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浣熊与棉花糖》 小浣熊与棉花糖免费阅读-小浣熊与棉花糖小楼 你们听过一句话吗? 什么话? 三年五载,就是一生一世。 许柏舟皱起了眉头,江沚也忍不住笑了。 诶,你不要笑,这话是很有些道理的。齐祁推了推眼镜,拿认真严肃的眼神看了看面前两人,他又说,而你们现在,就刚好在这三年五载里。 【日子过得真快,对于中年以后的人来讲,十年八年好像是指逢间的事,可是对于年青人来说,三年五年就可以是一生一世。】 内容标签: 花季雨季 甜文 成长 校园 搜索关键字:主角:许柏舟,江沚 ┃ 配角: ┃ 其它:《夏天再说》连载中 一句话简介:青春至上 立意:青春至上 第1章 第一题 不知道日照是怎么回事。 阳光像潮汐一样,来了又散,现在又荡漾着铺到了窗台,窗棂的阴影投在暗黄的课桌上,窗帘是灰扑扑的蓝,随风轻轻摇,像是阳光里的波浪。 下课铃一敲,许柏舟从梦中醒来,视线从课桌转向黑板,班主任轻飘飘望她一眼,只点了点粉笔。 同桌推推她,你听 傍晚时段的广播开始播放,音质不太好,沙沙作响,一个男声传出来,请全体高三学生注意,物理试卷第五题参考答案有误,现更正为 B 选项。 许柏舟慢吞吞拿起试卷,把原本的红叉划掉,又补了个对勾。 你早点醒该多好,刚刚大家在组织点餐。那你去食堂? 算了,许柏舟又倒下去,我还是继续睡吧。 不是,我还等着看你的答案详解呢,吃饭吧,吃完才有力气动脑。 许柏舟突然直起了腰,严肃道:要不然把物理放一放,你还是先努力学生物吧。 转眼之间,教室里变得空空荡荡,两人难免都被不远处移动的人影吸引了目光一个把校服穿得十分适意的男生从后门走进教室最后的小角落,接满一杯水,又走出去,绕着过道回到了第一排的座位。 看看人家同桌一面摇头一面感慨,第一名,就是不一般。 许柏舟原本有些出神,听见这句话,立刻皱着眉敲了敲桌子,你说什么?我总分比他高好不好。 同桌恍然大悟,对,那道选择题值五分! 同桌又作势比划了一下对角线,王不见王啊!你们俩。 许柏舟又摇头,不对,我的视力比较好,所以才会选后排。思思,要不然还是先帮你补语文吧! 思思姓陈,全名陈思侑,原本挺有距离感的名字,硬生生被改成了一个小跟班模式。陈思侑本人倒十分满意,他是个十分温和友好的人,乐于用一个简单的名字拉近与同学间的距离。 所以,身为陈思侑的同桌,许柏舟理所当然就是小跟班身边的大恶霸至少大半同学是这样认为的。 同班两载有余,和许柏舟有过交流的人寥寥无几,虽然这和她时常保持睡眠状态不无关系,但一旦屡屡错过建立友好关系的时机,就很难再修正别人对自己的印象了。 当然,上述只是陈思侑的个人心得,至于许柏舟本人,她大概压根就没有考虑过主动经营人际关系。她的心里只有一个目标如何永远占据戎城三中的榜首。 入学最初,陈思侑就摩拳擦掌着,要在交际圈抢占先机,第一个就从同桌入手,打探她的性格与爱好毕竟同桌看上去明丽又恬静,像是无数个初恋杂糅到了一起,极有可能成为学校里的风云人物。 只是陈思侑没想到,风云人物实在与外表不符。假如眼前是个青春校园剧的取景框,许柏舟就应该是那个被众星捧月的美丽女主角,要么在窗台怅望风景,要么捧着书本作文艺少女状,要么就和同样青春靓丽的男主角嬉戏打闹再怎么样,也不该缩在角落睡觉啊! 更何况,场景道具样样不缺,窗台、书本乃至同样青春靓丽的男主角,一应俱全。 陈思侑再次望向那个坐在第一排的背影,颇为遗憾地叹了口气。 陈思侑口中的王不见王是有几分道理的江沚成绩优异,他和许柏舟的名字永远在榜单上胶着,许多好事者都在期待别样的展开,而两位当事人之间却毫无交流。无奈,心潮澎湃的只是围观群众们,而两位本尊只知沉浸在知识的海洋。 这两个人有许多相似之处,受人欢迎的程度却相去甚远,相较于许柏舟给人留下的冷酷印象,江沚很容易就能得到别人的好感。 他并不是平易近人的长相,气质当然也不会泯然众人,之所以会显得十分亲切大概是因为,无论面对什么人,他总会先备好一个笑容,再配上和善的眼神,无往不利,绝不会给人留下差印象。 上学年曾经发生了一件事某次月考之后,有个高一的学妹玩游戏输了,被迫冲进食堂二楼,一把拦住正端着刀削面的江沚,当众对他表白。学妹紧张得话都说不利索,江沚却十分耐心,即使手中的面已经快溶烂在汤里,依旧没有打断她的发言。 据说,学妹忐忑不安地来,恍恍惚惚地回,之后被损友问起感受,脸上的神情坚定得近乎虔诚,不知道为什么,感觉他的脸上有圣光。 这件事成为无数学生月考之后唯一的消遣,在戎城三中盛传一时,自然也传到了许柏舟的耳朵里,据说她毫不客气地嗤笑一声,说道:白天日照强,光线无处不在,但凡有个平面,都能看到反射现象。 以上,就是两人交恶的有力证据。 不一会儿,几个因为输掉划拳,被分配去抬外卖的倒霉壮丁回来了,抬着一个硕大的泡沫箱不敢相信他们竟然能逃过保安大叔的审查放在了教室的空地上。 陈思侑立刻从座位上弹跳起来,兴冲冲地冲了过去,极富仪式感地深吸一口气,不忘先赞叹一句,啊,真是美妙的味道,真是美好的人生。 听到这句话,守在一旁的两个女生忍不住笑了起来,陈思侑也志得意满地露出一个笑容,冷不防被挤到近处的一个人撞了撞胳膊,回过头才发现是体育委员冯凭同学。冯凭拿出一个方便饭盒,递给他,嘴里不清不楚地说了声,喂,还有这个。 陈思侑把两只手往后缩,摇头道:我只点了一份炒饭,这不是我的。 冯凭盯着他,神情难以言喻,不太耐烦地说:废话,我当然知道你只点了一份,你就不能问问你同桌吃不吃吗? 陈思侑一脸的惊诧,在外人看来可谓是又傻又愣,冯凭只好勉为其难地又加了一句话,好吧,如果她不想吃,就给你吃。 冯凭同学说完就走,十分潇洒,徒留陈思侑一个人站在原地,难得地忧郁了片刻。 回到座位,只能看到许柏舟一个无情的后脑勺,陈思侑大着胆子把试卷裹成一个圆筒,远远地、轻轻地在许柏舟肩膀上一敲回应他的,是一块精准抛过来的橡皮擦。 陈思侑往前排一望,果然看见冯凭的视线停在自己这边,只好把双手一摊,表示我也尽力了。冯凭的神情立刻变成了怒其不争,不太友好地扭回了头。 陈思侑先打开自己的炒饭,看着水蒸气汇聚成小水流,从盖子内侧滑落到桌面上。再打开另一份白白净净的饭盒,立刻有一股香甜的味道飘了出来,露出满满一盒热气还没消散的桂花藕夹。 食物的香气也没能唤醒睡眠中的人,陈思侑经过一番并不激烈的思想斗争,把桂花藕夹放进了自己嘴里,一边大嚼,一边遗憾地想:许柏舟压根也不喜欢吃甜食啊,基础信息都没弄清楚,冯凭同学的失败早已注定。 晚自习时间到了,许柏舟即将进入她一天之中最清醒的时间段。陈思侑早就做好了准备,把记录了一大堆问题的笔记本直接推给她,谁知道笔记本又被许柏舟原样推了回来。 许柏舟冷漠地摇头,等会儿,我自己也有一个问题,二十分钟之后再解决你的。 陈思侑显然不知道如何应对这前所未有的情况,反应不及,直接把心里话说了出来,你今天睡了一天,到底是哪儿来的问题?梦里? 许柏舟猛然一拍桌子,放肆! 陈思侑慢动作向后仰,手臂挥舞,啊啊啊啊大王饶命 为师教导你多年,竟将你教得如此忤逆! 啊啊啊啊师父饶命 啪!班长把黑板擦摔在了讲桌上。 许、陈两位同学收了戏瘾,正襟危坐,捧起了课本做苦读状。 / 好了,许柏舟放下笔,活动一下手腕,居高临下看着陈思侑,思思,呈上来。 陈思侑自觉忍辱负重,一边呈上笔记本,一边还要奉承两句,二十分钟,一分不差,一秒不少。您呐,真是了不起! 许柏舟含蓄地露出一个笑,开始在陈思侑的笔记本上勾勾画画,慢慢地,就变了脸色。 至少五分之二的题和昨天讲过的类似,是我没有讲清楚,还是你没有认真做? 此刻的许柏舟,像极了被班主任附体,害得陈思侑下意识躲开了目光。 快说。 不是,陈思侑挠了挠脑袋,哪些题是类似的?我真的不知道。 许柏舟的脸色变得有些奇异,我都这么严肃了,你还开玩笑? 陈思侑欲哭无泪、欲辨已忘言,他早该明白的,尽管许柏舟也努力了,她还是无法贴近普通人的思维方式。他突然萌生出一个危险的想法,他动摇了,想要叛出组织,转投江沚同学的麾下。 就在他眼神飘忽的一瞬间,仿佛奇迹降临,许柏舟忽然又接上了他的思路。只见许柏舟把笔记本一拍,竭力转换成温和的语气,没关系,就当反复巩固了,来,为师再讲一遍。 讲题过程中,许柏舟中断了数次,仅仅为了平复心情,看得陈思侑又是感动又是害怕。最后总算是安全无虞地捱到了下课,陈思侑捧着满是红色笔迹的草稿本,感觉人生太过艰难。 就在陈思侑离开座位的那一瞬间,许柏舟也站了起来,陈思侑赶紧提醒她,这不是放学!还有一节课! 许柏舟扬了扬手里的草稿本,我想到一个好的解题思路,去趟物理办公室。 周测第五题? 对。 不用去了。 许柏舟难得愣住,停在原地等他给出理由。 陈思侑压低了声音,指了指第一排,江沚在物理办公室待了整整一个中午,正确答案就是他推算的朋友,你终究还是输了。 作者有话要说: 故事比较轻松,希望大家能够感到开心~ 第2章 第二题 晚间的铃声比白天的要更加舒缓一点,是钢琴和手风琴的合奏曲子,此时铃声响罢,教室内外更是寂静。 许柏舟颓然地把手上的东西往桌子上一丢,自己也缩了回去。 接下来的时间里,她都变得郁郁寡欢,陈思侑一直在旁边絮絮叨叨说些什么,她也只当听不见。眼前明明摊着一本习题册,许柏舟一眼也没望上面看,她托腮望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不动不笑不说话,倒还真有点像个摆拍画面了。 下课铃一响,许柏舟立刻拎起了书包,眼看陈思侑没有挪动椅子的意思,她索性直接从缝隙里挤了出去,谁知道陈思侑一把扯住她的袖子,我错了,我不该取笑你,不要生气啦,我明天帮你买早餐好不好~ 我没有生气,好了,快松开。许柏舟扯回袖子,目光没有停留,直接往门口走去。 片刻后,她又倒退几步,冲着陈思侑点点头,好吧,帮我买个鲜肉烧卖,谢谢了。 有位大师曾经说过,人生路上,最不缺的就是狭路相逢。 许柏舟和无数个同样倒霉的学生一样,错过了绿灯的最后一秒,被挡在了一个漫长的红灯面前。 忽然间,身边刮过一阵小小的风,一个自行车轮擦过许柏舟的裤腿,停在了她的身边。 车轮的主人显然没料到自己的预想轨迹会出错,立刻道歉,对不起,撞到你没有? 单听语气,十分诚恳,但如果配合上音色许柏舟飞速扭过头,果然,这个胡乱骑车的人就是江沚。 大师又说,仇人相见,分外眼红。许柏舟当即反驳道:当然撞到我了!何必问这么一句话? 江沚果然先露出一个抱歉的笑容,随后才说道:其实,我也只是客气一下。 听完这句话,许柏舟隐隐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却又一时想不明白,只能挤出一句,你这个人 话音未落,红灯转绿,空气中渐渐开始弥漫一股紧张的气氛,所有人都蓄势待发,双手握紧了车把。 江沚更快一步,从她身边掠过,先走了,学霸。 再没有什么言论能比来自竞争对手的恭维(讽刺)更具杀伤力了,至少许柏舟是这样认为的,她的心被学霸这个词狠狠地刺痛了,咬牙切齿一踩踏板,迅速穿过了人行道。 这个时间这个地段,路上穿行的也只剩了刚刚结束晚自习的高中学生们。路灯又老又旧,连灯光都变得微弱,投射在校服之上,会泛起一点朦胧的光泽。 远远地,看见江沚背影一晃,闪进一条小道,许柏舟则拐进了另一条岔路,两人脱离自行车大军,消失在夜色里。 / 第二天,陈思侑总是坐立不安,总感觉世界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他思来想去,最终在同桌身上找到了答案。天哪,许柏舟没有在课堂上睡觉,恐怖如斯! 不只是陈思侑一个人感到了古怪,就连讲台上的物理老师都频频投来关切的眼光。只见许柏舟目光如炬,毫不示弱地和阿潘老师对视,最终,还是阿潘败下阵来,把目光转到了黑板上。 陈思侑数次欲言又止,无奈许柏舟压根不搭理他,他只好戳了戳她的胳膊,推了个草稿本过去。 很快,草稿本又被推了回来,陈思侑低头一看,自己的问句之后多了一行回应 你怎么不睡觉啦? 管好你自己。 陈思侑无言以对,觉得这个世界已经乱套了。 下课后,许柏舟转了转笔,又坐在凳子上转了转自己,才漫不经心地说:认认真真听完一节课,果然有点收获,看来阿潘是个好老师。 陈思侑差点没当场给她跪下,姐姐,阿潘老师任课快三年了,您终于听完一节课啦? 许柏舟拍拍陈思侑的肩膀,语重心长道:所以啊思思,学不好就不要怪老师。我希望你下次物理小测认真一点,分数一定要超过一百一,能做到吧? 恋耽美 小浣熊与棉花糖免费阅读-小浣熊与棉花糖小楼 陈思侑憨傻一笑,落荒而逃。 陈思侑这一逃,逃去了操场,就再也没有回来毕竟下节课是体育课。 体育老师辉辉是个矫健的壮汉,他站在升旗台下,一手叉着腰,一手举着花名册,来来回回数了三遍,终于怒了,怎么回事?每次都少一个人! 陈思侑立刻举起手,老师!那个,许柏舟被老师叫去办公室了。 又在办公室? 陈思侑点头,是啊,哈哈,没办法。 学生队伍里一片沉默,辉辉又怒了,平时也就算了今天要测八百米!体育委员,去把人给我带过来! 冯凭同学喜不自胜,却没有立即动身,而是蹲下去,先把两只球鞋的鞋带重新拴紧,又站起来,抚了抚并不存在的衣领,作势就要冲出操场。 远处忽然传来一个声音,拦住了冯凭的去路,什么?要逮许柏舟?老师,让我去吧! 声音的主人是戎城三中货真价实的风云人物三班的唐荔同学,隔了半个操场的距离,她也能毫不见外地朝辉辉老师招了招手,又补充了一个理由,老师,还是我去方便一点。 辉辉往三班的队伍看了一眼,发现他们一上课即解散,看上去实在没什么正事,没怎么犹豫就点头同意了,也好,冯凭,你准备一下,先组织男生测试。 冯凭的满腔期待被无情抹杀,他幽怨地望向罪魁祸首,对方却早就跑出了视野。 谁也想不明白,许柏舟和唐荔,这样形同极端的两个人,竟然会是关系融洽的好友,但事实如此,无人敢接近的天才少女许柏舟总是形单影只,唯一会大喇喇挽住她胳膊的人,也就是唐荔了。 陈思侑倒是总结出两人唯一的共同点都不太认真听课,只不过许柏舟是精神翘课,唐荔则是实质翘课。但是从今天的异常现象来看,许柏舟可能要就此退出翘课联盟了。 体育课本身倒不太要紧,但八百米测验是怎样也躲不过的,唐荔没有去办公室找人,而是直接去了一班教室她当然清楚许柏舟应该在哪里。 许柏舟待在座位上,原本专注地看着手里的东西,却在听见动静时迅速抬起了头,唐荔只好收回了想要蒙住她眼睛的手。 怎么啦? 今天你们班有八百米测试,辉辉派人来逮你下去。 许柏舟的脸色瞬间灰败下来,变成一张行将就木的面孔。她把手上的东西叠好,放在隔壁桌上,带着赴死的决心站了起来,走吧。 唐荔顺着她的动作看了一眼,见到一张满是红色笔迹的试卷,这是什么?连你也需要改错么? 没有,许柏舟摇摇头,之前答应了陈思侑,这是给他的答案详解。 唐荔回过头又看了看,发现那张试卷上几乎没了留白的地方,难免有些感慨,却没有多说,只是拉着她的手腕摇了摇,走吧,送你去操场。 操场的外围是跑道,跑道之外还有一道石墙,爬山虎在石墙上延绵不绝,远远望去只看得到绿意森森的一片。在这一片连绵之中有个米白色的大门,铺了三级石阶,正是操场的入口。 唐荔果然只跟到了操场入口,后退两步冲她挥了挥手,然后掉头去了教学楼,许柏舟只能一个人踩上了台阶。 呼啦啦一阵响,耳边传来一串杂乱的脚步声,许柏舟迎面撞上一群男生,恍惚一看,似乎都是同班同学。男生们在看清她的一瞬间,突然沉默下来。许柏舟在这片沉默之中行进,稍微垂下了视线,快和男生队伍的末尾擦肩而过之时,她隐约听见了自己的名字。 许柏舟回过头去,看见男生们一队去往教学楼,一队去往小卖部,毫无异样。只有一个穿着蓝色球衣,脖子上挂着口哨的人保持着半侧头的姿势。 许柏舟记不太清他的名字,不明所以地对他点了点头,看见对方似乎吃了一惊,脸上立刻挤出了稍显尴尬的笑容。许柏舟了然地想:看来又是我误会了,人家根本没想和我打招呼。 第3章 第三题 神爱世人,叫一切信祂的,不至灭亡,反得永生。 神恨世人,故使体测八百米临世。 许柏舟走到一班的聚集地,发现同学们的脸色都十足难看,只有体育老师显露出了罕见的活力,辉辉挥舞着手里的秒表,斗志高昂地呼喊道:给大家五分钟时间,戴上号码牌,做好热身活动,等体育委员一回来,立刻开始! 身处一片哀嚎之中,面无表情的许柏舟显得格外出众,很快就被辉辉的目光锁定。 就是你吧,每次体育课都不来?是,高三学生了,我也理解 老师,对不起。 辉辉显然也没想到这个常常逃课的学生认错速度如此之快,他说不出更多责怪的话,只好指了个方向,去那边领号码牌,做好热身准备。 许柏舟走到跑道旁,学着其他女生那样,把校服外套脱下来挂在了足球门上,又把号码牌別在了胸前。 她站在起跑线,表情严肃地做着拉伸动作,同时认真听着一旁女生们的闲谈,了解到很多新消息,比如国庆节和中秋节撞上,合并成了八天大长假;三班的语文老师怀孕了,这学期的课都由一班语文老师帮忙代上。 一声口哨响起,辉辉在一旁喊道:快快快!准备了! 冯凭把一大筐体育器材推到了升旗台下,又拎着一个塑料袋跑到了辉辉面前,老师,我去买了一些运动饮料。 辉辉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一旁的男生们已经阴阳怪气地喊叫起来,场面一度陷入诡异。 好在辉辉一无所知,随意把塑料袋搁在了脚边,冲着操场对面大喊,那边的两个!还不过来! 发号枪一响,女生们立刻跑了出去,一条跑道上七零八落,大家都面目狰狞,气喘吁吁。男生先前已经测完了,却还有几个好事者不肯离开,守在一旁看热闹。 许柏舟沉默地跑着,努力调整呼吸,增大手臂摆动的幅度即便如此,还是有接连不断的人超过了自己。她尽力忽略心里强烈的落差感,无视眼前掠过的人影,把视线下垂,放在跑道上。 这是人生中最为漫长的几分钟,直到她恍恍惚惚到了终点,看见一条胳膊在眼前一晃,辉辉的声音响起,17号,四分二十秒。 许柏舟觉得眼前发黑,四肢沉重,一步一停地挪到墙边,闭上眼睛,平复呼吸。 耳边忽然传来一个陌生的人声尽管许柏舟脑子里一片轰鸣,几乎听不清声音。她睁开眼睛,看到那个穿着蓝色球衣的男生以一种难以言喻的表情盯着自己她记起来了,那是体育委员。 许柏舟下意识扫一眼自己,又主动挪了个位置,我挡到你了? 冯凭的神情越发奇怪,他僵硬地递出一瓶运动饮料,低头说道:你、你要不要喝一点这个,应该会好一点。 许柏舟礼貌地笑了笑,拒绝了,谢谢你,但是不用了。 冯凭却直接把饮料塞进她手里,跑开前急匆匆解释了一句,是班上大家一起买的! 许柏舟现在手酸得厉害,拿着瓶注定无法拧开的饮料,非常无奈,她靠着墙站了一会儿,等到勉强找回双腿的知觉,才走到跑道内侧,取下挂在足球门上的外套那里光秃秃的,只剩下了她的一件衣服。 她本人倒是没有什么多余的感触,冯凭看在眼里,却觉得班上的女生太过冷漠,都不知道顺便帮个小忙。 体测结束,大家都抱着劫后余生的心态,一班的学生们三五成群,或是聊天或是散步,许柏舟则像往常一样,从一团又一团的人群之中穿过,独自走向操场出口。 路过主席台时,她忽然察觉到几道视线,伴随着低低的交谈声。按照以往的经验来看,如果是关于自己的议论,大概率不会是什么好话,许柏舟皱着眉头往上望去。 几个显然不属于中学校园的人站在主席台上,正把视线聚集在她身上,许柏舟一抬头,他们立刻左顾右盼,十分可疑。而那群人身边另有一个同班同学,没有转开视线,甚至还笑了一下,说道:跑的太慢了,学霸。 许柏舟只觉得心口一堵,脑海里千句万句骂声就要喷薄而出,她脚步停下,和主席台上的江沚对视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没说出个什么来。 等到许柏舟离开了操场,外校人又继续了讨论。 这就是你想要呈现的?所谓的,青春? 是啊,当然是很普通的场景,但你仔细想想,这一幕是不是会经常出现在回忆之中。 在她身上,我看到了卓绝的生命力。 江沚站在一旁听着,没有发表任何言论,此时忍不住笑了,他说:不是吧? 高三一班共计女生21人 ,除开因病请假的两位同学,许柏舟的八百米成绩荣获倒数第三,这对她而言,实在是不小的打击。 于是,当下午的最后一节课结束,班上同学又开始偷偷点餐之时,许柏舟离开了教室,去了操场。 陈思侑今天特意买了两碗咸豆花儿,自认为无比贴心,谁知回头一看,万年雷打不动的同桌已经离开了她的巢穴。陈思侑只好凭一己之力吃完了两碗豆花儿,还别说,味道真不错。 在穿过操场入口之前,许柏舟是满怀信心的,谁知刚一踩上跑道,就后悔了。但来都来了,她绕着跑道走了三圈。 除却狭路相逢,人生也充满了情景再现,当许柏舟再一次路过主席台,又看到上面站着那几个奇怪的人,宛如永恒的定点NPC。 但这次与上次不同,她的耳机线穿过校服下摆,绕在脖颈后面,替她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声音。她只看了一眼,毫不停留,却被人拦了下来。 同学,不好意思,可以占用你几分钟时间吗? 不可以。许柏舟摘下半只耳机,只听见了后半句话,她快速回答后,就要绕开眼前那个奇怪的人。 谁知又有一个人站到了她面前,你吃晚饭没有? 站在面前的人是江沚,初秋的晚风里,他只穿了一件短袖校服,袖口略微卷起了一点,红色的小斜杠隐没在褶皱里,不像是校服了。 许柏舟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江沚把缩在背后站着的人往前推,这个人想请你吃晚饭。 于是那个奇怪的人又重新出现在她眼前,既局促又期待地看着她。那是个穿着白色衬衫的半大青年,五官也端正,鼻梁上架着一副过于板正的眼镜。从外表看来当然是好端端的一个正常人,出现在此时此地却太不寻常。 许柏舟难免大吃一惊,退了一步,十分纳闷,你认识我? 白衬衫青年二话不说,先朝她鞠了一躬,诚恳道:求求你了,让我请你吃顿饭吧。 不知道事态怎么会发展到现在这一步,但最终,三个人坐在了同一张餐桌之上。究竟是什么?让许柏舟愿意摒弃成见,和江沚、连同一个陌生人共进晚餐?当然是食堂三楼那昂贵的干锅套餐。 在一通尴尬的自我介绍之后,许柏舟得知衬衫青年名叫齐祁,似乎是江沚的某个表哥,肄业于某个挺有名的艺术院校,自己组建了一个没多少成员的剧社,准备在各地巡演,大展宏图。 许柏舟且吃且听,等他结束发言,才点了点头,嗯,所以和我有什么关系? 齐祁霍然起身,一脸郑重,提高了音量说道:我想请你出演这出戏的女主角。 眼前这戏剧性的一幕,不仅震住了许柏舟,还吸引了食堂阿姨们的目光晚饭时间快要结束,工作人员也渐渐无事可做,只好把注意力放在食堂内仅剩的学生身上。 许柏舟慢慢放下手中的筷子,她意识到,这顿饭似乎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齐祁饱含期待地看着她,许柏舟如坐针毡,把椅子往后一退,也站了起来。这下可好,两人相对而立,气氛更加诡异。江沚还是没有放下手中的餐具,只是在进食的间隙友善提醒道:哥,你倒是把故事类型给人家讲一讲啊。 噢,对,齐祁如梦初醒,下意识做了个取文件的动作,却又意识到自己什么资料都没带来,只能试探性问道:你先答应我,好不好?\ 贸然答应当然是不能够的,许柏舟踩着铃声走进教室,心里想着要重新换一个更合适的跑步时间。 第一节 晚自习被物理老师讨走了,说是要用来解决试卷上的疑难杂症,估计是上次学生们提交的错题详解没能让阿潘满意。 陈思侑对此很不能理解,假如我知道该怎么做,考试的时候就不会做错了啊。 许柏舟闻言回头,还有问题不会吗? 陈思侑嘿嘿一笑,似乎很不好意思,你都帮我整理好了,我肯定都能看懂了。 许柏舟嗯了一声,像是放心了,又折了回去,低头看书。 陈思侑很好奇,悄悄探头一望,发现书脊上写着《极限长跑超级马拉松训练指南》,他有些畏惧地收回了目光。 阿潘风风火火踏进了教室,把手上的一堆试卷搁在讲桌上,又抽出夹在胳膊肘下的茶杯,猛灌了几口,这才把气喘匀。 坐在前排的班长十分懂事,没等阿潘开口,就主动抱下了试卷,开始分发。 阿潘十分欣慰,整个人也平静下来,他慢慢说道:上次的作业完成的不太理想,是我给的时间不够吗?上周的题目简单,理解起来还是有困难? 众人不敢接话,只是眼巴巴盼望着,试卷能快点发到自己手上。 班长走到许柏舟面前,抽出试卷,还悄悄冲她比了个大拇指。 / 很快,试卷分发完毕,阿潘也放下了粉笔。 我们先看第五题。 题目有个小陷阱,实际上并不难,哪位同学替老师来讲一讲? 没有人应声,阿潘的目光开始在前排逡巡,慢慢停在了江沚的方向。 老师,许柏舟忽然站了起来,我来吧。 阿潘显然没有预料到这个场景,竟然愣住了,而许柏舟已经从过道走上了讲台,拿了半截粉笔,开始写步骤。 座下的同学们相互对视,窃窃私语,很快,许柏舟写完了步骤,又原路返回了座位。 诶阿潘的手臂动了动,似乎差点就要做出挽留的动作,最终还是克制住了。他重新看向黑板,说道:是两种新方法啊,都非常巧妙,大家可以看得出来,比常规方法要简便不少。许柏舟是在认真思考问题,这样很好。 我们先看第一种,用小球的受力反推 大家的视线都往前去,汇集在黑板上,第一排的一个男生却在此时动了动,回过头,找到了许柏舟的位置。 而许柏舟似乎也一直等着他的反馈,此时刚好,对上江沚的目光,露出个从容不迫、又得意非凡的笑。 恋耽美 小浣熊与棉花糖免费阅读-小浣熊与棉花糖小楼 第4章 第四题 又被红灯拦在了路口。 晚风吹过来,把散在脸颊边的一缕头发吹到了眼前,许柏舟取下头上的黑色橡皮筋,用手指理了理头发,扎起来,重新露出一个光洁的额头。 红灯转绿,许柏舟却刚刚放下手臂,慢了一拍,双手握住车把的时候,身边已经掠过了一群学生。 啪嗒一声,一个什么东西被丢进了许柏舟的车筐,她顺着方向抬起头来。 先走了。江沚单手扶住车把,另一只手伸到了背后,冲她摇了摇。 许柏舟错愕之余,拿出车筐里的东西查看,那是一张海报包裹着一条糖果,海报上写着夜航剧社,糖果包装纸上写着海盐牛奶味。 当天的作业,许柏舟都会在晚自习时间全部做完,回到家里,就能坐在窗台旁,拥有一段全然由自己支配的时间。 这会儿,她拿毛巾擦干了刚洗的头发,坐在椅子上,把那张卷曲的海报铺平,认真地看了看。 除开文字介绍,海报上的画面很简单,是用寥寥几笔勾勒出来的海面,颜色偏暗沉,应该是是暗夜之中平静无波的大海。她把海报举起来,对着灯光一照,纸张材料上映出光芒,寂静的海上也泛起了粼粼波光。 她把海报压在了桌垫下面。 / 这是什么? 早读时间,陈思侑并不甘于专心读书,一双眼睛四处张望,总想找出点新鲜事。正巧,他看到了许柏舟桌子上的那条糖果,一般来说,许柏舟身边是不会有零食存在的。 许柏舟一愣,她差点都没意识到,自己昨天随手把它塞进了书包,于是现在它又出现在了自己眼前。 想吃就拿去吧。许柏舟一边继续翻书包,一边回答道。 陈思侑便爽快地拿走了,他依旧认为自己很贴心,毕竟同桌一直都不太爱吃甜的。他随手拆开,丢了一颗在嘴里,随即皱了皱眉,这个 不好吃? 也不是,就是很奇特,像陈思侑在脑子里搜刮词汇,憋出一句,像大海的味道。 海的味道,我知道!前排的人高声接了一句,随即猛地回头,我也要吃! 许柏舟忽然低声咳了咳,她说道:班主任。 两人动作一僵,同时收回了手。很快,大家都察觉到了站在教室门口的身影,顷刻间,朗朗书声响了起来。 第一节 课是语文课,整个教室气氛低迷,甚至连语文老师本人,都有点无精打采。 陈思侑撑着半耷拉的眼皮,举目四望,发现同桌竟然还保持着清醒,她聚精会神地读着一本书,陈思侑又凑近了去看,发现那是《戏剧表演基础》。 啊?陈思侑这下是真正困惑了,这甚至让他多了几分清醒,他忍不住开口,这 陈思侑!语文老师阿岚女士忽然大喊一声,整个教室都醒了醒神。 上着课呢!东张西望讲小话。站起来,回答我刚刚的问题。 陈思侑恍恍惚惚地站了起来,还有几分茫然,却看见同桌从书下抽出一张试卷,众目睽睽之下丢在了陈思侑桌上,食指点了点,古诗,三小题赏析。 陈思侑只好硬着头皮念出了答案,阿岚女士全程皱着眉头听完。就在陈思侑想要自发自觉往教室后面角落站的时候,阿岚却挥了挥手,让他坐下了。 能让语文老师对这种公然的作弊行为视而不见的,就只有许柏舟了。不知为什么,阿岚特别喜欢许柏舟,每每走到她的座位附近,脸上总会浮现起神秘的微笑这也成了一班的十大未解之谜之一。 第一节 课有惊无险地结束,陈思侑正准备睡倒在课桌上,却看见了一个意想不到的身影,慢慢朝这边走来。 