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师兄在上》 美人师兄在上小说免费阅读 温璨一直以为,他和那位风光霁月的大师兄是死敌,互看不顺眼的那种。 他看不上人家清冷孤傲,人家看不上他泥潭打滚,云泥之别。 直到他手执一柄魔剑,被仙门围剿,死在了穷凶极恶的骷髅地。 是他那嫉恶如仇的大师兄,站在整个仙门的对立面,为他马革裹尸。 再睁眼,温璨重生了。 他回到了自己还没遇见那位师兄之前,上辈子所有的恶意都还没开始,他打算留个好印象。 彼时,那位师兄还是清冷自持的落世谪仙,但他还是在一众天赋异禀的弟子中,亲口点了温璨。 问他:你愿意拜入门下,做我的师弟吗? 后来,有人不服他:你说,你凭什么能做云涟大师兄的师弟! 温璨想了想:可能,他就喜欢我这个调调的吧。 他这么玉树临风,风流倜傥,怎么着,还能入不了云涟那木头人的眼? 他原本是回来报仇的,却在夜深人静准备出门的时候,看见了一束天光。 天亮了,他放下了只能藏在黑暗中的武器,拥抱了光明。 【傲娇高冷美人攻X死皮赖脸疯批受】 *这大概是一个互相救赎的故事,强强双打,前期受是真柔弱,后期装柔弱。 *美人师兄在手,天下我有,报仇什么的哪有师兄重要。 *人设大众,文笔小白,练笔,写的不好,请多担待。 内容标签:前世今生 仙侠修真 重生 复仇 虐渣 搜索关键字:主角:温璨,云涟┃ 配角:专栏求预收┃ 其它: 一句话简介:师兄,我喜欢你 立意:给孩子一个美好的童年,感受世界的温暖 第一章 你也是来杀我的吗? 修仙地界上,四处是钟灵毓秀的仙山幽谷,灵气丰蕴。 但有一处,穷山恶水,让人望而生畏。 多年以前,无数的残尸骸骨堆积而成一片荒野,但凡踏进去的生人,都没有能完整出来的,没人知道那里到底有什么,人们对它敬而远之,甚至将其称为「穷凶极恶骷髅地」。 骷髅地里埋葬着数不清的生魂躯壳,古往今来,没有一个能留下名字。 温璨站在骷髅堆起的小山丘上,背后是雾色阴冷的残垣断壁,他手持一把沾满血的长剑,剑身黑色的纹路被血迹掩盖,几乎已经分不清了。 温以均,交出灭邪剑和《参同契》,我们或许会饶你一死! 温璨,字以均,以前他最喜欢自己的名字,觉得好听,到哪都要郑重其事的介绍一番,仿佛生怕别人记不住似的。 如今从那几人口里喊出来,他只觉得恶心,脏了他的名字。 温璨执起长剑,问道:这东西是你们的吗? 回答他的是一片面面相觑。 既然不是,那你们凭什么以为,我会把这两样东西交给你们?还是你们各位觉得,谁有本事能从我手里把东西拿走? 温璨掀起眼皮,抬起袖子擦了把脸颊上的血迹,鲜红的血色很快浸入黑袍袖口里,然后消失不见。 他平生最讨厌染血,却总是无可奈何的沾上许多人的血。朋友也好,亲人也罢,所有他曾经看重的人,都会不约而同的站到他的对立面,然后义正言辞的指责他的不是。 他早已经习惯了,可是偶尔还是会自嘲的笑笑,然后继续当做什么事都没有。 见温璨软硬不吃,那群口口声声要讨伐他的仙门之人更加愤恨不已,既想执剑手刃了他,又顾忌他手里的灭邪剑,怕温璨被逼到绝境,会选择玉石俱焚。 他本就是个疯子,被逼急了,可是什么都做的出来。 于是,有人开始出声劝慰他了:温以均,你好歹也是世家子弟,仙门之首清玄山的弟子,与妖邪为伍,就不怕失了兰溪温家和清玄山的颜面吗? 温璨手持灭邪剑可召唤妖邪一事,整个仙门上下都知道,此番围剿,除了清玄山放言绝不插手外,几乎有头有脸的仙门世家都聚集在此。 兰溪温家作为世家之一自然也躲不掉,尤其被讨伐的那位还是温家的二公子。 以为他会顾及温家的面子,掂量自己的所作所为,谁道温璨却突然笑出了声:诸位可能还不知道吧,我早已被温家逐出家门了,从今以后,兰溪温家只有一个大公子温子豫,再没有什么二公子。所以,你们觉得我还会怕失了谁的颜面吗? 温璨永远不会忘记,温家家主在将他逐出家门时说的那句话:我温家没有你这样的逆子,我也从来没有认过你这个儿子。 然后他撇开眼,没再看那一片墨色的衣袍。 众仙门世家像是没想到温家会如此决绝的撇开关系一般,以往他们都知道温肃最讨厌他这个二子,但没想到能做到这么绝,竟然当众把温璨逐出家门。 原本他们还想打个亲情牌,让温璨有所顾忌,束手就擒的,眼下看来是用不上了。 温家划清界限,清玄山放言不管,眼下若要想抢夺《参同契》,就得靠他们自己了。 一片死寂后,终于有人开了口:温以均,你莫要嚣张,你与妖邪勾结,伤我万径山数十名弟子,不除你难平众怒!如今你已是强弩之末了,今日我们布下天罗地网,纵然你有通天之术,也插翅难飞! 好啊,那便来吧。温璨理了理袖子,把染血的袖口藏进外袍里。 沾血的衣衫隐入雾色中,身后雾气越来越浓厚,几乎要将他们淹没其中,温璨从怀中掏出一本册子,一手扬剑,一手举书,明晃晃的在众人眼前晃悠。 既然无理可讲,那也就不必再说了。《参同契》和灭邪剑如今就在我手里,所以诸位是打算一个个来,还是一起上? 一抬手,将《参同契》往天上一抛,簌簌的狂风卷动着飞舞的纸页,吊着一众仙门之人的心都揪了起来,生怕那薄薄的册子被狂风撕碎了。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既然你们那么想要这东西,那不如就跟它一起毁了吧! 微凉的嗓音回荡在骷髅地里,卷起雾色,透着森森寒意。 灭邪剑起,则妖邪肆意。 无数的白骨破土而出,凄厉声响彻天际,温璨赤红着双眼,将所有挡在他面前,不知死活的人全部掀飞。 他早已没了理智,他只想让这群人跟《参同契》一起毁灭。 温璨! 就在温璨几乎走火入魔的时候,一道清冷的嗓音叫住了他。 温璨回过身,隽秀的侧脸沾着血迹,他眨巴眨巴眼,已经不太看得清那人的模样了。 只依稀觉得那是一道如谪仙般的身影,仿佛踏云而来,出尘孤冷,记忆里他始终冷着脸,不带一丝表情,满脸写着生人勿近的孤傲。 可为什么,他刚刚好像看见了那人眼里喷薄而出的怒意和 一丝心疼。 大师兄,你也是来杀我的吗?温璨抬眼,消瘦的身形微微打晃。 人人都惧于他灭邪剑和《参同契》的威慑,说他是群鬼而出的妖邪,面目狰狞,可实际上他长得很好看,面容隽秀,少年意气风发的不羁在他的身上展现的淋漓尽致。 那人没说话,温璨心道便是了。 他对谁都能抱一丝希望饶他一命,唯独眼前这人不可能。 温璨习惯性的把手背在身后,藏起袖子:也是,凌清君亲自驾临,若是不能取我性命回去,如何同清玄山各位尊长交代呢? 像是自嘲的笑了笑,又仿佛眼前不过一场闹剧,温璨负着手,眉眼弯弯的凝着他。 凌清君,这妖邪使用诡术,伤了仙门世家那么多人,清玄山难道就如此袖手旁观吗? 灭邪剑乃清玄山所出,十七年前清玄山的诸位仙尊都能大义灭亲,手刃门下弟子,今日,想来凌清君必定也不会包庇你的师弟吧! 那些世家之人被白骨困住,一边忙着对付妖邪,一边还不忘拉拢云涟。仙门和世家是两个派系,世家中人大多摸不到修仙的边缘,会术法的也很少,所以死伤要更多些。 眼见着带来的人都快被白骨吞吃干净了,还连温璨的边角都没碰到,他们自然着急的不行。看着云涟从天而降,犹如看见了充满希望的守护神。 温璨勾着嘴角,将试图偷袭他的人一剑了结,慢悠悠道:行了,何必在我面前演戏,让他们说的这么大义凛然,好像你真的会包庇我一样。世人皆知,只要凌清君出手,我温以均定不能活着离开这里,对吧,大、师、兄。 他们虽是名义上的师兄弟,可关系还比不过面前这些曾与他虚与委蛇的陌生人。 云涟是天之骄子,而他是泥潭枯木,他看不上云涟自命清高,不染凡尘,云涟也看不上他泥潭打滚,牙尖嘴利。 两人自始至终都是谁也看不上谁,所以要他在这里跟云涟攀谈关系,那是根本不可能的。 云涟落在温璨身前,一身纯白的长袍融进雾色中,衣摆沾染了血腥的黑气,他第一次没有对温璨厌恶的皱起眉头,淡淡道:我确实是奉命来清理门户的。 温璨剑尖指地,血迹顺着黑色的剑身滴落在黑漆漆的土地上,仿佛勾起了一股贪婪的气息。 听他说这话,温璨不知为何松了一口气,桃花眼轻挑,不屑地瞥着云涟:那你就跟他们一起上吧,凌清君剑法卓绝,想必不会跟他们一样无能吧。 云涟眸光闪了一下,没开口。 阴森的白骨还在不断的涌出,没人知道这里到底埋了多少骸骨,被打散一具,还会有另一具紧接着涌上来,源源不断。 温璨一边应对着仙门众人,一边召唤更多白骨扑向云涟。他倒想看看,这个向来不愿沾染尘埃的天之骄子,落下凡尘该是副什么样子,云涟越被纠缠的狼狈,温璨就越是兴奋。 无数的白骨破土而出,温璨剑锋落下,眼眶猩红,仰天大笑道:既然大家都到齐了,那就一起死吧! 有云涟亲自来给他陪葬,他就是死也值得了。 看着周围聚集的森森白骨,云涟蹙了眉,抬手召出一柄银色的长剑,直直地插进身前的土地上,一瞬间将周围的妖邪全部震开。 所有人都在忙着应对妖邪,场面极其混乱。 就在这时,一只淬了灵气的羽箭从角落的石壁里射出,像一根锋利的毒刺,穿透了挡在温璨面前的白骨,没进了他的胸口。 温璨没躲,像是被困住了脚步般,静立在原地,片刻才缓缓地倒下。 没了灭邪剑的指引,妖邪瞬间消散在雾色中,浓雾渐退,清晰可见骷髅地残垣断壁的荒凉。 人群向着温璨倒下的地方包围过来,那一柄柄明晃晃的长剑,几乎是要将他五马分尸。 薄薄的一本书册从空中落下,落在温璨的身前,随意吹开的一页,还画着他少时恶作剧的涂鸦。 他这一生终究是个多余。 温璨咬紧了牙关,鲜血从嘴角流出,满腔的血腥味将他最后的思绪吞噬干净。乌泱泱的人群都像是撕扯开了最后的面具,对他伸出了恶魔的爪子。 我死了,你们就永远也别想得到真正的《参同契》了。 温璨用尽最后的力气拔出羽箭,一双桃花眼笑眯眯的看着他们,仰起头来哈哈大笑,每一声都像是从地狱而来的阴冷。 我温璨此生以血立誓,倘若还有机会重来,定要让所有害我之人给我陪葬! 说罢,一口鲜血喷出。 羽箭中的毒气瞬间蔓延了温璨的四肢百骸,他的双眼也渐渐模糊起来。 温璨伸了手,想扯一把那身纯白的衣衫,干净的晃眼。 呜咽的悲鸣从地底传来,他紧贴着地面,朦胧间看见一道纯白的身影挡在了他的身前,替他盖上了衣衫。 作者有话说:开文啦开文啦架空修仙,私设如山,没有具体的进阶流程,问就是攻受最牛逼,强强对打。(但是受赢的比较多,因为他比较会装柔弱,攻舍不得打。) 练文笔,人设大众,如果写的不好,请大家多担待,但是不要人参公鸡,我会努力的。 第二章 不告而窥就是躲。 叽叽喳喳的鸟叫声在窗外此起彼伏,叫得温璨头疼。 他没起身,随便从床上抓了个什么东西就扔出去,「嘭」的一声砸到了窗户上,又惹起了门外低语的叫骂。 本事不大,脾气倒是不小,折腾大半夜了,好不容易消停会儿,一大早上的也不知又发了什么疯。 哎呀,行了行了,那怎么着也是个少爷,管他怎么闹,不是有家主收拾呢嘛。 然后又不知说了些什么,那人低低的笑了两声,就彻底消失在门外了。 温璨被他们吵的紧,揉了揉发昏的脑袋,还当是哪个不长眼的店小二在他门前放肆,正要翻个身继续睡,不小心扯到了后背,一阵火辣辣的疼。 他猛地一下翻身而起,连衣衫都顾不得披上,警惕的在四周打量。脑海里第一个念头就是,他昨夜定是在客栈里被谁偷袭了。 但转念一想,好像有什么不对,他不是已经死在骷髅地了吗? 看着眼前熟悉的布置,还有那不知该从何处下脚的满地狼藉,温璨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 这是他以前住的房间。 没拜入清玄山前,他生活了十七年的地方。 自从被各仙门世家盯上,或眼红或惧怕,不过都是想要他手里的《参同契》和灭邪剑罢了,他自离开温家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不想,也不敢。 可眼前分明不是梦,脚下不小心踩到的茶壶盖硌得他生疼,连窗台上他亲手养着的兰花都还鲜活着。 陡然想起自己临死前,用灭邪剑划破掌心,以血立誓,「倘若他有机会重来,一定要让所有仙门给他陪葬」的话 他不会真的重生了吧? 后背火辣辣的疼痛让他更加清醒,温璨踢开碎了满地的茶盏,走到窗边的镜子前。 镜中白皙瘦弱的后背上爬满了一道道鞭痕,一直从后脖颈蔓延到屁股上,经过了一夜,已经变成了深红色。 温璨摸了一把背后的湿润,刚才起床时扯到的伤痕又开始流血了,连药都没得上。 镜中那张略显稚嫩的脸微微皱着,眉眼间透着一股子少年的倔强不羁,连身材都稍显瘦弱,看起来像是长期营养不良造成的。 十六七岁的少年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但像温璨这种一天三顿毒打的,平白就比别人矮了半截,也显得更弱些,手腕还没人家一握粗。 还没等温璨彻底回过神,门外窸窸窣窣的声音再次响起,只听得两道脚步声匆匆而来,假意恭敬的敲了下门,扬声道:二公子,您起了吗? 没听到温璨的回答,那人又继续道:二公子,你也别怪老爷罚你,老爷他也都是为了你好啊,毕竟出了温家,旁人可不会管你是谁。您要是知道老爷的良苦用心啊,就不该跟老爷置气。 温璨依旧没出声。 那人明显有些不耐烦了,旁边的人跟他小声道:跟他废话那么多干嘛,容姑只让我们把药给他送来,你管他用不用的。 也是,你说到底为什么呀,同样都是亲儿子,你看大公子风光无限的,怎么这个二公子就活的这么惨呢,住在这种偏僻的院子里,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还要我们大老远的来送东西? 那人嘟囔了几句,没想通,又阴阳怪气的对温璨道,那二公子小的把药给你放门口了,您看着用吧。 直等到那两人走远,消失在长廊的尽头,房门才「吱呀」一声打开,拿走了门口的药,又继续关上。 温璨勉强忍着疼,坐在床边给自己上药。掌心凝气,想看看他的修为还剩多少,结果张开手,什么都没有了。 恋耽美 美人师兄在上小说免费阅读(2) 他果然重生了,重生回十七岁,还没拜进清玄山的时候。 他之所以这么确定,全要归功于后背这一身的伤疤。 兰溪温家居于仙门世家之一,掌管一方水土。二公子温璨的名头人尽皆知,只不过他们知道的都不是什么好听的。 温家上下无人不知家主温肃最讨厌的就是二公子温璨,自他出生起,就没给过一个好脸色,从来没拿他当亲儿子养,以至于温家那么大的一座宅院,却连个给温璨容身的地方都没有,只能住在偏僻的别院里。 他重生回来的这一天,昨夜刚跟城东街的李家小子打了一架,他硬生生的打断了那人一条胳膊,骨头碎得稀烂,自己也没讨到好,瘸着腿回来。 回来后他爹连原因都没问他,直接拿鞭子把他抽个半死,皮开肉绽,就这么趴了一夜。 他的父亲兄长不待见他,就连家里的仆人都能给他眼色瞧,欺上瞒下的狗奴才们,连端药都放在门口,不给他送进来。 说好听的是碍于温家主的命令,说不好听的他们这是不想摊上事,免得靠近他这个瘟神容易倒霉。 温璨勉强给自己上好药,肚子已经饿得咕咕叫了,临近天晌还没人来给他送饭,显然是知道他今天大半不愿意起来,所以干脆也就不管他了。 上辈子他因为这事跟他爹置气,差点把自己给饿死,自此两人关系就彻底裂了。以至于直到他最后被仙门世家围剿,温家将他逐出家门,他也不肯低头问一句:你为什么这么讨厌我? 既然上天听到了他的诉求,给了他一次重生的机会,那就不要怪他手下不留情了。 这一次所有想要他命的人,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温璨穿好衣服出门,走了许久,一路上连个人影也没见着。 他住的地方在温家大宅最西边的小院子里,因为他爹不想看见他,只能丢得远远的。 厨房在宅院的另一头,要经过大堂的长廊,温璨早就熟门熟路了。 前厅大堂的门前,站了两排护卫,一片墨色的长袍,看起来倒真像训练有素的仙门弟子。这是温家养着的护卫,温璨上一次看他们如此精神的列队在前厅,还是好几年前其他几个世家来做客的时候。 除了温家的护卫外,院前还有一队身着青白长衫的弟子,每人身侧都佩了一把长剑,看起来要比温家的护卫正规许多。 温璨一眼就看见了他们腰间系着的浅青色腰带,细致的曲水纹下坠着一块叶片玉坠,他无比熟悉。 那是清玄山的象征。 清玄山的弟子为何会到兰溪来? 温璨趴在长廊上偷偷地瞧,那肯定是清玄山的人没错。 清玄山最特别的象征就是弟子的腰带,寻常弟子都是浅青色的曲水纹,坠着一块叶片玉坠,只有一人是一身月白的长袍,无需多余的装饰,便可在人群之中出尘脱俗。 温璨扶着长廊的手被捏的泛白。 他突然想起了一个人。 上辈子他手持灭邪剑和《参同契》,练成了无上修为,仙门世家都怕他怕的要死,唯有那人狠狠的给了他一击,让他认清了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后来他被暗算,被仙门世家围剿,惨死在了骷髅地,连自己的亲爹和兄长都跟他撇清关系,也唯有那人为他马革裹尸,保全了他最后的颜面。 温璨自嘲的摇了摇头,想着自己上辈子在他面前言语相讥的像个跳梁小丑,就觉得自己好笑。 那扇紧闭的门里,会不会是他来了? 不管是不是,他都要去看一看。 不过前厅守卫的人实在太多,他要是就这么贸然进去,说不定还不等看见里面的人,就被温家主吩咐的守卫给丢出去了。 老爷子上辈子就跟防贼似的,防着他跟温子豫抢进清玄山的机会,又防着他出去给温家丢人,怎么可能会那么容易让他到云涟面前呢。 看来还得想点别的办法。 温璨想着,翻身从长廊爬了上去,顺着长廊的屋檐,他蹑手蹑脚的上了前厅的房顶。这要是上辈子,他一个起飞就上去了,哪还要费这么大劲。 不过只要能见到云涟,就是让他再爬两层也值了。 选了一个地方坐下,温璨捏了捏打软的小腿,他突然觉得这个房顶有点高。明明上辈子御剑飞行都没在怕的,怎么这么个小小的房顶就让他怂了呢。 难不成没了修为,还能再多个恐高的后遗症? 掀了一块瓦片,视线不太好,再掀一块,听不见说话的声音。温璨连掀了几块瓦片,都没能选到心满意足的位置。 正当他还要继续的时候,突然那一队白衣弟子里有人察觉了他的动静,扬声呵道:什么人躲在那里! 温璨撤退的步子顿住,脚下一滑,没注意踩空了被他掀开的地方,一个翻身从房顶上滚下来。 他本就满身的伤,尽管滚下来的时候趁势躲了一下,温璨还是被摔的七荤八素,扶着腰嗷嗷叫:哎呦呦,断了断了,我的腰要断了。 察觉有什么不对劲,温璨一抬眼,所有人的目光都齐齐的向他看过来,俨然有种被当场捉/奸的感觉。 他拧了拧眉心,看向那个弟子,冷冷地目光落在身上,温璨丝毫不怀疑,这要不是在自家地盘,那弟子都能直接出剑。 于是他插着腰,扬声回道:你干什么吓我,害得我平白摔了一下,摔坏了你赔吗? 那小弟子像是没想到眼前的人竟然会反咬一口,随即愣道:明明是你躲在屋顶偷听,还赖别人吓你,不做亏心事,怎么会怕被吓? 本公子可是光明正大的在房顶上看风景,怎么能叫躲? 温璨本想挺直背脊走出去,显得理直气壮些,可是后背的伤隐隐的疼,勉强撑了片刻,又只得作罢。 那小弟子明显没想放过他,昂了昂脑袋道:不告而窥,则视为躲。 温璨歪着脑袋打量他,这小弟子他有些印象,上辈子一直跟在那人身后做小跟班的来着,眼下看来,果然是将他的姿态学了个七分像。 温璨有些恍惚,心下便觉得当真是那块实心木头来了。 你这小弟子没点眼力见。 他话还没说完,前厅里的人就被他们的喧闹声给吵了出来,温家家主温肃走在最前面,始终板着一张脸,好像谁欠他几百万两银子似的,尤其看到温璨,脸色立马又黑了几个度。 温子豫紧跟着出来,深浓的眉毛都快皱到一起了。他的身侧立着个一身青白长衫的人,长剑佩身,面上微微带着笑意,慈和的同周围人格格不入。 温璨蹙了一下眉,来的竟然是云秉容。 第三章 你是不是在心里记恨我? 云秉容是师门二师兄,温璨上辈子跟他打的交道也不少,他跟那位遗世独立的凌清君不同,云秉容此人性子温润,要更好相处些,所以温璨对他的印象还算不错。 温肃沉着脸问:吵什么,不知道有仙门的师兄来吗,像个什么样子? 他这话,明显就是对温璨说的。 在看见温肃的那一瞬间,温璨抿起的笑意僵在嘴角,这样嫌恶的神情,他上辈子不知见了多少次。 不过,现在的温璨,也不是曾经的温璨了。 将那两张黑沉的脸抛开,温璨不动声色的挤出笑意:你,你那个房顶坏了一块瓦,我来给你修修,免得突然下雨,淋着你们。 温璨扬了扬手,手里还攥着那块被他掀起来的瓦片。 闻言,温肃的脸色更加不好看了:什么乱七八糟的,给我滚回去。 身侧,云秉容一直看着温璨,随即突然垂眸笑了一下。 见温璨一直打量着云秉容,还当他是不知眼前何人,温子豫眉毛都没散开,凉声介绍道:这位是清玄山掌门平沧尊座下二师兄,云秉容,还不快来见礼。 在下云霭,云秉容。像是看见温璨的与众不同,云秉容抬手挥退了那个小弟子,问道,这位就是温家的二公子,温以均吧? 犬子莽撞,让仙长看笑话了。 温璨毫不意外的看见他爹厌恶的扫了眼自己,勉强扯着嘴角笑笑。 云秉容打量了眼温璨,笑道:怎么会呢,温二公子一表人才,气质卓然,倒是我这小师弟不懂事,唐突了二公子。书呈,还不赶紧给二公子道歉。 那位名唤书呈的小弟子一扭头,手里攥着剑,对温璨直挺挺的俯下身,不情不愿地道:温二公子,方才多有得罪,还请公子见谅。 不不不,是我莽撞了,我也有错。被他爹瞪的心虚,温璨紧跟着回礼。 温肃沉了口气,调整好脸色,才对着云秉容拱手:蒙清玄山两位尊长不弃,还记得我温家,犬子无能,劳烦仙长跑一趟。此番新弟子入门,乃世家与仙门的约定,我们温家一定会到场的,旦请放心。 温家主有心了,那在下就在清玄山恭候温公子了。 看着云秉容斯文儒雅的回礼,恍然前世初见他时的样子,温璨这才想起他此番来的目的。 新弟子入门,那不就是上辈子他即将拜入清玄山的时候了嘛。 清玄山是修仙界第一大门派,尤其门派中还有个已经飞升多年的离淮仙尊,更是让各仙门世家望尘莫及。所有仙门世家都想把自家弟子送来潜心修行,好回去光耀门楣。 于是清玄山每四年会纳入一批世家弟子,替他们教导,也算是维持仙门和世家之间的联系。但每个世家只能有一名弟子进入清玄山,只教导四年,四年后随他们选择,可自行下山,若不离开,也可继续留在清玄山门下。 不过上辈子,温璨还没能等到四年后下山,就被那群觊觎他东西的「名门正道」给围剿了。 温璨撇了撇嘴,以往他记得清玄山只是传个信来,通知一声就行了,这次能让身为二师兄的云秉容亲自下山,只怕事情没那么简单。 看来,他大师兄是没来。 想到云涟,温璨的神色就开始复杂起来,不知该摆个什么表情,才能表达他重生一次的心情。 云秉容像是看见了温璨忽变的神色,随即开口道:对了,二公子也会来参加的吧? 突然被点名的温璨茫然抬头,指了指自己:我吗? 他怕不是在说笑。 但云秉容却一副一本正经的样子道:是啊,二公子聪明才智,何不一起来见识一番,清玄山四年才大开一次山门,二公子可不要错过了机会哦。 听云秉容如此说,不仅温璨,所有人的面色都开始复杂起来。 谁人不知温家二公子温璨是个连剑都使不明白的废物,在世家公子中位列最末,跟大公子温灏简直就是云泥之别,别说是去清玄山了,爬个山都能累成狗。 他要是去了清玄山,可就只有在一众仙门世家面前给温家丢脸的份了。 温肃正要摆手说不行,连温子豫都要脱口而出别让他去丢人的话,而一旁的温璨却负着手,不紧不慢的应一句:好啊。 他若不应下,哪有机会再见到云涟那张木头脸啊。 那就这么说定了,咱们四月十五清玄山见。像是怕谁会反悔似的,云秉容说罢,执剑对温肃拱手道别,温家主,多有打扰,那我等就先行告辞了。 仙长慢走。 他们来得快去得也快,一队弟子御剑而起,只见几道青白的影子略过上空,白云浮影,然后就彻底消失不见了。 是夜,温璨被召到了家主的书房里。 若是上一世的温璨,只怕现在心里都要忐忑死了,他还会猜自己是不是又做错了什么,父亲又要来责罚他了。这一次是鞭子抽,还是用板子打,又或者吊在外面,给他醒醒脑子。 但是现在的温璨已经没什么可在乎的了,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还有什么好怕的。 他不是温家的儿子,以前不是,以后就更不会是了。 书房里烛火长明,数不清点了多少盏灯,好像比白天还要亮些。 温肃一直有这个习惯,书房里的灯从来都不会熄,不管他何时进来,都会一盏甚至更多的烛光在亮着,仿佛是在等谁一样。 房门没关,温璨下意识的敲了门,里面没人应答,他便兀自走了进去。 爹 这一声生涩的「爹」出口,还带着一丝迟疑,温璨恍然自己已经多久没有这样开口叫过他了。 跪下。 壁画前负手而立的男人背对着他,目光落在壁画上那一抹俏丽的倩影上,不曾移开半分。 温璨诧异的抬眼,看着父亲的背影和壁画上巧笑嫣然的女子,心里陡然的落空。 见温璨没动,温肃回过神来呵道:跪下,给你娘磕头。 墨色的衣袍撩开,温璨直挺挺的跪下,也不说话,磕了三个响头,起身时余光瞥见壁画一角的落款,苍劲的笔迹写着:爱妻阮蘅。 温肃抚着壁画,呢喃地开口:温璨,你是不是一直在心里记恨我,记恨我对你和子豫不同? 温璨挺直了背脊,咬了咬牙道:没有。 没有?他像是不信,转过身来,看着温璨的脸,你怎么会不恨我,你该恨我的啊,你心里一定恨透了我。 温璨垂下眼,没回答。 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说恨吗,经过了两辈子他早已经看开了。说不恨,那是不可能的。 你不是一直想问我,为什么那么讨厌你吗?温肃顿了顿,抬手将他扶起来,其实你一直都知道,只是你不愿意去相信罢了。 温璨躲开了他的手,跪的时间久了,起身时小腿都微微打晃。 整个温家上下都知道,温璨生来就是个克星,出生的时候就克死了自己母亲,所以一直被父亲和兄长仇视着长大。 外人当然不知,为什么同是温家公子,温子豫就能享受所有的荣光,成为世家弟子中的佼佼者,而温璨就像个不入流的废物,整日在泥潭打滚。 只有温璨自己知道,他的出生本就是个错误。 温璨紧攥着衣摆,始终没开口。 上辈子,他记恨了他爹十多年,哪怕最后被逐出家门,也始终不肯低下头问一句。 如今,他倒是不知该怎么问了。 眼前的男人沉默许久,最终从桌案上拿起一块温家令牌交给他:此番新弟子入门试炼,你跟着子豫一起去吧,清玄山路远,你就当出去见见世面了,还省得日日在我眼前晃悠,惹我烦。 知道他这是在岔开话题,温璨自嘲的勾了唇角,接下那块令牌。 墨色的仙鹤图腾盘旋在小小的令牌上,这是只有温家嫡亲系才能持的令牌,拿出去就代表了温家的身份,他老早看着温子豫的牌子眼红了,可是也只能看着眼红。 上辈子他也是在临上清玄山的时候才拿到的,不过从未拿出来过罢了。 出去就出去罢,我也不指望你能有什么出息,不要给我温家丢人就行。说罢,便挥挥手让温璨出去了。 门外,温子豫背靠着梧桐树,不知站了多久,见温璨出来,脸色不自然的撇开。 温璨低声唤了句:大哥。知道他故意梗着脖子,在外面听了许久,温璨又问道,你都听到了。 温子豫瞪着他,一双浓眉几乎要飞起:别以为拿到了温家的令牌,我就会承认你是我弟弟了,温以均,你不配。 温璨素来不是个容易被吓唬住的人,不管是前世还是现在,哪怕被一众仙门世家围攻在骷髅地,知道自己将要死在那里,他也没怕一下。 他这一辈子,说来也只怕过两个人,一个是前世他处处看不上眼的大师兄云涟,一个就是眼前,他的兄长温子豫。 恋耽美 美人师兄在上小说免费阅读(3) 对于云涟,温璨是发自内心的怕,而对温子豫,则是愧疚。 愧疚因为他的出现,而让一个本该圆满的世家公子,失去了一切,还被人嘲笑了一辈子。 温子豫的性子随父亲,生来高傲,好胜心极强,温璨一再的忍让,更是激发了他潜意识里的怒意: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跟别人打架吗?你有什么资格跟别人打架,你凭什么顶着我温家的名声跟别人打架?难道他说的不对吗,不是你害死了阿娘吗?你不是我们温家的克星吗! 温璨抬眼,折腾了一天,他差点忘了自己背后的伤还在流血。 温子豫说的不错,他没有资格跟别人打架。昨夜,他之所以不顾一切出去打架,就是因为那人说他是没娘养的孩子,说他克死了自己的阿娘,活该被欺负。 十七岁的温璨到底年少轻狂,只会用拳头叫他闭嘴。 我没有顶着温家的名声打架,不然昨晚我就该把他打死。 他这副没有修为的身体打架,用的也只能是泥潭里的野路子,就因为如此,所以他出手才会更狠。高他半个头的少年在眼前,也生生被他碎了一条手臂。 温子豫冷哼一声,只当他是在说大话:有这放狠话的时间,不如趁早回去好好修炼,省得到了清玄山,被人打个半死,丢我温家的脸。到那时,我可不会救你。 有劳大哥关心,我不会给你丢人的。 温璨捏紧手心的令牌,微微颔首,不待再说什么,便直接越过温子豫,大步离开了。 上辈子温璨手持仙家功法《参同契》,和一柄可召妖邪的灭邪剑,叫仙门世家吓破了胆子,视他为邪魔。后来他被众仙门围剿,死在了穷凶极恶的骷髅地,是他看不上的师兄为他马革裹尸。 这一次,他还要走同样的路,只不过他想换个方式走。 第四章 他就知道不该对大师兄抱有幻想。 两日后,兰溪温家的马车才浩浩荡荡的踏上征途。 清玄山坐落在云中城外,风景秀丽,不仅四面环山,地势极好,还是有名的灵气丰蕴之地,出了不少广为人知的名人利器。 云中城中还有一座百年圣殿,被称作「云中祠」,乃是所有修仙世家心中的无上圣殿。 再往前倒退个几百年,所有受人敬仰的仙门尊长宗师,都会被供奉在此处,意为仙门的表率楷模。尤其,清玄山上那位十多年前便已飞升了的离淮仙尊,更是吸引了无数修士心向往之。 清玄山连绵十二座仙山环绕在云中城周围,为的也是护着这座「云中祠」。 春色正暖,巍峨的山峦间绿意深浓,远远望着云雾缭绕,仿佛置身于云海翻腾的仙境幽谷一般。 温家一行人奔波了三日,终于在十五之前赶到了云中城。 临近清玄山大开山门,云中城内无比热闹,温璨还没走进城中央,就已经感受到了来自各地的火热气息,给这片缥缈安宁的小城增添了一丝活力。 温璨下了马,肚子早已经饿的咕咕叫了。温子豫为了快点赶路,一连几个时辰都不让他停下来休息,本来捱了一顿鞭子,还没彻底恢复好就被拖了出来,现在连饭都不给吃,可不是想要他的命嘛。 路过一家酒楼门口,温璨死活不肯再走了,就差没坐在地上打滚:你不吃饭,别人还要吃呢,你把他们都饿死了,谁护送你啊? 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酒囊饭袋,一无是处吗?温子豫瞪了他一眼,满身的嫌弃之意都快溢出来了。 真不知道他爹是怎么想的,居然同意把这个拖后腿的给带出来,就不怕丢了他们温家的脸! 温璨一打眼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温子豫什么表情都写在脸上,很容易猜。 他耸耸肩:那我现在就是饿的走不动了,你总不能把我饿死吧?传出去,旁人还以为温家虐待我了呢,这名声可是不好听。 他就是坐在门口耍赖皮,路过的人也只是侧身打量,谁也没好意思说什么。 温子豫怒气上涌,身后一众护卫绷着脸没敢说话,但温璨明显看见他们松动的表情好像是在说,温二公子终于做了件人干的事。 温子豫没办法,又不能让他在大庭广众下闹腾,丢他的脸,于是只好答应让他吃顿饱饭,然后赶在太阳落山之前上到清玄山。 最后一道菜上完,温璨前面就已经吃的差不多了,他也没跟他哥客气,点了满满一桌子的菜,倒是一个也没浪费。 护卫们坐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几乎将整个东厢都包下了。 靠窗的位置只有温璨和温子豫两人对面而坐,许是看不惯他吃饭那狼吞虎咽的样子,温子豫一直姿态翩然的喝着茶,连筷子都没动一下。 这时候吃饭的人不多,西厢偶尔有些动静,温璨也能听个一清二楚。 张公子,你说这清玄山不愧为仙门之首啊,随便一个消息散出去,就能有如此繁盛的景象。 周兄,你可太天真了,如果没有《参同契》的现世,即便清玄山身为仙门之首,也断然不能让所有仙门世家趋之若鹜的本事。 被唤周兄的人迟疑了一瞬,问道:你说的《参同契》可是 不错,十七年前能让离淮仙尊飞升的绝世秘籍。你当真以为那些仙门世家的人千里迢迢来到清玄山,只是为了成为清玄山的弟子吗?清玄山持着这样的功法多年,能坐上仙门之首的位置无可厚非,但修仙之人何其之多,谁不想一朝闻名,登峰造极? 山水屏风后的男子晃了晃手里的茶盏,颇为自得的解释着。 这在下倒是有所耳闻,但是这《参同契》若当真如此厉害,岂非人人都能成仙了? 那人哈哈大笑:自离淮仙尊飞升,《参同契》已经尘封了十七年,此番再次现世,只怕会引起不少仙门世家的争抢。成仙之事遥望不可及,周兄,像你我之辈,怕是只能巴巴的看着了。 《参同契》再次现世,没想到消息传得这么快。 温璨夹了一口菜,竖着耳朵听那边的声音,啧啧摇头。 不过即便他们知道又能怎样,《参同契》要是当真这么容易练,清玄山也不会百余年才出一个离淮仙尊。 这群所谓的名门正道,还真是抢别人的东西习惯了,瞧着别人的路好走,自己便也要踏上试试。 不知自己几斤几两。 温璨手里抓着鸡腿,正啃得起劲,忽然楼下长街传来一阵喧闹声。 他余光瞥着,只见一只毛绒的妖兽从街边闪过,身形极其灵活的越过人群,陡然惊了停在门前的马,吓得路人四下躲避。 身后几个青白校服的弟子持剑赶来,追着那妖兽跑,妖兽机敏,知道在人多的地方,那些追着它的弟子们就不敢出手了。 热闹的大街上瞬间乱作一团。 温璨几不可察的蹙了下眉,这不是清玄山的弟子吗?这几个他上辈子都还挺熟的,一起挨了云涟不少罚,训诲集都抄的倒背如流了。 不过清玄山向来规矩森严,他们怎么会追着妖兽跑到了闹市来? 如今众仙门世家聚集在云中城,长街上有不少修士和练家子,眼见这情况,都不约而同的保护起周围的百姓。 那妖兽眼见清玄山弟子就要追上自己了,四下逃窜的动作更快了些,一个猛子撞上温家栓在酒楼门口的马群里。 它行动的残影很快,等有人发现它的踪迹时,马群已经被惊起,挣脱绳子奔向人海里。 不好,马受惊了,保护好百姓。 清玄山弟子里有人开了口,他们一边要抓妖兽,一边还要护着人群,明显开始手忙脚乱。 那妖兽的修为看起来不弱,敌得过一个筑基终期的修士了,这几个弟子的修为温璨再清楚不过,想要制服妖兽还得费点力气,但眼下恐怕等不及他们慢慢收服了。 啊! 马儿被惊起前蹄,嘶吼一声冲向人群里跑出来的一个孩子。 温璨攥紧筷子,正要出手,面前墨色的身影一晃而过,温子豫竟然从楼上直接跃了下去,紧接着数十个黑影也跟着跳了下去,乌压压的一片,场面一时有些宏大。 温子豫长袍一甩,抬手攥紧缰绳,接着从马背上翻身而过,一手捞起那孩子抱在怀里。 还挺潇洒帅气的。 在如此紧张的气氛下,温璨啃完了最后一口鸡腿,手腕微动,鸡骨头便脱手而出,准确无误的打在了逃窜的妖兽命门上,打得它一瞬凝滞。 他没敢太明显的动手,只能微微示意,但幸好那几个弟子聪明,一下就抓住了妖兽的弱点。 布阵! 有个弟子开口,其他弟子立刻会意,列队成阵,将那妖兽困顿在阵法中。 嘶吼声再次响起,妖兽以极快的速度撞击着阵法的边缘。 眼见边缘的薄弱处要被它冲开,这时,一柄银色的长剑从天而降,直立在阵法上空,细碎的流光环绕四周,稍稍向下一沉,便将那妖兽彻底镇压回去,再也动弹不得。 那是渡世剑。 是大师兄来了! 弟子们收了剑,齐齐望向凌空而来的那抹纯白身影,白袍翩然落下,仿若谪仙降世。 云涟负手而来,指尖微抬,渡世剑便又重回他手中,然后化作一道流光,消失不见了。 那柄通体银色的渡世剑就代表着云涟,更象征着清玄山凌清君的身份,在场没人不认识渡世剑的威力,一时还有些诧异。 其他仙门的修士认得云涟,都恭敬的拱手道:见过凌清君。 云涟瞥了眼那群人,余光却落在了酒楼窗边的温璨身上,温璨抬眸正对上他的目光,不出意外的后背一阵发凉。 他只扫了一眼,就收回视线,冷声道:派两个弟子去周围安顿好百姓,仙门世家聚集云中,这个时候不要惹出什么乱子来。 有两个弟子拱手,然后快速离去了。 云涟余光扫过被制服的妖兽,淡淡道:云澈,你可认罚? 那被称云澈的弟子俯身颔首,一张稚嫩的脸皱起:云澈学艺不精,还惊扰了山下百姓,云澈知错,请大师兄责罚。 今日他本要将这妖兽送往禁地镇压的,不知怎么就让它给逃了出来。这妖兽极其狡猾,行动速度还快,云澈一路从清玄山上追下来,楞是没跑过这家伙,还让它戏耍了一番。 云涟凝眸,摆摆手示意他把那妖兽收回去,免得再惊扰到百姓。 妖兽狡猾,不是你能对付的。就在云澈以为他大师兄要放过他的时候,云涟又补充了一句,回去把《训诲集》抄五十遍,明日交给我。 云澈:他就知道,不该对大师兄抱有幻想。 这边刚平复了长街上来往的人群,那边温璨急匆匆的从楼上往下跑,出门的时候还险些被门槛绊倒,摔个人仰马翻。 他看着眼前一片青白的校服,尴尬地笑笑: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温子豫十分嫌丢人的偏了头,根本不想看他。 对了,还未来得及谢过诸位出手相助。云澈将妖兽收进乾坤袋,转身看见温子豫等人,跟云涟解释道,方才多亏了这位公子仗义相助,要不是有他和这些护卫出手,可能我们也没那么快收服这妖兽。还没问过公子大名? 温璨。 温璨一个大步跃过温子豫,抢在他前面开口,看向云涟的眼神带着笑意。又像是察觉自己突然的示好有些唐突,温璨又拱了手,补充一句,温以均。 他不偏不倚的站在云涟面前,没有一丝惧怕,嘴角噙着笑意。 再次对上云涟那张绝世独立的姿容,温璨重生的真实感又增强了几分,仿佛所有的一切都回到了上辈子,第一次见到云涟时的场景。 云涟是所有仙门世家弟子中的魁首楷模,出尘不染,甚至世人都得尊称一声「凌清君」。 温璨讨厌他,也怕他。 可是上辈子的最后,却是他最讨厌的大师兄云涟,站在所有名门正道的对立面,为他马革裹尸,将他的尸身带出骷髅地。 他说:温璨不论如何,都是清玄山的弟子,我云涟的师弟,所有想将他挫骨扬灰的人,都得先从我的剑下踏过去! 第五章 连剑都不会用的废物。 云涟面容凛然,在温璨靠近他时,一身白衣像是渡了层霜般骤然渐冷。 他向后撤了一步,蹙着眉,一副生人勿进的姿态。 像是察觉了云涟的不悦,云澈侧身向前挡着温璨,眼神轻蔑地瞥他:你又是何人,我问你了吗? 温璨歪了歪脑袋:你是没问我,但你也没说不让我回答啊。 一碰到云澈,温璨就习惯成自然的怼起他来。 云澈上辈子就是云涟的狗腿子,以云涟的话为宗旨,将他视为自己的榜样楷模。 为着温璨成云涟唯一的师弟,能得云涟亲手指点,云澈还一直记恨着他到死,觉得他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就没看得起他过。 不过当年的温璨哪里是得了便宜卖乖,那分明是瞎了狗眼,白活了十多年却看不出云涟冰冷外皮下的一颗真心,以至于恨了他一辈子,又怕了一辈子。 说到底,云澈看不上他还是有道理的。 你这人好生无赖,我没问你,就是没想听你的回答,这么寻常的道理难道你也不懂吗?云澈被他气急,险些就要当街吵了起来。 本事没几分,论功的时候反而第一个冒出来,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 云澈素来以他大师兄为目标,看不上那些没本事,只会嘴皮子功夫的人,尤其那人还是个无赖。对温璨的第一眼印象,云澈就直接划分到了不可交一类。 云涟没理他们,对温子豫颔首:兰溪温家大公子果然剑法卓绝。 闻言,云澈愣了一下:大师兄你认识他啊? 挠头想了想,兰溪温家,那不是几大世家之一嘛,应当也是来参加入门弟子试炼的。 那眼前这个紧盯他大师兄的无赖不会就是传说中温家的废物二公子? 云澈还没等到答案,温子豫便已拱手道:在下温灏,温子豫,早闻凌清君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云涟在仙门世家中的身份不一样,待遇自然不同。 清玄山作为仙门之首,其中最让人称道的就是那位十多年前飞升了的离淮仙尊,而云涟便是离淮仙尊门下的唯一弟子。 云涟刚十岁有余时就凭自己的本事,打败所有年长他的弟子,成为了师门大师兄,甚至被所有仙门尊称一声「凌清君」。所以尽管温子豫自诩名门世家,修为出众,对谁都不屑一顾,也不得不对云涟恭敬三分。 温公子客气,近日清玄山大开山门,事务繁多,倒让温公子一来就看了笑话。 温子豫早听闻云涟是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虽然礼貌周到,但言语甚少,且出尘孤冷,难免让人觉得不好接近。 今日难得能听他多说两句,温子豫也缓了眉目:哪里的话,凌清君身为仙门表率,自当是游刃有余,应对自如,我等只不过是寻机帮衬一把而已。 云涟没再回答,方才离开的那两个弟子已然回来,跟他汇报了情况。云涟点头:入门试炼在即,还是多派些人手加强防范。 云澈点头应下,反正只要是他大师兄吩咐的,那一定都是对的。 温璨见听着他们说话,满眼含笑的凑上前去:大师兄,我们也是来参加弟子入门试炼的。 那一双带笑的桃花眼在眼前,好像满是期待的样子。 但尽管温璨在他面前像个花蝴蝶似的乱飞,云涟也只是静静的看着,连个眼色都没给他。 恋耽美 美人师兄在上小说免费阅读(4) 倒是一旁的云澈顿时怒了:你叫谁大师兄呢,这是你大师兄吗! 好家伙,他果然没看错,这就是个无赖,连他大师兄都要抢。 怎么了,不能叫吗?他上辈子可叫了好几年呢,只不过刚才一时顺嘴,就脱口而出了。 云澈斩钉截铁的说:不能! 要不是碍于云涟和温子豫都在,他还想问问温璨到底算哪颗葱。 看着两人不分场合的胡闹,云涟沉了脸色:云澈,不得放肆。 被云涟一斥,云澈不情不愿的退下。 那边温璨也没好到哪里,温子豫怒着脸色瞪他,好险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温璨这才悻悻的缩回去。 他还不想重生后刚见面,就再一次给云涟留下不好的印象。 云涟清冷的声音再次响起:既然二位公子也是来参加入门试炼的,那不如一道上山吧,无瑕峰早已准备好了。 那就有劳凌清君了。温子豫回敬云涟,率先带着一众侍卫跟上。 温璨瞪了眼朝他冷哼的云澈,撇撇嘴,嘚瑟什么,等他成了云涟的师弟,他一定让云澈连喊大师兄的机会都没有! 无瑕峰是清玄山上的一座外峰,专门用来招待其他仙门世家弟子的,只有每四年招新弟子入门的时候才会有人住进去。 往年送来的世家弟子也不少,都指望着能在清玄山学到点皮毛,掌管家业。 而今年,因为《参同契》再次现世的消息,各家心怀鬼胎,来的人似乎也更多了。 修仙门派和世家到底不同,世家中人虽都有一技之长,或剑法卓绝,或擅机关之术,但始终徘徊在修仙的边缘,摸不到修仙的门路。所以在集自家之长时,他们也要吸取仙门中的修炼方法,以此来振兴世家门楣。 兰溪温家擅剑法,温璨当年拜入离淮仙尊门下时,便也是以剑法入道,练得一手出神入化的剑气,后来手持灭邪剑,如虎添翼,更是让仙门世家畏惧。 也正是因为如此,最后才落得了被仙门围剿,惨死骷髅地的下场。 温璨等人到了的时候,无瑕峰上已经住了不少世家弟子了,跟着他们的护卫只能住在山腰处,所以看起来人好像也没有多很多。 温子豫一路把行囊从半山腰背上来,到了峰顶,显然有些不高兴了。 想他在家大少爷似的被伺候着,出门左右护法跟随,什么时候还轮到自己背行李了。 更何况,他这人向来假干净,光是换洗衣裳就背了整整三大袋,要不是怕没衣服换,方才在半山腰他就把行李扔下去了。 反观温璨,整个一两手空空,大爷似的走在前面,好像温子豫是他的随从一样。 从知道他什么也没带的时候,温子豫就开始嫌弃的瞥他了:怎么,你是打算这一身穿到过年吗?还是就这样臭着回去? 温璨满不在意的挥挥手,插着腰在前面走:不需要搞这些花里胡哨的,等拜入清玄山门下,自会有校服给你穿,就算你想打扮得跟花孔雀似的,人家也不答应啊。 温子豫头一次没生气温璨说他花孔雀,拧着眉心道:你说什么? 拜入清玄山门下? 就你? 他一连三个问号,险些怀疑人生。 温子豫不知道温璨到底哪里来的底气,怎么好意思说拜入清玄山门下这句话的,自己几斤几两心里真就没点数吗? 跟你说了你也不懂。温璨摆摆手,跟温子豫拉开了几步距离。 其实他们不知道,从一进入清玄山的山门,入门试炼的考核就已经开始了。 整座无瑕峰上下有无数只隐藏的鹰眼在观察着他们的一举一动,从资质到为人处世,山上的各位仙长都看在眼里,每个人都在观察谁是适合留下来的人。 到底都是世家公子,养尊处优,即便是试炼清玄山也没有薄待他们,一人一个房间,准备的都是最好的待遇。 温璨在门口站了会儿,等温子豫慢慢走来,选好了房间进去后,他才走向旁边的房间。 温璨正要推开门进去,突然另一边的房门大开,走出一道熟悉的身影。 那人十八九岁的模样,一身寡淡的青灰色长衫,眉目低敛,还有些许忧郁,看起来像是个文弱书生。 迟疑的打量了眼温璨,那人随即笑了笑,将手上的木玩偶收进袖子里,拱手道:这位可是兰溪温家二公子,温以均? 他会认识自己,温璨一点也不意外,眼前这人他也是认识的。 光看他刚才手里拿着的木玩偶,温璨也能确定他就是荥阳苏氏的公子。 荥阳苏氏最擅长机关术,布法阵、画纸符对他们来说那是从小就会的基本操作。荥阳苏氏老家主还在世时,与温家的关系还算不错,后来渐渐淡了,也不知什么原因,时间太久,温璨早已经记不得了。 温璨点了点头,那人又道:在下苏慎,苏晋泽。听说清玄山收新弟子,在下就来凑个热闹了,没想到温二公子竟然也来了。 嗐,我这不也也是来凑热闹的嘛。温璨耸耸肩,笑道。 温二公子谦虚了,兰溪温家最擅剑法,想必二公子一定也是剑法卓绝,总比我这只能做做木头的好多了吧。 苏慎这话虽然说得不真不假,但好在语气柔和,想来苏家避世多年,怕是没听过他废物的大名,温璨一时也不好同他恭维。 温璨正想着回什么,才能不动声色的告诉他自己啥也不行的时候,突然苏慎的身后飞来一柄长剑,直直的落在两人中间。 两人都没躲,一个不想躲,一个可能没来得及。 苏兄,你这话倒还真抬举了这位温二公子了。 人未出现,话音先落,清亮的少年嗓音从身后传来,引得温璨不禁好奇的看过去。 那少年看起来同他差不多,一身湖蓝色的轻便长袍十分桀骜潇洒,少年腰间束着一条碧玉腰带,长发高绾,额前随意落下的两缕碎发略显稚嫩。 此时他正昂着头看向温璨,炯炯有神的眼眸带着一丝不屑的意味:你们荥阳苏家避世太久,这江湖上的消息你们听说的早就落伍了,什么剑法卓绝,谁人不知兰溪温家的二公子是个连剑都不会用的废物? 这苏慎听他这么一说,有些尴尬的看了看温璨,温璨倒是没在意,他先开口了,松霖,莫要胡说。 常松霖梗着脖子,不悦道:我怎么胡说了呀,我方才在山下可是亲眼看见的,他不仅摔了个狗吃屎,还试图攀上凌清君呢! 作者有话说:云涟的粉头小常公子已出场,所有觊觎云涟的人,都在他的暗鲨名单。 第六章 你说谁小? 温璨无不无能无所谓,反正也不碍着别人的事,重要的是,他竟敢染指凌清君! 作为云涟最忠实的迷弟,常松霖绝对不允许这种事发生,尤其那人还不学无术,带坏了凌清君名声算谁的! 在众仙门世家弟子中,像云澈那样崇拜云涟的没有七八成,也得有六七成,常松霖也是其中一个。 常松霖是桐丘常氏山庄的少庄主,名唤常洺。桐丘常氏先前以锻刀为业,后来发了家,便自己造了个山庄,成为了一庄之主,家里除了有钱还是有钱。 常氏山庄原本以刀为武器,可是常松霖觉得使刀不好看,偏要用剑,幸好练的还算不错。 温璨上辈子还跟他打过几次交道,知道这人最是嘴硬心软,看谁都是好人,心不坏,就是有点傻,尤其最佩服剑法好的人。 这也是为什么他如此维护云涟的原因,听说他还把云涟当偶像,这次就是为云涟而来的。 而且上一世,桐丘常氏也是所有世家中,唯一没有参与争夺《参同契》的。 听他说自己「染指」了凌清君,当事人温璨立马摆手,撇清关系,他没有,他不敢。 哪怕再重生一次,多了一条小命,温璨也不敢跟云涟扯上什么关系。主要他就是有那个胆子,他也没那个命。 温璨解释的斩钉截铁:你肯定是看错了,我肯定没有。 常松霖也不信的斩钉截铁:你这是在怀疑我的眼神吗? 被常松霖斗鸡似的叉腰瞪着,温璨一个劲的直摇头,他似乎忘了,这小子还是个一根筋,今天要是不把这事了了,他一定会日日记着,把温璨烦死。 温璨虽然已经很多年没有感受过这样的乐趣了,但事发突然,他并不打算被一个傻子整日盯着,坏他好事。 漆黑的眼珠子滴溜溜的一转,温璨脸不红心不跳的解释:常公子此言差矣,你想想,凌清君是什么人啊,离淮仙尊弟子,清玄山大师兄,落世谪仙一般的人啊,你都知道我是个废物了,我怎么敢的啊。 而且,最关键的是,凌清君向来生人勿近,旁人想跟他多说几句话都不可能,即便我想攀,那也得有那个本事不是。 闻言,常松霖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你说的也是。 苏慎拔了剑,递给常松霖,也缓缓的替温璨解释,这才让常松霖勉强信了温璨的话。 这不就对了嘛。温璨不动声色的从两人中间抽了身,看了眼他俩身后,喏喏地开口道:哎,凌清君 看着温璨诧异的目光,常松霖立刻转身去看,连乖巧的姿势都摆好了,结果一转身哪有人啊,被骗了! 再一回头,温璨早已窜到门口朝他们招手:不好意思啊,我眼神不太好,看错了。 然后温璨「嘭」的一声关上了门,只留下常松霖愤愤跺脚,和一旁的苏慎暗自摇头。 谁也不知道,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一身白衣的云涟正在负手观察着一切,千机镜的画面还停留在温璨招手大笑的场景上,那一双含笑的桃花眼带着一丝狡黠。 连剑都不会用的废物? 可他在山下时分明看见了,连云澈都抓不到的妖兽,这位温公子可是一根鸡骨头就解决了的。 两日后便是四月十五。 按照既定的时间,所有仙门世家齐聚在清玄山上,连一些没什么名头的小门小户都来了。 说是要试炼通过才能收入门下,但实际上,像兰溪温家、桐丘常氏这种有名望的世家弟子,都已经是内定了可以入门的。 只不过清玄山的规矩,每个世家中只有一名弟子可以拜入门下,可来的又不会只有一个,这就需要他们做出选择了。 本就是为了联系仙门与世家之间的关系,清玄山才义务替他们教导弟子,所以不管他们怎么选,用什么样的方式选,其他世家自然也都不敢有二话。 秘境前,世家弟子们都已经等候多时,乌泱泱的站了一片,就属桐丘常氏的排场最大,带的人也最多,清一色的蓝底黑袍,显然在气势上取胜了。 小少爷昂首阔步的站在人群最前面,一身湖蓝色的长袍奢华精致,细碎的玉石坠在发尾,随着他高高束起的长发摆动。少年白皙的额间束着一条一指宽的束带,镶玉嵌银,闪得温璨眼花。 为着那日温璨骗他的事,常松霖一直记到现在,连温璨同他打招呼都不理,搞得温璨只能悻悻地缩回去。 温子豫瞥了瞥常松霖,又瞥了他一眼,质问道:你又作了什么妖? 温璨耸耸肩:我这不就跟他开了个玩笑嘛,谁知道小常公子这么小气,还记仇呢。 被「平白污蔑」记仇的小常公子愤愤的瞪着他:谁说我记仇的,我只不过不想跟一个废物说话。虽然你是满嘴没真话的骗子,但我大人有大量,不跟你这个骗子计较。 昂了昂脑袋,常松霖始终梗着脖子不肯低下来,仿佛生怕他额前镶玉嵌银的束带会沾染温璨的不吉一般。 是是是,小常公子大人有大量,不跟我计较那是最好了。温璨没好气的打着哈哈,躲在温子豫身后朝他吐舌头。 常松霖被他这欠扁的语气激怒:你说谁小! 谁应着就是谁咯。 两人正横眉竖目的相对着,最后一个上山的世家终于姗姗来迟。 只见长阶下,一个风流儒雅的公子远踏而来,长剑佩身,目色淡漠,却是一派温润如玉的姿态。他的身后还跟一个粉嫩娇俏的小姑娘,长发斜斜的束在一侧,一蹦一跳的跟着,看起来更多了几分俏皮可爱。 那人容貌突出,一身素衣清逸出尘,他一出现,在场有些世家女子便按奈不住的含羞带怯起来。 温璨上下打量了一眼,兴许是怕他不认识,温子豫难得歪着脑袋靠近他,压低嗓音道:那是江陵顾氏,崇灵岛上的人。 崇灵岛 温璨稍稍勾了唇角,他怎么会不认识呢? 就算他再怎么混不上世家公子的排行榜,也不会不知道,这位在仙门世家中仅次于云涟的皎皎君子顾怀玦。 江陵顾氏的箭法和轻功是世家中一绝,素来有着百步穿杨,踏雪飞鸿之称,尤其顾家公子顾怀玦,这一手箭法天下无敌,连他爹都比不过,可谓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上辈子温璨可是领教过崇灵岛的厉害,自然记忆深刻。 顾怀玦样貌能力样样出众,是世家中难得的奇才,但凡没有云涟在的场合,他必定是所有人眼中的佼佼者。 可也仅限于没有云涟在。 许是察觉到了温璨的目光与旁人不同,顾怀玦回眸看了他一眼,然后又在一众敬佩和钦羡的目光下走到自己的位置上。 等所有人都到齐了,清玄山的弟子才依次出现,好像是能感知到似的,出现的特别及时。 在进入秘境前,清玄山上的几位尊长和云涟都没出现,代他们宣布规则的,是二师兄云秉容。 云秉容只随意的说了几句,尤其提醒诸位要「注意安全」,再多的,就没说了。然后微微笑着,抬手输出一道灵气,打开了通往秘境的大门。 这规则,不就相当于没有规则嘛,任由他们发挥? 在场的除了温璨以外,基本都是第一次参加清玄山的试炼,更是第一次接触到清玄山的规矩。 以往在家里都听说清玄山规矩森严,各家家主千叮咛万嘱咐务必要小心行事,不能在清玄山上放肆。 可不曾想,来的第一场试炼,就没有规则? 听到周围的窃窃私语,温璨挑眉,不动声色的抚了抚袖口,温子豫跟他说什么,他也没听见。 可是作为在场唯一一个进过秘境的种子选手,温璨却知道,他们所谓的没有规则,其实就是最大的规则。 诸位,请吧,云某就在此恭候诸位公子凯旋了。 云秉容一抬手,秘境立时显现,微弱的光影从里面透出来,含着一丝虚幻的意味。 能进入秘境的弟子不多,很快秘境的入口就彻底关上了。 入口关闭,就意味着一旦进入就不能再有退路,所有弟子只能闯过秘境设置的关卡,或者等到时间结束,秘境自动将他们丢出去。 此次他们的试炼任务就是,找到隐藏在秘境中含有灵珠的妖兽,打败妖兽取得灵珠,然后再找到出口离开秘境,便算是任务成功。 温子豫并没有打算跟温璨一起走,进了秘境后就一直单打独斗,步伐极快的在寻找妖兽,他不想让温璨拖了后腿。 而温璨显然也没有打算跟温子豫一起,左右打量了一圈,像是故意似的,一转眼就跟温子豫走散了。 秘境很大,空旷的丛林一眼看不到尽头,天空中几只雀鸟扑闪着翅膀,看似寻常,实际上是仙长们放进来监视他们试炼的灵雀。灵雀不仅能监察他们的行动,还能随时监测他们打斗时意外爆发的灵气,可以说用途极高。 恋耽美 美人师兄在上小说免费阅读(5) 在弟子们全神贯注地寻找下,很快就有人找到了隐藏起来的妖兽,但是打败了妖兽不一定就能获得他们想要的灵珠。 秘境中含有灵珠的妖兽并不多,能不能找到就得看他们的运气和各自的本事了。 所有弟子都在努力寻找藏着灵珠的妖兽,唯独温璨一人,默默地在最后晃悠,然后找了条小溪边,静静地坐下。 作者有话说:解释一下世界观。 架空修仙,架得很空。仙门与世家共存,各司其职。 世家练武但没有修为,各家都有自己的一套厉害的功夫和武器,主要负责周围百姓的管辖。仙门就是可以修炼飞升的,负责妖邪捉鬼,世家处理不了的都找他们。 就是一个物理攻击,一个法术攻击,都是为了泽被苍生而存在的。 但如果真要比一下,那肯定是法术攻击厉害点。 第七章 他这是放弃了? 清玄山的主峰大殿里,云涟一身白衣,负手而立,正跟着几个仙长一起观察秘境中的世家弟子。 千机镜分割出数面影像,全方位无死角的投射出秘境中的情况,他们只需站在此处,便可将一切尽收眼底。 那就是兰溪温家的二公子温璨吧? 不知谁说了这么一句,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溪边的人身上。 少年削瘦的背影正撸起袖子,手里握着一截树枝,不知在水里摸索着什么。缓缓的溪流从他的衣衫上略过,少年弯下身,随即再站起来,溅起层层水花。 他竟然在捉鱼?! 在清玄山的试炼秘境中捉鱼,他还真真是头一个。 果然如传言一般,不务正业。说话那人翻了个白眼,又自顾自地吐槽一句。 接着有人笑着应声:谁说不是呢,进了试炼场,连把武器都没带,还有闲情雅致去捉鱼。看来温家果真如传言一般,对这个二公子不抱希望了。 别说这几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公子们了,就是各世家家主到了清玄山的地盘上,在三尊面前,都没有敢如此放肆的。 清玄山三尊,说的就是如今掌管清玄山的平沧尊和枭月尊,还有一位便是十几年前就已经飞升了的离淮仙尊。世人都说,只要有这三位坐镇清玄山,整个仙门都不会乱。 我倒是对他有所耳闻,听说这个温二公子连剑法都不会使,在世家公子中排名最末,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一旁掌管弟子修行的白胡子老头抚了一把胡子,叹道,倒是那温家大公子,一表人才,剑法也使得极好,颇有温家主当年的风范,定是棵好苗子。等他进了山门,我可要好好练练他。 然后立刻有人应声道:每个仙门世家都只能有一个弟子进清玄山,你怎么知道就没人先选二公子呢? 虽然明知道不可能,但那人就偏要说这话来同他笑话。 果不其然白胡子老头嫌弃的撇了撇眼色:就他?疯了吧,选回去干什么,当祖宗供着吗? 云涟静静听着,始终没开口,他本就气质清冷,又不苟言笑,再加上一身强大的气场站在这里,很显然也给了身边人不小的压力。 按理说在场哪个不比云涟年岁大,可即便如此,除了正中高台上的两位尊长外,其他人还都得恭恭敬敬的唤他一声「凌清君」。 凌清君,你觉得如何? 同白胡子老头玩笑的那人小心翼翼的瞥着云涟,询问的语气都跟方才不一样了。 云涟没回答,他心里就明白了。 凌清君向来眼里揉不得沙子,这种人百分之百不行。 随着一声哀嚎,妖兽瞬间灰飞烟灭,陆陆续续的,已经有几个人都找到了任务所需的灵珠。根据灵雀飞翔的线路看来,第一个肯定是江陵顾氏的大公子顾怀玦。 温璨琢磨着,温子豫应该也找到了,不然大少爷不会突然跑来看他的热闹。 你这是做什么呢,你这玩意能吃吗?温子豫双手环胸,一副嫌弃的样子俯视着他,好像他手里拿的是什么毒药一样。 正在烤鱼的手抖了抖,将鱼身被熏得乌漆嘛黑的糊块抖掉,放在鼻尖闻了闻,还挺香的。 温璨拿着鱼递上前去:当然能吃了,不信你尝尝。 他以前没事的时候,最喜欢在溪边捉鱼,然后烤着吃了。 温子豫见状,立马把头撇到一边:来之前不是吃了饭吗,怎么还吃,你是饭桶吗? 见温子豫躲开,温璨收了烤鱼笑他,好像一副「我就知道你不敢」的样子。 但其实他早就猜到温子豫一定不会碰,所以他才敢将烤鱼递过去。温璨本来就没有打算把鱼给他吃,因为他知道自己的技术很差,这鱼从来也没熟过。 温璨笑着说:你不敢吃是对的,不然啊我可能会在这里把你毒死。 温子豫蹙着眉,瞪了他一眼就甩袖走了。他怕他再跟温璨待下去,肯定会忍不住动手打他一顿。 眼见着温子豫走了,温璨拿起架子上的烤鱼闻了闻,又继续放回去烤。 与其同他们争来争去,到最后还什么好都没落到,还不如在这吃个香喷喷的烤鱼,逍遥自在。 缥缈的烟火气息很快就弥漫开来,不少世家弟子从温璨身后走过,还特意伸长了脖子看两眼,好像在看什么奇怪的事情一样。但他们也只是稀奇的看着戏,然后就摇摇头离开,赶紧找秘境的出口了。 找到了灵珠,接下来只要再找到出口,把灵珠带出去,交给守在外面的考核官就算是通过试炼。 谁都想成为第一个通过试炼的,证明自己的能力,同时也给自家涨了气势。 世家中有一个不成文的排行榜,论各位世家公子的排名,原先云涟在榜的时候,他必定都是第一位,一骑绝尘,后来他连任时间太长,不上榜了,其他世家弟子这才有了机会。 虽然这不是什么有意义的排行榜,但到底少年意气,骄傲得很,又怎能甘心屈居人下,失了面子呢。 各世家弟子都在暗暗较劲,行动的步伐也更快了些,唯独这边温璨还在原地不动,甚至从坐在地上,变成了坐在树上。 他这是直接放弃机会了吧? 几个其他峰的管事刚看完顾怀玦一个漂亮的反杀,体会了一把崇灵岛百步穿杨的厉害,画面一转,就看见温璨爬上了树,一时间满头问号。 有人讽刺道:他不放弃还能怎么样,灵珠已经被找的差不多了吧,你看人家顾家公子和温大公子都已经出去了,他还在这闲情惬意呢。 要不,直接把他放出去吧,还省得继续留下来给温家丢人。 几个人一合计,都觉得这个方法可行,反正他们肯定不会选温璨的,没必要让他继续在秘境里晃悠,也省得遇到妖兽,出了问题他们到时候不好跟温家交代。 等等。 云涟突然开口,让那几人正要吩咐下去的动作顿住了,他们像是没想到云涟会管这个事,不由得瞪大了眼睛瞧他,等他继续往下说。 高位之上的两位尊长顿时也来了兴致,枭月尊看着云涟,问道:云涟,你怎么看? 别怪他八卦,主要是他看着云涟自小长大,对他的性子再熟悉不过,这孩子什么都好,偏偏性子古板,像根不会发芽的木头,简直比他师父还要古板的厉害。 可关键是,他那师父早十多年前就飞升走了,再没出现过,所以也就不知跟谁学的了。 云涟道:距不正,不可为方,规不正,不可为圆。既然定下了规矩,就不可随意更改。 管事的几人面面相觑,也不知懂还是没懂,反正似懂非懂的点头应下。 既然凌清君都开口了,那咱们就再看看,反正时间马上就要到了,也不急在这一时嘛。枭月尊笑着摇头,一把玉骨扇悠悠的晃着,掩去嘴角那一分看戏的惬意,你说是吧,掌门师兄? 一直将自己置身事外的平沧尊也点了点头,即便云涟不说,他也很想看看,这位温家二公子究竟想做些什么,有几分本事。 秘境开启的时间有限,很多已经拿到灵珠的世家弟子都已经陆陆续续的出去了。温璨坐在树上远远望着,不知是巧合还是故意的,他坐得位置正好可以看见那些人从秘境的出口出去。 一个两个三个 他碎碎念的不知在说些什么,树下常松霖正和苏慎两人走过,抬头看了他一眼,常松霖蹙着眉道:喂,你在这做什么。 看风景啊。 温璨说着,还惬意的往身后的树干上一躺,表示他真的是在看风景。 说你胖你还喘上了。常松霖没好气的瞥着他,仿佛是在看一个傻子,苏兄,走了,枉费你一番好意,还特意来看他,你看他一个人不是玩的挺好的? 闻言,苏慎道:松霖,你怎么能这么说,咱们好歹是一道来的,相逢即是缘分,自然要互相帮助嘛。 苏慎性子温和,许是苏家避世多年,隐于山林之中,自带一派洒脱的气质,尤其在常松霖身边,更显得平易近人许多,连说话都带着一股子和蔼可亲的味道。 他对温璨招了招手:温兄,秘境就快要关了,还是快些出去吧。 话还没说完,苏慎就被常松霖拉着走了,一边走还一边朝温璨柔和的挥手。 目送那俩人离去,温璨架在小溪边的烤鱼已经逐渐有烤糊的架势了,就在这时,突然一道低沉的吼叫声从密林的深处传来,震天动地。 温璨心下一动,终于来了。 轰隆隆的一阵地动山摇后,尘烟散去,只见一只足有人高的黑熊蹿了出来,抢了温璨的烤鱼就要跑。 他好不容易等到,哪能让那黑熊再跑了。 温璨从树上跳下来,折了一截树枝做武器,细细的树枝抵着黑熊的前胸,仿佛它稍稍再往前一步,那树枝就能直接断了似的脆弱。 然后温璨毫不意外的发现,那只熊瞥着眼,竟然在鄙视他? 好家伙,好歹他上辈子也是让众仙门世家闻风丧胆的大魔头,重生回来,竟然连一只狗熊都敢看不起他了? 这是什么世道! 黑熊怒吼一声,企图扑向温璨,温璨旋身躲开,一柄锋利的长剑横在他和黑熊中间,闪着白光。 苏慎不知为何,又折了回来,一个大步跃上前,将剑握在手里:温兄,你没事吧? 温璨略显诧异的问道:你们不是出去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苏慎会出现在这里,温璨既诧异又不诧异,上辈子他在秘境里遇到危险的时候,也是苏慎伸出援手,助他一臂之力,才让温璨得以走出秘境。 可上辈子跟现在的情况不一样了,他还是遇到了苏慎,这算是个缘分吧。 苏慎解释道:方才秘境中地动山摇,我怕你有危险,就回来看看了。 我没事,只是这黑熊,怕是有点难搞了。温璨故作手无寸铁的姿态,晃了晃手里的树枝。 即便是重生回来,身体里没有了前世的修为,但他的剑法还在,区区一只修炼不精的小黑熊还不能把他怎么样。 可温璨进来时就没有带剑,明摆着不愿意动手,因为他知道秘境外一定有人在时刻看着他,但凡他出手,势必会被发现些什么。 他好不容易重生回来,就是为了让上辈子害他的人付出代价的,又怎么可能如此轻易就暴露出来呢? 第八章 做我的师弟。 温兄,这黑熊看起来修为不低,我来同你一起对付它吧。 苏慎收手,手腕在身侧一转,挽出个漂亮的剑花。虽然动作是好看的,可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他使用剑法的薄弱处。 苏慎的剑法在世家弟子中算偏末的,跟温璨有的一比,只不过温璨是招式杂乱,毫无章法的胡乱攻击,而他则是表面好看,动作标准的花架子。 温璨迟疑的点了点头,现在想要避过那些人的眼睛走出秘境,也只有苏慎能帮他了。 那就麻烦晋泽兄,借你的符咒一用了。 这边温璨拖着黑熊的攻击,苏慎在身后画符,然后边问道:入门试炼的秘境中不都是些小妖邪吗,怎么还会有如此厉害的妖兽? 毕竟来的都是各世家公子,虽然嘴上说是来历练的,但倘若真的伤了碰了,清玄山也没有办法交代。所以入门试炼的妖物一般不会放特别厉害的,主要还是让他们找到出口,完成试炼。 苏慎方才跟常松霖对付过一个,知道这些妖邪是个什么修为程度,可眼前这黑熊看起来,跟他们对付的妖物明显不是一个级别的。 温璨故作被打的连连后退,抽身道:兴许是我运气不好,撞上了呗。 但其实,温璨从一进秘境开始,所有的准备工作都是在等这只黑熊出现。 上辈子拜入清玄山后,温璨记得云澈曾提到过,云涟特意放进秘境中的一只黑熊,这黑熊身上有一颗跟别人不一样的灵珠,只不过那时候并没有人发现。 堪堪应付了几招,等苏慎画好了符咒,温璨一把接过,转身贴在了黑熊身上。 苏慎指尖运气,在符咒上轻轻一点,那张鬼画符一样的黄纸蓦地爆开,漫天的烟雾将两人一熊笼罩其中,接着就是黑熊惊天动地的吼叫声。 烟雾散去,黑熊轰的一声倒下,苏慎还没看清到底发生了什么,眼前比他粗两圈的黑熊就一瞬间化为灰烬了。 晋泽兄,你的符咒可真是厉害啊。温璨理了理衣衫,从一颗粗树后走出来,对着苏慎夸赞道,难怪人人都说荥阳苏氏的符咒和机关术抵得过千军万马,我今儿才算是见识了。 苏慎被夸得不好意思,挠了挠头道:温兄客气了,其实我也 哎哎哎,秘境是不是快关了,我们快出去吧,可不要让我耽误你完成试炼了。 没等苏慎说完,温璨就拉着他往外走,长袖下的手紧了紧,似乎还攥着一个什么东西。 试炼结束,秘境准时关闭,大半的弟子两手空空的被丢出秘境,这就意味这他们连被选择的机会都没有。 秘境外的宽阔广场上,一道纯白的身影从天而降,翩然若仙,不染尘埃。所有人的目光都被他吸引过去,温璨自然也是。 直等到云涟落下,长袖微敛,众人这才发现,清玄山的几位仙长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了高台之上,似乎在饶有兴致的打量着他们。 云秉容从云涟的身侧走出来,对他微一点头,心里似乎已经有数了:秘境试炼,试的不仅仅是诸位的能力与运气,还有你们在遇到危险时的反应能力。清玄山千百年来,一直以天下苍生为己任,并且世代秉持着,从未敢丢弃。修仙之道,首先修的是人,也希望诸位能时刻谨记。 云秉容说完话,接下来就是要让几位仙长选人的时候了。 虽说是让几位掌管各峰的仙长亲自选人,其实也是为了给各世家面子,说出去好听罢了,而非要让几位仙长亲自教导。 他们平日里忙各自峰上的事情就够麻烦的,各峰的弟子也都不少,再来这么个祖宗似的世家弟子,可不是要让他们少活两年。 所以每次招收新弟子入门,都会被安排到望仙阁,由白翁一同教导,不偏不倚,谁也没有二话。 顾怀玦第一个从秘境中出来,成绩也是最好的,自然也第一个被念到名字。 崇灵岛,顾怀玦。 常氏山庄,常松霖。 呃云涟就像一棵遗世独立的仙树般站在那里,神色淡漠的听着云秉容一个个的念名字,就连温璨有意无意的看他几眼,他都没有反应。 恋耽美 美人师兄在上小说免费阅读(6) 直到那白胡子老头果真选了兰溪温氏温子豫,他才稍稍抬起眼眸看过去。 温子豫从环绕的人群中走出,白胡子老头兴致勃勃的给他递了腰带,看他就像在看自己弟子似的,还禁不住要嘱咐两句,夸赞一番剑法卓绝。 等所有弟子入门仪式齐了,云秉容朝正中间的高位上一拱手,似乎是在问:应该没有遗漏了的吧? 平沧尊点了点头,正要示意他继续往下说,谁道始终静默不语的云涟突然开了口。 等等。 一时间台上的几位仙长都瞪大了眼睛,这已经是凌清君今日第二次说这两个字了,绝对不一般。 云涟拂袖,对高位上的两人颔首道:六合峰还未选定弟子。 六合峰是离淮仙尊未飞升前的修炼之处,也是云涟如今的住处,居于清玄山十二座仙山的最高峰,足足有千余长阶,乃名副其实的仙门第一峰。对于寻常人而言,几乎是到了仙境的高度。 世家弟子们一听六合峰,立时又来劲了,即便不是入了六合峰,仅仅是被云涟钦点,那也足以让他们出去吹嘘一阵子的。 以为云涟只是要选一个入门弟子,高台上的两位尊长便没有多想,甚至还有些隐隐期待的意思。 他们还挺好奇,能让云涟特意开口的人,究竟是什么样的蒙尘明珠。 然后他们就听到云涟清冷如雾般的嗓音响起:兰溪温氏二公子温璨,你可愿拜入离淮仙尊门下,做我的师弟? 此话一出,整个清玄山上下都震惊了。 他说的不是选定入门,而是拜入六合峰门下,做离淮仙尊的弟子,他凌清君云涟的师弟! 离淮仙尊飞升十七年,门下只有云涟一个徒弟,他的身份自然不言而喻。如今云涟这是要代离淮仙尊收徒,又如何能不让人震惊。 更多的,还有不服气。 偌大的广场上,遍布着窃窃私语的声音,所有人的目光都在云涟和温璨身上徘徊,似是怎么也想不通,云涟为何就选了温璨那个连剑都不会用的废物,凭什么。 就连温子豫都愣了,看向温璨的神色修炼凝重起来,质问他:这是怎么回事?你到底做了什么? 谁知道呢。 温璨倒是一点反应都没有,因为他早知,云涟一定会选他,上辈子是这样,重来一世还是如此。 温璨抬眸,青石长阶上,那一抹翩然白影微微转向他,衣袂翻飞,清冷的让人遥不可及。 即便上辈子他再怎么看不上这人,也不得不承认云涟是真的生的极好,剑眉星目,凤眼落梢。 同他们这般凡人俗物不同,云涟似乎生来就是不落凡尘的谪仙,只消看他一眼,便可窥见那九重天上的仙人是何等的风姿。 若说在山下初见云涟是不真实的惊鸿一瞥,那现在他真真切切的站在眼前,还唤着他的名字,又如何能让温璨再怀疑,这只是他执念之下的一场虚浮梦境呢? 就像是他辛苦耕耘泥潭里开出的花,既真实,又虚幻。 再想起上辈子,温璨看着他,血脉依然沸腾的上蹿下跳。 只不过这一次,少了几分惧怕,多了一丝激动。 上辈子的最后,他是不是也是这样,挡在他的面前,面对所有人的质疑,依然毫不畏惧且笃定的选择了他? 云涟没有理会那些窸窸窣窣的声音,目光仍落在温璨身上,似乎在等他的回答。 枭月尊诧异的看他,「啪」的一下收了玉骨扇,道:离淮仙尊何时说过要收徒弟了,我怎么之前从未听说过? 枭月边问着,还边向身旁的平沧尊确认。 别说他没听说过,他这十多年来,连离淮仙尊的面都没见过。陡然一听是与离淮仙尊有关,他还有些恍惚。 平沧尊也道:确实未曾听闻,云涟,六合峰要收弟子,可不是小事,要不再商议商议? 是啊,就算是离淮仙尊要收弟子,那也得正式的选定入门,起码各家之间挑一挑啊,选个天赋修为都配得上你的,怎能如此随意? 听枭月尊口不择言的话,平沧尊沉了沉声音:又不是云涟要选仙侣,什么配不配得上的。 哎呀,我的意思是说,起码不要给云涟拖后腿嘛 两人的目光落在云涟身上,云涟随即应声道:师尊嘱托,云涟只负责传达。 被云涟一句话怼回,枭月尊哪敢还有异议。 他这个小师侄性子怪异,冰冷的就像个木头人,相处这么多年,他早已深刻的感受到了云涟的冷漠,没有一丝人情温度。 要不是亲眼看着他长大,枭月尊有理由怀疑,他离淮师兄当年大概是从苏家带回来个机甲人。 可即便是离淮仙尊的意思,这也不合规矩啊。 见他们神色为难,云涟踏出两步,飘逸的长袍随风飘扬,指尖微抬,在众人的注视下,将温璨紧攥在手里的珠子勾了上来。 温璨一怔,这才察觉手心的东西不见了。抬眸看着高台上的清冷仙君,只见他将灵珠放置掌心,随即灵珠迸发出明亮的光芒。 云涟拱手道:不知二位尊长可记得这个? 平沧尊凝了一眼:这是离淮的? 是,这颗灵珠被师尊放在秘境中十多年了,清玄山四年选一次弟子,但凡弟子入门都要经过这秘境的试炼,可这十多年还从未有人能寻到,但温以均却找到了。这便是师尊的意思。 这件事,平沧尊确实有所耳闻,离淮当年放置的时候,还是他将灵珠的光芒掩去,要跟离淮打赌,看究竟会不会有人能拿到,这一晃就过去了十多年。 枭月尊瞥了瞥身旁的平沧尊,示意他说话。但平沧尊却是摇了摇头,表示管不了。 见两位尊长都不说话了,那白胡子老头连胡子也不摸了,急忙说道:可是,既定的规矩是,每个仙门只能有一个弟子入门啊,这这如何能随意更改呢? 他方才已经选了大公子温子豫,连门派腰带都赠了,但按理说,他凌清君要选的人,自然得排在前面。 那这不就表示,温家大公子温子豫势必不能拜入山门了? 第九章 可能他就喜欢我这个调调的吧? 白胡子老头没直说,可在场众人听着他的意思,就一清二楚了。 温家剑法卓绝的大公子被废物二公子顶掉了,虽说都是温家人,但这性质可就大不相同了,说不定传出去还会让人笑掉大牙。 感受到来自四面八方探寻的目光,温子豫攥紧拳头,瞪了温璨一眼,没说话。但那眼神温璨看在眼里,竟然有一瞬间心生了退意。 好像他的声音在耳边,语气狰狞地说:温璨,为什么,你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的要毁掉我拥有的一切? 你知不知道就是因为你的出现,让我失去了母亲,也让我成了大家的笑柄。这十七年来,我每每看着你,都会想起他们讥讽我的嘴脸,你为什么要出现,为什么死的人不是你! 也是那个时候温璨才知道,原来他视为亲哥哥的人,竟然打从心底那么恨他,恨不得消失的人是他。 那白胡子老头还在两边劝来劝去,连大声说话都不敢:凌清君您要不再三思一下,咱们讲道理说,论修为论资质,这二公子哪一项能比得过大公子,你看这么多资质极佳的世家弟子在这,您却选了个对不对,咱们也得为清玄山的名声考虑不是? 云涟沉了沉眼眸,余光瞥着那白胡子老头:白翁这是在质疑我师尊的选择? 白翁立时瞪大眼睛,拼命的摆手:不不不,我可万万没有要质疑离淮仙尊的意思,仙尊大名,老翁只有如滔滔江水般的敬佩 不等白翁再继续奉承,云涟走到平沧尊面前,拱手道:掌门师伯,师尊的意思,云涟不敢不遵,还请师伯首肯。 既然是你师尊的意思,我自然没有二话。 沉稳的嗓音响起,将在场一众世家弟子镇住,都静静听着,不敢再插话。 平沧尊长袖一挥,缓缓起身道,六合峰沉寂多年,你也是个寡淡的性子,是需要有些生气来填补空缺了,既是凌清君亲自要求,本尊就破例一次又何妨? 挥开周围一片质疑声,平沧尊负手踱步到温璨面前,挺拔如松的背脊微微弯下,打量着他:兰溪温家二公子,温以均? 温璨拱手:弟子见过平沧尊。 温璨一抬眼,正对上平沧尊打量的眼眸,上辈子他们之间的交集并不多,仅有的几次见面,平沧尊都对他十分不满,也没留什么好印象。 平沧尊俯身看他,正要抬手去扶温璨,伸出的手蓦然停在半空,僵了一瞬。 他竟觉得这孩子眉眼之间有些眼熟。 思来想去觉得不可能,平沧尊收了手,点头道:倒是个沉稳的孩子,如此大事,你还能波澜不惊,实属难得。 不说云涟一句话让他成为了众矢之的,单单让他与兄长的互相猜忌,就足以击垮一个少年人的防备心。 从云涟选定他的时候,平沧尊就一直在打量着温璨的神色,没有过多的诧异,反而胸有成竹,平沧尊可以确定,这绝不是他们口中的废物草包能有的气度。 只是平沧尊想不到,温璨其实是重生回来的,而这种让人激动又猜忌的时刻,他早就经历过一次,影响不到他了。 平沧尊道:既是凌清君择了你,那你便入六合峰下,做离淮仙尊的弟子吧。 说着,他又转身看向温子豫,温家大公子剑法卓绝,根骨极佳,是难得一见的奇才,如此清玄山断然没有不收的道理。温以均入六合峰门下,便同此番试炼无关了,所以温家二位公子一同入门不算破例,以后你们便一起去望仙阁修炼吧。 虽然平沧尊如此说,但众人心里清楚,清玄山百年来从没有一门两人同时入山的规矩。 一时间,众人也不知平沧尊这一次破例到底是为了谁。 此番被选入清玄山的仙门世家弟子共有十人,四大世家就占了五个名额,其他的仙门中也有被选来学习的优秀弟子。 所有新弟子按入门时间进行排名,温璨是最后一个被云涟捡回去的,自然落了个小师弟的称呼。 被选上的弟子就不能再住无瑕峰了,要跟着其他弟子一起搬进望仙阁的住所去。大家散了之后就各自回去收拾东西。 温子豫不知想到了什么,从一开始脸色就不太好,几位仙长走后,他便也直接甩袖离去了,连其他弟子跟他道贺都没理。 一片黑影呼啦一下就走光了,温璨一边跟着,一边听顾怀玦身旁的小姑娘撒娇:哥,我不要现在就回家,我还想在这多住几天。 小姑娘粉嫩的发髻在一侧轻晃,细碎的发丝落在额前,更显得娇俏可爱,此刻她正拉着顾怀玦的手,昂着小脑袋撇嘴,看得一众爱慕顾怀玦的世家女子心里直羡慕,但又不能酸。 顾怀玦腾出另一只手摸了摸她的头,温声劝道:泱泱,你又不听话了,你来的时候不是答应我了,绝对不会耍赖皮的? 顾泱泱是顾怀玦的妹妹,江陵顾家箭术闻名,顾泱泱虽然比不得她哥百步穿杨的绝技,但也是世家女子中的佼佼者。容貌秀丽,古灵精怪,极佳的风姿配上那一柄红色的弓箭,让不少世家公子心向往之。 但所有人都知道,顾泱泱喜欢的是云涟。 听说之前曾有一个排行榜上的世家公子向她示好,那人家境不错,人也风度翩翩,本以为十拿九稳,结果没想到顾大小姐闻言,便直接问了一句:你就说,你哪点比得上凌清君?但凡你能说一点超过他的,本小姐就答应你了。 结果可想而知。那世家公子被顾泱泱数落的一文不值,落荒而逃,自此顾泱泱喜欢云涟的风声就传出去了。 顾泱泱不满地跺脚:我哪有耍赖啊,我连他的面都还没看清呢,不作数的。 她原先想着跟顾怀玦一起参加入门试炼,说不定还能沾沾她哥的光,跟着进了清玄山,往后就能经常见到云涟了。 可是她想的太美好了,完全忘了清玄山的规矩和自己的本事,根本就没机会。 顾大小姐好不容易有机会来一趟清玄山,自然是要将满腹心事都倾诉一遍,才能心满意足的回家的。可如今她所有幻象中的浪漫美好都没成功,让她怎么能甘心? 清玄山上可不留外人的,你要是继续胡闹,闹到凌清君面前,可就再也没有想头了。顾怀玦抽了手,走在前面,继续威胁着。 一听说会闹到云涟面前,顾泱泱顿时就蔫吧了,她才不要在云涟面前丢人呢。 顾泱泱小跑了两步,跟上顾怀玦:那哥你可要帮我想想办法啊。 没想到云涟这样的朽木,还能桃花朵朵开,朵朵开不败。 果然这些世家女子都只会看外表,她们要是知道云涟本质上是个不会发芽的臭木头,大概得碎了一地的芳心吧。 温璨正偷听的起劲,忽然一阵劲风略过,身后一道湖蓝色的身影「噌」的窜到了他前面,将他的步子挡下了。 他的身旁还站着一脸无奈的苏慎,温璨打眼一看,就知道常松霖来的目的了,却还是故作不懂的样子问道:常公子这是做什么? 常松霖手里还拿着剑,嚣张的黑色盘龙纹路握在手心,指着温璨问道:你说,你凭什么能做凌清君的师弟! 小公子嗓音清亮,尤其对面还站着个被凌清君钦点的「小师弟」,再加上鲜少出现的苏家公子,一下就吸引了不少人的视线。 顾怀玦似乎也听到了他们的动静,半路折回来,拍了拍常松霖的肩膀问:松霖,你这是怎么了? 你问这个骗子! 若说常松霖和苏慎的关系算不错的话,那他和顾怀玦可就能称得上是世交了,江陵和桐丘相距不远,若仔细算来,常氏山庄的庄主当年能从一个锻刀的匠人,一转成为如今的几大世家之一,其中少不了崇灵岛的帮助。 而且说到常松霖练剑的事,这里也得有顾怀玦的一份功劳,他最开始就是看顾怀玦练剑好看,才死活都要学的,以至于现在的剑法都带着几分顾怀玦的样式。 见常松霖指着温璨,一副控诉的样子,顾怀玦也偏过头看他。 少年身形消瘦,一身灰扑扑的墨色衣袍随风摆动,好像随时都能被吹走似的,若不仔细看来,倒是真不觉得这是个名门世家弟子。 但便是这样一身不显眼的装扮,也还是掩不住他隽秀的侧颜,好看的桃花眼微微上扬,透着一股子桀骜不驯,意气风发。 这就是松霖口中提到的,世家弟子中最末流、最废物的兰溪温家二公子? 顾怀玦夺下常松霖的剑,老老实实的给他收起来,然后对温璨颔首:温公子,实在不好意思,松霖他被惯坏了,有些口无遮拦,还请温公子不要跟他一般见识。 无妨无妨。 温璨一边摆手,常松霖一边不依不饶地问:你说啊,到底凭什么!你今天不说出个所以然来,我就不让你走了! 明明他身份资质也都不差,还崇拜了凌清君那么久,凌清君既然要选师弟,那为什么不选他! 不选他也就算了,要是选个更好的,若像顾怀玦那样的姣姣君子,他肯定也不会说什么,还会觉得凌清君选的极好,有眼光。 可为什么偏偏是那个草包废物! 顾怀玦沉了沉脸色,低斥一声:松霖! 被常松霖一顿劈头盖脸的质问,温璨还是一脸无辜:他自己选的,我怎么会知道? 恋耽美 美人师兄在上小说免费阅读(7) 他确实不知道云涟为什么会选他。世家弟子里出色的那么多,为什么偏偏是他? 可是上辈子的温璨满心都是被父兄抛弃,被众仙门世家迫害,他是个在泥潭打滚的人,满身污秽。所以对高高在上,不染尘埃的云涟也极其不平,更不会去想,那样一个谪仙一般的人,到底为什么会向他伸出手。 那为什么是你常松霖尽管咬牙切齿,也还是抑制住自己,没说出后半句「你这个废物草包」。 温璨耸耸肩:可能,他就喜欢我这个调调的吧。 他这么玉树临风,风流倜傥,怎么着,还能入不了云涟那木头人的眼? 作者有话说:这里是仙门频道,清玄山TV为您点播《大型争宠现场》。 小常公子:我的偶像为什么选了我最讨厌的人? 温璨心里os:还能为什么选他,喜欢他呗,这么明显都看不出来,枉为云涟的粉头子了。 小常:那为什么不选我?是我不够好吗?我可以改,我都可以! 温璨拍肩:你不是他的菜。 小常:你有过偶像被猪拱了的感受吗?我有。 感谢收看今天的演出,下一场为您表演《他为什么不喜欢我》。 表演者:小常公子;表演时间:以后再说 第十章 你为何不敢进来? 六合峰凌驾于十二座仙山之上,甚至比历代掌门所居的主峰还高,几乎没入云霄。 又因着出了一位化神飞升的离淮仙尊,所以也被称为「仙门第一峰」。 站在峰下,温璨远远望着没在云雾中的峰顶,仿若仙境缥缈。 以温璨现在的浅薄修为,连御剑都飞不稳当,要是光靠他的一双腿爬上去,还不知要爬到何年何月。 不过幸好还有从苏慎那借来的缩地符,可以缩地成寸,减少了他爬山的时间。 六合峰不愧为仙门第一峰,峰顶极高,且又有灵气压制,温璨浪费了好几个缩地符才勉强到了峰顶。 方才到了顶峰,便有一层缥缈的雾气扑面而来,裹挟着流转的灵气,细细密密的钻进了温璨的四肢百骸。 周围寂静的仿若毫无生气,清风微拂,吹动着他高高束起的墨色绸带。 面前是一座古雅的仙山琼阁,苍劲的大字写着「六合峰」三个字,入眼便是一片纯白,隐隐可见云雾缭绕的山峰后翠玉葱葱。 不似其他峰那般生气勃勃,也没有各世家的金碧辉煌,六合峰就高高居于凡尘之上,像云涟一样不染尘埃。 那样俯瞰众生的风景,令人仰望的缥缈灵境,在往前的十七年里,却只有云涟一人欣赏。 温璨想着,他一个人该多孤独啊。 在峰顶转了个弯,温璨毫不费力的就找到了云涟,他还是像以前一样,喜欢独自待在剑阁修炼。没人跟他说话,他就拿起渡世剑,用旁人听不懂的方式跟剑说话。 察觉到温璨靠近剑阁,云涟收了剑,负手在那一排铮铮作响的名剑前,等了许久,却没见温璨进来。 他转过身去,盯着温璨:你为何不敢进来。 云涟说话,一向是笃定了才会开口,他本就面色冷淡,语气也冷,这一句话出来,竟有种质问的感觉。 听他开口,温璨仍是没动,两只眼珠子滴溜溜的在四周瞟。 开玩笑,以为他不知道剑阁有灵,擅闯必死吗? 六合峰的剑阁里,藏着整个修仙界最有名的利器,每一把名剑都是经历数百次的搏杀才能留存下来的,在六合峰收藏多年,早已有了灵性。 但仙门武器的灵性亦正亦邪,还是要看使用的人存着一颗什么样的心。 听说离淮仙尊还在时,曾有不少人觊觎六合峰上藏着的几把绝世名剑,于是那些自诩绝世高手的人便想尽办法混上六合峰。能踏进剑阁的本就寥寥无几,从剑阁里出来的,更是一个也没有。 没人知道他们是怎么死的,只是看着他们站着进去,横着被丢出来,一击毙命,身上却连一丝伤痕都没有。 自此,便再也没人敢踏上六合峰了。 不过剑阁也因为有灵性,所以认人。云秉容曾告诉过他,能进入剑阁的,要么是能让云涟承认的,要么是佩戴六合峰腰带的弟子。 自云秉容拜入山门还没见云涟承认过谁,能有资格佩戴六合峰腰带的弟子也一个没有。 温璨现在还没领到入门的腰带,所以他才不敢进了,不然肯定要被那些蠢蠢欲动的剑教训一番。一听那铮铮作响的声音,温璨就感觉后背一凉,寒光乍现。 温璨小心翼翼的趴在门口,朝里面张望:听说六合峰的剑阁里藏着极其贵重的宝剑,还是绝世珍品,我现在还没拜师入门,怕、怕亵渎了剑灵。 无妨,往后你修炼总是要进来的。 要不是早知道里面是刀山火海,温璨还真就信了云涟的话,甚至还要表现一番感天动地的师兄弟情。 天哪,这一定是假的,高高在上的凌清君竟然亲自邀请他进剑阁,这可是谁都没有的待遇啊。 多少人做梦都等着这一天呢,但温璨依旧不为所动。 将眼睛笑弯成月牙,温璨一副讨好的样子:就、就不了吧,这个剑阁重地,当然要留到最后拜师入门后,才、才能进来的对吧,咱们这个规矩礼节还是要注意的。 云涟拂了把袖子,那些铮铮作响的剑立刻就安静了下来,像是被震慑了一般,出了奇的乖。 兴许是知道骗不到温璨了,云涟负手走了出来,路过他身边时,眸光微斜地瞥了他一眼:没想到,你还知道规矩礼节。 看来所谓的废物草包,也不是像传言那样一无是处。 云涟从剑阁出来,直接走向了他们的住所厢房。 六合峰上以往都只有云涟一人,其他的房间一直都空着,连打扫的人都没有。云涟像一颗挺拔的仙树般立在厢房的院前,一旁染了霜的清松都没他姿态翩然。 温璨跟在身后,就听他清冷的声音响起:左手边第二间是你的房间,六合峰无人打扫,所有事情都要自己动手。 他余光扫了温璨一眼,好像是在问他懂了吗? 温璨立刻点头应下。 这有什么难的,想他以往在温家的时候,日子过得还不如这里呢。 而且上辈子温璨在刚拜入师门时也是这样的,只不过时间过去太久,他的记忆早已经模糊了。 那大师兄你就住在我旁边吗,以后我就可以随时找你练剑了呗? 温璨依稀记得好像在他旁边的哪间的,可这房间都长的差不多,而且他以前从来不关心这个,所以具体在哪里他还真记不得了。 你的校服和腰带都在房间里,收拾好了,自行去望仙阁报道。 云涟没理他,淡淡地提一句,便拂袖转身离去了。 可温璨看着他离去的方向,白衣隐没,再关上房门,那分明是他自己的房间。 大师兄还是一向嘴硬啊。 新弟子入门都要在望仙阁学习的,即便是被几位仙长收入门下,若无特别的情况,也都不能例外。 望仙阁自如其名,一座隐于山间的亭台楼阁,四面环绕回廊,雕梁画栋,远远看着,楼阁仿佛悬浮于云雾之上,倒有种山外山楼外楼的古朴雅致。 如今的望仙阁管事是白翁,除了云涟外,现在山上的弟子几乎都是从他手里过来的,所以白翁在清玄山的地位也很高。 被选进山门的弟子们年岁都差不多,且世家中人常有往来,大多脸熟,很快就相处一片了。 仙门与世家又不同,都各管各派的事,就算有名声在外的,也只是相互间拱手示礼,笑一笑,然后就不再说话了。 于是,一众新弟子很快就分成了三个阵营,世家弟子一片,仙门弟子一片,温璨单独一片。 温璨是个例外,一直都是。 虽然他大名在外,但在没进清玄山之前,很少有人真的见过温璨本人。所以在其他世家弟子第一次看见温璨的时候,还有些诧异。 他们原以为温璨如此不受待见,一定是因为他其貌不扬,资质又差,温家主觉得拿不出手,所以才从不带他。 可他们从没想过,温璨竟是这样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 只不过少年人往往都有慕强的心理,喜欢跟比自己厉害的人玩,所以即便温璨不像他们想象中的那样讨厌,可一想到他那么废物,也就自然不会主动搭理他。 察觉自己被特意的孤立了,温璨也没在意,趴在桌案上闭眼休息。 从他第一天上清玄山开始,温璨每天晚上都在做噩梦,梦见前世他临死的时候,那一张张贪婪狰狞的嘴脸在眼前,连他死了都不放过,还要将他的衣衫剥尽,寻找《参同契》的下落。 只是没人知道,他上辈子手持的《参同契》,不过只有一半而已。 一转眼见温璨睡得正熟,常松霖登时气上心头:我昨晚回去翻来覆去想了一夜,怎么也想不通,你说凌清君怎么就选了温璨呢?白胡子老头说的不错,论修为,论资质,他比得过谁? 顾怀玦坐在旁边,看了眼后面的温子豫,摇了摇头:松霖,你怎么还在纠结这个。 常松霖哼道:我就是气不过嘛。不过怀玦哥你可别光说我,你就看着吧,要是凌清君哪天娶了像温璨那样的仙侣,顾泱泱的反应肯定比我还厉害。 他的偶像身边跟着个废物,还是他特别讨厌的废物,给谁谁能甘心啊? 顾怀玦没说话,已经可以想象了。 温大哥你说,他这是走了什么运了?常松霖自己说着不解气,转头又要去温子豫那里找安慰。 他一直都知道温子豫最讨厌的就是温璨,自小就这样,但凡谁要是敢提起那是他弟弟,温子豫铁定是要翻脸的,谁的面子也不给,跟他爹的性子一样。 温子豫瞥了眼那个方向的人,冷哼一句:狗屎运。 喧闹的声音一瞬就掩了下去,众人不知为何,怎么就突然没声了,寂静的仿佛都哑了嗓子。 常松霖好奇的往后探着脑袋,睁大了眼睛,像是在问他们怎么了。 几个靠窗子边的仙门弟子默契的伸手压在嘴唇上,示意他们噤声。 这时一道纯白的身影从他们身后的回廊上走过,明净的长窗将那一抹淬了雾色的影子照进来,还依稀可见几个仙门弟子的口型在说着:凌清君来了。 第十一章 你来,就是为了睡觉的? 云涟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座弟子都挺意外的。 按清玄山的规矩,前一个月的第一节 课都当由望仙阁的掌事白翁亲自授道,以表尊师。 见云涟走进来,一时间龇牙咧嘴看嘴型的弟子们立刻就坐好了,后背挺得笔直,颇有种幼时上学堂的架势。 一众少年老老实实坐起身,尤其突出了角落里偷懒睡觉的温璨,云涟余光扫过去,却没说话。 那身翩然白衣在讲台上立着,若广寒清松,目光虽冷,却不带寒意,一字一句的给他们讲修行的要义:修行,讲究的就是静心平息,如果连最基础的修身养性都做不到,那么修行对你们而言就是没有意义的东西,我说的对吗,温璨。 温璨已经迷迷糊糊醒了,凭着身上的每一个细胞对云涟的畏惧,勉强撑起眼皮,听到云涟叫他,温璨「蹭」的一下站了起来。 他头一次中气十足的应着:对。 往常吊儿郎当的少年直挺挺站着,昂首挺胸,眼皮还在打架。 在座的弟子们在家的时候就常听说云涟的事迹,对他是既崇敬又畏惧,原本个个都拘谨着,结果温璨出人意料的站起身来,引来众弟子哄堂大笑。 余光瞥了眼云涟冰冷的脸色,他们又骤然收了笑意,但心里却默默地把温璨划到了他们自己的阵营里来了。 都是对凌清君畏惧大过于崇拜的可怜人。 云涟眸光扫了他一眼:醒了? 温璨默默咽了口水:嗯。 云涟冷声:你来,就是为了睡觉的吗? 与云涟在六合峰相处三年,温璨对他的每一个眼神都无比了解,那双暗夜般的眼眸对上他,温璨心知惹他生气了,自觉地闭了嘴。 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虽令不从。作为世家弟子,他日你们都是要各自管辖一方的,如若自己都不能端正行为,严于律己,还有什么资格去管别人。 他这话虽然是对着温璨说的,可对上在座的其他人,也都适用。 一时间所有人都看明白了,云涟这是在拿温璨开刀,实则是为了警告他们。 果然,云涟接着说道:今日给我把《训诲集》抄一百遍,不抄完不许出去。 温璨瞪大眼睛问:怎么是一百遍? 《训诲集》是清玄山训诫中的一篇,通篇酸文涩句,晦涩难懂,生僻字还多,一个不注意就写错了字,还得从头来过。 但好就好在,字是最少的一篇,温璨上辈子抄了不下几千遍,早就熟能生巧了。 可不是说云涟一般最多只罚五十遍的吗,二师兄怎么谎报军情的? 在他们来听课之前,云秉容已经跟在座弟子简单的讲了一下望仙阁的规矩。 在座都是娇生惯养的世家公子,潇洒惯了的,可清玄山跟世家不同,规矩极多,尤其云涟,更是不好惹,所以云秉容特意来给他们普及知识。 因为你是离淮仙尊的弟子,所以你受的罚也要比别人多。 既然得到了别人想都想不到的东西,那么所要承受的,自然也要是别人想象不到的重,这样才算公平。 云涟自始以来都是这样的,不仅对别人,也是对自己,没道理收了师弟就要对他仁慈。 可是我还 二百遍。 不是,大师兄 三百遍。 温璨彻底不反抗了:好的大师兄,保证完成任务大师兄。 他要是再有意见,怕是几天几夜不睡觉都抄不完了。 温璨:即使再重来一次,整个世界都改变了,云涟也不会改变他没有人情的性子。 看着温璨还没开始就要被罚,在座其他弟子一时心情跌宕起伏,既侥幸不是自己,又可怜他的遭遇。 就连常松霖都撇了嘴,开始庆幸云涟选的人不是他了。 下了晚课,其他弟子都去饭堂吃饭了。 世家弟子大多不会辟谷,即便是仙门之中,没到一定的修行境界,弟子也是不轻易辟谷的,不然底气不足,容易饿死。 唯独温璨还老老实实的坐着,一动不动。 这若是放在上辈子,温璨是铁定不会抄的,别说撒泼打滚了,就是让云涟把他丢出清玄山,他也绝对不会动一下笔。 要的就是这股子硬气。 困意未消,温璨撑着脑袋,刚抄了十多遍,笔下的字迹就已经开始飘了,顿觉无聊,昏昏欲睡。 他笔下刚顿住,墨水染了宣纸,便听面前一道清亮的少年音响起:可以啊,你这《训诲集》抄的挺溜啊,闭着眼都能抄出来。 温璨被吓了个激灵,险些要从桌案前翻起身来。待看清了眼前的人,随即又斜躺了回去,松了口气道:一般一般吧,主要还是个人领悟力比较强。 那可不,也不想想他上辈子砸在云涟手里,抄了最少几千遍的《训诲集》了,早就背得滚瓜烂熟了好嘛。 不过,你这吓得我,还以为是云涟来了呢。 常松霖一听他这赖皮的调调就来气,哼声道:凌清君的名讳岂是你能直呼的,你这人好生没礼,哪点像个世家弟子的样子。 被小少爷嫌弃了一番,温璨却不以为然。 这就没礼了?那他上辈子还指着云涟的鼻子臭骂了他好几次呢,岂楠`枫不是人神共愤了? 恋耽美 美人师兄在上小说免费阅读(8) 也就是常松霖不知道罢了,不然指不定要怎么骂他呢。 常氏山庄靠着崇灵岛,常松霖生来就是众星拱月的小少爷,被两家捧在手心里,是名副其实的世家弟子,跟温璨不一样,所以他也不能理解。 温璨收了被他画的乱七八糟的宣纸,抬眼看着常松霖:所以,你特意回来一趟,就是来看我笑话的呗? 弟子们虽然都住在望仙阁,但他们住的地方与学堂并不在一处,所以温璨才不相信常松霖只是吃完饭顺路溜达到这里来的。 你想得美,谁特意回来的。常松霖把手里的食盒丢在桌上,怀玦哥让我给你送点吃的,怕你抄一夜会饿死,他不好跟温大哥交代。 要不是顾怀玦要求,以常松霖的性子,才不会来给温璨送东西了。 他可不以为温璨一定会被饿死,他这么油滑的性子,指不定半夜就溜回去了,还能真老老实实在这里抄一夜? 见他昂着脑袋站在身前,提着食盒,一副「本少爷施舍你」的样子,温璨还是欣然收下了。 只是常松霖没猜到,温璨还真的就在学堂里抄了一夜。 青案前,微弱的烛光闪着,将屋外深浓的夜色隔绝在长窗之外,低扶的身影随着烛光摇摆,良久却一动不动。 云涟立在窗外,看着那寸方之地的青案,温璨趴在桌上,依稀能听见轻微的呼吸声。 不似白天见他嬉皮笑脸的模样,温璨眉头微皱,长睫压下,映出一片阴影。云涟伸出手,一瞬间竟有种想将他的眉间抚平的冲动。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明明自己连情绪都不曾有过。 指尖落在半空,最终还是收了回来。 云涟垂眸看了眼不知何时攀在他腿上的一只手,指尖细长,还微微用力勾着他,温热的暖意从指腹传来,他毫无防备的抖了一下。 温璨一只手勾着云涟,露出了压在身下的宣纸,上面字迹歪歪扭扭的不知写了什么,还附上一副小人图像。 看清那画的是什么后,云涟太阳穴突突直跳,脸色瞬间就沉了下来,抽出渡世剑将温璨趴着的桌案掀翻。 温璨本就坐姿不端,半个身子靠在桌上,翘着腿,这一下桌子没了,他整个人四仰八叉的躺在地上,眨巴着眼看云涟。 大、大师兄?他这梦也做的太真实了吧。 云涟沉了一口气:今夜你要是抄不完三百遍,明日就再加三百遍。 看着那人飘来的身影又翩然离去,温璨挠了挠头,看着手下压着的神似云涟的四不像小人图,还不知发生了什么。 完全不知自己为何得罪了人的温璨只好认命罚抄,也幸好他上辈子在云涟手下锻炼了出来,笔耕不辍,终于在第二天云涟出现之前全部抄完了。 结果,等他满心骄傲的要给云涟看时,云涟却没出现。 温璨撑着脑袋问他身旁的一个仙门弟子:今日不是继续讲修行的课吗,凌清君不来吗? 被云涟罚了一顿之后,温璨莫名的就和几个仙门弟子交好了起来,原先不大相熟的,竟也能搭上话了。 有个赤城山的弟子连忙应道:像是不来了,我方才听说凌清君被二位尊长唤了去,不知何事。 常松霖探了个脑袋:你不是凌清君的师弟么,你都不知道,还要问别人? 听他阴阳怪气的说着,温璨也没好气的回他:哎,谁叫我昨晚辛苦在这里罚抄呢,自然没空打听大师兄的事。 苏慎远远听着,还应和一句:以均兄辛苦了。 温璨:不辛苦,不辛苦,只要有饭吃,怎么都不辛苦。 常松霖听着,脸色一阵青白,瞪了温璨一眼,恨不得让他把昨晚的饭菜都给吐出来。 哎对了,我想起来了,我刚才来的时候看见云澈师兄带着几个弟子从山下回来,好像说是什么捉鬼的事情。那赤城山的弟子说道。 常松霖道:捉鬼? 那弟子应着:是啊,你们世家弟子可能不熟悉,不过我们仙门经常会下山帮百姓们处理这些邪祟事的。清玄山是第一仙门,想必来找的事情自然不少。 世家守一方水土,守的是凡人明面上的事。而仙门护一片百姓,则是专门处理凡人不理解的邪祟之事。多少年来,分工一直很明确。 温璨一听,立刻就想到了,难不成是骷髅地的红伞女鬼? 第十二章 坐一下怎么了,小气。 几个弟子刚猜测完,就被白翁唤到了主峰,大殿上平沧尊与枭月尊并坐高位,一个面色温雅慈和,一个晃着扇子,好像置身事外在看戏。 云涟就站在两人旁边,依旧冷着一张脸,跟他们简直天壤之别。 弟子们恭恭敬敬的拱手示礼:弟子见过平沧尊、见过枭月尊、凌清君。 往常一个个骄傲的不行的小公子们,老老实实的在两位尊长面前站成一排,挺直了背脊,比见到各家家主还乖巧。 清玄山有三尊,坐镇整个仙门之中。平沧尊是清玄山现任掌门,也是已飞升的离淮仙尊的师兄。 在整个仙门中,除了离淮仙尊外,就属他的身份地位最高,便是各家家主见到他,都得恭恭敬敬的见礼,更别说他们这几个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小崽子。 枭月尊其人,跟他的名字如出一辙,因为同是离淮仙尊的师弟,所以也被尊称一声枭月尊。 虽然在修为上比不过两位仙尊,但为人风雅潇洒,把酒言欢,性子也极温和,不爱管事,所以最受弟子们的喜欢。 枭月尊轻晃玉骨扇,额间一缕细碎的长发被吹起,弯着眉眼笑道:你们倒是来得巧了,刚入门就能下山见世面。白翁,具体的事情还是你来跟他们说说吧。 清玄山经常会为山下的百姓们处理邪祟,大多都是入门一段时间的小弟子们去下山历练,还需一位修为甚高的仙长带队。但像他们这样入门一个月就能出去历练的,倒是头一回。 温璨看了眼立于一侧的云涟,立时就明白了,为何昨日的课是由云涟来给他们上的。 这不就是打算好了让云涟带他们嘛。 跟其他弟子不一样,云涟甚少下山,历练的事也从来不需要他出手。因为各位仙长都知道,但凡云涟下了山,保证立时去立时回,还有其他弟子什么事啊。 反而是清玄山的禁地,更需要他坐镇。 白翁应声接下,简单的给弟子们解释了一番:此番报上山来的有两件邪事,已经惊扰了城镇周围不少的百姓,人心惶惶 这其中一件,就发生在清玄山百里之外的洛河镇。洛河镇棣属于万径山的管辖,作为仙门中的第二大派,万径山的名头也响亮得很,仅次于清玄山。 此番清玄山入门试炼,所有仙门世家都来了,也唯独这个第二仙门未曾到场。 听山下回来的弟子说,一向平和的洛河镇上竟然开始闹鬼了,传言是个打着红伞的女鬼,而看见这个女鬼的人几乎都是男子,还是容貌俊秀的男子。 原本在清玄山弟子插手之前,洛河镇的百姓首先就向万径山的宗掌门宗师求助了,前前后后求了三回,结果万径山根本就无人搭理。 洛河镇的百姓被搅扰的没有办法,还找了不少云游四方的道士来捉鬼,银子被骗了不少,鬼还是没捉住。最后实在没办法,只好求到了清玄山。 不过说来也奇了,从十多天前红伞女鬼第一次出现在洛河镇开始,一直到现在,她几乎每晚都会「造访」一个男子的房间,却始终没有害过一个人。 由于这件事比另一件棘手的多,又是在万径山的地盘,一个处理不好,可能还会引起仙门中的隔阂。 白翁本来打算让云涟带着顾怀玦等人速战速决,至于温璨,就不要去拖后腿了,还是跟他们去历练简单的。 可温璨偏不,他就要跟着云涟一起,花里胡哨的解释了一大堆,白翁依旧不为所动。 最后还是枭月尊大发慈悲,说了一句:就让温二公子跟着一起去吧。 反正有云涟在,也不怕他这一个拖后腿的。 云涟神色淡漠的听着,仿佛这件事跟他没什么关系一样。 温子豫和常松霖一人给温璨递了个白眼,险些都要翻到天上去了,嫌弃的神情溢于言表。只不过一个是真嫌弃,一个是真气愤。 温璨不以为意,反正能跟着云涟抱大腿,他干嘛要自己去努力。 上辈子,也是云涟带着他们几个去了洛河镇,几人初来乍到,还没消散了好奇心,结果睡了一夜起来,云涟已经把那女鬼处理干净了,就一个晚上的时间,他们连动手都不需要。 将行囊都收拾好,几个弟子在山门前准备御剑出发。 温璨借口不会御剑,要跟云涟一起:大师兄,你就让我跟你一起吧,我保证不给你添乱。 云涟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温璨还不放弃,忙凑上前去:你看我还连把称手的剑都没有,而且现在学也晚了呀,你总不至于让我用腿走去吧。 他这话说的确是真的,温璨自小没正儿八经的练过几天剑法,温子豫在他这个年岁的时候,早已经是世家弟子榜上的前三了,而他还连最基础的御剑都不太行。 云涟不为所动,直接拒绝道:我不与别人同乘。 说罢,长袖微动,渡世剑从袖子里飞出来,直接载着他飞了出去,只留下一道明白的身影。 温璨愣了一下:就离谱,坐一下能怎么了,小气。 他嘴里嘟嘟囔囔的抱怨,可还是得认命的找人带他一路,毕竟他现在是真的没有修为运气啊。 温璨看了眼温子豫,指望他哥能看在点温家面子上,顺他一路,结果大少爷看都没看他一眼,就已经御剑飞走了。那边顾怀玦要带常松霖,没有他的位置。 要不,以均兄跟我一起吧? 苏慎在身后小心的拔出剑,摇摇晃晃的站上了剑身,御剑的手都在抖,虽然我的技术也不太好,不过到洛河镇还是没问题的,以均兄可以相信我。 见他拍着胸脯保证,温璨提了一口气。在世家弟子中,苏慎的剑法也就比温璨好那么一点,虽然他也很担心苏慎的御剑技术,但总好过他自己连把剑都没有。 那,麻烦你了哦。 最后温璨只好上了苏慎的剑。 洛河镇地处丘陵,又由于背靠万径山,所以一直都很平和,从未听说有邪祟之事。 所以在女鬼前几次出现的时候,镇上的人都不大相信,还说那报案的男子是梦里思春,梦见了美人。 一行几人到了洛河镇的时候,时间已经不早了,他们先去找了几家被惊扰了的百姓询问情况。 等再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渐沉,夕阳还没完全落下去,街道两边的人家就已经关了门,一片萧瑟。 看来还真是被那女鬼吓得不轻,天黑都不敢出门了。 顾怀玦提议先找个地方住下来,云涟不予置否,他便自觉去找客栈了。 找到最后一家还没关门的客栈时,客栈老板正在里面收拾,见到云涟几人,反而被吓得赶紧过来关门。 温璨伸脚挡住了门:哎哎哎,老板你这是做什么,现成的生意上门,你居然还要逐客? 客栈老板连忙摆手:天晚了,我们不做生意了,几位还是另找别处吧。 他还要关门,温璨却没让:要是找得到别处,我们自然也不会在这为难老板你的,你看天色已经这么晚了,我们这几个少年人在外面多危险啊,老板你就行行好,让我们住一晚呗? 温璨说的实在诚恳,让客栈老板也不再好拒绝。镇上女鬼横行,眼前这几个少年又生得这般俊俏,尤其眼前那位一身白衣的,便是客栈老板这般来来往往见过那么多人,也从没见过像他这样天人绝色的少年。 这要是半夜在大街上溜达,再撞上女鬼不是白送上门了? 可要是真放他们进来了,岂非更召女鬼来? 客栈老板想了半天,还是摇摇头:不是我不收留你们,是如今镇上不太平,我们这小本生意,经不起折腾。 温璨:哎,老板 温子豫不耐烦的瞪了温璨一眼:废话那么多干嘛。接着他对客栈老板拱手,店家,其实我们是清玄山的弟子,此番特意来帮你们捉鬼的,还请行个方便。 客栈老板一听是清玄山的,再打量一眼,便也不敢再拦他们了。 因为女鬼的事情,镇子上几乎没有外地的人来,客栈里空空如也,常松霖顺势要了一人一间房,他才不要跟别人住一起。 温璨和云涟坐在大堂里,老板正在给他们上菜,温璨打听道:老板,方才你说镇上不太平,可是因为那撑着红伞的女鬼? 是啊,你们不知道,我们洛河镇啊是出了名的人杰地灵,这么多年一直有万径山的仙长们镇着,还从来没出过这样的事情。 客栈老板一边上菜,一边惋惜的叹道。 不过说到万径山的仙长们,他又抬眼看了看云涟,似乎有点心虚,想着眼前这几位是清玄山的,便也不再说话了。 温璨不知在想什么,顿了句问道:那老板你可知,见到过那女鬼的都是些什么人啊? 温璨始终笑吟吟的问着,面色和气,让客栈老板也不好意思不回答。 想了想,老板道:能有些什么人啊,书生、公子、连镇上的府衙侍卫都没放过。 不过说来,这女鬼也是挑剔的,选的都是镇上有名的俊俏少年,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给她自己选新郎呢。 倒也不是不可能。 温璨笑道,他的嗓音又轻,仿佛一道风吹进客栈老板的耳朵里,怔得他一愣神。 天色已晚,其余三人没吃饭,已经回房间休息了,只有温璨还在饭桌前坐着,美滋滋的吃菜。 云涟看了他一眼,起身对客栈老板嘱咐道:今天晚上,不论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踏出房间一步。 第十三章 大师兄的美貌仙门皆知,没想到连女鬼都不能幸免。 云涟一句话就把客栈老板给吓住了,老老实实的回去待着,不敢再出来。 见他转身要回房间,温璨端着盘子跟上,却在房门口被堵住了,云涟问道:做什么? 温璨朝里面张望了一眼,撇着嘴:大师兄,我害怕,要不,今晚让我跟你一起吧。 渡世剑横在门口,银亮的剑身散着寒光,他默默的咽了口水,心里却没真的害怕。 上辈子,不管温璨怎么折腾,把六合峰掀翻了,指着他的鼻子臭骂,甚至最后成为仙门世家眼里的歪门邪道,云涟的渡世剑也从未对准过他。 这辈子他依然相信。 云涟冷冷地看他:不可能。 温璨一手扒着门框,不依不饶:大师兄你就行行好,让我进去呗。虽说我的样貌不如你,但好歹也是个俊俏公子,万一要是被那女鬼看上了,我可没法反抗的啊。 他耍无赖的能力可比修为高深的多了。 云涟蹙眉,手指攥紧了渡世剑,忍了一口气:女鬼挑剔,看不上无赖。 那可不一定,万一她就喜欢我这款的呢,我们白天看的那几个人,哪个有我好看? 不是温璨自夸,他就是现在弱得手无缚鸡之力,容貌消瘦的像营养不良,也照样是数一数二的俊俏公子,炙手可热。日后,待他一战成名,也是人人称赞的世家榜首。 温璨继续道:大师兄,你说我要是在你看不见的时候被暗害了,你以后可就没有师弟了。 恋耽美 美人师兄在上小说免费阅读(9) 云涟凝眉,显然有些无奈,看他的眼神都像是巴不得没有这个师弟。 收了渡世剑,云涟转身要回房间,温璨趁机跟上,从他的身侧钻了进去,大喇喇的坐在桌边吃饭。 大师兄你放心,我不会跟你抢床的,我就在这个旁边睡就行了,我也不会打扰你的,你就安心吧。 即便温璨拍着胸脯保证,云涟也不相信。他走到窗边,收起窗子,指尖微动,立时就点亮了两盏烛灯。 莹莹的烛光照在温璨的脸上,印出棱角分明的侧脸,云涟在他的对面坐下,眸子紧盯问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温璨放下筷子,弯起眉眼道:我害怕呀,来找你保命呗。 云涟没信:你怎么就知道,那女鬼今晚一定会来? 冷淡的目光在温璨脸上一扫,云涟就看出他的话几分真几分假了。 知道自己在云涟面前无所遁形,温璨伏在桌上,往前靠了靠,说道:据那些见过女鬼的人说,那女鬼还是个容貌俏丽的美人,自十多天前起,几乎每晚都会有一个男子在半夜看见她。我想,如果说她是来害人的,那这十多天的时间,她有大把的机会动手,不可能一个也没伤。再假如她是来找人索命的,那她究竟是什么身份,能有这么多的仇家? 上辈子云涟一个人就搞定了所有事,根本不需要他出手。但云涟向来速战速决,直接就把人处理了,根本不在乎原因,若非如此,他现在也不需要在这猜来猜去了。 还有,我特意了解过,那些见到女鬼的男子,都曾在夕阳即将落山时在外面出现过,排除人为的装神弄鬼,在这个时间点,鬼魂打伞是可以出来晃的。 这也是为什么,刚才在客栈门口,他没有直说自己是清玄山的弟子,他知道这个身份能让他进客栈,可万一女鬼恰好在周围,岂不是就打草惊蛇了。 云涟道:所以你的意思是,我们来的时候,她也在? 温璨:非常有可能,而且当时街上只有我们在,按照他们说的规律,那女鬼今晚一定会出现。 温璨在这一顿操作猛如虎的分析,说到底也还是靠着云涟的本事,他就是知道云涟今晚能处理了那女鬼,才这么确定。 但其实云涟自己心里也很清楚,还故意听温璨在这秀智商,也不知存了什么心思。 夜深人静,整个洛河镇都平静下来,烛火熄灭,寂静的仿若一座空城。 窗外月影斑驳,映着一道婀娜的身影落在了云涟的房间里,精致的红伞搭在肩上,露出一张美艳的面容。 像是有些迟疑,那道身影顿了一步,才抬起步子缓缓向床榻上的人走去,一步一顿,若婉风流转,风姿绰约。 红伞女子一抬手,将床榻上背对着她的人勾了起来。 天色昏沉,视线不清,她正要俯身打量,这时床上的人突然睁开了眼,桃花眼弯起,扬手就给了她一掌。 女鬼立时反应过来,携着红伞躲开,却还是被他打得倒退两步。像是被激怒,女鬼一瞬间扑向床上的人,伸手掐住他的脖子。 温璨垂了眼睑,躺在床上没躲开,挣扎了一番,大叫道:大师兄,救命啊! 随即一道寒光袭来,划破了女鬼的红伞,将她从温璨身前震开。 眼见自己打不过,女鬼收了伞就要逃,云涟指尖凝气,凭空画出一个符咒,将她困顿其中。 没了红伞的保护,女鬼的行动缓慢很多,一时挣脱不开。 这边女鬼阴森森的瞪着两人,温璨见没有危险了,才慢慢从床上爬下来,窜到云涟身后躲着:吓死我了,大师兄,你要是再晚来一点,我的小命可就危险了。 虽然这女鬼的道行还伤不到他,但被掐着脖子还是很难受的。正所谓舍不得小命,套不着狼,大概就是这个道理。 云涟瞥了眼被他拉着的袖子,冷声道:知道危险,还不老实回去待着。 温璨摇头:那不一样。 谁知道那女鬼什么目的,半夜闯人家俊俏公子的房间,要么害命要么采花,既然没害命,那肯定就是来采花了的。 还好我有先见之明,跟你换了房间,不然大师兄你可就清白不保了哦。他那天仙一般的大师兄啊,就是招花惹草,实在太惹眼了。 上辈子在兰溪的时候,温璨就听说过不少关于云涟的事情,人人都道凌清君如清冷皓月,落世谪仙,一张玉璧般的面容,连女子看了都自惭形秽。 