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桉》 蓝桉小说免费阅读-蓝桉十七双目 楔子 亲一口呗,兰蘅!今年该加冠了,不会嘴都没亲过吧? 洪少卓端着酒杯打趣,斜着眼望那直往晏唐怀里钻的美人儿,水汪汪的杏仁眼,娇俏的身体软似水波儿,可谓是温香软玉了。 晏唐挑眉,掐着美人儿的下巴,看了一眼,悄悄错开眼神:嘴上抹了口脂,那玩意儿吃进去了可不得中毒? 周围人起哄声音愈大:我说兰蘅,这种瞎话也拿得出手?不会真是个雏儿吧! 午时已过,宵禁没法儿禁到逐云楼的欢愉此刻。 水一样的帘帐似波般摇动,美人儿弱柳扶风般靠在他怀里,瘦白的手臂环住他,身上罩了一层似有似无的纱,杏眼带着几分湿意:公子,奴抹的口脂是花儿做的,是甜的 身侧的几个富家少看直了眼,心想若不是这位主儿正荣获圣宠春风得意,自己早替他想了这份福。眼看着这雏儿还故作推拒,洪少卓咬了咬牙,道:嘿,兰蘅你行不行啊?不行我可要一亲芳泽了! 晏唐啐了一口,还僵直着身体:你以为谁都像你一般急色?好花儿得慢慢儿品。 话语正落,一声又接上了:晏将军细细说说,该如何品? 包间外的推门却被推开了。一干少爷循声望去,正要气道谁敢扰了兴致,却被一席绛紫色银鹤外袍给晃了眼。 须知,这绛紫色鹤袍是苏州新进贡的样式,首个给宫里那位做了一身,其他人可要往后稍稍。 屋内斜在榻上听曲儿的,怀里抱着一个的,手上嘴上不老实的,还有那僵硬着身板半推不就还故作娴熟的,此刻都愣做了一团。 洪少卓自小是个人精,此刻最先反应过来,连忙推开了怀中抱着的美人儿,扯了扯袖子,露出一个恭维无比的笑容,却像被猫叼走了舌头,不知如何搭话。 洪爱卿前几日还称病告假了,正赶上礼部布置万寿宴事宜,少了个侍郎可教李大人好生忙活。朕还当是着了什么病,原来是相思成疾。 洪少卓啪一下跪下了,苦着声道:陛陛下,臣今日病方好,臣该死!陛下恕罪! 众人眼看着这洪少卓被祭了天,回府里免不了被洪太傅一顿好打,各个冷汗沾衣。 唯有一座正中心的那位晏大人,此刻身子也不僵了,倒是怀里那美人儿,听了那声陛下愣是吓得花容失色。晏唐瞥了一眼这位陛下,仰了仰头,示威似的盯着姚润桉。 姚润桉也瞧着他,道:晏大人昨日还说要与朕博弈,今日忽然不见了踪影,叫朕一番好找。 他说罢,冷冷的盯着少年怀中的美人儿,似是野兽在宣布领地般:还抱着呢? 晏唐气不打一出来,想搂着人更紧些,怀中人却挣扎的愈发厉害,料想也是被吓住了。 晏唐只得放开她,才开口道:陛下,朝堂上做个正经人儿已经够累啦。他瞟了一眼姚润桉,大逆不道的语句就要从嘴里蹦出来,身旁的几个人却都吓破胆似的,对着他挤眉弄眼。 晏唐叹了口气,私底下不知道那位长那位短的抱怨过多少句,真当了面,却又缩着脖子生怕被砍了。 也是,脑袋都握在别人手里呢。 他突然想,为什么他对这位从未有过什么惧怕之情呢?是打小拎着银枪上战场的莽勇吗? 他刚刚被这群人灌了好几杯酒,此刻动作还有些迟缓,面部更是泛上了些许红晕,但在小麦色的皮肤上不太明显。 恍然间,似乎觉得有人拉住了他的袖子。他皱着眉头抬眼一看。 是姚润桉。这个想法在脑子里过了一半,他将要炸起的毛又顺了下午去。 他浑浑噩噩就被姚润桉拉出去了,屋内人还以为是自己酒喝多了糊了脑子出了幻觉,眼见着当今陛下来了又走了。 晏唐被拽到了隔壁的包厢里,他踉跄几步,跟这姚润桉进屋,昏暗的环境让他看不清周遭,险些被门槛绊倒。姚润桉扶了他一把,侧身将房门关上,将他按到门上,一只手捆着他的两手按在头顶,一只手捏起他的下巴。 晏唐这时有些清醒了,却又觉得更醉了些。他挣动了两下,姚润桉的手却极度技巧性,不会弄疼他,却挣不开。 他又想动起腿来踢他,却听姚润桉哑着声说:别闹。然后抬起他的下巴,将两人的唇凑的很近,几乎一呼一吸间便要贴上去。 刚刚那个人问你是不是没亲过嘴,你怎的不反驳他呢? 晏唐挣动地更厉害,侧过了脸躲他。似乎想起什么不妙的回忆,一张脸都皱了起来,冲着姚润桉吼,那不是你不要脸吗! 姚润桉又将他的脸扳回来,呼吸洒在他耳侧:是么?晏将军,明明你也很喜欢。 他一口含住了晏唐柔软的耳垂。 为什么要害羞呢。 晏唐的身体猛然僵住了,强烈的心悸让他呼吸困难,他紧抿着嘴唇,双手用了更大的力气,想将这个惹他乱了分寸的罪魁祸首推开。 自然,身为一朝将军,推开一个身娇体弱,自小在京城富贵堆里养大的皇子是十分容易的。 姚润桉困不住他。 就在晏唐低骂了一句要跑出房门时,窗外传来一声爆裂的声响,暗阖的屋子忽然亮堂起来了。晏唐本能一僵,回身望去。 逐云楼外是沸腾的人群,各个仰头望着被点燃的天空,惊叹不已。 要往青楼里走的中年汉子,路旁卖着琥珀糖葫芦的小贩,抱着孩子夜游的妇人,统统被灿烂的天空吸引。 一束束烟花绽放,绚烂又寂寞。 刚刚被推开的男人双手交叉抱着,靠在门上。他嘴角挂着一抹笑意,看着眼前被烟花吸引地移不开眼的晏唐。 上次你说小时候看过烟花,却因容易燃炸被朝廷禁放了只见过一次,今日朕为你犯律罚下三千两。 三千两,博美人一笑呗。 生辰快乐。 最后一捧烟花绽放,空余下几缕燎落的残烬。男人低沉含笑的声音在轰然烟火中,直直传过了他的胸膛。 他击败他,他引诱他。 晏唐并未看他,目光停滞在盛大褪尽的一方空际,久久不愿离开。他说:姚润桉,三千两的烟花,点燃了也就没了。 他听见身后的声音。 却灿烂在夜空走了一遭了,你见过了,忘不掉,怎能算没了。 晏唐不是什么优柔寡断的人。 他转身,垂眼,开口。 是,忘不了了。 在心口开过的花,爆裂的声响从上至下席卷了他身体每一处,烟花灿烂了,便算留下了。 热烈的亲吻落在他的唇上,姚润桉在无边的月色中掠夺他,在一片烟花的绚烂中亲吻他,在昏暗的灯光中舍不得闭上眼,在琵琶摇弦中,望见了他心尖上的人。 第一章 据宫里的小太监小宫女所传,皇宫里能看见四大奇观。 春日里开的荷花。 御膳房里雕成各样的蜜饯糕点。 带剑入乾坤宫的晏将军。 与一见到晏将军就不冷脸的皇上。 春日里的荷花不多见,但江南也有过。花一样的甜食不多见,但京城里顶级的厨子能做成。带剑入皇帝寝殿的将军自古也有过。 但始终带着笑意的陛下,只能在晏将军身旁见着。 娘娘,陛下来了。小太监进宫的时候,娘娘正在试一身新甲。 黑铁的重甲被男子挺阔的肩臂撑起来,显得格外英气。晏唐皱着眉头一瞥,道:长没长眼睛?你管我叫什么? 话音未落,屏风外便传来一声轻笑,朕的爱妃不叫娘娘叫什么?语气轻微上挑,促狭笑意顿时激起了晏唐千层怒火。 晏唐未言片句,脱了甲便走,愣是把当今陛下撂在屏风外头。 姚润桉并不恼,背过手走进了屏风内。兰蘅,等许久了? 他边说着,边挥手遣走了殿内的仆从。晏唐已经躲到内屋拿了一块桂桃酥在吃。 他眼也懒得抬,吃完了桂桃酥又把手伸向了另一盘枣泥核桃卷儿,然而还没拿起来就被姚润桉一手抢走了。兰蘅怎的这般爱吃这些小糕点? 晏唐瞥了他一眼,一只手追着姚润桉过了两招,轻易就又将那盘点心抢回来了。他挑了挑眉,拿起一块送入口中:啧齁甜。 晏唐吃了半口便又放回盘中,端着手边的雨前龙井猛饮了两口。姚润桉拿起他吃剩下的半个,尝了一口,笑道:甜你还吃得起劲?小女儿爱吃的东西。 晏唐一听这话神色瞬间便冷了:陛下若是看不惯便下一道诏书让天下男儿都别吃了。 姚润桉眼皮一跳,得,又惹到这祖宗了。他摆了摆手:朕说说笑,京城新开了一家果子铺,红火了好几日,我昨日叫春生去买了些,一会儿叫他送来? 晏唐神色稍缓,道:随你。 外头天色渐暗了,二人便一同用了膳。然而晏唐吃多了糕点,正经儿的饭菜却只尝了寥寥几口。 姚润桉将他按上床的时候,晏唐才觉得有些饿了。 唐唐想不想? 晏唐啐他一口,皱紧了眉:想个屁,一点都没想。 床上的幔布垂下,晏唐仿若跌进了一叶扁舟,摇晃着。 姚润桉解开了他的发髻,让三千青丝垂落在床上,展开了宛若画卷的温柔。 晏唐是甜的。 蜜一样的柔软唇瓣是甜的,带着怒意的眼神是甜的,鼻腔里哼出的细细喘息是甜的。 他仿佛是经年爱吃甜食,被滋润了。让姚润桉尝得彻底,食髓知味。 姚润桉用帕子擦净了手,将两根指头探入自己嘴里搅了搅,湿了一手涎水。 他扒开晏唐的亵裤,摸到了一池柔软,才低笑一声:不想?这不都已经湿了吗。 晏唐气的想将他踹下床,却抵不住这人淫巧的手指。那双手没有去碰他的前头,一双大掌直接揉了揉他的小穴。 只是揉了揉,晏唐便轻喘了一口气。 别碰了,要办事就赶紧的。 他身下已经开始出水了,那如蜜桃般肥嫩的阴唇中泌出了一股又一股涓流。 姚润桉光是看了一眼便身下发热。 晏唐与他见过的坤泽大不一样,虽说同样有一个穴,但晏唐骨架结实,腰腹上收紧,隐约成块的肌肉,却不明显。更不同于青楼里那些肤白体弱的小倌,晏唐的皮肤应常年征战,透出健康的小麦色。 有种别样的性感。 姚润桉深吸一口气,身下硬得发胀:要揉开的,待你打开了身子才能进去。唐唐那么紧,撑坏了可如何是好? 晏唐气急,手肘弓起向后要推开他,耳尖透红。闭上嘴。 淫水给肥厚的蚌肉套上了一层晶莹剔透的水膜,像裂了道口的蜜桃,湿淋淋,肥嘟嘟。 姚润桉看得心痒,作势要舔上去,晏唐吓得猛地往后退他方还记得上一次他喝醉了酒神智不清,被姚润桉绑在床上舔穴,喷了姚润桉一脸,被他拿来说笑了好几日。 唐唐,舒服。姚润桉眨巴着眼睛看他,引诱着他沉沦。 晏唐却看他看得透彻。 这人是个贱性子,不能从着他,否则他便好变本加厉的索求。 不行,不要。 姚润桉叹了一口气,手握着身下的物件儿,抵在晏唐的穴口蹭。 那一汪软肉被挤压的嘟起来,很是肥厚。晏唐呼地提起一口气,眉头皱了皱,等待着他进来。 姚润桉望着身下人如临大敌的样子,不禁轻笑起来都三年了,还是这般可爱。他改变主意了,将晏唐抱至腿上,唇瓣吻过他的眼角,鼻尖,又滑到唇瓣,陷进柔软之内。 晏唐等了半天,被这人的黏糊劲儿腻歪坏了,道:痒死了,你腻歪不腻歪啊。 姚润桉望着他晶亮的双眸,里面仿佛有天河万顷,碧波千里。他忽然想到今天那些催着他添个小皇子的内阁群臣,变着花样儿地暗喻。 他抱着并不软和的晏唐,低声撒娇:唐唐,三年同房,你的肚子什么时候能有个动静? 晏唐顿了片刻,拧起眉头:天下那么多人愿意给你生,你找我干甚么? 我就想要唐唐。 你后宫多添几个人呗,谁不知道咱陛下风流? 晏唐说着,手却攥住了姚润桉的衣角。 他知道姚润桉想要他肚子里揣上一个。若是寻常妃子,与皇上腻在一块三年,怎么也要生个三四个了,况且这皇上又是个急色的性子,三天两头都要与他缠绵暖踏。 晏唐手指轻轻揉了一下小腹,肌肉紧实,实在没法儿想象它鼓起来会是什么样子。 一番云雨后,晏唐已经累的不想再动了,死死睡了过去。 而姚润桉还有事儿做呢。他吩咐范公公送上了热水和帕子,轻轻把晏唐拽着死死的被子扯开,晏唐皱着眉头哼了一声,嗓音有些沙哑,姚润桉再拽一下,晏唐睡梦中不满地蹬腿。 唐唐,听话。姚润桉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哄慰着。 晏唐安分下来后,姚润桉才开始仔细擦拭着他已然有些红肿的下身。 再张开一点,我给你擦干净。 虽然晏唐一直叫他不要射在里面,但他总是存几分私心的。说是射在外面,但情至深处,谁也控制不住。 姚润桉思索着今日对晏唐说的话,不知小家伙听进去几分? 唐唐,给我怀个孩子吧。 晏唐迷糊着呢,只觉得这人嘀嘀咕咕地烦,想推他又使不上劲儿。 姚润桉仔细望着怀里的晏唐,想抚平他皱着的眉头。 这么不开心吗?脸都皱在一起了。 晏唐开始小声打呼噜了,脸也撇到另一边了。 姚润桉想起晏唐回他的话,天下那么多坤泽愿意。 可是那些坤泽大多想要的是皇嗣,是母凭子贵。不是孩子,是上位的荣华。 若是真正聪慧的坤泽,谁想一辈子困在深宫,做皇帝的附庸。 思及此处,姚润桉不禁有些失笑。 他又有何资格去指责天下坤泽呢。他想要孩子,何尝又不是另有所图。 他阴险至极,想用孩子来捆束晏唐。绑他一生。 姚润桉侧着头,鼻尖蹭过晏唐的发丝,轻柔地好像羽毛轻拂。他小心翼翼的嗅着晏唐颈侧残余的信香,是冬日绽放的梅,却是暖的。 心跳声划破夜静。 晏唐是没熟透的果子,姚润桉忍着酸涩尝了一口又一口,尝到果心才尝到蜜。 但这蜜总能叫他忘记酸涩。 孟常晏唐低声嘟囔一声姚润桉的表字,皱着眉往他身旁动了动,姚润桉僵硬片刻,将他抱紧,轻轻问了一句怎么了,怀里人好像只是说梦话,找到一个舒服的抱法就不动了。 他在梦我。 姚润桉这样想着,心头又被蜜浇透了,好像手臂被他的脑袋压住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第二章 今日方才立冬,瑟瑟寒风好似将京城冻住了。 晏唐望了一眼李杏连,又不说话了。 李杏连额上直冒热汗,屋子里温暖如春,而眼前人又欲言又止欲说还休,叫他好一阵紧张。 他只得再开口:将军,您身子确实康健着,有何吩咐? 晏唐心里直骂着姚润桉都怪那厮天天念着要孩子要孩子,念得他耳朵都起茧了,还得说这尴尬之事。 恋耽美 蓝桉小说免费阅读-蓝桉十七双目(2) 他拿了一块枣泥糕塞进嘴里,含含糊糊地说:我这身子能不能怀崽子? 李杏连心里的石头总算落下,懂了这位主子今日把他叫过了支支吾吾半天到底是何用意了。 如今是不行的,将军的身子偏阳,若想要怀上皇嗣得需写汤药调理。微臣给您开几张方子,将军调理几月有望化阳为阴。 晏唐闻言怔了片刻,才道:什么化阳为阴? 将军可用过什么药物? 防信香外溢的药。 李杏连皱了皱眉,喃喃道,不应当啊 怎么了? 将军信香极淡,好似是信体有损,所以受孕也格外难些。 晏唐偏开头,不自在答道:幼年时是受过伤。 李杏连点点头,从袖中抽出一张纸,拿起小桌上的毛笔写字。 他写完,将纸递给晏唐:将军按这方子服药,一日两次,三月可见效。 晏唐接过房子仔细看了看,视线在纸张末尾等黄岑三两顿了片刻。 这方子苦吗? 李杏连如实答道:三两黄岑,是要比寻常药都苦些。且服用方子后万不可再剧烈活动,将军信体有损,乾元之气与坤泽之气对冲,本还安全,但此药服下,坤泽之气占据上风。 晏唐愣了一下,拿起来一个橘子,在手里辗转几回,指甲都扣到橘子皮里去了,橙黄的汁水渗到指甲里,爆裂出酸涩的气味。 他点了点头。 他虽是坤泽,宽阔的肩膊却可撑起一整个北疆的风霜。 他是混沌黄沙中的英雄,是锋利的刀刃与熊熊烈火。 隔了许久才道:那多谢李太医了。 回到将军府上后,晏唐想起自己还有许多西北战事的辎重分配要处理,那些书信与账单堆在案上积成了山,晏唐看着头疼。他心里暗骂姚润桉,昨夜二话不说把他宣到宫里去,偏偏还摆着陛下请将军共议战事的幌子,实际上就是把他叫去干那些事。 没心没肺的急色鬼。 晏唐小声啐了一口,细细看起信来。 西北这几年一直侵扰不休,倒没出什么大事,但时不时就出些小乱子,很是叫人烦心。晏唐翻了几页下属传来的书信,从那底下有冒出来一张纸。 那上面竟写着:加急二字。晏唐挑眉,轻轻打开了信件。 蜀地安常王私藏兵器百余件,火铳数十台,伯远恐不日生变,特传书以警之。 署名是刘伯远。 晏唐心下疑惑,这安常王平日里安分守己的很,怎会造反?但刘伯远是他儿时玩伴,此时在西北做副将,此人平日耽于玩乐,武功兵法倒也不差,却不会在这等事上戏言。 他将信件烧了,思考片刻,派了两人前往蜀地瞧瞧。 刚烧完信,宫里就来人了,说陛下今夜要来用膳。 晏唐翻了个白眼,道:姚润桉是没有妃子吗? 范公公直陪笑:陛下这三年不也只与晏将军同寝吗?将军 行了行了你回去吧!晏唐忙打断了他,手上把范公公往门外推,眼里却掩不住一丝笑意。 黄昏时分,姚润桉果然是来了。他换了一身黑色的常服,青丝披散着,缓步走进门中。 好香,兰蘅呀,朕快要饿坏了。 晏唐不搭理他,眼神追着他手上拿的油纸袋子不放。 姚润桉自然注意到了,快步走上前去,将手中的冰糖葫芦放在他面前显摆两下,一手捏了捏晏唐的脸颊:馋猫,朕来了开心还是冰糖葫芦来了开心? 晏唐拍掉了他的手,横了他一眼:自然是冰糖葫芦,你同它能比? 姚润桉垂下眼,轻轻笑了一下,说着:知道啦。而后将手中的糖葫芦撸了一个下来,捏在手上,要往晏唐嘴里塞,尝尝。 晏唐就着他的手咬住了糖葫芦,放在嘴中囫囵滚了两下,含糊地说:这是东门口那条小巷子里的吗? 姚润桉惊奇道:你尝一口就能知道了? 晏唐翻了个白眼,自然啊,只有他家的糖葫芦糖浆顶多的。 甜不甜? 晏唐嚼吧两下,扬了扬下巴示意:你自己尝呗。 哪知姚润桉一边勾住了他的后颈,将他带到怀中,低头吻住了他,舌尖撬开了他的唇瓣深入,尝了一下。 一吻毕晏唐才反应过来,握起拳头狠捶了他一下:你干什么? 姚润桉大笑:不是唐唐让我尝吗,是挺甜的。 晏唐气极,这屋里外站着许多姚润桉带来的宫女太监,姚润桉说亲就亲,好不丢人。 他把姚润桉拽着走进内寝,并把闲杂人等都轰了出去。 不是说了不要在别人在的时候腻歪来腻歪去嘛!丢死人了你! 姚润桉被拽的踉跄了几步,挠挠他的脸,道:都是些下人,你与我腻歪有何丢人的?你可不知他们私底下叫你皇后娘娘呢。 晏唐背过气,急了:乱叫什么,都是你! 姚润桉静了片刻,倾身抱住了晏唐:做我的皇后不好吗?这是旁人梦寐以求的福分。 晏唐嫌他不要脸,推开了他,扭着头道:谁爱做谁做吧,我是大将军,不是什么皇后娘娘。 姚润桉明白。他想要得到的人,是水中月,镜中花。晏唐是一阵自由风常绕在他身侧,却怎么也摸不着,望不见。 他垂眸凝视着晏唐,目光深静。 至少至少,他此刻将门窗紧闭,将这阵风留在了他的金銮大殿。 他发狠的吻着晏唐,吻过了唇瓣又去吻鼻尖,去吻他的山脊,吻他亮盈盈的眼睛,吻他颈侧、肋骨、腰窝、腿根。他在晏唐身上处处都留下了他的印记,宣示领土般的。 晏唐被他吻的难受,他轻薄的唇触感柔软,不断从他身体各处游走而过,如一片轻盈的羽毛,将他的心尖搔地难耐。他不由得推开姚润桉:你干嘛呀,痒死了 吻至床上,晏唐攥紧了他的衣服,炽烈的热吻如卷草地的野火一般将两人燃烧起来,姚润桉欲火起来了,硬热的下身抵着晏唐顶了顶。 两人的身体已经万分熟悉了,几乎是欲火方起,晏唐就伸手解了腰带,宽了衣裳。 姚润桉顺着晏唐的身体探下去,手指轻轻地揉着晏唐最隐秘的地方,让那处情动,痉挛,湿透,战栗。 晏唐在姚润桉怀里躁动着,渗出隐忍的喘息。 他们二人于情欲里辗转起伏三年,姚润桉早就摸透了怀里的人。 但无论多少次,还是会情动,会失控,会慌乱。 姚润桉探进去两根手指,在晏唐的湿穴里搅动着,淫水如泉喷出,浇透了床褥。 