，随口问了一句，“今天早上你什么时候起的？怎么不叫我？” “反正没什么事，你想睡就多睡会。”何舞不与她对上眼，端上热粥，“慢点喝，于伯来过，说今天韩季相要和安乐王女出去。” 迦兰听了，闷闷应了一声，不声不响喝完粥，迦兰说她要去师傅那里，讨论这次清明的事情。 迦兰对师傅提起清明的时候，隐瞒了萧世和的提议，迦兰说她这次一个人，父母都葬在江州，她不过去了，在这里跟师傅祭祖坟，清净度日。 祖云大师看都不看迦兰，只说她自己想清楚就好，然后扔下她，让她坐在屋里继续抄经书。 师傅说，哪日，她没有心情抄经书，便可以下山了。迦兰不想下山，于是，无论怎样心浮气躁，迦兰抄经书，一个字都不错，反而楷体写得和姐姐有七分神似了。 午饭的时候，遇见梁姨，迦兰语气不善，说起安乐王女带走了韩季相，梁姨一脸惋惜，说迦兰你这丫头怎么这点本事也没有。因此，迦兰下午抄的书，比平日还多了十来页。 傍晚的时候，迦兰想了想，觉得自己没有心虚的地方，回家的路，迦兰还是选了经过韩季相门口的那条。拐过弯的时候，迦兰瞥见了萧世和的衣衫，迦兰还纠结这要不要回避，韩季相就看见她了。迦兰看见韩季相垂下冷冰冰的眼，微微低头打招呼，才认识到自己似乎又犯贱了。 “迦兰。”萧世和喊住她，微微抬高的语气，莫名的有些冷。 迦兰规规矩矩行了个大礼，然后站直了，姿势卑微，却睁着大眼睛，不声不响看着萧世和。 萧世和眯了眼睛，似乎更加不悦。 迦兰像是完全没意识到萧世和不善的表情，只是一眨不眨盯着她，不说一句话。 许久，萧世和轻轻叹了口气，“迦兰你快些回去吧。” 迦兰下意识瞟了眼韩季相，可韩季相只冷冷看着屋前的杂草，似乎那草里马上就要开出花来。 “明天你还想去梁姨那里画画么？”迦兰忽然开了口。 韩季相瞥了萧世和一眼，露出极浅的嘲讽笑容，没有啃声。 于是迦兰又看着萧世和，盯得萧世和都有些不自然起来。 “你若喜欢，去看看也好，动手就算了，那里冷，光线不足，条件也太差，我不想你伤眼伤身。”萧世和耐着子劝道。 “别人不都是这样，也没什么事啊。”迦兰低了头，小声嘀咕了一句。 韩季相不语，不肯点头。 “那哪里一样，她们是匠作，靠这个吃饭，你是公卿，若喜欢画，用迦兰的书房就是。”萧世和快速回应，迦兰觉着她被瞪了。 “都是人，有什么不一样。”迦兰几乎是下意识地反驳。 “是，我和她们并无差别，不过投胎的时候幸运了些，我不觉得那些事情，与我有损，我亦不觉得，我做不了那样的事情。”韩季相紧跟着开了口，语气冷淡坚决。 迦兰挑了挑眉，几乎笑出来。 “不行。”萧世和一口回绝。 韩季相别过脸去，迦兰觉着，若是她做出这样的表情，一定是想，反正你走了也管不着我，到时候我想怎样就怎样。 “山里有些不错的景致，你让迦兰带你去看看。”萧世和的语气软了下来，等不到韩季相的回答，又问，“迦兰那里的书都看完了？我再让人捎些过来。” “不用殿下费心。”韩季相一点不领情，看都不看她。 此情此景，迦兰想起当初何舞的话，说人家就吃她温润儒雅那套，迦兰想起何舞那时候的得意表情，忽然很想笑。 那表情似乎让韩季相误会了什么，他投来冷冷地眼神，微微皱了眉。 “回去，迦兰。”萧世和轻斥了一声。 “是，主子。”迦兰说得没心没肺，迈腿离开，经过萧世和的时候，迦兰用刚好三个人听到的声音轻飘飘说了一句，“这样子，可不行哦。” 迦兰没意识到，这语气萧世和听起来，有多少羞辱折杀的味道。 “是么，”萧世和用同样的语气回嘴，“你那样卑贱不顾身份地应承，不依旧被逼着去跳河么。” 刚迈出两步的迦兰停了下来，回头，看见萧世和一脸幸灾乐祸的挑衅表情。 “你昨晚睡哪了？”迦兰淡淡笑出来。 萧世和脸色微变，看着依旧不动声色地韩季相，道，“你知道我从不瞒你，昨晚，我宿在小白那了，若你不喜欢，我以后不再碰他就是。” “你喜欢，怎样都好。”韩季相随口回了一句，便又不出声了。 迦兰听了萧世和那句话，心里已经有些不太舒服，没想萧世和又补了一句，“不是喜欢不喜欢的事，宿在浮生那里方便，迦兰不也找他消遣么。” 迦兰知道，萧世和误会了那天晚上的事，而韩季相，似乎也并不相信她的清白，冷哼一声，想要告辞。 迦兰觉得百口莫辩，无论怎么说都像是假的。声名扫地，跌落尘埃，早就捡不起来了。面前的两人孤傲优雅，般配，与她格格不入，迦兰觉得，她怎样，其实两个人都不在乎，她即便想介入，也只是自取其辱。 每一次每一次，迦兰总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自以为是，没有好处。”迦兰只说这一句，便快步走开。身后，并没有人唤她的名字。 迦兰的话似乎只是说给自己听的，迦兰左右不了任何人，迦兰不喜欢这样。 等何舞睡觉去了，迦兰把自己关在书房里，点着油灯，抄了一夜的经书。 第二天，迦兰睡了一天的觉，晚上才从何舞口里知道，安乐王女带韩季相下了山，说是清明扫墓，过后再送他回来。 迦兰听见，只是厌倦的摆摆手，笑着跟何舞说，你看，我早说，安乐王女哪里会放任他在这里受苦。 何舞撇撇嘴，只道了声“走着瞧”，便忙着准备清明祭扫的东西。 迦兰想到清明，总忍不住要唉声叹气。何舞不过准备些寻常东西，迦兰呆在这里，可是要伺候人的。 到了这个时候，几乎每天都会有相关的人从各地赶来，把这清明祭扫的日子，当做是难得的聚会佳节。祖云大师游刃有余地跟众人寒暄，跟着的迦兰变成了跑腿的丫头，要看着烧着水的炉子，要及时添茶送点心，别人聊到她的时候，她还要适时微笑出现。 迦兰看见，来的人有各种各样，致马车的有，骑着小驴的有，穿着云锦的有，带着斗笠的有，迦兰甚至看见穿着布衣服的女子，拉着何舞，说是要替她磨一磨菜刀。 知道迦兰是谁，许多人都有些诧异。毕竟，赶来的大多有些年纪，对于迦兰年纪轻轻住在庙里又不是出家的状态不太理解。祖云大师异常豪爽，把迦兰跳河之事避轻就重说了一遍。迦兰被人看得下不了台，笑也不是，哭也不是，只得把头埋得低低的。 “江家的人，个个不都是这样，只有不要命的，没有不重情的，这丫头还不是跟凌云一样。”有位上了年纪的叔叔，一口浓重的南方口音，眯着眼睛，把迦兰拉到身边。 迦兰眨眨眼，一点都不觉得自己跟娘亲有什么相像的。爹爹那么好，娘哪里受过委屈。迦兰撇撇嘴，翻了翻眼睛。 “看看，这丫头，不过是还没长大呢。”真是什么都瞒不过祖云大师，一开口，周围人看见迦兰的表情，笑翻了一片。迦兰越加尴尬，却无论如何都溜不开身。 让人消遣了一阵，迦兰换来了回报。长辈们还当迦兰是小孩子，想着法子变出东西来送给迦兰。巧夺天工的小玩意，有的价值不菲，有得天下独此一件，有的是寻常木石，有的是锦帛书册，迦兰抓在手里不肯放，两眼发光，满脸欢喜表情，连祖云大师都乐起来。 这还不算数，难得现身的迦兰还让一群难得一聚的老人来了说话的兴致。有人跟迦兰提起走南闯北的轶事，各地的风俗传说，铸剑的技巧，重檐的构造，这些事情，让迦兰听得如痴如醉。 其实，迦兰最爱听的，还是家族里的那些往事，先辈的传奇，生死与共，或是天人两隔，抚着墓碑怀念，或是坐在碑前告知，儿孙满堂的欣慰，终成眷属的欢笑，迦兰听了，总是又想哭又想笑。 这样的和乐美满，敌得过时间流淌。 迦兰记下那些曲折，在最终总是写上完满结尾，成为十八盘最好的话本。迦兰觉得，这样子，写下给人希望的东西，像是积攒功德一般，她自己的结局大概也会是好的。 像是她的先祖，她死去的爹娘，她的哥哥姐姐那样，无论被生活逼到什么地步，身边都有那么一个人，心意相通，生死相随。 迦兰忽然有些同情被韩季相不待见的萧世和了。 第十七章 又见安乐王女在线阅读 第十七章 又见安乐王女 肉文屋 / 第十七章 又见安乐王女 第十七章 又见安乐王女 第十八章 入京出京 伽蓝香 作者:纪慈 第十八章 入京出京 伽蓝香 作者:纪慈 第十八章 入京出京 伽蓝香 作者:纪慈 第十八章 入京出京 好不容易把人都送走了，迦兰还没来得及休息，浮生就来了。 何舞不喜欢浮生，觉得浮生来了准没有好事，而且每次都和迦兰两个关在屋子里，谁知道都干了些什么。而且，似乎迦兰还很听浮生的话，当初来庆元寺的时候，便是浮生把不言不语没有表情的迦兰给说哭了。 何舞跟迦兰提过很多次，迦兰都毫不在意，何舞一点办法都没有，这回，也只能随他去了。 可没多少时间，何舞就听见里面有人砸了东西。何舞在门口徘徊半天，还是没有进去。何舞知道，迦兰向来自己的主意很大，别人说什么都没有用。 可惜，何舞不知道，浮生带来的是太学入学的名册。 开始的时候，迦兰一看见，脸色就变了，不说要，也不说不要，只问浮生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脸色都变了，我就知道你想看。”浮生玩着册子，也玩味地看着迦兰。 “我不想知道。”迦兰逞强狡辩。 “去照照镜子吧，小孩子。”浮生笑了，了一把迦兰的头。“你嘴上说什么都无所谓，我只希望你心里真的不在乎。” “你也知道，哪有那么容易。”迦兰偏了偏头，拿过册子，顺利找到施梓的名字。迦兰叹了口气，“上就上吧，跟我也没关系。” 浮生低头，快速翻动，迦兰惊异地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安乐王女说，有意见，欢迎你到她府上拜访。”浮生一开口，迦兰就把册子扔了出去。 怕是安乐王也知道了，她想逃没那么容易。迦兰一肚子气没地方发，只得冷嘲，“莫非她还想以毒攻毒么？” “我可不觉得这招有用。”浮生应了一句。 迦兰眨了眨眼睛，软了声音，“我才不要下山，搞不过安乐王女，我也有办法留下来，我宁愿在这陪你。” “谁要你在这陪我，这什么破地方，若我能回京城，早回去了，京城声色犬马，这里与世隔绝，就你觉得这里好。”浮生哼了一声。 “这里有什么不好，山清水秀，没有规矩，想干什么干什么，”迦兰回嘴，“再说，若我不在这里，谁给你送银子送伤药啊。” “呵，我总以为你是正人君子，不至于欺负我这么个落魄的人。”浮生又哼了一声，“你知道我不在乎你自己在乎的那些事，若你又跟他好上了，我也认栽。” 迦兰被他说的火气都快上来了，瞪了他半天，忽然之间，就泄了气，咬着唇说，“我不想下山，就怕我一到京城，就又要栽在坑里了。” “摔在坑里，没人帮得了你，只有你自己爬上来。”浮生跪了下来，与迦兰平视，看见迦兰的眼里波光粼粼，“丫头，你要记得，你不用依靠男人过活，不是穷困潦倒，不是举目无亲，不是无处容身，你要记得，是他在利用你，用你的羞耻心，用你的感情，用你的正直责任心困住你，你是个明白的好姑娘，只要你自己不困住你自己，你在他面前，也只有他抬不起头的份。我的前车之鉴在这里，你看了那么多年，再明白不过，我来不及了，可你是女子，那么好那么能干的女子，你要信你自己，你笑一笑，多少人想嫁给你。” 迦兰看见浮生的笑容，像是看见冬日里的阳光。浮生的眼神深邃，微微弯起的嘴角柔和了他凌厉的气势，他跪在她面前，虽然在笑，表情很认真，难得浮生的手是温热的，拉着她劝的时候，握得很紧。 迦兰满心感慨，不知如何表达，这样的话，也只有浮生会跟她说，也只有浮生明白她那种难以启齿的心情，迦兰看着他，那样明媚耀眼的容颜，心中情感满溢，迦兰于是小声说，“不如，你嫁给我得了。” 浮生最初愣住了，一会才慢慢脸红了。 “死丫头，乱讲话。”