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恶女靠双系统在线改命》 第1页 [仙侠魔幻] 《伪恶女靠双系统在线改命》作者：柳青岫【完结】 文案 郁鸾绑定了恶毒女配系统，兢兢业业在一本修仙文里面扮演恶毒女配，不停给男女主使绊子作死，最后如愿死在女主剑下。 本以为她的任务完成了，可以解绑恶毒女配系统，快快活活地去拿钱养老。 可在解绑成功的前一刻，被一个不知从哪来的改造系统入侵，还说由于她的原因，导致文中世界莫名崩塌，需要绑定她回去清除世界仇恨值。 并把郁鸾重新传送到了她将男主推入万鬼窟的前一刻。 她看着面前站在悬崖上，背对着她毫无防备的男主。 一边恶女系统催促她：推下去，推下去！ 另一边改造系统幽幽开口：不可以哦～如果男主受伤，世界仇恨值可能会增加哦。 郁鸾一个头两个大。 ———————— 遴选大会上，郁鸾和女主同台竞争男主亲传弟子之位。 为走恶毒女配剧情，她势必要以恩要挟男主选她，让女主伤心难堪，最后反转再被狠狠打脸，趁机消除仇恨值。 她信心满满道：“要么选我做徒弟，要么选我做道侣，你挑一个。” 男主：“亲传弟子之位不会是你。” 郁鸾内心激动：这把稳了！ 只听男主接着缓缓道：“道侣我倒是可以考虑。” 为了活命赚钱能屈能伸、真妖艳伪恶毒戏精女主X外表清冷、内里痴情，开窍后想方设法和老婆贴贴高岭之花男主 PS：系统一号：恶毒女配系统 系统二号：改造恶女系统 不黑原女主、私设如山，谢绝考据。 1V1、SC、HE 封面由作者基友@词树特别赠送，感谢！ 内容标签： 灵异神怪 女配 搜索关键字：主角：郁鸾、江淮亭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女主她深陷双系统修罗场 立意：不信命、不认命 第01章 “锵——！” 璇水剑被打落在地，郁鸾支撑不住单膝跪地，一袭曳地紫衣沾染了鲜血早已变为深棕色，沉甸甸地坠在其身，压得她站不起来。 天空晦暗不明，金乌被暗云笼罩，春雨似针绵密地打在她身上，照阳崖上惟剩郁鸾与追她至此的顾清清二人。 郁鸾抬起头，脸上纵有再多血迹也掩不住她无边姝色，一侧青黛长眉轻挑，她眯起自带秾丽之色的凤眼，睨着站在自己面前，持剑相对的顾清清。 虽不言不语，但仍如荼蘼徇烂盛放，魅惑人心。 “放弃吧！跟我回檀云峰向仙尊认罪。” 顾清清正对上她的目光，柳眉紧拧着说道。 郁鸾一听这话，胸腔中发出一声嗤笑。 突然，她竟徒手抓住了顾清清锋利的剑身，将她往前扯了半步。 “凭什么！我那么努力地对大师兄好，可他眼中却只有你！” “凭什么你不学无术、软弱无能，师尊却对你另眼相待，凭什么！” 郁鸾强忍泪水咬牙控诉着，刀刃划破她的手心，鲜血顺着她的指缝一点点滴落在草地上。 犹如忘川河边，枯骨之地上盛放的朵朵彼岸。 “为什么所有人都喜欢你，我真的好恨你！” 顾清清见状，一时有些慌乱，想收回剑却又害怕再伤到她，动作做了一半便停住了。 可此时，她这一动作正中郁鸾下怀，顾清清眼见着她神情倏然变得疯狂，睑下坠着的一颗朱痣，也如红璃般嫣然透亮。 下一刻，郁鸾的身体往前一撞，嘴角还带着笑。 “噗嗤——！” 是剑身没入皮肉的声音。 郁鸾登时吐出一大口鲜血，面露痛苦，她朝着怔愣在原地还没反应过来的顾清清，用尽力气大声地质问。 “师妹，我都知错了，可你为何还肯不放过我！” 说完，她迎着顾清清难以置信的眼神，带着凄怆的笑，用口型无声地说了句：这次，终于是我赢了。 便缓缓倒在了地上。 濒死前，她看着手足无措、满眼惊慌的顾清清身后，正全力向这奔来的果然是她们的大师兄与众弟子。 还有乞凌仙尊。 临死前，还能让他们误会一场，她也算死得其所了。 “叮！恭喜宿主完成本次所有恶毒女配主线任务。”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在她耳边响起。 郁鸾猛然惊醒，发觉自己已经回到了系统控制室内。 被剑戳破内丹的痛苦仿佛还在，郁鸾心有余悸地摸了摸自己的胸口，还好还好，完整无缺。 郁鸾深呼一口气，越发觉得这个恶毒女配可真不是人干的活，近几年小说中的恶毒女配自主意识逐渐觉醒，都撂挑子去追求自己的人生了，她们一走，一个个小世界可都乱了套。 没有恶毒女配做助攻，虐恋文男女主还怎么能患难见真情，了解彼此心意？ 没有恶毒女配，龙傲天男主怎么打怪升级迎娶白富美，走上人生巅峰？ 于是自己便被不知哪来的系统捉住做了这个世界的恶毒女配，纠缠男主陷害女主这些都是小事，适时的时候她还要死得够惨来让剧情推向一个高潮，让读者和男女主都痛快。 总之，岂是一个累字了得。 -- 第2页 “宿主，所有积分已清算完毕，现在是否可以开始解绑？” 见郁鸾愣神，系统适时提醒了一句。 郁鸾呈大字瘫软在空间里，拜拜手表示同意。 也幸好她都完成了，解绑后她便可以获得一千万的现金，美滋滋地去现实世界养老了。 “系统解绑开始，已解绑百分之三……” 郁鸾闭着眼睛一边听着系统提示音，一边在心中默默规划自己回去后要拿这些钱干嘛。 “已解绑百分之五十” …… “已解绑百分之九十九” “解绑失败！” 解绑失败的声音传来，郁鸾皱眉，接着倏忽坐起看向显示屏。本来白底黑字的显示屏突然变红，上面突然出现一个大大的感叹号。 “警告！警告！检测出有外物入侵，系统解绑失败，请宿主耐心等……”话还没说完，系统的声音便卡住了。 郁鸾见状，连忙爬起来手脚并用地跑到操作台。 “0402，你怎么了？”她按了几次系统清洁键，可屏幕依然没有任何反应。 正当她手忙脚乱去翻系统以前发给她的说明书时，面前的屏幕闪了几下，她看了一眼并没理会。 “滴——恶女改造系统竭诚为您服务！”冰凉的电子音突兀地响起，吓了一旁的郁鸾一跳。 “0402你又好啦。” 郁鸾将厚厚的说明书又扔了回去，松了口气。 “本系统为恶女改造系统，主旨是改造恶女，教其从善，消除主角怨恨值，从而打造出富强、民主、文明、和谐的社会环境。” 与0402的电子娃娃音截然不同的知性女声响起，说出来的话让郁鸾当场愣在原地。 随后反应过来哦了一声，接着白眼一翻道：“关我屁事，给我解绑我要领钱！”说着就要去按系统投诉键。 “经检测，您刚离开的世界剧情产生了巨大波动，气运之子死亡，世界即将崩塌，请绑定恶女改造系统消除世界仇恨值。” 系统依旧毫无感情地说道。 投诉键没有反应，郁鸾冷静下来仔细一品它说的话，登时被气笑了。 先是自己被抓来被迫充当恶毒女配，完成任务后还不能解绑，反倒又出现一个改造恶女的系统要她去拯救世界，薅羊毛也不能只逮着她一人薅吧！ 资本家见了都要为她落泪。 所以，回应它的还是郁鸾的一句老话：“关我屁事，我要拿钱！” “您若拒绝任务或者任务失败，小世界崩塌后，所有积分将全部清零，您也会被主系统抹杀。” 系统不紧不慢地抛出重磅炸弹。 炸得郁鸾眼冒金星，她咬牙切齿地重复了好几遍好哇。 突然郁鸾扑到操作台，眯起眼睛对着屏幕说道：“谁知道你说的真假，到时候任务成功，你再找个由头把我塞到另一个世界里给你们做事，我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怎么办？” “请宿主放心，本系统由中央主系统直接控制，完成任务后现有积分将翻十倍，我们的宗旨是打造富强、民主……” “行、行了，再冒险信你们一次，开始绑定吧。”郁鸾不耐烦地打断它，无奈还是向金钱低了头。 “滴——绑定完成！” 她的话音刚落，系统的声音随即响起。 郁鸾来不及惊愕它绑定的速度，便只觉眼前一白，熟悉的失重感再次袭来。 等到她重新睁眼时，一时有些恍惚。 入目皆焦枯一片，脚下是黑红的龟裂土地，头顶黑气盘旋遮天蔽日，四周空荡荡的没有阻挡，朔风夹杂着砂砾刮在人脸上，如同刀割。 这里是万鬼窟。 郁鸾猛然记起，现在的剧情好像是女主顾清清的生辰，被暗恋的乞凌师尊询问心愿，女主含羞带怯地回答想要仙尊亲手捉来一头灵兽送她。 于是三人追着一只八尾火狐至此。 而自己这个恶毒女配出于嫉妒和报复，趁仙君不备，将其推下了万鬼窟，为了就是让女主痛苦难过。 乞凌仙君也因此筋脉寸断，失去了升阶的可能，人被救回来时，除了脸，身上被灵兽啃得是体无完肤。 此时的郁鸾，精致的五官紧皱在一起，果然是古早虐文，bug多不说，恶毒女配的戏份真的是既降智又没有底线。 “宿主，本次的任务是推乞凌仙尊下万鬼窟，达成女主虐心成就，请注意把握时间。” 恶女系统的突然出声提醒，吓了郁鸾一激灵，她刚想问0402怎么还在，一边的恶女改造系统便适时解释。 “很抱歉，由于权限原因，本系统未拿到吞并其他系统权限，所以宿主，您现在身体里有两套系统。” 郁鸾眼前一黑，差点想就此昏过去。 完不成恶女任务不仅积分会掉，严重的还会遭受电击惩罚，而完成了任务便会拉仇恨，时间一到她便会被抹杀。 还真是悬崖边上扭秧歌——自己的好日子算是到头了！ 八尾火狐生性狡诈谨慎，悬崖边虽光秃秃一片，但是身后却怪石嶙峋，是个躲藏的好去处。 女主顾清清早就听师尊的吩咐，率先去一石缝里排查。 崖边，就只有郁鸾和乞凌仙尊二人。 而他正背对着自己，站在崖边远眺。 乞凌仙尊身姿颀长，月白勾有银丝的长袍被风吹起，黑缎般的长发被拘在擎玉冠内，周身气度如风鉴清举、似春雪冻梅。 -- 第3页 姿态丝毫没有防备。 郁鸾咽了一下口水，向着他的方向慢慢挪着步子，精神紧绷，由于太过紧张手心泥泞不堪。 见她迟迟不肯行动，一边的恶女系统催促她道：“推下去，推下去！” 而另一边的改造系统却幽幽开口：“不可以哦~如果男主受伤，世界仇恨值可能会增加！” 郁鸾顿觉，如临深渊、举步维艰。 就在此时，郁鸾突然大喊一声：“仙尊小心！” 接着，快速朝着乞凌仙尊的方向冲了过去，赶在一团恍金火焰来临之前挡在他身前，并利用惯性，“顺势”与他一同跌下了悬崖。 追着八尾火狐出来的顾清清，看到这一幕都吓傻了，跌跌撞撞地跑到悬崖边，只见一白一红身影交织在一起，不断下坠，最终被崖底黑红的血雾所湮没。 而那一只害人闯祸的八尾火狐，则趁乱逃之夭夭了。 “叮！此次任务完成，正在发放积分。” 听到0402的示音时，郁鸾已无暇顾及，她此时正是九死一生的时候，满心想着等会落地怎样才能不摔到脸。 得到改造系统的再三保证后，郁鸾一咬牙，抱着本该为她垫底的师尊，在他错愕的眼神中艰难地转了个身。 在接触地面的前一秒。 系统提示音在她耳边响起。 “滴——系统保护已开启！” 第02章 虽说她有系统保护，但摔下去的巨大冲击力还是将郁鸾和乞凌仙君，同时甩飞了出去。 在地上趴了好长一会，郁鸾还没缓过来劲，便被改造系统催着去找乞凌仙尊。 郁鸾一口银牙都快要咬碎了，强撑着站了起来。 崖底昏暗无光，还常年飘着如血一般粘稠的雾气，吸入肺部要好一会咳嗽。郁鸾靠着系统提示，在一个石头后面找到了摔晕过去的乞凌仙尊。 昔日一丝不苟的长发散乱在地，皎白的蓦尘衣也被污渍沾染，虽狼狈异常双眼紧闭，但仍难掩清隽模样。 眉目若远山静谧，气度如雾中寒江。 也许是磕到了头部，郁鸾过去扶他时没有丝毫反应，没办法，她只好将人连拖带拽地弄到了旁边一个山洞里，再做打算。 郁鸾刚找好位置休息，还没来得及歇息，便只听叮的一声，恶毒女配系统发布了一个实时任务。 “经检测，剧情发生小部分偏移，请宿主立即调整！” “宿主，现在摆在你面前的有两个选择。”0402小声提醒道。 “一是丢下重伤昏迷的男主逃走，达成男主被灵兽啃食得面目全非，虐男主身成就。” 只听它接着道。 “二是趁人之危，夺取男主元阳，达成未来虐女主心成就。” “请宿主即刻做出选择！” 郁鸾听它说完，内心防线全面坍塌，她欲哭无泪地想这哪一个选项，不是趁男主病要男主命啊！ 扔给她的，都是送命题。 原地纠结片刻，郁鸾终于起身，看了看昏暗的洞口，恰逢洞外正好传来野兽的嚎叫，吓得她原地后退了半步。 将男主单独丢在这，不说会不会拉高世界仇恨值，就连她自己都不一定能避开一些大型灵兽，全须全尾地出去，来到这的修者，灵力都会被莫名压制。 郁鸾果断地选择了第二个。 她将0402的催促置之脑后，在心里做了好一番建设才敢磨磨蹭蹭地走到乞凌仙尊身边。 双手合十，又是鞠躬又是道歉的，好一顿拜。 虽说自己与女主同为他的弟子，但与乞凌仙尊接触的机会并不多。 乞凌仙尊常年闭关，郁鸾纵使逮到和他说话的机会，也都是在打女主小报告或者栽赃陷害女主。 每一次他都只会冷漠地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接着看都不看她一眼，一挥广袖将她弹出结界。 两人的对话总共不超过半句。 对女主之外的人冰冷，且毫不留情，是她对乞凌仙尊的唯一印象。 即使郁鸾一直在心里反复强调，自己只是个打工人，尽力扮演好恶毒女配这个角色便好，可当真正遭受一些不公平待遇时，她这个演员，也很难心底不起一丝波澜、不感同身、不觉得委屈。 蹲下身来，郁鸾又低声道了好几句得罪后，才颤抖着指尖靠近乞凌仙尊的腰封，刚触碰到边缘，便听他闷哼一声，眉头紧皱，好似要醒过来。 郁鸾吓得连忙举起双手立在耳边，以示清白。 等了好大一会儿，都没见他再有苏醒的征兆，郁鸾才长吁了口气，这才发觉冷汗已经浸湿了整个后背。 恶毒女配这活，狗都不做！ 见此情景，0402也在一旁为其壮胆。 “根据剧情，男主不会在此过程中醒来，请宿主放心！” 听系统这么一说，郁鸾稍稍放下心来。 纤长灵活的手指轻轻一勾，镂玉的腰封便被轻易解开，乞凌仙尊身上繁缛的衣衫没有了束缚，向外逐渐散开。 以前郁鸾只知道冰肌玉骨都是用来形容女子，可此时用在乞凌仙尊身上，竟然也非常贴切。 修长的脖颈、凸出有型的锁骨、清晰利落的肌肉线条，再配上他瓷白到近乎透明的肤色。 整个人犹如一枝剪去利刺的蔷薇，任人采撷。 郁鸾深吸一口气，稳了稳心神，才接着动作。 -- 第4页 视线控制不住地往下移动，乞凌仙君大敞的亵衣下摆处，引起了郁鸾的注意力。 将信将疑地把手伸过去，触手是温热且硬的物什。 郁鸾掏出来一看，竟是一块还带着乞凌仙君体温，散发着暖橙色光芒的玉佩！ “叮！此次任务完成，正在发放积分。” 0402声音随后响起。 “不、不是，这是他的元阳？”郁鸾拿着玉佩，一时没反应过来。 恶女系统嗯了一声，开始解释剧情。 “这是男主祖传的定情信物，只能交给未来的妻子，你若是拿走，以后可以给男女主造成误会，推动剧情发展。” 闻言，郁鸾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她老脸一红，只觉得这个玉佩犹如烫手山芋，慌忙揣进了袖子里。 这时恶女系统突然道：“你在期待什么？” 它刚刚根据郁鸾奇怪的举动以及她的反问，进行及时提醒。 “男主注定是女主的，必须身心干净，这是标配，请停止你危险的想法！” 郁鸾被成功气笑了。 合着是自己被耍了，难怪她刚刚扒男主衣裳的时候，恶女改造系统没有出声阻止。 郁鸾收起笑意冷着脸，给躺在地上的乞凌仙尊草草穿好衣服后，怒气冲冲地往外走。 “宿主你要干嘛！” “宿主你要干嘛！” 两道不同音色的电子音同时响起，使郁鸾暂时停下了脚步。 想她一个大活人，竟然被两个人工智能给耍了，恼羞成怒的同时，反抗的想法也在心中越烧越旺。 她冷哼出声，眯起好看的瑞凤眼。 “既然寻求刺激，不如贯彻到底。” “一、二选项，我全做！” 凭借着记忆，郁鸾轻车熟路地绕过一个大型猛兽盘踞的洞穴，眼见着离男主藏身的地方越来越远。 在上一回她走恶毒女配后期剧情，因为被女主揭穿她与魔族勾结，多次残害同门，自己被道门追杀至此，深受重伤走投无路也进了这万鬼窟。 在这里艰难生活了数日，所以她知道怎么走出去。 “宿主，如若您此时离开，男主遇到危险，世界仇恨值可能增长，建议宿主立刻返回。” 恶女改造系统终究忍不住，出声提醒。 郁鸾恍若未闻，仍冷着脸走自己的路。 系统还想再说些什么，被她一下打断了。 “我需要补偿。” 郁鸾停在一块焦褐色的石块面前，低垂着鸦睫，声音平静，辨不清情绪。 “我要知道，现在对世界仇恨值最多的，是谁！” 见脑内恶女改造系统沉默了下来，郁鸾闭了闭眼睛。 终于，在她打算继续走的前一刻，系统好似认命一般，突然道。 “是乞凌仙尊！” 这个回答有些出乎郁鸾的意料，她还以为会是屡次被她刁难的女主。 但她转念一想，自己作为恶毒女配，给男女主的感情使了不少绊子，他恨自己，也没错。 郁鸾点点头，可脚下的动作没停，绕到了那块大石头后面。 当她手拿着几朵刚摘下来的夕颜花，面带狡黠笑意，像一只餍食的狐狸时，系统就知道自己被耍了。 系统：“……” 哪能真的弃乞凌仙尊于不顾呢，郁鸾不过是借此要挟一直看戏的改造系统，给点“票钱”罢了。 万鬼窟下面虽说植物茂盛，但是那些都多少沾染上了魔气，只有这夕颜花，夕开朝落，魔气来不及沾染，花茎里也存了不少水分。 回到刚刚的洞穴，乞凌仙尊果然还在那里躺着，洞里被郁鸾燃了篝火，一般的小兽也不敢进来。 扶起仙尊，郁鸾将一枝夕颜花茎戳到他的嘴边，小心地给他喂水。 连喂了三枝夕颜，一个不小心呛到了人。 乞凌仙尊，醒了。 郁鸾看着他缓缓睁眼，如蜜色琥珀的瞳孔竟给她一种霜雪般的剔透感，眸光湛然。 “你是谁？” 乞凌仙尊的声音如同他的周身气质，凌冽澄澈似山涧冰泉溅玉，美中不足的就是现在有些喑哑。 这句问得郁鸾一时有些发懵，他这是……失忆啦？ 仙尊已醒，郁鸾此刻还抱着人家的脑袋，丢也不是抱也不是。 “我……” 郁鸾刚想如实回答，便被0402系统的任务提示音给挡了回去。 “叮！检测到可执行任务点，请宿主在男主失忆期间假冒其道侣，达成未来虐女主心成就。” 郁鸾：怎么哪都有你？ 回想起刚刚恶女改造系统的回答，郁鸾柳眉都要拧成了一个疙瘩。 又陷入这个两难的境界，她快要被这两个系统给逼疯了！ “我……我也记不起来了。” 郁鸾索性松开他，背过身去不敢看乞凌仙尊的眼睛。 “我只知道自己一醒来便在崖底，身边还躺着你。”她含糊其辞地说着。 “看到你躺在那一动不动，我心里很害怕、很难过，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就想着要照顾好你。” “否则，我定会后悔一辈子的。” 郁鸾有意无意地在引导着乞凌仙尊，往自己设想好的方向走，甚至说到最后，还带上了一点哭腔。 既是失忆，那双方都失忆好了，这样一来，即使乞凌仙尊恢复记忆之后也不能拿她怎样，毕竟她可是在失忆的时候，也在想着要照顾好尊长。 -- 第5页 听罢，乞凌仙尊艰难地坐起，方才是恍惚感觉到，有人拖动和扒他的衣服。 听她这么一说，好像是在检查他的伤。 但是直觉告诉他，此事有异。 乞凌仙君微微皱眉，左手扶住额头，伸出右手想拉住郁鸾的手腕将人转过来。 猝不及防的肢体接触，使得郁鸾受惊战栗，一块物品自她袖口滑出，落在了二人脚边。 正是刚刚郁鸾从他身上拿走的玉佩。 待乞凌仙尊看清再抬头时，眸中是郁鸾从未见过的复杂情绪。 “这，你是哪里来的？”他拾起地上的玉佩，出声问道。 郁鸾虽心中忐忑，但仍面色如常，故作随意道：“身上自带的。” 话毕，二人俱是一阵沉默。 良久之后，乞凌仙尊轻掀鸦睫，素日沉如深潭的眼神一反常态，眸中似有金箔在片片碎裂。 只听他缓缓道：“你许是，我的道侣。” 第03章 确定好“关系”，乞凌仙尊坚持要替郁鸾守夜，让她去休息一会儿。 郁鸾不敢不从，寻了个突出点的岩壁，倚在了上面假寐，谁知竟真睡了过去。 等再醒过来时，发现自己正倚在仙尊的肩膀。 洞外虽晦暗，但依稀有光，许是天亮了。 她抿唇，一边悄悄挪动身体，一边分神去向恶女系统解释。 “你也看到了，是他先主动的，不关我事哦。” 恶女系统：“……”那也不见你拒绝啊！ 谁知她一动，就被仙尊发觉了。 应当是守了一夜，他往日清冷如薄雾的眉眼都拢上了一层疲惫。 “醒了？” 郁鸾点点头，这一动竟然发现她的脖子有些落枕了。 乞凌仙尊站起身，“既是我的道侣，叫我淮亭便好。” 郁鸾听他说完下，便心领神会地赶忙道上自己的名字，和这个世界的恶毒女配名字一样，都叫郁鸾。 二人一同走出山洞，趁着天色尚早，一同找寻出去的路。 远处天边似云舒白，如金珠彩光的朝阳刺下时，整个崖地的血雾都好似被撒了片金碎，红金一片。 妖冶中透着令人窒息的美。 郁鸾知道怎么走，但她不能说，最起码现在不能说。 等到第三次回到出发时的山洞时，郁鸾终于忍不住了。 “仙……淮亭，我们是不是在绕圈？” 一旁的乞凌仙尊眼中透过些许迷茫，随后淡淡地看了她一眼。 “是吗？我不太能分得清方向。” 郁鸾：？?!! 最后，还是方向感较好的郁鸾打头阵。 万鬼窟里并无妖鬼，多的是大型的猛兽和稀珍的灵兽，崖下谷内，常年血雾弥漫，虽然会压制修者的灵力，但对于生活在这里的生灵来说，是很好的保护屏障。 由于红日初升，血雾消散了不少，他们二人很快便来到了一处峡谷。 左右两边都是陡峭的崖壁，但由于常年照不到太阳，这里的血雾很是浓郁，人入内后五尺便不见身影。 所以得名五尺峡。 穿过五尺峡后，再走往前走三刻钟，就是出口。 郁鸾记得这是唯一能够出去的路，就是不知怎么能够说服乞凌仙尊，又不让他起疑。 “我们继续往前走走看吧。”郁鸾小心地提议。 乞凌仙尊看着前方浓稠到似有实质的雾气，墨眉微敛。 “先等等。” 说完，他转身走向来时的路边，折了一根二指粗的竹子，利落地去掉竹叶只留竹身。 以竹为剑，握在手中。 最后来到郁鸾身前，“走后面，抓紧我。” 郁鸾虽连忙按照他说的去做了，但由于谨记0402的“教诲”，也只敢松松揪住他的衣袖。 而乞凌仙尊只是回头看了她一眼，很快便又转了回去，未置一词。 缥缈的雾气顷刻间，便将二人的身影所吞没。 郁鸾一边跟着仙尊的脚步小心往前走，一边偷偷跟恶女系统感慨。 “不愧是男主，关键时候这么冷静靠谱。” 恶女系统：“毕竟是天道的宠儿，世界将近四成气运都在他身上。” 郁鸾抓住了重点，突然提出疑问，“四成？那六成是在顾清清身上吗？” 恶女系统很快答道：“女主只有三成。” 郁鸾：“那剩下三成呢？” 恶女系统发觉自己失言，默默噤声。 “是大师兄对不对！”郁鸾突然笃定地说道。 见系统装死，她将自己这么长时间，在心中的猜测都说了出来。 “这个世界，女主有一个，但是男主却有两个，最后的结局是开放式的，对不对？” 系统欲哭无泪，“你是怎么知道的，你明明应该没到结局就……” 郁鸾眯眼一笑，“我刚刚是诈你的，没想到竟是真的。” 说完，听到系统当场宕机的声音，郁鸾才心满意足地收起了再逗弄它的心思。 系统说得没错，郁鸾这个恶毒女配的戏份，确实没到结局就杀青了，但是上次她在走剧情的时候，就发现了一个问题，那便是女主与乞凌仙尊和大师兄楚北栖都有暧昧。 她本以为是书中的漏洞，就没深究多想，再结合系统曾说过男女主必须身心干净，不能多人行，剩下三成气运值，刨除掉备胎男二的可能性，那便只能是开放性结局！ -- 第6页 郁鸾一思考，便会无意识地用虎牙去磨曲起的右手食指。 这么一来，乞凌仙君仇恨这个世界、仇恨她的原因就找到了。 文中的乞凌仙尊虽性情冷淡，如清风玉雪，是修真界出了名难折的高岭之花，但是他确实也为人端正，善待同门弟子。 否则也不会因随口答应了女主的愿望，而纡尊降贵地来万鬼窟，亲手捉只灵兽送她。 由于上一次她走陷害女主屠戮同门师姐的剧情，便是让女主踩了他的死穴，误会一但形成，便无法轻易解开。 与冷冰冰的仙尊不同的是，她们的大师兄资质品貌绝佳，性格更平易近人，一有什么好东西第一个想到的便是女主。 两人最终能走到一起，郁鸾一点也不意外。 倒是乞凌仙尊这个性子，发觉自己误会女主之后恐怕为时已晚，妻子被夺，纵使再痛表面上也不会失了风度。 可内心怕是恨她连带着恨这个世界，以至于…… 想到这，郁鸾心底涌出一阵愧疚和心虚，就连牵他衣袖的手也渐渐松开了。 就在松手的一刹那，手腕猛然被人扯住往前一带，郁鸾一个踉跄，再回神时发觉自已被乞凌仙君圈进了怀里。 “小心！” 与此同时，他的一声暴喝在耳边乍起，接踵而至的是竹竿被快速挥起的破空声，以及击打在活物皮肉上的闷响。 一声凄惨的狼嚎狗叫在她刚刚的位置上响起。 郁鸾才反应过来刚刚发生了什么，便被乞凌仙尊拉着手腕快速跑动了起来。 乞凌仙尊一边跑着，一边挥舞着手中的竹竿，所到之处，吠声惨叫声一片，可即使是这样，也有数不清的“敌人”匿在雾中，等待着发动袭击。 他们，怕是被万鬼窟下面的鬼面鬣犬给包围了！ 乞凌仙尊拉着她跑，中途又击退了一拨又一拨的鬼面鬣犬袭击，在没有灵力的支撑下，他逐渐体力不支，速度明显慢了下来。 而他手中作剑用的竹竿，早已折成几节，弃在了半路。 郁鸾刚想召唤改造系统，给她开启防护，让她掩护仙尊逃跑。 可是乞凌仙尊却松开了她的手，将她往前推了一把。 由于长时间的快速跑动以及吸入过多雾气，郁鸾的心跳得很快，窒息感让她无比难受。 四周早已红雾稀薄，前方便是峡谷出口。 而乞凌仙尊在推开她，只说了一个字后便又重新返回了浓雾之中，阻拦企图冲出峡谷追击郁鸾的鬼面鬣犬。 “跑！” 郁鸾望着他消失的背影只呆愣一瞬，便不敢停留，立即向着出口的方向奋力奔跑，而她的身后，也没有跟来一只鬼面鬣犬。 “宿主，女主提前赶来了，救兵一会便到，您再坚持一下。”沉寂许久的改造系统突然提示。 郁鸾只朝着系统说的方向打量了一眼，脚步不停。 顾清清担心乞凌仙尊，搬了救兵后，又先他们而到，这时候跑去找她一起搭救男主，纯纯是会赔了夫人又折兵。 毕竟女主除了她那张脸，真没别的优势了，虽身为修仙文女主角，但实力前期还不如她一个恶毒女配！ “叮！可执行任务点出现，请宿主哄骗女主，男主已经安全离开，达成主角二人失之交臂成就。” 0402突然发布任务，惹得郁鸾眉头微皱。 如果此时去执行任务，便要和女主掰扯半天，白白耽误了营救时间，郁鸾忍痛果断选择放弃。 此时此刻，深陷险境的乞凌仙尊才最重要。 “宿主，请在五分钟内执行，否则将会被扣除相应积分以及接受……” 郁鸾终于跑到地方，看到想要的东西时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她立刻打断了恶女系统的话，“0402，给我兑换一个又大又香的苹果，快！” 0402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但还是扣除了郁鸾的一千积分，在商城里兑换了一个大红苹果给她。 红苹果在手，香甜的气味顿时吸引住了对面的注意，郁鸾将它绑在一个树枝上吊着，在一头红棕野马冲过来的瞬间，跳到了它背上。 红棕野马体型庞大，但是性格温驯，是她上次走剧情被困在万鬼窟时发现的，而且它们的皮肤坚硬如石，碰上体型较小又成群结队的鬼面鬣犬，横冲直撞又坚实耐磨的红棕野马是突围的最佳手段。 “跟着我去救仙尊，事成之后，有你好果子吃！”郁鸾骑在它背上大喊，红棕野马好像听懂了似得，嘶鸣一声朝着她指引的方向，奋力奔蹄。 带着郁鸾一下冲回了血雾之中。 ———————— 鬼面鬣犬实在难缠，打退一个扑上来三个。 江淮亭此时被逼到一个突出的峡谷峭壁之上，他身上的衣裳被撕扯得褴褛散乱，灰黄色的犬毛夹杂着黑色的血迹沾染其上，发丝凌乱，昔日冷白的面上也被溅上了污血，衬得眼神更加冷峻。 望着脚下仅剩的几十只鬼面鬣犬，一个个眼冒绿光，想要吞吃他入腹的眼神藏也藏不住。 一只只前赴后继想要跳上了咬住他，拖下去撕扯吃掉。 江淮亭想到这时郁鸾可能已经安全逃了出去，稍稍松了口气。 他能隐约感觉到，两人的身份可能并不是表面那样，触碰时的感觉让他十分陌生。 -- 第7页 但即便如此，他还是选择护她先走，纵使她可能惧怕危险不再回来也不要紧，他只是怕日后自己若是恢复记忆，会留下遗憾。 正垂头想着，他便隐约听到有人在喊他的名字。 他扭头，看到浓稠红雾中，少女的如黑藻般的长发高高荡起，纤瘦的身影越来越清晰。 她大喊着：“淮亭，我来救你了。” 他一时有些怔愣，‘淮亭’这个名字，在他潜意识里，已经许久无人喊过了。 ———————— 郁鸾返回去再见到乞凌仙尊时，吓得心头一颤。 只见他姿态依旧如大雪中的雾凇般挺直，站在离地仅有六尺的凸起的石块之上，石块下群‘狼’环伺。 她用苹果引诱着红棕野马逐渐靠近峭壁，利用野马的速度以及坚硬的外身，撕开了鬣犬包围的一条口子。 郁鸾瞅准机会，将手递给如困浮岛的乞凌仙尊。 二人骑着红棕野马，郁鸾调转马头，操控着它用身体撞飞一只又一只飞扑上来的鬣犬，杀出一条血路，向着峡谷出口疾驰而去。 逃出生天后，郁鸾带着乞凌仙尊回到了找到红棕野马的地方，把那颗又大又大又香甜的苹果奖励给了功臣。 功臣吃完，用带有旧疤的侧脸，亲昵地轻轻蹭了下郁鸾的发顶。 这时，顾清清也在不远处发现了他们，以她为首，正带着一群如晦山弟子飞快跑来。 “叮！重要任务点出现，请宿主当众拥抱男主，以达到让女主误会，虐女主心成就！” 恶毒女配系统阴魂不散，又给郁鸾发布了新的任务。 且不说她刚刚劫后余生，就冲着要消除男主仇恨值，她也不能再做挑拨他与女主关系的剧情任务，不仅不能挑拨，必要时还得助攻！ 毕竟俩人的气运值，加在一起过了半了，她走后，世界想必不会轻易崩塌。 刚发布完任务，0402便小声补充道：“宿主，由于上条任务您没有完成，现在请接受惩罚。” 郁鸾刚在思考惩罚是什么，下一刻便脸色发白僵在了原地。 顾清清带着众师兄一道赶来时，发现他们口中的清冷出尘、眼无万物的乞凌仙尊，第一次形神如此狼狈。 震惊的同时，也听到了迄今为止，他说的最长的一句话。 “都过去了……不怕。” 正被脑内系统进行电击惩罚，痛到涕泗横流睁不开眼的的郁鸾，感受到肩膀处被人轻轻圈住。 接着便是0402欢快的系统提示音。 “叮！此次任务完成，正在发放积分。” 第04章 最后是郁鸾一翻白眼，疼昏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她已经回到了如晦山的天隐仙宗，此时正躺在自己屋内的床上，盯着顶部的白色纱帐发呆。 门外脚步声响起，郁鸾转头去看时，房门便被人从外推开，那人手上还端了碗汤药。 来者正是顾清清。 她见郁鸾醒了，便将玉碗就近放在了桌子上，人还站在门前，扭捏地摆弄着自己的袖口，垂头不敢看她。 “这是青怜仙尊抓的药，稳神固气的，大师姐趁热喝。” 郁鸾嗯了一声，但又看顾清清说完还不走，便知道她还有别的事。 “还有别的事吗？站那么远做什么，我又不吃人。”郁鸾披衣下床，脚沾地时腿还有些软。 她来到桌前，边搅着碗中的褐色药汁边示意顾清清坐下。 顾清清有些受宠若惊，但还是听话地坐了下来。 郁鸾抬头打量了她一眼，心中感叹确实不是什么人都能做女主的。据改造系统说自己昏睡了三天，这三天里女主衣不解带地照顾自己，再加上去搬救兵的那两天里，女主整整五天没睡过好觉了。 可眼下，面前的少女，依旧肤光胜雪、柳眉弯弯、杏眼流波转盼，周身都透着一股清丽绝俗的气息。 纵有疲态，也惹人怜爱，这便是被天道偏爱的女主。 顾清清：“师尊已经没事了，现下正在闭关修养，我奉皓柏仙尊的吩咐，来帮助师姐恢复记忆。” 她看着郁鸾的脸色，小心翼翼地说道。 听闻乞凌仙尊已无大碍，郁鸾心底稍稍放松了下来。 她低头抿了一口药汤，登时苦到舌根发麻，皱着眉头撂下汤匙后拜拜手。 “昏睡了几天，我也记起得差不多了，你忙你的去。”说着，她便要往外撵人。 顾清清被她赶到门外时，突然转过身，紧绷着俏脸好似再也忍无可忍，大声地冲着郁鸾喊道。 “师姐！” 郁鸾被她喊得一愣，她还是第一次见到顾清清如此神态，像一只被逼急了的小兔子，眼睛红红的，想要咬人。 “你为何要这么做？”顾清清说着，眼泪便像断了线的珠子，霎时一颗颗滚落下来，看起来委屈极了。 郁鸾一时尴尬地站在原地，摸了摸鼻尖。 难道是自己下手太重，推疼了她？ 可是她又转念一想，八成是为了她推乞凌仙尊坠崖的事，来兴师问罪的，随即敛眉，心绪开始烦躁起来。 得赶快编个合适的理由，好糊弄走她。 “明明崖下那么危险你还是要和师尊一起跳下去。” “明明都看到我了，却还是选择自己独身一人去救师尊。” -- 第8页 “现如今失忆了，还不想麻烦别人。” 见郁鸾惊讶地看过来，顾清清哽咽了一下。 “你能不别那么要强，遇事都要自己一个人扛，我知道你是嫌弃我，怕我帮倒忙，但是……” “我开始还以为你是故意的,但是当你不顾危险，从鬼面鬣犬的包围中救出师尊的时候，我才发现以前都是我误会你了。” “师姐，我向你道歉。” 顾清清抽泣着说完，好似勇气也随着眼泪一起淌走了，又回复了柔弱的神态，红着眼睛垂下头不敢看她。 郁鸾从惊愕中回过神，怀着复杂的心情认真地敷衍了她几句，最后表示原谅后，顾清清才依依不舍地走了。 望着她的背影，郁鸾忍不住戳了下一直看戏的0402。 “女主的人设是傻白甜、小白花？” 0402：“你怎么又知道了！” 顾清清走前再三交代，让郁鸾多去宗门后山的濯灵泉，说是那里可以稳固她的精神和灵力，还可以美容养颜。 前一条郁鸾认为没有必要，但就冲着后一条她也要多去几趟。 从濯灵泉处回来，郁鸾只觉身心舒畅，想着上一次光顾着走剧情了，都没来得及好好享受一下这修仙世界的众多妙处。 而且她现在遇到了一个非常棘手的问题，乞凌仙尊的家传玉佩还在她这儿！ 而且最近几天，经她有意无意地打听，青怜仙尊已经治好了他的伤，乞凌仙尊恢复记忆也是早晚的事。 到那时，他可就不如顾清清这般好糊弄了。 郁鸾正头疼这件事呢，恶毒女配便又发布任务了。 此次任务很简单，对于主要剧情没有太大影响，就是要她磋磨女主，然后给自己恶毒女配这个人设添砖加瓦。 简单来说，就是让郁鸾找个机会，讥讽女主一下。 上次的电击疼痛让她记忆尤深，郁鸾没法，只好随便拦住了一位过路的她眼熟的同门师弟，问清了顾清清现在何处。 来到与濯灵泉相距不远的枫林校场，郁鸾正见到顾清清在和一位身形比她高上一头，宽上两倍不止的同门师妹在比试。 顾清清比她入门早，虽然剑法学过不少，可是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所有技巧都是花招。 郁鸾眼见着那个师妹将一柄重剑舞得是虎虎生风，逼得顾清清近不了身不说，就连站稳都很难。 最后，她连佩剑都拿不稳，与重剑的刀刃相撞，脱手而出后直直插在郁鸾身前的泥土中。 两人直打到顾清清跌在地上，那师妹操控着重剑堪堪停到她鼻尖才结束。 “以后不要说你的剑法，是乞凌仙尊教的，是和我一起学的！” 郁鸾绕过前方的轻水剑，来到顾清清身前，面对她窘迫的表情，居高临下地说道。 与原文女主清丽绝俗的长相不同的是，作为恶毒女配的郁鸾，是属于那种姝丽近妖的长相，尖尖的瓜子脸再配上眼尾上挑的瑞凤眼，面无表情看人时总会有一种倨傲和不好招惹的感觉。 在加上要走剧情的原因，她在天隐宗并没有能说的上话的同性好友，当然她也并不需要。 舞重剑的的师妹向她行了一礼。 听她这么一说，顾清清也涨红了脸，嗫喏地喊了一声大师姐。 郁鸾置若罔闻，继续道：“师尊教我们的心法，有一章说的便是以柔克刚，你这轻水剑恰好是这重剑的死敌，可你……” 她说着，故意停顿了下。 “可你却偷懒耍滑、不思进取，怕是这章讲了什么，都没好好听过，竟被低阶弟子打败，生生丢了师尊的脸面！” 眼见着顾清清面色泛白，泪水又在眼眶里打转，郁鸾也觉得差不多就行了，见好就收。 听完0402任务完成的提示音，郁鸾转身抽回插进地面的轻水剑，扔给了顾清清。 “按照我说的，再来一次。” 顾清清抬头泪眼朦胧地看向她，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大师姐竟然是想教自己。 眼泪都来不及擦，顾清清又重新提剑，和重剑师妹约战。 “剑身朝下，瞅准时机攻其下盘……” “注意避闪，不要在她背上舞剑的时候靠近！” “赶快爬起来，疼又怎样，不够丢脸的。” …… 暖阳自枫叶的间隙中透过，洒在郁鸾的身上，好似为她拢上了一层金光，就连美艳迫人的脸都柔和了不少。 她柳眉微蹙，神情专注地指挥着顾清清应敌作战。 当顾清清第三次成功地将人挑翻在地，剑指死穴时，她才勉强点头。 得到认可的顾清清顿时喜笑颜开，丢下剑提起裙摆便向她这边跑来，嘴里还喊着大师姐好厉害。 郁鸾在她看不到的地方短短地吁了口气，随后面无表情转身离开，对她的喊声充耳不闻。 笑话，她的恶毒女配人设还得要呢。 第05章 一波尚平一波又起，嘲讽女主任务完成后，系统又给她发布了女主打脸恶毒女配，报仇雪恨的剧情任务。 任务截止时间是五天后。 上次由于她和乞凌仙尊一起坠崖，导致剧情发生了偏移，纵使恶毒女配系统及时作出了调整，但也只给出了表面计划，具体实施起来还是要靠她自己。 总之，她需要自导自演一出打脸自己，让女主以及周围人都觉得爽的大戏。 -- 第9页 郁鸾随即决定……先躺平几天。 大不了任务截止时间快要到的时候，自己找个由头激怒女主，让女主当着别人的面，打自己一巴掌。 不过是一巴掌而已，比起后期剧情她要被主角团落在不妄境，遭受许多非人折磨要轻许多了。 想起后续不妄境的剧情，郁鸾禁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堪堪等到任务截止的最后一天，郁鸾才走出住的小居，想去粒辛堂堵赶着吃饭的顾清清。 也不是她不仁义，非要在别人吃饭的时候找不痛快，但是顾清清这人就是这样，只有在吃饭这事上她才能硬气起来。 虽然天隐仙宗的弟子可以服用辟谷丹药，但是还是有许多人愿意食一日三餐，享受食物滚过喉头、自然万物带来的快乐。 顾清清便是如此，而且特别嗜甜。 而恰巧，粒辛堂中有一招牌甜品：冰晶乳酪最是出名。 也是顾清清的最爱，几乎每天都要去吃一次。 于是郁鸾打算，先她一步到达粒辛堂，然后抢在她前面要完冰晶乳酪，最后当着她的面，倒进残羹桶里！ 虽然她也觉得这样很浪费，但确实是个好方法。 当她踏进粒辛堂时，堂内就餐的弟子并没有多少，有的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也只是在讨论修炼的课业。 郁鸾环顾了一圈，最后站定在卖冰晶乳酪的窗口前，等着顾清清来。 窗内站着一个穿着白色围裙的炊妇，她体型富态、面容宽阔、肤色更是白里透红，一看便是有着热爱的事，生活得很有动力的那种人。 是如晦山脚下，一家有名的点心铺子的老板娘。 “来买冰晶乳酪？我家乳酪很好吃的。”她看了郁鸾一眼，自来熟地笑着，与她攀谈了起来。 郁鸾点点头，微微一笑。 “确实好吃，甜而不腻，入口即化，吃了还想吃。” 她上次走剧情时就听过它的大名，特意在剧情之外的时间里，跑来吃过一次。 名副其实的好吃。 乳酪上面是冰晶糖丝，入口时凉丝丝的清甜，加上滑嫩细腻的牛乳冻，真的是绝配。 说完，她便听到堂口处有动静，回头一看，是顾清清和大师兄楚北栖。 连忙让老板娘给她装盘。 “全都要？”老板娘有些迟疑地看着她。 等听她说好久没吃了后，便爽快地全给她了。 不多不少，刚好装满一个餐盘。 等到顾清清和楚北栖赶去窗口的时候，已经全都没了。 她正垂头丧气地打算去别的窗口时，正好发现角落里的郁鸾，端着一整盘冰晶乳酪，要往残羹桶里倒。 “大师姐！” 顾清清大叫一声，连忙跑了过去，一把抓住了郁鸾想要倾倒的手腕。 “你要干嘛？”她素日水润无害的眸子，此刻变得犀利起来，抓着郁鸾手腕的手也有些用力。 郁鸾知道，她这步棋，算是走对了。 轻而易举地挣脱掉她的手，郁鸾故作不耐烦道：“不好吃，想扔掉。” 普通的一句话，伤的确实顾清清爱美食如命的心。 顾清清顿时就有些急了，音量也有些拔高，惹得周围路过的弟子频频侧目。 “不好吃你可以少要一点啊，打那么多不是都浪费了嘛！” 郁鸾闻此，再接再厉，继续火上浇油。 “我就喜欢买来再扔掉，我高兴。” 听她这么一说，顾清清被哽了一下，眼圈红红的，胸口也在剧烈起伏着。 郁鸾在心底为她默默喊加油，甚至将脸稍微靠她手的地方倾了一点，方便她的动作。 她心想：早打完，早完事。 正在双方僵持的关头，郁鸾都看到顾清清右手动了一下，可还是被一旁许久没插上话的大师兄楚北栖呵斥住了。 “够了！” 墨眉星目的青年，周身都缭绕着青涩刚刚褪去的成熟稳重，说话的声音犹如远方袅袅传来的寺钟声，浑厚且悠远。 “郁鸾师妹，你不是一直都在辟谷吗，怎么今天会有兴致来到粒辛堂？”又搞来这一出。 言下之意，是在说郁鸾无理取闹。 虽然她就是，但郁鸾还是在心底冷哼一声，想起以前她走过的剧情，她就对楚北栖喜欢不起来。 如果说男主一号乞凌仙尊是目下无尘，不偏不私，那么男主二号楚北栖便是实力强悍又爱护短。 顾清清没来时，郁鸾还是她最小的师妹，那个时候他对她很好，每次下山都会给她买一些时兴的饰品和吃食，这是别的同门都没有的待遇。 也正是由于这这明目张胆的偏爱，也让少女时期的女配郁鸾悄悄地喜欢上了他。 可这些优待也很快地转嫁到了刚上山，成为郁鸾的小师妹顾清清身上，从此再也没有变过。 等她明白过来时，托付在他身上许多年的喜欢已经无力收回，而书中的恶毒女配郁鸾，也只能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 并在很多危险时刻，替他挡下致命一击。 因为嫉妒女主，她陷害过顾清清，也推过顾清清暗恋的乞凌仙尊坠崖，做过不少坏事，可就是没有伤害过最先给她温暖的楚北栖。 可在那一次的不妄境剧情中，他明明看到了自己被卷入旋涡无力挣扎，却选择视而不见，护着顾清清离开。 -- 第10页 这也是后期郁鸾受尽折磨走火入魔的重要原因之一。 享受着她的付出又拒绝着她的喜欢。 任谁不说句：渣男！ 郁鸾眉毛一挑，嘴角含笑，脱口而出的话却带上些许锐气。 “大师兄不也辟谷吗？常说五谷带有浊气，吃了不宜修炼，怎么今日倒有兴致和小师妹一起来了？” 楚北栖直直对上她的眼睛，墨眉微皱，虽然她说出的话有些刺人，但见她如此一反常态，还是下意识地关心。 “你这是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一句话哽得郁鸾上不来气，别过头不去看他。 周围人越聚越多，有他在，怕是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她和顾清清真的大打出手。 于是决定，走为上策。 刚想将手中的餐盘塞给顾清清，便听一道耳熟的声音破开了人群。 是那个穿白围裙的老板娘。 “是谁说我家冰晶乳酪不好吃？” 郁鸾惊讶地看过去，正好与那老板娘尴尬地四目相对。 老板娘弯起眉眼，笑意吟吟地说道：“哎，这不是刚刚说我家乳酪好吃，好久没吃过，要包圆的姑娘吗？” 听她这么一说，郁鸾窘迫不已，发觉周围人看她的眼神都跟着奇怪了起来。 “确实好吃，甜而不腻，入口即化，吃了还想吃。”老板娘模仿着她的语气，徐徐把话说完。 顾清清听得一愣，还是楚北栖接了句郁鸾小时候确实爱吃甜食，大了之后便不见她吃过了。 “师姐，你不会是觉得喜欢吃糖又觉得没面子，偷买乳酪又却被我们撞见，所以才会故意这样做吧。” 顾清清好像发觉了关键所在，一句话戳破了她的“伪装”，兴奋得眼睛发亮。 郁鸾眼见着事情脱出她的掌控，顿时有些气急败坏起来。 “我不爱吃甜食！” 她拧眉，面上带着厌恶。 可她越是这样抗拒，越是坐实了别人对她的猜测。 于是遂即被顾清清指出，她的唇边还挂着糖霜。 偷吃甜食被发现，气急败坏想要毁坏的事实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郁鸾无从狡辩。 一时间，便从围观的弟子中间传开，郁鸾这个素日眼高于顶的大师姐，竟然也是一个会偷吃甜食，怕被发现的普通人。 而郁鸾为人，是丝毫不掩饰慕强的那种性格，所以才会一直追随比她厉害的大师兄楚北栖，以及拜在仙宗实力最强的乞凌仙尊门下。 但是，喜欢吃糖的大多都是小孩子。 而小孩子，是弱势的代表。 平日比不过她或者被她一直强压一头的同门，甚至是顾清清，知道了此事，都有一种莫名的畅快感。 仿佛发现了这个整日高高在上、用下巴看人的大师姐，一个难以启齿的秘密。 事情的最后，是顾清清强拉着她，又去逛了几个卖甜点的窗口，将她平日常吃的点心各买了许多，才让她离开。 郁鸾拎着打包的点心，在顾清清温柔的注视下，离开了粒辛堂。 看着背影，竟有些仓皇而逃的意味。 回到小居的郁鸾，给自己斟好了一杯茶。 袅袅茶气似悠然薄雾，混着茶香笼罩住她精致到妖艳的眉眼，郁鸾垂眸抿了一口清茶。 改造系统：“宿主，看情况任务好像失败了，你怎么还……”有心情喝茶。 郁鸾知道它想说什么，没有解释，倒是挑眉反问了它一句。 “你很关心我？” 改造系统：“我只是担心你在规定时间完不成任务，被抹杀后，影响我的业绩。” 它如实答道。 郁鸾：“……” 原是她自作多情了。 她也不恼，随手放下茶盏，从自己的储物镯中摸出那盘冰晶乳酪出来，边就着茶吃，边向系统解释。 “打脸恶毒女配，通俗来讲不就是让她在众人面前丢脸，颠覆形象吗？” 乳酪入口即化，整个口腔都充斥着浓浓的奶香味，与凉丝丝的糖晶一起，渗入喉头，滋润肺腑。 好吃得郁鸾忍不住眯眼。 “我被女主当中拆穿喜欢吃甜的，和我以前高高在上、目中无人的形象，形成了反差，形象被颠覆了，脸也被打了，看样子他们也爽了，任务不就完成了？” 说完，她还煞有其事地捂住自己的脸，嘤嘤嘤地说自己脸好疼。 装到最后，反倒把自己给逗笑了。 改造系统：“……” 郁鸾又自娱自乐了一会，刚停下，0402播报任务完成的声音便在耳边响起，她戳了戳改造系统，看到它无话可说，满意地揉了揉笑到发酸的面颊，将玉盏中微凉的茶水，一饮而尽。 第06章 （修） 男主闭关不出，剧情不会有太大进展，郁鸾于是心安理得地窝在自己小居里大半个月，除了修炼打坐外，就是和两个系统日常斗嘴。 她才发现，0402是听不到她与改造系统说话的，按改造系统的说法是，它的权限比0402高一点，虽然不能吞并它但是可以屏蔽它。 美中不足的是，顾清清会偶尔到访，在郁鸾教她练剑，以及知道了她俩有个共同爱好后，顾清清对郁鸾的态度莫名亲近了许多。 纵使郁鸾为了维持人设，时常端着架子甩她脸色，她也能赖在这里好久才走。 -- 第11页 有时，还会主动为郁鸾收拾房间，做些点心什么的。 就是为了能让郁鸾再教她两招。 长相如花似玉，性格柔情似水，纵使武力值不行，但郁鸾还是深切明白了，为什么文中会有那么多人喜欢她。 这样下去，谁还顶得住啊！ 她好几次都差点崩了人设。 前不久顾清清来，说乞凌仙尊已经出关，记忆有所恢复。 她们作为仙尊座下仅有的两个内门弟子，需得前去问候一番，顺便上课。 临走前，郁鸾将那个玉佩带在了身上，想着找个合适地时机，将它不尴不尬地还给乞凌仙尊。 天隐宗内由四位仙尊长老坐镇，分别是剑修乞凌仙尊、药修青怜仙尊、刀修皓柏仙尊以及丹修繁绫仙尊。 与郁鸾同一批入宗门的同门，都觉得修剑、修刀皆不是个好去处，不如选药修或者丹修，不用日日勤加苦练，灭欲克己，只靠往里砸名贵药材奇珍异宝，便可轻松筑基。 现下灵力微薄，普通修者只求驻颜和长寿即可，与天同寿、羽化登仙的事情，不在他们所能企及的。 于是乎，这一届的二十位同门师兄弟仅有郁鸾选了剑修，其他的都分散去了其他仙尊门下。 而大师兄则被皓柏仙尊挖去做了刀修，一直没改口，也是郁鸾叫习惯了而已。 直至顾清清中途入宗之前，乞凌仙尊内门弟子也唯有她一个，如若没有顾清清，亲传弟子也将会是她。 乞凌仙尊所在的檀云峰，是在天隐仙宗的最南面，也是整个仙宗灵力最浓郁之处。 檀云峰拔地而起、千仞万峰，苍翠的山体被薄雾轻云缭绕，恍如人间仙境。 峰顶伫立着一幢朱顶金殿，大气非凡。 也……冷清得很。 “弟子，叩见师尊。” 郁鸾与顾清清一同伏在由浮光曜母石铺就的地板上，偌大的一个云开殿，仅有乞凌仙尊一人居住。 乞凌仙尊居于殿中高位，四周被白纱掩映，身影看不真切，似在打坐调息。 “弟子日夜记挂仙尊身体，希望仙尊早日康复。”顾清清低头，声音平缓，语气真挚。 若不是尾音轻颤，郁鸾还看不出她在紧张。 檀云峰上很冷，八成是冻的。 郁鸾照猫画虎，也紧跟着顾清清的话说了一遍。 两人一共说了那么多，最后也只得了仙尊一个嗯字，郁鸾还没听太真切。 这半月来，郁鸾没少琢磨怎么消除世界恨意值，唯一的解决方式便是让男主心想事成，抱得女主归！ 所以，现下她有些着急，就冲男女主这少之又少的对手戏，俩人何时才能看对眼。 正想着自己一会尿遁，给二人创造单独相处的机会时，便听乞凌仙尊突然道了句。 “你先下去！” 清润通透的声音中，不合时宜地掺杂进了一些急切。 郁鸾以为说的自己，忙不迭地刚想转身就走，可谁知，扑面迎来的一股雪凌混着青松味道的劲风。 再听身后檀门开关一下。 大殿上，仅余她与乞凌仙尊二人。 郁鸾：？？？他是不是搞错对象了。 还是要找她单独算账。 正当郁鸾疑惑之际，便只听“叮！”的一声。 “叮！检测到可执行任务点出现，请宿主立即执行抹黑女主，使男主误会女主任务，达成未来虐女主心成就。” 恶女系统此时发布的任务，是能让郁鸾咬牙给它鼓掌，再夸它一句真会“审时度势”的程度。 大殿上仅余她和乞凌仙尊二人，待顾清清出去后，俩人便隔着空旷的大殿以及白纱的掩映，相顾无言。 时间紧迫，系统已经开始倒计时，郁鸾硬着头皮，想着这次又有什么任务漏洞让她钻。 思索了许久，才开口道。 “师尊您有所不知，小师妹在您闭关期间，疏于修炼，整天去青怜仙尊那里，打探您的情况，还跑去找繁绫仙尊讨要乌金丸，说要给送给仙尊。” “上次对战训练，竟被一个低阶师妹打败，真的是有辱门楣！” 郁鸾心想，刚刚这话说得着实有水准。 明贬暗褒，既能让系统在字面意思上判定她任务完成，还能让乞凌仙尊明白女主在他受伤闭关的阶段，究竟有多关心他。 正当她为自己的聪明才智沾沾自喜时，突然听到纱帐之后的乞凌仙尊道了句。 “过来。” 语速很快，辨不出里面的情绪。 也许是乞凌仙尊说这话时，无意间释放了威压，郁鸾觉得自己像是如临深渊，明明站在大殿之上，她却觉得摇摇欲坠。 在心里唤了0402好几次，想问问情况，可它却像死机了一般，毫无反应。 无奈，郁鸾只能抿着唇走近了些，在距离纱帐环绕的仙尊玉座还有一段距离时，停了下来。 “师尊，您……”郁鸾话还没说完，便被一股巨大的灵力，凌空推进了纱帐内。 她惊呼一声，那纱帐好似生了灵识，在她撞上的前一刻打开，将人纳了进去。 正面对上没有了白纱遮挡的乞凌仙尊时，她还没有反应过来。 等郁鸾回过神来时，差点脱口而出一句：卧槽！ 纱帐内的乞凌仙尊，只简单着了一身素衣，白色的底衣上流转着银蓝的云纹，似行事匆忙，竟连外袍都没穿。 -- 第12页 他长发半披，斜倚在玉座之上，好像在极力忍耐着什么，修长如玉骨节分明的手被紧攥着，手背处蓝色的静脉透过冷白的皮肤，呼之欲出。 昔日冷峻的面容，此刻泛着异样的潮红，额头沁出了密密的细汗。 眉若远山，鼻似陡崖，那被肤色衬得本就嫣红的菱唇，正被他死死地咬住，郁鸾看到那红到糜烂处，好像有血渗出。 最重要的是，他眼上蒙着一束三指宽的白绫。 昔日清冷孤傲的气质荡然无存，只剩下让人心惊的美艳以及……易碎的脆弱。 郁鸾呆呆看了一会，突然好似回魂了似地，立刻上前想要搀扶住他。 别怕是走火入魔了，她心想。 “师尊。” 刚触碰到他的衣袖，便被他大力挥开。 “滚开！” 说话时，声音已经哑了， 被罡风吹得一个趔趄的郁鸾，来不及反应，眼瞅着要向后倒去。 可谁知，下一秒手腕便被人抓住，跌进了面前一个燥热的怀抱中，与脸相帖的肌肤之下，是鼓噪的心脏。 接着头顶便传来梦呓一般的话语。 “……” 让郁鸾一时没有听清，她微微侧头，“什么？” “叮！经检测，本次任务完成无效，为保障宿主人权，允许其完成S级任务以替换电击惩罚，注意：若任务失败，惩罚翻倍！” 郁鸾面对接二连三的变故，已经勉强回过神来。 待她听完系统发布的任务，倒吸了一口凉气。 “经检测，宿主正处于重要剧情：【女配中邪毒，误闯云开殿】任务点，由于剧情偏移导致剧情加速，现在的恶毒女配，意外中了潜入宗门的魔修下的行欢散，神思恍惚走投无路时，闯进了因坠下万鬼崖，现已筋脉寸断的男主内殿，由于审核原因，屏蔽了部分词汇，请宿主根据实时情况，添补文中空白，确保内容完整！” 恶女系统说着，将原文片段展现在郁鸾面前。 【乞凌仙尊无力地倒在榻上，衣衫杂乱，他双目赤红，死死地盯着面前对他上下其手、意图不轨的女人，素日清冷无尘的气质荡然无存。被体内行欢散折磨得痛不欲生、神思恍惚的郁鸾，娇艳的脸蛋满含无边春色，说出的话也越发放肆和不堪入耳。】 【只见她红唇轻启，“没想到师尊私下里竟也会****，弟子今日便想好好领教一番，师尊的****是不是和剑术一样厉害，且等着徒儿，咱们俩这就共赴****！】 郁鸾也是第一次见原文，可依稀记得上次她走剧情时，没有这段的。 向来方才0402不回答她，或许就是剧情出现偏移，忙着修复漏洞去了。 还没等她做好准备，系统倒计时已经开始。 在此过程中，乞凌仙尊早已推开了她，此时仿佛很痛苦地斜倚在玉座之上，胸口剧烈起伏着，蒙眼的白绫已然松散。 郁鸾一咬牙，心里对着乞凌仙尊道了句：得罪！ 她此时，当真的是欲哭无泪。 直到做完，郁鸾突然发觉乞凌仙尊竟然没有反抗，她震惊抬头，正对上他的眼睛。 郁鸾发觉，此时的乞凌仙尊，还真像文中描述那般无力地倒在榻上，衣衫杂乱，双目赤红，眼神死死地盯着她这个，当着他的面对他“上下其手”、“意图不轨”的女人。 素日清冷无尘的气质荡然无存。 “轻薄”他人，又被当事人当场抓住，纵使郁鸾知道对方是纸片人，但突然对视的尴尬夹杂着莫名的羞愤，也使得她腾地红了脸。 这样一来，倒和原文中恶毒女配中了行欢散，春色满面绯红无边的情况一模一样。 眼见着乞凌仙尊眼中红意愈盛，周身灵力横冲直撞，郁鸾在他抬手的刹那扶住了他。 只见她红唇轻启，飞快地说完早已想好要补充的词汇。 “没想到师尊私下里竟也会走火入魔，弟子今日便想好好领教一番，师尊的祛魔心咒是不是和剑术一样厉害，且等着徒儿，咱们俩这就共赴濯清泉去！” 濯清泉能稳神固气，灵力充沛，正适合如今好似走火入魔了的乞凌仙尊。 ———————— 此时的江淮亭，正与自己的心魔在抗争，自万鬼崖归来后，他用了青怜借他的十方镜来找回记忆。 连同记忆一起找回的，还有一个不知何时滋生的心魔。 那心魔日夜缠绕着他，给他塞了很多不属于他的记忆，让他的心境随着记忆中，那个女子的喜怒哀乐上下起伏、狼狈不堪。 修为也连续跌了三阶。 那个心魔仿佛格外地对他那个大弟子感兴趣，听闻她要来请安，在江淮亭穿外衣时，趁其不备强抢过他的身体便要去见人。 让他着实废了一番心力与其抗争。 方才被郁鸾突然的举动冒犯，愤怒油然而生的同时，一股不属于他的别样情绪也随之出现。 那种感觉排山倒海，让他无法拒绝更让他惊慌失措。 以至于竟忘记反抗。 ———————— 郁鸾说完，见乞凌仙尊动作一顿后缓缓抬头，正惊愕时，身前一股劲风袭来，裹挟着她凌空，一下被掀飞出了殿外。 待郁鸾踉跄落在殿前的柏树下，刚刚站稳，她便皱着眉头看向自己扶过仙尊的右手。 -- 第13页 白皙的手背处，坠着有一滴清亮的水渍。 第07章 郁鸾从云开殿那里回来，隔日便听到顾清清说乞凌仙尊生了心魔，重新闭关。 那日的任务恶女系统算她勉强完成，功过相抵，惩罚免了，积分也没增加，她相当于被系统“白.嫖”了。 这日，她刚练完璇水剑，坐在石桌前饮茶休息，脑子里又恍过她那日出殿前看到的场景。 当时的乞凌仙尊，一双血红的眼睛，如七月榴籽一般，剔红透亮，配上他那张冷若冰霜的脸，美得她惊心动魄。 还有他眸中瞬间闪过的神情，大恸中还掺着…… 正当她低头沉思时，肩头被人轻触了下，她回过神时便看到顾清清还有大师兄楚北栖站在她身后。 二人皆是全幅武装，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师姐，山下有村民来求除祟，大师兄要带人下山看看，皓柏仙尊要求我们也跟着历练一下。” 郁鸾刚想一口回绝她，便听到0402急忙提醒，下面要走的剧情非常的重要，关系到顾清清能不能在不久后的遴选大会上，顺利成为乞凌仙尊的内门弟子。 无奈，郁鸾只好简单收拾一下，跟着顾清清他们下山去了。 邪祟出现的地方，正是距天隐仙宗所在的如晦山，二百里远的乌泽镇。 那里近期出现了不少幼儿失踪的案件。 开始官府以为是拍花子，可有人三更起夜时，目击到屋顶有黑影窜掠，四脚着地，矫健异常。 翌日，邻居家将满三岁的幼儿便丢失，失踪前还在母亲怀中酣睡。 再加上，前几天暴雨，有人在乱葬岗处发现了一个被冲开的坟包，里面竟是先前失踪的幼童尸体，被开膛破肚，肢体完好无损，只有娇嫩的脏器不翼而飞。 丢失前的衣裳还穿在身上。 此上种种，都指向邪祟作怪，乌泽镇凡是家有幼童的居民，一时间人心惶惶，更有甚者打算举家搬迁。 一行人抵达乌泽镇时，已经是暮上四合时分。 匍一入镇，众人面色逐渐凝重，昔日喧哗吵嚷的街道，清冷不已，仅有几家棺材铺前，燃了白灯笼，在冷风的吹拂下，不住地摇摆，烛光飘忽。 前来接待的他们的，正是乌泽镇镇长。 镇长正值不惑之年，长着一副标准的文人相貌，周身气质儒雅。 将人引进堂内，镇长李玉林叹了口气，额头拧成一个川字。 “诸位仙长有所不知，孩童丢失案发生后，我寝食难安，遂即加大了巡逻力度，可纵使士兵一夜不停地巡逻，第二天还是会有幼儿失踪。” “我身为镇长，不能保护一方百姓，真是……惭愧啊！” 他说着，以手掩面失落地垂下头。 屋内众人见他伤心不似作伪，一时也不知怎么安慰他。 郁鸾看了一眼自责又颓唐的镇长一眼，和改造系统说道。 “虽说是纸片人，但是像他这样真心为百姓着想的，放在现实中也挺难能可贵的。” 改造系统：“你要相信，这世上还是好人多的。” 郁鸾：“你怎么开始灌鸡汤了？？” 就在这时，作为小队领头人，一直沉默的楚北栖突然问道：“在事情发生的前几天，有没有什么异常情况？” 镇长抬头，听这话后一时有些茫然，接着稍加思索后回答。 “在孩童走失之前，有一段时间镇东边的马集村，有村民反映家禽无故丢失过，我只当是寻常的偷窃案来处理了。” “那些家禽最后找到了吗？”顾清清紧接着问。 镇长又皱着眉，摇了摇头。 楚北栖看了眼天色，询问镇长是否方便提供一个住所，让他们暂时落脚过夜。 他指了指郁鸾和顾清清，示意她俩需要单独一个房间，剩余的加上他八个天隐宗弟子，随意安排即可。 镇长闻此，立即表示失礼，接着便着人安排。 郁鸾和顾清清住在一间装饰不错的客房内，楚北栖则紧邻她们隔壁。 临睡前，楚北栖特意来了一趟，送来了一盅莲子百合银耳羹让她们俩喝。 “早点休息。”楚北栖看了一眼坐在床上的郁鸾，对站在他面前的顾清清低声嘱咐道。 顾清清从他手中接过莲子羹，垂下头，声如蚊蚋地道了声谢，楚北栖随即摸了摸她的发顶，笑出了声。 全程围观的的郁鸾，一时有些失语。 他们俩这显然是郎有情，妾有意，正处于恋爱前的暧昧期，这让她怎么替乞凌仙尊撮合他与女主啊。 这算不算棒打鸳鸯？ 正纠结时，恶女系统发布了适时任务，让郁鸾找机会泼女主冷水，并说出【大师兄是我的，你别想打他的主意。】这句恶毒女配关键台词。 若不是0402提醒，她差点忘了，自己还有个楚北栖小迷妹这个人设。 郁鸾此时和顾清清的关系处于一个微妙的阶段，即顾清清既亲近她，又有些惧怕她。 原因是乞凌仙尊出关前的那几天，郁鸾为了不和顾清清关系闹得太僵，以便日后为撮合她和乞凌仙尊创造契机，在顾清清请求她再指导自己练剑时，板着脸教过她几个新剑法。 那几个剑法对于此时的顾清清来说，有些为时尚早，虽然最终她还是学会了，但还是吃了不少苦头。 -- 第14页 在学成后，好几天见了郁鸾皆是绕道走。 0402还因此夸赞她，剧情之外还在努力立人设，给她安排一个恶毒女配的活，着实是有些大材小用了。 对此，改造系统表示：真是个人工智障。 在楚北栖走后，她来到桌前，状若无意地将瓷盅打开，看了眼里面浓稠透亮的的羹汤，里面的莲子颗颗饱满，还散发着幽幽的红枣甜香。 “瞧瞧，不过是送个汤而已，小小把戏就搞得你这般神思不属。” 顾清清听她这么一说，面上的热意稍稍退去，有些不解地扭头看向她。 “大师姐这话，所谓何意？” 郁鸾：“何意？不过是想看你被人骗后，痛哭流涕的模样罢了。” 随即，顾清清皱着眉头，小声反驳道：“大师兄不是那样的人！” 郁鸾心想：你是女主，以后都还要被虐身虐心呢。 “大师兄……”郁鸾用指甲敲了敲盛着莲子羹的盅身，看到顾清清的注意力被成功引到它上面后，才继续说系统提供的台词。 “是我的，你别想打他的主意。” 顾清清见此，以为“他”说的是“它”，认为郁鸾只是想独占楚北栖送来的莲子羹。 于是咽了下口水，很是不舍地点了点头。 接着又兀自出神，仿佛在认真思索郁鸾刚刚说的话，究竟内含了什么意思。 将莲子羹盛出一小碗，简单吃完，郁鸾还留下三分之二给顾清清。 她搅着碗中被熬到粘稠的银耳，一方面忧心这次任务是否完成，一方面又担心顾清清她是否明白了其中意味。 恶女系统曾无意间透露过，这是一本古早虐文。 虽然有两个支线，师兄妹恋比师徒恋较易达成，但是它本质上还是一个虐女文。 作为喜欢大师兄的恶毒女配，还会被男主之一的楚北栖虐身虐心，那作为女主的顾清清，也会只多不少，虽然结局是和。 楚北栖作为大师兄，讲义气有担当，能善待身边所有人，他就像个小太阳，散发光芒。 但是，能暖你女主，也能暖别人。 所以，在天隐宗，喜欢楚北栖的女修，一直都不少。 但是在郁鸾看来，乞凌仙尊虽然外表冷淡，性格冷酷无情，但越是这样的人，动起情来，便越像檀云峰柏树上的那撮高山雪，经年不化纯洁至极。 洗漱后，郁鸾上床躺好。 她想着，趁顾清清他俩感情不深，能不能把她掰到和乞凌仙尊的感情线上去，实在不行的话，她再另做打算。 正想得出神，一旁许久未动的顾清清走到她身侧。 抓住郁鸾的手，一脸凝重地对着她道。 “大师姐，我想明白了！” 第08章 被抓住手的郁鸾一愣，一时竟忘了挣脱。 “明白什么了？”她疑惑地问道。 顾清清放开她的手，侧过身，白皙的面颊慢慢染上绯红，还带着些许懊恼。 “我以前，对大师兄做了许多，现在想想很过分的事情，你刚刚的话一下点醒了我。” “你说不要被男人的小把戏给迷惑了，我就是被大师兄平日里的行为所迷惑，觉得他对我好都是应该的，没有看到他在背后为我付出了多……” “打住！”顾清清话还没说完，便被郁鸾面无表情地制止。 她刚刚还为离间了二人，在一旁心虚自责呢，一转头发现适得其反，让顾清清反倒发现了楚北栖对她的好。 说不出自己现在是什么感受的郁鸾，固然没有兴致再去听顾清清梳理心绪。 顾清清还想拉着她再说些什么，郁鸾只冷冷地说了句：“把羹喝完，睡觉。”随后背对她合眼假寐。 见顾清清果然被甜羹吸引过去后，她悄悄戳了下0402，询问现在剧情是否偏移。 得到否定后，又唤来改造系统，询问仇恨值是否增加。 被告知，无增无涨。 这一夜，郁鸾心中思虑纷繁，如一道密网将她罩住，等到晨光熹微时才勉强睡去。 翌日，镇长便着人带他们前往埋尸的地点，还有收殓那些惨死幼童尸首的义庄。 众人来到那处乱葬岗，周围参树林立，野草缠人，树梢处停了许多乌鸦和鸮鸟，聒噪杂乱。 郁鸾一进去，便被激起了一身冷意。 来到那处被大雨冲开的野坟包时，众人皆是面色凝重。 常人怕是看不出来，可他们这些修行之人，灵台清明。 轻易便看到在半空中纠结着许多透明的，掺着缕缕黑气的幼儿破碎魂魄。 他们痛苦地挣扎，却成了地缚灵，没有超度的话，恐怕要被一直困在这里，等待风吹、日晒、雨淋，不得超生。 由于死前不过两三岁的幼童，楚北栖他们问灵也没有问出什么有用的线索，十人结阵，让顾清清坐阵眼超度了他们。 看着那些幼儿残魂，被天上下来的一束金光接引走，郁鸾稍稍松了口气，同时也很奇怪，自己明明只是这本书中的外人，却总是容易被文中的剧情任务牵动心神，撩动情绪。 0402将其解释为，郁鸾与生俱来的演员角色认同感。 郁鸾听完忍不住翻它了个白眼，屁的角色认同感，真正的她才不会有事没事找旁人麻烦、净做一些损人不利己的事呢。 -- 第15页 仪式完成后，周遭气氛渐渐松快了些。 郁鸾低头，无意间瞥见了自己脚侧处被泥土压住，一撮已经看不出本色的动物皮毛，柳眉微皱。 她依稀记得上次这撮毛发，是顾清清发现的，成了后面快速锁定妖物的重要线索，可如今怎么跑到了自己脚下。 此时，0402小声提醒，这是文中【猫妖祸】副本的重要线索，请郁鸾谨慎处理。 心中早有打算的她，必然不可能将这条线索占为己有，抢夺原本属于顾清清的功劳，正当郁鸾思考如何让顾清清主动发现这个东西时。 被人从身后喊了句大师姐，她回头一看，是下山的弟子中一名让她略微眼生的师弟。 他面目清秀，言行举止落落大方。 “大师兄让我跟你一队去马集村，走访一下受害村民。” 说话也言简意赅。 郁鸾扭头，果然看到楚北栖和顾清清站在一起，两人一队计划着要去义庄检查失踪幼儿的尸体。 她抬脚走过去，一下挤到二人中间，由于郁鸾比顾清清高出两寸，冷着脸低头对着顾清清说话时，美艳迫人。 “怎么回事，简单的超度仪式都不会吗？坑内南侧怎么还有一个没送走。” 闻此言，顾清清顾不得思考此话是真是假，慌忙跑去坑内查看。 徒留下郁鸾和楚北栖还站在原地。 楚北栖墨眉微皱，硬朗的面上带着些疑惑。 “怎么还剩一个，不是都送走了吗？” 突然，郁鸾微笑，如金阳乍泄，又如昙花吐蕊，美得让人心惊。 “我骗她的，我就不想看到大师兄和她站在一起！” 她忍着满身的不适，把系统发布给她的任务完成后，迅速收敛笑容，刚想转身离去，手臂却被楚北栖抓住了。 “郁鸾师妹，你……”他眉皱得更深了，刚想说什么，便被不远处顾清清的喊声给打断了。 “大师姐、师兄，快来看！” 二人快步走到到顾清清身侧，见她手中捏了一簇黑色的沾染上了泥土的毛发。 显然正是郁鸾先前发现的那簇。 楚北栖接过，在掌心微微捻开，用灵力稍微略微探知一下，便迅速断定这是猫的毛发。 “难道是猫妖作祟？”顾清清适时说出自己的想法。 这一想法很快得到楚北栖的支持，“猫由于灵性较低，很难修成人形，即使修成后也是体态娇小力量不足，为了迅速补充妖力，掠夺幼儿是最佳选择。” 随后又被顾清清补充，“猫也喜欢吃动物内脏！” 站在一旁的郁鸾，抱臂看着越说眼睛越亮的二人，对着改造系统面露难色，不合时宜地开口。 “其实他们二人也挺般配的。” 改造系统：“……你想说什么？” 郁鸾：“啧，算了。都这时候了，我还关心被人干嘛，完不成任务我就要被抹杀了，我还不想死……” 改造系统：。 最后，顾清清还是和楚北栖一起去了义庄。 前往马集村的路上，郁鸾和那个小师弟聊起了天。 小师弟名叫徐千河，是刀修皓柏师尊的弟子，郁鸾看他身材羸弱以为会是药修或者丹修。 没想到会是位舞钢刀、练重剑的刀修。 “那重剑净百斤，你这幅身板，能舞得起来吗？”郁鸾没话找话，好奇地问道。 “多谢师姐关怀，师弟一直在勤加练习。”徐千河面不改色，不卑不亢地回答道。 郁鸾看了他一眼，有些惊讶，天隐宗内的刀修一向很在意别人会不会因为身材而小觑他们，而徐千河在面对她明显冒犯的言辞，居然能沉得住气。 一时间，她倒是肯定了皓柏仙尊挑人的眼光。 让徐千河来记录她与顾清清在此次历练时表现，以此来作为日后选拔内门弟子的参考，确实是个合适的人选。 公平与否先不谈，最起码沉得住气，不引人注意。 郁鸾先前走过一遍剧情，知晓他会在日后的遴选大会上派上大用场，所以才会故意说出一些败人好感的话。 毕竟，她要为后面可能消除恨意值的剧情做准备。 “那你舞起重剑后，自己能停下来吗？” …… 徐千河没有回答她，而是淡淡地言了句：“到了。” 二人正停在一颗巨大的榕树下面，那榕树遮天蔽日，为他们挡去了略微炙热的日光。 在他们面前不远处，一块土色的石头上刻着三个字：马集村。 由于风吹日晒，字迹已经有些模糊不清了。 正值晌午，村内却无鸡鸣狗叫之声，四周也不见村民走动的身影，一派死气沉沉的景象。 徐千河率先去敲距他最近的一户人家，敲了许久没人应答，从门缝望去，显然已经人去院空了。 二人接连走访了四五家，皆是此种情况。 正当俩人站在村中央，面面相觑刚想打道回府时，身后的木门传出响动。 开门的是一三四十岁的男人，他低矮黑胖，穿着一身褐色的粗布衫，刚想出门便撞见了郁鸾他们二人。 脸上笑意被他迅速收回，立刻阖上门，一脸警惕地打量着他们。 在他关门的一瞬间，郁鸾和徐千河还是看到了他院内的情况，屋檐上挂着白幡，许是家中有老人新丧不久，还在守孝期。 -- 第16页 “幸会，我们是如晦山天隐宗弟子，下山来除祟的，想向你打听一下，村里这几天有没有出现什么异常，或者看到过什么奇怪的东西。” 徐千河很是知礼，对着面前的男人友好问道。 郁鸾清晰地捕捉到，徐千河报上如晦山后，男人身体轻微摇晃了下，微微侧头向身后看了一眼。 “没有。” 男人快速答道，好似不想与他们做过多纠缠，仅仅匆忙回了一礼后便想快步走开。 见此，徐千河有些不甘心，走了那么多家，才见到这么一个活人，什么线索都没得到，还想再拦住他问问。 就在他伸出手阻拦时，男人身后的院内某处，突然响起一道巨大的撞门声，紧接着便是利爪挠门的咯吱声。 听得人头皮发麻。 徐千河与郁鸾互望了一眼，顿时警惕了起来。 听到这个动静，马天良瞬间用身体挡在门前，黑胖的脸上挤出一丝尴尬的笑容。 “是我家养的一条猎犬，锁着它后平时就爱撞门挠门，让仙君见笑了。” 郁鸾见他如此大的反应，差点绷不住，原因是他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样子实在太过好笑。 她点点头，抓住了徐千河的手臂，提醒他稍安勿躁。 “请问你贵姓，是做什么的？”郁鸾笑着问道。 “我叫马天良，是这附近山上的猎户。”马天良见郁鸾如此貌美且性情温柔，于是便多说了几句。 瞥了眼马天亮的垂着的双手，郁鸾道了声谢，遂即便拉着徐千河离开。 回去的路上，徐千河好似再也忍不住，皱紧眉头，非常不解地发问。 “师姐不觉得他很可疑吗？哪有家里养只猎犬便那般小心翼翼，做贼心虚的。” 郁鸾早就知道他很可疑，但是她这次就是不能纵容徐千河闯进去，如果他俩将这个祟轻松给除了，那女主又有何用武之地呢，更遑论她还有后面的重要剧情要走呢。 自然不可打草惊蛇。 郁鸾站定，迎着灿阳面上带笑，眼睛黑沉沉地望向他。 嫣红的菱唇轻启。 “我不觉得。” 第09章 “我认为那个猎户没问题，没必要浪费时间在他身上。” 她说完，径直转身，走自己的路。 兀自走了一会，徐千河才又追了上来。 “我们现在要做什么？” 他的情绪虽大致恢复了平静，但仍被郁鸾捕捉到了里面潜藏的沮丧。 她心里一阵发笑，确实把他委屈住了，就连‘大师姐’这类敬称都不喊了。 以手作扇，郁鸾抬头看了眼天空。 正逢初夏，金阳愈烈，空气中似乎都被炙烤得泛着热浪，郁鸾也被晒得面颊潮红。 “回镇长府，避避暑。” 回到府内，郁鸾发觉顾清清二人也已经回来，加上别的弟子一共六人围坐在圆木漆桌前，在商讨着什么。 见到郁鸾，顾清清眼前一亮，急忙招呼他们坐下。 “大师姐，我们去了殓尸的义庄，有了一个重大发现！” 接着她便迫不及待地说了起来，楚北栖在一旁随时进行补充。 “我们发现，除了那些尸体的内脏不翼而飞之外，身上果真还有一些类似利爪留下的抓痕。” “幼儿由于皮肤娇嫩，肩膀还有足踝也留下了深可见骨的齿痕，应当是妖物拖拽时产生的。” 楚北栖随即补充道。 二人说完，在场的人大概都想象到了，那些幼儿遇害时的场景。 被其咬断咽喉，利齿刺破肩膀或者足踝，在房顶或者野地被一路拖拽…… 一时间众人皆垂下头，沉默不语。 特别是顾清清，格外的心痛以及愤慨。 “师姐你有所不知，那些孩童最大不过三岁，正是牙牙学语的时候，那妖物实在可恨！” 她狠拍了一下桌面，皱起柳眉，杏眼中似有晶莹水汽在凝结。 楚北栖见状，安抚性地拍拍她的纤薄的后背，转头看向郁鸾和徐千河。 “马集村那里有什么情况吗？” 郁鸾刚想摇头，却被徐千河抢先一步。 “村里有些异常，许多房屋都人去院空了，还有一个村民甚是奇怪，虽自称猎户，但是掌心柔软，并无常年打猎积攒下的老茧。” 等他说完，郁鸾有些讶然，没想到他竟如此心细如发，也关注到了这一特征。 楚北栖点点头，让他们先去饮茶休息，待到最后两位去附近村庄调查的师兄弟回来，再共同制定一个诱捕计划。 他们先是拜托镇长差人去市场寻来一整筐的鲫鱼，以及一筐动物内脏，再为他们提供一处宽敞，带有前院的房屋。 方便画符、布阵。 再以猫妖最爱的腥膻味为诱饵，请君入瓮！ 最后的那两位师兄弟，从附近受害村民处得到了一个重要线索。 据他们所言，那妖物几乎是四日一作案，如今已有七位幼儿命丧它手。 而今晚，正是最后一个幼儿被掳的第四日。 他们给全镇的育有幼儿的人家，发放了敛气收息的红绸，将它系在孩子的手腕上，便不会被猫妖循着气息找去。 所以找不到猎物的猫妖，必然会被吸引至此。 楚北栖他们，不怕它不来！ -- 第17页 在府中客房内，郁鸾换下碧霞罗裙，想穿上更加方便行动的宗门弟子装，可一触弟子外袍隐袋，发现乞凌仙尊的玉佩竟在其内。 原是那天去檀云峰时带上的，她竟一时疏忽忘记拿了出来。 无奈为了避免丢失，她只好寻了个妥帖的地方，贴身存放。 镇长提供的院子很是妥帖，是在乌泽镇周边，远离居民。这在一定情况下减少了楚北栖他们的负担。 他们在院中布下的金光困囚阵，是剑修和刀修都会修习到的，用来困住闯入其内的妖物。 在困囚阵内，妖力无法施展，一但释放便会被阵眼吸收最后化为己用，使得阵法更加固若金汤。 以此得名“困囚”。 “大师兄，这里我看着，你去休息一下吧。” 这里能够铸阵的，便只有修为已至涤形三阶的楚北栖，而铸困囚阵，很是消耗灵力。 郁鸾待楚北栖起阵完成后，面带关切地提议道。 此时，面色隐隐泛白的楚北栖点了点头。 待他走后，郁鸾面无表情地看向地面，凌空一尺的法阵。 两层巨大的光圈堆叠旋转，金光如水，粼粼泛在繁复的符文之上，随着光圈的旋转流向四方，粲然的烁。 郁鸾眨眨眼，轻叹了口气，趁着四下无人，迅速将圆阵南侧的一个符文擦去，替换成了一个新的。 与金色迥然的朱红符文入阵，如一滴赤墨泅进湖泊，瞬时消失不见，无人知她究竟做了什么手脚。 刚收回手，便听到身后有人喊她。 “郁鸾师姐。” 郁鸾错愕回头，发现徐千河静静地站在远处，不知来了多久。 她内心忐忑，可面上丝毫不显。 “何事？” 恰逢弱冠之年的少年也换上了弟子服，浅蓝腰封紧束，站姿挺拔，伫立远处好似一棵迎风白杨，羸弱之感顷消，只剩蓬勃的生命力。 郁鸾打量完毕，承认自己中午确实可能以貌取人了。 徐千河黑曜般的瞳孔定定地看了她许久，郁鸾也一片坦荡地迎了上去。 良久，郁鸾都快觉得周围的空气都要凝固时，他方继续道。 “顾师妹喊你进去，一同饮茶歇息。” ———————— 入夜，上月被团云笼罩，星子撒满穹顶，颗颗闪烁光辉熠熠。 布满青苔的屋顶传来一声响动，荡开夜色层层涟漪，接着便重新恢复静谧。 不久，一个瘦矮却矫健异常的黑色身影自房顶攀援而下，两只眼睛咕噜噜地转动，散发出幽幽绿光。 它警惕地打量着四周，见时下无人，后肢发力一个起跳便从虚掩着的房棂处窜进，动作一气呵成。 少顷，一声凄厉的猫叫乍响，惊飞了暗梢处休憩的几只夜鸮。 躲在暗中，特意施法匿住身形和气息的郁鸾几人，闻此做出迅速行动。 包括顾清清在内的八人，连忙赶去囚困阵所在的方位，楚北栖一马当先，冲在最前。 负责引诱和驱赶猫妖入阵的两位弟子，此时在屋内艰难应敌。 那猫妖属实厉害非常，除了利如寒刃的爪子，还有矫健如滑鱼的身手，更有一个能夜视的眼睛。 正因楚北栖他们也想到会如此，所以才会安排两位阶层不低的刀修弟子进行作战。 他们手中的钢刀重剑舞动起来，破坏力惊人。 又是一声凄厉猫叫，随后一团黑影破门而出。 只见它四脚着地，后肢蹬地窜出七尺距离，显然已是慌不择路。 正直直地闯入困囚阵中央。 楚北栖带领其余七人，迅速站到八个阵眼之上，结印压制。 鎏金阵法随即启动。 那妖物的模样也顿时在众人面前呈现。 它竟长着一张耄耋老妇的脸！ 头顶发丝银黄蓬乱，浑浊的眼睛冒着绿光，布满皱纹的面上却长着稀落的黑色猫毛。 人的眼睛下是猫的鼻子以及猫的嘴巴。 双颊旁是长长的胡须。 它的身体骨瘦如柴，并以四肢着地。 双手撑身、俯在地面，诡谲异常。 众人见状，皆是一惊。 此刻，它正压低前肢，后背肌肉僵硬虬结，从喉咙处发出呜咽，俨然蓄势待发。 随即，它张开嘴露出獠牙，扑向离它最近的楚北栖！ 楚北栖只惊一瞬，随即召出苍澜剑侧身进行格挡。 利爪与剑身相撞，火星迸发，看得人胆战心惊。 灵巧翻动手腕，楚北栖操控着苍澜剑在它身上划开一道长痕。 皮毛外翻，却不见鲜血上涌。 众人此时才发现，困囚阵启动了这么久，却对它丝毫没有反应。 困囚阵只对具有妖力的妖物有感。 楚北栖心中大惊，慌忙提醒他们。 “这恐不是普通猫妖，大家小心！” 各弟子闻听此言，一时有些乱了阵脚，可随后便很快稳下心神，提剑而上，与那猫妖缠斗起来。 郁鸾与顾清清也迅速加入其中。 这下山除祟的十人中，除去顾清清，其余九人皆是脱凡三阶以上的弟子，可面对这妖物，也仅能不使其逃脱，并不能诛杀或者降服它。 一时间陷入胶着状态，远离了灵力浓郁的如晦山，这里灵气稀薄，他们的体力逐渐消耗，而那个妖物，却仿若无知无觉，纵使毛发纷飞，身体皮开肉绽，也攻势不减。 -- 第18页 混乱中，楚北栖持剑替顾清清挡下致命一爪，将她推远了些。 正巧，将其推至郁鸾面前。 “叮！检测到可执行任务点，请宿主将女主推向猫脸行尸，以达到虐女主身成就，增强恶毒女配魅力值。” 恶女系统突然发布任务。 可郁鸾早就走过这个剧情，丝毫不惊讶， 甚至还忍不住一边内心腹诽，恶毒女配还能有什么魅力值。 一边暗暗攥紧手中的璇水剑柄，静待时机。 此时，星芒暗淡，东处天空朝云舒白，如金彩珠光，橙黄灿烂。 妖物的攻势也愈显急躁起来。 在重重围攻之下，它好似发觉出顾清清这里的进攻颇为薄弱，在对着楚北栖佯装进攻后，一个转身，扑向了顾清清。 郁鸾瞳孔紧缩，正是现在！ 她迅速出手，朝着猫脸行尸扑来的方向猛推了顾清清一把。 将她推到了阵法南侧。 与此同时，郁鸾对着她大喊一声：“三七二一！” 被郁鸾突如其来的动作推得一个踉跄的顾清清，闻言低头，仿佛形成了肌肉记忆一般，看到脚下颇为熟悉的，泛着隐隐红光的阵眼。 在猫脸行尸赶到之前，毫不迟疑地提剑插了下去。 顿时，红光大盛包裹住她的身躯，萱水青衣猎猎浮动。 一柄柄轻水剑的影剑，闪着寒光列在其周，瞬息间掉转剑身，朝意图攻击她的猫脸行尸身上直直插去。 气势之大，剑气形成的罡风顿时将那妖物掀飞出去。 在场的众人皆惊愕不已。 猫脸行尸重跌在地，发出一声颤抖的呜咽，接着一个鹞子翻身，全身猫毛乍起，色厉内荏地扭头向着顾清清恐吓一声。 随后四肢蹬地，迅速蹿进草丛，逃之夭夭。 一刀修弟子见状，刚想去追，便被楚北栖伸手拦下。 他单手捂住被猫妖抓伤的胸口，紧皱墨眉，薄唇微抿，。 “不用，我在它身上下了追魂钉，它跑不掉的。” 接着，他走到顾清清面前，动作轻缓地扶起她，转头看向站在一旁的郁鸾。 楚北栖素日温和沉稳的的俊颜紧绷，眼圈发红，语气带着难掩的愤怒和失望。 “郁鸾，你方才为何要推清清！” 第10章 众人听他这么一说，皆将目光投向郁鸾。 郁鸾在一早之前便想好了对策，此时正在酝酿情绪。 面对楚北栖的质问，她登时眼圈泛红，似是对他如此冷漠的态度有些难以置信，但倏而又扭过脸去，倔强地抿着唇，看样子是默认了自己犯的错，但不肯开口解释半句。 正当气氛无比凝滞时，郁鸾忽见顾清清一把推开了楚北栖的手，护在了郁鸾身前。 “师姐没有推我，师兄你误会了。” 顾清清快速说道。 楚北栖对于顾清清的反应，有些难以置信，仍然不死心道：“我明明亲眼看到……” “就是你看错了，师姐不会害我！” 顾清清抬头，柳眉紧拧语气无比笃定。 二人站在原地，无声对峙着。 始作俑者郁鸾，此时正有些讶异地看向顾清清。 她一时有些不解，想不明白顾清清为何会在这么明显的事情上，替她辩解维护。 最后她找到了一种合适的解释，顾清清怕不是还有一条“圣母心”人设。 郁鸾不知不觉走起神来，那几日再如晦山上，她板着脸教顾清清新剑法。 原文中的郁鸾不仅慕强，本身也是位强者，她生来便有修剑的天赋，且在修行方面有着自己思考和感悟。 更是唯一一位修为在涤形二阶的女剑修，这和她自身的努力是分不开的。 所以，她才会理所应当地瞧不起顾清清，这朵只会攀附男人的菟丝花，没有任何实力，凭借着好到不可思议的运气，一路过关斩将，甚至将她打败，如愿成了乞凌仙尊座下唯一的内门弟子。 三七二一剑术法阵为郁鸾所自创，取意就是只要开此法阵，不管三七二十一，无差别攻击意欲伤害持剑之人。 威力不可小觑。 此套剑术法阵，顾清清学得颇为不易，由于她方至脱凡二阶，只能开半阵，但内心却甚是喜欢这种杀伤力巨大的剑术阵法。 在教习的时候，郁鸾便说过，三七二一阵也可以两人开阵，但需要相当大的默契与信任。 启阵人要完全相信开阵人，因为阵法稍有差错，便会反噬到启阵人的身上。 当时顾清清笑着接了句，“如果开阵人是师姐的话，我会毫不犹豫地启阵的。” 对此，郁鸾当时只觉她是天真，因为随着后期的剧情发展，她们俩注定会走向对立。 所以此时，顾清清所表现出对她无条件的信任，着实让郁鸾有些不太自在， 最终还是楚北栖率先低头，他走到郁鸾身前，深拢着墨眉面色僵硬地向她致歉。 郁鸾表面点头表示没事，可内心忍不住腹诽，楚北栖是不是人设崩了，原文中虽然他表面温和好说话，但实际上是有些自傲和固执在身的。 没想到为了不与顾清清生嫌隙，竟愿意隐忍向真做了坏事的她道歉。 等了半天，恶女系统也没有发布剧情偏移通知，郁鸾也就放松下来，随他去了。 -- 第19页 紧接着，便有个敦厚的药修师弟出来打圆场，此时算是被草草揭过。 几人休整了一会，那名药修弟子则替受伤的其他师兄弟，挨个处理了伤口。 等到日光渐盛，楚北栖拿出追魂盘，根据它的指引，一路找寻猫脸行尸的踪迹。 看到那熟悉的土黄色村碑时，徐千河一愣，而郁鸾则一脸平静。 意料之中。 众人来到了马集村。 村内仍似中午般死寂一片，于是皆警惕起来，将那些两位药修弟子围在中央，其余之人或持剑或持刀走在外围。 安然行至村中，却发现有一家院内颇为喧闹，女人嘶哑的质问与男人的哭求掺杂在一起。 一时辨不清情况。 楚北栖将追魂盘指向他们，铜黄的指针，在打了几个转后瞬间僵直。 与此同时，追魂钉与追魂盘相互作用，院内某处突然发出一声凄冽的猫叫，接着便是锁链铮动的声音。 几人对视一眼，选择直接破门而入。 摇摇欲坠的木门不堪一击，轻松被重剑击垮后，众人便见到院内的场景。 院内狼藉不堪，一名幼童血迹斑斑地倒在地上，气息全无。 院内站着一男一女，女人约莫三四十岁，形容枯槁眼神空洞，手中拎着一把菜刀。 男人则抱住她哭得狼狈不堪。 而在他俩不远处，猫妖行尸蜷缩着阴影中，对着持刀女人呲牙恐吓。 二人见到郁鸾他们破门而入，且齐齐穿着绣有天隐宗云纹的弟子服，皆是一惊。 男人似乎很是恐慌，急忙哆嗦着想去解开铁链，在距那面露凶光的妖物一尺的距离时堪堪停住了。 最终对着面前的怪物，好似崩溃般大喊了一声“娘！” 猫脸行尸见到来人，极为兴奋，想要扑向跪在地上的男人，却被铁链桎梏着趔趄了一下。 即使这样，也不死心地面目狰狞着想要挣断铁链扑上前去。 楚北栖见状，立刻上前，趁其不备将手中的苍澜剑，洞穿猫妖行尸的肩膀，将其狠狠地钉在了墙上。 见其暂时失去伤人能力后，才拖起瘫软在地上的马天良，几步远离了它。 郁鸾也眼疾手快，将女人手中的菜刀打落在地，踢到了远处。 上一次走剧情，郁鸾便觉得，这个女人的结局不该如此惨烈。 【妖猫行尸】副本剧情就快要走完了，改变一个无关紧要的路人影响应该不大，她想试一次。 等到二人回过神来，楚北栖便开始了盘问。 “你喊那个妖物‘娘’？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马天良黑圆的脸上发青，嘴唇颤抖不停，听他这么一问，痛苦地拍着自己头，边哭边点头。 一旁的女人见他仍旧如此，哀哀地叹了口气。 “我来说吧。”女人眼睛红肿、面带沧桑，好似早已疲惫不堪。 “那个被铁链锁着的，是我娘。” 她兀自陷入了回忆。 幼时，马父经商，日子过得倒是宽裕，马天良和其姐姐马天兰生活得比同龄人要好许多。 可是母亲马老太偏爱年幼的弟弟，于是马天良便养成了一副好吃懒做的性子。 直到后面马父去世，家道中落，马天良也不愿意去出力讨生活，每天坐吃山空。 被母亲早早嫁出去的马天兰，年少老成，曾苦心劝导过弟弟几句，可收效甚微。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马天良因着父亲的遗产，安稳娶妻生子，妻子也是个勤快人，将家里内外照顾得都很好。 可是不久前发了怪病去世了，留下了一个将满四岁的儿子。 此时家里的积蓄已经见底，可由于少时的偷懒耍滑，马天良对学问一知半解，不能做夫子也没有手艺，便只能去做个猎户。 即使是打猎，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饿得马老太和儿子面黄肌瘦。 无奈，不忍见母亲这么一大把年纪受苦的马天兰，常常会将自己绣花换来的钱，偷偷塞给母亲。 再去看时，却仍是如此。 在她的再三逼问下，马老太才说出实情，原来是弟弟马天良沾染上了赌.博，不仅将所剩不多的家产败了个精光，甚至是将自己偷偷接济母亲的钱也诓骗了过去。 而马老太，即使饿着肚子，也要将钱拿给儿子，并在此时还想着从女儿那里掏钱，让儿子拿去赌博翻盘。 幼时因重男轻女的母亲，而遭受了不少委屈的马天兰，被气得狠了，干脆十天不来探望母亲。 她虽然担忧母亲身体，可马老太的一言一行着实伤她不浅。 待到第十日，她却被人突然告知，马老太骤然离世，她本以为又是马老太唬她去看自己的计谋，便没第一时间赶过去。 等她察觉到不对劲时，母亲的遗体已被弟弟草草下葬，马天兰甚至没来得及见母亲最后一面。 为此，她痛苦遗憾不已。 没过几天，便传出了黑影猫妖袭人之事。 本以为是三人成虎，可是在一深夜里她与那猫妖打过照面后，望着猫妖逃窜的背影，她只觉得像极了她那矮小瘦弱的母亲。 而一直陪在马老太身边的黑猫，也在她去世后便再也没见过了。 越想越疑心的她，终于来找了弟弟，刚进门便看到那妖物被铁链拴着脖子，马天良抱着小侄子的尸首痛哭流涕时，她才得知，那个害人的妖物竟真的是自己的亲娘。 -- 第20页 黑影杀人，专掳幼童的事情，她早有耳闻，也恨极了这种专挑无辜稚子下手的妖物。 她当即便想趁着它正为铁链锁住，惧怕阳光，除掉它是最好的选择。 听说有仙君下山除祟，便想去请，却被弟弟马天良抱腰拦下，哭着喊着说这是他们的娘，不该让外人插手此事。 马天兰想着老太太生前是个爱面子的。 几番思索下，她跑去厨房找了把生锈的菜刀，想着即使不能除掉它，也要断其手脚永远地关着它，不能让它再害人。 痛苦不忍是有的，但她心底更清楚，现在占据马老太身体的，是个妖不妖，鬼不鬼的东西，他们的母亲早就已经死了。 她不能让这个妖物用着母亲的身体，去干丧尽天良的事。 可弟弟仍是拦着，苦苦哀求说娘怕疼，不能砍、不能砍。 而郁鸾几人的到来，则打断了二人的争执。 众人听她说完，皆是一脸凝重，楚北栖看向那猫妖的眼神也带了一丝了然。 和他事后料想的不错，惧怕阳光又刀剑不入，应当是成了气候的行尸。 “二位，我们是如晦山天隐宗弟子，此次前来，便是替乌泽镇除祟的。”楚北栖向着马天兰他们点头致意。 只听他接着道：“敢问这位大哥，在你母亲去世之后有什么异常？” 他一直没明了，若是普通的行尸，应当是死时模样，而不是外表似猫妖这般，以至于妨碍了他们的判断。 马天良面上闪过一丝纠结，接着才吞吞吐吐说出来。 “我娘是发了急病才去的，当时我去上山打猎了，等到回家后便发现人已经没了，我一边寻人去请阿姐回来，一边张罗着丧礼的事情。” “可谁知阿姐并未赶来，我一人守灵，疲惫不堪，一不小心便睡了过去，不知过了多久，被一声猫叫给惊醒，随后便发现我娘的尸体不见了。” 他皱紧眉头好似在回忆，“我各处都找了一圈，都没发现踪迹。” “那既然尸体没有找到，你为何要下葬一句空棺材？”顾清清适时发问，惹得徐千河朝她看了一眼。 马天良闻听此言，额头汗涔涔的，说话也开始吞吞吐吐起来。 “那是因为……” 此时，郁鸾突然扬起唇，替他把话说完。 “那是因为你在撒谎！” 第11章 檀云峰云开殿，濯灵池水表面氤氲着灵气，自暗道蜿蜒流进侧殿内池。 流水淙淙，叮当作响、如鸣佩环。 偌大的一座如晦山，也只有乞凌仙尊江淮亭，能有此份殊荣。 在内池边打坐的江淮亭，高高的金纹衣领重叠掩住修长脖颈，一袭蓦尘衣如云堆砌，似雪延绵。 一番收息手势做完，羽睫才缓缓掀开。 如蜜珀般透澈的眼睛，有一瞬的迷蒙，又顷刻恢复淡漠。 他起身垂头，如玉般的长指，细细捋平每一个衣褶，待行至腰间，指尖一顿，疑惑的神情自眼底荡开。 母亲赠他的玉佩不在。 江淮亭广袖一挥手，内池上空，一位身形窈窕女子的影像，便呈现在淡蓝光影之上。 他有些讶然，接着又恢复如常。 是郁鸾。 江淮亭忆起，自出万鬼崖后，自己闭关，那日也是事发突然…… 一来二去，竟忘了将落在她处的玉佩讨要回。 正当想消掉玉佩传影，郁鸾蓦地转身，江淮亭正对上她的目光。 素来波澜不惊的心尖猛颤了一下，明知她看不到自己，但也悸得让他忍不住抵住心口，墨眉微皱，想深吸口气将这莫名其妙、又不属于他的情绪给压下去。 许又是那被他封印的心魔，在隐隐作祟。 要回玉佩这事，也只能等到他们除祟回来，再另做打算。 江淮亭面带冷色，可他的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追随着郁鸾。 那够消除传影的手指，在云袍下几经蜷曲。 如着了魔般。 淡蓝的光圈中，只见她站在金阳之下，纤长的睫毛笼上一圈光晕，细碎阳光洒在她脸上，折射进她曜石般的眼瞳里，光影幢幢。 郁鸾靥颊含笑眼尾上翘，菱唇一张一合，似在对面前站着的男人说些什么。 江淮亭认出了他，乃是皓柏仙尊座下的大弟子楚北栖。 一次闲谈中，皓柏仙尊曾夸耀他这个大弟子，灵根至纯，天资聪颖且品质绝佳，假以时日，继承他仙尊之位也不是不可。 待那人走后，郁鸾还站在原地目送，直至他的身影被樨枝掩映，才堪堪收回目光。 好似在……依依不舍。 江淮亭望着郁鸾绯红的笑靥，莫名想起皓柏那次酒后失言，曾与他说过的话。 “北栖与你座下弟子郁鸾，当算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或许我俩有机会，作为长辈饮杯喜酒呢！” 说完，便抚掌大笑。 当时他何种心情早已忘却，彼时他只知晓一言：青梅竹马，多是做不了夫妻。 ———————— 此时，正值金乌当头，而马天良的冷汗却沾湿了整个后背。 在他面对讯问时，眼神不住地躲闪。 随后梗起脖颈，涨红了黑圆的脸，最后对着她气急败坏地说道：“我那是不想受村里人的指指点点！” -- 第21页 郁鸾仍是微笑，笑意牵动眼睑下的一颗红痣，衬得她精致的面容越发艳丽。 她点了点头，没有再追问下去，反而转头问了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 “你这几天，怎么吃的饭？” 马天良被她突如其来这么一问，一时有些怔愣，随后反应过来，脱口而出道：“当然是自己烧火做饭。” 可这么一说，很快便被顾清清揭穿了。 “说谎！我时常做点心，你这院里没有生火的木柴，而且从窗子里看灶台，可以很清晰地看到上面落了层灰尘，一看便是许久没有被使用过。” 待她说完，郁鸾忍不住看了她一眼，阳光下的顾清清身着一袭月牙白的弟子服，外表仍清丽无边，可眼神却与昔日的她一反常态。 变得十分坚定与犀利。 郁鸾总觉得顾清清有哪里和以前不一样了。 自如晦山教顾清清剑法开始，她便发现顾清清很会举一反三，有的时候一点就透，这点倒和上次走剧情时给郁鸾留下的女主懵懂无知、只会依附于两个男主的印象，有些相悖。 郁鸾快速地转过头，垂下眼睫，胸口心绪千回百转。 很快便有弟子反应过来，声音很大地说道：“对啊，你猎艺不精，嗜好赌博，又不会做饭，难道是每天下酒肆吗？” 他这么一说，仿佛无意间提醒了顾清清和楚北栖二人。 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双方眼中的震惊与恍然大悟。 “原来，那些孩子身上的平安锁，皆是被你拿去了！”顾清清回想起他们那天在义庄发现的异常。 乌泽镇有给小孩子挂金、银平安锁的习俗，祈佑他们健康成长，可死去的那些孩子中，空荡荡的脖颈上，只有深可见骨的咬痕。 他们以为是义庄的人见钱眼开，偷偷将他们拿去了，可看守义庄的老伯说偷死人的东西，是要遭天谴的，更何况是小孩子的，避讳还来不及呢。 闻听此言，马天兰难以置信地看向自己的弟弟，痛苦夹杂着失望，让她瞬间崩溃。 她哆嗦着手腕，狠狠地打了马天良一巴掌。 清脆的巴掌声应声而起。 “马天良啊马天良，你真是丧尽天良！”她咬牙切齿地说着。 “我以为你不让我去如晦山请仙君，是因为孝顺娘，不想把此事闹大，原来是不想让我挡了你的财路！” 被扇懵了的马天良回过神来，立刻跪下抱住了姐姐的腿，涕泗横流地言道：“阿姐，我错了阿姐，是我糊涂了，可我自己是真的活不下去啊！” “打不到过猎物，小宝都快饿死了，我真的没有办法啊，阿姐……” 马天兰挣开他，看了一眼一旁侄子的尸体，只觉气血上涌眼前灰暗一片。 “可是现在呢？小宝也被它给害死了，都这样了你还要拦着吗？它是个怪物，不是娘啊！” 她情绪异常的激动，不再年轻的面庞被泪水浸湿。 马天良跌坐在地上，神情狼狈，赤红着眼睛不住地摇头。 “我没办法啊，阿姐，我被人下套了，我欠他们好多钱，如果还不上，他们会做了我的！” 迎着马天兰震惊的眼神，他膝行两步，像幼时常做的一般再次抱住姐姐的腰。 “阿姐，它是娘，它还是对我好，它每次……”马天良语气十分激动，指着不远处的猫妖行尸，抬起赤红的眼睛，面目五官用力到狰狞。 “它每次回来，都会给我带那些人身上的东西，它怕我饿着，还给我肉吃，娘回来了她真的回来了！” 说着，血丝盘绕的眼睛不住地在眼眶中来回转动，好像是在极力思考如何去证实。 闻此，马天兰再也控制不住，狠命地推开显然已经魔怔了的弟弟，撕心裂肺地冲着郁鸾他们大喊。 “仙君，求你们救救我弟弟。” 楚北栖在一旁观察了他许久，明白这应当是被行尸散发的阴气惑住了。 和一旁的几位师弟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位刀修弟子率先上前想制止行为癫狂的马天良。 而楚北栖与徐千河则向着被钉在墙上，却仍在拼命挣扎的猫妖行尸走去。 此时，金日渐斜，猫妖行尸的半个身子置于灿阳之下，黑色干枯毛发遍布的身体，逐渐渗出缕缕黑烟，惨叫声不绝于耳。 漆夜里刀剑不入的猫妖行尸，却可以被最轻柔温暖的阳光伤害得遍体鳞伤。 楚北栖从怀中摸出一张平日照明用的赤焰符，火焰状的朱砂镌刻在金黄的裱纸之上，熠熠闪耀。 他口中默念咒语，符咒无风自燃，跳跃的火焰，倒影在猫妖行尸金黄竖梭的瞳孔中。 昔日冰冷阴鸷的眼神里，恐惧无处躲藏。 赤焰符收取的，乃是古灵兽赤焰羽凤，尾羽上燃得最灿烈的羽火，能烧尽世间一切污秽。 楚北栖刚想投掷过去，便听到身后顾清清惊呼一声。 接着一股大力袭来，他人连带着手中的符咒，被猝不及防地撞飞了出去。 第12章 一旁的徐千河眼疾手快地扶住了他，楚北栖一个踉跄，手中的符箓落地顿熄。 此时挣开几位剑修桎梏的马天良，喘着粗气，张开手臂拦在猫妖行尸身前，眼神发狠地看着众人。 “你们谁都不许动我娘，谁动她我就和谁拼命！” -- 第22页 他手中不知何时拿到了那把，被郁鸾特意踢远了的生锈菜刀。 马天良双手紧握刀柄，背对着猫妖行尸，神经高度紧绷，眼睛逡巡警惕地看着他们。 但是，像他这般冥顽不灵，以及持把生锈菜刀，便以为可以震慑住旁人的举动，落在楚北栖他们眼中，显得十分可笑。 方才楚北栖能够被他偷袭成功，皆是因为精神太过集中，对后没有防备，才让他得了手。 毕竟天隐宗弟子，纵使是最不胜武力的丹修弟子，自保能力也比凡尘中人高出一大截，更遑论作为刀修的楚北栖。 两位身材魁梧的刀修弟子见状，刚想上前，便被郁鸾皱着眉出手制止了。 当下马天良距离行尸过近，如果贸然上前，恐怕会遭不测。 果然，马天良见他们对自己毫不畏惧，仍意欲上前，他挥舞着手中的菜刀，色厉内荏地恐吓道：“别、别过来！” 说着，腿脚便控制不住地往后退。 霎时，他只觉得肩膀一阵发寒，脖颈处鸡皮疙瘩立耸。 只听一声凄冽的猫叫，在他耳边炸响。 马天良登时只觉耳膜阵痛，头脑一片空白。 身前众人只见，方才已奄奄一息的猫妖行尸，如回光返照一般，瞳孔骤缩如麦芒，对着马天良近在咫尺的后颈，张开锐利的獠牙。 距他最近的徐千河神情一凛，对此早有防备。 但见他迅速小臂带动手腕，将重剑万星横插进二者之间，挡下了妖物的致命一击。 顷刻间，利齿撞击剑身的碰撞声以及摩擦声，震得他虎口发麻。 可即使是这样，猫妖行尸的利齿也将马天良的脖颈刺开了一个血洞。 黑红的鲜血汩汩流出，霎时染红了他半个脖颈。 而此时的马天良恍如魂魄离体一般，眼神发直、抖如筛糠。 徐千河早已对他好感全无。 见到马天良呆愣愣的模样，胸中躁意顿生，拧起眉，清秀的眉眼也因此带上了些许狠意。 直接抬腿，冲着他腰窝踹了一脚。 马天良矮胖的身躯被轻易撂倒。 被踹倒后，没有丝毫反应，好似失去灵魂了般伏在地上，眼神空洞。 几位师兄快速走上前，轻松制住了他，一药修弟子见他脖颈处的伤口不致命，便冷着脸往他嘴里塞了颗化浊丸。 神情带着嫌弃。 而这厢，楚北栖不敢再大意，重新召出一张赤焰符，燃了扔在了猫妖身上。 赤焰符遇阴物立着，霎时猫妖行尸身上窜起金光火焰。 而它身后的墙壁木棂，在熊熊烈火之中完好无损。 猫妖行尸的惨叫声顿气，于烈火中剧烈挣扎，缚住它左臂的铁链在其挣扎下，叮当作响，岌岌可危。 可深钉它右肩的苍澜剑，却纹丝不动。 不久，猫妖行尸瘦小干瘪的身体随着音声渐消。 众人皆安静地看着这一幕，周围寂静一片，只有火焰剧烈燃烧时偶尔发出的噼啪声。 与此同时，郁鸾扭头望向马家姐弟。 马天兰泪流满面跌坐在地上，朝着逐渐烧成灰烬的马老太的身体跪拜。 而马天良则仍一动不动地匍匐在地上，脖子上的黑血混着发丝，糊住了半张脸，看着很是惨烈。 郁鸾随即轻飘飘地移开了目光，像他这种自私自利的人，压根就不值得人同情。 猫妖行尸在火焰中化为一抔灰烬，被初夏的晚风一卷，随即吹散于天地之间。 此时，金乌西垂，霞如红绸涂满天空。 郁鸾凝望着那被风卷携远去的灰烬，想着，希望能够抚慰那些无辜惨死的幼童。 除祟任务完成，众人放松下来，顿觉身心俱疲。 此时，无人关注的马天良，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他脸和脖子上的血迹已经凝固，血液夹杂着凌乱的发丝，糊住了他大半张脸。 马天良逆着夕阳，面容潜藏进阴影里，神情晦暗不明，手中仍拎着那把生锈菜刀。 只见他环顾四周，嘴唇翕动，好似在含糊不清地说着什么。 下刻，他抬头，瞪大猩红的眼睛，目眦尽裂。 向着不远处神情悲痛，浑身瘫软的姐姐马天兰挥去。 “家破人亡、家破人亡了啊！” 他撕心裂肺地大喊着，冲到姐姐面前。 站在马天兰身后的郁鸾，闻听此言瞳孔剧烈惊颤。 脑子霎时，空白一片。 这剧情，当真是不可改变吗？ 刚想召出璇水剑进行格挡，可下一刻，马天良已经行至眼前。 郁鸾随即便觉手心一痛。 待她反应过来才发现。 自己竟然徒手截住了，马天良携着杀气挥来的刀刃！ 这个下意识的动作让郁鸾既惊愕又熟悉。 紧接着便只剩下庆幸。 因为如果不在她这截住的话，那刀刃便会砍断马天兰脆弱的后颈。 上次走剧情，她脑海中最后的景象，便是马天兰捂着脖颈，睁大双眼倒在血泊之中。 她的双目中包含着痛苦、不甘、遗憾以及深深的无可奈何。 这目光太过浓烈，让郁鸾见过一次，便再也无法忘记。 即使“死”过一次。 事后她从0402处得知整个【猫妖行尸】副本的背景时，曾深深地产生过怀疑和纠结。 -- 第23页 一度想要放弃和终止系统任务。 马天兰虽然生在了一个，母亲重男轻女的原生家庭。 但是她生性乐观善良、且孝顺父母，长大后嫁的丈夫也非常的疼惜她，逐渐治愈了幼时母亲的偏心给她带来的伤害。 所以郁鸾不明白，她明明有更好的未来，到最后却会死在一直被她庇护的弟弟刀下。 她不理解为什么好人大多不得善终。 最后，是在0402多次以这只是一本书，马天兰只不过是一个有名字的NPC为由的宽慰下，她才渐渐从深陷的情绪中走出来，继续完成任务。 此时，还是顾清清和徐千河，最先反应过来。 齐齐大喊了一声：“大师姐！” 紧接着顾清清手持轻水剑，用剑背击在马天良的肘部。 马天良的手臂折弯，生锈的菜刀应声落地。 还不待马天良反应过来，徐千河便冲了过来，伸出长腿，这次用了十成的力气踹向了他的腹部。 一下便将他踢飞了出去。 马天良随即撞在院子一颗树上，昏死了过去。 徐千河怒不可遏，显然忍他到了极点，还想再冲上去，被一位师兄给死命拦了下来。 那菜刀许久未被使用，已经钝了不少。 郁鸾因为常年持剑，手掌磨了一层薄茧，手心的伤口看似深可见骨，其实并不严重。 她有时会因练剑而受伤，已经对这点小伤习以为常了。 就是血涌出来，滴落在地上，聚成了一滩，显得十分的骇人而已。 而且一直隐身的改造系统，在此时也十分及时地给她开启了屏蔽痛觉的功能。 这让郁鸾，很难不拉踩对此毫无表示的恶女系统。 顾清清看到她手上的伤口，顿时手足无措起来。 轻水剑被扔在一旁，圆圆的杏眼中，眼泪扑簌簌地接连掉下。 嘴中还不住地重复着：怎么办呐，怎么办！ 顾清清想上手替郁鸾包扎，但又怕弄疼了她。 围着她哭着纠结的样子，差点让郁鸾绷不住笑出声来。 最终还是郁鸾提醒，让她给身后的药修弟子让路，顾清清才勉强镇定下来。 包扎的时候，顾清清虽然止住了眼泪，但鼻尖还是红红的，皱着柳眉自责不已。 一再重复如果她再反应快些就好了，那样的话郁鸾的手便不会受伤了。 马天兰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也回过神来，来到郁鸾面前，微垂着头，面上没有劫后余生的喜悦，只有深深的歉意。 “谢谢仙君姑娘出手相救。”说着，便要屈膝对着郁鸾下跪。 顾清清接到郁鸾的眼神，出手扶住了她。 “我弟弟他……” 她望了一眼已经昏死，被楚北栖绑到树上的马天良。 皱紧了眉头，欲言又止。 “你不用替他道歉。”郁鸾知道她想说什么。 随即打断了她的话。 “这是他犯下的错误，与你无关，你也不需要为他承担什么。”郁鸾轻声安慰道。 马天兰她这么一说，抬起的脸上难掩惊愕，随即下一刻便红了眼眶。 她紧咬着嘴唇，想要遏制企图击溃内心，被自己深埋的委屈。 又不禁忆起幼时，弟弟贪玩不研习功课是她的错。 弟弟上树掏鸟窝被鸟啄了是她的错。 就连弟弟少吃口饭也是她的错。 弟弟、弟弟…… 从小到大，她这是第一次被人告知，自己不用替弟弟承担他犯下的错。 马天兰睁大了已经被泪水浸湿的眼睛，颤抖着下唇无声地望着郁鸾。 仿佛是在确认真的吗？ 在她眼中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她才终于任由眼泪夺眶而出。 原来，不被母亲偏爱不是我的错、生而为女不是我的错、不为弟弟承担他的错误也不是我的错…… 第13章 适值仲春，万物勃发。 槐树之上，新生发的嫩叶在融暖的风中摇曳。 一对棕额白腹雀互相依偎在一起，正为彼此梳理尾羽。 狭窄逼仄的矮屋内，马老太面容枯黄、神情憔悴。 正在用瘦弱嶙峋的手掌，一下一下地抚摸着一只身形流畅、皮毛光滑的黑色狸猫。 那狸猫，时常卧在院中的一颗槐树枝头晒太阳。 当有人与它对视时，身影倒映进狸猫的眼中，金色的瞳孔无波无澜。 随即，在它转开头的前一刻，却又能让人恍惚捕捉到一丝阴冷和傲慢。 只有在马老太抚摸它时，狸猫才肯短暂地低下头。 周围的邻居但凡见过它的都言，马家老太太早年救回来的那个黑猫，有些邪性。 马天兰看着院中蜷在树下抱着个馒头，狼吞虎咽、仿佛好几天没吃过饭的小侄子。 再看向饿到，只能虚弱地躺在床上的母亲。 她皱紧了眉头，深深地叹了口气。 此时的马老太，正颤着她骨瘦如柴的手，将馒头一块块地细细掰开，喂给伏在她身旁的黑猫吃。 那馒头，是今日马天兰亲自蒸了，拿来孝敬她的。 一共五个，她全拿了过来。 母亲明明饿了那么久，拿到馒头的第一件事，竟然是先喂饱一个畜生。 马天兰登时心酸地想，自己在母亲心中的地位，恐怕还不及它。 -- 第24页 她皱眉犹豫了半天，还是将自己憋了许久的话问出了口。 “娘，你为何要将我塞给你的钱，还拿去给天良赌。” 尽管已经在努力遏制，但她故作平淡的语气中仍是带上了些委屈。 闻听此言，正专注给猫喂食的马老太抬起头，皱纹沟壑纵横的面色，闪过一丝不耐。 伸手摸了摸猫腹，确认它吃饱后，马老太才将仅剩几口的馍块塞进嘴中。 用一口豁牙，细细嚼着。 “天良说了，这次准能翻盘，挣到大钱后带我过上好日子。” 说完，她僵硬干瘪如枯枝的双手，又抚摸起黑猫油亮光滑的皮毛来。 老人眯起的浑浊眼睛，嘴角向上拉起的皱纹，无一不昭示着此时的马老太，正在陷入臆想里，那近在咫尺的美好未来中。 难以自拔。 马天兰虽然没有读过多少书，但她天生聪慧，对很多事情一点就透。 自己日常又干些小买卖，见识过许多表面蜜糖、实则□□的陷阱。 她很清楚地知道马天良口中那稳赚不赔的买卖，不过是哄骗母亲的说辞罢了。 其本质就是再简单不过的赌.钱而已! 现如今，马天良深陷其中，本就不精的猎艺也几近荒废。 如果不是弟妹突然病逝，她挂心小侄子和母亲无人照料，经常来看他们，她都不知道，二人至今已经将近三日颗米未进了。 饿的时候，只能喝点生冷水来果腹，没有柴火，开水都喝不到。 而自己的那个好弟弟，一进城便似泥牛入海，踪影全无。 嘴上说着是自己找到了一个发财翻身之道，可实际上，连自己吃饭的家伙——马父留给他的那把弓箭，也搭进去了。 几次见他回家都两手空空，满面颓唐。 可即使是这样，一但弄到了钱，他还要去投那无底洞。 正说着呢，外门一阵响动。 两手空空，形容憔悴的马天良回家了。 看到儿子在树下抱着馒头在啃，他立刻便知是自己的阿姐来了。 颓唐的面容顿时一扫而光，被他努力睁大的双眼黝黑发亮，抬脚朝着母亲住的矮屋走去。 马天良见到自己姐姐，很是高兴。 兴奋地喊了声“阿姐！” 马天兰虽然对他颇有微词，但毕竟是自家弟弟，他外出许久方归，风尘仆仆，看着他从前丰腴，此时凹陷发青的双颊。 终究还是软下了心肠，没有张口便训斥说教。 她轻声哎了一声应下。 可随机，马天良脱口而出的话让她刚刚缓和的心情，重跌谷底。 “给我点银子呗！” 马天良往前凑了些，“阿姐，我差一点就翻盘了，能赚好多钱，就差一点点，你给我点钱，等我赢了，我双倍还你。” 他仿佛怕她犹豫，又追加了一句，“不！三倍还你，谁让你是我姐呢。”说完，他咧嘴嘿嘿笑出声来。 马天兰看向他这个弟弟，一脸的难以置信。 仔细瞧去，发现他眼底乌青，眼白猩红，一看就是多日未睡。 难怪脑袋发昏！ 他一进门，不关心自己的儿子，不问候自己的被饿得下不来床的母亲，开口便向她这个姐姐借钱。 借钱给他拿去赌.博。 马天兰气不打一处来，僵着脸说道：“白日做梦，整天想着天上掉馅饼的事，娘和小宝都要饿死了！” 见姐姐如此态度，马天良悻悻地收起面上的笑容。 看了眼床上的母亲，满不在乎地对着她说道：“不还有你的吗，又不单我是娘的孩子，你也是。” 闻听此言，马天兰皱眉，刚想开口说些什么。 便被坐在床上的马老太给喝止住了。 “够了！天良可是你弟弟，你给他点银子怎么了？” 马天兰被哽了一下，虽然已经习惯了母亲明目张胆地对着弟弟偏爱，但还是自心口荡起层层酸涩。 “可是娘，今年收成不好，保林他腰伤又犯了，我实在是……”马天兰泫然欲泣地解释道。 谁知，马老太对她的处境并不能感同身受，怪哼一声直接将身子侧了过去。 随口说出的话冰冷冷的，像锥子一般插进马天兰的身体。 “让你嫁给隔壁村的李老三，跟着他享福，可你偏不，现在一让你帮天良，你就哭穷！” 马天兰听完母亲的话，心中灰暗一片。 她直觉眼角滞涩，蠕动了几下嘴唇后，便任命般地缓缓低下了头。 那李老三，虽说家境殷实但年逾五十，娶过三房妻子，最小的女儿都比她要大一岁…… “娘，家里还有活要做，我先回去了，改天再来看您。”马天兰垂着头，声如蚊蚋地把话说完，便匆忙地转身出去了。 纵使脚下步子迈得再快，她也听到了身后母子二人的谈话。 “我儿放心，娘有办法帮你把银子从她那挤出来！” —————— 那日之后，马天良在被自己变卖得早已空空荡荡的屋子里，转了几圈仍一无所获后。 将注意打上了儿子小宝，脖子上的那条银锁。 是马天良那得了怪病死去的亡妻，给孩子的遗物。 他想也未想，抓住孩子后强摘了下来。 四岁的小宝哭着不愿意，马天良嘴上不断诱哄着，在得手之后便迫不及待地离了家。 -- 第25页 前几日在乌泽镇，他刚结识了一个打锁匠，给的价格公道，这银锁应当能换几两碎银。 足够他小小翻上一盘。 当日，马天良手气出奇得好，一连赢了好几把，激动得眼都红了，拿着那些银票，在烟花之地挥霍无度，流连忘返。 将自己卧床的母亲和年幼的儿子，忘得一干二净！ 等邻居找来时，才知道自家出了事。 他望着僵卧在床，早已饿得断了声息的母亲，还有昏迷不醒的儿子时，才恍然大悟，随即嚎啕大哭。 丧事需得有人操办，他请人去喊了姐姐马天兰。 当时的马天良是有些怨恨在心的，他总觉得母亲的死，有姐姐的一份责任在。 她明知道自己为了挣钱不常在家，为何一连十天不来！ 正想着，一旁的勘舆师父打断了马天良的思绪。 他敲定了下葬的时间，并提醒马天良，马老太是被饿死的，所以头三天里，供奉她的香火不能断，要一直燃着。 正说着呢，身后传来一声猫叫，马天良扭头一看，是那只被母亲不知从哪捡回来的黑猫。 谁知勘舆师父见了此猫，神情一凛，反复告诫他说通体黑猫是邪物，不能让它靠近马老太的尸身。 否则马老太借了邪气，会有尸变的可能。 此后两天，姐姐马天兰那边不知怎的，一直没有动静。 马天良日日为母亲守灵焚香不敢中断，身体早已疲累不堪。 今日已是守灵的最后一日。 正值夜半，鸮鸟伫在槐枝上哭号。 正倚着棺材旁打瞌睡的马天良，感觉手臂被人推了一下，睁开眼发现竟然是自己在乌泽镇的旧友田二疤。 田二疤冲他扬了扬眉，带着脸上两条长疤抖动了起来。 “今晚有个稳赢的局，去不去？” 马天良闻言，心生渴望不禁手痒。 但是勘舆师父反复告诫他的话，使得马天良有些犹豫。 在心底反复告诫自己玩一把就回，又给香炉里换了长香后，马天良随着田二疤兴奋离开了。 寂静无人的夜里，皎白的圆月被乌云逐渐笼罩。 纵是仲春，风里仍裹挟着凌冬的寒意。 炉上，长香静静燃着，袅袅地白烟四散缥缈。 “喵呜~” 屋顶瓦片响动，一双绿色的眼眸，在漆黑如墨的夜里，犹如两只悬浮空中的荧荧鬼火。 只听咚的一声，有什么东西落在了棺材盖上。 不小的动静震落了炉上燃尽的香灰。 露出了下面两短一长的香炷。 等到马天良兴尽，天亮回到家时，香炉里的早就燃尽了。 薄薄的棺材里，空空如也。 第14章 【猫妖祸】副本已经临近尾声，马天良清醒后，彻底变成了一个疯子，而马天兰因为郁鸾的出手干预，避免了被亲弟弟杀害的悲剧。 提心吊胆了半天，郁鸾发现，恶女系统并未对她作出任何惩罚。 而楚北栖他们，已经决定打道回府。 回去时的气氛，明显比来时要轻快许多。 几人说笑着，来到了一处较为繁华的小镇。 从小镇往南望去，便依稀可见林海汹涌的如晦山，还有山顶处那一捧经年不化的皑皑白雪。 不知怎的，郁鸾想到了云开殿，想到了那日神情异常的乞凌仙尊。 正愣神呢，自己的衣袖被人拉了一下。 郁鸾转头看去，便见顾清清桃眼晶亮，嫣唇弯弯、梨涡浅浅。 在对着自己笑。 只听她兴奋道：“大师姐，前面好像有个庙会，可能会有好吃的，我们去转转吧！” 话毕，顾清清便不由分说地，拉着郁鸾挤入了汹涌的人潮。 紧跟其后的，还有楚北栖和徐千河。 风旗镇一直保留着春末夏初时，举办庙会的传统。 除了祈福纳吉之外，还无形中为镇中适龄的青年男女，提供可以接触相处的机会。 所以每次举行庙会，都相当热闹。 就连不大的街边，也被闻讯而来的小贩给占满了，各式各样的铺子，一个挨着一个。 叫卖声此起彼伏。 让第一次来这的人，不禁挑花了眼。 顾清清拉着郁鸾来到了一个卖甑糕的小铺。 整块的紫色黏米，被畅快地淋了一层琥珀糖浆，在其上又点缀了些许桂花干，黏黏糯糯、香甜诱人。 “老板，我要四块！” 顾清清伸出四个手指，迫不及待地说。 在店铺老板笑着应了一声，随即动作利落地给她打包好。 彼时的顾清清，在接过甑糕后，才发觉自己装银子的荷包，落在了楚北栖那里。 此时，又恰好与老板虽仍带着微笑，但开始逐渐疑惑的眼神对视上，顾清清登时面上一阵羞赧。 身旁的郁鸾见她动作一顿，也立刻明白了过来。 在看到顾清清决定忍痛要将甑糕放回去的可怜样时，郁鸾一时没忍住，帮她付了钱。 事后，她就有些后悔了…… “师姐，你对我可真好~” 顾清清声音本就又清又柔，抱着郁鸾手臂撒娇时，无意中又带上了些娇憨。 听得郁鸾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想扒掉她缠着自己手臂的手，可对方却有越缠越紧的架势。 -- 第26页 正当她不堪其扰时，楚北栖和徐千河找了过来。 两位早已换回了常服，楚北栖一副贵公子打扮，墨黑如缎的长发紧束进金羽冠内，他着一袭深绿色翔云鱼纹劲装，腰间系着一束月牙角带，衬得青年整个人都颀长挺拔、风神俊朗。 他身旁的徐千河也不遑多让，一身浅蓝绣着银竹的直襟长袍，穿在其身，原本清俊如淡墨山水的面容，也无端多了几分温润与书生气。 二人不俗的相貌与气质，在人群中，显得十分的扎眼。 顾清清终于松开了郁鸾，抱着四份甑糕，快步迎了上去。 去到楚北栖面前时，对方垂首与她说了些什么，郁鸾离得有些远，周围人来人往，喧嚣声不断，没太听清。 她只看到顾清清朝她望了一眼后，便将手中的甑糕，分了两份给徐千河，随后便跟着楚北栖走了。 早已决定不再给二人增进感情机会的郁鸾，此时有些焦急，刚想要追上前去。 可恰好此时，一群踩着高跷、穿着夸张戏服，表演送殃的队伍经过。 汹涌的人群接踵而至，郁鸾被挤得东倒西歪，好不容易等人群过去，顾清清二人早已不见了踪影。 看丢了人，还被别人无故踩了好几脚的郁鸾，疼得拧起了黛青的长眉，昔日本就姝艳的面容，又平添了几分锐利。 见状，徐千河款步走来，伸出精瘦修长的右手，递给她一块泛着腾腾热气的甑糕。 可是此时的郁鸾，十分的没心情。 冲他摆了摆手。 被拒绝了的徐千河，面上闪过一丝讶然，随机神情又恢复如初。 双手灵巧地拨开包裹着甜糯甑糕的粽叶，徐千河垂首吃了起来。 他吃得既迅速又斯文，很快两个甑糕便被他吞吃入腹了。 整理好指尖的黏渍，徐千河才缓缓开口道。 “师姐…很喜欢楚师兄？” 一旁的郁鸾被她这么猝不及防且开门见山的问题，给问哽住了。 幸好，她反应快，还牢记着自己有个，痴恋大师兄楚北栖的人设。 随即熟练地答道：“对啊！我很喜欢他。” 抛出问题的徐千河闻此，面色微动，显然对她如此干脆的回答有些意外。 “可我见师兄好像对顾师妹颇为照顾一些……” 他觑郁鸾的表情，斟酌着用词。 此时的郁鸾，大致猜出了他说此话是何意。 上一次走剧情的时候，徐千河总围绕在顾清清的身边，还对屡次伤害过她的郁鸾颇有敌意。 想必也是原文暗恋顾清清的迷弟之一，只不过在乞凌仙尊和楚北栖这两位劲敌面前，他黯然失色了而已。 最后连个备胎男二都没捞着。 但是为女主着想的心，总是有的。 这次恐怕也是想劝郁鸾，放弃与女主争男人。 郁鸾虽然本身就对女主可能的男人之一楚北栖没兴趣，但是她还有恶毒女配这个人设要立。 “顾清清一没我好看，二没我厉害，不足为惧。” 郁鸾当即来了句日后好打脸发言，并成功堵住了徐千河的嘴。 徐千河不知为何，突然轻笑出声。 笑声颇为清朗，倒是符合他周身的气质。 好不容易收敛起笑意时，又没头没脑地接了句。 “大师姐你，确实厉害。” 郁鸾挑眉回望他，虽一时没反应过来，但总觉得他话里有话。 街上的行人渐渐稀少，皆往同一个方向去了。 两人站在街边无处可去也不是办法，徐千河提议跟随行人前去看看。 并言楚北栖交代过，这距宗门不过几十里距离，届时可自行回宗。 此时的郁鸾，也生起了凑热闹的心，便也就答应了。 二人走到街尽头才发觉，前方有两座神殿，一左一右相对而建。 分别是财神殿和月老殿。 彼时的月老庙，人影攒动，相比之下，财神殿的香火倒少了许多。 他们站在两殿中间，正犹豫着要先去拜哪个。 毕竟天隐宗有规矩，宗门弟子需遇殿拜神。 必要时，也需打扫神殿。 徐千河侧身站在郁鸾身后，料想到她肯定会先去月老庙祭拜。 可下一刻，却见郁鸾径直朝着财神殿走去。 已经朝月老庙迈出了一步的徐千河，微不可查地挑了下墨眉。 第15章 在财神殿里，郁鸾上了柱足有半人高的长香，以保佑她能顺利完成任务，提现那翻了十倍的积分。 每每想起在万鬼崖，她用积分换苹果那次，郁鸾都要心痛不已。 事后得知那个苹果花了她一千积分后，郁鸾没忍住在心里将恶女系统，骂了个狗血淋头。 拜完财神后，郁鸾又和徐千河在殿内转了一下，等到再出来时发现，已暮色四合。 夜幕上娥眉弯月初升，周围几颗零落星子点缀，熠熠闪烁。 刚踏出殿的郁鸾，一抬头眼便看到顾清清和楚北栖，两人相携从对面的月老殿中走出来。 纵使夜色逐渐浓重，她也清晰地看到顾清清双颊绯红，素日性情沉稳的楚北栖，眼神飘忽，耳尖也在透着红。 郁鸾见二人对望一瞬，又立刻移开了目光。 登时心中，警铃大作。 将顾清清单独拐到一边，郁鸾眯起眼睛狐疑地发问。 -- 第27页 “你俩，是不是有情况瞒着我？” 顾清清闻言，朝楚北栖的方向迅速看了一眼，抿了下唇，摇头否认了。 郁鸾不信。 “真的没有吗？”她紧盯着顾清清的眼睛，想要从中看出她是否有在撒谎。 可是这次，顾清清依旧摇摇头，长而挺翘的羽睫随之扑闪了几下，再配上她圆润晶亮的鹿眼，很是天真无害。 郁鸾皱起眉，缓缓与她拉开距离。 在她印象中的女主顾清清，是单纯到近乎好骗的存在，即使有什么事情，稍微敲打几下，便会和盘托出。 这次，郁鸾见她否认了两次，料想顾清清应当没理由骗自己，于是心便稍稍安定了下来。 但随即，又有了别的打算。 为女主和乞凌仙尊二人创造机会、培养感情这件事，也是时候提上日程了。 天色已晚，四人不着急回宗，便寻了一客栈住下。 终于不用再和顾清清共处一室的郁鸾，顿时觉得自在了许多。 刚想脱衣歇息，外门便被人急促地敲了几下。 “师姐，来不及了快开门！” 来者，正是顾清清。 郁鸾听闻她的声音有些急促，面色一凛以为发生了什么事情，迅速翻身下床，连外衣都没披，便打开了门。 把人放进来时，顾清清面上却是带着笑的。 她不由分说，将郁鸾拉到朝南的窗边，一下推开了木窗。 清凉的晚风扑面而来，携着不知名的花香和虫鸣，吹拂起郁鸾鬓边散落的碎发。 夜色深邃，繁星熠熠。 “嘭——！” “嘭——！” “嘭——！” 随即，远处传来一串炸响，无数璀璨明烈的烟火紧随其后，在郁鸾头顶的天空盛放。 一簇簇，一束束，照亮了整片夜空。 五颜六色的烟火，有一瞬间，竟将远处如晦山白皑皑的山顶上，也涂上了色彩。 这时，一捧巨大的金色桃花状烟火冲上云霄，郁鸾亲眼见着它从含苞待开，又在下一瞬热烈绽放，最后开到徇烂荼蘼、逐渐陨落。 不过两三秒的惊鸿之美，让郁鸾惊喜的同时又蓦然失落。 她不由得感叹美好的事物，总是太过短暂。 可没想到下一刻，那本已暗淡的夜空在原处又突然炸开了许多小烟火。 好似桃树枝头，被春风吹落后簌簌落下的花瓣。 亦如万千星辰被碾成金粉，挥洒于半空。 余晖落进郁鸾的眸中，那好似回光返照般的烟火，美得让她惊心动魄。 ———————— 翌日，四人才姗姗回到宗门。 如晦山由五座山峰组成，东西南北各有四位仙尊坐镇，最高峰当属乞凌仙尊所在的檀云峰。 而地处四峰最中的抟云峰，不仅是上山前的第一峰，更是各门弟子用来选拔、试炼、修习的校场。 四人行至抟云峰山顶的玉盘校场，才两两分行，郁鸾和顾清清回到自己小居在的绕云峰，而楚北栖和徐千河，则需回男弟子所在的缭云峰去。 再者，如果郁鸾没记错的话，徐千河马上便要前往缭云峰顶，去皓柏仙尊殿里复命了。 郁鸾望了他一眼，不用想也知道他会如何评价自己。 “你们回绕云峰吧，回去后好好休息，这次历练…表现得都很好。” 一路沉默许久的楚北栖突然道。 闻此，顾清清微笑着抿了抿唇，圆圆的梨窝顿现，显然对楚北栖的表扬很是受用。 “大师兄和徐师兄也辛苦了！” 郁鸾却并没有说什么，面色平静地点点头后便想回到小居，痛痛快快地睡上一觉。 起得太早，着实消耗人的精神。 正想转头便走时，身后徐千河莫名叫住了她。 “郁鸾师姐，改日再见。”青年的声音一改往日的客气疏离，轻快的语气中还带着些许熟稔。 见到郁鸾回头，他微微一笑，似饶云峰雨后竹叶，清新非常。 徐千河突来的热情使得郁鸾有些讶然，本能似地回了句“再见”后便匆匆走了。 回到自己小居后，郁鸾美美地睡了一觉，等到悠悠醒来时，红霞已铺满天际。 由于除檀云峰外，惟有繁绫仙尊所在的绕云峰地势最高。 所以郁鸾站在院中，便可轻而易举地看到西面渐颓的夕阳。 如橙红绯紫的油墨被打翻在地，晕染平铺在片片白云之上，染红了大半个如晦山。 更有红顶仙鹤，盘旋其上，迎着金阳，身影明灭隐于其间，逐渐向西飞去。 一直以来在两个系统之间，艰难求生的郁鸾，此时此刻感受到了一丝难得的轻松感。 甚至在这个虚构的世界里，又因这虚幻的美，破天荒地让她握住了一丝真实。 仿佛她也好像数次地，曾见过、感叹过这般壮丽美景。 不知自己有朝一日回到了真实的世界中时，还有无机会，去看到只有在这奇幻世界中才能观得的壮景。 ————————— 距离乞凌仙尊挑选亲传弟子的遴选大会，还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 在这期间里，郁鸾必须想尽办法拉动女主与乞凌仙尊的感情进度条。 好一举在遴选大会上，最大程度地清除掉他们的仇恨值。 -- 第28页 当务之急，是要想个办法把乞凌仙尊那块要命的玉佩还给他！ 几天后，还没等她寻到合适的时机，便意外收到了印着乞凌仙尊云纹的传讯符。 浅蓝泛着银色波纹的铭文在空中荡开，几刻钟后，又顷刻消散。 上面说要郁鸾明午后申时，前往檀云峰，当面向他汇报本次历练的收获与成果。 郁鸾柳眉轻挑，面上带些惊愕。 她依稀记得上次走完猫妖行尸的剧情后，当时的乞凌仙尊寸断的经脉，刚刚被青怜一点点修复好。 还在恢复期。 所以，根本就不存在要求她前往檀云峰这一剧情点。 接着她转念一想，难道是她救下马天兰后所导致的剧情偏移？ 可纵使这样，郁鸾也并没有后悔，当初救下马天兰这一决定。 假若剧情发生偏移，恶女系统必然会为了合乎它那崩到没边的逻辑，而强硬地给她安排一些任务。 而如今的郁鸾，是越发地摸不清恶毒女配这个系统是如何运行的了。 例如上次在云开殿，若不是她急中生智，怕不是早已被乞凌仙尊以渎师罪，给逐出师门了！ 说实话，郁鸾心里真是有些发虚了。 所以这一夜，郁鸾在竹榻上辗转反侧、彻夜难眠。 她在回忆和推测，上一次这个时候的大致剧情都有什么。 很可惜，当时【猫妖祸】这个副本走完之后，她这个恶毒女二神隐了一段时间。 不需要走剧情的时候，郁鸾通常选择窝在自己小居里。 两耳不闻窗外事地睡大觉…… 再者，上次恶女系统发布的任务实在是没有逻辑，打得她措手不及，以至于郁鸾也摸不准，它又会突然给自己安排什么任务。 天色微明时，她才将将睡着。 ———————— 翌日临近申时，金乌正盛、不大的小居院内也暖意融融。 郁鸾遂换上了一身较为轻薄、便于行动的牡丹色曳云水裙，镂着鸾鸟纹饰的金玉带箍着不堪盈盈一握的纤腰。 如长缎般的青丝悉数被缚在红束带中，绑成了一个利落的高马尾。 随着她的动作，高垂的墨发如瀑水般流动，额前发丝拂过睑边坠着的朱痣，抬眼间，周身净显说不出的妩媚与飒爽。 走之前，郁鸾特意带上了那块玉佩。 ———————— 檀云峰上，除了负责日常洒扫的弟子之外，很难见到外人。 郁鸾沿着逶迤而上的青灰色石板，拾阶而上。 行至云开殿所在的次峰，一股冰凌寒意袭来，郁鸾惊愕地发现。 不知何时，檀云峰竟然下雪了。 若在平日，檀云峰主峰峰顶下雪，她并不奇怪，可云开殿位于次峰，临近仲夏竟然飘了雪。 金殿外生长的青绿松柏枝，被絮雪压得几欲垂地。 看样子当时雪下得，怕是不小。 郁鸾顿时有些后悔，自己今日穿得着实单薄了些。 她忍不住抱臂搓了几下，随即又挺直脊背。 刚想传音给乞凌仙尊，却突兀听到金殿内，模糊传来两人极力压低的交谈声。 其中有个人，仿佛再也忍不住似的，倏然加大了音量。 “当真是胡闹！” 郁鸾刚想回避，没想到下一刻，金殿大门却砰然被灵力向外撞开了。 自内走出一身着青衫，手提竹编药箱的青年男子。 行动间蹁跹的衣袂，和扑面而来威压，无不昭示着此刻其主人糟糕的情绪。 郁鸾一愣，连忙垂首施礼。 “弟子郁鸾，拜见青怜仙尊。” 见到郁鸾，男人周身迸发的灵力被悉数收回。 少顷，温润清朗如春风抚叶的声音，自郁鸾头顶响起，带着一丝几不可查的探究意味。 “你就是郁鸾？” 他顿了下，随即又言：“不必多礼，去拜见你师尊吧。” 说完，便与她擦肩而过了。 等郁鸾再抬头时，人已行远了。 她望着那人远去的方向，心道药修青怜仙尊果真如旁人所言，不拘俗礼，平易近人，甚至颇为幽默，是同门弟子公认的四位仙尊中最好相与的存在。 转过头，郁鸾看向鎏金砌玉却空空荡荡的云开殿，柳眉微蹙，她一直想不通。 生性冷淡，总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乞凌仙尊，怎会和青怜仙尊是挚友。 或许是截然相反的性格，反而会吸引彼此？ 正当郁鸾愣神时，殿中忽传一淡漠到辨不出情绪的声音。 清泠泠的音色让她无端想起了，殿外那沉甸甸压在松枝上的春雪。 “郁鸾，进来。” 第16章 云开殿内，郁鸾微垂着头行至殿中跪地施礼，再抬头时不免有些怔愣。 金殿之上，那碍眼的白纱不知何时已被撤下。 乞凌仙尊正端坐在玉座，如瀑墨发一丝不苟地被拘在流风冠中，如云延绵的蓦尘衣顺帖地伏在其身，衬得他身形挺拔、姿态无双。 他的骨相生得极好，眉若远山、鼻似陡崖、眼廓狭长而流畅，面庞线条精致且利落。 最恍人眼的，是他的皮相。 白如透玉，完美无瑕，就连殿外最净的那一捧春枝冬雪，遇上他也要逊色三分。 由于肤色太过白皙，便衬得那薄唇更加旖旎嫣然。 -- 第29页 抬眼看向她时，眸内仿若空茫雪原，清寂一片。 猝然对上他的眼神，郁鸾脊背皮肤受不住，掀起一阵激浪。 鸡皮疙瘩层层生起，细密攀至她修长细嫩的后颈。 敏锐如她，总觉得时下的乞凌仙尊，有些不太对劲。 郁鸾忍不住敲了敲0402，想探探它的口风，可此时恶女系统关键时刻又宕机了，半天没有响应。 现如今，郁鸾最先想到的，只能是乞凌仙尊对上次她以下犯上的事情，可能还在耿耿于怀。 怕是这次唤她来汇报历练心得是假，旧账新翻才是真！ 于是，刚刚起身的郁鸾，当机立断膝盖一软又跪了下去。 “还望师尊恕罪！” 江淮亭：…… 见殿上的乞凌仙尊毫无反应，郁鸾头埋得更低了，恳切无比的话语脱口而出。 “徒儿当日所为，皆是为了师尊安危着想，还望师尊谅解徒儿逾矩行为。” 她声音不大却很清晰，惹得空荡的大殿余音袅袅。 可玉座上的江淮亭对她的话恍若未闻，仍是无所应。 郁鸾还刚想再说些什么时，却被他打断了。 “手怎么了。” 见她有些怔然，江淮亭又重复了一次。 声音清凌如碎玉洒盘，叮铃作响分外动听。 这次听清后的郁鸾，看了眼被裹了几层纱布的右手，更加摸不透此刻的乞凌仙尊。 想她上次走剧情，为了练剑，身上大小伤口不断，他也未曾询问过，更或许都没注意过。 于是郁鸾回答的时候，又多添了几分谨慎。 “回师尊的话，小伤而已无碍的。” 只听上位的乞凌仙尊应了一声，待话音落下，殿中又陷入了令人尴尬的静谧。 郁鸾灵机一动，这个时候不还玉佩，更待何时！ 她上前一步，将隐袋中被自己妥帖收好的玉佩拿出来，双手合托举过头顶。 “万鬼窟那日，事发突然，恢复记忆后，一直没有寻得机会还给师尊，所以就斗胆帮师尊珍藏了几日，现在物归原主。” 见座上之人仍无反应，郁鸾思忖着自己刚刚说的话是否有漏洞，在心里又重新编排了一番后。 刚想开口，便看到一双勾着金丝云纹图的蓝靴徐徐靠近，最后停到了自己面前。 郁鸾从高举着的双臂中错愕抬头，正见乞凌仙尊垂眸望着自己。 由于距离过近，她甚至能看清乞凌仙尊浓密的鸦睫，似两把蒲扇，阴影倒映进他琥珀色透亮的眼眸中。 只见他抬臂，接过郁鸾手中的玉佩，骨节修长仿佛浸染了雪色的白皙指尖，无意中与郁鸾的手心碰触在一起。 一股凉意倏然从被触碰过的皮肤传至她的后背脊髓，她几不可查地抖了一下，心道：好冷。 本以为不过是偶然的蜻蜓点水般的触碰，可下一刻，郁鸾被纱布包扎的右手指尖被轻轻捏住了。 江淮亭接过玉佩，并不着急收回手，反而拇指与食指一同捏住了郁鸾的右手指尖。 垂眸看了一眼她被药纱包裹缠绕的手心。 “无碍便好。” 话毕，很快便又收回了手，连同他方才趁郁鸾不注意，在她周身释放的探究灵力一同被收回。 事情有些出乎他的意料，郁鸾身上并没有沾染他所猜测的魔气。 但凡和魔族接触过的，都避免不了魔气的沾染，可郁鸾身上，干干净净。 那她这一系列奇怪的举动，是为何？ 而自己的心魔，又为何只单对她有反应？ 待乞凌仙尊拿走玉佩回到玉座上，郁鸾才缓过神来。 她蜷曲着双手垂在身侧，直觉得被乞凌仙尊碰过的地方，皆是凉意肆溢，潮意深漫到郁鸾心底。 是恶女系统忘记通知她什么了吗，郁鸾总觉得这次剧情走得，一直在崩人设的边缘疯狂试探。 文中设定的乞凌仙尊，在郁鸾看来是典型的高岭之花，每次出场，层层叠叠的衣领都将修长的脖颈包裹得严严实实。 如无必要，不会多露出一块皮肤。 从未见过他有任何失态不得体的时候，更遑论他主动去触碰别人。 于是郁鸾草草计算了一下，从坠万鬼崖开始，她和乞凌仙尊的肢体接触，都快要超过一只手了。 甚至有几次，是他主动的。 郁鸾突然忍不住想笑，不知一向看重男女主身心是否干净的恶女系统，回过神来，又要怎么发疯呢。 殿中的氛围，不知怎地一下子缓和了许多。 乞凌仙尊好似也想到了今日唤她来的目的，就着下山除祟之事，简单地问了郁鸾几个问题。 而郁鸾对此，早有准备，回答得严丝合缝，完美无缺。 并有意无意地，说了不少顾清清的好话。 “最后还是大师兄出手制住了那猫妖行尸，用赤焰符烧了尸身才彻底了结的。” 说道最后，郁鸾语气较刚入殿时，轻快了许多。 可落到江淮亭耳边，却自有另一番意味。 “你倒是与皓柏仙尊那大弟子……罢了，回去吧！” 乞凌仙尊突然地打断她，话说了一半又蓦地停下，阖了阖眼睛。 随后，拂袖快步离去。 徒留郁鸾，怔愣地站在殿下，黛青的长眉微微蹙起。 -- 第30页 等退出云开殿，混着冰凌雪松的冷风扑面而来，她才禁不住打了个激灵。 随后，郁鸾这才觉得在方在殿中，差点凝成浆糊的脑子稍稍清醒了些。 在心底又试着唤了几下恶女系统，仍是没有反应。 此时的郁鸾，真正放松下来后忽觉身心俱疲，受伤的右手也开始隐隐作痛。 她望了望天色，金阳斜垂几近傍晚了，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这殿前雪好似化了不少。 正当她想下山时，沉寂许久的改造系统突然严肃地发出警告。 “经检测，世界仇恨值无故上升，请宿主即刻做出行动！” 改造系统犹豫一阵后，说道：“宿主，男主怕是出事了。” 碍于规则，它只能说这么多。 果然，郁鸾下山的脚步一顿，猛地转过头看向身后的云开殿。 思索了几番，她几乎立刻又返回了殿中。 偌大的一个金殿，空无一人。 “仙尊！” 当大殿中回荡着郁鸾的喊声时，她才发觉自己的尾音竟带着颤。 胸口处又泛起了那日，在五尺峡奔逃时的感觉，闷滞得她喘不过气来。 她来到乞凌仙尊的玉座前，余光瞥见了右侧的一扇几乎与金壁融为一体的殿门。 往日，乞凌仙尊只在大殿里召见她和顾清清，以至于郁鸾从来不知道殿中还有暗门。 推开暗门，郁鸾抬脚进去，身影随即隐入黑暗。 穿过蜿蜒曲折的石廊，郁鸾仿佛有所指引，径直行到了最深处。 走廊尽头，温度骤降，一个占据了整个房间的水池呈现在她面前。 濯灵泉特有的金蓝色泉水荡漾其中，泉水淙淙作响，水质清透、一览无余。 因着丰沛的水汽，石壁上结了一层晶莹的冰霜。 郁鸾一眼便看到，池底静静躺着的乞凌仙尊。 他宽大的外袍散落在岸上，头发没了发冠拘束，整个散开，犹如海底舞动的青墨海藻。 充满神性的俊颜深浸在水中，石壁上镶嵌的夜明珠光熠熠发亮，被粼粼泉水折射在他脸上。 美到郁鸾有一瞬间的窒息。 “快救人！” 改造系统忍不住出声提醒，与此同时，郁鸾也反应了过来，犹如一尾入池红鲤，纵身跃入水中。 一入池中，纵使有心理准备，郁鸾也被泉水激得浑身哆嗦了一下。 好冷！ 她屏气凝神，双手破开池水，几下便游到了乞凌仙尊的身边。 郁鸾抱紧他的腰身，将头贴在了他的胸口，修长的双腿蹬了几下泉水，一个用力将人带出了水面。 手忙脚乱地将乞凌仙尊拖上岸，郁鸾来不及抹掉脸上碍眼的水珠，双手交叠按在他丝毫没有起伏的胸口。 皱起眉头，循着记忆中早已不太清晰的急救方式，一下又一下地按压着他的胸膛。 刚刚她在水下，侧脸贴在他的胸口，发觉乞凌仙尊的心跳微弱到几不可察。 按了一阵后，郁鸾仍觉不够，捏着他的鼻翼，俯身用唇包裹着乞凌仙尊已然冰冷的唇瓣，往里不断吹气。 此时的郁鸾，一颗心早就系在了生死不明的江淮亭身上，浑然不知她已经夺了男主初吻这件事。 只知道，如果乞凌仙尊死了，那么她大概率也活不成了。 就这样接连做了几次急救动作，在郁鸾最后一次俯身吹起后，乞凌仙尊突然躬身咳出了几口水。 深呼吸了几次，胸口又重新起伏了起来。 确认他无碍后，郁鸾长舒了口气，一直悬掉着的心也落了回去，回过神来时，她才发觉自己手腕酸痛。 后知后觉到在这个冰冷的石室中，她竟然出了一身热汗。 衣裙早已被池水浸湿，湿漉漉地紧贴在身，滴滴答答流了池边一地。 狼狈不堪的郁鸾，几缕凌乱的青丝沾在脸上，双眼被面上滚落的水珠浸得泛起了红血丝。 雪□□致的面孔，搭配上她嫣红的菱唇，有种名状不出的妖冶美。 缓了一阵，郁鸾这才想起旁边的乞凌仙尊。 “师尊，你怎么样了？” 她急忙起身，想搀扶起乞凌仙尊，可在触碰到他手臂时便被人率先抓住了手腕。 两人皮肤紧紧贴合在一起，他的手心下是她跳动的脉搏。 与之前在大殿上点到即止的触碰不同，乞凌仙尊用整个手掌包裹住了她手腕处裸.露的皮肤。 截然不同的是，此时的乞凌仙尊，手心是温热的、滚烫的。 那热度被滚滚不息的血液带走，流向郁鸾的心口，烫得她禁不住想缩回手。 沉郁到沙哑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 郁鸾惊然地抬起头，正撞进对方的眼睛中。 那透如琉璃的眸中，正裹挟着她看不懂的浓烈情绪，辗转酝酿、狂澜肆虐。 乞凌仙尊定定地看向郁鸾，灼灼的眼神几乎要将她烫伤。 郁鸾惊觉，这眼神竟与那日她下山除祟前，一般无二。 只听他道：“阿鸾。” 第17章 突如其来的亲昵让郁鸾颇不习惯，她刚想试着抽回手，下一刻手腕便被放开了。 二人稍稍拉开距离。 “抱歉。” 江淮亭唇色浅淡、面色惨白地说道。 现在的乞凌仙尊给郁鸾的感觉很是陌生。 -- 第31页 闻听此言，她敛起眸中深埋的探究，说话的语气中，带上了些关切。 “师尊这是怎么了，怎会溺在这浅池中？” 闻言，一向不苟言笑的乞凌仙尊突然弯了弯唇角，昔日冰冷如霜的面容似云雨初霁，金阳始升。 这笑容看得郁鸾眉心微蹙，不自觉谨慎了几分。 “不过是与心魔抗争，一时不察而已，不必担心。” 他随意言道。 说着，长指翻动随手捏了个净衣决。 顿时，郁鸾只觉一阵裹挟着浅草气息的暖风拂过全身，衣裙翻动片刻，再停歇时，全身已然干爽。 “去侧殿吧。” 对于乞凌仙尊这个提议，郁鸾虽然有些讶然，但还是照做了。 行至池边时，乞凌仙尊瞥了一眼委顿在地的外袍，却并未捡起。 他只着了一袭宽大的月白里衣，拖地逶迤，墨发全散，柔如瀑流。 郁鸾默声跟在乞凌仙尊身后，暗自思忖他究竟要做什么。 ———————— 侧殿也很宽敞，相较于空荡荡的正殿，里面倒是多了些许生活的气息。 除却一整面墙的竹牍，还有一套玉桌供人休憩。 待乞凌仙尊转身，郁鸾注意力回到自己身上后，这才发现方才的情况有多凶险。 但凡乞凌仙尊多问一句，她为何会去而复返，自己当怎么说？ 想的正入神呢，郁鸾后知后觉有人在唤自己。 一抬头，原是乞凌仙尊，只见他手中握着一个已经被打开的精致瓷盒，修长洁净的食指搭在盒缘，正定定地瞧着她。 顺着他的目光往下看，郁鸾这才发现自己被药纱包裹着的右手，不知何时已然松散，缕缕血丝渗出，染了手心一片红。 而她的注意力，刚刚全部被乞凌仙尊吸引了去，竟丝毫没有察觉。 “多谢师尊。” 郁鸾见状连忙道谢，随后将那盒堆雪膏从他手中接了过来。 膏体触手细腻清凉，涂上去时很能缓解发红泛热的边缘。 刚涂没几下，便被乞凌仙尊制止了，“这堆雪膏提取的乃是金芯雪莲之精华，需得……” 他突然停下，出手握住了她的右手，郁鸾受惊想要抽回去，又因他接下来的话顿住了动作。 “需得辅以化心以上的灵力，加以运转方可生效。” 这殿中，能达到化心以上灵力的，便只有距飞升一步之遥的乞凌仙尊。 说着，江淮亭在指尖输入灵力，在郁鸾的伤口处轻缓地旋转揉捻，再无多余动作。 少顷，郁鸾疼痛渐消，随之而来的是细密到深入骨髓的痒。 她强忍着抽回手的冲动，抬头悄悄打量着为她敷药的乞凌仙尊，发觉他眉头紧皱，神情十分认真。 自乞凌仙尊苏醒后，便埋在她心中的疑虑，随即越滚越大。 待他指尖最后一点晶如雪瓣的灵力，渗入伤口后，郁鸾适时地收回了手。 道谢过后，她抬眼瞧他，状作无意地问道：“那师尊的心魔，可是除去了？” 随即，殿中有一瞬陷入了静谧。 将堆雪膏收起，江淮亭望向此时试图用轻松的语气，来掩盖试探目的的郁鸾，垂睫笼住眸中克制不住蔓延的阴翳。 心道她还是如此谨慎。 谨慎到……残忍。 当初就连信任，也只愿给他七分。 若不是他…… 郁鸾以为是自己说出的话过于唐突了，谁知下一刻乞凌仙尊的话使得她怔愣在原地。 “所谓心魔，不过是未来或过去，某一阶段的我。” 这个回答十分的微妙，可还是让郁鸾心下一沉，坐实了她的猜测。 此时乞凌仙尊的身体，怕是被他的心魔在掌控着。 可这个心魔看上去要比正主好相与些，不知能不能想办法降下些仇恨值。 正盘算着，郁鸾突觉脑中滋啦一声电流响过，属于恶女系统的电子娃娃音，随即响起。 “检测到可执行任务点，请宿主立刻在男主面前，表明你对楚北栖的爱意，以达成丰富恶毒女配人设成就！” 恶女系统发布的任务，将郁鸾震惊到失语。 且不问它为何无故失联许久，单它现在所发布的剧情任务点，就已经严重突破了郁鸾的逻辑和认知。 “0402，你宕机了那么长时间，开机就给我送那么一大礼，对着师尊，去表白师兄，这是正常人能干出的事吗？这两者之间，存在什么必然的联系吗？” 郁鸾再也忍受不住，咬着牙质问道。 回答她的，是恶女系统冷漠的倒计时。 忍着想按系统投诉键的冲动，郁鸾深吸了一口气，想着等一会回去，再找0402要个说法！ 她原地酝酿了一下情绪，她才徐徐开口道。 “弟子也有一心魔，想请师尊指点一二。” 见乞凌仙尊将目光投向了自己，郁鸾颦眉，向来高傲美艳的面容顿时沾染了几分哀愁。 “弟子苦恋楚师兄许久，不得解脱，每每打坐入定，心里眼前皆是他，好几次都差点走火入魔……” 她又言道：“可师兄曾说过，他专心向道无心情爱，我不想。” 说至此，郁鸾哽咽了一声，原本挺直的脊背，也塌了几分。 “不想让他困扰，可这心魔日日困我，致使我煎熬不已、升阶无望。” -- 第32页 突然，郁鸾仰头看他，凤眼中泪光涟涟，可她却紧咬着唇，倔强地不让它落下。 “弟子想求师尊，有无方法帮我除掉它！” 言毕许久，乞凌仙尊方开口。 他松开袖下紧攥的拳头，嗓音中不觉得带了些许劫后余生的艰涩。 “原是如此。” 随后，他迎前一步。 近到郁鸾，恍惚可闻他身上传来的幽幽凌雪松香。 见郁鸾抬定定眼看他，江淮亭唇角不自觉地带上了浅笑。 言语间，早与昔日清冷淡漠的语气截然不同。 相反，多了几分不易让人察觉的循诱与蛊惑。 “那自明日起，你便定时来我殿中，我帮你治伤，顺便……去心魔。” ———————— 事情最后的发展，是郁鸾没有料想到的。 直到她回到小居，思绪还在乱成一团，但要找恶女系统秋后算账这件事，她可没忘。 咚的一声将茶盏放在小桌上，郁鸾黑着脸召出了恶女系统。 “怎么回事，先是突然下线敲你不回，上线后又给我发布这样的任务，这剧情点可能出现吗，这对推动男女主感情线有帮助吗，你耍我呢？” 她没好气地继续说道。 “再这样下去，我不敢保证我能不能继续完成任务。” 一听这话，恶女系统仿佛再也憋不住，连忙现身。 “所有任务点均以当前剧情为基础，合理发布，请宿主认真执行并重新走完所有任务点，不得推诿拒绝！” 闻言，郁鸾忍不住皱眉，一是对恶女系统如此强硬的态度感到不悦，二是总觉得这话说的哪里怪怪的。 还没来得及细想，她便听0402解释道。 “是这样的宿主，主系统那边出了点问题对我进行了紧急召回，所以才导致停机了那么久，非常抱歉，但如果宿主您拒绝完成任务后，所有积分将会顷刻间清零哦，友情提示，您现在积分余额为10,699,000点。” 发现自己竟有如此多的积分，郁鸾心情稍稍晴朗了一点。 但是，她面色不显，依旧抱臂斜倚在竹椅靠背上，黛眉轻挑，语气颇有些无赖。 “这活干的，劳心又劳力，你这系统还关键时刻掉链子，差点坑到我，难道主系统对此没有任何表示吗？” 0402闻言，停顿了半秒钟。 “宿主想要什么补偿？只要不涉及底线，我愿意尽量为您争取。” 一听这话，郁鸾禁不住唇角微弯。 相较于恶女系统的冰冷无情的主人格，她还是更喜欢活泼可爱的次人格0402。 不仅上道，还嘴甜。 她也丝毫不跟系统客气，伸出两根纤长玉指，直截了当地提出条件。 “两个要求，一是给我一百万点的补偿金额，二是给我跳过某一剧情点可以不做的权利。” 毕竟上一次在万鬼崖，她因拒走剧情而遭恶女系统电击惩罚的惨痛经历，还历历在目。 “否则，我可要仔细考虑一下系统解绑这件事了。” 不是她贪多，在郁鸾看来这恶女系统就和资.本.家没两样,但凡让她逮着了机会，羊毛能薅多少是多少！ 有句话说的好，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 等了半天，见恶女系统没了动静，郁鸾还以为事情没谈拢，在打算松口降低要求的前一秒，恶女系统冰冷的提示音响了。 “申请已通过。” 莫名其妙地，郁鸾总觉得它这句话说得，总有点心不甘情不愿的。 见羊毛薅到了手，郁鸾这才不再提要终止任务这件事。 思绪也理清了，转头敲了下改造系统，询问当前男主仇恨值是多少。 “经检测，当前世界仇恨值在五星处上下波动，请宿主尽快采取行动，稳定或降低仇恨值！” 改造系如实回答。 郁鸾听到这个答复，忍不住皱起了眉，接着无意地曲起食指用牙尖慢慢磨着。 想了一会，她百思不得其解，实在想不明白，究竟是什么导致的男主仇恨值突然波动。 最后，郁鸾忍不住问道：“波动原因可以透露吗？” 改造系统停顿了片刻，好像在检索回答这个问题是否违规。 良久，它才答道。 “检测到男主或许是存在嫉妒、或者痛苦等负面情绪出现，才导致的世界仇恨值波动。” “建议宿主，立刻采取措施稳定或降低仇恨值！” 第18章 昨日改造系统的那个回答，让郁鸾一时间陷入了迷惘。 午睡起后，她便沏了一壶茶，迎着微风坐在自己的竹桌前，边饮茶边细细思索。 乞凌仙尊会嫉妒什么？ 不会是嫉妒男二有人爱吧！ 但随即，她便被自己给否认了，文中的乞凌仙尊可谓是天之骄子、天道的宠儿，样貌、出身以及个人能力，皆是不凡。 是那种什么都拥有，最是不缺爱的人。 于是郁鸾摇了摇头，笑着自言自语道：“荒谬。” 抑或许是痛苦？ 难道那次跌下万鬼窟，还是给他造成了不可逆的内伤？ 不应该啊。 郁鸾拧起眉，纤细的食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茶盏口。 正想的入神，院外忽传一阵响动。 还不等她起身查看，顾清清便像一只灵巧敏捷的小兔子，三两步就跑到了她的屋内。 -- 第33页 只见她眉梢带笑，杏眼水滢滢的，由于是跑着来的，所以漾着梨窝的面颊带上了些许薄红。 胸脯不住地起伏着，坠在她流云髻上的两个小银铃，也随着她的动作叮当作响、分外动听。 郁鸾随手倒了杯凉茶递给她，等她惊觉这个举动或许会崩了恶毒女配人设时，顾清清已然喝完了。 她眨了眨眼，还好，恶女系统似乎并未注意到。 随后郁鸾故作冷淡地皱起眉，“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慌慌张张的。” 闻此，顾清清立刻放下茶盏拉住了郁鸾的手。 “师姐，前几日庙会，我见云风师兄买了许多好玩的还有好吃的上山，原来是奉皓柏仙尊之命，打算在缭云峰顶开个琼花会犒劳一下我们，我来找你是想问问你去参加吗？” 她眼眸晶亮，满含期待地看着郁鸾。 顾清清口中这个云风师兄，郁鸾倒是有些印象，正是那日替她打圆场的药修弟子。 外表和为人一样，敦厚幽默。 那个琼花会也和现实中的朋友聚会团建差不多，总的来说对郁鸾吸引力不大。 等了一会儿，恶女系统也没有在此时发布任务，便说明此事对推动剧情无关紧要，在剧情之外的日子，郁鸾只想苟着。 更何况，今日午后申时，郁鸾还需要去檀云峰找乞凌仙尊治“心魔”。 “不去。”她抽回手，并言简意赅地拒绝了顾清清。 被拒绝后的顾清清，秀丽的面上难掩失望，但随即又振作了起来。 “那我回来，给师姐带些好吃的！” 话音刚落，院外便传来了楚北栖的声音。 “清清好了吗？我们该出发了。” 郁鸾闻言，神情一凛，她伸手抓住应声往外走的顾清清，语气有些意外。 “大师兄也去？” 见顾清清点了点头，郁鸾在心底无奈地叹了口气。 今天怕是苟不成了，不过半月便是遴选大会，在这期间，尽量不让他们二人独处。 她还想再为乞凌仙尊和顾清清的感情线，努力一把。 虽然看样子，希望有些渺茫。 见郁鸾改变了主意，顾清清很是开心，亲昵地挽上她的臂弯便将人拉出了院。 楚北栖见到郁鸾竟真被顾清清带了出来，面上绷不住露出惊愕，但随即又被很好地敛了起来。 印象中，他这个小师妹甚是心高气傲难相处，除了和别人比试切磋时才见她积极一点，其余时间，几乎不参加同宗师兄弟举行的任何活动。 这次，倒是有些让他意外，不过也好，多出去与人接触或许会让她改改性子。 三人结伴来到缭云峰顶时，其余人也到的差不多了，三两聚在一起与相熟的同门攀谈着。 奉命主办琼花会的药修赵云风见人已到齐，便张罗着准备开始。 从山下带来的新奇吃食皆被摆在了旁侧的一个石桌之上，周围并没有人，反倒都围在了赵云风这里。 原来是在讨论后面要玩什么来增加趣味。 郁鸾对此兴趣不大，心里祈祷着赶紧办完赶紧结束，她还要去檀云峰。 百无聊赖之际，发觉身后有人唤她。 郁鸾转过身，竟然是徐千河。 几日不见，郁鸾发觉他竟然健壮了不少，下颌线虽仍是清瘦凌厉，不过肩膀处的清减倒没了几分。 青年看了一眼不远处和顾清清站在一起的楚北栖，唇角噙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 “果然，有楚师兄的地方，便会有郁鸾师姐。” 郁鸾知道他心里想的什么，面不改色地接道：“对呀，我那么喜欢北栖师兄，自然是他去哪我便去哪。” 她向来奉行面对无关紧要的人，就一句话把天聊死，速战速决的行事对策。 此话一出，对方果然沉默了片刻。 “师姐要参加比赛吗？听说这次奖励颇为丰厚呢。” 徐千河自觉地转了个话题。 郁鸾隐约听到身后传来什么三足两手、傀儡峙的只字片语，料想应该也不是什么好玩的游戏。 她今日的任务，就是时刻观察顾清清和楚北栖二人，一但发现他们有任何不当行为，立刻采取措施制止。 所以干脆利落地回了句“不参加。” 可话音刚落，便听到赵云风宣布最终胜出者，可得皓柏仙尊赠予的傲雪芝一株与荧石一袋。 郁鸾立即改口：“不参加……那是不可能的！” 笑话，且不论那可以温养内府的傲雪芝有多难得，单那一袋荧石，她都可以拿去给恶女系统兑换五十万的积分或者道具。 多珍贵！ 没想到徐千河一听，不知怎的也来了兴趣跟着报了名，就排在郁鸾身后。 领签后才知道，这是双人赛，郁鸾看着手中的竹签，上面标了个“玖”字，再抬头时身边人已然都两两成对，自己则形单影只地站在场地中央。 一时间，气氛有些尴尬。 顾清清见此，刚想把手中与楚北栖相同的数字签还给他，去找郁鸾，却被楚北栖给制止了。 顺着楚北栖眼神示意的方向往郁鸾身后看，原来是徐千河已经拿着竹签去找她了，看样子俩人应该是一队。 顾清清这才放下心来。 “好巧啊，师姐。” 徐千河笑着说道，对着她伸出手，修长的指尖上捏着一支竹签，正面赫然用赤墨批了个“玖”字。 -- 第34页 闻言，郁鸾忍不住腹诽：巧个头！别以为她没发现这竹签是按顺序发放的，前后两人怎么可能是一样的数字。 想不通他想要做什么，但郁鸾环顾四周，发现除了她和楚北栖，余下能力最强的很可能便是徐千河，希望他别给自己拖后腿。 于是，郁鸾皮笑肉不笑地回了句：“好巧。” ———————— 前几关算是各自为战，郁鸾轻松应对。 可来到倒数第二关时，却将许多人拦下了。 关卡正是郁鸾空耳听到的三足两手，规则便是同为一队的两人，将一方的左腿与另一方的右腿绑在一起，左手与右手绑在一起，分别完成奔跑躲避设置的障碍，并在终点用自由的左右手完成同时画一张符挑战。 为了降低难度，奔跑躲避时仅需绑腿即可。 这个比赛极其看重团队的协作配合能力，郁鸾趁着徐千河弯腰绑腿之际，便想到了对策。 “不若我们……” 徐千河直起腰，刚好看到了已经比完胜利归来的顾清清和楚北栖二人，心下一动，刚想提议可以像他们二人那样，却被郁鸾否决了。 “不行，我比顾清清高，那个方法行不通。” 郁鸾知道他想说什么，她也看到了楚北栖与顾清清用的那个方法，那是因为顾清清身材娇小，可以被体形高大的楚北栖夹抱着跑向终点，但是她不行，而且那个动作…… 也太不美观了，像个他人的挂件一样被甩来甩去，郁鸾不喜欢。 准备时间进入尾声，她迅速对着徐千河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这样，我搂着你的腰，你抓住我的肩膀，我喊壹同时迈两边的脚，喊贰就迈中间的脚，我说清楚了吗？” 徐千河正对上郁鸾认真的眼神，好似被感染到了似地不自觉挺直了脊背，随后点了点头。 比赛开始，双方即是队友，此时在郁鸾眼中队友没有性别，她只想赢。 被大力地揽住腰时，徐千河微微睁大了双眼，他以为郁鸾口中的“我搂着你腰”不过是抓着他腰部的衣衫而已。 不曾想却是实打实地搂紧，一点都没客气。 郁鸾那看似纤细的手臂，力量爆发起来竟然会那样强悍，搁着几层布料，他都能感受到她手臂肌肉的形状。 想来，郁鸾能成为如晦山，唯一一位修为至涤形二阶的女剑修，也不纯靠那虚无缥缈的天赋。 她所有的自负与骄傲，皆是有资本的。 思及此，徐千河不由得正色起来。 让郁鸾料想对了，很多人看到顾清清他们这个方法可行，便不考虑实际地采纳，结果反倒是落了个人仰马翻。 倒是郁鸾他们，通过了最初几步的磨合期，中间到最后是走得又快又稳，甚至都跑了起来。 来到二手共画符阶段，因着前面培养的默契加之两人俱是擅长画符，也是轻松搞定。 最后用时，竟然都比顾清清他们二人快了半分。 赢了比赛，郁鸾既兴奋又高兴，握拳抵了下徐千河的肩膀，一扬下巴笑着说道。 “还不错嘛！” 她笑得恣意，上翘的眼尾自带一抹秾丽之色，一时竟忘了伪装。 郁鸾整个人置身于灿阳之下，昔日人前的冷漠被全然晒尽，只剩下惊心动魄的明艳与张扬。 将她所有神情都纳入眼底的徐千河，仿佛窥见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让他禁不住心头一跳，慌忙移开了视线。 第19章 闯至最后一关，郁鸾他们不出意外地与顾清清二人成为了对手。 她盯着圈内摆放的木傀儡，神情专注地听赵云风讲解规则。 “圈中双方各自有优中劣三个等级的傀儡，你们可以注入灵力操控他们进攻，谁率先将对方的傀儡击出圈外谁获胜，采取三局两胜的原则……” 此局想要获胜，可能会有些艰难，郁鸾心想。 她看了楚北栖一眼，脑中默默盘算着，现下他正位于涤形三阶，而自己也不过是涤形二阶，一阶一境界，即使加上徐千河，也只能勉强与他打个平手。 更何况，他身边还有顾清清。 眼下，只能期待他们第一局出的是优级木傀儡。 那么郁鸾便可先用最劣的木傀儡去抵掉它，这样的话，后面的便好办了。 她将自己的想法小声与徐千河讲了，对方看了她一眼，点头表示认同。 随后比赛开始，郁鸾提了口气，有些紧张地盯着对面顾清清与楚北栖的反应。 谁知楚北栖与她想到了一处，首先派出的也是劣级木傀儡。 当即，郁鸾便心下一沉，还没等她想到别的对策，便见对面的顾清清与他耳语了一番，随后便更换了对战的木傀儡。 派出的，正是郁鸾最期待的那个优级木傀儡。 迎着郁鸾略微惊愕的目光，顾清清粲然一笑。 “大师姐，我们可不会手下留情哦~” 不知怎的，郁鸾第一反应是顾清清在故意让她，但随即便又否定了自己的猜想，或许她压根就没看出里面的弯弯绕绕呢。 第一回 合理所应当地败下阵来，郁鸾不动声色，放出优级木傀儡对战他们的中级木傀儡。 在潦草划出的场地中央，郁鸾正聚精会神地将灵力注入进身前的木傀儡中。 可即使楚北栖操控的是中级傀儡，但面对郁鸾的优级时，表现也不遑多让。 -- 第35页 郁鸾的眉头越拧越紧，操控着身前的木傀儡腾转挪移，仔细找寻那中级傀儡的突破口。 终于，傀儡的品质优劣在某一瞬间，还是显露了出来。 优级木儡被她操控着一个飞跃来到中级木儡的身后，纵使楚北栖立刻发现了她的意图，及时做了调整，可手下的木儡反应还是慢了半拍。 一下便被郁鸾的木傀击中了最脆弱的腰部，踢出了圈外。 围观的众人，看到如此精彩的一幕，无比抚掌贺彩。 大局已定，顾清清也在对面向她鼓掌祝贺。 郁鸾和徐千河成了最终赢家。 本来她还想和徐千河商量一番，奖品应当如何分配，谁知对方非常大方地表示，奖品都是郁鸾自己挣得的，他不能夺人所爱。 于是郁鸾，成功将那株傲雪芝与荧石一并收入囊中。 拍了拍荧石那沉甸甸的袋子，想到即将到手的五十万积分，郁鸾背过身，再也按捺不住上翘的嘴角。 楚北栖与顾清清一同望着郁鸾的背影，但看她激动到轻颤的肩膀，便知她此时有多高兴。 “你看，我就说大师姐肯定会很开心的！” 顾清清仰头看向身侧的楚北栖，水澹澹的杏眼亮晶晶的。 楚北栖垂头与她对视，黑曜般的眼眸中氤氲着浓稠的纵溺。 他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触得她髻上坠着的银铃叮当作响，悦耳动听。 “嗯。” 等郁鸾平复好心情，再抬头发现此时金阳斜垂，日薄云山了。 她连忙询问改造系统现在的时间，系统直截了当地回复她。 “距离您与男主约定的申时，已经超过一个小时了！” 糟了！ 郁鸾忍不住在心底哀嚎，来不及与顾清清打个招呼，便召出璇水剑直奔檀云峰飞去。 上次走剧情时，她便发觉乞凌仙尊极其重视约定，极有时间观念，每次授课都会比她们还要早到一刻钟。 此刻郁鸾心急如焚，恨不得下一秒闪现到云开殿，只求男主别因为她迟到而再涨仇恨值。 让那本就岌岌可危的仇恨值，再雪上加霜。 檀云峰峰顶被乞凌仙尊下了禁制，旁人御剑不能入内，不得已郁鸾只好自半山腰处开始拼命往上爬。 正当她连上百来个台阶，不得不停下来撑着酸软的膝盖休息时，再抬头便见距她不远处逶迤而上的台阶前，站了个身着一袭翩然白袍的男人。 郁鸾一愣，刚想喊乞凌仙尊。 下一刻，泠泠柏香扑面而来。 还来不及惊愕，她只觉眼前一黑，便被人紧紧拥入了怀中。 力道之大，让她恍惚以为自己被嵌入了他的身体，只觉心脏一阵抽痛。 郁鸾全身僵硬不敢乱动，任由自己的心砰砰直跳。 少顷，她便回过了神，想起了恶女系统的警告，几乎立刻想要挣开，却被改造系统的话原地缚住了动作。 “滴——检测到世界仇恨值正在下滑，请宿主再接再厉！” 闻听此言，郁鸾难以置信地瞪大了双眼。 良久，郁鸾只觉得自己腿都要站麻了，对方这才缓缓松开了她，可即使拉开了距离，手腕还被他紧攥着。 “仙尊这是怎么了？” 见抽不出，郁鸾笑了一下语气故作轻松地说道。 被问及的江淮亭突然抬眼看她，昔日透如琉璃的眼眸覆上了一层薄红的阴翳，眼尾更是红得狰狞。 “你为何迟迟不来，你可知我等了你多久？我还以为！” 江淮亭猛地一怔，将快要脱口而出的话尾，强行吞了下去。 我还以为这次，你又弃我而去了…… 郁鸾一听，心道他可能真的是生气了，刚打算把想了一路的解释说出来。 “仙尊您有所不知……” 却被江淮亭突兀打断。 “叫我淮亭。” 他有些执拗地看着郁鸾。 “淮亭你有所不知……”郁鸾被顺嘴说出的话噎了一下，抿了下唇，强忍着满腔的疑惑和怪异继续道。 “皓柏师尊命人举办了一个小型的琼花会，弟子见奖品是一株对温养内府有奇效的傲雪芝，便想着赢来送给你，所以耽搁了一段时间。” 说着，从一直被自己拎着的袋中取出那株通体霜白的傲雪芝，拿在手上，作势要送给他。 果然，乞凌仙尊的面色肉眼可见地好了许多。 江淮亭将傲雪芝接过，虽然此物在别人眼中珍贵无比，但在他这儿，要多少便能有多少。 可毕竟是郁鸾送的，江淮亭还是妥帖地将其纳入了乾坤袖中。 眸中的红翳，也有稍稍褪去之意。 “阿鸾不必客气，你能来我就已经很开心了。” 他低声喃喃道。 江淮亭近乎痴迷地望着眼前人，前一刻痛到近乎炸裂的心脏，也在一点点被她修复。 还能再见到她，就够了，这样就够了。 郁鸾没太听清，但还是状作无意地将右手，轻轻覆在了乞凌仙尊牵着她的手背处，眼尾带笑。 “你喜欢就好。” 再次听到改造系统关于仇恨值有所下滑的提示音，郁鸾唇边笑意愈浓。 料想的没错，乞凌仙尊的心魔，还当真是对自己这个徒弟有兴趣啊。 郁鸾早就怀疑过，这个心魔是乞凌仙尊端正雅方之下逐渐产生的畸形，恐越是悖.德,它便越是喜欢。 -- 第36页 而为什么是自己，或许是乞凌仙尊万鬼窟下失忆那次，心魂不稳，一个不慎将这心魔放了出来。 而这心魔，第一眼见到的人便是她。 不是有那什么……雏鸟情节？ 到嘴的肥肉郁鸾可不想错过，她想抓住这次机会，毕竟比起高不可攀的乞凌仙尊，这个举止怪异又时刻想要接近她的心魔，感觉要好把握很多。 只要她用对了方法，仇恨值清零，应当会很快。 只要多些肢体接触，说不定，她还能提早完成任务呢。 正垂头沉思的郁鸾忽觉手臂被抬，原是乞凌仙尊一动，牵扯上了她。 想通后的郁鸾任由他牵着，甚至挣了出来，又调皮地在下一刻握住了他苍白到近乎透明的指尖。 谁料对方身形一顿，直接分开了郁鸾的五指，与她十指紧扣，密不可分。 二人各怀心事，一路上皆静默不语。 此时的郁鸾方发觉，他们走的不是回云开殿的路。 而是行在盘踞于檀云峰半山腰的狭窄栈道处，周围云雾缭绕，变幻莫测。 人行在其中，衣袂蹁跹，远看飘飘乎如抵世谪仙。 二人一共走了将近一炷香的时间，方抵达了目的地。 郁鸾与江淮亭一同站在罢休崖上，极目远眺，崖底风景一览无余。 崖下是拥有苍翠波涛的竹林，夏晚的醺风一拂，万千青竹簌簌作响，使人如闻天籁，个中更有白身墨尾的尖嘴鹳鹤隐湮其间，鸟唳声声。 一条湍河如银带，蜿蜒穿行于竹林，流向不知名的远方。 傍晚携着竹香的凉风，轻轻地拂在郁鸾脸上，让她忍不住惬意地眯起了眼睛。 安静地欣赏了一会儿风景，郁鸾方记起乞凌仙尊还没说来这儿要干什么。 “我们来此是作甚？” 她转头看了一眼身侧的乞凌仙尊。 恰好与其对视。 不会吧，难道乞凌仙尊一直都在看自己？ 郁鸾明眸闪动，将心口怪异且熟悉的感觉强压了下去，面上则被她掩饰得很好。 见郁鸾如此发问，江淮亭没有率先作答，反而在她望过来时泛起笑意，神情堪称温柔地引着她一直走到崖边。 “当然是……帮阿鸾治心魔。” 说罢，下一秒，他紧抱着不明所以的郁鸾，仰面倒了下去。 第20章 下坠的瞬间，使得郁鸾脑子有片刻的空蒙。 等回过神，满鼻皆是乞凌仙尊身上传来的清冽柏香，以及耳边呼啸的风声。 急速的下坠，使得郁鸾心被高高的抛起，酸酸胀胀不得解脱，又无法发泄、无处可躲，极度缺乏的安全感折磨得她发狂。 她其实挺恐高的，上次跳万鬼窟，也是强撑着才没晕过去。 为了不在人前失仪以及抵御铺天盖地的眩晕感，郁鸾紧闭着眼，牙关紧咬，抓着乞凌仙尊衣服的指节用力到泛白。 可即使是这样，她也要觉得自己快坚持不住了。 刚刚回过神时，郁鸾便明白过来，这便是乞凌仙尊口中为她治疗“心魔”的办法。 虽然这个方法如果失败后会像极了故意杀人，但郁鸾十分笃定，乞凌仙尊的这个心魔并没有这个意图。 她现在唯一的想法便是……赶快停止吧！她要不行了。 正在心底哀嚎时，郁鸾突觉自己双颊被人用手钳制住，一根温热的手指甚至探.进了她的双齿之间，迫使她不得不唇口微张。 她在空中艰难睁眼，正对上神情复杂的乞凌仙尊。 “叫出来，别憋着。” 闻听此言，郁鸾不觉任何旖旎暧.昧,只觉得如临大赦。 眼眶蓦然地酸胀，几乎想要落泪。 “啊啊啊——！” 她再也忍受不住，本来是想挤出恐惧，但不知不觉竟将心底不知何时潜藏进的怨愤、委屈、无奈、压力……统统也以喊的方式发泄了出来。 当脚踩在乞凌仙尊悬空的寒玉剑时，她还仍沉浸在那些强烈的情绪中难以自拔。 除了身心俱疲的同时，爽意也逐渐蔓延到四肢百骸。 “还在想他？” 头顶传来乞凌仙尊的声音，冷冷的，好似混着冰凌。 郁鸾僵硬地转动了一下眼球，想试着分辨他在说些什么。 可下一刻，熟悉的失重感便再次袭来…… ———————— 待到暮上四合时分，郁鸾才筋疲力尽地回到自己的小居处。 将自己重重地摔在锦被上，她累得手指都懒得抬一下。 但歇了一会儿后，郁鸾还是想起了自己还有正事要办，她敲了敲恶女系统，这次又是好半天才回复。 迫不及待地拿出装着荧石的袋子晃了晃，里面的荧石互相碰撞发出的脆响，传到郁鸾耳中，分外动听。 啊~是金钱的声音。 “老规矩，兑换成积分。” 傍晚罢休崖那几次“蹦极”下来，郁鸾最后叫的声音都有些喑哑，方才出声时都把她自己吓了一跳。 她抵着唇清了几下嗓子。 荧石被郁鸾抛向空中，下一刻便凭空消失了。 “叮！正在计算积分。” 恶女系统冰冷的提示音响起。 0402接着提醒道：“宿主，您现在的积分余额为10699000点，确认要兑换吗？” -- 第37页 郁鸾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眼神晶亮，眸中尽是难掩的惊喜。 原来自己竟然有那么多积分！ 随后，郁鸾又逐渐皱起了眉头。 她不过是刚完成了七个任务吗？一个任务十万积分，怎么突然就有了一千多万的积分，比她上次走完全部剧情点都要多。 难道是系统抽了？ 郁鸾甩了甩头，管它呢，反正平白无故多了许多积分，占便宜的人是她。 说起上一次走剧情，郁鸾一直都有听说过积分商城，但是从来没用过，以至于为了攒积分，吃了很多苦。 “先等等，我去逛逛积分商城。” 突然来了兴致的郁鸾，爬起来给自己倒了杯热茶，然后光着脚蜷缩在竹椅上捧着杯盏边润喉边挑选商品。 “玛丽苏女主光环，一亿积分兑换时效才两小时，怎么不去抢钱啊！” “嘴炮神器，骂街无人可敌，八千万积分可兑换……我不需要。” “社牛套装，社恐人的福利……这都是些什么玩意儿。” 郁鸾一下一下翻着商品详情单，黛眉越蹙越紧，艳丽的面上带着嫌弃。 都是些贵且无用的东西，资本家的老套路了。 染着红蔻的纤长食指又随便划了几下，郁鸾的目光停在了某商品下的一行小字上。 “心直口快硬糖，吃了都说好！” 她一下便来了兴致，看了眼说明书，原来是能教吃的人说真话，但效用也只有一次，就是说只能问一个问题，被问的人在糖化尽后，相关记忆也会被抹除。 就这！就这！需要花费二十五万积分…… 算起来，还是整个积分商城相对便宜的了。 郁鸾犹豫了半晌，最后咬牙买了。 入睡前，她回忆着后面要走的剧情，模糊想着，说不定日后会派上用场呢。 ———————— 往后几日，郁鸾净是被乞凌仙尊带着“跳崖”，一连跳了五日，直跳到郁鸾面朝崖底倒下时面不改色、心不慌张，如一滩死水激不起任何波澜为止！ 很可惜的是，后期无论郁鸾再怎么努力，仇恨值都一动不动了。 这样下去可不行。 又是一日午后申时，郁鸾终于对乞凌仙尊说了自己的想法。 “师尊，我现在已经不常想大师兄了，我想试试练新的剑法！” 郁鸾迎着光，此时虽金乌西斜，但正值仲夏时节，余威仍是盛烈，照得她面颊潮红，精致的侧脸上细腻透明的绒毛都清晰可见。 她微眯着眼看他，光影折射进她黑曜般的眼瞳，清澈见底，一览无余。 郁鸾停顿片刻，似是在犹豫，习惯性地用瓷白的贝齿咬了一下嫣红的菱唇，在其上留下了一道触目惊心的痕迹，随之又消失不见。 这些细节，皆被时刻注视着她的江淮亭，尽收眼底。 “我想修习鹣鲽剑法。” 只听她道。 闻言，江淮亭透如琉璃的眸中倏然闪过一丝晦暗。 鹣鲽剑法虽威力巨大，但需得极有默契的两人一起才能修习使用。 而拥有极高的默契，又选择修习鹣鲽剑法的，几乎俱是道侣。 鹣鲽剑法舞动起来既缠.绵悦目又威力无穷，像极了携手并进的恩爱夫妻。 毕竟有一词叫“鹣鲽情深”，专用来比喻夫妻感情深厚的，鹣鲽剑法也由此得名。 她想修习鹣鲽剑法，和谁？ 楚北栖？ 下意识的猜测让他心口蓦然一疼，痛意和酸楚自胸口蔓延至整个腹部，惹得他指尖发麻、随之而来的自我厌弃更让他溃不成军。 许久，江淮亭才无力地掀起眼皮看向她，纤长浓黑的眼睫堪堪遮住眸中翻滚涌动的潮意。 “你想和谁？” 乞凌仙尊说话时的声音压得极低，语毕，周围的气温都低了许多，竟让方才被晒得还有些燥热的郁鸾，凭空生出了冷飕飕的感觉。 此时，郁鸾望着面无表情的乞凌仙尊，一时搞不清他此言的含义，于是话到嘴边转了个弯。 “当然是和……顾师妹！” 不知怎的是不是她的错觉，听完她的回答，仙尊的脸色仿佛缓和了不少。 其实在郁鸾心底，和谁一起使用鹣鲽剑法并不重要，上次她走不妄境剧情时，曾见过一对剑修道侣使用过此法，并成功击杀了境中的高阶魔兽。 二人的配合极其默契，身法更是缠.绵悱恻宛如一体，不像是在打斗，倒像是在暧.昧共舞。 以至于给郁鸾留下了十分深刻的印象。 更重要的是她在想，鹣鲽剑法在修习过程中必会少不了身体接触和眼神交流，如果乞凌仙尊愿意的话，她就抓住机会，再试着降降他的仇恨值，如果他不愿意的话……那她就另做打算。 等了许久，乞凌仙尊都不做回复，郁鸾以为没戏了，刚想开口为自己找补几句，便见他匆忙丢下句话，转身走了。 “先让我做些准备，你明早再来。” 郁鸾歪头盯着乞凌仙尊的背影看了好一会儿，越看越觉得他最后竟有种落荒而逃的意味。 她下意识地笑出了声，心想如果真如那心魔所言，他是过去或者未来某一时间段的乞凌仙尊，那倒是件有趣的事。 郁鸾突然来了兴致，想知道是什么原因或是什么人，竟能让平素波澜不惊、不苟言笑的乞凌仙尊，变得情绪丰富了一点。 -- 第38页 虽然只是一点，但也挺令人惊诧的。 接着，她转念一想，还能是谁？ 女主呗！ 郁鸾啧了一声，立刻挥散了脑中飘忽不定且不切实际的想法。 乞凌仙尊再好他也是纸片人，还是只属于女主的纸片人，至于自己，还是老实搬砖吧，搬完就能回去了，回去后这里的一切，都将和她再无关系。 ———————— 次日一早，郁鸾换上了一身更为轻便灵巧、水蓝色的弟子服，万千青丝被绣着金纹的红带简单地绑了个高马尾，利落又爽飒。 她带上璇水剑，转身出了小居。 快要到达峰顶时，郁鸾无意间往右瞥了一眼，此时的东际天方曦白，起伏的山峦云雾缥缈弥漫，烟岚云岫，空气清冽。 尤其是檀云峰，越往上，空气越是清新，灵气越是浓郁。 郁鸾之所以起得如此之早，一是想向乞凌仙尊表达自己修习剑法的诚意，二是她想试试在灵气如此浓郁的檀云峰顶练剑，是否有助于突破涤形二阶。 毕竟，她被困在此阶已经很久了。 刚靠近云开殿，郁鸾只觉一阵强劲的剑气罡风袭来，她慌忙压低身体才堪堪躲过。 而她身后那棵少说也有近千年的古柏树，因这强劲的剑气，粗大到需得几人合抱的树干竟肉眼可见地晃动了起来。 柏树下，簌簌堆了将近五尺厚的积雪。 郁鸾被震惊到了，能用剑气做到威而不伤、收放自如、出神入化，这剑气的主人实力应是强到可怖。 能做到这些的，整个修界，怕只有一位——乞凌仙尊江淮亭。 她不禁又想到，那日在五尺峡，若是他有剑在手，怕是根本不需要她救吧。 又往前走了些，郁鸾想了想，灵巧地一个闪身，借着低垂下来的柏枝掩映，光明正大地偷看了起来仙尊练剑。 他今日换下了袖袍宽大的蓦尘衣，转而着了件冰蓝色对襟窄袖长袍，腰间束了个月白的腰带显得衣服十分修身，衬得他身材颀长，宽肩腿长，质感又极好，随着他舞剑的动作飘逸流转。 乌黑的长发被一根银丝带随意缚着，没有束冠也没有插簪，额前几缕发丝被挥出去剑风荡起又落下，随意中还透出一丝慵懒。 可他手中舞剑的动作确实十分地刚劲与果断，出剑挑剑、反手转腕，一套动作下来行云流水。 既是舞也是武，可谓是赏心悦目。 飘若惊鸿，婉若游龙，看得郁鸾惊艳不已。 忽然，郁鸾蹙了下眉，忍不住靠近了些，这下视野开阔了许多，她惊讶地发现乞凌仙尊周身，好似萦绕了一圈浅淡的冷雾。 就连手中的寒玉剑剑身好像也覆了一层冰霜。 此时，天际金阳乍泄，本该温暖了些，郁鸾却觉得随着他手中剑的舞动，四周寒意愈来愈盛。 在打了冷颤后,她继续将注意力集中在乞凌仙尊的身法上，伸出右手下意识地去模仿他的动作。 可在他转过身时，郁鸾顿了一下，胸口处有股说不出的滋味在冲撞着，让她不得不停下。 乞凌仙尊贵如神祇的脸上仍是没有任何的表情，可郁鸾却能敏锐地感觉到，此时他清冷淡漠的气质中，还四散着令人难以忽视的孤寂与悲怆…… 正走神呢，柏树尖垂落一块碎雪突兀地砸在了郁鸾肩头，她受到了惊吓，虽然关键时刻忍住了，但还是发出了声响。 “是谁！” 江淮亭冷喝一声，郁鸾连忙提着剑走了出来，故作轻松地打了下招呼。 “是我，淮亭。” 时至今日，郁鸾已经很能镇定地唤乞凌仙尊“淮亭”了，且脸不红气不喘。 毕竟，是他自己要求的。 见对方怔愣了一下，郁鸾以为他忘记了，便十分贴心地提醒他道：“我来向你学习鹣鲽剑法。” 江淮亭闻言，如蜜色琥珀般的眼眸闪过一丝茫然，接着便是眉心狠狠一皱。 恐又是那难缠的心魔搞的鬼！ 但倒是激起了他的好奇心，为何他的这个心魔，几次三番作祟都围绕着郁鸾。 他这个大徒弟。 江淮亭不动声色地敛起眼中探究的意味，垂头轻拭寒玉剑的剑身，苍白的指尖竟比寒玉剑都要冷上几分。 “是吗，那我昨日是如何与你说的？” 再抬眸瞧她时，眼底肃杀一片。 第21章 敏锐如她，乞凌仙尊丢过来的这么一眼，使得郁鸾后背脊柱寒毛悚立，心顿时凉了半截。 站在她面前的，怕不是心魔，而是乞凌仙尊本尊。 她方才，还不怕死地喊了仙尊小字…… 郁鸾心中虽直呼救命，可面上仍被她掩饰得很好。 “仙尊昨日说，需要先准备一下，让弟子今日再来。” 可殊不知，悄悄变换的称呼以及小心翼翼的语气，皆已出卖了她紧张兢战的情绪。 不知怎的，江淮亭看着她明明有些惧他，却仍强装无事的样子，像被一把羽毛搔到了心口，莫名有些发痒。 待江淮亭别过脸不再觑她，四散的威压也收了起来时，郁鸾这才觉得好受许多。 然后，她便想打退堂鼓了。 如果教她的人换成了乞凌仙尊，那郁鸾的小算盘算是要落空了。 更况且，鹣鲽剑法需要大量的身体接触，必然会遭到生性冷淡的乞凌仙尊拒绝，所以郁鸾想先随便找个借口开溜。 -- 第39页 还没等她想到合适的借口，便见乞凌仙尊后退一步让出身前的位置。 用眼神示意郁鸾往前站些。 这是要教她的意思？郁鸾进退维谷，只好硬着头皮按照他的意思做。 鹣鲽剑法对于江淮亭来说，是再熟悉不过的。 毕竟，此剑法是他的母亲江凤梧——曾经的天隐宗首位女剑尊所创。 幼时，他能时常能看到在这大殿前、柏树下，母亲与父亲一起共习鹣鲽剑法。 只是现在…… 江淮亭沉默着，将绑着束发的银丝带取下，慢条斯理地一圈圈缠绕在自己的右手上。 如墨绸般的丝发顿散，柔顺地披在他的身后，极致的黑与他白到剔透的面、绯到嫣红的唇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给予了郁鸾最大的视觉冲击。 让她忍不住感慨，乞凌仙尊不愧是真正的男主、天道的宠儿！ “开始吧。” 说着，江淮亭又回到了原来的位置，与她平行站着，由于靠得极近，郁鸾浑身都被他身上冷冽的松香所萦绕。 他很懂的分寸，虽然靠得极近，但却让郁鸾没有丝毫不适之感。 她依稀想起，上次在不妄境看到的剑修夫妻，起势时挨得极近，男修算是牢牢地将女修揽进了怀里。 所以，他俩这才哪到哪。 正想着，郁鸾持剑的右手便被他握住了，由于发带的阻隔，乞凌仙尊手心的凉意传到她手上时，已经趋近于无。 几次接触下来，让郁鸾忍不住想，不受心魔影响时的乞凌仙尊，为何手上的温度要比旁人低很多。 “专心！” 清冷非凡又质如罄珠的声音突然在头顶响起，震得郁鸾直接从头皮麻到脚底。 从此，再不敢走神。 郁鸾被握住的手带着璇水剑跟随乞凌仙尊的动作，缓缓转动。 “鹣鲽剑法一式的诀窍只有两个，那便是无条件的信任与配合。” 江淮亭为了更好地实战教学，临时召出了几个他不常用到的石傀儡。 说着，一石傀在他灵力的催动下仿佛生了心智一般，趁着他们二人注意力分散之际，朝他们撞了过来。 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郁鸾心下一惊，刚想转身，便只觉自己腰腹一紧，竟被乞凌仙尊抱起一个旋转，凌空甩向了那石傀。 可是郁鸾并未惊慌，而是瞅准机会乘着甩出去的巨大惯性，挽出了一个漂亮的剑花，最后竟将由花岗岩做成的石傀生生劈成了两半。 而自己则在落地的前一秒，又被乞凌仙尊抓住手臂带了回去，避免了被碎石所波及误伤。 他们如法炮制，配合竟然十分默契，仅用这鹣鲽剑法一式便劈坏了所以石傀。 “好厉害！” 解决完所有石傀，郁鸾看着殿前满地的碎石块，禁不住感叹道。 江淮亭闻言望向郁鸾，他不得不承认，郁鸾天资十分的聪颖，一点就通，甚至能举一反三。 假以时日，或许也能成为和他母亲一样厉害的女剑修。 可为什么，她又要在下山除祟时，故意作丑隐藏实力呢。 她不想做他的亲传弟子。 此时，江淮亭正对上郁鸾兴奋到发亮的眼睛，脑子闪过这唯一可能猜测。 他忽感胸口处，有股说不出的闷滞。 当听完郁鸾接下来的话，那种闷滞达到了顶峰。 “若这个鹣鲽剑法是一对夫妻所创的话，他们一定很相爱，也一定很幸福吧！” “师尊知晓是谁所创吗？” 郁鸾忍不住问道。 可她刚燃烧起的八卦之火，在看到乞凌仙尊莫名冷硬下来的神情时，被嗤地一声浇熄了。 江淮亭垂眸与她侧身擦肩而过，平淡冷漠的话语里辩不出悲喜，也并没有回答她。 “今日便到此罢。” 郁鸾望着他持剑离去时冷硬的背影，一时没有想通自己究竟是做了什么惹乞凌仙尊如此。 原地站了半天后，又将满地狼藉打扫干净，郁鸾才心事重重地下山。 云开殿内，江淮亭已沐浴完毕，换上了那袭蓦尘衣端坐在玉座之上，目光却一直跟随着殿外忙碌的郁鸾流转。 并在她下山后有片刻的失神。 等再回神时，指腹已经无意识地将腰间的玉佩摩挲得微微发热了。 看到母亲留给他的玉佩，便让他又想起了方才郁鸾问的问题。 现下，对着面前空荡荡的大殿，江淮亭的长睫在如琥珀般剔透的瞳孔上投下片片阴影。 只听他低声喃喃道：“很相爱，不幸福。” 因为他们一个被魔族戕害，一个因接受不了最爱的人去世，殉了情。 ———————— 郁鸾回去后，一连三日，乞凌仙尊都未传她过去，而是差人给她送来了一本剑法，正是鹣鲽。 拿到书后，郁鸾废寝忘食地练了起来，一口气练了三式，等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的品阶竟有隐隐松动的迹象。 等到她收起剑，坐在树下石凳上休息时，才发觉她好像许久都未见过顾清清了。 若是往日，她恨不得一天来自己小居八百遍。 这颇让郁鸾有些不太习惯，除此之外，许久不露面的还有恶女系统，当然它或许又是被主系统调去帮忙了。 但有句老话说的好：小孩静悄悄，必定在作妖！ -- 第40页 郁鸾心里还是紧绷着根弦，丝毫不敢松懈。 正当她想要仰头饮尽杯中凉茶时，却发现眼前突然恍现一抹白，差点惊掉郁鸾手中的茶盏。 竟然是三日未见的乞凌仙尊！ 但他不是常年待在檀云峰，无大事不下峰吗？ 郁鸾连忙起身，想要行礼，待看清楚他的模样时，一时怔愣在了原地。 只见他眼底血丝密布，昔日一丝不苟的墨发也有些散落，神情虽疲累不堪，但在见到她的一瞬间，眸中还是蓦然泛起了晶亮，这惹得郁鸾一时有些语涩，心口微微发酸。 “淮亭？” 她试探性地问出口，看到对方脸上露出乞凌仙尊绝无可能存在的浅笑时，郁鸾便笃定了自己的猜测。 许是这心魔又将乞凌仙尊打败了。 看样子，当时战况还蛮激烈的。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还没等她把话说完，手腕便被江淮亭一把抓住了。 手心炽热的温度激得郁鸾眉心狠狠一跳。 “你随我来！” 江淮亭不由分说地带着她走出小居，召出寒玉剑，将人牢牢圈进怀中后，倏然向着檀云峰飞去。 待行至目的地上方，寒玉剑遵从主人的指示，稳稳停在万顷竹林之上，下方便是湍急的罢休河。 郁鸾心中警铃大作，果然不出她所料，江淮亭突然将脚下的剑一撤，二人从十几米的高空骤然坠落。 此刻，她不得不怀疑，乞凌仙尊的心魔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癖好，不然哪有动不动便跳崖跳河的！ 可郁鸾却并未被预想中冰冷刺骨的溪水所吞没，而是被江淮亭揽着轻飘飘地落在了一轻叶扁舟上。 舟子很小，导致他们二人挨得极近。 郁鸾无言地瞥了一眼，江淮亭紧揽着自己肩膀的手臂，当然，也有这个原因。 扁舟被江淮亭解下的瞬间，便顺着湍急的河流而下，速度之快，激起朵朵白玉珠般的浪花。 溪水胡乱飞溅，俱是打在了郁鸾身上和脸上，不一会便濡湿了她乌黑的发。 又被泼了一脸凉水后，郁鸾惊魂稍定，她适应得很快，既来之则安之，心里笃定这个心魔不会伤害自己后，便开始自顾自地欣赏沿途的风景。 而江淮亭好似也被这如画般的风景所吸引，二人许久无言。 一叶扁舟被湍急的溪流打得摇摇欲坠，看着惊心动魄，但是只有坐在舟上的郁鸾知道，江淮亭有意在用灵力操控，以确保二人不会落入水中。 斗折蛇行的溪水两岸是根根冲天生长的青竹，清风幽幽拂过，竹下肆意生长的虞美人迎风摇曳，妩媚万分。 林子偶尔还有许多不知名的鸟鹊鸣叫，啁啾婉转，动听非常，衬得整片竹林愈发寂静疏旷。 郁鸾竟不知檀云峰还有此等美景，她在心里啧啧感叹，看来上次光顾着走剧情，倒是让她错过了许多。 正想着呢，向来平直的溪流骤然来了个直角大转弯，郁鸾惊呼出声，身体控制不住地往□□斜，眼看着下一秒要被惯性甩出舟外。 “阿鸾！” 身旁的江淮亭眼疾手快地将她揽了回来，脱口而出的话惊慌到发颤。 方才兵荒马乱间，郁鸾的柔软的侧腰被舟缘狠狠咯了一下，疼得她脸顿时白了几分，长睫不住地颤动，皱着眉吸了口气想要缓解疼痛。 “嘶——！” 回去侧腰肯定会有一大片淤青。 谁知这么微小的动静却被江淮亭注意到了。 “是不是撞到腰了？” 他皱起墨眉，面上是再也遮掩不住的疼惜，不由分说地将手移到了郁鸾受伤的侧腰。 “不、不、不。” 郁鸾刚想摆手拒绝，可下刻，两只手腕便相并着被江淮亭一只手握住，往他身前扯了一下，这情形，分明是不想她拒绝。 郁鸾惊愕地睁大了双眼，与面前江淮亭蓦然放大的俊脸四目相对，近到她能清晰地看到江淮亭琥珀般的眼瞳中，竟还环着一圈银白。 很是精致与奇特。 江淮亭的皮肤非常细腻白皙，五官更是完美无瑕。 皮相和骨相兼具，外貌与风骨共存。 江淮亭与她对视一眼后垂眸，将部分灵力集中在手掌，悬在郁鸾腰侧，拢着眉聚精会神地修复她因撞击而淤青的部位。 等到他收回手时，发现郁鸾正一眨不眨地盯着他脸看。 他知晓自己这幅皮囊不错，可正对上郁鸾毫不掩饰赞赏的目光时，仍是控制不住一下热了耳根。 他松开钳制着郁鸾的手，别过脸去，只留烧得通红的耳垂，以及开始绯红一片的脖颈对着她。 “咳，好了。” 江淮亭故作镇定地把话说完，可话中的不自然，只有自己才知道。 闻言，郁鸾回过神后，连忙向侧腰摸去，惊愕地发现被撞伤的地方已经恢复如初了。 刚想开口感谢，郁鸾却将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她看着江淮亭绯红欲滴的耳垂，方后知后觉。 他……莫不是害羞了？ 第22章 这一新奇发现，竟使郁鸾不怕死地突生了逗弄的心思。 刚想趁他不注意，再凑近些看看。 可天光突然一暗，才发觉周围的溪流慢了下来，小舟载着他们飘飘荡荡，悠然流转进入了一处地下溶洞。 -- 第41页 四周顿时暗了下来，入口处的光线形成了一个巨大的亮斑，离郁鸾他们越来越远。 溶洞内很凉爽潮湿，不时还有水声在滴答作响。 静到郁鸾都能听到自己微浅的呼吸声。 小舟的速度越来越慢，最后竟不知撞到了什么，震颤了一下，缓缓停了下来。 “到了。” 江淮亭说完，郁鸾便听一阵衣料摩挲的声音，接着便觉舟子一轻。 郁鸾也被带着跳了下来，一落地，才发觉脚下是坚实的土地。 这么长时间下来，她的眼睛已经略微适应了黑暗。 环顾了一圈，郁鸾只能模糊看到一点点白色不规则块状物什，也猜不出那是什么。 “你先闭上眼睛。” 只听身侧的江淮亭说道。 郁鸾不清楚他要做什么，眼睛在黑暗中狡黠地眨了眨，嗯了一声，却未像他所说的那样做。 但江淮亭好似预料到了一般，低声叹了口气似是在无奈，随后用手将她的眼睛遮了起来。 他靠近了些，在郁鸾的耳侧解释道：“如果不把眼睛遮起来，一会儿看便无效果了。” 江淮亭浅淡的气息拂过郁鸾的侧脸，痒得郁鸾又忍不住多眨了几下眼睛。 同样被郁鸾挺翘的睫毛搔到手心发痒的江淮亭，顿了顿手下的动作，在她看不到的地方抿了下唇，随后才从乾坤袋中取出一枚如玉盘般大小的夜明珠。 待到夜明珠吸收完他指尖沁出的灵力，变得更加耀眼，将整个溶洞都照得熠熠夺目时，江淮亭才缓缓放下捂着郁鸾双眼的手。 匍一睁眼时，郁鸾的视线还有些模糊，待到她看清整个溶洞的景象时，她不禁惊讶地瞪大了双眼。 四面八方皆是乳白色的石头，自头顶垂落，好似一株株倒挂的笋尖，上面晶莹闪烁，仿佛将漫天的星辰都镶嵌了其上，熠熠闪烁，夺人眼球。 还有的石头，好似被珍珠釉包裹住了一般，得夜光珠一照，便在洞顶折射出五颜六色的光晕，一时间，仙光万缕、瑞气千条。 让郁鸾只觉两个眼睛都快要用不过来了。 江淮亭他望着郁鸾欣喜的背影，眼神中酿满了深沉到，快要倾倒的爱意。 环顾四周，他仍觉得不够，手中微微发力，那颗巨大的夜明珠在强悍的灵力面前四分五裂。 挑出其中一块，江淮亭收紧五指，夜明珠碎块便在他手中化成了齑粉，顷刻间点点光斑如细沙被他攥在手心。 随手一扬，恍如洒落漫天星辰碎光，无数萤萤光点乍亮，照亮了整个溶洞。 细沙落入溪中，恍如打翻了一池金水，无数金点平铺在水面上，荡漾得令人沉醉。 与流转的缤纷光晕一起，构成了郁鸾此生再难忘怀的美景。 待郁鸾看得累了，二人便席地而坐。 郁鸾抱臂，将下巴搁在膝盖上，歪头看向身侧的江淮亭。 “你是怎么发现这么个好地方的？” 闻言，江淮亭看了她一眼，又将视线转到了手中用来照明的一颗夜明珠上，长睫低垂。 许久，他笑了一下。 “我的……一个故人。” “是她带我来的。” 江淮亭的声音很轻，但郁鸾还是非常敏锐地察觉到，他语气中潜藏的落寞。 于是她话锋一转，眯起眼睛问道：“要吃糖吗？” 说完，不等他回答，便将被她悄悄拆了包装的心直口快硬糖，眼疾手快地塞进了他的口中。 紧张地等了一会儿，郁鸾忍不住问：“感觉怎么样？” 江淮亭回过神后，只觉得被她触碰过的唇瓣热到有些发麻，他强忍住心口的鼓噪，用舌尖将口中的糖块翻了个面，顿时，酸酸甜甜的滋味顺着口腔蔓延进他心底。 他微微勾起唇角，如实回答。 “甜。” 甜就好，郁鸾心想。 该问他些什么好呢？ 直截了当问他，怎么样才能消除他的恨意值？ 反正问完，糖化尽后他的相关记忆便会被抹除，届时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郁鸾得意地挑了下黛眉，可刚想开口，沉默许久的改造系统却好似洞察了她的心思，直接进行了阻拦。 “套取世界仇恨缘由情报属于违规操作，违者将被强制执行抹杀！请宿主谨慎操作。” 闻言，郁鸾将快要到达嘴边的话又给咽了回去，噎得她上不来气。 无奈，郁鸾只好调整策略。 采用迂回战术。 她直起身，盯着明显已经开始被心直口快糖影响了的江淮亭，说出去的话语气柔软，还带着些循循善诱。 “那你有什么想要完成、却至今没完成的心愿吗？” 帮助男主完成心愿，也可以侧面消除他的仇恨值吧。 “心愿……” 江淮亭木然地抬头，眼神空洞地看向远方，似在回忆着什么，只见他眉心微蹙又骤然放开。 剔透的眸子似有水光在潋滟，只听他喃喃道。 “生辰，想过生辰。” 可是母亲不在了，父亲也…… 他十岁时的生辰，“礼物”是父母双亡以及檀云峰上漫天纷飞的大雪。 ———————— 六月十五日，是乞凌仙尊的生辰。 这是郁鸾废了好大劲，才从一药修弟子口中打听到的。 -- 第42页 他道每十年如晦山都会举办三次寿宴，分别向皓柏仙尊、青怜仙尊与繁绫仙尊庆生。 却鲜少为乞凌仙尊庆生过。 甚至几乎无人知晓他的生辰是几何，自己知道也是某天他去给青怜仙尊送新收的草药，无意间听到仙尊提及过想在六月十五日时为乞凌仙尊操办寿宴。 却被乞凌仙尊冷冷拒绝了。 郁鸾伏在自己小院的石桌上发呆，右手托腮，左手则有一下没一下地轻叩着桌面。 前几日与他们从溶洞处回来，江淮亭说他去换身衣服，再出殿时，却又变成了神色清冷的乞凌仙尊。 冷冰冰地问郁鸾来云开殿所为何事，吓得她随便扯了个理由就溜了。 一连五日，郁鸾都未再见过那心魔。 想来，应当是被乞凌仙尊给压制住了，或者……给灭掉了。 思及此，郁鸾说不出自己当下是什么心情，非要描述的话，大概是有些遗憾。 遗憾自己没有抓住机会，在他还掌控着乞凌仙尊身体的时候，没再多刷下来些仇恨值。 那日溶洞回来后，郁鸾迫不及待地询问了改造系统当下仇恨值是多少，结果竟然是稳定在了五星，她刚读档重来那会儿的最初值！ 努力了半天，结果竟是白费功夫，气得郁鸾从粒辛厅打包了一大份冰晶乳酪来吃，以缓解苦到发涩的心情。 回过神来时已是六月十四，明日便是乞凌仙尊的生辰，可郁鸾还未想到要怎样给他制造个惊喜才好。 