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冬远方》 第1页 [现代情感] 《舒冬远方》作者:舒远【完结】 简介 又名:我的内心深处有只鬼 我行过许多地方的桥 看过许多次数的云 喝过许多种类的酒 却只爱过一个正当最好年龄的人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情有独钟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舒远 ┃ 配角:!@¥#……%*) ┃ 其它:散文,小故事 一句话简介:size= 立意:立意待补充 第1章 前言 我的内心深处有只鬼 舒远/2017.9.19 前言: 写这段话的时候我在听林志颖的《永不回头》。 曾经无数个失眠的夜晚我总是陷入很深刻却毫无意义的思考,然后按捺不住脑子充血才有的躁狂后遗症从床上爬起来在黑暗里打开台灯伏案写下灵感。我不是个正经人,总是神经质发疯哭笑。没有天分好像也看不到未来,刮风下雨才能找回宁静。这个故事里会有很多语无伦次胡说八道鬼话连篇,自然也有痛苦和回不去的昨天。看过去笑一笑然后重新上路,往前走别再回头。 第2章 飞机飞远了 飞机飞远了 舒远/2017.6.2 我转完王母娘娘庙的时候,不知该从哪儿往外走。 临时拽住一个小师傅问,她给我指了条路。我仰着脖子往那个方向瞧,踩着青苔石子路走了一里地才到了大门口。 太阳火辣辣的扑着脸。 寺庙对面有一堵红瓦白墙,墙下一溜儿的摊贩儿。四五十岁的大婶拿着团扇挨个瞅,卖家卯足了劲儿吆喝。我跟在那堆大婶后头,漫无目的和所想。 隐约听见身后有人喊我。 “舒远?”那声音似乎带点迟疑。 我后背一震按捺住心底的翻江倒海回头,至今已经三十的你站在我的八点钟方向,脚边的地面上摆着一张八卦。四角压着石头,俨然一副算命先生的模样。 少年侠骨柔肠的日子历历可数。 我慢慢的走过去,目光里尽是不可思议。你似乎习惯了这样的眼神,指了指地上的物件,对我笑的洒脱坦荡。 “没事找个乐子。”你说。 我干扯着嘴角看了一眼你身上汗水浸透的衬衫和卷在膝盖的黑裤,然后坐在递过来的小凳子上。 你对我扬扬下巴:“咱俩有十年没见了吧。” “好像是。”我说。 ○1 二○○八年,男友沈严要去香港做交换生。 临走的那个晚上恰逢我二十岁,沈严问我想要什么样的生日礼物。我想了半天摇摇头,他揉了揉我的头发。灯火昏黄的北京城车来车往,我看见他低了头嘴凑了上来。 远处有人经过,手机里唱着哈林的情非得已。 当时我竟然离奇的出神,脑袋一闪而过你的身影,甚至愈来愈清晰。印象里,我遇见你的那年,流星花园于星光台正在热播。 你天天嚷着闯荡江湖,是正儿八经的PUNK迷。 我们初识于一个社区论坛,那时候我年轻气盛说话口无遮拦得罪了不少ID。当时只有你站在我的营垒,用近乎褒扬的语气说着‘恃才傲物,佳人本色’之类不知是否哄我的鬼话。 我们习惯了隔着屏幕酣畅淋漓的闲扯。 那年是高二上,我白天活在向心力与加速度的题海里焦头烂额。深夜排遣焦虑逛论坛,总会看见帖子下你异常活跃的身影。 时间和太阳一样,东起西落。 九月十日教师节,全校师生挤在阶梯教室里看表演。我们班在最后排,得仰起脖子瞅看得见人瞄不清脸。压轴节目是九个少年指间顶篮球,男生们玩的花样百出。 “今天看了场篮球舞,眼睛都疼死了。”我和你聊。 你立刻回过来:“你们学校?” “那还用说,你会吗?” “这世上还没爷玩不了的球类运动。”你大言不惭。 我打下‘哪天见识见识’几个字又匆匆删掉,怕你以为我不矜持,然后借口下线。那些日子总是很忙,模拟题遍地横飞。 课间休息,几乎所有人累趴在桌面上。 我出去上完厕所,回来的时候一个人趴在栏杆上眺望发呆,耳边有轰吵的声音。楼梯口你和一个人扭打在一起,互相撕扯。 那时候我们还没见过面。 没一会儿功夫,你们从后门打了进来。好几张桌子都被推到一块,书落的满地都是。我当时已经回了教室,坐在座位上正暗自庆幸。结果后头的推力太大,我桌上的水杯掉落碎了一地。 大家都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 我侧头瞥了一眼闹事的人,你招招狠劲儿逼得对方无法还手,我没吭声弯下腰自顾自的去捡碎玻璃。后来上课铃响,教导处来了老师才制止住这场祸事。 “今儿哥们揍人了。”晚上你消息我。 那会儿我刚登陆账号:“我也看了场打架。” 外头不知什么时候起的风,窗户被吹得呼啦响。我去关窗,回来的时候看见你的头像变暗已显示下线。 第二天去学校,早读时有人敲窗户。 我从书里抬起头看过去,你穿着白色T恤套着校服。头发乱七八糟的翘着,好像是当年的某种流行。 “昨天打碎的是你的杯子吧?” 我对你的语气强烈不满,沉默到你有些许不耐烦。 -- 第2页 “你要还我杯子还是还我钱?”我顶回去。 闻声你抬眼,目光扫过我堆满书的青木桌。忽然很轻的挑了挑眉毛笑了一下,又回到我的目光所及之处。 “明天下午放学我给你送杯子来。”你说。 ○2 夕阳的目光落向大地的时候,则大地正伸着懒腰准备假睡。 我坐在放学后没几个人的教室里翻着书,再看表已经是五点过一分。那个周六的下午四点半我被你放了鸽子,于是仁至义尽的收拾书包转身走了。 北十字那条路载满了法国梧桐,一街道斑驳的树影。 我踩着满地婆娑去了街角那家我经常光顾的‘知书达理’,老板是对五十来岁的夫妻,在这地方开了有二十年的书店,来往的全是中学生。 和往常一样,我直接走向最后那一排书架。 后来挑好书去柜台付钱,一个男生先我一步买了一堆高考资料往外走,我眼睛撇到男生怀里的那本书,迅速付完账跟了出去。 “喂。”我朝那背影喊。 男生下意识的停住脚,我已经跑到他面前。 “这本百科全书你哪儿买的?” 男生淡漠的看了我一眼,然后就这样在我完全呆愣的情况下越过我转身走远。我像被泼了一盆冷水一样站在原地,耳边是附近店铺门口竖着的音响里‘走过路过不要错过’的无数次循环。 那是我第一次遇见沈严。 后来我不止一次的想过,要是那天你履行约定来见我,要是那天我没有去书店,或许我们的故事会不一样。 可事实就是事实。 学校里测验频仍,我总是窝在座位上刷着倍速王后雄。我记得那一天是个阳光很好的下午,同桌拉着我去高三楼找她朋友。 我跟在她后头亦步亦趋的瞎瞅。 她朋友比我们大一届,是高三(1○)班的学委。她们俩人在后门说着话,我站在一边的栏杆上百无聊赖的往教室里瞄。 高三的学生果然勤奋,桌子上的书堆得比我们要高得多。 我的视线在里头扫了一圈正要抽走,眼角瞥到一个人影。当时沈严穿着白色短袖,低着头在做很厚的一本习题册。有光线落在他背后,我可以清晰的看见空中一段长长的光柱。 侧脸冷硬和上回我问他书哪儿买时异曲同工。 同桌侃完大山叫我,走前再回头去看桌子和他脑袋的距离未变半分。我一面走一面又想起那个让我觉得尴尬至极的书店门口,甚觉不爽又气不起来。 后来没几天,就是秋分。 一到这个日子,早晚出去读书的同学就多了。那会儿五六点,我从外边背完单词回来刚坐下,同学叫指了指后门说有人找我。 我放下书起身走了过去。 当时根本没有意识到会是沈严,心底压抑着各种疑惑看着他。沈严目光抬向我,手里拿着一个和我上次打碎的那个一模一样的水杯。 “你是舒远?”显然他并没有认出我。 我下意识的挺直背:“有事吗?” “有人让我还这个给你。”他显然不在意,递过来水杯。 这让我一瞬间想起那个肇事惹祸害我空等玩消失的是骗子的你,我一脸愣怔就接了过来却不知该说什么,沈严对我很轻的点了下头然后走了。 我看着他的背影,忽然莫名的出神。 那个周四轮流我值日,早上六点二十学生代表升国旗,我倒完垃圾拎着个破桶从远处经过看了一眼。黑压压一片人站在那儿,然后就是校长讲话。 好像是关于高三学生表彰的事情。 我一眼就看见第一个上去的人,沈严穿着普通的校服却甩了我们普通学生一条街。那种与生俱来的自信和疏离同教室后门和我说话时一个样子,心脏跳了一下。 晚上回去逛论坛。 贴吧里我们正在因为某个社会热点激烈的争论,许久不见的你忽然出现了,没过一秒我收件箱有消息提示。 “周末有空吗见个面?” 我想了想:“好啊。” ○3 那是我人生中第一次答应见网友,虽说聊得来经常胡侃很自由的说些乱七八糟的话,但还是忍不住心脏砰砰跳紧张到想立刻逃走。 你约的地方是九中附近的必胜客。 那让我开始怀疑你也在九中读书,或者极有可能认识我,可我除了我们在一个城市对你一无所知。我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走了进去,手里拿着本之前商量作为记号的包法利夫人。 四周只有零星的几个人。 我以为你还没来,却在目光交错时看到几步之外有人对我摇手笑的吊儿郎当。有那么一会儿我愣在原地,对着这个说好第二天还我水杯的你看了又看。 “你是‘飞机飞远了’?”