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式微!胡不归?》 说楔子明王托孤 式微!胡不归? 作者:柳凉生 说楔子明王托孤 式微!胡不归? 作者:柳凉生 说楔子明王托孤 式微!胡不归? 作者:柳凉生 说楔子明王托孤 午夜的明王府邸一片血色的灯火。 一队队的守卫进进出出,显得肃穆而沈重。 皇甫影倚门而立,焦急地向北门方向张望著,直到永靖道的尽头传来细碎的梆子声,她的脸上才露出一抹极淡的笑容。 不久,一顶檀木暖轿便出现在皇甫影的视野里,渐行渐进。轿夫的脚步极快,呼吸略微有些急促,显然是轿里的人催得急了。 皇甫影的眉梢染上了难掩的笑意,她快步迎将上去,朝暖轿倒身一拜,嗓音微微有些沙哑:“下官拜见令狐大人!” 轿中传来一声幽微的叹息。 然後,轿帘轻轻一掀。 一只翠绿色的绣鞋已然探了出来。 随之,一个婀娜的身影在仆役的搀扶下款款下轿。 来人的身上披著一件暗红色的斗篷,碎花的裙裾拖在地上,上衣领口开得极低,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肤,衬著她致的眉眼,更显豔丽无双。 “主公……”令狐蝶轻柔的声音缠绕在皇甫影的头顶,隐隐中却透著焦躁和不安,“现在……如何?” 皇甫影将头垂得极低,眼中闪着泪光:“怕是……撑不过去了……” 令狐蝶轻轻抽了一口气,雪白的指头绞在一处。她只是紧闭著双唇,眼睛直直地望著前方,“那麽,请总宰大人带路。”她缓缓吐出几个清晰的字,嗓音一如既往般沈静,然而平日里的和颜悦色早已经凝固成了一种悲凉而决绝的表情。 ****** 令狐蝶面无表情地向前走著。 她第一次感觉到这段路竟是如此的漫长。 此刻,她的心中如鼓动著巨响,敲击著她的耳膜,轰鸣声在她的头顶,久久盘旋。 口,有一种窒息般难忍的钝痛。 主公!你会没事的,是不是? 她的脑海中不断浮现冰川红叶坚毅的脸,沈静的目光,以及那如阳光般明媚的脸,和干净而爽朗的笑声。 她怎麽会忘了呢? 『你就是令狐蝶?我读过你写的文章,果然非同一般。』 只是,那时,令狐蝶并不知道,眼前这个微笑著向自己伸出手的人,竟然会是大晋皇朝尊贵的明王殿下──冰川红叶。 『我知道,你是无罪的。』 那是冰川红叶在牧羊城监狱中对她说的话。 『为什麽?』 那一刻,令狐蝶几乎是震惊地望着冰川红叶。 『你的眼睛。』 冰川红叶冰凉的手指抚上令狐蝶的眼睛,唇际浮动著温暖的笑。 『以後跟著我,好麽?令狐。』 那样深切地望著自己。 『做我的翅膀。令狐,草原上的苍鹰需要钢铁一般的翅膀。而你,有一颗坚定的心。』 令狐蝶低下头,不语。 『罪臣……』 良久,她迟疑地开口。 猛然地,冰川红叶握住令狐蝶的手。 『本王说你无罪,你便无罪。』 冰川红叶的笑容如天空的一抹青蓝。 『我相信你。』 我相信你。 陡然地,令狐蝶有些眩晕,脚下竟有些发虚。 “大人,小心。”身边的禁卫一把搀扶住她。 “无妨。”令狐蝶的声音平静得听不出一丝波澜。 她的目光只管直直地望著眼前雕花的檀香木门。 主公…… 令狐蝶捂住口。她突然对门内的一切感到无端的恐惧,她不敢去想象门内的一切。 “令狐大人,请。”皇甫影的声音透著无尽的悲凉。 她轻轻推开门,一声微弱的叹息从内室传出。干净而雍容,只是少了一贯的气势和威慑。 令狐蝶觉得心口猛地一抽,喉头窜起一丝腥甜。 “令狐……” 依然是熟悉的称呼。 “本王……等你很久了……” 依然透著王者的威仪。 “你终於来了……” 那一刻,令狐蝶的眼泪夺眶而出。 ****** 血的气味,悬浮於空中,弥漫在整个房间,许久不散,充斥著房中每个人的呼吸。冰川红叶静静地仰躺在床上,低垂的幔帐遮住了狼藉的锦被,然而蜿蜒的血色依然不断地在被褥间蔓延开来,让人感觉到死亡的迫近。 令狐蝶呆呆地看著眼前的一切,时间恍若凝固了一般。 那是冰川红叶么? 那个憔悴的、置身於血的汪洋中的人,那个,虚弱地阖著双目的苍白的人…… 那是她的主公么? “令狐……”冰川红叶睁开眼,缓缓地转过脸,乌黑的发湿漉漉地贴在额前,惨败的双颊上依旧是平和的高贵,“为什麽……不靠近些?” 令狐蝶的心猛地往下一坠,茫茫然地向前走了几步,然後,俯身,下跪。 冰川红叶微微一笑,想伸出手,却徒劳无功。此时此刻,便是抬一手指,亦是奢想,于是,重重地叹了口气,喃喃道:“我现在的样子,很可怕,是麽?” 令狐蝶浑身一颤,一种无形的压抑感扼住了她的喉。她机械地抬起头,与冰川红叶四目相对,却是良久不语。 冰川红叶低低地笑了:“你怎麽穿得这般豔丽?我以为……你会替我披麻戴孝。” 门,被轻轻地推开。 皇甫影走了进来,手中牵着一个小小的女孩。 “阿戒……”冰川红叶无力的声音中依然透着往日的威仪,“阿戒……来……过来……到……”他压低声音,“母亲……身边来……” 七岁的冰川戒扑到冰川红叶身上,小小的手掌抚过冰川红叶苍白的面颊:“娘亲……娘亲……痛不痛……” 冰川红叶的脸上露出了淡淡的喜色,“苍天终不负我冰川……”他抓住冰川戒软软的小手,“女儿……你记住……你是西谷的希望……也是……你父亲的希望……” “父亲?”年幼的冰川戒歪着头,“娘亲,父亲他在哪里呀?” 冰川红叶的脸上浮现出一丝苦涩的笑,他凝神想了片刻,复而长出了一口气:“皇甫,你带阿戒下去吧,我有几句话要单独同令狐讲。” 皇甫影道:“三位郎主想见见主公。” 冰川红叶的声音极是微弱:“生离死别。何必徒增烦扰?不见也罢。” ****** 听见皇甫影的脚步渐渐远去,冰川红叶转过头含笑着看向令狐蝶:“令狐,你在本王身边也快五年了吧。” 令狐蝶点点头:“自从主公将臣从狱中救赎之日算起,已整整五年。” “那时的令狐还是个漂亮的孩子哪。”冰川红叶轻轻阖上眼,呵呵笑道,“如今,我却已是将死之人……” 令狐蝶轻轻握住冰川红叶冷彻骨髓的手指:“不……主公,您不会……请……不要说这样伤心的话……”她一贯冷静的声音中已然带上了哽咽。 冰川红叶有些费力地支起身子,深深地望著令狐蝶。“我并不惧怕死亡。”冰川红叶一字一顿地说,“从我披上盔甲的第一天起,我就渴望辉煌地死去。令狐……”冰川红叶半阖著眼,微弱地呼唤道,“我求你一件事。” 令狐蝶默然,眼中却滚动著悲凉。记忆中,冰川红叶从未展露出如此脆弱的一面。她木然地看著冰川红叶艰难地抬起手,摘下左手的戒指,放在她的掌心。 “这个……”冰川红叶深切地注视著她,“……答应我……” 令狐蝶震惊地瞪大了眼睛。 这个戒指上刻著西谷冰川氏的徽号,拥有它的人便是西谷冰川的主人,亦就是大晋皇朝的明王殿下。 “令狐,答应本王。”冰川红叶嘶哑的声音中透著不容抗拒的命令。 令狐蝶终於俯下身,声音几乎从嗓子眼迸发出来:“臣,一定不负主公所托,誓死保护少主,直到她成人。” 冰川红叶的眼中闪过一丝光彩,微微一笑:“把你拖下水了。” 他只是望著对方低垂的额发:“你喜欢我,对不对?小蝶。” 令狐蝶的身体微微一震。 “我很卑鄙。”冰川红叶喃喃道,“我是用情义来羁绊你。” 令狐蝶突然抬起头,眼中存著泪:“我甘愿为你粉身碎骨。主公!” ****** “粉身碎骨?呵呵,好个忠心耿耿的奴才。朕倒是真当羡慕哪。” 毫无起伏的声音透过珠帘传入斗室。随之,沈稳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叮当的环佩声伴著华丽的裙裾拖曳在地上的沙沙声,一个身材高挑的女人如鬼魅一般出现在二人面前。 不怒而威。 不寒而栗。 那样迫人的气势,排山倒海般地压了过来,几乎让人窒息。 来人正是大晋皇朝当今的天子,慕容雪。 令狐蝶不动声色地低下头:“臣令狐蝶,参见陛下。吾皇万岁。” 慕容雪的眉尖轻轻一抬,她并不看令狐蝶,只是用一种近乎凛冽的目光盯著床榻上的冰川红叶,良久无语。 “下去。”慕容雪的声音硬得让人发寒。 令狐蝶依旧跪伏於地,白皙的脖子弯成了一道优美的弧形。 慕容雪猛地转过身,眼中尽是憎怒:“朕命令你,立刻从这里滚出去!” 冰川红叶微弱地叹了口气:“令狐,你先下去吧。” 令狐蝶直起身体,深深睇了一眼如纸片般单薄的冰川红叶,沈默地转身离去。 她的步伐有些沈重,背影中蕴含著一种罕见的颓唐和落寞。 “看够了麽?”慕容雪冷冷地一笑,撩起繁复而冗长的裙裾,坐在冰川红叶的近旁,“红叶,你勾引女人的本事倒是越来越长进了呢。” 冰川红叶闻到一股极为浓烈的香水味,不由皱起眉,随即剧烈地咳嗽起来:“陛下何必……咳……咳……为难……一个……年轻人……”他本就虚弱,只咳了数下,便颓然倒在床榻之上,连呼吸也变得极为艰难。 慕容雪却是魅惑地一笑。她的肤色极好,虽然年过四旬,却依然细腻而光洁。只是她的脸型太过尖利,总让人感觉到一种迫近的危险,这种摄人魂魄的气势,甚至掩盖了她容颜的娇丽,使人忘却了她的美。 “你还同小时候一样,被香水一熏就受不了呢。”慕容雪的声音轻轻柔柔,仿佛是魔咒。 冰川红叶渐渐平稳了呼吸,声音越发虚弱:“……我快死了……陛下可……开心?” 慕容雪捂住嘴,吃吃地笑了起来:“你都知道了?” 冰川红叶扬起脸,露出一抹疲惫的笑:“没想到,苏莫竟然会是陛下安在我身边的人……” 慕容雪面色如常,指腹轻抚著冰川红叶的额发,含笑不语。 冰川红叶闭上眼,继续道:“我只是想不明白,这十年间,陛下有很多次杀我的机会,却依然让我活到今日……你可以狠心杀死自己的兄弟姊妹,为何还要姑息我这个外人?何况,我西谷冰川一支,在先帝眼中已经如眼中之刺,陛下为何不连拔去?” “是啊!为什麽迟迟不杀了你呢?”慕容雪眯缝著狭长的眼,笑得优雅,“不错。为了登上帝位,我毫不犹豫地除去了自己的三个姊妹,其中,包括与我同父所生的妹妹。母亲驾崩前也曾告诫过我,一定要除去西谷冰川一支,然而──”她俯下身,脸几乎贴著冰川红叶的鼻尖,“对你,朕却蹉跎至今。” 冰川红叶一笑:“所以,这一次,你下定决心了?” 慕容雪直起身,冷然地看著他:“是你逼朕的。” 冰川红叶睁开漆黑的眸子:“天下乃天下人之天下,非陛下一人之天下。” “住口!”慕容雪猛地站起身,在房中踱著步,随即指著冰川红叶道,“为什麽要与朕作对?” 冰川红叶缓缓吐了口气:“独裁的时代已经落幕了。” 慕容雪冷笑道:“君主立宪?笑话!朕即国家!只要朕活著一天,太阳都要围著朕旋转,谁敢阻止我,我就送他去地狱。包括你,冰川红叶!甚至,你那个宝贝女儿,冰川戒!”她的右手紧握成拳,声调拔得极高,“其实,也不必如此麻烦。只要朕把你的真实身份公布于世,你立刻就会身败名裂,西谷冰川自当分崩离析,到时候明王的徽号就会成为历史!西谷旧党都会成为阶下之囚!” “那陛下为什么不这么做呢?”冰川红叶目光炯炯,同他灰白的脸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你为何不向天下人宣布,明王冰川红叶其实是个男人,十余年来一直忝窃明王的徽号?陛下为何宁可让我死,也不愿意让我身败名裂呢?” “你在挑衅我?”慕容雪呵呵笑了起来,“是啊……为什么呢?朕也不知道呢……”她缓缓俯下身,如羽毛般的亲吻落在冰川红叶的唇角,梦呓般的诉说着,“朕还是狠不下心……朕不想……毁去红叶的骄傲……” 冰川红叶怔怔地听罢,复而喘息著,低低地地说道:“我就快死了……陛下……人之将死……我只恳请你善待朝华贵君……鸿岐……他毕竟是……三公主的生父……亦是我的亲兄弟……” 慕容雪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红叶,朕要告诉你一个秘密。”她低下头,在冰川红叶的耳边轻声说道,“你知道么,凛,其实是你的亲生骨。她,是你我的女儿。”她眯起双眼,唇边浮动着轻微的笑意,“临死前听到这个秘密,你是不是很开心?” ****** “皇上!皇上!啊!皇上──!!”男人急促而混浊的喘息和低吼透过华丽的幔帐,在大殿里回荡。 慕容雪面无表情地坐在一个赤身裸体的少年男子身上,享受著对方□的律动所带来的快感。她依然穿著白天参加明王葬礼时的紫色祭服,甚至连头上的朝冠都未除下。 “快点!”慕容雪有些不耐烦地呵斥道。 身下的男子大声地喘著气,更加卖力地挺动腰肢。 慕容雪仰起头,舒服地嘘了口气,终於,她感觉到内部涌动起一股绵长的韵律,触电般的酥麻感流便全身,四肢都开始发颤。随著一声满足的叹息,慕容雪悠然地倒在床上,微微眯起狭长的凤目。 “皇上……” 男子连忙退出慕容雪的身体,□著俯在地上。 他低著头,□依然硬挺,额际渗出一滴滴的汗水。 慕容雪满意地点点头:“下去吧,没你的事了。” 男子低声道:“要小奴服侍陛下梳洗吗?” 慕容雪冷冷瞥了男子一眼:“听不懂朕的话麽?” 男子再不敢多言,乖顺地披上一件单衣,直觉告诉他,皇帝此刻的心情相当不好。 他只是一个卑微的常侍,今夜正好值班,却意想不到地被慕容雪招幸,心中自是忐忑不安,哪里还敢多言,只管屏着呼吸,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大殿里很快变得寂静无声。 慕容雪仰躺著,一种难言的空虚感在心中逐渐膨胀。 “红叶──” 她低低地唤出这个最熟悉不过的名字,口突然一阵绞痛。 慕容雪眨眨干涩的眼睛。眼角,终於滑下一滴清泪。 殿外,是一片宁静的月色。 湛青色的天空中,仿佛有冰川红叶温和的笑颜。 ****** 晋长平十七年,春,明王冰川红叶薨,是时世女冰川戒年方七岁。辅政司令狐蝶欲扶明王灵柩归西谷,帝弗许,乃以国丧之礼葬于皇陵,与帝同。 ——《晋史 · 西谷世家》载 说楔子明王托孤在线阅读 说楔子明王托孤 肉文屋 / 说楔子明王托孤 说楔子明王托孤 访御侯名士风流 式微!胡不归? 作者:柳凉生 访御侯名士风流 式微!胡不归? 作者:柳凉生 访御侯名士风流 式微!胡不归? 作者:柳凉生 访御侯名士风流 作者有话要说:</br>十年之后……<hr size=1 /> 平行关,三面环山,其北,突乎丹,其西,大凉,再往西北之上,唯千里大漠,间隔若干小国。是故幽州平行关,乃为千古必争之地。 长平二十四年,秋,突乎丹借牧草之事犯境,三万勇骑越过燕山,猝然发难,狙击平行。平行关守将东方姽奋力御敌,然孤立无援,岌岌可危,十月,东方姽战亡,幽州太守文素弃城夜奔,平行关失守。帝大怒,贬文素为庶人,遣归原籍,迫文素之母文锦辞首宰相位,归田隐居。 东方姽无女,唯两子,长子伏羲,孔武有力,袭亡母爵位,封东方御侯;次子和羲,丰姿俊雅,后封东方令侯。长平二十五年,东方伏羲出征幽州,于青阳关会师明王世女冰川戒,之后兵分三路,包平行关。东方伏羲身先士卒,率八百骑夜袭联营,大胜。冰川戒火烧突乎丹勇骑营,乘胜追击,却突乎丹七百里,长平二十六年,春,北境初宁。时,冰川戒年十六,东方伏羲年二十二,二人是以名扬天下,世人合称“双璧”。 ——《晋史 · 东方世家》载 ****** 这是长平二十七年的冬天,平行关外早已经冰封万里。 自从春天战事结束以后,东方伏羲的部队便驻扎在此处的断崖之上,然而一晃到了冬天,朝廷还没有让他回京的意思。 领旨剿匪,确实是个很好的借口。 东方伏羲虽然年轻,但其间的真意,却还是略知一二。他继承亡母的爵位,成为东方御侯,不过是今上的权宜之计,大晋祖训,男子为官,文不上四品,武不上三品,位不过子爵。男侯爵,在大晋史上实在是少之又少,而其中暧昧的含义更是让当事者不寒而栗。男侯爵……多为上位者之宠佞,即便是无中生有,众口也足以铄金,积毁也足以销骨。 今上的意思,无非是要东方伏羲知难而退,交出兵权。 想到这些,东方伏羲只想仰天大笑。 剿匪,剿匪,匪在何处? 不过是把十万大军弃置在这荒原之上,让他左右为难。 皇上真正想对付的是西谷冰川,却选择先从古老的东方家族下手…… 掩人耳目么? 只是,下一个,又会轮到谁了呢? “御侯。” “何事?” “三连的守军又开始闹事了!” 东方伏羲烦躁地将卷轴丢在案上:“这次又为了什么?” “为……为了……军粮。” 东方伏羲深深吸了口气,披上毛裘的披风,快步走了出去。 营帐外,是齐膝深的积雪。 雪地上的足印深深浅浅,弯曲而凌乱。 东方伏羲也不骑马,只是步行,心中的郁闷几乎让他忘了冰冷的雪水已经灌入了皮靴。 军粮!军粮!又是军粮! 东方伏羲感到自己就像一只被绑在火上烤的鸭子,两面都开始发焦。 母亲!儿子已经尽力了,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母亲! ****** “怎么了!”东方伏羲高大的身影伫立在营帐之外,冷冷地看着众人,“怎么都不说话了么?”他将目光转向一个肤色黝黑的青年女子,“张萍!你身为三连总宰!便是这样纵容列兵的么?” 张萍只是冷笑:“那张某也请问御侯大人,我们战士出生入死是为了什么?难道连一口饱饭都没的吃么?据说军粮已经断了,难道要姐妹兄弟们暴尸荒野不成?” “住口!”东方伏羲面色铁青,“军粮的事,张总宰只管放心,是否要本侯领着总宰到粮草库去看看?”他沉声道,“现下难道有人在挨饿么!张萍!你不要蛊惑人心!如此挑衅军威,你到底居心何在?” “居心?”张萍拔高声音,“张某能有什么居心?倒是有些人……呵呵……” “什么意思?” 张萍眉梢微颤:“中、饱、私、囊。” “你说谁?”东方伏羲浅褐色的眸子陡然变深了许多。 张萍不语,只是一脸无畏地望着东方伏羲。 “放肆!”跟在东方伏羲身后的侍从忍无可忍,拔剑拦在东方伏羲面前,“你胆敢对御侯无礼!” 张萍哈哈大笑:“侯爷是富贵人家出生,当然不知道我们穷苦人家的艰难!从军为何?那是把脑袋架在刀尖上的生活!不过是因为一腔义愤,保家卫国!可是如今呢?突乎丹的那群野人已经赶走了!朝廷上那些大人小姐们又可以高枕无忧、寻欢作乐了,而我们这些人,头也白断了,血也白流了,竟然连饭都要吃不饱了!哈哈哈!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张萍伸手拽过身边一个瘦小的男孩,“御侯大人,您看清楚,这个孩子,今年十五岁,因为家乡闹饥荒,才来从军,上战场不到三天,就被人削了半个臂膀,现在算是活了下来,残废却是一辈子的事了。可是呢,您看看、您看看……”她一把撕开男孩右边那截空荡荡的袖子,飞扬的芦花在猎猎的朔风中飘荡开来,几乎蒙住了东方伏羲的眼睛,“御侯大人,这是棉袄么?这样的东西能熬过一个冬天么!” 东方伏羲呆呆地望着满天飞舞的芦花,线条分明的脸开始生硬地抽搐。 “现在呢?”张萍接着道,“连我们的口粮都要克扣了,朝廷就是这样犒劳我们这些将士的么?我听说御侯您在京里有三处府邸,您家堂前摆的一只花瓶就足够一个平常百姓一辈子衣食无忧!呵呵,想必大人定然没有尝过什么叫做穷愁潦倒!什么叫做饥寒交迫!” 