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钓系魅魔擅长养鱼》 钓系魅魔擅长养鱼 简介:「预收文《魔尊在仙门卧薪尝胆》《星盗他打算重新做人》求戳专栏收藏」 尹澈是一本炉鼎小说里的主角,拥有媚骨天成的魅魔体质,却从小被仙尊养大,干净得如同一张白纸。 仙尊光风霁月,冷漠矜持,一直对徒弟百般放纵,直到魅魔的气息暴露。 那合欢宗浪子为他回头,无欲无求的佛修指名道姓,要与他共赴人间历情劫,甚至引来闭关千年的隐世师祖 这四位乃是修真界的泰山北斗,却和他频繁纠缠不清,欲将他囚于牢笼之中,要他变成一个真正的玩物。 最终他将何去何从? 以上就是某搞颜色小说的简介,沈韶棠在好奇心的驱使之下,熬夜追完小说。 但是越往后看越觉得被喂了shi。 主角的悲剧来自他的体质,与魅魔体质双修者有暴涨修为的奇效,因此才被几个狗男人争相抢夺。 一句话概括正文:全员三观跟着五官跑,粗俗又狗血。 结果他半夜猝死,醒来后穿进了书里,被其中一个畜生直接用脸怼。 面前的男人如高不可攀的明月,此刻却屈尊纡贵地弯下了腰。 衣冠楚楚的仙尊目光温柔,语气亲昵:小澈,你愿不愿意跟我回家? 沈韶棠: 与此同时,脑海里突然响起了一个机械的声音。 叮恭喜宿主成功绑定攻略系统,请务必在四位大佬飞升前,修正毁三观剧情,并打出1v1结局。 文又名#渣了渣攻后修罗场了##每个马甲都是白月光# #我靠修正剧情修炼# 热爱表演事业马甲多多钓系美人魅魔受x高岭之花护犊子正道之光半步飞升神秘攻 Ps:推一推完结文,《炮灰三师兄拿了剧本以后》专栏可看,年下养成甜宠日常,1v1不动摇! 预收文 1《魔尊在仙门卧薪尝胆》 文案: 沈夺是一位臭名昭著是魔尊,因修为霸道,横行无阻,无人敢明面跟他对着干,只有正道的阙竺岁是个例外。 渡劫当日雷霆大作,沈夺证道失败,被打回了原形一根南海神木。 他以为自己要被天雷劈成木炭了,绝望之际有人为他挡了天雷,这这位恩公可否留下姓名? 阙竺岁(微笑脸):不才,区区仙道第一人罢了。 沈夺:mmp 沈夺没敢暴露身份,选择装傻充愣,结果被带回仙门接受灵气滋养,水土不服差点吐了。 他卧薪尝胆,暗中努力恢复修为,伺机等阙竺岁睡着了,就一把咔嚓他的脖子。 夜里,静悄悄的。 沈夺觉得时机成熟了,他修为变强了,身体也膨胀了!一口吞下这人不在话下! 噗通一声,他居然修炼过猛,修成了人形扑进了对方怀里。 他无语了,阙竺岁也沉默了。 因为,阙竺岁刚睁开眼睛,就发现凭空出现的美人对他投怀送抱。 美人的容貌还与他的死对头极为相像。 魔尊身陨三年后,有人发现仙首身边多了一位来路不明的弟子,举止亲密形影不离。 最重要的是,他们发现那位弟子的容貌与魔尊仿佛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众人纷纷扼腕叹息,认为他只是个替身,下场必定凄惨。 可是,阙竺岁却大肆举办了道侣仪式。 这位,便是我未来的道侣。他一身喜服风华无双,揽过沈夺的腰,眼里情深似海。 众仙友:小丑竟是我自己? 2《星盗他打算重新做人》 文案: 全星系人人皆知,那帮穷凶极恶的星盗,上至帝国军舰,下至平民商船,统统通不过他们的黑手。 某日星际播报,两颗星球发生了一场激烈大战,双方死伤惨重。 星盗船闻讯而来,在那颗废弃星球上搜寻遗落的财宝时,发现了一只异族幼崽。 异族幼崽警戒地盯着他,你们敢我一根手指头,我就让我爸比杀了你! 星盗表情稳如泰山。 半晌后,异族幼崽可怜地垂下眼梢,我跟星球元首没有任何关系,不要把我送给他。 星盗轻蔑一笑,他正准备敲星球元首一笔,这到手的肥羊说不送就不送? 乖,不然宰了你。 异族幼崽咬着下唇,强忍泪水。 