姚润桉笑了一声,低沉的嗓音就近在晏唐的耳畔,令他刚刚登上极乐的身体被酥麻得颤抖了一下。 唐唐好本事,每日床褥都要换新的。 晏唐想堵住他的嘴:快点弄嗯 他的穴已经够湿了,姚润桉挺身进入,还是被紧致的内壁夹地深吸了一口气,忍住了射精的欲望。 白日宣淫,窗外还有着小声交谈的洒扫太监,晏唐不敢发出太大的声音。但他愈是憋着,就愈是激起了姚润桉幼稚的欲望,一下深过一下。 晏爱卿,叫出来好不好? 晏唐还是受不了爱人在床上各种不分场合的称呼,一拳打在他的胸膛。 滚唔晏唐眼神失焦了一瞬,灭顶的快感叫他差点叫出来了,他的腰抬离了床面,迎合着姚润桉的阳物摆了两下,好不勾人。 梅花的清香在床帐里散开,与檀香木浓郁而温暖的气味交织,被瞬间点燃,迸发暧昧的火焰。 姚润桉有些忍不住,被他吊得受不了,只能对着他放狠话:别勾,我控制不住的。 晏唐听着好笑,被干的发懵的脑子清醒了一瞬,全数拿来逞能了:你控制不住?嗯嗯我堂堂大将军,你一个身娇体弱的皇帝能把我干死吗? 他说着脸上还要摆出不屑的样子,只可惜那眼圈着微红的,唇瓣是热气腾腾的,时不时还要喘两声。 姚润桉捏了一下他的脸,想要叫他别逞能,又觉得他在被他弄得神魂颠倒的时间还要分个高下的样子着实太过可爱。最终靠在他耳边吻了一下他的鬓角:好,好。唐唐厉害,唐唐是大将军大英雄。 晏唐才不想要这哄孩子的语气呢,恨不得跳起来叫他看清楚自己,身上人忽然加快了动作,彻底叫他不清醒了。 最终该被听到的叫春还是被听见了。 事后晏唐恨不得把姚润桉打一顿,并决定到晚饭前都不要再理他了。 唐唐,吃吃这糕,好不好? 晏唐偏过头去不想看他。 姚润桉无奈,知道自己今日把晏唐的面子丢尽了,叫他在下人面前也威风不起来了。 好了,下次一定先把下人赶得远远的,好不好? 晏唐气得揪他的耳朵:谁要和你下次了?再也没有下次了!一个人对着月亮弄吧你! 姚润桉赶着去上朝,他给炸了毛的晏唐顺了顺,忽然记起来什么:对了,李太医昨日问我你何时进宫,你有何事? 晏唐心中一跳,瞧了他一眼,摇头:没什么我问他要了几副治腿疾的药。 姚润桉穿着朝服,心不在焉的点了点头,出门时才道:叫你嘴挑不爱喝药,腿上落下病根了吧。听太医的话,喝了苦药给你买糖豆吃。 晏唐前面在边疆时腿上受了伤,这位祖宗因为不喜欢苦味一直不愿喝药。姚润桉逼着他喝他竟悄悄将药倒进盆景中,若不是药死了一株富贵竹姚润桉还不得而知。 晏唐挥了挥手:哄小孩呢你?快滚。 晏唐望着手中泛着苦味的药,咽了一口唾沫。 非要喝药吗?咽下最后一口药汁,晏唐赶紧往嘴里塞了一块糖糕,眉头皱的甚紧。 第三章 晏唐望着手中泛着苦味的药,咽了一口唾沫。 他喝了一口,那沁入心中的苦涩,带他回到一个黑色的日子。 小唐,再喝一口,喝完! 不要娘亲,我不想喝! 快喝完!喝完你就能是乾元了,快喝! 那个女人青丝凌乱着,将黑黝黝的汤药灌入他口中,任他呛到玩命地咳嗽,任他惶恐地哭泣。他的口中,喉咙中,肚子中都是苦的。 都是你将军才冷落了我你这个怪物!! 那刻薄尖酸的话语仿佛就在耳侧。 非要喝药吗?咽下最后一口药汁,晏唐赶紧往嘴里塞了一块糖糕,眉头皱得紧紧。 李杏连拿着手帕擦了一把汗,道:自然,将军若想要子嗣,可要好好调养身子才是。 晏唐叹了一口气,问道:这药几天喝一次,要喝多久? 每日一服,两月方可见效。 晏唐心中大恸,这熬人的苦药,还要他天天喝上两个月? 李杏连见他脸都垮了,忙一个躬身:将军若嫌药太苦涩,停下便可,且这药副作用极大,将军服药后时常会腹痛体寒。 晏唐自然不想喝药。他厌恶苦药,更厌恶自己的身体变得怪异。 然而他垂眼片刻,只是点了点头。 一日复一日的喝药,晏唐的确是觉得身体大不如前了。 他夜里时常会腹痛足寒,有一次姚润桉碰到了他的脚被冰了一下,问他是不是感了风寒。晏唐锤了他一下,叫他赶紧睡。 一月后,李杏连给他换了方子。此后腹痛好些了,晏唐的情绪却变得喜怒无常,时常控制不住暴怒,哀伤。 艰难种种,姚润桉是不知道的。 我要回将军府。晏唐勉强睁开姚润桉的怀抱,吵着不愿呆在宫里。 姚润桉耐着脾性道:兰蘅,宫里不比将军府好些?朕让御膳房把沁甜坊的师傅请来,每日给你做好吃的,好不好? 晏唐今日却觉得烦躁无比,撇过头去:不。我呆在宫里你天天没个消停。 那两天一次,可好? 晏唐撇开眼,我才不由你折腾。要发情去青楼。 姚润桉顿了片刻,放开晏唐,沉默了很久方说了一句:你不愿意就算了。 姚润桉拂袖离开,晏唐又跟他置气。他知道他有些奇怪,格外不像他。 但他就是却控制不住心中的郁结,他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李太医,药能停停吗,近日我总觉烦躁难安。晏唐皱着眉头,边让李杏连替他把脉,边絮絮叨叨地担心着。 将军,不用药了,您已然有孕一月了。李杏连再次确认一遍,跪下磕了一个头。 晏唐愣住了,竟这般快? 他手指轻轻触碰了一下自己的肚子,那里如平常一样无所波澜,但太奇妙那儿装着一个生命,他与姚润桉的孩子。 晏唐有些手足无措地望着,仿佛一切都变得柔软可亲,如他腹中的胎儿一般,脆弱而充满希望。 抬眼望,李杏连也在手足无措着,他伸手拍了拍官袍,又扶了一下自己的帽子,嘴里念叨着:臣这就去禀报陛下,这乃是陛下的首个皇儿,臣 晏唐回过神,拉住了李杏连:等等,你先别告诉他。李太医,我时常觉得腹痛,体虚。这孩子有风险吗? 李杏连平复了一下心情,才冷静下来:是有些风险的。将军身子特殊,须得好好安胎,三个月才能将这胎坐稳。 晏唐点了点头:那就到时候我自己告诉姚润桉。 李杏连听他直呼陛下的名讳,险些将舌头咬到。 李太医,多谢,万万别先告诉他。 当姚润桉进屋时晏唐已然睡着了。 他近日嗜睡,每日睡五个时辰仍觉得不够。 姚润桉轻轻走到他床侧,用唇瓣蹭了蹭晏唐的耳朵。他的目光如一潭深不见底的水,荡漾着深蓝的波,爱意深切。 自那日他在逐云楼为晏唐放了一场花火,已过去三年有余。他做靖王时纵情风月场,与多少美人话过儿女情长,说过多少漂亮话,日夜醉在红帐里。但自那日后,他身边只晏唐一个了。 他方记得初次见到晏唐时,他早知道他的名讳晏家幺儿,在军中深得众兵将信任,年纪轻轻便领兵数万,压平了门答腊湖旁的草原。 晏家三子,各个出彩异常,晏唐确是最年轻领兵打胜仗的。 然而他见到这人是,还以为是哪家娇生惯养的少爷。身为武将却无戾气,东也看看西也看看,见到他还不肯下马,只是皱着眉头喊了一声靖王爷。 姚润桉觉得他可爱,像一只放养的野猫,生动,傲气。 晏唐是他心上一点红,是矛盾的心动,是时时刻刻挠得他心痒的猫。 可晏唐好似并不爱他。他想给晏唐最好的,更想把他捆在身边,但晏唐对这嗤之以鼻。 晏唐好像从大漠吹到京城的一缕风沙,将他的心迷蒙了,又不知何时就回到大漠,回到他的声色犬马。 恋耽美 蓝桉小说免费阅读-蓝桉十七双目(3) 晏唐从未让他将信香注入他后颈的信体。 姚润桉离他很近,嗅着他发尖温暖的香气,明明是清冷的梅香,却时时暖人心扉,引人沉溺。 晏唐说他是情虫上脑,很快便消退,可是他知道,并非如此。 一日一日,他从好奇的占有欲到如今,他好像陷在这片沼泽,深深沉溺,无药可救。 晏唐是能成瘾的毒药。 唐唐,在我身边吧。 他还想说些什么,忽然见到晏唐的睫毛动了动,不消片刻便皱着眉头转醒,眼神迷茫地看着他。 晏唐的脑袋往他肩膀上蹭了蹭,忽然咬住了他的耳垂。 姚润桉僵了片刻,才适应那一瞬猛烈的心悸。他知晓,这是晏唐的小习惯。 当晏唐刚醒时,总会与他亲近一会儿,抱抱他,亲亲他。就仿佛半梦半醒的小猫,抱着人蹭一蹭。 据晏唐说,他幼时也这样抱着奶娘。 姚润桉揉了揉他柔软的发丝,凑近他耳边说:醒了? 他温柔得仿佛几时之前与晏唐摆冷脸的不是他。 晏唐也知道,姚润桉总是这样的。有情绪了转过头又会恢复如常的。他放开姚润桉,拿了根簪子把散乱的头发盘起来,对着姚润桉一挑眉:我想吃芳云斋的枣泥酥。 姚润桉望着他,心中冒出四个大字:恃宠而骄。 他抿唇笑了一下,又万万不敢把这话说出来不然小猫该挠他了。 吃。朕让小夏子出去给你买。 晏唐摇了摇头:不了,我出宫了自己买。 他说完这句话时,姚润桉脸上的笑意褪尽了。 你还是要出宫? 晏唐已经起床开始穿鞋了,是。我这几日有些事。 姚润桉一手拽住了他的袖子,眼睛紧盯着他:兰蘅,你留下来。 晏唐皱了皱眉。 姚润桉心中已然结了冰霜了。 晏唐总是如此,上一时姚润桉觉得已然得到了他,下一刻又仿佛离他万里之远。 他是甩一甩衣袖就会离他远去的,留不住的人。 晏唐恍惚片刻,姚润桉忽然按着他的头,吻住了他。这一吻并不温柔,似是猛兽占有领地,疯狂地掠夺。 姚润桉放开他时,晏唐猛的呼吸几口,刚抬头时要骂他时,姚润桉已然起身扬长而去。 晏唐不知道姚润桉在闹什么脾气。 他心想着,等崽子在他肚子里稳下来了,他就告诉姚润桉,那时他定要狠狠地宰姚润桉一笔,让他给自己在京郊买一个大庄子。 第四章 姚润桉这次闹脾气好像延续了太长时间了。以往他闹个脾气不过三日就会来找晏唐,但如今已有七八日了。 但晏唐倒也清净,他这几日心烦得很,姚润桉不来倒好,一找他便要和他做那些鱼水之欢的事,但他还没准备把有孕之事告诉姚润桉。倒也免去了他与姚润桉瞎扯的工夫。 这日,晏唐正摸摸他几月前刚叫京中有名的铸剑师傅铸的新剑,心中愁苦的很。 他身子已有一月有余了,刚尝到了孕吐的滋味,且这几日总是困倦。身体也不再像从前那般耐造,前日他只是练了一会儿剑,就感觉疲累不堪。 他有孕之事未同任何人说,所以家中管家许老还是照着往常给他安排大鱼大肉,又尽是些甜腻之物。将他恶心的当场呕吐。陈老大惊失色,以为是自己安排的饭菜有什么问题,六十多岁的身子跪在地上不肯起来。 晏唐安抚了好一番,才叫他相信真的只是晏唐自己这几日食欲不振。 晏唐剥着橘子骂人:好你的姚润桉,大爷我在这为你的孩子受罪,你气鼓鼓几日不见人影。 他正骂着,哪知说曹操曹操就到,姚润桉竟就出现在他家房门口。 晏将军嘟嘟囔囔骂谁呢? 姚润桉几步走了进来,脸色还阴沉着呢。晏唐见到他来了,气闷道:你来做什么? 哪知姚润桉坐在他身侧,沉声道:不欢迎朕? 晏唐撇开头不想理他,想了想又觉得气不过,踹了他一脚。姚润桉,你今个别想和我干那种事! 他说完就不看他,自顾自地吃起啦零嘴,身旁半天没个声音,他零嘴都吃了半盘了,才听见姚润桉声音干涩道:凭什么? 晏唐听见他不爽了才解气呢,叫他这几日都不来找他,叫他胡乱发脾气。他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看了他一眼,偏过头:我不想,身体不舒服,不行吗。你爱找找别人去。 他说罢,却见姚润桉望着他眼里尽是不可置信的目光,才方发觉自己话好像说重了。但他只会闹脾气,又不会呼噜呼噜毛哄别人啊。 正巧这时候,许老领着李杏连进来了。晏唐大惊失色,生怕李杏连在姚润桉面前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忙推着李杏连出去,回头道:许老你招待好陛下,我有事情同李太医说。 他没看见,坐在桌侧的姚润桉面色乌云密布,是风雨将袭的样子。 走到确定姚润桉看不见了,晏唐才问道:李太医,我这几日愈发难受,见不得荤腥,身子没两下就累了。 李杏连被他拽得晕乎乎的,又不懂此事为何不能同陛下说。但他面前这位主子他可是见识过的,姚润桉都要好声好气哄着。他问了晏唐一些问题,又给他把了一脉,道: 回将军,您这个月份是该如此,身子倦乏,偶有孕吐。将军已将胎儿坐稳了。 晏唐眨巴眨巴眼睛,坐稳了的意思就是,可以告诉姚润桉了?他忽然想起,后日就是他的生辰,到时候再和姚润桉说。姚润桉会是什么反应呢? 晏唐送走了李杏连后,姚润桉还坐在大殿里,看上去好像被气的不清。 晏唐脑中正混乱着,他不知要怎么和姚润桉说,又有些期待看他惊喜的样子。 还没待他捋清呢,姚润桉一把把他拽住,直直拽到卧房里,将他压在床上。晏唐吓坏了,生怕累及腹中胎儿。 晏唐挣扎了两下,姚润桉你发的什么疯啊,放开我! 姚润桉把他按在床上,双目赤红,晏唐,脱衣服。 此刻的姚润桉很危险,他压抑着一肚子火气,作为皇帝,他这几年一直被人奉承,里外大臣与嫔妃都对他恭恭敬敬,不敢对他说一个不字。唯独晏唐,处处忤逆他,这是晏唐动人之处,也是姚润桉最心慌之处。 姚润桉此刻脑中如一团浆糊,他好想把眼前的人据为己有,好想让他没有自己就不行,可他什么也做不了,他只能逼晏唐,像是大街上的乞丐,乞求着晏唐的爱。 你先放开...笨蛋,你别弄我!晏唐一手护着小腹,一手推姚润桉。 他想着后日再告诉姚润桉,没成想这人这么急切。 为什么?姚润桉看着晏唐挣扎的样子,心中冷得快结了霜。 晏唐皱着眉头看他,就是不行! 今日不欢而散。 晏唐望着他离去的背影与满屋的狼藉,心中没来由的有些委屈。 笨蛋。 小主子,吃完长寿面再走也不迟呀!许老几步要追上晏唐,但晏唐跳得和兔子一样快:哎呀,许老,来不及了,姚润桉叫我去宫里,没准儿也准备了好吃的,等我回来了再吃,啊,今晚不一定能回来,我让宫里的公公给你带话... 晏唐语速很快,几步出门上了马车。许老望着晏唐叹息,一碰上陛下,自家小将军就什么也顾不得了。 下了马车,刘公公说姚润桉还在昭阳殿处理公务,要过会儿才来。 晏唐百无聊赖,倚着靠垫睡了一觉。 醒来时天色都昏暗了,金茶色晚霞从庭前洒进大殿。晏唐揉揉眼睛,他近日总嗜睡。 目光清醒时,一个身影背着光走进来,晏唐看不清他的脸,但知道是姚润桉来了。 也许是一直在争吵没有好好亲昵,也许是孕期的身体在作祟,此刻晏唐很想让姚润桉抱抱自己。 等会儿告诉了他,姚润桉便要来抱自己了,没准儿还要亲他呢。 晏唐这样想着,哑着嗓子叫了一声:姚润桉,你怎么忙这么久。他瘪着嘴抱怨,不自主将腿从塌上放下来,靠近了一点姚润桉。 我都梦你三次了你才来。 但来人没说话,走到晏唐身前看着他,背着光望不清表情。 晏唐心里哼一声,这人还在闹脾气呢。 过了很久,还是晏唐打破了沉默。我想和你说件事儿,你听不听? 姚润桉并没有马上应他,而是继续用那双黑洞洞的眼睛望着他,很久,很久才说:我也要和你说件事情。 晏唐歪了歪头,有些好奇,那你先说。最大的惊喜要留到最后头。 姚润桉这次没有让晏唐等太久,他坚决而冷淡的说:晏唐,你以后就不用来宫里了。 他说完,没等晏唐反应,又快速说:朕已经厌了你。 他快意地看见面前的晏唐愣住了,但那快意是什么?是用玻璃渣子划过心脏,在濒死前给自己留下的最后一丝热。 晏唐好像一下子认不清眼前的人了,姚润桉的声音在他的脑海中回荡,但他听不懂了。背着光晕勉强看到那张熟悉的脸,自然是熟悉的,三年日夜相守。但又不认识。那双含着利剑的眼睛一错不错地望着他,面上的冷漠是前所未有。 你说...什么? 姚润桉盯着他,眼里还是冰冷的淡漠:我说我厌了,三年和同一人上床,谁都会厌吧?开始觉得你独特,好玩,但现在不觉得了。 反正晏唐不喜欢他。自己的话再狠一点,再恶毒一点才能装作不在意,才能潇洒地走。姚润桉这样想着,咬咬牙,却又不知说些什么。 谁叫他爱着呢。纵然晏唐平日待他多么多么不在乎,多么冰冷,姚润桉都爱他。 他也不知为什么。三年前他还在当王爷的时候纵横情场片叶不沾,从未因为谁心跳快了几分。就在他在晏唐找到了心脏猛烈跳动的感觉,他也只是觉得新奇,眷恋那让他活得像个人。 可爱恋总这般讨厌。这样了无回音的爱恋让他三年尝尽折磨,在敏感与多疑里自厌。他也曾厌烦过女人在他床上问他爱不爱,不厌其烦的要求更多。但他此刻就是如此,他要晏唐的爱。 他扎扎实实在无尽的猜疑中度过了一千天。 今天亲他,他没反抗。 今天抱他,他回应了。 他叫我赶紧娶妻,那些大臣闹的他心烦,是吃醋了?还是不想在我身边了。 今天对我生了气,万一更不喜欢我了怎么办。 我说想让他当皇后,他却很生气。 今天不让我碰了。也许我真的留不住他。 姚润桉是皇帝,有刻在心中的自尊心。 姚润桉怕他先说要离开。 日复一日的怕。 他恨这个因为对方一丁点态度的改变就方寸大乱的自己。他恨瞻前顾后,恨敏感多疑。 他恨这个卑微的自己。 所以他推开了晏唐。 他尽力保持着冰冷的表情,心中冒出一句恶毒到极致的话,他慌不择路地在贫瘠的脑海中把他吐出来。 你都已经松了。 姚润桉说罢,转身就离去了。 天空暗得很快,方才还绚烂的晚霞此刻已无踪无影。 晏唐呆坐在塌上,轻轻念了一遍方才在自己心中念了几遍,前天对着铜镜排演了几遍的话语。 我有孕了,傻子。 冰凉的泪水从眼眶一滴一滴的落下来,爬满了他的脸颊,像一道又一道的沟壑。大殿里很昏暗,只有晏唐一人坐在空旷的殿中。他尽力压抑着抽泣声,但不消片刻又失败了,恸哭声在大殿里回响。 今日是他的生辰。他颤颤巍巍回望着三年前,走到那个同样昏暗的房间,走到姚润桉身旁,听见他对自己说话。 上次你说小时候看过烟花,却因容易燃炸被朝廷禁放了只见过一次,今日朕为你犯律罚下三千两。 三千两,博美人一笑呗。 生辰快乐。 那时不是说喜欢吗。怎么说不爱就不爱了? 这是晏唐的第二十二个生辰。 十九岁时亮彻天际的烟花,终成了不堪回首月明中。 他是单刀入胡军,铁骑踏云尖的将军,是万千子民的英雄。 但英雄也有他过不去的江东。 第五章 今年冬日的脚步有些乱,前几日刚下了一场雨,天气稍稍冷了些,这几日忽然又暖了。 姚润桉一觉刚醒,还有些混沌,总觉得不太真实。昨日刚过完万寿节,宫里还有几分残余的热闹,太监们,宫女们,侍卫们面上都挂着喜色,大约是得了赏银,这几日又休沐。 诚然,他虽说不上喜悦,却也并非难过。 他昨夜睡了个好觉,做了些好梦。醒来还值得回味,又有些怨为何偏要醒来。 他侧过脸在枕头上闻了闻,还残留着几不可闻的香味。 要谢这一枕头的馨香,他才有幸运好睡。 听范公公说,这两日要下雪。姚润桉却并没什么兴致。京城是下惯了雪的。去年是鹅毛大雪,一脚踩下去能到脚踝。 姚润桉这么想着,望了一眼身侧冷硬的白玉石地板,总觉得一脚踩下去松松软软,耳边是窸窸窣窣的声音。 这样想想,好像也有些怀念去年的雪了。 自欺欺人吧。 何不说是怀念他刚刚梦见的,去年和晏唐一起踩雪的日子。那日雪后方晴,晏唐在积到脚踝的雪里湿了鞋袜,又不亦乐乎地踩来踩去。直到太阳下落,骤冷起来,晏唐冻得站不直。姚润桉笑他笨,背着他走。背到了姚润桉现在躺的这张床上,姚润桉替他脱了鞋袜,帮他把湿漉漉的脚擦干净,用汤婆子捂暖。 