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分纵容》 第1页 [现代情感] 《过分纵容》作者:苏季钦【完结】 本文:双霸总|互宠|扮猪吃老虎x看养的猪学会拱人 1 裴家破产,厉宁筝受友人之托救出深陷绝境的裴家独子。 本以为捡回家的是只可怜兮兮的败犬,没想到是一匹藏匿着所有情绪的孤狼。 跟在厉宁筝身边的那两年,是裴鹰装纯良无害的演技巅峰。 本以为能靠哄纨绔大小姐达到自己的目的,没想到遇上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2 久别重逢,气氛旖旎。 昔日孤狼成为今日的合作方,垂在她耳边低声细语。 男人的气息萦绕在耳畔。 厉宁筝指尖点上他的唇,推开:“你怎么比以前还要不懂事。” 裴鹰轻笑,不掩锋芒:“那厉总不如反思一下,是不是对我太纵容了?” [食用指南] 1.女主又A又帅,1V1 2.自割腿肉调剂文,按自我口味定制,有人喜欢更好 ☆、第1章 南城夏日,暴雨总是来得毫无征兆。 顷刻间翻云泼墨,瓢泼大雨径直从天际砸向地面,伴着轰隆作响的雷声,在城市四处炸开水花。 比起突如其来的雨,更令人不爽的是意外状况的发生,打断手头上的事。 厉宁筝转着手中的铅笔,闭眼听着电话。 漂亮舒展的眉宇间隐隐有些不耐烦。 “……筝筝,你有在听我说话吗?” 对面长篇大论完,忽然问道。 厉宁筝揉了揉眉心,看着手头还没改完的服装设计图纸,无奈地说:“裴家破产清算完了,动产不动产都被一群豺狼瓜分完去抵债了,裴家夫人病逝前拜托你照顾她的儿子。” 她哒哒说完,顿了一下。 “就这点事讲了半小时,能进正题吗?” 对面一噎。 “裴家现在就那一个孩子了。他家房子抵押变卖,明天就得被赶出来露宿街头。听律师说心理状态也不好,我听了又急又心疼啊。你也知道这次的海外项目多重要,还不清楚什么时候能回去,所以……” “所以你想让我帮你?”厉宁筝握住笔,在稿纸上打下一个问号,“贺盏哥,你在南城没朋友了吗?” 贺盏嘿嘿一笑:“南城这群崽子哪有你厉大小姐心地善良!” 厉宁筝噗嗤一声笑出来。 贺盏的嘴,骗人的鬼。 分明是看在她厉家根基不在南城,是个不得罪人的拜托对象罢了。 何况现在只有她厉宁筝一个人在南城,没有长辈亲人,不牵涉家中产业。 如此照顾,极为慎重妥帖。 毕竟南城这群豺狼虎豹,哪个敢说自己没在裴家破产后吮血吸髓?他贺盏就是有心拜托,也不敢把裴家唯一的独苗往仇人面前送。 看在他说话动听的份上吧。厉宁筝莞尔:“可以。会说话就多说两句。” “得嘞!” 她在纸上继续打着草稿,饶有兴致地听着贺盏的花式彩虹屁,顺势记下了裴家联系方式和地址。 草稿打完,贺盏还在说。 就差没甜甜地喊她一声姑奶奶,扬言回国后一定要请她吃顿好的。 “行了,甜言蜜语留着给自己找对象吧。” 厉宁筝挂断电话,走进车库,往导航里输了裴家的地址,听着外面的雨声,无声叹气。 贺盏拜托她的事情,两家家里未必知道。 可她若是不帮贺盏,这位大兄弟也是有办法通过贺家给自己家说点闲话。与其置之不理,倒不如让贺盏欠自己一个人情。 想到这儿,她拨通了助理的电话。 “岚哥,联系一下禾沁国际,让他们把我的套房收拾一下。” 不就是给人家的小孩一处落脚嘛,简单。 家里给她在禾沁预留的专属套房放着也是放着。 反正又不花她的钱。 裴家的宅邸和她的小区在城市东西两端,厉宁筝夹在雨中的车流中缓慢行驶。 雨刮器快速转动,玻璃上始终糊着一层朦胧。 等到小区门外时,她车上备的糕点都吃光了。 保安拉开保安室的窗,在雨中依稀辨认出她的顶配曜影,连忙堆上笑脸,迎着风雨询问来意。 厉宁筝降下车窗:“我有事去裴……” “啊好的,进门直走,尽头的斜坡右转,往前数第四栋就是!” 她话都没说完,保安便给她开了门。 豪宅区大都低调宁静,如此熟练,想来最近这段日子来找上门的人,大都是为了裴家的大小事而来。 院内的杂草已经快长到邻居后院了。 门庭冷落,一眼就能辨认得出来。 厉宁筝从车上下来前,轻轻挽起她那极具设计感的裤脚,踩着水花按下了门铃。 接通后,没人应答。 只有“咯噔”一声,院门的锁悄然打开。她推门而入,穿过前院,走到屋檐下。 窗帘紧紧拉着,从外面窥不见一丝端倪。 门开一条缝,似乎就没关过,风雨都往里钻,甚至能透过门缝看见里面地板上堆积的雨水。 厉宁筝象征性敲了两下,就走了进去。 屋内没有开一盏灯,黑漆漆一片,窗帘紧闭,没有透过一丝光,宛如进入了恐怖片的场景。 -- 第2页 厉宁筝背脊有些僵直,攥紧了手。 她将雨伞斜靠在墙上,抬手摸着黑在墙上找着廊灯开关。 “不要开灯。” 一道低沉沙哑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循声看过去,玄关正对处的客厅窗帘自动拉开,窗外暗沉天气的稀少的自然光透了进来。 有人在落地窗前颓唐坐着,微微偏头看向她。 他逆着光,看不清容貌,然而光却勾勒出他修长的双腿和极其完美的脸型轮廓。 身后的光影在拉扯,黑暗翻涌着想将他吞噬。 那人缓缓站了起来,一步一步向她走来。 似乎是赤脚踩在地板上,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隐约有着裤腿和地面的摩擦声。 他就这样走近。 她借着光看见了他隐在黑暗中的脸庞,仰头才能触及目光的身高,还有被微光勾勒出的宽肩窄腰和宽阔胸膛。 厉宁筝有一瞬的目眩神迷。 她清楚地感觉到自己呼吸一窒,仿佛若干个小时前她的草稿灵感从纸中跃了出来似的,活生生站在自己面前。 “我找裴家的孩子,裴鹰。” 她稳住心神,淡淡地说。 “什么事?” “和他聊聊明天和以后生存的事。” “……” 对面沉默不语。 厉宁筝皱眉:“您是他的临时监护人吗?不知道您愿不愿意让他出来和我聊聊。南城贺家和凛北厉家的诚意,还希望您不要拒绝。” 男人抬眼:“没什么好聊的,我就是裴鹰。” 昏暗中,厉宁筝从他眼神中依稀辨认出几分讥讽和不耐烦。 下一秒,她才反应过来他的话。 “???” 贺盏的嘴,还真他妈是骗人的鬼! 谁能想到他口中又急又心疼的裴家独子,这么大一只?! “你等会。”厉宁筝抬手扶额,“你多大?” “下个月十八。” 哦,未成年。 不过也就比她小两岁而已。 这是哪门子照顾??? 厉宁筝心底里疯狂骂着贺盏,又得硬着头皮把答应的事情先做了。 她看向裴鹰:“你知道的吧,明天你就不能在这里住了,要不要……” 窗外轰隆一声惊雷盖过了她的声音。 与之相伴的是提前落下的闪电。在云霭中撕开一道裂缝,同时照亮了昏暗客厅中的裴鹰。 如鹰隼般的容貌,直直劈到厉宁筝心尖。 今天躺在她稿纸上改了又改的那套名为“梦魇”的设计图纸,刹那间有了绝佳的模特人选。 “不好意思,没听清你说什么。”裴鹰微微俯身,在雷声作响间,下意识侧耳凑近她。 厉宁筝薄唇翕动。 而后鬼使神差地说:“我说,你愿不愿意来我家住?” 作者有话要说:  见到裴鹰前的筝:简单,送小孩住酒店去。 见到裴鹰后的筝:和我回家,立刻马上! (#颜控本能##设计师艺术而疯狂灵魂#) 裴鹰:喂您好,我想报警 ======= 调剂文,自割腿肉,大概是互相养成+互宠 ☆、第2章 “你愿不愿意来我家住?” 裴鹰听见她的问题,微微一怔。 偏过头,就看见昏暗中厉宁筝闪耀的眼眸,放着难以名状的光芒,写满了蠢蠢欲动。 “听说你刚期末考完?那你或许应该知道是贺盏托了关系才让你在这里住到现在。你答应我的请求,就当作替我实现对他的承诺,你欠他的这份人情就由我来还,考虑一下?” 明明接受她的帮助也是欠下她的人情,可厉宁筝偏偏要减轻他的心理负担,说成两不相欠。 就仿佛吐信的蛇,不动声色将猎物往自己领地里带。 光线不好,大幅削弱了人的视觉,却让裴鹰的其他感官更敏感了些。 夹杂着风信子和牡丹的香水尾调钻进鼻里。 混了些果香的娇奢扑面而来。 “我……” “好好考虑再回答,我耐心很足。” 厉宁筝仰头,完全把先前面对贺盏嘱托时那份不耐烦忘在脑后。 缪斯女神就在她眼前降临,怎么能轻易放手? 心脏跳动的声音无比清晰,她垂在身侧指尖勾了勾,不满足于在微弱的光线中打量这个素未谋面的少年,转身抬手摸在墙上。 “还是开一下灯,坐下慢慢聊吧。” 厉宁筝边说边找着开关,忽然手腕被人握住,轻轻扣按在墙上。 腕上的血管贴在冰冷的墙壁上。 同样一股冰凉从手臂上传来。 “不要开灯……”裴鹰的声音低哑,带着磨砂颗粒的质感,尾音里隐隐透着些分辨不清的情绪,“我跟你走。” 落在厉宁筝耳朵里,竟有几分乖觉。 她愣了一下,随即绽了笑容。 “好啊,那你先去收拾东西,我等着。” “不用。”裴鹰拒绝,他送了手,转身走了两步,从墙角拿上包,三两步站回厉宁筝面前,“没什么好收拾的,走吧。” “……” 少年攥着她手腕,出玄关前拿起她靠在墙上的雨伞,在她鞋尖踏出屋门的那秒“啪”地撑开黑伞,在她身前挡着风雨,几步便走到了厉宁筝的车前。 -- 第3页 厉宁筝有些恍惚。 恍惚于这突如其来的态度转变,也恍惚在路灯照射下被雨雾缭绕的锋利眉眼。 “也是。缺什么买就是了,收拾什么。” 她耸耸肩,拿出车钥匙往驾驶座走,裴鹰站在她身侧倾斜着伞柄。 余光朝身后瞥了一眼:宅邸漆黑,一如来时。 转过头,眼前少年的衣摆在风雨中猎猎。 罢了,看在他好看的份上,先不计较他刚才死活不愿意开灯的执拗了。 厉宁筝甩了甩脑袋,坐进驾驶座,从他手里接过伞,往后座地下一抛。接着打开抽屉,拿出一条毛巾,随手扔在裴鹰滴着水的头发上。 “擦一下。”她淡淡地说。 毛巾顺着裴鹰的头发滑落,落在他膝盖上,快滑落在地上时,着裴鹰拿起毛巾胡乱擦了擦。 厉宁筝的目光顺着落在他攥着毛巾的指节。 清透的皮肤包裹着修长而完美的指骨,好看极了。方才昏暗看不清,此时灯光照耀,她清晰看见了他指缝间凝结的暗红色。 她微微蹙眉,正想说什么,就看见他出神地看着她爱车的内饰,宛如进入无人之境。 没有男生能抵抗住超跑的诱惑,豪门小少爷们更是今天一辆法拉利,明天一辆兰博基尼,后天再兜兜迈巴赫,宛如集邮一般。 她稍微同情了一下这位从云端跌入谷底的裴小少爷,压下了心中的疑惑,清了清嗓子:“想开吗?” 裴鹰转头,答非所问道:“曜影太端庄。” 言下之意是,不算他最喜欢的车。 “可是我喜欢。今天天气不好,毫无敞篷车用武之地。”厉宁筝勾唇,发动了车,轰隆冲出,“等你成年了带你去车库挑,喜欢哪款开哪款。” 裴鹰:“……” “有话直说。”厉宁筝透过后视镜看到他阴翳脸庞中泛起的纠结。 裴鹰动了动嘴唇,喉结上下起伏,欲言又止。 抬眼窥见后视镜里厉宁筝耐心而期待的眼神,紧张地吞了吞口水,开口说:“我也是有尊严的。” “啊?” 突然说什么呢? “真的只是给我一个住的地方吗?” 裴鹰声音中带着警惕。 “嗯?” 不然呢? 裴鹰眼皮跳了跳,严肃怀疑她在装傻。 想到厉宁筝刚才一掷千金的架势,和任由他去自己车库挑车开的爽快……心中隐隐浮现出一个可怕的念头。 “你确定不是要……养我?” 作者有话要说:  裴鹰:这真不是把我当男宠吗?太过分了! 筝筝:我不是,我没有,别乱讲! 若干年后—— 裴总:她怎么还不来宠我? 厉总:听说努力赚钱收购才能让裴总变全职先生金屋藏娇! ☆、第3章 “……” 裴鹰话音落后,车内一片死寂。 厉宁筝闻言,没有回答,抿着嘴唇开出小区,沉默着一脚油门轰上环线,直到进了自家车库始终没有说一句话。 她下车前瞟了裴鹰一眼,见他背脊僵直,垂着脑袋,两手放在膝上紧紧攥着那块毛巾。 漂亮的瞳仁微微抖着。 俨然一副不习惯她这幅喜怒无常的模样。 “愣着干嘛,下车。” 她语气平静,说完便探身离开。 走了两步,转身锁车时,裴鹰正关着后座的车门,被她扔在后座的雨伞握在他手上,湿漉漉的,水滴顺着他的指尖一滴一滴落在地下。 厉宁筝无声叹了口气。 说实话,她并不意外这个十七岁的少年能堂而皇之说出那句话。 “富贵传家,不过三代。” 严格算,裴鹰恰巧就是裴家的第三代。 他父亲裴世诚作为一个不折不扣的富二代,年轻时的种种风流事迹到现在还在厉宁筝他们这群小辈中传播。 她来南城前,哥哥跟她分析过南城豪门圈的关系网,直言裴家从裴世诚接手那日,就注定了日后的颓败之势。 作死到如今破产和牢狱双重灾难加身的地步,作为南城资本博弈的牺牲品,倒也不算无辜。 而裴鹰在父亲身边,自小耳濡目染,能第一直觉有这种意识……也不是没有可能。 有哪个孩子是自愿长歪的呢? 听贺盏说,裴夫人当年临走前最后悔的事情就是自己总是耗在医院治病,没能多陪陪孩子。 想着想着,厉宁筝的步伐就慢了下来。 很快就和裴鹰并肩走成了一排。 在门口停下,厉宁筝抬手输入指纹进屋,往里走了两步,回头却看见裴鹰笔挺地站在门外一动不动。 她转身,倚着门框,抱臂看他。 “说跟我走的人是你,不进来的人也是你,觉得我很好脾气吗?” 裴鹰抬眸,沾水的黑发垂在额前。 “你没回答我的问题。”他说。 厉宁筝眉眼忽地一弯,轻笑起来。 “我直说了,我不是什么好心圣母来替贺盏照顾孩子。本来只是想送你去禾沁住的……” “但是?”裴鹰冷静地反问她改主意的理由。 “但是你太对我胃口了,全方位符合我的审美。长相,外形,身材……” 裴鹰眼皮跳了跳,手上隐隐鼓起青筋。 -- 第4页 厉宁筝眼中闪烁着一种属于艺术家独特的疯魔和野性,她眨眨眼,踮脚拍了拍裴鹰的肩。 “别想歪,我只是缺一个新设计的灵感和行走的衣架子。我设计过程中需要你的帮助,正好抵房租,划算吗?” 裴鹰沉默不语,眼里的怀疑淡了几分。 厉宁筝掌心从他肩上滑下,从他手里拿过那把雨伞,转身轻轻放进一旁的沥水架上,薄唇轻启:“我们都是这把伞,都是工具人。我保证你衣食无忧,你保障我灵感不枯。” “就这么简单?” “你就非要往不简单的方面想?” “……” “你放心,追姐姐的队伍排了不知道多长,养你?我看上去有那么闲?” 裴鹰眼眸深邃,眉骨锋利,直直盯着她。 要将厉宁筝看穿似的。 厉宁筝心跳平白快了几分,脑海里缤纷的线条和色块止不住地往外冒。 “如果我……” 她见他唇瓣动了动,没等他说完,立起食指,轻轻贴了上去。 “嘘——” 厉宁筝眼尾微红,眯起眼睛,声音轻轻柔柔:“你没有其他选择。裴鹰,不要试图惹一个疯子,不然她会有一千种你不想看到的方法达成目的。” 唇上她指腹传来的温热,有些微痒。 裴鹰从那双明眸中读出了另一句话:至少现在,你还没有资格和厉家作对。 “好。”他轻轻点头。 一楼的浴室不在客卧里,裴鹰洗完澡,换上厉宁筝从衣柜里随手扔进给她的衣服,撑着水池站在镜前。 去年的春夏男装高定,被她扔来当睡衣。 裴鹰轻嗤,抬手擦了擦满是水雾的镜面,他看着洗净的指缝,镜中露出的半张脸挂上粲然的笑。 “洗完了?” 一楼东侧是厉宁筝的开放型工作室,和客厅之间隔着一道黑白相间的珠帘。 她手边放着稿纸,俯身铺着布料,透过珠帘,余光瞥见少年高挑的身影。 那套衣服并不是最好看的款式。用厉宁筝的话说,就是用窗帘随便赶了一套出来。 哥哥听了这个评价,嫌弃地把衣服送给了她。 可就这一身,偏偏被他穿出一身贵气。 哪怕毛巾搭在头上,也一副矜贵帅气的模样。 从浴室出来的裴鹰隐隐约约带着水汽,仿佛仙境中走出的神明,让厉宁筝有些沉溺。 “嗯。” 裴鹰身体一僵,步伐顿了顿。 厉宁筝没再看他,从一旁拿过剪刀,落在她标记好的位置“唰”地裁剪下去:“桌上的卡你拿着,缺什么自己买,客厅电话簿上有司机电话,成年之前不准碰车。” 裴鹰脚下转了个方向,往客厅走去,桌上小信封里放着一张熟悉的卡面。 以前裴世诚给他的也是这款,额度高得吓人。 他垂下眼眸,那边厉宁筝还在说。 “没别的事你进屋吧,别在我眼前晃着,耽误人。我今晚得通宵把活干完呢。” 裴鹰:“……” 听这话说的,好像他是什么红颜祸水似的。 他长舒了一口气,见厉宁筝似乎并没有什么见色起意的模样,看这个黑白色调为主色调的室内设计都顺眼了许多。 转身离开,门铃忽然响了起来。 “谁这么晚了还过来?”厉宁筝撇了撇嘴,南城知道她住在这里的人不多,应该是熟人,“裴鹰,帮我开个门,谢啦。” 听见厉宁筝扬声使唤他,裴鹰回头,看见她正专注地和手上的剪刀和布料交流感情。 他抿起嘴,面无表情地走到门口。 显示屏里,一个西装革履的精英男士站在门口,脸紧紧绷着,看不出任何表情和情绪。 哈,他今天还真是顾虑多了。 只是……唔,她喜欢这一款吗?裴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按下按钮,听到开门声响起,转身回屋。 “厉宁筝——” 还没走出玄关,忽然听见一道淡漠的声音。 冷冷的,却异常清晰,声音大得厉宁筝在里面恐怕都能听清,声音里隐隐藏着咬牙切齿般的震怒。 裴鹰眼皮跳了跳,想揣测一下这声音里的情绪。忽然屋里传来一声清脆的砸地声。 他没有理会来人,转身大步走向客厅,珠帘后,厉宁筝正蹲在地下捡起剪刀,脸上挂着的笑容里似乎有些讪讪。 “没你的事,先进屋。”她淡淡地说。 裴鹰颔首,转身进屋。 关门的刹那,他听见来人走进客厅,远远对着厉宁筝说:“辛辛苦苦帮你收拾好酒店套间,你就直接把人带回家了?” 他不由自主勾起嘴角。 瞧,真不只有他一个人会这么想。 门开了一条缝,裴鹰隐在暗处听着墙角。 听到厉宁筝略显歉意的声音:“岚哥,在我这儿当助理委屈你,我记性不好,如果不习惯的话,我让我哥把你调回凛北。” “我……”被叫岚哥的人愣了一下。 裴鹰透过缝隙看到门外男人紧攥的手。 啧啧。 裴鹰摇了摇头,心想果然只有男人懂男人。 在门口和这位岚哥对上眼神的时候,他就知道他是什么心思。 客房服务交给酒店,助理吩咐一声下去就好。 -- 第5页 既然他会到这里来,说明他分明是没有在酒店等到这位大小姐才过来的。倘若他对厉宁筝没其他心思,不是想看看厉宁筝忽然收拾套房是做什么事,又何必要等她的出现? 不把自己当助理的助理,有些逾矩哦。 裴鹰歪头,揣度着厉宁筝语气。她似乎并没察觉到这位助理的怀春心思。 裴鹰眼里升起的几分兴致又落了回去,他起身,准备爬上床远离八卦现场。 门缝合拢的刹那,忽然听见厉宁筝说:“再说了,我看上的人,自然是想带到哪儿就带到哪儿。” “……?” 这和你刚才对我说的不一样啊? 作者有话要说:  裴鹰:#企图装奶狗扮猪吃老虎中##A装O真有趣# 厉宁筝:#干啥啥都行,讲话歧义第一名# ☆、第4章 清晨,一缕阳光洒进屋,几经折射,在厉宁筝白皙的脸颊上印下点点光斑。 感受到暖意,她迷迷糊糊睁开眼,伸了个懒腰,看着桌上的狼藉和电脑界面上已经发送出去的邮件,舒了口气。 品牌设计方案和期末作业截止日期堆在同一天,本来就是件要人命的事情,偏偏昨天晚上…… 就很烦。 “咕噜——” 肚子叫得突兀,厉宁筝揉了揉太阳穴,支起身朝厨房走。 她不习惯家里有其他人,因此张姨要跟来南城的时候被她婉拒了。 可这通宵后一饿起来,才想起张姨的好。 至少不用自己动手就能吃上现成的。 厉宁筝边想边走,步伐有些虚浮,低头钻进厨房,不料忽然撞进宽阔的背脊。 裴鹰正微微弯腰,在冰箱前站直,感受到背后的温软,身体一僵。 他慢吞吞转过身,只见厉宁筝微微打结的发丝散乱披着,睫毛似乎承了千斤的重量,不住地下垂。偶尔强迫自己睁大眼,就能清晰地看见眼底的黑眼圈和眼中的血丝。 “睡得好吗?”厉宁筝微微侧脸,抬手捂嘴,打了个哈欠,余光落在桌上的早餐上,“哦吼,还挺丰盛。” 通宵后脑袋钝钝的,她甚至来不及去诧异,这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小少爷居然会做饭。 “做了两人份的,一起吃吧。” 裴鹰低声说,低沉的声线在耳边震颤。 厉宁筝愣了愣,莞尔:“谢了。” 早餐的餐桌十分寂静,只有餐具碰撞时发出的清脆白噪音。 她是困倦懒得说话,不知道裴鹰是不是在恪守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原则。 两人在餐桌两端,相顾无言。 裴鹰吃得很快,动作却很赏心悦目。 厉宁筝强忍着困意欣赏了一会,最后实在抵不过眼皮的重量,吃完最后一口,把餐具往前一推,两手撑着额头闭上眼。 裴鹰默不作声地拿起她面前的餐具。 水声哗啦,很快,他一个人洗好了所有餐具,认真放回橱柜。 他看了一眼小憩的厉宁筝,放轻脚步离开。 “辛苦了。” 厉宁筝略显沙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裴鹰步伐微顿,转身轻声说:“应该的。” 无论厉宁筝出于什么原因留下他,他此时都是寄人篱下的状态。 他清楚,他是客,厉宁筝才是主人。 “我等下要出门。”他听话地报备。 他没有厉宁筝家里的钥匙,若非她在家,他都是进不来的。 她睁开一只眼:“去学校?” “嗯,拿成绩单,通知暑假安排。” 厉宁筝忽然想起一件事。 暑假啊,那岂不是马上就该高三了? “贺盏哥和我说,你现在没有监护人。就差一个月成年了,这事应该不需要我操心吧?” “嗯。” “行,去吧。回家前告诉我。” 裴鹰淡淡应了一声,转身离开。 厉宁筝目光从那漂亮的背脊线条收回,重新闭上了眼睛。 * “所以,你是真看上那个孩子了?” 咖啡厅的角落,宇文珊两眼放光盯着厉宁筝。 厉宁筝捏着小匙搅拌着杯里的咖啡,顶着几层遮瑕都盖不住的黑眼圈,无言地望着宇文珊。 她咂了一口,幽幽说:“我很确信,你和我对‘看上’这个词的理解不一样。” 宇文珊笑得眉眼弯弯:“那你的那位助理呢?” “隋岚?”厉宁筝放下杯子,“他很优秀,工作能里也很好,但是……” 想到昨晚这个人冒然前来的模样,厉宁筝微微眯起眼睛。 他逾矩了。 就算他到南城时,收到了哥哥托他照顾自己的嘱托,这也并不代表他能随意过问她的私事。 真把自己当监护人了。 “但是什么?”宇文珊抬手捏了她的脸,“宝贝啊,你下个月生日过完也才二十,能不能像寻常小姑娘一样傻乐,别整天心事重重的样子。” 厉宁筝挑了挑眉:“你让寻常小姑娘试试一边完成学业一边做创业品牌,看她们有没有时间傻乐。” “你不愁吃穿,干嘛吃苦创业呢?”宇文珊问,“现在还善心大发帮别人养孩子,你不累谁累。” 厉宁筝看了宇文珊一眼。 她是厉宁筝在学校公共课上认识的好闺蜜,大她两级,如今在读建筑系的研究生。 -- 第6页 宇文珊和她不是一个圈子的人,对南城这些金主大佬们更是一知半解,只知道厉宁筝家里有钱,要照顾一个有钱人家的孩子。 “花自己的钱才叫不愁吃穿呢。”她轻笑,“靠家里的财富那不叫财务自由。谁知道我家会不会是下一个裴家呢?” “就你这居安思危的意识,我就觉得不会。” “就借你吉言啦。”厉宁筝看了看表,拎包起身,“还有点事要忙,改天请你吃饭。” “不是都忙完了吗?”宇文珊撅嘴,“咱们都好久没逛街了。” 厉宁筝歉意地笑道:“下次一定,下次一定。” * 厉宁筝确实暂时忙完了自己手头上的事,但不代表别人的事没有忙完。 她重新回到了裴鹰家的小区。 迎面碰上了正在进进出出的搬家公司员工。 “你们老板呢?”她下车,拉住一个人问。 “和这家律师交接完,告诉我们怎么处理就走了,他的助理在那边打电话,您有什么事?” “我想进去看一眼……之前送给这家主人的拍卖品不知道还在不在。” 厉宁筝随口扯着谎,脸不红心不跳。 “这样啊。听说值钱的应该都被法院拿去拍卖了,而且还是……不要进去得好。”搬家公司的员工为难地看着她,“你一小姑娘,进去可能会被吓到。” “吓到?”厉宁筝不解。 “你站在玄关看一眼就知道。” 厉宁筝狐疑地走进她昨晚踏足过的地方。 定睛一看,霎时明白那人说的是什么意思。 在裴家富丽堂皇的客厅,在散发着人民币气息的装潢上,涂满了血红的漆! 墙上意义不明的花纹如同诅咒。 地板上一摊红漆仿佛干涸的血迹。 赤色从天花板延伸到地板,勾勒出一副极其可怖的光景,厉宁筝似乎从中看出了一股压抑已久的愤怒和崩溃。 蓦地想起昨天在裴鹰指尖上看到的暗红,和他三番两次阻止自己开灯的举动。 心如擂鼓,厉宁筝背上竟冒了冷汗。 这孩子,果然是怎么歪怎么长的吧? “哎姑娘,姑娘让让——” 有两人抬着沙发往外走,唤回了她的神思。 “姑娘,是不是你电话响了?” 厉宁筝从包里拿出手机,看着一串毫无印象的数字,皱了皱眉,接听。 “喂,请问是厉女士吗?裴鹰的临时监护人?” “对,我姓厉。” 我是厉女士,临时监护人就算了吧。 “有什么事吗?”她问。 “是这样的,我是裴鹰的班主任。裴鹰和他的同学打架,现在正在……” “什么?打架?”厉宁筝声音拔高了几分,离开裴家的大门,踩着小皮鞋哒哒往车上走,“打到脸了吗?” 苍天啊,谁打他?谁敢打她的人! 那张脸毁了怎么办! 那可是她的灵感之源! 作者有话要说:  筝:你还差一个月成年,不用我管你了吧? 老师:裴鹰打架。 筝:打脸了吗?(撸袖子)这我可得管管了。 老师:啊? ☆、第5章 “他……” 班主任话还没说完,对面已经挂断,留下一串忙音。 她转头看了看窗前那个让他罚站,他却双手插兜站得随意的裴鹰,不自觉地张了张嘴。 裴鹰注意到老师的目光,侧目:“她怎么说?” “她说让你乖乖在这儿等着,别担心医药费,她现在就过来。”班主任睨了裴鹰一眼,又看向他旁边的学生,“你也呆着,你俩去阳台上反思一下。多大人了还要用武力解决问题,我平时是这么教你们的吗?” 方才还剑拔弩张的两个少年乖得不行,垂着头往阳台走。 申庭叶抬手碰了碰嘴角的伤口,嘶地一声,抬眼看裴鹰走上阳台就蹲下靠着墙,没好气地踢了他鞋底一脚:“趁机揍了我一顿,你满意了?” 裴鹰抬了一下屁股,给申庭叶让出半个位置:“先说好啊,你先动手的。” 申庭叶呸了一声:“是老子先动的手没错,可他妈的那也是你让我动的手!” “结果出来了不就行了?这位厉小姐目前对我还是很上心的。”裴鹰眉峰一挑,“回去告诉你哥,让他放心。” 申庭叶两手在脑后交叉,仰头看着天上飘过的云。 “嘁,凛北厉家作风一贯低调,他家小女儿到南城这么几年,相安无事,从来没作什么风声波澜,谁知道她是在意你还是怕你打架惹事儿。” 裴鹰合上眼,淡淡说:“理由不重要。” 重要的是态度。 只要抓住她的一分在意,日后的事情可以靠他努力。 “我虽然没我哥懂得多,但是大概能理解,南城现在这情况,厉家确实是个不错的盟友之选。”申庭叶顿了顿,“但你未免也太……” “太什么?” “太拼了,我都怀疑自己在看宫斗剧。”申庭叶小声嘟囔。 裴鹰低笑:“你指什么?” “你先是婉拒我哥帮忙,后来又联系贺盏哥卖惨,不都是为了顺水推舟把自己往厉家姐姐那里送吗?” “婉拒你哥是因为他现在根基不稳,不能让他为了我自己身陷囹圄。至于贺盏哥是他主动联系我的。” -- 第7页 申庭叶白了他一眼:“装,继续装。贺盏哥联系你那天我就在你边上!” 裴鹰那张嘴实在可怕,他那天全程一个字未提厉家,却不经意间就把贺盏引到去找厉宁筝的道上。 贺盏还真就给人找着了! 思及此,申庭叶打了个寒噤。 他可算知道了为什么去年他哥参加完家长会,回家就对他耳提面命说:“亲弟,以你的智商,以后尽量别和裴鹰为敌,明白吗?” 他哪敢和他为敌?裴鹰这个人连算计自己都毫不手软。 刚才打架前让他给他一拳不说,还嫌自己打得不够狠,反手攥着他申庭叶的拳头往自己脸上挥。要不是打着打着走到监控范围了,他都怀疑裴鹰敢直接往自己抬起的膝盖上撞。 他可真是怕了这神经病。 不过想一想裴家的处境,老人相继离开,裴母早年病逝,裴父庭审在即,牢狱之行向他招手,只有裴鹰一个十七八岁的半大少年举步维艰。他怎么能像自己一样衣食无忧呢?可不得为自己早做筹谋。 申庭叶扭头看了看裴鹰眼角的淤青,撇了撇嘴。 不和他计较了,挨的这顿打就当为好兄弟谋求前程了。 “叶子。” 裴鹰声音闷闷传来。 “咋?” “收起你的眼神,恶心得老子头皮发麻。” 申庭叶:“……你丫不是闭着眼睛的吗?” 头皮发麻个鬼?他特么就不应该这么替他着想!!! 正要开口骂这货两句,忽然有脚步声由远及近从屋里传来。 申庭叶抬眼,被眼前的一抹潋滟惊得无话可说。 来人摘下墨镜随意往衣襟前一挂,抱臂居高临下地看他,一股寒气从申庭叶脚底冒了出来,六月底的盛夏竟无端感受到了宛如二月的寒意。 他抬肘戳了戳正闭目养神的裴鹰,余光瞥见厉宁筝的眯起的眼睛,连忙把手缩回来。 裴鹰迷糊地睁开眼,茫然地看向厉宁筝。 嘴角和眼角残留的伤痕径直落入她眼中。 申庭叶看他瞬间变脸,活脱脱一个委屈巴巴的小可怜,鸡皮疙瘩登时爬满了胳膊,这和他小时候摔到后往堂姐们怀里扑的神情简直一模一样!!! 他偷偷打量着厉宁筝,心说可能没有小姐姐能抵挡住裴鹰的这波卖惨。 下一秒,厉宁筝的拇指就轻轻落在了裴鹰的眼角。 指尖顺着他的眼尾轻轻滑过。 裴鹰竟有一瞬的失神。 被她指尖略过的皮肤仿佛通了电,细细密密的触感四处攀爬。 他怔怔望着厉宁筝的双眸,她纤细的手很快落在他的嘴角。 那双眼眸里没有什么波澜,随即轻轻一转,落在旁边申庭叶身上:“你打的?” ☆、第6章 “你打的?” 厉宁筝眼风轻轻扫过申庭叶。 申庭叶一个激灵,觑了裴鹰一眼,慢吞吞地点了点头。点完头又不想看裴鹰这家伙嘚瑟,指了指自己的脸颊,又撸起袖子:“他也打我了,比我打他的那拳还重……” 话没说完,对上厉宁筝探究的眼神,申庭叶识趣地把话憋了回去。 厉宁筝歪头打量着两个帅气但是伤痕累累的少年。 电话里听闻他和人打架,她霎时脑补了很多。 记忆中有无数画面在脑海里奔涌而来,仿佛是连着血肉的疼痛,以至于她连那满屋血色涂鸦都顾不着去想,风驰电掣地开到了南城中学。 正值放假放学,学生从校内鱼贯而出。 侧耳听了几句少年人之间的八卦,意外捕捉到了三两句嘲笑裴鹰的声音。 尖锐,刺耳,又高高在上。 于是鞋跟重重落在地面,她在放学的人潮中逆行,引来阵阵侧目。 直到她站在教学楼前,看着显示屏上滚动的放假安全提醒,这才感到一阵恍惚。 ……她这是在干什么? 清醒过来后,和班主任沟通时无比冷静,可偏偏在看到裴鹰那副颓丧模样时又差点没有控制住情绪。 她垂在身侧的手指深深内抠,瞳仁几不可见地晃动。 败犬,任凭谁都能踩一脚的丧气。 活着却毫无生气。 像是远离了很久的陌生,又像是久别重逢,亦或是似曾相识。 她甚至能感受到自己轻轻挨着裴鹰的指尖在颤抖。 申庭叶认怂得低下了头,嘴里还在小声嘟囔着什么,厉宁筝指尖从裴鹰的脸上悄悄落下,慢慢起身。 裴鹰仰头看着厉宁筝,总觉得那双清冷的眼眸中封存着一缕难以名状的疯狂。 他不自觉抬手,轻轻抓住厉宁筝的小指。 厉宁筝回头,目光落在他攥着自己的手上。 那双眸子不复先前的异样,似乎波澜已定,重新盛满了冷淡。 “怎么?有本事打架,没本事自己站起来?” 裴鹰手僵在空中,腰腹用力,站了起来。他比厉宁筝要高很多,目光低垂就能看见她白皙的后颈。 申庭叶也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站了起来。 “你父亲的助理刚才在外面把医药费给我后就走了。”厉宁筝拍了拍自己的包,看着申庭叶,眼里滑过一抹淡淡的讥讽,“看样子他们是习惯了。那跟我走吧,带你们去处理一下伤。” 裴鹰、申庭叶:“……” -- 第8页 不用,真不用。大可不必如此操劳。 可是还没等两人拒绝,厉宁筝头也没回,径直往校外走去。 两人跟在厉宁筝身后亦步亦趋,申庭叶胳膊肘捣了捣裴鹰:现在什么情况? 裴鹰随意掀了掀眼皮:不知道。 申庭叶正了正校服的领子,大步跟上厉宁筝,在她身边身边清了清嗓子:“那个……姐姐,说起来你可能不信,我不是故意要打裴鹰的。” 厉宁筝拿出车钥匙朝远处一挥:“和他道过歉了吗?” “道过了。” “你接受了吗?”厉宁筝侧脸。 裴鹰瞥了一眼申庭叶,点头。 “那就行了。”厉宁筝耸肩,继续往前走。 申庭叶愣了愣:“啊?您不追究了?您刚才那眼神快要把我杀了,简直像护崽狂魔似的,怎么突然轻描淡写得和我老爹似的。” 厉宁筝脚步停下,手撑在自己的车上,扭头看他:“理由不重要。” 谁起的头,谁扇的风,谁点的火,对她来说都不重要。 “打了便是打了。伤害已经在身上存在过,说其他的又有什么意思?你们之间是冲动也好,是挑衅也罢,那是你们之间的事。其他人的出面调停,无论是请家长解决争端、金钱摆平还是私下协商和解,怎样都好,这些都不过是大人世界维持尊严和秩序的体面。 “请你记住,只有受过伤害的本人有权利选择原谅与否,在这件事上,与其他任何人都无关。” ☆、第7章 客厅大灯敞亮,茶几上放着某家食府精美的包装盒,热腾腾的香气悄悄飘在空中。 低沉微弱的喘气声在耳边,吹得厉宁筝的脸颊微微发麻,鬓角的碎发在裴鹰一呼一吸间轻轻晃动。 厉宁筝眼皮突突跳了两下。 手中的医药箱往桌上一放,起身站直。 说起来她只是想看看裴鹰的伤严不严重,可谁知道一不留神就又被他深邃的眼眸和完美的五官比例吸引了去。 没想到他低眉顺眼,无声坐在沙发上,竟也能带着隐约的诱惑。 先前接他从学校出来,没想到多嘴说了两句,申庭叶就变了脸,姐姐长姐姐短,非要请他去自己家吃饭赔罪。 她正犹豫着要不要带两个高中生吃个饭,申庭叶就被裴鹰拽下车,打包直接扔进了他家在外等候多时的司机车上。 回来就是这样一副沉默寡言的孤僻模样。 “把药上了就过来吃饭。”她敲了敲医药箱,抱起茶几上的晚饭包装盒就要往餐厅走。 转身前瞥见裴鹰眼底一闪而过的失落,不由勾了一下唇:“怎么了?” 裴鹰抬起头,深色眼眸在顶灯照耀下闪着光。 他意外的诚实:“以为你会帮我上药的。” 少年的低音温润中带着青涩,厉宁筝不自觉地浮现刚才他的气息擦过脸颊的触感,浑身一抖。 她眨眨眼:“我的手工费可高了。能自己动手就别给自己再添债务了。快点上药,别等饭凉。” 她家和裴鹰家没有很深的交情,却对他意外宽容,大抵都是看在他顺眼的容貌了。 谁知道这点爱屋及乌的热情能持续多久呢? 厉宁筝走远,脚步轻快了些,并没有听见裴鹰打开医药箱时的低声自语。 “如果是欠你的债,也不是不行。” 