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月》 一.吴宫花草 明孝陵神道的石兽又要讲故事了,几百年过去,听都听腻了。石头城从来不缺石头,人们凿,切,锤,刻,摸,码,当然也有拆。今天的俩对麒麟很不高兴,早上一个扫地大爷说他们的角是被人给砸掉的。谁他妈角长那么长啊,这不才不到一百年,我记性哪有那么差,就算那帮没脑子的人类能砸掉我,砸这么整齐也是牛逼。 话说这些个石兽都是俩对,一跪一立,动物还分公母,神兽就圣洁的没有生殖器了。 老朱当年是想自己气派的坟头,不管是野兽之王还是神仙宠物都得给自己乖乖跪着,还要有动作性,先站后跪,不然不真实诚恳。他也当了不少年皇帝了,想不到清末的炮火炸在离坟头最近的屋顶,也想不到金发碧眼的洋鬼子在他眼前涂涂画画,除了树个啥鸟文牌牌去禁止外,屁都没有。老朱也应该想到了,妻离子散的,荆棘的刺摘的再干净,大头太子死了也没用啊。只能眼巴巴的期望着小皇孙,隔代教育出皇帝不是不可以,就可惜老四不好惹,天下读书种子都能给你说灭十族就灭十族,后天再厚的永乐大典也拯救不了后人先天的基因缺失。可能是因为脑子不太好的原因吧,后人易冲动爱拆爱砸不讲,他们还斯德哥尔摩般爱老四。他们坚信老四是因为侄子和他抢女人,才冲冠一怒为红颜。徐达家的女儿比老朱的闺女一个个幸福多了,徐达在九泉之下也能含泪而笑,就当临死前老朱赐给他的烧鹅也挺好吃了吧。 说起送东西,老朱当皇上那年还给大头太子送了瓶,白白净净的,可能是想起大头白白净净的书生气,后来的文物学家都说啊,这叫梅瓶,瓶身细长优雅不俗贵气。其实呢,老朱也是穷惯了,哪舍得上颜料,给写写字,这个瓶就牛逼坏了,又不是俗气富好几代乾隆,要到处盖章又花花绿绿。然而这一切与我有什么关系呢,我只是个在后世连博物馆里指关节那么大的梅瓶橡皮都买不起的屁民。但屁民除了放屁还会吃屁。从明到清乃至现代,总有好几个在历史上留过大名的学者对老朱的家事津津乐道。在他们看来,同父母的同胞兄弟手足相残是遭天谴的,这历史上有个李世民和他儿子们就够了,可不能再来那么多坏榜样。大家要守规矩,合礼法,就算有例外,那也得是极端特殊的。所以啊,老四身世在他们说来就是极端悲惨的,没咋发育好就出娘胎了,出来老爹看个信转眼就忘了,再想起来就把他娘杀了,有些个老学究,还有理有据,绘声绘色的说,这叫铁裙之刑,专办淫妇,想必脑子里都有画面了。当然也有其他的说法,什么蒙古遗族,老朱不带绿帽他们都着急的要命,还有什么十岁左右的小萝莉(1),真不知道这些人是会算数还是装着不会,也算是开了后世洛丽塔的先河,啊,一树梨花压海棠。我这个屁民呢,在旁边看的开心,吃的满足,真忍不住也想放自己的屁。 本屁民也算是做了不少文献研究,深度阅读,就差没直接穿越回去看朱棣到底是从谁肚子里出来的了。经过深思熟虑,反复论证,鄙人可以宣布,朱棣就是老朱的嫡子,血脉尊贵纯粹,顶多算凤阳宿州混血。想象明末元初,战火纷飞那个时代,光儿子老朱已经有仨了,就算朱棣是正妻所生,老朱也焦头烂额没啥心情管,打仗不好玩,女人还不好玩吗?尤其是别人送过来的女人,玩坏了都不用心疼的。马夫人也叁十几了,不需要他疼小女孩那样体贴了,所以老朱同志高兴一下,老四也就被忘了。后来啊,老朱香火旺盛,光马夫人这一脉,就五儿俩女。两个女儿来的迟,几乎是快当吴王才有,老朱对宁国安庆也就都关爱有加。五个儿子呢,长子寄予厚望,毕竟他证明了老朱的生育能力,幼子也多得宠爱,其他掐头去尾的叁个儿子都没被怎么管。他们的父亲要打仗睡女人,他们的母亲要忙军勤管女人,从小相伴的也就是一些少的可怜的仆人。明明是嫡子,父母双方给的爱还没一个小妾多。读书学武也是这样,宋濂那老头教完太子顶尖版本,才开始到隔壁理他们。倒也是想和太子一样待遇啊,不光礼法不符,就算贴墙根听,他们也听不懂,太难了,太子是什么神仙课程啊。老二老叁早就选择放弃,涂涂画画,自娱自乐,只有他老四贴着墙根睡着了,老眼昏花的宋濂过来也看不见,被仆人发现,便传出四王子课上贪睡之说,免不了老朱在每年一度的布鞋大会上多打他几十次屁股。 老朱虽然自己忙,但还是重视孩子学习,鸡叫一声撅一撅这样的诗,他自己一个人写就够了。布鞋大会,就给了老朱绝佳关爱孩子学习的机会,所有王子考完试都站成一溜,老朱一边翻卷子,一边听先生们的评价,一炷香过后,老朱就面红耳赤了,那些文人说的自己不懂就算了,那几个小兔崽子也不懂,丢人,太丢人了。比如说这次,就是朱棣倒霉了。前一晚睡迟了,他迷迷糊糊站队里闭眼睡觉,下一秒老朱就风风火火的冲到他面前,一睁眼就是老爹的鞋子扣上脑门,这一臭立马清醒了,还没反应过来就是被拽到前面的万花桌,然后就是噼里啪啦屁股开花的痛。 朱棣前一晚为啥没睡好呢,这个问题挺多余,因为他就一夜猫子。老朱当吴王的时候,除了太子有自己的起居室,老二叁四天天都只能睡大通铺。这是朱棣第一年睡大通铺,前一年他还可以享受着跟老五一块睡在他妈床边的待遇呢。马夫人怀了孕还忙的两脚不着地,央仆人们给儿子们盖好被子就回房等老朱讨论军队。仆人前脚刚走,两个哥哥立马鼾声大作,小老四经常给吵的毫无睡意溜下床玩。他觉得白日里大家都在骗他,啥都不告诉他,问个为什么都是说他老爹已经定好了规矩。他才五六岁,就算是王子,也都拿他当小孩玩,只有晚上,他才可以自由自在的探索。楼顶的猫春叫的正欢,这几天他两个哥哥总说猫的故事,尤其是二哥,每次都一脸坏笑,还指示他去掏猫屁股。 小老四蹑手蹑脚来到了院子,躲在草丛里四处张望。他妈屋里还亮着灯,在窗边歪着做针线。他知道这是给他还没出生的妹妹做的。他觉得就应该是妹妹,因为他朱棣还没有亲妹妹,他需要一个。孙姨娘家的安姐姐天天香喷喷的,衣服上绣着粉色的梅花,说话也软软的,不像他们兄弟五个。大哥天天文绉绉的,对他很好,却不和他一块玩。娘说大哥以后是要继承老爹的王位的,可不能玩,要天天好好学习。二哥叁哥虽然带他玩,但又总是作弄他欺负他小,明明就差几岁,却可以管他,玩起来苦活累活都他干,有时候还要帮他们背黑锅。理由是他还小,老朱不会往死里打。其实同样的理由也可以用在小五身上,可是他才不干,小五和大哥一样白白净净的,身子骨又挺弱,走起路都摇摇晃晃的,是要被好好保护的。因为娘亲前几年身体差,小五叁岁前是被孙姨娘带大的,仆人们欺着小五身体差,亲妈又不常在旁边,不愿惹麻烦,就天天把小五关在房里。然而大哥天天忙着读书,二哥叁哥又缺心眼,小老四对哥哥们失望透顶,立志做一个好哥哥。他会给小五带刚出锅的梅花糕,会偷偷带他看飞在天上的风筝。这种兄弟情深一直持续到小五去世,后来小老四当了皇帝,一提到小五都必提小五是他的胞弟。不是因为后世的老先生们说他要证明自己正统,而是他老四只有这一个胞弟,他是胞弟小五最好最亲的亲哥哥。 咕噜噜,小老四捂住了肚子。坏了,要拉,二哥临睡前的什么新口味糕团一定是馊的。可是不能拉院子里啊,秋姨要是发现这坨屎,就会知道有人溜出去了,到时候肯定免不了被他妈拧耳朵。他一边想着一边窜去隔壁院子,这院子新来了几个姨娘,和他妈还都不太熟,一泡屎也不会去惊动他妈。一泻千里后,小老四随手摘了些草蹭一蹭,慢慢拖着两条早就蹲麻的腿提裤子,还把手放鼻子上闻一闻。嗯,臭中带香,我朱棣连屎都与众不同。 小老四打算躲到屋前戳个窗户纸,看新来的姨娘长什么样。娘亲身边的秋姨说新来的姨娘以前是陈友谅的,一股狐媚子样,却很得老爹喜欢。他看到过哥哥打来的狐狸,全身灰不溜秋的沾满了泥,还比他刚刚拉的屎还臭。如果新姨娘是这样的话老爹为啥会喜欢呢,他真想看看狐媚到底是啥样的。 小老四的小黑蹄子刚蹭上窗户,身后就传来了老朱的脚步声,吓得他赶紧往角落的柱子后一贴。这王府后院要么小脚磕打磕打,要么太监软绵绵的踢着沙土的声音,沉重有力的脚步声,就只有老朱和他妈了。他知道老爹这么晚来是去临幸,但他还不知道临幸是啥,他只知道只要他妈要被临幸了,就算是最乖的小五也要被抱走和秋姨睡。这问题他留着好久了,问过他妈得到一个嘣脑瓜,问秋姨又来一个嘣脑瓜,两个哥哥神秘兮兮的告诉他叫双修,所以需要极度的安静和密闭。这说法小老四觉得不靠谱,肯定是从哪个江湖骗子里听到的,他又不是没看过和尚打坐修行,还从来没看过他们念咿咿呀呀嗯嗯哦哦的经。 一个太监用尖细的语调宣布吴王的大驾光临,另一个撅着屁股忙不急的给醉醺醺的老朱开门。老朱站在门口,晃了晃脑袋,想把自己晃清醒点,吼了一声人呢,把角落的小老四震得瑟瑟发抖。狐媚子出现了,一股香味直钻小老四鼻孔,差点让他打了个喷嚏。虽然光线不好只能看个大概,也能看到一层轻纱笼着新姨娘圆润白嫩的身材,一张小脸白的在灯下反着光,声音更是娇俏,像百灵鸟一样动听。后来,小老四第一次听到窑子这种地方实,脑子里就是这幅画面。 看着老爹一把抱起新姨娘把脑袋埋进她胸脯里往屋里走去,他又开始有点难过,倒不是羡慕他爹,而是想起了娘亲。医生说娘亲月份大了要少操劳,所以他被二哥叁哥欺负也不想跟他妈告状,他妈现在这么晚了还在等着老爹讨论事情呢,可老爹喝完酒只记得去找新姨娘了。新姨娘确实好看,尤其是那浑身的纱。 他妈总是说自己老了不衬衣服,妆容也都交给秋姨说随便画画就行了。他记得几年前他妈穿的面料还是滑滑软软的,每天早晨他妈一定要亲自化好妆,才会去做事,那时候老爹有空还会给娘亲画眉呢,老爹就算画粗了娘亲也不会嫌弃。这一两年娘亲也不做新衣服了,老爹打仗赢来的布匹,姨娘们都跑去挑选花色最好看的,娘亲却从来不凑这个热闹,只让他们兄弟几个挑他们自己穿的衣服。时间长了那几件娘亲反复穿的旧衣裳都洗掉色,面料也毛糙了。老爹觉得是夫人爱好简朴,就想顺着她,成套的新衣服都送去给别的姨娘了。娘亲爱好简朴所以穿旧衣服?才不是呢,他记得汤和叔叔托秋姨捎来的两套衣服时,他妈可高兴了,立马就收下了。娘亲不是不爱新衣服,她只是不喜欢和别人抢而已。 呸,狐媚子!小老四用刚学会的词造了第一个句子,却很不幸被关门的丫鬟看到了,丫鬟刚张嘴想喊人,小老四就逃得没影了。说回到布鞋大会那里,小老四觉得今天很不对头,他爹这简直是往死里打啊,再这样打下去鞋都要坏了,他老四以前就算书读的不好也没这待遇啊。啪嗒,鞋底从小老四屁股掉到了地上,老朱更生气了,抽起腰带开始狂抽,骂道“你这兔崽子连小屁股都不老实,把屎拉到并蒂牡丹上,还把老子鞋打坏了!”小老四如梦初醒,原来昨天不是他的屎香,而是屁股底下的牡丹香。 这并蒂牡丹是老朱赏给新姨娘的,早上老朱揽着姨娘的腰,一出门就看到那并蒂牡丹一只挨了泡屎,一只拽的七零八碎散在屎上。老朱刚准备向姨娘发火,关门那小丫鬟就说四王子昨夜来过,硬生生把老朱的气给憋了回去。毕竟老朱还是忌惮马夫人,当时这并蒂牡丹送过来弄的她已经很不高兴了,现在一生气就让他找并蒂的那位,昨晚还忘了去她屋里,要是因为这个把老四揪来打,马夫人肯定又生气。现在好了,老朱可以公报私仇了,可怜的小老四被打的眼睛都哭肿了,老朱还在重复念叨着他的罪状。 不好好读书,啪 上课睡觉,啪 打坏老子的鞋,啪 还屎拉并蒂牡丹,啪 就在老朱又一次说到并蒂牡丹时,小老四透过肿着的双眼间的细缝看到了他亲娘亲。老朱气还没消,但毕竟夫人来了,只能将腰带重重甩在小老四屁股上,上前搀着夫人落座。马夫人搭着老朱的手,不急着落座,却行了个礼,缓声说道大王怎么如此生气,小四是不是又没好好读书了?老朱赶紧附和道是啊是啊,这老四不光上课睡觉,刚刚在哪杵着都睡着了。卷子更是鬼画符,一看就是他睡着了笔瞎画的。老朱心里挺奇怪的,毕竟他当吴王还没很长时间,夫人和他很少拘于礼节,今天又不是啥重要场合,也没啥外人,怎么好好突然行礼了。还没等老朱想明白,夫人又发话了小四从来贪玩爱睡,也不像今天打得这么严重,臣妾刚刚听到并蒂牡丹,是不是小四给兰妹妹惹麻烦了?老朱一听到并蒂牡丹,心头一紧,完了,还开始臣妾臣妾的了,这老四怎么就会给老子找麻烦。老朱把夫人扶进座里,陪着笑说可不是啊,这小子昨晚把一泡屎拉到兰美人的并蒂牡丹上了,我,嗯我早上顺路走过汀兰苑听到丫鬟说的。马夫人懒得拆穿他,却表现出一副震惊的神色,什么,小四竟然做出这样顽劣之事,大王昨夜在省身堂辛苦一夜,小四还给大王忙中添乱,都是妾身疏忽,教导无方,请大王治罪!说罢,马夫人竟要跪了下去,老朱被说的脸上挂不住,赶忙把夫人撑扶住,你身子重还要为我处理后勤,哪有那么多时间管他们,老四自己顽皮的无法无天,我今天打也打了,他应该也能长教训了。 这边小老四第一次看到他妈给老爹跪下,尿都快吓出来了,用哭哑的嗓子嚎着,求父王不要怪母妃,儿臣是自己贪玩与母妃无关,呜呜,儿臣会把所有的压岁钱拿出来赔兰姨娘的牡丹的。老朱听了这话又好气又好笑,这并蒂牡丹价值连城,那事这六岁小儿的压岁钱买的起的。这边马夫人却是神色一禀,沉声说道小四破坏王府财产,理应担责,但斥巨资再购并蒂牡丹有奢靡之嫌,臣妾愿领小四于王府空地种植棉花,待秋收之际,也可纺棉分发给百姓御冬。老朱一听这话,不由得又开始佩服起了夫人,一个姨娘的奇花异草说成了王府的财产,撇开了后宅纷争,纺棉分民,一边提醒了自己要克制简朴,一边又帮自己收敛了民心。老朱笑的合不拢嘴,说道这主意好,但是你身子重就别掺和了,我让各院的姨娘们带着孩子都开始种棉花,以后就定下每年春天播种,秋天纺棉的规矩了,由夫人全权管理!马夫人满口应下,目光却心疼的落在小老四的屁股上。 晚上,马夫人把小老四抱在腿上,给他仔仔细细地上了膏药,就着蜂蜜喂了他点预防发炎的汤药,苦口婆心的告诫他避免跟他老爹的女人有什么接触。小老四觉的很温暖,娘亲身上有股暖暖的香味,让他开花的屁股一点都不疼了。他越发期待起娘亲肚子里的妹妹,想着妹妹一定和娘亲一样温暖漂亮。小老四努力睁开他那双桃子眼,摸了摸娘亲肚子,问道妹妹什么时候才能出来和我玩呀?马夫人笑了,戳了戳他脑门,你怎么就知道是个妹妹啊?小四正想回答,就听到老爹的声音,老四说的对,这回一定是个闺女。小四吓得忙着从他娘亲腿上滚下去,还没翻身就被老朱提着衣服吊在半空,你娘亲肚子那么大了,你小子动作还这么粗野。你妹妹要是被你这猪蹄子踢到了看我不扒了你的皮。小老四缩成一团,刚被放下就自觉的躲在秋姨身后,忙不迭的给爹娘道了晚安,和秋姨一块下去了。 大王今晚不是该去兰妹妹那儿吗?怎么跑我这儿来了,臣妾身子重不方便服侍大王。老朱摆摆手,坐到了夫人身边,手绕过腰抚上了她肚子,老夫老妻了,又没外人,别老大王臣妾的,我还是爱听你叫我重八。马夫人回道,您现在不是我一人的重八,而是臣妾,是这整个后院的大王。老朱听了心里不大有滋味,心想这段时间确实亏欠她挺多,靠在她肩头,柔声说道,是我不好,这段时间忽视你和孩子了,我向你保证我再也不纳妾了,我都五个儿子了,肯定是后继有人的,我以后就守着你们娘几个过日子。马夫人心里虽然一动,却也清醒,朱元璋越做越大,不可能不纳妾的,不可能的承诺要了有什么用呢。她叹了口气,说道我不是不相信,而是太难了,平常人家都有个叁妻四妾更何况你这个吴王了,就算你不愿意,那些文臣们也会追着你纳妾。算了,只要你对我和孩子有心就够了。老朱紧紧握住夫人的手,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话,这时,马夫人的肚子动了起来,这不才五个月,这孩子怎么动的幅度这么大,是不是想她爹爹了?老朱一脸幸福的把头贴着夫人的肚子,没看到夫人脸上一闪而过的惊慌。马夫人愣了一秒才把手抚上老朱发髻,笑着说这孩子现在就不老实,指不准就是个调皮的小子呢。老朱把头抬了起来,装作严肃的对夫人说,不,一定是个闺女,是个活泼开朗的闺女,他一边说一边盯住夫人的眸子,而且跟夫人一样漂亮聪慧。马夫人被他这严肃的盯得挺紧张的,再反应过来就是那双禄山之爪已经穿过衣服揉弄起双峰了。 几个月没被碰身子,马夫人有点不是很适应,正想推脱身子不方便,整套衣服却被老朱脱开了。这才五个月,不碍事的,老四那会儿不是快生了还做过嘛,马夫人被他说的满脸娇羞,索性坐在那儿随他去了。老朱刚把自己的衣服脱了坐到床上,又把夫人抱到自己身上,双手又回到了两只白兔上,不断揉捏。马夫人顿时感觉浑身燥热无比,老朱炽热的呼吸不断吹打着她耳垂,下体的花瓣又被早已肿起的肉棒时不时抬起头来摩擦。正当她情难自制的时候,老朱就把棒子探了进去,花穴忍不住往里收缩了一下,老朱只感觉一股暖流包围着他那根炽热,想到在与这个自己相濡以沫多年的女子鱼水欢好,更加了点力揉起了两只因为怀孕更加丰满的双乳,又发现手上有些湿,原来是这奶水涨出来了。老朱把头靠近夫人的一只乳房竟然开始吮吸起来,另一只手也没停下来,不断打圈刺激着另一只雪山上的红豆。马夫人觉得又难受又舒服,再也忍不了下体的挑逗,主动用手把肉棒深深送进花穴里,瞬时,下体的填充和胀满感传遍了身体每一个角落,老朱在感到分身无比温暖潮湿,又不停的受到挤压时,口中的奶水更一股一股源源到来,不禁开始活动起腰身,一颠一颠地摩擦花穴里每一个敏感的小点。马夫人更不满足了起来,开始反复抬着花朵坐在了他的肉棒上,老朱一见自己心爱的女人如此享受更卖力了,把空着的手托起了她的肚子,加大了腰身的动作,不断配合着她一次次深入直捣黄龙。终于,那花儿越夹越紧,老朱实在忍不住缴枪投降,花儿也在最后一次深深挤压肉棒之后达到高潮,从狂乱中放松了下来。老朱把夫人平放在了自己臂弯躺着,才依依不舍的把分身拿了出来。老朱拦住想去清理身体的马夫人,用另一只手扯了一床被子盖在两人身上,又附在她耳旁低声道,其他的都明天让下人们再收拾吧。马夫人羞红了脸,但还是应了,枕在老朱手臂上闭上了双眼。 不一会儿,老朱鼾声如雷已经沉沉睡去,马夫人把头从老朱手上挪开,翻了身背对着老朱侧躺着。她实在睡不着,一是因为仰卧腹中孩子的压迫和拳打脚踢,二是几个月前那疯狂的一夜又开始缠在她脑中。情欲下去了,理智就上来了,此刻她的内心充满着纠结,她已经不知道对朱元璋失望多少回了,不断告诉自己他不会是个专一的好丈夫时,因为他的一些体己的动作话语内心又开始回春。似乎他还是那个头扎红巾奋勇抗元却只懂憨笑看着自己的少年。 -- 二.秦淮桐影 Гoǔsℎǔwǔ.clǔь 几个月前的晚上,正是朱元璋鄱阳湖水战的庆功宴,筵席举行在秦淮河畔,深秋的河水正泛着冷光。她看着新进院子里的一群莺莺燕燕不断给朱元璋敬酒,看着老朱满意高兴的眼神在这群莺莺燕燕身上不断流连,实在忍不住多喝了几口酒。待当朱元璋把跳舞的达兰搂过来让她坐在身上时,她直接硬生生干了整一杯酒,太恶心了,他人之妇,还在这筵席上毫无礼法。酒烧的脸火辣辣的,就像是被人打了个耳光,下一秒她就觉得天昏地暗趴倒在桌子上。 她不知道,她的一切小动作都被筵席另一端的汤和看到了。汤和满是心疼,却不敢表达出来,只等着婢女秋菊和老朱说娘娘醉的厉害才说自己手臂伤刚好不能多喝酒,故愿意护送王妃。老朱的心思此时全在达兰的细腰上,他双手环着美人腰,下身还时不时顶着那娇臀,想都没怎么想就随便应了。