江沚拎了张椅子到陈思侑旁边,反着方向坐下,两只手腕搭在椅背上,一点都不挨着桌面。他的目光越过陈思侑,看向许柏舟。 哗啦啦一阵响,是许柏舟扯过了几张试卷,盖住了桌面上的书。 考虑得怎么样了?江沚问道。 不太好。许柏舟不抬头,只摇头。 也好。江沚点了点头,把隔壁同学的椅子复原,随后离开了。 许柏舟这时候才略微抬起了头,远远地看了一眼那道背影。 陈思侑被这段无头无尾的互动彻底弄懵了,他暗自揣摩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忍不住开口了,师父啊,你和江沚不是不对付吗? 许柏舟已经重新整理了桌面上的大部分试卷,给自己收拾出一个适合休息的场地,她闭上眼睛,他主动求和,我也应该大度一点。 求和?什么时候的事。 不久之前,哦,证据刚刚被你吃掉了。 陈思侑无言以对,犹疑地看了一眼垃圾袋,看见了破碎的糖果包装纸。他隐隐觉得环境变化太快,并且走向有些诡异。可惜同桌已经睡倒,不再搭理他,他也只好哀哀戚戚地离开,去寻找别的小伙伴睡意转瞬即逝,已经离他远去。 等到许柏舟再次醒来,已经是物理课上。她扭了扭头,正准备中途加入课堂,却在余光里看见了一大片白色的影子,她侧过身体,发现同桌的一整条胳膊都被白色的绷带包裹住了。 你怎么了,思思? 陈思侑艰难转身,露出一张凄惨的脸,我骨折了。 依据陈思侑的说法,他只是安安静静地走出教室,却不慎踩上一滩油渍,滑了下去,好巧不巧摔在了楼梯口,一大群人疯狂奔跑下来,就这样,他不幸成为本校第一个因踩踏事件而受伤的人。 好端端的,怎么会有一大群人跑下来,一二节应该没有体育课。 唉,这陈思侑一脸难以言说。 前方同学递来了纸条,替他解释 听说,今天傍晚有明星在体育馆演出,一大早就来了一群人搭舞台,可能都去看热闹了。 唉陈思侑依旧是一脸哀戚,我好倒霉啊。 这是在校医院包扎的?能行吗?许柏舟问。 还好还好,面对同桌突然的关心,陈思侑竟然有些无措,他甚至还尝试着抬了抬可怜的左边胳膊,解释道:只是轻微骨折吧,不算严重,也不太痛,我就是觉得自己太惨了 教室后方的交头接耳没逃过阿潘的耳朵,但陈思侑毕竟是个伤员,阿潘欲言又止地看了又看,最终还是装作什么都没察觉的样子。 前方同学不断传递来新的消息,大意就是即将登台表演的明星虽然不太有名,但个个唱跳俱佳,舞台效果一定很好,最终诚挚邀请他们一起逃掉晚自习,去看表演。 我不太懂,不太有名,也能算是明星吗?可能是这接二连三的消息实在反常,就连许柏舟都写了张纸条,悄悄丢在了前方同学的桌子上。 前方同学似乎十分愤慨,就连传来的纸条都是慷慨激昂的,明星,就是明日之星!Confettis真的很努力,又不可能糊一辈子! 许柏舟这时候想起来了,前方同学郑小捷,似乎是班上唯一一个把真人海报用作书皮的人,为此还被班主任暗示批评过。 对不起,我不知道那是你喜欢的人。她又写了张纸条,递到前面去。 郑小捷打开纸条,愣了一愣,然后飞快下笔,写了不少内容,又涂涂画画好一会儿,最终递过来的草稿本上只留下了几句话,其实不只是一个人啦,她们是一个组合不过这么说也没错,我最喜欢的还是队长总之她们一定会火的! 许柏舟读这段话的时候,感觉郑小捷一直盯着自己,似乎是急于得到自己的反馈。她看完之后刻意抬了抬头,试探性地笑了笑,果然看见郑小捷脸上的笑意迅速扩大,露出那种常见于女生群体之间,独有默契的神情。 由于一时没能想到其他更合适的跑步时间,许柏舟还是在傍晚去了操场,她还打算顺路帮陈思侑买块面包充饥,你就好好待在教室里吧,别乱跑了。 陈思侑受宠若惊,依依不舍拽住许柏舟的袖子,既然这样,能不能能不能帮我再带两个烤串? 他的手被许柏舟无情丢开。 教学楼之外很是热闹,四处都是奔跑的人群。这不同于开饭前的急切与匆忙,更多的是雀跃、激动难耐。大家呼朋唤友,彼此挽着手,笑语不断地快步跑向体育馆的方向。 许柏舟站在两侧种植了香樟树的大道上,看了一会儿漫长的队伍,转头去了操场。 等到她绕着操场慢跑了好几圈,队伍不但没有缩短,反而还越来越长,队伍末尾的人都已经离开了体育馆的范围,慢慢挪到了塑胶跑道上。 许柏舟手里拿着一个排队买到的新鲜面包,放教学楼的方向走去。忽然间,一阵强烈的音乐,透过耳机传到了她的耳朵里,鼓点敲着,和周围杂乱的脚步声汇集到一起,形成了奇异的韵律,她不由自主拐了个弯,走向了体育馆。 侧门立着好几个五彩斑斓的易拉宝,周围的灌木上还悬挂着成串的小彩灯,天色渐暗,小彩灯也渐渐显露出光芒。 易拉宝之后忽然探出一个脑袋,靛蓝色渔夫帽的帽檐下露出一双圆眼睛,那人悄悄冲她招手,舟舟!到这边来!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文中为什么这么多叠词,没办法,戎城小伙伴就是喜欢这样。 第5章 第五题 许柏舟不为所动,或许是因为她从未听过这个陌生的称呼,舟舟?谁? 郑小捷见她迟迟没有反应,有些着急,迅速冲出来,在她面前站定,伸手挥了挥,然后拽着她迅速返回,又躲回了易拉宝后面。 有事找我吗?许柏舟问。 郑小捷像是被她的冷淡态度惊到了,讪讪松开她的袖子,又犹豫着往后退了一步,小声解释道:刚刚班主任路过,我以为你也是偷溜出来看演出的 往回望,的确能瞥见班主任那头发稀疏的脑袋,从灌木丛上方一晃而过。 噢,许柏舟点点头,又提起手上的东西,我确实想过来看看,但是,我要把这个给陈思侑带回去。 郑小捷看到那个面包,脸上露出嫌弃的表情,他怎么一天到晚都在吃啊? 少吃一顿又不会怎么样,郑小捷小声嘀咕,四处张望,忽然眼前一亮,大声喊道:江江! 许柏舟顺着望过去,随即面部有些扭曲。 江沚从人群之间的缝隙挤了过来,他看了看眼前两人,笑道:怎么啦? 你要回教室对吗,拜托你帮一个小忙,这个,郑小捷拿过许柏舟手里的面包纸袋,转而塞到江沚手上,帮忙带给陈思侑吧。 江沚答应得很爽快,又问道:你们这是打算?他的目光转到了不远处的体育馆入口。 嘘郑小捷神情严肃,我相信你,什么都不会说。 江沚笑了,是,我本来也就什么都不知道。 江沚离开,许柏舟则跟着郑小捷从侧门飞快进入了体院馆,据说,这是她作为Confettis官方后援会成员,所享有的特权。 舟舟,我没想到你真的会来看,我好开心啊。 其实我,只是被你拽过来的算了,许柏舟想起另一个问题,你和江沚很熟吗? 还好啦,比一般同学好一点,而且你没有发现吗,这样的小要求他是从来不会拒绝的。 / 穿越漫长的、光线昏暗的过道,一路上踩着泡沫板、塑料花,窸窸窣窣,杂乱不堪,终于到了尽头,眼前是露出一条光缝的馆场侧门。 郑小捷忽然往她头上也戴了顶帽子,待会儿人多,小心一点,如果有工作人员看到你的帽子,会把你带去中心区域的。 许柏舟伸手摸了摸帽檐,摸到一串藤蔓似的刺绣花纹。 郑小捷推开了门,顷刻间,音乐和欢呼像潮水一般翻涌出来。 眼前有很多亮晶晶的光点,是人们握在手中的荧光棒,散落在暗沉沉的馆场里。越往里走,光点越是密集,最终汇聚在舞台周围这些微光像是从舞台之上流泻而来。 演出并没有正式开始,工作人员还在调试设备,舞台之下却已经挤满了拥堵的人群,人群之中时不时爆发出尖叫,仅仅只是因为站在舞台角落的艺人们偶然投来了一个眼神。 小捷,既然是偶像团体,为什么会来中学校园里演出啊?\许柏舟看着眼前的一切,还是觉得有些奇异。 郑小捷一直望着舞台的方向,身体不自觉地前倾,此时听见她的话,也不回头,匆匆回答道:啊,都是她们公司不行,只能争取到各种各样奇怪的活动。这次好像是有个鼓舞青春的主题,必须要选择校园场地。 咱们这片区域一中肯定是不会允许开展的,也只有咱们学校纪律松散一点。 许柏舟遥遥望了望舞台,又看郑小捷那激动难耐的眼睛,那还真是小概率事件,你很高兴吧。 郑小捷原本一直压抑着笑容,此时立刻笑开了,当然!这就是命运! 没过一会儿,又一批人涌入了馆内,郑小捷也终于等到了她等待的朋友看神态是个高一的新生。 对方刚和郑小捷碰面,就从鼓鼓囊囊的校服里掏出了一部相机,本意是想做出个干脆利落的潇洒动作,相机包却不慎被校服拉链挂住了,诶诶诶 郑小捷连忙上去帮忙,接过相机还不忘再次询问,电量真的够吧? 放心放心,我检查过了 许柏舟看着两人,郑小捷也正好抬头,舟舟,我们要去拍照片,你 不用管我,你们去忙。许柏舟点点头,按了按帽檐,主动离开了。 其实许柏舟不太能够感受得到舞台的魅力,在她看来,这种短时间内呈现出的充沛感情,更像是一种感官刺激,而不是真正能打动人的情绪。当然,她也很少能被什么情绪打动就是了 馆场之内并没有明确划分出不同区域,大家挤挤攘攘在一起,偶尔会有零星几个保安站出来维持秩序,形成了一种杂乱又默契的怪异氛围。 演出迟迟不肯开始,许柏舟没多少耐心,犹豫了片刻,决定先行离开。 她绕过神情淡漠、扛着机器的媒体人,绕过欢欣雀跃、挽着手臂的学生粉丝,绕过一脸好奇,却又不明所以的路人观众,找到了通往出口的阶梯。她正要踩上去 咔哒四面响起了拉闸声,眼前骤然一片漆黑。 人群先是陷入沉默,而后一齐发出激动难抑的欢呼声,许柏舟回过头去,看见舞台外围骤然升腾起三人高的焰火,把舞台映得灿烂无比。 恋耽美 小浣熊与棉花糖免费阅读-小浣熊与棉花糖小楼 而后,焰火渐渐熄灭,就在舞台重新即将暗淡之时,一束光柱从天而降,落在了舞台中央。光柱之内笼罩着一个人影,她背对着舞台,很是慵懒随意地半侧了头,轻轻打了个响指。 啊!!!栎栎我爱你!呜呜呜呜隐隐约约地,许柏舟好像听见了郑小捷的声音。 演出开始了,周围的人不由自主屏住呼吸,显然是被这个开场勾起了兴趣。许柏舟听见前方不远处传来一声意义不明的嚯,她看过去,看见一个扛着摄像机的人拨开人群,奋力想往前挤。 许柏舟则往后退,往人群稀少的地方去,她既想再看看舞台,又不愿意被人群推搡,最终只好翻上了馆场边缘的护栏。她坐在护栏之上,脚尖不着地,配合着舞台中心翻涌过来的音浪,尤其有一种恍惚的不真实感。 嗨。耳边忽然响起一个人声,差点没把她惊得栽下去。 许柏舟惊疑不定地回过头去,看到了又一顶同款靛蓝色渔夫帽,帽檐抬起,露出一张并不熟悉,但最近的确常常见到的面孔。 许柏舟人往后仰,努力和对方拉开了一段距离,这才慢吞吞发问,是你? 江沚意义不明地动了动嘴角,点点头,当然。 许柏舟依旧看着他,等着他解释自己出现的原因,谁知对方却不再开口,视线在远处的舞台上过了一圈,又慢慢挪到了她的脸上。 许柏舟身体一僵,飞快眨了两下眼睛,然后从护栏之上跳下,低着头就要转身,我走了。 等一等,相对来说,江沚就要泰然自若得多,他问道,演出才开始,你不看了吗? 许柏舟摇摇头,也没什么好看的。 事实上,无论是歌唱、舞蹈,或者是戏剧,都是根植于舞台的艺术形式,只有亲临现场,才能感受到魅力。 许柏舟停住了脚步,皱着眉回头,所以呢? 江沚看上去的确是个好脾气的人,他脸上还是带着笑意,耐心说道:所以,我希望你能跟我去另一个地方。 两人一起沿着过道走出了体育馆,影影绰绰的光晕从眼前消失,天幕暗沉又寂静。 快九点了,江沚抬了抬手腕,又顺势指了指另一个方向,走吧,去那里。 那里是指体育馆外部的旋转楼梯,楼梯通往二楼,却又没有入口,只剩个百无一用的装饰作用。 许柏舟难得踯躅了片刻,江沚并不劝说什么,只是先她一步往上走,到了楼梯转弯处才回过头来看她。也不开口,只拿眼神示意,催促她跟上来。 楼梯的尽头有一扇半开的窗户,江沚屈膝半蹲下,一只胳膊扶在楼梯护栏上,另一只手往后招了招,来,过来看看。 许柏舟慢慢弯下腰,从半开的窗户往里望,谁知帽檐被窗户把手勾住,脑袋上一轻,眼看帽子就要飘下去,江沚伸手一捞,帽子到了他手上。 两人又一次视线相接,江沚当先转回了目光,极其自然地把帽子折了折,拿在了自己手里,说道:快看。 许柏舟倒是先看了看他手上的帽子,然后才偏转视线,看向那半扇窗窗内正对着舞台的侧面,既能看见舞台正面,又能看见后台的休息室、化妆台。不断有人穿梭其间,忙碌得甚至有些狼狈。 比起展示自我,舞台更像是虚构、重建自我的一个地方。江沚在一旁说道。 许柏舟看了一会儿,的确没看到别的什么东西,有点疑惑,就是看这个? 再回头看江沚,他似乎暂时性地失去了表情管理,脸上是木然的神情,你就没有什么感触吗? 许柏舟更是面无表情,我又不是没见过后台。 江沚攥了攥手里的帽子,突然把它丢进了许柏舟怀里,自己还回去吧。 旋转楼梯周围挂着几盏昏黄的灯,许柏舟这才看清,原来帽檐上的那串花纹不是藤蔓,而是一串延绵不断的英文字母,Confettis。 第6章 第六题 再回到教室,最后一节晚自习也已经结束了,教室里只剩有零零散散的几个人,还在慢腾腾收拾书包,这其间就包括了陈思侑。 许柏舟和江沚一前一后走进教室,没怎么惹人注意,只有陈思侑冲了过来,你去哪里了啊? 你猜?许柏舟绕过他,从椅背上拎起书包。 唉,别人都有同桌一起上晚自习,只有我,什么都没有。陈思侑哀怨道。 思思,许柏舟停下了脚步,看着他,我以为你早就应该习惯了。 许柏舟刚一走进自行车库,就察觉到有人紧随着自己走了进来,白炽灯泡太过刺眼,甚至把对方的脸照出了一丝恐怖氛围。 许柏舟真是百思不得其解,你怎么又跟着我啊? 江沚也很无奈,我没有跟着你,可我们是同班同学,学校又只有这一个车库。 哦,许柏舟迅速打开了车锁,好吧,对不起。 今日不同往昔,经过路口之时,许柏舟一骑绝尘,把江沚远远落在了后面。 江沚似乎并不着急,停在了路边的角落,他看到天上是一轮满月,挂在一片树梢之上,又被远处飘来的云絮慢慢遮蔽住了。 语文课上学到诗经的《邶风》,阿岚女士一脸忧郁地念道:泛彼柏舟,亦泛其流。耿耿不寐,如有隐忧。 阿岚女士总是这样的,她讲起课来时常陷入到个人的情绪之中,总是如怨如慕,如泣如诉,一班学生时常讨论,想弄清楚阿岚女士究竟是苏东坡转世,还是杜甫转世? 转世之说暂且不提,阿岚女士的愁容也可以忽略,但听了这几句诗,众人都或多或少都要回头看许柏舟一眼。 陈思侑也偏过头去看她,发现许柏舟依旧在看那本《戏剧表演基础》,她看着看着,忽然叹了一口气。 陈思侑一惊,连忙关心道:怎么啦? 太难了,许柏舟摇摇头,食指按在书页上,表演艺术,是我这辈子都不能领会的知识。 陈思侑这下纳闷了,你没事儿领会这个干吗呀? 再回头一看,许柏舟已经又翻开书看了起来,不再回应他。 / 许柏舟已经很久她自以为很久没有在课堂上睡觉了,却还是忍不住在下午的最后一节化学课上睡了过去。 昏睡之前,耳边听到的声音是聚酯反应和对苯二甲酸知识点,到了现在,耳边传来的变成了一声接一声的惊叹,哇来哇去,毫无新意。 但许柏舟其实很少被声音干扰,之所以会醒来,是因为隐约感觉脸庞上有异常的热度。她慢慢睁开眼,却又立刻闭紧,扭开了头。光线太刺眼了。 她这才发现,那些高声赞叹的人全部聚集到了窗边,对着天边啧啧称奇。她跟着看过去,随即明白了,脸庞上感受到的热度不是别的,正是晚霞的成因。 陈思侑见她醒了,喜出望外,还好你醒了,要不然只能看我拍的照片了,可是照片总会失真,哪有实景好看啊。 许柏舟看向天边,绛紫色、云蒸霞蔚的图景的确很美,值得驻足欣赏,但她也无法理解众位同学对晚霞的依依不舍,她有些感叹地说:\我突然想起一个词。 什么?陈思侑满以为她要发表什么高论,弯腰凑近了以示洗耳恭听。 许柏舟摇了摇头,看了看附近的同学们,没有直接开口,似乎是顾忌着什么。她在草稿本上写下了四个字蜀犬吠日。 一直以来,陈思侑都恪守着身为小跟班的准则,在鹰犬与小弟之间无缝切换,可谓尽忠职守、极尽卑微。而此时此刻,看到这个意有所指的成语,就连他也忍不下去了,只见他瞪大双眼,想好词汇,鼓起勇气,做足了高声反驳的准备。 可惜,目标人物已经消失不见,许柏舟又离开了她的巢穴例行跑步去了。 跑步各类资料上强调的越跑越轻松、跑步会上瘾并没有出现,许柏舟依旧认为这是一件煎熬的事,她之所以每天坚持成为塑胶跑道上的行尸走肉,只是为了一个目的在八百米体测中拔得头筹。尽管,按照当前的状态来看,这个目标实现的可能十分渺茫。 或许正因为这个前提,众人看着晚霞会诗兴大发,她第一个想法却是,跑步的时间又到了。 往常跑步,许柏舟总是独自一个人,从来没遇到认识的同学毕竟其他人都去吃饭了。今天却不太一样,她发觉跑道之上竟然有一个比自己速度还慢的人,那人原本和她隔了半圈跑道,慢慢地,对方和自己只剩了一百米距离。 在这一刻,许柏舟心里涌起了一点点惺惺相惜,这点情绪驱使着她加快了步伐,一鼓作气追上了那人。许柏舟从那个把裤腿挽到小腿上的男生身边跑过,状似无意地撇过头,原本只是为了满足好奇心,却在看清对方的那一瞬间慢慢停下了脚步。 冯凭?许柏舟诧异道:是你吗? 冯凭像是被她吓了一跳,张口结舌,支支吾吾,啊,是、是啊,好巧。 骤然停下来会腿酸,许柏舟只好又开始慢跑,她本来想就此和冯凭告别,谁知他也同时动了起来,两人竟然开始并行。 这样一来,沉默不语就显得有些奇怪,许柏舟只好问道,为什么你会来跑步? 冯凭又是一惊,他语无伦次,我,因为我,喜欢跑步。 也就是在这种时候吧,许柏舟终于会开始反省自己,她忍不住想:在一个普通同学的眼中 ,我真就这么可怕吗? 反省归反省,她也并没有要改变自己的意思 ,大概是觉得对话实在难以继续,与其一直尴尬下去,倒不如果断终止。她伸出手腕摇了摇,那你慢慢跑,我先走咯。 许柏舟继续按着自己的速度往前跑去,而冯凭听了这话,不得不再度放缓了步伐,看着许柏舟越跑越远,从林荫下跑进余晖中。 他手里还握着一瓶尚未开封的运动饮料,或许是捏得太紧,塑封上都泛起了并不美观的褶皱。 临近七点,天边还是红彤彤一片,光线投进拥挤的教室里,映在挂满谚语格言的墙上,映在写满板书的黑板上,让整个教学楼都变得奇异而浪漫,迫使所有人的视线都从课本转向了窗外。这像是不容更改的自然规律,就连任课老师也不能避免,尤其是,此时此刻守在一班教室里的是阿岚女士。 当大多数人都收回了目光,开始看书、做作业,或是做别的什么事,阿岚女士依旧一脸惆怅地望着窗外。 陈思侑神情严肃地在草稿本上写着什么,郑重地递给了许柏舟。 她半是疑惑地接过来,看到上面只有一行字,阿岚女士,其实是昭君转世。 许柏舟面无表情,把草稿本扔还给了他。 第一节 晚自习结束,晚霞也消失无踪,众人都很疲乏明明没做什么,还是很疲乏。要么无比懒散地东倒西歪,要么浪荡子一般,在教室内外窜来窜去。 陈思侑趴在桌子上,哀叹道:这么好的天气,如果不上课就好了。 许柏舟原本也趴在桌子上,和他相对而趴,一不小心就会和他对视,她不由自主翻了翻眼睛,想要撇开头。 忽然间,头顶传来一阵小小的电流声,而后啪嗒一声,视野全部黑了下来。 教室外的浪荡子放声大笑,哈哈哈哈哈!停电了! 许柏舟身边的桌椅板凳晃了晃,是陈思侑猛然站了起来,他颤声道:我,我有言灵? 你,你有毛病!前方郑小捷激情反馈。 很快,上课铃声敲响,众人只好摸黑回到了座位。 又是晚霞,又是停电,这两件事都像是中学校园里的奇遇,还难能可贵地聚集在了一起,大多数人都有点激动,只是这激动无从宣泄,只好在昏暗的环境之下窃窃私语,期盼着停电的时间能再延长一点。 许柏舟不是那大多数人,所以她并不激动,她依旧平静地趴在桌上,心安理得地闭上了眼。 陈思侑戳了戳前方郑小捷,嘿,来不来,五子棋? 这么黑!怎么下棋啊? 哎呀,努力就能看见。 / 阿潘来到教室,他和同学们在黑暗之中面面相觑,而后他拿出手机,照亮了手里的周测试卷。 啊???第一个发出惊呼的是坐在前排的班长,就连他也顾不得维持形象了。 阿潘和善地笑笑,没关系,大家先自习,电很快就会来的。 此言一出,教室内的美好氛围一扫而空,同学们默默盯着他,感觉阿潘向来温柔可亲的脸骤然变得可怖起来。 但世事无常,直到下课,电还是没来,阿潘寂寞无言地离开,同学们则斗志昂扬,开始收拾书包。 陈思侑望着窗外飘摇的树枝,说道:好大的风啊! 郑小捷接话,好黑的夜啊! 许柏舟忽然从书包里摸到一个奇怪的东西,她拿在手上,这是什么啊? 陈思侑看到了书信的轮廓,兴高采烈,是情书!郑小捷也围过来,摇摇头,不会吧,现在谁还写情书啊? 许柏舟皱着眉拆开了信,借着窗外的月光勉强看了看内容,眉头越皱越紧,谁抄的课文?怎么放我这里来了。她摇摇头,把信纸丢在了桌上,转身走了。 陈思侑越发好奇,凑近了桌面去看,勉强算得上端正的字体,誊抄的正是今天新学的《邶风柏舟》 泛彼柏舟,亦泛其流我心匪石,不可转也,我心匪席,不可卷也 这个陈思侑挠挠头,犹豫道:好像也不仅仅只是课文吧。 第7章 第七题 昨夜大风,刮倒了几颗根基不稳的树,折断的枝丫蹭到电线,让半个城市都隐没在黑暗之中。夜半又下了大雨,淋得戎城满地都是枯枝败叶,街边道路上都免不了有许多水渍污迹,学生们踩着一地狼藉走进了教室。 江沚踏进教室门,他收好雨伞,刚一转头就看到了班长热情洋溢的笑脸,他颇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早。 班长很快表明意图,我上次好像看见物理老师给了你一套卷子?要不然,借我复印一下? 江沚点点头,当然可以,不过我今天碰巧没带,我明天直接带一份复印好的给你。他放下双肩背包,又说,那套题其实刻意拔高了难度,并不实用,我有一套编排得更合理的题,明天一起拿给你。 班长原本脸上还带着一点窘迫,听了这些话,总算是真心实意的一张笑脸了。 班长心满意足回到了座位,江沚却在拿出书本后,又回过头,看了教室后排一眼。 恋耽美 小浣熊与棉花糖免费阅读-小浣熊与棉花糖小楼 明明早读课很快就要开始,却还有一个人傻站在角落。陈思侑站在座位旁,先是抖了抖衣服上的雨水,又从书包里接连不断地掏出小零食,许柏舟并不理他,只是偶尔会伸出一只手,拦住那些快从桌面滚落的零食们。 江沚很快收回了目光,他从脚边书箱里拿出一叠装订好的试卷,在桌上铺开,余光看见书箱里还有一张颜色暗沉的海报,他手上动作停了停,依旧合上了盖子。 凉爽的、令人惬意的微风撩动窗帘,又穿过教室,来到了走廊。阿岚女士和阿潘在走廊上打了个照面,两人都礼貌地微笑招呼。 阿潘指了指手里的试卷,昨天晚自习耽误了,上课又没时间,拿给他们随便做做好了。 阿岚女士点点头,是啊,秋天到了。 很快,阿潘趁着早读时间将试卷一一分发,同学们一脸木然,似乎感受不到他的苦心,阿潘难免有些失望,只好带着他的保温杯,游荡回了物理组办公室。 怎么带这么多零食?许柏舟问。 陈思侑半侧过身体,神情坚毅,目光灼灼,舟啊,你总是不吃晚饭,这样对身体很不好的。 许柏舟那两条眉毛立刻皱在了一起,她半抬了下巴,颇为警觉地横他一眼,有事吗? 瞧您这话说的,这不就见外了吗?陈思侑又凑近了几分,没事儿我就不能多关心关心你了吗? 许柏舟点点头,那就算了。 哎呀,其实陈思侑把横亘在两张桌子之间的缝隙合拢,一面把零食往她的桌子上推,一面说道:最近化学复习起来有点困难,我总想找你帮我讲讲,可你又总是不在。 许柏舟拨开堆到眼前的零食,刨出一块空地,又从桌子里抽出一套复习资料,哪里有问题?说来听听。 前方伸来一个脑袋,什么问题?我也要听。郑小捷开开心心的,毫不见外。 陈思侑却不乐意,你听什么听,这是我的同桌。他拿着笔袋去戳郑小捷放在他桌子上的胳膊肘。 舟舟还是我的朋友呢!你问问她,是喜欢我,还是喜欢你?郑小捷不甘示弱,抢过他的笔袋,给他扔了回来。 先把你们的问题整理出来吧,这么说下去,太浪费时间,对于两人的争论,许柏舟并不理会,她把桌上那堆东西又推回陈思侑的桌子上,好困,我先睡一会儿。 / 当美术老师微微来到教室,所有人都有些反应不及两周一节的美术课,遥远得像是上个世纪的事。 同学们抬起头来,有些发愣,看着微微放下自带的银灰色电脑,又捧出一个装着碗莲的水缸,水缸放下,讲桌上腾起一片粉笔灰。 等到微微准备就绪,化学老师小武刚刚走到教室门口,两人沉默对视,最终还是小武败下阵来,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转身走了。 微微把目光转回教室,她打开电脑,调试投影仪,又指了指手边的水缸,还等什么呢?画吧。 教室里响起一阵慌乱的翻腾声,谁有多余的A4纸?快快快,借我一张!救命啊,谁能给我一张! 向来行踪飘忽、神秘优雅的美术老师,微微,在一班学生看来,是比班主任更具有威慑力的存在。她的威慑力不是脾气,而是来自于对美术作品本身的极高要求,并不尖锐,甚至显得温和。她的眼神里总是带着审判,让人不敢和她对视,如果不想难堪得无地自容,最好就不要在美术课上敷衍。 就连许柏舟都被陈思侑摇醒,醒醒呀!许文佩!我知道你在装睡!美术课! 许柏舟深吸一口气,左手撑住额头按了按,右手摊开伸出去,把笔给我。 为了给许柏舟创建一个优良的休息环境,陈思侑自觉肩负起收纳文具的任务,买了一个超大容量的文具袋。此时此刻,在微微和许柏舟的双重逼视之下,陈思侑手都有点发抖了,无论如何也找不到她的那根黑色自动铅笔,翻着翻着,却忽然扒拉出一朵半干的栀子花。 他随手一扔,栀子花滚到了许柏舟的桌子上,几片干瘪的花瓣一散,掉出一个亮晶晶的小玻璃球,还有一只小虫的尸体。 尽管许柏舟很不想理会,还是不得不伸出手,赶在小玻璃球滚下桌面之前,接住了它。 她无法理解,这什么啊? 陈思侑终于找到了自动铅笔,他长吁一口气,这才看到许柏舟手里的东西,这什么啊? 你是自动复读的AI吗?许柏舟问。 不是,我真不知道,这是谁放在这儿的啊? 郑小捷轻轻敲了敲他的桌子,压低声音喊道:别说啦!微微在看你们! 许柏舟拿起那个小玻璃球,放在眼前看了又看,实在看不出什么端倪,就随手放在了窗台的边缘上。 教室里再无人声,只有多媒体设备在播放一段山中雨景,这是微微特意为学生们准备的静心白噪音,大家静不静心不知道,反正是不敢吭声。 临摹的对象是那个装着碗莲的水缸,却不知道主题究竟是碗莲还是水缸,而微微从来不肯透露更为详细的要求,她只是坐在讲桌旁,翻阅一本书,外壳被布制的书衣包裹住了,看不清书名。 江沚第一个把课堂作业交了上去,收获了微微老师一个意义不明的笑容。 见状,许柏舟按捺不住了,她加快了下笔的频率,又拿橡皮擦飞快擦除了几道阴影,就要往讲台上冲。 等等!等等,陈思侑拉住了她,把名字写上再走哇,姐姐。 许柏舟只好暂时停下了脚步,胡乱写了个潦草的名字,又马不停蹄往前冲,好在她的气势让别的同学望而生畏、脚步迟疑,她也成功当上了第二个交上作业的人。 微微老师对她的铅笔画作没有给出评价,却还是对她笑了笑,许柏舟心里松了一口气,却在下一刻瞥见了江沚交上来的那张画只有一片飘摇的花瓣。 许柏舟忽然感觉自己胸口有点发闷,她既输了速度,又输了创新。她十分沮丧地走了下去。 教室内的雨声渐渐变小,最终消失,紧接着就响起了下课铃声,微微老师对时间的把控向来十分精准。她把讲桌上的画纸拿给班长,轻声说道:帮忙发一下吧。 许柏舟的课堂作业忽然又回到了自己桌上,她不明所以,却又发现上面有了微妙的变化,碗莲图案下面加了几道水纹,变成了一朵逍遥自在的花。 / 要放假啦,你有什么假期计划吗?周末即将到来,连接着国庆与中秋的假期,是可以预料到的一段美好日子。陈思侑似乎已经提前进入了假期状态,整个人都飘飘忽忽而不自知。 没有。许柏舟却无法回应他的热情。 许柏舟正在整理书桌上的东西,理出来许多题目雷同的废物,她把手腕上的橡皮筋取下来,把废物卷子扎成一捆,丢进了教室后的垃圾桶。 她又拿出一个年岁已久的笔记本,递给陈思侑,拿回去好好看,把不懂的问题另外记录下来,假期结束还给我。 陈思侑战战兢兢地双手捧过,问道:这是什么宝物? 这是你祖师爷传下来的宝贝,许柏舟倚靠在墙面上,眼神不自觉飘向了教室前排,一本化学笔记。 陈思侑喜不自胜,我拜入师门数十载,竟然不知道自己还有祖师爷? 郑小捷忽然转过头,诶,您今年贵庚啊? 许柏舟摆摆手,没关系,你祖师爷低调,不喜欢别人念叨。 / 假期前的最后一节课是班主任的数学课,众位同学都做好的背水一战的准备,谁知踩着铃声走进教室的人竟然是阿岚女士。 阿岚女士微笑着解释 ,你们林老师有点事,和我换了一节课。 一班的众位同学在整个年级是出了名的镇定自若,此时也小小地欢呼了一阵。对于假期而言,这实在是一个再轻快不过的序幕。 整节语文课热热闹闹地度过,阿岚女士也并不在意,她看上去也对假期充满了期待。 课堂临近尾声,夕阳也落进了教室内,教室后排的角落里,陈思侑忽然惊呼了一声,郑小捷闻声回头,看见陈思侑一脸奇异地瞪着自己的同桌,而许柏舟的桌子上,竟然出现了一个爱心形状的光晕。 郑小捷好奇地凑近了些,发现那颗爱心里面竟然里面竟然还藏着一个字,一个规范的楷体舟字。 