浮生按住迦兰的头，站起身，转过头去。迦兰看不到他的表情。 “话听进去了，就赶紧下山去吧。”浮生像是本没听见过那句话一样，站在门口说道，挥了挥手，就这样走了出去。 门外，何舞目光灼灼，询问迦兰准备什么时候动身。迦兰往椅子里一瘫，说，明天。 第二天天不亮，何舞就陪着迦兰，坐着寺院的柴车下了山，勉强在天黑之前进了京城。迦兰犹豫了一路，但最后，直接与何舞骑着马到了安乐王府的后门。 迦兰的出现，让安乐王府的管家吓了一跳，赶紧吩咐收拾房间，通报王君。安乐王和萧世和都不在，迦兰在王君眼皮底下摆着功架吃了晚饭，又被嘘寒问暖问得一头虚汗，没有一刻是自在的。 安乐王回来，一见到迦兰，就搂了过来，恨不得放在手里揉搓。迦兰在这番攻势下，果然没能顺利说出回来的本意。 好不容易回到客房，赶了一天路的迦兰慢了一步，没来得及洗漱完躺到床上，萧世和就逮到机会，站在门边嘲笑迦兰，“怎么回来了？” 迦兰很讨厌她明知故问，“不都给你逼回来了？” “明天你准备怎么跟我娘说？”萧世和像是没事人一样随意问。 迦兰看都没看她，“你拦着我也没用，我还是要回去的。” 萧世和笑了一下，关照下人把房间弄得舒服些，再没说什么就走了。反倒是迦兰，被她弄得心里不踏实，笑都笑不出来。 果然，第二天一跟安乐王提起，安乐王就生气了，说什么都不同意。毕竟，安乐王的话很有道理，迦兰也不小了，应该为自己的前途着想，迦兰没有让自己富足的专长，去太学，也不过是为将来存些本钱，迦兰也不是不争气的姑娘，想一辈子依靠家里，以后，还是要寻条自己的路的。 迦兰被说得有些内疚，只能先安抚安乐王，不直接拒绝，暂时缓下来，迦兰一个人坐在院子里，绞尽脑汁偷想办法。 萧世和又出现在迦兰眼前，有成竹地笑，迦兰环顾四周，下人都遣散了，迦兰知道，萧世和要跟她做交易了。 “你有主意了？”迦兰开口，萧世和笑而不语，迦兰又问，“要我做什么？” “韩季相要回庆元寺。”萧世和这样说，迦兰就明白过来。只是，迦兰有些不解，居然因为这样的事情，迦兰觉着，萧世和那么厉害，这样的事，怎会有求于她。 “只要你能让我回庆元寺。”迦兰回应。 “我自然能让你回去，只不过韩季相的事，你一切得听我的。我能让你去，自然能让你回来。”萧世和说话，总是这样的面面俱到。 迦兰恨她这样，但也习以为常，毫无办法，只用惯常的腔调与萧世和说话，“放心，我不会拆你的台，好话我也说不来，让他在庆元寺自在度日，倒在我能力之内，你要提什么要求，自己掂量。” 萧世和拍拍迦兰的肩，让迦兰次日再跟她去见安乐王。 这次，谈话顺利多了。萧世和的主意，是取折中的办法。迦兰在太学挂上名，不过不用每日去，只要每次先生的考试都去参加，每次都让先生满意，便可以在山里自学。安乐王虽然颇有微词，但总算是在萧世和信誓旦旦的保证之下同意了。迦兰也认真保证，每次都能获得靠前的排名。 回了自己屋里，迦兰想起萧世和有成竹地笑颜，总觉得自己又给她算计了。怕是上次，她要自己照顾韩季相，而自己居然一时兴起多嘴了，让萧世和觉得自己挑衅，便想了这个法子，整治自己。迦兰总觉得，萧世和一直把一切都掌握在她手心里。 但是，能回山里，迦兰觉得并不太重要，反正天高皇帝远，她自然有她应对的招数。 没想到才过了两天，萧世和又让迦兰意外了一次。 萧世和让迦兰跟她一起，到韩季相府上，接韩季相回庆元寺。 站在韩季相门口吹风的时候，迦兰忽然开口，“你别逼他逼得那么紧，成全他喜欢的事情，他便不会这样躲着你……” “他哪里躲着我，你又想怎样，话说你成全施梓，有好结果么？”萧世和立即反唇相讥。 迦兰原是出于好意的，因为她正是想到了施梓。迦兰并不清楚自己对萧世和与韩季相有什么想法，却觉着有什么该提醒萧世和。可萧世和这样开口，迦兰也说不下去，把一点点同病相怜的感慨吞了回去。 萧世和似乎是觉得迦兰脸色不对，皱着眉，却似温和地低声问，“施梓进了太学，你有什么想法么？” 迦兰想了想，玩笑般说道，“你能帮我把他一举一动都记下来么，特别是可以作为把柄的丢脸事情，也许我以后能报复他，让他颜面扫地，无法出人头地，或者，我以后不在乎，有他的把柄，他也不敢拿我怎样。” “你就是在乎他。”萧世和冷哼一声，“要他死都很容易，还找什么把柄。我真给你气死了。” “你什么都不明白，自以为是。”迦兰怒道，“我的事你别管，我不喜欢他，不在乎他，只是永远不想让他知道我是谁，因为我的身份，让他后悔莫及，我才会更加耿耿于怀。” 萧世和瞥了迦兰一眼，狠狠道，“随便你，只要别丢我们的脸，你折腾死我也不管。” “我丢脸也是丢自己的，你放一百个心吧。”迦兰说完，硬是挪开几步，似乎不削和萧世和站在一起。 萧世和拳头都握紧了，却硬是忍住了没有发作。 就在两个人冷战的时候，韩季相出现了。这次，韩季相没有像原来一样，对萧世和避之不及，还客气地主动打了招呼，态度软了许多。 迦兰非常意外。 萧世和看见，心情好了许多，对迦兰也没刚才那副样子。可迦兰并不买账，主动以下人的身份，坐在车前，说自己今天是赶车的车妇。 迦兰那认真样子，似乎骗过了韩季相。萧世和的火又上来了，一句话不说，掀了帘子，跟韩季相上去，凶巴巴地唤迦兰启程，真把迦兰当做下人一般。 迦兰一点不在意，吆喝一声，马儿慢慢跑了起来。 第十八章 入京出京在线阅读 第十八章 入京出京 肉文屋 / 第十八章 入京出京 第十八章 入京出京 第十九章 当断 伽蓝香 作者:纪慈 第十九章 当断 伽蓝香 作者:纪慈 第十九章 当断 伽蓝香 作者:纪慈 第十九章 当断 “你，和安乐王女认识很久了？” 韩季相开口，好久都没等到迦兰的回答。迦兰表情恹恹，正想着何舞究竟去了哪里，是萧世和想办法把她差遣出去了，还是有什么不得了的事，让何舞需要不告而别。等迦兰想到要开口，韩季相早已把视线移开，望向远处的青山。 “她和你说什么了？”迦兰开口，看着韩季相转过头来，有些不确信地说，“她说，她和你是世交。” “也可以这么说。”迦兰点头，没有多做解释。韩季相便也不再问什么了。 “萧世和做了什么，你不避着她了？”被打断思路的迦兰到来了说话的兴致。 “她帮了我大忙。”韩季相似乎不想多说，只这一句，便又不声不响转过头去。 “那你怎么还跑这山上来了？”迦兰不解。 韩季相有些意外，“你以为我是因为她才来这里的？” 迦兰更感意外，一脸“当然是这样，不然还可能是怎样”的表情。 “我来这里，是因为拒婚，”韩季相想了一下，才似乎做出决定般，对着迦兰说了出来，“萧世和帮了我，我原以为她会借此要挟我。” 迦兰眨眨眼，知道流言很不靠谱，却没想到居然会如此不着边际。迦兰扑哧一笑，语气怪怪的，“没想到萧世和还是好人。” 对于迦兰对安乐王女直呼其名，韩季相有片刻的不适应，而后，似乎想到了些什么，韩季相又道，“她面上太计较，其实并没我想得那么不堪。” 迦兰忽然想起自己，当初韩季相见了他，也是如临大敌一般，迦兰想着，没意识到自己就这么说了出来。 韩季相有些不好意思。“我总是，把人想得太坏了。”韩季相轻叹一句，看着有些促狭意味的迦兰，居然这么轻柔地笑了出来。 迦兰看着他的笑颜，想起居然有那么多人喜欢他，也不是什么意外的事情。可他这样的子，也不知怎么还能迷住那些人，最后萧世和能不能搞定他，迦兰很是怀疑。 正这时候，萧世和过来了，面色有些不好看，后面跟着浮生。 “迦兰你过来。”萧世和远远站住，唤迦兰过去。迦兰有些不解，看了眼浮生，浮生微微点了点头，迦兰便过去了。 浮生与她擦身而过，过去了韩季相那里。 萧世和让迦兰靠近些，看着韩季相，却小声跟迦兰说话，“施梓在这里。” 迦兰一气之下，狠狠推了萧世和一把。 萧世和抓住迦兰的手，皱了眉头，“我刚从浮生那里知道。”见迦兰还是一脸气愤，萧世和也只淡淡来了一句，“信不信随你。” 迦兰知道萧世和若真引了人来，不会不承认。迦兰只是因为惶恐，而满是怒气。萧世和抓得她的手有点痛，迦兰低了头问，“他人在哪里？” “药王殿旁边的槐树林，他半个时辰后会到。”萧世和没有放手，看着因为她的话抬头的迦兰，“你自己知道分寸。” “你怎么知道我会去见他？”迦兰笑起来，软软地问。 “没出息的丫头，快点了断吧。”萧世和像是知道迦兰的心思一般，松了手，“若有麻烦，就跟我说。” 迦兰咬了唇，深吸了两口气，扭头就走。 跑到槐树林的时候，迦兰一头的汗，施梓似乎还没有到。迦兰靠在树上休息，抬头看见早开的槐花，一串串白色的花朵垂下来，铺天盖地的气息，仿佛隔绝了外面的一切。 “迦兰，那些事就让它过去吧。”施梓的声音传来，迦兰那样熟悉的语气，那样似笑非笑的表情，迦兰想起当初，施梓忘记她的生日，也是这样轻描淡写，让迦兰开不了口。 迦兰认真地看着施梓的脸，没有说话。 施梓的反应，如同以前很多次一样，默认了迦兰的无声，施梓轻轻搂了迦兰的腰，抱了抱迦兰。迦兰没动，靠在他的肩上，看着一阵风起，吹落的洁白花瓣，幽幽叹了口气。 施梓像是证明了什么一般，对着迦兰道，“你这样子，我会心疼的。” 迦兰自觉这是无比讽刺的一句，微微动了动，没有用力就脱了身，“我们没关系了，不用心疼我了。” 迦兰的拒绝，是如此难得的事情。施梓顿了片刻，忽然暴怒一般，厉声问迦兰，“你下了山又回来，可是这里又放不下的人了？” 迦兰对于他的怒气毫无准备，一下子头脑空白，都没有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可迦兰的愣神，立马让施梓知道自己猜错了，施梓的态度立即转了弯，语气又温和下来，“那些事情都算了，我都到这来求你了，还不是放不下心，那些事情，我都不计较了，你回来就好了。” “你计较什么？我跳河让你丢脸了？你放不下心，我没来这之前你就该来找我了，我够了，你不计较，我也再懒得和你计较。”迦兰说话的时候，低着头，一口气，像是背书一般。 “你到底想怎样。”施梓逼着迦兰抬了头，“你都用了这种手段，你成功了，你为我如此，我很高兴，但你耍手段要知道适可而止，过犹不及的道理，我都答应嫁你，你还要怎样？” 迦兰用了力，狠狠打掉施梓的手，背后是树，她无处可退，只能硬着头皮，冷冷对着他道，“随便你怎么想，我就想跟你一刀两断。” “你……好，你自己好自为之。”施梓只说了这一句，便抽身离开。 迦兰望着他的背影，好久都没反应过来。还以为他还有很多话会跟她说，比如他有多喜欢她，他们一起那么多年，比如他如果没有她会多难过，比如他会等她多久。 迦兰想起，当年他们之间的玩笑，施梓问她，若是离了他，会怎样，迦兰说她难以想象，也许终身不娶，而后，迦兰反问他，施梓笑道，别傻了，我一定很快嫁人，把这一切留作美好记忆，而后孝顺爹娘公婆，好好对待妻子。 迦兰笑起来，想着这一切就像一场花期，终是有凋零的一天，别人早已看穿，自己执迷不悟，迦兰深深吸气，满心满腹都是甜美花香，迦兰想，今天该是终结了。 以后，便是施梓再来，她也不会见他了。 迦兰很难过，不是因为施梓，而是为了自己这些年。 迦兰认为自己表现得很自然，可几乎身边所有的人都看得出她有问题。 韩季相碍于萧世和在场，只看了迦兰几眼，并未出口询问。而萧世和在离了韩季相的住处后，便盯住了迦兰。 “你不要一脸死了人的表情，你再这样，信不信我立即弄死他。”萧世和恶狠狠地说。 “知道了。我以后再不想见到他，你替我拦了吧。”迦兰这会像是捶打过的年糕，软软糯糯，萧世和这样都不会生气了。 “我拦他有何难，你别跟我说你想在山上躲一辈子。”迦兰不和她吵架，萧世和的脾气似乎更加不好。 “怎么会。”迦兰自嘲地笑了笑，“现在不是替你看着韩季相么。” “别乱来。”这话，萧世和几乎是下意识地出口。 “我会注意，不弄巧成拙，不挑拨离间。他其实跟你挺配的。”迦兰轻描淡写说道。 “打什么主意呢。”萧世和不放心。 “我哪有那么多险恶居心。”迦兰幽幽叹息，萧世和不语，四目相对，却似乎谁都看不透谁。 “你今晚住哪？”迦兰忽然问。 “浮生那里。”萧世和答。 “对于他，你怎么想？”迦兰又问。 “你怎么想？”萧世和冷笑一声。 “若是你娶韩季相，也让他跟着进门吧。”迦兰看着萧世和，认真说道。 萧世和又笑了一下，“我为什么要娶他，你别说你不知道他那边是怎样的，你若实在喜欢，也不是不能娶。” “我护不住他。”迦兰不理睬萧世和的嘲笑，冷冷道。 “呵，我可是把韩季相都交到你手上了。”萧世和不经意地挑了挑眉，眯了眼睛。 “这是在庆元寺，在京城不一样。你知道我说的是谁。”迦兰毫不含糊。 “你怎么不觉得，我去他哪里，也是因为他姐姐？”萧世和表情严肃起来。 “无所谓，就算是，我也觉得，跟其他那些人比起来，你还算有点人品。”迦兰不管这话会不会惹怒萧世和，直截了当道，“你也该清楚，他姐姐是什么人，就算使劲巴结你，也成不了器。” “这事，你不该管。”萧世和不悦。 “我不管，你就当我没说过，别把他弄死了就好。”迦兰耸耸肩，突然就不说了。 萧世和也不跟她多话，嘱咐了一句好好过，便掉头走了。 等萧世和看不见了，迦兰才敢大声喘息，迦兰其实有些担心，这样子会不会害了浮生，但也许，这样子能让萧世和更注意浮生，因为迦兰觉得，从小到大，她在意的东西，萧世和都是会抢的。 一大早就有人敲门，迦兰晕晕乎乎从被窝里爬出去开门。韩季相看见披头散发只穿一件单衣的迦兰很吃惊，迦兰像是毫无知觉一般，看见是他，便转身进去，“我刚起来，你先去书房吧。” 迦兰随意找了衣服穿，随意绾了头发，出门看见韩季相还站在院子里，迦兰也不管那么多，在他面前打了水梳洗，进厨房前，迦兰随口问了一句，“吃早饭了么？” 韩季相点了头，迦兰没看见，迦兰以为他没回答，便自顾自做起饭来。迦兰抓了一把米，熬起粥来。平日里都是何舞做早饭，迦兰有些手忙脚乱。 韩季相看着她弄，看见她厌烦地摆弄，乒乒乓乓，韩季相忍不住问，“何姑娘去哪了？” “不知道，或许你可以问问萧世和。”迦兰小心看着灶上滚着的粥说。 “安乐王女今早就下山去了。”韩季相顿了顿，又道，“若是何舞还不回来，你到我那里去，我让于伯多做一份。” 迦兰很意外，睁大朦胧的眼睛看他。韩季相很自然，似乎这是顺理成章的事情。想了想，迦兰答应了。毕竟自己做饭麻烦，迦兰这样跟自己说。 在韩季相的注视下，迦兰草草吃完饭，迅速收拾，然后，迦兰自然而然地问他，找她有什么事。 韩季相一时居然语塞了。而后，才慢慢问，梁姨那边的工作可完了？ 迦兰知道他的心思，笑着解释，说这工作，没有半年完成不了，所以这么早开始，就是为了能在冬天前完成。若是喜欢，迦兰说，她能保证让他能好好享受这个夏天。 韩季相笑了，一脸欢喜。迦兰也笑了，笑容却似乎含义颇多，迦兰不说什么，领着韩季相过去。 韩季相很快又迷进了绘画里，一旁独自坐着的迦兰调着色，也陷入自己的心思里。迦兰一直在走神，梁姨看了她好几次，韩季相亦是如此，可迦兰都没有发觉。 迦兰习惯这样了，一个人，被人完全忽略。迦兰并没有想要倾诉，关于施梓的所有事情，迦兰习惯埋在心里。迦兰只是觉得她又回到了以前，在不相干的热闹人群里，偏自己与之格格不入，所有人都觉得她安好，偶尔提起，也只是玩笑般地嘲笑她傻，自作自受。 这样子过了几天，韩季相似乎忍不住了。在回去的路上，韩季相说自己连续好久画画，有些厌倦，问迦兰可有其他的事可做。 迦兰本不信，笑起来，说她也喜欢绘画，看着他画，是种享受。 迦兰说得随便，像是没心没肺，一派敷衍。韩季相本能排斥她这个样子，韩季相觉得看不过去，因而低声但语气坚决地教训了迦兰，“为了这么个不中意你的男子，你何以至此。” 迦兰停下来，仔细看着脸都有些红了的韩季相，“有些事情，我还是想不通，你能回答我么？你的想法也许和施梓比较像。” “你问。”站定在这无人的山路上，韩季相对迦兰可能问出的问题有些怯，却还是忍住了。 “萧世和对你很好吧。”迦兰挑了挑眉毛，韩季相没有否认，迦兰继续道，“那你为何还这样对她？” “她虽对我好，我心下感激，但并不表示我需要答应她的一切要求。”韩季相郑重其事回答。 “你认识她多久了？”迦兰问。 “三年。” “她追求你那么久，应该也做了许多，你就完全不为所动？”迦兰又问。 韩季相有些不自在，却还是回答了迦兰，“这种事强求不来。” 迦兰笑了，“那你就眼睁睁看着她做这许多？” “我早就跟她说过，不必如此，可她执意，你让我如何？”韩季相反问，语气有些激动。 “我只是问问，你不要动气。”迦兰笑颜如花，低下头，温声软语道，“施梓从来没有拒绝我，他一直说喜欢我，每次跟我生气，很多天不理我之后，都会说舍不得我，才又跟我说话。这样，我执迷不悟，还算有点理由吧。” 韩季相有些惊讶，迦兰居然还能如此笑，韩季相有些不确定，但更想要确定，“那日我听见，你说你与他无关了，既然如此，他就算来求你，你也不该放在心上。” 迦兰又笑了，笑得让韩季相都皱了眉，“你想错了。那时候，施梓在我生辰前一日，告诉我他喜欢别人，而后，和我打赌，若是敢跳河，他便愿意嫁我。” 韩季相瞠目结舌，再说不出话来。 迦兰依旧微笑，如同自言自语一般，继续说，“我认识施梓八年，我不甘心，我总是会想到他。有时候觉得真冤，偏偏是我遇到他这样的人，有时候觉得真傻，明知道他那样，还舍不得断，怕一断，身边一个人都没有，有时候又觉得后悔，好希望自己早些年醒悟，不浪费这些年华，有时候又想报复，为何就自己陷进去，若是他也如此，那该多好。我一直想，这世界到底有没有报应……” 迦兰的声音低下去，微微仰起头，笑容像是初春的粉白木兰花，淡雅清冷地绽放，似乎还有香气。韩季相不想再看她的脸，却又像是移不开视线，一直看着，韩季相觉得他从未遇见过让他如此难以应对的时刻。 许是他停顿太久了，迦兰眨着眼睛，露出狡黠笑意，“快回去吧，累一天了。我这些胡言乱语，让你笑话了，我也就喜欢抱怨，你不要在意。” 说完，迦兰转身慢行，韩季相看着她的身影，默默无言地跟上去了。 韩季相没有想到，迦兰突然在这一刻对他透露这样的真心，韩季相觉得力不从心，韩季相不知道该怎么劝解迦兰，虽然迦兰的那些话让他许久无法平静。 迦兰却没有那么在意，迦兰并不是喜欢把事情都藏在心里的人，只是，几乎没有人愿意停下来，给迦兰一个机会，倾听完迦兰的真话。因此，迦兰也总是想，没有人会在乎这些，她的那些话，不被当做笑话流传，已经是很好的事情了。 第十九章 当断在线阅读 第十九章 当断 肉文屋 / 第十九章 当断 第十九章 当断 第二十章 粽子 伽蓝香 作者:纪慈 第二十章 粽子 伽蓝香 作者:纪慈 第二十章 粽子 伽蓝香 作者:纪慈 第二十章 粽子 再见到迦兰，韩季相开门见山，跟迦兰说他不想再去画画，每日做这样的事，他已经厌倦。韩季相低着头，询问迦兰，最近当季的蔬果有什么，他有些想念，当时的荠菜团子。 迦兰笑起来，知道他的心意，便只说她喜欢看他画画，不给他多说话的机会，直接拉着他就走。 韩季相好几次寻找机会，跟迦兰说他想去山里，想看萧世和说的那些景致，愿意做柴车去田间。迦兰听了，每次都很开心，却一直不多言语，在帮他调色的时候手脚麻利，装无知的时候无懈可击。 迦兰乐在其中。 韩季相分了心，让梁姨看出来，平白无故被训了好几次。只有这个时候，迦兰看在眼里，会开口说话，把责任都推到自己身上，说自己让他分心，因此，梁姨还差点把迦兰赶了出去。 也似乎因为这个，韩季相更加不好意思起来。 韩季相的个，经过这么些时间，迦兰多少有些了解。每日跑去他那里蹭饭，东西都是她喜欢的口味；他会说起她曾提到的事情，记着她说的南北风情，却绝不会提起让她想起施梓的事情；他会想到她，但绝不会让她觉着他在注意她。 迦兰也并不是真的热衷每日坐在角落里，看别人的五光十色。因此，迦兰松了口，“很快就端午了，要不要去山下的村子看看？” 韩季相答应了，似乎很高兴。 何舞依旧不见踪影，迦兰的日子因此清淡许多，没有吵吵闹闹，跟韩季相一起，更增加了她生人勿近的感觉，让她越发与周围的人格格不入。 迦兰从周围人的眼里看出来了。她在韩季相画画的时候，溜出去找师傅，硬着头皮，客客气气，要来糯米荷叶，抱着东西回去的路上，那些惊异的眼神上上下下扫过她，并不能带来别的什么。 迦兰知道如此，便越发远离贵族女子的样子，但这算不算自暴自弃，迦兰自己也说不出来。 东西放在韩季相的院子里。迦兰特意嘱咐了于伯，说她要亲自动手。于是，等她隔日来的时候，韩季相卷了袖子等她，微微有些期待。 迦兰笑了。 无关风雅的事情，韩季相绝对比不过迦兰。虽然知道几乎没人第一次就做得很好，韩季相这样子笨手笨脚，连于伯都有些看不下去。 “要这样。”迦兰看不过去，坐到他身边，手把手地教他。迦兰靠得太近，腿贴着他，迦兰的手指有些凉，散落的发丝软软的。韩季相一动不动，任迦兰摆弄他的手指。迦兰低着头，一边弄，一边跟他说着步骤技巧，直到一个漂亮粽子扎好了，迦兰抬头，看见于伯有些不自然的眼神，才后知后觉发现，似乎自己唐突了。 迦兰眨眨眼，装傻一般，看着一样不动声色的韩季相。韩季相看着手里深绿色荷叶的粽子，捏了捏，问迦兰，“你爹娘教你的？” “何舞教的。”迦兰想了想，接了一句，“其实我娘也教过我，可那时候我还小，没学会。” “真好，她还教你这个。”韩季相似乎有点羡慕。 “她一点都不好。”迦兰低着头，拿起另一片叶子，“她死得那么早，还让爹也跟着她去了。” 迦兰说话的语气，一点不像是玩笑，韩季相不敢接话，于伯也直愣愣看着迦兰。 “我这样说，是大逆不道了。”迦兰顿了顿，笑了笑，“很多人都说我娘是英雄，她救灾的时候，死在任上。” 迦兰刚说完，就觉得自己多嘴了。迦兰很少多嘴，也只有跟无关的人才如此。韩季相不知道她的家世，和人交往少，也不是喜欢多事的人，那么，就算这么说了，也应该不要紧。迦兰这么安慰自己。 “那个，不要把我的话告诉萧世和。”迦兰没忍住，又关照一句，虽然她自己都觉得有点多余。 片刻的静默之后，韩季相开口，“我小时候，也几乎看不见娘的踪影。她为了她的官职，也几乎用尽了所有的努力。爹要持整个家，妹妹又会惹事，过节的时候，只有于伯陪着，厨房送来的粽子，也都是冷的。” “那等会我们煮两个尝尝，我也不是太会调味，送出去之前，还是试一试的好。”迦兰应道，似乎完全忘记刚才说过什么。 “好。”韩季相也不多言了。 迦兰加快了动作，半个时辰，小箩筐就快满了。拎了三个长相好的，迦兰去了厨房。 “要不要我帮忙？”韩季相站在门口问。 迦兰装作惊讶，“于伯嫌你碍事，把你赶进来了？” “我帮你看火。”韩季相毫不在意，洗了手，拖了条板凳过来，“于伯说要烧很久。” “起码一个时辰，晚饭都可以省了。”迦兰坐着韩季相身边，“明天我一早来找你，我们下山。” “明日这些粽子，要送去哪里？”韩季相问她。 “山下村子里的义庄。”迦兰回答。 