这边马夫人被秋菊搀着正准备回马车,却发现轿夫贪酒牵着轿子跑了,秋菊不会骑马,汤和会骑又不方便带马夫人,正当秋菊打算折回去找老朱的时候,汤和看到了河边停靠的小船。这小船只容两人,秋菊不习水性,汤和便让她回筵席照顾王子们,自己划船护送夫人回府。当秋菊把马夫人架到汤和肩上时,他只觉得一层细汗突然浮了上来,等他一步一步搀着马夫人上船后,秋菊才放心离开。汤和把马夫人慢慢放倒在船舱,看着她沉睡的脸不由得轻轻抚了上去,如果没有朱元璋,这个女人本应该是和他携手一生啊。他一边划船一边想着往昔,他第一次见元帅小姐,就被她一脸坚毅吸引,却羞于言说,只能装作潇洒,听她在后面喊汤大哥,汤大哥,心里甜的和蜜一样。后来朱元璋来了,他本想拜托她帮忙照顾这个没着没落的兄弟以此多撞撞机会,却没想到元帅以为小姐对朱元璋有意直接订了亲。她结亲的那晚,他如鲠在喉,唯一庆幸的是她不知晓他所有感情。 正想着,却听到马夫人在船舱中翻身说话,他以为是她醉酒受了风寒,赶紧把船停到岸边一个树荫下的水面。汤和的手慢慢探向马夫人额头,还好,没烧,他心想,下一秒手却被她拉着进了她的衣服里。他下意识地往后一缩却被她紧紧拉住。一片黑暗中只听得她开始哭了起来,朱重八,你为什么不碰我了,叁年了,你从来没陪我一个晚上!他听着又心惊又心疼,也就不把手往外缩了,而是开始慢慢的触摸她的肌肤她突然挣扎着主动把自己衣服脱了下来,汤和一边不知所措,一边又不敢发出声音惊吓到她。她拉着他的手从乳房一点一点挪到腹部,我知道你嫌我丑了,可我这身体的所有疤痕都是你带来的,汤和摸着她一处一处伤疤,他知道她焦胸怀饼,他知道她为夫挡箭,他知道她生儿育女,但此时这些烫伤疤,箭伤,妊娠纹全都如此真切的触摸到时,他还是忍不住落下泪来,泪水砸进了她眼上。她用衣袖擦了擦,睁开眼却对上的是汤和的一张脸。她的酒醉开始慢慢清醒,河上的冷风提醒着她赤裸的身体和刚刚说的胡话,她不由得闭上了双眼希望这尴尬的一切都是个梦。却听到汤和温厚的声音说思安,没事的,这件事情除了你我谁都不会知道。这些日子苦了你了,你知不知道,其实我从一开始就……话还没说完,马夫人就把手捂住了他的嘴,她不想听也听不起,另一只手胡乱的把衣服往身上揽。汤大哥,让您见笑了,我们回去吧。她冷冷说道。 可汤和此时正是热血当头,哪肯这么轻易放弃,他把她的衣服扔去一边,把她两只手攥住按在甲板上,伏在她身上,用强吻封住她唇间的那声自重,他用舌头撬开她禁闭的牙齿,吮吸着她的小舌头。等到身下人渐渐不再反抗了,他才松开她的双唇,把吻转移到她的脖颈,一路向下,遍及她身上所有的伤痕。思安,就当这一切是个梦吧,梦醒了后我不会打扰你的,温暖的气流在她的肌肤上跳跃。混沌得脑子里闪现出待字闺阁时与汤和的往昔,她曾经也是喜欢过汤大哥的,只是刻意被她忘了,此刻她不愿去想朱元璋也不愿去想汤和的妻儿,她只愿沉浸于这个短暂的梦。待到汤和亲到她下体时,她开始感觉有潮湿柔软的东西进入了她的花穴,一点点轻轻磨蹭挑逗她的敏感,小花不由得吐出一点蜜汁,却又被这块软肉舔刮干净,然后又是一吸,吸紧了她整个小花骨朵。她从没有过这种感觉,每次朱元璋都是粗暴的横冲直撞,这种丝丝入扣的温柔让她有了一种宛如初夜般的体验。她的两只手把汤和的双手带到胸处,汤和只用手指挑逗着两颗红豆,先是两根手指夹起,又来回揉搓,最后还点着最敏感的那一点深深按下去又捏起来。马夫人忍不住发出了欲罢不能的呻吟,下体的花朵尝试着脱离嫩肉的把控,臀部也更是翘起希望够到男人的分身。汤和本担心污了马夫人的身子,但她不断的浪叫让他进来,带着露水的花朵反复磨蹭他早已勃起的分身,这一切终归使他动了心。他一把脱下了裤子,小心翼翼一点一点的进入了花穴。四年没有同床,马夫人此时只觉得,一个狭小得缝不断呗挤开充满,有点痛又很舒服,花穴忍不住疯狂吸紧着肉棒,恨不得赶紧把这棒子全部吸入。汤和感到分身收到着肉壁的吮吸挤压就又膨大了一圈,敏感的头部被花穴紧紧包着让他忍不住开始抽插,马夫人这边也是久逢雨露,已经开始欲仙欲死,汤和与朱元璋的直捣不相同,他会慢慢找到马夫人的敏感点,再慢慢贴上去按压,并感受到花穴对分身带着些痉挛的疯狂吸允压夹。马夫人紧夹着他的分身让他动一动深浅都难,此时的主动权完全交给了她,她用花径的收缩蠕动把这根粗长的肉棒填满每一个空虚的角落,并分泌了蜜汁包裹安抚他敏感的头部。就这样,在汤和缴械投降之前,马夫人已经高潮了近十次,本来汤和是要选择在他体外发泄的,可马夫人不准,硬是夹紧分身不让他离开。 河水一声声拍打在甲板上,短暂的温存后,两个人默契的起了身,各自穿上衣服。汤和坐到船前开始划桨,马夫人跪坐在他身后双手环着他的腰,头贴再他的肩背上,除了流水声,一切都是静默的。第二个月后,马夫人发现月事久久不到,开始烦恼担忧,只得佯装嫉妒,将醉酒的老朱从饭桌上拉下来带入房中,老朱酒醉的不省人事,还以为是哪个姨娘,就直接躺在床上,让她自己动。马夫人又羞又愤却毫无办法只得照办,满脑子里想的全是船上缠绵。次日老朱醒来,细节已经不大记得了,只发现在夫人床上,有点意外。马夫人早就醒了,或者说她压根就没怎么睡,整个一夜就是听着老朱的鼾声,想着所有的一切。她确实对老朱失望了,也确实爱上了汤和,可先下为了避免再惹麻烦,她必须忍下老朱所有的淡漠装作贤良大度,她也必须完全忘记那船上的梦。гoùщenщù.ⅵp(rouwenwu.vip) 后来汤和也因为不放心,特地将一名姓韩的医生送进王府,马夫人也心有灵犀的单独招了这个韩医生把脉,韩医生看到马夫人的手在桌上画了个一字,立马将这喜脉少判了一个月。老朱得知夫人又有孕高兴万分,赶忙跑来对着马夫人又亲又抱,满心希望这次是个闺女。这边汤和也知道了这消息,本来他还不太确定,但韩医师确定了他的疑虑,一时间汤和只觉得又惊恐又欢喜,欢喜的是自己最爱的女人有了自己的孩子,惊恐的是能不能瞒住残暴的老朱。他不禁倒吸了口凉气,如果这孩子给思安带来麻烦,他不如不要。而且他也离她太远了,没法好好保护她,唯一能做的就是作为世子谕德进宫辅导之际偷看陪伴在朱标旁边的马夫人。这两人都装的什么事都没发生,对上眼眸又都慌忙撤开,还好朱标此时只对书有兴趣,便对他妈的红杏出墙浑然不觉。 几个月后,马夫人也快临产了,她不断吃着韩医师给她开的安胎药,除了汤和来辅导的时候出门外,其他时间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生怕孩子还没挨到九个月就出来让老朱起疑。汤和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便让朱标练习马上射箭,自己留在屋里给他编写教材,马夫人一听立刻明白了,赶紧推说自己身体不便,让秋菊跟着看护好朱标。虽然房里只剩他两人,但毕竟大门是开的,还是不便做什么。好在马夫人坐的位置被一侧门挡住,汤和就慢慢踱到马夫人身后,双手环着她掩藏在桌子底下的肚子,头紧贴着她耳畔低语自己的担心。马夫人覆上他的手让他宽心,凭着和老朱十几年夫妻,老朱不会太对自己起疑心,再者生养的事,就算孩子着急出来编个理由也就行了,而且这孩子应该是个女孩,到时候老朱也不会考虑女孩和他像不像。汤和把脸埋进马夫人的秀发里,贪心的吮吸她的体香,他知道机会不多,所以他要记住每一刻。娘!汤叔叔!我也想和大哥一块玩!小老四向来没规没矩到处乱窜,汤和猛地抬起头来,还好小老四没看到他脸贴在马夫人头上,但是肚子上的手却是忘了抽。马夫人立刻发出呻吟,装作不适,汤和也接过这戏说娘娘刚被四王子惊到了,这腹内孩子翻滚不停的情况和内子之前一样,四王子赶紧叫韩医师吧,这边小老四吓得破了胆,赶忙跑出去找韩医师。 马夫人自然是没什么事的,韩医生看着汤和的眼神和交代也明白了大半,就顺着汤和的话给马夫人开了几副养气血的药。可老朱还是被惊扰到了,他可不希望自己的宝贝闺女被这个为非作歹的小老四弄出个什么好歹。老朱一进马夫人院子就拧上了小老四的耳朵,要硬生生拽着他耳朵进屋给他妈赔罪。汤和赶忙拦住了,说不能让夫人再受惊,四王子也是无心之失。小老四的耳朵暂且保住了,但接下来就会迎来腥风血雨的审判了。老朱看着门口立着的汤和有点意外,但也没说什么,之让他回家去了。汤和连声应下,连回头都不敢,只能在心中祈祷太平无事。这边马夫人也是心烦意乱完全不想理老朱,就在床上装作睡着了。老朱看样不好打扰,却有一团无名火升到心头,他觉得今天的汤和总是不太对劲。于是他只能又拧上小老四的耳朵把他拖到省身堂。 待屏蔽了所有下人,他让小老四跪在地上,撅着赤裸的小屁股。爹问你,您娘今天到底是怎么搞的?小老四抖的不行,带着颤音说是孩儿不孝,本想和大哥一块去玩,就莽撞的喊着娘跑进了门,没想到惊吓到了娘。老朱想着夫人身经百战,老四就算再皮,也不太至于吓到她,便又发问你怎么把你汤叔叔也带到你娘寝殿了?,小老四感觉屁股凉飕飕的,脑子一点都动不了,赶紧说汤叔叔摸娘的肚子说娘和叔母之前一样,是受惊了,秋姨又在看大哥骑射,所以汤叔叔搀着娘回了寝殿。老朱一听,气的不行,摸肚子?老子的女儿是他汤和能随便摸的?只能把气撒在小四屁股上,老朱当即抽了腰带开始抽打老四的小屁股,你这孩子,没轻没重,说话还乌七八糟,你汤叔叔摸你娘肚子?老子借他十个胆他都不敢!小老四屁股上的伤还没好,这一鞭下去魂都要丢了,也记不得汤叔叔有没有摸他娘肚子了,赶紧求饶道是孩儿说错了,汤叔叔没有摸,孩儿惊恐所以说错了,可老朱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他气的要命,只能发泄在小老四的屁股上。在他心里,马夫人从始至终都完完全全是自己一个人的,任谁都不可怀疑,连他自己都不愿有一点点念头想着夫人和别人,……他一点都不想去考虑这事情。 日子过了半个月,每次批阅奏章,看到汤和的名字,那日小老四的话就在他脑中循环播放。够了!老朱一声怒吼,门口立马滚进来一个小太监。传我的旨意,命汤和还守常州!即日出发!汤和这边收到旨意倒不是很惊讶,毕竟他的伤已经好了,只是没想到让这么快就出发,他本来还想亲眼看看自己的女儿,看来老朱确实开始提防他了。他一边打点行李,一边想着马夫人,可怜这两人连离别都不能打个照面,就要天各一方。这边马夫人听到汤和这就要出征的消息登时慌乱万分。她太了解老朱了,他这是要逼自己自证清白。她只能当作一个普通的消息,微微带着笑听了。可肚子里的孩子却真开始翻滚起来,这孩子已经足月,随时就可能要出来,虽然外面都知道这孩子刚九个月,她也不能让这孩子现在出生,不然一定会让老朱更加怀疑她受到了这件事刺激。她慢慢抚摸作动不止的肚子,心想到,这孩子一定要懂事,如果你现在出来了,你爹就回不来了。可是瓜熟落地是自然的,哪管你想不想呢。马夫人只能抱着肚子,赶紧喝了碗安胎药,紧闭双唇把呻吟硬生生忍下去。 马夫人刚打算端起另一碗汤药,就传来了朱标落水的消息。话说朱标这边刚学会骑射,本来应该循序渐进的,但朱标向来对自己要求严格,现下又没有汤和辅导,他竟开始自己尝试老朱从漠北收来的一匹烈马。一开始他还觉得这马并不是那么难驾驭,便放松了警惕,一鞭子打在马屁股上。那马儿登时就受惊了,拽着朱标胡乱奔跑,朱标越是勒住缰绳,这马奔的越快。秋菊和几个仆人见状,赶紧去请侍卫跟汤和过来帮忙。但朱标已经控制不住了,直接被马颠了下来,如果砸向草地他就半身不遂了,好在这草地旁是溪水,朱标恰好砸入水中。只可惜朱标不通水性,翻腾了好几下就支撑不住,那些个仆人也没个会水的,好半天才来了几个会水的跳下去把朱标救上来,他却已经奄奄一息。这时汤和赶来了,长期在南方作战让他知晓溺水后的急救,赶紧上前按压朱标胸口。待朱标吐出好几口水终于有点意识后,马夫人也一颠一颠地跑来了。这儿子身子骨从小就弱,以后还要继承大业,故而她最疼朱标。一听到朱标落水,马夫人就按住不断作动的肚子,也不让婢女搀扶,自己不管不顾的奔向校场。刚看到朱标在汤和的帮助下有了点意识,一颗高悬的心总算放了下来,这时候才觉得腹痛不止,两腿无力,再也撑不住,跌坐到草地上抱着肚子痛呼起来,仆人们一看羊水都破了,赶紧上前搀扶起马夫人回寝殿。汤和心疼的紧,却又不敢过去帮忙,只能默默看着她痛苦的背影,她走几步就蹲了下来,身子因为疼痛收缩成一团。汤和擦了擦眼睛,继续回到这边忙着朱标。 老朱本在军营,一听到朱标落水,立马快马加鞭回了寝宫。一来就看到脸色惨白的儿子还有跪在地上呻吟的妻子。老朱的那张黑脸更黑了,赶紧把夫人抱在怀中跳上马背直奔寝殿,把儿子交付给了汤和。马夫人本就疼痛万分,在马背上颠的更是让她痛入骨髓,连刚刚入盆的孩子都被颠了回去。老朱听着她揪心的痛呼害怕的不行,一手握着缰绳一手护住夫人肚子降低冲撞。可这毕竟杯水车薪,马夫人不停地扭动的身体,紧握老朱握住缰绳的手让他停下来。老朱见此只得把夫人放下,两手抱着夫人跑向寝殿。刚送进门,就被仆人推到门口等待。一盆盆血水端了出来,马夫人喊痛的声音也越来越弱。老朱在门外不安的踱步,夫人早已生产过五次,本是一次比一次容易,可这次看起来却比标儿出生那次还危险。他开始后悔自己急着让汤和还守常州,如果不是自己意气用事,标儿怎么会落马,夫人怎么会惊动难产。 终于,过了十几个时辰,孩子的哭啼终于传来,老朱愣了一下竟哭了起来,不等仆人报喜,当即撞开门去看夫人。马夫人此时气若游丝,头发被汗湿透了,嘴唇也毫无血色。老朱叫了她好几声她才抬头应了一下,看到老朱气急攻心,又开始大出血。稳婆尖叫着把老朱推出去让夫人止血休息,老朱只得在门外瘫坐着,听着刚出生的女儿哇哇直哭。这边汤和也是一晚没睡,听到马夫人难产大出血更是心急如焚,他在佛像前跪了一晚,许诺只要思安无事他今后愿放弃一切功名利禄乃至性命。直到听到小郡主出生马夫人也止住了血才颤巍巍的从蒲团起身。次日,汤和还守常州,临行前看了好几眼金陵城墙,才依依不舍地驾马离去。 马夫人生了女儿后,元气大伤,只得天天卧床休息。医生反复提醒老朱,夫人气血大亏,叁年内不可再有孕,否则有性命之虞。她本就不想再看老朱那张脸了,故而此时也有理由不去理他。可老朱这人总是挺贱,夫人越不理他,他越是要往旁边凑。也是这小郡主可怜,一出生娘亲就没力气抱养她,老朱又不放心把这得之不易的闺女交给哪个姨娘养,就专门请了个两个奶娘来看护,就这样,他还要天天忙完了抱着闺女看她娘亲。所以其实马夫人还是躲不开他。 -- 三.逆子之忧 Гoǔsℎǔwǔ.clǔь 这一日又是老朱抱着小郡主哼着不着调的凤阳花鼓走进马夫人院里,夫人一听就赶紧翻了身转向床那侧装睡,老朱一进来看到她翻身也不恼,抱着小郡主晃悠悠的咂咂舌头做鬼脸。小郡主被逗笑了,没牙的小嘴咧出个弯月,一边嘻嘻傻乐,一边流着口水。马夫人听到孩子的声音,胸口已经湿了一块,母亲的本能让她思念孩子,想给孩子喂奶。于是她索性撑着身体坐了起来,让老朱把孩子给她。老朱怕夫人累着,本想着让乳母喂奶,一见夫人胸前的潮湿就把孩子递给她了。马夫人亲了亲孩子的小额头,也懒得和老朱废话,直接把胸脯露出来给孩子喂奶。小郡主好不容易回到娘亲的怀抱哪肯放过吃奶的机会,小嘴含住奶头吸的小肉腮帮都瘪了,马夫人不是很适应,皱起眉头本想拔出来,又心疼女儿,就拍拍她的小身板怕她喝呛了。老朱的眼睛盯直了,想到的是几个月前他也尝过这奶香,可夫人现在冷冰冰的,连话都不愿和自己说了。老朱也是心虚,尝试着找点话题,咱闺女还没取名呢,这段时间你最辛苦了,你来取这个名吧,马夫人一听也挺惊讶,毕竟老朱向来都是自己弄个木字旁的字给儿子当名,孙姨娘出的女儿和老四一样大,老朱都没给她取名。朱桐,桐树的桐。,她想着那个秋夜秦淮河边的梧桐树荫下的小船,柔声说道。好好好,这个真好,沉稳大气,真配我的嫡闺女!老朱说完还径直坐上床来,一只手绕到夫人的肩头,马夫人一时间有点恍惚,似乎又回到了朱标刚出生只有他们一家叁口其乐融融的日子 。 小半年来马夫人一直卧病在床,也没什么心性去管理府中杂务,基本都交给了贤惠淑德、让老朱赞不绝口的孙姨娘。从老朱称王以来,她终于过了一段清闲安心的日子,除了还处于女儿热的老朱时不时来骚扰有点膈应外,简直堪称完美。可惜这称心如意的日子没过多久,又出事了。出事的是朱文正,虽然名义上是老朱的义子,但其实只比马夫人小四岁,她一直把文正当弟弟看。前段时间听说文正因不满功赏分配在驻地骄奢淫虐,然后被老朱派人臭骂了一顿。她本来是不相信文正会抢人妻女的,想着他只是个急脾气刚强的少年,因为封赏不满意闹脾气弄得挺难看被文官添油加醋罢了,结果现在老朱竟然要亲自去南昌找他了。гoùщenщù.ⅵp(rouwenwu.vip) 等马夫人赶到大堂,却得知老朱气呼呼直接走了,估计已经坐上船了。好久没有下床活动,马夫人不由得气喘激烈,这番劳而无功又心急如焚的,使她瘫坐在椅子上满头思绪。她记得刚打下金陵时,老朱问文正想要什么封赏,文正却说先给亲戚封官如何服众,直接推辞了封赏。她知道文正心气很高,是觉得当时自己手上的战功不够出色,领了怕人说闲话,可当文正死守洪都,大胜陈友谅,完成一笔极其优秀的战功之后,老朱却什么封赏都没给他。她当时就知道文正肯定会极度愤怒,不服自己拼死作战结果什么都没有。她也劝过老朱别让文正委屈寒心,可老朱压根不听,说他担心文正少年气血得了封赏必定居功自傲,所以要磨磨他心性;或是说什么要平衡各方势力,若是这小子封赏独大常遇春廖永忠这样的老人定然不服,后面还是要打仗的。马夫人觉得老朱太自私了,一切都从他自己角度想,丝毫没想过文正会有多受挫。就算封赏少一点,也比没有强,这多让人寒心啊。为了这事,马夫人没少和老朱吵架,直到吵到老朱看到她就绕边走,抱上新来的兰姨娘,柔情蜜意,好不快活。马夫人虽然一直写信给文正安慰解释,但没想到事情还是这么快就变得如此严重。她实在不明白为什么发展的如此迅速,就翻了翻案几上的文书看看上奏文正的按察使是不是又说了什么。 打开奏文,读下来发现是文正因为责骂感到畏惧,然后这按察使得出结论说文正有异心。马夫人心立刻沉了下去,老朱这个人什么不多,就是猜忌多,手下一切都要按照他的计划稳定进行,有失误就会被记恨,更何况异心。虽然马夫人觉得这前后毫不相干,文正投奔以来一向敬重老朱,被责骂有畏惧是正常,可老朱看到奏文里异心,就会立即红了眼,想来老朱早就忌惮他洪都之战功高过主。写下异心这两个字,简直是想让文正去死。这个按察使敢这么大胆,看来文正确实在江西闯下的祸事不小,所以才硬逼着老朱亲自收拾他了。马夫人有些晕眩,她实在难以接受,那个阳光明朗的弟弟竟然真会变成抢人妻女,骄奢淫虐的恶霸。在秋菊的搀扶下,她缓缓回到了自己房里,躺在床上,眼睛却直直盯着帐顶,她想弄明白这到底是为什么。 前厅传来一阵喧闹,肯定是小四带着跟屁虫小五又来找桐桐玩了。小老四很羡慕这个小妹妹,因为她天天被老爹抱着,还可以在旁边和爹娘一起睡觉。王府的划分是朱标一间房,安静沉默的老二老叁一间,活蹦乱跳的小四和小五一间,因为小五还小,小四又太皮,所以就属他们房里照料的仆人最多。