姚润桉站起身,才发现头有些晕。 正巧范公公端着一碗茶走进来。 陛下,您醒了? 姚润桉皱着眉头,脑仁有些疼。什么时辰了? 辰时四刻了。陛下,您的脸怎么红成这样? 红吗?姚润桉用手背贴了贴额头,有些烫了。大约是感了风寒。 范公公有些慌乱,望了一眼姚润桉身后床上的被子,哎呀,陛下,这还是春被,昨夜没有小太监替您换一床被褥吗? 姚润桉低头,嗓子也有些发干,端去身旁的热茶喝了两口,才说:朕叫他们不必换的。 范公公连连要去叫太医,姚润桉没说什么,待他走后,将刚才的梦记录下来。 范公公的脚程快,不消片刻就将太医带进来。 李杏连见着姚润桉,行了个礼,替姚润桉把脉。 姚润桉的确发热了,李杏连替他开了个方子,正好走时,忽然想起什么。 陛下,晏将军近来可好? 他这句话刚落下,屋内顿时鸦雀无声。范公公大惊,李杏连医术高超,专为陛下妃嫔看诊,但姚润桉后宫空空,他又甚少有病痛,平日只有小太医隔一旬来为他把个脉。于是他便成了闲人一个,甚少进宫,更别提了解宫内密辛。 便是这样,一脚踏进了坑里。 姚润桉也愣了一下,问他:你问这个做什么? 李杏连看出姚润桉不悦,小声道:陛下恕罪,只是臣忽然忆起,不知龙嗣是否安康,微臣多嘴。 恋耽美 蓝桉小说免费阅读-蓝桉十七双目(4) 姚润桉有些听不懂他说了什么:什么龙嗣,与他何干? 李杏连有些不敢看姚润桉,他此刻像个狼一样,紧盯着李杏连不放,好像非要从他口中剥出个答案。 李杏连顾不得晏唐从前对他说过什么,也顾不得再权衡,只得答道:晏将军有孕了,应是已经到了产期,陛下不知吗? 李杏连埋着头眼观鼻鼻观心。屋里静得可怕,仿佛是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静谧到让人恐惧。李杏连能听见自己心跳砰砰的声音,额头上冒出豆大的汗珠,滚落在颊边,又不敢动。 然而姚润桉此刻也根本顾不上他。李杏连说的寥寥几个字他好像听不明白了,脑中一片混沌。 他只能不停地念叨着:他不能怀孕,他说过,他也不肯 晏将军起初是不能的,但他问了臣,臣给他开了迎子的方子,日服百天,一年前便有孕了。 李杏连仅仅是陈述着,句句话语却像是钝刀子割姚润桉的头,磨得鲜血淋漓。 他的声音闷闷的,其中好像参杂着莫大的哀恸。 迎子药,日服百天苦吗? 李杏连咽了口口水,发着抖:里头有二两黄连,应当比寻常药还要苦些。 那时,一万个刀尖刺进姚润桉的心脏。 唐唐怕苦。 往日感了风寒都是逞强不愿意喝药的。 那迎子的苦汤药确是一碗接着一碗,一天都不落下的。 倘若是这样,倘若是这样 那天晏唐要与他说的事,是什么? 姚润桉忽然干呕起来,身体如落叶般倒在地上,仿佛要把整个心肺撕碎了吐出来。 李杏连吓坏了,上前爬了两步,陛下陛下!怎么了? 范公公也赶忙过来,扶着姚润桉,大喊着陛下。 等他扶起姚润桉,把自己吓了一跳。姚润桉双目赤红,嘴唇轻轻颤抖着。 与晏唐的离别仅有三百天。但他早已忘记了时间的尺度。那日日刺骨的煎熬,夜夜不得眠,他总也是过来了。 分离是那般丑陋而仓促。 他用最令人不齿的方式要给自己找寻一个解脱,一个面子。 怎想就在此刻,那些解脱成为了无尽折磨。 姚润桉忽然起身,踉跄一下,像宫殿外奔跑。 去将军府。 马车上,姚润桉望着沿途白雪,空茫天地间如纯净一张纸。 惠安七年的第一场雪,他在雪光熹微中望见春天。 他止不住想起晏唐,澎湃的情绪无处安放。他想起与晏唐初次见面时,他一眼从人群中看见这好奇的猫儿。晏唐那时十七岁,满身挟着从沙场带回来的肃杀之气,剑眉直入鬓角。 第二次见面是在御花园中。先帝病逝,姚润桉仓促登基,每日忙得焦头烂额。那天他正巧应付完一群大臣,打算去后宫看一遭看看他素未谋面的一群妃子。 这次他是从大臣眼皮子底下溜走的,一个人在御花园里找不见路,在御花园深处,他隐约闻见淡淡的雪松气息。 那天是夏至,春光被夏暑淹没,宫墙之内树影摇晃,阳光从枝叶缝隙中洒进庭中,洒金般落在青石板上。 于是雪松清香在夏至日便显得有些突兀。 他循着香气转过拐角,在香味最浓郁处驻足。 一棵半人高的树丛后,藏着一个人。 他环抱着自己蹲在地上,头紧紧埋在暗红的衣裳里,缩成一团。 姚润桉捡起一根树枝,戳了戳他。 红色团子激灵一下,从膝盖缝隙中透出一只眼睛看着来人。 你把自己塞进地里,也不防信香飘得整个御花园都能闻见。 红色团子露出一张脸。 闭嘴,杀了你。 他的些许锋利的面部轮廓被绕指柔的情欲染湿了。 姚润桉望见了他的脸,不免有些惊讶。 晏家世代镇守边疆,代代枭雄,却没想到到了这一代,竟还有个坤泽将军。 坤泽不入伍是军中的规矩,若是一个坤泽到了雨露期,整个军的乾元都得受罪。 但其实晏唐的信香稍淡,若非他鼻子灵敏隔着数道红墙也闻不见。 他却起了坏心思,他骗了晏唐。 雨露期怎还在宫里乱跑,不怕被旁人知晓晏将军是坤泽? 晏唐喘得话都说不全,横了姚润桉一眼:不许说出去。 姚润桉想,他大概不认识自己了。 但晏唐意识已然有些模糊,他将毛茸茸的头顶像姚润桉身边靠了靠,蹭到了姚润桉衣袍的下摆。 姚润桉这一年里常想,若他没在那个夏至时在御花园里游荡,若晏唐那日并非恰逢首次雨露期,若他没动心念去寻那隐隐约约雪松香。 那往后一切都将崩塌,他不会将晏唐带到他的宫殿。他不会吻过晏唐。他不会爱上晏唐又推开他。 他不会想一个人想了三百多天。 他不会在晦暗里飘飘沉沉愈发难安。 早知,早知如此绊人心。 但他的生辰时下了一场雪。 第六章 这天早晨晏唐推开窗时,便看见门外莹白一片。 许老年迈的身体举着一把扫帚,正在扫雪。他见晏唐醒了,笑道:小将军,昨夜下了一夜的雪。 晏唐跑下雪里去扶住他:许老,不用你扫,外头冷。 许老笑了一下,带着厚手套的手捏来捏晏唐单薄的衣衫,:小将军知道冷还就穿这些,老奴老了,不中用,做些杂事罢了。 他随晏唐走入屋中放下扫帚,回身望了一眼满目新雪,叹声道:已往小将军在下雪时最是高兴,踩着雪到处跑。今日是今年头场雪,怎么不见小将军开心些? 晏唐替他拢了拢衣裳,剁了剁脚,将棉鞋上的雪抖落。 那都是小孩子时候了。 去年时小将军还因在雪中冻着感了伤寒呢。 晏唐动作顿了顿,低着头沉默片刻才说:小崽子睡熟了。徐老,我想吃饺子。 徐老听他一说,赶忙点头:好嘞,老奴这就去叫厨房做饺子。 从前有人说,下第一场雪时要吃饺子,本没这个规矩,他却一直记着。 大约自身信香也是雪松,他便与雪格外亲近些。或是因为他出生那日天上落了那年的第一场雪。 他娘不喜欢他,说他是大雪带来的灾祸。 姚润桉便说他是天上赐予凡间的雪。晏唐那时觉得太矫情太缠绵,心动却如纷纷扬扬落了一场雪。 晏唐敛起飘忽走的思绪,走入房中,脚步不自觉放轻了些。 房中烤着炭火,比屋外要暖和许多。床边放着一个摇篮,摇篮中小崽子睡得很香,时不时咂摸一下嘴巴。他长得白皙,眼睛圆圆大大的,却与晏唐不太像。 倒是像极了他那个倒霉的爹爹。 晏唐给小崽子掖了掖被子,冰凉的手碰到他的面庞时,小崽子轻轻哼唧一声,扭着身子又继续睡去。 晏唐这几月闷在府中不见天日,仅能靠些信件知晓京中之事。 他是武将,又是京中唯一一个外姓王,但他已有十月未去早朝了,却不见又何异样。 晏唐正思忖着,许老忽然匆忙跑进来。 小将军小将军!陛下来了! 许老跑入屋中,大喘着气。 晏唐心跳猛然跳漏了一拍,而后澎湃的波澜在心中不停地涌动。他当即愣在那儿,摇篮中的小崽着似有感应,醒来放声啼哭。 晏唐手忙脚乱得安慰着小崽,边嘱咐许老:你把崽崽带到乳母房中去,同同他说我病了,不见客。 晏唐将房门关严实,却在门锁落下时,门外出现了一个黑影。 那黑影不说话,只是轻轻敲了敲门。透过玻璃的门面可以望见,那人静静立在门口,一言不发。 晏唐用后背抵着门,滑坐在地上。 他雪白的衣衫散开在地上,地面冰凉。晏唐仰头望去,姚润桉将手抬起来,在距离门仅有咫尺时,却又放下去。 他听见门外人叹了一口气。 唐唐。分明隔着一扇门,却像呼吸都洒在耳畔。他能听见那生涩的声音在颤抖。 但那近在耳畔的人,晏唐却又觉得与他隔着一道无法弥补的天堑。 岂止天堑,他们之间的又何止天堑。 晏唐站起身,转身开门:陛下造访寒舍,晏某荣幸。 姚润桉似乎愣了一下,忽然见到十月不见的人,却又不敢去仔细端详他。 大开的门被寒风吹的开开合合,寒风卷进屋里,卷起晏唐单薄的衣摆。姚润桉肩上覆了一层薄薄的雪,他看见晏唐好像瘦了许多,以往脸上还有些肉,现在轮廓锋利得宛如刀刻的。 姚润桉喉头一阵酸楚,喑哑着声音叫了一句:唐唐。 他话音未落,不远处的房子里传来婴儿啼哭的声音,声音不算大,但姚润桉瞬间扭过头,又转过来看着晏唐:你将他生下来了?你 晏唐看着他瞬间瞪大的双眼,心想,果然是这样。 不牢陛下费心。 他要转身时,姚润桉拽住他的手,唐唐,为什么? 他明明也知道为什么,却还要问。晏唐垂着眼,我的孩子,与你何干? 他只是我的孩子,并非给你传宗接代,绵延子嗣,开枝散叶,抑或是其他。 晏唐并非是一个善于伪装的人。所以姚润桉很清楚,他的冷淡,他的恨意,皆不是装出来的。 他们的什么过去,还是晏唐没说出口的爱意,种种纠缠,早在姚润桉那句分开里殒落,成了风干在脸颊上的一滴泪痕。 晏唐将手指从他的手中抽出来,他不知如何面对,以沉默不语,或以歇斯底里。 他也想要体面些。 方寸屋子太狭小,晏唐逃不到哪儿去。 刚松开了手,姚润桉却从背后将他困住,抱进怀里。 大约是因为他是坤泽,姚润桉体型上比他大出一圈,困住他便轻而易举。但他姚润桉的动作很轻,仿佛是将价值连城的玉拥在怀里。 左右分外静谧,甚至连姚润桉的呼吸声都能听得见。 晏唐没有挣扎,他转头望着姚润桉。 他们的额头贴在一起,却不能相通心意。 对不起,对不起。 纵横风月多少年,姚润桉的甜言蜜语是说不尽的,但此刻他什么都不会了,他有的只有毛头小子青涩又难言的满腔愧疚与爱。 你爱我对吗?唐唐,你爱我。 姚润桉抱着晏唐的手愈发紧,像要将他锁在怀中。他问晏唐,也问他自己。实际上他早知道答案。 晏唐攥住他的手,轻而易举将那只手掰开,将他推到门上。姚润桉,碧野朱桥当日事,是或不是,有那么重要吗? 谁知晏唐还没时间使力呢,他钳制住的人就松了劲。 碧野朱桥当日事,我念了几多时。 远处婴儿的啼哭声止不住,姚润桉心如擂鼓。我可以看看他吗? 晏唐没多言,仅当是默认。 许老是个会看眼色的,转眼将小崽子抱过来。 当姚润桉看见那张白嫩而肥嘟嘟的小脸时,他才能反应过来,这是他与晏唐的孩子。他有水汪汪的双眼,含着泪花儿左右顾盼。他的鼻尖有一颗小小的痣,与姚润桉的长在同一位置。 姚润桉伸出手,指尖戳到他柔软细腻的脸颊,又赶忙收回来。 他叫什么名字?姚润桉哑着嗓子问。 姚羡秋。 晏唐在心里答道。 第七章 晏唐将孩子抱过来,半侧身背着姚润桉。他望了一眼姚润桉,又飞快将目光收回来:你后宫那么多妃子,以后自然也有很多孩子。你权当没有他。 温度还留在姚润桉指尖。他勉强扯起嘴角,露不出一个笑容。 我不能。 这是他爱人与他的孩子,他如何忽视?他心尖的晏唐。 晏唐后退一步,垂着头,姚润桉,你放过我吧。 我不能。 啪一声,大门紧紧关住。晏唐的手还停留在门框上。即使他分明听见了姚润桉的哽咽。 他恨自己不够决绝,若非他优柔寡断,便不会与姚润桉纠缠良久。他也不知道如何面对姚润桉。姚润桉知道自己爱他,他便什么底牌都没有。 最可耻的,他见到姚润桉的那一刻,心里竟还在期盼着什么。 姚润桉在门外并没有多说什么,却停留了良久。 惨白的天空忽然下起了大雪,骤然间冷了不少。屋里亮着灯,姚润桉透过门窗望见晏唐的身影,他抱着孩子轻轻摇动。姚润桉似乎从未想过晏唐做一位母亲的样子。 他才二十二岁。他总是有些任性,面庞也尚存稚气。在姚润桉心里,他却开的如此炽热艳丽,争得过世间任何芳华。 他与他隔着一道门对视,中有京城十里鹅毛大雪。 雪融时总比下雪时更要冷些。 许老望见屋内身着单衣舞剑的晏唐,叹了一口气:小将军,该多穿些。 晏唐轻巧挑了一个剑花,云剑转身,一套动作下来酣畅淋漓。他收剑入鞘,摆了摆手:舞剑时穿不了许多,我小时候在北疆,雪下得过了膝盖,我也穿着一件单衣。 许老欲言又止,最终将手中大氅搁在椅子背上,将屋内炭火烧得更旺些。 午饭前,将军府大门又被敲响了。 差下人去开门时,晏唐右眼皮一跳。 幸亏门后不是他预想中的人。但实际上也好不到哪儿去是范公公。 范公公与晏唐是老熟人了,一年前便常常被姚润桉差来将军府传话。 范公公刚踏进将军府时,便发觉少了些什么,仔细望了望,却又没发现有什么异常。 范公公何事来访?晏唐将刚写完的一封信封了起来,抬眼望范禾。 范禾挂上笑容,皇上身旁的老人了,一笑和蔼如春风般,眼里什么都藏起来了。 他招招手,身后一排小太监跟了进来。老奴听闻将军府喜添贵子,便买了些小孩玩意儿送过来。他指着小太监们搬进来的一大箱,有些孩童的衣物与玩具,打眼一望,价值不菲。 范禾从大袖中拿出一袋小糕点,宫里御膳房何师傅的手艺,想必小将军都想极了的。 晏唐望着堆了满屋子的东西,后退一步:你叫他不必再送了。 范禾顿了片刻,继续赔着笑:这是皆是老奴的心意,也不值什么大钱... 范公公,我自然知道是他。我不想要。 范禾最终还是原模原样怎么来的怎么走了,什么也没在将军府送出去。他走出门时又留意了一眼院子,才知道方才进门时那不对的是什么。 原来将军府里的一行腊梅全数被砍了。 那是三年前姚润桉送进来的梅花,那时仅是几枝小树芽,不想腊梅似乎在此地生长的极好,第二年冬天便开花了。 然而在冬日里开得再暄妍的梅花,此时成了平地一片。 范禾带着一行人从将军府出来,姚润桉站在门口朝里张望,望到身后太监们手里满满当当的东西,眼神黯淡了一瞬。 他怎么说? 范禾作了一揖,陛下,晏小将军说府里东西够了,不必在添置许多 姚润桉苦笑一声,朕知道他,他必然不是这么说的。他从范禾手里接过点心盒,他身体如何了?朕前日见他消瘦了许多。 恋耽美 蓝桉小说免费阅读-蓝桉十七双目(5) 陛下如若挂念小将军,何必要在这外头吹冷风 范禾从小看着姚润桉长大,与他说这些,他并不觉得是逾矩。 姚润桉望过将军府的大门,敛眼道:若是挂念便能相见,朕何必与他分离三百天。 晏唐抬头看着范禾,给怀里的小崽子喂了一勺子羹汤:给我送这些,还不如去喂猫喂狗。 范禾顺势将点心盒放下,今日也是桂花酥,先前那些陛下尝过,还是将军喜爱的口味。 范公公请回吧,您是陛下身边最贴心的人,来给我送这些,委屈了。 范禾摇了摇头,陛下前来,老奴自然要跟着陛下的。 晏唐动作一顿,他来了? 陛下在将军府外,日日都来。 你叫他进来。 范禾一笑,好。 日日挂念的人,便去见他吧。 姚润桉再次踏入将军府,进了内殿后,望着晏唐怀里的孩子就移不开眼了。 小崽子睁着大眼睛望着他,像是对这个陌生人充满着好奇,嘴里还在吧唧吧唧地嘬着甜羹。 羹汤里有玉米和南瓜,晏唐手里捏着一个小小的木勺,送进小崽子嘴里,被吃进去一半,吐出来一半。粉嫩的小嘴边挂了粘稠的粥,晏唐拿着一个小帕子帮他擦擦干净,动作还有些笨拙。 姚润桉上前半步,声音都放轻了些:他也爱吃甜的吗? 晏唐还没答话呢,怀里的小崽子忽然鼻子一抽,毫无预兆开始哭闹起来。晏唐有些手足无措地哄慰着,笨手笨脚的,小崽子反而哭得更大声了。 门外的许老听见声音,正要踏进屋里,便听见姚润桉的声音:我可以抱一抱吗? 屋内静谧片刻,晏唐一言不发,低着头,给小崽子喂了一勺蜜饯,小崽子咂摸两口,水汪汪的眼睛眨巴两下,哭声也止住了。 晏唐将许老叫进来,许老,你把他带去睡觉吧,该是吃饱了。 许老抱着孩子走出去,屋里便只剩下了姚润桉与晏唐二人。 晏唐看着他,轻咬着下唇。 毕竟与他朝夕相处三载,姚润桉甚至知道些晏唐自己都不曾察觉的小动作。 咬着下唇便代表他在厌恶。 晏唐在厌恶他。 茶杯盖刮过陶瓷,说不清这声音是悦耳还是刺耳。 第八章 (上) 晏唐望着他冻得发红的手,依稀记得姚润桉怕冷。 去年下雪时,姚润桉背着他从御花园走到永安宫,他们都很冷,姚润桉却还攥着他的手给他取暖。 那时候,他以为这样便是爱,是一辈子。 屋里的炭火很旺,姚润桉忽然蹲下身,与晏唐平齐视线:怎么瘦了这么多? 晏唐不自觉向后退了退,你以后不要过来了。 天空晕黑,寒风吹拂。竹柏叶随风动。 姚润桉的心口被针尖扎了一下,但他又何惧呢。 在晏唐来之前,他本就是淌在黑夜中不停向前奔忙的洪流。 晏唐将这灰白的画布染就成旖旎多姿。 晏唐,晏唐。 就让风,把过往吹皱。 姚润桉攥住晏唐的手,两双冰凉的手贴在一起,他默默念,不会再放开。 你尝一口试试?何师傅一月前同范公公说,这些日子他便要告老了。 姚润桉自顾自将食盒打开,取出其中的桂花酥,可惜桂花早过季了,虽馨香依旧,却不再是明艳欲滴的鹅黄色。 晏唐无动于衷,他挣开姚润桉的手,真的别再过来了,陛下。 你怪我吗? 晏唐垂下眼,长长睫毛盖住眼睛,像一个小扇子。可明明他还没准备好如何面对他,却非要在此刻面对。 我不想怪你。 姚润桉怔了一下,不是不怪,是不想怪。他想把晏唐抱进怀里,却止在这一步。 晏唐抿唇,两颊显出小小的酒窝。 请回吧,陛下。 姚润桉走之后,屋里灯还亮了许久。许老站在门外,久久没有进去。 知道屋里晏唐喊了一句,说饿了,许老才让上了晚饭。 小将军,家书。许老从袖中拿出一张信纸,递给晏唐。 晏唐接过来,昏黄的灯光在信纸上烧灼。一年一家书,分量千斤重。 他指尖擦过墨痕,寥寥几句,多战事,少寒暄。晏唐心中失意,稔过宣纸,将其对折塞到信封中。 父亲说叫我尽快回蜀地。许老,我们下个月便动身吧。 许老替他倒了一杯茶,茶香氤氲,屋子里炭火快烧没了,冷了不少。 小将军何必自绝期盼呢? 晏唐这时才发现,那盒日日送进来的点心盒终究是留下了。仔细看,点心盒被装饰得很漂亮,把手上还雕刻着双凤呈祥的图案。 他打开点心盒,拿出了一块桂花酥,塞进嘴里。 何师傅做的桂花酥会将糖浆换成蜂蜜,因而沁甜不腻。但这桂花酥却齁甜,尝不到蜂蜜的清香。 姚润桉又骗他。 姚润桉将糖浆过了筛子,洒了几点桂花在上头。 范公公在一旁看着抓心挠肝,陛下,您哪能做这些活儿,交给御膳房的下人就行了。 姚润桉继续着手上的动作, 他们没尝过何师傅做的桂花酥。 而后他舀了一勺糖浆尝了尝,自语道:还是不像。 陛下范禾上前几步,欲言又止。 第八章 (下) 何师傅两月前头风发作,一夜间归西了。晏唐先前最爱吃何师傅做的糕点,说是比永和巷口的桂花酥还要好吃。 