当一船人将财宝送到星球门口,星球却成了一颗熊熊燃烧的大火球。 星盗本意是将他丢下船,幼崽却突然发挥了超能力,仿佛自带财宝雷达,帮星盗找到一个又一个财富。 众人商议,将幼崽留下来。他跟小奴隶似的在船里打杂,星盗每日黑心地对其颐指气使。 现在谁是你爸比? 异族幼崽捶腿的手僵住,面如死灰: 你。 等着吧,等我变强之后,必定洗清耻辱! 是心甘情愿的吗? 是。 星盗摸了一把他的头,邪肆嚣张地笑了:乖,往后老子罩着你。 * 异族幼崽越长大,越觉得星盗顺眼,明明体内的邪神基因濒临失控,却次次被对方轻松压制。 这个男人,强大得堪比神明。 内容标签: 天作之合 系统 穿书 复仇虐渣 搜索关键字:主角:沈韶棠,顾清仑 ┃ 配角:《同学他哥怀疑我是兔子》其他预收文求收藏 ┃ 其它:推荐完结文《炮灰三师兄拿了剧本以后》 一句话简介:是一池鲨鱼苗苗 立意:自立自强,寻找生活的意义 第1章 养成系师尊 春光明媚,窗外桃花绚丽无边。 沈韶棠正坐在铺着羊毛毯的软榻上,一手品着茶香,一手捧着画册,看得津津有味。 他所在的房间古色古香,摆设朴素简单,只有在一张圆桌上放了一个装花的白瓷瓶,增添了几分颜色。 花香芬芳,看似岁月静好,其实它的花粉是一种慢性毒药。 小澈,最近可还习惯? 一道声音自门口传来,当他抬起头的时候,眼前便出现了一双黑色靴子,目光往上,不由得一愣。 青年身着玄色云纹长袍,面容清冷卓绝,当目光落到少年脸上,他眼底的冰层融化,染上笑意。 他能说不吗? 沈韶棠心里苦涩,面上还只能装出喜悦,笑弯了眉眼: 尊上放心,我过得很好。 说罢,他的肚子口是心非地叫了一声。 沈韶棠神色尴尬了一瞬,然后摸着肚子,红了脸。 在他低头的一刻,殷于野眸光微微凝滞,落在那截露出来的白皙脖颈。 殷于野半阖着眼眸,背在身后的手放到前面,他的手里正提着一只沉甸甸的木质饭盒,满满有三层。 我今日听闻膳食房招待不周,已经将他发放了出去,若是还有人对你不好,尽管与我说。 沈韶棠目光紧随着菜碟被拿出再放下,对方的动作不疾不徐,言语间透着正义良善之意。 如果是原主,现在肯定感动的稀里哗啦,再表一番忠心追随的誓言。 沈韶棠两眼放光接过碗筷,专心地埋头干饭。 小澈,饭菜满意吗? 哧溜。他点了点头,心无旁骛地扒拉着一碗面条。 殷于野看着他饿死鬼附体的吃相,眨眼功夫快把桌上饭菜扫空。 他惊讶之余不由鄙夷,但是仍耐着性子等着他吃完。 片刻后,他微微眯起眼睛,轻声道:小澈,有什么需要我帮忙吗? 哧溜哧溜。 殷于野眉眼间涌现阴鸷之色,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沈韶棠感觉如芒在背,终于放下碗筷,抬起了头,漂亮的凤眸望着他,一会儿便凝聚了感激的泪水。 我今日拥有的一切,都是仙尊所赐,心里都不知道怎么报答好。 殷于野神色稍霁,笑道:你愿意留在我身边,便是最好的报答。 沈韶棠眼里闪过迷茫,却见对方俯下身,在看到那张近距离的俊美脸庞,瞳孔不由得微缩。 他脊背僵直,直到嘴角落下温热的触感,殷于野的指腹隔着帕子摩挲了一下,然后直起身宠溺地笑了笑:人和妖兽不同,往后切记饭后要擦嘴。 沈韶棠一颗心砰砰直跳,他脸颊微红,羞涩地笑道:我记住了。 待殷于野离开后,房间里便只剩下他一个人,稍微走近些便能发现他在自言自语。 我刚才以为他要杀了我。沈韶棠心有余悸地说道。 你要不是穿成主角,估计现在尸体都凉透了。脑海里的声音说着风凉话。 这个声音是系统,与他同时穿越到这个世界,经过三天相处已经渐渐习惯了它的存在。 沈韶棠生前是个画手,由于熬夜画同人漫猝死,然后魂穿到异世界。他在一片漫天火海中醒来,入眼皆是红色的烈火,也许是绝望中的祈祷得到回应,一抹冰蓝色一闪而过。 