小老四一边要做个好哥哥尽心尽力照顾小五,一边还想着时不时找这个小妹妹玩。可老朱哪让呢?他都不敢拿他长胡子的黑脸贴到宝贝闺女的脸蛋上,怎么可能还会让冒冒失失的小老四抱闺女呢。这会儿可让小四瞅到机会了,立马带着小五撒着欢奔过来。桐桐本来在摇篮里睡地安生的很,可小四哪里会老实,先是伸出猪蹄子戳戳小妹妹地脸蛋,又拉起她藕节一样的小手,感叹道“女娃娃就是好看,比小五小时候俊多了。”小五踮着脚才能看到摇篮里的桐桐,撇撇嘴奶声奶气地说“四哥你只比我大一岁,哪里记得这么清楚。”然后趁小四不注意,哈了下他咯吱窝。小四立马哈哈笑起来,一个没站稳,身子偏到摇篮上,硬是把小朱桐摇醒了,哇哇大哭。小四小五两个立马不约而同地往门口奔出去,却还是被马夫人叫住了,只能低着头慢慢挪回来。不老实的小四从后面打了小五一拳,低声嘟囔“都怪你要挠我,看吧我们又要被罚抄书。” 马夫人从屏风后走出来,抱起哭的直抽的小朱桐,皱眉道“小四你今天不去念书,怎么又带弟弟来这儿皮了,你就不能学学你的叁个哥哥吗,从来就不让我烦心。”“妹妹太可爱了,我想趁父王不在的时候看看她。”小四委屈道。小朱桐像是解了气终于不哭了,闭上眼睛又想睡觉了。马夫人把她放回摇篮里,看了眼小四小五,“那你也不能不去书堂啊,放学了再来不行吗?”小五还记恨着那一拳,有点落进下石,赶紧接话“四哥说他不想读书,他要练武艺,要做个大英雄,像,像文正大哥那样!”马夫人一听,顿感头疼,“闭嘴,你们知道你们父王今天是去干什么了吗?文正犯错了,犯了很大很大的错误!”小四很惊讶,立马脱口而出“不可能,文正大哥是打败陈友谅的大英雄,他对父王那么忠心,不会犯错的!”马夫人感到极度的疲劳,不知道这些个是是非非怎么和这俩个几岁的孩子掰扯清楚,“你文正大哥打仗确实英武,可他强抢了百姓的妻女财物,就又变成了恶霸,你们要是不好好念书,学习仁义道德,难道要变成文正那样吗?现在就给我去学堂念书!小四把论语抄一遍叁天后交给我,然后再把小五教会,不懂的去问学堂的夫子!”马夫人看着小四小五灰溜溜地走了,心里也不是滋味,她不愿意去想,可心底的害怕还总是隐隐约约的浮现出来,她害怕她的孩子们长大后习得纨绔子弟地坏毛病犯错。现在看来,老大最为听话懂事,老二老叁也很安静,就是这小四小五以后难免头疼。希望他们多读点书学点礼仪道德受受教化吧,马夫人叹了口气。 第二天晚上,老朱终于回来了,马夫人早就守在王府门口等着了。老朱一脸铁青,文正低着头拉着小儿子铁柱。铁柱刚满四岁,和小五一样大,怯生生的抬头看向马夫人,马夫人面容一僵,只能转移话题说晚饭已经准备好了。老朱摆摆手,让下人把文正押入偏房,然后让夫人领着铁柱一起用膳。铁柱见爸爸被人押走,害怕极了,也不敢出声,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马夫人也是心疼赶紧俯身安慰,“铁柱不怕,你爸爸犯了错,但他也立了功,将功补过,不会怎么样地。”老朱站在一边沉声道:“文正此次大坏军纪,滋扰百姓,影响太差,就算有功也还是要重罚的。” 铁柱一听,抱着马夫人直接哭出了声。老朱叹了口气,走向嚎啕大哭的朱守谦,摸了摸他的头,“好孩子,不要怕,是你爸爸不听话犯了错,我不会因他的过错对你怎么样的。从今天起你就住在王府里,王妃会好好照顾你的。以后你会继承你爸爸所有的荣华富贵,只要你听话。” 铁柱不敢哭了,硬生生逼了回去,只剩下小小的抽气。马夫人拍了拍铁柱的背,心疼地把他抱入怀中,“没事的,铁柱,以后我来疼你,你在这还可以跟你的几个哥哥们一起学习玩耍,没人敢欺负你的。”铁柱呜呜了两声,就给马夫人跪下来,马夫人擦了擦眼角,把守谦扶了起来,“好了好了,铁柱真懂事。你就跟小四小五住一起吧。”然后就让秋菊把铁柱带到小四那屋去了。 饭桌上老朱和夫人都无心饮食,马夫人终于忍不住了,问向老朱“你到底打算怎么处置文正。”老朱放下筷子,沉默了一会,“强抢民女,骄奢淫虐,依律当斩,以正军法。”,马夫人虽然知道难免如此可一时之间还是难以接受,颤声道“他可是你亲侄子啊,你大哥就只剩这一个儿子。要是杀了他,别说大哥了,我们该怎么对你爹娘交代。”老朱抚上额头,“我也不想这样,可他在江西影响太过恶劣,若是不处置,民心就散了,现在可是紧要关头啊。”“文正有错是该罚,可你当初也不该什么封赏都不给他,死守洪都八十五天,他是为你拼命啊,你明知他那么刚强的性子,非要打击他把他逼疯。”马夫人忍不住了,不管不顾直接指责老朱。朱元璋罕见的没有发怒,也不说话也不吃饭。马夫人急道,“这样吧,你把文正官职免了,就不要他性命了行吗?”老朱还是不说话,过了会才木然道“好,我等会找人把文正带到桐城,让他守在那里好好过下半辈子吧。”这顿饭吃的夫妻两人都毫无兴致,老朱草草吃完就去书房了,留下马夫人怔怔地看着满桌剩菜,半晌叹了口气,让丫鬟拣点没吃完的好菜给关押的文正送过去。 过了两天,小四带着抄好的论语过来了,还有跟在后面畏首畏脑的小五。马夫人扫了一眼老四龟爬一样的抄写,捡了几个问题问了小五。小五只是听着他四哥嗷嗷边抄边念,就只记得什么者啊也啊的,只能嘟着嘴巴可怜巴巴地看着娘亲。马夫人想他们毕竟还小,稍微跟小五解释了一下,也就没再追究了,只是问“小炜怎么没和你们一起来?”刚有点文化的老朱嫌铁柱这名太土,给铁柱改名为朱炜了,按照自己的家谱来,也算是把他当亲孙子了。小四反应半天没想打到底是谁,还是小五机灵,答道“铁柱不识字,怕娘亲提问,就不好意思过来了。”马夫人皱了皱眉,“别铁柱铁柱的叫了,你父王已经给他改名为朱炜,你们文正大哥以前打仗太忙顾及不到他所以他才不识字,你们如果欺负取笑他,小心被我禁足。”小五听了,顿时乖了起来,可小四还是仰头问道“娘亲,小炜天天晚上都哭着想爹娘,文正大哥什么时候才能被放出来啊?”马夫人眼神一暗,“小炜很难再见到他爹娘了,也是可怜,不知道什么时候文正才能被放出来啊。”这时,扒在门口偷听的铁柱,捂着嘴哭着跑开,不敢发出一点声音。没过多久,朱文正就在桐城郁郁而终,妻子则留在桐城为其守节扫墓,小铁柱像突然哑了一样,天天除了上学只是沉默着,小四和小五嘻嘻闹闹,他却会在一旁帮小四把没写完的课业补上。马夫人这些都知道,彷佛看到了当年在郭子兴府中寄人篱下的自己,除了确保给铁柱和嫡王子一样的生活条件和资源,也没什么能做的了。铁柱自然没有她几个儿子来的勤,她也没多刻意让他过来,毕竟一看到他,就又会勾起自己那些寄人篱下的心酸。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下去了。 -- 四.自由改嫁 小朱桐转眼长到一岁了, 也会咿咿呀呀跟在屁股后面叫爹娘了。这小朱桐生的也是乖巧,除了饿了会哭两下,平时也都是笑嘻嘻的,天天骑在老朱脖子上笑的口水都能流到她老爹头上。马夫人开始庆幸这个孩子是个女儿,不光长的像自己就行了,还这么受老朱宠爱,也算是弥补了亲生父亲的空缺了。于是她就又想起了汤和。一贯勤俭的老朱在小朱桐周岁的庆礼上也算是铺张了,只要在金陵城的老兄弟都受邀赴宴,那些驻守地方有的也捎带了礼物。汤和自是不能赴宴见他亲闺女的,但又怕送礼不合适引老朱猜疑,便索性假装醉酒叁天说是忘了给郡主庆生。马夫人得知后心里挺不是滋味,心想他果然是就当做梦了。 可现下却还不能让她陷在气恼后悔这样的儿女情长中,军队的后勤正急待处理。之前老朱鄱阳湖血战,虽然打败了陈友谅这个劲敌,但自身也损伤惨重,多少弟兄们葬身湖底,鲜血把湖水都染红了。而那些弟兄们的遗孀子女失去顶梁柱后,只能苦苦依靠后勤的针线活赚些银两扶持家里,可上有老下有小,又是弱女子,还经常被一些士兵调笑。马夫人对于这些自然是知道的,本想着增加的阵亡补助可以改变这一切,却发现这只能帮她们解决一时的麻烦。只要她们一日顶着遗孀的身份,她们就要一日分身乏术。侍公婆,育子女,做女红,还免不得遭屈辱。因为受不住这样的日子而上吊的已经有叁个女子,留下叁个家庭的老老小小,靠后勤给的微薄的补助过活。马夫人看老朱这天在小朱桐的周岁庆礼上很是开心,便想试探他的意思,看他同不同意她的提议。 老朱醉醺醺地下了筵席就跑进夫人房里了,一进门就把女儿狠狠亲了几口。小朱桐就算知道这是她爹,也被酒味熏着了,哇哇大哭赶紧往奶娘怀里一躲。马夫人一看老朱醉酒了,想着今天又没法好好商量,有点失望,一边让奶娘把小朱桐带走一边把歪歪倒倒的老朱拉到椅子上。老朱傻兮兮的笑着直接扑向了夫人,倒是还记得医生的话,没敢上来就扒衣服,而是把夫人搂在怀里,一屁股坐在床上,想着慢慢温存。旁边的婢女看到这一幕赶忙偷笑着下去了,留下坐在老朱腿上的马夫人脸上有些微微发烫。老朱把手探到夫人里衣里,把玩着一双白兔,又弹又握又抓又压,弄的夫人不适地扭动起来。马夫人伸手握住老朱胳膊想要停止他。 重八,别这样,医生说了我这叁年不能再受孕。 老朱亲了亲额头让她放心,炽热的下身却开始摩擦她的臀部。马夫人见状只得反身坐在老朱腿上,用手帮老朱缓解燥热。可老朱却反过来解开她的衣服,又把她双手握住推到在床上,把那根炽热直接放在她双乳之间。马夫人脸红着自己把两只玉兔捏到中间包裹着老朱的下身,老朱就开始疯狂抽插起来,只觉得无比温暖滑腻,竟没多一会儿精关失守,射在夫人胸脖上。老朱挺是愧疚,想拿毛巾帮夫人擦干净。马夫人却是不太在意,把刚释放完的老朱拉到床上休息,自己随手扯过一片要换洗的衣服擦了擦。 思安,能娶到你我真幸福,现在咱们儿女双全,我打下的土地也越来越多。有朝一日,我一定会实现对你的承诺。老朱躺在床上,由上而下抚摸着夫人的身体。 马夫人被他这一遭弄的挺敏感,想到医生的话又得克制自己,便想着说些正事。 重八,不仅仅是对我的承诺,还有对弟兄们的承诺,对百姓的承诺。我并不强求你开创个全天下的太平盛世,我只希望你守一方水土,护一方安康。马夫人把手搭在老朱胳膊上,想把他往自己下身游走的蹄子拉上来。老朱也不管她的手,还是一路往下,还开始用手指有节奏的点了起来。马夫人只觉花蒂一阵酥酥麻麻,赶紧握住老朱的蹄子让他停下来。重八,我要跟你商量正经事呢!老朱见夫人的一双美目狠狠瞪着他,只得停下手上的动作嗯嗯,夫人劳苦功高,又贤惠淑良,不管什么提议为夫都赞成! 马夫人一听就来劲了,也不管赤裸的身体就直接宏篇大论起来直说遗孀之苦,理应提高优待。本来老朱是酒醉了要睡着似的点头应和,以为只是提高补助,一听到夫人说应允许遗孀自由改嫁这几个字时,酒立马就醒了大半了。老朱一下撑起身来打消马夫人的话头不可能!这是绝对不可能!弟兄们为我流血卖命,着尸骨未凉,我却让他们的女人嫁给别人,我朱重八没那么没良心!马夫人也坐了起来,女人也是人啊,又不是要跟着死去的兄弟一块要殉葬的物品。难道丈夫死了,她们这下辈子就这么痛苦地过下去吗? 老朱神情严肃地看向夫人那兄弟们的父母子女怎么办?她们要改嫁自己轻松了,留下一家老老小小饿死吗? 马夫人早做了准备,她们自由改嫁之后我还是会安排她们照顾原来的公婆子女,有了额外的时间和银两,她们会更有心力扶持家庭。 老朱听着觉得似乎可行,但又确实违背常理,想着现下仗还没打完,几个遗孀的性命没有整个军心重要,便懒得再和夫人分辩下去,提上腰带打算走。我算是看出来了,你这是给你自己留后路,是不是打算等我战死了你自己自由改嫁啊?改嫁给谁啊?汤和还是徐达还是刘伯温? 马夫人没想到老朱开始耍起无赖了,也开始穿上衣服你这是什么混账话,我孩子都给你生了六个了我改嫁?我这么多年全是为你辛勤劳作,你竟然说我找后路?? 老朱早已提上了裤子,大步流星的向外走去,边走边说现在你这吴王夫人可辛勤不起了,等我下次战死了,你再颁布你的什么自由改嫁然后把你自己嫁了吧! 马夫人在床上衣服还没有穿好,只能看着老朱离开的背影,恨恨地骂道朱重八,你这无赖! 对,我无赖,这无赖马上就战死了,你赶紧换个不无赖的。老朱踏出房门前,还不忘继续刺激夫人,一边还坏笑起来。没过几天就传来了老朱要攻打张士诚的消息。本来马夫人是觉得没什么意外的,毕竟陈友谅都死了,还怕张士诚吗?可老朱那张贱嘴之前偏偏强调自己战死什么战死的,就很难听,很不让人舒服。毕竟老夫老妻,尽管之前和汤和有一夜风流,也不会想他老朱出什么事,就算有个叁长两短,她也会好好扶持标儿继任,为老朱守节。马夫人又自嘲般笑了起来,想什么情情爱爱呢,这么多年,他们之间早就谈不上爱情了,也是如亲情一样的习惯了,习惯了有对方的存在。只是,她习惯于比老朱付出更多。 老朱临走的那天,马夫人带着孩子们在城门相送,老朱可操心了,从叮嘱朱标好好念书养身体到叮嘱小老四不要皮飞天到叮嘱留守金陵的李善长最后还是要听马夫人的指令,最后才依依不舍地把怀里不停喊爹的小朱桐递给马夫人。对上夫人那双忧心的眸子时,不由得抚上她的脸庞,想起之前刺激她的话,别傻了,我死不了的,好好带着孩子在城里等我回来! 怀里的小朱桐可能知道父亲要走了,突然哇哇哭了起来,马夫人也顾不上回老朱,就一颠一颠地哄着女儿。老朱一看时间也不早了,看了看夫人和自己的几个孩子,便领着部队走了。 马夫人在马蹄扬起的尘埃中,有些错觉,老朱这几年战事再险恶都不会对自己说什么,只有老朱当年第一次出征,自己怀着标儿依依送别,他也是那句我不会死的,等着我。 小朱桐哭叫的声音把她拽回现实,亲了亲女儿小脸蛋,想赶紧回去给她喂奶。五个儿子却见老朱一走都如释重负,全围了过来想逗小朱桐开心。尤其是小老四还伸过来脏兮兮的猪蹄子想给小妹妹他省下来的桂花糕。小朱桐哭的更厉害了,马夫人赏儿子们一人一个脑瓜崩,小老四则是直接被踹了屁股。从现在开始,小老四委屈极了,开始怀疑自己不是他妈亲生的了。 -- 五.贤良之名 老朱攻打张士诚后,捷报频传,剿灭张士诚指日可待。马夫人不由得感觉这是好久没有过的一段轻松日子。再过不久,就不会再有战乱,天下太平。可仔细想想,马夫人却想到另一件事。她知道老朱的野心,天下帝王,那她就逃不掉得成为一国之母。马夫人想到这叹了一口气,她虽然早就习惯老朱一次次的纳妾,可想到后院以后更多的人口,更多的事端还是令人烦恼。她本是不屑于管那些个姨娘们的纷纷扰扰,宁愿去上战场打仗,或与刘伯温李善长之类辩论策略,可现在这女人之事却越来越成为她的职责。罢了,她们也是乱世苦命人,能照顾一些是一些吧,马夫人心想到。 怀里的小朱桐醒了,笑嘻嘻的看着马夫人,马夫人却沉浸在思绪中浑然不觉。直到她伸出了小手碰到马夫人的脸,奶声奶气的发出娘的声音,马夫人才反应过来。马夫人亲了亲女儿的小脸,却又陷入另一场沉思。之前的五个儿子,是为了老朱巩固子嗣,又是自己的孩子,所以每个儿子老朱都放在心上。而且老朱虽然粗俗暴虐可从建功立业上,对儿子们来说,还是一个挺好的父亲榜样。可女儿呢,她的榜样是自己啊。但自己真的是个合适的榜样吗?这世间女子生活大多不易,马夫人深知自己的经历是独特幸运难以模仿的。虽是大家闺秀,却从小母亲早亡,被重视侠义之道的父亲培养长大。习武读书与男儿无异,精干直爽少女儿柔情。她总是很感谢这段不寻常的童年,否则后来于郭子兴府中寄人篱下,免不得心中多受明里暗里的排挤牵扰。她自然希望女儿和自己一样自立自强,可就算老朱再敬重自己,她终归是没有实权,就连女儿缠足这样的小事,她都做不了主。她从小就孤苦一人漂于乱世,本就不计较得失,可女儿呢,这个长在和平盛世深宫大院的女儿呢,就算是老朱宠爱,她还不是得经历这王府后院女人间的尔虞我诈?马夫人忧心自己难以交给女儿作为女子柔顺温和的明哲保身之道,摸了摸女儿的小脚,眼中滚出几滴热泪来。 过了几天,马夫人物色到了一个懂礼守节的寡妇,接入王府,下定决心让小朱桐平时多交由她抚育。她想着汤和就算知道也应该不会怪她,毕竟她不是个乡下赤脚妇人,他也不是个田野村夫,他们的孩子也就不存在有随心自在的日子。小朱桐,就算跟在自己被老朱宠上天,后来也会和自己一样摔倒地上,她还太小,受不住这一摔。马夫人自从把小朱桐交给找来的王大娘,就开始忙着审阅各地呈上来的折子,老朱的文秘工作向来只有她做两人才都放心。 这就给小老四撒欢的机会了,他赶忙趁机带着小五去找小妹妹玩。老大老二老叁都过了看小孩子的新鲜劲了,就算是个女娃娃又怎么样了?毛都没长齐,哪看得出男女,非要找不同,就白一点呗,可老朱家除了天天上房揭瓦的小老四也都不太黑啊。小老四可不同,小五出生那会他才一岁,屁都记不住,哪见过这样粉雕玉琢的小小人。小五也是新奇,加之他是老四的跟屁虫,自然也围着这个小妹妹转。 老四老五看娘亲不在,胆子也肥了起来,竟提出要带小朱桐去王府花园里玩。小朱桐也喜欢这两个天天来转悠的哥哥,一听到玩就蹬着小腿,奶声奶气的嚷玩,玩,玩就要从王大娘身上下地。王大娘看不好得罪两个王子,又不想拿这小事叨扰马夫人,只得将小朱桐放下,跟在这几个孩子身后照顾。 小朱桐的两只小手一只被小四牵着,一只小五牵着,笑嘻嘻的叫哥哥哥哥。小老四一听可骄傲了,想着好好表现一番给这他妹妹看看。这不,草丛窜出来一只肥花猫,小朱桐还没见过猫,还以为是她妈做衣服用的毛团,登时从小四手中伸出小手跳着指毛团!动毛团!小老四见妹妹喜欢,就一个前冲跳过去一把拎住了猫脖子又跳回来带给妹妹。小朱桐见哥哥抓住会动的毛团,也挣开小五的手,把毛团抱在了怀里。王大娘生怕这猫伤了小郡主赶忙软声劝小朱桐放下毛团。可小朱桐毕竟是老朱家的猪崽子,哪有轻易放手的道理,加上马夫人的犟脾气更是要把这毛团探究清楚才罢休。 这会乱的还不够呢,孙姨娘家的朱桉又跑来了。朱桉和小四一样大,虽然是个庶女,但好歹也是长女,老朱连来了几个儿子,这个女儿也就多疼爱点。可她毕竟是庶出,自从小朱桐出生了,朱桉就再也没见过她爹,就算她娘亲孙姨娘多懂规矩,这个不到六岁的小女孩自然还是对小朱桐心生不喜。 你放下,这是我的咪咪!朱桉皱着小眉头走向小朱桐。 小朱桐连猫都不知道,哪知道什么咪咪,一岁多的小脑壳里想的可能是她娘亲的毛团跑出来了,她要把毛团抱给娘亲。于是睁着无辜的眼睛看着朱桉咪?,摇头,又说不出完整的话,毛团,毛团!娘,毛团!说完就抱着毛团迈着小短腿转向她娘亲院子。 朱桉毕竟也只是个小孩子,生气了,哪管什么还说不该说,追着小朱桐,你们把父王抢走了,还要抢我的咪咪! 马夫人管理后院一向风调雨顺,所以这也算小四小五第一次看见女人吵架,都没太反应过来,两边都是妹妹,但似乎他们得维护娘亲生的亲妹妹。小四脑子算是转的快,立马撇开小五,跑过去把小朱桐护在身后,拦住朱桉,安姐姐,小桐她不认识猫,以为是我母妃的毛团呢。朱桉正在气头上,哪会听小老四的话,直接从小四身侧抓住了小朱桐抱着的咪咪的尾巴。说时迟那时快,这咪咪被抓尾巴疼的还没嚎,就下嘴咬了小朱桐的小胳膊。小朱桐就算后有四哥挡着,前有王大娘寸步不移的跟着,也免不了这小胳膊被咬出两个小坑,鲜血直流。小朱桐也不知道啥是血,就觉得自己胳膊疼,大叫了一声,看到这毛团还会咬人,立马把毛团摔到地上,倒是也不哭,还拿小脚去踹去踩毛团。王大娘一看吓得不行赶紧把小朱桐抱着就往马夫人院子里跑,留下小四小五一脸完蛋的表情。 