以前姚润桉常拿桂花酥哄他,人不一定哄的动,桂花酥却还是会吃。 姚润桉在晏唐满口桂花清香间吻住他,旖旎红晕攀上耳尖。 姚润桉顺势揉一揉他的耳朵,别怪我。 晏唐会撇开头,手里攥着他的衣服,嘴上却说,我才没有。 可时过境迁,物是人非,何师傅不在了,桂花酥改了味道,晏唐也不会再轻易回拥他。 冬日里天亮的慢,总容易叫人赖在被窝里。晏唐很困倦,昨夜小崽子不知道怎的,半夜哭闹个不停,奶娘也没法子,晏唐手忙脚乱哄了半天才睡着。 此时离他睡觉时也不过两个时辰,许老却敲响了门。许老平常很少晨间喊他,他不比从前,睡梦中总容易醒,也容易梦魇。 晏唐爬起身穿鞋,又套了件大氅,揉揉眼睛才打开门:许老,有何事? 许老看上去有些急,喘着气道:小将军,陛下遇刺,受了伤。 晏唐抵在门框上的手用力得泛了白,他上前一步:受伤严重吗? 晏唐自觉的心跳的很快,好像全身的血液都倒流了,直冲着脑门儿。 小将军放心,小伤。方才范公公专门过来,说陛下左肩刮伤了,已无大碍。 离左肩最近的便是心脏。 若是再偏一些 怎会遇刺,禁军和护卫都是干什么吃的?晏唐松开门框,心中惴惴。 范公公前脚刚走,小将军可想入宫看看陛下? 晏唐垂下眼,摇了摇头。 夜晚凉如水,月光在青瓦上结了霜。 宵禁巡逻官兵从宫门前走过,忽然好似看到了一个身影。 什么人? 队长听宫里传来的消息,陛下今日在宣和门前遇刺,今日巡逻时都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黑影一瞬闪过,看不真切,仿佛只是竹柏摇晃的影子。 到了武啸门前,一排禁军站着把守,把永安宫守得如铁桶一般。 晏唐一袭黑衣刚走到门前,寒光乍现,转眼间已被铁枪指着鼻尖。 何人夜闯武啸门? 守在正门前的人晏唐认识,禁军统领赵策东。晏唐从袖口中掏出一块令牌,朱玉镶面,黄金作底。 赵策东仔细看了一眼,陛下钦赐的通行令牌。抬头再一看,更吃一惊:晏将军? 晏唐攥着袖口,眼神飘忽不定。 陛下叫我来的。 赵策东虽是与他平级,但当今谁不知道,晏唐是晏家最炙手可热的武将,还未及冠就被陛下册封外姓王。此中自然也有晏家的荫佑,但晏唐十岁入军,十五领兵,一骑绝尘踏胡土,赵策东服他。 晏将军请。赵策东抱拳向他致意,收起铁枪。 晏唐踏入武啸门,将令牌放在手中摩挲。 这令牌是三年前姚润桉给他的。 他翻到后院,走到回廊。永和宫庭院中央,一株红梅在暗夜中如火苗般绽放。 在红梅后,回廊中,姚润桉一袭白衣,如同裹挟一身月光, 我想着,若你来了,我这辈子便不会放开你了。 第九章 两人隔着一株雪梅对望,刹那间清透月光照射空廊。 晏唐站着没动,姚润桉绕过回廊走过来,在黑暗中看不真切晏唐的表情。 他走到晏唐身边,又隔着一段距离。雪白的里衣在夜里格外显眼,晏唐放在身侧的手轻轻动了一下,终究转过眼看他。 姚润桉的肩膀上缠着厚厚的绷带,从里面洇出一层薄红,晏唐猜是血。 他的面色有些苍白,薄唇也少了几分血色。看上去便有些憔悴了。 晏唐皱了皱眉头,既是受了伤,怎么还在寒冬中乱跑。但他没说话,咬着下唇错开目光。 气氛顿时有些结冰了,回廊中冷风穿过。姚润桉抬手捂住了左肩,面色又苍白几分。 你不在屋里,在那站着做什么?还嫌伤得不够重是吗。 晏唐与他擦肩,自顾自向房里走去。 姚润桉跟上他,看着晏唐明显放缓的脚步,面上多了几分笑意。 我在等你。 前方走着的晏唐顿住了脚步,回头看了他一眼。那一眼很深,里头说不清的情愫暗生。 姚润桉被着一眼看得心口烫,他加快了脚步,肩上的伤被扯得生疼,但他全然不顾:唐唐,你也等等我,我们一起走,好吗? 晏唐忽然停下了脚步,背对着他,喉咙滚动,声音轻得像羽毛落在地上。 然后呢?你再半路把我丢弃吗。 这句话的语气实际上很平淡,仿佛只是陈述了一句。但姚润桉热烫的心口忽然就被冰住了,冰块噬骨的寒凉传遍了全身。 丢弃。 那般骄傲的晏唐,却用了这两个字。 姚润桉走了两步上前,挨到他的身后:再不会了。 但晏唐没有看他,他推开房门,点了一盏烛灯。暖色的火光透过灯罩,将屋子照得明朗许多。 晏唐用手捏灭了点灯竹签上的火苗,指尖被灼得微微疼痛。 你设的什么护卫?我能一路走到武啸门。若是还有刺客,你的命已然没了。 姚润桉替他关上门,烛光映在他眼底,跳动。 这个场景很熟悉。永安宫里晦暗不明的烛火,紧闭的宫门,晏唐别扭但透露着担心的语气。 仿佛先前这样过了三年都不甚了了,那些柔情的光阴却因为分别而显得格外深刻,钻进了他的迤逦长梦。 他实话实说:因为我在等你过来。 他是多么心机叵测的一个人,他妄想着用自己的伤痛,求某人的心疼。 那时他站在永康宫门前,一只箭离弦射向他,锋利的箭头穿过了他的肩膀。 钻心的疼痛淹没他,他能听见自己心脏跳动的声响,那一刻的想法确是,这样晏唐会愿意来看他吗。 他知道卑微,知道可笑,但是他真的好想他。 所以在回廊一立就是两个时辰。所以不顾一切将护卫不增反减。 晏唐没有回应他,瞟了一眼他的肩膀,我看看你的伤。 姚润桉乖乖在椅子上坐下,解开衣扣,扯开衣领,边说着:小伤。 伤口确实不大,在锁骨下方,被绷带缠起来。 绷带已然被血染色,淡淡的铁锈味叫晏唐皱了眉。他揭开绷带,看到姚润桉咬得发白得下唇,动作不由得轻了些。 虽说在战场上看过太多惨烈的伤势,看到姚润桉肩膀上的血窟窿,晏唐还是心中打鼓,冷汗布满额头。 他不由得责怪,这要是毒箭你已经出殡了。 没人敢对姚润桉说这种话。但姚润桉却并不觉得不吉利,反而低头浅笑一声。 他望着晏唐低垂的眉眼,好像很久没有离得这么近看过他。 晏唐是下垂眼,平时看着戾气重,很凶。但从上向下看却像是一个小狗,睫毛又细又长,鼻尖有一颗小小的痣。 姚润桉压低了声音:我若死了,你会难过吗? 他看见晏唐纤长的睫毛动了一下,给他换上了绷带,自有人会难过。 话音未落,门外忽然传来范禾的声音,娘娘,陛下说不见外人 本宫是外人? 屋门被推开,晏唐的目光正对上一个华袍女子。 晏唐认识她。她长相艳丽,梳着高高的发髻,眼神略过他时有一瞬惊讶。 姚润桉侧过身瞥向杨织蕊,那一眼让她愣在当场,说话都不利索:陛下臣妾听说您受伤了,心下实在担心。 仅仅是小伤,不必担心。姚润桉站起身,不经意间将晏唐挡在身后。晏将军替朕瞧瞧,你便先回宫吧。 杨织蕊一双巧目中流露出担忧,远山眉轻蹙,却乖乖点了点头:即使如此,臣妾先不打扰。陛下若听听臣妾的话,多加小心,怎会如此呢。她说罢嗔怪地看了姚润桉一眼,又朝着晏唐欠了欠身,退了出去。 屋里又只剩下二人,晏唐笑了一声,会难过的人来了。 其实晏唐自己可能不知,他的笑容有多牵强。像是硬生生从脸上挤出来的。 他实在不擅长伪装。 他的情绪写在脸上。 姚润桉悄悄伸出了他的小指,勾住了晏唐的小指,望着他的眼睛说:可是那支箭射向我的那一刻,我心里想的只有唐唐会不会为我难过。 晏唐抽出被他缠绕的小指,指根滚烫。 第十章 他不想这样的。但是心跳声盖过了周遭喧嚣。他控制不住的想起方才女人的面容,她娇小可人,也很听话。 她也是姚润桉三千两的烟花吗。 姚润桉总是觉得,晏唐有些太沉默了。 他与以前大有不同,若是以前他说什么晏唐接不上来的话,晏唐会骂骂咧咧两句,不像此刻,只有无尽的沉默。 晏唐站起身,用手笼严实衣袍,姚润桉立马坐端正了,你要走吗? 陛下身体安好,末将就不久留了。 晏唐话音未落,姚润桉的手已经扯住他的袖子,但仅仅是转眼,就放开了。 姚润桉站起身,我送送你。 跨过永安宫的正门,晏唐的目光不自觉地望了一眼庭院中一枝独秀的梅树。 这是四年前,他亲手栽下的。在姚润桉寝宫庭院的正中央,栽下了一株梅树。 然而,零落尘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 晏唐撩起衣袍,正要踏入雪中,忽然听见身后一声重物落地的声响。 他转身望,姚润桉倒在了地上。 恋耽美 蓝桉小说免费阅读-蓝桉十七双目(6) 姚润桉! 那时他哪管得什么零落尘泥碾作尘,他心里只有他的松柏。 陛下已没什么大碍了,范公公,可不能让陛下再吹风了。刚受了伤,又染了风寒,龙体要紧啊! 李杏连临走前看了两眼坐在床边椅子上的晏唐,晏将军。 晏唐神情有些疲惫,抬眼望他时眼里布满了红血丝。他看了一眼床上躺着的姚润桉,顿了半天才回道:李太医,多谢。 这是老臣分内之事。李杏连不知他在谢什么,忽然想起什么:将军近来可好?是否母子安康? 晏唐点头,孩子很好, 李杏连忽然凑近,声音放轻:将军,再过一月信期将至。 晏唐愣了一下,怎会?我这些年仅有一次信期 若是生育之后,隔三月便有一次信期。 晏唐皱着眉头,紧握着双拳,指甲掐进肉中:能否给我开一副药,抑制这次信期? 李杏连摇头,万万不可!一年前将军体内便已然阴阳不调,若是此时再服药抑制信期,阴阳对冲,后果不堪设想。 李杏连说着,声音不由得响起来,晏唐提醒他小声点,我知道了,多谢李太医。 床榻上,姚润桉轻轻掀开眼皮,目光望向晏唐,那眼神深而重,似有重量一般。 晏唐今日已经累了,手支在桌子上,撑着额头犯困,又被冷得实在睡不着。 范公公进来送热水时看到他,轻声说:小将军,既然困了,就在床上歇下吧。 晏唐正要拒绝他,范禾又道:小将军若是也病倒了,老奴也没法儿向陛下和许老交代啊。 许老与范禾是多年老友了,晏唐想起许老,眼皮一跳,好,麻烦范公公再拿一床被子了。 晏唐睡觉不老实,总习惯蹬被子抢被子,以往姚润桉总半夜醒来帮他盖好,但如今二人并不能如此了。 晏唐睡时贴着墙,不消片刻便已睡着了。当他呼吸匀称时,身旁人才睁开眼睛。 他声音又轻又柔,似是落在地上的一片雪花。唐唐,睡着了吗? 屋里一片寂静。 只能听见北风吹落了叶子,吹过清冷的梅香。它携着梅香从窗缝中挤进来,萦绕在晏唐周身,萦绕在姚润桉鼻端。 姚润桉侧卧过身,左肩被撕扯地有些疼痛。他咬着牙忍了一会儿,目光坠落在晏唐身上。 晏唐睡觉时也是皱着眉头的,好像有些烦恼似的。姚润桉伸出手,将食指与中指轻轻搭在晏唐的眉头。 不开心吗? 我真的好开心。 他们之间并不亲密,一张床,两个被子。这是他们隔着万重山的距离。 唐唐,真的瘦了许多。 唐唐,近来可好。 我明天想看你的笑。 每当晏唐蹙起眉时,姚润桉便好似明白了周幽王烽火戏诸侯时的心情,但晏唐心中装了家国大义,定然也不会笑。 这一晚,姚润桉整夜没睡。 他望着枕畔的人,私心清醒着做了一个梦。梦里,他与晏唐永远相爱着。 没有漫长如无灯黑夜的离别,没有重重的误会。是耳鬓的常厮伴,对望时笑意满盈。 晏唐醒来时,看见自己已经躺在床榻上了,身旁姚润桉正撑着头看他。 他有些迷糊,这场景他经历过太多次:几时了? 卯时了,你再睡会儿?我去上朝了。 晏唐揉了揉眼睛,过了半晌才了然今夕何夕。 你受伤很重。晏唐看着姚润桉起身,还感了风寒。已经退烧了? 姚润桉哪里舍得走呢。但是,宫里早传出我遇刺的消息,若我不去,群臣恐慌,岂不是让歹人得逞了。 晏唐欲言又止,姚润桉望着他笑了一下,唐唐若担心我,可以与我同去。 谁担心你。 虽说如此,最终晏唐还是与姚润桉同去了。 美其名曰,怕你死了国将不国。 朝堂上群臣林立,皆目光炯炯,盯着龙椅之上的人。 瞧着各位爱卿如此神情,想必定然是知晓了朕昨日遭遇刺杀之事。姚润桉穿过冕旒望着台下一张张神情各异的脸,接着说道:刺客已然伏诛,朕也无甚大碍,各位爱卿不必忧心。 陛下,臣请奏增加宫内守卫!若是陛下龙体有碍,臣等如何自处?社稷岂能不堪忧! 洪少卓手执笏板,俯身请奏,他言罢,如同在朝堂上掀起一片波澜,不少官员亦踏出行列,臣附议! 姚润桉点了点头,同意道:确实应该如此。他斟酌片刻,又道:可京中将领皆有所职,每日巡查便已不足,边地战乱,兵役繁重,民乃天下之根本,朕如何增添宫中守卫? 洪少卓被他问得哑口无言,好似增添几个守卫,便是对不起天下百姓。 武官中,一人抬起头:陛下言重了,何不寻几个武艺高超之人护于身侧,此番无需动用禁军,也能护陛下周全。 姚润桉将目光投向安云峰,又问道:安爱卿此计甚好。但武艺高超且忠心于朕的人,何处去寻? 臣愿。 安云峰身后,晏唐隔着人群,隔着金碧辉煌的大殿望向姚润桉。 第十一章 姚润桉的头第七次偏移了正前方,身体斜靠在龙辇上,抬着龙辇的小太监们好不吃力。 晏唐在龙辇旁跟着他走,眼观鼻鼻观心,装作看不见。 范禾跟在一旁,头朝着低,嘴角抿起来,脸上的表情颇有些喜感。 唐唐晚膳想吃些什么?朕吩咐御膳房做。 晏唐眼皮一跳,起初沉默了许久,听范禾轻轻咳了一声,他才道:臣随意。 姚润桉托着下巴看着他,东坡肉? 晏唐面无表情向前走。 燻肘花? 缠花云梦肉? 不爱吃。 水晶龙凤糕好不好? 晏唐眼睛一亮。 姚润桉低头轻笑一声,拍了拍晏唐的头发,转身对范禾吩咐道:晚膳让御膳房做一盘水晶龙凤糕,再多加些甜食。 他说罢,龙辇恰停在永安宫前,范禾扶他下来,便听见晏唐说:我是来给你当护卫的。 姚润桉侧身走到他身旁,与他并排走着。 不吃得饱饱的,怎么保护我? 晏唐确实拿这个人没办法。 从刚与他相熟时便是这样。姚润桉总像是听不懂他说的话一般,讨巧卖乖。晏唐横眉冷对,他还是嬉皮笑脸。 小福子今儿负责御膳试毒,这份差事他已经做了一个多月了。他记得刚领到这份差事时,行班里的小太监们都羡慕他,说这是在陛下面前长眼的活儿。 他起初却心惊胆战的,生怕出了什么差错掉了脑袋。后来范公公告诉他陛下仁慈,叫他不必害怕。 可陛下每日冷着一张脸,好似每时每刻都在烦闷,他怎能觉得陛下仁慈呢? 今日到时叫他长见识了。 皇上从未同谁同桌用膳,即便是宫里得宠的淑妃娘娘,也仅仅是赐膳。 同如今的场景可算是大不相同。 唐唐,快尝尝。 姚润桉夹起一块水晶龙凤糕就往晏唐碗里送,晏唐眉心都皱成了一个川字,用筷子别住姚润桉的筷子:我自己夹。 天,多大的福分?小福子不认识桌上这位,据说是陛下新觅的侍卫。但护卫能有这等殊荣吗? 晏唐将筷子第四次投向水晶龙凤糕时,盘里的糕点已然见底了。晏唐可毫不客气,五块糕点他一个人吃了四块。 还想吃吗,再给你添一盘? 晏唐摇摇头,虽说好吃,但吃多也会腻的。晏唐斟酌了一会儿,又说道:往后我同范公公他们一起吃。 姚润桉充耳不闻,唐唐还是这样,什么甜便爱吃什么。 晏唐从束袖中抽出一张帕子,拭了拭嘴角,忽然道:姚润桉,你不必如此。年后我便要回蓉城了。 他将帕子收回袖中,看着姚润桉。 看他慌乱,又看他故作镇定。 啊什么时候回来呢。 晏唐与他对视的那一瞬,忽然觉得自己也是个残忍的人。 不仅对姚润桉残忍,对自己也很残忍。他总觉得提前说出来的事情,便更容易实现些。 不回来了。晏唐看到姚润桉崩裂的表情,心中却也在痛。 父亲叫我来京城本就是历练,如今待了四五年,也历练够了。姚润桉,蜀地才是我的家。 那一刻,姚润桉心中钻出来一句话。 我若不许你回去呢。 但这句话在他唇舌上绕了几番,却变成了:我若不想你回去呢? 晏唐撇开了目光,你趁着这段时间再找一个能护你周全之人,我不能久留。此次是事态紧急,这几十天应是够了的。 原来只有几十天。 那我们的孩子呢?姚润桉扯住了他的袖子。 晏唐面色阴沉了一些。 是我的孩子。 他顿了片刻,又道:不是什么事情都像你想的那样,你摆摆手我就滚开,你招一招手我又像条狗一样回来。 扯住他袖子的手放开了,姚润桉愣愣地看着他,语言却是苍白无力。不是这样。 什么花言巧语都变得枯槁,他的那些小把戏,他知道是晏唐在迁就他。 但倘若晏唐不再迁就,他的所有伎俩都幼稚而可笑。 今日尝了水晶龙凤糕,晏唐宗心心念念着何师傅做的桂花酥。 用过晚膳后一个时辰,赵策东从禁军营里跑来,叫他先去休息一会儿,替他守班。 晏唐一天都对着姚润桉,本就有些累了,便欣然同意。虽说是休息,晏唐倒也没闲着,一路走到御膳房,想要进去偷些糕点吃。 糕点坊门前的小太监与他是相识已久,偶然见到他还有些不真切,揉了揉眼睛,被他敲了头才敢喊他:晏将军! 晏唐咧嘴笑,我来看看有什么好吃的。可还有桂花酥? 小太监悄悄替他开了门,看他被糕点坊中琳琅满目的点心吸引的移不开眼,指着里面一排点心道:桂花酥都在那边了。 晏唐跑过去,拿起一块就塞到嘴里,看得还以为他没用过晚膳。 他嘴里被塞的鼓鼓囊囊的,含混说到:怎么又不是何师傅做的,甜得有些腻味儿。 小太监迟疑道:何师傅几个月前就逝世了,现在宫里的糕点都是魏师傅掌手,晏将军不知道这件事情吗? 晏唐愣着,好半天才道:逝世了? 是啊,好好的人忽然一下就没了。小太监忽然想到什么,又道:陛下喜爱何师傅做的桂花酥,前几日还常来御膳房,自己做桂花酥,做完了问我们像不像是何师傅做的。 晏唐垂下眼睛,鼻子皱了一下,姚润桉果然爱骗他。 明明是自己做的,非要说是何师傅做的。 明明就不喜欢他,非要装作恋恋不舍的样子。 第十二章 冬至这天反而不再下雪了,天地间却好似冻结般寒冷。 阴霾涂抹天空,昏暗得不像是白日。 晏唐一到冬天,鼻子耳朵和脸庞都冻得红红的,站在宫门前一动不动。 唐唐,你进去罢,外头好冷。姚润桉站在他身前,替他挡在风口。 冬日寒风斜斜,直往人领口里钻。这风不像是风,到像是泛寒的刀刃,刮得脸颊都生疼。 晏唐倔强,握着把剑,像雕塑一般,一言不发。 姚润桉拽了一下他,指尖蹭过他的皮肤,被冰得激灵一下:手怎么这般冷? 别倔,冻坏了怎么办? 唐唐 晏唐忽然打断他:我不想和你待在一处。 姚润桉刚提起的一口气忽然悬在空中,什么也吐不出来了,拉着晏唐的手也落下了,微张着唇沉默了好半晌。 宫门静默地敞开,姚润桉将一口气咽下,冬风卷起青丝,如泼墨飞扬空中。 那我去房中,你在殿里,好不好? 屋里燃了炭火,四面窗户紧闭着,是比外头暖和多了。 晏唐扯了扯衣领,被暖的有些躁。他低声喘了两下,忽然觉得自己的身子都软了下来,肺腑发热。这种感觉他并非没经历过,只是过了太久有些不熟悉了。 他撑着桌子软倒在椅子上,如同岩浆滚烫的淌过每一寸肌肤。 姚润桉从屋里听见动静,三两步推开门:唐唐? 刹那,屋里仿佛点燃了一片梅林,梅花香馥郁温暖燃起来。 桌上的茶壶被打翻,碎在地上,清脆一声响。晏唐咬着下唇,忍着难受说:别过来!别过来 他像一只被煮熟的虾子,从椅上滑落到地面,差点炸到地面的碎了的陶瓷。姚润桉眼疾手快,托住他的身体。 姚润桉是他的乾元,对于一个处于信期的坤泽而言,没什么比自己的坤泽更叫人渴望的了。顷刻间仿若一万只小虫噬骨般难受。 滚开晏唐在姚润桉怀中挣扎,他的力气并不小,一脚踹上姚润桉是实打实的痛。