当时自己吃了一个东西,身体几乎快要爆炸,直到一双冰凉的手抱着他,似乎说了什么。 再睁开眼,便到了这个地方。想起记忆里的那片火海,沈韶棠不禁眉头紧蹙,喃喃道: 本来我快死了,为什么殷于野冒险将我带回来那时候到底吃了什么呢? 你吃了魔尊的元丹。系统冷不丁道。 沈韶棠不禁摸了摸自己圆鼓鼓的肚皮,上面的伤痕已经消失,他前几日还是兽体时,胡冲乱撞伤人伤己,也不怪殷于野会把他关起来。 说起殷于野这个人物,就不得不提那本鼎鼎大名的《神迹之我为鱼肉》,此书是耽美向限制级同人小说,因为主角受是魅魔体质,所以招引了诸多男人,其中充斥大量的香艳刺激场面。 饶是沈韶棠这种直男,目光所及之处也不禁虎躯一颤。 而殷于野正是书中第一个出场的攻,可以说对主角受的人生产生了难以磨灭的阴影,因为他是他一生悲剧的根源。 殷于野其人,外表光风霁月。身为仙界大宗的宗主,修为高深莫测,乃是全修真界多数人崇拜追逐的对象。 他是天赋绝顶的剑修,开创了第一支剑心流派,之后凭一把赤霄剑名动天下,无人不避其锋芒。 就在不久前,他孤身去魔界镇压魔头,血流成河,令一干魔修闻风丧胆。 天下人皆道,赤霄仙尊的性情冷清喜静,而无人知晓这冰山表面下,藏着不为人知的阴暗面。 殷于野阴晴不定,喜怒不形于色。有时今日对你和颜悦色,明日可能就要了你的命,最重要的一点是他对魔界中人嫉恶如仇。 救下一只魅魔,是自身利益驱使。 殷于野现在处于修为瓶颈期,他急需外界的力量,而一只稀缺的魅魔恰好出现了。 魅魔现世百年罕见,他们多是残缺之体,阴气极重,稍加引导便会成为灵气生长的温室,是得天独厚的炉鼎体质。 但是,殷于野看上的不是他的体质,而是身体,就是字面意思。魅魔的脊梁骨可制成灵气冲天的法器,血肉入药可炼成增元灵丹,眼睛更是比夜明珠还要珍贵 所以,如何让一味十全大补药发挥最大价值?当然是将他养大。 一开始,殷于野将他带回来,他兽性未除,见人就咬,吃了不少苦头,好在三日前化了形,才开始过上人的生活。 一连三日,沈韶棠都没见到别人,自然顿顿挨饿,就算走到院门也会被结界打回来。 也许是本体影响,他的胃口比做人时大许多,被饿了几天,刚才殷于野出现的时候,没直接扑上去算是讲礼貌了。 沈韶棠手肘放在窗柩上,折下瓷瓶里的花,若有所思地往窗下看,只见花圃中有个弟子弯着腰在灌水。 在他看下来的时候,弟子立即收了器具走了。 看来殷于野暗中留了人看着他,自己并不是被完全孤立。 他坐回软榻上,百无聊赖地拿起旁边的镜子,照了一下,不禁微微失神。 不愧是魅魔,真是 惊艳脱俗,同时也很悲惨。 主角受出身不由己,以为遇见了拯救他的天神,哪料十六年朝夕相处到头来是一场阴谋。 先是被无妄宗的仙尊收养,花言巧语哄他,等价值榨取干净之后,就把他当做脚踏板在仙派大会上,夺取死对头的修为。好在主角受趁机躲进某个神识海中才逃过一劫,他在里面遇见了真正的爱情灵宗的师祖。 与师祖分别后,却在人界被合欢宗掳走,经历了一番惨无人道的折磨,结果刚出虎穴又入狼口,因为魔气外泄,招来了佛宗的圣僧,把他五魂抽走了三魂炼成佛珠,剩下的一魂两魄把主角受变成了个傻子。 最惨的他再见到师祖,师祖却不再认他,与他割袍断义。 颓靡艳丽,纸醉金迷剧情香艳,毫无三观,仔细推敲更是细思极恐。想起小说中描述的最后一幕场景,沈韶棠就忍不住肾疼。 我需要怎么做? 系统:你必须修正剧情三观,坚决不搞颜色,等走完了全文剧情,你就可以选择留下来,或者回到原来的世界继续生活。 我还可以继续活着?沈韶棠声音难掩惊讶,也不禁有些兴奋。 但是很快,他又情绪平静下来,幽幽道:我现在可是尹澈,原著走完剧情,早就成了大染缸 尹澈就是主角受的名字,被那些狗男人毁了的可怜孩子,还在他身上涂抹各色的颜料。 系统沉默了,同时心领神会。 