小老四本想出风头没想到伤了亲妹妹,以后再见到妹妹娘亲肯定不允许,看到目惊口呆的朱桉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可毕竟娘亲千叮咛万嘱咐他不能和别的姨娘子女打闹,只得握紧小拳头恨恨的看着朱桉,带着小五跑向马夫人院子。 马夫人本在专心看折子,听到开门声,一抬头就看到女儿包扎起来的小胳膊,心疼的不行,不由得气道郡主怎么回事?不让你看紧了吗?小朱桐看到娘亲也委屈了起来,张开小嘴就要哭。马夫人赶忙把女儿接过怀里安抚,不放心伤口的处理,轻轻把沾血的纱布解开,只见触目惊心的两个血坑。王大娘战战兢兢地跪在下面一五一十地交代了事情经过,马夫人一边听着一边亲自给女儿换蘸了些烧酒的纱布,小朱桐被烧酒辣的疼的大哭,听的马夫人又心疼又憋火。毕竟朱桉也是孩子,孩子打闹总也正常,她就算生气也不能真惩罚朱桉。小四小五也悄悄进了门,也不说话,就乖乖跪在那等娘亲惩罚。马夫人看着俩儿子,也是心疼。如果她和老朱只是普通人家的一对小夫妻,她这几个孩子哪会有现在这样委屈。 包扎完一会后,小朱桐也哭累了,恢复了往常的乖巧,挥着没受伤的小胳膊,拼命表达,“娘,毛团!动!咬桐桐!”马夫人挥手让王大娘和仆人们都下去,叹了口气,棣儿,橚儿,你俩别跪了。小四小五,才敢抬头看娘亲,尤其是还没怎么闯过祸的小五,两眼泪汪汪的。 马夫人把俩儿子叫到面前,“别担心了,这事我不怪你们,你们也别怪小朱桉,她比你们大不了多少。你们不要太和小朱桉计较。”小四却很不服气,“我不!我都跟她解释了小桐不知道什么是猫,只以为是娘亲的毛团,她还不依不饶的从我身后拽猫尾巴!而且她还说什么是我们把爹爹抢走了!”马夫人不禁苦笑,她当然明白孩子的话自然是不能太当回事的,孙姨娘也是个懂礼数的人。也是自己和老朱以往没女儿,一直把小朱桉视为己出,才让养成了小朱桉娇惯的性子。也是可怜,六岁的孩子就已经知道自己在父亲面前失宠了。马夫人摸了摸小四的头,“小朱桉还小不懂事呢,我们家小四就很棒,会保护妹妹。”小四感觉自己好久好久才听到娘亲的夸奖,也是激动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小五看样,也急急喊道“小五也长大了,小五以后也要好好保护妹妹!”马夫人笑了,却又无奈说道,“你们爹爹是吴王,这以后的院子里姨娘和弟弟妹妹会越来越多,像今天这样的麻烦也难以避免。你们是吴王府的嫡子,凡事都会被让叁分,那些别的院子里的弟弟妹妹呢,就算是他们的娘亲多受你爹爹喜欢,也都没你们的地位。这些话,你们也该懂了。以后再和别院的姨娘或者弟弟妹妹有矛盾,就不要跟他们争了。这点桐桐还太小不明白,你们两个哥哥以后要教她。” 小老四哭丧着脸,还是不服,“为什么啊,我都是嫡子了,还被爹爹娘亲打得最厉害。那今天小朱桉犯错了,娘亲为什么不让她也挨板子?”马夫人无奈的看着小老四,“你爹爹是爱你对你要求严格才打你!你这王府最坏的小调皮蛋,天天给我惹事,我打你还不是让你长点记性!兰姨娘院里的牡丹又忘了?”小老四被说的红了脸,却还是鼓着小腮帮不服气,马夫人语气变柔,“好了好了,我就算要惩罚小朱桉,那我还得去和她母妃孙姨娘说一大堆。”马夫人话还没说完,就又被小老四打断,“干嘛还要和孙姨娘说啊,娘亲是正妃,想干什么干什么。”马夫人揉了揉头,心想这孩子还是小了不懂事,老朱这以后后院人越来越多,今天必须给这个闯祸精小老四讲清楚。“娘亲确实是正妃,娘亲地位越高责任就越大,得管理这王府后院清宁,如果娘亲就只听你们说的,不讲道理,不弄清楚,随随便便惩罚了人,你爹爹听哪个姨娘给他哭诉委屈还不得是找娘亲来收拾这烂摊子?你好好给我想想之前牡丹的那件事,你爹爹现在不是爹爹了,是吴王啊。”小老四似乎懂了,瘪了瘪小嘴,“娘亲好辛苦,棣儿以后一定不在后院给娘亲惹麻烦。”是的,后来小老四学乖了,惹的麻烦从来都在王府后院外。 小四小五刚走,孙姨娘就领着小朱桉来了。孙姨娘一进门就带着小朱桉给马夫人跪了下来,低声道妹妹教女无方,姐姐待小桉如亲生,她却耍脾气说不该说的话,还竟伤了小郡主,请姐姐责罚。小朱桉显然是刚被训过,两个眼睛红肿的和桃子一样。马夫人看这么小的女孩,之前又和自己那么亲近,也不舍得说重话,妹妹,都是孩子间打闹,你是个本分人,肯定也训过小桉,这件事就算了。小朱桐怯生生地抬起头看了看,又磕了下去,带着哭腔,“小桉谢谢母妃,小桉以后一定好好照顾桐桐!”,本来这件事也就过去了, 可孩子嘛,又不是你骂一顿就能脑子就多一道的,小朱桉哭腔更重,断断续续地说“小桉,呜呜,小桉求母妃不要将这件事告诉父王!”“住嘴!你都犯了错还指望你父王不知道!”,孙姨娘羞愧难当,真不知道懂礼收矩的自己怎么会养出这样一个不懂事的丫头,赶忙对马夫人赔不是,“姐姐,这孩子太不懂事,您千万别在意,我回去一定好好教训她!”马夫人听了小朱桉的话,虽是一愣,却也觉怜爱,似乎从那个瑟瑟发抖的小身体上看到了二十多年前刚到郭子兴府上的自己,也就不忍心让这小丫头担惊受怕,“小桉,我答应你,你放心,这件事你父王不会知道的,但是,你也要答应我以后好好听你娘亲的话,好不好呀?”小朱桉抬起了被泪水淋透的小脸,感动的重重点了点头。 马夫人前脚刚送走孙姨娘和小朱桉,本以为终于能好好歇歇了,正准备用晚膳,王大娘又抱来小朱桐,说小郡主刚吃完米糊就发热了。一摸小朱桐滚烫的脑门,马夫人也就没心情吃饭了,赶忙唤医官过来诊治。医官说是被猫咬后受了感染,又因为年纪太小,没什么药敢用,只能开最基本的清热解毒药房,给小郡主头上敷着个凉毛巾慢慢扛着。几个时辰过去了,小朱桐还是没有消热,反而越烧越厉害,烫的吓人,马夫人看着女儿红通通的小脸,紧紧抱着小朱桐,心急如焚。她知道这个孩子不仅仅是自己最后一个孩子,还是她和汤和唯一的骨血,绝对不能出什么闪失。她把头靠近女儿的身上,听着她的小心跳声,生怕下一秒就什么都听不见。她开始恨自己白天的大度宽容,恨整个王府后院的繁杂恶心,这些女人们确实都是身不由己的苦命人, 宠爱冷落也是老朱做主,但凭什么自己的孩子要受委屈!屁股打到开花的小四,落水的标儿,还有现在浑身滚烫的桐桐。她压根不想要什么贤良之名,只希望孩子们都能健康快乐长大。因这贤良之名,她为人妻不得善妒,为人母不得护犊。可若是不要这贤良,又免不得总有些个长舌妇在老朱面前搬弄是非,她本是一无所有也倒无所谓,但最后影响的不还是这几个孩子。 已是深夜,小朱桐还是没有消热的迹象,马夫人已经心力交瘁,这时王大娘提出都说鸡鸣寺的菩萨灵验,能不能带小郡主去鸡鸣寺拜拜菩萨求庇佑。马夫人本不信这鬼神之说,但现在看女儿昏迷的小脸也抓住了最后一刻稻草般,愿相信有个菩萨能保佑小朱桐,轿都不备,直接自己抱着女儿骑马奔向鸡鸣寺。守夜的小沙弥刚开了寺庙大门,马夫人径直报了自己吴王夫人的身份,不等答话就冲进大殿。一进大殿,马夫人就跪倒在蒲团上,再也绷不住情绪,哭求着菩萨让女儿早日康复。殿里除了神像前贡的几根香烛,旁边都是一片漆黑,角落里,一个身影微微颤抖。 鸡还没叫第一声,马夫人就抱着昏睡的小朱桐回到府中。孩子烧消退了,身体还是虚弱,一夜未合眼,水米未进的马夫人也觉得胃隐隐作痛,可一颗心却还是没缓过劲来慌乱的跳着。她从怀里掏出一个碧玉的平安锁,又在手里捏了好一会才挂在小朱桐的脖子上。鸡鸣寺里的那个颤抖的身影也暗悄悄地归家了,刚拆下绷带的胳膊不自然地摸了把脸。等他回到家里,小朱桐身上的奶香还隐隐约约能闻到,桌几上,摆着的却是召他返回战场的诏书 。像是上一次离开前求神拜佛为她求平安欢愉成了习惯,他开始戒酒了,性格也像换了个人,当年肆意醉酒口出狂言(1)的他,怕是认不得现在这个寡言少语又信神佛的庸人。只是,他们谁都知道,这样的偶遇成不了习惯。 Notes: (1)《明史·汤和传》:和沉敏多智数,颇有酒过。守常州时,尝请事于太祖,不得,醉出怨言曰:“吾镇此城,如坐屋脊,左顾则左,右顾则右。”太祖闻而衔之。平中原师还论功,以和征闽时放遣陈友定余孽,八郡复扰,师还,为秀兰山贼所袭,失二指挥,故不得封公。伐蜀还,面数其逗挠罪。顿首谢,乃已。其封信国公也,犹数其常州时过失,镌之券。 -- 六.故乡故人 一个月后,正逢年关,老朱打下了张士诚的几个城池,欣然归府。王府里溢满喜气而激动的情绪,不仅仅是几个孩子和一群莺莺燕燕盼着老朱归来,而是心知肚明的秘密,待老朱大胜张士诚后,这一整个王府院子里上上下下都能鸡犬升天,一切也不过就是时间的问题。马夫人当然早就知道这个秘密,从当年的洞房花烛夜她就知道老朱的心有多大,只是这秘密公开的时间越来越近,不由得也紧张了起来。不过倒不是对老朱能否成就帝业的紧张,而是对这将带来的一切未知的新的状况紧张。她不止一次想过老朱为一国之君后为国民将做的丰功伟绩,却从未仔细想过自己该怎么担这一国之母。很多事情,不再像以前一样尽力做了就行,而是看着,看着,看到心焦也不能出手。 老朱每次回来第一晚都是歇在马夫人院里,跟她描述着战场的波澜壮阔,后又再问询金陵城的近况。马夫人少见的没什么心思听他讲战事,对于金陵城的问询也只是简短答过。想到他出征前跟他讨论的,就又提起寡妇改嫁的事。老朱心情挺好也不想再给自己找不痛快,只说夫人说的有道理,到具体施行,又推说这关乎军心还得要再考虑考虑。马夫人只觉得两个人的交谈和自说自话一样。小朱桐自从发烧后养成了嗜睡的毛病,睡着睡着时差也开始颠倒了起来。老朱归府的时候她呼呼大睡,老朱打算睡觉了,她倒是起床了,听说老爹回来了,就立马扭着小屁股跑进了马夫人房里,王大娘拉都拉不住。小朱桐跑的太急了,一进门就扑通一声摔到了地上。马夫人本以为是哪个冒冒失失来送茶的丫鬟,说“把茶拿回去吧,大王要歇下了。”话音未落,就听到小朱桐奶声奶气的“娘,是桐桐。”老朱在旁边忍不住噗地笑了出来,“这孩子比老四还皮,睡的昼夜不分就算了,还敢扒老子房门。”马夫人抱过小朱桐,没好气的瞪了老朱一眼,“孩子在呢,怎么说话的。”小朱桐也是个叛变的主儿,一看到老朱,两条小腿就不断往他妈怀里乱蹬,急吼吼的把小胳膊伸向老朱。老朱看着笑的眼睛都没了,马夫人还没反应过来,小朱桐就被他抢到怀里,狠狠亲了一口。老朱这种慈爱的脸之前也就标儿感受过,可小朱桐更厉害,还恃宠而骄,嫌老朱胡子弄得她不舒服,竟然伸着小肉手想去拔老朱胡子。老朱赶紧把她小手拽住,装作严肃到“不行,不行,桐桐要听话,父王要发火啦”。小朱桐失望的瘪了瘪嘴,又张开想要哭。马夫人赶紧打掉老朱的大手,“你别抓她胳膊,你这手没轻没重的。”老朱撒开手就看到了小朱桐胳膊上两个快要结好的伤疤,心疼的不行,忙问夫人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她自己皮的呗,非要去逗猫被猫咬了,大晚上的发高烧逼着我带她去鸡鸣寺许愿才退烧。我这不放心不下还给她打了个平安锁,希望她以后别再皮出什么乱子。”老朱看着小朱桐挂着的平安锁,觉得很熟悉,这块玉只是被雕成锁的样子,也再没有其他的雕饰,“哎,夫人太操心啦,为这孩子都开始求神拜佛打平安锁了,有空也帮我给那几个被我发配叁千里的什么佛像烧个香什么的吧。”马夫人听了笑着锤了老朱一圈拳。老朱倒是又伤感起来,“小时候濠州能见到的几个家境稍微好点的小伙伴带的平安锁也长这样,那时候多穷啊,玉都白花花的就和块破石头一样,还都舍不得怎么雕。现在濠州还被张士诚占着啊,我爹娘入土的时候埋得浅,濠州风沙又厉害。。哎。。”马夫人见状把小朱桐拉起来送回王大娘手上,回来安抚掩面压抑情绪的老朱,“很快就打下来了,你看陈友谅都不是你的对手,打败张士诚肯定也不远了。”老朱把夫人拉进怀里紧紧抱着,寂静无话。 也是很奇怪吧,马夫人心想,有些人比如说老朱,有很浓厚的乡土寄托,可有些人就没有。她的故土宿州也还没被打下,自己却也不太在乎。娘死的时候自己还没有记性,爹仗义杀人后把自己托给郭子兴也不知去处。宿州于她而言,好像就是一团模糊的背景,她都快记不住她爹的模样了。日子久了,倒也熟悉了这飘零的感觉。身边的老朱已经呼呼大睡,马夫人却久久不能入睡,她想起当年父亲把自己托付给郭子兴的那个夜晚。她半睡半醒中感到父亲摸上自己的额头,然后就听到沉重的叹气声。等她第二天醒来时,父亲已经走了,她不知道父亲什么时候能回来,也没见到他最后一面。这么多年,她每年都会托人寻找父亲,尤其是这几年老朱越做越大,却还是不见有父亲的消息。其实她心底很清楚是找不到了,父亲很可能早就客死他乡,也不知埋尸何处。马家虽然本来是富豪,但人口单薄,只有她一个女儿。爹爹是个率性之人,无后也不在乎,还广施家财,帮助各种宗族亲戚,可那些亲戚在她家业贫困后,就不再来往,等父亲杀了人被通缉后,更避之不及。印象里她还常跟着父亲去酒馆见几个起义的叔叔们,如果相谈甚欢,就送出厚礼。父亲常教导她说钱财乃身外之物,一辈子活得无愧于心就好。她确实也不重钱财,不恋富贵,当时跟着老朱只是一腔豪气,并没真的想到再过几年就要伸手探向人世间顶级的荣华富贵。而无愧于心,却难以说上。虽然也没昧着良心做什么事,可她总是会有些喟叹,尤其这几年,也不能说多追悔,只是觉得人妻人母的责任早已压得她喘不过气,还有吴王正妻的头衔,甚至按着老朱的野心,还可能冠上一国之母的名头,想来就让人觉得疲惫。父亲为抱负散尽家财,为仗义拔刀相助,在乱世活得潇洒。现在世道渐渐安稳,自己却像是父亲的反面,一举一动无不需仔细思量,如履薄冰。想着想着,她也迷迷糊糊睡着了,睡梦中像是回到了小时候,和邻家哥哥爬上树上摘桑葚,吃的满脸满手都是紫的。等听到爹爹回家了,赶忙央着哥哥把她从树上抱下来,然后兴冲冲地奔向爹爹,也不管把桑椹汁摸到了他身上。爹爹拿出刚买的两根糖葫芦,给两个小孩一人一根,然后叩门请邻居家一起去酒楼吃饭,一路欢笑。 四月,濠州不战而降,紧跟着宿州和徐州也降了。朱元璋喜笑颜开,一路小跑亲自过来跟马夫人报喜信,还没见着人,就听到他叫道“思安,思安,濠州降了!宿州徐州也降了!”马夫人笑着起身迎向门前,端起早就备好的茶水递给老朱。“看你高兴的,我早就知道了,这不,我这也有个好消息。”老朱将举起杯子一饮而尽,就手擦了擦嘴,就问道“啥好消息啊?哪个姨娘又怀上了?”马夫人白了他一眼,“我又不是管配种的,她们要是怀上啊,早迫不及待缠着你说了。”老朱也不恼,憨憨笑了笑,把夫人扶进内厅。“你这么多年不一直在帮我寻找亲友吗?我呀,今天收到一封信,是我幼时邻居家的哥哥寄来的。”老朱听到哥哥二字,下意识地微微皱了眉,马夫人也不管,自顾自地说道,“当年我爹爹散尽家财,家里没什么生计,那些个亲戚也没一个来帮忙,都是邻居郑家帮着爹爹再寻些生意机会。郑家算是我母亲远亲,也是做生意的,爹爹仗义杀人后被官府通缉,其他人都躲着我们,只有郑家让我和爹爹藏到他们家,还给了我们盘缠继续远逃。”老朱略带些玩味,笑着问,“那你们这表哥表妹的,莫不是那些酸文人笔下的两小无猜嘛。”马夫人瞪了老朱一眼,“瞎说什么,我当年才五六岁,哪像你小小年纪就看上村头温柔漂亮的大姐姐,人家守了寡你还念念不忘要纳入府里。”老朱被这火药一呛,没敢再说。这胡寡妇被老朱哄来宫里,不久就生了个儿子,刚巧传来打下武昌的军报,老朱非常满意,感觉少年时的梦想成真,张口就说以后要把楚地给这小子接管,都没想到自己的几个嫡子还没安排上呢。马夫人当时也没表现出什么,只是特意让自己的几个儿子一齐去给老朱庆贺他喜得贵子,搞得老朱有点发臊,也不敢再多偏宠胡寡妇了。马夫人打消了老朱的调侃,继续说道“郑家哥哥叫郑明,继承了家产,一直在宿州做生意,虽然早就知道我是吴王夫人,但当时宿州还在张士诚手上,他也不方便拜见我们。现在宿州终于降了,所以他特意想来金陵为我们送礼呢。”“嗨,生意人,哪里有利他才会奔哪里,要不是。。。”老朱看了夫人微愠的脸色,转口说道“哎,生意人也是不容易,郑家当时为岳丈鼎力相助,现在有求于我,我哪有拒绝的道理。现在兵荒马乱地,就不用麻烦他送礼拜见了,我会派人把他家安置到滁州去,那里四通八达,生活富裕,做生意更方便。小明王也在那儿,我还能给他排个官职。”马夫人虽然挺想见见郑家哥哥,现在也不太好开口了,只能表现得挺感激地应着。 “既然濠州降了,你要不要抽个时间回去看看?至少得修修爹娘的坟吧?”,马夫人问道。老朱点点头,想了一会说:“我过几天就回濠州,重新给爹娘修个坟,再会会父老乡亲,大概半个月后回来。我带几个文官和一些亲兵就行了,哦还有标儿,你就留下来照管金陵,等天下太平了,我再带你和孩子们回去。”“怎么,我也想回濠州,顺道去宿州看看呢,我都多少年没回去了。”马夫人不满地回道。老朱有点为难,“不行,你得留下来守着金陵,只有你守着我才放心,刘伯温李善长都不行。而且孩子们都还小,爹娘都不在,还不得飞天了。”“你呀,就是疑心太重,我哪叫嫁给你,简直是签了卖身契,又要生儿育女又要置办军资还要整理文书。你当个甩手掌柜风风光光回乡,倒让我在这府里管东管西。”马夫人微微撅起嘴,颇为不快。老朱赶忙谄笑着走到夫人身后,为她捏肩,“哎呀,夫人,我的好夫人,你最贤惠了,等我回濠州,一定跟爹妈说你有多好,老朱家积了十八辈子德,祖坟冒青烟了,才能娶上你这个贤内助。”马夫人正在喝茶,一听这话,差点喷出来,“好了好了,我答应你就是。但你可得答应我,标儿这次跟你一道去,你不能对他太严厉。他才十岁出头,一点孩子的调皮劲儿都没有,动不动你就训斥他,要求他这个那个的,他还要自我要求,给弟弟们做个好榜样,我看着都心累。”“遵命!”老朱歪过头去吧唧一口亲向夫人。“我还没说完呢,”马夫人皱眉把这油乎乎的猪脸推开,“标儿从上次落水后身体刚恢复好,可比不上你这大老粗皮糙肉厚,你可不许说他娇气,要是有什么闪失,别怪我跟你翻脸。”老朱连声应下,毕恭毕敬。 -- 七.稚子心事 几日后,老朱一行人就浩浩荡荡地出发了。为了迁就身子骨刚恢复好地大儿子,老朱也不骑马了,爷俩就在马车上对坐着,挺尴尬的。老朱其实还行,闭着眼睛打盹,就是觉得有点憋闷,不太习惯坐马车,真想自己颠在马上呼呼吹着风,倒是朱标紧张的要命,他可从来没这么长时间跟老爹单独在一起过,一般都是老朱先训斥完几个弟弟然后再跟他语重心长地教导起来,这个责任那个使命的,各种要求和任务,前次说的还没做到,新提的任务又来了,每次谈完话,弟弟们骂完就放松了,他一句没被骂却压力很大。虽然娘亲一直安慰他鼓励说他已经做的很好了,可老爹好像从来就没满意过。老朱读的书不多,就希望儿子满腹经纶,请遍了知名的士人作夫子讲习,还常亲自问朱标最近读了啥。儒家的读完太酸了让他读读法家,又想他思想开阔点再让他读读道家,就这样朱标有读不完的书单。这倒也没啥,读书对朱标不是啥难事,主要是老朱对朱标较弱的身子骨一直不满意。朱标自己也知道这点,所以也尽自己全力去练骑射武功,可他总是做不好,四弟刚一上马就野了一个时辰,自己练了一周在马背上颠一刻钟就气喘。娘亲安慰他说尺有所短,寸有所长。