温璨那时还不以为然,自以为自己就已经样貌非凡了,凌清君再好看,又能好看到哪里去,定是那些没见过云涟本人的崇拜者吹嘘出来的。 直到他上了清玄山后,亲眼见到云涟,才觉得美色诚不欺我,这大概真的是天仙吧。 对上温璨这一脸邀功的小表情,云涟没理,转向那女鬼。 红伞被划破,女鬼没了依靠,在符咒下挣扎半天都没能出来。她收起美艳的神色,对着云涟恶狠狠地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竟然抓得到我? 金色的流光在女鬼的周围流转,温璨负手打量,没想到云涟的修为竟到了这种地步。 仙门与世家果然不同,便是最擅长使用符咒的苏氏,也只能用黄符纸画咒,且时效有限。而云涟竟然能凭空画出符咒来,将女鬼困住,简直跟他们不是一个级别的。 温璨挑眉:我还没问你是谁,你竟然还倒打一耙? 这女鬼身上冲天的怨气,一看就不是好惹的主。 说那么多做什么,先处理了。云涟抬手,渡世剑直接横在了两人中间,银亮的剑身闪着寒光,只消轻轻一刺,便可让那女鬼魂飞魄散。 但是他还有些事情没有问清楚,可不能让女鬼就这么死了。 温璨出声拦下:哎,等等大师兄,先别要她的命。 云涟偏眸:怎么? 温璨道:我们是来帮人家捉鬼的,怎么也要搞清楚这鬼的来历吧,得先问清楚是什么情况。再说她也没伤人,万一人家有隐情呢,你可是凌清君,仙门楷模,不能滥杀无辜的哦。 凌清君?你们是仙门的人?那女鬼瞪大了眼睛,看向云涟的目光带着一丝诧异,难怪,难怪我会认错了人。 温璨稍稍眯了眼,见那女鬼凤眼微垂,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便问道:你认识他? 女鬼摇了摇头:只是听过凌清君大名,未有机会见识。 现在不就见识了?温璨耸了耸肩,那既然知道我们是仙门的人,就该晓得我们是来做什么的吧。有些话呢还是先说的好,不然可就没机会辩驳了。 云涟收了剑:说吧,你的目的是什么。 知道自己也跑不掉,女鬼渐渐平静下来,一双凤眸逐渐空洞地看着云涟:我没有什么目的,我也从来没有害过人,我只是只是想找到一个人。 女鬼说她之所以半夜出现,就是不想惊扰到凡人,但这里毕竟是仙门的山脚下,她道行太弱,难免失手,就被发现了。一开始那些凡人都以为自己做了春梦,她便借这个方法夜访了更多人的房间。 她做这些并不是想害人,她只是在找一个人。她不知道那人叫什么,也不知道他是谁,只记得那人跟云涟穿着相同的长袍,一样的气质卓然,还说他姓云。 闻言,温璨不由得笑道:大师兄,她说的该不会就是你吧?虽然我知道大师兄美貌仙门世家皆知,但没想到竟然连女鬼都不能幸免。 闭嘴。 温璨哈哈大笑的极其嚣张,云涟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但是按那女鬼说的,那人跟他穿着同样的衣袍,必定也是仙门世家之人。 可洛河镇周围并没有姓云的世家子弟,且云姓大抵是清玄山这一辈弟子的专属,不可能有其他仙门故意撞上的。 温璨猜测道:那会不会是清玄山的弟子? 清玄山这一辈的弟子大多姓云,取自云中城的云。山上除了隔年招收,或者世家送来镀金的弟子外,其他有不少都是几位仙长云游四方时捡回来,根骨资质都不错的孩子,给他们取名,教授修为。 听说云涟当年也是离淮仙尊捡回来的孤儿,自小就在六合峰门下,连名字都是离淮仙尊飞升前给他取的。 云涟否决道:不会,清玄山弟子皆以身入道,清心修行,绝不会动凡尘心思。 温璨凑上前问道:那大师兄你也不会吗? 知道他问的什么,云涟毫不犹豫道:除了世家弟子以外,其余弟子皆如此。 倘若动了凡尘心思,下了山的人,便再不得回清玄山。这是历代的规矩,不论谁都一样。 第十四章 这人什么毛病,他可是个男的啊! 两人旁若无人的猜测着,并未在意一旁的女鬼何时已经修复好了红伞,她撑起红伞,拼着全力把云涟的符咒冲开,然后一转眼就逃走了。 哎呀,可惜了,让她跑走了。 温璨慢悠悠的环胸,望着月下透着一丝光亮的窗子,红影瞬间消失不见。 明知温璨早就发现了那女鬼要逃跑却没动作的云涟瞥了他一眼,也没说话,一勾手将窗户关好,兀自走去睡觉了。 浪费时间。 温璨悻悻地摸了摸鼻子,看着云涟上了床,自己也认命的躺在了角落里的软塌上。 两人就这么躺了一夜,听着彼此的呼吸声,在寂静的夜色里愈渐清晰。 云涟浅眠,第二天早早就起来了,等其他人起来的时候,他已经出去溜达一圈回来了。 常松霖从云涟的门口经过,见他的门还关着,心想云涟一定还没起,正要敲门喊他起床,手都抬起来了,眼前的门忽然被打开,走出一道墨色的身影。 温璨揉着肩膀,打了个呵欠,抬手跟常松霖打招呼:早。 那软塌太窄了,都不够他翻身的,昨晚半夜掉下来好几次,摔的肩膀后背都疼,搞得他都没睡好。 云涟这家伙也是,自己一人睡那么大的床,也不知道给他让点,害得他腰酸背痛。 温璨迷迷糊糊的往楼下走,嘴里还嘀嘀咕咕的念叨着什么,丝毫没注意到从他出门开始就一直震惊了下巴的常松霖。 顾怀玦从另一边房间出来,好心的替常松霖收了下巴:收收哈喇子。 常松霖还在震惊中不能自拔,指着温璨质问:你,你怎么会从凌清君的房间出来? 随手抓了一个包子,温璨一边吃一边说道:我昨晚跟他换房间了呀。 只不过云涟没同意,他就只好在角落里窝了一夜。 你为什么要跟凌清君换房间!枉费他昨天特意给凌清君选的上房,没想到竟然被温璨那个家伙给住了! 常松霖还没打算饶他,逮着温璨的肩膀直晃,晃得他一口包子差点吐出来。 别别别,要吐了。温璨侧身躲开,一个转身险些撞上了从外面回来的云涟。 云涟几不可察的蹙了下眉,向后收了步子。温璨几乎是一瞬间就察觉到了,然后乖乖的站在云涟身边没敢动。 常松霖还要上前,却被云涟瞪了回去:做什么。你们是出来历练的,不是来郊游的,在外面就代表了清玄山的颜面。 是,弟子知错。面对云涟,常松霖只能乖巧认错。 云涟道:今日你们去镇长家看看,把具体情况问清楚了,温璨和我一起,再去一趟昨天那个刘公子家。 温璨点了点头,很快了然。 昨天那个刘公子支支吾吾的也说不清楚,又借口被吓到了,记不得了,实在有些可疑。而且,那女鬼夜访了这么多人家,唯独他被吓成那样,还受了点皮外伤,很难让人不怀疑。 他们既然要查那女鬼的身份,自然就要从唯一一个被伤的受害人先了解。 用过了早饭后,一行五人分了两队,温璨高高兴兴的跟着云涟走了,留下常松霖在身后怨恨的瞪着他。 他也想跟凌清君一起! 因为昨天已经来过一次,刘公子家看门的都记得云涟了,还没等温璨开口,看门的小厮就一路小跑进去通报。 两人很快被迎了进去。 刘公子家是洛河镇有名的富商,因着长相也不错,还被不少姑娘家里视为最想嫁的其中之一。 但是这刘公子本人却有些吊儿郎当,并没有他们听得传言中的那么好。 跟对温璨的态度不一样,这刘公子一见云涟来,整个人都显而易见的兴奋起来,一直招呼着下人给云涟上茶上点心,明显殷勤的不怀好意。 刘公子道:云公子千里奔波,一路辛苦,不知昨夜有没有休息好啊?若是客栈住不惯,也可到寒舍来小住一段时间的嘛,我们刘家虽然不是富可敌国,但比客栈还是要好很多的。 刘公子都已经把茶端到面前了,云涟一身白衣,端坐在椅子上,目光冷冷地看着,依旧没动。 温璨皱了眉,一把接过刘公子递上来的茶,笑道:有劳刘公子关心了,只不过我这个师兄呢,他性子比较冷淡,不太爱跟陌生人说话,你有什么话跟我说就好了。 云公子如此姿容,冷淡点也是正常的嘛,不知公子今日到访,是有什么要紧事吗?瞥了眼身旁的温璨,刘公子继续对云涟说道。 好家伙,这眼睛是长云涟身上去了吗? 这人什么毛病,他可是个男的啊! 温璨虽然听说过有不少富家子弟在那种事上男女通吃,荤素不忌,他倒是无所谓,人家喜欢什么样的是人家自己的事,他不予置否。但他从来不敢想,竟然有人敢对云涟有这种心思。 云涟是什么人,传说中的高岭之花本花,一个眼神就能把人冻死,但凡出手,无人生还的绝对制裁者,敢对他有别的心思,那人一定是不怕死。 温璨往前凑了凑,将刘公子一双色眯眯的眼睛挡开,道:是这样的,我们昨天还有一些情况没有了解清楚,所以想跟刘公子再确认一下。 说吧。 被温璨隔开,刘公子悻悻的回了自己的位置,抬手捏了块糕点,往嘴巴里一扔,熟练的抛接姿势,倒让温璨一下就了解了。 这刘公子一看就是风月之地的常客,想必是玩的多了,满脑子龌龊,一时没控制住才惹来这些事,难怪整个人都看起来虚得很。 云涟掀起眼皮看他:我想问,刘公子那晚是如何受伤的? 刘公子屈起腿,一脚踩在凳子上,斜斜地靠在一边,笑道:这个问题昨天不是已经问过了吗,怎么还要再问一遍? 虽然面上始终带笑,但他看起来明显有些不耐烦了,踩空一半的脚轻轻晃着,凝视云涟。 云涟道:因为昨天,刘公子没有说实话。 本以为云涟这么直白的说,刘公子会不高兴的,毕竟他作为受害者,还要被质疑,属实不道义。 可温璨没想到他却直接笑出了声:云公子难道不知道,有些事情,心里有数就好,何必要让我说破呢? 像是带了点挑衅的意味,又像是故意不点破的朦胧暧昧。 云涟头一次有点明白,又有点不明白。 这绝对是冲着让云涟动手的态度去的。温璨拧了拧眉心,顿时觉得生无可恋。 云涟自小在清玄山长大,甚少下山,见温璨都觉得是泼皮无赖,更别说是刘公子这种污言秽语,不知羞耻的人了。 温璨猜,云涟恐怕连情/欲是什么都还分不清,刘公子说的这话,他大约也不能理解。 见不得旁人言语上占他大师兄的便宜,温璨也笑了笑,道:那这么说来,刘公子挨揍,是自取其辱了? 恋耽美 美人师兄在上小说免费阅读(10) 刘公子脸色一下不好看了:你可别来恶心我了,原以为是个香艳的美梦,谁知道竟是个噩梦。 所以为什么只有他被打,原因已经很明显了。刘公子常年流连烟花之地,那夜红伞女鬼来的时候,他还以为自己在烟花地呢,想着哪个美艳的姑娘自己送上了门,正要做个春梦,谁知道竟然是个女鬼,这才把他吓得直接萎了。 温璨昨天来的时候还听说,刘公子现在看漂亮的姑娘就腿软,都直不起来了,可被嘲笑了好长一段时间。 怪不得敢把心思动到云涟身上,敢情是对姑娘没兴趣了。 刘公子这么直白的一说,云涟好像懂了,脸色不易察觉的沉了一下,起身便要离开。 既如此,那我们也就不多打扰了,告辞。说罢,也不等刘公子回应,云涟便自行离去了。 刘公子还没看出云涟的脸色不好看,起身要追出去:哎,云公子这就走了啊,要不再多留一会儿,吃个晚饭? 看着那抹纯白的身影渐行渐远,头也不回,温璨在身后替他挡住了刘公子的「好意」:吃饭就不用了,我们大师兄可是天上仙,喝露水长大的,你这粗茶淡饭还是留着自己吃吧。 温璨走出两步,又折回来笑道:还有啊,下回见着我大师兄记得绕道走,不然可就不止是下面不行这么简单了哦。 他一定会把刘公子打的全身萎靡,后半生喝露水吊命。 啧。 出了刘府,云涟始终仪态翩然的在路上走着,他虽然冷若冰霜,但架不住好看,还时不时引来姑娘们的娇羞侧目。 温璨小跑跟上,歪着脑袋看他的脸色,一点点细微的表情都没放过。 从小到大,温璨最擅长的就是看别人的脸色,所以即便后来是在云涟这种木头人的身边,他也还是能准确的看出云涟一丝一毫的微表情。 这刘公子满脑子污秽,被那女鬼打了一顿不亏,这样也就可以证明那女鬼说的是真的了。大师兄,你说那女鬼在找的到底是什么人呢? 云涟道:仙门之人。 温璨不解:如何确定是仙门的人,也可能就是个寻常人家的公子吧。 跟云涟一样的白衣,倒也不是什么特别的指向,云涟向来不与清玄山的弟子穿一样的校服,除了腰上的一段束带,其他也没有跟仙门挂钩的地方,寻常人家的公子也是可以穿的。 姓云,就更难说了,且不说这姓是不是随口一说,姓云的人家其实也不少,只不过清玄山更出名而已。 云涟沉默片刻:我想我大概已经猜到了。 第十五章 那也得你甘愿被骗。 两人回来的路上,温璨看着街边的小摊就走不动道,一个劲的要去玩。 大师兄你看。 温璨拿着一个风车在云涟眼前晃,那风车做的极精致,叶片上还画着两个小人的图,风一吹起,就像两个小孩子在追逐。 云涟纡尊降贵的看了眼,问道:这是什么? 风车啊,这你都不知道?温璨吹动风车给云涟看,我们兰溪那边很多这个东西的,只要有风,它就会一直转个不停,很有意思的。 云涟的神色有些似懂非懂。 温璨差点忘了,云涟自小就待在清玄山上,甚少下山,接触的最多的大概就是禁地里的那些妖兽了,连人都没见过几个,更别说山下的这些小玩意了。 他最熟悉的东西,却是离云涟最遥远的。 温璨选了个最好看的,递给云涟:呐,送你一个。大师兄,你试试看? 张扬的笑脸在眼前,温璨咧着嘴,就像是拿糖在哄小孩子似的,一脸的期待。 无趣。 云涟转身要走,被温璨一把拉了回来,哎呀大师兄,你就别不好意思了,我可不常送人东西哦,错过了可就没有了。 虽然嘴上这么说着,但温璨还是把风车塞进了云涟的怀里,然后付了钱,一溜烟的跑了,都没给云涟再还回来的机会。 只是温璨没看见,身后云涟默默地拿起风车吹了一下,勾勒着图案的叶片随风转动,隐约可见两个小人在追逐奔跑。 他不易察觉的抿了唇角,随即将风车塞进了袖口里。 云涟回来的时候,常松霖几人也已经回到客栈了,与此同时还多了一队穿清玄山校服的弟子。 清玄山弟子看见云涟,都不约而同的上前拱手道:大师兄。 你们怎么来了? 陡然看见这一群风姿翩然的仙门弟子聚集在此,就连客栈老板都不由得频频回头多看两眼。 云秉容颔首:在鹿庄除了祟,路过时恰好听说你们在这,就过来看看了。 云秉容虽然叫云涟一声「大师兄」,但其实他的年岁还比云涟大一点,师门中也有不少弟子比云涟大,却还得老老实实叫他大师兄的。 清玄山向来信奉「有能者居之」的道理,不根据入门的时间论身份,只看弟子的本事。每四年都会进行一次师门比试,也就是在新弟子入门的第三年,只有第一名才有资格成为师门大师兄。 但自从云涟参加了之后,大师兄的位置就一直没换过人。 温璨好奇的探出脑袋问道:鹿庄也出了邪祟? 鹿庄距离洛河镇不远,也同属于万径山的管辖地,在同一片管辖地下出了两起邪祟的事,这还是头一回。 云秉容应着:是啊,说来也奇了,你可知那邪祟是什么?竟是一堆骷髅。只不过骷髅被除了之后就碎成粉末了,也没能查到是从哪里来的。 那跟我们这的情况也差不多嘛。温璨一挑眉,余光正对上云涟。 云涟看了云秉容一眼,随即道:既然来了,那便留下帮忙吧。 这下该到云秉容好奇了,他跟云涟一起长大这么多年,还从没听过云涟需要帮忙的时候,哪次云涟出手,不是完全自己搞定,把别人的多余体验得淋漓尽致? 这种感觉云秉容最熟悉了。 好。云秉容应声,然后对身后的女弟子嘱咐,道,陆师妹,你先带几个弟子上去收拾一下吧。 身后的女弟子应声抬头,温和的容貌挑起眉梢,反而还多了一丝英气。陆檀乔道:知道了。 这边顾怀玦还在跟云涟汇报他们去镇长家了解到的情况,温璨嘴里砸吧砸吧的吃着糕点,目光却是一直在云秉容身上瞟。 跟云涟穿一样的衣袍,姓云,还能让那女鬼认错了人,在清玄山上,不,是在整个仙门之中,能与云涟的气质姿容极为相似的,大概也就眼前这一个了。 温璨突然好奇的问道:二师兄,你是不是经常下山除魔卫道啊? 云秉容本来正在认真的听顾怀玦说话,突然被温璨问了一句,先是怔了一瞬,然后温和的笑道:倒也不是。虽然清玄山会接收很多百姓的求助,但大多不是什么棘手的事,交给其他弟子就可以了。除非比较麻烦的,或者大师兄不方便出面的,就会由我来代劳。 清玄山弟子众多,且个个修为都不差,而且云秉容是平沧尊门下的弟子,又是师门二师兄,只是除个邪祟,哪需要云秉容下山。 温璨又道:那,三年前你有没有来过洛河镇,或者这周围什么地方? 洛河镇?云秉容想了想,摇头道,没有,我第一次来这里。怎么了吗? 没,只是好奇。 温璨知道云秉容不会说谎,也没必要隐瞒什么,时间地点对不上,那就不是云秉容了。 两人交谈的声音不大,但没逃过云涟的耳朵,余光瞥着还在兀自吃糕点的温璨,眉梢微垂。 据镇长的了解,这女鬼是最近半个月才出现的,且大致查探了镇上所有过往去世的年轻女子,五年之内的,都没有一个能对得上身份的。 又或许,这女鬼根本也不是洛河镇上的人,只是游荡至此? 昨夜与那女鬼交手时,温璨明显感觉到,她身上的怨念其实并不深,所有的邪气几乎都是从手里那把红伞上散发出来的。 若是被害回来复仇的,应该宁可错杀三千,也绝不放过一个,像这样溜达了半个月还没动手的,属实不是复仇的态度。 起码不是温璨复仇的态度。 屋外天色渐沉,夕阳透过窗户洒进了客栈里,照在温璨的侧脸上,透着一股暖意。 云涟打发了几人回去,转身对云秉容道:秉容,我还需要你去帮我拿一个东西。 半夜的时候,女鬼不出意外的再一次「造访」了云涟他们所在的客栈。 只不过这一次去的是云秉容的房间。 屋顶上,温璨懒散的斜靠在一边,看着那抹红色的身影悄然而来还有些兴奋,头一回觉得置身事外的看戏是这么爽的一件事,就连昨晚被女鬼掐着脖子的不适都抛之脑后了。 他伸手胡乱的抓一把旁边的人,细滑的衣料捏在手心,轻声道:大师兄,你看,她真的来了。 果然云涟就是云涟,竟然想到了用云秉容引诱女鬼出来,也是奇了。 云涟孑然立于身侧,被温璨抓了衣角也没动,嫌弃似的瞥了眼腿边靠着的人:闭嘴。 搞这么大动静,生怕别人听不见吗? 温璨悻悻的闭了嘴,也不再出声,专心看戏。 房间里,朦胧的帷幔放下,依稀能看见床上躺着一道男子的身影,纤长风雅。 女鬼从窗外飘进来,一手撑着伞,温璨看不清她的神色,却也能从她细碎的步伐中看出,她现在有点激动。 她可是女鬼,哪需要走路,这绝对是激动地忘了自己已经是鬼了。 夕阳落山时,云涟故意将云秉容支出去替他拿东西,就是为了让女鬼能在外面看见云秉容。他本来只是想试一试,没想到竟然让他猜对了。 女鬼走到床边,刚一撩开帷幔,床上的人蓦然起身,一柄利剑从里面刺了出来,横在两人中间。 女鬼后撤两步躲开,却在云秉容露出面容时彻底镇住了。 云公子? 她撑起红伞,一双美目满是震惊,又像是生怕自己看错了,女鬼始终盯着云秉容,不敢移开双眼。 被她盯得紧,云秉容微皱眉头,显然有些疑惑。 果然,这就是你要找的人吧。 清脆的嗓音响起,温璨携着云涟从房顶落下,一黑一白,想两个索命的无常,偌大的房间顿时显得压抑起来。 女鬼美目微怒:又是你们两个,你们是故意设计引我来的。 温璨笑道:那也得你甘愿被骗,我们才能骗到你啊。 她明知他们仙门的身份,明知这里住的是谁,却还是来了,不是甘愿被骗,还能是什么。不过还得是他大师兄聪明机智,不然哪能这么顺利就抓到这女鬼啊。 云涟沉了沉眸子:这次,该把你没讲完的故事讲完了。 女鬼没理他们,凝着云秉容问道:你真的是云公子? 被温璨这么一搞,云秉容更疑惑了,收了剑,云秉容颔首:在下云秉容,不知姑娘是何人,我认识你吗? 我是风吟。风吟哽咽了一句,公子也许早就忘记我了吧 三年前的月北城里有一位貌赛西施,倾国倾城的花魁,名叫风吟。 与其他的花魁不同,风吟卖艺不卖身,只凭着一手出神入化的琴技,便引得无数男子为她掷千金,一时风靡全城。 可说是花魁,无数人追捧,其实也不过是那些富家公子掌心的玩物罢了。他们喜欢的时候就招猫逗狗般的讨好两句,再送点东西,不喜欢了,也就不喜欢了。 那时是云秉容初次跟云涟下山,代表清玄山在某个世家中做客,具体商讨的什么事情,已经没人记得清了。 风吟是城中有名的花魁,因得一手好琴技,被世家邀请来为他们表演。 听说云霭仙长最擅琴艺,巧了,我这也有一个抚琴的高手,要不二位仙长来鉴赏一下? 那家主招手,唤了风吟出来,说道,今儿是凌清君和云霭仙长亲临,风吟你可要好好表现,可不能让本家主失了颜面啊。 第十六章 风月之地的规矩 一曲高山流水,仿若天籁之音。 云秉容还未曾见过谁能将高山流水弹的如此出神入化,余音袅袅,不由得赞道:风吟姑娘这一手琴艺,当真是天籁,云霭佩服。 那家主应声大笑道:能让云霭仙长夸一声天籁的,至今还未有几个,风吟这可是你的福气啊,还不快谢谢公子。 风吟颔首福礼:多谢公子夸赞。 清隽的少年公子立于高台之上,一身白衣翩然,温润如玉。风吟美目微扬,只看了一眼,便仿佛被摄了心魂,自此烙在了心底。 本以为再也无缘相见,可没想到再次见面时,却是风吟被逼迫嫁人之时。 五日后,云秉容和云涟替那世家除了邪祟回来,路过风月楼时,碰巧撞见风吟被逼着嫁人。云秉容路见不平,将她护在身后。 原来城中有一户富商人家早就看上了风吟,那富商年逾五十,原配妻子刚过世不久,就等不及要强娶风吟给他做小妾。 风吟不同意,但风月楼的老鸨收了钱,也不得不把她送出去。 云秉容见风吟可怜,又思及她那一手的琴艺以后就要埋没在院墙之中,实在可惜,便在临走前给了她银子替自己赎身。 只不过风吟最后还是没逃过,被那富商和老鸨里应外合,绑着嫁了过去。 大婚当夜,风吟宁死不屈,一头撞死在婚房里,富商嫌她晦气,就将她的尸身丢在了城外的骷髅地里。 因着骷髅地里的邪气和她的执念,风吟的魂魄才能残存下来,修成女鬼。后来她一直在各处寻找云秉容,等着他回来娶她。 温璨坐在桌边,撑着脑袋,叹道:这姑娘一片痴心,还是挺可怜的。大师兄,明明这里还有你的戏份,你怎么都没想起来? 云涟冷冷地瞥他一眼:忘了。 也是,别说他了,就是云秉容这个当事人恐怕都不记得了吧。 他们虽然下山的机会不多,但平时修炼还要处理山上的事情,要忙的太多了,哪有空管这种闲事。 也就是云秉容性子温润,待谁都这般和蔼,路见不平还能拔刀相助,这要是给云涟,怕是连让他看的机会都没有。 温璨瞬间释然了。 风吟撑着伞,殷红的纸伞之下,映出一张美艳的容貌。她顾盼生姿的向前走两步,站在云秉容面前,道:云公子,我就知道你心里一定是记着我的。 若不是风吟现在已经变成了女鬼,温璨猜她只怕是要立时滴出两滴眼泪来,以表自己此刻的心情。 人家姑娘持着一腔执念,便是死了也要等云秉容回来娶她,可奈何云秉容并不是这么想的。 姑娘怕是误会了,在下并无此意。云秉容皱了眉,道:我救你,不过是看你可怜,并没有要娶你之意啊。 可是我们风月之地的规矩,谁出钱赎了女子,就是要娶她的意思。你不娶我,又为何要赎我?风吟瞪大了眼睛,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 云秉容连忙解释:姑娘,我想你一定是误会了。在下乃修道之人,早已摒除世俗的一切想法,清心修行。踏入红尘非我之意,扰了姑娘也并非我本愿,一切都是误会罢了。 恋耽美 美人师兄在上小说免费阅读(11) 你说这都是误会? 是。倘若当年是在下有哪句话说的不对,让姑娘有如此想法,在下在这向姑娘道歉,但嫁娶之事,请恕在下无能为力。 那时云秉容初次下山,哪知道这种规矩。 他显然也有些慌了。 在清玄山多年,云秉容一向是代替云涟处理大小事的二把手,性情温和,不论什么场合都能应对自如,游刃有余,温璨还没见他如此窘迫过,急的都快向云涟求助了。 虽说这么轻描淡写的说一句误会,可能对那姑娘来说不公平,但云秉容想,自己既然不能娶她,自然也不该给她希望的。 他是修仙之人,婚姻嫁娶都不在他的计划之内,尤其更不会娶一个凡人为妻。毕竟他们有了一定的修为,寿命也会随着增长,与凡人的寿命不同,终究不能白头偕老,又何必去耽误人家。 可风吟却不饶他:你一句误会,就将我这三年所有的遭遇都抹清了,我人不人鬼不鬼的活了这么久,就是为了等你啊,好不容易我等到了,你却告诉我,这只是个误会? 云秉容噤了声,没再回答。 就连一向巧舌如簧的温璨,一时间都不知该向着谁说话。 温璨戳了戳身旁的云涟,小声问道:大师兄,你看现在怎么办啊,你不想办法帮帮二师兄? 这要是没个解决的法子,他们今晚不会就在这僵持一夜,等天亮了,让风吟自己撤吧?温璨明显的感觉到,云秉容说了那番话之后,风吟的怨气愈加沉重,再等等就压不住了。 主要他们也没想到,来捉个鬼,还能给云秉容捉出个艳遇来,这就奇了。 云涟面色淡然地看着:让他自己解决。 朦胧的月色洒在两人身上,周围一片静谧,风吟攥紧红伞,苍白的指尖早已没了血色。 她是鬼,没有触感,更不会觉得悲伤,可温璨看着此刻她的侧脸,黑白分明的瞳孔泛起一抹微红。 风吟姑娘云秉容蹙了眉,想解释些什么。 不待云秉容开口,风吟一把推开他:你骗我,你一定是嫌弃我了,嫌弃我变成鬼了,对不对!原来我以为你跟别人不同,现在我发现了,你们男人都是一个样! 门外传来一阵窸窣的声音,风吟立时就察觉到了,红伞在手中旋开,卷起一道浓厚的邪气,怒吼道:你们想抓住我,绝不可能! 说罢,红伞一收,鬼影已经在窗外消失不见了。 常松霖几人听到了动静,破门而入,就见三人防备的状态站在窗边,窗户开了一个缝隙,凉风吹拂,却早已没了女鬼的影子。 看了眼身侧静立的云涟,两人目光对上,不知是从哪来的默契,温璨竟然懂了他的意思。 上次是故意放她走,就是为了第二次再抓她一回。这次若是再放走了,下次想抓到她可就难了。 温璨,跟上。 云涟抓起温璨的胳膊,渡世剑立时出现在脚下,还没等温璨反应过来,渡世剑已经带着他俩飞出去了。 温璨和云涟一路追着风吟到了洛河镇外,黑夜笼罩下,阴森的荒原里雾色渐浓,隐约可见雾色中残垣断壁,一片破败的景象。 这是什么地方,怎么阴森森的? 走了一路,温璨都只能看见那一片隐没在雾色里的残垣断壁,可再怎么往里走,也依然感觉那片断壁距离他们很远,仿佛永远也走不到尽头。 不知何时渡世剑已经被握在手中,云涟冷声道:多年前,月北城外的骷髅地。 温璨惊道:这便是传说中的穷凶极恶骷髅地?看起来除了怨气重了些,倒也没什么骇人的地方嘛。 据说,多年前这里是一片乱坟岗,埋葬着数十万因战乱而死的百姓,他们之中有的甚至还是毛头小子,有的新婚之夜都还没过,就被一起丢在这片土地上了。 后来堆积的骸骨骷髅越来越多,又被叫做骷髅地。 骷髅地里是凡尘中出了名的穷山恶水,一整片荒野枯尽于此,寸草不生,周围十里之内无生灵敢靠近,且怨气极重,便是仙门后来也只能将这里设为禁处,绕道而行。 上辈子温璨就是在这里被众仙门世家围攻,最后落得个惨死的下场,就连魂魄都遭孤魂野鬼分食,四分五裂。 没人比他更了解这里,他所有的怨恨与怒气都在这里被激发,说是他控制妖邪也好,或者被妖邪控制也罢,总之在所有人的眼中,温璨就是妖邪。 云涟道:骷髅地不同于其他地方,还是小心为好。 边说着,云涟边执剑继续往前走,浓厚的雾气围绕在两人周围,悄悄盘旋着,却又不敢靠得太近。 温璨稳稳的踩着脚下的碎石,地势极其不平,坑坑洼洼的泥地上,走起来还有些困难。 不知走出了多远,温璨突然问道:大师兄,不是说骷髅地中骸骨无数,所以才被叫做骷髅地吗,可为什么我们走了这么长时间,都没看见一个呢? 据传闻,骸骨无数的骷髅地里,遍布着数以几十万计的骷髅,几乎脚下踩的每一寸土地,都有骸骨的印记,也就是所谓「一步一骷髅」的由来。 可是这样的一片骷髅堆积而成的丘陵上,又怎么可能看不见一点骸骨呢? 云涟回眸看了他一眼:因为真正的危险还在后面。所以你最好跟着我,不要乱跑。 不然,是死是活,他一律不管。 心知温璨是个不能风平浪静的性子,云涟又警告了他两句,让他不要在这个时候给自己找麻烦。 温璨连声应下,作乖巧状,但嘴巴还是一直不停地说着:大师兄,那你说风吟到底为什么要把我们引到这里来呢?她是因着对二师兄的执念,魂魄存活至今,始终不肯入轮回,这才修成了鬼。骷髅地既然是她的庇护所,除非她有本事把我们一网打尽,不然我想风吟也不敢把我们往这里引吧? 温璨自顾自的说着,云涟始终没理他,连应一声都不愿意。 云涟在前面寻路,温璨就跟在身后,亦步亦趋,一步不落。 就在这时,一道道黑色的雾团从地底冒出,在温璨没注意的时候,一下将他撞开,把他脱口而出的一句「大师兄」彻底淹没在雾色中。 云涟听到声音回头,这才发现一直跟在身后的人不见了。 第十七章 屏住呼吸,凝神静气。 温璨! 云涟环顾四周,哪还有温璨的身影,随之而来的是一道道墨色的雾团和拔地而起的骷髅人。 凌厉的剑锋划过浓雾,常松霖刚踏进骷髅地,便被席卷而来的黑色雾气团团围住,无数的骷髅从脚下破土而出,攀上了常松霖的脚踝。 他立时拔出剑来,对着脚下的骷髅一阵乱砍,章法虽乱了,但好歹效用不错。 常松霖不由得皱起眉,这骇人的骷髅像是无穷无尽般,任他怎么打散,都能摇摇晃晃的拼起来,哪怕手脚不对称,一长一短,一瘸一拐,也不妨碍它们进攻。 小少爷行走江湖的时间不久,往日都有左右护卫在身边,哪见过这种架势,一时慌了手脚,生生被骷髅人的利爪抓了一下,划破了手臂。 怀玦哥温大哥! 常松霖咬紧牙关,一转眼,原本跟在身后的顾怀玦和温子豫也没了踪影,想起苏慎还在骷髅地外守着,常松霖捂着手臂,决定往后撤。 眼前的雾气越来越浓,常松霖踉跄着步子,只觉得眼前一片朦胧,若隐若现的有一道身影从雾色中走出来。 那人身形挺立,长袍翩然,精致的发冠高束,颇有一种风流儒雅的姿态。 最让常松霖熟悉的,还是他手里持着的一把长弓,两端银线环绕,还嵌着一颗水蓝色的宝石块,在雾色中微微闪着光。 那是他特意让工匠给顾怀玦镶嵌在弓箭上的宝石,灵气充蕴,世间罕有。 常松霖晃了晃脑袋,迟疑地唤道:怀玦哥,是你吗? 眼前的人没回答,步履平缓,径直向前走。常松霖看不清他的面容,却是可以确定了,那就是顾怀玦没错。 还是他的怀玦哥最厉害,在这么邪气的浓雾下,还能轻易的找到自己,果然世家第二的本事不是吹的。 当然第一始终是他的偶像,云涟! 常松霖看见顾怀玦出现,不由得松了一口气,费力挥开几个不长眼的骷髅人,向顾怀玦走去。 怀玦哥,我终于找到你了。你不知道,这群骷髅人可烦人了,你看我还被它们抓伤了呢。 常松霖一边委屈的说着,一边要伸手去给顾怀玦看他的伤,湖蓝色的绸缎长袍被抓破,露出一截白嫩染血的手臂。 他正伸着胳膊奔向顾怀玦,眼前的人却在他两臂距离之外突然挺住了。 只见顾怀玦缓缓地抬起长弓,手中蓦然化出一支利箭,对准了常松霖,拉紧,然后松开了手。 利箭没入胸口,顿时鲜血喷涌,将那一身蓝色绸缎全部染红。 怀玦哥?常松霖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顾怀玦。 他绝不相信,顾怀玦会伤他! 随着身体缓缓倒下,越来越多的骷髅人扑向常松霖,几乎要将他淹没。眼前的人影,也越来越模糊,直至彻底消失。 就在常松霖将要闭上眼睛时,一道流光从身后划过,将他周围的骷髅人全部震开。 常松霖一抬眼,只见一抹青白的缥缈身影从雾色中飞来,衣裙翻飞,踏着骷髅人的头颅,落在了常松霖的身侧。 常松霖一时看得愣了神,片刻才恍然回神,道:陆师姐? 他揉了揉眼睛,生怕自己看错了。 记忆中他似乎是见过这位样貌清冷的师姐的,因为样貌清丽且修为极高,所以他一下就记住了。那时他还特意问过名字,叫陆檀乔。 见常松霖似乎神智还算清醒,陆檀乔探出两根手指,轻轻点在常松霖的眉心,将灵气输入,嘱咐着。 这片浓雾是由骷髅地里的怨气聚集而成的,十分厉害,一个不小心就会被侵蚀,让你陷入幻境中,无法自拔。记住,什么都不要想,默念清心经,千万不要再被控制了。 常松霖怔怔地点头:那也就是说,我刚刚看见的都是假的了? 难怪,他就说嘛,顾怀玦怎么可能对他执剑相向呢,肯定是假的。 再低头一看,原本胸前喷溅的大片血迹已经消失了,干干净净的,仿佛他还是那个潇洒不羁的小公子。 陆檀乔没理会他的念念有词,一把拉过常松霖的手臂:走这边。 陆檀乔虽然面上清冷,但说话时语气却很温和,有种凛然的镇定气魄,让人莫名的觉得安心。 常松霖一时没注意,踉跄了两步跟上,险些撞上了陆檀乔。 他垂了眸子:多谢陆师姐。 女子纤细的手臂搭在一侧,却意外的有力,又想起方才陆师姐如何英勇神武的将他救下,震慑住那一群撕扯吞噬他的骷髅人时,常松霖就更觉得他陆师姐的形象高大起来了。 陆檀乔并不知他此刻在想什么,兀自嘱咐道:屏住呼吸,凝神静气,默念清心经。 与此同时,温璨也被黑雾冲散,仿佛被一路推搡着前进,再回神时已经不知走到哪里了。 大师兄? 温璨堪堪躲过了一个骷髅人的穷追不舍,利爪从他的身侧划过,砸在雾气中,发出了「铿」的一声。 温璨只顾躲避,还禁不住要看看云涟有没有在附近:大师兄,你听得到吗?凌清君?云涟! 还是没有回答。 声音出了口,像是砸进了棉花团里,被一道软软的屏障隔开了,除非离的很近,不然铁定是听不到的。 也难怪风吟敢把他们这几个仙门弟子往这里引,应该是早就准备好,就等着他们进来了吧。 云涟那家伙也不知道去哪了,到底能不能找到他啊。万一要是找不到,他就自己走了怎么办,那岂不是要他一个人待在这阴森森的地方? 完蛋,刚刚就应该死死跟着云涟的,这下大腿没有了,他要是想出去就只能靠自己了。 察觉到温璨落了单,周围的骷髅人开始蠢蠢欲动,整片雾色凝聚在一起,将他团团围住。 温璨正想办法对付这群骷髅,他手里没有武器,修为又清了零,单打独斗还能有点胜算,可要是这群骷髅一起上,来个群殴,他怕是应付不过来。 正想着,这时突然从身后飞来一柄长剑,直直地插在温璨的面前,把一个将要破土而出的骷髅硬生生的压了回去,四分五裂。 若只是单单一柄长剑,还不足以让温璨提起兴致。温璨偏眸,一眼就看见了剑柄上坠着的一条带有「温家令牌」的穗子,令牌上墨色的暗纹刻着「温璨」两个字。 那是温璨上辈子,心心念念也没能得到的剑。 一把带有温家令牌剑穗的佩剑。 兰溪温家以剑为武器,跟常氏山庄那种半路出家的不一样,温家弟子世代执剑,一剑入红尘。所有入门温家的弟子,都会由当时的家主亲自赠予一柄佩剑,剑柄上皆刻有温家家徽字样,代表了温家弟子的身份。 而家主的直系嫡子,便是如同温子豫和温璨一般,都会在束发礼后,由家主亲自佩一把带有温家令牌的佩剑,是温家直系的象征。 温璨十二岁的时候,亲眼见过温子豫的束发礼,父亲亲手为他的佩剑系上温家令牌,何等的威风。 可是后来温璨等了很久,尽管最后还是拿到了温家令牌,却始终没等到他父亲亲手给他系在剑柄上。 他有多羡慕,后来就有多怨恨。 长袖下的指尖攥紧,温璨顿了一瞬,想要伸手去拿起那柄剑。手已经伸出去了,落在半空中,余光不出意外的瞥见了扔剑给他的人。 他知道,能拿着温家剑的人,只有温子豫。所以在看见温子豫来时,温璨没有一点意外。 想要吗? 温子豫沉声问道,一出口就直戳温璨的心底。 这大概是自从他们拜入清玄山后,温子豫跟他说过的为数不多的几句话了,简洁明了的像个幻象。 这几日,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即便两人被安排着一起下山历练,温子豫也几乎不靠近温璨的身边一步,哪怕连应一句声,都从来没有。 在温家的时候,尽管温子豫也不愿意搭理温璨,但到底在同一个屋檐下,温子豫还能勉强赏温璨几个白眼,在他犯错的时候怒气冲冲的骂他滚。 出了温家他们就是流着相同血液的陌生人,厌恶和痛恨早已大过了亲情。 温璨没说话,怔怔地看着温子豫。只见他一身张扬的黑袍,手执赤色长剑,剑柄上坠着一道系着温家令牌的剑穗,那就是父亲当年赠他的赤烈剑。 没有任何不熟悉的神情,温子豫沉着脸,道:怎么,你是不想要,还是不敢要? 他说着,又向前走近了几步。 温璨,你不是很厉害吗,你不是天生克星吗,你不是想让全天下都给你陪葬吗,既然你这么厉害,那你为什么不敢把它拿起来! 被他一步一步的逼近,温璨没由来的往后退,他甚至不敢直视温子豫那双漆黑的眼眸,他的每一个眼神都像是在质问自己:你有什么资格说全天下都欠你的,我堂堂兰溪温家大少爷,温氏直系嫡子,论身份论地位,我哪一点不比你强,我他娘的都还没抱怨呢,你这个害了人的凭什么怨恨别人! 第十八章 大师兄救命! 随着温子豫的声音响起,越来越多的骷髅人从地底爬起来,「咯咯」的晃动着脖子和四肢,动作缓慢的奔向温璨。 温子豫冷声道:温璨,你不是也看不惯我吗,那就拿起剑来,向我证明你不是个废物! 恋耽美 美人师兄在上小说免费阅读(12) 低沉的嗓音带着一丝挑衅的意味,一字一句都像是钉在温璨血液里的烙印,让他避无可避。 他这辈子,上辈子,最听不得的就是温子豫骂他废物。 若是上辈子的温璨,只怕不等他说完话,就已经毫不犹豫的拿起剑,对上温子豫,向他证明自己不是废物了。 但现在的他,早已不是十七岁还会冲动的温璨了。 从他一看到那柄剑出来时,温璨就知道,这一切都是假的。剑是假的,温子豫也是假的,不过都是骷髅地里怨气幻化而成的幻象罢了。 因为他知道,温子豫不屑用赤烈剑对着他,温家令牌也不会再有第二个。 他若是信了,便会立刻被那群蠢蠢欲动的骸骨撕成碎片,最后吞吃入腹,变成它们的养分。 这招是他后来手执灭邪剑,招妖邪时惯用的伎俩,杀人诛心,没想到还有机会用在自己身上。 温璨不想再听他废话,躲避骷髅人攻击时,随手抓了只骷髅脑袋,直接在手心捏碎,然后甩手抛向温子豫,将那道幻象打碎。 自始至终,温璨都没应过一句温子豫的话。 幻象破碎,骷髅人聚集向温璨的方向,一层一层的将他团团围住。 温璨摇了摇头,心道,这下不动手是不行了。他要是不出手,只怕是等不到云涟来找,他就要被这群骷髅撕碎入腹了,那时他可亏大了。 抽出缠在腰间的紫荆藤,温璨一甩手,立时就将一片骷髅甩的四分五裂,咯咯作响。 这群骸骨在骷髅地里吸收了太久的邪气,怨气极重,一般的武器根本没办法将它们消灭,只能暂时打散,等它们重新寻找阻止拼凑的时候,趁机离开。 但温璨的紫荆藤不是一般武器,天生灵器,被藤条摔过的骸骨碎裂满地,任它们再顽强也无法拼凑。 温璨正收拾得起劲,恰在这时,似乎看见了一道剑光从雾色中透出来。 温璨心下一动,从袖口中掏出一个被压得歪七扭八的纸鹤,放在唇边说了些什么,然后咻的一下丢了出去。 那纸鹤像是被灌满了灵气般,立时扑腾起翅膀,脑袋歪歪的看着路,飞出浓雾,一路大喊。 大师兄救我,这些骷髅好可怕,我打不过,要被吃掉了,大师兄快来救命啊 浓雾中,纸鹤的穿透性不够,声音断断续续的喊着。 云涟一听这声音,就知道肯定是温璨。 收拾了最后两个骷髅人,云涟越步跟上纸鹤,不过片刻就找到了被浓雾环绕的温璨。 温璨身段本就瘦弱,黑衣勒出一把比姑娘家还细的腰,墨色的发带被风吹得凌乱,倒真像个孤立无援的小少年。 森森骸骨碎了一地,还有几个在跟温璨顽强抗争,云涟斥出渡世剑,在温璨的周围绕了一圈,寒光一闪,立刻消灭了干净。 温璨收了紫荆藤,召回了纸鹤,才凑上前道:大师兄好厉害,一下就帮我消灭干净了。 云涟瞥了他一眼,又看了看脚下满地狼藉,道:你也不赖,我还以为你早就被吃掉了。 以温璨那三脚猫的功夫,手里还没个武器,再对上数不清的骷髅人。按云涟的想法,等他找到温璨时,温璨指不定会被撕成怎么看不下去的样子呢,能留个全尸就算不错了。 他没指望能看到活着的温璨,只希望四肢不要残缺,起码能让他拼凑起来,就够了。 谁知,超出他的想象了。 温璨咧着嘴,嘿嘿一笑:哎呀,我这不是,还要等到大师兄你来救我嘛,为了不辜负大师兄的一片心意,我当然不能死那么早啊,你说是不是? 但愿如此。 云涟语气淡淡,可目光却落在了温璨被撕扯破裂的袖口上,看着大片的袖口垂落,云涟不由得道,君子净衣袖,衣洁而知分。一个人的衣袖干净整洁,便可看得出他是否是知本分的君子,我以往教的,你还记得几分。 察觉云涟的目光如炬,温璨也不自觉的理了理袖口。 记得记得,都记着呢。大师兄说的话,我可是一句也不敢忘记的。边说着,还要拍胸脯保证,生怕他不信似的。 以前在兰溪,温璨穿的都是紧袖口的便装,方便他出去打架闯祸,自从上了六合峰,才跟云涟学会温文尔雅。 白色衣服最容易弄脏,且袖口也最容易被看见,所以清玄山的校服用青白色,还有个原因就是为了束缚弟子,让他们时刻谨记净衣袖,知本分。 上辈子,光是「君子净衣袖」这句话,温璨就听了不下几十遍。 他在兰溪时随性惯了,且温家家服又是一贯的黑色,根本无人在意他的衣袖干不干净,整不整洁。 除了云涟。 也只有云涟。 以至于,曾经在泥潭里摸爬滚打的温璨,后来也知道了如何孑然一身,不染分尘。 温璨挠头想了想,然后拽着袖子靠近云涟,细软的布料从渡世剑上划过,呲啦一声割断了。 他举着被割断的一半袖子给云涟看:喏,这样不就好了。 觉得累赘的东西,丢掉就好了,还省得麻烦。 云涟沉默不语,眼神显然被惊了一下,然后没理他,径自走了。 骷髅地比他们想象中的还要大,温璨跟着云涟走了一会儿,还没能走出去,反而觉得走得更深了。残垣断壁一直在眼前,忽远忽近,永远也走不到。 在这样雾色深浓的地方,想要找到风吟,只怕会更难。 温璨悻悻地跟在云涟身后,他虽然上辈子手持灭邪剑,成了众人眼中与妖邪为伍的邪魔外道,最终还惨死在了骷髅地,但其实他对骷髅地是真的不熟悉。 原本他这个时候,还没见识过传说中穷凶极恶的骷髅地,他应该是在拿到灭邪剑,并且成了仙门世家的眼中钉后,才到了骷髅地,作为他最后一搏的地方。 所以温璨想不通,为什么他这次会这么早就到骷髅地来了。 大师兄,你以前来过骷髅地吗?温璨亦步亦趋的跟着,突然好奇起来。 作为仙门之首的大弟子,按道理云涟见识过的世面应当比温璨多。毕竟很多平沧尊不便插手的「小事」,就比如这骷髅地里的鬼物,一般人动不了,平沧尊出手又大材小用,这时云涟就会成为最好的人选了。 但他没想到,云涟却说:没有。 温璨点了点头,好像也能理解:那大师兄你知道怎么出去吗? 这次云涟又没理他。 两人一路处理了不少骷髅,也没见到常松霖几人的影子,心里还有些忐忑。 除了骷髅袭击外,这片浓雾里安安静静的,几乎听不到一点动静。 温璨知道常松霖他们肯定进来了,可是他们走了这么久,连云涟都找到他了,却没看到他们一点痕迹,属实不太正常。 温璨正要说什么,忽然脚下一沉,像是被一道极大的力气拉下去一般,险些淹了他一条腿在小山丘里。 骷髅地原是一片荒野,根本没有正常的山丘,都是死人骸骨堆积而成的。想到这,温璨腿软了一下,连忙把自己的腿抽出来。 大师兄。 云涟回身,一把将他拉起,渡世剑插在山丘上,将下面蠢蠢欲动的东西镇住。 紧跟着温璨出来的,还有一柄蔓延着黑色纹路的剑。 云涟道:怎么回事? 温璨摇了摇头,他也不知道,这剑就跟着他出来了。 像是刻意安排似的,那柄剑就落在温璨的脚边,剑柄向他,就等温璨将它拿起,看起来还有几分乖巧。 云涟眸光沉了沉:怎么会 大师兄,你认识这把剑?温璨也看了眼,确认了剑身的黑色纹路,察觉到云涟可能已经认出来了。 云涟道:这是灭邪剑。 温璨故作讶异道:是传说中的那把灭邪剑吗? 云涟点头,不予置否。 传闻在十七年前,离淮仙尊还未飞升之前,也是在云涟之前,离淮仙尊还有一个大弟子。那弟子资质极好,且风流倜傥,是清玄山当年难得一见的奇才,比如今云涟的风头只差了那么一点。 灭邪剑便是那弟子的佩剑。 后来那弟子堕入邪道,将灭邪剑变成了一柄可以操控妖邪的魔剑,被仙门世家围剿,也正是在离淮仙尊飞升的那天,那弟子殒身骷髅地,灰飞烟灭。 这只是世家中相传的版本,不过传言就是传言,不排除是云涟的崇拜者编纂改良出来的版本,真实性还有待考证。 温璨哪能不知这是灭邪剑,上辈子他就是手持着这把魔剑,被整个仙门围剿,最后惨死骷髅地的。 但灭邪剑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出现,还出现在了骷髅地? 温璨一伸手,将那把剑拿了起来,握住剑柄的时候,分明感觉到了一阵细微的铮鸣,很快又消散了,几乎察觉不到。 他拿着剑打量一番,道:大师兄,我现在还没有佩剑,我能不能拿它? 云涟本不想让温璨拿着灭邪剑,当年的事情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但他又见灭邪剑并无异样,想着灭邪剑尘封多年,早已没了原本的血性,如今能被温璨捡到,也算是与师尊的缘分吧。 抬头,又对上温璨一脸期待的神情,于是道:它既选择了你,你便留下吧。 多谢大师兄,大师兄放心,我一定会好好修炼的。 温璨一下就笑开了,眉眼弯弯,拿着灭邪剑不停地看。但在云涟没看到的地方,温璨垂下眼眸,闪过一丝阴笃。 如今灭邪剑换个方式再回到他手里,就表示着他的谋划都已经开始了。 第十九章 你对我可曾有过一分情谊? 大师兄,你看骷髅人都不见了。 自方才开始,骷髅人似乎全部都消失了一样,他们走了几步,也没再见到一个。 温璨看了看手里的剑,立刻就明白了。 云涟攥紧渡世剑,沉声道:我们不能继续在这里耗下去了,骷髅地里的浓雾充满了邪气,寻常人若是没有修为,时间一长是会被邪气侵蚀的。 云涟修为深厚,待多久都没问题,但是温璨不行,他现在连内丹都没有。 而且一旦被骷髅地中的阴气侵蚀,他就会变成跟这群骷髅人一样的行尸走肉,最后连皮肉都腐蚀掉,只剩一堆白骨了。 知道云涟说的是自己,温璨悻悻的闭了嘴。 没有修为能是他的错吗,那得怪他那死鬼老爹,就没打算让他学,他有什么办法? 大师兄,你有办法出去?温璨随口一问,又觉得自己说的好像是废话。 要是云涟都没有办法,这仙门之中还能有几人活着走出骷髅地,他们修炼这么久也岂不是都白费了。 云涟没回答,长袖一甩,将温璨挡在身后。他抬手斥出渡世剑,明晃晃的剑光腾在半空中,随即指尖凝气,在身前画了个符咒。 霎时间,方寸之地的雾气被一道剑光劈开,呈腾云之势消散在空中。 温璨见状,一手执着灭邪剑在身后,嘴里默念了什么,再睁眼,骷髅地里的雾气一瞬间就消散干净了。 果然,即便尘封多年,灵气消散,灭邪剑对骷髅地还是有控制力的。 温璨缓缓睁开眼,入眼便是一望无际的荒野,清晰可见脚下微微隆起的小山丘下,白骨森然。 他不由得道:大师兄你好厉害啊,怎么做到的,能不能教教我哎,大师兄你去哪啊? 云涟没理他,继续往他们方才看见的残垣断壁处走去。那仿佛是一间残破的宫殿,四周空空荡荡的,荒凉的几乎看不出原貌。 他们刚走进那座破败的大殿里,便见常松霖几人也持着佩剑一路奔来。 凌清君,你们没事吧。顾怀玦一手扶着常松霖,见到云涟,还十分知礼的颔了首。 云涟点头,目光略过常松霖的手臂:你们怎么进来了,其他弟子呢? 云秉容拱手:担心骷髅地太危险,就没让他们进来,都在外面守着呢。 骷髅地再危险,也只是相较于他们,所以云秉容让他们在外面守着,也是要弟子们将骷髅地的结界撑住。 一旦他们动手,打破了骷髅地里辖制鬼物的结界,那些邪物必定会趁机冲出骷髅地,这样一来周围的百姓可就要遭殃了。 他这么一说,云涟立时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应了一声便没再开口。 几人勉强松了一口气,歪歪斜斜的靠在一边,方才应对那么多骷髅人,实在耗费了不少气力。 其他人都只是面容疲惫,最多乱了几缕发丝,但依旧仪态翩然,而常松霖一身奢华的蓝袍早已没了样子,一侧血迹斑斑,残破褴褛,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逃难。 温璨探出了脑袋,问道:你怎么这么狼狈? 见温璨躲在云涟身侧,目光还上下打量着自己,常松霖没好气的挣开顾怀玦扶着他的手,昂着头:你也没比我好到哪里去。 明明有凌清君在身边,还搞得这幅样子,说出去还以为凌清君的修为不行了呢,连个废物都护不住。 温璨耸耸肩:那起码我没受伤啊。 常松霖闻言,登时怒道:呸,我还没给别人拖后腿呢。 常松霖瞪着温璨断了半截的袖子,温璨笑常松霖衣衫褴褛,两人半斤八两,谁也没资格笑谁。 古雅的圆柱下,温子豫环胸抱剑,沉着脸的靠在一边,温璨只看了他一眼,便很快的移开视线。 不等两人继续斗嘴,云秉容揽着袖子出来把他俩隔开,说道:穷凶极恶骷髅地,看来传言不虚,总算是见识到了。 温璨晃着剑说道:二师兄第一次进来吗?我们温家以前派过人进来,我还以为清玄山也进过呢。 像是确认似的,云秉容目光转向温子豫,便见他迟疑的点点头,应道:温家确实派弟子进过。 只不过那时是几个世家一起派弟子进来探查的,温子豫倒是没机会进来看过,只听说那时各世家都伤亡惨重。 常松霖怏怏的举手:我们常氏山庄也来过。 顾怀玦颔首:崇灵岛也来过。 骷髅地原属万径山的管辖地,那时的万径山还是个没有名气的小仙门,万事不管。 后来因骷髅地邪气极盛,万径山压制不住,这才成为一块无人辖制的穷山恶水。 几大世家曾在同一时间聚集此处,但却无人知道是为何而来,只是有言称是为了镇压邪物而来,便也没有人细究。 温璨摩挲着灭邪剑的剑柄,精雕细刻的「灭邪」两个字印在指腹。 这柄剑打造的极精致,剑身的每一寸都意外的贴合手感,仿佛与打造它的人经历过数百次的磨合,才有这样的成果。但就是这样一柄倾注了心血的剑,却成了人人惧怕的魔剑。 云秉容也没在意,继续道:想必鹿庄的骷髅人,也是从这里跑出去的。但这里的骸骨受骷髅地的结界辖制,只能在骷髅地里行动,又怎么会跑出去呢? 不难猜测,一定是有人控制了骷髅人,至于那个控制的人是谁,就不一定了。 温璨想,那个控制骷髅人出去吓唬百姓的人,一定跟将灭邪剑丢在这里的人有关系。 几人细细研究了一番,也没得出什么有用的理论来,反而温璨跟常松霖的架倒是没少吵,一来一往的,差点烦的温子豫亲自给他们两人一人一剑了。 闭嘴,能不能消停点。 被温子豫瞪了一眼,温璨和常松霖两人立刻闭了嘴。 常松霖对温璨翻了个白眼,就在这时,一道红色的身影从大殿的外面一闪而过,常松霖一个白眼差点没翻回来,指着外面大叫道:她她她 恋耽美 美人师兄在上小说免费阅读(13) 顾怀玦问道:松霖,怎么了? 常松霖咽了一口气,才缓过神来:是那个女鬼! 温璨下意识地瞥了眼云涟,然后故作挑衅的问道:你不会看错了吧?受了伤,眼神也不好了? 我真的看到了,就在外面! 常松霖没好气的跟温璨对上,一副「你竟然不相信本公子,本公子根本不屑骗你」的架势,看得温璨更是一脸欠扁。 但在他们没注意的时候,渡世剑早已一溜烟的蹿了出去,那一袭白衣紧跟而上,寒光出鞘,将风吟打的步步后退。 红伞再次被剑锋划破,这一次直接碎得四分五裂,风吟一个踉跄摔在山丘的骸骨上,没有红伞的护佑,险些被拖了下去。 温璨斥出灭邪,直直地插在她身前,稍偏一点,就能要了她的命,但同时也镇住了她身下蠢蠢欲动的骸骨。 啊,不好意思,手滑了。温璨笑嘻嘻地说道,但并没有打算把剑拔回来。 虽然风吟是鬼身,但若是没有红伞的护佑,在骷髅地这般弱肉强食的恶地,她会比活人更容易被吞吃掉。 风吟挣扎着起身,手臂已经被撕扯出几道红血印,但她是鬼,不会流血。 既然被抓到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她连挣扎都没有,仿佛突然之间就看开了。紧闭双眼,任由渡世剑横在她眼前,也不畏惧。 云涟指尖凝气,正要抬手,云秉容突然叫住了他:师兄等一下。 秉容? 像是有些意外,众人难得看见云涟露出疑惑的神情,可温璨却知道,他心里早已有了定数。 云秉容顿了顿:风吟姑娘她虽是鬼身,但却从未伤过人,我们修仙之人,持的是渡世之心,理当一视同仁,何不再给她一次机会? 修仙之人,持的便是一颗渡世之心。这话曾是云涟说的,所以他的剑名才叫渡世,为的就是时刻提醒自己,心怀天下。 可云涟说这句话的时候,才不过十岁左右,还不是现在冷若寒霜,古板教条的凌清君。 云秉容不敢直言求情,就是因为他了解云涟,知道他性子冷淡,从来都是就事论事,不讲情面,就连平沧尊要跟他说说情,都得被一句「这是规矩」给反驳回来。 但他又不得不试一试。 风吟蓦然睁开双眼,看着云秉容道:云公子,你不必为我说话,这是我该承受的,我绝不推脱。我只有一句想问你,你可曾对我有过一分情谊? 那一双含情的眼眸对上,倒让云秉容有些不知所措,更不知该怎么解释的好。 云秉容刚要开口说你误会了,风吟便抬手打断了他:好的,我知道了,这不过是你们修仙之人泽被苍生的怜悯之心罢了,我也只是苍生的其中一个,仅此而已。 她突然洒脱的让人难以置信,可又有一丝心疼。 风吟纵然化为厉鬼,苦等三年,也不过是为了寻一个喜欢的人,即便她从不曾确定那人对她的情谊,她也愿意等。 这般坚定的心意,纵是温璨都觉得难得。 他若是能寻到一个这样不顾世俗的阻拦,不怕时间的推移,只坚定爱着他的人,便是让他放弃一切又何妨? 温璨握住云涟的手腕,道:大师兄,生死有命,谁都不能选,但你可以选择更好的方式。 与其让她灰飞烟灭,不如就地轮回,算是给她一次重生的机会。 听到那句「生死有命」,云涟沉沉地看他一眼,没再多言,挣开温璨的手,握紧剑柄,对准风吟的喉咙。 第二十章 我找云公子。 风吟弯起眼眸,目光紧紧盯着云秉容。 若是仔细看,或许还会发现,她那一身红色的衣衫竟是一件早已看不出款式的嫁衣,金线绣的凤尾还在裙摆飘扬,只不过原本的鲜红已经变了色。 她沉默了片刻,喃喃道:如果这一世无缘,我是说如果那我能不能等你到下辈子? 如果她还有机会轮回的话。 云秉容愣了一下,在众人凝视的目光下,迟疑的点点头:好,如果有下辈子,那就换我来等你吧。 嗯。风吟心满意足的闭上眼睛,嘴角还微微扬起一抹僵硬的笑。 云秉容别过眼,没再看她。他知道自己无能为力,没法送风吟去轮回,便也只能用这样的话去骗骗她,让她安心了。 他是修仙之人,哪来的下辈子啊。 但其实他们彼此心里都清楚,自己都没有下辈子了。 凌清君。常松霖小少爷素来心软的很,又初出茅庐,最看不得这种依依惜别的场面,也不由得唤了云涟一声。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云涟身上,就连温璨都禁不住提了一口气。毕竟上辈子,云涟是真的出手解决了风吟。 云涟没看他,手腕稍稍弯了一下,剑尖微挑,剑锋从风吟的眉心划过。 寒光一闪,温璨只见风吟苍白的额间划破一道血痕,渡世剑周身泛起幽幽白光,像是在向风吟的眉心渡入一道灵气。 他是在渡风吟轮回! 白光紧紧的包围着风吟的周身,掠起一身红裳,这下不仅温璨,所有人都注意到了。 但风吟已经入鬼道三年,想要再轮回,哪有那么容易。于是他们便见云涟从袖中掏出一个阴阳晷盘,腾在半空,迅速的旋转着。 那是轮回晷? 一旁始终没开口的陆檀乔说道,这还是她历练这么久以来,第一次见云涟用轮回晷。 轮回晷不是一般的法器,可通阴阳,镇厉鬼,需要极深厚的修为才能使用,且极耗精力。寻常人若是擅自开启,便容易被轮回晷里强大的阴气反噬修为。 云涟一手运起晷盘,将灵力注入,就在晷盘急速旋转,要将风吟笼罩其中时,突然一阵阴风袭来,「啪啪啪」几道纸符落地,浓烟蓦然四散开来,阻碍了他们的视线。 云涟揽着袖子带温璨躲开,宽衣广袖正好能将两人掩下。一手还持着晷盘,不能轻易松手,不然他就会被立即反噬。 渡世剑正挡在云涟身前,突然沉了一下,随即追上了抛了纸符的人,堪堪与那人交手了几个来回。 温璨眼睛看不见,耳朵却能听见渡世剑出鞘的声音,剑锋凌厉,对上那人的剑一阵火花四溅。 再看身侧的人,一手挡在他身后,一手还紧攥着轮回晷,凝神静气,与轮回晷里的强大阴气在抗衡,勉强维持。 温璨心下一惊,便是上辈子的最后,温璨持着灭邪剑,修为几乎无敌了,也不敢保证自己能一边控制轮回晷,一边分心跟人交手。 现在想来,他还从来不知,云涟到底有多强。 浓烟弥漫了片刻,确认那纸符没有别的毒气,云涟迎风一掌,将浓烟挥来。其他人也挥着袖子,颜面咳嗽。 咳咳,怎么回事啊,这是个什么东西? 常松霖一张俊脸整个皱在一起,烟雾眯了眼,涨的脸通红。 然后就见他颠着小碎步跑到一旁的陆檀乔身边,道,陆师姐,你快帮我看看,这烟是不是有毒啊? 陆檀乔虽是剑修,但本身是出自医修世家,也修得一手妙手回春之术,打架治病样样都行,所以云秉容也才放心让她跟进来。 指尖捻着烟雾的浊气,陆檀乔瞥了他一眼,道:没有毒,只是你躲的太慢,迷了眼。 然后常松霖就毫不意外的听见温璨「噗嗤」一声笑出来,就差没把嘲笑两个字写脸上了。 嘴上这么说着,可陆檀乔还是从袖子里掏出一瓶药水,白玉的瓷瓶,不很大,但精巧的紧。透过迷雾的烟气,递给常松霖。 滴一下,就好了。 烟雾很快消散干净,众人环顾周围,却发现风吟不见了。 渡世剑铮鸣两声,重回云涟的手里,他蹙了一下眉,却没说话。 在骷髅地里,如果不是风吟主动出现,我们应该很难找到她的踪迹。她既已决心赴死,便不会轻易逃走的。温璨沉眸,凝着云涟手中的轮回晷,是不是风吟出事了? 一片荒凉的骷髅地里,撕碎的红伞尤其显眼,云秉容将伞捡起,还没等他握紧,红伞便碎成了粉末,彻底消散了。 护佑的武器消散了,就意味着魂魄也没了。 魂飞魄散了。 云涟收了轮回晷,没再让他们继续猜。几人原本还在猜测风吟是不是被同伙给救走了,这下也恹恹熄了声。 原来那人来,不是要救走风吟,而是要杀她的吗? 温璨一时有些想不通,这中间到底有什么联系。风吟不过是区区小鬼,竟也能引得有人将手伸到他们面前,迫不及待的提前做掉她。 而那人明显也是不想跟他们对上,才用了纸符,不让别人看见他出手,能从渡世剑下逃脱的,也并不多。 还有灭邪剑,原本该被封印在清玄山禁地的,又为何会出现在骷髅地? 云涟几人出来时,苏慎和几个弟子一齐迎了上来,同时跟在身后的还有洛河镇上的那位刘公子。听说他们到此处来捉鬼,刘公子特意带了不少人来,要给他们做帮手。 苏慎不解,却也说不动他们,只能让他们在这等着了。 温璨看见刘公子,眉梢微微一挑,瞥了眼身侧的云涟,然后笑嘻嘻的挡下了刘公子看向云涟的视线,道:刘公子怎么到这儿来了,这里阴气可重呢,你要是待久了,指不定晚上还能再做个更美的春梦呢。 朝温璨翻了个白眼,温子豫十分嫌弃的越过他的身侧,尽量离温璨远一点。 这说的都是什么话,传出去他温家的脸还要不要了。 知道温璨是故意在打趣自己,刘公子也不在意,一个劲的拨开温璨,就想再多看云涟两眼。 我不跟你说,我找云公子。 常松霖原本在擦药水,一听说是找云涟的,又立刻支棱起来,仰头喊道:你找凌清君做什么,有什么事跟我说。 怎么什么东西都敢靠近凌清君了。 温以均,你要拦着,就拦好了,不要随意让什么人都靠近凌清君! 温璨抿着嘴笑,终于不是只有他一个人被常松霖嫌弃了。 刘公子不知道常松霖说的「凌清君」是谁,便也没理他,对温璨道:你别挡着我,我要跟云公子说两句话。 刘公子踮起脚朝里面张望,只见云涟负手执剑立在荒野的边界,一个背影翩若惊鸿。 他正要再往前一步,就看见角落里一只行动扭曲的骷髅人摇摇晃晃的扑向云涟,云涟剑锋一转,随意的挥了两下,那骷髅人立刻四分五裂,骸骨落了一地,头骨滚到刘公子眼前。 收拾完最后一只骷髅人,云涟收了剑,转身看他:找我? 那刘公子被云涟挥剑的阵势吓得腿都打软,默默咽了口水,随即往后撤了一步,连忙摆手笑道:不不不,我只是听说你们来捉鬼,怕你们对付不了,才特意带了人来,助你们一臂之力嘛。既然已经没事了,那那我就不打扰各位了啊。再见。 然后温璨眼睁睁看着,气势十足赶来的刘公子抱着脑袋落荒而逃,连腿都快不是自己的了。 温璨回眸笑道:大师兄,你又吓唬人家。 风吟魂飞魄散了,这事就算是个了结。 云秉容先回了洛河镇,同镇长交代了些事情,一行人这才又打道回府。 回去的时候弟子多,温璨不愁找人带他,便也没敢去烦云涟。但云涟也不知在想什么,或许是在考虑骷髅地和风吟的事,一个人御剑飞回了清玄山,把一行人都远远地甩下了。 温璨爬上六合峰时,云涟已经跟几位仙长汇报完了情况,正独坐在藏书阁里看书。 见温璨进来,往旁边的桌子上一趴,他也没动。 温璨探着脑袋,张望着云涟手里的书,想了想问道:大师兄,你是在查骷髅地吗? 云涟应着:嗯。 温璨立时就明白了:能当着你凌清君的面,下手灭了风吟的口,那人的身份一定也不善。 那人能从云涟的剑下逃脱,除去云涟耗费了极大的精力在轮回晷上外,他本人的剑法必定也不差,仙门世家中剑法好的何其之多,且纸符是修行者通用的,更无法确定他的身份。 但温璨却莫名觉得,这人一定在他们身边,起码是他们认识的人。 大师兄,你与他交手的时候,可有发现什么? 云涟道:那人是左手剑。 温璨颇有些诧异:这世上,还有能用左手剑跟你交手的? 左右手使起剑来,感觉是非常不一样的,云涟左手剑使的也不错,所以一下就察觉了。 但左手使剑也是极其不易学的,除非像云涟这样领悟力极高,且手脚协调的,再者左手使剑也一定是在右手剑法出神入化的基础上,连右手都没练好的,更别说用左手了。 那人竟能用左手剑抵过渡世的攻击,到底会是谁呢? 第二十一章 还真是放过他了啊。 仙门几个弟子和白翁下山历练,跟他们是前后脚回来的,温璨他们先回来的这两天里,白翁不在,由云涟给他们代课。 云涟身为清玄山大弟子,自然有比给他们代课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但为什么让云涟来呢。 温璨想了一想,大概是因为只有云涟能镇得住这群孤高自傲的世家弟子吧。 毕竟在来之前都是各世家掌心里捧着的小宝贝,难免傲得很,也不服管教,跟那些用武力镇压的不一样,云涟往那一站,就是毁天灭地的气势。 弟子们突然乖巧起来,或许是亲眼见到云涟出手,见识过剑法巅峰是个什么程度,被震慑住了,又或许是看清了自己的本事,决定好好学习,不再给自己和家里丢人了。 总之先前课上那些态度飘忽,嬉笑怒骂的声音也都没有了,就连这其中最不听话的温璨都乖乖的往边角一坐,突然有了一种哪怕自己不听,也不能打扰别人的自觉。 一时间,上课的场面大好,简直让其他仙长都看到了希望。 云涟立在讲台上,一身月白的长衫衬得腰杆笔直,他本就长的白,又总是一袭白衣,更显得雪肤清雅,仿若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 唯一的缺点就是脸上没有表情,不知喜怒,不知恶悲,缺了那么点人情味,不过这也恰好映衬了他「天上仙」的称呼。 此时他正手持着一本《历代志》,语调平淡的给他们讲起了仙门的进阶史。 原本这应该是白翁那老头子来讲的,想他一手扶着花白胡子,一边摇头晃脑的讲起历代史,简直是催眠词曲的绝佳典范,但是按在云涟身上,就总觉得哪里别扭。 仙门建立之初,是以兴门派而弱家族为首要,兴一族不以为兴,乃以门派为首,而无穷无尽也 云涟清冷的嗓音缓缓响起,如玉石击缶,雨水落檐,明明声音极好听,脸也好看,但却让座下的弟子们皆面色痛苦。 弟子们个个都坐的笔直,瞪大了眼睛听他说,明明心里觉得无聊,可还是连眼神都不敢乱瞟,端坐乖巧。 温璨微微歪着脑袋,余光略过常松霖几人,不由得抿嘴笑道,这种催眠神词,酸文醋句,大概也就只有云涟亲自讲,才能让这些人听的这么认真了吧。 就是不知道,等会儿他要考的时候,那些人能记住几个字。 温璨还没忘记,云涟有个毛病,大概是白翁跟他嘱咐的,但凡课上讲了什么内容,下课之前都是要复习考一遍的。就是要看看这些人来了,魂还没来的人,究竟能听进去几分。 恋耽美 美人师兄在上小说免费阅读(14) 后来云涟学以致用,并且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可算是把他们坑苦了,也更让大家记恨起了白翁。 上辈子,温璨可是在云涟手上栽了不少次,罚抄的次数多的他自己都数不过来。 果不其然,云涟讲完,把书册一合,负手往下走了两步道:都听懂了吗? 在座弟子都像是刚醒一般,机械的点点头:懂了。 嗯,懂了就好。 也省得他再浪费口舌了,果然讲课比除妖还费劲。如此想着,云涟把白翁给他们准备的卷子拿出来,道,既然懂了,那就考一考吧。 老规矩,卷子不合格的,继续罚抄。罚抄的次数根据不合格的程度来定,也算公平。 弟子们面露苦涩,却连哀嚎都不敢,往常白翁要是在,温璨一定第一个起头撂挑子不干了,接着就是常松霖和苏慎起哄,其他人要保持温润的形象,但默默应和。 好家伙,今天全萎了。 温璨在心里嘶吼:大哥们,能不能支棱起来,不要被云涟的气势给压垮了啊。 不是说好了,我们要自由,我们要民主的吗,怎么这时候就没人反抗了呢? 然后,云涟一个眼神飞过来,温璨默默低下了头。 好的,他知道错了,他马上就写。 看着卷子上笔墨行云流水的字,温璨拿起笔,一笔一划的写着,字迹清秀。他自小练武不好,但书读的不少,不过在温家主的眼里,这些都是上不了台面的东西,没什么用。 温璨很快写完了,心中觉得无聊,抬头看着斜前方端坐的云涟。 他真好看,仿佛一件精雕玉琢的瓷器,纯净无暇,难以想象这种疮痍满目的仙门是怎么养出这样一个清冷皓月般的人。 盯了一会儿,温璨突然起了想逗逗他的心思,还想看看他那张没有表情的脸禁不住沉下来的样子。 温璨从桌上随便摸了张纸,手指飞快的折成纸鹤,然后在纸鹤的眼睛上点了个极小的符咒样式,恰好是一双黑色的眼睛。 这是他们温家独特的传音术,温璨以前在书阁里偷学的,好像是他娘亲留下的东西,他爹不许旁人动,他就偏要偷偷地去看。 那天在骷髅地里,温璨不知怎么就想起用它了,他本想是看看云涟好奇的样子,然后来问他这是怎么弄得,结果没想到,他竟然一副见识过的样子,搞得温璨目的没达到,心里很不满。 他还没想明白,为什么云涟会知道纸鹤传音术,那小巧的纸鹤就已经飞到了云涟的桌子上,然后稳稳落下。 温璨没说话,纸鹤就静静地立在云涟的桌案上,没有动静,睁着一双黑色的小眼睛。 知道是温璨在恶作剧,云涟抬头看了他一眼,温璨立刻低下头去,装作无事发生。 再一抬眼,纸鹤已经不见了,桌案上空空的,只有云涟在翻的书册「唰唰」作响。 温璨泄了一口气,想着纸鹤一定是跟那风车一样的下场,被云涟丢掉了吧。真是,浪费他一片好意,还浪费他的银子。 温璨一手撑着脑袋,觉得不舒服,又换了只手,还是觉得不舒服,最后干脆趴下了,闭上眼睛打瞌睡。 其他弟子都在奋笔疾书,只有温璨压着卷子呼呼大睡。 不知梦到了什么,温璨忽然手一抖,笔尖掉在了卷子上,染了他一袖子的墨水。云涟正走到他旁边,温璨总觉得是冲他来的,果不其然,他开了口:温璨。 温璨起身,将袖子藏在身后:大师兄。 莫名的,看见云涟他就容易心虚,也不知是怎么的。或许真是上辈子欠他,这辈子专门回来赎罪的。 云涟道:我方才说的,你听了几个字? 都,都听了。 好,那就来给我背一遍。 云涟话音未落,那边耳朵都竖了起来,一个个面色各异,有看戏的,有替他祈祷的,还有无语嫌弃的。反正就是遇上云涟算温璨倒霉,反之,也是成立的。 偌大的课室里,稀稀拉拉的坐了几个人,有一点动静,都听得比当事人还清晰。 温璨眼珠子一转,道:那我要是现在背出来,岂不是给他们作了弊? 原本打算看戏的几人:?? 他哪里的自信觉得能给他们作弊的,明明这里成绩最差的,就是他自己吧。 没有其他人的反应,云涟只沉默了一瞬,然后淡声道:那我就等着看你的卷子。 在座弟子更震惊了。 温璨也一下没反应过来,他这么蹩脚的理由,云涟竟然就轻易的放过了他? 怎么回事,这剧情走向不太对劲啊,云涟不会还憋着什么坏呢吧? 怀着忐忑的心情,温璨一直等到下了课,来帮忙的小师兄查完了卷子,再到他们去吃饭了,云涟都没有再找过他。 还真是放过他了啊。 温璨坐在食堂吃饭的时候心里都还在想着这事,不能怪他有被虐倾向,主要是他实在是被云涟罚的太多,血液里都刻着警惕云涟的基因,这突然一下放了松,属实有点不习惯。 刚咬了一口肉包子,温璨一抬头就见一道粉嫩的身影朝他们这边扑过来。 是的,朝他们。 温璨虽然剑法不行,课业也拖后腿,但他性格极好,很容易跟别人打成一片,这也可能就是所谓差生的长处吧。 他入门几个月了,从一开始大家都不待见他,变成了现在走哪都吃得开,都得归功于他在街市混迹多年的成果。 常松霖虽然看不上他,但在外的时候多少还会给温璨留点面子,自觉跟他坐一桌吃饭。 温璨打眼一看就觉得那粉嫩的小姑娘眼熟,然后就听她喊一声:哥哥! 再瞥一眼常松霖旁边的人,这不正是顾怀玦的妹妹,顾泱泱吗? 常松霖嘴里一口菜还没咽下去,嘟哝着道:你怎么还没走? 顾泱泱立时不高兴了,往顾怀玦旁边一坐:我为什么要走,我还没跟凌清君一起吃过饭呢,我才不要走。 这要求可能有点高了,关键是云涟他辟谷,不吃饭啊。 顾泱泱喜欢云涟,自然应该是知道的,所以她这意思就是明摆着说,她就不走了呗? 常松霖又问道:清玄山不是从来不留外人吗,你到底用了什么方法让他们同意的? 顾泱泱努努嘴:你想知道,你问我哥呗。 见常松霖止不住的好奇,顾怀玦才笑道:这还要多亏了子豫兄提醒我。 第二十二章 我亲自带回去管教。 其他人一听,都不约而同的望向温子豫。 那方温子豫正矜贵的吃着菜,听顾怀玦说起他,温子豫只眉梢一挑,掀了掀眼皮,算作应下了。 温子豫会给别人出主意,温璨还是第一次听说,尤其还是这种有钻空子意图的主意,他以往都是不屑的。 在温子豫看来,只有温璨这种草包废物才需要用钻空子的手段,正经的世家弟子根本不需要。 跟温璨整日笑嘻嘻,打打闹闹的囫囵性子不一样,温子豫素来自持是温家嫡子,将来是要承下振兴家族大业的,所以他在外一向都表现的极其沉稳矜贵,与温璨天壤之别。 顾怀玦继续道:无瑕峰原就是给拜访清玄山的客人们住的,我记得白翁说过,各家来拜访清玄山的客人最多可在无瑕峰上住三个月。我们江家与清玄山的关系一向不错,所以我就安排泱泱代表崇灵岛来做客了。 这样的借口,白翁也能同意? 那岂不是把旁人都当傻子了,这样一来,各世家也都纷纷效仿,好家伙,清玄山一定热闹很多。常松霖不由得表示惊讶。 温子豫道:主要还是看在崇灵岛的面子。 常松霖点点头道:也是,不然白翁找这么个麻烦精来干嘛。 听他开口,顾泱泱没好气的瞪了一眼。顾怀玦却突然笑开了,道:松霖,这其中原因,难道你不清楚? 常松霖闻言,立马瞥了瞥嘴角,连饭都不想吃了,放下筷子就要跑。 温璨一听有好戏,忙拉着常松霖问道:什么原因,什么原因?来说说嘛。 此时饭堂里吃饭的弟子不少,他们这边闹了点动静,引来不少弟子侧目。 常松霖拉不下脸,瞪着温璨:吃你的饭吧。吃饭还堵不上你的嘴,管那么多闲事干嘛。 除了碰到云涟的事外,温璨还没见常小公子这么炸毛的时候,像是被踩了尾巴,他就更好奇了。 这时,顾怀玦站出来给温璨解惑:温二公子有所不知,松霖与舍妹泱泱曾被家中指腹为婚,本打算今年就成婚的,但他们年纪尚幼,又都被家中娇惯任性坏了,所以家父听说泱泱要留在清玄山时,特意书函一封,要仙长破例留下泱泱,也好给他们二人多些相处的时间。 顾怀玦如此说道,大家就都明白了。 说什么年纪尚幼都是借口,不过是因为这俩人虽然被指腹为婚了,可一个你不情,一个我不愿,怎么也不肯按要求完婚。 这不常松霖拜入清玄山,一入门就要四年,他们可不得把顾泱泱也送进来,趁机培养培养感情啊。 按理说,这桩婚事也算得上极其般配的。 常松霖是常氏山庄少主,样貌骄人,天资也不差,性情虽张扬,可心肠却好,一点也不像世家中磨练出来的。不看其身后常氏山庄的资本,单是常松霖自身的条件,配上任何一个世家女子都绰绰有余了。 而顾泱泱呢,情况大抵与常松霖相同,两人不愧是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性子不说一模一样,也能像个七八分。这俩要是真在一起,还指不定闹得哪家不得安稳呢。 本来他俩小打小闹也没啥,再长大些肯定就会成熟起来的,可万万没想到的是,顾大小姐竟然扬言她喜欢云涟,这才让两家家主急了。 云涟是什么人,清玄山离淮仙尊座下大弟子,清风霁月一般的人,哪是他们能肖想的。 莫说他不会考虑成亲的事,就是考虑了,仙门之中多少女修排着队呢,也轮不到他们。 常家小公子被拿和云涟比较,自然不甚高兴,若不是两家一向关系不错,怕是这桩婚事早就被搅和黄了。 顾泱泱撇着嘴:谁要嫁给这个狮子头啊,幼稚。 常松霖也不依不饶:我还不想娶你呢,麻烦精。 狮子头?这都是什么奇奇怪怪的称呼? 大概听出了温璨的疑惑,顾怀玦低声笑道:因为松霖脾气上来,容易炸毛,所以泱泱就给他取了这个外号。 原来是这样。温璨上辈子听说过这事,知道他俩大半是成不了,便打趣道:我看常公子现在还小,这事也急不得。 你看,怀玦哥,连温以均都这么说了,你怎么就不懂呢。他怀玦哥的悟力怎么可能还不如温璨呢。 常松霖正找顾怀玦告状,一转眼陆檀乔从他们身后走过,常松霖立刻起身招手:陆师姐,这里! 听到声音,陆檀乔余光瞥了一眼,没理他,径自出了饭堂。 被忽略了的常松霖挠挠头,悻悻坐下,明明从洛河镇回来的时候还跟他说话了的,怎么这又不理人了? 没多想,常松霖又继续加入了和顾泱泱的互怼大战中。 出去历练的仙门弟子回来,他们被云涟紧盯的苦日子也就到头了,弟子们一连放松了大半个月,可把白翁给气坏了。 尤其温璨最不让他省心。 没有云涟坐在前面给他时时盯着,温璨连上课都没有劲,趴在桌上,撑着脑袋,一副无聊的哀怨愁容,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失恋了呢。 白翁在台上讲课,好几遍都看见温璨趴在桌子上,翻来覆去,跟在温油锅上炸油条似的。 他伸手在桌上一拍,吓醒好几个睡觉的弟子。 怎么,老夫好好给你们上课你们不听,非要凌清君亲自来盯着,心里才踏实是吧? 然后温璨就看见白翁的目光渐渐转向他,哼了一声,气得吹胡子瞪眼。 温以均,你给我起来! 以前温璨就算上课不认真听讲,课业也总是给他们拖后腿,可好歹知道不打扰别人,乖乖趴在后面装死。 但是现在看看,站没有站相,坐没有坐相,哪像个来学习的弟子,简直是请来的大爷。 白翁道:我方才讲的,你听进去几分? 温璨想了想:都听了。 那好,那我问你,仙门与世家究竟有何不同? 仙门以气为修,运以天地之灵气,世家则以形为修,练的是天地之道。不过若按人来说,俗不可耐,倒也没什么不同。 不过都是一群贪欲嗔痴的凡人罢了。 白翁听着,登时竖起了胡子:胡说八道!你身为世家弟子,竟如此言语诋毁,简直是不知天高地厚。去,给我去顶阁面壁思过,没有我的同意不许出来! 他根本不是要问他问题,他就是要把温璨罚出去,杀鸡儆猴,所以不管温璨答对答错,他都有理由有借口。 温璨早就看出白翁的意思,便也没有想要认真回答,但他说的,也并非都是假的啊。 世人都喜欢虚伪的恭维,不能听一句不好的言论,就像他们都披着虚假的外衣,还指望别人夸他们一句真性情。 温璨不知面壁了多久,思过是没有,但思云涟还是有一点的。他大师兄一大早就没见到人,整日对面相处久了,突然见不到人还真有点不习惯。 但他没注意,身后一道修长的身影站了许久。 你怎么又被罚了? 清冷的嗓音响起,在狭窄的顶阁里显得愈加空洞。 云涟一早察觉禁地有异,一直加固看守到现在,本想着路过来看看温璨,结果转了一圈,却发现他被罚进了顶阁面壁。 原来,他不在,温璨也照样会被罚的。 大师兄! 听到云涟的声音,温璨惊喜的转身,他本想爬起来,奈何跪的太久腿都麻了,脚下一打软,直直地往前扑过去。 温璨脚下还踩着自己的衣摆,两手死死抱着云涟的腰,整个人几乎半跪在云涟身前,姿势有点尴尬。 但云涟这身段不愧是仙门第一绝,腰细腿长,他双手环一把还有余,腰间精瘦有力,温璨几乎半挂在他身上,也没让他挪动半分。 云涟身形未动,也没伸手去接他,感觉到一双手紧紧抱着自己,反而有一丝想躲开的意思,蹙了眉,为了不让温璨脸朝下,还是忍住了。 云涟沉声道:松手。 温璨这才踉跄起身,悻悻地朝他一笑:不好意思啊大师兄,我腿软了。 不过能亲手抱到云涟的腰,哪怕就是被他再罚一顿也值了。 世家女子中曾流传一个关于仙门四绝的话题,说的就是仙门里让世家女子心向往之的四样绝世,云涟一人就占了两样,剑法一绝,身段一绝。 就连他那张让人惊鸿一瞥的脸都没排上号,可见身段是有多绝。 云涟没理他突然奇怪的眼神,转身道:走吧。 见他要走,温璨自觉跟上:去哪啊,我还被罚着呢。 回六合峰。 温璨跪了许久,其他弟子都已经下课了,两人出了顶阁时,正好碰见白翁来查温璨的岗。 刚跟云涟打了招呼,脸上的笑意还没消,一见温璨大摇大摆的在外面走,白翁立刻气不打一处来,指着他道:我不是说了,没有我的同意,你不许出来吗,谁给你的胆子在清玄山放肆,赶紧给我滚回去! 温璨刚要开口解释,身后云涟负手而来,道:我同意的,不可以吗? 恋耽美 美人师兄在上小说免费阅读(15) 白翁瞬间愣了一下,脑子里还没消化,他突然有点看不懂了,现在这什么情况,凌清君什么时候开始帮温璨说话了? 不对,凌清君怎么会突然出现在望仙阁? 啊,当然不是,我的意思是这弟子品行恶劣,还不服管,怎么也得让他长长记性,凌清君您说呢? 云涟回了眸,语气骤冷:不必了,温璨性子顽劣,我亲自带回去管教。 然后温璨就在白翁诧异的目光下,生生被云涟拖走了。 作者有话说:马上要入v了,从下一章开始倒,看过的就不要买了,希望大家多多支持哦完结文《我的师尊会变猫猫》可宰;隔壁专栏《渣错美强惨魔尊后》求预收;【美强惨疯批魔尊攻X渣错人嘴甜仙君受】 黎渐穿书后,被系统要求找到某历劫的仙君,帮他完成历劫任务,则功成身退。 听说那是个仙风道骨的仙君,黎渐一眼就看到了人群里身穿白衣的清贵公子,立马就确认了他的身份,于是想尽办法成为他的枕边人。 但是后来他发现,那位公子跟系统说的不太一样。 系统说:那位仙君是世间少有至真至纯的雷灵根,有通天引雷的能力。 黎渐特意带他上山试了试,结果雷没引来,还差点一把火烧了山。 系统说:那位仙君是修仙界最天赋异禀的剑修。 但是黎渐发现,他打架的时候从来不用剑,反而徒手拧天灵盖的技能越发熟练了。 系统还说:那位仙君修的是无情道,攻略难度系数满级。 结果他穿书的第三天,就成功的将人拐回了家。 黎渐:我总觉得系统在骗我? 好不容易等黎渐完成了历劫任务,当着那位清贵公子的面给了他一剑,承认自己其实是个渣男时,他才知道,原来他一直都渣错了人! 他攻略的清贵公子,其实是书里的大反派魔尊! 黎渐:这不就尴尬了吗? 宣朗体质特殊,乃仙魔共生之体,两界都不待见,嫌弃他血统不纯,只能在凡间做个普通人。 直到有一天,有个样貌惊艳的青年对他说:我觉得你像一个人像我的心上人。 你长得这么好看,将来一定有飞升成仙,做仙君的潜质。 后来他才知道,那人说的话都是骗他的。既然那人骗他能飞升,那他偏要堕魔给他看。 灵境缥缈的仙山上黑云压境,宣朗一把压下了那人试图逃离的身影:仙君现在再看看,本座还像你的心上人吗? 他一生的疯狂与温柔,都在那时给了一个叫黎渐的人。 受是典型的「我只是嘴甜,但我心里没你」。 攻受1v1,攻示爱的时候是个直球boy。 非典型修仙,能力都是天生的,这只是一场恋爱追逐游戏。 第二十三章 (开始倒v)你想要,就拿去吧。 六合峰高耸入云,是仙门第一高峰,几千级的长阶爬的人都要废了。 云涟拖着温璨回去,没有御剑,也没启动六合峰上的缩地阵,就生生的带着他步行上去。 云涟修为在身,步伐轻快,这几千长阶于他而言算不得什么,但温璨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刚开始人还雄赳赳气昂昂的,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没过百阶就已经开始哭天抢地,认错告饶了,云涟没理他,兀自在前面走,温璨也不敢不跟上。 后来,温璨整个人都趴在长阶上,手脚并用,直到最后爬上了顶峰,人也废的差不多了。 躺在门前的青石台阶上,温璨整个人面如土色,险些一口气没上来,人就过去了。 他稍稍抬起眼皮看云涟,眼前的人依旧一身白衣轻扬,脸不红气不喘的,要不是温璨实在痛苦的要死,他真的要怀疑刚刚是不是一场噩梦了。 好家伙,这人简直不是人啊,几千长阶是个什么概念,都能顺着峰顶爬到天上了,温璨要不是偷偷耍了小聪明,今天这条命,可就真撂这儿了。 他就知道,云涟才没那么好心救他呢,温璨后悔了,他还不如回去面壁思过呢! 见温璨喘的差不多了,云涟才道:感觉如何? 感、感觉、特别好。温璨才不会承认他快要累死了,这点面子还是要的。 云涟道:既然还有命,那就继续。 温璨一口气梗在心口,昂起的小脑袋也瞬间垂下,拉着云涟的衣摆:别,别啊大师兄,我知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就饶了我吧,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错在哪了? 云涟不动声色的抽走自己的衣摆,轻轻拂了一把,似是在嫌弃他的脏爪子。 但他抽的动作晚了一步,纯白的衣摆上清晰可见两只黑乎乎的爪子印,还沾着峰下长阶上的青泥。 温璨撇着嘴:我以后上课一定好好听讲,保证不给师长添麻烦。 还有。 不该偷藏白翁的戒尺和书,还用纸鹤捉弄他,让他课上闹笑话。 还有呢。 还,还有?温璨挠了挠头,他不知道自己最近还犯了什么错啊。 云涟沉了眼眸:一个月后就是仙盟大会,所有仙门世家聚齐,你觉得你这样去参加,丢的是谁的脸? 仙盟大会,乃是仙门世家为了联系彼此关系,同时也让各家弟子互相学习切磋而举办的,每两年一次,所有弟子皆可参加。清玄山是仙门第一大派,平沧尊坐镇仙盟会,自然当仁不让的成为了东道主。 往年清玄山参加,必定要承揽前三位,哪怕放个水,第一第二也还是要的,云涟第一,云秉容第二,只要他俩在,就没有人能越过去。 但是今年,要给新弟子历练的机会,听说他们两个就不参加了。稳拿第一第二的人不去了,各仙门蠢蠢欲动,势必是要把这个风头抢回来的。 温璨如今入了六合峰,说出去都是云涟的师弟,丢人只怕也是丢他的人。 温璨不情不愿道:是大师兄的脸。 以前不管温璨怎么搞,怎么胡来,丢得都是他自己的人,跟别人没关系,因为在外,温家根本不承认他。但是云涟不一样,他当着全仙门世家的面,给了温璨一个身份,将自己荣辱和温璨绑在了一起。 仙门第一的凌清君,他的师弟却是个草包废物,说出去岂非让人笑话。 云涟道:你别忘了,你是离淮仙尊的弟子。你丢的不是我的脸,是师尊的脸。 温璨揪着衣角嘴里嘟嘟囔囔的说着:你既然觉得我丢人,那为什么还要收下我。 他一直想问的,从来也没敢问出口。云涟主动提起,他便也顺势的问了。 原本没指望能得到答案,温璨掩了失落,正要岔开话题,可云涟却开口道:不是我收的你,是师尊的意思。师尊嘱托,我不能违抗。 不然,就凭温璨那点小聪明,即便他能拿到黑熊身上的灵珠,云涟也不会让他入六合峰的。 他不知道师尊为什么一定要收下温璨,但既然师尊收了,他就有义务替师尊教导,不让六合峰蒙羞。 不是他收的,是离淮仙尊的意思? 温璨心里一直念着这句话,想着怪不得上辈子云涟那样看不上他,且自己日日作天作地,云涟强忍着怒意,也始终没把他逐出师门,原来竟是因为离淮仙尊吗? 可离淮仙尊为何点名要收下他呢? 温璨想不通,也不愿再想。跟云涟保证了自己一定会好好努力修炼的,这才免过一劫。 不过被云涟亲自「管教」了一顿后,温璨明显收敛了许多,接下来的几天都特别认真听课,积极修炼,俨然一个好学生的姿态,让白翁有些摸不着头脑。 确认了云涟的方法真的管用后,他暗戳戳的决定要向云涟讨教一番,以后专门用来管温璨。 修炼场上,弟子们正在修炼避雷术。 这是一项比较基础的术法,不仅可以用来防身,也可以用做攻击,锻炼他们对内息的控制。但对于基础薄弱的弟子,比如温璨,还是很考验其悟力的。 授课的仙长先演示了一遍,让他们把咒诀背熟,然后再各自练习,练完了挨个考试。 温璨不管什么课,永远站在最后一个,从不跟别人争抢风头。主要是这些课他都上过一次了,倒背如流,也没必要去跟别人争。 其他弟子都在努力练习,唯独温璨抱着剑靠在一颗古树后,嘴里衔着草叶,十分惬意的晃着腿。 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 倘若这些人能知道自己未来的结果,现在还会不会这么努力了? 温璨念念有词的说着,忽然看到云涟从不远处走来,丢了草叶就要上前,一句「大师兄」都要脱口而出了,却被突然出现的绰约身影给隔了回去。 只见一个女修停在云涟身前,似乎是特意在等他。 云涟顿住脚步,两人不知说了些什么,然后那女修面色娇羞的递给了云涟一个红色的坠子,不等云涟再说话,便一溜烟的跑走了。 温璨趴在树后偷看,原本想跟云涟打个招呼的,突然又觉得没什么好说的。打了招呼,云涟反而还要质问他为什么不好好练习,麻烦。 但他还是有点好奇,他们到底说了些什么。 温璨怎么也想象不到,云涟那一脸生人勿近的样子,怎么可能还有女修会同他说话的,他也想象不到,云涟同女修说话该是什么样的腔调,会不会比对他温柔多了。 肯定比对他温柔,温璨这么想。云涟看见他,就跟看着仇人似的,恨不得往死里整他。再看看对别人,冷着一张脸,多温柔啊。 将他俩的对话抛在脑后,温璨开始了第一轮的避雷术测试。 授课的师长手里拿着一块闪电盘,那是可以释放雷电用来攻击的法器,给他们练手确实大材小用了些。不过越真实的雷电,对他们的训练就越有帮助。 前面几人都很顺利的完成了避雷术,按照顺序,温璨在最后一个。 温璨举起剑,剑柄越过头顶,闪电盘寒光微闪,确认温璨准备好了,立时迅速旋转,冲出一道刺眼的雷电,噼里啪啦从头顶落下。 温璨闭上眼睛,正要念咒诀,脑袋里不知为何想到了云涟和那个女修在说话的样子,那样温柔的神情,他从来没见过。 「呲啦」一声,雷电从头顶落下,将温璨的神思拉了回来。 温璨大惊,遭了,咒诀背串了 避雷变成引雷了! 霎时间,刺啦带响的雷电蜿蜒着朝温璨而去,温璨旋身躲开,「轰」的一声在他方才站过的地方劈下,青石板立时裂出一道深深的焦缝。 这怎么还来真的了? 这边温璨在逃,那边其他弟子也没安生下来,避免被余雷砸到,也仓皇躲开,一时间场面混乱不堪。 不要慌,用避雷术! 授课的师长说着,抬手要收闪电盘,但不知为何,似是温璨那把剑的引力太大,怎么也收不回来。 温璨狼狈的被雷电追着跑,身后的衣摆被劈焦了一大块,幸好这时云涟跟云秉容路过,温璨见云涟来了,急忙大喊:大师兄救我! 众人一听是云涟,提到嗓子眼的心立时就沉了下来,莫名的觉得安稳。 云涟抬手,寒光出鞘,渡世剑直直的飞出去,一下就劈开了追在温璨身后的雷电。 指尖再一运气,将授课师长手里的闪电盘给给收了回来,动作干净利落。 没了催命的雷电,温璨沉沉的舒了一口气,整个人瘫倒在地,闭上眼睛感慨:还是大师兄靠谱,不然我小命呜呼啊。 你还有脸说!不远处温子豫的声音传来,带着一丝薄怒与嫌弃。 云涟蹙眉,环视四周,原本光鲜的仙门世家弟子,如今都变得灰头土脸,青石板碎成一块一块的,哪还能见得原本的面貌。 搅和了修炼,再加上修葺的费用,这回白翁又要被气得吐血了。 云涟沉声道:让你避雷,不是让你引雷。 怎么一点也不让人省心。云涟后半句没说,云秉容笑了笑,便自觉接上。 察觉云涟的目光转向了自己,云秉容也自觉地闭了嘴。 他倒是觉得,这事也不能全怪温璨,主要是闪电盘的威力太大了,授课的师长只放出一点,足够他们练手的,但没想到温璨竟有本事全部引出来,这才变成了现在这样。 看来,云涟收下他,还是有点道理的。 授课的师长也黑着脸道:你倒也是厉害,学避雷,歪打正着学会了引雷。 温璨挑了眉,悻悻的扯着嘴角,也不敢说话了。 我是管不了了,凌清君,还是你带回去亲自管吧。 老师都这么说了,云涟也不再多言,瞥了温璨一眼,兀自离开,留下云秉容收拾残局。 回去的路上,云涟都没说话,温璨知道自己又闯祸了,也不敢开口。两人就这么一前一后,走了许久。 云涟负手在身后,纯白的长袖下隐约露出一条红色流苏,颜色极其显眼。 想着定是方才那女修送他的,温璨往前越了一步,跟云涟并肩走着,又故作随意的问道:大师兄,你手里拿的是什么啊? 云涟顿下步子,抬手伸出来,白皙的掌心躺着一个红线结,编制的十分精巧,流苏细长,但跟云涟那一身却并不相称。 见温璨看的好奇,云涟把红线结塞给他,道:你想要,就拿去吧。 突然被塞了满怀的红线结,温璨顿时愣了一下,然后又像是想到了什么,蓦然笑开。 温璨晃了晃手里的红线结,眉眼含笑道:大师兄,你知道送这个是什么意思吗? 第二十四章 难得关心他 仙盟大会的风声很快就传了出去,所有弟子一时间都开始努力修炼,毕竟这可是除了师门比试外,他们极少数能一战成名的机会了。 跟师门比试不同,仙盟大会上所有仙门世家齐聚,场面极其壮观,若是能拿下名次,不仅是让自己名声大噪,同时也给各家长了脸。 清玄山之所以能稳坐仙门第一大派,不仅仅是有三尊坐镇,也少不了云涟每次仙盟会上蝉联第一的实力压制。 而且此番大家都知道云涟和云秉容不会参加,就意味着第一第二的位置会空出来,来的仙门只怕会更多,他们必定是要拼一拼的。 但温璨却知道,这次仙门世家聚的如此齐,并不单单是为了争夺一个仙盟会魁首而来。 《参同契》再次现世的消息传出大半年了,他们除了一个劲的把人往清玄山送,至今还没有一家有所动作,为的就是等《参同契》真正出现。但与其苦苦等着一个不知真假的消息,各个老奸巨猾的家主当然也不肯放过亲自上清玄山看看的机会了。 这回他不仅要把《参同契》拿出来,还要让全天下都眼睁睁的看着,他是如何毁掉《参同契》的。 既然要回来复仇,那不如就玩的再大些。 此次仙盟会的举办点在雁空山,距离清玄山不远,绵延数十里,是仙门中极有名的一个试炼场。 作为仙门御用的试炼场,雁空山上最不缺的就是妖邪之物,但大多资质平平,不会特别厉害,少部分妖邪比较难搞,可奖励也很丰厚。没有试炼的时候,雁空山外都会罩起一道结界,不让旁人靠近,寻常人连进都进不来。 能参加仙盟会的大多是仙门世家中的佼佼者,按六大门派、八大世家来算,再加上一些名声鹊起的小门派,每一次来参加试炼的弟子少说也有百余人。 这其中呼声最高的,自然是名列仙门最前的清玄山、万径山和赤城山。 世家之中也有不少弟子参加,但几大世家的嫡系如今都入了清玄山门下,荣誉与共,为了不跟自家儿子抢名头,各家也只好随便派几个弟子走走过场。 恋耽美 美人师兄在上小说免费阅读(16) 试炼开始的前一天,就有不少仙门世家聚到了雁空山下,俨然一场大型的社交场合。 清玄山离得最近,自然也最晚出发。平沧尊和枭月尊难得一同领弟子前去试炼,再加上云涟和云秉容一道同行,阵势颇大,浩浩荡荡。 在云涟手下过了几天,温璨的御剑术突飞猛进,他没有借口再找云涟带他,只好自己乖乖的御剑跟上。 这边顾泱泱死活都要跟着云涟,顾怀玦没办法,也只好把她带上。 此次清玄山参加试炼的弟子有十余人,比往常要少了不少人,给足了新弟子试炼的机会。但看这浩浩荡荡的一群人,怎么也不止十几个。 温璨的目光在周围打量了一圈,全是一片青白长衫的弟子,女弟子的衣裳跟男弟子差不多,只是裙摆要更好看些。他在云涟身后略略看着,一眼就看到了给云涟送红线结的女修。 长发高高束起,发尾轻扬,女子身段柔软却高挑,她站在人群中众星拱月,还时不时的想要回头看一眼云涟。温璨只看了个侧影,却也知她定是哪个世家中的女子,一派大家闺秀的风范。 似乎是察觉到温璨一直在盯着那女弟子,云澈瞥着嘴道:看谁呢,司栎师妹? 司栎? 云澈道:不是我说你,你盯上人的眼光倒还真的不错,先是凌清君,后又是司栎师妹,仙门中能数得上名头的,你还真的都不放过啊?不过你也就想想罢了,虽然你也出身世家,但以你的资质,怎么能配得上司栎师妹? 忽略云澈阴阳怪气的语气,温璨想来,难怪他怎么看着眼熟,原来这就是云秉容上辈子跟他说起过的司栎师妹。 八大世家之一的司家,出身自然不同于其他弟子。司栎自小天赋异禀,根骨奇佳,是修炼术法的奇才,十五岁时就被清玄山收入门下,在术法上的修行仅次于云涟。 而且,温璨还听说,司栎之所以能在清玄山上横着走,不仅仅是因为她世家之女的身份和她的修为卓绝,还因为她跟平沧尊有点沾亲带故的关系。 就像各世家中的旁支亲系,入了世家门下后,自然也会得到与其他弟子不同的待遇一样。 平沧尊宠着她,仙长和弟子们也都惯着,能不是大小姐嘛。这可比顾泱泱的风头盛多了。 怪不得云秉容那时要提醒他,在云涟的触及范围之内,他再怎么折腾都没事,但尽量不要得罪司栎。 想来以云涟的冷淡性子,别说是给他送东西了,就算是往他身上泼点水,他也都能迅速躲开,分毫不染,一般的女修又怎么可能有机会把红线结塞到他手里呢? 但就是塞了又怎么样,云涟那根木头根本就不知道送乞巧节送红线结的意思,还不是都白费。 虽然早知云涟可能不懂,所以才将红线结随手丢给了他,但能亲眼看见云涟懵了的样子,温璨还是心满意足的。 啧啧啧,就是可惜了人家姑娘的一番心意了。 温璨似笑非笑的看着云澈:你放心,我自然知道配不上她,所以我这癞也不打算吃天鹅肉。 他就算要吃,怎么也得吃仙鹤肉。 在云澈不屑的目光下,温璨与他拉开距离,兀自追上了云涟。 云涟早知他在身后,回眸瞥了眼,道:前面就是雁空山,你跟着我,不要乱跑。 那意思就好像再说,如果你非要在这种场合捣乱,那就不要怪他不护着了。 温璨连声应下:知道了,大师兄。 雁空山外盘旋了两队御剑飞行的弟子,但他们的服饰却大不一样,云涟落下,他们也紧跟着落下。 像这种场合的出场方式,一般都有个规律,凡是御剑而来的,必定都是仙门中人。 世家弟子大多骑马来,路途遥远,比较方便,也不会太过显眼。 平沧尊走在最前,对面那一队弟子迎面而来,正中间还有个留着羊角胡子的中年男人。温璨看了眼那一身土黄的外袍,就知道他必定是万径山的人。 那人往前,拱了拱手道:平沧尊和枭月尊亲自驾临,真是难得一见,清玄山果然是对仙盟大会极其重视。 平沧尊点了点头,算作回礼:方琰掌门不也亲自来了吗,可见万径山也极其重视。 两人一来一往的寒暄,三两句后,便也不再应和了。 身为仙门中的第一第二大门派,清玄山和万径山向来不太和谐,但也井水不犯河水,两厢安好。 与清玄山百余年的底蕴不同,万径山在十多年前还是个初出茅庐的小门派,那时清玄山就已经是仙门之首了,短短十七年的时间,万径山就从一个无人问津的末流门派跻身为仙门第二大派,可见手段不一般。 从各仙门世家进入雁空山开始,雁空山周围的结界便开启了。 入口前的高台之上,安置了两排座位,专门留给各家掌门和家主,打眼一看,布置的极其奢华。 仙门世家齐聚,温家自然也不能缺席,且温家服饰都是一身黑,温璨一眼就看见了。 入门大半年,弟子们第一次能见到自家的人,尤其这几个没出过远门的世家弟子,更是一下子就蹿到了自家队伍里,开始叙旧起来了。 平沧尊暗自默许了,几个弟子一溜烟全不见了,就连温子豫都在温家主慈爱的目光下,高傲的走回了温家队伍。 怎么样,在清玄山上住的还习惯吗?这是他开口的第一句。 温子豫点点头:还行吧。 那边熙熙攘攘,欢笑声不断,云涟偏眸,温璨还始终站在原地没动,连脚步都没抬一下。 你怎么不去。他问。 云涟难得关心他,温璨扯了嘴角,笑道:没必要。 如果是以前,他大概会很羡慕,甚至是嫉妒父亲那么疼爱哥哥,恼恨父亲为什么偏偏就不喜欢他。可是现在的温璨不会了,因为真的没必要。 即便他羡慕嫉妒,甚至恨了,结果也不会改变,丢人的只会有他一个。 然后,云涟也没再开口。 叙旧结束,仙盟大会正式开始。 跟往年一样,弟子们需要闯过试炼场里的关卡,击杀路上遇到的妖邪,在规定的时间内,击杀妖邪数最多的,就是本次大会的魁首。 不过这次的规则也有所不同,关卡启用,妖邪的修为程度由低到高,也就是说,越往后的关卡里的妖邪就越厉害,当然他们所能获得的奖励也就更丰厚。 弟子们可根据自己的修为程度选择要不要继续前进,避免修为太低的弟子遇到无法解决的危险,也减少了弟子受伤的几率。 这时,万径山的一位长老站出来,参与了主持,他道:此次仙盟会规定时间为十二个时辰,凡进入试炼场的弟子,皆不可中途退出。且此次为个人战,共同击杀的妖邪也没有平分一说,全凭灵石上的记录来算。希望各位好运。 第二十五章 来跟我说说,你看好哪个了? 最重要的一条就是安全第一。身旁另一个白发老者补充道。 规则很简单,那长老也并没有再多说,因为在来之前,各家必定也都跟弟子们嘱咐过了。 仙门世家弟子都是经过良好教育出来的,像那种背后下黑手的情况,基本不会出现。 因为一旦发现,不仅会被取消资格,还可能直接被逐出师门,毕竟仙门齐聚,哪家都丢不起这个脸。 说清楚规则后,平沧尊一抬手,雁空山外围的一片巨大的灵石墙壁上,赫然显现了试炼场里面的情况,里外都能看得见,可谓场面浩大。由于现在弟子还没有进入,也没有成绩可以计算,灵石上只能看见各关卡的提示语。 最边上的一排,还能看见上一次仙盟会的最终排名情况。云涟超过第二名云秉容几乎一半,远远居于榜首。 大师兄好厉害啊。温璨早知云涟这般厉害,可还是忍不住惊叹一声。 不止是他,其他在场上的弟子都不由得将目光投向高台上的云涟。 高台上两排席位,坐得都是各仙门世家的掌门及家主,唯他一人,是弟子身份,却能傲立群雄之间,依然风华不减。 众所周知,云涟大师兄是仙门中第一楷模,不然你以为他凌清君的美称是如何而来的? 听得别人说起云涟,身侧云澈骄傲的小表情都快要飞上天了,嘴角一翘,身后好似有跟尾巴在一摇一晃,比自己夺了魁首还要高兴。 跟常松霖一样,云澈可是云涟死忠粉的头子,把他当做信仰和目标,就差像神明一样供奉起来了。所有试图沾染云涟的,他绝不会轻易放过。 就比如温璨。 知道自己成为云涟师弟这一件事,就足以让云澈记恨他许久,温璨便也不打算再解释,他在云涟手下到底过得有多惨了。 场下弟子们都在认真听他说,云澈继续道:往年,不论大小试炼,但凡云涟大师兄出手,那榜首之位就从来没落在过别人手里。 那凌清君今年为何不参加了呢? 云澈道:还不是要给你们这些新弟子一个表现的机会嘛,你想啊,要是大师兄出手了,哪还有你们什么事,你们怕是连妖邪什么样都见不到。 云澈傲娇的一番话,竟也让一众弟子连连点头称是,好像已经能想象到云涟穿梭于雁空山上,手刃妖邪的身姿了。 但其实,云涟的夺魁并没有云澈说的那么夸张,他不会跟其他弟子抢妖邪,也没有用术法引妖邪过来,一网打尽,他只会去收服别人打不过的。 每次仙盟会上,试炼场里必定都会一只甚至是几只等级特别高的妖邪,修为最高的足以达到修士金丹期,寻常弟子别说打了,怕是连找都找不到。 但就这一只,也足以抵过别人百十只。 温璨原本只想在各仙门世家聚齐的场合,将他们所有的阴谋与期许都搅散的,既然他们愿意热闹,那他就让这场仙盟会更热闹些。但他答应了,不能给云涟丢人的。 弟子们很快被安排进入了雁空山的试炼场里,由于来的弟子不少,各家弟子都被打散了,从不同的入口进入。 温璨这边一起的大多都是不认识的人,他也没在意,回眸看了眼高台之上的云涟,一袭白衣,遗世独立。 想起那日云涟跟他说的,温璨心里似乎有了目标。他这次来,就是冲着最后那只妖兽去的。 六合峰的弟子,必得是魁首。 雁空山外围的灵石骤然亮起,将里面的场景都投射出来,四周遍布了无数的绝密鹰眼,确保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观察弟子们。 最边上的排名情况开始有了变化,第一个拿下积分的是江陵顾家顾怀玦。 顾泱泱站在人群中,指着灵石大叫道:哇,哥哥好厉害,爹爹你看,哥哥是第一个! 顾家主蓦然笑了笑,勉强压了压心里的得意,道:这才只是开始,最终胜负还不一定呢。 崇灵岛主谦虚了,谁人不知顾公子乃世家弟子中的佼佼者,如今又拜入清玄山门下,他日必定前途无量啊。不知哪家的家主拱了手,奉承道。 顾家主回礼:哪有,是您谬赞了。 顾怀玦美名在外,深得世家女子的芳心,且他为人风流倜傥,温润如玉,抛开世人皆拿他跟云涟做比较不看,倒真是不可多得的全才。 可人一旦有了风头,就必定会被拿出来跟前人比较的,便经常会有人说道:只是较之凌清君,还是青涩了那么一点。 言外之意就是,比云涟还是差了一点。 但不是所有人都是云涟,做不到滴水不漏的完美。 灵石上的排名很快翻动起来,越来越多的弟子名字出现在榜单之上,但云涟看了许久,还是没有温璨的名字。 云涟负手而立,身前的长袖下指尖相合,细细摩搓着手心的纸鹤。 也不知这家伙,到底能闯过几关,会不会死在里面,还要他去收尸。 察觉云涟立在身侧,任凭周围目光灼灼,他自巍然不动,也不知是在想什么。枭月尊开了玉骨扇,悠悠地晃着,凝他道:阿涟,你说今年咱们清玄山还能不能再出个惊世黑马,一举夺魁? 作为被枭月尊形容的上一个惊世黑马,一举夺魁的人,云涟表示这不是他该管的事。 云涟淡淡地应了一声:也许吧。 如果有,那一定是温璨。如果没有,那温璨就死定了。 也许?你是觉得会有? 枭月尊一听,立马来了兴致,晃着扇子倚到云涟旁边。他难得听云涟说出这么不肯定的句子,以往不是「不会」,就是「不可能」,直截了当的断了他的念想,他突然不确定了,就是说明有希望。 枭月尊用扇子挡了一把,神秘兮兮道:来跟我说说,你看好哪个了? 能让云涟亲自开口的,必定不一般。 但他似乎忘记了,上一次他觉得「不一般」的人,是温璨。 哎,对了,你还没告诉我,为何今年不愿意参加了? 像是突然想到的,枭月尊又陷入了深深的疑问中,反正他每次跟云涟说话,总要先自我怀疑一番。要是等不到云涟的回答,他就更要怀疑自己了。 平沧尊瞥着枭月尊没有正形的样子,沉声道:阿涟不是说过了,要给新入门弟子表现的机会,你都听哪去了? 枭月尊收了扇子,道:阿涟那骗骗小孩子的说辞,掌门师兄你也信了。我们阿涟即便不动手,也不是旁人能随便超过的,我倒宁愿相信,他是要帮别人夺魁。 像是在询问云涟的意思,枭月尊还朝他这边努努嘴,用扇子挡着,没被其他人看见。 两人说话的声音控制的极好,只在三人能听到的范围,便是那些人再耳清目明,也听不到半分。 他们若是听到了,只怕是要怀疑自己耳朵。堂堂第一仙门的三位掌事,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斗嘴,说出去都没人信。 云涟目视前方,没说话,长袖下的手捏紧纸鹤,凝视着那一片雾色朦胧的灵石。 第一关是魂妖守境。说穿了,其实就是由一群未修炼成型的魂魄妖邪造就的一场幻境。 魂妖低阶,数量众多,是大部分修为不够的弟子的首选。但魂妖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找到的,周围各处漂浮着魂体,有真有假,需要弟子去凝气辨认,只有击杀了实体,才能得分。 有些弟子辨认不清,遇见就击杀了,反正总能撞上一个真的。光是第一层的争斗,就已经让不少弟子露了头,灵石上的排名一层一层的往上翻,看起来激烈得很。 温璨顺着队伍走进去,魂妖从他身旁飘过,他却始终都没动手。 这些魂妖胆子都大得很,仗着可以分裂本体,在弟子们眼前晃悠,见温璨一直躲避没动手,魂妖蠢蠢欲动的凑近他,魂体摆动,似乎是在挑衅。 直到,有一只不怕死的魂妖撞上温璨。 温璨剑都已经要了,眼前晃动的魂妖突然一下被击中,灰飞烟灭了。 常松霖反手又灭掉一只魂妖,一脸朽木不可雕的看着温璨,道:喂,你到底在干什么,你当这是你们兰溪的街市吗,随便让你溜达的?拜托动动脑子,这里是试炼场,不是你家,你不出手,它们就会把你吞吃掉的! 所有人都利剑飞刃,唯独温璨悠闲自在的拿着剑晃悠,叫常松霖怎么能看得下去。 尤其他还背负着清玄山和云涟的荣辱,常松霖就更不能忍了。 温璨不动声色的收了剑,故作随意地笑道:这不是个人战吗,你管我要不要溜达,我就愿意当最后一名,你管我? 常松霖愤愤地哼了一声:我才懒得管你,反正你本身就是末数,活该你一辈子被人笑话。 小少爷自小被光环围绕,身边皆是如顾怀玦一般的人,还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不知进取的人。 恋耽美 美人师兄在上小说免费阅读(17) 他一时气血上涌,语气难听了些,察觉自己失言,常松霖立时收了剑,甩袖离去。 两人的声音不大不小,正好够周围的人听见,他们立时掩面嬉笑,不知在窃窃私语什么,但大抵就是关于温璨的。 温璨耸耸肩,一脸无奈。反正在所有人眼里,他就是这样一个废物,他争辩了一世,要证明自己不是个废物,可最后得到了什么呢,什么都没有,还不如当个废物来的轻快。 与其拼命地向不认同的人证明自己,倒不如选一条舒服的路,走下去,才能有希望不是么。 第二十六章 你有没有给他走后门? 气走了常松霖,温璨才开始做自己的事。 他本就无意与魂妖纠缠,更没必要在它们身上浪费时间,他要做的是在最快的时间找到通往下一关的入口,直接到达最后一关。 上辈子温璨已经走过一次了,所以他熟门熟路,在众人都被魂妖缠绕,只顾眼前蝇头小利的时候,他已经越过那一层的丛林,来到下一关入口的所在之处。 四周是层层叠叠的山峦河流,密林森森,稀薄的雾气缭绕在枯树周围,仿佛置身云端之上。 跟魂妖的本体一样,这里是它们所造的幻境,自然也有不少迷惑人的假入口。 温璨打量了一圈,几棵与众不同的枯木赫然立在眼前,挡了他的去路。时间过去太久,他已经记不清那时到底是砍了哪棵,才打开的入口了。 像是察觉了有人靠近入口,魂妖们三三两两的往回飘荡,意图很明显,它们越是这样,温璨就越确定自己记忆的地方没有错。 用剑鞘解决了几只魂妖,不到必要时刻,温璨不想拔剑,可是这是入口的薄弱处,越来越多的魂妖环绕在周围,将他的去路挡尽。 温璨正打算另一只手抽出紫荆藤,拖延下时间,这时一道符咒飞来,「啪」的一声在他身侧炸开,炸飞了几只魂妖。 苏慎持剑立在雾色中,看到温璨笑了笑,道:你没事吧? 温璨摇头,握紧紫荆藤的手松开,应道:无碍,多谢晋泽兄出手相助。 你我同门,何必言谢,只是以均你修为尚浅,还是应该跟着同门弟子一道走得好,免得遇到危险。 苏慎说着,又替他挡下一击,几道纸符飞出去,周围立刻清净多了。 不愧是荥阳苏氏的弟子,玩纸符的行家,论画纸符还没有能敌得过他们厉害的。温璨还记得自己上辈子曾一度十分佩服苏家的术法,还好奇的想跟他们学两招来着,只不过后来因为苏家隐世而作罢了。 只是可惜,苏家新家主上位没多久就隐居了,不然如今的八大世家必定要重新论断一番。 荥阳苏家的新家主是苏慎的双生弟弟,温璨少时还曾远远见过一次,听说是苏家立本以来机甲术修的最好的一个奇才,还曾为世家设计通用的机甲,方便弟子修炼和护卫固防,差一点就能流通使用了。 不过后来还是因为他们避世隐居,没能成行。 相比之弟弟,苏慎就逊色许多,什么都练的一般,剑法不行,法阵也不够出色,好像所有的天赋才华都给了弟弟,他一无是处,连性子都阴郁懦懦。但便是这样,也比温璨强上许多。 温璨也笑了笑,赞道:果然还是晋泽兄最靠谱了。 好像每次他遇到棘手的困难时,苏慎都能及时出现替他解决,简直靠谱的不得了。 对了,以均,你在这儿做什么?他环顾四周,青山绿水就在眼前,他却道,这好像是一条死路吧,这边过不去的,跟我走,我带你去找下一关的入口。 他会知道这是一条死路,温璨并不觉得惊讶,方才在来的时候,温璨就已经听说顾怀玦在找出口了。 幻境通往下一关的出口有好几个,但他却不知道,这条最隐秘的入口,通向的直接是下一关的出口。 温璨故作神秘兮兮道:看起来这确实是一条死路,但其实也是生路。 苏慎凝着眸子看他:什么意思? 温璨道:入口就在这里。 只不过,不太容易辨别罢了。 闻言,苏慎有些将信将疑,看了看他确实不像在开玩笑,又看了看周围,除了环绕周围的几棵枯木,啥都没有。 那怎么进?苏慎问道。 没有怀疑的语气,倒让温璨突然有种被信任的感觉了。头一回有人没觉得他是在胡闹,而是向他询问。 此时温璨还挺想在苏慎面前表现一下,让他看看自己的本事的,但想了想,他不能在这里拔剑,还是作罢了。 温璨道:我剑法不太好,所以还要麻烦你帮我试一试这几棵枯木了。 苏慎不知他要做什么,但还是依言照做了。温璨站在山川之间,正打量着,微一偏头,一只纯白的纸鹤立在他的肩头,不知从何处来,不知何时来,就这么静静立着。 他顿时瞪大了眼,回望着环绕在周围的鹰眼,是云涟在外面看着他。 温璨蓦然勾了唇角,原来大师兄没有把他的小纸鹤丢掉,还知道用纸鹤来找他。就是不知道,他驱使纸鹤飞进这幻境里,要耗费多少灵气。 试炼场外包围着一层又一层的结界,一旦试炼开始,结界全部罩起,就是人都不一定能进得来,更别说这脆弱的纸鹤了,温璨再一次感叹云涟修为的可怕。 云涟的声音轻轻地在耳边响起:温璨,平心静气,默念清心经。 这一关考验的就是弟子能否有一颗清明的心,参破世间虚晃的假象,不被世俗蒙蔽。修为高的弟子自然容易分辨,但温璨不行,尤其他还选了这道最难的入口。 温璨运气,缓缓闭上眼睛。许是早就猜到他连清心经也念不全,云涟驱着纸鹤飞到温璨的耳边,轻声念道:道法自然,蓄意玄关。俗相不染,尘垢不沾。无有相生,难易相成。解心释神,灵净归一 苏慎转身,就见温璨紧闭双眼,嘴巴动了动,不知在念叨着什么,他收了剑回身,道:以均,以均你在说什么? 温璨蓦然睁眼,借了苏慎的佩剑,一把劈开了左侧潺潺飞流的瀑布,面前的山川瞬间消失,变成一片雾蒙,入口的玄光赫然出现在眼前。 原来连枯木都是假的,这玩的就有点欺负人了。 这这这,竟然真的开了苏慎不可思议的看着温璨,他没想到温璨还真有两下子。 温璨拉了一把还在震惊的苏慎:走吧。我们可以到下一关了。 他说着,攥紧了手心的纸鹤,还回眸望了眼鹰眼的位置,淡然一笑。 谢啦,大师兄。 场外高台上,云涟负手静立,微微垂了眼帘,长睫映下一片阴影,似是在掩饰眸中笑意。但面上却依旧波澜不惊。 枭月尊撑着手,顺着云涟目光所向之处,意外的看见了温璨进入到下一关了,惊讶的哟了一声,道:掌门师兄你看,那不是阿涟的小师弟嘛,他竟然也进入下一关了? 可以啊,看来他被阿涟管教的不错。 身为仙门弟子,若是连这点辨别的能力都没有,岂不是丢了清玄山的人。 平沧尊不以为然,温璨好歹也是世家出来的,本事是差了点,但也不至于一事无成,最主要的是,他是离淮仙尊亲自选的人,平沧尊不相信他真的就是个草包废物。离淮仙尊怎么会看错人呢。 不过枭月尊悠悠的晃着扇子道,他倒是有本事直接找到下一关的出口,这还真是我没想到的。阿涟你实话说,有没有给他走后门? 云涟道:没有。 他脸不红心不跳的否认,好像真的没有一样。 那就奇了,这条入口可是我亲自布下的,除了咱们仨不会有别人知晓,他是怎么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找到的呢? 能找到入口的位置就足够稀奇了,更别说辨认出哪个才是真正的入口。 知道云涟不会骗人,枭月尊只能陷入深思,难不成他以往看温璨都看错了,这人还真是被忽略的沧海遗珠? 灵石上的排名很快又变化了起来,一个万径山的弟子本来居于榜首,顾怀玦到了第二层后,连杀了几只雪妖,便一举反超回来,连常松霖都到了前五的行列。 温子豫没跟他们一起走,却也轻松地占着第三的位置,看了一圈,世家弟子中唯独没有温璨的名字。 万径山方琰掌门坐在平沧尊一侧,隐约听到了点他们交谈的话题,兀自笑道:便是进了第二关又怎样,仙盟会的试炼比的是击杀数,按榜单排名的,便是第一个上了第三层,也没什么用。 那方阴阳怪气的说着,云涟的脸色隐隐有些不好看,枭月尊掩嘴笑道:说的也是,不过没到最后一步,谁知道结果是怎么样的呢? 是啊,听说最后一关还有只蛟月血蟒,谁能拿下,今年的第一就稳坐了。 那可是蛟月血蟒,金丹修为,今年的弟子里有哪个能在金丹之上?我看他们最好还是老老实实在第二关多杀些妖邪还有胜算。 常氏山庄家主不以为然:那可不一定,我看怀玦修为就不错,他若是肯试一试,说不定就能拿下了。 崇灵岛主随即报以一笑:常兄谬赞,珩儿还年轻,修行时间也不长,怕是要辜负你的期望了。 顾泱泱对她爹爹突然的谦虚还不习惯,歪着脑袋道:阿爹,哥哥明明就很厉害嘛,你不是还说要让他 闭嘴。伯父们在说话,哪有你这个小丫头插嘴的份!不等顾泱泱说完,崇灵岛主歉意的对各家主笑道,小女无状,口无遮拦,都被我给惯坏了。 常氏家主说着:无妨无妨,反正以后进了我常家的门,也是要如此娇惯的,女儿家嘛,这样可爱。 又是一阵寒暄后,主持席上的万径山长老捏了把小胡子道:我看温家大公子也不错,世家第三,前途无量,就是可惜了这二公子,怎么连名字也没有。温家主,你说是吧? 第二十七章 你又没有儿子,又怎么会懂把儿子娇惯废了的感觉呢。 温璨带着苏慎越过入口的玄光,一踏进便是一片纯白映入眼帘,白雪皑皑,与方才判若两处,根本不像是在同一片地境之内。 冰天雪地的山峦间,什么都没有,唯有温璨和苏慎两人立在寒风瑟瑟中,面面相觑。 温璨道:这就是第二关?这么寒酸? 看第一关的阵势,第二关怎么也得再多些迷惑他们的东西,可是温璨看了一圈,还真的是空空荡荡。跟他记忆里的,好像有点不太一样。 苏慎迟疑的点点头:是吧,我也没进来过。 温璨和苏慎都是第一次参加仙盟会,也可以说初入江湖,哪见过这些。但入口既然将他们传送到了这里,就说明这一关的出口就在这一片没错了。 