东方伏羲的手指紧握成拳,一字一顿道:“你,何处听说!” “御侯大人,您的亲弟弟在京里面卖官鬻爵,前些时又封了东方令侯,果真是将门虎子啊!”张萍的语气中透着明显的讽刺,“至于其中的缘由,只怕御侯大人比我们这些外人更加清楚。” ****** “东方伏羲是东方伏羲,东方和羲是东方和羲,张总宰可不要一概而论。” 轻柔的女声伴着清脆的銮铃声渐行渐进。 东方伏羲回过头,眼中霎时露出光彩。 “少司正大人!” 来人翩然下马,一身白衣映着皑皑积雪,分外耀眼。 她嫣然一笑,眸光流转间百媚千娇,柔声道:“侯爷,看来令狐蝶今天来得不巧了,不过侯爷可真是好子,若换作我家世女,哪里有人敢在她面前这般说话?早就拖出去乱棍杖毙了。” 她的声音听上去如同谈笑般轻松,嗓子软软腻腻,让人听着说不出的舒服。 然而,众人的神色却是一敛,营门外一片肃穆。 张萍抱腕在,正色道:“张萍参见令狐少司正大人。” 令狐蝶今天梳着流云髻,松松地在头上挽着,一枚木质的簪子斜斜穿过髻发,散落的碎发垂在额前,迎风轻动,飘飘然有临仙之姿,一身素雅,几乎让人无法移目。 “听张总宰的意思,”令狐蝶一双美丽的眼睛似笑非笑地看着张萍,“仿佛对侯爵大人颇有异议呢?”她的目光掠过众人,拔高声音,缓缓道,“可是,大家好像忘了,是谁誓死保卫平行关,又是谁把突乎丹的三千甲兵逐出关外?难道御侯大人没有和大家同甘共苦?难道御侯大人临阵脱逃了?大家以为御侯大人这些日子是锦衣玉食么?”她从马背上的皮囊里掏出两个黑馍馍,轻轻咬了一口,道,“不止是东方的军队,就连我们西谷冰川的军队,自入冬以来,从将士到列兵,吃的便是这种东西!” 令狐蝶的面容渐渐变得严酷:“身为一个军人,首先就是要服从,绝对服从!你们这样目无尊长、以下犯上,动摇军心,本来就罪不容恕!”她冷冷一笑,“我明白了!你们如此与御侯大人为难,无非是因为东方伏羲乃是一介男子。不服气?是不是?那也好,你们其中只要有一个敢站出来同御侯大人一决高下,我便佩服她的能耐!” ****** 令狐蝶和东方伏羲骑着马,在雪原上信步而行。 “刚才的事,”东方伏羲叹了口气,“实在要谢谢少司正大人。” “御侯。”令狐蝶看着东方伏羲,淡淡道,“这件事,也该怨你。” “你的意思是,我和她们之间的关系太僵?” 令狐蝶叹了一口气:“怎么说,这些人当中,有些是多年跟随你母亲的老将。” 东方伏羲苦笑道:“不是我要和她们隔阂,是她们总不把我当回事,我能怎么样?” “御侯,你身为男子,年纪又轻,统率三军,自然有人不服,如果间隙一起,隔阂只会越来越深,御侯也只有放下矜持、恩威并施,才能压服众人。”令狐蝶道,“起码,这次军需棉袄的事,御侯难道就没有一点责任么?” 东方伏羲脸色一窘,点点头,低低道:“对。是我一时不慎。” 令狐蝶道:“我一向直言不讳,御侯莫要放在心上。” 东方伏羲一笑:“我其实真有些羡慕世女,身边有少司正这样的人物,而且,世女小小年纪就能将西谷一带治理得井井有条?东方空长了世女六岁,却连区区几万人都管束不好,实在是汗颜。” 令狐蝶哈哈大笑:“天行有常,男女有别,御侯何必妄自菲薄?况且明王早逝,世女自十二岁起开始处理政务,且问御侯,您十二岁时在做什么?何况男子挂帅,自然责难更多,这些外界的压力,世女却丝毫没有。”她白皙如玉的脸上有一抹淡淡的艳色,明眸善睐间无不引人遐想,不愧“西谷第一美女”的美誉。 东方伏羲微微一笑,眸光却忍不住在令狐蝶柔媚的面容上游移,他极力隐藏着自己情绪,然而令狐蝶的一颦一笑依然让他砰然心动。 他心中轻轻一叹,中泛起怅然的苦涩。 令狐蝶,西谷第一美女,亦是西谷第一风流种。 令狐蝶天生丽质、才思敏捷,少时便以才貌殊绝著称于世,十七岁时扬名西谷,被已故明王冰川红叶所赏识,受封三品辅政司,所谓青云得志、佳人貌美、少年多情,一时间,便惹出无数风流公案。冰川红叶过世后,令狐蝶全力辅佐世女冰川戒,成为西谷的肱骨辅臣,十年来,亦可谓兢兢业业,只是这风流浪荡的脾气却丝毫没有收敛,换情人比换衣服还快,也不提娶夫成家的事,只管在欢乐场中逍遥,虽然已年过三十,却连个小郎都不曾纳,只是她在西谷身分高,便是世女冰川戒也敬重她三分,又有谁敢来说她的不是? “今天的事……”令狐蝶沉吟了片刻,“御侯不觉得奇怪么?” 东方伏羲点点头:“张萍向来为人耿直,定然有人在军中散布谣言。” 令狐蝶看着他:“……如果……是今上的意思……御侯怎么办?” 东方伏羲转过头,缓缓道:“少司正大人,你是不是认为,东方家族的辉煌会断送在伏羲手上?” 令狐蝶只是静默地望着天边隐约的云霞,良久,淡淡道:“御侯,你有没有想过交出兵权?” “不!除非我死!”东方伏羲勒马回缰,“我答应母亲的!否则我无颜再见母亲。” “御侯,你的意思,是不惜与今上为敌么?”令狐蝶的眼中迸发出冷俊的光彩,傍晚的霞光笼罩着她凝脂般的肌肤,如同蒙上了一层柔和而沉静的光芒,“今上的心思,御侯难道不明白么?” 东方伏羲长叹一声:“我并不是要与今上作对,但是,我是东方伏羲。”他淡然一笑,“人活一世间,飘若陌上尘,总要对得起天地养育自己一场!” “御侯是想求不朽之名?” “志当存高远,荣名以为宝。” “名山料理身后么?”令狐蝶哂笑着摇摇头,然而这样的表情却让东方伏羲心中一凛。 “我只是想,与其默默无闻中死去,不如轰轰烈烈地活一场,一半是为了母亲,一半亦是为了自己。”东方伏羲眸光低垂,眼角的余光落在令狐蝶身上,轻声道,“少司正大人是不是认为,一介男子,怀有这般心思,很可怕?或者,少司正大人很讨厌这样的男人?” “不。”令狐蝶嫣然笑道,“建功立业,只要是正常人都会抱有类似的想法,无关乎男女。人都有野心,不是么?” 访御侯名士风流在线阅读 访御侯名士风流 肉文屋 / 访御侯名士风流 访御侯名士风流 谏世女令狐献策 式微!胡不归? 作者:柳凉生 谏世女令狐献策 式微!胡不归? 作者:柳凉生 谏世女令狐献策 式微!胡不归? 作者:柳凉生 谏世女令狐献策 “老臣为了少主在冰天雪地里奔波了整整三天,少主却连歇歇脚的时间都不给老臣。”令狐蝶满腹牢骚地叹息道,“我前脚刚踏进家门,少主就召老臣觐见,难道少主就是这般犒劳老臣的忠心么?” “少司正大人,你不要一口一个老臣,让人听了笑煞。你若称老,可是要让西谷无数少年心痛不已的呀。” 十七岁的冰川戒端坐在主位上,面前堆着厚厚一叠书简。她穿着一条白底碎花的百褶连衣长裙,外面罩着一件圆领雕花的五彩夹袄,领圈处镶着一圈白狐的茸毛,远远望去,雍容华贵却又不失清雅。她的五官长得并不十分出众,也就中上之姿,但是融合在一起后却特别引人注目,隐隐中透着一股王者之尊,让人望之心生敬畏。 “既然少司正大人觉得委屈,”冰川戒微微一笑:“说吧!少司正大人想要什么呢?美酒?还是美人?西谷冰川戒虽然穷了一点,但一壶美酒、一个美人,还是送得出手的。” 令狐蝶哈哈大笑:“美酒便罢了!老臣不是自夸,天下酿酒能出我右者,屈指可数。至于美人么,少主,所谓新人不如故,如果少主现在送老臣回府,我自然同我的几位故人一叙离愁别苦,人间极乐不过如此啊。” 冰川戒终于叹了口气,细长的眉毛拧在了一起:“罢了吧。令狐姐姐,你就不能正经些说话么?” 令狐蝶眨眨眼:“老臣一向正经得很呀!少主不要冤枉老臣。”她凑了上去,笑嘻嘻地望着冰川戒,若有所思道,“少主可想再娶一房夫君?” 冰川戒眯起眼睛:“我上个月刚刚成亲。少司正大人难道忘了?” “夫不厌多,就像穿衣服一样,样式要多才丰富多彩。”令狐蝶嘻嘻笑道,“常言道,人不风流枉少年,少主应该好好享受青春才是。” 冰川戒哂笑不已:“谬论。如此说来,令狐姐姐为何迟迟不肯娶夫?身边连个侍郎都没有,岂不让人笑话?” 令狐蝶莞尔一笑,娇媚入骨:“我本是要出家的,又何必成家?成家而又出家,岂非多此一举?要是这世上因为令狐蝶的缘故多了一个怨夫,岂不是令狐蝶的罪过?” 冰川戒摇头笑道:“像令狐大人这样的多情种,竟也想着出家?莫非……”她捂嘴一笑,神态略显憨然,“少司正大人想做个风流行者不成?” 令狐蝶懒懒道:“凡是行者皆风流。身入红尘者方能跳出红尘之外。少主难道不觉得么?”她展眉微笑,“少主,咱们还是说正事吧。”她望着冰川戒,正色道,“少主,你觉得东方伏羲此人如何?” 冰川戒一愣,随之点点头:“此人确实极有天分,就是易逞匹夫之勇,终难成大事。不过,身为男子,出将入相,实属不易。”冰川戒拊掌轻笑,“呵呵,不愧是东方姽的儿子啊。” 令狐蝶微笑:“那少主愿意娶他么?” 冰川戒的笑容在瞬间凝固,她转过脸,眉心微皱,仿佛有些诧异地看着令狐蝶,缓缓道:“令狐姐姐的意思,是希望我拉拢东方一族?” “东方氏无后。少主若娶了东方伏羲,必然能取东方氏而代之,到那时,西谷如虎添翼,少主振臂一呼,旧族自然群集响应,便是今上也要顾忌少主三分!”令狐蝶眸光闪亮,“届时,少主联合五姓贵族,重组内阁,今上又能奈您何?少主何愁大业不成?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少主敬请三思!” 冰川戒沉吟道:“可是……我对东方伏羲并无爱意。” 令狐蝶哈哈大笑:“难道少主是因为爱皇甫东林,才与他行结衽礼的么?” 冰川戒的脸微微一红:“那不过一个仪式而已。何况皇甫影母女全都为了西谷而死,我自然要照顾东林一世。” “少主既然明白,怎么还说这样孩子气的话呢?”令狐蝶正色道,“少主的婚姻无非两种:安抚和连纵。天下没有永恒的联盟,但是,婚姻,却是最稳定的盟约,血脉的交融与延续就是最好的明证。天地如此之大,少主的怀应该比大漠草原更加广阔,少主要做的事应该是经天纬地的大业。因为,少主是西谷的王!少主生来就肩负着不同于常人的职责!”令狐蝶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脸上依然带着艳丽的笑靥,一如她甜美的声音,“所以,少主,您就不能有常人应该有的感情。所谓情爱,都不过是消磨人斗志的毒药,少主难道要学愚蠢的人饮鸩止渴么?” 冰川戒目不少瞬地盯着令狐蝶,血管中的热血竟有些偾涨的快意。 令狐蝶继续道:“少主首先想到的,不是您喜不喜欢东方伏羲,而是,您娶东方伏羲会给您带来多大的利益。如果,今日东方姽尚在,臣不会提议少主与东方联姻;如果,东方家尚有女子掌家,臣也不会提议少主娶东方伏羲。可是,如今东方姽已经谢世,虽然东方伏羲骁勇过人,但男子毕竟是男子,男子是无法让血脉延续下去的,换言之,东方氏已经绝后了。古老的东方家族现在就像一座不设防的城堡,它的坍塌指日可待!而首先觊觎它的人就是皇室!少主,东方和羲受封令侯的事,想必您也知道了吧。臣认为,其中大有深意啊!” 令狐蝶上前半步,沉声道:“少主认为,今上是个好色之人么?” 冰川戒缓缓摇头,凝神不语。 令狐蝶微微一笑:“今上想废立储君的心思,少主明白么?而今的东殿下本不是今上心中的理想人选,但是嫡出长女,岂能说废就废?今上虽然不满皇长女,却也更不想自己的五个女儿自相残杀。今上的矛盾,少主难道不知?” 令狐蝶继续说道:“然则,王嗣之争,在所难免,五王相抗,廷必然大乱,少主若能伺机而动,自然事半功倍。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东方家族有四百八十年的基业,少主难道要拱手他人么?” 冰川戒紧锁双眉,忽而展眉轻笑道:“少司正大人所言正是。只是……”她优雅地微笑着,“令狐大人就这么肯定东方伏羲原意嫁给我?东方伏羲心高气傲,而我西谷冰川一族自先祖起便从不立正君,以东方伏羲的烈,又怎肯为人侍郎?” “烈又如何?他毕竟只是个男人,难道一辈子不嫁人么?东方伏羲若聪明些,自然会选择少主。要对抗皇族的集权,单凭一己之力无异于自掘坟墓。东方氏如果想保住家族徽号和兵权,唯有寻求一个强大的庇佑者,与五姓贵族结盟,才是最佳出路。而五姓之中,论实力、论交情,非少主莫属。嫁给少主,合两姓之好,对东方一族而言,百利而无一害!何况,嫁人者适人,正君侧君又有何分别?服侍妻主才是为人夫者的职责!少主请放心!凭臣三寸之舌,自然能劝服东方伏羲接受少主的求婚。只要少主应允!” 冰川戒缓缓点头:“也罢。此事我便拜托令狐姐姐了。”她微微笑道,“不过,我还是喜欢柔顺乖巧的少年。这般强硬之人实在不是理想的夫君,只怕以后家门不肃,有碍妻尊,可是要伤脑筋了。” 令狐蝶哂笑不已:“少主多虑了。东方伏羲乃侯门公子,这些从母从妻从女的伦常道理难道不知?又怎会任妄为,有辱家门?” 冰川戒摇头叹息:“令狐姐姐不肯成家,独自风流,自然不知道清官难断家务事。” 令狐蝶哈哈笑道:“难道仅仅一个皇甫东林就让少主头疼不已,以致要看破红尘了么?” 冰川戒苦笑着撇撇嘴:“少司正大人何必取笑我?我天生便不会讨男人开心。算了,不谈这些琐事也罢!”她从案上抽出一封信函递给令狐蝶,低声道:“今天请少司正大人来,倒还有一事相商。” 令狐蝶接过一看,眉心不由得微微皱起,朱唇蠕动,声音却透着凉意:“慕容凛?” 她没有打开信封,只是将书函轻轻放在案上,目光却若有所思地看着冰川戒,淡淡道:“少主怎样想?” “你知道?”冰川戒的表情有些愕然。 令狐蝶微笑:“臣不看也清楚,幽穆亲王的目的唯有一个,想与少主联手罢了。” 冰川戒敛眉:“这倒未必不可。只是,我不想卷入皇族的私事。谁做皇帝还不是一样……” “不!绝不一样!”令狐蝶冷声打断了冰川戒的话,“少主,谁都可以即位,却绝对不能是慕容凛!” 冰川戒抬起头,双唇微微一动,神色显得有些诧异。 令狐蝶的唇角扬起一个冷漠的弧度,一字一顿道:“从来独夫之心,杀人无算!慕容凛是什么人?狼子野心,岂可不妨?”她的声音渐渐变得低沉而缓慢,“慕容凛的手腕和野心绝不亚于今上,只怕是青出于蓝而更胜于蓝。她若登基,必定翦灭异党,血洗天下,那时,只怕西谷危机重重……少主!所谓未雨绸缪,此人不可不妨!” 冰川戒垂眸道:“我与她……乃是总角之宴。” “少主!”令狐蝶欺身上前,“少主切不可有懦弱者的仁慈!依臣之见,倒不如趁此良机,除掉慕容凛。世人只道是五王争位,又怎会怀疑少主?少主眼下唯有力保东殿下登基,才可以分化皇族的势力,才可以与今上分庭抗礼!” “什么?”冰川戒霍然起身,声音竟有颤抖,“你的意思,是让我……” “杀——慕、容、凛!” “不!”冰川戒一拍桌案,斩钉截铁道,“绝没有这个可能!” “少主!眼下是最好的机会!难道少主要等着慕容凛回到大都,然后取东而代之么?到那时,她羽翼已丰,再要对付她可就难上之难了。” “可是我从未想过要对付凛!” “少主!今日不杀慕容凛,明日死在她手里的人或许就是少主您啊!” “住口!”冰川戒面沉似水,深深吸了一口气,终于将声音往下压了压,冷冷道,“少司正大人想必是累了,请回府罢!” “少主!”令狐蝶双膝跪地,“请莫一意孤行!” “难道你要我去杀自己的手足么!”冰川戒高声道,“我与凛,虽无血缘之亲,却有歃血之盟!何况,她是舅父唯一的骨血,也算是我的表姊,你难道不知道么?” “少主……”令狐蝶抬起头,眸光消退了平日的玩世不恭,却透着深深的沉郁,“少主顾及总角之宴,慕容凛却未必将少主视若手足。况且时隔多年,慕容凛早已不是昔日的慕容凛,血缘之亲尚可自相残杀,遑论她与少主不过是少年时代的朋友……成大事者必然心狠手辣,少主今日的一念之仁或许就是来日的无尽祸……除去慕容凛,无异于除掉了今后最危险的敌人,少主难道还不明白么?” “敌人?”冰川戒冷哼了一声,面无表情地转过身,背对着令狐蝶,顿顿道:“我冰川戒顶天立地,决不会做背信弃义之事!少司正大人请莫要再提此事!” ****** “令狐大人。” 令狐蝶披衣起身,端坐在黑暗中,低声问道:“人都齐了?” 门外沙哑的男声压低声音道:“一切都如大人所愿。” 令狐蝶说了声“好”,脸上浮现出一丝鸷的冷笑,“分几批?” “四批。”男人道,“大人,现在可要动手么?” 令狐蝶眯起眼睛,沉吟了片刻,从唇间吐出一个字:“杀。” 她转头望着窗外苍凉的月色,神情有些落寞。 少主!就算你恨我,令狐蝶也绝无怨言。 但是…… 慕容凛不可不杀! 令狐蝶所做的一切,皆是为了少主! 谏世女令狐献策在线阅读 谏世女令狐献策 肉文屋 / 谏世女令狐献策 谏世女令狐献策 冰雪地孤女蒙难 式微!胡不归? 作者:柳凉生 冰雪地孤女蒙难 式微!胡不归? 作者:柳凉生 冰雪地孤女蒙难 式微!胡不归? 作者:柳凉生 冰雪地孤女蒙难 纷纷扬扬的大雪,下了整整一夜。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亮大地时,晴好楼前早已是一个银装素裹的世界。此刻才刚过辰时,街上还鲜有行人,偶尔一辆马车开过,留下几道弯弯曲曲的车辙。 然而,晴好楼前却已忙作一团。 一个中年男子倚门而立,不耐烦地指挥着一群青衣小厮洒扫庭院。 “快!把雪扫干净了!别挡着道!” “小四!在发什么愣呢?你小子皮痒了,是不是?再偷懒,小心我打断你的腿!” “阿蓝,把花坛上的雪都给我弄干净了!” “阿木!阿木!你小子聋啦?去!给你晴海哥哥传个话,说谭大将军待会儿要游湖,叫他快点收拾收拾走人。” “阿九!阿九……” 这男人约莫四十挂零,眉宇间依稀可辩年青时的俊美仪容,可惜一双眼眸中流露出的尽是晦涩和狠,败坏了整张脸的神韵,显得贪婪而猥琐。再加之中年发福,圆滚滚的肚皮配上一张肥胖苍白的脸,更让人见之生厌。 “阿爹!阿爹!不好了!”突然,那个叫做阿蓝的小厮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一把拽住男人的衣袖,一脸的惊慌失措,“花……花坛……边……有……死人……” 男人的脸猛的一沉,恶狠狠地瞪了阿蓝一眼:“什么死人不死人的!少说晦气话!在哪儿呢?带我去看看!” 果然,靠近花坛的角落里静静地蜷缩着一个人影。 那是一个年轻女子,穿着一身样式奇特的素白衣衫,双眸紧闭,嘴唇发青,面色苍白得吓人,漆黑的秀发凌乱地散落一地,身子已经覆上了一层薄薄的积雪。 “小四,去!看看这人是死是活!” “阿……阿爹……我……我……我怕!” “一群没用的贱货!我真是白养活你们这些个废物了!阿蓝,你去!” “……是……阿爹……”阿蓝硬着头皮走上前去,哆哆嗦嗦地伸出手,在女子的鼻下探了探,随即又拉起女子的右手脉搏,不由高兴地转过头来,“阿爹!这人没死!还有一口气!” “还有一口气?”男人嫌恶地皱皱眉,沉吟了片刻,道,“把她给我扔远一点,省得她死在家门口,污了我们晴好楼的地儿。” “可……可……这人还有口气啊!” “蠢货!半死不活的才麻烦!我们这儿进进出出的可都是大人物,这人来历不明,要是出了什么差错,我们担待的起吗?还不快把她给我抬走!愣在那里做什么?