那是你的ID。 你扬眉:“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 店里的BGM唱着‘难以忘记初次见你,一双迷人的眼睛’,我在那首歌开始的时候向你走了过去。你举起左手招呼服务员点单,我看见了你打着石膏的右手。 “那天不是故意放你鸽子的。”你抬了抬那只有些惨不忍睹的手,“对了,让人送你那杯子怎么样?” 我呷了一口跟前的凉茶,点了下头眼睛却一直看着你。 “我知道你有很多想问的,开始吧。”你靠在椅子上,像个领导。 -- 第3页 我打量了你一会儿:“你真名叫什么?” “李培林。”你说。 “九中几班?” “高二,理(22)。” 那是学校比较特别的高价班,顾名思义就是高中没考上家长塞钱进来让孩子有个地方上课。你似笑非笑的看着我,心平气和的接受我的审视。 “你什么时候认识我的?”我想知道。 听到这个你笑了一下:“你还记不记得去年有一次你发了一张照片给我,旁边有个你画着个小猫的笔记本。” “那天你找我说还杯子从桌上看见的。”我恍然大悟。 “聪明。”你打了个响指大方的赞赏,“其实还有很多细节。” 你是那种阳光到不会冷场乐观的无可救药的人,狂放不羁侃侃而谈,所以我从不担心无话可说。你啰里吧嗦和我讲了以前聊过的比如那次你领队的篮球舞之类的话,我那时候却思考上帝造人的时候究竟是怎么量算出男性这种奇怪生物。 你这人绝对是创世纪的一股泥石流。 十月二十一号的那次面基算是比较令人满意的,后来各自散我回到家才想起要问你一句话。于是打开电脑给你发消息,不过一直没有等到回复。 后来就忘了这件事。 过了些日子,学校开始准备高三全市联考,我们有三天假期。那天放学后我去老师那儿拿了准考证,拉着同桌一起贴。 她负责粘胶水,我负责粘贴。 俩人合作,事倍功半。到我们那一桌的时候,我当时很自然的接过她递来的准考证就要贴下去,看到那个名字的时候却愣了一下。 高三(1○)班:沈严。 我做了个深呼吸,将那张长方形纸片履平压了又压。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是莫名其妙的注意到他,年少时的女生心事在我这里如海上繁花。窗外的风从走廊滚进来,我被那凉意醒了神。贴完准考证我和同桌一起下楼,经过挤满人的土操场,她兴奋至极拉着我去看。 场地里你把拍着篮球,虚张声势吸引对方进攻。 四周围了一圈的女生给你加油,我站在人潮里灵魂已神游四方,连你给我抛过来的眼神都没有注意。恍惚间只听见忽然而起的尖叫,才回神你投了个三分球。 比赛结束的时候,你一面揭起T恤擦脸一面向我走过来。 “一起吃个饭?”你问的自然而然。 我手插兜仰头看你:“吃什么?” 你笑拉起我的胳膊就走,同桌和身后个十百位女生一样的表情看过来,我简直想就地裂条缝儿钻下去。 “你刚故意的吧?”路上我问。 你放任自流傲娇一气:“没办法,哥们追求者太多。” “所以拿我做挡箭牌?” 你赔罪笑:“今儿随便吃,哥们请。” 我自然不能辜负你的好意,花的你荷包薄了不少。因为学习功课繁重,我们俩网上聊天的时间大大缩减,不过二次元的日子久了已经熟的像个老友。 学校违纪名单里总是听见李培林你的名字。 我试图劝过你收心从良,但你游手好闲的样儿实在根深蒂固。酒吧KTV当家里头过,好几次我没拦住你反倒被你拐了去。 K厅里你是麦霸,唱着郑钧的私奔像个疯子。 你请了一堆狐朋狗友,他们开玩笑说培林的女朋友来一首。我气急瞪你转身就走,你堆着我习以为常的烂笑哄了我好久。 我当时真是后知后觉单纯的不得了。 朋友在我跟前说过你可能喜欢我,可那时候的我压根就不信,对你更多的是羡慕和崇拜。周末我总是往返书店,你经常现身拿着本永远看不到结局的《三言二拍》在我眼前晃,说着你要追哪个年级的学姐,我当然是一脑子鄙视你则一笑而过。 那年高三考试过去后,我们的期中会考也要来了。 为了节省时间,晚自修我们都不出校门直接就去食堂吃饭然后匆匆又赶回背书地点,去的晚了地方就被人占了又得再花时间找很麻烦人。 校后门的那棵大槐树是我读书的老地方。 那天下午我面对夕阳正背着‘东南形胜,三吴都会,钱塘自古繁华’,一时想不起下一句就要翻书。前面过来一个男生,他穿着白色衬衫走到一个有阳光的地方打着电话。 我盯着沈严的侧脸目不转睛。 那个距离我根本听不清楚他说了什么,只看到夕阳洒在他的黑色呢子衣上。他一手拿着电话,一手插在裤兜里,脸上泛着恰到好处的笑意。 “你喜欢他?”你不知道什么时候猫到我身后。 我吓了一跳,回头再看沈严已不在。 ○4 娘娘庙门口的人流愈来愈少。 我们聊了有一会儿,你从兜里摸出根烟塞嘴里,掏出火机点燃。你咬着烟眯起眼看我,我低头去看地上的八卦阵。 “你会卜吗?” 你声音含糊:“看你想问什么了。” 我看着那徐徐而上的烟雾,想起二○○四年的那个下午。少年发现新大陆一样的眼神凝视着我,然后了然笑了一声。 “你这性子会追人吗?”少年嘲笑完又说,“我教你啊。” ○5 你真的说到做到一点都不含糊。 期中考试后的一个周末,你约我爬太阳山。我到那儿的时候,沈严也来了。男生背着个黑色的书包,穿着短袖五分裤,站在台阶下边。 -- 第4页 你远远就打招呼摇手。 我小跑过去,沈严看着我面无表情的颔首。你勾搭他肩膀作介绍,说着‘当初就是哥们拜托这小子找了俩天才给你寻着的杯子’然后给我挤眉弄眼。 身后一堆老太太跟了过来。 有地摊吆喝着买卖,我们开始爬山。一路上,你桀骜不恭倒了一大篮子话。你说有一天要漂泊远方,和喜欢的姑娘浪迹天涯。 沈严当时看了你一眼。 过了近一个小时,我渐渐体力不支。你比我还要虚,这让我实在难以想象刚刚说要流浪异乡的人是你,估摸十公里没走完人就呜呼了。 “你还能走吗?”沈严客气的问我。 你却一屁股坐在一边的石头桩上喘着气,那样儿摆明了是不乐意动了。太阳正火辣辣的晒下来,我看到沈严额头清晰的汗珠。 “反正我不爬了。”你说的有气无力。 我脑袋一醒心领神会,抬眼看沈严,他正等着我回答。我抿了抿干涩的唇,扯了扯嘴角对他点头,回头看你对我挤了挤眼睛。 那会儿我们才到半山腰。 沈严走的比我快,却一直保持着那个距离。每走一会儿都会站原地等我跟上来,然后继续往上爬,只是一直沉默。 后山交叉口的时候,我们停下来休息。 一旁过来几个游客,也停在这儿小憩。有人读起路边牌子上‘前方难行,老弱病残者请走右边路口’几个字。 “咱往那边走啊?”嬉皮客问。 他们拿不定主意,一个人将视线滑溜溜转我身上。 “小姑娘,你们往哪边走?”那声音明显的调戏。 我余光在沈严身上溜了一圈,说:“左边。” 说这话时我能感觉到他偏过头目光钉我身上,于是我扫了一圈那群不正经,又补了一句话,“我们又不是老弱病残。” 那几个人:“……” “走吧。”沈严忽然对我说。 山上的风吹到身上清醒爽朗,小径两边的树木摇曳身姿。我小步跟在他后头走,好像看见刚刚他笑了一下。 爬到山顶的时候,太阳正中午。 我站在石头边缘,轻轻闻着山风,耳边呼声滔滔。我侧头看身边的人,男生傲然独立像一个俯首天下的王者,胸有成竹闲庭信步。 没待多久,我们就下山了。 你还坐在那个石头上面,喝着水咬着面包像个浪客。然后一面往喉咙里灌一面问我俩上头感想如何,我正要调侃一番。 “想知道自己去看。”沈严先开了口。 男生再没说话离开走了,剩下我和你面面相觑。回去的路上,你恨铁不成钢的训我说你教的那些崴脚喊累撒娇软语怎么一个都没用上,我着实汗颜做不出来。 那次之后,我有近三周没再见过沈严。 你最近闲着没事又逃课出去浪,那天却罕见的出现在学校。下午第三节 课后我被你堵在教室门口,说饿了要我请吃饭。 我们去了学校食堂。 你点了碗炸酱面狼吞虎咽,我看不下去给你买了瓶水。回来的时候看见沈严坐在我的位置,男生看到我似乎愣了一下。 “舒远,过来坐。”你叫我。 我走过去坐在沈严旁边,你又开始天南海北的聊,誓要成为新一代的徐霞客。我羡慕你的洒脱,又紧张身边的名校接班人。 “再过些天不就期末了吗。”你指指沈严对我说,“有什么疑难杂症尽管问,别嫌耽误他,这小子随时考都能上清华。” 沈严将水往他面前一推,“别噎着了。” 我忍住心底的澎湃笑了又笑。 一顿饭你吃了近二十分钟,沈严不饿,我陪坐喝粥。后来吃完饭你从后门溜走,我和沈严一起走回了教学区。学校的林荫道秋叶满地,学校喇叭唱着right here waiting。 半个小时之前。 “来吃个饭。”你电话里说,“我在学校食堂。” 沈严:“知道了。” ○6 那年的冬天异常的冷,雪下的很早。 我几乎不出教室,天天埋头啃脱氧核苷酸。凛风从门缝里溜进来,我们挨着门那一组免不了脸红受冻。同桌下课拉着我上厕所,我戴着帽子嘴巴躲围巾里。 她进去方便,我在外头等。 小操场的风刮的人想起阿尔卑斯山,我低着头走来走去搓手取暖。一时没看见前头学校用来做标记的石头路牌,硬生生的跺脚撞了上去。 当时痛的像哑巴吃黄连发不出声。 我半抬着腿,原地打转跳来跳去膝盖疼的眼泪都下来了。