不能兴师动众，更不能大摆筵席。 否则定会被他一挥袖全部扫下檀云峰。 更重要的是，她得借此为顾清清和乞凌仙尊创造一个暧昧共处的机会。 正当她百思不得其解，郁闷到想要掀桌子时，一阵微风袭来，墙角颤颤盛开的一丛鹅黄色蒲公英花，莫名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电光火石之间，郁鸾仿佛想到了什么似地猛一拍桌子，眸中晶莹发亮，嫣娆的眼尾缓缓上扬。 傍晚，郁鸾将那盘冰晶乳酪新装了一盒带在身上，出门循着记忆往顾清清住的小居走去。 来到顾清清的小居篱笆外，郁鸾新奇地发现，不大的一个小居竟被她种上了各式各样的花植，正值盛夏，一时间花团锦簇。 还有几朵花的样式甚是奇特，黑色的花盘，花瓣上还流转着荧绿的纹路，让她恍惚有些熟悉，但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顾清清正在练剑，郁鸾没有惊动她，而是拎着那盒冰晶乳酪站在一旁默默等她练完。 看了一会儿才发现，她好似进步了不少，出剑速度快了许多，力度准头都有提升，甚至挥剑时，还隐约出现了只有脱凡三阶才会有的剑气。 郁鸾一时心下了然，难怪前几日没有来找她，可能是想到了不久后的遴选大会，欲提升自己竞争成为乞凌仙尊内门弟子的可能性。 不过这样也好，省得她到时候藏拙演戏的时候再多花心思。 正想呢，顾清清这边停下了动作，并很快发现了她。 “大师姐，你怎么来啦！” 顾清清说话的声音中，有掩不住的雀跃与惊喜。 她不顾自己额头滚落的汗珠，连忙上前为郁鸾开篱笆门，再看到她手中拎着自己爱吃的冰晶乳酪时，眼中笑意愈盛。 忙拉着郁鸾的手，将她扯到巨大的梨树下的石桌前落座，还仔细地给她倒了杯冰镇酸梅汤，递到她手中。 郁鸾对她几日不见，越发热情的举动，有些难以适从，但她并没有忘记此行来的目的。 她将触手清凉的酸梅汤放下，扫视了一圈确定旁无杂人后，才试探着将自己的计划说出口。 顾清清一听瞪大了圆圆的眼睛，接着莞尔一笑，“原来师姐那日在风旗镇起得如此早，就是为了买那东西呀。” 接着她又痛快点头，“行，我答应你！” 郁鸾看着顾清清此时笑意盈盈的俏脸，在心底幽幽叹了口气。 希望能达到想要的效果，自己当真是为了男女主的感情线，操碎了一颗心。 第23章 傍晚时分, 红霞溢满天际，照阳崖上郁鸾看着正忙着帮自己摆放巨大烟火桶的顾清清，有一瞬间的感慨。 想起来, 上次最后走的剧情，只有她们二人，当时也是在照阳崖。 不同的是，那时的她们是对立的，必须要分个你死我活, 但是现在…… 郁鸾盯着她逐渐被汗水濡湿的额头，眼神不自觉地放柔了许多。 但是现在她们像是亲密无间的队友、师姐妹, 在为了讨好高冷的师尊，而共同努力。 这种感觉，比要一直坑害他人，做尽违背自己良心和意愿的事，要好得多不是吗？ 她有时候就想不明白，为何有些作者，必须要在文中安排一个恶事做尽的女配, 还是那种不问缘由的恶，难道没有那些蠢坏的女人, 故事就发展不下去了？ 难道没有那些恶毒女配与女主争男主, 就表现不出男主有多优秀吗？ 郁鸾想不通, 也无可奈何，她能做的就只有尽快消除仇恨值，然后回到那个属于她的真实世界, 那个可以自己掌控, 不必在别人的笔下, 被草草定下生死的世界。 毕竟被定义的人生, 实在是太可怕了。 “咳，你先歇会儿吧，不急。” 郁鸾忍不住出声，顺势将手中的锦帕递给了她拭汗。 -- 第43页 她之所以敢这么做，是因为此时恶女系统又被调去主系统那边，处理事务去了。 既然老板不在，那她这个员工也没必要工作得太卖力。 装了那么久，郁鸾很累，也快忘记，真正的自己是什么样了。 顾清清闻此，眼眸晶亮地着接过手帕，笑着说了声谢谢。 “大师姐，你对我可真好！” 她的这句话，说得郁鸾有些不知道怎么接才好，只好尴尬地打哈哈，却不知怎么触动了顾清清的思绪。 “你和大师兄都对我特别好，但是我发现你们俩对我好的方式不一样。” 她笑着看向郁鸾，“师姐你是不断激励我，想让我变得更强！” 接着话锋一转。 “大师兄呢，是处处抢在我前头，想替我挡下所有危险，他还说过，我只需要站在他背后便好，他会永远保护我。” 郁鸾一时猜不准她是想炫耀还是在陈述事实，张了张嘴，最后干巴巴地接了句。 “这不挺好？” 挺符合文中她的人设的。 谁知顾清清很快抬起头，反驳了她。 “不好，这让我感觉自己像一朵菟丝花，只有依附着别人才能更好的生活。” 她恹恹地说完，小心翼翼地抬头觑了神色平淡的郁鸾一眼，继而沮丧地垂下头。 难道就连大师姐也觉得，她这个想法很矫情和可笑吗？ 此刻郁鸾面上虽无波无澜，可胸口心脏却在砰砰直跳，她只觉得这句话十分耳熟，仿佛在哪里听过，可那种感觉消逝得太快，还未等她抓住，便被崖顶的晚风吹散了。 这让郁鸾有些沮丧，因为她直觉那个东西，对自己非常重要。 “不，有时候，菟丝花也是能绞死人的，只要你想变强，就没人能使你变弱。” 顾清清闻言，猛地抬头看向郁鸾，她仍是那副冷妍高傲的模样，可与自己对视的眼神中却分明多了许多坚定与认真。 仿佛是郁鸾的这句话给了她底气，使她一直悬浮在半空的心能够落到实处，顾清清哽咽了一声，没有再说话，而是用力地点了点头。 随后更加卖力地为郁鸾干起了活。 照阳崖对面往上一些，便是檀云峰次峰，这个距离和位置，将烟花点燃后，乞凌仙尊所在的云开殿，会是最佳的观赏地点。 郁鸾将所有的烟火桶按顺序排放，并用一长条纸捻将它们串联在一起，届时贴上一张燃火符箓，到时间便可远程施法引燃。 这样的话，她既躲在云开殿殿外观察男女主角二人的情况，又可以趁机在对岸观赏看烟火。 一石二鸟，完美！ 正当所有准备工作即将要完成时，顾清清此时却提出要下山一趟，郁鸾皱着眉问她去干什么。 只见她眨了眨如水剪般的眼睛，对郁鸾飞快地道了句：“是惊喜，需要保密！” 女主想为乞凌仙尊准备生辰礼物，就说明这快要僵死的感情线还有戏。 于是，郁鸾想了想，就立刻放下了本想拦着顾清清的手臂，目送她飞快地跑下山去。 此时，夜幕四合，今儿是十四，可皎月却并不明朗，反而是星子，挂在天上熠熠闪耀，像是一颗颗被砸碎分散的璀璨宝石。 檀云峰地势高，显得这些星星更是触手可得。 此时，已至亥中，可顾清清却还未来，郁鸾不由得有些焦急。 过了午时便是乞凌仙尊的生辰，她务必要让女主成为第一位对仙尊说生辰快乐的人。 眼见着时辰便要到了，顾清清还没回来，郁鸾原本运筹帷幄的面上逐渐泛起了焦躁。 她不住地往身后顾清清上山的必经之路上张望，终于在临燃火的前一刻看到了顾清清。 只见她如珠似宝地抱着一个由红布包裹的布包，额头带汗，纵使夜深了，也掩不住那兴奋发亮的眸子。 一口气跑上山，顾清清没有丝毫停歇，将红绸布包塞进郁鸾的手中，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给师姐的、礼物，在山下、月老庙求的、招桃花和保平安、可灵了！” 郁鸾颠了颠手中沉甸甸的红绸布包，万没有想到顾清清口中所说的惊喜，竟是给自己准备的。 她一时有些意外加语塞，最后索性先收下，当务之急是掐点燃放为乞凌仙尊庆生的烟火。 郁鸾掏出一张赤焰符，专心致志地念咒语催动对岸照阳崖上的燃火符，完全没注意身后顾清清又说了些什么。 “糟了，还没给那老伯开下山的禁制，师姐你先忙，我再回去一趟。” 说完，她拎起裙摆，脚步轻快地顺着原路跑下了山。 燃火符被顺利唤起，郁鸾盯着对岸，在改造系统的提示下，兴奋地默默在心底倒数。 “十、九、八、七……” “五。” “三、二、一！” 随着“一”字的落下，天空倏然发出一声惊响，一道冲天的白光划破了如墨的黑暗，更惊醒了万籁俱寂的如晦山。 “咻——嘭！” 一声巨响，惊扰了正在濯灵池内打坐调息的江淮亭。 只见他长眉微敛，似是对这扰人心魂的声音颇为不耐，紧随而后的一连串炸裂响更是让已然结了层薄霜的眼睫，缓缓睁开。 清幽沉澈的眸内，仅剩大雪初霁后的静谧与空旷。 -- 第44页 那难缠又害人的心魔，虽然已经被他暂时压制住了。 但它好似非常了解他，能除心魔的法子，都对它不起作用。 所以真正想要连根拔起，必须得另辟蹊径才行。 江淮亭缓缓走上池阶，身上的池水在离池的下一秒，便凝结成冰晶，随后如羽似雾，倏然消散。 发丝衣物，无一处不妥帖干爽。 他弯腰拾起池边委顿在地的外袍，将襟带一个个系好，层层叠叠的衣领，包裹住修成如玉的脖颈，只露出光洁的下颌。 走出石室，他便敏锐地发觉，殿外有人。 还是他那个大徒弟——郁鸾。 沉重的殿门被灵力轻易推开，江淮亭看到外面的景象时，踏出殿的脚步有片刻的停顿。 夜幕之上，无数烟火在灿烈盛放，一朵朵一簇簇，几乎要将整个檀云峰照亮。 金色的流云、银色的游鱼、绯色的昙花…… 顺次绽放，在人惊鸿一瞥还来不及扼腕叹息时，便会又有一奇异烟火绽放，让人目不暇接、高.潮迭起。 烟火炸裂声不绝于耳，江淮亭拧眉侧耳，依稀听到其中好似还夹杂着一只墙角“小鼠”的窃窃私语。 “哇，那老板娘真没诓我，竟真能一炮三样唉，那日早起的床和多花的钱算是值了！” 郁鸾仰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夜空，盛放的烟火倒影进她澄澈的瞳孔中。 正在和改造系统啧啧感慨的她，丝毫没有发觉自己的位置已经暴露了。 待到头顶被一片阴翳覆盖，鼻尖萦绕着熟悉的清淡柏香时，她才手忙脚乱地站起。 “仙、仙尊，好巧哇。” 不经大脑的话一说完，回过神后的郁鸾就差点没咬舌自尽，蹲人墙角，被人发现了说好巧，这跟尾随跟踪他人的变态有什么区别？ “这烟火，是你燃的？” 乞凌仙尊泠泠开口，他声色清浅，亦如寒冰碾玉，让初闻的人怡情悦性的同时，又察不出其主人隐匿其中的半点情绪。 话音刚落，又一烟花在空中炸响盛开，骤然发出的亮光照得郁鸾忍不住眯眼，由于乞凌仙尊是逆光伫立着的，这让她一时间更辨不清此刻他面上，究竟是什么表情了。 但观他周身隐约溢出的寒意，郁鸾心里有些忐忑了起来。 要不，搏一搏？ “是我和……” 她说着，伸手想拉原本还在她身后的顾清清出来，但手臂在空荡荡的背后划拉了半天，也没碰到人。 再回头一看，哪里还有顾清清的影子。 那还未来得及说出口的“顾清清”三字，就这样被她卡在了喉头。 郁鸾悻悻地放下手臂转过身，心想看乞凌仙尊这样子，怕是厌极了这场突如其来又嘈杂的烟火，原本他就最喜清冷，就连这云开殿都极少让人上来。 自己这次，恐是拍马屁拍到马头上了。 此时此刻，郁鸾更不能供出与她同谋的还有顾清清，只求好不容易才降下去的仇恨值别再被她搞回升了。 郁鸾不敢与他对视，只能垂头讷讷地答道：“仅我一人，师尊想罚我便罚吧，但请您先把烟火看完。” 说到最后，语气里泛着一丝请求的意味。 毕竟，这些烟火都是她在风旗镇，少睡了好多觉，花了不少真金白银买回来的，能少浪费一点是一点。 少顷，她只觉身前的压迫感被突兀撤去，郁鸾抬头，本以为他是拂袖离去，却没想到乞凌仙尊竟缓步行到那殿前的一片空地之上。 紧接着负手而立，只留给她一个颀长挺拔的背影。 岩岩若孤松之独立，傀俄若玉山之将崩。 看样子，似是接受了郁鸾的提议，身侧还空出了一个位置，不知道是不是无意间留出来的。 郁鸾当然不会自作多情地认为是乞凌仙尊故意留给她的，但还是壮了壮胆子，蹭了过去。 毕竟那个地势空旷没有阻碍，可以将大半个如晦山的风景尽收眼底。 是观赏烟火的最佳位置，她已经垂涎许久了。 二人就这样沉默着又看了一会儿烟火。 待到最后一抹烟火如流星陨落至天际，郁鸾才有些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 随着烟火的消逝，随之而来的是突然的静谧。 有一种说不出的奇怪氛围在她与乞凌仙尊周围缓缓荡开，郁鸾终于忍受不住，刚想开口请辞下山。 可下一刻，眼尾便倏然扫到了一团冲天而上的白光。 竟还有一个烟花没有燃尽！ 郁鸾惊喜地抬头看天，只见墨蓝色的穹顶之上，一束火红的烟火炸裂开来，四个遒劲有力的大字，被无数粲然迸烈的星辰围绕其中，璀璨夺目。 原来这就是店铺老板娘见她买的多，最后随手送给她的新产品，郁鸾越发觉得赚到了，这老板娘人不错，能处，有好东西她是真送！ 郁鸾兴高采烈地侧头看向乞凌仙尊，指着虽过了一息，却仍挂在天幕的那四个大字。 “仙尊，祝您生辰吉乐！” 她说得很快，声音也不大，却字字清晰地传进身旁江淮亭的耳中。 愕然转头，江淮亭正撞进少女面上飞扬的笑意与晶亮的眸中。 他那双素日如冰封沉潭般的双眸，似有金箔在顷刻间碎裂，并缓缓消融。 第24章 -- 第45页 待夜空上属于烟火的最后一丝光亮湮灭, 郁鸾等了一会儿，见乞凌仙尊还没有开口想要责罚她的意思，便想趁此机会溜之大吉。 “天色已晚, 还请师尊早点休息，弟子先行告退。” 说着，郁鸾屈膝弯腰，冲着江淮亭行了个标准的大礼。 见对方应允了，郁鸾心下大喜, 猛然起身，却一个不留神, 忘记了怀中还抱着个东西。 红绸布包掉在了地上，一个如白玉般的物什骨碌碌地滚了出来，直滚到江淮亭脚下才堪堪停住。 郁鸾连忙上前想要捡回来，可在她伸手的前一秒，便被一个白皙修长的手率先将其拾了起来。 说实话，郁鸾自收到礼物后，还没打开看过, 自然不知道里面是什么。 只见那物什是由玉瓷做成的人像，手腕处还拴了几圈红线。 江淮亭用长长的指节, 握住它未被泥渍沾染的中间部位, 上下扫视了一眼。 当乞凌仙尊的目光停留在大约是玉瓷人的脸上时, 郁鸾见他神色略微有些怔愣。 但当下却并未放在心上。 江淮亭墨眉微敛，终究还是忍不住发问，“你......求它来是做何的？” 闻言, 郁鸾忆起了顾清清此前对她说的话, 于是便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是求来招桃花和保平安的。” 最后不知怎的, 脑子一抽, 又补了句：“可灵了！” 江淮亭听完，看她神情不似作伪，呼吸有一瞬间的凝滞。 紧接着手好似烫到了一般，将玉瓷人像凌空抛至郁鸾手中。 “此物不招桃花，却能允你平安，但记住，莫要将其示于他人。” 他莫名撂下此话，一拂衣袖离开了。 这句话一时间让郁鸾有些摸不着头脑，索性她也没打算在此深究，带着劫后余生般的心情，拎着红布包飞快下山了。 待到回到饶云峰的小居，郁鸾处于好奇，掌灯把玩时才发现，这个玉瓷小人，怎么越看面容越与乞凌仙尊有些相像。 摆在案前，离远了些再看，那瓷像五官再加上由白玉瓷凝成的外衣，可不就是身着蓦尘衣时的乞凌仙尊吗！ 此时，郁鸾方后知后觉，乞凌仙尊他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 虽已临近黄昏，可风旗镇的庙会上仍人群熙攘，顾清清一个不留神，便被一位抱着孩子的妇人撞到肩膀。 “清清小心。” 还未等她站稳身体，一旁与她并肩而行的楚北栖，便眼疾手快地揽住了她的肩膀，将她往身侧带近了些。 顾清清感激地看向楚北栖道了声谢，垂头时，余光瞥了一眼他还在揽着自己肩头的手臂。 在感受到楚北栖袖下紧绷的肌肉时，她扑闪了下如蝶翼般的眼睫。 二人便保持着这个姿势，被人流裹挟着往前走。 “大师兄，我们这是要去哪？可千万别走远了，师姐还在等我们。” 顾清清见离中心街越来越远，有些担心地仰头望他。 楚北栖正对上她波光透澈的眼眸，当下心头一悸，忍不住揉了揉她的脑袋，声音不自觉放缓。 “到了你便知晓了。” 话音刚落，不断延伸的青色石板路尽头，逐渐显露出两处宫殿，顾清清定睛一看，原来是财神殿和月老庙。 天隐宗向来有遇神殿需上香的规矩，顾清清想都没想，径直朝财神殿走去，半道却被楚北栖给揪了回来。 看到她疑惑的眼神，楚北栖面上带了些无奈与宠溺的笑，接着好脾气地向她解释，“先去月老庙。” 至于原因，他却没有对顾清清细讲。 匍一进庙，顾清清便被里中的景象惊了一下，人山人海不说，且大多都是相携一同前来的夫妻或伴侣，各自手中都秉着一把长香，在对着正殿中一座高大的月老庙跪拜祈愿。 正当她愣神之际，楚北栖已经买好了两份长香回来，递给了她一份， “据说这个月老庙，既牵姻缘又保平安，挺灵的。” 顾清清犹豫了一瞬，还是伸手接过了。 俩人随着队伍前进，逐渐靠近了正殿大门。 殿内月老像高大无比，俯视着眼下向他跪拜祈愿的芸芸众生，檀桌之上是各色的瓜果与鲜花，殿内香烟袅袅。 入殿的门槛前摆放了两个蒲团，顾清清见前面的几对青年男女走到殿前时，相视一眼都干脆利落地跪了下去。 双手合十，低头俯身，衷心地向着面前的月老祈愿，诉说着对伴侣的爱意，并起誓想要永远在一起。 几人无一例外，皆是如此。 快轮到他们二人时，顾清清思绪有一瞬间的纷乱，脚下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半步，而身侧的楚北栖也明显地察觉到了她此时的情绪。 强忍住胸口的酸胀与失落，楚北栖声音艰涩地安慰她。 “可以只是简单地祈愿，不必像他们那样……” 话未毕，顾清清却轻声打断了他，“大师兄，轮到我们了。” 出殿后，楚北栖见她低垂着头一言不发，顿时心下有些慌乱，他轻扯住顾清清的衣袖。 颀长高大的身躯面对她时，却不自觉佝偻了起来，在外人看来，一时竟比顾清清还要矮上几分 楚北栖语气急促地解释道：“清清，是我错了，我不该逼你的，你原谅我这次好不好，等我回去，我还帮你试毒。” -- 第46页 顾清清的目光顺着她被扯住的衣袖往上延伸，正对上此时双眼通红，眼底已然潮湿的楚北栖脸上。 她心中长叹一声，世人不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吗？ 可在大师兄这儿却怎么不一样了呢，她却总容易将他弄哭。 事后每次想起来顾清清都会很自责，但自责过后，她的心口便会被若有似无的快.感所盘踞。 这有些让她难以自拔，她知道这是不对的时候，但已经在他身上做了不少错事，前几天在乌泽镇除祟时，还是郁鸾点醒了她。 自己有病，是顾清清在遇到楚北栖之后才发现的。 顾清清在心底叹了口，强忍住那种胸中不断滋生的快.感，伸手抚了抚他俊逸的面庞。 “我没怪你，也没生气。” 感受到侧脸上的柔软，楚北栖一阵委屈涌上心头，泪水几乎快要决堤了，他忍不住阖眼，侧头用唇瓣轻轻触了一下顾清清的手心，蜻蜓点水一般却虔诚无比。 原地安慰了他一会儿，顾清清提议，“既然来了，就去各处逛逛吧，看能带些什么东西给大师姐。” 闻言，楚北栖点点头，试探着将她的手握入掌心，见顾清清没有拒绝，他先前还苦涩着的心，下一秒便忍不住雀跃起来。 月老庙中有一棵巨大的槐树，树身粗壮枝繁叶茂，深绿色的枝头上系满了红色写着心愿的绸带，远远望去，火红一片。 清风一拂，万条绸带随风飘荡，倒成了这月老庙的一个奇景。 买红绸带的人很多，卖绸带的人也不少，大多都是附近的村民，要价也合理，楚北栖见她对此十分感兴趣的样子，便也拿着钱挤进了人群。 顾清清站在原地，目光不自觉被旁边的一个摊位所吸引。 与两侧生意兴隆的作对比，那个摊位，可谓是门可罗雀。 一个十七八岁的双髻少女坐在摊后，正悠闲自在地捧着一个话本在看。 她的身前，摆着几个形态各异的白玉瓷像，恍若真人。 摊位前侧还挂了个招幡，上书：童叟无欺，百试百灵。 八个大字。 突然来了兴致的顾清清，走了上前。 少女见许久无人问津的摊前，来了人，懒洋洋地放下书，抬头见到顾清清时，眼中迸发的惊艳之色毫不掩饰。 随后笑着感叹道：“你真漂亮！” 顾清清还是第一次被人如此直白地夸奖她的容貌，登时面颊一阵泛热，礼貌又拘束地回了句谢谢。 少女很是熟稔地发问：“要买点什么吗？” 紧接着，她指了指身前木桌上的玉瓷雕像，“我们这的老传统了，玉瓷人像，是用月老庙后的瓷泥烧成的，容貌形态可以量身定制，既可供奉，也可观赏，居家必备！” 说完，她冲着顾清清眨眨眼，悄声补充道：“还有一个妙用，若将其制成你心上人的模样，每日加以香火供奉，可保你得偿所愿。” 至于是怎样的得偿所愿，对方点到为止，引人遐想。 话音刚落，顾清清头顶便传来沉郁的声音，手也被一温热大掌所握住。 楚北栖看了眼桌上的人像，对着少女说道：“这么灵吗？那便照着她的样子，给我塑一个。” 说完，他唇角带笑低头看了一眼顾清清。 顾清清与他对视一眼，想了想，并未阻止。 少女的目光在二人身上来回扫视了几圈，然后便一副了然于心的表情，面上随即扬起笑容，狡黠地眯起眼睛，对着顾清清说道。 “感觉和你有缘，就收你五十两银子吧。” 楚北栖听完，觉得无不妥之处，刚想付钱，却被顾清清拦了下来。 她微微皱眉，扯了下他的手臂，楚北栖见状，很是自然地俯下身听她讲话。 顾清清低声说道：“五十两银子也太贵了，别买了。” 闻言，楚北栖有些遗憾，但是也不想惹她生气，便点了点头。 少女见生意没谈成，也不恼，面上仍带着浅笑对着他们摆了摆手，道了句“二位下次再来。” 走之前，顾清清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那个蓝底白字的招幡，‘百试百灵’、‘心想事成’几个字一直萦绕在她心头。 最近大师姐的心情一直不太好的样子，不知送她一个玉瓷像，会不会开心一些…… 心不在焉地将红绸带系上槐枝上，顾清清想好后，便随意找了个借口支开了楚北栖，自己则又重回到那个摊位。 少女好像早就料到她会回来一样，歪头一笑，抬手冲她打了声招呼，声音清亮如银铃。 “回来啦。” 顾清清有些尴尬，但见对方热情依旧，这种感觉也就缓缓消逝了。 “我想买一个送给我姐姐，你给推荐一下吧。” 闻言，少女点了点头，突然又好奇地问道，“那她有心上人吗？有无画像？或者你描述一下也可以。” 顾清清怔愣了一瞬，“捏她自己不行吗？我可以给你说她长什么样子，她比我好看多了。” 少女听完，笑着摇了摇头，从桌下拿来了一本画册，边说边翻。 “俗话说，男戴观音女戴佛，这玉瓷像也是如此呀，哪有自己供奉自己的，不如挑个仙君回去，既能欣赏，也可保家镇宅，不过最灵验的是招桃花、保平安，可灵了！” -- 第47页 一套流利的说辞下来，顾清清被她绕得晕乎乎的，也就点头同意了，随手指了那一众画册中，看起来气质最为突出的，像是郁鸾会喜欢的类型的一位仙君的画像，交了一半定金给她。 约定了交像日期和地点，到时开光后，会派人给顾清清送去。 由于画册是倒着放的，顾清清没有仔细看到，那画册人像侧边还备注着一行小字——天隐宗乞凌仙尊。 谁知顾清清前脚刚离开，楚北栖也返了回来，直截了当地将五十两银子搁在桌上，神情认真。 微微俯身用手指点了点桌面，神态有些倨傲地对着少女一挑侧眉，说道：“给我用最好的瓷泥，塑一个刚刚和我一起的那位姑娘的瓷像，届时我亲自过来取。” 谁知少女看了一眼桌上的银锭，轻抬眼皮又打了个哈欠后才懒洋洋地对着楚北栖说道：“我只和那位姑娘有缘，才收她五十两银子。” “至于你……”她说着，上下扫视了他一眼。 接着神情淡淡道：“需要再加二百两。” ———————— 出去的路只有一条，顾清清二人在出口意外碰面，而不是在约定好的槐树下时，俱是怔愣了下。 随后也隐约猜到了，对方大致去干了什么后，都有些不太敢与对方对视。 二人虽心事各异，却都神情相似。 俱是面颊绯红眼神闪躲。 不过楚北栖是因背着顾清清偷塑她的像而感到羞耻，顾清清则是嫌贵不让楚北栖买，自己却买了的尴尬。 二人相顾无言地走出月老庙，外面夜色已深、天幕上簪星曳月，顾清清一抬眼，便看到了刚从对面财神殿出来的郁鸾。 被郁鸾单独拉到一边时，顾清清已经打定主意要给她一个惊喜，所以任她怎么询问，自己都不会提前说出去。 所以当郁鸾再次狐疑地发问时，顾清清冲着她眨眨眼，清丽的脸上满是笑意。 “真没有事瞒你，师姐。” 第25章 入眼处皆是空茫辽阔的大地, 冰冷如刀的朔风席卷着大片雪花，呼啸着刮过。 妄图将世间所有皆分割碎裂。 江淮亭身上宽大的蓦尘衣被风吹到鼓胀，像旌旗一般猎猎作响。 他迎着风, 眼眸沉静，在风雪中茕茕独行，走得十分艰难，但神情却无比笃定。 一步又一步，无休无止, 不觉疲累。 终于，白茫茫的大地突然向后撤去, 一阵刺眼的白光袭来，让他忍不住侧头躲避。 再睁眼时，面前竟是丛蔚洇润、烟岚云岫的檀云峰。 正值暮春，阳光如瑞气缕缕霰发，照耀在江淮亭身上，暖意流至他的四肢百骸，他忍不住阖了阖眼。 他好像许久, 没有这样过了。 远处传来异响，似有双剑相交的铿锵声响, 剑气磅礴。 江淮亭皱眉, 启步前往探看, 待到看清对面的场景时，又蓦然停住了脚步，浑身似经天雷, 震颤不已。 自灵魂深处的痛苦与埋藏的思念漫延至心口, 让他顿觉得喉头滞涩, 眼眸酸胀。 良久, 江淮亭才艰难蠕动双唇，似在确认又似在呢喃。 “母亲、父亲？” 少顷，不远处练剑的二人好似发现了他，齐齐停下动作，身着紫衣，长相精致，气质飒爽的女子弯腰朝他招手。 “淮亭，到阿娘这来。” 突然，他的身体好似不受约束了一般，朝前方女人的怀抱跑去，摆动的双臂也越来越短。 江淮亭猛然发觉，自己的身体回到了小时候。 快要扑到母亲柔软怀抱时，却被人半途截住了。 男人将他放在地上，长眉微敛、神情严肃，“都多大的了，还让你娘抱。” 幼时的江淮亭闻言，看着眼前双睫发丝皆剔透若冰雪、面容精致完美不似凡人的青年，委屈地喊了一声“阿爹。” “淮亭想阿娘。” 江凤梧嗔怪地看了一眼身侧的夫君，温柔地摸了摸儿子毛茸茸的头顶，笑吟吟地说道：“阿娘也想淮亭。” 江淮亭听着幼时自己急切地发问，“那阿娘还要下山吗？” 被问及的江凤梧不知如何作答，和千凌澈对视一眼，叹了口气，但还是觉在孩子面前要实话实话。 “淮亭乖乖待在山上，等你过生辰时，阿娘便回来陪你，如何？” 江淮亭感受到幼时的自己胸口处泛起一阵失落，但随即又为母亲刚刚的承诺高兴了起来。 “我听闻山下凡间烟火绚烂，阿娘等淮亭生辰时，带我去看烟火，好不好？” 江凤梧望着儿子晶亮欣喜的眼眸，笑着点了点头。 待到女人负剑独行的身姿越行越远，陷入儿时记忆的江淮亭方如梦初醒。 他猛然挣扎起来，嘶吼着，竭尽全力想要拦住女人，告诉她不要走、不要去！ 可行动却被困在了小小的身体中，此刻的江淮亭，仅剩思想与情绪是自由的。 彼时的他，犹如海水的一叶扁舟，害怕即将发生的事情，以及因此而产生的无力与恐惧，会化作一卷遮天的波涛，将他打翻，拖拽着他堕入冰冷的深海。 女人好像感知到了什么，回过头，对着江淮亭和牵着他的父亲笑着摆摆手，身影便逐渐消失在了崇山峻岭之中。 此时的江淮亭，只能麻木地、悲哀地看着小小的自己，冲着逐渐远去的母亲背影兴奋地挥手，满心期待地想着她下次归来时，会带他去看怎样缤纷的烟火。 -- 第48页 他缓缓阖眼，遗憾裹挟着恨意汹涌而至，让他禁不住蜷缩起身体，以抵挡奔随之奔腾而来，足以让他溃不成军的痛苦。 不会再回来了，她回不来了。 江凤梧一走便是月余，他的十岁生辰也早在几天前便过去了。 某日，形容莫名憔悴的父亲，突然拿出了母亲曾佩戴过的一枚玉佩，当时年幼的江淮亭还在疑惑，这枚玉佩是他们的定情信物。 平日父亲对其更是百般呵护，今日为何会说，要替母亲转赠给他做生辰礼物。 一向对他颇为严厉的父亲，破天荒似地将他抱至膝头，仔细为他解释这玉佩的所有精巧之处。 “若将你和你心爱之人的精血气息同时注入其内，只要她还活着，无论她在何处，你都能在茫茫人海中再次寻到她，若气息消散……” 他突然默声下来，幼时的江淮亭见状不解地发问，“阿爹，若气息消散会怎样？” 千凌澈蓦地皱眉，又骤然起身，透白的眼睫几乎掩不住震颤的浅银色瞳孔。 从他膝头滑落下来险些摔倒的江淮亭，在站稳脚跟后，刚想去扯父亲的衣襟询问缘由。 却被千凌澈跑出去时的慌不择路，给撞倒在地。 待他追至檀云峰峰顶时，只见父亲一向挺直高大的背影，已佝偻成不可思议的姿态。 山顶的风很大，吹得他银白的发丝纷乱张扬，年幼的江淮亭敏锐地发现，昔日父亲润如银晶的发丝，正寸寸变得枯黄失色。 他难以置信地奔上前去，想要抱住父亲，临近时却顿住了脚步，陌生的恐惧与心慌铺天盖地地缠绕着他，脑子只剩纯白与木然。 失去爱人的巨大的痛苦，使得千凌澈外漏的皮肤被瞬间覆上白霜，红如宝石的血泪在自眼底沁出，蜿蜒流下，与极致的白形成鲜红的对比，刺痛了江淮亭的双眼。 他心底突生一股不好的预感，母亲是不是回不来了…… 那父亲呢，他那么爱母亲，他会怎么？ 极度的恐慌迫使江淮亭想上前牢牢抓住父亲的手，可在触到他的前一刻，被他周身肆意外泄的灵力给掀飞。 幼时的自己来不及起身，只能眼见着父亲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行至崖边，回头再望他时，脸上是悲恸到极致的麻木。 他看着跌在地上的江淮亭，空洞的眼神似乎泛起了一丝涟漪，但随后还是被诡异的期待所取代。 期待……能以接下来的方式再见到梧娘。 “我去找你阿娘，你乖乖的。” 千凌澈声音平静，里面甚至还蕴含着一丝蛊惑。 接着，他嘴角缓缓扬起一抹浅笑，在江淮亭碎裂的目光中，决绝地跳了下去。 他的身前，是檀云峰的万丈深渊。 江淮亭听到年幼的自己撕心裂肺地喊了一声阿爹，再冲到崖边时，只能看到猛然迸发的灵力夹杂雪花风暴，自那深不可测的崖底直冲云端，聚集起沉甸甸的乌云，将仲夏的烈阳都层层遮蔽了起来。 盛夏六月里，檀云峰峰顶簌簌而落的大雪，压得他脊背几欲垂地，江淮亭不知道，这落下的雪花中，哪一片才是当着他面自戕的父亲。 他眼尾嫣红欲滴，眼球却干涩无比，慢慢胸口痛到麻木，却流不出一滴眼泪。 待到麻木褪去，随之而来的，是被父母双双抛弃的绝望。 传闻世间至洁的雪灵，由檀云峰峰顶雪化成，爱上了檀云峰的主人，从此峰顶恍如人间仙境、四季如春。 雪灵至纯至善，爱恨浓烈至极，爱人一朝身死，若让他苟活到暮晚，便是对爱人的最大背叛。 雪灵那流淌在骨血里的忠贞，是上天给予的祝福亦是诅咒。 大雪纷然落下，砸在年幼的江淮亭面上、肩头，他突然抱住了头，一种自骨缝里渗出的疼，开始密密麻麻地侵袭他的大脑。 灵台似被置于火中在煎烤，使得他痛不欲生。 阿娘下山时的承诺、父亲死前决绝的神情。 还有檀云峰顶那漫天飞舞、无休无止的大雪…… 噩梦、诅咒、心魔！ 是谁在唤他？ 嘈杂的声音使得他脑中疼意愈重。 灵台中的心魔也在蠢蠢欲动。 可是深陷在回忆里的江淮亭，已然选择放弃挣扎，任由无边无际的悲伤与绝望将自己逐渐吞噬。 罢了。 自己漫无目的地活了这么多年，不敢爱人、不可爱人，无人可爱。 甚至挚友都少得可怜。 罢了。 江淮亭的意识越来越模糊，他的眼前逐渐被黑暗所侵袭，被缚在灵台的心魔此时也在猛烈挣扎，下在其身的三重禁制隐隐出现裂纹、岌岌可危。 他恍惚想着，这世间，自己已然再无挂碍，不如归去、魂灵化作峰顶一捧极净雪、不如归去…… 阖上眼的前一刻，他的耳边骤然鸣起一声炸响。 仅余清明半刻的江淮亭，艰难地掀动眼皮。 满天飞舞的雪花不知何时消失不见，头顶上方是低垂的夜幕与灿烈的烟火。 江淮亭恍惚转头看向身侧，正对上少女亮如星辰的眼睛。 那双眼，与母亲何其相像。 温柔笃定中又潜藏着他渴望许久的勃勃生机。 只见少女莞尔一笑，漂亮的眸中流光溢彩，对着他道：“仙尊，祝您生辰吉乐！” -- 第49页 下一刻，江淮亭的整个世界倏然暗了下来。 ———————— 云开殿寒冰床，俊美无俦的男人双眼紧闭，静静躺着。 白袍之下，是一身秀骨，裸露在外的皮肤如寒玉细凝，面容清俊淡然，纤尘不染，气质如严松独立，渊清玉絜。 不知何时，江淮亭挺翘乌黑的睫毛如飞蝶般颤动，接着便赫然睁开了双眼。 眸中深沉的情绪千回百转，压得珀黄的瞳孔轻颤，自中溢出的泪水，如剔然透亮的水晶，于绯红精致的眼角蜿蜒留下，在如玉的面庞上缓缓拖拽出两行水渍。 正在自己小居里酣然午睡的郁鸾，被改造系统的提示音惊醒。 她忽地坐起，瞪圆的眼睛中满是不可思议。 “滴！经检测，世界仇恨值下降半颗星，当前仇恨值为四星半，请宿主再接再厉！” 第26章 惊醒后的郁鸾, 睡意全无，全身只着了件鹅黄色的冰锦寝衣，万千青丝散开垂于腰际, 她斜倚着木梨床靠，慵懒中透着让人难以忽视的妩媚。 浅夜里，窗外玉兔昏昏，星子烁烁。 而郁鸾正用白如素练般的食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自己曲起的膝头。 皎洁的月光, 透过虚掩的窗扉，洒在她的肩头, 为其姝丽无双的侧脸留下一片阴影。 郁鸾想了一会儿，仍不得其解，为何男主的仇恨值会在半夜突然下降。 虽然堪堪只有半颗星，但也算是不小的收获。 她估摸着现下剧情点即将过半，五日后，十年一度的遴选大会即将召开，届时, 她需得和顾清清一同竞争乞凌仙尊的亲传弟子之位。 如晦山有规定，亲传弟子之位只能传给一人, 毕竟事关未来的仙尊之位。 上次走剧情时, 这便是一个重要的转折点。 郁鸾心想, 能不能成功开启男女主仙侠师徒恋这条感情线，便在此一举了。 她一定要抓住这个机会，狠狠地刷下一波仇恨值！ 至于具体应该怎么做…… 郁鸾回忆着上次走过的剧情点, 思考着都有哪些突破口, 可以供她挑拣利用。 等在心底演示了好几遍计划, 并确认无误后, 郁鸾方松懈下来，无意地瞥了眼窗外，才发现此时已天光大亮了。 不知不觉，她竟在床上坐了几个时辰！ 回过神来的瞬间，郁鸾只觉腰酸颈痛，刚想伸直腿躺下再休息会儿，可腿才轻轻抬起，一股麻意便如条行动迅疾的毒蛇，自脚心窜至大腿根。 所到之处，酸麻一片。 郁鸾忍不住哀嚎一声，抱着被自己压麻许久的腿，歪倒在锦被之上。 “草！” ———————— 待郁鸾再次醒来时，天色已临近傍晚，她草草洗漱了一下后，便拎了个布袋，急匆匆地出了小居。 直奔着百物阁所在的缭云峰而去。 一入百物阁，将郁鸾看得是眼花缭乱，不由地在心底发出一声喟叹。 这里的好东西真多啊！ 百物阁商品琳琅满目，罗列着所有修者在修行过程中，可能会用到的物品资源，且都明码标价。 只要你有足够的灵石或金银，再不济也可物易物，便能买到百年难遇的傲雪芝或前人遗留的名器名剑。 所以在天隐宗，很轻易便能看到身为脱凡二阶的弟子，使用的却是涤形一阶的符箓。 因为想进如晦山，背景和实力，必须要有一样。 也正因此，天隐宗内很少出现高阶弟子欺凌低阶弟子的现象，这在别宗，实属罕见。 普通的燃火、避水符箓、修复辟谷用的丹药，或者用以提升刀剑品阶的萤石，更是随处可见、应有尽有。 其余的，还有为尚不能辟谷御寒的低阶弟子，所提供的厚衣物、棉被等日常用品。 数不胜数。 郁鸾堪堪才转了一小片区域，便双眸熠熠，打定主意决定以后常来，运气好的时候说不定能淘到物美价廉的好物呢。 顺着阁内的指示牌，她很快便找齐了清单上所有的物品。 拎着满满一大袋物品，郁鸾来到了结账处，竟意外看到了一位熟人。 她嘴角噙着笑，将物品搁置在他面前，声音十分轻快。 “麻烦这位小师弟，帮我结一下账吧。” 闻言，轮到今日当值，正在账台后低头算账的徐千河猛然抬头，面上有一瞬间的怔愕，但随即反应了过来，眼眸清亮地问了声好。 “郁鸾师姐，好久不见！” 自上次琼花会后，郁鸾便对他这个人有了很大的改观，清俊、年轻、有能力，最重要的是善解人意，不说一些怪话时，还挺让人赏心悦目的。 郁鸾忍不住笑着眨了眨眼，算是应了他。 徐千河将布袋中的东西一一捡了出来，看到她竟买了许多常用的符箓，里面甚至还夹杂着几张高品阶、杀伤力强的爆破符箓，以及一些可以提升本命剑品阶的荧石。 有些疑惑地问郁鸾，“师姐是又要下山除祟吗？为何买了这些东西。” 闻言，郁鸾没想到他会过问，只得先打哈哈，接着随便找了个理由糊弄过去。 “买来放在自己身边，以备不时之需、不时之需，呵呵……” 徐千河似是有些不信，抬眸看了她一眼后，才点点头，没再追问下去。 -- 第50页 待他算好账，说一共五十两银子时，郁鸾掏钱的手一顿。 方才，她来的时候太过匆忙，没带够钱，此时还差十两银子。 徐千河好似看穿了她的窘迫，抵着唇掩住嘴角的笑意，清咳一声对着她道：“师姐，近日有活动，我给你打个八五折吧。” 知是徐千河在给她解围，郁鸾连忙点头。 一套八五折打下来，五十两减到四十二两五分。 看到数目的时候，两人俱是沉默了片刻。 尴尬地对视一眼，郁鸾好恨当时自己为何不再多带五两银子。 当真是一分钱难倒英雄汉。 徐千河长指轻点桌面，顿了下，浅褐色的眸中埋着笑意，试探着对着郁鸾说道：“师姐，要不这样，我先给你补上，待到下次见面还我也不迟，如何？” 如何？ 那必然是极好！ 郁鸾在心底狠狠地夸了徐千河一顿，真是个善解人意的小伙子。 待郁鸾飞快地结账出门，徐千河望着她越走越远的纤细背影，眉心微皱，胸中郁结的疑问如雪球般越滚越大。 她明明有画高阶符箓的能力，却为何又要大费周章地跑来百物阁，她是要做什么事吗？ 以至于需要用百物阁的符箓，来隐藏属于自己的灵痕气息。 ———————— 买完东西的郁鸾没有回去自己的小居，反而去找了顾清清。 快要靠近顾清清小居外的竹栅栏时，一股肉眼可见的浅青色剑气，倏然划出院外，将那株生长葱郁的出墙红薇打得是飘摇不定。 燕脂色的花瓣簌簌落了郁鸾满头满肩，今日穿的浅岱罗裙更是沾染了浓郁的花香，再配上她嫣然无方的容貌，让人恍惚以为是那红薇得了灵气滋养，幻化有了人形。 顾清清的进步让郁鸾十分惊愕，没想到几天不见她练剑，进步便如此之大，看到浅青剑气，想来应是她已经到了脱凡三阶。 等到院内逐渐平静下来，郁鸾推门而入，正看到顾清清坐在石凳上大口饮茶，她额发濡湿，白皙的面颊异常红润，可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 此时她脸上的神情，郁鸾十分熟悉，那是在新习得一个剑法或升阶后的满足与自信。 金钱、权利或能力的提升，会使人容光焕发。 无论男女。 顾清清看到郁鸾，连忙发下茶杯，轻快地唤了声大师姐。 郁鸾将布包放置在石桌上，见顾清清有些不解的眼神，郁鸾神情故作冷淡，飞快地说完早已想好的说辞。 “五日后便是遴选大会了，乞凌仙尊特意托我给你送来的，并祝你一切顺利。” 说完，她无意间瞥到了顾清清嘴唇有些泛白，又忍不住补了句，“运转完剑气后，先不要坐下，更不要因为怕渴而猛灌凉水，否则会滞涩灵力，还会胃痛。” 说完，郁鸾见顾清清嘴唇想动想说什么，她怕自己假传圣旨的事情露馅，不顾顾清清的挽留，飞也似地逃离了现场。 真正乞凌仙尊才不会这么闲，这不过是郁鸾计划中的一环，给女主送一些在遴选大会上能用到的好东西，然后再将这个好事安到男主的名上。 归根到底，还是郁鸾想推动男女主的感情线。 顾清清见郁鸾来去匆匆，疑惑了一会儿后便把目光放在了那袋东西了。 她微敛秀眉，心下有些不解。 自己刚从乞凌仙尊那里回来，如果有东西要交个她，直接拿给她不就好了，为何要要师姐亲自给自己送来一趟，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她打开布袋，略微翻看了几下，惊讶之余又神情复杂地看了一眼郁鸾离开时的方向。 当顾清清再将目光投向布袋里的物品时，杏眼变得水潋潋的。 接着，只听她笑着小声嘟囔了一句：“师姐真是个傲娇鬼。” 那袋子里不仅有好几沓高阶符箓，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还有一叠女子来葵水时需要用到的月信带。 有次顾清清来葵水时，他们一行人正在山下除祟，当时的她疼得死去活来，却又忘记带月信带，还是郁鸾半夜冷着脸爬起来，给她做了几条。 这哪会是乞凌仙尊送她的，分明是郁鸾给她回的礼物，又不好意思说，才会假借仙尊的名义送给她。 却忘了，她与乞凌仙尊，半年来除了去檀云峰习剑，私下见面的机会几乎没有，仙尊又怎会知道她每月来葵水的日期这种私密事情，并贴心地备上月信带呢。 想到乞凌仙尊，顾清清抚了抚胸口，发觉以往在念到他尊号时的心悸感消失了，只剩下崇敬与尊重，先前那种朦胧暧.昧的情绪就好似一场梦，在郁鸾和仙尊自万鬼崖回来后，便消散了。 现在的顾清清只觉得心情无比的轻松，灵台更是前所未有的清明。 她看了眼石桌上的轻水剑，起身将其拿在手上，轻触剑身的瞬间，轻水剑发出一阵嗡鸣，感受到了主人的情绪以至于十分兴奋。 大师姐对她越是好，她便越是要努力修炼，即使心知自己与她的实力相差悬殊，争夺亲传弟子之位无望，但也要认真对待。 她要向大师姐学习，成为一个像她那样实力超群的女剑修。 第27章 待郁鸾将所有事都打点妥当后, 已经过去了四天。 明日便是十年一届的遴选大会。 -- 第51页 由于皓柏仙尊与青怜仙尊已有亲传弟子，所以这次的遴选大会，要挑选亲传弟子的, 除去乞凌仙尊外，还有常年游历在外、行踪不定的繁绫仙尊。 也是当今天隐宗唯一的一位女仙尊。 对于这位女仙尊，郁鸾的印象可太深刻了。 在修界，修丹虽不如修剑辛苦，但却十分危险, 丹炉爆炸轻则灵材被毁、重则非死即伤。 可是这位繁绫仙尊，自修习丹道开始便从未失手, 每次炼制的丹药，在整个修界都是一颗难求。 众所周知，丹修普遍要比剑修和刀修自保能力差些，所以但凡外出，丹修都是被重点保护的对象。 但是这位繁绫仙尊，不仅修丹功法了得，剑法也十分高深, 称得上是丹剑双修的奇才。 以至于虽然常年独自游历四方，却依旧毫发无伤。 是天隐宗众多女修仰慕尊崇的对象。 就是脾气秉性有些难以捉摸, 名下的徒弟也是个顶个的奇特。 曾经有两个资质差距极大的两名弟子, 同时要求入她门下, 她却只要那个资质差的弟子，对于那个资质优秀的，看都看不一眼。 这样有能力又有个性的女性, 很难让郁鸾不去特别关注。 ———————— 遴选大会选址在了抟云峰的玉盘校场举办。 所谓的玉盘校场, 是有一个圆形的恍如玉盘的校场, 四周砌着阶梯, 能同时容纳千人在场，且视线不受阻碍。 天隐宗的一些大型集会或与别的门派的切磋比试，都会选择在此举行。 这次的遴选大会，也会邀请别的门派的弟子前来助阵，与参加遴选的弟子进行比赛，以此判定其资质是否有成为师尊亲传弟子的资格。 郁鸾和顾清清这次需要参加的比赛一共有三场，历时三天。 第一日即第一场——文试。 主要评测参加遴选的弟子心咒、符箓以及剑法这些最基础的东西，是否都掌握熟练。 第二场，是与旁宗派来的剑修弟子比试，也称武试，参加遴选的弟子，需要分别和五人对战，胜利次数越多，最后成为亲传弟子的可能性便越大。 第三场，最后一日也是顶重要的一场，届时郁鸾她们会被传送进虚空境，在幻境中需要找出潜藏在里面的邪祟真身，并成功击杀。 这场之所以非常重要，那便是它其中有一条隐藏的规则——谁率先找到邪祟真身并完成击杀任务，谁便有八成的几率成为亲传弟子。 几乎可谓是天隐宗弟子人人默认的。 虚空境中的邪祟都是由仙尊们特意寻来的，目的就是锤炼弟子们的综合能力。 最后综合这三场特别是后两场以及日常表现，选出优胜者。 那最后的赢家便是其师尊的内门弟子，未来很有可能继承其师尊的衣钵与仙尊之位。 遴选大会那日，郁鸾在自己小居里，磨蹭了许久才出门。 一路上，她都颇受瞩目。 待她到达会场时，除了四位仙尊未到，其余人等基本已经到齐了，昔日空旷寂静的玉盘校场，变得人声鼎沸。 郁鸾找到位置时，顾清清和楚北栖已经到了。 顾清清是第一个发现的郁鸾，看到她样子的时候，神情有些怔愣，待反应过来时，清脆脆地喊了声师姐，下一刻便挨了上来。 她来到郁鸾身侧，动作十分熟稔地抱住了她的手臂，弯着水澹澹的杏眼，夸她真好看。 “师姐今天可真漂亮！” 只见今日的郁鸾万千青丝被梳成了一朵流云髻，一支恍金色的鸾鸟步摇斜插其上，振翅欲飞粲然的烁。 待人目光再往下移时，那步摇便又会被她姝丽近妖的面容衬得黯然失色。 修长的黛眉下是上挑的瑞凤眼，眼尾处描了红线似一把赤钩，妖冶锐丽，连带着眼神也被沾得冷冽了三分。 饱满的额头下是玲珑的琼鼻、瓜子状的小脸皮肤白皙细腻，毫无瑕疵，面部轮廓走向清晰，五官立体下颌线更是流畅利落。 身上的那袭霜枫红衣罗裙，裙摆层层叠叠地曳在她身后，遥遥观望时似一片流霞，又如一团火焰，衬得她极其艳冶但又让人触不可及、只可远观。 似一朵只开在酆都河畔的曼陀罗。 郁鸾听她这么一说，心下有些满意，不枉她早起几个时辰花心思装扮，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但脸上仍是不显，甚至只面无表情地嗯了一声，将手臂抽了出来。 转身来到了自己的席位上，姿态端正、面容冷漠地不再看愣在原地的顾清清。 楚北栖见状，墨眉微敛，将还想蹭上前的顾清清给扯了回来。 顾清清有些不乐意地皱眉看他。 “大师姐她好像心情不好，我过去问一下。” 楚北栖将她强硬地拉到身边，不许她过去，对着心思懵懂、眼神纯净的顾清清叹了口气。 心想郁鸾哪是心情不好，今天是遴选大会，看她那样子，分明是将顾清清当成了势不两立的仇敌！ 今日就连他在场，也懒得装上一装了。 思及此，楚北栖眉心敛得更深了。 “郁鸾我行我素高傲惯了，她不是你能管的人。” 闻言，顾清清对他的话很是不认同。 “师姐不是那样的人！况且，她今天这身美则美矣，但是要真正上场比试的话，肯定会拖她的后腿的，我要去提醒她一下。” -- 第52页 说完，她便想过去，但身后的楚北栖又拉住了她的手腕，示意她再看看。 顾清清一抬头，便见郁鸾身后站了个人。 正是徐千河。 接着，楚北栖轻声安抚顾清清道：“放心吧，徐师弟肯定会提醒她的。” “师姐，好巧啊。” 初入校场的徐千河，一眼便被一众月白弟子服中的一点红攥住了目光，再定睛一看，那背影十分熟悉，竟是郁鸾。 快步走到她后面想打声招呼。 被喊到的郁鸾转头看他，见来人是徐千河后，微微颔首，并敏锐地发现对方在她转过身后，神情有片刻地怔愣。 少顷，徐千河才收敛起眼中的惊艳，微微抿唇思忖着如何开口提醒她。 “郁鸾师姐今日甚美，只是……” 郁鸾知道他想说什么，但是为了后期的打脸效果，她就需要这样。 人们不都喜欢看前一秒恶毒女配还在得意洋洋、风光无限，下一秒便抱头鼠窜、灰头土脸吗？ 现在的她越是趾高气扬，行事乖张，被打脸后才越是解气、仇恨值才会掉得更快！ 她现在，需要做的就是跩。 于是在徐千河开口前，就找好借口转移了他的注意力。 “这锦袋中有十两银子，多出的一些，就当是我送你的，毕竟我马上要成为乞凌仙尊的亲传弟子了，金钱方面不能小气。” 郁鸾神色倨傲地从袖中摸出一个锦袋，扔到了他怀里。 徐千河被她这么一打岔，顿时停下了刚刚要说的话，错愕地抬眼盯着郁鸾看了许久。 心下总感觉今日的她好似换了个人似的，但徐千河还是拿起那袋银子，清隽的面上扬起一抹浅笑。 “多谢师姐。” 正说着，原本哄闹的校场骤然安静了下来，郁鸾扭头，发现居于校场正中高位的四位仙尊，已抵达校场。 从左至右分别是皓柏仙尊、乞凌仙尊、繁绫仙尊与青怜仙尊。 大抵是某位仙尊觉得场内有些喧闹，无形间释放了威压。 郁鸾觉得裸.露在外面的脸上和脖子凉凉的。 居于高位之上的江淮亭匍一落座，目光便攫到了身着红裙正与一名男修交谈的郁鸾。 看她的动作和神态，二人关系仿佛十分熟稔。 眉心一蹙的同时，江淮亭也反应过来为何自己会在茫茫人海中，下意识地去寻郁鸾的身影。 思索了半天无果，他往日平静无波的心绪也罕见地泛起了涟漪，一股躁郁盘踞在他胸口，念了几次静心咒后仍挥之不去。 待校场突然安静下来，江淮亭再将目光投向郁鸾时，发现她早已转回了身子，与那男修结束了交谈。 虽然距离过远，但江淮亭仍清晰地看到此刻的郁鸾神情平静、甚至比刚刚也要冷上许多。 二人应当是不欢而散吧…… 想到这种可能，那股盘踞在他胸口强压不下的躁郁，在下一秒忽然莫名其妙地消散了。 ———————— 在皓柏仙尊短暂致词，并对赶来支持此次遴选大会的清源宗表达感谢后，比试正式开始。 第一场是文试，考的是心咒、篆符以及身形剑法。 待轮到郁鸾和顾清清时，郁鸾瞥了顾清清一眼，见她虽面色有些发白，但眼神还算坚定。 应当是准备充足了。 随后，她别过头，目视前方，嫣红的菱唇唇角微勾。 火红的衣裙加上郁鸾那异常惹眼的美貌，很轻易便吸引了许多人的目光。 于是刚刚那一幕落在旁人眼中，很难不让人觉得她这个人，颇有些自得意满，神情也有些目中无人。 一天的笔试下来，郁鸾成功地通过了所有笔试考核，再回头看向身旁的顾清清时，发觉她精神尚佳，脸上也挂着笑。 想到楚北栖在遴选大会之前，必定会给她补习功课，所以第一关，郁鸾不担心她过不了。 时轨一个轮转，便来到了第二日。 这场是武试，五局三胜制。 郁鸾和顾清清两人的对手，是从清源宗派来的弟子中抽取。 二人来到抽签桌前，顾清清看了她一眼，微笑着退后了一步，示意郁鸾先抽。 郁鸾也丝毫不客气，随意拿了五根竹签后，便站回了原处。 待她抽好后，顾清清才上去抽取剩余的牌号。 抽签过后，对战双方都有一个会面的机会，用来进行短暂友好地接触。 现下站在郁鸾面前的，和上次走剧情的时候的人并无两样，可郁鸾却将目光投向了顾清清对面那个身形矮小瘦弱、其貌不扬的一个女剑修身上。 郁鸾长眉轻挑，对着身侧的顾清清一指她道：“我要和你换她。” 然后指着自己五个对手中的一位随后道：“你和她比。” 当下，顾清清还未做出回答，就近的观众席上就有弟子愤愤不平了。 “你当人眼瞎啊！你对面的那个女修块头高大，比顾师妹都快要高出一个头了，一看就实力很强，谁愿意和你换谁就是傻子！” 另一个和顾清清相识的刀修弟子，也站起来附和。 “对啊对啊，郁鸾你是大师姐又怎样，也不能仗着比我们早入宗就欺负人啊，清清师妹对面的那人，一看就好打，那身板弱的，可能连剑都舞不起来，想要赢她可太容易了！郁鸾你别欺人太甚。” -- 第53页 他话一说完，周围人皆是一片骚动，说什么话的都有。 里面甚至还夹杂着几句，抹黑和辱骂她的脏话。 郁鸾冷冷地瞥了一眼那片的观众席，发现无一例外，都是男修，里面还有一些在比试时曾是她的手下败将。 都是男修啊，啧，难怪嘴那么臭。 其中一个说话最难听的，郁鸾认出了他，曾是她不怕死的追求者之一，被她拒绝后仗着身材高大，就想硬来占她便宜。 结果被她当场暴打，以后再见到她时都躲得远远的。 今日倒是仗着人多，藏在人群里，不怕了。 郁鸾冷冷地盯着他看了片刻，那男修见她望了过来，立刻瑟缩了下脖子，悻悻地闭了嘴。 像这样的人，郁鸾白眼都懒得扔给他一个。 下次遇到，将其拖到没人的地方，再打一次便是了。 她重新转头看向顾清清。 神情固执，语气甚至有些强硬地对着她说道：“我要和你换！” 第28章 被郁鸾这个要求突然搞懵了的顾清清, 站在原地一时有些犹疑。 就在她不知所措的时候，郁鸾看清了她手里的标签，动作迅速地抽出她手中标着玖号的竹签, 将自己手中的肆号竹签塞到了她手上。 一套动作下来，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让就近的观众席上的弟子看得都呆了，得反应过来后一时间群情激愤，将负责此项的长老都险些惊动了。 “这不是恃强凌弱吗？” “在她郁鸾眼里，还有规矩可言吗？” “她也太不要脸了, 仗着自己辈分高就这么作威作福吗……” 眼见着负责此项的长老将目光投了过来，顾清清不想将事情惹大, 弄得郁鸾难堪，下不来台。 只好连连大声地表示愿意和郁鸾更换对手，众人见结果竟真让郁鸾如了愿，发现火没拱起来、好戏看不成了之后，顿时嘘声一片。 其中还夹杂着说顾清清傻、不识抬举、等会儿落选了也是活该的话。 郁鸾听她愿意更换对手后，表面上得意一笑，转身走到了自己的所属场地, 丝毫没注意到顾清清面上复杂难言的神情。 顾清清垂头看向手中被郁鸾调换的竹签，上面的肆字, 正好对应那个身形高大, 快要比她高出一头的女剑修。 见此, 她眉头敛得更深了。 上午只比试三场，对手品阶不及郁鸾，被轻松打败。 相较于轻易获胜的郁鸾, 顾清清面对三个对手有些吃力, 但因为刚升了一阶, 最终也是险险获胜了。 三比三, 两人的战绩打成了平手。 最后两场定于午后，中间有两个时辰的休息时间。 刚回到小居，倒了杯茶准备好好歇息的郁鸾，杯沿刚沾上唇，她的动作便顿住了。 “叮！检测到可执行任务点，请宿主在遴选大会期间，趁人不备，在女主即将会用到的轻水剑上做手脚，以达成丰富恶毒女配魅力成就！” 听完许久未露面的恶女系统发布的任务，郁鸾略微眯了眯眼，心道终于来了。 可不就正等着它呢！ 将唇边的茶一饮而尽，郁鸾转身出了小居。 为了公平起见，遴选大会举办时期，所有的参赛弟子的命器在非比赛期间，禁止跟随在侧。 需要用到命器的时候，会有负责本项比赛的弟子，特意送来，为了就是以防有人作弊，赛前为了赢了对手，不顾一切提升命器品阶。 高品阶命器，虽然杀伤力显著提高，但若是和所持人的实力不相称，最后会导致失控，落得两败俱伤的下场。 相反，如果双方品阶相等，那么高阶命器的主人，在作战时便会如鱼得水、如虎添翼。 存放所有参与遴选弟子命器的义存阁，独立建在抟云峰一林木稀少的山头之上，周围没有高大的树木遮掩，孤零零的。 对岸，便是抟云峰的主峰后山。 与毫无遮挡的义存阁正相反，抟云峰的主峰后山正值盛夏，绿海波涛。 人若是隐匿其中，便好似滴墨如海，瞬时不见。 义存阁的四个方向各站了两个严阵以待的守卫弟子，每半炷香时间巡逻一次，森严程度，怕是一个苍蝇都难以进入。 郁鸾走过一次剧情，深知此时会是何种情形，在路上便申请恶女系统给她开启了隐身权限。 起初恶女系统拒绝了她的申请，并言让郁鸾自己想办法，当即郁鸾就停下了脚步，直接开摆。 表示如果它不帮自己的话，想要完成任务简直是异想天开，如果恶女系统不配合的话，她就干脆罢工。 恶女系统想要拿积分清零来威胁她，郁鸾丝毫不带怕的，表示积分清零可以，马上与她解绑，这狗厌人烦的恶毒女配她算是做够了。 天天受别人的辱骂与白眼，谁受得了？ 刚刚的话说得半真半假，郁鸾赌的就是恶女系统不敢与她解绑，上次她便发现了这个关键点。 它好像很怕她跑了似的。 在僵持了一小段时间后，还是说话好听的0402出来打的圆场，主动退了一步，表示可以给郁鸾开启隐身权限，但权限只能辐射以她为中心的五十米内。 还说这种权限开启挺废系统能量的，上次给她开后的劲儿到现在还没缓过来…… -- 第54页 郁鸾粗略地估算了一下距离，发现五十米以内显然够用，她也就不提想要解绑回家的事了。 本来就是用来威胁恶女系统的，她才不想那一千多万的积分说扔就扔呢。 她还要留着给…… 想到这，郁鸾摇了摇头，面上浮现疑色。 她要留着钱，给谁买什么东西来着？ 郁鸾恍然发现，她脑中关于现实世界的记忆越来越模糊，就比如现在，她就是想不起对自己来说很重要的那个人是谁，承诺过什么东西。 反而是穿到这个书中做任务后，她倒是还清清楚楚地记着上次走剧情时的许多细节。 此刻，郁鸾不禁担心起来，怕自己在这个世界待的时间越长，会忘记真实的世界是什么样子。 郁鸾思及此，加快了脚步，她必须要尽快完成任务，消除世界仇恨值，回到真实的、属于她的世界里去！ 果然，有了系统开启的隐身权限就是好，当身着一袭招摇红裙的郁鸾，突兀出现在义存阁周围时，竟无一人阻拦。 郁鸾不放心，还特意走到一携剑弟子身前，做了个夸张的鬼脸，见人并无反应后，才放心大摇大摆地随着此时正好来开门清点命器的弟子，一同走了进去。 ———————— 仲夏的午后，热浪被抟云峰后山蓊郁的层叠青叶筛过，再拂人身上时，便只剩下清凉爽意。 江淮亭立于青竹筑就的高台之上，面迎着袭袭清风，那银白勾有攒金云纹的衣袂，在空中浮动蹁跹，恍如谪仙。 他的脚下是绿意盎然的抟云峰后山。 于是，那片绿丛中一点红，便显得十分惹眼。 云岸歌顺着他的目光往对面看，只见一个红色女人的背影进了义存阁，而周围巡逻的弟子竟恍若视而不见。 她侧头看了江淮亭一眼，见他神情专注，就连自己几次唤他都没反应，又想起他方才问及自己的问题。 形状姣好的桃花眼几番逡巡下来，云岸歌笑着道了句：“有意思。” 此时，已回过神来的江淮亭正好听到了这句话，他微微敛眉，透如琉璃的眸中似有不解。 “繁绫师伯，此话何意？” 被问道的繁绫仙尊云岸歌，看了她这个师侄一眼，满脸的高深莫测。 “自己悟！” 江淮亭：“……” ———————— 这边郁鸾闪身进屋后，很快便找到了顾清清的命器——轻水剑。 而自己的那把璇水剑，仿佛感受到了她的气息，在轻微地震动嗡鸣。 郁鸾为了不让身后核查清点命器的弟子发现异常，只得慌忙按住了躁动不已的本命剑。 待到清点的弟子走远了些后，郁鸾才来到轻水剑前，看清之后，心道果然！ 随后，立即掏出自己早就在袖中藏好的东西，并置于其上。 嫣红的菱唇轻翕，缓缓念出催动它的咒语，见那物完全浸入其中，轻水剑剑身泛起粼粼寒光后，郁鸾才最终收势。 做完这些后，郁鸾的脸色有些苍白，但她还是一刻不停，随着清点完毕的弟子，悄无声息地出去了。 走在回去的路上，待听到恶女系统播报本次任务完成并发放十万积分后，郁鸾步伐稍稍放缓，眼角眉梢都染上了笑意。 这时，0402突然忍不住问她，刚刚她对轻水剑做了什么事。 郁鸾眨眨眼，笑着说道：“当然是做了件好事啊。” 0402以己度人，道：“这样的‘好事’以后可以多做些。” 知道0402误会了此好事非彼“好事”的郁鸾，并没有解释，反而顺着它的话点了点头，眯起了眼。 眸中都是狡黠的笑意。 毕竟，能钻系统空子得积分，还没被发现这件事，能让她身心愉悦许多。 闻言，许久没发声，郁鸾还以为它死了的改造系统，幽幽评价了恶女系统一句。 “真是个人工智障。” 云岸歌见那红裳女人走了出来，心下一动，脱口而出道：“擅闯义存阁，走，我们去抓她！” 可谁知身旁许久未言的江淮亭竟伸手阻住了她，语气有些急促。 “师伯，不可。” 说完，他对视上云岸歌眼中促狭的笑意时，猛然反应了过来。 缓缓垂下手，不再言语。 云岸歌嘴上说着去抓人，可身体却在原地一动不动，明显是想诈他一下，看看他的反应。 看到一向稳重自持的师侄方才难得慌乱的样子后，云岸歌拼命忍住笑意的同时，一时间也有些恍惚。 想起百年前，他那位纯净至极的雪灵父亲，在面对她师姐江凤梧时，偶尔也是这般神情。 原来自师姐离开，已经百年了…… 云岸歌逐渐敛起面上的笑意，一脸正色地对着江淮亭说道：“走吧，下去看看她做了什么，又是谁，竟能惹得你如此这般。” 她看了此时神情已恢复冷漠的江淮亭一眼，补完后面那句话后便率先走了下去。 “这般芳心大乱。” 听完，江淮亭面上仍波澜不惊，显然对于云岸歌喜欢乱用成语和比喻这件事情，已经见怪不怪了。 只是敛眉暗暗咀嚼了一遍那句话。 芳心大乱吗…… 二人来到义存阁门口，让人打开门。 云岸歌和江淮亭二人皆是已临登仙之人，自然便轻易捕捉到了空中还未来得及消散干净的，郁鸾的灵痕。 -- 第55页 两人驻足在轻水剑前，看着剑体下顾清清的大名。 待江淮亭与她解释完穿红衣的郁鸾，与顾清清现下是什么关系后。 云岸歌看了他一眼，随即啧啧感叹道：“真是妙趣横生啊！” 而江淮亭那被低垂的眼睫遮挡住的眸中，有晦意在逐渐漫延。 她果真不想当自己的亲传弟子…… 言语间，他们面前被高阶荧石滋养过的轻水剑，已然完成了最终的蜕变。 原本无光的剑身一扫黯淡，充沛磅礴的灵力在其上回旋运转，向四周荡起浅青色的粼粼剑气。 已然原地升了一层品阶。 第29章 最后两场比赛即将开始的时候, 郁鸾才姗姗赶到校场。 没办法，因为被系统赶着去做好事，她都没能好好睡会儿午觉。 由于缺乏足够的睡眠, 导致郁鸾神情有些恹恹的，微皱着长眉，面色低沉。 但在别人看来，便是她郁鸾冷傲，眼高于顶, 不将同门放在眼中。 而顾清清却已经在校场等候她多时了。 一看到她，顾清清便迎了上去, 面色带着些焦急。 她扯住郁鸾的衣袖，秀眉罕见地皱了起来，小声道：“师姐，咱们还是换回来吧！” 谁知郁鸾听闻此话，斜了她一眼，语气十分不耐。 “你莫不是想反悔？我告诉你，现在所有的对战安排都已经被编撰在册了, 你想反悔也来不及了，是你的便是你的, 不是你的, 永远都别想得到！” 说完, 郁鸾将衣袖从她手中猛地抽出，越过顾清清后径直朝待会需要作战的场地走去。 而身后的顾清清红着眼圈看向郁鸾远去的背影，胸口思绪缠成了一团乱麻。 她不知道大师姐为何前几天还好好的, 参与遴选大会后却又仿佛变了一个人。 明明那两位清源宗弟子的实力正好相反, 那位看似身材高大的女修只不过是身形比较唬人而已, 其实力不过是刚筑阶, 自己轻松便能赢她。 而那位身材矮小，其貌不扬的女剑修，则是真正的怀才不露。 她身材虽矮小细瘦，曾经去轻松打败手持重剑的中阶男修，实力不可小觑。 但因为人低调，除非亲眼见过她与人切磋比试，否则很难相信。 而郁鸾明明抽到了资质差的那个，凭她的实力，更是能轻松取胜，却误打误撞非要将对手换给了她。 看她表情虽然好像是不知此事，可顾清清总感觉她是故意的，故意想让她赢。 若不是楚北栖曾在会前，给她看过清源宗参赛弟子的图册，并一一分析他们的长短之处。 自己差点便要被郁鸾给忽悠过去了，说不定最后不仅赢得了胜利，还会误解大师姐。 想到这，顾清清心下便更难受了。 她思索了一番，觉得郁鸾方才说的话是对的，不是自己的东西，她不能要。 郁鸾对她这般好，自己不能抢师姐的东西。 想到这，顾清清擦了一下快要溢出眼角的泪水，转身想去负责本赛的长老那处，说明情况。 却被一位剑修喊住了，“你是顾清清吧，比试快要开始了，现在马上上场。” 顾清清的脚步一顿，想着比完这场才会轮到那位女剑修，不如先去完成比赛，中途再和郁鸾换回来。 在看到对面第一位上场的女剑修竟是那个十分眼熟的高个子女修时，顾清清一时有些惊慌。 她竟然忘了，那女修的编号是肆，必然会第一个上场。 顾清清急得连忙踮起脚去看隔壁的郁鸾，发现她俩已拿到了本命剑，即将开打了。 正想着喊她换回来时，身边的维持场内秩序的弟子好似发现了她的意图，眼疾手快地拦住了她。 “比试场内禁止喧哗、影响他人作战情绪。” 此时的顾清清更是突然发现不远处，乞凌仙尊还有繁绫仙尊，竟缓步下了台阶向她们这里走来。 而郁鸾她们二人比试已经开始了。 顾清清心下顿时凉透了，依照乞凌仙尊的品性，若得知了此事，必然会问过于师姐。 那样的话，说不定会影响郁鸾后面的比赛。 现在的顾清清，陷入了两难的境地，站在原地都快要急哭了，又不能同别人讲，只能自己硬着头皮上，然后拼命祈祷郁鸾能够赢下这场比赛。 ———————— 而郁鸾这边的情况，明显开始胶着了起来。 对方看似身形瘦小，腕骨纤细，可出剑确是迅疾如风。 眼神坚定、动作利落且强势地去进攻。 彼此刚开始还在试探阶段，郁鸾应对起来还算是游刃有余。 但是很快，两人的优缺点便逐渐暴露在对方面前。 郁鸾身上的这身华丽的衣服和发饰，在一定程度上桎梏住了她出剑的动作和速度。 宽大的衣袖在打斗时翻飞不止，严重影响了她的视线。 身后长长的衣摆，更是总会拖住她转身避剑的动作，好几次，对方的剑都险险地擦着她的脖颈而过。 在郁鸾白皙修长的颈项上，留下一道浅红的划痕。 而对方的缺点也很明显，她出剑速度很快，看似密不透风，无处可破，但是很多时候出剑的规律都是有迹可循的。 譬如她为了出剑速度更快，偶尔会跳过一些剑法动作，剑身出去了，可自己的身法却仍未改变。 -- 第56页 为了进攻而牺牲掉防御，这便是对方的破绽。 这破绽很致命，但同时也被她极快的出剑速度给很好地掩盖了，不仔细看的话，很难发现其中是有端倪的。 而郁鸾在上次走剧情，对方与顾清清对打时，曾在一旁观战过。 不过一个回合下来，她便发现了这个问题，或许顾清清到最后也发现了，但由于实力悬殊，最后还是败下了阵来。 若是平日里，郁鸾穿的是行动轻便的弟子服，她便有七成把握打败对方，而现在…… 郁鸾一个转身，头上的步摇穗坠在她太阳穴那里，随着她的动作而剧烈摇晃，打在她的侧脸上，噼啪作响。 她笑了一下，故作遗憾地与改造系统感叹，现在恐怕不到四成了。 在旁人看来，她这个大师姐明明实力超群，却在遴选大会上为了赢而欺压同门师妹，没想到转头便被人狠狠打了脸。 再加上喜欢出风头，越是人多，便越要打扮得花枝招展，没成想，到头来却因这繁缛累赘的身外物而绊住手脚落败。 一套流程下来，郁鸾算是坐实了自己是个聪明反被聪明误、又毒又蠢的女人。 看，多么丰满鲜活的一个恶毒女配，被她演活了。 就连改造系统听完她的解释后，也忍不住没头没尾地感叹了句。 “宿主你很聪明，请继续保持。” 就在郁鸾分神与改造系统交流的间隙，对方突然攻意大盛。 等郁鸾回过神来进行格挡时，已然来不及了。 对方身形一动，手中出剑的速度快到产生了残影。 加之郁鸾宽大的袖摆荡起，遮住了她的视线，她被晃得一个眼花，等再反应过来时，便被对方一剑刺到了胸口处带着的玉佩上。 玉佩应声碎裂，掉落在地。 郁鸾输了。 看着地上象征着胜利的玉佩残块，郁鸾表面上是输了比赛后的愤郁，面色冷得吓人。 可实际上，心里却稍稍松了口气，第二阶段的计划算是完成了。 正当她将璇水剑收进剑鞘，丝毫不打算理会身后一众男修的叫好和取笑声下场时，突然被人喊住了。 “你叫郁鸾对吧，我是清源宗弟子季禾。” 刚刚胜利的女剑修脸色如常，面上不喜形于色，非常敬重地朝她行了一个礼。 “你方才的表现很好，是个值得我钦佩的对手，希望改日我能有幸再和你比一场，不过你最好换身轻便的衣服来，这身衣服明显压制了你的实力。” 接着季禾突然微微一笑，说道：“这让我感觉，你是在故意让我。” 郁鸾没想到她会那么认真，在原地一时语塞后，点了点头，应了她的邀约。 那女修也是个爽利人，见郁鸾答应后便告辞了。 刚经历了一场恶战，郁鸾想去一旁的候场区休息一下，谁知刚坐下来还没一会儿，便听周围弟子齐齐喊道。 “弟子拜见繁绫仙尊、乞凌仙尊。” 郁鸾一愣，连忙回头，发现二人正往她这个方向走来，随即和周围弟子一样，低头屈膝行礼。 往年的遴选大会时，皓柏仙尊与青怜仙尊也曾下到校场给门下弟子鼓舞士气，但这次竟是乞凌仙尊和繁绫仙尊一同下来。 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难道是顾清清？ 正想着呢，郁鸾便见眼前出现了一双浅蓝色的云纹锦靴，抬头一看正对上乞凌仙尊那双透如琉璃的眼眸。 只见他开口，声音如同风吹玉振、分外悦耳。 “郁鸾，随本尊过来。” 来到宗门为师尊们休憩特意打造的林荫阁，郁鸾惴惴不安地站在一旁，摸不准乞凌仙尊唤自己过来的目的是什么。 正当她暗自思索时，只听乞凌仙尊蓦然开口道：“为何这样？” 闻言，郁鸾一愣，脑中闪过无数问题，猜不出他问的是哪个。 是为何要借他的名义给顾清清送东西？ 还是她偷偷给轻水剑升阶的事情，被人看到揭发了？ 郁鸾站在原地抿了抿唇，保险起见还是决定，在他没有拿出确切证据之前，自己还是装傻充愣吧。 “弟子，听不懂师尊在说什么。” 她比平日里微微垂头，眼睛直视着乞凌仙尊，语气中是不解和疑惑。 “你师尊的意思是，你明知道要参加比试，为何还会扮成这样。” 一旁的云岸歌见状，缓缓开口道。 颇为年轻的声音，惹得郁鸾往她那里看了一眼。 说起来，郁鸾见过繁绫仙尊的次数屈指可数，大多数都是遥遥一眼，只能看到背影，更何况她常年游历在外，不见踪影。 这次，还是郁鸾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打量她。 繁绫仙尊的外表和声音，看起来要比她身侧的乞凌仙尊还要年轻一些，明明已至仙尊之位，可外表还像一位正值二八年华的少女。 脸型是容易让人亲近的圆润鹅蛋，可周身气度却异常醇厚突出，娇俏的外表加上沉稳的气质，不会让人感觉格格不入，反而有种相得益彰之感。 这着实让郁鸾感到有些奇妙。 思索了一阵后，郁鸾缓缓开口。 “回二位仙尊，原因有其三，且听弟子慢慢道来。” “首先，弟子深知自己生得美丽，平日里着的都是缂丝制成的衣物，不够华丽珍贵的衣服不能入眼，更难以穿在上身。” -- 第57页 郁鸾说此话的时候，差点因乍然炫富而咬到舌尖。 但是她要说，因为符合文中郁鸾这个恶毒女配的人设。 原文中的郁鸾，在未入宗之前，便是京城首富郁家的独女，长相娇艳再加上天赋异禀、说是含着金汤匙出生，也不为过。 所以才养成了骄奢跋扈、目中无人的性格。 “其次，遴选大会对弟子来说，无比重要，弟子理应盛装对待以示敬意。” “最后，弟子美丽惯了，想与人打架的时候，也是好看的。” 最后这句话，郁鸾说的时候倒是十分有底气。 女孩子嘛，自信大方地承认自己美、主动追求美，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她的话音刚落，郁鸾便见乞凌仙尊微敛着眉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还未及开口，便听云岸歌轻笑出声。 只见她圆圆的眼睛被眯成了两个月牙，侧头对着江淮亭说道。 “你这弟子挺有意思的，为了美忠贞不渝，很有个性。” 闻言，郁鸾一愣，心道忠贞不渝用在这里不是很合适吧。 第30章 当顾清清再次拿到轻水剑时, 剑身正在不断震颤嗡鸣。 顾清清随即收紧五指，切实感受到了它兴奋。 一把脱去剑鞘，她明显感觉到轻水剑好似轻巧了许多, 闪着寒光的剑刃上还萦绕着属于她的浅青色剑气。 就好似整个剑被人拿去打磨过般，剑身清透到几乎透明。 顾清清疑惑的同时也禁不住内心的跃跃欲试。 侧头看了一眼郁鸾那边的战况，在看到大师姐游刃有余挥剑的熟悉身影时，顾清清也仿佛也受到了激励与鼓舞。 在与对面女修互相致意过后，顾清清紧绷着神经准备迎战。 此时的她脑海里, 在不由自主地一帧帧回放着郁鸾和师尊曾教习过她的剑术与身法。 对面的剑修见她身材羸弱似是好拿下，明显有些得胜心切, 只见她双手握剑高举，大喝一声向着顾清清冲了过来。 顾清清顿觉周围的大地都在随着她的步伐震颤，明明对方出剑的动作很是规范迅捷，但在她眼中好像都被放慢了半拍。 只见对方那个蕴满了深沉力量的侧劈，被她一个微微闪身，便轻易躲开了。 太慢了，顾清清心里感叹到。 下一刻, 她便来到了对手身后，等到对方发现想要转身时, 便中了她的圈套。 迎着那女修惊愕的目光, 顾清清微微下蹲, 与她的胸口平行。 顾清清瞅准机会，将剑柄轻轻在那人的胸前玉佩上一磕。 玉佩顷刻间碎裂成两半，掉落在地上, 溅起一阵轻尘。 这局, 她赢了。 就在此时, 顾清清听闻隔壁郁鸾那里传来一阵叫好欢呼声, 她高兴地转头，料想大师姐应该也像她一样，赢了！ 当下心里便轻松了许多。 最后一场比赛，顾清清倒是没有上一场赢得那么容易，对方和她实力相差无几，都是才升脱凡三阶不久。 或许是知道郁鸾赢了比赛，顾清清少了块心病，亦或许是今日的轻水剑与她更加同频共振。 顾清清状态极好，甚至越打越兴奋、越打越自信。 只见她翻身一跳，与那女剑修拉开距离，左手捏决右手倏地一挥剑，浅青剑气自刃尖泄出。 似数片排列紧密的月牙银钩，蕴含着杀气，向着那女剑修直冲而去。 势如破竹。 那女剑修好似没有预料到她能使出剑气，一时匆忙躲避时竟忘记了防御格挡。 被顾清清发现了机会，一剑刺碎了她胸前的玉佩。 最后的结果是郁鸾五局四胜。 顾清清五局全胜。 ———————— 当顾清清在得知这个消息时，已是第三日，二人即将要被送进虚空境，进行最后的比试。 二人并肩站在玉盘校场之上，头顶是直径大如一湖泊、也形如湖泊的虚空境入口。 此时正泛淡蓝色的粼粼波光。 郁鸾此时，已换回了行动便利的弟子服，头发更是简单地梳了个高马尾，发丝间还俏皮地缠了金丝编成了几个小辫。 这样一来，竟冲淡了不少她前两日的妩媚妖艳，透出几分英姿飒爽来。 不过，她白皙透薄的右耳上，却带了一个精致的耳坠，说是耳坠其实不太妥帖。因为那物什没有自然垂下，反而自她耳垂盘绕其上，围着她的耳廓镶了一圈。 很是别致奇特，又精致无比。 让见惯了寻常耳饰的人不觉怪异，只会感叹匠人的精妙的设计与高超的制作工艺。 那耳骨夹呈金色昂扬的鸾鸟形状，眼睛处是红色剔透的宝石，鸾鸟那纤长优美尾羽甚是精致，将她形状可爱的秀耳衬得更加清巧。 使得郁鸾整个人在阳光下熠熠发光，分外夺人眼球。 看到此景的弟子有的啧啧感叹，羡慕郁鸾的财大气粗和过人美貌，有的则酸溜溜地说有什么了不起的，吃了一次亏，还敢打扮得这般妖艳，戴一些华而不实的东西…… “师姐，你昨日，是不是知道什么，所以才故意要和我换的。” 顾清清自打知道了第二场的比试，郁鸾败了之后，神情便一直十分低落。 郁鸾看了她一眼，冷哼一声，“我怎会知结果竟是这般，不过你也不要得意太久，最后是谁赢，还不一定呢。” -- 第58页 闻言，顾清清垂头摸了摸乾坤袋中，前几日郁鸾送给她的东西。 接着，她抬眼看向郁鸾，又往她身边靠了靠。 说出口的话，小心翼翼的。 “师姐，是不是清清前几日做错了什么，让师姐不高兴了，你说出来，我向你道歉。” 闻言，郁鸾扭头看她，发现顾清清昔日晶亮含笑的杏眸此时却水涟涟的，见自己望了过来，她面上虽然带着笑，但也透着些委屈和讨好。 此时的顾清清，就恍若经历过狂风骤雨后的白色芍花，呈现出一股脆弱、又惹人怜爱的美。 郁鸾看了她一眼后便扭过头去，面上仍虽冷漠无比，可回想起她那个眼神，心里一时五味杂陈，只得反复告诫自己，不能心软、不能心软。 心软误事。 少顷，郁鸾才冷漠地回答她，“没有。” 谁知她话音刚落，顾清清可怜巴巴地顺着她的话说道：“那师姐别不理我了好不好，我想和师姐一起除祟。” 顾清清说此话时，想的是若是郁鸾在其中若是遇到危险，她能帮郁鸾一把，掩护她逃跑绝不给郁鸾拖后腿。 而她的话也正中郁鸾下怀，郁鸾方才一直在想怎么能在甩顾清清脸色后，还能和她一起进幻境，省去找她的时间。 这样的话，她能有时间和精力去做更多的事。 两人的心思不谋而合。 见郁鸾同意自己跟着她后，顾清清稍稍松了口气，试探性地挽住她的手臂，发现师姐竟然没有拒绝后，她抿了抿唇，浅浅的梨涡中荡漾着惊喜。 师姐对她真好。 ———————— 虚空境是天隐宗的一大镇宗法器，邪祟一但进入其中，虚空境便会自动构建它们熟悉的场景。 让它们误以为自己成功逃脱了，今后还可以为非作歹不受拘束。 有的，直到死前还以为自己是自由的。 各式各样的邪祟，是弟子们修炼升阶的最佳阶梯，一但发生意外，也可随时将弟子召出，他们的安全也得以保障。 久而久之，虚空境便从一个可以收容邪祟的法器，变成了一个可供宗门弟子训练升阶的场所。 这导致有的仙尊长老出门游历时碰到了什么邪祟，第一反应不是就地诛杀，而是想办法带回来，给门下弟子历练。 而这次郁鸾和顾清清即将面对的邪祟，便是繁绫仙尊在外游历时，捉回来的其中一只。 随着一弟子的指示，悬在她们上空的虚空境缓缓开启。 方才还如一汪静泊的虚空境，境口开始缓缓旋转，巨大的灵力自郁鸾两人背后袭来，猝不及防地将她们推入其中。 萦绕盘旋在境口的缭绕白雾散去，只见悬空在玉佩校场上空的虚空境，淡蓝无波的境面在郁鸾她们二人进入之后，犹如被投入一颗石子的一汪春水，自中心荡起层层涟漪。 郁鸾和顾清清的身影，缓缓呈现在众人面前。 居于上位、视野清晰的云岸歌在看清她们周围的环境后，双目微眯，将撑着下颌的手缓缓放了下来， 神情一改之前的慵懒，甚至微微坐正了身体。 她的这一举动引得了两个人的注意，江淮亭和青怜仙尊同时望了过来。 云岸歌没有过多解释，只是语气略带严肃地道了句：“这个邪祟是我抓的，除倒是容易除，就是它背后的事，挺让人怒发冲冠的。” 闻言，江淮亭眸中一暗，繁绫仙尊甚少有这么严肃的时候，怕不是这个邪祟很难缠。 那郁鸾…… 想到她，江淮亭的胸口又萦上了那丝熟悉的躁郁，甚至这次还有些心烦气乱。 他忽然发觉，自己此时好像是在没有任何心魔影响的情况下，在担心郁鸾。 而这种担心，不是师尊对弟子的担心。 他心中很清楚，是自己独独对郁鸾她这个人的担心。 男人对女人的担心…… 突然，灵台处传来一阵钝痛。 是困在他灵台处的心魔察觉到了他对郁鸾异样的情绪，在剧烈挣扎。 江淮亭福至心灵一般，倏然想通了什么。 他好似抓到了这心魔的一个弱点和软肋。 只见他那澄如银雪的眼眸中，漫不经心地划过一丝讥讽的神色。 不过是一心魔而已…… ———————— 一阵眩晕过后，郁鸾和顾清清猝不及防地从境口掉落下来。 她急忙稳住身体，并将抓着她手臂的顾清清扶正后，郁鸾才得以环顾四周。 只见高大的山体将一座不大的村庄密不透风地包在其中，村中的房屋看起来十分破败陈旧，一眼扫过去，竟连一幢在外界随处可见的砖瓦房都没有。 皆是一排排屋顶发霉泛黑的茅草屋。 使得整个村子的气氛衬得阴沉沉的。 此时，西边落日昏黄，霰落的光线非常的迷蒙，仿佛在人瞳孔处罩了层挥之不去的白翳， 这让看的人十分难受。 不多时，郁鸾耳边传来一阵喧哗。 只听境外观战的一弟子不解道：“她们这是被传送到哪了？” 另一弟子答道：“应该是个村子，咦，她们二人竟然没有分开行动唉，顾师妹就不怕郁鸾再阴她一次吗？” “……” 越来越多的喧哗声充斥进郁鸾的耳朵，她难受地敛眉，接着看了身侧的顾清清一眼。 -- 第59页 见她一直在好奇地大量着四周，丝毫没有发现她这边的异常后，郁鸾假意撩了撩耳边散落的头发，将挂在耳朵上的耳夹稍稍远离了一些。 这可是她斥巨资，在恶女系统的积分商城处兑换的一对儿传音耳夹。 一只放在虚空境外，一只夹在耳朵上，便于她根据境外观战弟子们的反应随时调整计划。 毕竟，一但进入虚空境，她的言行举止皆会被境外所以观战的人看到，居于高位的四位仙尊视野更是清晰可见、一览无余。 这样一来，她很难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搞些小动作。 幸好，郁鸾知道虚空境有一漏洞，那便是在她和顾清清两人分开时，只能呈现一个人的影像。 且切换的时间与频次有机可循。 届时她便可利用传音耳夹，通过分析场外弟子们的反应，来判定此时虚空境的镜像是否切换到了自己这里。 这样一来，她便可以趁着镜像在顾清清那里时，顺利实行计划。 郁鸾将头转过来，看着不远处已然被腐朽了的村牌。 上面“独刘村”三个大字已经被岁月侵蚀得模糊不堪。 郁鸾正了正神色。 道：“走吧，进去看看。” 第31章 郁鸾双脚踏入村庄的下一刻, 倾颓的夕阳彻底跌落山崖，四周昏暗了下来，头顶天空深邃暗蓝, 周围零落几颗星子。 顾清清紧紧地拉着郁鸾的手，灵动的双眸警惕地逡巡着四周，周围很安静，甚至可以说是压抑。 土黄的村路两旁，家家户户虽是房门破败, 但都大门紧闭，木门上是褪色发白的对联, 好像许久没有换过一样。 经过一户人家门口时，郁鸾突然听到里面传来了男人的呵斥与女人的哭喊求救声。 “我错了……当家的饶了我吧……” 女人的话说得断断续续的，中间夹杂着呜咽与哀求。 听得人心揪。 郁鸾与顾清清二人的脚步同时停了下来，敛着眉看向那户人家紧闭的屋门。 不知是屋里的男人做了什么，女人情绪倏然激动了起来，大声重复着不行、不要，声音却在下一刻戛然而止。 这时, 郁鸾耳夹中传出外界的声音。 “不过是小夫妻吵架，她们俩怎么停了？” 郁鸾只当没听到, 与顾清清对望了一眼。 小夫妻再怎么吵架, 也不能动手打人, 特别是打女人。 既然正好让她们碰到了，便要管上一管。 顾清清松开郁鸾的手，刚想上前敲门, 却突然被人喊住了。 “你们是村长请来除罗细鬼的如晦山仙君吗？” 粗噶还带着浓重乡音的中年男声引起了郁鸾的注意, 她扭头, 打量了不远处站着的男人一眼。 身量不高, 甚至还要比她低半头，身材消瘦，穿着粗布麻衣，身上还有补丁与污渍，好像穿了许久没被浆洗过。 郁鸾即使离他有一段距离，都能闻到从他身上传来的浓重体味儿。 听他问是不是如晦山来的，郁鸾猜测应当时某一师尊下山游历时经历过的事，很大可能上是繁绫仙尊。 “是我们。”郁鸾回答道。 “如晦山是没男人了吗？怎么来了两个女的” 闻言，对面的男人斜斜地看了郁鸾一眼，接着不满地嘟囔了几句 “那你们随我来吧，我带你们去找村长。” 这时，顾清清轻轻地喊了一声大师姐，指了指她们身前的木门，“没动静了。” 郁鸾会意，喊了前面已经走了一段路的男人一下，“喂，这户人家屋里好像有事，我听到有女人在喊救命，不需要管一下吗？” 那男人顺着她指的方向看了一眼，哦了一声，声音有些沙哑粗重，说话前还嗤笑了一声，语气有些怪异。 “那家啊，那家女人是个疯子，脑子不对劲，你们别管，快随我去见村长。” 说完，也不管她们跟没跟上，径直便往前走。 闻言，郁鸾若有所思地看了那户人家一眼，没再追问下去。 “可是……”，见此，顾清清好像想再说写什么，却被郁鸾一把拽了过来。 语气装作很不耐烦的样子道：“管他们做什么，除祟要紧。” 将顾清清拉过来的一瞬间，二人的头挨得极近，在确保虚空境外的人看不到后，郁鸾趁机对她眨了眨眼，用眼神提醒她稍安勿躁。 顾清清见状，也不再说什么，小声地嗯了一声后，便老实地跟在郁鸾身后，任她拉着走。 一路上，郁鸾都在观察着这个村子，说起来村子不大不小，也许是正值晚饭时间，许多人不管是吃的什么饭，都端着碗，在自家们口蹲着吃饭。 他们走了一路，经受了许多人眼神的洗礼，有的甚至都放下了手中的碗筷，目光一直追随着郁鸾与顾清清二人。 他们的目光让郁鸾十分的不舒服，真要说起来像什么，郁鸾只能说像鼻涕，黏在她身上后，即使甩掉后也让她无比膈应。 “师姐……”这个时候，顾清清小声地叫了一下她，郁鸾转过头，发现顾清清的身后一直有一个男人在不远不近地跟着她。 那男人三四十岁的样子，模样蓬头垢面衣不蔽体的，嘴上还留着涎水，看样子应该是个傻子。 见郁鸾回头看他，那男人好像看清了她的模样，怪叫了一声，嘿嘿地笑了起来。 -- 第60页 郁鸾皱眉，目光凌冽地看向他，干脆停了下来站在原地，将手中一直拿着的璇水剑唰地抽了一半出来。 剑身的寒光十分刺眼，那男人见此利器，终于有些胆怯了起来，怕是意识到了她不像顾清清那般柔弱可欺，瑟缩了一下脖子，也停在了原地。 郁鸾见状，眼中闪过讥讽的神色，还知道剑能伤人，他刚刚怕不是一直在装傻。 见事情摆平后，郁鸾重又拉起顾清清，步子走得有些快，很快便又追上了前面的中年男人。 这地方有些怪，郁鸾长眉越敛越紧，脚下步子快到生风，顾清清像一只风筝一般坠在她身后，几次被她拉得趔趄，最后实在赶不上郁鸾的步子，只能咬着唇，闷头在她身后小跑起来。 太怪了，太怪了。 他们三人这一路走来，郁鸾震惊地发现，这在村中走动的，除了她与顾清清二人是女人外，其余都是男人。 又走了一段时间，郁鸾她们才到了所谓的村长家。 村长名叫刘长贵，四十出头的样子，瘦长的脸，眼角下垂，有些三角眼，或许是当村长久了，在打量她们的时候，双眼里是掩不住的精明，皮肤要比旁边带她们来的男人要白上一些。 衣着更是比郁鸾这一路走来见到的所有人，都要好上一个层次，干净整洁不说，还没有怪味儿。 见到郁鸾她们二人时，村长刘长贵的神情明显一愣，但随即脸上便挂上客套的笑容，眼角的皱纹堆积在一起，显得那笑容有些怪异。 “二位便是自如晦山来的女仙君吧，欢迎欢迎。” 他的声音很是浑厚，穿人肺腑，倒是与他瘦高的身形不太相符，而且说话时的最后尾调微微上扬，尖锐到有些突兀。 让人乍一听略微不太舒服。 “如晦山弟子，郁鸾。” “如晦山弟子，顾清清” 郁鸾站在原地，只是报了个名字，而顾清清则向他拱了拱手，简单而又大方地行了一礼。 听她们自我介绍完。 刘长贵随即大笑了几声鼓了鼓掌，或许是情绪有些激动，脖子和脸上的皮肤红了大片，眼球也爬上了些红血丝。 “二位还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啊，女仙君好哇，女仙君心思细腻，定能将这祸害我们村的那窝水鬼给除掉！” “既然仙宗派你们二位前来，那定是仙子们能力了得，在一众男修之间拔得头筹，长相也如花似玉，是我们独刘村的福气啊！” 明明是夸奖的话，郁鸾却觉得有些不适，但也没多说什么，倒是她身侧的顾清清，被他夸得有些不好意思，连忙说了好几句村长谬赞了。 谁知一旁的郁鸾闻言，却轻呵出声，不赞同地看了顾清清一眼道：“什么谬赞，我的实力本就在宗内八成的男修弟子之上，这不是事实吗？有什么不敢承认的。” 话音刚落，郁鸾便听到在虚空境外，观战弟子的讨论声轰地炸开了。 一男修弟子说道：“你们瞧瞧，这郁鸾好大的口气啊，还宗内八成男修弟子之上，恐怕是八成男修弟子的手下败将吧，还得是清清师妹，谦虚不说，还比她有礼貌多了。” 另一弟子顺着他言道：“可不是，我听闻她那涤形二阶还是家里拿钱，用无数灵石灵材给砸出来的，才不是像她说的那般靠自己升上来的呢。” 其他弟子也凑了上来，加入这场抹黑郁鸾的狂呼中，就好似贬低了她，自己就能原地升阶似的。 “这么长时间，你还没摸清楚大师姐的脾气啊，眼睛长在头顶上，要不你怎么看刚刚那傻子不过是挨得近了点，她就跟看见了鬼一样，还拔出命剑吓唬人家，啧啧啧。” …… 听到他们关于自己的评论，郁鸾不气反笑，这些人但凡用这眼红她的功夫，多背几套心决身法，早就升阶了。 此时，郁鸾垂眸，突然被村长刘长贵残缺了一指的右手吸引了目光，那伤口断处平滑，像是被人齐齐砍去了一般，伤口处是粉白的嫩肉，看样子刚愈合不过一年的样子。 一旁正和顾清清的攀谈的刘长贵好似发觉了她的目光，自然地拢住了双手，左手覆在了右手上，正好遮住了那断指。 郁鸾猛然反应过来，这种行为有些不礼貌后，便随即移开了视线。 趁着郁鸾走神的片刻，村长又将顾清清从头至尾夸奖了一遍，直将她夸得双颊通红后，才堪堪结束。 邀请她们二人进屋歇息。 村长刘长贵家的情况看起来也比普通村民要好上许多，虽然只有三间屋子，但都是砖瓦房，不至于像村前的那些茅草屋，经不起雨打风吹似的。 一进堂屋，郁鸾便被屋墙上挂着的，正对着大门口的那块巨大的斑斓虎皮吸引了目光。 面色闪过一丝疑惑后，郁鸾神情便恢复如常了。 给郁鸾和顾清清依次上茶后，刘长贵自己也端了一杯，坐在虎皮下方的木凳之上小口喝了起来。 一时间，屋内寂静一片。 郁鸾不想在这儿浪费时间，便单刀直入地问他村里出了什么怪事，又为何有了水鬼之说。 刘长贵闻言，将粗糙且豁了一块的茶盏放在了桌上，接着便是幽幽一声长叹。 这一声充斥着无奈的长叹，惹得郁鸾和顾清清同时侧目看他。 只听他缓缓开口...... -- 第61页 一年前，村中有户人家的女儿名叫小桃，到了年龄，父母给安排了一桩顶好的婚事，准婆家条件很好，只有与她年龄相仿的儿子，嫁过去之后可以说是不愁吃穿了。 可那丫头兴许有了心上人，死活不愿意，或许是家里人逼得急了，一时想不开跳了村头的独流河。 尸体过了七天才漂上来，据打捞的的人说，还是肚子朝天的，全身都泡得肿胀了，根本没法看。 最后尸体还是被家里人带了回去。 可从此以后怪事便出现了。 村子里开始死人，皆是在水里溺死的。 而且都是不大的女娃。 有次一个村民砍柴回来晚了，路过那条河的时候，见一群光着身子的小孩，蹲在河岸上玩。 走得近了才看清，都是前些天失踪的女娃，各个青白着脸，没穿衣服，像青蛙一样蹲在地上，脚边聚集一大滩河水。 一个女娃好像发现了他，一伸手指他，岸上所有的罗细鬼全部转过了头，黑黝黝地眼睛，直勾勾盯着他看。 那人吓得大叫一声，回到家就发起了高烧，嘴里直喊着罗细鬼来找他索命了。 也请过许多术士来，但他们看过之后要么骗了钱就走，要么都直言这邪祟他们除不了，要请如晦山的天隐宗的仙君下来才可以。 就这样拖了几个月后，眼见着村中幼女所剩无几，刘长贵才召集了村民凑了些银两着人去如晦山请人。 得知事情的来龙去脉后，郁鸾沉默了许久，村长的说辞倒是和上次她走此剧情时相差无二，但总感觉少了点什么。 耳夹中又传来了那几位弟子喋喋不休的讨论声。 “不会吧，这次怎么这么简单，常言道：溺死鬼肚皮朝天，法力无边，这一看就是那个逃婚的女水鬼在作祟啊！” “对啊，这最后邪祟都出来了，清清师妹肯定争不过郁鸾，最后肯定是她赢，这最后一场比试看得可真没劲。” 这次，郁鸾罕见地没有自动忽略他们的话，而是在心底反复地咀嚼。 简单吗？ 作为遴选大会最重要的一场比试，可能简单吗？ 郁鸾又想起上次走剧情时，自己按照恶女系统分派给她的任务，抢在顾清清前面杀了那女罗细鬼，最后判断却是顾清清赢了。 当时的她有些不解，在大会结束后，她不甘心地去找乞凌仙尊，却只得他冷冷背身一句：“眼盲心盲，不配为本尊的亲传弟子。” 所以到底是为何，才导致乞凌仙尊那样说她呢？ 正当郁鸾蹙眉深思时，她发觉自己的手臂被人碰了一下。 一转头，便听顾清清义愤填膺地说道。 “师姐，我们晚上便去河边除了那群罗细鬼吧，让她们不能再害人！” 第32章 是夜, 独刘村深陷于群山之中，万籁俱寂，甚至连虫鸣鸟叫都甚少出现, 偶尔飞过几只萤火虫，也好似漂浮在空中的零星幽绿鬼火。 挂在南面的月亮被山尖挡住了，村中人家也没有在屋外挂两个灯笼照明的习惯，黑夜彻底笼罩下来，像一只密不透风的黑布, 整个将独刘村裹住，让置身其中的人只觉得压抑、窒息。 郁鸾抱着剑, 顾清清抱着她，在空无一人的村道上走着，顾清清的手上还提了个在村长家借用的灯笼。 小小的一只，也不知用的是什么灯芯，发出的灯光不是橙黄而是白中透着蓝，即使是这样，也只能照亮她们身前的一小片地方。 不知打哪吹来了一阵夜风, 冷飕飕地直往人身上钻，本就脆弱的灯芯被风一吹, 顿时颤动飘摇了起来。 好似下一秒, 便要熄灭了似的。 “师姐, 这里怎么会这样冷？”她打着颤说道。 郁鸾没有回她，因为她发觉冷风吹过后，紧接着而来的, 是不知何处刮来的浓雾。 白色的雾气好似凭空而生, 从四面八方向她们滚滚袭来, 眨眼间便将二人包围在了中央。 郁鸾皱眉, 鼻翼轻翕几下后，便发觉到这雾中飘着一丝河水的腥气。 不对劲。 这时，郁鸾好像猛然察觉到了什么似地，忽然停下了脚步，还没等顾清清反应过来，便一掌推开了她。 下一刻，一道黑色的身影便从她们二人身边飞快穿过，速度之快，若是她俩还站在原地，恐会被它撞飞出去。 凡是黑影经过的地方，地面都留下了一道长长的、腥臭乌黑的水迹，中间还夹杂着腐烂的水草淤泥和鱼虾。 好险。 顾清清被她推了一个趔趄，差点跌在地上，与此同时她也发现了黑影，连忙稳住身形抽出轻水剑与郁鸾背身而站。 “咕噜噜噜噜......” 不远处突然发出异响，好似水中冒出的气泡音，随后，那股水腥味便更重了，浓郁得郁鸾忍不住皱眉，下意识握紧了手中的剑柄。 又是一阵咕噜噜的声响。 只不过这次距她们更近了！ 周围的白雾浓到几乎要化为了实质，黑影匿在其中，仿佛没有实体，就连那可以辨别它方位的腥臭味都开始向四周弥漫，充斥着两人的鼻腔。 顾清清忍不住，开始作呕起来。 郁鸾的长眉也越蹙越紧。 忽然，她微微转头看向右侧，眼神一瞬间变得凌冽了起来。 还未等她做出反应，身后的顾清清便一个旋身挡在了她身前。 -- 第62页 “师姐小心！” 随着她的一声轻叱，剑刃破空的嗡鸣声随即响起，浅青色的剑气将白雾生生劈成了两半。 “啊呃......” 一道模糊的女人呻.吟声从剑气尽头传来，好似十分痛苦。 此时，水腥味儿变得更重了。 顾清清见那黑影仿佛被自己的剑气重创到了，方才对未知的恐惧被冲淡了许多。 “师姐，你待在原地我去看。”剩下的话还没说完，便被郁鸾用手捂住了口。 只见郁鸾在顾清清耳边轻嘘一声，示意她安静，仔细听对面黑影发出的声音。 “咕噜噜......滚出这里......咕噜噜......不然......杀了你们！” “滚出去......咕噜噜......滚出去！” 黑影口中不断重复着这句话。 白雾好似变得更加浓郁，郁鸾几乎都要看不清与她紧挨着的顾清清了，只能凭借着那东西的声音，来判断它此时的方位。 近了...... 近了...... 更近了！ 下一刻，那个声音便擦着郁鸾僵硬紧绷的身子而过，近在咫尺。 可是雾太大了，郁鸾看不到。 冰冷腥臭的水汽随着黑影的接近，拍打在她与顾清清脸上身上。 似无数条吐着猩红信子的毒蛇，在她们裸.露在外的皮肤上蜿蜒攀爬。 正当郁鸾瞅准了机会，手腕翻转，想将早已准备好的金光梏妖符掷出去时，却听那近在咫尺的怪声戛然而止。 浓重的水汽一瞬间被撤去了，那东西也不见了踪影。 所有的变故皆发生在一瞬间。 随着黑影的撤去，迷蒙缭绕在郁鸾身边的白雾也渐渐稀薄了下来。 郁鸾不敢放松警惕，皱着眉头警惕地逡巡着四周，只等顾清清忍不住唔唔了几声后，郁鸾如梦初醒般连忙放下了捂着顾清清嘴巴的手。 虚空境外的众人，也因这白雾，遮挡了片刻视线，完全不清楚方才郁鸾她们到底经历了什么。 待重新恢复影像时，众人便只见郁鸾皱着眉一脸不耐烦地刚刚放下捂着顾清清嘴的手。 顾清清白嫩的面颊上，还留下了横条的浅浅粉红手指印， 让人忍不住皱眉想，顾清清前世是捅过郁鸾、杀过她全家吗，以至于处处看顾清清不顺眼。 逮到机会就要欺压她一下。 又是一阵喧嚷讨伐，但郁鸾已无暇顾及。 她的一整颗心全都放在了那突然失去踪影的黑影怪物身上，如果自己没猜错的话，它或许就是那位投河自尽，化为厉鬼后向村民索命的少女刘小桃。 略微思索片刻，郁鸾用剑鞘顶了顶顾清清的腰。 皱着眉，语气冷冷地命令道：“我们去独流河那里看看，你走前面。” 闻言，顾清清乖巧地点点头。 主动提着灯笼走在前面为郁鸾照路。 玉盘校场上，但凡听到郁鸾刚刚那句话的弟子，又是喧哗一片，皆言郁鸾心狠恶毒，自诩能修为能胜过八成男修弟子，却也只是个贪生怕死之辈。 可身居玉盘校场高位的江淮亭心里却很清楚，这个时候，走在最后面的，才是承担的最多，最危险的那个。 他微微敛眉，发觉自己此时不知不觉地陷入了一种陌生的情绪中。 江淮亭心底开始责怪郁鸾做出的这个决定，并且有一瞬间在幻想自己若是在她身边就好了。 