哎,晋泽兄,你的木玩偶。 温璨正低头搓着脚下的冰雪,余光瞥见苏慎袖口里的木玩偶露了个脑袋,要掉出来了似的。苏慎立时收了袖子,将其拢了回去,随即笑道:多谢。 温璨道:不客气,不过我总看你带着这个木玩偶,有什么特别的寓意吗? 从上了清玄山开始,温璨时不时的会看见苏慎拿着木玩偶,手掌那么大,雕得倒是极其精致,还有一丝丝像苏慎。 常松霖有好几次想看,苏慎都没给他,一脸舍不得的样子。温璨想着定是他家中人送的,不然也不会这么宝贝。 苏慎想了想道:是我弟弟的,他怕我乍一离家太久会不习惯,把他小时候做的玩偶给我带着了。我怕弄坏了,回去他要找我麻烦的。 苏慎的弟弟,也就是苏家现任家主苏衍。难怪温璨觉得那木玩偶特别精致,还有些像苏慎,原来是苏衍亲手做的,传说中的机甲天才,做出来的木玩偶自然也不会差。 那是要好好保存的,我哥什么时候能送我个东西,我一定放在屋子里供起来。 温璨说笑着,神情好像他敢把温子豫的东西丢掉,温子豫能吃了他一样。 但可惜,他哥不会给他送东西。 苏慎垂了眸:不会的,毕竟是亲兄弟,怎么舍得呢。 长袖下,温璨没看见,苏慎握着木玩偶的手攥紧,面色忧郁。 两人正说着,话音还在回响,突然周围脚下的雪地上慢慢鼓起了丘包,还没等温璨看清那是什么,突然一道道雪白的绒毛身影从雪地里窜了出来,对着两人嘶吼。 那是雪妖! 温璨一下就认出来了,刚要拔腿跑,苏慎已经拔了剑,跟雪暔渢妖群对上了。四五只雪妖齐齐扑上来,还真是有点难搞。 温璨怔了一下,没办法只能折回来。 苏慎的剑法一般,修为也一般,对付两只都有些分身乏术,更别说一下这么多。见他节节败退,温璨也不能干看着,腰间的紫荆藤抽出,「唰」的一下扫过四周,将雪妖掀翻在地。 趁着这时,苏慎掏出纸符,两人默契的配合,竟也将雪妖群处理干净了。 苏慎拍了拍袖子,随口问道:你为什么不拔剑?不用剑,怎么击杀妖邪得分呢? 灵石榜单上,温璨跟着苏慎一路打配合,竟也抢到了两个人头。但是得分的记录看的是给妖邪最后致命一击,才算积分。他不用剑,就不可能击杀得分。 难道他费了这么大劲进来,就是为了看看风景的吗。 我这不是 他总不能说,他这把是灭邪剑,在雁空山这样妖邪数量众多的地方,极其容易吸引妖邪,一旦他们被包围,可是逃都逃不掉的,还容易引起不必要的慌乱。 温璨支支吾吾还没说完,远远的听到一点熟悉的动静,好像有人在喊他们:苏兄。温以均?你怎么也在这里? 听这语气,温璨没回头也知道是谁,他沉了口气,回身笑道:我当然是来抱晋泽兄大腿的咯,怎么,就你们能进来,我就不行啊? 常松霖惊奇道:我可没说你不行,只是没想到你不仅能进第二关,居然还先我们一步到了。 惊讶之余,常松霖再看他,连剑都没拔,肯定是凭运气找到的,投机取巧,算不得什么。 顾怀玦在身后,朝温璨微微颔首:二公子可有发现? 顾怀玦和常松霖都不是第一次进来,所以流程更为熟悉,但这路倒是每次都变,他们也不确定自己找的对不对。 温璨耸耸肩,摇头道:还没有。但下一关的入口一定在这里。 你怎么这么肯定,该不会是骗我们的吧,怀玦哥我们还是不要相信他了。常松霖拒绝三连,满脸写着不愿意。 温璨还没开口,苏慎就禁不住要替他说话了:松霖,以均兄才不是这样的,他怎么会骗你们呢,我方才一直跟他在一起,还多亏了以均兄,我们才能找到入口的呢。 常松霖撇着嘴:我就不信了,他还能带你找入口,苏兄你是不是被下蛊了? 要说温璨给他拖后腿,常松霖那是一千个相信,说他能找到入口,常松霖是绝对不信的。他这个只会抱凌清君大腿的废物,怎么可能有这本事。 温璨默默收了紫荆藤,环胸道:是啊,我就给他下蛊了,怎么样,要不要比一比,看谁先找到那只妖兽? 知道他们都是冲着榜首来的,必定要打败最后那只妖兽,所以温璨就顺势说着。 没想到常松霖立刻就被激到了,说道:比就比,谁怕谁! 恋耽美 美人师兄在上小说免费阅读(18) 顾怀玦还在劝着:松霖,莫要意气用事。 那可是金丹期的妖兽,连顾怀玦都不敢保证自己能顺利解决掉,最多也只有三成把握试试,更别说这俩不靠谱的。 但常松霖哪里肯听,他小少爷的骄傲被温璨挑衅了,哪里肯轻易服输:怀玦哥你别管,我就不信了,我会被他温以均给比下去! 常松霖撸起袖子,他非要把凌清君选温璨的那口气给争回来,让凌清君看看,他选错了,温璨就是个废物草包! 两人这边吭哧吭哧的越过出口,气氛一时凝固起来,谁也不肯让谁。雁空山外,仙门世家之间的交谈也陷入了瓶颈。 身为兰溪温家的家主,温肃其人是个典型的大英雄主义,就是人们常说的莽夫,向来都是用拳头说话,不仅口气硬,性子也傲得很。 万径山长老的那一番话,明显就是故意在打他温家的脸,还当着所有仙门世家的面,温肃又怎能轻易让他。 温肃剑在身侧,握紧了道:谭长老这是什么意思,是觉得我温家的儿子入不了你万径山的眼? 那谭长老立刻摆手笑道:怎么会呢,大公子修为卓绝,万径山这么多弟子都比不过他一个,老朽哪能不入眼?只是可惜这二公子多好的天资啧啧,真是不能理解。 温肃哼了一声:也是,你又没有儿子,又怎么会懂把儿子娇惯废了的感觉呢。 你谭长老被噎了一句,自家掌门又瞪了一眼,便不再开口了。 万径山素来与其他仙门世家面和心不和,主要是他们自诩无人匹敌,根本不屑同他们交好。清玄山新弟子入门时,所有世家仙门都到齐了,不管参不参加,起码人来了,但万径山就是一句话没有。 这要是一句话再说不好,温肃可是非常有可能当着世家仙门的面直接跟谭长老动手的,方琰掌门心里清楚,只能斥退了谭长老。 温家主莫要误会,谭长老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表达一下对二位公子的关心。 毕竟世家中能同时拜入清玄山的,可就你们温家二位公子,我们自然是好奇的。 方琰掌门这话确实不假,清玄山自收纳世家弟子开始,几十年的规矩,还从没有哪个世家能同时入两个弟子,独独温家,两个公子都被收入门下了。 更离谱的是,离淮仙尊飞升多年,座下也就凌清君一个弟子,还是他飞升之前就收下的。温璨是第一个,在那之后拜入离淮仙尊门下的弟子,还是凌清君亲自开口要的。 自然非同一般。 且世家中论底蕴,温家绝对有一份话语权,在世家中也是说得上话的。 自从荥阳苏家避世,八大世家中一半是温家,另一半就是常氏山庄和崇灵岛的结合,两家素来关系好,又有指腹为婚的姻亲,更是亲上加亲,说是一家也不为过。 万径山既然要想动一动世家的根基,就得斟酌着从哪边开始,权衡之下,两家对一家,自然还是落单的比较好下手了。 所以这也是为什么,谭长老区区一个长老,就敢在仙盟会上公然挑衅温家主的原因,背后有人撑腰,他自然不怕温肃动手。 温肃对他们没什么好印象,冷声道:关心就不必了,我温家受之不起,方琰掌门只要能管好你手下的人,本家主就领情了。 温家主说的是。瞥了眼身侧始终没开口,专心看戏的清玄山三位,方琰掌门沉了口气,连连称是。 常氏家主爽朗一笑:温兄,主要还是你们温家太低调了,所以才让谭长老以为,咱们世家中人也需要靠这些虚浮的名头来撑场子。 崇灵岛主也随即应道:常兄你说的也不对,兰溪温家名声在外,哪还需要再高调,只能说是方琰掌门和谭长老你们固步自封太久,听的消息都落后了。以后啊可别再把自己锁在山上了,多下来走走,也不至于说出这种话。 世家能在如今仙门鼎盛时期还占有一席之地,各家家主首先就不是省油的灯,他们哪里看不出来万径山一来一回应和的意思,这不就是要松松世家的土,然后再方便自己插进来么。 可他们就偏不能随了他的愿。 世家三足鼎立,才有了今日与仙门的平和,缺了任何一个,这修仙界的天都得踏一块。 不管对内关系好不好,对外三个家主还是十分一致的。谁都别想再插一脚。 第二十八章 大师兄救命啊!! 能进入试炼最后一关的弟子,屈指可数,除了榜单上的前几名外,温璨大概是唯一一个没有成绩还能在各个关卡游荡的弟子了。 最后一关的场景重回雁空山,秀丽的山川林泽,绵延的山脉环绕,突然一切都真实了起来。 温璨跟常松霖打了赌,两人气势汹汹的兵分两路,谁也不肯输给谁,顾怀玦和苏慎拉不住,只能照旧一人跟着一个。 温璨环顾四周,并没有发现异常。 这最后一关里,除了一只金丹期的蛟月血蟒外,其他什么都没有,在妖兽出现时,他们大可自由活动。 看着常松霖火速跑走,温璨也转向另一方向。 蛟月血蟒是靠吸食血液为生的一种毒蟒,体积极其庞大,不论是人还是动物,只要被它盯上了,十步之内都必死无疑。但也由于它吸食血气,炼的是邪功,所以这金丹修为略略有些水分。 上辈子,他为了能在云涟和温家主面前挣得那一分面子,想拿下魁首,让他们对自己引以为豪,不惜用自己的血引出了蛟月血蟒,还差点酿成大祸。 要不是最后云涟及时出现,怕是整个榜单上排得上名头的弟子都得全军覆没。 以云涟的无情和温家主要保存颜面的嫌弃,温璨的结果可想而知。他也因此跟云涟彻底决裂。 现在再想来,云涟那时亲手抽了他二十戒鞭,鲜血淋漓,还真是手下留情了。 不然就凭他手持灭邪剑,用手段引来蛟月血蟒,还险些残害了仙门弟子这几条,落在其他人手里,他不死也得半残,逐出师门都是轻的。 苏慎见温璨皱着眉不说话,还以为他是在跟常松霖赌气,不由得劝道:以均,松霖的脾气就那样,你千万不要跟他一般见识,他也不是故意针对你的,只是关乎凌清君,他就有些不知分寸了。 我知道。温璨一边观察,一边应着。 他怎么能不知道,因为成为云涟的师弟,他已经被常松霖记了两辈子的仇了,也不知什么仇什么怨。 常松霖小少爷脾气,见过厉害的人多了,唯独最佩服云涟,还拿他当自己的偶像,可见他把云涟放在了最重要的位置。 他那么骄傲的小公子,能服一个人不容易,当然不愿意看见自己的偶像被一个一事无成的废物纠缠,就像他最喜欢吃的食物上飞着一只嗡嗡叫的苍蝇,多影响心情。 其实松霖的性子不坏,只是比较固执,他还一直记着入门那天凌清君选了你。你知道的,他自小就拿凌清君当榜样,最大的愿望就是跟凌清君学习剑法,只是没想到落到你这里了,所以他就把你当成假想敌,一直想着要打败你一次。 世家弟子们大多从小相识,虽然可能都不太熟,但性情还是了解一些的。苏家避世多年,苏慎都还能知道常松霖的性子,显然是已经深入人心了。 温璨道:可是凌清君选我,是他的事啊,又不是我抢来的,记恨我有什么用,他怎么不记恨凌清君去? 还不是看他好欺负? 温璨一直也没真的跟他计较过,他反而觉得适当的欺负欺负常松霖,还挺开心的。 就比如现在,他不否认,他就是故意激怒常松霖的,看他围着雁空山四处转悠,就是找不到蛟月血蟒,他心里高兴。 苏慎笑了笑:他倒是敢啊? 他们远远的看见常松霖想办法找蛟月血蟒的身影,忙忙碌碌,但是没什么效果。 苏慎看了眼身侧不动声色的温璨,道,我听说这蛟月血蟒可是金丹修为,极其厉害,你说松霖这么莽撞,万一要是真遇上了,打不过可怎么办? 不会的。温璨想也没想。 苏慎道:你怎么这么肯定?虽然怀玦兄修为很高,但毕竟修炼时间不长,论武力,哪敌得过金丹期妖兽啊。 温璨摇摇头:能不能找得到还是一回事,你当真以为蛟月血蟒那么容易找的吗? 蛟月血蟒是妖兽,常松霖应该不知道要用血引才会出来,应该也不会遇到危险。 听温璨一说,苏慎似乎顿悟了:原来如此,蛟月血蟒以血为食,才得此名,且蟒蛇一般都隐藏极深,这山中又没有其他活物,自然是不能引出来的。这最后一关考验的,怕不仅仅是修为那么简单了。 温璨随手打了个响指:聪明,我就说还是晋泽兄你最靠谱了。 四人来来回回转了几圈,雁空山的关卡内人数也开始多了起来,只是他们都跟无头苍蝇一样,跟着常松霖四处乱转。 规定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三分之二,他们还在关卡里摸不着门路,明显有人开始急了。 温璨坐在一个小山丘上,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常松霖,装作在布置抓蟒蛇的陷阱一般,见他看着自己,随即瞪了回去。 常松霖愤愤的攥紧拳头,插着腰道:你看什么看! 温璨拍拍手:看你一圈又一圈的转悠,就是找不到呀。累了吧,累了就歇歇,歇完再找不急。 还真是挑事一流。 常松霖看着他,几乎咬碎了一口大白牙,真是欠扁得很,要不是还在试炼场,他真想给温璨一点教训。 少年飞扬的长发束在脑后,湖蓝的束带绑在额间,依旧神采奕奕。常松霖拔了剑对着温璨:你给我下来! 温璨摇摇头:我就不。 你下来,我们打一架。 我凭什么要下去,你上来。叫他下去就下去,那他多没面子啊。 常松霖气急:你、你就是个无赖! 挑事一流,打架末流的废物草包,这点出息,还敢跟他叫嚣。 这时,温子豫恰好走了过来,凝了眼山丘上的温璨,对常松霖道:你别理他。 说罢,就要把常松霖拉走。 但常松霖一口气梗在心口,又见温璨贱兮兮的样子,实在气不过,咬了咬牙道:你以为我真的就没办法了吗? 温璨坐等,他今天就是要看着常松霖被气死,还拿他没办法。 以往都是常松霖欺负他,他也不好还手的太明显,加之上辈子他确实也在常松霖手里吃了不少亏,总要讨回来的。 温璨正想着,就见常松霖挣开了温子豫,执起剑划破掌心,顿时鲜血直流,滴在了脚下的泥地上。 常洺,你疯了! 他一个疯子,说别人疯了,在众人看来实在好笑。但他们不懂,温璨现在是真的急了。 不等他们再开口,突然身后的山洞里开始震荡起来,山顶的碎石轰隆隆的往下滚,他们脚下站不住,却还要四处躲避。 常松霖被温子豫拉着跑,其他人自顾不暇。 就在这时,一条巨大的蟒蛇从山洞中蜿蜒而来,黑色的蛇身泛着一丝血红,眼睛也是红色的血轮,瞪着他们的时候就像要将人都吸进去一样。庞大的蛇身抵得过温璨两个粗,压都能把他们压死。 温璨从山丘上狂奔下来,正要大喊「快跑」,谁道这些不怕死的弟子们竟然一脸兴奋的执剑朝蛟月血蟒而去了。 血蟒伸出带着倒刺的长舌,随便一挥,就把那群不知死活的弟子扫出老远。 该死的,竟然还真让常松霖给引出来了。 温璨一时间也不知该说是他倒霉呢,还是这群弟子倒霉。 云涟,大师兄快来救命啊! 血蟒嗜血,闻着血腥味就去了,长尾在两侧乱摆,弟子们刚爬起来,又被一道甩了出去,口吐鲜血。 但它却没被吸引过去,血蟒的第一个目标是引他出来的常松霖。 常松霖刚开始还雄赳赳,气昂昂的,看着温璨的眼神都带着骄傲,被甩了两下后,整个人都瘫了,炸毛的小狮子头也神气不起来了。 他捂着胸口,踉跄的在血蟒身前爬起,还没血蟒的个头高。顾怀玦一把将他拉开,从不轻易展示的弓箭不知何时也掏了出来,对准血蟒连发了几箭,除了擦破一点皮,什么伤也没有。 血蟒没了耐心,一甩尾巴,将顾怀玦狠狠甩了出去,连带着温子豫也被波及。 顾怀玦掩着嘴角:没想到这蛟月血蟒竟然这么厉害,松霖他的目标是你,你千万别靠近。 连风度翩翩的顾怀玦都狼狈不堪了,温子豫的骄傲也被碾在地上爬不起来,更别说剩下的一群弟子,连个边都沾不上。 这还仅仅是金丹期的可怕。 常松霖这才开始害怕起来,嗓音都带着哭腔:怀玦哥,温大哥,我知道错了,我应该听苏兄的话,不随便乱动的。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苏慎没说话,隐色剑被甩得老远,执剑的手微微蜷曲着,像是受了伤,看起来很严重。 血蟒吞吐着蛇信子,朝常松霖游动过去,黝黑的身体里泛着鲜红,看起来极其骇人。它停在常松霖身前,眼睛咕噜一转,然后张开血盆大口,一口咬了下去。 松霖! 顾怀玦大喊一声,但奈何他耗尽力气也爬不起来。 就在众人以为他们这次必定要死在这里的时候,一柄黑纹长剑从身后飞来,对着血蟒的一只眼睛狠狠地刺了下去,鲜血立时喷涌而出,凄厉的嘶吼声响彻山峦。 温璨飞身而起,持着灭邪剑,一身黑袍猎猎作响。他随即弯身从血蟒身下越过,一把捞起常松霖,丢到顾怀玦身边。 看好他,不要再让他出来捣乱了。 顾怀玦还没从方才的震惊中缓过来,怔怔地点了头,应下了。 说罢,也不顾旁人惊诧的目光,温璨提剑迎上被彻底激怒的血蟒。 第二十九章 以血引诱 这是怎么回事? 雁空山里面乱的一团糟,外面也没平静到哪里去。原本好好投放的灵石蓦然黑了,除了前两关里的人能看见,最后一关啥也看不见。 是不是蛟月血蟒出洞,把鹰眼都震坏了? 这可怎么办呀,那蛟月血蟒可不是一般妖兽,他们不会有什么危险吧? 各仙门世家都开始急了,最后一关里的可都是各家的宝贝弟子,万一真出事了,他们可不知上哪哭去。 云涟刚坐下,立刻又站了起来,凝着灵石的方向,榜单上的排名还在动,除了已经进到最后一关的前几位和温璨。 云涟还在探着温璨的位置,云秉容突然道:不对,蛟月血蟒不是镇压了修为吗,且它本身金丹的修为就不足,在雁空山的结界中,应当做不到把鹰眼都震坏了吧? 他记得这事是清玄山的几位仙长亲自出马的,还有枭月尊一起,绝对不可能有任何差错。 除非 还有一种可能。云涟沉了眸子,以血引诱。 蛟月血蟒嗜血为生,闻到血的味道会变得兴奋,突破了压制的术法,也不是没有可能。 几个仙门的掌门听着都跳了起来:那怎么办,快进去救他们啊! 他们小门小派的,培养出一个优秀的弟子不容易,那都是他们捧在手心的宝贝,可不能折在这里。 世家家主们也都坐不住了,尤其常氏山庄,常松霖是常氏的独苗苗,就这么一个继承人,没了就得绝后了。 快,把结界打开,老子要进去救儿子。 恋耽美 美人师兄在上小说免费阅读(19) 谭长老却道:现在还是试炼的时间,结界都封死了,哪那么容易打开的,擅闯有危险,你是想让里面的弟子都陷入困境吗? 你们万径山可也有弟子在里面呢,说这样的风凉话,也不怕闪了舌头。 谭长老被噎了一句,还没来得及再开口,高台之上,云涟长袖一挥,渡世剑飞了出去,将结界劈开。 救救我,快救救我。 在温璨救下常松霖的时候,一个身穿万径山校服的弟子试图偷袭血蟒,没想到反被血蟒一口咬住小腿,拖了几米远,毒素渗入体内,一条腿鲜血淋漓。 这样的情况,他根本没办法对血蟒出手,且血蟒的毒极其厉害,一旦侵入身体,必死无疑。 温璨来不及多想,立即飞身而上,剑光落下,直接断了那弟子半条腿,鲜血喷涌。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回荡在雁空山内,那弟子在地上打了几个滚,几乎疼得晕厥过去,却无人敢上前拉他一把。 剑气从身前划过,落到那层黑色泛红的皮肉上,被嘭的一下震开,温璨略略向后退了两步,勉强稳住身形。 血蟒一甩尾巴,身侧的山石被砸的粉碎,狠狠的朝几人摔去,其他弟子尚能自行躲开,唯独那万径山的弟子,护住了脑袋还被砸个鼻青脸肿。 温璨看不下去,对另几个没见过的仙门弟子吩咐:你们把他拖走,不要碍着我事。 几个仙门弟子还没从震惊中回神,再对上他凌厉的眼神,被温璨的气势镇住,他们竟也乖乖听话照做了。 温璨虽剑法都在,可现在这副身体修为不足,对上金丹期的血蟒总归是吃亏的,勉强应了几十招,便渐渐开始力竭了。 顾公子,晋泽兄,我需要你们帮忙。 两人齐声应下:以均兄有需要,但请吩咐。 温子豫擦了把嘴角的血迹,赤烈剑在手嗡嗡铮鸣,他从未见过这样的温璨,不由得都开始怀疑自己的眼睛了。 眼前这人还是那个只会混迹街市,一无是处的草包废物温以均吗? 沉了口气,温子豫道:如果有需要,我也可以。 这是温子豫第一次这么别扭的跟他说话,温璨顿了顿:好。 温璨从腰间抽出紫荆藤,一把将血蟒束缚其中,孤身对上血蟒,给他们足够的时间准备。 紫荆藤是通灵的法器,寻常妖兽被束缚根本挣不开,紫荆藤勒紧血蟒,随着血蟒挣扎的幅度,藤条缓缓长出尖刺,扎进了血蟒黑色的皮肉里。 血蟒发出一声嘶鸣,尾巴不停地甩动,血盆大口张开,追着温璨就要将他吞吃入腹。 温璨边躲避着血蟒的攻击,边寻找机会破开它的命门。金色的符咒骤然亮起,温璨一个旋身跃出了法阵,血蟒的周围赫然出现一个六芒光杖,将它牢牢的困在其中。 射箭。 顾怀玦闻言,随即腾空而起,十箭连发,箭箭都精准的落在紫荆藤深陷的尖刺中,不偏不倚。 血蟒蓦然一下开始暴虐,扭动着身体往四周的阵法上撞去。 温璨没想到到了这个时候,血蟒还能再爆发一次,他明明记得血蟒在投放进来前已经被压制了三成修为了,怎么还会这么厉害? 苏慎内力耗尽,阵法开始出现裂缝,温璨没办法,只好唤了温子豫一声,两人齐齐剑起,对着血蟒的七寸刺了下去,直接穿透了两个深孔。 阵法彻底爆裂,将他们全部震开,在一阵烟雾弥漫中,血蟒嘶吼了一声,然后彻底消失了。 可谁知,温璨一口气还没松下来,整个雁空山就彻底乱了。 手中的灭邪剑在低鸣,嗜了血后仿佛更加躁动,数不清的妖邪从四面八方围来,将他们团团围住,险些被吞噬干净。 完了,该来的还是来了。 剑都拔了,也就不在乎杀几只妖邪了,温璨手起剑落,替常松霖挡了几只妖邪的攻击。 身后,常松霖怔怔地抬眼,清亮的眼眸里充满着讶异。随即,常松霖轻声开口:温以均,谢谢你救了我的命。 温璨回眸一笑,并不知道,从这里开始,他就成了常松霖的第二偶像,是能跟云涟并列的人了。 各个家主和掌门赶到的时候,妖邪已经杀了大半,他们一出手就解决了剩下的。 那万径山的弟子还躺在地上,身上鲜血淋漓,方琰掌门一进来脸都黑了。 这是怎么回事? 那弟子一张脸疼成了猪肝色:师父,师父我好疼啊,是他,他砍了我的腿! 顺着那弟子颤抖的手指,众人的目光毫不意外的落在了温璨身上,俊朗的少年一脸冷淡,显然对那弟子的指控不以为然。 他心想着试炼场外有灵石,他们方才打斗的情况外面一定看的一清二楚。 只不过温璨没想到,鹰眼在血蟒出洞的时候就被破坏了,他们根本就没看到里面发生了什么。 方琰掌门怒斥道:温以均,我万径山跟你什么仇什么怨,你要这样残害我的弟子! 温家主,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儿子啊? 修仙之人没了腿,几乎就等于废了,管他手上的剑法再怎么厉害,下盘也稳定不了,没用。 温肃是要脸面的人,被方琰掌门当众指责,脸色立马就挂不住了,瞪着温璨问:你说,这是怎么回事? 温璨没说话,常松霖反而先听不下去了,反驳道:胡说,温以均明明就是为了救他,你们非但不感谢,反而还来指责 救他?救他就把他的腿砍掉吗,常小公子也是修炼的人,该知道修行之人的腿有多重要吧。即便是一个普通人,缺了一条腿,还能是个正常人吗? 方琰掌门句句言之凿凿,丝毫不给旁人辩驳的机会。那弟子吃了一颗丹药,已经昏厥了过去,也无法再言语。 瞥了眼对面一群明明被他救了,却还口口声声指责他的人,温璨道:我要是不断他一条腿,血蟒的毒素侵入骨髓,他现在就已经死了。难不成方琰掌门是想看他一个全尸? 如果是,他也可以成全的。 他素来知道这群道貌岸然的仙门世家之人不讲道理,没想到还能无耻到这种程度。 方琰掌门:放肆,你这是跟长辈说话的态度吗!温家主 方琰掌门一回头,温家主已经不见了踪影。 温肃不想管这种烂事,确认了温子豫没事,就转身走了。温璨眼睁睁看着他离开的,心里没有一丝波动。 自己的亲儿子在被人指责的时候,他第一句不是询问情况,而是斥责他,这样的场景温璨已经不知经历过多少次,早已经习惯了。 崇灵岛主本来站在后面看着,他正打量着温璨,视线落在温璨的佩剑上,突然开口道:温二公子,你那可是灭邪剑? 一句灭邪剑,将所有人的注意都集中到了温璨手上,仿佛平地一声雷,「轰」的一声炸开了。 十七年前,灭邪剑横空出世,成为一柄魔剑,控制妖邪与仙门为敌,最终陨落骷髅地,后被封印在清玄山的禁地里,足足十七年。 没人能想到,还会在尘世中再见到灭邪剑,那可是一柄能控制妖邪的魔剑。 灭邪剑?当真是灭邪剑重新出世了? 难怪蛟月血蟒明明被镇压了修为,却还能如此厉害,伤了这么多仙门弟子,一定就是他用灭邪剑控制了蛟月血蟒。说不定刚才那些妖邪也是他控制的! 各仙门与世家中人开始对温璨指指点点,仿佛亲眼看见温璨拿着灭邪剑控制妖邪来攻击他们了。 崇灵岛主道:温二公子,你最好解释清楚,灭邪剑为何会在你手里,而你又做了些什么。 斥责的语气,仿佛是已经确定了温璨害人的证据。 顾怀玦忍不住替温璨说话:爹,是以均兄救了我们,不然我们恐怕都不能活着出去了。 他救了你们?众所周知,温家二公子可是连剑法都不会,若不是他控制,他又怎么可能打得过金丹期妖兽?方琰掌门一口气没出,始终还窝着火,摆明了不肯放过温璨。 而且他敢明目张胆的指责温璨,就是确定了此番温家必定不会插手。 第三十章 阿璨 面对所有人质问的神情,一双双眼睛几乎要穿透他,恨不得要把他和灭邪剑一起毁灭了。 温璨始终嘴角挂着笑意,一派淡然的说道:你们既然没看见我救了人,那又怎么能斩钉截铁的说我害了人? 难不成这些人都是选择性透视,只能选择看他害人的场景吗? 温璨原本不想解释,觉得没有必要。 上辈子他为自己辩解的太多了,可是从没有一个人愿意相信他。这些人只主观臆断自己觉得对的事情,根本不在乎别人说了什么。 有的时候,他们需要的只是一个罪魁祸首,哪怕明知他不是。 方琰掌门道:狡辩。他们这些弟子懂什么,哪知道灭邪剑的厉害,定是你蛊惑了他们。要不怎么所有人都受伤了,唯独你没事? 揉了揉发痛的手臂,温璨还想说些什么,却被温子豫一把拽到身后去。 温子豫蹙了眉,沉声道:方琰掌门的意思,是说我温家勾结邪祟? 这方琰掌门没想到温子豫会开口替温璨说话,明显尴尬了一下。 他指责温璨没事,但是涉及到温家,就不单单是要惩罚一个弟子那么简单了。起码他们现在还没有动温家的本事,万一引火烧身,可是不太好。 方琰掌门随即道: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温大公子可不要误会。 温子豫跟温璨的待遇不一样,这一点大家心里都清楚得很。 温子豫道:可是你口口声声说温以均控制妖邪,是你亲眼看见了? 方琰掌门被噎的面色不太好看,崇灵岛主也不由得出来打圆场:子豫啊,方琰掌门可是长辈,我们也是担心,你不知灭邪剑的厉害,灭邪剑重新出世,只怕是仙盟震荡啊。 他们是见识过灭邪剑厉害的,想当年离淮仙尊座下弟子云昭,年少天资,手持灭邪剑一战成名。 本是天之骄子,剑斩无数妖邪,可惜最后还是堕入邪道,更是以一柄灭邪剑搅的众仙门世家胆战心惊,风声鹤唳。 仙盟联合围剿多次,才终于将其镇压在骷髅地,换得一时太平。现在说起,这些家主们还是心有余悸。 就在两方僵持不下时,一道白影从众人身后落下,待看清那人是谁,众弟子恭恭敬敬地行礼,就连各家掌门和家主都颔首示意,以表敬意。 方琰掌门连忙迎了上去:凌清君来得正好,清玄山可是仙门中第一大派,乃我等修行者的标杆表率,如今贵派弟子做出这般损毁清玄山名誉之事,凌清君是否要给我们一个公道。 是啊凌清君,这灭邪剑好歹也是从清玄山出来的,如今再次现世,是否该给仙盟一个说法? 几个仙家掌门异口同声的应下,显然就是已经确定了这事就是温璨做的了,不再给云涟听他解释的机会。 说法? 云涟目光落在眼前垂眸颔首的温璨身上,见他面色淡然,双手负在身后,倒有种认错的乖巧。 他目不斜视的盯着温璨道,我不是来主持公道的,也不打算听你们随意毁谤,阿璨,你来说。 温璨怔了一下,猛然抬头看着云涟。 阿璨?云涟竟然叫他阿璨? 这还是他第一次这么叫他,居然出了奇的好听是怎么回事。 被他一句「阿璨」炸的脑子嗡嗡作响,温璨一时没反应过来,云涟这是信他的意思? 明明上辈子没有一个人信他,也没人向着他说话,所有人的刀口都对着他,最后温璨被带回望仙阁受了二十戒鞭,罚禁闭三个月,这件事才算暂时搁置。 他明明已经放弃挣扎,等着被宣判了,可为什么又突然给了他希望? 大师兄,你信我? 温璨始终保持的笑意一瞬间僵住了,连嗓音都在颤抖。 他甚至不敢想,活了两辈子,唯一相信,且始终相信他的人,竟然是他曾视为此生最大仇敌的云涟。 云涟道:你是我的师弟,我自然要先听你的说法。 旁人的话都与他无关。 方琰掌门一听这话,脸色铁青,他明摆着就是打算要包庇温璨,这还是他认识的凌清君么? 连崇灵岛主都迟疑地问道:凌清君,你这是 云涟道:灭邪剑是我清玄山的东西,此事理当由清玄山来管,不劳诸位费心。 这、这怎么能行?方琰掌门立即打断,察觉云涟的目光带着寒意,他稳着性子说道,我的意思是,兹事体大,清玄山身为仙门之首,理应作为仙盟表率,瓜田李下之嫌还是要避一避的,总不能叫人说清玄山徇私吧。 云涟问:那方琰掌门的意思? 我万径山在仙盟中也还是算说得上话的,不如就交给我们,既免了凌清君的麻烦,也给了仙盟公正。来人,把温以均带回万径山。 方琰掌门一挥手,门下弟子皆应声上前,乌央央的一群将温璨团团围住,正要准备动手押他。 云涟沉了眸子,掌心化出渡世剑,一手挡在温璨前面,冷声斥道:退下。 我六合峰的弟子,也是你们能动的? 清冷的嗓音在耳边响起,温璨觉得自己像是出现了幻觉,他一定是被血蟒的毒入侵血液了,不然为什么他能听见云涟在为他说话。 眼前的人身高体长,一身白衣翩然,明明身型也很瘦,但挡在他身前时,却莫名的让人觉得安稳。 大师兄 温璨蓦然开口,探出去的手伸到一半,却突然不敢抓紧云涟的手臂了。 试炼的时间结束,雁空山内的场景自动关闭,一众对峙的人群也不得不将「战场」挪到场外。 温璨抬眸看了眼灵石上的排行榜,密密麻麻的数字在巨大的灵石上跳跃,熟悉的名字映入眼帘。 他因为最后击杀了蛟月血蟒,积分陡然上涨,一跃成为仙盟会榜首,甚至还和第二名的顾怀玦拉开了不小的差距。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不可置信,今年的榜首竟然是温璨吗? 万径山此番折了一个大弟子,排名又被温璨拉下去了,本来脸面就挂不住,再一看温璨的排名,更是气不打一出来。 方琰掌门不由得开口道:温家二公子温以均,虽然斩杀了蛟月血蟒,但他用的是灭邪剑,很难让人不怀疑他的目的,所以我建议,取消温以均的成绩,以示公平。 没错,那可是灭邪剑,肯定不是凭温以均自己的本事! 同意!同意! 温璨耸耸肩,他倒是没意见,反正就当榜首他拿过了,也没给云涟丢人。 反倒是身侧的常松霖,一脸的忿忿不平,像是被取消成绩的是他自己一样:凭什么,明明最后就是温璨击杀了蛟月血蟒,救了我们所有人的命,怎么就因为一把破剑,就直接取消了? 小少爷现在可是拿温璨当救命恩人,第二偶像看待的,要不是常氏家主拉着,他 他也不敢在仙盟会放肆。 仙门世家齐聚,哪轮得着他放肆。 但常松霖不知道的是,原来被取消成绩的,也还有他一个。 因为他用血引蛟月血蟒,致使血蟒暴虐,破坏了试炼场,属于违规行为。谭长老本来都打算念他的名字了,却被跟他一道的白发老者拦下了。 恋耽美 美人师兄在上小说免费阅读(20) 白发老者神色夸张的说道:那可是常氏山庄的小公子,你考虑清楚,常氏山庄是这次试炼的最大投资方。 所谓投资方,那就是给银子的,虽说清玄山是东道主,包揽了试炼的一切事宜,但架不住人家掏钱的热情。 作为世家中最有钱的一家,为了能让常松霖在试炼中玩的开心,常氏山庄可砸了不少银子,直言表示,哪怕常松霖进来溜达一圈,也要让他上榜。瞧瞧人家说话办事多直接,言简意赅。 谭长老不屑:那又怎么样? 说的跟他们没钱似的。有钱了不起啊,有钱就能改变规则吗?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白发老者捻了一把胡子:也不怎么样,就是你现在坐的这个豪华椅子是人家的。吃人嘴短,拿人手短的道理,谭长老应该听过吧。 谭长老立刻起身:大不了我不坐了。 这点骨气他还是有的。 白发老者点头,一脸欣赏的看他,抬手指了指地面:还有你现在站的大理石也是人家铺的,要不你腾空一个我看看? 我谭长老被噎的无话反驳。 其他受伤了的弟子立刻被送回各家,但大多没有内伤,不太严重,最严重的就是那万径山的弟子。 虽然保住了一条命,但只怕以后都不能再修炼了,也就是个废人。 温璨被取消了成绩,就算作了惩罚,榜单理所应当由第二名的顾怀玦补位,成为魁首。崇灵岛一时风头大盛,连腰杆都直起来了。 一场闹剧般的仙盟会,终于在鸡飞狗跳中结束了。 而温璨,最后也被云涟强势保了下来,毕竟离淮仙尊的弟子,旁人没资格随意处置。 各家已经散的七七八八了,他们也准备回去。温璨站在队伍的最后面,看着跟温家主告别完回来的温子豫,擦肩而过时,他唤住了温子豫:大哥,谢谢你刚才帮我说话。 温子豫停下脚步,没有回头,余光扫过温璨高高束起的黑色发带,道:我不是在护着你,只是见不得你丢了我们温家的脸。 说罢,也没等温璨的回答,温子豫便径直走了。 温璨勾了唇角,眼尾微垂,淡然的笑了一下。 第三十一章 你家泡澡还穿着衣服? 此番雁空山里有不少弟子受了伤,以至于仙盟会剩下的其他项目都全部取消了,各家直接打道回府。 平沧尊还特意在雁空山外加固了一层结界,并安排人留下收拾残局。 望仙阁里,一声凄惨的哀嚎传来,听得人不由得一阵心惊。 所有受了伤的弟子都乖乖坐好,等着医修给他们治伤,唯独苏慎那边,声音凄惨了些。 苏慎本身就不靠剑法打架,不光修为比不过别人,连体质都差些。同样跟血蟒打了一架,旁人出来能走能跳,他却像是残疾了似的,说起来比温璨还柔弱。 弟子们围了一圈,探着脑袋张望,陆檀乔给苏慎包扎完后,起身说道:有点麻烦,手骨被震裂了,需要修养一段时间,而且暂时不能拿剑了。 那要修养多久?苏慎问道。 毕竟他本就是来学习的,这突然一下让他不能修炼了,还连剑都不能拿,岂不是成了半个残废? 陆檀乔给他摆了药放在桌子上:不好说,我已经帮你错位的骨头接上了,剩下的要看你自己。但我得提前跟你说一声,你得做好永远不能用这只手练剑的准备。当然这是最坏的打算,你这个还是有希望的。 她轻描淡写的一番话,让几个弟子心里七上八下的,不知道该听哪一句是好。 常松霖一脸担忧的探着脑袋:陆师姐,你这么厉害,肯定有办法的吧?苏兄可是世家弟子,若是不能拿剑,他还怎么剑斩妖邪,怎么参加历练啊? 最重要的是,世家弟子哪个不是背负着各家的希望来的,虽然不指望他们能一战成名,振兴家业,但他们代表的就是各家的底气啊,谁也不愿自家弟子落在旁人之后。 他没有说,不能拿起武器的世家弟子,就跟废物没有区别。这也是为什么温璨不受世家子弟们待见的原因。 陆檀乔摇了摇头:骨头伤了,只能慢慢养着,没有别的办法。不过我还是建议你,先去后山静养一段时间,后山的瀑布连着静心池,或许会对你的伤势有好处。 静心池是清玄山上最有名的一个疗伤池,池水常年温热,对一般的伤势都有非常好的效用,医修们有时炼丹都会用其做药引。 但静心池是六合峰的地盘,寻常弟子根本踏不进去,唯一能靠近的地方就是后山的瀑布了。 多谢陆师姐了。苏慎点了头,面色毫无波动,也看不出是伤心还是无所谓。 陆檀乔轻轻颔首,算作应下。她正要收了药箱起身,常松霖突然凑了上来,把胳膊伸到她面前,说道:陆师姐,我也受伤了,你帮我也看看呗? 被请到望仙阁里的医修不止陆檀乔一个,其他人都是专门过来救治的,唯独她是被临时拉过来帮忙的。 受伤的弟子不多,但由于蛟月血蟒的毒比较麻烦,他们担心还有人被咬伤,便请了陆檀乔一起过来。 陆檀乔出身医修世家,医术十分高超,且陆家对蛇毒素来有研究,对于蛟月血蟒的伤,她处理起来也比别人顺手得多。 打量着眼前的少年,唇红齿白,眉目清秀,连喊她时的语气都微微上扬,明显不是受伤了的样子。 尤其那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看着她时都闪着光,陆檀乔看了他一眼,随即瞥开,继续收拾东西。 见陆檀乔没理他,常松霖撇着嘴:你不知道那血蟒有多厉害,我们这么多人都差点没打过呢,真的,陆师姐,你看我,我这手是不是要断了,还有我这腿,怎么哪哪都不舒服啊? 陆檀乔长睫轻颤,掀起眼皮:我看你好得很,没有问题。 如果有,那一定是皮痒了,内心骚动作怪,怪不了血蟒。 常松霖自动忽略了她不耐烦的表情,双手在身前合十,一双狮子狗一样的眼睛眨巴眨巴:陆师姐你医者仁心,妙手回春,就帮我看一下吧。 被缠的没办法,陆檀乔叹了口气,只好又坐回去,道:哪里? 这里,这里,你看这里都擦破了。常松霖撸起袖子,小心翼翼的把手臂抬到陆檀乔面前。 他们这边的动静不大,除了被夹在中间一脸嫌弃的苏慎,没引起旁人的注意。 由于苏慎的伤势比较麻烦,白翁听了陆檀乔的建议,安排了苏慎到后山去疗伤。其他弟子休养了个把月,也都生龙活虎,开始活奔乱跳了。 傍晚时,温璨才从峰下缓缓走上来,夕阳下的六合峰,高的几乎没入火红的残云中,仿佛一伸手就能碰见那一道明艳的天光。 温璨手里拿着扫把,走走停停,竟也走到天将黑了。 云涟虽说强势的从仙盟手里把他保了下来,但到底还是没轻易放过他。扰乱试炼场秩序罪加一等,云涟便罚他洒扫六合峰的长阶一个月,以儆效尤。 六合峰几千长阶,温璨光是爬上去,就已经够要命的了,云涟还要他每天都打扫一遍,就不怕他扫下来一层皮。 温璨就知道云涟才没有那么好心的护着他,感动的都白感动了,都是做做样子给别人看的。他要是有人性,他就不是云涟了。 没人性,臭木头,冷淡狂。 温璨一边嘴里骂着云涟,一边手脚并用的往上爬,直到最后一阶洒扫完了,他才沉沉地往地上一躺。 终于扫完一个月了,再多一天,他都坚持不住。 正要仰着头看晚霞,温璨一睁眼,云涟淡漠的脸就在眼前,倒着看,依旧棱角分明。 温璨蹭的一下爬起身来,拍了拍身上根本不存在的土,一脸讨好的笑道:大师兄,我都扫完了,您要不要检查一下? 要是云涟敢说检查,就让他也从峰底一层一层的爬上来,感受一下他这一个月的艰苦奋斗。 谁道,云涟拂开袖子,道:不必了,我相信你不会偷懒的。 温璨: 好家伙,你早说相信我,不用检查啊,那我不就直接不干了嘛,还用得着累死累活一个月? 尽管心里骂骂咧咧,可温璨脸上还是一如既往的堆满笑意:大师兄说的对,我怎么敢偷懒呢。 温璨沉沉地呼了一口气,六合峰上云山雾绕,灵气丰蕴,他顿觉神清气爽了不少。 不知是不是每日爬山锻炼得身强体壮了,温璨觉得他最后这几天,一次比一次轻松许多。 但身上被血蟒打伤的地方,却好的慢了。明明过了一个月,其他比他严重的都好差不多了,可温璨还仍时不时隐隐作痛。 跟云涟说话的时间,温璨都忍下来了,眉头微微蹙了一下,不仔细看都发现不了。 云涟瞥了他一眼,见他额头泛起薄汗,一身青白的校服皱得不成样子,于是道:跟我走。 去哪? 温璨一句话还没问完,云涟便已召出渡世剑,顺手将他拽了上去。扫把啪嗒一声落在地上,也没人管。 渡世剑破开云雾,在连绵的山脉中转了个圈,然后落在一个陌生的山谷里。 清泠的流水声透过雾色,在密林丛生的山谷里回荡,仿佛周围一片空寂。温璨拨开云雾沉下的水汽,晃了晃湿透的碎发,跟着云涟一路往山谷里面走。 不同于六合峰的清冷,这里仿若另一个人间仙境。 流动的云雾始终跟随着他们的步伐,入眼便是一片巨大的泉池,潺潺的流水从一旁的断崖上流下,拍打着两岸的岩石,再落进泉池里。 温璨在脑海里搜索了一圈,也没想起来这是个什么地方,不由得问道:大师兄,这里是 静心池。 这便是清玄山最神奇的一个泉池,传说能治愈所有伤痛的泉池之一,不论内伤外伤,只要是在静心池里泡过,都会不药而愈。 温璨早听说过,但还从未见识过,也可以说,就是清玄山上的弟子,也没有几人能亲眼见识到的。 不过上辈子,温璨确实没机会进来,所以他不知道为什么,云涟要带他到这里来。 温璨四周打量了一番:原来这就是静心池,果然跟传言中一样,是人间仙境。 云涟没理他,径直往泉池边走,边走边说道:静心池本是师尊修行之处,传言不假,这里确实是疗伤的绝佳地。只不过师尊飞升后,便很少再有人进来了。 这是云涟第一次,跟他说起离淮仙尊的事。 刚拜进师门的时候,不管温璨怎么问,云涟也绝口不提离淮仙尊的一字一句,就好像那跟他没有关系似的。 明明是他自己非要让他拜进离淮仙尊座下的,怎么搞得好像是温璨死皮赖脸求着他一样,为此温璨少不了跟他闹腾。 温璨不服,可也没办法,打也打不过,说也说不通,简直刀枪不入。所以当云涟跟他说起这话时,温璨还有些诧异。 那大师兄你平时也不来吗? 云涟道:我不需要。 好吧,他忘了,以云涟的修为和剑法,一般还真不容易受伤。 云涟负手在泉池边,腾腾的雾气缭绕在他衣袍下,一身纯白的长袍,仿佛立在云端一般。瞥了眼身侧探头探脑的温璨,云涟道:下去。 啊?让他下去? 温璨看了看云涟,确认他是认真的,随后解开腰带,迟疑地在云涟目光注视下,脱下了外袍。 见他还要再解里面的衣衫,云涟皱了眉,撇开眼沉声道:你脱衣服做什么? 温璨道:你不是让我下水吗,不脱衣服怎么下水啊? 你家泡澡还穿着衣服啊?烫死猪都不是这么烫的。 见云涟神色不自然的背对着他,温璨顿时来了心思,探着脑袋凑上前道:大师兄,你该不会是没跟男孩子一起泡过澡吧? 作者有话说: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三十二章 你是想跟我一起下水? 以云涟的高冷,像这种不注重形象的事情他一定不会做的。 怕不是神仙都不需要洗澡的,尤其云涟这种不入凡尘的谪仙。 温璨八卦的脑袋凑到云涟身前,一双桃花眼微微眯起,透着股子狡黠。 他已经在等着看云涟怎么不动声色的掩饰慌乱,顺道再跟他解释一番了。 云涟却蓦然开了口:怎么,你是想跟我一起下去? 对上他狭长的眼眸,温璨瞬间怂了,刚起的八卦心思立刻被压了下去,摇头作罢:不用,不用,我还是自己来。 要是云涟跟他一起下来,怕是这里好不容易暖的泉水都要被他给冻上了。再说了,他怎么好意思跟云涟一起那啥呢。 那可是云涟啊,算了算了,不能想。 拗不过云涟,温璨最后还是没把里衣长衫脱了,就这么穿着踏进了静心池。 池水不深,泉底还咕噜咕噜的冒着泡,温璨特意走到最边边的地方,寻了块青石坐下。云涟就在岸边,凝神打坐,丝毫没有要管他的意思。 像是察觉温璨在看他,云涟连眼睛都没睁,兀自说着:闭眼,默念心经,将周身的气息都凝在丹田处,保持一个时辰。 温璨凝神照做,这些基础的运气方法他再熟练不过了,云涟稍稍提点一句,他便很快跟上。 丹田之气凝聚,温璨顿时觉得周身像是有一股暖流在涌动,不似初练时的横冲直撞,像是早已将经脉涌动的通道打开,畅通无阻。 温璨蓦然想到了,第一次云涟罚他徒步爬上六合峰时的场景,那时他还是练剑法都舞不明白的废物草包,爬上峰顶时整个人都废了。 再看现在,似乎已经有什么不一样了。 温璨其实一直都知道,云涟罚他洒扫六合峰,就是为了锻炼他的体质。他不是天生就适宜修炼的体质,反而因为错过了最佳修炼的时机,导致阻塞很多。 不比云涟这种天生的修行者,就连顾怀玦和温子豫都比他适宜修炼。要不是他上辈子手握《参同契》,怕是这辈子都得做个废物草包,永世不得翻身了。 温璨微微抬眼,眼尾轻挑,只露出一条缝来看着云涟。 他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和云涟在一个泉池里对面而坐,尽管下了水的只有他,那人始终孤傲的一尘不染。 但这种平静的氛围还是第一次。 朦胧的雾气在云涟周身缭绕,沾湿了他边角的几缕墨发,银色的发冠束起青丝,将他一丝不苟的气质展现的淋漓尽致。 温璨再一抬眼,雾色弥漫,他好像已经能看见,云涟同他共赴这一汪泉水的样子了。 那场景仿佛是四周密林环绕,烟雾迷蒙,云涟一派淡然的站在池边,眸色微沉道:要我陪你一起吗? 清泠的嗓音落下,紧接着,就见云涟褪下那身纯白的长衫,极其潇洒的往身后一丢。白袍飞扬,明明是十分任性的动作,但他就是做的优雅又好看。 温璨点了头:好啊。 然后他朝云涟伸了手。 那双细白修长的手指握在手上,不见一点常年练剑的粗糙,反而骨节分明,指若霜凝。 大师兄,你长得可真好看。说着,温璨嘻嘻地笑出了声,不对,不是好看,简直就是天仙。 知道这是在他的想象里,云涟才不会急眼跟他动手,温璨越说越来劲,还顺势摸了一把那双手,白皙修长,比他常年泡在水里的还要平滑。 不过幸好这是在梦里,要不然就光凭他摸这一下手,云涟就能把他劈成十八段,还段段不一样。 恋耽美 美人师兄在上小说免费阅读(21) 摸够了吗? 冰冷的嗓音响起,透过雾气钻进耳朵里,温璨原本暗喜的表情顿时僵在脸上,一瞬间背后寒毛直立。 他蓦地松开手,眼前也开始清明起来,然后整个人往后倒退,此时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他死定了! 还不是一般的死定了,是要被劈成十八段,还段段不一样的死定了。 温璨一个劲的想逃,谁承想,还没来得及转身,就被脚下一个打滑彻底粉碎了。他瞪大眼睛扑腾进水里,嘴里还喊着:大师兄救命! 云涟眼疾手快的接住了温璨拍着泉水的手,却没想到反被温璨拉了下去。 「嘭」的一声,水花四溅,泉水从半空中落下,将两人的发丝和衣衫全部打湿。 温璨一睁眼,云涟的脸就在眼前,距他不过十公分,近到连他微垂的睫毛都根根分明,清晰可见。 他想要抬手摸一下,看是不是还在做梦,却发现右手被紧紧攥着,云涟一只手还揽着他的腰。 脸颊传来一股温热的感觉,温璨眨巴眨巴眼,不自觉的往云涟身上瞟。纯白的衣衫被泉水打湿,紧紧贴在身上,隐约可见云涟精瘦的身段,和那一块精致的锁骨。 他大师兄落了水都还这么帅。 大,大师兄温璨默默咽了口水,企图掩饰他偷偷觊觎大师兄美貌的事实。 两人的手还紧攥在一起,云涟脸色黑沉的瞪了温璨一眼,随即将他捞上了岸。 崖谷下,两个湿漉漉的人站在一起,衣角都还在滴水。 温璨拍拍云涟已经湿透了的衣袖,讨好道:大师兄对不起,都是我的错,害的你全湿透了,我真不是故意的,要不你脱下来,我给你拧干净吧? 温璨还没忘记,云涟最爱干净了,往常他但凡脏一点,云涟连六合峰都不让他进。 他今天真的是胆子肥了,不仅摸了云涟的手,还敢把他拖下水! 云涟撇开袖子,揽着差点要被温璨拽下来的领口,咬了咬牙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没想做什么,我真的是不小心的,要不是你突然出声吓我,我也不至于脚滑摔倒啊。再说了,我可是自小在市井长大的,你就是不来救我,我也不会被淹死,不过大师兄你会下水救我,说明心里还是关心我的,是不是?温璨兀自说着,丝毫没注意到云涟愈渐难看的脸色。 顾不得湿透的外衫,云涟径直往外走,沉了口气,忍下了想一剑劈死温璨的冲动,一身湿哒哒的衣服还滴着水。 温璨立即小跑追上:哎,大师兄,等等我,你别不理我啊。 只是温璨没看见,云涟一侧的耳垂微微泛了红。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着,温璨紧紧跟在身后,却始终没敢越过云涟一步。 于是,整个清玄山上的弟子就见到了这样神奇的一幕,他们清冷如谪仙一般的凌清君,竟然发丝凌乱,浑身湿漉漉的走在路上,而他的身后跟着同样湿透了的温璨。 尤其一向面色淡然,几乎没有喜怒的凌清君,头一次在他们面前黑着脸,怒气冲天,而身后的温璨则一脸讨好。 然后所有人都在猜测,他们俩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有生以来,头一次看见凌清君这样的脸色,不得不说,这个温璨是真的有本事啊。 那岂止是有本事,简直是命硬好吗。谁不知道得罪凌清君的下场是什么,啧啧,迎难而上,他现在还能活着,真是个奇迹。 只能说,玩水都玩的这么带劲,不愧是凌清君和温二公子。 接着,几人都一脸「我好像懂了」的表情,默契的相视一笑。 常松霖刚从陆檀乔那吃了闭门羹回来,还在暗自想着他到底哪里得罪了陆檀乔。 明明在骷髅地的时候,陆师姐还是很温柔的,尤其飞身而来救他的场景,常松霖永远也忘不了。可自从那天在食堂打招呼被忽略了之后,陆檀乔就再也没好好跟他说过话了,也不知为什么。 正想着,一抬眼就看见云涟飞快的从面前走过,接着温璨也跟了上来,两人走一路,滴了一路的水。 常松霖一把拽住了温璨,湿漉漉的衣袖迫使他不得不立即松开手,往身上擦了擦,常松霖问道:你这是怎么搞得,怎么凌清君也湿了,下雨了吗? 除了突然下雨,常松霖想不到任何能让云涟如此狼狈的原因了。不过就算是突然下雨,来不及躲避,也不至于让云涟变成这样子啊。 温璨摇摇头,看着云涟的身影渐行渐远:没下雨,就是泡了个澡而已。 泡澡?你跟凌清君?常松霖瞪大了眼,一脸的不可置信,开什么玩笑,凌清君会跟你去泡澡? 这要是在之前,常松霖指不定要怎么编排温璨了,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也不是这么想的,做梦都做不出来这种情节。 但看在温璨在雁空山救了他一命的份上,常松霖还是忍住了吐槽的话。 但云涟是什么人,常松霖可是一清二楚,他自修炼开始就拿云涟当偶像看待的,并以他为榜样,自然是云涟有什么大事小事都再清楚不过了。 云涟能成为清玄山大师兄,靠的可不是以德服人。 清玄山向来是个能者居上的地方,不看资历,谁有本事,谁就能坐高位。尤其是师门比试,只有师门中最厉害的弟子才能当大师兄。 常松霖还记得他曾听说,云涟当年刚当上大师兄的时候,很多人都不服他,一个十岁刚出头的小孩子做了第一仙门的大师兄,说出去都让人笑话。很多人挑战他,但没有一个能从他手下过十招,他今日所有的荣耀,全是凭着一把剑打出来的。 温璨撇开眼,哼了一声:你懂什么,我大师兄这叫面冷心热,他还带我去静心池疗伤呢,你有过这种待遇吗。 说到云涟带他去静心池,温璨就无比骄傲,他可是云涟第一个带进去疗伤的人。只不过最后伤没疗成,反而还惹怒了云涟。 常松霖道:不是我不相信你,只是你编理由也编个像样的,你觉得凌清君是那样的人吗? 温璨: 他好像还真不是 不过,你倒是可以跟我说说,你跟凌清君到底发生了什么,你说你给他惹了这么大麻烦,他竟然也忍了? 这绝不是常松霖印象里的云涟。 温璨道:我也没想到,他这次竟然没罚我? 第三十三章 这孩子太记仇了 刚从六合峰换了衣服出来,云涟就被平沧尊唤去了主峰大殿。 他到的时候,除了掌管各峰的几位仙长,云秉容和云澈也在里面,见了云涟来,纷纷拱手示礼。 云涟点头应下,道:仙尊召我来,有什么事吗? 枭月尊眼尖,最先看见云涟的异样,问道:你头发怎么湿了? 听他这样问起,大殿里所有的目光齐齐看向云涟,他正身对着两位仙尊,侧面清晰可见高挽的墨发微卷,额间落了几缕碎发,较之平日反而多了几分平和。 都知道云涟是最注意形象的,往日都是一丝不苟,连一根头发丝都要精致到完美,难得见他这样,众人都有些不敢相信。 云涟道:方才去了静心池,许是被雾气打湿了。 被雾气打湿能湿的这么彻底,枭月尊是不信的,但大殿之中,他又不好意思拆穿,便笑了笑没再开口。 平沧尊接着道:找你来,确有件棘手的事情。你还记得三年前,各地丢失婴孩的事情吗? 嗯,不过那时不是已经抓到凶手了吗? 云涟当然记得,那时就是他和云秉容一起去处理的,也正是因此,才惹了骷髅地红伞女鬼那个麻烦。 他们那时确实抓到了偷盗婴孩的人,但由于凡间之事,并未涉及妖邪,所以最后是将凶手交给县衙处理了。 像是确认了云涟说的,平沧尊又道:不错,只不过上次是凡人所为,尚能控制,这次似乎要更麻烦些。 听山下前来上报的弟子说,此番涉及案件的地方在荥阳周围,十八个村镇,在一个月内整整丢了三十多个孩子,还全是尚在襁褓中的婴孩。现在山下各处都人心惶惶,人们连白天都不敢出门,尤其家里有孩子的,更是寸步不离。 云涟沉了眸子:一个月内,说明这些婴孩都是陆续丢的,那既然已经有了前案,为什么还不做好措施? 云秉容应道:一开始只是偶尔丢个孩子,且地区分散,并未引起注意。后来一个村上丢两三个孩子的时候,他们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并向管辖地的世家求助。也做过防备,只是没有用。 云涟道:没有用?难不成孩子在那,还能凭空消失了? 云秉容点头:是,就是凭空消失了。有不少村户反应,家里门栓上了锁,窗户也关的严实,人都还站在床边呢,一转头倒个水的功夫孩子就没了。 正是因为这样,地方官员才不敢插手管,生怕触到了什么不该碰的,最后求助到了清玄山上。 云涟大概了解了情况,这种事情太过邪气,一般的凡人根本不敢碰,也曾有胆大的,不信鬼神之说,非要插手,结果被妖邪之物附了身,最后惨死荒郊野外。在那之后,但凡遇到这种事情,一律都交给仙门处理。 但是在仙门插手之前,都要由各管辖地的世家先管一管,确认实在管不了,才会由世家来请仙门弟子出手。 云涟问道:那管辖地的世家呢,怎么说? 平沧尊道:说来,那也是在荥阳苏家的管辖范围内,但苏家避世多年,早已不再插手凡间事,他们也是求助无门了。 说到底,自从苏家新家主上位,宣布避世开始,荥阳周围的邪祟之事就没断过。一开始荥阳还有不少小世家居住在此,后来也渐渐的也都迁移干净了,如今就靠着苏家的名声在撑着。 但如今看来,苏家也不是能管事的。 看了眼云涟,平沧尊问道:云涟,你看这件事情该怎么处理得好? 云涟弯身拱手:此事牵连甚广,不宜太多人前去,避免引起更大的恐慌,还是我先去看看情况吧。 倘若他们派一众弟子赶到荥阳,一路御剑飞行,太过张扬,不仅会把百姓吓着,还会提前给凶手准备的机会。孩子更重要,等不及他们慢慢查。 也好,你亲自去,我比较放心。平沧尊又想了想,要不你还是再带个人一起去,秉容和云澈都行,起码跟你有个照应。 他是早想到了云涟会独自揽下这件事,所以也召了云秉容和云澈来,他们俩自修行起就跟着云涟,彼此熟悉,想必事半功倍。 云涟稍偏了眸,余光略过一侧紧盯他的两人,发丝落进了领口,微微的有点凉。 他蓦然想起了那个总是给他添麻烦的无赖,明明是个大少爷,可就是满身的市井气。 云涟道:不必了,还是让温璨跟我一起去吧。 温,温璨?不止平沧尊,在场的人都怔了一下,差点要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了。 姓温的,他就是说温灏也行啊,怎么非得是那个瘟神呢。 云澈本来满心欢喜的等着云涟选他,想着大师兄要下山了,那云秉容肯定要留在山上镇守的,云涟怎么着也会选他。但是云澈没想到,云涟最后却点了温璨的名字。 泄了一口气,云澈沉闷地问道:大师兄怎么会想到要带温以均啊,你不怕他给你添麻烦吗? 哪还需要添麻烦,他本身就是个大麻烦,也不知道大师兄怎么想的。 云涟想也没想,直接道:他需要历练。 那我也需要历练啊,你怎么不带我说到最后,云澈的声音几乎小到听不见。他望着身前神色冷淡的云涟,都不敢说出口。 云涟说出口的话,就是他已经拍板决定了,不会再更改的,都知道他的脾气,所以就连平沧尊都没敢劝。 那好,你们尽快收拾收拾,准备出发吧。 三人出了大殿,云澈始终面色凝重的跟在云秉容身后,一直也没再开口。云涟更是个惜字如金的,场面一度很沉默。 云秉容看着都不说话的两人,道:荥阳苏氏虽然避世多年,早宣布不再插手凡尘事,但好歹苏晋泽还在清玄山,你此番去,他们定然不会不管的。 云涟却不以为然:秉容,你当真以为,苏家不会插手吗? 师兄的意思是? 云涟道:苏家虽然隐世多年,但管辖之处还有不少他们曾设下的法阵,是先祖遗留之物。只要法阵在,苏家的管辖就在,你觉得哪来的邪祟能从苏家的法阵里走过,还完好无损的? 世家管辖,牵扯的事情太多,不是一时三刻就能理得清的,不然光凭他们门下那些弟子的三脚猫功夫,又怎么能与仙门平起平坐,而不被淘汰出局呢。 不管这件事情跟苏家明里有没有关系,但暗里一定有关系。要么这事苏家家主是知情的,并且跟旁人达成了共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要么,这事就是苏家搞出来的,但具体为了什么,还不好说。 只是这苏家新家主,他还真是要亲自会一会了。 云秉容道:如果真是苏家家主插手,那此事就更棘手了,或许还会牵扯到几大世家。本来世家之间的波云诡谲就已经够麻烦的了,若是你再牵扯进去,岂不是给了他们说理的机会。师兄,不然还是我跟你一起吧。 如果他在,起码还能帮到云涟,别人去,顶多只能说不拖云涟后腿。 云涟摇了头:不必,山上需要你,你留下来。 他自然知道有云秉容在,事情会简单许多,但如今山上的麻烦事也不少,也只有云秉容留在清玄山,他才能放心。 云秉容知道他的意思,点了点头,不再强求。云澈见状,顺势说道:二师兄要镇守师门,自然是寸步不能离的,那不然我跟大师兄去吧,好歹也能帮衬上一些呢,你说是不是啊大师兄? 云涟看了云澈一眼,道:我已经决定带温璨下山了,你无需多言。 大师兄 被云涟一句话反驳了回来,云澈心里更不服气了,以往大师兄下山不是带二师兄就是带他的,怎么着也轮不到温璨那个家伙。 大师兄从不带弟子历练,温璨他凭什么能让大师兄单独带他,还两次! 云澈记了这个仇,便想着在温璨身上找回来。 既然他不能跟着去,那他就想办法让温璨也没机会去! 望仙阁里,一众新弟子刚修炼完剑法出来,正碰上了迎面而来的云澈。为首的教习弟子一见云澈来,恭恭敬敬地拱手唤一句:云澈师兄。 其他弟子见状,也都随着教习弟子唤。 教授新弟子的教习弟子,一般都是各峰长老座下的得意门生,能拿得出手,且有一技之长。但在云澈面前,他们还得乖乖的拱手作揖,唤一声「师兄」。 跟云秉容一样,云澈也是平沧尊座下弟子,身份不同寻常,若是细细论来,云澈算是仅次于云涟和云秉容外的三师兄。 也正是这样的身份,云澈在以往修炼时,才能被从不下山的云涟带着做任务,自然也能同云秉容一样,跟他关系亲近些。 说到底,云澈算是被云涟一手带出来的。 云澈学着云涟的样子点了点头,示意他们免礼,目光环顾周围,落在了人群最后的温璨身上。他冷眼瞧着,也没看出温璨到底有什么本事,凭什么就能让大师兄破例带他。 恋耽美 美人师兄在上小说免费阅读(22) 云澈说道:师尊让我来看看,新弟子的修炼进度如何了,二位尊长和各峰长老可都关注着呢。 教习弟子颔首道:他们都是仙门世家里精挑细选送来的,有天赋有基础,自然进步飞速,云澈师兄大可放心。 那就好,这样我也好回去交代了。云澈踱步,从自动排开两侧的弟子中间走过,停在了温璨眼前,随即嗤笑一声。 对了,掌门师尊说,过几日要安排弟子去断风崖历练,不过那里已经荒了很久,山道间残垣断壁,脏乱得很,所以我想请陆师弟帮个忙,安排个弟子先去洒扫干净。 教习弟子茫然道:洒扫山道不是有外门弟子吗,怎么突然要安排到望仙阁了? 云澈道:陆师弟这就不懂了吧,断风崖可不是一般地方,里面阴风阵阵,蕴养无数妖邪,寻常外门弟子没有修为,进去岂不是送死?既然这些新弟子修炼的不错,就当给他们练手了,怎么样? 可他们 教习弟子话还没说完,就被云澈不耐烦打断,他随手指了个人,道:行了,这可是师尊的意思。我看,就让他去吧。 他随手一指,正落在温璨的头上。 温璨本还在想着云涟现在有没有消气,他偷偷回六合峰会不会挨打,突然一抬头,就见云澈矜贵的手指着他,那一股子挑衅的意味,就差写脸上了。 两人对上眼眸时,温璨明显感觉到了他目光中的怒意和愤恨,温璨挠了挠头,好家伙,他什么时候又得罪了云澈? 温璨几斤几两,大家都心里有数,以他的程度进断风崖,跟外门弟子去没什么区别,这明摆着就是想让温璨去送死,即便不死,也得落个伤残。 常松霖凝着眼眸,正要跟云澈辩驳一番,温璨一把拉住了他,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去。 他刚惹了云涟不高兴,没被罚就已经很不错了,怎么能再惹事让云涟生气。 而且,他不是不清楚,云澈想整他不是一天两天了,要是不让他自以为得逞了,还不知道再要搞出什么事来,温璨上辈子可是深刻体会过的。 这孩子太记仇了。 温璨不以为意地应着:不就是洒扫断风崖么,我去还不行嘛。 常松霖瞪了他一眼:温以均,你知不知道断风崖是什么地方?说的严重点,会死人的。 断风崖在六合峰后面,原本是一座独立完整的山峰,但因为十几年前灭邪剑的出世,峰顶被灭邪剑劈断一个尖角,才成了现在的断风崖。崖上阴风阵阵,妖邪无数,也全因沾了灭邪剑的魔气。 常松霖说的不错,严重点确实是会死人的。 当年这座山峰是特意开辟给离淮仙尊的弟子云昭的,他炼成灭邪剑后,将这里变成了一座阴山,当年还在这里死了不少同门弟子,自此荒废,无人再敢踏入。 但又因靠着六合峰,两座孤山靠在一起,就总是会被师门的弟子提及,又惧怕。 通往断风崖的山道被肆意生长的荆棘丛遮掩,山道上各处的残垣断壁,皆是从山顶上滚落,便在泥土地里生了根。温璨抗着一把扫帚就上了山,其他什么都没准备。 说是来洒扫山道的,实际上就是为了整他罢了,毕竟这个下马威,云澈可是憋了许久呢。 温璨扛着扫把往山上走,路过荆棘的山道就直接跃过去,根本没有打算扫。 毕竟他也只打算陪云澈演完这出戏,让他高兴高兴,觉得自己赢了,并没有真的要洒扫的自觉。 但断风崖不愧为传言一般,阴风阵阵,妖邪肆意,温璨还没走到山口的一小半,便已感受到了一股阴虱之气,呼啸而过的狂风在山间哀嚎,仿若一个受以极刑的人撕心裂肺的哭泣,听得人浑身发麻,汗毛四起。 那一股阴凉的山风吹过,将衣裳紧紧地粘在身上,怎么拽也腾不出空隙。灭邪剑佩在身侧,越往山顶去,温璨越能感觉到周围的躁动,仿佛所有的山灵都因着这一把剑而苏醒了,呜咽哭泣,欢呼雀跃,百种形态的声音此起彼伏。 温璨禁不住打了个寒颤,顿时觉得浑身发凉。 这是个什么鬼地方,清玄山百年修仙,灵气丰蕴,即便灭邪剑的邪气再厉害,传说中的弟子云昭再天纵英才,也不可能在历代掌门的护山阵法下孤立起一座阴山的。 温璨如此想着,越发觉得这里奇怪。 温璨一边往山上走,一边打量着周围,他总觉得两旁浓密的灌木林里,好像有许多双眼睛在盯着他,不怀好意。 但它们不出来,温璨也不能动手,免得惊动了不该惊动的。于是温璨就这么安稳的上了峰顶。 因为断了一处山角,所以峰顶的大殿外成了一块斜崖,站在大殿的门口,就是站在崖谷之上,阴冷的狂风从山下卷起,细细密密的扑在温璨的脸上和身上,仿佛一张墨黑的大口,有种想要将他拉下去的感觉。 温璨向后撤了一步,险些就被吞噬进去。他抬头看着眼前的大殿,早已破乱的不成样子,几乎已成了一片废墟,连屋顶的横梁都斜落在一侧,唯独殿前的门匾,还清晰可见「昭亭山」三个大字。 上辈子,温璨还曾听说过关于断风崖的事,十几年前,这里就叫昭亭山,而这殿前的门匾,则是离淮仙尊亲手所写,赠予他唯一的弟子云昭的。 他不知道十几年前发生的究竟是怎样的一个故事,或许云昭真是一个毁天灭地的大魔头,但离淮仙尊却是真的待他极好。 温璨正要伸手将牌匾擦拭干净,指尖刚一碰到牌匾,突然身后狂风骤起,一团骇人的黑雾瞬间将大殿包围。 温璨丢了手里的扫帚,立刻抽出灭邪剑,一道漂亮的剑光从黑雾中穿过,没有拖泥带水,直接将其劈散。 那些浓雾散去了,又重新聚起,从四面八方包围过来,温璨手中的灭邪剑发出铮铮嗡鸣,又像是在吸引它们靠近。 即便尘封多年,灭邪剑失了血性,但只要它靠近这里,这片断风崖上的邪气还是能感知到的。 温璨攥紧了手中的剑,那些妖邪之气盯准了灭邪剑立时一拥而上,团团围在剑光周身,剑柄顿时仿若有千斤重。 温璨使不出力,只觉得掌心似乎有一道强劲的灵气在流动,灭邪剑被邪气包围着,强风灌入。 它们这是在做什么,难不成是想在这里重新唤醒灭邪剑? 温璨搞不明白,现在也由不得他搞明白,他只知道如果不能挣脱这些邪气,他一定会断风崖和灭邪剑里的邪气侵蚀,变成和上辈子一样人人喊打的魔头。 好不容易重新再来一次,潇洒日子还没过几天,他不能步上辈子的后尘,起码现在不行。 温璨奋力的提起剑,耗尽了全力,掌心的灵气也在随着他的运气而波动,与那些邪气形成对立。 被两道强劲的力量撕扯着,巨大的灵力波动下,温璨几乎要控制不住手里的剑,这时一团黑雾迎面扑来,温璨一时躲避不及,随即晕死过去。 就在温璨整个人快要被两边的灵气撕裂时,云涟乘风而来,一剑劈开了缠绕灭邪剑的妖邪,将他坠落的身体稳稳接住。 温璨?云涟难得轻声细语的唤着。 怀中之人没了声响,云涟随即抬手为他输入一道灵气,直到温璨微拧的眉间缓缓松开,他才收了手,御剑带温璨下了断风崖。 云澈和云秉容在山下候着,见到云涟出现,渡世剑上还带着温璨,不由得都松了一口气。 大师兄云澈看着温璨,心虚地唤了声。 来之前,云涟就已经斥责过他了,那一眼冰冷如霜,吓的云澈差点没给跪了,还被云秉容劈头盖脸骂了一通。 他自修炼起就跟着云涟和云秉容,自然对他们的脾性十分了解。这俩一个冰冷,一个温润,都不是会轻易生气的人,但是一旦真的生气了,那就意味着事情大了。 见云涟神色不悦,云秉容挡在云澈身前,问道:温以均怎么样,有没有事? 云涟摇了摇头,没说话。 但云秉容一眼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沉了口气:没事就好,我回头去医阁里拿点补药来,给他好好补补,断风崖不是旁的地方,邪气重。 云涟没回应,他又继续道,你就别生气了,我已经骂过云澈,他也知道错了,你看这不乖乖来跟你认错了? 被云秉容拉了一把,云澈才不情不愿地上前,道:大师兄,我知道错了,你就原谅我吧。 云涟俯首望他:你应该跟温璨道歉,而不是我。 怀中的人无声无息,安静得像个精致的木玩偶,没了往日生机勃勃的胡闹气,云涟一时间还有些不习惯。 听云涟说要他跟温璨道歉,云澈立刻跳了起来:你说要我跟他道歉?凭什么? 云涟冷声道:就凭你的肆意妄为,让他差点没了命。云澈,是谁教你用手段残害同门的? 云澈头一回被云涟如此斥责,不由得握紧了拳头,忿忿不平,不知为何就壮着胆子说了出来:大师兄你为什么老是护着他啊,我看方琰掌门说的没错,温以均他就是个邪魔外道,他和灭邪剑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迟早会害我们跟他一起遭殃的! 云澈! 闻言,云涟瞬间冷了脸,低声怒斥一声,吓得云澈一哆嗦。连云秉容都瞬间脸色不好看了,拉着云澈让他闭嘴。 云涟虽然一直性子冷淡,但对于云秉容和云澈这两个一直跟着他修炼的弟子,云涟还是非常宽容的,从没有像对其他弟子一样约束过他们。 这也是为什么,云澈敢当着他的面说反驳的话,还没挨打,要是换了其他弟子,早不知怎么死了。 谁给你的胆子敢指摘灭邪剑的?说到底,那也是离淮仙尊的东西,他的师尊哪轮得到别人多嘴。 云涟敛眉道,还有,温璨既已是清玄山的弟子,便也是你的师弟,你说他是邪魔外道,可曾有把师门放在眼里! 知道云涟是真怒了,云秉容都不敢说话,只能看着云澈不知所谓的样子暗自叹息,果然还是他们把云澈给惯坏了,还当真以为云涟不会真教训他。 自行去训诫室领罚二十戒鞭,罚抄《训悔集》三百遍,长长记性。秉容,你替我监督。 戒鞭?那可是犯了大错的弟子才会用的,以云澈的资质,罚二十戒鞭已经能要他三成修为了。云秉容道,二十戒鞭是不是太严重了,云澈不懂事,不然多罚抄几遍《训悔集》,就别打戒鞭了。 云涟没说话,目色微凝。 反倒是云澈,根本没听懂云秉容替他求情的意思,还当云涟罚他是为了温璨,撇着嘴,满心委屈:大师兄,你竟然为了他罚我! 若是为了别的,云澈都无所谓,可是温璨他凭什么? 云涟斥道:自行领罚。 根本由不得云澈再嘟囔,云涟一个眼神扫过去,吓得云澈后背一阵发凉。 待云澈不情不愿的走远,云秉容才缓缓道:阿涟,你从未生过这么大的气,当真只是因为云澈诋毁了灭邪剑吗? 看了眼怀中沉睡的人,云涟没应声,随即乘风而去。 第三十四章 荥阳灭城了? 温璨醒后,医修看过说没事,两人便一道启程去了荥阳。 知道云澈因为他受了罚,又因还记着自己惹了云涟不悦的事,温璨一路上都没敢说话,生怕云涟再一个不高兴,就把他从剑上给踹下去。 毕竟云涟这人本就性子古怪又冷淡,连同他关系还不错的云澈都能受罚,那就更别说温璨了,云涟没治他个私闯断风崖的罪,就已经是莫大的恩典了。 荥阳距离常氏山庄不远,消息很快也传了过来,听说此番还波及了桐丘附近的几个村镇。 常氏山庄虽说家大业大,但到底是半路出家,不比其他世家的底蕴深厚,便是早知道此事,也管不了太多。 云涟御剑从桐丘路过,还听了一耳朵的闲话。 听说荥阳各地都丢了婴孩,那盗贼身手矫健,直接当着人面偷,都没看见长什么样。 就隔壁那镇子说的,那盗贼光天化日之下抢孩子,一拳打死十个人,后来没人敢上了,这才让他给跑了的。 听说荥阳闹了鬼了,同一时间,好几户人家在门窗紧闭,密不透风的屋子里,人眼睁睁看着的,一道阴风吹过,孩子就这么凭空消失了,连一点痕迹都没留。 是不是说荥阳出了妖怪,那妖怪还能,遍布各个地方,而且每抓一个孩子就要吃十几个人?那这一个月,荥阳的百姓不就被吃光了吗? 啊?荥阳灭城了? 温璨听了一路,越传越离谱,听得他哭笑不得,怕是再让他们传几天,荥阳就要变成一座无人的空城了,连荥阳苏家都得变成妖怪的下酒菜。 不知道苏慎听了这些话,会是个什么样的表情,温璨后悔了,应该带苏慎一起回来看看的,起码他的表情一定比身边这位冷面公子要精彩很多。 天气渐渐闷热,温璨大口喝着茶,手里还拿着一把大蒲扇,瞥了眼身后还尚在讨论的几个青年人,对云涟道:大师兄,你说荥阳到底是真闹鬼了,还是假闹鬼了?要是真的,搞这么大动静,不是白等着仙门弟子来抓它么? 云涟身形端坐,稍稍抿了一口茶道:你觉得呢? 两人在一个路边的小茶摊上对面而坐,极简的架子搭起,四面通风,周围坐着的都是素衣俭朴的百姓,云涟这一身清冷皓月般的气质,往那一坐就显得格格不入。 温璨一边扇着扇子,一边撑脑袋看他,往常一丝不苟,高高束起的墨发随意一挽,细长的发带随着发丝轻扬。 不同于往常一身冰冷纯白的长衫,今天多了一点颜色,反而更平和了些,引得路过女子频频侧目。 温璨有那么一瞬间觉得他大师兄太过耀眼了,想拿个草帽遮起来。 我倒是觉得不像真的,且不说远水解不解得了近火,人家荥阳苏氏还在呢,哪来的不长眼的小鬼敢在苏家的头上作乱?就不怕苏家家主一怒之下亲自出山把它收了? 世家之中,唯独苏家最擅符咒阵法,哪一项技能不是专克邪祟的,即便苏家隐世了,但他们设下的阵法都还在呢,真正的邪物不会察觉不到的。 而且他对苏家的新家主早有耳闻,传说中机关术的天才,可不是什么善茬。 云涟放下茶盏,神色渐缓:还算你有点脑子。 能想得到苏家这层,说明温璨还不是无药可救。 温璨头一次被云涟夸,高兴得猛扇扇子。正沾沾自喜呢,可转念一想,又觉得哪里不对。 但是大师兄,若说不是妖邪之物,那寻常人不就更不敢在世家眼皮子底下作案了吗?而且他们传得神乎其神的事情,什么凭空消失啊,一拳打死十个人,寻常人应该做不到吧? 反正温璨是做不到。 云涟招来茶摊主,付了银子,揽袖起身:刚夸你两句,就泄了原形。 说罢,人已经转身走出了茶摊。温璨挠了挠头,立刻拿剑追上,大师兄,我这不是不懂嘛,你跟我说说呗?哎,大师兄,你等等我啊。 两人一路风尘,终于在午时之前赶到了荥阳的地盘,他们没敢再御剑,怕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但温璨又是个不愿意步行的,为此他还特意去买了两匹马,一路快马加鞭,赶到了苏家。 荥阳苏家避世多年,几乎很少再有人能寻到他们半分踪迹了。只知苏家的宅院坐落在一座山峰之上,四周丛林环绕,若是有幸能遇见一个在山中漫步的机甲人,那便是苏家的人同意让你进门了。 恋耽美 美人师兄在上小说免费阅读(23) 温璨跟着云涟找到了一座山崖,缭绕的云雾腾在密林之中,乍一看还有种天外仙境的感觉。 但其实,那是含有毒素的烟雾,寻常人若是吸了进去,便会立刻感觉头晕眼花,然后渐渐被烟雾控制,进入到他们造的幻境之中。 苏家之所以弄了一层又一层的关卡,也是为了不让人轻易找到他们的所在之处。 云涟立在山峰的入口处,眼前烟雾缭绕,根本看不清楚前路。温璨正要问他怎么办,云涟一抬手,指尖凝气,凭空画出了一个符咒,掌心一旋,便打进了烟雾中。 霎时,烟雾瞬间就散了,果不其然从里面走出来一个步伐平缓的机甲人,对着两人微一俯身,做了个欢迎的姿势。 温璨好奇地摸了一下机甲人的手臂,周身打造的都极其精致,只不过铁皮有些粗糙,大概这个看门的好几年没换了。 随即,温璨问道:大师兄,你怎么做到的? 不是说,苏家隐世,不论谁来都不给进的吗?为什么他大师兄不仅能找到入口,还轻飘飘的打声招呼,就能直接进去了? 云涟抬步走进去,机甲人就在前面带路,它不能说话,便只能用手势和行动指引他们。边走着,云涟边说道:来之前,枭月尊已经跟苏家家主打过招呼了,我方才画的,就是他们的密语。 至于为什么枭月尊能联系上苏家家主,那大概就是各家与仙门之间的交情了,不然苏家也不会放心将苏慎送进清玄山。温璨想到这里,就大概明白了。 说到底,苏家虽然隐世,但还没有完全断绝与外面的联系,随时都能知道外面发生的事情,所以荥阳丢失婴孩的事,他们必定是知晓的。 两人被机甲人引进了一座山中宅院里,在山下远远地根本看不清,但走进去才发现,那就是一间普通的院子,宽阔的宅院里栽满了各式各样的花草树木,偶尔有一两个机甲人走过,还要给它们浇一浇水。 并不像传言中那般铜墙铁壁,连花草都要做成机甲的样式,在温璨看来,这就是一座普普通通的宅院罢了。 推开殿中大门,只见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坐在殿中,手执一颗黑子,正要落下,他的对面是一个机甲人,在陪他下棋。 待温璨看清那人时,明显愣了一下,但见他一身淡黄的长袍,墨发高挽,以发冠束起,一侧的脸颊上有一颗小小的星星胎记,便知道那不是苏慎。 苏家这辈的子嗣是双生胎,苏慎是哥哥,他的弟弟叫苏衍,也就是苏家的现任家主。 据说,苏家这双生两子的天资一个天一个地,苏衍聪明绝伦,是苏家几代弟子中最有天分的机甲师,他还曾改造过最新一代的防护机甲,差一点就能遍布所有世家了。 而苏慎,性子温郁,不管学什么都很一般,也不争不抢,没什么闪光之处。所以,几年前苏家老家主逝世后,便把家主之位传给了苏衍。 不过他俩不愧是双生兄弟,确实长得一模一样,除了苏衍脸颊上的胎记外,单从样貌几乎分辨不出来。 要不是温璨早知苏慎还在清玄山养伤,刚刚那一眼真的就认错了。 但这两人,像也不像,只有样貌一样,举手投足,就连看他们的那一个眼神,都清晰的表现出他不是苏慎了。苏慎阴郁的眼神没有他那样自信的光。 苏衍看了两人一眼,随即落下一颗黑子,整个棋局瞬间明朗了起来。 黑子落在了白子的包围之内,形成了一个让人看不懂的反包围趋势,然后彻底将自己困死在白子里。 好家伙,温璨头一回知道「围棋」是让别人把自己的棋子围起来的意思。 连自己造的机甲人都下不过,这技术跟温璨有得一比。 苏衍撇了撇嘴,将棋盘一推,道:不玩了,每次都是我输,你们就趁兄长不在欺负我吧,出去出去。 他说的出去,自然是对面前的机甲人说的。机甲人乖乖听话,慢悠悠的晃了出去,苏衍这才腾出功夫来「关心」他们。 温璨知道他说的兄长就是苏慎。苏慎虽然习武一般,修炼也差强人意,但这一盘小小的棋局,他可是掌握的游刃有余,整个清玄山都鲜少有对手。 温璨看着他,微一拱手道:敢问,阁下可是苏衍,苏家主? 苏衍眉梢一挑,面色虽沉稳的不苟言笑,可那一双眼睛却暗暗闪着光:你是温以均,我见过你。 温璨点头,他们确实见过。 不过仅一面之缘。 在苏家没隐世之前,那时苏衍刚当上苏家家主,正在研究他的最新一代防护机甲。 苏衍满心自信的认为他改造的机甲一定能推向所有世家,给他们用来做防御,大大减少世家弟子的防御工作,并且将他的新设计带给了温家家主看,以寻求温家的认同与帮助。 也就是那次,温璨只在长廊外远远地见过苏衍一面,那已经是三年前的事情了,没想到苏衍还能记得。 这也是为什么,温璨在清玄山上第一次见到苏慎时,会觉得他眼熟了。 第三十五章 大师兄,你知道什么叫唱戏吗? 旁边这位想必就是凌清君了吧? 能有这般孤冷气质,绝色容颜的,当世除了清玄山的那位凌清君,怕也无人当得起。 苏衍从坐案的木阶上下来,对着云涟拱手,早闻凌清君大名,今日终于有幸得见。 云涟颔首:苏家主客气。 他向来这样称呼别人,礼貌又疏离,不像温璨是个自来熟,见谁都能称呼一声兄弟,温璨自然是习惯的,可苏衍听他冷不防这么叫,似乎还有些受之不起的意思。但他表现得不明显,瞳孔缩了一下,很快又消失了。 我苏家一向隐居世外,对外面的事情不甚了解,且家兄以往甚少出门,这次入了清玄山,还要仰仗凌清君和温二公子多多照顾了。 苏衍虽年岁小,但掌管世家早已锻炼出一副周全的仪态,即便是面对云涟,也丝毫不落下风。比之苏慎,自然要多了几分沉稳和自信。 见他朝自己微微颔首,温璨从云涟身后窜了出来,自觉接道:苏家主这说的是哪里话既是同门,自然要互帮互助的,苏家主尽请宽心。 被云涟一个眼神扫过,温璨立刻收了嬉笑的表情,同他一样端着姿态,微微一笑。 苏衍点了头:清玄山仙门高洁,又有凌清君为仙门楷模,想必兄长此番入仙门中,必定受用匪浅。苏衍不才,怕是没有机会入清玄山与凌清君讨教一二了。 苏家主机甲之术天下无双,术业专攻,讨教谈不上。至于令兄,此番云涟到此,也是要将令兄的伤势如实相告的。 毕竟到了人家的地盘,轻慢不得,又解释了一番关于苏慎的伤势,寒暄到此才算结束。 看着云涟紧绷的下颌线,嘴角微抿,温璨突然明白为什么云涟不喜欢下山处理这些事了,处理妖邪不费劲,费劲的是跟这些世家之人打交道。 能掌控一个世家的,都不是什么善茬。温璨上辈子没懂这句话的意思,所以最后才死的那么惨。 世家家主名声显赫,但说到底也只是个有点势力的凡人,若是没点心思手段,又怎么能与超乎生死的仙门平起平坐呢? 将温璨和云涟引到一旁的茶桌前坐下,苏衍打了个响指,等候在外面的机甲人又走进来,一板一眼的给他们二人倒了茶,随后又离开。 温璨觉得好奇,仿佛从他们进苏家开始,除了苏衍以外,他们似乎就再没见过一个活人。 温璨正端着茶盏打量,苏衍开口问道:二位今日到此,可是为了荥阳丢失婴孩之事? 苏衍主动提及,云涟自然承声应下:不错,想来苏家主也是知晓的。婴孩丢失之事非比寻常,如今百姓人心惶惶,清玄山自然不能坐视不理,我等到此,也是为了寻求苏家的帮助。 苏衍吹了口茶沫,漫不经心的挑眉看他:我能帮上什么忙? 温璨灌了一口茶水道:听说,荥阳如今各处都在传关于那偷婴孩的盗贼,把他说的神乎其神,偷盗婴孩如隔空取物,所以我很好奇,事实到底是什么样的? 苏衍道:几个毛贼罢了,还能是什么样的,不过如此小事竟然能惊动清玄山的诸位仙长,我倒是没有想到。 清玄山作为仙门之首,要涉及的地方实在太多了,整个仙盟大大小小的事情,要是都从他们手下过一遍,那平沧尊起码要早陨落几十年。 而且他们一般只会管妖邪作乱的事,像这种凡人的事,各世家自己管管也就算了,不是什么棘手的妖邪,还用不到仙门弟子出手。 但如今惊动能清玄山,怕是事情就没那么简单了。 温璨闻言,唇角稍稍勾起一点笑意,目光炯炯的看向苏衍:苏家主是当真没有想到吗? 那一双弯弯的桃花眼,衬着窗外洒进的阳光,闪过一抹晶亮,让苏衍不由得凝视着他的眸子。 温璨盯着他的双眼,突然生出一种异样的感觉,只一瞬,苏衍便收回了目光。 他淡淡的笑道:温二公子这是何意? 说不出是不是错觉,又或许是双生的兄弟实在太像,温璨一下恍惚了。 偏了眸,却见云涟也在看他,那意思仿佛是在等他开口。温璨立刻道:若不是因为这次婴孩丢失太多,只怕所有人都不会注意到,从三年前开始,荥阳周围就已经陆续丢了不少婴孩了,这件事情,不知苏家主知不知情? 在进入苏家之前,云涟特意带着温璨从荥阳周围的村镇绕了一圈,最后才到了苏家,温璨一开始还不明白他的用意,只当云涟是故意在溜他,非要他多走几步路,心里才能出了那口气。 但温璨现在才想明白,云涟之所以能被所有仙门世家尊一声「凌清君」,靠得绝不是无可匹敌的战力。 若是按照枭月尊给他们的嘱托,借用世家管辖的优势,确实可以毫不费力的就抓到盗贼,只要不是妖邪作祟,就不需要云涟插手,然后将盗贼交给苏家处置,他们就可以功成身退了。 可要真是这样,那他们得到的结果,大概永远都是苏衍的一句:几个毛贼罢了。 苏衍放下杯盏,没说话。 但三年前,确实是苏家宣布隐世的时候。 温璨继续道:而且我听说,大多数丢失的婴孩都尚在襁褓中,年纪最大的也才不到两岁。这些婴孩都尚没有自理能力,所以我很好奇,那些毛贼偷他们到底是要做什么? 苏衍道:温二公子可能不知,有些盗贼是会偷了孩子去卖钱的,尤其像这么大的孩子,是最值钱的。不过这种腌臜事,上不得台面,二位不知也是正常的。 这种事情各处都有,民间的事仙门不便插手,世家也没空专门给他们找孩子,最后只能交给地方县衙处理。 可哪家盗贼这么不长眼,只偷一个地方,这不是明摆着让人去抓他嘛?至于那到底是不是普通的盗贼,还有什么凭空消失,隔空取物的传言,应该也不是捕风捉影,是吧大师兄?说罢,温璨还特意偏头,唤了云涟一声。 不过,这要是云涟,好像也没什么不可能的。 将温璨的话细细琢磨了一番,苏衍敛了袖子半撑脑袋,苍白的指尖磨搓着脸颊上小小的胎记,目光透着一抹难以察觉的认真。 他还真是小看了这位温二公子了。 明明一副吊儿郎当的闲人模样,说话做事都极其不着调,若不是凭着运气,那大概就是人品真的糟透了,被这么多人讨厌,还能一副笑脸相迎,若无其事。 不过也还好,他没彻底小看他。 苏衍道:温二公子所言极是,看来还是在下考虑不周了。 这话像是在应承,又让人觉得敷衍。 云涟一直没开口,任由温璨自由发挥,管他东扯西扯到哪里,他都没出声制止,其用意难以捉摸。苏衍几次对上他的眼眸,都觉得冰冷。 他不怕温璨猜测到些什么,即便他猜到了,没有证据就什么都不是,没人会相信一个废物说的话。 但云涟不一样。 最后,等温璨搅和完了,云涟才道:荥阳之地一直在苏家的管辖范围内,大小事宜苏家主应该最清楚,如果能有苏家主协助,我想一定很快就能了结。 苏衍起身拱手道:当然,这也是我苏家的职责所在,我们理当全力协助。 寒暄完,苏衍借口有事要处理,便起身离开了,云涟和温璨被安排进了厢房。 温璨的房间本来在云涟旁边的,但他死活要跟云涟进去,云涟也没赶他,温璨便自觉坐到了他的席子上,撑着脑袋看他。 大师兄,你说苏衍刚刚的话能信几分? 不当着苏衍的面,温璨立刻就直呼其名了。本来他也不在意这个,还不是怕云涟觉得他没礼貌,又要生气嘛。 云涟瞥了他一眼:能不能信我管不了,但就你刚刚的那番话,苏家主现在没把你丢出去,已经算不错了。 他不是不说话,而是不想说,免得被别人误以为他跟温璨是一样的,他不愿意丢那个人。 这是已经开始嫌弃他了呗。 察觉了云涟的嫌弃之意,温璨整个人都不好了,立刻弹了起来要为自己正名,他虽然修炼是废物,但不代表就会给云涟丢人啊。 想他从小就混迹于街市之中,什么事情没遇过,什么人没见过,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这一套信手拈来,还从没吃过亏。 反倒是云涟,冰罐子里长大的,怕是还从没正儿八经的接触过几个「人」吧。 温璨仰面看着云涟,道:大师兄,你知道什么叫唱戏吗? 云涟垂了眸看他,却没回答。 但那意思就好像在说,唱戏谁不知道,你把我当傻子吗? 上辈子也是这样,云涟但凡觉得有不想回答的问题,都会这么盯着他看。 温璨解释道:凡间有一种戏的唱法,是要两个人配合的,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也就是所谓的一个好人一个坏人。当然我唱的就是那个坏人。我要做的就是引起他们的重视,让他们想办法解决。 不管苏衍有没有参与,他一定是知晓内情的,这一点无可否认。 而他要做的,就是让苏衍又或者整件事情背后的人觉得自己被猜到了,但又没完全败露的感觉,一旦他要想办法应对了,就必定会露出马脚来,到时候他们再出手,也不急。 云涟道:可万一,你猜错了呢? 温璨拢了一把高高束起的墨色发带: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但凡一件事情的发生都必然有理有据,你如何能知晓他们就不是一个完全的组织呢? 第三十六章 云涟哥哥。 温璨,我怎么觉得你对苏家有偏见? 窗外簌簌的风声吹过,将云涟的声音裹挟进去,但屋里很安静,温璨仰面看着云涟,还是清晰的听见了他语气里的冰冷。 他对苏家有偏见吗? 温璨笑问:大师兄为什么这样说? 看了他一眼,云涟道:没有,就是感觉你好像一直在怀疑苏家主,从进门开始你的神情就不对,我不知道你有什么证据,但苏衍是世家家主,你要记得注意分寸。 这里没有旁人,他也就不藏着掖着了。 云涟一向这么一本正经的说话,但每次跟他说这么多的时候,不是要罚他,就是在给他警告。但这次,温璨竟然有一瞬间觉得,云涟叮嘱他的语气有了那么一丝人情味。 他一定是疯了,被云涟罚惯了,竟然连一句叮嘱都觉得温柔。 看他一副严肃,但又莫名语气柔和的嘱咐,温璨突然直起身,凑近云涟低垂的眼眸,咧嘴朝他笑了笑:大师兄你一定是看错了,我怎么会怀疑苏家主呢? 恋耽美 美人师兄在上小说免费阅读(24) 一双桃花眼突然凑近,弯成月牙凝着他满是笑意,云涟怔了一瞬,偏过头道:没有就好,我们时间不多了,还是抓紧去找线索吧。 好,都听大师兄的。 云涟已经转身出了门,看着那道修长挺拔的背影,温璨眉梢一挑,悻悻的摸了摸鼻子,随即起身跟上。 往常云涟下山,要么前呼后拥,乌泱泱跟着一堆小弟子,要么就是只有云秉容跟着,速战速决。 前者必定是师门历练,要弟子们跟他下山来学习的,云涟不轻易下山,难得一回,弟子们自然是要挤破头的抢机会。而后者则是要处理非常棘手的妖邪,只有云秉容能跟他配合,还不拖云涟后腿。 所以云涟要带温璨一人下山时,云澈会反应那么大,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苏衍说他有事要处理,云涟就没打扰他,径自带着温璨出了苏家。 苏家隐居在荥阳边界的一座山峰上,下了山就是周围的村镇,安安静静的,避于尘世之外。 正午时分,阳光明媚,明明该是热闹的时候,可荥阳外的镇子上却寂寥得很,偶尔有一两个人走过,也是极快速的,根本不敢逗留。 顺着刚刚来的方向,他们边走边看,除了一些店铺还开着门,基本上看不见什么闲暇的人影。 温璨走进一家卖糕点的铺子,老板正窝在柜台里喝茶,见有人进来,连忙迎上去:二位客官,想来点什么?我这里什么点心都有,天南地北,各色特产,任君享用。 早已经肚子饿的咕咕叫的温璨,本来看到这一排的糕点是满心欢喜的,可他打量了一圈,却顿时没了胃口。 老板,你这糕点是昨天的吧?不新鲜了,你看都软了,这个都碎了,哎呀,不好吃了。 他正要用手戳一下,让老板看清楚点,却被云涟一把拍掉:脏。 温璨收了手,嘴巴撇了撇,还有点委屈:大师兄,我手不脏,我出门的时候都洗过了。 云涟掀起眼皮,随口问了句:出的哪个门? 温璨道:六、六合峰 然后,他毫不意外的接收了云涟一个白眼,没再敢开口。 店铺老板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抬眼见两个少年公子眉目俊秀,品貌非凡,一人佩剑,一人负手独立,俨然不是寻常人家的公子,心想他们肯定看不上,便摆了摆手。 要新鲜的是没有了,赔本生意做不了,公子要是没看好,就再去别处看看吧。 温璨好奇道:怎么就没有了?你这不是现成做糕点的地方吗,有钱不赚? 这还真是奇了,难得见送上门的银子不收的,现成的「小财主」在眼前,这要是给温璨,怎么也得打包附赠,狠赚他一笔,然后好几天都不用再开工了,回家睡大觉不香吗。 温璨装作不经意的瞥了眼云涟的腰间,心想着,他大师兄的银子什么时候能进他的口袋里,他就发财了。 店铺老板叹息道:傻子才有钱不赚,但是也得有人买啊,都是给丢孩子那事搞得,我这已经好几天没见人来了,天天做了新鲜的,到了晚上一个没卖出去,吃也吃不完,全都浪费了,索性也就不做了。 那倒也是,再大的家底也抵不住这样折腾。 温璨问道:不是丢孩子吗,那看好自家孩子不就行了吗,怎么连大人也不敢出门了? 嗐,你不知道,这事说来也蹊跷 听温璨问起,店铺老板左右打量了眼,确定没人来,才神秘兮兮的说道,不知二位可曾听说过,有妖怪是会吃人心脏的? 你说,有妖怪吃人心脏? 这倒是没听说过,起码他们还没遇到。 温璨偏头看了眼云涟,见他也摇摇头,明显也是没听说哪里出了个吃人心的妖怪。 店铺老板愤愤不已地拍着桌子说道:是啊,就前不久刚发生的,你是不知道啊,我们原想着孩子被偷走,指不定是卖了换钱,不然你说偷孩子做什么。可就前两天,有人在山上发现了其中一个被偷孩子的尸体了,才两岁的孩子啊,身体都完好,没缺胳膊没少腿的,偏偏就被硬生生的掏了心脏,你说这妖怪残不残忍? 温璨道:你怎么就知道一定是妖怪做的? 那店铺老板说着:除了妖怪,谁还能硬生生在胸口掏个血窟窿啊,再说了,能这么没有人性的对小孩子下手,也只有妖怪了。 难不成,还真有妖怪作祟? 可这是在荥阳的地界,连云涟都能感知到荥阳周围布下的阵法,倘若真是妖邪什么的,不可能什么反应也没有,还一连偷了这么多家,甚至惊动了清玄山。 再者,若按店铺老板这么说,那苏衍应该也是知道这关于妖怪的传言了,他为何连提都没提,还装作什么都不清楚呢? 云涟也想到了,垂着眸子不知在思索什么,温璨伸手戳了戳他的手臂:大师兄? 温璨回望了眼云涟,似乎是在等他的回应,但云涟什么也没说,抬了抬下巴,示意他继续问。 没敢耽搁时间,温璨又道:那既然是掏了孩子的心脏,怎么大人也这么害怕呢? 难道,那妖怪连大人也不放过吗? 店铺老板摆了摆手:倒也不是,起码目前还没发现,但谁又能猜得准妖怪的心思,万一没有孩子给他吃了,他又想起吃大人怎么办,小心点总是没错的。 那你们 温璨还要问些什么,这时从外面走来一个丰腴的妇女,还没进门就开始嚷嚷着:我说你又在这胡说八道些什么,这也是你能管的闲事吗?你要是没事做,就把门关了,还开着干嘛,等鬼啊。 那妇女一脸的没好气,但目光在瞥过云涟时,稍稍缓和了些,随即看见温璨身侧的佩剑,又把他们往外赶。 不好意思啊,他就喜欢说些没头脑的话,你们别放在心上,也别当真。还买东西吗,不买我们就关门了。 虽然嘴上问他们买不买,但那妇女已经开始招呼老板收拾东西了,把云涟和温璨两人晾在原地。 这明显是在赶人的意思了。 买,我当然买。温璨要是不想走,谁也别想把他赶出去,他环胸站在糕点前打量,开始挑选了。 其他铺子都没开门,我要是不买点,再往前可就没有了。我选点什么好呢? 一般走江湖的人都会佩剑,随身防护,就算不是江湖或者仙门世家的人,出远门的时候也都会随身带一把,以防万一,所以温璨的佩剑并没有什么指向性。 但温璨明显感觉到,那老板娘在看见他佩剑时,目光凝滞了一瞬,然后态度就开始变得奇怪了。 要么,是她认识他这把剑,要么,就是有人在他们来之前,就已经踩过点了。 既然这么凑巧的知道他们在这里,那说明那个人也一定在周围。 身侧云涟负手而立,那一派孑然的样子,与这间狭小的店铺格格不入,温璨余光瞥着他的侧脸,突然起了想逗他的心思。 然后,温璨撑着脑袋,偏头朝他扬声喊道:云涟哥哥,你想吃什么,我给你买啊? 那一把黑色长袍的身段半伏在柜台上,腰身半侧,长剑横在腰间,更显得纤细。 温璨嘴角抿着笑,一双桃花眼微微弯起,看起来春风得意。 云涟顿时拧紧了眉头,也不知是种怎样意味深长的目光凝着他,还又有点嫌弃,看得温璨差点笑出了声。 他也就在这个时候,才敢逗一逗云涟了,还不怕他秋后算账。 朝云涟递了个眼神,温璨继续在柜台前选糕点,一直拉着老板娘给他介绍特产,说他家这位哥哥怎么怎么挑嘴,而云涟则不动声色地闪了出去。 这时,一道瓦片碎落的声音突然响起,惊得温璨手里的桂花糕都捏碎了,来不及多想,温璨将糕点往嘴里一塞,随即奔了出去。 老板在身后大喊:哎,还没付钱呢 温璨出了门口的时候,正见云涟在跟一个戴着黑色斗笠的男人交手,那人身形削瘦,看样子年岁不大,最重要的是,他是左手执剑! 大师兄,他就是那个左手剑! 在骷髅地里,一剑灭了风吟的左手剑! 那天烟雾弥漫,朦胧之中温璨根本看不清他出手,还只当是他在雾色下侥幸逃过了云涟的渡世剑。但眼下一看,他能躲过云涟的攻击,绝非运气。 剑身的纹路被覆盖,让人分辨不清那究竟是什么剑,但剑锋凌厉,丝毫不比任何一把仙门的剑差。 只见那人旋身而起,左手利落的挽起剑花,招式凌乱却精准,一个翻身躲过了云涟的攻击。 因为想着要抓活的,所以云涟出手带着顾虑,明明招招都能中其命脉,但云涟始终没下手。 温璨在一旁看戏也看得差不多了,砸吧砸吧嘴里桂花糕的味,扬声说道:大师兄,攻其下路,右三,留两招。 听着温璨的声音,云涟一个剑锋扫过,「铿」的一下撞上了那人的剑,将他击得后退几步。 眼见没有胜算,那人也不打算再跟云涟纠缠,转身抛下一道纸符,随即扬长而去。 待烟雾散去,温璨小跑到云涟身边,问道:大师兄,怎么样? 云涟没回答,反而侧眸看他,反问道:你怎么知道那人的剑法路数? 第三十七章 大师兄救我 许是没想到云涟会问他,温璨怔了一下。 他刚才只顾着看戏,想着在云涟面前露一手,完全忘记现在他还是个什么都不会的废物了。谁能想到云涟打完架,还能再想起来。 温璨悻悻的摸着鼻子,解释道:大师兄你忘了,我可是兰溪温家的人。 兰溪温家最擅剑法,藏书阁里的剑谱少说也有百十来本,囊括了仙门世家的各路招式,可谓是仙门世家中如今剑法诀谱最齐备的一家了。 不说别的,只要是从温家藏书阁走一圈出来的,就算是个武瞎子,也能立马被训练成剑诀高手,张口就来。 只不过,练剑是一回事,嘴上说说又是另一回事了。 温家虽然剑谱多,但真正能将剑谱全部练完的,至今还找不出一个来,起码温璨还没听说过谁这么厉害。 就是上辈子的最后,温璨剑法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让所有仙门忌惮,也仅仅只练成了其中的十分之一而已。 大师兄,你也太小看我了,我虽然修炼确实比较废,没有你们厉害,但剑谱还是看了不少的,看透个一招半式的,也算不得什么吧。 温璨试图为自己辩解,而且还觉得挺委屈的,他大师兄这是真把他当废物了啊。 不过也好,连云涟这般天赋之人都看不透他的伪装,其他人就更不可能了。 云涟打量着温璨,目光微敛,不知信了还是没信。 温璨害怕他继续问下去,自己肯定要露出马脚,于是上前推搡着云涟转移话题:大师兄,我们就让他这么逃了吗?这人能在骷髅地来去自如,还又出现在了苏家附近,显然跟这两件事都逃不了关系,抓到他肯定能问出点什么来的。 这人行踪诡秘,还包裹得严严实实,浑身上下都透着古怪,连佩剑都要遮掩起来,显然是怕谁认出他来。 仙门世家之人的佩剑都有自己的名号,独一无二,就像云涟的渡世剑和温子豫的赤烈剑,只要剑出鞘,哪怕人没出现,所有人也都知道是他们来了。 所以,温璨禁不住要怀疑,这人可能就是仙门世家中人,而且还是他们认识的。 云涟垂首,手心紧握的渡世剑铮铮嗡鸣,像是感知到了什么,云涟说道:他往后山方向逃了。 云涟望向的方向,正是苏家的后山。 好不容易能再遇上,可不能这么轻易放过了。跟着渡世剑的指引,两人御剑追上,直到追进山腰的一个隐藏的洞口前,渡世剑才停止嗡鸣声。 就是这里? 温璨伸手抚着洞口两边极不显眼的一排小字,上面已经积了一层厚厚的灰,隐约可见标致的字体刻着「不知乐生,不知恶死」八个小字。 温璨摸了一下,沾了一手灰,但旁边青石檐下的洞口却是干净得很,显然是经常有人走的。 这里靠近苏家的后山,寻常人根本不可能找到这么隐蔽的地方,且根据刚刚那个店铺老板形容的,他们发现被害孩子的地方,应该就在这附近。 云涟收了剑道:进去看看。 青石檐下的洞口并不小,两人半弯着身子,顺利的走了进去。弯弯曲曲的一条岩洞里,石壁冰冷狭窄,还时不时有阴风吹过,莫名的骇人。 温璨跟在云涟身后,紧拽着他的衣摆,一步不敢落下,生怕走岔了路,再把自己给丢了。 岩洞的尽头有了一丝光亮,两人没敢逗留,大步往有光的地方走。温璨渐渐适应了光线,这才发现这里竟然是一个墓穴。 这仿佛是一座精心建造的石窟,四面石壁环绕,两侧依次摆着几口金丝楠木制成的棺材,由两个执剑的机甲人看守。 温璨没敢打开,生怕触到什么不该触的,但他清晰的看见了,棺材的一头木板上,刻着苏家历代家主的名字。 毫无疑问,这里就是苏家的墓陵。 没想到,苏家隐世,竟是将宅子迁到了祖坟的上面,隐藏得可真够深的啊。 温璨四处打量着,不愧是以机甲闻名的世家,连祖坟里摆的都是历代家主建造的机甲模型。从最初代家主造的空壳子,到现在机甲之术的成熟,直到如今的最后一代。 温璨一路看到最后,突然发现了一个极其熟悉的名字,他指着棺材的手微微有些抖,温璨立刻大声喊云涟。 大师兄,你快来看! 云涟一个大步跃了过来,问道:怎么了? 他们站的正好是最后一个棺材,角落里的烛光忽闪忽闪,温璨指着那棺材上名字,道:这这是,苏衍的名字?苏衍不是现任家主吗,为什么会有他的棺材? 历代世家家主的坟墓,基本都是由后世的子孙,又或者是下一任家主亲自为他们准备的,这是历代的规矩,意味着不忘先祖。 所有的世家皆是如此,鲜少有家主为自己准备棺材的,即便有,那也是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不想麻烦后人。 可他若没记错,苏衍如今才将将十九岁,正直年少,还有大把的时光可以活,为何要提前为自己准备棺材? 大师兄,你说苏衍到底在想什么,给自己准备棺材,这是不打算活了吗?还是说,苏衍有可能已经病入膏肓了,知道自己活不久了? 但是温璨想了想,那也不对啊,如果苏衍命不久矣了,苏慎不可能还安稳的待在清玄山,他铁定立马回来陪着啊。 世家弟子都知道,苏家两兄弟的关系特别好,为了能让苏慎上清玄山,苏家避世这么久都出来了。倘若苏衍有事,苏慎一定会第一时间赶回来的。 不仅温璨,云涟也觉得奇怪,这棺材上的名字显然已经刻上有一段时间了,那么早给自己准备后事,苏衍到底有什么秘密? 云涟道:打开看看。 啊,这不好吧?温璨竟然下意识的觉得,这棺材里一定有什么。 不等云涟说第二遍,温璨乖乖上前,他心里也好奇的想看。 正要伸手推开棺材盖,这时墓穴四周开始强烈的晃动,温璨立刻缩了手,只见两个执剑看守墓穴的机甲人晃动着身体,发出铜片碰撞的声音,正一步一步的朝他们走来。 大师兄,小心那两个机甲人! 恋耽美 美人师兄在上小说免费阅读(25) 机甲人一剑斩向两人中间,云涟旋身躲开,温璨踉跄着向后退了两步,撞上了身后的石壁。 温璨还来不及起身,身后的石壁蓦地打开,像是有一道极强的吸引,硬生生的将温璨给拉了下去。 大师兄救我啊 温璨! 云涟处理了那两个机甲人,一个越步拽住了温璨摆动的手,还没等他运气,就被下面的东西一起吸了进去。 没人看见苏家墓穴的石壁后缓缓走出一道身影,暗黄的衣袍随着步伐摆动。 那人右手拿着黑布斗笠,左手执剑,面无表情的看着云涟二人落下去的地方,凉声道:既然你们送上门来了,那正好就下去给衍儿陪葬吧。 温璨不知滚了多少圈,只觉得头昏眼花,五脏六腑都被搅得天翻地覆,也不知移位到哪里去了。 好不容易停下来,温璨就躺在地上装死,不肯起来,下来的时候脑袋似乎碰到了哪里,还被磕得生疼。 他揉了揉,正打算继续休息,突然想起他下来的时候把云涟也拉了下来。 温璨猛然睁楠/枫开眼睛,就见云涟一身孑然的站在他面前,微弱的光亮下,还隐隐能看见他那一身白的衣服,头一次抹上了黑灰。 大师兄,你没事吧? 撑着快散架了的胳膊,温璨勉强爬起身来,靠在一旁的石壁上,打量着云涟。 云涟摇了摇头:没事,比你好多了。 也是,他大师兄雷打不动的风度翩翩,肯定不会像他这么狼狈的就是了。 想到这,温璨心里也就宽松不少,免得总记着是他把云涟拉下来的事情,还得亏欠他点什么。 宽了心,温璨也就有闲功夫查看周围了。内脏被搅得难受,温璨深吸一口气,正打算缓缓气,突然猛咳了出来。浑浊的空气入了肺,压得他浑身难受。 他这才发现,这里的空气十分压抑,明显是常年不流通,空气稀薄造成的。这样的地方,温璨不难想象,除了坟墓,也没别的地方比这更压抑的了。 他们这是从一个坟墓掉进了另一个坟墓啊。 温璨拍了拍身旁的石壁,问道:大师兄,你知道这是哪里吗? 看样子,像是一个身份极高之人的墓陵。起码也得是皇室身份的人。 云涟环顾四周,只见他们所处之处皆是一片金碧辉煌,就连墙壁上都刻着精美绝伦的飞天舞女,其他肉眼可见之处,也全都镀了层金光闪闪。 两侧的供台之上,兵器、书简弄了整整两面墙,一面寒光铁衣,一面书香四溢,简直分不清这葬的人,究竟是文成还是武就的了。 这哪是身份极高啊,皇帝大概也就这样了吧?由此可见,壕的程度绝非温璨能想象出来的。 云涟凝着那壁画上的惟妙惟肖的人形,眉间一皱,喃喃道:你说的没错。 什么?温璨只顾着看那寒光闪闪的武器,没听清云涟的话。 这些武器虽比不得六合峰剑阁里的灵气丰蕴,但个个都是剑光出鞘的上品武器,跟世家的武器不相上下。还有那些书简,都是凡间遗留的孤本,世间仅此一本的那种,没想到都被放在这墓陵中了。 云涟又重复了一遍:我说,你猜对了,这就是皇室墓陵,前朝地宫。 第三十八章 没办法,只能硬上了 你说,这里是前朝地宫? 温璨随即瞪大了眼,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看着云涟,他哪能想到,自己跟云涟随便滚一滚,就滚到了旁人死活也找不到的地方? 关于皇室的历史,温璨还是道听途说了一些。 十九年前,皇室更迭,如今的皇帝在当时还只是个没什么地位的逍遥王。传言,先皇暴戾,不得民心,朝廷上下也都对他口服心不服,于是便朝廷重臣密谋要将先皇拉下皇位,再选明君。 这时逍遥王挺身而出,与大臣们里应外合,带兵包围了皇宫,先皇见大势已去,便主动让出皇位,让逍遥王登基。 这是凡间广为流传的版本,是得到官府亲自认可的。但事实到底是什么样的,谁都难说。 不过温璨还听过另一种版本,说的是先皇仁爱德善,一向颇得百姓之心,但是不知为何,十九年前突然有乱臣反叛,将朝廷上下搅得乌烟瘴气。逍遥王便在此时趁机带着军队杀进皇宫,当着众人的面手刃的先皇,最终登上皇位。 历史真真假假的,谁也分不清,但当朝皇帝找不到前朝地宫却是真的。 传言前朝地宫里,埋藏着数不尽的奇珍异宝,是几代皇帝倾尽一生的积蓄,只有帝王之间口口相传,其他无人知晓。 而且地宫的建造极其精密,无数的机关连接,即便有人能找到,也定然不能活着出来。 听说逍遥王登基后,明里暗里派了不少人去寻找先皇留下的地宫,最终都一无所获。 温璨没想到,前朝地宫竟然就藏在苏家的墓穴之下。 也难怪他们找不到,别说藏得这么深,谁没事会冒着得罪世家的风险去挖苏家的祖坟啊? 云涟指着壁画上的一处圆圈印记,说道:这是前朝的印记,先皇信奉圆形,意为团圆。这中间的兵刃形状崎岖,有止戈之意。先皇仁爱,不愿看见百姓受战乱离别之苦,便做了此印记,时刻提醒自己和后代,少生战乱。 地宫里燃着不会熄灭的油灯,温璨顺着烛光照亮的地方,这才对上云涟说的。果真有一个圆形的印记,不很显眼,印在了画中人的衣衫上。 随即,他又问道:坊间传言前朝地宫位置及其隐秘,那苏家又怎么会知道,还把自己家的墓穴跟地宫建在一起? 云涟敛了眸子:苏家上一辈的家主,也就是苏衍的父亲,是专门为前朝皇室改造墓陵的,这里的机关包括周围的阵法,都是由他一手建造。大概是为了让后辈记住家族的荣光吧,所以苏家就把墓穴建在地宫旁边了。 有这一部分的原因,但不是主要的原因,具体为了什么,还要由苏家的人亲自来解答。 温璨兀自点点头,然后偏头看向云涟:大师兄,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啊? 他大师兄不愧是仙门楷模,这要是旁人进来了,怕是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温璨觉得他现在真是越来越佩服大师兄了,以后也要向大师兄看齐。 云涟瞥着温璨,目光冷然:我课上讲《历代志》的时候,你是不是没听? 这个 他确实没听。 上课的时候都光顾着看云涟的美貌了,哪还有心思听他说的是什么。 温璨立刻撇开眼,摸了摸鼻子,试图岔开话题,大师兄,我觉得我们还是赶紧想办法出去吧,这里的空气实在太稀薄了,我都要喘不过气了。哎呀,还有点热呢。 说着,温璨装作目不斜视的往前走,东摸摸西摸摸,企图掩盖心虚。 地宫机关重重,云涟每走一步都极小心,温璨也许不知道,但他却是见识过苏老家主的本事的,能让他亲自出马的东西不多,上上个就是六合峰的剑阁,至今还没人能擅自闯进去。 刚出了陪葬武器和书简的墓殿,两人还没来得及观察出口的位置,便被眼前极亮的一排烛光吸引了过去。 跟他们在前一个墓殿里看到的油灯不同,这看起来就是寻常的蜡烛,摆了一整圈,随着两人带进来的空气,蜡烛微微摇晃。 蜡烛前面的石壁上,还雕着一个巨大的神像,似人非人,似兽非兽。 温璨围着蜡烛转了一圈:大师兄,这里什么都没有,光弄了一圈蜡烛,是想让我们吹灭的吗? 云涟伸手抚了一把蜡烛下的方桌,道:这是火烛阵。 就是光凭运气选,结果由天定的火烛阵? 这不是摆明了让人往火坑里跳嘛,也得亏了苏老家主能想出这种折腾人的法子。多大人了,还玩这种把戏,幼稚。 上辈子,温璨虽然没进过这个地宫,但却是听说过苏家有一火烛阵极为有趣。便是以这蜡烛摆出个简单的形状来,随便选择熄灭其中一盏,一共八盏,对应周围的八个石门,只有选对了,才会开启正确的门进入。 但其实不管如何选择,都会随机打开一面石门,只不过选错了,阵法就被会启动,很难说会遇到什么。 温璨环胸打量:这个破阵法根本没有规律可循,除非是建造的人亲自来,又或者是被选定的人,不然选什么都是错的,谁也不可能闯过去。 建造的人亲自来,那是不可能了,苏老家主几年前就已经过世。而且这里是前朝皇室的地宫,连当今皇帝都找不到,被选定的就只能是前朝皇室的血脉了。 可前朝皇室早在十九年前就被逍遥王诛杀殆尽,连尚在襁褓中的小皇子都没能幸免,哪还有皇室血脉留存? 由此可见,苏老家主为了隐藏这个地宫,可是花费了不少心血。即便是苏家弟子进来,想来也不一定能打开。 现在看来,这是个死局。 云涟立在身侧,语气坚定道:温璨,选一个。 温璨略感意外,微微有些怔神,随即道:大师兄,这可不是开玩笑的,这会要命的。 以往他小打小闹都算不了什么,总归不会要命,可这是皇室地宫,一旦他选错了,他和云涟两人的小命可能就会交代在这。 尽管云涟修为极高,但架不住这里机关重重,他可不能害了云涟受伤。 云涟侧了身,手中幻化出渡世剑,一副已经准备好要大战一场的样子,偏了眸道:交给你,随便选。 清冷的嗓音如玉石击缶,毫无防备的敲击着温璨的心。 他第一次被人这么信任着,顿时觉得自己好像不是来拖后腿的了。 温璨不敢耽搁,沉了沉气,俯身吹灭了一根蜡烛。 陡然灭了一盏,面前的神像似乎也暗了一些,温璨没注意,见没有任何反应,便觉得他定是选对了,朝云涟说道:大师兄,我就说我的运气好吧,你相信我就相信对了,跟着我,肯定能逢凶 「化吉」两个字还没出口,就被温璨彻底咽了回去,愣愣地看了眼脚下,他果真不是什么好命,只能逢凶。 温璨就站在神像下,围着一圈的蜡烛台立时分裂开来,将两人围在中间。脚下亮起一圈明光,蜿蜒成几道温璨看不懂的符号。 他心下顿觉不好,阵法好像被启动了。 大师兄,我好像选错了。温璨糯糯的撇着嘴,正要跟云涟告状,谁知一侧的石门赫然大开。 石门后的墓殿里,数不清的机甲人执剑而立,守着殿中的两个镶了金的棺材。 石门打开的一瞬间,一双双幽蓝的眼睛对上他们,机甲人立时动了起来,步伐缓慢的朝他们这边移动。 温璨眼见情况不妙,反手就要拉着云涟逃回去,一转眼,他们进来的门不知何时已经关上了,阻断了他们的退路。 大师兄,怎么办? 他实在是低估了自己的运气。 云涟瞥了眼温璨攥紧他的手,想要抽出,却被握得更紧。他顿了顿,还是放弃了:没办法,只能硬上了。 大概打量了眼墓殿的结构,四面石门环绕成一个圆弧形,蜡烛台就在正中间,正对着石壁上的神像。如今八面石门只开了一面,就已经有这么多的机甲人,云涟不敢想象其他石门里还有什么。 但他还是握紧了渡世剑,对温璨道:不是这面,继续吹。 云涟唯一的指望就是,温璨能是个靠谱的,起码别让他太落空了。 但是云涟又想了想,温璨要是能靠谱,他还是温璨吗? 那万一还是不对怎么办? 温璨一眼扫过去,这起码得有十多个制造精密的机甲人,万一其他的墓殿里还是这个,那他们可就真出不去了。 云涟淡淡瞥了一眼:再不对,我就亲手把你丢进去喂它们。 温璨: 不待他们多说,机甲人缓慢的步伐已经将两人团团围住了,云涟斥出渡世剑,一个凌厉的剑锋将他们打得四散开来。温璨随即拔出灭邪剑,跟他一起迎上。 他活了两辈子,还从没感受过跟云涟并肩作战的感觉,莫名的有点开心。 云涟对上机甲人毫不费力,温璨也不敢怠慢,趁着云涟顾不上他的时候,手起剑落,也收拾了几个机甲人。 但这群机甲人的制造太过精密,寻常的剑法根本就伤不到它们,温璨最多也就卸个胳膊,剩下的都交给云涟。 温璨一手握住灭邪剑,猛地往机甲堆里一甩,剑身脱手而出,环绕一圈将企图靠近他的机甲人震开,他便趁机吹灭了所有的蜡烛。 温璨,小心! 云涟唤了一声,一剑插进了机甲人的躯壳里,再时,机甲人整个都碎裂开来,拼不成型。 而他的另一只手,正死死的攥着机甲人劈向温璨的剑,鲜血从云涟的掌心流下,滴落在脚下的阵法中。 云涟沉了眸子,手腕用力,硬生生将剑折断,随即反手削掉了机甲人的脑袋。 大师兄,你的手 温璨只顾着看他,并未发现身后的神像全部暗了下来,然后四面八方的机甲声呼啸而来,几乎要将两人吞没。 第三十九章 大师兄你怎么不理我? 苏家祠堂里,苏衍着一身华服,躬身往祭台上敬了炷香。 待他礼毕,身后的山河图屏风里走出一个侍从,朝他拱手道:家主,一切都准备好了。 是吗。苏衍理了理那一身明亮的华服,仪态翩然,那位的东西,也派人送来了? 侍从垂首:是,都已经安置好了,只等家主亲临。 祭台上的灵牌摆的整整齐齐,苏衍没回身,喃喃道:现在,就差一个能与他契合的心脏了。 我们抓了那么多,肯定有一个能契合的,家主不必担心。侍从想了想,还是有些担忧的说道,只是,墓陵里闯进的那两个人,要怎么处理,倘若他们发现了什么,会不会搅乱了您的事? 苏衍摇头道:无妨,是我故意引他们进去的,而且我已经开启了地宫的机关,任凭他们有三头六臂也是枉然。 那可是前朝地宫,老家主倾尽一生做出的机关,只有前朝皇室的血脉能打开。即便他是凌清君,也不可能出得来。 况且前朝皇室的血脉早在十九年前的那场夺权时就已经死绝了,就连当今皇帝都不能保证与之完全契合。 云涟就是再厉害,也不能将整个地宫都毁掉,毁与不毁,他们都得死在里面。 前朝地宫,如今就是个进出无门的坟墓。 侍从迟疑道:可万一属下是说万一,失败了呢,岂不是前功尽弃? 他要做的,是古往今来修仙界明令禁止的禁术,非一般天时地利人和就能成功的,倘若有一点差池,则满盘皆输。 苏衍道:那位位高权重,一诺千金,他答应我的,只要我帮他拿到他想要的东西,他就能帮我 他现在除了相信,别无他法。 我现在就等着那位凌清君和温二公子在地宫里的消息了,一旦他们两个被困死在里面,我就能去拿到他想要的东西,到那时,一切就都能回到原点了。 苏衍闭了闭眼,灵牌上的一个「衍」字异常刺眼,他兀自道:温以均,我本无心害你,还曾真心拿你当朋友,但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怪只怪《参同契》在你手里,我别无选择。 恋耽美 美人师兄在上小说免费阅读(26) 云涟一脚踹开了在温璨身后的机甲人,一把将那怂成鹌鹑的人拉到了身后。 来了来了,这下麻烦了。 温璨顺势躲到云涟的身后,他身高体长的,一下就把温璨挡个严实了。 温璨怂着脑袋,脚下的阵法闪了一瞬,立时闪出一道金色的光来。温璨垂眸,就见云涟垂在身侧的一只手还在滴血,鲜红的血迹滴在阵法上,越发金光闪闪。 墓殿周围一圈的石门霎时全部大开,出乎意料的,没有呼啸而来的机甲人攻击他们,只能清晰的看见每个墓殿里都摆着两个镀了金的棺材,而且每个墓殿里的装饰都不一样,各种陪葬物琳琅满目。 云涟没停留,随便选了一间墓殿,拉着温璨就往里面躲。身后的机甲人穷追不舍,手臂都打断了,还要追着他们跑,怎么也甩不掉。 