许柏舟盯着桌上那浮夸的光晕,一时无言以对,她看向窗台边缘,那颗平平无奇的小玻璃球,在阳光的映照下熠熠生辉,是一个完美的折射道具。 唉,许柏舟拿下了玻璃球,她终于有了一丝触动,这到底是什么审美啊。 快下课了,阿岚女士也做好了动身的准备,她站在讲台上对大家说,假期愉快。 第8章 第八题 假期的光阴是明媚的光阴,所有人都像是踌躇满志,却又漫无目的。即便天色阴沉沉的,远处还有一朵积雨云,隔着窗看来,还是像一幕电影里的画面,《罗马假日》或者《阳光灿烂的日子》。许多故事都发生在假期。 江沚拉开抽屉,摸索半天,才终于从角落里拿出一张墨蓝色的卡片,他离开了窗边的书桌,走到玄关,蹲下来和家中的小黑猫告别,我先走了。 戎城中部地皮金贵,租价高昂,是时代先锋和商业精英的聚集地,东区则消费低廉,平易近人,是初出茅庐的穷学生与艺术工作者的容身之所。 上午九点,临近的几个街区都还在沉睡之中,江沚骑车经过,有种强烈的不真实感,感觉自己很像是七八十年代的一个送奶工,需要摇着铃铛,叮叮当当响一路,才能把沿街的每户人家唤醒 。 夜航剧社就在这片寂静的街道之上,外观上看来是两栋普通的民居,挂了一个窄窄的做旧牌匾,像极了话剧《茶馆》里的布景。 江沚推开那两扇徒有其表的木门,又被一道防盗门给拦下了,门铃早就坏了,他只好用力拍门,边拍边喊,齐祁!齐祁! 对门一个牵着狗绳的老太太刚出门,闻声走了过来,很是关切地问道:你家狗娃儿丢了哇?恁个找不得行哦! 江沚先开始没有反应过来,后来连忙解释,没有没有,他在找人。 老太太用奇怪的眼神看了他一眼,啥子人取恁个名字?牵着那只娇俏的中华田园犬走了。 江沚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也没等到人来开门。眼看远处又走来了一个同样牵狗的老大爷,他没有勇气再喊,拿出了手机。尽管齐祁大编剧很抗拒接到电话,但江沚也别无选择了。 通话结束,齐祁脚步匆匆地赶来开门,看到眼前只有他一个人,想要质问,却又没多大底气,只能低声嘀咕,怎么只有你一个人?主主演呢? 江沚对这位年长自己五岁的表哥并没有多少顾忌,他随手掩上了门,说道:连个完整的剧本都没有,实在没有说服力啊,齐编。 齐祁立刻回避了他视线,推了推眼镜,在写了在写了 走进剧社,可以看见一个简朴的天井,中间堆着十来个小盆栽,墙根上有暗绿色的青苔,地上还躺着一个竹制的扫帚。 你之前招的助理呢?江沚把扫帚扶起来,谁知扫帚刚一挨上墙壁,又滑了下来。 齐祁又推了推眼镜,还是不太合适吧,他也不想待了。 江沚看见脚边有个小木凳,他走过去坐下,齐祁忽然问道:你今天是来干嘛的? 江沚正在打量环境,此时抬起眼睛来,坐一会儿不行吗? 这个,齐祁似乎有点为难,你慢慢坐,我就不陪着你了,我回去写剧本了。 哥 齐祁一只脚踩上了老旧的木制楼梯,他回过头来。 我不是来当说客,我只是觉得艺术的生命并不只是依附创作本身,经济的支持也必不可少。所以 我也知道,齐祁脸上带了点无奈,可我才从家里走出来,这也没过多久,总不能就这样回去吧。 也好,江沚把手里的墨蓝色卡片递给他,这是一个戏剧展的邀请函,不知道谁放在我家客厅的。 齐祁的双眼一下子亮了起来,想要接走,却又半道犹豫了,这个,该不会是我爸留下的吧 你就当是我在路上捡来的好了。 齐祁拿手心捧着那张邀请函,一副深受感动的样子,忽然张开双臂,作势要拥抱他的好表弟。 江沚敷衍地揽了他一下,又说:还有,哥,你能不能再重新物色一个主角? 齐祁立刻又沮丧了,所以你之前的答应得那么快,是在骗我了。 没有,江沚也真是想不明白,我是真的觉得她不太合适。许柏舟她这个人,很难沉浸在虚构的环境之中,换句话说,她很难把感情寄托于除眼前之外的事物。 啊,你是说她思维固化?没有没有。齐祁犹豫着摇摇头。 江沚很是无奈,只好放弃了委婉的说辞,他说道:最重要的问题在于,人家对你这个舞台毫无兴趣啊。 更何况,虽然我不了解演员的标准是什么样的,但至少得有丰沛的感情吧,如果连自己都无法投入,怎么能去打动观众呢? 齐祁原本是不赞同地听着,此时忽然露出了神秘的微笑,这一点才是最关键的。 大家都知道青春可贵,但总有些人感受不到。是什么人呢?正是那些处于青春之中,拥有一切而不自知的人。 我们要展现的就是这种懵懂。有预料的失去怎么能叫失去呢,时光一去不复返,残忍的点在哪里?就是不知不觉间,俶尔远逝啊。 江沚听完这一番话,也难得地露出了一点懵懂的神态,或许是因为,他也处在这个动不动就要远逝的时段里。 请问,有人在吗?有人径直穿过装饰性的木门,又推开了半掩着的防盗门,谨慎地探了个头。 抱歉,我们暂时不对外开放。齐祁急匆匆赶过去,想要关门。 江沚站在原地,眼看着齐祁硬生生停下来脚步,整个人变得肃穆,啊,许同学,是你啊。 许柏舟低头看一眼手里的海报,解释道:我看到上面标注了地址,以为是默认开放参观的。发觉齐祁没有阻拦的意思,她也就继续往里走,先是看到了躺在墙角的扫帚,她眉头一皱,紧接着看到了不远处的江沚,她愣了一下。 你好。江沚果然又笑了。 许柏舟犹豫着停下了脚步,她干脆扭过头去和齐祁说话,刚好今天有时间,我就来看看,这个剧社 说话时难免要接着打量周围环境,自然也看到了缺角的桌椅、有裂纹的土陶花盆、堆积在角落的废弃木料,许柏舟的语速越来越慢,然后止住了话头,她自顾自点点头,不对外开放是吧?打扰了,再见。 恋耽美 小浣熊与棉花糖免费阅读-小浣熊与棉花糖小楼 等等,等等齐祁很心焦,想把她留下来,却又不敢上前阻拦,他茫然地站在原地,看了看江沚。 许柏舟,江沚忽然开口了,他走出门廊的阴影里,走近了,他问她,这边还没有通地铁,来回一趟很浪费时间吧。 许柏舟的脊背忽然僵了一下,她犹豫了一会儿,然后才回过头来,还好。 她看向江沚,江沚也稍微低下了头,出于礼貌,他直视对方的眼睛。 她的瞳孔颜色比其他人要浅,眼型偏圆,眼角有微妙的弧线,江沚难免会想起家里那只小黑猫。有这样的一双眼睛,即便是生气,也很难有什么威慑力。 既然都来了,时间成本无可挽回,就再多看看吧。 许柏舟越来越觉得,自己从前实在是对江沚有太多的偏见,她只是将他视作一个永恒的竞争对手,从来没有认真观察他、了解他。他一贯的礼貌口吻好像并不全然是伪善。 她带着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愧疚,往回走了几步,她问齐祁,如果我没有记错,夜航剧社已经组建一个多月了,这里没有别的成员吗? 眼看许柏舟又轻易走了回来,齐祁不由得瞪大了双眼,他似乎想笑,却又忍住了,先回答她的问题,固定成员有十二个,许同学,要是你加入,我们就是十三个了。 许柏舟听了这话,面色凝重起来,最后的晚餐? 齐祁从后院的老井里捞出来一个西瓜,在一块洗净的大理石板上切开,又庄重地捧到了许柏舟面前。 谢谢接过这块西瓜,许柏舟明白,她这下是再也难以拒绝了。 正如阿岚女士说的那样,秋天快要到了。夏秋交接的时候,穿堂风不至于太凉,浸在井水里的西瓜也有恰到好处的温度,许柏舟抬头看天井之上的那一片天,出了一会儿神。 你们听过一句话吗?齐祁忽然问。 江沚看他,什么话? 三年五载,就是一生一世。 许柏舟皱起了眉头,江沚也忍不住笑了。 诶,你不要笑,这话是很有些道理的。齐祁推了推眼镜,拿认真严肃的眼神看了看面前两人,他又说,而你们现在,就刚好在这三年五载里。 作者有话要说: 日子过得真快,对于中年以后的人来讲十年八年好像是指逢间的事,可是对于年青人来说三年五年就可以是一生一世。 第9章 第九题 假期总会结束,生活又被迫回到了正轨。 第一节数学课结束,众人已是奄奄一息,班主任林老师却又宣布了一个残酷的消息,下节语文课也是我来上,大家知道的吧。 众人瘫倒在桌上,甚至分不出时间来抱怨,争分夺秒补眠去了。只有班长拿着一个笔记本,追着班主任冲出了教室。 许柏舟睡了整整一节课,此时揉了揉有些发麻的手臂,发现手腕周围沾染了一大片蓝色的墨水痕迹。 她看了看身边紧闭着双眼的陈思侑,顺手把透光的窗帘缝给合上了,然后绕开他,离开了座位。 / 教室后面有一个小小的阳台,放着水槽和清洁工具。许柏舟拧开水龙头,把胳膊伸到水流下面。大概墨水质量太好,冲了好一会儿,也只是冲淡了一点颜色。 袖管挽到了胳膊肘,许柏舟捧着半截凉飕飕的手臂,忽然想起了那天的冰镇西瓜。 她来不及想到更多的细节,因为突然有人推开了阳台的门。 在校内文具店买的笔?江沚的声音从背后冒了出来。 嗯。许柏舟见他走进来,立刻就要从这个狭小的阳台让出去。 阳台的小门很窄,只容得下一个人通过。 等一下,江沚忽然侧了侧身,拿胳膊肘轻轻碰了碰许柏舟的肩膀,麻烦帮个忙。 江沚把两只脏兮兮的手摊出来,伸到许柏舟面前展示,许柏舟立刻往后退了一大步,险些踩到角落里的扫帚头。 噫,许柏舟难以维持客气的假面,她脸上挂满了嫌弃,你这是怎么弄的啊? 江沚在水流下搓洗双手,浑浊的颜色混着清水流进水槽,他笑了一笑,抬起头来辩解,不是我,是阿潘。 他在学校文具店买回来钢笔和彩墨,又不小心把笔头堵住了,只好拉我帮忙。 水流声哗啦啦地响,江沚弯着腰已经将近三分钟,他觉得很费解,什么文具都容易坏,偏偏墨水质量这么好。 许柏舟盯着他的动作,却似乎在神游天外,她突然问,你又去了物理办公室? 水声停了,江沚认清现实,他关上了水龙头。 江沚直起腰来,他有些好笑地瞥过头来,看着许柏舟,他很无奈,我只是去问一道题而已啊。 许柏舟点点头,她忽然叹一口气,然后走出了阳台。 / 别睡了,思思。 醒醒啊!陈文佩! 陈思侑睡得迷迷瞪瞪,此时只觉得天边炸开一声惊雷,把他给吓醒了。 上课了?陈思侑眼睛还没完全睁开,已经开始伸手摸索课本。 还有一分钟。 唉,你这陈思侑无不遗憾地叹气,一分钟,那可是整整六十秒啊。 许柏舟看他一眼,笔记看完了吗?先给我看看你整理的问题。 陈思侑立刻坐直了,他在书包里翻找一通,拿出来一个棕色的皮面笔记本。 好多都不太懂他犹犹豫豫地。 江沚终于也离开了阳台,他经过后排座位时,听见许柏舟对她同桌说,你预设的期望值太高了。而陈思侑似乎无语凝噎,没有回应。 江沚回到座位,沉默寡言的同桌正在誊抄笔记,班长匆匆从门口走进来,又匆匆走了出去。他拿出试卷,心不在焉地写了个名字,手指一滑,笔尖一歪,不知怎么就裂开了,在试卷上留下了一滩墨水。 同桌从书海里抬头,露出同情的目光,你也这么倒霉啊。 / 校内的文具店面积不大,位置却绝佳,正对着学校里的孔子雕像。每当学校里有个什么考试,学生们临时抱孔子脚,自然也免不了去文具店逛一逛。 最近没有考试,文具店门前却排起了长队,每个人手里都拎着一个塑料袋,原来都是买到漏墨的劣质水笔的倒霉学生。 长队只增不减,江沚低头看了看黑色的腕表,把手里的破碎零件丢进垃圾桶,绕去另外的窗口,买了本杂志。 一本《戏剧文学》,谢谢。 许柏舟好端端地坐在位置上,正在梳理陈思侑的笔记,面前突然多了一本崭新的杂志,上面写着《戏剧文学》。 她似乎知道是谁递来的,也不抬头,伸手接过,直接放在了抽屉里。只有陈思侑错愕地抬头,看了看江沚离开的背影,又扭过头来盯着许柏舟的脸。 别东张西望,许柏舟冷漠开口,题做完了吗? / 食堂二楼晚间卖面食,午餐则提供各类精致小炒,许柏舟站在水煮肉片的特设窗口前,等了大概有十分钟了。 唐荔从楼梯口慢慢走过来,她手里端着一碗晶莹剔透的东西,很是艰难地穿过人群。 今天这么多人呀?早知道就不吃了。 每天都是这样,硬要比较的话,今天其实还快了两分钟。许柏舟回过头来,一眼看到了唐荔手里的东西,这是什么? 水果冰粉,据说是夏日特供,我在小吃窗口买的。 夏日特供?许柏舟觉得不可思议,她笑起来,秋分可都过去好久了。 终于排到窗口,唐荔却拦住了许柏舟,她掏出饭卡,豪气干云,刷我的卡,我最近拿到了一笔余款。 许柏舟便退到了旁边,她说,您请。 好不容易得到了食物,却找不到一张空白的餐桌,两个人站在二楼大厅的廊柱旁边,先把那碗夏日特供给吃完了。 许柏舟捧着一个红艳艳的汤碗,有些彷徨,突然和过去某年某日的许屿产生了共情,她难免怀疑那个传说的真实性,谁会在食堂这种表白啊? 许许柏舟?身边忽然响起一个声音。 许柏舟悚然一惊,脑子里忽然响起了陈思侑的那句话,我有言灵? 好在,转过头来看到的并不是莽撞的陌生人,而是一张似曾相识的面孔。 找不到座位?我们那里还有空位哦,郑小捷也在那儿。 许柏舟这下才能确信,她确实是之前在体育馆见到的那位高一学妹。 在学妹的引领之下,两人从大厅的这头走去了那头,拐角处有个视野盲区,是个狭窄的三角区域,而那里面刚好容得下一张长餐桌。 餐桌旁坐着的除了郑小捷,竟然还有陈思侑。 陈思侑听见动静抬起头,先是看见了许柏舟,随即看见了她手里的食物,他欣喜万分,哇,水煮肉片! 长餐桌一共有六个座位,大家都坐下也足够了,郑小捷看上去很开心,舟舟,你要是愿意,以后也可以多和我们一起呀。 许柏舟正在擦筷子,此时看一眼郑小捷,她把水煮肉片推到了桌子中央,一起吃吧。 郑小捷和学妹聚到一起,难免就会谈论起她们共同的偶像,许柏舟在一旁默默听着,就差不多把这位偶像的个人信息给记了十之八九。 这个月底就是栎栎的生日了,她行程那么满,肯定没时间休息,好心疼啊。郑小捷说。 看起来温柔乖巧的学妹忽然冷笑一声,就那个废物公司,除了压榨艺人,还能做什么? 你也听说了吧,学妹看上去十分愤怒,索性放下筷子,连饭也顾不上吃了,本来有个电影要找我们小颜去拍,班底优秀,角色的人设也很好,竟然被她那个傻逼经纪人推了!说是为了筹办三周年演唱会,拜托,如果不是有颜栎在,这个女团有热度吗???怎么次次都要她迁就别人? 这年头,哪个有口碑的大导会找小偶像拍电影啊?这么好的机会,一旦错过了不知道要等多久,公司压根就没有替她考虑过!! 都三年了,哪次不是牺牲她自己的前途,哪次不是她来妥协,那些队友个个都是白眼狼,就这样还有人骂她,真是不知好歹。 唉,郑小捷也没了胃口,栎栎和启明娱乐签了五年的合约,也没办法。 餐桌上的氛围突然沉重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唐荔忽然问道:所以是什么电影啊? 郑小捷小心翼翼看一眼唐荔不知道为什么,高三的学生似乎都有点怕她小声说道:是个武侠片,叫什么暮雨什么的,挺难念的一个名字。 武侠片?唐荔忍不住笑了,现在谁还看武侠啊? 这种题材风险很大,想开点,不接也是好事,以后一定会有更好的机会。 陈思侑连忙点头,是啊是啊。 他端起不锈钢汤碗盛着食堂免费提供的番茄白菜汤示意大家一起举杯(碗),张华考上了北京大学,李萍进了中等技术学校,我在百货公司当售货员,我们都有光明的前途。 第10章 第十题 人们常说,一旦进入高三,就会迎来枯燥无趣的生活,每一天都会是前一天的重复,漫长又苦闷,好像看不到尽头。 但许柏舟好像并没有感受到这种苦闷,她反倒是觉得,现在每一天都会有一些新的际遇,这对她来说,是很难得的一种状态。 许柏舟回到家,竟然在院子里看到了父亲的车,再一抬头,二楼的窗户果然透出了光。 她加快了步伐,打开家门,站在玄关等了一会儿,果然听见楼梯边传来了脚步声,一个穿着格纹睡衣的中年男人走了下来,这么晚才放学啊。 爸许柏舟脸上立刻挂上了笑容,我的东西带回来了吗? 许父刚走到楼梯中部,此时也不再往下走了,掉头回二楼去了,儿行千里母担忧,父行千里唉,算了。 许柏舟还没换鞋,此时扒住楼梯栏杆,冲着上面大声呐喊,所以带回来没有啊? / 许父从书房里把她要的东西带来了,那是一本个人出版的影集,记录了国内近二十年的戏剧舞台。 许父忧心忡忡,怎么到了这个年纪,突然想投身艺术了?咱们家可没有那个家庭实力啊。 许柏舟接过了影集,不忘拍拍老父亲的肩膀,放心,我很理智的。 的确,从小到大,许柏舟都是一个理智的人,她喜欢务实、高效率、设定目标、践行计划,她这么个人,实在和艺术搭不上一点关系。 至于说现在,难道她一夕之间就有了对艺术的纯粹追求了吗?那当然也不是。只不过,她毕竟是个处于青春年华的少年人,她也难免被一点陌生而神秘的东西打动,忍不住想更接近它。 临近晚上十一点。这对于高三学生来说,只是夜晚的开始。但许柏舟翻看着那本影集,竟然越来越困,慢慢栽倒在了床上。 彻底睡熟之前,她模模糊糊地想:如果打动我的不是戏剧本身,那会是什么呢? / 戎城是个地理位置尴尬的普通城市,不南不北,自然也没有太多特色,风景一般,经济也一般,唯一闻名的就是办学质量奇高的一中。 不过,正因为一中的办学质量尤为突出,把戎城三中衬托得仿佛一无是处,但事实上,戎城三中正是那个被掩盖光芒的憋屈第二名。 其实也没那么糟啦,郑小捷正在看手上的一本娱乐周刊,都说这个人是万年老二,你看,这个月的数据不是挺好吗? 陈思侑随意探头看了一眼,敷衍道:是啊是啊,咱们快走吧,实验楼好远的。 郑小捷诧异地从杂志里抬起头来,原来你在等我?我不打算过去,还以为你也不去呢。 \啊?陈思侑极其落寞地哀叹一声,舟也不去,你也不去,要我一个人孤零零的,走那么远吗? 我要去,许柏舟忽然从座位上起身,走吧,快上课了。 / 阿岚女士的确是与众不同的,这不仅仅体现在她的性格,更体现在授课方式。 在高三学年里,除去必考主科之外的课程都算是稀缺,从老师到学生都争分夺秒,恨不得把所有的时间都拿来提高分数,身为重点班级之首的一班更是理应如此。 估计连班主任林老师都没能想到,升入高三了,语文老师不进反退,不但不主动替学生补课,反倒每周拿出一节语文课,设了个不着调的阅读课,在这节课上,学生们可以自由选择去处待在教室,或者待在图书室。 恋耽美 小浣熊与棉花糖免费阅读-小浣熊与棉花糖小楼 最初,同学们没有多大热情,担心这会是另一种□□,在阿岚女士再三强调不需要上交读书笔记之后,大家总算放心了。 图书室设在第一实验楼,离教学楼有挺长一段距离。五分钟过去后,两人才经过梧桐大道旁边的水池子,陈思侑看了看时间,忍不住催促起来,咱们快点吧。 许柏舟已经能看见大道尽头的实验楼,不能理解他的急切,按我们的速度,并不会慢。 哎呀陈思侑揪住她的袖口就往前跑,来不及解释了! 许柏舟这么个对于跑步深恶痛绝的人,被拉着跑了一段也不生气,也不气喘,她不免有些得意,觉得自己不仅脾气变好了,体育能力也提升了。 而陈思侑之所以这么着急,并不是为了去书海里遨游,而是因为 预订的外卖提前送达,外卖员在铁栅栏外等得很不耐烦,发了好些短信催他。 他赶紧冲上了实验楼二楼,从窗台抛下去一截折叠绳,绳子抛下去,刚好越过了栅栏,落在了外卖员身边。 陈思侑这下才算真正放心了,他看上去很开心,感慨道:差点以为这就是我的滑铁卢,原来也不是。 他走到走廊尽头不起眼的角落,示意许柏舟跟上来,然后飞快拆开了锡箔纸包装,来来来,师父,一起吃啊! 许柏舟摇头,我不吃了。她犹豫了一下,绕过陈思侑,准备上楼,去四楼的图书室。 这么多烧烤,我一个人也吃不完啊。 听见烧烤两个字,许柏舟又走了回来,说的也是。 由于午饭没吃饱,陈思侑整个午后都是郁郁寡欢,此时吃着烧烤,觉得这也是人生中的美好时刻,冷不防听见许柏舟说了一句话,所以,你一直都趁着阅读课来这里点外卖,却不告诉我。 陈思侑像是被辣椒呛住了,他忍不住开始咳嗽,脸也红了,这、这不是你一直都留在教室嘛。 / 第一实验楼是某位大教育家捐赠的,修建得高大、整洁、漂亮,更由于使用率不高,连垃圾桶都没有几个。 许柏舟站在二楼往下望,在对面的小树林里看到了个蓝色垃圾桶,她收拾了一下地上的包装纸,拿在手里,对陈思侑说,你先上去吧。 不不不,我来我来 许柏舟看他一眼,你快上去,记得帮我签到。 陈思侑愣了一下,对哦。 选择去图书室的同学需要签到登记,最后把名单汇总给阿岚女士。 / 许柏舟丢掉了垃圾,并没有立刻返回,而是走到了小树林里的小高地。那里的视野比平地辽阔 ,可以轻易看见实验楼上的情景。 三楼最右边是一件常年空置的实验室,按理说绝不会有人出现,此时窗边却有个人影。 许柏舟看到人影换了个姿势,安心了一点,看来刚刚看到的也的确是人,而不是什么超自然现象。 从前的阅读课,许柏舟都待在教室里,今天不知道怎么的,就决定了来图书室。此时被莫名其妙的一顿烧烤打岔,她突然又不太想去图书室了。她虽然一直都挺随心所欲,却很少有这种无所适从的感觉。 她终于也领会到一点,人是群居动物这句话的道理了。 / 她又等了一会儿,等到四楼的走廊渐渐没了动静,才往上走,路过三楼阶梯拐角时,停了下来。 那间实验室只有在低年级上实验课的时候才会开放使用,其余时间都是被锁上的,怎么会有人影呢?到了这时候,许柏舟才记起这一点。 忽然刮起了一阵风,把紧靠着外墙的几颗梧桐吹得摇摆不定,猛地拍在了三楼的窗户上。光线也被遮挡了,走廊上悬挂的名人照片落在了阴影里,麦克斯韦和伽利略的脸庞都变得模糊不清。 即便是许柏舟,此时也放慢了脚步,走廊里也刮起了小小一阵气流,她镇定自若,心道,狭管效应而已。 走廊尽头忽然传来咔嚓一声响,许柏舟立刻后退一步,扶住了栏杆。 风声从耳边流过,上锁的空置实验室的门也打开了一条缝,此时此刻,窗外又咔嚓闪了一道闪电,许柏舟想动,都有点动弹不得了。 白色的门被推开,一个暗红色的影子走了出来,那是穿着校服的江沚。 下雨了。 闪电之后,天边响起闷雷,紧接着飞快砸下了雨点,天色骤然暗了下来。 江沚扭开实验室的灯,又挨个拉紧了窗户,他擦了擦手上的雨水,回头看向呆站着的许柏舟,别光站着,先坐一会儿吧。 你经常到这里来?许柏舟用食指抹了一把桌椅,几乎没什么灰尘。 最近来得少了,上学期倒是经常来。 雨越来越大,隔着窗子也能听见雨打花枝的声音,从远处的灌木丛里传过来。 许柏舟问:为什么?是很喜欢这个地方? 江沚没有立刻回答,他先是想了一想,从前也没有人问过他这个问题,这里安静,人少,不会有谁来打扰。 许柏舟一愣,她犹豫着想要起身,对不起,那我先走了。 江沚也是一愣,他几乎被逗笑了,你想什么呢,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认识很多人,有的吵闹,有的安静,都难免有给别人添麻烦的时候。但你不太一样,无论什么时候,都不会打扰到我。 许柏舟看着他,无所适从,只能茫然地眨了眨眼睛。 雨中传来微弱的铃声,楼梯间也冒出了杂乱的脚步声,下课了。 第11章 第十一题 从图书室出来的一班同学们,每人拿了一张废旧报纸,盖在头上,嘻嘻哈哈跑回了教学楼。 陈思侑在实验楼下等了好一会儿,也没等到许柏舟的踪影,下节课是数学课,他不敢再等,拿着报纸冲进了雨里。 班主任守在教室门口,看着学生们陆续从楼道里跑上来,脸色很不好看,他训斥道:已经敲过预备铃了!都没听见吗!别的班早就上课了,声音小点,赶紧回教室! 大多数学生都迅速坐回了座位,而少部分人为了顺道绕去小卖部买些零食,落在了后头,只能在班主任的逼视下遮遮掩掩地走进教室。 等到班主任把半个黑板都写满了解题过程,许柏舟还是没有回来。 班主任时不时就斜着眼睛往陈思侑身旁扫一眼,他只能当做没看见,还好班主任什么也没问 许柏舟向来我行我素、不守规矩,老师们也都默许,这或许算是用成绩换来的优待。 郑小捷从前面扔了个纸团过来,舟舟去哪儿了? 我也不知道啊。 你们不是一起去的吗?你又惹她生气了? 陈思侑很委屈,我?我怎么会啊。 / 一节课结束,又过了足足七分钟,班主任终于走出了教室,陈思侑从小阳台角落找到一把雨伞,准备下楼去看看。 没想到,他刚接近教室后门,还没来得及挨上门把手,就有人从外面推开了门,许柏舟从门外走进来,疑惑地看他一眼,要上课了,思思,你要去哪儿? 我 陈思侑很想质问对方,你也知道要上课啊? 但许柏舟随即从身后拿出一个盛满浑浊液体的烧杯,他太过震惊,瞠目结舌,把原本要说的话也忘了。 这什么啊? 许柏舟似乎不能理解他夸张的面部表情,不解道:分辨不出来吗?这是雨水。 陈思侑当然也无法理解她的行为,不是,那为什么要接雨水啊?还有,烧杯哪儿来的? 许柏舟把部分雨水倒进了水槽,留下了三分之一,然后把烧杯放在了窗台上。头发淋湿了,她把马尾辫散开,披在了肩膀上。 陈思侑还在一旁追问,雨水接来干嘛,忽然被人戳了戳肩膀,他回头一看,竟然是冯凭。 冯凭把他拉到教室门外,拿出一条崭新的干毛巾,也不解释什么。 按照郑小捷的说法,陈思侑一向迟钝得要命,此时他却很快领会了冯凭的意图。而一旦明白过来,他就不太想接,真诚建议道:你为什么不干脆自己去呢?总是我来转交,她也不知道啊。 冯凭同学面对陈思侑并没有多少耐心,他不耐烦道:你懂什么。 陈思侑确实不太懂,他一向也只是爱情故事里的传声筒,或者不拘别的什么故事。 / 他回到座位,把干毛巾递到许柏舟手上,并不过多解释什么,只说,用这个擦一擦,小心别感冒了,最近好像又有流感。 许柏舟也没有问什么,她认为陈思侑是自己的朋友,朋友之间当然不需要那么客气。她只是忍不住说了一句,低温应该不是感冒的成因,流感也得靠自身免疫。 但她还是开始擦拭头发,毕竟这是来自朋友的好意,不过,也不能盲目听信数据,个体差异也是有的。 陈思侑无言叹气,继续追问,雨水接来干嘛啊? 你没有关注近期的新闻吗?许柏舟转过头来看他,隔壁市的一个化工厂,被检查出来废气排放不合格,我想看看我们这边有没有受影响。 这样啊陈思侑若有所悟,却又想起另一件事,可是,雨水能测出什么来?更何况,咱们也没有条件啊。 忽然有一条胳膊从旁边伸了过来,把陈思侑口中的条件送了过来,那是一小叠精密PH试纸。 陈思侑愕然地看着站在旁边的那个人,还是许柏舟先开口了,谢谢。 江沚摇了摇头,没什么。但这些试纸好像有点潮,测出来的数据大概率不够准确。 陈思侑又问,这又是从哪里来的? 江沚笑了笑,指了个方向,小伍老师急着下班回家,很爽快地给我了。 这么早就下班了? 江沚想了想,我听到了老师们在聊天,他应该是为了回去相亲。 有了试纸,很轻易就测出了数据,酸碱度介于5.4到5.5之间,考虑到试纸本身的因素,算是中规中矩吧。 郑小捷托腮道:那,这个结果有什么作用呢? 许柏舟盯着试纸看了一会儿,对于环境检测没有多大作用,但对我来说,还是有意义的。 江沚早就回到了前排,许柏舟把烧杯洗干净,放在窗台上,当啷一声,将一把钥匙丢了进去。 嗯?陈思侑戳了戳许柏舟的手腕,悄悄问道:那是什么? 许柏舟依旧没什么表情变化,她甚至没有看他,只是在草稿本上写下几个字,推给了陈思侑。 实验室的钥匙。 / 高三之所以令人抗拒,在于它对于每个学生的绝对支配权,处在这段时间里,何时何地该做什么事,都会被严格划定,很难有自主选择的机会。 这样一来,午睡时间就显得格外珍贵,毕竟睡眠并不会完全被支配,至少你可以自行选择睡或不睡。 校园里是不允许学生携带电子产品的,但明文规定也只是表面功夫,基本上大家都会偷偷藏着、带着,哪怕只是个老旧的音乐播放器,即使连拿出来的机会都没有,随时搁在衣兜里,也算是个心里安慰。 陈思侑艳羡地看着同桌手里的耳机线,小声说:我今天忘记带了。 许柏舟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看向陈思侑,三秒钟之后,她摊开手掌,借给你听。 陈思侑当然想接,却还是有点过意不去,那你怎么办? 许柏舟摇头,没关系,我刚才想起,自己忘记了一件事。 / 教室里很安静,没有人再说话,呼吸声汇聚在一起沉沉浮浮,像一片海。 角落里传来细微的摩擦声,那是许柏舟在小心地铺开信纸,她要写一封信,作为一个类似契约的东西,寄给夜航剧社的齐祁。根据江沚的说法,那个成长在新时代的青年作风十分老派,他眷恋一切古典的、优雅的东西。 新时代的教育告诉所有人,不要轻易付出,不要轻易给出承诺,情谊比不过利益,无论做什么决定,都要慎之又慎。更别说什么纸质的、书面的凭证了。 但许柏舟看了看窗台上,那里有被窗帘半掩着的烧杯和钥匙,她又捏了捏半干的发尾,她觉得自己也可以去尝试一些新的东西。没什么大不了的。 / 陈思侑恍恍惚惚睁开眼睛,却以为自己还在梦中,要不然怎么会看到江沚守在自己面前,还专注地看着自己呢?他肩膀一抖,立刻清醒了。 江沚伸出手来,越过了陈思侑的头顶,把某样东西交到了许柏舟手里,而没过多久,许柏舟也把一个牛皮纸信封递给了江沚。 陈思侑宛如一个雨刮器,脑袋随着两人的动作摆来摆去倒不是他八卦,而是最近同桌的种种表现太过异样。 这是?许柏舟问。 从戏剧展寄回来的一套明信片,齐祁给你的。江沚捏了捏手里的信封,诧异道:怎么写了这么多? 许柏舟迟疑一下,摇头,其实也还好。 