快动手啊!” “阿爹。”一个清冷的声音穿过嘈杂的人群,幽幽地落到雪地上。 众人回过头,只见一个披着暗红色斗篷的俊朗男子正缓步走来,身后还跟着一个青衣少年。 “晴川,你可回来了!”抬头看清楚来人,男人一脸的暴戾马上换作灿烂的笑容,“阿爹我可在门口等了半个晚上哪!” “晴川不敢当。”青年男子的声音冰冷异常,“有劳阿爹为孩儿费心了。” “哪里!哪里!呵……呵……呵……”男人的脸色登时就变了,只得讪讪地笑着,“当爹的替孩子心是天经地义的事么!晴川啊,这东方令侯虽说是个男人,却是当今圣上面前说一不二的人物,侯爷对你青眼有加,连阿爹我都跟着沾光呢……晴川……晴川?你……你的手怎么了?” 晴川微微抬起自己的右手,胡乱缠绕的布带上尽是班驳的血迹。他惨白的脸庞浮上一丝冷笑:“阿爹不是说过么,这是孩儿的福分,别人求都求不来呢!” 四周的空气凝重起来,男人只能尴尬地笑着:“晴川,阿爹也知道你委屈,昨儿个是我设计了你,是我对不住你,你心里头怨我恨我也是应该的……但是——”男人的脸色悲戚起来,“那东方侯爷是何许人也?你阿爹我有几颗脑袋敢拂侯爷的意?晴川,你就忍一忍,那侯爷也许是一时兴起,兴许过了这新鲜头就厌了……再说了,侯爷他毕竟是个男人,又能把你怎样?” 晴川浑身抖个不停,脸上的笑容却越来越盛,终于忍不住放大笑起来:“哈……哈……哈……所以我……天生应该……让那些禽兽作践……哈……哈……”笑到后来,那声音中分明带上了哭腔,右手上缠绕着的布带悄然滑落,露出了五被绞得血模糊的手指。 “哥!哥!你怎么了?别吓我呀!哥!”一直跟在身后的小厮急了,扶着晴川的腰晃个不停,然而剧烈的摇晃却牵动了晴川指尖的伤口,尚未凝结的血一滴一滴地溅落在雪白的大地上,触目惊心。 那阿爹也被吓坏了。 “阿光!小四!你们两个把晴川给我扶到楼上去!” “阿元,快!去把欧阳夫人请来,就说是晴川受了伤!” “三儿!三儿……” 一时间,众人乱作一团。 只是,大家似乎都忘了那个躺在雪地里的白衣女子。 只有阿蓝还一直站在花坛边。 怎么办?望着那女子苍白的面容,阿蓝的心里七上八下:真的照阿爹的话做,把她扔到街上去?可是,这人分明还有气息!不成……这样冷的天,又是冰天雪地……岂不是自己亲手害了一条人命?但是,自己又怎能违逆阿爹的话呢? 该怎么做? 阿蓝忐忑不安地伸手扶起女子的肩头,冰冷的黑色长发拂过他的面颊。 好香!女子柔软的发丝带着一股栀子花的清幽。 阿蓝的脸登时就红了起来,幸好此刻无人注意到他的窘态。他慌忙起身,却无意中触到了女子冰凉的指尖,阿蓝的心猛地一颤,因为他分明感到在碰触的一瞬间,那女子的身体微微抖动了一下。 这个人,还有知觉!! 阿蓝重新俯下身去,将那女子半身扶起,心中已然有了打算。 ****** 欧阳燕姬细细查看着晴川满是伤痕的右手,又揉捏了一阵,轻声问道:“可还疼么?” 晴川摇摇头,低声道:“前两日便不疼了,就是还使不上力,稍微一碰就麻。” 欧阳燕姬终于长出了一口气:“还好,还好,这只手总算还有救。不过,三个月内不能妄动,即使弹琴也不可以。否则……经脉乱行,这手就废了。” 晴川微微颔首道:“记下了。” 傍晚的余晖斜斜地进屋子,把晴川苍白的右腮照得几乎透明。欧阳燕姬心中一动,暗道:诗中所谓“美人若兰香腮雪”,想必也不过如此罢!这样想着,身子便不由自主地靠了过去,轻轻抓住了晴川搁在茶几上的右手。 晴川一愣,想把手抽回,无奈大伤初愈,竟半分力气也使不上,只得把头转开,神情却依然淡漠。 欧阳燕姬自觉失态,慌忙放下晴川修长的手指,讪讪道:“真是惭愧,我自负医术过人,却不能把这手上的伤疤消了,可惜晴川一双妙手,就这样毁了……” “几道伤疤罢了……只要没有废掉,便是万幸。”晴川垂眸,长长的睫毛投下了一抹朦胧的影,“多谢夫人费心。” 欧阳燕姬的脸上浮现一丝苦笑:“晴川怎的与我生分起来了?我早就说过,你的事,我决不袖手旁观!只是,”欧阳燕姬清秀的脸上闪过一丝愤然,“想不到东方和羲那贼贱人的心肠竟是如此歹毒!” 晴川却是淡然一笑:“像我这样的人,受人□是最自然不过的事。” “可那东方和羲——”欧阳燕姬恨恨道,“荒无度,人尽可妻!毫无礼仪廉耻!私养面首不算,还学女人出入烟花之地,把京城弄得乌烟瘴气,只怕大晋的江山都要毁在这个男人手上!”她越说越是愤恨,“东方和羲果真是个祸国殃民的妖孽!” 晴川脸色微变,起身打开房门,向外张望了一下,见四下无人,才轻轻阖上门,压低声音道:“燕姬,你真是改不掉的毛病。你不知道这等是非之地,隔墙有耳么?” 欧阳燕姬失笑地望着晴川:“你也了解的,我这个人最是莽撞。” 晴川叹息道:“我也就罢了。可是你毕竟是辅部府尹大人的长女,要是让人抓住把柄,只怕前途堪忧。” 他一边说着,一边慢慢走到桌前,幽然坐下。“你当日作诗讽刺东方令侯,只怕他早就怀恨在心。他不能把你如何,所以才拿我出气。”晴川的脸上浮现了一丝冷笑,“晴川只是名卑贱的倡伎,他与我一般见识,至多不过一个色厉内茬的小人,可惜生就了这么一张好皮相。” 欧阳燕姬长叹道:“倒是我牵连了你。” 晴川默然,侧头不语,许久,微微笑道,“燕姬的女儿快三岁了吧?” “那丫头,像个猴似的,整天让人不省心。”一提到小女儿,欧阳燕姬的脸上露出无限的温情,不由轻轻摇首,“时间过得可真快啊!好像昨天还在为婚事同母亲大人怄气,想不到一晃四年,自己都是当娘的人了……” “是啊……回首当年,好似一场春梦……”晴川呆呆地望着窗外,喃喃自语,思绪仿佛飞离了身体,只剩下一脸的迷茫。 望着默然出神的晴川,欧阳燕姬微微泛苦:“你可是怨我?” 晴川一笑:“你我相交这么多年,我若怨你,早就与你绝交。” “晴川……”欧阳燕姬心中隐隐绞痛,想安慰他,却不知从何说起,“……你……有没有想过离开……?” 晴川缓缓回过头,一双清水般的眸子怔怔地看着欧阳燕姬,“你说什么?” “我是说……”欧阳燕姬咬着下唇,踌躇道,“我想帮你脱离乐籍。晴川……你可愿意……?” 晴川一愣,仿佛吃了一惊,良久才摇了摇头:“你也是知道的,我是官伎,要脱离乐籍试比登天!何况像我这样的风尘中人,此生已属无望……在这风月之地醉生梦死,或是从良为侧,都不过受人□,与我有何差别?燕姬,你何苦替我费心……” “晴川,我,我是真心……”欧阳燕姬抓紧了晴川的右手,“以前是我辜负了你……但是,我怎忍心看你在此间受苦?官伎脱籍也不没是有先例……” “欧阳夫人说笑了。”晴川轻轻挣脱了右手,垂首低语,“何必呢?覆水难收……我们现在这样……不是很好么?” 冰雪地孤女蒙难在线阅读 冰雪地孤女蒙难 肉文屋 / 冰雪地孤女蒙难 冰雪地孤女蒙难 伸援手异世初醒 式微!胡不归? 作者:柳凉生 伸援手异世初醒 式微!胡不归? 作者:柳凉生 伸援手异世初醒 式微!胡不归? 作者:柳凉生 伸援手异世初醒 沈瑶瑛缓缓睁开双眼,首先看到的是头顶水蓝色的幔帐。 这里是……? 发生了什么事……? 记忆中杂乱无章的画面开始断断续续地在脑海中闪过:森的灵堂、漆黑的棺木、男人虚伪的眼泪和□的□……然后呢? 微微觉得不安,意识却是一片芜杂。 一些事堵在口,隐隐约约,此起彼伏,让人感到痛彻心肺。 头,很疼。 全身,仿佛要炸裂般难受。 …… 瑶瑛!瑶瑛!瑶瑛! …… 谁? 是谁? 一双如梦如幻的眼眸在脑海中不断浮现。 带着哀伤,带着幽怨,默默地看向自己。 女子凄然的笑靥在眼前放大,混沌的思绪逐渐清晰…… 专由妾命薄。误使君恩轻。 …… 姊姊! 她捂住口,一阵锥骨之痛霎时席卷全身。 瑶珈……姊姊…… 沈瑶瑛痛苦地把脸转向一边,纷乱的记忆却不断肆虐着她的神经。 眼泪毫无预计地奔涌而出。 伤感,亦在心中恣意蔓延。 仿佛间,似乎又回到了那一刻: 漆黑的夜空中惨白的闪电、徐君宝因惊恐而扭曲的脸…… 那声惊天动地的雷鸣,原以为是瑶迦姊姊来接自己同赴黄泉……却原来…… 沈瑶瑛的嘴角微微勾起凛然的一笑: 自己,竟然还活着? 中的剧痛几乎将沈瑶瑛击垮,那电闪雷鸣中发生的一切让沈瑶瑛感到前所未有的屈辱,一股绝望的恨意在心底滋长。 不愿回想! 不堪回想! 徐君宝!你叫我如何不恨你? “先生!先生!你醒啦!” 青涩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扯断了沈瑶瑛所有的思绪。 抬眼望去,却见一个陌生的青衣少年正施施然站在自己面前。这少年约十四、五岁的年纪,长得清清瘦瘦的,一双眼睛却极有神采。 少年看见沈瑶瑛睁着双眼疑惑地打量着自己,圆圆的脸庞不由地露出惊喜的神情:“真是谢天谢地呢!先生你先躺会儿,我这就告诉欧阳夫人去。”说罢便急急忙忙地跑了出去。 先……生? 是在叫我么? 沈瑶瑛伸手自己的脸,触及之处依旧是熟悉的质感,不由地一片茫然。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 “这位姑娘只是在雪地里躺的时间久了,略有些风寒,并无大碍。”欧阳燕姬给沈瑶瑛把完脉,转身对身后的阿蓝笑道,“阿蓝可是做了一件好事啊,要是再迟些时,伤及肺腑,可就麻烦了。” 阿蓝脸色微微一红,偷眼瞟了沈瑶瑛一眼,含含糊糊地道:“……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近旁的一个小厮也是一身青衣,年岁与阿蓝相仿,噗哧掩嘴偷笑,向欧阳燕姬身边挪了挪,压低声音道:“阿蓝想必是思春了。这位姑娘长得这样好看,楼里面进进出出的贵人我见多了,这般相貌实在是少见,怪不得阿蓝连阿爹的话都不听了……” 欧阳燕姬听罢不由得咯咯笑起来,戏谑的目光不住在阿蓝身上扫。 阿蓝急得满面通红:“阿元!就你会胡说八道!待会儿告诉你家晴川哥哥,看他不好好整整你!” 床上的沈瑶瑛却有些神思恍惚。 她只是沉默地注视着眼前的三个人,心中的疑惑却不断滋长着。 她自然地感觉到,自己此刻所处的环境极为诡异。 尊称女子为先生……这样的奇事,她平生还是头一次遇见。 这个世界……很显然,与她曾经苦苦挣扎了十七年的世界截然不同! ……莫非……是梦么? 沈瑶瑛垂下眸,虽然早已经习惯了颠沛流离,但是眼下的匪夷所思却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姊姊……若此刻你陪在瑶瑛身边,便是婆娑鬼蜮,我又有何惧怕? “姑娘。”欧阳燕姬在沈瑶瑛的对面坐下,“在下欧阳燕姬,敢问姑娘贵姓尊名,籍贯何处?”她微微一笑,“看你也是个斯文书生,又怎会流落至此?” 沈瑶瑛一愣,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她低下头,沉吟了片刻,轻声道:“奴家岳州沈氏,承蒙姐姐相救,万分感激。” ****** 阿元回到屋里,还兀自笑个不停。 晴川放下手中的诗卷,怪异地望着阿元的一脸窃笑。 “怎么了?什么事这样开心?”他微笑着拍拍阿元的脑袋,“捡到宝了不成?” 阿元吐吐舌头,笑嘻嘻地伏到晴川的耳边:“哥,我方才见过阿蓝救的那位姑娘了。” “噢。”晴川重新拿起书,漫不经心地答应着。 阿元却笑得越发厉害起来。 晴川不解地注视眼前这个十四岁的少年,复而,耸耸肩,摇摇头。 阿元却清清嗓子,做出一副低眉顺眼的模样,压低声音,细声细气地道:“奴家岳州沈氏,承蒙姐姐相救,万分感激。”说完,又爆发出一阵大笑。 晴川挑挑眉:“你这小鬼今天吃错药了?尽说些稀奇古怪的话。” 阿元一咧嘴:“哪是我说稀奇古怪的话了?阿元可是把那位沈姑娘的话原封不动地说给哥哥听。”他又捂住嘴,吃吃地笑出声来,“奴家岳州沈氏……呵呵呵……哥,你倒说说,这世间哪有个女人会这样说话?而且,哥,你没看到,那姑娘说起话来柔柔弱弱,眼皮就这么一直垂着,娇滴滴的,哪里像个女人?” “是么?”晴川抬起头,脸上的表情依然淡漠,但是明眸善睐间却泄露了心底的一丝好奇,不论心灰意懒的情绪怎样左右着他的心情,他毕竟只有十九岁,少年的激情依然蛰伏在他的灵魂深处。 “哥!”阿元抱住晴川的脖子,“你不去看看那位沈姑娘?不过,话又说回来,那沈姑娘长得可比我见过的所有女人都要好看。欧阳夫人和她站在一起,就快成丑八怪了。” “有什么好看的。”晴川闭上水一般的瞳仁,仰躺在榻上,淡淡道,“女人还不是一个鼻子两只眼,我又不是没见过。” “但这个人实在是有趣哪!”阿元脱了鞋袜,和晴川躺在一处,“我还没见过这么秀气、这么腼腆的女人,一说话就脸红。嘻嘻,哥,你说,她会不会是男扮女装的假书生啊?就像戏文里唱的那样。” “胡说!”晴川没好气地一笑,“欧阳夫人是吃素的吗?女人男人会分不清?” 阿元撇撇嘴,复而又道:“要是我以后的妻主有这样漂亮就好了。我就天天看着她,嘻嘻!” 晴川转过头瞪了他一眼:“真是不知羞,你是不是看上人家了?” 阿元使劲摇头,道:“才不是!那位姑娘也太弱不禁风了,哪里像个能养家糊口的人?嫁给这样的女人岂不是嫁给一个绣花枕头?我才不要!” “人小鬼大!又是晴海他们说给你听的吧!” 晴川哂然一笑,不再说话,只是目不转睛地望着阿元,眸色却渐渐深沉起来。 阿元,你还小,你不懂。 身为男子,本就是不幸。何况像你我这样的人……这污浊,便是一辈子也洗不干净了……永远只能受人鄙夷,被人唾弃……这一世,注定要为奴为仆,寂寥终生……哪里还有选择的权利? 阿元,你我的命运,又岂是自己可以掌控的? 伸援手异世初醒在线阅读 伸援手异世初醒 肉文屋 / 伸援手异世初醒 伸援手异世初醒 惊梦魇乍闻有孕 式微!胡不归? 作者:柳凉生 惊梦魇乍闻有孕 式微!胡不归? 作者:柳凉生 惊梦魇乍闻有孕 式微!胡不归? 作者:柳凉生 惊梦魇乍闻有孕 梦…… 很长的梦…… 四周,是重重叠叠的雾霭。 眼前,是常开不败、一望无际的白梅。 一如…… 姊姊身上散发的幽香…… 恍惚间,沈瑶瑛觉得自己又变回了那个无忧无虑的深闺少女,在临安城郊沈家大院那窄窄的四方天地,做着七彩斑斓的旖旎美梦。 那时节,父亲每天清晨都会在院子里练半个时辰的剑,熹微的晨光洒在父亲满是汗水的背脊上,泛着钢铁般坚韧的光芒,闻**起舞,是他几十年来养成的习惯。 沈瑶瑛记得自己还很小的时候,曾拽着父亲的衣角,仰起稚嫩的小脸,一本正经道:“瑛瑛随爹爹去打仗,瑛瑛替爹爹杀坏人。” 父亲哈哈大笑地抱起她:“好!我家瑛瑛若是男子,定要同当年的岳王爷一样,将金狗逐出中原,还我大宋江山!” 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 『这是上天给我最大耻辱!失去了杀敌的战场,沈旷活着的意义无异于一粒流砂!』 马革裹尸还…… 父亲,那便是你的无尚骄傲?不是么? 廉颇老矣,尚能饭否? 一个英雄末路的梦,爹爹,你是否得偿所愿? 沈瑶瑛感觉到姊姊带着白梅香的手轻轻抚过自己的面颊。 『瑶瑛,姊姊永远在你身边。』 眼底渐渐朦胧起来。 姊姊,你撒谎…… 你撒谎! 风里落花……谁是主? 是谁呢? 一袭蓝衫,轻摇折扇,踏着足下软软的青荇信步而来。 “你便是瑶瑛?”男子的声音儒雅而低缓,柔和的目光望着眼前一脸稚气的女孩。 小鬟髻,粉色罗裙,眸光清澈,天真可爱。 男子俯下身,微微笑道:“小生徐君宝,特来拜访沈大小姐。” 十三岁的沈瑶瑛如春花般娇艳的脸上立刻焕发出光彩。 “你就是徐家三公子?”沈瑶瑛歪着脑袋,露出无邪的笑靥,“那我,可以叫你姊夫么?” 然而,明媚的春光往往只在一瞬间便退却了颜色。 整个世界,终究被混乱、恐怖、悲伤,以及杀戮所主宰。 生于乱世的人,不过是一片零落的浮萍。 『瑶瑛!对不起!我知道你恨我!我……我也是没有办法!』 徐君宝一脸凄然地跪在自己面前,那一刻,她觉得极为可笑。 望着眼前这个怯懦的男人,她爆发出一阵肆无忌惮的笑声。 徐君宝惊恐地望着她,眼色,复而由惊惶转为凌厉。 『够了!瑶瑛!你发什么疯!』 『你闭嘴!徐君宝!你这个小人!』 所有的憎恨和悲哀在那一刻激发。 『你这个只会躲在女人裙摆下的懦夫!你这个贪生怕死的无耻之徒!为了苟活于世不惜出卖自己的妻子!你不配做我们沈家的女婿!你不配做沈瑶珈的丈夫!你滚!你没有权利祭拜姊姊!』 她看见徐君宝恼羞成怒的脸扭曲着贴近自己。 仿佛,一头被踩了尾巴的狼。 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得她几乎眩晕。 嘴角,渗出了鲜血。 然后,是衣衫被撕裂的破帛之声。 她的挣扎在他的眼里显得多余而可笑。 那一刻,她终于知道,在那具光彩照人的外壳下掩盖着怎样一颗龌龊的心。 『徐君宝,你不怕遭报应么?』 那时,她真的诧异自己的声音竟会如此冷静。 『姊姊在天上看着你呢!』 她冷冷地笑着。 『畜牲!你抬头看看,姊姊的灵位就在你面前!』 男人因愤怒而暴涨的□碾压着她的身体。 破碎的,不只是身体,还有心,还有所有生存的执念。 她仰起头,透过男人的肩膀,注视着灵堂上摇曳的烛火,眼角滑落一滴冰凉的泪。 ****** “沈姑娘!沈姑娘!” 朦胧中,感觉到一只温暖的手正帮自己拂去腮边的泪。 睁开眼,望着头顶的流苏,沈瑶瑛还有些恍恍惚惚。 回过头,却见欧阳燕姬正微笑着看着自己。 “沈姑娘怎么了?”欧阳燕姬拢拢裙裾,施施然坐在床边,“睡梦中竟还在流泪?” 沈瑶瑛尴尬地一笑,脸上染了一抹红晕,她只管怔怔地望着眼前这个珠圆玉润的年轻少妇,心中升腾起一股难以言明的亲切之感。 三日下来,她已经渐渐了解到,此刻她身处的世界阳倒序、女尊男卑。 此间的女子可以出将入相、纵横恣意;男子却要恪守礼教、深居简出。女娶郎,男嫁妇,女可三夫四侧,男则尊女为妻主,誓当从一而终,此等怪诞的遭遇,若非亲眼所见,沈瑶瑛又如何敢相信? “沈姑娘。”欧阳燕姬迟疑了片刻,“有一事在下不想相瞒,却不知姑娘是否知晓?” “什么事?”沈瑶瑛温婉一笑,“……夫人但说无妨。” 欧阳燕姬凝望着沈瑶瑛恬静的脸庞,沉吟道:“三日前,我替姑娘诊脉时便有所怀疑,只是时日尚浅,不好定论,今日看来,倒是真的了。”她的脸上露出一抹欣慰的笑意,“在下可是要祝贺姑娘了。姑娘,你有喜了。” 沈瑶瑛猛地抬起头,不可置信地缓缓摇头,神情在瞬间变得僵硬。 她脸色苍白,几乎退却了所有的血色,嘴唇哆嗦着,用一种近乎撕裂的声音挤出四个字:“你说什么?” 感觉到沈瑶瑛的异样,欧阳燕姬有些不解地望着她,继续道:“在下才疏学浅,唯有医术一技,自负此间难有出我右者,姑娘你虽然只有十数日的身孕,但确是喜脉无疑。”她不由地笑出声来,“呵呵呵呵!可喜可贺啊!沈姑娘想必是头一胎吧!若能一举得女,则祭祀有承,岂非家门之大幸?” 沈瑶瑛却浑然不觉,只是呆呆地垂眸不语,仿佛要将地面看穿了一般,眼中,蔓延着绝望的黯然。 欧阳燕姬见沈瑶瑛这等模样,心中突然明白了过来,不由笑道:“莫非姑娘还未成婚?