韩季相有些意外，迦兰也不解释，反而转了话题，说起食物，各种特别的食材，花样繁多的美食，迦兰还说，自己后悔，前些日子，没心思，居然忘记弄些槐花来了。 迦兰不会品茶，亦不会品酒，所有好坏，迦兰只有一个标准，能喝和不能喝。迦兰喜欢的，大多数都是好东西，可迦兰自己，从来弄不清楚自己喝的是什么。 迦兰吃东西，并不喜欢特别的食材，却喜欢复杂强烈的味道。迦兰喜欢的东西，都是些小店的私房菜，山珍海味的，迦兰吃了也没有印象。 迦兰和韩季相说起来的时候，眉飞色舞，不停比划。五月的天，已经微微有些热了，炉子上水气蒸腾，迦兰有点热了，韩季相看着迦兰松了松领口，把落下的发都绾上去的时候，迦兰的袖子滑了下去，露出细瘦的小臂，迦兰像是浑然不觉。 韩季相也有点热，却似乎浑然不觉。他一直盯着她的脸，她微微带笑的脸，明媚又模糊，但韩季相没有忽视，迦兰额头已经变淡的伤痕，在刘海的遮挡下本来本没有察觉。 韩季相很想问，韩季相从来没跟女子坐得那么近，韩季相从来没见过女子在他面前如此，韩季相越发觉得热了。 “那是怎么弄的，你额头上的伤痕。”韩季相问出了平日里他绝对不会开口的问题。 迦兰一愣，赶紧把刘海放下来，“小时候摔的。” “我以前一直没看出来，不明显。”韩季相有些不会说话。 迦兰听了，倒是笑了，眯了眼睛，神秘兮兮地说，“其实，这也算是纪念。我小时候很厉害的，那时候才九岁吧，我一个人从京城跑去江州看姐姐，有一天晚上没找到地方住，急了，爬山的时候没注意，滚下去了。” 韩季相听了，毫无反应。 迦兰又笑，“我知道，这种事一听就像假的。” “不会，从你现在那些推断，也信那是真的。”韩季相很诚挚。 迦兰眨眨眼睛，忽然又道，“其实我不太记得了，也许是那次给萧世和磕头的时候没掌握好弄的？” 韩季相一下子变了脸色。 迦兰不敢再开这样的玩笑，“我乱讲的，我乱讲的，我和萧世和有仇，我讲她坏话，只是为了出气，当不得真的。” “那，那个可真是摔的？”韩季相目光灼灼盯着迦兰，迦兰敛了表情，“真的。” 韩季相莞尔，侧过脸去，想要忍住笑意。片刻，韩季相又问，“你怎会和萧世和结仇？” 迦兰眨着眼睛，直愣愣看着韩季相，就是不答。 韩季相想着要不要再问一遍，看着迦兰清澈的眸子，不敢出口，就怕萧世和真做过些什么过分的事情。韩季相也多少了解迦兰的脾气，迦兰会开些恶劣的玩笑，说话直接，但迦兰几乎有问必答，且不喜欢讲假话。 “粽子好了么？”韩季相自觉回避掉了问题，看着迦兰似乎松了口气。 “我看看。”迦兰站起来忙碌，神经还是有些紧绷。 其实，迦兰差一点什么都交代了。 吃粽子的时候，迦兰和韩季相都没有说话，气氛有些尴尬，于伯默默退到了一边。 最后，韩季相说，迦兰的粽子很好吃。迦兰则皱了眉头，觉着自己酱油放得多了，有点咸。 “明天……我等你。”送迦兰出门的时候，韩季相这么说，语气似乎有些不自然。 “恩。”迦兰点了点头，笑容温婉。忽然，迦兰像是想起什么，自顾自跑去厨房，拎了两个粽子在手里，“我先走了。” 韩季相看着迦兰走了，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居然许久都没有关门。 迦兰径直离去，却没有像平时一样直接回去，拐了个弯，绕道去浮生那里。 坐在门口似曾相识的小厮见到迦兰，慌慌张张站起来。 迦兰看都没看他，径直走进去，听见女子的冷淡声音，“给我倒杯茶。” “我这银针快没了。”浮生的声音，淡淡的，毫不张扬，一点都不像他平时的样子。迦兰猜，大概是他姐姐来了。 “恩，我记着了，有空我让人捎上来。”女子的声音，一点不上心的语气。浮生没有说话，却忽然有了些悉悉索索的声音。 迦兰瞥了眼在她身边红了脸的小厮，勾了勾手，进了厨房，把粽子扔在锅子里，收拾了煮上。 “……你真是厉害啊。”迦兰刚准备出去，就听见里面屋子传来砸东西的声音。 “安乐王女那边，不是你让我去的么。”浮生嘲讽的声音传来。 “好，好，好，罢了，你为自己打算，我不怪你，我该成全你，便是豁出命也该成全你。”这声音充满沉痛的错觉，与施梓说话的语气几乎一模一样。迦兰站在院子里，回了头。门哗的一声被推开，冲出门的女子闯入迦兰的眼里。 对于迦兰，浮生的姐姐卫琪似乎有些顾忌，看了看她，却并未有任何动作表示，脚步不过犹豫片刻。 “替我给安乐王女带个信，”在她经过之后，迦兰忽然出声，“我要带韩季相下山，若有指教，让她过来找我。” 迦兰缓缓回头，冷眼打量卫琪，卫琪微微颔首。迦兰看着她出门，转头，看见浮生披头散发倚在门边，给迦兰的脸色，前所未有的糟糕。 “你跟安乐王女说什么了？”浮生开口，声音里都是冰渣。 “我没说什么。”迦兰昂着头，态度也不好。 “我的事，不要你管。”浮生一句怒斥，抄起茶壶朝着迦兰的脸扔过来。 迦兰微微侧头，茶壶撞在老树上，飘散出幽幽茶香。 迦兰扭头就走。 第二十章 粽子在线阅读 第二十章 粽子 肉文屋 / 第二十章 粽子 第二十章 粽子 第二十一章 山庄夜 伽蓝香 作者:纪慈 第二十一章 山庄夜 伽蓝香 作者:纪慈 第二十一章 山庄夜 伽蓝香 作者:纪慈 第二十一章 山庄夜 过去的那些并不是沼泽，让你逃脱不了，越挣扎便陷得越深，虽然你可能一直这么想。你现在的低谷，只是你自己挖的坑，你自己跳了下来，你在用力，可能是要爬上去，也可能是想把坑越挖越深。 迦兰和韩季相下山的时候，想起浮生以前跟她说的话，再想起他的那副样子，迦兰心里闷闷的，却又觉得自己什么都没资格说。 一路上，迦兰没有说话，一副恹恹的样子，像是没有睡醒。韩季相一直看着她，几次开口想挑起话题，迦兰嗯啊混了过去，韩季相便也安静了下来。 柴车摇摇晃晃送迦兰到了山下的村子，一筐粽子，分量不轻，韩季相替迦兰搬下了车。迦兰稍稍有些意外，领了他进门，韩季相望着迦兰穿过挂着“义庄”匾额的大门，觉着有种莫名的安心感觉。 院子里全是老人和幼童。韩季相手里的东西吸引了不少孩子的目光，他刚放下东西，就让一群孩子给围住了，韩季相看向迦兰，迦兰完全没注意，站在院子里，跟刚过来的像是管事的中年女子说话。 迦兰和几位老人打过招呼，细细问起管事近况。迦兰身边都没有小孩子，孩子们看向迦兰的眼神都是怯生生的。 这义庄到迦兰手里，不过是近几年的事情。自从青莲远游，民安参军之后，迦兰便算是这里的主子，但迦兰也不过是一年来个几次，看看有没有太离谱的事情，银钱账目什么的，甚至都是十八盘那边管的。 不常来的迦兰，似乎在孩子眼里，还不如初见的韩季相亲切。 这种事情，迦兰从没觉得不妥，她只关心庄上银子够不够，有没有什么麻烦要解决。 没说几句话，迦兰就看见韩季相朝她走过来，手里拿着瓷的杯子。 “喝点水吧，你今天面色不好。”韩季相把水递给迦兰，“太阳挺晒的，去里面歇一会吧。” 管事有些好奇地看着明显出身很好的韩季相。对于韩季相突如其来的关心，迦兰还有些不着头脑，指着杯子，“这哪来的？” “那边的孩子给我的。刚打上来的井水。”韩季相侧头看了下身后那群距离迦兰远远的孩子，微微有些脸红。 迦兰慢慢明白过来。“我们进屋去吧。”迦兰去拉韩季相的手的时候，完全忘记周围到底有多少眼睛。 有十来岁的男孩子抱着书等在门口，看着迦兰一副欲说还休的样子。迦兰看着来人不说话，便绕过他进屋。 管事跟过来，推了那孩子进来，说今个是他生辰，羡慕几个大孩子手里的书册，想让迦兰给他写一个。 “以前的是青莲写的。”迦兰回答的时候，语气认真，完全没有是跟孩子说话的自觉，“我没有她写得好，你确定你要么？” 男孩子给吓到了，抱着册子，退到了门口，不点头也不摇头。 “告诉我，想要写些什么？”韩季相蹲了下去，伸出了手。 “高士传。”孩子想都不想，急急忙忙把书册递过去，充满期待地看着韩季相。 迦兰和韩季相都有些意外，看上去这样怯生生的孩子，居然喜欢这样豪气的书。 韩季相递了册子过来，一个小小眼神，迦兰心领神会，接了过去，磨墨挥毫，直接下笔。 这本书不长，讲到的人却不少，迦兰忽然很丢脸地发觉，她似乎有一段记不清楚了。 停顿一下，迦兰一抬头，对上探身看她写字的韩季相的眼睛，韩季相了然，轻声念了出来，迦兰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继续动笔。 一旁的孩子一脸惊讶。 迦兰丝毫不惊讶，她认为韩季相就是那样学识广博的人，她也从来没想过他是男人这一点会有什么关系。 册子写完，还是韩季相拿了去交给那男孩，迦兰看着男孩一脸崇拜看着韩季相，觉着非常欢喜。 管事这时候才来打扰，跟迦兰说今晚住的地方已经准备好，一会可以吃饭了。 迦兰这才想起来，她忘记和韩季相说，今天晚上不回庙里了。迦兰有点内疚，不是因为她忘了说，而是因为她原本就想故意忘了，结果居然真忘了。 韩季相该是听见了的，他抬头看迦兰，迦兰便轻声说不好意思，她忘记说了。韩季相听了，点点头，只问迦兰饿不饿。 “我去厨房帮忙，你等我一下。”迦兰出去，一定程度上是因为想躲韩季相，迦兰觉得，他看她的眼神，让她不自在了。 韩季相一到院子，就又让人围住了。韩季相的身份，让这里老老少少都充满好奇，又因为是迦兰带来的，他们都没有什么顾忌，随便说起这里的事情。 这间有几十年历史的义庄，一直是由迦兰家族支持的，这里的人说起迦兰的先辈，都充满了崇敬。迦兰听见她们提起她传奇的祖辈，她的娘亲，如同在述说神明，迦兰兴趣缺缺，心里默念，神明去了天上，连自己的孩子都不管；迦兰又听见她们说起她的姐姐，才华横溢医术了得的大姐，替村里做过讼师洗刷冤屈，救过被山猪顶破肚子的孩子；英武侠义还懂得建造的二姐，训练了村里的猎人足够保护村子，而这义庄的后院，也是她设计的。 她们终于说到迦兰，韩季相听见她们说，迦兰给了这里长大的孩子本钱做生意，为出嫁的男孩子亲自准备嫁妆，还偷偷让人去打听，听说外人待义庄出嫁的孩子不好，迦兰亲自上门烧了那家的房子。 说起这件事情，院子里的人都笑起来。韩季相虽然吃惊，却毫不怀疑，这些是迦兰会做的事情。韩季相觉得，迦兰就是这样，和普通贵戚女子那样不同。 迦兰听了，低了头，更往影里去。她知道她永远比不上她文武双全的姐姐，冲动，不计后果，只能当人茶余饭后的笑料。 晚饭的时候，迦兰又没有声音了。韩季相似乎也没什么胃口，看到迦兰放下碗筷，韩季相就再没有动过食物。 主动在厨房收拾洗碗的迦兰，看见管事一脸关切地过来，问她可是不舒服。 迦兰很奇怪，管事便说，韩公子觉着她没神，怕她累出病来。迦兰扑哧一声笑出来，这哪跟哪，也扯得太远了。管事瞬间明了，想了想，忽然颇有深意地盯着迦兰，说村那头外出经商的苏家孩子回来了，晚上估计很热闹。 迦兰眨眨眼，一脸不确定地点了点头，小跑着回到安静陪老人坐着的韩季相身边，笑着说要带他看热闹，也不管韩季相想说什么，拉着他的手就往外跑。 韩季相格外地顺从。 远远听见胡琴和鼓声，迦兰慢了下来，“都是些乡下玩意，你听了没兴趣，我们就早点回去睡觉。” 韩季相轻轻嗯了一声，迦兰觉得他有些不自在，便解释道，“这跟京城的赏乐不一样，自有它独特的地方。也许你不喜欢这种，但我想，生活本来就这么些东西，多懂得欣赏，便也多些乐趣。” 韩季相点了点头，但迦兰还是觉得他不大自在，甚至似乎有些脸红。 门没有关，迦兰冲着火光走过去，唱歌弹琴的人看见迦兰和韩季相，停了下来。迦兰在人群中找到只见过几面的老人，问她记不记得去年夏天来这里学鼓的女子。 