然后,它继续道:放心,我们有新人关照服务。你可以选择一位攻略人物,只要获得他的真爱值,就能提高自身修为,对方修为越高,你提升地越快。 如果我完不成任务 放心,我们系统很人性化的,你完不成任务,也不会被抹杀,最多我和你解除绑定,让你留在这个世界而已。 虽然一样是活着,但是沈韶棠根本开心不起来,因为好像比起被抹杀,留在这里好像更惨。 第一个任务是:修正无妄宗囚禁剧情。 傍晚的暮色照进窗口,落在他的眼底,乌黑的瞳仁像是一团晕不开的墨。 沈韶棠缕清了头绪,心间变得轻松,他沉默了没多久,又和系统搭话: 我在这里,伙食三餐都没有,这就是所谓的新手关怀? 只有殷于野才会带食物给他,如果对方没来,自己便要挨饿,三天或者五天。 殷于野不怕饿死他,即便是这样他还是认为,一个心智坚强的人,应该学会自己丰衣足食。 三日后,正当他在偷偷开小灶之际。 天还没完全亮,有个人鬼鬼祟祟靠近这间院子,趁左右无人,悄悄推开了房门。 他正是那天在花圃灌水的弟子,此时佯装焦急,刻意压低声音道: 小公子,在里面吗? 作者有话要说: 预收文《魔尊在仙门卧薪尝胆》求戳专栏收藏! 恋耽美 钓系魅魔擅长养鱼(2) 文案: 沈夺是一位臭名昭著是魔尊,因修为霸道,横行无阻,无人敢明面跟他对着干,只有正道的阙竺岁是个例外。 渡劫当日雷霆大作,沈夺证道失败,被打回了原形一根南海神木。 他以为自己要被天雷劈成木炭了,绝望之际有人为他挡了天雷,这这位恩公可否留下姓名? 阙竺岁(微笑脸):不才,区区仙道第一人罢了。 沈夺:mmp 沈夺没敢暴露身份,选择装傻充愣,结果被带回仙门接受灵气滋养,水土不服差点吐了。 他卧薪尝胆,暗中努力恢复修为,伺机等阙竺岁睡着了,就一把咔嚓他的脖子。 夜里,静悄悄的。 沈夺觉得时机成熟了,他修为变强了,身体也膨胀了!一口吞下这人不在话下! 噗通一声,他居然修炼过猛,修成了人形扑进了对方怀里。 他无语了,阙竺岁也沉默了。 因为,阙竺岁刚睁开眼睛,就发现凭空出现的美人对他投怀送抱。 美人的容貌还与他的死对头极为相像。 魔尊身陨三年后,有人发现仙首身边多了一位来路不明的弟子,举止亲密形影不离。 最重要的是,他们发现那位弟子的容貌与魔尊仿佛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众人纷纷扼腕叹息,认为他只是个替身,下场必定凄惨。 可是,阙竺岁却大肆举办了道侣仪式。 这位,便是我未来的道侣。他一身喜服风华无双,揽过沈夺的腰,眼里情深似海。 众仙友:小丑竟是我自己? 第2章 殿前拜师 屋里静悄悄的,连一丝呼吸声都没有,弟子眼珠滴溜溜转了一圈,然后把门再推开了一些。 不可能啊,这些天他一直盯着 只见一缕晨曦从雕花窗打下来,落在软榻上,一名穿单衣的少年半卧着,白皙的脸颊透着微粉,呼吸均匀。 少年被他惊醒,缓缓掀开眼帘,一双漂亮得不染烟火的眼睛,视线落在门口。 你是什么人? 弟子瞧见他面色红润,与自己想象中的苍白消瘦截然相反,不禁愣了一会儿,表情僵硬地说道:我是附近的外门弟子,这几日见小公子困于此地,挨饿受冻,实在于心不忍 沈韶棠挑了挑眉,听他继续编。 呃若是信得过我,我便救你出去,如何? 他才不信,身为赤霄仙尊的弟子,会帮一个外人?想必这一出,又是对方的授意。 沈韶棠心下了然,嘴上却说:我不会跟你走的,尊上对我恩重如山,如再生父母,他就是我的天,我的命都是尊上给的,没有尊上就没有我今日,如今还未曾报答分毫,怎能擅自离去? 屋中视线不明,弟子虽然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是这番话听入耳饱含情意,不似作假。 又联想到他是妖兽化人不久,这番感情也更为真挚,当下便沉默了。 