两人相携着进去,通过宽阔的甬道,便见同样有两个镀金的棺材摆在中间。云涟想也没想,拉着温璨弯身一翻,两人齐齐的滚到了棺材的一侧躲着。 温璨整个人是被云涟拖着进来的,还被他一手按头,压在了棺材边。脑袋后仰时不小心磕到了棺材板,发出一声闷响。 但云涟根本没管他,反而还将他沉沉地压下,温璨只觉得他的后背紧紧的贴着棺材壁,脖子还被抵的喘不过来气。 好家伙,云涟这不是在救他,这是打算杀他啊。 云涟沉声道:别动。 于是两人这样的姿势保持了片刻,温璨始终没敢动,生怕他大师兄一个不高兴,手腕用力,他的小命就呜呼哀哉了。 等了许久,也没再听到机甲人的动静,云涟略起了身,确认机甲人真的没追过来,这才松了一口气。 身下,温璨正眨巴着眼睛看他,一脸的无辜委屈,云涟这才注意到温璨的两只手竟然还攀在自己的肩上。 关键,这还不是重点。 重点是,温璨整个人躺在地上,双腿蜷曲,而他此时正压在温璨的身上,一条腿还落在了他两腿中间。 他刚刚起了身,上身之间还有不小的空间,可下半身几乎贴在了一起,莫名的 奇怪。 察觉到大腿上紧贴着的温热,云涟立刻从温璨身上弹了起来,耳垂肉眼可见的红了一片。 温璨被他莫名的一股劲推开,后脑勺再一次撞上棺材壁,撞的他两眼冒金星。 摸了摸后脑,温璨还不明所以:大师兄? 他怎么这么倒霉,被锁喉威胁的是他,锁喉完被丢弃的还是他。 云涟偏开眼,理了理被压乱的衣服,道:机甲人没追上来,应该没事了。 云涟整个人弹离温璨几米远,仿佛他是什么骇人的妖怪一样,起身的时候不小心从袖口里掉了东西,温璨一眼就看见了,捡起来才发现,竟然是一个风车。 纯白的风车叶片上画着两个追逐的小人,随着温璨起身的动作,风车轻轻转动,两个小人开始跑了起来。 温璨觉得眼熟,但一时间还不敢确定,直到他抬眼看见云涟微蹙的眉头,才恍然大悟道:大师兄这是我送你的那个吗? 在洛河镇上,他为了讨云涟高兴买下来的风车。 温璨原以为早就被云涟丢掉了的,跟他折的那个纸鹤一样。没想到,纸鹤没丢,风车也没丢,他大师兄全都留着呢。 云涟撇开眼没说话,温璨又往前凑近些,一双桃花眼弯成了月牙:大师兄,大师兄你怎么不理我? 云涟继续装作没听见。 温璨突然来了兴致,一个劲的想逗他,不由得笑道:我知道了,大师兄一定是觉得小师弟难得送一次礼物,怎么也不能拂了我的面子,所以才勉强收下的,对不对?哎呀,大师兄的一番好意,真是让我受宠若惊啊。 调笑的语气出了口,落在云涟的耳朵里,倒像是个不正经的街边流氓在调戏良家女子。 云涟蹙紧眉头,偏头瞪他:你闹够了吗? 好了好了,我不闹了还不行嘛,你也别不理我啊,不然搞得我随时都要担心你会把我丢在这里似的。温璨抿着嘴偷笑道。 他印象里的云涟,从来都是高冷孤傲,不染风尘的天外谪仙,连样貌都美得像天仙,哪是他这种泥潭里打滚的能靠近的,简直是痴心妄想。 可是经过重生后的一次次接触,温璨越发觉得云涟变得真实了,他不再是高高在上不可攀的凌清君,他会生气,会恼怒,连耳朵红了都是那么的可爱。 温璨突然想,原本的云涟是不是就是这个样子的,是旁人把他想象成高不可攀的凌清君,跟他保持距离,要他保持高冷,把原本可爱的他越推越远了,才变成了现在的云涟。 温璨拿着风车朝云涟手里塞,看着他白皙的掌心一片鲜红,血迹已经干了不少,变成了暗红色。 他这才想起,云涟是因为护他,才徒手折断了机甲人的剑受伤的。 大师兄,我给你包扎一下吧。 将风车塞回云涟的袖口,温璨捧着他的手准备处理,云涟却往回缩了一下,道:不用了,不是什么大事。 温璨攥住了他的手腕:别动,一下就好。 云涟果真不动了,也不说话,静静地垂着眼帘。 将云涟掌心的一道道血迹擦拭干净,温璨抬手解下了头上的黑色发带,轻轻系上,末了还系出了个蝴蝶结。 温璨抬手拍了拍跟那一身白衣不太相称的黑色蝴蝶结:你看,多好看啊。 跟他大师兄一样好看。 凝着那张微怒的脸,长睫低敛,温璨不自觉的弯起了唇角,想要把云涟难得生气的神情刻在脑海里。 不对,他在想什么,他怎么能有这样的想法。 突然意识到自己对他的心似乎有什么不对,温璨竟想往后退了。 他算什么东西,哪有资格觊觎云涟,连对他有不一样的想法,都不应该。 两人收拾好衣衫,才注意打量起这间墓殿。跟他们所看见的其他墓殿不同,这里摆设极其简单,像是布置了一半又停下来了一样,连棺材都没钉上。 方才被温璨猛烈的撞击两下,棺材板稍稍移开了一点,温璨半眯着眼睛瞪云涟打开,没有预料中惨不忍睹的尸体,只端正的摆了一身明黄的皇后华服,还有一支镶了红宝石的凤钗。 见没有危险,温璨又壮着胆子打开了另一个棺材,里面同样没有尸体,还是一身华贵皇帝朝服。 温璨不解的看着云涟道:大师兄,这里怎么只放了一身衣服,而且连名字都没有,也不知道是哪一代的皇帝和皇后。 云涟拿起那支碎了一颗红宝石的凤钗,道:这里应该就是前朝皇帝的墓殿。 温璨看向他,有些不解。 云涟解释道:十九年前,前朝皇帝和皇后还正值盛年,刚诞下一位小皇子,不过襁褓之中,想来那时也没想到要为自己修建墓陵,所以这里的摆设才会如此简单。前朝国灭时,所有的皇室血脉皆死在逍遥王手下,他们根本没有机会将自己葬在这里,没有尸身,更没人为他们钉棺。 他们死的天下皆知,可最后却连尸身都没人知道在哪。 苏老家主当年改造地宫的时候,就是为这两位服务的,根本不需要那些弯弯绕的路。所以云涟想,地宫的真正入口,一定就跟这里相连接。 温璨突然说道:可是大师兄,苏老家主建了这么多机关不就是为了保护前朝皇帝的墓殿吗,为什么明明我们选错了,这间墓殿还是打开了? 而且,还是所有的石门全部打开了。 温璨觉得奇怪,只是当时情况紧急,他来不及多想,云涟一说起,他就突然想到了。 而且不仅墓殿被打开了,温璨第二次吹灭所有蜡烛时,他分明察觉到了机甲人和所有隐藏机关启动的声音,但不知为何,石门大开后,却什么也没有。 若是这样,便只有一个解释,他们误打误撞破开了地宫的机关。 温璨凝着云涟包扎的掌心:大师兄,你说会不会 云涟蹙了眉,温璨忙道:哎呀,我就是随便瞎说的,大师兄我错了,我不该胡说八道。 顿了顿,云涟还没理他,温璨便自觉躲开,认命的去找出口了。 第四十章 就赌你的剑穗吧。 墓殿一侧的石壁上,明显有人曾进来过的痕迹,他们虽不知是谁,但还是靠着那点不起眼的痕迹找到了出口。 温璨手脚并用的跟着云涟从地宫下的长阶爬出来,难得见了天光,长长的呼出一口气。 还好这是前朝地宫,建造精密,这要是一般的墓穴,连个通气的都没有,他们这时候只怕已经憋死在里面了。 温璨伸了个懒腰:我头一回觉得,活着是这么的舒服。 他突然就不那想跟那群人同归于尽了。 云涟拂尽一身的灰尘,站在洞口的青石檐下,眼前便是一片翠绿的竹林。远方的山川林泽尽收眼底,他唤了声温璨。 你过来看。 温璨不明所以的拍拍屁股起身,顺着他目光的方向望去,道:这不是,不是苏家的后山吗? 他们追着左手执剑那人来时,是从后山的另一侧进去的,那里还属于山峦的外围,所有人都可能靠近,但眼下这里,就是苏家的后山。 前朝地宫果真就是苏家藏起来的,难怪朝廷十多年都一无所获,唯一的入口就藏在苏家的后山,任是谁都想不到啊。 云涟点头:还有左手剑的那人。 温璨道:没错,他既然知道苏家墓穴的位置,还特意引我们追过去,必定就是苏家人无疑了。大师兄,要不要赌一下,那个人是谁? 原以为云涟不会理他一时兴起的把戏,谁道他却一本正经的回头问:赌什么? 温璨先是怔了一下,随即想了想:就赌你的剑穗吧。 渡世的剑穗是一节白玉制的竹节坠,晶莹剔透,在天光之下还可清晰的看见里面根根分明的竹纹,乃是离淮仙尊亲赠。温璨早就看着喜欢了,既然有了机会,当然要搏一把。 如果我猜对了,就把你的竹节坠送给我。 云涟道:那如果你猜错了呢? 温璨眼尾轻挑,眸光闪过一丝狡黠:如果猜错了,那我就送你一个纸鹤的剑穗,保证不比你的差。 这分明是一场不合理的交易,但云涟竟然想也不想的就答应了,温璨还颇诧异了一下,这不是明摆着是苏衍搞出来的,云涟为什么还要跟他赌。 两人边观察着后山的位置,边想办法往外走。苏家不愧是阵法大户,就连后山隐秘之地都布下了法阵,一个不小心就可能走不出去。 温璨感叹道:早听闻荥阳苏氏机关术和法阵天下无敌,以前没觉得稀奇,现在看来倒是我孤陋寡闻了。 云涟斥出渡世剑探路,道:兰溪温家和荥阳苏家关系应当不错,你怎么会不清楚? 云涟身在清玄山都知道,温家以前跟苏家的关系不错。 八大世家中的四大家,分别是江陵顾家的崇灵岛、桐丘常氏山庄、荥阳苏家和兰溪温家,四家掌控着绝大部分的声望,其余世家只能算依附于他们。 而这其中,崇灵岛和常氏山庄的关系最好,还自小就定了娃娃亲,虽然结果不一定能成,但起码是有情谊在的。似乎是为了平衡世家,荥阳和兰溪自动抱团,这么多年来关系也一直都不错。 温璨道:害,那都是三年前的事情了,实话说,自苏家避世以来,就再也没有联系了。 云涟不解:只是避世而已,不插手凡间俗事,为何也不联系了? 温璨又道:你不知道,自从三年前苏衍从兰溪回去之后,两家就莫名生了矛盾,不论我们发了多少请柬,递了多少书信,不仅没有得到回复,而且苏家还放出了避世的消息,不再参与任何仙门中的事情,就这样一直到现在了。 别说我不知道为什么,就连我爹都不知道。他那次原本是在跟苏衍讨论新一代机甲人制造的,听说苏衍想把最新的护卫机甲人推向所有世家,用来护卫百姓的,但他初出茅庐没有把握,所以特意来向我爹讨教。本来聊得好好的,我爹也答应帮他,可是等他回去之后,就没有消息了。 温璨往面前丢了颗小石子,竹林瞬间就动了起来,原本宽阔的小路一下又回到了竹林深处。 说实话,在来荥阳之前,我已经很久没见过苏衍了,好像那天在清玄山时,他也没出现。 如果不是上辈子再见一次,温璨对苏衍的印象可能还停留在三年前初出茅庐的样子,他也不会相信这一切害人的把戏是从苏衍手里搞出来的。 渡世剑寻了路回来,在眼前破开一条一人行的小路,温璨正要跟着走,突然发现身后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机甲人,脑袋歪歪的看着他们,差点把温璨吓得跳起来。 云涟刚要拔剑,就被温璨给压了下去:等一下,大师兄,它好像没有恶意。 机甲人停在两人的身前,温璨这才仔细打量着,跟他们在其他地方看见的都不一样,这个机甲人明显精致很多,而且行动十分灵敏,若不是有着机甲人的躯壳,倒还真像个「人」,只不过有点傻了吧唧的。 这不会就是苏衍当年闻名世家的惊世之作吧,倒还真有两把刷子,他是怎么做出来这样子的? 听说苏衍幼年时就能改造老家主的机甲人,经他手改造过的机甲人不亚于老家主亲自出手造的。还未及束发之年,就造出了让老家主称赞的作品,成为世人口中的机关术天才。 温璨好奇的伸手去摸,被云涟低斥:不要胡闹。 哎呀,没关系的,我又不会给他弄坏了,我就看看他是怎么做的,这么精致。 温璨丝毫没有收敛,继续上手,哎,大师兄,你说万一我要是一不小心把这个拆了,苏衍会不会跟我动手? 这可是他最得意的作品啊,还藏在后山不给人知道,一看就宝贝得很。 云涟没好气的说着:你说呢? 可能,不对,是一定。温璨绝对相信,为了这么个机甲人,苏衍能跟他拼命。 机甲人一动不动的,任由温璨对它动手动脚。温璨正研究它的动力点,突然发现机甲人的胸口有一处小缝隙,里面似乎藏着一个信封。 温璨探着手将信封拿出来,对云涟扬手:大师兄,你看我发现了什么! 见云涟看向他,温璨拿着信封念道:兄长苏慎收,苏衍。这是苏衍写给苏慎的信? 云涟道:打开看看。 温璨将信拆了封,一字一句的念着:吾兄晋泽,见字如面。当知此信时,我应该已经离世很久了,但我又同样把自己留在了你身边。我最了解你的心思缜密,不守规矩,所以也很放心的把信封藏在靠近心脏的角落里,我知旁人找不到,但你一定能看得到。可我又希望你能把这个机甲人拆的晚一点,那样我就能多在你身边停留一段时间了 清隽的笔迹跃然纸上,字如其人,很有苏衍雅致的风范。 温璨一眼扫过,攥着泛黄信封的手指凝滞了一下,目光紧盯着信封的最后「苏衍绝笔」四个字。 大师兄,苏衍他真的死了? 这也就说明,他们在苏家墓陵看到的棺材,并不是苏衍为自己提前准备的,而是真的葬在里面了。 温璨有点后悔刚刚没打开看看,确认一下是不是真的了。 恋耽美 美人师兄在上小说免费阅读(27) 云涟也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缓缓道:如果这封信是真的,那如今的苏家家主就不是我们所知道的苏衍了。真正的苏衍,应该在这儿。 两个的目光不约而同的转向眼前的机甲人,不像别的机甲人一样戴帽子,眼前这个一身铠甲英姿飒爽,眉眼间跟苏衍还有五分像。 这是苏衍临死前亲手做的,照着他的样子做的,而机甲人启动的心脏,用的就是苏衍自己的。 温璨道:原来苏衍早就死了,还将自己改造成了机甲人? 想来苏慎应该是不知道的,这是他弟弟唯一留下的东西,他一直好好的保护在苏家后山,始终没敢动,却不知苏衍还有遗言留在这里想告诉他。 这也就是信封里说的,苏慎向来不守规矩,可他难得守规矩一次,却错过了他弟弟最后想对他说的话。 闻言,云涟若有所思的说道:用活人的心脏改造机甲,没想到竟然是真的,看来苏衍的机甲术已经登峰造极了。 为什么可以用活人的心脏做机甲人?心脏离了身体不会枯死吗,而且苏家那么多机甲,难道每个都是活人的心脏做出来的? 温璨感觉自己好像落进了知识盲区,他完全不敢相信,他觉得最像人的这个,竟然真的是一半的人,机甲里的心也是完全真实跳动的活人心脏。 云涟道:这是苏家独有的一种秘术,也是禁术,苏家先祖当初创造机甲人,最初的目的是为了复活自己命不久矣的爱人。只不过这个秘术太过邪门,成功的可能性极小,且对建造者的反噬很大,所以渐渐的就被封存起来,设为禁术,不许后人再使用了。 跟其他世家一样,苏家在建立之初便是从一个木匠发家至此的。木匠的手艺很好,能雕刻出各种各样似人似兽的东西,颇受周围百姓的欢迎。而且木匠还有一个特别恩爱的妻子,两人是青梅竹马,相伴一生。 只不过天不遂人愿,妻子自小身体就不好,尤其在诞下一子后,更是卧床不起。木匠为此整日忧心,明知自己留不住妻子,可还是想尽了办法,终于在妻子临死前,习得了这机甲人的秘术。 所谓的秘术,就是以命换命,用活着人的寿数和精气注入在机甲人的身上,将心脏与机甲相连,互通命数,机甲人便会像活人一样有行动力,做大多数人能做的事,只是唯独不再会思考了。 但活人心脏能使用的时间有限,从身体上摘下来后,会衰老的极快,需要不停换新的心脏,从而害了更多人的命。这也是为什么苏家先祖将其设为禁术的原因。 按照苏衍死的时间,他制造的机甲人能存活三年,已经算是很长时间了。 云涟不由得想,苏衍当真不愧是苏家几代里最厉害的机甲天才,倘若他还在,如今的苏家定然也不是现在这样。 温璨道:如果真正的苏衍在这里,那外面那个是谁? 除去做了假面的可能,能跟苏衍长得一模一样,还对他如此熟悉的,就只有在清玄山养伤的那个人了。 第四十一章 这是嫌弃他了呗? 后山的竹林变幻莫测,机甲人晃动了两下手臂,随即越过温璨走了出去。 大师兄,它这是要走了吗? 温璨一开始还没明白,直到机甲人走出几步,停了停,又开始继续走,显然是在等他们。 察觉了它是要给他们带路的意思,温璨立即拉着云涟跟上,一步一顿的跟着。 两人出了竹林,温璨想停下跟它说感谢,可机甲人根本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还在继续往前方的洞穴里走。 眼见着又要把他们带回山洞里了,温璨有些不明所以的挠挠头:它又把我们往这里带,是什么意思啊? 好不容易走出来了,难不成还要再回去一次? 云涟道:跟上去看看就知道了。 温璨撇着嘴,认命地跟上。 面前的洞口很大,两人直立并行都能进得去,跟他们一开始找到的洞口天差地别,但温璨知道,这个洞口通往的也是苏家的墓陵。 只是他不明白,坟墓不应该造的极其隐秘,密不透风吗,怎么苏家的墓陵还有两个入口的? 不等温璨多想,两人已经跟着机甲人「苏衍」进了墓穴的入口。 跟他们在另一个入口看到的不太一样,这里的空间极大,冰冷的岩壁透着一股子阴凉,清脆的水滴声从四面八方传来,隐约还夹杂着一丝悲凉的呜咽声。 温璨立刻警惕起来:大师兄,你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 云涟四下环顾一圈,点了点头:是小孩子的哭声,就在这墙壁之后。 闻言,温璨一下从背靠的石壁上弹开,顿时觉得后背一阵阴凉。 云涟修为高,一向耳清目明,尤其还能准确的辨别声音的位置,他说有,就一定有。 机甲人「苏衍」走到这儿突然就停了下来,面靠着石壁,无法再前进一步。温璨抬手拍了拍它的肩膀:大兄弟,怎么不走了?还指望你带路呢。 云涟打量着机甲人:它应该也不知道进去的路在哪里。 那它为什么会带我们到这里来?不会是知道我们要找什么,特意来给我们带路的吧?温璨越发觉得苏家的机甲技术真是神奇,这要是再加个脑子能思考了,岂不是比人还厉害? 云涟不予置否,但很显然,他们要找的孩子,一定就藏在这里。 温璨,让开。 示意温璨将机甲人搬开,云涟抬手召出渡世剑,一道明亮的剑光闪过,眼前的石壁瞬间被破出一个大洞来。 石壁抖了抖,惊起飞鸟盘旋。 待烟雾散去,温璨毫不意外的看见眼前的墓殿里,一个个摆放整齐的银色笼子,每个精致的笼子里都关着一个幼小的孩童,孩子们蜷缩在角落里,哭得嗓音都沙哑了。 但所幸都在活着,这已然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温璨立刻上前查看:果真是苏家做的,他们竟然监守自盗?就不怕被世人知晓,毁了他家的百年声誉吗? 云涟凛然道:苏家连最后一任家主都不在了,还在乎什么声誉? 也是。温璨耸耸肩,顿觉云涟说的有道理。 如今苏衍死了,苏家的嫡系就只剩一个苏慎,以他对苏慎的粗浅了解,苏老家主之所没把家主之位交给身为兄长的苏晋泽,并不单单只因为他的才能比不过苏衍。 不过经此番一事,温璨又突然觉得自己并不了解苏慎。倘若假扮苏衍的人真是他,那他在自己众人面前表现的阴郁和懦弱无为就都是假的了。 云涟凝气运剑,唰唰两下就将所有的笼子都打开了,根本不用温璨出手。 云涟道:先别管那么多了,先想办法把他们都送出去。 这群孩子都年纪尚幼,最小的还在襁褓之中,将他们都送出去的时候,温璨好像突然一下想通了,苏家之所以不顾被发现的风险把孩子偷回来,也可是说是明抢了。 还有店铺老板说在后山发现的被掏空心脏的孩子尸体,应该都是跟用活人心脏改造机甲人有关。 最后温璨还没忘记要把机甲人「苏衍」带走,他斜靠着机甲人的肩膀,轻轻拍了拍:大兄弟你可以啊,靠你立功了。不过「苏衍」,我真没想到,再见你会是以这样的方式。想想,我以前多佩服你啊,能造出那么厉害的机甲,还年纪轻轻就当上了家主,年少有为也不过如此了。 他突然能感受到世事无常的无奈了,活着是一件多么简单又多么困难的事情。 他同样感受过死亡,但是幸运的是,他还能有重生的机会,还能把以前所有的亏欠都弥补,不知道苏衍还有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只是终不似,少年游。 好啦,我也带你一起走吧。 尽管它的年限可能也快到了,但起码还要给苏慎留个壳子吧,也算是个念想。 温璨推搡着机甲人往前走,哎,你怎么不走了,不会这样就坏了吧? 完蛋,这什么破玩意,怎么说坏就坏呢。 温璨正要将机甲人扛起,突然一道锋利的剑光朝他刺了过来,他心知定然不是渡世剑,忙带着机甲人躲开。 云涟此刻应该在外面安顿受惊的孩童,通知隐藏在荥阳周围的清玄山弟子前来接应。那眼下这里除了苏家的人能找到,恐怕也就剩那位左手剑的兄台了。 剑光在周围盘旋了一道,随即又折了回去。见无人出现,温璨扬声道:兄台既然来了,又何必藏头露尾,让温某猜测呢。 四下无人应答,温璨也不着急,把机甲人「苏衍」安顿在一侧。 随后又继续道:眼下我大师兄不在,这墓陵里只有温某一人,兄台若是想做些什么,岂不是轻而易举? 温璨身形未动,身后的石门赫然大开,剑锋流转,朝着温璨刺去。温璨斥出灭邪剑,堪堪应上,便见一个戴着黑色斗笠的男子从石门后走出。 寒光出鞘,两人剑锋相对,发出阵阵嗡鸣声,那人左手执剑,温璨应对自如,丝毫不落下风。 眼见那人的剑刺到了眼前,温璨突然剑锋一转,反手将他斗笠上的黑色帷幔划破了一个大口子,若隐若现出一侧坚毅的侧脸,脸颊上还隐隐能看见一个星星形状的胎记。 那人道:没想到,温二公子果真本事不小,扮演了这么久的废物,真是难为你了。 温璨弯了眼角,笑道:晋泽兄,你也不差啊。 你猜到了。微凉的语气不带一丝疑问,反而像是解开纱幔后的陈述,那我就不能留你了。 温璨握紧长剑:既然总要有这么一场,那就来吧,让我看看你左手剑的厉害。 谁能想到,被世家排行榜嫌弃的倒数第一和倒数第二,终有一天还能执剑相向,好像有种要打个天崩地裂的气势。 温璨自以为自己隐藏实力,把废物演的出神入化了,却没想到,真正演技厉害的人其实一直都在他身边。 温以均,怪只怪你太自作聪明了。不该你管的事情,你非要插手! 苏慎也不再遮掩,扬手掀开斗笠,挥散隐色剑上朦胧的黑雾,露出一柄蛇形剑。 话音还未落,剑已经到眼前了,他这一击用了十成的修为。 稍稍向后撤了一步,温璨丝毫没在怕,正要抬剑迎上,这时一柄银亮的长剑落在眼前,「嘭」的一声震开了两人,化去隐色剑的攻击。 温璨踉跄着向后倒去,随即落进了一个坚毅的怀抱。 他立即收了剑:大师兄? 云涟将他的身体扶起,眉目微敛:为什么不叫我,我就在外面。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搞得温璨顿时脑子发懵,他一下没反应过来云涟的意思,还眨巴眨巴眼睛,说了句:对不起。 他以为自己搞乱了云涟的计划,肯定是惹得云涟不高兴了,脑袋缩得跟鹌鹑一样。 谁知,云涟叹了口气:你那么弱,肯定打不过他。 温璨:?? 好家伙,这是嫌弃他了呗? 苏慎那一击用了十成,正面跟云涟刚上,不仅没讨到好处,反而还被自己的攻击反噬,猛吐一口鲜血。他扶着石壁起身,嘴角的鲜血异常显眼。 凌清君还真是,登峰造极,所向披靡,让我等莫敢相比啊。 拭了一把嘴角的血迹,苏慎冷笑出声。脸颊上的胎记染了一丝血迹,愈加鲜红。 他早已猜到云涟会赶来,却没想到他能那么快,看来他还真是把这个废物放在眼里了。 云涟剑指苏慎:你是苏晋泽。左手剑。 苏慎坦然地应着:是啊,你们不是知道的吗,我的右手废了,不能再拿剑了。当然,这还不是拜你们所赐啊。 跟我们有什么关系,你右手废了才一个多月,而你的左手剑显然已经练了很久了,我倒还要怀疑,你是不是故意借这个机会引开我们的视线,好有不在场证明做坏事呢。 苏慎的剑法本来就不怎么样,能跟温璨比拟的,不是废物也差不多了,但碍于他们苏家本就不是靠剑法修行的,所以世家弟子对他便也宽容许多,更不会有人能想到,他会用左手执剑。 联系之前发生的事情,温璨难免要怀疑,苏慎到底是不是故意受了伤,借口到后山瀑布休养,然后再悄悄的返回荥阳,以左手剑和「苏衍」的身份面对他们。 即便他们猜到这事跟苏家有关,也不会想到剑法卓绝的左手剑就是已经废了的苏慎。 苏慎似乎已经破罐子破摔了,直接承认道:没错,我就是故意的。怎么样,演的还不错吧,是不是把你们所有人都骗到了? 温璨道:你的演技太好,不止骗了我们,还骗了最相信你的常洺。 那傻子至今还愧疚,苏慎的右手废了,是因为他不知死活的召出了蛟月血蟒,才害得他变成这样。 倘若常松霖知道真相,这一切不过只是苏晋泽布的一个局,他该多伤心。 苏慎敛了笑意:他就是个被利用惯了的蠢货,你以为只有我在利用他吗? 第四十二章 他是我唯一的亲人了。 常氏山庄,不过是个有名无实的躯壳罢了。 什么雄霸一方,富可敌国,也不过是任人玩弄于股掌之中的傀儡。 苏慎道,我也不怕告诉你,就连他能召出蛟月血蟒都是我一手策划的,不然你以为那个胸无点墨的蠢货,怎么可能知晓金丹妖兽的秘密? 是他从温璨那儿套出来的话,再假装不经意的到常松霖面前一说,还嘱咐他不要说是旁人告诉他的,然后那蠢货就信了,并且还真的做了。 温璨摇了摇头:你还真是机关算尽啊,是我小看了你。 他收回那句「苏慎不单单是才能比不过苏衍」的话,眼前这个人,心思可比苏衍缜密多了。他根本无需靠才能,只要在背后运筹帷幄,神机妙算,就已经能将他们耍的团团转了。 骷髅地里,摧毁风吟的也是你吧? 当时苏慎就守在骷髅地外,又有那么多弟子作证,所以他们根本想不到,苏慎会趁烟雾缭绕之时,潜入骷髅地,再一举毁了风吟的残魂,致使她魂飞魄散。 苏慎道:不错,也是我。但我是奉命杀她。 云涟问道:奉了谁的命? 这就无可奉告了。 紧了紧手里的剑,苏慎知道自己现在对上他们两个人根本没有胜算,于是他收了剑,双手环胸。 差遣我的人只说,给了她念旧情的机会,但倘若她任务失败了,我就必须彻底的摧毁她,灰飞烟灭。 苏慎负了手,掌心攥起一道纸符。 不过,你们俩的运气可真好,苏家的墓穴再加上前朝皇室,机关重重,竟然还是让你们逃出来了。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要来,既然你们非要回来,那就别怪我不放过你们了。苏慎笑道,但冰凉的语气像是淬了剧毒,字字句句都带着尖刺。 温璨挑眉:我倒想看看,你还能怎么不放过我们? 你以为,我还会再让你逃出去吗? 温璨不以为意:就凭你?连我都打不过,还想怎么着我大师兄啊? 会左手剑了不起啊,他大师兄还是仙门第一楷模呢,能叫随便什么虾兵蟹将威胁了吗? 苏慎瞥了眼护在温璨身侧的人:你当真以为,我跟你一样,是个一事无成的废物吗? 他咬紧「废物」两个字时,温璨下意识的看向云涟,瞳孔微缩。苏慎极其满意的打量着温璨的反应,纸符捻在指尖,轻轻磨搓着。 恋耽美 美人师兄在上小说免费阅读(28) 再一抬手,苏慎指尖的纸符瞬间点燃,余烬消散,周围隐藏的石门大开,数不清的机甲人从石洞中涌出来,将温璨和云涟团团包围。 到了我苏家地盘还能这么嚣张的,温以均,你是第一个。 云涟早察觉苏慎不对劲,拉着温璨就要往外冲,谁道苏慎早在周围都布下了阵法,一道金光点燃,将整个石洞都笼罩起来。 不作他想,云涟执剑而上,寒光泠泠,剑身刺过机甲人时还擦出了一道火光。温璨也顾不得跟苏慎继续嘴炮,赶忙上前去帮他。 苏慎靠在一旁的石壁上看戏,大笑出声:这金光阵连接整个墓穴,一旦阵法破开,整个墓穴都会爆炸,将你们活埋在里面。今天,谁也别想从这里活着出去! 他笑着的时候,身旁的机甲人「苏衍」稍稍动了下脑袋,歪着眼睛看他,苏慎也察觉到了,伸手拍拍他的头。 没想到他们也把你带出来了,没关系的衍儿,咱们一起看看,我是怎么给你报仇的。 这是苏衍留给他最后的东西,苏慎一直很珍惜的保护着藏在后山,机甲人存留的时间本就不长,需要经常修理,苏慎还生怕给他弄坏了,造不回原来的样子。 指尖轻轻抚着机甲人的脑袋,苏慎的目光里难得泛起一丝怜惜。 他很快,很快就能把衍儿带回来了。 温璨挥剑将眼前的机甲人掀飞,扬声道:苏晋泽,苏衍要是知道你为他害了那么多人,连小孩子都不放过,他九泉之下也不会安息的! 苏慎搭在机甲人「苏衍」身上的手顿了一瞬,神色渐冷:所有人都有资格说我,唯独你,温以均,你没有! 幽暗的光线从石壁外透进来,印着苏慎那张消瘦的面容,侧脸棱角分明,漆黑的眸子犹如暗夜的黑幕,几乎要将他们撕扯殆尽。 他攥紧拳头,往前走了一步,怒目瞪着温璨:是你,就是你们温家害了我弟弟,我没找你们讨回来,已经仁至义尽了,你居然还敢跟我说安息? 这是你们苏家的事,跟我温家有什么关系。温璨想也没想,他绝不相信他爹会害了苏衍。 别说苏家与温家交情匪浅,苏老家主临终嘱托,让温肃代为照顾苏衍,就是权衡利弊,避免崇灵岛和常氏山庄独大,温家也不能失了苏家这么个盟友。温肃就再是个莽夫,也不会考虑不到这层关系的。 虽然他爹对他不好,还要把他逐出家门,但温璨在这个时候还是选择相信他爹。 云涟身形微动,一个转身脱离了机甲人的包围,渡世剑赫然飞出,趁着苏慎分神之际,要一举将他拿下。 渡世淬了灵气,莹白的剑光从温璨眼前飞过,眼见着要刺进苏慎的右肩,身旁一直静立的机甲人突然晃动了两下,然后迅速的移了过来,挡在苏慎的身前。 一丝暗红的血迹从机甲人的铠甲里渗了出来,苏慎惊恐地睁大了眼睛,面色凝滞。 怎么会机甲人怎么会,流血? 苏慎下意识的想到了什么,但他不相信,苏衍怎么会用心脏改造机甲人,他明明最排斥这个禁术了。 用活人心脏改造机甲人的秘术,最早就是苏衍发现的。 少时苏衍总爱泡在机甲库里,所有先祖留下来的典籍,他没有一本没看过,当然也包括这本被封在角落里的禁术。 苏衍小小的身子盘腿蜷在角落里,小心翼翼的将那摞落了灰的机甲册翻出来,他翻到最后一册时,一手撑着脑袋,边说道:哥,你听说过用活人的心脏制造机甲人吗? 光线最幽暗的书柜后,苏慎正枕着典籍睡大觉,突然听到了苏衍的声音,他翻身而起,蹲在了苏衍的身边,探着脑袋看:活人的心脏怎么可能跟机甲融合,开什么玩笑。 是啊,那可是活人的心脏,用在机甲人的身上多可惜,也更残忍吧。 苏衍将书递给了他:我也觉得荒唐,可是老祖宗真的就做出来了。我猜也许是想留的人留不住,便只能用这样的方法假装他还在身边吧? 苏慎不以为意的丢回给他:活人都留不住,一个机甲人又能做什么?你这榆木脑袋还是少看些这种书为好,禁术懂不懂,就是专门用来警告你的。 尘封的余烬还未消散,苏慎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还会将这个曾被他嫌弃的禁术再翻出来,并小心虔诚的打开。 他果真被苏衍说对了,想留的人留不住,就只能用这种方法假装他还在身边 机甲人的心口只流了一点血迹,顺着伤口的位置滴落下来,仿佛滴进了苏慎的眼眸里。 他顿时红了眼:怎么会,怎么会这样的衍儿不会这么做的 云涟收了剑,温璨踱步上前:看来你知道这心脏的用处。那你可知,你面前这个机甲人的心脏是谁的吗? 是谁的?他颤抖着嗓音问。 温璨一字一顿道:正是苏衍的。 苏慎冷不防的头皮发麻:不可能,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是衍儿? 温璨道:不然你以为,这个已经行动迟缓,功能退化了的机甲,怎么会在你有危险的时候挡在你身前? 在这个世界上,会毫无顾忌的挡在他面前的,只有苏衍。 苏慎目光迟疑:你们,你们又怎么会知道? 将藏在云涟袖口里的信封拿出,温璨道:看清楚,这是不是苏衍的笔迹。 吾兄晋泽苏衍绝笔 那一字一顿的断句,还有落笔后余下的残墨,都是苏衍小动作,他再熟悉不过。 苏慎:原来,衍儿他一直都陪在我身边,我竟从来都不曾打开过? 他就是生怕会弄坏了衍儿留给他最后的东西,所以一直都小心的保护着,还藏在后山,连碰一下都舍不得。 可就是他这唯一一次的舍不得,竟然差点错过了衍儿留给他最后的话。 我真的没想害那么多人的性命,我只是想救回我的弟弟,他是我唯一的亲人了。 机甲人「苏衍」的躯壳已经没了生气,歪歪扭扭的躺在石壁边,那一丝暗红的血迹还印在盔甲上,不再有新的血液注入。 苏慎丢了剑,跟它一起靠在墙边,喃喃自语:我知道,人死不能复生,所谓复活的办法,不过都是自欺欺人罢了。所以我就想用制造机甲人的方式,将他最后的气息存留在我身边,仅此而已。 苏慎选择用婴孩的心脏做引,制造机甲人,是因为心脏的保存时间太短,一旦离了,就会逐渐衰弱,所以他必须准备更多备用的心脏。那些婴孩的心脏虽然脆弱,但可以保存的时间更久。 原本一开始只是偶尔丢几个孩子,没人会在意,即便有人在找,等一段时间风头过了就不会再有人提起了,但是后来孩子越丢越多,就被发现了。 但是他没有办法,他已经不能收手了。 云涟道:苏衍是怎么死的? 抬眸看了眼温璨,苏慎随即瞥开眸子:三年前,他从温家回来时,被不明身份的人打伤,筋脉俱损。 苏慎顿了顿,他不知道那人是谁,来人只唤了一句温璨。 第四十三章 不是他们死就是我死 苏衍虽然年少,但身为世家家主,修为术法皆在上乘,寻常人根本不可能伤他,且还有机甲人随护,更别说将他打的筋脉俱毁。 仙门世家中,能有如此本事的,屈指可数。而且敢在兰溪温家的地盘打伤苏家家主,更是绝不可能之事,仙门世家又有哪个敢一次得罪两大世家的。 温璨道:所以你就因此怀疑是我们温家害了苏衍? 当年苏衍到温家做客,多少双眼睛都看着呢,温肃就是再傻,也不至于在自己地盘伤人,这不明摆着是给他们背黑锅嘛。 苏慎那么聪明的一个人,能把他们所有人都算计了,可偏偏在这个问题上钻了空子。 而且,那人还唤了温璨的名字,就绝不可能是温家的人。 温家老一辈的人都知道,温璨自出生,名字和字就都取好了,是他娘亲临死前送他最后的礼物。 上辈子容姑姑曾经告诉他,说他娘亲怕因为自己的死,会使得温肃仇视他,于是她就提前为温璨准备了一切,所以自小身边的人都叫他温以均。 温璨想,说不定那人还是冲他来的,苏衍只是个替死鬼。 苏慎怒目道:尽管不是你们动的手,你们也逃脱不了关系。我们苏家向来广结善缘,与世无争,绝不可能是有人寻仇,他在你们兰溪温家的地界上出了事,你们责无旁贷! 云涟道:所以你就用这种方法来满足自己的私欲? 为了能将苏衍复活,他不惜残害那么多婴孩的性命,还险些在雁空山害死那么多仙门世家弟子。 身旁的机甲人无声无息,苏慎偏头看它,连语气都变得柔和许多:他可是苏家的机关术天才,本该无限荣光,做他的世家家主。而我确实无能,我做不到像他那样制作出精良的机甲人,连用活人心脏启动机甲人这种事,都学的一知半解,拿不出手。 当年苏衍是在温家死的,所以苏慎一直以为是温家害死了他的弟弟,但他一直没敢公告天下,就没人知道他弟弟早已经死了。 为了不让苏家无主,苏慎便假扮成苏衍的样子,替他掌管苏家。后来他故意把自己的形象弄得阴郁,懦弱无为,还在试炼时故意废了右手,借口在清玄山养伤,就是为了能躲过所有人的视线,偷偷回荥阳布这么个局。 他一直欺骗自己,会有复活苏衍的办法,甚至不惜跟旁人做交易,可最后也只是他自欺欺人罢了。 温璨还有些不明白:可你又为什么要扮成他的样子,继续装作苏衍还在呢? 苏家这一代只有苏慎和苏衍这两个双生子,倘若苏衍不在了,那么苏慎就能理所应当的坐上家主之位,也就无需他这般手段经营,还要宣布隐世。 苏慎道:你不懂,衍儿是父亲临终前亲自选定的家主,是唯一能振兴苏家的人。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苏家虽然没落了几年,但先祖创下的底蕴还在,只要苏家还有家主,就没人敢在荥阳放肆。但如果苏家最后一位先祖选定的家主不在了,你觉得凭我的声望,能撑起这个残余的空壳吗? 温璨看了看身边的人,没回答。 苏慎继续道:我可以毫不夸张的告诉你,一旦衍儿的死讯传了出去,第一个来分尸蚕食苏家的,一定是你们!你们这些世家!不仅如此,还有苏家的旁支分系,也会蠢蠢欲动,誓要把苏家据为己有。内忧外患,我又有什么办法? 怪只怪,他天赋残缺,无能为力。 温璨顿了顿,眉梢微挑道:不,你还有别的办法。你说你能复活苏衍,应该并不单单是用心脏改造机甲人这件事,如果苏衍真能复活,那么这一切就都迎刃而解了。而你故意将我引到地宫,也不仅仅只是为了报复,我说的没错吧?晋泽兄,我倒是很好奇,你究竟是跟谁做了交易,又做了什么交易? 闻言,苏慎笑了起来:温以均,你既然心里清楚,又何须问我?《参同契》再次现世,是谁放出去的消息,你我心里一清二楚。你既然手握《参同契》,就该知道,自己有一天会有这样的下场。 云涟眉目浅凝,瞥了眼身边的人。 察觉到他的目光,温璨默然:你怎么知道,《参同契》在我手里的? 苏慎淡然的勾起唇角:这你就不需要管了,你只要知道,这东西在你手里一日,你就会被算计一日。 温二公子,看在我们曾是同门的份上,我不妨告诉你,荥阳苏氏向来深居简出,不参与仙门中的争斗,但既然我都能知道《参同契》的秘密,那其他人得到的消息一定比我多。 苏慎话音未落,石洞周围的金光阵蓦然闪了一瞬,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墓穴里的石壁便开始震动起来,碎石滚落。 云涟扶稳了温璨,凉声问:这是怎么回事? 苏慎起身,掌心抚在石壁上:金光阵被破了。 怎么可能,这里除了我们还有别人?温璨趁机扒在云涟身上,寻求保护。 按照苏慎的话说,金光阵是连接了整个苏家墓穴的,倘若阵法被破,整个墓穴都会被废掉,他们也会被活埋在这里。 生死难料,他和云涟自然不会轻举妄动,苏慎除非自己也不想活了,不然也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强制破开金光阵。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了,有人对苏家的阵法了如指掌,并且还想把他们一网打尽。 苏慎拖着机甲人「苏衍」起身:是他,他这是打算把我们全部灭口了。 温璨急切道:是谁,苏慎你告诉我,到底是谁? 石壁的震荡越来越大,仿佛整个山峰都在跟着震了起来,一块巨石从头顶落下,险些砸到了温璨。 云涟一把将他揽起:温璨,别管那么多了,我们先出去。 温璨却不肯,紧攥着苏慎不撒手:苏慎,你告诉我,到底是谁在背后设计的这一切! 能知道《参同契》在他手里,还有本事让苏慎把他引到这里来,这幕后的人一定不简单。 他上辈子不正是在这样的一个个阴谋之下,变成了被全仙门世家群起而攻之的对象吗? 他一定要知道,自己是死在谁的计谋之下的。 但由不得他多问,哗啦啦的碎石从峰顶滚落,砸在了机甲人的身上,也将他们之间的间隔彻底堵住了。温璨被云涟一把抓着,直接御剑飞了出去。 「轰隆」一声巨响,山峰坍塌了一半,将苏家的后山整个淹没了。而他们出来的时候,苏慎还在护着苏衍那颗早已不能跳动的心脏。 苏慎他就这么死了?温璨从渡世剑上落下,脚下一软,被云涟一把提起,他还没告诉我那人是谁呢。 云涟松开了他的手臂:温璨,你为什么一定要知道那人是谁? 温璨恍然回神:大师兄你看你说的,我们不是在查凶手吗,当然要问清楚了。 云涟却不信,探寻的目光凝着他:那《参同契》的事情,到底跟你有什么关系? 温璨,你知不知道《参同契》是什么,自师尊飞升以来,多少仙门世家的眼睛盯着,为了这一本虚无缥缈的修仙秘籍,死了多少无辜的人。 不待云涟说完,温璨扬声打断:大师兄,你现在是在怀疑,这一切都是我策划的吗? 他怎么会不知道《参同契》是本什么书,所谓的修仙秘籍,早已沦为世人争抢的虚荣了,就像蛇毒一样侵髓入骨,一旦贪念起,便如洪水猛兽,再难收手。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若非如此,他上辈子又何至于落到那种地步,师门驱逐,家门无入,连死了都只是一只孤魂野鬼。 温璨道:是,《参同契》就在我手上,消息也是我散播出去的,他们既然想要,那我就给他们啊。我倒要看看,这群人为了一本所谓的修炼秘籍,究竟能做到何种地步! 我的目的,就是要毁了这世间所有道貌岸然的正道,一个一个的,都别想逃! 云涟:温璨! 温璨头一次毫不畏惧的对上他的眼眸:我就要毁了这世间,你又能如何! 恋耽美 美人师兄在上小说免费阅读(29) 两人四目相对,将周围崩塌的山石隔绝于世外,任尘世喧嚣,他们亦巍然不动。 温璨心里升腾起一股怒意,他之所以能活到现在,不过就是为了那一点执念。 这次,不是他们死就是我死! 云涟目光骤冷,他突然又好像不认识眼前的人了,跟平常嬉皮笑脸的少年完全不同,眼前的温璨浑身上下充满了戾气,比之骷髅地的邪气更盛。 他沉凝片刻,攥紧了手里的渡世剑:温璨,无尽的杀戮,换不来内心的平和。但倘若真有那么一天 温璨蓦然勾了唇角:凌清君,你是打算为了这道貌岸然的天下,手刃你的师弟吗? 在此之前,温璨始终小心翼翼的将自己包裹起来,生怕被云涟看清他的真面目,会嫌弃他。 但现在他早已没什么可怕的了,哪怕是将千疮百孔的自己摊开在云涟的面前,他也无所畏惧。 凌清君,你的心怀天下不该用在我身上,你可渡世人,但渡不了我。 温璨召了剑,在云涟的目光注视下乘风而去,脏污的背影印着他那一缕残破的生魂。他为这一执念而来,便也为这一执念而死。 但还有一句,他却始终没开得了口,可纵使杀尽天下,我也不会伤你分毫。 云涟,你是我沾满鲜血的生魂下,唯一的一丝良善了。 第四十四章 我认识你吗? 出了荥阳,温璨没一路飞回清玄山,反而在沿路的镇上落了脚。 宽阔的大街上人群熙攘,街道两边摆满了做生意的小贩摊,喧闹的叫卖声穿透人海。 酒馆里人来人往,客人谈天说地,三三两两,唯有温璨孤身一人,抱着酒坛子假装看戏。 浓烈的酒香飘满街巷,温璨猛灌了一口,冲的鼻尖发酸。温璨仰头一口喝尽,将酒坛往桌上一摆。 掌柜的,再来一坛。 这个时间来喝酒的人不少,店小二一路风风火火的从桌凳间穿过,顺带给温璨留了一坛子,还不忘说道:咱们这酒后劲可足,小公子还是悠着点的好。 温璨摆摆手,没答话,只觉得他们聒噪。 他本是市井打滚出来的,最擅长应对这种人多口杂的场合,也最喜欢在这种地方隐藏自己,不过在清玄山修炼了几天,反而还娇惯了。 大概是跟那位天外仙呆的久了,连自己是谁都快忘记了,还差点都要觉得这世上的人都像他一般诚挚和善了。 温璨是尸山血海,骷髅满地死过一次的人,他不相信人性,更不相信人。 他来,就是要跟这个世界同归于尽的。 但云涟不一样。云涟是九州之境的仙鹤,带着天上的仙气下来救世渡人的,而他是深垢泥潭里的游鱼,一天一地,云泥之别。 他们本就不该有什么牵扯,如今也只是回到最初的样子。 可不知为什么,想到这里,温璨的心里就空落落的。 酒馆里交谈声不绝于耳,角落边两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在弹琴卖唱,温软的嗓音被一群粗暴的大老爷们压下,叫人也听不清是怎样的悠扬婉转。 一曲毕,姑娘停下了手中的古琴,似在等待有人继续点歌,但环顾四周,却无人问津。都是边镇上养家糊口的糙人,难得空闲来吃个酒,哪还有闲情逸致再点个小曲。 见状,温璨招手唤了店小二,放了一锭银子在桌上,示意她们继续唱。 小姑娘却没了主意,颔首问道:不知公子想听我们姐妹二人弹唱什么曲子? 温璨放下酒坛子,扬声道:随便,给我来首欢快的吧。 总不至于来喝个酒还得哀愁一番,难得没人在他耳边念叨,温璨还巴不得自己落个清净,自然是要开心开心了。 说罢,琴声渐起,少女纤细的指尖在琴弦上拨弄,嘈嘈切切,混着浓烈的酒香倒进了肚子里。 温璨正把自己灌得云里雾里,这时酒馆外来了一群身着黄边紫袍校服的仙门弟子,将酒馆里里外外团团围住,他打眼一看,就认出那是万径山的弟子了。 他们似乎是早已看见温璨就坐在那里,然后大摇大摆的走进来,就这么明目张胆的将他旁边的桌子清空,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坐下。 酒馆里的客人们四下张望,心知他们身份不一般,也没敢出声。 温璨一拍脑袋,他怎么忘了,自己现在刚好踏进了万径山的管辖范围了。 掌柜的点头哈腰的迎上:几位仙长要点什么?我们这里的酒都是自家酿的,远近闻名,仙长要不尝尝? 跟世家弟子不一样,山下的百姓难得能见到仙门弟子,即便能见到,那也是匆匆一瞥,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眼见着一行仙门弟子光临,掌柜自然不敢怠慢,不等他们说话,就已经招手上了几个小菜。 为首的仙门弟子指了指温璨坐的地方:就跟他一样。 哎,好嘞。掌柜迟疑的看了眼温璨,脸上挤出一抹笑,随即赶紧跑开了。 温璨兀自喝着酒,还边跟着乐曲声轻晃,像是丝毫没有在意到周围的情况般自在。 万径山位列仙门第二,门下弟子众多,相较于其他的小门派,实力也不是不容小觑的。仙门里的规矩,若是没有命令,弟子不得随意下山,尤其还这么多弟子一块出来,显然是有目的而来的。 至于是什么目的,那就很难说了。 在雁空山试炼场里,温璨就跟万径山的几个弟子打过照面,对他们还算了解一点。 这群人本事不大,性子挺傲,自恃第二仙门的弟子,向来不把人放在眼里。云涟这种天之骄子他们惹不起,温璨可就不一定了。 接过掌柜亲自上的酒,为首的弟子把酒坛往桌上一摔,闹得轰轰响。 余光假意瞥了瞥温璨,像是才看见他似的,惊讶道:哟,这不是兰溪温家的二公子吗,怎么有闲情跑到我们这小地方来喝酒来了? 那弟子手里拿着酒坛子,朝温璨走了过去,一脚踩在了温璨对面的凳子上,态度极其嚣张。 温璨抿了一口酒,掀起眼皮问道:我认识你吗? 以为眼前这是个好欺负的,没想到撞上个火炮仗,被温璨怼了一句,那名弟子脸色瞬间青了一片。 温二公子真是贵人多忘事啊,我大师兄的一条腿折在你手里,这么快就不记得了? 哦,就是在雁空山上,偷袭蛟月血蟒反被咬,最后被他断了一条腿的那个弟子。 叫什么来着,不记得了,也不重要。 温璨记得结界打开后,那个弟子被第一时间送回了万径山,之后倒也没听说怎么样了,反正修行是不太可能了。 想到这里,温璨故作恍然大悟的「哦」了一声,原来是万径山的师兄们,恕温某眼拙,没认出诸位师兄,失敬失敬。 温璨含眉一笑,反而激得那弟子怒声道:温二公子一句眼拙,就想抵消伤我大师兄的债吗?你砍了他一条腿,难道不该还他一条吗? 凌厉的质问声回荡在酒馆里,震得周围的客人们不敢言语,走也不敢走。 这弟子就是跟温璨他们一起进过雁空山试炼场的其中一个,名叫段成,是万径山的二弟子。他能领着这么多人来找温璨算账,想来修为不差,在弟子中间也是说得上话的。 段成虽没亲眼见到他们的大弟子是如何被温璨断了一条腿的,但当日的场面却是看在眼里,以及那个大弟子断腿后险些被万径山逐出师门的悲惨。 一个被寄予厚望的大弟子,往日所有的骄傲都是因为他能给师门挣面子,可一旦他不能修炼,以至于整个人都废了,那么他的存在对师门而言就是不必要的了。最后连一向宠他的方琰掌门都没再露面,就这么被抬到了后山,当做废物处理了。 温璨哂笑道:可我要是不砍,别说是一条腿了,他连命都没了,还能让你们有机会在这指责我? 难不成他救人还救错了,反而要被人指责吗? 温璨在满心想要除了雁空山所有仙门世家的时候,还能选择救下他,仅此一份的善意,没想到还是个错误。 他就该让云涟来看看,他心怀天下护着的这群人,到底都是些什么货色! 段成一掌拍在桌子上:修仙之人,腿都没了,要命还有什么用,还不如英勇就义的死了。 既然这样,那他为什么不英勇就义了呢,死了一了百了呗,也就不需要你们替他打抱不平了。 温璨也表示同情那个弟子的遭遇,但要不是他想试图偷袭蛟月血蟒,自私的想把别人甩开,自己拿下血蟒,也不至于被血蟒报复所伤。 你 段成被言语激怒,手下撑着的桌角都快被捏碎了,他正要掀桌而起,身后的小弟子附身低语道,二师兄,千万别被他左右,我们是来要《参同契》的,先问出《参同契》的下落。 那小弟子的声音不大,又没刻意的避着温璨,温璨很轻易的听见,心下便了然了。 难怪仙门一向甚少下山,怎么他前脚刚到了这里,万径山的弟子紧跟着就到了,还特意带来了这么多弟子,可不就是冲着他来的嘛。 但是温璨没想到,他们竟然也知道《参同契》在他的手里,看来被苏慎说对了,就是不知道他们是不是跟苏慎背后的人是一路的。 段成闻言,立刻敛了怒意,深呼吸一口气,指着温璨道:温以均,我也不跟你弯弯绕了,给你个将功赎罪的机会,告诉我《参同契》在哪里,我还能饶你一命。 温璨凝眸,反问道:你们怎么知道《参同契》一定就在我手里? 若是温璨没记错,他应该从来没有泄露过《参同契》的去向,更不可能把自己也牵扯进去。 《参同契》再次现世的消息确实是温璨散播出去的,他就是要看这些仙门世家为了一本虚无缥缈的修炼秘籍争个你死我活,他要撕下他们道貌岸然的伪装。 上辈子温璨命薄,没能亲眼看见他们狗咬狗的好戏,好不容易重来一次,他当然不能错过。 但尽管温璨疯狂的想要报复他们,他也不会再傻到把自己也陷进去。 所以当苏慎说道《参同契》在他手里时,温璨急切的想知道,究竟是谁隐藏在背后,想要将他一起拉下水。 段成道:这些你没必要知道,你只要将《参同契》交出来,我们互不为难。但如果你不交,那今天,你就别想活着离开这里! 第四十五章 我的人你们也敢动? 不给温璨任何选择的机会,段成亮了剑,其他所有弟子的目光都集中在温璨身上,好像只要他敢起身,他们就能将他刺成筛子。 温璨笑道:原来这就是所谓名门正派的行事作风啊,还真是让我刮目相看。 他灌了一口酒,很随意的姿态,桌子上洒了不少,但他并没在意。 你们猜得不错,《参同契》确实在我手里,怎么,诸位这是打算明抢了? 身后的小弟子张牙舞爪道:抢你又怎么样,我们万径山想要的东西,还没有拿不到的! 众目睽睽之下,敢威逼世家弟子强抢秘籍,万径山还真是不把仙盟的规矩放在眼里。 温璨偏眸反问:离淮仙尊留下的东西你们都敢抢,就不怕清玄山找你们算账吗? 谁知万径山的弟子却道:《参同契》本就是整个仙门的东西,不过在清玄山保存了十几年,怎么就是你们清玄山独有的了,想要私吞,也得问问各仙门世家同不同意! 没错,我们万径山第一个不同意! 温璨挑眉:这话,你们有胆子在清玄山门前说吗? 若说到《参同契》的来历,如今的修士们难免要提一句清玄山的离淮仙尊,他便是修了这成仙的秘籍,才得以飞升。 也是因着他的缘故,尘封多年的《参同契》才得以现世,让世人都知道,原来这世界上还真有这么一条修仙的捷径。 但在离淮仙尊以前,这本秘籍可是谁都不敢碰的,修仙界师祖传下来的东西,一直由清玄山的一位女长老封存,从未现世过。 不过我倒是好奇了,温某如今好歹也是清玄山的弟子,怎么你们就敢在我面前放肆的,是当真觉得我温以均好欺负是吗? 温璨自是知道他们不敢得罪清玄山,才会等他落单的时候出手,倘若云涟今天在这,给他们几个胆子也不敢跟温璨叫嚣。 段成装腔作势道:谁人不知温家二公子是个连结丹都做不到的废物,即便你是凌清君的师弟,如今到了我们的地盘,远水可解不了近火,今天不管你交不交得出《参同契》,你都得把命留下! 从温璨踏进荥阳的地界开始,万径山就已经收到了消息,他们准备好了一切,只等温璨落单。 只要云涟不在,凭温璨手下那三脚猫的功夫,他们随便动动手就能收拾了。 万径山敢光天化日之下来抢东西,就是确保了消息一定不会泄露出去,不管拿不拿得到,他们都会把所有人灭口。 出了这个镇子,便没人会知道温璨死在了这里。 温璨了然起身:温某身为离淮仙尊门下,既然能拿到灭邪剑,自然也不在乎区区一本《参同契》,你们谁要是有这个本事从我手里拿走,温某甘拜下风。 只不过他没想到,这一天竟然来的这么早。 你少废话,今日我大师兄的仇,和你手里的东西,我一并都要了! 话音落下,万径山的弟子们齐齐拔了剑,明晃晃的剑光在狭小的酒馆里显得异常刺眼,四周的客人们原本还能故作镇定的听他们「闲谈」,这一亮剑,顿时吓得四处逃窜,一片狼藉。 仓皇过后,周围门窗紧闭,显然是已经准备好,不取他性命誓不罢休了。 掀翻的桌椅下,一道微弱的呜咽声将温璨的视线引了过去,有一发丝凌乱的姑娘俯身在地。 温璨仔细一看,竟是方才唱曲的其中一个姑娘,刚刚慌乱之时,她被踩踏受了伤,没能逃出去。 温璨将琴捡起,塞进她手中,安抚了两句,随手拆了一条袖子,将她的眼睛蒙了起来,道:别怕,再给我弹一曲,好吗?来个开心点的吧。 少女的泪水湿了袖子,她怯懦的点点头,指尖拂过琴弦。 寒光出鞘,应着轻快的琴弦声,灭邪剑发出嗡嗡铮鸣,温璨邪魅一笑,眸中闪过一丝阴笃。 这可是你们自己送上门来的。 那就别怪他大开杀戒了。 温璨言罢,抬手斥出灭邪剑,一道明光闪过,顿时鲜血四溅。 白刃相接,窗外的天光仿佛也一瞬间黯淡了下来,酒香里夹着血腥,染红了窗台。 他的招式狠厉,像是不要命的打法。段成被温璨猩红的眼眸吓到,握着剑的手都在抖:你怎么,怎么会你不是个废物吗,怎么会 温璨弯了眼角,眯起一双桃花眼:废物?你是在说我吗? 鬼魅的声音仿佛淬了蛇毒,俯身在段成的耳边,温璨提了剑,一把插进他的心口里,鲜血溅到了眼角,宛若一道咒印。 温璨弯身,白皙的手指捏在段成喉间,指尖微动,「咔嚓」一声,五大三粗的这么一个人,就这么硬生生的被他捏断了脖子。 领头的死了,其他弟子一拥而上,温璨一开始还想同他们周旋,玩个游戏,但他们人数众多,几十个人将酒馆上下围个里三层外三层,显然准备充足。 以温璨现在的修为,他坚持不了太久,尤其刚刚还在地宫里大战了一场,耗尽了心力。 算了,温璨想,如果死在了这,一切脏污的事情都还没发生之前,他是不是还算个干净的孩子。 恋耽美 美人师兄在上小说免费阅读(30) 假如他真的死了,温家会不会有人为他伤心,应该会的吧,起码容姑姑会为他哭一哭的,还有温子豫,死鸭子嘴硬,也总能软一下。 云涟呢? 温璨失了神,被一剑划破了后背,汗水和血水融在了一起,叫他也分不清是伤口疼,还是心疼了。 他死以后,云涟还会不会记得,自己曾有一个让他丢人了的师弟呢? 脑海里,那道纯白的身影愈发清晰,温璨伸了手,可怎么也抓不住。也许从一开始,他靠近云涟的目的,就不仅仅是为了当他的师弟。 他拼尽全力在云涟面前隐藏自己的不堪,也只是不想让他嫌弃,这种感觉小心翼翼,又患得患失,温璨隐藏自己的情绪太久了,久到他根本没想过自己这样的情绪,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是喜欢吧? 耳边剑鸣的呼啸声簌簌作响,温璨蓦然收了手,闭上眼睛,嘴角扯出一抹笑意。 他想,就这么带着对云涟不一般的感觉,安静的离开这个世界,也是个不错的选择。总比最后让云涟对他失望了要强。 温璨身形未动,一副坦然赴死的样子,万径山的弟子们摆出阵势,齐齐向温璨刺去。 就在这时,酒馆的大门被掀开,渡世剑穿透人群,将一众围着温璨的弟子震开。 阴郁的天光下,云涟修长的身影立在门前,清冷的容颜像是渡了一层霜,寒意乍现。 大师兄 温璨喃喃唤着,以为自己还在做梦。但见那人清绝缥缈的气势,又不像是在做梦。 云涟一瞬上前,皆住了温璨摇摇晃晃落下的身体,目光骤冷:我的人你们也敢动,你们有几条命。 凌凌清君。万径山的弟子们登时睁大了眼,谁也不敢上前一步。 尽管他们都没见过云涟出手,但凌清君的名号却是如雷贯耳,知道这是个不能得罪的,万径山弟子们下意识的想跑。 我们可是万径山的弟子,同为仙门,凌清君你若是伤了我们,万径山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渡世剑回到手里,云涟执剑横在门前,拦住了他们的去路:万径山弟子不遵仙盟规定,试图挑起仙盟之争,残害仙门弟子,云涟奉命清缴,一个不留。 身前之人白衣轻扬,手握渡世剑,迸出寸寸冷光。 温璨眨了下眼睛,只见他面容一凛,随即跃了出去,身动如风,三两道剑光闪过,围在酒馆里的一众弟子赫然倒下,横尸一片。 温璨靠着一旁快散架了的桌子,眨巴眨巴眼睛:大师兄,你杀人了? 他第一次见云涟杀人,杀的还是仙门弟子,一个不留,云涟就不怕因此得罪万径山,掀起修仙界的征战吗? 而且,云涟先前不还说,他们都是无辜的人,让温璨不要牵扯到他们吗,怎么又变成自己亲自动手了? 是为了他吗? 温璨抿嘴笑道:没想到,我心怀天下的大师兄,还能有一天对同门执剑相向,真是想不到啊。 本事没多大,废话那么多。 嫌弃了一句,云涟揽起温璨的腰身,将他扶起,浓烈的酒香混合着血腥钻入鼻尖,云涟不由得皱了眉。 白日酗酒,温璨,你胆子大了,是不是还想罚抄《训诲集》? 温璨扬着脑袋,讨好一笑:我错了大师兄,你就看在我受伤了的份上,别罚抄了吧。 云涟没理他,召了驻守在此地的清玄山弟子处理后事。 角落里蜷缩的姑娘早已经停下了手里的琴,温璨给她蒙上眼睛,她也一直没敢拿开。直等到被扶出了酒馆,她才颤颤巍巍的解下,泪眼朦胧。 温璨拿出钱袋子,递给那姑娘:拿着吧,就当是你为我奏曲的报酬了。 小姑娘惊恐的看他,摆摆手:我不能拿你的银子。 怎么,嫌少?见那姑娘抱着琴,一个劲的摆手,温璨咧着嘴笑,你看我,两袖空空,再多我也没有了,拿着这些银子离开这里,应该够你安稳一段时间的。 被他牵扯上,还能活命,实属不容易。最后那姑娘还是收下了银子,跟着赶来的清玄山弟子离开了。 不过那满屋子的尸体和血迹,温璨始终没让她看见。 第四十六章 你去,我才不好解释 荥阳莫名其妙塌了一座山,惊动了不少百姓去围观,在残骸废墟中,有人找到了关于苏家的东西,这才隐约可以确定,这里是苏家隐居的地方。 大隐隐于市,所有人都没想到,苏家隐居多年,竟然就在他们的身边。 若说前面的宅院还能分辨是苏家的地方,那后山简直就是塌的彻底,残垣将墓穴覆盖,也正好将通往地宫的洞口全部堵死,再也不会有人能找到。 没人知道苏家最后的两个家主都彻底淹没在那片山石之下,只是自此江湖上再也不会有关于苏家的消息了。 云涟安排了弟子将墓穴里救出来的孩子们送回去,这件事就算暂时了结。 刚从静心池泡了澡回来,浑身湿漉漉的,温璨还没来得及换上衣服,云涟便从医修馆回来,手里还拿着一瓶药。 门没关,他兀自进来,就见温璨赤着上半身,躺在床上打滚。 鲜红的几道血印在那一片白皙的皮肤上异常显眼,云涟眉眼深凝了一瞬,随即转过身去,将伤药放在桌上,道:过来,把药上了。 温璨慢悠悠的走过去,看了云涟一眼,也不说话,拿着白瓷瓶去够后背的伤,可怎么也够不着,还疼得龇牙咧嘴。 最后还是云涟实在看不下去,夺了白瓷瓶,亲自给他上药。 精瘦的后背上遍布着大大小小的伤,温璨皮肤白,还透着一股子不健康的冷色,反而将那些伤口衬得愈加狰狞。 早听闻温家二公子自小不得家主喜欢,不仅动辄打骂,还不让其修炼,致使二公不单是个废物,还整日混迹于市井,泥潭打滚。 云涟一开始还不信,只当是世人传言,毕竟哪家的父亲不希望自己的孩子成材,尤其世家之人,最是看重修为术法。 可他这一身的伤,却也是真的,作不得假。 云涟冰凉的指腹在后背上轻轻擦过,温璨冷不防的一阵酥麻,他推推搡搡的要离开,却被云涟一把抓住。 温璨道:要不还是我自己来吧,我怎么好劳烦大师兄亲自给我上药呢。 主要他不是不敢,是不能啊。 温璨现在越发觉得自己对云涟的感觉不一样了,就连靠的近些,都觉得浑身不对劲,尤其云涟那双白玉一般的手,碰到他的皮肤,冰凉得上火。 天哪,他这就究竟是个什么病,简直要命。 他大师兄虽然长得好看,比姑娘家还好看,但他可是个男人,他怎么能对大师兄有那种想法呢,岂非玷污了大师兄的名声。 云涟见他要躲,还以为是不愿被他看见这一身的伤,觉得难堪,覆手按下温璨的肩膀,凉声道:有什么我不能看的? 温璨愣住,回身偏眸对上云涟。 细致的眼尾微垂,长睫低敛。抛却眸光里的冰冷淡漠,他这一双眼睛,可比女子还柔情似水。 这一次,还是云涟先偏开眼,微微垂首,继续给他上药。 温璨回过身,长舒了一口气,沉默片刻,才打着哈哈开口:大师兄,你说那万径山什么来头,竟然敢在你凌清君眼皮子底下抢东西,这般招摇,难道就不怕清玄山和温家问责?又或者走漏了消息,被其他仙门世家知道他们公然抢夺《参同契》,发难于他们呢? 《参同契》的归属问题一直是仙门中一个敏感的事情,尽管所有仙门世家都知道《参同契》再次现世的消息,他们也只是借口往清玄山送人,暗戳戳的打着主意,还没有哪家敢光明正大的抢。 万径山能在众目睽睽之下要他性命,强抢《参同契》,温璨是没想到的。 温家会不会问责他不知道,兴许为了温家的名声,老爷子可能会管一管他给温家丢的脸面,可他知道云涟一定不会袖手旁观的,起码不能平白看着他死了。 云涟默然道:万径山能在短短几年之内跃居仙门世家排名第二大派,仅次于清玄山,可见他们本就不是善茬。倘若他们今日灭了你的口,即便有消息传了出去,清玄山上门质问,他们也能理所当然的否认,至于你们兰溪温家和其他门派,他们就没放在眼里。 不怕得罪人,云涟这话说的不能再真了。 仙门中人,最看重的就是修为,有能者居之。自仙门创立之初,清玄山一直都是修仙门派的领头者,除此之外,其他门派以及后来的世家,所能依靠立住脚跟的,除了修为还有就是些错综复杂的关系。 关于这些事,温璨也道听途说了一些。 当年万径山能一下跃居仙门第二,仅次于清玄山,便也是因为他们背后的势力。没人知道他们背后的人是谁,只是一夜之间风头骤变。 至于兰溪温家和其他几个世家,或许就像是云涟说的那样,万径山既然敢动手,就是明摆着都没放在眼里,也不怕得罪谁。 温璨点了点头:你说的也是,温家虽然是居于世家之列,但到底不是修仙门派,除了家大业大的占据一方势力,好像也没什么别的本事,真要动起手来,那是一定打不过的。 尽管温璨不想承认,但他也还是世家弟子,更是兰溪温家的二公子。修仙门派尚且需要背后的势力支撑,更别说他们世家了,要在仙门林立的地盘生存,光靠单打独斗是没有胜算的。 相比仙门,世家还算团结,一致对外,也活的更久些。 温璨道:想来,他们能这么凑巧的在荥阳外堵到我,一定也早就知道苏家发生的事情了。大师兄,你说他们皆为《参同契》而来,会不会本来就是一伙的,然后兵分两路呢? 云涟说道:不排除这样的可能。 起码,他们的目的相同,而且实在巧合,让人不得不这么想。 温璨又道:从苏家墓穴坍塌开始,我就觉得不对劲,苏慎背后的人既然跟他已经做了交易,要拿到我手里的《参同契》,我人都已经在那了,又为什么突然要选择毁了苏家,连苏慎都不放过? 这明摆着是一场交易,他们各取所需,只是结果不如他们所愿,苏慎最后也没能复活了苏衍。 以苏慎为他弟弟的谋划,还不惜算计了这么多人,怎么可能甘心最后落得一无所有。他不想办法拉着那人同归于尽,就已经是仁慈了。 可那人临时反悔,苏慎却只是坦然接受,这其中本来就不对劲,反正以温璨对苏慎的了解,他绝不是这种会吃闷亏的人。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跟苏慎做交易的人,身份极高,手里还有苏慎的把柄在手,他得罪不起,所以才能甘愿以身搏命。 如果他们真是一路人,那万径山就有很大的嫌疑了。 说不定,他们这次还能顺势引出万径山背后的势力。 温璨很好奇,能将区区一个小门派发展成仙门第二的人,到底会是个什么来头,起码不会是方琰掌门那种草包能做出来的事。 他背对着云涟,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就是不知道,下一个被当成靶子的,会不会是温家了。 反正除了常氏山庄,其他世家一个也逃不了,谁先都一样,要是有人想插队,他倒也不介意先送一程。 云涟眉梢微动,道:你怎么说的,好像不是你家一样? 他说着,将温璨转了过来,继续擦手臂上的伤。 没抬头,温璨看不清云涟的神情,只有侧脸棱角分明。 他垂眼笑道:什么家不家的,不就是一个住的地方嘛,我现在住这里,这里也是我的家啊,是吧。 嘴上虽这么说,可温璨的心里还是蓦然一股酸涩油然而生。他无处是家,所以也处处为家,总归只是个住的地方,哪怕客栈也不过如此,于他而言,没什么区别。 所以上辈子的最后,温璨叛出师门,无家可归,便也只能流浪在各处的客栈里,胆战心惊。 将他的神色看在眼里,云涟顿了顿:温璨,你和温家主的关系 温璨道:嗯?大师兄想问什么? 以前温璨因为对云涟有偏见,所以总是不知死活的直接叫他名字,试图惹他生气。 不高兴的时候叫云涟,高兴了就阴阳怪气的敬一声凌清君,很少能像现在这样老老实实的叫大师兄。 温璨甚至有时候都在想,那时候的云涟,是不是时时刻刻都在琢磨着怎么弄死自己。毕竟,他可是仙门世家里,唯一敢对云涟不敬的弟子。 温璨不经意的一句反问,反而让云涟顿时不知该怎么开口了,他收了伤药,起身道:没什么。 哦。温璨穿上外衫,蓦然有些失落。 云涟道:你先休息吧,我去主峰将苏家之事向二位尊长汇报一声,顺便把万径山的事也处理了。 既然万径山的弟子敢在荥阳外堵人,那他们的掌门应当也是知晓的,几十个弟子下了山,结果一个都没回去,难免说不过去。 他们既然处理了人家的弟子,就必须要给万径山一个交代。先发制人的道理,云涟还是懂的。 知道云涟这是要给自己报仇去了,温璨噌的一下从床上跳下来,不小心扯了后背的伤,疼得他龇牙咧嘴。 那我跟你一起去吧? 这是他自己招来的祸患,温璨不想让云涟去给他出头,搞坏了他的名声不说,还让清玄山也背锅。 云涟回身,一把将他按回去乖乖躺着,清隽的脸就这么在温璨眼前放大,轻扯了嘴角道:你去,我才不好解释。 第四十七章 兔子不吃山药 在床榻上躺了许久,温璨还没从云涟的那句话里回过神来。 方才云涟不仅语气柔和的对他说话,竟然还对他笑了。 他没看错,是真的笑了。 温璨有生之年,第一次见云涟对他笑,顿时觉得这个世界都迷幻了。 实心木头对他笑是什么意思,是不是有什么阴谋,还是准备处理完万径山的事,再回来亲自处理他? 被云涟罚的多了,温璨如今一犯了错,就免不了要觉得云涟随时都会想法子来惩罚他。 《参同契》不是小事,不仅牵扯众多仙门世家,还跟离淮仙尊有关。温璨原本想的就是跟他们同归于尽的法子,他是个疯子,向来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也根本没想过给自己留条后路。 一旦他真的这么做了,就再也没有回头路,整个修仙界都会被他搅成一潭浑水,脏污不堪。 在来之前,温璨就已经打定好了主意,从世家开始,一个都不放过。但是他却没想到,这次竟然被人抢先毁了苏家,不仅打断了他在苏慎身上的谋划,还差点把自己的小命也赔进去。 不能说是巧合,起码他被算计的明明白白。 也许,让他去荥阳,也是算计的其中一环,不然苏慎又怎么能将他引进前朝地宫,再想办法拿到他手里的《参同契》呢? 温璨拍了拍脑袋,他当时怎么就没想到,清玄山禁制森严,那些凡人连苏家的位置都找不到,又怎么可能越过世家,直接上到清玄山去。 而且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既不至于惊动长老级别,又让他们不得不重视,所以即便不是云涟,也一定会有一个修为颇深的师兄,带着几个新弟子下山试炼,并且温璨一定在列。 不论是谁带队,进了前朝地宫,都必定出不来,这时就是他们下手的好时机。 只是他们没想到,会是云涟亲自下山,而且还能破开地宫的阵法,让事情变得更加棘手。 这人既然能算计到这一层,想来是对清玄山很了解,说不定上辈子一手将他推入泥潭的人,就在他们身边呢。 恋耽美 美人师兄在上小说免费阅读(31) 想着云涟还有好一会儿才能回来,温璨起身穿好衣衫,跳过六合峰的缩地阵下了山。 周围的风景在眼前唰的一下略过,比御剑飞行还省时间,温璨便落在了通往望仙阁的小道上。 他一直都知道六合峰上有这么个缩地阵,只是云涟从来不给他开。要么步行上去,要么御剑飞行,没有第三种选择。为了不天天费劲往上爬,温璨苦练御剑,以至于温璨现在的御剑之术进步神速,不比温子豫差。 但是温璨不知,云涟何时竟然舍得将缩地阵给他用了。 温璨嘴角抑不住笑意:果然,大师兄才是真的嘴硬心软。 他们去荥阳的这几天,新弟子们的修炼也没少。温璨错过了不少课,他自己倒是无所谓,毕竟上辈子啥玩意都学过了一遍,会的都会,不会的还是不会。 只是他没想到,常松霖都还给他记着,说要等他回来给他补上。 对此,温璨表示受宠若惊。 常松霖什么时候对他这么好了?不会有阴谋吧? 他现在可是谁都不敢相信了,连不声不响的苏慎都能转眼变成另一副模样,还隐藏了如此厉害的左手剑。 温璨跟他打了两辈子的交道,自以为看透了苏家的真面目,却不想连皮毛都没到。 而且温璨虽然心里清楚常小少爷是个嘴硬心软的好孩子,但也仅限于心里清楚,面上两人可是一向不对付的,好几次差点都要打起来了。 常松霖崇拜云涟,对温璨那是恨不得一剑了结的程度,别说他俩不能安稳的待一天,几个时辰都能吵八遍,不过主要原因还是在温璨头上,他非得惹人家,还欠欠的去嘚瑟,常松霖不打他已经是很看温家的面子了。 不过自从雁空山回来后,小少爷的性子突然一百八十度大转变,转的温璨手足无措。 从主峰的大殿前晃了一圈,确认了云涟不在山上,并且其他各峰的长老、管事都各自在自己地盘上,这几天也都没出去过,温璨才回了望仙阁。 他一直在想,苏慎背后的人身份极高,不仅能不动声色地控制他,还对苏家的一切都了如指掌,能知道只有家主才知道的墓穴阵法,还有本事让苏慎相信他能复活苏衍的,这个人一定修为很高,应当不在云涟之下。 仙门之中能有如此本事的修士,屈指可数,清玄山就占了大半,所以温璨有理由这么怀疑。 还没踏进望仙阁的课室,温璨就被迎面而来的常松霖撞了个踉跄,两人都各怀心事,低着头走,谁也没看见拐角里突然冒出来的人。 温璨捂着胸前的伤,哀嚎了一声:哎哟,谁啊,怎么不看路啊。 要不是看见那一身湖蓝色的衣摆,温璨绝对当场就倒下,让他知道知道社会的险恶。 常松霖一抬眼,惊道:温以均,你怎么在这?你不是 我怎么了? 见常松霖迟疑的打量着自己,温璨也低头看了看自己。衣衫好好穿了,脸没花,头发也没乱,怎么常松霖一脸像是看见鬼的样子看他? 常松霖顿了顿,问道:你不是伤的很重,昏迷不醒吗,怎么这就好了,还一点事都没有? 拉着温璨左看右看,确认他不是逞强,而是真的没事后,常松霖不免感叹静心池的厉害,那样鲜血淋漓,半死不活的人都能一下救回来,果然不愧是仙池。 温璨白了他一眼:谁说我伤的很重,昏迷不醒了。 常松霖道:凌清君啊 被他这么一说,温璨更懵了,问道:大师兄说的? 大师兄会跟他们说这种假话?这不符合他的高冷人设啊。 常松霖说道:也不是,凌清君哪能跟我们说这些,只不过是我刚才见你浑身是血,还被凌清君抱着回来,连六合峰都没回,直接送去了静心池,我当然就以为你小命危矣了呗。 他看到的时候还被吓了一跳,不敢相信温璨活奔乱跳的一个人,只不过下山一趟,回来就变成那个样子了。 当然更让常松霖吓一跳的,就是他那么矜贵的偶像,居然纡尊降贵的抱了温以均。 他本来还想跟着去看看的,结果静心池和六合峰他一个也上不去。 等等温璨打断道,你说,是云涟抱我回来的? 他说着,还特意咬重了「抱」字,以便确认常松霖是不是说错了,又或者是自己听错了。 云涟怎么会抱他呢,不敢相信啊。 常松霖歪歪头:是啊,我头一次见凌清君脸色那么难看,要不然我怎么会以为你伤的很严重呢。 云涟抱他回来的温璨一下陷入了沉思。 说实话,温璨自己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来的,在酒馆外把那个唱曲的姑娘送走后,他就昏过去了。 在地宫里打了一架,出来又打了一架,多大的精力也耗不住,醒来的时候他就已经在静心池里了,身上脏污的衣衫也换成了干净的青白校服。 他当时还没想这么多,还以为是被云涟放在渡世剑上提回来的,然后经过静心池的时候再随便一丢,毕竟他大师兄一向看他不爽,借机报复也不是不可能。 现在想来,云涟对他还算温柔。 不过,你是真的一点事没有? 常松霖现在想起温璨浑身的血迹都觉得头皮发麻,更别说当时他的身边还站着温子豫。 温子豫的那个脸色,简直黑到不能看,不知道还以为被欺负的是他自己呢。 温璨摆摆手:是伤了,但没那么严重。那些血有大半是别人的。 常松霖这才松了一口气:我就说嘛,你连蛟月血蟒都搞得定,怎么可能那么脆。 再说了,还有凌清君跟着,怎么着也不至于让你被打死。 这下好了,他可以去跟温子豫交代了。 想了想,常松霖还是没说,他们温家的事情,还是让他们自己去解决吧。 温璨翻了个白眼没理他,他好意思说,他就是因为跟云涟吵架,让人有机可趁,所以才被打的这么惨吗? 他不要面子的啊。 被常松霖岔开了话题,温璨一下就忘记自己还想问他刚刚为什么脸色不好看了。直到回了六合峰,温璨才把这个事想起来。算了,下次再问也不急。 温璨前脚刚回到房间,云涟后脚就从山下回来,还给他带了点饭菜,一脸的平心静气。看样子,事情处理的还算合他心意,起码没耽误时间。 见他将饭菜放在桌上,温璨凑上前去,问道:怎么样了? 云涟没理他,一道一道的将菜摆出来:先吃饭。 身为仙门大弟子,以云涟的修为是不用食五谷饱腹的,而且温璨也从没见过他去饭堂吃饭,所以很显然这两道菜都是给他的。 清炒山药、煮青菜、青菜蛋汤 怎么,堂堂第一仙门,连肉都吃不起?唯一的一口肉,还在汤里泡着。 温璨表示不信,垮着一张脸,把筷子咬得咯咯响:又不是喂兔子,干嘛吃这么素? 人家喂兔子的还知道换点新鲜口味,免得吃腻了呢,怎么他大师兄就这么寒酸的。 他就不信了,那么大个饭堂里,就这两样菜,没别的了。 云涟随他坐到对面,从容道:兔子不吃山药。 但是兔子吃青菜啊。 还是这种连油水都没有的青菜,可不是喂兔子么。 云涟白了他一眼:手无缚鸡之力,还挑剔。 被他这么个无奈又嫌弃的眼神瞥着,温璨「噗嗤」一下笑出了声,然后不动声色的应着。 大师兄你说的没错,我可是你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师弟呢,所以你是不是得好好照顾我啊。 第四十八章 穷鬼 在六合峰上四体不勤的养了三天,温璨硬生生吃了三天的青菜炒山药,吃得他都快成兔子了。 以至于每每出来溜达的时候,温璨总对着山里的灵兽流哈喇子,甚至看山间飞过的鸟都觉得好香。 好不容易等到云涟被平沧尊唤了去,说有要事商议,温璨赶紧趁着这个机会,偷摸地下了山。 云中城人杰地灵,曾出过不少泽施天下,博古通今的奇才,又因着清玄山和那一座百年圣殿的坐落,成了所有凡人和修士心之向往的地方。 上到清玄山一年有余,温璨除了第一次进山门前有机会在云中城看看外,其他时间要么待在山上修炼,要么跟着云涟四处除妖,倒还没有机会真正见识一番。 现在不是所有仙门世家聚集的时候,少了人头攒动的喧闹,云中城里安静不少,更让这片隐于山峦环绕中的小城显得静谧缥缈。 温璨一身朴素的黑衫,少年之气尽显,收起随身带着的灭邪剑,隐于行色淡然的百姓中,丝毫不显突兀。 要不说云中城养人呢,连路过的姑娘都这么漂亮,跟我们兰溪倒是有得一比。 兰溪好山好水,是出了名的烟雨柔和之地,小桥流水,烟雨人家,温璨自小在那长大,便是看惯了美人的,却也还觉得这里的美人不俗。 尤其那山上的美人更是不俗。 温璨走累了,就寻了个街边的小摊坐下,吞吐的烟雾在身后缭绕,一碗香喷喷的骨汤馄饨就出锅了。 跟兰溪差不多,云中城的百姓用食也极其清淡,多以各种肉汤调味,便是有很多世家弟子吃不惯清淡的,也会觉得这是人间美味。 这个点吃饭的人不多,偶尔有赶路停下的,点了一大碗馄饨狼吞虎咽。像是年轻的伙计,就坐在温璨的身后,三两个人一桌,沿路见的多了,附近流传什么事都一清二楚。 温璨边吃,边竖起耳朵听他们说:听说了吗,赤城山的老掌门魂归了。 什么时候的事啊? 猛的吸溜了一大口汤汁,那稍年轻一点的伙计说着:就前两天吧,你们还不知道呢,我听说老掌门是因为修炼岔了,走火入魔,整个人七窍流血而死的。炼的那个叫什么秘籍,我随便听了一句,名字太拗口,没记住,好像是叫什么契的,反正现在赤城山上下都秘而不宣,谁也不敢提起。 赤城山那么大一个仙门,怎么还有炼岔了秘籍这种事?要我说啊,老掌门年纪也不小了,修为又高,就算不再继续修炼,再活个百八十年的,也不在话下,折腾这些干什么。 谁说不是呢,好好一个掌门,自己就已经很厉害了,还炼外来的野路子做什么,这下可好,鸡飞蛋打,什么也没捞着。现在赤城山上下都已经乱了套了,掌门之位悬空,几个德高望重的长老都拧着劲的斗呢。 稍年轻一点的伙计许是也曾有过一个修仙的梦,但是碍于生活,未能实现,说着,还一脸的惋惜。 赤城山的老掌门归西了,那平沧尊特意叫了云涟去,应当就是为了这事吧。 如果温璨没猜错,他们说老掌门练的什么契,应该就是《参同契》。但《参同契》难以誊抄,世间仅有一本,不然也不会引得修仙界争相抢夺。 真的在温璨手里,那导致老掌门走火入魔,七窍流血而死的,一定是假的。 可老掌门是怎么拿到那本假《参同契》的呢? 温璨喝了口骨汤,那人明摆着是打算让他背这个黑锅啊。 知道《参同契》在他手里的人不多,在这个关头,万径山刚吃了瘪,他们一定不敢冒着得罪清玄山和温家的风险,继续拿温璨做文章。 《参同契》非比寻常,那人既然敢在这个时候搅起修仙界的恐慌,身份地位必然不在万径山之下。 那几人又继续说着:赤城山掌门这么一死,各仙门不都得去祭拜一下吗,你们说他能有机会被供奉在圣殿里吗? 他们说的圣殿,就是云中城里的这座百年圣殿,供奉着历代师祖和离淮仙尊的云中祠。 那可不好说,你也不想想,圣殿里供奉的都是些什么人,修仙界的师祖,还有已飞升成仙的几位,赤城山掌门,还够不到那个级别。 几人说着,啧啧摇头,纷纷表示不可能。 别说老掌门修炼走火入魔了,不可能成为仙门楷模表率,就是没走火入魔,以他的修为和资历,确实还够不上。 又闲扯了些什么,温璨也没注意听,几个伙计囫囵的吃了馄饨,便赶紧起身准备继续赶路了。 浓浓的骨汤香飘了满街,温璨吃完了,还不忘咂咂嘴,拿上一把糖梨膏。 云中祠坐落在城中最繁华的大道上,左右街市与河畔相邻,一座建立了百年的圣殿,经历了修仙界的更新迭代,如今看来也还是雕梁画栋,别有洞天。 圣殿不是寻常景致,里面供奉的都是修仙始祖,非仙门之人不让进。里面虽无人看管,但百姓们都还是非常遵守规矩,不敢偷偷溜进去。 温璨也没进去,只跟着百姓一起,装作寻常过路的,在圣殿外面的院子里转了一圈,便当做是看过了。 他上辈子同样在清玄山待那么久,却始终没能有机会亲眼看一看这座圣殿。 由于温璨先前把钱袋子都给了荥阳外唱曲的姑娘,以至于温璨最后花光了身上所有的银子,也只能买一只烧鸡,连几个鸡蛋都得靠他卖惨,用美人计才能换到。 也幸亏那农户家的姑娘好忽悠,听他说家里有个病重的哥哥,临了就想吃这么一口鸡蛋,她居然也信了,忙给他装了几个新鲜的鸡蛋,连篮子都送他了。 不过温璨觉得,主要还是靠他美色惑人,卖惨什么的,都是次要的。 将藏起来的烧鸡放进篮子里,温璨一蹦一跳的回了清玄山。 丛林静谧的山道上杳无人烟,温璨偷偷下山,没敢御剑回去,还特意选了一条抄近的小道走。 想着回去后就能给自己,哦不对,是给云涟加餐了,心里就美滋滋。 耳边拂过风吹树叶的簌簌声响,察觉有人跟在身后,温璨也没急着走,反而慢悠悠的晃着,越发的步态轻缓。 直到听见身后有人高喝一声:站住,打劫,把身上的钱都交出来。 温璨:?? 他看起来像是有钱的样子吗? 温璨回身一看,七八个土匪打扮的糙汉子将他围住,每人手里都还握着一把长刀,看起来极其凶狠。 这群人虽是土匪的样子,但实则训练有素,若是不看他们脚下的步态,温璨倒真以为这就是来打劫的土匪了。 一般狭窄的山道上,有土匪并不奇怪,他们会盘踞一方的山头,打劫过路的行人,但这里是通往清玄山的路,哪里不长眼的土匪敢在清玄山脚下放肆,不是找死嘛。 温璨掀起眼皮,假意将手里的篮子揽紧,露出一侧包裹严实的灭邪剑,然后对着他们笑道:各位大爷,想必是误会了,在下不过一个行走江湖的穷小子,家里还有一个病重的哥哥,是真没有银子孝敬几位,还请宽让一道,可否? 说着,温璨还在心里念叨,温子豫我可真不是要咒你啊,实在是事发突然,只能再借你挡一挡了。 看温璨这一身黑衫布料,就明显不是什么富家公子的样子,尤其身上还挎着一个简陋的不像样的小篮子,再配上这一脸的眉清目秀,体态羸弱,说是穷书生都有人信。 但那个几个土匪却没打算放过他,晃了晃手里的刀:少废话,你是自己掏,还是我们亲自给你掏? 温璨大惊,捂紧了篮子:我确实是没钱给你们啊,只有这几个鸡蛋,还是人家好心的姑娘送我的,几位大爷,你们不会连鸡蛋都要抢吧? 少废话,既然你不想给,那我们就亲自动手了。 没再跟温璨继续拉扯,为首的土匪一招手,身后赫然走出三四个彪形大汉,一把将温璨按住,夺了他的篮子,解了他的佩剑,浑身上下一摸,还真是身无分文。 恋耽美 美人师兄在上小说免费阅读(32) 温璨身形本就瘦弱,长得又秀气,虽然在六合峰灵气丰蕴之地养了许久,还算长高了些,但到底比不过眼前这群人粗实,俨然像是被强抢的良家少女。 灭邪剑被丢在旁边,露了个黑色纹路的剑柄,但那几人却装作没看见似的,反而去搜温璨的篮子。 温璨急道:哎哎哎,别把我的鸡蛋打碎了,这可是留给我哥哥吃的,我哥哥卧病在床,吃不了大荤的,就想着这么一口肉了。 但哪有人听他的话,篮子被随手一丢,摔得稀碎,烧鸡也滚了出来,好一个鸡飞蛋打。 土匪头子嫌弃的瞥了眼温璨:还真是个穷鬼。这话说的发自内心。 温璨看了眼碎一地的鸡蛋,顿时冷了脸。 他们要打劫,要抢东西,想做什么都可以,他都可以点头哈腰的陪他们演戏,但是浪费了他辛辛苦苦卖惨换来的鸡蛋,就不能忍了。 温璨气到跺脚:我好不容易弄到这几个鸡蛋,让你们给搞得就剩俩了。 烧鸡是花钱买的,他一点也不心疼,但鸡蛋不行,那是他讨,不是,费尽力气换来的,算他的劳动力的,怎么能平白被人浪费。 土匪头子眉头一皱,居高临下的俯视着温璨:怎么,你不服气? 他们仗着人多,个个五大三粗的,丝毫不惧温璨,哪怕是故意来找茬的,知道他的身份,也没把温璨放在眼里。 土匪头子抬手,拳头正要抵在温璨的肩膀上,谁道温璨突然侧了身,反手从腰间抽出紫荆藤,一鞭子甩在那土匪头子的脸上,瞬间甩出一道血印。 随即一道惨烈的叫声响起,惊起丛林飞鸟。 第四十九章 辟什么谷,是饭不好吃吗? 你找死!见为首的被打伤,几个土匪怒气冲天,扬着武器就朝温璨挥去。 温璨沉了眸子,唇角勾起,透出一股嗜血的味道。 急眼了可不是个好兆头。 他甩起长鞭,犹如一道灵活的水蛇,撕咬着几人。 但他明显收了手,只是将他们的抽得皮开肉绽,要不然,紫荆藤出手,可不会只留下一道血印子。 几个土匪轻了敌,在温璨手下吃了大亏,一阵骂骂咧咧后,落荒而逃。温璨没追,余光落在他丢灭邪剑的地方,那里已经空无一物了。 呵,他越来越好奇,这群人究竟想做什么了。 温璨悄摸摸回到六合峰时,云涟早已经回来了,剑阁的门大开着,他就端坐其中,闭目打坐。 温璨从门口悄悄经过,正打算把烧鸡和剩下的鸡蛋放进六合峰的小厨房里,结果蹑手蹑脚的走着,还被云涟发现了。 云涟连眼睛都没睁开,唤道:温璨,进来。 停下脚步,温璨趴在门边,忙赔着笑脸应着:哎,大师兄有何吩咐? 进来。不要再让我重复一遍。 云涟掌心运起的灵气还在周身流转,温璨很清楚的看见一道明白的阵法启动,将剑阁里的剑气压下,所有蠢蠢欲动的剑光瞬间熄了火一般,不再有任何动静。 温璨向后默默退了一步,他才不敢进去呢。 入六合峰这么久,温璨所有地方都逛了个遍,唯独剑阁他是万万不敢踏进一步的,这里太过邪气,一个不小心就会要了他的命。 尽管云涟一定不会眼睁睁地看着温璨被弄死,但保不齐要让他吃点苦,所以还是算了。 不不不,我还是 温璨正要摆手说算了,谁道云涟突然一抬手,渡世剑从袖中飞了出去,一闪而过的落在了温璨的身后,随即「嘭」的一声将他连人带东西拍了进去。 察觉到有不同的气息踏进,整个剑阁里的名剑顿时铮鸣起来,在温璨的周围嗡嗡作响,温璨捂着脑袋,也顾不了烧鸡扔哪了,缩着脑袋站在原地。 片刻,铮鸣声渐停,没感觉到生命受到威胁,温璨这才缓缓睁开眼睛。 云涟正冷眼看他,周围墙壁上挂着的剑也没有任何动静了,他也没受伤,这是怎么回事?温璨顿时有些摸不着头脑。 按照剑阁的设定,除非是云涟认定的人,又或者佩戴了六合峰腰带的弟子,不然不论任何人,胆敢踏进一步,都会被剑阁里的剑灵瞬间撕碎,一击毙命。 温璨是偷偷下山的,自然不敢带着六合峰的腰带招摇,但除此之外,他想不到任何的可能性了。 难道温璨抬眸看着云涟,一双桃花眼弯起,抿嘴偷笑。 啧,他大师兄什么时候偷偷认定他是自己人了,他居然都不知道。 云涟并不知道此时温璨正在心里脑补些什么东西,打量了眼滚落的破篮子,问道:去哪了? 不知道什么乱七八糟的幻象被云涟冷声打断,温璨心虚的捡起篮子,拍拍包裹烧鸡的油纸,还好里面没落地。 温璨捧着烧鸡凑到云涟身前,道:大师兄,你整日吃的如此清淡不腻嘛,我特意下山买了烧鸡,给你改善改善伙食。 云涟眼皮都没抬:修仙之人,可以辟谷。 辟什么谷,是饭不好吃吗? 知道云涟不用吃饭,给他改善伙食只是个借口,其实主要还是他自己吃腻了。 顿顿青菜,吃得他半夜梦里都是在被青菜追着跑,这日子实在不容易过。 你要是不受伤,我会管你吃什么吗? 云涟一个眼神,直接拆穿了温璨的小心思,见他撇着嘴,别过身去,身侧挂着佩剑的地方却是空荡荡的,云涟蹙了眉,问道,你的剑呢? 云涟一眼就发现温璨的剑没了。 他之前不管去哪里都会把灭邪剑带上,哪怕是不便暴露身份的地方,也会将剑身缠起来带着,怎么这次下山竟然没带在身上? 顺着云涟的目光看过去,温璨故作诧异的说道:哎呀,大师兄你不说我都没发现。我想起来了,我刚刚在山下遇见土匪抢劫了,肯定是方才与那群土匪交手时,在混乱中不小心被偷走了。大师兄你也知道我受了伤,连剑都提不动了,肯定打不过那么多人啊。 温璨说着,还开始卖起惨来了,那样子好像自己才是受害人,让云涟不信都不行。 云涟道:灭邪剑你都能丢,你怎么没把自己也丢了? 温璨嘿嘿一笑:我要是丢了,大师兄你上哪找我去? 到那时,他可就没有这么活泼可爱,好看又优秀的小师弟了。 温璨伤好了大半,云涟这才终于松口同意放他下山,去望仙阁跟弟子们一起修炼。 其实他早就好了,只不过就是想再被云涟多照顾几天,感受一下大师兄的柔情似水。 毕竟出了六合峰,他就是高岭之花凌清君,反而在六合峰上,云涟才真正是云涟。 这样的云涟难得一见,他当然要多看几天。 赤城山的老掌门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等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才发现同他们一起修炼的赤城山弟子早已告了假,偷偷回去了。 温璨想,他一定是第一时间就得到了消息,并被赤城山召了回去,那弟子也是仙门中的佼佼者,若非回去给老掌门守孝,那必定就是跟几个长老夺位有关。 若是单单赤城山内部的争斗也就罢了,与他们无关,但温璨却听说,有不少仙门在蠢蠢欲动,试图趁机蚕食赤城山的势力,来壮大自己。 这件事情一定不像他们猜测的那么简单。 不过仙门之中这种事情常有,德高望重的位置就那么几个,谁都想要,自然要凭自己的本事去抢。胜者为王败者寇,连凡人都是如此,更别说身负修为的修士了。 温璨这时才深切体会到,苏慎在墓穴里说的,倘若苏衍的死讯一旦传出去,内忧外患,以他的声望还真不一定镇得住。 温璨正琢磨着,远远就见常松霖正在跟一个姑娘说话,见温璨过来,那姑娘头也没回,甩袖就走了。 哎,陆师姐 被突然甩了脸色,常松霖还摸着脑袋不明所以,回头一看温璨,问道,你怎么来了,终于舍得下山了? 远远看着那姑娘离去的身影,温璨就想起来了,这不是剑修的那位陆师姐吗,他也见过几次,老让常松霖吃闭门羹的。而且这位陆师姐性子虽平和,但面冷,总让人有种不好接近的感觉。 温璨笑道:喂,我说,还没哄好啊? 这都多久了,他大师兄都被哄的有笑脸了,小常公子怎么回事,还不如他呢。 知道温璨说的是谁,常松霖深深地叹了口气:这下,可哄不好了。 怎么回事? 常松霖喜欢陆师姐,不是什么秘密,他们几个平日里一起修炼,自然都看在眼里。 小常公子素来傲娇得很,难得肯主动找姑娘聊天,铁定有问题。 不过,知道他喜欢陆檀乔,还都得靠顾泱泱对云涟的执着。 小姑娘那天本想去找云涟的,结果在望仙阁外遇见了陆檀乔。 里面弟子正在修炼术法,陆檀乔没让她进,顾泱泱就不让了,叉着腰问道:你知道我是谁吗? 陆檀乔淡淡的掀起眼皮,道:不知道。 但见眼前女子玉骨天成,清丽绝俗,顾泱泱就知道她不是寻常的弟子,清玄山弟子大多出身斐然,如她一般的也不在少数。 可那又怎么样,仗着自己是客人,顾泱泱也没客气,扬声说道:江陵顾氏,崇灵岛之女顾泱泱,顾怀玦是我哥哥,你应当也认识吧? 陆檀乔眉梢微挑:原来,你就是常松霖的未婚妻? 是啊,看来你还是认识我的。听旁人提起自己是常松霖未婚妻,顾泱泱虽然不太高兴,但也还是大大方方应下了,毕竟这是整个仙门世家都知道的事实。 我们崇灵岛与清玄山一向关系极好,且我哥哥也在里面,那我进去找凌清君有什么不可以的吗? 见她不动声色地拦在自己身前,顾泱泱愈发觉得这个女修一定有问题,保不准也是凌清君的爱慕者,特意挡着不让她去见凌清君的,一定是这样。 小姑娘什么情绪都写在脸上,陆檀乔打眼一看就知道她在琢磨什么,于是说道:顾小姐既然是清玄山的客人,自然应当知晓山门规矩,望仙阁乃弟子修炼之地,课业期间外人一律不得随意进出,难道顾珩师弟没有跟你说过吗? 她特意咬重了「师弟」二字,就是让顾泱泱知道,在清玄山的地盘,自己的身份绝对在他们之上,连顾怀玦都不能在她面前放肆。 对上陆檀乔微凉的眼眸,顾泱泱瞬间不敢动了,仿佛一道强大的压迫力笼罩在周身,让她动弹不得。 她下意识的觉得,这个女人绝对不是善茬。 可是顾泱泱好不容易找了借口,在清玄山上留了三个月又三个月,不就是为了找机会接近凌清君的嘛。但是她在山上这么久,不是被限制不能靠近主峰,就是看着六合峰在眼前还上不去。 怪她想的太美好,哪知道明明都在一个仙门里了,却连见一面都困难。眼下难得有个能靠近凌清君的机会,顾泱泱可不想轻易错过。 恰好这时温璨几人从里面出来,顾泱泱连忙越过陆檀乔,去找顾怀玦告状,添油加醋,说的委屈巴巴。 最后,她还指着陆檀乔道:她仗势欺人,欺负我不是清玄山的人,就不让我进,我看她分明就是公私不分,明摆着对凌清君不怀好意。 顾泱泱! 顾怀玦还没动,常松霖就一把拍下顾泱泱指着陆檀乔的手,挡在她身前道:我看不怀好意的是你,顾泱泱你本事大了,陆师姐也是你能随意指摘的?还不快给陆师姐道歉。 我 陆檀乔后撤一步,摆手道:不必了,但请常公子以后管好你的未婚妻,不要在清玄山上撒野。 陆师姐不等常松霖开口,人已经走远了,只留下众人面面相觑。 被常松霖吼得一愣一愣的,顾泱泱一下还没反应过来,见陆檀乔走远了,她才道:你凶什么,常松霖你才本事大了,你都学会凶我了! 她自小就是被顾怀玦和常松霖两人宠着长大的,就连常氏山庄都拿她当公主一样宠着,哪受过这种委屈。 常松霖道:你若是下次再敢对陆师姐不敬,我就不是凶你这么简单了。 他唯一一次对顾泱泱冷脸,看呆了众人。 顾泱泱仿佛更委屈了,比不让她进望仙阁还要委屈许多。 在场几人神色微变,但仿佛好像看懂了些什么。 这明摆着,是在护人了。 第五十章 景美人更美 你不知道吗?崇灵岛向各仙门世家发帖,要他们去参加常氏山庄和崇灵岛的订婚仪式。常松霖说的平淡无奇,好像这件事的主角不是他一样。 温璨问道:你和顾泱泱? 常松霖一挑眉,就是这个意思了。 崇灵岛的请帖是这两天刚发出来的,温璨一直在六合峰上,自然没收到消息。但可怜常松霖作为订婚的主角之一,却是最后一个跟宾客们一起知道的。 跟着所有人一起收到了请帖后,才知原来订婚的人是他,整个订婚仪式仿佛跟他没有关系似的,只是去走个过场。 不过常氏山庄只有这么一个小公子,又一向对他宠爱得紧,温璨怎么也没想到,这次他们居然舍得将常松霖也蒙在鼓里。 如果你真的回去跟顾家订了婚,那你和陆师姐岂不是? 常松霖想了想:嗐,没关系,反正我跟顾泱泱说好了,让她回去跟崇灵岛主说退婚的事。我不喜欢她,她也不喜欢我,我们俩硬凑在一起,就是一场悲剧。 他自己心里清楚,他不会喜欢顾泱泱的,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要是能喜欢早就喜欢了,还需要两家这般费劲的撮合吗? 本来以为上了清玄山,还能再多拖延个三四年,让他们把这件事情就忘记了,等他下了山,说不定顾家早就等不及要把顾泱泱许给别人了。 但是他们都没想到,两家会这么着急的先订婚,而且帖子还是从崇灵岛发出来的。 温璨道:那崇灵岛主和你家能同意吗? 常松霖道:有什么不同意的,顾伯伯就算再要跟常氏山庄联姻,也不能不顾自己女儿的意愿吧。你放心吧,顾伯伯最疼顾泱泱了,只要她开口,这事一定能成。至于我爹,他都听顾伯伯的,崇灵岛主动退婚,他也不会有二话的。 连订婚的仪式都在崇灵岛,显然这事都是由顾家一手操办的。 按理说,以崇灵岛在世家中的地位,根本无需用联姻的方式来巩固,说起来连常氏都是他们一手扶持起来的,还怕不是一条心吗? 而且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常家在此事中一点话语权都没有,全都是顾家说了算,顾家又何必急着把姑娘推出去? 还有在清玄山下打劫他的土匪,尽管他们伪装的很像土匪,但温璨却是一眼就认出了,他们的步伐和走位,分明是常年练箭才会有的。 所以温璨才特意将剑丢了,就是给他们偷走灭邪剑的机会,想看看他们究竟要做什么。 算算时间,偷走灭邪剑和发出订婚帖的时间相差并不多。 温璨抿嘴冷笑一声,看来赤城山老掌门这事确实引起不小的骚动,就连崇灵岛也坐不住了。 不动声色的掩了笑意,温璨道:能不能退婚这事,还是得看你自己,常氏山庄家大业大,总不至于被一个订婚给威胁了去。反而是陆师姐那边,万一真有了隔阂,可是不好解释啊。 恋耽美 美人师兄在上小说免费阅读(33) 说起来,陆檀乔的性子跟云涟很像,常松霖会喜欢,温璨一点也不意外。 跟云涟一样,陆檀乔也是外冷内热,平时怎么说都好哄,可真生气了,反而不显不露。 说到这,温璨就觉得悲伤。 上一次云涟的不计较,可是他这一身伤哄回来的,白吃了半个月的素呢。 常松霖道:我还不敢说。 为什么不敢?温璨不解。 堂堂常氏山庄少庄主,自小傲娇又桀骜,还从没听说过有他不敢说的话。 我现在身上还有婚约未解,又怎么能毫无顾虑的向她承诺。陆师姐即便再厉害,也还是个姑娘家,我是无所谓,但我不能拖累她的名声。我想还是等我把这些事情全部处理完了,跟顾伯伯把话说清楚,我再回来,慢慢追。 他视若珍宝的姑娘,又怎么舍得让她被世人议论,牵扯进那些脏污的事情里呢。 是啊,等所有事情尘埃落定 温璨垂首,指骨捏的泛白,他又何尝不是这样想的呢? 可事情,真能如他们所想的那么简单吗? 崇灵岛在世家中地位斐然,所以请帖一发出,所有仙门世家都第一时间安排了人前去。 订婚的时间定的很匆忙,常松霖被常氏山庄好几封家书催着,要他务必尽快赶去崇灵岛。 自家妹妹订婚仪式,顾怀玦定然不能缺席,再加上温璨和温子豫二人,代表温家出席,四人便一起出发了。 至于清玄山,那必然在邀请的首列,但区区一个订婚仪式,还惊动不了平沧尊和枭月尊亲自出山,原本是打算让云秉容代清玄山去的,毕竟以往这种事都是他来处理,结果云涟自告奋勇,他们自然也无二话。 各家的弟子来送信,便也随着一道去,于是单枪匹马的五人,变成了一道长长的送行队伍。 本来一群身强体壮的少年人,该整整齐齐的纵马飞驰,可纵观远远的一条墨色长队里,突兀的多了个流苏摇晃的马车。 温子豫黑着脸在前头带队,还时不时的要回头望一眼那花里胡哨的马车,一时脸色更不好看了。 他皱着眉,对身后吼一声:能不能都走快点?按这速度,到江陵订婚仪式都结束了。 温家随行的弟子应道:这二公子他嫌马车太快颠得慌,他坐着不舒服。 闻言,温子豫更生气了:怎么,他是大小姐吗,这么娇贵? 温璨身子骨本就弱,那一把好似姑娘家弱柳扶风的骨头,在经历了多年的摧残后更是娇弱的不得了。 上清玄山之前,被温家主使了五分力使劲的抽了一顿后,就一副病病歪歪的样子,但尽管这样,也还是强撑着安稳的上了云中城,没给温子豫惹气。 现在倒好,还没怎么样了,就开始装四体不勤,装病患了,也不知是谁给他的本事。 温子豫这一句出口,饶是顾怀玦和常松霖两人再想假装听不见也不行了,骑着马凑到温子豫身边安抚他,让他小点声音。 子豫兄还是莫要气了,那马车可是凌清君特意为以均兄准备的,说他受了伤还没好,舟车劳顿难免扯到伤口,自然要稳着些。 所有人都看在眼里,但是没人敢说,毕竟温璨可是有本事娇贵的。 朝后面的马车哼了一声,温子豫气不过,勒紧缰绳,策马奔了出去。 常氏山庄距离崇灵岛不远,一南一北,一山一水,占据无限风光。他们从清玄山走,无需经过桐丘,便可直达江陵。 走了约莫两日,他们才到了江陵的地界,一进城就听见街边热闹的叫卖声,小摊小贩紧紧挨着,客人络绎不绝,一派繁华的面貌。 温璨在车里坐得无聊,探出脑袋往外看,云涟就在他的前面。 不像旁人一样,还要身负沉重的佩剑,他就端坐马背上,一身白衣翩然若仙,孑然独立,引得不少过路人频频侧目。 温璨不由得多看了两眼,迎着天光的剪影,将那道身影刻进了脑海里。 马车的另一边,温子豫和顾怀玦在前面带队,黑了两天的脸色,到了江陵也还没松开。 温璨刚要探出去的脑袋又缩了回来,朝云涟看了看,叹道:还是这边风景独美啊。 主要是景美,人也美。 常松霖听着,还特意快了两步,走到温璨的另一边看:哪美了,不都一样吗? 温璨白了他一眼:不懂欣赏。 察觉到云涟向后瞥的目光,温璨眯眼一笑,笑得那叫一个灿烂。 仙门世家齐聚的场面宏大,江陵难得有此盛况,就连通往崇灵岛的船只都不够用了。 几人下了马,在江边的码头外等候,顾怀玦带温子豫前去询问情况,只留常松霖陪着温璨和云涟两人。 原本该是常松霖跟顾怀玦去的,但温子豫大少爷不愿意看见温璨那副假装病病歪歪的样子,看了生气,便只好让常松霖带两人闲逛。 温璨第一次到江陵来,看什么都稀奇,而且他又不是个能安稳的人,没过一会儿,就带着云涟逛了老远。 大师兄你看,跟你一样的竹节坠哎!温璨走到了一个卖配饰的小摊上,指着一个翠玉的竹节坠,说道。 那小摊的老板见三人气质不凡,一看就不是寻常人,尤其那一身白衣的,定然是哪个仙门出来的修士,便介绍道:公子眼光真好,我看几位仪表不凡,想来一定听说过凌清君的大名吧。这可是清玄山凌清君的同款剑穗,开光辟邪的,要不要来一个? 温璨闻言,瞥了眼身侧的人,笑道:没想到凌清君在江陵的名声如此大,连跟他一样的剑穗都有的卖。 云涟回他一眼,没说话。 那老板却说道:那可不,便是咱们这些普通人都知道,凌清君是仙门佼佼,修为出众,那将来定是有飞升的命。我们卖他的东西,也算是沾沾他的仙运了。哎,你们到底买不买啊? 温璨回眸,眯起一双桃花眼,差点没忍住笑出了声。 这小贩老板要是知道,他嘴里仙门佼佼,修为出众,有飞升命格的凌清君本人就站在他面前,不知道是激动死,还是被吓死。 温璨故意道:大师兄,你说买不买啊? 云涟偏了头,沉声道:不一样,不要。 哪里不一样,拿出来我比比看。 温璨装作听不懂他言外之意的样子,还要伸手去翻他的渡世剑,明摆着就是故意在调笑云涟。 知道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云涟总不至于跟他生气,所以温璨越发的大胆。 云涟一把抓住温璨偷偷拽着袖子的手,道:你要是想看,回去慢慢看。 温璨一下怔在原地,连云涟走出老远都忘记追了。 他突然有点牙疼。 第五十一章 我请客 常松霖刚安排了人给常氏山庄递消息,说他已经到了江陵,结果一转眼两人就已经走远了。 好不容易走了半条街才追上,就见温璨站在一个卖糖葫芦的小摊前不肯走,云涟瞥着眼,一副无奈又冷淡的样子。 然后就听温璨说着:老板,你便宜点,便宜点我多买几个嘛。 那小摊老板凝了他一眼,无奈道:小公子,十文钱一个不贵了,你买几个都是这个价,我们小本生意,概不讲价。 别的地方都卖五文,就你卖十文,你该不会是坐地起价吧? 由于这两日来的仙门世家不少,知道他们身份不一般,个个都是不缺钱的,码头附近的小摊小贩们暗戳戳涨价了的不在少数,温璨见得多了。 云涟看了他一眼,负手在身后,也没说话。 倒是那小摊老板坐不住了,嚷嚷道:哎,小公子可不要乱说话,您要是不买,就去别处看看,别耽误我们做生意。 温璨道:买,我没说不买啊。 但主要,他不是已经身无分文了嘛。 温璨眼珠子滴溜溜的转,毫不意外的对上了云涟的眼眸,随即讨好一笑:大师兄 云涟没好气的应着:嗯。 还没等温璨开口,常松霖一溜烟的奔了过来,将银子拍在摊子上,豪情万丈的说道:温兄想买什么随便挑,我请客。 温璨一时没反应过来,皱了下眉头看着常松霖,仿佛在说,搞什么,大哥,别挡我好事啊。 但看常松霖一脸豪气的样子,他又不好意思拒绝。 温璨叹了一声,不愧是世家中最有钱的常氏山庄少庄主,说请客都这么豪迈,果真这是他永远都不可能有的底气了。 温璨这一辈子只顶了这么个世家公子的名头,温家二公子,说出去多好听,可实际上连个家中的侍从都不如。他没沾过温家半分荣耀,所以也不打算再跟他们扯上什么关系。 常松霖道:温兄和凌清君到了我和怀玦哥的地盘,理应让我们来招待,这一片我最熟了,都不要跟我客气。 温璨不客气的拿了一把糖葫芦,常松霖满心激动的给他付账,并未发现,身后的人脸色不太好看,伸进袖子里的手掏了掏,随即又塞了回去。 他们难得有机会出来闲逛,还不需要做任务,即便是不买东西,听着商贩和客人们说话,吵吵闹闹,都觉得无比轻松。 走了许久都没见顾怀玦他们回来,温璨咬完最后一口糖葫芦,回身问道:你说你这个订婚的主角,不想办法上岛去接待客人,反而跟我们在这儿闲逛,是不是不太好? 常松霖耸了耸肩:那有什么办法,你怎么不说怀玦哥连家都回不了了呢? 按理说,崇灵岛也家大业大,且在世家中地位颇高,既然要举办仪式,早就该想到所有仙门世家都会给他们个面子前来参加,又怎么可能连渡江的船只都不准备的,这显然是事发突然,他们根本来不及准备。 两人正说着,远远地就看见顾怀玦和温子豫一道回来了。 将身后随行的弟子挥散,顾怀玦歉意道:崇灵岛以往从未来过这么多客人,江边的备用船只也都派出去接人了,眼下没有船只能渡我们上岛,还要委屈几位在这里稍候片刻。 云涟极少出山,更不与其他仙门世家私交,难得亲临崇灵岛,就遇上了这样的情况,顾怀玦生怕落得个招待不周的「罪名」。 云涟颔首:无妨,随顾公子安排便好。 顾怀玦随即应着:我已经向岛上发了信号,应该很快就会有人来接我们了。凌清君和以均兄第一次来江陵,要不,我再带二位四处逛逛? 温璨想说好的,结果还没等他开口,便被云涟不咸不淡的回绝:不用麻烦了,若是想逛,以后还有的是时间。 这话,明摆着就是说给温璨听的。 不等他们再有别的行程,崇灵岛安排来接人的弟子很快找到了他们,为首的弟子大步而来,朝几人拱手:大公子,船只已经安排好了。 嗯,麻烦了,我们这就去。顾怀玦温声应下。 那人从温璨眼前走过,体型魁梧,看着比温璨还高半个头,身量也比他多一小半,温璨顺着他说话的声音看过去,眉头微皱。 云涟侧眸,察觉温璨神色凝重,问道:怎么了? 看着那张颇有些熟悉的脸,温璨勾了唇角,摇摇头:没事,就是觉得这位兄弟好像有点眼熟,不知是不是在清玄山上曾经见过。 常松霖站在温璨另一侧,突然回身道:你怎么会见过,他们是专门负责外来客人的,从没上过清玄山,你是不是认错了? 哦?是吗?温璨挑眉。 那弟子也看见温璨了,蓦然心虚的垂下头,没敢说话,让温璨更加确定了。 他们确实在清玄山见过,只不过不是在山上,而是在山下,这人就是在山道上打劫他的土匪头子。 温璨在市井多年,见过的人无数,早就练出了对人面过目不忘的本事,尽管他卸下了伪装,但温璨打眼一看,就认出来了,连脸上被紫荆藤抽过的痕迹都还没消。 笑了笑,温璨道:可能吧,也许是我记错了。不好意思啊,误会你了。 温璨眯起眼眸,皮笑肉不笑地看着那人,看得他后背一阵发凉,生怕温璨当场将他戳穿,那事情可就麻烦了。 但他并没有,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跟着几人上了船。 云涟始终在身侧,将他忽变的神色看在眼里。 最终他们还是赶在了天黑之前,安稳的上了崇灵岛。 听说凌清君也来了,顾家主只走出几步,在门口迎接,也算是给了他个面子。毕竟若是按身份来算,世家家主可是比他这个仙门大弟子身份尊贵许多。 订婚的仪式定在两日后,有些关系不错的世家怕在路上耽搁时间,于是早早就赶来了。崇灵岛虽大,但也架不住所有世家聚齐,所以只有各家掌事的代表能上岛,其余弟子皆在江陵等候。 温家主借口有事,让温子豫和温璨前去贺礼,自己则守在兰溪。明面上派两位公子一起去,是给了他们大面子,但温璨却觉得,温肃一定是在防备什么。 以往荥阳苏家还在时,世家皆由四大家驻守四方,分庭抗礼。但是现在苏家没了,若是三足鼎立,也算是平和的局面,可是崇灵岛却在这个时候跟常氏山庄联姻,未免让人觉得太过刻意。 温肃是个莽夫不错,但他在世家中周旋许久,也该对崇灵岛有些了解,他既然选择不来,就说明了此事绝对不简单。 岛上的风景别有特色,不论从哪个房间的窗户看出去,都能清晰看见江上涌动的水流,徐徐的江风吹过,尤其在盛夏时节,真是舒服的不得了。 温璨的房间在云涟旁边,用过晚饭后,两人就这么坐在窗沿上,看着晚风从江上拂过,掀起阵阵涟漪。温璨静静的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他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这种安宁了。 身后,云涟不声不响,偏生就让他觉得安稳。 天色渐渐阴郁了下来,云涟沉默许久,突然开口道:温璨。 温璨缓缓睁开眼,应了一句:嗯? 云涟道:今天那个顾家的弟子,你是不是认识? 哪个啊,哦,我想起来了,上船时候遇到的那个吗?你怎么会这么问?云涟一开口,温璨就知道他问的是谁,他顿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他若是说了在清玄山下的事,以云涟的聪明,一定会猜到他是故意丢了灭邪剑的,至于原因,就更容易猜到了。 虽然在荥阳时,云涟大概已经知道了他的目的,但也只是关乎于《参同契》的,云涟怎么也不会想到,他其实是重生回来的,并且早就知道灭邪剑的用处了。 灭邪剑被尘封多年,早已失了血性不假,但并不是没有方法重启。 知道温璨反问的话是在打太极,云涟从窗沿上翻了下来,负手立在他身侧,道:你有事瞒着我。 不是疑问,是肯定的语气。 被那一双淡然的眼眸凝视,温璨顿觉自己连灵魂都是透明的,那一身的脏污落在他的眼里,连藏身之地都没有。 他知道,只要他说出来,云涟一定会帮他,可他不能让自己的浑浊,污了云涟的一身纯净。 温璨眨巴眨巴眼:大师兄,你一定是除妖除多了,所以看什么都觉得有问题。我只不过是觉得他眼熟罢了,入门试炼时,清玄山上的弟子那么多,认错也是常有的。倒是你,山门的弟子又认识几个? 怕不是除了常跟着他的几个,其他的,云涟连见都没见过。 先前,若是温璨这么说了,云涟一定会顺着他的语气扯开话题,因为他知道,温璨不想说的,肯定有他的理由。 恋耽美 美人师兄在上小说免费阅读(34) 但现在云涟却不顾仙门弟子的风范,直直地挡在温璨身前,俯视着他,问道:你还是不肯告诉我,你在谋划什么?温璨,你该知道,没有什么能逃过我的眼睛,我可以装作看不见,但你能骗得过你自己吗? 很多事情,不是仅凭着谋划就能解决的,他不敢说了解温璨,但他了解这些世家之人。 他继续道:从清玄山入门试炼的消息发出开始,紧接着就是《参同契》再次现世,所有仙门世家聚集清玄山,当真只是因为想把弟子送来修炼吗?这其中原因,各家都心知肚明。苏家的下场你不是没看到,堂堂一个世家都尚且如此,你单枪匹马,能做什么? 原来,云涟他什么都知道。 温璨扯了嘴角:大师兄,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没做过就是没做过,我也没什么要瞒你的。 云涟道:那你告诉我,你在做的事情,跟《参同契》到底有什么关系? 温璨凝着他的眼眸,一字一句:我说没有,你也不会信,即便你是凌清君,也不是什么闲事都能管的。所以我只有一句,无可奉告。 温璨。 温璨冷了声:你若是不信我,又何须来问我! 他仿佛被戳了弱处,一只柔软的刺猬失去了保护甲,就这么赤、裸、裸的暴露在了他最不想暴露的人面前。 他不知道该怎么保护自己,只能竖起全副武装,把所有试图靠近他的人都视为敌对。 沉默许久,云涟才点了头:好,我以后都不问了。 隔江的灯火在一点一点的黯淡,衬得他们这座岛更加明亮,前厅里的觥筹交错还在继续,云涟转身回到房间,伸手关了窗。 温璨从窗台翻下,手足无措的望着窗纱上烛光映下的剪影,听着那道微凉的嗓音在江风中轻轻响起。 你跟谁有仇我都不会管,也轮不到我管。我只是想告诉你,不论遇到什么事,都不要冲动,不能暴露你自己。 然后那道柔和的嗓音在烛光的黯淡下,渐渐消散。 第五十二章 到底喜欢他什么呢? 明日便是订婚典礼,一大早各大世家的掌事都陆陆续续到齐了。 崇灵岛多年来都十分低调,不比常氏山庄和温家招摇。但没想到区区一个订婚仪式,还能搞得如此大排场,连久不出山的一些老掌门都亲临了。 按照江陵的规矩,订婚的仪式同成亲一样正式,虽然只是两家定下的一个盟约,但跟成亲没什么两样,轻易不能毁约。 在订婚的前一天,姑娘家只能待在房间了,不能与外人接触。所以从昨夜的晚饭后,温璨就再也没见过顾泱泱出来了。 小姑娘因为云涟亲自来参加她和别人的订婚典礼,还大闹了好一场,哭哭闹闹的说她以后也不能嫁给云涟了,看起来伤心极了。最后还是被崇灵岛主亲自拖回去,管教了一番,才安静下来。 温璨看了眼身边始终沉默不语,淡然安静的人,心里不免同意,如果他是个姑娘家,应该也会这么喜欢云涟的吧。 一想到不能成为这个落世谪仙的身边人,温璨就觉得可惜。 各仙门世家齐聚前厅,袅袅的梨花香伴着众人寒暄的话语,云涟静立一侧,四周围满了人。 此番凌清君亲自下山,倒是我等未曾想到的,还是顾家主面子大,能得仙门世家齐聚,想必明日的订婚仪式,也定能一切顺利。 谁说不是呢,凌清君高洁,又是我仙门佼佼,修为出众,我那没出息的弟子能入清玄山,得凌清君点拨一二,也算是他毕生之幸了。 任他们吹嘘的天花乱坠,云涟也只颔首垂眸地应一句:陈掌门客气。 仙门世家齐聚的机会不多,以往但凡能聚齐,必定是什么比试的大场合,各家端坐其位,也无暇与旁人闲谈,更别说能有机会靠近云涟了。 身为第一仙门的大弟子,离淮仙尊唯一的徒弟,云涟的一切仿佛都能引起旁人的注意。即便不知他的身份,但看那一身白衣翩然,如一只高傲的仙鹤立在众人之间,出挑的耀眼,便也可窥其地位不凡。 温璨缩在角落里,抿了一口茶,满含笑意的看着被人群团团围住云涟,他一手端在身前,嘴角微抿,一副无奈又无所适从的样子,逗笑了温璨。 这家伙绝不是如表面那般淡然清冷的,眼下心里指不定怎么骂这些家主废话多呢。 几个家主掌门聚在一起,正说得起劲,不知谁提了一句:不过就是可惜了,赤城山此次无人可来,不然也好让他们用洗灵术给两位新人求个顺遂,若是老掌门还在的话 谁说不是呢,赤城山老掌门最是精通此术,以往世家的新人成亲都要专程请他老人家去求个福气的,这传统竟然说断也断了,不知是福是祸。 哎,陈掌门可不好在这儿说晦气的话,这事你我都不甚了解,谁也断不出个所以然来。但若真要论断个是非出来,怪只怪,老掌门野心勃勃,都已经这般身份地位了,还存着飞升成仙的心思,结果反而害了自己和赤城山。 赤城山老掌门年岁已高,若是按照修仙界的规矩来,他这个时候就该安稳的做他的老掌门,颐养天年,即便修为不再进阶,也还能安稳的活个百年。 但谁曾想,他竟然动了《参同契》的心思,这就不应该了。 《参同契》是仙门里的一个忌讳,谁都不敢明着提,但谁的心里都还想着,大家心知肚明。 来修仙的人,为的不就是这么个长生不老,飞升成仙嘛,但若按正经的修仙来,能真正达到那个境界的,屈指可数,所以一旦他们知道有捷径能走,就谁也不愿意再埋头奋进了。 这也是为什么,在离淮仙尊修炼以先,《参同契》是被老祖宗视为洪水猛兽的禁书,无人敢轻易碰。 捷径好走,也不好走,古往今来,多少修士死在了捷径之下,还不知悔改,后来者趋之若鹜,将修仙界搞得一团污秽。 那叫陈掌门的,被噎了一口,只能附和着连连称是,也不敢再提。 几人正闲谈着,这时顾家主才姗姗来迟,上前和几人寒暄了两句,眼见众人无暇顾及他,云涟便趁机抽身离去。 