同桌跑过来扶,我拉着她的手还在原地跳,泪水哗啦啦往下流。 那天我不知道,沈严就站在不远处。 尘埃扬起的地方,他看见一个姑娘蹩脚的跳着眼泪吧嗒掉。她系着红色围巾,刘海下有双动人的眼睛,哭的像个小孩。 后来沈严告诉我,那天他真的想走过来安慰我的。 可我知道,他的性格和脾气不容许他那样。如果不是李培林你无数次的暗中搭桥和我脑子进水的冲动,我和沈严估计是不可能的。 自那次之后,我见到路牌都绕道走。 冬季炼狱般的复习完了之后,我们天天翘首企盼数着日子等过年。那时候的新年比现在热闹,巷子小孩聚一块放鞭炮打麻将天天串门收红包。大年初二那天老爸带我走亲戚,我混在一堆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里打二十四点。 -- 第5页 你来电话邀我出门玩。 我背着书包面带疑惑的坐公交去了市图书馆,直接上四楼找。一堆人里,我扫了一圈不见人。那会儿我开始怀疑你逗我玩正要电话吼过去,窗户边阳光落了进来。 最后一排那个身影坚毅挺拔。 我庆幸自己有种文艺病,走到沈严对面坐下,从包里掏出两本到处走都带在身上喜欢装腔作势的书。 男生的双目一直盯着物理资料。 太阳慢慢移到跟前,我看着看着眼睛就犯困。对面的人仍是那个姿势不变,认真专注。我起身去卫生间洗脸醒神,回来的时候沈严不见了。 我看着那个空空荡荡的地方,六神无主。 “不走吗?”他的声音轻轻的出现在身后。 我当时一惊,转过头去看。 沈严笑起来像奥斯汀笔下的达西,绅士而温柔。即使在学校里我故意安排的偶遇和你设计的聚会和独处时他都未曾这样,只是简单的和我说几句话很少笑过。想起我在你的鼓励下拿着高考模拟跑去找他创造机会,他给我讲题目时一遍又一遍的不厌其烦,我有些明白三毛爱上荷西为他留在撒哈拉了。 图书馆外头夕阳正落回地平线。 我和他一同乘车返回,5○2路的公交牌沿途18站。途中无话可说,是他打开的话匣子。窗外不知何时飘起雪,我像是在过一个千禧年。 “李培林说你要考清华?”我问。 “你呢,明年就高三了。”他不答反问,“想考哪个学校?” 我在他的询问里头摇了又摇,想着等他去了心仪学府深造的时候我还在一个又一个数不清的黑夜里奋笔疾书,我不确定能考上他的学校。 玻璃上的雪刚落又化了。 “时间还长。”他说,“再努力一下问题不大。” 那时候我完全被沈严的自信孤傲感染,天天奋发图强几乎要忘了你的存在,只有论坛里你时不时的骚扰提醒我你一直都在。 四月初九是沈严的生日。 这是你告诉我的,我拉着你去礼品店看礼物。我指指这个你说不好,指指那个你嫌庸俗。我当时火大无奈有求于人只能缩着脖子看你脸色。 “这才乖嘛。”你恃宠而骄。 我白你一眼,真想推你跳黄浦江。 沈严生日那晚,是你挑的地方。我抱着怀里的礼盒往那边走,想着胜败在此一举便咬牙抛下了所有的伪装脸皮都快和你一般厚了。 经过高三楼的时候,我无意间瞥见他和一个女生。 那个女生我眼熟,是同桌的死党沈严班上的学委。她漂亮端庄落落大方,我忽然自卑起来后悔听你的话去自取其辱,那会儿真想蒙上被子睡一场天昏地暗。 我跑去学校后门的大槐树。 那个晚上星星很亮,我毫无形象的坐在地上发着楞。当时完全没有发现有人向我走过来,直到看见沈严的耐克鞋。我心里‘嘭’的一下,立刻爬起来,呼吸都要僵硬。 “送我的?”他很自然的接过盒子看了一眼。 我脑子里你教过的所有招数全部忘了,愣愣的点头。 “为什么送我印章?”沈严叹了一口气,“李培林说的?” 他一连两个问题让我不知所措,声音细如蚊鸣。 “不是。”我慢慢低下头,说话声愈来愈小,“我自己找的。” “骗人还有理了?” 他的语气没有你说的收到礼物的欣喜。 我被那话一个刺激,鼻子一酸眼泪忽然就往下掉。可是接下来没有任何冷言冷语,就在我要绝望的时候额头落下了一个轻轻地吻。 李培林,我想把你当神一样供着。 二○○五年过得尤其的快,我中指的手皮磨了一层又一层,草纸一秤四斤半。天天看着沈严出现在光荣榜,我也必须向他靠齐。你每次来找我都在看书,于是抱怨我重色轻友。 我开玩笑说你这叫功成身退。 那年的六月,沈严高考结束。我日日活跃在学校补课班,再累也咬牙不说。那天是个下着雨的日子,我下课往回走。 你站在校门口抽着烟,身影有些落寞。 雨溅了你一身,我走过去给你打伞。你穿着蓝色外套,踢踏着破帆布看着有些狼狈,咬着烟将怀里的包裹塞给我。 “这是什么?” 你耸肩:“沈严给你的。” 我抱着怀里的东西一阵自喜,俨然没看见你一脸的落寞。十字路口有出租车慢悠悠的划过来停在你摇起的手边,你说你急着去网吧打魔兽争霸。 有水撒在包裹上,我拆开去看。 那年知书达理门口我拦住少年问他这书哪买的画面浮现脑海,我慢慢笑开。再抬头去看计程车已混入人海,你帮我出谋划策的日子彷如昨日。 李培林,我愿你有一个灿烂的前程。 ○7 高三是枯燥的一年,尾声快来时我倒舍不得了。 那一年,我和你只见过几面。每次聚一块你都会畅聊一番,说人生就是一趟旅行。至今我还记得你说青春都用来追了姑娘,然后发誓要以梦为马。 人生变数旦夕祸福。 这些年读书,我认识的那些献身艺术和梦想的人结局大都不好。顾城自缢,海子卧轨。徐志摩飞机失事,张爱玲一个人从生到死。 我有些担心这样的你。 -- 第6页 二○○六年的高考,沈严从北京回来陪我。他帮我估分选学校,打算带我出去玩。我沉浸在他的怀抱里忘了所有事,再次想起你是在一个深夜。 我梦见你出了事儿。 第二天联系不上你我打电话问沈严,又问了论坛里的朋友,都说不知道。我跑去你的博客,又看到几天前刚换的□□签名。 ‘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 沈严安慰我说你和他做邻居的时候就野的没边儿,常常出去浪的没影儿。那时候我才知道你是单亲家庭,从小挨了不少打依旧我行我素。 我说不来是佩服起你还是该为你感慨。 后来一直鲜少有你的消息,偶尔从你的博客里看到相关踪迹。听说你没读大学,到处游历帮人写专栏,笔名依旧是那个ID。 转瞬时光眨眼而流。 我大学毕业保研直上,沈严找了工作在某个外企从职员一直干到策划部总经理。很多个夜晚,他在一边工作,我陪他看书。 细水长流的生活我俯首称臣。 ○8 你一根烟抽完了。 脚边有人路过凑近看你的行当,我站起来立在一边。十年后的男人活的潇洒肆意,还是当年的样子。 “能算财运不?”那人问。 “看您印堂发亮,几日内必有好运。”你挑眉,“今儿哥们高兴,这一卦不要钱。” 我看着你在一旁把那人说的乐成了花,等男人走后我问你是真是假。你看了我一会儿,又是那样放荡不羁的笑。 “佛曰不可说。” 我:“……” 太阳慢慢落山,娘娘庙要关门了。我看到周边的人收起了摊子,打招呼就要走。你又摸出一根烟,忽然看我。 “要算一卦吗?”你问。 我看着你的眼睛说不出话,昨天被上司训回家又冷战各种不尽人意全涌了出来。可那时候我才明白,这才是世界原本的样子。 十年前我忘了问你当初为什么要见我。 你一直没有回答,或许在那段年少的记忆长河里,我们都在互相走远。我们各自有梦想有追求,你渴望自由我但求安稳。 我们从互相连接的奥运五环变成了毫无交集的同心圈。 “不了。”我说,“我挺好的。” ○9 分手后我慢慢走远,前头路口我回头了。 你弯着腰在收拾,你把东西都揽进一个黑色大包,然后起身拍了拍包上的土直接甩在肩上,反方向大步流星走开。 太阳跟在你后面。 年少的时候我们欢聚一堂,各怀理想。一起去远方的路上,少不了两三老友,一夜长话,几杯陈酒。后来长大了,所有的情不自禁都是情非得已,哭到嘴边也成了笑。 兜里的手机这时候响了。 “什么时候回来?”沈严问,“我做了你最爱吃的糖醋排骨。” 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笑说:“路上呢。” 天边的晚霞一波又一波,我抬头去看,那是北京一个难得的晴天。远方有轰隆声穿插着耳边的风拂过来,我弯起嘴角向家里走去。 飞机飞远了。 第3章 他是一条河 我第一次“认识”顾晗是在一个学习群里,有个女生问他:“学长,新闻学院去年复试线多少?”当时的我有那么一惊,这名儿听着像女孩子——学长?! 然后他很快回了句:“383。” 我仔细的揣摩着他说这话时的语气还有表情和动作,像研究托尔斯泰的小说一样。好吧我承认因为他的名字心底不可抑制的动了下,就像很多女孩子是声控手控那样儿的感觉。 他是群主,话少很忙。 我每次在复习的筋疲力尽的时候上□□爬楼看消息,大多数都是其他管理员回复学弟学妹各种没什么意义的问题,鲜少看到他在线。有一天傍晚下起了瓢泼大雨,我当时坐在窗前闻雨听声懒得再去食堂吃饭。 群里这会儿似乎还挺热闹。 我百无聊赖的翻了几下便退了出去,过了会儿没意思又爬上去看,很多人都散了去吃饭了,只剩下一两个在说话。一个女生问新闻报道如何体现人文关怀,群里静悄悄的没人回答她。 