只是,他没看到,沈韶棠说这话的时候,放在身侧的手,悄悄把一片荷叶往里推了推。 就在半个时辰前,他还在房子后面做叫花鸡,发现有人靠近后,忙翻窗进屋,于是有了眼前一幕。 既然如此,那我便退下了。弟子合上门时,还多看了他一眼。 等了半晌,门口的脚步声消失后,沈韶棠才低声问系统:他走了吗? 走了。 沈韶棠一个鲤鱼打挺,翻身下床,抄起藏在身侧的荷叶,看着外面的天色,估摸着还有一个时辰,还来得及。 他为了避开门前经过的弟子,一般是选择在房后靠山脚的位置开小灶,翻窗次数多了,现在翻得特别利索。 山下僻静,风景宜人,吹下来的风直叫人神清气爽。 沈韶棠发现,他之前的虚弱都是饿出来的,只要一日三餐管饱,本体简直是天生神力。 最简单的栗子,是地上被五花大绑的山鸡。 他把山鸡提起来,残忍地笑道:你遇到我,算是倒霉了。 这山鸡在灵山上散养,逃跑速度超群,基本没人管,所以个个生得膘肥体壮。不过在沈韶棠的魔爪下,也就十几分钟,便轻松逮到一只。 他让系统打开菜谱,按照上面的步骤操作,杀鸡之后,塞了几种调料进去,便用荷叶包起来,最后埋进土里,点了火。 沈韶棠坐在边上,跟系统闲聊:这个菜谱旁边的厨神按钮,有什么用? 厨神可以增加宿主个人技能,只要点亮了就能得到中式+西式完整菜谱,做出最完美的佳肴,而且没有使用期限哟。 系统继续引诱道:只要99+真爱值,就可以点亮技能,非常划算哦。 真爱值沈韶棠一边吃着香喷喷的叫花鸡,一边对这个技能心动不已。 美餐一顿后,他把残余物烧光,然后不忘用脚底抹平地上的痕迹。 在天色完全擦亮的前一刻,他从容地走到墙根,翻窗进屋,柔柔弱弱地躺在床榻上,摸着肚皮。 嗝。病弱美人打了个嗝。 果然,还是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好。殷于野三日送一次餐,他一味干等,估计得饿死。 正在此时,门口传来了一道声音:小公子,尊上命我带你前往大殿。 那名弟子去而复返了,只是语气变得公事公办。 沈韶棠心中一凛,他不确定对方所说是真是假,还是发现了什么关键是殷于野又想做什么? 他心情忐忑地跟着弟子走,片刻后,穿过一片树林,便来到了一座庄严的大殿。 大殿前挤着一群人,穿着暗红色金边的弟子服,腰佩长剑,严正有序地伫立着,像是在等候什么人到来。 那名弟子将沈韶棠带到后,便自己走了进去,他只能站在边缘,勉强混入其中。 他想偏头去看看前面,刚瞥见一抹玄色,便被身前的一位大哥挡去了。 青云派符修李溯,见过宗主大人。 随着脚步声渐近,一名穿青衫的中年男人走了上来,他腰间别着一个葫芦,胡子拉碴,打扮很是放荡不羁。 大殿之上一片寂静。 殷于野端坐上位,神色慵懒,仍是一袭玄色暗白云纹衣袍,他修长匀称的手指倚着碧玉扶手,指尖轻轻叩响。 李溯抬眼瞄了一眼,压低声音复言道:在下李溯,有意加入贵宗,为您效犬马之力,不知宗主大人意下如何? 殷于野目光冷漠,在弟子之中扫过,才淡淡地启唇:今日天气不错,小家伙闷在洞里太久,也是时候出来透透气了。 小小家伙? 李溯纳闷地想,随即陪上笑脸:宗主大人真是洞察世事,连我上山带了什么都一清二楚,来人 他招了招手,门后的随行弟子便两两抬着箱子进来,整整十二口木箱。 这是十二只珍贵的上品灵兽,它们绝非俗物,便是有灵兽之宗的合欢宗,也未必能寻到其中一二。 哐的一声,木箱齐齐打开的瞬间,众弟子脸上皆是一惊。 这些灵兽几乎包含了各种灵根属性,单说其中的独角麒麟兽便是罕见的火灵根,吞云兽更是古书里难觅踪迹的神兽 而殷于野眼睛只是随意扫过,然后微微偏头看他,用一种嗤之以鼻的口吻道:你是出身正道的修士,为何来投靠我无妄宗? 无妄宗严格来说,不是什么正道门派,其中鱼龙混杂,能成为门下弟子的人都是狠角色。