可他只要一抬眼看老朱就彷佛掉入低谷,那眼神里的失望不满,让他又委屈又自责。马车的窗帘随风飘起,朱标看着窗外,想着这些出了神。如果自己骑术好一点就不会落水了,如果自己身体壮一点落水也会自己游上岸了,至少肯定恢复的快,会自信地和父王一起骑着马回老家,而不是可怜兮兮地坐在这马车里。“标儿,在看什么呢?”老朱浑厚的声音突然响起,把朱标下的打了个激灵,立马把手从腮帮上放下来正襟危坐,“儿臣在看,在看。。。额”,坏了,他只知道发呆,沿途风景人情也不晓得观察分析,这下可得被老爹训了。”“哦,在发呆呀,那你在想什么呀。”老朱谨遵夫人的话,也放弃了往日严格的作风,笑着问道。朱标看着他老爹笑,心里却有点发毛,索性从实招来,“儿臣,儿臣想的是,自己体格太差,骑术不精,不会游泳,就连恢复身体也很慢,实在是辜负父王的期望,儿臣自责。” 老朱一愣,没想到大儿子会想这个,自己虽然是这么想的,可也从来没说出来啊,这孩子真的是太懂事了。他虽然不满朱标体格不够强壮却从不会怪他,当年夫人怀着朱标正是他们最艰难的时候,那时候粮草几乎吃尽,后方又有追兵,只能破釜沉舟渡江,说得上是生死存亡。马夫人大着肚子天天早上天不亮就开始检查军储册准备军粮,忙活到晚上还要亲自带领军队女眷缝补战衣,到了半夜叁更才马马虎虎睡上一觉。老朱每日不是练兵就是和将士们彻夜商谈对策,直到终于准备要渡江了,突然想到夫人还有俩月就要临盆了,不知道身体能不能承受这奔波,才把视线转移到夫人身上,结果发现夫人这几个月只长肚子,消瘦的身板看起来简直支撑不起来沉重的腹部。老朱又心疼又担忧,死活不给她渡江了,想着自己先渡江过去,分点精兵留下来照守夫人,让她养好身体生完孩子后再过来渡江。等老朱自己清点好粮草要出发了,才发现夫人之前定的分配,妇女的口粮比男人们少一半,而且自己竟然以身作则,老朱气的不行,特意比计划多留了点粮食,足够他们吃上叁四个月了。等老朱渡江后刚打下太平,听到元军将要赶到对岸,焦虑万分打算再分点兵渡江回去抵御,却传来江面飘来一只自家的船,老朱心想不会是夫人自己跑来了吧,别出什么闪失了,赶紧策马奔向江边,发现正是夫人带着所有女眷过来了。马夫人满脸憔悴,在船上已经断断续续阵痛了一天,老朱就算生气也不舍得向她发火了,立即把她安置到富户陈家,当夜就生下了朱标。朱标刚出生就很清瘦,马夫人营养不良没有奶水,一时又找不到奶娘,每日就只能给他喂点稀米糊。 朱标见老爹一直没回他,急忙想自己说错了啥,紧张的小脸涨的通红,“父王不要生气,儿臣知错了,儿臣以后一定更加努力学习骑射,强身健体。”老朱这才从愣神中恢复过来,“标儿啊,你太谨慎了,爹没有生气。你身子骨弱不是你的错,是爹当时没照顾好你和你娘。建功立业的事情爹做完就好,你只要做个守成之主就行了。你也不用刻意去练什么骑射了,你这么心细,是驭人的好料子,这比驭马重要多了。爹啊,就希望你身体健康,好好接管爹给你打下的功业。”朱标连连点头,心里也放松了不少,只是他不知道的是,他老爹以后对他驭人的要求比驭马更难以达到,或者说压根摸不透到底是啥要求。 这边父子俩的关系刚刚缓和下来,金陵那边却有些不太平稳。马夫人听秋菊说,老二清早上就逃课了,宫里也找不到人,马场里老二的小枣红马也不见了。马夫人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是老四吧,老二,怎么可能。”确实,朱家老二一直很乖,从小就有个榜样哥哥,哥哥说东他不会说西,跟着哥哥乖乖巧巧的,不给繁忙的爹妈添麻烦。有的时候吧,甚至安静到挺没有存在感的。自从老朱做了吴王,标儿封为世子单独住了,老二就和老叁一起住,以前的榜样哥哥还是榜样但是离得远了一点,倒是自己得给别人做榜样哥哥了。在马夫人印象里,老二是个中规中矩的孩子,读书不如老大刻苦,相貌不如老叁俊秀,但也没有小四那么调皮,小五那样任性。所以这样一个正正常常的孩子突然离家出走了,能不让马夫人震惊吗。同屋的老叁来了,问他老二的行踪,他却一问叁不知,这孩子向来潇洒,自己吃饱喝足就行了,哥哥爱干啥干啥呗。 马夫人正头疼的紧,家厅却报来二王子回来了,原来,老二骑着小马正准备出城,没想到身上衣服太显眼,卫兵一看就知道是朱家公子,一看才十岁,肯定是闹脾气离家出走的,忙不慌赶紧把孩子送了回来。马夫人比起生气更多是奇怪,老二低着头进来了,也不说话,就默默杵在那儿,等着娘亲责罚。马夫人让所有人退下去后,走向老二,蹲下身子,抬头看向老二,问道,“樉儿怎么了?怎么突然就不想上学了还从家里跑出去?跟娘说说?”老二本来面无表情的,见娘亲这么温柔,有些绷不住,揉了揉眼睛,嗫喏道“我,我也想跟父王去濠州,我也满十岁了,为什么不带我呢?”马夫人一听,原来是这事,长幼有序,世子只能是朱标,带出去见父老乡亲光宗耀祖的自然也只能是朱标,可这事儿跟小老二要怎么说呢。“我,我知道大哥是世子,夫子跟我们说长幼有序,不可僭越。可我真的好羡慕他,爹爹和娘亲都好疼他,叔叔们也都夸他,弟弟妹妹也都尊重他,不像我,好像都没人看到我,我明明,明明只比他小一岁嘛。”马夫人把老二抱入怀里,自责自己天天忙东忙西,自己骨肉都顾不得照顾。老二被娘亲一抱,也忍不住了,呜呜哭了起来,“而且,我我好想大哥,大哥走了都没人跟我玩了。”小四小五两个打打闹闹嘻嘻哈哈太幼稚,老叁又天性清高,没人管他他也不黏别人,常常背着师父看些宋词元曲风流的很,加上长得又好看特受女婢们欢迎。老二寡言少语,又没女孩子喜欢,如果在学堂就跟着大哥一起背书抄写,如果在校场,就先帮大哥驯服马匹。马夫人拿出手绢给老二擦干眼泪,“你呀,你知不知道,你大哥还很羡慕你呢。”老二泛着泪光不解的看向娘亲。马夫人叹气道,“你大哥是嫡长子又封了世子,要继承你们父王的功业,是很大的责任,你们也都怕你父王,因为他要求严格,你大哥身上这么重的责任,你父王对他的要求肯定比你们更严格。就说这次去濠州吧,相信娘,濠州不是什么好地方,遍地都是吃不饱的人,风沙还吹的到处都是,你还要跟你父王单独相处半个月,吃饭坐车睡觉都紧挨着,你想想你愿意吗?”老二赶紧摇摇头,这府里的孩子除了小朱桐没有一个不怕老朱。“这不就是了,你以后当个富贵人家吃喝不愁的公子哥不就好了,又清闲又潇洒,你大哥羡慕你还来不及呢。”老二若有所思,马夫人继续说道“你也别天天一声不吭的,你都不说话,谁能注意到你呢,给自己找些爱好让自己开心开心明白吗?”老二用力地点了点头,“娘,您别蹲着了,太累了,我扶您起来。”马夫人心里一暖,“我的樉儿最懂得心疼人了,就是嘴巴笨,不爱说话,对不对。”老二有点害羞,憨憨的笑容从他满是泪水的脸上绽开。 这边朱元璋爷俩刚到了濠州,朱标心里咯噔一下,行吧,知道老家穷,不知道这么穷啊,地上都没几根草,漫天的风沙,卷着尘土扑人眼鼻。老朱久别故里,很是激动,拉着朱标就往前大步走,不进濠州府衙,转身走了一条小道。朱标被老爹拉的满手是汗,他本身又有气喘的毛病,在这风沙里被老朱拽着快走,实在是艰难的很。终于,老朱在一堆破烂前停了下来,噙着泪指着那堆破烂向朱标说,“标儿啊,这就是爹小时候的家。”仔细一看,这破烂里满是破木头和破干草,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马料呢,朱标都忘了灰尘很大,只微张着嘴,不知道该说什么,然后缓缓地跪了下来。老朱很是欣慰,摸了摸朱标的头,沉声深情道“爹娘,重八带长子朱标回来了。” 破草堆旁的土堆就是老朱当年埋下爹娘的地方。本来风沙卷的当时包着遗体的席子都漏出来,濠州府的州官得知老朱要来,赶忙派人再往上多填几铲土,但也不敢擅自主立墓碑,但老朱并不知道,还想着是自己天命所在,所以爹娘的坟头也多受老天保护,这么多年了还是老样子。这州官因为投降的比较顺畅,老朱直接让他守着旧官位,所以他自然跪谢老朱天恩,恭恭敬敬地在府衙等着,结果等了半天没到,才知道老朱直奔他家坟头去了,一路小跑气喘吁吁地过来了,一见到老朱就忙不迭地下跪磕头。老朱特意带来了几个文人夫子,专门讨论怎么修坟。眼下这几个人看着这小土堆,心里都在打鼓,对于地方一霸,这样的父母坟头确实太不排面了,连个牌子都没有,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小孩过家家堆得土坡,没事干的人还会往上屙一泡屎。有个老头率先发言了,说要改葬,也就是说得把人挖出来搬到新建的阔气坟头里,这改葬的全程呢,大家都得换上白色的细麻衣,得等到改完了才能换回来。老朱微皱着眉头,不置可否。一个年轻一点的见此,想到吴王前几个月还把宫里马车的玉辂换成了木辂,肯定是节俭惯了,不想浪费呗,便接到,穿细麻衣礼太重了,吴王一直倡导简朴,想来也是可以。。话还没说完,就被老朱打断了,表示为了爹娘这些礼仪宁愿重不能轻。很显然,这个年轻人揣摩上意揣摩歪了。濠州府的这个州官仔细听着,想到之前堆土时露出的破席子角,心下立马明白了,连棺材都没有,太寒酸了这也,论他他也不好意思让人挖,更何况吴王这有头有面的人物呢,赶忙进言道,哎呀这改葬怕是要破坏山川灵气,还是别了吧,咱们可以多堆点土,再立个大墓碑,整的阔气点嘛。老朱满意了,终于有人想到点子上了,满口道这可是他出生宝地,哪能轻举妄动破坏风水。夫子们暗骂自己怎么不早点想到风水这点,也不怪他们,这破荒地,风沙倒是不少,风水可真难看出来。 过了一旬,爹娘的坟头终于修好,又请了二十家以前的邻居世世代代专门守墓,老朱看着气派的坟头顿觉舒畅得很,孝衣一脱就叫上各个父老乡亲带着夫子和州官,把酒话桑麻,尽情吹牛逼。之后种种酒局套路,暂此不表。 老朱办了几场流水席之后,终于要意气风发地回府了。府里的女人们都开始泡澡喷香抹粉,一时之间,吴王府的热水都不够用了,空气里尽是脂粉味,不知道的还以为吴王府开进来个秦淮画舫。马夫人司空见惯,一大早简单梳洗泡好茶就开始安排晚上的宴席,顺便再多安排几个人去烧热水,然后又让人把府里大大小小窗户全开了,散散味儿。“娘,烦死了,这些个姨娘非要抹粉擦香吗,阿嚏,我都要被熏出病来了。”马夫人从菜单上抬眼一看,竟然是乖小五。“小五怎么了?今天怎么不跟老四一起玩了?”小五气呼呼地哼唧“啊都是这些姨娘,我本来要跟四哥捉迷藏的,现在哪都是脂粉香精味,我止不住的打喷嚏,一发声四哥就发现我了。然后他嫌弃我,就找哥哥们骑马去了。也不带我,阿嚏!”马夫人倒是第一次发现小五的鼻子和其他几个孩子不一样,更敏感一点,也挺心疼“娘也没办法,已经让人把所有窗户开开了。你这样一直打喷嚏,别伤了头脑。这样吧,我让秋菊带着你和小炜一块去马场看哥哥们骑马好吗?”小五瘪瘪嘴小声“我又不能骑马。。”“哎呀,小五最乖了,晚上回来娘给你多添一碗你最喜欢的糖芋苗好吗?”“阿嚏,娘我今天好可怜,我还要再加一份梅花糕,阿嚏!”面对小五讨价还价,马夫人挺无奈就应下了。在马场不能骑马,小炜又是个一棍子打不出半个屁的小哑巴,小五就用了一整个白天在马场划拉草地,再无聊点就叼着根狗尾巴草躺在地上思考这枯燥富贵的人生。“哎哎哎,小炜,这草是甜的,你尝尝!”换了一根草含在嘴里,草地里的小五像是诈尸了一样,一骨碌爬起来跑向小炜。小炜有点犹豫,那根草上面还沾着小五晶莹剔透的口水可现在就直直指向自己,感觉下一秒就能滴到自己身上。“叔叔先吃吧,我再给叔叔找点这样的草。”小五很满意,把草放回自己嘴里嚼嚼继续做他的草场睡美人。等小炜恭恭敬敬地把一小捆草放在小五身边后,小五才伸了个懒腰,眼睛都没睁开,就抽出一根草含进嘴里。“呸,怎么这么苦!”小五吐出嘴巴里的草,睁大眼睛看了看。“啊?可是我就是按照叔叔刚刚给我看的那根找的呀。”小炜有点委屈,自己也抽了一根,正准备放进嘴里,小五就拦住了“这不一样,你看这两种草长得很像,可是厚度不同,你拿的这根也是苦的,来试试这根,肯定是甜的了。”小炜半信半疑试了试,嗯果然挺甜,小五真是个草界天才。从此,小五就开始了他漫长的拔草运动,直到有一次吃坏了肚子拉了叁天的稀,他娘亲发现后哭笑不得,叫夫子找了点草本的书籍,让他以后先看看书再拔草。 -- 八.贞洁操守 Гoǔsℎǔwǔ.clǔь 话说回老朱回来的那个晚上,那些姨娘们的热汤脂粉都落了空,老朱可不想费口舌对那些娇娇们说自己给之前席子当棺材的爹娘新修了气势磅礴的坟头。富贵风流当然是莺莺燕燕合适,不那么富贵尤其是以前特寒碜的,还是得讲给糟糠听。这不,老朱还没醒酒,就抱着马夫人胡言乱语,说他自己是朱家几百年烧高香盼来的出息儿,也不想想自个儿家几代都没钱吃饭,哪来的钱买香呢。马夫人听着他的豪言壮语有点不耐烦,她忙活了一天挺累的了,想早早休息,于是想方设法让老朱平静下来。老朱终于消停了下来,把头枕在马夫人腿上,“思安,自从娶了你,我就什么都顺了,什么都顺了,嘻嘻嘻嘻嘻嘻嘻。”“别傻笑了,我们早点睡吧。”“早点睡,早点睡……”老朱话是这么说头却贴向思安胸部,一只手扯开她领子后紧紧搂住她的腰,猪嘴就不管不顾地往里亲,等探到了目的地就开始死命吮吸。“你干什么呢,别闹了,大夫说了不行。”马夫人用力地想把老朱推开,却还是没啥用。老朱嘴里的也不放,就开始含糊嘟囔,“什么大夫,都是狗屁……”然后另一只手就开始解她的裤子。马夫人无比燥热,老朱带着酒气热乎乎油腻腻的脸就堵在她胸口,舌头还在不断挑逗吮吸,下体又被老朱热腾腾的粗手探入。好长时间没有欢爱,差点丧失了理智,好在还是反应了过来,用脚踢向老朱,却不想正中要害,老朱这一惊,酒醒了大半,猪嘴也放开了马夫人的胸口,“你这是谋害亲夫!”“我,我不是故意的,我身体是真的还没恢复好。”马夫人一边裹紧衣服一边低声说道。“好吧好吧,我今晚看看折子,去书房睡好了,哎。”于是老朱就灰头灰脑的出了门,马夫人看着有点愧疚,却也没有办法。гoùщenщù.ⅵp(rouwenwu.vip) 第二天,一个姓范的女婢突然上吊了。这女婢是伺候老朱看奏章的那屋打扫卫生递递茶水的,去年刚进府, 人又安静常呆在角落里,马夫人虽然记得不少婢女,但对这位确实没多大印象。所幸她同屋的伙伴回来的早,大叫一声“有人上吊了”,赶忙跑来几个小太监及时把她从房梁上救了下来。马夫人听秋菊说这个事,想着还是去看看为好,若是不想呆在王府好生送出去就得了,犯不着这么寻死觅活的。等这范女婢终于清醒过来,一看到王妃来了,差点又惊过去。马夫人还是平静地微笑着,坐在她枕边,拍拍她的手,让她有什么委屈尽管说。范女惶恐地看着一屋子人,本身刚刚上吊已经哑了嗓子,现在更是一个字都发不出,只是从床上滚下来要给马夫人跪下。马夫人赶忙拦着又劝了一回,她才沙哑地断断续续道“奴家范清,因为自愧卑贱,难以报偿大王王妃收留之恩,在府中悬梁,实在是为玷污王府,贱婢罪该万死……”马夫人心想,这哪跟哪啊,话倒是文绉绉的,名字也是个秀气的名字,却没一点逻辑理由,“好了好了,不要贱婢贱婢的了,你到底受了什么委屈,我来帮你好吗?”范清只是摇摇头,然后在床上只给马夫人磕头,呜咽道“奴婢该死,奴婢对不起王妃!”这情景好生熟悉,马夫人多年前的回忆一下就被勾起来了。“都给我出去!”马夫人转向屋子里的其他人,声音里透着少有的怒气。 待到人全都走远了,马夫人却缓和了下来,轻轻扶起趴跪在床上的范清,“别哭了,我都知道了,是不是大王他,他欺负你了?”范清惊讶的抬起头,没想到马夫人竟然猜到了,默默地点了点头。马夫人叹了口气,扶了扶额头,“你既然都愿意悬梁自尽,想必也不是个贪恋荣华富贵的人。我会给你点钱财放你回家的。”范清仍是抽泣,断断续续说道“奴婢已经没有家了。奴婢是南昌人,夫君去世后一直在婆家侍奉公婆。因为祖父曾为元廷做官有些祖产,朱元帅说我们是朝廷余孽,不光抄了我们家连着婆家也要受到牵连。男丁都被强制入伍,女眷都变成奴仆。和我一样年轻的女眷都被朱元帅选入送来吴王府做事。”马夫人听着五味杂陈,不仅是文正的暴行再一次清清楚楚摆在她的面前,更让她担忧的是,以后会有更多无辜的女人被当成贡品一样献给老朱。“那你留在我身边干活吧,你在我身边,我保证大王不会再动你了。”范清还是摇摇头,“奴婢,奴婢是不吉利的寡妇,现在又是不洁之躯,罪孽深重,不能再服侍王妃,只有以死明志。”马夫人继续扶额,“什么洁不洁的,男人犯错误难道要我们女人主动死去让这错误消失吗?我看你本来也是个书香门第,从今天起,你就跟在我身边了,正好我也需要个女才子给我讲讲书。大王那边,我帮你解决。以后,你好好舒心活着就行了。”范清感激地应了,仍然泣不成声,马夫人轻叹了一声,起身甩了甩袖子,向老朱的书房走去。 老朱今天很是悠闲,边啃烧饼边翻翻奏折,还哼着不着调的莲花落,正抖腿抖的起劲呢,却听到一声怒斥“我看你老毛病又犯了是吧?”老朱抬眼一看到怒气冲冲进来的夫人,赶紧做贼心虚地把二郎腿收回去,站起来憨笑着说“哎呀,大清早怎么这么大火气啊,快坐快坐。”“大清早,那是,你这一刻千金的睡到日上叁竿,可不是大清早。”马夫人狠狠地看着他希望他自己招了,老朱还是打转“唉不是昨天酒喝多了吗太累了,高兴嘛不是,哈哈。”马夫人气的直接拍了桌子“别贫了,我问你,昨晚怎么回事,就是这屋打扫卫生的那个女婢范清。”老朱还在装傻,“我哪知道谁是谁啊,这么多奴婢们,昨晚不是你赶我出去的吗,我顺你意了怎么你还不高兴了?” “朱重八!你之前给我发过誓了,你还要再闹几次?非得个个都要像弄得像之前韦德成妻子被你强迫的寻死觅活,你才能放过人家?”马夫人瞪大了眼睛,颤声问道。韦德成是之前老朱的手下,英勇战死后妻子却被老朱看上。那时候马夫人刚刚结束两次频繁的生育,还没出月子,就听到下人说韦德成妻子因为老朱持续的强暴跳了河,一时间造成了不小的轰动,最后闹得老朱把她安排给另一个手下好生照料才草草收场。马夫人因为这件事气的半年没有理睬老朱,还是老朱后来连续发了好几次重誓,就差给她跪下来了,两人才算和解。老朱有点心虚终于认了,“那不是昨晚酒喝太多了,你又把我赶出去,我并不清楚我跟谁……”“你还委屈上了,范清今早上吊刚被救下,不然真死了,我看你这个吴王脸面往哪儿搁。”马夫人气仍然没消,继续道“范清早寡后一直清清白白,就给你喝个酒毁了?女人的命就不是命吗?文正把她家抄了,你还要继续侮辱人家。你不许寡妇自主改嫁,我看你强迫寡妇顺从你倒是挺有一套。什么将士,什么军心,我看你就是想把看上眼的寡妇直接自己都收了。” 老朱低着头,确实理亏,但还是忍不住“思安啊,你这话就太难听过分了,我这次是错了但我也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那我要说文正也不是故意的,你怎么就把人家软禁到死呢,你自己犯了错就没有后果吗?”马夫人接着怼道。“好吧好吧,我错了,我这里给她赔不是,她怎么安排夫人全权管理就好了,我以后再不犯了,再犯我就……”马夫人听腻了他宣誓,“好了,你说那么多誓言有几个做到的,你记住这回吧。范清家都被文正抄了,也回不了家了,我看她知书达理,把她安排在身边讲书了。