他忽然出现,说了本书的名字和页码。 那个女生激动了发了个“谢谢学长!!!”后面还加了个一连串特别少女心的表情,似乎还有些意犹未尽又问他:“学长吃饭了吗?” 他回:“准备去。” 我一副局外人的样子看着,他说完这三个字便下了。因为后头那个女生又说了句“我还在背施拉姆(附带可怜兮兮的一个表情)”他没再回,我隔着屏幕淡淡的笑了一下。 再一次听到他的消息是一个朋友那里。 或许是下意识的就竖起耳朵,朋友的朋友笑谈“那家伙啊,坏着呢”。我通过很多渠道找到了他的微博,知道他喜欢新垣结衣,女朋友大都有几分相似。 真的很奇怪。 你没有见过他仅仅是因为一个名字和一些若有似无的消息便开始留意,哪怕他不修边幅浪里白条一个,是陌生人。 读书的时候看过劳伦斯妻子写的回忆录。 她在劳伦斯去世后回忆他,开篇就写自己是个衬衣已经解开了的女人。当年劳伦斯对她算是一见钟情,很直接的说:“他(她丈夫)不了解你。” -- 第7页 后来他们俩就私奔了,直到劳伦斯去世。 事实上我不知道怎么样算是三观很正,当年看北京遇上西雅图也是彻底刷新了对小三的认识,更多了一些理解在里面。 于是我所认识到的爱情观慢慢在发生变化。 后来我又看过一个帖子,一个女生问:“他有女朋友怎么办。”有人回:“先和他们保持距离,然后努力让自己变得更优秀,同时关注他们的现状,静待时机。” 毕业那年的春天我去了趟南京。 朋友以专业第一名的成绩去参加复试,我当时站在教学楼外等她,那时候有一种特别亲近的感觉。 因为这是他的研究生学校。 我仰头看着这里的一草一木,刻意让自己感怀命运这玩意儿。朋友出来的时候告诉我复试有一个题目是问反转舆论,我正要说话身后走过去两个高俊挺拔的男生。 一个说:“我听说金童玉女分手了。” “是吗。”那人风轻云淡撂了一句,“关我什么事儿。” 我从他们身上收回视线却听一个声音又道“顾晗你就装吧,谁不知道你喜欢……”随即怔了一下,朋友拉扯着我的袖子又问了一遍刚才的问题。 我看着他们走远,慢慢回她话。 不知道说话的这个人是不是他,但那个名字让我激动却又瞬间平静。因为新闻认识他这半年来总觉得满足,即使他偶尔上线说一两句话也感动的要命。 我从四面八方得到他的消息了解过他。 或许至今我都不知道他是什么样儿的人。但在那段时光里他让我想要变得更美好使我感恩,然后发誓要做个有理想的人一直善良永远不说伤人的话。 于是明白从今往后开口带笑认真过日子。 四月底的那个晌午天气好极了,我和朋友沿着大学路往外走。她在身边啰哩叭嗦一大堆我什么都没有听到,只是盯着前方那些叫不出来名字的绿树瞧着,眼睛里有一种迷茫的自由。 第4章 我和顾晗的24件小事(一) 前言: 《我和顾晗的24件小事》有一个前传是他们认识之前的事情,也就是上一个故事《他是一条河》。以此,为言。 【一】 二○一二年的夏天我毕业了,六月底答辩结束将所有铺盖都寄到了南京然后买了一张火车卧铺就那么走了。我坐在窗前望着这座念了四年大学的城市,后来很久才怀念和难忘起来只可惜当时并没有那么多感慨。 到南京的时候朋友已经等在出站口。 我那会儿心底说不出来什么感觉,只是想着我将要在这里开始准备研究生二战了。夜里的公交车还留有零星的几个座位,车水马龙的街道莫名的亲切起来。 “给阿姨报平安了吗?”朋友问。 “刚到站打过电话了。” “阿姨要是知道你是放弃校内调剂才来这儿的你就完蛋了。”朋友‘唉’了一声叹气,“一声不吭就二战非得考这儿是怎么着?” 我看到路口的红绿灯,目光平静极了。 “嗯。”我慢慢说,“非得考这儿。” 大概半个多小时之后我们到了S大,学校对面的步行街一溜儿的小吃摊。我们先去找了家小店填肚子,朋友问我是吃过桥米线还是麻辣香锅。 “你地方租哪儿了。”铺子里学生不多,米线上来我先咬了一口鱼香豆腐才问她,“向阳吗?” “采光挺好的。”朋友看着我说,“以后咱俩就要并肩作战了。” 朋友叫周晓光,西安人,性子直爽大大咧咧,今年复试差一分就被录取。成绩出来后二话不说连失败的时间都没有缓冲就过来学校对面租房子准备二战,她是我见过的最勇往直前的人。 我对她笑了一下,伸出手去。 “你好,战友。” 她也笑了,伸出手来握上我的。吃完饭我终于跟着她见到了我们的租屋,是在街道最里头的一家考研公寓的五楼。 房间不到三十平米大,一个月四百块。 有两张一米二的小床,两个小书桌,一个带洗澡喷头的两平米的洗手间,月光从窗户外渗了进来落在她早就帮我收拾干净整齐的我的奶黄色床单上。 “怎么样。”她探头问,“还满意吧?”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干得漂亮。” 当时已经是深夜十点半了,我折腾了一天也乏了拿了换洗衣服就去洗澡。虽然说环境简陋了些但我已经很满足,简单的洗了下就出来了。 她盘着腿坐在床上正在看外国新闻传播史。 “舒远。”她盯着书也没抬头便问,“最早提出‘出版自由’思想——” 我擦擦头发截了她的话:“约翰弥尔顿。” “错。”她笑眯眯抬头,“我问的是时间。” “……”我正要说好像是十七世纪,走廊外忽然传出了点动静。我将窗帘拉严实了,又去看门有没有反锁便听见外头有人一面用钥匙拧开门一面打电话。 那声音听着有些许低沉的样子。 我那时并没有太在意脱了鞋爬上床,周晓光抱着书又问了我一些名词解释。过了会儿隐约听见隔壁有一些水流的声音,这里隔音不太好都能听见那边人清嗓。 “舒远。”晓光关了灯,在黑夜里问我,“现在什么感觉?” -- 第8页 四周安静极了,我看着被月光染亮的窗子不答反问。 “空气自由新鲜。”她笑着说,“冲锋号要吹起来了。” 南京的第一个夜晚就这样平淡的过去了。 第二天早晨五点半闹钟就响了,我迷迷糊糊的翻了个身想继续睡。周晓光已经起床开始穿衣服,她抓过自己床上的娃娃就往我床上扔。 “韩舒远。”她低声,“起来了。” 我想起那句俗的掉渣的“每天叫醒你的不是闹钟而是梦想”便翻身跃起,五分钟洗漱好我们俩准备出发去图书馆自习。不知道是不是心里作怪,经过隔壁5○1的时候我下意识的侧头看了一眼那窗子。 “那男生每天回来很晚。”晓光也看了眼说,“好像就是S大的。” 我们俩慢慢下着台阶。 “那干吗不住学校?” “S大十一点宵禁好吗。”她说,“我有一回还看见他带女生回来。”说完又补充,“不过那男生长得挺好看。” 终于下到一楼,我抬头看了一下走了。 【二】 后来那几天我的生活一直都特别平静,租屋食堂24小时图书馆三点一线不曾缺席。我利用上午和晚上复习专业课下午做英语真题,每一分钟都视若珍宝。 晓光说:“真想给你拍个照发朋友圈。” 我笑,她一连啧叹多励志啊。 那天我的对面刚好坐了一对情侣,当时正是下午阳光很好的时候,我低着头听见一些模糊的窸窣声。他们好像没有注意到我的目光,桌下两个人的手纠缠在一起。 我慢慢低下头,忽然想起他。 自从研究生复试结束他就消失了,我曾经不止一次的爬去群里看见过好多女生@顾晗,他却再也没有出现过。 最后一次在群里看见他是个偶然。 有女生问:“我要是考上了S大能赏脸出来吃顿饭吗学长?” “学长有女朋友啊。”一个男生管理员蹦了出来玩笑道,“可以考虑一下我。” 我嘴角的笑意还未渲染开他出现了。 “考上再说。”语言干净利落。 我静静地坐在窗前仰望着图书馆外的蓝天,那时我并不知道这世界真的有冥冥中的缘分这回事儿。对面的情侣太阳还没下山就离开了,过了会儿又有别的人坐下来。 为了集中精力我开始翻译英语阅读。 大概十几分钟后有一个女声轻轻萦绕在耳边,我抬头一看是对面的女生问我借新闻词典。我没有说话直接将书推了过去又埋头,临走前她对我笑着道谢。 半个小时后周晓光拉我去吃晚饭。 我没有想到在食堂又遇见了,她背着时髦的包包对我说嗨。我真的并不是因为她漂亮才留意她,而是分别时擦肩而过她接了一个电话。 “知道了。”那声音里有些许撒娇的意味,旋即女生下巴一扬又道,“我告诉你啊顾晗三分钟一过你还没来我就走了。” 那边肯定在出声哄,因为她笑说: “这还差不多。” 我那会儿确实心不在焉,心里做了一番斗争便和晓光说去洗手间然后跑出了食堂。于是隔着老远我就看见他走了过来,他穿着黑色短袖,脚上踩着一双人字拖,嘴里咬根烟,一只手放在牛仔裤的口袋里,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不修边幅。 他走近那个女生,低头说了句话。 从他漫不经心的表情来看,我感觉他说的一定是“没迟到吧?”。女生仰头一笑挽上他的胳膊红唇微动,他笑了声偏开头去。 我看着他们慢慢的走远了。 事实上那个瞬间我心底涌起的异样实在很微不足道,因为一个名字莫名其妙的对一个男生产生好感,而现在似乎下意识就肯定顾晗就是他。 晚上回去我和晓光聊起这件事。 “你不觉得我的感情很奇怪吗?”我问她。 “这都什么时代了韩舒远。”她摸摸我的头,“先不说你这种纯情小女生样儿,成年人对视一眼就知道对方想干什么明白吗。” 