这样就可以将她纳入自己的羽翼之下，自己会比现在更安心一些...... 同时，云岸歌也发现了郁鸾这一举动背后真正的用意，她一眨不眨地看向虚空境中郁鸾二人的身影。 眼神逐渐迷离，仿佛透过她在看另一个人。 同样的面冷心热，同样的刀子嘴豆腐心，也同样的不畏世俗言论，活得恣意潇洒...... 郁鸾和她师姐江凤梧，有些地方，可真的太像了。 ———————— 待郁鸾二人走到村头时，远远便听到独流河那边依稀有女孩子嬉戏打闹的声音。 看样子，不止两三个。 “嘻嘻嘻，把它给我玩~” “才不要！我还没玩够呢。” 少女如银铃般的笑声，在这寂静空旷的夜里回响，让听到的人不觉悦耳动听，只觉得阴森恐怖。 闻此，二人连忙压低了身子，放慢脚步逐渐靠近河边的那丛蓊郁灌木，顾清清更是细心地低头将灯笼吹熄了。 郁鸾来到灌木丛处，拨开碍眼的树叶，微微眯眼，向那河边看去。 只见那原本被山尖遮住了的玉兔，正悬在静默流淌的独流河上。 银白的月光下，聚集着十几只大小不一的罗细鬼，郁鸾惊愕地发现，竟真如村长刘长贵所言，全是女水鬼。 她们有的穿着破烂到几乎看不出颜色的衣服，有的干脆没有衣服穿，躲在河里，只露出青白发黑的上半身，吵吵嚷嚷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而在那些稍大一点的罗细鬼怀中，无一例外地，都抱着一个黑乎乎的、看不出本来面目的包裹。 郁鸾定睛看了许久，才看清，那好像是用来包裹婴儿的襁褓。 这一怪异景象看得她忍不住蹙眉，想不通这些为了转生会不择手段，天性冷漠自私的罗细鬼为何会聚集在此，又为何一人会抱着一个襁褓。 这时，她的目光忽然被一个鲜艳的物什攫住。 -- 第63页 一个红色的襁褓，在一众黑青色的水鬼间显得尤为突出。 只见它好似被什么东西在水下顶着一般，顺着河流在水面上飘摇游荡，有几只小水鬼好像十分好奇，想伸出手去碰，却被临近的稍大一些的水鬼给拦了下来。 郁鸾顺着那个红色襁褓流向的方向，也是那些水鬼们簇拥着的中心看去。 只见一个约莫十六七岁的少女，穿着一件褐色的打着补丁的对襟上衣，面无表情地站在河中。 青白的脸上，没有这个年龄应有的粉嫩可爱，相反，薄薄的脸皮下还密密麻麻地盘踞着一根根黑红色的血管。 在冷白月光的倾照下，显得十分骇人。 见此，郁鸾笃定了自己的猜想，她就是那个意图攻击她们的黑影，也是投河后化为厉鬼的少女——刘小桃。 刘小桃的目光十分冰冷刺骨，但随着那个红色襁褓的逐渐靠近，郁鸾发现她的神情突然变得怪异起来。 紧绷着的唇角微微向上抬起，眼里迸发出兴奋的神色。 待到襁褓漂至她的面前，刘小桃伸出一直垂在河中的手，只见那双手上缠绕着许多水草，还连带出许多淤泥出来。 勾勾连连地挂在她身上，以至于刘小桃抱起襁褓的动作看起来十分僵硬。 突然，一声婴儿的啼哭声，让郁鸾躲在暗处窥探的瞳孔，忍不住剧烈地颤动了起来。 一只粉白色的小手，忽然从那红色的襁褓中探了出来， 原来这红色的襁褓里不是别的，竟是一个活生生的小婴儿！ 第33章 郁鸾来不及多想, 只觉得气血一阵翻涌。 该死的罗细鬼，竟连一个刚出生的小孩子都不放过！ 身侧的顾清清见此好似更加愤懑，再也按捺不住, 抽出紧攥着的轻水剑，强烈的愤怒使得她的剑气怒长，竟将二人隐匿身形的灌木丛从中间一破两半。 两人的位置也彻底显露了出来。 巨大的声响引起了河中水鬼的注意，只听她们尖啸一声，纷纷潜进独流河深处。 等她们提剑赶到河边时, 便只剩悬浮在河中央抱着红色襁褓的刘小桃。 顾清清见她怀中的婴儿正哭闹不止，而刘小桃却恍若未闻, 只是目光阴冷地盯着岸上的自己，她的身后也开始隐隐渗出黑气。 只见刘小桃的瞳孔里逐渐泛黑，直至再不见眼白，发出的声音异常的破碎嘶哑。 “不是说了吗......滚出村去......否则，杀了你们！” 顾清清闻言，柳眉紧蹙，刷地一下将剑尖对准了刘小桃。 “把孩子交出来, 我们兴许还可以考虑饶你不死！” 说着，顾清清将郁鸾送给她的避水符化在剑上, 摆出随时准备攻击的姿势, 眼神凌冽且认真。 闻言, 河中的刘小桃，嘴角向上挑起一个不可思议的弧度，语气中夹杂着若有似无的遗憾与嘲讽。 只见她缓缓将裹着婴儿的襁褓举过头顶, 用漆黑空洞的双眼看向站在岸边的顾清清。 “饶我不死？可是我......早就死了啊！” 刘小桃突然剧烈地大笑起来, 并在二人惊愕的目光中, 猛地将襁褓抛向身后的河面。 事情发生得太快, 郁鸾根本来不及反应，婴儿啼哭的声音在落入水中的那一刹戛然而止，她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只觉心头一阵猛烈地颤动，眼眶酸胀难忍，泪水几欲夺眶而出。 郁鸾突然发现，在这里，除去被天道庇佑的男女主，其他人的生命原是如此的脆弱。 如此的......命如蝼蚁。 顾清清见状彻底被激怒了，她手持轻水剑纵身一跳，跃入水中，由于避水符的原因，河水在快要靠近她时被无形的力量分成两股，从她身侧流过。 顾清清站在河中央，衣衫发丝，却无不干爽。 她对着河中意欲逃跑的刘小桃举剑便刺。 刘小桃见状，神色一凛飞快地侧身躲过她的袭击，弯腰潜入水中，再露头时，已在顾清清一丈开外。 只听她爆喝一声，黑色的头发在身后飞舞翻腾，刘小桃脸上的血管一根根凸起，身体也开始肿胀溃烂，显现出她死时的景象。 无数黑绿水草从水底窜起，似无数触.手被刘小桃指挥着，前仆后继地伸向河中的顾清清。 形成夹围之势，密不透风几乎要成为一个困住她的牢笼。 顾清清丝毫不惧，旋身飞起，轻水剑的剑身闪着锋利的寒光，她灵巧地反转手腕，瞅准一个漏洞，将剑尖狠刺进去，左手横握剑柄，右手覆在手背之上，用力一划，瞬间在坚韧难缠的水草织就的牢笼上，撕开了一个巨大的豁口。 刘小桃拼尽全力的一击，被顾清清在顷刻间瓦解。 见状，她肿胀发烂的面上突然闪过了一抹狠厉，趁着顾清清不备，猛地一个下潜遁入河中。 方才还在缓缓流动的河水，在她失去踪影后，突然变得浑浊起来，无数泥沙淤泥从河心源源不断地翻涌上来，一时间混淆了顾清清的视线。 让她无法分辨刘小桃此时确切的方位。 顾清清不免有些焦急起来，现在敌暗她明，那个小婴儿更是不知下落。 她只能更加谨慎地持着剑，一眨不眨地盯着河面。 突然，顾清清察觉到异常，震惊地低头一看，发现她的脚腕处被扣上了一双肿胀到看不清本来面目的手臂。 -- 第64页 刘小桃的意图十分明显，不过是想将顾清清带倒，再用她在河中力大无比的能力将其拖进河水深处，待到顾清清的避水符失效，便能将她就地溺死！ 只见她一个用力，紧握住顾清清纤细的脚腕。 下一刻，却好似被烫到一般瞬间又放开了手。 见状，顾清清面上闪过一丝劫后余生，随之而来的是无比的庆幸。 幸好，她觉得布袋中师姐送给自己的金身铃铛好看，临走时戴在了脚腕上。 金身铃铛，至刚至烈，能摒退世间一切邪祟。 竟在无意间救了她的命。 而藏匿在河水的刘小桃，好似被金身铃铛的威力伤到了，方才还浑浊不堪的独流河重又恢复清澈。 顾清清仔细敛眉仔细寻找了一圈，发现她正静静藏匿在河中的一团飘摇缠绕的水草之间。 周身黑气被很好地敛了起来，一动不动时与水草融为一体，很难被发现。 一想到刚刚那个可怜的小婴儿或许已经遭遇不测，纵使是在幻境之中，也让顾清清忍不住怒火中烧。 毕竟，这幻境是依靠着邪祟的记忆发展衍生的，这件事，是过去实实在在发生过的。 她要做的，是除了这个邪祟，为无数死在她手上的冤魂报仇！ 顾清清将灵力缓缓注入轻水剑中，轻水剑也对主人此时的心情感同身受，剑身不住地哀鸣颤动。 浅青剑气由于灵力的大量注入，逐渐变得蓬勃浓郁。 飞身起跳，顾清清手持轻水剑，身形如同迅疾的蜂鸟，她轻叱一声，强烈的愤怒使得她眼尾发红，眸光含泪，剑刃携着强劲的剑风以势不可挡之力，刺向附着在水草团中的刘小桃。 随着距离的不断缩短，顾清清甚至能够看清刘小桃眼中一闪而过的惊慌与讨饶。 顾清清冷笑一声，像她这般作恶多端的邪祟，死不足惜。 突然，就在剑刃入水的一刹那，她眼角瞥见一块石头正飞快地向自己的额角袭来，顾清清一个偏头躲过去的同时，剑身也跟着偏移了一寸。 刘小桃便趁此机会，又逃之夭夭了。 扑了一空的顾清清，气急败坏地转头，恰好撞见一个外面身形容貌只有五六岁女孩的小罗细鬼，手中托着三四块鹅卵石，在她看过来时，轮臂还想再砸她。 小水鬼见被她发现了，手上扔石头的动作一顿，随后朝顾清清色厉内荏地呲了下嘴，露出一口尖尖的黑牙。 “坏女人，不许你欺负小桃姐姐！” 顾清清闻言一愣，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便又觉后背一痛，再一看身后，发现不远处还有几个更小的罗细鬼，潜在水中手里拿着数块鹅卵石作势想要丢她。 她们脸上都俱是对她的害怕，却仍强装着镇定与凶恶。 “坏人！” “不许伤害小桃姐姐！” 顾清清被她们一口一个‘坏人’喊懵了，皱着眉神色彷徨地站在原地，身上挨了好几块石头。 “顾清清，还在那傻站着干嘛，等着她们砸死你吗？” 郁鸾的一声冷喝唤回了她的神志，顾清清闪身躲过几个鹅卵石的攻击，飞身上岸。 这时，她惊愕地发现，郁鸾怀中竟抱着那个本应该落入水中而溺亡的婴儿。 此时襁褓中的婴儿面色红润，正在吮着手指安然酣睡。 “这......” 顾清清难以置信地瞪大眼。 由于方才虚空境的影像一直切在顾清清这里，没有人知道郁鸾在这段时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玉盘校场内见状喧哗一片。 郁鸾来不及细听他们七嘴八舌到底在说些什么，拧着眉神色严肃地对顾清清说道：“她们人多势众，我们先回去另想办法。” 闻言，便有弟子在场外逞起了威风。 “不过区区一群小罗细鬼，将赤焰符点燃扔进河中，一把火烧了个干净，岂不痛快！女剑修就是优柔寡断、白白错失良机。” 他说得很大声，语气里净是对自己的聪明才智，掩不住的洋洋得意。 但也有别的弟子表示不认同。 只听他身旁的一位女修弟子冷笑出声，“白迟，知道你上次遴选大会上，为何会被李智打败，成不了青怜师尊的亲传弟子吗？” “为何？” 见他上套后，女修忍俊不禁道：“因为你白痴啊！” 一旁看戏的众弟子随即哄堂大笑。 这种情况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一个刚出生尚在襁褓中的婴儿，落入水中后怎么可能生还，唯一的一种解释便是，那群水鬼压根就不想杀人。 天隐宗《百妖册》中曾记载，罗细鬼即民间常言的水鬼，生性狡诈自私，为了往生投胎，会想尽一切办法将活人拖入水中活活溺死，以做其替身在此受苦，自己则前去幽冥往生轮回。 一群本该独来独往、互相倾轧的罗细鬼聚集在一起，本就十分罕见，若是再加上送上门的替死鬼都不要、不害人性命，那这背后只怕会另有隐情。 这次虚空境中的邪祟，倒也没他们开头以为的那般简单。 想到这，众人的目光又投到了悬浮在空中的浅蓝色境面之上。 郁鸾说完，不等顾清清反应过来，态度强硬地推了她一下。 “先回去再说！” 说着，郁鸾便来到了顾清清身后，趁着她背对着自己，扭头飞快地看了那河心一眼。 -- 第65页 只见清幽月光下，一众小罗细鬼将受了伤的刘小桃围在中间，几十双眼睛森然地盯着站在岸上的她与顾清清。 而最中间的刘小桃，在与她的视线相接后，只见那早已恢复如常的瞳孔中，缓缓荡起诡秘的波潮。 第34章 寂静无人的夜里, 二人摸黑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村路上，来时带的那个灯笼早不知被她们丢在哪了。 郁鸾回想起方才她看到的，感到胸口好像被塞了一团棉花, 窒闷感一直萦绕在她心头。 由于想赶紧回到村长家检查一下孩子的情况，纵使在看不清路的情况下，她们也仍走得极快。 突然，在踏上一块石阶时，郁鸾右脚踩在了一块松动滑润的石块上, 身体骤然倾斜，岌岌可危的平衡被瞬间打破。 为了护好怀中的孩子, 来不及多想的郁鸾只能生生单膝跪地，来维持身体平衡。 咚得一声闷响，听得场外的弟子们都一阵牙酸。 更别提被狠狠磕到膝盖的郁鸾了。 虽说她常年因练剑而受伤，可这膝盖毕竟是脆弱的，磕上坚硬的还带着棱角的青石时，酸麻从膝头直窜至心头，随之而来的钻心疼痛更是一波接着一波。 “嘶——” 郁鸾疼得五官紧皱在一起, 抱着孩子的手都在微微颤抖，一时间竟没有力气再站起来。 可这突如起来的疼痛, 竟也让郁鸾纷乱不堪的心绪, 奇迹般地渐渐平静了下来。 谁知, 怀中的孩子或许是因这一响动受到了惊吓，也或许是饿了，突然放声大哭起来。 嘹亮的婴啼回荡在寂静的夜里, 听得人心烦意乱的同时也有些渗人。 身后的顾清清听到了动静, 大喊了一声师姐, 连忙冲到郁鸾身边。 郁鸾在顾清清伸臂想要扶她时, 率先将怀中的襁褓塞到她怀里，语气十分不耐的地说道：“吵死了，你来抱。” 刚刚还想郁鸾在危机时刻还在护着孩子，是不是洗心革面了的众弟子，听到这，都在心中默默啐了自己一口。 看来都是装的，方才算是白替她肉疼了。 郁鸾说着，撑着大腿缓缓站了起来，强忍着疼站直身体，面上仍是一片云淡风轻，就是额角的鬓发有些濡湿，但恰好被浓郁的夜色给掩盖住了。 重回到村长家时，刘长贵刚打开门，便被她们略微狼狈的神情吓了一跳。 随即反应过来，音量突然拔高惊喜地问道：“那些难缠的水鬼，仙子们可是除去了？嗐呀，我就说仙子们巾帼不让须眉……” 郁鸾被他聒噪的声音扰得心烦，皱着眉不耐烦地打断他时，刘长贵才反应过来，连忙让进屋内请郁鸾她们赶快休息。 此刻，正在虚空境前观察着二人表现的江淮亭，墨眉微敛。 只见在刘长贵家昏黄的烛光下，郁鸾紧皱着眉心，昔日上扬的眼尾也颓了下来，菱唇一改往日的嫣红沁润，而是有些干燥发白。 她现在很疼...... 本来只是一闪而过的念头，不知怎地就此便在江淮亭心中扎了根，他越是控制着自己不去想，便越能注意到更多用于佐证的小细节。 她鼻尖沁出的薄汗、额角濡湿的青丝、她僵直缓慢的动作。 无不昭示着郁鸾那一跤跌得到底有多重。 她疼...... 疼...... 突然之间，心底好似有什么东西在寸寸崩塌，宽大的蓦尘衣下，江淮亭难耐地握紧了拳头。 顾清清没有照顾孩子的经验，不知为何怀中婴儿会哭得满脸涨红，只能僵硬地抱着，不断来回踱步，想要哄好。 也不敢将这块烫手山芋丢给郁鸾。 坐在一旁休息的郁鸾疑惑地环顾四周，转头对着村长问道：“来这么久了，怎么不见你家还有别人，你妻子呢？” 村长一愣，脸上的肉好似痛苦地颤动了一下，随即蔓延上悲伤。 “夫人去年不幸难产而亡了，也没留下一儿半女，我现在就是孤家寡人一个，想着后半辈子就守着她的牌位活着算了。” 顾清清听完很是同情他，神色悲悯地道了声节哀。 郁鸾没想到个中竟还有这伤心事，看了村长身后的供桌上的那块牌位一眼，微微敛眉，又道：“那村长您能去找个刚生过孩子的女人吗，我看这孩子再不吃奶就要饿死了。” “或者和谁要碗羊奶也行。” 闻言，刘长贵面上闪过一丝为难，村中家家户户都不富裕，别说是母羊，母狗都很少有。 突然，他好像想起了什么，转头对郁鸾说道：“我记得村中好像有户人家刚生产，我去帮你问问去。” 说着，刘长贵便转身出了院门。 村长走后，正当郁鸾敛着眉想事时，突然闻到了一股怪味，她将目光转移到顾清清身上。 顾清清见状，慌忙找了个妥帖的地方将孩子安顿其上，手忙脚乱地打开襁褓后，发现里面干干净净的，无事发生。 这时，她突然喊了一些郁鸾，”师姐，这是个女孩哎。” 闻言，郁鸾倏然起身去看，只见确确实实是个女婴，肚子上的脐带节还没有脱落干净，身子瘦瘦小小的，哭声倒是十分响亮。 郁鸾微微皱眉，现下她的思绪纷乱纠葛成一团，亟待好好整理一番。 为了躲避噪音攻击和整理思路，郁鸾拖着磕疼了的膝盖，在村长不大的堂屋里转了一圈。 -- 第66页 待走到墙上那块巨大的斑斓虎皮之下时，郁鸾被她吸引了目光。 她微微凑近了些，发现这张虎皮异常的大，像是被人经常打理抚摸，毛色油润，很是鲜活。 就像刚从一个老虎身上扒下来似的。 视线又来到了桌前供奉的那块牌位上，不大的牌位上被刷了一层黑漆，上书：爱妻刘庞氏之位。 定定看了一会儿，郁鸾伸出手指在那个牌位上抹了一把，众弟子见状纷纷责备她不懂规矩，不敬先人。 郁鸾定定地看向指腹的东西，许多先前她没有注意到的细节，此刻俱都浮现了出来，在她心里破土而出，瞬间便长成了参天大树。 心中生出的猜测，让她有些惊愕，但最后郁鸾还是不动神色地敛下了神情，当做无事发生的样子，走回了原处。 刚坐下没多久，便听门外一阵响动。 刘长贵领着一男一女走了进来，那女人面色惨白虚弱，头上还包着一块厚厚的头巾，看样子是才生产完。 一进门，她突然呜咽了一声，身体发颤，若不是她身旁的男人及时扶住了她，怕是会不顾形象地瘫倒在地。 “别给我在村长面前丢人现眼，小心我回家......” 男人话说了一半，发觉屋中还有郁鸾和顾清清二人，瞬间止住了话头，强硬地将女人从地上拖了起来。 郁鸾闻言，与顾清清对视一眼。 这二人的声音，让她们俩皆觉得有些耳熟。 可不就是刚进村时，碰到的那户吵架的人家。 而村长刘长贵倒是见怪不怪一般，神色如常地拍了拍男人的肩膀，示意他带女人去喂孩子。 女人跌跌撞撞地跑过去，将顾清清怀中的孩子一把抱了过来，力气之大，都让顾清清一时有些怀疑她不是在抱孩子而是在抢孩子。 女人的神情很是着急，当着众多人的面就想解开衣服喂孩子，郁鸾见状和顾清清一起起身，挡住了女人撩衣哺乳的身影。 说也是奇怪，一直哭闹不停的女婴，在被女人抱在怀里后，便立刻安静了下来，此时更是下了劲儿地吃奶。 吮吸声啧啧作响。 看样子像是饿了很久。 郁鸾在心中不由地感叹，她这小生命，一夜间之间经历了这么多，倒也是坚强。 正想着呢，郁鸾见好似是那女人的丈夫也凑了上来，看了那襁褓一眼。 而女人好像神经一直在紧绷着，见到男人的靠近，羸弱的身体颤动了一些。 突然，那男人大喊了一声村长，随后扑倒在刘长贵脚边，作势要向他磕头。 “多谢村长救命之恩，多谢，多谢！要不是您，我家孩子早被那群水鬼给害死了，您的大恩大德，我们夫妻俩来世当牛做马也会报答您的......” 男人的情绪十分激动，说着还邦邦地在地上磕了几个响头，刘长贵见郁鸾和顾清清二人疑惑地望向了他这里，于是连忙扶了男人起来。 并向他解释道，是如晦山来的两位仙子救的。 听完，男人遂即起身冲着她俩的方向，不住地点头道谢：“谢谢二位仙子，谢谢二位仙子。” 顾清清看着她额头都磕得红肿了，看起来有些吓人，也可怜他的父母心，连忙摆手说应该的。 可谁知，一旁正抱着手臂歪头看戏的郁鸾，突然笑着说了句：“既然想要感谢的话，点头可不够，不如像刚刚那样，对着我俩磕几个头吧。” 闻言，在场的三人都惊愕地看向了郁鸾。 郁鸾面上云淡风轻，甚至还屈指吹了吹指甲，对着面色僵硬的男人悠悠道：怎么，孩子不是村长救的，你都能二话不说就磕头，我们才是救你孩子命的人，受你几个头不过分吧，还不用你来世做牛做马报答。” “师姐...... 顾清清不赞同地小声叫她。 郁鸾对她的劝阻置之不理，端着手臂仍是态度强硬地想要男人向她下跪。 男人明显没想到郁鸾会提出这个要求，他紧皱着眉头，侧脸肌肉不断变动，仿佛在用力咬着牙，隐忍情绪。 虚空境外的弟子，又掀起了一阵讨伐郁鸾的浪潮。 说她没眼色，说她不可怜天下父母心，说她强人所难。 总之说什么的都有。 “这丫头可真会奇思妙想啊，是个人才。” 稳坐于高台，一直在聚精会神观战的云岸歌，忍不住冲着一旁神思不属的江淮亭啧啧赞叹道。 眼见着屋内空气凝滞了起来，郁鸾仍不为所动。 她抬眸看了一眼对面站着的男人，正撞上对方的视线。 郁鸾看清了他眸中即将溃破的伪装，侧过脸，装作一副大人有大量的样子，语气还沾着点被人扫兴后的不快。 “算了。” 接着她话锋一转，眼神定定地看向站在屋中央的男人，“那么小的孩子，应当是离不了人的，水鬼一上岸力气便会如同三岁幼童，怎么偷的你家孩子？” 话题转变太快，让男人有些措手不及，但脸上也只是闪过一丝慌乱后，又很快镇定了下来。 “当时，我在地里干活，那娘们应当是偷懒睡着了，才会让水鬼给得逞的。” 男人说完，扬手想去打郁鸾身后的女人，被郁鸾突然变得凌厉的眼神给吓到了，不甘心地放下了手。 说着，那边女人已经哺乳完将衣服穿好了，可仍紧抱着孩子，依依不舍的样子，面上不知何时已经爬满了泪水。 -- 第67页 郁鸾见状，心口一酸。 柔声对女人说道：“既然孩子平安无事，你们便抱回去吧，好生养着。” 女人听闻此话，猛地抬头看了男人一眼。 男人好似被刺蛰了一下，有些跳脚地吼道：“看老子干嘛，赶快带着这个赔、孩子回家！” 女人瘦小的肩膀忍不住瑟缩了一下，慢吞吞地抱起孩子起身，低垂着头，服顺地跟在男人身后走出屋去。 “这孩子和我们有缘，等把那窝水鬼给除了，我们还打算去看一次她，你们家住哪啊。” 见状，郁鸾眉峰一挑，突然对着还未出屋的男人说道。 男人闻言转过头，面上飞快地划过一丝阴狠与厌恶，接着又被小心翼翼、老实巴交的神情所取代。 可这一系列情绪的转换，皆清晰地落入郁鸾的眸中。 “一进村，往里走第六户便是我家，这孩子能被仙子喜欢，是她的福气！” 第35章 送走了那对夫妻, 郁鸾看了眼窗外。 虚空境内，时间可以加快，想她们方才进村时, 金乌刚刚落下，虽然经历了那么多，其实在境外人看来，也不过才刚过两三个时辰的样子。 可眼下，窗外已经露出了曙光, 一夜就这么过去了。 郁鸾有些疲惫地捏了捏眉心，一想到接下来还有要紧事要做, 于是打起精神唤了顾清清一声。 “师姐，什么事？” 顾清清好似精力无限似地，方才刚与刘小桃交手过，现下又眨着晶亮的杏眼，哒哒跑来问郁鸾唤她何事。 这惊心动魄的一夜过后，她好像变得更黏郁鸾了。 郁鸾神色认真地对着她嘱咐道：“你去跟着村长，将他一路上的一言一行全都记下来, 回来告诉我，切莫让他发现。” 顾清清见郁鸾如此严肃地将此事交代给她, 便也没多问原因, 而是点了点头, 随后转身走了。 虚空境外的众弟子闻言，纷纷猜测郁鸾是不是在筹谋什么计划。 以至于要支开顾清清。 都等着看郁鸾要做什么。 只见她看顾清清走远后，便来到那块斑斓虎皮面前, 掀开后仔细看了一遍后, 结果什么都没有。 将虎皮放下时, 郁鸾脸上流露出失望。 那虎皮但凡是有些修为的, 都能看出来是极正常再普通不过，就她郁鸾想的多，还煞有介事地找个由头将顾清清支开，没成想到头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一无所获。 境外一些与郁鸾交恶的众弟子，顿时幸灾乐祸起来。 又见虚空境中的郁鸾在村长家中找了一圈无果后，一气之下竟干脆寻了个干净的地方，从乾坤袋里摸出了一个镜子，原地梳起妆来。 众弟子目瞪口呆地看着郁鸾坐在镜前神态悠闲地描眉画眼，甚至还拆开了高马尾，仔细地给自己盘了个飞仙流云髻。 顿时都被她搞不清楚状况，分不清主次的行为给弄得哑口无言，只觉得她要是能在这场比试中获胜，算是有鬼了。 郁鸾看似对他们的评价恍若未闻，实际上也在心底和改造系统在讨论文中的恶毒女配郁鸾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沾了下红金粉，薄薄地点涂在眼皮之上，边化妆边说道：“其实他们有句话说也没错，这文中的女二郁鸾的确是有些自私自利，但凡是有利于她的事情，就都会去做。” “说实话，这点我是很欣赏她的，当然我不赞同她伤害无辜人这件事啊，我只是觉得对于女人，什么都是虚的，唯有实力、金钱、这种能把握在自己手里的，才是实的。” “例如爱情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我觉得能不碰就别碰。” 郁鸾每想起上一次走剧情时，自己因为恶毒女配这个苦恋楚北栖的恋爱脑人设，受的苦，都要打一次寒颤。 又想起作为女主的顾清清，她后面受的苦，比起自己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所以她撇撇嘴，在心里默默总结了一下：恋爱脑这东西，真的会害死人的！ 听完郁鸾的话，改造系统静默了一会，不赞同地说道：“其实真爱还是有的，你要乐观一点，说不定会有人爱你、甘愿为你去死呢？” 郁鸾：“那人是眼瞎吗？” 改造系统：“......” 话虽这样说，可郁鸾还是觉得不可能，甚至难以理解，为何会有人甘愿为了别人去死，这样的爱太极端了，如果被她碰上，估计自己会先跑为敬！ 在二人插科打诨的功夫，郁鸾已经收拾妥当，她听耳夹里有弟子在讨论顾清清的声音，料想此时虚空境的境面应是已经切到了她那里。 随后郁鸾站起，只见她本就精致妖媚的五官，在上过妆后更是美艳逼人。 郁鸾用手指扶了扶鬓侧的点翠华胜，嫣然一笑。 被旁人一直盯着，做什么事都不太方便，等了这么久，可算是让她等到这时候了。 ———————— 顾清清一直远远跟在村长和那对夫妻之后，虽说她修为不如郁鸾，但胜在心思细腻，做事谨慎，一路下来，竟也没让人发觉。 只见那对夫妻果然是她和郁鸾进村时听到吵架的那家，行到家门口，男人不耐烦地推了身材消瘦的女人一把，让她先回家。 自己则和村长刘长贵在家门口攀谈了起来。 只见原本比村长还高半个头的男人，突然低下头佝起背，眉毛紧皱在一起，正双手合十，不住地前后摇着。 -- 第68页 好似在乞求着村长什么。 由于离得有些远，顾清清听不太清，于是她灵机一动，从郁鸾送给她的那一沓符箓中抽出一张清听符，在里面塞了一颗小石子后揉成团后，顺着墙根掷到他们的近处。 然后默默催动了符箓，听清了他们在说些什么。 只听那男人哀求道：“村长，你救救我们，这赔钱货可不能再留哇，可那女人却说过几日还要来看那个小畜生，你救救我，我真的不想死啊！” 男人说着，直接紧抓住了村长的一个手臂，情绪突然间激动了起来。 而村长刘长贵只是无动于衷地看着面前的男人，眉宇间隐隐透着不耐。 “当初怎么不学着别人，捂死再扔呢，又牵扯出这么多的事，让我给你收拾烂摊子。” 刘长贵说着，将被他紧攥着的手臂抽了出来。 一旁偷听的顾清清倏然睁大了双眼，难以置信地捂住了嘴巴。 众弟子的视角和顾清清一样，也只能看到他们的嘴在一张一合，但听不到村长在说些什么。 所以对于顾清清这个巨大的反应有些疑惑，一时都在讨论她到底听到了什么。 男人听刘长贵这么一讲，忍不住往地上啐了一口，再说话的语气里没了刚刚面对村长的低声下气。 而是有些气急败坏。 “还不是那个臭娘们，死命拦着，要不是我把她打昏了过去，怎么可能找到机会处理那个祸害，呸，两个赔钱货，专门投生过来克老子的，就想害得老子家破人亡！” 他说着，眼神狠厉地瞪了屋内一眼，仿佛这屋里的两个女人不是他的妻女，而是宿世仇敌。 顾清清只见刘长贵的表情十分平淡，好似对这种现象早已见怪不怪了。 刘长贵拍了拍男人的肩膀，强压下面上的不耐烦，压低声音安抚他道：“我看她们今晚就能处理了那窝水鬼，在这之后，你想怎么办都行，只是现在不能轻举妄动，当心坏了事！” 男人闻言，忙不迭地点头，连连称是。 紧接着，男人换上另一张面孔，眼睛眯起，有些讨好地看向站在他面前负手而立的存在刘长贵。 “村长，打个商量，在那之前能不能让兄弟我爽一把，俺活了这么多年了，还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女人，特别是那个高一点的，像个呛人的小辣椒，不知道......” 后面的话他没说完，但加上他猥琐的表情和笑声，任谁都能想到那未说出口的话是有多么的不堪入耳。 村长瞥了他一眼，“不是和你们说过吗，女人就是祸害、是不祥，只会给我们村带来不幸，你若是想沾，也行，自己看着办！” 听他这么一说，男人顿时偃旗息鼓，有些悻悻地看着他，不敢再乱说话。 顾清清一听到大师姐郁鸾，竟然会被这样的恶心的男人肖想侮辱，恨不得当即上去拿轻水剑抹了他的脖子。 他也配？ 呸！ 在原地缓了好一会儿，顾清清才按捺住心头冲天的怒气，提醒自己不要冲动行事。 说到这，二人的谈话接近了尾声，男人开始往回送村长刘长贵，顾清清赶忙挥散了清听符，先他一步回到村长家。 顾清清一路小跑着，待她气喘吁吁地跑进村长家的堂屋时，正见郁鸾在把玩着一个黑乎乎做工十分粗糙的小木船。 见她进来，郁鸾将小木船收进了乾坤囊中，微微皱眉问她情况如何。 顾清清回身看了一眼，恐被跟在她身后回来的村长听到，打草惊蛇。 于是抓起郁鸾的手，飞快地在她的手心写下了“村长有异”这四个字。 郁鸾故作惊愕地抬头望她，接着抽回手，面上带着些疑色。 “你莫不是在诓我？” 闻言，顾清清神情有些着急，附在郁鸾耳边悄声将村长与那男人的对话复述了一遍。 只不过略去了那男人最后说的话，她不想把这话说出来，脏了郁鸾的耳朵。 境外观战的弟子，也跟着听了个大概。 倘若顾清清说的是真的，那郁鸾方才使出的调虎离山之计，岂不是间接帮了顾清清一把？ 思及此，众弟子纷纷嘲笑郁鸾聪明反被聪明误。 郁鸾垂下头，假装思考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说出口的话在有意无意地引导着顾清清往她计划好的方向走。 “听你这么一说，他是想利用我们做些什么，你是怎么想的？” 顾清清抿了下唇，将在回来途中便想好的计划也概括为四个字，在郁鸾手心中写了下来。 “将计就计。” 郁鸾看完，一挑纤眉，再抬头看她的眼神中有一瞬间的刮目相看。 她在心中忍不住和改造系统开起了玩笑，“女主是偷偷报了什么班吗，怎么感觉她变聪明了许多？” 而改造系统却没头没脑接了句：“或许这才是真正的她呢？” 它语速很快，声音被压得很低，郁鸾注意力又被顾清清给吸引去了一半，所以压根没去细想改造系统说着话的用意。 改造系统见状，非常人性化地叹了口气。 顾清清正对上她赞赏的目光，面上有些不好意思。 她轻轻摇晃了一下抓着郁鸾的手臂，羞涩地说道。 “都是师姐教得好。” 境外弟子见此，都忍不住怀疑顾清清是不是被郁鸾下了迷魂药了，以至于不论郁鸾怎么甩她脸色和欺压她，顾清清都像她的一个拥趸者，鞍前马后地为郁鸾跑来跑去。 -- 第69页 就在顾清清话音刚落，后脚村长便进了堂屋门。 见到她俩的瞬间，刘长贵的脸上又挂上了他那招牌式的笑容。 这笑容，让现在的顾清清看来，只觉得既虚假万分又毛骨悚然。 见刘长贵走进想和自己打招呼，她想也没想撇过了头去，不想再看他那张脸。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她们好心来帮村里人除祟，结果他倒好，要恩将仇报！ 郁鸾却是一反常态，主动递上了杯茶，与村长攀谈了起来。 “刘村长，我见咱们村明明条件这么差，为何村头的地却都是荒着的，没人种吗？” 刘长贵低头抿了口茶，听她这样问，将茶杯放在了桌上，似是无奈地叹了口气。 “仙子有所不知，那些地全因那群水鬼报复，生生的沃地变盐碱，种啥死啥，时间久了，就只能荒着了。” 郁鸾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看来那群水鬼比我们想象中的要凶上许多。” 接着她垂眸看了眼村长那缺失了尾指的右手，状若无有地问道：“刘村长这手是怎么回事，我看像是新伤？” 只见郁鸾话音刚落，村长刘长贵脸上那好似面具一般的笑容，在她好奇打探的目光下，缓缓龟裂。 第36章 刘长贵面上的异样也只是一瞬, 很快便被他调整了过来。 只见他沉默了片刻，深情地望向桌子上的那块漆黑牌位。 “去年，我夫人难产去世后, 我一直走不出来，劈柴做饭的时候一不留神，竟将自己的手指砍掉了一个，当夜月娘入了我的梦，说她和孩子在下边过得很好, 让我自己好好生活，百年之后她便会来接我......” 他哽咽了一下, 好像陷入了某种回忆，后面的话没有再说下去。 屋子里又陷入了诡异的静谧。 郁鸾垂眸捻了捻手指，低低道了一句。 “你和你夫人感情可真好。” 话虽这么说，可郁鸾说这话的语气却有些怪异，略微一品都让人直觉得不像是在艳羡或者感慨，倒像是在讥讽。 还没等刘长贵反应过来，郁鸾突然递给他了一个纸单。 “村长, 这上面都是我们除祟必须用到的东西，希望你能帮个忙, 今天太阳落山之前都给买回来。” 郁鸾说话时, 脸上虽挂着笑, 可语气中却透着不容拒绝。 村长刘长贵接过纸单，在看清了上面郁鸾罗列的东西时，神情有一瞬的犹疑, 但还是点头同意了。 终于, 在太阳落山的前一刻, 村长刘长贵指挥着两三个身材强壮的男人, 将郁鸾清单上需要的东西给买了回来。 顾清清看着满院子的小孩玩具，与虚空境外众弟子一样，都猜不准郁鸾想要做什么。 只见郁鸾站在玩具堆前，不知看到了什么，突然眼前一亮，从中拎出个木马来，兴致勃勃地坐了上去，长腿微曲脚则撑着地来回摇摆。 众弟子：...... 别给他们说郁鸾让人买了那么多玩具，是用来满足自己的！ 实际上，郁鸾还真没玩过这东西，刚刚也是突发奇想，一时没忍住玩了几下。 顾清清见状，也学着郁鸾的样子从中挑了个小陀螺来，找到与之配套的鞭子，跃跃欲试地玩了起来。 被她俩晾在虚空境外的人，面面相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些怀疑自己的眼睛。 她们现在不是除祟要紧吗？ 怎么还旁若无人地玩了起来。 郁鸾坐在摇摆木马上，正玩得开心，突然收到诈尸的恶女系统发布的一条任务通知。 “叮！检测到重要任务点出现，请宿主在本次【独刘罗细女】副本任务中，背刺女主顾清清，并需要顾清清说出“大师姐，你为何要这么对我。”这句固定台词，以达成虐女主身、丰富恶毒女配人设成就！” 恶女系统的话音落定许久，郁鸾才堪堪回过了神。 “师姐！快看，我把陀螺抽起来了哎。” 一旁的顾清清突然唤了她一声，郁鸾循声望去，发现一个漆着红颜料的木陀螺在她鞭子的抽动下转得飞起，像阵火红的小旋风，又快又稳。 天色虽然暗了下来，可自信飞扬的神色却明晃晃地挂在她的脸上，眸光更是亮得如同天边坠着的星子。 郁鸾瞥了她一眼，从袖中随手掏出个东西砸进了她怀里，沉下脸来道了句，“无聊。” 接着一甩衣袖，转身进了堂屋。 与此同时，顾清清的动作也随之停了下来，她微微垂头，手中紧攥着郁鸾随手扔给她的那张废纸团。 少顷，她才缓缓抬头看向屋内的郁鸾，樱唇翕张想与对方说些什么，可在与郁鸾冷漠无比的目光对视过后，顾清清方才还星光熠熠的双眸，一点点暗淡下去。 玉盘校场中的弟子见状，讨伐郁鸾都讨得累了，竞相开始讨论起下一场虚空境比试会出现什么样的邪祟。 此时，他们早已认定，顾清清心思单纯玩不过心眼比莲蓬还多的郁鸾，输了比赛是板上钉钉的事。 竟无人发觉，顾清清手中捏着的，是张传音符箓。 传音符，施符人可将秘语箓入其中，唯选定之人可知，外人不得听。 ———————— 午夜子时，浓稠的夜色泅着被围困在群山之中的独刘村，虽说是夏季，可刮在郁鸾身上的风却不是裹着白日余威的燥热。 -- 第70页 而是浑浊中夹杂着透人心魄的凉，像一把把能插进人骨缝的刀子。 顾清清与郁鸾还有村长几人来到独流河边，不知是否由于他们的到来，河面异常的安静，静到泛不起一丝涟漪，恍若死水一滩。 可就着山头撒下的冷白月光，郁鸾二人和虚空境外的众弟子都能看得清清楚楚，那看似波澜不起的独流河下，无数条泛着黑气的虚影在穿梭游荡，密密麻麻，看得人脊背寒毛直竖。 原来，这河中的罗细鬼，要比他们原想的多多了。 郁鸾安排着随行的几人将玩具摆满河岸后，转身看向村长。 “刘村长，这里没你们什么事了，你们赶快回家，天亮之前无论听到什么动静，都不要出来，这里就交给我们吧。” 闻言，刘长贵的脸上划过一瞬间的喜色，但随着便被担忧所掩盖。 只见他对着郁鸾与顾清清躬身一拜。 “有劳仙子了，若祸患拔去，刘某定会倾尽全村之力，报答仙子们的。” 待村长他们几人走后，郁鸾定了定神色。 “开始吧。” 顾清清虽点点头，但神情还是有些犹疑。 “师姐，这会有用吗？” 闻言，郁鸾看了眼河面，娇妍的面上闪过一丝志在必得。 她下巴微扬，“不试试怎么知道。” 说完，二人便假意离开，其实是躲进了附近的灌木丛。 不知过了多久，岸边一阵强劲的河风吹过，竟触动了岸边停放着的木马，马身轻轻摇晃起来，就好似有个小孩子正坐在上面开心地玩耍。 周围还有许多被插在河岸上的五彩玻璃纸风车，逆着风呼呼作响，转得异常欢快。 这一切无疑是对死前便是儿童的小罗细鬼，形成了巨大的吸引力。 郁鸾坚信，没有一个小孩子会抵挡住这么大的诱惑，没有人！ 果然，方才还不起一丝波澜的独流河面，此时自中心开始荡起层层涟漪，就好比一个人，正在做强烈的思想斗争。 躲在灌木丛后的郁鸾，眯了眯眼，心想纵使刘小桃有个三头六臂，那么多小水鬼，她能拦得住一两个，她拦不住所有。 果然，一直没有动静的河岸上突然探出一个青白色的小手，看样子应该是个死前年龄不到三岁的小罗细鬼。 兴许是生前没见过这么多好玩的玩具，她怯生生地探出头来，见郁鸾她们走了之后，便壮着胆子走上了岸。 只见她身上穿着穿着一件还算完整的粗布麻裙，四肢纤细，唯有那个肚子，高高的鼓起，像个怀胎四五个月的孕妇。 过于硕大的肚子导致她爬上岸的动作显得异常笨重，尝试了好几次，才艰难地爬上岸。 郁鸾盯着她的肚子，眉峰微敛，如果她没猜错的话，这个孩子生前要么是饿死的，要么是溺死的。 每逢饥荒的时候，没粮可吃的饥民在地皮上的野菜根都刨食干净后，便会将目光投向外表和面粉一样，吃了能有饱腹感的观音土。 最后的结果往往都是腹胀如鼓，被活活撑死。 溺死的话，就是生前喝了大量的水，肚皮被撑大了。 看那孩子纤细孱弱的四肢，很大可能是前者。 蓦地，郁鸾心中弥漫起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和慌张，她突然发现，自己或许是待在这里太久了，已经和这个世界黏连在了一起，那能让她随时随地保持清醒的割裂感正在逐渐消失。 于是便造成了明知道这个文是虚构的，但当看到文中那些没有主角光环，苦苦挣扎渴望更好地活着的众生时，郁鸾便会莫名其妙地感受到一种她不应该有的愤怒。 为何他们要活在别人的笔下，被作者潦草几个字便定义了生死？ 去经历那些本不应该经历的苦难，过着为文中主角陪衬的人生！ 此时，0402好似发现了她情绪上的异常，竟然破天荒地出声安慰她。 “宿主，这里只是一个虚构的世界，您只需要成功完成任务离开即可，没必要真情实感哦~” 闻言，郁鸾好似如梦初醒了一般，索性闭上了眼睛深呼吸，待心情平复了一些后，才睁开眼睛继续观察。 谁知，仅这一会儿功夫，便有六七只水鬼上了岸，俱是五六岁以下的女童，她们以为郁鸾几人已然走远，便开始肆无忌惮地玩了起来。 在一堆玩具中嬉笑打闹，若是在白天，恐和普通小孩子一般无二。 待郁鸾的目光再投向河面，只见稍大一点的罗细鬼倒是比这些小的要谨慎的多，但除了最大的刘小桃，剩下几个定力即将告罄。 她们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岸边摆放的那几件做工精致，颜色鲜艳的罗裙和首饰。想来，她们死前怕是没有碰过，或许都未曾见过。 玉盘校场上，鸦雀无声，众弟子和四位仙尊都定定地盯着虚空境上的景象。 此时，众人才明白郁鸾向村长提出的这看似无理实则有效的要求。 不能投胎的鬼皆有一个执念，随着年月的增长，那不得实现的执念便会异变为怨念，厉鬼的力量便来源至此。 若是能想办法消掉它们的执念，后期便好对付的多。 在明白郁鸾的真正意图后，先前被一女弟子呛过的白池不服气地切了一声。 随之道了句：“诡计多端！” -- 第71页 终于，除了刘小桃外，其余的水鬼再难抵住诱惑，纷纷爬上了岸，向着生前便渴望已久的玩具、美食或罗裙奔去。 霎时，岸上闹哄哄的一片，虽然吵，但乱中有序，显然是大的让着小的。 而河中央的刘小桃，潮湿的发丝粘连在青乌的的脸颊旁，一双冷漠的眼睛不断地巡视着四周。 她是在替岸上的小罗细鬼望风，这是郁鸾的第一直觉。 下一刻，郁鸾缓缓勾起唇角。 可是，已经太晚了！ 第37章 只见郁鸾趁其不备, 足尖轻点，纤细矫捷的身影好似一尾云中雀，霎时间便自掩身处的蓊郁灌木丛上掠过。 正正落在岸上那群小罗细鬼的不远处, 只见她两指并拢作剑，收至眼前时，一张金底朱纹的梏妖符便凭空出现在她的葱白两指之间。 随着她的一声轻叱，郁鸾手腕一个用力，梏妖符被飞速地掷向那群小罗细鬼中间。 落地的瞬间, 一道透金色的灵钵自它们上方掉落，将岸上所有还未来的及反应过来的罗细鬼们, 全都罩了进去。 事情发生的太快，待郁鸾一气呵成地完成手上的动作后，河中央的刘小桃才反应过来。 只听她撕心裂肺地发出一声尖啸，头发暴涨如瀑，似条条黑色的藤蔓与水草，飞快地伸向那泛着粼粼金光的灵钵。 那空中飞舞的发丝一但触其边缘，好似飞蛾扑火一般瞬间燎作了一阵黑烟, 散发出难闻、令人作呕的气味。 钵内的各个小罗细鬼们，从未见过如此阵仗, 眼中俱流露出惊恐之色, 不住地拍打着钵壁, 下一刻又好似被烫伤了一般，飞快地收回手，有些稍大一些的罗细鬼即使倾尽全力, 也只能在其上留下一个个黑色手印。 可没过多久, 那手印便被灵钵给彻底荡涤干净了。 它们的力量太弱了, 如同蚍蜉撼树、螳臂当车。 刘小桃见状, 将目光投向了这些始作俑者的郁鸾，她恶狠狠地盯着岸上的郁鸾，空中飞舞的发丝，倏然改变了方向，向着郁鸾直冲而去。 见状，郁鸾一把丢开璇水剑的剑鞘，握紧了剑柄，将浓郁的红色灵力瞬间注满剑身。 看着眼前蜂拥而至的发丝，郁鸾轻嗤一声，接着一个旋身躲过攻击后，纵身起跳至高空，她左手掐诀，右手手臂用力一挥。 一道火红色的剑气仿佛一只耀跃九天的鸾鸟，以千钧之势将如黑潮般的发丝瞬间击破。 只见方才还疯狂舞动的黑色头发，被郁鸾利落斩断后，掉落在岸边，好似一条条被拦腰砍断的黑蛇，扭动着挣扎铺了满地，最后化为黑气散于虚无。 刘小桃不甘心地嘶吼了一声，瞥了一眼郁鸾手中的剑，好似突然受到了启发似的，灵活的长发圈住岸上的细枝杈掰断，学着她的样子，毫无章法地挥舞起来。 这样一来，□□把“剑”形成夹围之势，将她围在中间，一时间郁鸾腹背受敌。 郁鸾一个鹞子翻身，堪堪躲过一根向着她狠狠抽来的树枝，又一剑狠厉劈开横在身前的另一根树枝，她不由地皱起黛眉，打起十二万分的精力去应付对面已然发狂的刘小桃。 刘小桃见岸上的郁鸾已然慌了手脚，嘴角勾出一抹残忍的笑容，随后更加卖力地攻击起来，被郁鸾斩断一根树枝，她便折来三根。 周围若没有树枝可用，她便捡拾岸边散落的石子，总之，一定要将郁鸾打得毫无还手之力，一定要将她们救出来。 此时，郁鸾也发现了一个现象，她与刘小桃，一个站在岸上，一个站在水中。 刘小桃生前是溺死的，死后怨气不散变成了罗细鬼。 而此时已经化为罗细鬼的刘小桃，潺潺流动的独流河便是她所有力量的来源，只要将她想办法弄到岸上，一但上岸，那么她便孱弱如三岁幼童，只能任郁鸾她们宰割！ 没成想，郁鸾的这一分神，随后便被一道细枝狠狠地抽在了背上，她急忙咬牙才扼住溢到喉间的痛呼。 郁鸾猛地回头，但见身后顾清清仍呆愣愣地站在那丛灌木原地，已然吓傻了的表情。 纤长的黛眉紧拧，郁鸾再也控制不住地向着她吼道：“顾清清，还傻站着干嘛，快来帮忙！” 闻言，身后的那个浅蓝色身影微微颤动了一下，似是在犹豫，但最后还是跃至郁鸾身后，为她挡下了呼啸而来的树枝攻击。 二人先前的配合还略微有些僵硬，越到最后，二人的动作便愈发熟练，使用鹣鲽剑法时，身形神情恍如一人。 虚空境外的众人，见到如此场景，都忍不住为郁鸾二人捏了一把汗，在二人成功击退刘小桃的一波攻击后，都不由自主地为她们叫起好来。 而一直紧盯境面，时刻观察着郁鸾的江淮亭，却敏锐地感觉到了她的异常。 他清晰地记得郁鸾此时的实力正处于涤形二阶与三阶之间，剑气已然可以化形，方才也可以看出是只清晰的红鸾剑灵，而此时，她尽全力挥出去时，剑锋溢出的，也只是普通甚至可以说是清浅的红色剑气。 就好似，一份灵力，分给了两个人。 江淮亭如琥珀色透亮的眸子，微微闪过一丝讶然，再抬眼看向虚空境中的郁鸾身影时，墨眉逐渐敛起。 虚空境内，郁鸾的面色逐渐凝重起来，她每挥一次剑，都能感觉到自己的体内的灵力好似被水滴一般，被甩出去，外泄得厉害。 -- 第72页 这样下去可不是办法！ 突然，郁鸾的余光瞥见了刘小桃挥出的一束黑发卡在了茂密的树枝之间，好似福至心灵了一般，郁鸾一把推开立在她身侧的顾清清，二人一同朝着身后的树林跑去。 果然，已经杀红了眼丧失理智的刘小桃不由分说地追了进来。 黑色的发丝如嘶嘶作响的毒蛇，在她们二人身后紧追不舍，郁鸾和顾清清见状，仿佛心有灵犀一般，开始分散开来，身影穿梭在密林之中，尽可能地少走直线。 果然，等她们同时停下时，郁鸾回身一看，黑色的头发密密麻麻地被树枝缠住，一时间动弹不得。 河中央，随之响起刘小桃气急败坏的吼叫声。 郁鸾与顾清清信步回到河边，看到被自己头发桎梏住暂时无法逃脱的刘小桃，从层层发丝中投射在她们身上的眼神里，阴冷中淬着怨毒。 纵使与她四目相对，郁鸾也丝毫不惧，甚至嘴角还漾起了一抹计划得逞后的笑容。 随后，刘小桃的目光不受控制地转向岸上被困在灵钵中的小罗细鬼，眼神中弥漫起凄怆，指甲突然暴涨，想以此割断桎梏住自己的头发，以断“尾”求生。 早已洞悉了她的想法的郁鸾见状，眼疾手快地腾空跃起，迅速用剑鞘挽住刘小桃伸出的那束最粗的发身上，随后双手握住剑鞘两端。 迎着刘小桃惊愕的目光，郁鸾长腿蹬住离自己最近的一个树干固定身体，手上一个用力，竟将站在水中，稳如磐石的刘小桃给生生拽上了岸。 那姿势，好似在拔地里的萝卜般，看得虚空境外的众弟子目瞪口呆。 第一次见有人对付水鬼是这种打法。 刘小桃被郁鸾拽住头发一个凌空脱离了水面，身体不受控制地飞向岸边，扑向站在岸边的顾清清。 顾清清的手上，提着脱了鞘的轻水剑，她只需一剑刺穿刘小桃的额心，便可轻松使她灰飞烟灭。 那么她也会理所当然地赢了这场遴选大会的胜利，成功当选乞凌仙尊的亲传弟子。 众人一时间都紧张地盯着虚空境。 就在此时，顾清清提剑的手，动了。 众弟子望着虚空境中的景象，皆屏息以待，甚至有人已经开始说顾清清傻人有傻福，竟误打误撞捡了郁鸾的漏。 “滴！系统屏蔽已关闭！” 改造系统突兀地开口，与此同时，郁鸾纵身跃下，向着顾清清的方向冲去。 “顾清清，你胆敢！” 闻言，顾清清身形一顿，缓缓回头正撞见郁鸾目眦尽裂的目光。 接着，她的杏眼微微睁大，往日滢滢潋滟的瞳孔中，此时只剩惊愕与木然。 她缓缓低头，看着郁鸾捅入她腰腹的璇水剑，神情闪过一丝难以置信，随后便被悲愤与痛苦所取代。 她踉跄一下抓住郁鸾持剑的手臂，指尖禁不住地颤抖。 “师姐，你为何要这么对我。” 她几乎是哽咽着问出口。 郁鸾正触上顾清清悲恸的目光，就在此时，恶女系统适时地播报起任务进度：“叮！此次任务完成，正在发放积分。” 下一刻，她狠了狠心，攥住顾清清那不堪一握的白嫩脖颈，将她拉近了些，咬牙切齿神情癫狂地吼道：“谁都不能阻止我赢！” 此时，玉盘校场中，众弟子在郁鸾毫不留情地刺向顾清清那一剑后，便骤然喧哗了起来。 除去繁绫仙尊之外，其余三位仙尊见状，皆是猛然站起。 “大胆，竟为了赢得比试不择手段，公然谋杀同门师妹，来人，速速将其二人召回，将此逆徒带去慎刑室问责！” 皓柏仙尊对着台下负责此次比试的长老吼道。 “且慢！” 一旁的江淮亭与云岸歌同时出声阻止。 云岸歌柳眉微蹙，语气飞快地说道。 “此邪祟为本尊所捕，本尊清楚它到底有多厉害，大家往下看下去，若真出了什么事有本尊自会负责！” 她只觉得郁鸾这一举动十分的突兀，云岸歌想再看下去，也想给郁鸾一个解释的机会，直觉告诉她，这里面恐有内情。 身侧的青怜仙尊闻言，刚想规劝云岸歌别任性，却被她一句话堵在了唇间。 “步卿潋，若是想我再拒绝你一百年，你尽可大胆地说，反正这虚空境里的邪祟是我抓的，只能由我将郁鸾她们召出，你知道的，我一但认定了一件事，劝我是没用的。” 青怜仙尊闻此，清瘦俊逸的面容青白了一瞬，这些年来他算是深刻地领教了云岸歌的品性，知道此时万不能触怒她，遂不再言语。 而此时的江淮亭，在摆脱了最初的恐慌心悸后，只觉得指尖发麻。 方才，在眼睁睁地看着郁鸾刺伤顾清清后，他的第一反应不是作为两个人的师尊该有的惊愤与失望。 脑中一闪而过的......是在想如何替她开脱、护她周全。 第38章 此时, 玉盘校场上下，哗然一片。 皓柏仙尊闻听此言，一甩衣袖, 冷硬的脸上盛满了愠怒。 “简直是胡闹，此事不可儿戏，还请繁绫仙尊速速将此二人召出！” 此时，在看到虚空境中的景象后，楚北栖心下大骇, 他不顾一切地奔向四位仙尊所在的玉台之上。 在看到自己的师尊皓柏仙尊的那刹，楚北栖单膝跪地向他拱手行礼。 -- 第73页 语气万分焦急, 显然此时他已心急如焚。 “弟子北栖恳请师尊，救救清清，将二人速速从虚空境中召出，清清她灵阶低微，根本就不是郁鸾的对手，还请师尊看在弟子的薄面上救救清清！” 皓柏仙尊惊愕地看向跪在他身前，神情第一次如此慌张狼狈的楚北栖, 这可与他昔日沉稳内敛、进退有度的性格大相径庭。 毕竟是自己的得意门生，皓柏仙尊见他这般, 不由得墨眉微敛, 刚想让他起来说话, 却见楚北栖干脆双膝跪地，对着他重重地磕了几个响头。 再抬头时，额间红了一片, 可见方才到底有多用力。 楚北栖俊逸的侧脸紧绷, 眼中充斥着红血丝, 他的声音愈来愈大, 语速愈来愈快，仿佛已经走投无路不顾一切了。 “各位仙尊有所不知，早在乌泽镇除祟时，郁鸾便对清清起了杀心，当时弟子是亲眼所见，若不是清清心善不予追究，弟子必然会上报给慎刑室，依照宗规处决的，只怪我当时不清醒，未第一时间上报给师尊......” 只见楚北栖垂在身侧的双手紧握，青筋暴起，一想到方才他在校场上看到那幕，郁鸾的长剑毫不留情地刺穿顾清清的腰腹，他便心如刀绞，恨不得自己在现场替顾清清受了那一剑。 “此话当真？” 皓柏仙尊眉峰紧敛，不由得上前了一步。 楚北栖郑重地点头，“当时，徐师弟也在场，师尊一问便知。” 闻言，立刻有弟子喊来了不远处的徐千河。 当着二人的面，皓柏仙尊将楚北栖的话转述给徐千河，并严肃地询问他是否确有此事。 徐千河沉默一瞬，对着四位仙尊拱手一拜，缓声道：“确有此事。” 可接着他话锋一转，“但弟子觉得，那是郁鸾师姐和顾师妹商量好的，而且当时顾师妹亲口承认郁鸾师姐并没有推她，或许是大师兄一时疏忽，看错了呢？” 说完，徐千河直起身，定定地站在远处，清隽的面上神情认真，带着一股能天然让人信服的能力。 闻言，云岸歌也扭头看向最右侧站着的皓柏仙尊，朝着他虚虚行了个礼，算是致歉。 只见她纤薄的脊背挺得笔直，一袭鹅黄罗绣纱裙穿在身，似一枝傲风绽放的浅淡滁菊。 随后她态度强硬、不卑不亢地说道：“本尊只觉得事蹊有跷，不应妄下决断，若真的出了什么事，所有后果本尊愿一人承担，本尊有能力，即使那姑娘魂归天外了，也能教她求死不能。” 话音刚落，楚北栖赫然抬头，神情除了惊诧之外，也有些临近崩溃了。 皓柏仙尊见他这般如此不冷静，说出口的一些话必然会得罪繁绫仙尊，护徒心切的他，刚想抢在楚北栖之前喝止住他，告诫他不可鲁莽。 却只听素来沉默如雪的乞凌仙尊朗声开口，声音不大，却一语中的、掷地有声。 “不若差人去长生殿，查看一下顾清清的魂灯是否还燃着。” 闻听此言，众人皆是一愣，还是青怜仙尊第一个反应过来，立刻查人前往存放各个弟子魂灯的长生殿查看。 凡是天隐宗弟子，皆有一魂灯，若人死魂消，则灯灭。 不多时，前去查看魂灯的弟子来报，二人魂灯皆是安然无恙。 ———————— 虚空境内，郁鸾覆在顾清清耳边说完那句话后，突然眼神发狠，将她朝着河边用力地推了一把，顾清清避之不及，惊恐地瞪大了双眼，踉跄几步之后重重地落入河中，没能挣扎几下，便沉了下去。 璇水剑抽出来的瞬间，顾清清的几滴血溅到郁鸾的脸上。 只见她白皙精致的面容，因那几滴血珠的点缀，变得妖冶无比，好似那魔界嗜血而活的魅魔。 郁鸾垂眸，亲眼看着顾清清一点一点沉下去，她忽然扯出一抹畅快淋漓的笑容，那长而挺翘的睫毛上，还颤巍巍地托着一滴透如红瑙的血珠子。 经她这么一笑，血珠子倏然滚动，自她嫣红的眼尾滑落，洇湿了郁鸾眼尾坠着的那颗朱痣。 接着，郁鸾缓缓转头，正对上匐在地上，虚弱无比的刘小桃的目光。 她微微皱眉，神情略过一丝疑惑，只因对方脸上没有郁鸾想象中的死到临头时的慌乱，反而带着几分不屑与嘲弄。 郁鸾骤然发怒，将手中的璇水剑狠狠向其心口掷去。 可谁知，刘小桃早在刚刚，趁着郁鸾二人鹬蚌相争之际，便削断了自己的一束头发，在她出手的刹那，一条携着刘小桃所有怨气的发束，像一条迅疾游动的黑色，擦着剑身而过，一瞬间缠上了郁鸾纤长细嫩的脖颈。 璇水剑也因那细微的偏移，斜插进了刘小桃的肩膀，强大的力度使她被牢牢地钉在了地上。 可即使是这样，她也咬牙撑着没有松开郁鸾，甚至还加大了缠绕的力气。 郁鸾被勒得喘不过气，大脑一片空白，胸口处残存的空气逐渐被挤压出去，脸颊涨得通红。 眼前的景象越来越模糊，郁鸾浑身酸软无力，片刻过后，再也撑不住昏死了过去。 刘小桃也早已是强弩之末，见郁鸾昏死过去后，缠着她脖子的发束软绵绵地垂落了下来。 她虚弱地倒在地上，伤口向外散发着缕缕黑气。 寥落几颗星子下，是寂静无声的独流河。 -- 第74页 河岸边，一片狼藉。 不远处传来一阵窸窣声，不多时，以村长刘长贵打头的四个人从小路尽头走出来，一直来到岸边。 他看了一眼倒在地上不知生死的郁鸾，冷笑一声，挥手示意其余三人将跌在河里的顾清清打捞出来。 自己却缓缓在郁鸾身边，蹲了下来。 在她的头部上方深深地吸了口气，面上禁不住露出贪婪的神色。 他已经许久，没有嗅过如此蓬勃纯正的灵力了。 刘长贵额角的青筋抽动着，忍不住全身颤抖起来，低声喃喃道：“脱凡二阶的灵力，好香、好香。” 此时，本应该昏死过去的郁鸾，倏然睁开双眼，与他错愕的神情四目相对，笑着接了句：“是吗？” 下一刻，郁鸾翻身而起，长腿一个横扫想要将他踢翻在的，却被刘长贵眼疾手快地躲过了。 “你没死？” 刘长贵昔日平和的嘴脸彻底破裂，他怒视着郁鸾咬牙切齿地问道。 见他彻底露出了本性，郁鸾笑意盈盈地施了个诀，钉在刘小桃肩上的璇水剑便瞬间回到她手中。 “姑奶奶我命长着呢！” 说完，她轻叱一声，举剑便刺。 没料想刘长贵身手倒是不俗，竟能与她打上几个回合，二人一时间不相上下。 正当刘长贵反应过来，开始步步紧逼时，只听河中打捞顾清清尸体的那三人惊叫了一声。 “村长，我们中计了！” 刘长贵回身一看，发现被那三人捞上岸的，哪里是顾清清的尸体，而是腰部破了个洞的木傀儡。 他心下顿时激起一阵大骇，狡诈的眼睛打量了郁鸾一瞬，发觉自己恐不是她的对手，便想脚底抹油，先走为上。 刘长贵忽然加重了攻击，而郁鸾也立刻绷紧了神经认真应战。 只见他一个飞踢被郁鸾轻松躲过，可谁知这一招不过是他在声东击西，刘长贵抓住郁鸾侧身的机会，将手中不知何时攥上的泥沙撒了出去。 郁鸾眯眼后退几步，再定睛去看时，刘长贵已经跑出了数米开外。 只听郁鸾大喊一声：“拦住他！” 一直在躲在树上隐匿身形的顾清清便立刻跳了下来，化形符被她融在了轻水剑上，她今日定要让刘长贵显出原形！ 顾清清轻叱一声，举剑便向离她仅一步之遥的刘长贵便刺，刘长贵来不及避让，只能扭转身体堪堪躲了过去，四目相对时，只见顾清清眸中笑意大盛。 李长贵心头一颤，糟了，怕是中了她圈套！ 果然，顾清清有样学样，给他也来了个声东击西，在他身体堪堪才躲过时，将袖中藏好的化形符箓，掷在了他身上。 顿时，李长贵身形毕现。 只见他灰黑色的身体，体长近乎十尺，干燥充满褶皱的皮肤紧贴在骨头上，佝偻着身躯，瘦长的四肢杵在地上，以支撑着身体。 脖子上围了一圈已经干瘪了的头颅，背上以及腰腹，也净是萎缩了的人躯干。 那些，都是刘长贵以除水鬼为由，请来的别派宗门弟子，在与刘小桃她们斗得两败俱伤后，他趁机吸取修士的精元灵力形成的。 郁鸾看到了他右手尾指的断指后，早就在心里有所怀疑，此时在看清楚刘长贵的真实面貌后，才彻底笃定了下来。 刘长贵的皮下，是一只伥鬼。 第39章 郁鸾望着它那本该是右手尾指的部分, 心底一阵哂笑，那日刘长贵给出的解释在她看来简直是太拙劣了。 如果真的是劈柴不慎砍断的，那砍中食指中指的几率是最大的, 郁鸾实在是想不出他是以什么样的姿势砍断的自己尾指。 接着她的思绪顺其往上，想到了刘长贵给出的借口是思念自己的亡妻刘庞氏过甚，导致的行思恍惚。 只见郁鸾眼中闪过一丝轻蔑，若真的是思念亡妻，郁郁寡欢, 那么生前必是极珍爱的，怎么忍心在爱妻死后, 让她的牌位落了厚厚一层灰尘呢。 反倒是牌位后的那张虎皮，色泽鲜亮，远远看去如同活物一般，一看就是有人经常在打理。 这很难不让人产生怀疑，到底哪一个才是他真正的妻子。 郁鸾之所以会联想到刘长贵是一只伥鬼，原因有二。 一是男伥鬼断右手尾指，女伥鬼断左手尾指, 二是刘长贵对那块虎皮太过迷恋看重了，试问一个普通人怎么会在装饰简陋的堂屋中, 悬挂着一大张色彩斑斓的虎皮这么招摇呢。 质量上乘的虎皮价值不菲, 将它挂在堂内那么显眼的地方, 难道就不怕别人惦记吗。 不是还有句成语说的好。 叫为虎作伥。 许多修成了精怪的大虎身旁，时常会有因它而生的伥鬼作伴。 那些伥鬼，皆是由被大虎害死的生魂所化, 它们由怖生爱, 进而会死心塌地地跟在恶虎身边, 替它作恶。 甚至在恶虎被人打死之后, 它们也不会消散，而是想方设法再去复活它，好继续为虎作伥的日子。 想来，刘长贵便是如此。 郁鸾与顾清清对视一眼，心有灵犀一般同时行动。 璇水剑与轻水剑齐齐向着刘长贵刺去，伥鬼好似有感，脖子上的一圈人头，倏然睁开了眼睛，方才还干瘪萎缩的躯干，仿吸饱了水的海藻，瞬间充盈了起来。 -- 第75页 此时的刘长贵当真算得上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郁鸾和顾清清联手，竟很难在第一时间将其拿下。 情况一时间有些胶着，伥鬼的防御堪称完美，它先前吸收了太多修士的灵力，积少成多，导致现在的修为，一旦全力以赴时竟可以与顾清清和郁鸾打成平手。 郁鸾心下有些焦急，拼命思考着伥鬼的弱点在哪里。 突然，她眼前划过那张虎皮，如果拿到那张刘长贵视若珍宝的虎皮，怕是可以逼他就范。 即使不能让他束手就擒，也可以让他失控发狂。 毕竟，无论是谁，一但发狂起来，再好的防御或者攻击，也会开始从内部外界逐渐瓦解，最后漏洞百出。 于是郁鸾向着顾清清大喊一声：“清清，我在这撑着，你快去村长家拿他的那块虎皮。” 话音刚落，她便猛然地发现了刘长贵转变了策略，放弃防御改为了进攻，看样子是郁鸾那句话起了作用。 只听它大吼一声，脸上满是被别人觊觎自己宝物后所迸发的愤怒。 它果然在乎那张虎皮！ 谁知顾清清听了这话，在狠刺了刘长贵几剑后，飞快地来到郁鸾身边，将一个乾坤袋塞到了她手中。 “师姐，我也发现了那虎皮有些不对劲，所以在你们走后，我就趁机把它偷了过来，就在这里面。” 闻言，郁鸾心情一阵激荡，正对上顾清清发光发亮的眼眸时，第一次没忍住，夸了一句干得漂亮！ 距二人不远处的刘长贵，见她们的神情不似作伪，一时间慌了阵脚。 下意识地想去夺那个乾坤袋，却被郁鸾灵巧躲过。 只见她几个飞身跃至一棵树上，摸出一张赤焰符，塞进了乾坤囊中，冲着目眦尽裂的刘长贵摇了摇，笑着说道。 “想要吗？来拿啊。” 说完，将装着那斑斓虎皮的乾坤囊扔了下去，刘长贵飞身去接的前一刻，郁鸾催动咒语，乾坤囊瞬间起了大火。 赤焰符能焚毁世间一切肮脏，荡涤一切污渍。 与乾坤囊只差一步之遥的伥鬼，被冲天而起的火焰逼得连连后退。 它眼睁睁地看着乾坤囊中的那块巨大的斑斓虎皮，被橙黄的火焰吞噬，逐渐焦黑卷曲，最后焚成了灰烬。 伏在地上的刘长贵，被滔天的愤怒与怨恨所裹挟，只见他目光发狠面目狰狞，尖利的牙齿咬得咯吱作响。 于是他大吼一声，不顾一切地朝着郁鸾的方向飞扑而去。 郁鸾在他赶到树下时，一个后翻稳稳地落地，持剑来到了他身后，却被他后勃颈上咕噜噜转着的几双眼睛发现。 只听背对着她的刘长贵怪笑一声，郁鸾顿时只觉头皮一凛，便见他身后扭曲着的的一只厉爪飞快地向着她的心口袭来。 黑长的指甲，在月光下泛着冷冽的寒意。 “锵——！” 只听一阵刺耳的碰撞声，顾清清在关键时刻将手中的轻水剑刺进二者中间，方才的那一声震响，是伥鬼的指甲撞上剑身的声音。 听得人心口一紧。 郁鸾心有余悸地被她带着向后连退几步，顾清清焦急地询问。 “师姐，你有没有事。” 闻言，郁鸾摇了摇头，并在下一刻，用力推开了她，堪堪避过了伥鬼的又一次突袭。 李长贵此时已走投无路，犹如被逼到绝境的疯狗，不顾一切、毫无章法地进攻起来。 一时间，郁鸾她们竟对他有些无可奈何。 郁鸾长眉紧拧，寻了个间隙，飞快地对着顾清清说道，“你想办法拖住它，我去开三七二一阵。” 顾清清点了点头，一个健步来到郁鸾身前，为了护住她，主动选择了攻击。 可想要成功开启三七二一剑阵，郁鸾必须要集中精力，保证自己的每一个步骤都不能绘错，如果绘错一步，待开阵时，便会反噬到启阵人身上。 于是，郁鸾紧锁着眉头，稳了稳心神，开始集中精力绘起阵来。 而她的身后，顾清清在艰难地抵挡伥鬼一波比一波猛烈的攻击，没了郁鸾掣肘它，她明显地感觉自己有些力不从心。 有一瞬间，顾清清无比的痛恨，后悔自己以前修炼时为何不努力，若当时肯勤恳修炼，此时必不可能拖师姐的后腿。 在艰难地躲过伥鬼挥来的利爪后，顾清清剑尖杵低，半跪在地上，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随后她狠狠地咬了下唇，眉心紧皱，怒视着不远处一脸狞笑看着她的刘长贵。 顾清清银牙紧咬，摇摇晃晃地提剑站起，曜黑的眸子满是倔强。 今日便是死在这，也不能让这伥鬼迈前一步！ 就在顾清清即将溃败的关口，无数黑色发束自河中探了出来。 替顾清清挡下了刘长贵的致命一击。 “郁姐姐，小桃来帮你们了！” 与此同时，阵法的最后一笔落下，郁鸾抬头，只见刘小桃不知何时已经爬回了河中，有了独流河的滋养，她心口那本就不致命的创伤早已愈合。 郁鸾暗暗松了口气，对着刘小桃感激地点了点头。 此时刘小桃的眼尾瞥到了那被郁鸾的灵钵保护着的妹妹们，她圆圆的脸上同样也回了郁鸾一个感激的笑容。 有了这个邪祟不侵的灵钵保护，那该死的伥鬼，便不可能再拿她们要挟自己了，自己和它的账，也是时候清算一下了！ -- 第76页 刘小桃看向岸上伥鬼的目光倏然变得凌冽起来，只听她大喝一声，乌发暴涨，无数发丝犹如灵活游动的一条条黑蛇，配合着郁鸾她们，一起进攻刘长贵。 一时间，伥鬼被打得节节败退，破溃之像初现。 郁鸾见伥鬼的一只脚踏进了阵法内，她遂即趁其不备闪身来到他的身后，曲起长腿一脚将他踹进了阵中。 对着身处阵眼的顾清清大喊了一声，“启阵！” 闻言，顾清清毫不迟疑地将轻水剑插在了阵眼之中，郁鸾连忙退出法阵，刘小桃见状也收了攻势。 伥鬼自觉中计，迅速爬起，见顾清清离它最近，便慌不择路地想要撞开她逃跑，这一举动正撞上三七二一剑法的启动机制。 瞬间，阵中红光大盛，包裹住顾清清纤瘦的身躯，无数把轻水剑的影剑，闪着青色的剑气寒光，列在其周，瞬息间调转剑身，携着万钧之势向着伥鬼直插而去！ 一柄柄剑影穿透刘长贵的身体，剑气形成的罡风在他体内横冲直撞，痛得他嘶鸣不止。 可即使是这样，它还在拼死挣扎挣扎，瞅准机会向着顾清清的方向猛扑而去。 刘小桃见状，眼疾手快地操控着如墨藻般的发丝，一瞬间缠住了他的脖颈，将他猛地拉倒在地。 倒下后，刘长贵还在不断挣扎，双手用力地想要将发丝从自己的脖子上扒下来，郁鸾见状，提剑将他的右手狠狠地钉在了地上，并用浑身的力气制住了他的左手。 接着，她猛地抬头，冲着顾清清喊道，“快动手啊。” 顾清清闻言一时有些犹豫，郁鸾看穿了她的所思所想，眉头一皱，面上闪过痛苦之色，忍不住痛呼出声。 “快啊！” 果然，顾清清听到她这一声惨叫，误以为伥鬼刺伤了她，头脑一阵发热遂即奋不顾身地飞扑上来，用尽全力提剑刺了下去。 伥鬼的死穴被刺穿，痛苦地嘶吼了一声，身体猛烈地挣扎片刻又倏然僵直后，便原地化成了齑粉。 尘埃落定后，顾清清浑身虚脱地跪坐在地上，她疲惫地抬眸，谁知正巧捕捉到了对面郁鸾脸上一闪而过的狡黠笑意。 这时，顾清清才猛地反应了过来，随即难以置信地瞪大了双眼。 她被骗了！ 第40章 一瞬间, 前几日那些被她忽略的细节，一一浮现在她眼前。 顾清清倏地站起，一双杏眼瞪得滚圆, 她强忍着泪意，任由其将眼周被浸得发红。 只见她一把攥住郁鸾的手臂，声音发颤地问道：“师姐，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要故意让她赢。 她难道不知道，第一个杀死邪祟的人, 几乎已经算是内定的亲传弟子吗？ 话还没说完，顾清清只觉得脚下土地猛地一颤, 接着眼前一阵眩晕发白。 再回过神时，她们已经从虚空境中被召了出来，此时正站在玉盘校场之上。 耳边充斥的，净是周围弟子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惹得顾清清有一瞬间的怔愣，下一刻，她便被郁鸾反扣住手腕往前拉了一下，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她靠拢。 郁鸾将顾清清扯近了一些, 在校场的喧嚣掩映下，倾头靠近她的耳边, 面上带着不耐半真半假地威胁道：“等会少说话, 别坏了我的好事！” 闻言, 顾清清惊疑地望向她，还没等她来的及去细问，便被赶来的执事弟子, 催促着前往玉台向四位仙尊复命。 郁鸾随即放开了顾清清的手, 刚刚还一脸淡然的面容瞬时换上了伪装, 只见她长眉紧拧, 脊背挺得笔直，精致小巧的下颌微微扬起。 又变回了那个盛气凌人、眼高于顶的大师姐郁鸾。 可纵使是这样，也有眼尖的弟子，注意到了她上挑的眼尾处泛着一抹潮红。 似是对顾清清侥幸赢了后的不甘和怨憎。 众弟子幸灾乐祸地想真是人狂自有天收啊，郁鸾能沦落到此下场，都是她自己作的！ 可实际上，他们口中的狂人本人郁鸾正压抑着内心的激动，在与改造系统喋喋不休地讲话。 “可算是让我熬出头了，能不能大幅度地降低世界仇恨值，就差这最后一哆嗦了！” 改造系顿了顿，有些不放心道：“我怎么觉得有些悬呢。” 谁知郁鸾啧了一声，“怎么能助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呢，放心好了，一会看我表演。” 说完她在心里冲着改造系统狡黠地眨眨眼。 紧接着她又柔声道：“刚刚在虚空境，多谢了啊。” 改造系统知道郁鸾说的是它暂时将恶女系统屏蔽，没发现她背刺的是制成顾清清模样的木傀儡，并成功完成任务，骗取积分这件事。 于是便只淡淡地嗯了一声，不再言语。 而这厢，顾清清只迟疑了一瞬，便快步赶了上去，中途一直在思考郁鸾刚刚对她说所谓何意，什么是不要坏了她的好事。 当二人一前一后地到达玉台前时，郁鸾差点被飞身而过的一个人影撞倒在地，她趔趄了几步，扭头望去，但见那个人影竟是楚北栖！ 而一直垂头想心事的顾清清，忽然之间被拉进了一个熟悉的怀抱之中。 那人拥她入怀的力气极大，好似想把她揉碎了再掰开嵌进身体里，而自己的耳朵正贴在他的胸口处。 清晰地听到了他血肉下那颗鼓噪跃动的心脏，带动着她的，一下又一下。 -- 第77页 此时，顾清清才恍然发现，喜欢一个人，原来是可以听出来的。 “清清。” 一声极压抑的哽咽从头顶传来，顾清清想抬头看看他，却被他摁住了。 不多时，她只感到有一股水渍，滴落在她的后颈，又蜿蜒淌进她的心里。 大师兄他又哭了...... 可这一次，顾清清心底没了昔日那股隐秘的畅快，而是缓缓漾起了一股酸涩，说不清道不明。 少顷，见众人的眼光都投向了他们，有几个与楚北栖相熟的弟子，甚至开始了起哄。 顾清清面上闪过一阵羞赮，拍了拍楚北栖的肩膀，示意他先松开自己。 “我没事，大师兄放心。” 依言，楚北栖拥着她的力道渐消，虽说是放开了顾清清，却转而缠住了她的手。 顾清清望了望四位师尊所在的玉台，有些局促地想将手扯出来，却被楚北栖钳制得更紧了，她柳眉微蹙，刚想说什么，但见他眼眸泛红，神情执拗地注视着她，面上是快要掩饰不住的委屈。 见状，顾清清在心底轻叹了口气。 罢了，随他去吧。 郁鸾一转头便见到这样的场景，只见顾清清与楚北栖这二人正当着全宗人的面，在那拉拉扯扯。 她心下一个咯噔，第一个念头便是：完了，这下所有人都知道他俩是一对儿了。 那乞凌仙尊怎么办？ 郁鸾焦心地想。 思及此，郁鸾飞快地瞥了一眼稳坐玉台的乞凌仙尊。 却与对方投过来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吓得郁鸾慌忙垂下了头，眼前浮现出方才她看他的那惊鸿一瞥。 玉台之上的乞凌仙尊，与往日一般无二，清俊似谪仙似的脸上仍是面无表情，无悲无喜，辨不清情绪。 可恶啊！ 郁鸾的长眉狠狠一拧。 ———————— “弟子郁鸾。” “弟子顾清清。” “叩见四位仙尊！” 白玉高阶前，郁鸾与顾清清向座上的四位仙尊跪地行礼。 随后二人站起，低垂着头依次接受四位仙尊的点评。 皓柏仙尊沉郁的眼神在二人身上掠过，最后定格在站在顾清清身后，寸步不离她的楚北栖身上，意味深长地说道：“下次，不要再以身犯险冲动行事了，徒惹人担忧。” 本是一句普通的场面话，在座的都知道皓柏仙尊这样说的目的，不过是想为刚刚那场闹剧，做个了结。 谁料郁鸾却突然开口。 “皓柏仙尊教训得是，当初弟子也不同意顾师妹的这个计策，可是拗不过她，说只有我们与刘小桃假装鹬蚌相争，才能引出那想要得利的渔翁。” 郁鸾这话说的，明面上是甩责任泼脏水给顾清清，可实际上，聪明人都能看出来，这个计策谋划得是相当巧妙，能想出这个计策的人若不足够胆大心细，怕是不能将幕后潜藏的真正邪祟给揪出来。 那群看似穷凶极恶的罗细女，恐也只是乖乖去做它的替死鬼。 可以说这局能破，几乎全是这位想出此法之人的功劳。 身侧的顾清清闻言刚想开口解释，却被郁鸾一个眼刀给制止了，只见她嘴唇翕动，无声地警告顾清清。 “别坏我的事。” 顾清清思索再三，还是决定先忍耐下来，实在不行遴选大会结束后，她再去找乞凌师尊把当时的情况一五一十地说清楚。 就在此时，四位仙尊中的青怜仙尊微微勾唇，清朗透澈的音色使人听了如沐春风。 “你倒是聪慧，能想出这个法子，这法子虽险，但不得不说很有效果。” 随后，他看向顾清清，十分赞赏地点了点头。 这突如其来的称赞，好似如芒在背，更加让顾清清坐立难安，下意识地向郁鸾望去。 只见对方面容无波无澜，顾清清实在搞不懂她要做什么，心里急得都快要哭了。 青怜仙尊的话音刚落，繁绫仙尊便起身，走到她们二人身前。 郁鸾发觉有人在看她，蓦然抬头，正好与云岸歌四目相对，虽然对方是眸中带着隐隐笑意，但她还是免不了后背一紧。 好似她在虚空境中做过的那些手脚和隐藏的小心思，皆被繁绫仙尊给洞察了一般。 稳了稳心神，郁鸾对着云岸歌很是尊敬地点了点头。 只见云岸歌看她的笑意愈甚，片刻后又收回了目光，素手一挥，悬浮在玉盘校场上的虚空境自中心开始荡起层层涟漪。 “都来看看吧。” 闻言，众人的目光皆被其境中的景象所吸引，纷纷抬头看去。 ———————— 一年多前，独刘村还不是现如今这个样子，虽说四面环山，农田贫瘠，但村里的人还是知道只有踏实肯干才会有活路的。 但由于贫穷落后，又不愿与外界接触，干得又是需要掏力气的体力活，所以村子里的重男轻女观念十分的严重。 有许多女婴，才刚刚出生，便偷偷被丢弃在了村头的河中活活溺死了，为的就是少一张嘴吃饭。 这件事虽见不得光，确是整个独刘村都默认的一条规矩。 以至于导致村中的女人越来越少，没有适龄的女人繁衍后代，村中的一些“聪明”的男人，便去远点的村子，花言巧语地诱骗女人跟他们回来，或者干脆从人牙子手上卖一些“次品”。 -- 第78页 他们一边厌恶女人、诋毁女人，又一边渴.望女人，贪恋女人。 就这样全村都陷入了一个畸形的怪圈之中，难以自拔。 而刘长贵，作为一个幼年上过几年私塾的人，被村中人推举成村长后，不想着破局，反而从骨子里便认同推崇这一行为行为。 所以在青梅竹马的妻子庞氏接连生下四五个女儿后，他才会勃然大怒，想也不想便捂死扔进了独流河中。 却被醒来的庞氏正好撞见，早就发现异常的她，不由得联想到前几个她那无故早夭的孩儿，崩溃痛哭。 她心中一直仰慕的正直善良的丈夫，却是杀害她孩子的凶手！ 接受不了这个事实的庞氏，在李长贵进门的一瞬间，便挥刀疯狂地向他砍去，可生产时耗费了太多气血，在搏斗中只砍断了他一个尾指，就被刘长贵给制服了。 此后的庞氏也不知刘长贵口中所说的，难产而死，而是一个月后抑郁而终。 算是家破人亡的刘长贵也逐渐疯魔了起来，变本加厉地唆使其他生了女儿的村民也将孩子扔进河中溺死。 以至于孽债缠身，浑身的黑气吸引了路过的伥鬼附身，最后跌落深渊、尸骨无存。 至于刘小桃，死因也不是刘长贵口中所说的那般。 众人只见虚空境上刘小桃生前虽瘦弱，却朝气蓬勃的脸蛋，一双弯弯的眼睛看向家中的弟弟妹妹们时，总是盛着盈盈笑意。 与死后那满眼写着毒怨，茕孑地站在冰冷河中的她判若两人。 接着她听从家中父母的安排，年仅十六岁，便要出嫁，用婆家给的彩礼去养活弟弟妹妹，还有她那个好吃懒做的爹。 可没想到，她要嫁的，却是已经去世了三年的死人。 婆家之所以愿意拿出那么多的彩礼，为的就是配冥婚。 她仓皇地逃回家，爹娘假意地安慰她，可转头却请来了她婆家的人。 刘小桃因着妹妹们的帮助连夜奔逃，最后却也没能逃过厄运。 在失足跌进了独流河中后，被活活溺死。 死后七天尸体才浮上来，可即使是这样，婆家的那群人也不愿放过她，他们将刘小桃那河水泡得肿胀不堪的尸体带了回去，和早已化成枯骨的陌生人一同合葬。 即便如此，刘小桃也是生是善良人，死是良善鬼。 她成了独流河中的地缚灵，日日需要经受生前河水灌进鼻腔气道时的痛苦，可纵使是这样刘小桃也不愿拉人下河做她的替死鬼。 反而在发现有人想在河中溺死女婴时，会及时出现，用在河中泡得肿胀的面容将人吓走。 刘长贵在被伥鬼附身后，便想利用她来吸引修者以达到自己的目的，她倒是不怕，可她的身后还有十几个被困在独流河中不能转生的妹妹们。 伥鬼便抓住了她这一弱点，以小罗细鬼们要挟想逼刘小桃乖乖就范，在她与那些修者打得两败俱伤后，刘长贵再出现，将那些修者带回去。 具体做什么，她不知道，她只晓得从此以后村中莫名富了起来，村里的人，只要拥护刘长贵，便不用再辛苦种田便能吃饱饭。 于是，村里的人开始好吃懒做，整天无所事事，村边的农田也逐渐荒芜。 没用多久，村中的男人便对刘长贵马首是瞻。 刘小桃为了不让那些修士上当受害，总是会在他们进村的第一天，寻个机会现出原形想将他们吓走，虽然收效甚微但也救了几个人的命。 直到云岸歌也可以说是郁鸾她们的到来，才彻底除去了那作恶多端的伥鬼以及它的一些爪牙。 自此，【独流罗细女】的副本，正式落下帷幕。 第41章 知道了所有真相的众人, 一时间皆唏嘘不已。 事情的结尾是繁绫仙尊与另一位女修一起，不眠不休整整七日，才将刘小桃她们超度走。 可解决了表面问题, 却解决不了村民中那根深蒂固的观念。 最后，云岸歌想了个法子，她召集了所有村民，最后在一个怀孕的妇女身前停下，并言她受到了天神的点化, 算到未来会有一位紫微圣女降生在独刘村，给整个村子带来无上的荣耀与财富, 往后百年降生的女孩，都有可能是紫微圣女。 闻言，众人不疑有他，皆向她伏地跪拜。 见此，云岸歌心底蔓延进悲哀，可也只有这样，才能保证日后出生在这里的女孩们平安健康地活下去。 待百年之后, 风气渐开，村民们纵使知道了她方才说的话是谎言, 也为时晚矣。 最后, 云岸歌轻抚了下那个女人高隆的肚子, 再抬头时正对上女人那充满母性的目光，她唇角漾起一抹笑。 柔声道：“保护好她。” 郁鸾看着虚空境中那群将刘小桃围在中央的罗细女们，只见她们早已变回了生前活着时的样子。 个个脸上都挂着笑, 虽然都瘦瘦的, 可眼睛里全是充满着对这人世的感恩与热爱, 她们手拉着手, 冲着云岸歌她们深鞠一躬，再起身时便化成了光点，随风消散在了独流河上。 这一幕看得郁鸾忍不住内心一阵激荡，在鼻头一酸后她慌忙眨眼，想将即将溃落的泪意给逼回去。 同时也在不由得庆幸自己做出的决定，当时她背着顾清清和虚空境外的所有人，独自前往河边交涉时，便知道了她们的品性远不是她们的外表一样邪恶，都是小女孩，坏能坏到哪里去呢。 -- 第79页 就连第一晚用红襁褓包着的女婴，也是因为有人在水下托着才没有落入水中淹死。 她与顾清清突然现身时，将刘小桃吓了一跳，以为是来害那个女婴的，所以才会将她用气泡包裹住，潜入了水中悄悄送上被野草掩映的岸边，以此来保护她。 发现不对劲后，第二日郁鸾便支开了顾清清独自返回了河边，将乾坤袋中所有好玩的好吃的都抛入了水中，甚至将头上那招摇华丽的发饰也丢了进去。 事实证明，女孩子都喜欢漂亮的东西。 她也成功用这简陋不堪的诚意，换来了一个了解事实真相的机会。 上一次走剧情，郁鸾便发现了其中的端倪，但为了赚取积分，她还是选择抢在顾清清之前杀掉了刘小桃。 随后，无数次她都想过，如果能再给她一次机会，她一定要去看看那对被野草掩映下的红色，到底是什么。 而这一次，她去了。 也幸好，结局没让她失望。 回忆完毕后，郁鸾还在心里与改造系统开玩笑。 “啧，我还真得加快速度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就是这个世界的，总是被这文中的剧情所影响，明明都是假的，可我还是忍不住去感动，甚至想哭，你是不是很瞧不起我？” 闻此，改造系统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你和文中郁鸾的恶毒女配人设还真不一样。” 郁鸾一听，来了兴致，突然笑着问它哪里不一样。 改造系统：“你比她要立体真实，也更善良。” 听完，郁鸾摇摇头，刚想说自己本来就是个大活人，对方只是个纸片人，当然要比她立体真实许多。 可就在这时，突然便被负责宣读此次遴选大会结果的长老叫到了名字。 “天隐宗乞凌仙尊剑修剑弟子郁鸾、顾清清，请台下听读此次遴选大会结果。” 郁鸾登时表情严肃了起来，心道：“来了！” 二人来到玉阶前，面对的是四位天隐宗仙尊，背对的是天隐宗所有在册弟子。 要说郁鸾腿不软，心不慌，到底是假的。 待她们跪地行完礼，再抬头时，郁鸾看了眼站在她与顾清清身前宣读最终遴选结果的长老，葱白的手指微微蜷曲。 由于太过紧张，郁鸾只觉垂在身侧的双手手心冰冷濡湿一片，在心里一直反复排练自己后面要说的话，甚至细化到表情、语气和眼神。 以确保要万无一失。 只听宣读结果的长老，清了清嗓子，声音浑厚，余音袅袅回荡在整个玉盘校场之上。 “天隐宗剑修弟子顾清清，天资聪慧、德行一致，尊师重道、心性坚定，入宗至此成功通过数次除祟考核，并在此次遴选大会上表现优异、脱颖而出，现宣布顾清清为乞凌仙尊亲传弟子，其同门师姐郁鸾......” 长老的话还没说完，郁鸾便瞅准了机会突兀地打断了他。 “我不同意这个结果！” 只见郁鸾突然起身，将宣读的长老吓了一跳。 台下校场上的众弟子见状，也开始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起来。 她环视了一眼四周，娇艳的面上带了浓重的不甘与愤恨。 只见郁鸾微眯凤眼，嚣张地说道：“论财力，我郁鸾乃是京城郁家长女，身份尊贵无比，岂是她来路不明的顾清清能比的，轮长相，我自负宗内第一，没人敢说第二，轮能力，我更是比她高了三阶，我究竟哪一点不如她！” 话毕，场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就在此时，乞凌仙尊突然自玉座之上站起，缓步行至她面前，如墨般的双眉，罕见地敛起，面色如霜似雪。 “郁鸾，不可放肆。” 只听他纤长浓黑的鸦睫之下，方才还深沉如潭般的瞳眸缓缓荡起波澜。 江淮亭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清冷动听，如屋檐霜打冰棱，似雾似云，丝丝沁入旁人的灵台心府。 闻言，郁鸾眼中掠过一丝喜色，心中更期盼着乞凌仙尊再生气一些，这样一来，不愁一会儿仇恨值不掉得更多。 众人只见郁鸾脖子一梗，好似被逼绝境再无所顾忌一般，竟胆敢当着所有人的面回呛身为她师尊的乞凌仙尊。 “弟子难道说错了吗？还是仙尊对弟子有二心，否则依顾清清的能力，她必不能成为你的内门弟子，仙尊你敢承认心中对我没有别的想法吗？” 大声把话讲完，郁鸾在心底得意地挑眉，她敢肯定，这话一说完，她在乞凌仙尊心中的形象便又跌了一层。 毕竟敢公然怀疑向来言行一致、风光霁月的乞凌仙尊对她怀有偏见，想给她穿小鞋，是到了路过的弟子都要问上一句郁鸾你没事吧的程度。 对此，郁鸾表示已经无所谓了，反正这次剧情重走后，她就有意无意地冒犯了乞凌仙尊许多次，也不差这一次了。 乞凌仙尊的身长要比郁鸾高上一头，此时他站在玉阶之上，郁鸾也堪堪只到他胸口，江淮亭只需微微垂头，便能将郁鸾说话时的神情尽收眼底。 不知此话戳到了乞凌仙尊的何处，郁鸾只见他往前踌躇了一瞬，透如琥珀琉璃轻颤动了一下，说出口的话虚浮且无力。 “本尊没有。” 闻言，郁鸾嘴角故意扯出一抹讥讽的笑意，缓缓抛出今日最后的一个重磅炸弹。 “哦，是吗，我听闻仙尊向来极重恩情诺言，万鬼窟那次怎么说我都对仙尊有恩，仙尊不考虑回报一下吗？” -- 第80页 她说话的声音不大，却能使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得一清二楚，闻言，离她身后最近的弟子直接开骂郁鸾不要脸，为了成为乞凌仙尊的亲传弟子，不择手段，想以恩要挟，逼仙尊就范。 实在是无耻至极！ 只见身前的乞凌仙尊闻言眉头敛得更紧了，垂眸看向郁鸾片刻。 “你想怎样。” 江淮亭声音有些艰涩地问道。 他难耐地轻颤双睫，江淮亭惊诧地发现，自己竟也会紧张。 听他如此发问，郁鸾得意一笑，乞凌仙尊为人端正方雅、公私分明，必不会答应她代替顾清清成为内门弟子这种无理要求，更生性冷淡、无心世俗情爱。 所以郁鸾提出了两个他必不可能答应的选项。 她信心满满道：“要么选我做徒弟，要么选我做道侣，你挑一个。” 话音刚落，郁鸾便听方才还寂静无声的校场顿时爆发一阵哄笑，无外乎都是在嘲笑郁鸾真是不自量力，痴人说梦，违背伦理竟胆敢肖想被誉为修界最难攀的高岭之花、脱凡出尘的乞凌仙尊。 座上的皓柏仙尊更是直接愤而站起，指着郁鸾不断重复着两个字。 “荒谬！” 一旁的青怜仙尊闻言也是微微拧眉，看了眼因郁鸾这句话而明显怔愣了许久的江淮亭一眼，好似瞬间想到了什么。 低声传音给了皓柏仙尊几句，以安抚他的情绪。 云岸歌闻言，倏然站起，柳眉紧拧着快步走到郁鸾身边。 “丫头，有什么事想不开你要这么作践自己，不就是一个亲传弟子之位吗，我看上你了，只要你愿意来我门下，我的那些灵材灵丹你随便用，丹剑双修，以你的资质和能力，不出百年，就连这小子都不是你的对手！” 她斜睨了站在一旁的江淮亭一眼，伸手想要将郁鸾扶起。 还没等郁鸾反应过来，一旁的顾清清也忍不住站了出来。 只见她扑通一声与郁鸾一同跪在乞凌仙尊脚下，清娇的脸十分严肃认真。 “禀仙尊，大师姐说得没错，弟子当下确实是各方面都不如她，这次比试也皆是因为师姐前几日感染了风寒，状态不佳才让我侥幸获胜，算不得数。希望师尊能够再给她一次机会，请师尊收回成命！” 繁绫仙尊与顾清清的这番话，彻底打乱了郁鸾的设想和节奏。 她慌乱地扭头看向顾清清，忍不住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 “顾清清你在搞什么！” 谁知顾清清见江淮亭一直没有表示，干脆俯身行了一个标准的弟子大礼，纤薄的背脊被压得极弯，语气中掩不住的焦急。 “恳请师尊收回成命，再给师姐一次机会。” 见状，郁鸾张口结舌，嫣红的唇瓣翕动却再也冲着她说不出什么狠话，只能恨恨地转过头不再看她。 乖乖站在原地看戏不好吗！ 明明自己对她态度那么恶劣，总是无缘无故地吼她，从未给过她好脸色看，又陷害过她那么多次。 顾清清不是应该讨厌她，甚至怨恨她吗？ 都已经成功成为了乞凌仙尊的亲传弟子，圆了心愿，为何还要多此一举地给她求情。 真是个傻子！ 郁鸾虽是这么想，可眼睫根部却越来越濡湿，眼尾也是红得吓人。 方才郁鸾的那句话说出口时轻飘飘的，却像一把巨锤重重地敲在了江淮亭的心头，将他这些天来好不容易才拢好的理智敲得七零八落。 他感受到自己的心脏因郁鸾的这句话，开始不受控制地躁动震颤，那种只有被心魔控制时才会产生的浓重情绪又卷土重来，冲击得他摇摇欲坠。 可江淮亭自己心中了然，此时的他十分的清醒，他在清醒地感受着自己对郁鸾那不受控制的心动。 江淮亭不得不认命地承认，有一句话郁鸾说的没错。 他恐怕对她早有二心。 也确有别的想法。 第42章 少顷, 江淮亭朗声开口，声音虽清浅，但由于灵力深厚, 遂清晰地传到了玉盘校场每一个弟子的耳中。 “亲传弟子之位不会是你。” 闻言，郁鸾仰头看他，内心激动无比。 这把稳了！ 却只听江淮亭接着缓缓压低身体，与郁鸾四目相对，如琥珀琉璃般透澈的眼眸中尽是少女火红曼妙的身影。 一字一句认真道：“道侣我倒是可以考虑。” 说完, 在郁鸾惊愕的目光中，伸手想要扶起她。 郁鸾看着眼前乞凌仙尊递过来的右手, 这只手大而纤长，骨节清晰匀称，由于常年修剑，清瘦中也蕴藏着让人难以忽视的力量感，整只手皮肤透白细腻，手背处浅蓝色血管微微凸起，脉络清晰, 一直延伸到腕侧，让看到的人不会觉得不适, 反而会引其遐想。 指尖透若骨瓷, 浅粉的指甲圆润而饱满, 被打理得整齐且干净。 作为极致手控的郁鸾，很难不被其吸引诱.惑。 等回过神时，她已经被乞凌仙尊带着站了起来。 二人的双手一触即分, 江淮亭收回的右手, 在蓦尘衣宽大的袖袍掩映下, 忍不住轻轻摩挲那被郁鸾碰过的指尖。 她的体温很高, 烫得他指尖发麻。 就在这时，在一旁候着的长老，眼观鼻鼻观心地上前一步，问道：“仙尊，那这道令......” -- 第81页 江淮亭闻言，看了眼他手中那绘着他图纹的浅蓝道令一眼，“再拟份新的，将‘其同门师姐郁鸾根骨奇秀、才思敏捷、出类拔萃，特许旁听，待遇与亲传弟子一般无二’这句话改为‘本尊与郁鸾心意相通，愿择其为道侣，十日后举行......” 话还未说完，便见郁鸾猛地上前抓住那张道令，“且慢！” 接着，她蓦地转头看向乞凌仙尊，娇艳的面上早没了刚刚特意伪装的嚣张气焰。 此时的郁鸾，心中崩溃无比，恶女系统在乞凌仙尊说出可以考虑她做自己的道侣后，便开始红色警告。 郁鸾直觉如果自己再不出声制止，只怕剧情下一秒便彻底崩坏了！ 只见她上前一步，黛眉紧蹙，面上闪过一丝讨饶，“师尊，我方才有些口不择言了，其实我......” 话正说着，江淮亭沉沉地眸光扫过来，郁鸾登时没有勇气把后面的话说完了，第六感告诉她，如果自己把话说完，那么后果她可能无力承担。 果然，改造系统也罕见地正色提醒她。 “宿主，经检测，现在世界仇恨值波动剧烈，若超过临界值，世界崩塌，您也将会被抹杀，所以建议您面对男主时措辞谨慎一些。” 闻言，郁鸾阖了阖眼，唇色由于情绪过渡起伏而显得有些苍白。 现如今，她正陷入两难的境遇，骑虎难下。 剧情崩坏了还可以想办法修复，哪怕需要她日日忍受电击之苦，但也好过自己被抹杀这一命运。 无论如何她都要活着，还有人在等她回去。 在心中迅速平衡完利弊，郁鸾嫣红的菱唇微弯，在与乞凌仙尊对视一眼后便低下头，故作羞涩地继续道：“师尊，其实我想说弟子有些受宠若惊，没想到您也......但此事非同小可，弟子还望您能三思。” 话毕，皓柏仙尊敛着眉来到江淮亭身边，语重心长地说道：“乞凌仙尊，虽说你们之间的感情本尊无权干涉，可还是要注意影响的，不若先解除你与郁鸾之间的师徒关系，再另做打算，万不要年轻气盛，冲动行事。” 一旁的青怜仙尊也跟着附和，“皓柏仙尊说的对，淮亭，不如先将你与郁鸾姑娘的师徒关系解除，若就这样传出去，对郁鸾姑娘名誉也有损害。” 闻言，江淮亭的理智稍稍回笼，却忽然侧头，将目光定格在了某一片区域。 蓬勃的灵力赋予他远超常人的五感。 只听纷乱嘈杂的校场之下，一男修弟子啧啧几声说道：“可真是一出好戏啊，我就说郁鸾没安好心，遴选大会一开始便打扮得花枝招展，原来早就起了勾引乞凌仙尊的心思啊。” 他身旁的男修弟子忍不住附和道：“可不是，昔日里郁鸾仗着家室和样貌不可一世，见到了我们看都不看一眼，现下却又不知廉耻地当众对自己的师尊表明心迹，如此欺师灭祖悖德之事，她也干得出来，八成骨子里就是这般淫.荡之人，还装什么假清高！” “......” 那些人对郁鸾不堪入耳的评论使得江淮亭倏然攥紧了手掌，他转头对着安静捧着道令的大会长老沉声言道。 “五日后，本尊将在此与郁鸾解除师徒关系，郁鸾与本尊的订契仪式也会一同举行，辛苦你下去操持。” 闻言，长老虽然惊讶，但毕竟见惯了大场面不至于太过惊慌，点头应了下来。 谁知江淮亭的话还未说完，“校场下北区，座位号横三纵四、纵五的那两位弟子，对于本尊未婚妻郁鸾出言不逊、妄加揣度，即日起逐出宗门，至死不得上山。” 众人循着江淮亭的话望去，只能隐约看出那里坐着的是几位刀修弟子，可他们具体说了什么，众人却再难听清。 但与江淮亭熟识的三位仙尊皆知，乞凌仙尊五感通明，那几人怕是非议了什么，才惹得素来心胸宽广的乞凌仙尊这般如此。 话毕，江淮亭低声对着面前的郁鸾说道：“郁鸾，随我过来。” 郁鸾无奈，只能在众人好奇的目光中，硬着头皮随他走出校场。 二人就这样，一前一后进了云开殿。 在这期间，郁鸾一直垂着头眉头紧拧在想自己到底是哪一步棋走错了，正想的入神，身边突然传来乞凌仙尊的声音。 “当心。” 可是已经晚了。 只见郁鸾抬脚的瞬间，便被云开殿的檀木门槛绊住，整个人向前倾斜，眼见着要以头抢地。 谁知下一刻，自己便落入了一个呼吸清浅的怀抱，她的鼻尖萦绕的，净是清凌凌的雪松香。 脑中的恶女系统的警告倏然尖锐了起来，炸得郁鸾脑仁生疼的同时也使她骤然清醒。 她连忙挣出，对着乞凌仙尊便施了个礼。 “弟子一时走神而已，多谢仙尊。” 江淮亭怀中一轻，心头随之也变得空落落的，他看了眼郁鸾莫名发白的唇瓣，忽觉得当下的她有些怪异。 现下只有他们二人，而郁鸾却比先前在校场面对他时，要更加拘束紧张。 就好像，方才的所有不过是她在演戏而已。 一场演给众人看的戏。 思及此，江淮亭的内心倏然沉了下来，他敛眉，向前一步靠近郁鸾了些，颀长的身躯笼罩住她的，显得十分有压迫感。 “你方才在校场说的话，本尊觉得不是真心，现在本尊给你个机会，再重新说一次。” -- 第82页 他垂眸，透珀似的眼眸一瞬不瞬地盯着郁鸾，想要从她脸上勘破伪装。 可郁鸾却始终只肯低着头，从他的角度，却只能看到他雪白细腻的侧颈。 “弟子方才所言，句句属实，郁鸾心悦师尊良久，现下遴选大会落败，弟子害怕会被遣返远离师尊，所以才会出此下策、口不择言，冒犯了仙尊还望仙尊恕罪。” 郁鸾一字一句地把话说完，可却始终不敢抬头。 以她当下的能力，若是与他对视，郁鸾没有把握能骗过心思敏锐的乞凌仙尊。 所以，能苟一时是一时。 闻言，乞凌仙尊微微眯眼，清澈的眼底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喜色，下一刻却又倏然变得凌冽起来。 “抬头，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次。” 与往日不同，江淮亭说此话时，声音沉郁，压得郁鸾喘不过气来，却又要强撑着大脑飞速运转，想方设法去渡过此关。 “郁鸾，抬头看我！” 说着，鬼神使差般地，江淮亭伸出骨节修长的右手，握住了郁鸾细嫩滑腻的纤长脖颈，拇指微微用力，挑起她精致小巧的下巴。 郁鸾如蝶翼般的羽睫轻颤，曜黑的眼眸掩映其中，仍旧辨不清情绪。 江淮亭眉头敛得更深了，胸口的躁郁浓烈得如有实质，沉甸甸地坠在他的灵台心府，压得他喘不过气。 就在这时，郁鸾眉头忽敛嘤咛了一声，江淮亭如梦初醒般慌忙地收回了手，方想起刚刚在虚空境，那罗细女才用头发缠过她的脖颈。 一瞬间所有的纷乱心思统统消散，江淮亭只剩下满腔的自责与懊悔。 “是我不对，弄疼你了吗？” 他想凑近细细查看，却怕自己再弄疼了她，一时间僵在原地，墨玉般的双眉紧拧。 郁鸾捂住脖子轻轻摇头，她这一动，好似牵动到了什么，面上微微露出痛苦之色。 可实际上，在虚空境中的受的伤压根就不严重，乞凌仙尊也只是虚虚地将五指笼在了她脖子周围，力气根本不大，更谈不上弄疼她。 只是，她若是不用这个方法转移一下乞凌仙尊的注意力，今日怕是逃不掉被抹杀的命运了。 果然，乞凌仙尊没再追问下去，而是带她来到了侧殿，在郁鸾熟悉的架子上拿出了那盒让她十分眼熟的堆雪膏。 为了把戏做足，郁鸾只得乖乖地站在原地，等着乞凌仙尊给她上药。 青瓷做的盒身被江淮亭轻易旋开，纤长的食指挖出如雪凝成般的膏体，接着他朝着不远处的郁鸾伸出手。 郁鸾见状，往前挪了一小步，微微侧头，露出“受过伤”的脖颈。 