那也没什么,不过是个脸面的问题,早日娶了那孩子的父亲,不就皆大欢喜了么?” 沈瑶瑛抬起头,扯出一抹颓然的笑,低低地、但绝然地说道:“欧阳夫人,我要堕胎。” ****** “什么!你是说……”欧阳燕姬攥紧了拳头,脸上的肌抽搐起来,“你是遭人□才——” 沈瑶瑛机械地点点头,复而仰起苍白的脸看着欧阳燕姬:“所以请夫人为我堕胎。” 欧阳燕姬怒不可遏地捶打床棂:“竟有这等不要脸的贱人!做出……做出如此伤风败俗的丑事!在下之前只是耳闻,今日还是初次目睹。”她霍然起身,愤愤道,“依我大晋历律,□女子者负荆游街、凌迟处决,即便身份尊贵者也难逃一死。姑娘为何不告发此人?莫非……”她稍稍平稳了一下情绪,“莫非姑娘有难言之隐不成?” 沈瑶瑛咬着唇,脸上浮动着凄然而嘲讽的笑,她的声音低回而忧郁:“常言道饿死事小,失节事大,此等丑事,不提也罢。瑶瑛既失清白,此生已毁,生蒙奇耻大辱,早已无颜存活于世,只求姐姐怜惜小女子孤苦无依,为我拿掉腹中孽障。” 欧阳燕姬若有所思地静默了许久,神情渐渐复杂起来。 她看着沈瑶瑛,缓缓道:“姑娘……不是大晋人氏吧?在下闻言海外有个一片大洲名曰‘东胜神州’,那里的风俗与此间大异,乾坤颠倒,阳异序……莫非姑娘便是来自异域?” 沈瑶瑛眉宇间露出一丝惊诧,复而幽叹道:“正如姐姐所言,只是……瑶瑛也不明白怎会来到此地。”她朱唇微动,露出一抹浅笑,甚是动人,“莫非是苍天有眼不成?” 欧阳燕姬微微颔首,仿佛自言自语:“我早该想到……姑娘的谈吐仪态、举手投足均都大大地异于常人……”她的目光停在沈瑶瑛的双足上,“当日看到姑娘双足,我便惊诧万分。在大晋,男子缠足视为出身尊贵的标志,而女子缠足却是闻所未闻……”欧阳燕姬淡淡道,“无端猜测实非君子所为,只是这等私事,我也不好当面问及。如今看来,却是姑娘家乡的风俗了。” 欧阳燕姬轻叹一声,接着说道:“姑娘不是大晋人,自然不知道大晋的刑律。生产在大晋一直视为神圣之事。从古至今,堕胎二字乃是世人的禁忌,无异于对神明和祖宗的亵渎,其罪当诛。说老实话,我行医多年,关于堕胎也只是在书中看过,毫无实际经验。” 欧阳燕姬一笑,神情转而变得肃穆,拱手作揖:“依大晋律,堕胎者死罪,医者杖毙,私自贩卖此类药物者流放,其家人终身为奴。沈姑娘,并非在下不肯相助,在下实在无能为力。” 沈瑶瑛垂首默然,喃喃道:“我……当如何是好……” 欧阳燕姬道:“是男是女,终是姑娘的骨,你怎忍心弃之于不顾?姑娘何以可效男子般寻死觅活?岂非惹天下人笑话?男子若是失节,即算是皇亲贵戚家的尊贵公子,也会被人视作□失德的罪人,纵使有天大的隐衷,只能含辱忍垢,终身不得进入祠堂。女子未婚而有子,至多让人说一句‘风流’而已,虽然有伤风化,终不至于遭人唾弃。姑娘,木已成舟,你还是安心生下孩子,若是女孩,则后继有人,何必耿耿于怀?” 欧阳燕姬顿了顿,仿佛想到了沈瑶瑛乃是异乡之人,不觉失笑道:“恕在下出言不逊。只是在我大晋,若有女子遭遇此等令人发指之事,首要做的便是将那下贱□之人捆绑游街,就算不报告官府,那人也决无颜面存活于世,家人也断不肯认这样丢脸无耻的儿子。不过……”欧阳燕姬浅笑,“女人出于尊严,不是万不得已,倒极少有人这样闹得天下皆知,除非对方乃出身位高权重之家,不过高门大院里的男儿自小养于深闺,岂会自取其辱?所以最平常的做法,便是将那贱人交于宗庙,迫他自裁,或是,沉潭。” ****** 瑶瑛独白 虽然那个世界充满了痛苦的追忆,但是,我至始至终无法将其忘却。 宋度宗咸淳十年,我十三岁,还是个一派天真的小女孩。那时,樊城失守,元军又轰襄阳,国事危及,朝野上下一片哀声。 我也很伤心,却不是因为赵宋将亡。十三岁的小女孩生于深闺,长于深闺,临安城西沈家大院这四方天地便是我所有的世界。国破家亡的危机和痛苦,对那时的我来说,只须关上沈府的大门,便可将它与我的世界隔离。 我所害怕的,是父亲血红的眼睛和悲哀的泪水。自母亲过世之后,父亲便常常独自买醉,近两年来更是日日如此。他经常一人独坐在月光下,一边发呆,一边喝酒,喝醉后便是又哭又笑。只有在这一刻,我才体会到什么是国难当头。无情的岁月将曾经意气风发的父亲变成了醉生梦死的酒鬼。 那时我并未想过,父亲终究有一天要离我而去。 正月里,朝廷来人,请父亲回朝。全家上下都很诧异,父亲被罢官已有三年,难得朝廷还记得沈旷此人。父亲却什么也没说便跟里的人走了,我不相信他心中没有怨恨,否则他不会常常在醉酒时痛哭流涕,看着父亲消瘦的背影,我感到一阵辛酸。头一次,我发现自己不再是那个无忧无虑的小女孩。 那日,父亲一直到掌灯时分才到家。他带回来两个消息:一是姐姐的婚事,一是父亲三日后将赴襄阳支援吕文焕。 瑶珈姊姊一派沉静地坐在一旁,即使听到自己的婚事也波澜不惊,只是淡淡地一笑:“朝中真的无人了么?” 父亲一怔,仰天长叹:“我沈旷一生所求,无非为国尽忠,如今国难当头,岂敢惜身?此去襄阳,为父已有赴死的决心,只是——”父亲无比怜惜地看着我,“瑶瑛年幼无知,我实在放心不下……” 姊姊便跪了下来,她柔若无骨的手死死拽住我的衣襟,我竟感到姊姊在发抖。然而,姊姊的眼底却是一片清明,话语亦是无比的坚定:“父亲大人放心,瑶珈定会照顾好妹妹,请父亲大人此去勿念。”没有眼泪、没有惊慌,瑶珈姊姊仅仅是云淡风轻地一笑,然后将我紧紧搂在怀中。 “女儿……”父亲的眼眶渐渐红了,这是他在未醉酒时的第一次流泪。姊姊却一直望着父亲微笑,十七岁的她犹似一株盛开的白梅。 父亲过来抱住了我们,他浑浊的泪水洒落在我的脖颈中,我却哭不出来,只能怔怔地看着父亲鬓角的斑白。“燕侬……”父亲哽咽的低唤声萦绕在我耳畔,我知道,他又想起了死去的母亲。 父亲离开的那天是我永远无法忘却的记忆。即使事隔数年,我仍能牢牢记得那个凄风苦雨的早晨。 西风古道上车马銮铃,三万士兵歪歪斜斜地向前移动。瑶珈姊姊牵着我的手站在驿道旁,遥望父亲血红的战袍消失在蒙蒙雨中。多年以后,父亲的音容渐渐淡去,但那个落寞的背影却成了我心底最深的烙印。 父亲的背影如此悲哀,姊姊的指间一片冰冷,直觉告诉我,这或许就是生离死别。我抬起头,看着瑶珈沉静的侧脸,心中燃起一丝希望,低声唤道:“……姊姊……” 瑶珈深深地看着我,终于俯下身,将我紧紧拥入她温暖的怀抱中。她柔声说:“别怕,姊姊永远在瑶瑛身边。” 那一刻,我号啕大哭。 父亲走后的第五日,岳州徐府便来接我和姊姊。姊姊同徐君宝乃是皇上指婚,所以徐家对这个媳妇尤其重视。更何况我们的母亲早逝,府中更无亲人,两个姑娘家孤居一处终究是不妥。于是,客居徐府便成了我和姊姊最好的打算。 但是,姊姊却有所顾虑。徐君宝虽然同姊姊有婚姻之约,毕竟尚未成亲,如此入住徐府未免轻率。徐老太君倒不以为然,一再催促之下自然盛情难却,十日后,我们便顺理成章地踏入了徐府的大门。 但是,我未曾料到:从那一天起,曾经沈家大院的四方天地,便成了我纯真年代遥远的回忆。 我再也没有机会重回沈府,如同我再也没能见到父亲一样。 …… 野史载:岳州徐君宝妻沈氏,被掳来杭,居韩蕲王府。自岳至杭,相从数千里,其主者数欲犯之,而终以计脱。沈氏有令姿,主者弗忍杀之也。一日主者怒甚,将即强焉。因告曰:“俟妾祷谢先人,然后乃为君妇不迟也。君奚怒哉!”主者喜诺。即严妆焚香,再拜默祝,南向饮泣,题《满庭芳》词一阕于壁上,已,投大池中以死。 其词曰: 汉上繁华,江南人物,尚遗宣政风流。绿窗朱户,十里烂银钩。一旦刀兵齐举,旌旗拥、百万貔貅,长驱入,歌台舞榭,风卷落花愁。 清平三百载,典章人物,扫地俱休。幸此身未北,犹客南州。破鉴徐郎何在,空惆怅、相见无由。从今后,断魂千里,夜夜岳阳楼。 惊梦魇乍闻有孕在线阅读 惊梦魇乍闻有孕 肉文屋 / 惊梦魇乍闻有孕 惊梦魇乍闻有孕 不肖女奈何嫡庶 式微!胡不归? 作者:柳凉生 不肖女奈何嫡庶 式微!胡不归? 作者:柳凉生 不肖女奈何嫡庶 式微!胡不归? 作者:柳凉生 不肖女奈何嫡庶 金海陵坐在窗前仔细地挑着丝。 他正在尽力完成一件织品,那是一件小孩的肚兜,大红的颜色,图案是富贵花开,点缀着几只蝴蝶。他低着头,唇边含着若有若无的笑,虽然相貌平常,但此刻看来倒是别有一股韵味。 其实,这样的事,原本不是他应该做的,他是欧阳家的长婿,像针织绣工这般的琐事自然有下人可以使唤。只是,金海陵自幼家教甚严,对为人夫的这些分内的技艺颇为通,描龙绣凤自然不在话下,所以平常无事时,便借此消磨时间。 海陵的娘家乃是在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黄金门。海陵上头有一个姐姐,底下还有个弟弟,他排行老二,从小便许给了欧阳燕姬。欧阳家原也是武林世家,和黄金门世代相交、多次联姻。只是从欧阳燕姬的祖母开始,由于学艺不,渐渐被别的门派打压了下去,于是便让独生女儿弃武从文,希望能谋个一官半职,重振家业。欧阳燕姬的母亲欧阳靖倒是个天资聪颖的人,十九岁上便考中了举人,二十三岁中了进士,为殿试第七名,同年娶了首宰大人的小儿子为正夫,自此官运亨通,如今官拜辅部府尹,也算得上当朝炙手可热的人物。 偏偏欧阳燕姬并非母亲所想的那样上进用心。她是欧阳靖的长女,自小管束极严,每日里逼她读的书除了经史子集便是兵书要略,像诗词歌赋之类与科考无关的消遣之物,欧阳靖本不让女儿去碰,只怕这女儿学坏,成了纨绔子女,流连于莺莺燕燕之间,耽误了大好前程。 欧阳燕姬原也是极聪明的,十岁时便写的一手好文章,在京城中传为美谈。欧阳靖自是心中欢喜,只望这女儿能考个头名,光宗耀祖。或许是物极必反。哪知欧阳燕姬从十三岁开始迷上了药理,自此一发不可收拾,文章也念不进去了,镇日里只埋首于一堆瓶瓶罐罐之中,几乎不问世事,学业更是一塌糊涂。欧阳靖心中恼怒,几度端出家法来责罚女儿,只望她能有所收敛,无奈文正君对这长女极是溺爱,欧阳燕姬越发有恃无恐起来。 欧阳燕姬十七岁参加科考,结果名落孙山,自此对仕途官场更加不感兴趣,学业也越发疏懒,心思除了研究药理医术,便是醉卧歌楼舞榭。京城中人常说欧阳家的大小姐诗做得好、曲唱得好,江湖上则称欧阳家的少主可谓当世神医,这些赞誉,在欧阳靖听来,恰是极大的讽刺。 幸而她的二女儿欧阳素云终不负母亲所望,前年秋闱考中了会试第十六名,也算不辱门楣。只是她这二女儿乃是侧夫所出,何况欧阳靖的原配乃是文氏幼子,大晋首屈一指的名门,准她纳侧已是天大的襟,如今若是重庶轻嫡,她那婆母——前首宰大人势必向她发难。 欧阳燕姬依旧任妄为,二十岁那年更是无法无天,迷恋上了一个青楼艺伎,镇日流连于晴好楼,甚至在家宴上宣布,要娶那伎子为夫,欧阳靖被这逆女气得吐血,然而欧阳燕姬却一意孤行,坚持要到金家退婚。 男子遭遇退婚在大晋视作对家门极大的耻辱,除非是男方真的犯了不可饶恕的罪过。黄金门显赫一时,而金海陵自幼以贤德淑惠著称,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金家又如何肯依?此事可谓闹得满城风雨,人尽皆知,最后出来收拾残局、劝欧阳燕姬回心转意的人倒是欧阳燕姬的表姊文若娴。 文若娴是前首宰大人唯一的嫡孙女。她的母亲与欧阳燕姬之父乃同胞姐弟,在若娴十岁时死于伤寒。是以,文若娴在祖母的严格训练下长大,十五岁时随军出征南满,立下军功,十八岁上便继承亡母的爵位,现为殿前少司仪,官居从二品,也算少年得志,乃贵族女子中的翘楚。 文若娴那年来拜访欧阳燕姬时,欧阳燕姬已然同母亲闹翻,正准备从家里搬出去住。 文若娴也不加阻拦,只是淡淡地问了欧阳燕姬一句: 『你要那晴川生,还是要他死?』 欧阳燕姬一愣,恍然如有所悟。 『你若要他死,你现在便可以走,然后如你所愿娶他为夫;你若要他活,就马上到范阳金家负荆请罪,然后光明正大把你的未婚夫金海陵迎娶进门。燕姬,你意下如何?』 欧阳燕姬抬起头看着自己的表姊,沉吟不语。 文若娴一笑,神情却甚是冷峻。 『燕姬啊燕姬,你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你以为舅母会轻易饶了那个伎子?就算舅母大人不出手,我们文家会袖手旁观?燕姬,你别忘了,你是祖母的外孙女!你身上有着我们文家的一半血统!祖母大人决不会让你做出这样使门庭受辱、让祖宗蒙羞的丑事!我也不会允许自己的表妹娶一个伎子为妻!』 『文若娴!』欧阳燕姬的脸上已经写满了怒意。 文若娴却依旧淡然地看着欧阳燕姬: 『还有……』她一挑眉,『你以为黄金门就会善罢甘休么?今天你退了婚,就是毁了金海陵一生,这与下堂之夫有何分别?燕姬,你何以如此自私?你为了一己私欲,竟是要弃家族荣誉于不顾?弃养育之恩于不顾?弃一个清白男子的名节于不顾?燕姬,你何其忍心也!』 一时间,欧阳燕姬哑口无言。 她不得不承认,文若娴是正确的。 身为欧阳家的嫡长女,她的肩上承担着家族的荣誉和责任,从小就被注定了无法随心所欲地生活。就算她今天真的同家族决裂,她和晴川又能何去何从? 正如文若娴所言,欧阳家不会放过晴川,金家不会放过晴川,甚至她的外家——文氏一族也不会置之不理。在旁人眼中,她欧阳燕姬今日的所作所为太过荒唐,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却是晴川。 这一去……只怕晴川……凶多吉少…… 还有金海陵,那个自小养于深宅的贤淑男子,恪守着三从四德的礼教,满心期盼她来迎娶,如今她若负约悔婚,便要金海陵如何自处?他不过一个无辜清白的好男儿,她又怎忍心让他无端蒙羞? 欧阳燕姬苦笑无语。 她只想逍遥自在地生活,远离尘嚣,做自己喜欢做的事,娶自己喜欢的男人,这样简简单单的欲望,竟也不能够么? 所有的结局只有两个字:妥协。 这年秋天,欧阳燕姬便迎娶了金海陵过门,至此断了对晴川的想念,如同年少时的一阵疾风,吹过青青绿地,转瞬无影。而到了次年冬天,她同金海陵的第一个女儿——欧阳秋屏就呱呱坠地了。 扪心自问,金海陵确实是一个和顺的好男人,温柔的好丈夫,贤德的好女婿。侍奉翁姑、打理家务、照顾妻子、教养女儿,桩桩件件,都安排得井井有条。就连欧阳燕姬那个严苛古板的妹妹欧阳素云,对这位姐夫,也是甚为恭敬,见了面,自然彬彬有礼地唤一声“阿兄”。 这样的婚姻,门当户对,丈夫贤惠,女儿可爱,和乐融融,在外人看来,可算是美满至极了吧。只是,欧阳燕姬知道,这并不是她想要的,她所能尽的,只是一个妻子应尽的职责,在世人面前尽量营造一种温馨和谐的表象,仅此而已。 然而剩下的,只有对丈夫的愧疚,对往事的追忆,以及,无法摆脱的,缠绕于心的惆怅。 ****** “阿兄。” 金海陵回过头,却见小姨欧阳素云一身绛色的官服站在门口。 金海陵微笑:“小姨今天不去衙门么?” “刚回来。”欧阳素云道,“还没去向父亲大人请安。”突然觉得不妥,忙又加了一句,“多日不见姐姐,特来问好的。” 金海陵略有些尴尬地一笑:“你姐姐她……有些俗务缠身……不在家中……” 欧阳素云“哦”了一声,也不再多话,只是捡着靠墙的一把椅子坐下,目光却停在屋外的融雪上。 金海陵迟疑着问道:“小姨怎不先去正堂?” 欧阳素云淡淡道:“现在过去,父亲大人一定还在诵经。” 金海陵放下手中的织品:“衙门的事可还顺利?” 欧阳素云的唇角扯了一抹隐约的讽笑,目光仍游离于外:“我一个新上任的执事,不上不下,自然要多受些气。” 金海陵道:“万事开头难,小姨总还是争气的……”他微微叹了口气,“燕姬若有小姨的半分上心,便也好了。” 欧阳素云回过头,眸中有些许闪亮的光芒。她淡然地笑笑:“阿兄又在绣东西了么?是给秋儿的?” 金海陵浅浅一笑:“明天是秋儿的生辰,下人做的衣服总不及亲爹做的好。” 欧阳素云点点头:“秋儿都三岁了,这日子过得可真快。”她一边说着,一边从袖管里掏出一枚浅绿色的玉佩,翻来覆去看了看,然后轻轻往桌上一放。 “我也没什么好东西给秋儿。今天路过锦绣楼,同僚说这块玉的色泽质地都不错,我便买了。”她的眼睛也不看海陵,自顾自地说着,“聊表寸心罢了。” 金海陵有些局促道:“……怎好意思让小姨破费……” 欧阳素云抬起眼睛,抿嘴一笑:“我的眼光不好,或许是块破石头,阿兄不要嫌弃就好。”说罢振衣起身,“该去向父亲大人请安了。” “小姨……”金海陵还想再说什么,欧阳素云却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房门,发髻上的丝带兀自打着旋儿,勾勒出一个优雅的弧度。 ****** “素云,”欧阳靖坐在上座,神色安然地望着二女儿,“听说你们吏部衙门今天又接受了三份辞呈?” “是的。母亲大人。” “都是些什么人?” “一个是甲子年的进士,还有两个是外放进京的。” 欧阳靖冷笑了一声,道:“府尹大人怎么说?” “还得东殿过目。” 欧阳靖点点头:“那是想要东难堪了。”她喝了一口茶,“答应吧,则显得东无能,不答应吧,却是要东殿与东方令侯直接为敌了,但不知皇上到时候的态度如何。” “母亲大人。”欧阳素云斟酌着说道,“依女儿之见,皇上对东方和羲的宠爱只怕仅仅是个幌子而已。” “哦?”欧阳靖眼角一抬,示意女儿往下说。 “东殿下太过懦弱,这才是问题的症结。” 欧阳靖若有所思道:“素云认为今上有改易储君之心?” 欧阳素云垂首道:“女儿只是臆测,母亲大人请勿责怪。” “那么,素云认为,皇上心里的人……”欧阳靖淡淡道,“会是谁?” 欧阳素云道:“逐鹿天下,能者为之。今上的心思,只怕是有意放手让五位公主一搏。” 欧阳靖呵呵一笑,复而压低声音吐出三个字:“慕容凛。” 欧阳素云一呆:“幽穆亲王?只是,皇上不是下令将她逐出京城,永世拘于封地么?” 欧阳靖闭目微吟:“位极至尊的人不应该太过一帆风顺,否则容易骄矜。为了让草原上的苍鹰飞得更高,才先折断它的一只翅膀,挫挫它的锐气。皇上若是真的要舍弃三公主,不是封她幽穆亲王的爵号,派她驻守边关,而是应该将她贬为庶民,幽禁于皇陵,或者,赐死。” 欧阳素云一怔,手微微一抖,溅出几点茶水。 欧阳靖顿了顿,转而问道:“可知道明王世女何时到京?” “应该……就这两天。”欧阳素云想了想,“不过冰川戒这一回进京后可不能再叫世女了,该改称明王了吧。” 欧阳靖“嗯”了一声,沉吟了许久,眉心却纠结了起来。 “明王世女与三公主乃是表亲。冰川戒既然获准入京受封,看来皇上已经对当年朝华贵君的事……”她的声音越来越低,突然一个激灵,看着自己的丈夫,“夫君,婆母大人那里可有何打算?” 文正君一愣:“什么打算?” 欧阳靖道:“若娴不是有个幼弟么?” “若翔?大人的意思是……”文正君手捻须髯,脸色由疑惑转为诧异,“那如何行?冰川戒不是早就娶亲了么?难道要若翔去做小?” 欧阳靖面沉似水:“短见!西谷冰川从不立正夫院君,做大做小有何区别?