我一脸“您懂得真多”的样子惹她笑了。 “尤其是那种情场老手。”她说,“很多人都说男人的劣根性在下半身,我倒觉得真正坏透的是他们那张嘴。” 我不知道她竟然这么有研究。 “什么意思?”我问。 “就是花言巧语把你骗到手再随便搞个什么浪漫的 for one night 等到擦枪走火蓄势待发然后问你一句‘是第一次吗?’”她摊摊手,“太他妈虚伪了。” 我噗嗤一声笑了,隔壁忽然传出撞击声。 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儿的时候周晓光将耳机给我丢了过来,我不明所以的看向她接着又隐约听见洗手间的喷头下水流哗啦盖住了所有声音。 “好好看你的书。”晓光说。 那个晚上的月光特别亮,我想第二天一定是个艳阳高照的日子。周六的图书馆学生不太多,我们俩一人占了一张桌子。下午两三点那会儿我有些不舒服,忍着胃痛走回了租屋。 喝了片止疼药缓解后我抱着被子去楼顶晒。 院子是环形露天那种,阳光从天上落下去泼洒在走廊里,可以照着每一层的十户。这时候五楼有人开门走出来,我无意识的扫了一眼过去,彻底愣在那里。 住在隔壁5○1的男人,怎么会是他呢。 -- 第9页 他一身短袖沙滩裤站在栏杆边,像是刚睡醒一样伸了个懒腰,提了提裤子扣上皮带,然后从兜里摸出根烟。我看见他掏出火机打了好几下才点着,有些烦躁的吸了一口目光盯着远方天际。 那双眼睛在狠吸一口烟的时候眯了起来。 想起从前在书里读到一个帖子,有人问男人最性感的地方是什么。我当时脸颊贴着被子就那么看着他,想到了一个很完美的答案。 “他的眼睛。”是这样子。 【三】 读大学二年级的时候我养成了写日记的习惯,后来因为四六级和研究生考试一直耽搁到现在。读大学三年级的时候学校里有人摆摊卖书,我花了十块钱买了本柴静的《看见》盗版便一发不可收拾。 经过几个月的辛苦挣扎,我放弃了本专业的GRE。 那一年百分制计算我的高数可以考到九十多分,英语政治轻松拿下,专业课两三本书加把劲复习再加上工科分数线并不高的情况下找个很好的学校读研并不算难。 那一年为了理想,五一假我跑回家和爸妈谈判。 当时距离研究生考试还有八个月,我对新闻还一无所知连门都没入不顾所有人反对放弃了已经正常复习有半年之久的高数和专业课。 我觉得自己在赌博。 一个月的时间我买的新闻专业的所有资料都到齐了,那时候大四还有必修课要上,我要么逃课泡图书馆要么偷偷在座位上翻书做笔记。 我战斗力很旺盛,相信自己是下一个奇迹。 事实上那一年的十月我才将所有的新闻专业课本看完,厚厚的十几本书让我一度想要发疯。想起即将面临的考试我有些退缩,这么短的时间我要背诵这么多东西压力太大了。 当初的信誓旦旦有点可笑。 不过从小到大我的记忆力是真的好,二十分钟就可以背诵一篇两千字的论文。我抱着第一年就当试试不行再来的态度投入复习,像在做一件特别神圣的事儿失败都不怕。 我还计算过自己的分数。 专业课一百五十分: 第一大题名词解释八个,五分制要写一两百字。第二大题简答题四个,十分制要写四百字。第三大题论述题两个,二十分要写六百到八百字。最后一道是消息评论,怎么说也得一千以上,文科看的就是篇幅满字好看,再指出一两个精华论点,高分无疑。这还是专一,下午还有专二。 然而我紧张了,考试前两周看到书都难过。 就是在那一天,我当时在西安家里埋头复习,有道专业题找不到答案我去学习群里求救大神。大家都忙着做最后的冲刺没人理我,等了十分钟左右一个管理员上线说了两句没扯到核心。 我失望极了想下线去睡一觉。 “陈帆你去忙吧。”他就这么出现了,“我来说。” 我当时真的愣了,甚至有些期待和激动。 “还在吗?”他问。 我忙发了消息:“在。” 他从麦克卢汉说到保罗莱文森,随即又提起尼尔的《娱乐至死》。我感叹他的融会贯通和才华,身上的疲惫瞬间消失掉了。 “这么难会考到吗?”我问。 “你不想遇到就会。”他说。 后来真枪实弹上考场我在专二的最后一道评论里写到了尼尔和保罗,我想起他说那句话时的样子。顾晗,你是个神。 【四】 那天我坐在窗台听了一下午的萨克斯遥想往事,它那种旖旎的情调搅得一颗心都游荡起来。我把房门开着,让阳光和风跑进来。 然后听到有打游戏的声音。 我甚至可以想象到他是多么不拘形迹靠在床头的样子,也可能一只脚曲起将胳膊搭在上头。他打的太专心后背都出了汗,接着掀起短袖擦了把脸。 下午四点二十,他接了一个电话。 我的目光停在英语长难句上,脸颊微微侧了个方向,他的声音依旧低沉听得不是很清楚。 那一通电话似乎还挺长。 有皮带咣当两下的声音,他一定是一手拿着手机另一只手换下短裤捡了牛仔裤往腿上套,然后低头找人字拖踩着,接着皮带被他扣上了。 他打开了房门,声音清晰了。 “那活儿我不接。”他声音很淡,“谁爱去谁去。” 我玩起手里的□□熊,在它眼睛上画圈。 “想我服软也行。”他低低笑了一下,声音一时放浪起来,“你今儿穿裙子给我看。” 我的呼吸一时堵塞,将萨克斯关了。 门锁好了,他一面下楼一面还在打电话,声音愈来愈远。我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去栏杆边往下看,过了会儿他的身影出现在楼底。彼时,电话还没说完,烟抽了起来。 我看着他走了出去,人不见了。 第5章 我和顾晗的24件小事(二) 【五】 我记得来南京的前两天和一个朋友吃饭,她也考了研调剂的学校不愿意去直接参加工作,和一个公司签了两年合同。 前些日子老家有人给她介绍对象。 “我总感觉会孤独终老。”她曾经告诉我。 西安的就业行情一直都不是很好,她决定回老家那边发展。那个晚上她说一旦回去可能就和那个男人开始了,然后一两年便会结婚。 “你喜欢他吗?”我问她。 -- 第10页 “他人老实工作也稳定。”她说,“挺好的。” 我想起十六岁喜欢一个人喜欢他什么,阳光挺拔打篮球很帅抽烟的动作迷人,他一走过我就紧张不敢抬头。现在聊起爱情说得最多的是他有房有车有个好工作,合适的话就奔着过日子去了,再也不说喜欢只会淡淡一笑屈从与岁月: “他人好,对我也好。” 我曾经一度以为再也不会遇见爱情可能像这个朋友一样,后来见过他才明白对爱情这个事儿我依然向往。 后来有一周的时间我没再见过他。 24小时图书馆我埋头刷题海,发誓考前要将单词刷够十遍以上真题专业课过五遍。有一天下午晓光拉着我去蹭S大的新闻学课外专题课,年轻的孔老师谈起了自己痛苦的考研经历。 “我当时上厕所都在背拉斯韦尔和默多克。”她说的特别励志,“很多人没考上为什么我考上了,这就是尽力而为和竭尽全力的区别。” “我一个朋友发誓要考Q大每天复习到深夜两点考了三年还是没考上为什么。”她又说,“Q大每年只录取这个数。”她伸出一只手指又道,“所以考研也要审时度势量力而为。” “当然。”她说完笑笑,“也有例外。” 她忽然向门口看过去,一个留着长发穿着短裙的女生走了进来。我静静的看着那张熟悉的脸蛋上性感的红唇,听孔老师说这是我的助教叶香。 有人问:“老师那个例外是什么?” “为了爱情。” 我当时在想那个名字可真好听啊,不知道听他叫出来是什么感觉。然后我听见讲台上的女生说:“孔老师说的是我的男朋友。” 台下一片喧哗,接着安静了。 “那会儿我要考S大的时候并不知道他也来这儿。”女生温柔极了,“当然这是后来我才知道的。”说完笑了,“因为那时候我们还没有在一起。” 有人喊学长也是新闻吗。 “不是。”女生轻道,“他学的摄影。” 【六】 夏天的S大漂亮的像刘姥姥眼里的大观园,我曾经多么希望有一天真正属于这里。小时候是那样急切的渴望长大,而现在18岁就已经开始苍老。 晓光问我:“你信吗?” 那时我们刚从专题课堂出来,天已经半明半暗起来。 “一点儿。”我明白她指的是孔老师的话,“你呢。” 晓光深深的叹息了一下,抬头去看南京的天摇了摇头。那一年的GRE考生报名人数165.6万人,全国计划招收51.7万人。这意味着每年都有一百多万人落榜,也意味着三个人里头就可以考上一个。 那时候很多人不理解我们的执着。 就好像生下来我就觉得自己不一样可以拯救世界做国家主席,我自命不凡清高到什么都不放在眼里畅想着百年之后在史册上留下风风光光的一笔。 “舒远。”她叫了我一声,“你有没有想过万一今年失败了会怎么样。” 我是真的不知道,怕失败我就不来了。 那个傍晚的S大南门被小吃摊占领高地,我们俩买了麻辣烫穿过人群往回走。就在那个瞬间我似乎又看见他,依旧高高瘦瘦的样子。 马路上的车辆来来往往。 他站在暖黄色光的路灯下百无聊赖的抽着烟,暗灰色短袖看起来旧旧的松松垮垮的耷拉在身上。他抽了一口烟侧眸向这边看过来,我呼吸一紧立刻低了头去。 再抬起眼看去时,他已经不见了。 我心底有那么一慌然后向两边望着,马路对面的人行道上他身边跟着一个女生。半个小时前我还在听他们的故事,一转眼他们便淹没在人流里了。 说不来是否失望,我淡淡移开眼去。 