见她主动配合如此乖觉，面上也没有他想象中的抗拒，江淮亭的心情莫名轻快了些，薄唇处也溢出一抹微不可查的笑意。 微凉的膏体酝着灵力被他的指腹打着旋，传递到郁鸾细嫩的脖颈上，惹得她心头酥麻，几乎让她坐立难安。 虽然静默不语，可诡异且暧.昧的气氛逐渐在二人中间缓缓荡开，郁鸾强撑着才没有夺门而出。 她心真的好累！ 良久，江淮亭才收回了手，抬眸见便敏锐地捕捉到了郁鸾脸上一闪而过的疲惫。 也是，她在虚空境中几乎两天两夜未休息，面对伥鬼时，又神情高度紧张了一晚，纵使是修习之人，也承受不住。 “回去好好休息。” 江淮亭将堆雪膏随意地拿在手上，终究是大发慈悲松了口。 闻言，郁鸾眼眸蹭地一亮，又连忙按捺住内心的喜悦，屈膝行礼后便转身走了出去。 为了不让江淮亭看出异样，郁鸾的背脊挺得笔直。 可迈到几乎生风的步子却出卖了她。 望着她几乎算是慌不择路，夺门而出的背影，江淮亭唇角的笑意愈盛。 可那笑意还未抵达眼底，便凝住了。 他随意垂眸，眼风掠过那盒堆雪膏时，眉心缓缓敛紧，这盒堆雪膏他不过新制成月余，可现下怎么去了将近大半？ 接着一瞬间眼前闪过郁鸾方才面上那如此乖巧配合的神态，好似对此十分熟稔的模样。 她怎么知道堆雪膏需得辅以他的灵力方能生效？ 江淮亭眼中骤然闪过一丝晦暗。 捏着青瓷膏身的手指倏地收紧，骨节用力到泛白。 那个该死的心魔，它动过郁鸾。 只见江淮亭愠怒的神情有片刻的怔愣，下一刻握着堆雪膏的五指缓缓松开。 瓷身与曜黑的地板相撞，发出刺耳的碎裂声。 亦如他的此刻慌乱不堪的内心。 只见江淮亭那琥珀琉璃般透亮的双眸不住地震颤，昔日眸中的清冷漠然荡然无存，只剩下铺天盖地的干滞与涩然。 心中缓缓浮现的那个猜测几乎攫住了他的喉头，让他不能呼吸。 郁鸾心悦的，怕不是他，而是那个该死的心魔！ 第43章 一口气跑至自己小居内, 郁鸾才敢停下来缓一缓，兴许是跑得太快，等歇下来时, 她只觉胸间心跳鼓噪如雷。 郁鸾仰头喝了一大口凉茶，才真正缓过神来。 随即哀嚎一声，伏倒在石桌之上。 当真是一步错，步步错！ 所以到底是哪一步她走错了。 正欲哭无泪，胸闷到无处发泄时, 便只听院外有人在喊她。 -- 第83页 “师姐！” 原来是顾清清。 只见她手中捧着一盆模样甚是奇特的植物，站在院外, 神情忐忑不安，不敢进来。 郁鸾看着她，不知怎地，有一瞬间的心虚，虽然这结果也是她没有预料到的，可仍有一种抢了女主男人的负罪感。 “进来吧。” 想到这，她的神情语气不自觉地放柔了些。 闻言, 顾清清的杏眼倏地一亮，只见她将那花放在石桌之上, 看到郁鸾搭在石桌上的手后, 便试探性地握了上去。 发现郁鸾并没有抗拒后, 与她四目相对的刹那，顾清清便登时红了眼眶。 “师姐，对不起。” 她瘪瘪嘴, 声音有些哽咽, “师尊的亲传弟子之位, 本是你的, 却稀里糊涂地被我抢走了。” “不过你放心，我私下里已经找过师尊了，他虽然没有应允撤除道令，却同意我俩一同修剑了，这样你就不用去旁宗了，待遇也和亲传弟子一般无二。” 顾清清说着，剔透的眼泪一颗颗砸到郁鸾被她捧着的手背上，“对不起师姐，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你别生我气好不好，对不起，对不起......” 见少女红着眼睛小心翼翼地求她原谅，郁鸾低低地叹了口气，心中一时间五味杂陈。 明明这一切都是她做好的局，而顾清清说白了，是她用来消除世界仇恨值的一枚棋子。 说到底，该向她道歉的是自己。 郁鸾缓缓地抽出被她握住的右手，在这一刻她也不想下面的举动会不会崩了她恶女的人设，只想稍稍安慰一下她。 毕竟，谁能忍心看着美女在自己面前期艾落泪呢。 她轻柔地揩掉顾清清脸上的泪水，紧绷的唇角微微扬起。 笑骂了句：“傻姑娘。” “依我的能力，即使没有乞凌仙尊亲传弟子的名头，也能成为修界第一女剑修，丢掉了也不可惜，大不了，回家继承我那数万家产。” 郁鸾黛眉一挑，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道。 果然，这句话不出意外地将顾清清逗笑了。 可她笑着笑着却又哭了起来，张开双臂紧紧地抱住了郁鸾。 郁鸾下意识身子一僵，但最后还是放松下来，轻轻拍了她背几下。 顾清清其实心里知道，师姐其实是在安慰她。 同时也更加笃定了心中的那个猜想。 郁鸾之所以这样一反常态，皆是因为喜欢上了乞凌仙尊。 否则，怎么解释他们在万鬼窟那日，师姐为了救师尊，宁愿与他一同跌下山崖，又怎么解释后来的提前半个月便在风旗镇购置烟火，为的就是在师尊生辰那天送给他。 她怕是爱惨了乞凌仙尊！ 师姐这么要强的一个人，想要的东西便会努力争取，今日之事，怕是她精心策划好的，难怪她那时不让自己乱说话，坏了她的事。 也定是那日在万鬼窟，师尊对她做了什么，师姐才会这般。 这般失了自我。 甚至不惜拿自己的前途未来做赌注，去逼问处师尊对她是何种心意。 可依师姐这般好强的性子，倘若仙尊当着所有人的面，拒绝了她，伤透了心的师姐纵使获得了亲传弟子之位，也定不愿再待在仙宗。 所以师姐便干脆，以不引人怀疑的方式，合理地将亲传弟子之位让给自己。 这样一来，若是失败后她便独自一人背负所有骂名和伤心绝望离开，而被蒙在鼓中的自己或许还会因为侥幸赢了师姐而沾沾自喜！ 师姐那么好，若不是自己及时醒悟，差一点就要负她伤她了。 想到这，顾清清的心口便是一阵绞痛。 与此同时顾清清心里也算是认定了，乞凌仙尊只是表面风光霁月，实际上定是在万鬼窟对师姐下什么迷魂药，才会让郁鸾对他如此死心塌地。 思及此，顾清清从她怀中起身，清丽绝俗的面上仍挂着泪，可神情却十分认真地将桌子上的那盆花推到了郁鸾面前。 郁鸾疑惑地低眉一看，发现这株植物的叶子竟是红色的，根茎也是红色的，里面好似有液体在汩汩流淌，就好像在人体内流动的血管。 顾清清向她解释道：“此话名为百唯花，茎液可解世间奇毒，但同时也是剧毒。” 说完，她顿了顿，将郁鸾拉近了些继续道：“你若哄骗师尊喝下，那么师尊对你哪怕只有一丝好感，它也能将其放大百倍，使你成为师尊此生唯一挚爱。” 闻言，郁鸾惊愕地瞪大了双眼，难以置信地看了顾清清半晌。 顾清清被她这么一盯，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师姐只管拿去，不必谢我，是你教清清的，人生要把握在自己手里。” 郁鸾闻言皱眉看了这奇形怪状的花一眼，有些犹疑地看向顾清清，“你这花哪里来的。” 闻言，顾清清以为郁鸾有些担心这花来历不明不愿意收下，于是慌忙解释。 “师姐不必担心，先前我便在大师兄身上试验过，若是他真的是发自内心喜欢你的话，喝下茎液后，除了会全身发热一段时间外再没有别的副作用，这也是我后来才知道的。” 就是不知大师兄竟然会对她有好感，以至于导致后面的事情一发难以收拾。 郁鸾听完不知说什么好，突然挑眉看向她，有些好奇地问道：“你没入宗前是做什么的，你和楚北栖又是什么关系？” -- 第84页 闻言，顾清清抿唇一笑，双靥处的梨涡顿显。 “入宗前，我与爹娘生活在靠近魔域的陲地临泽，靠侍奉植物花草为生，我和大师兄，也是刚刚才互通的心意。” 说完，楚北栖那因气极而哭得眼眶痛红，又拿她无可奈何只能咬牙极力隐忍的莫模样，在顾清清眼前一闪而过。 惹得她瓷白的面颊处不由得染上了些绯红，让顾清清不自在地抚了抚脸。 她心中总觉得现下和大师兄把关系确定下来还有为时尚早。 当时，楚北栖在她的小居，误中了花毒，她为了帮楚北解毒，在他身上用过这个百唯花茎汁，没想到却误打误撞将他心底对自己的好感放大了百倍。 此后，大师兄明里暗里向她表面了数次心迹，并甘愿做她的药人，让她在自己身上试药试毒。 可纵使这样，顾清清也觉得楚北栖对她的好感皆是受到花茎汁的影响，总有一天，药效会消退的，所以都委婉拒绝或者干脆视而不见了。 可这次，自打她从虚空境中出来后，楚北栖便比之前不管不顾了许多，在知道顾清清迟疑的原因是因为怕他是因为受到毒素的影响，才喜欢的她。 当即便恼恨地红了眼眶，拿出一个她记忆中早就忘记丢在哪儿的褪色小陀螺，并言自己在幼时便见过她，念她念了许多年。 仿佛还怕她不信似的，不由分说地扒开自己的领口，露出里肌分明的胸膛，左心口处赫然刺了个清字。 看样子，早在他中毒之前便有了。 见顾清清还有些迟疑，楚北栖径直抽出了自己时常佩戴在腰间，顾清清曾作为生辰礼物送给他的象牙短刀，强硬地塞到她的手上，带着她的手将刀刃抵在了自己的胸口处。 只见青年墨眉紧皱，昔日在人前的意气风发和骄傲尽数消散，泪水无声地自眼角坠落，深邃有神的眸中尽是摧枯拉朽的哀伤。 “清清，如果这都不能让你相信，那便自己剖开看看吧。” 他悲戚地说着，手下逐渐用力，锋利的刀锋刺进皮肉，顷刻间血珠便溢了出来。 顾清清实在于心不忍霎那间松开了手，下一刻便被他大力拥入了怀。 随后他笑着哽咽地说道：“现在给你三息最后拒绝我的机会，三秒过了若你没推开，那以后便再不能推开我了。” 楚北栖嘴上说着，箍着她纤腰的手臂却愈加用力，坚如磐石。 顾清清在他怀中叹了口气，自此便认命了。 而这厢，在顾清清把话说完后，郁鸾便兀自回忆起来。 靠近魔域的临泽陲地，据她所知，能在那里生长的花草可不普通，而顾清清口中所说的自己家只是以侍奉花草植物为生，恐怕只是谦辞。 临泽顾家，极擅奇花异草，手中仙药剧毒无数，是能令魔族都忌惮的存在。 作为一个大族盘踞在临泽，已逾千年。 难怪顾清清会空降到天隐宗，又直接拜在了乞凌仙尊门下。 难怪郁鸾上次去找她，发现顾清清小居里竟有这么奇形怪状的花草。 这时，她突然反应过来，凤眸倏然睁大。 “什么，你和楚北栖在一起了？” 闻言，顾清清如实地点点头。 “叮！检测由于宿主操作不当，导致男女主角感情线发生偏移，现在开启支线剧情，在此之前，宿主将承受三次电击与扣除一百万积分惩罚，积分已扣除，三次电击将不定时掉落，请宿主及时查收！” 第44章 在送走了顾清清的下一刻, 郁鸾被恶女系统扣除一百万积分的提示音气得猛砸了一拳石桌，最后肉疼加手疼，疼得她眼泪都出来了。 但毕竟是她自己作出来的, 郁鸾即使将一口银牙咬得咯吱作响也只得认栽。 当务之急，是看男女主感情线偏移到哪了，恶女系统口中所谓开启的支线剧情又是什么。 “经检测，当前世界女主感情线正与男二感情线交汇难以剥离，所以宿主您现在的主要任务已经更改为需要与魔族合作, 击垮修界正首天隐宗、重伤男主身心。” 0402这番话说得让郁鸾一时觉得颇为稀奇，想起无论是上次走剧情还是截止到目前的任务点, 恶女系统发布的任务最终的目的，都是让郁鸾达成虐女主心或身的成就。 这还是系统第一次，要求郁鸾做任务伤男主身心的。 所以现在她的人设已经改了？ 从无时无刻不与女主顾清清作对、苦恋楚北栖的恋爱脑恶毒女配人设，改成了一心想要搞垮天隐宗和乞凌仙尊的事业型恶毒女配人设？！ 原因郁鸾都替恶女系统想好了，文中的恶毒女配在苦恋大师兄无果，看到楚北栖与顾清清终成眷属后，怒而黑化心里畸形, 自己得不到的东西便要毁掉，要让整个修界为她死去的“爱情”陪葬！ 可这关乞凌仙尊什么事啊。 就因为他是男主, 世界的四成气运都在他身上？ 郁鸾啧了一声后长叹：“难搞哦。” 听到她的自言自语, 恶女系统骤然开口。 “依宿主的能力, 肯定能圆满完成任务，不会有一丝纰漏的！” 闻言郁鸾长眉忽蹙，总觉得恶女系统这话说得干巴巴, 不像是在加油鼓劲, 反倒像是在阴阳怪气她。 郁鸾随即无语地翻了个白眼, 她自己心里还委屈呢。 -- 第85页 想当初她在路上好好走着, 下一刻便被恶女系统抓了壮丁，说只要她尽职尽责演好恶毒女配这个角色，结束之后自己便能将任务积分提现到现实。 说到积分，郁鸾火气蹭地一下就上来了。 原地做了好几次深呼吸后，她才耐下性子开口，一是和气生财，二是想她一个大活人和一个人工智障较什么劲呐，最后气坏的也是自己。 有了上次的讨价还价成功的案例，郁鸾想着看能不能这次少扣点积分，一百万可不是小数目，她需要做十次任务才能攒够这么多。 “那个......” 话还没开口，恶女系统好似就洞察了她的心思一般，一向温和好说话的0402罕见地正色起来。 “宿主，系统检测到您在完成虚空境中的任务中有弄虚作假的嫌疑，所以扣除的一百万积分中有二分之一是为了惩戒您以免下次再犯，还请宿主认真执行接下来陆续发布的系统任务，毕竟宿主也想早日回到现实，对吗？” 0402的这番话，让郁鸾一时哑了声，还真让自己给猜对了，想来恶女系统也不是这么好糊弄的。 它说的倒也没错，自己确实是想早点回到现实，可明显一边钻恶女系统任务空子一边降世界仇恨值这条路已经走不通了。 剧情受到影响已经改变，那么她以前所想好的降低世界仇恨值的方法也只能全部推翻重来。 这段时间以来，郁鸾一直在思考男主为何会一反常态，答应自己成为他的道侣。 想来想去，自己身上怕是有他所图的东西。 乞凌仙尊那么一位风光霁月、目下无尘的人，怎么可能会喜欢众人眼中中作恶多端、嚣张跋扈的自己呢。 想起上一次走剧情时但凡自己与顾清清同时在场，乞凌仙尊的视线便从未落到过她身上，即使偶尔被他的眼风扫到，郁鸾也觉得周身瞬间冷彻透骨。 他这个人如冰封雪塑一般，怕是从骨子里便是冷漠无情的。 所有的事情皆是公事公办，没有一点人情味。 上次走剧情时郁鸾不信邪，也曾努力修炼想要让乞凌仙尊另眼相看自己几分，可纵使她成为了天隐宗唯一一位涤形以上的女剑修，他也没夸奖过自己半句。 反而是什么都不会、笨手笨脚的顾清清，会偶尔得到他寥寥几句鼓励。 至于0402以前无意间透露过的，谁若是被乞凌仙尊爱上，那便是谁莫大的福气。 此人虽目下无尘，风霜高洁，拒人于千里之外，但由于有一半的雪灵血脉，所以对爱人极其忠贞不渝，是完美伴侣。 对此，郁鸾表示，这福气谁爱要谁要。 她郁鸾有自知之明的很，乞凌仙尊若是喜欢自己，她能当场把面前这石桌给吃了！ 葱白修长的五指随意地点着石桌，郁鸾托腮想了一会儿。 赫然发现，现在的情况也没她想象的那么糟糕。 乞凌仙尊不是对她有所图吗？ 那她便听之任之，让他随意差使利用、顺着他哄着他，不信她都这样了，男主的世界仇恨值还不掉！ ———————— 是夜，如晦山的万物被银白的月光温柔地拢在怀中，夜风清而不燥，携着不知名的花香，将刚泡完濯清泉的郁鸾吹得十分惬意。 不知怎的，郁鸾与原身这幅身体竟十分的契合，泡在濯清泉中时，蓬勃温酝的灵力不仅能滋润这个身体，也好似能滋润到她的灵魂。 爽得郁鸾直翻天灵盖。 泡澡的时候，她就时不时地感叹，这修仙的世界可真美妙，还想着任务完成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再回来。 当个天隐宗无关紧要的N.PC弟子，远离剧情旅旅游也好哇。 正想着呢，郁鸾回到了自己的小居，一进院门便被石桌上顾清清送给自己的那盆百唯花给吸引了目光。 皎洁如雪的月光下，百唯花亭亭舒展，那厚实的叶片好似人在呼吸一般，沐浴着月光正一上一下有节奏地起伏着。 白日里还稍稍泛着绿的根茎此刻却变得晶莹透明，鲜红如血般的茎液在里面快速流动，若不仔细看，还以为它是个活物。 这诡异却奇异的美将郁鸾震慑在了原地，好半天才回过神来，迅速看了看小居周围，郁鸾怕路过的人看到起疑，于是将这百唯花收到了随身携带的乾坤囊中。 在靠近它时，她怀疑自己是不是看花了眼，只见这花好似成了精般，发觉到有人靠近，竟然瑟缩了一下叶片。 等到郁鸾躺在床上再回想起来的时候，越想越觉得稀奇。 但转念一想，她正身处人人都能修仙的世界，一个植物成了精，怕也不是什么大事吧。 思维一发散，前几天积攒的疲惫逐渐涌了上来，郁鸾一时间眼皮艰涩无比，昏昏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郁鸾捂着头尖叫了一声，骤然坐起。 恶女系统放出的电流不是作用在□□上，而是精准击打在她的灵魂。 蓝白的电流一波接着一波，郁鸾的脑子一会儿好似被放置在了石磨之上，被反复碾压，一会又好像被无数根银针重重刺下，疼得她几乎昏厥过去。 可改造系统好似把握住了那个度，既能让她生不如死，也不至于让她彻底昏聩过去。 看样子是想让郁鸾狠狠地长个记性，故意要让她清醒着痛苦。 -- 第86页 这次的电击惩罚，来得比五尺峡那次还要煎熬，还要漫长。 郁鸾痛得浑身痉挛，在床上抱着头滚来滚去。 等到电击彻底停下来，天边已经泛白了。 郁鸾眉头紧皱，额头上冷汗涔涔，身上的亵衣被浸湿了不知道几回，湿哒哒地黏在她的后背，就连十指都在止不住地颤抖。 可她除了在睡梦中突然疼醒喊了那一下之外，此后竟再也没喊出声过。 “你承受能力倒还挺......” 围观了整个过程的改造系统不禁感慨出声。 可“强”字还没说出口，它便停了下来。 只见郁鸾艰难地从锦被中抬起头，泪水已经遍布在她苍白的脸上，混着额边的汗水，一同顺着下颌滴落在锦被之上。 她的双眼充斥着红血丝，目光空洞，呆呆愣愣的，好似被抽走了魂魄一般。 殷红的唇上净是齿痕，有些地方还被无意识地咬破了皮。 “宿主你没事吧。” 见状，改造系统担心地问道。 闻言，郁鸾那好似凝固住了面容开始片片碎裂，她突然皱眉好似想起了什么，随即那明明已经止住了的眼泪，又毫无征兆地滚落下来。 泪水一大颗一大颗地落下，她的眼神中除了迷茫之外还有难以言述的痛苦。 她突然捂住胸口，眉头皱得更紧，红唇微张好似不能呼吸一般痛苦地倒在锦被之上，不断重复着几句话。 “为什么，我这里好痛，到底是为什么......” “我忘记了什么，我怎么什么都记不得了......” “我知道你能听到，我求你告诉我好不好，我求你。” 改造系统看到突然变得癫狂的郁鸾，好似再也不忍心她如此下去，未经郁鸾的允许，擅自给她使用了强力安眠功能。 功能生效的下一刻，屋内瞬间安静了下去。 只听改造系统那机械冰冷的女声忽然充满人性化地叹了口气。 最后对着床上，即使睡着了却仍眉头紧皱的郁鸾，温柔地道了句。 “晚安。” 第45章 缭云峰巅, 云海浩渺。 今日是月中，徐千河手中拿了数册百物阁的账务，前往皓柏仙尊所在的缭云峰查账述职。 绿面黑底的步靴, 坚定地一步步踏在灰白的石阶之上，足足走了小半个时辰才到达峰顶。 皓柏仙尊所在的朝飞殿，气派异常，与乞凌仙尊的云开殿所不同的是，他这里要热闹一些。 对着负责洒扫庭院的小师弟简单地回了个礼, 徐千河轻轻推开虚掩着的殿门，申时刚过, 一般这个时候，师尊应该是在饮茶。 而师尊曾对他讲过，来述职时不必多礼。 徐千河踏入空荡荡的大殿，刚想出出声问好，却未见皓柏仙尊其人。 而一旁的侧殿，却传来了皓柏仙尊与旁人隐约交谈的声音。 徐千河眸光一闪，自觉便要退出去, 可在听到一个熟悉的人名时，后退的脚步顷刻间迟疑了下来。 ———————— 那日被电击后, 郁鸾再醒来时已经临近傍晚。 屋门好似有被打开过的痕迹, 石桌上有一盒粒辛阁新出的甜点, 旁边还有一本剑法书籍。 她随手翻了翻，上面标注的字迹清晰娟秀，一看便是女生的手笔。 大概是顾清清来过, 见她没醒, 便将送来的东西放在了石桌之上, 没有打扰她。 那书她颇为眼熟, 是天隐宗万籍屋中只有四位仙尊和其亲传弟子才能借阅翻看的，且不能外带。 上次走剧情，她修练时每每遇到瓶颈期，不想去询问乞凌仙尊时都想借来一阅，可因为不是他的亲传弟子，郁鸾只能干看着，连书的边角都碰不到。 没想到这次，顾清清在成为亲传弟子的第一天，便将这本书完整地抄录了下来，并送给了自己。 有些地方的墨迹还没干透，想来，应当是顾清清看到觉得有用，于是连夜赶抄送给她的。 郁鸾垂眸用手轻抚着剑书的扉页，娇艳的脸上面无表情，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宿主不喜欢？” 改造系统突然开口问道。 闻言，郁鸾轻轻摇头，却并不肯再多言。 她不是不喜欢，而是隐隐有些庆幸。 剧情的改变，代表郁鸾与顾清清对立的场景会少许多，这样一来，她也不用时刻胆战心惊地去注意自己的言行，是否会崩了人设。 也终于可以偶尔回应一下她了。 毕竟拼命忍着好感去冷对一个人，刺伤的不仅是别人的善心，也会刺伤自己的良心。 这么长时间以来，她算是被顾清清彻底打动了，任谁有这么一个真诚美好又善良的女孩子在身边，都不会不喜欢的。 如果自己在现实中能够有一个这样的妹妹，怕是会更宠她一些。 而不是像文中的恶毒女配郁鸾一样，只会冷嘲热讽、阴阳陷害。 没意思且无聊透了。 恶女系统的这次突如其来的电击，好似将郁鸾的魂电走了一半，此后三日，她都虽然一直待在小居里，却都浑浑噩噩的。 除了偶尔翻看顾清清送来的那本剑谱书籍，便是坐在石桌前望着天空发呆。 没了往日的鲜活与灵动。 改造系统觉得郁鸾可能是累了。 而郁鸾也确实是累了。 -- 第87页 上次被恶女系统从睡梦中给电醒后，她便有些一朝怕蛇咬，十年怕井绳的心态了，时刻紧绷着身体胆战心惊地等着下一次电击的到来。 有时正做着梦呢，也会被吓醒，往后再难入睡。 太痛苦了。 除此之外，她还在回忆被电击时，脑海中倏然闪现过一个画面。 只见有个人跪在地上，怀中抱着另外一个人，静默无声。 可盘踞在他们周围的悲恸与绝望厚重如波涛，一瞬间击打在了郁鸾心上，让她疼得几乎昏厥过去。 她的潜意识告诉她那个人影对她很重要，可她记不起它是谁了，甚至分辨不出它到底是男是女。 昏沉醒来时，若不是仍在隐隐作痛的心脏提醒她，郁鸾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正想着，院外传来一阵喧闹。 郁鸾起身开门，却发现原来是许久不见的徐千河带着十个男修，抬了数个红木箱进来。 徐千河见到她只有，神态有些拘谨地朝她微微颔首，算是打过了招呼，接着又指挥着那几位男修弟子，将从百物阁乞凌仙尊名下划给郁鸾的奇珍异宝给抬进院中。 郁鸾看着数箱奇珍异宝挨个被抬进了自己院中，前几日那被扣掉的一百万积分加上被电击的肉痛加心疼，被极大地缓解了。 她戳了戳自电击过她后便一直装死的恶女系统，言简意赅地问：“这些能兑换积分成吗？” 许久才得到它的回复，答案是可以。 霎那间，郁鸾方才还郁沉的心情，全被滚滚的金钱给冲开了，整个灵魂都跟着升华，发出金灿灿的光芒。 激动地待人都走了出去，郁鸾刚想打开箱子看看，却被人叫住了。 “郁鸾师姐。” 她回头，发现徐千河仍站在原地，竟没和那些男修弟子一同出去。 徐千河一进郁鸾的小居，便敏锐地发现她的神情有些郁沉，待他提到乞凌仙尊时，她脸上的阴霾便一扫而空。 师姐她就......这么喜欢乞凌仙尊吗？ 可是乞凌仙尊又是怎么对她呢。 思及此，徐千河眼眸晦暗，手下的动作也转握为攥，用力到小臂肌肉都紧绷起来。 郁鸾发觉到了他的异常，随后便被他手中拎着的东西所吸引。 “怎么了，你手里的东西，也是仙尊要送我的吗？” 她站在原地疑惑地问道。 徐千河动作僵硬地点点头，声音有些晦涩。 “是后日你与乞凌仙尊结契时，需要穿的契服。” 一听是契服，郁鸾来了兴趣，伸出手兴奋地想要打开看看。 可她抓住了包袱的一端，另一端却仍被徐千河攥在手中，二人一时间像在拔河似的，而且对方没有丝毫要松手的架势。 郁鸾疑惑地抬头，正对上徐千河复杂难言的目光中。 只见青年今日穿得和郁鸾第一次见他时的那样，青缎绣有银竹的外衫，衬得他人像极了像一棵迎风舒展的挺拔嫩竹。 身量也早已褪去了初见时郁鸾印象中的消瘦，变得坚实有力的同时也显得十分利落。 一双丹凤眼，狭长却有神，高挺利落的鼻子下是紧抿着的薄唇。 郁鸾离近看了才发现，他唇峰之上竟还坠有一颗小痣。 徐千河此人面容清隽又书生气十足，可偏偏舞的是逾千百斤的重剑，练得久了，力量和气场便从他身体的骨头缝中溢出来，掩都掩不住。 一人身上两种气场，匀在一起，没有互斥反而相融在了一起，最终形成了少年气。 英姿勃发，蓬勃向上的少年气。 郁鸾手下用力拽了一下，没拽动。 终于后知后觉狐疑地看向他。 问道：“怎么了？” 徐千河眸光一闪，面上关切的神情神情几乎要溢了出来。 “师姐，我知道你最近可能听到了一些传言，说什么乞凌仙尊之所以答应与你做道侣，不是因为喜欢你，而是想利用你除去心魔。” 他看到郁鸾听到此话后，面上的神情蓦地一僵，遂即又压抑住内心的翻涌的恶劣情绪徐徐把话说完。 “不过师姐，你还是要相信仙尊，这里面恐是有什么误会，仙尊灵阶已臻化羽，所生的心魔想必十分难缠，许是他一时情急才会出此下策......” “不要再说了！” 郁鸾突然捂住了耳朵厉声制止他。 话音刚落，徐千河便见郁鸾眼中便不受控制地涌出了大颗大颗的泪水，不要钱似地一串串砸在地上。 见状，他当场愣在了原地，将这几日要在心中反复排练过的话忘了个干净。 脑中一片空白过后，心口便充斥着难以言喻的酸涩与嫉妒。 嫉恨乞凌仙尊明明这般无情，却能轻易使得他心中素来高傲张扬的大师姐，如此卑微失态。 不论是与他同坠万鬼崖、还是为他放了一夜震撼全宗门的烟火，亦或是前几日的遴选大会当着所有人的面表白心迹，以及现在。 但凡是关于乞凌仙尊的，她都仿佛可以抛却一身傲骨，佝下挺直的脊背，只求乞凌仙尊能看她一眼。 可她是他的太阳啊，他怎能忍受照耀自己的太阳被寒冰一点点吞噬磋磨，最终含恨陨落。 乞凌仙尊无心无情，是整个修界所公认的不通情爱的冰山，前后百年，有多少容貌出众的女修追求他，他皆不为所动，一心向道。 -- 第88页 所以大师姐若是不顾一切地去撞这座冰山，得到的只能是头破血流。 可在徐千河心里，她郁鸾，就应该一辈子恣意张扬地活下去。 而他所求不多，只愿她在笑着的时候，眼底能有自己片刻身影。 胸口处的酸涩蔓延到他的眼角，徐千河看着一手捂住眼睛，难以接受事实，哭得浑身颤抖的郁鸾。 心中升起一丝懊悔，懊悔自己是不是不该告诉她此事。 可他怎么忍心，怎么忍心！ “师姐你......” 徐千河哽咽出声，尾调发着颤。 他生平第一次有些冲动地弯下腰，想将极欲蜷缩成团保护自己的郁鸾揽入怀中。 可一下刻，手中的红绸包袱被倏然抽走，郁鸾突然发狠，将他连推带拽地轰出了小居。 “你走、我不想看到你，走啊！” 郁鸾声嘶力竭地吼道，徐千河不敢忤逆她，只能顺着他的力道往外走。 在“嘭！”地一声关上了院门后，郁鸾踉跄走到石桌前，疼得再也支撑不住伏在石桌上，双手死死地扣住桌缘，关节用力到泛白。 恶女系统的第二次电击惩罚，来的十分突然，导致徐千河的话她只听了大概，便只觉脑中轰鸣一声，疼得她几乎倾倒在地。 郁鸾恐最后失态惹人生疑，只能咬着牙将徐千河赶出院，人在这儿待的越久，日后越难解释。 被郁鸾撵出院外的徐千河，木然地站在原地，颀长的身形萦满了落寞与担忧。 “徐师兄，你方才所言句句属实吗？” 身后突兀传来女子声音，徐千河应声转身，发现竟是顾清清。 女子柳眉微蹙，手中拎着一份食盒，眼睛直直地望向他，神情是掩不住的愤怒。 他正色道：“句句属实。” 随即好似怕她不信，又补了一句。 “亲耳所闻！” 闻言，少女愤怒地将食盒掼在地上，一转身跑了出去。 “我这就去找师尊，去为师姐讨个公道！” 第46章 （三合一） 顾清清一口气跑至了檀云峰山巅。 但见云开殿周围的参天云松上, 不知何时已经挂满了红绸。 随即，她又想到徐千河口中所说的乞凌仙尊之所以愿与师姐结为道侣，不过是想利用她来消去心魔, 又联想到自己近期听到的那些风言风语。 顿觉这大红配着大绿的场景，着实刺眼得紧。 难怪当时在遴选大会上，师尊只说是先结契，结契后二人仅为未婚夫妻关系，想再分开, 只需离契便可，根本不用大动干戈。 想来许是利用完师姐, 便可随便找个理由打发了她！ 一想到师姐听到这个消息撑不住崩溃时的神情，顾清清便只觉得被乞凌仙尊背弃利用的人是自己。 替郁鸾心如刀绞的同时也止不住的委屈。 郁鸾流的那些眼泪，不仅砸在了地上，也砸在了顾清清的心上。 她还是第一次见素日高傲张扬、时刻昂着头，意气风发的大师姐，会为了一个人如此形神狼狈。 她就知道，男人都是祸害！ 顾清清提起裙摆, 刚想冲到正殿去问个明白，却发现自己想找的乞凌仙尊正站在不远处。 他与皓柏仙尊正背对着她, 负手而立, 仿佛在交谈着什么。 二人几乎在下一瞬, 便发现了她的存在，齐齐地朝她望来。 顾清清倏地松开被自己狠揪住的裙身，三步并做两步地冲到二人身前, 草草地向皓柏仙尊行了个礼后, 转头看向面无表情的乞凌仙尊。 只听她掷地有声地问道。 “弟子这次前来是想替师姐郁鸾问个明白, 师尊为何会在大会上应允师姐做您的道侣, 到底是你们二人两情相悦，还是师尊别有所图，真实的目的是不是就想利用她而已！” 闻听此言，乞凌仙尊的墨眉忽敛，一旁的皓柏仙尊虽然认出了此人是自己爱徒的心上人，但也立即出声呵斥。 毕竟，宗门仙尊颜面，不容侵犯。 她这一上来便大呼小叫，成何体统。 “放肆！哪里听来的风言风语。” 话还没说完，便只听一旁的乞凌仙尊突兀地打断了他，语气竟罕见地有些急促。 “她听说了什么？” 话毕，顾清清还来得及应答，便只觉一阵凌冽的雪屑混着青松的磅礴灵力迸发，下一秒，乞凌仙尊便消失在了她的眼前。 顾清清一时怔愣在原地，惊愕地睁大了杏眼。 她还是第一次见素来沉稳如深潭的乞凌仙尊，神情如此仓皇失措。 ———————— 一路上，江淮亭冲破了两层禁制，才以最短时间从檀云峰来到郁鸾所在的绕云峰。 匍一进院门，江淮亭迅疾的脚步霎时间顿住了。 目光落在女人伏在石桌之上压抑到颤抖的肩膀时，灵台片刻空白过后，便是弥天漫地的恐慌。 二次电击惩罚虽说已经结束，可余威仍在，一波连着一波的麻痛使得郁鸾禁不住泪流满面，力气也失了大半。 在听到有人进来后，以为是徐千河那小子去而复返，郁鸾心绪蓦地烦躁起来，想也没想地怒吼出声。 “我让你走啊，我不想看到你！” 可声音透过臂弯，威力被层层叠叠的衣服所吸收，又闷又滞，还带着浓重的鼻音。 -- 第89页 传到江淮亭的耳朵，却是郁鸾伤心失望至极，在赶自己走。 他踉跄上前一步，浅金色的瞳孔有一瞬的局促与无措， “郁鸾。” 江淮亭声色艰沉地出声。 那由于常年独身处在檀云峰巅而养成的冷淡品性，在面对此刻的郁鸾时开始逐渐消融，直至荡然无存。 闻声抬头，郁鸾身体一僵，纵使由于眼前雾蒙蒙的一片，她也看清来人是乞凌仙尊。 “仙尊，你......” 郁鸾蓦地站起身刚想行礼，却没料到自己浑身无力双腿还是软的。 正正好向着离她紧一步之遥的江淮亭怀中倒去。 江淮亭身随心动，下意识便拥她入怀，垂眸担忧地看向她时，正与朦胧着泪眼的郁鸾四目相对。 他当即呼吸一滞。 而郁鸾本人，一个不慎，鼻尖狠狠地磕到了乞凌仙尊那坚硬的胸膛之上，霎时间酸痛感从鼻梁直窜进脑门。 脑中刚刚才重新上好的弦，啪地一声又断了。 一行清泪，就这样无声无息地顺着她的双颊，默默流淌。 待视线清明了些，郁鸾才看到乞凌仙尊眸中翻涌复杂的情绪。 二人离得极近，乞凌仙尊的手臂紧紧地揽着她的腰，力道之大，让郁鸾快觉得他要把自己撅折了。 鼻尖萦绕的，净是混着雪松与冰凌的浅香，丝丝沁入人的心脾。 这时，郁鸾突觉那被泪水浸得冰凉的侧脸，覆上了一只温润、掌心还带着一层薄茧的大手。 那手轻柔地替她将脸侧的眼泪揩去，所到之处，郁鸾的皮肤后知后觉地泛起层层涟漪。 江淮亭看着怀中泪盈于睫，鼻尖泛红与他对视的郁鸾。 心中满腔怅意与烦思回转于口，来时草草拟好的解释突然被他弃置一旁。 江淮亭最终忐忑说出口的，仅是干巴巴的一句问询。 “那些传言，阿鸾信吗？” 被突然问及的的郁鸾心下一愣，虽然不知道他问的是什么，但还是下意识地微微摇头 轻声道了句：“不信。” 讷讷中还带着些许鼻音。 话毕，郁鸾便敏锐地发觉到，乞凌仙尊在听到她说这话时，紧绷着的嘴角瞬间松懈下来，随后缓慢地扬起了一丝笑意。 郁鸾看得愣了，她还是第一次正常时刻的乞凌仙尊笑，虽然那笑容十分的清浅，但竟能霎时间将他面上的凌冽寒霜融尽。 接着，她的头便被对方轻柔地按在了肩膀处。 与郁鸾交颈相拥的江淮亭，此刻深刻地体会了一把什么叫做劫后余生。 胸口处因郁鸾的那句话，忽然荡漾起一股隐秘的满足感。 紧接着涌来的欢喜，让他难耐地阖了阖眼，再睁眼时，那背对着郁鸾的眸中，昔日的苍茫雪原消散。 一时间，春回大地。 紧接着，郁鸾便听他忽然叹了口气，说出口的话然着几丝轻笑。 “你应当信的。” “只因我曾有过利用你，消灭我那心魔的打算，你对它，好似有着莫名的吸引力。” 同时，也吸引着我。 闻言，被乞凌仙尊拥在怀中不敢乱动的郁鸾，凤眼微眯，心中道了一句。 果然！ 这时，又听他娓娓道。 “可是没过多久，我便放弃了。” 闻言，郁鸾疑惑地皱眉灵动的双眸轻眨几下，最终决定耐下性子听他把话讲完。 本以为他会剖析一番缘由，谁知乞凌仙尊突然道了句。 “那是因为，我心动了。” “为你。” 突如其来的“告白”将郁鸾噎得微微睁大了双眼，更让她惊愕地是，在这句话说完之后，对方突升的心跳。 郁鸾的肩膀正抵着他的胸口，纵使搁着双方的衣物，她也能感觉到它的震颤。 一下又一下跳得极快，也扰乱了她的心。 郁鸾忙深吸了口气。 闭着眼在心底默念自己总结的八字人生箴言：断情绝爱、暴富暴美。 等再睁开眼时，眸中清明一片。 上一次走剧情时她便深深领教过，乞凌仙尊不愧为男主、天道的宠儿，生来心思敏锐，多智近妖。 谁能判断他方才说的这话到底有几分真假？ 纵使是真的又如何，自己完成任务后势必会离开这里，她不会为了一段缥缈不可把握的爱情，去把一生都葬送在这虚构的世界中。 江淮亭在她耳后情不自禁地喃喃出声。 “所以我很开心，你也心悦于我。” 他的声音亦如往日那般清润动听，却少了许多冰冷，多了几分情动，洒在郁鸾肩头，带了些尘世的温度。 话毕，他恐郁鸾问起，何时对她起的心思，仔细想了片刻，却发现早已记不清了。 或许是在在落入万鬼窟时她抱着他在空中艰难转身，想以单薄之身护他。 亦或许是在二人失忆的时候也对他不离不弃，在自己陷入鬼面鬣犬的包围中后，明明她都已经逃了出去，却还是选择以身涉险回来救他。 江淮亭至今都还记得，她那时驭着野马狂奔而来，火红的衣裙，脸上是灿烈而张扬的笑意，身后的青丝荡起又落下。 这幅画面，曾在江淮亭为数不多的梦中反复出现过，他也总能一次又一次地被郁鸾惊艳到。 -- 第90页 每每醒来时，他都要为此心悸半晌。 耳边回荡的，是她在万鬼窟下唤他的那句“淮亭，我来救你了。”。 再或者是她那与母亲一般外冷内热、不畏世俗的的桀骜性格，活得光明磊落恣意潇洒、畅快淋漓。 江淮亭恍惚忆起，昔年父亲曾对他言道，他们雪灵一族，由于诞生于雪巅之上，自生出灵识入眼便是皑皑雪山，再无其他颜色。 那因与世隔绝而养成的品性，与其说纯真自然，倒不如说是了无生趣。 他们如白纸一张、乏善可陈，所以必然会被身上带有浓墨重彩的人所吸引。 譬如父亲之与母亲，再譬如自己之与郁鸾。 越是了解，便越是难以自拔。 他突然渴望与她一同生活，一想起每天都能看到郁鸾带着浅笑，日日唤他“淮亭”时的场景。 他便觉得，昔日那些让他感到厌烦疲倦的日子，也会因为有了郁鸾而使他无比期待。 思及此，江淮亭微微松开郁鸾，与她额头相抵。 “可是我想知道，阿鸾心悦的到底是我，还是那个心魔。” 话毕，他目光灼灼地盯着郁鸾的神情，不想错过面上可能闪过的任何一丝端倪。 他来之前便一早就想好了，若郁鸾回答心悦的不过是他的心魔，也无碍。 他可以在悄无声息地除掉它之后，去模仿它的言行举止，一点点靠近郁鸾。 江淮亭自信他会比那个心魔，做得更好！ 闻言，郁鸾一愣。 下意识地在内心腹诽道：你们二位我可哪一个都不敢喜欢。 随后又将他这话在心中品了几回，当下心中一阵惊骇。 乞凌仙尊这是在试探她！ 郁鸾的心思千回百转也只是在瞬息间。 随后她抬眸，与乞凌仙尊对视，眸光坚定地说道。 “你，一直都是仙尊你。” 说完，郁鸾敏锐地发现乞凌仙尊眼眸蓦然一亮，她的嘴角也跟着上翘。 这次，算是她赌对了。 男主果然是在试探他，试探她到底是站在哪个阵营。 纵使修界有过修者大能生出心魔最后被夺舍的传闻，但邪不胜正，特别是乞凌仙尊作为男主，生出心魔也只是暂时的。 恐怕乞凌仙尊也察觉到了那个心魔对她的态度不一般，想要彻底除去，需得从她身上下手。 那么能不能成功，她这个当事人的态度便显得非常的重要。 思及此，郁鸾仿佛一下子被打通了任督二脉一般，明白了前几天的遴选大会，男主之所以一反常态，皆是为消灭心魔而已。 修行之人越是临近飞升，心魔便越是难以攻克，但是一旦攻克，那羽化飞升也不过是早晚的事。 她就说嘛，作为世界占据最大气运值的男主，怎么可能会耽于小情小爱，郁鸾可没忘，上次走剧情，她做了多少努力，才堪堪推动了男女主感情线一点点。 即男主接受了女主精心为他烹饪的点心，最后吃没吃她都不知道！ 料想这本书的男主乞凌仙尊，拿的就是无心无爱事业型大男主人设。 有谁见过一心搞事业的男人是恋爱脑的？ 反正她郁鸾是没见过。 闻听此言，江淮亭如琥珀琉璃般透亮的眼眸有一瞬间的难以置信，接着自心底掀起的狂喜，让他的灵魂和肺腑都在忍不住地发颤。 他一错不错地盯着面前让他心动不止的女子，细腻透着薄红的面上，是如画般精致的眉眼。 江淮亭的视线如羽毛一般，扫过郁鸾青黛的长眉、上挑缱绻的凤眼、高挺娟秀的琼鼻，最后落到她那嫣红温暖的菱唇上。 他一早便知郁鸾长相姝丽，却从未像现在这般认真描摹过。 每一处，都能惹得他心悸不已。 郁鸾只觉得被他紧盯着的唇瓣，开始泛起异样的酥麻，她难以分辨此刻乞凌仙尊眸中翻腾如黑云的是何种情绪，只下意识地觉出危险。 她想将头往后仰，可生路全被乞凌仙尊抚.摸着她脖颈的那只大掌所攫断。 让郁鸾面对着他，退无可退、避无可避。 二人一时间靠得极近，温凉的气息携着浅淡的青松香吹拂在郁鸾的脸上，她不由得紧张的同时还觉出了一丝好笑。 甚至还有功夫和改造系统打趣，男主为了拉拢她，当真的是下了血本。 待到额心传来一阵柔软，乞凌仙尊温凉的唇瓣在碰到她的皮肤后，一触即分。 是一个十分清浅温柔的额间吻。 郁鸾惊愕地眨眨眼，回过神时，面上不受控制地透出一抹尴尬而引起的羞赧。 这不是意料之中的事吗？ 男主毕竟是男主，去亲她一个恶毒女配的额头都算是忍辱负重了，怎么可能和她嘴对嘴接吻呢？！ 原是她想歪了。 郁鸾狠狠地用指尖掐了一下自己手心的软肉，时刻提醒自己有搁着瞎想的功夫，不如努力搞钱。 做一个毫无感情的赚钱机器。 江淮亭痴痴地望着她那形状美好的菱唇，努力了许久才遏制住内心想要俯身采撷的欲.望，饮鸩止渴般吻上郁鸾的眉心。 触碰她的感觉太过美好，以至于他只敢如蜻蜓点水一触即分。 他怕再晚一些，会唐突到她。 吻毕，他的钳制稍稍松懈，郁鸾趁机后退了半步，离乞凌仙尊远了些她才敢大口的呼吸。 -- 第91页 方才，她的鼻尖萦绕着的净是自乞凌仙尊身上透出的泠泠松香。 让她无端想起了檀云峰云开殿前，那几株青松枝头托着的那捧春雪。 幽冷中又好似包罗了万物，亦如乞凌仙尊本人一般。 每呼吸一下，这清冽香气便好似生了灵智一般，欲从她的皮肉，钻进她的心里骨中去。 二人相对而立，各怀心思地站着，任由空气粘稠起来。 郁鸾秉持着多说多错的原则，站在原地表面做娇羞状，实则正垂头默声想着一会儿怎么用那些男主送给她的东西狠狠地宰恶女系统一把。 正想着呢，郁鸾便见乞凌仙尊忽地俯身，修长白净的五指自地上捡起了一个包裹。 郁鸾顺着他手的视线往上看，发现竟是方才自己与徐千河互相拉扯的那个。 好像是后日需要用到的契服来着。 郁鸾看到那包袱许是系得不紧，被他们俩这么一拉扯，便松散开来，待郁鸾把徐千河轰出去后，她便光顾着疼，手上没有力气，就随意地丢在了地上。 被乞凌仙尊一打岔，就将这档子事给忘了。 现如今，蓝白色绣着乞凌仙尊云纹的契服有一部分已经掉落在了地上，沾染上了尘灰。 分外明显。 只见乞凌仙尊伸出修长有力的双手将它从地上拾起，墨眉微敛，垂头看着那契服上的污渍，神情恢复了昔日的冷漠。 她登时心下一紧，小声地唤了他一声。 “仙尊。” 闻言，江淮亭抬头看向郁鸾。 “阿鸾可是不喜这个颜色和款式？” 郁鸾虽然没打开看过，但她仍是识趣地摇摇头。 这契服是百物阁送来的，又是乞凌仙尊的结契时要用到的，负责此事的长老，必然不会大意，以次充好来搪塞郁鸾。 看那片纵使被泥渍沾染，仍掩不住华光的布锦便知，此物有多珍贵。 可她虽然摇头否认了，可乞凌仙尊还是将它拿了回去。 郁鸾怕他因自己弄脏了契服而生气，导致仇恨值波动。 虽然她觉得乞凌仙尊也不是那么小气的人，但还是想挽回一下。 她伸出手去，想要将契服讨回。 “无碍的仙尊，施个清洁咒便好了。” 可谁知，下一秒自己的手腕便被对方轻轻握住了。 可令郁鸾诧异的是，此时的乞凌仙尊，手心透着温热。 像以前心魔攥她时的那般，却又有些不同。 二人的力道不一样，乞凌仙尊会更克制一些，只是握住而已，不像他的心魔，偶尔会无意识地用拇指来回摩挲她手腕处的皮肤。 徒惹得她坐立难安。 见郁鸾疑惑地抬头望他，江淮亭定定地与她对视一会儿。 沉声道：“合契是大事，你需得更好的。” 见郁鸾的神色有些怔忪，江淮亭叹了口气，方才他已将郁鸾面上所有一闪而过的神情纳入眼中。 发觉，她似乎在某些时候有些畏惧自己。 江淮亭不想用“畏惧”这个词，但只有这个词最为贴切。 想来想去，怕只有他在此之前一直是郁鸾师尊，对她颇为严厉这件事能够解释。 对此，他内心一时间陷入了纠结，懊悔自己当初对郁鸾太过冷漠，不够温柔，又怕郁鸾喜欢的便是他昔日的自己。 但无论如何，他既已发现了自己的心意，便再不能怀着平常心对待她。 江淮亭怕她抗拒自己的触碰，只敢虚虚握着她的手腕，见郁鸾没有露出丝毫不适的神情后，他才敢放心地攻城掠地，提出他觉得更加过分的要求。 “如果可以的话，唤我淮亭。” 假若二人日后走到一起，她唤他‘师尊’会让人觉得悖德，‘仙尊’这个称呼又会让他觉得疏离。 ‘淮亭’二字便刚好。 以后他们二人成了亲结为道侣，他想从郁鸾口中听到更多关于他的称呼。 譬如像凡间普通夫妻一般，唤他一声夫君。 江淮亭没想到，郁鸾应下的会这般快。 当即浅笑着启唇唤了声淮亭。 夕阳的余晖如碎金，洒落进少女的曜黑的眸中，折射出光影幢幢。 江淮亭是在父亲母亲逝去后，又一次听到在乎之人唤他的小字。 也再一次感受到，冰雪带给他的麻木退却后，这世间万物余晖的温暖。 ———————— 是夜，郁鸾沐浴过后，换上了一身浅色的锦衣，施施然来到那几箱徐千河运来的天材灵宝面前。 随意打开一箱，郁鸾的眼睛都快要闪瞎了。 只见，这一箱中全是品质上乘的荧石！ 晶莹剔透，还散发着萤绿色的光晕，看得郁鸾眼睛都直了。 上一次她在琼花会上赢得的那小小一袋荧石，便可以兑换五十万的积分，此刻摆在她面前的这箱，不仅品质更加优良，数量上不知能装多少袋！ 她要发了！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郁鸾咔咔几声，将所有的木箱全部打开。 只见其中一箱里只摆了一摞书册，她拿起翻开一看，一口气好悬没上来。 正是顾清清费劲吧啦给她抄的那册孤本，原本直接被乞凌仙尊送给了她。 她又飞快地翻看余下几本，顿时生出了乞凌仙尊怕不是将自己的老本都给她送来了的猜想。 -- 第92页 皆是她在修界，听过却没见过，甚至已经失传了的剑谱。 郁鸾突然思维发散，有些狂妄地想，自己若是将这几本的剑法学会，怕是男主都不是自己的对手。 紧接着，她又将目光转向其余几箱，发觉另两箱是做工繁复华丽的饰品衣物，合极了她的口味风格。 最后一箱是山下城镇的店铺和地契。 郁鸾翻看着那些地契，一时间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她以为不食人间烟火的乞凌仙尊，竟也会有如此接地气的一天。 这礼物丰厚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学凡间嫁娶时，男方赠给女方的聘礼。 说是聘礼都有些埋没它了，因为这世间怕无人会用如此珍贵的礼物做聘礼。 净那一箱荧石，都价值连城。 郁鸾被它们围绕在其中，被金灿灿的光芒，照得一时间飘飘欲仙。 正待她仍沉浸其中难以自拔时，0402突然兴奋地开口。 “宿主，需要将这些兑换成积分吗？” 第一次见恶女系统如此积极主动的郁鸾，惊讶地一挑长眉。 随后上翘的凤眼弧度愈弯。 只见她咔地一声将那箱荧石合上，脚尖轻踮一屁股便坐在了上面。 甚至还神情闲适地晃了几下悬空的双腿，百无聊赖地卷自己胸前的发丝玩。 对恶女系统方才说的那句话，恍若未闻。 做生意就是要这样，上赶着不是买卖，谁最主动最想要。 谁就输了。 果然，0402以为她没听清，又说了一遍。 过了许久，郁鸾才懒懒地答道。 “可是我不太想唉。” 闻言，0402疑惑地问道：“你不是才被扣除一百万的积分吗？” 听到此话，郁鸾眼中闪过一丝寒光，咬牙切齿地腹诽它。 你也知道我被平白无故地扣除了一百万的积分啊！ 可面上仍云淡风轻，道：“对啊，但是我还有一千多万的积分，一百万，我不在乎。” 可实际上郁鸾心里是——我可太在乎了，所以才要从你身上再讨回来！ 一听这话，恶女系统显然急了，开始劝导她。 “一百万若是能提现，在现实都可以买一套房子了，而这次，我可以付给你一千万！” 它越是这样急不可待，郁鸾便越是胸有成竹。 只见郁鸾听它说出一千万这个数字时，故作惊讶地惊讶地瞪大了双眼，面上露出犹疑之色。 咬着唇又想了会儿，仿佛在确认一般，又问了恶女系统一句。 “此话当真？” 待得到对方笃定的回答后，郁鸾终于从箱上跳了下来，重又打开了箱子。 只见她从中拿出了一块比她头大不了多少的荧石，接着又飞快地合上了箱子。 将手中的荧石颠了颠，郁鸾的面上露出一抹狡黠的笑意。 随后她在改造系统惊愕的询问声，将其一碎两半。 “你要做什么？！” 郁鸾两手各托一块，对着空气晃了晃。 举起左手的这块道：“这块一千万，卖你。” 紧接着，她又用那种气死人不偿命的语气，笑着举起右手的这块。 “这块就当我送给你了。” 只听她又补充道。 “前提是你得给我免了最后一次电击惩罚！” 恶女系统好似被她气到了，过了好半晌，才机械地说道。 “宿主是在开玩笑吗。” 郁鸾抬眼，直截了当地说：“买不买一句话的事。” 她才不是在开玩笑，上次那么一小袋的普通荧石都能卖五十万，系统区区一个一千五就想想她这箱荧石买下来。 逗她呢，觉得她郁鸾长了一张好骗的脸是吗？ 说完，她将右手中的荧石抛起又接住，口中故意啧啧感叹道：“品质真好啊，要是卖不出去，就只能打水漂了。” 恶女系统知道郁鸾口中说的打水漂，是真的打水漂，往湖面上扔的那种。 当即眼前就只飘过四个字——暴殄天物！ “一千万可以，但是最后一次电击惩罚不能免除。” 恶女系统冷着语气，做出最后的让步。 闻言，郁鸾眯了眯眼，讨价还价时的推拉嘛，她最擅长。 当即表示，作为成年人，她一千万和免除惩罚都要。 脑中传来一阵电流刺啦声，郁鸾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可能是她将恶女系统气得短路了。 纵使她心下已经有了这桩买卖或许是做不成了的准备，但还是在心底升起一股隐秘的畅快感。 只要能让一直压迫她的恶女系统吃瘪，她就开心。 又过了一会儿见恶女系统没了动静，郁鸾抿了抿嘴，忍着笑刚想将荧石重新放回去， 可没想到，下一刻恶女系统便硬邦邦地开口。 “我接受你的条件。” 闻言，郁鸾唇角漾出一抹得意的笑。 但随后手上掂量荧石的动作便停顿了下来，她的目光在这块小小的荧石上几番流转。 脑子不由得闪过一丝疑惑，不就是一块会发光的石头吗？ 为何恶女系统会如此在意这个东西。 记得上次走剧情的时候，她也收到过荧石，每次都直接与系统兑换成了积分，从未询问过它要用这来干什么。 郁鸾刚想问一下，但一想又猛地停住了。 -- 第93页 这次若是直接问恶女系统怕也只会和她打马虎眼，还不如得空去询问改造系统。 两个都是系统，运作机制应当差不多。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时候，0402还隐晦地表达出，如果可以的话，它愿意以同等价格收完那一整箱的荧石。 郁鸾对此表示：你想得倒挺美。 没弄清楚荧石对它有何作用，她才不会像上次一样稀里糊涂地把所有荧石全卖给恶女系统。 等将所有的东西都收入自己的乾坤囊中贴身保存后，郁鸾躺在床上惬意地翘着二郎腿，听金钱入账的声音。 随后戳了戳看了一天戏，却始终没出声的改造系统。 谁知改造系统一开口便突兀地夸了她一句。 “做得不错。” 但见郁鸾一头雾水，它也不过多解释，等到她开口询问这个世界的荧石对它们系统有何用处时，改造系统才重新讲话。 “一个世界的诞生需要花费造物主的许多心血，这些心血会构成世界的万物，而那些珍材异宝天生便凝聚着能量，它不仅能为这个世界的修者所用，也可以为我们系统所用。” 话毕，郁鸾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接着狡黠一笑，刚想开口说什么，改造系统便好似发现了她的企图。 冰冷的女声高傲地拒绝：“我比它高级多了，并不以此作为能量来源，况且仇恨值升降我不能把握，别把歪主意打在我身上。” 听它这么一说，郁鸾来了兴趣，“那你是以什么作为能量来源？” 改造系统停顿了一下。 道：“情绪，越是浓烈的情绪，能量越强。” ———————— 结契日的前一天，郁鸾去找了顾清清一趟。 快要到顾清清住的小居时，发现院外她正与楚北栖拉拉扯扯，郁鸾觉得此刻走上前去打扰人小情侣恩爱有些不好意思，于是用正开得烂漫的红蔷薇掩住了身形。 想等楚北栖走了再出去。 可谁知下一刻便有些后悔了。 只听昔日在人前硬朗可靠、万事冲锋在前，师弟们眼中无所不能、坚不可摧的大师兄楚北栖，竟在顾清清的面前掐着嗓子撒娇。 “刚刚你弄疼我了。” 顾清清倒是还挺正常，柔声问他哪里弄疼了，她给他揉揉或者吹吹。 可谁知听完这话，楚北栖飞快地接了句：“全身都疼。” 顾清清疑惑地说道：“我不是只抽了你胸口吗，怎么会全身疼呢？” 接着，她好像才意识到什么，忽然气呼呼地说道：“那你疼着吧，不理你了！” 说完，便要关门，可谁知楚北栖急急地抱住了她，头埋在她的颈处来回蹭了蹭。 神情委屈地说道：“好清清，别不理我，你若是不理我那我便只剩心口疼了。” 不知道哪里戳中了顾清清的笑点，郁鸾听她咯咯地笑了起来，但突然便又没了声音。 郁鸾疑惑地皱眉，悄悄探出头去，看清那二人在干什么后又倏然收了回来。 她狠狠闭了闭眼睛，好似看到了什么脏东西一般，气恼地对着空气嚯嚯地磨牙。 此时的郁鸾心情好似一条狗，正在街上好好走着，却被人突然踹了一脚。 心中直言：真晦气！ 好不容易将小情侣腻歪完，郁鸾站得腿都麻了。 一瘸一拐地拦住顾清清关门的动作时，脸色黑得吓人。 “那什么，以后要注意分寸和影响！” 郁鸾盯着顾清清那有些红肿的樱唇，一脸的没眼看。 闻言，顾清清以为她说的是自己顶撞乞凌仙尊的那件事。 于是惭愧地低下头。 讷讷道：“师姐我知道了，下次再也不会这样了。” 郁鸾听完心头一哽，心想自己方才那话是说重了？ 于是又别扭地补充道：“害，谁还没个年轻气盛的时候，下次关起门来就好。” 顾清清听完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但也没多想，很是乖顺地点点头。 郁鸾见状，模糊想起后期的一些剧情，便忍不住想要提点她几句。 “以后你俩要是有误会，他要是不张嘴解释，你就直接问，别猜来猜去的，也别捂住耳朵说什么‘我不听、我不听’。” “要是有别的女人蓄意接近他，你一定要表明自己的身份，让她们知难而退！” 顾清清微微蹙眉，轻轻叫了一句师姐，却被郁鸾兀自打断了。 只听她接着道：“男人就要吊着，你越不搭理他，他越是稀罕你，你越是舔他，他便会不珍惜你，打个巴掌再给个甜枣就行，记住，最爱的一定要是你自己！” “还有，若是他说只有取你身上一个零件才能护你的，听我一句劝，这男人就别要了，赶快跑，越远越好。” 郁鸾越说越起劲，顾清清在发现自己和她想茬后，便一边笑着应和一边给她倒水喝。 等到郁鸾说累了慢慢停了下来，她才轻轻捏了捏郁鸾的手，杏眸内眼波流转，隐隐泛着水光地看着郁鸾。 “师姐方才说的，我都记下了，不会忘记的。” 她神情认真地说道。 见状，郁鸾也稍稍放下了心，该说的她都说完了，下面的路就看她自己怎么走了。 二人稍稍静默了一会，顾清清这时才想起问郁鸾来找她有何事。 -- 第94页 闻言，郁鸾从乾坤囊中取出给她打包好的一沓剑谱。 这是她在那堆剑谱中挑挑拣拣了许久，觉得顾清清这个阶段能用到的，全给她拿了过来。 除此之外，还有一套青领蜜合金绣百穗裙，郁鸾莫名觉得很适合她，便也一同给她带来了。 她将那些东西往顾清清那边推了推，“这些你都拿去。” 顾清清看清了面前的东西，连忙摆手。 “不行啊师姐，这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闻言，郁鸾故意绷起了脸，吓唬她。 “你既不喜欢，那扔了便是。”说着，就想拿起来往外走。 慌得顾清清紧紧抱住她的手臂，连忙改口。 “喜欢的，喜欢的，只要是师姐送的，我都喜欢。” 郁鸾见她肯收下了，从心底涌现出一股愉悦与轻松。 一时没忍住，伸手摸了摸她细腻滑嫩的脸。 唇角难以抑制地扬起一抹笑。 待郁鸾披着荼烈的晚霞回到自己小居时，发现院门前站了两个人，走近了一些才发现，竟然是繁绫仙尊和青怜仙尊。 郁鸾惊愕的同时不敢怠慢，将二人连忙引进了屋内。 云岸歌在凡尘待的久了，压根不注重天隐宗里的一些繁文缛节，直接在郁鸾刚要屈膝行礼的时候，便将手中的包袱塞到了她怀中，神情带着些期待地催促她。 “快去试试看。” 待郁鸾换上衣服走出来后，云岸歌一时间怔愣在原地，随后眸中亮起一抹惊艳之色。 只见面前的郁鸾一身鎏金红裙，乌黑浓密如绸缎般的青丝被简单地挽成了一个髻，姝丽近妖的面容在此刻被衬得更加妩媚动人。 眉不画而黛，唇不点而朱。 这新送来的契服极贴合她的身形，只见由跃光锦缎制成的底衣，轻薄的同时，也能在霞光的照映下曜跃出不断变换的色彩，如浮光跃金的江上澄波。 形制也是十分的华丽，宽袖长襟，掐腰直裙，火红的裾脚和袖口还滚着金边。 交叠的领口衬得她玉颈修长，挺实的胸脯下是被金朱色的腰封紧束着纤腰，不足盈盈一握。 柳腰两侧还垂着由颗颗饱满金珠坠成的腰链，衬得整个人纤长而秀美。 火红如云霞一般的裙尾逶迤在其身侧，大幅的鸾鸟朝云的古金绣自裙角环绕而起，一只鲜活灵动的鸾鸟，脚踏着数朵金云，振翅高飞。 这件契服做得极合郁鸾心意口味极了，她生就一张艳丽无双的容貌，就合该用金红这种华贵之色来映衬。 能将她的美衬到极致的同时，也不会让人觉得艳俗，反而会生出一种只可遥遥相望、不敢近处亵渎之感。 云朝歌看了许久才回堪堪过神来，脱口而出一句。 “风景如画。” 郁鸾知晓这是在夸赞她，闻言笑着道了声谢。 下一刻，云岸歌怼了怼身旁的步卿潋，问他怎么样。 一直都将注意力放在云岸歌身上的卿潋，闻言抬起头，看了郁鸾一眼，笑着说了句：“淮亭手艺不错。” 云岸歌也罕见地对他露出一丝笑意，点点头。 “这小子倒挺像他父亲，一样贤良淑德。” 郁鸾听二人这番对话听得稀里糊涂的，皱眉微微品了几次。 倏然惊愕地抬头。 这件契服，难道是乞凌仙尊亲手做的？ 第47章 翌日一早, 郁鸾还在榻上安睡，便被院外的喧哗声给吵醒了。 昨夜入睡前，她乱七八糟地想了许多事情, 繁绫仙尊与青怜仙尊这次来是有两件事。 一是敲定了她与乞凌仙尊的婚期，是在两个月后。 二便是为她送来新的一套契服，让郁鸾试试看合不合身。 在猜想到这极合她心意的契服可能是乞凌仙尊制成的时，郁鸾的心情就有些许复杂。 那种滋味盘桓在她心尖，有些说不上来, 非要用两个词来描述的话，大概是奇怪又奇妙吧。 随后郁鸾草草算了下日子, 合契过后没多久，不妄境便会开启，届时她需要入不妄境走完剩余剧情，等再出来时，她的戏份或许等不到大婚那日便要杀青了。 那个时候，不管她消没消掉仇恨值，她都会以死亡的方式结束文中恶毒女配郁鸾的一生。 区别是自己能不能安全回到现实。 郁鸾迷蒙着双眼打开小院门, 她统共只睡了两三个时辰，灵台昏沉得很。 但见门外是顾清清还有三四位她有些眼熟的师妹, 手中提着三两件东西脸上挂着兴奋的笑容, 叽叽喳喳好似郁鸾院中木樨枝头的麻雀。 顾清清今日特意换上了郁鸾昨日送给她的那套青领蜜合金绣百穗裙, 她匍一进院，便在郁鸾面前踮起脚尖转了一圈。 浅青色的裙摆随即被绽成了一朵花，腰间坠着的那堪称点睛的一圈鹅黄穗摆, 也随之灿烂盛开。 衬得顾清清整个人清丽灵动非常。 “师姐, 好看吗？” 她抱住郁鸾的手臂, 仰头笑着看她, 杏眼水潋潋的。 见郁鸾微笑着点头后，顾清清与那几位师妹不由分说地将她拉进了屋，咯咯的笑声如银铃叮当作响。 一进屋，她们就将郁鸾按到了梳妆台前，边说边散开郁鸾如瀑的长发。 “师姐，今日你什么都不用管，安安静静地做宗门最美的女修便可，其他的交给我们。” -- 第95页 郁鸾一人难敌四手，见反抗不过后，便只能任其摆布。 正当郁鸾坐在镜前闭上眼昏昏欲睡时，发觉额心被一个温凉的物什轻触了几下，她缓缓睁眼，发现眼前浮动着一只浅蓝色的灵蝶，扑闪着翅膀在她眼前蹁跹起舞。 仔细一看，那灵蝶竟是由无数雪花组成，泛着粼粼银波与蓝光。 郁鸾惊奇地伸出手想要接，可在触到它的刹那，灵蝶便消散在了眼前。 纷纷落下的碎光中环绕着四个字：不必挂忧，万事有我。 几个少女皆看到了这幕，任谁都知道这灵蝶怕是乞凌仙尊放出来给郁鸾送话的，互相交换眼神后便纷纷开始起哄。 郁鸾被她们闹得薄红了脸，重重咳了几声才堪堪制止。 ———————— 天隐宗的结契仪式比起成婚要简单许多，在几位德高望重的仙尊或长老的见证下，需要结契的未婚夫妻二人站在一张烫金的结契书前，从灵台识海中匀出一些至纯灵气在指尖，泅进结契书中便可。 适值傍晚，红霞夕曛。 郁鸾被顾清清与几位师妹一同簇拥着，来到玉盘校场中央结契时需要用到的高台。 见她微微蹙眉目光在四周游移，顾清清以为她是在紧张，靠近她小声地给她鼓劲。 “师姐别紧张，有师尊在呢。” 言毕，她轻轻地推了郁鸾后腰一把，郁鸾回头看她，只见顾清清好像是不舍得女儿出嫁的老母亲一般星眸染泪。 郁鸾无奈地笑笑，随她去了。 郁鸾微垂着头，提着裙摆一步步坚实且稳定地迈上高台，随着视野的扩大，眼前倏然出现一抹红。 待她缓缓抬头，鸦睫轻颤呼吸也随之一窒。 但见素日只穿皎白蓦尘衣或冰蓝修服的乞凌仙尊，此刻却同她一样着了身朱金色契服。 如缎黑发被整齐缚起，束进镂金云纹金冠中，醉玉颓山般的面容上眉羽如墨、面容冷白，鼻梁高挺、薄唇殷红。 江淮亭的身形颀长且挺拔，红底镂金的腰封紧束其身，衬得他肩宽腰窄，身正腿长。 周身气质如风清举鉴、岩岩若独立孤松，亦如茕茕立傲然云鹤，寒霜履雪、出尘濯世。 仿佛是因那朱金契服的映衬，昔日如寒冰碾玉般清冷的眉眼，竟隐隐有消融之兆。 江淮亭那如透珀琉璃般的眼瞳在抬眸看到郁鸾的瞬间，同样有片刻的轻颤。 随后，无数柔情如涓涓细流汇入其中，逐渐形成狂风巨浪，席卷他的全身。 郁鸾见乞凌仙尊身形有片刻凝滞，接着缓步向她走来时，心下里莫名生出一丝紧张之感。 可莲步却仍稳稳行着，待到二人相距不过半步之遥时，郁鸾但见乞凌仙尊朝她伸出了纤长有力的右手。 他这一动，带动了袖袍翻动，郁鸾眼尖的发现，他袖口衣领和袍摆，与她绣有同样的云纹。 不过，要比她的略微粗糙一些。 这云纹，郁鸾识得，是乞凌仙尊所特有的铭纹，凡他之物，皆持其纹。 只迟疑一瞬，郁鸾便轻抬素手，缓缓落入了他温凉的掌心。 期间鸦睫轻眨，掩住了眸中一闪而过的惊愕与茫然。 只见乞凌仙尊那如骨瓷般形状优美的大手，食指与中指处那本该白到透明的指尖，此刻却在微微泛红。 若是不去细看，怕是会忽略到上面分布着细密的针眼。 郁鸾强压下心头挥之不去的困惑，与他双手交握，行到前方的玉台中央。 待到站在高处，她才赫然发现，为他们证婚的，不仅是整个天隐宗，甚至还有修界许多排得上名号的仙尊与修者。 令郁鸾没料到的是，旁人听闻，素来有修界最难攀折的高岭之花乞凌仙尊欲与人结契后，纷纷赶至如晦山，偌大一个玉盘校场，一时竟不能容下所有人。 许多聚在场外进不来的旁宗弟子，直呼错过这景、抱憾终身。 合契书已经展开摆在玉桌之上，见二人相携站定后，负责唱契的长老忽然开口，声音洪亮如钟，借助灵力，传遍整个玉盘校场，缭绕在如晦山顶，延绵不绝。 郁鸾神情高度紧绷，脑子里只听进去了最后一句。 “缔结鸾俦、共盟鸳蝶，赤绳早系、白首永携。” 唱毕，江淮亭松开握着郁鸾的手，率先用食指自灵台心府中匀出至纯灵气。 下一瞬，蓝魄色的灵团便跳跃在他的指尖，见状，郁鸾依法从额心取出一团金红色如恍金火焰般的灵团，闪曜在她葱白的中指之上。 蓝魄灵团随主心而动，包裹住恍金火焰，在空中缠.绵缱绻片刻后一同泅进了合契书中。 “约成！” 随着长老的一声喝唱，合契仪式正式结束。 随着话音的落下，玉盘校场的某处，一身玄衣，身负重剑的青年紧握着的拳头不甘地缓缓松开。 他眸光一错不错地盯着台上女人那精致姝丽的眉眼，期待着她面上或许会露出一丝不情愿，若是那样，他便会毫不犹豫地冲上台去将她带走。 即使是乞凌仙尊也无法阻拦。 可脑海中幻想着的情景终究没有出现。 他分外留恋地看了她一眼后，便决绝地迈出了校场。 师尊安排给他下山历练的市场从三个月改为了一年，他心中知道是谁的手笔。 -- 第96页 惊讶的同时也暗自哂笑，修界皆言乞凌仙尊端正雅方，仁义清正，可在人后竟也是个自卑善妒之人。 自己对于他，甚至于都不算是对手，他也从未对郁鸾师姐言明过心意。 不过是揣了些心思将他那日偷听到的青怜仙尊与师尊讲话时的内容，修饰一下在宗内走漏了风声。 又将“风声”刮到了郁鸾耳中，他便如此急不可耐地想将自己支走，巴不得离郁鸾师姐越远越好。 可谁又能保证，没了他就不会有别人呢？ 毕竟这世间有许多人囚困于黑暗，渴望得到灿阳的垂怜。 待结契仪式结束后，纵使只那一会儿，郁鸾都觉得难熬得很，一下校场便寻了个由头飞快地回到小居想脱下这身繁缛华丽的契服。 顺便问一下恶女系统在任务完成后能否将这件契服带到现实，如果带不出去的话能否兑换成积分，结果被冷冷地拒绝了。 正当她有些失望时，改造系统出声表示如果任务完成，它或许可以帮忙。 闻言，郁鸾在胸口悄悄竖起一根大拇指夸赞改造系统。 “还是你给力，哪像0402那个人工智障，什么忙都帮不上。” 听完此话，改造系统疑惑地问道：“你很喜欢这身衣服？” 突兀的询问，使得郁鸾怔愣在原地，她也才反应过来，自己在记忆中好似没有收到过这么用心准备的礼物，所以想下意识地珍藏起来，若是寻得机会，可以拿出来看看。 正想着呢，突然透过窗外发现院中的石桌上有一小包用油纸包裹住的东西，郁鸾走进发现，那油纸下还压着一封信。 她疑惑地拿起那个布包，触手还有些温热。 郁鸾一层层剥开外面的油纸，发现里面竟是一块浅浅淋了一层桂花蜂蜜的甑糕。 和她当时在风旗镇给顾清清买的一模一样。 要说有什么区别，可能是上面淋的蜂蜜要少了许多，淡淡的甜，正适合她的口味。 方方正正的紫色甑糕，中间还嵌着许多干果，被轻轻揭开那层油纸后，在空中还氤氲着热气。 缕缕甜香萦绕在郁鸾周围，馋得她食指大动。 折腾了一天，她也有点饿了，在观察了一圈应该觉得无毒后，郁鸾在尖尖上先咬了一口。 一边小口咀嚼着一边拆开了手中的那封信。 但见浅黄印着竹印的信纸上，只有短短的一行字。 第48章 将口中的甑糕咽下后, 郁鸾微微蹙眉，逐字逐句地念出了声。 “皆千河之谬，师姐勿怒, 某已自请下山除祟，非因仙尊，愿师姐所愿皆所得，莫念千河。” 信纸上的字体遒劲有力，颇具风骨, 除了内容有些奇奇怪怪，郁鸾一时半会没有看懂之外, 倒是挺赏心悦目的。 又出声读了一遍，才隐约觉出，许是徐千河那小子送的。 还没来得及再细品，便听身后传来一道人声，音色如碎冰击玉，清凌非常。 “阿鸾在看什么？” 郁鸾回身一看，乞凌仙尊不知何时已进了院内站在她身后。 蓦然出声时, 将她吓了一跳。 本想行个弟子礼，但发现他俩方才便已结束了师徒关系, 现下是地位平等的未婚夫妻。 思及此, 郁鸾扬了扬手中的信纸, 迟疑了一下，斟酌着说辞。 “在看一个师弟送来的......贺卡。” 江淮亭眸光一扫，便轻易将那封信的内容纳入眼底。 透亮的眸子瞬间便笼上了一层晦暗。 但随即他话锋一转, 眸光看向了郁鸾手中拿着的那块被咬过一口的甑糕, 低声问道：“好吃吗？” 见状, 郁鸾微微点头, 作势想要将手中的甑糕递给了他，因为她知晓乞凌仙尊修为高深，想必已辟谷多年不食五谷。 凡间的五谷杂粮带有浊气，对他修为的提升百害而无一利。 所以也只是客套地问一下，走个过场。 “还不错，你要尝尝吗？” 闻言，江淮亭浅笑着点点头，接着在郁鸾惊愕的目光中，斯文且优雅地微微垂头，就着她的手直接吃了起来。 含住的地方正是郁鸾刚好咬过的那个缺口。 郁鸾脸上闪过一丝羞赧，但随即又恢复了正常。 就这样，郁鸾兢战着站在原地等他吃完，不一会儿手举得都快麻了。 只见面前的乞凌仙尊鸦睫长而挺翘，鼻梁挺直，面容似寒玉凝肤，毫无瑕疵。 垂头时侧颊偶尔会摩挲到郁鸾的指节，微凉滑嫩的触感惹得她一阵胆战心惊。 待乞凌仙尊吃完再抬头时，郁鸾不其然与他对视。 发现他透露的眼底一闪而过的餍足，薄唇上似是沾染上了薄薄的蜜浆，潋滟着水光，变得更加糜红。 像是被捣碎了的芍药花汁，淋漓一地。 郁鸾恍惚觉得，昔日似谪仙般尘埃不染的乞凌仙尊，好似突然之间多了些红尘气息。 见他吃完，郁鸾出梦初醒般收回了手，自觉颇为体贴地适时递上了一杯温茶。 江淮亭接过，却并不着急喝，修长匀称的指骨只摩挲着杯口。 少顷，他唇边漾起一抹浅笑。 “都收拾好了吗？” 闻言，郁鸾一愣，疑惑地对着他眨眨眼。 江淮亭闲适地抿了口清茶，随后专注地看着郁鸾，女人火红曼妙的身影，完整倒映在他清澈的眼眸中。 -- 第97页 “云开殿需要一个女主人。” ———————— 见郁鸾听闻此言没有拒绝，反而转身进屋收拾东西后。 江淮亭唇角的浅笑，在她身影被门扉掩映住的刹那便顷刻消失。 接着他的目光，便冷冷地落在了那被郁鸾随意搁置在石桌上的信纸之上。 只见江淮亭伸出修长如玉的两指将它自石桌之上拈起，随意地抛掷空中。 幽蓝的火光瞬间便包裹住纸张，这封对郁鸾明显潜藏了无数心思的书信，被他一把火烧了个干净。 见状，他自来到这儿便一直沉闷的心情，才得以稍稍纾.解。 紧接着，他望向房间内郁鸾模糊的背影，微微眯眼。 心中胡乱想着，若是郁鸾问起，他便随意扯个谎，就说是被一阵风吹走了。 若是郁鸾问都不问。 想到这种可能，江淮亭目光蓦地变得柔软。 那便最好不过。 ———————— 除了与男主结契，最让郁鸾没有料想到的是与男主同居。 她以前倒是听说过结契后的道侣会住在一起，可人家那是两情相悦、鹣鲽情深。 自己与乞凌仙尊，两人各怀心事，一个是谎言，另一个是利用。 怎么看都与那两个成语挨不上边。 但事已至此，为了降低仇恨值，郁鸾也只能利索地带着自己的东西，住进了云开殿。 没想到再来到云开殿时，她的身份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住在乞凌仙尊隔壁的郁鸾，躺在床上正感慨万千的时，便听恶女系统突然发布任务通知。 “叮！经检测，当前支线剧情点出现，请宿主使用特定道具璇水剑对男主进行肉.体伤害，以达成虐男主身成就！任务完成后，宿主可获得二十万积分。温馨提示，不可使用其他道具，否则将判定任务失败，时长为二十四小时，请注意把握时间！” 闻言，郁鸾缓缓坐起身来，脸上面无表情。 早知道她便不把荧石买给恶女系统了，显然那些荧石都被它拿去升级了，方才那番话说的，既隐晦又滴水不漏，让她一时找不到空子可钻。 她算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郁鸾忍不住发出一声冷笑，必须对男主造成肉.体伤害，道具还必须是璇水剑。 这不明摆地逼着她拿璇水剑去捅乞凌仙尊嘛。 这哪是让她去捅男主，这简直是让她去送死！ “轰隆隆——！” 一声闷雷自郁鸾头顶响起，窗外的风声愈起，滂沱大雨也随之落下。 任务做与不做，二选一。 当即，郁鸾毫不犹豫一头又栽回了床上，甚至还舒展了四肢在榻上呈现出个大字。 脸上挂着四个词：咸鱼、摆烂！ 在她为数不多的优点中，有两个让郁鸾最为满意，一是有自知之明，二是懂得取舍。 是她的东西，郁鸾会想方设法握到手里，不属于她的东西，她眼馋一会儿后该放弃就放弃了。 纵使这次关于男主的任务，竟比先前关于女主的任务积分整整多出十万积分，郁鸾也只是惊讶了一瞬。 随即又躺了回去。 说实在的，她没必要为了那二十万的积分，冒着生命危险拿璇水剑去捅男主。 完不成任务，虽然会被电击且疼，但不会死。 去完成任务，捅了男主，仇恨值爆表，不疼，但会被直接抹杀。 孰轻孰重，郁鸾还是知道的。 她向来最会做选择。 所以，这个任务，她直接选择不做。 “轰隆隆——咔嚓！” 殿外一道闷雷携着闪电携着万钧之势而下，郁鸾觉得整个地面都在为之颤动。 可她一脸的安之若素地躺在床上，甚至惬意地闭上了眼睛，一个翻身抱住了身侧被她堆成长条的被褥。 听着窗外的雨声，睡意渐渐袭来，郁鸾困得上下眼皮直打架的同时，恍惚忆起作为女主的顾清清好像十分惧怕打雷和闪电。 上一次走剧情，她与顾清清还有楚北栖接到任务下山除祟，也遇到了类似于现在的雷雨天气，当时她由于多次陷害和伤害顾清清，自己与她已经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 可她还是被吓得走投无路来敲自己的房门，哆哆嗦嗦地问能不能和她一起睡。 睡得正香的郁鸾被人打扰本就十分烦躁，又时刻不忘自己恶毒女配的人设，当即门都没开地拒绝了她。 随后又陷入了梦乡，第二日醒来时，她正好撞见顾清清从楚北栖的房间里出来。 好像也是自那天开始，顾清清的感情线才开始向楚北栖逐渐倾斜...... 回忆起关键细节的郁鸾，自心底发出长叹一声。 造孽啊！ 刚叹息完的郁鸾，下一刻伴着隆隆的雷声，便进入了梦乡。 ———————— 檀云峰顶已经许久没有落雨。 一阵响雷过后，正在寒玉床上阖眼调息的江淮亭墨眉微皱，随即睁开了双眼。 确定那夹杂在雷声雨声中的奇怪动静是从郁鸾房间发出来时，他外袍都没来得及穿，便立即起身前去查看。 越靠近郁鸾的房门时，动静越大。 檀云峰自山腰处便被他设了禁制，峰顶的万物皆在他灵识之内。 -- 第98页 所以江淮亭首先排除了，有魔族潜入意欲伤害郁鸾的这个可能。 站在门外，江淮亭屈指敲了敲房门唤了声郁鸾无果后，正犹豫着要不要破门而入的下刻，屋内便响起了瓷杯猝然碎裂的声音。 江淮亭的瞳孔骤然收缩，沉重的镂花梨木门顷刻便被凌冽的罡风破开。 焦急踏入郁鸾房中的江淮亭在看清屋中景象后，神情有一瞬间的怔愣。 屋中的郁鸾只身着一件鹅黄亵衣，披散着长发。 手中握着未出鞘的璇水剑，正毫无章法、旁若无人地舞着剑。 地面早已一片狼藉，锦被被带到了地上，周围还有被打碎的瓷杯还有花瓶之类的。 江淮亭怔愣地看了她几秒，在郁鸾赤着脚快要踩到一旁锋利的瓷杯碎片时，他才猛然回过神来，迅速上前抓住了郁鸾挥过来的璇水剑剑身，将她扯进了自己的怀中，远离了危险。 待他与郁鸾靠近了才赫然发现，她竟然是闭着眼睛的！ 阿鸾这是在......梦游？ 这个想法凭空出现的下一刻，怀中的郁鸾一个用力挣脱了他的怀抱，被他握在手中的璇水剑也随即剑鞘分离。 而郁鸾就拎着那利到闪着寒光的璇水剑，在屋内如醉了酒般大开大合地挥砍起来，所到之处，本就一片狼藉的场景更是雪上加霜。 看得江淮亭心惊肉跳。 怕郁鸾会误伤自己，他急忙上前用剑鞘进行格挡。 但这一动作好像刺激到了睡梦中的郁鸾，让她以为在与人作战，随即转头对着江淮亭进攻起来。 郁鸾的所有剑法皆是他所教，再加之她不清醒，身法不似往日那般伶俐。 所以江淮亭应对起来十分轻松。 待陪着郁鸾玩闹似地过了上百招后，江淮亭但见睡梦中的郁鸾眉头越蹙越紧，本就毫无章法的动作更是乱成一团，好几次要不是他用剑鞘挡下，郁鸾都险些划伤自己。 江淮亭眉心狠狠一拧，离郁鸾远了些，想要准备挑选合适的时机，将她手中的璇水剑夺下。 就在此时，郁鸾突然跃起对着他方才待过的地方疾刺而去。 此时的江淮亭正站在郁鸾即将落地的右侧方，而他的身前是被郁鸾踢翻在地的檀木凳。 随即，江淮亭眼疾脚快地将那木凳踢到一边，伸出长臂接住了正在下落的郁鸾。 又微微仰头轻巧躲过了她劈下来的剑身，可没料到郁鸾竟使出了一记回手掏。 下一刻，江淮亭的脖颈便受到了重创。 他猝然皱眉，唇间溢出一丝痛苦的闷哼。 低头一看，竟是被郁鸾手中璇水剑的剑柄给杵到了脖颈。 江淮亭强忍住酥麻的疼痛，单手将不断挣扎的郁鸾箍在怀中，劈手夺下了她手中的璇水剑，咣当扔到了远处。 此时，窗棂外的一道闪电将满地狼藉的屋内照亮。 江淮亭扫视了眼已经被被郁鸾折腾得不像样的床榻，毫不犹豫地将人打横抱起，转身走出了她的寝殿。 次日一早，郁鸾在床上醒来时，只觉得浑身酸疼难耐。 待她缓缓睁眼，发现房顶不是自己房间熟悉的白色纱幔时，有一瞬间的愣神。 但随即回想起来，自己已经搬到了云开殿。 正打算合上眼再眯一会儿时，忽然觉得自己身旁有人。 郁鸾侧头一看，正撞进乞凌仙尊那清冷的眼眸中。 二人相距不过咫尺。 她吓得慌忙坐起身，发觉自己虽然是在云开殿，却不是自己房中，而是在乞凌仙尊的榻上！ 随即，郁鸾慌忙低头查看，发现自己身上的亵衣虽然有些凌乱，但好歹还穿在身上，于是强装镇定地问道。 “我、我怎么到这儿来了？” 闻言，乞凌仙尊淡淡开口。 “梦游。” 话音刚落，郁鸾惊恐地看向她身侧的乞凌仙尊，不是因为他口中所说的“梦游”二字。 而是江淮亭在说这话时的声音，与往日的清冷截然不同。 沉郁中透着沙哑，还似乎透着不知名的愉悦与餍足。 听得郁鸾心头狠狠一颤，四肢也随之变得更加酸软。 随后，江淮亭缓缓起身。 等坐起时，比郁鸾整整高出一头的江淮亭，脖颈正好与她的视线平行。 于是，郁鸾便清晰地看到，乞凌仙尊肤如白玉的脖颈处，靠近喉结的地方，有一块红到发紫的印记。 像极了...... 郁鸾神情再也维持不住表面的端庄，面色惨白地颤着手指了指乞凌仙尊的喉间。 只见乞凌仙尊突出的喉结随之上下滚动了片刻，接着用他那磁郁的嗓音，云淡风轻地说道。 “嗯，你干的。” 第49章 闻言, 郁鸾本来还苍白的脸唰地一下红到了耳根。 “对、对不起。” 郁鸾语无伦次地道歉，边说边往后退，神情慌乱不敢看他。 江淮亭见状, 嘴角扬起一丝浅笑，旋即收起了继续逗弄她的心思。 翻身下床，去拿房间一侧书架上的堆雪膏。 待他再出来时，正撞进郁鸾赤着脚正飞快地想往外走。 四目相对之下，郁鸾的目光不可避免地又落在了乞凌仙尊脖颈处的那块红痕上, 粉红圆润的脚趾无措又尴尬地狠抓了下地面，被烫到了似地急忙移开了视线。 -- 第99页 “仙尊, 若是无事的话，我就先......” 只听她话还没说完，便被对方冷冷打断了。 “有事。” 方才郁鸾下意识唤他的那句“仙尊”让江淮亭不满地微微蹙眉，垂眸又看了眼她踩在地上的白裸双足，墨眉敛得更深了。 话毕，他与郁鸾擦肩而过，径直走回了床边。 无奈, 郁鸾只得赤着脚跟上，临到近前时才发现, 自己的藕色寝鞋, 就工整地摆在榻边。 当时自己只顾着赶快离开, 竟然没有发现它。 穿上寝鞋后，郁鸾才觉得自在一些。 她表面乖巧地站在乞凌仙尊的身侧，实则恨不得将头埋进自己的胸腔内。 自己这一早上过的, 可谓是光着身子拉磨——转着圈丢人。 正当郁鸾发愣之际, 见眼前突兀出现一只握着曜黑瓷身的大手。 只见那手五指修长有力, 骨节分明, 皮肤白皙犹如羊脂，细腻到几乎不见皮肤纹路。 极致的白与瓷面的黑形成对比，看得郁鸾眼都直了。 若是乞凌仙尊不是纸片人，就冲他的脸和这手，自己高低得把他折下来尝尝味道。 “帮我上药。” 江淮亭说完，头微微倾斜，露出修长的脖颈还有小半片突出有型的伶仃锁骨。 闻言，郁鸾下意识地从他手中接过瓷瓶，剜下一抹膏体在指尖后便愣住了。 随后有些为难地看向他。 且不说吻痕用堆雪膏来治，实在是有些大材小用，更况且以她的灵力好像不能使堆雪膏生效吧。 “仙尊，还是你自己来吧，这药依我的灵力怕是不能催动。” 郁鸾说完，作势想将手中的药瓷搁在乞凌仙尊的手边，却因对方一句话停止了动作。 “殿中没有铜镜。” 江淮亭抬眸看她，声音沉郁清凌，面不改色地撒谎道。 闻言，郁鸾飞快地环顾了四周，发现乞凌仙尊住的这个寝殿，竟真如他所言，除了锃亮的地面，再没有任何能照出人影的物品。 这一下子让郁鸾为难起来，迟疑了片刻，还是决定按他说的话做。 一是毕竟是自己搞出来的，她得对人家负责。 二人当事人都无所谓，她还搁那扭捏个啥！ 想通之后，郁鸾往前挪了一小步，微微俯身靠近他脖子上的那块紫红色“吻痕”。 只见那块吻痕位于他突出的喉结附近，像开在他皮肤之上的一朵红海棠。 被乞凌仙尊白如骨瓷的肤色映衬，竟有一种摄人心魄的美。 郁鸾不可避免地生出了几分遐想，觉得这朵花一直留着也挺好，如果有可能的话，她想再给乞凌仙尊整几朵在身上...... 温凉的药膏涂抹在伤处，极大地缓解了江淮亭喉间的刺痛与胸口的躁郁。 见她神情如此认真地照顾自己，有与自己靠得如此之近，江淮亭自心头灵台都难以抑制地溢出一股满足。 纵然这伤痛是郁鸾带给他的。 他微微眯眼，目光肆意地在郁鸾精致如画的面上游走。 又忆起昨晚，他将郁鸾带回自己寝殿时，一路上她都不太老实。 本想去濯清内池旁打坐调息的江淮亭，不放心她自己独自一人在寝殿，便打算坐在床头看着她睡稳后再离开。 谁知郁鸾在此期间数次想要下榻，闭着眼睛口中喃喃着要回家。 隔壁的寝殿已经不能住人了，他断不能再将她送回去。 无奈，江淮亭只能暂且用灵力将她困在床上，折腾到后半夜才沉沉睡去。 睡着后的郁鸾，一扫白日里因过于优越的五官而产生的盛气凌人，乌黑的睫毛长而挺翘，像花间扑闪的蝶翼。 琼鼻直而挺翘，嫣红的菱唇上还坠了颗小而圆润的唇珠。 因为睡得深沉，面颊处还透着薄红，整个人蜷缩起来，枕着手臂安然睡着，身体还随着呼吸微微起伏。 浑身萦绕着‘娇憨’二字。 与江淮亭愉悦的心情截然相反，郁鸾此刻的心情是越来越沉重。 待她离近了才发现，乞凌仙尊脖子上的红紫印记怎么看都不像是吻痕，反而像是被某物重创后留下的淤青，表面还有些微微红肿。 一种不好的预感浮现在她心头，郁鸾分神一看，果然发现自己账户上多了二十万的积分。 显然这次不可能是恶女系统出现了漏洞，又一次白送给她积分。 再结合乞凌仙尊方才所言，唯一的可能便是...... 她昨晚在睡着的情况机缘巧合地完成了任务。 简而言之就是——她把乞凌仙尊给打了！ 想到这个可能，郁鸾的指尖一抖，手下失了力气，不小心戳到了面前人突出的喉结。 顿时，只听乞凌仙尊从喉间溢出一丝几不可闻的闷哼。 下一刻郁鸾的手便被他抓住了。 江淮亭抬眸看她，见郁鸾神色慌忙连忙转头想要逃避他的目光，却不小心暴露出她逐渐变得绯红的侧脸时。 他唇边一直潜藏的笑意终于显露了出来。 “是这里吗？” 他轻轻握住郁鸾的食指，眸子定定地看着他，手下则动作缓慢，带着她在刚刚触碰过的皮肤上摩挲打转。 一下又一下。 浅淡的灵力萦绕在相缠的双手之上，通过郁鸾温热柔软的指腹，极大地抚慰了喉间隐隐传给他的刺痛。 -- 第100页 每当他的喉结禁不住刺激滚动一次，郁鸾的手指都会几不可查地随之颤抖。 江淮亭见状，如琥珀琉璃般金黄的眼睛微弯，霎时间流光溢彩。 眸中微漾的爱意，如偌大汪洋注入精小瓷杯，顷刻间便满溢了出来。 摧枯拉朽、浩浩汤汤。 ———————— 给乞凌仙尊上完药回去的时候，郁鸾腿是软的，手是麻的。 待回到自己的寝殿，看到满屋子的狼藉时，人是懵的。 在改造系统给她大致讲了一遍经过后，郁鸾吓得魂都快飞走了。 在与改造系统反复确认仇恨值没有上涨甚至还隐隐松动后，她才如劫后余生一般长长地吁了口气。 没想到自己会因这雷声，度过这么惊心动魄的一夜。 郁鸾欲哭无泪地想，其实像顾清清那样一到雷雨天便害怕的不敢睡觉，也挺好。 此后三日，郁鸾无事不出寝殿，尽量不与乞凌仙尊碰面，即使碰到了，点头致意后便飞快地走开。 太尴尬了，纵使她自诩脸厚如墙，这次也很难不败下阵来。 待郁鸾再调整过来，已经是三日后了。 清晨，顾清清来檀云峰向乞凌仙尊问安，并研习新的剑法，顺便来找郁鸾玩。 送给郁鸾一只自己亲手做的小兔彩灯，并兴奋地告诉郁鸾，正逢七夕，山下几个城镇要一起举办七夕灯会。 并撺掇着郁鸾可以与乞凌仙尊乔装打扮一番，下山去玩。 经她这么一提，郁鸾眸光蓦然一亮。 翌日一早，在濯清内池中调息了一夜的江淮亭，在经过玉桌前时，看到了一封龙飞凤舞印着郁鸾大名的信。 上言：愿与君相携，共赴七夕佳节。 第50章 正逢七夕佳节, 几个小镇联合起来，为了镇中的青年男女的终身大事，不遗余力地操办起了七夕灯会。 地点便选在了最大城镇中的最繁华的一条长街上。 郁鸾下山前, 将顾清清随口的话听了进去，特意乔装打扮了一番。 摒弃了日常穿的繁缛华丽的长裙，这次郁鸾转而换上了一身黑金劲装，领口袖边都镶绣着滚云金边，纤细的腰身也束上了一条金镂玉腰封, 加之她不逊与普通男弟子的身高，衬得她身直腿长。 万千青丝拢起, 被一条红绸紧束，系成了一条高马尾。 由于施了些易容术，郁鸾精致妍丽的五官在外人看来，不仅有着女人的精致也带着男人的刚毅，周身萦绕着一种雌雄莫辨的美。 容貌变化的同时，身形以及声音也会在原来的基础上有所变化。 所以郁鸾摇身一变，成了一位意气风发、鲜衣怒马的少年郎。 而江淮亭由于许久未曾下过山, 为了避免麻烦，直接施了个面容隐匿术, 即除郁鸾之外, 旁人的脑海中只对他有大致印象, 但他的面容具体是什么样，仔细想时会变得十分的模糊。 他们二人逛的这条街道长得几乎一眼望不到头，道路两边摆放了各式各样的花灯。 或橙黄或金红或萤绿, 看得郁鸾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在经过一个灯面会旋转的花灯时, 她敏锐地发现乞凌仙尊的步子稍稍停顿了下, 见状, 郁鸾回身问他。 “仙尊喜欢？” 说着，江淮亭来不及阻止，郁鸾便掏钱将那盏会旋转的花灯，从身后站着的小贩手中买了下来。 “它的名字叫走马灯，只要灯内的蜡烛燃烧，它便会开始旋转，不需要任何灵力催动，是不是很神奇？” 郁鸾一手拎着走马灯，一手指着灯上不断变化的图案，眼眸晶亮地对着身侧的江淮亭说道。 江淮亭浅淡的目光随着落在走马灯上的图案上。 只见六角形的灯面上，绘着两个小人，短短六个画面，便将二人相知相爱相守的一生的过程展现在了人前。 最后一个画面，是这对爱侣站在一棵生得蓊郁的木樨花树下，相互依偎着，岁月静好。 江淮亭心中忽地，对画面中那位能和爱人长相厮守的俊逸男子，生出艳羡之感。 他抬眸，只见橙黄的烛光映照在郁鸾精致的面上，烛光轻轻摇曳起来，她眼眸中亮意也随之晃动，好似盛满了繁星的春水在微微荡漾。 美得炫目的同时，也十分的虚幻缥缈。 这个想法让江淮亭一时间陷入了恐慌。 仿佛此刻的郁鸾，成了那水中月、镜中花。 这种握不住、抓不到的不安感自他心底涌起，随之蔓延到他的四肢百骸，折磨得他一时间就连呼吸都变得滞涩无比。 紧接着，江淮亭又忆起前几日已经确认过的事实。 那心魔确有和郁鸾接，至于他们二人发展到何种程度...... 他不敢猜想也不愿去猜想。 宽袍之下，江淮亭的双手紧攥到指节失色。 此时，在一旁玩得正开心的郁鸾，丝毫没有发觉江淮亭的异常。 在拨弄了几圈灯身后，她便觉得无趣了起来，干脆将挑杆一把塞到他的手中。 轻快一笑道：“送给你。” 说着，还习惯性地拍了拍乞凌仙尊的手。 郁鸾说完，便迫不及待地朝前面更多花灯的地方走去，只留江淮亭默默地伫立在原地，怔愣地看着手中的挑杆。 郁鸾怕是不知，她这一个简单的小动作，却将江淮亭从濒临崩溃的情绪中瞬间解脱了出来。 -- 第101页 几乎是在下一刻，他便抬脚追了过去。 待来到郁鸾身边时，江淮亭发现她手中多了几条丝帕。 见到乞凌仙尊赶了上来，郁鸾向他晃了晃手中五颜六色的巾帕，神情有些疑惑。 丝帕随着她的动作飘摇，上面的各种花香混合在一起，熏得微微蹙眉。 “淮亭，这街上的女子为何朝我丢手帕啊，我这刚走了几步，就捡了四五条。” 闻言，江淮亭环视了郁鸾周围，敏锐地发现至少有五个少女表面若无其事，实则都在虎视眈眈地盯着郁鸾。 他冷漠地挨个与她们对视，再确认将人逼退后，才又重新望向郁鸾。 神情认真地说道：“她们大概想向你推销商品。” 听了这话，郁鸾微微皱眉，方才她还以为她们是对自己有意思呢。 说起来郁鸾还是对自己的这幅身体的颜值，十分自信呢。 下山之前，碰到了顾清清与楚北栖，那丫头在看到她的打扮和装束后，惊艳地围着她转了一圈后，俏脸上流露出遗憾，并言如果郁鸾是男儿身的话，自己一定要嫁给她。 她不知就这短短的一句话，同时得罪了两个男人。 郁鸾清晰地看到，站在顾清清身侧的楚北栖闻听此言，俊脸瞬间耷拉了下来。 连带看自己的眼神，都带了一丝敌意和幽怨。 见状，郁鸾长眉一挑，丢给他一个挑衅的眼神后便拉着江淮亭扬长而去。 听闻乞凌仙尊这一猜测。 让郁鸾忽然觉得手中的这些丝帕好似变成了烫手山芋，一时间丢也不是拿也不是。 看到郁鸾面露难色，江淮亭十分贴心地提出自己可以帮她处理。 闻言，郁鸾急急地将手中的巾帕塞到了他手中，并好哥俩似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谢了哈！” 江淮亭好似被她眸中的笑意所感染，唇边不自觉地随之扬起浅笑。 只见他表面神情自若地与郁鸾并肩走着，可实际上，一只手背在了身后单手将手中的丝帕收成团，借着宽大袖袍的掩映，将那些碍他眼、烦他心的腌臜东西，一瞬间攥成了齑粉。 一路上，郁鸾都兴奋异常，恨不得脸上再多长一双眼睛。 每每见到一个新奇玩意儿，她都忍不住在心底暗自懊悔，谴责自己上次不走剧情时，为何要在小居里咸鱼躺、睡大觉。 她就应该趁着没自己的戏份，下山多走走！ 正胡乱想着，郁鸾没有注意眼前，身后突然传来乞凌仙尊焦急的喊声。 “当心！” 话音刚落，郁鸾便只觉心口被人撞了一下，随后一声少女的痛呼让她瞬间回过了神。 低头一看，发现地上有一位约莫十六七岁的少女，跌坐在了地上。 用手捂着额头，仰头闪着泪花对着逆着光的郁鸾嗔道。 “你都不看路的吗，疼死我了。” 见状，郁鸾慌忙蹲下，连声向着少女道歉。 “你没事吧，我当时没注意，撞到哪了，我送你见大夫。” 说着，作势要上前扶起少女。 谁知，少女不知怎地突然哑了声。 郁鸾疑惑地看向她，借着昏黄的花灯，她清晰地捕捉到了少女眼中一闪而过的惊艳。 见容貌得到了认可，郁鸾冲她礼貌且友善地笑了笑。 随后她便眼见着对方圆润白嫩的脸蛋，一瞬间红成了熟樱桃。 对此，郁鸾也后知后觉不好意思起来。 “没、没事。” 少女羞涩地伸出手轻轻拽住郁鸾的衣袖，借着她的力道缓缓站了起来。 她瞥了一眼面前俊秀异常的少年，飞快地低下头，刚想开口道谢，便只听少年身后传来一道冷冽的男声。 “既无事，那阿鸾我们便继续走吧。” 少女向着少年身后看去，只见那个男人身形高大，看不清面容，但是周身气质如寒冰地狱，冷煞异常。 少女被冻得缩了缩脖子。 郁鸾见此，担忧地看向她，“真的无碍吗？” 本就只撞疼了额头的李小莹下意识地点点头，见面前的俊美少年想抽身离开时，她又突然改变了主意。 “等、等等，我好像崴到脚了。” 李小莹软着嗓子说道，又在二人看不到的地方狠掐了一下手心，圆圆的眼睛瞬间蒙住了一层水光，楚楚可怜起来。 果然，少年转身的动作迟疑了一瞬，对着身后的青年说道：“淮亭，不如我们把她送到医馆再去别处逛吧。” 不等青年回答，李小莹慌忙补充道：“不用去医馆，我家就在附近，把我送回家便可。” 只要将她送到家，自己便能找个借口请他去家里喝杯茶，到时候便能顺理成章地与他结识。 纵使心中深知，像他这样的人，必是哪个富贵人家的公子，但他谦逊有礼，对待她这样的弱女子，也没有欺软怕硬、无赖泼皮， 所以李小莹想着，哪怕他们二人最终没有结果，自己若是能和面前的少年交个朋友，也是个好事。 闻言，郁鸾回望了身后站着的乞凌仙尊一眼，见他面无表情好似并无异议后，对着李小莹点点头。 “那不如我来背你吧。” 话音刚落，这个提议便被江淮亭沉声否决了。 “不可！” 紧接着，他怕郁鸾误解自己不近人情，又急忙补充道。 -- 第102页 “我的意思是，你可能背不稳，不如我们花钱雇个轿子将她送回去。” 闻言，郁鸾被他的那句“你可能背不稳”给刺激到了，她常年习剑，怎么可能连一个少女都背不起来呢？ 乞凌仙尊成功地激起了她的好胜心。 加之少女急忙开口说自己坐不惯轿子，她便径直蹲了下来，让少女伏在自己背上，一下便站了起来。 随后，郁鸾得意地扭头望了乞凌仙尊一眼示意他跟上，随后便按照少女所指的方向大步走去。 独留心绪郁结的江淮亭站在原地。 顺着少女所言，果然没过一会儿，郁鸾便将她送到了门前。 时候尚早，郁鸾不想久留，便只将她背到了门口便将人放下了。 等她再回头想找人时，发现乞凌仙尊正站在她们身后，默声走了一路。 不知怎的，郁鸾看到乞凌仙尊与平常一般无二的冷淡面容时，突然有一种直觉。 此刻他的心情，可能有些不太好。 难道是耽误他赏花灯了？ 考虑到有这个可能，郁鸾转身和少女简短告别后，便朝着乞凌仙尊走去。 谁知还没走几步，便被人叫住了。 “唉，我叫李小莹，敢问小哥姓甚名谁、家住哪里？” 李小莹怯生生地问道。 下山前，郁鸾便给自己拟了个身份——家中有钱、热爱游山玩水的富家公子。 但只想到了身份，化名还没起。 随即郁鸾转身，余光扫到了伫立在一旁的乞凌仙尊，突发奇想地回她道：“鄙人姓江，单名一个郁字。” 她的本名太过女性化，乞凌仙尊的姓加上自己的姓，刚刚好。 况且以前男主怎么说也是自己的师尊，所以郁鸾便把他的姓放在了前面，以示敬意。 可她这一举动却使江淮亭晦暗的眼眸寸寸亮了起来，他胸口那处遏制不住的悸动，皆由郁鸾的那句“鄙人姓江”引起。 澎湃且隽永。 闻言，李小莹鼓起勇气道：“多谢郁哥哥送小莹回来，如果二位不嫌弃的话，不如来我家喝杯粗茶？” 一听这话，郁鸾刚想摆手拒绝，左手却突然被人握住了。 那手有些温凉，在握住她的瞬间，见她没有反抗，便迅速与她十指紧扣，密不可分。 郁鸾仰头看了眼与她并肩而立的乞凌仙尊，心道果然是他。 只听他缓缓开口，说出口的话虽十分客气，但却透着不容人拒绝的冷硬。 “我们还需去街头放花灯，就不叨扰了。” 说完，便牵着郁鸾，转身大步离开。 留下李小莹看着他们二人交缠的双手，在原地瞠目结舌。 过来好半晌，她才反应过来。 随即气愤地在原地狠跺了下脚。 清秀的圆脸满是不甘与心痛。 这镇上谁人不知，今日的花灯节最热闹的一项活动，便是在街尽头的常清河放花灯，可前去放花灯的无一例外都是夫妻或者眷侣。 他们两个男人去凑什么热闹啊！ 不怕惹人误会吗？ 随后，李小莹蓦地瞪大了双眼，一个荒唐的念头闪现在她的脑海中。 莫不是那个凶神恶煞的青年，心悦那个长相俊美的郁哥哥？ 难怪他不愿让郁哥哥背自己，也难怪自己趴在郁哥哥背上时，总觉得有一个视线一直钉在自己身上，让她惴惴不安了一路。 原来那个青年，竟是个断袖！ 还是个觊觎郁哥哥的断袖！ 看郁哥哥临走前的反应，怕是只当是男人之间的玩笑，并没有发现那人对他的心思。 思及此，李小莹又恨恨地跺了下脚，圆圆的眸子瞬间蒙上了一层水光。 可恶啊！ 李小莹当即决定，以后要时常向菩萨祈祷，万不能让这么好的郁哥哥，被那个人给糟蹋了。 第51章 二人双手紧握, 就这样牵着走了一路。 一路上，郁鸾都只敢紧盯着脚下的路，丝毫不敢看身旁与她并肩而行的乞凌仙尊。 不得不说, 着实是有些尴尬了。 不论是在郁鸾心里，还是在外人看来。 她现在外表是男儿身，两个大男人手拉着手，怎么看怎么奇怪好嘛，这一路上, 她都看到好几个路人对他们频频侧目了。 脸上的神情也皆是好奇得不行。 郁鸾本以为，乞凌仙尊牵着她走路待到没人的地方便会放开, 谁知他们二人都已经回到了远处，可仙尊本人却仍没有要放开她的架势。 用眼风瞥了他几次，郁鸾发现他面上神情自若，甚至唇边还漾着一抹浅笑。 仿佛很享受的样子。 难道和变成“男人”的她牵手很舒服吗？ 可手明明都是一样的啊。 转念一想后，郁鸾随即惊愕地微微睁大了双眼。 心中忍不住腹诽：莫不是仙尊有什么特殊的癖好...... 正想着，郁鸾便被前方一个叫卖声给吸引了注意力。 “捏面人唉~卖面人~” “想捏谁捏谁~谁想买谁买哎~” 这么随意的叫卖声和周围的商贩格格不入，一下子便成功将郁鸾引到了那人的摊前。 郁鸾看着面前支着的摊上, 上面千奇百怪摆了许多做工精致的小面人，面容和动作都栩栩如生。 -- 第103页 就是生意与周围的摊位相比, 生意莫名有些惨淡。 她又看向摊主, 只见摊主竟然是位十七八岁的双髻少女, 借着隔壁卖花灯的烛火，正悠然自得地捧着一本话本在看。 偶尔叫卖几声，声线也十分的慵懒。 摊位前侧还悬了个招幡, 上书：心想事成, 绝不骗你。 八个大字。 奇怪的人、奇怪的话, 竟让郁鸾突然来了兴致。 少女见许久无人问津的摊前来了客人, 将手中的话本子随意一放，抬眸看向郁鸾时，眼中流露出惊艳之色。 随后笑着感叹道：“你真漂亮！” 