温璨放下手里的茶盏,立马跟上,走出了前厅,讨好的唤着:大师兄,大师兄你等等我啊。 昨晚他狗脾气上来,不知死活的惹了云涟,导致今儿一早到现在,客人都来了几拨了,云涟还是没理他一句。 云涟前脚刚迈出前厅,温璨后脚跟上,他一个急刹车停了脚步,温璨没注意直接撞上了后背,撞的眼冒金星。 云涟看着瘦,可身板还是很硬的,骨头架子似的,比温璨这手无缚鸡之力的不知道强多少。 大、大师兄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撞你的。 温璨还想说什么,对上那一双微凉的眼眸,反被一个眼神瞪了回来,于是他只好悻悻地缩回去,看着云涟大步离去。 这下可真是玩脱了。 他上辈子狗脾气那么大,天天指着他鼻子骂,也没把云涟惹到这样生气,怎么昨晚就那么几句话,反而还惹毛了? 这人一向淡漠如水,波澜不惊,好像什么事都引不起他的兴趣一样,温璨一直以为云涟没有脾气,没有喜好,已经提前感受没有七情六欲的神仙日子了。 谁曾想,他竟然还有本事惹天仙生气,也不知该喜还是该忧。 前厅外的长阶下,顾怀玦在指挥着船上搬来下的贺礼,常松霖撑着脑袋坐在长阶上,温璨走过去跟他一起坐下。 远处十余条船只整整齐齐的停在码头,入眼,除了几条跟着世家来送贺礼的,其余全是常氏山庄带来的聘礼,如此大的排场,不知道的还以为常氏山庄马上就要搬进崇灵岛了。 按理说,两家成楠*枫亲都是在男方家举办仪式的,这把仪式办在女方家的还是头一回见,不过常家对这种世俗礼节一向不太在意,整个家风也都跟常松霖一样不羁,也算是给足了崇灵岛面子。 看见温璨来,常松霖哀怨的叹了口气,温璨也紧跟着叹气,然后常松霖斜眼瞥他:你愁什么,又不是你成亲。 温璨白了他一眼,他要是真成亲还好了,就不用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了。 我觉得,我好像有病了。 听温璨开口,常松霖放下手,一副讶异的样子看他:你才这么觉得啊?你难道不知道,整个仙门世家都早就这么觉得了吗? 温璨撇了撇嘴:我说的不是那个,是哎呀,说了你也不懂。 他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跟一个男人说,他好像喜欢上了一个男人,不管谁听了,一定都会觉得他有病的。 尤其常松霖咋咋乎乎的性子,知道他胆敢觊觎凌清君,保不齐还得给他一剑,让他醒醒脑子。 常松霖道:你不说怎么知道我懂不懂? 温璨想了想,问道:你不是一直拿云涟当偶像吗,那我问你,你到底喜欢他什么呢? 喜欢?常松霖摇摇头,你说的是崇拜吧,那当然是崇拜他厉害了。我最佩服他修为出众,剑法卓绝,年纪轻轻就是仙门世家弟子一辈的魁首了,还有了旁人无法企及的尊称。 你知不知道「凌清君」这个尊称有多厉害,可不是哪个仙门大弟子随便修行两年就能有的,仙门之中有多少资历地位比他高的,都还没这个资格称一声君呢。所有人都说,他有飞升的命格,将来会是第二个离淮仙尊。 就仅仅是因为他厉害? 常松霖道:那当然了,不然还能因为什么,又不是喜欢姑娘家,还要那么多理由? 温璨默然不语,果然他跟常松霖崇拜的喜欢是不一样的。 顿了顿,常松霖道:你不提这个还好,一提我就来气。也不知道顾泱泱这个不靠谱的怎么跟她爹说的,难道没把她那套撒泼打滚用出来吗,眼见着生米都快煮成熟饭了,她还连个影子都没有。 温璨兴致缺缺道:你不是跟她说好了吗,怎么还没办成? 见他们两自回到崇灵岛后,就一直都没动静,温璨还以为他们就打算这么成亲了呢。 谁知道呢,好歹也找人给我递个消息什么的啊,让我心里有点数。这家伙,从昨晚被关起来后,就没消息了,还真等着嫁给我呢啊? 要不是常氏山庄跟崇灵岛世交这么多年,顾家上下都待他极好,以常松霖的性子,肯定早就跑了,管他什么面子不面子的,哪还能乖乖待在这等别人安排。 你不喜欢她,怎么不自己去跟顾家主说呢? 常松霖摆摆手:哪能我说啊,我是个男人,我被退婚了无所谓,可顾泱泱是个姑娘家,我若是当众拒绝了她,以后她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别说让她丢人了,世家女子的名声最重要,被退了一次婚的,以后哪还能再有好人家娶她。 常松霖一直把顾泱泱当自己妹妹,自然是跟顾怀玦一样,希望她能开心的。 常松霖虽然嘴上不说,但他心里明镜似的,知道崇灵岛突然搞这么一出到底是为了什么,所以即便他十分不愿意,也尽力的配合,不让顾家下不来台。 我真是搞不懂了,我们常氏山庄一向跟崇灵岛交好,关系斐然,即便不联姻,也都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干嘛还要赔上自己女儿的幸福呢。 温璨哂笑:也许,另有目的,也说不定。 第五十三章 演得挺开心 订婚仪式前一夜,顾家主早早的就差了各家回去休息,说是要连夜将崇灵岛布置完善,不便让人走动了。 客人们也都没多想,互相告辞,各自回了房间,便不再有人出来。 岛上的红烛明亮鲜艳,映在前厅的窗台上,偶尔还能听见侍从们布置典礼现场的动静,窸窸窣窣,声音不大,又像是生怕惊扰了谁似的。 温璨一身黑衣融入夜色里,确认了隔壁云涟的房间没有动静,这才绕过了前厅的侍从,上了码头。 江面极其安静,静到连江风的声音都显得温柔,微风轻拂,吹起他的衣摆。 崇灵岛四面环水,且江陵一带河谷众多,夜幕降临时,总有浅淡的雾气弥漫,因此极少会有人在岸边走动,免得一不小心落了水。 又因为要连夜布置典礼,灯火通明,所以并没有人发现,码头的两边各插了一盏烛灯,幽绿的光芒映在草地上,不那么显眼。 温璨拨开草丛,毫不意外的看见了那两盏与众不同的烛灯,在江岸边闪着莹光。 是引魂灯! 顾家竟然敢用引魂灯来吸引邪祟,这胆子也太大了,难道就不怕被妖物反噬? 在所谓的邪魔外道使用引魂灯召集邪祟以先,引魂灯是修仙界的一位尊长所创,专门用来吸引已逝之人的灵魂,用来超度非正常死亡的凡人。 根据吸引魂魄的怨气不同,引魂灯的颜色也会随之改变,若是寻常魂魄单纯的凡人,引魂灯显示的颜色便为白色,意味着魂魄无怨气缠身,可正常超度。 若是引魂灯颜色显示为红色,就表示魂魄被煞气所侵,有危险,直至彻底变为幽绿色,便不可超度,则需灵力直接镇压。 但看江岸边这两盏引魂灯的颜色,温璨便可知,顾家引来的一定是煞气极重的怨灵。 远处的江面微风吹拂,荡起阵阵涟漪,表面看着波澜不惊,但若是仔细瞧着,便会发现江面的最深处,仿佛有一圈圈黑色的游物在随着涟漪的波动震荡。 温璨此时灭邪剑虽不在手,但凭着上辈子的经验,却能感知到那方有不善的东西在群聚靠近。 他随手抽了根柳条,独自乘船入江,将柳条垂在船边,荡着江面的波纹。 柳条游出一道水路,引着水下的黑色涟漪不紧不慢的跟随着,温璨俯身在一侧,夜色漆黑,他半个身子倒映在江面上,仿佛对上了一双双猩红的眼眸,几乎要将他吸进去。 温璨一时没注意,手心攥着的柳条被拽进了水下,他立刻翻身而起,紧接着船只开始左右摇晃,一圈圈黑色的游物向他包围过来,几乎要将船只吞没。 眼见着连人带船都要被拖下去了,温璨足尖轻点船头,正要抽出腰间的紫荆藤,腾空而起,突然一道冷白的剑光从身前一闪而过,温璨只觉得腰间一紧,然后他整个人都被提了起来,落在了渡世剑上。 云涟一手环在温璨腰间,将他扶稳,一手专注御剑,眉眼冷淡。 温璨愣了一下,还没从水底那一片漆黑中反应过来,便听云涟沉声质问:你要做什么? 温璨拽紧云涟的袖子,心有余悸道:这江里,有东西。 一片漆黑的水域,仿佛有无数张血盆大口,在觊觎着他们的鲜血。 还没等云涟问,两人便听「咕噜」一声,方才温璨乘坐的船只翻下了江面,然后瞬间消失不见了。 云涟凝眸:世家驻守之地,竟然有如此多的怨灵,实在不合常理。 温璨应声道:看起来这些怨灵已经盘踞在这里很久了,顾家不可能没有察觉。而且它们不声不响的在江里游荡,还不攻击路过的行人,显然是经常有人喂养的。 怨灵不同于一般的妖物,它们没有规矩,不懂世俗,不论盘踞在何处,只要饿了,就随心所欲的抓附近的行人来吃,除非有人定时喂养,它们才不会兴风作浪。 至少这么多年来,温璨是没听过江陵一带发生路人被水鬼吞噬的消息。 云涟侧眸:你怀疑崇灵岛主? 温璨没回答,但结果显而易见。这已经不是他想怀疑谁就能怀疑谁的事情了,而是结果已经摆在了眼前,就看崇灵岛打算怎么解释了。 恋耽美 美人师兄在上小说免费阅读(35) 漆黑的夜色下,两人在江面上空停留许久,就在这时,江面上突然吹来一道阴风,原本浅淡的雾气蓦然浓重起来,阻碍了他们的视线。 远远的,温璨就见雾气深浓处,一抹幽绿的光亮摇晃而来,慢慢悠悠的,隐没在浓雾之中。 温璨抬手指着那处,问道:大师兄你看,那边有光亮的是什么? 说罢,话音还未落,便见几条摇晃的船只从雾色中驶出,船头高高立起的竹竿上挂着一盏幽绿的烛灯,那分明与温璨在码头两侧看见的烛灯一模一样。 直到船只彻底驶出雾色,夜幕下,船上划桨的骷髅人才渐渐现形,每条船上都乘着几个骷髅人,仿佛平常人一样在江上泛舟,安静惬意。 两人凌空于江面上,骷髅人没有眼睛,注意不到他们,只能凭着凡人的气味分辨,但云涟不知何时在两人的周身布下了一道阵法,丝毫没有惊动骷髅人。 骷髅人直奔着崇灵岛而去,十几条船只靠近在崇灵岛的码头上,显然就是被那两盏引魂灯吸引过来的。 骷髅人齐齐上了岛,隐没在泥地里,紧接着船只也在雾色下消失不见。 温璨偏眸看了眼云涟,他随即点头:竟然是引魂灯,顾家竟然敢用引魂灯吸引骷髅人来。 若非亲眼所见,云涟定然是不会相信的,崇灵岛身为四大世家之一,一向都是世家中的领头人,如何能做出这种有损仙门之事。 况且,明日还是顾泱泱的订婚典礼,所有仙门世家齐聚在此,有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过这些掌事的眼睛,更甚者,还会让崇灵岛陷于不义。 除非顾家主有把握将他们一网打尽,灭了所有人的口,不然那个老狐狸不会蠢到在自家引火烧身的。 温璨突然琢磨道:若是现在,有人趁着所有人不备之时控制这群妖邪,将厢房全部包围,想必也能让仙门世家损失大半。 这群来观礼的仙门世家中,除了只会嘴上说说,空有地位没本事的管事以外,也不乏练家子,便是打他们个措手不及,也不至于全军覆没。 顾家主真是好计谋,若是当真趁着这个机会,一举拿下,只怕明日之后,整个修仙界的天都要变一变了。 云涟却摇头道:不会,顾家不会蠢到在这个时候动手的。 何以见得? 温璨没直说,他的意思是何以见得顾家主就是个聪明人了? 他还没忘记,这蠢货上辈子是怎么在他背后插上一箭的,在那样的情况下,不是自己主动作死,就是明摆着被人拿出来当枪使了。 温璨始终相信,真正聪明的猎手,还没那么容易露头。 察觉到骷髅人隐没的地方彻底没了动静,云涟才带着温璨缓缓落下,道:你真以为,这些掌事单单只是来观礼的吗? 不是?温璨问。 荥阳苏家陨落的消息已经传遍了仙门,紧接着就是赤城山的老掌门,在这个时候,但凡任何一家出了事,都逃不过跟《参同契》牵扯上的下场。所以即便是在这个时候,也不会有任何一家敢掉以轻心的,你大可去看看,是不是每个掌事的厢房周围都布下了法阵。 在来之前,云涟已经在周围走过了一遍,他都能察觉到法阵的存在,顾家主不可能没有察觉的。 他说着,瞥眼看向温璨,迷雾之中,云涟的嗓音越发的冰冷:还有,你的灭邪剑也在这里,对吧? 温璨蓦然抬眸,正对上云涟探究的目光,他没想到,云涟竟然能猜到,明明他一直都隐藏的很好。 温璨道:大师兄,你怎么会知道? 云涟无奈道:你以为你不说,我就不知道你在山下发生了什么?我若连这点机警都没有,怕是六合峰早被你卖了都不知道。而且,你好像忘了,灭邪剑是从哪里出去的了。 六合峰的剑阁 温璨皱了下鼻尖,他怎么把这事给忘记了,灭邪剑既然是离淮仙尊所铸,自然在剑阁中留下过印记,云涟只需启动六合峰的阵法,便可知道灭邪剑的大致去向。 这也就相当于,渡世剑作为他的本命佩剑,早已与云涟灵命相通,只要他一勾手,不论渡世剑飞出多远,都能一下回到他手里是一样的意思。 灭邪剑同渡世一样,是灵气极盛的名剑,也正是灵气过盛,过刚易折,慧极必伤,灭邪剑才会因为吸取了太多妖邪之气,而变成一柄魔剑。 渡世剑能自行寻找主人,灭邪剑一样也可以,只不过它先前有主,又被封印了太久,不能被温璨收为己用。 这不就欺负他没本命佩剑,不懂这茬嘛。 温璨自暴自弃道:你既然早就知道,还在这里看我耍猴一样演戏,心里可爽吧? 他还真以为自己能骗到云涟呢,没想到,最后被耍的还是只有他一个。 云涟垂了眼眸,嘴角不经意的勾起:你不是也演的挺开心? 是啊,开心的不得了。 温璨才不会说,他因为要在云涟面前演戏,而提心吊胆了很久。 既怕演戏惹了云涟生气,又怕不演会被云涟发现他的秘密,与其让云涟知道后讨厌他,不如现在就把他推开,一了百了。 第五十四章 下一个要舍弃的,就是他了吧? 将所有要布置的东西都安排完后,顾怀玦才从前厅离开。 想着顾泱泱在房间里待一天肯定憋坏了,连饭食都是厨房做的清粥小菜,她哪里吃得惯。顾泱泱最是娇惯,肯定早就憋不住了。 于是顾怀玦特意去了趟厨房,将他白天吩咐弟子从江陵带回来的零食拿上,送去了顾泱泱的房间。 梨花满地的西边小院里静默无声,除了门前看守的两个侍卫外,其他地方并无人守着,顾家主还算仁慈,没把顾泱泱彻底封禁在房间里,一步都不给出来。 没惊动门前的侍卫,顾怀玦一个翻身从院墙上翻了进去,步伐轻巧的进了梨花小院。 两侧淡白的梨花随风落下,沾上了他的衣摆,没有浓烈的香味,反而沁人心脾的好闻。 顾泱泱最喜梨花,觉得它像云涟一样清淡雅致,所以即便不是梨花盛开的时节,崇灵岛的梨花小院里也常年开着这样淡白的小花。 身为崇灵岛的大小姐,被两大世家一起宠着,顾泱泱自小性子就傲慢随性,所以总是会闯祸,被家主罚闭门思过。 顾怀玦早就已经习惯了,于是径自越过一片梨树,熟门熟路的推门进去。 泱泱,看我给你带什么好吃的了。房间里静谧无声,顾怀玦还以为顾泱泱是在跟他爹赌气,放下食盒继续道,你最喜欢的麻辣牛肉干和冰酥糕,哥哥特意让人出岛去买的,找了好久呢,快来尝一口吧? 泱泱,跟我还玩捉迷藏吗?顾怀玦又耐着性子问了一声。 良久,还是没有得到回答。 顾怀玦眉头一凛,心下闪过一丝不安,他了解顾泱泱,知道她闲不住,肯定会偷偷跑出去的,但她虽是大小姐脾气,却是知礼懂礼的,绝不会不告而别。 在小院里寻了一圈,连后院的梨花林都看了个遍,还是没找到顾泱泱的一丝踪迹。 顾怀玦又去看了顾泱泱平常最喜欢的首饰,都还安稳的躺在梳妆台上,她若是偷跑了,一定会将这些东西都带走的。 最起码,她偷偷让人描摹凌清君的那副画像,是一定不会留在岛上的。 梨花小院一片静谧,完全不像有人存在的样子,连顾泱泱的贴身侍女都没在,唯有那几盏火烛熠熠生辉。 顾怀玦一个箭步跃了出去,从里面打开了院门,问道:大小姐呢?我问你们,大小姐人呢? 侍从怔了一下,还没从顾怀玦突然出现的诧异中回过神,相视一眼,结结巴巴的应着:大、大小姐被家主叫去了。 什么时候去的? 其中一个侍从说道:大概一个时辰以前,是家主亲自来的,大小姐一开始还不愿意,正跟家主赌气呢。 他们也觉得好奇,往常要叫人,家主都是让身边的随行侍卫来的,他们还头一次见家主亲自来,便也没敢说话。 不过想想,也没什么不对劲,毕竟是父女俩赌气,家主又一向疼爱大小姐,亲自来讨好也不是没有的。 顾怀玦沉了一口气,大步离去,留下两个侍从在门口手足无措,还不时的朝院子里张望,搞不懂他是怎么从里面出来的。 担心顾泱泱再惹父亲生气,顾怀玦不敢停留,一路小跑去了家主的书房,转了一圈,结果还是空无一人。 漆黑的夜幕下,崇灵岛四周闪着微光,唯有天星阁里异常明亮。站在书房的长阶上,能清晰的看见那方楼阁中点燃的烛光。 顾怀玦想也没想,便奔着那处而去。 天星阁原是乘着阴阳八卦之势建造的,方便家主观测天象,地理位置极好,但建造许久,也未曾使用过。 天星阁是崇灵岛的绝密之处,一般人无法靠近,所以一见楼阁里灯火点燃,他就知道是父亲在那里。 顾怀玦还未走近,便见里面闪过一道红光,随即隐隐的黑色雾气将整个楼阁全部包围,烛光黯淡,生生有种阴沉之气。 那处邪气冲天,却又被楼阁的结界困顿其中,让人难以觉察。没有多想,顾怀玦推门而入,两侧的烛火笼罩成一道流光,险些将他震开,他蹙了眉头,一股鲜血的味道扑面而来。 面前是他完全不熟悉的建造,一柄墨黑的长剑立在黑池之上,像是被墨水染了颜色一样。环顾四周,没有顾泱泱的身影,可她随身的弓箭却落在地上,弓身折断,沾了鲜血。 那是她随身的武器,关键时刻用来保命的,如今弓身已断,那就只能说明弓箭的主人遇到了危险。 可这是在崇灵岛,她自己的地盘,能遇到什么危险? 楼阁内的屏风打开,顾家主从里面走出来,一身明艳到刺眼的金边紫袍,步态稳重。 顾怀玦立刻奔上前去,问道:爹,泱泱呢? 顾家主拂了把袖子上的水渍:你找她做什么? 顾怀玦道:我听说一个时辰前您就把她带走了,到现在也没回去,我怕泱泱再惹您生气,所以特意来看看。爹,明日就是订婚典礼了,看在那么多仙门世家齐聚的份上,不管泱泱说了什么,您都不要跟她置气好吗? 身后的那柄长剑魔气环绕,察觉顾怀玦不经意的瞥了一眼,顾家主不动声色道:我怎么会怪她呢,我不仅不会怪她,我还要嘉奖她为崇灵岛做的付出呢。 什,什么意思? 顾怀玦迟疑的问道,他突然觉得眼前的人并不是他所熟悉的父亲了,明明眉眼带笑,一副慈祥的模样,可总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莫名的,与他身后的那柄长剑一样阴沉。 顾家主侧过身,向顾怀玦展示那柄长剑:珩儿,你听说过灭邪剑吗? 灭邪剑?顾怀玦想了想,那不是传说中,离淮仙尊的 当年离淮仙尊飞升之事,震惊整个修仙界,即便顾怀玦那时还小,并未曾亲眼见识,也在后来的漫长岁月里,听说了不少关于那时的事迹。 灭邪剑便是其中的一个引子。 传言中,离淮仙尊靠一本《参同契》飞升得道,而在他飞升之时,他当时唯一的弟子云昭却因手执灭邪剑,伤了所谓的仙门弟子,而被所有仙门世家围攻,死在了骷髅地。 顾怀玦没亲眼见过灭邪剑,只听叔伯们形容过,灭邪剑是一柄纯黑的长剑,剑身雕刻着极其精致的黑色纹路,那是离淮仙尊亲手所铸,是一把灵气极盛的名剑。 稍稍抬眸看了眼,顾怀玦险些愣住,他记忆中的灭邪剑,与眼前的这柄似乎莫名的相似,而且,他好像在哪里见过。 顾怀玦问道:这就是 他突然一下想起来,这不是温璨在雁空山时拿着的那把剑吗,当时他爹好像就问了这是不是灭邪剑了,才导致温璨差点被万径山带走。 难不成从那个时候开始,他爹就已经在筹谋着这一刻了? 顾家主哂笑一声,道:当年离淮仙尊的弟子入了魔道,便是持着这把剑,他初出茅庐,手上沾了太多妖邪的浊气,以至于被妖物反噬,炼成了这柄魔剑。灭邪变成了引邪,虽然尘封多年,但它吸引邪祟的用处却丝毫未减少。 可它不是早已经被封印了? 顾家主漠然道:是被封印了,可想要重新唤醒,也不是没有办法,灭邪剑沾了太多妖邪之气,唯有用至阴至纯的女子之血生祭,方可重见天日。泱泱她,便是至阴至纯的命格。 那一句话说的,好像字里话外提到的人跟他并无关系,只是一个陌生到只有姓名的外人。 攥着衣角的指尖彻底僵住,顾怀玦瞳孔微缩,向后撤了一步,霎时间恍然大悟:爹,你是说,你用泱泱换了这把破剑? 话音出口,顾怀玦的眼前瞬间模糊了起来,在开口的那一刻,仿佛便已知道了答案。 顾怀玦踉跄着向后退,他想逃离这个地方,这不是他所熟悉的崇灵岛,也不是他熟悉的父亲。 他甚至不敢看顾泱泱留下的弓箭,箭身的断痕好像在警示他,连一把没有血性的弓箭都尚且知道保护主人,可他们的父亲做了什么? 亲手害了自己的女儿还不够,还要让她以血生祭,永世不得超生! 顾家主严肃的瞪着他:破剑?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从明日开始,我就是世家之首,八大世家皆要伏身在我膝下,连清玄山都要对我毕恭毕敬,极尽讨好。珩儿,难道你不为崇灵岛和为父感到高兴吗? 顾怀玦质问道:我应该高兴吗?那泱泱呢?泱泱是我的妹妹,我只有她这么一个亲人,她也是您的女儿啊,你怎么能下得了手的爹? 顾怀玦生硬的唤出声,嗓音都在微微颤抖。连最疼爱的女儿都能舍弃,为了自己所为的宏图大业,他爹还有什么不能做的。 下一个要舍弃的,就是他了吧? 灭邪剑是以妖邪的鲜血灌溉而成的,必定要用至阴至纯的女子之血生祭,才能重新唤醒,泱泱她恰好是这个命格,这不正是天助我也吗?上天既然将她送到了我的手里,我又怎么能浪费上天的一片好意? 可你平日不是最疼爱泱泱了? 她能为崇灵岛,为我们顾家做出如此牺牲,是她的荣幸。 顾家主一字一句的说着,将顾怀玦逼到了黑池的边缘,墨色的池水在脚下翻涌,灌溉着灭邪剑,隐隐的还透着一丝血色。 顾怀玦顿住脚步,险些一脚踏了进去。 第五十五章 大师兄,你真好看。 他们在这里,能清楚的看见灭邪剑被池水环绕,一寸一寸的侵蚀,将剑身的纹路显现得愈加清晰。 灭邪剑封印多年,便是以血生祭,也需要时间恢复,不然只怕今夜崇灵岛不再是崇灵岛,他也没办法安稳的站在这里。 顾怀玦抑制住了攥剑的手,咬紧牙关问道:可明日就是订婚典礼,仙门世家都到齐了,没了新娘子,松霖怎么办,你到时又要怎么跟常伯伯交代? 明日的订婚典礼,所有仙门世家皆为此而来,不说场面宏大,那也是风头极盛的,除了崇灵岛和常氏山庄的联姻,至今还没有哪家能有此排场。 这场订婚典礼是怎么来的,顾怀玦心里明镜似的,常家只有常松霖一棵独苗,对他向来予取予求,只要常松霖喜欢,连家族修炼的武器都能允许他随意更改,更别说其他的了。 相同的,常松霖不喜欢的事,常庄主也绝不会强求他。也正是因为如此,才养出常松霖这般高傲又单纯的性子来,是仙门世家中独一份的特殊。 恋耽美 美人师兄在上小说免费阅读(36) 可常氏山庄又一向以崇灵岛马首是瞻,明面上虽不说,但他们彼此都清楚,常家是为了报崇灵岛提携的恩情。常家重情义,所以不论顾家主说什么,他们都不会拒绝。 常松霖不喜欢顾泱泱,顾怀玦比谁都清楚,他自小跟常松霖一起长大,自然知道他只拿顾泱泱当妹妹宠着,顾泱泱也是一样。 常松霖早就表示了不同意,可常家还是答应了订婚,只有一个原因,就是顾家主亲自要求了。 顾家主冷哼一声:灭邪剑都已经在我手里了,还要订婚典礼做什么,我也不怕告诉你,你将来继承我的位置总要学会的。常氏山庄不过是我布在世家之中的一枚棋子罢了,我一手将他们推向四大家的位置,再用泱泱去联合他们,就是为了用他们来牵制温家和苏家。如今苏家已经没了,我们再与常氏山庄联姻,想对付温家,还不是轻而易举? 从头到尾,常氏山庄都只是他布下这场棋局的一颗棋子,顾家主原本以为常氏山庄在这场棋局中会起到重要的作用,是他一举打击温家的利器。 但没想到,连老天都在助他,让他找到了灭邪剑。 只是我没想到,泱泱这至阴至纯的命格派上了用场,为了我们崇灵岛的大业,没办法,我就只能牺牲她了,也算是我没白养她这么多年。只要有灭邪剑在手,将来整个修仙界就都是我们顾家的,珩儿,难道你不开心吗? 他拼命地摇头:爹,你疯了。 顾家主反手甩了顾怀玦一个巴掌:你给我闭嘴,你怎么跟你娘说一样的话,我做这些是为了谁,还不都是为了崇灵岛,为了顾家的未来。你是我的儿子,你不该质疑我! 他愤怒的瞪着眼睛,深邃的眼眸透着猩红,是顾怀玦从未见过的冷漠和疯狂。 你是为了我们吗,你只是为了自己的野心! 顾怀玦头一次对上他的强势,抻着脖子吼道,顾家的未来,需要牺牲一个姑娘去换吗?那我宁愿不要这些!阿娘与泱泱不是你至亲的人吗?难道我们和崇灵岛百余条人命在你眼里,都比不过那柄魔剑来的重要吗? 放肆,你敢这么跟我说话,反了你! 顾家主抬手一掌,将顾怀玦拍进了屏风后的暗室中,既然你非要跟我唱反调,那就留在这里好好思过吧,等明日一切尘埃落定了,我再来收拾你。 顾怀玦拍着那道结界变幻而成的暗门,无声无息地喊着:爹!你放我出去,你不能这样做,不能一错再错了。 爹!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崇灵岛上的人就已经开始准备了。 沉闷的钟声响了三下,随即又沉寂下去。 一夜翻来覆去,脑袋混混浊浊,还没等温璨入眠,就已经被屋外的动静给吵醒了。 他挣扎着不肯起身,云涟不知何时进来,立在床榻前,就这么直直地看着温璨衣衫不整的裹着被子,露出胸前大片白皙的皮肤。 温璨揉了揉发昏的脑子,眯起眼眸看他:大师兄? 云涟闷声应道:还不起? 那一脸的冷若冰霜看得温璨背后发凉,险些就没想起来为什么他大师兄会出现在他的屋子里。 见温璨一愣一愣的没反应,云涟俯下身,一手撑在床榻的边缘,微凉的眼眸逐渐靠近温璨,几乎将他圈在自己的臂弯里,然后蹙眉道:怎么,突然就想不起自己昨夜做了什么蠢事么? 一张清冷的脸像是镀了三尺寒霜,周身透着森然冷意,温璨偷偷瞥了一眼,随即心虚的偏过头。 眼前这人一身月白长袍,身高体长,温璨只要稍稍撇过眼,就能看清他领口上绣着的曲水莲花纹,雅致又清淡,更甚者,连他领口下白皙分明的锁骨都清晰可见。 不似往常板着脸的冰冷,今日的云涟总有种说不出的清冷欲。 温璨时不时的瞥他一眼,丝毫不敢对上云涟的眼眸,好像那是一弯深潭,随时都能将他吸进去。 他默默地吞了口水,眼睛直直看着云涟。 清了清嗓子,温璨道:我,我昨夜好像是偷了崇灵岛的酒窖吧? 云涟点头,示意他继续回想。 还,还有我好像还在酒窖周围下了禁制,定时爆炸的。 如果温璨没记错的话,他定时爆炸的禁制还是从苏家顺手拿的,没想到最后用在了崇灵岛。 眼前的人始终沉默,一张清隽的脸距他不过尺寸之间,温璨余光所见之处,依稀能看见那道月白长袍立在身前,被他紧攥着衣角。 月光洒落的屋子里,他手脚并用的抱紧了云涟,哭着喊着求他不要走,说自己会乖乖听话的,别不要他。 其实温璨只是恍惚了一瞬,在看清眼前人确实是云涟,而不是他做的梦后,温璨就全部想起来了。 昨夜他跟云涟发现了顾家主的秘密后,并未敢惊动任何人,而是打算等着顾家主亲自把自己的事情捅出来,再坐收渔翁。 顾家主怎么说也是个家主,在世家中地位颇高,比他有说服力多了,温璨没把握能一举击溃,自然也不敢轻举妄动。 他们从码头回来的路上,恰好碰见顾怀玦急匆匆走过,两人为了不被其他弟子发现,这才躲进了顾家的酒窖里。 顾家酒窖地处灵气充沛之地,就在前厅后面,位置偏僻,一般不会有人靠近。也正是因为如此,两人才能顺利的摸进去,没费什么力气。 酒窖里珍藏着的,都是几十年的陈酿,顾家主爱酒,对美酒是绝对不含糊的。还有几盏梨花酿,应当是崇灵岛的特色,以岛上至纯的灵气灌溉,梨花下酒,温璨稍稍掀了一角,便浓香四溢,沁人心脾。 温璨揭开盖子,偷摸尝了一口,清淡的梨花香融进烈酒的浓醇,仿佛有种天地合一的感觉。 于是温璨也没客气,选好位置下了禁制后,就这么坐在酒窖里开始喝起来了。 云涟就站在旁边,静静地看着他,没说话,也没阻拦,仿佛在默认他所做的事情,却又不愿跟他同流合污。 是温璨举了酒坛子,递到了那张冰霜般的脸面前,弯起眉眼,用他喝过的罐口蹭着云涟的嘴角,得意洋洋的笑道:大师兄,珍藏的梨花酿啊,还在灵气中泡过的,顾家主自己都舍不得喝,你不尝一口岂不可惜? 温璨歪歪斜斜的举着酒坛子,坐不住似的往边上倒,云涟下意识的伸手接住他的胳膊,半扶半抱,才勉强撑住温璨微醺状态下那一把柔软的腰身。 他痴痴的笑了一下,眼尾微红。 温璨的酒量其实并不好,只是没人见他醉过,便以为他酒量极好,但实际上他不是喝不醉,而是不敢喝醉。 他向来自诩孤身一人闯荡江湖,便是那市井凡俗,也少不了想觊觎他东西的人,所以温璨谁也不信。 云涟接了酒坛子,又顺手递了回去,温声道:我不喝酒。 好听的嗓音在耳边响起,温璨趁着酒劲,凑上前去,想将那声音听得更清楚些。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云涟问:没了? 温璨迟疑的点头:没,没了吧。 见温璨故作镇定的垂眼沉思,像是真的在思考一般,云涟抿了嘴角,道:是吗? 可我怎么还记得,也不知是谁昨晚抱着我死活不肯撒手,还说我要是敢走,他就敢哭给我看的?怎么,才过了一夜就不记得了?不仅洒了我一身的酒,还差点没把酒窖都砸了,要不是 云涟顿了一下,没说话。温璨看了一眼他的神色,立刻就明白了。 要不是云涟亲自把他抱回来,他现在就已经被扔出崇灵岛,在江里跟那群邪灵作伴了。 温璨没记错,真的是云涟把他抱回来的,关键他还一副享受的样子,搂着云涟的脖子,喃喃地说:大师兄,你真好看。 温璨: 这特么的绝对不是他,一定是顾家的酒有问题,反正他是不会承认自己做出这种蠢事的。 丢人。 对上云涟微挑的眉眼,温璨整个人都缩了下去,抱着被子装死。 丢人就丢人了吧,毕竟云涟也不是第一次看他丢人的样子了,早就习惯了。关键丢人完了他还都记着,这不是明摆着要让他羞愧至死吗。 他现在就差没找个地缝把自己给埋了。 第五十六章 生祭 等温璨被云涟拖着到了典礼现场的时候,各家掌事基本已经到齐了。 顾家主正和常氏山庄的人在前厅接客,常松霖一身红色长袍,穿的那叫一个精神,见温璨颠颠的跑进来,他勉强朝温璨挤出一抹笑。 众人见云涟来,纷纷颔首道好,常松霖往旁边撇了撇,脸色更加不好了。 环顾四周,一切井然有序,但唯独没见顾怀玦。 今日订婚仪式的主角,一个是顾怀玦的妹妹,一个是他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连典礼的现场都是他昨夜一手布置出来的,身为顾家长子,这样重要的场合他怎么可能不出现呢? 温璨稍稍靠近常松霖,低声问道:哎,怎么没见顾怀玦? 常松霖四下看了一眼:顾伯伯说,岛外有些东西要运进来,还有些来观礼的客人,怀玦哥亲自去看着了,一会儿就回来。 什么重要的东西,还要顾家长子亲自去看着?温璨只念叨了一声,常松霖没听见,他也就没再追问。 回身,温子豫正走了进来,见温璨东瞟西瞟的不知在看什么,于是冷声道:这里不是温家,更不是护着你的六合峰,别到处乱跑,给温家添麻烦。 知道了。 温璨点头应下,没敢反驳,但心里却道,这回可不是他要找麻烦,而是顾家自己给自己找麻烦了。 顾怀玦在这个时候不见了踪影,一定跟顾家主密谋的事情有关,要么是同流合污,要么 不过顾家主也不至于连自己的亲儿子都算计。温璨晃了晃脑袋,打算看在常松霖的份上,不把他们都想的那么坏。 宴席开始,鞭炮声响起,各家掌事依次寻了位置坐下。 云涟的位置被安排在最前排,代表着清玄山,其次是八大世家的位置,云涟跟温子豫各自坐了位置,温璨没跟上,悄悄窝在了最靠边的角落里,不显不露。 温璨垂首攥着衣袖,不知在桌下摆弄着什么,并未发现那边两人各自看了他一眼,神色不悦。 顾家主和常氏庄主亲自主持仪式,难得一见的场面,各家自然专心观礼。温璨袖中捏着纸符把玩,忽然眉梢一滞,随即勾起唇角看了眼主位上的顾家主,似笑非笑。 前厅里,气氛一片融洽,时不时能听见各家掌事爽朗的笑声,所以并没有人会注意温璨突然转变的神色。 在进前厅之前,温璨趁着云涟不注意,特意放了一只寻物的纸符出去,就是为了找到灭邪剑的所在之处,好有证据拆穿顾家主的密谋。 他既然费尽心思的偷走了灭邪剑,必定是找到了重启灭邪剑的方法了。 温璨虽然不知具体的方法是什么,上辈子他也没能有机会亲眼见识一番,但只要顾家主启动了灭邪剑,他就能跟着魔气存在过的痕迹,找到顾家主藏灭邪剑的地方。 察觉到纸符有了目标,仿佛是被一道结界阻碍了去路,温璨没有逗留,偷偷摸摸从角落里溜了出去,顺着纸符的方向找到了天星阁。 这个时候所有人都齐聚在前厅,崇灵岛的弟子们也都在前厅守着,温璨一路走过,连个人影都看不见。 天星阁原是世家用来观测天象而建,崇灵岛地势极佳,灵气充沛,尤其此处更是乘着阴阳八卦之势,方便窥探天机。建造之初,四大世家的家主都还曾亲自到场观礼过,只可惜一直也没派上用场。 温璨对此地有所耳闻,一见楼阁上的八卦图,便知道自己没有找错地方。 天星阁外布起一道结界,浅淡的流光在周围流转,不很显眼,但也逃不过修仙人的眼目,大抵是为了提醒岛内的弟子不要随意靠近的。 温璨稍稍动了手,很轻易的打开结界走了进去,他四下打量一圈,见周围没有异常,心里还有些打鼓。 怎么说好歹也是藏魔剑的地方,顾家主就是再放心自己的地盘不会出问题,那也得派人好好看守着,也不至于让他动动手就进来了吧。 这要是哪家的家主或者掌门不小心到此,岂非轻易就发现了他的秘密? 这哪里是对待魔剑该有的排场,一点也不讲究。 温璨心里一边念叨,一边推门进入,偌大的楼阁静谧无声,入眼便是一座巨大的黑水池,还隐隐夹杂着一股糟糕的血腥味,引人不适。 温璨掩着鼻息,凝起眉梢,打量着黑水池,正要伸手下去试一试水,袖口里的纸符掉了下去,瞬间被融化殆尽,连一点渣子都不剩。 他连忙撤开步子,心有余悸,这池水中有魔气存在的气息,而且还很浓重,绝不是一般的东西。 温璨上辈子跟妖邪打了那么久的交道,最后还死在了妖邪遍地的骷髅地,这种感觉绝对不会错。 是灭邪剑! 顾家主一定是将灭邪剑放在这黑水池里解封,才会有这般浓重的气息。但为何剑已经不在了,纸符还是寻路找到了这里? 他又打量了一圈,除了黑水池后有一个山水屏风外,其他地方都是空荡荡的,连摆设都没有,那会是什么吸引了纸符寻路来此呢? 温璨探手抚上屏风上的山水图,那水墨画的不正是崇灵岛外的山水嘛。 绵延的青山在岛外耸立,江水清澈若溪,崇灵岛上梨花遍地,清淡雅致的让人耳目一新。这才是原来风景居于世家之首的崇灵岛,令人心驰神往的江陵。 但是现在 温璨指腹触到了那梨花盛开的地方,突然一道水波荡起,隐隐的黑气从里面透了出来。 顾怀玦也仿佛察觉到了外面的动静,很微弱,但距他很近。他立刻从桌案上跳了下来,跑到屏风边使劲敲打着,还不停的聚起掌心灵气撞击屏风上的结界。 屏风外,温璨灵敏的感觉到了,问道:谁在里面,能听见我的声音吗? 这道结界的阻隔效果极好,几乎将他们的声音都隔在各自的环境里,穿透不出去,一试便知设下结界的灵力极深。 温璨问了几声,依旧没有人回答,但屏风的结界上时不时有灵气的波动,很显然是有人被关在里面,且修为也不差。 他脑海里不知为何闪过了顾怀玦的名字。 天星阁乃世家观测天象所用,只有家主才能踏进,这人既然能被关在里面,说明以他的资格是可以进入天星阁的。 崇灵岛顾家只有顾家主一人掌事,只和岛主夫人育有一儿一女,便是顾怀玦和顾泱泱,别无旁支庶出的子嗣。除了顾怀玦,温璨想不到其他能进入这里的人。 而且,顾家主说顾怀玦去码头看着货物运进和接待客人了,可他在岛上走了这么久,却一个人也没见进来。 顾兄?顾怀玦,是你吗?温璨又问了一遍。 里面传出吚吚呜呜的声音,不很清楚,像是被什么刻意阻隔了,但温璨心下便觉得是了。 眼下要紧的是,他得想办法把顾怀玦放出来,问清楚事情的真相。可这是顾家主亲自设下的结界,而温璨现在手里又没有武器,想要破开结界,对温璨来说,似乎有些困难。 里面,顾怀玦也在围着屏风找破口,他必须立刻出去,在他爹犯下大错之前阻止他的一切阴谋。 屏风上,梨花遍地的小院子波纹震荡,顾怀玦化出随身弓箭,指尖搭在弓弦上,弓身立刻显现出一支墨蓝色的羽箭。 他松了手,对准波纹震荡的地方射下几箭,屏风顿时被灵气冲击的凹下了一块。 恋耽美 美人师兄在上小说免费阅读(37) 温璨见状,立即抽出缠在腰间的紫荆藤,掌心运气,紫荆藤立时蔓出细长的尖刺,每一根都是一柄利器。 他抬手,甩了一把藤条,对准屏风的方向击去,将屏风的结界劈出一道裂纹。 温璨又紧接着挥了两下,裂纹越劈越大,温璨一个没注意,从里面飞出一支穿云箭。 紫荆藤是灵力极盛的法器,不亚于一把名剑的攻击力,动用灵力耗费太多,以温璨的小身板,几下就吃不消了。 羽箭从眼前飞过,温璨侧身堪堪躲着,直直地插在他身后的木门上。 这是顾怀玦的箭,没错了。 顺着那道裂口,温璨看见了屏风后傲然挺立的顾怀玦,此刻正执着弓箭,箭还未离弦,他便也看见了温璨,立刻收了手:二公子,是你在外面吗? 他边说着,边打量温璨身后的情况,眼见无事发生,这才松了一口气。 温璨试探地问道:宴席已经开始了,怀玦兄怎么在这里? 顾怀玦叹气道:此事说来话长,还请二公子帮我一把,救我出去,好让我阻止这场典礼。 一听这话,温璨心里就有数了,他猜的没错,果然是顾家主把顾怀玦关在天星阁的。 一定是顾怀玦知道了顾家主的计谋,不同意他这么做,眼见儿子跟自己离心离德,顾家主铁定是要先把儿子摘出去,不让他破坏自己的大事。 但温璨还是装作听不懂地问:为何要阻止,这不是令妹的订婚典礼吗,而且难得搞这么大的排场,仙门世家齐聚,想来令妹一定很高兴。 听温璨说起顾泱泱,顾怀玦的脸色骤然变得不太好看,他噎嚅地动了动嘴角,一夜消瘦的脸色更加不好看。 此事说来是我顾家无教,如今倒也不怕二公子知晓了。他攥了攥掌心。 今日是我妹妹泱泱的订婚典礼不错,可就在昨夜,家父、崇灵岛岛主为了唤醒一柄害人的魔剑,竟亲手推了自己的女儿生祭 第五十七章 这一切都是你算计好的 生祭? 温璨怔了一瞬,他没想到,顾家主所谓唤醒灭邪剑的方法,竟然是用自己的女儿生祭? 温璨问道:如何生祭? 顾怀玦攥紧手心碎裂的弓箭,弓身的粉色宝石也已经碎了,他说道:父亲说,要唤醒灭邪剑,唯有用至纯至阴的女子之血生祭,而泱泱恰好是这个命格。 温二公子,你在外面看见的那个黑水池,就是唤醒灭邪剑的媒介,如今里面已经被魔气污染,二公子若是不信,一试便知。 顾怀玦知道灭邪剑是温璨的东西,他曾在雁空山见温璨用其对付蛟月血蟒的,便一下记住了。但他却没直接问温璨,也似乎将这件事假装忘记了。 温璨也不遮掩,瞥了眼身侧的黑水池,池底早已波澜不惊,黑色的魔气缭绕在周围,浓烈凶猛,一看就是经历过浓重魔气的。 除了灭邪剑,还没有什么武器能有如此纯正的魔气。 温璨问道:黑水池中魔气正盛,想来顾家主已经将灭邪剑唤醒了,那你可知灭邪剑现在在哪里? 想了想,顾怀玦道:昨夜我来寻泱泱时见到的,那时候灭邪剑正在被唤醒,已经整整一夜了,现在只怕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只欠东风,欠的自然是灭邪剑这把风。 他的意思,温璨一下就明白了。顾家主之所以昨夜没有动作,不单单是顾忌那些家主掌事的防备心,也还因为他没把握用得了灭邪剑。 灭邪剑已经尘封了十七年,早已没了当年的血气,更别说要动用灭邪剑召唤妖邪。 于是他不惜牺牲自己的亲生女儿,将灭邪剑唤醒,就是为了今天的布局和他一统世家的野心。 温璨勾唇,哂笑一声:今日好歹也是崇灵岛的大日子,顾家主可真豁得出去啊。 拿这种事情做噱头布局,就不怕真被妖邪反噬,红事变白事,断他顾家血脉吗? 顾怀玦也道:他连自己的女儿都能不要了,还有什么可怕的。崇灵岛在他眼里,可比人命和亲情都重要得多,说不定事成之后,连我他都不会放过。 提到这里,顾怀玦面色痛苦,一夜未能好眠的眼眶泛红,温璨隔着屏风都能觉察出他此刻内心的愤恨,全都写在了眼眸中。可是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却无力改变。 温璨一瞬间有些庆幸,他能有重生的机会,一切从头开始,都还有转圜的余地。 哪怕他明明什么都还没改变,但如今他的身边有朋友,有师门,还有云涟,这一切不正是他上辈子求而不得的吗? 可如果他想要继续报仇,牵扯进世家的争斗中,会不会再走上上辈子那样东躲西藏,无家可归的日子呢? 温璨攥紧袖子的手迟疑了一下,他突然不知道自己这样做到底对不对了。 崇灵岛的前厅里,丝竹声渐起,几个身姿婀娜的舞女在中间翩翩起舞,红绸飘带,瞬间将氛围点燃。 顾泱泱始终没出现,还时不时的有人问道,未来的新娘子怎么不出来,顾家主只能歉意的笑道:小女儿家,上不得台面,这就不好意思了。诸位不必管她,到时间她自会出来见礼的。 来观礼的客人们闻言,心知肚明,便都不再问了。 在他们的眼里,说是来参加一场简单的订婚典礼,实际上是顾家主要他们见证崇灵岛和常氏山庄的联姻,两大世家合二为一,连温家都避其锋芒,以后世家里的事还不都是他们说了算的。 所以未来的新娘子露不露面,跟他们都没有关系。他们真正要看的,也并不是这一对新人有多幸福。 常氏庄主坐在顾家主身侧,低声问道:泱泱怎么没出来,是不是还在跟顾兄赌气?要不让松霖去看看,正好他们两个一起出来,也算是礼成了,起码场面上还是要过得去的,顾兄你说呢? 顾家主不予置否,话都已经说到这个程度了,他自然不好当众反驳,笑着点了头,算作应下了。 常氏庄主慈爱的抚着胡子,递了个眼神,示意常松霖快去:泱泱跟你关系一向很好,你们就当今天是过家家,哪怕是走个过场也得好好走完。爹跟你顾伯伯说好了,就今天这一次,不作数的,以后你们想做什么,我们都不管了,行不行? 常家就这么一棵独苗苗,捧在手里都怕硌着,又怎么真的舍得让常松霖受委屈。所以最后还是常氏庄主先妥协了,找了顾家主商议,决定放两个孩子自由。 他还特意压低了嗓子,精致的白玉酒杯掩在唇边,没让别人听见。 常松霖眼睛亮了一下:爹,你说真的?顾伯伯也同意了? 自然,爹什么时候骗过你。快去,把这个好消息跟泱泱说,让她快点来陪你把戏演完,别让我们两个老人家再丢面子了。 好,我这就去!常松霖兴冲冲地应下,随即跑了出去。 路过温璨的位置时,常松霖下意识地瞄了一眼,却见那处的人早已经不见踪影了。 常松霖走后不久,前厅外,一个身着常氏家服的侍从跌跌撞撞的跑进来,从坐席的后面绕到常氏庄主的身侧,他的动静不大,纵然神色慌张,却也掩饰得很好,没叫那些观礼的客人注意。 侍从气喘吁吁地唤着:庄主,不,不好了。 常氏庄主看了眼周围的人,又看看他,问道:怎么回事?匆匆忙忙的,不知道今天什么场合吗? 庄主,真的大事不好了。山庄,山庄里的弟兄前来报信,说侍从压低了嗓音,俯身在常氏庄主耳边,哀恸地说道,说今儿一大早山庄被妖邪入侵,留守的侍从全都死了,一个活口都没留。报信的弟子好不容易趁乱跑出来,也失血过多死了。 什么?到底是怎么回事? 常氏庄主拍案起身,惊动了周围人,他们纷纷将目光投向这边,却没人注意主位上一身华服长袍的顾家主踱步而来,面带笑意地问着:常兄,发生什么事了? 那侍从惊慌的瞪大了眼睛,一只沾了血的手颤抖着指向顾家主说:是是是,是他 话还没说完,顾家主身后的弟子箭已离弦,直直射进了那侍从的胸口,顿时鲜血四溅。 顾家主!眼看着自家侍从死不瞑目,常氏庄主不可思议的看向顾家主,眼眸中带着怒意。 在场看戏的人此刻皆执剑而起,一片讶然。 崇灵岛和常氏山庄一向亲如一家,今日又是两家联姻的日子,怎么说往后都是绑在一条船上的,他们没想到顾家主竟然敢指使弟子射杀常氏的人,这岂非是刚立的牌坊,立马又打了自己脸嘛。 常氏庄主温顺的胡子气得颤抖,其余侍从纷纷拔了剑,与顾家弟子执剑相向,常庄主怒问道:顾家主,你手下的弟子伤我门人,你却置若罔闻,这是何意?还有,方才他说的事,顾家主可要同常氏山庄解释一番? 解释? 顾家主低头笑了一声,把玩着手心瓷白的玉酒杯,然后他当着所有仙门世家的面,缓步走向常氏庄主。 白玉杯在指尖转了两圈,一松手,便掉落在地,上好的白玉裂了暗纹,酒水撒了一地。 随即,他笑眯眯的抬起眼眸,掌心不知何时幻化出一柄墨黑的长剑,躬身向前,直直地刺进了常氏庄主的身体里。 顾家主一把撑起常氏庄主跌落的躯体,伏在他耳边轻声道,我连常氏山庄都不放在眼里,还要跟你解释什么? 你原来,这一切都是你算计好的常氏庄主闭了闭眼,用尽最后的力气将他推开。 场面一时大乱,直到常氏庄主倒了下去,常家侍从执剑相对,便更加一发不可收拾。 顾家主一抬手,崇灵岛弟子便将众人团团围住,他扬声道:常氏山庄金絮其外,败絮其中,庄主常世安更是道貌岸然,不配统管四大世家之一。所以从今天开始,常氏山庄归于崇灵岛管辖! 顾家主话音未落,便有人指着他手里的剑大喊道:那是灭邪剑!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顾家主的手上,一脸防备,如临大敌。 他们都是经历过十几年前那场围剿的,亲眼见识过灭邪剑的威力。传言灭邪出,则天地变,世人都以为是传言,只有他们知道那是怎样的天昏地暗。 云涟皱了眉,确认了那是灭邪剑没错,余光瞥着温璨方才坐过的位置,心下似乎了然了什么。 灭邪剑再次出现,其中的意味他们再清楚不过。 常氏山庄已经被灭了,顾家主敢当着他们的面亲手了结了常世安,就是确保了他们今天谁也不能将消息传出去。 那么下一个,就是他们了 顾家主,我们这么多仙门世家在此,你也敢随意动手,你这是打算要造反了吗? 我偏不信,灭邪剑能上天入地,无所不能,我倒要看看,你今天能不能灭了这么多人的口! 几个世家掌事豪言壮语还没放完,屋外明亮的天光突然暗了一瞬,然后众人便听见一阵肆意的呼啸声席卷而来,夹杂着江风波浪的肃杀,几乎要将他们吞没。 云涟心里早有了防备,瞬间察觉不对,抬手在前厅外布下一道结界:是江里的怨灵和妖邪被召唤出来了。 他们昨夜在码头上看见的骷髅人,就是顾家主召唤来,特意为今天而准备的。 云涟原先不信,现在也不得不信,难怪温璨一直对他们敌意如此大。 不知道温璨现在有没有遇上那群邪祟。 第五十八章 别忘了,把你的剑拿回来。 妖邪肆意虐杀,将崇灵岛笼罩在一片漆黑之下,各家主纷纷拔剑而起,常氏山庄没了主心骨,最先被灭门。 而其他仙门世家都未能带弟子上岛,面对如此多的妖邪之物,也没占到什么便宜。 一时间崇灵岛血流成河,尸横遍野。 温璨和顾怀玦回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一个场景。 温璨一眼看见了人群中片叶不沾身的云涟,紫荆藤挥开挡在他身前的骷髅人,径直朝云涟的方向奔去。 大师兄,这是怎么回事? 渡世剑在周身旋了一圈,暂时将地底冒出来的邪祟压下,云涟腾出空子应道:是灭邪剑,顾家主将灭邪剑唤醒,亲手杀了常氏庄主,灭了常氏满门,意图一统世家,其心昭然若揭。 温璨并未诧异,颔首道:我知道。 见云涟余光瞥着他,似乎是在询问,温璨继续道,我方才去了趟天星阁,顾怀玦并没有在码头接待客人,而是被顾家主关在天星阁,想来就是因为他知道了顾家主的谋划,为了不让他坏自己的事,顾家主才将顾怀玦也关了起来。 温璨顿了顿,道:大师兄,你知道顾家主是如何唤醒灭邪剑的吗? 云涟道:我以前倒是听说过,灭邪剑本是因吸取了太多妖邪之气,剑生了邪灵,才变成今日的魔剑。它本就是至阴之物,所以曾有人说,要想唤起灭邪剑的血性,唯有用至阴至纯的女子之血,但这种命格极其稀有,不仅寻求不得,当然也没人敢轻易尝试。 至阴命格的女子本就稀有,还得是至纯的处子,若非如此,启动唤醒阵法的人就会受到灭邪剑的反噬,被暴虐而死。 别说找到这样命格的女子了,单单这个阵法就不是常人能启动的。 闻言,温璨摇头惋叹:可顾泱泱恰好就是这样的命格,你说这是幸还是不幸? 顾家主筹谋多年,都在为这一野心而做准备,可谁又能想到,他所有的谋划都抵不过那一柄魔剑来的轻易,而顾泱泱命格的存在,也正是给了他这样的信心。 温璨不知顾家主筹谋了多久,也许是他在登上家主之位时,便有了这样的野心,也许是当年灭邪剑出世,才让他有了这样捷径的心思。 云涟蹙了眉,立马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他不可置否:看来,顾家蓄谋已久,这场订婚典礼也只是个幌子了,只是可惜了常氏山庄 他们素来不争不抢,淡然行事,没想到竟然被卷进了这场无妄之灾。不过顾家主既然能预谋了这场灭门,那就表示从一开始,他的目标就是常氏山庄。 四大世家中,常氏山庄的实力最弱,又跟他们距离近,关系好,顾家主既然想杀一儆百,常家是最好的选择,他们无论如何也逃不过。 听云涟提起常氏山庄,温璨突然想到了什么:常氏被灭门,那常松霖呢? 顾家主既然连自己的女儿都能牺牲,甚至敢灭了常家满门,那区区一个常松霖又算得了什么。 温璨突然有点担心,以常松霖的傲气和鲁莽,若是亲眼看见这一切,必定是要跟顾家主拼个你死我活的。 不远处,温子豫正对上几个骷髅人,余光瞥了眼这边还有空闲聊的两人,神色变了变。 云涟不动声色的拉着温璨躲开,将他挡在自己身后:常氏庄主被杀的时候,他没在前厅,应当还不知此事。这些妖邪虽棘手,却不是他的对手,现在应该还能活着。 温璨没注意到那处的人,松了口气:只要常松霖还活着,常家就不算被灭门。 他猜到了顾家主的谋划和野心,也知道常氏山庄会有此一劫,所以他极力的阻止了常松霖和顾泱泱的订婚,只想改变上辈子常松霖跟他同样悲惨的命运。 但他没想到,这一天会来的这么快。 恋耽美 美人师兄在上小说免费阅读(38) 在温璨走神的时候,云涟已经执剑斩杀了几个骷髅人,这些妖邪怎么也杀不尽,源源不断的从地底冒出来,仿佛就是生在这片土地下的。 云涟刚离开温璨的身边,便有一个骷髅人从地下冒出来,拖着温璨的脚踝,拼命地将他往下拽。温璨手中没有武器,紫荆藤甩不出,行动受限,险些一个不注意被拖了下去。 这时,一道墨色的身影落在身前,一剑刺进骷髅人的躯壳里,将它震得四分五裂。 温璨抬头,温子豫脸色沉重地瞪着他:没了凌清君,你连自保都做不到了吗?看来,凌清君还真是把你惯成大小姐了。 温璨怔声,没说话,不知是因为说话的是温子豫,他无言以对,还是因为他说云涟,温璨不愿意搭理他。 抬眸看着温子豫,温璨将掌心攥着的紫荆藤别到身后,温子豫翻了个白眼:别藏了,我都看见了。你当真以为这么多年我都不知道,阿娘把紫荆藤交给你了吗?你说说你凭什么啊,就凭你弱,谁都应该保护,应该让着你吗? 什么时候弱也成了骄傲自得的借口了。 就因为温璨年纪小,一生下来阿娘就不能保护和陪伴他,所以阿娘就将自己随身的紫荆藤交给他,算作弥补吗? 那他呢,他不也自幼失了娘亲,可就因为他是哥哥,他就应该让着弟弟,不能有任何怨言的把本该自己拥有的东西,全都无条件的奉给别人吗? 阿娘将所有的一切都留给了温璨,却从未给他留过什么,他所有的,只有无尽的嘲笑和怨恨。 温璨将紫荆藤攥在身侧,低声唤:哥。 你别叫我,我们还没熟到那份上。被他低斥一声,温璨也不敢说话了。 这要是上辈子的温璨,才不惯温子豫这个大少爷的臭毛病,动不动就训斥别人,还真当全世界都欠他的。 但是现在的温璨却不敢这么想了,他能毫不犹豫的说自己恨温肃,可他绝说不出口自己恨温子豫。 因为他知道,自己确实是亏欠了温子豫。 温璨抚了把束发的黑色绸带,紫荆藤、《参同契》还有他后来觉醒的一身修为,都是娘亲临终前留给他的。可如果没有他,娘亲不会死,这些东西也都该是温子豫的。 直到后来温璨知道了这些事后,才知道他自小带着这些东西在温子豫眼前晃时,温子豫那一副要吃了他的眼神不是假的。 眼见周围的场面要控制不住了,照顾家主这么继续下去,不单单常氏山庄灭门,其他世家也都会跟着遭殃,温子豫顿了顿。 常氏山庄被灭门,现在只剩我们温家了,我担心兰溪有事,打算回去看看,你要跟我一起回去吗? 温璨怔了一下,面色疑惑的看向温子豫。 他没听错吧,温子豫竟然想着带他一起回去?真是破天荒头一回。 要不是他想做的事情还没完成,温璨就立马想也不想的同意了。 不过温璨还是摇摇头:我,我还有点事要亲手去做。 他没亲眼看见顾家的谋划破败,心里不甘,所以他一定要等到最后,亲手将他的目的完成。 知道他什么意思,温子豫不问也不强求,扬起赤烈剑杀出了一条路来,还不忘回头嘱咐他:别忘了,把你的剑拿回来。 原来他们都知道,那把剑是他的,但这次却没有一个人再质问他。 前厅里,鲜红的绸带随风飘扬,尸体残垣躺了一地,已经分不清那些是喜庆的绸带,还是人的鲜血了。 顾家主手执灭邪剑,剑身墨色的暗纹沾了血迹,越发阴气逼人。 此时的顾家主早已杀红了眼,他本就心术不正,又被灭邪剑的邪气反噬,不管来的是谁,哪怕是自己岛上的弟子都一个不留。 顾怀玦眼睁睁地看着他爹像疯了一样地挥剑,华贵的镶金紫袍破烂不堪,发髻微散,一双眼睛猩红异常。 他提剑上前,将一个弟子从顾家主的剑下拉回来,硬生生接了顾家主一剑,吼道:爹,你看清楚,我是顾珩啊,您连我都不认得了吗! 将顾怀玦一剑震开,顾家主冷声道:挡我者,只有死路一条! 那一双猩红的眼眸,像是淬了毒的蛇,看向顾怀玦时,除了狠厉还有陌生,此时他早已分辨不清站在他的眼前的人是谁,唯有灭邪剑指向的地方,就是他要灭杀的人。 顾家主阴沉着眼,笑得肆意:很快,我就是世家之首,一统修仙界了,谁敢阻我,遇神杀神,遇魔杀魔! 他所有的野心在这一瞬间暴露无遗,顾家主拼命地攻击,再加上手持灭邪剑,威力更胜一层,顾怀玦防守不住,被打得连连后退,毫无还手之力。 顾怀玦温润的仪态被击溃,白净斯文的脸上溅了几滴血,还是他自己的。 那一身白衣染了血,终究还是学不成旁人的样子。 顾怀玦嘴角溢了鲜血,撑着剑柄俯身在地:崇灵岛已经毁了,梨花小院也没有了,眼前这一切,当真就是你想要的吗?世家之首,一统修仙,真的就比人命亲情更重要吗?爹,你醒醒吧,泱泱已经没了,你难道还想连我也一起杀了吗? 爹,停手吧。 他已经什么都没了,不想到最后连容身之处也没了。 那个温润如玉,风流倜傥的世家公子顾怀玦,终究是随着漫天的梨花雨沉进了江里。 珩儿 顾家主握剑的手顿了一下,劈向顾怀玦的剑锋停住,一瞬间转向另一个方向。 第五十九章 他是个无赖 紫荆藤宛若一条游龙般袭向两人中间,顾家主立时收了手,剑锋偏转。 温璨从帷幔后缓缓走出,步态安稳:顾家主,偷来的东西始终是偷来的,即便为你所用,也上不得台面。 紫荆藤露出尖刺,将顾家主团团包围在中间,任由他怎么劈砍,也不能将其砍断。 顾家主面目逐渐扭曲地瞪着温璨,蓄势向他冲去。温璨旋身一转,收了紫荆藤,还没等他出手,一道寒光闪现,云涟从身后飞身而来,提剑迎上灭邪剑。 温璨也不落下风,藤条尖锐的锋刺从顾家主的身侧划过,剌出道道血印子。 渡世剑乘势而上,一黑一白两道剑芒相对,剑光骤如闪电,顿有股肃杀之意,巨大的灵气爆发硬生生将顾家主布下的结界爆开,整个前厅的布置瞬间分崩离析。 温璨从未想过,云涟会与灭邪剑对上,更没想过,他对上的时候,手执灭邪剑的还不是他自己。 顾怀玦看着两边的人,一时也不知该劝谁停手,沉了一口气,对云涟道:凌清君,我只求你,留我爹一命。其余的过犯,任你处罚,我绝不为他说情。 说罢,顾怀玦也不再停留,他不愿意亲眼看见结果,只能转身出去扫清障碍,替他爹的所作所为赎罪。 温璨也顺势撤了出去,紫荆藤挥过殿前,横扫一片试图潜进大殿的妖邪。 屡屡在渡世剑下吃了亏,顾家主愈发赤红着双眼,毫无章法地劈向云涟,凛声问道:凌清君,你我素无交集,为何非要与我作对! 云涟道:责任在身,不除你无以交代。 我与清玄山一向交好,本就是相扶相帮的关系,我坐上世家之首的位置,于你们而言更是有益无害。他日,我世家大权在手,与你这仙门第一共同治理修仙界,让全天下都俯伏在我们之下,岂不美哉?你若现在收了手,我一定大人大量饶你一命。 手里的灭邪剑动了动,墨黑的剑身映在眼眸中,那意思明摆着是在威胁云涟。 云涟身量微动,轻巧的略过顾家主,道:顾家主莫不是忘了,你这灭邪剑是从哪拿的了。我六合峰的东西,也是你能随意动的? 可这是柄魔剑! 他说这话的时候,目光不动声色的从温璨身上飘过,温璨自然也注意到了,眼眸微冷。 察觉顾家主目光偏向的位置,云涟面色沉凝,手中的渡世剑愈发灵巧的袭向顾家主,剑身一震,将他握着的灭邪剑打飞。 顾家主失了剑,就像失去了依仗,顿时整个人都慌了,转身就要往外跑,云涟手腕一转,一个越步上前,剑尖从身前刺进了顾家主的右肩。 啊!崇灵岛的上空回荡着一声凄厉的惨叫。 云涟掀起眼皮,俯视着顾家主,道:他就是柄魔剑,也是我六合峰的东西,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能动。 长阶上,温璨紧攥的手捏的指骨泛白,他捡起脚下随意丢掉的一把弓箭,往前走了两步,拔下一具尸体上的羽箭,弓身搭起,就在云涟话音落下的一瞬间,羽箭精准的从背后射穿了顾家主的左胸。 云涟的目光转向温璨的方向,收了剑,顾家主顿时口喷鲜血,整个人扑倒在地,挣扎了几下,就再也没有动静了。 温璨手执弓箭的动作依旧保持着,连呼吸都急促起来,一张清隽的小脸煞白,直到世界突然清净了,他才松了一口气。 他终于以牙还牙,报了上辈子那一箭之仇了。 上辈子,他在骷髅地里被仙门世家围攻,一支羽箭从角落的石壁里射出来,正中他的胸口,要了他的命。 温璨那时看见了,他没躲,是因为他也不想活了。他本就打算带着《参同契》跟那群道貌岸然的仙门世家同归于尽,他就要让他们亲眼看着《参同契》在眼前,却永远也得不到。 现在,他就把那一箭原样的还回去。 温璨俯身捡起掉落在地的灭邪剑,幽黑的剑身沾满鲜血,莹莹的闪着亮,剑身躁动的邪气在温璨的手里渐渐平息下来。 将剑收回剑鞘,温璨偏眸问道:大师兄,你说我做的到底对不对? 他突然就开始怀疑自己了。 从荥阳苏氏开始,到赤城山老掌门,再到常氏山庄和崇灵岛,这些人或直接或间接都是因他所布下的复仇计划而死。 他本只想报了自己的仇,让那些道貌岸然的坏人得到他们该有得惩罚,可他在做这些事的同时,也害死了更多无辜的人。 温璨一下就不知道,自己做的这一切,究竟是对的还是错的。 阿璨。云涟深深地看着他,那一声阿璨唤得温璨心里突然软了。 温璨回过身来,正好看见了大殿外的长阶下,一身破落红衣,脸颊带血的常松霖和顾怀玦两人对面相望,两人谁也没说话,只是眼眸里彼此倒映的身影彻底变了样子。 顾家主死了,顾家的阴谋彻底败露,其野心勃勃,罪无可恕。 处理完剩下的妖邪和骷髅人后,所有剩余的仙门世家聚集在前厅殿前,声讨顾家主,甚至连他的尸首都不放过。 往常依附于崇灵岛的世家们,一改之前赔笑的嘴脸,纷纷站出来义正言辞的讨伐顾家。 一时间,世家魁首的崇灵岛成了众矢之的,遭到整个修仙界的围剿,而往日被称为凌清君第二,皎皎君子的顾怀玦,也变成了颓丧无门,任人指摘的落魄子。 有世家家主说着:崇灵岛野心勃勃,竟敢违背修仙界的规矩,唤醒能控制妖邪的灭邪剑,企图让我们都葬身于此,其心可诛。方才的情况诸位可都是看在眼里的,我们要是如此轻易的放过他,怎么对得起各家牺牲的弟子。 没错,不能放过他,不然仙盟的规矩岂非都当成了是儿戏。以后再有人敢效仿,这仙盟又该如何管辖? 就算我们可以不计较,那常氏山庄呢?为了他一个人的野心,常氏山庄被灭了满门,百余人惨死在灭邪剑下,常氏庄主多任善的一个人,竟然惨遭顾家毒手,决不能轻饶了。 除了讨伐的,也还有些人试图替顾怀玦辩白:可这毕竟是顾家主个人所为,顾公子并未参与其中,如今崇灵岛全军覆没,也算是遭了报应,我们为何不能放过顾公子? 但这些声音很微弱,在人群中显得格格不入,很快就被大众的呼声给压了下去,然后彻底消失不见。 一个小仙门的掌门说道:放过他?如果今天不是凌清君取了顾家主的性命,那么今日死在这里的就是我们了。你好心说放他一条生路,你愿意做这个善人,那你可曾有想过,是他先想要我们的命的! 那如果今天成功的是顾家,他们达到了世家之首,一统修仙界的目的,他们会不会顾念往日情分,好心说放他们的后人一条生路呢? 此话一出,那些想要宽慰的便不再开口了。 善人谁都想做,尤其他们身为一派掌门,这种提高身价的事情自然是多多益善,但装好人也得分清场合主次,他们自己都尚且不能保证自己的性命安全,如何能劝慰别人原谅。 顾怀玦被人群团团围在中间,温璨负手看他,始终没言语。他的身侧,是同样没言语的常松霖。 温璨自认向来不是仁善之辈,云涟还曾说过,他就是个无赖。 睚眦必报是他的本性,谁对得起他对不起他,温璨都记在心里,这才能让他有机会重生来复仇。 上辈子害他的人是顾家主,温璨亲手报了仇,自然不会将怨气牵连到顾怀玦的身上,所以放与不放,他都没什么意见。 但常松霖不一样,灭门之仇,不共戴天。 哎,就是可怜了常氏山庄的小公子,明明今日该是大喜的,谁能想到却被联姻的女子家灭了满门,这一下红事变白事,谁能受得了。 谁说不是呢,好在常氏庄主死的时候,常小公子没亲眼看着,不然啊指不定多大的阴影呢。 要我说啊,顾家的人都死有余辜,就该把他们都下到邪气冲天的骷髅地,让他们也感受感受被邪气吞噬的滋味。 提到了常氏山庄,便有人注意到了躲在人群后的常松霖,那身大红的礼服若鲜血一般,刺人眼目,他们一眼就看到了。 他手中还执着一柄长剑,明艳的剑柄闪着银光,剑尖滴血。 那是常松霖的佩剑「初三」,温璨刚上清玄山的第一天就见识过了,那时的常松霖还是个自傲的小少爷,用这把剑在吓唬他。 温璨曾听常松霖说过,他的生辰在初三,这把剑就是他第一次说想练剑时,他爹送给他的生辰礼,还特意亲手为他刻了字。 而他现在正用这把剑对着他曾经最好的兄弟顾怀玦。 顾怀玦也同样面对着他,什么都没说,也不替自己辩解,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 那些仙门世家的人自己说不够,还要拉着云涟一起,纷纷问道:凌清君,您觉得呢? 温璨看了看身侧的云涟,还是决定替他说句话:顾家妄图成为世家第一,因此残害世家,这件事做的确实不地道,但好在诸位都没什么损失,这是不幸中的万幸。此番,损失最重的莫过于常氏山庄,这是常氏山庄和崇灵岛自己的事情,所以我觉得,与其各位在这讨论不出结果,还不如将顾家余孽交给常氏山庄处置了,各位觉得如何? 温璨没明言,但这意思说出来,确实有点讽刺他们狗拿耗子的意思。 有人听懂了,面色不太好看,但也不敢当众反驳。也有人没听懂,思来索去,倒觉得这是个不错的主意,纷纷点头应和。 云涟暗自摇了摇头,一脸无奈,却也由着他去。 一个先前依附于崇灵岛的世家家主说道:温二公子所言确有些道理,但常氏山庄已被灭门,唯一剩下的,就是常家的小公子常洺了,小公子年岁还小,如何能拿得了这样的主意? 温璨不以为意:能不能拿得了主意,那是常松霖自己的事情,他愿不愿意原谅,也是他自己的选择,旁人说的再多,也无济于事,您说对吧? 那世家家主脸色沉了一下,又看了看温璨身侧的云涟,随即狗腿似的赔着笑:既然温二公子都如此说了,那我们自然也没什么意见,就是不知常洺公子是何意? 恋耽美 美人师兄在上小说免费阅读(39) 第六十章 往后再见,就是灭门仇人 常松霖紧攥着剑柄,手臂上划破的伤口鲜血直流,顺着佩剑滴落在大理石地上,混着剑尖的血迹,开出朵朵鲜艳的花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他身上,一双双眼睛真真假假的看着戏。 他们都在等着看崇灵岛和常氏山庄两败俱伤,等着四大世家重新洗牌,好让他们能趁机占领一席之地,并没有人真正关心常松霖的意思。 常松霖面如死灰地看着顾怀玦,颤抖着剑柄,几乎是想提剑砍了他,为他常氏满门报仇。 但他看着那张无比熟悉的脸,还有自己手中握着的剑,常松霖却怎么也下不了手。 他曾经以为,在这个世界上,除了常氏山庄的人外,顾怀玦待他最好,他也从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和顾怀玦兵刃相向,尤其这个人还成了灭他满门的仇人! 身旁的世家家主在催促着,常松霖被夹在中间,左右为难。他如何不知这些仙门世家的意思,无非是要借用他的手,铲除后患,不让崇灵岛再有复生的机会罢了。 崇灵岛在世家中的实力,一直是让所有人都忌惮的,四大世家分庭抗礼多年,各据一方,旁人根本无从插手。 尤其在荥阳苏家避世之后,连常氏山庄都归于崇灵岛,这次如果不是顾家主自寻死路,他们根本不可能扳倒崇灵岛。 而常松霖孤身一人,更不可能再轻易地撑起常氏山庄,只要他亲手杀了顾怀玦,美其名曰报了仇,那些人便可坐收渔翁之利。 云涟向前一步,挡在常松霖身侧,凉声道:这不单是世家之间的纠葛,也是清玄山的事,云涟既然在此,自然也责无旁贷。 他的声音不大,语气微凉,但听在常松霖的耳朵里,就是冬日的暖阳。 云涟明着是在代表清玄山出来评理,但实际上,他是在提醒常松霖,如果没有选择,也可以把责任推给他。 常松霖抿着嘴,整个人麻木的心思已经不知该如何波动了,他深呼一口气,居高临下地俯视着顾怀玦道:顾珩,你我既已拜入清玄山,便是清玄山的弟子,我们之间的事,理当交由平沧尊评断。是罚是死,全由平沧尊来定夺,我绝不会对你手软的。 松霖 顾怀玦被困在一道囚阵中,半跪在常松霖面前,动弹不得,他张了张嘴,辩驳的话还是没能说出口。 常松霖如此说,那些世家家主却不同意了,纷纷道:世家之事,何须劳烦平沧尊,也无需再给清玄山添麻烦,各世家家主皆在此,我们同你见证一番,这事便算了了。 常小公子如此这般犹豫不决,该不会是想包庇这顾家余孽吧? 但见常松霖一心不肯对顾怀玦动手,他们便继续道:常小公子你这可就不对了,纵然你与这顾家余孽往日关系极好,但你可别忘了,常氏山庄满门可都是死在顾家人手上的,你若是轻易放过他,如何对得起常家死去的英灵,又如何对得起你父亲常庄主? 被他们咄咄逼人的质问,还试图用常氏山庄威胁,一双双恨铁不成钢的眼神,仿佛是在斥责他的不是。常松霖极力掩饰的表面沉稳彻底破功。 两个少年以往行事所为嚣张稳重,皆是仗着自家的气势,这还是头一回被各家「围追堵截」,躲避不及。 纵是如常松霖这般傲气无惧,又或是顾怀玦这般行事稳重的,也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应对了。 在这个时候,所有人都只关心自己的利益,根本没有人在意,他们也只是个十几岁,初出茅庐的少年。 最后还是温璨磨搓着剑柄,懒洋洋的从人群中站了出来,将顾怀玦和常松霖从众仙门的手里救下。 他说道:诸位可能还不知道吧,顾家主为了唤醒灭邪剑,昨夜亲手将自己的女儿生祭了,顾怀玦为此跟顾家主闹翻了脸,被逐出宗门了。诸位若是不信,大可想想,今日顾泱泱订婚典礼,顾怀玦身为兄长却始终没露面,究竟是何用意。 你的意思是 那家主还想说话,被温璨紧接着一句憋了回去:而且,顾怀玦如今还是清玄山的弟子,即便诸位要讨伐,也得问问清玄山同不同意。 你这是在拿清玄山压我们? 温璨环胸,似真似假地笑道:不敢不敢,只是劝谏各位一句罢了。 一句清玄山,将在场所有人全部镇住。 若是其他时候,温璨提起清玄山,铁定有一半的家主掌门不信。 清玄山仙门高洁,不屑于掺和此事不说,他温璨是什么人,世家公认的废物,想用清玄山做挡箭牌,也不看看清玄山认不认识他,谁知他说的是真是假。 但现在不一样,清玄山人人敬畏的大弟子就站在他身后,不声不响地听着他吹牛,还不做任何辩解,明摆着是一个狐假虎威,仗势欺人的嚣张戏码。 众人看了看云涟,被云涟一个冷眸瞥了回去,又面面相觑一眼,眼见目的达不到了,最后只能愤然离去。 等所有仙门世家撤干净了,整个崇灵岛清净下来,温璨长舒了一口气,回身时见云涟一副看戏的样子盯着他,他突然觉得有点丢人。 人家清玄山大弟子都还没说话了,反倒是他假借了气势,倒也还真把那些人吓唬住了。知道他们真正惧的不是自己,而是在身后给他撑腰的云涟,温璨敛了眉眼,耳根微红。 云涟抿嘴微微笑了一下,道:阿璨,我就知道,你是心善的。 莫名其妙被夸了一句,温璨抬眼,突然一瞬间没明白他的意思,于是云涟继续道,所以,不用怀疑,你吓唬人时,气势还是很足的。 温璨: 行吧,他还是找个地缝把自己埋了最好。 所有仙门世家一瞬间撤了个干净,唯独留下这一片狼藉的崇灵岛和他们四人。 本是大喜的日子,却不慎沾了鲜血,两大世家全部毁于一旦。岛上的房屋摆设也毁了大半,满地的尸体,血流成河,其中死的最多的还是常氏山庄的弟子。 常氏山庄满门被灭,常松霖没在现场,侥幸捡回一条命。不远处的大殿里,常氏庄主的尸身还躺在血泊中,一双眼睛瞪大,死不瞑目。 困住顾怀玦的阵法已被云涟解开,他却没起身,半跪在常松霖面前。 顾怀玦抬手,想像以前一样拽拽他的衣袖,然后常松霖就是有再大的气,也立马就好了,可伸出的手停在半空,始终也没敢落下。 松霖,对不起 从跪在常松霖眼前开始,顾怀玦就已经准备好了很多道歉和辩解的话,句句发自肺腑,情真意切。 他最擅长说这种真切的话,但当他真正要开口的时候,对上常松霖那一双失望的眼睛,他就什么都说不出口了。 他还能辩解些什么呢?即便他真的不知情,但只要他还是崇灵岛的人,是顾家的大公子,他爹的所作所为就跟他脱不了干系。 他既然享受了崇灵岛带来的荣耀,也必定要承受荣耀背后所带来的的责任。 常松霖俯身凝视他:对不起?顾怀玦,你是觉得我常氏山庄百余条性命在你眼里,就只能抵得上你顾大公子的一句对不起?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想代我爹和崇灵岛,向你道歉顾怀玦想伸手去拽一把常松霖的手腕,却被他一把甩开。 常松霖冷笑一声道:我常洺是没有你顾大公子厉害,但我也不是傻子,真正傻的是你们! 顾怀玦你不会知道,即便没有今天这一出,没有所谓的联姻,常氏山庄,还有我爹,都会永远的以你们崇灵岛马首是瞻。只要你们一句话,上刀山下火海,哪怕是顾家主亲自开口问我爹要常氏山庄,我爹也一定会双手奉上,绝不会有半点迟疑。可是你们呢,你们却在无所不用其极的谋划如何灭我常家满门,上下百十余人一个不留! 常氏山庄是世家中出了名的不问世事,淡泊名利,如果当年不是崇灵岛一直支撑着他们,就凭常氏庄主的性子,早就没有常氏在世家中的立足之地了。 常庄主其实早就知道了顾家的野心,是顾家护佑他们位列四大世家之一的,名和利都是顾家给的,即便他们想要回去,常氏庄主也不会有二话。 这场订婚典礼,不单单是顾家强迫来的,也是常庄主的成全。 他就是知道顾家主定是要借此机会收拢常氏山庄,继而成为世家之首,于是他才不顾常松霖的意愿,答应了婚事,他就是要将常氏山庄拱手送上门,达到顾家主想要的目的。 连结果他都为自己想好了,和崇灵岛联姻后,他会将桐丘常氏的一切都交给顾家,他们既然想要,那就通通都拿去,然后自己带着常松霖过潇洒日子去,反正常氏山庄挣的银子,够他们奢华好几辈子了。 只不过他没想到顾家主的野心之重,重到能毫不犹豫的灭了他家满门! 顾怀玦道:松霖,你杀了我吧,是我们顾家欠你的,唯有你杀了我,才能磨平我心里的愧疚和痛苦。 常松霖甩开袖子,闭了闭眼:顾怀玦,你不配我动手,我怕脏了我的剑。灭门之仇,不共戴天,你最好别死了,总有一日,我会亲手从你们顾家手里讨回来的。 松霖 滚,别让我再看见你! 下次再见,就是灭门仇人,兵刃相向了,他不会心软,更不会手软! 顾怀玦踉跄着爬起身来,手里还攥着常松霖为他镶嵌的弓箭,他直起身,对着大殿中不能瞑目的常氏庄主深深鞠了一躬,随即转身离去。 温璨眼睁睁看着往日风流儒雅,温润如玉的世家公子落寞离去,一时间心里也不知是个什么滋味。 他想张口唤常松霖,替顾怀玦解释一句,眼前的人仿佛早知他的意思,头也没回地说着:你们也走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从今以后,他真的就是一个人了。 第六十一章 想不起来就算了 帮常松霖将所有惨死在崇灵岛的弟子送回常氏山庄,浩浩荡荡的一队人马,走出了十里长队。 温璨目送了他们离去,回身望了望残败的崇灵岛,鲜红的梨花遍地,一片萧瑟。 来时,他们也是这样声势浩大的一队,三大世家齐聚,一路行车坐马,风光惬意。 回去,队伍散尽,就只剩他和云涟了。 也不知顾怀玦能去哪,他现在可是仙门世家的罪人,人人得而诛之,万一运气不好,碰上了那几个想要他命的世家仙门,只怕是连还手之力都没有吧。 眼下常氏只剩了常松霖一人,无忧无虑的小少爷没想到竟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接下家业,要想再撑起常氏山庄的荣光,只怕是很困难。 温璨此时也顾不上他们,想起温子豫临走时说的话,好像能够理解一点常松霖此刻的心情了。 顾家主好不容易得了灭邪剑,将它重新唤醒,准备一举拿下世家之首的位置,他既然能召了邪物灭常氏满门,想必一定也不会轻易放过温家的。 如今四大世家灭了三家,唯独温家隔岸观火,反倒留了一命,但也因此成为众矢之的,风头大盛,理所当然的成为世家之首。 而灭邪剑被重新唤醒,所带来的影响也绝对不低于《参同契》,原本表面风平浪静的仙门,渐渐荡起了涟漪。 站在他们来时的码头上,街边卖糖葫芦的小贩还在高声吆喝着,温璨一口气憋在喉咙里,斟酌了许久才开口问道:大师兄,你你想去兰溪看看吗? 两人并肩往外走,将空无一人的崇灵岛遗落在身后,云涟俯首,就见温璨一双桃花眼笑眯眯地盯着他,几乎弯成了月牙。 他凝了一眼,问道:你担心他们? 我哪有? 温璨不经意地一瞥眼,毫不意外的将自己的心思暴露了,果然他在云涟面前,还是什么都掩饰不了。 温璨摸了摸鼻尖,悻悻地解释,说不上担心,只是温子豫临走时特意问了一句,我想我要是不回去,是不是不太好。 尽管温璨活了两辈子,都没能让他爹待见他,但他名义上毕竟还是温家的人,况且此事又是因他而起,他一手策划成全的事情,最后还是遭了报应,害到自己家头上了。 于情于理,他都该回去看一眼。 温璨又道:而且事关灭邪剑,非比寻常,既然是我丢了剑,害了这许多无辜的人,那我自然要将此事查清,责无旁贷。 云涟假装认同的点头:说的不错,继续,说说你打算怎么查清楚。 他倒要看看温璨还能编出什么欲盖弥彰的瞎话来。 温璨一听云涟这询问的语气,立马得意起来,沾沾自喜道:嗐,也没什么太大的见解,随便查查罢了。不过,讲正经的,昨晚上我们在码头上看见的骷髅人,还有吸引邪祟来的引魂灯,我一直觉得有点奇怪,这些东西明明靠灭邪剑就可以了,为什么顾家主还要多此一举,动用引魂灯呢? 云涟道:你是说,顾家主有可能根本没启动灭邪剑? 温璨道:我不否认。但凡通灵的佩剑都是认主的,灭邪剑既然能嗜血生灵,成为一柄魔剑,自然更是灵气充沛的,且不说他有没有唤醒灭邪剑,即便唤醒了,如果灭邪剑不认,它依旧是一柄没用的佩剑,仅此而已。 至于顾家主,他们当时被那么多骷髅人和怨灵包围,下意识的就觉得是顾家主手里的灭邪剑在召唤,再加上天星阁里的异样,温璨当时深信不疑,也没看出灭邪剑有什么不同。 而且,灭邪剑虽能召妖邪,但也只能将妖邪召唤到灭邪剑所在的地方,常氏山庄距崇灵岛起码百十余里的路程,灭邪剑就是再厉害,也控制不到那么远的距离。所以据我的猜测,致使常氏山庄灭门的妖邪,一定跟我们在崇灵岛码头上看见的邪祟一样,是用引魂灯召唤的。 但常氏山庄已经被毁得差不多了,顾家主肯定不会那么光明正大的给他们留证据,免得他坐上世家之首的位置后被整个仙门质疑,得不偿失。 云涟瞥了他一眼:那你怎么就知道温家会有证据? 温璨眼珠子一转,故作高深道:你想啊,四大世家中实力能与崇灵岛相比的,只有兰溪温家。顾家主一心想坐上世家之首的位置,他都能拿同盟的常氏山庄杀鸡儆猴,又怎么可能轻易放过温家,让他威胁自己的地位呢? 杀常氏这个鸡,儆温家这个猴,顾家主谋划了这么久,不惜让自己的女儿生祭,甚至冒天下之大不韪灭了常家满门,不就是为了等这一刻吗? 虽然兰溪没有消息传出来,但温璨却是知道,上辈子顾家主确实引妖邪侵扰了兰溪。 只不过跟常氏山庄不一样的是,温家实力强劲,一般的邪祟动摇不了,再加上温肃亲自坐镇兰溪,提前有了防备,启动防护阵法,这才没被崇灵岛得逞。 要不是后来出了温璨被仙门世家围攻的事,给温家丢了人,以温肃的脾气,定然不会让顾家主轻易坐上世家之首的位置。尤其那时还是顾家主一剑取了温璨的性命,更让他在世家中地位稳固。 出了江陵,两人一路御剑往兰溪去。 跟其他三大世家远离人群,喜欢住在山上和江里不同,兰溪温家就坐落在城中最繁华的中心地带,一出门就是热闹的大街,两侧的商贩店铺鳞次栉比,还偶尔能听见小贩的叫卖声。 温家的后院外是兰溪一大特色风景桃花潭,别致的阶梯瀑布流水不断,站在温家的院墙上,几乎可将兰溪所有的风景纳入眼底。 进了城,宽阔的长街两侧茶楼酒馆呼声四起,高高的门檐上挂着明艳的红灯笼,还没到太阳落山,就已经迫不及待的点亮,一点也不像刚被妖邪侵袭过的样子。 恋耽美 美人师兄在上小说免费阅读(40) 温璨走过一个卖糖葫芦的小摊,在那里停下脚步,回身见云涟跟着,问道:大师兄,你吃吗? 云涟淡淡道:不吃。 哦他拖了一声长腔,毫不在意的耸耸肩,那我自己吃。 温璨在前面选着,云涟就跟在身侧,一步不离,手里还攥着一锭碎银子,像是随时准备着等温璨开口,他就打算付钱了。 结果等了许久,云涟不仅没等到温璨开口求他,还眼睁睁地看着温璨在一手拿了一串糖葫芦后,自己付了钱。 云涟抿了唇,不动声色地问道:你不是说没钱了吗,哪来的银子?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温璨身上仅有的银子都给了酒馆唱曲的那个姑娘了,不然他堂堂一个世家公子,也不至于在江陵的码头上开口问他借。 只不过还没等他掏银子,就被突然冒出来的程咬金给截胡了。 温璨咬了一口糖葫芦,酸得他牙根都软了,嘎巴嘎巴嚼碎了糖衣,温璨应道:常松霖给的。 又是他要不是看在常松霖现在可怜的份上,这个账云涟就记下了。 不知怎么想的,云涟现在看着温璨的糖葫芦都觉得酸,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再也不想看见糖葫芦了。 云涟沉了脸色,问:他为什么给你银子? 温璨想了想,然后神秘兮兮的笑道:他有事求我,当然要给点银子贿赂贿赂我咯。只是可惜了,他找我办的事我还没来得及给他办了,常家就出了这种事。大师兄,你说常松霖这次走了,还能再回清玄山吗? 但如果是他的话,他一定不会再回去了。 原本风光无限的世家公子,一夜之间变得一无所有,从云端跌落进尘埃里,摔得粉身碎骨,他还有什么脸再去见曾经那么喜欢的人。 即便陆檀乔不介意,以常松霖的傲气,他也不能接受自己配不上她。 走的时候,他还信誓旦旦地跟陆檀乔说,一定会处理好一切,再回去找她,他还有些话想要告诉她。可惜他准备的那些话,应该再也没有机会说出口了。 小心翼翼地盯着眼前的人,极力掩饰眸中的期待,这样的心思温璨再了解不过了,他又何尝不是这样呢? 温璨走出了几步,发觉身后的人没跟上来,回身一看,云涟正站在一个卖配饰的贩摊前,温璨小跑两步倒了回去,问道:大师兄,你在看什么? 随意打量了两眼,温璨也没看出来到底有什么能吸引云涟的,云涟可是清玄山大弟子,什么好东西没有,还能看得上这路边小摊上的东西? 云涟摇了摇头说没有,温璨偏不信。 顺着云涟目光落下的地方,温璨看见了一个白玉制的仙鹤坠子,不很大,但玉石通透,雕刻精致,一看就跟旁边的不是一个档次,放在这种摊子上卖却是埋没了。 温璨眼疾手快地从云涟眼皮子底下拿走了玉坠,打量着道:大师兄眼光不错啊,这仙鹤坠子一看就是精雕玉琢,品相极佳,算得上沧海遗珠。 最主要的是,这仙鹤的样式可不就是他心里云涟的样子嘛,翱翔九州的仙鹤,名副其实的天上仙。这要是给云涟佩上剑穗 温璨如此想着,忽然眉梢一皱,像是想到了什么。 云涟凝眸,看他突然噤了声,道:你还记得这是仙鹤啊? 被云涟冷眼凝着,温璨悻悻地把坠子放回去,还没等温璨开口,云涟紧接着又道,那你还记得,你在荥阳地宫里跟我打了什么赌吗? 打赌? 这,他还真忘记了。 云涟一提起,温璨就想起来了,在地宫里他们确实打了赌,是关于那个左手剑的黑衣人,赌注则是渡世的竹节坠,但如果他猜错了,就要给云涟一个纸鹤坠子。 但由于他们出了地宫后,温璨狗脾气上头,又因为些鸡毛蒜皮的事,跟云涟吵了一架,他就自以为凌清君那样的名门仙君,哪能看得上他送的东西,于是就自觉地把这件事抛诸脑后,没当回事了。 温璨是真的没想到,云涟不仅记着,还主动开口问他要了。这还是他印象里,冰冷无双,落世谪仙般的大师兄吗? 温璨被盯得浑身发麻,讨好的笑着:大师兄要是喜欢,要不我就给你买了,就当是我打赌输了的? 不用。想不起来就算了。 云涟冷声,脸色突然沉了一瞬,言罢,随即甩袖离去,独留温璨在原地摸不着头脑。 然后温璨颠颠的跟上,喊道:哎,不要就算了嘛,生什么气啊。大师兄,你慢点,等等我啊。 第六十二章 你不说要带我回家? 两人刚进城没多久,温璨就已经把兰溪城中的情况了解的差不多了。 昨儿一大早,几乎是跟常氏山庄同一时间,温家的宅子遭到邪祟攻击。所幸的是,温家主提前有了准备,开启阵法防护,伤亡并不大。 温璨跟云涟在温家周围绕了一圈,毫不意外的在门前两个石狮的身下发现了已经熄灭的引魂灯,应当是他们没来得及处理干净的。 如此,温璨就更确定了他的猜测。 常氏山庄之所以被灭门,不仅仅是因为他们实力相较于别家弱些,更多的是常家信任崇灵岛,就像常松霖说的,只要顾家主开口要,常氏庄主就是把山庄整个拱手相送也无不可。 所以在邪祟攻击的时候,常家只剩几个留守看门的侍卫,这才被釜底抽薪,抄了家。 而温家则是家主亲自镇守,邪祟连门都进不了,就被打的节节败退,哪还有时间收拾残局。 温肃封锁了消息,没让其他世家知晓,也是担心邪祟四起,人人惶恐自危,到那时,世家必定大乱。 顾家主这一招釜底抽薪用的,还真是巧妙得很。 该看的都看得差不多了,证明了自己的猜想后,温璨拿出了石狮下的引魂灯,往反方向走出去。 云涟拧着眉,看了看温府那硕大烫金的门牌,又看了看他,径自跟上,也没开口。 走到一家客栈门前,温璨将引魂灯收进乾坤袋中,正要准备进去,被云涟一把拉住,问道:做什么? 温璨一脸茫然地回身,道:开个房间啊,不然咱俩今晚住哪? 他总不至于带着云涟去睡大马路吧。要是以前温璨一个人的时候,他自己睡哪都无所谓,反正他皮糙肉厚,但云涟不一样,他这身娇体贵的美人,不对,身份尊贵的仙君,哪能受得了这罪。 云涟道:你都到家门口了,还住客栈? 温璨不以为意地反问:不行吗?还是说大师兄你更想住温家? 如果是云涟要求的,温璨倒是不介意,反正凌清君亲自莅临兰溪,温肃就是再怎么不待见他,也不可能在云涟面前给温家丢脸的。 而且云涟是什么身份,寻常请都请不来的一尊大佛,比清玄山两位尊长的面子都大,能赏脸住在温家,那简直是他们温家上辈子烧了高香了,温肃还能有什么意见。 被他一双眼睛盯着,云涟不自然地偏过头,连声音都轻了些:不是你说要带我去温家看看的吗?我们既然来了,难道不去打声招呼? 好家伙,敢情温璨说的去温家看看,就是绕着温家宅子转一圈? 温璨道:打招呼什么时候都可以,再说温家有什么好住的,跟其他世家也没什么区别,以大师兄你的身份,我想你一定见的多了。但是这家客栈可不一样,这可是兰溪装修最好,风景最佳的客栈。我跟你说,这后面就是兰溪最有名的桃花潭,一推开窗就能俯瞰整个兰溪的风景,你在其他地方都看不见的,我保证你来了一次就不想走了。 最主要的是,温璨跟这家客栈的老板是熟人,有他专属的房间,不仅提供饭菜,住宿还不要钱。 听温璨说得头头是道,云涟一脸无奈地看他,竟也无话反驳。 最后云涟还是被温璨连拖带拽地忽悠了进去,住进了温璨夸得天花乱坠的绝佳风景房。 两人进去的时候,天色已经渐晚了,残阳挂在西山上,漫出了一片火烧云。 温璨跟着云涟进了房间,献宝似的推开窗,扑面而来一股桃花香,火红的夕阳连了天,映着山下的桃花和潭水都羞红了脸。 温璨得意道:怎么样大师兄,我选的这个房间是不是风景绝佳,保准你没来错吧? 云涟半倚在窗边,一身月白的长袍染了绯红,墨发飘然,若仙临凡尘,温璨在身侧看着,仿佛另一种绝色。云涟抿着唇角,应道:嗯,还不错。 说罢,他又转过身来,盯着温璨那一双弯成月似的桃花眼,说道,好了,时间不早了,你可以出去了。 啊?温璨回过神,才意识到云涟是在赶人,立马娇弱地靠着窗,撇嘴道,大师兄,你不能卸磨杀驴,不是,过河拆桥啊,时间还早呢,你让我吃了晚饭再赶人嘛。 那一副娇贵的样子,还不知是受了多大的罪了,温璨摸了摸肚子,可怜兮兮的眨巴眼。 你看我都饿一天了。 云涟不动声色地看他,回身将窗子关上,又坐回桌案前,给自己斟了杯茶:那就回你自己房间去吃。 跟着云涟的脚步,温璨哒哒的跑到桌子另一边坐下:不是我不想,只是你不知道,这个房间是天字一号贵宾房,只有在这个房间里点的饭菜才不要钱,而且还是客栈大师傅亲自下厨,待遇可不一般呢,不然我也不能来打扰你是不是? 你不是熟人有面子吗,怎么,现在面子也不管用了? 见云涟斯条慢理的喝着茶,语气似乎有些调笑的意味,温璨赧然一笑,叫了声:大师兄 大师兄现在好像学坏了,学会笑话人了。他不过就是想跟云涟一起吃饭嘛。窗外芳香四溢,身前美人作陪,再点上一桌子好菜,再没有比他更潇洒的了。 如果能一直这样,该有多好。 温璨一声「娇滴滴」的大师兄,换了眼前一桌子的好菜,连他自己都怀疑,云涟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怎么突然变得好说话了。 该不会是打着他什么主意呢吧? 不过细细想来,他有什么主意能让云涟盯上,如果真的有,那温璨得高兴的上天。 那一桌子大荤的菜色里,还夹杂着几道清新的素色,什么银耳莲子汤,清炒山药,水煮青菜,都是云涟的拿手好菜,温璨在六合峰吃了一个多月,听名字都觉得反胃。 但是后来,他伤好了,云涟就不给他做了,方才点菜的时候竟还有点想念那个味道。他一定是受虐惯了。 温璨夹了口青菜,在嘴巴里细细的嚼,不像以前囫囵吞枣,连味都没尝出来就咽下去了,他特意一口一口的吃,仔细品尝。 察觉温璨异样的神色,云涟抬头问道:怎么了? 温璨拿过云涟面前的杯子,灌了口茶水,道:没有你做的好吃。 闻言,云涟先是怔了一下,随即淡淡地笑了起来:兰溪的大厨比我还没有味道? 云涟本就神色寡淡得很,一副生人勿进的样子,冰冷久了,更是不怒自威,让人不自觉的拒之千里之外。 他突然一笑起来,整个人仿佛都有了神采,更显柔和。 温璨不敢多看,默默地又灌了杯茶水,没敢把心思表露的太明显。 他知道云涟这是在笑他,以往总说六合峰的饭菜寡淡,跟云涟这个人一样没味道,全天下再也找不出比他更没味道的人和菜了。结果万万没想到,他竟然在自己吃惯了的地方被打脸。 不过这脸打的,他心甘情愿。 温璨十分不满意道:大师兄,我夸你,你还笑我。 云涟兀自打坐,抬起眼皮看他,反问:我有吗? 很明显。说着,温璨又夹了口肉塞进嘴里,一边嚼一边不清不楚的说着,不过,我倒想知道,崇灵岛的事,你们打算怎么善后? 云涟看他:这是世家的事情,无需我们操心。 清玄山虽是仙盟之首,但仙门和世家本不是一路,世家有世家的规则,按理说,世家之中的事,清玄山不应该管。 温璨自然也知道这样的道理,但眼下这事,似乎除了清玄山亲自出手,也无人能管得了。 世家分崩离析,内里不和,又因为灭邪剑一事,人人惶恐自危,各自关起家门,独善其身,你指望他们自己处理,是根本不可能的。况且,崇灵岛怎么说也是百年基业,势力深厚,你又不是不知道,各家都虎视眈眈的盯着,就等着崇灵岛落败,然后一个个的将他分尸蚕食,你把崇灵岛交给他们,岂不是正中下怀? 云涟道:你看的还挺透彻。 温璨摇摇头:我只是突然理解了苏慎在临死前说的那句话,一旦苏衍死的消息传了出去,第一个来分尸蚕食苏家的正是这些表面平和的世家。如今崇灵岛的境况只会比那时的苏家更任人宰割,一个庞大的世家没了主心骨,就相当于一件价值连城的珠宝无人看守,任人摘取。 苏慎死后不久,荥阳的管辖地就被周围的几个世家分割得差不多了,荥阳无主,就是仙门都插不了手。 苏家的几个旁支分系紧接着冒出来,为了争夺苏家留下的家产打得不可开交,谁也不肯让谁,苏家就此落寞,还没落下个好名声。 苏家避世这么多年,陨落了还搞出这么大动静,更别说是崇灵岛了,一旦争夺起来,整个世家都会大乱。好在常氏山庄还有常松霖,不然也是这个下场。 屋外的天色渐渐暗了下去,云涟没点灯,光线昏暗,温璨只能看见他嘴唇微动,开口道:现在这个情况,不是清玄山插手,就能轻易摆平的。 温璨应道:我知道,世家如今乱作一团,仙门也好不到哪去,一把灭邪剑,一本《参同契》就把整个修仙界搞得乌烟瘴气。可想而知,当年灭邪剑出世时,仙门世家是何等的惶恐。 修炼和一统天下的捷径谁都想走,可但凡捷径,都是要付出代价的,这样的代价迄今为止还没人能承受得住。 所以阿璨,当年的事,不能再来一次了。 第六十三章 小师弟,你听说过昭亭山吗? 夜幕昏沉,映着窗外的月色愈加明亮,微风轻轻吹拂,周围寂静无声。 温璨躺在床榻上,睁大眼睛盯着房梁,脑海里闪过的全是其他三大世家的人。 从苏慎,到常氏庄主,再到顾家主,还有那一张张他也许见过,但叫不出名字的脸。 一本《参同契》,毁了苏家和赤城山,一把灭邪剑,灭了常氏山庄和崇灵岛。他虽手未沾鲜血,但这些人却是实实在在死在他手下的。 明明来时,温璨满腹仇恨,誓要将他们,那些曾经想要他命的人都狠狠地踩在脚下,感受他曾感受过的绝望。 师门弃绝,家门无入,唯有骷髅地无数怨灵残存身侧,这样的痛苦他受够了。 可当温璨真正看到那些人因他而死,尸横遍野的时候,他竟然开始怀疑自己,怀疑自己一直以来做的的到底对不对。 温璨正要闭上眼睛,突然耳边传来一阵声响,只听得一道慵懒的嗓音唤他:温以均,这么多人因你而死,你后悔了吗? 谁? 温璨一瞬睁开眼睛,却发现房间里并无别人,也没有异常。 他一口气提到了嗓子眼,还没来得及松下,那人又道,温以均,我是替你报仇的人啊。 那声音空灵飘渺,仿佛在天边之外,又仿佛近在眼前,温璨一时察觉不到,立刻坐起身来,灭邪剑在身侧嗡嗡作响,温璨覆手按下,却觉其中一道汹涌的灵力在肆意流窜。 恋耽美 美人师兄在上小说免费阅读(41) 你到底是谁?仙友既然来了,就请以真面目示人,不要缩头缩尾。 呵。那人轻笑一声,语气轻蔑道,就凭你,还不配见到我的真面目,我怕你一不小心就被吓死了,还得我来救,浪费精力。 这人好大的口气! 温璨目色渐沉:阁下要是不现身,那就休怪我不客气了。 温璨正要伸手拔出灭邪剑,突然剑身一震,一道黑色的雾气从剑身中蹿了出去,将整个房间死死地包围住。 温璨被剑气震开,后背撞上床榻,疼得他龇牙咧嘴。 黑雾在温璨的眼前凝成一个人影,那人优雅的向他走来,腾出一只强劲的大手,死死扼住温璨的手腕,将他拽了起来,笑道:真不错啊,没想到你竟然有本事冲破《参同契》的封印。不错,不愧是我选中的人。 随即,那人一松手,就将温璨甩开了。 挣扎着起了身,温璨惊道:你你是魔修? 是,或不是,又有什么关系?你以后不也是吗? 他一字一句的说着,仿佛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温璨的身上。 这人为什么会知道他身上封印了《参同契》,还说是来替他报仇的? 他们这么大的动静,云涟就在隔壁,不可能听不见,但云涟丝毫没有反应,又或者根本没有察觉,只能说明这人的修为极高。 能在他和云涟的眼皮子底下不声不响的布下阵法,关键是他还看不出来,这种修为的程度,就是平沧尊亲自来,也不可能做到的。 他到底是什么人? 温璨还没来得及问出口,就见那人「噌」的一下窜到了他眼前,指尖放在唇上「嘘」了一声:小点声音,我能听到你心里在想什么哦,所以不要给我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温璨一下愣住了,那他对云涟的那点心思,岂不是藏不住了? 浓重的黑雾下,温璨仿佛看见那人白了他一眼,满眼的嫌弃。 冷眼相对片刻,那边一点动静没有,还是温璨先遭不住了,开口问道:你到底是谁,你找我究竟想做什么? 这人修为简直深厚到可怕,温璨离他这么近,都感觉不到他体内的灵力波动,但那股子气势却压抑得很,压得他的修为都使不出来。 黑影晃了晃,给温璨腾出点呼吸的空间,缓缓说道:我想做什么,你不需要知道,你只要知道灭邪剑选中了你,它就会为你报仇的。 温璨凝眉:我不需要,谁告诉你我要报仇的? 温以均,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你好好想想吧,想想你曾经被那群道貌岸然的狗东西们围攻的时候是什么样的,他们可曾会怜惜,会心疼你只是个十几岁的少年,而对你手下留情吗? 不会的,他们只会因为自己的惧怕和无能而对你群起而攻之。但凡有超出他们控制范围的能力出现,他们就会破天荒的团结,将你一网打尽,残忍的摧毁。这就是那些修仙的人,那些掌控一方世家的真面目。他说着,愈发激动,连语气都变得尖锐起来。 温璨仔细打量着他,试图找到他的破绽,可左看右看,这也只是一团黑雾,即便动手了,也只是像打在棉花上,根本伤不到什么。 思及此,温璨的目光转向了身侧的灭邪剑,以魔制魔,说不定还能有用。 他正要伸手够灭邪剑的剑柄,那人仿佛是预判了温璨的行为,一勾手,灭邪剑就像是见到了主人似的,咻得一下飞了过去。 他一手握着剑身,指尖轻抚,软声道:灭邪剑本没有错,错的是世人对它的偏见,只因它嗜血生灵,一念入魔,便再也不会有人记得,这曾是一柄斩尽妖邪,战无不胜的名剑。 你你到底是谁?他怎么会对灭邪剑如此了解? 温璨脑海里下意识的闪过一个念头,但他也只是想想,随即就被否决了,毕竟那人早就死了,连魂魄都被镇压,绝无可能再出现在这里。 可若不是他,这世上还有谁能对灭邪剑如此了解? 那团黑雾摆摆手,动作优雅斯文:说来,你还算得上我的小师弟呢。小师弟,你听说过昭亭山吗? 随着一声轻笑,那团黑雾晃了两下,渐渐地在房间中散开,直至彻底消失不见。 六合峰后的昭亭山,传言离淮仙尊专门为其弟子云昭题名的独峰,几十年来,都没有弟子有这样的待遇。 温璨怎么会不知道,他还上过一次,如今是让人闻风丧胆的断风崖。 难道他就是离淮仙尊的大弟子,灭邪剑的主人,云昭? 可是云涟说过,云昭早就死了,十几年前的那场围剿后,他的尸首被丢进了禁地,永世不得超生的。 温璨不敢相信,扑着渐渐消散的黑雾,喊道:喂,你回来,我还有话没有问,你怎么知道我是回来报仇的? 还有,那人不仅知道他身上封印着《参同契》,还能察觉到他已经破开了《参同契》的封印。 温璨蓦然觉得后背一阵发麻,这人简直强大到超出他的想象。若是敌非友,只怕他接下来的路都不会好走。 黑雾散去,周遭又回到了以往的寂静,温璨呆愣地站在窗前,灭邪剑不知何时又重新回到他的床榻边,无声无息。 这一切,都清晰得像是一场噩梦。 温璨一夜未眠,在床榻上翻来覆去,第二天一早顶着一双黑眼圈走在云涟的身旁,这一对比,显得他更粗糙了。 云涟察觉了他的异样,偏头问道:怎么了,没睡好吗? 温璨点点头,可不是嘛,被一个莫名其妙的人灌输了一堆莫名其妙的话,折腾到大半夜不说,关键话还只说一半,留一半给他猜,哪还有心情睡觉啊。 温璨苦着脸,小心翼翼的问:大师兄,你昨晚有没有听到什么动静? 什么声音?云涟蹙眉,没懂他的意思。 想了想,温璨说道:比如,打架的声音? 他才不会直说,是他单方面挨揍的声音了。他被那么重的摔到床板上,后背骨头到现在都还疼着,怎么想都不会是在做梦的。 云涟迟疑地摇头:没有。怎么,你跟谁打架了? 温璨立即摆手否决:不是我,我怎么可能半夜出去跟人打架呢,这不是欺负人嘛,对不对? 他确实不会半夜出去打架,他只能半夜在房间被人打,关键打完了他还不能往外说,连告状的地方都没有,温璨简直欲哭无泪。 两人在路边吃了早饭,温璨捧着还没吃完的葱油饼,边啃边随云涟走到温家门口。 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把最后一口葱油饼吃完,还没见有人出来迎接他们,温璨顿时觉得面子有些挂不住。 往常温家门口都会有两个护卫看守的,一旦有人前来拜访,也能第一时间通知家主,这是基本的规矩。 但是昨天他们来的时候,温璨也没看见门口有人,不然温家主昨天就该知道他回来了。 云涟正要上前敲门,被温璨一把拉了回去,他环胸道:哎哎哎,你可是稀客,身份贵重,要随时保持形象的,怎么能让你亲自去敲门呢。你就在这儿等着,我去。 让云涟在正门口优雅的等着,温璨撸起袖子,走到那扇朱红的大门前,他姓温这么多年,还是头一回敲门进去的。 抬起的手还未落下,温璨都已经想好到时候该怎么给他爹训斥不孝了,这时大门突然打开,一行人从里面涌了出来。 温璨被突然出现的人群冲开,惯性地往后仰去,脚下步伐忽变,正要想办法稳住身体,云涟一个箭步上前,抬手将他接下了台阶。 对面人群包围中,一个大夫模样的男子撞上了门框,捂着脑袋向后踉跄了两步,才勉强站住。 一个小护卫还没看清来人是谁,指着温璨就扬声斥道:什么人,也不好好看路,敢在温家门口撒野,还要不要命了! 温璨撸起的袖子还没放下,抬手轻拂了一把,凉声问道:你在跟谁说话? 第六十四章 就你嘴甜 二、二公子 不知谁说了一句,那小护卫定睛一看,顿时愣住了。 他来的时间不长,正好一年有余,恰逢温家二位公子上清玄山修行,都没见过,但他却是听说过这二位公子的传言。 尤其二公子温以均,世家皆言他是个草包废物,可他偏生有本事成为离淮仙尊的弟子,让凌清君云涟亲自指点,是多少世家公子羡慕都羡慕不来的。 身后的黑袍护卫一把将小护卫拽到旁边去,上前拱手道:二公子,您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也没通知一声。 温璨没说话,冷眼瞧着那处,黑袍护卫余光瞥了眼被他丢到一边的小护卫,立刻解释道:这小弟子是新来的,没见过您,不懂事,还请二公子不要同他见识。说罢,他又朝那处招了招手,还不快过来,给二公子赔罪。 小护卫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被温璨冷眼吓得不敢吱声。 温璨摆摆手,心说还是云涟这一招管用,往常这些对他阴阳怪气的,突然一下就怂了,还是他的威严不够,以前都镇不住人。 温璨这下也懂了,怪不得云涟总是一副看谁都不顺眼的样子,要是都那么好声好气的说话,岂不是更镇不住那些自诩天之骄子的弟子了嘛。 身后云涟把他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连温璨此刻得意的小表情在想什么,都猜得透彻,嘴角扯了扯,云涟就看着他嘚瑟。 被温璨推门撞了脑袋的老大夫禁不住「哎呦」了一声,温璨目光顺势移过去,打量着,一身灰白的长衫,说不出来的朴素,那一把花白的胡子简直跟白翁一模一样。 温璨眉梢轻挑,问道:这是谁? 为首的黑袍护卫应着:这位是陆家送来帮忙的老医师,昨儿一大早兰溪被妖邪侵袭,家主除祟时受了伤,陆家便遣了他们最好的医师来帮忙。老医师刚给家主换了药,我们正打算将他护送回去。 医修陆家,应该就是陆檀乔师姐家了。同身为八大世家之一,跟崇灵岛的八面玲珑,处事圆滑,跟哪家都是名义上的「亲兄弟」不同,温家和陆家的关系只能算得上还可以,点头之交,没有再更深的相处。 但温璨也能大概猜出陆家差人来的意思,领头的四大世家如今只剩温家尚在,陆家即便不是来拉近关系的,也要趁机打探打探温家的底细。 温璨清了清嗓子,朝那老医师一抬下巴:我爹的伤势如何? 老医师晕头转向地被几个护卫架着,颔首道:所幸伤得不严重,都是皮外伤。 看着老医师那一把花白的长胡子,温璨免不了想到白翁的胡子,生起气来吹胡子瞪眼的,都能飞到天上去。 瞥了瞥嘴,温璨还是决定别折腾老人家了。 既然如此,那就赶紧护送回去吧,路上小心着点,别让人家说我们温家待客不周。 三四个人护送着老医师走了,其余人大眼瞪小眼的看着温璨和他身后神态自若的人,一时间都愣了手脚,直等温璨轻轻咳嗽了一声,才反应过来要去禀报家主。 云涟抿嘴:没看出来,温二公子还是挺有世家公子威严的。 温璨回身一挑眉,似真似假的抛了个媚眼:那是,也不看看是谁出来的,当然还是大师兄教得好。 听说温肃和温子豫都在前厅,正好刚换完药,都还没走,温璨领着云涟就过去了。 穿过紫藤漫天的长廊,里面就是温家的前厅,温肃是个习武的粗人,生平最不喜爱摆弄花草,所以在温家的宅院里,能见到最多的除了练武场的草地,就是栽满各个角落的青松,想见到点别样的颜色,都得爬到后院之外去看。 但偏偏前厅门前的这一片紫藤,生机勃勃,他娇养了多年。 见云涟抬眸望了眼,温璨边走边跟他介绍:看到这一片格格不入的紫藤了吗? 云涟点头:嗯,跟你的藤鞭一样。 温璨腰间的这根藤鞭算不上显眼,细细的缠在腰间,反而跟寻常的腰带没什么两样,而且温璨极少会拿出来,如果不是亲眼见他使用,不会有人能想到那是一把武器。 惊诧于云涟还记得他用的武器,温璨抚了把腰间的紫荆藤应道:这是我娘生前最喜欢的花,我爹因为她喜欢,就把整个温家都栽满了紫藤,每到这个时候,整个院子都是紫色的,听说可好看了。你能想象的到,这里以前也是鲜花遍地吗? 反正他是想象不到的,温璨只能听说,然后装作自己看见过。 云涟问道:那为什么后来没有了? 温璨深吸了口气:我娘生我难产那天,整个温家的紫藤一夜之间全部枯萎,她走了,也带走了这里的鲜花满地。后来温家主遍寻花匠,让他们重新在温家栽满紫藤,可是几年过去,也只有长廊上这一片的紫藤活了下来,进门出门都能看得见。 说到这里,温璨的神色肉眼可见的颓了下来,桃花眼低垂,云涟伸手想抚一把他难得乖乖垂下的发丝,思量许久,还是轻唤一声。 温璨。 世家之中的事,云涟虽然不甚了解,但大概的一些情况还是要知道的,为了避免到各家去时说错话,云秉容曾告诉过他一些关于四大世家的禁忌。 云秉容说,到常氏山庄千万别提钱,不然常氏庄主会觉得你是在侮辱他们。去崇灵岛不能提第二,因为顾家不论做什么都是万年老二,从顾家主到顾怀玦,打破不了的铁律。 荥阳苏家连门都找不到,可以暂且不提,但苏慎至死都跟温家有仇,这也是不可言说的事实。 至于温家,那就是众人皆知的事情了,在温家主面前绝对提不得的两个人,一个是温二公子温璨,一个就是他早已逝去的妻子,温夫人。 这俩是相辅相成的关系,听说当年就是因为要生下温璨,温夫人才难产而死,温家主接受不了温夫人的突然离世,这才对温璨冷眼相待。 温璨回头,云涟下意识的收了手,只听他说着:你不是想知道温家主为什么不喜欢我吗?等会儿你就清楚了。 他抿嘴一笑,微垂的眼尾透着一丝酸涩,云涟看在眼里,却没再开口。 两人走了几步,迎面而来一个面相和善的女子,深色衣衫加身,发髻高绾,一副道姑模样。 见温璨和云涟朝她走来,那女子先是一怔,随即欣慰的笑了,眉眼弯弯:阿璨! 容姑姑。 温璨小跑两步上前,容姑揽着肩膀打量他,眼眶里似乎还含了泪花:许久不见,还长高了呀。 温璨讪笑着点头,可不是长高了嘛,在温家没吃的好东西,在六合峰全吃回来了,受了伤也不再是自己涂药,还有人照顾,连饭菜都有人给端,不长高简直是对不起他大师兄。 长开了,也好看了,清隽秀气,越来越像你娘了。 被容姑说的不好意思了,温璨瞥眼望向云涟,容姑也察觉了他身后的人,笑问,这是哪家的公子,不给容姑姑介绍介绍? 温璨赶紧拉着云涟上前,道:容姑姑,这是云涟,我大师兄。说罢,他又转向云涟,大师兄,这是容姑姑,她是我爹的师妹,也是对我最好的人。 容姑闻言,眼睛都笑得眯成一条缝了:就你嘴甜。 云涟躬身行礼,颔首道:晚辈清玄山弟子云涟,见过青川剑容姑前辈。 恋耽美 美人师兄在上小说免费阅读(42) 你认得我? 不止容姑,连温璨都有些诧异,他是知道云涟懂的贼多,修仙界上下近千年历史,他几乎倒背如流,信手拈来。 但容姑说来也不是修仙的大家,只是年轻时手持一把青川剑,修出了些名头,不过都是青川剑的名头,后来年少轻狂,识人不清,犯了点错,便彻底隐退了,再无人知晓她的名字。没想到云涟竟然知道。 云涟道:青川剑的身法与众不同,以轻盈为主,前辈步量平稳,脚尖落地,已经很明显了。方才又听说前辈姓容,是温家主的师妹,这才确定前辈的身份。 简单明了的两句话听得容姑啧啧称赞,她没想到这一辈的弟子里,竟还有这般佼佼者,不由赞道:世人都说凌清君是落世谪仙,盖世无双,我本来还不信的,如今一见,倒还真是我有眼无珠,不识英才了。 容前辈抬举了。 你同阿璨一样,唤我容姑姑便好。容姑一瞥眼盯着温璨:你看看人家,才貌双绝不说,为人还谦虚,你再看看你,夸你两句,尾巴就要翘上天了。你能得凌清君指点,是你修来的福气啊,好好珍惜吧。 容姑姑跟我有什么关系啊。 温璨莫名被牵连,整个人都不好了,明明他啥也没做,还要因为云涟的优秀被损,真是不公平。 果然啊,云涟这副样貌忽悠人才是有一套呢。 好好打趣了温璨一番,容姑这才端正道:对了,你也是因为邪祟那事回来的吗? 昨天温子豫风尘仆仆的赶回来,正巧他们刚铲除妖邪完,回来便说了崇灵岛的事,大家心里便有数了。 且常氏山庄的事情传得沸沸扬扬,各家都提心吊胆的,生怕下一个被盯上的就是他们,毕竟常氏山庄那么大的家业,都说没就没了,更别说他们了。 温璨应道:是,这件事情闹得这么大,我想温家一定会被牵连,就打算回来看看。我爹他,没事吧? 容姑笑了笑:他能有什么事,不过一群不成器的邪祟罢了,受了伤也是他自己不小心的,你就别担心了。不过知道你回来看他,他一定很高兴,人就在前厅呢,你进去瞧瞧? 看了眼云涟,温璨摆摆手:我想,还是算了吧,知道他没事就行了,反正他也不想看见我,我又何必给自己找不自在。容姑姑,我这就回去了,你帮我跟他说一声吧。 攥了把云涟的袖子,温璨转身就要往外走。容姑一听这话,立刻就来气了:哎,你这臭小子 还没等她开始念叨,身后的紫藤长廊下,一道墨色身影气势汹汹而来,叉腰指着温璨骂:你要是出了这个门,就永远也别给老子回来了,老子就当没你这个儿子。 温璨回身笑道:温家主,你本来也没我这个儿子,不是吗? 第六十五章 比如,我们温家就很不错啊 温家素来不喜奢华,自是比不得常氏山庄和崇灵岛的富丽堂皇,景色别致,但四周高墙立起,也让人有种沉重压抑之感。 温璨端坐在前厅金丝楠木椅上,一手捧着桌边的茶,似真似假的轻抿一口。 屋外的紫藤长廊正对着大门,他一抬眼就看见了。 上好的沉香从香炉中袅袅升起,清凉的冷香萦绕鼻尖。容姑和温子豫端坐一侧,温璨和云涟在另一侧,两方面面相觑,因着温璨的那一句话,几人的脸色都不太好。 温子豫冷哼道:我还以为你出了温家的门,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 温璨放下茶杯,嘴里嘟哝着:我就是在温家,也不知道自己姓什么。 他声音不大,但前厅此刻无比寂静,在场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温子豫登时火气上头,拍着桌子起身:你说什么! 行了你们两个,怎么一说话就跟要打起来似的,子豫,你是哥哥,你就不能让着点阿璨吗? 被容姑拉了一把,温子豫更气不打一处来:我为什么要让他,我是哥哥就一定要让他了吗?他有哪点值得我让的? 往常他俩每每吵架的时候,都是容姑出来拉架,然后两人都看在容姑的面子,不管吵成什么样,都能立刻闭嘴,把火气压下去,这次自然也一样。 但温子豫多少还有些不服气,他最讨厌听见这种话,但看在还有旁人的份上,不情不愿地跟着容姑坐下。 行了,都不知道丢人是吧。最后还得是温家主亲自开口,才能让温子豫彻底闭嘴。 温家主调整了脸色,对着云涟颔首:凌清君,是温家教子无方,让您见笑了。 云涟连身都没起,余光瞥了眼身侧的温璨,随即点头示意:温家主谦虚了,大公子一表人才,实乃仙门佼佼。阿璨是我师弟,自然也不会差的,您说是吧? 温肃提着一口气,连声应下:是是是,凌清君说得对。 这不明摆着是在威胁他么,他要是敢说温璨不好,那就是连着说云涟和整个清玄山都不好了,这话给谁都不敢应承着。 温肃没想到,温璨出去了一趟,竟然还给他带回了个靠山来,真是长本事了。 知道这是他大师兄给他报仇呢,温璨举着茶盏,躲在杯身后偷笑,默默给他竖起大拇指。 论气势压制,还得是他大师兄厉害,他爹也得甘拜下风。 云涟递了个眼神,示意他不要胡闹了,随即继续道:云涟此番突然拜访,未能提前知会一声,还请温家主谅解,主要确有一件棘手的事情,还要请温家主帮忙。 凌清君但说无妨。 凌清君亲自登门,就算是有要求,他们身为世家,也没有不应承的道理。 云涟道:灭邪剑被重启,致使妖邪肆意,崇灵岛此番作为,已经让不少世家仙门人心惶惶。灭邪剑不是别物,牵扯众多,想必温家主心里也清楚。如今世家分崩离析,皆为妖邪所扰,倘若无人来收拾残局,震慑百家,只怕还会再有更大的麻烦。 温肃凝眉思索道:凌清君的意思是? 这毕竟是世家之事,清玄山无从插手,眼下世家之中,唯有温家的名声能够震慑四方,也只有温家主才能胜任此事。所以云涟特意到此,是为了请温家主出山,替崇灵岛善后。 温子豫问道:你的意思是,想让我们温家出头摆平此事? 云涟也不否认:别无他法。 别说常氏山庄如今百废待兴,空无一人,就是没被顾家主灭了,以常家的声望,也不可能摆平此事的,更别说现在只剩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少爷了。 崇灵岛也不必说,早已成为人人喊打的众矢之的,剩下的世家里,除了温家还保有实力外,再没有一个能担得起这件事的。 云涟本也不想将温家牵扯进来,他看得出来,温家主特意封锁兰溪的消息,没让其他世家知晓,就是不愿意被牵连进崇灵岛的事情里。但他思来想去,这件事还真非温家莫属。 温璨偏头,凝了云涟一眼,立马就明白了他的意思,随即附和道:崇灵岛这事虽然做的不地道,但江陵的百姓没有错,他们没必要承受世家陨落而带来的后果。爹,你也是世家家主,你该知晓如果没有人站出来摆平此事,等到崇灵岛被那些世家瓜分争夺,那江陵的百姓将会受到怎样的牵连。 温家主还没说话,温子豫反而先坐不住了,起身斥道:如果不是崇灵岛妄图收揽其他世家,他们也落不到今天这样的下场。江陵的百姓是没有错,他们没有参与,但他们享受了崇灵岛带来的利益,就是一丘之貉。倘若昨天被灭的不是崇灵岛,你还有本事站在这里义正言辞吗? 温璨道:温子豫,我是跟你就事论事,世家犯的错,你凭什么要百姓来承担?我们身为世家的责任,管辖一方土地,不就是替百姓出头,让他们安居乐业吗? 而且这件事情并非只是为了帮江陵的百姓,而是为了维护所有世家。难道你真想看着世家为了争区区一个管辖地而分崩离析,反目成仇吗? 温子豫怒目道:温以均,我也是在跟你就事论事,你也是温家的人,别把自己摘出去。我们温家低调了这么多年是为了什么,一旦今天出了这个头,温家就再也别想安稳了。你是大仁大义,心怀天下的好人,我们就是事不关己的坏人了吗? 两人针锋相对,各执一词,谁也不让谁,一时间前厅的氛围骤降到冰点。 云涟把温璨拉了回来,其他人都没再开口,各自揣着心思。 温家主没立刻答应,说要再想想,毕竟这一决定,就意味着温家要承担整个世家的担子,他自然要再多考虑一番。 温璨时隔一年多回来的第一场交谈,就这么不欢而散了。 他早已经习惯了,以往在温家也都是这么说话的,从来都是鸡同鸭讲,他爹和温子豫各讲各的,谁也没有听过谁的意见。 但显然,云涟第一次经历这样的场合,还有些不适应。 是极其以及特别的不适应。 温璨带着云涟在温家宅子里转了一圈,见云涟始终没开口,温璨问道:大师兄,你在想什么呢,是不是被温子豫的胡搅蛮缠吓到了?你别看他往日在清玄山上一派世家公子的风范,实际上他这个人小心眼得很,一言不合就要跟人家吵架。 要不是今天还有云涟在,温子豫难得顾及一下他在云涟面前的形象,怕是谁劝都没有用,他们俩的战火非得从吵架变成打起来。 温璨可对他太了解了,了解到随便说两句都能刺激到温子豫的怒火。 摇了摇头,云涟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抿嘴笑道:挺好的,这样反而更真实。 嗯?温璨一下没听懂,挠了挠头,这样你都觉得好?要不是他胡搅蛮缠,咱俩现在都能回去了。 云涟偏头问道:你想回去? 当然了,清玄山风景秀丽,灵气丰蕴,又远离人烟,没有那些突如其来的麻烦,也不需要应付莫名其妙的人,只要专注自己的修炼就好。这样的洞天福地,人人都应该心向往之吧,不然为什么有那么多人挤破了脑袋都要进去呢? 