江沚再看她一眼,忍不住又带了点笑意,我会尽快带给他。 / 窗帘被人拉开,昏暗的室内立刻亮了起来,众位同学从椅子里艰难爬起来,要么伸懒腰,要么接水,走来走去四处活动。而一前一后对角线的两人都好好坐在座位里,十足安静。 只有陈思侑觉得不太对劲,这两个人,似乎来往过密了。 他斜着眼睛往旁边使劲瞥,看到许柏舟拆开了包装纸,揭下金色的火漆印,露出墨绿色的卡片,打开来可以看见黑色的手写笔迹。 许柏舟察觉到了身边的视线,下意识用胳膊一挡。 陈思侑立刻捧心哀嚎,你变了,你和外人有了秘密,却什么都不告诉我! 许柏舟立刻眉头紧锁,尽力向窗台偏移,越发远离了他。 陈思侑只好改变策略,学着郑小捷那样,用一副撒娇耍赖的状态挨了过去,小声道:你们在说些什么啊? 许柏舟不胜其烦,从脚边书箱里摸出一张报纸,拍在了陈思侑桌上。 文娱版面,自己看。 科技世家沦为落魄才子,或成今秋最大黑马。陈思侑凑近了看,语气有些怀疑,新晋编剧崭露头角,自编自导得心应手,戎城,青春,舞台剧? 《小浣熊与棉花糖》,怎么叫这么个名字,是儿童歌舞剧吗? 第12章 第十二题 为什么叫这个名字?被问及这个问题,齐祁愣住了。 剧社里小小的天井摆着一排小木凳,上面坐满了人全是来参观的客人。 齐祁也没有想到,一次访谈能招徕这么多的人,或许真像表弟说的那样,永远不能轻视信息的传播渠道。 恋耽美 小浣熊与棉花糖免费阅读-小浣熊与棉花糖小楼 这个名字齐祁有点紧张了,他开始语无伦次,大家都知道,浣熊是一种有着特殊习性的生物,它主要靠触觉感知事物,从它的名字就能看出来,浣,就是浣洗的意思,也就是说当浣熊获取了食物,它本能地会将食物放在水中清洗 客人们开始窃窃私语,齐祁更紧张了。 而棉、棉花糖,显而易见,不适用这种方法。当小浣熊遇见棉花糖,遇见了这样香甜、珍贵的食物,它当然也想珍视它,只是,在不经意之间,棉花糖就消失在了手里。 所以说主角是一只小浣熊吗?有客人提出了问题。 不是,这个齐祁似乎有点尴尬,这只是一个起兴,毕竟我们的主题是青春,目标受众也是年轻人,自然想要用一种更轻松的开题方式,来引起他们的兴趣。 听完了这番解释,客人们彼此对视,似乎有些兴趣索然。 看上去齐祁的确是对的,就连这些非正式的受众也对小浣熊更感兴趣。 趁着客人们相互交流的时候,齐祁背过身去,偷偷擦了擦额头的汗,好久没有在众目睽睽下说这么多话,他确实是有点畏惧、惶恐的。 这种时候他会想起表弟的一些言论,比如选定最终目标才是你唯一需要考虑的事,除此以外,所有的情绪,都不应该占用你思考的时间。 但是,知易行难啊,齐祁这样感叹着,又挂起战战兢兢的神色,重新转向了客人们。 / 许柏舟对目前的情况感到很头痛,自从她对陈思侑坦言,自己会参演那部话剧,陈思侑就好似吃下了某种神秘的大笑三声丸,在她身边狂笑不止。 偏偏这么夸张的笑声,还并不是嘲笑,她也就失去了制止的立场。陈思侑是发自内心为她庆贺,甚至感到与有荣焉。只见陈思侑难以自持,沉浸在一种她不能理解的巨大喜悦之中。 她不得不解释,不算是正式演出,我只是帮忙试演一场,看一看效果。 女主角啊!陈思侑仿佛是看到了子孙光耀门楣,他的音量恨不得让全班人都知道,女主角! 许柏舟只恨自己的上肢力量不够强大,不足以将他从一楼窗台扔出去。 郑小捷从洗手间回来,还没跨进教室门,就听见了陈思侑的大喊大叫,她立刻冲了进去。 江沚眼前骤然一暗,随即感觉一阵风从座位旁刮过,他把飘走的试卷从空中抓回来,重新铺在了桌面。 他忍不住回头看。 许柏舟只好又把那张报纸递给了郑小捷,同时复述了一遍刚刚对陈思侑说过的话。 只见郑小捷变成了第二个陈思侑,他们两人一起围住许柏舟的座位,手舞足蹈。 许柏舟感觉自己好像是一丛篝火。 别吵了,如果你们感兴趣,可以周天和我一起去。篝火这样说道。 / 当齐祁再次听见敲门声,他的内心是绝望的,这都周末了,媒体也不休息休息吗? 他站在门后,做足了准备,这才无比忐忑地打开门门口站着一个陌生的年轻女孩,脸庞干净稚嫩,有这个年纪独有的单纯感,眼神却带了一点攻击性。 齐祁原本声音就不大,此时更是降低了音量,你,你找谁啊? 女孩看他一眼,疑惑道:大家都还没到吗? 齐祁一头雾水,却见到女孩手中的手机屏幕亮了起来,她划了几下屏幕,随即转过身看向巷口。 巷口传来一串车铃声,几个少年少女骑车过来,像是一阵清新的风涌进了小巷。在这些同样青春的脸庞之中,齐祁一眼就看见了许柏舟。 陈思侑太过激动,猛地一拐弯,险些把郑小捷从坐垫上给别下来,气得郑小捷放弃自身平衡,踹了他一脚。 哐哐当当一阵子,众人总算或狼狈或正常地从车上落到了地面。 哥,愣着干什么。齐祁回过神,他也是这时候才发现,原来江沚也一起来了。 你们这是?许柏舟走到他面前来,我的朋友们也想来看看。 哦哦,齐祁忙不迭点头,后退一步,从里面把木门彻底拉开,快进来吧。 / 众人站在天井之中,都把目光聚集到齐祁身上。这么多双纯真的眼睛,让齐祁觉得又幸福又紧张,他一时说不出话来。 许柏舟忽然意识到,她该帮大家相互介绍一下。 这些是,陈思侑、郑小捷、唐荔、江沚,我们都在同一个年级。 然后,这是高一的学妹许柏舟忽然停住了,她其实也不知道小学妹的真实姓名。 白宜秋。学妹也就是第一个敲门的人,她主动说出了自己的名字。 嗯,许柏舟换了个方向,指向齐祁,这位是夜航剧社的创始人,也是编剧、导演,他姓齐。 半晌没听见齐祁的回应,许柏舟回头一看,惊讶地发现,他的鼻尖发红,眼眶也似乎湿润了。 江沚在一旁笑着解释,不要介意,他这个人就是这样,见到了你们,他可能觉得,自己的梦想已经实现一半了。 陈思侑在一旁帮腔,这个我知道,艺术家的特质嘛,情感是灵感的源泉。 齐祁忽然掉头离开,大家都有些发愣。 江沚让大家不用担心,他跑去厨房了。 很快,齐祁重新登场,他捧出了一个冒着白汽的竹编篮子,篾片的缝隙露出一点绿幽幽的颜色,他忽然又有点害羞,这是我之前买的葡萄,洗好了,冰镇过,大家一起吃吧。 / 大家围坐在石桌旁,平静祥和,却又带着一丝尴尬。 大家平时学习都很忙吧?不知道齐祁怎么想的,竟然想出了这样一句开场白。 果不其然,大家都沉默了,小白学妹甚至嗤笑了一声。 齐祁不知所措,还好善良的陈思侑回答了他,也还好,只不过,今天不是放假吗,就暂时不要提学习吧。 江沚也说:哥,不如先给大家讲一讲你的剧本? 齐祁一愣,局促道:其实,我的剧本也是个实验阶段的东西,不完善,只有配合舞台才能呈现真正的效果。 如果硬要单独来讲,我只能说,这是个片段式、情绪化的东西,它呈现的是青春的画面,而不是青春的故事。在文艺作品里,宽泛来讲,青春的故事其实都是千篇一律。画面则更为隽永,它藏在回忆里,不经意间就能催生情感。 当代戏剧经过了长时间的演变、实践,不只是创作者的自我表达,更在乎观众的情绪体验,我们利用科技,可以用交互式的呈现方式,让观众获得更具沉浸感的体验。而画面,它是能替代科技,达到这种效果的一种工具。 场面好像更尴尬了。 听上去,好像比我们想象之中要严肃一点?郑小捷谨慎发言。 听上去就很难赚钱。小白学妹则更直白一点,很敢讲。 齐祁微皱了眉头,他摆摆手,其实,赚不赚钱,是次要的东西。 哇哦!陈思侑很捧场地惊叹,我们齐哥不差钱! 齐祁又叹一口气,其实,也还是差钱的。 许柏舟原本坐在靠角落的位置,听到现在,她问,那么,具体来说,我要做什么准备工作? 齐祁立刻转头看向了她,他一下子离开了椅背,由于起身太快,藤椅在青石地砖上划了一道,吱呀一声。 小、小许同学,麻烦你过来一下。 许柏舟跟着齐祁往后院走,陈思侑一行人也自发自觉地跟着后面。 后院有一道旧式小拱门,拱门后面有一个简陋的高台。 这是舞台?许柏舟问。 别担心,这当然不是正式的舞台,只是一个雏形。 一走到这里,齐祁好像忽然就高兴起来,他长吁一口气,指向舞台的一侧,那里有一个淡青色的布帘,从横木之上垂下来。 你看,那里。 许柏舟看过去,她不太明白齐祁的意图,但很愿意听听他的解释说明。 这道门切割了台前幕后,这个地方呢,在传统的粤剧体系里,有一个老式的称呼,叫做虎度门 ,当然这是粤语的音译,它原本的名字应该是鬼道门。 有这么一个说法,跨出虎度门一步,你就不再是你自己。你要把自己抛到九霄云外,忘得一干二净,去成全戏中的人物。 许柏舟望着那道帘子,没有说话。 陈思侑拍拍自己的胸口 ,开始感慨,这也太难了。 齐祁这才意识到,自己一不留神讲得太多,很有可能给大家带来不必要的心理负担。 他赶紧解释,当然,时代不同了,我们要呈现的是当下的生活,是不需要一板一眼遵循旧规则的。 我只是,这种心情,很想和大家分享 我明白,许柏舟把视线收回来,她直视齐祁的眼睛,既然答应了,我就会好好去做。 第13章 第十三题 每当我找不到存在的意义,陈思侑忽然在课后唱起了歌,我都想吃火锅鱼 一节物理课结束,大家本来就饥肠辘辘,现在更饿了。一时间,四面八方都投来了并不友善的目光。 偏偏陈思侑一无所觉,他还拉长了语调,来了个余音袅绕的尾音,火锅鱼,喔哦~ 郑小捷愤怒地敲了敲他的桌面,别唱了! 许柏舟在一旁抬起头来,也说,思思,你这么念念不忘,齐老板一定非常感动。 上个周末,众人在夜航剧社蹭吃蹭喝,最后还让齐祁请了一顿豪华火锅。从那以后,陈思侑一直魂牵梦萦。 陈思侑总算闭上了嘴,他又怀念道:早知道,那个时候就该多吃一点。 是,但往事不可追,你现在应该冷静一点。许柏舟示意他看一下周围环境,有没有发现哪里不对? 陈思侑原地旋转三百六十度,仔细地看了看教室的每个角落,然后回答道:一切正常啊,一个人都没少,发型也都没什么变化。 郑小捷笑了,舟舟,你问他也没用,他又不关心考试。郑小捷忽略了陈思侑凶恶的眼神,继续说,他只关心今天晚上吃什么。 陈思侑在愤怒之余,保留了一丝理智,他捕捉到关键词,考试? 是啊,许柏舟看他一眼,接下来的两节数学课,用来考试。 陈思侑愣在原地。 但是,这只是平常的小测,应该不太重要吧。他还抱有最后一丝幻想。 你忘了?这次考试二班和我们同步进行,要统计排名的。还有,许柏舟摇了摇头,你答应我数学单科成绩进班级前十,你也忘了。 陈思侑确实不记得了,此时此刻,他只觉得自己无法承受命运的重压,命运的巨手把他拍在了座位上,他老老实实翻出一本错题集,临阵看起来。 / 班主任林老师一个人监考两个教室,尽管这两个教室就隔了一道墙的距离,难免还是有看顾不过来的情况。好在这两个班的学生都成绩优秀,都有足够的底气,不会做什么丢人的小动作。 林老师待了一段时间,研究了几道复杂的大题,正准备练练手,却发现自己带的教辅资料少了配套的习题,他急匆匆赶回了办公室。 他离开不久,就响起了下课铃声。 教室门外忽然投来一片阴影。 江沚动作一停,他看向门口,有张人脸浮现在玻璃窗前,一双眼睛紧盯着他。同桌肩膀一抖,桌子一晃,两支笔顺着桌缝掉了下去。更多人听见声音,望了过来。 江沚终于认出了窗外那位同学,他放下笔,快步走了出去,然后轻轻带上了门。他走到了教室一旁的露台,门外的女生也跟着他走过去。 白宜秋?你来找郑小捷?我们正在考试,她位置隔得远,可能不太方便出来,我可以帮你带话。江沚站在露台一角,身体后仰,胳膊肘撑在铁质栏杆上。 没关系,我找你就行了。小白学妹这样说道。 江沚这下惊讶了,他没出声询问,继续听她说话。 小白学妹原本背着一个单肩包,藏在宽大的校服后面,此时把整个包抡到身前来,示意对方接过去,这是带给你们的。 单肩包大概有点重,白宜秋单手拎着,手腕有点发抖,江沚赶紧接过来,他问,这是什么? 是我家里自己酿的葡糖酒,给大家一起尝尝味道。 家里酿的?好喝吗?江沚好奇道。 很一般。白宜秋实话实说。 教室里依旧很安静,两节课的时间用来考试还是有点勉强,如果追求完美,就更不能浪费时间。除了前排的几个同学,没多少人察觉到江沚离开了,又回来了。 他把单肩包放在书箱盖子上,又小心调整了位置,以免包里装着葡萄酒的玻璃瓶子磕着碰着。 / 许柏舟放下笔,一边揉着右边手腕,一边检查做完的题目,三分钟之后,她抬起头看向讲台方向。 大概林老师也刚巧做完习题,此时从教辅中抬起头来,一脸苦大仇深,恰好就看见了角落里的许柏舟,他用眼神询问她想干什么。 原本许柏舟还在考虑,现在也不迟疑了,她拿着试卷走上去,提前交卷了。 但现在还是上课时间,就算提前交卷,结束考试,离开了教室,又能去哪儿呢?林老师没有多加干涉,只是摆了摆手,示意她可以走了。 许柏舟走出教室,慢悠悠地踱步到两栋教学楼之间的空地。 她一时间也不知道去哪儿,在原地待了一会儿,看看树又看看草,还有树下的信息栏,以及信息栏前的棕色长椅。她很少到这些地方来,这里总是吵吵闹闹,充满了欢乐的人群,而这些和她本人没什么关系。在校园里度过了两个学年,她至今还是会有陌生感。 只听得哪里又传来关门的响动,在一片安静之中尤为明显。 她回过头,发现江沚竟然也提前交卷出来了。 江沚看见了她,然后朝这个方向走过来,许柏舟扭过头,去看那个放着陈年报纸的信息栏,养猪书记带领村民致富的故事、韭菜绿色发展交流会 许柏舟只好放弃了对信息栏的关注,转而看着江沚越走越近。正当她考虑着要不要主动寒暄的时候,江沚极其自然地在长椅上坐下,还顺口说了一句,不如坐一会儿吧。 许柏舟脑子里猛然冒出一句回应,你在教室里还没坐够吗?,好在她克制了一下,没有说出口。 她也在长椅上坐下,两个人分处两边,各自占据一个带着锈迹的扶手。 恋耽美 小浣熊与棉花糖免费阅读-小浣熊与棉花糖小楼 一只燕子忽然飞到了他们面前,又扑棱着翅膀,从他们头顶飞走。 许柏舟说,好像要下雨了。 江沚看着燕子飞走,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忽然问道:你想去买饮料吗? 许柏舟, 江沚又说,走吧,要是去晚了,可乐就没了。 / 现在并不是小卖部的营业时间,好在食堂大门口摆了两个自动贩卖机,售卖各类饮料,还有少许难吃的零食。 两人到达一看,好巧不巧,正好还剩两罐冰镇可乐。 江沚把硬币投进去,感应灯亮了几下,屏幕也显示购买成功,但可乐岿然不动,并没有滚落。他拍了拍自动贩卖机的后壁,依旧没什么用。 运气这么好,我们亲眼见证了一班的十大未解之谜,其二。江沚忍不住感慨。 什么未解之谜? 食堂贩卖机杀人事件。 哈哈哈,江沚忽然笑出了声,好吧,其实是这样据说,一班的人不能购买偶数份的饮料,否则贩卖机就会出现故障。 一个怪谈与另一个更荒诞的怪谈,许柏舟一时间也无法判断,他究竟哪句话才是认真的。 贩卖机的屏幕由亮转暗,又是几分钟过去了。许柏舟说:算了,现在回去,还赶得及喝教室里的纯净水。 等等,江沚摇摇头,忽然又从外套兜里掏出两三枚硬币,我们还有一次机会。 硬币再次投了进去,屏幕再次亮起,贩卖机内部动了一动,一罐可乐滚落到了取货口。 江沚蹲下来,扶住取货口的挡板,示意许柏舟伸手去拿。冰镇的可乐,外部有薄薄一层细密的水珠,拿在手里,像是清晨的薄雾。 许柏舟拿在手里,等江沚收好剩下的零钱,就要把可乐递还给他。 江沚没有接,只是问道:你不喜欢喝可乐? 也还好,我对饮料没什么特别的偏好。 那为什么不要? 许柏舟不明所以,依旧保持着伸手递可乐的姿势,这是你买的,当然该是你的。如果有两听饮料,我们能够分享,我自然可以接受你的好意。可现在只有唯一的一听,所以 我觉得你不用担心我会超过你,至少数学这一门,短期内我是赢不过你的。江沚忽然冒出这么一句话。 冰可乐实在是太冰了,许柏舟从左手换到了右手,她正思考着,自动贩卖机或许应该同时提供吸管?忽然间手上一轻,江沚把饮料接过去了。 她心里松了一口气,但这口气没能完全落下去,她马上感觉到背后一坠,好像是连帽卫衣的帽子里多了点重量,熟悉的重量。 许柏舟不由自主睁大了眼睛,惊异地看向江沚,她还没来得及开口,有人帮她说出了心里的声音。 干什么呢这是! 一个肤色黝黑、面相严肃的中年男人冲到了两人中间,怒喊道:男女同学凑那么近干什么!都给我隔远点!学生没有学生的样子! 许柏舟不记得自己见过这个人,但根据这么横的语气来看,并不是普通的老师,有极大可能是低年级的年级主任。 或许江沚也是这么想的,他开口打招呼,主任,您好。 中年男子一脸诧异,像是被他的镇定自若给镇住了。 主任,我们的确不是学生。 中年男子哼笑了一声,动手扯他的衣服袖子,你穿的这是什么,不是学生?校服哪儿来的? 江沚还是保持着礼貌的笑脸,同时挡开了对方的手,他说:我们是受邀回来宣讲的荣誉校友,您没有接到通知?还有,这套衣服是定制的纪念品,小心别扯坏了,很贵的。 中年男子很快离开了。 许柏舟还是没记起这位老师的身份,她问江沚,所以他是谁啊? 江沚无奈摇头,我也不认识。 / 梧桐大道旁边有个卖水果的小摊,此时也不在营业时间,但结账用的长吧台依旧对外开放。上面有很多可以随意取用的一次性吸管。 许柏舟拿到了梦寐以求的吸管,喝着可乐,和江沚一起,沿着梧桐大道慢慢往回走去。 第14章 第十四题 生物课上曾经模拟过葡萄酒的酿造过程,正因为如此,大家收到葡萄酒,第一时间想起的竟然是酵母菌的特性。 你的朋友可真好,陈思侑忍不住对郑小捷感慨,比你好多了。 郑小捷不想理他。 四个长颈玻璃瓶摆在窗台的角落,葡萄酒的色泽浓郁,把墙壁都隐约映出了一点光亮。 一、二、三、四陈思侑惊奇道,为什么有四瓶?谁有两瓶?舟? 陈思侑看了看低头做题的许柏舟,又看向遥远前方,江沚的后脑勺,他大胆猜测道:葡萄酒是江沚帮忙送过来的,难道他把自己的那瓶也给你了? 许柏舟并没有回答,甚至都没有抬头,这让陈思侑觉得有点尴尬,郑小捷用笔戳了戳他,用眼神示意他别这么多话。 的确,教室里很安静。数学考试结束后,大家都在核对答案,估算分数,班长更是第一时间把大题详解誊抄到了黑板上。 陈思侑有点难过,他也拿出了试卷,想挤进前排相互订正答案的人群。 许柏舟忽然把笔一放,晃了晃手腕,眼神往上一转,恰好看见陈思侑正要离开座位。她摘下耳机,问道:思思,你要去哪儿? 陈思侑一愣,他这才看到许柏舟头发下藏着的白色耳机线。他忽然觉得有点羞愧,坐回了座位上,他解释道:没有,我看大家都在讨论刚才的数学试卷,我也去看看呗。 别去了,浪费时间。许柏舟把手里的东西放下,又去拿他桌上的试卷,我直接给你讲。 说来也奇怪,当许柏舟表现得冷淡、沉默的时候,陈思侑会觉得她很有距离感,而这种距离感让身边的人感到沮丧、有压力,作为朋友,他忍不住想让她多说说话,打破难堪的局面。而一旦许柏舟不再沉默,用那种认真的眼神望过来,他又会有点害怕。尤其是,当她要检查自己学习情况的时候。 陈思侑第一反应就是转移话题,他慌不择路,指向了那几瓶葡萄酒,舟啊,为什么你一个人有两瓶? 许柏舟露出个很意外的神情,她看了看教室后面挂着的时钟,赶紧推开椅子,差点忘了,还有一瓶要带给唐荔。 这样啊知道了最终答案,陈思侑反而有些失望。 / 三班的气氛和一班大不相同,可能是因为这个班上的艺术类考生比较多,大概占了三分之一的份额。许多学生都会挪出时间去参加各类培训,或是编导、或是美术、或是播音。教室里的许多桌椅都是空的。 唐荔坐在中部靠后的位置上,手里正在翻看一本相簿,就连许柏舟走到她身边都没有察觉。 玻璃瓶放在桌子上,发出一点声音,唐荔这才抬起头来,随意笑道:你怎么来了? 这是白宜秋送给大家的葡萄酒,送到我们班来了,我来拿给你。 唐荔一开始还没能反应过来,想了一想才记起,哦,那个那个说话很直率的学妹?送给我们? 许柏舟点点头,眼神不由自主飘向了唐荔手中的相簿。 这是什么时候拍的?许柏舟忽然在相簿上看见了唐荔的侧脸,你不是说最近时间不多,不去帮忙了吗? 这个?唐荔忽然合上了相簿,挽着许柏舟的胳膊往外走,都是半年前拍的了,一拖再拖,现在才出来一个样品。我觉得啊,他们社团也支撑不了多久。 那你彻底离开社团了? 唐荔似乎是被她逗笑了,哎,我说小许同学,我压根就没加入进去好吗?我只不过是打发一下时间,顺便帮忙出个镜。 我怎么感觉你们班上人越来越少了? 时间不多了,唐荔站在门外往回看,的确只有零星几个人待在座位上,各谋前程吧。 你说得这么严肃,我还以为是时日无多。许柏舟似乎是想调节一下气氛。 也差不多嘛,轻松的时日,无多了。到了现在,好像每个人都得有个目标。我就不相信,所有人都能明确知道自己未来要干什么,提前洞察人生的走向?难道这个世界上不允许存在毫无目标、稀里糊涂的人吗? 许柏舟拍拍她的手背,说道:如果世界上的法则是这样,我也就不存在了。 你?你说这种话可没有什么说服力。 是真的,我也不知道自己未来要干什么。大家都是很普通的人,即便获得所谓的成功,也只是一个成功的普通人。这样一看,做什么行业似乎都没有差别。 唐荔看她一眼,那你还一定要去争一个第一? 这是现阶段的被动目标,既然我能做到也没必要去违抗它。 唐荔笑了一下,两人并肩站在台阶上,看着外面的长椅,没有再说话。 / 外面下雨了!郑小捷看见有水滴从玻璃窗上滑下来,天色也变得阴沉。 数学成绩出来了!班长站在讲台上激动大喊。 陈思侑在原地沉默,他既不喜欢下雨天,又不想面对成绩,一时间不知道哪个消息更让人难以接受。 许柏舟从教室外走进来,被班长拦住,先把摆在最表面的第一张试卷递给她,然后又竖起他的大拇指,称赞道:厉害啊,压轴题那么难都没有扣分! 谢谢。她接过试卷,正要转身,余光里瞥到了后面一张试卷的分数,她飞快把它抽了出来。 许柏舟来到江沚的座位旁,把试卷递给他,想保持平静的表情,却还是忍不住笑了,比你高了七分。 江沚不认同地摇头,其实是两分。 什么啊,许柏舟皱眉指着试卷上的分数,你再看看,你是一百一十三分。 那是因为我不小心把选项填错了,等一下,江沚忽然在桌面上翻找起来,终于找到了一张皱巴巴的草稿纸,我的演算过程在这里。 可是许柏舟想说些什么,却又忍住了。 可是,无论如何,选择题不在乎过程,只看重结果,这五分也要不回来了啊。 两个人同时朝着出声的方向望过去,发现替许柏舟说话的人竟然是江沚的同桌,两人都很愕然,愕然地盯着他。而沉默寡言的同桌受不了这样的注视,拿书挡住了自己的脸。 所以两分还是七分?许柏舟又看向了江沚。 江沚稍微往后靠了靠,贴住了椅背,微低着头,也不知道是笑还是无奈,他说:七分。 / 临近放学,雨反倒越来越大了,大家都时刻关注着窗外,忍不住有点发愁。 戎城的天气预报一直都不准,为什么今天的降雨播报又准了?陈思侑已经无心订正错题,他摊在座位上感慨,老天爷砸了我太多惊喜,却总在我毫无准备的情况下。 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老天爷根本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在乎你。郑小捷回过头来,所以你没有带伞? 不是吧,难道你们都带了伞?不是吧?难道雨具是上学的必需装备吗?陈思侑万分不解。 并不是必需。但和淋雨的风险相比,准备雨具的难度显然更低一点。许柏舟终于把目光从窗外收了回来。 所以你带伞了吗? 当然,我还带了两把,许柏舟从书箱里拿出一把崭新的黑色折叠伞,放在陈思侑桌上,拿去用吧。 陈思侑愣了一下,眼神再看过来的时候都有点崇拜了,他真心实意地表白,你对我真好。 许柏舟很抗拒地往后仰,解释说,没有,没到这种程度。只是我刚刚才想起来,以前有一把伞落在了学校,没带回去。 陈思侑忽然又把雨伞递了回来,他说:我怀疑你在骗我,这真的是多余的伞吗? 许柏舟非常无奈,她干脆离开了座位,走到教室角落里,从塑料桶里扒拉出自己的伞,展示一般伸到了陈思侑面前,这下相信了吗? / 下雨天,依旧选择骑车回家的人没有几个,许柏舟来到校内的小车库,听到雨滴砸在塑料雨棚上,声音很大,接连不断。 许柏舟熟练地开锁、推车,走到车库的出口,然后撑伞雨伞撑开,露出顶上三个不规则的大洞。 雨水毫无阻碍地浇在了她的头上。 许柏舟飞快退回到塑料雨棚的遮蔽范围内,然后看着视野之中的大雨,深沉地叹气。 白炽灯似乎快坏了,时不时就开始闪烁,时明时暗,车库里空空荡荡,像是没什么人在。父母都在外出差,更不会有其他人来接她,许柏舟守在车库边,等着雨停。 身后传来了几声车铃,一位同班同学推车来到她身边。 在等人吗?江沚问。 在等雨停。 你的伞 许柏舟又重新打开了伞,演示给对方看,是把坏伞,应该是我不小心拿错了。 江沚看了看雨,又看了看她,把手里的雨伞递出去,这把借给你。 不行。 也好。 江沚说完这句话就不再开口,站在许柏舟旁边,和她保持着同样的姿势,望向了外面湿漉漉的夜晚。 一瞬间很短,一瞬间又很长,许柏舟感觉自己过了长长的一个瞬间。 你还不回家吗? 我不着急,而且我刚刚仔细考虑了,你说的话很对,撑伞骑车的确很不安全。 许柏舟确信自己没有说过这样的话。 如果雨一直不停,那不是一直都回不了家? 不是的,我们可以合作。江沚指了指自行车的后座,说道:你帮忙撑伞,我来骑车,我们就能一起回去。 白炽灯闪了又闪,微弱的光照在地上的一道车辙上。车辙离开了小车库的出口,歪歪扭扭地晃出了校门。 第15章 第十五题 从小到大,当了这么多年学生,陈思侑没少被叫到老师办公室。要么被训话认真学习,要么被警告不准贪玩,却从来没遇见过今天的情形。 班主任林老师正在对比两个班的学生成绩,间隙里抬起头来,问他:最近这几天,许柏舟是不是和江沚走得很近? 恋耽美 小浣熊与棉花糖免费阅读-小浣熊与棉花糖小楼 这句话一出口,连办公桌对面的另一位老师都把视线投了过来。 没有!陈思侑完全是条件反射,立刻否认,然后才仔细回想了一下,重复道:没有的事! 林老师摘下眼镜,捏了捏鼻梁,皱眉道:有些事情,并不是你们想瞒就能瞒得住的,你不要想着骗老师。 陈思侑简直把无奈两个字挂在了脸上,他摊开手,老师,我也不知道你是听谁说的,反正从我个人看来,他们就是很普通的同学关系,正常得很。 林老师点点头,我知道了,你先回去,我再问问其他同学。 哎哟,老师!本来没什么,照你这么问下去,大家要怎么想?陈思侑忽然一指办公室门口,要不然,您亲自去看!眼见为实对不对? / 许柏舟好端端坐在座位上,忽然打了个喷嚏。 郑小捷回过头来,担心道:舟舟,你感冒了吗?我这里有感冒药,要不然我帮你接点热水,吃点药? 许柏舟摇头,还没来得及说话,又听见教室前排传来一声喷嚏。 江沚也感冒了?郑小捷回头看一眼,唏嘘道:换季了,感冒的人好多,看来大家还是该加强身体锻炼。 那你和我一起去跑步?许柏舟问。 不了不了,我作业还没写完。郑小捷赶紧扭过了头。 / 经过实验可知,在大雨中高速行进时,一把雨伞能发挥的作用实在是微乎其微。 昨晚,当许柏舟终于看到自己家的轮廓时,她全身上下只有头发顶还算干燥,她想把雨伞留给同样狼狈的江沚,对方却径自冲进了雨里。 她站在屋檐下,看着江沚的背影慢慢变暗,消失在岔路口。 如果早知道两人都感冒,又何必弄这么一趟? / 江沚坐在座位上,手上的笔停了半天也没动,他感觉自己有点发晕,忍不住拿手指按了按额头。 江沚,你的雨伞,谢谢。 江沚抬起头来,接过已经晾干折叠好的雨伞,笑道:不用谢,反正也没怎么用上。 许柏舟却并没有笑,她把另一只手从身后拿出来,露出一个药盒,还有这个,感冒药。 等到江沚接好热水,吞下了一片药,回到位置时,他发现许柏舟还留在原地,拿起了他的试卷来看。 怎么了?江沚问。 我在看你扣分的点。 江沚无奈道:我的解题过程太繁琐了,一不小心写错了代数,最终结果算错也是必然的事。 不,许柏舟摇头,你的思路很清晰,相比之下我的方法都显得有点混乱。你之所以会扣分,完全是因为粗心。 是啊,前期耗费的时间太多,也来不及检查。 教室里忽然沉默了。 许柏舟抬起头来,发现大家一齐看向自己身后,她一回头,发现班主任突然出现在了教室门口。 林老师?许柏舟越过班主任的肩膀,去看教室门上张贴的课表,下节课应该是物理才对。 咳,没什么事,林老师环顾一圈教室,又看了看江沚桌上的试卷,他稍显刻意地点了点头,平均分比二班高了三分多,还是不错的,今天晚上回去记得先把错题看一看。 班主任突兀地来,又突兀离开,众人面面相觑,都感到莫名其妙。许柏舟又低下了头,随手拿了一支笔,在草稿本上演算起来。 门外,陈思侑悄悄跟在班主任身边,十分得意,老师,我早就说过了,他们就连凑在一起都是为了学习,有什么可担心的? 班主任被他突然开口吓了一跳,再一看时间,更是愤怒,陈思侑,上课了!还跟着我走,要去哪儿啊你? / 陈思侑推开教室后门,蹑手蹑脚走进去,在阿潘老师的逼视下回到座位。 他立刻向同桌邀功,舟啊,你猜我刚刚干嘛去了? 不想猜。许柏舟正在画一个思维导图,对他的话没有兴趣。 