即使殷于野是当世举足轻重的强者,寻常人也只敢远观不敢接近。 李溯笑容僵硬了一瞬,这个都是那青云派的老头太迂腐,我不过是学几个禁术,便要将我赶出师门,我这回便要证明给他看,一体两修也可以得道! 前来拜入无妄宗的人,都是想在原本的基础上习得剑意,若是成功一体两修,那么不仅能获得双倍修为,还能确保自身毫无破绽。 别人稳扎稳打,无妄宗的人直接跳级,这算是个非常流氓的功法了。 就凭这几只畜生?殷于野像是在回忆,继续道:青云派真是一个比一个废物,上一个来的人是谁来着?哦是你师叔,他来的时候带了本门法宝,还有掌门的引荐信,可惜掌门资质太差,我不收。 这李溯脸色发青,他见事情没有转机,心下想搏一把,于是一个箭步上前。 若是您看不上这些灵兽的修为,但是它们化形可不是庸脂俗粉,最有趣的是容易教导,不论是什么需求都能满足他脖子往前伸出,一脸暧昧,笑得十分淫.荡。 殷于野叩响扶手的动作停滞,微眯起眼睛睨他,声音冷冰:看来你很懂教导? 李溯听不出死亡危机,还以为得到器重,激动地说道:当然了,我都试啊不是,只要您用得上我,我愿意倾囊相授,什么性情的灵兽我都能治服,就是那脾气火爆的魔兽 殷于野眼底陡然变冷,他抬起手打出一阵掌风。 下一刻,李溯便直接被打出殿外,倒在地上吐血不止,还没反应过来,身旁便站了一人。 随着一道强大的威压释放,李溯全身动弹不得,只听殷于野的声音传来:谁告诉你魔兽的事情? 我我只是猜想,您之前去过魔界,那里魔兽遍地,想必带了些东西回来,是我多嘴了,求宗主大人饶命! 他们这边的声音,其余弟子皆听不到,殷于野的手放在李溯头顶,掌心慢慢凝聚煞气,眼里已经染上杀意。 关于魔兽的存在,他现在不准备让第三人发现。 这份薄礼,我收下了。他弯了弯唇角。 李溯顿时听出这话里的杀机,他想呼救但是发不出声音,早知如此早知要命丧此地就不该来! 尊上! 殷于野听到身后一声少年的呼唤,表情有些许扭曲,他收敛了部分威压,声音还有几分冷意:我并未让你出门,你为何出现在这里? 沈韶棠扭头去看领他来的弟子,对方却压根不看他,在专心研究地上的蚂蚁。 他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放绽放灿烂笑颜:这几日都见不到尊上,我心里太想念您,才大胆来到大殿上,不求尊上关心,只想只想远远瞧一眼。 说着,他还微微垂下脑袋,又可怜又惹人怜爱。 殷于野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收起威压,将双手背在身后,徐徐朝他走近。 是我不好,这几日事务繁忙,忽略了你。殷于野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甚至连语气都变得温柔了。 在他靠近之前,沈韶棠藏在袖中的手掐了把肉,眼睛立即泛起雾气,心想就你会演是吧?我也会。 外面风凉,进去坐。殷于野一边牵起他的手,一边往殿内走,经过李溯时看了一眼,两旁便有人将他死狗一样架了起来。 我不在的几日,可有受什么委屈? 刚走近殿门,沈韶棠便听到里面的窃窃私语,诸如不明来历低贱妖兽的猜测,语气异常恶劣。 他刚才还在的,现在又不见了! 那个是师尊的妖兽,前些日才化了形。 妖兽化的人形,终究不是人,不知礼数毫无廉耻,怎么学都是那个骚样。 有人低声笑了一下,哼,你现在硬气,刚才怎么直勾勾盯着他看? 他那模样,别说我了,恐怕师尊见了也 他们的议论太露骨,又像是理所当然。 沈韶棠还没听到后半段,大殿内的弟子便被一道冰冷的眼神震住,纷纷缄口不言。 原主的脸真不是一般好看,美貌是世间形容词难以描绘的,气质上属于妖冶惊艳,不染尘俗那一挂。 你想要什么?我可以满足你一个愿望。