姚润桉被疼的额上青筋都显露了,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滚落。 他将桌下的碎瓷片用脚踢远了,坏里抱着晏唐,低声哄道:信期了是不是?我带你去房中,你别乱动 晏唐如同困在一团雾中模糊,靠着姚润桉的胸膛,听见他心擂如鼓,敲击着他的耳畔。 心跳声阵阵,在冬至夜中轰响。 浓郁梅香中,晏唐找到一丝檀木沉重的气息,冬日被驱逐,他躲过了粘稠的思量,钻进了一场鲜活的夏日长梦。 你把自己塞进地里,也不防信香飘得整个御花园都能闻见。 那场梦好像是从此处开始。 他想要的不多,他要求的不多。 从小因为坤泽之身,身在将门,爹不疼娘不爱的。他不想承认,姚润桉给他一点糖就把他骗走了。 他不擅表达爱意,他很内敛,他口是心非,但他真的爱他。 唐唐,唐唐! 这两个字黏黏糊糊的,缠在耳边,姚润桉每次这么叫,声音温柔得像浸了水。 别这么叫我。 姚润桉抱起来他,抱得很紧,他看着晏唐在他怀中轻喘,眼尾耳梢都被灼红了。这把火从晏唐身上烧到了他身上,禁欲一整年,看着心爱之人在怀中迷情,他也忍不住。 晏唐已经不能完整说出一句话了,姚润桉将他抱进房中,放在床上。 我去找太医,给你开药,你先躺一会儿。 姚润桉喉结滚动一下,指尖还是离开了他。 晏唐的汗水浸湿了枕畔:别药,不能吃。 那该怎么办? 他的手紧攥成拳头,眼神里藏着巨大的悲伤。 恋耽美 蓝桉小说免费阅读-蓝桉十七双目(7) 姚润桉看见他的死死攥紧的手,手背青筋显露,将那只手拉过来:难受就抓我的手臂。而后一点一点将防备姿态的拳头展开。 兰蘅,只这一次好吗,你就你就不把我当姚润桉。 笨蛋吧。 如果不是他,不是姚润桉,他怎么可能愿意让别的人在信期碰他。 他怎么可能还给别的人当什么狗屁护卫,怎么会一而再,再而三的纵容。 他这么骄傲的人。 不知是身体太难受,太虚弱,或是信期情绪本就不稳定。 晏唐忽然感受到了莫大的悲伤与委屈。 他好像找不见自己的声音了,喉咙里滚落出几个字:不要滚。 身下淌出一股接着一股的水,从晏唐大腿内侧流到床上,浸湿了身下的被褥。 第十三章 晏唐麻痒难耐,像一只被蒸熟了的虾子,蜷曲在床上。 他太渴望了,一呼一吸都想贴近姚润桉。 身体烧过一场火,火舌舔过每一寸草地,将晏唐理智都要席卷。 梅香愈发浓。 晏唐深喘几口,从袖中抽出了一把锋刃。 寒光乍现,他猛力将匕首扎进自己的肩侧,却没感受到应有的疼痛。 晏唐猛然睁眼,姚润桉用手握住刀刃,硬生生将它阻拦住。鲜血顺着刃往下流,一滴一滴落在晏唐的衣服上,洇开一片鲜红。 血腥味叫晏唐的脑子清醒了一些,他放开匕首瞪着姚润桉:你干什么? 姚润桉回瞪他,这时才对他凶了一点:你又干什么? 他很少凶晏唐,目光好似比这匕首更利更狠,一把将匕首甩在地上,不顾他手上遍布的伤痕。你知不知道这匕首偏了一寸你的手就再举不起来了? 晏唐偏头,避开他的目光:我有分寸。 姚润桉站起身,叹了口气,语气也软下来。 你若不想我碰你,我们就找别的法子,做什么伤害你自己? 可晏唐太讨厌这种感觉。他讨厌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也讨厌控制不住自己的情感。 他实在不想任由自己对姚润桉抱有的这份期待,于是他抓住姚润桉的领口,伸直了手臂,将他推远。 此刻是柔情的静夜,风不曾栖息在某一个屋檐上,四处游动。谁都不应渴望留住一阵风否则只有钻入衣领,钻入骨髓的寒凉。 这是个可以吐露心声的夜晚吗。 晏唐鼻腔发热,诺大的宫殿里只有他与姚润桉,可他只想要一个心中最狭窄微小的褶皱,让他栖身罢了。 姚润桉,你离我远一点远一点。 可他又攥着姚润桉的领口将他拉进,双臂搂住他,将头埋进他的颈窝中。 窗外细雪消融,一滴一滴打在回廊的木板上,温热的吐息洒在姚润桉的耳畔。 晏唐嘴唇开合几下,他的声音化在了冬夜中。 姚润桉偏过头,什么? 他便看见晏唐伸出手,去够床下的那把匕首,姚润桉推开他的肩膀拦住他,用脚将匕首抬起来拿在手中。 姚润桉的喉头涌上一阵涩意,心脏像被捏住了似的紧缩两下,你厌恶我竟是到了这般田地。 他却轻轻笑了两下,咽下了一嘴苦味,他一手解开晏唐束起的发丝,用袖中帕子替他拭干了额前的汗。 好了,好了。先唤李太医过来,应是有别的法子的。 姚润桉站起身,一步一步走到门前,推开房门,深吸了一口气,仿佛将冰渣子都纳入了肺腔。 他转身将门关严实,透过门的缝隙看见了晏唐也在望他,他一愣,晏唐便偏开了目光。 他忘了追究刚才晏唐在他耳边说了什么。 那一句话也随着风雪散在寒冬中。 范禾刚从小太监那儿拿了一个汤婆子,便见到陛下像一个雪人般立在阶前,仔细一瞧,鲜红的血液从他手上滴落,像散落的串珠一般。 陛下!范禾大惊,拎着袍子三两步跑上去,边叫着宣太医。 姚润桉低头看了一眼,摇头说无事,夜太冷,伤口好像被冻僵了,便失却了疼痛的感觉。 李杏连看着姚润桉蹙紧的眉头,还是无奈摇了摇头:陛下,万不可用药啊,晏将军先前用药抑制信香,本就已损伤了信体。 那如何是好? 姚润桉在回廊中来回踱步,频频望向屋子里。 李杏连犹豫片刻,臣从前听过一个偏方,若是以乾元之血为引,金银花冬夏草入药,也可缓解坤泽信期。 姚润桉点头,可以一试。 不可,此中的血需得后颈信体旁的,若取血不慎,不免伤及信体! 李太医。姚润桉静静望着他,声音掷地有声。 李杏连心道挨上这两人真是倒了霉了,一个个的为了对方命都不要,要杀头的事儿全让他担了。 锋利的针从后颈扎进去,李杏连心惊胆战的,手却稳当。 陛下,要是有刺痛感便立即说。 姚润桉未答他的话,快点。 放了几滴血,李杏连小心翼翼将细针拔出来,刚替姚润桉包扎好伤口,屋内忽然传来重响。 姚润桉抬眼,三步并作两步跑进了屋,便看见晏唐坐在地上,眼睛里起了一片雾。 忽然见到姚润桉,他呆望了片刻,忽然站起身,扑进姚润桉怀里。 晏唐的耳朵贴着他的胸口,便能听见那心脏猛然敲击着心腔,又热又烈,轰响过世间一切声音。 姚润桉沉默着抬起手,停留在他的脸颊,却又放下。 他与晏唐就隔着这一寸,隔着欲言又止与抬起了却放下的手。 李太医在煎药,忍一会儿。 晏唐听到他的声音就放开了他,好像刚才的举动只是昏沉中的一个错误。 药很快煎好了,晏唐闻见药汁的涩味不经意间皱了皱眉头,姚润桉不知从哪儿弄来一块糖,塞进晏唐嘴里,先吃一块,喝完还有一块,这样就不苦了。 晏唐嘴里含着糖,捏着鼻子囫囵将药吞下,还没尝到苦味呢,姚润桉又往他嘴里塞了一块糖。 过了一会儿,晏唐才发现自己方才喝药时手不自觉抓住了姚润桉的手,正要放开,却听姚润桉道:好点了吗? 晏唐感受着体内暗潮平复了些许,不再如惊涛骇浪般在他身体里涌动,心跳声却不知为何清晰。 嗯。 他忽然想起什么,放开姚润桉的手,去寻他另一只。 姚润桉侧着身躲他,做什么呢,想要拉手吗? 晏唐没理他的闲话,扯着他的袖子要看,便听见姚润桉倒吸一口凉气。 既然瞒不住,姚润桉边也不再躲了。 姚润桉的右手一侧可谓是伤痕累累,肩膀上的箭伤扎着绷带,手臂上青红交错,手腕上方五个深深的指印。手上更不必说,刚包扎好呢。 晏唐眉头皱成了川字,他当人家的护卫,没护着什么,反而把姚润桉弄得一身伤。 姚润桉望着他,轻轻笑了一声,又不疼,不要皱眉头。 屋外寒风凄切,屋里温暖如春。 你骗人。晏唐咬着下唇,眉头却松开了。 第十四章 晏唐揉了揉眼睛,隐约觉得还没睡够。但床旁边的摇篮里,小崽子正张着嘴巴哇哇的哭。 晏唐连忙套了件衣服下床,怎么了?他走进,饿了?我可没奶给你吃。 这两日崽儿的奶娘抱病,晏唐只得自己亲身照顾。可他没有奶水,不知该怎么喂他了。 外头传开声响,门被轻轻敲了两声。 唐唐! 晏唐一个头两个大,他没告诉姚润桉这事儿,仅和他说家里有点事,没想到这人还追过来了。 晏唐打开一条门缝,露出半张脸:你来干什么? 姚润桉背着手,明日便是除夕了,宫里办除夕宴。 门缝被合上。 不去,我还有些事情。 我从宫里带了两个奶娘,明日是大宴,若是有刺客,我 晏唐打开门,气势汹汹地看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才说,结束了我就回来。 好啊。姚润桉眯起眼睛笑,忽然听见屋里传来婴孩哭泣的声音,头朝屋里探了探,我们的宝宝在哭吗? 晏唐撂下他匆匆忙忙进屋,与你何干,不许进来。 姚润桉脚步留在外头,头像要从脖子上脱出去,往里伸。他看着晏唐忙前忙后的哄慰,看着他不熟练地怀抱着孩子左右摇。他挡在风口,忽然觉得春日将他席卷。 晏将军,多日不见!先前多久没见你了?又一年了吧,老臣还以为将军要归隐了! 韩奕执起眼前的杯盏,看着站在姚润桉身旁的晏唐:老臣敬将军一杯! 晏唐轻轻皱了眉头,阁老言重,我喝不了酒。 韩奕举着杯盏的手未曾放下,笑看着晏唐,此盏既是敬将军骁勇,护陛下周全,也是敬佩晏家数十年战无不胜,可谓大楚的顶梁柱也! 晏唐无言片刻,左右寻了一下,拿起姚润桉面前的杯盏,多谢阁老。而后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韩奕僵硬片刻,看着他又将杯子放回姚润桉面前,姚润桉却好像没看见似的,还冲他点了点头。 而后侧过头对晏唐小声说了句话。 至于说了什么,便只有晏唐听得见了:少喝点,你喝一点就醉了。 拜谁所赐?晏唐不想理他,撇过脸不答话。 肴核既尽,杯盘狼藉,不少大人被侍从搀着出宫了。 姚润桉隐约有些醉意,脸上烧得慌,在冬日被炭火一烘头脑都烧热了。但他酒量极好,意识全然清醒着。 他拉了一把摇摇晃晃快要倒下的晏唐,唐唐只喝了一口吧。 晏唐脸颊上天色已晚,红霞遍布。 两口。 晏唐拍了拍发烫的脸,试图用冰凉的手替它降温。 姚润桉听笑了,拉过他的手,别的大人都有人扶着回去,我家大人怎么没有? 晏唐左右看看,身旁确实已然没人了,思索了一阵,才说:许老在家里照顾小崽子,没有来。 那我来扶唐唐好不好? 我自己回去。 晏唐向前走了两步,正好踩空了台阶,向前一仰,得亏姚润桉没放开牵着他的手,一把拽住他,才没跌倒。 不让我扶我就抱着了。 姚润桉作势要抱起来晏唐,晏唐挣扎片刻,脑子似乎确实不太清醒了:背我。 于是晚些离宴的官员看到的就是姚润桉背着一人从殿门走出来,望寝宫走去了。 陛下背着谁?怎的瞧着这般高大?一位小官张望着说。 洪少卓觉得这身影熟悉的很,却并不敢想,你怎敢管到陛下的事情。 晏唐像猫似的,鼻子贴着姚润桉的脖颈嗅了嗅,痒得姚润桉路都走不动了。 你身上怎么一股酒味。 这便是恶人先告状了。姚润桉气笑了,我喝多了。 他感受到搁在肩膀上毛茸茸的头上下点了点,声音贴着他的耳朵传来:那你醉了吗? 你说我醉没醉呢。 晏唐有些不满,掐了他一下,又问了一次:你醉了吗? 我醉了。 嗯。 又是好一阵的沉默。 今夜的风好像并不是很冷,不像前几日,刀刃似的。去永安宫的路不长不短,姚润桉走的却很难。 他好像在等些什么,等这夜晚,也等风声与心声交错。 姚润桉,我有孕了。 姚润桉怔了一下,侧过头蹭蹭他的脸:我知道。 晏唐喃喃道,你不知道 姚润桉看他迷糊了,忽然问他:唐唐喜欢我吗? 背上的人好像没听见,嘴里嘟嘟囔囔的,不知说些什么。姚润桉实际上也不期盼着有回答,因为他知道答案。 冬日里不见了月亮,满天星光好像冻结的大雨,过了今夜,又是一岁将除。 背上忽然有了声音。 你知道我喜欢,你知道,还问我。 未曾有过期盼,然而亲耳听见,姚润桉的依旧是热了一整个胸腔,冬风都随他心脏跳动。 你呢? 姚润桉回过神,才反应过来晏唐在反问他。他正张口要回答他的满腔爱意,晏唐又说:以前不是说很喜欢我吗?怎么突然就不喜欢了 晏唐趴在他肩上像个无助的孩子,攥着肩膀处的衣料,声音很小很小。 你不喜欢我了,我怎么办呀 没有不喜欢,怎么不喜欢,唐唐,那时我愚钝,说了假话。 姚润桉背着他,像背着一座山。他胸闷的喘不过气。他没见过这样的晏唐。 晏唐很少向他示弱,很少这么直白。 他从前希望晏唐对于他吐露些心声,没想到如今晏唐说了,他却痛的不会说话了。 他的花言巧语,他的运筹帷幄,这一刻便溃不成军。 你总是骗我。你说带我回永安宫给我找太医,可你却晏唐停顿片刻,又说:三千两的烟花,你说只给我的。 那日杨淑妃册封之夜,他亲眼看见宫里燃起来的烟花。余光映在他的脸庞,他好像是一个笑话。 晏唐的话音还未落地,忽然一束火焰窜上天空,爆裂开一朵盛大璀璨的花朵。 紧接着,一束接着一束的绽放,整片夜空都被占据。 新年了,又是一年春来冬去。 晏唐被轰鸣的声音震得有些懵,忽然听见姚润桉靠在他耳边,烟花是给你的,每一次都是。 第十五章 离恨恰如春草,更行更远还生。 哪怕晏唐心中对姚润桉有一千次一万次的怨怼,心中却不免永怀着期冀。 那时刻会让他觉得刺痛。 烟花绚烂的光辉盖过了满天星斗,捉住了晏唐的视线。 背着他的人停下了脚步,抬头与他一同看烟花绮丽。 晏唐分不清是幻梦还是现实。他只记得那一天,他听闻姚润桉要册封一个妃嫔。那时他已有孕六个月,肚子沉重,满身负累。 上一次这般吃醋是什么时候了?应该是很小很小时,他的父亲抱着他的哥哥,喂他糖吃。那时他方才分化,他是坤泽。自此后父亲的爱就仿佛凭空消失了,对他只有冷眼,母亲歇斯底里的逼他喝各种各样的汤药。 他也曾被父亲疼爱过的。 对谁抱有期冀,方才会感受到疼痛。 原来他很小时就该知道的,爱会不见,只是刹那。 但他不长记性,不懂进退,当姚润桉将爱给予他时,他依旧毫无保留。 才痛的彻底。 晏唐发力要从姚润桉身上挣脱,把姚润桉撞得踉跄几步,唐唐,不动了,别摔着你。 不要你背我,不要 姚润桉只得放下他,又怕他摔着,一只手扶着他。好好,不背了,马上就到永安宫了。方才那烟花好看吗? 恋耽美 蓝桉小说免费阅读-蓝桉十七双目(8) 晏唐迷迷瞪瞪,听他说烟花,就像是触到了塔的逆鳞般,浑身的毛都竖了起来。 不稀罕! 可他方才望向烟花时,眼里分明也闪着光。姚润桉半搂着他,替他挡风也带着他走,贴的很近时,才听得见他嘴里嘟囔的话语。 那是他,送给别人的。 姚润桉心脏猛然一跳,反驳道:不是的 晏唐没听他说,自顾自地说:他之前说给我的,现在都收走了。 他的神情被姚润桉一览无余,轻轻皱起的眉头,在纤长睫毛的影子下布满泪光的眼睛。 他从未见晏唐在他面前哭过,即使在床上,晏唐都会忍着泪意。 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晏唐攥着姚润桉的领口,抬眼望他。他的眼底含着泪,倒映出烟花的光。 他开口,明明是满眼的光,却显得无比的落寞。 我喜欢姚润桉。 他说的并不轻易,一字一句说的很慢,但又因为这样显得格外认真,好像是在宣判自己。 姚润桉拂过他的脸,用拇指刮过他湿润了的眼角,擦去了他的泪水,自己却已经泪流满面。 眼泪好像不值钱似的爬满了他的脸颊,他眼前都模糊了,看不见晏唐的表情,只有热乎乎的泪水。 他从来没听过晏唐说过爱,或是喜欢。 晏唐总是顾面子,总是口是心非。 可他怎么会看不出来呢。共眠时勾住他的小拇指,总是骂骂咧咧却会答应他再做一次,晏唐最讨厌束缚,却在他身边三年。 他等这一句喜欢等了四年。 晏唐愣愣地把他的手从自己的脸颊上拽下来,问他:他喜欢我吗? 喜欢的,一直喜欢。 你也骗我。如果喜欢我,怎么会让我这么难过? 晏唐放开他的手,姚润桉却反手紧握住他,他心里的热在晏唐一字一句地吐露中流失,他没法回答晏唐的问题。 远方燃起了一盏又一盏灯火,是孔明灯乘着寒风挂上了云梢。 永安宫就在前头,姚润桉带着晏唐上台阶,明月正在永安宫上头,一段梅花暗香来。 姚润桉回过身,望着晏唐。 我大约梦到过你三百多次了。 身为帝王,从小我便被教导过太在意的定西,得不到就要毁掉。 晏唐眨了眨眼睛,姚润桉苦笑一下,揉了揉他的头发:好了,唐唐醉了。我们回家。 事隔经年,姚润桉才知道,这个听起来偏激的话语没准有些道理。 太在意的人成为了他的软肋。帝王应当心怀天下,怎能把心思都放在一人身上。他要狠心,也要冷情。 他那些刺痛人心裹着利刃的话语,何尝不是为了断绝他自己的念想。 可他怎么舍得。 我也醉了。 晏唐揉搓着自己的脸颊,好热。他整张脸都烫,被风吹的愈发灼热,身上梅香散开,借风裹住了姚润桉。 姚润桉忽然被捧住了脸颊,柔软的唇瓣落在他的额间。 恍然间,姚润桉心跳错了两拍,找不到原来的规律了,一下一下重重的敲击着他的心房,像是马上要跳出来了。 那不像是亲吻,晏唐用脸颊贴着他的脸颊,蹭来蹭去,像是猫儿一般。 热 姚润桉差点站不住,腿都快软了。他搂着晏唐安抚他:站在这里明日就要感风寒了,回屋里去,由着你蹭 晏唐思考了一下,妥协了。他放开姚润桉,站在台阶上不动了,好像在等着姚润桉拽他回宫。 姚润桉失笑,嘴里说着:拿你怎么办才好,手上却将他打横抱起来。 进了永安宫,姚润桉低头一看,晏唐却已经在他怀中睡着了。 唐唐? 晏唐蹙起眉头,偏过头朝他怀里拱了拱。 姚润桉却觉得有些遗憾,能听晏唐剖白心声的夜晚,究竟还有多少。但他还是轻柔的将晏唐放在床上,替他脱了靴子,外衣,掖好被子。 他转出屏风,唤了一声:范公公。 范禾从侧门一路小跑进来,躬身:陛下,老奴在。 杨织蕊可还在宫中? 在,盯着的人说淑妃娘娘寸步未离贤和宫,还差人来给陛下送了糕点。 姚润桉摆了摆手,行了,你退下等等,什么糕点? 说是淑妃娘娘自己做的梅花酥。 自己做的你和下人分了吧。 转回屏风内时,晏唐已经睡熟了,刚掖好的被子全掉到地上去了。姚润桉几步上前,刮了刮他的鼻子:睡觉时都不乖。 他倾身凑上前,目光在晏唐的唇瓣停留片刻,终究还是放弃了。 这次先饶过你,下次再醉酒时随便亲人,必然是要惩罚一下了。 第十六章 头疼 姚润桉醒来时就听到了这么一句,睁开眼,晏唐躺在他怀里,攥着他的衣领。 头疼? 晏唐没答话,睡得很熟,呼吸声都比平常时重一些。 姚润桉起身,穿上衣服,刚打开门,忽然见到门外跪了个人。 陛下,他非说要跪在这等晏将军范禾在许老身旁一脸头疼。 许老见他出来了,语气铿锵有力,丝毫不像是见着当朝皇帝:老奴莽撞,还请陛下放我家小将军回府。 这大冷天的,范禾却汗都要冒出来了,在一旁急的不行。许老与他是旧相识了,不知这老头怎么一年过来了性子忽然这么倔了,这种话也敢在陛下面前说。 姚润桉皱了皱眉,语气却还缓和:兰蘅昨夜有些醉,将军府太远了,朕就将他带回宫了。 许老跪着没动,周遭宫女太监瞧见当今陛下被一个老头堵在宫门口,各个脖子伸的长。 