何况如今是什么情况?稍有不慎就粉身碎骨!幽穆亲王若真的重归京都,文家和欧阳家只怕都岌岌可危。” 文正君脸白如纸,哪里还敢多言。 “母亲大人是要阻拦亲王入京?” “阻拦?我哪有这么大本事?”欧阳靖冷笑,“现在想来,我和婆母大人当年都是被陛下利用了。如今……”她长叹一声,“伴君如伴虎。慕容凛若真想君临天下,应该审时度势,断不会把文家和欧阳家拒之门外……” 欧阳靖又凝神寻思了半晌,喃喃道:“此事……还得同若娴那丫头商量商量才是……”她抬起头,目光在众人间逡巡,然而,渐渐地,她的脸色开始变得凛然而肃穆。 “我记得……”她的声音没有起伏,仿佛在强压心头的怒气,“我已经有整整三天没见到燕姬了。” 文正君的神色间有些躲闪。 “夫君。”欧阳靖平缓的、但冰冷地看着丈夫,“那个小畜牲又到哪里鬼混去了?” 一时间,房中甚是肃静,众人只是垂首不语 。 “说话呀!”欧阳靖拔高了声音,“燕姬呢?”她的目光凛冽起来,“海陵!你是怎么当丈夫的?连自己的妻子在哪里都不知道了么?” 金海陵低着头,低低道:“母亲教训的是。海陵无能……” 欧阳素云见状,起身道:“姐夫整日深居简出,又如何知道姐姐的行踪?”她柔和地一笑,“母亲大人又不是不知道姐姐的脾气。何必迁怒姐夫?” “这个孽障!”欧阳靖将茶杯狠狠摔到地上,“是不是又跑去晴好楼了?” 欧阳素云的生父何侧君亦在一旁小声道:“大人息怒。大小姐也只是有些任,或许,真的是有什么正经事耽搁了……” “她能有什么事?”欧阳靖面色凛然,冷冷道,“除了流连忘返于那些烟花之地,她何曾做过什么让我舒心的事了!如今多事之秋,她倒是一幅自在逍遥的模样!若是哪天我死了,她是不是就开心了?” 欧阳素云微眯双目,看着自己的生父,脸色稍稍一变。 “何叔父,你退下。”欧阳素云淡淡道,“莫要忘了尊卑之别。。” 何侧君抬起头望着女儿,目光隐约有些黯然。 欧阳素云看了一眼正襟危坐的文正君,依旧漠然地道:“父亲大人都没有出声,怎么轮得到你说话?何叔父,你太失礼了。” 欧阳靖却依然沉浸在她的怒气之中。 稍顷,她细长的眉拧成了一条线,冷笑着道:“看来我还是仁慈了些,早就应该杀了那个伎子,也省得燕姬天天魂不守舍!” “母亲。”欧阳素云正色道,“女儿认为,此事万万不可。” “当日不时你提议么?除掉那个晴川,断了燕姬的痴念,永绝后患。” “然则此一时彼一时。”欧阳素云道,“当时姐夫还没过门,母亲杀了晴川,是对金家的一个交待。如今姐夫已同姐姐成婚数载,此时再去为难那个伎子,世人只会说姐夫嫉妒心强,不能容人。” 金海陵抬头,眸光与欧阳素云相遇,神色间有些震颤。 欧阳素云继续道:“嫉妒乃七出之一,到那时,姐姐若要借此休弃姐夫,便是母亲大人也不好阻拦。就算姐姐不会那样绝情,以她的个只会做出更加出格的事,到那时,只怕姐姐和姐夫……”她微微一叹,“母亲大人,请三思。” “以素云之见呢?” “姐姐是欧阳家的大小姐,多几个侍郎也没什么。既然姐姐不能忘情于那伎子,母亲大人不如顺了姐姐的心意。” 欧阳靖“哼”了一声,不语,低头抿了口茶,又转脸望着金海陵:“海陵觉得怎样呢?” 金海陵道:“一切听从母亲大人。” 欧阳靖淡淡道:“也罢。就讨来做个通房的小厮吧。派到海陵房里伺候着。若是今后循规蹈矩,就赏他个侍郎。素云,这件事,你去办。” 不肖女奈何嫡庶在线阅读 不肖女奈何嫡庶 肉文屋 / 不肖女奈何嫡庶 不肖女奈何嫡庶 朝至尊和羲心惊 式微!胡不归? 作者:柳凉生 朝至尊和羲心惊 式微!胡不归? 作者:柳凉生 朝至尊和羲心惊 式微!胡不归? 作者:柳凉生 朝至尊和羲心惊 “令侯大人,皇上有旨,宣您即刻进呢。” 东方和羲挑起修长的眉,淡然地道了声“好”,便挥了挥手,示意来人退下。 那人望着东方和羲沉静的侧面,竟从心底升起一丝寒意,低着头,慢慢退了出去。 东方和羲细细端详着镜中的自己,那英挺的五官竟有一种极为陌生的疏离,仿佛不是自己一般。 他的眉头慢慢拢在了一处,长长的发辫蓬松地垂在身后,他一直不喜欢梳髻,那是嫁为人夫之人才梳的发式,但是,他又不能散发成束,因为,他已不是待字的少年。 世人皆知:他,东方和羲,是大晋皇帝慕容雪的外宠。 ****** 东方和羲步履凝重地走在长明的石阶上。 他的衣摆轻轻拂动,袖口的金丝在傍晚的余晖中闪着灼眼的光芒,几名鹅黄色长裙的人亦步亦趋地跟随在他身后。长明的台阶特别高,然而,每当他将那些刻着盘龙的石阶被踩在脚下的时候,中总会涌动起莫名的苍凉。 一步又一步,接近,慢慢地接近…… 仿佛触手可及,又仿佛是海市蜃楼。 母亲,即便我不是女人又如何? 即便我不是女人,却可以拥有比女人更为耀眼的尊荣! 如果用鲜血换来的荣誉只会成为催命的毒药,那么,为何不竭尽所能抓住权势? 无论是什么办法……无论是什么手段…… 成王败寇,不是么?母亲…… ****** 寝内的空气有些沉闷。 时间仿若静止了一般停搁在沙漏单调而乏味的叹息中。 人们流水般安静地离开,只剩下跪坐在地上的东方和羲,以及,和衣而卧的尊贵帝王。 慕容雪呼吸平缓,显然睡得很沉。东方和羲纹丝不动地跪着,久久凝望着那张苍老的睡颜,缭绕的烟雾升腾着,在空中描摹出诡异的图形。 “这是图兰国上贡的异香,名唤茶茶,能使人忘忧解愁,和羲可喜欢?” 慕容雪的声音透过幔帐传来。她并不睁眼,依旧双眸微闭,仿佛在梦呓一般。 “很喜欢。陛下。”东方和羲伏在地上,低声道。 “那朕就赏你十枚,如何?” “谢主隆恩。吾皇万岁。” 慕容雪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静静地躺着,这个年老的妇女身上透着一种颓败的气息。年轻时频繁的杀戮和腐靡的生活让她的身体过早地衰败。她其实还只有五十余岁,但是头发却已经完全白了,养尊处优的供养并没有挽留住她的青春,曾经灿若春花的姣美容颜再没有停驻一丝痕迹,唯剩下这一张干枯而褶皱的脸。 “过来。”良久,慕容雪终于开口,干枯的手探出半透明的床帷,“到朕身边来。” 东方和羲膝行至榻前,低着头,握住慕容雪的手:“陛下有什么吩咐么?” 慕容雪半支起身体,枯骨般的手指拂过东方和羲英气逼人的眉眼,“和羲,你今年多大了?” “双十。” “和羲这般年轻,倒叫朕心中不舍。”她低低叹了口气,“果真,是朕老了。” “不,陛下您血气方刚……” “朕已是棘皮老妪,卿却是风华正茂,让你陪着朕,确实是委屈你了。” “臣从未觉得。”东方和羲道,“皇恩浩荡,和羲铭感五内。” 慕容雪的眼中有一丝淡淡的笑意:“那末,朕若是死了,和羲也愿意随朕而去么?” 东方和羲一愣,脸上的震惊来不及掩饰,他迅速垂下头,沉声道:“当然。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慕容雪呵呵轻笑,眼角深刻的皱纹舒展开来:“朕说着笑呢。和羲这般丽人,朕又如何……”她的唇角漾起一抹奇异的笑,低喃道,“忍心得下?” 东方和羲感觉到握着自己手正渐渐箍紧,那干枯的十指仿若要将自己的指节尽数捏碎一般,他惊悚地抬起头,猛然间看到帝王混沌的眼中出犀利的光芒,竟如同已然看透了自己的一切。 “和羲。”慕容雪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吏部那两个空缺,你卖了多少钱?” 东方和羲怔怔地后退了半步,一种无所遁形的茫然在心底纠结。第一次,他感到自己是何等地可笑,眼前这个年老的妇人并没有他想象的那样的昏聩,或者,那只是身为王者刻意制造的假象。 慕容雪从榻上缓步走了下来,苍老的轮廓并未使她减少一丝威仪,她的眼神依然深邃如电,让人不寒而栗:“你的母亲,东方姽,曾经是帝国最荣耀的将军,少年时,她的威名甚至在朕之上……可惜啊,她没有女儿来延续她的血脉……而朕,却有五个女儿。”慕容雪呵呵一笑,随即又居高临下地看着东方和羲,她的目光犹如两柄出鞘的剑,投在对方弯曲的脊梁上,“你恨朕么,和羲?” 东方和羲的身体微微有些颤动,他的头深埋在十指间,无形的恐惧扼住了他的喉舌。 “很多年前,朕曾把自己最心爱的男人让送了你的母亲,换来的,是你母亲誓死的效忠。不过,那个男人……最终还是死了……” 东方和羲迟疑道:“您杀了他……” 慕容雪微微一笑:“朕的东西,从不愿与人分享。”她将布满皱纹的手掌轻轻按在东方和羲低垂的项颈间,“也包括你。东方和羲。不要玩火自焚。” ****** 东方和羲如游魂一般慢慢在回廊上彳亍着。他屏退了所有的人,冬日的阳光笼罩着肃杀的庭院,让人产生一种侵骨的寒意。 一切都混乱了。 他的双手紧握着扶栏,慕容雪低沉的声音在耳畔回响: 『很多年前,朕曾把自己最心爱的男人让送了你的母亲,换来的,是你母亲誓死的效忠。』 『东方和羲。不要玩火自焚。』 『你兄长伏羲如果回京,你可以劝劝他,莫要与皇族为敌。』 莫要与皇族为敌…… 伏羲…… 母亲,应该怎么做? 应该怎么做…… “令侯……” 幽微的熟悉的声音自身后传来,东方和羲转过头,脸上闪过一丝伪装的诧异:“东殿下?” 慕容雅沉静的脸上蕴着一丝柔和的笑:“陛下还在寝么?” “是。皇上已经睡下了。” 已过而立之年的慕容雅是今上慕容雪的长女,自出生起便被册封为东储君。她身材矮小,微微有些发胖,无论是相貌,还是才能,都不能与她的四个妹妹相比。只是,慕容雅素来以温文尔雅、宽厚爱人著称,故而,朝中拥护她的人亦不在少数。 慕容雅微笑着点点头,复而有些惆怅地说道:“本已许久不见令侯。” “那真是不巧。”东方和羲莞尔道,“是我与殿下无缘。” 慕容雅一怔,柔声叹息:“为何,拒人于千里之外呢?” 东方和羲恍若没有听到一般,只是笑着道:“伏羲马上就要回京了。” 慕容雅道:“那又如何?” “他会像母亲一样。”东方和羲仰起头,“将军归来……气如虎!” 慕容雅望着着对方琥珀色的眼眸:“可是,他是个男人。” 东方和羲的面容有一丝僵硬:“无论如何,我们是东方家族的后人,是——东方姽的儿子。” “那你们想怎样呢?”如同她的母亲一样,慕容雅的声音天生带着一种蛊惑的力量,“和羲,你是何等的聪慧。” 东方和羲凝眸不语。 慕容雅上前一步,目光与东方和羲交错,有如一潭深不见底的幽壑:“陛下已经老了。和羲。不是么?” 东方和羲却只是淡淡一笑:“东殿下,您又在说笑了,皇上还未过甲子,尚属壮年,怎可轻言‘老’字?”他特意将尾音拖得极长,眉梢微微一挑,“人人都说殿下纯孝,这样的话若教陛下听见,实在是让她伤心啊。” 慕容雅不由讪讪:“和羲,你还在怨我,是么?” 东方和羲淡然道:“恕和羲愚钝,听不懂殿下的话。” 慕容雅缓声道:“听说,你日日流连京城的青楼伎馆,还在晴好楼为难一个伎子,和羲,你是何等尊贵之身,为何如此作践自己?”她长叹了一声,“和羲,你什么时候变得这般睚眦必报了?那个伎子是欧阳燕姬的外宠,欧阳燕姬毕竟是欧阳一族的嫡长女,她的外祖母又是前任首辅首宰文锦,文氏一族深叶茂,若为前途考虑,你也不该开罪欧阳燕姬……” 东方和羲冷笑一声,打断慕容雅的话:“为前途考虑?是谁的前途?且问,我东方和羲今时今日还有什么前途可言?倒是殿下您,却是一心想拉拢文氏一族,可惜那个文若娴乖觉得很,丝毫不卖殿下的面子,只想坐山观虎斗,坐收渔翁之利。于是,殿下便去找欧阳家那个没用的丫头,想设法得到欧阳家族的支持。” 他讽刺般地一笑,“只是,这些俗务又与我东方和羲何干?殿下或许对欧阳家族心存顾虑,我们东方家可从未将这些乡野之族放在眼里。我的祖辈披荆斩棘,开创帝国基业之时,他们还不知在哪个村落里自生自灭,现在却到我面前来耀武扬威,实在可笑之至!” 慕容雅的脸色乍明乍暗,复而柔声道:“和羲,我知道你心中恨我无情,然则,我亦是无可奈何。”她上前握住东方和羲的手,眼底尽是温柔缠绵的情意,“我年少时便喜爱你,这些你都懂,只是形势迫人,母命难违,我当日若不肯退步,母亲必然向你发难,只怕到时你命难保……” 东方和羲甩脱对方暖玉般的双手,冷冷道:“如果殿下顾及我的命,就不要在这种地方对我做出这样非礼的举动。你我的身份殿下应该明白,和羲虽然卑微,却也算是殿下的假父,殿下这样纠缠不清,也不妨瓜田李下么?” 慕容雅尴尬地将手收回,叹息道:“和羲,难道你忘了我当年对你说的话?他年我若为青帝,报得桃花一处开。” 东方和羲将头一昂,负手道:“臣亦记得,殿下也曾经对臣说过,持君之手,生死偕老。” 慕容雅一怔,一时间默然无语,额前的青丝微微摆动,神态柔和静美,却带着隐隐的哀伤。 东方和羲再不看她,只是恭敬地向她做揖,然后淡淡道了句:“臣告辞。”说完,头也不回地大步朝门外走去,片刻,便消失在重重叠叠朱红色的墙之间。 朝至尊和羲心惊在线阅读 朝至尊和羲心惊 肉文屋 / 朝至尊和羲心惊 朝至尊和羲心惊 念旧情冰川大义 式微!胡不归? 作者:柳凉生 念旧情冰川大义 式微!胡不归? 作者:柳凉生 念旧情冰川大义 式微!胡不归? 作者:柳凉生 念旧情冰川大义 暖炉中的炭火烧得正旺,木炭偶尔发出“辟波”的声响,成为沉闷的帐篷中难得的点缀。 冰川戒穿着一身洁白的狐裘,端然正坐。令狐蝶坐在她的左侧,发髻高挽,宽袍缓带,似笑非笑,手中折扇轻摇,广袖飘摇,依旧是一幅潇洒的风姿。 坐在二人对面的,是一对青年男女。那女子束发未挽,一身布衣却掩不住眉宇间的尊贵之气。她身后靠右处坐着一个青袍男子,此人约莫二十几岁年纪,面白无须,五官俊朗,样貌甚是儒雅。 冰川戒对那女子含笑道:“凛,一年多不见,怎变得如此寡言了?我要设宴给你接风洗尘,你说不用,只想与我在帐中小谈,现在又一言不发,到底发生了何事?”她的目光转向对面的男子,“凛,这位又该如何称呼?你何时纳的外室?却不曾同我说起过。” 这女子便是三公主慕容凛。当年,因为生父朝华贵君获罪,十六岁的慕容凛被贬为幽穆亲王,逐出京城,远配到西北的不毛之地,如此凄风苦雨的生活,已经整整四年之久了。慕容凛之父冰川鸿岐,原是西谷冰川的公子,慕容凛和冰川戒乃中表之亲,两人自□好,感情犹胜亲生姊妹。 慕容凛抿了一口茶,淡淡道:“纳侧这样的小事,又何须禀明世女?世女,你怎么管起本王的家务事来了?” 冰川戒撇嘴不悦道:“凛,你怎么这样同我说话?莫非是塞北的风沙把你的脑子吹坏了?” 慕容凛呵呵一笑,复而道:“阿戒,你还是这么容易生气。本王逗你玩儿呢。”她的神色柔和起来,“阿戒,你难到不奇怪,我怎么来得这般早?而且,还孤身只带了个男人来见你?” 令狐蝶将手中的折扇一合:“莫非,亲王是在防朝中之人,故而声东击西?” 慕容凛击掌大笑:“少司正大人果真是西谷才女。”她赞许地点点头,“我这人有个坏毛病,就是喜欢大排场,尽管已经穷得入不敷出,此次入京,我还是准备了二十人抬的鸾轿皇驾,数百人的仪仗队,全是黄金披甲,浩浩荡荡。可惜,一路南行,我遇到了两次暗杀,两次投毒,三次伏击,无可奈何之际,我才带了几个亲卫单独上路。” 令狐蝶眉峰一紧:“然后呢?” 慕容凛笑道:“自然又是伏击,我那几个亲卫全都为我而死,我亦受了伤,最后倒是此人救了我。”她指指那青袍男子,“他姓徐,功夫虽然平平,却有些智谋,这两日,倒是多亏了君宝的相助,才助我脱险。”说罢,握住那男子的手,温柔一笑,两靥如花。 慕容凛说得风轻云淡,仿佛平常之事一般,然而,谈笑间却足见当日的凶险。冰川戒的脸色渐渐沉了下来,道:“凛,你心中可有怀疑的对象?” 慕容凛道:“如此之多的暗杀行刺岂止是一人所为?朝中痛恨本王之人多矣,慕容雅自是首当其冲。旁人们么,自然少不了我的那些好姊妹们。不过,至于鹿死谁手,到底还要看各家的本事。”她抚掌呵呵一笑,转而含笑地看着冰川戒,“我折北而上,便是因为你在平行关,阿戒,如今之际,我所能仰仗的,亦只有你一人了。” 令狐蝶在旁一笑:“亲王大可放心,有西谷冰川在,世女自然会将亲王平安护送回京。” 慕容凛举杯而起,目光炯然地望着冰川戒:“如此,慕容凛谢过。” ****** 慕容凛回寝帐后,偌大的帐篷中便只剩下了冰川戒和令狐蝶二人。年近除夕,帐外依旧是纷飞的大雪,西北边陲从来就是苦寒之地,对于这样恶劣的大气,早已经司空见惯。 令狐蝶给暖炉中加了些炭火,转头望着冰川戒道:“少主在想什么?还不就寝么?” 冰川戒面色沉郁,一言不发地望着桌上的几个茶杯,突然悠悠地拿起刚才慕容凛喝过的茶杯,便要往嘴里送。令狐蝶见状,猛然起身,惊呼道:“少主!” 冰川戒却恍若未闻,一口将那剩下的茶水饮尽。令狐蝶快步上前欲意阻拦,却已经来不及了。她双手微微颤抖地扶住冰川戒:“少主……” 冰川戒将茶杯一放:“少司正大人,你这是作甚么?”她见令狐蝶哑然不语,不由冷冷道,“因为茶中有毒,是不是?” 令狐蝶一怔,面色变幻,良久,幽然笑道:“少主早已察觉了吧。” 冰川戒将方才放在自己面前的那杯茶往地上狠狠一掷,褐色的茶水倾泻一地,顷刻,石砌的地面竟“滋滋”地冒起了小泡。 “我确实早已察觉,所以才事先换了茶杯。”冰川戒冷笑一声,继而恨恨道,“令狐蝶!你为何定要陷我于不义!” 令狐蝶平静地说道:“慕容凛不除,日后必然危及少主。要保西谷冰川,必杀慕容凛。” 冰川戒愤然起身,拍案道:“那一日,我不是已经同你说得清清楚楚了么!你为何还要一意孤行!” 令狐蝶向后退了半步,双手平举于顶,两膝跪地,拜了两拜,复而仰起脸看着冰川戒:“臣只想问少主一句话,少主认为,今日的大晋,当是谁人之天下?” 冰川戒敛容正色道:“天下乃天下人之天下。大晋,自然是大晋千万子民的天下。” 令狐蝶直直地跪在地上,缓缓道:“可惜,慕容雪不会这么想,慕容凛不会这么想,整个慕容皇室不会这么想!少主,君权唯上,只会置百姓于水深火热之中,只会将帝国引入歧途,近百年来,大晋国力日微,究其缘由,无非是为君者图一己之私欲,而枉顾天下之大义。君王一人之喜怒,牵动倾国之民力,君王一人之好恶,便可无视天下之百姓。圣人不死,大盗不止!君王,实乃天下之大害!” 冰川戒缓缓坐下:“国,不可一日无君。数千年来,君王,不仅是人间的领袖,更代表着上天的旨意,国若无君,必然天下大乱。” 令狐蝶道:“既然如此,君王就应该退归到神坛的后边,而将天下交还给天下人。君王的权力逾越了世俗,只会给人世间带来灾难。” “大晋今日的出路,就是还政于民。”令狐蝶压低声音,一字一顿地说道,“废除皇权,实行共和!” 冰川戒瞪大了眼睛:“你可知道自己在说甚么?”她霍然起身,“这可是灭族的死罪!” 令狐蝶笑了笑:“大晋日渐衰败,再不复昔日的辉煌,令狐蝶不想浑浑噩噩虚度此生,只想寻求一条出路,让后世之人来开拓,以免数百年后亡国灭种,沦为异国流民。” 冰川戒道:“那么,令狐少司正想要如何做?” “由五姓贵族重组内阁,从百姓中推举内阁首辅首宰,内阁直接听命于首辅,而不是皇帝。皇权只限于祭祀礼仪。一切军国事务,一律由内阁裁决,皇帝无权过问。” 