那天晚上他回了租屋,我清晰的听见他趿拉着拖鞋去洗澡的声音。想起明天清晨终于又可以在经过他房间的时候感受他的存在,我心满意足的掀开被子去睡觉了。 黑暗里感官异常敏感,窗外还有灯亮着。 我想起晓光今天问我的“失败了会怎么样”,好像并不会缺胳膊少腿依然健康善良。我在想如果有人问他这个问题,他或许会漫不经心道: “不过一条路。” 我慢慢明白人生要面对很多选择,这些选择可能并没有对错之分,只是最后结果的好坏让当初的选择看起来是那么的重要。 像哈维尔说的那样: “我们坚持一件事情,并不是因为这样做会有效果,而是坚信,这样做是对的。” 不管是理想还是爱情。 【七】 后来我时而会在学校见到他。 像我所认为的爱情里那些男生一样,他站在夕阳下的教学楼外等女朋友下课。那些日子已经在慢慢入秋,他依旧敞开着灰色衬衫,里面的白色短袖下摆太长被他插兜的手臂一挡耷拉在皮带上,低头在玩手机,偶尔会抬头看一下。 我假装在那地方背书,用余光瞄过去。 他似乎有些无聊将手机收了起来,转而从裤兜里摸出一根烟点了。那双漆黑的眸子一直静静地凝视着前方,夹着烟的手指慢慢垂落在身侧。 过了一会儿一个女生走了出来。 他将烟咬在嘴里探身拎过她的书包,偏头说了句什么她娇嗔的笑了。我将耳机戴好将书抱在怀里微低头迎着他们走去,这个动作真的是下意识我对天发誓。 -- 第11页 “晚上陈帆请客。”我听见他说,“去不去?” “上了一天课都累死了。” “那正好直接去我那儿。”他笑了一下,“给你揉揉。” “谁要你揉。” 我慢慢站定在那里,直到听不清他们说话才缓缓回过头去。耳麦里逃跑计划在唱着歌,夕阳将他们的身影拉的很长。 忽然想起毕业的那一个晚上。 学校的足球场搭着很高很大的台子还有很多闪光灯,我当时趴在寝室的床上在看书被室友拉出去看。台子上拉着一条二○〇八级毕业晚会的欢送横幅,一个男生在唱夜空中最亮的星。 那一晚台下堆满了人,掌声翻天。 女生都是感官动物容易被那低沉的声调撩拨,我那时候也不知道为什么站在那儿满脸都是泪。室友问我怎么哭了,我吸着鼻子把头摇了又摇。 如今再听起,怎么就难受的要命。 我抬手去抹了一下眼睛,指腹湿湿的。晓光这时候打电话问我在哪儿一起吃饭去,我仰头看了眼一颗星星都没有出来的天空。 “大学路这儿呢。”我平静的说,“就来。” 【八】 那年深秋的一个夜晚晓光问我: “有喜欢的人吗?” 我的心咯噔一跳没明白她怎么会突然来这么一句,毕竟平日里朝五晚十二的姑娘埋头题海手机都不碰一下。 “没。”我说,“怎么了。” 凌晨一点的南京安静极了,我们同样的姿势躺在床上互诉衷肠。她又一次担心的问我万一考砸了怎么办,我不知道这两个问题之间有什么联系。 于是我问:“你很怕?” “怕。”她声音不能再轻。 我脑子里正搜索着一大箩筐安慰她的话,还没有说出口便被隔壁的开门声打破了。我的所有感官开始工作了,并且都在疑问他怎么回来这么晚。 晓光又回到第一个问题:“你喜欢什么样的男人?” 我很奇怪的纠结于她嘴里的那个字眼,尤其是墙壁那边他往床上重重一躺的声音传过来时。男生和男人,他们喜欢听到哪个。 “阳光挺拔什么都不在乎。”我的一只耳朵贴着冰凉的墙,“很会玩儿。” 晓光笑了起来。 “这样的男人……”她顿了一下,说,“你希望还挺大。” 我问:“什么意思?” “听过那句话吗。”她说,“男人都喜欢和坏女孩谈恋爱,但最终都会和好女孩结婚。” 她说的我半信半疑,又往墙边轻轻挪了一下,然后拉上被子。我不知道那一天到来世界会变成什么样子,只希望在他来临的时候我早已经过时间的考验,变得有趣永远不慌张。 到底低估了生活的变化无常。 两周后一个阳光不错的日子我坐火车去徐州参加一个女性朋友的婚礼,那天的来客里大部分都是男方的朋友。 我去的晚了,随便找了一张桌子坐下。 那一桌坐的都是年轻男女,好像互相认识有说有笑。到敬酒那一个环节的时候朋友过来了,我朝她会心一笑正要站起来身后被撩起一阵风来,接着听到一个低沉的声音: “抱歉,来晚了。” 我拿着杯子的手一僵心跳都快了,眼看着他在我身边站定。他们似乎都是特别熟的朋友起哄了两句,新郎随手拿过一个大号杯子递过去。 “不用我说吧顾晗。”新郎挑眉。 他淡淡一笑,自罚三杯。 我有些不自在的将目光移开,两只手不知道放哪儿才好。等他三杯见底新娘笑着拉着我站起来和大家介绍,原来他们这一堆人本科都是一个学校。 “你是新娘的高中同学?”一个男人问。 那时敬酒已经结束,我正襟危坐小鸡啄米似的往嘴里喂汤。听见有人和我说话有点愣怔,而他刚放下筷子倒了杯酒喝。 “啊。”我轻道,“是。” 一个打扮时髦的女孩子笑了一下,撞了撞那个男人说着别把人家姑娘吓着。一桌子人除了他都轰然一笑,我微微扯了扯嘴角将头低了低。 “你做什么工作?”那个女孩子问我。 他将酒喝完,点了烟抽上了。 “我在考研。” “是吗。”她笑了笑,“哪个学校?” 他抽了口烟,头偏向外侧。 “S大。”我慢慢说,又轻声多加了两个字,“新闻。” 这话一说出口我清楚的感觉到他的目光侧了一下又漫不经心的吸了一口烟,有人搭话说这么巧顾晗不也是S大的,他淡淡笑了一下不曾接茬又低头去倒酒喝。 接下来他们又聊起别的。 有人说起最近电视上某个女明星去韩国做整形手术,然后摸了摸自己的脸玩笑说等攒点钱也去试试人家那技术。刚才问我话的女孩子鄙视的看过去,似乎是看我太安静孤单叫了我一下。 “你觉得他去能行吗?” 我感谢她的活泼开朗,随即说两个结果。一桌人都被我的卖关子吸引了过来,我慢慢看过去他们一眼视线划过他的酒杯。 “要么整容,要么毁容。”我说。 话一出口空气里有那么一秒钟的沉寂,接着便是一阵接一阵的哄笑。在那一堆堆哄笑里,我清晰的看见他勾了勾唇角。 第6章 我和顾晗的24件小事(三) -- 第12页 【九】 婚礼一结束我便坐火车回了南京。 至今都能想起当时酒店门口新郎当着朋友的面问他要不和韩小姐一起走,他淡淡笑了一下似乎是要去裤兜找烟。 “算了。”他客气的说,“不顺路。” 说那句话的时候他垂眸正往嘴里塞烟,十月的凉风吹过来他用手拢着火。我装着笑坐上一个人的计程车,余光里未曾见他拿眼看我。 回到南京的第一晚就感冒了。 晓光自习回来顺路买了维C银翘片,我赖在床上喝了药抱着热水瓶暖身子发闲呆,她翻了会儿书默写了一遍今天的背诵内容才回头看我。 “是不是想嫁人了?”她问。 知道她在开玩笑,我有气无力的白了她一眼。 “你还真别说我朋友圈里好几对都领证了。”她说,“毕业的时候带球答辩,现在孩子都有了。” 这事儿现在不新鲜,不过还是挺惊讶的。 “唉。”我叹完气叫她,“放首歌听吧。” 晓光低头在酷狗里找了很久,然后我听见钟淑漫用粤语在唱给自己的信。房间里只有两盏台灯亮着,我从桌上找了本书看。 离开家的时候挑了很久,最终带了浮生六记。 我不知道有多羡慕沈复对妻子的感情,他用寥寥文言将他们平淡清贫的生活叙述的有趣极了。后来我总是想找那么一个清净的地方,然后和喜欢的一切在一起。 钟淑漫把歌唱完了,晓光向我感叹。 “周耀辉的词写的真好。”她说。 听到这个名字我楞了一下,想起大学时候有一次深夜睡不着室友们聊起歌坛作词人。室友说起周耀辉的下流,甚是喜欢那句“高楼和洪流”。 我说:“我喜欢陈佳明。” 晓光一脸疑惑,自是没听过这个人。 “写‘阳光总在风雨后’的那个陈佳明。”我给她解释,“许美静知道吗?” 晓光“呃”了一声立刻搜索引擎。 她的眉头愈皱愈紧我了解,当年流传的那句“成也佳明败也佳明”让多少人为许美静难过。他给她写词短短两年将她捧上了天,即使她再钟情他的已婚身份终是难以改变。 “你喜欢她哪首歌?”晓光后来问。 我抬头望向窗外,也不知道在找什么。 “他抽的烟。”我慢慢说。 那时候虽还未立冬却已铺上了电热毯,体寒害冷也早在九月就穿上了毛衣。我放下书轻轻的钻进暖和的被窝里,那个晚上他没有回来我知道。 【一○】 近些日子我在图书馆待得比较多。 每个清晨五点起床十五分钟洗漱路边摊买两个灌汤包一杯豆浆一面吃一面走十分钟后到学校,找个僻静的地方背书一直到图书馆开了门。 有一天终于又看见他。 他女朋友拉着他的胳膊找了个靠窗的座位坐下,我将头埋得低低的不敢抬起来。他将帽子往头上一盖懒懒的趴在桌上睡去了,直到离开一本书都没有翻开来过。 等他们走了,我慢慢经过那个地方。 当时玻璃外的天边燃烧着火红的云霞,夕阳躺在远山上头迟迟未落。去食堂的路上杨树叶子铺了一地,我掏出耳机找歌听,一抬眼就瞧见他站在饭厅外。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他的轮廓不甚清晰。 好像很闲的样子手抄在兜里咬着烟抽,唇角的腥火一明一灭。他抽了会儿将烟拿在手里掸了下,将脸偏向一侧又慢慢将烟塞回嘴里。 然后有人拍了拍他的肩头。 女生笑的一脸荡漾还往他脸上甩水,他微微侧身一只手从兜里掏出来握上她的。她嫌弃的去拿他嘴里的烟,他笑着侧过头。 我抱着书低头从他们身后经过。 “一身的烟味儿难闻死了。”