我可告诉你,你要是再对她图谋不轨打我这个王妃的脸,我就不当这狗屁王妃了,我带着我几个孩子回宿州老家种地去!”“绝对不会了,绝对不会了,我可离开不了我的好夫人。”老朱用力摇头,表现得十分诚恳。“我还有个要求”马夫人显然不想轻易放过老朱,“我要你下令同意寡妇自由改嫁,改嫁事宜由我全权负责,保障这些军属遗孀的下半辈子。”老朱抬起头想要反对,还没发出声音就又受到劈头盖脸的一遭“怎么了?只准你强占人家媳妇,不准人家媳妇自由改嫁?不同意也行,咱们王府再开一个宅子,把遗孀都收进来,直接跟大家说吴王与弟兄们感情深厚,吴王宅心仁厚认真负责,要照料所有弟兄媳妇们的后半辈子。”老朱哑口无言,毕竟占了下风英雄气短,只得说,“好吧好吧,你今天算是吵赢了,寡妇改嫁,你爱咋整咋整吧,我继续吃饼了。” 马夫人这才意气风发地回了自己屋子,一回去就和刚哭完的范清分享战斗成果,一边教导她甭管啥贞洁操守,女人舒心活下去才重要,一边又跟她说管理遗孀自由再嫁这件事的流程,打算让范清代理自己向军属遗孀们传达清楚再嫁流程,解答她们的问题,帮助她们维护自己的自身利益。马夫人没看错人,范清做的确实不错,她对每一个遗孀都仔细了解情况、认真沟通,把需要讨论解决的问题都汇总给马夫人。马夫人十分满意,也常常问她意见跟她讨论,最终制定了个方案,不仅让每个有意愿的遗孀成功自由改嫁,还从后勤补给里抽出了些,跟她们添置了些简单的嫁妆。虽然男人不是必需品,但没了那些取笑欺负之后,那些自由改嫁后的寡妇普遍生活都改善了许多。范清也越来越敬佩马夫人,彻底抛开了之前贞洁烈女的那一套枷锁。 Notes: 漫把骑牛笑阿婆,笛声吹出太平歌。马嵬青冢空埋怨,人到深宫薄命多。 《明诗综》载,范氏,清江人椁孙女,早寡。选入禁中,偶题画寄意,高后见之,封为夫人,遗还乡。其题《老妪骑牛吹笛图》。云:“玉环赐死马嵬坡,出塞昭君怨更多,争似阿婆牛背稳,笛中吹出太平歌。” -- 九.荒唐前尘 Гoǔsℎǔwǔ.clǔь 要过年了,张士诚现在只剩下喘息的份儿, 老朱得意之余特地让廖永忠在年底前将在滁州的小明王接至金陵。之前小明王被张士诚包围,老朱不想张士诚势力做大特意亲自赶去支援,救出来后还把他接回金陵,奉为上座。但刘基就给老朱泼冷水,说不就是个放牛娃还啥天命不天命的有意思吗。老朱虽然心里很不爽,因为他自己本来也只是个乞丐花儿,可不得不承认老刘说的有点道理,还是把小明王送到滁州了。马夫人见这次老朱把小明王接回来有点意外,但想着小明王也不再是个孩子了,可能老朱觉得把小明王搁眼皮底下看着比较放心吧。之前老朱还想着用小明王挟天子以令诸侯,现在陈友谅打下了,张士诚也只是苟延残喘,小明王实在没什么利用价值了,老朱甚至在讨伐张士诚的平周檄里骂张士诚对元廷阳奉阴违,还直接说红巾军妖言惑众,明显要与过去的义军老哥们割席了。说起来,马夫人也没觉得老朱这么多年与元军有太多交锋,比较起来,倒没有与各路义军、地方割据势力的内斗要多。毕竟当年老朱一个要饭秃驴,心愿只是在这乱纷纷的世上尽力活着罢了。可马夫人不一样,虽然她也只是个丧家孤女,但是她还记得父亲与那些叔叔们的交谈和资助,她记得父亲对她说,希望每个人都用自己的力量,创作一个崭新光灿的和平盛世。但随着越长越大,她发现比起团结一心的合作而言,内部的割据与斗争是永无停息的,千百万人投身于抗元的大军中,干的还是自相残杀的事儿。她知道天下和平的那天快要到了,可她真的想问问父亲,这和平真的需要这么 多的斗争和杀戮吗。尤其是,当她读到老朱的平周檄,看到老朱彷佛已然置身于至尊之位,斥责义军与张士诚对元廷的不忠不义,老朱的野心也昭然若揭了。王朝更迭,江山易主,若是老朱取代元廷建立一个崭新的王朝,自然不比现在的大元皇帝昏庸,但这王朝就会有截然不同的宿命吗?这些想法乱糟糟横在马夫人脑内,这几年让她变了太多太多,她的父亲为了做王朝的反叛者甘愿赴死,而现在她必须做王朝的维护者,让自己和孩子活下来活得更好。гoùщenщù.ⅵp(rouwenwu.vip) 幼年时邻家的郑家哥哥也来信了,他除了在滁州做生意外,还被老朱安排为专供小明王生活起居物资的统管。在滁州做生意自然不比在金陵做生意,若是真能沾上老朱的光,比肩金陵富豪沉万叁都不一定,所以呀,他就写信给马夫人,说自己将随小明王一齐前往金陵,希望她到时候能赏面叙叙旧。马夫人当然是愿意的,甚至可以说有点盼望,就好像是遥远的过去终于向自己伸出一只温暖的手。自从她寄人篱下以来,她再也没见着一个家乡的故人了。眼下,虽然知道老朱肯定不会让小明王好过,但郑明不过是个稍稍富裕点的商人,马夫人想他也不会受什么牵连。想法虽然是这个想法,可马夫人总觉得心里不安稳,甚至眼皮都有点跳,想着索性就给老朱打声招呼吧。老朱今天奏章啥的看了一半有点不耐烦,也不管啥白日宣淫对不对,就跑到孙姨娘房里了。孙姨娘是个可人儿,马夫人没有不喜欢她也没有很喜欢她,倒不是膈应,而是孙姨娘的存在总有点微妙又奇怪。说起来,孙姨娘也是元帅义女,知书达理,温顺守礼,还帮着马夫人处理后院杂事,老朱有的时候称赞马夫人贤惠顺便都会把孙姨娘带上。总而言之,就算马夫人自己也不得不承认,她们俩是有点相像,可是呢,好像这世界对女人的评判标准除了出身相貌就是贤不贤的,说实话,马夫人自己有时候都不太清楚贤的概念,书上说是顺从能干,实际上就是不仅能给男人帮上忙还谨遵夫命。这么一看的话,其实马夫人自己比起孙姨娘不够贤,毕竟她没有人家温柔,叁天两头和朱八吵架。马夫人也知道老朱喜欢这个更年轻,更顺从的元帅义女,有的时候她也会有些乱七八糟的想法,认为老朱在孙姨娘身上看到了于他而言改良后的她自己。被替代的感觉并不舒服,尤其是这替代又有点像淘汰的时候,自然啦,马夫人早就不纠结和老朱的情情爱爱了,可这些想法多少还是有点令人不爽,当然她也不能表现出来,顶多多夸夸孙姨娘“古贤女也”罢了。 老朱终于舒爽完了,边挠痒痒边想回去再看看奏折,一进屋里却发现马夫人坐在他看奏折上的位子呢。“哎哎哎,干啥呢,你咋跑这儿来坐了?”马夫人装作生气,把茶杯往桌子上一贯,“怎么了,你天天让我管这管那的,怎么今天我就不能坐这儿看你奏折了?”老朱憨憨陪笑,“嗨,这不是担心你累着嘛,现在张士诚都打的差不多了,以后也不用你管这管那的,把后院管好就行啦。”“哼,那可不行,好不容易做出点事业了,就要把我撇开关系了?”“哎呀呀,哪有哪有,我这不都靠你这个好夫人嘛。”马夫人白了老朱一眼,“说正经的,我刚刚收到郑明的信,就是之前跟你说的我小时候比邻的郑家兄弟,他说他年底要和小明王一块来金陵,还想见咱们一面。”老朱听了,愣了一下,然后满口答道,好好好。马夫人轻微撇了下嘴,“重八,我知道你对小明王的心思。郑明只是个商人,他现在在小明王边上也是你安排的,你就看我的面子上,让他在金陵做生意行个方便吧。”老朱点点头,目光飘向马夫人头顶,“那是当然,等过完年,我再帮你找找你其他的亲戚。”马夫人叹了口气,“算了,爹爹被元兵通缉的时候,那些个亲戚没有一个伸出援手,就算是之前拿了我们家好多粮食衣物的也躲着我们,我看啊,倒不如没有。”“哎,还是找找吧,就当为老岳丈扬眉吐气了,”马夫人正想回她爹爹才不用这样扬眉吐气,却听老朱继续说:“孙婉她也正想找她走失的哥哥,我看就一起找了吧。”马夫人怔了怔,“哦我倒不知道她还有个哥哥,只听说她之前有个哥哥在战乱中死了。”“嗯,那是她二哥,她大哥早就远游四方,没什么音信。”,老朱回道。“哎,她还有哥哥可以盼,我们马家就我一个孩子,爹爹想来是找不到了,只剩我一个孤零零的,等我死了,老马家也就……”老朱把夫人嘴巴捂上,“别说这些不吉利的话,年底你那个郑明哥哥不就来了吗,大不了,等找到你那些亲戚了,再过继几个孩子给老丈人当孙子不就行了。”马夫人把老朱脏手从嘴边拿下,“你心意我领了,过继什么的就算了,我想我爹他也不在乎绝后什么的,等哪天终于有了太平盛世,我爹肯定就心满意足了。”老朱抚上夫人的肩,“马上就会有了,而且,我还要我们子子孙孙代代都是太平盛世。”马夫人笑了笑,没有什么话可说。 小明王和郑明还没有来,孙婉的大哥孙瑛倒是找到了。孙瑛作为长子,却早早离家远游,说是要四方访学,可也没混出什么名堂。老朱还是挺开心,特地为他整了个晚宴。孙瑛脸黑黑的,又很干瘦,和他白嫩丰满的妹妹简直是两个极端。而且呢,比起孙婉安安静静的,孙瑛却像是个话夹子,半天停不下来。他不断数落着元廷一直欺压汉人,早已气势已尽。红巾军等各路义军都是好汉,尤其是老朱最为神勇,是天命所在,要为天下立心,为生民立命,为万世开太平,是千年难遇的明主。马夫人挂着职业微笑在老朱边上听着,内心却在暗暗摇头,这人游学了几十年没啥长进,太过理想了,又耿直的很,大半是多年怀才不遇,这才遇到个老朱,以为毕生所学终于派上用场了。其实吧,他怕是根本没看老朱的平周檄,不知道老朱早就站在元廷边上骂红巾军没事干瞎起哄了。尽管如此,这也并不妨碍老朱听别人夸他。只见老朱不断让人给孙瑛倒酒,自己也喝得狗屁喧天。 “孙兄弟少年时就游学四方,果然眼界了得啊。”老朱笑着又喝了一杯,接着却说“我听你妹妹说,令尊本来是在元廷做官,没想到你作为长子没有子承父业,还大丈夫志在四方,实乃佩服啊!”孙瑛有点不好意思,喝了酒的脸更加通红,“先父固执守旧,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虽然元廷残害百姓,但先父当年作为常州县令也清廉爱民,就是办事总太教条,我忍受不了就离家游学了。”马夫人听了觉得肯定很有故事,便好奇问道:“哦?令尊做了什么教条的事,逼得你这个长子都离家出走了?”孙瑛的脸更红了,只得老实说来。“那年我和先父在茶楼吃饭,有个姓马的老头,看起来斯斯文文的,却醉酒醉的一塌糊涂,说自己仗义杀人,得罪了元廷的人,只能流落他乡。听起来真是个了不起的大英雄,本来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可先父非觉着必须得绳之以法……”啪嗒一声,马夫人的筷子落在了地上,此刻她的脸变得无比苍白,孙婉赶紧打断她哥哥,说一定是他记错了,自家不光彩的事情就不要在这饭桌上说了。老朱也察觉到了,把自己筷子递到夫人手上,又轻轻摸了一下她手,让边上小厮赶紧再上一副,顺便递个眼色让孙瑛不要再说了。孙瑛酒喝得挺多,并没反应过来,继续说道“他就是不愿意放过那个老伯,非把他绑了送回他家乡宿州处置。我明明和他争了……”“够了,不要说了!”,老朱直接翻了脸,一时间饭桌上没人敢发声。马夫人还在微微发抖,好不容易才缓下来,硬生生挤出个笑容,看向孙瑛说“大王怕你酒喝多了伤身体,孙妹妹说得对,家丑就不外扬了,我看你舟车劳顿挺辛苦的,今天就到这吧。”孙瑛这才清醒下来,连连点头,和妹妹一起起身恭送老朱和马夫人离开。 马夫人走的有点快,老朱都感觉有些跟不上,干脆向前快走一步把她拉住。“思安,有什么你跟我说好吗?是不是?”马夫人想把手抽出来,却被老朱死死拽着,只能任由他握着了,她定了定神,声音有些微颤:“我早就知道爹爹回不来了,这样也好,总算有个交代着落了。”老朱把夫人紧紧揽入怀中,吻上她的头,低声道:“你要是难过就哭出来吧,会好一点,还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还能做什么,父辈的恩怨和子辈攀扯本就勉强了,孙姨娘还早就给老朱生了孩子,这又大张旗鼓地找回来了孙瑛,多半还得给他安排个一官半职的,还能做什么呢,什么都不能做了。马夫人在老朱湿热的胸怀里流不出一滴眼泪,只有鼻腔在无法控制的抽动。老朱拍了拍夫人的背,“你啊,就是太要强了,岳丈大人如果在天有灵的话,会为你无比欣慰的。”马夫人忍不住了,眼泪瞬间弄湿了整个妆面,止不住地在老朱怀里抽泣起来。谁想要强,她爹爹也没想过让她要强。爹爹一直说只希望她随心所欲地糊涂过一生,不要做什么吃得苦中苦地人上人。讽刺的是,她却正好相反,她不觉得爹爹会为自己欣慰,她只觉得爹爹如果看到现在的自己,会无比心疼失望。老朱当晚就在夫人房里歇下了,两床被子,小心翼翼地睡在夫人旁边。 马夫人本是装睡的,等听到老朱的鼾声,才长叹口气,蹑手蹑脚地下了床。随便披了件外衫,打算去院子里透透气。远看着孙姨娘屋子里灯火通明,想必是兄妹重逢,彻夜长谈吧。马夫人本想绕开的,却见前面迎来了一个身影,“姐姐,是我!”孙姨娘的声音,温婉恬静,此刻却很让马夫人奇怪。 马夫人勉强笑了一下,“怎么,要找大王吗?他已经睡下了,我本想让他去你屋里的,他却直接睡死了。”“不不不,我没有,我是,,我哥哥说的话……对不起,应该早点告诉姐姐的,我从一开始知道就在担心,没想到真的是……”马夫人摇摇头,“算了,这都是上一辈的事了,我们也没有办法不是吗。”马夫人见孙姨娘沉默不语,轻叹口气继续说道:“你哥哥今天让大王有点生气,但还是个忠厚正直的人,我想大王也不会亏待他的。” 话音未落,就看到孙姨娘直摇头,直接拉起了马夫人的手。马夫人有点错愕,孙婉向来守礼,从来不是个冲动的人,可这时却紧紧攥着马夫人的手,双眼真诚地望向她,“姐姐,我不是来为我哥哥要什么封赏的,我知道您夜里肯定会心里难受,一直在门口等您,只要您舒服一点,您就算让大王赶我出去都行。我实在是,实在是对不起你。”孙婉的声音越来越弱,甚至带点哭腔。马夫人拍了拍她的手,“你看看,你倒哭起来了,你都给大王生了那么得人疼的小朱桉了,我还怎么赶你出去?你让我被人骂吗?”孙婉继续摇头,“姐姐,我进门也有几年了,虽然我是个姨娘,但您一直对我像亲姐姐一样,还那么关爱小朱桉。您辅佐大王,管理后院都是那么地得体,真的让我很敬佩。姐姐,我家已经对不起你,我又承蒙你这么多年照拂,以后我就算是做牛做马也是愿意了。” 马夫人看着孙婉,没有说话,她自认挺能看懂人心,此刻倒也不是怀疑什么,而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孙婉说她做的那些,她只认为是自己的责任罢了,倒没有想要什么报答之类,就是今晚爹爹的事情让她确实有些不甘和怨气,尽管她无比清楚这些和孙婉并没有什么关系。寂静了一会,才听马夫人幽幽叹道:“孙婉,你知道吗,有时候,我是真的羡慕你,不只是因为你还有亲人。可能我老了吧,很多都厌了腻了。既然你今晚跟我坦白说了,我也跟你坦白了吧,我估计你也知道我和大王经常吵架,后院前朝什么的。当年我很年轻,嫁给他就想着多杀点元军,也没想到最终能坐上这吴王夫人。你也知道我爹爹是什么样的人,我怕是从根子上就不适合做个贵夫人,不像你温柔顺从,是个做夫人的好料子。但我们毕竟还有六个孩子,我还是他的正妻,太多太多相关了。”孙姨娘有点吃惊,怔了一会说道,“姐姐,我绝不会有什么非分之想的。其实我,我一直很敬佩您跟大王争执,尤其是遗孀改嫁那次。我,我在家就被父亲管的很严,现在也只是个姨娘,我不敢不顺从啊。”月光下,马夫人笑了笑,“我当然知道你是个守规矩的人,我也知道你是个嘴巴严的人,才会跟你说这些。做牛做马吧,倒不用了,你还年轻,帮我好好伺候大王就行了。不瞒你说,我的身体实在不能再生育,桐桐那次太凶险了,我也老了累了,不合适了。”“姐姐没有老,姐姐只是”“好了好了,你不用哄我了,你还有个任务呢,你聪明又细心,这事交给你应该是最妥当了。你也知道这院子里人会越来越多,我这时不时的还要跟大王吵吵前朝的事情,这后院的事儿我哪里管得过来呢?还都是些心细的姐妹们,我要是不耐烦处理地凶了,非得有几个恨死我不成。可这么多人还是要有规矩不是吗,我看啊,只有你这么得体的妹妹唱红脸合适。你放心,就算有人对你不满,只要你占理,我定会护着你的。”孙婉点了点头,郑重地应下了。马夫人回到房里,睁着眼睛躺在老朱身边,看向房梁,说不清内心里乱糟糟的情感是不是释然之类的,只还是觉得很累,像是好不容易把紧缠着脖子的圈绳拉出点空隙,却死活挣脱不开。另一厢里,孙姨娘也是一夜难眠,向来谨小慎微的古贤女,倒要操起管人的心了,对她来说,并不算是个好活,但她既然认了这个姐姐,自然也要为姐姐分忧了。 Notes: 《胜朝彤史拾遗记》 贵妃孙氏,陈州人,父和卿,以仕元偕妻晁氏,至常州家焉。元末兵乱,妃父母相继死,独长兄瑛有材干,辞家远游,久未归。妃年十叁,随其次兄?避兵江都。将以次北还,而江都城陷,?又死。元帅马世熊妻得妃,育为女,年十八,未字也。上求有容德者纳宫中,人或以妃告,及按果然,遂纳之。妃敏慧端丽而娴礼法,言动皆中矩。高后尝谓上曰:“古贤女也。”妃痛无外家,间一请上,求兄瑛所在。久之,得瑛,官参省。上即位,册贵妃,位冠诸妃上。妃佐高后相六宫事,高后以慈,妃以法,皆相济得治。洪武七年九月癸未(一作庚寅)死,年叁十二。上震悼,赐谥成穆。妃无子,只生四女。上命周王?肃主其丧,服慈母叁年,皇太子诸王皆期,并敕词臣撰《孝慈录》。凡庶子为生母服叁年,众子为庶母皆期,推妃恩也。时命有司营厝于朝阳门外,褚冈之原,赐兄瑛田租以供岁祀。 -- 十.无望碎梦 自从马夫人知道自己老爹再也回不来了之后,便对这故乡的郑家哥哥更加期待,明明人还有几日才能到,晚宴的菜单却换了好几回了。这王府宴席的口味自然随着老朱,小时候挨了饿,就好像这辈子都吃不饱了,不是红烧就是油焖,黑红发亮的各种肉,又油又咸的摆满了大半桌。只有女眷边上才会安排几碟清淡点的。郑明从小肠胃就不好,怕油腻怕的像个小和尚。马夫人记得挺清楚的,她小时候最喜欢和爹爹去酒楼吃地锅鸡,劲道的面饼沾着浓郁的红烧鸡汁让她回家了都忍不住舔手指头,可如果只是她和郑明两个孩子一块呢,地锅鸡就只有她自己一个人吃,郑明在旁边可怜巴巴的吃碗面皮,到最后她自己一人也吃不下整只鸡,白白浪费了一半。 她又总爱捉弄郑明,常常把地锅鸡的油汤往郑明的面皮里倒,说是要锻炼他的消化能力,或者是故意多加了点辣椒油,反正郑明只要跟她下了馆子,第二天必定得闹肚子。虽然如此,但郑明却从来不太在意,虽然只比她年长个一两岁,白白净净的脸上却总是一副老神在在的表情。马夫人保留了老朱最喜欢吃的几个肉菜,把其他的荤腥都改成了清蒸和时蔬小炒,又破例地加了果盘。小时候,每年秋冬之际,她总会闹一回咳嗽发烧,整个人毫无食欲,逼得爹爹亲自给她喂白米稀饭。这个时候郑明总会翻墙过来捎几个自家的梨给她润肺。后来每年秋季,她都要买上几个梨吃。但老朱就不喜欢,非说梨谐音不好,好端端的分离干嘛呢,她也不恼,拿起一个洗净的梨子就啃了起来,就着清甜爽口的梨汁说道“我这不也没分给你吃么,我自己吃梨,总行了吧。”那确实,分离向来是两个人的事情,就算她吃再多梨,这辈子她算是离不开老朱了。 马夫人刚定好菜单,准备吩咐下人备物料呢,却见着秋菊满脸悲戚地走了进来,声音微颤,“娘娘,大王刚刚送话过来,说小明王的船在瓜步翻了。”马夫人手上的菜单立即掉到了地上,“那郑明呢?也在那条船上吗?廖永忠他们有营救吗?”