瘦的老人连连点头，拉着迦兰的手就不肯放了。招呼些年轻人给迦兰和韩季相搬了桌子板凳，取了一盆腌过的青豆，拿瓷碗装了酒，笑得十分开心。 迦兰和韩季相挤在一条板凳上，别人递过来的酒，迦兰让韩季相过了个手，随后便接过来，一个人全喝了。 周围有人看见，笑着指指点点。场中唱歌跳舞的少年也看见了，走过来，脖子抬得高高的，向韩季相伸出手，一脸挑衅表情。 “你想不想跳？随便玩玩。”迦兰侧头，对还没清状况的韩季相耳语。 韩季相紧张起来，凑过来跟迦兰说，“我不会。” “没有人不会跳舞。”少年明显是听见了，饶有兴味看着几乎贴着迦兰的韩季相，笑道，“来吧，被让你家姑娘丢脸。” “我不会。”韩季相毫不犹豫地拒绝，为难地看着迦兰。 迦兰低了头，不理会。 “这天已经够热的，还要把人逼出一头汗。快点吧，大少爷。”少年抱着手，故意把尾音拖得长长的，把周围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过来。 韩季相默不作声，一动不动，悄悄攥了迦兰的袖子。 “别让我们扫兴，我家过年的酒都拿出来给你喝了。”少年笑嘻嘻不依不饶。 韩季相依旧不为所动。长久的沉默冷场，迦兰终于出声，“算了吧。” “不要。”少年冷冷瞥着迦兰。 “小成你跳吧，让迦兰陪你。”老人家看不下去，把鼓提溜过来，放在迦兰面前，“也让我听听，丫头你有没有练过。” 迦兰脸红了。本来还指望着是否有人帮忙推脱，韩季相在旁边居然一脸期待，少年挑衅看着，迦兰没办法了。 手腕上绕上铜铃，双手鼓两面开工，迦兰打鼓的时候心无旁骛，头都不抬，下手又快又狠，激烈地不像是奏乐的样子。少年轻巧地旋转，完全是番邦的舞蹈，没有华服，一样让人眼花缭乱。 两人配合默契，像是排练许久一般，情感激烈，毫无京城那些规矩框架约束，自在自如，享受纯粹天然的喜悦，有令人羡慕的自由美好。 一曲终了，围坐的人全部兴奋起来。甚至刚才已经开始打瞌睡的老人，也忍不住站起唱歌，用韩季相听不懂的方言，做着邀请的手势，韩季相看着迦兰的脸越来越红。 迦兰听着半懂不懂的情歌，揶揄她和跳舞的少年，看人家毫不害羞地骄傲抬头满面欢喜，迦兰只会低头喝酒。 这一个晚上，迦兰不知道韩季相有没有尽兴，但在场的其他人都因她愉悦了不少，只有迦兰，连心里都打起鼓来，也不知道喝了多少酒，红着脸，一直抬不起头来。 从院子里出来，迦兰黑领着韩季相回去，原本韩季相还有些担心迦兰，可迦兰拉着他小心行走，如同当初行走山路一般，半点闪失的可能都没有。 韩季相似乎有话想跟迦兰说，在迦兰微醺的气息和眼神里，韩季相关照她早些睡，便回到自己的房间闭门不出。 原本迦兰还想问问他习不习惯，还需不需要什么东西的，既然这样，迦兰也回了屋子。 微微有些晕眩的迦兰，和衣倒在床上睡了一小觉就醒了过来，又热又渴，浑身不舒服。迦兰随意绾了发，穿着单衣出了房门，轻手轻脚打了井水，洗了脸，喝了水，迦兰舒服很多，但也清醒过来，便坐在门槛上，看着满天璀璨的星星。 忽然听见吱呀一声，迦兰看见韩季相把门开了条缝，正往外窥探。迦兰声音轻轻的，说抱歉弄醒了他，让他别担心，回去睡就好。 迦兰的话说完，小门缝变成了大门缝，收拾得整洁妥帖的韩季相迈步出来，和迦兰并排坐在一条门槛上。 韩季相又不说话。迦兰已经很明白他的个，但半夜三更这种时候，迦兰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把手里的杯子递给他，“要不要喝点水？” 韩季相接过来，闷头全喝光了。 “我有点渴，抱歉吵醒你了。”没什么话说的迦兰，只好再次道了歉。 两个人默默吹了会风，看了会天，韩季相开口的时候，迦兰几乎吓了一跳，“你好厉害。” “哪厉害了？”迦兰有些好笑地反问，不习惯向来严谨的韩季相这样说话。 “这边，你什么都会，连番邦的鼓都能打得这样好，可以自在的和这里人一起。”韩季相这些话，让迦兰有些不好意思。 “都是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别提了。我还怕这里环境那么差，委屈到你。”迦兰跟着文邹邹地客气。 “这里的生活多好，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晚上约上三五好友，把酒言欢，不知比京城好上多少倍，我真羡慕，她们能这样自由生活在山野。”韩季相感叹。 迦兰却笑出来，“这哪里有京城好，京城声色犬马，酒馆里五湖四海的美味，各路的艺人，有可以请到家里的高级乐师，茶馆里有新奇地吟游诗人，马帮带来的山珍海味，你挥一挥手，就有人送上来，而这里，每日辛苦劳作，不过得些简单食物，下酒的只是腌制的小菜，便是欢歌，也只是难得庆祝时的消遣，更不用提万一遭遇干旱水患，那时候，怕是活都活不下去了。” 韩季相听着迦兰毫不客气的言辞，只随口问了一句，“那我怎么不见你京城声色犬马，而来这种地方？” 迦兰转头看他，黑夜里，他的五官不甚清晰，迦兰知道他没有动气，可迦兰怎么盯着他，他都没有抬眼看她。 “我不知道我到底想要什么。”凉凉的夜，木门槛，迦兰觉得他们的距离不过咫尺，“我想要这样的山野生活，但我不喜欢贫穷，我亦清楚，我一个人坚持不下去，而京城那种地方，我亦缺乏掌控的能力，所以落得现在这种不三不四的境地。” “你太小看自己。”韩季相抬了头，他的眼在这沉寂的夜里深邃地看不到底，“你这样就很好。” “不好不好，我把名声都搞没了，家也快被我败光了，”迦兰依旧在笑，闭着眼，似乎在黑暗里便没人看见般自在地笑，“我知道我无法出世，便只能走萧世和那条路。虽然我不喜欢她，但我很希望有她那样的能力手段，让讨厌的人敬畏，也护得住喜欢的人，有自己的东西可以给予，有担当，对喜欢的人也是极好的……” “你是想替她跟我说情么？”韩季相忽然抢白。 迦兰噎了一下，又继续说，“我不是想在你面前替她说好话，但不管你喜欢不喜欢，你都该承认，她是极好的良人，有能力又不显摆，安乐王的位子，在她手里该是丢不掉的，嫁给她便是未来的王君，衣食无忧，她也不是见异思迁的个，她手里的东西，她护得可紧了，让她喜欢上，那是再好不过的事情，发发脾气也不会小题大作，而她家那一支也算人丁单薄，不用担心难弄的长辈。” “她再好也无用，我不喜欢，王君之位，不过枷锁牢笼。我素来不喜财势权贵，甘愿清贫，只想对得起自己。”韩季相一字字铿锵有力，迦兰看着他，却一点都不当真。 “那种日子你没过过，真到那时候，什么情意仁义都不要了，你对着那个人，肚子在叫，说不定都会想把她下油锅了。”韩季相皱了眉头，迦兰全然不见，滔滔不绝，“万一遇到灾祸，她为了你离你而去，你要怎么过？万一她死了，你靠什么养活自己，帮人抄书么？万一她始乱终弃你怎么办？万一你还带着孩子，你要怎么办？万一你最终发现你不爱她了又怎么办？有权势钱财，起码有条退路，不说喜欢，有时候却真是好的。” 韩季相沉默了好一会，“你怎会这样想？” “见多了。”迦兰耸肩，又忍不住劝，“选不选萧世和是你的事，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我只是想说，你有那么好的条件，不像我们这种人，做选择的时候，还是好好想想，这是为你好。” 韩季相没有声音了。 “我今天喝多了。”迦兰用格外清醒的声音小声咕哝了一句。 韩季相抬头，头顶璀璨的星空如同万年不变一般迷人，亘古不变，却不是时时有人懂得抬头欣赏，便是抬头了，也不是人人懂得它的美。 “你喜欢的人，你想给他怎样的生活？”韩季相很是严肃。 迦兰一愣，随即自嘲地笑了，“给他他想要的。”顿了顿，迦兰又说，“我知道你想说施梓不是我的良人，你不用劝我，我很清楚，他跟我想要的良人相去甚远。” “你想要……怎样的人？”韩季相有些犹豫，却盯着迦兰看，满眼执着，想要她的答案。 “我不知道，”迦兰瞟了他一眼，“我没有想要求他具体有什么，只要我欣赏他，他欣赏我就够了……那你想要什么样的人？”迦兰也来劲了。 “尊重我，容我自由，不拘世俗的女子。”韩季相答完，又立即发问，“你可曾遇到过你想要的良人？” “你可曾遇到过？”迦兰反问。 “我先问的。”韩季相垂下了眼。 “有啊，”迦兰慢悠悠回答，“只是那些良人都已经名花有主了。” 林姐夫已经过世，沈小将军迟早会进门，浮生一门心思喜欢他那个死人姐姐，连萧世和都能挑到韩季相，一圈想下来，迦兰有些妒忌，偏偏自己是这样的命，迦兰的表情有些挂不住。 正想着，忽然韩季相的声音在旁边悄悄响起，“我喜欢的，她不中意我。” 迦兰一惊，转头看他，韩季相已经站起身，没有告辞，像阵烟一样飘进房间，悄然无息。 第二十一章 山庄夜在线阅读 第二十一章 山庄夜 肉文屋 / 第二十一章 山庄夜 第二十一章 山庄夜 第二十二章 茶铺 伽蓝香 作者:纪慈 第二十二章 茶铺 伽蓝香 作者:纪慈 第二十二章 茶铺 伽蓝香 作者:纪慈 第二十二章 茶铺 迦兰只眯了一小会，就被吵醒了。 这山野村郭的野**乌鸦异常了得，天边不过刚有了微光，就聚齐了，放开喉咙，此起彼伏，一声高过一声。 迦兰的神经已经算足够坚韧，这么折腾，也让她足够清醒，能想到韩季相本不可能受得了。迦兰眷恋地在床上打了个滚，一跃而起，披头散发就出去了。随手捡了几块小石子，迦兰站在院子里，懒洋洋地把停在屋檐上的乌鸦一只只全打跑了。 迦兰回头看了看韩季相的房间，没看见人影，便假设他还睡着，昨日劳累，迦兰不想去吵他。可迦兰自己，似乎不应该再睡了。心里虽想，迦兰还是晃着身子飘进厨房，轻手轻脚，小火煮起粥来。 义庄管事进来的时候，迦兰撑着头在看火的间隙睡着了，被脚步声吓到，差点从椅子上滑下来。 管事提着个篮子，里面是刚煮好的几个新鲜**蛋，她笑眯眯看看迦兰，又回了头，指指门，没有出声。迦兰并没有望过去，只耸肩，“还没起呢。” “不急，老张今天不干别的，你们什么时候走都可以。”管事一副了然表情，把东西塞到迦兰手里，“这里就这么点东西，没法招待他，你让他好好睡，过会凉了你替他热热。” 迦兰点头，送她出去，走的时候，悄悄嘀咕了句，“就当他是少爷……” 管事的居然听见了，回来了把迦兰的头，不知为何笑得很开心，“小心眼的丫头。” 眨眨眼，也没把自己当小姐的迦兰飘回屋里。 一进门，迦兰就懵了，刚才还悄然无息的，这会，韩季相已经穿戴整齐站在厨房门口了。 “喏，**蛋，刚送来的，不喜欢也要吃掉。”迦兰把篮子塞在他手里，把粥和酱菜放在桌上。在韩季相面前，迦兰总结了昨日的教训，不敢浑浑噩噩。 吃完收东西的时候，韩季相问，“今天我们去干什么？” “怎么，还不想回去？”迦兰有些好笑地问。 “好不容易下山一次。”韩季相淡淡地说。 “她们会在庙门口卖粽子，可以顺道去看看。”迦兰提议，观察韩季相的脸色。。 韩季相轻轻答应了一声，站起身来，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迦兰松了口气。 去义庄告辞的时候，迦兰看见韩季相把早上的**蛋悄悄塞到几个孩子手里，昨日那个让她写字的孩子，一声不吭地跟着韩季相身后，恨不得拉着他的袖子让他不要走。 迦兰看着，不小心在和管事说话的时候走了个神。 端午的好日子，北仓山下通往庆元寺必经之路上熙熙攘攘都是人。