平静的晚饭一如早晨。 饭后,裴鹰自觉收拾完食盒和桌面,转身看见厉宁筝从冰箱里拿出一盒切好的水果,垂着眼眸发呆。 他想了想,拉开橱柜拿了支金属叉子递给她。 厉宁筝抬眸,接过叉子对他一笑,仿佛周身的利刃都熔化,像是镀了层柔光。 “辛苦。” “没有,应该的。” 她既没有开口主动要求他,也没有出言阻止裴鹰自发的家务活动。 忽从云端坠落,寄人篱下的心情她能理解。 尤其是他心气高,平白捡了个便宜能衣食无忧,就更不愿意看人脸色,主动勤快一点,反倒能落下个好印象。 “坐。” 她下颌轻抬,目光落在一旁的椅子上。 裴鹰转身顺势坐下,坐着也明显比她高,垂着眼眸望着她。 “早晨才问完,下午你就和人打架。你这未成年的最后一个月还能让我放心吗?” 裴鹰动了动嘴唇:“能。” “是吗?我怎么不太相信?” 厉宁筝右手托腮,左手执叉轻轻敲在玻璃器皿的壁上,一下一下,仿佛敲在心头。 她凝眸看他,裴鹰觉得脸颊上的创可贴似乎都变得灼热起来。 “要怎么才能让你相信?”裴鹰问。 厉宁筝闻言眸光流转,眼神忽然犀利起来。她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叉柄微微一转,抵在裴鹰的下颌,朱唇轻启:“那你告诉我啊,裴鹰,我该怎么相信一个用打架试探我,用漆把自家涂成那样的人?” 裴鹰瞳孔微缩,深眸中暗潮翻涌。 在厉宁筝看不见的地方,他紧紧攥着拳,脑海里一闪而过的辩解之词,似乎在她犀利的眼神里显得格外无力。 明晃晃的叉柄顺着他的脖颈下滑,仿佛一种无声的威胁。 身体骤然绷紧。 “我没有指责你的意思。”厉宁筝叹了口气,收回叉柄,戳了一块西瓜扔进嘴里,“我只是希望,在你成年对自己负责之前,能相安无事度过。 -- 第9页 “我不想你给我添麻烦,就是这么简单。” 厉家低调,厉宁筝更低调。这样简单的要求说到底并不是出于为裴鹰考虑,只是为了她自己。 “我不在乎你的解释,我只在乎今后,明白吗?” 裴鹰喉咙动了动,轻轻点头。 她满意地看了他一眼,端着果盘准备回屋。 “不过,涂鸦挺好看的。”她脚步顿了一下,轻声说,“我喜欢你的审美。” 作者有话要说:  筝:我喜欢你的审美。 鹰:(盲目)她喜欢我 筝:??? ☆、第8章 撂下裴鹰,厉宁筝边吃冰镇西瓜边上了楼。 进屋后,她昏昏欲睡地蜷在卧室里的圆形沙发上小憩,手里的叉子倒是灵活地往返在玻璃盒和嘴之间,最后一块火龙果吃完,才缓缓睁开眼。 悠悠打个哈欠,看眼时间,转身进了浴室。 洗完澡,换了件清爽吊带睡裙,她赤脚踩着地毯,蹦跳地窝回小沙发里。 手边是架小矮桌,桌上堆了很多杂志,企划案压在底下,露出文件的一角。 厉宁筝慵懒地伸长手,用指尖轻轻够着文件。 刚拿到,在膝盖上摊开没两分钟,手机就响起来。 “晚上好啊,亲哥。”她懒洋洋地接通,屏幕上出现了一位穿着一丝不苟的男士。 厉宁策正襟危坐,领结严整,不染尘垢。 他身后是凛北市的高空夜景,夜幕星河与高耸写字楼的灯火通明交相辉映。 他推了下眼睛,看着厉宁筝直皱眉:“怎么穿这么少,去披肩外套。你一吹空调就容易感冒,还不擦干头发,怎么尽让人操心……” “放心,我没开空调,不冷。” 厉宁筝心不在焉地说,手里翻着企划案。 “你啊……”厉宁策摇头,无奈地转移话题,“上次不是说筝拂要做男装线吗,进度怎么样了?” 厉宁筝抖了抖手里的企划案,摇头:“不怎么样,到现在还没做出一款令人满意又符合品牌的设计。” “别给自己太大压力,瞧瞧你的黑眼圈,听云到时候……” “打住啊老哥,筝拂对我来说还可以承受,这黑眼圈明明就是听云压榨我的结果好嘛,要知道我昨天才熬夜给那边提交完一套设计方案。说真的,如果听云愿意换一个设计总监,肯定比现在的形势要好很多。” 厉宁策看着她:“可你知道的,最适合的人选就在我眼前。” 这话无意戳中了厉宁筝的心尖。 她张了张嘴,垂眸:“我……” “行了行了,我和爸愿意宠你那是我们的事,你做自己想做的事就好。” “不愧是我亲哥,你最好了。”厉宁筝扬起嘴角撒娇道。 “你知道就好。”厉宁策低头看了一眼表,收起温柔的表情,“我听说你接了一个孩子回家?” 她闻言,挑眉:“隋岚和你说的?真快。” 厉宁策不可置否:“关于你的消息,只能快不能慢。再说,我要是今晚不问,你是不是也不打算告诉我这件事?” “我是知道岚哥肯定会告诉你,那还费那么多口舌干嘛。” 厉宁策轻哼一声,无视了她的解释,径直说:“裴家骨子里就有见风使舵的本事,是惯会看人下菜碟的。这个年纪轻轻的小伙子敏锐得可以。旁人没有意识到的事,他已经意识到了,和你打好关系比其他任何关系网都容易搭上咱们厉家的线。” “话是这么说啦,但实际情况哪有那么容易?要是我随便说两句就能改变你和爸的决策,你俩还不如早点下去陪咱妈。” “你就欺负我现在打不到你吧,没大没小的。”厉宁策乜了她一眼,“你心软,庇佑一个孩子我不介意,但你别太掉以轻心。” “庇佑什么的……” 她喃喃,嘴角扯了扯,裴鹰的脸庞从脑海里一闪而过,随之而来的是裴家住宅里那压抑着情绪的涂鸦作,和他嘴角带伤时的眼神。 “哥。” “嗯?” “你说,提前培养一个未来的商业伙伴,是不是比养一个抱大腿的更好一些?” 厉宁策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 他从一旁拿起一支银色钢笔,戳了戳镜头:“厉宁筝,我劝你年纪轻轻不要当赌徒。你怎么知道自己会养出温顺的合作伙伴,还是会养出一匹食髓吮血的狼?” * “她对你可真好。” 申庭叶撇着嘴,醋味十足地看着裴鹰拿出厉宁筝给的卡递给柜台。 那张卡他老爹本来给了他一张,结果前些天因为和裴鹰打架,带着惩罚性质被收走了。 一提这个,申庭叶就生气。 提出打架申请的裴鹰屁事没有还多了一张随便刷的卡,他这个执行提议的人反而承受了他这个年纪不该承受的痛苦。 这人和人差距怎么就这么大? 裴鹰看了他一眼,收起票据,提着袋子离开店面。等走远到四下无人的地方,才缓缓开口。 “好?这些好都迟早要还。” 毕竟商人无利不起早,厉宁筝也从不打仁慈而无意义的算盘。 “怎么还?记下账,以后挣钱了还她?” 裴鹰摇头:“以后不知道,但有一部分现在就得还,用身体还。” -- 第10页 申庭叶瞪大了眼睛:“卧——槽!这么劲爆?!兄弟你还没成年!你怎么可以……” “你想哪儿去?” 裴鹰一巴掌拍申庭叶后脑勺,发出清脆的声音。 给厉宁筝当御用试衣模特罢了。 这些天他不知道替厉宁筝试了多少套衣服。起初还有些羞耻和不好意思,后来已经麻木到冷着一张脸机械地进更衣室,再机械地出来,静静看她工作台上摊了一堆东西,眉头始终没有舒展。 “我记得宁筝姐姐在做的品牌是女装啊?”申庭叶挠头道。 “姐、姐?”裴鹰咬着字眼,心说你这态度变得着实有些快。 “可不是姐姐嘛,大一两岁也是姐姐。就冲她那天在车前讲话的那股气势,未来怎么都是女王范预定了!我只不过是先拜倒在她裙下而已。” 裴鹰:“……” 有多远滚多远吧。 申庭叶瞟了一眼他嫌弃的眼神,凑近,勾上他的肩膀,压低声音:“怎么说兄弟,莫非你也喜欢她?” “也?”裴鹰拍掉申庭叶的手,“做你自己的梦别带我。”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的袋子,淡淡笑了。 低眉顺眼也好,乖巧懂事也罢,不过是暂时的低头蛰伏,是一种生存手段。 不违逆她,讨她欢心,也是如此。 倘若这样她让她对自己多一分喜欢,日后能争取到厉家撑腰的可能性就越大。 而他的一切算计,都和他的情绪无关。 喜欢?不,他从小到大,不喜欢任何人。 “你不喜欢她还让我帮你预约那位西点大师,给她买小蛋糕?”申庭叶指了指他帮裴鹰提的纸袋,忍不住咋舌。 裴鹰耸肩,不想理这恋爱脑的呆子。 不喜欢她,和需要取悦她,一点都不冲突。 说话间,两人已经到了禾沁大厦。 申庭叶预约的餐厅人尚且不多,服务员将他们带到了靠窗的位置,从窗户向外望去,能俯瞰整个街景。 裴鹰目光随意落在街上的车流,申庭叶倒了两杯冷饮递给他,举杯。 “我家老头最近不让我喝酒,将就一下。” 裴鹰接过,问:“敬什么?” “敬我终于可以和裴哥吃饭口嗨,敬裴哥暂时性脱离苦海。” 裴鹰眼尾弯了弯,举杯相碰。 前一阵关于他父亲的裁决还没下来时,各方都和他保持着距离,申庭叶被父亲拦着,只能远远向他投来同情的目光。 说一点不痛苦,是假的。 现在也是真的感动。 “对了,你暑假有没有空?”申庭叶放下杯子问道,“去欧洲住一段时间怎么样?刚好咱们不是要申请大学嘛,可以去找我哥的导师聊聊天。说起来,我材料都还没开始准备呢。” 裴鹰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 他一边点开,一边说:“九月准备也来得及,暑假我……啊可能要说抱歉了。” 他看着手机出神。 “不能来?那个钱不用担心,我家老头说……” “不能,有其他安排了。” 申庭叶不信:“真的假的?” 裴鹰轻笑不语。 屏幕上明晃晃地显示着厉宁筝的消息。 【厉宁筝】:放假有别的安排吗?没有的话和我去苏州怎么样? 他指尖划过聊天框,玩味地敲下:好。 数日后,裴鹰就和厉宁筝去了苏州。 车稳稳停在酒店门口的瞬间,后排昏沉的姑娘就从困意中清醒了过来。 厉宁筝眯着眼睛,懒洋洋地向后靠着,转了转有些僵硬的脖子,一手抱着软绵绵的抱枕,另一只手隔着薄纸咬下一口酥软的牛角面包。 车内只有她轻轻咀嚼的声音。 她抬眼看了看,无论是驾驶座的隋岚,还是副驾驶的裴鹰都沉默着,没有任何要交流的意思。 “岚哥,和他说一下这两天的安排吧。” 厉宁筝吃完最后一口,拉开车门下车,阔步走进酒店, 隋岚目送着她头也不回就下了车,余光又瞄向裴鹰,眼眸沉了几分。 裴鹰歪头看他,脸上是无可挑剔的乖觉无害。 厉宁筝的线下寻访,学习,和合作方的商谈,还有替厉宁策出席的一场小酒会,或多或少都涉及到商业机密。 隋岚草率地一语带过,话里话外都是希望裴鹰哪凉快哪呆着去的意思。 “虽然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但我劝你别太把自己当回事了。”隋岚冷静地说。 那天晚上,厉宁筝连哄带骗地把他从家里弄走,让他心里慌了神。 他从她的语气里听出来很多熟悉的感觉。 她骨子里的疯狂,对她心中所谓“美”和“艺术”的垂涎和纵容,一如自己和他的初见。 ——她透过厉宁策好奇地看向身后的他那般。 而他无比清楚,眼前的少年显然比他更完美。 显然,没有厉宁筝面前表现出的那般无害。 “她还能是什么意思呢?”裴鹰松了松领口,冲隋岚甜甜地笑着,笑意却未达眼底,“这一点,你恐怕比谁都清楚。那天晚上,把自己太当回事的人,不是你嘛?” 隋岚面无表情,紧紧握着方向盘的手却抠陷了进去。 这人用最天真的表情,对他说着最残忍的话。 -- 第11页 那是他始终逃避的现实,他对厉宁筝来说,永远不是唯一的事实。 “她如果知道你是这样人前人后两幅面孔……” 裴鹰撩起眼皮:“我无所谓,你尽管说。她不喜欢我,不帮我说话算我输。” “你这么笃定?”隋岚冷冷地问。 “因为……她喜欢的点心,那位南城的甜点师,只有我能联系到啊。别告诉我,你连她喜欢吃什么都不知道。” 隋岚:“???” 不,他还真不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  隋岚——#明天就报个西点烘焙课程# 裴鹰——#在爱上前就痛击未来情敌# ☆、第9章 厉宁筝爱吃甜点这件事是裴鹰无意间发现的。 搬进厉宁筝家中这段日子,他死守分寸,听话得不得了,几乎只在厉宁筝给他指定的一楼客卧和客厅活动。 客厅和厉宁筝的工作台一帘之隔,也就是说,除了卧室,他几乎都是在厉宁筝眼皮底下活动。 唯一能和她共享的地界,就是厨房和餐厅。 在冰箱最底层,拿走最外面的两排罐装啤酒,里面堆得全是各色甜点。 今天看是这几款,明天看又不一样。 他早晨倒垃圾时特意留意了一下,晚饭后的垃圾袋里每天总是会多出一些包装袋。 意识到的那一瞬间,厉宁筝在他脑海中的形象瞬间化成了一只屯粮的仓鼠。 投其所好的本事是从裴世诚那里耳濡目染的。 他下意识就拿出了手机,向申庭叶打听他家堂姐婚礼时重金请来的那位西点师的联系方式。 那天见完申庭叶,他悄然将新鲜出炉的甜点连同纸袋放在她的工作台旁。 第二天,空袋子就出现在垃圾桶里。 没隔多久,他和厉宁筝没有一句多余废话的聊天框里就出现了一笔转账记录。 于是,就这么心照不宣的,开启了厉宁筝的投喂生活。 …… 裴鹰想着,看向隋岚的眼神中多了几分底气和挑衅。 说来也奇怪,他本不是这种情绪化的人,可裴家失势的这几个月,好像谁都能往他身上吐口唾沫踩上一脚,心里到底是堆了些怨气。 此时仗着有厉宁筝撑腰,竟有种说不出口的畅快。 另一边,隋岚脸色不是很好,一向温柔的脸庞在看向裴鹰时添了几分僵硬。 他认识厉宁筝很久了。 在他还在给厉宁策当副手时就认识她,从她离开父兄羽翼创办筝拂这一品牌起,便一直跟在她身边,自认为对她的爱好和习惯了如指掌。 可他竟不知道居然有人靠着区区点心就能收获厉宁筝的青睐。 和他在外面吃饭的时候,她分明是不会对餐后甜点多看一眼的啊? 一时难以分辨,究竟是裴鹰在说谎,还是厉宁筝确实变了。 看了看眼前有恃无恐的少年,他还是收敛了神色。 ——何苦和孩子较真。 他不是厉宁筝的唯一,他对厉宁筝不是特殊的,这些他早都知道。 可是,难道他裴鹰就是了吗? 厉宁筝人如其名,是在劲风中飞舞的风筝。 她翱翔天际,她纵横天地。 她拥有远方的整片蔚蓝,似乎还从来没有人能牵住风筝唯一的那一根线。 有没有人执住那根线,厉宁筝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都快把大堂沙发坐穿了,那俩人才提着她的行李慢慢走进来。 隋岚自觉地拿着证件去办理入住,裴鹰踯躅了片刻,朝她走来。 厉宁筝挥了挥手中的纸袋,空空如也。 裴鹰看后,牵了牵嘴角,问:“好吃吗?” 厉宁筝点头,眨眨眼,倾身,好奇地问:“到底是哪位神仙做的,你怎么一直藏着不告诉我。” 裴鹰从她手里拿过纸袋,轻轻折叠。 纸袋上没有品牌LOGO,没有门店地址和联系方式,寻不出一点蛛丝马迹。 “是申家请过的专用西点师,目前只接受几家预约订单,我也是借了申庭叶的光。” 厉宁筝眼眸亮了亮:“嗷,难怪不告诉我,是怕我转手卖给禾沁被他们挖墙脚?” 贺盏家的禾沁国际和申庭叶家在商业上有合作关系,但在酒店业务上确实实打实的竞争对手。 酒店业的服务细致在各个方面,餐饮也是其中很重要的一环。 这种水平的西点师,就冲那种入口间独一无二的匠气和用心,都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不是这个原因。”裴鹰摇头,“我知道你不是真的想知道。” “嗯哼?” 厉宁筝好整以暇地等他的下文。 他双眸灼灼看着她,认真说:“你要是有心,想打听的事必然打听得到,预约名额也总会拿到手。放任我做这件事,无非是不管我任我做家务一样,不想让我有负担。” 从他们见面起,厉宁筝就在教他什么是交易,什么是等价交换。 她慷慨地给他提供的一切物质条件,住所、衣物、零花钱……除非是等价金钱,否则他无论做多少事都难以偿还清。 所以他很清楚,她是一边洞悉一切,一边纵容他的行为。 “我之所以没说,是因为我知道你不在意。” 可即使他知道她不在意,也还是会想方设法吊着她的胃口,想尽一切办法留住这个让她依赖自己的可能性。 -- 第12页 厉宁筝静静打量着裴鹰,不禁蹙起眉。 诚实是挺诚实的,在她面前说出的话倒是毫不遮掩。可她总觉得怪不舒服的。 他和自己认识的那些纨绔的二代少爷们都太不一样,就连和他那位姓申的同学走在一起,都不是很合群。 不知道是不是相识的时机不对,在那双深沉的眼眸中,她看不见任何狂妄和骄纵,看不见意气风发,平静无波,稳妥地藏起所有情绪,只能感受到一种隐忍和沉潜。 只有看向自己时,那双眼才多了几分色彩。 就好像她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是一种跌入深渊后攀上厉家这根枝蔓,无论如何也不愿意放手的执拗。 厉宁筝抬手捏了捏眼角,无声叹气。 虽然亲哥说的不错,但她还是不忍心看他走歧途。赌就赌,输了她认。 她没有再和裴鹰说什么,抬眼见隋岚拿着房卡过来,从三张房卡里抽走一张走向前台,边走边说:“退一间,你和裴鹰去住一间。” 隋岚:“……?” 为什么要这么对他? 裴鹰愣在原地,看着她清爽潇洒的背影,眼眸沉了沉。 是他做错什么让她生气了? 酒店标间。 隋岚收拾好行李,靠窗看裴鹰坐在床角出神。 得亏是双床房,不然他能膈应死,他心想。 令他惊奇的是,刚才那个对他冷嘲热讽的少年进屋后一言不发,像是陷入了什么深深的谜团中。 隋岚看了他一眼,自顾自地从箱子里拿了条领带,边系边说:“她说让你跟着我,我有公务没空管你,你自己看着玩吧。” “她还说什么了?”裴鹰回了神,目光锁在隋岚的后背上。 隋岚本想敷衍过去,可瞥见裴鹰的眼神,发觉这个男人恐怕做得出在厉宁筝面前撒娇告状这事,只好说:“晚上有个酒会,她让我工作结束后带着你一起过去。” 裴鹰咧嘴轻笑:“难怪你打发我自己去玩,所以是没准备带我去吧?” 说着他跳下床,从箱子里拿了一件黑色正装。像模像样地换上,站在隋岚身后。 隋岚一动不动地看着裴鹰,惊讶于他的气质。 他没带领带,少一抹亮色提气,显得有些沉郁,站在他身后,却也不喧宾夺主,可就是说不出的赏心悦目。 “走吧,隋先生。别耽误你家厉总正事。” 隋岚收回落在少年身上的视线,拎起包往外走,沉稳俊俏的脸上掩去了波澜,只有眼眸微微泛了点红。 厉宁筝在套间里挂着视频通话,厉宁策唠唠叨叨地给她讲着晚上参与酒会的诸多事宜。 虽然是偏休闲娱乐的场合,但在竞争对手中斡旋依旧不是什么轻松的事。 她默默听着,站在等身镜前试着裙子,心下满意了,走到镜头前转一圈,就听厉宁策敷衍平淡的声音说:“嗯,这套好看。” “……” 这大概就是直男吧。明明她只是添了一条腰带收腰,又不是换了一套。 她没好气地从镜头前走开,走到窗前吹风,忽然看见楼下裴鹰亦步亦趋跟在隋岚身后上了车。 不错,很养眼…… 就是感觉,少了点什么。 晚上的酒会开在一处私家园林,厉宁筝和隋兰确认了时间和地址,换好衣服刚下楼,就看见隋岚稳稳将车停在面前。 她往车里看了一眼。 副驾驶的位置给她腾了出来,裴鹰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赶到后排,手肘抵着窗框,安静看向窗外。 她想了想,脚步一转,走到后排拉开了车门。 裴鹰猛地回头,脸上挂了几分没能及时掩去的错愕。 厉宁筝气定神闲地坐进来,从后视镜里看向隋岚:“走吧,别耽误时间。给主人的礼物拿到了吗?” 隋岚点头:“在后备箱,要检查一下吗?” “不用,我了解你的风格,很放心。” 隋岚眼角浮起淡淡的笑意,谦虚地摇头。 厉宁筝又问了他一些关于下午工作上的事情,隋岚对答如流,并且给她提了不少建议。 尽管厉宁筝仍是大学在读,部分知识对她来说仍有些晦涩,但凭借家庭赋予的商业直觉,和隋岚深入浅出的分析,基本上毫无障碍的沟通理解。 两人你来我往的交流默契极了。 裴鹰眼眸微闪,偏过头看向窗外。街景向后远去,仿佛他和车中这两个人的距离,越来越远。 他之前以为,自己和厉宁筝年龄差得并不多,说是同龄人都不过分,哄女孩子开心还不容易。 可下午跟着隋岚做了几小时观察和调研,他才发觉,差得太多了。 昔日南城裴家小少爷,和厉宁筝相比,简直是两个世界。 隔着鸿沟,横着天堑。 “哎,对了,裴鹰。”她拍了拍他的肩,声音清脆。 他回头,在看清她的瞬间愣住。 她从包里拿了一条酒红色的领带出来,领带上点缀着金色的线条纹样。 下一秒,他后颈传来一阵温热。 只见她轻轻将他的衬衣领口竖起,修长的指尖在他眼前翻飞,不一会儿就打好了一个温莎结。 “就说缺了点什么……嗯,这样就顺眼多了。”她满意地扬起嘴角,“岚哥你也是的,也不知道帮他系条领带,要是刚才那样进去,多丢我厉宁筝的人。” -- 第13页 裴鹰僵坐着,屏着呼吸,垂眸看见她执着领带一拉,松手后随意地拍了两下。 好像拍在他的心口似的。 心跳声无端加快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裴鹰——#总裁投喂计划# 厉宁筝——#总裁培养计划# ☆、第10章 厉宁筝今天穿了一条黑蓝相间的连衣裙。 错落的裙摆在走动中一晃一晃,灵动飘逸,让人移不开眼。 她虽是带着帮家里社交的任务才来的酒会,心里有那么一丝不情不愿,但进了门后俨然一副轻车熟路、游刃有余的模样。 到场的长辈有几位是逢年过节会见面的关系,小时候收压岁钱时是怎样的嘴甜,今日相见就是怎样的灿烂。 “我们筝筝都长这么大啦,阿姨印象里你还是小小一只的样子呢。” “阿姨您和我记忆里完全没变化,叫您仙女姐姐也不过分吧。” “阿筝,趁我先生还在那边聊天,你快跟我说说,宁策他有没有女朋友啊?我家姑娘她……” “以咱们姐姐的条件追她的人都排几条街呢,您还替她操心呐。” “筝筝,你这条裙子是哪家的?剪裁这么别致,我好像从来没见过呢。” “是筝拂的深蓝系列,下周末才上线。” “太有设计感了,看得我都想买一件了。” “这个系列做的是限量发售,售罄不复刻,您要是真喜欢我到时候给您送一套。” “要我说啊,还是你人气质好,成衣都能穿出高定的效果。” 和阿姨们交流完首饰服装和护肤,厉宁筝又去给三两成群的叔叔伯伯们敬酒。 那些看着她长大的成功人士贴心劝她把杯中的酒换成果汁。 “今天又不谈生意,没必要非要喝酒。” “要喝也是我们找老厉喝。” “你母亲就不擅长喝酒,不用勉强自己。万一有点什么问题,我们以后下去见着她,也不好和她交代。” 没想到母亲亡故多年,还成了她的护身符。 厉宁筝淡淡笑了一下,从善如流地换了椰汁。 “说起来,小宁筝什么时候又多了一个跟班?” 厉宁筝回头,只见隋岚寸步不离地跟在她身后,裴鹰则亦步亦趋跟着隋岚。 总觉得缀了一条长尾巴。 她看了一眼裴鹰,笑意盈盈:“是朋友认识的孩子,想暑假在筝拂实习一段时间,当是社会实践。” 隋岚在父亲和大哥手底下都做过助理,这些大佬对他有印象再正常不过。 但他们这几位和南城圈子的竞争多于合作,就算认识裴世诚,也未必认得从未在公众场合和父亲一起露过面的裴鹰。 只是她出于私心帮贺盏收留裴鹰这件事,在这个闲言碎语都可能伤筋动骨的圈子里并不是那么轻易说出口的。 总得需要一个冠冕堂皇的人理由。 万一有什么问题,甩锅给贺盏这位“朋友”就完事儿。 突然一跃成为筝拂实习生的裴鹰愣了一下,随即恭敬地向这些父辈企业家们鞠了一躬。 起身时,意味不明地看了一眼厉宁筝。 “丫头你自己就是个孩子,还好意思管别人叫孩子啊?” “人家个头比你高多啦。” 大佬们并没有把他放在心上,但看在厉宁筝的面子上依然对他态度和蔼。 得知他还是高中生的时候,几位家里有小儿子小女儿的先生们七嘴八舌开始聊起孩子的话题。 厉宁筝时不时说两句,隋岚也会适时开口解围,哄得大佬们很开心。 裴鹰垂眸听着,不经意想到在南城的日子。 大概聊了有半个多小时,酒会的主人纪成镜派人邀请厉宁筝去内厅叙话。 这是她前来的主要目的,也是厉宁策再三叮嘱过的事,她叫上隋岚,忽然目光落在裴鹰身上。 他还没有心大到探听别人家商业机密的地步。 “没事,我在这儿等着。” 厉宁筝微微睁大眼睛,点点头转身离开。 边走边对隋岚说:“是我的错觉吗?看着乖乖的,但意外有点撩人。” 隋岚:“……” * 厉宁筝离开后,裴鹰又陪大佬们聊了会儿天,过了一会儿大佬们也相继离开。 他百无聊赖地在外厅转了两圈,端了一碟小蛋糕在角落里坐下。 奶油入口即化,甜腻的味道从舌尖蔓延。 他不爱吃甜食,但这个味道她应该会喜欢。 裴鹰盯着手里的盘子,想到厉宁筝晚上似乎并没有吃什么东西,犹豫着要不要等下拿一块给她。 就这么呆坐了不知道多久,忽然听到一声惊叹:“裴鹰?真的是你?” 回头,一个身穿粉红色长裙的少女站在附近惊讶地看着他。 他皱起眉,稍微花了一点时间才想起她是谁。 赵文馨,他在南城高中的同班同学。 “你怎么会在这里?”赵文馨瞪大了眼睛,提着裙子走过来,“你收到请柬了?” “你不也来了?”裴鹰反问。 “纪家和我妈妈和合作不少的,据我所知纪家几乎没有和南城那边有合作啊。再说请谁也不可能请裴家……” 裴鹰眼风扫过,赵文馨浑身一抖,戛然而止。 裴家的落魄潦倒有目共睹,在学校这种闲话和闺蜜说得也多,一时竟忘记了这是在本尊面前…… -- 第14页 她看向裴鹰的脸微微发烫。 “不是说等我吗?跑来犄角旮旯里等我?” 一道清冷的女声传来,转过头,厉宁筝裙袂翻飞地走来,鞋跟落在地面铿锵有力。 她上下打量了一下裴鹰,从他手中接过盛着小蛋糕的碟子。 “好饿,谢啦。” 左手拿叉扎进上面点缀的草莓,草莓深深陷入奶油中,裹了一圈奶油后被厉宁筝咬紧嘴里。 “这个我……” 我刚吃过一口。 裴鹰将后半句吞了下去,目光落在厉宁筝红唇上的淡白色,喉咙轻滚,耳尖飞起一抹绯红。 她想是什么都没有察觉,咽下草莓后,舌尖舔去了唇上残留的奶油,撩人心弦。 “没听错的话,你刚才在质疑他?”厉宁筝偏过头看了一眼赵文馨,又转头对裴鹰说,“我带进来的人竟然能轮到别人质问了,还真是……有点丢人。” 裴鹰敛眉:“她是我同学。” “喔,那难怪呢。”厉宁筝耸肩,想起那天去南城高中接裴鹰的事,“毕竟你们学校到处都是这样的人。” 赵文馨怔怔地看着眼前明艳动人的女人,就是她,方才母亲和好友们聚在一起,聊起她满眼艳羡。 当时她心不在焉地听了两句,唯一有印象的就是—— 凛北市,厉家。 励云集团董事长的女儿。 “我……” 厉宁筝顾盼生辉,耳垂上K家全球限量的剔透耳环闪得赵文馨一时有些语塞。 “对不起。” 她歪头看着赵文馨,定定看了一会儿,眼眸里忽然闪过一道光,轻笑道:“没事,你们先聊。我去外面透会儿气。” 说着就端着小碟子,摇晃着裙摆离开了。 “她就是那个厉宁筝姐姐吗?” 厉宁筝走后,赵文馨问。 裴鹰从远去的厉宁筝身上收回目光,睨了赵文馨一眼,沉下眼眸:“是她。” “抱歉啊,刚才我说话有点……” “没事。”裴鹰无所谓道,反正都习惯了。 “我冒犯你的那些话,她好像挺生气的。”赵文馨顺着厉宁筝离开的方向看去,“不过为什么又不计较了呢?” “不知道。”裴鹰回想着厉宁筝的每一个表情,忽然想到了什么,问赵文馨,“你的衣服是什么牌子的?” 赵文馨愣了愣:“听云的春夏新品。” 裴鹰闻言无声笑了。 他点了点头,微微欠身,转身要走。 “那个,裴鹰,你和她是……什么关系啊?”赵文馨对他的问题感到茫然,但还是跟上一步,压低了声音问。 纪家酒会的邀请函,就算能带同伴,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放人进来的。 裴鹰脚步顿了顿,僵硬地说:“实习生。” 赵文馨:“???” * 无论内厅还是外厅,厉宁筝总是能吸引很多目光,是以裴鹰找到她的时候,她正躲在这私家园林的假山后面,靠在石头上边吃蛋糕边发呆。 假山临水,蚊虫四处飞着。 裴鹰脱下外套,轻手轻脚走过去,披在厉宁筝身上。 厉宁筝回眸,冲他一笑,拍了拍肩上的衣服:“又麻烦你了。早知道刚才下车的时候就听隋岚的话,把那件薄的针织衫拿上了。” “没有,不麻烦。” 裴鹰余光瞥了一眼,透过雕花窗户看见内厅里隋岚手臂上挂了一件针织衫四下寻找厉宁筝的身影。 “刚才那位小姑娘……” 厉宁筝刚要放下一扫而空的小碟子,裴鹰顺手接过来,就听她说:“她喜欢你吧?” 手里一抖,叉子和碟子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 “她以前表白过,被我拒绝了。” 厉宁筝轻佻地吹了一声口哨,为自己的敏锐感到满意。 “幸好,我刚才要是怼她,她可能会更讨厌你。” 裴鹰在黑暗中凝视着她:“难道不是因为她身上是听云的产品才不和她计较的吗?” 比起维护他,裴鹰更愿意相信,作为听云的设计师,厉宁筝是暂时敛起锋芒,避免得罪潜在客户。 “哦?”厉宁筝眨眨眼,“不赖嘛,和隋岚出去了一趟,连我是听云的设计师都知道了?” 裴鹰不可置否。 “说得似乎挺有道理,不过还真不是因为这个原因。她穿的是听云的成衣,我做的是听云的高定,层次都不一样,犯不着和她计较。” 厉宁筝撑着石头直起身,脚下趔趄,下意识地抬手抓在裴鹰手臂上,仰头望着他:“我就是单纯想护短,不行吗?” 裴鹰心里一紧,仿佛从那双眼里看见了星空。 “我就要18了,总不能指望别人来护我一辈子的。”他低声说。 “嗯?”厉宁筝撑着他的手臂凑近,鼻尖几乎贴上他的脸颊,“你也知道别人护不了你一辈子哦,我还以为你指望着我呢。” 裴鹰微微后仰,企图和厉宁筝拉开一点距离。 可是她的鼻息已经扑到了他的皮肤上,密密麻麻,隐约带着酒气。 她刚才进去后喝酒了吗? 正想着,身边半依半靠着他的厉宁筝两眼清明,却娇嗔地轻哼了一声。 “我问你,你觉得你父亲是什么样的人?”她的声音渐渐没那么清冷,尾音上扬着,很迷人。 -- 第15页 裴鹰想了想,说:“趋炎附势,看不清形势。只会挥霍爷爷的东西,什么也守不住。” “说得挺好。”厉宁筝满意地勾起唇角,“那你知不知道他的挥霍影响了多少你爷爷积攒下来的人脉。” “……”裴鹰沉默不语。 “财富失去了可以重新积累,但人与人之间的感情破损了要修复起来是很难的。你父亲享受着父辈积累的人情,却不知道正确地维护。” “你瞧瞧这屋里的这些人,动辄就是千百万的项目,作为各个行业的龙头,游戏规则都是这样的人制定的。那点可怜的人情筹码,在这些人眼里根本不够看。” 厉宁筝目光从裴鹰身上收回,往向身后的池塘。 “你以为我带你来这里是为什么?” “我也好,任何人也好,谁都护不了你一辈子的。我知道你心思比同龄人深,但是与其把心思花我身上,不如多想想自己的未来。” “翅膀要快点硬起来呀,裴鹰。” ☆、第11章 “翅膀要快点硬起来呀,裴鹰。” 厉宁筝双眸熠熠生辉,看不出任何醉意,满含着期许一般望着他,直起身时顺手拍了拍裴鹰的头顶。 轻柔,又温暖。 她的离开让裴鹰的手臂倏然感到轻松,可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却莫名感觉一空。 对上那双眸子,认真点了点头。 “走了,回去吧,明天还有安排。” 她没有想要听他任何口头上回应和承诺的意思,有态度就很好了,矫正被家里氛围带歪的小孩还得慢慢来,转头往回走。 正巧对上窗前隋岚的目光。 她抬手冲隋岚挥了挥,踩着小碎步往屋里走,也因此错过了身后裴鹰逐渐变得深邃而沉静的眼眸。 她披着他的西装外套,腰肢分明纤细,气场却显得很强大。 裴鹰目不斜视地望着她的背影,抬手扶在胸前,低声道:“费心了。” 夜色如水,他与黑夜仿佛融为一体。 只有她亲手系上的亮色领带,光滑的缎面上落下一抹清凉的月色。 翌日,裴鹰被窸窸窣窣的声音吵醒来,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就看见隋岚睡衣不整地蹲在地下,一边揉着头发,一边在行李箱里到处翻找着什么。 他坐起来,伸长脖子望了一眼。 “病了?” 晨起的声音微哑。 隋岚抬眸,手里拿上一盒药,起身就往门外走:“没有,你睡你的。” “是她病了?”裴鹰起身,指了指隋岚的睡衣,“你就穿成这样去?” 隋岚抿嘴,放下药盒,从椅背上拿下自己的衣服飞快换上,淡淡地看了裴鹰一眼,微微颔首,随即推门出去。 裴鹰挑了挑眉,睡意全无,坐在床边拿起坐机拨通了客房服务的电话。 “您好,能麻烦给9909号房的vip女士送一碗粥吗?” * “谢了。”厉宁筝吃下感冒药,疲惫地说。 隋岚从她手里接过水杯,替她盖好被子:“我就知道,昨天去里面见纪先生的时候吹空调了吧,给你带的针织衫也不记得穿,大夏天的,感冒遭罪。幸好和秦老师约的时间是下午,早晨就别跟我出门了。” 她闷声道:“嗯,我缓缓就好,你就别跟我哥说了。” “如果中午还不舒服我就帮你和秦老师联系。” “好。” 厉宁筝满意地闭上眼睛,将脸微微一侧,枕在舒服的地方。 “饿不饿?要不要吃点早餐垫一垫肚子再睡。” 隋岚边问,边将水杯放在桌上,不经意瞥见椅背上搭着的男士西服外套,手指不自觉地顿了顿。 “没事我不用……” “叮咚——客房服务!” 门铃响起,隋岚皱着眉头匆匆走去开门,只见客房服务员推着餐车站在门口,脸上挂着职业的笑容。 一碗清淡的粥在冒着热气。 旁边还摆放着清凉的夏日水果盘。 隋岚:“……” 想都不用想,他用脚趾思考都知道是谁送来的。他接过餐车,黑着脸关上了门,。 厉宁筝撩起眼皮:“哎哟,这么贴心?不过太早了,我晚点再吃。” “嗯。”隋岚将粥放在茶几上,果盘装进冰箱,语气有些酸,“不是我贴心,是裴鹰贴心。” “啊,是他啊。”厉宁筝愣了愣,支起身,“那拿过来吧,我现在吃。” 隋岚:“???” 知道你宠他,可你能有点原则吗? ☆、第12章 昨天晚上厉宁筝并没有吃很多,只是为了喝酒简单吃了些东西,一晚上没有再进食。 此时感冒的沉重感缠身,空空如也的小腹咕噜噜叫了起来。 及时的暖粥入腹,整个身体立刻有了些舒缓,似乎连隐隐的偏头痛都缓解了不少。 厉宁筝心满意足地咬着勺子,扬起笑容。 隋岚在一旁看着她喝得认真,问:“还要送点早餐上来吗?” “不用了,量挺足的。” 她摇头,又专注地喝了一口,对着这甜而不腻的早餐粥陷入沉思。 裴鹰是怎么把她口味摸得这么清楚的? 漂亮的眉梢微微缩在一起,过了一会舒展开,原本难受痛苦的表情渐渐被平静的笑容取代。她晨起杂乱的头发蓬松垂在耳畔,嘴角的笑意似有若无。