殷于野望着他的眼睛,郑重其事地说道。 弟子之间差点惊掉下巴,他们何时见过师尊这副温声细语的模样? 原本尹澈做的愿望是救李溯,但是后来李溯继续作死,还是被殷于野暗中杀了。 沈韶棠心间微动,他眨巴眨巴眼睛,看向对面的一众弟子,小心翼翼地说道:我我想和他们一样,拜尊上为师,以后便能每日都见到尊上 殷于野诧异地看着他,竟恍惚像是在雾里看花,有些捉摸不透对方的心思。 可以吗?沈韶棠仰着明媚的小脸,目光天真地看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 无妄宗大型双标现场 李溯:我想拜师。 殷于野(一掌打飞):不,你不想。 沈哨糖:我也想拜师。 殷于野:怜惜ing 第3章 鸳鸯蛊 殷于野命人送他回去,一路上沈韶棠和系统聊着,他忽然想起一件事,所谓的真爱值有没有变化? 刚才增加了10个点哦。系统说道。 沈韶棠没感到轻松,反而感觉有些古怪,那种要求可算是无礼了,怎么不减反增? 但是,殷于野确实增加了10个点。 看来他吃小白花这套。 我有必要提醒你一句,这个人物攻略难度不低,你确定要选择他? 确定。沈韶棠道。 要说攻略难度,这里面没一个是好搞的,况且他身在无妄宗,也没其他选择。 他和系统只在脑海里交流,等到了院子外面,护送的弟子便停住脚,说道:小公子,之前师尊交代我送了一份礼物过来。 礼物? 沈韶棠一脸茫然,而对方碰上他的目光,清秀的脸庞倏然涨红,眼神看向一旁,你进去看看便知如果没什么事情,我就去忙其他了。 有劳。沈韶棠微笑道。 望着弟子逃跑似的背影,他不禁发出感慨:无妄宗的弟子真是怪得五花八门,有的人脸说红就红了。 等他推门进屋,看到了桌上的东西,不禁一怔。 那漆着朱红色的托盘上,放着一件衣裳,红衣似火,轻盈飘逸,在腰带旁边还有一只银铃。 银铃上的红绳缠在他手指上,凑近些看,才发现铃铛构造精致,光泽细腻,奇怪的是它发不出声响。 沈韶棠微微蹙眉,这个东西看着不像法器,并无特别之处,为什么送他? 直到七天后,他才以一种尴尬的方式,明白了它的真正作用。 七日后,大殿内上一派肃穆。沈韶棠一身鲜衣,腰间系着一只银铃,衬得容颜愈发稠艳,两旁站了两排红衣金边纹弟子。 他们脸上有惊艳、羡慕、更多的是不甘心,因为沈韶棠这个人又一次打破了宗内的规矩。 弟子尹澈,拜见师尊。 恋耽美 钓系魅魔擅长养鱼(3) 沈韶棠不加理会,而是朝着殷于野俯首作揖,他知道这些人肯定心里不服气,这很好理解。 之前的李溯就是个很好的例子,别人挤破头都不一定能拜师,凭什么他随口一提便让师尊破例? 他行了叩拜礼,抬起头的瞬间,撞进一双深邃的眼眸。 殷于野从头到尾打量他,便是曾见过无数美人,加起来都不及面前的少年,仿佛惊鸿一瞥。 这身衣服,真适合你。他语气中带着几分笑意。 听出话中的夸赞之意,沈韶棠脸颊上蔓上绯红,像是不好意思。 宗主出手自然不是俗物,见过点世面的弟子便一眼看出,沈韶棠身上的衣裳是上好的防御法衣,能抵挡三次致命攻击,因材料难寻,所以此衣可遇不可求。 这场拜师仪式,着实高调。 今日拜师,我破例收你为首徒,便要勤奋修习,不可违反宗门规矩,不可在我眼皮底下造次,最重要的一点不可背叛宗门。 听明白了吗?殷于野垂眸看他,低沉的嗓音萦绕在其耳畔。 沈韶棠轻轻点头:弟子明白,愿意听从师尊吩咐! 在他之前,来无妄宗拜师的人数不胜数,而真正能成功的人,除了根基要好,还要足够有诚意,最后经过六重关考验,才能留下来。 六重关,顾名思义便是有六个关卡。每一关都藏着深重的杀机,非九死一生,不能活着出来。 尊上,第一关已经准备好了,不知何时让小尹师兄前往?说话的弟子原本站在一旁,此时走到殷于野跟前询问道。 这人正是之前带沈韶棠来的家伙,他在话音最后急急转弯,喊出的师兄别扭极了。 