姚润桉无法,将他带到宫里,踌躇半刻,却听许老说道:陛下,老奴此番是来接小将军回府的。 兰蘅还在睡,何必如此急切。 陛下可知,小将军的身子自那日难产之后比以前差了多少?怎还能让他饮酒吹风 姚润桉僵硬片刻,难产? 许老后退一步,像是不欲再说,姚润桉却一把抓住他的手臂:他怎么了? 陛下可知道,小将军那日生死垂危,失了多少血?许老说到一半,闷头咳嗽起来,躬起来的背显得比一年前苍老了许多。 小将军不懂情爱,一味痴傻。陛下享三千后宫,如若真的还对小将军有一丝情意,就放过他吧。 姚润桉心脏闷闷的疼痛起来,他扶了一把身旁的桌子。 他不愿这些狰狞又浓墨重彩的往事他都是从旁人口中偶然听说,寥寥几句,生死垂危。 他怎能不想象,若他在晏唐身旁若他没失手将他推开。 老奴先走了。今日是老奴放肆,陛下恕罪。 许老起身撩袍,抬足便走了。姚润桉望着他的背影,有一瞬间恍惚。 晏唐醒来时已经日上三竿了。卧房里没有人,大殿中也没有人,走到书房才看见姚润桉正在批阅奏折。 姚润桉见到他,将墨笔放下:醒了?头还疼吗? 晏唐摇头,他对昨夜的记忆有些模糊了,只记得自己在姚润桉背上,神智不清的说话。 至于说了什么,他自己便不记得了。 方才许老过来,说你想回府了便叫他一声。 那我现在就 他话还没说完,姚润桉忽然一把抓住了他的袖子。 许老说你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因为难产,是吗? 姚润桉说完话顿了顿,望着晏唐一双瑞凤眼中透出的惊讶,而后垂眸回避:和你没有关系。 姚润桉拽着他袖子的手用了力,将他带到自己怀里,双手用力将他环住,一只手抚摸着他的头发,一只手按着他的肩膀:到底受了多少苦?我的唐唐。 不知是他的语气太过蛊惑,抑或是他抚摸着晏唐头发的手颤抖的不成样子了。晏唐那一刻忽然感受到了一阵委屈。 受了多少苦。 那哪里算是什么,他是上过战场,被人敬仰的英雄,他受过多少结结实实的伤,挨过多少刀子,自幼年起也没少吃过冷眼。 母亲告诉他要坚强,身为一个男子汉,哪怕是坤泽。父亲说作为晏家的孩子,自小便要有韧劲,百折而不挠。 怎么到了这,他却觉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因为他从未被如此放纵的爱过,被纵容,被拥抱。 屋里的炭火烧完了,榨干了最后的一点温度。晏唐这次没有反抗,任由那个人抱着他,不断摩挲着他后脑的发丝。 过了半晌,他才开口:没有什么,只是那一刻有点危险。 只是那一刻,他血都快流尽了,意识快要遁入虚无,整个身体都在疼痛时。 他有点想面前的这个人。 晏唐忽然听见耳边的人低声说:亲一下你,可以吗? 声音低而沉,震得晏唐从耳畔一路麻到了心口。他好像昏了头了,心里只想着渴望,满满当当快要胀出来了。 姚润桉松开抱着他的手,转过来抬起他的下巴,凝视着晏唐的唇瓣。 他越离越近,在双唇即将触碰的瞬间,晏唐忽然轻轻侧过头。 姚润桉僵了片刻,拉开了两人的距离,脸上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 好。 他并未气恼,低头,将那个未落下的吻印在晏唐的额头上,而后用手盖住,仿佛是不让这一份满满当当的情意消逝。 第十七章 两人静默片刻,屋里的气氛便有些僵住了。冷意从门缝窗边钻进来,晏唐揉了揉生疼的脑仁。 姚润桉欲言又止几次,才找了个不那么巧的话题:饿不饿? 听他这么问,晏唐摸了摸瘪了的肚子,才感受到一阵饥饿。 姚润桉料想他是饿了,忙叫范禾端上来一盘桂花酥,离午膳还有几个时辰,先吃点桂花酥,填填肚子。 晏唐望着面前的桂花酥沉默了几秒,忽然说:我那天去御膳房,没瞧见何师傅。 姚润桉举着桂花酥的手顿在空中,愣了一会儿,才说:何师傅告老还乡了。这桂花酥是我做的,不太像。我猜也骗不过你。 告老还乡。 这不还是在骗他吗。 姚润桉总是如此,三年前有宫女私下里议论他,被姚润桉知晓了,掌了嘴被罚到浣衣局去,晏唐问他为什么平日里身旁的小宫女都不见了,他说是因为不想闻胭脂味。 晏唐没说话,低头咬了一口姚润桉手中的桂花酥,不应该用白糖,应该用蜂蜜。 他腮帮子还是鼓着的,说话含含糊糊。姚润桉望着他,喉结滚动一下,忽然凑近他:今夜留在宫里好不好? 晏唐刚把口中食物咽下去,闻言,便知道姚润桉这是怕他跑了。 今日是大年初一,姚润桉应是方才去安阳殿受百官朝拜,等会儿后宫嫔妃便要来请安了。 姚润桉的嫔妃并不多,多是他登基前孝康太后替他择的,自他登基后从未选妃。几个月前,安常王却执意将自家女儿送入宫中,赴京秉职时便一直带在身边,那日宴上还令杨织蕊献舞一曲,意思不言而喻。 众所周知,姚润桉是个好色之人嘛。 据说姚润桉大赞杨家小女才貌双全,舞若天仙,当夜就册封了,第二日京城第二次燃起烟花。 至于第一次是为何,便无人得知了。 晏唐抿嘴,看了他一眼,说:待会儿你的嫔妃要来请安了吧。你还在这里做什么。 姚润桉笑了一下,眼睛亮了一些:不来了。我没有嫔妃了。 晏唐:? 他惊讶地望了一眼姚润桉,还以为他又在说什么胡话,然而等了一上午,却真的没人来请安。 午膳上来时,晏唐才意识到,好像真的有些不对劲。 你的后宫三千佳丽呢? 姚润桉笑了,都送出宫去了。早同你说了,御史台的谏臣都来了三轮了。 晏唐愣了,更觉得荒唐:送出宫去?你疯了? 他后宫的嫔妃皆是高门显贵,是当年他母亲为了稳固他的皇位特为他精挑细选的良家女子,说送出去就送出去了?晏唐都要气笑了:你这是胡闹! 唐唐别急。姚润桉稍稍安抚了他一下,我今早朝拜时就与群臣说起此事,虽反对之声不少,但内阁终究是同意了。 晏唐一个头两个大,丝毫想不明白内阁是怎么同意了姚润桉这荒唐之事,也不懂姚润桉此举意义为何。 内阁怎可能同意? 怎么同意自然是他今晨舌战群儒,以廉政相逼,说他已经因国事分身乏术,无力再处理后宫琐事。 阁老哑口无言,那些自家有小女在宫中的臣子坐不住了,姚润桉安抚道送出宫去必会为她们择良婿,前前后后折腾了一个多时辰,今日又是大年初一,臣子还等着下朝与亲人团聚,草草便还是同意了。 姚润桉却没多说,只是将碟子里的桂花糖藕夹给了晏唐,事已至此,唐唐,以后我便是孑然一身了。 冲动,幼稚,胡闹! 晏唐轻咬着下唇,望着碗里的糖藕,心里却升起隐秘的雀跃与欢喜。 ∮六零七九吧五一吧九∮ 宫外安常王府中,杨织蕊摔碎手中的杯盏,一双桃花眼瞪起来,往日里的风情去了三分:传信给父王。 她下的一盘好棋,不知为何姚润桉忽然伸手把棋盘掀了! 半年来她虽未与姚润桉共寝,但好歹也是琴瑟和鸣,怎的反手姚润桉就把后宫妃嫔都遣散了? 她忽然想起那日父王送她入宫,她从小不讨父王喜欢,比不上两个弟弟,但那日父王捏着她的手,第一次唤她小字:花儿,从今日起你就是父王最险,也是最紧要的一步棋。 那个宫宴上她水袖摇曳,燃烧了她的芳华。她隔着很远往向上座的男人,他似乎对自己很有兴趣。 她记得姚润桉喝得举止带了醉态,掷手一挥就是一片烟花。 宴罢人散,火光映在姚润桉的脸上,映出的却是无尽的落寞。他的目光不在她姣好的面庞上,不在绚烂的烟花上,而是无尽的悠远,好似望向一个遥远的从前。 今日是我与你初见的日子。 他的舌尖抵在上颚,轻轻发出两个音节。 唐唐。 第十八章 姚润桉悄悄看了一眼晏唐,攥着衣袖酝酿了一会儿,才问他:你说年后回蜀,什么时候走? 晏唐吃完了最后一口酒酿圆子。 元宵过后就动身。 元宵那便只有半个月了。 姚润桉点了点头,心就像猛然间摔落在地上,他开始希望日子能过得再慢一些。 晏唐擦了擦嘴巴,说:我等会儿回一趟家。 姚润桉望向他,目光湿漉漉的,像是在问他,回去了还会过来吗? 恋耽美 蓝桉小说免费阅读-蓝桉十七双目(9) 晏唐避开他的目光,心里挣扎拉扯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妥协了:你要是担心没人保护你,可以和我一起去。 湿漉漉的眼睛瞬间被点亮了,姚润桉眉毛都飞起来了。 好啊。 当那个小东西就躺在他怀里时,姚润桉还是觉得实在是太不可思议。 怀里的小孩散发着淡淡的奶香味,柔软的像一朵云,他僵硬的控制着手臂,生怕把他摔了碰了。 小崽子还在睡觉,晏唐说话的声音很小:抱多久了?手臂都不酸吗。 姚润桉维持着这样坐着不动的姿势足足半个时辰了,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唐唐,他耳朵后面也有一颗痣! 嘴巴和你长得好像。 好乖呀,不哭也不闹。 姚润桉悄么声的碎碎念听得晏唐耳朵要起茧,听他说这小崽子乖,晏唐一下就不乐意了:那是因为他睡着了,平时吵得恨不得把房子都掀了! 姚润桉噗嗤一笑,看看怀里的孩子,又看看晏唐:那倒是继承了你。 那怎么不说他惹得人不得安生的本领都来源于你呢。晏唐嗤了一声。 姚润桉一愣,随即抿着嘴也控制不住笑意,心里乐开了花:嗯,唐唐说的对。 晏唐撇开脸不说话了,姚润桉此时追问他:他叫什么名字? 一阵寂静之后,怀里的小崽子都皱着眉头扭了扭脸。姚润桉原以为这一问石沉大海,不会有回音时,忽然听见晏唐说:羡秋。 这个名字刚落进姚润桉的心中,还没扎根,晏唐又跟了一句:他叫姚羡秋。因为是秋天出生的,我不会取名字。 根扎得有些太深了,绵延着脉络一直生长,盘踞了整颗心脏。 他姓姚。 就算这个孩子给晏唐带来过万千苦楚,让他失却所有的退路,甚至差点要了他的性命。但晏唐从未否认,这是他们的孩子。是仅仅靠着姚润桉一句过分的想望,也是靠着晏唐连续喝了一个月的苦药才堪堪有了的孩子。 晏唐说完这句话后,一直避着姚润桉的反应,侧过身假装在倒茶。 他要怎么才能留住他。 姚润桉的爱藏在心里太久,吐露出来时也显得那样生硬。他几年前觉得为一个人神魂颠倒是一件多么愚蠢的事情,所以他最后就算爱得那样疼,也要像个刺猬一样,害己害人。 那时他爱着他,但更爱自己。 屋里忽然暗了下了,没过多久,窗外忽然下起了一阵暴雨。这在冬天太少见了,倾盆的雨仿佛在呼唤着还没冒头的春光。 姚润桉出宫时没带伞,没成想雨竟然下的这么大。 姚润桉喃喃道:别淹了我的梅花树 风虽强暴翻添思,雪欲侵凌更助香。一场大雨罢了。晏唐边规整着蜀地传过来的军用辎重的账本,边漫不经心地说。 姚润桉含笑着说:是我怜它之心太切,忘了它并非那么娇贵。 晏唐这才从账本上拨开目光,瞥了他一眼。 姚润桉转过身背手,瞧着外头的雨,回身同晏唐说:雨太大了。可否借住一宿? 您请便吧。 谁也想不到,这一声请便就请出了个大问题。然而这都是后话了 晏唐翻了翻账本,越翻越是不对劲:姚润桉,你看看这账本。 小崽子在摇篮里睡得香,姚润桉正看他看得出神,被唤了一声才回了魂,接过账本。 什么问题? 冬日里,蜀地降雨远少于夏日。虽说冬日军中需炭火,被褥等等,但夏日中蜀地潮湿,被子换得快,衣物需求也大。所以冬季与夏季在此类支出上应当是并无太大的差别,但这报上来的账目却多了整整一百两。 姚润桉翻了翻账本,确实在被褥上开销大了不少,粮草也更多些。 这弩箭的数量也多了些,用弩的士兵需专门训练,应当不会忽然增添这么多。 两人对视一眼,姚润桉道:你怀疑蜀地有乱? 晏唐点头:是。我父亲在抵御吐蕃抽不开身,我年后回蜀再看看。 蜀地地广人稀,易守难攻,确实是个易出乱子的地方。 实际上这一年里他多次查到巴蜀地区报来的账目有些问题,也多次借着洪少卓之手上奏。但姚润桉这个反应,好像是第一次知晓这件事。 晏唐皱了皱眉,又去书房找了前几个月的账本与奏书草本,拿着厚厚一沓要回房时,他右眼皮一跳,忽然闻见一段梅香。 不应该吧,这屋子外的梅树都被他砍了,哪儿来的梅花香。 还没来得及思考,他推开卧房的门,腿刹那间一软,若不是他撑住了门框,险些跌在地上。 姚润桉听见动静,抬起头,便见到晏唐双颊间冉冉升起的红霞,眸子被蒙了一层水雾。 晏唐心想坏了,愈发站不住,将要跌落之际,跌入了一人的怀抱中。 第十九章 呼吸不过来了。 晏唐小时候常常在一片湖旁玩耍,那片湖蓝得澄明,像是镶嵌在大地中的一块蓝宝石。 湖水很深。 母亲仅仅是说了一句危险,却并没有管他。 大概她其实也并没有那么在意他的死活吧。 有一日父亲让他带弟弟玩耍,他便把弟弟晏辉带到了那片湖泊,哪知道那天出了点意外,弟弟追着一只蝴蝶,一脚栽进了湖里。 他害怕极了,来不及考虑就一头栽进水里,想救回弟弟。 幸好不远处有仆人看见了,急忙跑去通知他的父亲母亲。 他的弟弟先被救了上来,嘘寒问暖,他被拉上来说,首先挨了一耳光。 其实他想说,湖水真的很冷,他好害怕,他喉咙好难受,但一耳光甩得他清醒了。 那天半夜,他眼泪浸透了枕头,他跑去问父亲,哑着嗓子:你喜欢我吗? 父亲嫌他太吵闹,扰了他休息。 后来他便再也不敢去讨要爱。他被淹在湖底,呼吸逐渐微弱。 忽然他听见有人隔着又深又冷的水叫他。 唐唐? 他的身体在发烫,就让他溺毙在这短暂的温柔。姚润桉将他抱住,护在怀里,看他紧紧皱起来的眉头,如醉酒般爬上脸颊的红霞,他将晏唐的身体环在怀里。 晏唐的身体柔软了许多,抱在怀里热乎乎的,梅花香也暖洋洋的。 怀里的人像将要溺水之人抓住浮木一般,晏唐攥住姚润桉的衣服,肩膀无意识地在姚润桉地怀抱里左右扭动。 姚我难受 晏唐调节着呼吸想要压制住体内汹涌的浪潮,然而呼吸越来越热,快要烫化了四周寒冷。 他一口气烫在姚润桉脖颈间,一直烫到了皮肤下跳动的脉搏,从脉搏又麻痹到心脏,直至姚润桉全身都酥麻。 我知道,唐唐,你先忍一会儿,等我。 姚润桉把他抱到床上,翻箱倒柜找银针,银针找不到,他便从靴侧抽出来一把匕首,眉头都不皱就往自己的后颈扎。 然而刀刃还没扎进去,他的手忽然被按住了,回头一看,晏唐喘着粗气站在他身后:你要干什么? 姚润桉动作一顿,就在此刻,晏唐好像忽然有了力气,夺走他手中的刀。他拨开姚润桉后颈散乱的发丝,一眼看见了腺体旁指甲盖大小的伤口,刚刚愈合,不仔细看不见的痕迹。 你怎么不好好躺着,出来干什么 晏唐没由着他蹩脚的转移话题:我上次喝得药是什么? 他的手撑在桌上,暗暗发着抖。他好像风一吹就会被吹倒,但他的眼睛里是磐石般坚韧,即使他身姿不再如松。 姚润桉。 姚润桉将自己身上的披风脱下来,囫囵将晏唐裹起来。 不过是一点,并不碍事。 晏唐退后一步,我不想欠你什么。你也没必要做这些,我元宵节后就要走了,到时候,山高水长,难再相见。 姚润桉不由分说地将他抱起来,抱到床上。 山高水长,难再相见。 他放开晏唐,拉远了两人之间的距离。寻常的药你喝不了,鱼肉之欢你定然也不愿意,唐唐,这是没办法的办法了。 他叹了口气,你不欠我什么,是我欠你良多。还不清了。 晏唐一拳打在了他的心口,不轻不重的一拳。 要是伤到了信体怎么办,你知不知道若是刀偏了一寸,是什么下场? 晏唐说着说着,身体中的热潮又漫了上来,他扯送了衣领,大口喘着气。 那怎么办,由着你用刀子伤害自己吗。 姚润桉垂下眼睛,再次望向晏唐时眼神太复杂:我害怕看到你受伤,不想看到你难受。 晏唐将自己披在脑后的头发仓促挽起来,露出了一节脖颈,转过头:你咬一口。 姚润桉握住他的头发,攥在手里轻柔的放在他肩前,看着他因为紧张而绷紧的后颈,用拇指轻轻抚摸过:放松点,不然会疼的。 晏唐感受到一丝怪异,还来得及反应,一声呻吟先脱口而出姚润桉按在了他的信体上。 发情热本已然将他的理智席卷得寥寥,脆弱而敏感的信体忽然被按过,麻痒难耐。 炙热的手指刚放下,薄凉的唇贴上来,轻轻吸吮一口。一颗尖尖的牙齿穿过他后颈最薄的一块皮肤。 唔 姚润桉接住晏唐因受不住而软了的身子,将信香注入他的体内,再轻轻舔舐他的伤口,然而他却迟迟没有放开晏唐,环着他腰的手臂收紧,将他抱在怀里。 他的额头靠在晏唐的肩窝,手不安分地解开了晏唐的腰带,一路探到亵裤中去。 晏唐明显的颤动了一下。 别害怕,我用手。 两根手指轻车熟路的向下伸,摸到了晏唐不停出水的小穴,在穴口慢慢地揉。穴肉颤动一下,从里面冒出更多汁水,将姚润桉指尖都浇湿了。 姚润桉呼吸都轻了许多,晏唐闭着眼睛,便看不到他发抖着的手。 他心尖上的人就在他的手掌心。 啊哼 手指伸了进去,狭窄的穴道紧紧咬住了姚润桉的手指,他先探进来一根,带出了些汁液才勉强塞下了第二根。 晏唐别扭的侧了腰,将穴肉夹得更紧,顿时内里传来生涩的疼痛,姚润桉的手指赶忙抽了出来:别夹,你会痛的放松一点,乖 他的话似有魔力,晏唐的身体如水一般化开来了,双腿张开,姚润桉顺势又捅了进去,直抵那销魂之处,汁液争先恐后的飞溅出来。 晏唐左手无意识的摆动一下,像是想抓住什么,缓解这来势汹汹的快感,然而抓空了。 这是他从前与姚润桉欢爱时常有的小动作,以往姚润桉总会与他十指相扣,安抚他。但此时姚润桉一只手在他身下,一只手扶住了他的肩膀。 他身上白衫被扯得乱糟糟的,身后的人紧贴着他,唤他唐唐,一声更比一声黏腻温柔,柔得能掐出水来。 那更比他体内轻拢慢拈抹复挑的手指叫人心乱。 第二十章 冬雨如断了线的珠子,月亮被乌云拢了一层罩纱,天地间晦暗不明。 姚润桉将晏唐抱在怀里,哄慰着他高潮后高度敏感的神经与身体。 夜晚很暗。 所有暧昧都在朽铁般静默的夜里燃起来。 好黑。 晏唐平复了凌乱的喘息,忽然喃喃道。 星月都被遮住了,怕黑吗? 不怕。晏唐推开他的怀抱,翻身背过他,月亮什么时候圆?他这句话说得不设防,像是仅仅将自己内心中一声叹惋脱口而出。 他说完后便闭上眼睛,困意将要钻进潮热的夜晚,然而将要遁入梦乡时,身后忽然传来了姚润桉的声音:我想月亮永远不要圆。 他的声音闷在夜里。 嗯?晏唐揉了揉眼睛。 月亮圆的时候,你就走了。 他的手掌轻轻滑动,试探的碰了一下晏唐的肩,见他并未反抗,又从肩滑到胸前,抱住晏唐。 初生欲缺虚惆怅,未必圆时既有情。 睡吧。姚润桉说。 哪知道晏唐又转过身:你信香浓得都要把人熏晕了,还顶着我,怎么睡? 姚润桉愣了一下,抿着唇发呆,晏唐把手伸下去,摸到了他的火热硬涨。姚润桉屏住了呼吸,睁大眼睛看着他。 晏唐以前也很少做这种事情,技术很差,并不懂怎样才能让姚润桉舒服。但姚润桉的喘息早就乱了,在那只带着薄茧的手触碰到他的欲望的那一刻。 仅仅是上下简单律动也能让他心擂如鼓。 唐唐,重一点......姚润桉喉结滚动一下,一滴汗从额发间渗出,落下,喘息声冲出唇瓣。 晏唐微微皱着眉头,他笨拙的握着一手的炙热,姚孟常,快点射。 