清晨的阳光从窗帘缝隙透进来,在她鼻梁处打下了恰到好处的自然高光。 -- 第16页 隋岚一动不动地望着她,心神微动。 “想什么呢?”厉宁筝抬眸看了他一眼。 隋岚看进她眼底,轻声说:“没有,就觉得……你对他挺不一样的。” 作为厉家的女儿,她是父亲和兄长捧在手心宠爱的小女孩,但在外人眼里,她是行走的矿山资源。 这个圈子里不知道有多少人变着法儿打听厉宁筝的感情状况,每年为她制造“偶遇”和“邂逅”的人多得数不胜数,纷纷觊觎着厉宁筝身边的席位,或想获得她的芳心,或想成为她的伴侣,亦或者说想成为厉家联姻对象。 然而厉宁筝对男性这种生物从来没有超越友情之外的感情。 尽管是个重度颜控,但她对容颜的热忱也仅限于她平时疯狂的艺术追求,前一秒或许还青眼有加,后一秒恐怕就能冷漠踹开,投身下一张能带给她灵感的面容里,即便她至今从未和任何人确定过恋爱关系,那些被她赞美喜爱过那张脸的男人们都纷纷在心里咬着手帕,忍不住暗暗喊一声渣女。 隋岚从没见过有谁能像厉宁筝一样,有一双漂亮残忍的眼眸。 一般人只能捕捉到她的痴迷和沉醉,但那盛满暴风的双眼背后的平静湖泊,能将那些刻意接近的意图看得一览无余。 她选择性视而不见罢了。 而迄今为止,裴鹰是他见过的,厉宁筝和他相处态度最不一样的人。 “嗯,是不一样。”厉宁筝拿着汤匙在即将空了的碗里转了两圈,慢悠悠地说。 隋岚眼眸瞪大,心说,原来你知道啊。 他起身从桌上拿了果盘放在她手边,低声道:“看样子他很特别。” “水果先不吃了。”厉宁筝移开果盘,躺下盖上被子,歪头看他,“特别?那倒没有。没什么特别的。非要说特别,大概是……和我有一些相似吧。” 她微微打了个哈欠,缓缓闭上眼,手指轻轻揉了揉太阳穴。 “因为像,所以不忍心看他走偏。” 她说完,就转身闭上了眼,把这件事忘在脑后。 隋岚也没有多问,悄悄关门离开。 早晨多睡了几个小时,昏沉感渐渐消散,等再爬起来,隋岚已经带着裴鹰出门工作,留下了几条未读消息。 她简单收拾完才回复,消息刚发完,就看见宇文珊的消息弹了进来。 宇文珊:[苏州旅游功略] 厉宁筝:……姐,我是来学习的,不是来玩的。 宇文珊:学累了就去散散步,也别光坐在车里,上街走走逛逛,换换心情。 厉宁筝:我怀疑你下一秒就要推荐我去苏博,告辞。 宇文珊:? 宇文珊:请把我脑子里的监控拆掉,谢谢! 厉宁筝忍俊不禁。 宇文珊就是小时候去了趟苏博才立下了学建筑的志向,两人认识之后,无论厉宁筝去哪儿,都会给她推荐那个地方的优秀建筑设计。 她一边和她插科打诨,一边从凉爽的酒店走进七月的艳阳里。 看了眼她的提议,收起打车软件,转身往附近的公交车站走去。 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喂,秦老师。对的,我已经出发了,应该能准时到。” “哎呀,小感冒,老毛病,真没事。上次我来的时候您不在,为了见您,这点感冒算什么呀。” 厉宁筝站在公交车站台,一边研究着线路一边应着电话。 她的气场和清冷中带着一丝甜美的声音让路人忍不住驻足回眸。 挂了电话,公交车恰好进站。 刚坐到巴士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手机屏幕就弹出了裴鹰的消息。 她感到奇怪,裴鹰向来不是那种没事就来打扰她的人。 打开一看,一阵迷惑。 裴鹰:你的助理今天好像很不对劲。 厉宁筝:? 裴鹰:他为什么总是盯着我看? 厉宁筝:…… 裴鹰:怪瘆人的。 不知道为什么,她竟然感觉自己从裴鹰寡淡的文字里听出了一丝委屈。 厉宁筝甩了甩脑袋,抖落自己胳膊上无端浮起的鸡皮疙瘩。 回道:乖,认真工作,晚上吃饭的时候再告状。 车窗小风吹着,看着路两旁的绿茵,感冒的症状也没那么难受了,于是厉宁筝惬意地闭上眼想着等下赴约向敬重的老师学习交流之事。 然而她并不知道,她的一句“乖”,让对面少年镇静的脸上忽然浮现了一抹慌乱之色。 * 裴鹰很奇怪。隋岚皱着眉头,从后视镜里看着这个少年。 他承认,今天因为厉宁筝一句“他和我有些相似”变得过分在意这个人,而裴鹰似乎也察觉到了他的在意,眉眼间都是疏离和淡漠,甚至还有一点点敌视。 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刻起,裴鹰忽然无视了他的目光,充满动力地投身工作,倒像个有样学样的实习生,问东问西,仿佛全然没有芥蒂。 闲下来时,就是一副沉默出神的模样。 他想起厉宁筝说的那句,“不忍心看他走偏”。 可这两日接触下来,隋岚觉得这个十七八的少年人的心思或许比厉宁筝想象得要深许多。 两人结束工作去接厉宁筝时,她还没有下课。 秦江月的助手将他俩带进去时,远远就能看见高大的提花织机下厉宁筝专注的身影。 -- 第17页 “这里是……” 裴鹰睁大眼睛,打量着这偌大的织造坊。 隐藏在苏州城区里的工坊,高大的提花织机林立,古老的机杼声“咔哒咔哒”,仿佛传来时代的喘息。 厉宁筝的身姿在织机前显得格外单薄,和她身边两鬓有些发白的先生一起,在织机下投梭走纬,目不转睛。 助手侧目,看向裴鹰时眼里闪过一丝惊艳,清了清嗓子说:“秦江月老师的手工织造坊,是现在苏州为数不多手工织造宋锦的地方。” “宋锦?”裴鹰的目光始终没有从厉宁筝身上移开。 隋岚斜了他一眼:“中国三大名锦,南京的云锦,四川的蜀锦,还有就是苏州宋锦。” “清代的苏州织造总局知道吧,给皇室织造锦缎的。”助手骄傲地补充,说完眸光就渐渐暗下去,“可惜步骤工序复杂,技术传承太难,早就被列入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了。这里有椅子,你们先坐,我去倒点茶来。秦老师他们应该很快就结束了。” 裴鹰落座,转头看向隋岚:“她这是……?” 隋岚眼神温柔,落在远处忙碌的身影:“她从十五岁就开始每年来和秦老师学习手艺了。秦先生这里每年都有专业的学生来实习调研,但我敢说很少有人能和她一样,坚持五年。” 裴鹰眸光闪了闪,顺着隋岚的目光看过去。 厉宁筝眼里闪着光,和那几天在家里的工作室埋头苦干时一样,专注而用心,仿佛任何人都影响不了她。 她轻轻抬手擦了擦额角的汗,将额角的碎发别再耳后,有光从她的指缝间流过。 一瞬间,像是有什么在轻轻叩着裴鹰的心尖。 不知道她听老师说了句什么,偏头轻笑了起来,仿佛空气中的尘埃都染上了金色。 他见过太多二世祖,纨绔而放浪形骸。 也在南城的圈子里听人讲起厉家小女儿时对她的评价:沉迷美色,有点渣。 这样的她,是他从来没有想过的。 与传闻截然不同,颠覆,而震撼。 “很令人着迷吧。”隋岚的声音淡淡响起,“工作时的她永远能让人一眼就沦陷。” “所以呢?”裴鹰声音冷了下去。 “所以我一点都不意外,毕竟很少有人会不喜欢一个踏实努力又有魅力的人。就连筝拂这个品牌也是,最初的最初,她为了自己的品牌一个人不知道跑了多少地方。” 隋岚顿了顿,说:“那个时候她才十七岁,和你现在一样大。” 他不知道厉宁筝打算怎么样让眼前这个人不入歧路。 在他看来,这最简单粗暴的方式。 裴鹰静静听着,没有反驳也没有回嘴。 他的态度令隋岚有一丝诧异,但下一秒他发现,裴鹰像是根本没有听进去他的话,直勾勾地盯着厉宁筝,一动不动看她和老师告别,朝他们这里走来。 “好饿呀——秦老师和织匠们等下有别的安排,今天请不了他们了,咱们回去吧。” 厉宁筝伸着懒腰,慢吞吞地走来。手臂抬起时,腰肢的白皙不经意露了出来。 隋岚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 厉宁筝打了个哈欠,睁眼就看见裴鹰亮亮的眼眸,勾起嘴角:“想吃什么?” 裴鹰摇头;“不饿。” “那你眼睛里写满期待干什么?” 裴鹰眨眼:“等着告状。” 厉宁筝蓦地想起她给他回的消息。 再看向眼前的少年仿佛一只听话的大狗狗。 于是踮起脚,顺手揽过裴鹰往外走,揉了揉他后脑勺的头发,路过时顺便抬眸睨了一眼隋岚:“岚哥,以后少欺负他啊。” 隋岚:“???” 作者有话要说:  隋岚:我做什么了我? 裴鹰:(悄悄做个鬼脸) ☆、第13章 厉宁筝的手一搭上来,裴鹰自然地弓起身,配合她的身高俯身到合适的高度。 远远看过去,仿佛恋人交颈,俯身亲吻似的。 她原本踮起的脚尖也落回原地,倍感舒适,边走边感叹:“天哪好乖,你是什么人间金毛啊!” 说着,又抬手薅了薅他的头发。 裴鹰:……? 一时竟分不清这是在夸他,还是在骂他。 他正想说话,忽然感觉厉宁筝搭在他肩上的手紧了紧,半个身体的重量几乎都挂在他身上。 低眉就能看见她的锁骨线条。 熟悉的香气瞬间笼罩。 “嘘——”她侧脸在他耳畔轻声道,“头有点晕,借你肩膀给我撑一下,别让岚哥看出来。” “还不太舒服?怕他说你吗?”裴鹰眸光微动。 “不怕,但我怕他告诉我哥。我哥唠叨起来可烦了。” 驰名双标厉宁筝,听裴鹰给她告状时心安理得,等隋岚给厉宁策告状时怂得不行。 裴鹰难得在厉宁筝身上看见点小女生的任性,眼角隐隐带了点笑意。 他覆上厉宁筝的手,不由分说将她的手从肩上移下:“我不介意全借你,就算挂我身上也没问题。” 厉宁筝看着自己的手愣了愣。身侧高挑少年的一举一动,忽然令她稍稍有些恍惚。 片刻之后,手已经轻松挂在了裴鹰臂弯。 自从妈妈去世后,她好像只挽着她哥的胳膊这么走过。 -- 第18页 裴鹰的小臂很有力,隔着外衣都能感受到令人安心的线条感。 她眼里含笑,没有想太多,索性就这么挽着他往前走:“今天怎么样?除了盯着你看,岚哥没有为难你吧。” “没有。”裴鹰低声道。 “那正好,明天和岚哥继续去出差吧。”她顺手捏了捏他的小臂,“隋岚在励云总部以从来不出错著称,多学点,最好对得起我给你包吃住包零花钱包差旅费的实习工资。” 她笑容和煦,仿佛是在征求他意见似的。 然而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板上钉钉。 裴鹰:“……” 他能拒绝吗? 忽然有那么一瞬间,为自己借贺盏搭上厉宁筝这条线的决定感到了后悔。 * 裴鹰和隋岚辗转各地出差的日子里,厉宁筝始终待在在秦江月的织造坊和工作室里,没有离开半步。 从前期设计、意匠图的绘制,到挑花结本,再到织造,每一个堪称精密的环节都万分上心。 在忙碌中挤出的一年一度的学习时间里,她宛如饥渴的孩子,想尽一切办法吸收巩固经验和技术。 临别前,秦江月坐在茶桌前请她喝茶,看着她有些消瘦的脸颊,不住感叹:“真是一点都没有大小姐的样……” 厉宁筝莞尔:“比起享受,还是吃苦更有成就感。” 秦江月:“你和你母亲还真像,要是像你们这样充满匠心的人更多一些就好了。听云也不至于开始走下坡路。” “听云……”厉宁筝听到这两个字,垂下眼眸,低声呢喃。 秦江月看出她的纠结,添了一盏茶递给她。 “我可能是为数不多见证听云从无到有的人了。”秦江月轻声说,“当初在江上她和我夫人聊天后灵感迸发,从挨家挨户敲门的小作坊做到走向世界高定行列,这份心血若是断了,那是真是的可惜。” “老师知道你纠结,一边想做自己的品牌,一边又不忍心看母亲的心血被人糟蹋了,对不对?” 她两手环住茶盏,点头。 听云是母亲的心血,听云在世界范围内的成功突围是母亲和她事业的辉煌与高光。 而这些与她的家庭无关,甚至和父亲、和厉家的励云集团无关。 品牌建立的那年,她母亲还是个年轻少女。 至今人们也只知道品牌创始人虞听云,不知道她就是励云董事长那位隐瞒极好的夫人。 前些年虞听云去世,股份资产虽然落在丈夫和子女身上,但秉持着尊重妻子的原则,父亲并没有直接插手听云的事务,任凭他们自己发挥。 “听云现在内部分歧有点大。品牌定位也好,设计风格也罢,缺少一个能一锤定音的好领导。” 这是厉宁筝被“塞进”听云设计团队后的唯一感受。 “我哥说,最合适的人或许是我。”她喃喃道,“但我不想放弃筝拂。我要是没这么多野心,也就没那么多纠结和烦恼了。” 秦江月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别把什么锅都忘自己身上背。要怪就怪你爹!” 她瞪大眼睛:“怪他干什么?” “怪他那些个产业都和时尚圈都有壁垒,对此一窍不通呗。当然,也怪他生了个继承了你母亲艺术细胞的女儿……要不是你自己的兴趣爱好也正好是这个领域的,我估计厉总早就想放手听云,直接去听云墓前请罪了。” 秦江月鼻梁上挂着一副眼镜,看着随和儒雅,讲起话来却犀利得不得了。 当然,也只有这时候才对得起两鬓白发,看起来像个正经长辈。 “你现在还不太能从筝拂这边抽开身,励云如果没有插手的能力和意图,或许可以试试找找其他合作伙伴?”秦江月摸了摸下巴,“虽说任何盟友都没有自家人放心就是了。” “不是没有想过。”厉宁筝放下茶盏,“明天约了纪先生,托他请了几位大佬就是想聊聊这事儿。” 秦江月连忙起身:“那我可不能留你太晚了,早点回去休息,养养气色。” 厉宁筝顺势起身,被老师送到门外。 “没事您就别送啦,明年假期我再来叨扰您,给您和师母带凛北特产。”上车前她甜甜说道。 秦江月的身影消失在后视镜里,厉宁筝眼中划过一丝别离感伤,稳了稳心神,驱车前往高铁站。 今天裴鹰和隋岚的出差之旅就要结束了。 这期间,隋岚每天都会例行汇报,偶尔晚上筝拂各部门临时开个视频小会也能看见他。 但裴鹰仿佛销声匿迹了似的。 群里不说话,也没再私聊她告状,没有发过任何一条动态。 要不是偶然有一次刚出浴的裴鹰闯进了隋岚的视频背景里,厉宁筝恐怕都要以为隋岚把他扔在荒郊野岭不管了。 她甚至还旁敲侧击地问过裴鹰的好哥们。 申庭叶:裴鹰?他一直都这样啊。如果不是有事,他基本上很少主动联系别人。 申庭叶:姐姐你不也是嘛,我加了你好友后你第一次找我呢。 申庭叶:害羞.jpg 厉宁筝:……哦。 不知道这么话多的人是怎么和裴鹰做朋友的。 自己拐回来的人,到底得上点心。 她打定主意,给隋岚发了条消息,估摸着时间缓缓开到出站口。 -- 第19页 隋岚一眼就看到了她的车,抬起手臂示意。 她慢慢开过去,看见裴鹰低着头,专注看着手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抬手拉开车门坐上后座的模样像极了打出租车。 把老板当司机,美得你! 厉宁筝嘴角抽动,用眼神制止了隋岚想代她开车的动作。等他坐上副驾,清了清嗓子扬声说:“先生们去哪儿啊?提前说好,我可是要收小费的。” 隋岚闻言眼皮跳了跳,无语地看向她。 裴鹰蓦地抬起头,瞳孔震动,定定地看着她。 他没想到厉宁筝会亲自来接,还以为和先前一样,上的是隋岚约好的网约车。 大半月没有见她,她好像愈发明艳,光是坐在那儿就能照亮车内似的。 心跳都变得有些快了。 后视镜里映不出他波澜的内心,落在厉宁筝眼里只有转瞬即逝的震惊和讶异。 她垂眸,似乎有种说不出的不爽。 “给,小费。” 隋岚见气氛不对,从口袋里拿出一颗水果硬糖,剥开锡纸递给厉宁筝。 这位老板性情捉摸不透,时常得哄着。 号称从不出错的隋岚连陪她表演都尽职尽责。 厉宁筝挑眉,没说什么,糖扔进嘴里含着,脚下油门一踩,驱车离开。 隋岚微微侧脸,看见裴鹰忽地沉下去的脸色,无声勾起嘴角。 “和纪先生明天在哪里见?”隋岚收回目光,问道。 厉宁筝叹了口气,在红灯前揉着眉心,降了一半车窗下来:“还说呢,他和周总约了高尔夫,直接在俱乐部见面。你会打高尔夫吗?” 隋岚摇头,这项运动的门槛和成本怎么想也不是他能负担得起的。 “唉,后悔了。”厉宁筝叹气。 隋岚问:“我之前陪厉先生去过一次,他好像很拿手的样子。” “我哥?他不是人,没有他学不会的。” 厉宁策是父亲的完美接班人,什么都学,什么都能精通,做什么都得心应手。 而作为偏才的她,从小到大只对美术方面的事情感兴趣,家里也从不管她学什么、不学什么。 可是现在需要谈合作,尤其是和大佬们谈合作,一定要将他们哄开心。 现在这种情况,恐怕得靠她当球童才行了吧? 这个话题被隋岚一转,想着工作的事,她便没有其他心思搭理裴鹰的淡漠了。 匆匆解决晚饭,厉宁筝回房,洗漱后靠在套间沙发上,打开搜索引擎开始突击学习高尔夫硬核知识。 “咚咚咚——” 她愣了一下,寻思着自己也没叫客房服务,疑惑地走去开门。 “我好像没……是你啊,有什么事?” 身型颀长挺拔的少年站在她门前,看见她开门,抬眸,眼里划过一抹清亮水润。 她慵懒地倚着门框仰头打量他,修身吊带睡裙勾勒出漂亮的线条,肩颈白皙光滑,曼妙动人。 裴鹰微微别过脸,礼貌地垂下眼眸。 声音有些微哑:“来交小费。” “嚯?”厉宁筝是真没想到他还记着之前的事,有些诧异,“给多少?” 裴鹰睫毛闪动,凝视她眼眸:“把我给你。” 厉宁筝险些没站稳:“啊?” ☆、第14章 厉宁筝抱臂,静静盯着裴鹰看了几秒,心里不住犯嘀咕。 那天接他去自己家时一个劲儿问她是不是要养他,生怕自己是个对他图谋不轨的女人,怎么忽然态度转了一百八十度? 她抿嘴,将房门推开了些:“进来说。” 裴鹰眼中闪过一丝茫然,只见她转身就往屋里走,打开行李箱,不知道在翻找什么。 “关好门。”她头也不回地扬声说。 他在门前稍有踯躅,随后犹豫地走进屋,掩上门。 厉宁筝的房间有股淡淡的清香,和她常用的香水似乎是同一款,柔和而不腻。 行李箱摊开在地上,厉宁筝就半蹲在地毯上,修身的睡裙裙摆自然垂坠,仿佛在地面盛开出一朵花,而她就是耀眼的花蕊。 忽然她倾身,伸手去拿什么,长发顺势落在一侧,后颈和上背部的线条径直撞进裴鹰的视线里。 顶灯照得她牛奶般的肌肤,宛如反着光。 他慌乱地别过头,接着就听见布料摩擦的声音,厉宁筝向他步步走来。 “你杵门口是想当门神吗?”裴鹰回头,见她走近,好整以暇地看他,“我是不是对你太好了,竟然都给你自荐枕席的勇气了?” “什——” 裴鹰瞪大眼睛,话没说完就被厉宁筝一把到她身前。 骤然缩短距离,她一手紧扣着他的手腕,另一只手缓缓抬上来,搭在他的肩膀上。 她仰头,鼻尖似乎快碰上了他的衣襟。手指尖落在他的颈侧,裴鹰微微晃神。 是稍微俯身低头就可以一亲芳泽的距离。 “挺胸抬头。” 厉宁筝冷漠的声音传来,他不自觉地站直,余光落在她手上。 他愣了愣,呆住。 厉宁筝手上是一卷软尺。 她沿着他的肩线将软尺拉展,轻车熟路地在他臂膀上游走。 裴鹰来的时候穿的一件薄衬衣,她指尖划过的地方仿佛顷刻燃起火焰。 “这……”他张了张嘴,被厉宁筝抬眸翻了一眼。 -- 第20页 漂亮的眼眸里尽是无奈。 “裴鹰,你说我是不是好心都喂狗了。”厉宁筝叹了口气,没好气地说,“我让你翅膀快点硬起来,没让你自荐枕席吧?从哪儿学的毛病?” “我没……” “你没想自荐枕席,你只是想把你当小费交给我。抬手——” 厉宁筝尾音上扬,手一拨,将裴鹰转了个圈,背对自己,嘴里振振有词:“有些事等成年了和女朋友去体验吧,你只要把你身体数据留给我就好了。” 裴鹰眼眸深幽,低头看厉宁筝一袭丝质睡裙,却专注丈量他的胸围,耳尖微微泛红。 他稳住心神,深呼吸后问:“听隋岚哥说,筝拂准备做男装?” 厉宁筝手顿了顿:“没最终确定,我还得再想想。” “那量我……是?”他不解。 厉宁筝戳了戳他结实的胸膛,反问道:“你这个人,都决定把自己给我了还管这么多?” “你误会了,我不是那个意思。”裴鹰冷静反驳。 厉宁筝蓦地抬起头看着他。 “明天你不是要去高尔夫球俱乐部吗?”裴鹰指了指自己,“我来是想说,我会打,带我去吧,我可以替你分忧。” 哦,这就是你说的小费吗? 她冷漠地收起软尺,眯起眼,怀疑地看着他:“真会?技术怎么样?” 裴鹰颔首,语气里十足的底气:“请不要质疑一个曾经家里有矿的人的娱乐水平。” 说着又补了一句:“不信可以问贺盏哥。” 厉宁筝:“……” 明白了。翻译一下就是,请不要怀疑我曾经作为富三代的纨绔能力。 是了。他们这些人哪个不会被父辈培养一些“兴趣爱好”呢?他们这群人看上去确实起跑线比别人靠前,可在起跑线上的竞争压力不比别人少。 你请个老师给儿子教马术,我就去给儿子找个潜水教练;你上礼仪课,我就去报个乐器班…… 好在有全能的厉宁策在,她被放养做自己喜欢的事直至今日。 裴鹰倒是解了她的燃眉之急。 “行啊,那明天就让岚哥休息好了,你陪我去。” 裴鹰眼睛一亮:“那我先回了,晚安。” “别急着溜啊。”厉宁筝一把捏住他的后领,“说好的把自己给我呢?自己讲话的歧义就要自己负责,量完再走。” “不用了。”裴鹰脸色微冷,转身就要走。 “乖,别乱动。我正好做人台需要数据,送上门来的可还行。”厉宁筝不由分说地勒紧软尺,不让他离开。 “怎么,你不好奇自己的尺寸吗?” 说着,她量完胸围开始量腰围,双手从他腹肌前轻轻掠过,明明浑身散发着服装设计师的专业气息,可他就是感觉她的眼神像在菜市场挑肉一样打量着他。 裴鹰:“???” ……他特么为什么要好奇这个啊? 作者有话要说:  很多年后 裴鹰:你不好奇我的尺寸吗? 筝筝:我一眼能看得出来啊。 裴鹰:不是三围,是……(动手解皮带) 筝筝:??? ☆、第15章 翌日,厉宁筝顶着隋岚不情不愿的眼神给他放了一天假,并且带上了裴鹰。 隋岚诧异地看了一眼裴鹰。 裴鹰眨着清澈的眼睛,恭谨地说:“岚哥放心,我可以的!” 隋岚恍然明白,合着这小子昨天晚上说要去楼下泳池游泳是假,偷摸跑去找厉宁筝才是真的! 还岚哥?听你这么称呼我怎么这么不爽? “要不我来开车吧。”他看了一眼裴鹰,得亏这孩子还没满十八岁,没有驾照。 “放心吧,我开就行。”厉宁筝拒绝得干脆,临走前又贴心地说,“你出差这么久还兼顾帮忙带孩子,今天好好休息,市场部的事情先放放,明天再说。” “孩子”本人的裴鹰瞬间黑了脸。 可随即在她回头看向他的刹那又灿烂起来,甜甜笑了一下,转身跟上她。 隋岚嘴角抽了抽,无声挤压着眉心。 就尼玛离谱,他和裴鹰是在宫斗吗?为什么和一小屁孩相处感觉比和职场竞争还累?! * 厉宁筝坐在车上,微微调了一下后视镜的角度,回过头就看见裴鹰托腮望着窗外。 阳光的角度将他整个人浸没在明暗之中。 薄唇反着光,眼眸却隐在暗处,一道线切割了漂亮的脸庞。 饶是厉宁筝这样无比相信服饰能修饰改善人的容貌气质的一个人,也不禁觉得,裴鹰那张好看到人神共愤的脸,能让所有锦衣华服都黯淡无光。 为了打球换上的POLO衫分明单调无比,可修身而有弹性的上衣包裹着年轻的躯体,在他身上竟穿出了禁欲而撩人的感觉。 像是察觉到了她的目光,裴鹰转头,猝不及防对上了厉宁筝的视线。 “不走吗?”他问,“以后有的是时间看,现在不出发,迟到就不太好了吧?” 厉宁筝挑眉,回过神驱车上路。开出一段路后才说:“什么叫以后有的是时间?以后时间也不多了,见缝插针看两眼你也有意见?” 青春总会远去,年少的漂亮随着时间或许会被成熟或其他韵味所取代。 美如果不及时欣赏,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 -- 第21页 “什么意思?”裴鹰皱眉,“什么叫时间不多了?” “开学你高三,我大四,你要升学我要毕业,还有筝拂乱七八糟的事要管,哪有时间欣赏小美人?” “……”小美人又是什么鬼东西? 裴鹰看向窗外:“我要申请出国,开学提交申请后可以自己安排时间。” “哦这样。” 这些其实厉宁筝都知道。 申请国外学校除了标化成绩外还需要用课外实践来丰富简历,家里有条件的连语言课也会上私教一对一量身定制的课程,所以国际班的氛围和管理没有高考班那么严肃和按部就班。 南城高中她不了解,至少在凛北,厉宁策一个出勤率低得离谱、对学校没什么归属感的人都能做优秀毕业生代表上台发言。 裴鹰计划出国读本科的决定也再正常不过。 只是……厉宁筝忽然担心起裴世诚现在还没有还清的债务会不会影响他。 思路一偏,她就无心欣赏裴鹰的容颜,心里琢磨起要不要回家咨询一下自家法务的事情。 “你二十岁就大四了?” 裴鹰的声音打破了她的思考和车内的沉静。 厉宁筝想起她刚才说的话:“嗯,上学早,大一的时候才十七。” 方向盘转了小半圈,走上主路。 “今天就当我带你来玩的,你想做什么我不拦着,和叔叔伯伯们聊天注意分寸就好。” 裴鹰唇线笔直:“嗯。” 厉宁筝轻声讲着今天要见面的注意事项,裴鹰偶尔开口问几个问题,就这么碎言碎语着,没过多久就到了俱乐部。 纪先生他们还在路上,要等一会儿。 她拿着厉宁策的VIP卡带裴鹰进去,抱臂看着工作人员和裴鹰挑了半天器械,接着就看他抬步走来。 潇洒中带了些少年的意气风发。 一扫先前那个雨夜在他家相见时的颓靡模样,脸上的气色都显得红润有光泽。 她满意地点了点头:“等下稍微收敛点,但愿大佬们不要误会我带你来是来羞辱他们的。” 裴鹰:“倒也不用为了夸我,对那些和父辈年纪一般大的先生们这么毒舌。” 厉宁筝轻嗤一声,勾了勾嘴角没说话,忽然瞥见一群人从外面走来,连忙起身迎上去。 “纪先生!”她抬手挥了挥。 裴鹰看了过去,微微一怔。 为首的男人沉稳帅气,眉目硬朗而不失格调,浑身上下的穿着大写着“高级感”三个字。 他立刻明白了厉宁筝那声嗤笑的意味深长。 什么和父辈一样大的先生? 从外貌看,前方这位似乎也不过三十出头的模样。 就算其他几位确实是或有秃顶、或有啤酒肚、或容貌普通的真中年总裁,中间这位纪先生却足以鹤立鸡群,吊打全场。 厉宁筝眉眼弯弯地朝他笑着,那人冰凉的眼角似乎染了些笑意。 好像光都照在他们俩身上。 般配极了。 裴鹰静静看着,心尖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刺痛。 作者有话要说:  裴鹰:#还没意识到喜欢但已经醋上了# 纪先生:别多想,我是男配我属于大家。 ☆、第16章 一群人寒暄声并不小,很快裴鹰就意识到了这位是谁。 纪成镜,江南纪氏现任掌权人,目前富豪榜上最年轻的那一位。是一位低调得极少出现在媒体和采访里的传说中的人物。 曾经听父亲提起过,手段丰富和能力不凡。 那天陪厉宁筝去参加的酒会就是纪成镜办的。 然而在外厅的人自始至终都没有见过他。 “昨天说要带的人就是后面那个?”纪成镜问,“是那天和你一起来的?” 厉宁筝闻言点了点头。 随后她回过头,迎上身后的目光。 裴鹰手持球杆,看她的目光清澈明朗。 她清脆地喊他过来。 几位先生扬眉,顺着她的好整以暇地望向裴鹰:“这是……?” “裴鹰。”他不卑不亢地鞠了一躬。 “南城人。”厉宁筝看大佬们还要追问,忙说,“朋友的亲友,暑假在我这儿,就带着一起出来玩了。” 南城,裴姓。 关注商业领域动态的几位老总心照不宣对望了一眼,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下厉宁筝。 在他们眼里,厉宁筝背后代表厉家,她的一举一动都似乎有着深意。 南城几乎是厉家不怎么涉足的地盘。 看这样子,是开始重新进行产业布局了吗? 于是他们选择性遗忘了裴世诚入狱与破产欠债的事,和蔼地同裴鹰聊了起来,一群老狐狸俨然一个个慈祥老父亲。 一行人就这么热络地入了场。 高尔夫球场,厉宁筝几乎就没来过。 她仿佛一匹马入了斗牛场,浑身都觉得膈应,不知所措,步伐放慢了走在最后,四处打量着。 裴鹰倒像是如鱼得水,不知道是不是家庭熏陶的缘故,他在大佬们之间游刃有余,仿佛生来就适合这种社交场合。 和第一次见面时的冷漠无比似乎不是同一个。 他像个尽职的球童,背着球包跟在大佬身后,偶尔开口说上一两句赞美。 然而,等轮到他,眼中的光芒都不一样了。 -- 第22页 站定,挥杆,击球,行云流水的动作惊艳无比,一窍不通的厉宁筝只觉得举手投足都是好看的。 若是这一杆还算满意,他就会微微扬起嘴角,朝她这里瞥一眼。 眼神里写满了小炫耀。 “你喜欢这样的?” 纪成镜的声音冷不丁在身边响起。 厉宁筝侧目,见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她身边,和她并肩站在不打扰他们的地方,做一个安静的观众。 她摊手,眼睛亮亮的:“整张脸全方位无死角踩在我审美上的人,能不喜欢吗?多赏心悦目呀。” 就连纪成镜都不是全方位在她的审美上。 整个人的气质太冷艳了。 纪成镜:“这么肤浅的理由?” 厉宁筝重重点头:“就这么肤浅。” 纪成镜推了推眼镜,深深看了她一眼。 “色令智昏到为了这个理由恨不得把自己人脉都扔他脸上?” 分明看着是含笑的,可声音和目光都凉凉的。 厉宁筝被他带着凉意的目光看得有些发抖,立刻就知道他似乎早就看穿了她,抿了抿嘴:“倒也不是色令智昏,就是想推他一把,别走岐路。” “你是不是觉得他像你?” 纪成镜仿佛能洞察一切。 她没有否认,只说:“我希望他能和当初的自己不一样。” 纪成镜点头:“你自己心里有数就好,农夫与蛇的道理不用我说吧。没有永远的盟友,也别指望谁能永远记着你的恩情。” 厉宁筝莞尔一笑:“那倒没有。” 她不奢求永远,能记得一定点就已经足够了。 “我刚就想问,您怎么穿着西装就来了,等会好施展吗?”她忽然想起来,问道。 “我不打,陪周总他们一会就得去赶飞机。” 厉宁筝眉心一跳:“就……我那天酒会小小拜托了一下,您不仅重视,我这还耽误了您行程,这怎么好意思呢? 纪成镜睨她一眼:“你哥拿合同架在脖子上逼我来的。” “啊?” “他问我那天酒会上开空调没,你穿外套了没,感冒了没。还说你不联系他,拜托我来看一眼你的死活。” 厉宁筝:“……” 她从纪成镜的死亡凝视里看出了一句未尽的话:你家的死妹控没救了。 厉宁策这个狗,人家堂堂纪总日理万机,你好意思吗? 她无语凝噎:“您下次别理他了。” 纪成镜:“没事,他威逼未果,利诱了我一辆游艇我才来的。” 他说完,见厉宁筝陷入了沉思。 半晌,他听见她问:“那我也送您一辆游艇,您能帮我去提点一下裴鹰吗?” 纪成镜:“???” 你们家兄妹都怎么回事? 作者有话要说:  厉宁策:说我败家可以,说我妹败家不可以。 纪成镜:你俩知道养游艇要花多少钱吗? 厉宁筝:五年养护和泊位费我出了,麻烦大佬给裴鹰当家教! ☆、第17章 “我很贵,也很忙,要教你自己教。”纪成镜低头看她,语气淡淡,“或者找你哥教。” 厉宁筝翻了个白眼,拖腔拉调:“我开玩笑呢,就随口一说,您别放心上哈。自己捡回来的孩子就还得自己操心。” 她清楚纪成镜的身份和地位。 绝不是怕他打小报告给厉宁策,绝不是。 纪成镜嗤了一声,像小时候一样弹了一下她脑门:“你也没多大,别随便把别人当小朋友看。” 说着施施然走回大佬中间。 “你和我哥怎么净不学好呢?” 厉宁筝揉了揉额头,转身就迎上裴鹰收杆后直勾勾看自己的眼眸。 就还挺撩人的。 日后肯定也是个颜值妖孽。 她扬起嘴角,冲他一笑。 这人好像忽然僵了一下,移开视线,不是很自在地背过身去。 厉宁筝:“……” 什么毛病? 今天天气极好,晴空万里。还没到正午,阳光就已经很烈了。 厉宁筝额角微微冒了点汗,抬手擦了两下,看到纪成镜和正在休息中的裴鹰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她正犹豫着要不要过去,就看见纪成镜正了正衣襟朝她走过来。 “您这是……” “要去赶飞机了,不送送我?” 她眨了眨眼,忽然觉得这话意味深长。 于是二话没说,和其他人打了声招呼,跟上纪成镜。 他的司机在门外等着,两人还没走近,车上突然跳下来一个明媚的女人,朝他们快步走来。 只听她边走边盯着纪成镜抱怨:“小堂叔你怎么回事!没听说你出差还能把文件落家里啊?他们都在家,秘书也没缺胳膊少腿,干嘛非让我送过来……” 话没说完,对上厉宁筝探寻的目光,声音戛然而止。 纪成镜淡定地从她手上接过文件,对厉宁筝说:“纪时颜,我侄女。” 厉宁筝听见这个名字,心头跳了跳,伸出手:“厉宁筝。” 纪时颜伸手,看了她两眼,转头:“堂叔,你这是给我介绍对象来了吗? 纪成镜:“……” 他推了推眼镜,一副“不想认识你这孩子”的表情:“她是听云的第一大股东,也是筝拂的创始人。” -- 第23页 纪时颜猛地回头望向厉宁筝。 厉宁筝眨眼,身体微微前倾,眼里泛光:“冒昧问一下,您是不是……Rossie Ji.?K家前设计总监?” 她才在酒会上和他吐槽了听云的症结,今天就把救星送到她眼前了。 也不知道厉宁策给他送了多少游艇。 “是我啊!天呐,我一直想见见筝拂的设计师,听说每季主推大都是你自己设计的!”纪时颜也瞬间恍然,边说边转身把纪成镜往车上一推,“您慢走啊,别耽误飞机。” 厉宁筝嘴角抽搐地看着这个风云叱咤的先生被自家小辈赶走,毫无尊严的模样。 “姐妹怎么这个表情?”纪时颜回头,看见她无语凝噎的模样,不禁问道。 厉宁筝:“认识的人都挺怕他的,你是第一个。” “第一个对他没大没小的吗?”纪时颜眉眼弯弯,“因为年纪也没差多少,一起长大的缘故吧。他那么有威严还不是占了辈分的便宜。” 我瞧你喊小堂叔喊得还怪顺口的。 厉宁筝抿嘴轻笑:“那你可不能喊我姐妹,我哥和他可是称兄道弟的关系。” “那我叫你……小姑姑,你乐意吗?”纪时颜挽着她的手,甜甜笑了一下,“称呼不重要,不如聊聊请我去听云担任设计总监的可能性?” 厉宁筝眼睛亮了亮,正中下怀。 这可是打造了K家连续几年盛世的设计师! 她和设计师Rossie的理念总是不谋而合,心向往之,只是她很少公开个人信息,几次阴差阳错都没能在秀场和晚宴场合见到,从K家离职后仿佛一下销声匿迹。 如今一番交流才知道,原来两人神交已久。 “以听云现在的情况,我们才是被选择的那一方。”她诚恳地说,“您去哪里都能施展才华,应当是听云求贤若渴才对。” 纪时颜步伐没停,声音清脆:“就是因为听云这个情况,我才想选择它。在其他地方好像没什么挑战性,力挽狂澜,重振听云,听上去是不是很不错?” 厉宁筝停下脚步,看了看室外往回走的老总们,有一瞬的感慨。 资金也好,宣传也好,他们能救听云的方法很多,看在厉家的面子上也愿意出手。 