暖炉的火焰映红了令狐蝶的双颊,她跪在那里,目不转睛地看着冰川戒:“少主,您是西谷之王,是西谷冰川唯一的嫡系后人。今日的东方家族已然没落,西谷冰川,是唯一可以联合五姓贵族,向皇权挑战的家族,亦是唯一一个可以同皇室抗衡的家族!慕容雪用了二十年的时间剪除东方一族,所谓兔死狐悲,她接下来要对付的,自然是西谷冰川。” 冰川戒颔首:“其实,哪一位公主即位都一样,西谷冰川只会是皇室的眼中钉。但是,为何少司正大人一定要我对付慕容凛?你明明知道,我与她有姊妹之谊。” “正因为少主对三公主存着私心,所以,您的计算在她身上往往会出现偏差。少主您太重情谊,若不及早除去慕容凛,日后慕容凛羽翼丰满,少主必然为其所制。”令狐蝶正色道,“更何况,五位公主之中,最危险的,便是三公主幽穆亲王,她的格做派,与当今皇上非常相似,甚者,有过之而无不及。少主今日如果姑息她,将来,少主便是第二个东方姽,而西谷冰川必然重蹈东方家族的覆辙!” 冰川戒盯着暖炉中跳动的火焰,静静地出神。许久,她才缓缓开口问道:“令狐,你这次,一共派了几批杀手?” 令狐蝶道:“四批。”她叹了口气,“可惜全都失手了。臣本想,即便陪上臣的命,亦要置慕容凛于死地。只是,臣小看了她的手段和智谋,更没想到,在那样杳无人烟的荒山野岭,竟然还会有人救她。” “那是她天命不该绝。”冰川戒对令狐蝶一笑,“令狐,或许让你失望,即便真如你所言,我还是不能杀凛。” 令狐蝶道:“如果少主实在下不了手,我们亦可以借刀杀人。只要将慕容凛的行踪透露,自然会有刺客蜂拥而至。” 冰川戒摇摇头:“我也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别人杀她。”她朝令狐蝶一拜,“我与她有生死之盟,我绝不能背信弃义,否则,冰川戒无颜存活于世。请令狐姐姐成全。” 令狐蝶呆了呆:“少主,你这样待她,她却未必这样待你。” 冰川戒宛然一笑:“将来她要杀我,是她对不起我,我管不着。我若杀她,则是我有愧于她,我做不到。人生在世,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地,冰川戒只求问心无愧。”她背转身,闭目叹息,“我明日就启程回京,一路上,我会与凛同食同寝,令狐姐姐如果一定要取凛的命,我只有一死谢罪,陪她共赴黄泉了。” ****** 摇曳的灯光下,冰川戒凭几而坐,一张脸冷得犹如石刻一般,竟无半点波澜。 皇甫东林坐在她的身侧,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打破沉默,心中兀自忐忑。 “少主仿佛有心事。”皇甫东林笑道,“不知东林能否为少主解忧?” 冰川戒转过头,怔怔地看着皇甫东林,眉心慢慢收敛。 “东林说错话了么?”皇甫东林浅浅一笑,手心却有些发汗。 “东林。”冰川戒仿佛叹息般地轻轻说道,“东林有自小一起长大的好友么?” 皇甫东林茫然地摇摇头:“母亲从不让我出门,我……” “算了!”冰川戒颓然一笑,伸手握住皇甫东林的手,嫣然道,“我忙于王府的事务,不曾好好陪陪夫君,东林可曾怨恨戒?” 皇甫东林瞪大了眼睛,仿佛不认识似地望着冰川戒,良久才回过神,头摇得像个破浪鼓一般:“没有没有!少主日理万机,东林怎敢……怎敢……”他转开话题,“少主,您何时上京?” “明日。”冰川戒轻柔微笑:“东林同为妻同去,可好么?” 皇甫东林先是一愣,随即便像孩子般地咧嘴一笑:“好啊!” 望着皇甫东林灿烂的笑靥,冰川戒有些失神。 没想到,眼前这个十七岁的少年竟有着阳光般热烈的笑容,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初夏的和风,熏得人一阵慵懒的暖意。 她暗自思忖,自己平日确实太冷落皇甫东林了,成亲快两个月,竟连对方的喜好脾都一无所知。也许,无依无靠的他只是单纯地想从她身上得到一丝怜爱和关怀而已,然而自己,又何曾真正将他放在心上? 冰川戒抚上皇甫东林的膛,唇际含着若有若无的笑意,柔声低语:“知道么?你笑起来的样子,可真是好看呢。” 念旧情冰川大义在线阅读 念旧情冰川大义 肉文屋 / 念旧情冰川大义 念旧情冰川大义 痴阿蓝瑶瑛获救 式微!胡不归? 作者:柳凉生 痴阿蓝瑶瑛获救 式微!胡不归? 作者:柳凉生 痴阿蓝瑶瑛获救 式微!胡不归? 作者:柳凉生 痴阿蓝瑶瑛获救 沈瑶瑛修养了几天,风寒本已经好了大半,只是她身怀有孕,又体虚怯寒,再加之心情郁结,却是病来如山倒,一连两天水米不进,昏昏沉沉,竟是病骨支离,便是下床走动都有些困难了。 这些时日,倒是全仗着欧阳燕姬的照拂,开方、诊脉、吃药,件件都不落空。欧阳燕姬本就古道热肠,年纪虽然不小了,心思却一如少女般单纯,丝毫没有防人之心,见沈瑶瑛孤身一人,零落异乡,又不惯风俗,倒是心生了几分怜悯,也不去细想这沈瑶瑛说话是真是假,只是一味细心医治,还全力替她保胎。 她自然知道沈瑶瑛一心不要腹中骨血,然而医者父母心,再加之她素来喜欢孩子,心肠又软,只盼着沈瑶瑛能产下孩子,无奈沈瑶瑛才不过十数日的孕期,足足还有九个多月才能临盆,这样算来,她倒有些等不及了。 其实,欧阳燕姬也存着一份私心:沈瑶瑛天仙般的模样,生出来的孩子自然漂亮非凡,若沈瑶瑛真个不要这孩子,不论是男是女,她便抱去养着,以后能继承自己的衣钵,悬壶济世,母亲大人定然不会来干涉,如此,自己不能做的事,便可以交付后人了。这样的如意算盘,欧阳燕姬自然不好意思开口跟沈瑶瑛说,只等着十月怀胎、一朝分娩,到时候再做打算。 借着照顾病人的行头,欧阳燕姬倒是隔三差五地往晴川屋里跑,每日也不做别的,只是坐着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琐事。晴川的态度依然如往日般疏离,欧阳燕姬只道他心里终对四年前那场旧事耿耿于怀,却也不免萌生出情淡爱弛的疑虑,向来女子善怀,如此异样的感触,欧阳燕姬却宁可是自己的无端多心。 四年前,晴川不过一个十五岁的少年,虽不像今日这般名动京城,却也颇受一班贵族女子的追捧,欧阳燕姬爱他少年俊美,又弹得一手好琴,与自己唱酬和诗,相得益彰,有心赎他原身。本来,那时的晴川还是个清倌,而欧阳燕姬又是辅部府的大小姐,赎身脱籍也非难事,岂知母亲断然不允,甚至连一味溺爱自己的父亲也以死相逼,其间种种,唯叹世事难料,款款深情,最终不过镜花水月、空中楼阁…… 只是这份年轻时的悸动却深深印刻在了欧阳燕姬的心中。很多时候,她以为往事皆已成风,然而只要一见到晴川,心中便又涌动起莫名的怅然,那是,她方才明白:自己对晴川的爱意竟是犹胜往昔,虽然,此刻的她已经是一个三岁女孩的母亲。 ****** “阿爹……”阿蓝捏着衣角,忐忑不安地站在墙角,身子微微发颤。 花三郎冷冷瞥了一眼手足无措的少年,戾色已经爬上了眉梢。 “听说……”他那青白而虚胖的脸上浮现了一抹怪异的讽笑,“你养了个小白脸在屋子里?” “没……没……”阿蓝垂着头,小声地反复说着一个字,脸色却苍白到了极点。他将身子不断往墙角里缩,神色间甚是瑟琐。 “怎么?你是想学玉弄萧那样舍身成妻?阿蓝,我告诉你,那是戏文,是演给人看的!你还要当真了不成?”花三郎不紧不慢地说着,声音却越加冷了几分,“你以为那玉弄萧就是好命么?我呸!不过是那些富贵小姐们整天闲着没事做,编出来哄哄一些无知少年的把戏!青楼歌伎偶遇落难书生,一见钟情,私定终生,伎子倾尽所有,助书生考取功名,然后自惭形秽,落发出家……”花三郎斜乜着眼,直盯得阿蓝心里发毛,“书生金榜题名,得配名门公子为夫,终不忘旧情,佛堂认亲,迎娶伎子,从此一夫一郎,共享荣华。呵呵,阿蓝,你是不是也做着这样的梦了?” 阿蓝“扑通”跪倒在地,十六岁少年单薄的身体不住哆嗦着:“阿蓝从来没这种念头!阿蓝不过看那姑娘还有一口气,实在不忍心见死不救……” “贱货!”花三郎上前便是一记响亮的耳光,“想女人了是不是?既然你怎么想开脸,阿爹就成全你!明儿个就给纳彩迎宾!” 阿蓝惊恐地抬起头,脸色已然一片死灰。 “阿爹!”他声嘶力竭地喊了一声,便死死攥住花三郎的裤管,眼泪扑簌扑簌地往下掉,“求求你……求求你……阿爹……你饶了我吧!饶了我吧!阿蓝以后再也不敢了……” 花三郎却是面无表情地俯下身子,捏住阿蓝的下颌,往上一抬,仔仔细细看了看,不由呵呵冷笑,眉梢轻挑,道:“肤色虽然黑了点,这模样倒算是整齐的,多看两眼还挺有味。只怕第一夜是卖不出什么好价钱了,不过日后□得久了,兴许能红一阵子。”花三郎思忖道,“明天我就让人把牌子挂出去,今后你就改名儿叫晴蓝罢。” 阿蓝蜷缩着身子,伏倒在地,含含糊糊地道:“……我娘会来接我的……我娘……我娘说过……就是让我来楼里……帮帮闲……不卖身的……阿爹……阿爹……我求您了……我什么都会干……阿爹……” 花三郎仿佛听到天方夜谭一般地看着阿蓝:“你就这么天真地以为你娘把你送给我,就是让你扫扫地、抹抹桌子?那我还开什么晴好楼?开间茶馆得了!实话告诉你!你娘为了给你那痨病鬼的妹子治病,早就签了卖身契的!”花三郎得意地看着他,“你生生死死都是楼里的人!总是要开脸的,还拿捏个什么!” 阿蓝的啜泣声戛然而止。 他抬起头,眸中是难以置信的黯然。 “我不信……”他低低道,“我娘她……亲口答应我的……” “你娘亲手写的文书还在我这里压着,不信你自己看看!这可是盖了官印和私印的。” 花三郎哈哈大笑,“阿蓝,你是买断终身的官伎,名字是上了杏黄册的!若是没有官府的批准,一辈子甭想脱离乐籍。”他神情极冷,“你以为自己是什么货色了?资质平平,长相还一般,就是子和顺些,要不是你娘当日跪在我面前,哭着喊着要我收了你,我才不想做这笔赔本的生意!” ****** 急促而杂乱的敲门声将沈瑶瑛从混沌中惊醒。 她感到强烈的耳鸣,以及后脑一下一下的针刺样的跳痛。 砸门的声音越来越响,仿佛要把人的心都敲碎一般。 沈瑶瑛困难地撑起身子,覆在身上的薄被滑落于地。 桌上放着半碗药,欧阳燕姬昨日便已经回府,房中并无他人。 “谁?” 她将身子移到床头,嗓音微弱而破碎。 “开门!开门!” 鲁的男声透过薄薄的木板传了进来。 沈瑶瑛一个激灵,相似的记忆涌上心头,身子竟有些瑟瑟发抖。 神思恍惚间,几个身材魁梧的男人已然破门而入。 沈瑶瑛惊恐地望着他们,脑海中尽是一片茫然。 一时间,房中一派沉静。 五个彪形大汉分两排垂手而立,面无表情地看着沈瑶瑛。 随之,一个身材臃肿的中年男子背着双手,慢悠悠地走了进来。 “花老板。”五人垂首,齐声喊道。 花三郎的嘴角微微抽搐,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暧昧,只是眸光中隐约闪现的,却是冷和刻薄。 “姑娘这几天休息得怎样?”花三郎盯着沈瑶瑛苍白的容颜,隐隐中竟有一丝惊艳。 沈瑶瑛低下头,轻声道了句“还好”,神情甚是静默,只是额角却迸出些许汗珠。 她伸手紧拽住身下的褥子,心兀自“突突”跳个不停。 这些人是谁?来做什么? 疑问盘亘在中,下意识的不安感越发强烈起来。 “姑娘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么?” “晴好楼。” “那姑娘可知道咱们晴好楼是做什么的?” “……”沈瑶瑛摇摇头,低声道:“不知。” 花三郎呵呵干笑了两声:“姑娘到是个老实人,竟连大都最有名的伎馆是做什么的都不知道么?” 沈瑶瑛抬起头,眼中尽是诧异,甚至,惊惧。 “那姑娘知道咱们晴好楼一夜的房价是多少么?”花三郎眉梢一挑,语调瞬间冷了下来,“三十两。姑娘,你在我楼里住了七天,这笔帐算下来,可是不小啊。” 沈瑶瑛咬了咬唇,依旧轻声细语:“我身边没有钱。” 花三郎冷笑道:“没有钱?呵呵,姑娘莫非还想白吃白住不成?”他细细打量着沈瑶瑛,“这相貌倒是一等一的,想不到却是个吃软饭的孬货,也只有阿蓝这样的傻子才会倒贴。” 沈瑶瑛虚弱地叹了口气:“大叔不必说了,我现在就走便是。” “这么简单?”花三郎哂笑道,“姑娘莫非在开玩笑?你走了,这两百多两银子的房钱,我问谁要啊?还有,我那不成器的儿子也照顾了姑娘好几天了,孤男寡女的,能做出什么好事来?阿蓝可还是个清倌,若教人知道了,难免损了身价。在咱们楼里,清倌的侍夜价最低也得一百五十两一夜,姑娘,这一来二去的,你可欠我花三郎至少五百两纹银哪!呵呵,姑娘,你说,我会放你走么?” 花三郎的这番话说得沈瑶瑛又气又羞,口憋着一口闷气,身子不由得微微颤抖,连眼圈亦红了起来。 “你……你不要胡说……”她苍白的指节紧紧握着床棱,面色通红,“什……什么孤男寡女……你……”她明眸一转,便滚下一行泪来,慌忙提袖掩面,颤声道,“你……你休要污人名节!甚么阿蓝阿绿的,我自是一个也不识!还有那五百两银子……更又从何说起……” 沈瑶瑛的反应倒真叫花三郎着实地一楞,他本以为眼前这女子大半会同一般落魄的书生般苦苦哀求,怎知沈瑶瑛会说出这等让人听不懂的话来,竟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他原本也是来诈财的,能逼出多少银子便逼出多少,真是一分钱也诈不出,便叫人剥光了打一顿,往街上一扔了事,官府也只道是哪个不学好的破落户儿,鲜少有来问津。 花三郎呵呵冷笑:“原来姑娘是想耍赖了。”他负着手,在屋子里来回踱了几步,转过头对身边站着的几个大汉道,“既然如此,就按着老规矩办。”他点手指着沈瑶瑛道,“打!狠狠地打,白白嫖了我一个清倌,总得给点教训,否则我花三郎的这口饭也甭想混了!” 五个打手像城墙般堵在床前,伸手便要撕沈瑶瑛的衣服。沈瑶瑛大惧,死死护住前襟,一时间手足冰凉,面如死灰,她抬起脚用力往一个男人的□踢去,却意外地空空荡荡,这时她才发现,这几个壮的打手竟然都是阉人。 男人的暴力并没有因为沈瑶瑛软弱的挣扎而停止,暴雨般的拳头密密麻麻地落在沈瑶瑛身上,她不断尖叫扑腾,却哪里是五个壮汉的对手?手脚全被制住,脸上尽是淤血,上身的衣物也被撕扯地七零八落,凝脂般的肌肤上尽是血痕。 沈瑶瑛只觉得天旋地转、生不如死,泪水忍不住地流泻而下,仿佛那日元兵攻克临安,自己与姊姊被掳北上的噩梦又一次在身上重演。 花三郎饶有趣味地看着眼前暴力的殴打,这样的场面总能调动他兴奋的神经。他不时摇头啧啧道:“果然是个一无是处的文弱书生,手无缚**之力,你们几个仔细点,别打死了,怎么说欧阳燕姬还替这丫头看过病,若出了人命总是不好。” 沈瑶瑛感到五内俱裂,口热血翻腾,“哇”的一声,便喷出大口大口鲜血,宛如濒临绝望的鱼。 是要死了么? 她只觉眼前的事物模糊起来,五彩斑斓,却又变幻不定。 她直直地向前伸出手,她看见了,瑶珈姊姊无暇的笑靥在云雾间若隐若现。 “姊姊……” 她艰难地张开唇,从浓重的血腥中吐出两个混沌的字眼,仿佛传递着她所有的想念。 姊姊,你来接我了么? 你不再弃我一人而去了么? 沈瑶瑛微微扬起唇角,露出一抹餍足的浅笑。 身体上所有的痛楚在门口一声清冷的呼哧中戛然而止。 沈瑶瑛睁不开眼,只是朦朦胧胧看到一抹红色的身影向自己靠近。 “阿爹。” 那个人的声音极淡、极清。 花三郎仿佛冷哼了一声。 “晴川,你怎么管起阿爹的闲事来了。” 晴川…… 淡雅的男声冷冷一笑。 “我哪有这个胆子?我只是提醒阿爹一句,这姑娘可是身怀有孕的。” 身怀有孕……? 沈瑶瑛的神志已经迷离,只觉着心口一痛,便陷入了无尽的黑暗中…… ****** 沈瑶瑛再度醒来时发现自己已经不再原先那间厢房了。 浑身上下火辣辣地疼,便是稍稍动一手指也觉得痛苦万分。 房中点着檀香,轻轻幽幽,倒是让人分外安心。桌案上散乱地摆着几本书和一张琴,整间屋子里的摆设全是一派艳红,却叫人感受不到半分的喜气。 沈瑶瑛努力回想着方才发生的一切,内心深处无助的恐慌和凄楚如泥沙般回旋沉淀,她的手慢慢下移,忍着伤筋错骨般的剧痛放在自己的小腹上,唇角露出一丝讽笑。 她想起欧阳燕姬对她说过,大晋人极重视生产,堕胎有罪,致使人流产者罪加一等。 怪不得……方才那人只说了一句话,便轻易从那群人手中救下了自己…… 只是,腹中这块孽障竟还在么? 难道一场暴行还不足以将其彻底毁灭么? 沈瑶瑛的手缓缓握成了一个拳,攒足力气,狠狠地朝自己的腹部砸去,无奈重伤初愈,力道绵软,但持久之下,小腹处便渐渐开始绞痛,额际也渗出点点汗水,她没有停止,仍然持续捶击着自己的腹部,一个想法支撑着她:这是一个好机会,一个毁掉这个孽种的好机会。 “你做什么?” 一个火红的身影跃入房中,清冷的声音中带着隐隐的振颤。 纤长的手指奋力制止了沈瑶瑛的自残。 恍惚中,沈瑶瑛抬起头,正对上青年男子闪亮的眼眸。 “你是……”沈瑶瑛手腕往下一沉,挣脱了对方无意中的桎梏,她侧过脸,脸色微微有些发窘,“……晴川公子……多谢公子相救。” 沈瑶瑛的话让晴川一呆,惊诧的表情却立刻变得深幽。 “你想报复阿爹?”晴川目不转睛地望着沈瑶瑛,“用这种方法?” 沈瑶瑛不语。 晴川不觉冷笑道:“姑娘好狠的心哪!自己的亲身骨都下得了手。我看姑娘的心肠和阿爹的心肠也不过在伯仲之间么!” 沈瑶瑛转过脸来:“你不是我,怎知我的苦衷。” “不论有何苦衷,无辜者就是无辜者。”晴川的脸色微微有些黯然,“将自己的怨恨转嫁到无辜者身上,姑娘竟如此怯懦么?”他的声音淡淡的,“况且,若没有什么后台,花三郎又如何在京城立足?晴好楼又如何名冠天下?姑娘以为这样就可以为难阿爹了么?只怕姑娘最后为难的还是自己罢。” 沈瑶瑛幽幽叹息道:“我不是……” 晴川苦笑道:“刑律是用来惩罚蝼蚁的,对于那些宝塔上的人来讲,本毫无用处。姑娘是个读书人,难道还不明白么?” “不过有件事你尽可放心。”望着沈瑶瑛散乱的乌发,晴川道,“你现在已经安全了。阿爹默许让你住在我这里,你可以安心养伤。” “为什么……?”沈瑶瑛轻蹙秀美,轻声道,“你……” “为何要救你,是么?”晴川扬起细长的眉,忽而一笑,却是落寞,“因为一个……痴人……痴人……姑娘懂么?“ 沈瑶瑛瞪大眼睛,茫然地摇摇头。 晴川喃喃道:“那孩子……算了……他不让说,我便不说……”他起身向门外走去,极长的后摆拖在地上,发出旖旎的沙沙声。他的身材很高,只是显得纤细了些,总有股行云流水的荏弱,却与他笔直的脊梁极不相称。 沈瑶瑛的十指深陷在锦被中,眼睛望着晴川远去的背影,目光却游离在斑斓的晨光中,突然地,她心中一胀,两行清泪无声滑落,滴落在还未结痂的伤口上,咸咸的,竟是钻心刺骨的疼痛。 痴阿蓝瑶瑛获救在线阅读 痴阿蓝瑶瑛获救 肉文屋 / 痴阿蓝瑶瑛获救 痴阿蓝瑶瑛获救 弥天谎晴川拒婚 式微!胡不归? 作者:柳凉生 弥天谎晴川拒婚 式微!胡不归? 作者:柳凉生 弥天谎晴川拒婚 式微!胡不归? 