女生说。 那细腻轻柔的声音里完全没有生气和抱怨的意思,我听到的是在喜欢的人面前作为女孩子惯有的撒娇和爱。 我掀开食堂的帘子,帘子落下了。 然后听他说: “你见过哪个男的是香的?” 【一一】 写到他的第十个故事的时候很多人一定会奇怪,我们明明住在一个公寓还是邻居怎么相遇就那么难。不要误会然后认为这是小说的一贯写法,事实上从我搬进去到后来离开真的只打过一次照面。 而彼时我已经在那儿住了四个月了。 他每天都回来的很晚而我又在清晨走得很早,除了刻意去学校等寻几乎没有其他机会遇到。现在说起来那一面实在太深刻了,它留给我的是尴尬和遗憾。 事情发生在上文过后几天的傍晚,还在食堂。 当初我和晓光达成一致跑来南京租房子考研,她拿出攒起来的奖学金精打细算,我就比较怂了读大学的时候攒的钱都买了中药喝。想了想实在没办法和我爸借了两千块,后来写了本不怎么样的书挣了点稿费全打进他账户才感觉舒坦。 我们都发誓不拿家人一针一线。 那时候每天最多就花十五块钱,专挑最便宜的吃。食堂每个下午有三块钱的米线,我当时都惊呆了这都二○一二年了还有这么便宜的饭?!我们俩几乎是那儿的常客,现在想来胃病就是那时候落下的吧。 因为是常驻客,难免会碰见他。 很久以后我想起当时那个画面恨不得找个洞把自己埋了,那是十月上旬的下午六点左右。我那时还留着长头发扎了个马尾,穿着短袖牛仔裤特别普通。 -- 第13页 因为长期熬夜脸上冒了几颗痘儿。 或许是有些自卑的原因每次看见他都是低着头躲,因为和他女朋友比起来我实在太路人甲了。而那天真的是太巧合了,米线吃了很多天想换口味去买包子。 我端着餐盘匆匆回头找地方坐,和他撞了个着。 他穿着淡蓝色衬衫戴着黑色帽子好看极了,正在打电话。我们的目光在空中擦肩而过,他似乎还愣了一下。我傻傻的怔在原地说不出话,他对我轻轻点了下头侧身走了。 听见他对电话那边道:“你继续说。” 我僵了足足有一分来钟才敢回头去找他,心脏已经不是自个的脸蛋肯定难看极了。那个时间吃饭的学生有那么多人,我找了一圈又一圈还是没有找到。 【一二】 事实上并没有经常想起他。 那时候我多忙啊每天为理想奋笔疾书挑灯夜战,只是偶尔在夜深人静想起有那么一个人心底觉得温暖就是了。 有一天夜里我和晓光互相提问。 她拿着我的书让我背诵硬新闻软新闻如何挖掘独家新闻,等我一字不差说完了她慢慢看了我一眼然后问: “顾晗是谁?” 我脑袋“嗡”的一声,她将书翻到我跟前,空白的地方写着他的名字。曾经和她说玩笑话因为一个名字对一个男生上了心的事儿她没当真,现在一双眼睛死死盯着我似乎没见过这么单纯幼稚傻的人。 “说不上多喜欢。”我和她坦白,“就是有感觉。” 晓光贼兮兮的盯着我,半天了问: “照片有吗?” 我心虚的摇了摇头。一个是真没有,二是我还不愿意告诉她那个人是谁。她有些兴致缺缺的样子往床上一躺,说了句让我叹为观止的箴言。 “爱情这玩意儿像糖醋,有酸有甜。” 我看了她一眼,想了一会儿笑开了。 【一三】 那一年的十月中旬我生了场病。 本来以为就是哪里没吃好买了一盒健胃消食片就行了,最初的症状是失眠焦虑呼吸堵塞,为此我跑了很多药店买安眠药,又兜回很多玫瑰花茶茉莉花茶总之能静神那种有十几包。 那味道又苦又涩开始还管点用。 后来有一天我打了个嗝,断断续续两周之后还没有停我去看医生。S大附近有点偏郊区我跑到附近的城中村找诊所,想尽一切办法告诉大夫我的所有症状,被他诊断为一个简单的胃部不适开了两片药了事。 药吃完了,病严重了。 我记得那一天南京下了很大的雪,很多公交车都停了路被封掉了。我在自习室外面背批判研究学胸闷气短站不起来,实在没办法了收拾了书包就走了。 大概走了一个多小时找到一个医院。 那是城中村唯一一个还算正规的地方,我赶在他们六点下班前成为那名医生最后一个患者。他经过自己那套严谨缜密的研究后说我是颈椎病压迫神经要拍片子,我花了八十块去了二楼拍片,结果是他开了一堆脑部供应不足和治疗中风的药给我。 我那时候哪里能顾得上想那么多。 只是觉得吃了药我就好了可以继续看书复习考研了。原路返回的时候迷了路,我站在风雪弥漫的大马路上拦车。过了很久一个出租车停在我跟前摇下窗子问我去哪儿,然后说: “雪太大太晚了没车去那边。” 我当时差点要哭了。 “我送你去公交站吧,现在还能来得及赶上最后一趟。” 下车我问他多少钱,那个好人没和我要。后来每当我遇到特别过不去的事儿总会遇到那么一个陌生人,他们说姑娘不哭。 等我回到公寓那条街已经九点多了。 我都快被冻僵抱着药机械的穿过街道往回走,楼道里很安静只能听见我的脚步声。等到了五楼习惯性的先去看他房间的窗户,罕见般的亮着。 他现在做什么呢。 我很轻很慢的经过他的窗子想找到一点他的影子,可是那窗帘太厚重了什么都看不见。他从不开房间里的大灯,小小的台灯闪着微黄的光芒蔓延出来照在了我的身上。 【一四】 我离开南京那天是二○一二年十月二十八日。 老爸老妈来了我住的地方收拾行李,他们是在接到晓光的电话之后偷偷过来的。或许是知道像我这样的人不轻易认输太固执,以免耽误了病情烙下根子。 那是个烟雨蒙蒙的清晨。 我站在门口的栏杆边上想到即将离开这里难免酸涩,曾经“朝闻道夕死可矣”的誓言蓦然变得遥远。到楼下的时候房东正在打扫院子,我特别想过去问她:“刘姐,能帮我找个人的电话吗?” 月底去交电费,总是看见登记本写5○1:未交。 我多么希望自己有一双火眼金睛能看到那张纸下他的联系方式,就算离开了哪怕不曾相遇也总觉得这样子他就还没走远。幼儿园的弟弟当时正站在我身边,他摇了摇我的袖子。 “姐。”他仰头叫我,“走了。” 我收回视线,拉着他的手向门口走去。 第7章 我和顾晗的24件小事(四) 【一五】 后来我想这辈子应该难以再见了。 我回到西安的生活很平静,身体缘故总是嗜睡。医生说消化系统出了毛病开了中药,于是等到下午我才将早晨的稀粥消化掉。因为打嗝太频繁很累不想说话,久而久之一个人就有些抑郁了。 -- 第14页 老妈战战兢兢偷偷掉眼泪。 她怕我一蹶不振总是跟在我后头,我嫌她烦将门反锁不想出去。一天只吃得下一顿饭,中药一喝就饱了。嗝打的总是吐酸水,睡着了就好了。 于是我天天都在睡,却睡不着。 我什么都不想做也不和外界联系换了电话,新闻学方面的书都装在箱子里束之高阁。我妈说做事得有始有终,后来那两天的考试我便去了。 老爸提前订好了朋友的旅馆。 那个时候西安高校附近都没地方住了,旅馆距离学校还有半个小时的路。他怕公交车堵我去晚了二十四日四点就起来开车往这边赶,到了门口天还早想让我多睡会儿不愿意叫醒我。 就这样他接送了我两天。 十二月的西安多冷啊,我在暖意盈满的被窝里睡着他在楼下车里缩着身子睡不能睡还要到了时间叫我。写到这里的时候我流泪了,这些都是后来我妈告诉我的。 他沉默寡言不苟言笑看着挺怕的。 我生病了他联系朋友找医院晚上回家没话找话,他喜欢看CCTV5的足球和军事频道后来也不怎么看了改CCTV3越战越勇让家里充满欢声笑语。 有一次我妈指着电视上一个人问他: “我记得这人篮球打得好。” “人叫郑智。”他看了我妈一眼恨恨的说,“足球!” 后来有一天半夜我不以小心醒了,听见客厅里电视的声音很小。第二天问我妈怎么我爸昨晚睡那么晚,我妈冷笑了一下: “看足球比赛呢。” 这是我的家和我的老爸老妈。 考完试的时候我从考场出来往外走,到学校门口远远就看见我爸等在那里。他见我出来从车上下来笑着向我摇手,那一瞬间我放下所有的焦虑不安与“我执”握手言和了。 【一六】 我记得读中学的时候很流行那种疼痛式的青春,后来见过很多约稿函总是条令鲜明的写着:要创意新鲜禁堕胎四角恋。 现在写作市场花样繁多推陈出新实属不易。 我决定写顾晗的故事是在二○一二年的十二月中旬,西安开的头去了新疆之后写了结局。曾经构思过要怎么去写才更有意思,最终打算顺其自然想到什么就写什么。 有人问我: “你喜欢他什么,生活里的他有故事里你所想象那样优秀吗?” 我不知道怎么样去定义“喜欢”这个词,就像我这种莫名其妙的喜欢。堂妹曾经和我说过一个特别好玩的事儿:她每天去上班都会在公交车上遇见一个很高很帅的大男生,有一天男生没有出现她很失落。 事实上小说大都是现实的加工和升华。 可能因为一个场景太特别给你留下了很深的印象而念念不忘,或许他并没有你所想象的那样好,但那一刻我是真的喜欢上了他想和他过完一生。 换句话说,喜欢和是否优秀能划等号吗。 我曾经和我妈开玩笑说真遇到了喜欢的人哪怕他穷的叮当响都没关系,可在心底还是挺认同家人那一套门当户对的思想。 故事写完是个情人节的傍晚。 当时外婆正在绣花,我站起来走去窗边往下看。乌鲁木齐的雪三尺有余,院子里的池塘都结了冰。外婆放下绣篓叫了两声猫咪,我回过头去看。 “它从哪冒出来的?”一下午都不见影儿。 外婆笑了笑:“谁知道呢。” 话音刚落下门铃响了,我从二楼窗户往大门那儿瞄了一眼。很抱歉写到这里得搁笔,因为现在我要去开门了。 