但这治标不治本。 产品本身,才是最核心的竞争力。 具有魄力的设计总监,强有力的团队,具有品牌特色的产品……听云涅槃需要的是这些。 而纪时颜就是雪中送炭之人,天降神助。 “那留一下联系方式?或者我们可以在前面的咖啡厅慢慢聊……” “我是随时都可以聊啊,但今天这个日子,来都来了,你放松放松呗。”纪时颜拽了拽她,“那边的小帅哥一直盯着你看呢。” 厉宁筝看过去,刚好看见裴鹰仰头渴着口矿泉水,对上自己的目光,不小心呛了一下。 她不禁轻笑。 “哦哟,认识?”纪时颜挑眉,“这张脸可真不错。” 厉宁筝莫名心中自豪:“是缪斯。” 看着他灵感从来不会枯竭的那种。 “唉,那我就不打扰你了。”纪时颜把电话号码留下,“我以为就是来给堂叔送材料的,等下还有约,先走了。” 纪时颜自来熟地抱了抱她,又蹭了蹭她的脸颊:“小姑娘香香软软真好,回见啦。希望我们之后合作愉快!” “嗯,再联系。”厉宁筝点头,长久未舒展的眉头渐渐铺平。 * 目送纪时颜离开,她转身去找裴鹰,被周总告知他似乎去室外了。 她点了点头,推门走到室外。 一股热浪扑面而来。厉宁筝四处张望,忽然看见蹲在墙下的裴鹰。 毛巾搭在膝盖上,两腿随意岔开,沾着汗水的黑发贴脸。 她走近,在他面前站定,拿起毛巾搭在他头上,顺手揉了揉他的头发:“里面有空调,不进去,蹲这儿干嘛?” 裴鹰仰头,定定看着她。 抬手,握着她的手腕,用力一拉,厉宁筝膝盖一弯,正好半蹲在他面前。 他真的很高,她蹲下来后也得微微抬头才能看清他整张脸。 “不开心吗?不想和那群大叔聊天就和我说,不用勉强自己的。” 她声音轻轻的,气息喷在他周围。 他握着她的手腕不放,而她的手又隔着毛巾搭在他脑袋上,两人距离近在咫尺,厉宁筝微微用力,却没能挣脱。 下一秒,他欺身上前,贴着她脸侧,低沉的声线轻滑过耳畔:“谁都可以,只有我不行吗?” “嗯?”厉宁筝一时有些茫然,没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 “纪先生能弹你脑袋,刚才那个姐姐也能挽你抱你。他们都能亲近你,我呢?如果我不抓住你,你就要躲开了。” “……” 怎么听怎么觉得像在撒娇。 眼睛也红红的。 厉宁筝静止了两秒,任凭他攥着自己的手腕。 半晌,她微微向后仰,两手缓缓移下,托着裴鹰的脸颊,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裴鹰呼吸险些有些错乱。 她一动不动地看他,神色有些复杂:“唉,是我大意了。你下次和我直说,我不介意你撒娇,我妈刚去世那几年我也很缺家人亲抚的。” 他一怔,忽然被她轻轻抱住。 -- 第24页 就听她在自己耳畔说:“没有人要求男生必须一直坚强,是个人都会委屈和难过的。没什么的,不好的事情都会过去的。” 手掌轻轻拍打着他的背脊。 裴鹰:“……” 眼中闪过一丝隐忍,指尖轻轻碰了碰她的衣摆,最终在自己身侧攥紧。 “还是,松开吧。”他吐了口浊气。 “嗯?这样让你不舒服了吗?” “没有,我身上都是汗,不好闻。” 作者有话要说:  裴鹰:为什么她就能理解成母爱呢!?(崩溃捶桌.jpg) 厉宁筝:没人用这路数追过我,不太熟悉(挠头.jpg) ☆、第18章 短暂的拥抱并没有被厉宁筝放在心上。 她只当是裴鹰于无人处的一时脆弱,很给面子地起身离开,留出一片安静的私人空间。 见过纪时颜后,寻求其他方面帮助的心思就没那么强烈,收起那些有棱有角的意图,带着一些学习的心态将这场局玩到了最后。 其余几位伯伯叔叔倒也没说什么。 听说原本纪成镜就只是打着招待一下厉宁策妹妹的旗号,谁也没有想过是厉宁筝本人有所他图。 反倒是裴鹰和其中两位不知道什么时候聊成了忘年交,还向他请教技术。 她眼看着这三人打上果岭后,很快就亲密了起来。 “你怎么这么招人喜欢呢?” 回家的路上,厉宁筝手搭方向盘,百思不得其解。 裴鹰看她:“也招你喜欢吗?” 她无言,乐道:“当然。” 她不喜欢为什么要带他回家? 裴鹰脸上闪过一瞬阴沉。 他十分清楚,她的“喜欢”不是那种意义的“喜欢”。 立刻收敛神色,勾唇;“那不就行了,既然是你喜欢的,怎么可能别人不喜欢?” 厉宁筝愣了愣,扬起笑容。 他倒是不光嘴甜,还知道怎么哄得她开心。这话一出就瞬间让她心情舒畅。 毕竟她厉宁筝的眼光,一向是最好的。 * 苏州之行结束已经是八月了。 纪时颜对外销声匿迹,回她信息却非常快。 她将简历推给厉宁策之后,纪时颜几乎是雷厉风行地走马上任,连一口气都没给那位工于心计的前任总监留。 而业内却在她就任消息流出后为之一震。 Rossie Ji去听云做设计总监! 听云会是下一个崛起的K家吗? 原本瞧着听云要落魄下去的竞争对手一个激灵,顿时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听云之后如何,还得看纪时颜如何整顿,如何确定未来道路。 但厉宁筝却是可以稍稍把心放一下。 回到南城后,她继续投身自己的事业,每天早出晚归,白天在公司忙,晚上在家里的工作台挑灯,疲惫的时候看看夏季新款的销量曲线瞬间又满血复活。 而一忙起来,就管不上捡回家的崽。 她本想放养裴鹰,随他去浪。 谁知道他好像当实习生当上瘾了,说什么也要继续做,每天跟在她身后打打下手,干干杂活,一副洗心革面认真做人的模样,偏偏他又心细又贴心,硬生生让厉宁筝生出几分“想把其他没眼色的秘书开除”的想法。 不过很快,这种危险的想法就被隋岚打消了。 这位名义上是厉宁策派给她的助理,在筝拂仍要被员工尊称一声隋总的一人之下男人,趁着厉宁筝沉浸在设计图纸时,三言两语拐卖抹角地把裴鹰调去了他的部门。 厉宁筝头都没抬,挥了挥手:“让他去吧,和你能学到的东西更多。” 隋岚言笑晏晏。 “……” 立在门边的裴鹰心痛得剜了他一眼。 * 8月10日,银果私人会所。 “怎么回事儿啊兄弟?咱俩多久没见了,要不是生日还约不出来你是不?”申庭叶敲了敲桌子,眼睛瞄着服务员离开,关好门,凑到他面前,“大半个假期没见你,上哪儿去了?” 裴鹰拿出手机,淡淡说:“给人当牛做马去了。” 脑海里回想起最近这段时间跟着隋岚开过的数不过来的会,隐隐有些想吐。 今天是他的生日。 聊天列表里除了隔着时差的贺盏发来姗姗来迟的祝福,就只有申庭叶的邀约。 ——兄弟十八岁成年快乐,晚上来银果体验成年人的世界啊! 他看着满桌的酒,白了这傻子一眼。 他往年过年就被裴世诚撺掇着喝酒了,成年人的世界还真不差这一顿。 然而厉宁筝没有一丝动静。 早晨隋岚皮笑肉不笑地说了句生日快乐,想来是看了他的简历。但他想到不用想就知道,隋岚肯定不会主动把这个信息告诉她的。 他烦躁地扔了手机,开了一瓶酒。 “来来来,兄弟给你倒。”申庭叶接过酒瓶,“之前不和我一起去欧洲也是给宁筝姐姐当牛做马去了?” 裴鹰冷眼瞅他:“把你能的。” 他一句话都没说,他就知道是厉宁筝了? “除了她还能有谁。你是我兄弟,面儿上混不吝,骨子傲得一匹,连亲爹都敢劈头盖脸骂。哥们这辈子除了宁筝姐姐,还没见你对谁服过软。” 那天在学校翻脸翻得贼快,惊得申庭叶非常想推荐他去竞争奥斯卡奖。 -- 第25页 “呵。” 裴鹰轻嗤,一口一个姐姐,叫得还怪亲。 “我听说她做的品牌发展势头特别好。” “是不错。” 像厉宁筝这般家境,创业有着天然优势。 金钱的力量让她从初期团队的孕育就能占据得天独厚之地,再加上生长环境里与生俱来的敏锐嗅觉和犀利眼光,比普通创业者要少走很多弯路,规避掉很多风险,多很多人脉资源,自然能比其他人发展更迅猛。 “可以啊。哎,要不是新品牌,你申商科的话也能往简历里写两笔。”申庭叶碰了碰他的杯,眼里放光,“跟兄弟说说呗,给和宁筝姐姐打工什么感觉啊?” 裴鹰垂眸,仰头灌下一杯,有两滴顺着嘴角缓缓流下。 他顺手抹去,狭长的眼尾微挑:“让人想臣服的感觉。” “……” 申庭叶瞪大双眼,怔怔地喝了一口酒。 “卧槽。” “兄弟,认真的?” “你完了。” 裴鹰给他满上,低声说:“认真的。” 厉宁筝的任何一面都具有致命诱惑。 尤其是工作时的飒爽和威严,开会时的冷艳动人和伶俐口齿,没有人会不想臣服。这是他非常认真的评价,因为这是她的特质。 可是他除外。 他偏不想。 “你不会真是宫斗把自己斗入戏了吧。”申庭叶惊魂未定地看了他两眼,又喝了两口酒压惊,“没事,现在很流行小奶狗和小狼狗。我支持你,有厉家——” “哎呦,瞧瞧这是谁?” 门口突兀传来声音,申庭叶的话被人打断。 他们包间的门被推开,有人站在门口,趾高气昂地望着他俩。 “刚才文馨说看到你进来了,没想到还真是。”来人看了裴鹰一眼,“走不,去我们那屋。同学们都在,一起玩多开心。” “陈凯,喝大了就滚回去,有点自觉就别到处乱吠。” 申庭叶皱眉,想到前一段时间发生在裴鹰家里的各种事情,和他在学校遭受的种种流言蜚语,对陈家的小少爷完全摆不出八面玲珑的笑脸来。 陈凯靠在门上:“知道你护着他,可我没问你,我问的是他。说起来今天可是你生日啊,我订了蛋糕,一起去庆祝嘛,你们今天的单我请了。申庭叶你别他妈这么看我,关爱同学这不是基本的嘛!” 申庭叶懒得听他阴阳怪气,不想和他纠缠,转身对裴鹰说:“你收拾一下,我结个账咱们走。” 裴鹰按住他的肩,缓缓走上前:“走什么走,有人帮忙付钱还要拒绝吗?” “就隔壁。”陈凯嗤了一声,转身走了出去。 申庭叶捏了捏裴鹰的脸:“你也喝多了?去什么去,去了受气讨罪受?” 裴鹰打掉他的手:“有蛋糕啊,不去白不去。” 申庭叶:“……” 我他妈以前怎么没见你爱吃蛋糕呢? * “……下个月中旬吧,我带你去见我的工匠。” “好,到时候联系。不早了,你快回家休息。” 厉宁筝挂断和纪时颜的视频通话,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随手划开通知栏,就看见外卖骑手发来的消息: [您的“xx烘焙坊”订单已签收送达] 聊天列表里小区门卫在业主群里艾特了她,并叮嘱下一班的保安交接时别偷吃。 她匆匆拎着包下楼,坐上车接到了贺盏的电话。 “筝筝!” “有话快说,你耽误的时间我可能要超速补回来。” “你现在有空去一趟银果吗?” 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得就是贺家老狗。 她沉默着,等着听贺盏的后文。 “贺盈和她朋友在银果被人冲撞了,去帮我给她撑个腰。她从小就软软的,和人吵架都不会,一抬高声音就要流眼泪,搞不过。” “怎么,你贺家的名头现在已经如此不能打了吗?谁这么不长眼,连你家小公主都敢顶。” “王琳琳,一个明星,据说背后金主是凛北姓楚的那位。” “……哦” “就是你竹马他老爸。” 厉宁筝眉头拧了拧:“你可真会找人,这几个月我帮你收了几个烂摊子了?” “就俩,我妹和裴鹰嘛!” “你闭嘴吧。” “别这么说,我这何尝不是给你送上门的礼物,好好接着啊,筝筝。” “再见。” 厉宁筝挂断电话,深呼吸,掉转车头,朝银果开去。 王琳琳,传说中的一流人气的女演员,听云在亚洲区的代言人。签下她的第二年,炒了几次绯闻cp,一时间乌烟瘴气。但这位王琳琳又仗着楚家撑腰,靠营销吹捧,粉丝砸钱做出的气势磅礴的排面,四处颠倒黑白。 可以说是她母亲去世后,堪称听云高层最失败的决策之一。 她看她不爽很久了。 从某个时尚晚宴上,她穿着听云的赞助去跪舔K家的事传到厉宁筝耳朵里开始,她就想让哥哥换掉她了。 但始终是缺一个契机。 平白换掉代言,又不能给她那群粉丝一个交代,受影响的还是品牌。 她开上主路,心里骂了一声贺盏老狗。 她总觉得贺家发展起来和他家这种非常狗的作风有关。楚家固然和贺家有合作,然而楚家在凛北,天高皇帝远,收拾一个仗势欺人的小明星倒也不需要顾及那么多。说白了就是他从来不会自己站在风口浪尖得罪人,借刀杀人玩得一流。 -- 第26页 遑论这还顺便给她送了一把刀,让她无法拒绝。 公司里银果没有很远,不到十五分钟车程就到了。 她下车前换了高跟鞋,一步一步踩在银果大厅的地毯上,一眼就看到了不远处站着纠纷的人群。 贺家不露脸,她厉宁筝就一定要露脸吗? 厉宁筝走近,假装在看手机等人的模样,悄悄打开手机录像。 等王琳琳撒野撒得差不多了,污言秽语都尽数喷完,她才收起手机,将视频发给厉宁策。 厉宁筝:[视频] 厉宁筝:代言人言行影响品牌形象,产生负面影响时品牌方可以选择解约。我相信你,哥。 全家最丑:…… 全家最丑:你再麻烦我试试?你有本事对听云上心,没本事回来接管听云吗? 全家最丑:算了,这和说服你给我改备注一样难。 她笑了笑,走上前揽过呜呜抽泣的贺盈,轻拍她的脸蛋,“和这种人吵架多掉价啊,妹妹。和朋友去玩吧,给你哥报个平安。” 说着,厉宁筝当着王琳琳的面直接把人拽里争执现场。 没问原由,也没问来龙去脉,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分给汪琳琳。 贺盈眼角挂着泪,心跳漏了两拍。 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她推着往里走,愣了两秒:“阿筝姐。要不要……” “不了,我晚上还有事。”她拍了拍手,“开学就是大一吧?南城大学辩论社挺好的,开学后报个名,省得一吵架就哭。” 贺盈瞬间红了脸。 她看了一眼表,暗道不妙。 离裴鹰的生日还有半个多小时,回家路上差不多四十分钟,恐怕赶不上他生日了。 厉宁筝转身往外走,没走两步就被王琳琳拦下来。 “数三秒,别挡我。” 王琳琳的整容脸扭曲:“你谁啊你,轮得到你替别人出头了吗?” 厉宁筝美眸轻翻,静静看了她一眼。 威压扑面而来,带着杀气,让王琳琳在她睥睨的眼神面前瞬间矮了一头。 王琳琳下意识地侧身,让她一条路。 “希望你失去品牌爸爸的那天也能像今天这么张扬。” 厉宁筝语气淡淡的,仿佛在说明天的早餐。 她不在乎王琳琳的表情,只是心里在想,真遗憾,她让开了,她却不想走她让过的路了。 于是转身,看了围观中大气不敢喘的前台一眼:“我用下盥洗室就走。” 洗手池哗哗流着水。 她擦干手,看了一眼时间:还有二十分钟。 裴鹰今天说要出一趟门,也不知道回家没有。 想零点前给他过生日的计划看来是泡汤了。 她对着镜子理了理头发,刚要离开,就看见有几个少年勾肩搭背走进隔壁男厕,站在洗手池前,大声聊着。 “裴鹰裴鹰裴鹰,他到底哪儿好了?臭着一张脸都能有赵文馨替她说话。” “要我说她也是够贱,人裴鹰都拒绝她了,她还一副不放弃的样子。” “她是看不见那小子现在低声下气的样子了吗?” “以前高傲得不可一世,现在还不是给我陈家当孙子。他现在还欠我家一大笔钱呢。” “啧啧啧,我听说他父亲已经判了?” “判了,现在裴家就他一个,丧家犬。” …… “啪——” 厉宁筝:“……” 手里的口红掰断了。 * 十五分钟后。 银果的一间包厢门被敲开。 “谁啊?”陈凯不耐烦地抬了抬下巴,让人去开门。 门外站着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 他说:“我找裴鹰,有人给他送了生日礼物。” “哟?”陈凯回头,看了一眼坐在角落默默喝酒的裴鹰,“丧家犬还有人送生日礼物呢,不带我们一起去看看?” 裴鹰放下酒杯,微微皱眉。 门外的男人不认识,没见过。 他起身,慢吞吞地往外走。 身后缀了一群看热闹的人。 赵文馨悄悄拽了拽申庭叶的衣摆,小声问:“他怎么回事啊?” 跟这群表面兄弟待这么久不说,还骂不还口。 申庭叶:“我也很迷惑。但他好像心情不太好。” 一行人走到银果门前,不知道是谁先开始惊呼的。 定睛一看,所有人的酒瞬间就醒了。 门外停了一排超跑,锃光瓦亮。 帕加尼,兰博基尼,玛莎拉蒂,阿斯顿马丁,布加迪威龙…… 没有一个重样,最便宜的也是百万起步。 停了足足十八辆,每辆里面都下来一位代驾,依次将车钥匙放在他手里。 最近的那辆车上夹了一张卡片。 [十八岁生日快乐,早点回家。如果这些也不喜欢,明年继续来我车库挑。] 没有落款。 裴鹰脑海里忽然冒出一句话,和她第一天见面那天,她玩笑般的话。 ——“等你成年了带你去车库挑,喜欢哪款开哪款。” 身后的人们目不转睛地盯着车,眼睛都看直了,而他的眼睛始终停在“回家”那两个字上。 在他眼里,这些豪车超跑都不是礼物。 她给的“家”才是。 这天,申庭叶见到,裴鹰沉了一晚上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意。 -- 第27页 作者有话要说:  厉宁筝:敢骂我家崽,记小本本上!老娘有钱,老娘就是要宠着! 裴鹰:(嘴角疯狂乱他妈上扬)哦,谢谢。 ☆、第19章 “卧槽谁这么大手笔啊?” “裴鹰,改天借我们开开呗?” 原本簇拥着陈凯的少爷们两眼发光地凑到车前,饶是大家对这些超跑多少都很熟悉,也没有一个男生抵挡得住这种宛如车展的大阵仗。 附近有路人开始拿起手机录像。 赵文馨悄悄靠近申庭叶,拽了拽他:“你知道是谁送的吗?” 申庭叶心里有谱,但他抿着唇不说话。 赵文馨默默闭嘴,远远看着裴鹰有棱角的侧脸,想起前段时间在纪家酒会上见到厉宁筝在她面前维护他的事情,不禁捏了捏裙摆。 艳羡和起哄没有激起裴鹰心中一丝波动。 路人纷纷拿起手机拍视频他也没有理会,面无表情地把车钥匙还给代驾:“心意收下了,车给她开回去吧。” 他今天喝挺多,就算有驾照也上不了路。 何况他还没驾照。 “啧,你拿什么乔。”陈凯瞥了他一眼,看着豪车一辆辆开走,寻思着裴鹰到底是投了哪家靠山,“可以啊裴鹰,这些车都卖出去应该可以把我家债还上了吧。” 裴鹰斜了他一眼,绕过他走向申庭叶。 “走了,回家。” “走走走,我给司机打电话。” 申庭叶一秒也不想在这里待下去,跟上裴鹰沿街往北走去。 打完电话,他立刻用手臂勾住了他的脖子,压低声音,兴奋不已:“她还缺弟弟吗!我觉得我可以!我哥都没对我这么好过,羡慕死了!” 裴鹰只是垂下眼帘,扶着腕骨转了转。 方才脸上的笑意已经尽数收起,神色平静地说:“你不是有加她好友吗,自己问去。” 申庭叶硬是从这句话里听出几分凉意和瘆人。 接着就听裴鹰说:“早知道就不去他们那儿了,浪费时间。”声音里满满的遗憾。 申庭叶神色复杂地看了他两秒,随后忽然爆了粗口:“你呀你!我就知道你不是为个陈凯的破蛋糕过去的受人欺负的。” 申庭叶咬着牙根,瞪他。 先抑后扬,先礼后兵。 以裴鹰睚眦必报的性格,如果没有厉宁筝这出天降大礼,恐怕后半夜陈凯得被折磨到跪在地上痛哭。 谁能想到铺垫还没做完,就被大小姐强行打断。 “说说,你原本准备做什么?”申庭叶好奇得不行,“应该不是打架吧?他们人还是有点多。” “你觉得我打不过?”裴鹰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不是打……” 声音戛然而止。 目光聚焦在前方,眼神中藏的几分灼热隐隐泄漏。 申庭叶扭头,一辆劳斯莱斯停在路边。黑漆漆地看不清里面,也没人降下车窗。 不是他家司机。 是厉宁筝。 他们那天在学校外面见过这辆。 申庭叶脸上瞬间挂上一抹惊喜,他刚想拽一下裴鹰,就发现裴鹰拍掉他的手,径直走向副驾:“你慢慢等你家司机吧,我回了。” 头也没回,仿佛在用后脑勺和他讲话。 浑身上下大写着归心似箭。 申庭叶:“……”所有话都堵在嘴里。 你可真行,见色忘义第一名! * 厉宁筝在洗手间门口偷听到一群人对裴鹰出言不逊后,仿佛自己受到了冒犯似的,想也没想就行动了。 等回过神,她就已经闷在车上,半天没动弹。 没有围观,更没有去关注裴鹰的反应。 路人的视频一传上去就上了热搜,紧接着厉宁策的消息一个劲地弹出来。 那些车其中有两辆是今天她亲哥送来的。 好车爱车即老婆,他送之前前极其不舍,生怕她会虐待他未过门的媳妇儿似的。看到她阔绰地转手全送人,那熊熊的火气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得到。 骂了足足有三十条长达60秒的语音,气势汹汹,带着加班多日的戾气和尖锐。 厉宁筝关了车载音乐,安静听着,漂亮的唇瓣抿成一条直线。 她明白,她今天做的这些事和她以往奉行的低调主义完全不同。 倘若有心人想查,还是能扒出她来。 不仅给她自己添麻烦,还给自己家添麻烦,甚至……给裴鹰添麻烦。 原本他在南城已经处在举步维艰的状态里,她一时冲动所带来的高调,真的是他想要的吗? 心头一阵烦躁,她点开对话框,给厉宁策发了条语音过去:“知道了,对不起。” 身为亲哥哪里还听不出来她的语气,厉宁策唠叨了两句,就不忍心再说她。 “算了算了,你难得任性一回,让爸知道了乐都来不及呢。今天这个日子,你开心就好。对了,爸的东西收到了吗?他还想着你今天能回来一趟呢。” “我看你好像又瘦了,真不让张姨过去给你做饭吗?” “不早了,你快睡,这件事我去处理,热搜什么的你也别管了,晚安。” “……” 卸下严厉的哥哥又回到了无敌啰嗦的模式。 她抵着太阳穴,慢吞吞地打字回复:嗯晚安。 放下手机,副驾位置的车门就被拉开。 -- 第28页 微微偏过头,就看见漂亮的少年带着一股缭绕的酒气钻了进来,望着她的眼睛里仿佛盛满了月光。 她放下手机,静默地看了他一会儿。 两人平稳的呼吸似乎是达到了同一的频率,在安静的车里显得异常和谐。 她收回视线,瞥了一眼时间:00:15。 缓慢地将车开出去,还是没有说话。 说什么呢?倒也没什么好说的。 她只是看不惯别人对她的肆意嘲笑和欺侮,一时上头,被厉宁策骂过之后,才逐渐冷静下来。 她有一万种为裴鹰出头、让那群人长记性的方法,可她偏偏选了最不符合她平时作风的一种。 但却是最符合少年人虚荣心的做法。 这简直矛盾极了。 可要说后悔,却也一点都不后悔。 她微微降下车窗,夜晚的风从缝隙里吹进来,发丝胡乱飞舞。 半晌,她才问:“喝酒了?” 裴鹰愣了愣,点头,声音低哑:“喝了点。” 心里莫名有些心虚。 “喝了点?”厉宁筝挑眉,“少骗我,这味道说你刚从酒缸里爬出来都不过分。酒量挺好啊。” “……是挺好的。” 在今晚看到她之前,他一丝醉意都没有。 “虽然零点已经过了,但还是生日快乐。” 裴鹰嗯了一声,又说:“礼物……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哦。”厉宁筝瞥了他一眼,轻哼,“我送完你礼物就被我哥骂了一顿,你不收礼物的话,我是不是白被骂了一顿?” 裴鹰语塞,竟从她有些撩人的尾音里听出几许胡搅蛮缠的意味。 “不收也行,稍微补偿一下我受伤的心灵吧。” 心脏咚咚跳了两下。 他鬼使神差地望向她,姣好的侧颜在路旁灯光的照射下格外晃眼。 * 裴鹰一路上都在给自己做心理准备。 无论等下厉宁筝让他换多少套衣服,量多少次尺寸,他都能接受。 他甚至做好了万一她要睡了自己的心理建设。 车开进小区前,甚至还用手机搜了搜。 初次的注意事项。 可他万万没想到,厉宁筝要的补偿是重新过一遍生日。 蛋糕放在餐桌上,裱花精致细腻,写着“生日快乐”的巧克力片立在中央,旁边紧挨着一个做成鹰的形状的糖塑。 他怔怔地坐在桌前看厉宁筝认真地点蜡烛。 餐厅的灯熄灭,只有烛光摇曳。 她就在烛光后面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唱歌。”她托腮说道。 “……” 合着自己的生日还得自己唱歌。 裴鹰怀疑了一下厉宁筝是不是五音不全才让自己来唱,没做挣扎,闭上眼低声唱着。 顺便许了个愿。 他的低吟浅唱仿佛呢喃耳语。 厉宁筝眉毛动了动,心尖颤了两下。 还挺好听。 好听到……想听他多唱两遍。 “许愿。” 裴鹰睁眼,径直跌入厉宁筝柔和的目光。她双手在身前交扣,直直看着烛光里的他。 “许过了。” “那,吹蜡烛?” 他点头,刚准备吹灭蜡烛,就听见“呼——”的一声,蜡烛熄灭了。 “……” 裴鹰一口气吸进肺里,不知道要不要吐出来。 倒也不用这么急吧。 厉宁筝拍拍手,餐厅的灯依次亮起。 她起身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往楼上走:“生日快乐呀!我满足了,你自己吃吧,吃不完明天早晨吃。” 裴鹰看着她疲惫的身影,应了下来。 心里却嘀咕,这就能补偿她被骂到受伤的心灵了? 手机在桌上震了两下。 他回神,拿起来看了一眼,是贺盏的消息。 贺盏:卧槽槽槽槽槽! 贺盏:你回家了吗?宁筝睡了吗? 裴鹰:没有,有事? 他下意识觉得是今天银果的高调惹了麻烦,打开社交平台一看,果不其然。 贺盏:裴鹰,哥对你还不错吧。 裴鹰:? 贺盏:帮哥在宁筝面前说两句好话,成吗? 裴鹰:你做什么了? 贺盏发来了语音,用极其快速的语速讲述了他让厉宁筝去银果帮自家妹妹解围的来龙去脉,以及看到热搜的发酵,猛地意识到这位大小姐似乎做了件了不起的事之后,自己复杂的心路历程。 尽管是她自己违背了一贯低调的原则。 但是他撺掇她去银果的啊!!!他才是万恶之源罪魁祸首啊!!! 厉宁筝如果不去,什么事都没有好吗? 贺盏:我怀疑我会被他们兄妹追杀。 贺盏:我看到热搜的时候还转发给她,问她有没有看到是哪个憨憨一掷千金……仔细看了一遍视频我才发现车前那个人好像是你。 贺盏:而且我还忘了给她送礼物了! 贺盏:我可能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裴鹰愣了愣:什么礼物? 贺盏:她今天的生日,和你是同一天的。 贺盏:我没说过吗? 贺盏:嗐,也不是什么大事。她都很久没过过生日了,或者说她其实很排斥这一天,你就当做不知道吧。 -- 第29页 “咣当”一声,手机掉在桌上。 裴鹰扭头,看着桌上的蛋糕,燃烧过的蜡烛尖端灰灰的,散发着淡淡的味道。 她给他送了礼物,买了蛋糕。 两眼发着光,哄骗着他唱了生日歌,吹了本该他吹灭的蜡烛。 今天竟然也是她的生日。 她却什么也没要,只要了一首歌和一个吹蜡烛的氛围。 * 厉宁筝站在卧室里,看着角落堆满了父亲送来的礼物,叹了口气,站在等身镜前换衣服。 黑色丝绸睡袍温柔地裹住她修长的双腿。 她撩起压进衣服里的头发,松散地垂在两侧,转身走到化妆台前准备卸妆。 “咚咚咚。” 有人敲门,声音有些急切。 裴鹰住进来的这段时间无比安分,从来没有上过楼,忽然来敲门还是第一次。 她放下卸妆棉,狐疑地走去开门。 门一推开,人还没见到,自己却先落尽了一个温暖的拥抱。 “???” 厉宁筝瞬间呆滞,随着惯性鼻尖贴上对方的胸膛。 她轻轻一嗅,熟悉的酒味。 忽然想起之前他的低落和她给他的拥抱,心想是不是因为在他生日这天没有父母家人的陪伴会感到孤独难过。 “乖啦,生日嘛,就要快乐一点。” 她轻轻拍了拍 她还想继续安慰,耳畔忽然一阵温热。 方才唱歌时的低沉声音落在她耳边,仿佛羽毛轻轻扫过的柔软。 他的气息萦绕着自己,小心翼翼环着她的腰。 他说:“你也是。” ☆、第20章 你也是? 厉宁筝恍惚地思索这句话,自动解读为“你也要快乐一点”。 不知道是因为裴鹰的年纪,还是因为他的脸,亦或者是因为这段时间的融洽相处和偶尔觉得他和自己有那么点相似,她发现自己竟没有很排斥这突如其来的、略显冒昧的肢体接触。 裴鹰浑身上下明显很僵硬,小心翼翼。 环着她的手放在极其绅士的位置,青涩而不着要领地轻拍她的长发,似乎是在抚慰。 脑后的轻柔拍打让厉宁筝感到一丝茫然。 她本以为他是来寻求安慰的,可举手投足都仿佛在说,他是来安慰自己的。 紧接着,她听见裴鹰说—— “我现在拥有的都是你给的,除了我自己,也没有什么能送你的了。” “厉宁筝,生日快乐。” 她眼里满是错愕,想说他没大没小,居然不叫姐姐,直呼自己的名字,却因后面半句话瞬间失去语言表达。 她已经很少在这个日子完整听见这四个字了。 从自己痛苦又哭闹地排斥这一天开始,再没有庆祝,再没有聚会,除了父兄和三两好友的礼物照旧,所有人都心照不宣的不再提起“生日”二字。 日期连着不想回忆的过去,每年的今天她都会将自己闭塞起来,沉浸工作或学习,假装只是平常的一天,恨不得只用四小时就将二十四小时度过。 今年不知道怎么的,好像一下子打破了常规。 “今天好像是裴鹰生日。” 早晨隋岚找她签文件时随口提了一句。 笔尖顿了顿,锋利的弯钩撇出钝角,直到最后一个字写完,她才回神:“嗯知道了。” 她在办公室枯坐了许久,给一件毛衣设计换了无数种织法,犹豫地拖到下午,才姗姗给烘焙店打去了订餐电话。 同样的日期,于她而言是不愿回忆起的不幸。 可对于刚经历过不幸的裴鹰来说,这一天可能是这么长时间以来难得的慰藉。 秉持着这份心情,她放纵地做了很多事情。 她想,同一天生日是缘分。 她已经不快乐了,就努力让他快乐好了。 可没有想到,在零点过去以后,自己竟从他口中获得了祝福。 他一字一句,咬字清晰的“生日快乐”,好像一把重锤砸在她心里竖起的藩篱上。 碎裂后是未知的世界。 带着几分不安和惶恐,她不敢踏出去的世界。 她不说话,裴鹰也不说话。 他安静地低下头,贪恋着这僵持中的拥抱,下颌微微擦过她的肩,又触电般拉开距离。 平日她的气场十足,纵横捭阖,美艳得令人无法移开眼,又无形中筑起令人自卑的铜墙铁壁。 现在才发现,她真的好单薄。 细细的腰身,瘦削的肩膀,尽管还在健康一词能容纳的范围内,但对于他来说真的很轻盈。 不敢碰,怕一碰就碎。 但又似乎有魔鬼在耳畔低语,蛊惑着他流连于这份占了年龄和样貌便宜的亲近里。 只是很快,他就红着耳朵自己放手了。 因为……她只穿了贴身睡裙,没穿内衣。 好在这个拥抱并没有多么漫长,厉宁筝也没有将他的异样放在心上。 她整理好心情,收好表情,抱臂看他。 “你听谁说的今天是我生日?”眼睛泛着狡黠的光。 “贺盏哥。” 裴鹰毫不留情出卖了他。 “哦,果然是他。”厉宁筝敛起情绪后又是那个冷傲的厉宁筝,“他没有告诉你我不过生日吗?” “说了,但没说原因。” -- 第30页 “那你还来。”厉宁筝闻言松了口气,歪头看他,“他是不是让你哄我来着?怕我追杀他?” 裴鹰脸上大写着“料事如神”。 他想了想,说:“是这样没错,但我不是为了他来的。” 是为了我自己。 “哦?”厉宁筝定定地看了他一眼。 “感谢的话就不用说了,早点休息。” 转身的瞬间,她脚步顿了顿,又轻声补了一句:“裴鹰,除了我给你的,你还拥有很多,比如属于你自己的未来。” 说完,踮脚摸摸他的脑袋。 只要你别当一条取暖后咬死农夫的蛇,对我来说就已经足够了。 “嗯,晚安。” 裴鹰眸光微闪,乖顺地等她将自己的头发揉乱。直到她关上门,才转身往楼下走去。 边走边拿出手机,点开贺盏回复了他,而他还没来得及读的消息。 裴鹰:她为什么不过生日? 贺盏:……她母亲是在她生日这天去世的。 贺盏:心里知道就好,别乱说。 一瞬间,脑海里忽然涌上来她清瘦直挺的背脊,清澈的眼睛重归深邃。 裴鹰怔愣地靠在墙上,手指没入发间,胡乱揉了揉,似乎想要将她残留在指尖的余温彻底留住。 * 银果的事情并没有想象中掀起一股起底厉家千金的巨浪。 它似乎只是一个话题的□□,隔天就有营销号开始带头刷起#贫穷限制了我的想象力##你见过最炸裂的炫富方式#的猎奇话题,让人们的注意力从一件事转向了整个富庶的群体。 而很快,连炫富的话题也渐渐淡出人们的视野,关于女艺人王琳琳的八卦和负面爆料悄无声息地占据了搜索栏。 由于靠营销和撕逼起家,走的是黑红路线,与王琳琳有关的话题热度一向令人瞩目。 厉宁筝喝着燕麦粥,指尖在屏幕上滑动了两下,便移开了视线。 这行事风格确实是她熟悉的厉宁策。 他深谙互联网的记忆和人性的逆反,知道群体需要表达和宣泄的出口,堵不如疏。与其强迫人们忘记结果获得深刻印象,倒不如让人们自然而然忘记。 所以他宁愿花点钱温吞地转移视线,也不会在事发之初立刻动用关系去施压撤热搜,删视频。 左右他们厉家倒也不怕被人扒就是了。 不仅如此,他还一石二鸟,转移焦点时用王琳琳的料作为下一步计划的开始。 几乎不到一周时间,银果的热度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直线下降,仿佛就此消失在人们的记忆里。 “姑且夸一下宇宙好哥哥吧。” 她自言自语,给厉宁策发了个比心的表情,抬起头就看见裴鹰专注盯着手里的三明治。 今天是南城高中开学的日子。 她没忍心让裴鹰动手准备早餐,自己很早就爬起来做了点不需要技巧的,怎么这人一副快要哭出来的神情? “不合胃口吗?” “不是。”裴鹰轻哂,低头咬了一口,“就是有点受宠若惊。” 毕竟是她亲手做的,而他第一次品尝。 味道……嗯,不做评价。 “厉总亲自下厨,这以后说出去多有面子。” 一个暑假过去,他渐渐找到了和厉宁筝的相处的边界。 亲近而不失分寸,调侃中顺便卖个萌,平时嘴甜些,哄着纵着,乖巧配合她她天马行空的要求,她也乐得与他亲近。 “不嫌难吃就行,还怕你看不上呢。”厉宁筝轻轻勾唇,“自从我第一次下厨差点把厨房炸了之后,就再没动过手了。” 家人都不是什么会做饭的人,对吃这方面向来没有太多讲究,陈姨在就吃家常菜,不在就在外面消费,下厨反而是件极其稀奇的事。 她这段时间见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裴家小少爷在厨房颇为游刃有余,才是真的诧异。 “说起来,你们裴家的精英教育还包括厨艺吗?”她舔了舔唇瓣上沾上的燕麦,好奇地问道。 “怎么可能?”裴鹰悄然移开目光,“我母亲住院那段时间,为了尽孝才学的。徐蕊不让家里人送饭给她,我偷偷和家里阿姨学的。” 厉宁筝若有所思地看着他:“徐蕊……啊,是你后妈?这么嚣张啊。” 豪门里狗屁倒灶的杂事不少,她隐约记得裴鹰是裴世诚原配妻子的孩子。 