村里的人不是第一次来这边做生意，熟门熟路都有自己的地方，茶棚板车，挎着篮子的老少，相互都是认识的。 韩季相很惊讶，想起上次听说书的经历，迦兰心虚，只说她不常来，不特意介绍本认不出。迦兰怕他联想到什么。 韩季相似乎本没想那么多，他有些羡慕地看着别人挎着个篮子，迦兰发现，便从小孩子那里弄来一个，替那些更喜欢玩耍的孩子叫卖。 用荷叶包裹成三角的并不一定是粽子。韩季相正有些疑惑这奇怪的手感，迦兰就迫不及待拆了一个，里面是满满的花生。 “陈家的手艺很不错的。”迦兰倒了一大半在韩季相手里，不待他拒绝，就抢白道，“上次来的时候，你不剥瓜子，就吃花生，现在可别跟我说不喜欢。” 韩季相果然说不出话来，头都低下去了。 坐在茶摊旁边的石头上，迦兰边吃边叫卖，几文钱一包的花生，生意相当的好，不过一个时辰，就卖得差不多了。 “若是冬天，生意会更好。”迦兰很认真地跟韩季相介绍，顺便把最后一包留了下来，让韩季相带回去。 韩季相面色嫣红，垂着眼，额头上已隐约有了汗水，迦兰看看这太阳，心想果然对他来说已经太过了吧。 “我们去喝茶。”迦兰想把韩季相往凉的地方带，可不料今天人实在太多，茶棚不仅早没了位置，连老板都忙不过来。 “我们要不要帮忙？”韩季相拉着迦兰的袖子小声问，迦兰看着他又是一脸期待的表情，都快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了。 “这个很辛苦的。”迦兰试探地说出来，韩季相依旧那个表情。果然毫无效果，迦兰只好认命，找了老板一阵嘀咕，然后吩咐韩季相，“把袖子卷上去点，等会你看人走了，就把桌上的杯子收回来。” 韩季相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看着韩季相开始行动，迦兰一点都不放心，盯着他的一举一动，就怕有什么闪失，直到被茶铺老板的女儿推了一把，“你看看人家多好，自己杵在这碍事。” 迦兰无言以对，回头干活去了。茶馆这些事，迦兰是行家，有迦兰帮忙，老板一下子就腾出手来。偶尔还有时间，过来迦兰这里，夸奖他们两句。 迦兰偶尔抬头，看见韩季相，完全是市井中平民模样，往来那么多人，那么多眼神，他居然毫不被影响，还似乎干得很开心。 迦兰渐渐就放心了，只是偶尔想到萧世和的时候，迦兰有瞬间的不安。 等太阳斜过来的时候，茶铺的生意渐渐少了，迦兰把韩季相拉到一边，看着他几缕碎发黏在额头上，忍不住拿袖子给他擦汗。 放下手来，迦兰对上一双闪亮的眸子，神采奕奕，毫无疲倦之色，唇边挂着笑容，不是淡淡的优雅，而是自然开怀。 迦兰忍不住笑他，“这么喜欢这种日子？” “恩。”韩季相点头，“你带我来，太好了。” 迦兰看着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看着那倾斜的夕阳，迦兰装作不在意地问，“若是我们现在赶回寺里，估计到的时候要半夜，回村子的话，还赶得及去义庄跟他们一起吃粽子，不知道于伯会不会担心？” “知道我跟你出来，于伯不会担心。”韩季相斩钉截铁地回答，迦兰眨眨眼，算他默认，拉着他跟那些孩子一起坐上了车。 “对了，这是茶铺老板给你的工钱。”迦兰把十文铜板塞在韩季相手里，韩季相愣了愣，郑重地收好了。 迦兰又是一阵偷乐，自己都不明白自己乐个什么劲。 这晚上平淡多了，迦兰累了一天，也不太想动了。和韩季相一起，坐在院子里，啃了粽子，喝了递给自己以及韩季相的米酒，听了一遍村里的各种八卦，迦兰又被众人取笑了一阵。 迦兰一直在等，希望韩季相表现出疲倦，迦兰可以趁机要求回去睡觉，可韩季相兴致极好，虽然不说话，可眼神一直跟着说话人转，笑的时候那么多，迦兰没好意思打断。 可迦兰真累了，或者，迦兰又喝多了酒，怎么坚持，头都不停地往下掉，在某个时候，她的头就掉在韩季相的肩上。 更糟的是，她似乎并没有马上醒来，因为等她再回神的时候，周围都已经没声音了，韩季相托着她的头，轻声说，“我们回去睡。” 韩季相说话很温柔，迦兰嗯了一声，努力睁了一会眼，就又闭下去了。 “醒醒，醒醒。”有人啪啪拍她的脸，迦兰很委屈地睁眼，看见一脸诡异表情的义庄管事，“别这副样子，快带人家回去。” 迦兰捂着脸，可怜兮兮眨巴着眼睛，摇摇晃晃起身，韩季相伸出了手，似乎怕她跌倒，迦兰迷迷糊糊笑起来，拉了他的手，“我们回去了。”迦兰也不知道是对谁说的。 管事还想说什么，被韩季相抢了先，“我认识路，我会带她回去，您放心。” “这丫头，真是的……”管事不忘数落了迦兰一遍，又细细关照韩季相一遍，才送他们出去，末了，竟托韩季相照顾迦兰。 这时候，迦兰刚刚醒过来，看见一片暧昧笑容，惊得只能继续闭上眼睛。 第二十二章 茶铺在线阅读 第二十二章 茶铺 肉文屋 / 第二十二章 茶铺 第二十二章 茶铺 第二十三章 念书 伽蓝香 作者:纪慈 第二十三章 念书 伽蓝香 作者:纪慈 第二十三章 念书 伽蓝香 作者:纪慈 第二十三章 念书 打乌鸦，做早饭，等韩季相起床，迦兰趁着韩季相不在身边的空隙，找回点理智，思量了一番，接下来，韩季相无论如何意犹未尽，迦兰都坚决要求回去了。 就算安乐王女不来找她，迦兰自己也会不心安，她不想这样，让流言毁掉韩季相这样的世家公子的名声。 韩季相很舍不得，磨磨蹭蹭，去了义庄，混入大大小小之间，硬是吃了午饭，才依依不舍地让迦兰给强行逼上了回去的车。 这样子，回去大概天都黑了。走的时候，迦兰望着天，有点无奈。 韩季相一直到看不见村子才坐定下来，从袖子里拿出一只竹蜻蜓，像是炫耀一样拿给迦兰看。迦兰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哪来的？” “那天让你抄书的那个孩子送我的。”韩季相对这个做得还颇为糙的东西爱不释手。 清风拂面，迦兰却笑得脸都红了，转过头去，羊肠小道旁是茂密的山林，迦兰放松下来，打趣道，“早知道，让你帮他抄书算了，我多不划算。” “下次我来。”韩季相很认真地回答，“我以前的日子都虚度了，在高墙里，衣食无忧，每日就围着那些礼教典籍，到今时今日，才知道外面居然这样彩。” 迦兰没有回头，她并不想接这个话题。迦兰知道，他以前的生活是什么样子的，但韩季相未必真的清楚，外面的生活是什么样子，迦兰不想再说惹他不高兴的话，迦兰想，他觉得新鲜好玩，也没什么不好的。 过了一会，迦兰依旧没声音，韩季相低声开口，“你小时候，就是过这样的日子么？” “我小时候，”迦兰回想起来，跟着爹娘心惊胆战的幼年，而后寄人篱下养尊处优与萧世和的那些过节，稍大一点便一个人过活，一年一半的时间远游，大段时间过城里卑微平民的生活，偶尔逍遥，偶尔极尽奢华，迦兰眨眨眼，“我的日子乱得像一锅粥，所以才养出我这么惹人嫌弃的样子。” “你又说这样的话，你只是与众不同，中庸的人接受不了。”韩季相看着她的侧脸，全部注意力都被吸引去，他甚至忘了去看那天地，“再跟我说说那些事情，你喜欢的那些事情。” 韩季相靠得挺近，迦兰觉察到他的期待，忽然来了兴致。迦兰说起夏日，从树上捉了天牛，用绳子扎在它的脖子上，孩子们牵着它，让它到处飞。晚上，稻田里有成群的萤火虫，跟天上的星星一样，迦兰坐在小屋棚里一饱眼福的时候，也让田间的蚊子一饱口福。那时候，没有什么零嘴吃的孩子，会抓了虫子在火上烤，天牛，蚱蜢，蚕蛹，都可以烤得香喷喷送入嘴里，还有甜的一串红、酸的酢浆草，小姑娘会耐心地一个个折了，放在嘴里吸一吸。偶尔有做饴糖的师傅来，迦兰说，就她也能看好几个时辰，满心想要的欲望。 韩季相听得笑眯眯的，迦兰却忽然停了下来，迦兰觉得自己失言了，那些话里，有太多破绽。而且，那些东西，一般人听说，似乎都觉得很恶心。 韩季相似乎本不觉得有什么奇怪，没瞧见迦兰脸色的些微变化，见她听了，便出声感叹，“我真想知道你是怎么长大的。” “你可以去问萧世和。”迦兰一脸无辜地眨巴着眼睛。 韩季相马上就不说话了。 迦兰顺利把话题扯回到无关紧要的东西上去，比如十八盘那些曲折缠绵的话本。 果然，送韩季相到门口的时候，天边一丝光都没了，再加上不知从哪里来的乌云，遮挡星月，这夜几乎伸手不见五指。 韩季相的眼睛倒是挺亮的，迦兰想，那么久不吃东西，居然还那么神。 韩季相一推门，于伯就像箭一般冲出来，拉着他家少爷仔细打量，即便韩季相完好无损，于伯还是一脸担惊受怕的样子。 迦兰主动开口道歉，说自己没事先通知，让老人家担心，实在不好意思。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道歉的话有什么问题，迦兰刚开口，老人家就发起火来，毫不客气对着迦兰数落起来，主题从不顾安危慢慢转到败坏名声，说这样子孤男寡女夜不归宿，迦兰这安得什么心啊！ 韩季相想要阻止，于伯本不理，把迦兰像是下人孙女一般，一阵痛骂，说她故意抹黑韩季相的名声，做出来的事比某个居心叵测的小姐更不如。 迦兰听着，觉得于伯完全不顾自己的脸面，言下之意非常清楚，希望她自己有点羞耻之心，不要再过来勾搭人家正经公子。 理智归理智，迦兰并不是不动气的，除了萧世和，还没有人敢这样说过她。当真大家都没有把她当成大家小姐，可她受不了，被人不当人看。 韩季相忽然出声呵斥，于伯一下子愣住了。迦兰却没有管他，扭头就走。 “对不起，于伯他口无遮拦。”韩季相一把抓住迦兰的手腕，握得紧紧的。 迦兰回头，开始剥他的手指，“别这样，你是大家公子，要有分寸。” 于伯刚想说什么，韩季相已经把迦兰两只手都拉住了，瞪了眼于伯，韩季相软了声音跟迦兰说，“我来这还有什么名声了，我知道你不介意那些有的没的，你下次再带我出去，好不好？” 迦兰看着他，觉得若是不答应，他今天大概不肯松手了。虽然他似乎一点都不明白她在为什么难过，迦兰还是决定顺着他。 “好。”迦兰答应，“我累了，想早点回去睡觉。” 韩季相犹豫片刻，松了手。 迦兰头也不回地走了。 推开门，迦兰叹了口气，黑乎乎一个院子，没有烛光，灶台冰冷，何舞还没有回来。关上门，迦兰觉得自己疲惫地一动都不想动，却还是一个人打水做饭洗澡洗衣服。 这才是她的世界，迦兰想，韩季相什么的，也不过是浮云一阵，她闯入他的世界，却注定是不可能融合的，他不能也不应该因为她而违背世俗。 于伯已经这么讨厌她了，她是该少去了，韩季相那里，还是让给居心叵测的萧世和，等她娶了他，于伯大概就满意了，这世上，谁会不满意成为王君呢。 迦兰一睁开眼，就看见刺眼的阳光从窗口照进来，迦兰头上一层薄汗，睡得有些头昏脑胀。到午饭时间了，本来准备出门蹭饭的迦兰，忽然想到昨晚的事情，转了个身，认命地回厨房做饭。 隐约之间，似乎听到有人敲门，迦兰犹豫一番，迟了好久才去开门。浮生坐在门槛上。 “我敲了一早上的门了，你一直不开，就不怕是那个娇滴滴的韩公子找你？”浮生抬头戏谑。 迦兰绷着脸，瞥了他一眼，便甩手把门关上了。 迦兰靠着门，并没有再听见敲门的声音。 迦兰忿忿，厨房里锅碗瓢盆都让她摔来摔去，最终，在盛出热粥的那刻，迦兰鬼使神差地盛了两碗。 迦兰叹了口气，望着大门，明知他应该不在了，还是没忍住去开了条门缝。 浮生依旧坐在那，转头看了眼迦兰。 “进来吧。”迦兰说。 浮生摇摇晃晃站起来，朝着迦兰扑了过来，迦兰吓了一跳，下意识伸手抱住他。