但温璨跟他们不一样,他想去,主要是因为云涟在,跟清玄山好不好没有关系。 不过这话温璨没敢说出口,怕被笑话。 云涟却道:可我却觉得,那里寡淡。 寡淡这个词,是以前温璨经常说云涟的,那时候他总觉得云涟这个人没有人味,就像是个放在供台上的雕像,不论你同他说什么,他都是一副冷脸回你,刻板冷淡,没有意思。 温璨原先不懂,只以为云涟是高高在上的凌清君,素来看不起他们这些低落尘埃的垃圾,所以对他也没什么好脸色。 重生回来,再次站在云涟的身边,温璨好像能够理解一些了。 他并非本性如此,少年人的内心其实都是爱热闹的,只是云涟他自幼在那样的环境下长大,就自然而然地融入进去了。 跟其他的弟子不同,云涟身为离淮仙尊的弟子,自记事起就承载着离淮仙尊留下的责任,他一个人待在冰冷的六合峰,没有师父,也没有朋友,更没有弟子同他一起修行。 他习惯了冰冷的山岩和无声的剑鞘,也唯有这些东西能同他作伴,听他无声地诉说。 所有人都钦羡于云涟惊世的修炼天赋,十余岁的年纪,初出茅庐就能一举夺下仙盟魁首,是多少人修炼半生都不一定能有的修为,而且他还是离淮仙尊的弟子,走的就是飞升之路。 可是只有温璨知道,六合峰的白昼有多么寂静,连云外的飞鸟都不敢踏进。 他一人守在那里,守着离淮仙尊离世的荣耀,还要拼命的修炼,不给师门丢人。十几岁的他,又承受着多大的压力。 所以温璨有时候都在想,当年离淮仙尊要他选一个弟子入六合峰,就是在心疼自己的弟子,不让他孤独一生吧。 温璨泯然一笑:大师兄,你若喜欢这凡尘俗世,不如就留下来,反正那九州山河,缥缈仙境你看得多了,偶尔换换口味也不错,你说呢? 云涟挑眉应道:比如呢? 比如,我们温家就很不错啊。 第六十六章 我这么柔弱 温璨一个箭步跃到云涟身前,两人不知不觉就走到了温璨以前住过的小院,许久无人住,却还是一如温璨在时的样子。 院子不大,装饰也简单,尤其温璨还是个特别懒的人,根本没有闲情逸致去摆弄。 所以他住了这么多年,西苑依旧跟狗窝一样。 推开房门,所有的摆设整整齐齐的归置在原本的位置上,连温璨打碎的那套茶具都换了个一模一样的回来。 窗边的兰花许久无人问津,叶子已经枯黄了不少,但这么长时间还没死,温璨还是很诧异的。 他径直往床榻上一坐,摸了摸熟悉的枕头,对云涟道:我跟你说,这一定是容姑姑找人帮我打扫的,不然我可没有这么干净。 云涟点头表示赞同:看得出来。 他把六合峰的房间造成狗窝的时候,云涟就看出来了,只是一直没想说,假装给温璨留个面子。 环顾四周,温璨房间里的摆设都很陈旧,不过细心洒扫过后,还算是干净敞亮。 云涟越过书桌后的屏风,屏风后是一面当摆设的书柜,几本很薄的书册东扭西歪的放在上面,其余都是路边淘来不值钱的玩意儿。 云涟伸手拿起一本书册,正要翻看,突然温璨从床榻上跳了起来,惊叫了一声:糟了,我藏的剑谱不见了? 你还藏剑谱?云涟显然有些不敢相信。 虽然这段时间在六合峰被他得还算不错,但世家之中依旧还流传着温二公子不善剑法的传言,以至于他当时在雁空山试炼时打败了蛟月血蟒都没人相信,都以为是灭邪剑的功劳。 整洁的房间顿时被温璨翻得没了样子:那可是我在藏书阁里偷出来的,还没来得及送回去呢,上了清玄山后就忘记了。我就藏在床底下的,这要是没了,温家主非得给我打个皮开肉绽不可。 温璨给吓得后背一阵发凉,一年多没挨揍,还能想起他爹皮鞭子抽在后背的感觉,凉飕飕的。 见他翻箱倒柜,都快要把房子给拆了,云涟扬了扬手里的书册,问道:你说的是这个吗? 接过云涟飞来的书册,温璨仔细地翻看,密密麻麻的小字旁边配了一幅幅看不懂招式的图,想起以前半夜点灯在被子里瞎捣鼓的时候,温璨问道:你在哪找到的? 不是你放在这儿的吗? 见云涟指了指身后的书橱,温璨摇头道:我哪敢啊,你也太高估我的胆子了,明晃晃的摆在书柜上,这不是找揍嘛。不过我闲来无事,倒是经常去藏书阁里偷。 温璨走上前,把那几本册子收起,想着等温家主不注意的时候再给他送回去,免得迟早被发现。 云涟凝眉:偷? 温璨道:是啊,温家藏书阁里的剑法秘籍不计其数,以前都是我娘在打理,她最喜欢看那些乱七八糟的书了。我娘走了之后,藏书阁就再也不给任何人进了,连温子豫都进不去,温家主平时又忙,根本管不了,所以我没事就偷偷溜进去,先前我给你折的纸鹤传音,就是我在藏书阁里偷学来的。 温璨摆弄着窗台的兰花,边说着还颇为得意。 恋耽美 美人师兄在上小说免费阅读(43) 只不过说到他娘,温璨的神色又蓦然凝重起来,看着云涟欲言又止的样子,禁不住问道:你是不是想问,我明明也是温家公子,本该和温子豫一样,却为何落到这样的境地? 云涟不可置否。 以前他对温璨不熟,只是曾听闻过那位温家二公子的传言,心想这二公子一定是修为极差,性格也不好,才如此不得家主喜爱,连个名字都不愿提及。当时云涟一门心思想的都是敬而远之。 温璨刚上清玄山时,云涟第一个念头就是,传言绝非空穴来风,那位二公子果真修为一般,还地痞无赖,对他的印象简直差的不得了,甚至开始怀疑起他师尊的眼光了。 将兰花放回原处,温璨回身问道:你知道温夫人吗?世家中应该有传言说,在温家主面前绝对不能提及的两个人,除了我以外,另一个就是温夫人了。 云涟闻言,不由得笑道:原来你也知道。 那是当然,我只是懒,又不是真傻。他懒得计较,懒得解释,不代表他不知道。 温璨斜靠在桌子上,一手撑着脑袋,那叫一个云淡风轻。 容姑姑说,我娘是这个世界上最温柔大方,温婉贤淑的女子了,不仅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而且修为也高,丝毫不输温家主。当年他们认识的时候,还是温家主先对她一见钟情的呢。 没人知道她是从哪里来的,她也从来不说,于是所有人都当她是哪个落魄家族的大家闺秀,家门落败,才不能言说。我爹他,是个粗人,这辈子只知道练武,唯一一次长眼了,就是娶到了我娘。然后就有了温子豫。 说到这,温璨的眉眼始终是微笑着的,他所有关于娘亲的事情,都是从容姑那里得知的,只言片语,拼凑成一个个形象的故事,温璨对他娘的记忆就都在这儿了。 温璨抬眸,微弯的桃花眼里晶亮亮的:大师兄,你知道爱一个人,视她如命是什么样子的吗? 云涟愣住,鬼使神差的摇了摇头,没说话。 温璨眯着眼笑:也是,你可是凌清君啊,六根清净的木头人,你怎么会知道呢。 我告诉你啊,温家主今天对我所有的恨,都是因为我害死了我娘,连温子豫都说我当年就不应该活。 那一双好看的眼眶中,似乎闪着光,漆黑的眸子映下一片阴影。 云涟静静地听着,其实这话在崇灵岛喝多的那天晚上,温璨就已经说过了,只不过他自己忘了。 今天他没喝酒,还能说出口,是真的把他当成可以倾诉的对象了。 云涟道:可,温夫人的死,跟你有什么关系? 他依稀记得听枭月尊说过,温夫人当年是因为难产而死的,生下温璨后气血亏损,没多久就过世了,枭月尊还代清玄山来参加过葬仪。 温璨道:是我克死了她。容姑姑说,如果不是要保全我,以我娘的体质和修为,她是绝对不可能难产死的。 往日意气风发的少年,头一次在他面前脆弱得像个陶瓷娃娃,云涟缓缓伸手,抚上温璨的发丝。 那也不是你的错,只能说世事无常,你又何必责怪自己。 云涟不会安慰人,以前在师门也没有需要他安慰的弟子,难得说一回软话,温璨莫名受用。 你不知道,我娘死的那天,有个道士从温家门口经过,说我是天煞孤星,刚出生就克死了娘亲,以后还会克死其他人,谁靠我近我就会克死谁,而且将来整个温家都会毁在我手里。 那道士说的煞有其事,还说要把我带走超度,平化我身上的煞气,这样才能保温家无虞,我爹对此深信不疑,要不是容姑姑死活不同意,温家主恐怕当时就把我丢出去了。 即便被留了下来,温家主也依旧视温璨为洪水猛兽,不仅纵着那道士开坛做法,胡言乱语,还将温璨丢进了别院,不许他随意乱出来,连练剑都不许他碰。 自此,温璨草包废物的名声就在世家中传遍了。 可是温璨后来才知道,温家主之所以要把他丢出去,并不单单是因为信了那道士的虚话,觉得他会克死温家的人,只是单纯的不想见到他,仅此而已。 后来有人说,温家主把他对温夫人所有的爱都体现在了温璨的身上,他有多爱温夫人,以后就有多讨厌温璨。 温璨对此深表赞同。 阿璨 见云涟这般唤他,温璨整颗心都被轻轻揉了一下,攥着云涟的袖子笑道:大师兄,其实我早就已经不在意了,我又不是除了温家,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了。大不了以后大师兄你去哪,我就跟着呗,反正我这么柔弱,又容易得罪人,没有大师兄你的保护,迟早小命危矣啊。 云涟没开口,默默在心里应下了。 云涟难得来温家一回,温家主热情待客,非要他留下来住一晚,两人拗不过,还是勉强住下了。 云涟住进了容姑姑特意准备的客房里,本来也给温璨准备了,就在云涟的旁边,但温璨不愿意住,就自己回了西苑。 夜幕降临,微凉的月色洒落在院子里,映着窗外的梧桐树萧瑟如风。 温璨躺在床榻上,想着昨夜突然出现的那个人,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他心里莫名的担心,总觉得这个人的出现,一定预示着什么事情要发生。 上辈子也是在这个时候,温璨年少轻狂,不知深浅,被苏慎和崇灵岛两件事一激,暴露了他手里的灭邪剑和《参同契》,成为众矢之的。 不仅被诬陷勾结邪祟,还被设计害了仙门弟子,最后被仙门世家围攻在骷髅地,身死魂灭。 重生回来后,温璨吸取了经验,处处装怂,不像以前那般强出头,至今没敢把他身负《参同契》的秘密暴露出来。 他本想着没了《参同契》就不会有麻烦的,且上辈子要害他的人也都处理的差不多了,顾家主已经死了,灭邪剑被唤醒的错也不会再诬陷到温璨头上了,再没有什么能害他的借口了。 原本这些事情温璨都已经忘得差不多了,还打算着等崇灵岛的事情处理完,他就跟云涟回六合峰,任江湖怎样风雨,他都不管了。 可那人一出现,尤其那股骇人的压迫感逼近他时,温璨蓦然觉得一丝凉意升起,仿佛那人就在周围窥探着他的一举一动。 第六十七章 是灭邪剑选了你,不是我 温璨睡不着,起身打坐,掌心翻上运气。 蓦然体内一道强劲的灵力在流转,随着他爆发的修为,一点一点喷涌而出。这道灵力仿佛是他与生俱来的。 自温璨跟蛟月血蟒打了一架受了伤,在静心池里休养一番后,他体内的灵力就渐渐发生了变化,强势而又温和的包围着他,像是一股涌动的暖流。 温璨以前不知,直到他上辈子彻底修成后,才知道这就是《参同契》的功法。 当年因为离淮仙尊的飞升成功,《参同契》一瞬成为所有修仙者眼中的飞升秘籍,修炼捷径。甚至有人传言,只要得到了《参同契》,就等于一脚踏进了九重天。 为此,各仙门奔波了十余年,互相争夺,劳民伤财,就只为了亲眼见一见那传说中的飞升秘籍。 一时间修仙界陷入了争夺的深渊。 后来,还是清玄山亲自出面镇压,才将此事压下,便再也无人敢当众提及,不过私下里找寻《参同契》的步伐还依旧没停下来。 闭上眼,凝聚丹田之气,周身的奇经八脉在汹涌的流动着,仿佛体内有一汪清泉,所有的灵力都汇聚于此,然后在一刹那爆发出来。 温璨没说,他娘当年就是将自身修行的《参同契》传给了他,这才气血亏损,难产而死的。 温璨自出生起,体内就封印着《参同契》的灵力,直到他在斩杀蛟月血蟒时,他体内的修为才破开封印,将他从蛟月血蟒手下护了下来。 但《参同契》的功法太过强劲,温璨至今也才参悟其中的冰山一角而已。 掌心的灵力凝聚,温璨紧闭的双眼微蹙,就在这时,窗外的梧桐叶簌簌作响,一道狂风席卷而来,将整个西苑都笼罩在一片黑暗之中。 头顶的月色被掩盖,连风都夹着一股呜咽之声,温璨蓦地睁开眼,凝着窗外的黑雾,抬手一道掌风打出去,就像打在了棉花上,随即消失不见了。 又是他! 这人的修为果真高深莫测,连他的五成修为都能轻易化解。 温璨指尖一挥,门窗大开,猛烈地狂风一瞬间灌了进来。 他抓起身侧的灭邪剑,一个箭步跃了出去,剑尖对上那一团凝起的黑雾,猛地一剑刺了出去。 那人晃了晃虚无的身子,大笑道:《参同契》原来就这点本事,也不过如此嘛,我还真以为是什么绝世秘籍呢,还不如我随便动动手来得厉害。 说罢,那人大手一挥,一团黑雾立即将温璨包围起来,温璨旋身而起,手执着灭邪剑,用了十成十的修为对着黑雾一顿狂劈乱砍。 但任由他如何劈砍,那团黑雾始终在身侧,散了又凝起。 别浪费精力了,以你如今的修为,还撑不过我两招。真是装无能太久,装的自己都信了,就你现在这样,还想着找谁报仇啊? 轻蔑的语气回荡在耳边,仿佛一道道恶毒的魔咒,环绕着温璨的每一寸感官,一遍一遍的提醒他,他是个废物。 温璨冷声道:云昭,你就是再厉害,现在也不过是一缕孤魂而已。 你说什么? 原本悠悠荡荡的一团黑雾顿时静止了,就像是镶嵌在夜空中的一片黑色棉花,不声不响地立在那里。 被唤云昭的人渐渐现了形,不再是虚无的一团,而是生动的有了形象,一张白皙阴沉的脸就在眼前,眉梢耷拉着,没什么生气,连眼神都漆黑的仿若空洞。 明明是身段修长的一个少年形象,眸黑唇白,莫名的也让人害怕。 云昭挥开了周围的黑雾,一瞬闪到了温璨面前,空洞的黑眸凝视着他,道:没想到,你竟然能猜到我的身份,温以均,是我小看了你。 六合峰后的昭亭山,曾是离淮仙尊为其弟子独辟的,灵脉与六合峰相连,乃是除六合峰外灵气极盛之处。而昭亭山的名字,也是以其弟子命名,清玄山上无人不知。 温璨眉梢微垂,攥紧了灭邪剑,被云昭骇人的修为压迫,连手都在抖。 他深吸了口气,继续道,灭邪是柄灵剑,是认主的,即便顾家主以血祭将它唤醒,它也未能供其驱使,而它唯一的主人就是云昭,你能轻易地控制它,只有这一个可能,我说的没错吧。 云昭眯起眼眸看他:说的不错,不过你也只是猜到了别人不敢猜的,算什么本事呢。 温璨对上他的眼眸,未曾移开,直等到云昭主动向后撤开距离,他才禁不住开口问:可你不是被镇压在清玄山的禁地吗,禁地里层层阵法禁制,你怎么可能出得来? 清玄山的禁地里镇压着无数凶残的妖兽,以往都是云涟亲自看守的,也只有他这般六根清净,修为高深的才能压得住那些狡猾的妖兽。 云涟若是不在,则由他钦点的几个弟子轮流看守,温璨第一次去云中城见到云涟那次,就是云澈在押送妖兽去禁地时,不小心让它给逃了出来。 妖兽一旦进了禁地,就等于上了层层锁链,千百年修行的都挣脱不出,更别说云昭那时还只是个刚死的孤魂了。 云昭不知何时勾走了温璨手里的灭邪剑,在手心把玩着:你不是说了,姓顾的以血祭唤醒了灭邪剑,就是他把我放出来的啊。 当年被围剿后,云昭满腔的不甘心,明明是离淮口口声声说会护他到底的,可结果呢,他在被所有仙门围剿的时候,离淮竟然弃他于不顾,自己飞升了。 仿佛他就是离淮抛出去的一颗弃子,承诺什么的,都他妈跟放屁一样随意。 于是云昭便用尽最后的力气,残魂附进了灭邪剑里,一直将养到现在,要不是姓顾的那蠢货用自己的女儿血祭了,他到现在还出不来呢。 不过就算姓顾的牺牲了自己的女儿,想着当年他对自己的那副嘴脸,云昭还是没让他用得了灭邪剑。 不过这姓顾的还真是大方啊,那样如花似玉的一个女儿,竟然说献祭就献祭了,还是他亲自动手的,给别人恐怕都做不到这么心狠手辣。 提到顾泱泱,温璨眸光一滞,脑海浮现了一道粉色的身影,仿佛还是在清玄山的时候,顾泱泱那一副娇贵大小姐的样子,每次都气得他们牙根痒痒,又无可奈何。 可温璨一直都想不明白,灭邪剑现世的时间并不长,尘封了十多年,还是温璨将它捡了出来,世家的人才能重见这柄魔剑。 既然无人见识过,那顾家主究竟是如何知晓唤醒灭邪剑的方法呢? 身前,云昭嗤笑了一声,语气淡淡道:那你不如想想,灭邪剑原本在禁地里尘封着,又是谁将它放进骷髅地,让你捡到的呢? 察觉自己的想法被看出来了,温璨蓦地抬头看他,一脸防备。 云昭耸耸肩:我说过,我能听见你在想什么,所以别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但云昭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还是让温璨继续陷入了沉思。 他说的没错,灭邪剑原本好好在禁地里待着,怎么就突然出现在骷髅地里,还特意被他捡到了,到底真是巧合,楠\枫还是有人刻意为之。 温璨之前见到灭邪剑的时候也怀疑过,但他并没有多想,只以为是他重生后改变了一些事情的过程。 可是现在想来,他当时会进骷髅地,就是为了追风吟,而风吟则是奉命来灭他们口的,到底是谁派了她来无人知晓。 只不过世事难料,谁曾想风吟还对云秉容念着旧情,下不了手,这才又引了苏慎出手,但显而易见,他们之间的幕后主使是同一人。 温璨心道,只怕他们被差去捉鬼这件事就不是个巧合,区区一个生了怨气的女鬼,怎么可能引得了清玄山出手。 而且既然这人能掌控的了让谁去骷髅地,又能威胁苏慎听命于他,不惜冒着被他们发现的风险,出手灭了风吟的口。 最重要的是,还能有本事从云涟看守的禁地里拿出灭邪剑! 如此想来就只有一个可能,温璨当时猜测过的,这人一定是清玄山的,而且身份还不低。 而且他筹谋了这么多事,从苏家开始,再到常氏山庄和崇灵岛,四大世家一举被灭了三家,应该也不单单只是为了《参同契》而来的。 见云昭撇着嘴,似真似假的笑着,温璨蹙眉问道:你是不是知道,那个人是谁? 知道又怎样,不知道又能怎样。我就不妨直白的告诉你,凭你现在的本事,是斗不过他的。云昭冷哼一声,也不知是在嘲笑温璨,还是在嘲笑自己。 他当年手执灭邪剑,斩尽天下妖邪,战无不胜,不也落得个身死魂灭的下场吗? 如今的温璨就是当年的他,甚至还远不如他,这样的一个废物,凭什么就以为能除掉那个人呢? 温璨顿了顿,蓦然抬眸,语气坚定道:如果我不能,你就不会找到我了。 呵。云昭轻蔑一笑,你还真是不谦虚啊。不过你猜错了,是灭邪剑选了你,不是我。 温璨道:灭邪剑认主,只听主人的话。 若非如此,就凭顾家主唤醒了灭邪剑,也不至于落得如今的下场,说不定还真能如他所愿,成为世家之首,一统修仙界了。 行,看在你是小云涟的师弟的份上,我就让你死个明白。 云昭扯了嘴角,危险地舔了舔后槽牙。 清玄山身份最高,且能不声不响进入禁地的,唯有三尊。 恋耽美 美人师兄在上小说免费阅读(44) 第六十八章 但云涟不一样 传说中的清玄山三尊,就是平沧尊,离淮仙尊和枭月尊。 在这其中,修为最高,地位最高的当属离淮仙尊。平沧尊掌管清玄山,修为次之,最后才是枭月尊。 要说这三位与这件事情有关,温璨是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 平沧尊本就掌管着仙门第一的清玄山,又是仙盟之首,只要他开口,修仙界无人敢多说一句,这样的身份还需要去谋划区区几个世家吗? 再说离淮仙尊,飞升之人不该再念着凡尘俗世,名利对他来说就是空话,况且《参同契》本就是他修炼的,灭邪剑也是他亲手所铸,他何须再争? 最后便是枭月尊了。 在离淮仙尊没飞升前,清玄山本不是三尊,而是五长老,除了三尊外还有两位长老,只不过在多年前两人就离开了清玄山,再无音讯了。而枭月尊就是最末的五长老。 虽说修为比不上前两位,但在修仙界也是数一数二的高手,况且枭月尊其人素来潇洒风流,不拘于小节,最喜欢云游四海,对仙门的管辖本无兴趣。听说当年还是平沧尊再三挽留,要不然枭月尊早随那二位一起下山逍遥去了。 温璨虽然两辈子都入了清玄山,但几乎都在六合峰上,跟这三位没什么交集,他既没事找他们,他们也没闲工夫找他,根本说不上了解。 唯一大概说过几句话的,只有每次在主峰大殿里给他们打圆场的枭月尊了。 云昭那家伙每次都不声不响的来,关键说话还只说一半,剩下的都要温璨自己猜。 西苑周围的黑雾早已散去,月色重新洒落在温璨的窗台上,映出一道洁白的光。 温璨挠了挠头,实在想不出来,又被云昭搞得睡不着觉,看了眼窗外的月光,拿起白日里收拾的剑法秘籍,决定趁半夜把书还回去。 夜幕漆黑如泼墨,点缀着头顶稀疏的星星,看着清玄山的夜空久了,仿佛就以为其他地方的夜空也都是星罗棋布,伸手可触一般。 想着曾与云涟在那顶峰之上看过的夜幕星辰,温璨兀自一笑,随即加快了脚步。 熟练的偷溜进藏书阁,将剑谱放回去,温璨正要离开,就听隔壁温肃的书房里传来了一声叹息。 他说:蘅儿,孩子们都长大了,有了自己的想法,虽然我不是个称职的父亲,但他却长的很好,跟你一样,连说的话都一样。如果你还在,你会怎么教他,你这么温柔有学识,一定比我教得好。 我知道,你一定在怪我对不对,怪我这么多年自私的把你的死强加在阿璨身上,他明明什么都不懂。可我没有办法跨过心里这道坎,没有办法接受你的离开,因为我知道这一切都怪我,怪我没能保护好你。 以前我没有办法面对你,现在我没办法面对阿璨,你说你们怎么就这么像呢,一样的固执,一样的不顾一切。 书房的桌案上还亮着烛光,十几年如一日的不曾熄灭,温璨知道,那是温肃在给阿娘留着的,想着她总有一天会回家,怕她找不到路。 温璨站在门外,靠着冰冷的门框,依稀可见温肃对着壁画上阿娘的画像说话,白日挺拔的背影微微弯着,高束的发髻夹着几根白发,映下一丝落寞。 想着上辈子的最后,温肃毫不留情的将他逐出了家门,这一刻,温璨心里不知是个什么滋味。 他两辈子没感受过的亲情,总算在这里有个说法了。 温璨正要转身离开,屋里突然传来一声响动,温家主冷声道:谁在外面。 刚踏出的脚步又收了回来,温璨沉了口气,才抬步走进去。 是我。睡不着,随便走走,这就准备回去了。 知道温家主会问什么,不等他开口,温璨就自己回答了,省去了两人寒暄的时间。 温璨站在外厅,始终没往里踏一步,似乎只等温家主点头,他就打算转身离开了。 大概是看出了温璨的意思,温家主主动往外走了两步,站在他面前,道:在外待了这么久,都还习惯吗? 没明白他的意思,温璨挑眉:多亏您的教导,我在哪都习惯。 疏离的意思很明显,温家主脸色顿时有些不好看,看了看他,随即点头道:那就好,总归不会丢我们温家的脸就是了,你 没等温家主说完,温璨道:当然不会,在外我都不敢说自己姓温,自然不会给你们温家丢脸。 被温璨一句怼回,温家主脸色难看的指着他:才出去几天,你就长本事了,你就是这么跟你爹说话的! 那你有把我当成你儿子吗? 温璨! 怎么,难道我说错了吗? 极淡的语气,嘴角微扯,似是噙着一抹笑,现在的温璨连吵架的语气都跟云涟一模一样。 自从重生回来后,温璨再也不会小心翼翼的跟温家主说话,以前他生怕哪个字说的不对,都会得到温家主一个厌烦的眼神和一顿鞭子。 而现在,他知道了温家主永远不会像对温子豫那样待他,也就无需再小心的讨好,委屈自己做温家没有名字的儿子。 那样虚假的名义,他不稀罕了。 温家主背过身去,望着壁画上眉眼温柔的女子,道:你容姑姑说得对,你长大了,有了自己的见识,还知道什么是心怀天下了。你们说的事,我会考虑的,你回去跟凌清君说,等我明日跟温家的长辈们商量好的,就给你们回复。 温璨眸光一滞,迟疑的点头:好。 瞥了眼壁画上的人,温璨还想要说些什么,可张了张嘴,又憋回去了,明明在外面就伶牙俐齿,得理不饶人,可偏偏关键时刻就笨嘴拙舌,什么也说不出口。 正要转身出去,温家主突然道:我有没有说过,其实你跟你娘很像,不仅是样貌,连性格秉性都一模一样。 温璨摇了摇头,才发现他根本看不见,便开口道:容姑姑说过,但那时候年纪小,早已经记不清了。 在我眼里,你娘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看最温柔的女子了,不止是样貌,连修为才情都不同一般,那时我就在想啊,我到底是走了什么样的运才能遇见她啊。也许你现在还不能理解,但以后你总会遇见这样一个人的,你见到她,就觉得再好的词句都不足以形容。 温璨静静听着,没说话,却在心里腹诽,他怎么会不能理解呢,他已经遇见了啊。 就是因为遇见了,能理解失去一生挚爱的感觉,所以温璨才没有像上辈子一样记恨温家主了。 因为如果是他在这样的情况下失去了云涟,他一定会抛弃这世上的一切,随着云涟而去的。 可幼年带来的伤痛永远不会消散,即便他能不恨,可心里却不会原谅。 所以,你就把她的死全部强加在我身上。打我,骂我,不认我,也只是因为你没有办法跨过自己心里那道坎,然后你就为自己找了个理所当然的替死鬼,来洗刷你对她的歉意,是吗? 温家主哑然看他,随即冷笑一声:是,谁让你跟你娘长得那么像,我每次看见你,都会再一次的想起她是如何死在我面前的。就是因为你的出现,夺走了我最爱的人,你说,让我怎么能不恨呢! 那你为什么不早点掐死我,为什么还要留着我? 如果早知死是一种解脱,那为什么还要留着他一个人痛苦两辈子,然后彼此折磨? 如果早点死了,也许他还能有颗纯洁的心,不至于像现在自卑的觉得自己脏污不堪。 温家主道:你以为我没想过吗? 温璨怔了一瞬。 他没想到温家主会回答的这么干脆,连想都没想。 然后温璨就听见他爹低沉的嗓音下,双拳攥紧:如果可以如果杀了你能换回你娘的命,我一定会在你出生的时候就毫不犹豫的掐死你! 但是这世界上没有如果,所有发生过的事情也都不会重来。 说罢,他又转过身去,双目凝视着壁画上的阮蘅。那是他们成亲的第二年,他寻了兰溪最厉害的画师,花了整一年的时间才画出来的,即便这样,也仅有阮蘅的七分神韵,再怎么改也不像她。 顺着温家主的目光,温璨看向壁画上的人,虽说容貌不像,可那双凝神的桃花眼,却是跟他一模一样,连微弯的弧度都恰到好处。 温璨问道:那如果有,我是说能让你回到一切都还没发生的时候,你会怎么选? 似是有些不解,但见温璨满眼期待,又不知做了什么梦,温家主想了想,还是应和道:我想我会放弃温家的一切,将温家发扬光大的担子交给别人,然后带着蘅儿去过平淡的日子。 为什么?温璨问道,为什么不能两边一起兼顾,难道就没有非做不可的事情吗? 温家主摇了摇头:不是不能兼顾,而是没有什么事情是非做不可的。温家家主的位置难道就非我不可吗,给崇灵岛收拾残局的事情就没别人能做了吗?都不是的,只是我是更好的人选而已。可是你娘不一样,我心里只有她,没有别人能代替,哪怕是这壁画,差一点都不是她。 是啊,没什么事情是不可代替的,就像云昭当年手执灭邪剑,被仙门围攻,过了十多年,再换一个人执灭邪剑,依旧是这样的下场。 他们针对的从来不是云昭或者他,而是灭邪剑给他们带来的恐惧。 不管是谁,哪怕是曾经站在他们一方,带头指点江山的顾家主,只要威胁到了所有人,最后的结果也不过如此。 但云涟不一样啊。 温璨沉默片刻,没有再开口。 第六十九章 哥哥你真好看 第二天一早,温璨起来的时候,温家主已经出门了,说是要去跟温家几个长辈商议一番,午后才能回来,要容姑告诉他一声。 温璨已经忘记了自己昨晚什么时候回来的,起床伸了个懒腰,还有些困。 果然世家家主也不是容易做的,熬了大半夜,一大早还得出去奔波。 容姑问道:早上想吃些什么,我去让厨房给你做? 温璨起身穿好衣服,灌了杯茶水道:容姑姑,不用麻烦了,我就不吃了。 你不吃,你那个师兄,凌清君,人家不要吃的吗? 他温璨想了想,他还真不用,人家可是正儿八经修仙出身,喝露水长大的天仙,西北风都不够他喝的,哪还用吃饭啊。 容姑眉色一拧,立刻板着脸看他,那意思好像是在斥他不要背后说人家坏话。 温璨立即点头应下,好好好,我不说了。要不这样,我带他出去吃吧,他难得来一回兰溪,怎么着也得出去转转,显示一下我们温家的待客之道是吧。 容姑道:也行,吃顿好的,身上有银子没? 有。 温璨嘴上说着有,但见容姑递出来的钱袋子,他也是毫不客气的就收下了,随即一溜烟的跑了出去。 一边跑还一边摆手喊道:谢谢容姑姑,我去找大师兄啦,午饭也不用等我们啦。 臭小子 温家府宅门外就是热闹的长街,顺着西街的尽头一直往南走,便可看见兰溪最美的风景桃花潭。 桃花潭是周围远近闻名的一处风景,别致的阶梯瀑布相连,将山上的水脉引入潭池中,映衬着周围片片的桃花林,曾有不少文人雅士在此吟诗作对。 潭外的一座方亭不知沾了多少墨水,才成就了那一首首脍炙人口的诗词和令人神往的画作。 眼下是盛夏时节,桃花早已落了,潭水中盛开着朵朵绯红的莲花,映在潭水中,倒也是种别样的景致。 现在时间还早,桃花潭周围没什么人,两人就这么绕过了潭水,坐在岸上的方亭中。潺潺的流水从阶梯瀑布落进潭中,几个偷跑出来玩耍的孩童在阶梯上踩着水花,自由嬉戏。 温璨道:温家主说了,成与不成,今日都会给你答复。但我想,他其实早就已经想好了,只不过有我在,他抹不开面子,所以就假借跟族中长辈商议,把自己摘出去。 你看着吧,等他回来,他一定会说是族中长辈的意思,跟他没有关系。 温璨声情并茂的学着温家主说话的样子,逗得云涟忍俊不禁。 云涟道:你对温家主,还挺了解。 那可不,我可是可是恨了他两辈子呢。 不过话到嘴边,温璨还是没敢说出口。 跟温家主斗了这么长时间,温璨可以说十分了解他了,为人孤傲又好面子,简直跟温子豫一样。但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所以温璨只能睁只眼闭只眼,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温璨看着那几个肆意玩闹的孩童,兀自一笑:大师兄,你有没有想过以后的生活是个什么样子呢? 云涟抬眸问:比如呢? 温璨坐在亭边的红栏杆上,优哉游哉的晃着腿:比如你的下半辈子啊。虽然整个修仙界都知道你有飞升的命格,但在那之前,你就没想过有点不一样的生活吗?闲云野鹤,鸡犬相闻,不都挺不错的嘛。 在那高岭之上待得久了,温璨倒是很好奇,当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君有了烟火气,过上乡野生活时该是个什么样子。 也许是在一片密林中,他们自己造了一间竹屋,屋子不大,但环境很好,清晨听鸟语,夜半闻鸡鸣,还要再养一只猫和一只狗。 平日一人抱猫,一人牵狗,就坐在屋前的小院子里,最好呢,还能再栽些五颜六色的花,给云涟素淡的衣衫增加一些颜色。 天气好了,他们还可以去竹林里,云涟练剑,他就在一旁招猫逗狗,岂不逍遥快活? 云涟指尖落在石桌上,轻轻敲击着:以前没想过。 也是,我都差点忘记了,清玄山有规矩,师门的弟子不能轻易下山的,一旦落了凡尘,就再也不能回去了。你可是师门未来的希望,他们才不会轻易放了你呢。 温璨偏过身去,背对着云涟,抬头似乎是在望着山脉上流下的潺潺溪水。 几个孩童玩过了水花,并排坐在桃花潭边,撑着竿子够潭中盛开的莲花。 云涟抬眸看他,嘴角微微一笑,现在可以想了。 几个小孩子撑了半天的竿子,还是连莲花的边都没碰到,眼见旁边一起玩耍的朋友都要走光了,有个小男孩颠颠地跑到方亭下面,对着温璨喊:哥哥,哥哥,你能帮我们摘朵红莲花吗? 温璨看了看身后的人,确认小男孩是在喊他没错,弯着身子问道:你摘莲花做什么呢? 小男孩想了想:我要送给我媳妇儿! 温璨眉梢一挑:小朋友,你才多大,就有媳妇儿了? 小男孩抬手,指着桃花潭边那个粉粉嫩嫩的女孩子对温璨道:她说只要我送她一朵莲花,她就做我媳妇儿! 正觉得惊奇呢,温璨就见小男孩眨巴着圆溜溜的大眼睛问他:哥哥,你没有吗? 我 温璨被噎了一下,他没想到自己竟然被一个小毛孩嘲笑了? 身后的人不知何时起了身,走到温璨身侧,温璨一回头,正对上云涟看好戏的目光,眉眼浅淡,却含着笑意。 他立马慌张的转过去,摒着一口气道:你再不去摘花,你媳妇儿就要跟别人跑了。 恋耽美 美人师兄在上小说免费阅读(45) 才不会呢! 一大一小两人插着腰,瞪着眼,看起来还真像是温璨在欺负人。 云涟轻笑一声,将温璨拉到身后,对小男孩说道:这个哥哥体弱,还是我帮你去摘吧。 小男孩回头,就见一身白衣的云涟对他笑,立马瞪大了眼睛:哥哥你真好看,哥哥你是神仙吗? 云涟一歪脑袋:你猜。 说罢,长袖一挥,脚尖点过温璨身前的红栏杆,姿态轻盈的飞了出去,不过一瞬,人又飞了回来,手里多了枝绯红的莲花,衬得他那一身白衣愈发飘逸。 小心翼翼接过云涟递过去的花,小男孩稍稍鞠了一躬,连声道谢,随即跑开了,一边跑一边喊:花花妹妹,你说的神仙哥哥我见到了,是真的,他还会飞! 温璨也被那小孩子逗笑了,偏头望着云涟,学着小男孩的样子,眨巴眨巴眼睛问道:哥哥你真好看,哥哥你是神仙吗? 云涟没好气的白他一眼,背在身后的手伸出来,竟然还多了一朵纯白的莲花。 在莲池大片大片映日的红莲中,竟然还被他找到了一朵白莲。 在温璨诧异的目光下,云涟将莲花塞进他手里,语气温和道:你说呢。 收了彩头,温璨立即狗腿子似的应着:是是是,纵观整个修仙界,除了我大师兄以外,还有谁能被称一声天仙,哦不对,神仙。 吃过午饭后,温璨还要回温家收拾点东西,反正在山上闲着也是闲着,他要把摆在窗台的兰花也一起带着,让云涟给他养。 最好是能养个几百年,成了精,这样他就有免费的灵兽贴身保护了。 几百年修行的灵兽,以后在仙门横着走都没问题。温璨越想越美,越发觉得这兰花得带着。 云涟对他的想法不予置否,赞同的表示,如果他也能活这么久,那这灵兽就算没白养。 如果没飞升,连平沧尊都不敢保证自己能活几百年,温璨这还没入道,就开始打算着几百年以后该怎么潇洒了。 云涟摇了摇头,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他,灵兽不是这么养的。 两人从酒楼出来,云涟一手执剑,渡世剑就明晃晃的佩在身侧。 温璨第一次在没有对战的时候,看见云涟召出渡世剑,尤其剑柄的竹节坠旁还多挂了一个白玉制的仙鹤坠子。两道坠子随着他走路的动作而晃动,时不时的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玎玲声。 温璨抿嘴笑,果然还是他眼光好,这仙鹤跟云涟简直太配了。 但他还是客气的说着:大师兄,你快把剑收起来,太张扬了。 拿着渡世剑四处走,可不是太张扬了嘛。就算是还有点残余的邪祟之气,也得被他的剑芒给吓得不敢出来。 云涟垂眸看了一眼:无妨,你第一次送我东西,不能藏着,免得打击你。 抛开云涟那句「不能打击他」,温璨诧异:第一次吗? 想了想,还真是。 不过要不是方才云涟顺手送了他一枝莲花,温璨还想不到什么好时机把这坠子送出去。 那天云涟提起这件事的时候,温璨其实顺手就买了,但是他没敢说,想着找个合适的时机再送给云涟,就当是还了赌注。 可是突然送一个男人礼物,温璨总觉得有点莫名其妙,拿不出手。 这要是别人也就罢了,这可是云涟啊,万一要让旁人知道他竟敢对凌清君 啧啧,后果不堪设想。 别人的看法温璨从来就不在乎,但是他不能让云涟也觉得他心脏。 云涟是九州之境的仙鹤,他是深垢泥潭里的游鱼,他们生来就是云泥之别,怎么想也不该站在一起。 温璨余光打量着云涟一身的纯白,再看了看自己的黑衣,脑海里只有两个字,不配。 第七十章 他本不属于凡尘。 拐出了长街口,路上的行人少了不少,温璨正垂着脑袋,不知在想什么,突然一道传书的符咒落在两人面前,闪着淡黄的流光。 云涟抬手一挥,符咒便化作书信落在掌心,他只看了一眼,眉头微蹙。 温璨偏眸问道:怎么了,是清玄山发生什么事了吗? 他之前见过几次,这种传书符咒是清玄山特有的标志,都是需要灵力催动,然后符咒便会自动寻路找到接受信件的人。 不过这种术法也是要分人使用的,一般弟子催动的符咒都是要用笔提前写好,再注入灵力,这样落在接信人手里的才是一封完整的信。 但像云涟这种程度,只需要抬手画个符,就直接操作好了,而且还可以传音,十分方便快捷。 这种传书的方式,跟温璨用的纸鹤有异曲同工之妙,只不过温璨的纸鹤没人家高级就是了。 云涟点了点头,将书信递给温璨,温璨看完后,书信自动化为灰烟,然后在掌心消失不见。 温璨凝眉道:清玄山遭到妖物侵入,枭月尊还受了伤?山上不是有禁制的吗,什么样的妖物能越得过平沧尊的禁制,还伤了枭月尊? 到底是什么妖物,温璨倒不是很关心,总归有二尊坐镇,什么都能摆平。 关键是昨晚云昭刚跟他说过三尊的事,今天清玄山就遭到偷袭,枭月尊还跟妖物动手受了伤,这样说来,也未免太巧合了一点。 云涟道:不知道,不过我猜测,有可能是禁地里的东西跑出来了。 不然倘若真有外来的东西随意闯入,平沧尊不可能没发现的,还说让他尽快赶回去,有要事相商,显然事情没那么简单。 温璨道:这禁地里不是有好几道阵法压制着吗,怎么还会跑出来? 禁地里的妖邪都极其狡猾,有惑心的本事,还有不少是先祖时期留下来的,关了上百年,早就蠢蠢欲动了。我想,只怕是这几日我不在山上,又有人偷懒了。 下山前,他将禁地的看守交给了云秉容和云澈,因为其他弟子即便有心也无力,根本镇不住禁地的躁动,说不定还会被其引诱,铸下大错。 但云秉容要兼顾山门的大小事,只能抽空去看两眼,无暇顾及太多,看守应该也都全权交给云澈了。 可如果真是禁地里的东西,恐怕就更麻烦了。 瞥了眼身侧不知在想什么的人,云涟道:温璨,我现在要立刻回清玄山一趟,看看到底是不是禁地出了问题,顺便加固一下阵法,免得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温璨恍然回神,点头应下:好。 想来清玄山上下各处的禁制那么多,这妖物还能跟枭月尊动起手来,只怕是专门冲他去的。 可枭月尊这人素来是个好说话的老好人,待人接物都一派潇洒肆意,就连平常弟子们犯了什么错,他都肯帮着应承两句,温璨倒是想不到是为何冲他而来。 难不成这妖物当年是被枭月尊所擒,逃出来找他只为报仇? 可是这么说来也不对,不是温璨看不起枭月尊的修为,但是能被他一手所擒的妖物,只怕不能不动声色地闯过平沧尊的禁制。 云涟空手而来空手归,连收拾东西都不需要,直接长袖一甩,就御剑回去了。 温璨没同他一起,转身回了温家府宅。 他们这次来本就是为了找温家主摆平崇灵岛的后事,事情还没办成,他得留下来等温家主的回复。 世家之中有一条不成为的规定,只要三天之内没有声望极高的世家站出来插手,就代表着这个残局可以随意供人分割蚕食,不管谁出来争夺一番,都是理所当然的。 到那时,崇灵岛,甚至于整个江陵的百姓都会成为世家分食之下的残渣。 距崇灵岛落败到今日正好三天,他必须在今天等到温家主的答案,不然就得是清玄山亲自出手,才能镇得住那些世家。 刚进了门,温璨下意识的察觉佩在腰间的灭邪剑动了一下,一道猛劲灌了进去,随后湮没无声。 还没等温璨多想,一道嘶鸣划破寂静的长街,温家主的马就停在了门口,浩浩荡荡的一队人从远处奔来,温家主下了马,身后还带着一个眼熟的老头子。 温璨这些年在市井上锻炼的本事,基本见过一次都会记得,最次的也能混个脸熟,但这人他只能说见过,却想不起来在哪见过了。 温璨站在大门的一侧,凝眸打量着他,老头子一身华服长袍,束起的发髻上夹着不少白发丝,背脊挺直,一手背身后,一手抚着山羊胡子,看向温璨的目光犀利得很,满是一副大家风范,气场丝毫不在温家主之下。 见温璨在看他,老头子一偏头,目光精准的从他身上扫过,只一眼,便偏回温家主那边,抚着胡子笑道:这位就是二公子吧? 闻言,温家主也随着他的目光看向温璨,道:犬子无状,让司老见笑了。 无妨,二公子天纵奇才,就该有些少年人的桀骜性子,老夫今日有幸得见,也不枉来此一趟。 这话里三分真七分假,摆明了恭维的,温璨也只是听着,并未当真。 所幸老头子是个识趣儿的人,并未在温璨身上多做文章,微一点头,便随着温家主进了前厅。 温家主随即介绍道:这位是汉阳司家的老家主,按辈分,你们二人得唤一声司爷爷。司老听说了江陵之事,特意从汉阳赶来同我们商议此事的。 早闻司老大名,有失远迎。 见容姑姑拱手示礼,温璨跟温子豫二人也不好空站着,纷纷随着拱手。 汉阳司家,温璨愣了一下才想起来,这不正是给云涟送红线结的司栎师姐家嘛,八大世家之一,还跟平沧尊有那么点沾亲带故的关系。 若说前四大世家一骑绝尘,被单拎出来并称四大世家,那司家就是余下四个世家中的佼佼者,领头人。要不是底气没常氏山庄雄厚,怎么着也得是四大世家之一了。 不过也说白了,就是没常家有钱罢了。 等他们寒暄过了,温璨才开口问:江陵之事,你们是怎么打算的? 司老家主左右打量了一下,看了看温璨,又看了看温家主,问道:不是说凌清君特意为此事而来的吗,怎么没见人? 温家主没说话,瞥了温璨一眼。 似乎明白了司老家主这么大年纪,还亲自跑一趟兰溪的目的,温璨抿了抿嘴:清玄山还有别的事,大师兄已经回去了。大师兄说,这事本就是世家自己的事,他不便插手。 听说凌清君不在,司老家主打量的目光肉眼可见的缩了回去,同温家主道:那既然如此,是该我们世家自己解决,这事倒是不便麻烦清玄山插手。照我说,就按我们来时商讨的那样吧,这件事由温家和司家一同出手,其他世家应该不会再有异议了。 温家主应着:有司老帮衬,如此自然是最好的。 不过虽然是两家一同插手,但还是要分个主次才行,既然凌清君都属意于温家主,那不若就温家为主,我司家为辅,相互协作,温家主觉得如何? 当然,全凭司老的意思。 温家主没有二话,不动声色地配合着司老家主,他心里清楚地知道司老这意思就是既要插手,在江陵分一杯羹,又要把他司家摘出这件事,他日一旦出了什么问题,首先担着的是温家,跟他们司家无关。 但即便如此,他们也不能说在表面上,毕竟司老是长辈,风尘仆仆地亲自来了,就是要他们心里有数。 司老说还有些具体事宜要跟温家主单独商议,容姑自觉地拉着温璨和温子豫退了出去,说去给他们准备晚饭。 温子豫靠在长廊的柱子上,紫藤花就开在他头上,双手环胸道:容姑姑,我爹他不是去找族中长辈商议的吗,怎么反而把司家人找来了,还是司老家主,他那把老骨头经得起这么折腾嘛? 容姑道:具体我也不清楚,不过听回来的弟子说,他们去的时候,司老正在温家祠堂,听你爹说起这事,就跟着来一趟了。 说是司家老家主,但实际上司家如今的掌舵人是司老的大儿子,也就是司栎的父亲,司老多年不管事,早已没了当年的地位。 司老家主以往跟温家祠堂里的几位长辈关系不错,闲来无事经常串门,属于上一辈的关系。 温家主的父亲,也就是温璨的爷爷,还曾跟司老家主有过名义上的八拜之交,不过到了温肃这辈就没什么联系了。 温璨之所以觉得他眼熟,就是上辈子在经历了崇灵岛的事后,温璨替顾家主背了灭邪剑的锅,成了人人喊打的妖邪之人。这司老也是亲自赶到了温家,在温家主面前把温璨臭骂了一顿,害得温璨被扫地出门,这才有了所谓的一面之缘。 但是重生后,一切就都改变了。 见温璨继续装深沉,容姑道:但听他这话,似乎是冲着凌清君来的。 听说凌清君特意为此事而来,一向不愿多管闲事的人,竟然也能撑着一把老骨头,专门跑了这几十里地,也是不容易了。 温璨抬了头,神色恍然,没说话。 温子豫瞪了他一眼:这不明摆着的吗,又不是什么大事,在祠堂那边就能商议好的,还非要特意跑一趟,一来就问凌清君,好像这里除了凌清君就没别人了似的。 而且我可听说了,这司栎好像是相中了凌清君,仗着跟平沧尊这点关系,一直想办法让平沧尊给牵线呢,只是平沧尊没答应,说他做不了六合峰的主,还说凌清君是天生飞升的命格,不能被凡尘俗世给牵绊了。这次司老家主屁颠屁颠的来,不就是听说凌清君在这儿,来拉拉关系,给他孙女说点好话的嘛。 各世家都知道,云涟甚少下山,又一向不与各世家相交,即便有事,来的一定也是二师兄云秉容,其他人几乎都见不着云涟的面。 这次好不容易听说他下了山,司家若是想扯上关系,自然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温璨当然知道司栎喜欢云涟,他还亲眼见着司栎给云涟送红线结了呢,只不过中间这么层关系,他是没想到的。 温璨垂眸,长叹一声:凌清君本就不属于凡尘,谁也强留不住。 他也一样。 第七十一章 云涟,你怎么看? 清玄山上,各峰长老聚集在了主峰大殿,云涟疾步而来,就见高位之上,枭月尊的脖间缠着几道绷带,还有个医修正在给他包扎手臂上的伤。 云涟凝眉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见云涟来了,枭月尊摆摆手,示意那医修下去:无妨,只是不小心被偷袭了。不过那邪祟确实厉害,能悄无声息的潜入我的寝殿,我一时不察,这才受了点伤。 他说的轻描淡写,但方才那伤势暴露在外,明眼人一眼就不是一般的小伤,别说能打伤枭月尊,就是能擅自闯进清玄山的都没几个,清玄山层层禁制阵法环绕,来了就是必死无疑。 但这邪物,不仅伤了人,还能毫无阻碍的逃了出去,显然不一般。 白翁站在殿中,抚着长胡子道:什么邪物竟能伤得了枭月尊? 云涟道:是不是禁地里的东西? 他这一出口,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云涟身上,倒抽了一口凉气。 若说那禁地里的东西可不一般,镇压了百余年,出来都是毁天灭地的存在。当年先祖光是抓它们就费了不少力气,好不容易安稳这么多年,这万一真是让它们逃出来了,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枭月尊摇摇头:不好说,但以我跟它交手的经验,可以确定的是,它的气息是魔。 不错。医阁管事长老看过了枭月尊的伤,立刻应和道:受伤的地方我也检查过了,确实有魔气存在,而且寻常的丹药对其效用不大,可见魔气深厚。 恋耽美 美人师兄在上小说免费阅读(46) 魔气吗? 云涟打量着枭月尊脖间的绷带,没说话。 其他人倒是先坐不住了,纷纷道:魔族?怎么会呢,魔族不是早就被灭干净了吗?先祖当年牺牲众多,才将魔族一网打尽,换得修仙界这几十年的平静,怎么可能说来就来? 我看未必就是魔族卷土重来了,说不定真是禁地里的那几个难搞的大东西,那几个一向邪乎,动不动就搞出点动静来吓唬人。 倒也不是没有,你们难道忘了,十多年前离淮仙尊的那个弟子云昭了吗,一念入魔,不也差点将修仙界覆灭嘛。要不是 察觉云涟冰冷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还有高位之上的两人皆目光不善,那掌事的立刻闭了嘴,缩在后面不敢再说话。 云涟是最不愿听见别人随意议论云昭的,这一点大家都心知肚明,也从来没敢在他面前提过。 平沧尊和枭月尊二人,因着离淮仙尊的关系,也对云昭闭口不谈,所以久而久之,云昭这个名字也就成了清玄山的禁忌了。 一不小心惹了三人脸色不好,原本叽叽喳喳的几个长老皆闭了嘴,目光在三人之间转来转去,偌大的大殿里瞬间静谧无声,连屋外弟子的呼吸都听得一清二楚。 平沧尊始终没说话,在一阵寂静之后,抬手敲了敲扶手,道:云涟,你怎么看? 云涟道:方才我来时,特意看了一下,山外的禁制并没有任何破损,也没有被攻击过的痕迹,所以我不能确定那邪祟是否从外面来,魔物就更不一定了。禁地之中虽然多数是先祖时期镇压的妖邪,但也曾封印过魔物。 他说着,顿了一下,想到了曾在禁地中封印的灭邪剑,还有那个拿着灭邪剑的人。 枭月尊看着他,随即应着:是啊,云涟说的不错,禁地里妖魔混杂,且这百余年间又增加不少新东西,早已深不可测了,那灭邪剑不就曾封印在禁地之中嘛。 提到这,众人对望了一眼,是啊,他们怎么把灭邪剑给忘记了,尤其灭邪剑还被重新唤醒了。这意味着什么,没人不清楚。 有长老道:这么一说来,我们倒是忘记了,灭邪剑被重新唤醒,妖邪肆意,残害了不少世家,如今修仙界人人自危,这件事只怕也跟灭邪剑脱不了干系! 没错,常氏山庄被灭门,崇灵岛咎由自取,还有兰溪温家也被搅扰,这都是灭邪剑引起的! 可不是,这就是柄害人的魔剑,一日不除,修仙界就一日不能安稳! 枭月尊看了眼云涟,见他始终沉凝不语,禁不住出声打断道:诸位说的也都没错,但我听说,自崇灵岛覆灭后,灭邪剑也就随之消失了,如今倒是不知去向,我们也更无法随意下定论。 然后有人一看云涟,忙道:崇灵岛覆灭时,凌清君不是也在吗,凌清君应当是知晓的吧? 对了,我记得先前在雁空山试炼时,温家二公子温以均手里拿的就是灭邪剑,那时参加试炼的人可都是亲眼所见的。凌清君,这温以均是你的师弟,一向跟你形影不离的,这件事你也应该知道一些吧。事关修仙界的大局,凌清君还请不吝相告。 是啊,这么说来,灭邪剑一直在温以均手里,怎么就突然到了崇灵岛顾家主手中,还有本事将尘封多年的封印解开,这其中该不会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秘密吧? 云涟冷了脸,余光扫过那几人,骤然升起一股冷意。 他没开口,但在场人都已经深刻的感觉到了,这位想来不喜不怒的凌清君,生气了。 枭月尊正要笑着出来打圆场,云涟突然开口道:如果我记得没错,在场诸位都是经历过灭邪剑出世,且亲眼见着灭邪剑被封印的。你们既然都说那是一柄魔剑,有毁天灭地的能力,那也应该清楚,以温璨的本事能不能驾驭得了灭邪剑。怕是你们,也不一定可以。 被云涟毫无波澜的一句话驳回,几个长老顿时面色难看起来。 他们如何不知灭邪剑的厉害,毁天灭地,几乎可以覆灭整个修仙界,当然他们也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但是毕竟都是各峰掌事,被当众如此说,难免脸上面子挂不住。 众人见状,心下再有不爽,也都不敢再多言语,只等平沧尊出来主持公道。 平沧尊道:此事还未查清楚,暂不能随意下定论,温以均既是六合峰的人,自然也是清玄山的弟子,能拿到灭邪剑无可厚非,没有证据还是不要随意乱说。当然几位长老也是为了清玄山着想,云涟,你也要顾全大局。 灭邪剑本就是六合峰出来的,温璨既有本事拿到,自然也有本事纳为己用,这一点平沧尊看在眼里,却没直接点明。 至于云涟,他素来淡若无波,清心寡欲,不管别人说什么都从不放在眼里,今日竟然为了一个小弟子怒怼几位长老,倒是超乎他的想象。 平沧尊摇了摇头,还要说什么,云涟一拱手:是,禁地的事是我的疏忽,倘若真是从禁地逃出来的,云涟全权负责。至于其他的事,就交给二位尊长了,我这就去禁地加固封印。 说罢,人已经走出了大殿,细碎的天光洒落在他身上,将那一身洁白的长袍衬得愈发亮眼,仿佛镀了层金光。 大殿中,众人面面相觑,枭月尊一把折扇掩面,看着云涟离去的背影默默摇头。 好不容易等司老商讨完走人了,温璨任务达成,便要收拾行李上路。 不知清玄山的情况如何了,若那邪物当真如此厉害,云涟万一处理不了怎么办,那不是要吃亏么? 不过细细想来,以云涟的身手,即便是处理不了,也断然不会吃亏的,倒也不用他操心。 身侧的佩剑里许久没有动静,温璨一时还有些不习惯。 收拾完东西,温璨直接从西苑的高墙飞了出去,连声招呼也没打,跟云涟走时一样的悄无声息。 他知道,就算他打了招呼,除了容姑姑,也没人会送他,倒不如别给自己找不自在,还能让他临走时高兴点。 天刚微亮,西苑的梧桐树上传来一声鸟叫,紧接着第二声,便再无动静。温璨御剑而出,乘着明亮的天光,一路往云中城飞去。 想着在上山之前,还得先把城里的美食先吃一遍,否则上了山每天等着他的可都是清粥小菜了,温璨一进城,就直奔酒楼,先给自己点一桌大鱼大肉。 云中城地势偏僻,群山绵延,只因远离人烟,所以也被称之为仙境幽谷,若非清玄山盛事,云中城里一般人很少,从街头到街尾都能数个清清楚楚。 但不知为何,今日城中人出奇的多,酒楼里三三两两的坐着人,温璨的菜点了一炷香,可还连个茶水都没上,看着店小二忙来忙去的路过,他又不好意思催了。 店小二从温璨身旁路过,瞥眼看见他了,这才想起这位似乎也在等着,忙给他上了茶水,连声致歉道:客官您稍等,今儿啊实在是不好意思,后面有点忙不过来,让您久等了。您再稍等会儿,我马上去给您催催菜。 没事,我不急。 温璨斟了杯茶,环顾四周,突然问道:不过我看这楼下人也不是很多,怎么就忙不过来了呢? 现下不是吃饭的时间,但酒楼里却坐了不少人,都是三五成群的围坐一起,像温璨这般单独来的,倒是少见。 温璨从一进门就在观察他们了,统一整齐利落的着装,身侧都佩着一把剑,虽然压在长袍下,但逃不过温璨的眼睛。 这一看,必是被训练出来,整齐有序的仙门世家之人。 店小二说道:嗐,您不知道,二楼今天被一群人包了,个个点的都是大菜,这不后厨炒不过来了,都去帮忙去了。 温璨笑道:说笑了不是,你这么大个酒楼,什么样的客人包场还能让你们忙不过来? 店小二也跟着笑:这我哪能知道啊,我就是个跑腿的。 说罢,温璨大概懂了,从袖子里掏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我还想再点个酱牛肉,不知道够不够? 店小二伸手接着,忙道:够够够,点几个都够了。 他看了看周围,随即压低了声音说道,客官有所不知,楼上来的是一群修仙人,虽然穿着常服,但他们每个人身上都佩着一把剑呢,一眼就能看出是修仙人的气势。而且肯定还不是一批人,虽然不知道是哪里来的,但以我看人的经验,绝对没有错。 周围有人看着,店小二不敢多言,点到为止,收了银子就走了。 仙门之人吗? 温璨心下好奇,近来也并无大事,仙盟大会又没到日子,可是除了清玄山邀请,又有什么事是能让他们聚集在云中城的呢? 第七十二章 怎么今日如此躁动? 兴许是楼上的伺候好了,店小二很快就给温璨上了菜,为表歉意,还送了他一壶新茶。 温璨一边品着新茶,一边大快朵颐。果然还是在外面吃的好啊,回温家两天他都快淡死了,连辣味里都带着一丝甜,还不如在清玄山偶尔下山偷吃的香。 正吃得起劲,温璨稍稍抬眼,余光瞥见对面桌上的人看了他一眼,察觉他并无反应,然后缓缓起身,走上了二楼。 不过片刻,人又下来了,紧跟着后面还有一个神色嚣张的年轻人。 那人一来,连一句话都没说,直接一把剑插进了温璨坐的桌子里,笑着问:温二公子别来无恙啊。 温璨一口牛肉在嘴巴里,慢慢嚼着,手里的筷子也没放下,稍稍抬眸看他。 心道,为什么每次这样的戏码,第一句话都是问他别来无恙?他真的跟这么多人都很熟吗? 见温璨没理他,那人又把剑拔了出来,从另一边再插一个洞,就这么笑着看他,仿佛只要温璨一时没反应,他就打算这么插下去。 眼看着角落里店小二吓得直哆嗦,明明看着桌子心疼,却也不敢出来说话。 温璨为了不让桌子坏的彻底,终于放下了筷子,开口道:这位仙友,来找人搭讪呢,要先自报家门的,这样我才知道我跟你有没有仇啊。 那人敛眉看他,一字一句说着:万、径、山。 闻言,温璨一挑眉,心里便有数了。 想起来了?知道自己跟我有没有仇了? 温璨点点头,大概是知道了,不过他真的差点把这事就忘记了,主要还是时间太久,人也没什么可记的。 最关键的是,当时还有他大师兄出手,那么残忍的场面还是能不记就不记,免得半夜做噩梦。 温璨道:所以呢? 那人居高临下的俯视着温璨,道:同为修仙之人,你竟敢在万径山的地盘动手,杀我数十名弟子,你说我找你是为了什么? 你怎么就知道是我杀的,那万一是他们自己不小心惹了仇家,自取灭亡呢?如果不是他们非要找死,他才懒得动手,惹一手脏污呢。 那人指着他:你放屁,除了你,谁敢在万径山的地盘动手,你休要替自己狡辩! 温璨耸耸肩,又夹了块鱼肉:你看这话说的,别人不敢,我就敢了吗?你们好歹也是第二仙门,说话做事可都要讲证据的,不然我可不会认。 这要是他自己在场做的事,温璨自然不会跟他们废话这么多,认与不认结果都一样,反正他们是铁了心的上门来找麻烦的。 但那时还有云涟,并且确实有不少人亲眼看见了他俩动手,还找了清玄山的弟子来收拾残局的,所以温璨不能认,不然他们就顺藤摸瓜,摸到了清玄山头上去了。 见温璨软硬不吃,那弟子立刻就急了,恶狠狠地咬着牙:温以均,我是看在兰溪温家的份上,才跟你在这儿废话的,你不要不识抬举!杀人偿命,仙盟的规矩,我想即便是温家主在这,也得老老实实遵守,你杀了我万径山这么多弟子,不得把命留下来吗? 那弟子剑尖往温璨面前一横,周围三五成群坐着吃饭的人立刻站起来,拔了剑。 一瞬间气氛凝固,剑拔弩张,仿佛随时都要开始动手。 温璨慢悠悠的起身,一手攥紧了灭邪剑,只觉得身侧的佩剑在铮铮作响,那不是灭邪剑本身的嗡鸣,而是剑中附身的人。 云昭这是怎么了,怎么今日如此躁动? 还没等温璨想清楚,拐角二楼的楼梯上,一个身着黄色外袍,留着羊角胡子的男人走了出来,出声斥道:林章,休要放肆,怎么能对二公子如此不客气? 掌门,他可杀了师门那么多弟子呢,怎么能轻易饶过他! 听那声音略有些熟悉,温璨一偏头,果真是万径山方琰掌门,他们曾在雁空山试炼时见过的,看样子方琰掌门也还记得他。 温璨顿时有些懊悔,当时就应该再低调一点的,眼睁睁看着那万径山的弟子被蛟月血蟒毒死,也总好过到哪里都被追杀的痛苦来得爽快吧。 方琰掌门走到温璨面前,瞪了林章一眼:胡闹,你是打算让其他掌门和家主看我们万径山的笑话吗?退下。 是,弟子知错了。那唤林章的弟子愤愤退了下去,还不忘狠狠剜温璨一眼。 其他掌门和家主? 温璨突然想到方才店小二说的,二楼被一群修仙人给包了,虽然穿着常服,但明显都不是一起的,该不会为了他这点事,仙门到齐来讨伐他了吧? 不对,不应该,为了他这点事,还不至于如此兴师动众。 光是万径山来就已经让他很难搞了,况且那些人都还没出面呢,听方琰掌门这意思,不像是特意来找他麻烦的。 温璨又想了想,难不成是因为有邪物擅闯清玄山的那件事? 作为第一仙门,有邪物闯进,还伤了三尊之一,确实不是件小事。云涟说回去封印禁地,只是一个猜测罢了,但倘若不是禁地里出来的,就只能是 温璨默默攥紧了灭邪剑,将剑身的嗡鸣掩在了长衫之下。 方琰掌门目光如炬的盯着温璨,见他不动声色的收了剑,蓦然嘴角勾起一抹笑:温二公子,弟子不懂事,让你见笑了。 温璨也跟着笑:方琰掌门客气,是温璨的不是,不小心惹了这位师兄的气,还请师兄大人大量,不要跟我一般见识。 怎么会,二公子可是凌清君的师弟,六合峰出来的人,定然不会差的。 这边假模假样的寒暄,温璨一听提到云涟,心下就明白了,原来是担心云涟就在附近啊。 想必那天的事情他们也都一清二楚,知道是云涟出手,才让他们全军覆没的,但即便如此,他们也不能说出云涟来,不然可就不仅仅是讨伐温璨一人这么简单了。 清玄山的大弟子,那身份可是比他更难搞。 温璨笑了笑,没说话。 方琰掌门目光往下,话锋一转,道,就比如这灭邪剑,用的自然也是顺手,你说是吧? 看了看手里的剑,温璨道:还可以。 方琰掌门又道:温二公子,你应该知道灭邪剑被唤醒,世家深受其害,人人得以诛之。可这个时候灭邪剑却出现在你的手里,是不是有点巧合了呢? 温璨沉了沉眸子,是啊,他说的没错,这一切都太巧合了,巧合的就像是有人安排好的一样,只等他拿着剑出现在人群的视线中,然后这一切就理所当然的成为了温璨的杰作。 原来他一直没在意这一点,现在经方琰掌门一提醒,温璨就觉得哪里都不对劲。 这就像是在他周围铺下一张大网,他每走一步,这张网就织一点,直到他走近这张网的机关点,然后网瞬间收紧,立即将他捕获,他连逃脱和辩解的机会都没有。因为所有人都亲眼看见了,是他自己踏进的这里。 恋耽美 美人师兄在上小说免费阅读(47) 可是这张网什么时候铺下的,温璨却不知道,也许从他踏进崇灵岛开始,也许连他将灭邪剑丢给顾家主,也是他们算计好的一环,又或许更早。 温璨道:方琰掌门这是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懂了呢? 方琰掌门道:你无需听懂。温二公子,现在摆在你面前的只有两个选择,要么把灭邪剑和《参同契》交出来,就算你年少无知不懂事。要么就按仙盟的规矩处置,但在那之前,我可以先要了你的命。 先要了他的命,然后再宣布温璨拒捕反抗,这才被方琰掌门一击毙命,这样灭邪剑和《参同契》他拿到了,名声也有了,一举两得。 温璨不禁摇头,他真是何德何能能被一群仙门大家如此算计,难道他们当真以为,拿到这两样东西,就真能一统天下了? 真可笑。 温璨道:我要是一个都不选呢? 那我现在就要了你的命! 话音还未落,周围一片的弟子剑已出了鞘,一道寒光从温璨眼前闪过,他旋身躲开,桌子被瞬间劈成两半。 林章立在方琰掌门身侧,早已迫不及待的要对上温璨。 看来今天这一架是非打不可了。 所有万径山弟子一齐涌了上来,将他团团包围,温璨握着剑鞘,顿了一下还是没,剑锋与剑鞘相对,温璨游刃有余的从人群之中穿过,一套动作行云流水。 方琰掌门从未想到,他们素来看不上的草包废物温以均,原来竟这般厉害,他万径山这么多弟子一齐上,竟都打不过他一人。 谁说他连剑法都不会的,他分明每对上一个人用的招式都不一样,且动作灵巧,势如破竹。 但是就这样的程度,未免也太小瞧他们万径山的弟子了。 林章正与温璨对上,方琰掌门抬手,一道掌风将所有人都逼开,温璨抬着剑挡在身前,险些就像其他弟子一样被掀开了。 方琰掌门道:你剑法厉害,不代表修为也能抵得住,我倒要看看你究竟有几分本事! 他一抬手,掌心化出一根长杖,对上温璨的剑鞘,立时爆出一道巨大的灵气,连带着酒楼的摆设都跟着掀起。唯独二楼波澜不惊,仿佛被一道结界罩住,没有任何动静。 温璨拧了眉,能让方琰掌门亲自出手,万径山这是明摆着要他的命了。 若是怕了,就求个饶,把东西老老实实交出来,本掌门看在兰溪温家的面子上,还能留你个全尸! 第七十三章 那不也是你师父? 我不稀罕你的全尸,你要是有本事,就把我五马分尸了送回去! 温璨扬手执着剑,掌心凝气,顺着剑鞘划破了方琰掌门的掌风,见他立刻又输出一道,温璨反身一挡,剑鞘正抵在长杖上。 两方爆发的修为似乎不分上下,方琰掌门数十年的修为在温璨这几乎没讨到什么好处,还隐隐有被压制的意思。 方琰掌门摒着一口气,道:你怎么会,怎么会有如此深厚的修为? 灭邪剑? 并不是,灭邪剑魔气极深,若是出了鞘,绝不是这样的灵气。 可他又说不出这是种什么样的压制,他只知道,这绝不是他能比得过的深厚修为,亦不是清玄山的路子。 方琰掌门有点撑不住了,这人太可怕了,他不过区区十多岁的年纪,竟然比得过旁人修炼几十年的修为,且源源不断,没有尽头,若非天赋所致,那么他的身份一定不一般。 你究竟是什么人! 温璨没有回答,反而掌心运气,用尽全力向前推了一把。 就在方琰掌门将要被他震开的一瞬间,二楼的拐角一道白影飞身而下,对着灭邪剑一掌拍了过去,温璨被自己的灵力反噬,向后踉跄了两步,猛吐一口鲜血。 那人头上带着斗笠,宽大的白袍罩着,白衣上绘着几笔看不懂的水墨画,步伐轻盈,略有一丝翩然飘逸之感。 温璨虽看不清那人的面容,却能感受到他的修为绝对在自己之上。 在酒楼里吃饭还带着斗笠,显然是不想让人看清他的面貌,仙门之中,还有如此高深莫测的人,更甚者,还能让一向嚣张的方琰掌门对他俯身拱手,这人究竟是谁? 莫不是,他一直在寻找的幕后之人? 将喉间的腥甜咽下,温璨道:怎么,这是打算以多欺少了? 嘴角的鲜血还在不住的往外冒,温璨抬手擦了一把,黑衣上映了一片暗红。 那人负手而来,没有丝毫迟疑的走向温璨,立在身侧的一只手微动,掌心赫然凝起一道灵气。这是打算当场要了他的命了。 温璨撑着剑鞘起身,但方才那一击几乎要将他的骨头都震碎了。 剑身铮铮作响,那人越靠近,灭邪剑的嗡鸣声就越发尖锐,仿佛触到了它的警报,正要从剑身中爆发出来。 既然不能为我所用,那你就只能去死了。 低沉的嗓音从斗笠中传来,不很熟悉,还带着一丝轻蔑,仿佛是刻意改变了的声音。蓄了十成的修为,那人渐渐逼近温璨,丝毫不给他任何退路。 温璨闭了闭眼,他这一掌下去,若是接不住,就必死无疑了,可即便接住了,也得震个筋脉俱损。 万一他今天真的折在这了,以后再也见不到云涟可怎么办,他还有些话没跟云涟说呢。 似乎是看穿了温璨的想法,那人又道:别等着有人能来救你,他不会来的。 温璨笑道:你怎么就知道我是在等人来救我?看来你不仅对我很了解,也对清玄山很了解啊。 被温璨点破了身份,那人也不在意,轻蔑地笑了一声,随即抬手,一掌拍下。 温璨反手抬起灭邪剑,以剑鞘之力挡住了那人全力一击。 霎时,整个酒楼天昏地暗,仿佛被一团黑雾笼罩,耳边狂风呼啸而过,似是两道强劲的掌风相对,温璨来不及反应,只能听得那人轻笑一声:你终于出来了。 云昭晃动着黑雾团一般的身子,沙哑的嗓音环绕在耳边:我当时就不该轻易放过你。 斗笠人收了手,环胸看着茫然抬头的温璨,道:温以均,你身为仙门弟子,胆敢勾结魔修,还意图置清玄山和二位尊长于不利,今日众仙门在此,就要捉拿你正法! 温璨蹙了眉,还没明白他说的什么意思,魔修他知道,但什么叫置清玄山和二位尊长于不利? 想着,温璨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难道昨日擅闯清玄山,偷袭枭月尊的,就是云昭? 他偏眸看着云昭,今日他没显出人形来,只是一团乌漆嘛黑的浓雾,但那盛怒的气势,确实显而易见。 温璨一下就明白了,难怪云昭要找他帮忙了,还特意提醒他这一切的幕后黑手,原来云昭的仇人就是枭月尊! 这下所有的事情就都说得通了,能不惊动任何人闯进清玄山,还精准的找到枭月尊,当然得是对清玄山无比熟悉的人了,云昭曾在清玄山上修炼几年,自然再熟悉不过。 再说打伤枭月尊这事,当世怕是没几个人能做得到,但云昭他可是手执灭邪剑入了魔的,当年如此战无不胜,想与枭月尊一战,简直不在话下。 还未等二楼人及时赶下来,斗笠人已经和云昭交了两手,温璨还窝在一边没想明白,突然眼前一黑,他就被云昭的黑雾给卷走了。 再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一间看起来像是寺庙的地方,周围一个人都没有,只有袅袅的烟香萦绕,温璨被随意的丢在蒲团上,磕得脑袋生疼。 周身筋脉像是被打碎了重组一般,温璨刚爬起身来,就觉得浑身不对劲。 四下打量了一圈,这里确实像是个寺庙,正中间还供奉着不少雕像,温璨没见过几个,看着都不眼熟。 就在这时,供奉台一排雕像的正中间,突然显出一道人影来,云昭端坐在两个雕像中间,像个大爷似的,闭着眼说道:什么寺庙,你瞎啊,见没见过世面,这里是云中祠。 温璨靠着柱子坐,揉了揉脑袋,突然想起云昭能听到他心里的声音,于是漫不经心道:我又没见过,怎么知道这里是祠堂,供奉了这么多雕像,不就像个寺庙么? 他长这么大,还连温家的祠堂都没进过呢,哪能知道别人家的长什么样? 而且他上次偷偷下山来,也只是在云中祠的外面转了一圈,里面都有人看守,根本进不来的。云昭倒是有本事,明明身负魔气,还敢到圣殿中来。 不过,听说这圣殿中供奉的都是仙门中极其厉害的祖师爷,就是不知道哪个是他未曾谋面的便宜师父啊。 云昭不易察觉的冷哼一声,道:我左手边的,这位样貌还看得过去的仙尊,就是你师父。 那不也是你师父? 温璨下意识的接了一句,奉台上的人面色骤然冷了下来,温璨这才察觉自己好像说了什么得罪人的话了。 早听闻云昭跟离淮仙尊的恩怨,没想到他竟然恨到这种地步,连名字都不愿意提起。 云昭冷冷道:你最好给我想清楚了再说话,再敢随便开口,小心你的命。 温璨挑眉,没接话,云昭慵懒的睁开眼,看着他:想问什么? 你不是说不让我随便开口吗?难得占了次上风,温璨怎么着也得杀杀他的威风。 云昭不耐烦地瞪着他:少废话。 主要是这家伙脑子里想的东西太多了,心里念叨的废话也太多了,一直叽叽喳喳个不停,实在烦。 温璨直了直身子,问道:昨日擅闯清玄山,打伤枭月尊的,真的是你? 云昭不屑一顾的应着:是我啊,那又怎么样,他技不如人,又怎么能怪我出手伤他? 可是温璨想不通,按说以枭月尊的脾性,应该是向来不爱管师门琐事的,云昭当年跟枭月尊也并无太多交集,怎么可能跟他有仇恨。 反而众所周知,云昭一直记恨着离淮仙尊飞升一事。 温璨顿了顿,问道:那你究竟是想报复枭月尊,还是想报复清玄山? 云昭道:有什么区别?他们该死,那就一起死! 被云昭这副不拿人命当回事的样子激怒,温璨扬声道:你若是记恨离淮仙尊,大可上九重天去找他报仇,没必要在这迁怒曾经跟他有关的人。你之所以报复清玄山,还不是因为你打不过他。你这个胆小鬼,只会躲在这里骂人算什么本事,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甚至都不敢面对他! 温以均,别以为你重生一次,就什么都知道,什么都不怕了。你还替那些仙门说话,别忘了你是怎么死在他们手里的! 云昭的面色显而易见的冷了下来,周围升腾起一股黑气,圣殿外的结界蓦地震荡了一下。 温璨神色微凝,愤慨的表情一瞬间僵硬在脸上,云昭怎么会知道他重生的事? 不对,不可能,一定是他不小心在心里想了这个事,才被他听见了的。 可重生这事不是一般的术法能解释的,云昭明知道他重生,竟然都不好奇? 只一刹那,云昭又恢复了原本慵懒不屑的模样,仿佛刚才的灵力波动不是他引起的。 他道:我选择怎么挑衅他们是我的事,你说我是胆小鬼,那你呢,连报仇都意志不坚定,随便被人感动一下,就觉得自己不配了,你又算什么东西呢? 低沉的嗓音仿佛从天外传来,又在耳边不断环绕,那一字一句的不配,烙印在温璨的脑海里。 说罢,云昭朗声大笑起来,像是个餍足的凶兽,轻狂的挑衅温璨。 温璨攥紧了拳头,他不否认,自己确实在云涟面前自卑。 云涟是天之骄子,他是泥潭枯木,他本有飞升的命格,是整个修仙界的希望,他还是凌清君,寓意至纯至洁。 连他的名字都是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的意思,离淮仙尊当年为他取名,不也正是这个意思吗? 既是清涟,就不该有任何污点,起码温璨不要自己成为他的污点。 眼前的人目光凝滞,神色黯然,云昭一瞬闪到了温璨面前,扼紧他的喉咙,轻笑一声。 温以均,你跟我有什么区别,不都是被这个世界遗忘的可怜人吗? 第七十四章 清理门户 若是在这之前,温璨或许还会觉得自己就像他说的那样,父兄不认,家门无归,最后连师门都将他置之门外,若非云涟,他连个收尸的都没有。 明明他什么都没有做错,偏生要为了那些道貌岸然的仙门人的一己私欲,半生孤独,最后惨死。 但是现在他想明白了,这世界待他不公,可世界待谁又是公平的呢? 苏慎,常松霖,还是顾怀玦? 他们生来风光无限,可最后呢,不也落得个这样的下场吗? 虽然温璨也是这样的境况,但起码他身边还有云涟,不论上辈子还是这辈子,也不论旁人这么说,云涟都信他,这样就足够了。 喉间的空隙在收紧,温璨连挣扎都没有,扯了一下嘴角,笑道:我跟你,不一样。 云昭蓦然攥紧指尖,空洞的眼眶暗了暗:你当真就这么信任他会帮你?温以均,你看过的人心还少吗,为什么还如此天真,连神仙都会为一己私欲而放弃凡人,你凭什么就能这么确信云涟会一直信你? 而且你别忘了,你即将与整个修仙界为敌。 沾染上了他的魔气,不论是谁,都逃不过被仙门围剿的下场,这是修仙界几百年来的规矩。 他们惧怕魔气,所以一旦稍有苗头,都会立刻将其扼杀,哪怕他的魔气是因斩杀太多妖邪而沾染上的,哪怕他曾经为修仙界战无不胜。 或许他的小师弟确实忠义仁善,心怀苍生,没在师尊的身边反而更加仁慈了,但谁又能保证他会甘愿为了一个微不足道的师弟,而得罪整个仙门呢? 温璨蹙着眉头,昂起了脖子,义正言辞:我也相信,云涟跟他们不一样。 呵,蠢货! 云昭啐骂了一句,随即一把将他甩开,不屑道,我告诉你,今日的断风崖,就是明日你温以均的下场! 哪怕曾经再多风光,如今不也是人人避之不及的脏污之地么? 不过我倒是真想看看,你山穷水尽之时,还能不能笑得出来。不若我们打个赌,看看你所说的奇迹,到底会不会出现? 温璨道:你什么意思? 云昭笑道:没什么意思,就是想告诉你,这里是圣殿,云中祠。 云昭说罢,整个圣殿的四周顺便布满黑色的迷雾,他一抬手,供奉台上的雕像就像生了脚似的落下来,「嘭」得一声砸在地上,四分五裂。 除了那个他说模样还看得过去的离淮仙尊雕像还稳稳的立着,其他一个不留,顿时残垣满地。 供奉的香炉还在燃着香,他指尖一挑,三人环抱的一个香炉鼎瞬间就飞了出去,将朱红的大门砸出一个大洞来,落在地上还滚了几圈,烟香洒了一地。 温璨从立柱边缓缓爬起身,咽下喉间的腥甜,质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云中祠是修仙界的无上圣殿,历年来所有受人敬仰的祖师都供奉在这里,守护仙门安定,云昭特意带他到此,就是要砸毁云中祠,然后嫁祸给他? 云昭没回答,手下的动作依旧没停,掌心一道火苗窜起,下一步就是要一把火烧了这里了。 温璨立刻召了灭邪剑,迎风而上,和云昭交上手,剑锋寒光一闪,从云昭身侧劈过,他一瞬闪开,温璨一击就像是劈进了棉花里。 无论如何,我也不会让你在清玄山的地盘放肆! 恋耽美 美人师兄在上小说免费阅读(48) 两人一来一往,凌厉的剑光在黑雾中若隐若现,但温璨到底初出茅庐,即便身负修为,也断然不是云昭的对手,十几个回合下来,温璨丝毫没占到一点便宜。 就在这时,仙门弟子齐聚在云中祠外,为首的正是在酒楼里讨伐温璨的万径山方琰掌门。 方琰掌门扬声道:诸位请看,这云中祠外魔气环绕,阴云密布,温以均就藏身此处,方才我与他交手时,他便是以这道魔气伤我,手段阴狠。 堂堂世家弟子,仙门中人,竟然与妖魔勾结,还伤害同为仙门之人,今日我等到此,断然不能轻易放了他,不然往后我等又该如何在仙门立足? 没错,温以均好歹也还是清玄山的弟子,竟然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与妖魔勾结不说,还打伤仙家掌门和弟子,行为极其恶劣,今日我等要不将这妖魔铲除,他日如何给自己门下立规矩? 可温以均好歹也是离淮仙尊门下,而且还是在清玄山的地盘,我们就这么出手,到时凌清君,又或是清玄山问起,可怎么说? 其中一掌门呵笑道:清玄山乃第一仙门,教养出这般弟子,怕是也无颜来亲自收拾残局了。便是凌清君亲自来,到那时,我们也有的说法。 云中祠外,几大仙门世家齐聚,方琰掌门一抬手,所有弟子直接推门而入。 温璨被云昭一道掌风拍过,撞上了身后的柱子,他立即旋身而起,堪堪躲过一击。 立柱顿时四分五裂! 呼啸的狂风骤起,云中祠中突然传来一阵哀嚎,温璨一时失神,云昭瞬间就没了踪影。 众仙门一进来就被大殿中强劲的魔气突袭,前排弟子刚爬起身来,就见温璨追出门外,手里还持着灭邪剑,他的身后,圣殿之中一片狼藉,雕像碎了满地。 方琰掌门望着那一片残垣,顿时怒气上涌:温以均,你胆敢胆敢在云中祠里放肆,你可知这是什么地方?仙门百年圣殿,是你等毛头小子能随意败坏的?我真想不到,世家仙门怎么出了你这么个大逆不道的弟子! 方琰掌门几乎颤抖的连话都不知如何说了,他甚至找不到言语来斥责温璨,修仙界的无上圣殿,竟被一个毛头小子放肆毁坏,这简直就是仙门不幸啊! 其他掌门见状,纷纷应和道:温以均,你勾结妖魔,损毁百年圣殿,其心可诛,今日我等仙门在此,本欲将你捉回,交由仙盟处置,如今看来倒是不必了,损毁圣殿罪无可恕,理当就地正法! 没错,温以均擅自闯入圣殿,砸毁先祖雕像,这是对祖师爷的大不敬,不杀他不足以平我等之愤! 同意,杀了温以均!杀了温以均! 众仙门高举旗帜,呐喊扬威,温璨立刻成了众矢之的,连带着以往同他一起在清玄山修炼的几个仙门弟子也在讨伐之列。 温璨摇了摇头:我不想同你们多做解释,等我把云昭抓回来,一切就都清楚了。 如今所有境况都在眼前,温璨百口莫辩,但他若是就这么乖乖束手就擒,岂不是合了云昭的意了。 而且眼下的情况,他也不能在这个时候给云涟和温家添麻烦。 见温璨要走,方琰掌门伸手将他拦下,道:放肆,现在证据确凿,还由得你解释,温以均,你是自己乖乖束手就擒,还是等我们亲自动手,取你性命? 你当我们是傻子吗,还拿云昭做借口,云昭已经死了十多年了,就算是孤魂野鬼,如今也早就魂飞魄散了。你就算编借口也编个像样的,想趁机逃跑,门都没有! 温璨没想说,云昭现在,还真是个极嚣张的孤魂野鬼。 几个弟子已经持剑冲了上来,温璨不愿与他们多纠缠,一道剑气将他们全挥开,随即御剑而起,冲着云昭飞走的方向追去。 他这是,去了骷髅地? 跟温璨上次进骷髅地时不一样,浓雾散去,将那一片残垣断壁完全显露了出来,坑洼不平的小山丘上,偶尔还清晰可见几个骷髅头嵌在地里。 彼时阵法还未开启,这些骷髅人不会随意的攻击人,温璨便追着那道魔气深入骷髅地。 他上次来时,周围全是浓雾,除了四处游荡没有别的办法,但眼下路面清晰,可温璨还是寻不着路,在骷髅地里转了两圈,彻底把自己转晕了。 自进了骷髅地,云昭的魔气就消失不见了,不知是不是被骷髅地里的邪气隐藏了起来,但他曾附身灭邪剑,在这里待过一段时间,想必是有办法隐匿。 云昭,你明知我打不过你,你又何必躲我?我只想知道,你这么做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良久,也并无人应答,温璨没办法把他揪出来,只能悻悻作罢。 这家伙仗着自己是个游魂,简直跟泥鳅一样滑,温璨的道行跟他比起来,九牛一毛都不如。 但是莫名被害背了锅,还不能追根究底的问清楚,心里确实过不去。 向来都是温璨坑别人,头一回他被坑了,还坑的没头没脑。 罢了,还是先把云昭造的残局处理完再说,眼下这黑锅在他身上,只怕仙门众人不会轻易放过他。 骷髅地周围一片寂静,倒不愧是传说中的穷凶极恶,温璨正要顺着来时的路往外走,突然唰唰几道身影落在他身前,寒光闪过,将他的去路堵上。 眼见剑锋从眼前划过,温璨立时抬剑挡下,那方不由分说摆出阵势来,将他困顿于金芒立阵之中。 身着仙门世家校服的弟子紧随其后,各大家主掌门御剑而来,声势浩大,不过刹那,偌大的骷髅地就被围得水泄不通。 温璨不知所以的看了看四周,这场景怎么莫名的熟悉? 此时他正站在骷髅堆起的小山丘上,背后是雾色阴冷的残垣断壁,灭邪剑还执在手里,被云昭的魔气沾染,那柄黑色的长剑此时正黑气环绕。 所有人都恶狠狠地盯着他手里那把剑,仿佛那上面沾满了无辜人的鲜血,温璨被困在阵法中,受了几次伤,早已筋疲力尽,只能暗暗地听他们说。 真没想到,温家二公子有如此好本事,连灭邪剑都能为他所用,想当年灭邪剑出世,云昭那大魔头盛势之下,怕是也不过如此吧? 温以均,我看你还能再往哪跑,你杀我万径山数十名弟子,又在云中辱我师门之名,我万径山与你不共戴天,今日世家仙门在此,就是天王老子下凡,你也插翅难飞! 温以均,放下灭邪剑,束手就擒,我等还能看在兰溪温家和清玄山的面子上,对你手下留情。可你若执意与妖魔为伍,继续残害同门,那就别怪我们替温家清理门户了! 温璨攥紧拳头,强撑着起身,眼前乌泱泱的一片,认识的不认识的都在对他义愤填膺,温璨险些以为,他当真得罪过这么多人呢。 在方琰掌门身后,仙门几乎都到齐了,就连前些日子刚死了老掌门的赤城山,都迅速的更新迭代,派出千挑万选的新掌门来参加他的围剿大会了。 而世家这边,零零散散,到的并不是很多,八大世家只来了三个最末尾的,没什么话语权,只能听着别人说,然后在万径山愤慨之时应和两句。 常氏山庄尚在发展期,根本没有闲暇来参与这种闲事,温家就更不必说了,关于温璨的一概不管。 最后一个没来的,是汉阳司家。 温璨大概猜到了,应该是跟云涟有关,他们不想得罪云涟,撕坏了脸面,自然将自己置之度外。 如果有机会见到云涟,他们或许还会顺便提一句:我们并未参与温二公子的讨伐战,凌清君的师弟,自然也是我们司家的贵客。 温璨瞥着人群中的方琰掌门,问道:诸位都是鼎鼎有名的掌门家主,既然聚集在此,那可否容温某问一句,你们抓我,究竟是为了什么? 是单单因为我伤了万径山弟子,你们来替他们报仇,还是你们所谓的我与妖魔为伍,又或者,是为了我手里的灭邪剑和《参同契》呢? 第七十五章 区区一个小弟子 我温以均今日就算是死在这,你们也得让我死个瞑目吧? 一语言罢,众人面面相觑。 他们大多受万径山邀请而来,本不知所为何事,乃是到了云中城,亲眼见到方琰掌门所说的,这才群起讨伐温璨的,至于其他的,他们在此之前,还未曾想过一个合理的理由。 温璨瞥了瞥方琰掌门,他做了这么久的局,甚至不惜将各家掌门请来云中城,不就是为了能在这时亲眼见着温璨与妖魔为伍的证据么。 他知道,那几十个万径山的弟子不过就是个引子,万一他们得手,温璨果真手无缚鸡之力,云涟也没来支援,那《参同契》和灭邪剑就是瓮中之鳖,唾手可得。 可万一他们没得手,那这一架就是证据,温璨残杀同门,必得受到仙盟的惩处,人都在他们手里了,还怕得不到东西吗? 多么精心的一场布局,还是从一开始温璨未显露之时就开始布下的,方琰掌门看起来精明,可实际就是个莽夫,跟温家主差不多,绝没有这样的手段和头脑,布不下这场局。 可若不是他,谁又能费尽心思,不惜以万径山做诱饵,来谋划一个初出茅庐的少年? 眼见无人应答,方琰掌门对着身侧使了个眼色,随即便有人出声道:灭邪剑重新出世,妖邪横行,残害多少世家之人,温二公子若是想说这件事情跟你没关系,只怕是没人会相信吧? 温璨道:灭邪剑在我手里不假,但重新唤醒灭邪剑的却不是我,当时在崇灵岛,诸位应该都是看在眼里的吧,顾家主手执灭邪剑号令妖邪肆意残杀世家弟子,怎么就成我的错了呢? 这么一说,就有人想起来了,这事他们都是知情的,毕竟崇灵岛邀请,世家仙门几乎都到齐了,事实都摆在眼前,他们就算有心怪罪,也不知该从何说起。 一人说罢,便有另一人顺势接上:崇灵岛之事你可以辩解,那万径山数十名弟子的性命呢。他们与你皆为仙门弟子,本该相互扶持,可你却狠下杀手,让那数十名弟子成为你血祭灭邪剑的冤魂,就凭这一点,我们也断然不能放过你! 温璨本无意与他们争辩,但奈何他们咄咄逼人,最后也只能哂笑一声:你们有心来质问我,不如先问问方琰掌门,那数十名弟子为何会突然出现在城中,与我交上手? 也是,温以均可是人尽皆知的草包废物,以他的本事,要想打得过如此多仙门弟子,那是断然不可能的。 不知谁开口说了这么一句,所有人的目光齐齐望向他,那似乎是个小仙门的弟子,穿的普通常服,温璨不认识,被所有人恶狠的目光瞪着,那小弟子默默往后退了一步。 温璨摇了摇头,颇为遗憾道:既如此,多说无益,诸位要想做什么,就尽管来吧。 他明明已经做好了舌战群雄的准备,连他们将要盖在他头上的黑锅都想到了,可是再看一次那个眼神,他却突然就什么都不想说了。 温璨没想到,自己算计了这么久,居然还是逃不过被围剿的下场。 可是上辈子的情况和现在不同,那时他手染鲜血,魔剑与秘籍大成,无数人靠近他,都只为他手里那一本不知所谓的秘籍。 他年少轻狂,被人利用争夺,尝遍了不被人接纳信任的滋味,最后甚至不惜掀起仙门之争,也要让百家凋零。 骷髅地里,他被群起攻之,百口莫辩,一心想让那些害他之人给他陪葬。 如今,他却不想再解释了。 他拼命隐藏锋芒,周旋于仙门世家之中,亲手为他们铺下大网,眼看着他们落入自己的陷阱里狗咬狗,可结果还是被人算计。 既然天命如此,就是给他重生再多次,结局也依旧不会改变。 温璨像是突然看开了似的,对着方琰掌门赫然一笑:方琰掌门,你费尽心思周谋,势要将我除之而后快,应当不止是为了那数十名弟子吧? 方琰掌门呵笑一声:自古仙魔不两立,身怀奇异之人更是不为世俗所容,你既已堕入魔道,就该知道会有今日的下场。 温璨道:当论人目含暗刺,岂知己心有梁木?只希望方琰掌门千万不要步我的后尘才是。 冷声承下温璨不真不假的一句话,方琰掌门便不再开口。 两人打谜语似的一来一回,却让其他人听不懂了,但见温璨一脸坦然,不再反抗了,众人不由得开始怀疑这是不是温璨的另一个阴谋。 不禁有人问道:你当真能乖乖束手就擒? 温璨无奈道:到了如此境地,我温以均百口莫辩,就是想跑,想必诸位也不会答应的。既然我命定于此,那么就请诸位动手吧。 他们像是没想到事情会如此简单,还以为此番来定要恶战一场,所以来之前特意备齐了武器法阵。此时各家心里都各自揣着小心思,暗暗打算着怎么抢在众人之前将他拿下。 温璨与妖邪为伍,乃是整个仙门的敌人,不管是否与曾经的云昭一样,只要他们说是,那就是。 一旦拿下这仙门的罪人,不管是谁,都能一飞冲天,成为仙门佼佼,受到所有人的敬仰,而他所在的仙门也能因此名声大噪。 更有甚者,还在惦记温璨手里的灭邪剑和《参同契》,若是能再将这两样东西拿到手,一跃成为第一仙门也无不可,到那时整个修仙界的天都要变上一变。 温璨一伸手,将那本人人争抢的书册秘籍从怀中掏了出来,扬声道:你们想要的,不就是这个吗? 众人闻言,立时瞪大了眼,想要看清他手里的东西,毕竟《参同契》之名虽如雷贯耳,但真正能见识过的人几乎没有。 薄薄的一本书册,封页折旧,像是年头已经不少了,但看起来与寻常剑诀并无不同,反而还更皱褶一些。 温璨攥在手里,轻微的风吹拂过纸页,还能看见密密麻麻不很清晰的几行小字。 这便是传闻中的飞升秘籍,《参同契》? 见有人问起,温璨应道:不错,正是各位所想的那样,《参同契》乃先祖留下的秘籍,所用字符也皆是古字,难以誊抄,世间仅此一本,所以也断不会有人能将其轻易偷了去。 温璨毫不诧异的看见方琰掌门的目光沉了一沉,似乎微有怒意。 他紧攥着拳头,完全没想到温璨会突然来这么一出,眼下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有掌门禁不住问道:你怎么就能确认你手里的这本才是真的?毕竟无人真的见过《参同契》,连赤城山老掌门都分辨不出,我们怎么能相信你? 说起赤城山老掌门,有人担忧有人面色难看,毕竟谁也不想步老掌门的后路,走火入魔而死。 温璨道:各位可还记得《参同契》是从何而出吗? 清玄山?离淮仙尊? 不错,虽然没行拜师礼,但离淮仙尊是我的师尊,这一点毋庸置疑。况且我都能拿到灭邪剑,区区一本《参同契》当然也不在话下吧? 不知是因为离淮仙尊还是灭邪剑的威慑,在场的各位掌门虽有些不屑一顾,但到底还是信了,便也无人再质问。 瞥了眼方琰掌门,温璨不易察觉的抿了唇角,继续道,各位已经见识过了,那我也就不拐弯抹角,谁若是有本事从我手里夺走,那这世间独一的孤本就归谁了。 话音还未落,在场众人皆开始摩拳擦掌,本是打算凑合一下就走人的,现在也由不得要加入其中,那可是世间独一的《参同契》,传说中的飞升捷径,若是能拿到手 察觉了周围各仙门的态度转变,方琰掌门脸色更难看了,他原本是打算利用这些仙门,帮他抓到温璨,到时温璨是死是活都交由万径山处置,那他手里的东西,就自然归万径山所有了。 恋耽美 美人师兄在上小说免费阅读(49) 可是他没想到,温璨竟然当众宣布了《参同契》在他手里,这群人觊觎《参同契》已久,眼下若是各仙门争夺起来,还真不一定花落谁家。 方琰掌门立即站出来说道:大家不要相信他,《参同契》乃是仙门至宝,十多年都没有踪影,怎么可能在这个废物手里。况且即便是真的,谁知道他的目的是什么,大家千万不要让这妖魔有机可趁。 温璨摊摊手,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你们要是不信就算了,反正我方才已经被方琰掌门打伤,现下又被你们的阵法困住,命不久矣了,与其留着浪费,不如造福修仙界嘛,诸位说是不是这个理啊。 赤城山那位新选出来的年轻掌门主动站了出来,应和道:方琰掌门,我看是你太过小心了吧,温以均已经被我们困住了,掀不起什么风浪来,再说我们这么多仙门世家在此,还能让他轻易逃了吗?你就放宽心,让我们看看这《参同契》到底是真是假再说。 先前,整个修仙界都知道,赤城山的老掌门因修炼假的《参同契》走火入魔而死,导致赤城山差点被其他仙门趁机吞噬,这件事情就成为了赤城山的一个污点,其他事假明里暗里都在嘲笑他们。 新掌门这次特意出山,就是为了给赤城山找回这个面子,所以温璨手里的《参同契》,他势在必得。 见赤城山有意争夺,其他仙门也都听不进规劝的话了,纷纷道:丘掌门说的不错,方琰掌门你就是太小心了,众仙门齐聚在此,任他妖魔勾结翻出惊涛骇浪,也不过区区一个小弟子,能有什么吓唬人的。 方琰掌门如此说,莫不是想独吞这人手里的东西? 方琰掌门拱手道:诸位掌门可真是误会在下了,实乃温以均此人油腔滑调,心眼太多,担心诸位被坑骗罢了。 被其他掌门质疑了几句,方琰眼见这群人已然见利眼开,他没想到温璨能如此巧合如簧,他若是再多说,只怕是要让温以均的奸计得逞,便只好作罢了。 温璨在此之前从未显露过身手,除了方琰掌门外,其他人都还以为他只是个草包废物,即便是勾搭上了什么妖魔,也成不了大器,所以自然就放心地将温璨放了出来。 察觉方琰掌门默默在周围布下了一道结界,温璨倒也没硬闯,正打算跟这群家伙们玩一玩。 温璨环胸问道:不知道哪家先来啊? 第七十六章 我跟你不一样 赤城山头一个开口的,自然头一个想上。 新掌门根本没把温璨放在眼里,本欲随便指派个小弟子跟温璨交手,也顺便扬一把赤城山的威风,不过他思虑再三,还是决定亲自动手,速战速决。 温璨动了动手腕,两人谁都没把谁放在眼里,不过比起新掌门的嚣张态度,眼高于顶,温璨反而没表现出来,始终目色平淡。 这位新掌门温璨先前倒是有所耳闻。老掌门陨落后,赤城山一片大乱,因为底蕴丰富,而成为其他仙门眼中一块待宰的大肥肉,就是连自己门中弟子都盯着掌门的位置,后来事情搞得太大,还是云秉容亲自出山,代表了仙盟去处理的。 眼前这位年轻的掌门正是云秉容去主持大局后,整个赤城山共同选立出来的。 听说是老掌门最小的师弟,叫丘杉来着,修为什么的都还不错,原本按身份也只是做个一峰之主,未曾想一跃成为了新掌门。 见温璨朝他客气的颔首,丘杉更加轻蔑不已,想着剑都不用拔就能赢了温璨,好歹也比温璨高了一个辈分,总不能太欺负年轻人。 于是他说道:看在清玄山的面子上,不如这样,我先让你十招,然后再动手,这样总不能说是本掌门欺负小辈了吧? 温璨点点头,丘杉是老掌门的小师弟,算得上跟清玄山几位长老一个辈分的,他确实是小辈。 既然这样,那他是不是也应该尊敬长辈一点? 温璨乖巧地应着:那就多谢丘掌门了,十招,足够了。 足够他不动声色地斩灭这人的嚣张气焰。 丘杉还没懂他什么意思,自以为温璨真是在感谢自己让他十招的面子,就见温璨已经拔了剑。 那柄纯黑的长剑持在身侧,剑柄上雕刻着精致的黑纹,像是有种莫名吸引的能力,丘杉望着灭邪剑,顿觉浑身血脉喷张。 没等有人再开口,丘杉已经迫不及待的持剑上前,凌厉的寒光从温璨眼前闪过,他旋身堪堪躲开。 前三招温璨没出手,剑锋落在身侧,只见他灵巧地环绕在周围,甚至连他脚下的步伐是如何走的都没看清,人就已经躲的寻不见踪影。 人群中有人笑道:早听闻温家二公子修为一般,剑法不行,不过看样子这逃跑的轻功倒是学的不错。温家主一向刚烈,遇敌必决战到底,也不知这二公子是跟谁学的。 也许是自学成才也说不定呢,这位二公子连魔剑都能驾驭,岂是一般人? 说罢,一众仙门之人皆笑了起来,仿佛这是件稀奇事似的。 方琰掌门没应声,目光始终跟着温璨的身影,明眼都能看出他没有要出手的意思,心里越发感到不对劲。 赤城山新掌门的身手他虽然不是很清楚,但总归不会比他更厉害,连他都在温璨手下吃了亏,更遑论这些年轻人。 而且,温璨的实力绝不仅于此,要是一个个单打,他们的胜算不大。想了想,方琰似乎突然明白了温璨的用意。 可是他看不懂的是,温璨明明打得过,为什么到现在还不出手? 这边丘杉的剑气一步步逼近,温璨躲避的步伐骤停,数到第五招的时候,突然剑柄一抬,剑身运气,竟生生对上丘杉的锋芒,将其挡了回去。 丘杉被震开,接连向后退了几步,险些没接住他这一击。 丘杉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察觉周围其他掌门在窃窃私语,他顿觉面子难看,血气上涌,在连输了两招后,彻底没了章法。 温璨乘胜追击,第十招直取咽喉,一套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一点犹豫。 剑尖正对丘杉的喉咙,只要他再上前一步,温璨就能让他见血封喉。 他扯了扯嘴角,说道:十。正好十招,丘掌门,承让了。 在场除了方琰掌门外,没人能想到丘杉会输,甚至他们连丘杉是怎么输的都没看见。 明明一开始他还压制着温璨,怎么就正好十招内让温璨赢了?该不会是最后放水了吧? 便有人笑道:丘掌门,你这算得是什么账,说让十招,就是在十招内认输?真是闻所未闻。 丘杉脸色黑成了浆糊,不仅在大庭广众之下输给一个草包,还要被这些人取笑他是故意输的,这岂不是在打他的脸。 丘杉问道:温以均,你修炼的到底是什么邪术,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进步如此之快? 最关键的是,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从哪一招开始输的,旁人明嘲暗讽,他也无话可反驳。 温璨没答,自有人替他说话:我看是丘掌门你糊涂了吧,还是说原来赤城山的本事也不过如此,他不过几套花招耍得好看点,就让丘掌门甘拜下风了? 被阴阳怪气的嘲讽一番,丘杉沉了口气,怒道:何掌门这话可说的轻巧,若是何掌门觉得丘某是故意输的,大可自己来。 谁道那方何掌门等的就是他这句话,立刻应下:我来就我来,我就偏不信了,区区一个毛头小子,不过才修炼一载有余,如何能抵得过仙门数十年的修行。 说罢,人已提着长刀飞向温璨,温璨敛身向后一撤,何掌门一击扑空又来一刀,将温璨打得连连后退。 温璨弯身堪堪接着,何掌门腾空飞起,猛得向下一劈,巨大的灵力形成一道铺天盖地的大网,将温璨罩在其中。 他还没来得及动,突然脚下的小山丘里伸出一只骷髅手,紧拽着何掌门的一只脚,死死地往下拉。 何掌门聚了全力对付温璨,反手一掌拍下,竟被那只骷髅手的邪气反噬,猛吐一口鲜血。 血腥蔓延,邪气闻到了味,脚下的土丘似乎蠢蠢欲动,翻腾的稀松泥地下,一只只惨白的枯骨泛了上来,惊得人群惶恐四散。 但它们仿佛只是吓唬人似的,冒了个头又隐匿下去,像是从来都没出现过。 在场的仙门顿时警惕起来,何掌门擦了一把嘴角的血,道:这是什么鬼东西,温以均,你修为不敌,就想用这种下三滥的方式来暗算我,真是为仙门之不耻,简直丢尽了清玄山的颜面! 何掌门脚踝处被攥着的黑气还未消散,所有人都是看在眼里的,见温璨没说话,又有人道:温以均,你还有什么可解释的,我们这么多双眼睛看着,你也敢在我等眼皮子底下搞邪事? 温璨道:这骷髅人不是我召来的。 不是你是谁,灭邪剑在你手里,除了你,还有谁能御起这柄魔剑,召唤邪祟出来?那人恶狠狠地指着他,仿佛温璨是什么罪孽深重的妖邪魔物。 闻言,众人皆警惕地将剑尖对准温璨,比之方才来追他时的气势还要强盛,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两方皆僵持不动,静谧的风声刮过,沿着众人周围,谁也没敢先出手,免得对方狗急跳墙,来个鱼死网破。 温璨心下知道是怎么回事,却也说不出来,灭邪剑在他手里,若非他能在对付何掌门时还能腾出空来召唤妖邪,那就只有一个人了。 可是所有人都知道云昭已经死了,魂魄被镇压在清玄山的禁地里,再无可能现世,他即便说了是云昭,也不会有人相信。 眼下无人再会信他的话,他这一局彻底被打乱了。 可恶,云昭这是明摆着是非要将他一起拖下地狱才肯罢休。 就在两方僵持不下时,不知哪来的一道掌风将其中一个仙门弟子推了出来,明晃晃的剑刺着眼。 本就是剑拔弩张的氛围,所有人都绷紧了弦,那弟子往外一出,周围顿时大乱,所有人都高喊着口号朝温璨围剿过去。 一时间刀剑相接的声音此起彼伏,形成一道沉重的交响。 温璨疲于对付这么多人,他本就没什么胜算,再加上先前受了伤,眼下没过几十招,就已经被打的节节败退。 耳边呼啸的风吹过,夹着一丝熟悉的魔气,温璨脑子里嗡嗡得响,只能听见那道慵懒的嗓音响起,轻蔑地笑他。 看见了吗,你在他们眼中,不过如蝼蚁一般,用之即来,挥之即去罢了。 温以均,你醒醒吧,没有《参同契》和灭邪剑你就什么也不是。收起你的怜悯之心吧,这些人如此对你,你还要大义凛然的说放过他们吗,他们要杀你的时候,可不会像你一样手下留情啊。 凌厉的长剑划破苍野,温璨只觉得那声音刺耳,混战的人群似乎越来越多,放眼望去,他已经完全被剑光包围,连一丝退路都没留。 温璨咽下喉间的腥甜,喘着粗气:这就是你要的结果? 云昭虚晃的身影落在人群之外,除了温璨谁也看不见,但他的声音却是回荡在耳边,如魔音刺耳。 这样难道不好吗,既然你不能狠下心,那就让我来帮你一把。 来吧,用出你全部的修为,将参同契的能力激发出来,这些人都该死,你就该让他们全部都下地狱! 温璨一时分神,被长剑划破了外衫,鲜血立时涌出来,染红了长衫,勉强撑了几招,他再没了反抗的力气,撑着剑柄伏身在地。 轻轻拭去嘴角的血迹,温璨一字一句道:我说过,我跟你不一样。 云昭顿时冷了脸:好,既然你这么不识好歹,那就不要怪我手下不留情了。 说罢,众人周围泛起薄雾,云昭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温璨一口鲜血喷出,洒在了焦暗的地面。 第七十七章 云涟,你放肆! 云涟一从禁地出来,就直奔主峰大殿去了。 温璨的事整个清玄山上下无人不知,但谁也不敢插手管,平沧尊亲自下的令,任何人不得插手,就连云秉容都不敢私自下山。 可他又不能眼睁睁看着温璨被仙门围剿,成为他们口中十恶不赦的魔头,没有办法,他只能去禁地外等云涟。 禁地里里外外结界好几道,一旦进去,就是与外面彻底隔绝了,云涟这一去修复阵法,没个两三天的出不来。 云秉容等了一天,才等到云涟提前封印完成。 主峰大殿里,平沧尊始终沉默地坐在高位上,脸色毫无波澜,枭月尊侧着身子朝他靠了靠,温声安抚着。 掌门师兄别担心,这事咱们既然已经放言不管了,无论如何都牵扯不到清玄山的头上。修仙界对妖魔之事极为忌讳,尤其还跟那个弟子扯上了关系,单是这一点,那些仙门就不会轻易放过他的。 见平沧尊没说话,枭月尊瞥了眼他的脸色,他顿了顿,又继续说,如今温以均三重罪孽夹身,只怕是不能安稳出来了。虽然这不是我等原本的用意,但这是保全清玄山名声最好的办法,师兄不必忧心。 平沧尊道:可云涟他 我知道掌门师兄是在担心云涟,担心他和二师兄一样甘心冒天下之大不韪,也要护下那个魔头。你放心吧,我都按照上次一样的处理好了,他这一进禁地封印没有三日是出不来的,等他出来时,所有事情就都结束了。 云涟是清玄山大弟子,自小就天赋异禀,且早被断言有飞升的命格,或能延续其师离淮仙尊的荣耀,一朝飞升。 所以云涟幼时就是被当做仙君来培养的,修的还是无情道,不到十岁就开始辟谷,无情无欲,也从不与外人相交。 六合峰高处不胜寒,陪伴他的只有空幽的山岩和冰冷的剑气,正因如此,才练成了今日这般与世隔绝,出尘脱俗的模样。 一个仙门中,能有师徒俩前后飞升,该是何等的荣耀,所以他们不能轻易地毁坏了云涟的形象,更不能让他跟妖魔有任何的牵扯。 简而言之,他就是清玄山未来稳坐仙门第一宝座的希望。 闻言,平沧尊才迟疑地点点头:希望如此吧。 可若结果并非他所愿,又或者触及到了清玄山,那就别怪他亲自出手了。 枭月尊还要说些什么,大殿的门被挥开,云涟纯白的身影就站在门外,朝他们躬身行礼。 云涟的身后还跟着云秉容和云澈,三人整整齐齐的站在门外,谁也没开口。 两人对视一眼,枭月尊显然有些诧异,但他立马扬起笑意,起身朝三人走去,问道:小云涟,禁地都封印完了?这次怎么这么快,平时不都需要三日的吗? 云涟走到殿中央,沉声道:我要是再不出来,只怕连六合峰的弟子都保不住了。 枭月尊闻言,眸色顿时冷了下来,目光环视云涟身后的两人,问:谁告诉你的,我不是说过,任何人不得在师门提起这件事吗? 身后的云秉容垂下脑袋,没敢说话。 但看他的神色,高位上的两人就都清楚了,整个清玄山上下,除了仅次于云涟的二师兄云秉容,还有谁敢悖逆掌门的话。 云涟不动声色地接过话茬:何须谁来告诉我,难道二位尊长的原意,是打算只瞒着我一人吗? 知道他说的什么意思,枭月尊敛目,瞥了眼身侧的人,故作不悦道:小云涟,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我们不也是为了你好吗?你是清玄山大弟子,仙门魁首,怎么能跟妖邪同论? 妖邪? 云涟抬眸看他们,凝问道,不知枭月尊口中所说的妖邪是谁?温璨是师尊钦点收下的弟子,是我的师弟,他所有的修为都是我亲自教的,如果他是妖邪,那我又是什么? 恋耽美 美人师兄在上小说免费阅读(50) 妖邪这话是云涟的忌讳。 虽然当年云昭的事知道的人并不多,但仙门世家中总有些嘴碎的会忍不住在云涟面前提起,明面上是不经意的说一句,可实际上他们就是看不惯当年年岁甚小的云涟夺了所有人的风头,便故意用这话来激他。 只不过他们没想到,云涟是个无情无欲的木头人,清心寡欲不说,连情绪都没有,这一招对他来说根本没用。 但不好听的话说多了,总会惹人厌烦,于是云涟就借着比试的名义把所有说过这话的人全都教训了一遍,警告的意味十足,自此就没人敢在他面前提了。 枭月尊道:我知道你不相信,温以均毕竟在你身边周旋了这么久,你会被他蒙骗也是正常的。但这件事是众仙门亲眼所见,他们都看见了温以均勾结邪魔,还驱使灭邪剑毁了圣殿,罪不可恕!现在除了清玄山,其他仙门世家都到齐了,云涟,即便我们想管,也得看众仙门答不答应。 将玉骨扇收起,枭月尊往前走了两步,一挥手,门外候着的弟子自觉的关上门,将那道温和的嗓音掩在了门框里。 云涟道:那不知,众仙门又因何聚集在云中城,才能亲眼所见温璨毁了圣殿? 枭月尊脸色变了一瞬,但很快又恢复如常。 见无人回答,云涟继续道:想来众仙门齐聚,应当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可清玄山近来并无大事。再者,假设温璨当真勾结了妖邪,要来毁坏圣殿,大可暗自损毁,又为何要当着全仙门的面?魔族一向深居简出,绝不会在明面上做事,怎么就这么恰巧,还被整个仙门亲眼所见了? 说着,云涟还特意咬重了「亲眼所见」四个字,一字一句说得清清楚楚。 仙门之中虽表面平和,但内里暗潮汹涌,都等着别人师门落败,然后自己一举将其拿下,吞噬殆尽,好壮大自己的实力。 平日里这些仙家掌门和世家家主见面必定针锋相对,若没有仙盟镇着,早就乱成一团糟了,云涟是觉不相信他们能有如此闲情逸致,还带了大半的弟子到云中城来游玩。 别说他不相信,这样的理由去忽悠凡间的黄毛孩童都不一定能有说服力。 再说温璨是什么样的人,云涟比谁都了解。 他说他是来报仇的,要跟所有道貌岸然的仙门世家同归于尽,可是从雁空山试炼开始,他明明有很多次机会,温璨若是想害他们,轻而易举,谁都阻拦不了,但是他不仅没有,反而还给那些世家收拾残局。 尽管他总说自己不好,可云涟知道,他是心善的,绝不会轻易入魔。 云涟不轻不重地一段问话,像一颗巨大的陨石落在了大殿中,语气虽平淡,却是一把利剑,犀利又精准。 枭月尊从台阶上走下来,轻飘飘地应一句:或许是为了本尊被邪魔侵袭的事吧,毕竟邪魔再次出现,又在清玄山,自然是整个仙门都极其关注了,会齐聚在云中城不足为奇。 身后,云澈立即应声道:是啊,枭月尊说得对,我看就是温以均那家伙有问题,不然其他仙门为什么非要跟他过不去,他们怎么不跟别人过不去?我早说过了,他不是什么好东西,迟早会被我们带来麻烦的,大师兄你还不信,枉费你教他的剑法了。 云澈向来看不惯温璨,觉得一定是他花言巧语,还用了什么邪术,这才让大师兄对他另眼相待,甚至亲自指点他练剑。 云澈在云涟身边这么多年都没能得他亲手指点一次,温璨那个废物草包又凭什么? 云澈! 云涟偏眸,目色骤冷,如冰凌寒霜般刺向云澈,周身寒意乍现。云澈第一次见他这样,被吓得后撤一步。 大,大师兄 云涟道:看来我对你的惩罚,并不能让你真正的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你不要叫我大师兄,我不是你大师兄。 云澈被震得不敢说话,这次连云秉容都不替他周全了,默默摇头,叹了一口气。果真孺子不可教。 枭月尊晃着扇子,一派闲适的看向两人:小云涟,你也别跟云澈生气了,温以均损毁百年圣殿,本就为仙门所不容,即便是你师尊在,这个账也得算,更别说他拿的还是灭邪剑。灭邪剑重新出世,崇灵岛被灭门,这个下场是不是 顿了一下,枭月尊没再继续往下说,但看云涟的神色,想必他是清楚了意思。 他们的下场就跟十多年前的云昭一样,这也正是仙门的用意,让所有试图利用邪魔外道势力的人都清楚,与魔为伍,终归不会有好下场的。 沉吟片刻,云涟道:那我也有一件事情想问问二位尊长,灭邪剑尘封在禁地多年,一直没有动静,怎么就突然出现在了骷髅地?二位尊长要问温璨的罪,是不是也要先问我的罪? 云涟,你放肆! 始终没开口的平沧尊拍桌而起,方椅一侧扶手上的冷石被拍的「嘭嘭」作响,裂出一道暗纹。 这就是你跟尊长说话的态度吗? 云涟垂了首,没答。 平沧尊浓眉深蹙,圆目怒瞪,完全没了往日平稳仁慈的样子,枭月尊在一旁拉着他劝慰,也被一把推开。 云涟,你身为离淮仙尊的弟子,身上背负着六合峰的荣耀,你难道真要为了一个妖魔,让离淮所有的成就都付之一炬吗? 从独掌六合峰开始,到成为清玄山的大师兄,仙门佼佼,云涟被寄予了太多的期望,甚至于他从懂事开始,二位尊长同他说的就是要他好好努力,争取早日飞升。 但这话他已经听的太多了。 云涟缓缓抬头:可六合峰也不止有我一人。 你说什么? 云涟不紧不慢的说道:阿璨是我的师弟,是我把他带上六合峰,我就该为他负责。如果师尊还在的话,他也一定是这样想的,他绝不会因为所谓的面子,将自己的弟子抛下,弃之不顾。 闻言,平沧尊深深叹了一口气:你这是在质疑我吗?还是你觉得我是见死不救? 你虽然不管师门的事,但你应该知道,我们能站在这里,成为仙门第一,是先祖几辈人的努力,才能有今天立于不败之地的清玄山。我既然坐在了这个位置上,所要考虑的绝不仅仅是哪一个弟子,清玄山的百年荣光也决不能毁在任何一个人的手里! 大殿里顿时一片寂静,连呼吸都轻微到几乎听不见。 云涟抬眸对上高位上的两人,俯身拱手道:那就请恕云涟不能遵从师命了。 说不出什么原因,但云涟就是觉得,如果这次他不能站在温璨的身边,那么他将遗憾终身。 所以这一次,他不是清玄山的凌清君,他只是云涟,温璨的大师兄。 深深躬身行了礼,云涟转身离去,身侧云秉容和云澈两人面面相觑,站在原地也不敢动,他们知道云涟一向护着温璨,却没想到能为他顶撞尊长,不顾师门规矩。 平沧尊道:云涟,你为什么非要这么做,你到底将清玄山的尊荣置于何地? 云涟一挥手,殿门大开,他停在门口,头也没回地说着:您要的是面子,而我要的是真相! 说罢,人已经走出了大殿,被他甩在身后的看门弟子还不知发生了什么,正探着脑袋往里面看,就见他们无比尊荣的平沧尊此时正气急败坏地对着那道离去的白影喊:云涟,你给我回来! 第七十八章 吾心悦之。 骷髅地里,一阵兵刃相交的声音「铿铿」作响,众掌门家主联手将温璨团团围住,他们的身后稀薄的雾气还在不断的往中间聚拢。 此时此刻,谁也顾不得仙门道义的规矩,担忧和愤怒交集,誓要将温璨这个邪魔外道拿下。 纵然温璨身负修为和剑法,丝毫不比上辈子差,但这么多修为深厚的掌门家主一齐出手,任他再厉害,也占不到半分便宜。 很快,温璨就落了下风,一身黑衣被剑气划出数道血口,嘴角鲜血止不住的往外溢。 但即便如此,他也没用灭邪剑召唤骷髅人出来。 因为他知道,一旦他用了灭邪剑,就会立刻被魔气侵蚀,真正的入魔。 云昭越是要在这样的时候压迫他,逼他入魔,温璨就越不能让他的计谋得逞。 被几个掌门合力使出的一道掌风震开,温璨从半空摇摇坠落,连灭邪剑都飞了出去。 他缓缓闭上眼,脑海里霎时出现了云涟的身影,他携天光而来,不染尘埃,仿佛这世间所有的美好都汇聚在他的身上,再没有言语可以形容。 耳边呼啸的风一瞬间禁止了,云昭慵懒的声音淡然响起:你只想着讨别人欢心,不让云涟对你失望,就没想过自己吗? 万一真的死了,万一他并没有出现,那重生这一次不就白费了吗? 他是真的不懂,明明已经到了这种地步,只要温璨拿起武器,这世界上就再也没有什么能威胁到他了,可是他偏偏摒着一口气,死也要等到想见的人。 明明心里清楚他不会来,还要存着一丝希望,侥幸的以为自己在他心里也同样无比重要,这不是傻子吗? 温璨扯了嘴角:你不会理解的,一辈子没有见过光的人,但凡遇到一点点火苗,都会不顾一切的扑上去,哪怕烈火焚身,哪怕烧了整个世界,也在所不惜。 他曾以为自己会黑暗到底,但是却没想到,会有一人愿意舍去无限荣光,将他拉出泥潭。 温璨一直自卑的以为是自己不配,连靠近云涟都是一种奢侈,但他却从来都没想过,也许自己在云涟的眼里,也是一种不一样的存在呢。 如果连话都没说出口,就这样放弃了,那该多可惜啊。 耳边,云昭嗤笑着骂了句:蠢货。 可沉默了片刻,却又像是在骂自己,这样的傻子,他不也做过吗? 良久,呼啸的风声再次响起,云昭已经离开了。 没了云昭搅扰,温璨松了口气,正打算自生自灭,下一秒落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清淡好闻的冷淞香钻进鼻尖,熟悉到温璨恍惚,他下意识地睁开眼,云涟已经抱着他缓缓落地了。 那人就站在他的身前,微弱的天光透过云层,毫不吝啬的洒在他身上,纯白得仿若谪仙下凡。 云涟垂首道:对不起,我来晚了。 温璨轻轻靠着他的肩膀,落了地也不肯离开,两手死死地扒着云涟的腰身,无奈道:我以为我自己可以处理的,要是一个一个来,我一定能赢,只是没想到我的计谋这么容易就被拆穿了。 主要还是云昭那家伙,要不是他捣乱,自己也不至于被打得这么惨。 抬手轻抚发尾,云涟弯了弯嘴角:没关系,剩下的交给我。 温璨还想说些什么,被震惊了的众掌门已经回过神,厉声质问云涟是不是要护着这邪魔,但碍于云涟的身份,他们又开始怀疑云涟下山,是不是清玄山的意思? 有几个向来以清玄山为首的仙门问道:方琰掌门,你不是说清玄山已经放言绝对不管这事了吗,怎么连凌清君都亲自下山了? 方琰本以为十拿九稳,这一次绝对能把温以均拿下,谁能想到云涟也来插一脚,这确实超出他们的预想了。 可是他明明收到的消息是清玄山绝对不会管的,难不成那位改主意了? 实在想不明白,方琰不耐烦地瞥了他们一眼:你问我,我问谁? 但温璨却知道,云涟会出现,绝对不是清玄山的意思,因为现在清玄山上还有想要他命的。那人位高权重,还能掌控所有人,轻而易举的把自己摘出去,若非有这件事,温璨还想不通那人是谁呢。 五脏六腑已经被震个稀碎,温璨蹙着眉,每动一步,都觉得整个内脏都被搅动了一遍,天旋地转。 见他实在支撑不住了,云涟抱着他走向一旁,将他安置在残垣的断墙边,又轻声嘱咐了几句,才转身对向那群人。 转身的瞬间,掌心已经幻化出了长剑,渡世寒光乍现,映着云涟那张清隽的面容愈发凌厉。 今日我所做的一切,都与清玄山无关,但温璨我是一定要带走的,谁要是有意见,先过我这关再说。 众人被他这气势所慑,一时间还不敢有所反应,想了半天才明白,凌清君居然悖逆清玄山的意思,非要保下温以均? 区区一个小弟子,值得凌清君亲自下山,还不惜和整个仙门作对?这到底是一场什么样的戏码? 几个曾以云涟为目标,视他为偶像的小弟子不可置信地问道:凌清君,你这是打定主意,要与众仙门对立了吗?你怎么会是这样的,你不是向来嫉恶如仇,心怀天下吗,你怎么会站在这个邪魔外道的身边,还替他说话? 是啊,我们所知的凌清君绝对不是这样的,一定是那邪魔做了什么,蛊惑了凌清君。温以均不除,仙门必受其难!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云涟身上,似乎是在等他的解释,云涟回眸瞥了眼身后的人,淡淡地回了句。 吾心悦之,可否? 话音未落,霎时间所有人都屏声静气的看着他,就连默默躺在后面看戏的温璨都不免一僵,一口气堵在喉咙里,上不去也下不来。 他刚刚是不是听错了,云涟说的什么? 心悦之心悦的是什么,是他,还是单纯的指救他这件事? 温璨突然觉得自己书看得少了,连这简简单单几个字的意思都听不懂了,但是心里莫名的愉悦起来。 一阵剧烈的咳嗽后,温璨只觉脑子一阵嗡嗡作响,抹了把嘴角的血迹,喉间的腥甜腻得他浑身难受,再抬眼时,那边已经交上了手。 