闻言，郁鸾毫不忸怩，落落大方地点头谢过，纤长的手指拿起摊子上一个塑好的面人。 那是一个女子的模样，长相清秀典雅，气质温婉大方。 和乞凌仙尊手中拿着的走马灯上面的女子有几分相像。 她还挺喜欢的。 “这是怎么卖的？” 见郁鸾发问，少女从脚边搬上来一个大的木箱，咔嚓一声打开后，指着里面五颜六色的面团，熟稔地介绍起来。 “这里面的面团你们随意使用，最好不要浪费，都是在月老庙开过光的，效果都一样。” 闻言，郁鸾指了指身侧站着的乞凌仙尊，“那你能帮我塑个他的面人吗？” 少女看了江淮亭一眼，面上笑意愈深，“这位贵客，你若是要送人，我还是建议你自己动手做才更有诚意一些，若是由我来捏的话，效果大打折扣不说，你需得另付我手工费。” 见郁鸾好奇地询问手工费多少钱，少女伸出五根葱白的手指。 眨了眨眼睛，对着她说道，“感觉和你有缘，就收你五十两银子吧。” 听闻她的报价，郁鸾惊愕的同时心下可算是知晓为何这个摊位无人问津的原因了。 她又看了看手中精致的面人，不由地感叹，果然无论是在虚拟世界还是现实世界，都要有一技之长。 不是有一句俗语说得好——人有一技之长，不愁家中无粮。 可是五十两银子买一个面人，还是太昂贵了，若是文中的郁鸾怕是会不在乎，可她是假的，她肉疼！ 于是郁鸾果断选择自己上手。 更何况，她本来的打算就是亲手塑一个乞凌仙尊的面人，以此来讨他欢心。 趁着试验一下，像这种小事能不能积少成多，降下些他的仇恨值。 江淮亭的眸光自郁鸾的脚步停驻在摊前时，便一直停留在她身上，看着她拿出了一块彩色面团，侧头频频打量自己时，才后知后觉出她是想塑一个自己。 忽然，一股巨大的惊喜与愉悦笼罩住他的身心，江淮亭不由得放缓了呼吸，与此同时又默默挺直了脊背，让自己的显得更加精神与挺拔一些。 可转而，江淮亭又陷入了焦虑与不安之中，今晚风有些大，不知他这一路走来，发冠是否倾斜，衣上是否染上了灰尘。 现下街上又人来人往，他也不能当街施个清洁咒...... 此时，与心思烦乱的江淮亭不同，郁鸾正聚精会神地用彩色的面泥，对照着身侧静默站立的乞凌仙尊，一点点捏他的小像。 郁鸾本人自诩在艺术造诣方面，还颇有天分，在少女的指导下塑完了全身，最后却对着面人的脸犯起了难。 乞凌仙尊的骨相和皮相俱是顶配，但凡哪个部分多了一点，便会神韵尽失。 这让郁鸾再一次领略到了，什么是叫男主，什么是叫天道的宠儿。 反复重来几次后，郁鸾的耐心彻底告罄，也忽然想通了，觉得有些钱，就该让别人赚。 若是能讨得乞凌仙尊的欢心，那五十两银子，她咬咬牙给便是了。 正当她开口想要放弃时，手中的面人却被人抽走了。 乞凌仙尊好像发现了她的意图，修长的手指将面人握在手中，目光在其上流连几番后，唇边扬起浅淡的笑意。 声音清凌凌地说道。 “送给我的？” 虽怀疑他有些明知故问的嫌疑，但郁鸾还是真诚地点了点头。 见郁鸾承认了，江淮亭眸中笑意愈盛。 “多谢阿鸾，我很喜欢。” 说着，郁鸾来不及阻止，眼见着那个面人被他收进了袖中后，最后无奈，只能歇了从他手中再讨回来的心思。 期间郁鸾觑了几眼他面上的神情，发现他似乎没有嫌弃，反而还挺喜欢的样子。 于是稍稍放下了心来。 这时，郁鸾才依稀想起，方才面人摊老板好像提及了“效果”什么的字样，随即问出了口。 少女眉眼弯弯，随手拿了桌上的一把罗扇轻轻摇晃扇风，衬得她说出口的话有些玄乎，再配上她旁边挂着的那个幡。 颇有一股半仙的味道。 “这面团在香火极旺的月老庙里开过光，送给谁，谁心里想的事啊，不久之后就会成了~” 少女将后面的话拖成了长长的调子，一时间竟真的将郁鸾给唬住了。 待她虔诚地付钱时，又瞬间清醒了过来。 “不多，五十两银子。” 闻言，郁鸾目瞪口呆，荷包中的十文钱就这样卡住了。 她郁鸾长这么大以来，没见过这样坐地起价的！ 郁鸾刚想上前讨价还价一番，谁知身侧的乞凌仙尊径直将五十两放在了摊面上。 -- 第104页 不是五十两白银，而是五十两的黄金！ 他手臂还未来得及收回去便被一脸肉疼的郁鸾抓住了。 看她面上的神情，好像是在说五十两黄金买个面人，不值啊！ 江淮亭将郁鸾的手从手臂上拿了下来，自然地拢进自己的掌心。 垂头眸光温柔地注视着她。 “只要是你送的，都值得。” 闻言，郁鸾心底嘶了一声。 一是震撼乞凌仙尊家底的深厚，同时也在感叹。 乞凌仙尊的钱，可真好赚...... ———————— 自捏面人的小摊子离开，郁鸾与乞凌仙尊相牵着的手始终没有松开。 江淮亭见郁鸾并没有注意到这件事，心中漾出蜜意的同时，也有些失落。 他并不是没看出来，郁鸾是在讨好他，被喜欢的人讨好本应该是件极幸福的事情。 可江淮亭总觉得，郁鸾的这种讨好不像是爱侣之间想讨对方开心的那种，反倒像是对亏欠之人的补偿。 正落寞想着，谁知下一秒郁鸾便带着他跑了起来。 “淮亭，前面好多人，我们快去凑凑热闹！” 说着，便拉着江淮亭一起挤进了人群。 直至挤到了最里面，郁鸾才发现，这原来是一个比赛。 最后的奖品，除了是一盏镇中花灯手艺最棒师父亲手做的一个天灯外，还有一个便是二十两白银。 比赛所需要的费用，皆是是镇中的几户富贵乡绅所提供。 这个比赛，少说也有几十年的历史了。 而参加这个比赛的，也全部皆是男子，且大多数是奔着天灯和那二十两白银而来，目的是为了讨爱人或妻子的芳心。 希望能够摘下那盏全镇最美的许愿灯，送给心爱之人。 只见街道一旁被开辟出来了一片空地，一棵由大小不一的木桩扎成的，高约二十米的花树伫立在一座小阁楼旁。 花树呈三角形，越往上，枝干越细，越难攀爬，而那盏天灯，便静静伫立在最顶端。 天灯是天蓝色的，灯神薄如蝉翼，几斤透明，上面绘着精致的云纹与幽兰，让郁鸾见到它的第一眼，便觉得这盏天灯，莫名与乞凌仙尊很配。 她想摘下来，送给他。 这个念头出现的时候，郁鸾便不假思索地报了名。 “攀花树、折花灯，情哥意满满，情妹笑盈盈，编个小曲儿把歌唱，明晚牵手入洞房，入洞房、脱衣裳，来年生个......” 花树周围还有不少凑热闹的小孩子，拍着手唱着不知谁编纂的童谣，混在人群中嬉戏打闹。 报完名回来，周围人挤人，鱼龙混杂还有些嘈嚷，江淮亭固然讨厌与他人肢体触碰，但还是把郁鸾拢在了怀中，将她与那些男人隔开。 见状，郁鸾刚想开口说话，便只听听一群孩子咯咯咯笑着跑过，炸得她耳膜嗡鸣，不适地微微皱眉。 怕乞凌仙尊听不清，郁鸾干脆双手环住了他的脖颈，将他的身体微微往下拉了一点。 脑袋凑到他耳旁，飞快地把话说完。 “你先在这等着，我把那盏天灯摘下来送你。” 郁鸾那温热馨香的气息吹拂在他的耳畔，惹得江淮亭呼吸一窒，随后自脊背发出那难抑战栗惹得他衣袍下的双手倏然攥紧。 胸口处一瞬间迸发的爱意与欢喜，霎时间齐齐涌至他的全身，让他险些溃不成军。 随后，江淮亭看着郁鸾的纤瘦高挑的背影，透珀般的眼眸不住地震颤，眼尾霎时红得有些狰狞。 他一时有些恍惚，又忍不住在心中不断衡量推断，方才郁鸾的那个行为，究竟是出于对他的倾慕与爱意还是......仅仅只是补偿？ 随后，只见江淮亭的唇角缓缓扯出一抹凄然的笑意。 补偿便补偿吧，只要对方是他就好，如果自己与郁鸾的关系需要以这种方式进行维持。 那他便想办法，让郁鸾欠他更多。 让她永远都别想离开他。 第52章 攀花树的比赛规则很简单, 即第一个爬到花树的顶端，摘取花灯的人，便是获胜者。 说是简单, 但整个花树被扎得非常的大，内外层还绑了红布条作为装饰，一步小心便会被成团虬结的草绳给缚住。 常年有人倒挂在树上，等到比赛结束才能被解救下来。 越往上，花树的障碍便越浓密, 郁鸾认真打量了片刻，靠近阁楼的那侧花树, 障碍比较稀疏，但她已经看到阁楼的每层窗棂前，都站了一位妇人。 有的手中舀了瓢水，有的双手中抓着一把豆子，还有的端了个簸箕，里面盛满了鸡毛！ 应当是主办方安排的，特地给比赛增加难度的工作人员。 所以说, 无论是花树的那条路，都不是好上的。 可郁鸾丝毫不惧, 她向来是遇强更强的人。 并且这次也不打算动用灵力, 单靠她日常修行时锻炼出来的力量, 与这些男人们比拼。 随着一位长者的一声令下，郁鸾凭借着矫健的身手攀上了就近的树干，她选择的是远离阁楼的那侧花树。 靠近阁楼的那侧虽然障碍物稀疏, 方便攀爬, 但是她可不想赢得比赛的代价是浑身湿透, 然后再揣了两兜黄豆和一头鸡毛回去见乞凌仙尊。 另一侧的障碍物虽然比较密集, 但是她身为女人，身材较之周围的男人要瘦削许多，也更加灵活柔软。 -- 第105页 下腰劈叉什么的，不成问题。 所以郁鸾选择了那看似最难实际最佳的一条道路。 果然如她所料，匍一开始，最顶端的妇人，兜头一盆凉水泼下，就打掉了那侧花树上三分之一的人，剩下的那三分之二，由于顶端花树的枝干，沾了水，变得湿滑起来，更加寸步难行。 有人见状，想要改道郁鸾这侧，却发现二者之间的那道阻碍，密如蛛网，下去重新选择道路怕是不可能了。 因为一但掉落在地上，便会立即失去比赛资格。 想来，那花灯和二十两银子，也不是好拿的。 郁鸾在花树中腾转挪移，一口气爬到了花树的中段，停下来倚在一处枝干上观了隔壁一会儿战。 只见那一盆水泼下去后，紧接着便是两三把豆子落下。 崩得一些人嗷嗷直叫唤。 树上一片混乱，树下的观众也看得惊心动魄、津津有味，不时发出几阵唏嘘和叫好声。 她在能枝杈上坐了一会儿，往上看头顶无人，那盏天灯就距她仅有七八米远的距离。 郁鸾的视线又往下瞥了一眼，突然发现一个外表黑瘦、年龄只有十一二岁的小男孩，正身手矫健地往上攀爬，速度虽不及她，但也同样甩了身后那些虚胖男人们一大截。 郁鸾与他不其然对视，男孩黑亮的眼睛充满着坚毅与自信，仿佛胜券在握。 他的眸光成功地激励到了郁鸾。 让她顿时收起了散漫观战的心思，转身径直向上攀爬。 越到顶端，木桩便越细，而且有些还隐隐带着裂纹，若是踩空，怕是会径直掉下去，纵使树下被人铺了厚厚一层的草垛，但摔下去也会有机率受伤。 所以郁鸾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不断挑选着落脚点，就在她抬脚想踏到一根木桩上时，却突然发现抬起的左脚被人抓住了。 她愕然低头，发现正是那个黑瘦的小男孩，对上她的目光时，男孩面上闪过一丝心虚，但随即眼神发狠，一个借力顺着她的腿抱上了郁鸾的腰。 趁郁鸾怔愣之际，又踩上了她的肩膀，只要那人再往上踏个一两阶，那盏花灯对他便如探囊取物、触手可得！ 郁鸾还是第一次遇到敢以她为踏板，踩着她去够本应属于她的东西。 心头的邪火一下子便窜了上来，郁鸾正打算奋起直追的时候，下一刻便清晰地听到了一声咔嚓！ 只见男孩在手指碰上天灯的前一刻，脚下踩着的那根本就产生了裂纹的木桩，承受不住压力，倏然折断了。 男孩身子抵不住惯性，眼看着便要跌下树，郁鸾眼疾手快地拉住了他瘦弱的手臂。 皱着眉低头看他时，男孩黑圆的眼眸中惊愕与恐慌还未散去，朦了一层水雾，嘴唇煞白显然是吓坏了。 郁鸾虽然气他扯自己腿上位，但断没有见死不救的道理，将他放到离自己稍远一点的地方，确认再抓不到自己脚踝往上爬后，郁鸾一鼓作气，几下便来到了花树的顶端。 将伫立在上的天灯一举摘了下来！ 跳下树后，郁鸾托着那盏花灯，和它灯下坠着的那袋二十两的银子，轻快地跑到了乞凌仙尊面前。 眉目间洋溢着得胜归来的傲然，兴冲冲地将花灯递到了他眼前。 可是面前的乞凌仙尊，却是敛着眉的，面上并没有郁鸾想象中的那么欢喜。 周身的气场也十分的凌冽压抑。 正当郁鸾不解时，乞凌仙尊突然握住了她的手腕，动作有些强硬地将她带出了人群。 待二人来到一处光线昏暗、周围行人熙攘的角落，乞凌仙尊才放开了她。 郁鸾耳观鼻鼻观心，觉得乞凌仙尊大抵又是生气了。 她心下哀哀地叹了口气，赢了比赛的快乐也被一下子被冲淡了不少。 看着郁鸾眸中的亮光逐渐熄灭，江淮亭才从愠怒中逐渐镇定过来。 可纵使强镇定了下来，忆起郁鸾方才救起人来时，丝毫不顾及自己处境的画面，仍心有余悸。 不敢往深处去想，若是她握住的那截木桩那般细，承受不住他们二人的重量，跌落下来该怎么办！ 周围人如此之多，自己若是赶不及救她，受伤了又该怎样！ 如果他知晓郁鸾赢的代价是让她自己陷入危险的境地，那他便会一早阻止她参加比赛。 这个小小的花灯，他既不需要，也看不上，他只想郁鸾好好的。 当看到树上那般惊险的一幕时，江淮亭只觉得周身血液霎时间凉透了，一股熟悉难言的恐慌感席卷他的全身，搅得他的肺腑顿时天翻地覆。 让他生出自己下一刻，便会彻底失去郁鸾错觉。 恐慌混杂着不安，最后酿成铺天盖地的愤怒。 这愤怒不是对郁鸾，而是对自己。 一种纵他有通天的修为，也不能保护好她的愤怒。 “下次，不要再这般冒险了。” 良久，江淮亭才滞涩开口。 声音是被激烈情绪冲击过后的喑哑，他眸中汹涌纠缠的情绪，统统被长长的睫毛所覆盖、被头顶落下的阴影所笼罩住。 闻言，郁鸾抬眸看他，因光线有些灰暗，她看不清此刻乞凌仙尊面上是何表情，思忖片刻，当即选择滑跪道歉。 只见她十分乖顺地点了点头，语气十分诚挚地说道：“师尊教训的是。” -- 第106页 谁知，郁鸾下意识喊的那句‘师尊’，听得江淮亭一时怔愣在原地。 良久才堪堪回过神。 难道郁鸾认为他方才的那番话，是以她曾经的师尊身份说出口的吗？ 是以师长的名义在教育她吗？ 还是她一直以来和自己相处时，从未把他当□□人、未来道侣来看待！ 昔日所有的猜测像他手中的走马灯一样在江淮亭的识海一一掠过，她恐是真的不喜自己...... 真相浮现的刹那，使得他那本就痛得麻木的心口又蓦地一酸。 惹得匿在黑暗中的江淮亭，差点落下泪来。 而郁鸾在飞快地认完错后，无知无觉地站在原地，借着衣袖掩映，百无聊赖地玩着自己的手指，等着乞凌仙尊再次开口。 二人就这样无声相对，四周一时间陷入了静谧。 就在此时，不远处突兀传来的一声叫喊，打破了二人之间流动的诡异气氛。 “喂！那天灯是我的，还给我。” 闻言，郁鸾侧头，发现竟是那个在花树上扯自己腿的小鬼，可听声音，却是个女孩子。 可一听她那话，郁鸾心中本来已经消散的邪火蹭地一下又死灰复燃了，只见她一个侧身，将乞凌仙尊与那盏天灯一同护在了身后。 黛眉微皱，与那个假小子一样的女孩对峙起来。 “你怎么证明那天灯是你的，方才所有人都亲眼看到这花灯是我摘下来的，更况且刚刚你扯我腿这事，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郁鸾在书中的人设打一出生便是上位者，在宗内又由于优渥的家世背景和强悍的实力，平时说话做事纵使嚣张跋扈，旁人也从不敢当面忤逆她。 现下她在乞凌仙尊面前虽有意收敛，但气场还是将来人震慑住了。 而且，即使面对这个小女孩，她也没有丝毫恃强凌弱的之感，因为做错事的又不是她！ 只见小女孩听了这话，瘦弱的身躯颤抖了一下，黑如曜石的眼眸顿时蓄起了水光。 她说话的声音顿时软了下来，与先前的霸道无理截然不同。 “好姐姐，都是小萍的错，我娘卧病在床许久了，我想赢了那盏天灯祈祷她快快好起来，还请你大人有大量，放过我。” 秋云萍双手合十，边说边在身前请摇，小脸带着乞求。 听她这样解释，郁鸾心中的火嗤地散去了一半，但仍皱着眉头，上下扫视了她一眼，眸中带着探究。 “你怎么证明，你方才说的话是真的？” 第53章 闻言, 秋云萍忙不迭地从打着补丁的外兜中，掏出一张已经被磨出了毛边的药方，递给了郁鸾。 “姐姐若是不信, 可以看一下，这个药方是我娘常用的，小萍真的没撒谎。” 她说着，尾调还带了些委屈。 郁鸾接过这药方，大致扫了一眼, 发现其中有几味药材还挺名贵，例如野当归和山茱萸, 不像是普通人能抓的起的。 随即她便明白了过来，天灯哪个不能祈愿，非要是花树上吊着二十两银子的花灯才行？ 怕是想赢来给母亲抓药的，可中途遇到了自己，为了赢才不择手段扯她住的脚，利用她来做桥梁好往上爬。 想来是自己下场后没第一时间找她的麻烦，才会让她觉得自己好欺负, 于是追她到了这里，又色厉内荏地想要将花灯连带着二十两白银给讨回来。 没料想她不是软柿子, 于是立刻转变策略, 想用孝心来感化她, 以达到曲线救国的目的。 想到这，郁鸾突然觉得这小姑娘倒还挺坚韧不拔、能屈能伸的。 关键是还有孝心。 这些与她倒是挺相像的。 一时间竟让郁鸾生出了几分惺惺相惜之感，心想不如自己顺水推舟, 遂了她的心愿罢。 于是, 郁鸾假装面露难色, 低眉想了片刻, 将手中的二十两银子信手抛给了她。 脸上假装带着些不耐烦，道：“不好意思啊，小爷我就喜欢这个天灯，这些银子你拿着，够你买几百个一模一样的了，拿了快走，别扰了小爷的雅兴。” 秋云萍惊愕的看着手中的那袋沉甸甸的银钱，面上有些难以置信。 她方才是存着拼一把的心态，才跟上这个女人的。 自己很需要钱，但直接要钱又太过突兀，更何况，她的自尊心也不允许她伸手向人要钱。 哪怕旁敲侧击、曲回百转的目标到最后还是那二十两银子，但到底还可以安慰自己，是别人欣赏她的品德，赠送给她的。 她深知，这是骨子里的贫穷弱小，带给她自卑与矛盾。 秋云萍想的是，看这女人的穿着打扮，应当不差这点钱，而这些银两，却能再留自己的娘亲几月，而且这女人在她冒犯她之后，也没见死不救，想来也是位善良大度之人，所以想去尝试。 娘亲的病不能再拖下去了。 所以方才，她已经做好了厚着脸皮抱人大腿哭着请求的准备，没想到竟如此轻松地达到了她的目的。 郁鸾说完，看了她一眼后随即转身，想要与乞凌仙尊一同前往常清河那边走去。 可下一刻，便被秋云萍给喊住了。 “姐、姐姐，谢谢你。” 她手中紧攥着那袋银钱，脸涨得通红，羞愧又感激的说道。 自己真蠢，她还以为是自己演技高超，骗过了对方，可实际上，对方早就摸清了她所有的心思，只是没有戳穿她那层薄薄的自尊而已。 -- 第107页 闻言，郁鸾转头，眉头微皱，惊讶地问道，“你唤我姐姐？” 见对方诚实地点了点头，郁鸾与乞凌仙尊对视一眼，来了兴趣。 这个小姑娘应当有灵根，看样子还挺纯净。 “适合修丹道。” 江淮亭一瞬间便明晰了她的心思，将自己探查到的结果简明扼要地说了出来。 听闻他这样讲，郁鸾向秋云萍走近了些，指了指乞凌仙尊和自己，一脸正色地说道。 “我们俩自如晦山来。” 秋云萍闻言，眼眸一亮，如晦山上只有天隐宗，而天隐宗在修界的大名，她早有耳闻，对此也十分的向往。 可自己没钱、没有门路，还有病重的娘亲需要照顾，若硬等五十年后下一届的弟子选拔，恐怕自己早已垂垂老矣，甚至是否活着还是个未知数。 “如果有机会，你愿意上山修行吗，你很有天赋，若是努力修炼，日后必会有一番作为。” 郁鸾笃定地说道。 接着她话锋一转，神情严肃地说：“但不论愿不愿意，今天那事，你也不能再做了。” 闻言，秋云萍一愣，紧接着点头如捣蒜，直说着愿意，激动得泪花都冒了出来。 见她神情如此，郁鸾从身上随手解下了自己的一块玉佩，递给她。 “若日后你上山，把这个给山下守门的弟子看，届时我再来接你。” 秋云萍看着那块温润的玉佩，刚想去接的时候动作又顿住了，将手在衣服上反复擦了几遍后，才敢小心翼翼地伸出双手，将玉佩接了过来。 “我叫秋云萍，敢问恩人尊姓大名，日后小萍愿做牛做马报答您。” 她仰起脸看着郁鸾，稚气未脱的脸上，一脸感激与真挚。 闻言，郁鸾沉吟片刻，对着她微微一笑。 没有用那个化名，而是一字一句地说出了自己的名字。 “我叫郁鸾。” ———————— 夹杂在人流中，与乞凌仙尊并肩往常清河那边走时，郁鸾一直沉默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江淮亭的心思被压抑了一路，终于在郁鸾被路人挤了一下，二人手碰到一起时，才得偿所愿再一次握住了她的。 面上看似云淡风轻，实则内心惴惴不安，他怕郁鸾会拒绝。 可谁知，郁鸾的手只是一僵，随后便主动地分开他的手指，与他十指紧扣。 随即，江淮亭感到开心的同时，眼底瞬时也涌出一股湿意、心中泛起漫天的无力。 他难耐地阖了阖眼。 自己还是......无法拒绝郁鸾的任何一次靠近。 仍会因她的一颦一笑而无比悸动。 一瞬间，江淮亭有些懊悔，自己先前不能尽早了解郁鸾，发现她张扬外表下的真挚与善良。 他羡慕郁鸾能在任何情况下都能活得恣意潇洒、随性所欲，不拘于世的同时又对这个世界充满热忱。 天赋异禀又踏实肯练，从未恃强凌弱也会在别人挑衅在先时以暴制暴，遇强更强！ 知世故而不世故，善良的同时也带有锋芒。 江淮亭一时对自己有些痛恨，她明明有那么多的吸引他的优点，可为何自己没有早些发现，反而每次在她想要靠近自己时，都会冷着脸把她推开。 所以这到底是为什么？ 正待他思绪分飞的时，郁鸾轻轻扯了他一下。 “淮亭快看！” 江淮亭闻言抬眸，映入眼帘的正是那条清澈见底、淙淙流淌的常清河。 河面上除了生长着接天莲叶的荷花与浮萍，还漂浮着许多各式各样的彩色莲灯。 橙黄的灯芯映得河水金黄一片，不时有几条鲤鱼跳出水面，再落入水中时，激起的阵阵涟漪带动了金黄的河面，一时间浮光跃金。 河上飞跃着一条虹桥，名为常清桥。 常清桥上人来人往，更多的是青年男女相携在放天灯。 常清即长情。 他们想在常清河上，放飞灯身上写了自己心愿的天灯，祈愿身边人能够对自己长情一点、再长情一点...... 郁鸾松开他的手，身姿轻巧地跑到了常清桥之上，找了个观赏风景的最好位置，冲着乞凌仙尊招了招手。 “淮亭，来这里。” 二人来到虹桥的正中间，这里地势最高，能将常清河上所有的景色尽收眼底。 郁鸾与他并肩站在桥上，安静地欣赏了一会儿风景，随后她从自己的乾坤囊中拿出了两支晕着墨的毛笔。 “要写吗？” 闻言，江淮亭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从她手中接过了一支笔。 二人分别站在幽兰云纹天灯的两侧，认真且虔诚地一笔一划写下自己的愿望。 期间郁鸾悄悄探出头去，想要看对方写了什么，可刚露头，便撞进了江淮亭那双含笑的眼眸中。 似乎对方早料到她会偷看，于是便在那里守株待兔。 偷看未成还被人抓了个正着，郁鸾老脸一红，迅速捂住了自己写的字，还反咬了他一口。 “不许偷看！” 说完，听到对方自胸腔中发出难以抑制的低笑时，郁鸾更加无地自容了。 好不容易等对方写完，郁鸾将火折子打开，点燃了天灯。 果然是镇中花灯手艺最好的师傅做的，这天灯一经点燃，灯身如白瓷一般清透，毫无杂质。 -- 第108页 河上吹拂过一阵清风，烛光瞬时微颤，烛火产生的热浪蒸腾，灯壁上的云纹霎时间好似活了过来，映得灯身缥缈奔腾。 灯身下方的兰草，许是彩墨中混了香料，一遇到热气，便开始挥发，散出幽然的浅香。 郁鸾见灯身已经被热气充盈，于是与乞凌仙尊一同放开了手。 她微微仰头，看着天灯颤巍巍地升空，祈祷着自己写下的愿望能早些实现。 就在这时，自湖面一阵侧身风吹来，郁鸾眼见着已经升空的天灯，被风吹着缓缓转了个身，乞凌仙尊写下的心愿就这样，转动了她眼前。 只见上面的笔迹衬极了他周身的气质，犹如云鹤游天，亦如群鸿戏海，飘若浮云、矫若游龙。 凌冽中透着脊骨，真真是字如其人。 烛光很亮，将乞凌仙尊写下的那八个大字，照映得一清二楚。 正是：愿与郁鸾、白首永携。 而自己写的却是——断情绝爱、暴富暴美。 “......” 郁鸾心下咯噔一声，仿佛听到了仇恨值爆表时，改造系统发出的尖锐警告声。 她抬眸，正好与乞凌仙尊四目相对。 只见他昔日那双剔透清澈的金黄浅眸，里面盛满的光，如同被河水掀翻的莲灯，在郁鸾面前寸寸熄灭、最后留下一地寂寥灰烬。 第54章 郁鸾脸上的血色霎时间尽褪, 她踌躇着上前一步，靠近讷讷地轻唤了他一声，想要开口解释。 “淮亭, 你听我......” 可就在此时，头顶烟火骤然炸响，紧接着四周便传来男男女女的欢呼声。 郁鸾见江淮亭薄唇翕动片刻，可他的声音太轻，她还没听清, 后面的话便被接二连三升空的烟火炸响声所淹没了。 江淮亭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郁鸾，期待能从她的口中得到肯定的答案。 少顷过后, 他无比痛恨自己的五官为何这般敏锐，敏锐到能将郁鸾面上一闪而过的犹豫与不耐看得清清楚楚。 当即，江淮亭那满腔的希冀、脑中对未来所有的幻想，皆如浮江沫影，在晨光熹微的前一刻，彻底溃散在他眼前。 回宗门的路上，郁鸾亦步亦趋地跟在乞凌仙尊身后。 二人相距不过几步, 却恍如隔了整条街道，一路上皆缄默不言。 郁鸾看着乞凌仙尊孤直傲然的后背, 他手中虽仍拎着的那盏走马灯, 在黑夜中散发着橙黄的暖光, 可郁鸾总觉得，那灯光好似照不到他身上。 此时的乞凌仙尊，身上萦绕着的除了惯常的清冷外, 还添了她那日偷看他舞剑时, 所感受到的孤寂与悲怆。 明明他们来的时候一直相处的都很好啊。 更何况, 他不是仅仅想利用她除去心魔吗？ 可方才, 在看到她写在天灯上的愿望后，又为何会露出好似遭受到了巨大打击、受了情伤一般的神情。 郁鸾轻啧了一声，无奈地想，各取所需不好吗。 随后她叹了口气，说到底还是自己一时间玩得太忘乎所以，一不小心将自己真实的想法写在了天灯上。 可是她也不知道那灯还会转啊，不应该直接升空吗，然后越飞越高，接着底下蜡烛燃尽，随便掉到哪个角落，最后腐朽化为泥土。 可偏偏它转了......还被乞凌仙尊看到了。 也不怪他会生气，自己前几日还在遴选大会上态度嚣张地要他选自己做道侣，今儿就在长情桥上就许愿断情绝爱。 这任谁都会觉得自己被耍了，继而生气吧。 郁鸾心虚烦乱地往前走着，突然觉得未来一片晦暗，不妄境即将开启，过了不妄境，她的戏份就快要结束了，可现在，世界仇恨值才被她搞掉半颗星。 任务完不成，自己就会被抹杀，她还那么年轻，很多地方还没去过、很多东西还没尝试过，她不想死。 都怪那个恶女系统，若不是它中途把她绑来，让她演什么劳什子恶毒女配，她现下不知道在哪里快活呢。 现在可倒好，困在一本书中出不去，还要被两个系统钳制着，做这儿做那儿，完不成任务轻则被电击，重则还要丢掉性命。 关键是还没地儿给她去申诉！ 郁鸾恶狠狠地磋磋了自己的后槽牙，越发觉得原来的恶毒女配撂挑子不干，是最正确的选择。 她现在若是能的话，也早撂挑子了。 只因这恶毒女配这活，狗都不做！ 每天一睁眼都要去做自己不喜欢做的事、当自己最讨厌的人，被人针对、被人排斥、被人孤立。 无时无刻不活在周围人的恶意和讥讽中。 纵然是演戏，可那些痛苦和委屈，是实打实地落在她身上的，恶女系统不比改造系统，从来不会给她屏蔽任何的痛苦。 许多时候，她都是硬抗过去的。 比如上次走剧情，不妄境小范围坍塌，她被卷入了破空中，历经艰险爬出来时，浑身上下没一块好肉。 她怎么能那么惨！ 郁鸾想着想着，一股无处发泄的委屈和愤怒就这么自心底涌了出来，她吸了吸鼻子，越发觉得眼眶酸胀难忍。 一滴滴清泪就这么自眼中毫无征兆地落下，砸在了她经过的地面上，荡起一朵朵尘花。 她越想越难受，可走在乞凌仙尊后面又不想让他发现，丢自己的脸，就只能强忍着，垂着头皱紧了眉头，形状姣好的菱唇也被她咬得齿痕瘢瘢。 -- 第109页 由于哭得太过投入，她并没有发现前方走着的身影，有片刻的迟疑和停顿。 待重回到云开殿，郁鸾心情还陷在悲伤之中，第一次放任自己没有去管男主此时的情绪如何，径直回到了自己的寝殿。 若不是怕彻底得罪乞凌仙尊，她现下便想回到绕云峰属于自己的小居里去，那里虽然小，但到底是属于她的。 郁鸾回到寝殿的第一件事，便是去泡了个热水澡，待清清爽爽地再走出来，她低落了一路的心情可算是恢复了一些。 这天生的好心态，也给她无形中减少了许多烦恼。 恢复理智后，郁鸾便想着今天晚上睡着前，先找个合适的理由向乞凌仙尊解释一些，再给他道个歉。 大不了，就与他解除合契，让整个修界都看一次她的笑话，反正她的名声本就不好，如今在嚣张恶毒的名头上再加个弃妇，也不会怎么样了。 正当郁鸾坐在床边托腮想着，改造系统突然发声。 “滴！检测到世界仇恨值有波动，请宿主把握机会、正确处理。” 闻言，郁鸾微微抬起来，面上闪过一丝惊愕，随后刚刚晴朗的心情又瞬时沉郁了起来。 只听她嗤笑一声。 凤眸中沾了些冷意。 “呵，忍了一路才涨，也是难为他了，现在仇恨值是不是又恢复五颗星了？” 谁知，改造系统的回答却恰恰相反。 “不，宿主，世界仇恨值有波动，但属于男主的那部分仇恨值，据系统观察，发现在两个小时之前，有隐约下降的趋势，所以请宿主把握好此次机会，正确处理。” 这话听得郁鸾一时间怔愣在原地，两个小时之前，不就是天灯那事还没出的时候吗？ 随后只见她凤眼微眯，牙尖又无意识地磋磨起手指关节起来。 这时，她的余光突然瞥见了自己脚边，那双被她从乞凌仙尊寝殿里穿回来的藕色寝鞋。 而郁鸾现下脚上穿着的，却是自己惯常穿的那双鹅黄色寝鞋。 随后，她微微地睁大双眼，倏然坐正了身体。 她那晚梦游肯定没有穿鞋子，而醒来时，这双寝鞋却规整地摆在自己床头。 不会是乞凌仙尊怕她醒来没鞋穿，半夜又折返回去，给她拿回来的吧...... 这双藕色寝鞋做工考究，也是郁鸾在她给自己的那箱衣饰里面发现的，她觉得精致漂亮可能不耐穿，便摆在了塌边的鞋架上。 从未穿过，只是欣赏，于是它便在郁鸾一众寝鞋与绣靴之中，显得十分突兀与扎眼。 所以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不是一个乞凌仙尊用来消除心魔的工具吗？ 答案呼之欲出，可郁鸾却仍不肯相信。 生性孤傲、为人冷漠的乞凌仙尊，怎么可能会喜欢自己呢。 自己现在就是文中的恶毒女配，而恶毒女配又有什么可喜欢的？ 坏事做尽、又蠢又毒，注定要为他们一干主角做陪衬。 她自嘲地笑笑，随后便一下倒在了身后的床榻上。 将自己蜷缩成一团，慢慢闭上了双眼，逐渐没了动静。 ———————— 檀云峰的夜晚穹顶深蓝，星子熠熠闪耀，坠在天上，仿佛咫尺可摘。 江淮亭推开沉重的檀门，走出殿外，手上拎着父亲曾亲手酿造的一瓶悲酥酒，企图想要麻痹自己不断渗出苦涩的心，可越喝灵台越是清醒。 他站在清风台上，入目是断壁峭崖，山风凌冽呼啸，将他身上的蓦尘衣吹得铮铮作响，他却岿巍不动。 江淮亭想用这风灌满此刻空荡荡的心，可发现心口破了个洞，山风呼啸而过时只会发出呜咽的回响。 仰头又灌了一口清酒，辛辣感滚过他的喉头，流经肺腑时，会有一刹那的好受，可随后，悠长且沉重的失落与痛苦便就又会卷土重来，搅得他的心腹地覆天翻。 他第一次体会到了父亲口中情爱的滋味，那种与与极度的痛苦混合在一起的幸福，让他们雪灵一族避之不及，又趋之若鹜。 犹如飞蛾扑火，却难以自拔。 每一次小心翼翼地靠近对方，都不过是饮鸩止渴。 若是对方爱意消退，等待他们的便是只有死亡。 爱人离开之日，就是他们腐朽之时。 思及此，心中漫天弥地的悲伤汹涌而至，压得江淮亭喘不过气来，他难捱地翕张着薄唇，犹如一条搁浅的鱼。 瓷白的脖颈上青筋浅浅凸起。 他仿佛再承受不住，猝然间单膝跪地，手中的悲酥酒，倾倒出来洒在地上，酒香萦绕在他周围，泛着浓浓的苦涩。 悲酥悲酥，待一颗心悲伤到极致，一碰便会酥成碎片。 颗颗清泪自他眼眶中滑落，他难以抑制地颤抖，紧握着的双手用力到泛白。 良久，他才蓦地抬头，浅黄如琥珀琉璃般的眼眸中，涟漪着水光。 方才回去的路上，身后的郁鸾身体也曾这般颤抖过，喉中发着闷滞的呜咽。 她原是在......哭泣吗？ 她为何会哭泣，是为了他吗？ 倏然间，江淮亭站起身，一个想法从他胸中破土而出，难以自抑地瞬时长成了参天大树。 他们二人中间，许是存着误会，明明一路上他们都很开心不是吗？ 郁鸾送他走马灯、为他塑像，更为了他去攀花树折花灯。 -- 第110页 他不信，郁鸾对他没有一丝丝的好感与喜欢！ 天灯上的那句话，说不定是她随手写下的呢，亦或是替他人许的。 对，定是这样！ 思及此，江淮亭的眼中蓦地一亮，他以极快地速度来到郁鸾门前，却在叩门的前一刻，顿住了动作。 若结果不是自己所设想的那般，他又将话挑明，那么他们是不是便再无可能了...... 甚至，郁鸾还会提出与他解除合契。 想到这，江淮亭霎时间又失去了所有气力，缓慢且落寞地垂下了手。 勇气撤下全身的那刻，痛苦又弥漫了上来。 江淮亭刚艰涩地转身，一阵强劲的山风吹来，将郁鸾忘记拴上的殿门吹开了一道裂缝。 殿内昏黄的烛光透过那道裂缝，洒在了他的身上，皎白的蓦尘衣好似在一瞬间，被这烛光染上了温度。 暖得几乎融化。 想再看看她的欲望太过强烈，待江淮亭反应过来时，他已驻足在郁鸾的榻边良久。 他痴痴地望着郁鸾的精致的眉眼，心口出痛苦与幸福交织在一起，仿佛混了蜜糖的砒.霜。 而他，不可自制地想要更多。 少顷，江淮亭的脸上倏然闪过一丝痛苦与脆弱，胸中激荡的爱意再也无法遏制，齐齐涌遍他的全身， 他难以自抑地佝身靠近郁鸾，缓缓伸出指尖苍白的大手，只稍稍地触碰到了郁鸾散在榻上的发丝。 清澈的眼泪便不受控制地倾泻了出来，他颤抖着手臂，一时间觉得无比的满足，仿佛置身于仙境，深思恍惚。 可下一瞬间，他又仿佛堕入了深渊，觉得人生悲哀无望极了。 因为他心中清楚地知道，自己贪婪地妄求着更多。 而郁鸾，或许终生都无法回应。 榻上侧躺的郁鸾，在乞凌仙尊伸出手触到她发丝的前一刻，便清醒了过来。 她轻阖着眼睛，眸中弥漫着不解与迷惘。 于是在乞凌仙尊收回手的刹那，她回身抓住了他苍白修长的手指。 昏黄的烛光之下，二人再一次四目相对，这一次郁鸾清晰地看到江淮亭眸中在面对她时弥漫的爱意与悲伤。 郁鸾只感到心口猝不及防的一窒。 随之而来的，是莫名浅淡却隽永的酸涩。 将她所有的神情都纳入眼底的江淮亭，又想起了常清桥上郁鸾始终没有回答他的那个问题。 随后，他鬼使神差般地再次问出了口。 “阿鸾，可对我有过半分欢喜？” 江淮亭声音艰涩地说道，而迎接他的是让他熟悉到窒息的沉默。 他如玉的面庞霎时间苍白到失色，仿佛再也不能承受，急急抽出被郁鸾抓住的手指，想要逃离。 可下一刻，手臂被她抓住，郁鸾一个用力，江淮亭的肩膀便被她猝不及防转了过来。 郁鸾借力在榻上站起身，松开拉着他的手臂，双手捧住他的脸，微微垂头将温热柔软的唇贴上了他的。 霎时间，江淮亭只觉得脑中空白一片。 可须臾，他便反应了过来。 胸口处的心脏停滞片刻后，瞬间鼓跳如雷，仿佛下一刻便要破体而出一般。 时间好像被无限拉长，郁鸾所有的动作都被他放缓品析过后，一一镌刻在了心间。 她那轻阖的双眼，如羽翼般颤动的鸦睫，柔软的唇珠摩挲过他冰冷的唇瓣，温热馨香的气息与他的相互交缠。 都无一不在提醒着他，此刻他与郁鸾是多么的亲近。 他们是相爱的！ 这一认知的产生，惹得江淮亭喉间一阵哽咽，眼角殷红一片。 郁鸾闭着眼睛吻上去时，心中惴惴不安，她摸索着将唇与乞凌仙尊相贴，见对方呆愣愣地没反应时，她又忽生一股胆怯。 刚想退后，谁知后路早已被人截断，对方反客为主捧住了她的脸，郁鸾心头一颤，睫毛也跟着震颤起来。 她只觉唇上猛地一重，对方好似出笼的猛兽，在她唇上辗.转一番后，微微退后，接着便以更猛烈的攻势覆盖、吮.吸。 下颌被人捏了一下，郁鸾吃痛，微微启唇，贝齿随即被冲破，无数凌冽的寒松充斥她的鼻腔与喉间。 一时间让她昏晕难挡。 可对方的攻势还未停止，松香一一拂过她的口中所有的软.肉，餍足后才将重点转移到她的舌尖，卷携着她、逼迫着她与它的主人一同共舞蹁跹。 郁鸾只觉得耳边鼓噪如雷，什么都听不到看不见，只能听到胸口处心脏急速蹦跳的声音。 仿佛下一刻便要爆炸了一般。 不知过了多久，待对方餍足地用微凉的唇瓣温柔地蹭了蹭她的，又恋恋不舍地吮了一下后，这场战役才彻底结束。 郁鸾缓缓睁眼时，激荡的情绪惹得她眼睫濡湿。 她看着乞凌仙尊瓷白的面上泛起的那足以将她溺死的爱意，眸底却是一片清明。 “滴！检测到世界仇恨值下滑，当前世界仇恨值为四颗星。” 待一字一句地听完改造系统播报的通知后。 郁鸾微微勾唇，残忍且快意地笑了。 第55章 待乞凌仙尊走后, 郁鸾躺在床上，呆呆地望着头顶的纱帐，面上红潮未褪, 菱唇嫣红欲滴，仿佛吸饱了水分的花朵。 只见她忽然抬起手臂，捂住了双眼，随后难以自抑地笑了起来，笑得浑身发颤。 -- 第111页 此时, 恶女系统突兀出声，无机质的机械音显得异常的冰冷。 “请宿主时刻谨记自己的职责, 纵使侥幸得到了男主的爱，也不要得意忘形，恶毒女配的结局注定会是死亡。” 闻言，郁鸾稍微收敛了一些，可面上的笑意犹在。 由于太过开心，她的双眸涟漪着水光，晶亮闪烁, 衬得整张脸妖媚美艳无比。 郁鸾理了理鬓边有些纷乱的发丝，面上最后一丝笑意也随之被褪去。 她装作幡然醒悟一般点点头, 脸上的表情乖巧中带了些许落寞, 可眸光一冷在心底对恶女系统方才的说教嗤之以鼻。 她才不是因为恶女系统口中所谓的“侥幸”得到了男主的爱, 以至于在这欣喜若狂、沾沾自喜。 而是因为，她发现了能最快降低世界仇恨值的方法。 安全，且有效果。 说起来, 还是作为男主的乞凌仙尊, 亲自告诉她的。 男主的爱, 很珍贵吗？他愿意给, 她就要接受并且感激涕零吗？ 她现在最想要的，就是不受任何人钳制的自由，就是回家！ 手段什么的不重要，结果才最重要。 常清桥上，虽然郁鸾没听到乞凌仙尊问的是什么问题，但她却读懂了他的唇形。 可是，她不想回答，所以只能装作没有听到。 因为郁鸾深知，自己生来便对承诺有着莫名的郑重，一旦应了别人必会想方设法地去兑现，所以从不轻易许诺。 譬如她在现实中答应了一个人要回去，她就必须回去！ 乞凌仙尊作为书中的男主，承担了世界的将近大半的气运，如果将他带出来，世界或许因此崩塌，自己甚至很可能需要再来一次。 太不值得了，自己实在没必要为了一个纸片人虚无缥缈的爱意，去承担如此大的风险。 在心里权衡了一番利弊后，郁鸾揉了揉方才笑得有些发酸的脸，缓缓倒在枕头上，蜷缩起身体，闭上了眼睛。 ———————— 晨光熹微，东际曦光晕染了大片云杪，犹如打翻了一团橙黄浅红的颜墨，一条线云将天空割裂成两半，清冷的空气沉淀在下方，由雾蓝色的水云由浅至深氛氲着如晦重峦叠山，在远处只勾勒出浅淡的轮廓。 远处的群山仿佛是被清水无端浸渍过的墨画，泅成缥缈模糊的一团。 位于如晦山最高峰的檀云峰，空气清冽、灵力纯净浓郁到能凝成了薄雾，盘徊缭绕在峰巅。 为了练剑，特意起了个大早的郁鸾，推门而出时看到触手可及的缥缈的云雾，不由自主地深呼吸几次后，便只觉得身心舒畅。 浑身烦忧乱绪，一扫而光。 郁鸾抽出璇水剑的，将那本顾清清亲手抄录和注释的剑谱，放在玉桌上摊开，认真看了会儿后，才开始练起来。 如今她修为能至涤形二阶，成为宗内唯一一位此阶的女修，郁鸾却知道，天赋只能占三成，余下的七成，皆是因她个人的努力有关。 她无比的享受剑身随心舞动起来的感觉，以及力量、能力一点点积累在内丹灵府的满足感。 她始终认为，热爱与努力，要比天赋更重要。 璇水剑被她握在手中，挽出了各种剑花，晶红的剑气溢在剑尖，随着她身形的腾转挪移，萦绕在她身边。 郁鸾出剑的速度越来越快，剑谱被她丢在一旁，所有的身法剑形皆被她看了一眼后，便刻在了心底。 第一次将它们连贯起来的时候还略微有些生疏，几次下来，动作便行云流水起来，不仅力道十足，也非常的有美感。 刚在濯清池边调息完成的江淮亭，踏出殿门时，第一眼便看到了这个场景。 只见郁鸾那纤瘦高挑的身形好似一张软弓，绷到极致后又迅速回弹，那些对于许多男修来讲十分高难度的动作，被郁鸾做得是游刃有余，毫无费力。 甚至让他凭生出了在看仙鹤濯尘、鸾鸟共舞的感觉，郁鸾的每一个动作，都对他生出了致命的吸引力。 以至于让他的呼吸，跟着她的动作一起起伏，对方的身法动作仍规整合范，而他的内心早已迷失混乱了。 但见檀云峰峰顶浅淡的薄雾中，容貌似谪仙般清冷俊逸的男人长身玉立，身着一袭蓝魄衣，灵气氲着水汽覆在其上，凝成了一层透明的冰晶，而他好似无知无觉一般，浅黄色如琥珀琉璃般透亮的眼眸，凝视着不远处红袖翩飞的美艳女子。 专注且情深。 此时，江淮亭突然看见郁鸾的动作迟滞了一下，纤长的黛眉微皱，好似遇到了难题。 江淮亭不假思索信步走上前，郁鸾见他到了，莞尔一笑，凤眼上扬，唇边笑意顷刻间漫溢了出来。 他的眼神不可避免地被郁鸾那嫣红的菱唇所吸引，又想起自己昨夜几欲失控、最后狼狈不堪的模样，透白的脸上爬上一抹绯红。 随后慌乱地移开了视线。 这时，他看到郁鸾翻到的那页，正是对于涤形二阶的她来说还颇有难度的牵机剑法。 牵机剑法，端的是貌离神合，剑法看似散乱无章，实则每一个动作皆是为后剑造势，即为形散而神不散。 身形和剑势看似分离，但实际上皆由一条剑修心中看不到的线所牵引着，只静待一个合适的时机，一击即中、干脆利落。 -- 第112页 总之，这个剑法修习起来颇为不易。 “淮亭，我是扰到你休息了吗？” 只听郁鸾抿了抿唇，凤眸晶亮，小心翼翼地问道。 闻言，江淮亭没有应声，反而走到她身后将郁鸾拢进怀中，宽大修长的手顺势覆在了她握着璇水剑剑柄的柔荑之上。 两只温热的双手匍一接触，二人心头俱是一颤。 郁鸾背对着他眯了眯眼，乞凌仙尊这是打算亲自上手教她？ 她看了眼覆在自己右手上的那只修长有力，完美得好似雕刻品一般的大手，眼中闪过惊艳。 乞凌仙尊虽然站在了她的背后，二人中间却仍隔着一指的距离，唯一相交的，只有二人紧握在一起的右手。 郁鸾不由得感叹，乞凌仙尊的人品真如旁人所言，端方雅正极了，纵使在喜欢的女人面前也能忍得住诱惑，做到克制有礼。 可是，她最不想看到的，就是他对自己禁欲与克制。 思及此，郁鸾的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笑意，下一刻，后背便紧紧地贴上他的坚硬平直的腰腹与胸膛。 瞬时间，她便得偿所愿地听到了乞凌仙尊纷乱了半刻的呼吸，以及感受到了他那鼓噪如雷的心跳声。 “师尊，这是要教我吗？” 郁鸾斜侧着仰头问道。 闻言，江淮亭下意识低头看他，一时间，二人的呼吸交织在一起，郁鸾那形状姣好的菱唇，对他近在咫尺。 她的那一声师尊，喊得千回百转、意味深长，落到江淮亭的耳里，十分的婉转动听，纵使再迟钝的人，也能听懂她蕴含其中的揶揄与调笑。 江淮亭轻轻点头，胸口激荡的渴望霎时间冲破了理智，昨日曾采撷过的馨香与温软让他魂牵梦萦，即使浸在濯清池中调息时，也能让他神思不属。 他蠢蠢欲动地想要靠近那只蝴蝶，可郁鸾又倏然地转过了头。 蝴蝶随之飞走了。 江淮亭心口，顿时弥漫出一丝落寞。 郁鸾将视线落在远处，唇角笑意收敛，握紧了手中的剑柄。 “那就开始吧！” 话音刚落，郁鸾便被他带着动了起来。 纵使对方收着手中的力度，可郁鸾仍觉得她手中的璇水剑，剑身上盘绕的灵力倏然变得凌冽沉重起来。 乞凌仙尊引着她舞动起剑身，又将那套牵机剑法从头来了一遍，待行到困住郁鸾的那篇身法时，他沉声开口。 “注意剑柄下压时需得快速抖动一下，同时身体后撤，将两股剑气汇合......” 说话时语气一改方才方才面上的温和，而是变得十分严肃认真，清冽悦耳的声色在郁鸾头顶响起，如鸣佩环、如玉击冰。 听得郁鸾从头骨一路麻到脚趾。 让她禁不住分神发出一声感叹：乞凌仙尊此人，当真是极品！ 且不说能力和人品，单论是脸还有身材、抑或是手或者声音，都完美地生在了她的心上。 只是......可惜了。 心思只生出了一瞬，便被郁鸾掐断了，随后她集中精力，全神贯注地跟着乞凌仙尊的身形与步伐攻克那道桎梏她的难关。 远处东君的光芒刺破霄云，峰顶被灿阳笼罩，沐浴在阳光下的云开殿，屋顶金黄的琉璃瓦着曜着熠熠的光辉。 引着郁鸾做了三遍后，江淮亭才颇为留恋地松开了手，他再一次感叹郁鸾天资竟如此聪颖，对于涤形三阶也很难学会的牵机剑法，她竟能自学大半，即使遇到了障碍，只要经人稍稍点拨一下，便能了然，随即触类旁通。 随之，乞凌仙尊对自己甚至生出了一种江郎才尽之感，也隐约产生了一些危急，他怕有一天，自己再无东西可教给她，届时，郁鸾是否会厌弃自己？ 正待他敛眉，神思郁结之时，郁鸾收了剑势，停了下来。 只见郁鸾唰地一声将璇水剑收入鞘中，通篇剑法舞动完毕，一些滞涩在内丹角落中的灵力被成功激起，温热且蓬勃地在她灵台和静脉之间游走，让她一时只觉得浑身只觉酣畅淋漓，舒爽异常。 实力的提升总能带给人更多的自信与安全感，这些都是旁人给不了的，无论他们是你的家人、朋友抑或是伴侣。 所以郁鸾深知，自信与安全感只能从自身去找寻。 她抬眸，眼眸晶亮地看向乞凌仙尊，娇靥上掩不住的欢喜。 见到她如此开心，江淮亭的心上的阴霾与忧思一扫而空，唇边扬起一抹浅淡的笑意。 “淮亭，我先回寝殿一下.....” 她后面的话没说完便消了声，透白的面上突然绯红一片。 江淮亭当即意识到，她不及自己有雪灵血脉，练了那么长时间的剑，应当是发了汗。 发汗后便需要去......沐浴。 思及此，江淮亭长翘的睫毛忽闪，遮住了眸中一闪而过的无措与羞赧。 郁鸾见他神情有一丝微怔，心满意足的转过身，向着寝殿还没走几步，突然回身小跑到江淮亭身前。 踮起脚尖，在他透白的侧脸吻了一下。 接着又飞快地跳到远处，歪头笑得像只餍足的小狐狸，冲着他眨眨潋滟的眼眸。 “仙尊，多谢！” 郁鸾说完，不等江淮亭做出反应，便提起裙摆，飞快地跑走了。 只留江淮亭一人怔愣在原地。 良久，他才堪堪回过了神，抬手见，长指触到郁鸾刚刚吻过的侧脸，温热的触感顺着指尖浸透到他心里。 -- 第113页 霎时间愉悦与欢喜仿佛一朵升空的烟花，在他心尖炸响，灵台灿烈一片。 ———————— 郁鸾回到自己寝殿，眉梢眼角都带着笑意，她心情愉悦地哼着歌，将全身都浸在温热的水中，惬意地闭上了眼。 却在下一刻，又倏然睁开。 只听恶女系统冷冷发布任务通知。 “叮！经检测，不妄境剧情点即将开启，为了后期剧情顺利进行，请宿主在进入不妄境之前需要成功与魔尊厉鸠鸣取得联系，并达成男主内丹被剖、爱人背叛等虐身虐心成就，任务完成后，奖励积分一千万！” 第56章 回转蜿蜒的山道之上, 郁鸾将手中的书信递给面前这个平日里胆小怕事，面上总是唯唯诺诺的药修小师弟。 “替我给你们魔尊大人带个话。” 双手紧握着扫帚杆的小师弟闻言，猛地抬头, 平平无奇的脸上闪过一丝慌乱与惊愕。 办完了事，郁鸾并没有回到檀云峰，转而去找了上次将顾清清打败的那位舞重剑的小师妹一趟。 小师妹名唤吴云结，看到郁鸾来遂即诚惶诚恐地将她引进了院中，郁鸾眼风扫了一眼左侧的石桌, 只见那石桌上散乱着毛笔还有许多墨迹未干的手稿。 见状，吴云结慌忙把那些手稿都收了起来, 想清理出干净的桌面让郁鸾落座，可谁知忙中出错，一张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小字的纸，就这么飘飘忽忽落到了郁鸾脚边。 郁鸾目光下移，看到了几句分外惹眼的词句。 “高冷仙尊与他的小野猫弟子......” “吾成了仙尊心尖宠......” “师徒恋道侣那些不可说的二三事......” 看得郁鸾忍不住长眉一挑。 再看猜不出来那纸上的写的‘小野猫’和‘心尖宠’说的就是自己，她就是个傻子。 郁鸾：“······” 吴云结看到郁鸾面上的神情不对，立刻想将她脚边的那张纸捡起来, 可还没来得及，便被郁鸾先一步捡了起来。 见她沉默不语地看了起来, 吴云结不敢从她手中硬抢, 只能局促不安地站在原地等着, 面上是羞愤欲死的神情。 她不过是觉得郁鸾师姐与乞凌仙尊的爱情故事十分的跌宕曲折，又感人肺腑，于是一时兴起, 写了篇以他俩为原型的话本子。 可刚好被人正主给瞧见了, 那张纸上偏偏还写的是他们二人成婚后, 在洞房花烛夜共赴巫山云雨、畅享极乐世界的荤章！ 可随意在人身后编排仙尊及其道侣的后果十分严重, 怕是要被逐下山去。 吴云结被吓得心尖一颤，两只手在身前不安地搅来搅去，面色苍白苦涩，圆圆的眼睛此刻也蓄满了泪水。 见郁鸾看完终于放下了手中的纸，吴云结惴惴不安地上前，还没等她开口，便见郁鸾兴奋地说道。 “二人换了个姿势，然后呢？还有下章吗，断在这里好难受。” 本想开口认错求饶的吴云结：“？？！！” 从吴云结那里回来，郁鸾求了好多本盖了许多她别号私印的话本，原打算买下来的，可吴云结死活不要，只求她不要把她的别号笔名告诉别人，于是郁鸾只好作罢。 来找她也是因为自己上次走剧情时，曾听说过的一则传闻，说是这个小师妹是写话本子的，入宗修行也是为了寻找素材和灵感。 在以宗内仙尊及弟子为原型写的一系列话本发行，一炮而红后，被负责纠察的长老发现，最后怕事情闹大于是自请下山了。 当时得知此事的郁鸾，还颇有些遗憾，只因这个小师妹，天资虽不算聪颖，但十分的努力，无论是写话本还是练重剑，都十分的上心，成绩也很优异。 以至于顾清清在很长时间里，都是她的手下败将。 而郁鸾向来很欣赏这种有能力还有个性的女性。 而据她所知，繁绫仙尊除了云游、炮丹外，最爱的就是看话本。 无意间得知此事的郁鸾，表示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毕竟繁绫仙尊不拘于世，生性洒脱的性格天隐宗的弟子无人不晓。 自己有求于她，当然要投其所好了。 ———————— 繁绫仙尊的住所是在绕云峰峰顶的广然居，与三位男仙尊大殿不同的是，它是一座非常精巧别致的竹楼小居。 周围绿树倥偬，茂林修竹，而广然居的对面，正是繁绫仙尊日常炮丹修行的地方——丹成殿。 从外观看要比她自己住的广然居恢弘有气势得多，让人恍惚产生本末倒置之感。 到达广然居门口时，郁鸾还未走近，便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自里面被抛飞了出来······ 被剑气产生的罡风打飞出去的青怜仙尊落地后慌忙稳住身形，看到不远处郁鸾的身影时，俊逸的面庞闪过一丝赧意与狼狈。 “见过青怜仙尊。” 郁鸾抿了抿唇掩上了面上的疑惑与好奇，对着步卿潋行了个小礼。 “弟妹是来找云娘？先回去吧，她心情不好。” 步卿潋咳嗽一声，冲着郁鸾挥了挥衣袖。 可话音还没落，紧闭的竹门倏然打开，穿了一身紫紶色碧霞罗裙的云岸歌一脸惊喜地露出头来，看到郁鸾后，将竹门打开。 “阿鸾来啦，快进来。” 闻言，郁鸾点点头，走了进去。 -- 第114页 步卿潋见状，脸上露出喜色，刚想跟着她一同进去，却被云岸歌狠狠地甩上的门，给挡在了门外。 郁鸾回身看了一眼，目光在二人身上逡巡了片刻，最后还是为了正事，强忍住了好奇心，乖乖地跟在云岸歌身后走着。 谁知没走几步，云岸歌便在一个系在两棵相邻的树中间的吊床上，坐了下来。 接着她一扬下巴，示意郁鸾在对面落座，郁鸾环顾四周发现，这周围正好有四张吊床。 她的思维不可避免地开始发散，如果四位仙尊有要事相谈，共同聚在了她这里，坐在吊床上谈事情，怎么想都觉得那个画面怎么好笑。 特别是外表高冷的乞凌仙尊，还有为人庄重严肃的皓柏仙尊。 待郁鸾在吊床上坐定后，对面的繁绫仙尊已经开始悠悠地荡了起来。 “方才的事，你就不好奇我为何会对他那般吗？” 闻言，郁鸾抬头看向她，斟酌一番后才神情认真地说道。 “这是您与青怜仙尊的私事，仙尊这样做，自有您的理由。” 听她这样说，云岸歌认真地看了她半晌，发现她的神情不似作假外，面上露出一抹浅笑，随即又染上些许落寞。 “除了师姐外，你还是第一个觉得不是我无理取闹的人。” 郁鸾垂眉，静等着她说下去，可谁知云岸歌话锋一转，问起了她来找自己的原因。 闻言，郁鸾一愣，随即将自己的诉求说了出来，并递上了她从吴云结那里淘来的几本她新写的话本。 “仙尊，我想跟着您简单学习一下炮丹，这是学费。” 从郁鸾手中接过那几本话本，云岸歌看到署名是山下书坊鼎鼎有名的乌云洁后，杏眸瞬间亮了起来。 她蓦地抬头问道：“你想学什么？” ———————— 起初，云岸歌扔给了郁鸾一本最基础的丹道书，因为只有理论扎实了，上手才会尽可能地少出错。 毕竟炮丹可不是小事，搞不好能将整个山头都给炸平。 没想到郁鸾学习的速度竟如此之快，在她刚拿起一册话本，才看过半时，郁鸾便放下了书。 云岸歌对她接受知识的速度瞠目结舌，挑了几个问题询问她，郁鸾竟都能对答如流。 最后，云岸歌半开玩笑半认真地感慨，“要不，你考虑一下我上次在遴选大会上的提议，跟着我改修丹道吧。” 闻言，郁鸾笑了笑，并且表示如果乞凌仙尊同意的话，自己很乐意跟着她。 谁知云岸歌听了她这话，撇撇嘴。 “那小子跟他爹一样，对道侣占有欲强的很，五感还极其敏锐，只要他想知道，你什么事都骗不了他，师姐就是那样，被他爹吃得死死的。” 听完，郁鸾疑惑地蹙眉，她竟不知云岸歌原是乞凌仙尊的师伯，上次走剧情只晓得他对繁绫仙尊十分敬重。 原来是有这层关系。 “那乞凌仙尊的父母......” 她的话还没说完，便被云岸歌冷声打断了。 只见她清丽的面上闪过一丝冷冽，咬牙切齿地说道：“死了，正是被魔界的厉鸠鸣那个杀无赦的小人给害死的！” “我师姐江凤梧，当年可是修界第一女剑修，为人放荡不羁，谁都不是对手，在与正派齐力绞杀魔尊厉鸠鸣时，却遭身边人暗算，被生生剖出了内丹。” 她说着，素手攥成了拳头，狠狠地捶了身侧有郁鸾小腿宽的竹子一下，竹身应声拦腰折断，倒了下来。 心头怒火稍稍发泄以后，云岸歌才接着说道。 “淮亭他爹是檀云峰主峰巅上千年一育的雪灵，得了机缘生了灵智，对师姐一见钟情后，便化成一捧春雪，日日躲在雪松上看师姐练剑，然后便有了淮亭。” “他们雪灵一族对感情之事极其忠贞，在得知师姐死后，他爹接受不了事实，自戕在了檀云峰，就当着他的面，那时的淮亭，才刚过十岁的生辰。” 听她讲完这一切，郁鸾垂着头，心口涌出的那股滞涩让她不适地颦起眉，待深呼吸几次后，那种感觉才渐渐消褪。 “自那之后，淮亭像是变了一个人，拼命地修剑的同时人也变得越发的孤僻与冷傲，短短三百年修为便已臻化羽，继承了他母亲的仙尊之位，成了修界最年轻的一位仙尊。” “别人都看他风光无限，可背后的心酸又有几人知晓？” 云岸歌哀哀地叹了口气。 “化羽之后，突然有一天他浑身是血的倒在了宗门前，这个时候我们三个才知道，他原是瞒着我们所有人去了魔界，与那魔尊厉鸠鸣打了七天七夜，虽然将他重伤，可终究没有手刃杀母仇人，自己也没得了好处，将养了十几年才恢复。” 她突然抬头看向郁鸾，眸中一改之前的散漫，对着她正色说道：“淮亭这孩子前半生太苦了，遇到你之后我才见他像个正常人，有了喜怒哀乐，我能看出他是真心喜欢你的。” “所以我请求你，若是以后你厌倦了他，看在我的面子上，你也装上一装。” “他虽然外表冷漠不近人情，但却十分好哄，纵使你犯下大错，他也会原谅你的，但你万不能抛弃他，否则的话......” 云岸歌故意停顿了下，见郁鸾眉头微皱后，她才接着把话讲完。 “否则的话，留给他的就只有死路一条。” -- 第115页 闻言，郁鸾蓦地抬头，看她神色严肃不似作伪后，神色沉郁地点了点头。 随后视线飘忽然地落在她身后，那一大簇正开得荼烈的夹竹桃花之上，看着在上面蹁跹缠绕的一对蝴蝶，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临近傍晚，郁鸾觉得时辰已经晚了，不便在这里继续叨扰，于是想着先行离开，明日固定时辰再来。 繁绫仙尊应允后，便又兀自垂头看起了话本。 郁鸾独身出来，将竹门重又扣好时，一转身，便见夕阳下，一只熟悉的身影，迎着溢彩流金的晚霞，长身玉立地站在不远处，眉眼含笑地看着自己。 橙黄橘暖的霞光将他身上皎白的蓦尘衣镀了层暖色，昔日周身凌冽冷漠的气质，尽数被融尽，只剩下温润与清幽。 谪仙般的容貌被光影所笼罩，霞光透进他浅黄通透的眼眸中，在看到郁鸾的身影时，折射出汹涌澎湃又深刻隽永的爱意。 见此，郁鸾心头被震撼得猛地一颤，她朝他快走几步，展颜一笑惊喜地问道：“你怎么来了。” 江淮亭眸中的笑意愈深了，他向郁鸾伸出修长的左手，见郁鸾主动地将自己的手递上去后，与她十指紧扣。 启唇道。 “想接你回家。” 第57章 入夜, 阶凉如水，清风拂过古松，发出簌簌的声响, 极远处传来古庙的钟声，袅袅飘荡安宁且悠远。 郁鸾睡不着推开寝殿门，只着了一身鹅黄色的锦衣，一捧青丝垂在身后，脚上穿着那双藕色的寝鞋。 坐在石阶上看星星。 今晚的玉兔十分的浅淡, 于是便衬得天幕上的星子熠熠闪耀，三五成颗, 或银或金，组成了不同的图案。 檀云峰高达万仞，那些星子便显得触手可摘，悬在郁鸾头顶、眼前，恍得她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想要将它们摘下来攥到手心中，可始终差那么一点的距离。 从她指尖的穿过的, 只有冰冽刺骨的夜风。 她失望地垂下手臂，却在半空中被人握住了。 郁鸾转身一看, 发现是乞凌仙尊, 她的身上也不知什么时候披上了他的外袍, 像一朵清云，逶迤堆砌在她身旁。 散发着浅淡清冽的松香，亦如松枝上那捧被松香浸润了许久的春雪。 更让郁鸾惊讶的是, 一向行走坐卧有礼有矩、不染纤尘的乞凌仙尊就这样靠着她坐了下来。 “阿鸾睡不着吗？” 清幽透澈的声音, 落在郁鸾的耳畔, 引得她向其主人看去。 郁鸾轻轻点头。 明明后面的事情她都已经安排妥当了, 可就是睡不着。 一旦她躺在榻上，思绪纷繁混乱，胸口窒闷无处发泄，翻来覆去几次后，她便生了想出去走走的想法。 江淮亭顺势与她的左手交握，郁鸾的指尖有些凉，他将她的手握在手心，想要将它暖得热些。 郁鸾垂眉，目光落在他握着自己指尖的手上，不知何时，乞凌仙尊的手早已变得温热，牵着她时，再不复第一次触碰时的那般冰冷。 她轻叹了口气，将头缓缓地靠在了江淮亭的肩膀处。 “是繁绫仙尊与你说起我了。” 江淮亭说话的语气十分的笃定，郁鸾的眸光颤动几下，阖了阖眼不愿多做回答。 他的五感与心思，果真十分敏锐，想来许多时候，自己自认为多么精湛的演技，落进他眼里，怕皆是漏洞百出。 可这场戏，这恶毒女配，她还要接着演下去。 郁鸾有些累了。 见怀中的郁鸾闭着眼睛，长眉轻蹙，十分痛苦的样子，江淮亭心头一疼后，又密密麻麻地泛起欢喜，她怕是从繁绫仙尊那里知晓了自己的身世。 她在心疼他······ 这一猜测使得江淮亭内心难以自抑地掀起滔天的蜜意，用侧脸轻轻蹭了蹭她的发顶，又情不自禁地吻了一下郁鸾的鬓角。 垂首与她相抵，声音又轻又柔地安慰她道：“都过去了，现在有你在我身边。” 谁知他的话音刚落，便只见郁鸾的身子轻颤了一下，江淮亭疑惑地敛眉，与她稍稍分离，动作温柔地抬起郁鸾一直低垂着的头。 只见郁鸾随着她的动作缓缓抬头，那双精致美丽的凤眼潋滟着水光，长眉紧蹙在一起，鼻头有些微微泛红。 她在哭。 思及此，江淮亭墨眉蹙得更紧了，浅黄的眼眸有一瞬间的慌乱。 他刚想用指腹帮她揩去，却被郁鸾抓住了手腕。 郁鸾抬眸，眸光有一瞬的决绝。 “我们定要让他血债血偿！” 闻言，江淮亭神情一凛，脱口而出道：“郁鸾，你不要冲动。” 接着，他着急地捧着郁鸾的脸，逼着她与自己对视。 “这是我的事情，这些年来，我从未忘记报仇，现下我已有能力自己去解决这件事，所以我不需要你去冒险帮我，不论以何种形式！” 没有立刻等到郁鸾承诺的江淮亭神情越发的焦急，他与那魔尊交手过，深知他的毒辣与手段，他断不能让郁鸾受他一点伤害。 “答应我。” 他焦急地低吼一声，面上的神情第一次有如此的失态。 见郁鸾仍执拗地望着他，江淮亭突然好似卸了力，眼眶蓦地一红，哀求地说道：“答应我好不好。” 见他这如此般，郁鸾垂下眼皮，轻轻地点了点头。 -- 第116页 见她终于应允了，江淮亭方如释重负，他在郁鸾唇上吻了一下，好似失而复得一般重又将人拢入怀中，紧紧地抱住了她。 而郁鸾，在与他交颈相拥后，清透的眼眸中，那股决绝没有退散，反而凝成了风暴，在她的眸子摧枯拉朽，得风暴过去，透澈的眼瞳中黝黑如深潭。 若是自己拼尽了全力，为乞凌仙尊报了杀母之仇，那心中纵有滔天的恨也大抵会彻底消散吧······ 她愣愣地想着，指尖却突地一痛，郁鸾低头，发现自己的食指尖沁出了一滴血珠，而江淮亭正拿着她的手按在他手中的玉佩上。 郁鸾认了出来，那是他的元阳玉佩。 只见她的指尖血染到玉身的下一刻，瞬时间便被它吸收了，随即玉佩便散发出了淡淡的红光。 江淮亭也将指尖划破，将血滴在了玉佩上。 做完这一切后，他将玉佩戴在了郁鸾颈上，见她有些疑惑。 他便耐心解释道：“这是我母亲留给我的，要送给我未来的道侣。” 接着，他神情躲闪了一下，斟酌着说辞。 “你一定要随身携带，可佑你安康。” 郁鸾摸了摸坠在心前的那块玉佩，说起来，她对它还颇为熟悉，没想到兜兜转转，竟还是落在了自己手上。 江淮亭见郁鸾没追问下去，提着的心骤然一松。 这枚玉佩确实能护她安康，因为玉佩已经吸收了郁鸾与他的指尖血，一旦郁鸾陷入了危险，他便立刻感知到，第一时间赶去她身边保护她。 还有一点是，他们两人的魂魄，已经被玉佩烙印在了一起，无论郁鸾走到哪里，他都能找到她，即便是郁鸾死了，除非是魂飞魄散，他也能将她的魂魄收到自己灵府内温养，待找到合适的身体后，再复活她。 可这些事情他不能与郁鸾讲，怕觉得自己对她的爱太过极端。 怕她不能接受。 翌日一早，郁鸾简单收拾了一下，便又跑去了绕云峰的广然居。 见到繁绫仙尊的时候，她又换了一本新话本来看，而青怜仙尊，则在距她稍远一些的地方，给她安静地剥着香瓜子，不时还抬头看她一眼。 俊逸的脸上，带着笑意与满足。 见到郁鸾来，云岸歌放下话本，递给她一本新的丹道书，郁鸾翻看了几眼，又将那本书放回了远处，什么话也不说，只定定地看着云岸歌。 云岸歌一愣，心领神会地将一旁自郁鸾以来，一直默不作声的青怜仙尊给赶了出去。 将竹门掩住后，云岸歌一挑眉，冲着郁鸾说道。 “说吧，想打什么歪主意。” 闻言，郁鸾莞尔一笑，对着云岸歌躬身行礼后，才淡然开口。 “仙尊，我想学些不一样的。” 就这样一晃，七八日已悄然过去。 丹成殿内，云岸歌看着她手中即使在白日里，也散发着着荧荧浅绿光芒的上品荧石，啧啧感叹。 “真的是暴殄天物。” 而郁鸾则不以为然地笑了笑，接连将箱子中的几块上等荧石丢入了丹炉中。 不出意外地，这次她又失败了。 而郁鸾没有放弃，继续将箱中的荧石投进去，按照云岸歌这几天教给她的心决与步骤，一点点来。 待到最后一步后，郁鸾敲了敲恶女系统想要兑换商品，好半天它才回复。 等听清她想要兑换的商品是什么后，0402提醒她道。 “宿主，兑换它的话，需要您的五百万积分哦~” 闻言，郁鸾的动作一顿，后槽牙霍霍地磨了了几下。 终于再也忍不了，在心中破空大骂恶女系统。 黑心！黑心！黑心！ 但最终郁鸾还是同意兑换，看着积分栏中，迅速缩水的数字，她的心下一阵绞痛。 又想到改造系统说的，只要完成了任务，积分就会翻个十倍，她这才勉强缓了过来。 三日后，不妄境便会开启，而留给她的时间，当真的不多了。 而这一次，不负郁鸾的努力，她终于得到了想要的东西。 郁鸾将它妥帖地安置起来，并在江淮亭询问今天学了什么的时候想了想，觉得还是如实交代了。 不过是一半真一半假，毕竟掺着真话的假话，才最不容易让人识破。 果然，乞凌仙尊并未起疑心，反而关切地问她，学会了吗？ 见郁鸾点了点头后，乞凌仙尊从身后拿出了一盒冰晶乳酪，说是奖励给她的。 闻言，郁鸾笑着眨眨眼，问他若是自己说的是没学会呢？ 乞凌仙尊看了她一眼，修长如玉的长指，将一小块冰晶乳酪递到她唇边，看她自然地接过吃下后，眸中的笑意愈盛了。 “那就用来鼓励你。” 郁鸾闻言，用食指沾染了一些她唇上的蜜糖碎屑，猝不及防地点在了乞凌仙尊的唇上。 见他怔愣了片刻后，郁鸾坏笑着凑近他问。 “甜吗？” 说完，正对上乞凌仙尊眸子，觉出危险的郁鸾刚想转身便走。 谁知下一刻，便被人揽住了柳腰，唇瓣随即被人覆上。 不知过了多久，郁鸾昏晕难当的时候，听到耳畔传来乞凌仙尊一声悠远且满足的叹息。 “甜的。” 第58章 传闻不妄境是仙魔秘境, 其中既有仙族珍宝，得之可修为大增，是仙门弟子皆向往的存在, 可也有凶残的魔兽进行守候。 -- 第117页 行差办错一点，便会殒命当场。 自开境到闭境，为期十日，若是没有在闭境之前出来，则后果不堪设想, 若想让人去救，也只能等下一次秘境开启。 而下一次秘境开启的时间, 是五十年后。 而境口则开在了靠近魔域的天海上空，需乘飞舟七日，方能到达。 届时，还需得御剑才能进入。 临行前，乞凌仙尊将要闭关，他曾委婉地表达想要郁鸾留下来陪他，却被郁鸾回绝了。 江淮亭也没多做挽留, 只交代她可与顾清清他们一起组队入境，一定要注意安全。 本以为他会多挽留自己几遍的郁鸾, 没想到他竟然这么轻易便同意了, 心下有些惊愕的同时, 也有些怀疑是不是她露出了什么马脚。 可见他神情并未有异常，郁鸾提着的心也就缓缓放了下来。 待收拾好所有的物品出殿时，郁鸾发现顾清清与楚北栖正站在殿外等她。 见她出来, 顾清清冲兴奋她招招手, 清丽的面上很是开心。 “师娘好！” 闻言, 郁鸾好半天才明白, 顾清清那句‘师娘’喊的正是自己，以为是在打趣她，刚想绷住脸故作生气去逗人，可谁知顾清清又冲着她身后喊了声。 “师尊好！” 郁鸾以为她还是在开玩笑，可谁知下一刻，一向沉稳的楚北栖也对着她身后行了个弟子礼。 “见过乞凌仙尊。” 闻言，郁鸾一转头，发现本该进入濯清室闭关的江淮亭，正站在她身后，眸中带着浅笑看着她。 她走进几步，正对上他的眸子，声音有些惊喜地问道，“你怎么出来了。” 江淮亭伸手抚了抚她的侧脸，声音温润。 “想送送你。” 不知怎的，他方才在濯清池旁边调息时，总觉得心神不宁，想着郁鸾应该还未出发，再去看看她。 郁鸾眨眨眼，嘴角蕴上了一丝笑意，拉住他轻抚自己的大手，对他说道。 “我给你留了封信，但是现在你看不到，等你出关后，它便会自己出现了。” 她施了个障眼法，待到特定时间，那封信便会显露出来。 那时，自己的死讯，怕是也会递到他的手上······ 向来乞凌仙尊在看到她的尸体时，纵使有再多的恨，也会在一瞬间烟消云散吧。 更何况，她帮他报了仇。 剖男主内丹的剧情，她已经决定不走了，管恶女系统会降下什么惩罚呢，她现在想的是能活着回到现实便好。 所以郁鸾想玩把大的，反正她也并不是真的死亡，到时候仇恨值消除完，她美美跑路，还管什么恶毒女配的任务完没完成。 大不了钱不要了，她现在只想回去！ 闻言，见江淮亭点头后，郁鸾随即放开了他手。 与顾清清他们一同下山了。 ———————— 天隐宗宗门强盛，为弟子安排的飞舟也格外的宽敞豪华。 夜晚，硕大的飞舟平稳地驶在云端，郁鸾有些晕，索性待在夹板上吹起了夜风。 已经快要到达天海了，风中隐约带着一丝腥咸得海水味，闻得郁鸾更加难受了。 她依靠在栏杆处，一直坐到了周围人都走光后，她才站起来。 不是离开，而是作势想要攀上栏杆，谁知她这一动，那个匿在黑暗中早不知窥视了她多久的人影，随即露出了破绽。 “出来！” 在郁鸾一声厉喝后，那黑影犹疑了一番，自暗中走了出来。 竟然是给她留了那封古古怪怪的信后，许久不见的徐千河。 只见少年好似削瘦了许多，清俊的面上有也些风尘仆仆。 他看着郁鸾的神情有些闪烁，许久之后才对着郁鸾说道。 “师姐还好吗？” 闻言，郁鸾一愣，随口说道：“还不错。” 徐千河面色一哽，看了看她身后的栏杆，露出好似不大相信的神情。 郁鸾觉出了端倪，长眉微敛，直截了当地问道。 “你想说什么，那封信是什么意思？” 只见徐千河嗫喏了一声，最终还是鼓起勇气说道：“师姐，你不能和乞凌仙尊在一起。” 听到这话，郁鸾有些疑惑地挑眉看他。 徐千河心如鼓雷，但还是镇定下来，将自己这些天所调查的一切，都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只是在措辞上，稍微‘润色’了一下。 “他们雪灵一族，对待感情忠贞且残忍至极，若是伴侣背叛了他们，他们只会杀之而后快，不留余地，据我所知，乞凌仙尊具有半身的雪灵血脉······” 他故意夸大了说辞，企图在郁鸾的脸上看到他想看的惊愕甚至是恐慌。 谁知，对方只是一脸平静地看着他。 “所以呢？” 郁鸾追问道，见徐千河没有后话后，郁鸾勾唇一笑。 “你觉得我总有一天会背叛乞凌仙尊，然后被他杀死？” 闻言，徐千河神情一阵慌张，刚想出声否认，却被郁鸾一把拉住了手腕，扯近了些。 精致的凤眼，在他年轻的脸上逡巡着。 “还是你觉得，我能被你的小计俩所勾引，从而背叛乞凌仙尊？” 被赫然戳穿了心思的徐千河，一时间有些赧然的同时又有些无地自容。 -- 第118页 他垂下头，声音讷讷地道，“你竟都知道······” 郁鸾放开他，兀自离远了些，冷声说道。 “你让我有些失望。” 说实话，郁鸾一开始很欣赏他，觉得他是个聪明且上进的年轻人，终有一日会在修界会有一席之地。 如果今夜他没有出现在这又说些挑拨离间的话，她可以假装不知道他的心意，还和他好好相处下去。 她有些想不明白，为何总有聪明人，会因为男女之间的感情，而栽了跟头。 刚想转身离去，却被徐千河拉住了手臂。 “师姐。” 他哽咽出声。 郁鸾惊愕地回头，发现徐千河竟然哭了。 “我不比乞凌仙尊差的，你看看我好不好，他能为你做的事，我同样也能为你做，我不要求名分，只要你能时常来看看我便好。” “我比乞凌仙尊年轻，也没他那么高傲，你想玩什么，我都可以陪着你······” “我保证不会吃味，在你需要的时候我一定会远离你，我会做得很好，不会让别人发现的。” 他乱说着胡话，眼神凄切地看着她，郁鸾眉头皱得更深了。 刚想甩开他的手时，恶女系统突然发声。 “答应他！” 这话听得郁鸾一愣，还未等她反应过来，肩膀便被人从身后环住了。 少年将头攀到她的脖颈处，眼泪一滴滴的落下，砸在她有些微凉的皮肤上，让她瞬间清醒了过来。 “师姐，你迟疑了，心动了对不对。” 话还未说完，便被郁鸾大力地挣开了。 “答应他！” 恶女系统再一次重复道。 可郁鸾对此置若罔闻。 她回过身，将璇水剑召出抵在他的胸口，将他推远了些。 方才她的眼尾扫到了一个一闪而过的黑影，也就是说，这个地方有第三人在场。 若是那人将他们二人的话传了出去，她敢肯定，乞凌仙尊那两颗仇恨值，怎么降的还会怎么升上去！ 这个时候，她不能冒任何的风险。 脑中的恶女系统还在说着让她同意这件事，郁鸾的脑仁要被它吵得炸开了。 她咬着牙吸了口气，抬眸警告他，“我不会同意的，你也不许再提！更不许在外人面前说起这事。” 说完，她便放下抵着他心口的剑，转身想要回自己的房间。 谁知徐千河再一次唤住了她，声音透着浓浓的委屈与苦涩，“师姐，我要走了。” 他这一次，是在除祟途中，得知了郁鸾将要前往不妄境的消息，放下手中顶要紧的除祟任务，日夜不停地赶来见她。 再回去，玩忽职守或许会被逐出山门。 甚至在她面前，抛去自尊，不顾羞耻地说出了想当她不能见光的情人的话，可都留不住她。 徐千河顿觉，自己的人生一败涂地，从此晦暗无光。 闻言，郁鸾只脚步一顿，狠下心扔下一句话后，便自顾自走了。 “关我何事。” ———————— 待翌日一早，郁鸾自房中醒来时，神情有些沉郁。 昨夜在她回到房中后，0402就有些气急败坏地质问她，为何不按照它说的答应徐千河的请求。 郁鸾心绪正烦躁着呢，在想办法怎么引出昨夜那个偷听她与徐千河说话的人，这时恶女系统说因为她没有完成任务，要对她进行电击惩罚。 这话说完，直接将郁鸾心头憋的火给引炸了，她心中对着恶女系统吼道。 “是不是人不发火，你就把人当傻子啊！” “你又没有下达正式的任务通知，我凭什么要按照你说的做，要是捅出来破篓子你给我收拾吗？” “我告诉你，你就是个破系统，就是个人工智障！你看我孤立无援，也就敢欺压欺压我，我告诉你，你真把我惹急了，小心老娘撂挑子不干！” 她一口气把话说完，胸口不住地起伏着。 恶女系统好像也被郁鸾的这番话给威胁到了，许久没有再响应。 也决口不提降给她电击惩罚的事情。 郁鸾知道，它大概是妥协了。 想到这，郁鸾心口的恶气才稍稍消散一些。 直接和衣躺在了床榻上，与恶女系统互不理睬。 有些东西就是这样，你弱它就强，但凡你强势一些，它就不敢拿你怎样。 翌日一早，飞舟正悬在了天海上空，不远处，便是盘旋着巨大旋涡，搅弄风云的不妄境的入口。 昨夜在她与恶女系统对抗完之后，她便迷迷糊糊地睡去了，可总觉得房间里有人看着她，这种如芒在背的感觉让她很不舒服，所以一直都没睡好。 等她收拾妥帖后，来到飞舟的甲板，正看到顾清清与楚北栖两人依偎在一起，一边看日出，一边等她。 见郁鸾出来后，顾清清瞬间贴了上来，挽住了她的手。 “师姐，等会我们一起入境。” 说着，她在四周张望了一下，靠近了郁鸾的耳朵。 小声地说道：“大师兄那里，有一张不妄境的地图，你与我们一起走，到时候我给你采一些能助你你升阶的灵材。” 见郁鸾点头同意了，顾清清眨了眨眼，颊边的梨涡旋即漾起了笑意。 秉着先到先得的心态，此时已经有人陆续御剑飞入了不妄境。 -- 第119页 郁鸾冲着踩在一把剑上的顾清清二人点了点头，率先飞了出去。 甲板上，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一人影僵硬地抬头，注视着她火红的衣摆被旋转奔腾的黑云入口所吞没后。 仍久久凝视。 第59章 匍一入境, 郁鸾便立刻在环视了一下四周的环境。 不妄境中的世界，十分的奇特，东面悬挂的是月亮, 犹如银钩，将整个境内，照得是亮如白昼，西边垂落的却是太阳，昏黄晦暗地向周边散着光。 整个境中飘忽充斥着红白的烟雾, 白色是灵力，红色是血雾, 境内没有风，它们却缥缈交缠着，忽然聚拢又会忽然散开。 植物也是十分的奇特，红色的是叶子，墨绿色的却是花，硕大的一朵像人的头颅一般垂在枝上，花口处还往下滴滴答答地流着血红的粘液。 更有似水母一般的植物生长在地表, 透明的身体下是细密的骨骼，还有一颗桃红色的心脏, 扑通扑通地跳着, 身体也跟随着心跳, 有节奏的一上一下地起伏着，就像生活在海水里一般。 神奇瑰丽又炫目异常，实则皆是伪装 待有人在它身旁经过时, 它的根系, 便会从四面八方的土地里钻出来, 将人缠住窒息而死后, 再拖到它的腹部吞入消化。 极目远望，层峦叠嶂的赤红色山间，蜿蜒着一条黑蓝色的大河，时而静谧，时而奔腾，潜藏着不少天灵地宝，可同样也是危机四伏。 这里好似仙界与魔界的入口，仙气与魔气交织，引得来到此处的‘客人’沉沦不已。 不论是名门正派抑或是行邪术的旁门左道，甚至是魔界的魔修，都对此处，皆趋之若鹜。 运气好的，在此淘得了极其罕见的天灵地宝，直接飞升成仙，也不是不可能。 可这样的好运气，千万年难有一次。 不消片刻，顾清清与楚北栖的身影，便从入口出现。 待二人一落地，郁鸾走上前，与二人商讨接下来要做什么。 三人找了一个被灌木丛掩映的角落，蹲下来，将那张地图铺在了地上。 楚北栖则拿出了一支炭笔，在上面写写画画。 “我们先沿着这条路一直往东走，去片崖给清清摘金线花，她刚升阶不久，需要稳固一下。” 话还没说完，却被顾清清先给否定了，“我的事先不着急，师姐正处在突破涤形二阶的关键时期，我们去这里，给师姐去找些上品荧石来助她升阶！” 顾清清手指的那里，对于他们来说，有些遥远，而且随着他们待的时间越长，灵力便越会被压制住，届时，不能御剑，怕是连出境都会是难事。 眼见着两人因为自己的事情有些剑拔弩张，郁鸾遂即拍了拍顾清清的肩膀，一锤定音。 “师尊送了我一箱上等荧石，我不急，所以先给你摘花。” 闻言，顾清清才放弃与楚北栖争辩，乖顺地挽着郁鸾的手臂往前走。 将楚北栖晾在了身后。 楚北栖看着她们二人相亲相爱的背影，一直搞不懂为何顾清清看到郁鸾会如此的开心，甚至会不自觉地忽视他。 可又不能和她直说，没再爱人心中占据最高地位的楚北栖，既伤心又烦躁，可又不能直接提出来。 他怕顾清清觉得他善妒、小气，心里因此对他产生隔阂。 所以他只能攥紧了拳头，心中纵有再多不满，也只能忍着，在她们二人身后，小心护着。 一路上，顾清清一直在和她说着，这些天她碰到的什么有趣的事，郁鸾送的剑谱她练习到了第几篇。 总之这一路上，都回荡着她如银铃般的笑声。 郁鸾偶尔回应几句，可目光却总是有意无意地回头看身后。 她明明听到了清浅的脚步声，还有衣料拂过树叶的沙沙声，可再回头时，却看不到丝毫的踪迹。 环顾了一下四周的环境后，郁鸾将回扫的视线收回，装作无事发生的模样，面朝前继续走着，心中想的是，怎么能将人引出来，偶尔与顾清清交谈几句，假装没有发现他，尽量不引起对方的怀疑。 临近傍晚之前，三人终于走到了一处峭壁前，郁鸾仰头，正看到高达百尺的红褐色山壁之上，一枝通身金黄的花朵，迎着微风，在娉婷绽放。 花瓣的每一处，都好似流动着似金水，一条条、一线线，在月光的照耀下，散发着金光，纵使众人离它还十分的遥远，可仍是会被它的美丽所吸引。 这就是金线花。 峭壁很陡，金线花也十分的脆弱，如果御剑靠近的话剑气会摧毁它的花茎，从而正朵花也会迅速衰败枯萎。 所以他们只能一点点爬上去，将其装进一个特殊的容器里，采摘下来。 楚北栖看到后，二话不说，将手中的物品放在地上，从乾坤囊中掏出爬山需要的工具，顾清清见状，刚想说不用，自己可以将它摘下来。 却见楚北栖墨眉一凛，脸上盛满了躁郁，将地图往顾清清手上一塞，憋了一路的怒气正无处发泄，于是恨恨地对着她说道。 “老实待着。” 说完，便兀自地向金线花下的峭壁处走去。 三两下便往上窜了三四米。 顾清清虽然对于他莫名怒意有些疑惑，但还是乖乖地在底下等着他，将手指并拢搭在额前仰着头看楚北栖，虽然知道这件事对于他来说是小事一桩，可心底还是有些担心他的安危的。 -- 第120页 而这边，郁鸾心里揣着事，眼睛一直环顾着四周，在想究竟可以用什么方法逼出那个人。 这时，她的余光突然瞥见了崖壁一侧，贴着崖壁正在酣然入睡的一只红头黑尾熊，又装作无意地看了眼那人藏身的灌木丛，突然计上心来。 她拍了拍顾清清的肩膀，示意她跟着自己来。 顾清清不明所以，但还是照做了。 待二人都爬上一棵树的高处后，郁鸾突然朝着那熊头掷了块石子，果不其然，被扰了美梦的红头黑尾熊一声怒吼，环顾四周后，突然朝着那人藏身的灌木狂奔而去。 顾清清见状惊愕不已，定睛一看才发现在它面前，正悬着一张灼灼燃烧的致幻符。 红头黑尾熊被郁鸾指挥着，横冲直撞地冲向那丛灌木，沿途不断响起树木被撞断的声音，不多时，便又听到了一声更为狂暴的嘶吼声。 郁鸾微微蹙眉，有些疑惑，为何只闻熊叫，而未听到人的呼喊声呢？ 灌木丛那边的动静越来越大，只见众多巨大的树身不断摇晃着，树冠发出簌簌的声响，许多奇怪的鸟儿被惊飞，叫声呕哑嘲哳，十分难听。 倚在树干间观战的郁鸾，微微眯起眼睛，只见纯白的剑气从动静的最中心荡起，向四周辐射开来，她大约估算了一下，这个人的实力应当不在她之下！ 思及此，郁鸾的长眉敛起，想来昨夜那个在飞舟甲板上偷听她与徐千河谈话的人，也是他。 不知对方是敌是友，这让郁鸾心里十分的烦躁。 不远处的战斗已经临近了尾声，在一声凄惨的熊嗥后，灌丛内重又恢复了平静。 郁鸾看着不远处已经被毁为一旦的地方，轻挑了下黛眉，嘴角扬起一抹得逞后的笑意。 想必那位已经料到自己被发现了，因为他现在已经无所遁形，零星的几根树枝再掩不住他黑色高瘦的身影。 见状，郁鸾轻巧地跳下树，佝着腰，悄无声息地躲在了一棵有她身子两倍宽的大树后面。 待那位身着一袭玄色劲装的男人走出来时，郁鸾将抬臂将脱鞘的璇水剑搭在了他的脖颈上。 男人的动作随即一顿，转头看向郁鸾。 只见那人的五官很是平平无奇，组合起来只能说是让人看着十分的舒服，但是看过之后便会很快忘记，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那双眼睛。 形状是很典型的桃花眼，眼皮很薄，上扬的弧度十分的好看，还有就是他的眼神，清澈又温润，看向郁鸾的时候，让她感到有种莫名的熟悉。 “你是谁，为什么要跟着我们！” 见男人神色丝毫不慌，郁鸾眼神倏然发狠地问道，说着手中的剑刃又逼近了他脆弱的脖颈一寸。 这时，顾清清也跑了过来，见到郁鸾这样，想也不想地同样将手中的轻水剑架在男人的脖子上。 而男人也没有丝毫反抗的架势，面上的神情木木的，只有那双眼，仍一瞬不瞬地看着郁鸾，见她疑惑地皱眉后，才重又转正了头。 “我是清源派剑修弟子，跟着你们没有恶意，这境内魔兽邪花众多，一个人很危险，只是想与你们结伴而行而已。” 他说话声音不疾不□□明是处于下风，可说的话却莫名有一种能让人信服的魔力。 郁鸾思考了片刻，目光一直在他脸上身上逡巡着，她总觉得哪里怪怪的，有一种熟悉感萦绕着她，挥之不去。 他把话说完后，将一枚刻有清源宗弟子印的木牌拿了出来，证明给她们看，还将手中的剑扔到了远处，垂手站着。 好似任由她们检查盘问的样子。 “你叫什么名字？” 郁鸾接着问道，没想到这个简单的问题却将对方绊住了一瞬。 只见他又将头转向了郁鸾，曜黑的眼眸中不经然闪过一丝笑意。 接着开口道：“我叫向遇。” 第60章 闻言, 郁鸾一愣，敏锐如她，脑海中随即便浮现了一个猜测, 让她有些惊讶的同时，心底也随之了然。 难怪...... 随后，她便收剑入鞘，冲顾清清扬了扬下巴，示意她也放开。 顾清清见状, 放下剑，冲向遇施了个小礼, “原来是道友，幸会。” 闻言，向遇这是点了点头，并未多言。 就在这个时候，楚北栖已经将金线花从崖壁上摘了下来，兴冲冲地跑下去找顾清清讨赏时，发现二人正站在不远处在和一位陌生男人说话。 待顾清清与他介绍了一番后, 楚北栖虽然墨眉微皱，但看在他修为高深的份上, 也算默许了他的加入。 方才收起地图时, 楚北栖的余光看到了距离这十里外的天背崖, 好像有生长着重灵草，郁鸾或许会用的到。 将此事与他们说过后，四人决定前往天背崖。 一路上, 楚北栖一直在有意无意地隔在郁鸾与顾清清二人中间, 拉着顾清清的手让她看刚刚自己不小心被崖壁上的碎石擦伤后的手臂。 顾清清被他缠得分了神, 只得捧着他的手, 噘嘴小心给他吹了一路。 楚北栖见她的注意力终于放在了自己身上，面上终于扬起了得意且满足的笑容。 而这厢，郁鸾与向遇并肩走在他们二位之前，纵使郁鸾面上装得再淡然平静，内心也一直在忍俊不禁。 只因身边的向遇，演技实在是有些拙劣，这一路走来，他的眼神就没从她身上移开过。 -- 第121页 这种深情又缠绵的眼神，她太熟悉了，只有在乞凌仙尊身上见到过。 可为什么，他不愿与自己相认呢？ 想到这，郁鸾眸光暗了暗，又想到了一个更加重要的问题，若乞凌仙尊一直与她同行，那自己的计划...... 到达崖底的时候，天色已经晦暗了下来，东边的月色变得浅淡，周围还萦绕着一团血云，月光透过那团血云洒下来，好似在人眼上蒙了层血纱，看什么都是雾蒙蒙的。 就在这时，一行人来到了天背崖，郁鸾抬头看去，只一眼便看到了崖顶蓬勃生长着的那簇重灵草。 楚北栖方才已经登过一次崖壁了，此下二人正在腻歪，郁鸾不可能也不需要请他来帮自己采。 在双臂与双腿上贴上了攀援符，郁鸾正跃跃欲试的时候，却见一旁一直默不作声跟着她的向遇开口道。 “我来吧。” 闻言，郁鸾侧头挑眉看向他，这一路上走来，他倒是沉得住气，除了不时看她几眼外，一句话也没与她说过。 而郁鸾则是有些奇怪的胜负欲在身上的，他既不打算与自己相认，那她便也不主动捅破这层窗户纸，看谁最沉得住气！ 仔细想了想，郁鸾觉得乞凌仙尊听了她与徐千河的那番对话，大抵是吃味了。 冷清不染凡尘的乞凌仙尊，竟然会普通人那样吃味，这让郁鸾有些不可思议，觉得有趣的同时，也生出了几分逗弄他的心思。 郁鸾眼中随即流露出促狭的笑意，语气故作疑惑地问道：“这位道友，我们很熟吗？” 闻言，对面男人的神色一怔，郁鸾敛起唇角的笑意转身，找了可以借力的突出岩块，开始向上攀爬。 很快，她便来到了那株重灵草附近，待小心翼翼地将重灵草收入容器中后，郁鸾刚想往下退，可夜色浓重，她一个不慎，踩了个空。 身体瞬间失衡，郁鸾眼见着自己背朝下跌了下去，而此时她与地面将近二十几米高。 下一刻，郁鸾便听到一声惊呼。 “阿鸾！” 随即，下落的身体便落进了一个坚硬的怀抱中。 能唤她“阿鸾”，对她的安危还如此在意的，只有一人。 想到这，郁鸾抬头，正对上头顶男人那双惊魂未定的双眸，唇角噙着一丝得逞后的笑容，心中愈加笃定他就是乞凌仙尊。 安全无虞地落在地上后，顾清清随即着急地围了上来，问她有没有大碍，郁鸾摇了摇头突然发现，方才救了她的向遇一声不吭，已经闷声走出了很远。 怀疑是不是自己玩脱了的郁鸾，暗道了声不好，在草草地安抚顾清清几句后，便追了上去。 郁鸾故意与他走得极近，先是真挚地向他救了自己这件事道谢，随后话锋一转，故作疑惑地问道：“我从未与道友说过我姓甚名谁，道友又是怎知我小字阿鸾？” 满意地看到对方听到此话身形一顿后，郁鸾再也忍不住轻笑出声，边笑边伸手去牵他，却被对方避开了。 “姑娘请自重。” 男人的声音十分的冷淡，辨不清任何情绪，将话撂下后，便加快了步伐离开了。 被拒绝后的郁鸾有一瞬间的呆愣，随后黛眉不自觉蹙起，仔细想了想，这好像还是乞凌仙尊第一次拒绝她的靠近。 这让郁鸾一瞬间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认错了人，但随即看到不远处见她停住，特意放慢了步子等她的背影，唇角重又扬起了笑意。 已至夜深，倘若还在密林中行走，恐会遇到夜间出没觅食的高阶魔兽，于是四人决定先寻得一避风处休息一夜。 郁鸾他们几人在一处半山腰找到了一个山洞，进去之后发现大小正合适，十分干燥的同时，也可以躲避普通的野兽，随即决定进去歇息一晚。 一入山洞后不久，楚北栖便生起了一团篝火，顾清清则拿出了四张蒲席，分发给了他们。 江淮亭在拿到一张蒲席后，想也不想地便朝着山洞暗处走去，郁鸾见状也顺势跟了上去。 等顾清清忙活完，刚想抱着自己的蒲席去找郁鸾，却被楚北栖的一声痛呼绊住手脚。 她放下蒲席连忙查看，发现他的手指被火苗烫了几个水泡，顾清清有些着急地连忙给他找药包扎，过了一会才忽然反应过来，他一个大男人没事怎么会去伸手摸火呢？ 可此时，对方已经以她不容拒绝的姿势将她圈入了怀中，从后面抱住她，头埋在顾清清的脖颈处，委委屈屈地说自己的手好疼。 而此时的顾清清，即使再迟钝，也大抵揣测清了他心中的小九九，无奈只好暂时留下来安抚他。 郁鸾与江淮亭一同来到山洞深处后，便在他的对面展开蒲席坐了下来，而对方则是闭着眼睛开始调息，好似当她这个人不存在。 盯着人脸看了一会后，郁鸾在心底啧了一声，玩心又悄无声息地冒了出来，不知怎地，乞凌仙尊外表越是自制矜持，她便越想撕碎他面上的伪装。 于是乎，下一刻江淮亭匍一睁眼，便见与他几乎鼻尖相对的郁鸾。 随即，他墨眉微皱，制住了郁鸾在他胸膛处上下作乱的双手。 见状，郁鸾强忍住唇角飞扬的笑意，将双手从他的手下抽出来，转而环上了他的脖颈，吐气如兰地说道：“我对你很感兴趣，我们小声点，别让他们听到。” -- 第122页 说完，还对着江淮亭魅惑地眨眨眼。 暧昧的语气加上暧昧的动作，终于将得对方的故作的冷漠片片龟裂。 “郁鸾！” 怒意中还捎带着无奈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郁鸾抬头正对上对方的眸子，情不自禁地摸了摸他的脸。 有些冷硬。 发觉手感没有以前的好后，她有些失望。 随即莞尔一笑，面上带着些无辜，“怎么了？这里又没旁人，你害羞什么？” 说完，又将手掌贴在了他的胸膛之上。 江淮亭忍无可忍，昨日飞舟上的那幕，就像一根利刺狠狠地扎在了他的心上，直到现在也不能完全消化心中的苦涩，又见到郁鸾对旁人这般主动，纵使这旁人也是他，江淮亭仍觉得内心酸滞无比。 “我是淮亭。” 他几乎是颤着嗓音说出来的。 闻言，郁鸾果然停下了动作，江淮亭不敢抬眸看她，害怕撞见她面上的尴尬与无措，昨日之事，他不想再经历一次。 他甚至有一瞬间，就快要接受了徐千河的提议，只求郁鸾不要离开他，纵使这个提议是与别的男人分享她。 虽然一想到这件事他便无比痛苦，嫉妒和愤恨会使得心肺都跟着难受，可一想到郁鸾有一天或许会离开他，那种绝望便覆灭了所有苦痛。 江淮亭微阖双眼，浑噩地想着若是有朝一日郁鸾开口提及这件事，自己恐会毫不犹豫地答应她，只求她不要抛弃自己。 谁知下一刻，郁鸾便笑着说道，“不玩了？” 闻言，江淮亭惊愕地抬头，这时他方后知后觉，郁鸾这一路以及方才的种种皆是在逗弄他而已，而自己陷在了昨日之事的旋涡中，竟然没有第一时间发觉。 回过神来的江淮亭，随即微微侧头不愿再与她对视。 说完，郁鸾眨眨眼，见对方默默转过了头，不再言语，苍白的脸颊竟让郁鸾莫名觉出了一丝丝的委屈。 乞凌仙尊在委屈。 得，那日甲板上的第三人还真是他。 这是吃味了。 在心中哀哀地叹了口气后，郁鸾轻柔地捧住了他的脸，将他的头转了过来，语气十分的温柔。 第一次颇有耐心地哄着一个人，“我不是第一时间拒绝他了嘛，既与你结契了，身边再不会有第二人了，你信我。” 闻言，对方终于肯抬眸看她，清澈的眼眸闪烁，仿佛是在确认。 郁鸾见状，心口一抽，不假思索地言道：“我最喜欢你了。” 话毕，只听江淮亭问道：“我是谁？” 郁鸾眨眨眼，自然地接了上去：“淮亭。” 他又问道：“再说一次，你最喜欢谁？” 福至心灵般，郁鸾脱口而出：“我最喜欢淮亭。” 说完，郁鸾顿时又有些心虚起来，怕自己的神情露馅，她俯身刚想吻上去，来个旧招新用，却发现有些触感不对劲。 有些疑惑地起身，这才发觉她原是亲到了对方的手背处。 见郁鸾有些不满地皱起了眉，江淮亭出声解释道：“它不是我的原身。” 他不想郁鸾与自己以外的人亲密，即使那个人是他手下操控的傀儡。 闻言，郁鸾一愣，紧接着道了句没关系，只要是你便好。 可谁知江淮亭，纵使看向郁鸾菱唇的眼神十分的渴望，可态度仍是十分的强硬。 “不可以。” 见他这么一说，郁鸾有些沮丧地松开了手，语气故作失落地说道：“那怎么办，我现在就想亲亲你。” 闻言，江淮亭的心头猛地一颤，面颊忍不住烧红起来，稍稍思索片刻便握住了郁鸾的双手手腕，垂头在她的手心珍重地落下一吻。 如蜻蜓点水一般，随后抬起头，眼眸终于流露出笑意，轻声道：“但是这样可以。” 郁鸾看到他面上流露出的，仿佛是在亲吻一块挚宝的珍重神情，木然的脸上甚至染上了一丝绯红，看得她心头不由得颤动了一瞬。 随即，她转守为攻，与他拉近了几分距离，盯着他的眼睛，笑着抿了抿唇。 随口说道：“那下次见面，一定要补回来！” 话毕，纵使洞内光线昏暗，郁鸾也清晰地看到了傀儡脸上的红意，见他点头应下后，郁鸾心头一喜，抱住了他的劲瘦的腰身，将头靠在他胸膛片刻后又抬起头，询问道：“不能亲总可以抱吧。” 少顷，见江淮亭点了点头后，郁鸾才重又靠了上去。 不自觉地用脸蹭了蹭他的胸膛后，小声地嘟囔道。 “睡觉睡觉。” 第61章 晨时, 郁鸾是躺在江淮亭腿上醒来的，一睁眼便发现他在垂眸看着自己，目光柔和酝着爱意,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醒的。 郁鸾笑着起身道了声早。 江淮亭顺势帮她整理了一下裙摆，并随意言道：“方才有人进来了。” 闻言，郁鸾一愣，疑惑地问道：“怎么不叫醒我？” 江淮亭直起身理了理自己的袖口，抬眸看了她一眼, 慢条斯理地说道：“看你有些疲累，想让你多睡会。” 听完这话, 郁鸾快速地眨眨鸦睫，想要发笑，昨日分明没发生什么，可他说的这话怎么就那么引人遐想呢。 靠近洞口时，她才发现外界虽然雾蒙蒙的，但明显已经大亮了。 -- 第123页 只一眼，郁鸾便见到站在洞外焦急等她出来的顾清清。 见人终于醒了后, 顾清清快走几步来到她面前，向她身后张望了几眼后, 一脸纠结, 不知从何开口的样子。 郁鸾见她这幅样子, 有些好笑的同时又觉出些许可爱，猜到了顾清清怕是撞见了乞凌仙尊抱着自己的画面，但同时也有些好奇她会怎么说, 于是耐心等她开口。 等了好半天, 顾清清才鼓起勇气, 低声对着郁鸾说道。 “师姐, 晨起我去唤你时，看到......。” 想到方才看到的场景，顾清清既惊愕又气愤，她没想到不过半日，那个陌生男人竟然胆敢觊觎大师姐，趁着她安睡的时候，将她抱在怀中。 还......还将头埋进她的发间深嗅，闻就算了，还摸师姐的脸。 当真是变态！变态！变态！ 她刚想上前制止，谁知那个叫向遇的男人，冷冷抛来一个眼神，还说什么郁鸾昨夜太累，最好不要打扰她休息。 闻言，顾清清恼得只想跺脚，但害怕真的扰了郁鸾的休息，所以只敢用眼神警告他一番后，在不远处等郁鸾。 这样的话，若是郁鸾醒来后呼救，她也能第一时间赶到。 冷静下来后，顾清清也渐渐回过了神，思来想去发觉出这事师姐要是不愿意，以她的能力，对方定不会得逞。 于是，她又陷入了纠结，斟酌了好久才将后面的话说出口。 “师姐，你这样做有些不对。” 闻言，郁鸾眼眸转了转，猜测顾清清她这是想替被“绿”的乞凌仙尊教训她？ 刚想开口解释向遇其实就是乞凌仙尊时，哪知顾清清话锋猛然一转。 “师姐下次还是谨慎些为好，莫要让旁人看到，徒惹麻烦，还有就是，我看那向遇样貌和能力皆不如师尊，师姐若是一时兴起玩玩便好，莫要出境后还有牵扯。” 听到她说这话，郁鸾好半天没回过神，呆愣地看了她半刻后，突然笑了，“你不觉得我这样做对不起乞凌仙尊？既与他合契，又和别的男人暧昧。” 闻言，顾清清微微睁大了双眼，好像对她这番自我贬低的话有些不解，紧接着又飞快地摇头，笃定地说道：“这怎么能怪师姐呢，定是他觊觎你的美貌与实力，才花言巧语妄想攀附上你，师姐小心不要被骗了！” 其实在她心中，一直觉得纵使是不染纤尘实力莫测的乞凌仙尊，也配不上郁鸾。 听顾清清将话说完，郁鸾忍俊不禁，也有些感慨，顾清清的人设算是崩得彻底把，她刚刚那段言论，可不是古早傻白甜会有的思想。 