陈思侑自顾自地说:刚刚林老师让我去他办公室,你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你的数学成绩没有显著提高,他劝你好好学习。 我已经进步了!我正好是班上第十名!陈思侑心情激动,却只敢小幅度地晃动桌面,然后继续说道:你绝对想不到,林老师有多八卦,他竟然怀疑你在偷偷谈恋爱!不过好在,我已经打消了他的怀疑。 许柏舟转过头来,和陈思侑对视。 她摇了摇头,说:无聊。 / 虽然是物理课,但陈思侑还沉浸在数学成绩给他带来的激励之中,他想要趁热打铁,再多拔升一下数学水平。正好许柏舟看上去心不在焉、无所事事,可以多问她几道题。 舟啊,你帮我看看这道题,为什么辅助线不能从这里画?陈思侑戳了戳许柏舟的胳膊,对方毫无反应,他锲而不舍,许师傅在家吗许师傅? 许柏舟下意识接过习题册,看了一眼之后,脸色不太好看,思思,物理课问数学题,你真有创新意识。 话虽然是这么说,但许柏舟还是简单解释了一下。解答完陈思侑的疑惑,她忽然叹了口气,说道:思思,以后再这种问题,其实你可以去问江沚。 啊?为什么? 他的表达更流畅,应该更能讲明白,虽然许柏舟皱了皱鼻子,很不能理解似的,他总是在很多莫名其妙的地方被扣分。 陈思侑一愣,他总觉得有什么重要的细节被自己忽视了,只可惜脑子忽然转不过来弯。他只是问道:可是,我和他也不太熟,不好总是打扰他吧。 没关系,我已经和他说好了。 说好了? 陈思侑看着自己数学习题册,却忽然怀疑起自己的阅读理解水平,为什么越来越拿不准别人话里的意思了呢?他犹豫着,拿出了一本语文习题册。 第16章 第十六题 时间走到十月底, 好像真有了那么点不一样,每个教室都挂上了倒计时的日历,日历上面除了红色的数字, 还有批发的廉价鸡汤,以及明显的广告标志。据说,全校的日历都是由某个不知名保健品企业友情赞助的。 楼道走廊里的学生少了一些,大家似乎更愿意待在教室里。却不知道究竟是热爱学习, 还是单纯觉得教室里温暖一点。无论如何,班主任为此感到很高兴。 体育课也从每周一节变成了半个月一节,即使是这样,还是有越来越多的人选择偷偷溜回教室,与其说是争分夺秒学习, 倒不如说是为了给自己一个我在拼命学习的心里安慰。 教室里的人越来越多,许柏舟反倒不太想待在教室了, 她望了望教室前排的地方, 恰巧江沚也往回看, 她拿笔杆指了指教室门外,江沚点点头, 合上桌子上的书往外走。 别的班都在上课,老师和学生的声音透过门板传出来,走廊里空空荡荡的。两人说话不敢大声,扶着栏杆站在一起, 教学楼外的梧桐树高大挺拔、枝叶繁盛,两人都被笼罩在梧桐的阴影里。 怎么啦? 没什么,许柏舟摇摇头, 又说,只是想出去走一走。 那就走吧, 江沚作势揉了揉眼睛,说道:正好我也看累了。 / 戎城三中建在住宅区,算是一个较为安静的环境,但偶尔也能听见汽车疾驰的声音,从远处的高速公路上传过来。 你也听见了?江沚发现许柏舟的眼神飘向了校门外,视野尽头有一片隐约的山丘,还有道路的轮廓。 是,真奇怪,明明隔了那么远。 这片区域太空旷了,从那里,到这里。江沚伸出两条胳膊,左右抻了抻。 许柏舟的面部表情没什么变化,好像还在发呆,忽然又想起了什么,她说:我第一天来学校报道的时候,迟到了整整二十分钟。 江沚犹豫了一下,他在考虑,究竟该回答这很像你的作风还是你竟然也会迟到吗? 许柏舟继续往下说:城市公园那里有一条岔路口,我不小心走错路,直接到了戎城一中。 不明白为什么,这样的话从她口中说出来,有一点违和感,江沚很想笑,却又忍住了,语气平静地问道:说真的,你为什么当初不选择去一中? 虽然一中离我家更近,但是,不太适合我。许柏舟露出了一个非常为难的表情。 为什么?更何况,离家近应该是选择学校的第一理由吗? 我表哥被戎城一中提前录取了,所以我不能再去,我绝对不能和他同一个学校。 表哥?同龄吗? 许柏舟想了想,差不多吧。 其实,如果是亲人,还能成为同学,也不算是坏事吧。 许柏舟摇头,这不是关键,如果真和他一个学校,我就永远拿不到第一名了。 噢,这样。江沚点点头。 / 两人彻底走出了教学区,路过言笑晏晏的孔子雕像,走到了实验楼外的小花园。 许柏舟等了一会儿,始终没听见江沚的追问,她很不解,为什么不问问我表哥的名字呢? 噢,那么,他的名字是? 许屿,岛屿的屿。 原来是他,难怪。 你也认识他? 不认识,但是怎么说呢江沚无奈道:处处都流传着他的传说啊。 许柏舟看上去像是松了一口气,那就好,我也不用再解释了。 解释什么? 解释我为什么会害怕竞争。说这句话的时候,许柏舟低了头去看自己的鞋带。 江沚有点意外,既意外于她的坦诚,又意外于她的心理。他还没想好该说什么,手却已经先一步抬了起来,悬在空中呆滞了一会儿,不知道要往哪儿去。 许柏舟在此时停止了对鞋带的凝视,抬起头来,后脑勺却砰地撞上一个东西。 许柏舟后退一步,错愕地看向江沚,你打我? 江沚更是错愕,他的手臂悬在空中不知所措,忽然鬼使神差往下一放,拉了拉许柏舟的卡其色帽子,说道:你今天穿了卫衣啊。 两个人一齐呆住了。 一只不知从哪里来的飞蛾忽然飞到了两人中间。 哇。 两人同时退开一步,随即回过神来看着对方,莫名其妙地,又笑了起来。 好大的飞蛾。 时间好像没有流逝,周围的一切都是静悄悄的,远处依旧传来汽车行驶的声音,一切都没有改变。 / 体育课结束了,两个偷偷远离人群的人又开始往人群汇拢,回到了教室。 陈思侑伸长了手臂,扒在门框上往外张望,终于看见了许柏舟的身影,他脸上正要露出笑容,随即看见了她身边的江沚,他脸上的笑容便渐渐变成了困惑。 思思,你挡住门干什么?许柏舟走到了他面前。 陈思侑讪讪地把手放下来,看着江沚从面前路过,又走去了前门。 没有,我就是想看看你去哪儿了。 教室里有点闷,我出去走了走。 和江沚一起去的? 是啊。许柏舟点点头,坐回了自己的座位。 陈思侑沉默了一会儿,看看她,又看看江沚,张了张嘴,却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问什么。 你到底想说什么啊,欲言又止半天了。许柏舟皱着眉头开口。 陈思侑恍然,一拍自己的脑袋,可算是想起来了,噢,我是想说,刚刚体育课上出了点事,咱班的体育委员受伤了。 冯凭? 是啊。陈思侑点点头。 什么伤,严重吗?许柏舟顿了顿,又说:但我不明白,这就是你想要对我说的话吗?他受伤了,为什么要特意告诉我? 陈思侑思考了很久,然后回答,毕竟都是同学嘛。 许柏舟点点头,等着他继续往下说,陈思侑却慢慢移开了视线。 所以是什么伤啊?许柏舟问。 咱班一群男生和别的班同学一起打篮球,平时也没有训练过,配合不太好,一个人抢篮板,跳下来刚好踩到了冯凭的脚踝,结果呢陈思侑一摊手,无奈道,两个人结伴去了医务室。 难得许柏舟主动问了,陈思侑喝了口水,正准备展开讲讲,余光却看见一大群人涌进了后门。 那是一群男生,在这个人均两层衣服的环境下,都只穿着短袖。他们手臂上露着热气,后背一大片都被汗水濡湿,脸上全部挂着笑,热热闹闹的,把一个伤员从教室外搬了进来。 伤员一只脚打着石膏,校服裤子上有破洞和污渍,此时被七手八脚地托了起来,整体形象十分狼狈,而他竟然也在和大家一起笑。 冯凭大笑着,下意识看向教室后面的角落,这是往常从不会有回应的目光,他没想到此时许柏舟会看过来。 许柏舟冲他点点头,冯凭脸上张扬得意的笑忽然就消失了,冯凭开始挣扎起来,好了好了,快让我下来。 当然没人会让他下来,一群男生继续耀武扬威,像是皇帝出巡那样把冯凭抬回了座位。 冯凭坐在椅子上,打着石膏的脚颤颤巍巍地挪到了地面,他两手捂脸,整个人忽然变得颓丧起来,同桌笑嘻嘻地闹他,他也不理了。 许柏舟其实不太能理解身处的奇异氛围,她回过头去问冯凭,他不是受伤了吗,为什么大家看上去都很高兴? 陈思侑也在笑,抽空回答她一下,哎呀你不懂,男人嘛,咳咳,总是把受伤看做光荣的事迹。 许柏舟的确不懂,她也并不认同,摇了摇头,没有再问了。 / 之后这节课是化学课,上课时间已经过去了十分钟,小伍老师却还是没到教室。 班长时而站起,时而坐下,最终还是迈出了脚步,我去看看老师怎么回事。 班长刚走出教室,不知道是谁吼了一声,别去了!小伍肯定回去相亲了! 哄堂大笑,即便大多数人都没能及时听清那句调侃,却还是抓紧机会拼命笑了起来,似乎这样就可以延缓上课的时间。 陈思侑预测道:照这么下去,就算小伍不来,班主任很快就要过来了。 许柏舟抬起头来,看了看空空荡荡的讲桌,然后偏了偏视线,看到了江沚的背影。 你在看什么?陈思侑忽然开口,听声音还有些紧张。 许柏舟不明所以,却还是下意识把视线又偏了个方向,这次看到了坐在不远处的冯凭,她说:我在看他的伤好像有点严重。 恋耽美 小浣熊与棉花糖免费阅读-小浣熊与棉花糖小楼 谁?陈思侑回头看,冯凭? 嗯,许柏舟原本是随口一说,却真的看见了冯凭攥紧的左手,他低着头,似乎一直在忍耐着什么,你看,他脸上是不是有冷汗。 校医务室果然不靠谱啊。陈思侑感慨。 许柏舟收回目光,想了两秒,记起个事,之前你给我的那条毛巾,我洗过之后晾在小阳台了,不如拿给他用用吧。 陈思侑还没来得及回答,许柏舟自己就点点头,站了起来,离开座位。 一条干净清爽的毛巾递到了陈思侑面前,有柑橘味的洗衣粉味道用班费买的公用洗衣粉。 思思,你拿给他吧,就算只是搭在脖子后面,也会好受一点。 陈思侑犹犹豫豫不太敢接,他问道:你为什么这么关心他? 许柏舟露出个诧异的表情,显然没想到陈思侑有此一问,她原话奉还,毕竟都是同学嘛。 陈思侑看上去懵懵懂懂,也给不出什么积极的反馈,许柏舟难免觉得他今天反应十分迟缓,算了,我自己去。 别呀哎陈思侑慢了一拍,只能看着她的背影徒劳招手。 / 现在还是上课时间,但众所周知,没有老师在的教室,和早市菜场也差不了多少。许柏舟堂而皇之地从后排走到前排,大家也都没什么反应,只有两个人飞快注意到了。 冯凭脸上是显而易见的什么,你怎么会来? 相比起来,不远处的江沚则要冷静得多,他压低声音问道:怎么啦? 许柏舟小声回了句没事,随即把叠好的毛巾放在冯凭的桌角上,这是干净的,或许你能用得上。 冯凭还是愣愣的,不由自主盯着那个毛巾卷,半天才想起来,赶紧说了句,谢谢你! 他下意识就想站起来,无奈一条腿上还带着石膏,心有余而力不足。 那是一条浅蓝色的毛巾,没有花纹,四个角绣了可爱的小猫。他记得很清楚,这是小卖部里最好看的一条毛巾,他很幸运地买到了它。 没想到这四只小猫还会回到自己身边,以这样一种方式。 冯凭抬起头来,看见许柏舟已经背过了身,和旁边的某位同学打了个照面,而那位同学江沚,不知怎么的,端着个半满的杯子就要去接水。于是他们一起,顺着桌沿路过,往后走去。 冯凭把毛巾搭在脖子上,擦去那些黏腻腻的汗意。他忍不住又回过了头,教室里一切都很寻常,而那两个并肩的背影则显得陌生。与其说是喜悦和意外,他的心里更多的还是茫然。 第17章 第十七题 戎城三中这一届的毕业生都很优秀, 频频在之后十年、二十年后的校庆活动中露面,无一不是衣冠楚楚、谈吐得体。到了那时候,大家都把视野放得又高又远, 只在乎重大的、影响深远的变革,呈现出来的都是无可挑剔的完美姿态。 但如果把时间拨回到当下,不会有人关心宏大的命题,大家在乎的只是渺小的东西。 譬如, 小阳台挂着的毛巾不见了、教室后备用的新雨伞变多了,但戎城的深秋几乎不会下雨,也没有同学再莽撞受伤了。 / 明天就是立冬了!陈思侑忽然感慨道。 是么,许柏舟瞥了一眼桌子上的小台历,看见第二天的日期被画了个红圈, 嗯,立冬了。有什么特别的事吗? 冬天就要来了啊, 难道不值得郑重一点吗? 好吧。许柏舟留下一个敷衍的微笑, 看书去了。 唉, 生活。陈思侑日常哀叹。 生活对你已经很不错了,许柏舟没有抬头, 只拿笔帽点了点台历,你仔细看看,明天放假,你可以尽情迎接冬天的到来。 陈思侑凑近了一看, 这才惊觉,今天已经周五了啊,难怪我觉得这周这么漫长。 真好, 陈思侑忽然振奋了起来,看来在他心里, 周末是比迎接冬天更重要的事。 / 立冬也好,冬至也好,不都是平常的每一天吗?为什么要赋予纪念意义呢?午饭时间,食堂闹腾腾地,许柏舟拔高了声音对唐荔喊道。 唐荔拿好了两双筷子,艰难听清了对方的问题,她想了想说:其实这就是原因啊。正因为每一天都很普通,我们才必须要设定特殊的节点来安慰自己,否则就承认生活的平庸? 说完又摇了摇头,我都是瞎说的啊。 许柏舟笑道:那你有打算去迎接冬天吗? 唐荔失笑,我才不会,我又不喜欢冬天,迎接夏天还差不多,等明年吧。 戎城的秋天很短,短到不会在人们心里留下什么印象。 / 天气转凉,几乎没多少人愿意待在室外,往常稍显拥挤的走廊如今一个人也没有。 许柏舟吃过午饭回来,被走廊的风吹得一哆嗦,飞快推开了教室的门,溜了进去。教室里所有窗户都关牢了,扑面而来的都是混沌而温暖的气流。她反手合上门,又用力按了按。 舟舟!郑小捷忽然从一旁窜出来。 吓我一跳许柏舟缓了一口气,然后问她:怎么啦? 郑小捷拉着她回到座位,明天你有时间吗? 现在还没有具体安排,但不一定。许柏舟认真想了一想。 那郑小捷满含期待地看着她,你能陪我们一起去游乐园吗? 游乐园?我不是很有兴趣。许柏舟忽然重新看她一眼,又看身旁的陈思侑,她犹豫问道:你们俩? 不不不,舟舟,我怎么可能和他两个人一起去游乐园啊!郑小捷立刻露出了毫不掩饰的嫌弃表情。 陈思侑无语凝噎,没有出声,只是也挂上了同款嫌弃表情。 是有什么事吗?需要人手帮忙?许柏舟猜道。 你看,我是不是早说过了,你直说不就好了。陈思侑立刻嚷了起来。 别吵,许柏舟单方面屏蔽了他的声音,看向郑小捷,你继续说。 郑小捷看上去有些难为情,两只手扭在一起,纠结了好一会儿才开口,我知道你平时都很忙,我也不该老是拉着你做这些无聊的事,但是我们确实是人手不够,所以我想问问你你 啊!我受不了了!陈思侑搭住许柏舟的肩膀一阵猛摇,我来说吧,她的小偶像又来了,所以需要我们一起去帮忙应援。 这个结果实在是出乎许柏舟的意料,以至于她都顾不上先教训陈思侑。她忍不住追问道:小偶像?还是之前那个?她竟然又来了? 郑小捷有点沮丧地低下了头,唉,都是些奇奇怪怪的小活动,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熬出头。 陈思侑偷偷戳了戳许柏舟的胳膊。 许柏舟又想了一想,说道:是新区的那个游乐场吗?我可以去。 郑小捷哇地一声搂住了许柏舟的脖子,你真好! 许柏舟艰难地挣扎了两下,还是觉得应该先问清楚,不过,我真能帮上忙吗?我其实并不了解,这个应援,究竟是怎么一种形式? / 应援的形式吗?别担心,只是名目听起来唬人,实际上都是很简单的事。 晚自习结束后,临时成立的应援小分队在孔子雕像前成功汇合。白宜秋一边整理自己的书本,一边向大家解释。 她手里拿着几张写满的试卷,看上去已经等了有一段时间。 不好意思啊小白,我都忘了,你们高一的晚自习比我们少一节。郑小捷这时候才意识到这个问题。 没事,白宜秋很快收拾完毕,正好我把作业也写好了。 总之呢,明天的场地布置需要各位的帮助,请大家务必在上午九点之前到达新区游乐园东门。不需要携带过多的个人物品,我们都有准备的。 许柏舟默默点头,推着自行车,和大家一起走出校门。 陈思侑悄悄讲话,小白学妹,很有领导者的气质啊。 郑小捷略带诧异地看过来,我没有和你们说过吗,小白是咱们后援会的会长,官方的! 众人纷纷惊叹不已,白宜秋无奈道:其实一共也没多少人。 陈思侑偷偷戳了戳郑小捷的胳膊,问道:那你呢,你是个什么职位? 我?郑小捷得意非凡,我是会长最好的朋友啊。 好吧,好吧。 临近校门,几颗榕树出现在眼前,树根处放置着巨大的照射灯,把茂密的树冠映得发亮,光线穿过树枝,又泛到了夜空之中。 四人顺着放学的人潮,从榕树旁的光晕中走过,这也是很寻常的一天。 / 许柏舟踏上自行车的踏板,和身边的小伙伴们挥了挥手,飞快通过了十字路口。 十字路口的转角有一个人在等着她,一连串的车铃声传了过来。 诶?许柏舟手忙脚乱地按下刹车,我以为你一放学就走了。 没有,我只是先去物理办公室拿了一些资料。办公室的窗户正对着孔子雕像,我看见你们聚在一起,在商量事情?江沚的书包看上去很轻,挂在他的半边肩膀上。 噢,说起这个,你明天有安排吗?要讲的内容并不算少,许柏舟干脆下了车,离他更近了点。 我上午要去两个补习班,其余时间都很充裕。江沚说道。 这样啊。许柏舟的脸上难免有了点失望。 这样一来,接下来的话似乎也不用说了,许柏舟脚步动了动,考虑着是不是该重新踩上脚踏板,江沚却在此时推动了车,走一走吧,既然今天不着急回家。 的确,周五的夜晚适合匹配舒缓的节奏,许柏舟也握着车把,慢慢往前走。 * 小心水坑。许柏舟感觉自己的帽子被拽了一下,她低头去看,并没看到什么水坑。 啊,原来是看错了。江沚面色平稳地解释道。 夜晚很安静,一旦没人开口说话,就更加显得街道空阔。 为了缓解预想中相对无言的尴尬,许柏舟最终还是把第二天的计划详细说了一遍。 新区的游乐场是吗?那儿离我上午要去的地方很近,我下课之后就过来,如果还需要帮忙的话。 许柏舟想起她们那个人数寥寥的后援会,欣慰道:郑小捷一定会很开心。 江沚笑了笑,我倒是没考虑到她。 许柏舟又问:你去的是什么补习班? 物理和生物,只是一些拓展练习。 这倒是出乎意料,他这两门课的成绩一直都非常优秀,那成效怎么样? 都还好,江沚无奈道:其实是父母替我报的,他们希望我不要花费太多时间在齐祁的剧社。 许柏舟难免睁大了眼睛,有些疑惑,可是,齐祁不也是你的亲人吗?为什么你的家人会是这种态度? 姑父他们一家都不太支持齐祁,连带着其他亲戚一起施压,希望他能及时醒悟、迷途知返?江沚自己说着,又觉得话题稍显沉重,不合时宜,没想到吧,聪明的齐祁编剧也有这样的烦恼。 许柏舟并不想轻易做出评价,只是说:但你还在支持他。 江沚点点头,如果是同样的处境,我未必能比他做得更好。 在学校里,许柏舟很少主动和别人交流,最近却说了很多的话。主动了解别人、探询信息也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无趣。 对了,明天怎么联系你啊?胡思乱想着,许柏舟想起了这个问题。 我给你拨个电话过去吧。江沚忽然从校服兜里掏出了手机,回家记得存一下,尾号是70。 许柏舟看着他的一系列动作,神情有些呆,江沚失笑道:怎么了,难道只许你戴着耳机听歌,别人就不能带作案工具了? 可是,为什么你会知道我的电话号码?这一点才是她深感惊讶的原因。 江沚按在屏幕上拇指顿了顿,说道:班级通讯录,上面有所有同学的联系方式。 这样啊。许柏舟恍然,看来自己还是对许多事物都缺乏了解。 / 回家之后,和往常一样,许柏舟第一时间把双肩包放下来。书包的带子扯住了帽子,她使劲一拽,一个东西啪嗒一声掉到了脚边。按照轨迹来看,十有八九是从帽子里飞出来的。 玄关的灯只开了第一档,并不算明亮,而是带着点暧昧不清的昏黄。 许柏舟把地毯上的东西捡起来那是一条糖果,依旧是熟悉的海盐牛奶味。 家里没有其他人,父母依旧在外出差,许柏舟独自坐在玄关的矮凳子上,攥着一条糖果,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她其实不太爱吃糖,这种奇异的口味更是压根没有尝过,但她拆了一颗放在嘴里,怎么说呢像海风、也像海岸,总而言之还不错。 她把剩下的部分仔细收好,心里决定,不再把它拿给其他人分享了。 第18章 第十八题 科学研究表明, 每个人维持精力所需要的睡眠时间都各不相同。有人少眠、有人嗜睡,并没有什么规律可言。当成功学大行其道,成功就是把别人休息的时间用来学习被大多数人挂在嘴边, 许柏舟只能望而却步,她心想,看来我和成功无缘了。 当清晨八点的闹钟响起,许柏舟很想装作无事发生, 却不能真就这么做。半分钟之后,她还是从被窝里艰难钻了出来。 新区是正在急速建设中的一块城区,虽说占了个新字,看上去却并不是那么回事儿。灰尘漫天,噪音四起, 地铁环线修了整整两年也还没修好。 许柏舟戴着个红色头盔,从唐荔的摩托车后座上下来, 看了看时间, 刚好八点四十。 原本以为自己提前到达可以熟悉场地, 没想到郑小捷一行人早已经在园区等候。 他们站在一个金灿灿的雕塑旁边,脚边放着两个鼓鼓囊囊的深色双肩包, 很有几分浪迹天涯的味道。当唐荔的摩托车响起轰鸣,并扬长而去之后,氛围更加圆满,变成了公路电影中一个最常见的场景。 唐、唐荔怎么走了呢?她那个摩托车也可以停在园区的啊!陈思侑很焦急, 焦急于又丧失了一个潜在的劳动力。 她还有别的事要忙,只是顺便送我过来。许柏舟解释道。 哦対面三人都表现出了不同程度的失望。 许柏舟装作转身打量环境,实则偷偷打了个哈欠, 她没来得及吃早饭,打不起精神来。 恋耽美 小浣熊与棉花糖免费阅读-小浣熊与棉花糖小楼 白宜秋低头看了看时间, 咱们走吧。 / 游乐园大门才刚刚开启,他们算是今天的第一批客人,工作人员接过白宜秋的临时证件,没怎么细看,就把他们都放了进去。 陈思侑顿生了一股自豪感,我们也是有特权的人啊。 郑小捷闻言清了清嗓子,你的小学老师一定教过你,什么叫做狐假虎威吧? 白宜秋打断了他们,好了,快准备吧。 游乐园里有一个小小的昆虫博物馆,由于资金不足,展品并不齐全,大半个展馆都是空荡荡的一片,时常被临时租用。此时,昆虫博物馆门口的LED屏开始滚动一行大字青春戎城活力无限,第一届文娱大赛正式开幕,特邀嘉宾青年女子偶像团体:confettis 白宜秋迫使自己不去在意那个不伦不类的宣传屏,却架不住陈思侑在一旁刨根问底。 文娱大赛?真的有这么个比赛吗? 那不重要。 咱们这个团有多少人啊,这地方这么小,能施展开吗? 没有,今天只有两个人到场,只是以团队的名义出席而已。 这样啊陈思侑难掩失望,他本来想着,来都来了,能多见到就是赚到。既然是明日之星,说不定以后就身价倍涨,难得一见。 展馆本来就不是正式的活动场所,封闭性良好,道具布置却不够完善,好在白宜秋从双肩包里取出了简易的隔离伸缩带,大致把空地划分了区域,又掏出了大大小小的折叠立牌、周边等等。 陈思侑暂时放下了追问,开始惊叹,这个包的容量真大啊。 白宜秋无言,转而把应援手幅交到了许柏舟手里,柏舟,这些就交给你了,麻烦你待会儿分给参加活动的粉丝。 噢,好的。许柏舟这下明白过来,原来这就是自己今天的工作内容。 她试探性地问道:分发这些应该用不了多长时间,还有别的吗,我能做的? 不用啦,我和小白布置场地,陈思侑负责搬东西,你就当好门面,好吧!郑小捷立刻接话,一面说,还把她带到了场馆的指定排队地点。 许柏舟大致理解了所谓门面的意思,她心里没什么波澜,只是在路过玻璃门的时候,抓紧时间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马尾辫。 / 游乐园的官方宣传海报上写着,活动的开始时间为下午三点至四点,嘉宾出场时间为最后的二十分钟。 作为半个工作人员,许柏舟明白自己提前到场的必要性,但作为观众她并不能理解提前五小时排队的行为。 总而言之,上午十点不到,许柏舟手上的两百份手幅已经分发完毕。 毕竟是周末,游乐园里自然也不会少了游客,眼看着排队的人越来越多,堵住了周围的通道,许柏舟只好拔高了声音,离活动开始还有一段时间,大家可以先去别的地方逛一逛。 连说了几遍也没有人理她,许柏舟开始考虑要不要去哪儿借一个扩音喇叭。 还是最前排的一个短发女生喊住了她,対方不好意思地解释,我没有领到入场券,所以只好守在门口,说不定还能见到栎栎。 许柏舟却摇了摇头,说道:这个场馆有另外的内部通道,她们很有可能不会从这里经过。 短发女生没有挪动位置,说道:万一呢? 好吧,许柏舟毕竟也只是半个工作人员,她没有权利干涉别人的行动,她想了想,绕去后台搬来了几个塑料凳子,摆在了队伍的面前。 凳子数量不够,只有这一些,大家可以轮流休息。 大家相互看了看,彼此谦让,都很客气,谁也不肯去占用那仅有的几个塑料凳。 许柏舟无奈道:那这样吧,这里当做一个物品寄放处,如果不方便携带,我可以帮大家守着。 这下总算是奏了效,陆陆续续有东西放在了许柏舟面前,她用塑料凳圈出一块空地,当做临时的避风港,像极了孙悟空给唐僧画的那个圈。圈里有大大小小的礼物盒、各色纸袋,还有一个圆桌一般的大蛋糕。 无事可干,许柏舟又开始发呆,她觉得自己刚才还是应该去借一个扩音喇叭,毕竟现在的她,像极了在公园门口帮人看车的老大爷。 你好,刚才的短发女生忽然向她搭话,请问你是confettis的工作人员吗,我从前好像没有在线下活动中见过你。 许柏舟摇头,我不是。 这样啊。短发女生讪讪地低下了头。 许柏舟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回答把対话引向了一个生硬的结尾。 但我算是临时工?我来帮朋友的忙。她补充道。 短发女生立刻接上了话茬,真好诶,真是辛苦你们了! 通过闲聊得知,短发女生并不是戎城本地人,这次是特地从邻市赶来。 不会觉得累吗?而且很有可能连面都见不到。 不会啊,我很开心。 我原本以为,大型活动才更能吸引粉丝的兴趣。 无所谓啦,我只是为了见喜欢的人,又不是为了什么别的东西。短发女生忽然叹了口气,更何况,随着她们知名度越来越高,我以后能参加的活动就越来越少。当然,我是衷心希望她们越来越好,但是很无奈吧。 嗯,我能明白。得益于郑小捷的日常安利,许柏舟也慢慢理解了粉丝们的某些心理变化。 / 队伍里面慢慢飘来一股食物的香气,许柏舟不由自主地抬起了头,下意识地四处寻找,看见末尾处有人在分食热气腾腾的小吃。 短发女生从自己的帆布袋里掏出了压缩饼干和水,并打算分给许柏舟一半,试试吧,我第一次吃的时候,感觉味道很不错的。 如果是平时,许柏舟十有八九会拒绝别人递来的食物,但现在她实在是太饿了,顾不得客气拘谨,满怀感激地接过了半块饼干。 可能会有点噎,要慢点吃。 许柏舟的眼里露出了一点惊喜,真的好吃!我以前咳咳 食不言寝不语果然是有道理的,许柏舟一边这么想,一边呛得脸都红了。短发女生手足无措,想把水递给她,谁知那瓶水的盖子死活拧不开。她越来越手忙脚乱,手一滑,瓶子往下掉,砸到了许柏舟的脚背上。 啊,対不起! 没事。 越来越多人把视线投过来,许柏舟也难免有些难为情,她弯下腰去捡瓶子瓶子被另一只手捡了起来,她还没来得及抬头,胳膊就被人搀住,往后一带,随即稳稳坐在了凳子上。 你怎么来了?许柏舟十分诧异,她看了看时间,你现在不是应该 江沚无奈地看她一眼,解释道:下课后我才过来的,早知道就应该请个假。 他把手里的纸袋子递给许柏舟,这边离市区太远,不方便点外卖,我直接带过来了。温度降得太快,可能味道不够好,但还是先吃一点吧。 纸袋打开,是一整只用锡箔纸裹住的烤鸡,旁边放着一冷一热两杯拿铁。 这里的气氛微妙而不同寻常,短发女生自发自觉地后退一步,却见那个好看的高个儿男生看向了自己,把那瓶从地上捡起的水擦了擦,又顺手拧开了瓶盖,这是你的吧。 许柏舟看了看江沚,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她把纸袋里的两杯拿铁也递给她,你想要冰的还是热的? 短发女生这下赶紧拒绝,不用分给我,你们俩喝就好。 没关系许柏舟看向江沚。 没关系,我本来就不是替自己带的,江沚说道,又対许柏舟解释,我刚刚碰到了陈思侑,他正在替大家买午餐,所以别担心,大家都不会挨饿。 队伍里又开始飘散起食物的香味,但这次许柏舟不需要再抬头张望了。 第19章 第十九题 立冬这一天, 游乐园里挤满了形形色色的游客,脸上无一例外都挂着笑容。大家和自己的亲朋好友待在一起,喜悦都是货真价实, 或许是为了迎接冬天,或许只是度过平凡的美好的一天。 出席活动的艺人虽然算不上出名,却依然受到了粉丝们的热情迎接,狭窄的过道挤满了未能入场的人, 她们怀里的鲜花被推挤得七零八落,散落的花瓣掉在地上,又被踩得不成形状。 当艺人们乘车离开,少数狂热的粉丝追着商务车跑了出去,没能及时送出的信件和卡片从车窗缝里掉出来, 没人顾得上去捡。 或许是撕心裂肺的尖叫声终于惊动了后座休息的艺人,只见天窗打开, 一只白皙纤长的手伸出来挥了挥。像是浪潮之中的漩涡中心, 被轻轻一搅动, 又掀起了情绪的巨浪。 声音渐渐远去,小小的昆虫博物馆也恢复了宁静虽说这是杯盘狼藉带来的宁静。 / 白宜秋和郑小捷并不在追车的粉丝之列, 一旦偶像离开了舞台,她们也就主动放下了追逐的意愿。 