裴母是福利院长大的孩子,两人少年阴差阳错结实,于是有了一段广为流传的麻雀变凤凰的故事。而这位夫人在提出离婚期间,查出自己的不治之症,便将孩子的抚养权留给了裴家。 据说裴世诚和她刚离婚没多久,就立刻带了新的女主人回家。 裴鹰不可置否:“嚣张有什么用?” 眼见着裴家大势已去,徐女士宁可什么都不要也要溜得彻底,生怕裴世诚那一堆债落在自己头上。 “确实,到底是为了攀高枝儿的,能同甘不能共苦罢了。不过裴夫人至少还吃了你亲手做的菜,也算没有遗憾了。”她放下碗筷,生怕勾起裴鹰心里的难过,没再继续这个说他家里的事,“有空也教教我呗。” 裴鹰刚吃完,准备起身收拾盘子,听了后半句话:“教什么?” “教我做饭。” “……不了吧。”裴鹰明显顿了顿。 厉宁筝:“你也看出来我孺子不可教了吗?” -- 第31页 有时候在家里办公,看见裴鹰在厨房呆了不一会儿就烧好了一道菜,着实让她羡慕。 她真的是个严重偏科的选手。 她的料理天赋在不知道气哭多少个厨师后便被厉宁策强行停止开发了。 其中一位某位厨师甚至大胆地对她哥吐槽:“放过厨房吧,别让她再祸害我的精神家园了。” ……就很离谱。 她回忆完,靠在椅背上伸了个懒腰,撇撇嘴,自我安慰道:“没办法,或许有的人生来就是享福。可能我这辈子只配品尝别人的份了。” 话音刚落,身前一道黑影将自己笼罩。 只见裴鹰将瓷盘轻轻放入水池,一边挽袖口,一边回身,俯身贴在她耳畔。 低沉的声音蛊惑人心。 “那以后你就负责点菜,我来给你做,好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  裴鹰:今日份撩姐姐(1/1) 厉宁筝:你是不是瞧不起我?我又不是请不起厨师! ☆、第21章 耳畔只是片刻酥麻,就被拉开了距离。 虽然问的是“好不好”,但裴鹰抽身的速度似乎完全没有要听她回答的意思。 说完便转身,打开了水龙头。 水声掩盖住了此时此刻想要说的话,仿佛他只是漫不经心地开了一个极不正经又有些撩人的玩笑。 厉宁筝托腮看着他的背影,校服衬衣贴着他的背脊,隐隐透出漂亮的背部线条。 青春中带着破土而出的成熟。 想要留住的青涩时光和触手可及的成长在这个少年身上和谐地共生。 耐心等他洗刷完,她才开口:“裴鹰啊,你来了两个月,我家洗碗机都要退休了。” 说着,从桌上抽了一张湿巾递给他。 裴鹰接过,慢条斯理地擦着手,没有说话。 毕竟他总要做点什么的。 “还是开学吧,开学好。”厉宁筝从冰箱里拿出了一盒切好的水果拼盘递给他,“再不去学校撩撩小姑娘,释放一下压抑已久的荷尔蒙,我看你就要憋坏了。” 裴鹰:“……” 他驯顺地接过水果,在听到她的话后心里一阵钝痛。 尽管他们之间只相差整整两岁,她却并没有把他的暧昧之语放在心上,只当作是小朋友的玩笑。 肩上忽地一沉。 “走吧,我送你。”厉宁筝的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刚好我们也今天开学。” 这是她越来越熟悉他后的小习惯。 动作强势而有压迫感,可实际上却是是带了些肆无忌惮的亲近,是跟她多年的隋岚也不曾有过的待遇。 一时间心中的烦闷消散了大半。 此时的他站在绝佳位置,即使稍微越线和暧昧的话语并不会令她在意,但这份独一无二的亲近却是无法复制的。 矛盾极了。 一边在抗拒,却又一边沉溺。 “嗯。”他从椅子上拎起包,单手挂在另一侧的肩上,“开个低调点的车吧。” 厉宁筝嘴角抽动,指尖轻轻掐了一下他的小臂:“你在教我做事?” 低调的车怎么配得上她高调的车库? 裴鹰余光落在她修长的指节上,咧嘴笑了笑。 “怎么会?”他歪头,眼神极其认真,“我只是不想因为我,让你的立场为难。” 厉宁筝来南城的这三年都不高调,除了一些莫须有的传言,很少有人在圈子里的聚会上见过她。 他之于厉宁筝,或许是个不可告人的存在。 她从未参与南城的恩怨纠葛,却可能因为拉了他一把,而被迫进入棋盘,成为焦点。 设计将厉宁筝拉到自己身后成为靠山之初,他从未想到会有这么一天。 这么后悔自己曾经算计的一天。 他不该成为她瞩目的理由。 她是璀璨的光,只为她自己耀眼夺目就好。 他笑了笑:“我不想你因为我,再做打破自己原则的事情了。” 他的笑容清爽干净,厉宁筝看得晃了神。 听了他的话,她轻哂,淡淡摇了摇头。 她为他打破的原则还少吗? 从一开始带他回家起,就打破了。 * 南城高中和南城大学在市内的同一个区,相隔两条街的距离。 车行驶到南城大学附近时,裴鹰看向窗外:“在这儿停吧,我走过去。” 厉宁筝尊重他的选择,轻打方向盘,开进附近一个小区:“行,正好我停个车。” “学校里没有车位吗?” “有,但不想停,麻烦。” “所以你就为了一个车位专门买了套学区房?” “不行吗?” “单纯觉得有点违和感。” “……” 没营养的闲扯从上车到下车,两人并肩往小区外走,一路上偶尔能看见几个和裴鹰穿同款校服的高中生在边走边嬉笑打闹。 “啧。”厉宁筝偏过头,微微扬起下颌瞧了身边的男生一眼,“随便看两眼就知道,我身边应该站着你们学校的颜值巅峰。” “就算不夸我今天的甜点也会送到的。” 裴鹰摸了摸突突直跳的侧颈。 这种直白真诚又疯狂的赞美令他无法招架。 “实话实说能叫夸吗?我对自己的审美一向很有自信。” -- 第32页 厉宁筝说着,忽然停下脚步,拽了拽他。 裴鹰站在原地,就看见她走到自己面前,踮脚,仰头,伸出双臂—— 仿佛要拥抱他的模样。 心跳忽然有些快。 裴鹰喉咙微动,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只见她的指尖攀上自己的领口,认真地理了理他有些褶皱的领子,正了正校服统一配的藏青色领带。 整理好后,满足地审视了一番,满意地顺着袖口拍了拍他。 仿佛在收拾一件作品似的。 “忽然有点明白我爸每次看我哥脸上自豪的表情了,我现在还真有种送孩子上学的感觉。” 飞速的心跳顷刻间被打回原地。 裴鹰:“……?” 怎么这是,我春心萌动,你却只想当我爸爸? ☆、第22章 裴鹰直勾勾地看着她,眼眸里是敛了思绪后的清澈和宁静。 虽然他以前就挺想把那位不靠谱的父亲踹掉,但厉宁筝怎么看都不会是一个正常的后爸选择。 “我目前还没有换爸爸的打算。” “……” 厉宁筝微愣,脸上划过一丝歉意。她连忙收起笑容,轻轻撤了一步拉开距离,微弯身躯。 “啊,真不好意思呀。” 她抬起头,两眼真诚,心里却有些茫然。 她从小习惯和厉宁策互相占对方便宜,打赌比赛的筹码总是让对方跪下哭着叫爸爸。虽说那个直男哥哥从来没有兄妹情,从来不会让着她,以至于胜少输多,但言辞却烙在了习惯里。 没想到对裴鹰来说,这或许算是一种冒犯。 她很少会犯这样的错误,很少会和不够熟悉的人开这类玩笑。 这令她有些警觉和讶异。 从什么时候开始,裴鹰竟然被她划进了亲近程度直逼厉宁策的范围内? 裴鹰没想到她这么在意他的,心里多少有些无措,只说:“倒也不必这么认真,我在开玩笑。” 厉宁筝的思绪被他一句话中断,噗地一声笑了出来。 “哎,真可爱。”她抬手戳戳他微鼓的脸颊,“有人说过你不会讲笑话吗?” 裴鹰的脸颊有一丝冰凉,她温热的指尖刚覆上去就隐约一抖。 下意识地想要收回,脚步也向后缩了一小步。 可还没来得及收手,手腕便被裴鹰握住。 他轻轻一拽,脚下趔趄地向前,鼻尖轻轻擦过她刚才整理过的领带。 危险的距离常常伴随着近在咫尺的暧昧,略带霸横和占有欲的举动常常表示了一种关系的试探。 她轻轻蹙眉,一种恶心和不适瞬间涌上来。 下意识地要反手发力以求将手抽出来,却没想到裴鹰先她一步松了手。 “……”她愣了愣。 一时分不清裴鹰的意图,茫然地站在原地。 裴鹰指了指前面凹陷下去的坑:“怕你崴脚。” 她帮他理完衣领后是面对着他倒着走的,对后方的一切浑然不觉,他却担心她一个不注意踩空下去。 “挺浅的,应该摔不倒吧?”厉宁筝一脚跨过地面浅坑,回头看了两眼,“是不是太谨慎了?” 裴鹰:“就算摔不倒,也可能会被绊到。” “绊到稳住不就好了?” “可以避免的失态又为什么要让它发生?” “……” 厉宁筝一些神色复杂,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对于他本能维护和尊重的刮目相看,还是自己方才一闪而过的无趣想法。 她没再说话,静默地走在裴鹰身侧,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裴鹰有意落后半步,悄悄看着厉宁筝。 牵住她时,她脸上转瞬即逝的恶心和厌恶并没有被他无视,即使掩盖得很好,也依然让裴鹰看进了眼里。 那表情就像只被侵犯了领地的小兽,立刻炸了毛。 她和自己相处时一向没有什么距离感。 上手给他系领带、量尺寸时完全不在意他飞快跳动的心脏,可刚才她的举动,明显是安全距离受到威胁的应激反应…… 究竟是为什么呢? 正想着,目光就不自觉落在了她漂亮修长的脖颈上。 不知道是不是穿着使然,今天的厉宁筝一身清爽色调的连衣短裙,头发在脑后随性地扎了一捆马尾,整体风格柔软甜美。 少了平日威严的气场,多了青春和肆意。 说话间的眉眼幸福而温柔。 她吹弹可破的皮肤上只做了淡淡的修饰,没有精致的妆容,年轻极了,感觉叫声学妹也不过分。 “……嗯?你看什么呢?” 厉宁筝一歪头,就对上裴鹰的视线,顺着他的目光摸了摸自己的项链。 裴鹰直截了当:“觉得你今天的风格很特别,很好看。” 没有人会讨厌赞美,她亦如此。 尽管听多了赞美也会感到麻木,真情实意也好,阿谀奉承也罢,在她听来并无差别,但裴鹰的笃定和眼中的认真却让她感到很特别,又很开心。 先前的不适感在他的注视下渐渐消散。 她提起裙摆,在路中间轻轻转了一圈,裙摆像是骤然绽开的花瓣,露出的白皙小腿仿佛修长的根茎。 “有眼光哦。”她弯着眉眼,“我特别喜欢这件裙摆的材质和设计。” “是你有眼光。” -- 第33页 裴鹰看着她在裙摆里摇曳,摇头说。 先前那句话说完他就觉得不是很对。 不是风格“特别”,应该说是她很“特别”。 呜论青涩还是成熟,无论甜美还是魅惑,无论素雅还是艳丽,她都能毫无违和感的驾驭。 与年龄无关。 甚至可以想象,数十年后的厉宁筝也依然能够如此,想年轻便年轻,想成熟便成熟。 她像此时此刻晨曦的灿烂。 不是万物令她耀眼,而是她自己照亮万物。 “唉,也只有不去公司的时候能穿得随心所欲一点。”厉宁筝叹气,捋了捋头发,重新并肩和裴鹰往前走,“虽然我并不喜欢外界用穿着打量人的眼光,但也得承认自己仍然受制于这种规则和逻辑。” 服众,不是什么简单的事。 厉宁策曾经跟她说,作为管理者,不仅个人能力要使人臣服,更要有一种令人自觉追随的气质。 她纵然年轻,也不能在公司里显得太幼。 成熟和气场不仅是武装,更是一种讯号,无法让人怠慢和敷衍的讯号。 裴鹰了然,却问:“会觉得和筝拂的理念有些矛盾吗?” 他跟着隋岚实习已经快两个月了,对厉宁筝的品牌也愈发了解。 筝拂的女装,核心是悦纳自我。 ——成为你自己,无需在意任何人的眼光。 厉宁筝脚步顿了顿,不可置否地点头。 矛盾也没有办法,世俗的规则是很难被打破的,筝拂想做的无非是从衣着上为女性增加底气。 裴鹰慢下脚步,退回她身侧。 工作上的事他不好多嘴,只是陪着她静默地往前走。 很快就要走到十字路口,马路对面是大学校区。而他还要再往前走过两个路口。 “今晚什么时候回家?”他问。 厉宁筝想了想:“今天没什么安排,我估计下课就回家补觉了。你放学给司机打电话就好……” 话还没说完,一声突兀的刹车声打断了她。 回头,路旁稳稳停下一辆宾利。 车窗缓降下来,驾驶座上的人微微偏着头,一言不发地看着他们。 或者是,看着厉宁筝。 裴鹰微微挑眉,余光瞥着她的表情。 转瞬即逝的微讶,随后便是波澜不惊的淡然, 她站定,好整以暇地看着车内的男人。 朱唇微启:“啧,有点巧哦。” 车内的男人点了点方向盘,下颌微抬:“是吗?可我并不觉得千里迢迢从凛北飞到南城,跨大半个市区找到你这件事,可以被称之为巧合。” * 南城高中某班。 申庭叶打着哈欠进来,看见最后排的裴鹰靠着椅子前后来回晃悠,摇摇欲坠。 上次银果给裴鹰过完生日,他就和父亲回老家祭祖了,几周没见,感觉裴鹰似乎又抽条了,那条长腿在座椅间无处安放。 申庭叶三步两步走过去,微微倾身,一把勒住了兄弟的脖子。 裴鹰脚下瞬间卸力,椅背横梁径直撞上申庭叶两腿之间的脆弱。 “……” “……” 一声闷哼,申庭叶指尖掐上了裴鹰的手臂。 “这么久不见,你憋了好大一份礼还我啊!”少年痛苦地扭曲着脸,“亏我从太爷爷院子里捞了不少礼物呢!对得起兄弟吗!” “……” “怎么?不开心?谁又惹我兄弟了?别发呆啊,我说你想什么呢!” 裴鹰脸色沉着,麻木地看着申庭叶。 “在想情敌。” 申庭叶:“???” 申庭叶:“兄弟,不是吧?我就是回了一趟老家,错过了多少剧情?” ☆、第23章 南城大学的清早,新生报到,老生返校。 从校门前就排起了迎新长队,新生熙熙攘攘,老生要么拉着行李匆匆消失在人群中,要么提前回来蛰伏在寝室睡大觉。 厉宁筝在人群边缘,步伐随意,面上却没有那么春风化雨。 “楚铎,家庭阅历和修养,能告诉我是哪一样让你说出那种话的?” 她对身边亦步亦趋跟着她的男人说道。 先前在路旁,她本想简单介绍一下两人。 谁知道没等她开口,楚铎就下了车,伸手笑着对裴鹰说:“还用介绍吗?你好,我是情敌。” 裴鹰眼眸垂着,沉默了两秒。 紧接着,“啪”地一声清脆,他反手一掀,拍开楚铎的手,扯了扯肩上的包转身离开,连一个眼神都没有多留。 那表情厉宁筝见过。 她去裴家接他的那个雨夜,他隐匿在忽明忽暗的雷雨微光中,就是这般戾气横生,消极厌倦。 厉宁筝心里的火气噌地冒上来。 她费尽心思地把裴鹰从危险的极端里拉回来,这个人一开口就把他打回了原形! 良好的修养让她没有在大街上对楚铎发作。 只是瞪了他一眼,转身就要追上裴鹰。 脑海里飞快地想着要说点什么,裴鹰却脚步微顿,擦肩时低声对她说:“先走了。” 像是避之不及,和她拉开了距离。 离开的步伐飞快,背影显得有些荒凉。 这样的疏离让厉宁筝有些恍惚。 他驯顺而敛了锋芒的的低沉声音,在她听来像极了祖父家里那条委屈时就呜咽的大狗。 -- 第34页 心里忽地一软。 连带着对久别重逢的楚铎没有了一点好脸色。 “哦?所以他是特别的吗?”楚铎眼里含笑,抬手解开了衬衣上方的两颗纽扣,“不过也是,一掷千金,豪车相送,这要让你历任追求者听了恐怕得酸成柠檬树了吧?” 厉宁筝眯了眯眼睛。 这件事虽然被厉宁策平息下去了,但没有人能抹杀其存在,尤其是南城和凛北的圈子,没什么不透风的秘密。 她忽然回想起刚才见裴鹰的目光似乎在楚铎的腕表上停了两秒,微微蹙眉。 难道是被他外露的财富秀到不愉快了? 还是说楚铎是因为知道裴家破产的事情才故意握手炫富吗? 她轻哼了一声。 “按照你的标准,我现在早就坐拥一座柠檬果园了。”她眼神微凉,“你在回避我的问题。” 楚铎叹了口气,伸手拍了拍她的脑袋。 “以前铎哥哥长铎哥哥短得跟在人家后面甜甜叫着,现在怎么冷漠得我都不认识了。也不知道当时是哪个小丫头,挽着我的胳膊假装有男朋友去拒绝她的追求者呢。” 厉宁筝头皮发麻,嫌弃地往旁边走了两步,站在路岩石上看他。 说实话,她很能理解裴鹰一手打掉楚铎手掌的举动,这个男人一靠近就仿佛有一种天生的威压笼罩下来。 想到他略长的年岁,和这些年浸淫商场的传闻,倒也不是不能理解。 “恕我直言,拉你当挡箭牌这件事是我从小到大最后悔的两件事。” 她咬牙切齿地说。 心里却想,也不能对曾经那个刚升初中没开窍也没什么策略的自己要求太多。 “第二件事是什么?”楚铎问。 厉宁筝白他一眼:“你管得着吗?我——” “小学妹!开学快乐,走这边签到,有行李学长们可以帮你搬到寝室!” 未尽的讥讽还没甩在楚铎脸上,身后热情洋溢的声音打断了她的话。 她回头,发现自己恰好停在了某个专业迎新队伍的末尾。 一个看上去仿佛应该是大三的男生拿着建筑学院的宣传手册站在她面前,两眼发光地看着她。 就差没把“想撩这个漂亮学妹”写在脸上了。 “啧。” 楚铎的轻声嗤笑在她耳边响起,仿佛在嘲笑刚才两人关于“婉拒追求者”的那番对话。 她眨了眨眼,食指点了点自己:“学妹?” 男生点头:“我是建筑学院院学生会的副主席,负责大一同学的迎新接待。” 厉宁筝了然。 南城大学的院系学生会主席级别的职位一般都是大三年级的学生担任,和她的猜测差不离。 她又指了指楚铎:“学长,我是学妹,他呢?” 副主席打量了楚铎白衬衣西装裤的搭配,犹豫了一下,说:“……你家长?” “噗!”厉宁筝没忍住笑意。 一偏头,就看见楚铎忽然僵硬的脸颊,瞬间心情愉悦。 副主席看着两人的反应,有些尴尬,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说错了话,看着这个成功人士模样的男人慢条斯理地转了转腕表,他张了张嘴想找补回来。 “什么学妹!我一没注意你就搞事情!” 一道温柔中带着严肃的声音响起,副会长一个激灵,挺起胸膛看向来人:“珊老师!” “你眼前的姑娘今年大四了,认真工作好吗?” 副会长瞪大了眼睛。 厉宁筝勾唇,看着宇文珊一边在脑后扎头发,一边快步走近,扑进她怀里胡乱蹭了蹭:“珊姐。” 宇文珊本科时就是建筑学院的学生会主席,现在是学生会工作的指导老师。 上学期期末厉宁筝和她匆匆见了一面之后,宇文珊就去实习了,两个多月没再见面。 “吃早饭了吗?我刚好要去食堂帮他们买点早餐。”宇文珊拍了拍她的肩,简单嘱咐了副会长两句,拉着她就往食堂走,“你每次都不吃早饭,这个习惯很不好知道吗?” 被带离了熙攘的新生大队,视野开阔,厉宁筝喘了两口气,吐了吐舌头:“吃了。” 还是她为了裴鹰自己动手做的呢。 “你觉得我信吗?上学期我在被窝里说自己在食堂喝粥的人也是你。”宇文珊瞥了瞥嘴,余光突然落在始终跟在他们身后的楚铎身上,“呃抱歉,这位是——?” “楚铎,和宁筝家是世交。” 厉宁筝松了口气,庆幸这人没再说什么“我是情敌”这种让人质疑他智商和情商的鬼话。 下一秒就一口气梗在胸口。 “是被她利用完就抛弃的青梅竹马。” 宇文珊的表情丰富多彩。 她把厉宁筝拉至一边,悄声说:“又来一个,你家里那个怎么办?” 语气中兴奋又八卦。 厉宁筝:“……” 脑子里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 “你说那个男的戴的是上个月成交的拍品?” 体育课,申庭叶和裴鹰惬意地坐在树荫下。 球场上有不少人那天就在银果。 知道裴鹰背后似乎有什么惹不起的人之后,破天荒地想和他组队。 在对抗赛里被申庭叶和裴鹰血虐后,只能忍气吞声地看他俩堂而皇之地去摸鱼。 -- 第35页 申庭叶悄悄掏出了手机,捣鼓了片刻:“是这款百万美金的?卧槽可以的,顶级中的顶级。” “嗯。” “我问问我哥,他肯定知道。” 他们还处在这个圈子里一个相对舒适的地方。 没有彻底进入父辈所掌握的世界,和同龄人的聚会大多数时候仍能凭喜好和兴趣,对各方关系动向和暗潮涌流的理解和关注还远远不够。 裴鹰是和厉宁筝在苏州的酒会上辗转一圈后才意识到了这一点。 在他和申庭叶还在厌恶着家庭的禁锢、享受着自由富裕带来的满足、偶尔流露些少年的烦恼时,厉宁筝已经只身杀进本就不大的战场,在丛林法则中以求分一杯羹了。 “是楚家!凛北的楚家!”申庭叶很快收到了他哥哥的回复,“凛北,难道他是宁筝姐姐的男朋友?宣示主权?” “她真有男朋友你还能听到渣女的传言?” “要么就是她最有可能的联姻对象!哇,楚家和厉家,强强合作就变天了!” “都强强了何必对我虎视眈眈?” “……哥们,你要对自己的竞争力有点自信。” 篮球进筐,申庭叶吹了一声口哨。 回过神,一言难尽地看了一眼身边这位很没有自知之明的兄弟。 “说说看?”裴鹰抿唇。 “你年轻啊,样貌身材各个方面都没的说,用我家给大表姐催婚的话,年轻就是资本! “再说你现在可是住在宁筝姐姐家,这事儿估计瞒不住楚家的,朝夕相处,近水楼台,任谁都要对你产生警惕好吗!” 裴鹰:“……” 比起继承家业,他这位兄弟可能更适合去开个婚恋咨询网站。 “你怎么一脸我在忽悠你的表情啊,老子这么夸你是你占了便宜好吗?” “好。”裴鹰淡淡说。 “你就敷衍我吧。 “说真的,你和宁筝姐姐同吃同住这么久,就不心动吗?” 他…… 裴鹰嘴唇抿成一条直线,仿佛嵌在白玉上的锋利线条,给清润的双唇添了一抹桀骜。 他不知道。 申庭叶鄙夷地看着他:“如果没有,那一定是你有问题。宁筝姐姐那么好看,应该没人会不喜欢她。” 裴鹰深深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没人会不喜欢她,这话倒是真的。 只是,从他这些时日对厉宁筝的了解看,她似乎并不会轻易喜欢上什么人。 不是她挂在口中的那种“喜欢”,更多的是欣赏、沉迷和狂热,而是交付身心的爱意。 他从来没有在厉宁筝看出那种东西。 即使是看着他时常常流露出的疯狂和迷离,背后能感受到的依然是一片理智和冰冷。 “哎,别的你都可以说我在胡扯,但有一个绝对靠谱。”申庭叶凑近他耳边,“我听说宁筝姐姐来南城就是为了逃避联姻的。” 裴鹰睨了他一眼:“你堂姐又给你讲什么八卦了?” 他并不是很信。 厉家的良性企业生态和有预见性的产业布局,是它能在这么多年的几次外界动荡中岿然不动的主要原因。 内在的发展驱动力使外界的影响很少能动摇到它的核心和根基,他根本看不出来厉江逐需要用女儿来换取资源和地位的必要性。 “厉家不需要依附别人,不代表别人不需要依附厉家嘛!” 裴鹰不由皱眉,这话听起来有些不太舒服。 “我堂姐前段时间去凛北参加她小姐妹的婚礼,说厉宁筝在凛北可是呼朋引伴,party常客呢。” “十七岁之前的她,跟你我一样,有几个不爱玩?” “可你不觉得奇怪吗?她来南城一点也不大张旗鼓,三年都没怎么露过面,更别说party聚会。” “……” 裴鹰捏了捏眉心,三年内能把筝筝拂光速发展做大,现在市场份额的增速给了同类竞品不小的压力,怎么可能有多余的时间泡吧聚会。 他们还放浪形骸地过着富二代的不羁夜生活,厉宁筝或许已经在另一边的酒桌上谈成了一笔不小的生意。 申庭叶却不知道他所想,只说:“她应该是在躲避这种社交场合的。” 远处篮球出界,径直飞了过来,裴鹰手臂伸展,轻松地接住。 原本颇有力度的球在他怀里卸了力。 他挑眉,接着申庭叶的话:“你觉得她是为了避免你说的‘联姻’?” 申庭叶打了个响指,老神在在,模仿着堂姐说话的口气:“利益绑不来人,但爱情可以啊。你见过的算计还少吗?想想你后妈怎么进你家的?听说凛北那群人精啊,琢磨的都不是怎么说服厉家那对父子,而是怎么让她死心塌地爱上自己呢。” “……” 手上忽地用力,整个球两侧被掐陷了进去。 前来拿球的同学战战兢兢地往后推了两步,不知道为什么裴鹰的脸色忽然黑了下来。 “是真……真失误,不是故意砸过来的。” 同学语无伦次地解释着,但上学期他们对裴鹰的恶作剧实在太多,这话说出来一点底气都没有。 裴鹰手腕一甩,球径直飞了出去,落尽同学怀里。那人撂下一句“谢了”匆匆回了球场。 他看了看手,有些失神。 难怪她的热情与喜爱背后总是达到眼底就停止,藏着些不易察觉的疏离。 -- 第36页 难怪她今天因为他忽然拉近的距离有一闪而过的嫌恶。 她不可能在写明了“陷阱”的爱情上义无反顾地踩下去。 她或许对每个一腔赤忱的示爱都保持着警惕。 这样的处境,怎么可能去放心喜欢一个人呢? 只是,她到底是很早就察觉到他人带着目的性的爱意和关怀? 还是在具有欺骗性的爱情中受到过伤害才悟到了这一点? 还有今天早晨遇见的那个自称情敌的男人。 楚家和厉家似乎是世交,他或许和厉宁筝之间有着比他更加亲密的关系。 那高傲的姿态,究竟是因他而感到威胁? 还是说他其实是真切明白厉宁筝的处境,而用那种方式帮她驱散一切隐患的守护者? 裴鹰不敢去想,指尖钻紧,神色也愈发凝重。 他忽然意识到,厉宁筝那句“翅膀快点硬起来”是多么真诚的劝言。 不能再等了,一些事情该提上日程了。 无力感让他愈发清醒。 他还没有丰满的羽翼,还不能为她做到任何事情。 ☆、第24章 “喏,喝碗粥。” 一张托盘放在了桌面上,宇文珊擦了擦汗说道。 她手上拎着给学弟学妹们打包的早餐,转头看见楚铎转身离开的背影:“你竹马怎么走了?嫌咱们食堂太挤了吗?” 厉宁筝把托盘朝自己身边拉了拉,给她让出对面的空间:“他约了一个教授谈项目,结束后再来找我。” 还说什么专程来见她,鬼话连篇。 说出来膈应小孩的还差不多。 “瞧瞧,小时候是邻家竹马大哥哥,长大后是斯文败类精英,你这种人生赢家开局就送买一送一的绝版卡!我呢,我二十多年连裴鹰那种极品ssr都没抽到过。” “姐,少玩点游戏。” 厉宁筝微微蹙眉。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别人也觊觎裴鹰的美貌让她有一丝不爽和堵闷。 若是在以前,她肯定是得意炫耀自己的的眼光。可刚才那一瞬间,她竟一闪而过想把他藏起来的念头。 宇文珊眼神温柔地打量着她,若有所思。 或许对厉宁筝来说,裴鹰就根本不是掉落概率为1%但人人都有可能抽到的稀有卡。 而是一张为她量身定制的独家卡面。 “说起来,你怎么今天来学校了?大四不是没什么课了吗?” “早晨有毕业时装周的前期安排会议。”厉宁筝品了品的小米粥,“怕和工作行程相撞,得提前安排时间,和老师申请了旁听。” 美院几大专业的毕业季是旷日持久的战役,也是一场饕餮盛宴。 校内美术馆会提供长达两个月的毕业作品展,校内影院有动画专业的专场,而她们服装设计专业则会在禾沁国际酒店为毕业生举办一场高规格的时装周。 毕业走秀基本和业界秀场的标准统一。 每年都会邀请时尚界大佬作为嘉宾,业内HR也会前来为人才库做准备。可以说,参加毕业时装周的经历,是这群未来设计师的重要敲门砖之一。 然而并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 四年课程成绩、所获奖项和毕业设计的成绩共同决定了时装周的门槛。 “有亲友票记得送我。”宇文珊冲她眨眼睛。 “没问题!诶话说食堂换师傅了吗?这小米粥口感好像变了。”厉宁筝皱眉,放下小勺,“还没……” 还没裴鹰煮的早餐粥好喝。 这个念头宛如火花闪过,被她飞快压了下去。 “你上次在学校吃早饭应该是两年前吧。早餐窗口换师傅以后学校论坛里吵了三个月的事你一定不知道。”宇文珊没好气地说。 “确实。”厉宁筝托腮,微微打了个哈欠,“忙得连轴转的时候看到手机就想吐,唯一的慰藉就是忙里偷闲去看展。” “忙也忙得有价值呀,促进经济增长,还创造就业岗位。对了,你之前不是还说要做筝拂自己的app,怎么样了?” “在做,应该能和冬装新款一起上线。” “缺人吗?技术岗的话我有好多认识的学弟可以推荐去实习哦。” “咱学校好歹是重点中的战斗机,学弟们都是互联网大厂抢手的技术人才,往我这儿推荐纯粹是害人吧?” “你以为他们真缺你这份实习啊?还不是……” “那么问题来了,是什么给了你在筝拂当实习生就能接近我的错觉?” 宇文珊:“看看这几个月和我的聊天记录,你说呢。” “……” 靠,是裴鹰。 厉宁筝偏过头,神色极其不自然:“对不起。” 是我的锅,是我给了你错觉。 * 下午六点半,隋岚办公室响起了敲门声。 “请进——” 他扬声,摘下眼镜揉了揉眼睛,抬眼看到裴鹰单肩背着包走进来,温柔的眉眼立刻坚硬起来。 从他在厉宁筝家见到裴鹰的那一天起,隋岚就对这个少年没什么好感。 他在厉宁筝面前极尽懂事乖巧,在自己面前企业从来不遮掩淡漠和乖张。这明目张胆的两幅面孔,仿佛料定了他不会向厉宁筝说似的。 他也确实不会“告状”。 厉宁筝对裴鹰的偏心和纵容,这几个月隋岚比任何人都清楚。 -- 第37页 “暑假都结束了,实习生。怎么,你对我们筝拂这么有归属感吗?” 裴鹰走进,没理会他的问题,拉了把转椅在隋岚对面坐下,“她不在公司吗?” “应该不在。有事?” “她说今天没什么安排的话下午会回家补觉。我刚才回家……” “她没在家?” “嗯。” 隋岚抬眼看了他一眼。 厉宁筝能去的地方太多了,不在家很正常。 “裴鹰,你是需要她哄睡的婴儿,还是需要她做饭的小孩?不在就不在,她要做什么还需要给你报备吗?” 话音刚落,裴鹰犀利的眼神忽然落在他身上。 连隋岚自己都愣了一下。 失落和懊恼从脸上一闪而过。 这一瞬间,他忽然明白了第一次见到裴鹰那晚,厉宁筝冷着脸送他出去时说出的话。 ——岚哥,不要做逾矩的事情。 厉宁筝是属于她自己的厉宁筝,是自由灵魂的厉宁筝。 她从没有给任何人交代一切的义务。 任何人倘若生出想要掌控她的心情,哪怕是一丁点微不足道的占有欲,都是在滑向危险的边缘。 裴鹰轻笑,掀了掀眼皮,起身,低头看着手机往外走。 “只有你才会这么想,毕竟我从没想过亲自质问她在干什么。”他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嘲讽,“只是,一点危机感罢了。” 隋岚对他话里的讥讽感到不快,正要说什么,手机嗡嗡响了两声。 垂眸一扫,目光立刻投向他的背影:“等下!” 裴鹰脚步一顿,扶在门上的手插回口袋。 “你知道楚铎今天来找她了?”隋岚问。 他心里默念了方才裴鹰口中“危机感”三个字。 裴鹰撤了一步,反身靠在门上:“何止知道。” 大清早就被当面挑衅了。 “原来已经对线过了啊……”隋岚无奈地揉了揉眉心,收了收桌子上的东西,“走吧,我送你回家,她可能晚饭后才回。” “她怎么说?” “什么也没说。只发了几个文件,顺便让我给司机打个电话,确认一下车上还有没有解酒药。” 裴鹰挑眉,对他的结论充满兴致。 隋岚拍了拍他的肩,推着他走出办公室,边锁门边说:“你刚才是不是在给司机打电话?她只有找不到人的时候才会联系我。确认解酒药基本说明晚上有饭局或者有人约了。” 裴鹰不可置否,低头看了一眼刚挂断的电话,跟着隋岚走到电梯间:“我好奇的是,你怎么知道那个人是楚铎?” 隋岚抬手,按下负一层。 “筝拂最近为了拓展品牌知名度恰好在挑代言人,而她发的几个文件,都是千帆传媒旗下的艺人资料。” “是楚铎持股的那个经纪公司?” 裴鹰今天课间没少做功课,对这个以演员为主要签约对象的公司也比较耳熟。 “千帆三个股东,除了创始人雷千皓,另一个背后也是楚家的人。换言之,楚家才是千帆的最大股东。 “千帆的艺人资料不是从下面的市场部筛选后做成具体方案提交,而是直接经由厉宁筝到了我手上……你觉得是什么意思呢?” 裴鹰:“他来和她做交易了。” 他知道听云最近解除了和王琳琳的代言合约。 有传言说王琳琳背后的金主是楚铎的父亲。 如果传言为真,就能合理推出一个再简单不过的联想:若筝拂能允诺他们一个代言人,就不计较听云给那位前代言人造成的种种损失。 “或许情况更糟糕一点,楚铎是代表父亲向厉宁筝来施压的——” 千帆的艺人,她别无选择,必须接受。 隋岚瞥了裴鹰一眼,内心颇为感慨。 和聪明人交流就是很舒服,尽管这个聪明人只有十八岁。 裴鹰的理解能力和思考速度远超他想象,几乎自己话音刚落他就能接上,即使不用把所有话都说清楚,也能通过自身收集到的信息和知识储备跟上他的思路。 有时候,连公司里的老员工都未必能在开会时瞬间领会他和厉宁筝未尽的话中的意思。 很难说,悟性是不是天生的东西。 “不过……”隋岚沉吟片刻,忽然犹豫。 “你想问他们是交情好的世家,楚铎或许没有可能听从父亲做出这种事情吗?”裴鹰问。 他回想了一下早晨短暂的相逢。 那人对他或许是有些不放在眼里的嚣张,但隐约流露出对厉宁筝的维护却不似作假。 只是同样的想法在脑海中飞快闪过,片刻都没有停留。 他也曾以为,交情好的世家都是可靠的。 可是后来呢? 看看裴家孤立无援的境地就知道了。 你以为的交情有时候都是塑料情谊,笑脸相迎的背后不知道有多少人满心期待地想要落井下石,看尽笑话呢。 两人走到地下停车场,隋岚坐进车里,拉开抽屉翻出一盒新的解酒药,扔给裴鹰。 “回去放她包里。”隋岚说,“我知道从你的经历来看,亲友反目实属正常,似乎没有什么人值得信任。但楚家对她来说或许是不一样的。” “怎么说?” “你知道励云很多年前有一次大危机,濒临破产的事情吗?” -- 第38页 “知道。”裴鹰点头。 这在业界从来不是秘密,财经媒体甚至对此多有着墨。 这场危机后来是靠老厉总破釜沉舟,天时地利人和的极限翻盘,才从低谷走到了今天的繁荣。 也时常被人说是励云集团的重要转折。 “那段日子很苦,老一辈在病榻缠绵,夫人的听云在海外市场的拓展也遇到了阻碍。两人无暇照顾儿女,大儿子在寄宿学校倒还好,六岁的小女儿,直到恢复元气前,一直是楚家养着她的。” “……” 裴鹰没有说话。 他知道隋岚是想说,楚家、楚铎对厉宁筝的重要意义,但他无心去想那些,脑海里止不住地浮现出想象中厉宁筝六岁的模样。 这是他第一次听与她有关的陈年旧事,却忽然有些明白了厉宁筝对他的一切包容和接纳。 相似的处境,孤独的自我,甚至是理解他们初次见面时他因寄人篱下生出的几分胆战和卑微。 或许她看他,就像是看自己。 而彼时的她,比如今的自己幼小太多。 忽然有一丝钝痛和心疼。 她是怎么从那样的日子里走过,长成如今这样坚不可摧的? 隋岚透过内视镜看了他一眼。 “说句不太好听的话。你现在对她生出的情绪,依赖也好,喜欢也罢,都或许是她会对楚铎怀有的情愫。” 裴鹰偏过头,手掌轻轻握住那一盒解酒药。 轻声说:“但我觉得,她不会妥协于那点恩情的。” * 刀叉在盘子上摩擦发出清脆的声音。 楚铎收刀,将切好的七分熟的牛排推到厉宁筝面前。 厉宁筝慢吞吞地吃着,边吃边喝酒。 她不说话,只是眼里含笑听着楚铎在说,偶尔嘴角扬起一些意义不明的笑容。 