他声音说的很轻,刚出声是喉咙喑哑,便叫成了孟常。 嗯这个称呼刚滑到姚润桉耳畔的那一刻,他便溃不成军。 晏唐沾了满手他的精水,爬到床边,从床头的柜子中掏出一卷帕子,擦擦干净。 他将脏了的帕子丢在床头柜上,刚要躺下去,忽然被人从身后环住,炽热的唇瓣贴在他的颈侧,不轻不重的吸吮着,留下一个殷红的痕迹。 轻得就像一只蝴蝶在他的颈间栖息。 然而缠绵悱恻。 晏唐皱着眉,手指攥住姚润桉的袖摆。 别蹭了,真的好痒。 你这样,去了蜀地怎么办? 晏唐沉默了良久,才说:我会让李太医割了我的信体。 荒唐!姚润桉松开他,且不论割了信体会有多大的风险,你可知道没了信体之后,你身子将会日渐枯萎? 那你呢?晏唐与他对视,目光是说不清的一汪深潭。你割你的信体放血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这些? 深潭里燃起了火焰,点燃了晏唐的最后一丝勇悍。姚润桉,我是因为身不由己,你是因为什么? 其实他应该是知道答案的。但他想听,兴许往后经年,再听他的声音都是奢侈了。所以他想听。 姚润桉长长的舒了口气,红了眼底,他握着晏唐的手,将它按在自己的胸前,因为它在为你跳动。 我知道一个帝王要心系天下,眼里要有万千子民,众生哀乐。太傅从小便这样教导我,他说这样才算是个明君。 但我从小心里便少那点善意,少那点怜悯。秦王害我母妃,我设计他谋反。那些大臣看不惯我,我便将他们送入大牢。唐唐,我从小便是这样,自私刻薄,什么礼义廉耻,若是阻碍了我往上爬,我便通通顾不得。我想要得到的东西,向来是不择手段。 晏唐沉默着与他对望,那时泪水已经悄悄从姚润桉的眼角掉下来。 这里很肮脏,满是污垢。他被自己纠缠,徒劳挣扎。我遇见你时本就不算清白。 恋耽美 蓝桉小说免费阅读-蓝桉十七双目(10) 欲望织成一道网,他那时可能也没想过,他与晏唐,竟会纠缠至此。 可日月消磨,这个狡猾鬼却动了十分十的真心。 姚润桉望着晏唐一错不错望着他的眼睛,心里的不停摆头的小嫩芽忽然挠得他心里的每一处都痒痒的,每一处皱褶都被抚平了。 他鬼使神差的,吻了一下晏唐的眼睛。 晏唐并没有躲开,只是受惊一般细微的抖了一下,像是风吹动梅树,看似脆弱的花瓣抖落下纷纷扬扬的雪。 唐唐,正月十五去南山看梅花吧,花期就要过了。 第二十一章 正月十五。 今日是元宵佳节,平常时京城的宵禁今日也不禁了,老百姓皆为今年最热闹的夜晚筹备着,小女儿家在家里梳妆打扮,等着晚上猜灯谜时遇见自己的情郎。 今日太阳真好,唐唐,你快出来看看。 晏唐套了一件黑色的大氅,临走前,听见姚润桉唤他,忽然停住了动作,将身上的大氅脱了,从衣柜中拿了另一件。 姚润桉听见身后的脚步声,边转身边将左手拿着的东西藏起来。 冬阳暖融融的,姚润桉转身后阳光正打在他的脸庞上,还有些刺眼。但他并没有眯起眼睛来避免直视太阳,而是被一抹暗红夺去了目光。 唐唐,真好看。 晏唐许久没穿过花哨的衣服,他两三年前倒是常穿红色,明艳又显眼。然而近年颜色愈发深沉,往日一袭红衣意气风发的少年郎也愈发沉闷。 他从衣柜里拿出这件衣服,套在身上时才发觉衣带渐宽。他本就有些不自在,被姚润桉这么一说,便更加不自在了。 有些大了,我去换了...他说罢,有些慌乱的转身要回屋,却被姚润桉两步上前拦住:别换了,没大多少。 他从身后便戏法似的掏出一串糖葫芦,挡在他面前:给你买的。 晏唐接过糖葫芦,姚润桉双手环住他的腰,捏了捏空了许多的衣裳,欲言又止了半晌。 以后要多吃点。 说是去看梅花,然而晏唐家与南山隔了好几条街。姚润桉早让侍从都回去了,便只能步行过去。 姚润桉拿起一个纸扎的兔子灯,放在晏唐面前:这个喜欢吗,我给你买一个? 明明是他自己喜欢。 晏唐掠过那只眼睛红彤彤的兔子,转而去看兔子后面的纸扎老虎,他指着这老虎:这个好看一点。 姚润桉看了一眼这脸长得奇形怪状,看上去傻憨憨的老虎,头上的王字都写歪了。 ...... 最后两人一人手里拿着一个纸灯,晏唐手里拿着老虎,姚润桉手里拿着兔子。 神武大道有许多胭脂店,是京城官宦家小姐扎堆的地方,偶尔还有一两个官员,为自家的妇人挑选胭脂。也不乏香铺糕点铺,一条街上的铺子,无论是哪个拎出来都是声名远扬的。 这样姚润桉与晏唐便不免被认出来了。 晏唐正在京城最出名的糕点铺子门前驻足,忽闻身后有人喊了他一声:晏将军? 他闻声刚要回头,被旁边等着他的人一把拉住手跑了。晏唐没反应过来,一下被拽着跑了两条街,才将自己的手挣脱出来。 你跑什么? 姚润桉停下喘气,方才追出来的侍卫随从,待会儿要将咱们抓回去。 抓你就行了,可不会抓我。 唐唐与我,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 若是被那些顽固的老臣知晓了,明日就和御史台说我不务正业。 本就不务正业。晏唐抿着唇笑了一声,陛下,您书房里奏折堆得都成山了吧,您却跑出宫来与臣厮混。 和你厮混挺好的。姚润桉又牵住他的手,再晚日头就要落了,我们去南山。 这次晏唐没有挣脱。 南山的梅花落了不少,姚润桉拉着晏唐上山的时候还能看见风吹着梅树,树枝颤动,梅花瓣在空中转圜几圈,落下。 奇了怪,雪都压不下的花朵却被风吹得零零散散往下落。 清冽的梅香与身旁人的信香又有些不同,姚润桉不知错在哪里,晏唐身上的香是暖的,而梅香却寒彻了骨。于是他这一年间,总在屋里放一枝梅花,却远没有他在身旁的感觉了。 晏唐在时,屋里总是翻着暖意,昏黄的烛光和松软的被踏间。哪怕晏唐与他有时并不交流,姚润桉在批着奏折,他就在一旁看兵书,自己与自己下棋。 哪怕是他回了府,若是想到再过几日他还会来,也许就是明天,暖意便不会消散。 但当他走后,蜡烛是蜡烛,床榻是床榻,但全都冷冰冰的。东风已恶,欢情消薄。 你什么时候动身? 姚润桉似是不经意间提起,晏唐停下脚步转头看他,看他满脸都是端倪。 你在那,能不能给我写信? 晏唐还没回答,又听姚润桉急急地说:一月一封就好,不用写太多字。 不必了,我 他话刚说到一半,忽然听见身后呼啸而过一阵风被急割开的声音。他拽着姚润桉的衣服,往旁边躲了两步,停下步伐,一只箭钉在方才晏唐身前的树上。 有刺客!他飞快看向箭矢射来的方向,便看见山坡下,梅树后,站着成堆的黑衣蒙面之人,手里皆拿着弓箭。 还不等他反应过来,有一支箭射过来,姚润桉右眼皮一跳,电光火石之间,一把将晏唐抱在怀里,替他挡住。 破开皮肉的疼痛血淋淋的,从他的胸腹处传遍了全身,他顿时失去了站立的力气,但脑袋中却有一个清晰无比的念头明明双腿已经软得要倒下去了,抱着晏唐的手却坚定无比。 你怎么了? 晏唐连挣扎都不敢,他听见了皮肉绽开的声音,那声音他在战场上曾多次听见过,明明应该早已麻木了,可那瞬间他的心里只剩下害怕与无措,脑袋都空了。 你中箭了吗,姚润桉?他声音颤抖的不像话,眼瞧着姚润桉跪在地上,方才还带有血色脸颊苍白的不像话。 别动唐唐。 他说话时声音很微弱,好像是疼痛到了极致,额头上冷汗遍布。 晏唐不敢动,挡在他身前的人明明自己已经痛到了极致,环住他的手却一直在拍抚他的后背。 你放开 姚润桉听见了他浓厚的鼻音,麻木的脑袋刹那像是被搅动了。他似是叹息般用气声说:乖一点,不怕。 他话音未落,又一只利剑朝他们射来,姚润桉把晏唐头按进怀里,不让他看见。 看见锐利的箭穿过了他的肋骨,看见他因为疼痛突出爆裂的眼球,看见如雨的冷汗从他的鬓角流到脖颈。 那时他背后时四面八方的冷箭,身前是他失而复得的珍宝。 他义无反顾。 晏唐在他的怀里颤抖,一声一声的唤他的名字,对他说不要。 唐唐对不起。 黑暗在将他吞没,他也在害怕,没能让晏唐听见这句道歉。 为他伤人害己的所谓自救,为他纠缠自己多年的毒。 第二十二章 后来怎样姚润桉已经不知道,他醒来时,已经躺在床上,周围人们忙忙碌碌,十分吵闹。 他皱着眉头,准备侧过身,忽然一阵剧痛。他没忍住哼出声,身旁的闭目养神的晏唐立马睁开眼睛:你醒了? 他张了张嘴,嗓子却干得说不出话。晏唐急忙从旁边的桌上拿了一杯水,用勺子喂给他喝。 他润了润嗓子,才说:在哪? 晏唐见他苍白的脸颊,垂着头,回答他:永安宫。 赵策东带着禁军来时,行刺的人已经走了。但箭头上的标记是蜀地的制式。 晏唐淡淡的说这,语气并没有什么起伏:你中了四箭,有两支箭伤在你左肩与腰腹,已经拔出来了。还有两支在胸腔,箭头还在你身体里,其中一支离心脏只有一寸。 姚润桉好像对这些不太在意,他颤巍巍地举起手,去探晏唐被发丝遮住的脸颊:唐唐他触到满手湿凉,你在哭吗? 眼泪流到他的虎口,顺着手背流到姚润桉微弱的脉搏上。 晏唐抬起头,看着他,眼睛,眼尾,鼻尖,连耳垂都哭红了。他不断掉下眼泪,眼神却盯着姚润桉不放。 那群刺客是要杀我。 我问李太医拔了箭你能不能活,他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说。 原来他哭起来是这样的。不是什么梨花带雨,只是眼泪不停地往下掉,整张脸都湿了,他却静默无声,只有通红的眼睛里藏着巨大的哀恸。 上次晏唐醉酒后,他看过一眼,但那天夜太黑了,他只看见晏唐眼里的泪光。 那天,你也哭了吗? 姚润桉轻声呢喃着,明明疼痛已经蔓延到他的四肢百骸,他却偏要问,将自己再次凌迟。 那天。 姚润桉没有说是哪天,但两人心照不宣。 嗯。晏唐咬着下唇,将自己难以启齿的秘密告诉他。 唐唐 可即使泪水再凶,怨怼再多,他却还是选择将孩子生下来。 晏唐忽然捏住了他的两瓣唇,把他的话封在口中,你不能再丢下我了。 姚润桉望着他,一滴泪水从眼角滑到鬓发间,他捉住晏唐的手,虚虚握住,将自己干涸的嘴唇贴在他的手背上。 听我说,刺杀你的人应是安南王派来的,安南王这几年在蜀地私自养兵买马,结党营私,你父亲睁一只眼闭只眼。他许是听闻你明日回蜀,而我前几日刚废了杨织蕊,那是他在我身边安插的棋子。恐怕是打草惊蛇了,他以为我有所察觉,派你去蜀地,才会......咳咳... 晏唐让他别说话了,待他平缓下来,问他:杨织蕊是棋子?你是何时知道的? 我一直知道。 那你为何要封她为妃,为何要... 晏唐欲言又止,但姚润桉却知道他想问什么:封她为妃是将计就计,那天你喝醉了时我告诉过你,烟花都是给你的,你忘记了。七月廿七,你我初见的日子,你也忘了。 眼前人许久没动,谁知道,他的心都快化成了灰烬。 好了,好了。怎么这副表情。唐唐,过来,让我抱抱。 你现在受着伤,急着抱什么,等你的伤好了,随便你抱多久都行。晏唐虽这么说着,却乖乖凑近,轻柔地将脑门靠上他的肩。 他们心里都知道,他们兴许不再有以后了。 他们紧紧相贴。 你不要丢下我好不好 滚烫的泪珠刹那夺眶而出,晏唐从未对他说过这样的话,几乎是乞求的语气,嗓音沙哑中哽咽。 那处箭伤带来的疼远不及他心口的刺痛。 我怎么舍得。 他怎么舍得再让他难过,再让他掉眼泪。 我是个坏蛋,唐唐,惹你伤心,惹你再不肯原谅我。 姚润桉闭上了眼睛,他还有好多好多话想说。但巨大的现实横亘在他们的面前,有些话,他从前没说,就再也来不及。 若我不在,安常王之心本在谋反,既然刺杀你不成,无论时机是否成熟,他必然会起兵谋反。国不可一日无君。两年前我物色过宗室子侄,淮阴侯姚仁显之子姚定山,可成大器。立储的诏书在床下的木板里。唐唐,别怪我,让你扛了这么重的担子。我知江山安稳在你心中分量。洪少卓与安南王书信来往密切,你注意些,还有 姚润桉瞬间睁开双眼有人封住了他的嘴巴,堵上他的唇瓣。 这个吻掺着泪水的咸味,怯生生的舌尖轻轻撬开他的齿,触到了他的舌尖。不知是谁的泪水流到姚润桉的上唇,泪水绽开,愈吻愈深。 这个吻又咸又苦。 晏唐厌恶苦的,但他怯生生,却没有退缩。 这世上哪来这么傻的人。 他说他两年前便物色好立储的人选。 那时姚润桉与他仅仅以玩笑的口吻说出,他想要个孩子。但他却并未强求。他也早做好了一生无子嗣的打算,过早的寻觅皇储。 姚润桉早给自己的一生布好了路,在他们情切时,他的余生是他们二人,而在他们分开后,他的余生是他孤身一人。 再无旁人。 第二十三章 正月十七。 安常王杨山靖领兵在春风关外,言陛下召其入京述职。 姚润桉烧了一夜,他只记得做了噩梦,梦里那支箭射在了晏唐身上。醒来时他模模糊糊,转头去寻晏唐的身影。寻了许久也没见,姚润桉急得撑着身子要起来,刚爬起半个身子,才见到晏唐穿着一身铠甲,急急忙忙地跑到他身边。 你发什么疯,快点躺下!晏唐一只手托着他的后背。 姚润桉没答话,只是攥紧了他的另一只手,忍着体内的疼痛,声音颤抖:我梦到你不见了。 晏唐看着他许久,冰冷的铠甲压在他身上似有千斤重。 安常王攻到了春风关,我要与安将军一同去防。他顿了顿,望着姚润桉苍白的面孔,强忍着鼻腔的酸涩:李太医说埋在你身体里的箭头今日就要拔出来,否则伤口会感染了。姚润桉,你等我回来。 姚润桉顾不上这些,拉着他的衣袖,晏唐怕他扯坏了伤口,顺着他的动作来,便囫囵被他扯到了怀里。 晏唐半撑着身体,不敢压着他,偏偏身上的铠甲太冷硬,失却了身体相贴的温情。 若能一辈子这样抱着你,想必什么荣华富贵,滔天权利都无法比拟。姚润桉鬼使神差的说了一句。 战甲压在晏唐身上是实实在在的重,可姚润桉肩上看似空无一物,实际上他背着的是变幻莫测的政治之争与整个国家安危。可他此刻多想孑然一身,就这般事未了也拂身去罢,只管他的唐唐。 实际上这一年我时时刻刻都在怪你。 姚润桉听见他耳畔传来的声音,他愣了一下,想要止住晏唐的话。 他何尝不知道晏唐怪他。然而让晏唐承认这件事,就是让晏唐撕破他刚要愈合的伤疤,血淋淋的把自己笨拙的爱给他看。 我做了好多个梦,梦见我们还像从前那样,也梦见你来找我,要我原谅你。那些梦我有些记不清了,但后来你和梦里一样,来找我了。 姚润桉想要抱住他,却提不起手。他手忙脚乱的安慰道: 唐唐,我不知道那些,我 晏唐却用手指轻轻捏了一下姚润桉的耳垂,姚润桉太清楚这个小动作的含义听我说。 正月十四那天,我传信给父亲,说我留在京城。姚润桉,我做了一个和我所有的梦一样的决定。 他想留在他身边。 晏唐抬起头,静静地看着姚润桉,不再逃避同他对视。 笨蛋。泪水盈满眼眶,姚润桉苍白脸颊上却绽开一个笑容,我的笨蛋。 晏唐也笑,望向他的目光深邃,他多想把他刻进眼睛里。 门外有士兵在叫他了,便到了要走的时候。 恋耽美 蓝桉小说免费阅读-蓝桉十七双目(11) 在他心上人不能扛起这个国家的时刻,他将拿起战戟,为他守着。 回来我再吻你。他已然不怕遗憾。他要他活着。 晏唐下了战马,抬头望,安云峰已然在城墙之上站立。他孤身爬上城墙,随着他们的目光远眺,京城之外还是一片祥和。 然而草丛翕动,远处无一只飞禽,周遭也太过寂静,种种迹象皆昭示着安常王的大军窝藏在护城河对面的营地中。 乌云遮住了天光,俨然是一副黑云压城城欲摧的架势,守在城门里的将士都蔫蔫的,似是被霜打的。 谁也不知城门外究竟有多少人。前两天蜀地的探子说是只有五六千人,然而这群逆贼端着火铳大炮,从黔州一路攻到了春风关。前日说五千人,昨日说一万人,今日又说有两万人。敌在暗我在明,实在难有士气。 山雨欲来。 晏将军,陛下如何了?安云峰一见到他,便凑上前来急切询问道。 如今这种局势,要说最紊乱军心之事,便是皇帝受伤,时日无多。 晏唐的目光却十分坚定:陛下尚好,等我们胜仗了,他便康健了。 无论事态如何,我们将士要做的便是守好江山。 即使黑云压城城欲摧,也要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 他说完这句后转身拔剑,指向数几里外的一片树林:我若是他,我便将粮草营藏于那处。 春风关易守难攻,他们是知晓的,想必必然已经做好了同我们鏖战的准备。春风关外的丹城已然被他们攻下,辎重若是尽数放在丹城,丹城东门到那处一路平坦,少山少水。 安云峰打开手中的战时地图,沉默着望了一会儿,点了点头。晏家世代名将,这一代中也尽是杰出之才,然而这等天赋,在其中也是独一份。然而不知为何,晏大将军自小便不看重他这个三儿子。 他们商讨后,决心用火攻,先偷袭敌方辎重。 经一夜后,叛军的粮草被烧了大半,斥候去探从丹城补给的粮草,推断出敌军约有一万三千人。 正月二十夜晚,在一片寂静中,忽然传来一声尖叫。 敌袭!东瞭望塔亮起灯,敲鼓长鸣!接着,尖叫声接二连三地响起来,伴随着的是重物落水的声音。 晏唐站在城楼上,眺望京城,低声道:他们终于忍不住了。 护城河中大网收束,敌军像被捉住的虾米被提了起来紧接着,乱箭齐发。 灯塔亮了一夜。 晏唐身着银甲,尤其耀眼,他身后的将士望着他,火光照射在银甲上,仿佛浴血的凤凰。仿佛一场战争,数万将士的命运,数千万百姓的家国,他都能扛起来。 清晨初阳升起时,春风关外血腥扑鼻。 晏唐深吸一口气,敌军撤到了丹城,大败我军。首战告捷。 身后精力旺盛的将士们抱在一起欢呼,他在一片热闹之中背过身,独自走了。 他将头盔取下来,用方巾擦了擦满是血污的手,从袖口掏出来那张被汗水浸湿了信纸。 陛下危矣。 他颤抖着手将信纸攥作一团,又展开规规矩矩折起来,塞到袖子中。 身旁有人叫他,他侧过身,是安云峰。 兰蘅好谋略,此次我们大获全胜! 他却没有接安云峰的话,而是停顿片刻,问道:这里有寺庙吗? 安云峰愣愣地望着他,有...你身后那座山上就有。难不成是好久没造杀孽,动了恻隐之心? 晏唐点了点头,看见自己手上没有被擦干净的血迹,好。 他满身杀孽,不知还能否求求神佛,借他半生流离,换神佛怜悯。 第二十四章 刮过面庞的风中隐隐带了点水汽,抬头一望,竟然已阴云密布。 晏唐出帐时没在意这么多,哪料到须臾间,雨势已经止不住了。 副将举着一把伞冲他跑来时,晏唐的里衣都湿透了。他挥了挥手:你自己撑着罢,我撑不撑都是一样了。 副将着急道:那怎么行,将军,您要是感了风寒 没那么容易。 兴许冥冥中他这句话被老天听到,说他太狂妄,回应以一个响雷。 雷声撼动,仿佛地震山摇。 第二日晏唐就发烧了。 起初他还不在意,举着一支笔在纸上勾勒,一处山河也逐渐显现。 丹城可比春风关好攻多了,杨没那么容易放过这次机会。无论是白天黑夜刮风下雨,暸望塔都要时时警醒。还有这一处 他身子向后踉跄了一下,那盘旋在脑袋旁的热意忽然烧了进去,他眼前一花,嘴里却还念叨着:这处山坳 一屋子将士都不是什么细心之人,此时也察觉出不对了,从地图上拔开目光时晏唐已然倒下。 这一烧烧了整晚。 