作者:柳凉生 弥天谎晴川拒婚 花三郎满脸堆笑地看着眼前的年轻女子:“左仆大人,如此重礼,小人怎受得起?” 欧阳素云喝了口茶,连眼皮也不抬一下,只是淡淡说道:“莫非花老板还嫌不够么?”她又从怀中掏出一叠银票,“如此,再加一倍,五万两,如何?” 花三郎盯着桌上的银票,眼中隐隐有些发亮,但终于还是干笑了一声:“大人,不是小的不愿。莫说五万两,只是一万两,要买下咱们楼中几个清倌都成。只是,晴川……呵呵,只怕……” 欧阳素云脸色一沉,微怒道:“花三郎,你莫要在我面前卖乖。晴川的底细我还不知道么?如今的身价可能还比不上一个担水的清倌人,你竟然还想狮子大开口?如今欧阳家愿意出大价钱赎他做通房小厮,已算是给足了你花三郎的面子,如果我定是要了他,你难道还想在我面前说一个‘不’字!” “小人怎敢哪。”花三郎苦着一张脸,“大人您难道还不知道么?晴川前些日子得罪了东方小侯爷,现在那东方令侯隔三差五地便要晴川去他府第陪酒,我也是无可奈何呀。” 欧阳素云笑道:“东方和羲么,毕竟只是个男人,难道他还想娶妻纳侧不成?况且,他自己又是什么身份?” 花三郎赔笑道:“那还请大人先同令侯说一声才是。” 欧阳素云一拍桌案:“花三郎,难道我们辅部府尹府还要三媒六聘地来央求你不成?” 花三郎道:“小人不是这个意思,小人只是不敢得罪令侯大人,否则我们晴好楼今后如何在京城立足?” 欧阳素云冷哼道:“你若得罪了欧阳府,今后的日子也不会好过。”她瞟了花三郎一眼,“你先叫那晴川出来,我来同他说。” 花三郎唯唯诺诺地走了出去,小童上来换了茶水,不到半柱香的功夫,花三郎便领着晴川进了屋门。那花三郎冲欧阳素云躬身一笑,转身便退到了一旁,留下晴川站在屋子的正中,与欧阳素云面面相觑。 欧阳素云一边喝着茶,一边笑道:“往日名满京城的红衣晴川如今怎么喜欢上了满身素缟?”她拉长了声调道,“白色,可不吉利啊。” 晴川淡淡道:“那是在下的事,左仆大人不必如此关心。” 欧阳素云咯咯笑道:“那可不成。今后,欧阳素云说不定还要喊你一声‘姐夫’呢,身为小姨子,我怎能对姐夫视而不见?”见晴川的脸色微微发怔,欧阳素云站起身,缓缓走到晴川的身边,仰头拍了拍他的膛,“快去准备准备,换套喜气点的袍子,随我回府,拜过主母、主父,便算正式过门罢。” 晴川却不答话,只是抓住欧阳素云的手,缓缓放下:“欧阳大人,您是京城里面闻名遐迩的淑女,据说,您向来洁身自好,虽然年过双十,至今却还是处子之身,从来不曾踏足我们这种腌臜地方。至于男女授受不亲的道理,我想,您应该是明白的罢?” 坐在一旁拱着手的花三郎急得面白如纸:“晴川!你怎可对欧阳大人如此放肆!” 欧阳素云不怒而笑。她退后了两步,重新坐下,依旧笑吟吟地说道:“你终究是姐姐的最爱,我们欧阳家绝不会亏待于你。这样罢,我去请个媒人来说亲,然后再准备一顶鸾轿,以正夫之礼迎娶你过门,如何?” 晴川不语,一旁的花三郎忙道:“好是甚好,只是令侯大人若再找上门来,小的实在不知如何应付。” 欧阳素云慢悠悠地品了口茶:“你便同他说,晴川已经被我姐姐收了,让他到辅部府尹府来要人罢。” 晴川却微微一笑:“左仆大人,我何时答应过你,要嫁给欧阳夫人了?”他眯起眼睛看着欧阳素云愠怒的目光,“其实,我早已与一位姑娘私定了终生,况且她如今已身怀有孕,呵呵,欧阳大人,晴川亦无可奈何啊。” 欧阳素云脸色微微一变:“哦?但不知那良人……是谁?” 晴川道:“其实大人的姐姐早见过她,还替她诊过脉,呵呵,这件事,欧阳夫人亦是知道的呀。” 欧阳素云不语,忽而冲花三郎一笑:“花老板,此事当真么?” 花三郎急道:“大人,你莫要听他胡言乱语。”他对晴川怒道,“小子,你疯了不成。” 晴川却继续道:“那女子貌若天仙,因此,我才倾心相爱。”他笑道,“欧阳大人,那女子之美旷世少见,你自然是望尘莫及了。” 欧阳素云的脸上慢慢有了怒气,随即,又逐渐消散。虽然,此世女尊男卑,但女子的爱美之心却并未因此而消弭,对一个女子外貌的赞美,尤其是异的赞美更能让女人芳心大悦,当然,相反的,当面诋毁一个女人的美丽,便是极大的不敬。但此刻的欧阳素云却只柔柔一笑:“我倒是想见见那人的真容,晴川可否引荐一下?” “大人是想见我么?”欧阳素云的话音未落,门外却传来一声叹息般的女音,随之,房门被缓缓推开,一个素衣女子倚门而立,目光幽然地看着欧阳素云。晴川的脸瞬间变得通红,又由红转白,万分尴尬地看着那眼前婀娜多姿的女子。 “你是……”欧阳素云却兴致盎然,她起身朝门口走去,在那女子的面前止步,上下打量了一番,负手道,“谁?” 那女子略想了想,道:“沈瑶瑛。” 欧阳素云眯起眼睛,转过头,对晴川讽笑道:“花晴川,这便是你口中的绝色女子?” 晴川道:“大人觉得呢?” 欧阳素云道:“空长一具皮囊,对女人而言,不过是绣花枕头而已。此人弱不禁风,晴川啊,你若跟了她,只怕要吃苦。” 晴川恭敬地作揖:“多谢大人对晴川的关心。” 欧阳素云哈哈大笑,再不多言,只对花三郎抱拳道:“如此,花老板,在下告辞。” ****** 沈瑶瑛默默地倚靠在红漆的栏杆旁,凭栏远望,看着满目萧瑟凛冽,眼眶不禁渐渐有些湿润。晴川悄然走到她的身后,幽然道:“沈姑娘,方才,多谢你替我解围。” 沈瑶瑛转过身,冲眼前瘦高的男子微微一笑:“你亦曾救过我,举手之劳而已。” 晴川道:“沈姑娘想得太简单了,欧阳素云,是个睚眦必报的小人,她定会寻姑娘的麻烦。”他的脸上有些愧色,“姑娘,是我一时冲动,连累于你。” 沈瑶瑛淡淡道:“我孑然一身,多蒙公子和欧阳姐姐相救,才存活至今,至于生与死,我早已看淡了。”她略微顿了顿,又道,“我只是不明白,公子与欧阳姐姐……” “往事不过是往事而已。”晴川打断沈瑶瑛的话,“欧阳家,除了婉芝之外,都非善类。这些所谓的贵族……”他冷笑道,“向来以践踏蝼蚁为乐。我又怎么会将自己投入到那样的深渊之中?” 沈瑶瑛默默地望着晴川,不发一语。 晴川叹了口气,仰头望着天边的浮云:“只是,天网恢恢啊,我又能到哪里去?” 沈瑶瑛心中一恸,同样的伤感侵蚀着她的心,泪水,渐渐迷蒙了双眼,她背过身,以袖掩面。晴川看着她,叹道:“沈姑娘,作为世间的女子,你实在不该轻易落泪。” 沈瑶瑛恍若未闻,她已然陷入无边的往事之中,仿若眼前的景致又是当时的颠沛流离、生离死别,萧瑟的风拂过她的衣襟,极为优雅地打了一个弧度,飘飘然,宛若凌波之仙。晴川有些看痴了,沈瑶瑛身上有一种宛柔灵动的气质,让人心生向往。 她低低唱道:“……花似故人相见好,人如塞雁多离别。待留君、重看水边花,花边月。 台城路,山如阙。追往事,伤时节。但春风春雨,古人愁绝。……” 晴川道:“沈姑娘是在怀念家乡么?” 沈瑶瑛低眉不语,良久,哽咽道:“回去,亦是物是人非,事事休矣……”她回首对晴川莞尔一笑,神情却分外凄楚:“同是天涯沦落人。花公子,见笑了。” 弥天谎晴川拒婚在线阅读 弥天谎晴川拒婚 肉文屋 / 弥天谎晴川拒婚 弥天谎晴川拒婚 谋出路伎馆弄琴 式微!胡不归? 作者:柳凉生 谋出路伎馆弄琴 式微!胡不归? 作者:柳凉生 谋出路伎馆弄琴 式微!胡不归? 作者:柳凉生 谋出路伎馆弄琴 眼又过了月余,欧阳燕姬一直都未曾露面,想必是那次晴川的公然拒婚着实伤了她的心。对此,沈瑶瑛心中不免有些愧疚,却也无可奈何,她一直寻思着离开晴好楼,然而挨了花三郎的一顿打后身体虚弱得很,前些日竟连下床都是奢谈。 自那日后,沈瑶瑛便一直住在晴川的院里,说是院子,倒不如说是三间连在一起的厢房外加一块巴掌大小的天井而已。但是,在晴好楼这种地方,也只有像晴川这样身份的伎子才能有这样独立的房间。沈瑶瑛原先住的,是阿蓝的屋子,那是间极为狭小的陋室,却也是阿蓝为了照顾沈瑶瑛特意腾出来的,阿蓝自已倒和别的小厮挤在了一处住,只不过这样的善意却恰恰犯了花三郎的大忌,加速了阿蓝的痛苦罢了。 然而,这其间的种种一切,沈瑶瑛却毫不知情,也无从知晓。她不知道最初是阿蓝的一念之仁救下了自己,也不知道阿蓝的一腔善意,更不知道自己的出现正是阿蓝不幸人生的造衅开端。从某种意义上来讲,是她害了阿蓝。人生有时便是如此,无限的因果交织在一起,而局中人却浑然不知。 晴川因为右手经脉受损,三个月不能弹琴,倒也得了闲,一些日常的应酬花三郎便免了他的牌子。晴川好静,除却读读书,平日无事时也与沈瑶瑛闲聊几句,但到底男女有别,沈瑶瑛又是极为腼腆的,二人大半时间无非相顾无言,枯坐半晌而已。 “沈姑娘今后有何打算?”这日,晴川见沈瑶瑛身子大有好转,斟酌了良久,方才开口相问。倒不是晴川对沈瑶瑛有所顾忌,只是这话问出来他怕伤了沈瑶瑛的心,以为他有逐客之意。 沈瑶瑛果然面露尴尬:“不瞒公子,沈瑶瑛初来乍到,此间风俗又与家乡大异,实在不知该何去何从。” 晴川沉吟道:“人生在世,无非吃穿用度,但身为女子却要养家糊口。士农工商,也不知姑娘擅长什么?” 沈瑶瑛摇摇头:“瑶瑛所长,无非女红。其余,初通文字音律而已。” “女红?”晴川好奇道,“何谓女红?” 沈瑶瑛脸一红:“针线活罢了。” 晴川皱眉道:“姑娘若要靠这个糊口,只怕度日艰难。”他沉吟片刻,“我看姑娘像是个读书人,倒不如潜心研读经书,待来年考取个功名,也算有个好前程。至于这些时日么,姑娘可以在我处静养。” 沈瑶瑛摇头道:“我已叨扰多时,怎好再麻烦公子。”晴川给她指的这条路确实给了她一线希望,但是她心中只念着早日离开晴好楼,况且她与晴川,毕竟孤男寡女,日日相处一室终究不便。虽说此间风俗对女子甚是自由,但沈瑶瑛做了整整十七年的大宋子民、大家闺秀,自小熟读《女诫》,深谙男女有别、行动有耻的道理,要她落落大方地面对一个单身男子终是有所勉强。 “但是姑娘又能去哪儿呢。”晴川话一出口,便觉失言,忙道,“沈姑娘千万不要介意,晴川决不是轻慢姑娘,只是姑娘身怀有孕,又举目无亲,晴好楼虽不是什么好地方,但终有姑娘一袭容身之地。我花晴川虽非大善之人,但也恩怨分明,姑娘那日替我解围,我铭感于心,定然不会伤害姑娘。” “如此,瑶瑛谢过公子的美意。”沈瑶瑛垂眸,晴川所言句句在理,她无从反驳,心中虽觉不妥,但再拒绝倒显得自己不通事理了。 花晴川在风月场里沉浮数年,察言观色的本事还是有些的,他如何看不出沈瑶瑛心中的踯躅?他微微一笑:“沈姑娘方才说初通音律,但不知能否弹奏乐器?” 沈瑶瑛道:“自小就随着家姐学七弦琴,只是技艺一般。”她略顿了下,“还有十五弦琴,也通一二。只是不知此地的琴是否与我家乡的一样。” 晴川道:“所谓天下琴律具通。姑娘方才提到的名字虽然陌生,但大晋的琴也分五弦、七弦、十三弦和二十八弦。五弦称古琴,七弦称雅琴,十三弦称和琴,二十八弦称大琴。其中,以五弦古琴最难,曲高和寡,七弦的雅琴也少有人弹。我自幼学和琴,雅琴却弹得不好。姑娘既然在家乡学过七弦琴,想必再学弹雅琴也不是难事。” 沈瑶瑛恍然大悟:“公子的意思是……” 晴川笑道:“姑娘真是个聪明人。我们楼中会弹奏雅琴的乐师只有两位,一位是我师父,只是她年事已高,身体又不大好,只偶尔来楼里救救场,还有一位么,便是阿爹了。” 沈瑶瑛有些诧异,脸上掠过一丝微微的鄙夷。晴川却笑道:“花三郎年轻时也曾名噪一时,除了相貌不差,琴技也堪称一流。否则,又如何撑起京城第一伎馆的台面?只是现在做了阿爹,不便再登台献艺罢了。幸好,世风日下,现在那些达官贵人们也只听得懂靡靡之音,不过偶尔来几位雅客,也免不了要点阿爹的名。” 见沈瑶瑛默然不语,晴川又道:“沈姑娘或许误会了。在大晋,伎馆的伎子虽然身份低贱,但伎馆的乐师却是正正当当的职业,而且收入颇丰,为世人所慕。况且,沈姑娘是女人,更无伤风化,前首宰大人文锦年轻时就是有名的乐师。沈姑娘如果觉得这些日子住在楼里过意不去,倒不如学着弹雅琴,若能登台赚些小钱也算是自力更生了。来年若能考取功名,那是甚好,若考不取,也有条退路。阿爹也不会对姑娘怎样了。沈姑娘,你说呢?” 沈瑶瑛点头道:“但不知公子能否指点瑶瑛。” 晴川微笑:“那是自然。”他的脸上露出了极为难得的俏皮,“只是姑娘今后若能名噪京城,还请别忘了我这个师父。” “公子休要取笑。”沈瑶瑛羞得耳尖都红了,“如此,谢过公子。” 晴川的右手不能动,只能纸上谈兵,口述琴技,原先他还略有些担心,但沈瑶瑛的表现却着实让他大吃一惊。沈瑶瑛初时上手还有些生疏,但弹了两三曲后便渐入佳境,一曲下来,听得晴川竟有些痴了。 何止是通音律! 在这京城之中能将雅琴弹到这般境界的,想必不过数人。 “姑娘的琴声婉转优雅,仿佛身处云端,飘飘若仙。”晴川感叹道,“姑娘这般才情,真叫人佩服。” “公子见笑。此曲名叫《游仙窟》,乃唐人所谱的旧曲。“沈瑶瑛羞涩一笑,“幸而这里的雅琴与我家乡的七弦琴甚是相似。其实家姐的琴技才是真正的湛,我只是学了一些皮毛而已。” 晴川含笑:“以姑娘现在的琴艺,登台绝无问题。稍加时日,说不定还可以名动京城,若能成为当世名流,纵是千金求曲也是寻常之事呢。” 沈瑶瑛道:“瑶瑛所谋,惟一席之地。妄念太多,只怕徒增烦恼。” 晴川却摇头叹息:“沈姑娘只怕从小生活在富贵人家、锦绣丛中,不知这世间的疾苦。对于我们这样朝不保夕的底下人来讲,即便是立锥之地也是要拼全力争取而来。求十分才可得五成,若是只求五成,怕是到头来连一成都不剩了。”他的眸光有些许闪烁,“因为这世间于我们而言,绝无退路。” 谋出路伎馆弄琴在线阅读 谋出路伎馆弄琴 肉文屋 / 谋出路伎馆弄琴 谋出路伎馆弄琴 初会客公子荐才 式微!胡不归? 作者:柳凉生 初会客公子荐才 式微!胡不归? 作者:柳凉生 初会客公子荐才 式微!胡不归? 作者:柳凉生 初会客公子荐才 自从那天与晴川详谈半日后,沈瑶瑛便对科考之事留了心。 沈瑶瑛深知自已现在的处境,她肩不能挑,手不能提,一无所长,孑然一身,至于行商为贾更是一窍不通,要想在这无亲无故的国度生存下去唯有发愤图强,或许正如晴川所言,仕途经济对她来讲是最好的出路。虽然科考之路亦是艰难,但至少有个盼头,况且她并不求闻达于世,只是求个功名,混个差事,还不算是天大的难事。 在大晋,科考每两年举行一次,由各个州府独立出卷,中试者便是举人,亦称举子,由各州府红榜张贴,公示一月。中榜的举子分配到各衙门当差,户籍编入官籍,便算是吃了皇粮。虽然做个小小的衙吏,薪俸并不高,但足以养家。更为重要的是,只有身为举子者方可参加在京师举行的会试。 会试每三年举行一次,是大晋王朝重要的选官制度。因为是入秋举行的考试,故而又称秋闱。秋闱中榜者为进士,是时在皇城脚下以黄榜告示天下,进士出身即可直接为官。会考之上还有御考,也称殿试,顾名思义,即由皇帝亲自主持,中试者大多为京官。对于大晋的普通士人而言,此生若能在殿试中得到皇帝的钦点,便算是无上的荣耀,不但光宗耀祖,更能得到封诰,从此一跃成为贵族。 沈瑶瑛当然不会有这样大的希求,但是晴川的一番话却点醒了她。 『对于我们这样朝不保夕的底下人来讲,即便是立锥之地也是要拼全力争取而来。求十分才可得五成,若是只求五成,怕是到头来连一成都不剩了。』 那时,她突然想到了狡兔三窟。其实,不只是狡兔,对一般的人而言,多一条出路,便也是多了一条活路。 她现在所要做的,无非是为自己多寻一条出路罢了。 不过,让沈瑶瑛庆幸的是,大晋的文字与大宋的文字并无太大的出入,便是偶尔有一两个字是异体的写法,她也能辨认。因此,读书对于沈瑶瑛而言,倒不是什么难事。 更何况,她从小就是严格遵循一个官家仕女的标准来教养的。她的父亲沈旷虽然是一名武将,但却与儒生们相交甚密,对于两个女儿,沈旷更是用心培养。因此沈瑶瑛除却女红,琴棋书画,虽说不上样样通,却也拿得出手。这些,原本是她在那个世界配得一个好夫婿的资本,想不到现在倒成了她今后生计的依靠。 如此说来,是不幸,还是有幸呢? ****** 这日刚用过晚膳,沈瑶瑛如往常般点了灯,正翻开一卷经书来细读,才翻了一页,阿元就挑帘进来:“沈姑娘,公子让我知会您声,让您换了衣服,等会儿有贵客来,可能要您弹琴呢。” 沈瑶瑛一愣:“公子的手还未大好便要会客了么?”这些日她虽然一直随着晴川练琴,但今晚的消息来得实在太过突然,倒有些让人措手不及了。 阿元道:“没法子啊,老朋友来了么。不过文大人的子随和,心肠又好,沈姑娘不必太拘谨。”阿元眨眨眼睛,“公子说了,今天要把姑娘引荐给文大人,说是对姑娘的前程有好处。” 自从那日晴川借沈瑶瑛为由推了欧阳家的婚事,阿元平日里对沈瑶瑛便也客气了几分,言语间有时竟把瑶瑛认作了晴川的情人般戏谑,沈瑶瑛自是尴尬万分,但毕竟是晴川身边的小厮,也不好拂下脸来发作,只是不作声罢了。 沈瑶瑛道了声谢,既是晴川的贵客,她也不好怠慢,换了件礼服,细细梳妆了一番,才来到正厅。 房中萦绕着淡淡的檀香,一名衣着素雅的女子悠然地靠在矮机上,正同晴川说着话。见沈瑶瑛进来,晴川便站起身,向那女子引荐道:“文大人,这位是我楼中新来的乐师沈瑶瑛,她擅长雅琴,乃是我阿爹前些日重金聘来的,婉芝也与她有过数面之缘呢。” 女子望着晴川,戏谑道:“我日前也听到一些传闻。如此说来,这位姑娘莫非就是你门前的娇客了?” 晴川不置可否地一笑,又对沈瑶瑛继续说道:“文大人是欧阳夫人的表姊,素来以风雅闻名京城,一手雅琴更是弹得出神入化,可算是是咱们晴好楼的第一贵客呢。” “晴川这是要把我捧到天上去么?”女子坐直了身子,冲沈瑶瑛颔首道:“先生请坐。”女子约莫三十余岁岁,相貌谈不上美丽,却也容止端庄。或许是血缘的关系,她的眉宇间与欧阳燕姬隐隐有些相似,她的笑容也是和蔼可亲的,只是与欧阳燕姬的随和与亲切却绝不一样。沈瑶瑛能够感觉到女子身上散发出的高高在上的威仪,以及,在那温婉的笑容后面隐藏着的冷酷的心。 沈瑶瑛心中一动,这样的笑容,像极了一个人。谁呢? 谁呢? 『沈瑶珈生是徐家的人,死是徐家的鬼,妾身只求能见徐郎一面,便死无所憾。请太君成全。』 姊姊的声音在脑海里乍隐乍现。 那是……十四岁的自己拽着姊姊的衣角,怯生生地望着徐老太君严酷的面容。而姊姊,笔直地跪在徐家的祠堂外,单薄的身影犹如一片枯黄的叶子。 『瑶瑛,可怜你我父亡家败,只能寄人篱下,姊姊我自是不怨什么,这皆是你我之命。只是你小小年纪如何经得起颠沛流离!』 对了,那样的眼神,那样的笑容,端庄背后的冷酷与无情,像极了,岳州徐府的老太君。 想必眼前这位文大人,应该和曾经的徐老太君,都是同样一类的人罢…… 沈瑶瑛缓缓坐下,有些机械地维持着笑容,尽量不将心中的疑虑表现出来,于是垂下眼眸,不发一语,只是静静端坐一旁。 有时候,腼腆,也是一种武器。 那女子仿佛对沈瑶瑛有些好奇,笑道:“在下文若娴,先生既然是晴川的娇客,你我便不必见外,日后相见,直呼我若娴即可。” 晴川见沈瑶瑛面露羞怯,便道:“文大人说笑,我们何等身份,怎好逾越。”