秋菊只摇摇头,颤声说道,“郑明也在,说是这几日江流湍急,连着几天打捞,只找着几具。。。没有郑明。。”马夫人用力撑住身体,微闭上双眼,深深吸了口气。这段日子来的兴奋和期待全都落空,故土过去最后的一点希望也被抹去。旧日温暖全然死去,她又变成了彻彻底底无根的飘萍。马夫人双唇微动,像是在暗骂老朱,又紧紧抿住嘴唇,把下唇咬的发白,才缓缓睁开眼来,视线飘忽颤抖,好不容易才开了口,“你跟大王说一下,我今晚必须要见他。”等秋菊走了,她才直挺挺地落在椅子上,一双蒙着水雾地眼睛出神地看向前方。 老朱本来想等着晚上再去,兴许夫人就不那么情绪激动了,可却听人说夫人从上午得到消息后到现在,别说吃饭了连茶都没喝过一口,却带着之前那个姓范的女婢出了宫,往将士女眷那边去了,还听说专找廖永忠部下的家属。为了避免节外生枝,老朱直接下令让人带王妃回宫,硬着头皮来到夫人屋里等她回来。正午的时候刚落了冬天第一场雪,带着南方独有的湿气往屋里蔓延开来。老朱正值壮年,本来该不觉得冷的,可能是心情的原因吧,倒觉得在这屋子里坐着等久了,手脚冻得有点僵硬,等问了下人才知道自己的好夫人只有夜里睡觉才会烧炭取暖,到现在还保持着十几年前刚嫁给他时艰苦朴素的劲。老朱心里很不是滋味,赶紧让人添些火炭来,自己走到门口,站着等夫人回来。 江南的雪化的极快,落在人身上没多久就能把衣服弄湿。马夫人走的匆忙并没有带伞,只披了件深紫色的大氅。风不断地把雪往人脸上吹,很容易就进了眼睛,马夫人只能快步微低着头走路,直到跟在后面的范清发现老朱在门口站着,马夫人才猛然抬起头看向老朱,顺便把范清往身后护着。老朱挥了挥手,示意范清退下,见她走远之后才清了清嗓子,“思安,你怎么也不带把伞出去呢?”,边说边举起袖子想帮夫人擦擦湿漉漉的发髻。马夫人把头一偏,躲开老朱的手,双眸狠狠盯着老朱,“你答应过我放过郑明的。”老朱的手顺势掉到了夫人里衣衣领上,雪水混着汗水已经湿透了。老朱抚上夫人的肩头,避开她的视线,“思安,你衣服都湿透了,我们快进去换衣服,别着凉了。”马夫人重重把老朱的手掰开一甩,“我不需要你在这假惺惺地作态关心我!”,自个儿扭头进了屋子。老朱没有作声,只是默默地跟在她身后进了屋,又主动把门关上,怕夫人呛着冷风。马夫人只当没这个人,自顾自地去了屏风后面擦擦头发,换一身干净衣服。 烛火照出屏风内马夫人的身形,老朱站在屏风外踱步,等着马夫人终于把头发擦干了,才慢慢开口,“小明王沉船,是廖永忠擅自做的主张。”马夫人冷笑了一声,“什么时候,没有你这个吴王的意思,底下人就敢动手了?你当我是今天才认识你吗?” 老朱沉默了一刻,“信不信由你,事情就是这样。我也没想让郑明跟着送死。”潮湿的里衣紧贴在身上,马夫人半天才脱了下来,冻得声音有点发抖,“你非要这么说也行吧,我今天正好去统计了沉船上廖永忠手下的家眷,我跟他们说吴王定会给你们个交代的,是吧?” 老朱听了简直不可思议,“马思安,你疯了!小明王沉船对外只能说是意外,现在什么关键时候,你这个吴王妃不想做了吗?” 马夫人拿了条毯子边擦身体,边不管不顾地说,“没错,我是不想做了,我告诉你朱重八,我本来就不稀罕什么王妃不王妃的,我就想多杀几个鱼肉百姓的元兵乐呵乐呵,没你这份争名夺利的心!” 见夫人一点都不领情,老朱彻底怒了“你以为你是谁?这后院里想做正妃的大把,要不是标儿,我早就把你休了!寡妇改嫁已经够荒唐了,现在还要给我闹什么给家属个交代。给你点甜头,尾巴就翘上天了?还有那个范女,我要她怎么了,我那是对她的恩赐,竟然还跟着你搞这些东西。全都作废!全都作废!” 正穿着烘干的里衣,暖和一点的马夫人底气更加上来了,“行啊,吴王想怎么做就怎么做便是了,赶紧把我休了,也不要想着标儿了,反正你以后儿子大把。这么多年为你忙东忙西生儿育女的,你也把我消耗尽了,也没用了,就发发慈悲让我和六个孩子回老家吧,有这六个拖油瓶,你也不用担心我会改嫁了。”老朱气结,直接踹翻了屏风,重重地砸到了夫人,她一时间重心不稳摔到了地上。不等老朱上前帮忙,马夫人自己从地上撑了起来,也不管自己只穿了个里衣,迎着老朱的凶狠的目光坚定地走到他面前,“你休吧,我是真的。。”马夫人顿了一下,“受够了。”老朱的瞳孔睁地越来越大,又在猛烈地颤动,一时间分不清到底是悲伤还是愤怒。一夜夫妻百日恩,马夫人轻叹了口气,伸手抚上他绷紧的脸庞“你放过我,我们也算是好聚好散了。”却不料手直接被老朱死死拽住,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打横抱起走向床边,“朱重八,你放开我!”马夫人的踢打对老朱来说就像小雨点一样无济于事,“你说休我就给你休?我是你丈夫,这事还轮不到你做主,你这辈子到死,也只能死在我边上。”马夫人的腰被他紧紧锁住动弹不得,只能用力咬向老朱的脖子想要挣脱开来。老朱吃痛的叫了一声干脆把夫人直接扔到了床上。 马夫人后脑勺碰到了坚硬的床板,立刻眼前一黑,随后就感受到腰部撞击带来的剧烈酸痛。等恢复了神智,老朱已经脱了裤子俯在她身上,左手把她的双手紧紧扣住,右手直接把她的里衣撕开。马夫人挣扎着想要把他踢开,却被老朱撕完衣服的手用力分开双腿,架在他身体两侧。老朱并不急着直驱入内,只伸了两根手指进进出出,同时疯狂地吸吮夫人的双峰,把那两个小红点又舔又咬。马夫人又羞又恨,除了骂老朱无耻外什么都不能做。理智上她很反感气愤,可身体却丝毫不受控制,反而不断加深理智带来的羞辱感。老朱的手指感受到了一点潮湿,继续加大力度,又用拇指快速地在已经挺立出来的珍珠上打转按摩。终于,才放开夫人通红肿胀的双峰,又把沾满粘液的手指插入夫人嘴里,让她发不出声,“装什么清高,水比那些个姨娘们都多,尝尝你自己的骚味吧。”马夫人感到耻辱到了极点,想偏头逃开老朱的手指,可老朱的手掌直接按住了她的脖子。随后,只觉得身下被一根火热深深塞住,几年没有房事,像是撕裂开的痛楚此刻格外清楚。老朱继续阴笑着羞辱,“夹的挺紧的啊,哪像是六个孩子的妈,你这个骚货也挺想要的吧”马夫人仅剩的理智控制住臀部想要后退,却又听到他说“哟,倒自己动起来了,真的骚,那我也就满足你”然后就缓慢地抽插起来,多年夫妻对彼此的身体再了解不过,老朱故意地不断地冲向她敏感的那个点,每次深深的抵向那处又稍作停留,马夫人被弄的满面红晕,恨不得自己羞死过去,喉哝里不自觉地发出呻吟,头颈也自发向后伸直。老朱见达到目的,就冷不丁地从那处抽离开来,激烈的快感被突然抽去,马夫人不适地皱了皱眉,老朱将手指从她嘴里拿出来,此刻她已经被羞辱感和快感冲击的没了理智,再说不出一句话来,老朱把手又伸向她下部,却也不探进去,只在外面摸了一把,然后直接把湿漉漉的手掌抹到夫人脸上,“看你爽的,嗯?还想离开我?我看就是让你太爽了”,马夫人紧闭双眼沉默着,放弃了挣扎,恨自己不争气的身体。老朱见夫人终于消磨了反抗的意愿,也就放开了之前锁住的双手,把她翻了个身,让她跪在床上,自己飞快的抽插起来。没有敏感点的刺激,这样快速的摩擦只能带来皮肤的干疼,马夫人把手指深深的掐向掌心,等着老朱发泄。像是过了很漫长的时间,马夫人的手掌都掐出了血,老朱却还没有泄。终于,老朱停了下来,却又粗暴地把她翻身,一只手固定住她的头,另一只手把她的嘴巴拨开,然后就把他下身插了进去,“既然你身体不能给我生孩子了,那你就把它喝干净吧。”马夫人还来不及挣扎,一股腥臭就灌入口腔,本想吐出来,老朱却强逼她咽下去。 老朱终于满意了,放开了夫人,自己穿上衣服走开了,留下满身红痕,里衣破烂的夫人在床上躺着。恶心,羞耻,痛苦,混杂的情绪不断交缠,马夫人像是失去了所有力气,连被子也没拉过来遮一遮,就这么赤身裸体地躺在寒冷的冬日。直到秋菊给她端来晚饭,才发现她一身狼藉昏睡在床上,额头滚烫发了高烧。秋菊赶紧叫人去找大夫,又忙着帮她擦洗身体换上干净衣服,弄到了子夜,马夫人才悠悠转醒。她只觉得头脑非常的重,口舌干燥的很,而四周又无比的安静。秋菊守在床边睡着了,马夫人不忍叫醒她,想自己慢慢挪下床喝口水,可全身都软绵绵地,还没站起来,就又跌到了地上,倒把秋菊弄醒了。秋菊见夫人醒了,也放心了下来,赶忙倒来茶水,马夫人看着眼眶红红的秋菊,说不出一句话来,只勉强着伸出手来,想摸摸秋菊安慰她。秋菊双手覆上马夫人滚烫的手,泪水止不住地掉了出来。她本是当年渡江的烈士遗孤,七岁就被马夫人抚养长大,马夫人在她心里又像姐姐又像妈妈,她太了解马夫人骄傲的性子了,可眼下她却遭受了至亲的人残暴的羞辱,连目光都变得空洞起来。“夫人,我端药过来,您吃了药就好的快了。”马夫人摇摇头,不想吃药,好像对一切都了无生趣。秋菊哭着跪了下来,恳求马夫人吃药,马夫人看着她只是落泪,还是没有一句话,最后才默默点了点头。就这么昏昏沉沉了一天一夜,在秋菊的悉心照料下,马夫人终于退了烧,可却变了个人一样,像是内心什么东西彻底死去了,天天只是木然地服药静养,再没有说出一句话。老朱那晚听到夫人风寒高烧的时候,早已冷静了下来,可还是有些气愤,但愧疚的情绪还是更多,派了最好的医生过去诊治,自己却只在房门外站着,迈不开步子。后来他听说夫人这么多天一句不发,也只是每天多在夫人院子转悠一会,远远地看着房里那模糊的昏暗,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 十一.至死方休 Гoǔsℎǔwǔ.clǔь 因为小明王意外身故,再加上正妃染疾,吴王府的新年比起往年低调了不少,没有什么舞乐戏班,衣红披紫。王府里的下人并不算多,也多是安分守己的,可还总是有些私下的风言风语,说王妃与大王争吵过后就失了势,后院的大小事务都交给了孙姨娘。但也说不准这风向就彻底变了,毕竟孙姨娘就算受宠也守规矩,而且只有一个女儿,前五个王子可都是马王妃所出啊。这后院的瞎话自然不会进入王子们金贵的小白耳朵,但也免不了进了不那么金贵的小黑耳朵里。作为朱老四,上房揭瓦都属家常便饭,这不又趁着夜色,鬼鬼祟祟,想溜到娘亲的屋子里。最近几个月一直听说娘亲病的挺严重,不见娘亲叫他们几个孩子前去探望,只听大哥皱着眉头吩咐哥几个说千万不要打扰娘亲,再看老爹最近的脸色臭的又很难看,可这都年夜饭了,还没见到娘亲。还没走到娘亲屋子里,就听到守夜巡逻的下人暗声嘀嘀咕咕说,大王几次去看王妃,王妃都好像装睡一样,背过身一句话不说。今晚大王特地从宴席带了些点心来见王妃,要是王妃再这样不理睬没声音,大王迟早得恼羞成怒另立孙姨娘为正妃。朱老四紧靠着墙边仔细听着,心里却紧张害怕的很,在他的小脑壳里,还没想过自己娘亲会被老爹废掉这种可怕的事情。不远处他妈的屋子还是灯火通明的,小四却直接放弃撒丫子回了自己住的屋,也不跟一脸问号的小五解释,就把身子蒙到被子里,轻轻的发抖。 今晚听说沐英回来了,沐英是老朱的养子,极其听话,老朱说什么就做什么,从小和马夫人形同亲母子一般,又与秋菊青梅竹马。只可惜给老朱错点了鸳鸯。当年冯国用死的太突然,老朱痛失爱将,痛哭不已,把冯国用还未出阁的闺女许配给义子沐英。那时候秋菊才12岁,连马夫人也只当她和沐英之间是孩童玩闹的友情罢了。沐英和那冯家姑娘相处得并不愉快,说冯家姑娘太安静,沉闷又无聊,又像是少年心性不改一样,成婚后有了闲暇还是总暗地里找秋菊玩。等马夫人发现时,才后悔自己之前大意了,总把秋菊当小孩子看,赶紧让老朱令沐英出外,让这两少男少女清醒清醒。自此之后,沐英就很少回来,今年年中的时候听说他喜得贵子,可冯家姑娘却是个福薄的,生下孩子没几天就去世了,估计是想回来请老朱安排他续弦。看着神色难安的秋菊,马夫人暗暗叹了口气,便说自己想一个人清静清静,让秋菊去年夜宴席帮忙。гoùщenщù.ⅵp(rouwenwu.vip) 马夫人毕竟身体虚弱,穿了厚厚的蚕丝棉衣又披了件大氅,才推开房门,坐在院子里,喝着秋菊之前温好的药酒,托腮看着天上晦暗不明的月亮,思绪跑到了几年前,她看到秋菊和沐英两两依偎的夏夜。由于前些年频繁的生育和没日没夜的照顾军队后补,那个时候她的身体状态很差,差到刚生下来的小四小五都送到了孙姨娘那里养育,好在老朱已经在南京封了吴国公,后院女眷都留在金陵,免受战事奔波劳累。但是陈友谅那时候势头正猛,老朱一年半载地都在外面亲自带兵作战,思安一直是陪着老朱征战东西的,这一独自闲下来,自然是又思念又不安的,一颗心悬着几乎都放到了老朱身上。暑夜本就燥热,心情烦忧就更难以入眠,脸上的汗水聚积到了脖子上,让人十分难受。迷迷糊糊像是听到有人唱凤阳花鼓的声音,马夫人本以为自己又做梦梦到刚遇到老朱的场景。当时她为义父处理文书工作,听别人说来了个想要参军的和尚,奇奇怪怪的像是个元军的探子。思安觉得挺有意思,也跟过去看,却见是个小光头和尚,模样倒是挺英俊,可眉头深锁一脸严肃,便忍不住笑他这么好看不做倒插门女婿还做光头和尚,现在又来当兵杀生,一定是个假和尚。小和尚有点畏怯地抬了头,却换上一副憨直的笑容,说自己父母双亡,也没能寻到个富贵小姐看上自己,只能出家,现在寺庙伙食发不了,云游又是天天饿肚子,才听了幼时玩伴汤和的主意特地来参军。一听到汤和,思安的眼睛立马亮了起来,汤和为人豪爽风流,作战英勇,义父总嫌他有点贪玩享乐,可思安却总觉得这个人很有意思,有时候也会多聊几句。“你说汤大哥是你朋友,可他天天风流自在,怎么会有你这种一脸苦相的朋友,我看你是骗人吧。”小和尚目光炯炯,坦坦荡荡地答道:“我和汤和都是凤阳人,出家人不作妄语。”马思安虽然心想这小和尚不会是元军探子了,可还是想要戏弄戏弄这个眉眼清秀的小光头,“凤阳我知道,花子们不都会唱那凤阳花鼓吗,小师傅您之前四处云游在外的,是不是也要唱唱凤阳花鼓化缘呐?哎是怎么唱来着,说凤阳……” 小和尚也不恼,倒是正儿八经地接着唱起来,光亮的脑袋一晃一晃,可把思安乐坏了,没想到这么个俊俏的和尚性子还这么憨直,实在是让人喜爱。 “你做什么?不要碰我!别!”咦,不对啊,今天的梦很不对劲,当年可没有动手动脚的这出啊,这声音从哪来的,马夫人一下就清醒了,再仔细一听,这窗外传来的声音不是秋菊吗,坏了,别出什么事了。马夫人慌慌忙忙出门,看到院子里两个人影像是正在亲吻,“哪里来的臭流氓,来吴国公府里孟浪!”那如痴如醉的两人才赶紧分开,扑通一声跪下,却是秋菊和沐英,两人红着脸低着头一句话也不敢说。马夫人一时语塞,现在的少男少女看对眼了就直接亲亲抱抱的吗,也不管人有没有家室,还是跟在自己身边长大的孩子。她气的说不出话,拽了秋菊就走,让沐英好好跪在那儿悔过。后来她也和秋菊推心置腹谈了谈,秋菊是个懂事的孩子,本身因为沐英早有家室就愧疚不已了,可青梅竹马的情份和沐英叁番两次的追求,实在是让她招架不住。现在冯家姑娘去了,不知道这两人还会不会再续旧情。这些年秋菊早就该嫁出去了,就是因为心里放不下沐英,才一直陪着自己,几年过去了,也不知道沐英心里怎么想了,马夫人不由得为秋菊操心起来了。 等下人禀告老朱来了的时候,马夫人也来不及装睡躺回床上了,索性装醉趴在后院桌子上了。老朱本来听到夫人终于不在床上歪着睡觉还挺兴奋的,以为能终于能说上几句话了,却看到马夫人又趴在桌子上睡着了。“你是在躲我吧,你的酒量喝个药酒就醉趴下了?”,老朱的声音明显带着不悦。马夫人痊愈后头一次出屋,夜露还是挺凉,风又很紧,忍不住咳嗽了起来,反正装不过去,便想干脆送走老朱得了。还没起身,老朱就抚上夫人的肩背,担忧地说“你看你,身体还没好全,又来外头吹冷风。”马夫人想撑着桌边站起来,可长时间不运动,腿脚竟然抽了筋,又跌坐在椅子上,好了,这下可给老朱逮到机会了,直接把夫人抱了起来。与上次的凶残不同,这次老朱抱的十分温柔。马夫人还是没有说话,只是木然地被老朱抱起,没等老朱的深情对视就合上了双眼。老朱就这么抱着夫人进了房门,坐在了床上,让夫人躺在自己怀中。虽然夫人闭眼不理他,他倒也没有再生气了。快两个月了,他都没有好好看过她,每次探望,思安都转向另一边背对着他。他自然是愧疚追悔的,可现下最多的还是思念。老朱观赏了好一会,觉得自己夫人消瘦了不少,皮肤有些松弛,眼角的细纹也添了许多。上一次这么仔细观赏好像还是洞房花烛夜吧,那个时候的思安紧实白嫩的肌肤中充满了青春活力,老朱从来没有过那么近的观察过女子的身体脸庞,一想到这个女子自己的要成为属于自己的妻子,就情难自抑地亲上了思安的额头,惹得思安咯咯发笑。这一次老朱也亲了,比之前亲的又温柔了很多,还带了些颤抖,马夫人没有作声,只是眉头微微皱起。老朱用手指将夫人的眉头舒展开,带着点笑意说,“你当年说我总皱个眉头凶巴巴的,你自己现在不也皱起来了。”马夫人还是没有说话,紧闭着双眼,像是无声地反抗。老朱俯身把脸紧贴向夫人,凑到她耳边,轻声道,“思安,这么久了,也没见到你,跟我说一句话也好啊。”喷出的带着酒味的热气弄得思安很不舒服,耳根酥酥麻麻的,只得睁眼抬手把老朱的脸往外推,直直回视老朱双眼,那双总是能轻易流露出万丈深情的猪眼,“夜深了,臣妾身体虚弱不能承宠,大王还是早点去别处歇下吧。”老朱握住马夫人的手,“唉,你我夫妻多年,何必这么生分。今个除夕夜,我不去正妻房里,难道要搞宠妾灭妻的丑事吗。”思安抿嘴不答,心想你前几年除夕在酒席上顶陈友谅遗孀快活很呢,现在装什么道貌岸然,努力撑着自己的身体离开老朱的双腿。老朱只好把她抱到自己旁边坐着,“唉,思安,别跟我生气了,之前是我错了,原谅我好不好,我的好夫人。”说着说着,还摆手想行起礼来。马夫人推开老朱的手,“大王宠幸是臣妾的福分,哪有什么错不错的。臣妾身子实在疲得很,又老了不能伺候得让大王如意,大王还是……”老朱有点不耐烦了“没什么伺候不伺候的,我就想在你这简单睡个觉,几十年夫妻了,大过年的还要把我赶出去吗?”马夫人没了话,起身背对着想要整理床铺,还是被老朱拦下来了,“被子我来迭就好,我担心你没吃好,大过年的,别委屈着自己,我给你带了几样点心,你去吃点吧。” 等老朱迭好被子,想把枕头摆一下,却发现枕头下面有还没做好的小衣裳,老朱的手有点颤抖,还是拿出来走向夫人,正好看到夫人闻着点心就作呕的样子。“你,,又有了?”老朱把小衣服放到桌上,紧盯着夫人看。马夫人没抬眼看老朱,不置可否地用指尖轻轻抚摸着小衣服。老朱如遭雷击,上前蹲在夫人身前,缓缓伸出双手覆住夫人的腹部,“不行,这个孩子不能要!”边说便不自觉地加大了手上下压的力度。马夫人不适地眉头紧立,想拆开老朱的双手,“疼!你干什么?是你当初非要这个孩子的,现在又想把它弄掉吗?”老朱这才赶忙放开双手,颓然坐在地上,低声嘟囔“我当时没有,我没有……”然后猛然抬起头看向夫人,“思安,这个孩子真不能要,我怕,我怕你到时候撑不过去。算我求,求你了。”马夫人轻轻抚摸小腹,好一会才说,“生死有命,你不肯放过我,到最后还为你生儿育女,死在你边上,你不才满意吗?”老朱视线晃动的很,“不不不,我不准你死,我不准!”倒开始带点哭腔了。思安看着眼前的男人,淡淡笑了笑,“虽说是叁年内不能有孕,但这叁年也快过去了,我这身子也恢复地差不多了。