浮生笑眯眯地在迦兰脸上了一把，往桌边走去，“烧了什么？” “白粥。”迦兰咬牙切齿。 “你都两晚上没回来了。”浮生在喝粥的间隙，忽然不不阳来了这么一句。 “怎么了？”迦兰横了他一眼。 “安乐王女来了。”浮生一句话，让迦兰有些窝火。 “她让你过来的？”迦兰的声音硬邦邦的。 “她在气头上，一早就去了韩季相那里。你这次，是有点过了。”浮生轻飘飘地说。 迦兰轻哼一声，没作声。 浮生打量了几眼迦兰，不再提这件事，吃完了东西，趁迦兰收拾的时候，偷溜进了迦兰的卧房。等迦兰收拾完碗筷出来，就看见自己床前扔着件薄衫，浮生背着她睡了过去。迦兰只得泡了茶，自个关在了书房里。 没多久，迦兰就听见有人大嗓门地在院子里喊，有人在么，有人在么。 迦兰匆匆出来，看见浮生姐姐卫琪的脸，皱着眉，“叫什么呀，谁让你进来的。“ “安乐王女请你过去。”这次，卫琪在迦兰面前客气很多。 迦兰瞥了眼没什么动静的卧房，挥手让她出去，还说若是萧世和要找她，就让她自己来。 “你以为自己是什么身份？”卫琪呵斥了一句，虽然吃惊，但对明显一脸不耐烦表情的迦兰有些拿不准。 迦兰有恃无恐，对萧世和找她的原因心知肚明，再加上本就不准备搭理韩季相了，她一点都不在乎。萧世和摆出身份，让人唤她去这点，让迦兰不爽快。 而且，迦兰想到，浮生还在自己屋子里睡着呢。 卫琪灰溜溜地被迦兰赶了出去。 迦兰关了门，一转身，就看见浮生靠着门站着，表情淡淡的，一副没睡醒的样子。见迦兰看着他，浮生伸出手，“我替你收拾下，你躲不掉安乐王女的。” “少废话，关你什么事。”怕是一听见卫琪的声音就跑出来，迦兰想到这个，一肚子的火。 “你入太学快三个月了，过些日子要下山考试，韩季相当初在太学里也是相当有名的，你正好可以让他指点一二。”浮生像是不经意，跟迦兰说起这些。 迦兰明白他的意思，这样的理由或许可以说服萧世和，让自己和韩季相名正言顺地呆在一起，可浮生大概不知道最晚上自己给于伯训了，何苦还要自找没趣。有韩季相在是不错，可迦兰不觉得没他不可。 “管好你自己吧，萧世和昨晚又住你那了？”迦兰开口，挑眉打量他。 浮生笑了笑，回答，“之前还担心，因为上次的事，你不愿理我了。” “我差点让你毁容。”迦兰狠狠掐了一下。 浮生吸了口气，按住迦兰的手，忽然道，“韩季相看上你了。” 一句话就把迦兰给噎死了。 “乱讲。”迦兰皱了眉头，微微有些慌乱。 “你让我姐姐传话，安乐王女还以为你跟她挑衅，急冲冲赶来，果然韩季相跟你都不在，听说你们还公然摆茶摊，搞到半夜三更才回来，安乐王女一早去找他，原本是兴师问罪，可韩季相不买她的账，没看见你的影子，以为她的手，气全撒她头上，说了半天你的好，还说你曾劝过他，”被浮生捏着的迦兰的手掌心开始出汗，浮生顿了顿，眯着眼，继续嘀咕，“这会安乐王女大概还在那劝，找你过去，大概也是为了圆场，你不去，她大概会有点下不了台。这样子，她大概会顺着韩季相，不会断了你们的往来，不过，在外面鬼混是没机会了。” 迦兰一时半会不知该作何反应。 浮生一脸你不相信就算了的表情。“一会安乐王女就来了，再让我睡一会，别让人吵我。”浮生转身，关门之前，忽然伸手又了迦兰的脸。 迦兰越发茫然。 萧世和过来的时候，迦兰刚开始吃晚饭。 萧世和一个人过来的，在迦兰对面坐了，看着迦兰一碗不知道都是些什么炖在一起的东西，有些吃惊。 迦兰并不想理她，可在微弱的烛光里，依旧能看出萧世和的一双眼睛红得跟兔子一样，迦兰想到跑她这来睡觉的浮生，忍不住开口讽刺，“昨晚上又折腾了一夜？你吃得消浮生也吃不消。” 萧世和难得没有回嘴。看到迦兰盛出来凉着的汤，端起来喝了一口，忍了好久，才没有吐出来。 “那是洗锅水。”迦兰轻飘飘来了一句。 萧世和放下了碗，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开口，一开口，就是韩季相。萧世和警告迦兰，以后不可以和韩季相外出，即使是去山里都不可以。 迦兰毫无表情，捧着碗，瞪着萧世和，听她说着韩季相，想着浮生回自己的院子后，会和卫琪干什么。 “喂，你有没有在听。”迦兰走神很明显，萧世和训斥了一句。 迦兰咬着筷子问，“太学什么时候考试？” “七月初一。”萧世和对迦兰换了话题有些不悦。 “你跟他娘提亲了么？”迦兰突然袭击。 “你什么意思？”萧世和勃然作色。 “你带他走吧。”迦兰咬着筷子。 “你心虚？”萧世和拔高了声音。 “心虚个头，你觉得我还不够客气，你难道要我跪下求他嫁给你。”迦兰也怒了，“我来这是想清静，不是让人指着鼻子骂。你舍不得他，赶紧领回家，我也不要不明不白的。” “谁敢骂你。”萧世和冷笑。 迦兰看着她，毫不掩饰自己的表情，“你是主子我是下人，你说就算了，教唆人家老仆来训我，什么意思？” “你和韩季相还真是一搭一档，跟说好了似的。”萧世和不冷不热，语气是种违和的缓和，“记住我说，不要跟他外出，还有一个多月就要考试，你就好好念书吧，若他要过来，让于伯也一起过来，何舞不在，他来做饭，也好过你吃这种东西。” 迦兰被她说得毛骨悚然。 “说带他出去也是你，留他在这里也是你，你到底想要怎样，耍我玩么？”迦兰总觉得不对劲。 “哪那么多废话。”萧世和有些不耐烦，“你也不挺喜欢跟他一起的么？我也没见你带别人去庄上，无论是你关心得要命的浮生，还是逼你跳河的施梓。” “每次都提他，你烦不烦。你爱怎样怎样，韩季相我可管不了，你不必跟我说，和他说明白就行。”迦兰啪的一声把筷子拍在桌上，收拾碗筷，绕过萧世和进了厨房。迦兰不想见她，索打了水洗碗。 萧世和在一边冷眼看着。这次，她没再发出诸如这样子很没出息之类的评论。 迦兰想，她死猪不怕开水烫，萧世和说什么都没有用，可萧世和不聒噪，她却觉得很不习惯。 许是太清净了，迦兰有些想念何舞。 次日，萧世和大概是走了，韩季相来了。 太阳底下，已经不适合坐着了。迦兰窝在凉的书房里，没有泡茶，直接喝着清凉的井水。韩季相坐在她的书房里，顺其自然地跟着她喝井水，虽然第一口，他明显不习惯。 关于萧世和，韩季相闭口不谈，迦兰自然也不想提。迦兰埋头看书，韩季相也没发出声响。偶尔，能听见于伯的脚步声进出厨房，很快，迦兰便趴在桌上睡着了。 等她醒来的时候，韩季相已经不在了，桌上有杯冒着热气的茶。 迦兰推了门出去，于伯还在院子里，见了她，陪着小心笑道，“饭菜都在灶上热着呢。” “你家公子呢？”迦兰问。 “少爷先回去了。”于伯小心翼翼，恢复他最初见到迦兰的样子。 “你回去伺候他吧。”迦兰看都不看他，毫不客气地送了客。 吃完一顿不错的新鲜饭食，迦兰睡不着觉，越发地想念何舞，只得点灯，看了大半宿的经史典籍。 后一日，韩季相又来了。 迦兰依然不说话，在温暖的下午睡得十分香甜。于伯又来做饭，韩季相又不告而别。白天睡饱的迦兰晚上清醒得很，于是，又只能熬夜看书。 这样子的循环，一日又一日。 迦兰执意，这次不愿打破沉默。 韩季相忍了小半个月，终于忍不住了。 “这次太学先生要考你些什么？”韩季相选了个相当安全的话题。 迦兰缓缓抬头，一脸茫然看着韩季相，“不知道。” “安乐王女没和你说？”韩季相问。 “没。”迦兰答。 “你没问她？”韩季相又问。 “我不要问她。”迦兰哼了一声。 “那你在念什么？”韩季相奇怪。 “四书五经，总归就这点东西。”迦兰挑挑眉。 “每位先生所教内容不同，考试自然各有倚重，你不知她想考你什么，如何应答。”韩季相说的时候有些犹豫。 迦兰眨眨眼，“那你当时都考了什么？” 韩季相想了片刻，婉婉道来，把当年指教过他的先生的喜好格一一道来，以及每位先生当初都考了他些什么。他甚至清楚得记得他当初没能对上来的某一句诗，某一首曲子里他弹错的音。迦兰十分吃惊，他的记忆力那么好，可韩季相还说，“我也就大略记得这些，也不知道有没有用。” 韩季相说的东西，有不少让迦兰听得云里雾里，这下，迦兰没办法继续淡定下去，要是过不了考试，可不只是面子上的事，她一定会被折腾得活不下去的。 迦兰可怜兮兮看着韩季相，厚着脸皮，软了声音，“萧世和说让我请教你的。”迦兰把案几往他面前推了推。 “不敢当，我毕竟考过，算是知道怎么糊弄人罢了。”韩季相把椅子推到了案前。 “你居然全记得。”迦兰凑近坐下时，忍不住嘀咕。 “那时除了念书，我并无任何事可做，除了这些，也没有什么可以记下的。”韩季相看着迦兰，忽然微微弯了嘴角。 迦兰没来得及想明白韩季相为何忽然笑了，韩季相已经拿起她放在案上的春秋，和迦兰说起郑伯克段于鄢的故事。 第二十三章 念书在线阅读 第二十三章 念书 肉文屋 / 第二十三章 念书 第二十三章 念书 第二十四章 太学 伽蓝香 作者:纪慈 第二十四章 太学 伽蓝香 作者:纪慈 第二十四章 太学 伽蓝香 作者:纪慈 第二十四章 太学 一转眼就是六月底，山里再凉爽，也没有京城里许多权贵人家里用的东西，消暑的冰块来的持久，迦兰在能看得见太阳的时候，一般是动都不想动的。 这次下山，迦兰不想顶着大太阳骑马，便喊人通知了萧世和。萧世和的回信里，明确要求迦兰带韩季相下山，还婉转地暗示若是不听话，后果会很严重。 迦兰去找韩季相，只说好几个月了，也该回家看看爹娘什么的，老人家都是会挂念的。 于伯听了直点头。 韩季相最初不置可否，可看着日益不安越发沉默的迦兰，韩季相答应了，在不经意的时候，还跟她打气，这些迦兰都是知道的。 迦兰自认为自己的这点学识，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糊弄一下还是可以，但去了太学，应该会见到施梓。 不特意去见，应该见不到施梓，可万一见到了怎么办，明明心里还是想见他，怕见不到他，可也不知道见了他要怎么反应。 迦兰这点不可告人的心思，弄得她非常难受。 似乎每次和韩季相坐车下山的旅程，总有些这样那样的缺陷。 车轱辘转，韩季相和迦兰坐着萧世和的马车下山，迦兰把所有的竹帘都束起来，恨不得把窗再开大点通风。烦躁的迦兰觉得很热，韩季相心静自然凉。 迦兰自己不觉得，可她的样子都落在韩季相眼里。韩季相一言不发，却未必没猜到迦兰再想什么。 到京城的时候，迦兰和韩季相两人的样子，也这样落在了萧世和眼里。萧世和硬生生把迦兰拉下车，一句话不说，坐上车，低声命令，送韩季相回去。 迦兰一个人站在安乐王府的大门口，看着夕阳里泛着金光的匾额，空无一人的街道，黑瓦高墙，开门的人为迦兰弯下身子。 这里，是另一个世界。 安乐王的关照，让迦兰战战兢兢，但并不怎么往心里去，迦兰一直等着萧世和来教训她，按照以往，萧世和会强势地吩咐，去太学应该怎么做。 可送完韩季相回去后的萧世和明显有些心不在焉，本没跟迦兰说一句话。 迦兰连明日该什么时辰去太学都不知道，晚饭后，自然只能厚着脸皮去问她。 萧世和说了句，“明日早点起，会有人送你过去。”而后，看都不看她，有了逐客的意思。 迦兰站着不肯走。 “这是怎么了？”萧世和挑眉。 迦兰一言不发，瞪着她。迦兰开不了口，让萧世和陪她去，这话她觉得太丢人了。 “明日可有人帮我引荐？”憋了好久，迦兰想出这样的理由。 “自会有人带你去。”萧世和停顿了一下，忽然又道，“明日每季的考核日，你会跟施梓同堂考试。” 迦兰说不出话来。 萧世和也不说话。 许久，迦兰深吸了口气，说道，“明日你带我去，介绍些要人子女给我认识，可好？” “这可是你要求的。”