他的言下之意,便是承认了沈瑶瑛娇客的身份,“只因大人是雅琴中难得的知音,我才引瑶瑛与大人一见。” 文若娴含笑:“那倒是要欣赏一下沈姑娘的琴音了。” 沈瑶瑛并不推辞,轻声道了句“献丑”,便弹奏起来。只是她心中想着往事,又对文若娴怀着戒心,哪里还安得下心来弹琴?一首曲子弹得平白无奇,中间还漏了些音,晴川听着皱眉,却也无济于事。一曲罢了,文若娴笑着说“好”,她原就不指望听到多高明的琴技,沈瑶瑛这样的表现倒也在她的意料之中。 沈瑶瑛道:“小人技艺鄙陋,还望大人赐教。” 文若娴道:“雅琴本就曲高和寡,以沈姑娘这样的年纪能将雅琴弹到如此境地也属不易,只是今日太拘谨了些。日后还需放开手脚,沉浸其中,方得其味。” 沈瑶瑛垂眸浅笑:“今日难得遇到贵人,心中难免忐忑,连累着手指都不听使唤呢。” 文若娴听了哈哈大笑,眼睛望着晴川:“想不到沈姑娘还真是个妙人。晴川哪,果然是与你一样的讨人喜欢。” 晴川笑道:“瑶瑛也是偶尔露面弹琴助助雅兴。她现下寄居此地,还是为了全力以赴来年的科考。到时候还望文大人多多提携才好。” ****** 文若娴在晴川处一直坐到亥时方走。 晴川让阿元送文若娴出门,回过身对沈瑶瑛说道:“文若娴是前首宰文锦唯一的嫡孙女,她十八岁继承亡母爵位,二十五岁便为殿前少司仪,官居从二品,最近又提了半级,官拜正二品吏部司正,也算是位高权重的青年俊才。我之所以引荐姑娘同她认识,主要是希望来年科考时能对姑娘有所帮助。” “科考在名义上虽说公平,然则平民应科目时若无人举荐,只怕希望渺茫。晴川身份卑贱,朝中权贵虽认识几个,但不过逢场作戏,深交的不多。这位文若娴文大人算是旧相识,晴川也只能尽力于此了。” 沈瑶瑛道:“只是方才弹琴时走了神,辜负公子美意了。” 晴川却摇摇头:“这倒无妨。文若娴官居吏部,向来科考之事由吏部主持。今日相见,无非想让姑娘在她面前混个眼熟而已。况且文若娴从来对自己的琴艺自视甚高,如果姑娘今日表现非凡,只怕还让她心中不悦。自古文人相轻的道理,姑娘还是明白的吧。况且,”他冷哼了一声,“文若娴又不是什么心豁达之人。” “如此说来,倒是因祸得福了。”沈瑶瑛笑道,“公子如此相助,瑶瑛实在无以为报。” 晴川淡淡道:“其实,也是我存着私心。上回欧阳府逼婚之事一直是我心头之患。既然我与姑娘已经演了这出戏码,便要将它十足地演下去。文若娴是欧阳家的表亲,我自然也要叫她知道我的心思才好。”他看着沈瑶瑛,“沈姑娘,将你拉入这趟浑水,实非晴川原意,但事已至此,也只能委屈姑娘了。” 沈瑶瑛温柔一笑:“我心甘情愿蹚这趟浑水,公子不必放在心上。” 晴川一怔,他想再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欲言又止。他的心中暗暗滋生出一丝惶恐,如果有一天,沈瑶瑛了解了所有的事实,是否会鄙夷地弃他而去呢?是的,他利用了她的不知情和善良,虽然,这不是他的本意。然而深深的愧疚充斥着他的内心,让他无法平静地面对沈瑶瑛。此时此刻,他唯一能够弥补沈瑶瑛的,也只有竭尽全力帮助沈瑶瑛在大晋寻到一条好的出路,仅此而已。 初会客公子荐才在线阅读 初会客公子荐才 肉文屋 / 初会客公子荐才 初会客公子荐才 遇戒严偶窥故人 式微!胡不归? 作者:柳凉生 遇戒严偶窥故人 式微!胡不归? 作者:柳凉生 遇戒严偶窥故人 式微!胡不归? 作者:柳凉生 遇戒严偶窥故人 就要过新年了。 沈瑶瑛有些感叹,不经意间,自己来到这个陌生的地方已经二月有余。 大晋的新年与汉地风俗极为相似,也有祭灶,也有接财神,也有除夕。这样的好日子,晴好楼里自然是一派忙碌。花三郎是个生意人,对年尾的这些风俗节日尤为看重,毕竟,这关系到来年整整一年的运势,譬如,接财神,在花三郎来看来就是天大的事,早在三天之前,楼里楼外就已经张灯结彩,煞是热闹。 汉地的接财神是在新年伊始,而在大晋却是每年的腊月二十八。许多做生意的只怕接神比别家晚了,影响了财路,早在二十七的晚上就牲醴毕陈,只等着子时一到,便放起爆竹,敲锣打鼓,迎接财神降到。 阿元说起去年的接财神就有些后怕,去年花三郎让他守更,这可是苦差,算早一分不行,算迟一分更是不得了。他只是比前条街上的花楼晚了一抬手的功夫,结果引得花三郎大发雷霆,吃了一通鞭子不说,还扣了两个月的小钱。 此刻,离子时还有三刻,楼中的小厮已是忙碌异常,沈瑶瑛倒是乐得清闲,权当是看看热闹。她虽然生腼腆,不喜抛头露面,但毕竟年岁尚轻,若不是因为遭逢突变,国破家亡,只怕还是早年沈家大院里那个一派天真的小女孩。 接财神前先要祭财神。沈瑶瑛站在帘子后面张望着,只见花三郎先点了三束香,对着财神的画像拜了又拜,口中念念有词。他身后跪着二十余人,都是楼中已开脸的伎子,像阿元这样的小厮是没有资格祭财神的,只是站在两旁帮衬一下罢了。 沈瑶瑛离着花三郎有些远,不太听得真切他口中念叨什么,只是心里觉着有趣而已。此地女尊,竟连财神也是女子模样。画像中的女财神一身鲜红的袍服,左手持玉如意,右手托着金元宝,眉目含笑,望之可喜。 众人随着花三郎一起拜祭财神,口中念道:“财神娘娘仙福永享!财神娘娘仙福永享!”晴川就跪在花三郎的背后,亦是人云亦云地拜着,神情却有些倦怠。 沈瑶瑛总感觉有人在看她,顺着目光望去,却是众伎子中一个湖蓝色衫子的少年。那少年眉目清秀,只是面色稍有些黑,沈瑶瑛只觉着眼熟,却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她与那少年对望了两眼,那少年眼中流露出一种惆怅的情绪,竟让她不忍再看。 阿元突然跑了进来,冲着花三郎大声喊道:“阿爹!戒严了!戒严了!” 花三郎黑着一张脸:“小子瞎嚷嚷甚么!” 阿元一个哆嗦:“刚刚城门传来的急令。说是王驾入京,全城戒严。”他喘了口气,小声问道,“阿爹,这爆竹,咱还放不?” “还放个鸟!戒严哪!甚么叫戒严你小子懂么!”他一脸的不悦,“甚么王驾?专挑半夜进城,真是晦气!” 阿元道:“孩儿也不明白呢。城门的守官也神神叨叨的,只说是急令,违者要问斩的。” 于是一场准备隆重的接财神就被这样无头无脑的戒严给冲了。花三郎有些垂头丧气,众人都各自收拾着走人。晴川倒是一脸释然,过来笑眯眯地问沈瑶瑛:“姑娘可是觉着新奇?” 沈瑶瑛点点头:“但不知甚么王驾入京,竟要全城戒严。” 晴川笑道:“姑娘想看热闹么?”他拉起沈瑶瑛的手,“随我上楼。” ****** 晴川的屋子是临着官道的。从阁楼的窗户望去,正好能将大街上的过往行人看得一清二楚。此时已接近子时,但因为日子特殊,因此街上还是热闹得很。然而戒严令一出,家家户户便不得不关门闭户,一霎时,街上便静悄悄得毫无声息。 沈瑶瑛和晴川张望了一阵,便渐渐听到整齐的步伐声、马蹄声,还有车轮声由远及近,逐渐清晰。 先过去的是三列步兵,俱是玄色的上衣,绯色的下裳,身背长枪,神色肃穆。随后,是一个八列的骑兵方阵,一律是黑色的战马,银白色的铠甲,器宇轩昂。方阵的正中,由一名武士扛着一面两丈见方的旗帜,绣着鲜红的“西谷”二字。 晴川压低声音:“原来是明王世女入京了,难怪要戒严。” 沈瑶瑛心中好奇,再望去,只见迎面又来两骑。枣红色马上端坐一名白衣少女,由于天色已晚,看不清五官,只觉得那少女气质雍容,贵气逼人,少女身边是一匹纯白色骏马,马上的女子年岁看似稍长些,却也青春靓丽,一袭华丽的衣袍在月光下泛着幽蓝的光芒,加之周身上下珠光宝气,让人不敢侧目。 晴川拉拉沈瑶瑛的衣袖,低声道:“骑白马的那人几年前我在宴会上见过,是当今的三公主。她身边那个骑枣红色马的,想必就是明王世女了。世女的真人我不曾见过,不过听说她有一匹汗血宝马,应该就是她了。” 沈瑶瑛点点头,心中正在赞叹着二人气质不凡,却被随后而来的男人彻底惊呆了。 那个紧跟在两名女子身后的白色马匹上坐着的男人,即便是化成骨灰,她也认得。 月亮的清辉照亮了男人俊雅的侧面,沈瑶瑛感到一阵眩晕。 怎会是他? 竟然是他! 徐君宝! 那日在灵堂前的羞辱和愤恨顷刻之间涌遍全身。那一记骇人的闪电劈开了瑶珈姊姊的棺木,却也将她送来了这个阳倒序的世界。是了,是了,她那时和徐君宝同在灵堂,上天既然能将她送来此地,又如何不能将徐君宝送来? 是要将这仇恨再继续下去吗? 沈瑶瑛捂住自已的小腹,竟觉得自己浑身的骨骼都在咯咯作响。 “明王世女身后那匹白马上的女子应该就是西谷第一才女令狐蝶,啧啧,还真如传闻所言,美丽不可方物。她身边的青袍男人倒不曾见过,若不是侍卫,便是世女的外室。至于后面那些马车上坐着的,想必应该都是世女的内眷了。”晴川一边指着随后而来的几辆红漆黄顶的马车,一边转过脸来对沈瑶瑛说着,然而笑容却即刻转而为惊讶,“沈……沈姑娘?” 只见沈瑶瑛扶着窗棂,正软软滑倒在地。 晴川急忙伸手相扶:“你怎么了?身子不舒服么?” 沈瑶瑛却紧咬双唇,泪如泉涌。 “没甚么。”她轻轻挣脱了晴川的双手,“我只是……突然间想到了……我的姊姊。” 晴川叹息道:“姑娘不必伤心,只要有缘,日后亲人必能团聚。” 沈瑶瑛却摇摇头,哽咽道:“不……她已经……死了……永远地……”她的眸光暗淡下来,“在我来到这里以前……姊姊就已经……” 沈瑶瑛幽幽地,仿佛喃喃自语般地说道:“我的姊姊,美丽无双,倾国倾城。”她微微凝神,此刻的声音显得缥缈而不真切,“只可惜……山河破碎,乱世浮萍,红颜薄命,遇人不淑,个郎薄幸,以致寥落终身……我姊姊她……死的时候,只有二十岁……” 晴川怔怔地听着,仿佛在听一个极为古怪的故事。 红颜薄命,遇人不淑,个郎薄幸…… 那样的形容,用在一个女人身上,实在是匪夷所思。 然而,沈瑶瑛的眼中却渐渐蒙上了一层晦涩的凄迷。 那是她刻意淡忘了的绝望、悲伤,还有挣扎。 那是在另一个世界,她无法割舍的、与她骨相连的至亲。 『为人莫作妇人身,百年苦乐由他人!』 瑶珈姊姊含泪的双眼望着自己。 『瑶瑛!从此你一个孤身女子,单身只影,沦落天涯,将去倚靠何人!倚靠何人!』 她缓缓闭目,耳边恍惚缠绕着沈瑶珈投水前幽怨缠绵的声音…… 汉上繁华,江南上物,尚遗宣政风流。绿窗朱户,十里烂银钩。一旦刀兵齐举,旌旗拥、百万貔貅,长驱入,歌台舞榭,风卷落花愁。 清平三百载,典章人物,扫地俱休。幸此身未北,犹客南州。破鉴徐郎何在,空惆怅、相见无由。从今后,断魂千里,夜夜岳阳楼。 破鉴徐郎何在,空惆怅、相见无由。 徐郎何在…… 姊姊,难道你至死都不恨他么? 徐君宝,你怎么对得起沈瑶珈! 遇戒严偶窥故人在线阅读 遇戒严偶窥故人 肉文屋 / 遇戒严偶窥故人 遇戒严偶窥故人 申父冤殿前失仪 式微!胡不归? 作者:柳凉生 申父冤殿前失仪 式微!胡不归? 作者:柳凉生 申父冤殿前失仪 式微!胡不归? 作者:柳凉生 申父冤殿前失仪 长平二十七年腊月二十八,明王世女冰川戒星夜回京。 次日卯时,东殿元公主慕容雅亲率文武百官到泰和殿门口迎接王驾。然而,让朝野上下为之震惊的是,与明王世女一同回来的,还有四年前被贬离京的三公主幽穆亲王慕容凛。 慕容凛是和冰川戒并肩走入泰和殿的正门的。她穿着九重华衣,峨冠博带,与白衣胜雪的冰川戒站在一处,耀眼得让人无法移目。 她冲慕容雅微微一笑:“大姐,别来无恙。” 慕容雅看着她,淡淡道:“三妹,你这样擅自回来,就不怕陛下震怒?” 慕容凛嫣然浅笑:“作为一个女儿,无法可遏制对母亲的思念而前来看望,难道陛下还会怪罪我的一片孝心么?” “孝心?”慕容雅冷笑,随之向慕容凛走近了一步,压低声音道,“只怕,是狼子野心吧。” 慕容凛的唇角微微一动:“大姐也是纯孝之人,向来是我们姊妹学习的楷模,说出这样的话,妹妹我怎么担待得起?”说罢,再不看慕容雅,径直向殿内走去。 慕容雅脸上的恻也转瞬消逝,她的唇角重新衔起一贯温婉的笑,如满月般圆满的脸上露出一个三十岁少妇常见的娴雅与亲和。她含笑着冲站在几步之外的冰川戒微微颔首:“世女一路劳顿,本该休息半日才是。” 冰川戒双手交于前,垂首道:“多谢东殿下美意。只是三公主思母心切,冰川戒才马不停蹄,连夜进京,叨扰了。” 慕容雅上前拉住冰川戒,柔声道:“世女毋须多礼。本还要谢谢世女一路上对三妹的照拂呢。”说罢,携了冰川戒的手,缓步朝殿内走去。身后的百官亦步亦趋地跟随着她们列队进入了大殿。 ****** 慕容雪有些昏昏然地靠在銮座上。 她的左手缓缓抚着座椅的把手,右手支着头,双目半开半闭,梳得一丝不苟的发髻上着十余支金光灿灿的发簪,沉重得仿佛即刻就要将这个年老的妇人压垮一般。她的脸上很细致地擦过粉,将沟壑稍稍填平了一些,眉目和双唇也都经过了仔细的描画,生生地将老态压了下去。十指上大约戴了六、七枚戒指,琥珀制成朝珠垂在前,各色的宝石和金光混杂在了一处,和这个金碧辉煌的殿倒是相得益彰。 她浑浊的眼睛看着冰川戒,笑道:“朕若是没有记错的话,这是第三次见到世女吧。”她的语调极为缓慢,“第一次是你刚刚出生,第二次,是你挂帅出征,这一次,是你得胜归朝。” 冰川戒单膝跪地:“陛下对臣的关爱,臣感喟于心。” “世女不必拘礼,你和凛是表姊妹,朕也算是你的舅母。”慕容雪又一笑,“都说西谷出美人,今日见到世女,果真是惊艳呢。”她摩挲着光滑的座椅把手,“让人突然想起逝去的朝华贵君。” “舅父丰姿俊雅……”冰川戒低声道,“确实世间罕见。” 慕容雪的目光转向慕容凛:“凛,这四年来,可曾想念你的父亲?” 慕容凛跪在地上,低着头:“女儿这次之所以擅自回京,其实也是为了父君。” “看来你知道为人子女的分寸。”慕容雪淡淡道,“朕记得曾经说过,无论是谁再过问当年朝华贵君之事,朕都不会姑息,即便是朕的亲生女儿,也是一样。凛,难道塞北四年凄风苦雨的牧羊生活依然没有让你长记么?” 慕容凛抬起头:“即便如此,女儿却不能让父君含恨九泉。” 众人的目光齐齐焦聚在慕容凛挺直的脊梁上。 慕容雅出列,目光森然地看向慕容凛:“三妹,你擅自回京,陛下没有治罪,已是皇恩浩大。你现在却如此同陛下说话,难道是在挑衅圣上的威仪么?到底居心为何?” 鸾座上的慕容雪却呵呵低笑起来:“凛,倒是和你父亲一样的大胆。”她叹息一般地说道,“他的女儿,果然非同一般呢。” 慕容雪阖上眼,并未像往常一般动怒。一时间,大殿里噤若寒蝉。良久,慕容雪摆了摆手:“去吧。朕有些乏了,都退了吧。” 她缓缓站起身,朝侍立在鸾座旁的东方和羲微微颔首:“爱卿,扶朕回寝。” ****** 大殿中已经空无一人。 慕容凛依然笔直地跪着,神情肃穆,冰川戒站在她的身后,默默地将手搭在她的肩上,轻轻摇晃:“凛。陛下已经走了。你起来吧。” 慕容凛却纹丝不动。 冰川戒意外地发现朱红漆的地板上晕开了几道水痕,她心头一紧,缓缓蹲下身子,下意识地抱住慕容凛:“凛,你哭甚么?” 慕容凛将头靠在冰川戒的怀中,泪眼朦胧,哑声道:“父君无辜,怀璧其罪。” 冰川戒压低声音:“凛,你疯了吗?你还要去拂陛下的逆鳞?你如今这样子,舅父当年的牺牲岂不白费?” 慕容凛抬起头,冲冰川戒嫣然一笑,腮边的泪痕未干:“阿戒,我这次回来是不是很莽撞?” 冰川戒苦笑:“岂止莽撞?简直是胆大包天。” 慕容凛偎在冰川戒身上:“你说,母亲会杀了我么?” 冰川戒道:“陛下若要下手,早在四年前你就已经死了。” 慕容凛冷笑:“就算母亲现在不杀我,等到慕容雅登极的那天,想必就是我的死期。” 冰川戒抓住她的手,喃喃道:“不……不会……” 慕容凛猛地反身紧紧抱住冰川戒:“阿戒!阿戒!你绝不会袖手旁观的,是不是?你不忍心见我去赴死的,是不是?” 冰川戒轻轻抚着慕容凛乌黑的秀发,低低道:“是……我会永远站在你的身后。” 慕容凛仰起脸:“我知道,只有你,只有你,才真正是我的好妹子。” 冰川戒点点头,坚定地仿佛说给自己听:“对,我决不会忘记的,你我的姊妹之谊。” 申父冤殿前失仪在线阅读 申父冤殿前失仪 肉文屋 / 申父冤殿前失仪 申父冤殿前失仪 第 16 章 式微!胡不归? 作者:柳凉生 第 16 章 式微!胡不归? 作者:柳凉生 第 16 章 式微!胡不归? 作者:柳凉生 第 16 章 “听说东殿下昨日给你送来了请帖?”欧阳靖抿了一口茶,冷冷地瞥了一眼垂首站在身旁欧阳燕姬,“你谢绝了?” 欧阳燕姬点头道:“母亲日前曾告诫过孩儿不要同东走得太近,应静观其变……” “愚蠢!”没等欧阳燕姬把话说完,欧阳靖便把茶碗猛地往桌上一砸,溅落的茶水滴在欧阳燕姬的脸上,平添了几分狼狈。欧阳燕姬吓得不轻,连忙跪倒在地,颤声道:“母亲大人息怒,女儿知错。” 欧阳靖恨铁不成钢地怒视着大女儿:“知错?你知道自己错在何处?” 欧阳燕姬双唇蠕动,却不知如何申辩,只是一味跪在地上,低着头默默不语。倒是她的父亲文正君看了实在心疼,想嘴替女儿说话,却又摄于夫人欧阳靖的威仪不敢出声,只是一脸担忧地看着欧阳燕姬,心急如焚。 欧阳靖长叹一声,眼中已是失望至极:“我本道你只是不务正业,脑袋还是清楚了,现在想来却是为娘的太过天真。燕姬,你是欧阳家的嫡长女,将来要继承家业,可你竟这般浑浑噩噩,你叫为娘百年之后如何放心得下?”说着,声带哽咽,眼角已渗出了几许泪珠。 欧阳素云在一旁急忙掏出手绢递给欧阳靖:“母亲大人,切莫伤情,想必姐姐也是一时糊涂,没想到而已。” “你不必为你姐姐帮腔。”欧阳靖推开二女儿的手,又指着欧阳燕姬厉声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那些心思?你不接请柬,无非是因为东这次设宴的地方是晴好楼,你因为那个伎子有了新欢就不敢登门,是不是?我欧阳靖怎会有你这样没用的女儿!” 欧阳燕姬哭道:“娘,你不必揭孩儿的伤疤,孩儿去赴东殿下的宴会便是。” 欧阳素云道:“姐姐难道到现在还没有弄明白母亲大人的意思?诚然,母亲大人是告诫过你不要同元公主太过亲近,起因却是因为明王世女冰川戒拒绝了文氏的求婚。如果在这时机姐姐同东来往甚密,岂不是直接同慕容凛交恶么?但是,我们也不能直接回绝东的邀请呀,否则东会怎么想?他年,假若是慕容雅登极,到时我们欧阳家该如何自处?” 欧阳燕姬怔怔地看着妹妹,一时间有些震然。欧阳靖却是苦笑道:“燕姬,你若是有素云的一半用心,我下半辈子也就安生了。你可知道,今时今日,对我们欧阳家来讲,可是真正的举步维艰,如履薄冰?慕容雅和慕容凛,都是厉害的角色,我们无论偏向哪一方都有可能带来灭顶之灾,更重要的是我们更不能开罪任何一方。你公然拒绝元公主的示好,将来岂不是要将我们全家推入粉身碎骨的境地?” 欧阳燕姬的冷汗涔涔而下,颤声道:“女儿不知……女儿错了。女儿明日就去向东殿下负荆请罪。母亲大人的话,女儿一定句句放在心上。” ******* 未完待续…… 第 16 章在线阅读 第 16 章 肉文屋 / 第 16 章 第 16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