我觉得这孩子是老天赐给我的最后一个,我这命应该也不会福薄到生个孩子就没了。”老朱狠狠揉了揉眼睛,也知道思安是下定决心要这个孩子了,起身双手搭上夫人双肩,“那好吧,你一定要保重好身体,现在还是关键时候,我不能失去你。”思安避开老朱笔直的眼神,开始转移话题,“沐英怎么样?是不是来找你给他安排续弦的?”老朱点了点头,“他想娶秋菊,但我问了秋菊,她只摇头不同意,说什么这么多年人都变了,什么她心里有过去的沐英就行了。你们女人的话有时候总是这么奇怪,不过这样也好,有她在你身边照顾你,我才更能放心。沐英那孩子也一向懂事,我就让他自己从在江西的妾室里选个续弦了”马夫人叹了口气,秋菊做的是对的,那些年少的美好还是葬在心里的好,男人们总爱求而不得的,却很难珍惜眼前人。况且这么多年,实在是错过了,就算不错过,像自己和老朱一样成为一对怨侣,也是不堪。老朱把夫人扶向床边,仔细帮她脱下大氅棉衣,又赶紧把她塞到被窝里,生怕她受一点寒气。等帮夫人掩好被角,才自己宽衣解带,躺在床上面朝着思安看,又伸出只手覆在她肚子上。思安睁着眼看着天花板,两人就这么寂静无话,好半天思安才出声,“重八,我当年只觉得你是个憨厚又俊俏的花和尚,一见面就喜欢上了,我又是元帅义女,总爱要你做这个做那个,时间久了,真没想到以后要做谨尊夫命的正妃夫人。”老朱不敢说话,只是继续抚摸夫人的肚子,“你知道我是个暴脾气,看不惯什么就直接跟你争了。以前还能跟你吵吵嘴撒撒娇什么的,可你现在是吴王,以后要是当了天子,我就更说不上话了。我们几十年夫妻做成今天这个样子,也是……唉”老朱把胳膊揽住思安,“不说这些了,好不好,我以后会对你好的,再相信我一次好吗,你把身体顾好就好。”思安摇摇头,“重八,有些话我今天必须得说明白,你上次真的把我伤透了,我一点自尊自爱都被你磨没了,是真的怕你了。但我还是孩子们的娘,还是你的正妻。往后我还是会做吴王正妃,场面上的事我们相敬如宾,私底下我们就井水不犯河水吧。”老朱一愣,把手收了回来,“好,也好,听你的吧。”除夕夜过得十分拧巴,两人背对背睡着,各怀心事。 -- 十二.世子选妇 Гoǔsℎǔwǔ.clǔь 第二天大年初一,思安睁开眼已经是天光大亮了,大病后的休养加上孕初期的疲惫总是让她十分嗜睡,只听外面有些声响,细听是朱标领了弟弟妹妹们来拜年了。老朱本来就想让她多睡一会,蹑手蹑脚地起床在前厅批折子,却遇到这些个兔崽子在门口洪亮地在门口拜年。 “好了好了,标儿有心了,你娘亲身体不舒服,就别打扰她休息了。”朱标一听老朱话里难掩地不耐烦的意思,赶紧诺诺应下,却奇怪的很,往年不都是这个时候拜年吗,自己也好几个月没见到娘了,都不知道娘亲病好的怎么样了。小五忍不住了,抬起小脑袋就问老朱,“父王,孩儿想娘亲了,娘亲的病好了吗?”老朱还没来得及说话,小四就继续抢着说,“是啊父王,孩儿都好几个月没见到娘亲了。我还听有人说,娘亲要被父王……”老朱眉头一皱打断了他的话, “你听谁说的?” “老四,小孩子瞎说什么呢!娘亲几个月不管你,你又皮痒了?大过年的非要给大家整不痛快。” 只见马夫人被秋菊搀着缓缓过来了,虽然看上去还是虚弱,但主母的气派还是在的。老朱看夫人来了,也不管小老四说了啥,只赶紧上前,脱下自己的大氅盖在她身上,低声道“也不多睡会,还穿的这么单薄。”当着孩子的面,思安也不好挣脱这温柔的照顾,转头继续教训小四,“小小年纪尽顾什么有的没的,我待会倒要问问你这几个月书背的怎么样了,别又天天摸鱼,嬉戏打闹的。”小四只是憨笑,背书就背书,只要娘亲好,让他罚抄他都愿意。老朱看着这阖家圆满的画面,也懒得深究了,对着自己的崽子们发话道“你们娘亲身体刚恢复好,但又有身子了,还需要静静调养。所以你们皮都给我绷紧点,别叁天两头给你们娘亲找事情。”崽子们都低头乖乖应下,朱小四更开心了,小脑袋都一晃一晃的。“朱棣!站有站相,你看看你晃成什么样子了。”给老爹一骂,小老四立马站的笔直。“哼,好了,就到这里吧,待会收拾收拾跟我祭祖去,一个个都给我严肃点。”说罢,就挥挥袖子把崽子们赶走了。 小五本想跟娘亲再说说话的,看老爹赶人,也不敢多留,正灰头丧气地走到殿门口呢,却被一只手拦了回来,原来是躲在角落地小四。“四哥!。”小五刚喊出声就被小四地黑蹄子捂住了嘴,“嘘!让爹发现了可不得大年初一就开始打我。”小四和小五俩就那样蹲在角落里,伸长脖子和耳朵,想看看听听爹娘到底在说啥,可啥也听不清,也看得模模糊糊的,好像是娘把大氅还给了爹就把他轰走了,俩人也不敢多看了,赶紧跑到离门口更远的角落,怕给老朱发现了。只见老朱走到门口,回头看了看屋里,叹了口气走了,他俩才高高兴兴地从角落里蹦了出来。гoùщenщù.ⅵp(rouwenwu.vip) 不等下人通报,小四小五就兴冲冲地冲进了屋里,嚷嚷着“娘!娘!”。马夫人正在喝一碗老朱让人准备的安胎药,苦的不行,刚皱眉咽下去又被这俩崽子吵到呛着了,本来母子团圆的温馨戏份立马就画风突变。刚顺过气来,马夫人就板起脸叁娘教子了,“新的一年又长一岁了,你们这两个孩子怎么还是没有长进!吵吵闹闹的就跑进来,跌着摔着了怎么办?”小五低下头嘟着嘴要哭了,他还以为娘亲会抱抱他呢,没想到一看到娘亲就被骂了。倒是小四皮糙肉厚的,嘿嘿憨笑道:“娘亲好疼我,还怕我摔着呢。”马夫人没好气地白了小四一眼,“还没说到你,你就开始美上了。娘亲跟你说过吧,后院那些嚼舌根的,你不要去理会,你倒好,还捅到你父王面前,你还把娘亲的话当数?”小四的黑脸有些发红,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我知道,但是,我,我担心嘛,我怕父王真的……”马夫人却笑了起来,“哟,我们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四也有怕的了?”小四更不好意思了,不可一世的小猪脑袋都低了下来,弱弱地说,“我怕娘亲受欺负,我想保护娘亲……”本来是笑着的,听小四这么一说,马夫人却有点鼻头发酸了。她只是生病闭门了两个月,倒有这么多风言风语的都进到孩子耳朵里了。得亏是粗咧咧地小四,要是懂事的标儿听到了,可不得自己暗暗担心又不敢跟她说,或者有可能,标儿也听到这些风凉话了。可能因为怀孕的原因,情绪稍微一起伏,就落下几滴眼泪了。两个孩子一看到娘亲哭了立马慌了起来,别吧,别是真的吧,虽然也不知道被废了是怎么样,但肯定很惨很惨了。“娘亲!我们不会离开你的!呜呜!我这就去找父王理论!”小四慌极了,小脸蛋上又是害怕又是气愤,倒把他娘亲弄得破涕为笑了。“你看看你,总是个急脾气,你们放心吧,娘亲之前和你们父王确实吵了一架,但你父王不会废了娘亲的。我跟你父王那么多年了,娘亲肚子里还又有了小宝宝呢。”小四这才放心下来,小五总是慢了半拍,现在才懂四哥为啥慌得不行,瘪了瘪嘴问道:“那娘亲怎么又哭了呢,是不是父王又欺负娘亲了?”马夫人摸了摸小五的头,“小五还是傻乎乎的,娘亲是开心得哭了,娘亲有你们几个好孩子关心保护,娘亲可高兴了。”小五点了点头,顺势钻到马夫人怀里,小四也不甘示弱地钻进娘亲的另一个胳膊里。马夫人抱着两个孩子又落泪了,她是对老朱失望透了,可几个孩子还没长大,对于这后院里看不见的风雨来说,他们还是脆弱的。为母则刚,为了孩子,她也要死撑在老朱身边,做好这正妻主母。 还在年关呢,前线围困张士诚的战报还是频频传来,老朱可是派了好多个将领,铁了心了让张士诚过不完这个年。可那些个将领们的家属这个年却冷清了不少。马夫人便跟老朱提出让这些将领的内眷到王府后院聚聚热闹热闹。老朱此时正趴在地上呢,他心尖子上的小朱桐小手毫不客气地拽着她便宜爹的衣领,“驾驾驾!”,一听号令,老朱忙不迭地往前冲,颠得小朱桐差点从他背上翻下去,还一边哈哈哈傻笑个不停。马夫人上前直接把小朱桐揪了下来,还直接把她小嘴捂上,可惜了她刚准备好的悲惨哭声立马变成奇怪的嗷嗷嗷。老朱拍拍身上的灰,不忍地把女儿抱回怀里,“才叁岁大的孩子,这么凶干嘛呀你。”马夫人不耐烦地扫了一眼立马喜笑颜开的女儿,“标儿叁岁的时候都开始背书了,她现在认识几个字,天天就知道疯玩早晚得给你宠坏了。”老朱摸着女儿的小辫笑着回“嗨,我又不指望桐桐建功立业的,再说了,女子无才便是……”话还没说完,就看到夫人眼中的怒火,忙装作咳嗽转换话题,“啊,你之前说的我挺赞成的,我倒觉得呀,咱直接弄个游园会得了……” “嗬,咱家这小院子又什么好游的,仗还没打完呢,你吴王府倒开始享乐了啊,又看上哪家媳妇了?”老朱忙把小朱桐耳朵捂上,“怎么说话呢,当着孩子的面呢。我这哪是为我找媳妇,我是为咱儿子!”“啊?”马夫人没反应过啦,直接愣住了。最大的标儿还没满十二岁呢,老朱倒开始操心找儿媳妇了。平常人家左不过最早也十五六岁,哪有十二岁就开始寻思定亲了的,更何况老朱他自己二十岁了才讨到老婆。老朱看穿了夫人的心思,“标儿是嫡长子,以后得继承家业的,这婚事可不得马虎,得好好提前找到个贤惠旺夫的儿媳妇才行。”马夫人皱起了眉头,“你倒是美起来了,也不问问标儿,要是你给他找的,他不喜欢怎么办,强扭的瓜不甜啊。”老朱摆摆手,“嗨,标儿有什么喜欢不喜欢的,我是他爹,他就得听我的。”马夫人撅了撅嘴,不客气的说道,“这可是终身大事,标儿还小,又是听话懂事的性子,就算不喜欢也哪敢跟你说呢。这事急不得,等他过两年再看看吧。”老朱想了想,“也行,那就让小两口先培养培养感情,让标儿好好想想。”马夫人一听眼睛瞪大了,“嚯,你倒把人都选好了?也不告诉我?”老朱挠了挠头笑着说,“嗨呀,说漏嘴了。我听说常遇春家的大丫头,比标儿差个一岁,模样又俊俏,性子也平稳懂事,一看就适合做我老朱家的儿媳妇。”什么模样性子,人都没见到倒开始吹了。常遇春和徐达可谓是老朱最重要的左膀右臂,虽然情义上没有和徐达深厚,但他的作战能力是真的卓越出群,更何况常家大丫头的亲舅舅还是刚崭露头角就前途无量的蓝玉,这桩婚事的利益明眼人谁看不出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拉常遇春做儿女亲家的那点小心思,你说说,你这是娶媳妇呢,还是嫁儿子呢?”马夫人护犊说话毫不客气,老朱只得坦诚应了,“咱是有这考虑,但你说得对,这事儿最终还得标儿看着办,能成更好,不能成我看看徐家丫头他喜不喜欢。”“越说越没品了,徐家丫头才不到五岁,你让标儿喜欢个小娃娃,像话吗?”老朱嘿嘿傻笑,“嘿嘿忘了忘了,所以嘛,搞个游园会,让标儿都看看都挑挑,早早培养感情,咱俩就指望着抱孙子吧。”马夫人朝做白日梦的老朱翻了个白眼,“行吧行吧,随你了,但我可有话在先,我是懒得捯饬再安排那么多个人的,你要办游园会,另找人办吧。”“哎哎,那当然,你现在可金贵了,我这就让孙婉全手操办这事儿。”老朱抚上夫人初初显怀的肚子,“再要个女儿就好了,儿子太操心了,哪像女儿贴心呢。” -- 十三.王府女人 孙婉是个聪明人,一下就猜到了老朱想选儿媳妇,办事很是周到,游园会不光弄得像模像样,也等级森严,能入场的只能是正妻和嫡女,还特意给常家安排了客座最高的位置。吴王府的院子不大,倒是弯弯绕绕的,孙婉花了心思,特地找了她哥哥又找了范清筹划摆设装点,整个吴王府花园立马就春意盎然了起来。梅香阵阵,流水潺潺,满园的碧鬟红袖,好一个富贵人间。马夫人这胎本来就不稳,又是大病初愈,所以女眷们的拜见送礼什么的都免了,马夫人只需在宴席上露面就成了,可她还是有些不放心标儿,正想着呢就听到通报声,说是郭喜,郭天蕙二人求见。郭天蕙是郭子兴继室小张氏的女儿,郭子兴和他儿子去世之后,郭天蕙就一直跟着姐姐,姐夫。郭喜则是有个算命的老爹,看到老朱当年渡江的雄举之后,不光把两个儿子送给老朱打仗,也把女儿送给他做妾,但因为郭喜当时年纪还小,所以一直只是养在府中。两人年纪相近,平日相处好似姐妹。郭喜稍大一点,马夫人疼惜郭喜小小年纪就被亲爹卖给老朱糟蹋,再加上她天真活泼的直性子,从来都对她更多加关照。郭喜也不是个客气的主儿,按理说,王府的女眷没有多少愿意去蹭游园会这样的热闹的,毕竟没几个大臣正妻愿跟王府妾室往来,生怕惹一身腥还可能弄得马夫人不快。但郭喜不同,她从来没有承宠过,还跟个小女孩一样,这不,她这回就是拉着郭天蕙央求马夫人带她们一起入席游园会。马夫人笑骂:“你倒会拉人,天蕙懂事安静,你就知道欺负老实人了。”郭喜抬头吐舌卖乖,靓丽的青春容颜让马夫人险些晃神,时间过得真快,郭喜也是二八年华的大姑娘了。马夫人心底是叹气惋惜,却又说:“你也老大不小了,再过段时间大王把你收入房内,可不能这样小孩子脾气了。”郭喜的脸腾的红了,叫道,“凭什么嘛,大王都这么多女人了,还要收我,都怪我没个好爹,要是像天蕙这样没爹管着就好了,这王府深闺的,迟早把我闷死。”郭天蕙也羞了,赶忙拉着郭喜的衣袖让她别再胡说了。马夫人佯怒,“你看看,还没进门呢,脾气就这么暴躁,哪天要是进门了,只怕是连我脸色都不给了。”郭喜这才安稳下来,小心地说“这不可能,夫人对我这么好,说什么我都是应的,以后我听话点就是了。”如果说孙婉是外人看来第二个小马夫人,那么郭喜才是马夫人心中那个年轻的自己,明明寄人篱下,还不卑不亢,洒脱随性。可惜啊。马夫人到底是怜爱郭喜的,这就唤人来梳妆准备带着俩女孩去游园会,郭喜乐坏了,狗腿的帮着下人一起忙前忙后。 这些文臣武将的夫人们,多还是那些泥腿子们的糟糠之妻,见了面就热络了起来,带着女儿聚在后花园的亭子里,像是干完农活后拉家常一样亲切。飞黄腾达后续弦的或者新娶的夫人们,就有些说不上话,有些尴尬叁叁两两静坐在栏杆旁边。孙婉正准备去看后厨准备,正好碰上了马夫人带着郭喜和郭天蕙。孙婉穿的很素淡,笑着说,“姐姐来了,我忙前忙后好久没见着姐姐,倒让这两个小郭妹妹抢先了。”马夫人回道,“你要是真想我,就多来我那儿坐坐。你看看你也不歇歇,可别让人以为我这个做姐姐的欺负你了。”孙婉继续笑着说,“那好,我以后天天去找姐姐,姐姐可别嫌我烦。那些早就相识的夫人们聊天我也掺和不上,这种劳心费神的事儿还只能交给姐姐了,我还是去后厨看看吧。”郭喜和郭天蕙一听,也觉得不好再跟着马夫人,主动说着要去后厨帮忙,马夫人装作生气,向孙婉说道,“好啊你们,一个个都叛变了,也好,你多多使唤她们两个,平时都不做什么事的,今天也好好劳动劳动。” 虽然老朱没有明说是选儿媳妇的意思,但对于有心人也并不难猜。自然了,常遇春的老婆蓝英是在场最风光的了,丈夫和弟弟都是打仗的好手,女儿常碧落又出落得亭亭玉立,气质不凡。“男人呐,就是要管着,你今天放任他去偷腥,明天他就能给你把人娶进门,后天就能为了那新的狐媚子把你休了!我家老常,在外打仗威风凛凛,回了家就得全听我的,他要是敢去那脂粉地儿,我就让我弟弟把他打成红白分明的脂粉沫儿!”蓝英在太太们正中坐着,嘹亮的嗓门生怕某几个新娶的夫人听不到。常碧落一边拉着常她妈袖子让她适可而止,一边向各位新老夫人赔笑。常夫人正对女儿的阻止不屑一顾,就听到女儿喊“王妃来了!”,众女忙慌着见礼跪拜。马夫人自然笑盈盈的寒暄,一边缓缓落座,“哎呀,大家都太客气了。姐妹们这么多年才能相聚共叙旧情,礼节倒是多了不少。常姐姐又在背着我组织什么学习讨论了?”蓝英起身笑着说,“我也没读过几个字,哪能组织什么学习讨论呢,要我说啊,我们都得向王妃学习,整个金陵,有谁不知道王妃贤良,又纺棉体恤百姓,又帮助寡妇遗孤。。。”马夫人笑怼道,“少给我带高帽子了,什么贤良不贤良的,尽己所能罢了,我倒想跟你换换,你做个王妃夫人日日贤良,我帮你在家河东狮吼管老常。”说者无意,听者有心,众女想起前些时日听到的风言风语,不由得都顿了声,最后还是常碧落救了场,“王妃可千万别和我娘换,我爹啊打鼾声能从西屋传到东屋,一打完仗回家吓得耗子都连夜出逃。”马夫人笑出声,觉得这丫头机灵可爱的很,“好你个常丫头,敢把我和耗子比。碧落这名字取得好,你比你娘还胆大,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嘛。”常碧落脸红了一下,也不顾周围的哄笑,继续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一直敬仰王妃,从小我娘就让我像王妃学习,武能上战场,文能定军策。而且王妃打破礼教,拯救那么多战士遗孀,光着一件,就够青史留名了。”马夫人看她稚气未脱却豪情万丈的样子,想到老朱的刻意安排,倒不舍得她进宫了,“好了好了,可别拍我马屁了,长江后浪推前浪,你们这些小一辈去做礼教革新者吧,我和你们娘亲几个老姐妹好好唠唠。” 等女孩们散去后,马夫人看着这些夫人们,慢悠悠道,“都是多年的姐妹了,就直说了吧,我们是有为标儿选世子妃的打算。刚刚你们的沉默我也看到了,虽然不知道你们听的什么风言风语,但是不用为我操心。可常言也道,一入侯门深似海。我和大王也都理解,不勉强,都决定让标儿自己选,叁年后看缘分再最终定夺吧。今天大家主要是聚一聚,各位将军都出门征战,我们女人聚一聚热热闹闹开心过个年”夫人们默默点了点头,不约而同地开始把话题转移到别的地方。 毕竟是寒冬,思安为肚子里的小家伙考虑,想着把话交代清楚了,所以还没开席就回房了。外面喧闹,秋菊早就把窗幔放下,昏暗的房间让思安起了睡意,本来只是想靠在软枕上歇一会,却不知怎么睡着了。老朱本想过来探听游园会情况的,见她和衣睡下,笑着心想,“每次找你都在睡觉,莫不是怀了个睡神,衣服都不脱,也不怕冻着。”他自以为轻手轻脚地帮思安盖上被子,却忍不住又摸上了她的小腹。温热柔软的触感,是一个生命新的开始,说不定,也是他和思安新的开始。却发现思安眉头紧皱,表情甚是恐惧,开始说梦话,“放开我,放开我,朱重八!”他失了神不自觉地加重手上的力气,却对上思安噩梦惊醒的双眼,“你在干什么?”,老朱赶紧把手拿开,低着头假笑道,“我想帮你盖被子的,我这个粗人没轻没重的你也知道。”思安刚刚才回顾过那场“没轻没重”的噩梦,也没什么好话说,“谁敢说你是粗人,是我自己老了身体不争气。也不用来问我标儿什么意思了,我这个做娘的几个月都没和他说上话了。”老朱更加心虚,也确实想重归旧好,“看你说的,倒像是咱不给你和标儿说话了。今非昔比,现在你是王妃了,身子金贵,赶明儿我再多找点人来你屋里伺候。”思安懒懒得回了一句,“不用了”,突然感到腹内一动,是这次怀孕一来第一次胎动,她摸了摸肚子,也不管老朱,说道,“你这个小冤家,怎么非得等到他来你才动?都合起伙来欺负我了。”老朱也想摸一摸,刚伸手就被思安推开了,“别碰我了,这胎不稳的很,我可不想再继续做噩梦。”老朱讪讪起身离开,道“那你好好养胎,我去跟标儿说让他多来你这儿看看。”思安回道,“孩子们不见我,谁心里最清楚。”老朱装作没听见,吱呀把房门关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