她仔细打量着他,这副皮囊在整个凛北和南城都很少能找到对手。 这人从没有坦率地表达过自己的心意,以竹马哥哥的身份试图稳在那个位置,即使多年不见,也能自我感觉良好地找到与她合适的相处方式。 可惜,她不傻。 肢体和神情,永远骗不了人。 百无聊赖地吃完,她给自己添了点酒,听着他逐渐进了正题。 厉宁筝慢条斯理地放下酒杯,抬起眼眸,不带一点温度地看向楚铎。 左手轻轻覆在楚铎尚未收回的手上。 “先不聊工作,我们是不是……很久没见了。”她柔声说。 楚铎眸光微闪,指尖动了动,不自觉地碰到盘子边缘,到底没有从她掌心里抽回。 他清了清嗓子,声音微哑:“说什么久不久的,难道不是你刻意在躲着我吗?” 厉宁筝眼中闪过一抹得逞的笑意,勾了勾嘴角:“哦嚯,你也知道我是在躲?” 她目不转睛地盯着楚铎,那视线仿佛能把人吸进深渊。 楚铎有一瞬的恍惚,等回过神却吓了一跳! 厉宁筝的另一只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拿起了托盘上的刀,反手握着,紧紧贴着他的手背,悬在他血管上方。 她眼里带着疯魔的血色,和醉意的迷离,嘴角勾着风情万种的笑意。 她紧紧扣住他的手,握刀的手一扬,下一秒刀刃朝着他的手背直直劈下来—— “你疯了!?”楚铎惊呼。 速度太快,他根本来不及躲闪,也害怕躲闪的后果会更严重。 “啪——!” 刀尖直直从他的指缝穿过,贴着手指的刀面传来一丝冰凉。 桌面的布料已然划开了一条缝隙。 纵使驰骋商场,见惯了明里暗里的刀光剑影,楚铎也没见过这样疯魔的谈判对象。 他直直瞪着她,厉声:“厉宁筝!” 厉宁筝轻笑,装作若无其事地探身,压低声音:“你是第一天认识我?” “……” “从前是我不想给父亲添麻烦,不想因为自己影响两家的关系与合作。可这不代表我能容忍一切。请你回去告诉楚伯伯,我有自己的父亲,不是他的便宜女儿。” 刀尖沿着他的指缝往里划,发出嘶啦刺耳的声音。 楚铎滚了滚喉咙,汗水无声从脖颈后面滑落。 “有些话,是不是非得我说得我说得特别清楚明白你们才罢休吗?连最后的体面都不想要?” 她靠回椅背,手一松,牛排刀顺势倒下。 楚铎迅速地抽回手。 厉宁筝却已经站起:“回去告诉你爸,别再拿照顾我的那点恩情来绑架我了。你们家是怎么照顾我的,你心里没点数吗? “再招惹我,下次手可能真的不保,或者……废得可能就不止是手了。” 她拿起包,施施然离开,留楚铎在原地。 高跟鞋踏在地面的清脆声音,无端地有种令她心安的力量。 她在前台刷了卡,拿起□□走进电梯间。 电梯间里原本站了一对情侣,左等右等没等到,腻腻歪歪地牵手从楼梯下了。 就只剩她一个人。 她靠在墙上,按了按太阳穴,长长吐了口气。 低头看了一眼手机,司机说已经到了。 电梯还在往上,没到她这一层。她轻轻闭上眼睛,并不担心楚铎会跟过来。 那个人好歹是个人物,有自己的骄傲和心气。 -- 第39页 被她这么威胁着,到底不是什么愉快的事。 她有些头疼,不知道要不要把这件事情告诉厉宁策。 她的父兄有多护短她比谁都清楚。 为了她放弃和楚家合作的巨大利润,这事儿他们做得出来。 即便他们最后选择委屈她,她也万分理解。 毕竟商场的舞台就那么丁点大,一旦退出,就是将肥肉拱手让给竞争对手。 小孩子才做选择,成年人鱼和熊掌都想要。 这没什么。 可她不想因为自己让他们在亲人和利益中不得不做出抉择。 怪只怪她自己不够强大。 越软弱,越只有给刀俎当鱼肉的价值,最后任人宰割。 “叮——” 电梯到了。 她睁眼,抬脚往前走。 却在电梯门开的瞬间怔在原地。 裴鹰随意地靠在电梯里,低垂着眼眸。看见她的瞬间,嘴角微微上扬,眼里绽放光芒。 好像阴霾的天上骤然炸开的烟火。 猝不及防撞进心里。 “小心!”他伸手,慌忙将她轻轻拽进来。 电梯门擦着她的裙摆合上。 厉宁筝仰着头,眼神带了些酒后的迷离。 “你怎么来啦?” “我让方叔带上我的。”裴鹰低头看她,从口袋掏出一板解酒药,“解酒药基本上只缓解头痛,不一定解酒反而可能更伤肝。我有点担心你。” 他的语气寡淡无味,但很认真。 听不出任何多余或暧昧,却无端戳中了心底的一片柔软,随着下降失重的电梯,甚至有些飘然。 眼眶蓦地湿润,厉宁筝清亮的眼眸升腾起雾气,一片朦胧氤氲。 她微微向前迈了一小步,抬起双手,贴着裴鹰的两肋,轻轻环住他。 裴鹰的身体陡然僵硬,紧紧绷着。 巴掌大的脸埋进裴鹰的胸膛,鼻尖在他心口轻轻抵着。 她能感受到裴鹰从胸腔里散发出的震惊和无措,呼吸一下急促,感觉他下一秒就要开始挣扎。 她闭上眼,声音沙哑。 右手在他背后轻拍:“乖,别紧张,喝酒了也不会睡你。我就抱一会儿,就一会儿。” “……哦。” 作者有话要说:  裴鹰:不,我不紧张。多抱一会儿也行。 ☆、第25章 裴鹰没再挣扎,安静地垂手,任由她抱着。 一句话也没有多问。 他的沉默,虽然琢磨不透,但令人安心。 就好像穿过暴雨来到檐下,一切喧嚣和浮躁都被隔绝在雨帘之外。 面对楚铎时升腾而起的烦躁,似乎在她探身环住他的瞬间,顷刻消失不见。 一切不愉快被他那僵硬但温暖的怀抱驱散。 厉宁筝悄悄打量了裴鹰一眼,看到他没什么表情,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无声松了口气, 他身上总是笼罩着清爽和干燥,从她第一天见到他的时候就是如此。上衣残留着薰衣草的余香,是家里洗衣液的熟悉味道。 厉宁筝垂着眼眸,心里莫名满足。 仿佛一头野兽对待沾染了自己气息的领地和猎物,气味所及的一切都是她的所有物。 “叮——” 电梯门在一楼打开的瞬间,神智也回来了。 她自然而然地收回手,轻轻撩了一下耳边的头发,抬脚朝停车场走去。 脚步坚实有力,踩出一条漂亮的直线。 哪里像是有什么醉意的人? 裴鹰落后两步出了电梯,凝视着她潇洒飘逸的背影,抬手摸了摸心口。 刚才她就靠在这里,卸去了一切坚硬铠甲,香香软软窝在他怀里。 她听见这里飞快又急促的跳动声了吗? 他双唇紧抿成一条直线,将心里翻江倒海的汹涌拼命压下去。 她的一切情绪起伏,她的越线和疯狂,原本就都与他无关。 他没有资格,也没有立场去过问。 “我会比隋岚做得更好。”他轻声自语。 至少他会守好自己的位置。 * 方叔的驾驶技术是厉宁筝最为满意的。 一路四平八稳,只感觉是闭眼小憩的功夫,就到了家门口。 厉宁筝睁开眼,伸了个懒腰,就看见裴鹰二话没说,就拉开车门从后座下去,脚下生风般进了门。 她明显从他的背影里察觉到了几分刻意回避。 不知道是不是刚才那个未经提醒的拥抱使然,她心里有些烦躁,不由地微微皱眉。 等他背影消失在视线里,厉宁筝才回过神,偏头看见方叔在往抽屉里放着什么东西。 “这是做什么?”她问。 “那小伙子刚才给我的,说让我放在你经常开的车伸手能拿到的地方,应该是药吧。” “我看看。” 她从抽屉里拿出一个袋子,里面真的装满了常用药。 治头痛的、感冒药、止咳含片、肠胃药……就连止痛药都有! 她眉心稍展,把袋子还给方叔:“其他几辆车上也都准备一小袋吧,辛苦。” 说罢下车,回屋的路上眼里笑意渐起。 “啧,小别扭。” 小别扭似乎根本没有计较对她在电梯里的流氓行为,回到家之后就开始……学习。 裴鹰住的客卧没有配书桌的空间,书房在二楼他一般不轻易上去,所以总是在一楼的餐桌上学习,进屋一眼就能看到。 -- 第40页 厉宁筝扫了一眼,裴鹰戴着耳机,目不转睛地看着电脑屏幕,手下做着笔记,神情专注,连给眼神都没给她,于是便放慢了脚步,轻手轻脚往楼上走。 他开始认真对待自己人生的态度让她欣慰。 可是不知怎么的,厉宁筝心里忽然有点发堵。 回屋后,她倒在床上,头发披散着,望向天花板,一边数着顶灯的纹路,一边琢磨自己难以名状的心情。 二十分钟过去了,脚丫在床畔轻晃,却什么也没想出来。 她反手给厉宁策打了个电话。 “干嘛,听你声音又喝酒了?厉宁筝,要么去睡觉,要么有事儿快说,我还有个视频会议呢。” 接通不到两分钟,亲哥语气里的嫌弃扑面而来。厉宁筝翻了个白眼,咬牙切齿地挂了。 烦躁感更盛。 宇文珊似乎在忙,久久不回信息。 贺盏在海外隔着时差,此时怕还是在清梦中。 能说私密话题的亲友不约而同的离线状态让人头疼,她翻身坐起,换了身衣服下楼,直奔酒柜。 拿出一瓶她哥去年送来的红酒,厉宁筝转身稳稳端着进厨房,从橱柜里拿了个高脚杯,冲洗过后,将酒瓶和酒杯同时放在托盘上。 整理好一切刚要离开,恰巧对上裴鹰鹰隼般的眼眸。那眼神好像在控诉她:怎么还喝? 你管我?厉宁筝赌气地想。 她心虚地移开眼,装作没有看见,昂首离开。 * 裴鹰做完一套模拟真题,将答案发给申庭叶,摘掉耳机,写了一会儿规划,抬眼就看见厉宁筝穿着纯白的柔软浴袍走进了厨房,手里还拿了瓶酒。 ……她是酒鬼吗? 脑海里浮现出的全是饮酒伤身的种种弊端,裴鹰不自觉地攥起了掌心。 从他来到这个家的第一天,厉宁筝就在向他完美诠释着什么叫极度不注意自己身体健康。 熬夜工作、通宵设计、不吃早餐、过量饮酒……如果不是偌大的一层还有她每天会光顾的健身区,他很怀疑以她的作息迟早有一天得猝死。 她本来看上去就很单薄,这样下去真的好吗? 正想着,申庭叶的消息回了过来。 还附了他模拟试卷的批改结果。 申庭叶:太过分了,我和外教补了一暑假课,你这才开始准备几天啊,比我补完后的成绩都好!是人吗?是人吗? 裴鹰:还不够。 申庭叶:?你还想更不是人一点吗? 裴鹰:对。 申庭叶:裴狗闭嘴!拒绝炫耀! 裴鹰随手将手机扔在桌上,看了一眼桌面上的某个文件夹。 里面是他存下来的厉宁筝一切可公开的资料。 从她少年时就别具一格的创意设计,到无数服装设计比赛的头奖得主,再到她拿到国际认定的高定设计师资格,又一举创立独特的成衣概念品牌筝拂,是她于无声处闪着光的二十年。 这个世界上绝大多数的庸人,都不曾真正见过自己和天才的巨大鸿沟,只觉自己天赋不如人,殊不知连付出的努力都差的很远。 再加上宣传渠道和行业壁垒,让很多惊艳的光环只在特定的圈子中闪耀。 厉宁筝就是这样,过分高调,也过分低调。 倘若不去探究,永远不知道她是怎样的宝藏。 他从未有在申庭叶面前炫耀的意思。 因为只要一想到她,他就觉得自己付出的一切还远远不够。 这样的她,得要花费多少时间精力能追上呢? 或许答案是一辈子。 因为她也从未停下过脚步。 他没有再回申庭叶消息,合上电脑,起身,去切了一盘水果,端着果盘朝厉宁筝离开的方向走去。 厉宁筝的这套房子比裴家那套要大很多,有很多地方,比如二楼三楼,他都还没有摸清楚过。 但想到她的身体状况,他觉得还是有必要当个谏臣,上楼认真劝戒一下。 卧室虚掩,没有人在里面。 书房也空荡荡的。 他绕了一圈,连卫生间都敲了门,也没找见人。 “噗通——” 忽然有水花溅起的声音响起,他循声走去,在穿过一扇玻璃门转了几个弯后,看见了二楼别有洞天的露台。 “……” 确切地说,是从某个厅堂向外延伸出去的露天游泳池。 他看见屋檐下的圆桌和躺椅,躺椅上搭着她刚才穿的纯白浴袍,桌上放着已经开了瓶的红酒,泳池边的托盘里是添了三分之一满的高脚杯。 至于厉宁筝本人,悠悠从水中浮起,露出白皙圆润的肩膀,浸泡在水里的长发湿漉漉地贴在身上,轻轻包裹着她。 裴鹰脚步顿了顿,站在原地凝望。 她在水中轻盈地翻了个身,仰躺在水面,足尖微微晃动,便被波光粼粼托浮,星光月色垂在她周身。 是一副令他不忍上前破坏的美好光景。 当然,也不愿就此离开。 她像是宣泄心中的不愉快,时而用修长的双腿疯狂乱踢,水花四溅;时而两手握拳,气鼓鼓地拍打着水面。 裴鹰悄悄看着,眼里笑意渐浓。 等累了,她就慢悠悠地游回池边,拿起托盘上的酒杯轻轻抿一小口。 ……还喝! -- 第41页 裴鹰皱眉,不料弄出了响动。 在厉宁筝抬眼朝自己看过来时,他装作若无其事地模样,端着果盘走了过去。 可她却在看到自己的刹那垂下了眼角,不满地翻了他一眼,仰头把一整杯酒灌了下去,一头扎进水里,朝远处游去。 裴鹰:“……?” 他做错什么了吗? 他有些迷惘,走近两步,将果盘放在托盘所在的位置,她能抬手拿到的地方,自顾自地收拾起托盘和酒杯。 趁她还在水里,先把酒收走。 “裴鹰!” 他把整瓶酒放在托盘上准备离开时,背后蓦地响起一声娇嗔。 回头,看见厉宁筝趴在岸边,直勾勾地看他。 眼里盈盈如水。 “你干嘛偷我的酒!” 像是被后劲支配的醉意,她的声音竟添了几分绵软,尾音黏腻撩人,还带着少见的大小姐式的跋扈劲儿。 甚至有种……她在撒娇的错觉。 裴鹰放下托盘,说:“没有偷。只是不想让你喝了,对身体不好。” 语气里是他自己都不曾察觉的温柔。 “……” 她眯起眼睛打量着他,舌尖抵着口腔,落下一句:“哦。” 裴鹰缓缓走到池边,单膝蹲下,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细细的泳衣肩带在她颈后系着,听云的专属logo绣在她的胸前。 “上来吧。”他说,“你现在很危险。” “嗯?” “酒后游泳给心脏血管带来的负担超乎你的想象。”裴鹰向她伸出手,“抽筋溺水的案例太多了,听话,先上来。” 厉宁筝仰着头,鼻头忽然一酸。 她一个人在南城,父兄鞭长莫及,再频繁的关心也不可能真的在她做危险事情的时候管到她。 裴鹰是第一个,全方位介入了她的生活。 从每天拖着她吃早餐,到现在这样轻声细语地哄她,仿佛她才是更年幼、更需要被照顾的那个。 心中的烦躁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感动,更多的却是喜悦。 被人关心的喜悦。 只是,她的沉默似乎被错理解成了抗拒。 裴鹰俯下身,低声说了句“抱歉”,两手扶着她的腰,将她直接从水里抱了出来。 “!!!” 似乎有些晕眩,又有些害怕,厉宁筝下意识的搂住了他的脖子。 他快步走到檐下,将她轻放在躺椅上,拿过浴袍抖了抖,小心翼翼地披在她身上。 行云流水地做完一切,他向后撤了一步,默默拉开了距离。 “……” 心里的邪火又升腾起来,她咬着嘴唇,抬头看他:“蹲下。” 裴鹰心神微动。 她眼神迷离,声音糯软,开口却依然是不容挑衅的发号施令。 他探出一小步,半蹲在她面前。 伸手替她拢了拢浴袍的下摆,遮住她尚在滴水的白皙双腿。 抬起头,看见她眼里染上了一抹疯狂的色彩,像极了他们第一天见面时她微笑着威胁自己的模样。 紧接着,她的指尖轻轻勾起他的下巴。 “裴鹰,你为什么要躲着我?” “……没有。” “你骗人。” 她捏了捏他的下颌,手上力道却没想象得那么重,显然有些不胜酒力的绵软。 宛如搔痒。 “说你不关心我吧,又是果盘又是不让我喝酒游泳的,怪周到的。可为什么我在电梯里抱你的时候你什么都不问呢?” 厉宁筝气鼓鼓地凑近,看着他:“以前都是别人对我过分关心,你倒好,抱了你那么久,你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 裴鹰一怔,没想到她竟然是为这个不满。 他只是害怕自己越靠近越会动摇,却没有察觉到自己隐忍克制的不过问竟会让她感到不平衡。 他不可思议地看着厉宁筝。 忽然觉得她心里仿佛住着一个疯子,被某种病态的占有欲不断吞噬着灵魂。 “不是的。因为那是你自己的生活,我没有权利干涉和过问。”他说,“你放心,我不会逾矩的。” 厉宁筝微愣,喃喃说:“我先前和岚哥的讲话,你听到了?” 裴鹰点头。 她失落地垂下头,膝盖微微蜷起,环住双腿:“可是你不问我不开心,心里不舒服。” 裴鹰被醉中无理取闹的厉宁筝弄得有些头疼。 他看了看远处,深夜渐起的晚风吹动树梢:“那进屋我问你好不好?别受凉了。” 厉宁筝蹙眉,犹豫地点了点头,在裴鹰要起身的时候按住他的袖口。 裴鹰回头,见她张开双臂。 “那你抱我回去。” “……” 她分明是仰着头,却是高高在上颐指气使。 不过,要了命的可爱。 不敢等她有更多的指令,裴鹰打横抱起她,飞快地进屋,走进她的卧室,把她稳稳放在梳妆台前的椅子上。 “啊——嚏!” 冷热交替让她身体微微一颤。 “先把衣服换了。” 说着,裴鹰转身走进她屋中的洗手间,拿了条毛巾,又从柜子里翻箱倒柜,找到了吹风机。 等回到厉宁筝面前,湿透的泳衣已经随意扔在地下,藕粉色的睡衣将她温柔包裹。 -- 第42页 “转身。” 他通了电源,轻轻撩起她的头发,打开吹风机。 暖风从他的指缝和她的发间穿过,暖暖的气流烘得她很舒适,像一只小猫似的舒畅地伸长了脖颈。 裴鹰眼角微弯,指尖从她耳后略过,然后看见她浑身抖了一下,又结实地打了个喷嚏。 ……连忙收手。 吹干头发,她轻轻打了个哈欠,起身,伸着懒腰往床上爬。 裴鹰回到洗手间,认真将吹风机和毛巾归位,又捡起地上的泳衣,放进卫生间的洗衣机里。 出来时,厉宁筝抱着被子,耷拉着眼皮看他,似乎还在等着他能问些什么。 “睡觉。” “我不。” “……听话。” 他揉了揉太阳穴,俯身帮她盖好被子。 只是不敢看她的眼睛。 他就算守得好自己的位置,又怎么能保证守得住这颗心? “厉宁筝。” “没大没小,叫姐姐。” 她声音里隐约有困意。 “……”他深吸了一口气,坦言,“现在能不要给我机会去了解你吗?” 我想听你诉说,但我更怕我会越线。 也怕我会和所有喜欢你的人一样,一边沦陷,一边沦落成你讨厌的模样。 “……” 静谧无声,没有回应。 仔细一看,才发现人已经陷入了昏睡,小嘴微微张着,轻轻换气。 裴鹰哑然失笑,转身替她关了灯。 窗帘没有拉,月色洒在窗台上,地板上,被单上,枕头上。 即将离开的瞬间,他鬼使神差地走了回去,轻轻蹲下,单膝跪在床前注视着她。 他喉咙滚了滚,微微起身,向着她湿润透亮的唇瓣靠近。 越来越近,近到她的呼吸细密地落在他脸上。 却在即将贴上的瞬间停了下来。 心脏失控一般四处撞动。 身侧的指尖紧紧向内扣住虎口和掌心。 下颌微抬,他那微凉的、又有些颤抖的唇贴在了她眉心。 像是一只偷腥的猫,蜻蜓点水之后立刻直起身,想要逃离现场。 转身的刹那,指尖却被人勾住。 “裴鹰。” 她的声音陡然响起,令人浑身一颤。 “你觉得我真的醉到不省人事了吗?”她问。 “……”他不敢回头看她,“对不起。” “我不想生你的气,也是真的喜欢你。”她顿了顿,叹了口气,“你要乖一点哦,懂事一点……” 裴鹰在黑暗中轻轻点头。 “不然我怕我会控制不住自己睡了你。” “嗯……嗯?!” 作者有话要说:  裴鹰:答应我,请别控制自己好吗:) ========== 放下本现言预收《错误识别》,女主是筝总的表妹w 1、 作为CV算法工程师里的翘楚,虞迟夜一离职就被各大公司盯上。 其中有家公司最为锲而不舍,不仅表示她提什么要求都能接受,甚至追着她追到了度假海岛以示诚意。 虞迟夜:入职就送男朋友可以吗? 虞迟夜:最好是年轻帅气有腹肌、不粘人无不良病史、能七天内退货的那种。 本以为对方能就此消停,回到酒店,就看见房间门前站着一个笔挺冷洌的男人。 虞迟夜:“……” 好看,想拥有。 当晚,她给猎头回消息:好吧你赢了。 2、 入职后的第一次线上会议,虞迟夜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 忽然新boss的摄像头猝不及防打开。 熟悉的面容映入眼帘。 “……” 她默默拿起手机,在匿名社区发了一条求助。 「错把老板当成公司发的男朋友了怎么办?」 ☆、第26章 “可以,不愧是你。”宇文珊竖起拇指,“满口虎狼之词的母胎单身小公主。” “……” “不过年轻人,火气大也可以理解。” 厉宁筝揉了揉头发,睨了她一眼:“快闭嘴吧。” 她看上去风轻云淡,可只有自己知道,当裴鹰的唇落在她眉心间的时候是什么样炸裂的感觉。 酥酥麻麻的触感从一个点向外蔓延扩散,顺着神经,沿着血液,嘶吼着叫嚣着穿过四肢百骸。 心脏里是前所未有的紧张和悸动,在不知名的恐惧中冲撞。 潜意识希望这个瞬间能多停留一会儿。 但直觉告诉她,这很危险。 话却是没有过脑子就直接说了出来。 一边直言不讳地说出了自己潜意识的想法,一边又响应了直觉的警惕不经意间带上了威胁的语气。 宇文珊像看小朋友过家家似的,托腮问道:“然后呢?他没说什么吗?” “没有。跟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似的。” 一切都和往常一样。 早晨依旧是他的早餐叫醒她,晚上睡前会提醒她早点休息,餐后甜点的供应从没有间断过,有时她周末加班,还能收到他准备的果盒点心。 但他明显比从前更忙了些。 不在家的时间变得越来越多,出门只是会提一句,不再会报备自己要去做什么。 她对此没什么异议,毕竟他已经是独立的成年人,并没有向她汇报一切的义务。 -- 第43页 只不过,她总觉得裴鹰是在刻意维持着这份不远不近的关系。 按照她的设想,那天那番话说出来之后,他应该会就此和她拉开距离。不知道是不是那晚她借着酒劲控诉过他的疏离,他才像这样每天按部就班地和她保持着昔日相处的常态。 “所以你怀疑他是故意哄着你才继续和你这样相处的?”宇文珊喝了口奶茶,咬着里面的珍珠粒问道。 “是啊……不过,这份怀疑总是会被打消。” 闲下来的时候,她偶尔能在家里的健身区碰到他。 两个人并排在跑步机上跑步的时候,一句话不说也并不会感到尴尬,相反,气氛还很融洽。他会在她刚从跑步机上下来时恰到好处地递来一瓶水,也会在她休息的间歇让她帮忙拿一下毛巾。 她需要他帮忙试衣的时候,他毫无怨言,甚至是更加熟练。 不想工作的时候,她靠在沙发上边看电视剧边吐槽,也能听见他认真的附和。 …… 他们之间就好像从未发生过任何暧昧。 但时有发生的默契却让她觉得,他们真的像是一家人。 “人心哪里是那么快就摸得清楚的。认清自己,然后面对并接纳自己真实的想法是一个艰难而漫长的过程。让时间去厘清一切吧。”宇文珊捏了捏她纠结的脸颊,“好了,不说这个,聊聊你的亲闺女。筝拂最近怎么样?” “还不错哦。” “说起来我用了你们的新APP,真的超酷的!” 筝拂始终以服务女性为根本,“悦纳自我”为核心,比起让消费者因为自己的身材上的弱点对好看的衣服望而却步,他们更注重让每一款设计去贴合不同的身材和体型的人群。 一点开,映入眼帘的并不是服饰和分类和商城,而是根据系统提示替每一个用户分析他们的体型和身材。 尽管成衣不像高定能做到量体裁衣,但分析后的数据会被保存下来,进而在商城中会标注出最适合该用户身材的服装款式和版型。 好看的衣服裙子对有些人而言是激励她们减肥健身塑形的动力。 但对于有些人来说,却会让姑娘们望而却步,更会令她们生出自卑的心态。 筝拂的温柔在于,它想让每一个女孩,无论年龄,无论身型,都能发现属于自己独一无二的美丽。 “我真的要爱上筝拂了。你们那个VVVVIP的福利简直堪比半高定了。” “没那么夸张,高定门槛比你想象得高多了。” 厉宁筝眉眼弯弯,提起筝拂就滔滔不绝,心情颇好。 楚铎给的几名艺人被隋岚毫无差别地加进了市场部的代言人候选名单里,经过不带有任何谄媚和偏好的筛选之后,最终千帆的艺人只留下了一位。 而在最后留下的三个候选人中,千帆这位艺人却是最不契合筝拂品牌定位的一个。 敲定最终代言人的那天,厉宁筝在凛北八卦群里看到了消息,说楚铎的父亲貌似又换了一个新欢。 她扬起嘴角,立刻就敲定了新代言人的官宣日期。 “我以前还挺喜欢秦柚的。”学校的奶茶店人来人往,消息还没官宣,从厉宁筝这里听过一手爆料的宇文珊谨慎地压低了声音,“不过我是真没想到,你居然会选她当代言人。” 厉宁筝抬眸:“怎么说?” “她现在应该都算不上娱乐圈的人了吧?”宇文珊打开社交平台,输了“秦柚”作为关键词,“十六岁选秀出道的时候被说是公司操作选票,出道一周年纪念演出伤病缺席,被粉丝联名要求退团。退团之后好像出国读书了,销声匿迹了几年吧,前一阵突然重回人们的视线却是因为……豪门旧事。” “你说的是秦家找回亲生女儿后,秦柚被未婚夫家退婚的事情吗?” 厉宁筝扫了一眼,轻笑着把手机还给宇文珊。 “说实话,豪门离网民群众是很远的。你看看秦柚这个故事,真假千金,豪门弃妇,要素过多!她选秀那段时间,很多人都说是她仗着自己是秦家小公主的身份为所欲为。现在基本上是全网等着看她笑话呢。你不担心筝拂的风评会被影响吗?” 厉宁筝莞尔:“完全不担心。筝拂要借秦柚的话题度,秦柚也要借我们来打反击战。她和筝拂最契合的,不是现在,是未来。我们是互惠互利。” 宇文珊愣了愣,看她气定神闲地拿起吸管,搅了搅杯子里的芋圆,张大了嘴:“果然是有什么内情的吧?!” “哪有什么内情不内情的,无非是人们只愿意相信他们以为是对的事情罢了。”厉宁筝咬着吸管含糊地说。 “能说吗?”宇文珊小心翼翼地看她,“让我关心一下我过去的小偶像。” “有什么不能说的,反正迟早都得让人知道。”她歪头,想了想说,“选秀本来就不是她自愿的,当时为了秦家想要捆绑他们那个订了婚准备联姻的亲家,把她推出去搏了一圈热度。” “……你的意思是,当时那些豪门小公主还有说她青梅竹马多宠她的通稿都是秦家自己买的?” “她当时一个未成年的孩子,哪有什么选择的权利,连公司合约都是秦家替她签的。”厉宁筝手握凛北八卦群的一手资料,老神在在地说,“秦家人都知道她不是亲生孩子,利用她的算盘打得可好了。 -- 第44页 “哦对了,被粉丝要求退团那次……你不会真以为她是被粉丝们逼退团的吧?她早都想退了,秦家人不同意,又不能违约,伤病全是她自己咬牙往死里折腾出来的。” 宇文珊倒抽了一口气。 “还豪门弃妇的笑话?恕我直言,秦家真千金找到,秦柚被退婚,对她来说简直是一种解脱。别人可能觉得她这次是回来卖惨的,但实际上,她是自己杀回来的,和任何人都没有关系。” “嗯?” 厉宁筝看了一眼表:“快了,大概马上就会有她的消息了。某古希腊考古团队今天要全球同步公布一项考古发现,她是团队里唯一一位中国人。在中国的报告是在凛北大学的讲堂全程直播。当然,她今天直播报告的造型设计是全权交付给筝拂的哦。” 学术界未必清楚她的流言蜚语。 流言也未必知道她真正的心之所爱和年轻的建树。 可无论如何,当两个彼此独立的形象划上等号的时候,就是固有偏见将被打破的开始。 “她的律师和秦家也在清算了。等这件事情发酵到一定热度时,就该洗去曾经一切污名了。”厉宁筝指尖轻轻敲打着桌面,“等到那个时候,就是她给筝拂代言官宣的时候。” “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宇文珊瞠目结舌地看着她。 “我可是有一个很牛逼的市场部团队啊。”她笑着说,“哦对了,你知道你的小偶像曾经的未婚夫是谁吗?” 宇文珊皱眉;“没印象了。好像听他们喊铄哥来着。” 她笑得意味深长:“那人叫楚铄,是楚铎的大哥哦。” “???意思是秦家想联姻的对象,退了秦柚婚约的……” “没错,就是楚家。” 秦柚的回归,是对秦楚两家的打脸。 她怎么能不找个绝佳位置看笑话呢? “所以啊,珊姐,你放心,我是真的不担心筝拂的风评。” 她签的代言人,可不是幼小无助的傀儡秦柚,而是归来后骄傲明媚的独立人格。 筝拂,也不仅仅是一件衣服,更是助她在他人异样眼光和偏见下披荆斩棘、上天入地的铠甲。 也将是所有女性的铠甲。 * 秦柚的学术回归秀果然不负众望。 议论四起,她都没有理会,在舆论的风口浪尖甩出一张证据明晰的往事叙述,紧接着是和秦家相关的官司进展。一石激起千层浪,她转身依旧低调学术,随导师四处田野调查,一时间谁想找她都找不到。 就在这时,筝拂第一位非艺人代言人官宣。 秦柚在百忙之中配合地转发宣传,有心人很快发现,她直播报告的那天,穿得正是筝拂的限量新款。 这是一场跨越圈层式的带货宣传。 从选秀知道她的热衷娱乐的群体,从学术新闻里认识她的高知女性,甚至是从新闻报道中听过她名字的中老年群体……在筝拂多层次多渠道的大力宣传中,都开始注意到了这个新颖的品牌。 官网同款余量瞬间清零。 筝拂自己的APP下载量创下了这段时间的新高。 就连人力负责人都说,秋招的简历数量似乎比以往翻了一倍。 这些变化似乎都很正常,厉宁筝并没有放在心上,立刻将重心放到了下一个阶段。 然而,裴鹰发现,自从她这一波运营之后,自己的校园生活里忽然多了一只跟屁虫。 “宁筝姐姐太厉害了!”赵文馨日常在他耳边念叨着。 ——这个曾经红着脸对他表白的女同学,不知道什么时候成了厉宁筝的死忠粉,看向自己的眼里再没有憧憬。似乎坚信只要和他搞好关系,就能有机会见到厉宁筝一面。 裴鹰:“……” 他懒得搭理,转身离开,忽然手机震动了两下。 停下,定睛一看,是贺盏的消息。 贺盏:绛哥最近会回一趟国,航班和酒店我已经帮你打听到了。 贺盏:国内这块人才还挺缺,都想着拉拢他,我只能帮到这儿了,剩下的你自己努力吧。 他回道:多谢了。 贺盏:不谢,我其实也挺想看看你能做到什么地步。毕竟能被筝筝信赖和青睐的人真的不多。 他还想回一句,忽然听见赵文馨在身后说:“诶,裴鹰,你收到成人礼通知了吗?明年五月底,你让宁筝姐姐来吗?” 裴鹰指尖顿了一下,转身冷冷地看她:“和你有什么关系?” * 筝拂的发展蒸蒸日上,听云也在纪时颜担任设计总监之后逐渐回到了正轨。 秋冬高定的秀场,回归的听云带着新的概念,以新气息降临,收获了不少瞩目的光辉。在她的努力下,“重新认识听云”一度成为了时尚界常用的辞藻。 纪时颜满载而归,厉宁筝在南城为她设宴。 跨年夜,两个设计师在南城最私密的包间里吃着火锅,看着窗外的夜色。 兴致来了,纪时颜还问了问厉宁筝毕业时装周的设想,脑洞大开,两人一聊就是一晚上。 “我可是为了你专门飞过来的。”纪时颜豪迈举杯,碰了一下厉宁筝杯中的橙汁,嗔怪道,“你倒好,自己喝果汁。拜托,跨年夜姐姐我推了多少男人的邀约来陪你,你就这么对我啊?” 厉宁筝抱歉地笑了笑:“等会儿还要开车,喝不了。” -- 第45页 “司机呢?回家了?找代驾也行啊。” 她摇头:“裴鹰今晚的飞机,我要去接他。” 纪时颜脑海里一闪而过当时在高尔夫球俱乐部见到的俊美少年,了然地笑了笑。 过了一会,又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问:“你俩在一起了吗?” 厉宁筝瞪大眼睛:“说什么呢!当然没有。” 纪时颜:“我天,难道你不喜欢他?就不心动吗?” 厉宁筝翻了她一眼:“怎么可能不动心呢?” “那你居然都不下手?”纪时颜捂嘴惊呼,“就他那模样,指不定有多少人觊觎呢,你现在近水楼台,居然不赶紧把人圈住,宣誓一下主权?” “……我像是占有欲这么强的人吗?” 纪时颜盯了她一会儿,点头。 “半年之后他就出国了。”厉宁筝咂了一小口橙汁,“他的未来还没有真正开始,我凭什么要因为自己的任性拴住他阻碍他?” “嗯?你的意思是?” “现在他只是寄住在我家,就算别人有所猜测,也只会猜是不是厉家有意在南城帮扶他。可倘若现在我宣示了主权,从我明明白白说出我喜欢裴鹰的那一刻起,他就会和我,和厉家的标签彻底绑定在一起。你觉得这样真的是对他好吗? “如果是这样,他今后的一切发展都会被认为是有我的助力。” 更糟糕一点,会被人说是吃厉宁筝软饭。 “他的努力和付出在别人眼里都会成为笑话,他的自我价值会被彻彻底底的否定。” “……”纪时颜怔了怔,“你都替他想了这么远吗?” “不然呢?难道你以为我只是沉迷他的美色,喜欢就玩一玩吗?”厉宁筝轻笑,“你好歹也是纪家出来的,见过的自诩情深的‘霸总’行为应该不比我少。” 纪时颜乐了:“确实。” “可炽热的大张旗鼓的示爱真的是爱吗?我并不觉得。在两个人不平等的地位关系里,迟早有一个人会变成另一个人的附属,会被世俗的眼光抹去一切价值,不会因为性别不同而有所不同。”厉宁筝说。 所以,直到虞听云去世,父亲都始终尊重母亲,没有公开承认过两人的关系。 虞听云这辈子都不会以“厉楚河的女人”这个身份而为人所知,也就没有任何人能质疑听云这个品牌是借了励云集团的东风才能有所发展。 她的母亲因自己而存在,因她自己的价值而绚烂。 “我改变不了世俗,也不想变成我讨厌的人。”她看着纪时颜,认真说,“但我父亲能做到的事情,我也可以。” * 南城机场在这一年的最后一天依旧熙攘。 厉宁筝把车停在停车场,给裴鹰开了实时定位后趴在方向盘上小憩。 “咚咚。” 敲打车窗的声音响起,睁眼就看见裴鹰带着冬日的少年气,透过车窗指了指后备箱。 她打开后备箱,等他装好行李箱,自觉地坐到副驾,系好安全带。 她歪头,轻哼:“走了几天,回来连句话都不知道说?” 他静静看着她:“我回来了。” 厉宁筝心满意足地发动了车,游刃有余地在车道间穿梭。 从机场回家要过江,上桥的时候恰好是零点。 江面上点染的烟花瞬间照亮了夜空。 她余光欣赏着五光十色,嘴角轻扬:“新年快乐。” 裴鹰看着窗外:“新年快乐。” “你有什么新年愿望吗?” 他收回目光,看向被烟花照亮的她的双眸。 “……没有。” 愿望有时只是精神催眠,就像这烟花一样,许过愿望之后,就连许愿的人都有可能忘记。就好像有一丝期待,人就能被支撑着活下去。 他没有那种虚无缥缈又望梅止渴的东西。 他只有必须要、一定要、拼尽全力想要实现的未来。 ☆、第27章 新年一过,春节很快就到了。 厉宁筝被父亲提前召唤回凛北,从昏天黑地的加班生活里抽离,开始收拾行李。 凛北的冬天比南城冷得多,她忙里偷闲地专门给父亲和哥哥织了两件毛衣,下楼去工作台拿的时候,看见裴鹰正坐在餐厅,戴着耳机和人打视频电话。 不知道是不是学校面试,厉宁筝竖起耳朵听了一会儿,除了起承转合,尽是些她不太确定的专业名词。 他流利地用英文和对方交流着,偶尔停顿,低笑两声接着往下说,认真而专注。 厉宁筝不自觉地走到沙发旁坐下,拿起抱枕抵着下巴,斜斜靠着,悄悄打量着他。 最近她忙得几乎住在公司,和他没见几面。 今天这一眼,忽然觉得他好像愈发成熟了起来,和大半年前初见的沉郁相去甚远。 “……” 裴鹰结束通话,一抬头就看见厉宁筝趴在沙发上看他,眼神炽热。 