【一七】 二○○五年陶喆出了张专辑太平盛世,朋友问我最喜欢哪一首我说就是爱你。 那一年读初三,第一次有喜欢的男生。 后来好像是从老师的花名册那儿弄到了他家的座机号,生怕记不住写在了哪里抄了好几张纸条塞到了我家的床缝儿玻璃柜甚至书里还夹了一张。中学毕业照他在后面还签了名字,至今还在。 听说他喜欢一个女生追了半年。 十六岁的尾巴遇见了一个男生,他长得不是特别帅但很细心温柔。有一次我从二楼掉下来摔了腿,每天拄着拐杖上下学他会帮我值日。 后来写同学录他说: “你笑起来很好看。” 再后来读大学遇见别人,写顾晗的时候我迫使自己回到了过去的少女年华,想起了偷偷喜欢过一个人时的脸红心跳和刹那芳华。他不是我喜欢的第一个人,也不会是我喜欢的最后一个人。 【一八】 再有两天就是农历新年了。 外婆在楼下叫我出门去,昨天傍晚婶子二舅特意过来叫中午去他们那边吃饭。于是我将上文的后记写完合上电脑下楼,乌鲁木齐那天零下二十度。 二舅的家也在小区,步行十分钟。 外公一米□□带了个黑色棉线帽子双手背后,外婆一米五四穿着她最喜欢的羊绒衫,我手插口袋走在两个老人中间去踩自己的影子听他们俩说话。 二舅家很热闹,刚进门就听见一堆笑。 那是我第一次去二舅家,有点儿不习惯他们的热情。大舅二舅儿子女儿都来了一个个钻进厨房里,就在那会儿我听见有小孩笑。 “毛蛋。”我听见一个男人声音,“来小舅这儿。” 背后一僵,我将头缓缓转去阳台。 -- 第15页 他穿着灰色毛衣蹲在地上,微张开手嘴角勾着笑。我的目光有那么一点恍惚,阳光下他的样子还是那么好看。一个老太太拉过我的手问外婆: “西安的外孙女儿吧。” 外婆笑:“大丫头的女儿。” 我匆匆叫了一声奶奶,又被拉到沙发边坐下。余光里他抱着小孩走了过来,老太太说“我大孙子”他对外婆颔首问候。 目光对视的瞬间,我们都没有说话。 他将毛蛋给老太太拎了件外套好像要出趟门的样子,我一直低着头去逗小孩。于是一堆老头老太中年男女的地盘里就剩下我和毛蛋在玩,我一逗小孩就笑了。 大概半个小时一过就开饭了。 我们十来个人坐了一大桌子,那个中午的年味儿是真浓啊。我听见老太太问“顾晗人呢”有女人回说“我让他买酒去了”,正说着就有人敲门了。 他一回来我就紧张的低下了头。 一桌人说着话不知道怎么回事儿话题落我身上,一个中年女人看向外婆说着“是叫远远吗真文静这姑娘”,接着又问我: “还读大学呢吧?” 我有点儿不好意思外婆解了围说:“考研的时候生病了我让过来这边养。”女人“哦”了声担心的看了我一眼,说:“怪不得瘦成这样儿。” “这孩子体质差。”外婆叹气。 接着桌上又有人问了一两句,似乎都挺心疼好好一个姑娘病成这样。女人忽然开口叫了声“顾晗”又道:“去拿瓶露露给远远。” 我募得抬头,他拿眼看了过来。 【一九】 我们的交流少得有点儿可怜。 他好像简单的吃了一点儿就坐去客厅了,电视上正在放李幼斌先生的《亮剑》。他拿过遥控器按了两下换到了足球频道,一只手习惯性的摸向口袋找烟又停下了。 过了会儿,他穿上外套出了门。 我是在他出去的时候才从饭桌上起来的,余光里他皱起的眉头很烦躁的样子不由得多想了两下。有人问: “过了年顾晗26了吧有对象没?” “听说谈了个。”女人说,“他不爱我们问这事儿没怎么唠。” 忽然想起离开前的那个夜晚。 当时胃疼的难受窝在床上戴着耳机听歌迷迷糊糊,那个时间晓光自习还没有回来。印象里听到一对男女的声音,他们慢慢吵了起来。后来女的摔门而去,房间里似乎有什么东西被狠狠砸在了地上。 现在想来总有些不太对劲。 我慢慢踱步到窗台边往楼下看了一眼,他站在路边一面打电话一面抽烟,整个动作有些许不耐烦。我和外婆说了声出去透透气,刚到一楼就听见他说话口气不太好。 “你要去我拦不住。”他说完停顿了会儿声音一低,“那算了吧。” 随即他把电话挂了。 我正要踌躇出去还是上去,就看见有一辆摩托车停在他身边。骑车的男生吹了声口哨,他抽了最后一口将烟往地上一丢跨腿坐了上去。 摩托车“嗖”的一下开走了。 【二○】 我曾经很喜欢拥抱这个词。 当年早恋最难忘是他身上的温度,我双手穿过他的腰腹轻轻落在他的后背将脸颊贴在他的胸膛上。那是我唯一一次拥抱,后来最多的便是和朋友在离别时。 我现在很渴望有一个拥抱。 无论他是谁只要轻轻抱我一下,可能都会痛哭流涕。曾经最困难的时候特别希望有那么一个人能拉我一把告诉我人间自有真情在,后来发现那个人只有我自己。 这么多日子以来我过得太不好了。 在经历过无路可退的低谷和难于人言的痛苦之后,我发现我已经不再对感情那么偏执并且了解了什么最重要。虽然再见到他还是会紧张,但你看,我已经不是很在乎了。 现在,只是想要一个拥抱而已。 第8章 我和顾晗的24件小事(五) 【二一】 小时候渴望自己会法术被教育考北大清华,听说清华很大上下学要坐校车。读大学的时候第一次去北京终于去了趟清华园,发誓一定要实现梦想不成功便成仁。 现在终于对生活妥了点儿协。 像我这样决绝的人一旦上路很难回头,曾经有一段时间并以此为傲。过年的时候很多人问怎么还没谈恋爱,我会仰脖垂眼俯视他们: “等我实现理想再说。” 我妈总说我是个太理想主义的人,开始还会反驳后来就沉默了,也一直觉得没有人能真正理解我,包括我曾经许下的誓言。 就像几千年前没人相信后来会有飞机那玩意儿。 二○一三年的春天晓光从西安发来贺电,为她祝福的同时我默默收拾了行李坐上了去甘孜的火车。至今还记得离别时外婆拉着我的手说着好听的方言: “到了外头碰一碰是好事,大步往前走。” 她的声音永远温和慈祥充满力量,眼睛里有历经沧桑之后的从容。那一年世界末日已经成为过去,我依然期待未来。 【二二】 因为身体缘故,甘孜我只待了一个月。 离开前的那个夜晚晓光电话过来让我上微信,她发了一张图片给了我。甘孜的山上网速不太好,十几分钟后我才收到了。 点开一看有些意外忙回电给她。 -- 第16页 “有没有很惊喜?”她问。 想到刚才那张图片上他的样子我笑了起来,上次一别再未逢面已近三月有余。晓光说在一个朋友公司实习整理资料,看到那张大名顾晗的简历瞬间想起了我的故事。 “我没想到顾晗就是他。”晓光唏嘘了好一阵子,“去年你回家后他就搬走了。” 良久,我只是淡淡的“嗯”了一下。 甘孜的夜晚星星很亮,我挂掉电话推开窗看向远方。那颗沉寂已久的心脏好像又鲜活起来,不同的是这一回多了些平静和安宁。 于是我拿出手机翻开微信。 在搜索那一栏输入了他的手机号码,界面出现了一个叫“牧羊人”的名片。我慢慢按下了添加,备注什么都没有写。不知道他是否会同意,如果那张简历上的一切还作数的话。 先睡觉吧我想,感谢周晓光女士。 【二三】 那年夏天我抽空去了趟南京。 大排档里的灯光聚焦在饭桌上,我和晓光一人开了一瓶青岛。我祝她心想事成她祝我身体健康,然后干了一杯从此我爱上了这座城市的夜晚。 “以后什么打算?”她问我。 滚烫滚烫的热汤里她的眼睛晶莹透亮,有着北方女孩的热情和坚持。我慢慢的抿了抿酒杯,沉默了一会儿将杯子轻轻放在桌上。 于是我们同时开口道:“再来一年?” 说完各自都笑了起来。 “这才是韩舒远。”她说,“也就一年而已我等你。” 我低头笑了笑,眼泪都快出来了。二○一二年的除夕夜我和朋友说起这一年来最遗憾的是一事无成名落孙山,但直到此刻我才明白我需要什么,要做什么,心底的欲望在叫嚣着告诉我做人不能半途而废哪怕全世界都反对。 说了生活聊感情,她提起顾晗。 我想起甘孜的那个深夜,添加申请过去十来分钟他加了我。当时的脑袋里想了很多的开场白,后来还是以一种挺逗比的样子问他: “你知道我是谁吗就加。” 他回:“应该认识。” “你觉得呢?” “同学吧。” “男的女的?” “女的。” “你怎么知道?” “男的没这么磨叽。” 我笑了起来,整颗心脏都在颤抖。 “好吧重新认识一下。”我轻轻的敲下字,“我是韩舒远。” 过了有那么一会儿他才回了过来。 “是你啊。” 我心底一喜:“你还记得。” “嗯。”两分钟后他又回,“记性还行。” 那一刻我有些说不出话,大概了解了他好像和女朋友已经分手于是胆子也大了。我站在甘孜山上的风里到处找信号,找到了却不知道到说什么。 于是再也没有后来了。 这个平凡的夜晚晓光听完叹了几声气拿起杯子和我干,我想起北岛那句著名的诗有些难过。喝完酒晓光去结账,我站在马路边吹冷风。 好像有听见他的声音。 我趁着酒意偏头去找,十几米外的电线杆下站了两个男人。一手插兜,咬着烟,同样的姿势在说话。身后晓光走近,问我: “看什么呢。” 我轻轻地摇了摇头,收回了目光对她呲牙一笑。 “走吧。”我轻声说。 【二四】 我再也没有见过他。 微信里的聊天记录很久以后我才删掉了,但那些对话已经深入脑海背的滚瓜烂熟。朋友说我执念太强这样不好,我答应他慢慢忘记。 “为什么要忘记呢?”最后他问。 我没有回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