主办方提前联系好了工作人员来负责清理场地,时间约定在下午五点。在那之前,大家需要自行带走一切可以重复利用的个人物件。 原本堆放在排队处的小礼物都全部转交给了艺人助理, 此时就剩下了一个棘手的大蛋糕。 这是怎么回事?没人带走吗?蛋糕实在太过显眼,躺在空地里尤为突兀,白宜秋一眼就看到了它。 我有去问过, 这个蛋糕是手工制作的,说是不能收。郑小捷看上去也很遗憾, 都拿到了这里来,肯定就没想过再带回去。 既然这样陈思侑沉吟道:别无他法,只能靠我们把它吃掉了。 吃吧,可以吃。许柏舟及时表示,蛋糕原本的主人特意交代过,如果送不到艺人手里,那么送给后援会的小伙伴们也是可以的。 白宜秋一整天都刻意保持着严肃理智的形象,此时终于露出了笑,看来我们也不算很差劲嘛,连后援会都有姓名。 众人一齐拆掉了包装 那是一个三层的糖果色蛋糕,顶端拼成舞台形状,巧克力是聚光灯,樱桃梗是荧光棒,彩色碎屑铺成了九个小火柴人,小人儿的脚边用蓝莓果酱写了四个小字光芒万丈。 / 离开昆虫博物馆,原本的两个双肩包并作一个,挂在了陈思侑的肩膀上,一晃一荡,像个风筝。他兴致高昂地认领了导游身份,想带着大家四处闲逛。 江沚主动往后落了一步,带着歉意说道:我还要赶回去上课,就不和大家一起了。 陈思侑一愣,紧接着松了口气。江沚待人亲切有礼,几乎挑不出差错,却正因为如此,始终带着淡淡的隔阂感,让他并不能完全自在。 只是就不知道同桌是什么想法,陈思侑考虑着这个问题,看向了许柏舟。 谁知许柏舟也后退一步,说道:我也一样。 陈思侑大有遭到背叛之感,他难以置信,问道:许师傅,您什么时候会去补习班学习了?? 只可惜许柏舟并没有回答他的意思。 最为镇定的还要属白宜秋,她上前一步,极具官方姿态地说道:今天辛苦大家了,我们下次再见。 / 周六的傍晚,轻松愉快,自由自在,称得上是学生时代最惬意的时间段,当然不会有什么补习班来破坏气氛。 其实,即使我们说实话,他们也不会拦着。许柏舟拿着一支排队买到的榛果冰淇淋,忽然感到有些愧疚。 是啊,他们不会阻拦,但是难免会多想。江沚把手里同样款式的冰淇淋递给对方,先帮我拿一下。 他飞快退回去几步,管老板要了一小沓干净的纸巾,然后又跑回来,分了一半到许柏舟的手上。 多想什么? 江沚笑道:当然是想,在你心里,区区一个冰淇淋,都比我要重要吗? 他的神态、语气,乃至肢体语言,都流露出了恰如其分的委屈与不解,许柏舟也不得不承认,他说得对,这的确是陈思侑会有的心理活动。 我觉得,许柏舟煞有介事地说道:你很有表演天赋,为什么齐祁没有发现这一点呢? 江沚没有急于否认,想了一想,回答道:我在他那儿没有演出机会,他的剧本里不会有我这类角色,他不喜欢这样寻常的、规范的发展轨迹。 那我呢?我不也是寻常的发展轨迹?许柏舟说道。 明明是认真的话题探讨,江沚还是忍不住笑了,他心想,这也的确是你会说出来的话。 其实不是的,你应该算是最天马行空的那类角色,只会出现在富有挑战精神的剧作家笔下。 许柏舟从小到大听过的赞扬不在少数,真心假意都有,她甚至懒得去一一分辨。这样不同寻常的评价却是第一次听见,有些意外,有些雀跃,即使她努力想表现得自然,嘴角却不由自主地往上扬。 那家店的冰淇淋的确挺好吃的,难怪有这么多人排队。许柏舟忽然说道。 是吗,江沚停下了脚步,那要再吃一个吗? 许柏舟有些犹豫,都走了这么远一段距离了。 那又有什么问题?江沚说,我们还有很多时间。 / 冬季昼短夜长,就连黄昏也要缓慢一点。 两人走出游乐园,天色是深浅不一的朦胧灰调,远处的高空缆车亮起了彩灯,在远山背景下悄悄运行。 江沚的自行车停在园区外的小仓库,看车的阿婆接过江沚的两块钱,继续回去坐在竹制小凳上绣鞋垫。 这里竟然还有这么个地方。如果说园区是公主的城堡,这里的小仓库就是厨娘的起居室,像是被魔法划分成了两个截然不同的区域。 你很少到这片城区来吧,这里从前就是这样的。江沚推着车绕了一圈,走到了马路的外侧。 从前?许柏舟看着江沚走到了自己身边,他的影子也被路灯拉长,摇摇曳曳地晃到了眼前。 嗯,在我小时候,这里还是一个小公园,每天都会有很多人来这儿散步,大多是附近的居民。江沚指了个方向,顺着看过去,可以看见过山车的轨道,不过我父母工作太忙了,只有周末才能带我过来,他们会把那种老式单车停在这里,对,这么多年了,还是那个阿婆守在这儿。 许柏舟点点头,觉得有些羡慕,这样也很好。我好像没有类似的童年回忆。 父母工作也很忙? 嗯,差不多吧。对于许家来说,充实精密的每一天才能体现人生的价值,他们不喜欢把时间花费在营造所谓的家庭氛围上。 恋耽美 小浣熊与棉花糖免费阅读-小浣熊与棉花糖小楼 没关系,我们都长大了,想去公园?想去游乐园?想去哪里都可以。江沚说道。 许柏舟下意识指着自己,问道:一个人吗? 江沚诧异道:还有我啊,怎么把我给忘了。 许柏舟不由得抬头去看他,觉得他的眼睛很亮,眉毛也很英气,只是头发有点乱,可能是被风吹的。 想到这里,她开始担心自己的头发有没有乱,伸手探到头顶上,摸到了几丝翘起来的头发。 江沚也神使鬼差地伸手,拉了拉她的马尾辫,把它从卫衣帽子里放出来。 许柏舟不由得一僵,随即看到眼前的影子也呆了一呆。 / 顺着大道往外走,游乐园的欢快音乐慢慢被抛在身后,一个岔路口出现在眼前。 你是直接回家吗?许柏舟问道。 先送你回家。 江沚的自行车通体黑色,外观端的是酷炫高冷往常也的确是这样。此时车把上却栓了两个鹅黄色的气球由热情的冰淇淋店主赠送随着步伐一起飘飘摇摇。 许柏舟坐在后座上,手里拽着江沚的衬衫两侧毕竟不是第一次,倒也不算拘谨。 黑色单车驶过小路,又爬上缓坡,登上了立交桥的最高处,灯火通明的高楼林立在眼前,江沚深吸一口气,踩下了脚踏板,小心。 重心急转直下,车身往前倾,许柏舟也往前倾去,她的额头不由自主往前,贴上了年轻的、单薄的少年脊背。 晚风流过,她慢慢闭上了眼睛。 第20章 第二十题 我看见了, 那个送你回家的男生。许父从书房走出来,去餐桌上拿了一片烤好的吐司。 嗯。许柏舟坐在阳台的摇椅上,表示自己听到了。 今天是个难得的大晴天, 落地窗全部拉开,窗帘也规规整整收在两边,阳光照进来,把乳白色的地毯铺上了一层金色绒毛, 阳台就像是一方静谧的乡野角落。 许父停下了脚步,然后呢? 什么啊。 许父拖了一把藤椅放到她旁边,打算和女儿一起晒会儿太阳,是新朋友吗?怎么不和你的老父亲分享一下? 爸,你真无聊。许柏舟颇有些嫌弃地偏开了头, 你不是应该很忙吗?论文终审过了吗? 许父叹了一口气,换了另一个话题, 今天怎么不多休息会儿, 明天可又要上学了。 对啊, 我正在享受难得的闲暇,许柏舟转过头来盯着他, 却总是被人打扰。 好了好了,我不多问。许父举手投降,手上还拿着剩下的半片吐司。 / 许柏舟戴着一只耳机,随机播放着一首当下正流行的青春歌曲, 动辄就是天空、远方、梦想,透露着一股无处宣泄的缅怀与颓丧。 原来这才是青春的定义吗?许柏舟想,如果真是这样, 齐祁大编剧的成功之路可能又变得坎坷了。 爸,你晚上还在家吗?许柏舟问。 许父依旧闭着眼睛晒太阳, 嗯了一声,说道:只订到了明天早上的机票。 哦,好,那你记得帮忙准备晚饭啊,我出门一趟。 什么?许父往后一仰,藤椅也猛地一抖,他着急问道:午饭呢?不吃啦?我还打算带你去尝尝附近那家粤菜馆子呢。 你自己去吃不就行了嘛,然后再打包一份,我们的晚饭也有了,多好。 许柏舟换了身衣服,又找出个帆布袋购书网站的某个赠品把自行打印的一沓资料装进去,潇洒地和父亲告别,父亲,再见。 许父站在窗边往外看,看见一个灰蓝色的影子飞快跑出了院子,沿着东边方向去了。 / 齐祁自认为近来文思泉涌,也因此信心倍增,但那些奇崛的想法一旦敲在文档里,就像是野猴子被套上了紧箍咒,齐天大圣变成弼马温。似乎用字符记录的东西,和在他脑子里驰骋的,根本就不是一回事儿。 齐祁诉说完这些烦恼,心里轻松了一些,却又觉得有些羞惭:我就是写得太慢了。 许柏舟坐在对面的石凳上,面色十分平稳,她劝道:这很正常。 或者可以改用传统的生产工具,纸和笔。许柏舟忽然想起什么,一拍石桌,我有一支钢笔还挺好用的,下个周末就带过来给你。 齐祁不好意思道:那我也给你准备一个礼物吧。 许柏舟摇头,钢笔可不是礼物,这是投资。 齐祁愣住了。 许柏舟随即一笑:当然了,我也很高兴能收到齐大编剧的礼物。 齐祁正想说点什么,忽然响起了敲门声,许柏舟飞快起身,冲向了门口外卖到了。 夜航剧社附近有一家经营年份已久的柴火鸡餐馆,平常的工作日就已经是顾客盈门,更别提周末了。齐祁掐着点才订到了今天的午餐,然后赶紧通知了自己的新晋饭搭子许柏舟和他对食物的偏好口味出奇一致,这可以算是意外的收获。 既然美味的食物已经摆到了面前,理所当然就该停下手上的所有事,许柏舟把桌上的资料飞快收好,然后开始拆包裹严实的外卖。 香味从石桌上飘了起来,慢慢弥散到整个院子,在厨房盛饭的齐祁只好加快了手上动作,直接用一个小木桶把米饭端了出来。 好了,可以开饭啦。许柏舟把筷子递给他,今天这顿饭呢就当作是为了激发创作灵感。 齐祁不好意思道:那这个理由可以用很久了。 / 当许柏舟第一次主动、单独来到夜航剧社时,齐祁感到受宠若惊,甚至不可置信。后来明白过来,她只是想找个安静舒适的环境好复习功课,齐祁倒是很轻易就接受了。 在这期间,许柏舟一次也没见到过传说中的其他成员,庭院里空空落落,时不时飘下两片枯叶,让人怀疑下一秒会跳出茅山道士开始捉鬼。但这也没什么,许柏舟想,大不了网购一些辟邪黄符,下次一并带过来。 吃过午饭之后,两人就各自占据了一个角落,互不打扰。 齐祁喜欢坐在后院的水井旁,那里空气湿润,有绵绵软软的氛围。井边放着一张竹椅,齐祁抱着电脑坐在上面,时不时开始发呆。 而许柏舟喜欢坐在天井的一角,那里视野宽阔,抬头可以看到一团又一团漂浮的云絮,低头可以看到脚边的绿植和野花。当然,更多的时候她是把眼睛闭上的,可能是在思考人生的方向,也可能只是在打盹。 家里人对她常常犯困这种习性万分不可思议,许父曾经直言表达过自己的困惑:这真的是我的女儿吗?她抓周抓了一本书,我记得清清楚楚! 许母就平静得多:我早就说过了,抓周这种仪式没有任何的预示性。 / 戎城的云层很厚,常年见不到太阳,一旦进入冬天,就像宇航员进入休眠期,拥有了天然的倦怠感。 好在今天并不算冷,而许柏舟还自备了一块小毛毯,得以享受地蜷缩在摇椅上,看了会儿书,又睡了一会儿觉。 她被敲门声吵醒了。 去开门的时候,许柏舟还以为又是外卖到了,她心想:糟了,忘记告诉齐祁,晚饭我要回家吃。 木门拉开,许柏舟先是看到了白色的衬衫后领,然后是深灰色的毛衣,以及一个毛茸茸的后脑勺。后脑勺转过来,露出一张清爽的好看面孔,那人一愣,露出了诧异的神情。 江沚说道:齐啊,是你。 江沚随即笑道:好巧啊,小许同学。 许柏舟下意识低头,又往后了一步:请进。 说完才觉得这句话像极了迎宾台词,随即听见江沚问道:夜航民宿,是这里没错吧? 于是许柏舟便伸出手来:您好,请问有预订吗? 江沚从身后拎出一个大塑料袋,从里面拿出一个硬币模样的东西,放在了她的手心:这是订金。 那是一块巧克力。 许柏舟蜷了蜷手心,悄悄收回了手。 / 今天怎么到这儿来了?江沚把手里的东西放下,转过身来问道。 过来玩儿,噢不是,许柏舟说:我过来看书。 江沚顺着她的眼神方向,看到了摇椅上四散的资料文件,他点点头,这样啊。 你周末经常到这里来吗? 是啊。这里还挺 为什么之前都没有告诉我呢?江沚又问。 许柏舟一愣,忘记了刚才准备说的话,她想了想,说道:那我以后来之前告诉你吧。 好。 江沚坐到了石凳上,从塑料袋里一件一件把东西转移出来。塑料袋里有饼干、薯片、黄桃罐头、卤鸡翅、巧克力,还有生菜、鱼片、香菇、午餐肉、新鲜鸡蛋、火锅底料 许柏舟在一旁静静看着,塑料袋却总是不见底,终于忍不住发问了:怎么带了这么多东西,还全部都是吃的? 这是家里让我给齐祁送来的生存物资,江沚这时候才记起了自己的本来目的,对了,齐祁他人呢? 许柏舟指向了通往后院的小小布帘。 布帘在此时被掀开,一脸倦意的齐祁出现了。他眼里一亮,惊喜喊道:你来啦,我的好弟弟! 于是,毫无悬念地,江沚又一次拒绝了他的拥抱。 江沚只说道:好,东西我都带到了,以后呢,没事就可以少联系我。 齐祁伤感道:如果是这样,你就该多带点东西过来,这些我很快就吃完了。 江沚拍拍他的肩:那就省着点吃吧。 许柏舟在一旁问:这个物资补给?周期是多长时间啊? 这个视情况而定,一般来说,是一个月,江沚一边解释着,把零食分作一堆,往她的方向推,有喜欢的吗? 齐祁愣在了一旁,欲言又止。 许柏舟说:我还是不吃了,难得的生存物资,要留给齐齐大编剧。 江沚转过头去看齐祁:难道你不愿意分享吗? 我我当然愿意。齐祁说道。 / 分明是在自己的地盘上,齐祁却感到了无所适从,和那两位朋友待在一起,似乎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搁。 但之前还好好的,说明问题不在许柏舟身上,那么就只能是江沚。 齐祁看向了问题的根源,而对方根本没有看他,江沚正指着摇椅上的一张试卷询问:这是一中的模拟题? 是啊,他们比我们提前一周测试。不过,许柏舟摇摇头,这次可能是准备得太仓促了,难度划分很奇怪,题目安排都没有逻辑。 江沚点点头,把手里的试卷叠好放下了,那我就不用浪费时间去看了。 他视线往旁边一扫,这才发现齐祁依旧守在一旁,他诧异道:哥,你忙你的,不用管我们。 齐祁讪讪点头,忙不迭退回了后院。 / 院子里有细微的交谈声,和院外的鸟鸣混杂在一起,又慢慢隐没。 不一会儿,电脑提示电量不足,齐祁只好抱着电脑出去充电,布帘掀开,天井里已经空无一人。 手机忽然在衣兜里振动了一下,齐祁拿出来看,发现是江沚发来的短信。 哥,我们出去走一走,想喝点什么,可以帮你带回来。 石桌和摇椅都被收拾得整整齐齐,食材也被分别放在了厨房和冰箱。 齐祁叹一口气,忽然觉得有些落寞,他落寞地点开屏幕,回了一条短信,苏打水,要一打,谢谢。 作者有话要说: 小齐的台词,就是我的心声。 第21章 第二十一题 或许是这个周末太过舒心, 以至于许柏舟临睡前忘记了设定闹钟。 当许柏舟醒过来,看见窗帘缝隙外已经有了自然光,她就意识到, 大事不妙。 许柏舟当然算不上是多么遵守纪律的人,但对迟到还是能避则避,毕竟迟到就面临着当众遭受批评的风险,这是她所无法忍受的。 她飞快刷牙洗脸, 从衣柜里把校服拽出来,胡乱就往身上套。一面穿一面冲着门外大喊:爸!我要迟到了,能不能开车送送我啊?就今天! 爸? 依旧没人回应。 她总不能去砸人家的门,只好认命,抓上书包就往楼下跑。 玄关处放着一个小礼盒, 礼盒外放着一张卡片,许柏舟急匆匆扫过去一眼, 又把目光转了回来爸爸半个月之后才能回来, 小许要好好吃饭。 许柏舟皱着眉头, 把那张卡片拈到一旁,然后打开了礼盒一条纯黑色的围巾。 也还好, 至少还能派上用场,而且黑色嘛,和校服颜色也很搭。 许柏舟两三下用围巾绕住领口,骑着车冲出了寒风里。 / 许柏舟很少会怀疑自我, 她坚信自己的认知和判断,也因此将自己定义为一个还算聪明的人。 但一个聪明的人,会同时忘记好几件事吗?她不仅忘记了闹钟、忘记了父亲出差的日期, 还忘记了,这周一的升旗仪式将会颁发班级的集体纪律奖。 班主任早在上周就通知过许柏舟, 一班会拿到这个奖,而她将作为高三一班的代表学生,登上主席台领奖。 当许柏舟踩着铃声冲进学校大门,她也终于想起了这件事。 她把自行车丢在小车棚,飞奔去了操场。 / 班主任林老师时不时就低头看腕表,眼看着高一高二的集体奖颁发完毕,马上要开始宣读高三的受表彰班级,林老师把江沚从学生队伍里叫了出来。 等一会儿,念到高三一班的时候,你就从旁边的那个阶梯上去,速度不要太快 抱歉,林老师,江沚打断了他的话,学生代表不是许柏舟吗? 林老师无奈了,那也要她人在这儿啊。 主席台上吵吵嚷嚷,是高一高二的学生代表慢慢往下走,教导主任清了清嗓子,凑近了话筒,接下来,是高三年级 差不多了,你 来了。江沚说道,他一直注视着操场入口的方向。 / 苦心人,天不负,跑步训练诚不我欺,许柏舟一路狂奔着冲到了操场,脑子里想的是,期末体测自己肯定可以及格了。 操场上人挨着人,大家还都穿着统一制式的校服,实在是很难分辨班级。 在这里! 原本所有人都盯着跑道上快速移动的人影,这道声音一出,所有人都扭过了头。 恋耽美 小浣熊与棉花糖免费阅读-小浣熊与棉花糖小楼 许柏舟也扭过了头,她看到了人群中的江沚。 教导主任已经开始说话,林老师着急得不行,甚至顾不上保持威严,催促道:你们两个,谁都行,赶紧给我上台! 许柏舟终于站到了一班的队伍前,她喘了口气,说道:老师,不好意思,我 快,把书包给我。江沚这样说着,却没等对方递过来,而是直接伸手拿过了她的书包。那个双肩包从肩膀上滑落到臂弯处,又转移到了江沚的肩膀上。 噢,还有围巾,许柏舟理了理自己的领口,她整张脸红扑扑的,看上去很温暖的样子。 用不着取,江沚顺手把她的发尾从围巾里拨出来,又说了句,挺好看的。 看着眼前这两个学生,班主任实在忍不住了,他说道:江沚,这儿没你的事了,回队列里去! 又说道:许柏舟,还等什么呢,还不快上台去? 教导主任精神饱满,大声念出高三的优秀的班集体,语调太过激昂,时不时就把音响设备炸出噪音。 噪音是完美的掩护,台下也响起了窃窃私语,议论的主人公正是高三一班那两位永远胶着的第一名争夺者。 班主任老林感觉有些胸闷气短,或许是昨晚熬夜太久,也或许只是对这些叽叽喳喳的议论声感到心烦。他闭上眼睛,按了按太阳穴,不一会儿,发觉周围的议论声渐渐变小了。 他再度睁开眼睛,正好捕捉到陈思侑投来的视线。陈思侑瑟缩一下,又心虚又惶恐,飞快躲开了。 老林在心里叹气,唉,年轻人。 / 高三一班会得到年度表彰,这是毫无悬念的事,当然也不会为围观的学生们带来新鲜谈资,大家更关心的永远只是爱恨情仇、感情纠葛。 他俩是怎么回事儿啊?走廊里已经有人开始问。 是吧,我也觉得有问题,怎么突然变得这么熟络了。 等一下!我先前还听说,江沚和高一的学妹在一起了,这又是怎么回事啊? 我天,你是穿越回来的吧?这都多早之前的事了? 不是不是,被质疑的女生赶紧辩白,她试图帮助大家捋清人物关系,不是在食堂表白那一个,是送葡萄酒的那一个! 什么?还有一个?围观群众果然兴致高涨。 是吧,所以我经常说,你们不要被表象蒙骗了,但凡长得好看点,就咳。 众人眼巴巴地等候着下文,却见爆料人忽然变得严肃起来,她收起了调笑的神色,眼神清明,对着过路的人打招呼,你好。 路过的江沚依旧十分礼貌,他对着隔壁班的陌生同学点点头:你们好。 江沚走进教室,关上一班的门,余光里看见刚才聚作一团的女生还在偷偷往这边打量。 / 隔壁班女生真烦,每天没事儿干,就知道八卦八卦!陈思侑在他身后说道。 江沚被这突然冒出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却碍于情面不能责怪对方,只是慢慢挪动了位置,往后站了一点。他觉得,许柏舟身边的朋友们都很有各自的特别之处。 二班的班主任是谁?江沚问道。 陈思侑想了想,说道:应该是小伍,整个年级只有二班的班主任不是教主科的老师。 所以啊,江沚一摊手,上行下效,班风使然。 陈思侑呆了一呆,赶紧看一眼课表,下节课就是化学课,小伍老师说不定马上就要破门而入,他不敢再接话,只说:哈哈,快上课了,我先走一步。 陈思侑回到座位,此时同桌还没有回来。 / 校内的各种奖项都是形式重于内容,无论是个人评比,还是集体评比。既然奖状就能代表荣誉,自然也就不需要准备奖品了,这就是学校领导秉承的仪式感至上。 不过,高三年级毕竟还是要特殊一点,理应得到优待,于是许柏舟跟在学生会干事的身后,去领取一面锦旗这锦旗也是循环使用的,每一届都要拿出来溜上一圈儿,然后又封存在校资料室。 许柏舟面无表情地接过锦旗,心里觉得学校作风太过艰苦。殊不知这份平静被旁人视作了肃穆,学生会干事一位高二的学弟主动向她搭话,学姐,你们班真的很强,各项标准都远超了其他班级。 许柏舟点头微笑,她实在是不清楚各项标准是个什么标准。 当然,学姐你也非常厉害,理科班竞争那么激烈,你永远都是第一名。 许柏舟这时候回过头来,她说道:你可能记错了,有好几次考试我都被人赶超了。 学弟一愣,赶紧说道:可能是学姐您太引人注目了,我就没注意到别的名字了。 许柏舟皱眉看向他,露出了困惑的神情,学弟在她的注视下低下头去。 提前了解高三的竞争状况也不能说是完全没用,但我还是觉得,不要好高骛远,专注眼前的学习,才是最重要的。 对学弟来说,讨论学习只是聊天的一个由头,却没想到,这个由头就这样被许柏舟自行掐断了。 两人走出了行政楼,马上就要回到教学楼。 学弟最后问了一句,我也是理科的,如果碰到别人解决不了的问题,可以来问你吗? 许柏舟无法理解他的思维,高二和高三教学楼的距离很远,会花费不必要的时间,你可以直接去向老师请教。 学弟欲言又止,最终闭上了嘴。 上课前的预备铃响了,许柏舟加快了步伐。 / 林老师一上任就是班主任,虽说管理班级十分严苛,却从来没做过在背后告状的事情,这还是第一次。 他拨了个电话给许柏舟的父亲,拨过去却是关机,二十分钟后回拨了过来。 喂,你好? 许老师,您好,我是林固安,许柏舟现在的班主任。 小林?对面换成了惊喜的语调,哈哈哈,你现在调到三中来了啊? 班主任林固安,在学生口中被称为老林,在昔日的老师那儿还是被唤作小林,颇有几分白云苍狗的感慨。 是这样的,许老师,关于许柏舟,有一个情况我想要和您沟通一下。 许文谕很是意外,他并不认为自己的女儿会做什么错事,让班主任特意打电话告知。他的语气也变得严肃了,出什么事了? 班主任把今早升旗仪式所见的一幕转述给对方,又委婉地提出了关于早恋的猜想,最后表示,学校对他们都寄予厚望,我觉得还是有必要告诉您一声。 只听得电话那边又恢复了轻松的语调,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儿,谢谢你告诉我啊,小林。 林老师着实没想到会是这么个回应,他犹豫了一下,又说道:毕竟都高三了,所以 这和高三倒没多大关系,只要她没有违反学校的纪律,没有影响周围人的学习,她愿意和谁做朋友,都是她的自由。年轻人嘛,对于感情没有明确的定义,很多时候,没必要用成年人的眼光去评判。我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 小林,高三老师不好当吧,平时有什么困惑也可以和我交流,等到长假,咱们再组织个师生聚会,大家都聊一聊。 林固安放下手机,慢慢叹了口气。办公室里没有其他老师在,他站起身来,对着空气挥了一套拳大学军训时学会的军体拳。 办公室的门忽然被推开了一条缝,林固安的动作戛然而止。 门外的学生后知后觉地敲了敲门,手里还捧着一面锦旗。 许柏舟问道:林老师,请问这个放在哪儿比较好? 作者有话要说: 希望小伙伴们能慢一点看,因为这个故事也快要结束啦。 第22章 第二十二题 红底金边的锦旗被挂在了高三一班的教室正门上, 用的是学校文具店里五毛钱一个的粘钩。 陈思侑对此表示很满意,就是要这样,越显眼越好!最好让隔壁班那些人一过来就能看见。 许柏舟倒没有考虑这么多, 只不过想着,门板的表面光滑,不容易留下痕迹,将来需要取下来的时候也方便清理。 / 锦旗带来的激励效果毕竟有限, 大家很快就忘记了它的荣誉意义,只当它是个平平无奇,还不甚美观的装饰物。高三的生活里,总是不缺少能快速转移注意力的事物。 陈思侑随手拍了拍挂在桌角的小玩偶,把它滴溜溜打了个转那是在游乐园买下的纪念品, 他替朋友们都准备了一个。 许柏舟的玩偶站在窗台上,眺望窗外, 只用后脑勺对着所有人正如它的主人此时这样。 许柏舟很少去考虑未来, 她通常只给自己设定短期目标, 而不考虑长远的方向,因为那很难去精准把控, 但是昨晚父亲突然打了个电话来,询问她对于未来的展望。 并不是说让你选择具体的职业,而是划定一个方向,你的人生目标是什么, 有问过自己吗? 许柏舟最终也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她只问了问母亲目前的工作进度。 她说争取在年前完成项目,今年我们一家人可以一起在戎城家里过年。 嗯, 好。许柏舟点点头,结束了通话。 父亲从事历史研究, 在高校任职,母亲热爱古迹文物,也在从事相关的工作,他们的人生路线都很坚定、明朗。一旦把问题转到自己身上,许柏舟的确不知道该怎么作答。 / 思思,你的人生目标是什么,一定要实现的那种。 陈思侑正在恶补英语笔记,闻言飞快回答,To be a millionaire. 许柏舟点点头,你还挺有信心。 英语课代表从前排开始收作业,一个接一个地拍桌子,快!快!快! 陈思侑飞快抄完最后一行,赶在课代表发怒之前,把两个笔记本分开塞进作业堆,我和郑小捷的,我们这组齐了! 陈思侑再度回到座位,长吁一口气,说道:我的人生目标啊,就是变成一个有钱人。 有钱人,许柏舟点点头,嗯,然后呢? 然后,当然就开始享受人生啦!陈思侑笑得很狂妄,这样一来,也就不会再有什么遗憾了。 有一些道理,但还是太理想化了。还有什么别的目标吗?具体一点的,不算特别难,但也绝不容易,像是那种需要花费大半辈子去做的。许柏舟问。 陈思侑这下就犯难了,他低声说道:舟啊,你不明白吗,你说的那种目标,是不能说出口的。 许柏舟也压低了声音,悄悄问:为什么? 陈思侑把声音放得更低,这就是人生究极flag啊,说出来就实现不了了。 / 舟舟,说不定以后你也会成为大明星。 下课后,郑小捷没有去别的班玩儿,而是坐到了许柏舟身边。 嗯?许柏舟依旧趴在桌子上,只是换了个偏头的方向,注视着她,为什么这么说? 郑小捷怔怔地看着她,看她的眼睛、睫毛、乃至耷拉着纤细绒发的额头,窗外的光洒下来,一切都很鲜妍灵动,就像是青春电影里的一帧截图。 因为你长得很好看嘛。郑小捷小声说道。 许柏舟笑了,露出脸颊上的一个梨涡,她说道:长得好看就能成为大明星吗?不是这样的。而且,每个人的审美都是不同的。 可是,你还非常聪明,对不对? 许柏舟或许不会接受外貌上的赞美,但如果是智商层面,她就不会推辞了。但她还是忍不住想笑,小捷,在你的心里,大明星是不是这个世界上最美好的职业啊。 嗯,郑小捷看着自己书包上挂着的徽章,上面的人物十足的光鲜靓丽,她点头,我觉得,她们拥有很多人的爱,这是很幸福的一件事。 / 课表显示,这节课是音乐课,但音乐老师不知所踪,讲台上站着的人变成了阿潘。 阿潘不愧为整个高三年级课时量最大的老师,他不仅带的班级多,还总能及时抓住机会,主动替学生们补课。只见他放下胳膊肘夹着的一卷试卷,又拧开保温杯喝了一口,招呼班长,来,发一下。 试卷从前排有序地下发下去,满座皆掩泣,只有阿潘十分欣慰,这是从一中搞来的模拟题,他们先考又怎么样,还不是给我们提供了更多的例题? 听到一中这两个字,许柏舟抬起了头,果然对上了江沚向后望的视线。 许柏舟轻轻摇头,江沚随即便笑了,他用口型说,我知道。 虽然只有一节课的时间,大家还是按照考试来对待啊,下课后可以交到我这儿批改。阿潘顿了顿,又说,实在做不完,也没关系。 毕竟是平均成绩稳居第一的一班,学生们又都是沉不住气、心高气傲的年轻人,阿潘这么一说,谁也不愿意变成那个实在做不完的人。 陈思侑内心愤恨,却只能抓紧时间开始审题,余光里却看见同桌已经开始填写实验题的答案。 许柏舟看他一眼,解释道:我周末已经做过一遍了。 好吧,陈思侑又收回了目光。 / 一中的模拟题不算简单,阿潘也只是想尽可能提升学生们的做题速度,并没有对结果抱以多大期望。 当许柏舟拿着试卷走近,他立刻扭头去看墙上的时钟,距离发下试卷,只过去了不到半小时。 老师,现在可以交卷吗? 可以,但是阿潘想说,现在毕竟是正式的上课时间,即使提前交卷,还是得回座位上自习。 许柏舟原本已经走向了门口方向,此时停下脚步,等待他把话说完。 没什么,出去声音小一点,别的班还在上课。 好的。 阿潘大致浏览了一遍手里的试卷,答案都是正确的,步骤却是能省则省。如果不是他知道许柏舟的一贯成绩,说不定就要怀疑她使用了不正当手段。 这个学生,确实是特殊,虽然成绩优异,却始终不合规矩,独来独往,仿佛她的学习和老师全无关系。 阿潘再一次翻看了整张试卷,拿着一支红色的走珠笔,无从下手,只在开头写了个分数。 