他下意识地别过脸,摘掉耳机,合上电脑,深呼吸调整了一番才朝她走去。 “什么时候回来的?”他坐在她对面,倒了杯水给自己润嗓子。 厉宁筝换了个角度懒散躺着:“昨晚。凌晨三点左右吧。” “怎么不多睡会儿?”他看了一眼时间,“黑眼圈都遮不住了。” “遮不住就不遮了呗。”厉宁筝打了个哈欠,“我爸给我订了两小时后的车票回凛北,时间太紧了,我怕睡过头。” -- 第46页 裴鹰皱眉:“要回家了?” 她看了他一眼,忽然想到什么,坐起身,身体前倾,越过两个沙发之间的距离扶上他的肩:“嗯,你要和我一起回吗?” 裴鹰现在没什么能一起过年的亲戚,留他一个人在南城过年,她心里也挺不忍心的。 “不了。”裴鹰抬手,握着她的手腕,轻轻从肩上拿下。 她温热圆润的腕骨在他掌心里显得无比娇小:“一直没跟你说,我过年期间要出一趟国,不在南城过,签证已经办好了。” 厉宁筝愣了愣:“怎么不早说,有住的地方吗?钱够吗?不够我给你转一点!” 说着她抽出手,跳起来到处找自己的手机。 一想到手机放在楼上,她懒得上去拿,又悠悠坐回来,叹气:“要不等会走之前再给你一张卡好了……” 真是一言不合就撒钱。 裴鹰失笑:“别担心,申庭叶他哥最近也在那边出差,都安排好了。” “注意安全哦,不要随随便便就被人拐走了!” 她话音刚落,就发现裴鹰深深看了她一眼。 他低笑道:“这你就放心吧,被你拐走之后再不会上别人的当了。” “???” 能耐了啊?敢嘲讽姐姐我了?! 厉宁筝剜了他一眼,气鼓鼓地刚想开口,就被裴鹰下一句话生生打断节奏。 “你怎么不问我去做什么?”他问。 天道好轮回。某段时间前她才问过相同的话,今天同样的问题就落到了自己头上。 她耸了耸肩:“你想说吗?” “不想。” “那不正好,你不想说我为什么还要问?互相尊重多好啊。” 裴鹰嘴角噙笑:“可是我想听你问。” 厉宁筝忽然感到头大:“裴鹰,不要蹬鼻子上脸。” “不对,我这不叫蹬鼻子上脸。” “?” “我在撒娇。” 厉宁筝:“……哦。” 她眨眨眼,忽然觉得这种感觉还不错,凑近:“那我问你,你要去做什么?” 裴鹰偏过脸,贴着她的耳朵,薄唇轻启。 “不告诉你。” 说完整个人飞快地溜走,大步迈进餐厅,拿起笔记本电脑就往房间里跑。 “???” 厉宁筝满脸通红,气急败坏地抓起抱枕就砸在他身上。 少年一把接住枕头,回眸,笑得灿烂。 满身朝气地钻进了房间。 她出神地看着,指尖轻轻抚上耳朵。 总觉得刚才他讲话时,分不清是鼻尖还是嘴唇轻轻擦过了她的耳廓,带着滚烫的热气,酥酥麻麻的。 靠,过分! 被一小孩拿捏住的感觉真讨厌! * “你们怎么了?” 隋岚开车来接厉宁筝去车站,发现厉宁筝一个人板着脸坐在了后排,看也没有看他一眼。 而自告奋勇要来送他俩的裴鹰眼角含笑地坐进了副驾,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厉宁筝心情不愉快。 “没事。”厉宁筝轻哼,倒头闭上眼睛,“到了叫我。” 隋岚皱着眉,不解地看向裴鹰。 裴鹰:“她应该是没休息好。” 隋岚:“……” 你俩就把我当傻子吧。 这样的状态持续到离开,厉宁筝似乎是打定了主意,没和裴鹰多说一句话。 裴鹰也不计较,鞍前马后地帮她提着行李,临走前还给她递了一袋小点心。 过安检前,隋岚不放心,拉他到一旁严肃地问:“到底怎么回事?” 裴鹰摇头不语。 隋岚蹙眉:“裴鹰,你要知道,是因为她愿意信赖你,我才会给予你同样的信任。如果你伤害到她,我是不介意让你再从云端坠落一次的。” 裴鹰已经很久没有被人威胁过了,脸上的表情忽然很新奇。 “我怎么可能会给你这个机会呢?岚哥。” 他使劲咬了咬最后两个字,看着隋岚变幻莫测的神情,心情很好,不由勾了勾嘴角。 “没有就好。”隋岚转头看了一眼厉宁筝,“要知道,能让她心甘情愿带回厉家的人,一只手就数得过来。” 这些天,她在公司一闲下来就思考怎么和裴鹰开口让他跟自己回家过年的纠结状态,他始终默默看在眼里。 “我知道。” 裴鹰眸光闪动。相似的话,这两天贺盏也旁敲侧击地对他说过。 厉宁筝向来是喜欢登高望远,眼里只有她的姿态和她的道路。而那些在她身后、不可避免地被她吸引而来的目光,似乎从来不曾被她放在心上。 可实际上,关心她、疼爱她的人,远比她想象得要多很多。 * “哥,是人吗是人吗?说好的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怎么我刚回家你就溜了?” 厉宁筝双腿在沙发上乱踢,对着通话那头的厉宁策抱怨,还没说两句,就看见周阿姨端着浓郁的排骨汤从厨房里出来,顿时把心中的愤愤不平忘得一干二净,光着脚三步两步跳到餐桌前大快朵颐。 厉楚河瞥了小女儿一眼,委屈道:“合着让你俩回来陪我还变成受难了?” 厉宁筝一噎,眼神乱飘:“不是,那什么……哥!” 亲哥似乎根本没有要替她辩解的意思,还在沉默中轻笑了一声。 -- 第47页 她迎上父亲眯起的眼睛,硬着头皮说:“你不是把重担都扔给我哥了嘛,我俩主要是……嫌你退休生活太安逸好吧,嫉妒使我们满目全非,不忍心破坏我们之间的亲情。” “哦。”厉楚河给自己添了半碗排骨汤,揶揄地说,“我前半生忙得不着家的时候你俩还没出生呢,好不容易闲下来了还成罪人啦?” 厉宁筝看了父亲一眼:“你都不着家,我俩怎么可能出生?” 厉楚河:“……” 这伶牙俐齿遗传谁了? “实不相瞒,你妈比我更不着家,基本上都是我求着她休假的。” “可以,这么看我和我哥能顺利出生简直谢天谢地了。”她笑着把刚才口误的事情翻篇,“哥,悄悄告诉你,周姨今天做的是你最爱吃的,我都替你吃了啊,千万别跟我客气,不谢!” 厉楚河一脸宠溺地看着她撒娇。 厉宁策“嗯”了一声,很快他那边传来一声响动:“有点事,先不说了,你们好好吃。” “啪”地一声挂断了电话。 “什么啊……”她放下手机,“我哥是不是有女朋友了?他现在对我越来越冷淡了。” “还说你哥呢,你家里住的那个什么情况我都没问,你还控诉起他来了?”厉楚河瞥了她一眼,“你可别一副头痛的样子。有你这么个随心所欲的闺女,先让当父亲的头大一下。” 她撇撇嘴:“不是你说的,不管是谁,只要是我喜欢的就好吗?” “你喜欢的太多了。”厉楚河黑着脸,“我还不了解你?只要有张漂亮脸蛋,你都喜欢。之前天天追在楚铎后面跑,后来隋岚来家里送了一次材料,你眼睛都直了。你哥正考虑要不要换个不那么好看的员工呢,你的魂又被哪个小明星勾走了,我记得当时你差点连听云男士的代言都要送出去吧!” “……” “不过,你的狂热能维持两个月都算超长持久了,这次破得可是世界纪录啊?” “……” “爸!”她抬手打断了这个如数家珍的唠叨父亲,“也没什么不好承认的,他确实不一样。” “不一样?难道不是因为他和你以前的处境相似,才对他格外不同吗?” 厉楚河犀利的目光审视着她。 厉宁筝愣愣地看着他。 厉楚河叹了口气:“你是我的女儿,我还有什么不清楚的?我和听云心里始终很愧疚,当时住在楚家那段日子,心里其实很苦的吧?” “也……说不上苦。” 她从没有和父亲聊过这件事,忽然提及,眼睛一酸。 毕竟是显赫豪门,生活条件着实不苦。 不能说是苦,只能说是压抑,寄人篱下的压抑。 “你从来都不说,我们也不敢问,生怕让你又回忆起不愉快的事情。”厉楚河夹了一筷子肉放进她碗里,“可是我们都是比你走过很多路,见过很多人的大人,有些事情还有什么不懂的呢?难得自己的好友兼对手有求于自己,能依旧落落大方的是君子中的君子,常人难免会有些落井下石的趾高气昂。” “但其实……”厉宁筝回忆了一下,苦笑,“大人们觉得自己能把这种阴暗的情绪藏得很好,可是他们不知道,小孩子对情绪的变化是最敏感的。” “为什么不和爸爸妈妈说呢?”厉楚河叹气,“也怪我们当时太忙,没有认真去关注你的心情。” “不是的,你们一直都很理解我,是我想多替你们分担一些。” 她没有明说,但厉楚河听懂了。 他知道她是多么懂事,却没想到她那么小就知道照顾家里的事业而隐忍不发。或许,在楚家看别人眼色生活的经历让她习得了名为“忍耐”和“为大局让步”的技能。 “是爸爸和妈妈不好。这本不该是你来操心的事情,却要你一直心里委屈着。” 厉楚河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你老爸和你哥哥还没软弱到连面对一个楚家都要认怂的地步好吗?你比同龄人都要成熟,想法也多,可到底还太年轻。商场上的手段和方法那么多,无论我们用上任何一种方法,都不值得为他们牺牲我们宝贝的女儿,明白吗?” 厉宁筝低下头,埋进碗里,想要掩盖自己的通红的眼睛。 “不过话说回来,老爸倒是很好奇,那个姓裴的小伙子到底有多好看,竟然能让你不惜把他带到自己身边,也不愿让他经历那些可能会伤自尊的事情?” “……” 感动的氛围荡然无存。 她用手背碰了碰眼角,揩去隐约的泪滴:“爸,裴鹰还真不是好看不好看的问题。” 是见过他之后,就再也看不进去任何人的问题。 * 厉宁策挂断电话,耳畔似乎还回荡着自家妹妹叽叽喳喳的声音,就看见来人缓步走进了自己的套房,在他面前站定。 他松了松领带,看了眼落地窗外灯火辉煌的夜景,转身坐在圈椅上。 “坐。” 厉宁策好整以暇地看着裴鹰,下颌轻轻抬起。 他万万没想到,来国外出席一场科技论坛,竟然能看见这个少年。 他的代表公司“寻春”,是众多受邀公司中少数的几家起步型企业。 这些企业的共同点是,它们都是被行业资深人士测评后,预测发展前景较为可观的公司。在这样的场合,就像羊羔进入了狼圈,龙头见到他们,必然心思百出。 -- 第48页 要么会想要将新生力量扼杀在摇篮里,要么便想在发展初期赶紧拉拢投资,趁早分一杯羹,日后酌情再进行什么收购打压,都是后话。 本以为他是跟着某个熟人来积攒资历的,后来厉宁策才意识到,这个少年竟超出了他的想象。 这个早在裴家破产前就成立的企业,竟有着裴鹰半数以上的股份!而且稍稍打听后他发现,他的核心团队里居然有自己都没能挖到的顶级工程师袁绛! 他头一次觉得自家妹妹傻得有些可怜。 当然他也有所疏忽。毕竟很多事情明明只需要多费点心思调查就能知道。 今天论坛晚宴上有很多人给裴鹰的团队发了邀约。 厉宁策有些犹豫,最终还是出了手,并为了确保他一定会来,不惜打出了厉宁筝的旗号。 所以刚才她的电话打来时他有些心虚,为了掩饰自己出卖妹妹的不耻行径,沉默不语。 他一直看着裴鹰,也不说话。 这个少年比他想象得要沉得住气,姿态也不卑不亢。 过了一会儿,裴鹰竟率先开口:“我有点好奇,您请我来,应该不是为了‘给我投资多少钱让我从她身边离开’这种戏码吧?” 厉宁策:“……我在你心里这么无聊?” “只是确认一下。”裴鹰轻笑,“不是就好。” 厉宁策挑了挑眉,手指在胸前交扣:“既然这样,我也想确认一下你的意图。” “如果您问的是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裴鹰顿了顿,“我母亲和父亲离婚后分到了一笔不少的钱,她知道这病不能根治,离开也是迟早以后,就把治病的钱拿出一部分去做了投资。当然,离婚以后,裴家的债务也落不到她头上。只不过她担心自己走了以后这笔钱会被裴家人觊觎,最后到不了我手上,就在遗嘱里赠给了她信任的朋友,让那人在我成年后把那笔已经化作股份的钱重新交还到他手中。 “事实证明,她的担心并不多余。” 厉宁策颔首:“负债和牢狱,你母亲也算是未雨绸缪了。” “确实如此。” “那你应该,很早就知道这笔钱的存在了。”厉宁策微微眯眼,“所以你是因为看到厉家的产业布局才刻意接近她的吗?” 面向未来的产业,励云集团总是愿意冲在前面,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在厉宁策眼里,裴鹰知道自己有什么筹码,也知道厉家能提供的资源和发展方向,才会心甘情愿地蛰伏在厉宁策身边。 裴鹰深吸了一口气,点头:“我得承认,一开始确实有过这样的想法。” 他在来之前也没想过会见到厉宁策,这位已然是励云集团新任掌权人的男人极其优秀,不容糊弄,他也并不想在她的哥哥面前有任何隐瞒和谎言。 “不过那个时候,我没有想那么多。”他说,“当时没想过太多关于未来的事,只想找个稳健的靠山,暂时不被人欺负就好。如果能哄她开心,或许之后我拿到寻春的股份,便能轻松借到励云的东风。” “想得真美。”厉宁策勾了勾嘴角。 认为能哄她开心就能影响励云决策的想法,确实还是个孩子。 “那现在呢?现在的想法改变了?”他上下打量着裴鹰,无声地施压,“你现在还没有高中毕业,不出所料,你提前拿回了寻春的股份,甚至已经变相介入了公司的运营。” 裴鹰看了一眼窗外,神色恍惚了一下。 回过神,对厉宁策说:“是的,也正是因为她才改变的。” 他本来浑浑噩噩,只想找棵适合乘凉的大树再当几年纨绔。 是她的存在,生生剥去了他的妄想。 “厉先生,在您眼里,厉宁筝是个怎样的人呢?” 厉宁策靠着椅背,淡淡地说:“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人。” 他和父亲在工作中的一切决策,都不会轻易和厉宁筝切割,即便有时不会是最优解,也绝对是不会影响她肆意生长的决策。 他们是世界上最亲的人,是希望世间所有美好和幸福都降临在彼此身上的人。 裴鹰眨眨眼睛,轻笑:“我也是这么想的。她有自己的事业,有自己热爱的兴趣,还有自由洒脱的生活。她自由生长,独自美丽,没有任何人能束缚得了她,也没有任何人能改变她。直到我意识到,我是喜欢着这样的她。” 厉宁策对这份赞美不可置否,因为她值得。 “可是很少有人能回答,怎样去爱这样的她。”裴鹰毫不介意在厉宁策面前吐露心声,“她有那么多追求者,他们都想拥有她,可是没有人知道她需要的什么。我也不知道。” “钱吗?她自己的身价和现金流都能让很大一部分男人望而却步,根本无法动摇她。地位?厉家连联姻都不屑一顾,更不可能需要区区男人来抬高地位。爱情和陪伴,就更没道理了,因为永远都有人爱她,陪伴她,呵护她,没有人能做到自己是唯一的那个。 “说实话,喜欢上她的人会比她率先变得敏感,没有安全感,一旦她多给一个眼神,就会变得贪婪,想奢求更多。所以如果不想疯魔,最好的方法,应该是不去喜欢她。” 厉宁策笑了一下,觉得他说的还挺对。 裴鹰接着说:“所以我不会妄想自己拥有金钱地位后能给她带来什么好处,而是想努力追赶她的步伐,成为最好的自己,让她有一天能短暂地把目光停下来,落在我身上。仅此而已。” -- 第49页 “所以你是不甘心再倚靠着她,才突然加快了步伐。”厉宁策总结道。 “如果不是因为她,我可能还要碌碌无为很久。” 厉宁策脑海浮现出厉宁筝当时对他说的话。 ——提前培养一个商业伙伴是不是比养一个抱大腿的更好一些? 他当时说她赌徒心态,不过没想到,她好像真的有赌赢的倾向。 尽管他依旧对眼前这个少年究竟是温顺的羊还是深藏獠牙的狼抱有怀疑。 不过这似乎并不影响他抛出橄榄枝:“如果是这样,励云或许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有着厉宁筝这层关系在,他相信励云和寻春的合作会更密切。 然而他没想到裴鹰的回答。 “励云若是要给寻春投资,恐怕我还是要拒绝的。” “哦?” “我对厉宁筝的赤忱的纯粹,纵使现在您相信,一旦沾了任何一份铜臭气之后,都要被打折扣。届时就算是您愿意相信,外界的声音也绝对不会相信。”裴鹰认真地看着他,“也许我曾经真得想过要借助励云的实力,但现在我……不愿意。” “年轻人的倔强。”厉宁策直言不讳。 资本无情,商场上从没有那么多情怀可言。但也只有一腔热血的年轻人,才能有骨气堂堂正正地说出这样一番话。 谁知道十年后还是否能有这份可贵的心气呢。 裴鹰耸肩:“您就算直说‘这是无用的自尊心’,我也能接受。至少在现在这个阶段,请给我一个证明自己实力的舞台。” 厉宁策舌尖抵了抵上颚。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有种不祥的感觉,仿佛这一放手,日后培养起来的就不是合作伙伴,而是强有力的竞争对手。 “不说这个,你是怎么把袁绛这尊大佛请到的?”他审视着裴鹰,好奇道,“人工智能技术在医疗领域的发展很快,但目前真正能在临床落地的项目和技术确实很少。但几乎成功的项目都多少有他的参与。” 裴鹰眨眼:“秘密。等我成为您妹夫后就告诉您。” 说着他起身,准备告辞。 厉宁策:“……” 滚啊,你爱说不说吧! 他心里骂着,脸上依旧云淡风轻:“对了,宁筝知道你现在在做什么吗?智能医疗这个领域,是你自己选择的?其实你大可以把股份变现,去做点和筝拂或者听云相关的事情,多点合作还近水楼台不是吗?” 裴鹰脚步顿了顿,回眸:“难怪她总说你不是人,这都被你发现了。” 他看了一眼窗外灯火通明的城市,川流不息,灯火辉煌。 “您知道吗?有天晚上她应酬回家,满身酒气地拉我去阳台看星星。” 她靠着栏杆,风吹拂着她的头发,眼睛闪着光问他以后想做什么。 当时他好像说,如果可以不让她太累,他想去听云或者筝拂帮她。 “她把我拒绝了。”裴鹰淡淡地说,“您可能不相信,她还骂了我半个小时。” 她说,听云也好,筝拂也罢,是因为她热爱服饰、热爱工艺和传承才愿意做下去的。 她说,时尚圈虽然注重创新,但玩得起高级定制的人,大多都只是固化在阶级里掌握无数财富的旧贵族。这群人天然具有排斥心态,通过时尚与服饰,用价格和标签建立起自己与他人的壁垒。 “我爱的东西早在百年前就已经卷入这个圈子,在漫长的发展里,最终不得不遵循既定的游戏规则。可你的不是。”她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闪着光,饱含期待,“别关注谁穿什么牌子,穿了多少价格。去看看那些一个衣柜就装得下全家全年衣服的人们需要什么。” 听到这里,厉宁策脸上罕见地浮起深深的笑意。 那笑容中充满了骄傲和自豪。 裴鹰看着他,兄妹相似的眉眼,相似的笑意,让他又回想起那个夜晚披着月光的厉宁筝。 她骂完他,打了个哈欠正准备回屋,又停下了脚步。 她逆着光朝他走来,踮起脚抱了抱他,像是洞察了他的心思似的,抬手揉了揉他的脑袋,像是安抚,又像是鼓励。 直起身,笑着对他说:“裴鹰,做你自己就好,请不要为我做什么,我也不需要你为我做什么。你和那群纨绔不一样,和你的父辈也不一样。 “至少,别辜负这个充满新事物的时代。 “也别辜负时代赋予我们的使命。” ☆、第28章 申庭叶时常觉得,裴鹰这个哥们就是所谓“别人家的孩子”,就算连面都见不到,竟然也能给他找不痛快。 春节期间,刚把手伸到大哥面前要压岁钱,就被他哥嫌弃了一顿。 “你看看你,再看看裴鹰,好意思要压岁钱?” 他纳闷道:“怎么就不好意思了?他过年收到的压岁钱估计比我还多。” 宁筝姐姐的阔气手笔,想都不敢想。 “你怎么出了趟差回来张口闭口就是裴鹰,眼里还有我这个亲弟吗?” 申庭林无语凝噎。 你兄弟人家都已经能在海外论坛上毫不胆怯地和众多大佬谈笑风生了,你还是一个只会撒娇和窝里横的傻白甜好吗! 他压下了心头恨铁不成钢的怨气,等着裴鹰亲自打击一下自家这位老弟。 然而裴鹰似乎并没有打击到申庭叶,尤其是新学期开始后,受打击的人似乎变成了裴鹰自己。 -- 第50页 那天申庭叶嘟囔着出门:“啊苍天,裴鹰能不能成熟一点!” 听得申庭林满头雾水。 人家的公司现在都已经初具规模了,他还要怎么成熟啊喂? 申庭叶约了裴鹰在球场见面。 他到的时候,裴鹰刚换好球衣在场边,两眼放空,看着场上的四处跑动的人。 这里是申庭叶专门挑的地方,南城大学的校内球场,基本上都是大学生,没什么认识裴鹰又能给他使绊子的不良因素。 “你选得什么地方?”裴鹰见他来了,没好气地把球扔给他。 申庭叶瞪大眼睛:“就是因为陈凯他们嫌太挤,不想在这边打球,我才选的这儿好吧!再说,这可是南城大校内,幸运的话,打完球还能偶遇宁筝姐姐!” 裴鹰掀了掀眼皮:“想多了,她最近可能没功夫理你。” 连他都懒得理。 “啊?”申庭叶一愣,“你惹她生气了?” 裴鹰:“没有。” “你多想想,有可能你没有意识到,但惹她不开心了。” “……真的没有。” 事实上,厉宁筝不仅没有生气,反倒每天都非常开心。面对即将迎来的毕业时装周,设计灵感的迸发令她快乐无比。 然而作品一设计出来,就不得不提到另一个角色:模特。 同时要参加女装秀场和男装秀场的厉宁筝愁了整整大半个月,最终终于挑选敲定了合适的模特。 听到这儿申庭叶明白过来了:“宁筝姐姐放着你这个衣架子不挑,挑了别的男人?!” 裴鹰:“……”这货话糙理不糙。 “我可比不了。”他从申庭叶手里接过球,运了两下,“她挑得可是专业的,从几家经纪公司的签约模特里面精挑细选出来的。” 尤其是负责她男装秀场的模特沈礼函,好像深得厉宁筝的心,甚至为了她的毕业走秀拒绝了公司安排的选秀节目。 申庭叶:“所以那人比你好看?” 裴鹰沉着脸,出手将球扔向篮筐:“他主要是,很黏人。” * “今天先到这里吧,我回去再修改一下细节。下周我提前和你约时间。” 厉宁筝收着手头的东西,对沈礼函说道。 她脑海里一遍一遍过着他刚才行走时布料的垂坠感,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尽如人意,有些违和。 灵光一闪,突然被击中! 抬起头却看见沈礼函还在工作室门前徘徊。 “还有事吗?”她问。 沈礼函小心翼翼看着她,鼓起了勇气:“要……一起吃饭吗?” “不了,我还有约。” 厉宁筝看了一眼时间,婉言拒绝。 沈礼函失落地垂眸,恭谨地俯身,转身离开。 她看着他的背影,摇了摇头,拿起手机给隋岚拨去电话:“夏天了,今晚加班的夜宵添一样冰镇饮料吧。” 说完,她忽然收到申庭叶的消息。 申庭叶:宁筝姐姐,在忙吗? 这个男孩看上去大大咧咧,但一般不轻易找她,找她的几次基本都和裴鹰有关。 她转身坐回椅子上,回复:现在还好,有事? 刚发送出去,屏幕上就弹出一条“对方邀请您进行视频通话”。 “???” 她皱了皱眉,狐疑地接起来。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室内球场,篮球砸地的声音此起彼伏。 这个地方看上去很眼熟,像是在南城大学。 在欢呼声和撞击声中,申庭叶忽然喂了两声。 “哎哟我去,这球场的wifi信号也太差了,姐姐你能看到吗?” “能啊。”她不解,“怎么了?” 申庭叶举着手机往前走,镜头剧烈地晃动着:“看见裴鹰了吗?怎么样,是不是特别帅!” 镜头前一个少年如风般略过。 他自如地控球闪身至篮下,轻盈跃起,指尖轻轻一拨,球稳稳落进了框里。 落地时,发梢和衣摆微晃,仿佛在悄悄庆贺。 跑过队友时轻轻击个掌,回眸看申庭叶的眼里满是得意和骄傲。 厉宁筝从来没见过裴鹰这么充满朝气的一面。 他在自己面前的沉稳默然、乖觉懂事让她逐渐习惯,却忘了他本应该是一个无忧无虑没心没肺玩闹的高中生。 “是,非常帅气。”她噙笑,认真欣赏裴鹰运动中的英姿。 申庭叶嘿嘿一笑,压低声音:“宁筝姐姐,趁他不在我能不能问你个事儿啊?” “说。” “我们学校毕业前有成人礼。裴鹰他的长辈都……你会来吗?” 厉宁筝瞥了一眼工作室里的人台,从桌上拿过笔和稿纸记下:“他怎么都没有和我讲过啊……是哪天确定了吗?” 镜头里裴鹰站在三分线外跳起投篮,申庭叶专注看着球的路径,心不在焉地说了个日期, 厉宁筝笔尖一顿,在纸上落下很深的痕迹。 “那天我可能……去不了。” 裴鹰的成人礼,和她毕业秀场是同一天。 * “宁筝姐,该出发了吧?” 沈礼函轻轻推开工作室的门,看见厉宁筝正在小心翼翼地将什么装进礼盒里。 在她对面,一个戴着眼镜的男人替她撑开黑色烫金的袋子,等她把礼盒放进去。 -- 第51页 “来了啊,我昨晚又……算了,等会儿去后台先看看效果。” 厉宁筝抬头看他,好像忽然有些头晕,下意识地扶了扶太阳穴。 隋岚从包里拿出一板巧克力塞她手上。 “东西我会替你送到的。你今天结束后一定要好好休息。”他看着她眼下全妆都遮不下去的阴翳,心疼地说。 今天是毕业时装周的最后一场,作为压轴选手之一,她的压力可想而知。 厉宁筝撕开包装,咬下一块巧克力:“看在你这次没给我哥打小报告的份上,我会的。” 隋岚转身,微笑:“不是没打,是他亲自来了。” “……” 掌上明珠的毕业秀场,即使是对时尚圈毫无兴趣的厉楚河和厉宁策父子俩,也依旧推了手头上的工作来到了现场。 “听说励云的大少爷今天都来了!” “群里有姐妹负责场务,说是巨他妈好看!给你看,这是她拍到的盛世美颜。” “都拍出虚影了还能看清?” “连虚影都让人帅得心跳加速好吧!” 厉宁筝压了压贝雷帽,从叽叽喳喳的尖叫姐妹花丛中穿过,在后台站定,无声叹了口气。 她拿出手机,看了看消息满屏乱跳的聊天框—— 厉楚河:闺女,台上全是模特,是不是看不到你啊?你几点出来,我想先出去抽根烟。 厉宁策:毕业快乐。 厉宁策:我替爸强制戒烟了,放心。 贺盏:看在裴鹰的份上毕业礼物就不送了吧。 隋岚:祝小厉总一切顺利。 宇文珊:啊啊啊啊我差点迟到,姐妹冲! …… 只有裴鹰没有给她发消息,他们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今天早晨她在工作室睁眼,看到行程提醒后给他发出去的消息。 厉宁筝:成人礼快乐哦。抱歉抽不开身,等我晚上回家给你庆祝吧。 始终没有被回复。 * “知道你不开心,可你能不能别总盯着手机!”台上领导老师、学生家长代表依次发言,申庭叶百无聊赖地踢了踢裴鹰的鞋子,“看了也不回复,你这人也太别扭了。哎,看来改天得多给你上两节恋爱大师课才行。” “你再踢一下试试?”裴鹰瞥了他一眼。 申庭叶立即收回脚,松了松自己的西装领带,嘴里小声嘟囔了两句。 成人礼的流程挺无聊,环节弄得花里胡哨。 然而作为人生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成人礼,再加上班里男生穿正装的模样赏心悦目,大家便没有计较细节,纷纷沉浸在成年的欢乐和毕业的伤感氛围里。 裴鹰在签名板上笔走龙蛇写下自己的名字,扔下笔准备离开,走到校门口时,忽然看见步履匆匆的隋岚。 他眼睛亮了一下,挺直了背脊。 只是很快又暗淡了下去。 她并没有跟他一起来。 “成年快乐。”隋岚在他面前站定,推了一下眼睛,“想来你成年的那天可比今天要印象深刻得多吧。” 他还在对厉宁筝挥手十八辆豪车的举动耿耿于怀。裴鹰勾起嘴角:“那必须的。” 隋岚没理会他,将手里精致的礼物袋递给他。 “别为她来不了的事情沮丧了。你根本不知道她为了你这段时间少了多少睡眠。她今天能不在结束后晕过去就谢天谢地了。” 裴鹰不解地看了他一眼,手伸进袋子,用指尖轻轻将礼盒拨开一条缝隙,随即愣在原地。 里面是一套完整的西装。 外套、西裤、马甲、衬衣,还有搭配的领带,和一枚带钻的领带夹……整整齐齐叠在盒子里。上面似乎还放了一张手写小卡片,碍于空间狭窄看不出上面写了什么。 裴鹰攥紧了袋子。 “听云首席设计师几个月不眠不休给你准备礼物,裴鹰,你有什么资格失落呢?” 隋岚斜睨着他,转身离开,留下一句听不出情绪的话。 * 夜色渐浓,方叔将车停稳时,厉宁筝疲惫地睁开双眼。 时装周终于顺利落幕,意味着她一帆风顺的学业生涯告一段落。 父亲和哥哥是抽空来的南城,陪她吃了晚饭后就去了机场。送完他们,班级撺的毕业饭局就开始了。那些都是未来的同行,没有独立设计师志向的说不定还是听云或筝拂需要的的潜在人才。无论四年来的交情如何,保持社交关系都是极为必要的。 来来回回折腾完,已经是深夜了。 她叹气推门进屋,心里满是愧疚。 早知道就不给裴鹰发那条消息了……这都后半夜了,他就是有心想等她回家庆祝,恐怕也困到极致了。 厉宁筝蹑手蹑脚地进屋,生怕弄出什么大的响动,刚关上门,回头看见客厅里忽然站起的高大身影。 “哎呀!你还没睡!”她惊呼着踢掉脚上的高跟鞋,光脚走进来,“等很久了吧,吃夜宵吗?怎么不开灯?” 裴鹰迎着她走来,和黑漆漆的客厅融为一体。 她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光打量着他,眼尾微跳,快步走上前搭上他的肩。 手心里是熟悉的触感。 “你怎么在家穿着它啊!” 裴鹰低头,拽了拽袖口:“因为想穿给你看。” 想让她第一个看见,她做的衣服穿在他身上的模样。 -- 第52页 厉宁筝转身:“给我看不开灯算怎么回事啊?” 说着就要去开灯。 手腕被拉住,他在身后轻声说:“别开灯了。” 她微微有些恍惚,这个场景和他们第一次见面那么相似。只是那时候他的声音里带着警惕,而现在似乎充满了恃宠而骄的意味。 厉宁筝被他拉着转了回来,仰头看他:“不好看吗?” 裴鹰摇头:“很好看。” “那为什么不让我看?”她噘嘴,“难道是不合身?不会啊,我量过你的尺寸的!还专门以你的尺寸做了人台,不可能不合身的!” 裴鹰:“……” 他万万没想到这套合身的衣服居然是因为她用他的尺寸做了人台。 她忽然很焦虑,似乎以为他不让她看,是为了照顾她的自尊心,以掩盖她设计上的某些缺陷和丑陋,说什么都要去开灯。 裴鹰皱着眉,紧紧攥着她的手,将有些发疯的她拉到自己身边。 她瘦削的背脊贴着他的胸膛。 裴鹰低头,犹豫了很久,在她耳边说:“我要走了。” 厉宁筝挣扎了两下,停住:“走哪儿去?” “留学。联系的导师同意我提前进他的实验室,相当于暑假提前适应了。高中这边的手续之后申庭叶会帮我办好,然后把毕业证寄给我。”他的气息似有若无地喷在她耳后,“四个小时后的飞机,我等下就要出发去机场了。” “……” 厉宁筝转了个身面向他,抬手摸上他的领带,轻轻一拉。 裴鹰下意识地俯下身,鼻尖刹那间贴着她的。 “怎么又不告诉我呢?”她盯着他深邃的眼眸,“如果我今天是在工作室通宵,你是不是要不告而别?” 昏暗的客厅里,没有人看得见她发红的眼眶。 她指尖掐着他的领带,缓缓踮起脚尖。 “裴鹰,你知道我为什么要送你一套正装吗?” 申庭叶打来视频让她看他打球的那天,她就开始为他准备这份礼物了。 她没有真正做过一套完整的西装,做出设计稿后,专门抽空请了位意大利的先生来指导她。 虽不能说是她最优秀最得意的作品,但却饱含了她的心意。 那天申庭叶带来的直播让她恍然意识到,她虽然从来没有想要干涉过裴鹰的选择,但她好像无形中剥夺了他作为少年的肆意和张扬。 她希望他能坚强,能快点长大,却没想到他的逐渐成熟,是以放弃球场上那个潇洒自由的少年为代价。 希望他翅膀坚硬起来曾是她的愿望,而现在,那个愿望令她感到愧疚。 是她亲手把他推向长大这条残酷的路,她理应为他准备一份成年人的盔甲。 “知道,我知道。”裴鹰偏过脸,擦着她的耳尖继续俯身,将她直接抱进怀里,“可就算没有你,我也会长大啊。这不是你的错。” “可你不回我消息。”厉宁筝想转头看他,不料嘴唇轻轻擦过他的脖颈,“难道不是因为生我的气吗?气我把你逼到这个地步,还去不了你的成年仪式。” 裴鹰没想到她的思维会发散这么远。 他双臂紧收,将她抱得更紧:“是我心甘情愿,怎么能叫‘逼迫’?我只是发现自己没有想象中的坚强……只是不敢。” “不敢什么?”厉宁筝抬手抚摸着他的后背。 裴鹰默然,半晌才说:“不敢回消息,不敢告别。” 他的尾音微颤,如同在她面前微弯的脊柱,带着些许卑微。 没有人是圣人,没有人会不受七情六欲的侵扰。 原来他与她一样,他们都会害怕,害怕就此沉溺,害怕不知从何生出的贪恋会变成藤蔓将自己缠绕。 “裴鹰。” “嗯?” “抱歉,让我任性一下。” 她微微从他怀里直起身,双手托着他的脸。 踮脚。 她的温热轻轻落在他微张的唇上。 裴鹰身体僵了一瞬,等回过神,她的双臂已经软绵绵搭在自己的肩上。 带着口红的草莓味向他席卷而来,如同海浪击打在礁石上,发出触动心尖的声响。 …… 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他的手已经自然而然地搭在了她的细腰上。 她挂在自己身上,喘息悉数落在他耳朵里。 “裴鹰。” “嗯。” “我太困了,睁不开眼睛。这段时间我又要处理公司事务,又要忙毕业秀场,还得抽空给你准备礼物,每天大概就睡三四个小时吧。”她打了个哈欠,“所以我要好好休息,就不去送你了。” “嗯,我送你上楼。” 她像婴孩一样恬静地闭着眼睛,脸颊上或许还泛着红,两手搂着他的脖子,在他胸前蹭了蹭。 “在外面照顾好自己啊,以后你就不归我管了。”她喃喃地说。 裴鹰一路没有回话。 直到把她抱进卧室,放在床上,蹲在她面前,虔诚地吻了吻她的指尖。 “我会的。你也要照顾好自己,记得吃早饭,别熬夜。那位烘焙老师明天会自己联系你的。”他顿了顿,又说,“如果之后你又遇到喜欢的人,想带回家的人,就尽情去做吧,请别在意我。我可以装作不知道,也不会让你知道我吃醋的。” -- 第53页 “我很乖的。” 他的低音缱绻呢喃,将她放平,轻轻盖好被子。 厉宁筝眼睛睁了一条缝,从睡意中抽出几分清醒意识。 “你……可真是个坏孩子。”语气里充满了无奈。 他越是表现得洒脱不在意,就越会让她心里过意不去。 “我家的涂鸦,你不是见过吗?”他欺身咬了咬她的耳垂,轻声反问,“我是不是坏孩子,你才知道吗,姐——姐?” ☆、第29章 六年后。 南城新机场,到达层。 顺着设计感十足的玻璃窗向外看去,暴雨肆虐着袭来,又被驯服地温顺,化成蜿蜒的线条流淌而下。 贺盏敲了敲发酸的肩,走到窗前裴鹰的身边。 想来是很多年没有回到南城了,他竟然从裴鹰锋利的眼眸里看到一种名为怀念的柔和。 “走得也太快了吧!又没人追你!” 说完他自己都心虚了一下。 