云涟此番替他出手,已然是明摆着要跟整个修仙界为敌了,众人或许会碍于他的身份不敢动手,但一旦威胁到他们的利益,别说是云涟,就是平沧尊亲自出山,只怕此事也不能善了。 温璨背靠着残垣,唇色苍白,映得嘴角的血迹越发鲜红,他稍稍眯着眼,瞳孔中倒映着的纯白身影都有些模糊了。 但是温璨不敢闭眼,他怕自己一闭上眼睛就再也睁不开了。 他还想看看上辈子在骷髅地里,云涟到底是如何越过那么多仙门世家,将他的残尸带出去的。 是不是也像今日这般,厮杀拼搏,剑拔弩张,不惜得罪整个仙盟,被人唾弃为和妖魔为伍? 他还说:温璨不论如何,都是清玄山的弟子,我云涟的师弟,所有想将他挫骨扬灰的人,都得先从我的身前踏过去! 如果能再听一遍这句话,温璨就此生无憾了。 温璨沉了一口气,轻扯嘴角,淡然一笑,呢喃道:大师兄,我喜欢你,很喜欢,但是我不敢说,连想都不敢想。 可是我怕,怕我再不说,以后就没有机会了。 以后真的就没有机会了吧 温璨无奈地扬起唇角,又好像是在嘲笑自己,他那么巧舌如簧,伶牙俐齿的一个人,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说话都打结巴。 落在身侧的一只手动了动,拼了命的想要抬起来,再去抓一把那人的白衣,把他的衣角抓出几道黑手印。 可是人明明就在眼前,温璨再怎么使劲的伸手,却怎么也触碰不到了。 大师兄别管我了 温璨手心落下的一瞬,云涟飞身而来,稳稳地接住了,银亮白净的渡世剑被丢在一旁,头一次沾了血迹。 温璨撑着眼皮看他:大师兄 云涟点头应下:嗯。 云涟 我在。 恋耽美 美人师兄在上小说免费阅读(51) 听到应声,温璨笑了笑,嗓音沙哑道:真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但是,看见你和阳光都在,我就放心了。 云涟想将他扶起,温璨却摆摆手:不要费力气了,我怕是,走不出这里了,也许这样,也不错。 细长的指尖紧攥着云涟,用袖子替他擦拭骨节上的血迹,像是怎么也不舍得松手,哪怕是这样握着,温璨都觉得踏实。 温璨一人在时,想让他来,又不想让他来。心里知道他一定会来,有些担忧和不安,又有些隐隐的期盼,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倒像个小姑娘似的别扭。 察觉到温璨手心的颤抖,云涟反手握住了他,一把将他拉起,揽进怀里:阿璨,我又怎么舍得,让你孤身一楠`枫人留在这肮脏之地呢。 可是云涟,人间太脏了,配不上你。 我的灵魂也太脏了,配不上你。 云涟本是九州之境的仙鹤,高贵圣洁,不该随他一起,堕入泥潭,被无尽的肮脏裹挟,更不该因他,声名狼藉。 云涟道:若这九州山河,缥缈仙境从此没有你,我一人又有什么意思? 大师兄温璨蓦然抬眸,撞进了云涟深邃的眼眸里。 别担心,我带你回家。 温璨敛了眼眸,轻轻「嗯」了一声,便不再开口。 骷髅地里满地狼藉,被云涟打伤的弟子们都还没爬起来,只有各家主挂不住面子,捂着伤口起身,脸色都不太好看。 见云涟扶着温璨走向他们,一瞬间又拿起武器,警惕的看着他们。 云涟一身白衣沾了血,少了几分清冷,更多了一点戾气,他扶着温璨一步一步地往前走,将旁人的目光都隔绝在外,甚至有些不服气的也都不敢再说话了。 往日他们都知道云涟厉害,却不知他竟能修为至此,对上整个仙门竟也能勉强打个平手,虽然彼此伤得都不轻,但很显然还是他们修为不敌,真要是动起手来,他们确实没有胜算。 一路无人敢拦,云涟就这么扶着温璨出了骷髅地,随即渡世剑起,一道明光划破长空。 而骷髅地里,身体和心理双重打击的众仙门人一片沉寂,个个颓废得如战败的公鸡,各自缩成一团。 明明来时摇旗呐喊,誓要将邪魔温以均拿下,以证仙盟律法,可折腾了大半日,最后竟也不知究竟为何而来了,反而还被两个少年打得仙门溃散,真是丢人。 没过一会儿,各家掌门就垂头丧气的走了,没人在意方琰掌门的身侧突然出现的一个戴斗笠的白衣人。 方琰立刻拱手道:我们不追了吗,就这么放他们走了? 白衣人望着渡世剑离去的方向,一手负在身后:当然要追,他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份,必不能让他活着回去。 方琰道:那我去追? 白衣人伸手揽起斗笠,冷声道:不,我亲自去。 一路御剑飞行到了清玄山,云涟终于坚持不住,从渡世剑上落了下来。 后背的血迹肆意蔓延,而怀中护着的人也早已没了意识。 云涟正要抬手打开禁制,身后的白衣人悄然而至,指尖幻化了一道符咒,打进了云涟的身体里,他猛地吐出一口鲜血,随即彻底晕了过去。 白衣人缓步上前,将云涟安置在一旁,伸手提起仅剩半口气的温璨,冷笑:早让你听话你不听,如果当年就跟着我,哪还有今天的下场呢?不过这《参同契》倒是不能浪费了。 搜出温璨怀里藏着的《参同契》书册,白衣人一挥手,顺着清玄山的后山崖,就这么将温璨给丢了下去。 第七十九章 抱歉啊,失误 漫天的黑雾环绕在深渊中,几乎将一切活物都吞噬殆尽,阵阵黑烟缭绕,又仿佛一只巨大的利爪,扼住了喉咙。 云涟猛地从梦中惊醒,一睁眼人已经回到了六合峰,没有魔气熏天的深渊,也没有扼住喉咙的压迫感,一切都安然地像是静止了一般。 云秉容正站在门口,见到他醒了,立刻倒了杯茶递上前,殷切地打量着他,道:阿涟,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从床榻上坐起身,晃了晃脑袋,云涟只觉得浑身酸软无力,连掌心都使不出力气来,他闷哼一声,问:我这是怎么了? 你受伤了,昏迷了整整十日。 云秉容将茶盏往前递了递,目光不经意地瞥向一侧,云涟接过茶盏,轻抿一口,并未察觉他的神色。 见他没有反应,云秉容继续道:你忘了吗,在穷凶极恶的骷髅地,温璨手持灭邪剑损毁圣殿,被整个仙盟围攻,你不顾师尊的劝阻下山去救他,与众掌门交手,受了重伤,还几乎耗尽了修为。 旁人暂且不说,云涟的修为深厚云秉容是最清楚的,除了清玄山三尊外,整个仙盟中再没有人能轻易打败他,更别说将他伤至如此。 所以云秉容很难想象,那天的骷髅地里,到底是一场怎样的恶战,一战过后所有仙门都闭门谢客,至今都缄口不言。 勉强有了些反应,云涟问道:那温璨呢? 温璨云秉容神色有些勉强地应道,你不记得了吗,温璨他被剿灭在骷髅地了。 云涟蹙眉道:不可能,我明明记得 他明明记得把温璨安稳带回来了的,还有他在骷髅地里说的话,云涟一字一句都清清楚楚的记得。 只是温璨自己忘记了,这其实不是他第一次说,在崇灵岛温璨喝醉酒的那晚,他也对云涟说了喜欢的话,但那时的云涟还不敢相信,所以第二天温璨忘了,他便也装作忘记了,不敢再提。 可是这话他却一直记在心里,如果不是温璨再次提起,云涟恐怕还在自我怀疑,觉得是他自己听错了。 云秉容放下茶盏,道:确实是这样的,弟子在山下的禁制外发现你时,温璨就已经不在了,倘若他安然无恙,我想你无论如何也会把他带回来的。 他已然为温璨耗尽了修为,再为他多拼一条命又有何不可呢? 云涟想了想:那我决意下山去救温璨的事,二位尊长可有何责罚? 无论尊长要如何惩戒,哪怕是进戒律堂,他都得全部受着,毕竟当众驳了二位尊长的面子,确实不该。 且不说清玄山戒律森严,单就是他的身份,执掌六合峰,说出去代表的也是清玄山的颜面。 云涟只知自己当时听闻温璨的处境,立刻便没了理智,什么清冷自持全都抛到了九霄云外,他知如果不去,一定会后悔一辈子,但以下犯上也是大错,无论如何都不该如此冲动的公然悖逆掌门。 即便是师尊在,想来也一定会责罚于他。 云秉容道:放心,师尊并没有要责罚你的意思,其他各峰的几位长老说你与妖邪勾结,定要大大的责罚,以正门风,也被师尊一一驳了回去。师尊最是疼你,超过旁人许多,又怎么舍得惩罚你。 沉了口气,云涟道:不责罚吗?既抓住了机会,又怎会轻易放过。 什么? 云涟的声音极低,几乎是耳语,云秉容一时没听清,禁不住又问了一声。 云涟却是摇摇头:没什么,只是觉得自己还算幸运。 以前他根本不知幸运是什么,他只知所有的一切都是自己搏来的,无关乎那些神乎其神的玄说,根本不可信。 云秉容惊讶于云涟口中的「幸运」二字,更惊讶这话是从他口中所出,他们修仙之人,哪里能与这两个字扯上关系的,尤其是云涟。 不过想了想,又觉得他说的好像不错,能走上修仙之路的,又何止是运气二字。 云秉容轻声问道:我知道,你是在忧心温璨对吗? 云涟垂首没说话,想了一会儿,顿觉太阳穴一阵刺痛,仿佛有一根锋利的针横在其间,稍稍挣扎都会疼痛难忍。 见状,云秉容扶着他坐下,道:你伤得太重了,医阁长老费了好大的劲才帮你恢复两三成,眼下你还是好好休息吧,温璨的事等你伤好了再说。医阁长老还说,等你醒了,一定要让你去静心池泡半个月,不然损耗的修为不好恢复。 云涟木讷地点点头:知道了,麻烦你了。 云秉容笑道:这就麻烦我了?那你还有更麻烦的呢。 他伸手,顺带替云涟收拾了东西,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六合峰的禁制太强,除了我以外,没有弟子能上得来,所以以后照顾你的事还得我亲自来。我说,你可得好好休养,千万不要辜负我的付出啊。 不过云秉容故作轻松的语气也没能讨得云涟一个眼神,他依旧垂着眼,不知在想什么。 见他面色不太好看,云秉容自觉地退了出去,好让他能清净一会儿,临走时还不忘嘱咐他去静心池休养。 云涟应声道:替我去主峰拜请二位尊长一声,就说云涟不顾门规,私自下山,闯下滔天大祸,给清玄山蒙羞了,一会儿便自行去二位尊长座下请罪。 云秉容拱了拱手,想说些什么,又说不出口,随即退了出去。 等到殿中彻底安静下来,云涟端坐在床榻边,后背挺直,许久都没动静,眼尾耷拉着,就这么静静地坐着,仿佛是在沉思些什么。 原本一身脏污的衣裳已经换了新的,但他起身时震裂了伤口,血迹又重新蔓延开来,染红了衣衫。 云涟瞥了一眼,蹙了蹙眉头,又是许久都没再动。 主峰大殿里,云秉容被匆匆召来,殿中只有平沧尊和枭月尊两人。 平沧尊问道:云涟醒了? 云秉容拱手:是,不过医阁长老说,伤得太重,修为耗尽了,恐怕短时间内恢复不好。 平沧尊攥紧了座椅扶手,长叹一口气:罢了,反正祸害已除,只要他醒了就好,修为什么的,以后再说。 一提起这个事,平沧尊的脸色就不好看,不说云涟竟然为了一个邪魔顶撞他,他堂堂清玄山大弟子,世称凌清仙君的佼佼公子,居然当众说出「心悦之」这种话。 云涟哪怕心悦的是个女子也好,他也不至于如此生气,最关键的是那人还是个男人,是温以均! 跟这种祸害扯上关系,简直丢尽了仙门第一的脸! 闻言,枭月尊也蓦地想起什么,问道:对了,小云涟他听说温以均的事,有什么反应吗? 云秉容想了想:没有,他一开始还说不可能,后来许是想得头疼,就没再提起了,应该是接受了这个事实吧。 即便是不能接受,这也是个事实,云秉容相信以云涟的淡漠程度,要接受这种事一定也比旁人要容易的多。 枭月尊摆摆手,应道:那就好,你回去好好照顾他,不过以后温以均这个名字,就不要在山上提起了,尤其不要在他面前提起。 见云秉容不解的看他,枭月尊又补充了一句,我怕云涟听了心里不舒服,又想起那些不高兴的事。你了解他的,他虽然嘴上不说,但都记在心里。 仔细想想好像是这么回事,于是云秉容拱手道:知道了。 嗯,你先出去吧。 说罢,人已经退了出去。枭月敛了神色,回身道,师兄,你说云涟是真信了吗? 平沧尊缓缓开口道:我已经将他后来跟温以均有关的记忆封印了,即便他不相信,他也不可能再想起。我了解他,只要他坚信温以均确实已经死在了骷髅地,这件事他就不会再提起。 枭月一把折扇在手中轻晃,嘴角轻扬:还得是掌门师兄亲自出手,才能管得了咱们这个大弟子了。你说二师兄也不在,六合峰又没旁人,小云涟这个固执的性子到底是跟谁学的。 谁道平沧尊却起身道:谁说离淮不在,你难道忘了云昭那件事了吗,云涟的性子跟他简直一模一样。 像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许久两人都没再开口。 应着医阁长老的催促,云涟终于从六合峰出来,揉了揉发酸的耳朵,差点没起了茧子。 果然上了年纪的都喜欢唠叨,不管是修仙的还是凡人都一样。 夕阳垂在半空,火红的晚霞映满了一整片西山,照得人都炽热了起来。 云涟难得出门没御剑,缓慢恢复的修为也不足以让他瞬移到静心池去,便披上了外袍,踱步而出。 去往静心池的路要经过弟子们修炼的训练场,少年们肆意飞扬的热烈在这片寂静中显得异常聒噪,好像一串点燃的鞭炮被丢进空幽山谷中,远远近近。 云涟往常不爱听,如今却觉得这是难得的闲适。 他驻足在训练场外,衣衫被风吹起,腰间的竹节和仙鹤玉坠轻轻碰撞,发出清脆的叮铃声。 明灭的闪电从眼前劈下,隔着训练场外的结界,在云涟眼前打了个闪,随即又熄灭了。教导弟子大声问道:这避雷术都学会了吗? 空旷的草地上,一群弟子齐齐喊道:学会了。 云涟好整以暇的站在那里,看着弟子们一个个的上前试炼,他还记得弟子们站的位置旁边原本有一座假山石,那是以前枭月尊云游四海时从凡间带回来的,非要摆在主峰大殿门口,让来来往往的弟子都见识见识。 最后还是平沧尊实在看不下去了,说他捡块破石头回来也当成宝贝,实在碍眼,然后就丢到了训练场,眼不见心不烦。 为了这事,枭月尊还跟平沧尊置了好几天的气。 可谁能想到,温璨只在这站过一次,就一个闪电把假山石给劈了个干净,只给枭月尊留了一堆碎石头。 想到这里,云涟的神色怔了一下,仿佛那道身影又出现在了眼前,一手微扬,斥着骇人的雷电,把那些仙门世家弟子追的狼狈不堪,遍地狼藉。 而他却一脸嚣张又无奈地耸耸肩,毫无歉意的说了句:抱歉啊,失误了。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连句道歉也说的那般没有诚意,让人听了都觉得生气。 云涟垂下眼帘,丝毫没注意到训练场里两道雷电交汇在结界上,刺啦一声擦出了火花,将教导弟子的随手设下的结界冲开,蜿蜒地冲向云涟所在的方向。 教导弟子设的结界本就薄弱,在清玄山的训练场,也根本不会有任何问题出现,所以他根本就没在意,结果没想到竟然真的出事了。 教导弟子瞬间反应过来,一转身看见云涟孤身立在雷电之下,不禁瞪大了眼睛,一脸的生无可恋又蓦然觉得放心。 生无可恋的是,他这已经是第二次在云涟面前教导失误了,这一顿惩罚肯定是免不了了。 放心的是,那可是云涟,是清玄山的凌清君,他必定能轻松化解雷电的攻击,不用担心有人受伤,罪加一等。 等云涟抬眸时,雷电已经劈到了他面前,刺啦带响的火光直奔他的天灵盖。 云涟身量未动,抬手,掌心化出一道白光,正对上那两道雷电的交汇。 刹那间,「嘭」的一声巨响,雷电竟在他的掌心炸开了。 第八十章 谁都会死,但他不会。 云秉容闻声赶来,见到的就是这个场景。 看着云涟垂首凝着掌心,不知在思索什么,云秉容登时黑了脸,上前斥责道:你们这是在做什么,修炼时出现如此重大的失误,万一伤到人了怎么办,你这个教导弟子要负最大的责任! 山门的弟子一向知道云秉容最是和善,跟冷若冰霜的凌清君比起来,他是最好相处的,还从未有人见他冷过脸。 恋耽美 美人师兄在上小说免费阅读(52) 教导弟子一时怔住,反应片刻后立即拱手认错:是,弟子知错,是我的疏忽,请凌清君和二师兄责罚。 云秉容环顾了四周一眼,道:这些弟子是怎么回事,连最基础的术法都还没练好,你就敢让他们用避雷术了? 教导弟子顿时怂了,噎嚅道:二师兄是这样,这批小弟子里有两个是从外门刚升进来的,基础还不太好,但是内门的修炼速度就是这样,他们跟不上,所以才 内门和外门的规矩不一样,内门弟子都是隔几年各长老亲自下山精心挑选来的,都是万里挑一的奇才,按他们修炼的程度,教导弟子的授课并没有任何问题。 而外门弟子则是层层筛选后,被刷下去的那批人,他们之中大多天赋不够,只能凭自己的努力往内门里爬,可即便如此,从外门百般挑选进内门修炼的,也依旧跟不上内门的进度。 一步跟不上,就步步都跟不上。 简而言之,在天赋者的眼里,无用的努力就是上赶着来丢人的。 云秉容沉了口气:既然跟不上,就不要让他们强跟,拔苗助长只会损坏弟子的根基,这点道理你都不明白吗?这些弟子的事我就不说了,我会交给白翁亲自来管,至于你,教导修炼失误,自行去戒律堂领罚。 是,弟子领罚。 再一摆手,四周围观的弟子都已经散干净了,不过云二师兄雷厉风行的惩罚了教导弟子的消息,还是很快就在山门中传遍了。 云秉容一回身,刚要说些什么,就见云涟紧攥着右手,掌心泛起一股焦烟,随即恍惚的朝一旁倒下。 大师兄! 云秉容立刻上前扶住了云涟的身体,一手撑在他身后,尽量不让人察觉他身体的异常。 云秉容低声问道:阿涟,你没事吧? 云涟摇摇头:无碍。 抬起手,掌心之中赫然烙了一道焦黑的印记,明显是方才他正面对上雷电的结果,云涟手心白皙,映了一撮黑烟,反而显得他越发的苍白。 云秉容也知道,雷电失控的时候弟子们没动,就是知道以云涟的修为,根本不用动手就能将它轻易化解,所以他们无需担心。 只不过他的保密措施做的太好,弟子们还不知大师兄现在身受重伤,修为也只剩两三成了,对付个雷电都有些困难。 想到这儿,云秉容倒也没了脾气,反而觉得自己刚才惩罚弟子们罚的有些重了,这分明是他们大师兄自作主张的结果。 于是叹了口气道:我还没说你了,怎么不用渡世接着,还能少耗些修为。 明明往常都是这么处理的,也不是第一回 了,怎么关键时刻反而赤手空拳了,两三成的修为就敢徒手接雷电,这是有多不把闪电盘放在眼里? 谁道,云涟拍拍手说:来不及。 云秉容看他,似有不解,云涟继续道,确实来不及召唤,都到眼前了,以我现在的修为,怎么也得迟疑个两三秒,那时雷电劈的就不是我的手,而是我的天灵盖了。 见他还有心情说笑,云秉容愈发无奈:你说你,修为还没恢复,逞什么强呢?你明明可以躲的,干嘛还硬生生的接下来,大不了多损毁点东西罢了,哪有你的命重要? 勉强稳住身形,闲散的继续往前走,云涟道:你看你说的,好像那点雷电能把我劈死一样,我的修为你还不了解吗,再来两道都没问题。再说了,我哪有那么脆弱。 他一身白衣悠悠荡荡的走在前面,明明穿的还是平常的衣衫,束着同样的发髻,走十年如一日的石子路。 可云秉容就是觉得不一样了,说不出来什么感觉,就是觉得他像是从九重天下了凡尘,多了几分人烟气息。 而且这说笑的语气,简直像极了某个总是闯祸的人。 云秉容跟在身后,美其名曰是保驾护航,实际上脑袋里不知在想些什么,沉默片刻,才试探地开口道:阿涟,温璨的事 怎么了?云涟顿步问道。 他漫不经心的一问,云秉容反而更小心翼翼的不敢开口说。 他走近了两步,道:在你昏迷的这段时间里,兰溪温家派过人来,温璨这事闹得很大,他们自然也得到了消息。温家大公子温子豫亲自上的山,说想把温璨留在六合峰上的东西带走,没了尸身,他们总要有点东西入祠堂,落叶归根。 云涟道:他们温家的人,怎么来找我们要东西? 云秉容道:说是人没了,怎么着也得给祖宗祠堂里留点念想的东西。 按理说,温璨是温家的人,他们要落叶归根,要入祠堂都跟清玄山没有关系。至于温璨的东西,留在六合峰的也都不是什么贵重东西,他们没道理专门跑一趟来要东西。 但是温子豫说,温璨在临走前已经把温家所有跟他有关的东西全都搬空了,那意思明摆着就是不打算再回去,也不想跟温家有牵扯。 如今人突然没了,连尸身都找不到,没有东西下葬入祠堂,他们也不好跟祖宗交代。 至于温璨这事,仙门闭门谢客,清玄山绝口不提,温家听说了也没有一点反应,只是在两日后启程去了清玄山,说要将温璨的东西带走,仅此而已。 云秉容也有点想不通:你说,温璨好歹也是温家二公子,就不说因为什么吧,如今人没了,温家竟也一点动静都没有,着实不应该啊。 云涟道:他们家的关系有点复杂,这件事你就别管了。 见云涟走远了,云秉容小跑两步跟上:那万一他们再来,我怎么说? 之前是云涟在昏迷,六合峰谁也上不去,他们就是有再大的胆子,也不敢再清玄山放肆,如今云涟醒了,他总不至于还用这样的理由吧。 云涟头也不回地说着:就说我没同意,六合峰的东西谁也不能动。 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云秉容轻笑一声:大师兄,我有点好奇,但是不知道该不该问,怕提起来你会不高兴。 说。 云秉容道:就是吧,你说你这么护着温璨,可为什么你知道了他的死讯后,却一点反应都没有呢? 这好像说来有点不合常理,但放在云涟的身上,又觉得没什么不可能,他不是一向如此淡漠吗? 见云涟没回答,云秉容摆摆手想说算了,他也不想知道原因。 谁道云涟却突然开口,一脸认真地看着他:因为我知道,他不会死。 在那个穷凶极恶的骷髅地里,谁都会死,唯独他不会。 良久,云秉容还没反应过来云涟刚刚说的那句「他不会死」是什么意思,人已经到了禁地。 漫天的妖气从禁地中蜿蜒而出,将禁地峡谷的整片天空映得黑沉沉,仿若乌云压境。 往常云涟不在,云秉容又有其他任务时,禁地都是由云澈看守,一旦有任何异常,他便会立即通知二位尊长亲自来镇压。 不过近日因为温璨之事,搞得整个仙盟上下动荡不安,二位尊长不得闲暇,就只能由云秉容自己看着了。 或许是禁地中的妖魔有所感知,自从云涟受伤昏迷开始,禁地中的东西就开始蠢蠢欲动,知道结界之力已经压不住它们了,便肆意的挑衅,几次都差点撞破结界,冲出禁地。 幸而云秉容日日看守,随时补空,这才没酿成大祸。 禁地的大门打开又关上,察觉没有任何的异常,云秉容这才从里面出来。只是这漫天的黑色浓雾压得他心里极其不安,仿佛一双双隐没在黑夜中的眼睛,正死死地盯着他,一寸不离。 尤其这股魔气,几乎强大到他不敢随意压制,生怕没压下去,反而还给了它盛起的势头。他修为不敌云涟,更加没有把握。 以往还从未有过这种情况,妖魔齐盛,躁动不安,几乎是个极不好的兆头。 云秉容由不得在心里打鼓:该不会又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吧? 第八十一章 成仙之路的负累 紧接着一连数日,山门弟子日日见着他们往常来无影去无踪的大师兄从训练场外走过。 天亮了出去,直到太阳落山了才回来,而且每次都是步走着去,居然都不御剑了,简直奇怪得不得了。 各峰弟子都对大师兄的事情有所耳闻,知道他是受了伤回来,被枭月尊在山门外发现的。 听说还掺和上了温以均,又跟魔族有点关系,连平沧尊都亲自下令,可见事情的严重性。 弟子们不敢多言,只能在背后偷偷八卦着,但看云涟一直都没有动静,渐渐地也就无人再提起。 枭月尊是看着云涟自幼长大的,对他的性子再了解不过。 云涟自小修炼无情道,又是从六合峰那样寒冰一般的地方出来的,情义于他而言,就是云雾中恍然而过的飞鸟,一闪即过,甚至都不会留下一点痕迹。 知道他平淡几日便会将一切忘记,枭月尊这才放心的把事情压下,直到云涟最后一日去静心池时,在崖谷前拦下了他。 云涟正平缓地往前走,便见入口前一道青白长袍的人静立中间,明亮的天光下,他的身段并不怎么刚毅,背对着云涟,反而愈显消瘦,轻逸飘然,仿佛下一秒就能飞起来似的。 清玄山能踏入这里的人不多,平沧尊身形高大,气概昂然,但看那人的模样必然不是,除此之外,就只有一人了。 云涟淡然上前,弯身拱手道:弟子见过枭月尊。 清冷的语气在这片空幽山谷中愈加缥缈,云涟本就寡淡,这样一听,反而更让人觉得疏离。 枭月尊应声回首,冰冷的目光闪过一丝寒意,但也只是一瞬间就消失不见了,随即又挂上了温和的笑意:我就知道,在这里能等得到你。 说罢,他又往前两步,听医阁长老说,你的身体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修为也恢复了五成,想着你受伤这些时日,我与你掌门师伯因琐事繁忙,也未能得空来看看你,心里实在牵挂,今日稍稍得了空,你掌门师伯便托我来瞧瞧。 走出山谷昏暗的光线,枭月尊这才露出了全部面容,清秀的眉眼更显温和,眸色如玉,举手投足间都莫名透着一股子书卷气,墨发翩然,映着周围的呼啸的丛林都愈显安静。 看着,不像一般修仙人的刚毅孤冷,倒是有一番温润的书生意气。 蒙二位尊长记挂,云涟受之有愧。云涟拱了拱手。 见云涟淡漠颔首,语气平缓,一点也没有意料之外的惊讶,枭月尊心下便打起鼓来。 但一看眼前这人,心又蓦地放下,也是,云涟哪是一般人,他又怎么能用寻常的想法去揣测云涟的心思。 于是笑道:何愧之有?我还不了解你吗,最是清心寡欲,无愧于天地的,罚都罚了,就算事情过去了,我与掌门又怎会同你计较? 云涟似真似假的应着:是,那就多谢尊长了。 不过看你现在这样,倒也是恢复得不错,静心池不愧是天山仙泉,可修复一切伤痕。既如此,我也可安心回去跟掌门交代了。 他虽说这话,但却没有要立刻回去交代的意思,反而静立此处,似是在等着云涟的回答。 云涟颔首:听平沧尊说过,二位尊长少时同师尊一起修行时,便时常会来此处。 静心池乃是天山仙泉,可修复一切伤痕,促进修炼,是最好的疗伤圣地。只不过伤容易修复,可若是离了心,那便是什么也修复不好的。 闻言,枭月尊蓦然抬眸,脸色一僵,随即又毫无痕迹的用笑容掩饰了过去:说的不错,离心便会离德,我们身为修士,本就是靠着天地灵气,逆天而行,若是连德行都配不上,自然也不会有所成就。 说罢,他顿了一瞬,又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走近了云涟身侧,道,阿涟,你自幼拜在离淮师兄门下,虽未曾得他几分指点,却也承了六合峰的道义,自修炼便是飞升的命格,此乃上天恩赐。掌门与我,还有你师尊,都对你有所期望,将清玄山未来的声望和地位都交在你身上,你可莫要辜负。 云涟偏眸,像是有几分不解的样子:不知尊长说的辜负,指的是什么? 清脆的山泉声回荡在崖谷之中,四周山岩遮挡,古木蔽日,天光落在头顶,顺着细密的叶缝洒下斑驳光影。 林间静谧,他们几乎可以听见彼此微不可查的呼吸,在这奇怪的氛围中越发诡异。 云涟问完,就这么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看得枭月几乎要相信了他真的不知自己说的是什么。 片刻,枭月尊才深吸一口气道:你知我说的,是温以均。 云涟挑眉,故作讶异道:温二公子?尊长不是说他已经殒没在骷髅地了吗? 枭月尊道:阿涟,你莫要跟我装傻,你如此聪明,又怎会不知我意?温家此番来人,明着说是要上六合峰取走温以均留下的东西,实际上是在试探我们清玄山的口风。 世家皆知兰溪温家最看不上这个儿子,但到底还是姓温,死后也是要进宗祠的,怎么可能不在乎他是因何而死的? 云秉容素来性子温润,尊敬师长,这次既然能不听师尊命令,执意偷偷去禁地找云涟报信,必然会把所有事情都同他说清楚,温家来人,云涟也不会不知道。 但他却没让温家人上山,其意昭然。 再者说,你在那脏污之地说了什么,整个仙盟都听见了,就不需要我再提醒你了吧? 闻言,云涟眉眼一沉,不动声色地撤开步子:云涟不知,烦请尊长点明。 枭月尊冷声道:别说你是清玄山未来的期望,生来就是飞升的命格,即便不飞升,将来也是要接替掌门的位置,坐镇主峰的凌清君,单就凭清玄山大弟子这一身份,你也不该将清玄山的名声同你一道都压在温以均的身上,如此,你又将清玄山的百年声望置于何地! 你既是大弟子,就该知晓,修仙之人,无情无欲是首要,师门的第一课就是清心,这一点还要我再提醒你吗?情/欲只会成为你的牵绊,放大你的软肋,让别人有机可乘,你要想强大自己,就必须要让自己没有丝毫的破绽,懂吗? 云涟,你要知道,情爱是这世间最没用的东西,只会成为你飞升之路的负累。 这世上所有的事情都是有两面性的,要想得到些什么,就必须要牺牲些同样价值的东西,这一点,枭月早几十年前就看透了。 尤其情爱最是不可沾,人一旦有了软肋,便会被落入俗世,变成一个任人拿捏的玩物,多少盛名在世的修士都死于这两个字。 被他一字一句的逼近,云涟捻下了落在长袖上的落叶,反而淡然道:是吗,那对您来说,当年的容姑前辈也是您成仙之路的负累了。 枭月尊立时瞪大了眼:你说什么? 那一眼,几乎是不敢相信自己听见的话。 云涟没有看他,反而不紧不慢地说着:青川剑容姑前辈,当年绝世无双的少女剑,曾与几大仙门世家的掌事并称,风头极盛,可却一夕之间杳无音讯。您曾告诉过我,她是与人决战,死在了凤栖山,可我却亲眼所见,她尚活在人世。 枭月尊几乎是下意识的问道:你是在兰溪温家见到了她? 除此之外,他想不到其他的地方能让容姑藏匿这许久,还一点消息都没有。他当年也不是没想过,那一剑根本不会置她于死地! 云涟道:在何处见到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当年跟她在凤栖山决战的人,就是您,对吧。 恋耽美 美人师兄在上小说免费阅读(53) 没有疑问,云涟几乎是可以确定的。 只是若非听温璨说起,云涟也想不到这里,更不会在见到容姑的那一刻,就立时认出了她手里的青川剑。 青川是女子佩剑,剑柄短两寸,剑身极细,锻造轻盈,以灵巧和速度取胜,剑法变幻莫测,乃是其剑天然的取巧之处。 在当年仙门世家繁华鼎盛之时,青川剑横空出世,竟也能占得一席之地,后来多少世家女子皆以其为目标,仿造了许多极细的佩剑,一时间风靡修仙界。 虽然是十几年前的事,但至今还有人使用这样的女子剑,可见当年风靡的盛况。 云涟还记得温璨说,容姑前辈是因当年识人不清,做了些错事,这才彻底隐退。再加上青川剑本人就在眼前,云涟就不得不怀疑枭月尊当年对他说的话是真是假了。 可将怀疑的目标转到枭月尊身上,却是一个偶然。 枭月尊问道:你为何会怀疑我?是容秀告诉你的? 云涟垂眸未答,但枭月尊已经从他的神色中看出了答案。 也是了,若非容秀亲口所说,你必定不能怀疑到我身上。十多年前整个修仙界百家争鸣,正是修仙最鼎盛的时期,不单仙门,就连世家都能人才辈出,比起那时,如今的世家只能算苟延残喘,面临被吞噬的边缘。 说着,又像是陷入了回忆,连山间簌簌的风声都悄然飘散,枭月尊顿了顿,继续说道。 容秀,也就是你口中的容姑,青川剑主,盛极一时。她原就是温家主的师妹,一同拜在散仙静心道人的门下,说来还有些渊源,你师尊的静心池,便是取自他的名号。 而青川剑,就是静心道人赠予容秀的出师礼。 师出大家,又年少轻狂,凤栖山一战,容秀名声大噪,成了最炙手可热的青川剑主,与当年高居榜首,还是各门弟子的几大仙门世家掌事并称,在当时可真是一段广为流传的盛名。 女子修炼能如此精进拔尖的甚少,所以女子出战,通常只报剑名或身份,这也是为何人们只知青川剑主,却不知容秀本名的原因。 在她以先还有一位更厉害的,便是当年清玄山五长老之一的四长老,平沧尊的师妹,较之男子的修行也丝毫不在话下。 那时的枭月尊虽居于五长老之一,可修为剑法都不甚出色,天生资质一般,只因老掌门眷顾收在门下,才得了这么个名头罢了。尽管比不过几位师兄师姐天赋异禀,可若是同寻常弟子比起来,也还是厉害很多的。 仙门鼎盛,各家切磋,也正是后来的一场仙盟比试,才让容秀认识了枭月,并对之一见倾心。 第八十二章 你竟然还没死? 我与容秀,本无缘,奈何她 枭月尊闭了闭眼,暗自摇头,只能说是孽缘。若是她亲口告诉了你,不论她怎么说的,本尊都会认下,毕竟是我欠她的。 他自上了清玄山,便是修以无情道入门,清玄山的弟子一旦入了红尘,便不能再回到山上,无论是谁都一样,这是规矩。 为了修炼,枭月早让自己断情绝爱了,可就在这时,他遇到了容秀。 那样明媚优秀的女子主动追求于他,任是谁都不能冷淡以对,可是他还是拒绝了。 因为他始终记着,修仙之人,无情无欲是首要,他的目标从来不在五行之内,他要的是九重天上的尊荣! 于是他利用了容秀对他的爱,致使她犯下大错,只能选择隐退。在彻底隐退之前,容秀约他凤栖山一战,生死不论,以往的一切一笔勾销。 云涟掀了眼皮,月白的长袖攥在掌心,随意抚了一把:看来,我猜对了。 山间清冽的风吹过树枝,夹着山泉中香甜甘冽的味道,朦胧的迷雾笼罩在头顶,一时间竟让人分辨不出是真实还是虚幻的秘境。 枭月尊沉了眉头,深凝着他。 你诈我?枭月尊冷笑一声,随即叹道,云涟,你果真是长大了。 他这一招攻心,用的可谓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一个笃定的眼神,就让他自己确信的把实话都说出来了。连质问都不需要,也无需猜忌,看来他如今是不能再小瞧云涟了。 云涟垂了眼:若非尊长主动开口,云涟也未必能得到答案。只是我不懂,尊长分明有云游四海的心,不肯束缚于山门的规矩之内,那又为何不肯跳出规矩,将自己置身事外? 说着,云涟顿了一瞬,还是说,尊长也有未完之事 两人眉目在薄雾中相交,彼此看着对方,眸色甚笃,却谁也没再开口。 温家派来的人吃了几次闭门羹就回去了,都知道那位凌清君是最不好说话的,谁也不敢在清玄山门前放肆,只能如实回去禀报情况。 再过几日就是四年一次的师门比试,所有弟子皆可参加,师门比试的第一名便可成为师门大师兄,清玄山的规矩,胜者为王,不看年纪,不看资历,只论输赢。 自云涟参加师门比试开始,师门大师兄的位置就没再换过人,他一定稳居第一,云秉容位列第二,起码前两位都不会轻易变动。 弟子们虽然心里都清楚这两位的实力,但总归是要试一试的,师门比试就是为了给那些不起眼的弟子一个出头的机会,能让他们有机会在两位尊长和各峰长老面前露脸,万一表现得好,就能有机会被收入门下,一步登天。 为此,弟子们都聚集在广场上训练。 云涟正合衣在静心池里养伤,缭绕的雾色在周围晕开,将那一片山峦都没在氤氲间。头顶明亮的天光穿透云层,整个山间连只飞鸟都不敢靠近。 他紧闭双眼,一身白衣淹没在山泉之中。 今日是医阁长老要求的最后一日,经过这半个多月的休养,静心池水修复,他的修为已经回了七八成,接下来只需不多时日,便可再回到鼎盛之时。 可是,温璨 这几日,虽说人人都在他面前小心的试探,温璨这个名字,提了又不敢提,像是个禁忌,可云涟始终不动如山,闭口不言。 因为他知道,温璨不会死,只要他想活,这世上没人能要了他的命。 脑海中似乎浮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想起在骷髅地最后一面的样子,少年偷偷在身后呢喃,低语着说「大师兄,我喜欢你」的场景,他素来耳清目明,自然是听见了。 脑海里的身影逐渐飘忽,云涟蹙了眉,只觉得体内运转的气息似乎在不安分的乱窜,像是平静的湖水面荡起了波纹。 他反手压下,再蓦地一抬眼,整个山间都震荡了一下,只一瞬,就停了下来。 下一瞬,天边似乎黑沉了许多,一道异样的气息蔓延了整个清玄山,云涟抬眸看去,那气息直奔主峰大殿而去,黑压压的一片,笼罩在清玄山的头顶。 糟了,是禁地! 云涟第一反应就是禁地出了问题,自他修为有异开始,禁地里的妖邪就一直在蠢蠢欲动,想办法突破出来,这些东西关了几千年,总归是压不住了。 可是它们怎么可能一下就冲出来? 禁地之中是先祖设下的结界,由当任的掌门灵力控制,只要掌门人还在,整个清玄山的结界就不会被破,更不可能让禁地出现问题。 不等云涟想清楚,泉水激荡,白衣骤起,下一秒直接消失在静心池中。 主峰大殿前,弟子们方才还在修炼术法,紧接着就被这黑云压境的魔气给笼罩住,游荡的魔气铺天盖地袭来,打得弟子们连连后退,直逼到主峰大殿的门口。 这是自离淮仙尊飞升后,清玄山上第一次被魔气笼罩,众人一时间惊慌失措,他们大多没有见过这样的场面。 云秉容站在大殿的长阶上,抬手斥出长剑,在周围落下一道结界,乌压压的黑气附在结界上,向中间的弟子攻击。 是禁地!大家小心,摆出阵法护住大殿,这魔气是冲着主峰来的! 云秉容同禁地打的交道多,一下就感知到了禁地的魔气,他完全来不及想为什么禁地会被破。因为禁地里成群的邪魔已经向他们冲了过来,积攒了千百年的恨意,几乎都要将清玄山的天都压下来。 快,筑起结界!云秉容一边御着剑,一边指挥聚集在大殿前的弟子们。 但是禁地的魔气太过强盛,哪里是他们这一群小弟子能控制得住的,就在云秉容设下的结界被破开时,大殿的门「吱呀」一声大开,两道冲天的灵力将那片魔气逼了回去。 师尊!枭月尊! 眼见着二位尊长出山,云秉容立时带着所有弟子拔剑对上邪魔,加入战斗。 平沧尊和枭月尊两人一人控制一只修行千年的妖兽,云澈负责跟着云秉容,将妖邪装入乾坤袋。 就在大家打得不可开交之时,忽然强劲攻击的妖魔集体向后撤了一段,与那群修仙的人拉开距离,一道鬼魅的嗓音传遍清玄山的角落。 二位尊长,好久不见啊。 众人只见群魔的身后,一团黑色的浓雾翻滚而来,群魔自动为他让了路,似乎在俯首称臣。 那团黑雾悠悠荡荡的飘到了平沧尊面前,似乎稍稍低了头,然后黑雾瞬间散开,显出一道墨色的身影。 待众人看清那人的面目,不由得都脸色一变。 云澈颤着手指向他,惊诧道:温温温温以均?! 那人弯着眼眸微微一笑,勾人的桃花眼眨巴着,若不是身后无尽的黑雾缭绕,倒真是让人觉得那该是个人畜无害的小少年。 你竟然还没死? 云澈不禁提了嗓音,显然是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 清玄山上何人不知温以均的大名,那可是六合峰离淮仙尊座下,凌清君云涟的师弟,大名鼎鼎。 在这以先,所有人都听说了他被仙门围攻,死在骷髅地的事实,可是如今,不知为何人又站在了眼前,这让他们如何敢相信! 枭月尊一双深幽的眼眸凝视着那张熟悉的脸,像是在透过那张清隽的面容看着什么,蓦地,他沉了眸子。 不,他已经入魔了。 闻言,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温璨的身后,缭绕的黑雾几乎要将他包围,一寸不离的围绕在他周身。 温璨笑了一下,目光顺着话音落在枭月尊的身上,此时他手里正拿着长剑,剑尖指地,那张冰冷的假面在对上温璨的目光时,刹那就崩了。 枭月尊问道:温以均,你想做什么? 我想做什么,难道枭月尊不知?还是枭月尊以为,您手中所做之事,当真再无人知晓了吗? 少年的面容始终带着笑,目色稍暗,像是一眼看不到尽头的深渊,漆黑空洞,但他的话,明摆着是冲枭月尊来的。 狂妄放肆!枭月尊冷斥一声,掌门师兄,这逆徒就交给我来处理! 不待平沧尊应声,随即他掌心凝气,飞身而上,直接运起一道灵力打向温璨,冲天的狂风卷起山间尘埃,一瞬间将温璨包裹其中。但他也只是身形微动,衣摆随风飘荡一下,竟然毫不费力的躲开了枭月尊的攻击! 温璨冷笑一声:堂堂清玄山三尊之一,枭月尊难道就这点微末的本事? 他笑着,黑雾随着动作轻晃,仿佛是轻蔑的凝视,又带着一丝嘲讽的意味。 枭月尊何时被如此嘲笑过,顿时觉得脸上挂不住,长袖一甩,双手重新聚起一道灵气,铺天盖地的冲向温璨。 猖狂小儿,几日不见,越发目无尊长了! 温璨闪身躲开,笑颜轻蔑:那也是枭月尊您教得好。 周围的黑雾弥漫天际,禁地里被放出来的妖邪之物将整个清玄山笼罩,弟子们都在奋力抵挡,根本无暇顾及他们。 就在枭月尊的一击将要冲向温璨时,一道泛着明光的剑飞来,剑锋凌厉,直直地横在两人中间,将枭月尊那一击堪堪挡了回去。 他一眼便认出了,那是渡世剑。 云涟,你做什么!他凛声质问。 枭月尊这一击用了几乎十成的修为,云涟能挡下,说明他楠枫的修为也恢复得差不多了。 温璨像是没想到似的,凝眉偏头看他,就见一道白衣挡在身前,墨发一丝不苟的挽起,身前玉石清泠。 云涟接过渡世,执剑挡在温璨眼前,淡然道:不劳尊长动手,把他交给我。 说着,云涟回身迎着温璨而去,一黑一白两道身影瞬间消失在主峰上。 两人一前一后,几乎同时落在六合峰后的一座山崖顶,肆意生长的荆棘将通向峰顶的路遮得严严实实,两人的身后数不尽的残垣断壁,阵阵阴风呼啸而过,听的人头皮发麻。 云涟未曾上前,只凝了他一眼,便道:你不是温璨。 温璨墨黑的衣衫被风吹起,夹杂着层层黑雾,引得山间哀嚎遍野。听云涟如此直白的说,他倒是颇讶异了一瞬,随即笑了一下。 你既然知道我不是,为何不让枭月尊把我抓了去? 面对云涟,他难得收了方才那一副轻蔑肆意的笑,忽然的收敛,还真有点温璨往日泼皮耍赖的样子。 云涟并未回答他的问题,直接反问道:你用着阿璨的身体,你把他怎么了? 勾人的桃花眼弯起,笑得那叫一个魅惑,温璨细细品着他那一句「阿璨」,眼底的空洞忽然就亮起了光。 怎么,你很在乎他? 第八十三章 这家伙跟你什么关系? 云涟抬眼凝他,连迟疑都没有,应了一句:是。 所以,不论你是哪路神仙,或者妖魔也罢,我都不会允许你伤害温璨分毫。 那人明显怔了一瞬,在对上云涟极认真地面容后,随即笑开了。 小云涟,你真的长大了啊。 少年身体清朗的笑声在山间飘荡,但那大笑的习惯却不是温璨会有的,这家伙往日虽嬉皮笑脸,可总是笑意不达眼底居多,再者兰溪人惯于文雅,也绝不会如此狂笑。 还有这称呼,对他如此亲昵,云涟竟一瞬觉得,这人似乎是对他十分熟悉的。 云涟拧眉看他:你到底是谁? 他不知为何,脑海里突然闪出一道身影,若隐若现,又不那么清晰。 那人负手而立,往后撤了一步,身后是挂着「昭亭山」破旧牌匾的门檐。他抬手一挥,将那牌匾上的灰尘散尽,苍劲有力的「昭亭山」三个大字立时显现出来。 多年未见,这里竟破败至此。那人颇感叹地说了句。 云涟的目光顺着他的动作看过去,那熟悉的「昭亭山」三个字,还是他师尊未飞升以先,亲自为他的弟子题字来的,世间独一无二的尊荣。 昭亭山,云昭! 你是云昭师兄?云涟还有点不敢认。 这是这么多年,云涟第一次与云昭对面而立,两个离淮仙尊门下的弟子,曾经无数次被世人拿来比较,比谁更得离淮仙尊的真传,比谁更天赋异禀,但这却是云涟第一次见到云昭。 自他记事开始,耳边所听的都是关于这位云昭师兄的事,说他是仙门叛徒,自甘堕落,与魔为伍,手执一柄灭邪剑,明明是灭邪,最后却变成了人人喊打喊杀的邪魔。 这些话,云涟幼时听得不少,人人在他的背后偷偷笑骂,更甚者还有指着他的鼻子说,离淮仙尊门下有什么了不起,还不是出了个灭世的邪魔? 后来他便不再让人说了。 云涟收了剑,迟疑上前一步:可你怎么会 他不是早已经被围剿在骷髅地,灰飞烟灭了吗?还有温璨,他为何会附身温璨回来,而且还是从禁地里? 云昭冷笑一声:这话,你应该去问问枭月尊。 恋耽美 美人师兄在上小说免费阅读(54) 枭月尊? 云涟不解,这与枭月尊又有何干? 他虽知道枭月尊是隐藏着一些秘密的,但到底身为清玄山尊长,地位尊崇,又怎么可能会跟禁地邪魔牵扯上关系,要真是如此,那清玄山岂非危矣? 云昭:小云涟,你还记得牧笛长老吗? 云涟颔首:自然记得,牧笛长老多年前与夫人一同下山,云游四海,我虽未见过,却也听得尊长们说起过。 清玄山的规矩,修道者不得入凡尘,一旦下了山,就再也不能回来。牧笛长老便是如此,他当年一心要与夫人回归凡尘,过乡野生活,距今差不多快二十年了。只是那时候云涟还小,所以大多都是听枭月尊说的,并未亲眼见到。 山间妖兽的嘶鸣声隐约传来,黑雾弥漫天际,可见主峰上必有一场浩大的仙魔之战,足够他们应付一段时间的了。 云昭掂量着手里的灭邪剑,阻隔了断风崖上哀嚎的狂风,他问:你想见见他吗? 层峦叠嶂的山间村庄里,有一处静谧的竹屋,面朝溪水,背靠山峦,风景秀丽,偶尔有人经过此处,都禁不住要停下来多看几眼。 溪水边架着一个颇大的水转筒车,叮叮咚咚的打着水,清风吹拂,溪水细细密密的被吹到脸上,清凉又舒适。 竹屋外挂着一个小木牌,温软的笔迹刻着四个小字「巴山夜雨」。 听路过的村民说起,这「巴山夜雨」名字的由来,是竹屋里面那位老先生,为了纪念他已逝的夫人所取,距今已有十多年了。 哎,也不知那位老先生到底经历了些什么,眼睛看不见了,手脚也不利索,就一个人孤独的住在这里,极少露面。我们也是跟他认识了这么多年,才听说他以前还有一位夫人,夫人离世后,才一直住在这里,不肯离去。 云涟一开始还有点不敢相信,这跟他以前听说的完全不一样,若非今日到此,他还始终认为,牧笛长老如今该是陪着夫人云游四海去了。 直到竹屋的门打开,一个佝偻的身影,拄着拐杖走出来。满头花发像杂草一般凌乱,他根本无暇打理,因为他什么也看不见,眼睛上蒙着一块破旧的白布。走路一瘸一拐的,握着拐杖的手腕因骨头变形而扭曲,看起来十分骇人。 他虽然眼睛看不见,但耳朵很灵敏,从两人踏进竹屋附近,他就听见了声音,于是特意来看看。 云涟迟疑地走上前,打量片刻,直到那边人开了口,沙哑的嗓音让他回了神。 牧笛长老问:是何人到此? 云涟拱手:清玄山离淮仙尊座下弟子,云涟,见过牧笛长老。 你是云涟?久远的称呼让牧笛长老有些恍然。 自从下了山,便再也没人如此唤他一声牧笛长老了,但清玄山的名号还是偶尔能听到的。人人都在夸赞,清玄山仙长们心怀天下,是仙门佼佼,他也只能随耳一听,笑过便罢了。 有时他也会听人说起云涟,那位清冷皓月般的凌清君,终究还是同他师尊一样,成为人人钦佩的仙君了。 牧笛长老颤颤巍巍的伸出手,枯槁的手指搭在云涟的手臂上,捏着他的腕,感慨道:小云涟长大了,长成大人了。记忆里,你还是刚刚会走路,那么一点点的小孩子呢。 说起旧事,牧笛长老既开心,又显得落寞。 云涟指尖轻轻抚过他的手,凝眉问:您怎么会会变成这样的?您当年不是 不是同夫人一道云游四海了吗? 这话,是枭月尊跟你说的吧?牧笛几乎是斩钉截铁的说道。 云涟颔首:是。 他不出意料的笑了:这件事说来话长,但我可以告诉你,我有今日,全是拜那位枭月尊所赐! 山间清风微拂,耳边听着溪水清泠声响,云昭环胸站在一侧,显然面上等的有些不耐烦了。 他借着温璨那双桃花眼,瞥了两人一眼,道:行了,有什么话不能坐下说吗,又不急在这一时。 少年清亮的嗓音沉了几分,带着不耐烦。 听到云昭出声,牧笛长老偏过头来,你又是何人? 云昭没想搭理他,兀自找了个地方坐下,云涟沉了沉声,应道:他是温璨,是我的师弟,此番随我一道来拜访长老的。 哦?这就是你替离淮师兄收下的新弟子? 关于清玄山上的事,牧笛虽然眼睛看不见,但耳朵里却能听说一些,凡间人来人往,尤其事关清玄山和离淮仙尊,自然是茶余饭后的大事,在哪都能听见一些。 云涟应声:是。 他没敢直说云昭的名字,想来云昭也不想让旁人知晓他,不然凭他们早就相识的情分,他肯定早就自己开口了,哪还需要云涟介绍。 云昭当年拜在离淮仙尊门下时,牧笛长老便是离淮仙尊的师弟,所以算得上是旧相识。只是云涟并不知道,当年牧笛长老古板,因为灭邪剑的事,时常对云昭横鼻子竖眼的,两人的关系其实并不好,所以云昭才对他这般爱答不理,言语讥讽。 牧笛长老稍稍顿了片刻,摇头笑道:倒是一股子乌烟瘴气的味道。 闻言,云昭立马坐不住了,弯起眉梢,瞥他一眼,轻笑:没看出来,牧笛长老不仅耳朵好使,鼻子也很灵啊,连我身上什么味道都闻得出来? 再见牧笛,云昭仿佛又回到了当年被视为邪魔的时候,便习惯成自然的怼起人来。 他当年就没把这人放在眼里过,如今更是满不在意了。 妖魔邪气不需要闻,凭感觉就可以,你身上的邪气时隐时现,应当不是自身修为,而是沾上了什么不该沾的东西。牧笛对他的气息感觉有些熟悉,但又有些不熟悉,很微妙。 似乎是想起当年自己因灭邪剑,被视为邪魔外道,还险些牵累整个清玄山,牧笛长老因此总是对他言语讥讽,还屡屡劝谏离淮仙尊将他逐出山门,云昭的气就消不下去。 云昭讥讽道:是吗,牧笛长老这么厉害,怎么还能把自己弄到如今的下场? 他们一个魂飞魄散,一个成了废人,不过是半斤对八两,彼此彼此罢了。 再提起当年的事,两人谁脸上都不好看,但牧笛并不知眼前是谁,于是冷声责问:你这小弟子,怎的如此没有礼貌! 云昭白了他一眼,没说话。 反倒是云涟站了起来,挡在他身前,长老莫生气,阿璨是我师弟,没把他约束好是我的错,长老若是心里有气,尽管开口,云涟必不会有二话。 小云涟,这家伙跟你什么关系,你要如此护着?牧笛长老问了一句,随后又摇了摇头,感叹自己竟然跟一个毛头小子计较这些,心性又回到当年。 他说,不过,这臭小子的脾气,倒让我想起了当年你的师兄,那个叫云昭的家伙,也是这般的嘴上不饶人。 两人闻言,明显都僵了一下,云涟偏头看那人的神色,弯起的桃花眼低垂,眉梢微拧,面色带了一丝自嘲的笑。 他没说话,云昭也没说话,两人就这么静静地听着牧笛长老回忆往昔。 你说我离淮师兄,多风光霁月的一个人啊,怎么就收了你们这三个稀奇古怪的弟子呢? 第八十四章 有大师兄念着,我不敢不好啊。 清玄山主峰上漫天的黑雾许久才渐渐散去,平沧尊和枭月尊二人倾尽全力,才堪堪将那些被云昭放出来的妖兽邪魔给收回去。 等到彻底处理完,重新封印起禁地时,他们这才注意到,云涟和温璨早已经消失不见了。 枭月尊收了佩剑,吩咐云秉容带着弟子们去收拾残局,清玄山上下此番被妖兽搅扰得乌烟瘴气,恐怕没有几日处理不干净。 他没有问,因为大家都理所当然的知道,云涟究竟是为谁而去的。 他回身,就见平沧尊立在长阶之上,正闭眼调整内息。枭月尊眼底微沉,试探地走上前,道:师兄,你说那温以均,不是已经死在了骷髅地吗,又怎会入魔,同禁地里那些东西为伍呢? 平沧尊缓缓睁开眼,神色肃穆,长舒一口气:你难道没有感觉到,他的气息,非比寻常吗? 师兄的意思是? 平沧尊道:若是牧笛还在,必定能察觉出,他身上的气息,乃是出自灭邪剑。 平沧尊没有明说,但枭月尊很快便能领会,他说的,是灭邪剑的主人,云昭。枭月自是知道云昭回来了,他们还交上了手,又如何能不清楚呢? 只是,那人携灭邪剑入了魔,虽只是个需得附身的孤魂野鬼,但恐怕也没那么容易处理干净。 没想到,他随手一扔,竟然将这俩人给凑一起去了。 枭月尊漠然看了面前人一眼,见平沧尊侧身而立,他想了想:师兄说的是,我一向对这些不太敏感,不如牧笛师兄。也不知道,牧笛师兄如今怎么样了,想当初,还是我同他一道,将灭邪剑封印进禁地,云昭魔剑一事才能彻底平息。 察觉到平沧尊的目光,枭月立马噤了声,不再提起那个名字。 云昭的名字,很长一段时间是清玄山上的禁忌,平沧尊不许提,云涟也不许提,一个为清玄山,一个为六合峰,但不管因为什么,总之便无人再敢说了。 平沧尊沉了口气:宗门规矩,他既下了山,非要入红尘,就不再是清玄山的人,你也不该再唤他师兄了,云游四海也罢,鸡犬桑麻也好,都不该再是我们能操心的了。 是牧笛自己打定主意要下山,说什么都要跟那女子在一起,他虽为掌门,更是师兄,但也没有不成全的道理,只是牧笛走得匆忙,他也未曾见到最后一面,再到现在,竟也连一点消息也没有。 昔日清玄山风光无限的五长老,终究还是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 平沧尊:不论如何,禁地已破,灭邪剑再次现世,都不是一个好的兆头。上一次仙门围剿,闹出了那么大的动静,为了一个温以均,仙门世家两边的面子都不好看。这次,不管温以均是否真的入魔,都不要再轻举妄动了。 他不担心世家,他担心的,是云涟。 哪怕是为了清玄山,为了离淮仙尊,他也不能再赌一个云涟进去。 枭月尊躬身颔首,指尖缩进长袖:掌门师兄说的是。 三人各自在竹屋前寻了位置坐下,一黑一白两道身影并肩而坐。 牧笛长老拄着拐杖坐在他们对面,耳边呼呼的风声吹过,山间溪水清泠,他并未发觉,眼前的黑衣少年已经换了一个芯子。 一团黑雾从温璨的身体里蹿了出去,化作一个浅淡的人形,隐隐约约看得出,是个样貌俊朗的青年人,黑衣飒飒,眼尾一抹妖冶的红痕,像是被利刃所伤,消散不去的伤疤。 云昭的魂魄脱离身体,温璨软软倒下,身侧人眼疾手快的接住,丝毫没有迟疑,将他的脑袋靠在自己肩膀上。 云涟揽着怀中人,朝那方漂浮的身影微微颔首,轻声道了句:多谢。 多谢他救了温璨,还把温璨还给自己。 云昭回了一个眼神,没说话。他虽只剩下一个魂魄游荡在世间,但他并不喜欢借用别人的身体,要不然这些年,以他的修为,早可以抢来一个喜欢的身子,据为己用。 他之所以选温璨,只能说是缘分。 在骷髅地被围剿后,温璨耗尽修为,被丢下了后山山崖,那里连着禁地,他自然也就被关在了里面。 温璨失了修为,只凭着一口气活下来,但是在禁地那样的地方,邪魔聚集,他修仙的体质,对它们来说无疑是一块鲜嫩的肥肉,美味又大补。 就算温璨幸运,没有被邪魔蚕食,他在禁地里待得久了,也会慢慢被污浊的邪魔之气侵蚀,从而堕入魔道,再无翻身之日。 云昭附他的身,不仅是要借他的名义走出禁地,也是要救温璨一条命,不愿看他和自己一样。 云涟自然也相信云昭不会害了温璨,尽管旁人都说他是邪魔,可云涟就是觉得,云昭就算再恨师尊,他也还是会看在师尊的份上,宽待温璨的。 怀里的人安稳的睡着,不知何时能醒过来,云涟扶正他的脑袋,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随后看向牧笛,问:长老方才说,这一切,都是拜枭月尊所赐,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天边云霞缱绻的聚着长风,清风拂面,带着一丝温柔的气息。 这事儿,已经快要过去二十年了。牧笛长老如是说,久到,我几乎要忘了,自己当年为何非要带着秋池下山,甘愿放弃修仙路。 牧笛长老口中的「秋池」,就是他当年在清玄山上认识的女子,她本是世家女,因与牧笛长老相恋,才曾借了机会留在清玄山。世家与清玄山交好,便可留一人在山上最多三月,这个规矩还是当年牧笛长老首肯的,这才有了后来的那些事。 秋池温柔大方,又是医女出身,是个极好的人,他一眼就看上了。虽说修仙之人皆是清心寡欲,脱离凡俗,但牧笛也是半路出家的修仙人,红尘未断,最是不计较这个。 他原本是打算把秋池长久的留在清玄山,一道踏上修仙路。直到后来有一天,他的四师妹,也就是当年五长老中唯一的一位女长老,突然下了山,再也没有回来,他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不对。 在那之后,便是云昭堕魔,离淮飞升,整个清玄山如血洗一般,泾渭分明。 他顿了顿,枯槁的手指抚上眉眼,只能摸到一条厚实的白布。 可是那时,我也只是想,和秋池安稳的度过余生罢了,但就是因为我知道了枭月尊的秘密,这才害了自己,也连累了秋池。 什么秘密?云涟问。 他说:《参同契》的秘密。 离淮的飞升,和他的悲剧,乃至于整个修仙界大肆争抢,曾经明面上的互相敌对,和如今的暗潮涌动,这所有的一切,都是源自于一本曾被视为禁忌的秘籍。 你以为堂堂清玄山的枭月尊,真的是个只醉心于闲云野鹤的闲散人吗?若真如此,他当年连被尊称为五长老之一都不配。他的野心从来不止于此,他想要的何止清玄山,而是高高在上的九天之境! 云涟道:那您为何这些年都没将他的所作所为说出来呢? 牧笛长老自嘲地摇摇头:看看我这一身破败的残躯,他不杀我,还留着我一张嘴能说话,就是因为他知道,如今的我,已经对他造不成什么威胁了,他没必要动手杀了我。 谁能相信,我这样一个瞎了眼,毫无修为的糟老头子,会是清玄山的五长老之一? 不是他不说,而是他根本没有机会说。 他没了修为,样貌也扭曲得变了形,就是一个完完全全生活在山林间的糟老头子,如今的修仙界,除了平沧尊和枭月尊外,不会再有人认得出他来。 可枭月既是要让他闭嘴,又怎会承认他的身份,而平沧尊常年居于清玄山上,若非仙盟大事,需要他亲自坐镇,否则根本无人能接触到他。 枭月尊这一局,早就已经布置的天衣无缝了。 云涟偏眼看向一旁故作慵懒的虚幻身影,听牧笛长老说起,像是想到了什么,那人沉了一下脸。 随后就见云昭懒散的伸了下手,指尖轻轻点在温璨的后脑勺上,没耐心的要将他弄起来听戏。 云昭没开口,就是明摆着不想让牧笛长老知道他也在。虽然牧笛长老能察觉出一丝邪魔的气息,但他毕竟修为尽失,五感失了大半,分辨不出如今已是魂魄的云昭来。 恋耽美 美人师兄在上小说免费阅读(55) 云昭收了手,枕着肩膀的人果真睁开眼,云涟低着脑袋,就见那人在自己的肩膀上又靠了一会儿,才依依不舍的睁开眼,弯起眉眼对着他笑。 温璨其实一直都有意识,从云昭俯身他到清玄山找麻烦开始,再遇见云涟,往后的事他一直都清楚。只是他如今的身体太过虚弱,凭自己的意识没办法掌控,只能依附于云昭的帮助。 云涟自然也知道,见他调皮的眨眼睛,禁不住伸手抚上温璨的发梢,轻声问:好多了吗? 身侧的少年依旧是一身极致的黑色,黑衣黑发,还有那条挽起长发的黑色束带,还曾沾过他的血迹,是全然熟悉的感觉。 云涟笔直地坐起,保持着被他依靠的姿势不动,从来时一直到现在,可却在看见温璨睁眼时,稍稍松了一口气。 看了眼眼前试图用耳朵听声音的牧笛长老,温璨压低了嗓音,伏在云涟耳边,悄悄说。 有大师兄念着,我不敢不好啊。 云涟垂眼看他,没开口,目色却是极其温柔。 反倒是一旁的云昭看不下去了,嫌弃的白了两人一眼,用只有他们才能听见的声音,说:够了啊,我可不是牧笛,没瞎了眼。 那你可以装看不见嘛。温璨在嘴里嘟嘟囔囔的,丝毫不感念云昭在禁地里救他的一份情。 毕竟,他可没忘记,自己能有那样的下场,可是全拜云昭所赐啊。 牧笛虽然眼睛看不见,但是能听到些微动静,他茫然偏头,眉心微蹙,问:怎么了? 云涟正要开口应声,想着该找个什么话跟他解释,温璨从他怀里坐起身来,抢先接了话:长老莫怪,是我受了点伤,大师兄关心我罢了。 受了点伤吗?牧笛长老垂首,像是在思索些什么。 他虽然久居山间,一步未曾离开,眼睛也看不见东西,但耳朵却很好使,能听得见许多流传的八卦。这些日子,他耳边听得最多的,便是仙门世家齐聚骷髅地,围剿清玄山弟子一事。 原本这事儿不该带上清玄山的名头,清玄山乃是仙门之首,别说仙门之中,就是仙门世家联手,也没有说敢对清玄山放肆的。 清玄山放言不管,明摆着就是要把事情撇开,但谁也没想到,清玄山门下大弟子,被尊称为「凌清君」的云涟,竟然为了那个被围剿的弟子亲自下山了。 云涟是什么身份,整个修仙界无人不知,其师尊离淮仙尊乃是近些年唯一一个得道飞升的修士。云涟为其门下弟子,从小就展现了不俗的天赋,又是清玄山的大弟子,整个仙门的魁首。 世人皆言,若是有下一个飞升九州之境的人,必定就是他。 便是这样一个天之骄子,竟然会为了一个人人口中得而诛之的「邪魔」,与整个仙门世家对立,不惜兵刃相向,不禁叫人唏嘘和好奇。 但牧笛那时听说,被围剿的弟子,似乎已经在骷髅地里魂飞魄散了。可如今再相见,他却只是轻描淡写的说一句,受了点伤? 牧笛伸手,听着声音寻找温璨的方向:你上前来,让我瞧瞧。 温璨偏头看了眼云涟,像是在征求他的意思,见云涟点头,他才放心的起身,往前走两步。 伸出手来。牧笛又说。 眼前既是云涟敬重的清玄山长老,于是温璨难得乖巧的照做了,白皙的手腕伸出,有一种常年不见阳光的苍白,又仿佛脆弱易折。 他摊开掌心向上,以为是要算命一样的摸手相,谁道那人一伸手,紧攥住他的手腕,指尖覆在脉上。明明没有用力,可就是让温璨感觉到了一股沉重的按压感。 牧笛收了手,似乎是长舒了一口气,无妨,还能留一条命,只是你的修为,怕是再也别想恢复了。 温璨回了自己的位置,满不在意的耸耸肩:无所谓,反正在别人眼里,我本来也是个废物,有没有都没区别。 只要他大师兄不嫌弃就行,其他人的想法,他不在乎。 牧笛轻笑出声:兰溪温家二公子,果然与众不同,跟你娘一样。 温璨凝眉,闻言,诧异地看向他:你认识我娘? 眼前人没应声,低垂着脑袋,花白杂乱的发丝落在侧脸,也遮不住他嘴角浅淡的笑意。 牧笛长老从长袖里探出手来,掌心像是握着一块玉佩,他往前探了探身子,将玉佩递给温璨看。 你娘叫阮蘅,对不对。 没有疑问的语气,而是肯定的告诉他,是他所知道的阮蘅。 温璨将信将疑的接过那块玉佩,向上的玉面雕刻着精致的紫藤花,指腹磨搓着,一看便知是雕刻者的功力深厚,连玉石都是仙门独有的,只有身份崇高之人才能用。 翻过玉佩的背面,上面清晰的刻着两个字阮蘅。 和他在温家主书房里见到的那副壁画上的笔迹一模一样。 这是他娘的东西? 难道他娘也曾是仙门之人? 温璨还没问出口,牧笛便像是知道了他的想法似的,径自说道:这是阮蘅的随身玉佩,代表了她的身份。你们或许不知,以前清玄山的一峰之主,皆有一块此玉佩,象征着清玄山独一无二的身份,玉佩上倾注了她的灵力,非死不得离身。 只要有这玉佩在,不论发生什么情况,将玉佩拿出来都可以证明自己的身份,无人敢置喙。 牧笛也曾有一块,但他修为尽失后,就被枭月尊给抢走了,所以他才无法证明自己的身份,只能藏匿在这无人的山林间,隐藏身份。 当年阮蘅在难产之前,见了我一面,不仅将她的玉佩交给我,还告诉我她当年为何要将《参同契》带下山,就此消失。温以均,你知道《参同契》的对不对,而且我还知道,你身负《参同契》。 温璨下意识的抚了一把束带,警惕地问:你怎么会知道? 他从来没有告诉过任何人,他拥有《参同契》的事,连他爹和温子豫都没说过。要不是上辈子发生了那么多事,他也不会知道自己从小就随身带的东西,竟然会是整个修仙界求而不得的飞升秘籍。 牧笛问:你难道从来没有想过,这本曾是离淮仙尊飞升所用的秘籍,为何会在你娘的手里吗? 你说,我娘是 我的师妹,清玄山五长老之一的阮蘅长老。 第八十五章 他叫阿璨,璀璨的璨。 修仙界,从来都是男子居多,不论是修炼还是清心,似乎都更有利于男子,是而女子修炼能精进拔尖的极少。 像容秀那般,以青川剑立身,闻名天下的都已经少之又少了,更别说阮蘅这般以女子之身,立足于仙门,还是首位仙门的长老之一。 身为清玄山五长老之一,又是平沧尊和离淮仙尊的师妹,阮蘅的厉害之处绝不在男子之下。只是她本身较为低调,外人大多都不知她的名号,只是尊称一声「四长老」,又或者是「阮长老」。 当年《参同契》能精进修为这事儿,还是阮蘅最先发现的。她喜欢看书,时常在藏书阁里钻研些稀奇古怪的秘籍,什么用纸鹤传音,符咒束身这些随手就能用的小玩意,都是出自她的手。 而《参同契》,本是一本被先祖封禁的禁书,虽为修炼的捷径,但极耗修炼者的心神,稍有不慎便会走火入魔。若非意念强大,无邪念之人,修炼此秘籍,必定会遭到反噬,从此断了修仙之路。 阮蘅当年找到这秘籍时,只看了上半本,觉得还不错,以为是什么沧海遗珠,便将这秘籍交给了离淮,让他钻研一番,看能不能开辟一条新的修炼之路来。 离淮是仙门难得的天赋异禀,过目不忘,阮蘅交给他,自是放心的。可谁知,离淮却告诉她,这是本禁书,练不得。 阮蘅不解:为何练不得? 离淮道:《参同契》本分为上下两册,上册只是简单的修炼之法,看起来并没有太大问题,即便是一般的修士也可以修炼,重要的是下册。下册是心法,稍差一步,便是走火入魔,万劫不复。你知道修炼《参同契》最重要的前提是什么吗? 什么?阮蘅问。 他说:《参同契》传说是一部修炼成仙的捷径,可以让人不老不死,飞升化神。 但前提是需要修炼者毁掉自身所有修为和内丹,不能有所保留,才能有机会练成。 修炼成功的机会渺茫,且若是修炼不成,那就相当于废了自身几十年的修为,没有回头路。 可不老不死,飞升成仙的诱惑,足以让一个修士拼尽全力的赌一把。或是为了自己,或是为了在乎的人,只要有所求,这捷径,就有存在的意义。 阮蘅伸手接过,翻了翻,喃喃道:那修炼之人,得下多大的决心,才能愿意毁了自己苦苦修炼了几十年的修为,去赌一个渺茫的结果啊? 难怪先祖要将其封禁成为禁书,不让后世的弟子再修炼了,这拔苗助长的结果,没几个人能承受得住。 想想,要不是当真有所求,恐怕谁也不能下这样大的决心,去赌一把了。 离淮笑笑:放心,只要不修炼到最后一步,是不会有问题的。 因为所有的结果,成与败,都只在最后一步的一念之间。 再后来云昭手执灭邪剑,被整个仙门视为邪魔外道,声讨讽刺,离淮身为其师尊,自然不能坐视不理。可他到底还是仙门之首的长老,德高望重,背后还牵扯着清玄山的名声,他也不能置清玄山于不顾。 于是离淮修炼《参同契》的消息不胫而走,人人仰望着他的声望,敬佩他的修为,自然也觊觎着他得道的秘籍。 这其中,便有枭月尊的一分心思。 枭月尊虽有幸拜在老掌门座下,成为平沧尊和离淮的师弟,因此得益成清玄山的五长老之一,但其实他天资一般,修为剑法都比不过几位师兄师姐出色。可少年心比天高,越是如此,他越不甘心事事比不过旁人。 阮蘅了解他,更了解《参同契》的害处。若说离淮修炼是逼不得已,那枭月便是为了一己私欲。 于是,在和离淮商量后,阮蘅带着《参同契》的孤本离开清玄山,隐姓埋名,途径兰溪时,这才遇见了已是兰溪温家家主的温肃。 借着兰溪温家的名头,阮蘅隐匿在仙门世家之中,过着安稳平凡的日子。她本以为能这么一直平稳的过下去,直到云昭彻底入魔,被整个仙门围剿在骷髅地。 与此同时,离淮飞升了。 离淮在时,尚能抑制住那些人对《参同契》蠢蠢欲动的心,离淮飞升后,他们便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参同契》上,企图复制他的成功。 那时阮蘅身怀六甲,还有月余小温璨就要出生了。恰好这时温肃被仙门邀请参加仙盟大会,他本不想去,他想在这段时间陪着阮蘅,亲眼看着小温璨出生。 可是阮蘅却说:人人都说,你娶妻后,一心都放在我身上,连温家和仙盟的事都不管了。要是这次你还不参加,岂不是让大家证实了那些话,再说你无心温家,多有指点,那就不好了。 可是 阮蘅继续劝慰:好啦,反正就几日,不是很快就回来了吗,而且还有容秀陪着我。放心,你还有很长的时间,可以亲眼看着阿璨出生。 那时,阮蘅就已经给他取好了名字,叫阿璨,璀璨的璨,希望未来的他,能活得像太阳一样璀璨耀眼。 温肃对此,无比赞同。 他还说,温子豫像他,那温璨一定像阮蘅,温柔伶俐,特别招人喜欢。 但是谁也没想到,温肃只是出去了几日,再快马加鞭赶回来的时候,看见的却是阮蘅难产躺在床上,奄奄一息。 是谁,阿蘅,告诉我,是谁!温肃拉着她的手,死死地攥着,柔软的指尖逐渐变得冰凉,温肃几乎不敢松手,生怕他松开手,眼前的人就消失不见了。 对不起,我不该离开,我一步也不该离开你的,我错了阿蘅,你不要吓我,阿蘅。 阮蘅张张嘴,痛苦的蹙眉,唇瓣几乎没有一丝血色。 阿蘅,你修为那么高,到底是谁,谁能伤你!温肃偏头,正见容秀站在门旁,他厉声问,容秀,你来告诉我,到底是谁,我定要倾尽整个温家之力,让他付出代价! 容秀看了他一眼,立马低下头,死死咬紧唇瓣,踌躇着不敢开口。 看着角落里心虚的小姑娘,阮蘅勉强扯着嘴角,挤出一抹笑:别这样,还好 还好,我为你保住阿璨了。我说过要让你亲眼看见他出生的。 顺着她伸过来的手,温肃紧紧攥住,一刻都不肯松开:我不要,我谁都不要,我只要你陪着我,阿蘅,我宁愿什么都没有,我只要你。 阮蘅坦然地笑了,这就足够了。 她强撑着不肯闭上眼,脑海里却始终有着一道身影,青年人长身玉立,一袭温雅柔和的长袍,看着就是一派仙风道骨的模样。 那人眉眼带笑,却手中执剑,指着她威胁:阮师姐,看在你身怀六甲的份上,我不为难你,把《参同契》交出来,我放你去过安稳的日子,两厢安好。 阮蘅抚着肚子,淡然一笑:枭月,你以为,你能威胁到我? 从阮蘅下山隐姓埋名开始,枭月尊就察觉到了,她一定是带了什么秘密走,但是他没想到,阮蘅带走的竟然是《参同契》。若非离淮飞升,他又没能在清玄山上找到《参同契》的存在,他无论如何也不敢想,一向待他那么好的师姐,竟然在暗地里如此防备着他。 不过也好,这样大家撕破脸的时候,也不会太难看。 枭月尊道:我知道师姐厉害,我不是你的对手,但今时不同往日,你如今身怀六甲,修为自然有损,让我猜猜,应该不到五成了吧? 阮蘅眯了眯眼,没说话。 你在好奇,我是怎么知道的,对吗?枭月尊笑了,师姐那么聪明,不会猜不到是谁暴露了你的行踪吧,你隐藏在温家,在仙门眼皮子底下,确实十分隐秘,我是无论如何都猜不到,但是架不住,有人向我透露消息。 阮蘅冷嗤一声:你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为了这么个传说中的秘籍,连身为仙门之首的长老颜面都不要了,竟然敢直接同她抢,就不怕消息传出去,丢了清玄山的脸! 但此时的枭月,早已经被《参同契》的欲望迷了眼,只要能得到他想要的一切,声望又算得了什么。离淮都可以,还能成为仙门榜样,他凭什么不可以? 枭月尊道:师姐莫要动怒,伤了身子,倒是不值得的。看在同门的份上,只要你交出来,我绝不会为难于你,还有你肚子里的孩子。 你做梦,别说《参同契》不在我手上,就算是在,我也不会交给你的。因为她一字一句地说着,你、不、配。 枭月尊冷了脸:既然你软硬不吃,那师姐,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 阮蘅以怀孕之身,对上枭月尊的攻击,到底还是落了下风,所剩的五成修为根本就不是枭月尊的对手。 一道掌风,阮蘅狠狠地摔在地上,她拼死护住自己的肚子,没让尚未出生的孩子受一点儿伤害,自己却因此筋脉俱损,灵气耗尽。 一口鲜血吐出,染红了衣衫。 枭月尊弯下身来,俯视着这位往日他敬之爱之的师姐,温柔娴雅的女子痛苦的伏身在地,看着就惹人怜惜。 恋耽美 美人师兄在上小说免费阅读(56) 若说整个清玄山上,唯一不因他长老身份而对他好的,恐怕就只有眼前这人了。 枭月本是老掌门捡回来的孤儿,跟那些名门出身的弟子不同,他没有傲人的天赋,也没有可以依仗的靠山,只是凭着老掌门的一点怜悯,才能拜入门下,做他最小的弟子。后来老掌门离世,平沧尊大师兄继位掌门,他才能因着这样的身份,坐上清玄山五长老的位置。 可是他不甘心,在见惯了那些天赋异禀之后,他不甘心自己只是个普通人,又被人嘲笑是借了老掌门和几位师兄师姐的光,才能鸡犬升天,明明他也很努力的想要和大家一样。 枭月伸出手,轻轻替阮蘅抚开额前散落的发丝,露出那张娇俏的面容来。 他的师姐,就应该是出尘脱俗,白璧无瑕的仙女,不该如此堕入尘埃。 师姐,为什么,为什么离淮师兄可以,我就不可以?你知道的,我也很努力,你都看在眼里的,不是吗?他轻声问着,仿佛是在呢喃自语。 阮蘅抹了一把嘴角的血迹,唇瓣殷红:因为,师兄他是为了天下苍生,而你,是为了一己私欲。 放屁,他哪里是为了天下,他分明就是为了他那个孽障徒弟! 离淮自以为做的天衣无缝,天下无人知晓,可是他却知道,什么心怀天下,为了泽被苍生而飞升成仙,他分明就是为了护他那个入了魔的徒弟,不被天下人戳脊梁骨罢了。 枭月,《参同契》是禁书,它没有你想的那么好,于你而言,不是捷径,是毁灭。 枭月瞳孔骤然放大,一把攥住阮蘅的手腕,怒目瞪着她:你休要骗我,你就是跟离淮商量好了,早知道我会打《参同契》的心思,所以你才带着秘籍离开清玄山的对不对! 师姐,我真没想到,连你也这般防备于我。 阮蘅兀自摇头,喉咙泛起腥甜,说不出话来。 事到如今,她已无话再劝,多说无益。师祖说得对,枭月未脱凡俗,欲念太重,不适合走修仙的路。 要是真的让他拿到《参同契》,只怕是整个修仙界都会被所谓的捷径裹挟,并随之覆灭。 第八十六章 该死的人,是他。 要不是身怀有孕,以阿蘅的修为,枭月一定不是她的对手。 阮蘅一向聪明伶俐,若是只她一人,哪怕是对她不利的情形,她也一定能有办法安全脱身的。 可她肚子里还有未出世的孩子,她没有办法带着孩子安稳的离开,所以她只能选择保护孩子。 云涟攥了攥身侧人的掌心,素来温热的指尖逐渐冰凉,他这才知道,师尊当年为何非要他代替收下温璨,这是师尊欠阮蘅长老的。 牧笛长老继续道:阿蘅用尽毕生修为,护住了肚子里尚未出世的孩子,自己却被枭月打碎了筋脉。所以温以均,你从出生起,身上就封印着阿蘅留下的修为,阿蘅修过半本《参同契》,这也是为什么我会知道你身负《参同契》的原因。 如今世上,阮蘅是唯一拥有全本《参同契》秘籍的人,但所有人,包括枭月知道的《参同契》,其实只是上半册,没人知道下半册的存在。 温璨垂眼,喃喃低语:原来阿娘真的是因为我,才离开的,难怪阿爹和大哥都那么讨厌我,我可能就是多余的吧。如果不是我,阿爹不会整天喝酒度日,大哥也不会被笑话是没娘的孩子,他们都不会失去至爱的人。 当年该死的,其实是他。 他就是在不该出现的时候出现了,才导致了后来的所有悲剧,温子豫那么恨他,是应该的。 云涟:阿璨,你不是多余的,你是阮蘅长老拿命保护的,倘若阮蘅长老在天有灵,也不会愿意看见你如此自暴自弃。 谁都没有错,当时还未出生的温璨更没有错,只可惜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再听到枭月尊的名号,云涟只觉得陌生,如今从牧笛长老口中所说的「枭月尊」,根本就不知他所认识熟悉的枭月尊。 但倘若他本性真是如此,是个手段如此卑劣的人,那他当真是太会隐忍和演戏了。 不仅骗了清玄山上下这十多年,更是蒙蔽了平沧尊十多年,让他们皆以为,枭月尊是个醉心于云游四海,喜欢和弟子们说说笑笑的好尊长。 云涟抬眼,目光落在悄然闭眼的云昭身上,见他神色逐渐淡然。 想来,云昭师兄也是知道的,原本该魂飞魄散的人,结果却被封印在禁地十多年,他是该怀疑清玄山里有那么一个暗中动手的人。 牧笛又道:当年,你娘离世后,枭月还不肯放弃寻找《参同契》的下落。他曾怀疑过,你娘会不会将《参同契》放在你身上,于是便派人扮做路过的道士,去温家想要将你带走。只是他的计谋没有得逞,被容秀拦下了。 温璨听到这话,整个人都陷入了迷茫中:你说,当年说我是温家的克星,以后会害死温家所有人的道士,其实是枭月尊派来的? 是,我亲眼所见。牧笛道,他始终怀疑《参同契》在你身上,所以想将你带走,不管是灭口,还是将你收为己用,对他来说都是稳赚不赔的选择。 阮蘅的忌日,他不会不去的,但阿蘅不想让别人知道她的身份,他也不能明目张胆的代表清玄山去,于是他只能在人群里偷偷地瞧。 要不是那次知道了这事,被枭月发现,牧笛也许不会沦落到今日的下场。 不过,你若是当年真死了,倒也不算冤,最冤的莫属苏家家主,苏衍。 此时夕阳已经落了山,浅淡的云雾笼罩山间,连溪水的清泠声都越发清晰了。温璨忽然觉得有些冷,将手缩进袖子里,往云涟身侧挪了挪,试图吸点热气。 他不解问:这事儿,跟苏衍也有关系? 提起苏衍,温璨忽然想起了在苏家祖坟里,苏慎说,苏衍是因他们温家而死的,而杀了苏衍的人,在来时唤了一句「温璨」。 难不成,苏衍的死,果真跟他有关? 牧笛长老道:你应该知道,苏衍同你差不多大。若是我没记错,那时苏家和温家的关系也一直很好。 温璨道:是,我幼时算是同苏衍一道长大的,在苏家没隐世以先,苏衍经常来温家玩。 那时苏衍刚接手家主之位,他年纪轻轻就要掌管一家,自然是颇多困难,也需要温家的帮衬,一来二去来往的就多了些。 两个年纪相仿的少年,他又时常出现在温家,若是偶尔路过的人,或许会将他错认成温家人,也不是没可能吧? 云涟抬眼:所以,是错认了苏衍? 牧笛没再开口,不过片刻,天际就已经布上了一层漆黑的颜色,天光被黑夜遮挡,整个山间变成一片寂静的荒野,唯有他们所处之处,还有一点微弱的光。 天色渐晚,牧笛如今年岁大了,又是凡人之身,跟几个修仙之人自然是无法相比,他早早地回了屋子,留下两人一魂面面相觑。 温璨撑着脑袋,陷入沉思,他没想到,苏衍竟然是被当成了他,才会在回苏家的路上遭到灭口的。 那杀他的人,显而易见,就是枭月尊了。 可惜苏慎永远也不会知道,他甘愿放弃苏家的一切,找来救苏衍的人,却是真正杀害苏衍的罪魁祸首! 温璨道:我现在终于知道,为何苏慎口口声声说是我们温家害死苏衍的了。 云涟垂眼:那人唤的一句温璨,应该就是在确认苏衍的身份吧。 温璨道:大师兄,我好像错了。 云涟问:哪里错了? 温璨摇摇头,他不知道该怎么跟云涟说,上辈子他因为这一本秘籍,和一把剑,被所有人敌对,连他的亲爹和亲哥哥都想他死,他觉得是上天对他不公平。 但是现在看来,上天从未对任何人公平过。 眼前的竹屋亮起了烛光,不知是不是特意为他们留的,映在窗台前,照出一片明黄的暖光来。 牧笛走后,云昭似乎又活跃了起来,他自己别扭的不愿意跟别人说话,就一直躺在旁边装死,又像是要躲着人,很难想象,他曾经是和牧笛长老如何两看相厌的。 木屋里,三人皆察觉到牧笛长老已然沉沉地睡去,他如今没了修为,且年岁老迈,甚至比普通的凡人还要更脆弱些,能活到今日,大抵也是凭着对枭月尊的恨意,吊着一口恶气没出。 屋子里其实还有房间,木屋那么大,显然准备的时候就不是为了一个人住的,但他们谁也没进去。云涟和云昭完全不用休息,温璨虽然修为差,体质也弱些,但好歹也是修仙之人,打坐一夜也过得去。 云涟正要闭上眼睛,为温璨调整内息。他虽不知温璨这些日子究竟是如何撑过来的,但是他清楚的知道,围剿那日,温璨分明已经耗尽了修为。 禁地是什么样的地方,没人比云涟更清楚,邪魔丛生,暗潮汹涌,稍一不慎就是无间地狱,温璨能从禁地出来,一定也受了不少罪。 想到这儿,云涟不由得垂了眼,眉间微拧。 他本不愿将那些肮脏的思想往枭月尊的身上想,他自小就是在平沧尊和枭月尊的身边长大的,自认对二位尊长十分了解,但事实摆在眼前,他又不得不去想,那些桩桩件件。 还有他分明将温璨带回来了,为何又会出现在禁地里,清玄山的禁地,岂是那么容易进的? 云昭斜靠在溪边的青石上,虚幻的身影像一团迷雾,让人看不清他的神色。云涟只能听得他的声音响起,问:你们,去过苏家了。 是,追查荥阳丢失婴儿的事件时,也是那时才知道,苏衍其实早就已经死了,代替他掌管苏家的,一直是苏慎。虽然明知云昭肯定知晓,但云涟还是多解释了一句。 接着云昭又问:那你们可进过前朝地宫? 云涟诧异道:师兄如何得知,前朝地宫的存在? 那不是苏家世代守护的秘密吗? 他原以为,除了苏家人外,只有他们知道苏家的墓穴连着前朝地宫,没想到,云昭竟然也会知道? 云昭道:我只问你们,是如何出来的。 他们既知道,那便是进过的,但前朝地宫里机关遍地,进去都不容易,更别说出来了。 没有云涟帮他调息,温璨坐不住,耳边听着他们说话,就禁不住睁开了眼。 山间空气清新,他长舒一口气,应道:我们也不知道,大概是运气好吧,又或者是地宫里的机关年久失修,我们碰巧就找到了那间没有机关的墓穴,就出来了。 温璨一抬眼,就见云昭一副「你他吗在逗我」的表情看着自己,他非常真诚的眨巴眨巴眼,表示自己说的都是真的。 谁知道那机关是出了什么问题,一会儿好一会儿坏的。 云昭没理他胡言乱语的话,拂开袖子,看着云涟说道:前朝地宫机关无数,乃是由苏老家主亲自建造,擅闯者必死无疑,除非建造者亲自破开机关,又或者用前朝皇室的血,方能打开。 云涟抬头看他,狭长的眼尾眯起,只能看见黑色迷雾下,一双漆黑又空洞的眼睛。 像是死神的凝视,让云涟顿时觉得避无可避。 他下意识的攥紧了手,云昭的声音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又一遍。 温璨一只手揉着眉心,身体上的倦意突然袭来,听到云昭的话,他不自觉地想起他们在地宫时的情形,恍然地拍手。 你不说,我还忘了,大师兄还真的受伤了 是因为护他而受伤的,他还用了发带给云涟包扎。 阿璨。云涟低声唤了一句。 温璨茫然回头,便见云昭挑眉凝着云涟,空气似乎凝滞了,二人皆未开口,但似乎又是将一切都宣之于口了。 该死,他脑子又糊涂了。 第八十七章 他从未放弃过你。 云昭不出意外的轻笑出声:小云涟这么聪明,不会猜不到其中的关系吧。他说的没错,你的血确实能打开地宫的机关。 云涟:师兄 其实你心里早就有数了,只是你不敢承认。云昭如是说。 这事他本来不想提起,毕竟事情已经过去二十年了,原本就无人知晓,如今朝代更迭,说出真相来,反而对云涟不利。 但他们既然已经提到这里了,他也没必要再替离淮仙尊隐瞒。 云昭道:传言中,尚在襁褓里就被灭了口的前朝皇子,就是你。当年,是我和 离淮把你从前朝地宫里捡回来的。逆贼反叛,前朝皇室被灭,王后在最后时刻将你藏进地宫里,并修书一封,将你托付给离淮,要他务必护你安稳。 当年的事只有离淮和他二人知晓,所以世人才会以为,连尚在襁褓的小皇子都没能幸免,前朝皇室血脉被诛杀殆尽。 仙门与凡间素有往来,尤其皇室乃是凡间掌权者,仙门世家的存在,除了所谓的修仙,飞升得道,其次还要维护凡间的安稳。清玄山身为仙门之首,自然是历代皇室掌权者维护平和最好的选择,所以历任掌门都会在暗中与皇室有所联络,互通往来。 皇室和仙门的合作,从来都是彼此互惠互利的,仙门为皇室暗中摆平搅扰的邪祟,稳住四方辖域,而皇室则以财力和地位为靠,助仙门稳住地位。 但直到那一年,清玄山大乱,不知是凑巧,还是早就有所预谋,反贼逍遥王趁机拉拢朝堂反叛。无人知晓逍遥王是从哪儿找来的人包围了皇宫,只知皇宫驻守的军队不是他们的对手,这才一夜之间被灭了个干净,剩下的人也全部倒戈。 云昭也是后来才知道,是万径山不顾仙盟的规矩,私自插手朝堂之争,依附于逍遥王,成了他的走狗,反叛前朝。 若非如此,万径山又怎能从一个籍籍无名的小门派,一跃成为仅次于清玄山的第二大派,并嚣张至此呢? 天色黑沉,微弱的月色洒落在云涟身上,映着他的侧脸,虽然看不清神色,但他寂寥的身影却映在了温璨的眼眸里。 他那时也只是随口这么提了一句,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前朝皇子吗? 难怪那时他觉得不对劲了,还以为真是自己幸运,才能从前朝地宫里安稳的出来。 不知云涟现在知晓自己的身世,心里是个什么滋味。比起他听说自己娘亲的过往和身份时,应该更加不知所措吧。他好歹知道自己的娘亲是谁,可云涟呢,一直以为自己是个孤儿,却没想到真相却是这样。 本是极尊贵的身份,若非逆贼反叛,说不定现在凡间皇室的掌权者,就是他了。 凡间人皇,地位无比尊崇,连平沧尊都要敬上三分,更别说世家之人,见他都得躬身行礼。 但是说起清玄山大乱的事,温璨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云昭当年发生的事。除此之外,他实在想不到,一向安宁的清玄山,还会因何时而大乱,导致他们无暇顾及前朝皇室。 温璨禁不住开口:这事,和你当年有什么关系? 云昭道:后来清玄山大乱,我能用灭邪剑控制妖邪的事情被整个仙门知晓,于是仙门世家因为惧怕,开始联合追杀我,导致仙门动荡,人心惶惶。 也正是因此,才让万径山钻了空子,趁机和朝廷勾结,不仅是皇室被灭,整个仙门因此重新洗牌,万径山借着朝廷的势力,一跃登上仙门第二。 温璨试探道:那离淮仙尊他也没 他没敢直接问出口,因为知道云昭心里记恨着离淮仙尊当年弃他不顾,先前发生的那些事,不都是因此而来的吗? 恋耽美 美人师兄在上小说免费阅读(57) 云昭却笑道:离淮其实早就知道,灭邪剑是柄魔剑了,这剑本就是他一手所造,没人比他更了解,但他从未在意过。我以为他会帮我的,他一开始确实也口口声声说要想办法帮我,结果后来我被仙门世家追杀的时候,他却在闭关,修他的飞升秘籍。于是,就在我被仙门围攻,死在骷髅地,灰飞烟灭的时候,那老不死的竟然飞升了。 他唯一的徒弟被伤的千疮百孔时,他还一心想着飞升,想着自己身为清玄山离淮仙尊的荣光,何等的讽刺!说什么情义道德,最后也抵不过万人敬仰来得真切吧。 云昭隐在墨色长袖下的手紧握成拳,似乎是想撒气,可当他把话说出口时,又觉得是自己可笑。 但其实最开始,离淮亲手为他造了这把剑,并将剑送给他的时候,云昭是想用灭邪剑斩尽天下妖邪的,为它取名灭邪,便是此意。 他曾用它战无不胜,成为仙门翘楚。可是后来,灭邪剑吸收了太多邪气,就变成了一柄可以操控妖邪的魔剑了。 灭邪之剑,终成魔剑,而所谓的禁书,却在那之后被人追捧争抢,可笑至极。 温璨偏眸,看了眼身侧的人,毕竟这事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而且当时他们还尚年幼,没办法分辨这到底谁对谁错。但是温璨相信,云涟如此崇敬的师尊,一定不是个会牺牲徒弟,来成全自己仙门荣耀的人。 温璨决定装死,万一随便开口,说了云昭不高兴的话,这家伙可不会轻易放过自己。 云昭有多记仇,温璨可是一清二楚。 谁道,从青石上翻起身来,忽然凑近温璨身前,用一种极为低沉的面色看他,问:你知道我最羡慕你什么吗? 温璨被他这一句问得有些摸不着头脑,他怎么不记得云昭还羡慕过他?这家伙分明就比自己还肆意妄为,以至于温璨手执灭邪剑时,还有人说他有那么一丝像云昭。 于是,温璨挠了挠头,问:我的帅气? 云昭很显然的白了他一眼,随即乘着夜色拂来的微风,飘散到山间。 他说:是不论你做什么,对与错,这世上总有一人会站在你的身边,选择无条件相信你。我曾经也以为会有人如此信我,可是后来我发现我错了,世人皆凉薄,更何况是素来清冷的九重天呢? 他最在意的,不是离淮飞升,而是他自以为会永远护着他的人,却在他满怀希望的时候离他而去了,还是用一种贬低他,鲜明对比的方式。 多讽刺啊。 温璨不知该怎么告诉他,信不信他这事儿,不是分事,而是看人。不是所有人都能遇到像温璨这样不让人省心的,也不是所有人都是云涟。 他和云昭一样,拥有一个不那么美好的人生,但他又和云昭不一样,因为他有云涟。 在这以先,温璨只觉得这世界于他而言是没有善意的,直到云涟的出现,他才第一次感受到被偏爱的滋味,那种有人无条件相信的感觉。 温璨正想着怎么安慰他,这时身后一道清冷坚定的嗓音响起。 师尊他,从未放弃过你。 两人皆抬眼看过去,就见始终未开口的云涟,站起身来,一身白衣翩然走向云昭,手里还握着一把不知从何处变出来的笛子。 云涟道:他选择成圣,是为了将你寻回,护你周全。 云昭蹙紧眉头,目光却盯着他手中的笛子,问:这青骨笛不是碎了吗? 云涟道:是师尊用自己的修为修好的,他告诉我,如果有一天你回来,而他却不在了,要我务必把它交给你,告诉你,他从未离开。 一把通体翠玉的骨笛横在掌心,微风拂过,吹起青骨笛上坠着的一节流苏穗,明黄的穗子乱七八糟的绑着,与那笛子格格不入。 这青骨笛本是离淮送他的礼物,用最好的材质雕刻,再覆上他的一分修为,若未随身佩剑,这便也是最好的防身武器。而且青骨笛与他灵气相通,笛声微动,他便能立时感知到。 他还曾说:若遇危险,吹响它,不论为师身在何处,都会第一时间赶来救你。 云昭接过那笛子,漂浮的指尖抚上笛身的裂纹处,细细长长的几条盘旋在一起,不很清晰,但足以让人看出,那时它曾碎得多彻底。 当年在骷髅地里,被仙门围剿,乌泱泱的人群围着他,执剑讨伐,要他交出灭邪剑,永远离开仙门,他也从未有过一丝惧怕。可是当他屡屡吹响青骨笛,却再也没有得到回应时,云昭才第一次感觉到害怕的滋味。 云昭闭了闭眼:现在说这些,不晚吗? 青骨笛碎了,他亲手系上的穗子也染了尘埃,代表着他和离淮之间所有的承诺,都不复存在了。 离淮再也不会回来,而他,再也回不来了。 云涟道:师尊说,只要你还能听到,就不晚。 人人都以为,飞升成仙是无上荣光,得道成仙,不仅仅是天赋异禀,那还是几辈子烧了高香才能得来的。而《参同契》作为飞升秘籍,更是可遇不可求,哪怕付出再多,那也是应该的。 可真实的飞升成仙,其实并不是他们想象中的那般美好,长长久久的不老不死,带给他的只有无尽的孤寂。那九州之境,就是一个缥缈仙境般的监牢,仿佛一张无形的大网,将他软禁在那虚浮的寂寞里,再也不能离开一步。 师尊他如何不知九重天孤冷,他最是喜欢逍遥自在,人情冷暖的一个人,甘愿放弃一切,在那冰冷的辖制里孤独终老,都是为了你。只是他没算到,你根本没能等到他回来。 师兄,回头吧,不要一错再错了。 第八十八章 不会害了你的心上人。 温璨前一晚早已沉沉地睡了过去,并不知道他们最后到底聊了些什么。 第二天一早,他是在屋子里醒来的,窗户稍稍开了条缝隙,山间清凉的风吹拂进来,清新又带着一丝凉意,让人觉得舒服。 但是温璨左右看了半天,也没看见云涟的身影。 他伸了个懒腰往门外走去,正见云涟站在溪水边,背着身子在跟牧笛长老说话,他们的声音很轻,温璨竖着耳朵听了一会儿,才隐隐约约听见几个字。 见温璨走过来,云涟朝牧笛长老微微颔首:那,就麻烦长老了。 牧笛笑道:小云涟都开口了,我还有什么不应的。 知道他看见自己了,温璨快走了两步上前,疑惑地问:你们在说什么? 云涟只是抿嘴笑了笑,伸手抚上他的脑袋,揉了揉说:收拾收拾东西,回去了。 这就回去了?他还以为特意来这儿一趟,肯定是有点什么大事要做呢。 云涟道:后天是师门比试,所有弟子都必须参加,我也给你报名了。 温璨吃了一惊:我? 他现在还算是清玄山的弟子吗?他不是已经成为整个仙门的敌对,再加上云昭还附了他身,把清玄山搅得一团乱,温璨甚至都怀疑,他还能不能安稳的上清玄山了。 该不会刚走到山门口,就被一群弟子打出去了吧? 云涟安抚道:别担心,你是六合峰离淮仙尊的弟子,如今师尊不在,不论发生什么事,只要我不同意,没人能对你怎么样。 他给温璨报名的时候,还没有发生这些事,那时温璨还只是六合峰上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弟子,云涟早已为他预备好了接下来所有的一切,只是没想到会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围剿给打乱。 温璨将信将疑,再回神,云涟已经走进了屋子。他茫然地看向拄着拐杖走过的牧笛长老,回身跟上,问:我大师兄刚刚跟您说什么了? 他总觉得云涟有什么在瞒着自己,故意不让他问的,所以才会跟他说起师门比试的事。 师门比试,他参不参加都没什么区别,如今他没了修为,恐怕是连云澈都打不过,去了也是给云涟和六合峰丢人。反正最后的大师兄还是云涟,又不会变成他,无所谓了。 牧笛从他身侧路过,面上的白布透着一丝神秘,只是摇摇头说:他那么高傲的一个人,居然为了你来求我,也不知你这臭小子,上辈子积了什么德。 求他?为了什么事求他? 温璨就更不懂了。 可是他没敢问,云涟不说,就是不想让他知道,他没必要去刨根问底。等到云涟想说的时候,他自然会说。 二人一路御剑飞行,很快就回到了清玄山,山门口依旧如往日平静,丝毫没有被妖邪搅扰后的混乱之气。 看来二位尊长处理妖邪的动作,比他们想象中要快很多。 云涟挥手拂开山门的结界,身侧人率先走进去,一身往素的黑衣,面色微冷,看不出喜怒来,灭邪剑在他的掌心化作一道白光,随后消失不见。 云涟没开口,紧跟而上,他心里清楚,现在站在他身边的人,不是温璨。 师兄。云涟叫住他。 被唤的人停下脚步,回过身来看他,随即沉了口气:你放心,我心里有数,不会害了你的心上人。 云涟垂眼,神色微微有些不自然,云昭看在眼里,嘴角稍稍松开。 在六合峰待得久了,即便是个凡俗人,也能被养出一身孤傲的清冷来,更别说云涟自幼就孤身一人待在那里,连个说话的人没有。不像他,那时候还有离淮陪着,整个清玄山肆无忌惮的乱跑,也没人敢多说一句不是。 可是云涟除了一身无上的荣光和别人期盼的目光外,什么都没有,反而还因为离淮的声望,束缚自己的本性,成为一个事事周全,清冷端方的凌清君。 云昭虽然一直将自己隐藏在禁地里,但这些年他算是看着云涟长大的,这孩子和离淮太像了,甚至比离淮还要古板沉闷,这还是第一次见到他如此心系一个人。 云昭站在高高的长阶上,俯视着山口的人,问:阿涟,若是让你再选一次,你还会为了他,放弃飞升的命格吗? 会。他想都没想。 云涟蹙着眉头,对他的问话稍稍有了一点反应,但是他并未多想,也没仔细思索他究竟是何用意。沉默片刻,他又对云昭道:如果可以的话 放弃飞升的命格,是他的选择,但有没有这个机会让他选择,他却不知道。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山门,一路上连个看守的弟子都没看见,云涟心想,定是山门有什么要紧事,弟子们都被召去了吧。 这时,一个小弟子从远处走来,见到云涟回来,丝毫没有讶异的神色,反而上前拱了拱手,道:大师兄,掌门有请。 云涟看了看身旁的人,应声道:好。 小弟子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余光瞥了眼站在云涟身侧的人,目色冷淡道:掌门说,温以均也一道去。 闻言,云昭将要迈出去的步子收回来,我? 把他也一道请去,怕不是要在主峰上来个瓮中捉鳖?在清玄山的地盘,四面八方都是他们的人,再设下几道阵法结界什么的,是不是就以为他能束手就擒了? 云涟微微一怔:掌门可说,有何事? 小弟子颔首:我只负责传话,还请大师兄不要为难。 也是了,掌门就算有事找他,又怎么会告诉旁人,只是他和温璨刚上了山,掌门就知道他们回来了,这事情怕是不会简单。 知道了。云涟应声,示意小弟子先行一步。 待小弟子走后,云涟才偏身道:师兄,等会儿大殿之上 云昭知道他要说什么,摆手打断:知道,给他们留点面子,倘若他们真要对我动手,我再还手不迟,是不是? 云涟道:师兄不要误会,只是毕竟身在仙门,师尊又不在,若是要揭穿枭月尊的面目,还得三思而行。 云涟和云昭不同,云昭在仙门时,身边有离淮仙尊处处罩着,哪怕任性得罪人也不怕,看面子不好使,那就让离淮亲自出山。但云涟只有一个人撑着六合峰,他必须事事周全,还要保证自己地位稳固,不给师尊丢人。 云昭此时看着他,竟有那么一瞬觉得,自己仿佛是幸运的。若是彼此的境遇对调,只怕自己不能像云涟这般处理的事事周全,但他却可以让当年的事,用更简单的方式解决。 那一身白衣率先踏上了主峰的山口,云昭紧跟其上。大殿前的广场已经被恢复了原样,只是昨天被云昭砸碎的山石还零零散散的摆在那里,无人问津。 弟子们在广场上埋头修炼,唯独他们二人行色匆匆,引来不少人的瞩目。 有人小声说起:那不是,温以均吗?他竟然还敢回来?命是真大啊。 怎么不敢,你没看见啊,连凌清君都跟他一道回来的,有凌清君护着,还是离淮仙尊门下弟子,就是掌门也不能随意罚出去。 可不是,谁能比他更有本事,在骷髅地被围剿都没死,去了禁地也没死,何止是命大。 云昭将他们的话听得一清二楚,回头瞥了一眼,眸色冷淡,那些人立马悻悻闭嘴,不敢再说了。 此时,清玄山大殿里,空空荡荡的一片,弟子们都退出殿外,唯有主位上平沧尊和枭月尊并排而坐,神色各异的看着他们二人。 见云涟回来,枭月尊立马笑开了,平沧尊虽面色依旧不太好看,但也柔和不少,赏了他们一个正眼,说:还能记着回来,看来还没忘了自己的身份。 云涟上前拱手:弟子不敢。 云昭跟在后面没说话,尽力摆出身为温璨该有的样子,和云涟一起,听枭月尊满面笑意的安抚。 掌门,小云涟可是最让咱们省心的弟子了,他定然也不是故意这么做的。你们二人也别怪掌门生气,昨日那事确实影响不好,所幸没让妖邪逃出清玄山,否则我们二人也没法跟仙盟交代。 平沧尊面色不善:你还替他们遮掩,就该让他们知道知道,自己到底做了些什么。枉你还是看守禁地的,怎能不知这邪祟作恶,危急百姓之事,简直是太不像话了! 闻言,云涟蹙眉,似乎是对他们的话有些不理解。 只单单说了他的错,未提及温璨,这是要替他们掩下温璨的事? 原本来时,云涟在路上就已经想好了替温璨辩驳的话,哪怕就是二位尊长定要治温璨的罪,他也能借了师尊的名义,将温璨完好的带回六合峰。可突然来这么一出,他好像有点看不懂了。 云涟拱手:那二位尊长的意思? 平沧尊站起身来,广袖一挥:这是你们六合峰的事,我们不便插手,但是云涟我告诉你,你不仅是他一个人的师兄,你还是清玄山的大弟子,广负盛名的凌清君,清玄山上下的荣辱都在你一念之间。你也是我最看好的弟子,将来不论飞升成仙还是掌管清玄山,我都不希望你再被任何私欲左右了。 这是在警告他,不该有的念头不要有,他是仙门弟子,早该除去七情六欲,寡淡清心,而那些可能会毁了他光明大道的人,若是再有下次,他们一个也不会留情的。 云涟沉了口气,正要躬身应承,身后清亮的声音响起。 云涟虽然是仙门大弟子,但他也是个平常人,如何就不能做他自己想做的事? 主位上两位尊长的目光不约而同看向他,温璨理了理袖子,弯起眉眼,朝他们莞尔一笑。 云涟怔了一瞬,阿璨 温璨继续道:我倒觉得,你们把自己的希望强加在他的身上,才不该是仙门之首的作为。 恋耽美 美人师兄在上小说免费阅读(58) 平沧尊冷眼瞪过去: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说什么仙门荣辱,飞升成仙,明明就是你们自己做不到,还非要强迫别人去做。 你们总说他有飞升的命格,将来是要到九天之境去做仙君的,但从来没有人问过,这是不是他想要的,不是吗? 听到最后一句,平沧尊脸色微沉。 这时,枭月尊趁机道:大殿之上,岂有你说话的地方,温以均,我们已经追寻你私自放出邪祟的罪责了,你竟然还敢在这里口出狂言? 温璨却笑着摇了摇头,环胸道:难不成,清玄山只允许将人丢进禁地,却不许人多辩驳一句吗?那这么看来,仙门之首也不过如此。 第八十九章 他说,放我来保护你。 温璨虽然往常巧舌如簧,时常和人没着没调的闲聊,偶尔还路见不平的要怼人家一句,心里才能舒服。但是在大殿和二位尊长面前,他却是从不敢如此。 不是因为他有所惧怕,他都是活了两辈子的人,还险些再死一回,什么大世面没见过,在大殿上装死,完全是为了给云涟面子。 平沧尊被气得不行,他好歹掌管清玄山这么多年,还从未有过弟子敢如此同他说话,不说面子挂不住,他只觉得这弟子太放肆,太无法无天了。 好在,枭月尊及时站起身来,安抚了平沧尊,这才面带笑意的看着温璨,淡淡道:伶牙俐齿。 温璨自觉认了,就当是枭月尊在夸奖他,于是谦虚道:比不得枭月尊,能言善道。 枭月尊笑了:看来,是兰溪温家的家训如此了。 温璨道:是我娘教得好。 他能有今日的伶牙俐齿,全要拜眼前人所赐,是这人一手所为,让自己成了一个有娘生没娘养的人。 温璨顿了顿,哦对了,枭月尊可还记得我娘? 闻言,枭月尊的脸色骤变。不过一瞬,又重回往日温和的模样。 温璨将他的神色看在眼里,没说话,反倒是平沧尊问出了口:你娘,是何人? 看来平沧尊还不知道,自己的师妹阮蘅,就是兰溪温家的温夫人。枭月尊果真将这事隐藏的很深,骗了平沧尊这么多年。 不过,温璨素来是个善良的人,他倒是很乐意告诉平沧尊真相。 长袖下的手不经意地掏了掏,温璨从袖子里掏出一块上好的玉佩来,掌心向下,拿给他们看:不知平沧尊可识得这件玉佩? 主位的台阶上,平沧尊眉心紧拧,下意识的往前走几步,走近温璨看。清玄山的玉佩,他又怎会不认得,只是这玉佩的主人 平沧尊沉声问:你是如何得到这玉佩的? 这是我娘的遗物。温璨说,还特意看着枭月尊,重重地回了一句,故人所托。 枭月尊的脸色更难看了些,但是碍于平沧尊在,他又不好发作,只能沉气,眯着眼说:你可知,这是清玄山的东西? 温璨眼眸一弯,故作不知的看他:哦?是嘛,这居然是清玄山的东西吗? 平沧尊道:你娘是阮蘅? 他问出的嗓音,都有些微微颤,仿佛沉寂已久的记忆又回来了。 温璨颔首:正是。 平沧尊还是不信,他拿着温璨的玉佩,仔细打量,又喃喃自语:你居然居然是阮蘅的儿子,难怪难怪啊。 难怪,他一开始就觉得温以均如此熟悉,不论是样貌,还是行事作为,都是那么的熟悉,可是他却从未想过,竟然是阮蘅。 蘅儿她 他想问阮蘅如今怎么样了,但是他又忽然想到,阮蘅是温以均的娘亲,那就是传说中兰溪温家的温夫人,温夫人不是早在她生下二公子的时候,就已经难产离世了吗? 虽然这已经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了,可是当他联想起这是他的师妹时,平沧尊还有些不敢相信。 良久,温璨才和云涟从大殿里出来,外面守卫的弟子伸着脑袋瞧,都想看一看温璨到底会不会被二位尊长责罚。 但是谁也没想到,出来的时候,平沧尊居然态度大变,还亲自将人送了出来,连温璨自己都没想到。 云涟负手在他身侧,步伐缓慢地走着,忽而开口问:这玉佩,是从牧笛长老那儿要来的? 温璨把玉佩收回袖子:是他给我的,他说,算是物归原主。 他本是要带回去,给他爹也好,给温子豫也罢,总算是这么些年,能留个念想的东西。但温璨又不甘心就这么平静的接受他娘的事,所以刚才才会把玉佩拿出来,明嘲暗讽的敲打枭月尊。 云涟道:你这么一拿,枭月尊就会发现,你已经知道了阮蘅长老的事,他甚至还会想到,是牧笛长老的作为,你就不怕他再暗中报复你? 温璨耸耸肩,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他一直都知道我是谁,要动手早就动手了,还能留我到现在。 不过枭月尊确实也动手了,只不过温璨命大,没就此消失在禁地里。 怀里一直藏着的书册早已没了踪影,从一睁眼开始,温璨就察觉到了,那人就是为了《参同契》而来的,还知道这秘籍就藏在他身上,想猜不到是谁都难。 两人并肩而行,在众弟子的目光注视下,渐行渐远。 云涟默然片刻,像是想到了什么,忽然偏头看向他,道:云昭师兄呢?他怎么肯放你出来? 方才大殿之上,温璨一开口,云涟就知道是他回来了。他和云昭虽然性子都有些离经叛道,但表达的方式却是截然不同的。 云昭素来自命不凡,又一直在离淮仙尊的护佑下长大,除了灭邪剑那事让他一朝跌落尘埃,除此之外再没有什么对他有打击的事,可以说是顺风顺水的天命之子。而温璨不同,他自出生开始就尝遍了人间冷暖,早已经学会用油腔滑调的话语来掩饰自己,他虽从未感受过温暖,但却会给予别人温暖。 云昭虽是趁机占用了温璨的身体,但云涟知道,他是有必须要做的事,才会借着温璨的身份回来。温璨如今太脆弱了,只能任由云昭掌控他,若非云昭同意,他大概率是没机会出来的。 温璨狡黠一笑:他说,放我来保护你。 云涟垂眼低笑。 保护他?要是没有云昭,以他的修为上六合峰都费劲,怎么保护他。 还没等那方人再开口,眼前人立马就又变了一个神色,好看的桃花眼微冷,眼尾向下低垂,一副不耐烦地样子,说:调情也该有个限度,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都在想些什么。 他可是能听到温璨心里声音的,连那点不该有的想法,他都一清二楚。 末了,云昭还白了一句:云涟可是我师弟,你休想攀他的枝。 两日后的师门比试,整个清玄山的弟子皆报名参加了。 虽说有云涟在,他们谁也别想越过,拿到大师兄的位置,但到底是个机会,能让他们在两位尊长和各峰长老面前露个脸,说不定就是一步登天的机缘。 师门比试每四年一次,云涟已经蝉联两次师门第一了,弟子们连猜都不用猜,这次大师兄的位置肯定还是他的。 此次比试安排在天水峰上。天水峰距主峰和六合峰颇有一段距离,算是清玄山整个绵延山脉中最偏远的一座山峰,虽说灵气不够丰蕴,不适合修炼,但却是比试的最佳地方。 光秃秃的山顶被建造成比试场,除了暗色的石砖和陡峭的岩壁,别无一点生意盎然的颜色,看起来是一片萧条和肃穆。但抬起头来,明媚的霞光从天空划过,山间云雾缭绕,灵气弥漫,仿佛周围被设下一道天然的屏障,只有这处被隔绝在天地之间。 温璨和云涟到的时候,天水峰的殿前已经站满了人,青白一片的长衫校服,腰间系着浅青色的腰带,细致的曲水纹下坠着一块叶片玉佩,每人身侧都配了一把灵剑。 当然,也不是所有弟子皆如此装扮,曲水纹的腰带是内门弟子才能使用的,而叶片玉佩,则只有各峰长老的弟子才有,这代表了清玄山的象征。 温璨也特意换上了青白的校服,跟着云涟从山口走来,众人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仿佛有些诧异。 云涟此番身为参加比试的弟子,自然不能同二位尊长和各峰长老们在高位上观战,他一身月白长袍,傲立在人群之中,背脊挺拔修长,仿若天仙误落凡尘。 比试台下一片静谧,只有个别弟子在歪头窃窃私语,温璨听在耳朵里,仿佛是在说他和云涟。 云秉容站在另一侧,眼见云涟来了,他不经意地往这边挪了点,压低嗓音道:我就知道,你还是得来。 云涟瞥了他一眼,那眼神好像是在问,为什么这么说? 云秉容一副自信的样子挑眉,喏,你让我帮他也报了名,不就是打算亲自来护着的吗? 他跟云涟认识这么多年了,可谓彼此的左右手,难道还连这点弯弯绕都猜不出来? 在云涟受伤,修为失了大半时,他曾说过这次就不打算参加了的,还说得斩钉截铁。那时云秉容还劝他,说他修为肯定能在比试之前恢复的,这话是药峰长老亲自做的保证,绝对没问题,这次的第一还是非云涟莫属。但这人非说不去了,他也没办法。 不过,自从前两日,他亲眼看着温璨出现,再到云涟屡次为他顶撞尊长时,云秉容就笃定,这人哪怕就是修为没恢复,也一定会来护着温璨的。 云涟目视前方,看着高位上他曾无比熟悉的二位尊长,没再开口。 云澈站在人群之中,看着最前方的云涟傲然独立,还有紧跟在他身侧的温璨,默默握紧了拳头。 那里本应该是他的位置,他站了几年的位置,却被一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废物给占了。 因着上次被云涟责罚,云澈如今在弟子中的声望大不如从前,以前人人都羡慕他能跟在大师兄和二师兄的身边修炼,他是除云涟和云秉容外地位最高的三师兄。如今人人都在他的背后指指点点,说他还不如温以均那个废物。 云澈无论如何也咽不下这口气。 他定要所有人都看清楚,废物就是废物,温以均是怎么样也不如他的! 第九十章 他到底,还有几分修为? 师门比试的规则一向不会变,共分为三场,由于山门弟子众多,所以第一场是四人对战,第二场是三人对战,第三场是两人对战,每场只会留下一个优胜者,继续参加下一轮比试。 云涟和云秉容虽然是铁定的优胜者,但在比试中也不会有任何的优待,都必须从第一场开始对战。为了这么个微弱的机缘,所有弟子都会拼尽全力。 待白翁宣布完规则后,比试正式开始。 温璨第一场分配了两个内门弟子和一个外门弟子,这三人他都不熟悉,看起来应该也不会太厉害。大家都是新人,纯粹来碰运气的,只要不动灵力,只比剑法,温璨绝对是稳赢不熟。 他好歹也是兰溪温家的人,上辈子修炼了那么多的剑诀,又是云涟一手带出来的,比剑法,那不是正中他下怀么。 这要是还能输,温璨可就真没脸再见云涟了。 四人大概都是第一次参加师门比试,胡乱的打上一场,临末了也不知道是跟谁打的,看得高台上的长老们几乎昏昏欲睡,连连摇头。 最后,温璨随意挽了个剑花,将比试台上剩下那人的剑击飞出去,白翁才如蒙大赦的高声宣布。 第一场,温以均胜。 温璨丝毫不怀疑,要是规则允许,白翁一定会把他们四个人全给赶下去,一个也不要留。 温璨的下一场就是云涟,他对面的几个小弟子看样子也很怂,没想到运气这么不好,竟然对上了云涟,差点连比试台都不想上了。毕竟刚才抽对战人选时,他可是清楚的听见,下面一片都在默念,不要抽到云涟和云秉容就好。 云涟负手执剑,渡世出鞘,稳步走上比试台,等了片刻,和他对战的小弟子才慢悠悠的上来,朝云涟一拱手,腿都打哆嗦。 但温璨明眼就能看得出来,云涟负着一只手,是打算让他们一只手了。 白翁说了「比试开始」,可几个弟子都没有动作,云涟不想跟他们耗着,再多浪费时间,稍稍抬起眼皮,低声道:来吧。 几个弟子互相对视一眼,似乎是壮了胆子,随即长喝一声,对云涟道了句,大师兄,得罪了。 紧接着,便齐齐执剑朝云涟攻去。 不知是不是潜意识里畏惧云涟的修为,转眼,三人自动成了一个阵营,形成了三对一的状态,但并无一人说话。因为规则里并没有说不允许合作对战,也没人觉得三人合力对上云涟,是不公平的。 温璨蹙了蹙眉,眼见那道纯白的身影单手执剑,在三个弟子的的攻击下,依旧游刃有余。 见他面色严肃,云秉容往旁边靠了靠,问:你怎么这表情,担心云涟? 温璨目光紧盯云涟:像这样,三对一,也是可以的吗? 云秉容一副见惯了的样子,说:当然,这不是很正常吗?团队对战时,一般弱者都会选择抱团,先干掉那个看起来最强的。不过这招对别人可能有用,对云涟没用。 那可是云涟啊,师门大师兄,连几个长老都得对他敬三分,区区三个小弟子,怎么可能需要担心呢。云秉容表示不太理解,该担心的应该是那三个弟子。 谁道温璨却说:可他的强大,也是拼了命换来的。 他付出了别人想象不到的努力,受了别人没受过的苦,凭什么弱者的抱团就该是对的。而强者,就要为了他的强大,因为他对弱者产生的威胁,付出代价。 如今的仙门不正是这样吗,还有当年的云昭,只因炼成了灭邪剑,对仙门造成了威胁,而被仙门视为旁门左道,围剿在骷髅地。 云秉容眉梢微拧,好像有点不太明白。 两人说话间,比试已经结束了,云涟一手执剑也轻而易举的将三人打下比试台,结果显而易见。 温璨再一转眼,云涟已经站回了他身边,掌心的剑瞬间收回,负手而立,仿佛从未离开过。 接下来的比试,温璨都没再仔细看了,不过他余光瞟了一眼,云秉容的过程也和云涟没什么区别,他毕竟也是二师兄,仅在云涟之下。 第一场比试完后,宗门弟子只剩下一小部分了,紧接着第二场,是三人对战。 能留到第二场的,都不是寻常弟子,大多是各峰长老的亲传,修为相差不大,三人比试起来,那便是三足鼎立,谁也不让谁。 温璨这次的运气就没有那么好了,遇上的是两个别峰长老的亲传,温璨自己倒是没有心虚,但很显然,对面两人也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 清玄山上谁不知道,凌清君钦点的小师弟,是个连修为都没有的废物,要不是仗着兰溪温家的名声和云涟的护佑,温璨指不定能在清玄山上待几天。 如今,他更是从骷髅地和禁地里走了一遭,弟子们虽然都好奇,但因着这样的名声,大家就更不把他放在眼里了。 那两人对视一眼,忽然笑了,劝道:温二公子,看在凌清君的份上,我们就不跟你打了,你直接认输下去,这样我们大家都好看,你说呢? 是啊,要不一会儿输了,丢得还是六合峰的面子,多不好啊。 两人的声音不大,恰好只够温璨听见的,明着是劝他自己认输,实际上还是想看温璨的笑话。 温璨仿佛真的在考虑一般,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也是啊,等会儿输了,可是不太好看呢。 恋耽美 美人师兄在上小说免费阅读(59) 其中一人正要应着,这时温璨又道:没关系啊,反正你们输了,丢人的又不是我,要是你们各峰的长老生气了,我也可以帮你们劝一劝。 你 那人正要斥他,反被温璨截了话,不用跟我客气,举手之劳而已。 两人被气得面色不太好看,只等白翁说比试开始,便立马执剑冲了上去,他偏身躲开一人,另一人紧随其上,两人一左一右,将温璨紧紧的夹在中间。 温璨踉跄了一步,险些从台上摔下去,他手中长剑一转,直接反身绕到了两人身后,面色冷了冷,在众目睽睽之下,稳稳地出剑。 那两人诧异他突然的转变,明明一开始都已经被他们逼到了绝境,又怎么会忽然变得如此厉害了? 温璨并未主动出剑,反而是一招一招的拆解着他们的剑法,不论他们出了什么剑法,温璨都能立马猜到他们下一步会走哪里,然后立即反手挡回去。 如此打了十几个来回,二人联手居然也没占到一丝好处,反倒是温璨,看不出路数,看不清深浅,就这么稳稳地将两人吊着。 比试台下,有弟子吃惊地说:温以均怎么会这么厉害,连他们的剑法都一清二楚? 这时,一道女子清冷的声音响起:兰溪温家剑谱藏书无数,他身为兰溪温家的二公子,能破解剑法有什么稀奇。 周围偷听的弟子被那道嗓音吸引,禁不住转过身去看,到底是谁在帮温以均说话,没想到竟然是陆檀乔。 见众人目光落在自己身上,陆檀乔身形未动,连神色都没有丝毫异样,目色淡然地看着比试台上。她一向不在乎旁人的眼光,是非曲直,她只看自己的选择,旁人高不高兴,跟她有什么关系。 弟子们了解这个师姐的脾气,都没再开口,默然片刻,反倒是前排一道熟悉的声音冷笑起。 云澈嗤笑一声:看遍了剑诀又怎么样,不会用也是浪费,倒不如不要说出来丢人。 陆檀乔目光微斜,正落在云澈高傲的侧脸上,她还没来得及再开口,台上白翁已经在宣布结果了。 第二场,温以均胜。 两个长老弟子灰溜溜的下了比试台,明眼人都看见了,高台上,那几个长老的面色都有些不太好看,原本趾高气昂的脑袋此刻也黑沉地低了下去,没再开口。 他们原本可是要借着打败温璨的事,好好的炫耀一番,以增长各峰的威风,别让云涟和温璨再那么嚣张。 