老师,这是我的试卷。 阿潘心里一惊,抬起头来这次没去看时间了他看着眼前的江沚,忍不住问道:怎么回事,这套题 江沚露出一个标准的学生式微笑,是放在这里吗?辛苦您了。 于是阿潘没能问下去,只能说道:放着吧,没事。 恋耽美 小浣熊与棉花糖免费阅读-小浣熊与棉花糖小楼 然后江沚也走出了教室。 阿潘是很喜欢这个学生的,他不仅聪明勤奋,还常驻物理办公室。每当同事们投来打量的目光,阿潘就会油然而生一股自豪感,心道,哈哈,羡慕吧,我的学生! 此时此刻,阿潘就只好目送这个学生离开了教室。 / 怎么样,这些题是不是奇奇怪怪的? 许柏舟并没有走远,就待在一楼的小露台,没等多久,就看到江沚走了出来。 江沚快步走过来,没有先接话,而是抬了抬下巴,把手拿出来一下。 天气很冷,小露台更是四面通风,许柏舟从走出教室的那一刻起,就把双手放在了衣兜里。她一愣,然后把两只手都伸了出来。 江沚从背后拿出个东西,搁在她手心里面,许柏舟的手指不自觉地缩了缩。 那是个乌木色的暖手宝,体积很小,可以攥在手心里,很暖和。 送给你。 为什么?许柏舟问。 江沚露出个理应如此的神情,冬天到了嘛。 题目确实挺奇怪的。 那你做完了吗? 嗯,江沚点点头,毕竟也看过一遍。 四周很安静,除开教学楼特有的上课背景音,就只剩下操场传来的一点欢笑声。 在这种环境下,许柏舟感觉自己的声音很突出,就像是面前放了个麦克风,脚下是个小舞台,尽管观众只有那一个人。 她再度压低了声音,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她的声音太小了,江沚只好再凑近了一点,说道:什么? 你有考虑过人生目标吗? 江沚闻到了一股海风和柑橘混合的味道,那可能是她的洗发水味道吧,他想。 人生目标? 可以不用告诉我具体内容,许柏舟试图解释,我只是想知道,你有没有这样的念头? 当下并不是个可以坦然谈论人生命题的时代,会被人误以为是故作高深。但许柏舟一向不太在乎别人的臆测。 我当然也畅想过,但是,还是不清楚。江沚说完,神情不太自然,大概是觉得自己说了一句正确却无用的废话。 许柏舟看了看他,点头道:我明白了。 江沚略带诧异地看着她,他感觉自己的发言并没有任何的启发性。 许柏舟当然不会告诉他,她给自己划定了一个同龄人对照表,江沚是其中最重要的一个参考标准。既然标准线都这样飘忽,她也没必要为了未来而焦灼。将来的事,以后再去想也不迟。 小露台里的广播响过了一阵微弱的电流声,紧接着就响起了铃声。 江沚和许柏舟一齐站在护栏内侧,不约而同抬头往外望,每条走廊、每个阶梯都慢慢涌出了人。隔着一段距离,看不清他们的面孔,只知道那是身着同样校服的同龄人。 可校园里有这么多的同龄人,也只有他们两个此时此刻站在了一起。 第23章 第二十三题 依照省份惯例, 高三共有三场正式规模的模拟考试,全部放在下学期。 而按照戎城惯例,一中和三中必定会将这一流程大幅提前, 早在高三的上学期末,就开始缠缠绵绵的竞争。 本周将进行本届的第一次正式模拟考试,由三中自主命题。这样一则惨绝人寰的消息,自然是由班主任亲口宣布才最为适宜。 班主任老林, 亲自把考场的分布表拿到了教室里来,说道:大家看一看自己在哪儿考试,今天晚自习结束后,班长组织把考场布置了。 除此之外,一中学生会和我们同步考试, 最终整合排名,希望大家都认真对待。 大家的反应都很平静, 老林就没有多待, 扫了一眼教室, 然后推门走了。 他刚一离开,教室里就有人跳了起来。 啊!又要考又要考! 一中那群人为什么要和我们一起啊, 这心理压力太大了,考得好才怪。 冯凭!你也在二班,我们一起! 冯凭飞快站起来,恨不得捂住对方的嘴, 分到二班很光荣吗!啊? 考场座位是按照上一次考试的成绩来分配的,一班最优,二班次之, 以此类推。 陈思侑也去看了自己的考场座位,虽说上次考试已经进步了, 却还是被分到了二班。他垂头丧气地回到座位,说道:幸亏年级组取消了每个月重新按成绩分班的规则,要不然我早就变成二班的人了。 许柏舟诧异道:你这次在二班? 嗯,第二考场的03号。 许柏舟回忆了上次的排名,说道:没关系,上次有不少人分数一样,并列的名次很多,并不是你考得太差。 陈思侑深感被安慰,决定投桃报李,他说道:我刚看了,你和江沚还是挨在一起的。 许柏舟却只是点点头,翻起了自己整理的笔记。 / 一想到考试结果将会整合排名,许柏舟就陷入了忧愁之中。她难免会想起一些童年时的画面,这些画面如影随形,在她的学生时代一次又一次地重现。 许家的两个同龄小孩儿,一个极早地展露了天资,另一个慢了一步,就变成了平凡普通的参照物。 有一个天才表哥在前,许柏舟就是那个事事平庸的背景板。偏偏许柏舟的父母最擅长自谦,为了彰显自己的风度,总是在各路亲戚面前把自家孩子贬损得一无所长。 从小学到初中,许柏舟和许屿一直在同一所学校、同一个班级。她永远被挡在那个完美的阴影之下。 她机械地翻动着笔记本尽管已经不知道看过多少遍了。 / 室外温度越来越低,食堂的保温设备也越来越不顶用。晚餐时间从下午六点开始,而一旦过了六点十分,食堂的饭菜就一丝热气也无,变得难以下咽。而这短短十分钟,甚至不足以高三学生从教学楼跑到食堂。 总而言之,许柏舟很久没有去食堂吃晚饭了。 有不少同学会选择在教室里吃泡面,毕竟热气腾腾,也算是充实的一顿饭了。 许柏舟推开教室的门,刚穿过走廊,闻到风里也有一股泡面的味道,并不令人讨厌。 冬天累赘重重,围巾、帽子、手套,都是会让人行动迟缓的外物。许柏舟穿戴着这一整套累赘,自认为不宜跑步,就绕着操场一圈又一圈地散步。 偶尔会有人主动和她打招呼,她却并不知道对方是谁。走过三圈之后,她把围巾往上扯了扯,遮住了半张脸。 许柏舟!她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右前方传来那是连接操场和食堂的一个路口。 她又把围巾拉下去了,埋在下巴,好让声音能准确无误地传达出来,你怎么在那儿啊? 江沚两三步跨上石阶,横穿过操场跑过来,冷风从他脸颊旁划过,又从领口往里灌,等到他站在许柏舟面前,忍不住缩了缩肩膀。 你穿得太少了。 没事,不冷。江沚解释道,就是操场风有点大。 许柏舟眼睛往下弯,她晃了晃自己的手套,表示赞同。 恰巧江沚从衣兜里翻出一小盒草莓牛奶,放在她的手里,这个给你。 女生群体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流行起一种小物件,莫名其妙地,没有规律可言。近段时间,许柏舟常常能在班上同学的桌上看到这种包装的牛奶,这本来是与她无关的一种变化。 牛奶是温热的,隔着手套也能感觉到一点热度。 谢谢你。 江沚看上去并不想听到这样的客套答复,他露出了一点无奈的神情。 那是林老师吗?许柏舟忽然看见了不远处的一个人影。 江沚顺着视线看过去,也发现了那个穿着浅灰色夹克的人,看那个方向,像是刚从教师食堂出来。 江沚挥了挥手臂,林老 完整的老师没能说出口,因为林固安本人飞快地瞥了他们一眼,然后绕开了。 两人看着班主任那略显笨拙的闪避路线,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他是在躲我们吗? / 考试总是这样的,无论一开始是怎样厌烦、畏惧,只要坐在了位置上,脑子自然就会高速运转,手上的笔也会机械性地把试卷填满。 最后一门是英语考试,作文题目是论证人工智能的意义,许柏舟难得地先写了一遍草稿,然后才填在答题卡上。 时钟指向了下午四点,离考试结束还有半小时,许柏舟放下了笔,用橡皮去擦试卷空白处的一个墨点,学校的打印机的质量一直不太行。 桌子忽然晃了晃,她还以为是自己的动作太大了。但等她停下动作,甚至双手离开桌面,桌子还是在晃,她往左边一看,看见窗户玻璃也在跟着摇。 不知道是谁第一个反应过来,地震了? 第一考场的学生们性格都相对谨慎,没有人先动,都在相互打量,但教室外已经开始喧哗,楼上也响起一阵乱糟糟的脚步声。 邻桌的人忽然动了,凳子在地面猛地划开,声音刺耳。 许柏舟立刻就扭头往后望,江沚坐在后一个位置上,此时也抬起头来看她。 走吗? 她还没问完,江沚就拉着她的手往外跑去。 教室里桌椅板凳一阵乱撞,大家都跑了起来。 他跑得太快了,许柏舟甚至觉得耳边听不见其他声音,只有风声。 两人跑出教室,在走廊上碰到了往回赶的监考老师阿潘喝茶太多导致他频频跑去洗手间阿潘先是被群学生吓了一跳,然后看见了江沚和许柏舟牵在一起的手。 你们 同学们也顺着视线看过来,大家就这么静止了。 刚从二班跑出来的陈思侑忽然冲了过来,嘴里说着,啊啊啊啊我好害怕啊。说完就要去牵许柏舟的手。 谁知江沚先一步把另一只手递了过来,陈思侑只好中途改换方向,转而攥住了江沚的手,作虚弱状。 郑小捷从围观人群里钻出来,小声说道,哎呀,好吓人啊。她这次成功拉住了许柏舟的手。 许柏舟看向刚刚出现在走廊的唐荔,唐荔只好走了过来,她咳了一声,说道,有点吓人。 五个学生手拉着手围成一圈,一齐站在了阿潘面前。 阿潘看了看手机里的实时新闻播报,说道:三点九级,行了,快回教室吧。 / 阿潘站在讲台上,颇有些无奈,大家都是本地人,怎么还这么慌张呢?咱们教学楼的抗震等级还是很高的。 的确,近几年戎城地震频发,大家也都慢慢变得淡然起来。 前排一个学生忍不住解释道:老师,刚刚真的晃得很厉害。 好吧,阿潘又说,同学们,我得提醒一下大家,离考试结束还有十五分钟。 前排学生立刻沉默了。 许柏舟又把试卷拿起来看,一个个单词从眼前划过,却什么都没认清,她把手腕搁在桌子边缘,食指和拇指相互摩挲。 在这种时刻,她想起了小时候外婆讲过的一个故事 森林里住着一个女巫,她喜欢很多东西,比如雨后的蘑菇、夏天溪边的蜻蜓、冬夜河面的薄冰、树梢的云絮她用魔法建造了一座城堡,把这些事物统统圈禁在了里面,想要获得永远的陪伴。但很多事物都是不能并存的,它们很快就消逝了。 当然,这个故事肯定不会只有这么个悲伤的譬喻,许柏舟很想再问问外婆,这究竟是个童话还是个残酷的寓言?只是外婆在她初中的时候就已经去世了,所以答案也不得而知。 无论是亲人、朋友,或者是别的什么柔软的情感,许柏舟也都希望他们能陪在自己的身边。 她想,或许我也是森林里的一个女巫。 第24章 第二十四题 高三上学期的第一次联合模考结束了, 所有的答题卡被打包送去了戎城一中,在接下来的两天里进行统一批改,三中也会抽调部分老师参与其中。林固安老师不幸成为其中一员, 不得不去别的学校卖苦力,只好暂时放开了班级的把控。 一班的氛围前所未有的放松,就连班长都暂时放下対知识的渴求,不再追着科任老师往办公室里跑了。 当江沚又一次走到许柏舟的座位旁, 他听见背后传来了刻意压低音量的议论声。 校园始终是很平稳的一个环境,不会有什么急速的转变,但暗流涌动总是无声的,平静的水面偶尔也会泛起一两圈涟漪。 你看你快看 我说什么来着,同一个班也是要分三六九等的, 咱们可没有那个资本。 江沚忍不住皱眉,想要回头, 在他做出转头的动作时, 背后的声音又消失了。 再看许柏舟, 她却是一无所觉,只是露出一贯的淡然神情, 然后问道:待会儿的阅读课,你会去吗? 在得到肯定的答复之后,她又低下了头,好, 那我抓紧时间,先把这道题解出来。 江沚顺手拿过她放在桌角的糖纸和牛奶盒,扔到了小阳台的垃圾桶里。 陈思侑忽然跟着他走进了小阳台, 神情有些严肃,甚至还把身后的门给带上了。 江沚看了看他, 又看他身后右侧的窗台那里露出了许柏舟的半个侧脸,他放低了声音问:怎么了? 我有一个问题想要问你。陈思侑依旧保持着严肃。 什么? 就是这个,陈思侑把藏在身后的书递了出来,赫然便是一本五年高考三年模拟,小球在太空舱的模拟曲线运动,到底是怎么个受力? 最初,陈思侑不太愿意去找陌生的江沚同学请教问题的,他安于现状,想要赖在同桌身边。 但同桌屡屡劝他,你这一去,既能为自己解惑,又能替我争取更多的学习时间,两全其美的好事,为什么不做呢? 陈思侑左思右想,不得不承认,她说的有几分道理。 江沚接过那本五三,飞快浏览了一遍题目,然后拿铅笔花了一个简略的受力示意图,你先这样看看,说不定会有思路。 陈思侑只好捧着书再度回到了座位,他沉痛道:还是没能占用他太长时间。 许柏舟看他一眼,又看了看书上的铅笔图,不说什么话,只是笑。 / 阿岚女士的阅读课依旧保留着,这在日渐水深火热的年级氛围中十分难得。同学们迈向图书室的步伐非常轻快,硬生生把上课走出了放学的气势。 陈思侑从前只需要帮许柏舟签到,现在还得把江沚的名字一并写上,为此,他又多学习了几种笔迹。 许柏舟也曾经邀请他们一起去实验室待着,那里很安静,空位也很多。 陈思侑倒是很想去体验一下,但郑小捷拼命拦住了他,连连摆手,你们去你们去! 唉,这就是传说中的爱的天平已经倾斜吗? 陈思侑哼着一首十多年前的流行歌,慢吞吞去了图书室。 * 其实许柏舟说的话都是发自内心,空置不用的实验室的确是十分安静,是个学习的绝佳场所,她也是抱着学习的目的而来。 恋耽美 小浣熊与棉花糖免费阅读-小浣熊与棉花糖小楼 只不过,不知怎么的就会分神,忍不住去看另一个人在做什么。 往往是捧着书没过多久,广播里就响起了铃声,时间飞快就溜走了。 她率先迈出了实验室,守在门口,看着江沚锁门。钥匙放进锁孔里,往左转了三圈,最后扶住门把晃一晃,能看到门缝里腾起一片灰尘。 好了吗? 嗯,这个锁用了太久,不太灵敏了。 同学们从楼梯上小跑着下来,在转角处嘻嘻哈哈,闹作一团。江沚和许柏舟就站在原地停了一会儿,让他们先走。 这个周末,你有安排吗?等到楼梯间的人都差不多离开,江沚才问道。 许柏舟迟疑了一下,原本是打算去 夜航剧社? 対。 那这周暂时不用去了,剧社这周末应该不会开放。 许柏舟不明所以地点点头,这样啊。 那还有别的安排吗? 许柏舟摇头。 如果如此江沚忽然从身边绕到了她的面前,一手扶住了护栏,半歪着头看她,我可以邀请你来我家参加生日会吗? 生日?许柏舟惊讶道。 嗯,江沚点点头,笑道:我家小猫的生日会。 / 江沚家里的小黑猫名叫小榛,是去年冬天在街道角落捡到的,到这周六刚好一年,就把这天当作是它的周岁生日。 许柏舟対此十分重视,不仅自己准备了一盒子猫咪玩具,还提醒同去的小伙伴务必准备好礼物,陈思侑和郑小捷自然是满口答应,他们都非常期待,小猫的生日会是什么样子?动物派対? 当然不会是动物派対,顶多算是同学聚会。 许柏舟根据地址找到了江沚所在的小区,却在跨入小区之后迷失了方向,只好拿出手机准备发消息,谁知手机屏幕自行亮了起来,来电提醒上明晃晃地显示着一个名字江沚。 你好 你好啊,出发了吗? 嗯,我已经到你家小区了,但是没看到八号楼在哪个方向。 你看到一个没有音乐的音乐喷泉了吗? 看到了,在我右手边。 好,那附近有个长椅,你可以在那儿暂时等一等。 噢,好。许柏舟依言在长椅上坐下。 手机屏幕上显示通话仍在继续,却并没有人在说话,听筒里隐约传来呼吸声,夹杂着风声鸟鸣的小区背景音。 这通电话忽然被対方挂断了,紧接着,许柏舟感觉有人拍了拍自己的肩膀。 她回过头去,看到了一个略有些气喘的江沚,江沚一面调整着呼吸频率,一面把手里的纸袋递给她,说道,你吃早饭了吗? 纸袋底部带点温度,指尖隔着手套也能感受到,往里一看,装着糖炒栗子、烤红薯,还有一瓶加热后的牛奶。 许柏舟忍不住笑了,我真像是一个丰收的老农啊。 你就拿着吧,今天太冷了。 / 齐祁准时在九点赶到,按了按门铃,又捋了捋自己的衬衫。対于这扇门他是有些畏惧的,倒不是针対表弟,而是害怕严肃的叔叔婶婶。 万幸的是,门一打开,叔叔婶婶并不在家,除开江沚本人,客厅的地毯上只有一只猫和另一个人,猫是小榛,人是小许。 齐祁惊讶道:大家都到了吗?说完就探头往里看。 江沚从鞋柜拿出一双拖鞋,放在地上,哥,这是你以前穿的鞋子。还有几个同学没到,你先进来吧。 许柏舟握着小榛的爪子,向他打了个招呼,齐齐你来啦。 齐祁也很快来到客厅坐下,他看到茶几上散落的食物,立刻问道:这些我能吃吗? 当然可以,你也没吃早饭吗? 是啊,我睡过头了,担心会迟到,就赶紧先来了。 吃吧,江沚好像在煮豆浆,你可以去厨房问他要。许柏舟说道。 自打齐祁去年从学校肄业,就再也没来过这个家高中时他常常来这里借宿此时看着周围的陈设,难免觉得有些陌生。 没等齐祁去到厨房觅食,江沚先把豆浆端了出来,他把豆浆滤出来分给大家喝。 齐祁捧着杯子悄悄问,叔叔他们呢? 江沚拍拍他的肩膀,说道:别怕,他们这整个周末都不会回来。 齐祁松了一口气,随即为自己的轻松感到了羞愧,我其实 快喝吧。许柏舟在一旁说道。 / 江沚家里的布局和自己家里其实差不了多少,冷色调,装饰物少,一切家具都以实用为先。 许柏舟抱着小榛走去了书房,看见最里面的木架上陈列着各类奖项,有他父母的,也有他本人的。 小心一点,别看它那个样子,也是会抓人的。江沚靠在门边说。 是吗?许柏舟低头去蹭小猫的脸,听上去不太可信。 江沚笑道:我可是现身说法啊。 你看我的手,这里。江沚把袖子卷到了手肘,露出几道很浅的划痕,半年前留下的。 可我怎么觉得,它看上去挺喜欢和人接触的。 许柏舟好几次想要把它从怀抱里放下去,它又飞快跳了回来。 江沚想了想,说道:它大概是非常喜欢你吧。 / 一阵连续的敲门声响了起来,许柏舟赶紧跑过去开门,思思,别敲了! 门外正是陈思侑和郑小捷,陈思侑有些诧异,这,这都能听出来是我? 哎呀,谁不知道啊,快进去吧!郑小捷催促道。 他俩提来了一个大蛋糕,祝咱们 小榛。许柏舟提示到。 祝咱们小榛生日快乐!衣食无忧,天天开心! 小猫接受了祝福,却不能分享蛋糕,陈思侑颇有一点良心不安,但这份不安很快被他抛在了脑后,好饿啊,我们来吃蛋糕吧! 客厅的投影仪打开了,江沚请客人们挑一部电影来看,为了表示対寿星小猫的尊重,大家选择了《流浪猫鲍勃》。 众人围坐在地毯上,一起看着眼前跳动的光影。 第25章 第二十五题 清晨下起了小雨, 视野里的一切都是雾濛濛的,和呼吸间的白雾混在一起,显得潮湿又阴冷。 许柏舟把雨伞晾在一班教室外的小露台, 又取下了围巾、手套、护耳,擦了擦上面的雨水,低着头往教室走去。 阿岚女士忽然从走廊那头走了过来。 老师。许柏舟低头问好。 淋雨了呀。阿岚女士指了指她的发梢,千万别感冒了。 还好, 只是一点小雨。 嗯,我听同学说,你最近对话剧还挺感兴趣的这个给你。阿岚女士的手心放了个亮晶晶的东西。 许柏舟接过来,发现是一个合金徽章,上面刻着雷雨八十年的字样, 应该是前几年的纪念品。 谢谢老师。 阿岚女士露出个与年龄不符的慈爱的笑,回教室吧, 快上课了。 许柏舟一边推门一边想, 这次的成绩应该还不错。 果不其然, 陈思侑一见到她就扬了扬手里的成绩单,许师傅快来看! 许柏舟先把书包放下, 然后接过了成绩单。几乎是下意识地,她扫了一眼许屿的成绩,依然比自己高出了不少,但奇异的是, 从前心里那种不甘、畏惧、怨怼的情绪都消失了。 * 两所学校高三年级各个班的平均分数都统计了出来,把两个一班的成绩放在一起对比,竟然相差无几。这让三中士气高涨, 校领导们认为历史性的一刻就要到来,三中成为戎城第一指日可待。 就连林固安都罕见地夸了夸学生, 看来大家的状态都还不错,发挥正常,以后也要继续保持。 陈思侑暗自感慨,林老师真是,举重若轻啊。如果超常发挥被称为正常发挥,那么正常岂不是都变成了失常? 许柏舟不置可否,只是伸手帮他把桌面上的小日历翻了一页,说道:继续加油啊,思思。 / 冬天里,饮水机里的热水供不应求,为了在有限的下课时间内成功接到热水,大家都练就了在教室内快速穿梭的技能。 但许柏舟的座位太靠后了,时常与热水失之交臂,拿着空保温杯去,又原样拿回来。 再有下一次,江沚就把她的保温杯拿过去了,下课后接好水再还回来。 来,坐这儿吧,许柏舟拍拍身边的椅子,思思又去英语办公室了。 待会儿慢点喝,小心烫,这里面全部都是热水。江沚依言坐下,顺便理了理堆积在两张桌子间的纸张和试卷。 好。许柏舟从书包里拿出一个透明文件夹,齐齐把剧本初稿寄给我了。 这么快吗?江沚拿在手里翻了翻,笑道:好郑重啊,还有亲笔署名。 不只是署名,每一幕的梗概都是手写,留下了蓝色的钢笔墨迹。大概手写这种方式真能促进灵感迸发吧。 他说,希望能赶在元旦前,在剧社做一次内部演出。 在齐祁看来,当年事就应该当年毕,年末就是自然划定的截稿日。 元旦?听上去是个好兆头,但那之前要留出时间排练吧,你能忙得过来吗? 许柏舟翻了个选段给他看,也还好。我不太懂这些专业的表现形式,只是个人觉得,女主角大多都是内心独白,不怎么需要对戏。 配角也很少,简直不像是戏剧,而是个人的汇报演出。 江沚看了看陈思侑桌上贴的课表,下午有节体育课,可以先去熟悉一下台词,我来念旁白。 嗯思思你回来啦?许柏舟偏了偏头,对走到座位旁的陈思侑招呼一声。 谁知陈思侑飞快放下手里的纸笔,又跳开一步,不不不,我还要出去一趟,你们聊,你们聊! / 实验楼的小花园旁边有个八角小亭,原本是用来赏荷的凉亭,谁知荷花始终萎靡不振,干脆把水池填成了沙坑,凉亭外也栽种了七里香,沿着柱子结成了一张暗绿色的网,就连亭子里的光线都变得绿郁。 许柏舟就待在这朦胧的光线里,念着剧本里的台词。 我从前没有想过,有一天会怀念这些平常的日子。在我看来,那些只是年轻时候最普通的缩影。 梦里的画面很清晰,只是少了声音,也没有了环境的气息。 当下的某一刻,会成为未来的某一刻。 我们都在时光的循环往复里。 许柏舟放下剧本,和江沚面面相觑,这和我想象中的剧本,不太一样。 江沚点点头,我也确实没想到。 齐祁的剧本,与其说是叙事的本子,更像是意识流的抒情诗。 许柏舟感慨道:我终于明白自己的优势了,虽然没什么演技,诗朗诵还是可以的。 江沚坐在许柏舟身边,没说什么,伸手探了探她的帽子,带着绒毛边的羽绒帽,很温暖。 / 最近阿潘老师的心情非常不错,据说是他曾经的学生在某个物理联赛中获得了一等奖,特意拿着奖牌回校看望他。 物理课一上课,阿潘意气风发地迈入了教室,前排学生敏锐地注意到,他手里的保温杯换了一个新的。 老师好学生们起立问好。 同学们好,阿潘笑容满面,你们师兄最近拿了个奖,非常不错啊。 我们早就知道了同学们齐声嚷道。 原来大家都听说了啊,其实呢,师兄给你们也带了礼物,每个人都有。阿潘又说,刚刚让课代表帮忙去拿了,大家先看会儿书。 得到礼物总归是值得开心的事,大家都不免有些期待。 在众人的期待之中,课代表搬了一个沉重的纸箱走进教室,放在讲桌上。阿潘连忙掀开盖子,兴致高昂地宣布道,曲一线的物理知识清单!每个同学人手一本! 众人脸色灰败,口中发出了哀嚎。 陈思侑感叹道:唉,曲一线。师兄真不愧是阿潘的得意门生,知道他最爱的教辅就是曲一线。 郑小捷把从前方传下来的《高中物理知识清单》放在了两人的桌子上,说道:算啦,反正都要用的,至少还省钱了。 / 今天的晚自习原定是化学小测小伍老师算是最热衷考试的人,自从全面复习结束,化学课的内容基本上就是考试、讲解、考试、讲解,无限循环。 当美术老师微微出现在教室门口,大家一时间竟不知该喜还是该忧。不用进行化学小测固然是好,但微微老师 好在微微直接搬了椅子在讲桌前坐下,说道:大家按照自己的安排自习吧。说完就拿出自己的书翻阅了起来依旧是那本被神秘书衣包裹着的书。 大家松一口气,大多数人拿出了作业,也有小部分人偷偷拿出了藏在课本下的小说和漫画。 陈思侑小声问道:你们猜,微微老师究竟在看什么书? 大概是美术图册之类的?看上去很正式。郑小捷说道。 许柏舟看了他一眼,在草稿本上写下一行字,无论如何,不会是你手上的青春伤痛文学。 陈思侑悲愤难当,立刻在下面写上,这是席慕蓉的诗集,不是昨天那本!写完之后还是有些委屈,在后面又加上了三个加强版的感叹号。 许柏舟对他微笑,把一本数学习题推到了他面前,数学语言,也是动人的诗歌。 * 陈思侑感觉同桌最近变了许多,首先当然是课余时间的户外活动变多了,以前她总是独自蜷缩在座位,现在时不时就要出去走一走和江沚一起散心,聊天,一直在教学楼周围打转,像极了在街心公园打转的老爷爷老奶奶。 然后呢,虽说许柏舟从前也会督促他学习,却是严于律己、宽以待人的那种督促,现在却颇有点高知父母教育子女的架势了。陈思侑感觉压力倍增,却又不能拒绝这几年,是靠着许柏舟的各类笔记,才让他保住了年级前一百名的成绩。 陈思侑接过数学习题,又开始了无休止的向量几何训练。 / 晚自习的课间闲暇,微微看见了从教室外巡视路过的阿岚女士,走出去聊了两句。 有几个胆大且无聊的男生偷偷窜上讲台,翻了翻那本神秘的书,反应出奇一致,都露出了错愕的神情,竟然是菜谱? 恋耽美 小浣熊与棉花糖免费阅读-小浣熊与棉花糖小楼 不会吧。有人质疑。 是真的!上面写着台州十大美食,简单易上手。 好吧,这下子,一班的未解之谜又少了一个。同学们纷纷表示有些可惜。 第26章 第二十六题 圣诞节快到了, 这是个文化意义上的舶来品,却在异国得到了越来越多的推崇与喜爱。如果要深究原因,大概是传统节日必须和家人一起度过, 而这样不甚正规的洋节,则可以选择更为轻松自在的陪伴。 校园里的气氛也十分热闹,许柏舟看见窗户上张贴的红色装饰物,恍惚间还以为自己穿越到了大年初一。 这是怎么了?许柏舟把书包放下, 绕去小阳台洗手,却发现这栋楼的每扇窗户都贴上了相同的装饰物。 过节呀!陈思侑说道。 圣诞节? 圣诞节、元旦节、春节,一起过呀! 不过,今天确实是有一件不寻常的事,陈思侑刻意停顿了一下, 原意是卖个关子,谁知许柏舟并不在意, 他只好自行讲下去, 今天有位N大的教授来咱们学校给高三学生做讲座, 不用上晚自习啦。 是今天?许柏舟翻了翻自己笔筒里的备忘录,上面的确写着老许、讲座等字样。 是啊, 听说那个教授还挺有资历的,不知道怎么会大老远地来咱们学校。对了,他也姓许,好巧啊。 许柏舟忍不住笑了, 因为他也是戎城人啊,思思。至于他为什么这么巧也姓许,那可能是因为我爷爷姓许。 陈思侑瞪大了眼睛, 难道 许柏舟点点头,肃然道:没错, 就是你的祖师爷,那本化学笔记的第一任主人。 这么一说,陈思侑就有了新的疑惑,可我看宣传资料上讲,许叔叔,他是主修历史和教育的啊。 我见过我爸的大学录取通知书,上面的确是化学系,后来具体是因为什么我也不知道了。 陈思侑也并不想探究个中曲折,只是感慨道:没想到祖师爷这么有魄力,这么厉害。 正好,今天就是个好时机,要不然你准备好自己的化学成绩走势图,给许老师傅看看? 陈思侑立刻坐下了,他翻开自己的英语课本,口中念着,到早读时间了诶。 / 戎城三中今年建成了新的大礼堂,从那以后,校内开展各类讲座的频率就高了许多,学生们时常怀疑,会不会校领导只是想要炫耀这个崭新亮堂的礼堂。 不过,只要免去了晚自习,大多数学生还是开心的。 高三一班的位置在前排正中央,是个连班主任都不需要操心纪律的绝佳位置,毕竟摄像时不时就要转过来拍一下观众的即时反应,搞得大家都战战兢兢的。 林固安让学生们在划定的范围内自行选择位置,许柏舟就随意坐下了,江沚紧接着在她身边坐下。 陈思侑跟在他们身后,把这一切尽收眼底,立刻冲上前去,急切道:哎呀,你们,就不能暂时分开一下吗? 许柏舟问道:不是自由选择座位吗?怎么了,你喜欢这个位置? 江沚也对着他笑,怎么了? 不知道为什么,江沚的笑让他觉得后颈一凉他分明系了一条围巾陈思侑深感自己多此一举,甩手走了,好吧好吧,当我没说好了! 等等!许柏舟忽然探出半个身子去拉陈思侑,化学成绩,拿来了吗? 她的毛衣袖子勾住了小桌板的钉子,偏偏还没有察觉,江沚伸手帮她理开,一瞬间两人离得极近。许柏舟紧接着低下了头,光线昏暗,看不清她的脸色变化。 陈思侑万万没想到,自己回头还能看见这样一幕,他再一次悲愤难当,坐去了后排。 / 许文谕一早就知道了礼堂内部的座位划分,也在一群同样穿着校服的年轻人中间迅速认出了自己的女儿。 看到了许柏舟,自然也看到了她身边的那个男生。许文谕原本在讲台侧面熟悉讲稿,此时却不由得一次又一次地看向了观众席。 同学们好,咱们好久不见了,噢不对,这大概是咱们初次见面。 大家都极为捧场地笑了起来,尽管这个包袱生硬,但开办讲座还能自备包袱的人,实在难得。 今天很荣幸能来到这里,和大家分享一些对于未来的小见解。抛开教育的意义不谈,我仅仅是作为一个比各位年长的人,讲一些不一定正确的经验,大家随意听一听就好,不需要有压力。 许文谕的名字常常出现在各个学术论坛,在众人的想象中以不怒自威的形象存在,却没想到是这么个表达风格。 