飞机上,他俩隔壁的某位女士一直星星眼地盯着裴鹰看,甚至还让空姐给他送了一杯咖啡。 面对如此明目张胆地示好,裴鹰端起咖啡还给了那位眼睛都快挤坏的女士,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 裴鹰静静望着窗外,嘲讽:“是贺哥你老了,多锻炼身体啊。” 贺盏一噎,白他一眼:“毒舌影响运气的好吗!你看看你这几年没回来,一回来天气就这么恶劣……算了,也是幸运,落地后才开始暴雨。不过等会儿路上肯定不好走。你在看什么?” “没看什么。”裴鹰看着密集的雨势,摇头。 “说起来,新机场怎么样?” “不错,便利而清晰,很现代化。” “是吧!当初最终敲定的方案整合里,其中一个就是我们公司主设计师提供的。” 贺盏的语气充满自豪。 外人了解一个陌生城市,往往从它的机场和火车站开始。这是他们踏上这片土地后,与这座城市的第一次对话。 机场是一个城市现代化建设的缩影,是一张无声名片。内部设计和交互体验往往影响人们对这个城市的初印象。 “哦,知道了。你喜欢那个设计师。” 裴鹰毫不留情地打断他的高谈阔论。 贺盏:“你是没见过宇文老师,气质和样貌都是一绝,就是有点难撩……哦不好意思,我忘了你眼里只有那一位。” 裴鹰偏头看了他一眼。 “不好意思贺哥,我不仅见过你口中的宇文老师,我还知道她是我们厉总的闺蜜。” 话音刚落,他就转身,双手插兜离开。 “什么?”贺盏跳了起来,大步跟上去,“认真的?宇文珊是筝筝的闺蜜?” 厉宁筝到南城上学的时候他已经被父亲逼着在满世界跑了,她不爱发除了筝拂以外的任何动态,哪里知道她的小姐妹是谁! “你去问她啊,问我干什么?”裴鹰淡淡地说,从口袋里掏出蓝牙耳机,慢条斯理地戴上。 贺盏知道,这是他委婉拒绝继续交谈的举动。只是他根本不管,打量着他,心里感到疑惑。 “裴鹰,她是不是还不知道你回来了?” 据他所知,裴鹰自从留学到现在,就没有回过来过,裴家的债务还清也只是找了律师跟进全程。就连他的公司“寻春”,国内总部和分部没有一个是设在南城。 贺盏越想越觉得,他是在避着南城。 或者是在南城的某个人。 “明天给你接风,要我请她吗?”他勾上这位弟弟的肩膀,挑眉说道。 “这两天你请不到她的。”裴鹰垂眸。 这个季节和时间,她应该在苏州。 别人或许不清楚,但他知道她每年这个时候都要空出行程去秦江月的工坊。她正式接手听云之后,更是和秦先生一起筹划了合作项目,这项非物质文化遗产的学习基地在去年落成。 “人都几年没见过了,知道得倒是不少。” 贺盏戳了戳他的脸,在裴鹰脸色沉下去之前立刻松手。 他眨眼,压低声音:“那你知不知道最近一个小有名气的意大利画家和她走得特别近?黏在一起不说,还在采访里痴迷地说她是自己的缪斯女神。” 裴鹰眼眸沉了下去,一阵烦躁从心口卷起。 六年了,他听到的传闻数不胜数,可没有哪一次比今天更令他酸涩。 分明是他自己说,让她不要在意他,有喜欢的人就去追。可听见她和其他人的八卦,那没有立场、又毫无理由的妒火,还是会忍不住熊熊燃烧。 但无论传言是逼真,还是荒谬,他都不觉得有任何人能给他威胁。 因为她自始至终都没有在公开场合认领任何一位“男朋友”,依旧强势凌厉,独自美丽。 醋意常有,而危机感不常有。 贺盏说的这位画家,竟让他罕见地涌起了不安。 意大利男人会撩人仿佛是刻进血液里的本事。 何况他这幅如醉如痴的状态……简直和他遇见的厉宁筝一模一样。 他们好像干涸地匍匐在地上,灵感是他们唯一的雨露滋养。 他们可以为了艺术神魂颠倒,不择手段。 他们……或许是可以彼此理解的一类人。 “不过我听说前天好像有外媒报道那个画家在家里开party嗑药。”贺盏没有看到裴鹰黯淡下去的目光,托着下巴边想边说,“筝筝应该……不可能吧,她要是和那家伙在一起,她哥就先打断腿了。” -- 第54页 贺盏喃喃地说完,回头看见裴鹰拿出手机开始拨电话。 电话接通后,他听见裴鹰没有任何停顿地说:“去问和筝拂的会议能不能提到后天,我要旁听。” 贺盏:“……” * “卢卡还好吗?”厉宁筝从织绣机上抽身,刚坐在椅子上就看到隋岚慢慢走过来。 “一时半会儿估计回不来了。”隋岚说,“他弟嗑药他背锅,家长里短的事情,不管在哪个国家都不是那么容易理得清的。” “可惜了。”她叹气,随即咬牙切齿,“他答应给我画的裴鹰都没有画完,还平白无故顺走了我一张裴鹰的照片。” “说到这个,裴鹰昨晚回来了,回了南城。” 她微愣:“可能是因为他父亲?裴世诚好像是减刑了吧,应该是快出狱才回来的。” “上半年寻春的相关资讯已经整合好发你邮箱了。”他递给她一带小点心,推了一下眼镜,“恕我直言,现在你让我去做他们的行业分析我闭着眼都能搞定了。” 六年,这两个人就好像断了联系。 但厉宁筝从来没有断了对裴鹰和寻春发展的关注。 “听说筝拂这次的代言请到的是寻春的员工?” “嗯,是寻春一个生物工程项目的负责人。” 自从秦柚为筝拂代言后,厉宁筝开启了一项新的代言计划。 自此,每个季度筝拂都会邀请一位形象大使。 不再是传统的艺人明星,而是遍布各行各业的精英女性。她们没有在性别的标杆下屈服,依旧站在了行业和领域的浪尖。 他们还与南城一家优秀的媒体合作,与形象大使的采访稿在网络社区和筝拂app专栏里发布。 六年近三十位优秀女性,用她们的故事影响着每一个选择筝拂的消费者。 她们告诉年轻的姑娘,你的人生可以这样; 她们告诉焦虑的姑娘,我也曾和你一样感到迷茫; 她们中还有两鬓发白却依旧热忱的形象大使,她们告诉每一个姑娘,只要你愿意,只要有勇气,在任何年龄段都能活出自己的人生。 这个长期宣传项目的标题逐渐成为筝拂的新宣传语。 ——与筝拂一起,征服世界。 “说起来,裴鹰要旁听这次代言合作的前期沟通会议。”隋岚看了一眼刚收到的消息,“不知道要忙什么,还希望会议能提前一些。” “问问市场部来不来得及,他们同意就按他的要求来吧。” 隋岚无语。 与筝拂达成合作,对行业发展和企业宣传的效果很大。现在甚至有不少企业发来邀请,希望筝拂能给自家公司发一个形象大使。 明明他们才是正经甲方好吗? 什么时候轮到对方提要求了? “你就宠他吧。” * 筝拂市场部有些惴惴不安。 合作方要求提前会议虽然对他们的工作没有任何影响,但是两边老板都提出要旁听会议的要求,让他们着实有些震撼。 市场部如今几位高管心里极慌。 他们几位还在摸爬滚打的时候,是见过裴鹰的。那时候的少年还是以暑期实习生的身份被各部门使唤着。 谁能想到这么多年过去,少年都成长为出色的青年,竟已经是智能医疗领域最被看好的独角兽公司的总裁了呢 ! “但愿他是个不记仇的……我当时每天喊他订外卖来着。” “怎么?你怕他在厉总面前告状吗?” “放心厉总今天只能远程,他再怎么记仇,也不可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给对方老板讲对方员工的坏话吧。” “我相信厉总,厉总很护短的。” 隋岚站在会议室门口,默默听着。远处,寻春前来参加会议的人跟在接待人的身后。 镜片微微反光,他瞥了一眼那个走在最后的年轻人。 你们厉总确实护短。 但只要裴鹰在天平两端,他才是你们厉总唯一的那个“短”。 * 事实上的会议没有他们想象中腥风血雨。 厉总和裴总都没有他们想得那么锐利,相反甚至比平时更温和。 厉宁筝应该是旅途劳累所致。她穿得很居家,在卧室的桌前开着摄像头,不怎么讲话,开口就是简单又恰切的建议。 裴鹰就更安静了。 全场都是寻春的负责人在沟通,他一个人窝在会议室后排的椅子上盯着屏幕出神。 隋岚知道他是在看镜头里的厉宁筝。 而厉宁筝那边只能看到固定视角的会议室电子屏和站在台前发言的人,看不到裴鹰。 几分钟前她的消息还弹了出来。 厉宁筝:岚哥,他是不是没来? 厉宁筝连入视频的时间稍晚,并没有看到裴鹰的身影,更不要说他现在一言不发。 他昧着良心回道:对。 于是厉宁筝便没有再看手机,也没有回复,只是低垂着眼眸认真听着。 直到会议结束,她才打起精神,准备总结两句就下线。 她的声音清冷中带着慵懒,熟悉又久远。 裴鹰深深地看着,心里渐生眷恋,仿佛她轻声说“你可真是个坏孩子”还只是昨天。 “那就先到这里吧,后续如果有……” 她正说着,忽然被一道声音打断。 -- 第55页 “你吹风机放哪儿了?给我用一下。” 画面里,一个披着浴袍的男人推门走进厉宁筝的卧室,隐隐露着精壮的胸膛,声音沙哑。 他身型很高,镜头里根本看不见脸。 走近,从床上拿了一件针织衫,披在厉宁筝身上:“空调开这么低,小心又感冒。” “我开会呢!算了,我给你拿。” 厉宁筝匆匆退了视频会议系统,立刻黑屏。 会议室里的人一阵惊呼。 众人纷纷在猜测这位“金屋藏娇”的是不是“老板娘”。 寻春的团队都偏爱技术,对这些八卦没什么太大的兴趣,他们收拾完准备离开,却看见裴总黑到过分的脸。 “你们先回酒店吧,我等下还有别的事。”他说。 隋岚刚合上平板电脑,抬眼就对上裴鹰犀利的目光。 他心里玩味地笑了一下。 放弃执念之后,在vip席位看戏的感觉还不赖嘛。 * “哥,你要不还是换刚才那件吧。” 厉宁筝靠在玄关的墙上,看着厉宁策站在门口等身镜前检查自己的仪容,嘴角抽搐。 “鬼晓得你这是去哄人还是去谈收购呢。到时候把小嫂子吓跑了怎么办?” 厉宁策手里的动作顿了顿:“你在教你哥做事?” “是问我选哪款男士香水她比较喜欢?是谁把我珍藏的男装衣柜洗劫一空?是谁吹完头发问我要不要去做个发型?” 二十多年了,她终于发现了自家哥哥的弱点。 无所不能的他只在那位小姐姐面前手足无措。 “我现在知道了,问你就是给我自己找罪受。”厉宁策穿上鞋,推门往外走。 窗外乌云密布,新一轮雷暴和阵雨就要来了。 厉宁筝抽了一把伞,戳了戳他:“拿去。今晚别回来了,目标是留宿,死皮赖脸也要让她放你进家门。” 明明是下午,天气却异常阴沉。 厉宁策接过她的伞,快步消失在视野中。 她关上门,窝在沙发里,扫了一眼手机,看见小嫂子给她发的一条语音。 “阿筝,帮我看看穿这件睡裙能让他今晚留下来吗?说起来他喜欢吃什么,我不知道点什么外卖好。” 厉宁筝:“……” 这对试图勾引彼此的表面夫妻就尼玛离谱。 爱咋咋地吧。 她扔了手机,抱着抱枕在沙发上小憩。 睡意正沉的时候,门铃响了。 厉宁筝慢吞吞地爬起来,揉着眼睛往玄关处走去,还没等她站定开门,门锁“咯噔”一声,已经开了。 不应该啊?小嫂子都挑睡衣了,她哥怎么那么快就回来了? “又怎么了?你是说错话被骂回……” 话没说完,就被悉数堵了回去。 门外,男人裹挟着风雨笔直地站着。雨水浸湿了他的头发,发梢的水滴沿着修长的脖子顺势流下。 惊雷在他身后劈开,照亮了他泛红的眼睛。 她张了张嘴,忽然想起自己之前给家里指纹锁上添了裴鹰的指纹还没有删掉。 六年没见,他的眉眼不是她熟悉的样子。 尽管经常会找找他有关的照片,却都不是像现在这样就在眼前的生动存在。 更加锋利,更加有棱角。 似孤狼,也似雄鹰,眼睛放着光,直勾勾地盯着她。 恍惚间,门已经关上。 裴鹰径直走向她,紧紧贴在她身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我食言了。”他哑声说,“我果然还是做不到,乖乖装作不知道,一个人默默吃醋。” 厉宁筝恍然大悟。 隋岚骗她! 他明明就在会议室,而且很又可能看到了厉宁策肆无忌惮进她屋子找吹风机的画面! 还没来得及开口,双唇便被裴鹰的拇指轻轻按住。 下一秒,攻势凌厉地迎上! 有些意外,也有些欣喜。 仰头回应着他的急躁。 突然腰上一紧,她被他抱起,走向最近的餐厅,将她放在桌上,低头继续亲吻。 温热的手掌托着她脑袋,指尖在耳后摩挲。 每一次呼吸间,她都能清晰听到他胸腔里发出的小声哀叹,和隐藏极深的渴望。 漫长的汹涌过后,他渐渐停下。唇齿沿着她的脸颊游走至她的侧颈,紧紧贴着她耳畔。 他小心翼翼地蹭了蹭她的耳垂,低声问。 “你有没有……想我?” ☆、第30章 怎么会不想呢?厉宁筝失笑。 她拿着裴鹰的视频资料和照片找到卢卡,请他替自己画一幅画的时候,卢卡万般不解。 他说,人都还活着,想见就去见嘛。 她说,如果所有事情,都是想见就能见到那么容易,就好了。 她伸出双臂,搭在裴鹰肩上,环住他。 “我想不想重要吗?我为什么要费心记挂一个六年都不联系我的小白眼狼。”她轻哼了一声,口是心非道。 但其实她心里明白裴鹰是怎么想的。 他要彻底地离开她,才能挣脱一切束缚,长成属于自己的羽翼。 否则,她稍微靠近,或多或少都会动摇到他。 裴鹰在她耳垂上不满地轻咬。 松开,鼻尖相抵:“他住进来多久了?” -- 第56页 厉宁筝挑眉,看着疯狂吃醋的他笑而不语。 她的淡然自若落在裴鹰眼里倒像是一种不屑,也是,他本就没有什么资格质问。 只是心中郁结难舒,红着双眼继续说:“他也会给你做早餐,给你送甜点吗?” 厉宁筝歪头:“他啊?他才懒得给我做呢。” 她哥一门心思挂在小嫂子身上,最近根本管不到她。 裴鹰皱眉,想问那你喜欢他哪点,转念一想,其实只要脸好看就能得到厉宁筝青睐,瞬间有些崩溃。 他梗着脖子,眼睛水汪汪的,颇为不要脸地说:“看来他没有我好。” 厉宁筝忍不住笑起来。 裴鹰被她的笑容晃得有些刺眼,他低头覆上她的嘴唇,描摹着她的唇线,赌气地说:“他不在家吗?先前不是还刚洗完澡吗?怎么没看到他?” “哦?”厉宁筝抬手,指尖戳上他的脑袋,轻轻推开,“他在不在家又怎么样,你不是照样犯坏?” “我的坏里也有你的份。”裴鹰的气息喷在她头顶,“明明是你纵容我的。他若是在,我还想见见呢。” “就你有理。”厉宁筝从桌子上跳下,光脚往客厅走,“我这就给厉宁策打电话,告诉他有人想见他。” “……” 裴鹰僵在原地。 “听说你之前去参加了论坛,拒绝了他的融资还放了狠话?”厉宁筝转头,“他回来骂了你好久。之后每次一和寻春有业务竞争就要骂你。” 他快步走上前,从背后环住她,下巴抵在她的颈窝,小声说:“没说狠话。” “和我都不说实话?” “也算不上什么狠话。”他吞吐了一下,“就是跟他说,想做他妹夫。” 厉宁筝:“……” 她揉了揉太阳穴,转身上下打量着他:“这你都敢说,他居然让你活着回来了???” * “你哥对你择偶那么谨慎的吗?” 纪时颜看着最后一位模特离开,示意助理们将这次盛夏主题秀场的衣服都收好,转了转脖子,走向厉宁筝。 厉宁筝歪头想了想,说:“差不多。他和我爸都怕我被男人的美色欺骗,不管谁和我走得近,都要想方设法地给我抖别人的黑历史。” 唯一幸免的就是隋岚和楚铎。 现在多了个裴鹰。 “哎。”纪时颜揉了揉腰椎,“喜欢你可真是地狱难度。不仅要拼劲全力发展自己,还得严于律己,免得有什么污点送到你哥和你爸手上。” 厉宁筝耸肩:“可也没见过谁因此被劝退。” “不管怎样,你的裴鹰恐怕是百里挑一了。” “确实。” 所有喜欢她的人都想要改变她,想让她接受某种既定的规则,想让她接纳融入某种约定俗成的逻辑。 人们都想让她臣服,只有他欣赏地看她做自己的女王。 “一直在说我,还没问你呢,今天彩排的感觉怎么样?”她问纪时颜。 “不是很理想。”纪时颜从手机里调出几个视频,“听云现在的技术重心全在这种传统古老的刺绣纺织工艺传承,技术和设计都没的说,问题在于人。” “呈现?” “对……模特气质千差万别,有一些人不仅和衣服的契合度不够,反而还影响了整个设计理念的展示。” “说得我都想给专门开个经纪公司了……”厉宁筝托腮,“专门面试签约听云和筝拂需要的模特。” “你先想着吧。”纪时颜拿过平板,“最近听云的一位VIP顾客说想要修改一套以前的高定,专门指明了要你来。有你忙的。” “以前的?多久以前的?不会是我妈当时设计的吧?” “不知道。好像是没在客户系统里登记过的,连会员号都没有,查不到个人信息,只能从衣领底下找到听云专属记号。” “人接待过了?” “线上联系的,说是和你约好时间地点当面说。”纪时颜没好气地说,“虽然我们纪家也算是家大业大,但我还是想说,有的有钱人啊,脾气真古怪。” 厉宁筝点头:“发我助理邮箱吧,我去见见就是了。” 有谁能比她自己的性格还古怪呢? 论以毒攻毒,厉宁筝觉得自己没在怕的。 * 这次盛夏主题秀场在凛北,厉宁筝回了主场,本想带纪时颜放松放松,附赠吃喝玩乐一条龙服务,刚走到门口就被拦住了去路。 裴鹰倚靠着车,静静看她。 她知道,他公司总部就在凛北,在这边见到他倒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纪时颜的目光在两人之间逡巡,无奈地摇头,抱了抱她,转身上了自己家的车,扬长离开。 “不忙吗?”厉宁筝朝他走过去,“车不错。” “没有你送的好。”裴鹰拉开车门,“我请你吃晚饭,来么?” 她绕过车头坐进副驾:“在凛北请我吃饭?做好心理准备哦,万一找到一家不合我口味的店怎么办?” 裴鹰探身,替她扣上安全带,顺势偷袭了她的嘴角,厉宁筝蹬他时,他狡黠地舔了舔嘴唇。 “相信我,不可能的。” 他一脚油门踩下去,信誓旦旦地说。 * 确实,这可真不容易不合她的口味。 毕竟是……在他家,吃他做的饭。 -- 第57页 厉宁筝站在裴鹰的某高层豪华居室的客厅,看他挽着衬衣袖口在厨房穿梭。 他购置的这套房产她是知情的。毕竟是贺盏家的楼盘,怎么也不会太坑他。 不过她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能进来。 里面的陈设细细品就能品得出几分深意。装潢风格和她在南城的家极其相似,就连趁手的工具和家电也是同款。 她轻轻咳了一声,客厅的灯就都亮了。 “……” 曾经屡次三番被裴鹰阻止了她开灯行为的厉宁筝忽然感觉有被内涵到。 不得不说,他的厨艺真的很合她口味。 晚饭后,厉宁筝一边从洗碗机里把清洁过的碗盘归位,一边看着裴鹰切着草莓。 “如果不是知道你最近几年有上市计划,我可能会觉得你出国上了烹饪学校。” 她从小碗里悄悄顺走一颗还没有被切的整颗草莓,扔进嘴里。 “甜吗?”裴鹰摆好盘,转头问他。 “还行,不过和南城的草莓口感不一样。”说着她又从摆得极美的果盘里捏起半块草莓。 裴鹰看着被打破对称性美感的果盘,微微蹙眉:“哪里口感不一样?” 她从他手里接过盘子,放在一旁。 指尖勾起裴鹰的下巴,踮脚吻上他的嘴唇。 “来自南城的这颗小草莓更甜。” 草莓汁的清香瞬间侵入了裴鹰的舌尖。 他浑身猛地颤栗,呼吸加重,下意识别过她的手,从指缝里滑入,一根接一根,直到十指交扣。 然后反客为主,加深了这个甜甜的亲吻。 “既然更甜,为什么不摘了这颗草莓?” 他低哑地声音蛊惑着厉宁筝,慢条斯理地拿起拿起一颗草莓咬在嘴里,俯身凑近她的朱唇,一点一点推进。 她唇齿与他推拉着,眉眼带笑,在一个喘息间说:“不舍得,想看他继续生长。” “他已经长大了,该是丰收的季节了。”裴鹰停下,深深看了她一眼。 他语气缱绻,眼神清透,看得厉宁筝心神荡漾。掌心被他紧扣的十指轻轻撩拨着。 仿佛面前立了只疯狂摇尾巴的狼犬。 漫长的静谧并没有耗静他的耐心。 他俯身,贴在她耳边说:“还可以更甜的,要不要试试?” ☆、第31章 厉宁筝对裴鹰又乖巧又有侵略性的模样毫无抵抗力。 他弯着眉眼任君采摘的模样可口极了,但她心里清楚,那只是他在她面前引以为傲的诱饵。 一旦她被吸引,一旦她咬上钩,眼前的乖甜会立刻变成狼犬,死死抓住自己的所有物,释放着领地意识和气息。 她是真的很想试试。 看看究竟是她征服他,还是自己被他折服。 想法一出,厉宁筝便没再犹豫。 她两臂环上他,轻盈一跳,像树袋熊一样挂在他身上:“你要是准备好了,也不是不能试试看咯?” 裴鹰双臂一沉,下意识地托住她。 腰后衣服的布料摩挲,她修长的双腿随性地交叠在一起,整个人的重量都放在了自己身上。 眼中的错愕一闪而过,下一秒他就抱着她阔步走进卧室。 他什么都准备好了。 措施,理论和视频学习……就只差人了。 厉宁筝从他怀里跌坠在软软的床榻上,笑意盈盈地看着他,隐隐期待着。 不料他却没有更进一步,两手撑在她耳边,低头,俯身吻上,低低地问:“我是你什么人?” 厉宁筝任由他的轻吻落下,从下颌到锁骨,眼神迷离。 “裴鹰。”她抬手,指尖划过他的下颌,停在他喉结四周轻轻打转,“你想要的我都能给,不过有个条件。” “什么?”他的声音已经变得隐忍而克制。 她扬起嘴角,调笑道:“那叫声姐姐来听听。” 裴鹰从遇见她到现在,只有在六年前离开那天叫过她一声“姐姐”。 他和申庭叶不一样,从来不会姐姐长姐姐短,即便撒娇也不会喊出那两个字。 从意识到这点起,她就知道,他从来都没有把自己困在“弟弟”的角色。 裴鹰显而易见地变了脸色。 她伸手捏了捏他的脸颊,却被他握住双手,扣在头顶,自己则低头咬开她前襟纽扣。 “我当然可以喊,就是希望您能承受得住,姐——姐。” * “姐姐。” 洗完澡瘫回床上,刷了两下手机,厉宁筝腰上忽然一紧,心里也随之一紧。 “别喊了,受不了了。” 她从他的臂膀里挣脱,往床里滚了滚。 “晚上还很长。”裴鹰认真地吻着她的背。 她没好气地拉上被子:“已经很多次了。” “还不够。”他变本加厉地撒娇,直接将厉宁筝抱了过来,跨坐在他面前。 “……”厉宁筝发现他似乎很享受这种从下往上仰视自己的感觉,低头啄了啄他的双唇,“乖一点,我不喜欢不听话的男朋友。” 裴鹰眼眸动了动,喉咙微滚:“男朋友?” “不想当?”她作势就要下床,“不强求,不想我可以换。” 裴鹰没给她机会,紧紧揽住她的腰。 “没有不想,只是觉得……” “觉得把我睡服也太容易了?”厉宁筝挑眉。 -- 第58页 “觉得好像在做梦。”他闭上眼虔诚地吻了吻她,“不是很真实。” “我现在就让厉宁策收购寻春,你看看真不真实。” “……”倒也不用这样。 东扯西拉地聊了聊,裴鹰的热情被她安抚下来,没再缠着要她,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厉宁筝窝在他身侧,抱着手机回邮件。 工作邮件回完,她点开聊天记录。 和裴鹰醉生梦死几个小时,群聊和私聊飘了一长串,她挑着工作相关群回复了几条。 有人回复:厉总出差就别加班了,早点睡啊。 “……” 对哦,她是来凛北出差的,不是来睡男人的。 裴鹰也看到了这条回复,低笑了出来,胸腔轻轻震动。 厉宁筝扭头看他,他的嘴角忽然僵住,目光停在她的屏幕上。 她看了一眼,哑然失笑。 沈礼函的几条未读消息飘在中央,她从他眼底瞥见了一池醋意。 但他偏不说。 “你和毕业秀场的模特现在还有联系?” “他后来被公司带去选秀出道了。”厉宁筝点进和沈礼函的私聊,“当了三年小偶像又转型做演员了,他最近好像是有电影要上,邀请我去电影首映发布会呢。” 裴鹰锐利的目光注视着聊天记录。 她和沈礼函的聊天,往往是他发很多条,她得了空就回一条,并没什么出格和暧昧。 但他太清楚了,看到那个人仿佛看到了自己。 一边保持着距离,一边又辗转着不断向上爬,只是希望能离她近一点,更近一点,希望能得她片刻青睐。 不同的是,他什么都不会说,不会像沈礼函这样,每一步成长都要与她分享。 不开心。 裴鹰俯下身,下巴抵着她的肩膀,轻轻蹭着:“要去吗?” “去什么?”她愣了一下,“首映发布会?” “嗯。” “不去。” 裴鹰微微挑眉。 有点意外。 他见过沈礼函,的确也是她喜欢的长相。他以为她对沈礼函应该也是有求必应的那种。 “也就楚铎他们那种涉足相关产业的愿意淌娱乐圈的浑水,享受用金钱和资源翻云弄雨的快乐吧。”厉宁筝揉了揉眼睛,“我往那儿一站就是大写的金主,不落人口实也要被人缠着。” 裴鹰笑了起来。 也就她能这么骄傲地说出这番话来。 “有一小部分人进娱乐圈就是想找到一条往豪门里钻的捷径,一步实现阶级跨越。不过理想很现实,现实很残酷。” 凛北家底殷实的这几家为了追求门当户对,宁愿子辈单着也不会随随便便把豪门太太女婿的名额放出去。 她手上没停,刷了几条电影相关的娱乐新闻出来。 “喏,这位就是典型。不知道又攀上哪根高枝儿了,黑红复出还能拿到女三。算了,反正没什么利害关系了。” 她点开杀青大图,在沈礼函右边的右边,站着熟悉的人,那个被听云放弃的代言人王琳琳。 裴鹰没什么兴趣,眼风轻扫而过。 中途停了一下。 厉宁筝感受到他的停顿:“有认识的人?” 裴鹰指着王琳琳:“我回国和她同航班,她还给我送了咖啡。” 他语气里满是委屈,好像被人欺负了一样。 厉宁筝:“……” 很好,这个女人,她完了。 上一秒还说着没有利害关系,下一秒就醋意满满。 裴鹰见状,连忙抽走她的手机。 他牺牲色相,用一番云雨服侍着她,令厉宁筝找不着北,阻止了她想要托人直接断了王琳琳所有商业资源的疯狂之举。 “裴鹰!你太坏了!”她张牙舞爪地在他背上留下指印,“我能把你的牙拔掉吗?我过两天还要和纪时颜去游艇派对呢!” “承认吧,你喜欢。” “不,我不喜欢在外面乱撩别人的人。” “我从来没有撩别人。”他说,“我只撩你。” * “所以,这就是你捂得这么严来参加我比基尼游艇派对的理由?” 纪时颜打量了她一眼。 年轻人,不要纵欲过度。” 厉宁筝:“我为什么要被三天两头换男友的你这么说?” 她转身,从冰柜里拿出一瓶冰镇果汁。 “说起来这游艇是还是我送给纪先生的呢,兜兜转转也是你占我的便宜好嘛。” 纪时颜吐了吐舌头:“小丫头,我说不过你。我先去上面和他们玩了,你现在这屋呆一会儿吧,那位客人马上就来。” “……你可真行,自己在上面办party,让我来这里给VIP客户量体裁衣,也不看看这是不是适合工作的地方?” 听云和其他所有高级定制一样,都是单裁单量,手工打板,至少两次以上试衣,会员享有终生免费修改的权利。 若是一件衣服从祖母传给母亲,再传给女儿,他们也会负责根据拥有者的体型进行微调。 因此,会见客户的场所一定是舒适且高端的。没见过有谁要在游艇狂欢途中改衣服。 “谁让你是听云最闲的设计师呢?” 纪时颜吐槽着没有参加巴黎时装周的厉宁筝。 在高定品牌的游戏规则里,品牌不仅要受到法国工业部审批、在巴黎设有工作室,还要每年举办两次时装发布会。 -- 第59页 而每次时装周的展示,至少要展示一定数量的日装和晚装,品牌首席设计师每年要完成的设计数量更不在少数。 她们厉总是听云诸多设计师里事务最多、最忙碌的那个,在设计作品这方面的要求也相对自由得多。 纪时颜没说两句,就被人呼喊,扭着腰离开。 厉宁筝坐在游艇小房间里,越想越不对劲,推门想去找纪时颜问个清楚。 一推开门,隔壁KTV包厢的歌声混杂着巨大的哄闹传来。她扶着额头,没走两步就在拐角撞上了人。 抬眼一看,她的小男朋友清爽利落地插兜站在她面前。 “你怎么……?” 裴鹰提起手上的袋子:“我是你的VIP客户啊,姐姐。” 她愣了半天,才意识到他手里提着的对她送的那套正装礼物。 黑暗中没有看清他穿上是什么模样的那套。 难怪没有会员系统里没有个人信息登记呢。 那可是她亲手送出去的。 “走,进去说。”他牵着她钻进了小房间。 进了屋,裴鹰拿出那套手工西装,平铺在沙发上。 “六年前的衣服,现在穿不上了。” “穿不上了就换新的。”厉宁筝一见VIP客户是他,就放松了下来,“这件做工又不好,我给你请专业的人来做套新的。” “新的……就没有什么意义了。”裴鹰垂眸,“因为是你送的,才不一样。” 厉宁筝被他看得心尖发软,拿出工具走到他面前。 “怎么想着要穿这件了?我看你这六年都没穿过。” 裴鹰眼睛一亮:“你知道我这六年……” 她手里的卷尺紧了紧:“简报采访和视频新闻稿我都有看,你以为呢?” 他以为……他以为她根本不会这么上心。 他以为他没有像沈礼函那样事无巨细地汇报,她就不会有任何了解。 “可是你那么忙。” “因为那是你。” 厉宁筝动作利落,微微倾身。 “怎么?是我没有给你安全感吗?看上去患得患失的。” “可能是因为你给我的惊喜太多了吧。”裴鹰笑着摇头,“寻春马上在准备上市了,上市那天我会穿这套衣服的。” 厉宁筝手抖了一下:“我哥可能又要睡不好了。” 裴鹰搭上她的手,小声说:“你睡得好我就知足了。” 说着,就慢慢贴近她,俯身亲吻她。 软尺啪嗒掉在地上。 厉宁筝点着他的唇,用力推了推:“你啊,怎么比以前还要不懂事。” 裴鹰将她圈在墙壁和手臂间,轻轻笑着,眼中不减锋芒,目光落下的地方好像都能撩起一片炽热。 “哦?那厉总不如反思一下,是不是对我太纵容了?” * “我就是太纵容他了,真的,我有罪。” 和裴鹰在一起的第三周,厉宁筝以头抢地。 “看看你每个周末都往凛北跑就知道了。你以前回家陪你爸都没这么勤的。”宇文珊揶揄道,“不过,在游艇上做……感觉好吗?” 厉宁筝耳朵一红。 别说,还挺刺激。 “好了,不能再问了。再问单身狗要哭唧唧了。”宇文珊摇头。 厉宁筝歪头看她:“那也是有桃花的单身狗。贺盏哥最近不是在追你吗?” “我对南城的豪门男性没什么兴趣。” “知道了,等他自己放弃吧。或者改天我再介绍个女朋友给他。”厉宁筝笑道,“你眼里只有你的宝贝建筑。” “怎么说呢,工作和事业给我带来的成就感比男人多得多。” “你再努努力,筝拂的形象大使说不定就在你本命年邀请你了。” “那我提前谢过厉总了。来,我给你看一下这里的设计彩蛋,你布置秀场的时候可以参考一下。” 厉宁筝被宇文珊拉着往前走。 几周后,今年听云的高定女装秀场就决定在宇文珊前年设计的艺术馆里举办。 穹顶,光影,时间的呼吸。 从她第一次走进这个艺术馆,厉宁筝就意识到,这里是最适合表现听云服饰设计与理念的地方。 纪时颜任设计总监后,听云的设计师和匠人经历了一次大调整。 如今听云的高级工艺师来自全国各地,容纳了这个民族流传千古的不同技艺。 地域上,苏绣、蜀绣、湘绣、粤绣……各有其妙,民族中,苗、满、蒙、瑶、藏、哈萨克……无不拥有独特的织造、刺绣亦或是挑花工艺。 这些设计师聚集在一起,将古老的不朽融入现实的针线,用匠心打造听云独一无二的风格,同时也为文化遗产注入新的脉搏。 这次发布会是一次大胆的尝试,用“时间的心跳”作为主题,串联起所有的技艺。 在宇文珊设计的艺术馆里,模特从甬道走出,仿佛穿越了时空,走过了岁月,飘动的衣摆使过去和现在交错,每一步都让人不由屏住呼吸。 后台,设计师们眼中放着光,看着自己的作品熠熠生辉。 有人热泪盈眶,有人长舒一口气。他们终是没有愧对身上背负的非遗传承人的名号。 厉宁筝手机疯狂震动,现场的、场外的、亲友的、记者的……所有消息都朝她奔涌而来。 -- 第60页 又是一年圆满落幕。 她看着会场布置起,又看着工人们搬出,一年两度,痕迹总是这样存在过,又消失。 留下的,大抵都只在人心里。 只是今年好像又不太一样。 她回过头,就在不远处,她的少年安静又炽烈地看着她。 他早已经不是少年的年纪,但那双眼眸里是永不熄灭的年轻帅气。 “一看就是纪时颜把你放进后台的,对不对?”厉宁筝拧眉,“不是说去出差了吗?” “提前回来了。”裴鹰走进,牵起她的手,“今天这个日子,我不想再缺席了。” 今天这个日子? 厉宁筝皱眉,她忙得昏厥,只记得今天是发布会的日子。 裴鹰无奈地低头,惩罚性地啄了啄她的唇瓣。 “今天是我的生日。”他顿了顿,“也是你的生日。” “啊!对哦!” 厉宁筝一拍脑袋,低头看手机,自己寄出去的生日礼物已经被他签收了。 “已经收到了。”裴鹰拿走她的手机,直勾勾看进她眼底,“这几年的礼物居然一起送来了。” 厉宁筝含笑:“你喜欢就好,不喜欢也别告诉我,我听不得这话。” 怎么会不喜欢? 她就算什么都不送,他也喜欢惨了。 裴鹰轻轻抱着她,下巴抵在她头顶:“那你呢?我给你的礼物,你收到了吗?” 厉宁筝身体一僵。 她已经好久没回家了,这几天为了发布会亲力亲为,连快递短信都没来得及查。 “我……” “嘘——” 裴鹰低头,堵住了她的话:“礼物,我现在送你。” 说罢,他单膝跪地,仰头看着厉宁筝。 看见她瞳孔骤缩。 于是执起她的手,认真吻了吻她的骨节,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盒子,将里面的银戒递给她。 握着她的手,一点一点将戒指推进自己的指间。 厉宁筝目瞪口呆。 她本以为这是一场始料未及的求婚,没想到这戒指并不是由他戴给她,而是被他牵着,从她手里到了他的手指上。 “我送你的礼物,是我自己。” 他认真地看着她说。 这次出差,他碰见了厉宁策,就连自己偷偷买戒指的事情也被这位哥哥撞见了。 厉宁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问他:“你知道她为什么不过生日吗?” 他点头。 贺盏说过,她母亲是在她生日当天去世的。 厉宁策看向远处的天:“那天她在一趟国际航班上,为了赶回来给她过生日。但是中途出了事故,飞机失事了。” 不是意外,是国家间博弈的牺牲品。 整个飞机的无辜乘客陪葬,无力,又无处发泄。 她的生日带走了她最重要的人。 而他想,重新送她一个最重要的人。 “失去的没有办法再追回,但未来你会拥有更多的爱意,我会尽全力去爱你。” 不需要你选择,只要我在一天,我就属于你。 心甘情愿地被你套牢。 厉宁筝站在原地。 那枚银戒在他手指间闪着璀璨的光芒。 “我真的……真的宠坏你了。” 因为偏宠和纵容,没有人比他更了解她, 因此,他提出的请求,永远令她无法拒绝的请求。 ——你是自由的,因而我从不奢求拥有你。 ——我只奢求,你愿意拥有完整的我。 裴鹰仰头:“那这份礼物,你还要吗?” 厉宁筝扬眉,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如果我不要,这份礼物还能是别人的吗?” “当然,不可能。” “那就没办法了。”厉宁筝拉他站起,“自己宠坏的宝贝,只能勉为其难自己收下了。” “好。”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