其他人也许不知,但高台上的几人心里都清楚,温璨骷髅地走一遭,出来后修为早就散个七七八八了,连云涟那时出来都险些耗尽修为,温以均又岂能比他还修为深厚? 可是他们都没有想到,温璨如今这般修为,居然还能一人连胜两个长老弟子,简直不可思议! 他到底,还有几分修为? 高台上,不知谁这么低声嘟囔了一句,几个长老都听见了,但没人回答。 第二场人不算多,很快就比试完了,紧接着就赶上了第三场。 两场一过,剩下的弟子屈指可数,能留到最后的,皆是以往的熟面孔,除了一个温璨。他就像一个意外闯进比试台上的不速之客,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他的身上,有好奇的,还有等着看戏的。 这时,白翁开始宣布两两比试的人选,他从面前的炼炉里随意的抽取了两个名字,在众目睽睽之下打开,显示着这场比试的公正。 随后,温璨就见白翁面色微微诧异了一下,像是沉吸一口气,他才缓慢的念名字。 第三场,云涟对云秉容。 温璨一口气松了下去,他还以为自己要这么不巧的抽到大师兄呢。 只要不对上云涟,对谁他都无所谓。 但他目光不经意地朝旁边一看。要是这么说来,第三场比试下来,剩下的只有他们四个了,云涟和云秉容比试,那他的对手,就是云澈了? 温璨偏眸,越过身侧的云涟,看向那一脸嚣张的云澈,满眼充斥着敌意,好像自己跟他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 温璨总觉得,这一局,没那么简单。 第九十一章 你不会懂的,我和他的关系 云涟和云秉容一直都是师门比试中的对手,每一次都是只剩他们二人战到最后,决胜大师兄和二师兄的位置。 只是谁也没想到,这一次他们俩的比试,会来得这么快。 这俩人对上,素来是没有什么悬念的,比试很快结束,云秉容差他一招,只能屈居第二。 接下来就是温璨和云澈的比试了,这二人中,不论谁赢了,都将对上云涟。这么看来,最后好像也是没有什么悬念的。 自温璨站到比试台上开始,云澈的脸色就很不好,他一手握紧了长剑,满脸斗志昂扬的样子,仿佛已经做好了一剑将温璨打败的准备。 而台下的人,似乎也都是这么想的,准备看看云澈是怎么给温以均一个教训,让他知道知道天高地厚的。 身为师门三师兄,云澈的实力有目共睹,而温璨的修为,似乎大家也很清楚,就是没什么修为的草包废物,这样的印象从温璨进入清玄山的那一刻起,就深深地刻在了众人的心里,磨灭不掉了。 接着,台下躁动起了声音,众人就听见有人在扬声给云澈加油。 云澈师兄必胜! 云澈师兄加油! 渐渐地,高呼云澈必胜的呼声越来越多,几乎弥漫了整个天水峰。而云澈的神色,也越发得意,好像现在已经赢了似的,准备开始庆祝了。 众人神色各异,唯独高台上的二位尊长一言不发,眸色深沉。 枭月尊余光瞥了眼身侧的平沧尊,见他没什么反应,眉梢不由得更紧了些,长袖下的拳头绷着劲,但面上却丝毫不显,依旧是那个闲云野鹤,平易近人,和蔼可亲的枭月尊。 旁人或许感觉不到,但他如何不知,温璨能有如此修为,还不是全靠那个家伙! 他早与云昭交过手,知道他的程度如何,况且云昭如今就是个无处可依的游魂,想要跟他对峙,还得借着温璨这副躯壳。所以他完全相信,眼前这人,根本不是他所知的温璨了。 只是不知,平沧尊能否认得出温璨躯壳下隐藏的熟人。 若是知道那是云昭回来了,又会是个什么心情,他可是一向不能容忍邪魔外道的,尤其是毁了清玄山名声的邪魔外道。 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台上的比试已经开始了,所有弟子都在屏住呼吸看,云澈剑刃锋利,招招不落的攻击温璨,仿佛狂风骤雨般,几乎要将温璨逼到死角,丝毫没有还手之力。 他承认自己先前是小看了温璨,这家伙虽然是个草包,没有几分本事,但好歹也是云涟大师兄一手教导出来的,又出身兰溪温家,钻空子的本事还是有那么一点。 但就是这么一点机会,他也不会让给温璨,他这次一定要让温璨灰溜溜地从比试台上下去。让大师兄看看,到底谁才是能够站在他身边的师弟! 云澈一道凌厉的剑锋划过,险些将温璨掀翻在地,众人本以为这一击便是结局了。 谁道始终无力还手的人,一个偏身躲过,长剑从背后绕了一圈,脚下步伐生风似的,竟一瞬间移到了云澈的身后。 温璨眉目渐深,长剑在掌心,仿若无物般挥动着,看不出他修为几何,但就是分明的觉得高深莫测。 随即,他长剑迎上云澈的攻击,不似先前周旋缓和,反而直直地迎上,硬生生地接下了云澈十成的一击。 「呲啦」一声,剑身相接,仿佛划出一道明光,刺得人眼花。两人上下几个来回,转眼,温璨像是彻底变了一个人似的,几招下来,云澈竟连一点便宜也没占到。 你到底是 云澈一句疑问还没来得及问出口,那侧人已经闪身上前,完全不是平日里废物草包的模样,连目光都凌厉许多。 就在温璨的长剑将要落在云澈的身上时,他一瞬反手,剑柄朝向云澈,冲着云澈的胸前攻去,轻描淡写的一击,云澈还是被击倒在地。 在众弟子的惊呼声下,白翁也诧异的唤出了温璨的名字。 温璨收了剑,上前去将云澈拉起,但众目睽睽之下,那人显然没打算给他这个面子。 温璨无奈道:你为何如此敌对于我? 他其实知道答案,上辈子就知道,云澈这家伙,就是个唯云涟是从,摇头摆尾的狗腿子。只因他当年受了云涟的一点好,允许云秉容将他带在身边教导,便以为自己才是配得站在云涟身边的人,其他人都不过是妄想。 所以,因着温璨成了云涟的师弟,还是钦点的六合峰弟子,云澈嫉妒疯了,他跟在云涟身边那么久,都不敢想成为六合峰的弟子,他不懂为什么温璨可以,他嫉妒且恨。 云澈拍拍屁股起身,睨了温璨一眼,你不懂? 温璨耸耸肩,没应声。 他说:你有几分本事,自己心里没数吗,我虽然不知你是靠什么打败我的,但是温以均,你这样的草包占着大师兄师弟的位置,就是不该。 这事儿,并不是只他一人这么想,整个清玄山上,谁人不是这么想的,只是他们碍于身份,不敢说出口罢了。可是云澈不怕,大师兄素来向着他,就算他再怎么说得过分,大师兄也不会真的责罚于他。 但是现在他顿了顿,又继续说,还有,因为你,大师兄责罚于我,还再也不许我随行身边了,连大师兄都不许我叫。明明我才是他一手教导出来的师弟,凭什么你一出现,就抢了我的位置! 云澈不明白,他跟云涟这么多年的朝夕相处,一同修炼,怎么就比不上一个刚来的小弟子了? 温璨理了理袖子,默然片刻,正准备转身离去时,忽然停下了脚步,说道:你不会懂的,我和他的关系。 不仅于此。 紧接着,温璨就在云澈茫然的目光注视下,大步流星的走向了比试台下等候的云涟。 因为下一场,就是他们的比试了,争夺大师兄的位置。 身边的人始终默然地看着他,一言不发,温璨想了想,这大概是他第一次有机会,和云涟交手吧。 哪怕他上辈子再混蛋,再怎么对云涟言语不善,也没那个胆子敢跟云涟动手,最多也就是嘴上骂骂咧咧几句,然后被云涟一个眼神瞪回来,连回句嘴都不敢。 怂得理直气壮,不服得唯唯诺诺。 温璨本想着,这一局就不打了,就这样吧,反正云涟是大师兄,他也不吃亏,而且他本来也打不过云涟,没必要像旁人一样非要争个高下。 但他看着那人的眼眸,忽然就正经了起来,温璨偏了脑袋,压低嗓音问:大师兄,你准备好了吗? 云涟眉眼微垂,点了一下头:嗯。 温璨笑道:那我可是不会让你的哦。 少年人明媚的眉眼弯起,阳光被云涟遮挡的大半,只能看见一片阴影洒落在他的脸上,轮廓清晰,云涟一瞬间竟看得呆了。 身后的众弟子们看不清他们的神色,只依稀觉得,那两道身影似乎在不经意间悄然靠近了几分。 温璨放了「狠话」,就大摇大摆的往比试台上去了。 他并没有发现,紧接着,身后的人默默地颔首,应了一句:嗯。 偌大的天水峰,寂静如斯,天外漂浮的云雾游荡,却不曾靠近这里一丝一毫。 云涟负手而立,长袖下,渡世剑赫然显现,竹节坠与白玉仙鹤坠子叮铃作响,清脆张扬的声音传入温璨耳朵里,引得他不由得偏眸看去。 那是他送的白玉仙鹤坠子,只是街边小摊随手买的小玩意,哪怕没有分毫灵气,云涟依旧不离身的带着。 温璨忽然觉得,自己好像一直都没有正视过云涟对他的偏爱。在这以前,他从不敢往那方面去想,他太自卑了,不敢觊觎那样的落世谪仙。不过现在知道,似乎也不太晚。 渡世剑出,温璨便只能以灭邪剑相对了,一正一邪,不正是他和云涟如今的模样吗? 他以前总觉得,云涟是九州之境的仙鹤,而他是深垢泥潭里的游鱼,生来就是云泥之别,不论从哪看,满身都写着两个字,不配。 但现在,温璨看着眼前这人,他已经和这人经历了那么多的生和死,还有什么配不配的呢。 只要云涟觉得配,那不就行了嘛,旁人怎么看,他都不在乎了。 两人似乎都没打算认真地比试,有一搭没一搭的拆着招。渡世剑凌厉的剑芒忽然缓慢下来,搞得台下弟子忽然都觉得自己的修为有所长进,竟然连云涟的剑法都能看清了,这绝对是质的飞跃。 一阵剑光火石的交接,两道白影忽然腾空而起,速度一瞬间就快了起来,在谁也没看清的时候,两人一上一下竟交手了十多招,而面对云涟,温璨却丝毫不落下风。 这人,真的是个草包? 不知谁忽然这么问了一句,像是感叹的话语,引得一众弟子茫然点头,纷纷应和。 但只一瞬间,他们察觉自己做了什么,立马回了神,将这个不该有的念头抛出去。 温以均的本事,那是有目共睹的,连兰溪温家的人都说他是废物,怎么可能有假。这一定是运气,是骗人的。 但对面可是凌清君哎。 旁人作假也就罢了,凌清君怎么可能跟这草包作假? 就在众人一片茫然,觉得哪里不对劲时,半空的两道剑锋蓦地碰撞在一起,温璨刺出去的长剑正要反手折回来,谁道眼前的白影竟比他先一步收了剑锋! 「铿」得一声,明亮的长剑从半空落下,直直地插在比试台上。 紧接着,一道纯白的身影随之落下。 第九十二章 那日,你说你喜欢我的话 云涟温璨负手收了剑,神色紧张的看着那人。 只见云涟一脸淡然的丢了剑,长袖一挥,整个人便从半空悠悠荡荡的飘了下来。那一抹纯白,像极了一个断了线的风筝,连落在地上,都是一副谪仙般的温雅。 谁也没想到,云涟竟然会被打下来,而且他的对手,还是温璨。 一时间,比试台下没了声音。 不管到底是不是温璨亲手打败的云涟,事实的结果就是,温璨赢了,云涟大师兄的位置此刻就要让位。 相较于云涟被打败的结果,他们更不能接受温璨成了他们的大师兄。 弟子们正要说话,高台之上,一向没开口的平沧尊忽然站了起来,俯视着比试台下的众人。 他开口道:今日比试结果,众人都看的清楚,六合峰弟子温以均,打败了大师兄云涟,夺得魁首,实为此番比试的意外之喜。本尊也未曾料到,温以均竟有这般本事。 平沧尊顿了顿,偏头看向一旁闲适淡然的云涟,问:云涟,对此结果,你可有异议? 师门比试的规矩,最后一局比试,若败者对比试结果存有异议,则酌情加试一场,毕竟师门大师兄的位置,就是要经得起考验的。 众人皆以为,云涟会选择再比一次,因为这样的结果,他们都不能接受,更别说云涟了。 谁道,他立即颔首:弟子没有异议。 好,那本尊宣布,此次比试的魁首,是六合峰,温以均。从今日起,温以均便是清玄山的大师兄,希望宗门弟子都能够互敬互爱,和睦相处。 他这次,没再说往常那句,要向大师兄学习,视他为榜样。 高台之上,众长老似乎都对平沧尊如此决定颇有微词,他们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平沧尊竟然能任由温以均在师门比试上胡来,这绝不是他往日的作风。 恋耽美 美人师兄在上小说免费阅读(60) 众长老不由得交头接耳,试图想法子劝说平沧尊一番,唯独枭月尊默然不语。 若是以往,这个时候他必定是要站出来说句话的,不管是为师门还是为他自己,温以均都不是最好的人选。但此刻他清楚的知道,平沧尊现在是向着温璨的,倘若他开口了,反而会惹来怀疑。 平沧尊是个什么样的人,枭月尊再清楚不过了,就是因为他没那么心思细腻,斤斤计较,所以自己才能在他眼皮子底下隐瞒这么久,还隐瞒得天衣无缝。 他不会空穴来风的怀疑任何人,因此只要枭月尊将那些对自己不利的人和事都处理干净,传不到平沧尊的耳朵里,他就无论如何也不会怀疑自己。 若是以前,枭月尊还能想办法把温璨处理了,但是现在,平沧尊已经知道他是阮蘅的儿子了,那他就一定会护着温璨。 枭月尊也紧跟着站起身来,眉眼浅笑:恭喜啊,六合峰的弟子果然非同凡响,云涟,这也是你的功劳。 云涟颔首道:不敢。 说罢,云涟便从比试台上退了下去,将这位置全然让给温璨。 虽然弟子们心里都不服,但云涟都没说话,甚至连二位尊长都满心欣赏的接纳了这个事实,谁也不敢说一句不是。 坐上清玄山大师兄的位置,其实并没什么仪式,因为往常这个位置都是云涟的,大家都心有灵犀,除了更尊敬一点,便没有别的了。 顿了片刻,眼见台上人没有反应,云涟才从渡世剑上解下那条与众弟子不同的竹节坠,亲自交在了温璨手里。 他说:大师兄,这是你的了。 温璨垂了眼,眸色渐深,似乎有些什么压在心底已久的事,终于松了一口气。 回了六合峰后,温璨一转方才眉眼深沉的模样,一路上都蹦蹦跳跳的跟在云涟身后,仿佛还是从前那样,云涟旁若无人的在前面走,他一步不离的在后面追,一边追还一边哄着,让他大师兄不要生气了。 直等到顶峰后,云涟才停下脚步,温璨走得累了,气喘吁吁的在殿前的大理石台阶上坐下,纤细的腰身随意一靠,丝毫不知注意形象。 累了吗?云涟弯身问。 温璨深吸一口气:当然累了,我什么体质啊,哪能受得住这么折腾,他倒是打得爽了,开心了,我的身体可累惨了。 云涟自然知道,温璨嘴里说的「他」,就是云昭。他也知道,师门比试时,与他对战的是云昭,直到最后,强迫自己收了剑的,那才是温璨。 大师兄。温璨道,其实你最后根本不用让的,你知道的,我不需要这个位置,我赢了,反而有点胜之不武的意思。 云涟伸手抚着他的发梢:我没让。 嗯?温璨一眨眼,像是没明白。 云涟道:云昭师兄的修为在我之上,他也没尽全力。但我知道,他想要那个位置。 灭邪剑被温璨随意的丢在一旁,死气沉沉地平躺着,仿佛失了灵气一般,只因那里附身的云昭没在。比试结束,云涟将那竹节坠交给他之后,云昭就不知道去哪里了,来无影去无踪,谁也不知他到底在想什么。 可云涟却知道,大师兄的位置,是云昭一生的执念。 当年离淮仙尊还在时,云昭身为离淮仙尊门下唯一的弟子,又得离淮亲手指教,自然是无限荣光。他自认修为比得过门下所有弟子,便和离淮打了赌,表示这一次师门比试,魁首的位置一定会是他的。 只可惜,他还没能等到师门比试,打败所有弟子,为离淮仙尊争口气,他们就天人永隔了。 所以,他为何非要借着温璨的身体回来,除了要救温璨以外,还有这么个原因。 温璨理了理衣摆:他这么一搞,那些弟子们会不会都以为,我真的那么厉害啊? 完蛋,以后会不会麻烦更多了? 云涟笑了笑:会吧,毕竟你打败了我,现在你才是清玄山的大师兄。 温璨缩了缩脑袋:我觉得,我小命危矣,我还是要大师兄你罩着我才行。 要不然就他现在的修为,没有云昭帮忙,也没有云涟护着,肯定分分钟就被人揍了。 默然片刻,温璨又道:不过,我今天倒是第一次见平沧尊如此和善的对我说话,没有像往常一样那么严肃。 云涟道:大概,是因为你的娘亲,阮蘅长老吧。 温璨对此不予置否。 其实,相较于枭月尊的表面和善,平沧尊只是面上严肃了些,心里却是极柔软的,他只是一心想要维护宗门,所以必须树立起一个严肃的形象来,久而久之便是如此了。 但是阮蘅是他曾经最亲近的师妹,他们五长老之间的情谊,是几十年的磨合,哪怕如今他们都不在了,但是平沧尊还会时时想起,那时年少轻狂的他们。 温璨成了清玄山大师兄的消息一夜之间就传了出去,毕竟是修仙界第一宗门的大师兄,这可不是小事,其他仙门世家的眼睛都在盯着看呢,但他们同样没想到,最后竟然会是温璨。 但温璨并不知他们此刻的想法,也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人念叨了很多遍,就差没亲自上清玄山看一看,是不是他们所知道的温璨了。 夜半,整个清玄山陷入一片寂静中。 六合峰上云雾缭绕,安静得仿若无人,温璨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他一个翻身,合衣而起,想了想还是蹑手蹑脚的走出了房门。 他这一晚上,脑子里都是云涟那日在骷髅地里护他的模样。温璨想起当时他以为自己真的就要死在那里了,于是壮起胆子,竟然跟云涟说了喜欢的话。 关键,这还不是重点,重点是,云涟的那一句吾心悦之。 在禁地的那段时日里,温璨就是靠着这句话熬过来的。他们之间错过的太多了,所以这次温璨想了很久,他就想着,自己要是真的有机会能活下来,他一定要回来找云涟,问清楚这句话的意思,到底是不是他以为的意思。 可是他出来这几日,一直都是被云昭控制着,根本没有时间单独和云涟说话,就算有时间,他也不知道怎么开口得好。 想着,他突然有点烦躁,茫然走到云涟的房门口,又想掉头回去。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磨磨唧唧了,跟温子豫似的,一句话要翻来覆去的想好几遍。 但是他想,大概就是因为云涟吧。 温璨从没觉得自己是有断袖之癖的人,他也不像那些富家公子一样有特殊的癖好,他只是单纯的喜欢这个人,只是这个人而已。 不过他之前还骂那刘公子是癞想吃天鹅肉呢,想想现在自己不也是。 温璨在门口踌躇片刻,好几次手都伸出去了,也没敢去敲云涟的门,想了想还是算了,他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开这个口。 温璨正要回去,忽然眼前的门「吱呀」一声打开了,在寂静的夜色里,显得尤其清晰。 他一抬眼,就看见那道欣长的身影立在门前,温璨茫然对上那双眼,有那么一瞬间,他竟然觉得,云涟好像也在等他。 是错觉吧? 云涟道:怎么不进来?有话要跟我说? 温璨咬着下嘴唇的软肉,将唇瓣咬得微红,沉了口气,他说:没,没有,我就是睡不着,随便走走,恰好路过,路过。 云涟顿了一下,那正好,我有话同你说。 温璨不知怎么的,忽然脑子抽了筋,心里想赶紧回去,嘴巴里就说出来了。 大师兄有什么话,要不明天再说? 云涟转身回头,黑漆漆的目光凝着他,问:那日,你说你喜欢我的话 也明天再说? 作者有话说:月底了,冲个业绩,那个液 第九十三章 大师兄,你想不想试一试? 云涟的房间很简单,四面墙壁空空如也,除了一张桌子一张床,再看不见其他跟他有关的东西。 因为对他来说,房间只是个休息、小憩的地方,他也并没有太多时间留在这里,布置成什么样都无所谓。 上辈子,温璨还曾进来过一次,但跟这次的情况不一样,那时他是气冲冲地往里闯,死活都要跟云涟撕破脸,哪怕云涟要把他赶下清玄山,他也不怕。 温璨已经忘了是因为什么,但他还记得,哪怕他就是这么言辞犀利,丝毫不把云涟这个大师兄放在眼里,那人也依旧平心静气。 温璨拘谨的坐在桌边,眼前人熟练的给他倒茶,递上前去,问:想起来些什么了吗? 他眨巴眨巴眼:嗯好像吧。 那来说说,想起些什么了。云涟淡然地抿了一口茶水,有点凉。 温璨张了张嘴,还是没说出口。他自然知道云涟说的是什么,可这次他既没喝醉,又没快死了,忽然要他说那些酸溜溜的话,他实在做不到。 他不开口,云涟就这么等着,目光柔和,不偏不倚,看得温璨有点不好意思了。他一直觉得自己是市井里打滚出来的,什么样的场面没见过,什么样的无赖盗匪没遇到过,骗人的话也不过是张嘴就来,大不了就不要这张脸了,反正面子没有小命大,能伸能缩才算是好汉。 可自从遇见云涟,他开始变得自卑,变得小心翼翼,他开始有所顾忌,想要变得更好,配得上站在这人的身边。 云澈说的其实很对,云涟可是天上仙,不是一般人能随意接近的,而他比一般人还要出格。哪怕就是随便换个有名望的世家弟子,想必云澈也不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这话他也不是第一次听,常松霖和温子豫不就常这样说吗?其他人虽然嘴上没说,但都写在脸上了,他看得一清二楚。 青白的校服衣摆被他揪得皱了,不管怎么揉,也揉不回原来的样子。 温璨松手放弃了,抬起眼,忽然严肃地开口问:大师兄,你那时为什么会来帮我? 他说的,是在骷髅地的时候,那些仙门世家被云昭戏耍,便找到了个机会来围剿他。 可温璨心里清楚,就算没有云昭,这也是他的结局。只要他手里还有那两样东西,仙门世家就不会轻易放过他。一个是他们想要的秘籍,一个是他们畏惧的魔剑,这是多大的吸引力和畏惧感。 而云涟,身为正道之光,第一仙门的大弟子,站在他这个邪魔外道的身边,就相当于放弃自己大好的前途了,云涟那么聪明,又怎会不知这是个不划算的选择呢? 云涟认真地回看他:那时,不是已经说过了吗? 温璨一僵,想起他说的那句话,凛冽的狂风中,唯有那道淡然的嗓音钻进了他的耳朵里,席卷了他所有的意识。他再也听不到别的声音了。 吾心悦之,可否? 他垂了眼,窗外微凉的月色照进屋子里,温璨背对着窗台,只能依稀看见一点绯红的耳尖。 温璨轻声道:不是 他其实更好奇的是上辈子,在他那么不讨人喜欢的情况下,云涟依旧选择来护他,到底是因为什么。可是他是重生了,云涟又没重生,哪知道上辈子的事。 但温璨转念一想,也幸好云涟没重生,他要是有上辈子的记忆,肯定还那么不待见自己,俩人指不定还得再不对付一辈子呢。 云涟默然道:不论何时,你只要知道,我的回答永远不会变。 他顿了顿,又郑重道,阿璨,我心悦于你,山河不改,日月不变。 明明是极高冷的一个人,可嘴上说起情话来,竟然莫名的让人觉得温柔。温璨心下一动,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噌」得一下起了身,朝云涟的怀里扑了过去。 云涟一下没反应过来,脚下踉跄了一步,但双手还是稳稳地接住了那道柔软的身躯,双臂环上细腰,彼此的味道交融相合,似乎一切都是那么的刚好。 温璨双手环住那人的脖颈,将脑袋埋在他的肩膀上,鼻尖萦绕着淡淡的冷淞香,是他每每命悬一线时,都能闻到的味道。 但要说起记忆最深,那一定是上辈子他最后死的时候。他双眼朦胧的看着远方,意识也因毒发而逐渐模糊起来,他只能隐隐看见那一身纯白的衣衫,缓缓地靠近他。 温璨原本想,他那么招人恨,说不定死后会怎么被人报复,连带他的尸身都不得安宁。那些道貌岸然的修士,再给他弄个什么超度的阵法,让他永世不得轮回,就像云昭一样,那就太可怜了。 直到,他浅薄的意识察觉自己似乎被一道有力的臂膀抱了起来,稍稍靠近一点,鼻尖是挥散不去,异常熟悉的冷淞香,就是六合峰上,他每每练剑都会路过的那棵冷淞,一模一样的味道。 温璨将脑袋埋进云涟的衣衫里,嗓音闷闷地问:大师兄,我不想做你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师弟了。 云涟无奈道:那你想怎么样? 温璨伸出指尖,戳了戳他的心口:想成为你的心上人啊。 趁着云涟身体微僵时,温璨迎着夜色,忽然抬起头来,对准云涟的唇亲了上去。 蜻蜓点水的一下,连他的心都在狂跳,仿佛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坏事,但又有点兴奋的感觉。 眼前人更怔住了,完全没反应过来,云涟自小在清玄山长大,怕是连情/欲是什么都没感受过,这么一个实心木头,温璨也不知道自己是亏了,还是赚了。 但是起码有一点是可以保证的,既然云涟那么好骗,也不知道那些事,那他肯定能骗云涟,让自己做上面那个! 不行,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他可不能等云涟反应过来,这家伙那么聪明,反应过来他就没机会了。 云涟的床榻就在旁边,温璨一伸手就能够到,他软软的撒着娇,趁云涟不注意,一把将人推到在床榻上,长腿大喇喇的往榻上一跨,将那人压在身下。 泼墨的长发铺散在软榻上,一身纯白的衣衫些微凌乱,云涟一偏头,眉梢微蹙,精致的下颌线就这么暴露在眼前,白瓷一般的皮肤蔓延进那一身长袍里,看得温璨莫名心动。 赚翻了,温璨想,他得积几辈子的德,才能遇到一个云涟这样的人。 也许,他两辈子的悲惨命运,都是在为他预备一个云涟,也说不定。没有谁是随心所欲,事事圆满的,但是相较于其他,他更想选择云涟。 大师兄,你想不想试一试? 温璨俯下身来,眉眼弯弯的望着软塌上的人,云涟偏过头,依旧没敢看他,只是悄然红了的耳尖,暴露了他此刻的心思。 看来,谁也不是天生的圣人,果然七情六欲最是惑人,连云涟也逃不掉。 温璨正得意着,眼前的人忽然偏过头来,盯着他瞧,十分认真地问:你确定? 温璨眨巴眨巴眼:我有什么不确定的,你确定就行。 他都能睡到云涟了,还有什么挑的,他倒是可以让云涟来提个小要求,弥补一下大师兄在下面的遗憾。 好。云涟应声,像是做了一个什么深沉的决定,很郑重的那种。 眼见他答应了,温璨立马美滋滋的就要上手,紧接着下一秒,云涟一把揽上他的腰身,瘦弱的细腰不盈一握,他只稍稍用了点力气,温璨便整个人一翻身,「噗通」躺在了床板上。 温璨:不对,这不是我预想的样子。 大师兄,我不是 温璨正要开口,唇瓣立马就被一个深长的吻给堵住了,好不容易等他有了呼吸,稍稍清醒了点意识,便听头顶一道清冷的声音响起。 恋耽美 美人师兄在上小说免费阅读(61) 他说:不是你说的,我确定就行吗? 温璨内心狂啸:我说的确定,不是这个确定啊! 窗外山峰静谧,月色不知何时偷偷的隐匿到了云层后面,悄悄躲着不肯出来,空荡的六合峰上,唯有那一间屋子里,隐隐约约传来一阵叫声。 片刻之后,嗓音沙哑,直到深夜,就再也没有力气了。 第二天一早,温璨是在云涟的床上醒来的,一夜的风雨过后,他甚至比在骷髅地被围剿的那天,还要的惨淡可怜。 床榻旁的人早已不见了身影,看样子已经离开很久了,温璨指尖轻抚了一下脸颊,鼻尖似乎还留存着那人的味道。 窗外,阳光已经照到了头顶,孤傲的冷淞在阳光的照射下,也昂首挺胸了起来,难得没那么高冷了。好在六合峰一般弟子上不来,没人会看见温璨这一副被摧毁的娇花模样。 束发的墨色发带已经被他揉到了床下,皱成一片,很显然他们昨晚可能也用到了,而且用得很刺激。 温璨扶着腰起身,十分艰难的将墨色发带捡起,尽量用手抚平,在掌心磨搓了几下,随后无奈笑了。 要是被那些人知道,他不仅用这个发带给云涟绑过伤口,还做了那些事,恐怕会气死吧。 这确实是个很重要的东西,可是对他来说,也就这么点用了。 他坐起身,伸手将长发揽起,不经意就扯动了腰间的酸疼,疼得他不禁苦着一张小脸,眉头紧皱,莫名的有点烦躁。 温璨正想着,随手束一下便罢了,太费劲,他不想动手,这时一道冰凉的指尖从他的手里接过了长发,温璨只是碰了一下,就知道是他回来了。 纤长的指尖在墨发里穿梭,利索的帮他束起。发尾被拉起的感觉停住,仿佛顿了片刻,轻轻握着发梢,那人手心往前一摊,温璨立马将发带递过去,全程连一个眼神都不需要。 墨色的发带绑起,稍微紧了紧,大手轻轻抚着头顶,温璨不由得撇着嘴。 怎么了?似乎是察觉了他的面色不太好看,云涟低了嗓音问。 温璨蓦然回头,好看的桃花眼第一次瞪得大大的,一脸委屈的样子,说:你说呢。 他原本以为自己是攻的,还暗戳戳的兴奋了好久,以为是自己占便宜了,结果反被攻了,还落得个腰酸背疼的下场。 真是偷鸡不成反蚀把米。 云涟垂眼笑道:不是你说,想试试的吗,我这不是成全你? 啧,温璨斜眼看他,没看出来,还是他嘀低估了云涟,这人根本不是个实心木头,他可比自己贼多了。 温璨深吸一口气,见他风尘仆仆的回来,起身问:你方才去哪了? 云涟道:主峰大殿。 温璨:去那做什么? 云涟道:山下又出了点事,找你找不到,云霭只能来找我了。 仙门大师兄的职责,就是替掌门处理这些零碎的小事,若是尊长有需要,他还要亲自下山去处理。但是鉴于温璨今天第一天当大师兄,还不太了解,也就没人跟他计较,还是自觉地找了云涟。 毕竟,云秉容心里清楚,找温璨,还不如找云涟。 温璨一听说找他,这才反应过来,托云昭的福,他现在好像已经是清玄山的大师兄了,什么大事小事都得他来管了。而云昭那家伙,自己得了便宜就跑,把他一个人丢下来收拾烂摊子。 这么一想,温璨就更烦躁了,这不是故意给他添麻烦嘛。 温璨问:什么事? 云涟道:是兰溪传话来,说是有云游的道士,骗凡人成仙,现下已经忽悠不少凡人了。 第九十四章 你要亲自去? 修仙的路,抛却刻苦的努力外,最重要的还是天赋,倘若没有好的灵根,哪怕就是进了仙门,也只是借着拿那洞天福地灵气,比寻常人多上十几年的寿命罢了。 但修仙界,最不缺的就是天赋。 仙门下山收弟子,都会先测试他们灵根,灵气,只有得天独厚的灵根才能有机会进入仙门,而其他人则连进门的机会都没有。 还有一些,灵根也不错,但不是最好的,这些人就会想办法进入外门,做一个洒扫的弟子,在通过自己的努力,进入内门。但即便是被选中进入外门的弟子,也极少能有爬进内门的。 像温璨这种,啥本事都没有,还能拜入六合峰门下,那是极少数中的极少数,毕竟这么多年,也就只有他一个。 但其实,每个人都有灵根和灵气,只是多和少的区别,纯粹与不纯粹。凡人并不知自己也有灵根,只是也同样做着一个修仙的梦。 说到底,谁不想拥有无穷的力量,一朝飞升成仙,不老不死,永生永世?哪怕就是没有飞升的机会,能得仙门灵气,多活那几十年,也是赚了的。 而所谓「凡人成仙」的路径,就是依靠修士那点手头上的小把戏,骗骗不知情的凡人,让他们以为自己真的能修炼得道,从而获得自己想要的利益。 听到是兰溪那边传来的消息,温璨显然有些坐不住了。 温家刚经历了崇灵岛的事,算是勉强撑住了,如今四大世家仅剩一个温家,其他世家顶不住事,又蠢蠢欲动,眼下出了这档子事,显然不是巧合。 温璨道:你要亲自去? 云涟拂了把袖子,站直身体:知道你担心,所以同二位尊长禀示过了,和你一起去。 现在就走。 闻言,温璨立马从床榻上跳下来,腰也不疼了,腿也不酸了,胳膊肘都能往外拐三圈。 在经历了骷髅地的围剿后,这还是温璨第一次回到兰溪。那时温家人都以为他已经死了,还派人到清玄山来取他的遗物,但是云涟没让他们进,所以温家至今连温璨的牌位都没有。这些温璨都知道,是云昭告诉他的。 但是昨日,温璨不仅复活归来,还一举拿下清玄山大师兄的位置,传言早就流到了兰溪温家,他们又惊讶,又不敢相信。 讶异温璨被围剿骷髅地,竟然还能活,更不敢相信,拿下清玄山魁首的会是他们所知道的兰溪温家二公子。 两人一路从清玄山御剑飞往兰溪,一路上并未耽搁什么时间,很快就到了。 在兰溪的地界落了地,温璨并没有先回温家,反而是跟云涟一起去看了那所谓的「云游道士」。 在兰溪的城郊外,拔地而起一座简易的寺庙,周围林木丛生,空荡寂静。距离城中不远,但又在世家的管辖之外,即便是温家管辖着兰溪境地内的所有事,按理说,也不能拿他们怎么样。 温璨站在寺庙外,看着里面袅袅升起的香火,源源不断的凡人虔诚的闷头往里进,仿佛视若无物,根本不在意身旁的人来来往往。 云涟,你看。 他说着,抬手指向一个双手合十的少女,年轻的姑娘阴沉着脸,跟在一个中年女子身后,两人皆是一样的状态,面色昏沉,目光呆滞,只是一个劲的在嘴巴里碎碎念,不知道在念些什么。 云涟负手探去,片刻后,摇了摇头:没有邪气。 温璨不解:没有?可我分明感觉到了不是寻常凡人的气息。 自从禁地一趟出来,或许是感染了云昭的气息,温璨对妖邪的感知比往常更浓厚了些,即便他没有修为,也能察觉出点非比寻常的气息来。 云涟道:进去看看。 温璨点头应下,随即跟上前面的一个青年人,同他一般故作虔诚。 见他这般模样,云涟略有不解,于是温璨压低嗓音,解释道:这你就不懂了,人都是随大流的,前人走过的路,后者必须照着走,否则那些人还会觉得你在挑衅。 倘若他们不跟着,表现出一副跟大家没有区别的样子,那他们不出片刻,就会被这些护着道士的凡人给赶出去,还要骂他们不是虔诚的信奉者,不配进来。 温璨在市井摸爬滚打这么多年,可太了解这些人的想法了。 进入寺庙的人群里,还有几个眼熟的身影,远远看着就是兰溪城中的百姓,但他们都低着头,丝毫没有注意到温璨的存在,温璨就这么跟着他们,踏进了寺庙的殿中。 寺庙十分简陋,乌泱泱的一片人影跪在地上,连蒲团都没有,那些人双手合十,朝面前高台上的一个雕像跪拜。温璨仔细打量着那个雕像,却也没看出是个什么样子,只是隐隐觉得有些熟悉。 可以看出这就是他们随手建造的一个空壳,用来敛财和吸引百姓,不过能建造这样一个地方,绝对不是区区一个云游道士可以做到的。 温璨跟着那些人蹲下身子,一把将云涟挺拔的身影也拽了下来,这时从里面走出来一个道士模样的人。眼见那人出来,庙里的百姓们都兴奋起来,一个劲的朝他跪拜,嘴里大喊:神仙在世,神仙在世啊! 被唤「神仙」的道士一派得意的样子,摆摆手示意大家起来,不要这么客气。 温璨凝着他的面容,仔细打量了很久,又偏头看看云涟,谁道云涟摇摇头:散修罢了,修为不高,连你都打不过,只是个平常人。 话虽然是平常的话,怎么听起来这么别扭。他只是修为枯竭了而已,又不是没有,再说了,他剑法也很厉害的好吧。 温璨白他一眼,云涟竟然也跟凡间的男人一样,得到了就不是最好的了,他以前可不是这么跟自己说话的。 还没等温璨「指责」他,眼前那个道士清了清嗓子,就准备开始说话了。 诸位道友,经过几日的修炼,相信大家的修为都已经有所精进了,只要坚持跟着我们修炼,将来飞升成仙,长生不老都不在话下。 百姓们扬声高呼:神仙在世!神仙在世! 道士伸出手,示意大家安静一点,不要太激动,他说:但以我们现在的修为,想要跟那些仙门修士做比较,还是差了那么一点。 那怎么办呢?有人问。他也想像那些修士一样御剑飞行,高高在上。 诸位要是想更厉害一点,必须再经历一次渡劫,每经历一次渡劫,诸位的修为就能更上一层楼,总共可达九九八十一次劫难。劫难虽多,但比起各位将来飞升成仙,长生不老的命格,这也算不得什么,大家说是不是? 百姓们继续高呼:是!神仙在世! 道士说:那接下来,我要带着诸位道友进行第二次渡劫了,诸位可准备好了? 准备好了! 很好,现在请大家闭上眼睛,不论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睁开眼,否则将会渡劫失败。 百姓们齐刷刷闭了眼,温璨没办法,为了不暴露自己,看看他们的目的,也只好跟着一起闭上眼。 正在他想办法偷看的时候,忽然身侧探过一只大手,长袖下,紧紧攥着他的手。紧接着温璨的眼前出现了一道白光,隐隐约约能看清一道身影在挥手做法。 他知道,这是修士的灵识共享,只有高阶修士才能做到,也就是云涟这种程度的才能行。 看来修为高,也是好处多多啊。 温璨正美滋滋的想着,就见那道士忽然点起了一支香,浓烈的味道顿时蔓延在寺庙里,屋外的木门不知何时已经关了起来,想来是不想让外面的人知道。 紧接着,一道清脆的铃铛声响起,像是惑人的魔音,入耳便觉得头脑昏沉,温璨和云涟好歹是修士,能察觉一点不对劲,但那些凡人不行,他们被铃铛的魔音控制,立马挺直了身体,整个人似乎都浑浑噩噩。 一道飘逸的身影从空中落下,像是突然出现一般,黑色的斗笠遮住面容,叫人看不清他的样貌来,但那一身斯文儒雅的气质,温璨却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这人不正是云中城里,和云昭交手的枭月尊! 能让云昭有如此反应的,必定是枭月尊无疑,而眼前这人同那人的身形一模一样,连出手的方式都别无二致,又怎会是别人? 枭月尊竟然竟然敢修禁术! 这术法,温璨曾在他娘亲的笔记里看过,还被标注出来,不能修,此乃禁术,修者容易被反噬。因为这个术法,就是集取旁人的灵气,加注到自己的身上,若是长此以往,修者必定会被那些混乱的灵气腐蚀道心,产生心魔,从而走火入魔。 凡人皆有灵气,不过或多或少而已,唯年轻者更盛,老者则次之。但在他们没法找到足够多年轻人的情况下,只能以老者来引诱,这大概就是每家每户都将儿女带来的原因。 殊不知,他们所谓的「修仙」,其实是将凡人的灵气吸尽,长此以往,被吸灵气的人就会魂魄残缺,变成一个傻子。 枭月尊天赋不全,若非以前有离淮仙尊帮衬着,怕是也到不了今日的境界。如今他修为不上不下很久了,只能想这种偏激的法子,来弥补自己天赋的残缺。 这话是那时牧笛长老告诉他的,算是提醒,牧笛应该早就想到了,枭月尊会走上如此偏激的路。 云涟似乎也认出了眼前的人,他自小在二位尊长身边长大的,如何能对他们的一举一动不熟悉,哪怕是一个不经意的小动作。 但是好在,他们二人缩在人群的最后,枭月尊并没有立时注意到他们。 温璨反捏了捏云涟的手,似乎是在问他,要不要动手制止。 云涟垂眼,神色严肃,不知在想些什么,随即点点头,另一只掌心渡世剑赫然显现。 两人交握的手瞬间松开,云涟飞身而上,一道白光在眼前劈开,枭月尊像是没想到,做法的动作立即收回,堪堪躲过云涟的一击。但面上的斗笠被劈开一大块,露出其下熟悉的面容。 枭月尊旋身斥出长剑,顿时怒气上涌,不由分说的对上云涟,两人一来一往,交手几个回合,谁也没占到半分便宜。 云涟,你为何会在此!枭月尊怒气显现,面容也逐渐扭曲。 温璨站在一旁,一时没听懂他的意思,云涟不是跟二位尊长禀示过了,要跟他一起下山的? 云涟反身抽回剑,道:我若是不这么做,尊长又怎会放心的下山? 第九十五章 叫以均,温以均。 你骗我,你居然骗我? 枭月尊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他居然又被云涟给骗了一次! 云涟颔首,依旧是一副恭敬地样子:如今,尊长的真面目已经被揭示,很快整个清玄山都会知晓的。 其实一开始在大殿上禀报这事时,云涟没有答应要去,而是借口自己修为还没恢复,举荐了旁人去。他特意也没让云秉容插手,而是派了几个小弟子下山,恐怕这时那几个小弟子还在来的路上。 倘若是他来,又或者云秉容来,那枭月尊一定会有所顾忌,倒不会亲自现身了。 云涟这么做,就是想看一看,枭月尊是否真如他们说的那样。只可惜,他曾以为最熟悉的尊长,没想到竟然是这副道貌岸然的模样。 什么云游四海,平易近人,都只是他的伪装,他才是隐藏极深的野心和阴谋。 枭月尊冷笑:你早就知道了? 云涟道:并没有,只是怀疑,但事实证明,我怀疑的没有错。 枭月尊叹道:云涟,你果真是长大了,连我都没看出你还留着这一手。 但就算长大了又怎么样,云涟还是那个他看着长大的孩子,不能说了如指掌,起码也清楚的知道底细,知道怎么对付。 云涟并没在意他的想法,反而道:我还有一个问题。 说。枭月尊好奇,到了这时,他还能问出什么来。 云涟道:尊长同万径山,是什么关系? 枭月尊狂笑一声:你不是已经知道了,自己是前朝皇室血脉?万径山是助新皇灭了前朝的功臣,这事仙门中知道的并不多,你见过云昭,又何须来问我。 恋耽美 美人师兄在上小说免费阅读(62) 枭月也是后来才知道,云涟就是当年前朝皇室遗落的那个小皇子,他并没有死,而是被离淮仙尊带走了,真正跟着前朝一起死的,只是个弃婴罢了。 事到如今,枭月也没什么可隐藏的了,他就是万径山背后的掌控者,助新皇灭了前朝的也是他。当年云昭就是发现了这事,所以他才在灭邪剑的事上做了手脚,造成了今日的结果。 枭月尊不想同他多言,一剑摧毁了寺庙里的的阵法,霎时火光四射,一阵浓烟弥漫,紧接着那道身影便消失不见了。 温璨将点燃的香火熄灭,阵法也已被破开,百姓们忽然一下清醒过来,丝毫不记得自己方才经历了什么。他们不就是进来参拜神像的吗? 对,还要渡劫的,那道士说要渡劫的。那现在是成功了,还是没成功? 看着眼前一片狼藉的寺庙,百姓们又茫然的走出去,不知所谓何事。 温璨和云涟将这寺庙彻底毁了,才离开,眼下看来,这个地方他们肯定是不会回来了,不知道他们还会不会去其他地方再做法事。 两人回城的路上,温璨忽然想到了云涟在庙里问的话,不解道:你说,枭月尊和万径山有关系?你怎么发现的? 他经历了这么多,居然还从未想到这一层,也是,要不是有关系,万径山又怎么会知道《参同契》就在他手里,也不可能知道他在哪里,那么恰好的围堵他。 云涟道:在骷髅地时,万径山的方琰掌门曾说,清玄山一定不会管你的事。可是众人皆知,清玄山和万径山从无交集,若非有掌权者向他透露过,他又怎会如此肯定。 温璨诧异:就这一句话,你就猜到了? 云涟笑道:当然也不止于此,能猜到有关系,但是谁很难说。毕竟以枭月尊的身份和地位,不会有人想到他会对清玄山不利。 枭月尊已然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了,无比尊崇,整个仙门谁人不敬他三分,若非有所求,他没必要再弄个别的宗门来暗中掌控着。所以很显然,他的目的绝不是这么简单的。 两人说着,就走到了温家的门前,温璨本想掉头往回走,却被云涟一把拉住了,他回身看去,就见容姑带着温子豫站在门口,温子豫的脸色就像门口的那两头石狮子一样,不怎么好看。 看见温璨回来,容姑快步从台阶上走下来,拉住他另一只手,生怕一松手温璨就跑了。 她说:你这混小子,没事也不知道往家里传个消息,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还以为你真的 容姑姑,我没事的。温璨无奈抿着嘴,不知道该说自己命大,还是别人的功劳。 容姑朝身后的人招了招手:你爹和子豫也很担心你,听说你要回来,这不就跟我来等着了,等好久了呢。 温璨心道,难怪脸色这么难看,该不会是以为,自己是故意晾着他,让他等这么久的吧? 不对,温璨转念一想,他们怎么知道自己要回来的? 温璨偏头看向云涟,似乎是在问他。 云涟见状,垂首道: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温璨心里打鼓,正往里走,一抬眼就对上了温子豫黑沉的脸,那人依旧梗着脖子,连头都不肯低,没好气的说:回来就进去吧,爹在等你。 容姑接上一句:在书房。 书房?温璨更诧异了,他爹书房里的东西宝贝得跟什么似的,还能让别人进? 温璨虽然心里不敢相信,但还是跟着容姑的脚步,往书房的方向走去,云涟的手在身侧轻轻捏了他一下,像是在给温璨力量。 距离上一次温璨进入这间书房,似乎已经过了很久了,久到他自己都记不清了。书房的门大开着,此时天光正好,洒落在门口的长阶上,无需点亮那一盏烛光。 有云涟陪着,温璨像是壮了胆子,迈进去的步伐都坚定许多。 温子豫越过他一步,喊了一声:爹,温璨回来了。 温璨一抬眼,就见他爹坐在太师椅上,旁边的位置还坐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身影佝偻,手里还拄着一根拐杖,最重要的是,眼睛上蒙着一根白布条。 居然是牧笛长老?他怎么会到兰溪来? 温璨上前,道:爹,牧笛长老?您怎么会到温家来,可是有要紧事要说? 牧笛拄着拐杖站起身来,笑道:自然,是有人请我来的。 温璨一下就明白了,回身看了眼云涟,是他。牧笛长老那日说的,云涟为了什么事求他,就是这事。 我来,是为了告诉你们,阮蘅到底是谁。 牧笛长老的身后,就是那一副画着阮蘅姿容的壁画,壁画的下方刻着阮蘅的名字,是温肃按着阮蘅的笔迹亲手刻上去的。 阮蘅当年下山,是为了躲开枭月尊和所有觊觎秘籍的人,将《参同契》带走,彻底消失。 因为她和离淮都清楚,只要这秘籍还留在山上,不论是谁总有一天都会找到的。可倘若《参同契》真的流传出去,留给往后修仙界的只有浑浊苍茫的未来。 所以她离开山门,隐姓埋名,绝口不提自己的身份,以至于连温肃同她成亲这么久,也从来不知枕边人竟是清玄山的四长老。 蘅儿身负宗门重任,绝口不能提,她甚至不能告诉你们,她到底是死在谁的手里,又因何而死的。所以这些年,你们都将蘅儿的死怪在温二公子的头上,觉得是他的存在,才导致了蘅儿难产,若非如此,以蘅儿的身手必定不会遭此劫难。 他顿了顿,可是即便那时没有二公子,只要枭月想要的,他用尽手段都会得到,怪不得温璨。 牧笛长老伸手,轻轻抚着壁画上刻着阮蘅名字的地方,那里本是一块可移动的基石,只是太过严丝合缝,所以并未有人能察觉。 牧笛长老枯槁的指尖从缝隙边摸过,忽然指腹一顿,手指灵巧的按了几下,那块刻着名字的地方立时凸了出来。 里面竟然还藏着东西! 连温肃都诧异了,这块壁画是他亲自监督着画师制作出来的,连名字都是他亲手刻上的,他竟然不知这里还有一个机关? 牧笛道:蘅儿最喜欢摆弄这些乱七八糟的玩意,什么样的小机关都不在话下,但她记性又不太好,以往总是会忘记自己在哪里弄了机关,所以后来便养成了一个习惯,会在她的机关上做上标记。 怎么说他们也是一道修行了几十年,牧笛年少时深受此害,总是莫名其妙就陷了阮蘅的坑,可恶的是她自己都不记得坑埋在哪儿了。 所以当他听说那壁画上刻有阮蘅的名字时,牧笛一下就想到了,蘅儿那么会藏东西,这里怎么会空呢。 眼见着机关被打开,温肃大步上前,一下将里面的东西拿了出来,在掌心打量着。 云涟道:这是琉影石,清玄山特有的,可以将自己的影像投入其上,当做信物。 只需注入一点灵气,便可以看见里面留下的东西。 牧笛长老看不见,眼下就只有云涟能认得出这件东西了。 温肃不是修士,没有修为,自然是无法注入灵力,开始琉影石了。他沉思片刻,只好将琉影石交给云涟。 云涟从他手中接过,摊在掌心,在温璨期待的凝视下,掌心运起一道灵力,注入进琉影石中,霎时石头在掌心闪出一道白光。 琉影石的光投到了壁画上,里面赫然显现一道熟悉的身影,素衣合身,墨发一丝不苟的挽起,发髻上只簪了两只极素淡的银钗,与壁画上清雅温和的美人逐渐重合。 温肃怔了一瞬:蘅儿 他未曾想过,有生之年还能再见一次活生生、会动的阮蘅,这大概是在梦里才能有的。 琉影石里的美人斜靠软塌,精致的妆容掩不住面容的憔悴,显然,她知道自己已经时日不多了,所以才特意留下这个东西,以备后来人自己能够发现。 阮蘅垂眼一笑,掌心轻柔的抚着软塌旁的一个小婴儿,面上满是慈爱,她说:阿璨,我想,等你能看见这个琉影石的时候,应该都已经长大了吧,你爹那么傻,一定不会很快就找到我给他留的东西的。 灏儿像你爹,所以我觉得,你一定会像我,十几岁的翩翩少年,样貌清俊,不知是不是娘亲心中的模样。可是不管你长成什么模样,你都是娘亲最爱的阿璨。 你一定也会好奇自己的名字是怎么来的吧?我给你取名温璨,是希望你以后的生活能够阳光璀璨,做最明媚的太阳。你爹啊他是个粗人,只会舞枪弄棒的,我才舍不得把你的名字交给他呢,所以连你成人礼的字娘亲也一并取好了,叫以均,温以均。 第九十六章 (倒v结束)他也有那么一个想要生死相随的人。 琉影石轻轻晃了晃,映着温璨弯弯的桃花眼,瞳孔闪烁,和壁画上柔弱的美人如出一辙。 云涟偏了头,将温璨的神色看在眼里,长袖下紧攥的手都在微微发抖。 尽管那些人对他喊打喊杀,觉得是一切都是他的错,是他亏欠了所有人,是他该死。但其实在这个家里,最可怜的还是温璨。 旁人是拥有过,又失去了,所以觉得痛苦,可他们所谓的久别再见,有生之年,却是温璨第一次亲眼见到会温柔跟他说话的娘亲,而不是一块冰冷的壁画,和旁人不善的言语。 阮蘅哽咽了一句,红着眼眶笑了笑,均其实是平均的意思,我希望他能平均的对待你和灏儿,不要因为我的离开而迁怒于你。但是阿璨,如果有一天他真的这么做了,请你一定要原谅他,不要让他连最后一点关于我的念想都没有了。他也只是舍不得我离开而已,而你恰好又那么像我。 阿璨,娘亲对不起你,以后你成长的每一天我都不能亲眼看见了,想着不能在你哭泣的时候拥抱你,欢笑的时候也不能陪着你,娘亲就觉得遗憾,可是娘亲真的撑不住了 最后我把《参同契》也交给你了,这是我唯一能留给你的东西。如果你以后不想要了,就帮我送上清玄山,交给离淮仙尊的弟子,也算是我没有白入凡尘这一遭。 壁画上的人说着话,呼吸却越来越重,她拼命地想稳住声音,但其实已经断断续续到几乎要听不清了。 随即,阮蘅猛地咳嗽一声,画面突然中断,然后就消失不见了。 很显然,是她的灵力已经不足以支撑她说完后面的话。 温璨落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将掌心掐出一道猩红,强迫自己保持清醒。可脑海里的身影却还是随着琉影石的消失,而逐渐模糊。 原来,他的字,他叫温以均的原因,是为了要让他爹平均的对待自己。 他以前只知道自己叫温璨,是娘亲希望他能有一个明媚璀璨的未来,像太阳一样。 他还从来不知道,原来这一切娘亲早就为他预备好了。 可是即便知道了一切,他又真的能不恨吗? 这近二十年发生的一切,从他出生开始就围绕着自己的昏暗的生活,所有的压抑和上辈子直到最后发生的一切,不都是因此而来的吗? 温璨再一抬眼,温子豫已经被容姑推了出去,云涟搀扶着牧笛长老,偌大的书房里,只剩下温璨和温肃两个人。 温肃道:这么多年,我从未尽到过做一个父亲的责任,阿璨,你恨我吗?即便你恨我,也是应该的,如果我早一点发现蘅儿留下的话,知道她所背负的使命,我一定不会 您会的。温璨道。 温肃不明所以的看他。 温璨解释道:您会的,您还会这么待我,只是您会更加愧疚,在愧疚与恨中折磨自己。因为你爱她,胜过一切,哪怕是你自己。要不是还有温家这么个烂摊子,或许今日我和温子豫,也是孤儿了。 他和温肃彼此纠缠了两辈子,恨了两辈子,他再了解不过。 温肃是因爱生恨,因为爱他娘,所以恨自己的无能,但又因为温璨和他娘亲那么像,所以每每看见他,温肃就一遍一遍的提醒自己,是自己的过失,才害死了阮蘅。 如果自己当时没有离开,一步也不离开,说不定就不会是今日的结果了。枭月尊就算再厉害,再有手段,也不敢明目张胆的铲平一个世家! 温肃张了张嘴,还想解释,谁道温璨突然转过身来,说道:但我不会恨你,因为我能够理解。 他也有这么一个想要生死相随的人。 温肃怔了一下,眉梢微敛,似乎是下意识地看向门外,那一道纯白的身影。 温璨没开口,算作默认了。 但,我和你不一样,我只会为了他,变得更好。 直到温璨走出书房的门,才轻飘飘的落下了这么一句话,声音很低,像是在告诉他,又像是在说给自己听。 能有重来一次的机会,已然是上天的恩赐了,他不会傻到再重蹈覆辙的。 走过静谧的长廊,紫荆藤花已经落了大半,茂密的叶片环绕,遮住长廊上那一束天光。 温璨松了紧握的手,一派闲适的走在温家的院子里,这大概是他除了上次决定一尘不染的离开温家后,第二次这么潇洒的环顾这个熟悉又不那么熟悉的院子了。 以前温璨走过这里,总是行色匆匆,怕被他爹逮到,又怕他爹看不到,心里总是矛盾的。 他不能理解为什么同样是温家的孩子,他也不是捡来的,为什么他就是不能跟温子豫一样。直到后来,他的期待越来越小,直至完全消失,不再期待了。 可是现在,他好像明白,又好像不明白,不理解,但是又有点能够理解,这世界总是这么矛盾,他却已经学会接受了。 云涟跟在身侧,余光瞥着他的神色,道:想说的话,都说完了? 温璨茫然回头,一道斑驳的天光落在他的侧脸上,映出一点微弱的光。他张了张嘴,问:你怎么知道? 云涟垂眼笑了一下:你说过的。 温璨道:什么时候? 他都不记得,自己还跟云涟说过这些话了。不过云涟一向记性好,他记性不好,所以不记得也是有的。 微风吹拂,将温璨的发丝吹起,云涟伸手抚着他额前的碎发:在崇灵岛的时候,你喝醉时说的。 温璨还有点诧异,我那时候竟然说了这么多话? 果然喝酒误事啊,这话还不是假的。 云涟收了手,远远地望向墙外的方向:嗯,说了很多。 多到他第一次认识那样的温璨,一个超出他想象,非同寻常的温璨。 温璨小跑追了一步,歪着脑袋看他:那我有没有说什么过分的话?我都不记得了,你跟我说说。 云涟抿着嘴,摇摇头,没再开口。 哎,说说嘛,我总要知道自己有没有在你面前丢脸啊。 尽管温璨千求万求,但云涟依旧不为所动,坚定地一个字也不肯透露。只有云涟自己知道,他说了,很「过分」的话。 两人从长廊出来,就见容姑带着牧笛长老站在院子里,不知道在聊些什么,但容姑的面上有些严肃。 温璨只远远地听见容姑说了一句: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见两人走过来,容姑沉了口气,随即又变成了往日的笑容,朝他们招招手:聊完了? 嗯。温璨上前应声。 容姑看了眼身侧的人:正好,牧笛长老有事要同你们说。 牧笛长老年岁大了,若是按凡人的年纪,算得上屈指可数的长寿了,此时他修为尽废,比常人还虚弱不少。容姑搀着他坐下,微微喘了口气。 恋耽美 美人师兄在上小说免费阅读(63) 他说:兰溪那骗人成仙的道士,你们都听说了吧? 云涟颔首:方才来时已经见到了,交过手,想来短时间不会再出现。 牧笛忽然抬头,空洞的白布条对上云涟,问道:那你也知道,是谁了。 这话的语气是肯定的,很显然,牧笛长老也猜到了。 云涟垂眸,是。 两人都没直白的说,碍于容姑还在,但容姑将他们的话听在耳朵里,就已经大概能猜出来了。 容姑给他们倒了茶,神色自若:没关系的,不用顾虑我,我曾经做错过一次,不会再错第二次了。如果有需要,我也愿意弥补我的过失。 她犯了最大的错,就是把阮蘅的消息透露给了枭月,尽管那时她并不知道阮蘅的身份,更不知枭月寻她是为了什么,但她还是辜负了温肃的期望,和阮蘅待她的好。 所以,她在那之后约了枭月在凤栖山决战,假装自己死了,就此远离凡俗的纷争,替阮蘅照顾两个孩子,也算是弥补了一些。 牧笛也就不再掩藏了,说道:枭月会这么做,必定是被逼到了尽头,否则他不会那么快暴露自己的。 只要没有人能出来揭露他的真面目,他就能假装无事的掩藏一辈子,这是他的本事。 他现在应该是遭到了禁术的反噬,急需找到《参同契》,想要最后一搏了。 若是他的修为不能更进一层,弥补上禁术反噬的空洞,那接下来等着他的,就只有走火入魔,修为尽失,他所筹谋的一切,也会消失殆尽。 云涟应声道:他的修为,确实不敌从前了。 方才跟枭月尊交手的时候,云涟就察觉到了,但他只是觉得有些异样,并没往那方面去想,现在听牧笛长老这么一说,便觉得不对劲了。 温璨喝了口茶水: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做? 大好的机会,自然不能轻易放过。牧笛长老说,但光凭我们,还不足以轻易的处理他,我还需要去找一个人。 云涟道:您是说,平沧尊? 牧笛长老道:是。云涟,你修为再厉害,也抵不过他身经百战,你不是他的对手。如今这世上,若还有一人能是他的对手,那就只有平沧尊了。 可是尊长他他若是知道自己一心护了几十年的师弟,竟然背着自己做了那么多伤害山门和同门的事,云涟不敢想,平沧尊会是何种神情。 牧笛长老道:如今,唯有此法了。 他顿了顿,而且,也只有让我亲自去找他,才能将此事说个清楚。 云涟蹙眉:可是您的身体 牧笛长老如今的身体,怕是支撑不住上一次清玄山了,而且凡人之身进仙门,若非灵气丰足,只怕会混扰他的气运。牧笛长老如今,哪还有什么灵根灵气在身,强硬上山,怕是会要了他的命。 我这条命,早就该没了的,强撑着这么些年,不就是为了给秋池报仇吗? 如今机会来了,他如何能不抓住。 第九十七章 这人间很好,我很喜欢。 温璨。 牧笛长老走后,温璨和云涟也正要离开,他老早就把东西都收拾打包送上了清玄山,就是没有打算再回来的意思,这个家里,也没有准备他的位置。 听到熟悉的声音叫他,温璨回过头来,是温子豫。 方才行色匆匆,又一心想着他爹找他,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事,所以温璨并没太注意,那时温子豫唤他的称呼就已经变成了「温璨」了。 这大概是二十年来,温子豫第一次这么叫他,不是每每怒气冲冲的「温以均」和一句轻描淡写的「哎」。 记忆里,大概十岁以前,他在温子豫的口里都是没有名字的人,后来长大了,可以称呼字的时候,温子豫就生疏的叫过他几次「温以均」。他也从来没有被承认过是温子豫的弟弟,仿佛是这个家里一个可有可无的人,这事儿整个仙门世家都传遍了,无人不知。 温璨回头,应声:什么事? 面前的人高傲的昂着头,眼眸稍偏,面上一副别扭的样子,仿佛是谁拿着一把刀,硬生生地把他押到自己面前一样。温璨一看他那样子,大概能猜到他要说什么了。 他太了解了,也可以说,是看惯了温子豫的各种脸色,一下就能猜到他要做什么。 温子豫咬着牙根,沉了口气,见他要开口,云涟自觉地往后撤了几步,跟他们拉开距离。现在,他倒是不担心温子豫会对温璨不利了。 温子豫道:容姑说,给你和凌清君准备了房间,让你们今晚留下来住一宿,明日再走。 想着容姑方才就在这里,还跟他们说了半天的话,也没提起给他们准备房间的事,怎么前脚刚走,后脚就让温子豫来说了?这话说的,温璨是一个字也不信。 他猜,大概是他爹叫人准备了房间,让温子豫来留他们,温子豫又觉得不好意思,才借了容姑的名义。 反正,他们家这几个,都是别扭到生硬,绝不肯服一句软的。 温璨突然有点庆幸,自己不像他爹,像他娘。 不了。温璨说,那道士的事还没个结果,我们奉命下山,必须去尽快处理,免得受害人更多,人心惶惶。 温子豫凝眉看他,刚要怒气升腾,又作罢了:随你,反正该说的我都说了,愿不愿意是你的事。 温璨不知道该跟他说什么,明明是留着相同的血脉,一同生活这么多年的人,可却一直像两个陌生人一样,除了吵架外,说话永远不超过三句。 他颔首,正要转身离开,忽然身后的人开了口,他说:温璨,我知道我这么多年对你一直不好,没尽到一个身为兄长该有的责任。我也知道那不是你的错,但我努力过不去讨厌你,可是我做不到。 他哪怕再鲁莽,不动脑子,是个莽夫,也该知道他娘难产的事跟温璨无关,毕竟那时的温璨还只是个刚出生的婴儿,能懂什么呢? 可是你知道,我最恨的是什么吗?温子豫问。 温璨摇了摇头,他不知道。 但他想过,温子豫和他爹一样,最恨的应该是因为自己的出现,而夺走了他们最爱的人。他们原本该是幸福的一家,有过很多美好的时候,可是因为自己的突然出现,就像一个擅自闯入别人领地的陌生人,唯一跟他有连接的人因此消失了,是谁都该恨的。 哪怕是他自己,温璨想,假如有一天,有那么一个人害死了云涟,就算那人是温子豫,他都会忍不住手刃他,给云涟报仇的。 大不了,最后一命赔一命,自己这条命再赔给温子豫,也没什么所谓。 可温子豫却说:我从没怪过你害死阿娘,我只是不甘心,阿娘将她最宝贝的东西交给了你。 小的时候,他不懂事,只是跟着父亲一起讨厌那个从未谋面的弟弟,那时也只是简单的讨厌而已。直到他发现了,阿娘随身带着的紫金藤和那条黑色束带,都出现在了温璨的身上。 那是阿娘从不离身的东西,他连想摸一下都不行。 阿娘总说这东西危险,不能让他碰,温子豫总是乖乖听话,阿娘说不能碰,他就绝对不碰。可是那个他连碰都不能碰的东西,阿娘却偷偷给了温璨,这让他如何能甘心! 从那以后,他对温璨的恨意就加深了,他开始处处找温璨的茬,先前只是不理不睬,后来渐渐变成了故意让他难堪,不在那些世家弟子面前承认他的身份。 温子豫的目光落在温璨腰间束着的紫荆藤上,他垂着眼,眸光闪烁,像是充满了隐忍的恨意和倔强。 温璨知道他说的是什么,犹豫地抚了一把发尾上的束带,伸手将紫荆藤解下来,阿娘说的没错,这东西确实危险,她不让你碰,也是有原因的。 紫荆藤是灵器,也是利器,寻常人使用,伤人伤己。但或许,温璨自出生时就封印了他娘的修为,才能催使这紫荆藤,这也是为什么,他娘只能将紫荆藤交给他的原因。 但是这个原因,温璨也不敢跟温子豫说,他要是再告诉温子豫,他娘把自身修为都给了他,温子豫恐怕更得气死。 可是在当时的情况下,他娘要是不用修为护住自己,那他必定也不能活。 见温璨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温子豫冷笑一声:行了,别再跟我编那些借口了,给你就是给你了,我也不稀罕。 顶多,咱们两清了。 温璨没爹,他没娘,他们谁也不欠谁。 两人离开温家的时候,温璨禁不住回头望了一眼,高门大户的墙头上远远地坐着一道身影,就那么看着他们,渐行渐远。 温璨不是圣人,不可能一点也不记恨,相反的,他素来有仇必报,绝不肯吃亏。如今这么头也不回的离开,就算是他小小的报复过了吧。 天色不早了,他们就这么慢悠悠的走着,丝毫不着急,反倒在兰溪外找了一间客栈住下了。 客栈没什么人,店小二在柜台里打瞌睡,温璨上前敲了敲,那店小二才晕晕乎乎的起来,招呼着,问他们要几间房。 温璨想了想,一拍桌子:一间。 一间?店小二有点疑惑,看他们这样的打扮,不像是穷得住不起客栈。 但是两个大男人一间房,是不是有点拮据了? 随即,云涟从袖口里掏出一锭银子,放在柜台上,店小二立马眼睛都亮了。 云涟道:一间最好的,再准备一桌子好菜。 哎,好嘞,天字一号房,您这边请 店小二殷切的引着他们上楼,哪还有刚刚迷迷糊糊的样子,整个人都明显精神了十分还多。 温璨瞥了瞥嘴,这不明摆着看不起他没钱嘛。 不过没关系,反正他大师兄有钱,那也算他有钱了! 看着温璨不屑的唇角,云涟稍稍抿了嘴,眼底透着浅淡的笑意,禁不住伸手将那人往怀里搂了搂,意味明显。 察觉到腰间的手,和店小二诧异的眼神,温璨更嘚瑟了,显然一副「看吧,这是我男人」的样子。 店小二默默噤声,将两人迎进门,然后恭恭敬敬地退了出去,还不忘替他们关上门。 云涟坐在桌边,替温璨倒了一杯茶,眼看着那人软骨头似的躺在窗边的软塌上,长腿翘起,轻轻晃着,一副潇洒自在的样子,跟在温家时判若两人。 连温璨自己都没发觉,不知何时开始,他已经学会在云涟的身边慢慢放松自己了。 云涟抿了口茶,问道:我们为何还要在这住一晚,是温子豫跟你说了什么? 他们已然知道了,这些事都是由枭月尊而起,此番云涟特意设下这个局,就是要让枭月尊的真面目揭露在众仙门的面前,温璨母亲的仇,还有前朝皇室的账,这一笔一笔,都是要细数清算的。 但是云涟知道,枭月尊纵横仙门几十年,在清玄山尊长的位置上待得久了,背后还能撑起一个仙门第二的万径山,盘根错节,显然势力不容小觑。他要是想扳倒枭月尊,没那么简单,仙门也不会允许的,反而还会给他和温璨惹来一身的麻烦。 为今之计最好的法子,就是将整个仙门世家都牵扯进来,损人之事他们或许会袖手旁观,但损己的事,谁也不能不管! 不管是借用凡人修仙,残害百姓,还是抢夺《参同契》,于整个仙门而言都不是小事,谁也不能置身之外。 温璨闭上眼睛,迷迷糊糊的点头:嗯,你猜,他见到了谁? 云涟问:谁? 常氏山庄现任家主,常松霖。温璨忽然睁开眼,认真地说。 自从崇灵岛那事过后,他们就再也没见到过常松霖了,以前高调到恨不得告诉所有人,他们是财力最雄厚的世家,而现在却久久也传不出一点消息来。 云涟之前还听云秉容偶然提起过一嘴,说是常家小少爷接任了家主之位后,还收纳了不少新弟子,虽不比以前万事俱备,但也算是井井有条,把常家打理得还算不错。毕竟曾是四大世家之一的常氏山庄,表面虽落魄了,但底气还在。 温璨道:温子豫说,他前些日子在兰溪附近见到了常松霖,看着常松霖带着常家的新弟子们正在四处试练,看起来是很厉害的样子,很有一家之主的风范了。 常松霖还告诉他,说他们常家之前就是因为战斗力太弱,才会容易被人欺负,如今他掌权,自然要专心锻炼门下弟子,其他事情一概不管了。 在这之前,谁能想到那个性情张扬,一点火星就炸毛,但秉性却天真的像一只大白兔似的常家小少爷,在失去一切支撑之后,还能撑起偌大的家业呢? 连温璨都担心过,他会不会从此一蹶不振,毕竟被最信任,最亲近的人背叛,杀父之仇,灭门之仇,对那时的他来说,都太过沉重了。 温璨又继续道:今天一早常松霖给温子豫来了消息,就在我们到兰溪之前,凡人修仙的事,他就已经查出背后的指使者了。不仅如此,他还跟那人交上了手。 常松霖带着常家弟子试练,就是四处游历,见见各种奇闻异事的世面,凡人成仙这种事情,本就违背常理,自然是足够吸引他的。温子豫会在兰溪外见到他,说明常松霖本就是为这事而来的。 但毕竟是兰溪温家的地盘,在别人的管辖地,他也不好随意插手,免得让彼此不好看。于是他就借着试练的名头,悄悄了解了一些,尤其是在他知道背后主使后,就忍不住把这个消息告诉了温子豫,让他提防着点。 云涟凝眉,在想常松霖会不会也知道了枭月尊的事。 温璨看了他一眼,摇摇头:他并不知道那人是枭月尊,但他知道,那人如今就在万径山上。 窗外夜色朦胧,店小二很快就给两人上了菜,温璨大快朵颐的吃了一顿,他已经很久没吃过这么饱的一顿饭了。 他一向不是个合格的修士,修为不够,也不会辟谷。以前跟在云涟身后,虽然没什么大鱼大肉吃吧,但到底不会饿肚子,清粥小菜也将就管饱,偶尔还能给自己加个餐。 现在想想,在禁地的那段日子里,大概是温璨最黑暗的时间了。 他不知饥饿,不知冷暖的在一群邪魔中求生,能活下来已经是上天恩赐了,哪管得了吃什么穿什么。 他还要谢谢云昭,要不是云昭控制着他的身体,他大概不是饿死的,而是被一群妖邪撕裂吞噬而死的,到最后连个躯壳都不剩。 温璨吃饱了饭,就见云涟不知何时站在了窗前,窗边的烛台映着他的面容,忽明忽暗,让人看不真切。温璨心下一动,刚刚拿过鸡腿的手擦都没擦,就直往云涟的身上扑。从背后紧紧抱着,双手交握在身前,印着两道油花花的手印来。 云涟眉梢低敛,素来有洁癖的他,也没躲开,就这么低头,盯着温璨的手看,纤长白皙,隐隐的还有几道不显眼的伤口。 云涟抬起袖子,替他擦了擦手,一寸一寸的细细摩挲,连呼吸都显得温和。 察觉他在做什么,温璨陡然一惊,险些要把手抽回来。他用油花花的手去摸云涟的衣服,已经是很大逆不道,冒着要被揍的风险了,可是云涟不仅没生气,竟然还用他的袖子给自己擦手? 指尖被紧紧握住,温璨抽不回来,只好歪着脑袋道:大师兄,你不是说,君子净衣袖,哪里脏了,袖子都不能脏,你怎么还用袖子给我擦手? 这还是上辈子,时时对他耳提面命的大师兄吗? 温璨甚至都有点怀疑,云涟会不会也像他一样,被别人的魂魄占领了,所以才变得这么反常? 恋耽美 美人师兄在上小说免费阅读(64) 良久,都没有人再开口,温璨以为自己大概是等不到云涟的回答了,这时,身前的人松开了他的手,回过身来,道: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以前我不明白这个道理,现在我知道了,如果是你,也没什么不可以。 温璨茫然的对上他的眼,像是一瞬间被深幽的黑夜给吸了进去,脑海里除了他的话和这张天仙般的脸,再也想不到别的了。 糟了,他的心跳也开始反常了。 果然,云涟就是有一种让人逐渐沉沦的魔力啊,上辈子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居然敢嫉妒人家的优秀,还恶言相向,简直是不该啊,不该。 温璨吃饱了,靠着软塌就容易犯困,身旁的人在盘腿打坐,他也跟着打坐了一会儿。觉得困了,就兀自找了个位置躺下,脑袋一歪,就躺到了那人的腿上。 察觉到重量,云涟缓缓睁开眼,腿上的人正好也在看他,两人目光相对,黑色的束带印上了他的白衣。 云涟问:明日去万径山,你可想好了? 温璨弯起眼眸,坦然说道:他想要那秘籍,给他就是了,反正也不是什么稀罕物。 也许对仙门来说,这是个了不得的宝贝,毕竟飞升成仙,那是人人梦里都在期盼的事,可对温璨来说,没有眼前这人重要。 可是师尊说过,《参同契》不是正道之术,一旦落到心怀邪念之人的手里,将会对整个修仙界产生糟糕的影响。我担心,要是枭月尊拿到了这秘籍 这要是能造福修士的好东西,离淮仙尊不至于如此遮遮掩掩,甚至让阮蘅长老将秘籍带下山,彻底隐藏踪迹。 说到底,他那时就已经看出了枭月尊内心的欲望,倘若留在清玄山上,总有一日是会落到枭月尊手里的。可这是先祖留下的东西,若是就此销毁,那便是对先祖不敬,修仙之人最看重尊师重道,他们谁也背不起这样的名声。 温璨却道:云涟,你知道,《参同契》是什么样吗? 云涟摇摇头,说实话,他也没见过,或者说,整个修仙界都没人真的见过。 温璨从乾坤袋里掏出了一本书册来,极寻常的一本,放在清玄山的藏书阁里,都不会有人伸手去拿的那种,线订的蓝色扉页,苍劲地写着三个字参同契。 这便是人人趋之若鹜,甚至不惜残害性命,都想要得到的飞升秘籍。 温璨说:世人只知《参同契》,却不知《参同契》原有两册,这只是其中的一册。都说《参同契》难以誊抄,世间仅有一本,独一无二,那是因为先祖当年将这秘籍定为禁术时,为了不让弟子将这秘籍散播出去,所以将部分文字改成了图画和特殊字。 薄薄的一本书册,还没温璨吃的糕点厚,但是打开一看,里面除了他们所认识的文字、图画外,还有一种谁也不认识的特殊字。就像鬼画符一样,没有规律。 温璨说:我曾经试过,将这些字誊抄下来,拿出去叫人认,可是没有人能认得出来。不过倒有一个云游四海的老大夫,他认出了几个字,他告诉我,这是大概两百年前的一个小国的特有文字,只不过那个小国早已经灭绝了,所以现在根本没人能认得出来。 而那老大夫,他也是因为云游四海行医时,遇到过一个那个小国的后人,见那人在写这样的字,觉得有趣就学了几个,所识不多。 云涟道:那若是这样,岂非无人能修炼了? 连字都看不懂,还怎么修炼,更加无法领会其意,就算学了,也不过是皮毛罢了。 温璨道:大概是先祖既担心弟子们认得出来,又怕他们认不出来,所以在第二册 上,特别留下了那些特殊字的注解,也就是说,只要两册都在手,就不用担心这个问题了。 那第二册 ?还没等云涟问完,温璨忽然一下偏了头,发尾懒散的落在云涟的白衣上,他伸手,将那条黑色绸带摘下来,墨发顿时如瀑布一般披散下来,柔软的拂过云涟手心。 温璨扬起手中的束带,笑了笑:在这里。 不出意外的,云涟诧异地拧着眉:这里? 若是他没记错,在前朝地宫时,温璨还用这条绸带给他包扎了伤口,还有那一夜 这居然,是《参同契》的第二册 !黑色的绸带在夜色下并不明显,但映着窗前的烛台,依稀能看见束带上若隐若现的小字。温璨将绸带握在掌心,示意给云涟看。 或许是担心自己留不住这秘籍,所以他娘才将第二册 的内容誊抄在了这条绸带上,不让别人发现。温璨也是后来才知道的,当年他娘离世的时候,只留给他其中一册的《参同契》,而另一册,也是最重要的一册,就印刻在这条绸带上,他日日带着,谁也不会想到,天下至宝的飞升秘籍,会在这条不起眼的发带上。 枭月尊并不知这秘籍有几册,我便将这第一册 交给他,就算他能看得懂,修炼了也没用,第一册只是些寻常的内经罢了,强身健体而已,最重要的东西都在第二册上。 云涟点头:若是这样最好。 温璨撩了一把墨发,道:不过,若是大师兄想要,我倒是可以全部交给你。 反正云涟也不是外人,他娘亲也说了,要是以后他不想要了,就把这东西交给离淮仙尊的弟子。 离淮仙尊的弟子,不就是云涟嘛。 云涟垂眸,指尖从墨发中穿过,淡然道:我不需要。 温璨想了想,也是,他大师兄可不是一般人,那是天生自带的飞升命格,只要他潜心修行,总有一日是能靠自己飞升成仙的,这所谓的捷径,对他根本没用。 接着,云涟俯下身来,轻声说:这人间很好,我很喜欢。 第九十八章 阿璨,你只管往前走。 欺骗凡人修仙的事很快就传遍了整个仙门世家,于各仙门世家而言,这样的行为无疑是在挑战他们。 若是人人都能修成仙,那还要仙门做什么,什么天赋异禀,灵根灵气的,都不需要了。而世家本就是凭着介于仙门和凡人之间,管辖着凡人的地界,他们的地盘闹出集体修仙的事,岂不是明摆着要他们把权力交出来,直接越过他们往仙门去吗? 云涟说的,把仙门世家都牵扯进来,就是这个意思。 仙门世家安逸了这么些年,区区一个温璨就已经让他们受到威胁了,更别说那道士怂恿凡人去修仙,也明摆着是要向他们挑衅。这让那些高高在上惯了的修士,又怎么能甘心轻易放过呢。 云涟并没有自己将枭月尊的消息放出去,而是借着别的仙门的口,将消息越传越多。 要知道,兰溪温家可是如今四大世家中仅剩的底气了,兰溪出了事,不会只有清玄山一门来处理这事,多得是仙门听到消息,跑来看热闹的。而这其中,觊觎仙门第一位置的,也不在少数。 但是跟枭月尊有关的消息一传出去,还是掀起了不小的风浪。 起先还有很多人不信,枭月尊毕竟是清玄山三尊之一,身份地位极其尊贵,即便不是掌门,也比寻常掌门地位崇高。且他素来为人和善,平易近人,不是清玄山的弟子都知道,他是宗门里最和蔼的尊长了。 谁能相信,这样一个有口皆碑,温文尔雅的尊长,竟然背地里偷偷修炼禁术,残害凡人? 消息越传越多,就算还有人不信,可名声已经传出去了,起码在众人心底已经有了一个打量,无风不起浪,这事一定跟他脱不了关系。 怀疑的种子一旦埋下,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彻底消除的,哪怕现在不提,总有一个时间想起,也还是隔阂。 云涟并没有打算彻底毁掉枭月尊的名声,因为一旦他的名声彻底坏了,那清玄山也会因此被拖累,这是师尊尽力要守护的宗门,不能毁在他的手里。 他要的,就是众人可有可无的怀疑,这样当他将枭月尊除掉后,才不会掀起更大的风波。 可是,想要除掉枭月尊,也没那么简单。 渡世剑落在万径山的山口,云涟飞身而下,一把接住了从剑上落下来的温璨。山口外不知何时布上了一层结界,阻隔了云涟想直接飞到山顶的想法。 能阻挡他渡世剑穿透的结界,非枭月尊不可。枭月尊是看着他长大的,太了解他的修为了,这结界,就是特意为他准备的。 看来,是早就猜到他们会来,如今倒也不用掩藏和万径山的关系了。 将温璨护在身后,云涟一手执剑,剑心凝气,用尽全部修为劈开结界。随着一道白光消失,山门口一群穿着黄边紫袍校服的弟子,乌泱泱地拿着剑从山上冲下来,为首的正是在云中城的酒楼里,跟温璨交过手的林章。 温璨从云涟的身后探出脑袋来,渡世剑本想直接往前冲,结果被温璨给拦住了。 他撇了撇嘴:哟,这是做什么,万径山就是这么接待客人的? 林章率领万径山的弟子们,毫不客气的围作一团,大概是得了命令,无需同他们客气,便连见着云涟也都不恭敬了。 林章指着温璨道:客人?你们算是哪门子的客人。滚出去,我们万径山不欢迎你们。 温璨也不恼怒,反而负手上前,是不是客人,你说了不算,你要是真把我赶走了,你们掌门还得哭着求我回来,不值当的。赶紧派人去禀报一声,就说我们是来送秘籍的,最好让你们掌门亲自下来请我们。 就你?还请你?也不看看你多大的脸,说得出这样的话来! 林章显然对他的话根本毫不在意,上面的人早已经嘱咐过了,不论他们说什么都不要信,只把他们赶下去就好,若是不能赶走,那也不要客气,四面围剿,一个不留。 温璨摇摇头,颇有些惋惜,这些人啊,怎么就不信他的话呢? 他回身,看了眼云涟,叹口气:那没办法咯,我本来也是想为你们好,既然你们不肯通融,那就别怪凌清君不客气了。 说着,温璨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 他自己几斤几两,自己心里清楚,这种时候就没必要跟云涟逞强了,专业的事还是交给专业的人。他呀,就适合躲在云涟的身后,耍耍嘴皮子了。 温璨微笑示意,云涟冷脸执剑,不过一瞬之间,甚至连一句话都说,那道纯白的身影便已闪身上前,剑光凌冽的对上那些弟子,手起剑落,三两下就将林章打得嗷嗷直叫。 周围分明还有很多弟子围着,可云涟就照林章一个人揍,揍得他哭爹喊娘,直往其他弟子后面钻,温璨在后面笑得前仰后合。 他知道,云涟这是在给他报仇呢,但凡对他言语不善的,都是渡世剑的仇人,都得挨打。 或许是见云涟太强势,他们都打不过,甚至有些弟子开始找机会从温璨下手了。温璨正笑得开心,忽然一道剑锋劈过来,他偏身躲开,目色稍冷了几分。 怎么,这是看出来他好欺负了,所以特意躲着云涟,然后过来找他了? 温璨余光斜了一眼,他要是不活动活动筋骨,是不是真就成了好欺负的了。 那小弟子显然没看见温璨忽变的脸色,还准备往前冲。温璨反手从袖中掏出灭邪剑,剑锋从那弟子的身后划过,轻描淡写的一下,随即转了一圈,又从身前划过。 回身的瞬间,那弟子一抬手,身上的紫袍霎时落了下来,光着身子站在那里,连一点血都没沾。 看着那弟子僵在原地,慌忙找衣袍的样子,温璨摸了摸手里的灭邪剑。 嗯,剑法有点长进,还不错。 云涟处理了一波弟子,反身回到他的身边,一手揽上他的腰身,闪身到了半山腰上,将那些弟子远远地甩在后面。 随即,他对温璨说:你先去,做你想做的。 要是不把下面这一群弟子先给处理了,他们恐怕是不能安稳的上去。但人数太多,温璨站在这里,云涟分不出身来照顾他,现下最好的法子,就是让温璨先上去。 温璨往前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看看云涟。 他还是想跟云涟一起,不想分开一步。 云涟坚定地望他:阿璨,你只管往前走,背后有我。 那一瞬,温璨忽然有一个不好的念头,他开始害怕,害怕要是以后再也见不到云涟怎么办,他连死都不怕,却害怕云涟不在身边。 可是一想到,有这么一个人在他的身后,无论发生什么,都无条件的支持着他,相信着他,那好像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他从未感受过的。 身后的人重新加入了战斗,温璨一步一步地往上走,偌大的万径山,此刻空无一人,所有弟子都聚集在了山下。但又仿佛是刻意这么布置似的,特意给温璨留的一条上山的路,让他一路畅通无阻的找到枭月尊的所在。 总之不管是哪一种,温璨确实很快的找到了枭月尊。 那人就坐在万径山的大殿里,奢华的座椅镀了一层金箔,周围布置的极精致,宛若皇宫般富丽堂皇。 这还是温璨第一次到万径山来,见到如此场景,竟然比最有钱的常氏山庄还阔绰几分。 能将万径山建造成这般金碧辉煌,可见枭月尊背后的底气有多足。倒真不愧是攀上了朝廷这根高枝,要不是实力差了,恐怕清玄山仙门第一的位置,他也要来抢一抢。 温璨原先还不懂,枭月尊都已经是仙门第一的尊长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还有什么不满足的。现在再看到他,这才发觉,人的欲望果真是没有办法满足的。有了修为,还想要地位和声望,有了地位声望,还想再长生不老,飞升成仙。 温璨大喇喇的往里走,就像在自己家似的,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道:尊长看到我来,好像一点也不惊讶,看来是早就猜到,已经等候多时了。 枭月尊斜靠在座椅上,手里还是那把骨扇,轻慢地晃着,余光赏了温璨一个眼神,笑道:你和云涟搞了那么大的动静,想不知道也不行啊。没想到,你们俩不声不响地,竟然还能有这么大的本事,看来真是我小瞧了你们。 他原先想着,云涟就是个除了修炼,其他什么也不在意的木头,根本就不是自己的对手。而温璨呢,不过是个不受宠的世家公子,啥也不会的废物,更不会对自己产生任何威胁。 可偏生这两人凑在一起,就步步让他受挫,从苏家开始,或许从雁空山试炼开始,就已经超出他的控制了。 尊长过誉了,不过是运气好罢了,碰巧就发现了尊长的秘密。温璨看了眼旁边的茶水,还是作罢了,免得枭月尊在里面下毒,再把他毒死吧。 枭月尊冷笑:凑巧?那你们的运气还真是好,不过我倒是很好奇,你们会不会一直这么运气好。 温璨耸耸肩,从乾坤袋里给自己拿了个果子出来,在衣摆处擦了擦,就直接往嘴巴里塞。 他边吃边说道:那就不劳尊长费心了,不过我现在的运气倒还是不错的,除了被人丢下禁地,平白受了一遭罪。尊长恐怕难以想象,那昏天暗地的禁地里,我是怎么过来的。 枭月尊眉梢微挑:本尊还真不知道。 第九十九章 先杀了温以均。 半山处,云涟还在跟万径山的弟子纠缠,那些弟子虽不是他的对手,但他们人数众多,纠缠起来,也不是轻易能解决的。 温璨眸色沉了一瞬,呵笑一声,摇摇头,将乾坤袋收起来。 算了,突然就没心情吃了。果然跟这种老谋深算的修士,是没办法打太极的,因为这一招,他们太熟了。 温璨拍拍手,坐直了身子,忽然正声道:那我也就不跟尊长拐弯抹角了,我知道枭月尊一直都想要我手里的《参同契》,所以我这次是特意给您送来的。 恋耽美 美人师兄在上小说免费阅读(65) 枭月尊也来了兴致,目光在温璨身上打量着:你怎么知道,是我想要《参同契》? 温璨不动声色道:枭月尊做了这么多,不惜残害同门、世家和百姓,难道只是因为一时高兴吗? 若不是要抢夺《参同契》,枭月尊又怎么会用尽手段杀了他娘?还有苏衍和苏慎,临死也被枭月尊玩在股掌之中,不知真正的仇人是谁。 还有赤城山的老掌门,温璨虽不知赤城山老掌门那本假的《参同契》是从何处的来的,但最后赤城山险些分崩离析之时,代表仙门去帮衬一把的,却也是枭月尊。 这些事要是当真细细数来,温璨还不知道要跟他算上多少的账了。 温璨一字一句的说:尊长认识我娘,那也应该知道,这秘籍一定在我手里。毕竟我可是身负《参同契》修为的,这世上除了我以外,再没有别人知道,真正的《参同契》是什么样的。 闻言,枭月尊冷笑一声:大放厥词。 温璨道:尊长若是不信,大可以来看一看,到底是不是真的。 说着,温璨从乾坤袋里掏出一本蓝底线订的书册,上面明晃晃的写着《参同契》三个字。书页有点旧了,看起来极其普通,却也能分辨得出,这一定是保存许久的。 看着那书页,枭月尊神色一晃,眼眸微眯,忽然有点不敢相信了。 你怎么可能会有《参同契》?他顿了顿,像是在看自己的袖口,真正的《参同契》分明在我的手里! 温璨眉眼弯起,站起身来,你终于承认,是你从我手里拿走了那本《参同契》了? 枭月尊面色一僵,没想到温璨其实早就知道了,故意让他自己说出来罢了。但就算知道是他做的,那又能怎样,现在谁也奈何不了他了。 枭月尊道:是我,那又怎样? 温璨耸耸肩:不怎么样。不过,就算尊长算无遗漏,也一定猜不到,你从我手里拿走的,是我誊抄出的一本假的《参同契》。不信的话你可以翻开看看,上面还有我随手画的画。 顺着温璨的话,枭月尊掏出那本秘籍,随手翻过一页,里面果真画着他少时恶作剧的涂鸦。不知是什么模样的小人,歪七扭八的拿着一把剑,随意的两笔,与页面上密密麻麻的文字格格不入。 果真是假的? 温璨执着手里的秘籍:我说了,真的在我手里。谁会傻到,被围剿的时候,还随身带着那么重要的秘籍? 枭月尊看了眼手里的秘籍,随即一把丢开,嘴里骂道:难怪,难怪我修了一点用都没有,原来是个假货! 他原以为,是他天赋不够,所以才修不成。明明离淮当年就是用的这本秘籍,他曾偷偷见过一次的,就是这个秘籍,才让他飞升成仙,绝不会有错! 交出《参同契》,我或许可以饶你一命。枭月尊急切地朝他伸出手。 长生不老,飞升成仙,所有的名利和地位,这一切就在眼前了,只要他愿意,就唾手可得。 温璨嘴角微抿:这对我来说也没什么用,既然你想要,那就给你好了。不过别怪我没提醒你,《参同契》现世这么多年,你见过几个人真正修炼大成了的? 什么意思?枭月尊问。 他说:意思就是,即便是捷径,也没那么容易修炼的。 想要修炼《参同契》,需要修行者先废除自身的修为,毁了自己的内丹,方有机会大成,但也仅仅是有机会,至于能不能成,还得看修炼者的意念和本事。 成了,便是飞升成仙的无上尊荣。不成,那就是废人一个,连原本的修为也随之消失殆尽,再也没有修仙的机会了。这就相当于赌博,拿自己的全副身家去赌,赌赢了,天下无双,赌输了,空空荡荡,连这条命都是多余。 离淮仙尊当年能练成,除却他天赋卓然外,还有他的心性坚定,他一心都想着要修成,回来救云昭。 在苍生和云昭中,他选择了保全苍生,保全清玄山的名声,所以当众仙门围剿云昭时,他没能在骷髅地,站在云昭的身边,替他挡下所有。 但他私心的选择,还是一心要救云昭的,于是他便选择了《参同契》这条不归路,把自己的一切都和云昭捆绑在一起。成了,他就能回来救下云昭,不成,那他就和云昭一起,永堕地狱。 枭月尊还有点不信:那你是怎么炼成的? 先前在云中城交手时,他确实感觉到了一点,但枭月尊那时并不信,温璨居然能修炼《参同契》,可方才听他那么一说,心下便有些怀疑了。 温璨道:尊长难道不知,温家二公子是个没有内丹的废物吗? 从一开始他就没修成过内丹,他所有的修为,都是在出生时,他娘封印在他身体里的。温璨大概唯一能修成的,就是那些杂七杂八的剑法,上辈子他也是凭着那一身的修为和剑法,才让整个仙门对他有所惧怕。 枭月尊目光渐沉,斯条慢理的收起骨扇:是吗,那就让本尊来试一试你的本事! 山下数不清的紫袍弟子将云涟团团围住,像是不怕死似的,一波一波的往前冲,云涟分身乏术,一心又想着温璨在山上,不知有没有找到枭月尊,会不会遇到危险。 枭月尊如今是疯魔了,一心要修炼成仙,说不定会对温璨不利。 云涟又随手处理了几个试图挡在他前面的弟子,仿佛是得了命令,故意要拦住他的去路,不让他往山上去。 云涟一见他们的车轮战术,立刻就明白了,这分明就是枭月尊给他下的套! 温璨没有修为,即便是有,也不是这些弟子的对手,所以他一定会选择自己留下来,拖住这些弟子,让温璨先上去。枭月尊就是吃准了他会这么做,所以故意将弟子都派了下来,若是云涟没猜错,此刻山上应该就只有枭月尊一人。 不行,他现在必须要上去看看情况。 就在云涟剑锋凝气时,忽然山下又乌泱泱的冲上来一群人,他们都穿着不同的衣衫,黑色蓝色的都有,看样子不像是仙门,倒像是世家的人。 云涟偏眸看去,就见为首的竟然是温子豫和常松霖! 一见云涟在这里,温子豫立马开口问:温璨呢? 云涟道:先上了山,应该已经和枭月尊对上了。 常松霖偏身一剑划过,将想要偷袭他的弟子挑下山崖:那还等什么,你快上去吧,这里交给我们。放心,你们清玄山的弟子也来了。 云涟眉梢微拧,忽然想到了什么,应该是牧笛长老上了清玄山,将山下的事说清楚了。看样子,平沧尊也知道了。 好,我去找温璨。 说罢,云涟反手召来渡世剑,飞身一跃,直接御剑往山上去了。 此时,温璨正被枭月尊一掌拍过,俯身跪地,撑着一只手,吐出一口鲜血。他伸手抹了一把嘴角的血迹,鲜艳的血色立马将唇瓣染红。 枭月尊立在原地,翻着温璨的那本秘籍,冷笑:你不是身负《参同契》的修为吗,就这点本事? 他还只是轻轻动了下手指,这人就已经应对不上了。就这点本事,也敢上万径山来跟他叫嚣,简直是找死! 哦,本尊好像忘了,在骷髅地时,你就已经耗尽的修为,不然也不至于被丢下禁地。让我来猜一猜,要不是有云昭那邪魔附身,你怕是早就死在禁地了吧? 温璨撑着手起身:枭月尊既知道,又何须再问。 枭月尊惋惜道:你啊,跟你娘一样的蠢,不知变通。想当年,阮蘅是待我最好的师姐,若不是她如此防备于我,还偏不肯听劝,我又怎会下如此杀手呢。 温以均,我待你,就像待你娘一样,我是真心想护着你的,想将你接上清玄山。 不然你以为,凭你在温家的身份,你哪有资格参加清玄山的比试?只是我没想到,你这么有本事,竟然能成为离淮仙尊的弟子。我大概能明白,离淮为什么非要让云涟收下你,因为他早就知道,你是阮蘅的儿子。 你不应该恨我,你应该恨离淮啊,是他让阮蘅带着秘籍下山的,她要是不下山,老老实实做她的四长老,又怎么会死呢? 温璨不由得嗤笑:就你,也配和离淮仙尊比? 枭月尊面色骤冷,你找死? 那本尊就成全你。 说罢,他抬起一只手,掌心立时化出一柄锋利的长剑,冲着温璨的方向,毫不犹豫的穿透过去。 温璨闭了闭眼,凭他现在的修为,躲是躲不开了,也不知道云涟能不能赶来救他。 如果赶不上,也没关系,反正他先死,他就不用担心会和云涟分开了。 这时,手边的灭邪剑微动,温璨明显感觉到它的躁动,能让灭邪剑如此躁动的,只有一个人。 温璨猛然睁眼,就见灭邪剑像是生了灵似的,一跃飞了出去,蓦然庞大的黑气将它包围,正对上枭月尊飞来的长剑。 两剑相对,擦出一道浓烈的火花,「嘭」得一声巨响,在万径山的上空爆裂开来。 可见,他们是用尽了全部修为的。 云昭,你还敢回来?枭月尊收了剑,朝半空中那道黑雾看去。 那团黑雾晃了晃,赫然化出一道人影来,若隐若现的眉眼淡笑:你都敢活着,我现在已经死了,还有什么不敢的? 枭月尊道:好啊,既然来了,那就一起死吧,我定要让你灰飞烟灭! 云昭挑眉:不,这次,死的是你。 浓郁的黑雾将枭月尊团团围住,挣脱不开,这时手执长杖的方琰掌门才姗姗来迟,枭月尊扬声吩咐:先杀了温以均。 方琰掌门看着俯身在地的温璨,长杖出手,连想都没想,就应着枭月尊的命令。 这要是枭月尊,温璨没有还手的能力也就罢了,区区一个小掌门,温璨还是能挣扎两下的,他还不至于弱到被这种小喽啰欺负。 温璨从腰间抽出紫荆藤,扬手甩上方琰长老的长杖,掌心凝了点气,紫荆藤立时显出无数荆棘的尖刺来,将长杖牢牢咬住。 眼见长杖被困住,方琰掌门腾出一只手来,掌心聚气,冲着温璨袭去。温璨偏身要躲,这时一道剑光飞来,将那道掌风「铿」得一下逼了回去。 紧接着下一秒,一只大手揽上腰间,温璨落进了一个熟悉的怀抱。 温璨偏眸看去:云涟 云涟探手上前,抚去温璨嘴角的血迹,柔声道:对不起,我来晚了。 不晚,等到了就不晚。温璨收了紫荆藤,伸手环住那人的腰身,好看的桃花眼弯起,哪还有方才凌厉的模样。 云涟伸手摸了摸温璨的脑袋,这时云昭从枭月尊那处抽出身来,黑雾瞬间将两人包围,云昭没好气的说:行了,废话留着回去再说,再借你身体一用。 说罢,那团黑雾霎时就钻进了温璨的身体,一个激灵将云涟撇开,掌心一摊,灭邪剑就出现在手上。 温璨娇俏的笑意还僵在嘴角,转眼就变成眉眼凌厉的模样,手执灭邪剑,直奔着枭月尊而去。 云涟蹙了蹙眉,长叹一口气,还是作罢了。 他知道,云昭现在只是一团魂魄,哪怕有灭邪剑在手,也无法和枭月尊正面一战,他需要温璨的身体作为灵力支撑,才能发挥出灭邪剑最大的效用。 偌大的万径山大殿前,转眼就变成了四个人的战场,云昭聚起周身魔气,长风一破,灭邪剑和渡世剑,一黑一白交替,才堪堪在枭月尊面前占了点上风。 枭月尊偏身躲了云昭一剑,正要飞身迎上,这时一道强劲的掌风袭来,连枭月尊都不由得向后倒退两步。 平沧尊飞身而来,身后还跟着一个温肃,这大概是温璨第一次看见他爹怒气冲冲的样子,是冲着别人的。这二人皆是一副正气凛然的模样,神色严肃,站在一起,一时间也分不出谁更严肃一些。 枭月尊正了正衣冠,将身前凌乱的发尾理到身后,长舒一口气:掌门师兄,连您也来凑这个热闹了? 平沧尊沉声问:枭月,你果真是万径山的幕后掌权者,也是你与朝廷勾结,害了前朝,还残害自己的同门? 枭月尊笑了笑:这些事,牧笛师兄不是都已经告诉你了吗,师兄,你既然已经相信了,又何必再来问我? 从温璨拿出那块象征着阮蘅身份的玉佩开始,枭月就已经猜到,他们找到了牧笛,并且也已经知道了所有的事情真相。此刻,要是他的消息没有错,牧笛应该就在清玄山上,而平沧尊之所以会只身前来,就是相信了牧笛的话,亲自来问罪的。 这一切的一切,都在他的谋划里,丝毫未变。 不过,我现在最后悔的事,就是当年对牧笛师兄没能痛下杀手,反倒让他成了我的把柄。 平沧尊道:你真是无药可救了。 枭月尊:掌门师兄,无药可救的到底是谁啊?你可看清楚了,现在跟你站在一头的,那是谁啊,那是整个修仙界的死敌,邪魔云昭!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平沧尊偏眸看去,温璨手执灭邪剑站在云涟的身侧,目色深笃,但不一样的是,此时的温璨周身都泛着一股深浓的黑雾,将他团团包围。 平沧尊下意识地想到了,那日禁地被破,温璨也是这么从禁地里出来的,那样的眼神和语气,他永远也不会忘,和云昭曾斥责他们「道貌岸然」时一模一样。 见平沧尊陷入了沉思,枭月尊面色大喜,他就知道,平沧尊这一生什么都能容忍,唯独不能容忍邪魔外道毁了清玄山的声望。而就是这么不凑巧,云昭全占了。 您堂堂一宗之主,竟也和你最讨厌的邪魔外道站在一起,不觉得丢了清玄山的颜面吗! 第一百章 云涟,我也累了,我陪你一起 平沧尊面色肃穆,始终没开口,但目光却是落在温璨身上的。 要不是被云昭控制着身体,温璨当时就被这眼神吓的怂了。他当即心下一凉,心想这下完了,本以为是拉来一个援手,没想到三言两语还成了敌人。 真不愧是枭月尊,能在修仙界风生水起,还掩藏这么多年。他对平沧尊太了解了,这是平沧尊的底线,绝不与邪魔外道为伍,尤其那人还是曾经险些让清玄山名声扫地的云昭。平沧尊现在还没翻脸,就已经是给云涟面子了。 温璨甚至怀疑,要不是云涟挡在他身前,平沧尊此刻就已经要穿透他,将云昭的魂魄抓出来,魂飞魄散了。 但预料的狂风骤雨并没有到来,平沧尊深吸一口气,收回视线,神色微敛,道:他是邪魔外道不假,可你,残害同门,祸患苍生,又算是个什么东西?在本尊看来,你比邪魔还不如! 枭月尊先是怔了一下,随即狂笑道:我还以为,掌门师兄真的是唯清玄山的规矩为重,绝不改变原则的人呢,没想到,竟也如此优柔寡断。 罢了。他说,我就是要飞升成仙,长生不老又如何,别忘了,现在是在本尊的地盘,你们又能奈我何? 枭月尊一抬手,周围立时升起一道结界,像是早就已经布下,特意等他们进来的。 这结界的灵气极浓厚,寻常人根本穿不透,进不来,也出不去,没想到他的修为竟然到此等地步了,竟然还能撑起这样一个结界。 霎时间,结界中的阵法开启,数不清的剑锋朝他们袭来,温璨执剑躲过,唯独温肃,踉跄了两步,险些被那剑锋伤到。 恋耽美 美人师兄在上小说免费阅读(66) 温璨往那边看了一眼,眼眸微沉,随即执剑上前,将温肃面前的剑锋挡下,并嘱咐道:尽量往边缘躲躲,这不是一般的结界,你不是他的对手。 温肃下意识的点头应下,看着眼前几乎和他平肩的少年,侧脸清隽冷冽,只是身量稍瘦弱了些,一看就是从小受苦了,不然还能再壮实些。 他这时候才意识到,温璨已经长大了,长成能独当一面的大人了,如今,也能护着自己想护的人。若是蘅儿还在,她一定很高兴能看到这样优秀的阿璨,和她一模一样的阿璨。 温璨顿了顿,想帮我娘报仇,就要先保护好自己。 说罢,他头也没回,眉梢微敛,飞身迎上了正在做法攻击他们的枭月尊。 结界中的剑锋还在周旋,他们不仅要迎着枭月尊的攻击,还要躲开结界中的剑锋,一时间武力值都减弱不少,平沧尊、云涟和云昭三人联手,也才堪堪压制住枭月尊的嚣张气焰。 看来枭月尊的禁术是练得不错,悄无声息的聚集了如此强大的灵气,若是平沧尊单独和他对上,也得掂量掂量能不能占到便宜了。 高入云霄的万径山顶峰上,浓郁的黑雾缭绕,几乎将整片天空都掩盖了。那结界就像一个巨大的盖子,将几人笼罩其中,时不时还可见道道明白的剑锋,在结界中如雷电般闪过,骇人眼目。 常松霖和温子豫费了不少的劲才将那些万径山的弟子处理了,还有些负隅顽抗,不肯认输的,不过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多长时间了。 温子豫扬声道:松霖,留一个活口,带我们上山去。 常松霖一剑挥开林章的剑,剑尖抵在他的脖间,正要压他上山,忽然听得身后「咻」得一声,一支羽箭不知从何处飞来,直接穿透了试图偷袭他的一个弟子。 那弟子在眼前直挺挺地倒下,周围空无一人,常松霖却睁大了眼,看着那支插在身后的羽箭。 世家之中,唯有一人,箭术卓绝,百步穿杨,即便身在百步之外,也依旧能百发百中。 顾怀玦常松霖喃喃地唤着那个名字。 温子豫接过他的剑,反手压着林章,疑惑的问:松霖,你在说什么? 常松霖并未回头,反倒冲着羽箭射出的方向,大喊一声:顾怀玦,我知道是你,你给我出来! 温子豫眉头微拧:你说谁?顾怀玦? 他已经很久没听过这个名字了,早已经不知顾怀玦的踪迹了。 是他,一定是他,他不敢出来见我,是怕我一剑要了他的命。常松霖忽然有些生气。 几次了,已经数不清多少次了,这家伙一直都跟在他身后,每次遇到危险,总有这么一支羽箭出现,却看不见那人的踪影。那人就像缩头缩脑的乌龟,只敢偷偷跟着,却连面都不敢露,就是这么的怕死。 常松霖心里清楚,他在崇灵岛说的话不是假的,顾怀玦也从没把他的话当成玩笑过。他说过的,若是再见,必是仇敌,生死不论,仇一定要报! 温子豫没再开口,他又如何不知常松霖和顾怀玦之间的情谊,虽说深仇大恨,可年少十几年的情谊不是假的。常松霖这一身的剑法都是顾怀玦教的,他的脾气也是顾怀玦惯出来的,这才是常松霖最生气的地方。 他最气的,是不知道该怎么朝顾怀玦生气。 顿了片刻,温子豫没忍住,还是问出了口:松霖,如果他现在出现在你面前了,你真的会报仇吗? 常松霖将那支羽箭,用手帕擦干净血迹,往乾坤袋里一塞,里面赫然已经存了好几支一模一样的羽箭了。 他不知道该怎么说,但他也许会吧。 此时的山顶已经是一片电光火石,只能看见一片黑色的雾气弥漫。手中剑影翻飞,无尽的黑暗将万径山的上空包围,早一进分不清那是云昭的魔气,还是枭月尊使用禁术的邪气了。 簌簌的狂风呼啸,要不是还有一层结界挡住,只怕是如今整个万径山都将灰飞烟灭。 温肃一边挡着阵法的剑锋,一边应对着方琰掌门的长杖,他虽然剑法极好,但毕竟还是个凡人,比不得修士的修为,几个回合下来,就渐渐落了下风。 云涟见状,不由得分神帮温肃对付方琰掌门,渡世剑霎时间飞出去,将方琰掌门困在原地。 就在这时,枭月尊看准机会,调动结界中法阵的力量,全部袭向平沧尊,自己却虚晃一枪,转身一掌打向温璨。 温璨的体内修为不够,根本支撑不住云昭的强大魔气,没一会儿,嘴角便溢出血迹。若是再强撑下去,他这副身体也要跟着云昭一起灰飞烟灭。 渡世剑还没来得及收回,云涟一个闪身挡在温璨身前,掌心运气,对上枭月尊。 但单打独斗,光拼修为的情况下,云涟根本不是枭月尊的对手,那方人忽然暗中用尽全力,云涟直接被一掌打飞出去,强大的后力直接让他以身躯破碎结界,一口鲜血吐出,整个人再也支撑不下去,彻底晕了过去。 云涟! 温璨急切地看过去,却没发觉,自己此时也已经是七窍流血了。 他奋起一击,势必要为云涟讨回,余光瞥了眼另一边刚从阵法中闯出来的平沧尊,方才要不是平沧尊破了阵法,云涟那一击破碎结界,只怕当场就没了命。 两人目光相对的一瞬间,似乎是头一次有了某种默契,要为彼此在乎的人报仇。 平沧尊怒吼一声:枭月,今日本尊便以清玄山掌门之名,清理门户! 没了阵法的搅扰,平沧尊和云昭便能一心地应对枭月尊,两人默契的联手,一左一右夹击,丝毫不让枭月尊喘息半分。 长风微动,灭邪出剑,漫天的魔气将枭月尊困顿,便在此时,平沧尊一剑刺出,正中枭月尊的心口。 呼啸而过的狂风似乎霎时间就停了,殿前一片静谧,唯有枭月尊破碎的身躯从半空落下,飘飘荡荡的落在地上。 仿佛一瞬间被鲜血淹没,在血泊中悲伤的微笑。 他始终是笑着的,坦然、嫉妒、放松、甚至还有一点恨。 他说:掌门师兄,其实我讨厌修仙,讨厌整个修仙界。因为这里,从来都容不下一个平凡的人。 而他,就是那个看似平凡的人。 但其实,他并不平凡,他的灵根稀有,天赋也不错,头脑也聪明,放在凡尘中也算得上是万里挑一。可是这里是仙门啊,世间所有的佼佼者在这里,都不过是平凡人中的一个,什么也不是。 枭月不甘于平凡,不肯做最末后,被人嘲笑的那个,他被嘲笑得太多了,多到他只剩下自卑和嫉妒。 谁也不是天生的坏人,但人的本性贪婪,是永远不会变的。 平沧尊长叹一口气:所以,师祖当年就说过,你不适合修仙。是你非要强求,走上这条路的,如今,怪不得别人。 温璨撑着剑,俯身在地,云昭的魂魄从他身体里出来,一转眼就钻到了灭邪剑里,似乎是在修生养息。他控制着温璨的身体,温璨受的伤,他也同样受了一遍,感同身受。 云涟 温璨踉跄着步子往云涟那边去,眼见快要到了,他忽然眼前一黑,直接扑倒在地。 温子豫和常松霖不知何时赶了上来,一左一右将温璨扶起,看到温璨面容时,二人皆吓了一大跳。 阿璨,你这是温子豫眉头紧拧,眼前温璨秀气的脸上布满了血迹,七窍流血,十分骇人。 常松霖嘴里喃喃道:七窍流血啊这是,你得受了多重的伤? 但温璨也只是撑着他们的手臂,眼目模糊的看向地上躺着的云涟,试图伸手牵上他的手。 他说:云涟我也累了我陪你,一起睡。 第一百零一章 全文完。 枭月尊在万径山被平沧尊清理门户的事,一传出去,就掀起不小的风浪。 平沧尊亲自出手,那就意味着,凡间的传言属实,枭月尊确实做了损害百姓的事,并且偷偷修炼了禁术,实乃仙门之耻。 他本是仙门尊长,德高望重,却知法犯法,比之当年云昭一事,更让人不耻。 但好歹是平沧尊亲自清理门户,也算是清玄山对仙门和凡间有所交代了,清玄山身为第一仙门,树立了如此榜样,谁也不敢再多说什么。 况且,随着枭月尊的陨落,仙门第二的万径山也就此消失。 听说,不仅清玄山派人去了,连温常两大世家都掺和了进去。万径山在那一战时,整个山上的弟子被清理了个干净,连方琰掌门都未能幸免,属实不是小事。可清玄山对此绝口不提,还有意将事情压下,大家便都不敢再提起,只当是万径山站错了队,得罪了人。 等温璨再醒来时,人已经回到六合峰了,寂静的峰顶空无一人,他揉着发痛的脑袋起身,险些一头从床榻上栽下去。 床榻边,灭邪剑稍稍动了一下,随即一道身影从里面懒洋洋的钻了出来。 云昭斜靠着软塌,翘起二郎腿,朝他笑:你可知足吧,你知不知道,你差点没命了啊。想想你后来发狠的样子,连我都差点不敢动手了,也不知道你哪来这么大的本事。 不得不说,果然爱情的力量的伟大的,云昭头一次发现,温璨以前之所以那么虚弱,那都是云涟娇惯出来的。一旦云涟倒下,那被激发出来的,可就不只是娇弱的温璨了,那简直是不要命了啊。 现在想想,当时温璨那最后一击,就是拼着同归于尽去的,幸好没真的同归于尽,不然他现在也得跟着没命。 不过好在,你身体里还有阮蘅长老封印的修为,勉强救了你一命,不然你现在大概也就跟我一样了。云昭伸了个懒腰,魂魄还有点虚浮。 温璨闭了闭眼,勉强让自己清醒过来,他摸了一把脸颊,梦里还有点温热的感觉,血已经不流了。 他问:云涟呢? 温璨忽然有点不习惯,醒来的第一眼见不到云涟,他有点担心,不知道云涟好不好。 云昭挑眉:啧,一醒来就问,云涟比你自己的命还重要啊? 谁道,温璨认真地点了一下头:嗯,重要。 他自己只要不死就行,死了也没事,反正也不是第一次死了。但是云涟不行,他不能接受。 没办法,云昭只好摇摇头,叹了口气道:本来是要没命了的,剩一口气,后来是平沧尊将自己修为全部渡给了他,才救回来的。 说起来,枭月尊那结界设得还真是厉害,不知道耗费了多久的心力才凝聚成的,铜墙铁壁一般,连他那时都被困在里面,险些没办法出来。云涟被枭月全部修为攻击了一掌,后又撞上结界,能将结界都破碎的力量,可见他伤得有多重。 云涟哪怕不死,最后也只能剩一口气吊着命,想恢复到以前的修为,怕是再要耗上几十年了。 温璨不解:怎么会云涟他不是,不是有飞升的命格吗?他怎么会有生命危险? 若是他没记错,凡拥有飞升命格之人,皆是大富大贵之相,不说他的修为如何,单单是那命格,就足以救他于生死之间。也就是俗话说的,命硬,阎王小鬼都不敢收。 云昭手指摸了摸鼻尖,抿嘴道:云涟他,早就没有飞升的命格了。 怎么可能?所有人都说他是天生飞升的命格啊? 修仙界那么多大能都如此说,还有平沧尊,以他的修为和阅历,总不会看错的。 云昭敛眉:那是以前,但自你重生后,就不是了。 你你怎么知道,我是重生的? 温璨诧异了一下,忽然想起那时在云中祠的圣殿里,云昭好像也提起过这么一句,但那时温璨只以为是云昭能听见他心里想的声音,所以才会知道的。他早就想问了,只是一直也没找到机会问。 云昭道:我怎么知道的?呵,我一手操作的,你说我怎么知道? 你开玩笑的吧,你的修为已经到了这般地步了?还能帮人重生?温璨总觉得,自己好像脑子有点糊涂了,大概是那一架打得太过了,把他的脑子都打糊涂了,又或者是他还没睡醒,所以听不懂云昭的话。 可是就算云昭的修为到了能转移乾坤,帮他重生的地步,但温璨还是不明白,云昭为何会帮他? 只因他们经历了相同的境遇? 不会,那不是云昭的行事风格。这人素来唯我独尊,哪怕是要找枭月尊,又或者是清玄山报仇,也一定会自己想办法,而不是拉一个没用的帮手。那时的温璨对他来说,就是一个没用的帮手。 云昭翘着腿,环胸看他,一本正经地说:我是没有,但云涟有,他飞升的命格可以超越万物,哪怕是生死。转移乾坤对他来说,不是什么大事。 所以他求我,宁愿用他飞升的命格来换,也要让你重生回来。 云昭哪怕再恨清玄山,那也是恨的离淮,跟旁人无关。可云涟是他的师弟,是他亲自从前朝地宫带出来的,可能,也许不仅仅只是师弟,还是他和离淮最后一起做的一件事,是他后来想起离淮,唯一能回忆起的事。 云涟求了他,宁愿用他自己的命,去换温璨的命。他不忍见离淮门下连最后一个弟子也没有了,于是要了他飞升的命格,用在温璨的身上,扭转了乾坤。 只可惜,云涟做了这么多,重来一次,他自己却什么也记不得了。云昭看不得他这个傻师弟做这些事,所以才替他说出来了,因为这个世界上,唯一知道云涟曾做过什么的,只有他了。 上辈子,温璨死在骷髅地后,是云涟越过众仙门将他带走了,云涟不惜毁了凌清君的名声,抛却一切荣光,替温璨挡住了众仙门的敌对,将他的尸体挫骨扬灰。 这一切,云昭都看在眼里。 他犹记得那一句:阿璨是我的师弟,所有想将他挫骨扬灰的人,都得先从我的尸骨上踏过去! 云昭不得不承认,那时他的心都震撼了,想起自己当年被仙门围剿在骷髅地时,也是这般境地,可是他直等到死,也没能等到那个愿意陪他一起站到仙门对立面的人。 云涟做了他一直想要,却始终没能得到的事。他后来那么恨离淮,大概也是因此。 云涟虽被尊称为「凌清君」,但说到底不过是个大弟子,连一个弟子都有为了保护身边人,而和整个仙门对立的魄力。堂堂离淮仙尊,仙门楷模,却是个放不下「苍生」的懦夫。 走出骷髅地时,云涟就遇到了他,也许不是巧合,而是云昭特意在那里等着的。但云昭还是说:要我救他,可以,但要用你的飞升的命格来换,你也愿意? 云涟想都没想,坚定地给了他答案:只要能让他活过来。 别说是命格,要他这条命都可以。 云昭说:可惜你不知道,那傻子上辈子就一心为你了。 温璨确实不知道,以至于在他听到云昭说的这番话后,整个人都愣了。 他一直以为,云涟看不上他,觉得他是泥潭打滚的市井小混混,比不上遨游天际的仙鹤,他们之间是云泥之别。这样的想法,在他自卑的心里,存续了两辈子。 可温璨从未想过,原来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某些人已经悄悄的将他放在心上最重要的位置了。人人求而不得的飞升命格,那是枭月尊筹谋一生也想要的不老不死,飞升成仙,于那人而言,还不如他这条废物的命。 原来,他也曾被世界温柔以待。 云昭站起身来,指尖虚浮的抚过平躺在床头的灭邪剑,嘴角微抿,似乎带了点坦然的笑意。他看了温璨一眼,说:人在隔壁,应该也醒了,你随时可以去看。 恋耽美 美人师兄在上小说免费阅读(67) 得了回答,温璨正准备往外走,忽然停下步子,歪着脑袋看向云昭:你今天,好像有点不一样。 云昭问:哪里不一样? 温璨撇撇嘴:有一种,看透世俗的感觉。 闻言,云昭噗嗤一声笑开了:老子什么时候没看透过世俗的,只是太过执着于一些事,钻了牛角尖罢了。不过我现在想清楚了,不是所有人都能放下一切,一心只为别人的。 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像云涟一般,舍得抛下一切,甚至是无上荣光,无条件的爱一个人。 他看开了,所以他也决定放过别人,放过自己,不再那么执着的等一个不会回来的人。他要渡自己入轮回,争取下辈子能做个普通人,不再牵扯进仙门的纠葛。 温璨从房间出来后,直奔隔壁的屋子去。六合峰高耸入云,且结界强劲,一般人上不来,他们也就乐得清闲许多,不会有人突然来打扰。 屋子里依旧空空荡荡的,素色的墙壁映入眼帘,似乎只有一张床榻和一张方桌,其他多余繁琐的摆设几乎全没有。 温璨只着了一身里衣,连鞋子都没穿,就直奔云涟这里来了。 床榻上的人还在平稳的睡着,细微的呼吸几乎觉察不到,看样子是好了不少,几乎没太大问题。 温璨就这么坐在床榻边,看着那张精致清冷的面容,指尖下意识地覆上他的侧脸,轻轻地顺着脸颊滑落。 他以前还从未有机会这么打量过云涟,虽然早知道云涟长得好看,是众仙门世家都觊觎的对象,尤其远远看过去,一道清冷的身影立在那里,就像一棵屹立不倒的冷淞,身段欣长,背脊挺拔。 但他这么仔细地盯着,又觉得还是近看更好看一些,这张脸简直就是造物主精雕细琢出来的一件精美作品,精致得不像话。 温璨正伸手去摸,想要再凑近一点看清楚,眼前的人忽然长睫轻颤了一下,睁开了眼,漆黑的眼眸就这么看向温璨,有一点无奈。 早在温璨进门的一瞬间,云涟就醒了,但他没睁开眼,他想看看温璨会做些什么。 很显然,结果出乎意料,他没想到温璨就这么盯着自己看了许久,看就罢了,还亲自上手摸了。 温璨被吓了一大跳,差点从床边掉下去。云涟眼疾手快,长臂一伸,从温璨的腰间揽过,将人往怀里带了带。 他弯身靠上云涟的身侧,纯白的里衣被扯开了一些,露出一边白皙的肩膀。 空气忽然凝滞了一瞬。 温璨余光向下,不经意瞥过自己的肩膀,意外地看到一点微妙的红印,不清晰的一点,像是许久还未消散的淤血。他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然就脑子一热,耳朵「噌」得一下红了。 该死的,这一定不是他想的那东西,这肯定是那天打架伤的,还没好利索,就差这么一点点,还碰巧被云涟看见了。 温璨红透了耳朵尖,没敢抬眼看云涟的神色。但是他明显感觉到了,那人炙热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不偏不倚。 温璨试图开口:我我听云秉容说,平沧尊将掌门之位传给你了。 这事儿,不用云秉容告诉他,整个清玄山上下都传遍了。 云涟那时被打伤,平沧尊便将自身全部修为都渡给了云涟,自己就此闭关。很明显,这就是要让云涟接下掌门之位的。 那这么看来,平沧尊也知道,云涟没有飞升的命格了。 可他是云涟哎,即便没有飞升的命格,只要他想,他就可以像离淮仙尊一样,通过修炼,得道成仙。他有这样的天赋,更有这样的能力。 但温璨听到的消息却是,云涟答应接下掌门之位了。 温璨其实真正想问的是,他为什么会答应,飞升成仙是无数人追逐一生的希冀,他明明有机会,他明明是最接近那条路的人了,就这么甘愿放弃了,不会觉得可惜吗? 因为接下掌门之位,就意味着,他自动放弃飞升的机遇,永远留在清玄山,像平沧尊一样,永远守着修仙界的安宁。 云涟双手环在他的腰身,下巴抵住肩膀,轻轻靠上他的后背,道:那你希望我接下掌门之位吗? 温璨咬着唇瓣,没说话。 片刻,没等到温璨的回答,云涟兀自道:阿璨,我说过,这人间很好,我很喜欢,所以我从没打算离开。 这人间本是不好的,可是有你在,这所有的一切,就都变得美好起来了。 细软的里衣布料隔在两人之间,云涟下巴轻轻抵住,不轻不重的触感,禁不住让温璨浑身一颤。 他噎嚅了一会儿:可是你本应该 本应该有大好的未来,九州之境,漫天仙际,做他遨游天地的仙鹤。如今却为了自己,甘愿放弃飞升的命格,陪他重来一世。 云涟将那娇软的身子转过来,面向自己,少年好看的桃花眼低垂,不禁惹人怜爱。 他说:所谓的成仙之路,于我而言并没有那么重要。若是拿飞升的路途,要用一世的孤寂来换,阿璨,我宁愿不要。 或许在这之前,他就是清玄山为了飞升成仙而培养的,一心只为飞升,为清玄山挣得这一份荣光。但是现在,他找到了比飞升更有意义的事。 他感受过了凡尘的人间烟火,就不愿再回到那云雾缭绕,寂静清冷的孤寂之地了。 云涟道:从今以后,你不再是泥潭里的游鱼,也不必羡慕遨游天际的仙鹤,有我在你身后,再也不会有人能动你分毫。 温家不曾护过的,他来护,清玄山乃至整个仙门加注给他的苦,他都会一点一点的为温璨讨回来。 那样明媚的笑,他还想再看一辈子。 温璨鼻尖微酸,趁着眼泪还没湿润时,一把扑进了云涟的怀里,重重地点了一下头。 他原本是回来报仇的,却在夜深人静准备出门的时候,看见了一束天光。 天亮了,他放下了只能藏在黑暗中的武器,拥抱了光明。 全文完。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