思及此，郁鸾突然不想对她解释了，一是不想多费口舌，二是觉得若一直让她这么误会下去，还挺刺激来着。 她伸手拍了拍顾清清的肩膀，表明自己知道了，还特意补充自己会有分寸后，才将她哄了出去。 随即一转身，便见乞凌仙尊冷不丁地出现在她身后，不知道站了多久，但看他那脸色，应当是将她与顾清清的对话，全都听了去。 郁鸾这爱替人尴尬的毛病就又犯了，刚想替顾清清找补几句，便一把江淮亭揽住了腰身，紧紧地箍在了他怀中。 他冰凉的唇就贴在她的耳廓上，这个傀儡的音色没有乞凌仙尊的原声好听，但也沉郁到足够震颤人心。 “出境后就抛弃我？” 闻言，郁鸾便知晓他这是在与自己玩闹，讶然一瞬后，随即便配合地装作甚是为难的样子说道：“那怎么办，我早已与乞凌仙尊合契，我们俩不过是露水情缘而已，出境后便各奔东西吧。” 谁知话毕，腰上的桎梏更甚，良久郁鸾才听乞凌仙尊在她耳边失了分寸，语气恨恨地说道。 “休想！” ———————— 二人次第从洞内走出来时，郁鸾便见楚北栖手中正在摆弄着一个闪闪发光的小玩意儿。 见他们走了出来，楚北栖并未多想，只是扬了扬手中的物品，说道：“今早我收拾物品的时候发现的这个，是我前些年在山下从一个落魄丹修身上淘到的，他说只要周围出现七阶以上的宝物，它便能指引人过去。” 当时，那老道卖给他的时候还十分的不舍，后悔当年自己没有能力，空有发现宝物的能力，却无夺下宝物的本事，只能在灵材周围做个标记，还想着等出去后再修个五十年，等灵阶提升后再次入境，将标记好的宝物全都取出来。 只可惜世事难料，言下他早已没了进境的能力，只得靠变卖随身的法器存活。 然而楚北栖并未将他的话放在心上，只觉得他手中的物什分外的精美。 只见那是一层层镂空的骨球，圆润光滑如白玉，拢共有五层，层层嵌套。 骨球的最中央含着一颗珠子，宝物的方位在哪里，珠子感知到后便会落在那一层闪闪发亮，指引着人前去寻找。 楚北栖十分喜欢收集这种奇技淫巧的小玩意，于是花大价钱将它买了下来，留着日后把玩。 没想到今日一早，他竟然发现本该含在中间的玉骨珠竟然落在了第一层，也就是东的方位，这才发觉那老道说的兴许是真的。 在听楚北栖讲完后，顾清清兴奋地说道：“师姐，不如我们一同去看看吧，说不定会寻到什么百年难得一遇的宝物呢？” 听他这样一讲，郁鸾也来了兴趣，再加上顾清清的软磨硬泡，几人随即改变了行程，按照玉骨球的指示往东走。 -- 第124页 待他们跨过一条小溪，又走进了一片密林时，郁鸾脚步不停，可心底逐渐涌出一股难言的熟悉感，在经过一块奇形怪状的血红色石头时，她才猛然反应过来。 这是上次她入不妄境后，被卷入破空前的场景。 当时的郁鸾已经与顾清清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楚北栖也在她多次陷害顾清清后，对她颇有微词，所以一开始郁鸾并没有与他们一同进入不妄境，而是在躲避小型邪兽的袭击浪潮后才偶然间遇到的。 楚北栖见她独身一人在不妄境，还遭受了野兽的伏击，狼狈不堪的同时也十分危险，毕竟是与自己一同长大的师妹，少时的情谊还在，既然遇到后，便不忍心再丢下她，于是便应允郁鸾与他们一起走，但前提是不能再伤害顾清清。 所以郁鸾记得很清楚，她便是在这块血石前与他们碰的面，楚北栖的手中好像也拿了一个东西，随后便是郁鸾听恶女系统的话，为了走剧情，不仅抢了顾清清先发现的能连提两阶的碧玉鳞，还将她推下了离地几十尺的天华柱。 谁知还未高兴多久，落地的下一刻便被突如其来的因秘境小范围坍塌，而形成的破空旋涡给卷了进去。 被卷进去前的前一刻，郁鸾记忆尤深，秘境小范围坍塌后，楚北栖第一时间便带走了顾清清，从未回头看她一眼。 反倒是顾清清，被他拉着跑的时候还在频频回头，当时离得太远，郁鸾没看清她脸上是什么神情。 不过郁鸾想也知道，大抵是大仇得报后的快.感吧。 她在破空中苦苦挣扎了数日才逃出，中途恶女系统如死了一般，很多次她快要撑不住想要用积分兑换高额的道具企图让自己好受一些时，恶女系统都没有回应。 所以她最后是靠着自己，一点点从能撕毁一切的破空中爬出来的，那种痛苦她不想再经受一次，身体上遭受折磨是其次，最大的是精神毁灭。 从不妄境中出来，好长时间她都无法调整过来，甚至多次想终止任务，在恶女系统解释并安抚下，她才勉强答应继续。 忆起旧事，郁鸾的脸色白了三分，脚步也逐渐停了下来。 下一刻，身边的江淮亭便察觉出了她的异样，关切地询问，“怎么了？” 闻言，走在前面的顾清清也停下来回头看她，郁鸾心绪有些烦乱，又不能说出缘由，只能吞吞吐吐地说道：“我突然不想去那里了，咱们换个地方好不好？” 许是她的面色太过苍白，江淮亭和顾清清都有些担心，于是便提出在原地休息片刻再原路返回。 见状，郁鸾紧绷着的精神稍稍有所缓解，她不安地挨着江淮亭坐了下来，将头枕在了他的肩膀处，江淮亭也顺势圈住了她，姿势很是亲密。 正对着他们的顾清清见到后，连忙捧住了背对着他们，还未发觉此事的楚北栖的脸，想尽办法不让他回头。 对此，楚北栖虽然有些疑惑，但对于爱人主动的亲近，还是十分享受的。 不多时，他们歇脚的林间突然起了大雾。 白雾十分的浓郁与诡谲，充斥着四周，伸手不见五指，江淮亭与楚北栖立刻反应过来，分别抓住了身边爱人的手，以防不慎走散。 白雾说来便来，说散便散，四人见此地如此诡异，决定不做停留，立刻返程。 回去的路上，郁鸾的心里又开始惴惴不安起来，这时，她突然发觉右手被人握住了，随后一根根修长微凉的手指挤.进她的指间，与她十指相扣。 一抬头，发现果真是乞凌仙尊。 “别怕，有我在。” 闻言，郁鸾抬头望向他，只见那双与她对视的眼睛，深沉曜黑，与他的声音一样都有一种魔力，让人听了便会不自觉的心安。 登时，郁鸾心底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感动的同时又有些沮丧，心道果真什么都瞒不过他。 这时，突然听到走在前面的顾清清大喊了一声。 “师姐，快来看我们发现了什么。” 话毕，郁鸾与江淮亭对望一眼，疑惑地加快了步子，走出了密林。 只抬头顺着顾清清指的方向看了一眼，郁鸾全身的血液好似被凝固住了一般，僵在了原地。 第62章 只见十几根清透如同水晶般粗大的柱子拔地而起, 有的高达百尺，散发出莹润的光泽，组成了不规则的一条线, 最中间的那根柱子顶端，一块小小的碧玉鳞被镶嵌其中，散发出的光芒浅淡永隽，照亮了整个柱身，向外折射出绮彩华丽的波光。 四周安宁寂静, 甚至听不到一声虫鸣鸟叫，就连风声都好似忽略过了这里。 难怪她心神不宁, 那场奇怪的大雾，早已将密林的位置进行了调换，他们看似是原路返回，实则是一直在往东走。 以至于郁鸾又回到了这个对她来说犹如梦魇一般的地方——华天柱！ 郁鸾看着眼前的景象，拼命遏制自己想要逃离的欲望，恐惧浸得她眼底泛红，身体不自觉微微发抖。 难道有些剧情, 她还是不能跳过吗？ 忽然，郁鸾被人小心捧住了脸转了过来, 匍一对上江淮亭深沉关切的眼眸, 她好似再也承受不住, 狠狠地撞进他的怀抱，将脸埋入了他的胸膛，双臂收紧勒住了江淮亭精瘦的腰。 江淮亭被她抱得猝不及防, 但很快便回过神来, 疼惜地回拢抱她, 将手覆在郁鸾的背后, 一下一下地拍着。 -- 第125页 “你在害怕。” 他说的是肯定句，想知道为什么，但在这之前，他要做的是需要先安抚她。 郁鸾缓了一会才突然意识到，现在的剧情线已经偏移了，她不需要通过针对顾清清而推动剧情的发展了，或许剧情这么安排的目的，不过是想让顾清清取得碧玉鳞来助她升阶。 只要她不去与顾清清争抢碧玉鳞，不推她下华天柱，那么她是不是就可以不用被卷入破空，不用再遭受一次痛苦？ 想到这，郁鸾的心中冉冉升起了一丝希冀，情绪也跟着稳定了许多。 刚抬起头想和乞凌仙尊解释自己不过是太累了，却听不远处的顾清清冲着她欢快地大喊出声。 郁鸾应声望去，发现她已经上到了中间那束晶柱的顶端，在朝着自己这边挥手，而楚北栖则在柱子下方仰头张望，小心地护着她。 “师姐，待我取来这碧玉鳞，送你做贺礼！” 闻言，郁鸾神色一怔，没想到她迫不及待取来碧玉鳞是要送自己，随即放开了江淮亭，微微皱眉，嘱咐她小心，注意安全。 顾清清闻言，眼眸晶亮，干劲更足了些。 保护这块碧玉鳞的华天柱，看似坚固无比，寻常的法器对它无可奈何，但是顾清清却有方法对付它。 只见她掏出一个仅有手掌大小的玉瓶，食指轻点瓶身，震落了一粒黑色细小的种子。 木克土，华天柱自土中孕育而生，蕴含大地之精华，也就只能以木来克它！ 种子落在了天华柱上，一瞬间，便抽成了一颗鲜嫩欲滴的绿植，白色的根系试探几下后便找到了突破口，深入柱身，不断蔓延，猛烈地吸取着华天柱的养分。 根系也随之不断膨胀，撑得柱身不断发出碎裂的声响，顾清清瞅准机会，用尖锥凿开了碧玉鳞周围的晶块，挖出了碧玉鳞。 接着她一鼓作气地跳下柱去，再回头望时，发现那棵石岩花已经长得繁茂无比，枝头开出了一簇簇小小的浅淡粉花，正在柱顶微微晃动。 石岩花，是顾清清在来时偶然发现的一个品种，生命力强悍的同时生长也十分迅速，根系十分强大，能粉碎许多坚固的岩石，在吸取养分后，石体也会化成齑粉。 可就是这么生性霸道、敢与顽石硬碰硬的一个品种，开的花却是十分小小的，看起来精致脆弱极了。 让人完全想不到，它盘踞在岩石中的根茎，是多么的粗壮与强大。 这种反差，让顾清清十分的欣赏与喜爱，所以来之前便揣了几粒种子在身上，没想到竟派上了大用场。 顾清清开心地端详着这块碧玉鳞，正当她要递给身边的大师兄看时，突然被一个强力给扑倒了。 随后她方才站的那个地方便发出了一阵猛烈的震颤。 震得她有些头晕，顾清清被楚北栖压在身下，鼻腔中都是土腥味，还依稀听到郁鸾在大喊着她的名字。 待到楚北栖将她扶起来，她才看清方才袭击她的是个什么东西。 只见一条似鱼似蛇的庞然大物，明明没有翅膀，却能在空中游动，它的表皮灰黑，点缀着丑陋的斑点，鱼一样的头部硕大，一排排尖锐的牙齿漏在外面，脑袋两侧是一双大如灯笼的死鱼眼，它的尾巴十分的灵活，状似蛟龙，却长有鱼鳍，浑身湿哒哒的附着着粘液，它一出现，整个空气中都涌动着腥臭的气息。 它几下便游到了原本有碧玉鳞的那根晶柱旁，看到垂涎已久的珍宝被人偷盗后，它勃然大怒，张开巨口，利齿一下便咬断了半根晶柱，连同石岩花一起甩了下去，若不是楚北栖眼疾手快推开了她，顾清清怕是会被碎石砸中。 只消片刻，众人便反应了过来，这怪物应当是守护碧玉鳞的魔兽，鱼头蛇身，有齿有鳍，能无翼而飞。 是九周鳍！ 但闻这只九周鳍怒吼一声，灵活粗壮的尾巴瞬间就拍打了上来，遮天蔽日的阴影笼罩住跌在地上的二人，楚北栖见状心下大骇，拉住顾清清便跑，差一点点，他便可将顾清清送出去，可是为时已晚。 九周鳍的尾巴太宽太长，压在头顶如大厦将崩，不多时，楚北栖只觉一道强大的沉重的力量盖了下来，压得他顿时气血翻涌，扑倒在地的瞬间，楚北栖便将顾清清护在了身下，手臂死死地撑在了她头的两边。 想着他即使是死了，也要拼尽全力为清清挣得一份生的希望。 可是巨大的压力没有到来，楚北栖猛然抬头，只见不远处两把剑插在地上，抵住了下压而下的蛇尾。 剑身显然替他们承受了绝大多数的重量，支起了一个狭窄但足够他们生存的空间。 楚北栖一下便认出其中一个坠着缨红剑穗，此时被压得摇摇欲坠，剑身弯成了一把弓可还在顽强支撑的命剑，正是郁鸾的璇水。 在看到他们二人陷入如此危急的险境时，郁鸾想也未想，提剑便冲了出去，江淮亭也紧随其后。 用命剑暂时抵挡后，他们二人默契十足，一人一个将顾清清与楚北栖一把从九周鳍的尾巴下给拖了出来。 下一刻，两支剑再也承受不住压力，璇水剑被弹飞出去，倏然贯透了身后的一棵巨树，而另一把剑，则应声而断，成了两截。 见他们竟然逃脱了绞杀，九周鳍愤怒地嘶吼一声，重又展开了新一轮的攻击。 -- 第126页 四人很快便反应了过来，与其四处躲藏，倒不如迎难而上，楚北栖见向遇的剑已然折断，便在自己的乾坤囊中找了一把新的扔给他。 不妄境会削弱入境修者的灵力，而对本就生活在此的魔兽则毫无影响，所以他们只能速战速决。 郁鸾担忧地看了乞凌仙尊一眼，远程操控傀儡本就只能发挥出原身半成实力，再加上不妄境会压制修为，所以匍一入境，她便见乞凌仙尊很少说话，大多数时间也在打坐，想必灵力消耗极大，若是在这里受伤的话，多少也会反噬到原身之上。 与郁鸾担忧的视线相对，江淮亭只是定定地看了她一眼，用眸光告诉她不必担心。 随后，便先发制人地冲了上去。 他与楚北栖协作，专攻九周鳍的最脆弱也最危险的头部，而郁鸾和顾清清则选择攻击九周鳍柔软的腹部。 谁知，九周鳍好似洞察到了他们的企图一般，怒吼一声，疯狂地摆动尾巴想要直冲上天。 九周鳍极擅拨弄风术，江淮亭他们必然不可能放虎归山，将它困在晶柱间或许还有获胜的可能。 靠近了才发现，九周鳍的唇缘还生长了许多人头骨状的红色斑点，想必有许多修士都命丧它之口，更何况它生性睚眦必报，一旦被盯上，便是不死不休。 所以，他们这次避其锋芒逃跑是没用的，甚至还会引得九周鳍为报复他们一同逃出这不妄境，给外界招来祸患。 总之，今日他们必须要斩杀了它！ 江淮亭与楚北栖交换了一个眼神，示意自己去吸引九周鳍的注意力，让楚北栖从身后靠近，刺瞎它的眼睛。 随后江淮亭一个借力飞身来到最高的晶柱顶端，利落地挥剑，蓬勃的魄蓝剑气化成的利刃，犹如实质，刺痛了九周鳍的后背。 当即，九周鳍仰天发出一声怒吼，转过身，强劲的尾巴携着雷霆之怒向他扫来，江淮亭立刻飞身跳下晶柱，落地时郁鸾眼见着他踉跄了一下。 此时楚北栖趁其不备已经跳到了九周鳍硕大的头颅之上，举起手中的苍澜剑便刺了下去！ 顿时，九周鳍庞大的身躯僵直了一瞬，随后便是激烈的摆动，如一尾跳上了岸，即将干涸而死的鱼，在垂死挣扎。 楚北栖手中攥紧了剑，被甩飞了出去，撞在一条晶柱之上后才跌落在地，当即墨眉紧皱，俊脸闪过一抹痛苦之色，伏在地上呕出了一大口鲜血。 掉落在他身侧的苍澜剑上，还串着一颗巨大的死鱼眼球。 顾清清见状，惊慌失措地大喊了一声大师兄，说着便奋不顾身地想要跑到他的身边去，却被郁鸾给截断了。 楚北栖被甩得很远，身边还有一束巨大的晶柱可以藏匿身形，顾清清此时过去只会吸引九周鳍的注意力，去了就是送死！ 九周鳍遭受重创，痛苦愤恨不已，仅剩的那只眼睛飞快地锁定了暴露身形的顾清清，粗壮的尾巴随即重重横扫了过来。 郁鸾猛推了顾清清的背一把，才堪堪带着她躲过去，但谁知下一刻，她便听到江淮亭发出的一声撕心裂肺的呐喊。 “阿鸾！” 闻言，郁鸾猛一抬头，一片巨大的阴影，霎时间兜头朝她倾压下来。 第63章 原来, 方才那被她们轻易便躲过去的一击，不过是虚晃一枪，让她们放松警惕。 看着头顶上方近在咫尺的血盆大口, 郁鸾觉得刹那间，整个世界都安静了，浑身的力气被一瞬间抽去，僵愣在原地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的反应。 下一刻，一阵强而不锐的剑气罡风袭来, 将郁鸾掀翻了出去。 待重重地跌在地上，郁鸾才堪堪回过来神, 紧接着她慌忙爬起，看到正是江淮亭挥出的那道剑气救了她，而他却未来得及逃离。 长满利齿的大口从天而降，瞬间将他吞入了口中。 “淮亭！” 郁鸾声嘶力竭地喊道，一时间觉得心脏不受控制地发紧发痛，眼眶酸胀不已。 那九周鳍见人已吞吃入口，瞬时利齿紧合, 尾巴摆动，驱动着庞大的身躯向高空游去。 “嘭——！” 下一刻, 只听一声巨响, 刚游至半空的九周鳍, 鱼腹被强劲的灵力炸出了大洞，血雾霎时间喷洒了下来，犹如下了一场绵绵细雨。 这个庞然大物遭受了重创, 随即发出了一声深沉久远的哀鸣, 痛苦地在空中翻蛹几下后径直从空中掉了下去, 正好砸在了那些华天柱之上。 华天柱随即崩塌, 大地发出一阵剧颤，一个木制傀儡的头就这样咕噜噜地滚到了郁鸾的脚下。 她看着已经明明失去了全部生机，却仍睁着眼睛望向她的向遇的脸，这才后知后觉，被九周鳍吞入腹中的，不过是乞凌仙尊的傀儡，真正的他，想必正在濯清池旁打坐调息，他实力强悍，纵使最后自爆与九周鳍同归于尽，也不会对他有太大的影响。 思及此，郁鸾心中如释重负，甚至生出了一丝庆幸，唇角抽动，扯出一丝劫后余生般的笑，眼泪毫无预兆地滑落下来。 可谁知，她的身后突然一阵诡异且熟悉的声音，好似木头燃烧时发出的哔啵声，郁鸾如遭雷击，僵硬地转头，发现身后一个黑色的旋涡在不断盘旋变大。 是......破空！ 这个认知出现的下一秒，郁鸾拼命地想要逃离这里，可是倏然强大的吸力，将她直接拖离了地面。 -- 第127页 在悬空的前一秒，郁鸾将璇水剑狠狠地钉在了地上，现在的她犹如一杆鱼旗，腰部以下已经被卷入了破空的旋涡中，飘摇不止，而她的双手还在死死地抓着璇水剑的剑柄。 巨大的吸力几乎要将她扯成两半，郁鸾为了不被吸进去，用力攥着剑柄，额头青筋浮现，艳丽的脸苦浮现出痛苦之色。 吸力越来越强，郁鸾如一根蒲草，飘摇晃荡摇摇欲坠，璇水剑已经贴在地表，.几欲折断，她能清晰地感觉到手指的酸软无力，就快要握不住剑柄。 强劲的朔风刮过璇水剑的剑身，发出阵阵呜咽的哀鸣，好像璇水在为主人此时的险境而忧心哭泣。 挣扎中，郁鸾好像听到有人在撕心裂肺地喊着她的名字，她艰难地抬起头，正见顾清清要向她这跑来，下一刻却被楚北栖拦腰抱住给制止了。 “你放开我！我要去救师姐，你放开我，我求求你放开我！” 她声音嘶哑地喊着，娇俏的面上净是泪痕，眼泪不住滑落，冲着她的方向伸着手胡乱地抓着。 可下一刻便被人扛了起来，见自家与大师姐越离越远，顾清清痛苦地发出一声尖叫，不断捶打这将她抗在肩上，想要带她逃离这里的楚北栖。 “啊！师姐，不要啊，你放开我，师姐！” 不知怎地，看到顾清清这样不顾一切地想要救她，郁鸾忽然觉出一丝安慰，心中那次被人抛弃后留下的疤痕正在逐渐抚平，酸酸的同时，也有些发痒发胀。 郁鸾心里禁不住哽咽了一下，看，她还是有人喜欢和在乎的。 眼泪又止不住地落了下来，可这一次她脸上却是带笑着的。 下一瞬，郁鸾手上的力气失尽，霎时间便被破空的旋涡卷了进去。 黑暗笼罩了下来，耳边净是呼啸的风声。 ———————— “你放开我！我要去救大师姐，我求求你，她被卷进去了，她会死的！” 顾清清被楚北栖抗在肩头，见离郁鸾越来越远，情绪开始失控，四肢胡乱地捶打和敲击着身下的人，面上泪流不止。 师姐是为了救她才会卷进去的，自己不能见死不救丢下她。 被她打在了伤处，楚北栖闷哼一声，强咽下喉间翻涌的血沫，他的双眼赤红，可仍脚步不停。 任谁都知道不妄境小范围坍塌而产生的破空十分危险，巨大的吸力能搅碎一个人，一但被吸进去，几乎没有人能活着走出来，他不能任由清清犯傻靠近。 当时的郁鸾整个身子都已经被卷了进去，再去救，也已经......来不及了。 在此情况下，他唯一的想法便是一定要保全清清。 突然，腰部遭受猛然的一击，楚北栖吃痛一个踉跄，朝右侧倾倒而去，注意力全都用在了勉强稳住身体，对顾清清的束缚顿时松散了下来。 顾清清瞅准机会，跳下来便拼命地想往回跑，她要去救大师姐，再晚就来不及了。 可是下一刻，她便又被人从后方抓住了手臂，阻止了她的脚步。 随即，她颤抖着右手狠狠地掴在了楚北栖的脸上，清丽的面上满是失望与愤恨。 “为什么！为什么要阻止我去救大师姐，她就要死了！” 她呜咽出声，尾音都在跟着颤抖。 楚北栖被她这一巴掌打得狼狈地偏了头，鲜血顺着唇角流了下来。 他定定地看着她，纵使双目发红表情，也在不断重复着说道：“我不能任由你去冒险、你不能去冒险。” 闻言，顾清清又开始剧烈挣扎了起来，妄图挣脱他的束缚，“楚北栖！你以为你是在救我吗？师姐她是因我才卷入的破空，就算是死，我也要把师姐救出来！” 听到她言及生死，楚北栖俊逸的面容闪过一丝恐慌与绝望，手上的动作更加强硬了几分，直接将人紧紧地揽入了怀中。 “清清你不能去，你不能死。” 他佝身将头埋在顾清清纤薄的脊背上，积蓄已久的泪水奔涌而出。 顾清清绝望地闭上眼睛，再睁开时，面上闪过一丝决然。 “大师兄，不要让我恨你！” 她从牙缝中挤出这句话，声音透着冰寒。 话毕，顾清清只觉身后人那高大的身躯猛地一颤，从喉头发出一声凄怆的呜咽。 见此机会，顾清清狠了狠心，用反手按上了楚北栖肋骨两边的穴位之上，在对方一瞬间失了钳制她的力气后，飞快地抽身而出。 唰地一声拔出了轻水剑，流泪指着楚北栖。 哀切地说道：“别再拦我！” 没了依靠，方才又遭九周鳍重创的楚北栖，再也支撑不住，狼狈地单膝跪倒在顾清清面前。 看着面前对她拔剑相向的爱人，楚北栖凄怆一笑，被强忍了很久的瘀血从他口中争先恐后地涌出，滴落在地上。 他眼底痛苦，身体摇摇欲坠，可还是伸手握住了轻水剑的剑身，用力将她扯近了些。 锋利的剑身一下便划破了他的手心，鲜血顺着他的手臂手肘，蜿蜒流淌在地上，待凌寒锋利的剑尖抵上他的胸口，他想问问她在自己心中憋了许久的问题。 这个问题仿佛像一根利刺，时刻扎在他心中，搅得他痛苦不已。 在你心里，我和郁鸾谁最重要。 你为何待她比对我更上心...... -- 第128页 “若你执意回去救她便先杀了我，我和她，清清只能选一个。” 楚北栖说完艰难地扬起头，在看到顾清清听闻这话后，猛地蹙起的眉头，面上浮现的纠结与痛苦，以及他而簌簌落下的眼泪后，忽然满足地笑了。 她心中还是有他的对吧，即使只纠结了一瞬。 少顷，顾清清无力地垂下手臂，任由轻水剑当啷落地。 她看着对方望着她时满怀希冀与期待的眼睛，深吸一口气残忍且缓慢地说道。 “北栖，对不起。” 大师姐她，对我真的很重要...... 说完她决绝地转身，下一刻却发现自己已经动不了了。 不知何时，自己的背后被楚北栖贴上了顿符。 对上顾清清愤恼的杏眸，楚北栖温柔眷恋地抚了抚她的侧脸。 与她亲昵地额头相抵，哀哀叹了口气，“我已经召来了云风，若我没能回来......他会护好你，我去帮你救郁鸾。” 爱一个人，怎么舍得为难她，让她纠结与痛苦呢。 只要在她心中有一席之地，不用占据高位，不用顶顶重要，只要有他便好了。 话毕，楚北栖放开了顾清清，在她惊愕破碎的目光中，转身离去。 *** 楚北栖踉跄着原路返回，快速的跑动使得他气血翻涌，眼前一阵眩晕。 待他重新回到华天柱时，他再也支撑不住呕出了一大口鲜血，在一片血红中，他抬起头，周围一片狼藉，空寂无声。 在郁鸾被卷入破空的地方，空余一把璇水剑剑静静伫立。 缨红的剑穗，还在往下沁着黑褐的血珠。 ———————— 被卷入破空的一瞬间，无数如寒刃般的罡风还有号哭声，一同向着郁鸾袭来，她如一片坠落的枯叶，只能跟随着飓风飘摇。 刺骨的冷意是她禁不住打了个哆嗦，下意识地想蜷缩起身体企图抵抗它。 可下一刻，手腕却被人自外界抓住了。 郁鸾惊愕地仰头看去，只见头顶光的源头伸进了一只手臂，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腕。 那只手纤长有力，五指扣住她的手腕，用力到手背的青筋脉络突起，正力量强悍地想拉她出来。 你本已被风吹得干涸的眼角，不知怎地又重新涌出泪来。 破空外的人是乞凌仙尊。 他来了！ 下一刻，郁鸾突觉罡风骤起，如一把把银刀在切割着自己裸.露在外的皮肤，她猛然望去，只见乞凌仙尊那如苍白的手背上，已经被罡风切开了道道伤口，殷红的鲜血丝丝缕缕地汇聚到被他攥住的手腕处。 黏腻冰冷又湿滑。 郁鸾能感觉到乞凌仙尊在用力往外拉她，可是旋涡的吸力越来越大，飞速流失的不仅是体力，还有灵力，他坚持不了多久。 上次走剧情她便知晓了破空究竟有多厉害，人一但被它吞入，只能自己想办法找出口自己走出去，否则过不了多久便会因灵力衰竭，困死在里面。 所以乞凌仙尊救不了她，也很有可能会被她连累，跌入这破空中。 她就快要胜利了，郁鸾不想自己的这么长时间的努力毁于一旦。 他救不了她，谁都救不了她，能救她的只有她自己！ 思及此，郁鸾眼神倏然闪过决绝，艰难地伸出低垂的左手，尝试一根一根地去掰紧攥着她手腕的那只大手。 在触到乞凌仙尊的手指时，她才发现对方的五指用力到紧绷，指骨坚硬如铁，牢牢地吸附在她的手上。 她能感觉到他想救她的心有多强烈。 可是这条乞凌仙尊给她递来的救命‘稻草’，她必须要亲手折断。 郁鸾狠了狠心，从最容易破开的尾指入手。 对方好像发现了她的企图，攥得更加用力了，同时也挣得郁鸾身体靠近了洞口一些。 但随即郁鸾便掰开了他的无名指。 瞬间，郁鸾的身体下顿了一下，对方只堪堪抓住了她两个指尖，二人想缠的指尖被他的鲜血所浸透，变得滑腻不堪，不需要郁鸾再挣，她的身体已然在往下坠。 郁鸾被罡风吹得不断飘摇着，依稀见，她好像听到了破空外有人在撕心裂肺地怒吼与哀求。 “阿鸾......！” “......回来！” 闻此，郁鸾轻叹了口气，抬眸最后看了一眼那只手，用力拨开了手上与他最后的牵绊。 随后，任由身体急速下坠，唇边含笑堕入无边黑暗。 第64章 郁鸾紧闭着眼, 任由耳边狂风呼啸，朦胧间她却好似闻到了一缕浅淡且熟悉的的寒柏香。 随后，腰身便被人攫住了, 紧紧与对方贴合在一起，梏得她发疼。 赫然睁开眼睛，郁鸾正对上一双酝着暴风骤雨浅金色的琉璃透眸。 郁鸾惊愕的同时，心头猛地一颤。 乞凌仙尊竟跟着她一同下来了...... 下一刻，她便被江淮亭强硬地摁在了他的怀中, 破空里罡风肆虐，如一把把淬了寒毒的刀片, 割在人身上，直教人皮开肉绽。 他们被罡风中裹挟着一同盘旋，郁鸾被宽大的蓦尘衣整个，疼痛、冷意、风声、哭号，渐渐皆消匿在她身边，鼻尖萦绕着净是浅淡的清香。 不知何时触到了实地，待风停声止后, 郁鸾从他怀中抬起头。 -- 第129页 乞凌仙尊眸中的情绪太过强烈，愤恨与恐惧相缠、绝望和痛苦交织, 最后皆化为了失而复得的狂喜, 惊得郁鸾一时愣在了原地, 下一刻，她就被人攫住了下颌。 一个稍显粗鲁甚至带有惩罚意味的吻落了下来，乞凌仙尊的右手揽住了她的后腰, 态度十分强硬。不许她逃避与拒绝。 冰凉的唇瓣紧贴上来, 厮磨片刻后她便感到下唇一痛, 不由得颤抖了一下, 随后对方好似发觉到力道有些重了，大抵是心疼了，又小心翼翼地抿了郁鸾被咬的下唇好几下，动作也越来越轻柔。 好似在道歉，又像是在抚慰。 唇上麻痒的触感一直浸漫进郁鸾的心里，惹得心口酸胀难耐的同时，心尖也巍巍颤了一下。 她在心底叹了口气，微微启唇，当丁香主动拂过花瓣时，对方难以抑制地颤抖，随后回应的力道更加的汹涌。 少顷，郁鸾发觉有冰凉的的水滴落在了自己脸上，她微微睁眼，便见眼前的乞凌仙尊双眼紧闭，鸦睫却是濡湿的。 她被捧着脸，被迫昂着头，那清泪便顺着他的脸庞一滴滴落下，砸在她的面颊与唇角，被对方辗转裹挟，逼迫着她吃下去。 郁鸾才发现，原来乞凌仙尊的眼泪是冰凉发苦的。 待风歇雨停后，郁鸾身子稍稍后退想看看他，可这一动作好像刺激到了乞凌仙尊，慌忙无措地又将她用力箍回了怀中。 头抵着她的肩膀，昔日澄冽的声音变得沙哑不堪，在她耳边咬牙切齿地不断重复着，情绪几近崩溃。 “休想、休想！” 休想再甩掉他，休想再抛弃他！ 闻言，郁鸾身体一怔，微微蹙眉，随后妥协性地抚了抚了他的脊背好几下。 与他稍稍拉开距离，看到他殷红仍浸着泪意的眼尾，踮起脚尖，颇为怜惜地吻了吻江淮亭的眼角。 “我知晓错了，我不想拖累......” 话还没说完，她的手腕便被人猛地攥住了。 “不是拖累！” 江淮亭极快地出声反驳，眼神蓦然严肃起来，语气甚至含着几分怨怼。 郁鸾怔愣片刻，觉得他可能是受到了某种刺激，而这刺激还是她带来的，为了不增加仇恨值，当务之急还是顺着他或者他的转移注意力才好。 这时，她突然发现江淮亭攥着她手腕的手，从如玉的手面到纤长的五根手指，都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痕。 她连忙执起江淮亭的右手，发现情况更是严重，这只手正是当初牢牢抓住她不放，想将她带出破空的右手。 此时，自小臂至指尖，皮肤顺着纹路开裂，犹如干旱到龟裂的大地，鲜血已经干涸凝固在皮肤表面，但仍触目惊心。 江淮亭注意到了郁鸾紧拧的眉心、眼中的疼惜，心底尖锐的疼痛稍稍缓解的同时也随即简单地施了个修复术，一双手顷刻间便又恢复了原样。 随后，还未等郁鸾反应过来，便不动声色地用袍袖遮住了双手。 可还未来得及放下，却被郁鸾捉住了手臂，她狐疑地望了他一眼，将宽大的袖袍撸了上去。 果然！ 什么恢复如初，不过是他施了个障眼法而已来哄骗她。 但凡是破空中受的伤，单用灵力催动是愈合不了的，更何况在这里人的灵力会被压制得聊胜于无呢。 只有像普通人那般，用药膏慢慢温养，疼痛也是外界的数十倍。 郁鸾不满地瞪了他一眼，江淮亭自知理亏，垂下眼睫乖顺地等她发落。 只见郁鸾从乾坤囊中拿出了一瓶创灵霜，仔细地为他敷上一层后又捧起他的手轻轻吹在伤面上。 眼眸中的怜惜浓得几乎快要化为实质。 心中一直在祈祷，这么漂亮的一双手，日后万不能留疤了。 江淮亭用心感受着手背处轻柔透的气息，珀般的眼眸忍不住震颤，过了许久再一次真切触摸到郁鸾的感觉，使得他心脏酸甜到几欲炸裂，眼尾刚褪下的殷红又有肆意弥漫之势。 小小的一瓶药，很快便见了底，待与他上完了药，还剩一点时郁鸾想着不如给自己的伤处涂上，可检查了半天，手臂上仅有几块那日她攀天背崖摘重灵草时，不慎擦伤的。 其余之外，再无他伤。 方才，乞凌仙尊真的将她护得很好，而他自己...... 所有的繁杂思绪只停留一瞬，便被郁鸾顷刻间扫清了。 随后，她小心地挽着江淮亭的胳膊，扬起头冲着江淮亭扬扬眉，故作俏皮地说道：“走吧，我请仙尊破空一日游！” ———————— 四周寂静无声，入眼皆是一片纯白，郁鸾他们相携不知走了多久，可仍看不到尽头，仿佛天下之大，惟余她与乞凌仙尊二人。 这里便是破空。 荒凉且孤寂，外界最常见的风声、鸟声、虫鸣声在这里都成了奢求，大片的纯白与眩光会侵蚀误闯者的视线、五官，最后便是思想。 人们一开始是好奇，接着会恐惧直至最后的麻木。 丧失生的欲求，这还只是刚开始。 郁鸾的余光落在了身侧与她紧挨着的乞凌仙尊身上，又忆起了上次自己独生卷入这破空时的场景。 上次落入破空后，她便被这漫天盖地的白空到心慌，一直缠着恶女系统说话，后面也不知是它烦了还是信号不好，便不再搭理了自己。 -- 第130页 随后她便只能自言自语，自说自话。 直至她恍恍然跌入了八苦海。 被困在了八个女人的身躯中，陪着她们度过了悲惨的一生。 第一位，只因生得如花似玉，成了父亲仕途通达的一枚棋子，辗转多人之手，为其父“挣”来官运亨通后，却被他嫌弃脏污，随手指给一位樵夫，最后被其活活家暴打死。 第二位，与青梅竹马的邻家大哥成婚后，一人挑起生活的重担，白天纺织夜晚绣花，专心供养他科举，一去京城三年的竹马最后高中状元，当月却娶了丞相之女，她不甘心去衙门上诉，却被心上人担心前途姻缘被毁，一杯鸩酒送了她命。 第三位，只是一位寻常的卖花女，却被一纨绔世子看上，当街强抢了她，事后她跑去报官，谁知高堂之上的“青天”早已与对方私相授受，断了对方无罪，是她勾引在先，随后家长族长言她污名有损家族颜面，命人将她沉了塘。 第四位，看似是如意郎君，却利用她的爱意与信任，用她家上下百余口人的性命，为他的野心铺路架桥，她的过去和未来都葬送在了这“如意郎君”之手，可他还恬不知耻地求她原谅与可怜，以孩子的名义将她拴在身边，却不许她母女相见，生生夺走了她最后一丝希望。 第五位，生来聪颖不凡，男扮女装考取功名拔得头筹后却兄长冒名顶替，兄长忧心她生事，将她草草嫁人，一辈子困死在了四方天内，手边只有绣棚与银针，再无纸墨笔砚...... 第六位、第七位直至第八位！ 郁鸾被困在她们的身体里，与她们感同身受，她们心中的不甘与绝望、崩溃与愤恨在经历了很长时间后传达到郁鸾的身上，还能使她控制不住地战栗，可想而知，她们的怨恨究竟有多么的强烈。 郁鸾不是没有想过要帮她们，可她被困在她们的身体中，身不能动口不能言，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们朝着，那好似上天早已拟定好的命运剧本走去。 而她只能旁观者，清晰地感受到了她们的痛苦，却也只能看着她们在泥沼中挣扎直至沦陷。 没到最后，总有一个人看着她们与她们身体中的郁鸾，或哀叹或讥讽地说道：“谁让你命不好，这都是命！” 要恨要怨，就去怪老天爷。 那种对自己的命运无法把握的无力与恐惧，对郁鸾来说摧神且诛心。 郁鸾永远忘不了她们化成厉鬼时的模样，拖着被砍断的双脚，还在踉跄奔跑，双目被刺流着血泪，却还在寻找着生路。 她们怨、她们恨！ 她们的怨恨搅动了八苦海的波涛，将所有跌入进去的人吞噬得体无完肤，黑红色的波涛，腐蚀的不仅是人的皮肉，还有魂灵。 那时，郁鸾是凭着最后的一丝理智与清醒才爬上了岸，随后便又昏死了过去，再醒来都不知过去了多久。 当时的她无望且无助，伏在八苦海边，望着里面痛号尖啸的魂灵们，哭了许久...... ———————— 沉重的回忆拉扯得现如今的郁鸾摇摇欲坠，她下意识地揽紧了身侧江淮亭的手臂。 对方随即停了下来，眼眸关切地回望她，还未等他开口询问，二人便被面前一道七彩炫目的光斑所吸引了注意。 只见那光斑越扩越大，似虹又似荼烈的霞，瞬间便浸染了他们周身所有的空白。 就在郁鸾被这奇像所吸引时，耳边蓦地传来两道机械的系统提示音，而身侧的江淮亭也突然消失不见。 “叮！恭喜宿主完成本次所有恶毒女配主线任务，所有积分已清算完毕，现在开始解绑。” “滴！检测到世界仇恨值已清零，改造任务完成，所有积分已翻十倍，正在执行弹出世界任务，恭喜宿主！” 第65章 听到这个消息, 郁鸾一脸的难以置信，可是须臾间她便回到了恶女系统的空间内，看着面前为她燃放着电子烟火, 庆贺她完成任务的大屏幕，郁鸾这才稍稍回过神来。 她真的完成任务了，还有上亿的资产能够带回去！ 终于能摆脱这俩难缠又事多的系统，郁鸾为此开心地拍了好几下操作台，在等待恶女系统解绑的时间内, 她突发奇想问了改造系统一句，“那男女主呢？” 闻言, 改造系统恭敬地回答道：“一切已重回正轨，未来男主江淮亭已消除了心魔，突破了结界羽化成仙，女主顾清清与楚北栖成婚后会分别继承乞凌仙尊与皓柏仙尊之位，带领天隐宗成为修界最强的门派。” 听完改造系统的这番话，郁鸾畅快地舒了一口气，嘴角不由地扬起一抹笑。 也许, 对于所有人来说，这便是最好的结局。 当系统解绑倒计时数到最后三秒时, 恶女系统与改造系统同时出声。 “宿主, 再见！” 话音落下, 本来空白全封闭的系统空间突然出现一道漆银门。 郁鸾激动地跳下操作台，冲着身后的屏幕敷衍地挥了挥手后，抬脚便踏出了空间门。 一团白光将她温柔地拢住, 再回过神时, 她正只身站在大街之上。 时隔不知道多长时间, 她再一次回到了现实。 今天的阳光很好, 照得整个街上十分的亮堂，空气也是十分的清新，甚至于檀云峰上的没什么两样。 周围人来人往，惟有郁鸾静止般地站在那里，面上稍微有一刻的空白与迷茫。 -- 第131页 脱离了那个虚构的世界，当她回到现实时，突然发现自己第一时间不知道要去干些什么。 呆愣了一会后，郁鸾方后知后觉地摸了摸自己鼓囊囊的钱包，长眉一扬，双眸蓦迸发出光亮。 人生在世，不过吃喝二字，她现在可有的是钱！ 郁鸾当即决定先去填饱肚子。 走进了一家好似餐馆的店内，郁鸾在进去的一刹那，看到正在招呼客人的老板娘的面容时有片刻的怔愣。 世间会有如此相像的两个人吗？ 下一秒，体态丰盈腴，面庞白皙的老板娘看到了刚进门的她，立刻就热络又有礼地围了上来。 “姑娘想吃些什么？” 郁鸾回过了神，想着这天下之大，有一两位模样十分相近的人，应当也是正常。 将菜单拿了上来，郁鸾径直地翻到最后一页，点了几道硬菜后又随手指了个甜品。 老板娘在一切安排妥当后重又折返，给她端上来了一壶清茶，茶香悠悠萦绕在郁鸾鼻尖，她倒出一杯，再看到那清亮的茶色后，心底便雀跃了起来。 竟是她以往在绕云峰小居里常喝的茉莉龙珠！ 还被店家妥帖地冰了一下，喝起来沁人心脾的同时又满口溢香。 爽得郁鸾飘飘欲仙，砸了好几下。 不多时，饭菜便端了上来，老板娘亲自布好了菜后，便下去招呼其他客人了，郁鸾看着面前这几盘浓油赤酱的大菜，开心极了。 被困在剧情中差不多两辈子，她为了提升实力与品阶，一直都是辟谷，但她生性却十分嗜辣，非常喜欢浓油赤酱和又麻又辣的菜，所以为了维持好恶毒女配这个人设，她真的牺牲了很多。 大口吃肉，真的会使人快乐，所以吃到后面郁鸾真的是快要热泪盈眶了，等到吃饱喝足，老板娘将她随手点的甜品端上来时，郁鸾瞬间觉得自己正身处仙界天堂。 酸酸甜甜的梅子肉炸裂在她舌尖喉头再配上冰冰凉凉的鲜奶刨冰，好吃得她忍不住打了个激灵，吃完后郁鸾仍觉得有些意犹未尽，招呼老板娘打算再来一碗。 老板娘笑意吟吟地给后厨打了声招呼，“给这位姑娘再来一碗梅醺雪！” 在知道方才那道甜品的名字叫梅醺雪后，郁鸾有些惊愕地眨眨眼，如果她没记错的话，有几次楚北栖下山除祟，曾给她带过一份甜点，也叫“梅醺雪”。 虽然他回来的时候，那碗甜点已经化成了糖水，也没法再吃了，有些遗憾的同时也让她记住了这个好听的名字。 让人无端想起来那句诗词：“梅虽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 不过是将这“逊”改成了“醺”，意境便大不一样了，不会再去空想其他，只会去暗暗猜测被那红艳艳的梅子酱醺过的雪，到底会是什么味道。 付钱的时候，郁鸾从袋中一摸，竟掏出了一小块银锭，正当她疑惑时，对面的老板娘神态自然地接了过去，给她找零。 用完饭出来后，外面适值正午，太阳十分的毒辣，郁鸾以手做扇在脸前扇了扇，心想若是个清风不燥的阴天便好了。 随即，一大片厚云飘了过来，遮住了金乌，四周瞬间凉爽了很多。 郁鸾惊讶地眨眨眼，难不成自己还有个许愿成真、心想事成的本事不成？ 随即她便笑着摇摇头，她这是在现实又不是在梦里，难道想要什么便会有什么吗？ 回去的路上，郁鸾一直都很激动难耐，在凭着记忆走了很长时间后，郁鸾一抬头，愣住了。 面前竟是一座雕梁画栋的古宅，雕红漆金的大门外是两头雄伟的石狮，宽大的匾额上龙飞凤舞地写着两个大字：“章郡郁府” 郁鸾彻底懵了，这不是她在书中京城首富的家吗？ 可是那是在文中，她也已经回到现实了啊！ 一种怪异感涌上心头，郁鸾踉跄着后退一步，刚想转身便走，便听见后面的朱门开了。 她忍不住回头，正见一群人簇拥着一位娇媚风韵的女人走了出来，那妇人虽已徐娘半老，但是保养得十分好。 面容与郁鸾有七分相似，同样娇艳的五官，因着年岁的不同，沉淀下来后会有种虽妩媚却威仪的气质。 而郁鸾则是娇媚与张扬。 像一大一小两只凤凰。 见到阶下的郁鸾想要离开，女人柳眉微皱，说出口的话带着些怨怼。 “整天不着家，也不怕人担心，都经过家门了怎么还要走，赶快进来。” 看着郁鸾仍呆愣地站在原地，女人气恼地伸出手将她拉进了门，看到她有些削瘦的侧脸，有心疼得连连抽气，不忍再苛责。 听到这熟悉的话以及熟悉的面孔，郁鸾心头猛地一颤，几乎落下泪来，面前的人不是旁人，正是她在那个世界的母亲颜烟。 若说文中的恶毒女配郁鸾有十分骄纵与任性，则八分都是她娘颜烟惯出来的，人常说慈母出败儿，但是真要是说起来，郁鸾心里其实是十分感激她的。 最起码在她决定上如晦山之前，恶毒女配郁鸾，有个令人十分艳羡的童年，颜烟不会管束她，在郁府甚至整个京都，她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即使闯下了大祸，颜烟也能帮她兜底，给予她无限的爱与宽容。 即使这种溺爱最后养成了一位性子骄矜，为某得一物不择手段的恶毒女配郁鸾。 -- 第132页 可她也从未恨过她。 这是她在继承了恶毒女配郁鸾的记忆后，十分笃定的一件事。 更让她遗憾的是，颜烟在她入宗几十年后便去世了，她膝下只有她这一个女儿，而郁鸾为了修炼，常常三五年不回去看一眼，再得知母亲去世的消息时，她在执行恶女系统安排给她的第一个任务。 任务结束后，她拿到了颜言给她的一封信，上面沾满了一个母亲的舐犊情深，并鼓励郁鸾好好修炼，她相信自己的女儿会成为修界最厉害的一位女剑修，最后说如果可以的话，自己下辈子还想做她的母亲。 再看完这封信后，她好似变成了文中真正的女配郁鸾，对母亲的歉疚与悔恨，疼得她直不起腰，站在绕云峰的峰顶，流着泪朝家的方向望了一整日。 可是这些往事应当是在一个虚构的文里，而不是现实中！ 思及此，郁鸾刚想抽出手往回跑，却被颜烟攥得更紧了，甚至还发泄似地拍了一下她的手背。 “小兔崽子，不是整天嚷嚷着想见人家，记挂人家吗？现在人都就在家里现在知道害羞了，还想跑！” 说完，她又挣了郁鸾手臂一下，夹在臂下将她往屋内拉。 郁鸾拗不过，只能随着她的脚步往前走，同时又十分的好奇，她方才口中的“人家”是谁。 问出口后，颜言嗔怪地看了她一眼，“还能有谁，还不是你的未婚夫淮亭啊，跑出去疯玩了几天，这事都忘了？” 闻言，郁鸾当场石化在了原地，心想不会这么巧吧，现实中叫“淮亭”的人很多吗？ 正当她疑惑时，一道熟悉的声音传到耳边，如一颗碎石投进湖泊，激起了郁鸾背后皮肤的阵阵涟漪。 “阿鸾。” 她抬头望去，只见树下站了一个她十分熟悉的身影，那人周身气质温润，一双浅黄如透珀的眼眸中盛着惊喜与欢愉，望向她的时候深情且专注。 样貌竟和文中的男主乞凌仙尊一般无二。 可这是现实啊，她已经完成任务回来了。 郁鸾的心脏突然咚咚直跳。 脑子如闪电般划过一个猜测。 这是现实！ 这是现实...... 这是现实......吗？ 第66章 一个尖锐的声音突然在郁鸾脑子炸响, 她猛地捂住了脑袋，在所有人还未反应过来时，跑出了郁家。 来到街上, 她看着满大街的行人，突然怪异地笑了起来。 这是现实吗？ 现实中的人可能都长着一样空白的面孔，看似正常实则诡异地来回走吗？ 没有老人没有小孩，只有年岁差不多大的男男女女。 一整条街为何只有行人，而看不见任何的车辆？ 想到这, 郁鸾一晃神的功夫，在她的面前便凭空出现了这些。 她又哈哈笑了起来, 笑得有些癫狂，可周围没有一个人侧目与嘲笑她，都在垂着头走自己的路。 郁鸾指着太阳，大喊了一声：“看，月亮！” 突然间，四周便暗了下来，她手指的上方, 从一只金乌变成了一轮弯月。 随后，郁鸾眼眶一酸, 颓唐地放下了手。 近亿的积分、许久没吃过的菜、被她遗憾丢掉的梅醺雪、疼她爱她还未去世的颜烟, 以及她在心底偷偷馋过的男主。 现在, 她一下子全都拥有了。 这么多好事都让她赶上了，这怎么可能是现实？ 这是梦啊！ 一个让人不想醒来的美梦。 ———————— 当郁鸾悠悠转醒时，入目仍是闭眼前绚丽的光, 在她还未完全反应过来时, 改造系统突然发出声音。 “宿主你还好吗？” 闻言郁鸾一惊, 她不是早就解绑系统了吗？ 随后又迅速地反应过来, 方才的一切，原来不过是一场梦，她现在，还在破空中。 “我怎么了？” 她迷茫地询问改造系统。 “你陷入了破空中的同尘魇中，因为发现了其中的悖论，才清醒了过来。” 悖论？ 难道是她指月为日那件事吗？ 可乞凌仙尊呢？思及此，郁鸾刚想起身寻找，却发现身侧躺着的正是乞凌仙尊。 只见他双眼紧闭，面上凌冽褪去，唇角甚至微微上扬，看起来十分的欢愉且幸福。 “淮亭、淮亭，醒醒！” 郁鸾连推了他好几下，却发现他仍无法醒来，就在她不知所措时，改造系统告诉她。 “男主这是陷在了梦里，一个他自己无法挣脱，甚至不愿醒来的美梦。” 无法挣脱，不愿醒来？ “他陷入了破空给他制造的幻境？” 就像她那样。 “是的。” 改造系统继续说道：“幻境是根据你内心深处最渴望的事物，以及你自身的记忆进行虚构，尽可能地符合逻辑，让你们深陷其中难以自拔，最后甘愿放弃生的意识，身体与灵力全部化作滋养它的养分。” 这时郁鸾才恍然大悟，突然想明白了上次走剧情时一直疑惑的问题，为何这破空内明明没有外界那些穷凶极恶的魔兽，却仍然会吞人性命。 甚至在她来之前，没有生还者。 只因它不仅会一点点损耗修者的灵力，还会根据你自身的情况，编织幻境摧毁或软化你的精神，让你无力或不愿挣脱逃离，只能留在这里，逐渐枯萎死去。 -- 第133页 上一次，她落入了八苦海，在经历了那悲惨的八个世界后，纵使最后回到了岸边，也让她深思恍惚，甚至怀疑她是否曾真实地活过。 那些经历究竟是别人的，还是她自己的？ 人若是对自己的存在开始产生怀疑，那便是痛苦的开始。 一瞬间，郁鸾甚至生过放弃的念头，活着那么的痛苦，命运又无法改变，那她为何还要活着？ 那时，她纵使感受到了生机与灵力的消逝，也任由自己陷入沉睡。 恍惚中，她听到了一个哭声，悲恸、压抑到极致的哭声。 在声声呼唤着她。 郁鸾，回来...... 郁鸾，回来！ “通常，越是压抑自我的人，越容易被幻境所困，也越是难以挣脱。” 闻言郁鸾的眉心狠狠地一皱，当即出声问道：“怎么才能救他？” 少顷，改造系统才缓缓答道：“入梦。” 话音刚落，郁鸾便只觉眼前一白，耳边传来它最后的忠告。 “但你只有三次机会，在此期间你存在他梦中的身份不定，且不能直接提醒，需得他自己发现悖论，自行清醒，请注意把握机会！” ———————— 嘈杂。 这是郁鸾入梦后的第一感觉，接着她缓缓地睁开了双眼，惊愕地发现眼前的场景熟悉又陌生。 正是云开殿中乞凌仙尊的寝殿内！ 入目，皆是喜庆的红绸，像逶迤荼烈的红霞，装饰了整间寝殿，门扉与棂台都贴着鎏金喜贴。 玉桌上燃了两根粗长的龙凤烛，还有一柄玉如意与夫妻双方喝合卺酒时，需要用到的一个匏瓜。 烛身上贴上了双喜的剪纸，橙黄的烛光将整间屋子照亮，素日的冷清尽数褪去，只余下温馨而叆叇。 这是......婚房？ 而外面之所以如此嘈杂，是有人在吃喜酒？ 念头一闪而过的同时，郁鸾也回过神来，这时她方后知后觉起来，为何自己的视线如此怪异，竟只与殿中的矮凳平齐？ 正疑惑时，檀门被自外推开，郁鸾循声望去。 只见此刻的乞凌仙尊身着一袭鎏金婚服，衣摆逶迤在地，袖口长襟处皆用金丝银线缂绣了云纹与鸾纹，锁玉犀角带紧束在腰间，衬得他颀长的身形更加挺拔伟岸。金红烛光流泻在其身，映衬得他好似堕入红尘烟火中的一位谪仙。 周身清冷淡漠的气质尽数散去，墨眉之下，是一双漂亮至极的丹凤桃眼，纤长挺翘的鸦睫，在金黄如冰璃般透亮的眼眸投下浅淡的阴影。 进殿的瞬间，江淮亭的视线便落在了端坐在床边等他的人身上，眸光顷刻间便胧上了一层浓情与爱意。 望着不远处的爱人，他心头震颤了片刻，铺天盖地的欢喜用来后，接着便是局促与紧张。 那昔日透白细腻的俊脸，也随之罕见地透出了些许薄粉。 他缓缓靠近，脚下不疾不徐坚定地往前迈着，可宽袖在微微颤抖的指尖却昭示着他此刻的心情究竟是多么激荡。 江淮亭拿起桌上的玉如意，挑起了面前人的盖头，再看清对方面容的一刹那，满腔的爱意奔涌倾泻而出，浩浩汤汤，势不可挡。 无上的幸福与欢愉包裹住他，江淮亭眼尾蓦地一红，声音温柔且缱绻地声声唤她。 “阿鸾。” 闻言，郁鸾猛地一怔，心下便立刻反应了过来，他唤的虽是她，却也不是她。 只因郁鸾平视时，只能看到他的大腿！ 若是想要看他的上身，需得拼命仰头才行。 当下的情况是，她入了乞凌仙尊的梦，梦里是他与自己大婚当日的场景，而她则穿成了一个挂在自己腰间的一个小物件！ 郁鸾瞥了一眼身下的那鹅黄的穗子，如果她没猜错的话，她怕是穿成了江淮亭送她的那个元阳玉佩...... 一个玉佩，口不能言身不能动，这让她怎么去救人？！ 正待郁鸾为自己的处境以及坏运气恼恨不已时，她的身体突然间晃动了起来。 原来是他们二人相携行到了玉桌前，打算共饮合卺酒。 郁鸾仰头望着自己与江淮亭双臂相交，视线相缠，缓缓饮下匏瓜中的清酒时，那种感觉，别提多怪异了。 她是参与者，又是局外人。 一时间让郁鸾觉得既诡异又有趣。 放下手中的匏瓜，江淮亭正见面前的郁鸾嫣红的菱唇上水光涟漪，如一朵水淋漓的花瓣，诱惑他去俯身采撷。 他心尖蓦地一颤，随即任由渴望侵占脑海，长臂紧紧揽上郁鸾的纤腰，俯身攫住了那片柔软，尽情与其厮磨共舞。 良久，待到二人呼吸都散乱后，他才与她额头相抵，缓缓睁开双眼，看向对方的眸子里，满是能溺死人的深情与爱意。 “阿鸾，我爱你。” 他从心底发出一声喟叹，随即便将人打横抱起，快步向着寒玉床边走去。 被困在玉佩中的郁鸾闻言，神情有片刻的怔愣，随后她猛地摇摇头，决定将方才乞凌仙尊的话抛掷脑后。 梦话而已，又怎能全信呢。 可随即，郁鸾便发现她说服不了自己，也知道她这是在自欺欺人，被乞凌仙尊这么优秀的人喜欢、爱着，怎么可能不心动呢。 但......也只限于心动。 随后，作为玉佩被系在腰间的郁鸾，被人随手扔在了床榻下。 -- 第134页 她趴俯在地上，陷在了层叠的红衣中。 视线被遮挡了一部分，郁鸾只能看到翻滚的红浪，以及江淮亭那一声声让她面红耳赤的低.喘与轻喃。 昔日那清冷如深涧般的声音，此时已经变得暗.欲与低.哑，他轻声唤着，伴随着衣服的摩挲，听得郁鸾背脊禁不住生起点点涟漪。 “阿鸾......阿鸾......” 而榻上的‘郁鸾’，也耐心地回应着他。 “淮亭，我在。” 被仍在衣堆里的郁鸾惊愕地睁大双眼，觉得有些羞耻，她还是第一次听到自己发出如此甜腻绵软的声音。 好似一只金雀，在枝头迎着甘霖婉转啼鸣。 闻言，江淮亭抬起头，眼尾潮红寻着了郁鸾紧抓着红被的素手，与她十指紧扣。 他亲吻着她的嘴角，软声求道：“阿鸾，唤我夫君。” 在满意地听到郁鸾柔声唤他夫君后，江淮亭浅黄的眼眸不住地震颤，胸中迸发的滔天爱意是他禁不住含住了对方圆润的肩头。 少顷，他听到自己声音颤抖地发问，“阿鸾，爱我吗？” “阿鸾，永远爱你。” 在听到爱人坚定的回复后，江淮亭眸中泛红，极致的快乐与幸福将他的理智与思维瞬间冲击得七零八落，竟然难以自制地落下了泪来。 胸中的那颗心脏因着这句话，而悸动不已，震颤了许久许久。 翌日，江淮亭在塌边，捡到了自己曾经送给郁鸾的那块玉佩。 却不知何时，碎成了两半。 第67章 碎掉自己后被弹出乞凌仙尊梦境的郁鸾焦急地在他身边等了许久, 可就是没见男主苏醒的征兆。 郁鸾蹙起眉，一时有些心急。 自己这坏运气也是没谁了，穿成了个口不能言身不能动的玉佩, 唯一的办法只能自行了断。 她就不信，那么重要的玉佩在他成亲之日碎掉了，这么“好”的兆头，乞凌仙尊不可能不去怀疑！ 又等了许久，江淮亭还是没有醒来, 越拖下去就越是麻烦，郁鸾当即决定再入一次。 入梦前, 郁鸾双手合十拼命祈祷，愿望也不大，这次让自己穿成一个能动的，能说话的就行。 这次的郁鸾，入梦后的下刻便感觉到了有清风吹拂在耳边。 她慌忙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的视线竟高了许多，心下一喜后随即便察觉出了异样。 这视线有些太高了吧...... 慌忙环顾了下四周, 郁鸾发现自己竟站在一棵树上，她试试发出声音看能不能说话。 可以是可以。 但, 不是人声, 而是一声如铜铃般脆响的鸟啼。 郁鸾：“......” 继玉佩后她又穿成了一只鸟。 无语凝噎了一阵后, 郁鸾耐下心打量了一阵周围，发现自己竟是在青怜仙尊的药园中。 正当郁鸾想挣扎着跳下去，去寻乞凌仙尊时, 药园的竹门突然被人推开, 接着青怜仙尊与繁绫仙尊便走了进来。 身后还跟着乞凌仙尊和她。 只见乞凌仙尊身着一袭魄蓝色净尘衣, 右手与他身侧的‘郁鸾’紧握在一起, 昔日眉目上的冰雪已然融尽，清透的眼眸满是逸然与柔情，唇角看向身侧的她时，还会不自觉漾起一抹浅笑。 浑身上下除去冰溅玉迸的清冷感外，还隐隐透出一股人夫的气质。 让郁鸾不由得啧啧感叹，这就是已婚男人的魅力吗？ 郁鸾站在树上，与他四目相对，忍不住对着他吹了一声口哨，实际上却发出了一声鸟叫。 清脆嘹亮的啼鸣声回荡在药园中，青怜仙尊指着树上的郁鸾，对着江淮亭高兴地说道。 “这只披霞鸾鸟是我今日来园中整理灵材时发现的，当时落在这菩提树上一动不动，没相当看到你却叫了一声，当真是喜事。” 话音刚落，他身侧的繁绫仙尊也笑着言道：“这鸾鸟本就罕见，披霞更是鸾中珍品，民间传闻若是夫妻二人遇见鸾鸟绕着他们飞，那定会恩爱永生，白头偕老！” 闻言，郁鸾抖了抖羽毛，突然发现在乞凌梦中，繁绫仙尊竟然用对了成语。 不过她方才的话，倒是提醒了郁鸾。 她看着树下的江淮亭与‘郁鸾’二人相视一笑，那目光黏得能拉出丝儿。 郁鸾眼眸一亮，爪子用力一蹬，便自枝头跃至了空中。 宽大华丽的羽翼展开，彩色的羽毛在阳光下熠熠闪耀，炫目夺目。 只见她先围绕着乞凌仙尊他们二人飞了一圈后，郁鸾的眼神倏然发狠，在一声尖锐的啼鸣后，她朝着地面上的‘郁鸾’俯冲而下。 细长尖锐的喙朝着她的脸气势汹汹地啄去！ 谁知，就快要得手时，乞凌仙尊迅速反应了过来，挡在她的面前，一挥衣袖，磅礴的灵力化为罡风瞬间便击退了郁鸾的攻击。 郁鸾慌忙躲避后，回身望去，只见乞凌仙尊面如寒冰，眼神利如箭簇，显然因她攻击‘郁鸾’的事情而动了极大的怒气。 接着，她便觉得自己后背一凉。 待反应过来时，她又回到了现实。 她看着身侧仍陷入梦魇的乞凌仙尊，郁鸾恨恨地捶了身下的地面，当即又疼得她甩了甩手。 郁鸾颓唐地跌坐在地上，烦躁地挠了挠头。 只剩下最后一次入他梦的机会，若再不成，她也要跟着完蛋！ -- 第135页 随即，郁鸾双手合十，甚至虔诚地跪了下来，闭上眼睛拼命祈祷。 “求求你了，这次让我当个人，这次让我当个人吧！” 话音刚落，郁鸾的眼前空白了一瞬，随即背便被人猛拍了一下。 “愣什么神呢千河，继续练呐。” 一个粗噶的男声在郁鸾的耳边响起，她愣愣地转头看向对方，食指指着自己疑惑地问道：“你叫我什么？” 男人一顿，皱着粗眉拍了拍她的肩膀，面露关切地说道：“要我说啊千河，人郁鸾现在已经是仙尊夫人了，孩子都有了，你就别想了，整天魂不守舍的，我看着都心疼你。” “当初乞凌仙尊只罚你除祟三年未满不得回宗，已经很仁慈了，别再想了啊。” 说完，他摇摇头，放下手中的重剑去旁边的饮茶休息去了。 徒留郁鸾在原地，惊愕不已。 她这次竟穿成了——徐千河！ 难以置信的郁鸾将信将疑地伸出双手，眼前的手比她自己的要大两三圈，五个指骨也更加粗长，一看就是双男人的手。 郁鸾霍地站起，兴奋地眼眸发亮，她想到了一个好法子。 虽然有些损，但说不定会有效。 当即，郁鸾便转身找了笔墨纸砚来，洋洋洒洒地写满了几张后，当即将它们揣进了自己的腰间，随后便直奔檀云峰而去。 一入峰顶，郁鸾便觉得四周大不一样了，到底是怎样的不一样，她描述不上来，只能说是多了些人气儿吧。 以前的云开殿除了呼啸的风和缥缈的云，便再无其他了。 随后她便发现，那巨大的柏树下正坐着一个女人，她身侧还有着一个摇篮。 只见面前的‘郁鸾’如瀑青丝被一支玉簪挽起，身穿一袭烟紫色云纹掐腰百合裙，昔日的凌冽气势尽褪，满眼柔情地看着摇篮里的孩子，一手逗弄着，一手轻轻地晃着篮身。 看得不远处的郁鸾目瞪口呆，这才过去多久啊，孩子怎么都出来了。 随即她扫视了一下四周，发现乞凌仙尊不再周围后，她便壮着胆子走了上去。 只见摇篮中是一个将近周岁大的孩子，生得粉雕玉琢，眼睛像两颗圆圆的黑葡萄，看到郁鸾过来，当即咯咯地笑了起来，露出粉嫩的牙床以及两颗小米牙。 很是香软可爱的同时，也像极了她和乞凌仙尊。 就在郁鸾忍不住眨眨眼逗弄了几下这粉团子之后，便听身旁的女人冷声疑道：“徐千河，你来做什么？” 闻言，郁鸾的余光瞥到了不远处的一个熟悉的身影，在心底默默向徐千河道了个歉后，当即笑着转向女人，语气故作暧昧地说道：“当然是想师姐，想来看看师姐了。” 随后她便趁面前的女人不注意，上前紧紧地将她抱在了怀里。 果然，下一秒便听到了一声冷喝，“你们在做什么！” 见江淮亭走了过来，面敷寒霜，手中拿着的一个拨浪鼓，鼓杆已被他折断，化作了齑粉。 正对上他利如寒刃的眼神，郁鸾心下一惊，虽然松开了女人，但想了想还是当着他的面抓住了女人的手。 她挑衅地看向江淮亭，信口胡诌道。 “这么多年了，阿鸾一直同我讲与你在一起的每时每刻，都让她难以忍受，此次我便是来接她的，还请乞凌仙尊放人。” 江淮亭的目光落在了他们二人交握的双手上，这个画面刺得他眼睛发疼，头脑发胀，不由得又回忆起前往不妄境时，在飞舟上看到的场景，心脏不受控制地酸涩绞痛起来。。 他浅黄的眸子划过一丝受伤的神情，随后他扯出一丝笑，朝着‘郁鸾’伸出手，柔声道：“阿鸾，到夫君这来。” 随即，女人听话地挣脱了郁鸾的钳制，走向了江淮亭。 郁鸾见她还没走近，便被江淮亭捞进了怀中。 当空荡的心口重又被填满时，江淮亭才觉得好受些，他抬眸看向面前的男人，一时间杀心四起。 察觉到危险的郁鸾，慌忙抱起身前的孩子，看着江淮亭的动作为此猛地一顿，她后背的汗也跟着流了下来。 也得亏这是梦，若搁在现实，她必不可能拿孩子来做挡箭牌，还好是梦。 “放下孩子！” 见徐千河抱起了摇篮里的孩子，想要拿他做威胁，江淮亭目眦尽裂地吼道，寒玉剑随即被他召出，剑指对方。 郁鸾深呼了口气，将孩子揽得更紧了些，硬着头皮继续说道：“我与师姐情投意合，早已互许终生，只因你在此从中作梗才将我们二人生生拆散，现下孩子和阿鸾，我总归要有一个。” 说完，她从腰封中掏出那几张纸，掷在了江淮亭的面前。 信纸散乱在地，烙印进他眸中，是他再熟悉不过的字迹。 “思君难自抑......” “......相思情浓绊侬心。” “在天愿做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这一字一句，无不像一把重锤击打在他心头，将他的心房和眼眶敲打得酸胀疼痛不已。 江淮亭垂落在侧的手倏然紧握，猛地一挥寒玉剑，罡风将那些情诗淫词顿时撕扯成无数碎片。 他眼底糜红一片，握着身侧‘郁鸾’的左手更紧了些。 站在他对面的郁鸾只听他冷笑一声，言语间是掩不住的肃杀寒意。 -- 第136页 “几首情诗而已，又能证明得了什么？” 闻言，郁鸾见他仍不为所动，咬了咬牙，决定放出终极武器。 她哦了声，正对上江淮亭的视线，语气好似被逼到走投无路，口不择言地说道：“若是这几首情诗不能代表什么，那师姐胸前的红痣呢？” 见江淮亭神色一怔，她接着说道：“我不仅知晓她胸前有颗红痣，我还知晓她打雷会梦游，爱喝冰镇的茉莉龙珠，以及睡觉喜欢侧卧！” 话音刚落，郁鸾便觉得四周的空气瞬间凝滞冰冽起来，罡风猎猎地吹拂着她的衣摆，可她丝毫不惧。 郁鸾定定地望着眼前处在暴怒边缘的江淮亭，唇边扬起一抹得意的笑容，接着她眸看了一眼怀中的孩子。 一字一句地说道：“说不定，这孩子也是我的。” 第68章 闻言, 江淮亭看向他怀中的孩子，眼眸逐渐变得柔和，满溢出来的罡风也不再凌冽。 “把孩子放回去, 饶你不死。” 郁鸾见他微微启唇，声音无波无澜，仿佛方才的怒意一瞬间消了大半，江淮亭又变会了那个端正雅方，礼遇弟子的乞凌仙尊。 怎么回事？ 郁鸾抱着孩子惊疑地后退了一步, 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他的脸。 她不信邪地又重复了一遍，“我说这孩子可能是我的血脉！” 谁知, 话音刚落，对面的江淮亭唇角扯出一抹莫名笑，双眸如利刃射向她，缓慢却咄人地说道。 “既说是你的，那孩子何时受孕，孕期多长，又如何降生的, 你可知晓半分？” 闻言，郁鸾垂眸看了一眼孩子, 通过身长和重量大致估算了一下, 应该将满周岁, 来时她看到缭云峰的枫叶都红了，这么一推答案便显而易见了，于是笃定启唇答道。 “当然是去年一月受孕, 怀胎十月, 到如今刚好满周岁！” 谁知, 听了她这话, 江淮亭唇角的笑意愈盛了，只见他定定地望着郁鸾，缓缓地摇头。 “错了。” 闻言郁鸾一怔，脱口而出。 “怎么可能！” 江淮亭幽幽地望向她，眼眸深沉如潭，正在汇聚着飓风骇浪。 “想知道答案？” 接着他启唇笃定地说道：“他是三年前中秋节受的孕，孕期两年，若我没记错的话，彼时的你还在山下除祟。 ” 话音还未落，却被郁鸾厉声打断了，“你撒谎，师姐乃是人身，怎么可能孕期那么长！” 她自己的身体情况她还能不知道？ 闻言，江淮亭垂眸看了身侧‘郁鸾’一眼，再抬头望向她时，眸中的柔情还未完全消褪。 “怀孕对女人身体的伤害极大，我必不可能让她来承担。” 听闻这话，郁鸾的双眸闪过一丝迷茫，脑中一时半会儿没拐过来弯，若孩子不是她生的，那是谁生的？ 谁知，江淮亭接下来的话直接将她钉在了原地。 “你只知我们雪灵食爱而生，却不知我们也可为心爱之人孕育后代，无论男女。” 想当初，父亲也是这样为母亲孕育了他。 他们孕育孩子的方式不仅复杂且十分的艰难，种子是温养在他的灵府的，需得日日以灵力灌溉，不可行差办错一步，否则不仅种子会枯萎死去，孕体也会受到影响进而反噬。 郁鸾惊愕地瞪大了眼睛，脑中一直盘旋着一个词。 男妈妈。 男妈妈...... 原来世上真的有男妈妈！ 就在她还在处在震惊中，郁鸾忽然觉得膝盖一痛，身体不受控制地朝地面倾倒。 怀中猛地一空，等她再反应过来时，她已经跪倒在江淮亭脚边，被他拿剑抵着脆弱的脖颈，毫无还手之力。 郁鸾仰头看他，只见他低垂着眸睥睨着自己，单手抱着襁褓中的孩子，右手持着寒玉剑，剑刃肆意着冰蓝的剑气，冷得郁鸾不由得颤抖了一下。 只见江淮亭召出广令铭文，冷冷呵道。 “天隐宗弟子徐千河，多次以下犯上本尊，冒犯本尊夫人，意图加害本尊之子，屡教不改，恶劣至极，即时起，废除灵力、逐出山门，死生不得上山！” 话毕，魄蓝色镌着他云纹的广令，便消散在了空中，不消片刻，整个如晦山弟子都会知晓此事。 其他皆是小事，若她被逐下山，再想靠近他便是难上加难，乞凌仙尊已经陷入梦里很长时间，若是再不能让他发现悖论，她也要跟着完蛋！ 少顷，便有弟子闻讯赶来，看到跪在乞凌仙尊脚边狼狈不堪的徐千河后，他们已经准备好了缚绳，不由分说地便想上前将他捆绑起来。 江淮亭也稍稍移开了剑刃，想要撤步离去。 就在这危急存亡之时，郁鸾往前猛地一扑，侧颈正划过寒玉剑的剑身，登时便被锋利的剑刃所伤，鲜血瞬时便涌了出来。 可她无暇顾及，死命抱住了江淮亭想要撤离的双腿。 郁鸾抬头，正与他惊愕还带着厌恶的双眸对视。 眼眸瞬间蒙上了一层水光，神情满含着决然。 众人只听徐千河绝望地喊道。 “仙尊，我知错了，你不能赶我走，可我这么做都是为了你啊，我心悦你许久，可为什么你眼中就只有师姐，为何就不能回头看看我呢！” 接着，她看到江淮亭惊恶的神情，好似再也承受不住，面露痛苦，凄然一笑。 -- 第137页 “师尊若是不信，那我便证明给你看好了。” 说完，还未等众人反应过来，郁鸾便伸手握住了剑尖，一下便捅进了胸口。 这个剧情她早已驾轻就熟，直接将其嫁接了过来，神情要比上次走剧情时更加凄苦，在外人看来就是个爱而不得的疯子。 捅完，她便倒在了地上，眼角留着泪，还伸出沾满鲜血的手还颤巍巍地去扯江淮亭的衣襟。 “能死在你的剑上，星河此生无憾了。” 说完，她便咽了气。 看着脚步已经没了呼吸的徐千河，耳边一直回荡着他方才说的话，江淮亭踉跄着后退一步，灵台突然发出一阵尖锐的疼痛。 眼前的所有景象也逐渐扭曲变形，直至湮灭...... ———————— 郁鸾再次回到现实后，只觉得头晕目眩浑身无力，休息了一会后赶忙起身去唤身侧的乞凌仙尊。 “淮亭，淮亭，快醒醒！” 她不断摇晃着江淮亭的肩膀，可始终不见对方有苏醒的征兆。 推着推着，郁鸾心中便开始蔓延起绝望，眼前的视野被泪水朦胧了起来，一想到即将到达剧情末尾，而她才降掉一颗星，现如今乞凌仙尊还被困在了自己的美梦里，不愿挣脱。 郁鸾就忍不住生出一股无力感与委屈。 起先她还是小声的抽泣，最后越哭越难受，从不断推搡着江淮亭变成了捶打他的胸膛。 最后伏在他胸口恸哭出声。 “你快点醒过来啊，呜呜呜，没有你我可怎么活啊，呜呜呜。” 郁鸾哭得投入，丝毫没有发觉身下的人在眉头一皱后，睁开了双眼。 江淮亭睁开眼，清透的眸子在看到漫空的流光时难得有一瞬间的怔愣，随后他便觉得自己胸口发闷，难以呼吸。 再接着便听到了郁鸾方才的那句话。 他思维仍陷在梦中的那个世界里，一时有些分不清现实与梦境，过了好久，他的心口才密密麻麻地泛起酸疼，伸手抚上了郁鸾的头。 “别哭。” 江淮亭艰难出声，声音有些沙哑。 闻言，郁鸾一愣，慌忙抬起头，精致的凤眼潋滟着水光，眼尾被泪水浸到泛红，而此时江淮亭的胸口处已经被她哭湿了一片。 她双眸蓦地一亮，语气不自觉还带着哭腔，“淮亭，你终于醒了。” 见状，江淮亭缓缓起身，心疼地将郁鸾拥如怀中，苍白温凉的双唇贴上她的眼角鬓梢，一点点吮掉她溢出的泪水。 这个拥抱是迥然与梦境的坚实与温暖。 使江淮亭忍不住从喉间发出一声喟叹，眼底也随之濡湿一片。 在梦中他不是没有怀疑过，可却又被自己一次次地否决了。 梦中的世界正是他所渴求的，能与郁鸾永远在一起，若她愿意，他还会为她孕育一个健康可爱、肖像她的孩子。 若那就是真的呢？ 他梦寐以求的东西，纵使只能在梦中得到，让他一辈子活在梦里，他也......甘之如饴。 发觉出对方的动作变得缓慢停滞，郁鸾暗道一声不好，连忙捧起他的脸，看到江淮亭的神思果然有些涣散。 亦如当时的她那般，若是醒来后没有受到刺激，很可能还会再次陷入梦境，届时情况会更加棘手。 思及此，郁鸾当即抓住他的手腕，照着他的虎口狠狠地咬了下去。 疼痛刺激得江淮亭眉心一皱，眼神也有片刻的清明。 郁鸾便抓住这个机会，捧住他的脸，认真地说道：“淮亭你听我说，你方才梦到的都是假的，你不能被梦境缚住，陷在梦里，你再坚持一下，我们马上便要出去了，出去后我们便成婚。” 闻言，江淮亭定定地与她对视一眼，下一刻，眼神便愈有涣散之势。 他喃喃道：“我们已经成婚了......” 郁鸾听了这话，当即心头一凛，没想到那个梦对他的诱惑竟然如此之大，也深知自己若是再不做些什么，乞凌仙尊怕是没救了。 她深吸了口气，将唇梦地贴在江淮亭冰凉的唇瓣上，叼起他的开始细密的啃咬。 同时，手颤抖着往他的身下摸去。 找准位置，揉搓了几下后，当即便有了效果。 顿时，只见江淮亭难耐地佝起脊背，从喉中难以抑制地溢出一丝闷哼，听得郁鸾心尖一颤。 她瞅准机会，手下不断变换着动作，吻得也愈加用力。 丁香混合着柏香，郁鸾锲而不舍地舔舐着他的上颚以及口中的软肉，声声恳求道。 “别睡，别睡。” 少顷，她的手臂便被人颤抖着抓住了，郁鸾睁开眼睛，发现对方眼底不知何时已然睁开了双眼。 只见江淮亭的双眼红得犹如冰榴籽，几欲沁血，眸中似有火在燎，将她的整个身影圈在其内，越烧越旺。 下一刻，郁鸾只觉得天旋地转，再回过神时，她已被对方重重地压在了身下。 唇齿被撬开，江淮亭一路所向披靡，攻城略地，企图通过这种亲密的接触，将从梦中苏醒后便产生的怅然与空旷填满。 他梏着郁鸾的下颌，迫使她张大口，迎接自己更多热情，清冽的柏香与丁香相撞，柏香瞬时便将丁香绞住纠缠，不许她有一丝一毫拒绝。 唇舌满载着爱欲，凶猛地侵占着郁鸾的口腔与大脑，让她来不及反应，也无力反应。 -- 第138页 同时也让她深刻地感知到了什么叫做自作孽，不可活。 正当她头脑发昏，胸口控制不住地颤抖鼓噪时，突兀地听到了改造系统的提示音。 “滴！检测到世界仇恨值下滑，当前世界仇恨值为三颗星。” 第69章 当江淮亭大发慈悲地放过郁鸾时, 她的唇已经像两片绯到糜烂的花瓣了，上面潋滟着水光，有些微微发肿的同时还泛着麻。 郁鸾作恶的右手早已被人给制住, 对方分开她的五指与她十指相扣后便揽住了她的腰身，郁鸾算是两只手被迫背在后面，整个人紧密地与他贴合在一起，不留一丝缝隙。 除此之外，再无旁的动作。 待在他怀中稍稍回过了神儿, 郁鸾才仰头明知故问道：“梦到什么了，那么不愿意醒来。” 闻言, 江淮亭垂眸看向她，浅黄的眸子里泛起一丝柔情与笑意，不说话，只定定地看着她。 好半晌才回道：“梦到你了。” 说着他吻了吻郁鸾圆润白皙的耳垂，他温热的气息喷洒在郁鸾的脖颈处，有些发痒，她当即缩了缩脖子避开他。 接着促狭地笑着眨眼, 故意逗他，“梦到我了, 然后呢？” 闻言, 江淮亭眼眸黝黑深邃地望着她, “梦到你说爱我，永远不会抛弃我......” 郁鸾一愣，当即心虚地笑着与他错开视线, 打着哈哈。 “呃, 时候也不早了, 咱们继续往前探探, 找找出口。” 她说着，在江淮亭唇上轻啄了下，连忙起身却发觉四肢有些酸软无力，她又试着调动了一下灵力，发现全身灵力寥寥无几，惟剩的一点，也十分的滞涩，甚至无法运转到全身。 郁鸾神情一凛，想来许是长时间陷入同尘魇的原因，导致本就不多的灵力也被它逐渐吞噬了。 那乞凌仙尊呢，他陷入的时间可比她久多了...... 思及此，郁鸾慌忙抬头望他，发现他除了唇色有些发白外，其余没有别的异常。 她悬着的一颗心随即落到了实处。 就在这时，郁鸾一抬头，发现不远处汇聚了一块和前不久他们看到的颜色一样的光斑，定还是那同尘魇。 她不由分说地拉起江淮亭，大喊道：“它又来了，快、快、我们快走！” 说着，二人便朝与那光斑相反的方向快速跑了起来。 只见那光斑越聚越大，好像发现了郁鸾他们，如有神志般，迅速朝他们这边笼罩过来。 郁鸾心急如焚，一时间有些慌不择路，在看到在一大片白光中突兀出现了一块黑洞后，矮身便拉着江淮亭钻了进去。 一时间，四周漆黑一片，就连满目的白光皆消失不见，周围被黑暗笼罩，郁鸾只能听到自己与身侧江淮亭的呼吸声。 待休息了一会儿后，郁鸾从乾坤囊中掏出江淮亭合契前送给她的一颗夜明珠，橙黄的灯光照亮了四周。 郁鸾惊愕地发现，他们竟身处一个山洞中，洞壁十分干燥，还用红色的颜料绘制着十分奇特怪异的花纹。 郁鸾打量了一圈后，忙回身再看时，发现他们进来时的路不知何时已经被堵死了。 身后是一块漆黑如墨的巨石。 郁鸾眸中冉冉升起希望，上次走剧情时她从八苦海中游上岸后便又跌进了冰河中，河水很冷河中还有很多食人鱼，将她裸露在外的皮肤撕扯得不成样子，还有水鬼妄图将她拖到深处抓交替。 最后郁鸾还是挣扎着爬上了岸，她筋疲力尽地躺在草地上，全身上下止不住得颤抖。 一是疼的，二是累的。 满身狼狈地在原地休息了许久后，郁鸾惶惶然睁开眼，才发觉自己已然不知何时逃出了破空，离开了不妄境。 自己正在一处深涧，头顶是碧云与蓝天。 那种劫后余生的感觉，让郁鸾永生难忘。 她敛起眸中兴奋的光芒，看向身侧的江淮亭，“我们往深处走走吧，兴许会找到出口。” 郁鸾一手拿着夜明珠，一手被江淮亭牵着，二人谨慎地朝着洞内深处走去。 不知走了多久，郁鸾突然觉得手中夜明珠散发的光开始变得奇怪起来，不再是柔和的橙光，而是诡异的绿光。 ———————— 待郁鸾再回过神来时，她正莫名其妙地站在玉盘校场的高台之上，她看着面前的自家一身凤冠霞帔，面上化着精致妩媚的妆容，一步步登上高台。 她明明是第三视角，却能切身感受自己此时的心情。 冷漠、厌恶、愤怒、嫉恨...... 郁鸾猛地蹙眉，福至心灵般往身后看去。 高台的那头，是穿着一身鎏金喜服，清隽雅然、俊逸出尘的的乞凌仙尊。 郁鸾看到他朝自己伸出手，而自己嘴角扯出一丝讥讽的笑意，一步步朝他迈去。 一瞬间，郁鸾心底有些慌乱无措，她恍惚猜到了这个身体的自己要做些什么。 果然，下一秒，郁鸾的眼睛蓦地瞪大，浑身发抖地看着眼前的景象。 只见，她召出脱了鞘的璇水剑，在乞凌仙尊疑惑的目光中，将剑身整个刺进了他的胸膛。 鲜血顿时喷涌而出，一股股地流到郁鸾的手上，那么多，又那么热。 郁鸾呆呆地看着自己握着剑柄的双手，又猛地抬头望向江淮亭。 只见他的俊逸的脸山神色极度的痛苦，浅黄的眼眸满含着惊愕与不解，定定地望着她。 -- 第139页 口中溢出的鲜血，滴滴落在他胸前描金的喜服之上，浸透了缂绣着鸾鸟和云纹的金线。 少顷，郁鸾见他闷哼一声，缓缓抬起右手指尖白到几乎透明，想要碰一碰她的侧脸，声音凄哑地问她：“阿鸾，你......” 可下一刻，话却戛然而止了。 郁鸾见自己厌恶地别开头，手中剑柄一个用力，在他心口生生搅了一圈后，抽了出璇水剑。 江淮亭当即口中涌出了一大口鲜血，再也支撑不住，踉跄着向后倒去。 郁鸾直觉得耳边风声停滞，世界霎时间都寂静了下来，她呆愣地望着面前的景象，思维僵硬得无法转动。 这时，她突然听到了顾清清的声音。 “师姐！” 这声惊呼让郁鸾恍然醒过了神，她突然大喊一声不要过来，可对方好似没有听到般，直直地向她跑了过来。 待到来到近前，郁鸾眼睁睁地看到自己手中的璇水剑划开了她脆弱的脖颈。 鲜血霎时间喷到她的脸上，而她竟连擦一下的能力都没有...... “滴！检测到改造目标任务失败，即将执行抹杀处理！” 一瞬间，郁鸾觉得自己的眼前一片昏暗，她再也无法遏制地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号哭，心上好似被人撕开了一道口子，恐惧、懊悔以及夹杂着痛苦齐齐向她涌来，疼得她痛不欲生，几欲晕厥。 ———————— 就在这时，郁鸾突然觉得双眼被一只冰凉的大手覆住，耳边传来江淮亭略显焦急的声音。 “阿鸾、阿鸾，不要去看它。” 闻言，郁鸾猛地一怔，这才恍然发现，方才的一切不过只是幻像。 方才心底爆发的所有负面情绪如潮水般顷刻褪去，可余威仍让郁鸾心有余悸、后怕不已。 她循声环住江淮亭劲瘦的腰身，躲进他的怀中，感受到他胸膛处有力的心跳后，泪水再次不受控制地奔涌而出。 她方才以为自己任务失败，差点就要死了。 就这样，郁鸾被江淮亭捂住眼睛，几乎是挂在他身上走了段路后对方才将她放了下来。 落地后，郁鸾仍抱着他的手臂，就怕自己再次陷入方才那个可怕的幻境里，不能挣脱。 江淮亭安慰似地抚了抚她的侧脸，柔声道：“别怕，是镂魂光。” 镂魂光...... 见她神情有些疑惑，江淮亭索性停下来细细与她解释。 在天隐宗万籍屋中，有一本书收录着不妄境内万物的书册。 其中笔者就记载镂魂光与同尘魇这两种，只存在于不妄境破空中的现象。 书册作者甚至大胆猜测，不妄境之所以生长着多天灵地宝，恐是靠缥缈不定的破空来吸取人的灵力与生机。 毕竟，人生来便汇聚着万之灵。 镂魂光与同尘魇一脉相生，皆是不妄境攫取闯入者灵力，为它提供养分而衍生出来的重要工具。 二者依靠制造幻境，调动闯入者最渴望或者最惧怕发生的事情，利用他们的喜、怒、哀、乐、惧，来编织能困住他们的牢笼。 让他们魂灭而后身死，最终成为滋养不妄境的一抔黄土。 是为同尘与镂魂。 “逃脱的办法也很简单，不被前者罩住，不主动去看后者，便可解。” 但沿途他们一路走来，江淮亭都能看到许多倒伏在地穿着修服的骸骨，想必是没有挣脱，最终死在了自己或美好或惊恐的幻境中。 话毕，江淮亭见郁鸾长眉忽蹙，面色也跟着泛白。 他随即关切地问出了口。 闻言，郁鸾一怔，随即松开紧敛的眉心，眼神有些疑惑且担忧地看向江淮亭。 “你捂住了我的眼睛还带着我走，那你自己呢，还好吗？” 你又看到了什么...... 见到她如此关切自己，江淮亭长抒了一口气，将她揽入了怀中，克制地吻了吻她的额头。 忆及方才眼前闪过的那些片段，纵使只有几瞬，也足以让他痛苦万分、溃不成军。 他墨眉忽皱又倏然松开，所有的情绪在一瞬间又被他强硬地敛回眼底，低垂着的眼睫轻颤几下，如风雨飘摇中的蝶翼。 他将郁鸾抱得更紧了。 良久，他才言道，声音滞闷而悠远。 仿若来自另一个时空。 “我无碍。” 因为有你在。 第70章 岩洞内十分的幽暗寂静, 山道本就不宽，两侧偶尔还会有几个骷髅架子挡路，郁鸾不想冒犯前辈, 所以干脆就抱着江淮亭的腰和他一同往前走。 一来是洞内容不下两个人并列而行，二来是江淮亭的腰腹十分的劲瘦直挺，纵使搁着好几层衣服，郁鸾偶尔也能感受到他走动时，腰腹紧绷时腹部肌肉的形状。 诱惑得郁鸾装作无意, 实则故意地摸了好几把。 待她越摸越过火时，受害者江淮亭忍无可忍地制止了她。 他握住了几欲朝他背后腰线以下探行的双手, 收着劲儿捏了捏她的指尖。 “阿鸾，好好走路。” 江淮亭沉声言道，语气颇为无奈。 仔细听去，清朗的声音中还染了些许喑哑。 闻言，郁鸾讪讪地收回手，瓷白的面上有些绯红，但终究老实了些。 少顷, 郁鸾仰头看他，“淮亭, 我忘了问你了, 来这之前你不是为消心魔闭关了吗？怎么还会突然出现这里？” -- 第140页 如晦山到空海, 日夜不停的御剑飞行也需得七日方能到达，仅过了一日乞凌仙尊便找到了她，说明在她出发后最晚三天, 他便追来了。 谁知, 江淮亭眉眼含笑着问了郁鸾一句：“你不想我来？” 郁鸾一愣, 有一瞬间觉得自己所有潜藏的心思都都被他看透了一般, 让她无所遁形。 可随即她便反应了过来，莞尔一笑用他的话术来反问他。 “那你想不想我来？” 闻言，江淮亭看了他一眼，金黄如透珀般的眼眸深蓄着对她的爱意与纵溺。 他轻抚了抚她肩头的青丝，叹了口气，柔声道：“我当然想你留在云开殿陪我。” 毕竟郁鸾以后升阶修炼所需要的灵材仙宝，他都有送她，不需要再去危机四伏的不妄境冒险，徒惹他挂心。 “但你说不妄境对你而言是个历练升阶的好机会，我断不能为己私欲，违背你的意愿，阻碍你的脚步。” 他又靠近了些，温柔地抚了抚她的鬓边的青丝，接着言道：“我能做的就是追随你、陪着你还有保护你。” 江淮亭深知，郁鸾就像一只遨游九天的鸾鸟，让她活得自由自在、无拘无束才是爱她的最好方式。 纵使自己会因此患得患失、忧虑怅惘、神思憔悴，也......甘之如饴。 话毕，郁鸾唇角扬起一抹浅笑，沉吟了许久复又开口问道：“那心魔，消了吗？” 江淮亭闻言，将目光投向远处黢黑一片的前路，郁鸾手中的夜明珠珠光映照在他的侧脸上，在另一侧脸上投射出阴影。 郁鸾见他唇角扬起一抹浅笑。 “已经......无了。” 闻言，郁鸾心思一动，侧头亲了亲他透白伶仃手腕上那块凸出的腕骨，她很喜欢那里，总感觉长在他晚上，有种说不出的禁欲和性.感。 再抬眸看向他时，眸中带着笑意，“是吗，那就好。” 她这个看似无心之举，惹得江淮亭的喉结难耐地滚动了下，眼神也倏然变得幽深。 话音刚落，郁鸾便觉得脸颊好似被发丝轻轻地拂了一下。 她蓦地侧头惊喜地看向面前的洞道，与江淮亭异口同声地说道：“有风！” 破空中无风亦无声，有风就代表他们或许已经走出来了！ 郁鸾难耐激动的情绪，拉着江淮亭快跑起来。 越往前风越大，郁鸾甚至隐约能看到一些光亮。 可没跑多久，她便被江淮亭拉住手腕制止了。 “先等等。” 郁鸾停下脚步，神情有些不解地看着他，洞内空气稀薄，胸口由于快速跑动有些窒闷，她深吸了几口起才缓和一些。 江淮亭皱着眉观察了眼前的景象，少顷，他让郁鸾给他一个火折子，在拿到后信手将它抛掷到了远处。 当即橙色的火苗在空中突然变成了深紫色，爆裂了一瞬后骤然又熄灭了。 “有、有瘴气？” 郁鸾一脸惊恐地抓住他，往后接连退了好几步。 江淮亭见状，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臂，沉声说道：“你看前面那具骸骨，虽然快要化尽了，但骨面上明显发黑，应当是不小心吸入了这里的瘴气，中毒而死，只要我们在出去之前尽量屏住呼吸，便不会有事。” 随即郁鸾蹙眉看他，“出口在哪？” 闻言，江淮亭伸出手，垂眸感受了一下风吹过指尖的力道与速度。 “出口距离我们，应当有一百丈的距离。” 郁鸾抿了抿唇，一百丈相当于三百米，若是想屏住呼吸快速奔跑通过的话，对他们而言应当不算难事。 思及此，郁鸾突然弯腰撩起了自己的裙摆。 “刺啦——！” 她在自己裙摆处连撕了两块，将其中一块递给了江淮亭。 “一会儿跑的时候，用这个能捂紧口鼻。” 江淮亭接过，拇指在上面摩挲了几下，抬眼望她时眸中尽是柔情。 低声应了声“好。” 郁鸾不想耽误时间，原地深吸一口气后，率先跑了出去，江淮亭见状紧随其后，谨慎地观察着四周，以便在危急时刻能保护好她。 当郁鸾一头扎进瘴气中去时，便觉得眼睛刺痛，犹如无数根银针同时扎进她的眼眶，密密麻麻的疼激得她几欲落泪。 可她脚下步子不停，一步步迈得极快，空寂的洞道内只回响着她与江淮亭的脚步声。 周围黢黑一片，郁鸾心无旁骛只盯着面前手中夜明珠照亮的路。 可三百米的路，真正跑来时，却又是那么的漫长。 没过多久，郁鸾便觉得由于快速的跑动却不呼吸，缺氧导致心脏剧烈跳动的同时胸腔还伴随着阵阵的抽痛。 心肺处逐渐积起一股浊气，越汇越多，开始在其中四处冲撞，几欲破体而出。 无法呼吸使得郁鸾开始四肢酸软，步子也开始乱了起来。 但眼前已经可以看到亮光，风也比之前更大了一些，他们就快要胜利了！ 就在这时，脚下的土地发出一下震颤，随后郁鸾便听到了一阵轰鸣声，她往后看去，惊恐地发现身后的山洞正在快速的崩塌。 头顶的洞壁也受到了影响，正簌簌落下碎石和沙屑。 眼看着就快要撑不住了。 当即，郁鸾的步子迈得更大了，她咬紧牙关纵使眼前发黑心脏绞痛脚步也从未停顿过。 -- 第141页 可就快要到出口时，身后发出一声巨响，与此同时她也被人扑得一个趔趄。 她被江淮亭抱在了怀里，接着郁鸾便听到了一声重物撞击皮肉的闷响。 听得她牙酸不已的。 下一刻，她几乎是被江淮亭抱着跑起来的，郁鸾的头被对方紧紧地按在他的胸口处，江淮亭此时的心跳她听得一清二楚。 声如雷鼓。 最后，他们是一同跌出洞外的。 落地前，江淮亭及时转了身，以受了伤的后背着地，却将郁鸾牢牢地抱在了胸前。 逃出来后的下一瞬间，身后的洞口便在顷刻间崩塌，成了一片废墟。 郁鸾整个人伏在江淮亭的身上，在洞口崩塌后，当即大口大口吸了几次新鲜空气，才将将缓了过来。 这时她蓦地睁大了双眼，连忙起身发现身下的江淮亭一动不动，紧闭着双眼，自己送给他的那块捂口的手帕，此刻也没在他脸上。 她登时便想起来，在那重石头落下后，自己还依稀听到了一声痛苦的闷哼，江淮亭抱起她时，一手捂住她的头，一手揽住了她的腰。 哪里还有多余的手腾出来给他捂住口鼻呢。 他定是吸入那洞中的瘴气了。 郁鸾当即慌乱了起来，她站起身四处查看了一番。 发觉他们已经出了不妄境。 朗月悬在西南，清冷银辉照亮了整片深蓝夜幕，星子只有零星几颗，发出黯淡的光芒。 四周静谧极了，只能听到虫鸣与鸮鸟的号声。 一阵夜风吹来，清凉沁人的同时还卷携着草茎断裂后的清香与不知名的花香。 原来他们此刻正处在一个矮山的半山腰处。 郁鸾踮脚寻找了许久，才在月光下的映照下，发现山下不远处，好似有一处庙宇。 等她艰难地扶起江淮亭，发现此刻他已经意识全无，身上还冷得刺人。 无奈，郁鸾只能将他的几乎是半拖半抱地弄得山下的庙中去。 临近前才发现，原来这里已经被荒弃许久了。 房屋破败不堪不说，就连神像许多也被打碎了。 将江淮亭妥善安置在了情况稍微好一些的大殿，郁鸾赶忙查看他的伤势。 发现他此时双眼紧闭，呼吸微不可查，浑身冰凉的同时眼睫和墨眉已经开始覆了薄薄的一层冰霜。 郁鸾又探查了一下他的灵脉，发现乞凌仙尊的灵脉好似侵了瘴气，有许多污浊之气在其中游走，横冲直撞。 再这样下去，最后可能直接导致江淮亭筋脉寸断。 一想到江淮亭作为修界第一剑修或许再也拿不起剑，郁鸾从心底涌出一股愧疚与焦急。 她将乾坤囊中所有能解毒的丹药全都拿了出来，却发现竟没有一样是能解瘴气的。 郁鸾又急又气，心中慌乱且害怕，眼底蓦地一酸，清亮的眼泪就这样一滴滴落了下俩，两只手抖得不成样子，可她还在不停地翻找。 这时，余光瞥到了身侧江淮亭面上的寒霜已经凝结到了唇上，昔日殷红的薄唇此刻苍白得如同冰雪。 郁鸾吓得赶忙扑上去，抖着手用温热的手心企图擦掉那些白霜，可都无济于事。 她心中慌乱无章，不知这种现象是不是他们雪灵一族生命消逝前的预兆。 “0402，你有办法能救救他吗？” 郁鸾焦急地询问恶女系统，可回复她的是长久的静默。 又是这样！ 关键时刻掉链子，郁鸾气恼地将手中的空瓶狠狠地掷了出去。 发泄完怒火后，她转头问改造系统。 对方表示无可奈何。 接着它沉吟片刻，又说道：“但是宿主，你有。” 闻言，郁鸾一愣，当即回忆起那日顾清清送给她的那盆百唯花，听她说茎液可解世间奇毒。 郁鸾的双眸蓦地一亮，连忙将她随手收进乾坤囊中的百唯花拿了出来。 匍一拿出时，那花还和之前一样婷婷舒展、生机盎然，花茎中的红色汁液如鲜血般咕咕流淌。 她忙不迭地撅断其中一根花茎，涌出来的竟是白色的汁水。 郁鸾小心地将它滴到江淮亭的口中，又用手刺激他的喉结，迫使他吞咽下去。 就这样连喂了三枝，郁鸾再去探查他的灵脉时，发现其中侵窜的瘴气已经消弥，脉象也平稳了许多。 她不由得常舒了口气，当真正放松下来时郁鸾才发现自己与江淮亭身上已然狼狈不堪。 在四周找了一圈后，郁鸾发现了后院有一处还未干涸的泉眼，待她洗净脸上的污渍，打理干净身上的污渍再回去，看到大殿内的景象时，一时间怔愣在了原地。 第71章 只见皎白的月光透过破碎的窗棂洒在那人身上, 江淮亭蜷缩着身体，胸口剧烈起伏着，身上的蓦尘衣已然散落, 层层叠叠犹如落了一地的昙花花瓣，露出脖颈及一大片锁骨。 裸在外面的皮肤不再是透白，而是染成了诡靡的潮红色，额头脖颈处都沁着细密的汗珠。 江淮亭双眼紧闭，敛着墨眉十指紧攥着身下垫着的郁鸾旧衣。 薄唇殷红如血, 正从中断断续续地溢出呻.吟呢喃。 “阿鸾，阿鸾......” 闻言, 郁鸾连忙跑到他的身边，用手贴在了他的额头处，发现热得骇人。 许是那百唯花茎汁的副作用。 -- 第142页 看样子要发热一段时间。 这时，她刚想收回手，手腕却被人大力捉住了，刚触过水，她的手背十分的凉, 郁鸾看着将整个侧脸贴在自己手背上取凉，还舒服地蹭了几下的江淮亭时, 不由得哑然失笑。 可不一会, 手上的凉度便散了, 郁鸾切实地触到了他的体温，当真的是高得有些吓人。 再这样下去，不会将人给烧傻吧。 正当她胡思乱想时, 郁鸾听到了江淮亭口中溢出的呻.吟, 声音断断续续, 但她还是听清了。 他在说：“阿鸾, 我好难受。” 闻言，郁鸾再不敢耽误，挣脱他的双手后朝着后院那处泉眼跑去。她想着或许可以给他弄点水来降温。 郁鸾到了地方才发现，泉眼边除了一个豁了一口的破碗外，再无任何可以盛水的东西。 于是她灵机一动，脱下了自己的外纱衫，全身只着了个细带旋裙，脖颈手臂与大片的后背都裸.露在了夜风里，夜风一吹，竟还有些发冷。 她将纱衫打湿浸凉后，又用那盏豁了口的破碗端了水过去。 一进殿，便见江淮亭艰难地站了起来想要寻她，神情痛苦狼狈挣得上衣大敞，露出浸染得绯红的胸膛与腰腹。 他的上身肌肉线条十分的紧致好看，既不夸张也不单薄，块块分明的同时也十分的匀称没有赘肉。 看到郁鸾回来后，江淮亭紧敛着的墨眉才蓦地松开，当即人便无力地倒了下去。 吓得郁鸾连忙上去扶他。 可随即便被人搂住了腰身，只听江淮亭声音沙哑地不断重复道：“阿鸾，别再离开我，别再丢下我......” 第一次见到实力强悍的乞凌仙尊竟也有如此脆弱又无助的一面，郁鸾心头蓦地一软。 拍着他的手臂，连连承诺了许久才哄得他松开手重新躺了回去。 更加棘手的是，方才触到他的体温，好像烧得更热了。 郁鸾心一横，直接将他扒得只剩下亵衣，好尽快地让他散热。 然后将自己打湿的那块纱衣整个覆在了他的身上，郁鸾这才见着江淮亭的面色好似好转了许多。 这个时候，她发现江淮亭的唇瓣有些发干，端起水想喂他喝一点，可江淮亭好似又昏沉了过去，不太配合，喂出去的水大半都洒了出去。 加之她又清晰地感知到，江淮亭身上的热在短暂的消褪后，复又卷土重来了。 一时间，郁鸾又心疼又焦急。 最后直接仰头自己喝了口水，打算给他渡过去。 将他的上半身靠在自己身上，郁鸾一只手揽住他的肩膀，一只手抬起他的下颌，就这样贴了上去。 江淮亭的唇十分的干燥滚烫，烫得郁鸾心头一颤，随即用舌尖挑开了他的牙关，将清水渡了过去。 同时用手刺激他的喉结，迫使他吞咽。 就这样逼他喝完了半碗水，可就在她想要离开时，却被对方握住了脖颈。 接着整个人都朝她压了下来。 江淮亭捧着她的脸，闭着眼睛在她口中疯狂地攫取着清凉，火热的唇舌扫过她口腔中的每一处，横冲直撞，孜孜不倦。 接着他的唇开始移到了别处。 先是流连在她的额头、眉心与脸颊，接着便来到了她修长如玉的脖颈处。 当江淮亭的唇印到她温凉的脖颈处时，截然不同的温度烫的郁鸾猛地一颤，一股麻意与痒意从脆弱的脖颈传递到四肢百骸。 她听到他自唇间发出的一声满足的喟叹。 “阿鸾......” 霎时间，一股奇异的感觉自她心尖一点点沁出，郁鸾的面颊被他的体温染上了一抹绯红。 她轻阖着双眼微张着红唇，胸口的心脏怦怦直跳，气息也跟着变得有些散乱。 接着，郁鸾难耐地向后仰主动伸长脖颈，像一头引颈受戮的小鹿，更方便对方的动作，甚至无意识地将手抚上了他的背脊，指尖颤抖着好似受惊的蝴蝶。 可过了许久，对方也只留恋在她如玉的脖颈，再没有别的动作。 霎时间郁鸾面上虚幻的迷蒙随即散去，眸中清明异常的同时也闪过一丝疑惑。 为何，为何他不愿碰自己，明明自己没有拒绝不是吗？ 可就在这时，耳边又回荡起江淮亭那一声声裹着爱意的呢喃。 “阿鸾，阿鸾......” 随即，郁鸾面上的神色闪过一丝决绝，她将扯了胸前旋裙的细带，绯色的旋裙如荼蘼的花，瞬间便松散开来。 她颤着鸦睫主动地迎了上去，声音轻柔地回应着他，同时也在诱惑着他：“淮亭，我在。” 上次在不妄境，她便发现了此法甚是有效，只稍稍撩拨了他几下，便能将掉一颗仇恨值，那么这次呢？ 直接做到最后会怎样？ 她想试试，况且对件事对她而言横竖不亏...... 郁鸾将二人之间的那层衣物抽离，肌肤相接的瞬间犹如冰块落入了岩浆，引起了惊涛骇浪。 轻轻一推，她与江淮亭的位置便反转了过来，郁鸾见江淮亭看她的眸光有些迷蒙喉，便径直吻上了他殷红的眼尾，同时握住他的手放在了那片柔软之上。 “淮亭，我喜欢你的。” 她引诱着他，在江淮亭的耳边说出能令他心动不已的情话。 对方好似被蛊惑了，心跳得几欲破体而出。 -- 第143页 江淮亭察觉到身上的异样，迷蒙地睁开双眼在看到面前的风景时，本就烧得赤红的眼睛更是红得沁血。 他喘着粗气，在呆愣了一瞬后便用力地将郁鸾揽在身前吻了上去，胸中激荡的惊喜与爱意几欲将他吞噬。 江淮亭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只觉得但凡有郁鸾在的地方，空气都能使他燃烧，眼前心中全部是她。 可明明她就在身边，却想她想得心脏发疼发紧，好似下一刻便要死去了一般。 他想触碰她，亲吻她，拥抱她，想把她藏进身体里只有自己能看到她...... 银白的月晖洒落在殿前，为地上纷乱的画面披上了一层薄纱。 临到关头，江淮亭却又放开了她。 郁鸾绯红着双颊，呼吸有些散乱，双眸潋滟着水光，颤抖着身子有些委屈地看着面前的江淮亭。 双手趁对方没注意还想作乱，却被人强硬地箍住了。 江淮亭双眸发红，全身的力气与意志全都用来抵抗她的进攻，他疲惫地与郁鸾额头相抵，□□沙哑得不成样子。 “阿鸾，不可以。” 郁鸾又气又恼了狠狠咬了他唇一下，接着带着些哭腔，蹭了蹭他的下巴哼哼唧唧地磨他：“求求你了淮亭，你也很难受不是吗？” 闻言，他喉咙有一瞬的发紧，理智被她这一下消磨得近乎崩溃，从牙缝中艰难地挤出这了几个字。 “对不起，阿鸾，这里不可以。” 他想的与郁鸾的第一次结合，应当是在洞房花烛夜，二人喝了合卺酒与结发，成了真正的夫妻后，才可以。 他不想委屈自己的爱人，他要给郁鸾最好的环境与最美妙的体验。 而不是在这里，这个又脏又破的庙里。 闻言，郁鸾愤恨地一口咬上了他胸口的那抹红晕，江淮亭从未受过如此猛烈的刺激，宽阔的身躯猛地一震后，只觉得眼前阵阵发乌。 待郁鸾松了口再抬头时，一时间怔愣在原地。 只见江淮亭双眼紧闭，两道殷红的鼻血顺着他如玉般的侧脸，缓缓流淌...... ———————— 折腾了那么久，仇恨值没降下去反倒是把江淮亭的体温给降下去了。 郁鸾不知道自己此时的心情是该哭还是该笑。 在给江淮亭穿上蓦尘衣时，看着他瓷白的胸膛和腰腹处，自己留下的斑点红痕后，郁鸾才后知后觉脸上发起热来。 随即出了殿门，站在门外透气。 玉兔昏黄悬在天上，摇摇欲坠，东方依稀可见晨曦刺破了厚云，透过了丝丝光亮。 不知不觉，竟已经过了一夜了。 郁鸾随即运转了一下灵力，发现只见已经凝成了晶红的灵团，想来已经恢复了六成。 这里大抵离灵气浓郁的如晦山不远，若是乞凌仙尊恢复得好，他们傍晚便能赶回天隐宗。 她没有走远，而是坐在殿前的一棵老菩提树下和改造系统闲聊了起来。 郁鸾清咳了一声后才问出口，说话间脸还微微泛着红意。 “你方才是不是全都看到了。” 改造系统：“宿主放心，此类情况发生时主系统会自动打码，我是看不到的。” 郁鸾有些不信，脱口而出道：“看不到不代表不好奇，不代表不会乱想！” 改造系统：“......” “一，本系统为正规系统，主旨是为了建设富强、民主、文明、和谐的社会环境。二，本系统没有导入相关相关资料，无法自行想象。” 闻言，郁鸾微微皱眉，“没有记忆或者真正经历过，就不能想象？” 改造系统：“是的，任何意识都是建立在物质的基础上，没有物质便没有意识。” 听完，郁鸾愣愣地问道：“那梦呢？” 改造系统答曰：“梦是现实与想象的延伸。” 闻言，郁鸾的面上蓦地一僵，神情缓缓凝滞了下来。 就在这时，许久不发声的恶女系统突然出现。 “叮，检测到可执行任务点出现，请宿主通过魔笛成功召唤附近的魔尊厉鸠鸣，并达成男主内丹被剖、被爱人背叛抛弃等虐身虐心成就，任务完成后，奖励积分一千万！” 第72章 恶女系统话毕, 郁鸾的面前便浮现出一个通体黑红的魔笛，她接过后发现触手温润细腻，还沉甸甸的。 再一细看, 竟是由人的小臂骨制成的。 0402：“宿主，吹响它你就能召唤魔尊！” 郁鸾：“......” 她没有理会恶女系统，而是兀自站在那棵菩提树下出了会神儿后便将它揣在身上，转身去了后院。 