萧世和面无表情，迦兰忽然觉得这正中她的下怀。 跟着萧世和出门，迦兰自然不能太随便。长发盘起，着细碎的宝石发簪，耳畔是黑色圆润的珍珠，手上戴着硕大的青金石戒指，明眸皓齿，衣带当风的迦兰，也是个挺出色的美人。 绣着繁复花纹的素色衣裙很是清爽，迦兰还是习惯地蹭蹭两下把袖子撩了上去。 “放下来，像什么样子。”萧世和一见，便忙不迭地制止。 “我在韩季相面前也这样，他也没说什么。”迦兰嘀咕。 “你这是要勾引他么？”萧世和不悦地看着迦兰露出的纤细手臂。 “你不相信我，也该相信他。你还不清楚他是怎么样的人么。”迦兰给顶了回去。 萧世和扭过头去，迦兰觉得，他们大概又起争执了。 迦兰第一次来到太学，跟着萧世和沿着风雨画廊往里走，中途遇见各色年轻男女。萧世和一脸懒得理人的倦怠模样，迦兰也抬着头目不斜视，跟她一起心安理得地接受众人的行礼。 迦兰虽然和萧世和一般，骨子里是有贵气的，可迦兰目不斜视的很大一点，是因为怕看见不该看见的人。 萧世和挑的路线非常直接，路遇的大多都是体面人家的孩子。迦兰跟着微笑点头，认识了些六部九寺官员的子女，相似的言辞行为，让迦兰几乎一个都没记住。而她们的恭敬，迦兰很清楚，因为萧世和这样介绍，“这是我表妹，江迦兰。” 在堂前等待的时候，迦兰又下意识去撩袖子，被萧世和一把按住，“好歹装一装。”萧世和对她耳语。 迦兰的手心都是汗，迦兰没有抬头。迦兰觉得，站得再直，她依旧是块内里腐朽的木头。 “别去想施梓了，若想见他，我帮你下帖，约在十八盘的雅间，没有公子会错过这么好的机会。”萧世和忽然说，把迦兰惊得一抖，萧世和都看在眼里，表情严肃，“今日好好表现，勿要乱来，这样才对得起你爹娘。” 迦兰不懂萧世和的用意，却还是应了。 考试并不算太难，迦兰都能顺利完成，特别是考到刑律，迦兰答完了，还趴在桌上歇息了半炷香的时间。 午休时分，安乐王府的小人给迦兰留出一片不受打扰的地方，迦兰吃完东西，又趴在桌上小睡了一会。谁都不用看见，萧世和还是挺知道自己的心思，迦兰想，或者，她是怕自己见人太丢人。迦兰不知道。 傍晚散场的时候，有下人来告知迦兰，施梓家的车在西南角门外。迦兰想了想，便说她自己回去，不用安乐王府的马车了。 角门外都是寒士的车驾，甚至有些人家连车驾都没有。迦兰在那一站，甚为显眼。施梓也是一眼就看到她了，甚为惊异。 萧世和说到做到，下人奉上十八盘的木帖，迦兰塞在袖子里，走上前去。 “这是……”与施梓同行的公子看着施梓，似乎在等他介绍，施梓面色难看，犹豫着，似乎不知怎么开口。 迦兰本当那人不存在。“公子明日可有闲暇，想邀公子却十八盘坐坐。”迦兰十分平静地说，取出袖子里的木牌。 施梓还没开口，他身边的人两眼放光，欣喜异常，“十八盘一座难求，姑娘太客气了。” 迦兰瞥了他一眼，很不客气地说，“我又没请你去，客气什么。” 施梓皱了眉，“你怎么这么说话。” “我只请你，这话有错么？”迦兰很不耐烦瞥了那人一眼，一副你怎么还不走的厌烦表情。 那人涨红了脸，羞怒都表现在脸上。他似乎想起些什么，指着迦兰，嫌弃道，“我知道了，她是那个跳河的姑娘吧，这种人，我也不屑与之为伍。”说完，扭头离开。 这回，施梓的脸红了。 木帖还在迦兰手里，迦兰有些担心他不接，缓了声音，“我难得下一次山。” 施梓憋了很久，还是接过了木牌，“你搞到这个也不容易。” 迦兰轻笑一声，“十八盘这么好？” “十八盘里聚集各方文人才子，议论时评政事，说书讽喻，话本悱恻，”施梓冷笑一声，“你居然不知道，真是浪费。” “给你不浪费就好。”迦兰也没什么好气。 十八盘是自家的，迦兰这点阅历能耐，虽然只能编点话本，十八盘有些什么还是清清楚楚。话说，最看不起迦兰的，施梓算是一个，比萧世和更甚。 迦兰忽然感慨，豪门高士的韩季相真是太看得起自己了。 “明日不见不散。”迦兰说。 施梓看着迦兰一个人步行离去，毫不在意，抬脚上了车，经过迦兰的身边，甩了迦兰一身尘土。 想来，他家离她自己原来住的地方可是很近的。迦兰拍了拍衣袖，转身往几乎无人行走的通往王府的道路走去。 第二十四章 太学在线阅读 第二十四章 太学 肉文屋 / 第二十四章 太学 第二十四章 太学 第二十五章 未完 伽蓝香 作者:纪慈 第二十五章 未完 伽蓝香 作者:纪慈 第二十五章 未完 伽蓝香 作者:纪慈 第二十五章 未完 到十八盘的时候，迦兰比约定的晚了很多。 原本迦兰一考完试便能脱身，没想到半路遇见教授过她姐姐的翰林，逮着迦兰，问长问短，唏嘘好一阵子。迦兰一直打起神应对，离开的时候，有汗水顺着背脊滑下来。 迦兰觉得坐马车太慢，骑着马飞奔前去，到了那里，一头的汗，头发也给风吹乱了。迦兰怕他等得太久，一心急匆匆上去，头发什么的都不管了。 施梓看到赶来的迦兰一身狼狈样子，不动声色地让人把门掩上。 迦兰坐下来，冰镇过的酸梅汤一下子就让她喝掉半壶，迦兰解释说在太学遇上了熟人，耽搁了。施梓不置可否，遥遥望着目前空无一人的戏台。 “还回山上去么？”施梓问她，并没有回头看她。 “回。”迦兰不隐瞒，“我只是在太学里挂了名，到日子来考试罢了，只需过得了便行。” “你都下了如此功夫，何不所幸连考试都一并免了去？”施梓忽然笑起来，充满讽刺意味。 迦兰并不多在意，也跟着轻笑，“总不能太过离谱，再说，太学不过就考那么些东西，我这样也好顺便堵了别人的嘴。” “何必说得一切都如此简单，就说那些人情，将来总是要还的。”施梓微微皱眉，把咬了一口的豆沙馅饼放下，“这个太甜了。” 迦兰拿起来，咬了一口，“还好吧。”说完抬头，才看见施梓脸上来不及藏好的吃惊厌恶表情，迦兰看看手里的东西，心里涌上淡淡的惆怅。 以前，她一直这样，养成习惯了。 迦兰尽量不动声色地把东西放下，喝着茶掩饰，眼里，施梓的表情怪怪的，却也并未提出什么。 午后，天气越发闷热，十八盘的说书不久就要开场，人潮涌进来，楼下挤得密密麻麻，嘈杂鼎沸的人声，莫名地增加着空气里的闷热程度。迦兰本就没有凉快下来，现在又出汗了。 施梓有一搭没一搭地回应她的询问，说起近日的状况，似乎他的生活并没有什么改变，他说起他要读书，他说起太学里认识的朋友，甚至说起这十八盘的话本点心。 他没有问迦兰的近况，迦兰并不说起她的生活，她在山上的日子，她从他细枝末节的言语里发现，他认为她生活困顿，停步不前，迦兰不想解释。 迦兰不想提起萧世和，更不想提起韩季相来。 十八盘最好的点心放在桌上，施梓浑然未觉，迦兰询问，他只说他甚少来此花钱。迦兰果断地说，这顿记在她账上。施梓不愿，迦兰豪迈地拍出银子。银锭撞击木桌的声响轻微，却足够让施梓听见。 外面喧闹声渐盛，快要到说书的点了，迦兰瞥着窗外，给施梓满上茶水。迦兰还是改不掉旧日的习惯，杯盘什么都一一替他打点好，甜咸的点心细细排好，看见桌上有水渍，毫不顾忌自己名贵的衣衫，用袖子就擦去了。 施梓的表情一直淡淡的，或许有些异样，迦兰有些感觉，却说不出来。 忽然，施梓从袖子里拿出件巧的玩意，宜温堂的木骨扇子。迦兰听施梓说，这玩意太学里许多同学都喜欢。 对于普通人家，这并不是件便宜东西，迦兰笑着接过扇子，扇坠上的流苏划过手臂，弄得她痒痒的，迦兰很奇怪他忽然送她东西。 “我定亲了。”施梓说。 迦兰虽有些意外，却也觉得合情合理。迦兰轻轻应了一声。 “我们以后还是不要见面了。”施梓又说。 迦兰明白了，迦兰点了点头。 施梓低下头喝茶，不再说什么。 说书马上要开场，人声渐渐小了下去，从雅间的窗户里，已经能看见说书妇人站在了台边。 迦兰低下头，看见手边庸俗的扇子，轻轻站了起来。“我去更衣，失陪一下。” 迦兰下了楼，没有拿马鞭，迦兰不希望施梓觉得自己要走，迦兰不想让施梓难看。但迦兰并不准备待下去。 顺着楼梯下来，迦兰挤入嘈杂人群，费了番功夫挤到掌柜跟前，说若是等下施梓来，便说账已付了就可。 掌柜的看了看笑颜天真的迦兰，只是随意答应下来。 迦兰又费了番功夫，才挤到了门口，站在檐下的影里。外面是刺眼的午后阳光，迦兰眯着眼睛，不敢往前，似乎在那样的阳光里，她一切的暗都会无所遁形。 迦兰犹豫着，该怎么迈出去。 “你要走么？” 听到这个声音，迦兰猛然回头，如同遇见难以置信的幻觉，直愣愣地看着韩季相。 韩季相笑容干净平和，站在她身边，又问了一遍，“你要走了？” 迦兰含糊应了，轻声回问，“你怎么在这？” “安乐王女在楼上。”韩季相说。 迦兰一下子明白过来，内心惨淡，侧过脸去，不知道该做出什么样的表情才好。 “别难过……”韩季相的声音轻轻飘过来。 迦兰扑哧一声笑起来，“我没有难过。是我自己犹豫不决，不舍得了断。我过去的那些岁月，明知已经作古，我却总不舍得贴上最后的封条。现在他替我贴上，逼我舍去，我却又不甘心，因为这不是我做的决定。我也觉得，我这样，太过分了。” “既然过去了，就让它过去。”韩季相的声音，只足够迦兰听见。 迦兰撩起了袖子，甩开了刘海，松开领口的扣子，望着外面的眼神，平淡无波，“萧世和还等你呢。这么热的天，我先走了。” “无妨，我已应酬过她，你去哪，我送你。”韩季相很快开口，比他的声音更快的是他的动作，他像是本能一般拉住了迦兰的手。 啪。 一把扇子摔在迦兰脚边。迦兰转头，看见一脸沉的萧世和站在楼梯上。 迦兰睁着大眼睛，木然看着萧世和。 “我送她回去。”韩季相像是没有意识到不妥一般，冲着萧世和说。 “他怕你又去跳河呢。”萧世和冷冷对着迦兰道。 “不会。”迦兰回答，语气十分地肯定，“你们继续，我去吃点东西。” “去哪？”韩季相毫不介意别人的眼光，拉着迦兰的手不肯放。 “我……”迦兰刚想推脱，转瞬之间，迦兰脸红了，反手拉住韩季相，冲着萧世和，声音不小，“车借我，我跟他去西建吃饭。” 萧世和眯着眼睛，没有出声。她身后却传来清晰的言语，“姑娘，能够让一下。” 萧世和冷眼看着施梓从楼上下来，施梓有些不悦地看着迦兰和韩季相。 迦兰紧紧握着韩季相的手，对施梓微微点了点头，“抱歉施公子，我忘了，我与他有约在先，先行告辞。” 迦兰直直看了萧世和一会，牵着韩季相出门。机灵的下人早打量了萧世和的脸色，见她未出言反对，赶忙跑去赶车。 迦兰背对着人，直视前方，连韩季相都不看一眼。韩季相的手有点痛，他回了次头，眼神冷淡强硬，扫过施梓，止住了他上前的脚步。 “走了。”迦兰轻轻拉了拉他，韩季相转回头，对着迦兰淡淡地微笑。 迦兰回应了一个天真笑颜。 萧世和的车，低调华丽，即便没有王府的字样，也足够一般人看出富贵端倪。“记得回府晚饭。”萧世和拍了拍迦兰的肩，做了个手势。 三四个下人连忙服侍韩季相迦兰上车。帘子放下，迦兰瞥见施梓震惊的眼神。 啪的一声响木，全场寂静，说书妇人开始大戏。迦兰听见萧世和的声音，“回雅间吧，也不是常有人请得起的。” 萧世和的声音远去，车妇一阵吆喝，迦兰的头重重敲着车壁上。 “别这样。”韩季相似乎惊到，冲她伸出手来。 “刚才有没有弄痛你？”迦兰像是毫无感觉，软软靠着，也朝他伸出手。 “没有。”韩季相被她拉着的手心里有些潮湿，看着她的眼神依旧满满都是不放心。 迦兰拉着他，再没说话。 第二十五章 未完在线阅读 第二十五章 未完 肉文屋 / 第二十五章 未完 第二十五章 未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