整个高三一班,听得最认真的当数班主任林固安。在曾经的老师面前,他几乎是全程正襟危坐,就差拿个笔记本摆在身前了。 / 九十分钟之后,许文谕结束了他的发言,驻守前排的摄像师按下一串快门,又对着一班的位置一阵猛拍,害得一班学生想动却不能动,僵在了原地。 终于,会场中的大部分人都离开了,摄像师也扛着机器走了。一班学生开始缓缓移动,正在这时,陈思侑发现,台上的许文谕教授走到了许柏舟面前,而班主任也走了过去。 许文谕和林固安握了握手,亲切问道:小林,这都是你们班的学生吧?这话是看着许柏舟说的。 许柏舟一时无言,林固安也一时无言,于是只有江沚接话道:许教授,您好。 许文谕把目光转到他的身上,问道:这位同学是? 我叫做江沚,也是林老师班上的学生。 江沚?许文谕把两个字稍微这么一琢磨,江心的小洲,哎,这个名字啊,真是不错 他没能把这句感叹说完,因为许柏舟开始把他往外推,爸!你快回家吧你! 江沚愣在原地,脸上是从未有过的茫然。陈思侑内心升腾起一点同情,走上前去拍了拍他的肩膀。 / 从大礼堂到教学楼,约莫一百五十米的距离都没有路灯,借着微弱的月光,能看到围墙之外灯火点点的居民楼。 两个人并肩坐在长椅上,脚边是被风吹落的梧桐叶。 没事的,真的。 江沚半低着头,手肘撑在膝盖上,看上去还是很沮丧,她的劝解看似没有什么作用。 老许嘛,就是很不着调,不用理他。 许柏舟犹豫着,拉了拉他的校服袖口。 江沚忽然抬起头来,眼尾往下弯,露出一点笑,无论如何,许教授应该能彻底记住我的名字了吧。 许柏舟一怔,看着他的眼睛,慢慢松开手指,悄悄往后移。 手指刚跨过两块长椅上的木板,忽然被扣住了,江沚拉住了她的手腕。 只见他状似无意地站起身,把她也一并带了起来,说道:我们回去吧。 经过操场时,碰到了三两个戴着耳机夜跑的学生,或许是音量开得太大,隐隐约约的几句歌词飘了过来。那应该是首忧郁的情歌,此时此夜却更像是青春鲜活的誓词。 第27章 第二十七题 正如陈思侑所说, 窗户上那些装饰物的可使用时间很长,从圣诞保留到了元旦前夕。 大家都沉浸在辞旧迎新的热闹氛围之中,短暂地忘记了身处的环境, 直到厚厚一摞崭新的教辅资料摆在了面前书桌上。 班长无奈地摊开手,这是各位老师送给大家的新年礼物。 或许是阿潘分发的《物理知识清单》给了老师们新的启发,大家纷纷发下了各个学科的辅导用书。 陈思侑看着眼前这一切,悲从中来, 不由得念出了伤痛青春文学的台词。只见他拿起一本王后雄系列,凝视着窗外,说道:天凉了,该让王氏集团破产了。 * 窗外一直下着小雨,传来淅淅沥沥的细碎声音, 玻璃窗上是朦胧的水雾。 许柏舟倚着墙面,半个肩膀藏在窗帘的阴影里, 手里拿着一个灰蓝色的硬板文件夹, 那是《小浣熊与棉花糖》的剧本。 舟舟, 你紧张吗? 什么?许柏舟合上手里的东西,离郑小捷更近了一点。 这个, 郑小捷戳了戳文件夹,小声说道:明天就要演出了,你不紧张吗? 许柏舟摇摇头,没关系, 反正也没有别的观众在。 不是还有我们吗? 许柏舟笑道:那就更没什么可怕的了。 / 即将到来的元旦节有一个三天的小长假,今晚还有一个学校举办的跨年晚会,这就注定了学生们的心不在焉, 神思早就飞到了天边去。 林固安把一道例题翻来覆去讲了三遍,发现依旧有人似懂非懂, 而后排的学生更是吵嚷不休,时不时发出些压抑的笑声。他干脆把书一放,说道:既然没人听,我就不讲了,临时做个测试题。 教室里立刻就安静下来。 可惜为时已晚,班主任已经开始面无表情地分发试卷,他也不嫌麻烦,亲自一张张地分发,所到之处,学生们全部低下了头。 林固安走到后排,放下最后一张试卷,顺便敲了敲许柏舟的桌子,你出来一下。 许柏舟跟着走出去,大家的视线也悄悄跟了出去。 * 你最近的状态怎么样? 许柏舟不明所以,学习状态吗,还可以? 身为班主任,林固安心里有很多隐忧。学生的成绩不仅仅是分数,也是未来的筹码,他认为年轻人太缺乏定性,很容易被各种事物分去心神,到了将来,难免都是会后悔的。 但许柏舟这个学生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对她说。 高三的时间过得很快吧。 是啊。许柏舟的眼神渐渐露出了疑惑。 很快就是新的一年,高中生涯也快要结束了,趁着元旦放假,你真的可以规划一下自己的未来。 许柏舟沉默了,过了会儿才开口,林老师,我们真的能掌控自己的未来吗?如果可能性极低,所谓的规划难道不是一种自我安慰吗? 林固安也沉默了。 他其实有很多话可以用来反驳这个学生,最终却只是摆了摆手,让她回教室去。 在这之后,他本想和江沚也谈一谈,谁知他刚走到对方的座位旁边,就察觉到不少学生偷偷掀起起了眼皮比起专注试卷,大家还是更乐于打探八卦。 林固安清了清嗓子,说道:抓紧时间写,其实这就是你们假期的作业。 众人精神一振,感觉班主任终于也散发出了人性的光辉。 / 下午的课程结束后,班长飞快冲上了讲台。 大家不要浪费时间去买晚餐,咱们班已经买好了,之后会分给大家,现在!直接去操场! 跨年晚会是露天搭设的舞台,不设置座位,以便让全校师生都能一起参与附近的住户也可以打开窗户一起观赏。 正因为如此,拥有什么样的观赏席位就各凭速度了。 班长此言一出,大家都涌向了教室门,一路上不忘拽上自己的好友。更有甚者,连书包都带上了,只等找准机会就溜出校门,回家去。 毕竟是节日前夕,大家都急切而躁动,迫不及待想要迎接自由。 陈思侑又自觉扛起了责任,他匆匆留下一句,我替你们抢占位置!然后毅然决然地汇入了走廊里的人群。 郑小捷很无奈,人那么多,谁知道你在哪儿啊?可陈思侑已经不见踪影,估计没听见她的声音。 许柏舟说:你也先去吧。 她本意是让对方能及时找到陈思侑的踪迹,谁知郑小捷的脸上立刻浮现出暧昧的微笑,我明白的。 等到教室里的人差不多都离开了,许柏舟和江沚一齐走出了教室,顺带关上了灯。 天色已经黑了,只有走廊上的壁灯开着,留有微弱的光。 黑乎乎的小花坛里有什么东西耸动了一下,许柏舟正巧站在石阶上,不由得脚下一顿。 小心。江沚扶住了她的手肘。 嗯。她忍不住偏过头看了一眼,看到了一点幽幽的光,大概是校园里的那只流浪猫。 / 从教学楼的通道往外走,可以看到远处有一道光束,从地面打上了天幕。 欢呼声渐渐传了过来,应该是越来越多的人聚集到了那里。 准备好了吗,明天的试演?江沚问道。 应该没什么问题,希望我不会临时忘词吧。 我会提醒你的,江沚说道,就把我当成一个智能提词器。 许柏舟笑了,如果是这样,齐齐岂不是要生气。 那就只好让他自己气去,谁管他啊。江沚摊了摊手。 我再背一下台词,你帮我听一听。许柏舟说。 好。 * 我承认,那都是梦里的想象。 没有谁的青春是完美的,就连记忆也是失真的。棉花糖消逝得很快,我也只记住了最开始的定格画面。 可是,片刻也可以当做是永恒,我已经没什么遗憾了。 距离露天会场越来越近,离热闹的声音也越来越近,忽然重新爆发出一阵欢呼声。 许柏舟停下了脚步,看着舞台边缘绽开了焰火,而场下的观众却没有看向舞台,他们不约而同望向了天空。 有星星吗?她也抬起头来。 是下雪了。江沚比她更先发现了飘下来的雪粒。 戎城的冬天很少下雪,先前也没有相关的天气预报,不知怎么就降落在今天的夜里。 许柏舟一直仰着头,碎屑似的雪花慢慢飘在她的脸上,她努力睁着眼睛,看着眼前的画面,感觉这也像是流星一样。 把帽子戴上吧,待会儿淋湿了。江沚站在她身边,并不催促,和她一起停下了。 不远处是喧闹的人群,而小角落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 可是,我已经没什么遗憾了。 许柏舟这样想。 从十月到冬天,还会有下一个,热烈而自由的夏天。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撒花!!! 感谢大家抽出宝贵的时间看我的小说~ / 正文到这里就结束了,对我来说,这像是青春里一个童话般的片段,最好的一个定格,就不要再有平庸的发展了。 之后还有番外,但番外都是平行世界,并不会延续正文的时间线。 咱们下次再见~临走前别忘了收藏作者呀(挥手绢)~ 大家如果有喜欢的预收文,也请记得收藏~ * 正在连载《夏天再说》,文案如下: 1. 胡栀子从来没有考虑过组建家庭,讨厌这所谓的,爱情的必然归宿。 至于为什么卧室里摆着双人合照,她表示无可奉告。 恋耽美 小浣熊与棉花糖免费阅读-小浣熊与棉花糖小楼 2. 周樾有一张冷漠锐利的面孔,一副刚强的脊背,他从不低头,从不认输,但总喜欢倚靠在胡栀子的肩膀。 那肩膀柔软、瘦弱,不足以遮蔽风雨,却是他生命中无可撼动的唯一支点。 3. 重点高中的小张老师教学严谨,狠抓风纪,私下询问学生:胡栀子和周樾,是不是在偷偷谈恋爱? 学生拍胸脯保证:老师!笑掉大牙了!人家可是异父异母的亲兄妹啊! 多年以后,小张老师收到一封署名为小胡小周的婚礼请柬,陷入了沉思。 希望大家多多支持~ # 番外 第28章 附加题1 魔法森林 戎戎大陆是一片神奇的大陆, 在这里,魔法是最常见的天赋,由于太过常见, 天赋也就变成了寻常,到最后,最罕见的反倒是那些完全不懂魔法的人。 小江就是这么一个完全不懂魔法的人,这让家人们不知所措, 他爸他妈乃至他爷爷奶奶外婆外公都只希望他健康成长,成为一个平平无奇的魔法师就好,谁知道他竟然是个极为罕见的普通人! 普通人也就罢了,他竟然还找到了自己的梦想,这可怎么是好啊! 要知道, 身为一个普通人,人生中的磨难大多是源于自身, 一旦拥有了梦想, 这些磨难就会无穷无尽, 永远跟随着你。 小江的梦想是成为一名骑士,把正义和善良散播到大陆的每个角落。 小江妈妈一听这话, 泪如雨下,十分悔恨,都怪我,我当初就不该给他讲那么多好人好事。 小江爸爸连忙安慰她, 没关系,孩子还小,难免会做一些荒唐的梦。 谁也不相信小江真能成为一名骑士, 毕竟骑士这一身份已经在这片大陆消失了数百年自从有了魔法,人们的生活变得自由散漫, 正义的定义也变得模糊,更不再需要谁来裁决对错。 江江,你这样是找不到工作的呀!小江妈妈依旧不放弃劝说他。 小江默默听着,把自己亲手做的木剑藏了起来,藏在了庭院里那棵高大繁茂的梧桐树上。 / 在某个平凡的一天,小江妈妈和小江爸爸都出门去工作了,他们的工作是在城市公园里搭建彩虹,让每个路过的市民都能拥有轻松愉快的一天。 小江默默爬上了梧桐树,坐在树梢上,爱惜地抚摸那把朴素的木剑。 城市公园的距离并不远,小江很轻易就能看到架在空中的彩虹,的确很美,这不可否认,但他还是执拗地认为,生活中不该只有这些美丽却虚幻的事物,自己的梦想依旧是很有价值的。 忽然间,更远处的天边飘出了一缕古怪的黑烟,小江立刻站了起来紧接着就从树上掉了下去。幸好草坪足够柔软,他并没有受伤。 那个方向是魔法森林,早已被女巫家族占领的魔法森林,没有任何外来的人敢轻易踏足。可是,黑烟从何而来呢?难道,邪恶的女巫们,又在做某种不可告人的邪恶实验,甚至还想要毁掉整片森林? 小江忽然想起了小时候睡前听的那些故事,邪恶的女巫、悲惨的人民想着想着,他的眉头越皱越紧,然后低头看向了脚边。 木剑就掉在他的脚旁,他想,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命运的预示。 / 小江穿上了自制的全副盔甲,佩上木剑,独自走到了城市的边缘。 眼前就是那片魔法森林,绿叶与枝桠无边无际,一条石子铺成的小径歪歪扭扭地绕进了重重树影,又被浓厚的白雾掩盖。 小江握紧手中的木剑,小心翼翼地踩上了小径。 小径忽然扭动了起来,呼啦一声把他拉进了白雾深处。 耳边传来交响曲一般的鸟鸣,而后一串露珠落在了小江的额头上,他慢慢睁开眼睛。 你是谁? 你是谁? 小江看着眼前那个穿着灰蓝色裙子的女孩,慢慢放下了手里的木剑。 她有一双看上去很柔弱的浅褐色眼睛,这让她的整张面孔呈现出一种异于常人的天真。更何况,她的裙子背后还挂着一个尖尖的女巫帽,身份似乎非常明显了。 我是女巫舟舟,你是谁? 我小江再度握紧了手中的木剑,尽管不想承认,但一只女巫就这么突然出现在眼前,他是有些害怕的。 我知道了,舟舟看了看他身上的盔甲、手里的木剑,做出了判断,你是一个不知名的骑士。 小江高兴起来,你怎么会知道? 舟舟摇摇头,似乎是不屑于回答这么简单的问题,我可是很聪明的。 小江偷偷打量周围的环境,他看到了脚边的野花、水池上的蜻蜓,还有漂浮在眼前的云朵,他不由得想,这里可真杂乱啊。 察觉到他在观察周围的环境,舟舟不免有些得意,她问道:怎么样,这些东西都很可爱吧! 小江没有回答,舟舟便以为他是太过害羞,大方道:走吧,我带你去欣赏我的城堡! / 在戎戎大陆的城市里,所有人都说,女巫的住所是黑乎乎的阴森洞穴,常年见不到阳光,暗处藏着丑陋的老鼠,会咬掉每一个过路人的脚趾。 但女巫舟舟竟然有城堡? 小江跟在她的身后,又疑惑又好奇。 到了,看吧!舟舟两手叉腰,得意地抬了抬下巴。 一间亮晶晶的房屋出现在两人面前,透过透明的屋顶,可以看见五彩斑斓的花朵与潺湲的流水。 唉,这不就是玻璃花房吗?小江不免有些失望。 但舟舟看上去很期待他的评价,他只好点了点头,说道:哇,真好看! 这座城堡以后还会更好看的,等我长大就好了,我现在能独自使用的法术还不太多。 对了,你是从城市里来的吗?那你一定也会魔法了,能不能帮我在天花板画上更多的花纹?舟舟拉了拉他的小木剑。 小江有些不知所措,低下头,我也很想帮你,可是我不会魔法。 哦那好吧,看来我只能好好学习了。舟舟想了想,又做出了新的决定,你也和我一起学法术吧。 我不明白,为什么我也要一起学?小江问道。 两个人的力量一定比一个人更大啊! 那好吧。小江认同了她的说法。 * 忽然间,又一股黑烟飘了起来,空气中还开始散发出一股难闻的味道。 小心!小江恪守着骑士的准则,第一时间把舟舟挡在了身后,这有可能是某种可怕的巫术! 什么呀舟舟的抱怨从身后传了出来。 小江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他这时候才记起,对哦,她也是一只女巫。 糟糕!舟舟惊呼一声。 怎么了?小江连忙问道。 是我的蘑菇汤!舟舟拽住小江,一起乘上一支芦苇,飞到了森林深处的小溪旁。 这是蘑菇汤啊?小江看着眼前这锅冒着气泡、颜色浑浊的不明物体,艰难地问出这句话。 舟舟看上去十分苦恼,之前已经煮坏了一锅,怎么重试一次还是这样? 之前也煮坏过一次?小江看着空中弥散的黑烟,似乎明白了什么。 / 太阳从空中掉进了森林的边缘,天色慢慢变黑了。 舟舟打开自己的蓝色小包袱,把一把草籽装了进去,看上去像是整装待发。 你要回家了吗? 是啊,我还要回去上晚课,今天晚上老师会教我们清扫落叶的法术。你呢,你不回家吗? 我也该回去了,可是我小江低下头,我不记得走出森林的路了。 你怎么不早点说!舟舟忽然拉住了小江的手,不太熟练地念出一串咒语。 小江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有些发愣地看着眼前闭上双眼的舟舟,她的睫毛真长啊,难道这就是女巫的特征吗? 好啦,以后你也就能清晰看到森林里的路线了!只要闭上眼睛就好。 小江依言闭上眼睛,视野里果然出现了一道闪着光芒的脉络,通往森林的边缘。 真的诶!小江忍不住惊叹,睁开了眼睛。 女巫舟舟却从眼前消失了。 舟舟?小江飞快四处张望,却始终找不到她的身影。 我在这儿!声音是从头顶上传来的。 舟舟坐在芦苇上,小心翼翼控制着平衡,慢慢地越升越高,我真的该走啦,要不然会被老师批评的,你也早点回家吧。 好吧,再见。小江有些失落地说道。 舟舟大概是真的很着急,迅速乘着芦苇飞走了。 小江也沿着黑暗里的方向,慢慢走出了森林。 * 再度站在城市的边缘,小江忍不住回过头,眺望着森林的深处。 你还没有和我说再见呢,小江小声抱怨。 忽然间,森林里的光芒脉络扭动了起来,组成了几个歪歪斜斜的字明天见! 明天见!小江立刻回答道。 声音落下去,光芒也慢慢消散,重新汇入了森林的尽头。 骑士小江的第一次独自冒险,也算是圆满成功了。 第29章 附加题2 女侠的使命 人在江湖, 多的是身不由己。即使是德高望重如江庄主,也免不了有烦恼。 江庄主的独子,单名一个沚字, 取的是江心小洲,遗世独立之意,也的的确确不孚众望,长成了一副端方君子的模样。 无奈的是, 江公子的名声越来越响,招惹了不少有心之人的觊觎,或是投毒或是掷果,整日里没个消停。害得江公子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这份做派, 连戎州城里最矜持的世家小姐都自叹弗如。 一日两日不出门倒还好,这一月两月不出门世人都猜测, 这江公子莫不是突然生了什么恶疾, 看来江庄主的绝学是无人继承, 扼腕之人有,窃喜之人则更多。 戎州城里的各类流言传得无边无际, 就这么吵吵嚷嚷了小半月。 月明星稀的某一夜,几个仆从将江公子病重,急需前往关外疗养,重金聘请护卫的告示张贴得满城都是, 到了第二日,就连三岁小孩都知道江公子回天无力,是危在旦夕了。 至于说去当护卫要知道, 江庄主武艺超群,他唯一的儿子自然也是难遇敌手, 要想成为他的护卫,没几个人认为自己有这个资格。 / 许柏舟起初是不打算走这一趟的,毕竟照顾一个病弱公子听上去就十分令人蒙羞,别的女侠接到的任务都是大杀四方,威风凛凛的,这算是个什么啊。 要说优点,倒也不是没有,江风庄给出的酬金十分可观,而许柏舟这个女侠,恰巧是一位囊中羞涩的女侠。 她盯着告示上的酬金数目,看了有约莫半刻钟,经过一番内心挣扎,不得已为银票折腰,当晚就潜去了江风庄。 江庄主看着眼前的蒙面女侠,十分为难,须知这护卫,要的就是寸步不离、形影相随,自然还是同性较为便利。更何况他江家独子压根没病,只不过是想装病躲过那娇蛮郡主的逼婚罢了。 江庄主不免得又回忆起了不堪回首的那一日他携妻儿北上游玩,路遇采花大盗,江沚顺手一救,救下个妙龄少女,偏偏这少女是某个王爷的小女儿,当即表示要下嫁于他。吓得江家一家三口连夜南下,飞也似地逃走了。 谁知这郡主不依不饶,竟然一路追到了戎州城,一见到江风庄的大门,非但没有退缩,反倒坚定了以身相许的决心,当即就要回去求父王利用强权成全了她的情谊。 有这么个不着调的女儿,可以想见,那王爷也大概不是个什么好东西,江庄主思考了整整一个晚上,才决定用这个病遁的法子。无论那郡主再怎么鬼迷心窍,等消息传出去,那王爷也万万不能同意这门荒唐亲事了吧。 做戏做全,江庄主连夜就写出了告示,派人把消息传遍了全城。 可是这怎么就找来个女侠呢?有了前车之鉴,江庄主真是害怕这些年轻小姑娘。 江庄主委婉表示,路途遥远,免不了艰难险阻,你一个身娇体弱的女儿家,江风庄委实不愿意让你涉险,还请慎重思虑 许柏舟一听,当即一拍桌子,好你一个满口仁义道德的江庄主!前朝早已覆灭,今时不同往日,你竟然还敢看低女儿家,你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那桌子是上好的梨花木,桌板特意加固了两层,许柏舟这么一拍,桌子纹丝不动,两人就这么面面相觑,尴尬而立。 许柏舟冷哼一声,扬长而去,江庄主讪讪地在后面告别,女侠辛苦,女侠走好 / 刚跨出门槛,许柏舟就忍不住揉了揉自己的掌心。夜风浩浩那么一吹,把她人也吹得清醒了不少,她心想,我辛苦走这么一遭,一无所获不说,临走拍个桌子都如此丢人,实在是不合算。 她决定,今晚就要行侠仗义,把江风庄洗劫一空,来他个劫富济贫! 这么想着,她偷偷踩过屋顶,绕过高大的照壁,潜入了更深的一重院落。忽然看见黑黝黝的院子里有个什么东西一动,她脚下一滑,从屋顶上掉了下去。 待掉下来才看清,原来那个东西是个人,还是个一身黑衣黑裤的男子,那男子一双眼睛黑白分明,和她対视了一会儿,不由得一哆嗦,打了个寒噤。 江沚认为突然病重这个说辞并不可信,稍一推敲就能发现破绽,但父亲既然已经做了决定,他这个当儿子的也只好努力配合。趁着今晚夜黑风高,凉意十足,他穿着单衣单裤偷偷溜出了房间,准备给自己当头浇一桶井水,说不定真能病上那么两天。 谁知他刚走到后院,刚被冷风吹了满袖,还没来得及去井边提桶,就迎面砸下来一个女贼,呆愣愣地望着自己。 江沚在心里默默叹气,当贼也不容易啊,瞧瞧这大冷天的,把人都给冻傻了。 他好心上前一步,想要扶她,趁现在没人,你快离开吧。 许柏舟察觉対方渐渐靠近了自己,早听说江风庄能人辈出,这个人深更半夜孤身出现在这里,虽然身份不明,但一定不容小觑。 她装作不察,却在下一刻从地面跃起,用刀背钳住了対方的脖颈。 不许出声!许柏舟低声喝道。 你是什么人!许柏舟又问。 江沚不知道自己究竟该不该回答。 不说也罢,我且问你,这江庄主的独子,那个缠绵病榻的江公子,他在哪里? 江沚欲言又止,欲止又言,最终还是决定如实相告,姑娘所说,正是在下。 此言一出,许柏舟立刻把他给放开了,不然还待如何?听说那江公子病病歪歪,风一吹就倒,届时讹上自己该怎么办? 江沚理了理自己的衣襟,觉得有些狼狈,他有心想维护自己的君子形象,却苦于这一身单衣,实在不好施展,只能左顾右盼,掩饰尴尬。 恋耽美 小浣熊与棉花糖免费阅读-小浣熊与棉花糖小楼 这副姿态,落在许柏舟眼里,便以为他是受了惊吓,不免有些愧疚,愧疚之余还有些不屑,哎呀,这些声名远扬的公子哥,怎么如此没见识。 不得不说,这夜风着实有些冷,过了片刻,两人一齐抖了抖。 许柏舟不想再耗下去,她直截了当地问:你们家,最值钱的东西是什么? 江沚十分错愕,如今这个年月,身为窃贼竟然如此坦然、如此不惧旁人的眼光? 见他不答,许柏舟又说:放心罢,我从来不做那些杀人灭口的勾当。 江沚终究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可你入室行窃,这 许柏舟生气了,她提高了音量,城门外的告示上可都写了!即便交易不成,也是会付些车马费用的!那个江庄主,言而无信、出尔反尔、背信弃义 为了避免听到更多关于父亲的骂词,江沚连忙阻止了她,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许柏舟闭了闭眼,口中默念了几句心决,这才勉强平静下来,她竭力心平气和道:那么,江公子,这父债子偿,你看 江风庄里,最值钱的东西,应该就是我。江沚平静说道。 你?许柏舟震惊。 我。江沚平静。 许柏舟觉得眼前之人果然是病得不轻,她挥了挥手,说道:罢了,我不找了,咱们江湖再见,啊不是,是后会无期。 谁知江沚一把上前拉住了她的刀背,说道:女侠留步,带我走吧。 江沚盘算着,直接失踪,岂不是更能避人耳目,轻而易举地就遁了? 许柏舟想要把刀收回来,谁知那刀背像是在江沚手里生了根,分毫不动,许柏舟怒道:放开我的刀! 江沚不肯照做,只说:带我走吧,越远越好。 放开我刀! 带我走吧。 你自己想走就走,为什么还要赖着我? 江沚叹一口气,无奈道:你也知道,我爹,也就是江庄主他,他 许柏舟这下明白了,的确,江庄主如此冥顽不灵、食古不化,自然不愿意放任生命垂危的独子外出,哪怕他临死前的心愿只是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许柏舟的恻隐之心,动了那么一下。 好吧,只是 无论什么条件,我都答应。 好吧,看来这也是个性情中人。既然这样,许柏舟心想,今夜不能劫富济贫,只好多行善举了,就带他看看外面的风景,不留遗憾地离开这个尘世吧。 是夜,两道黑影共乘白马,离开了戎州城。 第30章 附加题3 银河的尘埃 假如这次赢不了, 就再没有胜利的机会。 / 飓风来了,从陨石废墟的上空掠过,尖利的呼啸穿过洞穴, 留下一地狼藉。 众人藏在掩体之下,透过松散岩层的缝隙,看外面那灰沉沉的天。 该走了。 现在?你疯了! 就是现在!一个穿着青灰色制服的人转过身,露出一张稍显稚嫩、苍白的脸, 冷硬的目光毫不客气地扫过来,你想要等什么?等下一次飓风,还是下一轮清洗? 还是你不想再抗争,干脆让所有人陪着你一起等死!许柏舟又说道,她忍不住挂上了讥嘲的神情。 眼前的人低下了头, 看不清脸色变化,只不过肩膀不住颤抖, 似乎在竭力掩饰着什么。 说得真好他突然笑了起来, 五官扭曲在一起, 眼神也变得阴冷,是啊, 你这种高高在上的指挥者,又怎么会感到害怕呢? 许柏舟眉头一动,立刻往后挪了一步,可她站在废墟的凹陷处, 并没有后退的余地。 眼前那人飞快上前一步,露出指缝里的针头,狠狠扎进了她的脖颈。 许柏舟转了转手腕, 只来得及把一个纽扣大小的巡位器嵌进了他的衣摆。 眼皮不住地往下落,模糊的人影在眼前晃动, 很多嘈杂的人声,汇拢来,又散开。她眼中最后的画面,是有人把脏污的沙石砸在了自己的脸上。 是我输了吗? / 醒了?别急着说话,你缺水太长时间了。 许柏舟再度睁开眼睛,看见了一个灰暗的背影,他从远处走过来,单膝跪在粗粝的沙地,用一只手臂搭住了她的肩膀。 许柏舟本能往后一缩,却在此时看清了对方的衣着,也是青灰色的制服。 她顺从地靠在了他的臂弯。 江沚把盛水的玻璃瓶放在地上,用简陋的棉棒蘸取一点水,慢慢润湿她皲裂的嘴唇。 好痛许柏舟把注意力从眼前挪开,看到一点黯淡的光,从破裂的石檐上透下来。 现在是 傍晚,太阳快要落下去了,没事的,先别说话。他轻轻拍她的肩膀,像是在劝慰一个生病却不听话的孩子。 太阳快落下去了,天边泛起混沌的黄雾,掩盖住荒败的土地,散乱的尸体。 人类迁徙后的第三百年,这里变成了名义上的幸存站,实际上的流亡区。 / 许柏舟就着江沚的手,又喝了一些水,她看着对方干裂的手指,又把视线慢慢挪到对方的脸上。 江沚也正注视着他,他笑了笑,说道:你知道吗,今晚能看到银河。 江沚找来一顶废弃的军用帐篷,铺在地面上,紧挨着后面的一块石壁,勉强能够遮挡风沙。 许柏舟和江沚一齐靠在石壁旁,仰头看着深蓝色的夜空,云层之后有隐约的星光,风声从耳畔流过,又滚入黑沉沉的山洞里。 其他的人呢?许柏舟问。 不知道。 许柏舟拿出藏在衣服内侧的检测仪,上面代表生命的红点已经几乎全部熄灭了。 我昏迷的时候,发生了什么? 江沚依旧仰着头,舒展了手臂,像是沉浸在自然的美景之中,他说:没什么,只不过是遭遇了一批掠食者你应该早就料到了。 是,我知道。许柏舟点点头,但没想到会这么快。 真美啊,你看天边,江沚感慨,很久没有遇到这么安静的夜了。 天边的云渐渐散了,露出更多的星星,光芒慢慢铺开,像是熠熠生辉的一条银带。 许柏舟忽然笑了,她说道:那不是星星吧。 那是又一批掠食者,巡航舰的探照灯落入云层,就像是星光一样。 江沚也笑了笑,并没有回答。 我并不害怕,真的,只是难免会有一点不舍。 不舍得什么? 像是湖泊、森林、城市?许柏舟自嘲地笑道,虽然我也只是见过它们的电子图像。 嗯。 还有,我也想要体验一些人生之中珍贵的时刻,不仅仅是这些年的躲藏、战斗、迁移。 就像现在这样?江沚问。 许柏舟一愣,然后点点头,就像现在这样。 / 又过了十分钟,四下无声,只有天边的星光越来越近,许柏舟感觉到这旷野的风,真是无边无际。 我需要你做一个选择。江沚从帐篷里翻出一个破损的药箱,把什么东西攥在了手里。 掌心摊开,露出两支大剂量的麻醉剂。 许柏舟抬头看着他的眼睛,他也不催促,用另一只手撑着下颌,漫不经心地等待着。 我许柏舟抚了抚自己的颈侧,伤口还在隐隐作痛,这种滋味,我可不想再来一次。 好。江沚把手一扬,手里的东西顺着岩石的坡度滚落下去。 许柏舟难以置信地望着他,江沚摊了摊手,没用的,想要对付它们,这点剂量远远不够。 可是 江沚把另一样东西塞在了她手里,那是一把通体黑色的袖珍火铳,还有这个,忘记是在哪里捡到的,多少年前的老东西了,比军用配置都还要好。 但是,只能使用一次。 江沚定定望着她,把她的手连同火铳一起握住,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当然,我明白。 / 当星光从天边降落到地面,就连废墟的边缘都被照亮了。 最后的两个人,连同最后的一支火铳,慢慢迎着星光走去。这样渺小的两个身影,也像是散落的一点光晕,汇入了银河的脉络。 作者有话要说: 如果大家对末世有一丝兴趣,也可以看看专栏里的《冬令时悖论》~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