打了碗水喂江淮亭喝下几颗她从云岸歌那炮的丹药后，郁鸾起身想要离开, 却被虚弱的江淮亭拉住了手腕。 与他对视后，郁鸾旋即蹲下将脸贴在他温热的手掌处与他对视。 “我去周边探探路, 很快就会回来了，在这儿乖乖等我。” 说完，她侧脸亲了一下江淮亭的手心。 可他右手对郁鸾的钳制仍未松懈，浅黄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少顷还潋潋起了水雾，江淮亭刚醒，面上还很虚弱可神情却十分执拗。 “别去......” 见状, 郁鸾轻叹了口气，“你信我, 淮亭。” 闻言对方的眼眸蓦地颤动了一下, 水雾滟得更深了。 -- 第144页 俄尔, 郁鸾只听他用沙哑得不成样子声音缓声问道：“你当真还回来？” 郁鸾随即点点头，心中有些失笑，怎地生个病性格还变得黏人了许多。 江淮亭的视线在她衣襟处露出了半个头的孤鹜笛上略微一点后, 随即移开了眸光。 长睫低垂, 遮盖住了眼中寸寸熄灭的眸光, 胸口闷滞得让他难以呼吸。 “早些......回来, 别让我等太久。” 他墨眉紧皱，声音中含着难言的苦涩。 江淮亭说着，强迫着自己一点点松开了郁鸾的手腕。 闻言，郁鸾神情复杂的看了他一眼，缓缓站起身走了几步后，又突然转身抱住了失魂落魄的江淮亭，对方随即更加大力地揽住了她的腰身，力道大得好似怕她会突然消失似的。 郁鸾抚上他佝起的背脊，接着挣开他的怀抱，在他惊愕地眸光中快步走了出去。 待踏出寺门后，郁鸾如释重负地长吁了一口气，这才发现自己的双手有些微微发抖，她回眸看了一下江淮亭所在的大殿，面上浮现出担忧的神色。 缓了一会，郁鸾才自乾坤囊中拿出一张黑底描着朱红批印，图案诡异的符箓。 符箓被捏在葱白的指尖，随即顶端便燎上了一层蓝绿色的火焰，郁鸾将烧着后的符箓掷在地上，火焰顿时腾空而起一条黑色的烟雾，烟雾凝聚成一条黑龙紧接着盘旋而上。 片刻之后，一个高大的身影便自火焰之后走了出来。 只见那人身着一袭黑金玄衣，头发如瀑披在身后，头上两只犄角自额头两边伸出，泛着紫黑的光芒，看起来的十分骇人。 长相倒是十分的英俊年轻，浓黑的剑眉之下却长着一对诡异的双瞳，红色的瞳孔处还肆泄着黑气。 他穿着一身黑金衣袍，身躯十分的宽阔，鎏金的花纹衣摆处还镂刻着诡异的图案，那图案自衣襟处探出，一直延伸到他的左侧脸和脖子下方，渗进他的皮肤，在他的皮下流动，看起来十分的渗人。 厉鸠鸣的身材颀长近两米脊背宽阔，站在郁鸾面前压迫感非常的强。 他转过身，在看到面前的郁鸾时，双瞳划过一丝惊艳以及玩味，而郁鸾对他早已不算陌生。 上一次走剧情时，她就与他有过好几次接触，深知这个老狐狸有多么的狡猾、多么的不好对付，也在他手上吃过不少亏。 虽说当时他们俩是合作的关系，一如现在这般，但也丝毫不敢掉以轻心。 厉鸠鸣率先开口，声音沉郁沙哑还带着几分阴戾，让听惯了有着冰泉溅玉般声音的江淮亭讲话的郁鸾，听后心里不是很舒服。 “你就是郁鸾？” 他纵使长相英俊，但用那对双瞳看人时自带几分冷鸷，目光落在人身上的时，会让人产生一种被大型魔兽盯上后的恶寒感。 闻言，郁鸾勾了勾唇，声音冷淡的说道：“魔尊大人不是已经将我的底细，摸得很清楚了吗？” 厉鸠鸣挑了下剑眉，似乎有些好奇与不解：“你既已做了仙尊夫人，为何还要想不开与本尊合作呢？” 郁鸾心道，你对自己还挺有自知之明的。 她转头望向他，正对上他充满戏谑的眼神，声音冷淡地说道。 “想必魔尊大人在百忙之中抽空来见我，也不是想和我说废话的。” 厉鸠鸣闻言，哈哈大笑了几声，震飞了头顶处枝头歇息的几只鸟雀。 “好，本尊最喜欢的就是和郁仙子这么爽快的人合作。” 郁鸾对他的虚伪恭维充耳不闻，接着问道：“若我能帮你办成此事，魔尊大人可以给我什么？” “无数的金银财宝本尊都能给你！本尊甚至能扶持你做天隐宗第二个女仙尊，就像江凤梧那样！” 厉鸠鸣大手一挥，不知想到了什么面露兴奋之色，语气也跟着急促起来。 可随即他眉峰轻挑，露出一个得意轻佻的神色。 “或者给你个机会，做我的魔尊夫人。” 他生来便十分的喜爱心狠手辣、长相美艳的女子，更生□□征服这些蛇蝎美人，看着她们臣服在自己身下，将一只猎豹驯服成只能被他独自把玩的小野猫，那种快感让他难以自拔，能沉醉许久。 郁鸾厌恶地看了他一眼，在她看来，厉鸠鸣就是一根脏黄瓜，陪魔宫那么多女人睡过觉，从里到外都脏透了。 “听闻魔尊手上有一个秘法，名为溯魂术，可否借我一用。” 闻言，厉鸠鸣疑惑地看了她一眼，不疾不徐地说道：“有倒是有，不过这溯魂术霸道至极，受术者有时还会承受不住溯魂时的痛苦气血逆流而死，郁仙子这与和谁结了仇？想在他身上用这溯魂术。” 郁鸾蹙了蹙眉，不想与他多说，而是反问道：“这买卖，魔尊大人到底做还是不做？” 望见郁鸾生气，厉鸠鸣佯装妥协，“买卖肯定是要做的，怎么着都不能惹美人生气啊，你先帮我剖了江淮亭的内丹后，溯魂术的方法我定双手奉上！” 他说着，递给郁鸾一把锋利无比的骨刀，那骨刀刃上还发着乌，一看就是淬了剧毒的，纵使江淮亭不被她捅死，届时也会毒发而亡。 郁鸾瞥了那骨刀一眼，并没有伸手接过，而是嘴角噙着一抹冷笑对着他言道：“你不觉得，对于乞凌仙君而言，没了内丹修为尽失，对他来说活着要比死痛苦多了。” -- 第145页 厉鸠鸣明闻言一怔，神色旋即变得疯狂，他哈哈大笑着，眸中的欣赏之色愈盛，只见他上前一步想过来拦住郁鸾的肩膀，却被郁鸾闪身躲过了。 见手下一空，厉鸠鸣面上的笑意愈盛了，双瞳亮得惊人泛着嗜血的光芒，他抚掌称赞：“本尊最爱你这样的蛇蝎美人，只要你与江淮亭有过节是他的敌人，那便是本尊的朋友，若有一日郁仙尊有幸来我魔界，本尊定会盛宴款待！” 他虽然笑着，可眸中却是恨意与快意掺半，不能除掉江淮亭将是他一辈子的心病。 几百年前，他虽然使了些手段杀死了宿敌江凤梧，却始终不能彻底消化她的内丹，吸收她的全部灵力。 彼时，不能消化的内丹在他体内已经逐渐成了他的累赘，不仅阻碍他的修炼，自身的内丹也受到了影响，近几百年来功法都再难以长进。 以至于落败给了江淮亭，甚至险被他杀死，将养了那么多年也没有回到巅峰状态。 而江淮亭体制特殊，最是适合被他用来消融江凤梧的内丹，一想到他们母子都将死在他手上，厉鸠鸣就止不住的兴奋。 郁鸾则懒得和他废话，冷冷地嗯了一声后转身便走。 随即，厉鸠鸣收敛起面上的笑意，也随着她踱进了那座破庙中。 再次回到大殿中，郁鸾见江淮亭仍躺在原远处，可眉头却是紧皱着的。 她心中虽有些忐忑，可还是自心底生出了一丝庆幸，幸好她提前喂他吃了丹药，此时不会醒来也感受不到疼痛。 否则，郁鸾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面对他。 可就在这时，厉鸠鸣突然发声，说话间还带着漫不经意的戏谑。 “不敢动手啊，心疼了？” 闻言，郁鸾一怔，猛地回头看他，恶狠狠地瞪着厉鸠鸣一眼，只见对方脸上扯出一抹坏笑，神情摆出一种丝毫不介意甚至十分受用的模样。 郁鸾懒得理这个疯子，当即转过了头，从腰间抽出一把银刀，毫不迟疑地插.进了江淮亭的腹部。 银刀刺入皮肉的刹那，郁鸾呼吸猛地一滞，心头泛起细微的疼痛连带着全身都不自觉地在颤抖。 她艰难地稳了稳心神，将银刀捅得更深了些，一股温热的鲜血喷射到她的侧脸，此时的景象竟与那日的幻象吻合在了一起，让郁鸾一时间有些恍惚。 当郁鸾再次回过神时才发觉，此时手中沾满了江淮亭的鲜血，烫得她心止不住的发疼。 一颗泛着莹润光泽的内丹被她从江淮亭体内取了出来，郁鸾紧握着这颗内丹，站起身面无表情地看向身后的厉鸠鸣。 此时的郁鸾，如玉般白皙细腻的面庞上，被溅上了几滴血珠，本就妍艳的面容变得更加妖冶，恍如被鲜血浇灌滋养过的彼岸花，危险亦惑人。 厉鸠鸣眯了眯眼，一对双瞳定定地看着她。 但见到郁鸾朝他伸出一只空手，“溯魂术，拿来。” 他蓦地挑眉，朗声笑道。 “本尊现在改变主意了，我要你，杀了江淮亭！” 第73章 闻听此言, 郁鸾面上神色不变，冷笑一声看向他。 “你明白，这不可能。” 厉鸠鸣闻言微微眯眼, 压低了声线说道：“都到了这个地步，郁仙子觉得你还有退路吗？” 郁鸾将伸出去的手放下，仰头与他对视，眉眼带笑慢条斯理地说道：“我的退路可要魔尊您多多了，如晦山那边已经得到了消息, 再过一两个时辰应当就快要赶到了。” “届时江淮亭苏醒后，我就说是魔尊您逼我剖的我没有办法, 他那么爱我，您觉得他会不会原谅我，转而将所有的罪名按在您头上呢？” 话毕，厉鸠鸣压平了嘴角散漫的笑意，听出了郁鸾这是在威胁他。 俄尔唇角的笑意又扬了起来。 面前的女人，倒比他想象中要聪明许多。 他绕着郁鸾开始缓踱起来，目光在她纤长的身上逡巡着, 似一把镰刀从上往下将她割了个遍。 “本尊心中好奇，你既说了他爱你, 那你怎地舍得伤害他？” 郁鸾转身与他对手, 冷声道：“他爱我和我恨他, 二者有关系吗？” “不！你心里有他。” 厉鸠鸣扬颌看她，一对双瞳迸射出犀利的目光，扫射在郁鸾的面上。 闻言, 郁鸾蹙了蹙眉, 淡漠地转过了脸。 随即他轻呵了一声, “看样子也只是喜欢而已。” 厉鸠鸣不知想到了什么, 暗自嘲讽道：“你们女人是不是都这样？” “这样......心狠。” 最后一句，几乎是他从牙缝中挤出来的。 郁鸾再不想与他多说废话，转身便想离去，谁料却被对方喊住了。 “本尊无聊，与郁仙子多言几句而已，仙子不必动怒，买卖照旧。” 他说着，手中浮现出一个褐色的卷轴，作势要递给郁鸾，却在郁鸾伸手要拿时收了回去。 厉鸠鸣朝着她促狭地眨了眨眼睛，四只瞳眸看向她时，有种说不出的诡异与压迫。 “唉，莫慌，你的呢？” 闻言，郁鸾伸出紧握着江淮亭内丹的右手，拳头与地面垂直竖直朝上，示意他从她拇指与食指圈出的一个小圆中往里看。 见状，她清晰地看到了厉鸠鸣平直的唇角抽动了下。 笑话，她才不可能将内丹摊放在自己掌心给他看，对方若是抢走了怎么办？ -- 第146页 动起真格来，她暂时又打不过他。 “看来郁仙子并不信任本尊。” 他摇头哀叹道，表情十分的心痛。 郁鸾：“......” 一大尾巴狼搁她面前装什么纯良！ 她莞尔一笑，可眸中丝毫没有暖意，“魔尊说笑了，待魔尊与我交换后，想怎么看就怎么看。” 郁鸾晃了晃握着内丹的右手，又扬扬下巴看向他手中的那个卷轴。 厉鸠鸣作势要递给她，可临了在她快要接住时，又收回了手。 只见他用那卷轴的一端敲击着自己另一只手的手心，剑眉一扬，笑着说道：“你吞了它。” 郁鸾一愣，伸出去的手倏然落了下来，面色覆了层寒意，凤眸冷冷地睨着他。 “魔尊可是不信我？” 果然这个老狐狸前面伪装得再好，现在也露出了马脚，方才要她杀了江淮亭想拉她下水，现下又开始怀疑她手中内丹的真假，想让她吞了来进行试探。 若是假的，结果自不必说，可若是真的到时候他肯定会将自己带走杀了，届时就可以得到她与江淮亭的两颗内丹。 这算盘打得可真是噼里啪啦响啊，都快蹦到她脸上了！ 郁鸾发出一声浅笑，凤眸明亮潋滟，“魔尊这么一说可是提醒我了，我与江淮亭早已合契，此时我若是吞了他的内丹，他与我的将很快融为一体，届时我也会承袭他的功力。” “到时候，恐怕就不能与魔尊站在这心平气和地说话了。” 说着，她作势便要吞下那颗内丹，却被厉鸠鸣掷出的卷轴打在了手腕制止了，郁鸾眼疾手快接住那张卷轴，面色微愠地看着他。 闻言厉鸠鸣轻啧了一声，随即扬起一抹笑，“玩笑而已，仙子何必动怒。” 他随即伸出大手，又将目光落在了郁鸾手中攥着的那颗内丹之上，意思再明显不过。 郁鸾随手扔给了他，转身便想走。 却被人自身后揽住了腰，她猛地回头，正撞进一对黑红色的双瞳中。 厉鸠鸣把握着手中散发着蓬勃灵力的内丹，眸中泛出一丝得意的笑意。 他深嗅了一下郁鸾的发香，“还回去他身边？啧，那多没意思啊。” “我很喜欢你，不如随我回魔域，做我的魔尊夫人？” 他江淮亭看上的女人，滋味应当不错，一天内抢了江淮亭的内丹又抢了他心爱的女人，厉鸠鸣一想到他为此一蹶不振、悲痛欲绝的样子，就激动得浑身发颤。 说着，厉鸠鸣又想将郁鸾拉近了些，可在下一刻动作却又顿住了。 郁鸾用银匕尖头抵住他的小腹，将他推得远了些，接着她转头冲着厉鸠鸣莞尔一笑。 “本人厨艺不佳，怕是配不上魔尊夫人的尊位。” 闻言，厉鸠鸣神情一怔，鬼使神差般地顺着她的话问道：“什么厨艺不佳？” 郁鸾面上的笑意愈盛了，“本人不才，只会切黄瓜，还只会......切烂黄瓜。” 说话间银刀又往下移了几分。 厉鸠鸣神情一凛，随即放开了她。 可郁鸾心还未放松多久，便只听他哈哈大笑着说道：“那刚好，本尊大鱼大肉吃多了，也想换换口味。” 话毕，郁鸾来不及反抗，便被一道黑风卷携住，消失在了原地。 ———————— 待江淮亭醒来时，发觉自己正躺在步卿潋的药殿中。 “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一身青衣长衫的步卿潋快步走到他身边，俯身看他。 江淮亭一愣，撑起身体扫视了一眼四周，刚想开口问却被坐在桌前的云岸歌打断了。 “郁鸾没在这儿。” 闻言，江淮亭墨眉微敛接着又很快展开，强压下心头醒来未见到她的失落，声音有些滞哑地说道。 “她定是回云开殿了，我回去看看她。” 谁料，步卿潋与云岸歌同时起身拦住了他，二人面上俱是难言的复杂之色。 “你腹部的伤还未好，切莫乱动。” 步卿潋出声说着，要扶他重新躺下，却被江淮亭用力攫住了手臂，眸子死死地盯着他，“阿鸾她怎么了！” 见他面上有些吞吐，江淮亭直接推开他赤着脚站在到云岸歌面前。 云岸歌抬眼看向他，望见他如今既虚弱又憔悴的模样，柳眉轻颦眸中净时掩不住的心疼与无奈。 知晓终归瞒不住他，于是掏出两封信笺，一白一红刺眼得紧。 “一封是在你正殿内发现的，一封是魔尊厉鸠鸣送给你的请帖，邀你明日去参加他与郁鸾的......大婚。” 江淮亭接过一看，双眸在两封信上郁鸾落款之处逡巡，眼尾红得几欲沁血，攥着那两张纸的指节更是用力到泛白。 “......郁鸾绝笔。” “.......郁鸾敬上。” 她终究还是没有听从他那日哀求她的话，一意孤行地跑去想要替他报仇。 怎么才能让她知道，比起报仇雪恨，他更想与她余生安稳，白头到老...... “当时你们被卷入破空后我们都很担心，几日后突然收到了郁鸾传来的铭文，是在一座破庙中只找到受伤昏迷的你，当时你意识全无，腰腹处还有一个伤口，卿潋再帮你探查时发现幸好伤口不深，未伤及内丹但也为此昏迷了两日。” 云岸歌接着说道：“可当时，我们并未在附近发现郁鸾，昨日我们才得知是魔尊厉鸠鸣将她掳去了魔域，还要娶她为魔尊夫人......” -- 第147页 闻此，江淮亭心口骤然生痛，一大口鲜血喷涌而出，吓得云岸歌惊慌不已，与步卿潋赶忙向前想要搀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 “淮亭！” 而江淮亭的唇角却扯出了一丝轻松的笑意，他刚用灵力通过那块玉佩探查到，此时郁鸾还健康活着。 只要她还活着，便好。 心口处因郁鸾那封绝笔信而引来的痛楚稍稍缓解后，江淮亭抬起被恨意与怒意浸透到发红的双眸。 他挣开云岸歌他们二人的手，擦了一下还在不断溢血的唇角，腰腹的伤口被他的动作挣开，可江淮亭似无所觉，面色苍白踉跄着想要走出大殿。 “你要去哪？” 云岸歌几乎是哽咽着问出声。 闻言，江淮亭缓缓挺直背脊，对着她定声说道。 “回去收拾一下，明日接阿鸾回家。” ———————— 头顶是盘旋弥漫的黑气与终日哭号的北风，阳光在这里都将是奇景与奢望。 这里是魔域。 郁鸾被掳来这里已经是第三日，此时她正被厉鸠鸣困在魔宫的一间侧殿内，周围尽是看守她的魔族侍卫与侍女。 厉鸠鸣将她扔下后便不知所踪，只是丰富手下每日按时给她送饭，不知道他与他们说了什么，四菜一汤中必有一道是拍黄瓜。 把郁鸾膈应得不行。 方才，又差人给她送来了一套黑金色的凤冠霞帔，并告诉她明日必须穿上它再打扮得好看一些。 郁鸾一打听，原是他将喜帖递到了如晦山，摆明了是要刺激乞凌仙尊。 但郁鸾也从侧面得知，江淮亭许是已经被繁绫仙尊他们救走了，于是乎她心中悬着的石头终于可以落了下来。 随即郁鸾面色又凝重了起来，面对厉鸠鸣的挑衅江淮亭不可能不来，可若是他来了，那么必然会让厉鸠鸣发现她给他的那颗内丹，是假的，进而拿自己要挟江淮亭。 所以在明日见到江淮亭之前，厉鸠鸣必须死！ 郁鸾微微蹙眉，正在心底盘算着如何下手，只听叮的一声。 “叮！检测到本次任务失败，现已开启扣除五百万积分与电击一次处罚，请宿主及时查收。” 正是恶女系统发来的通知。 谁知郁鸾面上没有丝毫慌乱，而是闲适地摆摆手告诉自己知道了。 0402以为她没听清内容又为她播报了一遍，郁鸾仍是如此。 当恶女系统即将开启惩罚时，郁鸾惊呼出声。 “哎呀，你瞧我这记性，我是不是还有一次免死金牌没用呢？” 闻言，0402疑问出声。 “宿主在说什么？” 郁鸾面上满是笑意，一看便知方才那惊讶万分的语气是演出来的。 她自榻上懒洋洋的直起身，食指曲起敲了敲榻板，面上狡黠的笑意愈盛。 “我说，我要行使那次你答应过我的，可以跳过一次任务不做的特权。” 闻言，恶女系统骤然出声：“不可以！” 话毕，郁鸾微微阖眼，面色倏然凝重了下来，“怎么，想耍赖？” 0402急忙出声解释道：“是这样的宿主，您若是想跳过这次任务，您可以提前和我商量的，任务结束后您才说，这不符合......” 它话还未说完，便被郁鸾给呵斥住了，“我管你合不合规矩，你若是不同意，我现在就要终止任务，老娘现在就要回去！” 话毕，恶女系统沉默了一会，重又发布通知。 “正在撤销惩罚任务通知，请稍后......” 闻言，郁鸾娇艳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可随即那笑意又蓦地僵在了面上。 第74章 少顷, 郁鸾等再回过神时她才发觉自己的指尖正在微微发抖，深吸了口气方强压下心头不断暗涌的思绪。 目光投向小窗外暗红色的魔域天空，凤眼微眯。 等了三晚都没听到他的死讯, 这让郁鸾的心也逐渐沉了下去。 越拖下去，事情只能会越棘手。 这是一个能大幅度降下乞凌仙尊仇恨值的关键点，她不能错过。 所以无论如何，厉鸠鸣今晚必须得死！ 郁鸾迅速跳下榻，此时临近酉时, 殿外已经撤去了两名侍卫给她拿饭，除却两个一左一右站在她门旁的两位侍女外, 还有六七位侍卫持戈在来回走动。 她敲了敲窗棂，没好气地说：“我要见你们魔尊。” 闻言，窗外的侍女福了福身，声音态度恭顺地答道，“郁仙子，魔尊大人此时正在会客，您有什么要求可以给婢子们说。” 闻言郁鸾黛眉微皱, 心下有些烦躁，她万不能继续被困在这里坐以待毙。 总得做些什么。 这时, 郁鸾的目光落在了床榻上的帷幔之上, 随即她掏出了一张赤焰符, 在点燃之前她还特意问过改造系统。 “你说我放火会不会烧到自己？” 改造系统随即答道：“宿主放心，在检测到宿主将会遭受物理攻击时，系统将自动开启防御, 保证宿主的人身安全。” 闻言, 郁鸾的眼眸蓦地一亮。 她好像找到了一条改造系统的漏洞, 这么人性化的系统才真正配的上一句人工智能, 哪像劳什子恶女系统，简直就一小作坊生产的人工智障！ 郁鸾在心底狠狠地拉踩完，便毫不犹豫地将点燃后的赤焰符扔在了床幔上，魔域的所有东西几乎都沾染着魔气，而赤焰符能荡涤尽世间一切污秽。 -- 第148页 床幔遇火就着，很快便攀援上了殿顶。 一看这架势，郁鸾乐了，想来这把火短时间内是扑不灭了。 “来人呐，走水了！” 随着郁鸾竭尽全力的一声大喊，殿外负责看守她的那些侍卫侍女们发现屋内冲天的火光，果然惊慌失措，鱼贯而入抓紧时间救起火来。 而郁鸾则躲在门后，在他们着急救火时顺着门缝溜了出来。 正要跨出殿门，却被两个守株待兔的侍卫给拦下了。 “郁仙子，没有魔尊大人的命令，您不能出去。” 郁鸾心头一哽，假装折身返回，却在下一瞬间朝他们二人面上掷了一个破烟丸，这一手还是那次跟着繁绫仙尊学会的。 她除却教会郁鸾许多修丹之道外，还教了她许多逃生的法子，全因他们丹修一心炮丹，武力值实在薄弱，于是乎就衍生出了一门学文，专门教授丹修在被人围堵的情况下怎么安全无虞的脱身。 其中有一项，便是制作破烟丸，投掷在敌人脸上，丸体破裂后其中的烟雾会覆盖住那人的整张脸，阻碍视线的同时，也会使其不能呼吸暂时性失明。 是迅速能帮助自己脱身的好法子。 郁鸾飞起将他们二人踹倒，在一人身上摸出一把长剑后防身后，她才迅速离去。 凭着夜色的掩护，郁鸾专捡小道走，上次走剧情时她便来过这魔域，当时虽说是与厉鸠鸣合作，其实还是被他压制着为他做事。 他这个人阴晴不定，心思狡猾，难缠得很。 这样一比，虽说作为男主的乞凌仙尊生性冷傲，可他最起码端正雅方事儿还少，除去走剧情郁鸾甚少能见到他。 而厉鸠鸣可不一样，他会将你的剩余价值榨尽，然后再随手丢掉，说起来上次走剧情，她被困万鬼窟几经生死也是拜他所赐！ 想起来这事，郁鸾便恨得牙痒痒。 许多时候，也是他在暗中搞鬼，离间男女主，搅得他们不得安宁。 想来他就是文中的终极反派。 她颠了颠手中的剑，虽说不是自己的命剑璇水，但是只要能杀了厉鸠鸣，再从他身上剔骨剥皮，那这就是一把好剑。 郁鸾走着也没忘记搞事情，她将手中仅剩的一沓赤焰符，留了一张在怀中后，其余全部掷了出去，所到之处，火光冲天。 上一次她便发现，凡是这魔域里的，从上到下每一个好东西，手里多少都会沾点脏污，所以郁鸾不害怕她放的话会伤及无辜。 直到现在，她方觉出一丝的快意，那被厉鸠鸣囚禁好几天而产生的郁气也随之消散不少。 凭着记忆，郁鸾终于摸到了厉鸠鸣生活的寝殿——炎敕殿。 许是她这一把火的原因，门外竟无人把手，郁鸾省去了掷丸翻窗的动作，径直便从正殿大门溜了进去。 殿中很黑，殿两边只点了几盏幽冥鬼火，闪着蓝绿色的光芒，郁鸾看了几眼都快觉得自己被这光给闪瞎了。 紧接着她在一面空墙之上摩挲起来，找到一块凸起后，摁了下去。 厉鸠鸣这个人，谨慎是真，狂妄自大也是真。 曾经数次当着她的面打开过这个机关，将魔族秘术以及许多他从别处掠夺而来的宝物全都存放在这里。 任你眼馋惦记，却也明明白白地告诉你，你也只能眼馋惦记。 可现下，郁鸾却拿得很实在，她将自己认为有用的东西一并卷进乾坤囊中之后，目光落在了一副被打开大半的卷轴之上，上面隐约几个词攫住了她的目光。 “聚天地之灵气为一体......” “......以成天道。” 郁鸾看了几眼后，便掠过它在殿中其他位置开始翻找。 正翻得起劲时，身后蓦地一道低沉的声音传来。 “爱妃好兴致，明日才是大婚，今夜便来到本尊寝殿是迫不及待了吗？” 闻言，郁鸾眉头一蹙，转身看去果然是厉鸠鸣。 只见他全身着黑，墨发随意地披在身后，鬼火微弱的光影影绰绰，模糊了他的身形，便显得额头那两只角变得更加狰狞。 像一只只蛰伏在黑夜中的野兽。 蓝绿色的烛光倒映在他血红的双瞳中，又尽数被它吸去，变得更加黝黑泛红。 郁鸾朝他伸出手，“拿来。” 厉鸠鸣微微眯眼，神情浮现出疑惑之色。 “爱妃要我拿来什么？” 被他一声声的爱妃叫得郁鸾发出阵阵恶寒，她知道厉鸠鸣这是在膈应她。 郁鸾直接提剑对准他，眼神倏然发狠地怒喝道：“少废话，乞凌仙尊的内丹拿来！” “啧，好端端的一个美人，怎么就这么容易动怒呢。” 只听他摇头感叹道，说着掌心便浮现出一个莹绿色散发着蓬勃灵力的内丹。 郁鸾一怔，反应过来后劈手便要夺下，谁知却被对方矫健躲过了。 内丹没夺下，郁鸾纤细的腰身反而被他给攫住了。 耳边传来嘶哑的低笑，如恶魔低语一般。 “后悔了？” 他还想贴近，却被郁鸾一肘子给怼回了原处，接着她瞅准机会想要夺下他手中的内丹，却在要得手的前一刻，对方迅速撤回了。 郁鸾不由得暗骂一声。 听到郁鸾的骂声，厉鸠鸣好似更兴奋了，他松开对郁鸾的禁锢，食指与中指夹住她手中剑的剑尖，轻轻一折剑尖应声断裂。 -- 第149页 接着他满意地欣赏了会儿郁鸾面上震惊的神情后，闲庭信步地走到了身侧的矮榻，宽袖一甩，盘腿便坐在了漆桌前。 他的面前正摆放着正是那碌泛黄刻印着奇特花纹的卷轴，厉鸠鸣右手轻轻一推，卷轴徐徐展开。 郁鸾只见他眼神幽暗地看着面前的卷轴片刻，双瞳中逐渐迸发出骇人的光芒。 厉鸠鸣突然怪笑出声，整个大殿都回荡着他嘶哑的酣畅的笑意。 等到他笑够了，厉鸠鸣揩了揩眼角因激动而溢出的水渍，才将目光重又投向郁鸾。 “其实我不是没有怀疑过这颗内丹的真假。” 他停顿了片刻，故意卖起了关子。 “可是我今日正听到了一个好消息，天下第一剑修如晦山天隐宗，高高在上的乞凌仙尊，因为失了内丹竟然暴毙了！” 厉鸠鸣兴奋地说着，双瞳中弥漫的血色愈浓，迸射出极致的畅意之色。 而郁鸾在听闻这一消息后，也只是一瞬间的怔愣，随即便瞬间反应过来，如若男主死了，她的任务肯定会立刻终止，而此时她还老实实地站着，那就说明，江淮亭还活着。 乞凌仙尊暴毙的消息，恐怕是江淮亭推测到她的处境，特意放出来唬他的，没想到他竟然还信了。 郁鸾眸中闪过一丝嗤笑，而这抹嗤笑正沉浸在狂喜中厉鸠鸣自然是无从察觉。 厉鸠鸣两指捏着那颗圆润的内丹在郁鸾眼前晃了晃，神情竟有些赞叹。 “没想到你竟真有本事，当真是小看你了。” 闻言，郁鸾深吸了口气，磨了磨发痒的牙根，趁他不注意还想扑上前去抢他手中的内丹，并且目眦尽裂地吼道：“还给我！” 谁料，厉鸠鸣猛地一挥衣袖，她便被剧烈的罡风掀倒在地，撞在了身后大殿的玉柱之上，又狼狈地跌在地上。 “真是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江淮亭甚至还不如他母亲江凤梧，这么轻易便被一个女人给剖了内丹，啧啧。” 厉鸠鸣继续方才未说完的话，语气平静得仿佛方才的一切从未发生，他还在与郁鸾和气攀谈一般。 他将目光投向郁鸾，看到郁鸾的目光死死地盯着他手中的那颗内丹，面上净是不甘时，厉鸠鸣大笑出声，神情是无边的癫狂快意。 “真是个蠢女人。” 说完，他毫不迟疑地将手中的那颗内丹咽了下去。 内丹入腑的瞬间，无数充盈的灵力迸发，流窜进他的四肢百骸，舒爽得厉鸠鸣发出一声喟叹。 他仰头舒缓片刻，再垂头看向手中的卷轴时，眸中是止不住的渴望与贪婪。 “待我化掉他们的内丹吸收了全部灵力，本尊便能修成这无上神功，届时整个三界的灵力都将为本尊所有，本尊便可成为真正无上的神，主宰一切的真神！” 郁鸾闻言一怔，随即将目光落在了那页泛黄的卷轴之上。 第75章 只见那卷图之上, 右侧是数十列的注释铭文，最中间还绘着一个层层嵌套复杂至极的阵法。 这阵法郁鸾在修习时从未见过，但从厉鸠鸣方才的话中可以推断, 想要开启阵法需得在他自身灵力的基础上再加上江凤梧和江淮亭已臻化羽的灵力才可以开启。 什么吞天噬地的阵法，需得这么强悍的灵力作为辅助？ 正当郁鸾蹙眉疑惑时，厉鸠鸣好似意识到了什么突然出声呵道。 “你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闻言，郁鸾抬起头，面上的伪装被撤去, 娇艳的面上闪过一丝狡黠的笑意。 在这等了那么久，白听了他那么多废话, 为的就是现在！ 郁鸾估摸着时候差不多了，她握紧了手中的那把断剑，眼神倏然发狠向着他的方向猛然挥去。 “姑奶奶我，当然是走过来的！” 厉鸠鸣闻言，眸中泛过一丝讽色，在他眼中郁鸾这一举动无异于是在找死。 他抬起手，刚想旧计重施将郁鸾击退, 可在运转灵力的刹那，一股麻意自内腹涌出, 飞快地席卷他的全身。 而昔日掌中蓬勃的灵力如今也如了干涸的泉眼, 根本无法使出。 心中涌出一阵惊骇, 厉鸠鸣自觉中计了。 但随即他又镇定了下来，嘴角扯出一丝冷笑。 郁鸾与他的实力相差太多，纵使自己暂时不能使用灵力, 也能将她碾碎在指尖。 不过是以卵击石罢了。 在郁鸾断剑落下的前一刻, 厉鸠鸣堪堪躲过, 剑刃砍在他方才的位置, 漆桌应声断裂。 厉鸠鸣飞身至数米开外，召出命器九刹戟，戟柄锵地一声杵在地上，脚下的地面也随之发出震颤。 他警惕地睇着郁鸾，手指在腰腹处点了几个穴位，想要将吞吃下去的内丹再吐出来。 “别白费力气了，就算你呕出心肝脾肺肾，也吐不出来的，今日你必死无疑！” 郁鸾冷笑一声，一个借力起跳，断剑直冲着他的脖颈而去。 “锵——！” 兵刃相接时，产生的撞击震得郁鸾虎口发麻，对方用玄铁打造的戟身生生接下了她一剑。 见状，郁鸾朝他面上掷出一颗破烟丸，谁料他竟偏头躲过，随即挥舞着手中沉重的九刹戟，逼得郁鸾不得不后退。 厉鸠鸣眼见着自己占据了上风，一对双瞳闪着骇人的幽光，被郁鸾耍了的愤怒激荡着他的全身，可怒火烧到了眼前时他却又骤然冷静了下来。 -- 第150页 “你想要什么，我们可以谈谈。” 闻言，正倚在柱子上恢复体力的郁鸾哂笑一声，“要你的命，给吗？” 话毕厉鸠鸣面上露出一抹邪笑，竟然还有心情冲着她打了个呼哨。 “给，怎么不给，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郁鸾心道：厉鸠鸣此人，可真贱呐！ “我可以放你一条生路，只要你告诉那人是谁。” 这点对他极其重要，他要确定在达成那个通天伟业的过程中，自己的身边是否混进了细作。 厉鸠鸣大马金刀地站在那，高大的身影投射在地上几乎可以将郁鸾纤长的身影完全遮盖住，他嘴上说着妥协的话，可态度却十分的强硬。 不像是在谈判，而是在向对方下达最后的通牒。 郁鸾看着面前几乎比她高出两个头，气势看起来十分骇人的厉鸠鸣。 面上丝毫不惧，甚至还有些可怜他。 都死到临头了，还搁这做春秋大梦呢。 她将手中的断剑挽出了一个漂亮的剑花，凤眸中的目光凌冽地投向他。 恐怕他已经发现了那丹中的毒会随着灵力的运转与情绪的波动加快生效，所以才会迅速冷静下来寻找突破口。 可是郁鸾怎会让他如愿？ 郁鸾选择用半真半假的话来激他，万不能让他心绪平静下来，越是激动越好。 而最能激怒他的，这世上就恐怕只有那个人。 只见她忽地长眉轻挑，脱口而出道：“还记得叶采音吗？” 话音刚落，便见对方倏然抬起了头，一对猩红的双瞳死死地盯着她，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了一句话。 “你怎么知道她的。” 闻言，郁鸾嗤笑一声，眼前又浮现起叶采音那张温柔坚韧的俏脸，想起她的遭遇，眸色又冷了几分。 “我不仅知道她，我还知道她是你的救命恩人，而你却反过来对她恩将仇报！” 她冷声继续道：“若不是她，你怕是早就冻死在了雪堆里，可你怎么做的？” 郁鸾正对上他嗜血的眼瞳，句句直插他的心窝的同时也提着那把断剑在步步逼近。 “你利用她，利用她的善良与对你的喜欢，屠了她的族人，还在那晚逼这她与你成亲！” 她大喝一声，用了十足的力气挥剑砍向厉鸠鸣的腹部，一击不成后郁鸾又立刻转移了攻击的方向。 “婚后你对她不闻不问，甚至放任那些人欺侮她、践踏她，在她死之前，你对她可曾有过半分关心！” 锵的一声，剑刃与戟身相撞，迸擦出灿烈的火花。 郁鸾抬头，正见对方胸口起伏剧烈，情绪大动。 “不是这样的！” 厉鸠鸣怒吼出声，面上的神情早没了方才逗弄她时的高高在上、云淡风轻。 只剩下气急败坏与慌乱无措。 猛地一个蹬地起跳，郁鸾飞身踹向了他的胸口，将厉鸠鸣踹得一个趔趄后她方安稳落地。 不等对方站稳，郁鸾眼神倏然发狠，拎着那把断剑直冲他的命门而去。 “她乞求你放她离开，可你这个渣滓、败类，自己左拥右抱却还想将她强梏在身边，任由她在孤苦无依的魔域凄惨死去，她受了多少委屈，你知道吗！” 郁鸾一剑剑地砍下，厉鸠鸣深思恍惚，根本来不及躲闪，手臂与胸膛被划上了道道伤痕，黑红色的血液泅进他墨色的鹜衣中，浓重得几欲将他的脊梁压垮。 他无助且愤怒地吼着，“你说谎，这些事她从未对我说过！” 话毕，厉鸠鸣强撑着全身的麻木与滞涩的呼吸，挥舞着九刹戟欲要反击。 可任他的动作再怎么狠厉，就在九刹戟即将落在郁鸾身上时，便会被一个无形的力量给弹回去。 最终皆反噬在他身上。 厉鸠鸣登时呕出一大口鲜血，他踉跄着单膝跪地右手抓住戟身勉强稳住身形，再抬头看向郁鸾时，神情难以置信，一对双瞳震颤不已。 “你当然不知，因为在她痛苦煎熬的那些日子里，你正无比快活！你什么都有，而她的一切早已经被你给毁了！” 郁鸾一脚将他踢翻在地，左脚狠踏在他的胸膛之上，凤眼酝满了风暴怒瞪着他。 厉鸠鸣此时全身麻木僵硬，身上的痛忽略不计可，可胸口处埋藏已久的痛被郁鸾整个翻了出来，一时间让他崩溃不已，痛不欲生。 昔日被他刻意遗忘的人的脸，此时变得无比的清晰。 他记起了她身上的每一个细节，那双灵动如小鹿般的眼睛，俏皮的小虎牙，还有唇边的梨涡，以及那腰间荷包中的永远不缺的芽糖。 起初她说：“喂，你坚持住，等你好了我请你吃糖。” 然后她说：“阿厉，怎么办，我好像喜欢上你了。” 紧接着她又说，“厉鸠鸣，我恨你！” 最后她说：“厉鸠鸣，放我走吧......” 昔日，厉鸠鸣一直想不通，人为何会变，她说好了会永远陪在他身边，最终又为何会以那种决绝的方式离开他。 可现如今他明白了，是他一点点将她推入深渊，还恨她、怨她，恨她心狠，不给自己任何补偿的机会，怨她不如以前那般待他好。 他想尽一切办法逼她变回以前天真烂漫的样子，可却忘了她的天真与烂漫，早就在他杀了她全族与强迫她的那晚，被他亲手给一点点摧成了齑粉...... -- 第151页 心尖最软的地方突然被人用热刀子划了一道口子，无数潜藏进去的对她的思念，对自己的怨恨、懊悔统统倾斜而出。 厉鸠鸣痛苦地呜咽出声，一行血泪自双瞳缓缓流出。 见状，郁鸾嗤笑一声，临死之前才肯悔过，错已铸成，又有什么用呢。 郁鸾双手握住剑柄，高高举起，看着脚下已经无力抵抗的厉鸠鸣，心中激荡不已，她发狠地刺了下去。 断剑却悬在了他心脏的上一寸。 厉鸠鸣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竟双手握住了剑身，死死地抵住了这致命一击。 “她没死对不对！” 他喘着粗气，笃定地说道。 若是死了，他为何做了那么多招魂仪式都没能找到她！ 郁鸾垂眸，看清了他眼中冉冉升起的希冀。 可她怎么容许这么一个人，死前是带着希望呢？ 郁鸾启唇，宣读前世叶采音对他的最后判决。 “前世她确实没死。” 上次走剧情已经被她默认为了前世，前世她与厉鸠鸣合作时，曾无意间在魔域发现了这个儿时的玩伴。 叶家虽不必郁家，但同样家大业大，两家长辈交好，幼时的郁鸾自然也是与叶采音感情甚笃，每次她闯了祸母亲没有回来，父亲罚她时，叶采音都会偷偷给她递饭，顺带给她一颗芽糖。 明明比她还要小几岁，却像一位长姐那般照顾她，看到她的时候眉眼中都是含笑的，纵使郁鸾捉弄她，将虫子放进她的绣带中，她也丝毫不恼不气。 叶采音就像一棵蒲草，温柔且坚韧。 可那时的她被厉鸠鸣磋磨得形销骨立，憔悴不堪，与儿时那个天真烂漫温柔可人的叶采音判若两人。 在知晓了事情经过后，郁鸾万不能坐视不理，她第一次违背了系统规则，对恶女系统的警告置之不理，帮助叶采音假死脱了身。 纵使后来被她牵连，被厉鸠鸣在利用过后扔进了万鬼窟，又在此期间经受了恶女系统五次的电击惩罚，可郁鸾也从未后悔过。 即使叶采音是这本书中虚构的又怎样，在这个世界里，她就是真实存在的，是真真切切的人，她的欢喜与痛苦，又比她这个真人假多少呢？ 郁鸾说着，唇角漫出一丝畅意痛快的笑。 “前世她离了你，活得恣意畅快极了，逃离你之后的每一刻都让她无比快活！” 厉鸠鸣心口猛地一痛，手上的力道骤然松了许多，郁鸾手中的断剑刺进了他胸膛半分。 看他还想垂死挣扎，郁鸾唇角的笑意愈盛了。 “她还让我告诉你，前世、今世、生生世世，你们俩死生不复相见！” 话毕，断剑又没入了他胸口一寸。 厉鸠鸣佝起身体看向她，双瞳中痛意弥漫，血红一片。 血沫从他口中溢出，他昂起头想再说些什么。 “不、不......” 闻言，郁鸾看向殿外，漫天的火光映照在她脸上，心想也是时候结束了。 “采音说，如若可以，她不会再出手救你。” “她要亲眼看着你，死在那场大雪里。” 剑刃整个没入他的胸膛，抵在冰冷的地面上时，发出刺耳的锵声。 过了许久，郁鸾才反应过来。 她看着死不瞑目的厉鸠鸣，一时间有些恍惚。 少顷，她瞥见了厉鸠鸣那被她刺穿的心口处，露出了半点沾着血的鹅黄绣袋。 里面满鼓鼓的，装满了黄澄澄的芽糖。 突然，郁鸾不可自抑地笑了起来，眸中满是讥讽。 何必呢，迟来的深情比草轻贱。 郁鸾面无表情地自怀中摸出最后一张赤焰符，捻着随手丢在了厉鸠鸣的尸身上。 橙黄的火焰腾空而起，瞬时便将他吞噬在了其中，郁鸾就站在远处定定地看着。 待火焰烧尽后，漆黑一片的灰烬中，原地只留下了那个破碎的鹅黄绣袋。 第76章 郁鸾伸手将那个绣带捡起, 袋身上绣着的那枝青荷纵使过了那么久，仍亭亭净植，可见其主人将它保护得极好。 临走前, 她的余光瞥见了副委顿在地的卷轴，郁鸾想了想，最终将它与绣袋一同带了出去。 此时的魔宫，大部分已经被火海所吞噬，冲天的浓烟与橙黄的火光被郁鸾弃在身后, 她拎着那把断剑，明艳的侧脸上被溅上了几滴厉鸠鸣的鲜血。 鲜血顺着她纤长的眉尾缓缓淌下, 虽然已经干涸，但仍衬得她那半张脸妖冶惑人。 一侧脸美若天仙，一侧脸又妖冶如魅鬼，谪仙与罗刹的结合。 郁鸾手中拎着一把断剑，刚杀了厉鸠鸣，血腥气使得她周身气势骇人，走出炎敕殿时竟无人敢上前阻拦, 一时间畅通无阻，。 直到她来到哭号崖, 上辈子林采音最后跳下去的地方。 她将那些芽糖连同青荷绣袋一同抛了下去, 就当她做主, 替上辈子的林采音与这辈子的厉鸠鸣做个了断。 朔风哭号着，吹散了郁鸾崖边的喃语。 兀自在崖边站了一会儿后，郁鸾朝天边望去, 只见初升的东君刺破了阴霾, 许是赤焰荡涤了整个魔域, 魔气四散, 得以让它降金光任意挥洒。 她深纳了口气，又缓缓地吐出，上次走剧情时，遗留在心头的最后一丝的遗憾也被她轻轻拂去。 -- 第152页 不妄境剧情已过，厉鸠鸣已死，郁鸾屈指一算她的戏份也就要结束了。 当郁鸾就快要走出魔域的时，0402突然出声道：“宿主，您违反了系统第二百三十八条规定。” 闻言，郁鸾一愣，0402见状适时解释。 “系统第二百三十八条规定说道，为维持世界意识稳定，穿书者不能以任何形式向书中人物透露自己的身份，包括暗示、隐喻等。” 经0402这么一提醒，郁鸾恍惚忆起她方才好像是对厉鸠鸣说了上次她走剧情发生的事，所以她这算是间接暗示了他？ 总之就是不能让他们察觉自己身处一本书中，命运都是既定好的，无法更改，以免使他们对自身曾经所遭受的不公产生怨气，影响世界意识。 “所以呢？你打算怎么惩罚我。” 郁鸾直接停了下来，面无表情地说道：“是一次扣几百万积分还是需要我承受五次电击？” 可没想到，这次0402的回答超出了她的预料。 “是这样的宿主，念您是初犯，系统决定不予追究，下次注意就好。” 闻言，郁鸾神情一愣，精神没有因它这番话放松下来，而是逐渐紧绷了起来。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违反系统规定是需要扣除积分或接受电击惩罚的。 而这次恶女系统却对此事轻轻拿起又轻轻放下，端的是一派宽宏大量、体贴入微。 可是郁鸾才不会相信，恶女系统会有那么好的心肠呢。 毕竟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但它非要故意卖着关子，那她就有的是耐心等着它露出狐狸尾巴。 ———————— 待刚踏出魔域半步，灿阳映照郁鸾脸上，让她下意识眯了眯眼，用手挡了一下再睁眼时发现云边有几位剑修正御剑飞行，定睛一看打头阵的正是顾清清。 “师姐！” 顾清清刚跳下剑，看到郁鸾那熟悉的身影时，眼泪便止不住地倾泻而出。 郁鸾还来不及反应，便被她大力抱住了。 见她哭得如此伤心，郁鸾只得一边安慰她，一边去寻找她身后那人的熟悉身影。 待繁绫仙尊与青怜仙尊接连下剑后，郁鸾还是没有见到江淮亭。 她蹙了下眉，轻轻拍了拍哭得眼泪婆娑的顾清清肩膀。 疑惑地问道：“乞凌仙尊呢？” 闻言，顾清清从她怀中抬起头，抽噎着回头看去。 “师尊，方、方才还在的。” 就在这时，云岸歌与步卿潋一同走了过来，见到郁鸾完好无损地站在那儿，对视一眼后，皆是狠狠松了口气。 “他回去了。” 云岸歌微微颦眉，对着郁鸾说道。 “就在方才。” 赶来魔域的这一路上，江淮亭的一举一动她都有在关注，从昨日得到郁鸾的消息后他的精神就一直紧绷着，脸更是青白得吓人。 纵使他身上换上了银片胄甲，可云岸歌离得近了，仍能闻到江淮亭身上传来的淡淡血腥味。 她想让步卿潋再替他看看，是不是腹部的伤口又挣开了。 可谁知江淮亭却拒绝了，说话间声音有些冷哑滞涩。 “怪我没有保护好她，这是我该受的惩罚。” 闻言，云岸歌看着他憔悴的面庞和料峭的身形，蓦地心头一酸，难过得几欲落下泪来。 她算是看着江淮亭长大的，可在他父母亲去后，便再未见过他如此这般失魂落魄，活像行尸走肉一般，眸中再无光彩。 云岸歌不敢想，若是郁鸾有个三长两短，江淮亭会先杀了厉鸠鸣，再毫不犹豫地随她而去。 她禁不住在心中直叹，郁鸾当真是他的劫。 可随即，云岸歌又担忧地望向郁鸾，谁又能说江淮亭不是她的劫呢。 这样密不透风让人窒息的爱，她当真能接受的了吗？ 纵使接受得了一时，那么一世呢，此后的生生世世呢？ 思及此，云岸歌猛地一怔，面上随即泛起一丝苦笑。 或许淮亭也意识到了这点，所以在远远地看到郁鸾无恙后，才拼命克制着自己转身离开。 毕竟，某些情绪在心中被压抑得愈久，在找到宣泄口后，便会迸发得愈加激烈，排山倒海、势不可挡。 一不小心便会摧毁人的心智，在其难以自控的情况下铸下大错。 闻言，郁鸾内心猛地一沉。 他这是......生气了？ “清清，你能送我回云开殿吗？” 郁鸾有些焦急地说道。 可还未等她把话说完，郁鸾便只见顾清清卸下了身后一直背着的一个包袱。 打开来，里面裹着的竟是她的璇水剑。 “师姐，对不起，当时你被卷入破空时我没能第一时间救你，我......” 顾清清双手捧着璇水剑，看向郁鸾时，长久以来的自责与愧疚使得她的泪水再一次决堤而出，哽咽到几乎说不出话来。 郁鸾接过从她手中接过璇水剑，她看着被顾清清打理得一尘不染的剑鞘与剑穗。 一时间心绪千回百转，复杂难言。 只觉得心口处胀胀的，眼角也酸热难挡。 其实郁鸾心中明晰，在那种情况下，自保是人的下意识举动，其实顾清清有想回去帮她的心，就够了。 她要的，不过是一个态度而已。 用手轻柔地拂去她面上晶莹的泪水，郁鸾看着眼前瘦了一大圈，神情不复昔日那般焕彩的顾清清，叹了口气道温柔地打断她的话。 -- 第153页 “傻姑娘，说什么对不起，那个时候大师兄的选择是最正确的，师姐和他一样都希望你好好的，天天开心。” 话毕，她唇角漾出一抹温柔的笑，单手将顾清清揽入怀中，安慰似地拍了拍她哭到颤抖的背脊。 随后，向繁绫仙尊与青怜仙尊告别后，跃上璇水剑，往如晦山的方向直奔而去。 再晚些，她只怕仇恨值会爆表。 一路上，郁鸾都没见到那个清冷熟悉的身影，长眉微微蹙起，心道乞凌仙尊当真是生气了。 待郁鸾气喘吁吁地爬到峰顶，跑到云开殿，寻了一圈才在内殿见到刚褪下云肩甲的只着了一身锦白亵衣的江淮亭。 “淮亭！” 随着她的一声轻唤，不远处的男人系衣带的手猛地一顿。 瞬即僵直了身体，苍白的大手捂住了腹部，背对着她冷冷地喝道。 “出去。” 闻言，郁鸾脚步一顿，面上漫过一丝惊愕与神伤。 少顷，江淮亭只听檀门一阵响动，心头蓦地一酸，随即忍不住回身望去。 可一下瞬，一个倩影便扑了过来。 郁鸾自身后紧紧地环住他的背脊，头埋在他的肩膀处，声音讷讷地说道：“明明很担心我，为何不来见我，还让我出去。” 语气中流淌着的尽是委屈与嗔怨。 话毕，她深吸了一口，鼻尖萦绕的，尽是她熟悉的冷冽松香，可随即郁鸾又猛地蹙起了眉。 只因那其中好似还夹杂着丝丝缕缕的血腥味。 “出去！” 江淮亭苍白地薄唇被抿成了一条细线，墨眉微皱，背对着郁鸾的面上沁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神情有一瞬的惊慌。 闻言，郁鸾缓缓地松开了他，眸中浸满了担忧。 “你受伤了？” 她来到江淮亭面前，但见江淮亭忽然阖眼不愿看她，清隽的面，苍白如纸，左手还死死地捂住了自己的腹部，血水泅湿了他身前大片亵衣，甚至还有缕缕血丝自他透白冰凉的的指缝中不断渗出。 这一场面看得郁鸾呆愣在原地，待反应过来便是冲天的愤怒。 “为何不让青怜仙尊为你上药！” 前几日，为了获得厉鸠鸣的信任，捅他的那一下虽然不浅，可自己是估量着的，全都避及了要害。 凭江淮亭的身体素质，在濯清池里泡上几个时辰，再抹上一层堆雪膏，很快便能好，顶多痛上一痛。 可为何却是眼下这般情景？ 郁鸾冷脸咬着牙将江淮亭扯到塌边，强硬地拉开他捂着伤口的手，待真正看清那块的伤势后，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 冻得她心头巍巍颤，回荡起一圈又一圈酸涩难抑的疼。 但见那本应该愈合的伤口，还大剌剌的敞开着，四周红肿一片，皮肉翻过来，露出红殷殷的伤口，鲜血一股股随着他浅淡的呼吸一股股地自血洞中流淌出来，染红了郁鸾的眼眶。 她强忍着一口气，全程几乎是抖着双手在给他包扎。 一时间，殿内寂静无声，只能听到二人浅淡的呼吸声，已经郁鸾眼泪落地的啪嗒声。 在做完这一切后，郁鸾终于稍稍冷静了下来。 江淮亭也睁开了眼，只是一直垂着睫，别过脸不去看她。 见状，郁鸾深吸了一口气，掰过他的脸，逼迫着他与自己对视，颤着嗓子问道：“为什么自.残？” 第77章 （修） 闻言, 江淮亭动了动僵硬的眸子，神思有些恍惚。 她问他为何自.残？ 在得知她被魔尊抓走后的那刻，他的思想便不属于自己了。 即使知晓她没有死, 但心中仍是克制不住地生起恐慌，心中一直在自责懊悔，一直在反思自己究竟是哪里做错了一步，才没有保护好她。 自清醒后开始，他无时无刻不想赶去魔域救回郁鸾, 但理智告诉他自己不能，他若是毫无准备地去了, 那便是将郁鸾置入了更加危险的境地。 他知晓腹部的伤口是郁鸾弄的，再联系到不久前她央求繁绫仙尊教她炮丹，其实她的计划显而易见，自己只有尽量地配合她，散布对她有利的消息，才能尽最大可能地护住她，不让厉鸠鸣生疑。 只可惜他清醒的时间并不多, 没过多久他便会陷入再次失去郁鸾的恐慌中，让他难以挣脱, 破空中那些能让他生不如死的画面此时便会一帧帧地浮现在他眼前。 使他的痛苦被无限拉长, 一颗心犹如被架在火炭上慢慢炙烤, 又好似被放在案板上片片凌迟。 只有身体上的疼痛才能暂时让他解脱，让江淮亭能有片刻的清醒。 他这不是在自.残，而是在自救。 殿内仍是死一般的寂静。 片刻后, 郁鸾倏地松开了手直起身, 面无表情地说道。 “那便不打扰仙尊休息了, 郁鸾告退。” 话毕, 郁鸾径直转身，刚要走便发觉袖口被人扯住了。 郁鸾硬下心肠，刚想将袖口从对方手中扯出来，却发觉根本挣不动。 江淮亭用了十成的力气，指节用力到泛白。 她回身望去，发现江淮亭方才还神情冰冷的面上此时却皱起了眉，昔日一双浅黄琉璃眸红如七月榴籽。 “想你......” 他从喉间艰难挤出这两个字，声音低到近乎是在喃语。 过了许久，郁鸾才觉出他是在回答她的问题。 -- 第154页 什么要自.残的问题。 因为克制不住想她，所以才要自.残来让自己保持清醒吗？ 登时，郁鸾后背寒毛一阵耸立，心头脊背随即泛起阵阵涟漪。 紧接着她便陷入一阵难以言喻的恐慌与深切的担忧之中。 在这段感情中，江淮亭好似，陷得极深...... 她不过被厉鸠鸣掳走几天便这样，那若是不久后自己任务完成，需要用死遁来脱离了这个世界呢？ 届时，他又当如何。 思及此，郁鸾强压下心头涌出的百般滋味，回身抱住了他。 对方怔愣片刻后，也缓缓揽住了郁鸾的腰身，力气大到她喘不过气。 郁鸾干脆将他推倒在榻上，手指触到他如玉的面庞时，果真摸了一手的湿凉。 她哀哀地叹了口气，俯下身菱唇自他的额头一点点吻到他嫣红的眼尾。 吮净了他眼角沁出的颗颗晶泪。 “淮亭，对不起。” 郁鸾软下声音，与江淮亭额头相抵，柔声说道。 “你怎么罚我都可以，但你不能伤害你自己。” 说着，郁鸾抓住他冰凉的手背，带着他覆在了自己的心口处，眼眸定定地看着他。 “我会心疼。” 闻言，江淮亭濡湿的睫毛轻颤了下，抬眼看她时那双布满了血丝的眼睛，眸中尽是苦恸与脆弱，好像临近深渊，几近崩溃。 看得郁鸾心头一凛，慌忙安抚道。 “我不走，就在这陪你好不好，厉鸠鸣已经死了，他被我杀死了，而我还好好的，我回来了，我就在你身边。” 她边说着边毫无章法地亲着江淮亭，待吻上他冰凉的唇瓣时，才发觉他口中满是腥甜的血腥味。 整个口腔都被他咬得糜烂，血迹斑斑。 郁鸾惊得慌忙想要退出，可江淮亭这时好似迟钝的时钟被拨到了正轨，在她想要收回的刹那清醒过来，阻止了她。 他发疯似地闯进了她的领地，大力吮吸着她，抢夺着属于郁鸾的稀薄空气，郁鸾被搅得舌根发麻，头昏脑涨。 可江淮亭仍觉得不过瘾，他好似巡视领地的雄狮，细细地舔舐，重重地抵弄，不放过属于他的每一寸。 好像只有这样，才能够稍稍抚慰他恐惧到空荡荡的心。 他才能重新活过来。 ———————— 翌日，郁鸾看着镜中红肿不堪还被咬破了许多处的唇角，一时间有些欲哭无泪。 昨日在断续亲了两个个时辰后，郁鸾才将江淮亭稍稍安抚好。 可即使是这样，对方在睡着后也一直紧攥着她的手腕，生怕她原地消失一般。 但凡郁鸾挣动一下，江淮亭便会很快从睡梦中惊醒，进而将她抱得更紧，神情虽疲惫可眼神警惕得能盯着她看一夜。 这让郁鸾不得不怀疑，他先前就是在装睡。 当初若是知道安抚江淮亭的代价如此之大，她定会再将计划做得更加缜密一些，最起码让他直接睡到自己回来。 江淮亭这个状态一直持续七日后，方有所缓解。 彼时，郁鸾正坐在云开殿前的那棵老柏树前看江淮亭练剑。 毕竟心情低落时，运动能够发泄一部分情绪。 这七日来，江淮亭与她几乎称得上是形影不离，郁鸾从未想过乞凌仙尊也有如此黏人的一天。 缠得她几乎无法分神去想其他的。 但见江淮亭最后挽了个剑花，完美收势后，郁鸾迎上前亲了他一口。 像鼓励小孩子那般夸奖他，笑着大声说道：“我的淮亭好厉害！” 随即，郁鸾便见江淮亭透白的面上逐渐浮现出一抹红晕，时隔那么久，再次看到他脸上有了如此鲜活的神情，心中正高兴呢，便见自绕云峰的方向飞来了一道橙黄色的灵团。 灵团悬浮在他们头顶上方，接着缓缓荡开，泛着浅金色的波纹，其中代表着繁绫仙尊身份的金鲤铭纹随着波光熠熠闪烁。 无数细碎团光，共同组成了五个字。 “速来长生殿。” 长生殿位于绕云峰，是天隐宗仙尊及弟子魂灯所在的地方。 凡天隐宗弟子，皆有一魂灯，魂死则灯灭。 待郁鸾与江淮亭一同赶到时，除繁绫仙尊外，还有青怜仙尊，就连闭关许久的皓柏仙尊也在殿中。 见到江淮亭时，云岸歌神情异常的激动。 她将二人引到最中间位置，只见鎏金台上面正摆放着一个玉牌位，一侧写着虹绮仙尊江凤梧之位，一侧写着江凤梧夫千凌澈之位。 夫妻二人共用一个玉牌，真正做到了生同衾，死同穴。 云岸歌眼眸含泪地说道指着牌位右侧，摆放的一盏魂灯说道，“淮亭你快看，你娘的魂灯亮了！” 在师姐江凤梧去世后的每月十五，云岸歌都会来为她上香祭拜，即使云游在外赶不回时，她也会拜托步卿潋代替。 上百年来，从始至终、无一懈怠。 也正因如此，她今早来为师姐上香时，才能第一个发现江凤梧的突然魂灯复明这件事。 闻言，郁鸾与江淮亭一同朝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发现由净琉璃制成的魂灯中，处于最中央的灯芯火苗纵然孱弱渺小，却是实实在在亮着的。 郁鸾心被这顽强的生命狠狠震撼到了，同时也深切地知晓这一消息对江淮亭意味着什么。 -- 第155页 江凤梧的魂灯复明，那么证明这么多年来，她并没有真正的死去。 纵使本体早已腐朽，将魂魄温养一段时间后，她便能再活过来！ “不仅如此，我们还发现这盏魂灯中不仅有虹绮仙尊的灵息，你父亲的灵息也在其中，也就是说他们的灵魂通过互融，都活了下来。” 青怜仙尊上前一步说道，清隽的面上带着笑意，心底由衷地为云岸歌与江淮亭而感到高兴。 这时，一直沉默着的皓柏仙尊神情也难掩激动，郁鸾第一次见他刚毅的面容有如此动容的神情。 “太好了，太好了！” 江淮亭的父亲千凌澈酿得一手好酒，与他而言不仅是难得的酒友，更是人生的知己。 当年千凌澈追随虹绮仙尊而去后，皓柏仙尊便极少再碰酒了。 没有知己，醉后只有无尽的伤感，再无快意。 “我料想，应当是师姐被那厉鸠鸣剖了内丹后杀害，可她的灵魂却附着在了那内丹之上，你爹在自戕之后，不知以何种方式找到了她，通过灵魂相融的法子一直温养着师姐，使得她的内丹厉鸠鸣无法吸收，但同时师姐他们二人也被他困在了灵府，无法在魂灯的指引下回来。” 云岸歌说着，蓦地将目光投向了郁鸾。 柔声言道：“许是郁鸾，郁鸾杀了厉鸠鸣，厉鸠鸣身死魂消后，对师姐他们的桎梏便自然消失了，所以魂灯才会突然亮起。” 闻言，郁鸾神情一怔，随即心底激荡无比，眼眶也随即潮湿泛软，她下意识地侧头看向江淮亭。 发现对方也正怔怔地看着自己。 随即，郁鸾只见江淮亭缓缓地转过了头，撩开衣摆径直跪在了那盏魂灯之前，脊背如松挺得笔直。 郁鸾见状，想了想也跟着江淮亭跪在了他身侧。 青怜仙尊见状，拉着感动得泪眼朦胧的云岸歌与皓柏仙尊一道出了长生殿，将空间留给他们。 江淮亭定定地看着那盏魂灯许久，待到郁鸾担忧地握住他的手时，他方回过神。 “十岁生辰那年，我阿娘说要带我去山下看烟火，可她到后来迷路了。” 他缓缓开口，声音压抑滞涩。 闻言，郁鸾眼底蓦地一软，伸出双臂温柔地拥住了他。 江淮亭的头埋在她的肩窝处，紧紧地回抱住郁鸾。 “是你又将她带了回来。” “谢谢你，阿鸾。” 话音刚落，改造系统的声音便在郁鸾耳边突兀地响起。 “滴！检测到世界仇恨值下滑两颗星，当前世界仇恨值为一颗星。” 可郁鸾还未来得及激动，便只听改造系统严肃说道：“宿主，距离您任务结束仅剩十天，世界仇恨值还有一星，请注意把握时间！” 下一刻，恶女系统应声而起。 “叮！检测到可执行任务点，请宿主在男主面前打碎其父母魂灯，达成恶毒女配郁鸾被男主一剑穿心而死成就，请注意：属于恶毒女配的剧情即将进入尾声，任务完成后会立即登出世界，提现所有积分，限时十日，请注意把握时间！” 第78章 （修） 起初, 郁鸾对十日之内搞掉最后一颗仇恨值势在必得，可随着时间的推移，她才发现事情并不是她想象的那般简单。 郁鸾自那日从魔域回来后, 为了安抚江淮亭，便一直留在了他这里，她几乎是与江淮亭朝夕相处。 白日里陪他一同去长生殿用灵力温养江凤梧他们夫妻的魂灯，偶尔还会去山下竹林中走走散散心。 晚上便与江淮亭同床共枕，抵足相拥而眠。 这样看似幸福而美好的日子一连过了五日, 可那颗仇恨值一动不动。 郁鸾的心绪不可避免的开始急躁起来。 夜里，郁鸾沐浴之后, 换上一身绯色的锦缎亵衣。 她长得本就美艳，在被氤氲的热气蒸腾之后，白皙的面容自然浮现出一抹嫣红，凤眼中波光流转，明眸善睐，菱唇糜红而水润。 绯红的锦缎亵衣衬得郁鸾肤如凝脂，交叠的领口衬得她玉颈修长, 往下覆盖住绵软，沟壑隐在其中若隐若现。 娉婷出现在江淮亭面前时, 刚从濯清池里出来, 浑身还萦绕泠泠水汽的乞凌仙尊, 蓦地一顿。 在反应过来后，江淮亭瓷白的俊脸当即红成了熟虾子。 一时间手足无措地僵愣在了原地，郁鸾趁机钻进了他温凉的怀中。 这一夜, 郁鸾终于得偿所愿。 翌日一早, 郁鸾便迫不及待地查看仇恨值。 却见最后一颗仇恨值仍稳稳地挂在那里。 岿然不动。 郁鸾期待了一夜、雀跃了一夜的心, 瞬间凉了下来。 随后, 便自心底渗出难以自抑地渗出一股恐慌，如果一直是这样，她该怎么办...... ———————— “师姐，你怎么来啦？” 顾清清刚练完剑，坐在小居石桌前看楚北栖传来的铭文，刚挥散，便见篱笆外郁鸾的身影。 连忙将郁鸾拉进院，又特意为她沏上一壶冰的茉莉龙珠后，顾清清看着完好无损站在自己面前的郁鸾，愧疚、庆幸齐齐向她涌来，不自觉又杏眼含泪。 “师姐，你没事真好，那日是我对不起......” 顾清清刚开口，郁鸾便知晓她要说些什么，直接拿起桌上的一块糕点堵住了她的嘴。 -- 第156页 事后，她从繁绫仙尊那里得知，她被卷入破空的消息还是顾清清日夜兼程跑来告诉三位师尊的，回来后，顾清清与楚北栖兵分两路，她跑去万籍屋翻遍了一万五千册书籍，只为找到如何从破空中救人的办法。 而楚北栖则下山寻找曾被卷入破空大难不死的一位老修，看能否寻到进入破空的入口，进去救她。 又在得知郁鸾没死，但是被魔尊厉鸠鸣抓走后，顾清清又跑到云开殿外跪了一夜，希望能和江淮亭一起去营救师姐。 在郁鸾被卷入破空这件事中，顾清清没有做错一件事，甚至在事后还在努力营救自己，所以她又怎么舍得去苛责她呢。 郁鸾甚至有些愧怍，她并没有对顾清清有多好，前期走剧情时甚至还总是冷嘲热讽她...... “都说了那件事不怪你，你去了也是送死，我现在不也是好好的？以后别再说了，若是还觉得心里难受，就帮我办件事。” 郁鸾笑着说道。 闻言，顾清清忙不迭地点头，“师姐你说，即使让我上刀山，下火海我也愿意，只要师姐能够开心。” ———————— 傍晚时分，红霞溢满了天际，橙黄重紫的云杪飘渺叆叇，九月流火，微风携着夏日的最后一丝暑气，穿过大片的青翠的竹林，吹拂在郁鸾面上时，已经尽消了。 郁鸾趁着江淮亭前去长生殿照看他父母的魂灯间隙，在殿门前焦急等着顾清清的到来。 终于，待目光攫到山下那抹浅青色的倩影后，郁鸾慌忙迎上去，扶住了爬山爬得气喘吁吁的顾清清。 “可都买到了？” 看到顾清清笑着点了点头，郁鸾不由自主地也跟着她笑了起来。 随之，郁鸾便开始按照自己所设想的忙活起来，顾清清见状二话不说，也开始动手帮忙。 待一切都安排妥当后，郁鸾看着她的背影，一时间有些恍惚。 或许是要即将离开这里了，郁鸾这几天期待的同时又莫名有些伤感。 她放下手中的东西，轻声唤了顾清清一声。 “清清。” 顾清清直起身，神情怔惑片刻又随即冲着郁鸾微微一笑。 “师姐，怎么了？” 夕阳将少女的娇靥镀了层柔金，金光折射进她曜黑的眼眸中，流光溢彩。 看得郁鸾蓦地心头一软。 她想起来在破空中看到的那个结局，她成功完成了任务，而顾清清也成为了当今修界最厉害的女剑修，与楚北栖携手带领天隐宗成为修界第一宗门。 当时的郁鸾便想，这个结局可真好。 “我昨日做了个梦。” 闻言，顾清清放下手中的东西，眨了眨杏眸好奇地问道：“师姐梦到了什么？” 郁鸾眯起凤眼，笑着缓缓说道。 “梦到乞凌仙尊破了境界，羽化登仙，而你成了修界最厉害的一位女剑修，与大师兄各自继承了乞凌仙尊与皓柏仙尊的尊位，带领我们宗门成为修界第一宗。” 闻言，顾清清的面上闪过一丝疑惑，“那师姐你呢？” 她的这个问题将郁鸾问得一时间怔愣在了原地，许久方含糊回答。 “忘记了。” 闻听此言，顾清清摇了摇头，沉声说道：“这个梦不好。” 见郁鸾疑惑地望向她，顾清清上前一步挽住了她的手臂，“你想啊，师尊那么爱你怎么可能会抛下你羽化登仙呢，再者我也没有继承师尊尊位的想法，我想等像师姐这般厉害后，与大师兄一道出去历练几年，斩妖除魔帮助更多的人！” 只听她接着说道：“而师姐你会与师尊携手飞升，成为天下人人都艳羡的一对道侣，这样才好，这样才圆满！” 听闻顾清清的这番话，郁鸾笑着揉了揉她发顶，未置一词。 ———————— 岑蓝的夜幕低垂，今夜玉兔昏黄，星光熠熠，此刻的檀云峰顶却是亮如白昼。 算准了时间，郁鸾在半山腰处等到了刚从长生殿回来的江淮亭。 望着她手中一指宽的白绫，江淮亭眸中闪过一丝纳罕。 郁鸾笑着，不由分说地将白绫缚在了他眼上。 眼睛一被蒙上，江淮亭周身清冷冰冽的气质顿散许多。 只见面前的江淮亭，温顺地站在那里，高挺的鼻梁之下是殷红的薄唇，犹如一朵嫩生的芍药，惹人怜爱诱人采撷。 郁鸾心下一动抿了抿唇，踮脚在江淮亭的唇上烙下一吻，如蜻蜓点水却情意绵长。 接着，她凑到江淮亭的耳边，笑着轻声说道：“跟我走，给你个惊喜。” 话毕，郁鸾在寻到江淮亭的手后，与他十指相缠密不可分，一步步将他带至峰顶。 其间，还断断续续停下许多次，每停下来一次，郁鸾都会附在他耳边说一句情诗。 “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思之如狂......” “......思君如流水，何有穷已时。” “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 郁鸾声音说得极轻，可落在江淮亭的心底，却犹如掀起了一阵阵惊涛骇浪。 他紧扣住郁鸾的手，用力到指尖泛白。 待行到峰顶，郁鸾解下他眼上的白绫，笑着催促他转身往后看。 江淮亭闻言转身，待看清面前的场景后一时间怔愣在了原地。 -- 第157页 只见他们方才走过的山道上，散发着金色的光芒，如一道银河在静默流淌，无数恍着金光的铭文悬浮在道路中央，字字句句皆是郁鸾方才附在他耳边悄声对江淮亭讲过的那些情话。 方才他一路行在这其中，周身萦绕着的，皆是郁鸾对他的满腔深情与爱意。 接着，郁鸾又引着他来到了殿前的那处空地上。 只见在地上一个巨大的物被一块白布覆着。 郁鸾看着他，眸中晶亮异常，江淮亭看着她一把扯下了那块白布。 一瞬间，没了白布的遮盖，被压制着的天灯次第亮起，一共九十九盏天灯，郁鸾都在里面注入了少许灵力。 此时，它们正散发着橙黄的光影，徐徐飞升至了他们头顶，将他们围绕在了其中旋转。 江淮亭看清了这九十九盏天灯灯身上的字。 它们皆是用了掺了金粉的朱砂写就，在橙黄摇曳的烛火映衬下，炫彩流光。 每一盏都被郁鸾写上了同一句话。 “愿与淮亭，白首永偕。” 江淮亭心尖狠狠一悸，转向郁鸾时正发现她在一瞬不瞬地看着自己。 他再也遏制不住内心汹涌的爱意，揽过郁鸾的腰身吻了下去。 唇齿相接缠绵厮磨时，郁鸾被吻得头脑发昏，禁不住蜷缩起葱白的指尖攥住了他胸前的衣襟。 “唔，淮亭喜欢吗？” 说话的当口，贝齿便被人撬开寻找其中的软肉。 郁鸾抵不住江淮亭汹涌澎拜的进攻，阖上眼颤抖着鸦睫忍不住回应他。 一吻毕后，江淮亭才放开郁鸾，与她额头相抵。 “喜欢，很喜欢，谢谢你，阿鸾。” 他发出一声喟叹，自胸腔处溢出一股满足。 “真的吗？” 郁鸾试探着发问，同时身子往后仰，想看清江淮亭此刻面上的神情。 江淮亭点点头，在她额头烙下一吻，“有你在我身边，娘亲与阿爹也回来了。” 他现在的一切幸福与快乐，都是郁鸾给的。 江淮亭情不自禁地紧紧地拥住了郁鸾，胸口处温热的澎湃的情绪胀得他胸口有些发疼。 幸福得发疼，甜蜜得发疼。 谁知，下一刻，郁鸾便轻轻地挣开了他的怀抱。 江淮亭垂头对上她眼睛，微微皱眉，只见那双曜黑的眼眸中，缓缓荡起了他看不清的情绪。 郁鸾看着面前的江淮亭，一时间有些茫然。 明明他的脸上是带着笑的，可为什么那颗仇恨值仍旧没有掉。 为什么？ 为什么！ 难道她做得还不够吗？ 到底要她怎样，他才能原谅她降下那最后一颗仇恨值。 如果可以，她不介意与他慢慢磨，可是，她已经没有多长时间了。 她不想死。 “不，你不喜欢的对不对，你不开心。” 郁鸾定定地看着他，缓缓说道。 说完，她上前一步紧紧地握住了江淮亭的手，语气恳切地说道：“你为什么不开心，是不是我哪里做得不好，你说出来我改。” 在付出没有得到相应的回报后，郁鸾心底一直潜藏着的对于四日后死亡的焦虑与恐惧，如大河决堤，浩浩汤汤顷刻间便摧毁了她这些天强装着的所有自然与镇定。 那一颗星悬在她的头上，像一把锋利的剑，四日后便会落在她的头上，砍断她的脖颈，让她再无生的可能。 重走剧情这么多日以来，郁鸾在两个系统的夹击下没有一日不是在提心吊胆的过活，现如今终于就快要结束了，胜利就在眼前，她却卡在了最后一颗星星上。 任凭她怎么努力，都下不去，消不掉。 而她已无计可施。 郁鸾难以控制地崩溃了。 “阿鸾，你怎么了？” 闻言，江淮亭见她神色不对，沉声问道。 “究竟要怎样，你才能不恨我？你说出来好不好。” 郁鸾对他的关心置若罔闻，仍执拗地询问他这个问题，两行清泪毫无征兆地顺着她的脸颊流淌下来。 见状，江淮亭墨眉微敛，虽然对她的询问疑惑不解，但看到郁鸾的流泪，心尖如同针刺一般发疼发紧，让他下意识地想要想伸出手为她揩去。 却发现手中不知何时被她塞进了一个匕首。 郁鸾握着他拿着匕首手，带着抵上了自己的腹部。 江淮亭只听她道。 “你定是怪我前几日捅了你一刀，你心里在和我赌气对不对？” “我让你捅回来好不好，这样你能开心吗，淮亭？” 第79章 闻言, 江淮亭神情一怔，随即快速反应了过来，在郁鸾捅向自己的前一刻, 左手握住了刀刃。 霎时间，刀刃划破了江淮亭的手指，鲜血自他的指缝中一点点渗出，可他仍旧没有松手，而是将匕首从郁鸾手中抢了过来, 飞快地将其扔下了身后的悬崖。 “阿鸾，你到底怎么了？” 江淮亭用右手轻轻地抚上了郁鸾的侧脸, 眸中的心疼与担忧浓得几乎化为了实质，不明白方才他们还好好的，为何突然之间郁鸾变成了这番模样。 看到江淮亭满手的鲜血，郁鸾方如梦初醒，随后便又如坠冰窟。 郁鸾捧着江淮亭受伤的左手，内心一片灰暗，任由眼泪直直地滚落下来。 -- 第158页 她面容灰败, 喃喃地低语，说出来的话语无伦次。 “到底要我怎么样, 你到底想怎样......” “怎样才能原谅我, 我快承受不住了, 没有几天了......” “......为什么一直降不下去，我就要死了，我不想死。” 江淮亭将郁鸾这些破碎的, 毫无逻辑的话全都听进了心中, 他的眉心皱得更深了 “郁鸾, 看着我, 为什么你会认为我恨你？什么叫你就快要死了？” 江淮亭扶着她的肩膀，抬起她的头，逼着郁鸾与他对视，剔透的眸中满是因她而产生的惊慌与焦躁。 强烈的直觉告诉他，郁鸾有事在瞒着他。 而郁鸾好似沉浸莫名的恐惧中，整个人都在止不住的发抖。 见状，江淮亭将她揽入怀中，忍着满腔的心痛与酸涩耐心地劝慰着。 “阿鸾，不要让我担心好不好，有什么事你可以说出来，我们一起面对。” 闻言，郁鸾僵硬地抬起头，眸中的绝望与愤恨看得江淮亭身形一顿。 她猛地一下推开了江淮亭，自己则朝后踉跄了几步才堪堪站稳，神情逐渐扭曲面上还带着讽刺，咬牙切齿地冲他吼道：“虚伪，虚伪！你心中明明恨毒了我，却仍装成如此深情的模样，乞凌仙尊，你可真够虚伪的！” “我尽自己的所能，什么都为你做了，可你为什么还不满意，为什么！为什么你心里还在恨着我，究竟要怎么做你才能原谅我！” 闻听此言，她被推开的江淮亭的眸中盛满了惊诧，呆愣在原地好半晌才回过神儿来，随即只觉心头一阵钝痛。 郁鸾的话，像一柄柄尖刀，毫不客气地扎在了他柔软的心上，疼得他几欲晕厥过去。 “你觉得我恨你，昔日对你的爱都是装出来的？” 他蓦地皱眉，声音滞涩地开口，说话间喉头好似被人扼住了，紧得他窒息无比，胸口与鼻腔随即泛出血腥味儿。 郁鸾看着他冷声自嘲道。 “呵，难道不是吗？” “我这种人，怎么配得上乞凌仙尊您的爱呢。” 一句话，使得江淮亭遍体生寒。 他定定地看着面前的郁鸾，胸腔处流转的，皆是一腔爱意被心上人所否定的痛苦与难堪。 最后，皆化作瀑天漫地的失落与绝望。 江淮亭苦涩发笑，眸中的光亮寸寸熄灭。 “阿鸾，你聪明一世却糊涂一时，爱和恨那么浓烈，怎么能装的出来呢？” “我若是恨你，有的是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招数，怎么可能......” 他哽咽了一声，继续说道：“怎么可能会用如此卑劣的手段，来报复你呢。” “你说你不配得到我的爱，可在我看来，不仅是在折辱我，也是在折辱你自己，我了解的郁鸾生性恣意张扬，自信万分，断不可能说出如此妄自菲薄的话来。” 江淮亭说着，试探性地想要靠近，望向她的眸子早已被清泪浸得血红一片。 “阿鸾，你要看清自己的眼前，不要被人给迷惑了。” 闻言，郁鸾愣愣地抬起头。 此时，江淮亭已经来到了她的面前，缓缓握住她的手，将其贴放在自己的心口处。 “什么事，都要用心去感受，爱也是，恨也是。” “是否爱一个人，语言可以撒谎，可心跳不能。” 他说着，一串串清泪砸在了郁鸾的手腕之上，炽热且滚烫。 纵使眼泪模糊了视线，可江淮亭仍是执拗地望着郁鸾，眼眸中的爱意与情深浓得几欲将人溺毙在其中。 “阿鸾，我爱你。” “阿鸾，我爱你。” “......” 感受到手心下江淮亭在面对她时如擂鼓般跃动的心跳，以及他那声声忠贞的告白时，郁鸾眼前如大雾散去，忽地清明了起来。 “是否爱一个人，语言可以撒谎，可心跳不能。” 郁鸾喃喃自语地重复着，越念越觉得此话耳熟极了，好似也曾有人伏在她的耳边，同她这样讲过。 她难耐蜷缩起手指，下一刻又好似被烫到了似地倏然收回了手。 郁鸾的眼神突地僵直，脑中好似天崩地裂了一般，随后她急忙颤抖着转身。 在江淮亭惊愕地目光中，踉跄着以极快的速度跑回了自己位于绕云峰的小居。 ———————— 小居的篱笆门被郁鸾大力地踹开，她胸口处燃了一团火，脑中一个猜想亟待她去证实。 在床头找到了那本顾清清抄录下来送给她的剑书后，郁鸾几乎是抖着手翻开的曾被自己掖了一角的那几个页面。 那是她在遭受过恶女系统电击惩罚做了噩梦醒来后掖上的，上面记录了自己在那个梦中梦到的只字片语。 为了不让两个系统发觉出异样，当时的她不敢直接写出来，而是偷偷地在相应的字下面，用指甲深深地划了一道。 郁鸾的凤眸不断在页面上逡巡着，待看到那一模一样的一句话后，泪水再次决堤，直至泪流满面。 “爱要用心去感受......” “你爱我的，眼睛可以撒谎，可心不能......” “回来，回到我身边......” 当即，一些破碎的记忆随着这些只字片语，浮现在了她的脑海。 梦中，那怀中抱着另一个人静默无声地跪在地上的人的脸，正在逐渐变得清晰。 -- 第159页 是一脸悲恸与绝望的江淮亭。 郁鸾心口猛地一痛，伏地呕出了一口鲜血，眼泪一颗颗砸在了地上，她痛得呻.吟出声。 “呃啊......” 脑中破碎的记忆搅得郁鸾脑仁生疼，仿佛有什么机制在运转，想拼命阻止她去记起。 “呃，啊哈哈哈哈！” 突然，郁鸾痛快地笑出了声，脑子越是疼痛她越是清醒，笑得便越大声。 直笑得脖颈处经络毕现，额头青筋鼓胀，笑得泪水止不住地流淌。 她捏紧了拳头，忍着脑子快要爆开的剧痛，从拿出了一张卷轴。 强撑着坐起，为自己施展了溯魂术。 溯魂术一经开启，黑红色的阵法当即环绕在郁鸾的周围，一抹黑色的魔气随即强横地自她的五窍钻了进去。 郁鸾身体蓦地僵直在了原地。 溯魂术，是魔界特有的逼供犯人的法子，此术霸道至极，被施上此咒的人灵魂好似被架在火炭上炙烤，再用锋利的匕首一点点与肉.体进行剥离，痛苦异常。 可也极其有效，纵使遗忘了多久的记忆，甚至是几世的记忆，都能被一点点找回。 过程却十分缓慢，犹如钝刀子割肉。 待到一切结束时，郁鸾早已瘫软在了地上，唇瓣被咬得血迹斑斑，浑身上下如水洗一般，四肢更是颤抖不止。 眼中却是清明一片，曜黑的眸子似有暗海在波涛汹涌。 此时的郁鸾，记忆全部回拢。 冲天的愤怒与恨意再也遏制不住，重新破土而出。 牙齿被郁鸾咬得咯吱作响，拳头用力握到指节发白。 原来，她一直被人所蒙蔽着，不仅被耍得团团转还傻乎乎地期待着本就没有的未来。 明明是一场漏洞百出的骗局，她却看被困其中，难以解脱。 在万鬼崖、在不妄境、在魔域，曾经多少次，她都应该第一时间发现破绽，却每一都错过机会。 选择去听信它的鬼话，一次又一次地去伤害爱她的人。 它是何其的歹毒！ 而自己，又是何其愚昧！ 账户上那无故多出的那一千万积分。 明明是一个系统，却分化出了两个方便对她进行恩威并施，驯化她的人格。 每一次发布任务的最终目的都是朝向她与江淮亭，以达到离间他们二人的目的。 就比如，在她下山历练回来后，她被召去了檀云峰，恶女系统就曾突然要求她当着江淮亭的面表白楚北栖。 还有在飞舟上，恶女系统怕是知晓江淮亭在场，让她答应徐千河的求.爱...... 越来越多的细节浮现在了郁鸾的脑海，她甚至发现恶女系统还无意间说漏过嘴！ 【所有任务点均以当前剧情为基础，合理发布，请宿主认真执行并重新走完所有任务点，不得推诿拒绝！】 ‘重新走完所有任务点......’ ‘重新走完！’ ‘重新！’ 但凡事后她肯细细思索片刻，她也不至于被蒙蔽到如今。 以及为何它那么惧怕她提出终止任务回归现实，回家的要求，甚至为了挽留她而提出让步。 只因，她哪里有现实可言？ 哪里有家可回？ 这里便是她的现实，她的家。 她本就原文中觉醒了意识的恶毒女配。 本就是郁鸾！ 第80章 （正文完） 她迷蒙地睁开眼, 入目是一片橙黄金灿的景象。 只见万丈霞光透过面前虚掩的门扉，散落在她的身上，犹如为她披上了一层薄金纱, 轻柔且温暖。 支起身子踉跄着站起后，郁鸾打开门的瞬间禁不住偏头微微眯眼，待适应了一会后才又重新抬头看。 只见自己面前的整片天空满是火烧云，浓烈的金红加上炽热的暖橙，中间还映氤着烟紫, 恍得耀眼、美得炫目。 犹如一团被打翻了在地的橙黄橘红的彩墨，将皎白缥缈的云杪浸染得绚丽缤纷, 染红了整片如晦山，荼烈又灿烂。 一时间，郁鸾被这壮丽的景色所吸引，胸口处涌荡起波涛，眼底也逐渐变得潮湿。 她爱这个世界，即使被替换了记忆，烙印在骨子里的本能也会时刻提醒着她。 她是属于这里的。 目光流转一圈后, 最终定格在对面被阻隔在篱笆门外的那个身影。 男人逆着光，身上一袭宽大的蓦尘衣也被身后的夕阳浸染成了金色, 江淮亭就这么定定地站着, 颀长的身姿被光投射在地上, 竟显得佝偻且伶仃。 也不知站了多久。 他的面容被阴影所笼罩，郁鸾能看清的便只有他的那双眼睛。 浅黄剔透如琥珀般的眸中，在看到她的一瞬间, 落寞与灰败尽数褪去, 眸中的微光点点, 渐渐汇聚成团, 最后烧成了燎原之势。 “阿鸾......” 江淮亭的这一声轻唤，低得近乎呢喃，却跃入了郁鸾的耳中，跌进了她的心海，溅起了层层酸涩的涟漪。 郁鸾快走几步打开门，离得近了才发现他眸底血红一片，颌角鬓边也生出了浅青的髭碴，左手掌心满是干涸的鲜血。 整个人一改往日清冷雅正，变得憔悴且狼狈。 看到此番景象，郁鸾惊愕的同时，胸中处也弥漫起愧意与歉疚。 记忆回拢后，她方察觉到昨日不择言时说出的那些话，到底有多伤人。 -- 第160页 在这个世界上，恐怕最没有资格怀疑江淮亭对她的感情的，是她自己。 郁鸾抬头望向他，正对上江淮亭凝望她的眼眸中，他眼中潮湿无比，当中还交织着欢喜与脆弱。 见江淮亭小心翼翼地朝她伸出手臂，郁鸾内心无数情绪上涌，在二人相拥的刹那，她鼻头一酸，顷刻间便遏制不住地落下泪来。 江淮亭屏住了呼吸，将头埋在郁鸾的颈间深深地嗅闻着，待胸腔处被熟悉的馨香萦绕完满时，他才觉得自己僵滞的生命重又活了过来。 他缓缓地收拢起双臂，想将怀中的女人抱得紧一些，再紧一些，这样才好弥补起这几天来胸口处因她的那番话，而形成的缺失。 站在她门前的四天三夜中，他无时无刻不想冲进去，去告诉她，去向她证明，他有多爱她，无论她是谁，无论是在哪个时空。 若是她不相信，自己甚至可以将心剖出来给她一片片检查。 可是他不能，直觉告诉他如果自己这样做的话，或许会将她推拒得更远，他只有尽可能地陪伴她，在这仅剩的时间里，从生到死...... 江淮亭干涩的眼睛重又潋起了水光。 少顷，郁鸾只觉得脖颈处一片冰凉，那水渍顺着她的锁骨逐渐流进她的心里，汇入了那片属于江淮亭的海。 接着，她便听他缓缓悲求道，声音滞涩而压抑。 “阿鸾，我不在乎你是否有事瞒我，你若是想骗我，我只求你一直骗下去，别离开我......” 闻言，郁鸾心尖泛起一阵锐痛，疼得她几欲喘不过气来。 她轻柔地抚了抚江淮亭佝起的脊背，随后捧起了他的脸，与他对视。 郁鸾定定地眼前神情脆弱无助的男人，心中泛起的心痛瞬即淋漓一地，将眼尾浸得嫣红。 “淮亭，你若信我便再等等我好不好，昨日，是我对不......” 她哽咽着说道。 可谁知，话还未说完，江淮亭便突兀地吻上了她，将郁鸾的尾音以吻封缄。 “我信......” 随即，郁鸾便回过了神来，闭上眼睛并以前所未有的热情去回应他。 二人在漫天霞光下热烈的接吻，温热的唇瓣纠缠不休，辗转、摩挲、抵死缠.绵。 不知过了多久，江淮亭才稍稍松开了郁鸾，二人的唇瓣皆是潋滟绯色。 “我信的，阿鸾。” 江淮亭和她额头相抵，叹息着说道。 郁鸾听闻此言，心中眼底蓦地潮成了一片，又从中生出了半分惆怅与酸甜来。 见她唇角扬起了浅浅的笑意，江淮亭心底一阵悸动，忍不住亲了亲她圆润的耳垂，轻声说了句。 “阿鸾，生辰吉乐。” 闻言，郁鸾身形一怔，呆愣地看向他，还未等她反应过来，身后便传来了顾清清的声音。 “师姐，师尊，终于找到你们了！” 顾清清从小路尽头一路跑到郁鸾面前，发髻上坠着的小铃铛叮当作响，身后还跟着一个男人。 正是楚北栖。 来到二人面前，她先是向着江淮亭规规矩矩地施了个弟子里，随后热切地挽住了郁鸾的手腕，冲着郁鸾眨了眨眼睛，一双杏眸如水剪般波光潋滟。 “师姐，祝你生辰喜乐！” 她声音清脆动听，还含着少女的雀跃与欢喜，听闻她的话，像啃了一口脆嫩汁甜的甘蔗。 甜水能渗透了你整个喉头与心尖，连带着整个人也轻松起来。 郁鸾忍不住翘起唇角，摸了摸她发髻上坠着的那两个银铃铛。 “谢谢清清。” 话音刚落，楚北栖走上前，对着江淮亭躬身一拜。 “见过乞凌仙尊。” 随后，便将目光转向了郁鸾。 郁鸾正对上他眸光，看清了他眸底的歉意与愧疚。 “师妹，我......” 楚北栖话还未完全说出口，便被她轻声打断了，“大师兄也是来祝贺我生辰的吗？” 闻言，楚北栖一愣，接着点了点头。 见状郁鸾微微一笑，望着他说道：“既如此，那别的话便不必说了，都过去了。” 楚北栖面色一僵，片刻后方后知后觉，郁鸾这是在安慰自己，对于她被卷入破空而自己选择救顾清清而未救她的这件事，表示原谅。 随即，楚北栖胸中的歉意更甚了，他局促地站在原地，一时间甚至有些无地自容。 他不是没猜想过再遇到时的场景，郁鸾或许会恨他，打骂着让他走，或者狠狠地讥讽他，说他贪生怕死。 这些他都可以全盘接受，自己甚至想好了该如何补偿她。 却唯独没有料想到今日这番场景，郁鸾站在他面前，平静地选择原谅了他。 目光甚至不带一丝恨意与愤怒。 这时，楚北栖才猛然发现，面前他以为骄横任性，全世界都要围着她转的小师妹郁鸾，好似突然变了一个人。 或许是变了，抑或许是自己压根就没有真正地了解过她。 就在这时，顾清清捏了捏郁鸾的手，见她转头看向自己后，她笑着说道：“师姐快来，我们为你准备了一个惊喜！” 她说着，便挽住郁鸾的手，不由分说地便要拉着她往前走。 郁鸾疑惑地望向江淮亭，而对方也只是微微一笑，眸中泛着柔情鼓励似地拍了拍她的手臂。 -- 第161页 “随她去。” 随后，便松开了郁鸾的手，顾清清也随即带着她跑了起来。 就在这时，0402突然出声提醒。 “宿主，你仅剩两个小时任务完成时间，届时若任务失败，不仅会扣除相应积分，也会将你强制性死亡，请注意把握时间。” 闻言，郁鸾低垂着眼睫将眸中因它这话而泛起的深沉风暴敛起，唇角扯出一丝浅笑，面上是胜券在握的神情。 “放心，两个小时，够我用的了。” 话毕，她又敲了敲恶女系统，好半天才等到它的回复，郁鸾假装没察觉出它说话时开始怠慢了的语气，疑惑地问道：“昨天我一直叩你，你为什么不回？” “宿主有什么问题？” 郁鸾看它不仅逃避她的询问，还开始反问其她来后，心中不由得发出一声冷笑。 以为她必死无疑，所以这就开始不耐烦了？ 可是，她还没死呢。 “我想兑换些道具。” 郁鸾唇角蓦地绽开了一个笑容，缓缓说道。 ———————— 待她跟着顾清清到达目的地后，发现她们竟来到了照阳崖。 这让郁鸾一时有些恍惚，想当初上次在剧情结尾时，她被顾清清追着来到了这里，当时的她正是被天道所蒙蔽，不仅自戕了在顾清清剑上，死之前也要栽赃陷害她一次。 与那次靡雨霏霏暗云笼罩截然相反，今日的朝阳崖被灿烈的夕阳所笼罩，温暖而明烈。 待郁鸾走得近了才发现，今日的朝阳崖有些热闹。 那些人见顾清清找来了郁鸾，皆齐齐涌了上来，将她俩围在了中央。 郁鸾略略一扫，发现竟然都是她很眼熟的同门师兄妹们，有一起下山除祟认识的药修云风师兄他们，也有和她交过手被她大的心服口服的一些刀修重剑师妹，其中喜欢写话本的吴云结也在。 “郁鸾师妹，生辰喜乐，祝大美人儿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憨厚幽默的云风师兄一出声，就惹得周围的人发笑不已。 郁鸾也跟着笑了笑，同时心里也纳罕他们怎么知道自己的生辰几何的，转身想问顾清清时，正见她眼眸晶亮地正看着自己。 下一刻，顾清清好似猜到了她的所思所想，指了指她身后站着的江淮亭。 郁鸾心下了然。 先前为了做任务维持好恶毒女配的人设，郁鸾已经许多年没有过过生辰了，当然碍于她的性情，身边也没有朋友陪着她过。 久而久之，连她自己都会忘记过生辰。 忘记不代表不想、不渴望。 郁鸾看着他们七嘴八舌地说着，总归是在祝她生辰喜乐，还有说她能从破空中出来，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之类的吉利话。 不知不觉心尖便汇入了一股暖流，眸底也湿润开来。 这种友人在旁，爱人在侧，不必逼着自己去推拒他人善意的感觉，真好。 突然，郁鸾只觉得手上一重，发现手中多了两本话本，她转头看向面前的吴云结。 只见面前的少女，白皙圆润的脸上闪过一丝薄红，她将刚刚写好的两册话本塞到郁鸾手上后，抿了抿唇，不敢抬头看郁鸾。 “师姐，你、你想要的后续，我写出来了，送给你，希望你不要嫌弃。” 闻言，郁鸾方后知后觉她说的是什么，她在心虚地看了一眼身后的江淮亭后，脸上只觉得热意蒸腾，道过谢后便慌忙地将那两册话本塞进了乾坤囊中。 随后她拿出了一个东西塞到了吴云结手中。 “这个叫钢笔，你用这个来写吸饱了墨水后，写得更快一些，拿着也更舒服。” 郁鸾忆起了书中吴云结的场景，接着嘱咐道：“还有，来日你若是下山，一定要避开一个叫许开元的男人，即使遇到了也别相信他的鬼话，你很厉害，你很棒，你要相信你自己。” 就是这个男人，在吴云结下山后，嫉妒她的才华，前期想方设法地哄骗她和自己在一起，得手后便凶相毕露。 开始不断打压她的创作，否定她的构想，最后还将她的作品据为己有，葬送了吴云结本该精彩的一声。 闻言，吴云结低头看向手中的光滑圆润的小玩意儿虽然听得一头雾水，可还是听话地点了点头。 随后，郁鸾给每一个送她礼物的人都回了个篱，东西五花八门，全是她在积分商城兑换的。 郁鸾一口气，将那千万积分用了个精光。 有的人手中拎着一个水壶，有的是一个泡泡机，一卷卫生纸，还有的一位丹修师妹手中拿了一个温度计。 这时，只听一声悠扬的口哨声，郁鸾越过人群看去，只见一袭鹅黄衣衫的云岸歌正倚着一个高出她两个头的石傀儡在笑着看她，身边还站着青怜仙尊。 见郁鸾走了过来，云岸歌朝她递过去一个红木盒。 “刚炼的美容驻颜丹，万金难求的哦。” 云岸歌朝她眨眨眼，郁鸾顿时心领神会，也从乾坤囊中摸出了一个小盒子递了过去。 “这是什么？”云岸歌翻看了许久，笃定她没见过此物。 郁鸾微微一笑，道：“面膜。” 这时，一旁的青怜仙尊温柔开口，“郁鸾，祝你生辰喜乐，听说你与淮亭练剑，将他殿中的石傀儡全打坏了，我又用上等的花岗石做了一个，送给你们。” -- 第162页 闻言，郁鸾道了声谢，自乾坤囊中也拿出了一个兑换的商品。 递给了步卿潋。 步卿潋接过后，皱着眉头看了许久，不知道它到底有何用处。 正想开口询问，郁鸾便率先开口解释。 “这是一块怀表，类似于我们这里的日晷，可以看时间，不过更加的精准也便于携带。” 郁鸾边说着，目光边在他们二人身上来回扫视了一圈。 “下次繁绫仙尊若是约你，仙尊你可以掐着点去，不要再迟到了。” “还有繁绫仙尊，他没来不是拒绝了你，希望你再给青怜仙尊一次机会，不要把时间浪费在互相猜疑之上。” 闻言，二人皆是一愣。 云岸歌率先反应了过来，俏脸的神情逐渐凝重。 她看着眼前的郁鸾，柳眉蹙起，“你怎会知晓此事，我从未与你说过。” 云岸歌甚至未和任何人讲过这件事，众人都知道她与步卿潋表面不和，却不知道具体是何原因。 她望着眼前的郁鸾，觉得此时的她变得既熟悉又陌生。 云岸歌自师姐江凤梧死后便长年云游，去过许多地方，见过许多稀奇古怪的玩意，称得上是见多识广，但她确信郁鸾回赠给她以及其他人的礼物，她从来没有见到过。 “你是究竟是谁！这些东西是哪里来的？” 随着她的一声轻呵，众人都将目光投向了郁鸾。 而她这么一问，正中郁鸾下怀。 郁鸾面上带着浅笑，刚想开口，就在此时恶女系统突然发出了一声警告。 “经检测，宿主方才的行为已经属于违规操作，请立即停止并进行合理解释......” 对于恶女系统的警告，郁鸾直接选择了无视，她看了一眼云岸歌又回头扫视了一眼众人。 接着便朗声开口道：“我是郁鸾，这些东西......” 她故意停顿了一下，见众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来后，郁鸾掷地有声地说道。 “这些东西是从现实来的，并不属于我们这个世界。” 闻言，众人一愣。 还是吴云结最先反应了过来，她猛地抬头，圆圆的眼睛不断震颤着。 “现实来的，我们不就是在现实中吗，难道师姐的意思是我们这里不是现实？” 郁鸾笑了笑，果然写话本的想象力就是丰富，一点就透。 接着，她掏出吴云结方才送给她的那册书，冲着惊愕在原地的众人摇了摇。 “话本看过吗，里面有主角和配角之分，各自的结局有好有坏，我们的命运早已被注定好了呃......” 郁鸾话还未说完，脑中的恶女系统突然发出一阵尖锐的警报，疼得她耳膜欲裂，眼前一片空白。 “阿鸾！” 随即，郁鸾只觉得天旋地转，在回过神时，她已经便被江淮亭扑倒在地了。 少顷，待郁鸾适应了耳鸣，猛地地回身看去，只见方才还静静伫立在一侧的那个石傀儡突然发动，一拳砸在了她方才站的位置之上。 若不是江淮亭反应迅速，将她扑倒在地，怕是已经被它砸成了肉泥！ “经检测，宿主任务截止时间已到，任务失败，并发现宿主郁鸾有严重违规行为，为维护世界意识平稳，允许执行抹杀任务。” 随即，那石傀儡如生了神志一般，见一击不中又朝着郁鸾这边挥出了一拳。 郁鸾与江淮亭连忙起身躲闪，才堪堪躲开。 待踉跄落地后，郁鸾唇角扯出一丝讥讽的笑意。 说什么为了维护世界意识平稳，不过是想杀她灭口而已！ 见她将真相说出来了，天道这个老狐狸终究是装不下去了。 果然涉及到世界意识，才能将它从背后引出来。 召出璇水剑，郁鸾刚想提剑上前，却被江淮亭一把摁在了原地，对方纵身一跃与那发狂的石傀儡缠斗了起来。 楚北栖见状，召出苍澜剑，也前去帮忙。 此时，顾清清见状关心她的安慰，也持剑挡在了她的面前。 郁鸾看着这三个占了整个世界气运的主角，为了她在反抗创造了他们的天道时，一时间觉得讽刺极了、有趣极了。 也......爽极了！ 想起自己以前的种种遭遇，郁鸾难掩心中的澎湃，她兴奋地双眼发红，哈哈大笑后对着恶女系统咬牙切齿地说道。 “贼老天，看到了吗，你杀不死我的！” 闻言，伪装了多时的恶女系统凶相毕露。 “你必须死，这是我给你的命。” 话毕，随着一声爆喝，郁鸾只见那石傀儡竟冲出了江淮亭与楚北栖的夹击，一个起跳，径直朝郁鸾扑了过来。 一大块阴影顷刻间笼罩在了她的头上，而郁鸾丝毫不慌，嘴角甚至漾出了一丝浅笑。 “是吗？” 她笑着地反问，随即肩头浮现一架无坐力火炮。 “那我偏要，逆天改命！” 随着郁鸾的一声怒喝，一发炮弹应声而起，嘭地一声正中石傀儡的腹部，巨大的冲击力将它直接顶到了半空，炸得粉碎后随即落入了崖底。 众人看得都一时呆愣在了原地。 郁鸾将火炮扔下，说起来这玩意儿还是在恶女系统空间里兑换的，用它的家伙什儿打它，这感觉让郁鸾别提多爽了。 虽说将那个石傀儡被她一炮解决，可郁鸾却丝毫不敢掉以轻心。 -- 第163页 果然，在石傀儡落下山崖后，照阳崖下朔风四起，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快看天上，众人随即朝着天边望去。 只见方才还红霞漫天的天空，此时已乌云密布，黑沉沉地朝着照阳崖这边倾轧下来，伴随着隆隆的雷鸣。 周围狂风大作，地上的草茎被吹得东倒西歪，郁鸾猛一抬头正看到头顶一道银白带着蓝的闪电正在黑云里翻腾。 当即，郁鸾的大笑出声，神态有些癫狂，天道为了杀她，不惜动用渡劫飞升时的朔雷。 它是觉得自己的灵力太多了吗，那就......分她一半好了！ 郁鸾的眸子蓦地闪过一丝狠厉，随即她将从炎敕殿带出的那个黑金卷轴平铺在地上，接着将食指咬破，顺着图上的阵法轨迹，将鲜血迅速涂抹在其上。 待到最后一笔落下，阵法已成。 随着郁鸾指尖鲜血的不断溢出，红金色的法阵缓缓升起以她为中心，倏地迅速向外扩散。 凌冽的罡风将除郁鸾意外的所有人皆掀飞了出去。 云岸歌踉跄着爬起来，看清法阵半空浮动的黑金色铭文后，惊慌地大喊道。 “是魔域的万灵阵法，此阵法强悍至极，能为启阵人吸收万物所有灵力，她受不住的会爆体而亡，快阻止她！” 话毕阵法已开，刹那间，身处阵法正中央的郁鸾一袭红衣，被罡风吹得猎猎作响。 无边无际磅礴的灵力源源不断地随着阵法的运作注入到她的灵府，郁鸾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经脉承受不住正在寸寸破裂，这痛苦说是炮烙凌迟也不为过。 而郁鸾唇角笑意愈深，紧咬着牙关，双眼赤红睥睨着云间不断翻涌着的朔雷。 她虽浑身剧痛，可心中却痛快极了。 倒应了那句话：与天争斗，当真是其乐无穷！ 郁鸾的这一行为触怒了高高在上的天道，云间酝酿了许久的朔雷携着雷霆万钧之势狠狠地劈了下来。 “轰隆隆咔嚓——！” “唔呃......” 一瞬间，郁鸾呻.吟出声，扑通一声单膝跪在了地上，膝盖骨应声碎裂，五官因极度的痛苦而扭曲在一起，鲜血掺杂着碎裂的内脏不受控制地溢出，溅落在身下的阵法之上。 随即红光愈盛。 “阿鸾！” 被挡在阵外的江淮亭见状肝胆欲摧、目眦尽裂地嘶吼出声。 郁鸾疼得浑身颤抖，可她还是倔强地抬起了头，嘴角的那丝笑意仍旧没有消失，眸中的恨意与快意越烧越旺，越来越亮。 “贼老天，你就剩这点手段了吗！” 她纵使气若游丝，也强撑着一口气朝上方不断翻涌着的黑云吼出了声。 话毕，郁鸾的五窍随即涌出大股的鲜血，此时她的身体已经承受不住蓬勃强横的灵力，灵府寸寸崩塌、经脉也寸寸断裂，浑身的骨头犹如被碾碎了一般，呼吸都成了一种酷刑。 在天道看来，郁鸾整个人已是强弩之末。 “隆隆隆——咔嚓！” 又一道朔雷劈下，郁鸾只觉得背上一沉，预料之中的痛意并未到来。 下一刻，郁鸾在一片血腥味中嗅到了那抹熟悉的冰冽柏香，她惊慌地倏然转过头，单见身后将她紧紧护在怀中的，正是江淮亭。 他以碎裂内丹的代价强硬地闯入法阵，巨大的灵力冲击与阵法反噬使得他此时灵府爆发出尖锐的疼痛，正大口大口地呕出掺杂着碎肉的鲜血。 可纵使这样，江淮亭仍仅仅地怀抱着郁鸾，拱起背脊，将她圈入怀中为她挡下一道又一道狠厉劈下的朔雷。 “谁让你进来的，快走啊！” 郁鸾痛哭出声，声音嘶哑地吼道。 一行血泪，接连不断地自她眼角溢出，无穷无尽。 目击之处，皆是一片血红。 “师姐，师姐！” 呼啸的风声与震耳的雷声中，郁鸾依稀听到了顾清清呜咽的哭声。 她茫然地侧身看去，只见顾清清与楚北栖在击砍着将她罩住的万灵阵阵波，想救她出来。 而他们同时也遭受着阵法剧烈的反噬，唇角逐渐溢出鲜血。 “呜呜呜啊......” 郁鸾已经痛得说不出话来，强烈的耳鸣使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她只能无助且拼命地摇头，示意他们不要再犯傻了，不要再救她了。 救不了的，能救她的只有她自己。 云端的天雷接连坠落，身体中的灵力已经涨满到了极致，痛觉已然灭顶成了麻木。 郁鸾在感受天道灵力式微落下来的天雷一次比一次弱后后，她忍不住放肆大笑。 “哈哈哈哈哈，贼老天，你也有今天，你被我耍了！” 随即，最后一道天雷坠落，郁鸾便只觉心口尖锐地一痛，无数鲜血自口鼻喷涌而出，她踉跄地倒伏在地上，可即使是这样，内心也觉得无比的畅快。 从来没有这么一天，让她感觉到自己是实实在在地活着的。 她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在与天争！ 是死是活，她的命，始终都在她手中，无论结果怎样，她都是赢家。 可是，身上好痛，灵魂好似被撕成了碎片，痛得魂魄都在战栗不止。 郁鸾用尽了最后的力气转过头，望了眼灵力尽失已经变得睫发尽白，气息全无的江淮亭。 再也支持不住，倒在了地上。 -- 第164页 风停了，雷歇了，天地之间，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身体开始冰凉，这是死亡的预兆。 最后一丝意识被抽离前，郁鸾恍惚听到，天边传来改造系统的声音。 “滴！感谢宿主配合，系统吞并已完成。” 闻言，郁鸾笑了。 “滴！检测到世界仇恨值消失，恭喜宿主，改造任务完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