副将照顾人很毛躁,晏唐衣衫被汗浸湿了,湿湿潮潮了一晚上,很是难受。 他听见晏唐念念叨叨一个名字,凑上去询问:将军? 姚润桉 声音含混在喉咙中听不清,等副将要再凑近些时,晏唐迷迷糊糊睁开了眼。 我怎么了? 副将忙拉开距离:将军醒了?昨日淋雨受了寒,烧了一晚上。 晏唐坐起身,低头找靴子,战事如何了? 将军不可!这风寒反反复复,若是好不了难免落下病根。 无妨。战事如何了? 已经将军说的在西南马道布了埋伏,昨日大雨引了山洪,敌军右翼困在山坳中不得出。想必不出明日,就会如将军所言,到时候一网打尽! 晏唐点头,喝了一口茶:京城有来信吗? 还没消息。将军如此挂念京城来信,是有了心上人吗?方才昏睡时就已将军一直在念叨。 心上人晏唐低头咳了两下,将这三个字吃进嘴里又读了遍,何其缱绻。 是,在京城等着我凯旋归去,怎能不挂念。 从春风关胜到丹城,再从丹城攻到吴城,敌军节节败退。 正月三十,敌军撤离巴东,彻底失去关中要塞。 二月初,敌军固守成都,遭征西将军晏唐火攻奇袭,前安南王麾下大将晏修带棺来降。 晏唐与敌军征战数日,过巴东之后,才知主帅是何人。 他望着经年不见的老父亲,久久沉默。 记得离家时,晏修坐在堂上,向他瞥来一眼:你不要怪我,你这一去,保的是我们晏家的太平。 一方武将,势力庞大,怎么不遭皇帝忌惮。当时新帝即位,必然不能容许这般威胁。于是他被送到京城做质。 原本晏修叫他回蜀时,他已然觉得不对。 但这也许是晏修对他的最后一丝血肉情罢。 然而他最终决心不回,那边被留作弃子。 可谁想得到,这颗弃子到了如今,竟成了心腹大患,成了一匹防也防不住的狼。 再相见,须仰视了。 你率兵的本领不是我教的。晏修深深地看着他,斑白的鬓发被风吹起,顿了片刻,又道:保住你的兄弟罢,也算是还了晏家多年养育之恩。 晏唐悲哀的看着他,从前像一座山一般怎样也越不过去的人,如今弯腰佝背,跪在他身前,身后摆着一樽木棺。 他没有得意,也没有失意,淡淡地说:你也没有教过我什么是亲情,怎么样善良。 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晏修将剑抵在颈上,苍凉一笑:我晏修英武一世错在生了你这孽子!你身为坤泽,不配为将! 他话毕,众兵士哗然。 刺冷的西风中,晏修自刎,鲜血喷洒大地,喷溅到晏唐的脸颊上,那血肉与他同根同源,世人常说血浓于水但谁知这鲜血只是比冰更寒冷,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腥气。 晏修致死都没有给过他半分的爱,半分亲情。 晏唐抹了一下脸颊,将炙热的血抹开,转头望向他的将士。 我确是坤泽。 诸位若是谁不服我的,尽可以骂我,拿上你们的武器,攻击我。若谁自认在领兵打仗,拳脚功夫上胜得过我,晏某执剑候教。 军中顿时静谧无声。 刚胜了一场大仗,晏唐的才能,他们自然有目共睹。 然而自古以来,坤泽柔弱,乾元孔武的观念早已深入人心,怎能想到,这位创下旷世奇功的晏将军,竟是个坤泽。 然而众人心中也都叹了一声,难怪。 难怪他无论如何将才斐然,都不得晏修老将军的青睐。 回城的马车上,晏唐拉开帘子,急切询问:怎么不动了? 副将回道:前方落石,行进速度自然缓慢了些。 从斌,把你的马借给我。 孙文武愣了一下,将军,不可!您腿上还有剑伤,怎可骑马? 晏唐却心意已决:我一刻也等不了。 上一次京城来信已经是一旬以前,说陛下生死未卜。近日山洪拦路,送信的驿马跑死了好几匹也送不进来难于上青天的蜀道。 谁知晓他心里的担忧与思念,他在军中顶天立地,自是丝毫不能垮下来。将士中何曾未置喙过他是个坤泽,他更不能有丝毫软弱,背要挺直了,肩上扛着万石。 蜀道艰险,然而大将军快马加鞭,翻山越岭,日夜兼程。 他回京城时,天还刚蒙蒙亮。 他孤身单骑,直入宫内。 赵策东在武啸门前远远望见他,目光中似有一束火苗。 晏将军!末将恭迎将军凯旋! 晏唐却没什么功夫与他寒暄了,他未曾停马:我去见陛下。 他穿过一扇又一扇门,马蹄塌起的灰尘将他衣衫的下摆都脏污了。到了永和宫门口,他却惴惴不安,连推门的勇气都失却。 最终他深吸一口气,光从他推开的门缝钻进屋里。 光照在屋里的座椅上,照在座椅上的人身上。 座上人抬起眼,目光似水柔情,他望着站在光亮里的人朝他奔来。 跑慢点。他轻轻的说,实际臂膀都已经张开。 第二十五章 晏唐很急切,却还记得姚润桉身上的伤口,他轻轻环住了姚润桉的身体,两人却并没有紧紧的相贴,然而,蓬勃跳动的心跳确仿似共振。 你的伤怎么样了?晏唐拉开身体,扯着姚润桉的衣襟要看。 姚润桉也不挣扎,任他闹。没什么大碍了。 晏唐看到沾着血的绷带,咬着下唇,过了许久才说:上个月还说性命垂危。 姚润桉的拇指揉过晏唐的脸颊,忽然想起来他曾经以为晏唐咬着下唇是厌恶。此刻他才知道,那是他在掩饰自己的难过。 我怕,怕你难过,怎么敢。他言语间,捂着胸口喘气,一只手扶住椅子把手,面色苍白了好几分。 晏唐忙拉住他:怎么了? 他言语间,捂着胸口喘气,一只手扶住椅子把手,面色苍白了好几分。 晏唐忙拉住他:怎么了? 姚润桉摆了摆手:坐了太久。 你几时坐在这的? 昨夜就在了。 晏唐扶着他到床上,望着他皱紧了眉头:你还没痊愈,坐着这么久干什么?我若是在路上耽搁了你又当如何? 姚润桉望着他,眼里盈满了笑意:我想快点见到你。 晏唐捏了捏耳垂:也没多多久没见。 但是我很想你。 晏唐揉着耳垂的手都顿住了,耳畔越揉越烫,像是烧起来了一般。 以往姚润桉也常说这种话,但从前他从不回应,此刻他却想说。 他想将他的思念诉诸于口,但他不知如何形容,他不如姚润桉会说话。 他向来直率,可是一旦碰上情爱,他却像个哑巴。 姚润桉握住了他的手,躺下时还笑着。但他身旁的人沉默许久,忽然开口了:我也很想你。 床边的烛火忽然晃了一下,姚润桉的心也随着晃了一下。 姚润桉没在等他回应晏唐从未说过什么想他,喜欢他,爱他。 他的思念,他的情爱皆是那般内敛,然而却似蒙尘的明珠,长明不灭。 姚润桉刚卧下的身体复又坐起身,他想望着晏唐。好像近在咫尺都不够,他想与他相拥,把晏唐揉进怀里。 我想亲你。姚润桉望着他,望着也不够,还想吻他。 晏唐没说话,却离他近了点,然后闭上了眼睛。 明明最亲密的事情都做过,他却像个未经情爱的小孩,乖得任由姚润桉摆布。 亲吻落在了他的额头,像是一滴水落在那儿,轻轻的,却带来恒久的麻痒。 姚润桉退开时,晏唐却睁开眼,追着他的唇瓣吻了上去。 冬日接近尾声,薄薄凉意中,两人交换着彼此炽热的呼吸,染了热雾的舌尖在唇瓣间会聚,爱意也会聚。 姚润桉半睁着眼睛看他,他很喜欢看晏唐接吻时的样子,看他长长垂落的睫毛,眼角的被吻得湿红。晏唐平日里要强惯了,只有在此刻,身上的侵略性尽数消失,被吻得喘不上气还要安静地承受着。 他们分开时,晏唐周身都麻了,他微张着殷红的唇瓣,不住喘气。 姚润桉坐在床上,与他一同调整着呼吸,还没缓过胸口过分活跃的心跳。 幸好,大难不死。 他常常痛了一夜,冷汗一炷香就能将床单浸湿,却又不能换衣裳太勤,他就昏睡在一身黏腻与剧痛中。 有时他自己都感觉半只脚踏进了鬼门关,他硬是爬着也不肯进去。 那天李太医替他拔体内残留的箭头,若是他昏睡过去便可能再也醒不来了,他吊着神经一夜,忍那剧烈的疼痛。 不是什么幸好。 哪有什么幸好。 是他为了见他,生生熬过一个又一个濒死的深渊。 如他所说,他太怕再让他难过,怕他哭。 晏唐望着姚润桉的眉眼,忽而想起那日,他在御花园遇见他时。他有身子的这大半载也时常想起,只觉得那是个错。 若是没那慌张又失了体面的惊遇,又怎会有同他纠缠不清的三年。他怎会痴傻的将一颗真心都捧出去,又被摔个粉碎。 可那日他中箭时又听姚润桉说,说他耿耿于心的那场烟火,是在念着他们的初见。 他那时只觉得耻辱,坤泽之身捆束了他的一身,令他从小就是不被爱那一个,又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与情欲,一生都被困。 可他觉得不堪回首的往事,却被姚润桉视若珍宝的拾起,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他忽然有句话想问姚润桉,这个想法盘桓在他心中许久,压得他喘不过气。然而他向来恣意,此刻不知怎的却说不出口。兴许是怕答案罢,若他不知道答案,他与姚润桉各自缄口,也没什么大碍。 可他忍了几月,还是咽不下去。于是他便还是问了。 若你不知晓我有孕,是否便不会来找我了? 姚润桉静了,片刻后才道:唐唐,我从前以为你对我无意,并非在意什么孩子,若你不愿,我一世无子又何妨...我只是怕你不喜欢我。 恋耽美 蓝桉小说免费阅读-蓝桉十七双目(12) 那你喜欢我吗? 姚润桉没有一瞬的犹豫,他轻抚过晏唐耳畔的发:我爱你。 从前他也说过爱,在床上,在耳鬓厮磨间,当情欲烧到浓时,黏黏稠稠化开,他痴缠着说爱。 此刻,晏唐再次选择相信他。哪怕从前的种种尖锐言语。他点头:你从前骗我惯了,往后都不许骗我了。 你快躺下吧,把伤养好。 姚润桉望着他笑,好。他躺下时目光却还环在他身上:唐唐在关心我吗? 嗯。 姚润桉让晏唐将战役讲给他听,晏唐说故事似的,略去自己惊险的,受伤的那些,只说他偷袭敌方的粮草,说那天蜀东下了大雨,敌方不战而降 唐唐厉害。 我自幼学这个的。 受伤没有? 没有的。 姚润桉安了心,又喝了药,迷迷糊糊有了些困意,他侧了侧身,身体偏向晏唐,看着晏唐自己讲着眼里也遁了困意。 等我伤好了,你会走吗? 他低低地,用气声问。他从前那般决绝,那般要面子,察觉到自己留不住晏唐,就赶他走。 可他此刻只想挽留。 他很阴险,小人之心。他被刺客刺伤,第一件事是叫晏唐知道。他装晕,留了晏唐一夜。他说寻不到护卫,留晏唐做他侍卫。 可他再这样挽留,也留不住要走的人。 就像他从前日日在晏唐耳边念,想要孩子,何尝不是他想要留住晏唐。 哪怕用生命。 我不会走。 我说想你,抱你,亲你,不是因为你替我挡的箭。 我喜欢你,孟常。我羞于说这些,但你若是想听,我往后就多说与你听。 他话音将落,就见姚润桉的眼眶红了,天知道,他等这句喜欢,等了四年。不是醉了酒之后的昏沉,是清醒着,望着他说的。 我想听的,每日都想听,早晨醒来听一遍,夜晚睡前听一遍,都不会嫌多。 我要听一辈子。 姚润桉又想爬起身亲他,被晏唐按在床上,你躺着别动了。 然后倾身吻他。 第二十六章 夏至那日,嘉文帝返朝,据说时隔小半年,陛下上朝第一件事就是给平反安南王叛乱的主力晏将军封侯加爵。 虽说晏将军那个父亲是谋逆大罪,该诛九族的,然而晏将军大义灭亲,谁敢诛他? 座上那位虽重伤方愈,且刚遭受谋逆,可瞧着心情颇好,满面春风,哪见病容? 姚润桉下朝后脚步都是飘的,他快步走回永安宫,就见到晏唐正在除冠。他将拖下来的官帽放到身旁的桌子上,而后开始解腰带。姚润桉看得口干舌燥,从身后抱住晏唐,亲昵地唤着那个只有他才会喊得昵称。 还好吗?身体还没好全非要去上朝。晏唐转身,鼻尖一一蹭过遮在姚润桉面前的冕旒。 真的好了,不信你看,疤都要落了。姚润桉执起他的手,解开衣衫,往他的伤疤上探。 哪知晏唐就像被烫到了似的,一下抽回了手。 姚润桉愣了一下,才会意,他与晏唐好久没亲近过,恐怕晏唐心里还有些芥蒂,他是理应知道的,况且他这伤太深了,结出来的疤痕也很吓人。 姚润桉笑着应了一声,心里还没来得及咂摸出苦味呢,晏唐忽然拉住了他的手,摸到了,心里会难受。 那句话就这样落在他耳畔,又钻到他的心里,心脏顿时颤了一下。 他抬眼望晏唐,晏唐却别开了视线。 并非嫌弃,而是心疼。 姚润桉目光落在晏唐淡色的唇瓣上,又想起晏唐不爱被旁的人看到他们亲密,而此刻宫外还站着许多宫女太监,只得作罢。 然而晏唐朝宫外看了一眼,拉着他走到屏风后面,低声说:可以。 姚润桉眸光微暗,抬起他的下巴,轻咬了一下他的下唇瓣。 他们静谧地接吻,姚润桉一只手托着晏唐的头,将他抵在墙上,明明是很凶的动作,他做起来却无限温柔。 旁人说他笑里藏刀,百般伪装,即使与他相处再多也不知道他的喜好与意图。 晏唐喜欢甜的,喜欢冬日,也喜欢雪。他的爱憎是分明,如同一潭清水。 姚润桉自诩可窥破人心,然而晏唐喜怒形于色,他却读错了他的心。 连喜好都扑朔迷离,是否太过可悲。 他知道晏唐幼年时的种种,知道他动荡的从前。然而是那样的一个人,从肮脏的淤泥中生长,却凌寒独自开,还是绽开,还是站得笔直。 姚润桉将他拥在怀里,像拥住了他身上落下的雪。风霜累重,他却拥得快意。 他零落的一席梅香去而复返,轰烈炽热融化了时间最寒凉心脏。 嘉文十年,也是安南王叛乱平息的第三年。在民间传得沸沸扬扬的嘉文帝无心桃色嘉文帝不举之后,一道封后的圣旨重重落下。 嘉文帝在位二十年,再其将至不惑之年时,却将帝位传给淮阴侯之子姚定山,自己携皇后隐居江南。 据说嘉显帝姚定山想要给其一个太上皇的位分,嘉文帝说,他说想去江南。便甘为庶人。 江南可没有京城里这样好吃的糖葫芦。 蜜饯果子我也爱吃。 我们带一个会做糖葫芦的师傅去好不好? 你学学就行了。 第二十七章 番外一 姚润桉有两个烦恼。 天气刚入了秋,再过几日便是姚羡秋小娃娃的周岁生辰了。 这小孩几个月大的时候不爱哭不爱闹,比寻常小孩乖了不少,晏唐还以为自己生了个省心的。哪想到祸事得从他一岁时才开始。 寻常小孩子是有奶才是娘,但晏唐没奶给他吃,他却在会叫娘亲之后,便知道晏唐才是他亲娘。 于是吃饭粘着,睡觉粘着,就连沐浴时也不能离远了。 然而小孩夜里不能离了他,饿了却又不能给他奶吃,又要传唤乳娘,如此一来,将晏唐与乳娘都折磨得不轻。 姚润桉在看到晏唐眼下青黑愈重之后,终于狠下心:不能总叫他粘着你,今夜你睡卧房去,我来陪他。 晏唐坐在椅子上打瞌睡,精神混沌,好半天才回他:你会什么这么点大的孩子 ,粘人是应当。 姚润桉事事依着他,然而近日来晏唐夜夜不能寐,白日里都没什么精神。他皱着眉头,轻轻用拇指抚摸过晏唐的眼睛,可是我们唐唐也才刚及冠,嗜睡也是应当。 晏唐被他腻歪的,什么刚及冠,他都二十四五了。然而看着姚润桉眼里浓重的担忧与疼惜,他又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只得挠挠头:行行。 只能等他自己嫌麻烦了吧。 晏唐这夜睡是还吊着精神,他一听见偏殿里传来孩子啼哭声,就条件反射的睁开眼,还没等他爬起来,哭闹时又平息了。他还是不放心,套了件外衣走到偏殿,就见到姚润桉一幅没睡醒的样子,怀里抱着孩子,生疏地晃来晃去。 小崽子倒是没睡着,估计是见到今日来哄他的人换了个,吃着大拇指,一双大眼睛迷茫地望着姚润桉。 睡啊,小兔崽子。姚润桉哄诱着,困得没意识到晏唐的到来。 晏唐无奈走到他身旁,拍了拍他的肩:你抱他的姿势不对。 姚润桉见他来了,清醒了些:不是叫你好好睡吗 晏唐把他怀里的孩子接过来,要用手臂拖着头,不是一只手托着头一只手托着脚。 他困得眼睛都是半睁着,抱着孩子的样子却十分熟练,睡乱了的发丝垂在脸颊边,镀了一层烛火的金光。 小崽子看着娘亲来了,还没哄就睡了。 姚润桉皱眉,我会了,你快回去睡觉。 哪知晏唐将孩子放到摇篮里,却伸手抱住了他。 宫里的嬷嬷说,他就这两个月粘我,往后就不这样了。两个月,也受不了什么苦的。 怕吵醒了孩子,晏唐的声音很轻,有些沙哑。姚润桉细嗅着他怀里淡淡奶香味,心跳悄悄涨了潮。 他低头吻住了晏唐。 他是知道的,晏唐小时候没有娘亲纵着,都是嬷嬷照顾。他从小没感受过爱。 于是他想将爱意给孩子,也弥补幼时的自己。 姚润桉替他整理着微乱的鬓发:那我们一起,好不好?两个月这样也吃不消的。 你是皇帝,比我忙多了 我是你的。 他就这样以这样鼻尖碰着鼻尖的距离,这样注视着他。目光里涌动着无限的爱疼。 现在就要吃不消了。晏唐想。 好。他还能不答应他吗。 快睡吧。姚润桉轻轻揉着他的发丝。 如此小崽子粘人的事情算是解决了。 但这只是其一。 姚润桉发现晏唐似乎有些躲着他在床事上。 实际上姚润桉一直秉承着不强求他,全凭他愿意。只是两人平日里亲热,难免擦枪走火。晏唐的信期上次来时,姚润桉的伤没好,便只是咬了他的脖颈替他疏解。然而如今,他的伤却已好了多时了,两人却一直未曾提起过这件事情。 发现这件事是个偶然。 那日晏唐躺在被窝里,姚润桉给他读民间的话本。这是晏唐近日的爱好,他有一天同姚润桉去逛市集,正巧看到了一个卖话本的铺子。 晏唐起初不以为意地翻了翻,直到看见主角的姓名,才瞪大了眼睛。唐日安退了数步,眼瞧着要撞进孟常的怀里... 晏唐:? 那店家看着他惊讶的样子,又看了一眼他翻着的话本,蓦然一惊,快步跑过来,几乎是抢着把他手里翻着的话本拿了过去,同他道:哎哟,公子莫在意,这话本放错了,这本是不卖的! 然后他眼瞧着一个姑娘走过来问他,掌柜的,上次找您订的那本十八先生写的话本可到了? 那店家将从他手里抢来的话本塞到衣袖里,拉着那姑娘走到了店面里间。 晏唐皱着眉,他记性很好,方才他翻过的那个话本,封面旁的署名便是那十八先生。 他等店家出来后,半是要挟半是利诱地买走了那位十八先生全部的话本。 前事提要到这,此时姚润桉清了清嗓子:唐日安将孟常困于床榻间,同他说,我将这江山拱手送你,你却连让我碰一下都不肯... 他说罢,粗暴地将孟常的衣裳蜕尽,望着身下肤如凝脂的妙人羞红了脸,心火猝然烧了一片。 姚润桉扶着额头,唐唐,我肤如凝脂吗? 晏唐笑得喘不过气,是啊,孟常可是美人。 姚润桉:...... 怎样才能找到这个叫十八先生的,将他绑起来,问问他,究竟是哪双眼睛看得出来他姚孟常是肤如凝脂,看见晏唐会羞红了脸?一派胡言! 那唐唐的心火会燃起吗? 晏唐眨了眨眼睛,却没有答他的话。 姚润桉也愣了一下,笑了两声,将话本翻到下一页,哪知下一页却是张旖旎的插画,上面二人依稀是他们的样子,正在互相抚慰 姚润桉挑眉,那幅画中的唐日安与孟常深吻在一起,春色满园。他合上话本,俯身抱住晏唐,这时他身上的奶香味散去了,成了冷梅香。姚润桉的目光幽暗了三分,顿觉欲壑难填。 唐唐,我们 唔我想去解手,等会儿回来你再说。 晏唐亲了他一下,从床上弹跳起来,穿上鞋就跑了。留下姚润桉一人抱着棉被的余温,独守空房。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