殷于野却抬起手,示意他闭嘴。 他没看说话的人,自顾自说道:他的年纪还太小,又无灵气护体,放他进去与任其送死没两样,此时暂且缓一缓罗辰,把无欢酒拿上来。 罗辰显然愣住,他想说什么但还是闭嘴了,然后转过身去了偏殿,不一会儿便端着个木盘子上来,还有两杯盛血红色液体的酒。 殷于野两指捏住杯盏,往沈韶棠面前一递,喝下它,今日拜师仪式便算完成了。 沈韶棠想起原著中提起,无欢酒是一种烈酒,最重要的是它催情,后劲很大。 他根本不会喝酒,沾一点都能当即倒地大睡的程度。 在众弟子的目光注视下,任由殷于野手臂一直伸着,他索性豁出去道:我年纪尚小,喝不得这东西,不如也再缓一缓? 殷于野的眼神盯得他后背发凉,接着对方便收回手,将杯盏放回了木盘,下句话却又让他心脏悬起来。 既然如此,我也不为难你。不过你的各位师弟都看着,只要你能做好下一件事,便算是过了。 正在他疑惑间,见殷于野朝外面招了招手,门外便有两人架着李溯上来。 李溯脸上满是惊恐,却被施了禁言术,只能挥动手臂抗议,接下来他被一把扔在地上。 沈韶棠不明白,这时候把李溯带上来要干嘛。 杀了他,证明自己的决心。殷于野道。 话音刚落,便有一人送剑来,沈韶棠手中握着剑柄,心脏猛地一抖,连手臂都有点僵硬。 他上辈子从未作奸犯科,此时才恍然意识到殷于野轻飘飘的语气,是真的在命令他去杀人。 见他没动作,殷于野却似笑非笑地说道:你还未化形时,性子顽劣,见人就咬,不知多少人死在你嘴下,如今倒开始不忍心了? 此话一是提醒他点化之恩,二是催促动手。 沈韶棠持剑站在李溯面前,神情有些视死如归,而李溯则把头摇成了拨浪鼓,一脸哀求之色。 他往前一步,李溯便向后挪一步。 也许是脑子坏掉了,李溯竟往殷于野身后躲,下一瞬,他瞪大了眼睛,眼睁睁看着长剑猛地扎下来。 剑身发出铮的声响,剑尖刺入地面,距离李溯的耳朵仅仅一寸,后者劫后余生般开始大喘气。 沈韶棠放下剑后,抄起木盘上的杯盏,一饮而下。 兴许是酒太烈,一杯入腹,暖流慢慢传遍全身,越来越炙热,最后连他也没发现,酒气窜上了脸。 鲜红衣裳的少年神色微醺,眼神有些迷离,波光流转间勾人摄魄。 为师还有一份礼物送你。殷于野目光不由得下移,落在对方白皙的脖颈上,明明老实藏在衣领之下却是他第二次注意了。 沈韶棠脑袋发热,精神难以集中,他没有再听殷于野说话,一心想早点结束。 因为,他开始困了。 不知道殷于野说了什么,似乎引起了周围的一阵骚动,然后殷于野开始靠近他,手缓缓朝他的脖子伸了过来。 沈韶棠当即呼吸一滞,酒意吓退了大半,这个动作很难不让他怀疑,殷于野是不是要当众灭口? 但是那只手却停在他的耳朵下方,然后掌心一翻,变戏法般出现了一条通体莹润的平安扣吊坠。 殷于野站在他身后,双手从前面摊开平安扣,红绳落在锁骨上,这个简单的动作却让沈韶棠有些发毛。 这是沈韶棠表现得受宠若惊,毕竟他只是一个棋子而已,不值得如此花费。 殷于野神色柔和,笑道:这是千雪玉,有滋养丹田,增益修为的功效,为师将它制成坠子,你当贴身戴着,对了它与你身上的银铃是一对。 难怪周围人会那么激动,原来是师尊又送了一样至宝!还是一对! 相比于他们的羡慕,沈韶棠一颗心简直像是浸在寒潭里一样,看着殷于野眼底的温情,陷入沉默。 与其说是给他宠爱,不如说是帮他当上了枷锁 千雪玉是好东西不错,但是能和银铃配一对可不是好兆头。沈韶棠指腹触碰到冰凉的玉石,低头一看,果然看到了上面泼墨般的石纹,还有一个淡淡的影子,在缓慢移动。 同时,他腰间的银铃也发出一声细微的叮当,除了他和殷于野之外,没人听到罢了。 这两样东西,分明是出自合欢宗。据说是为了增加情趣,将一公一母两只虫子放到贴身之物,只要它们相遇便会发出声响,而且绝对服从赠送一方。 说白了,他在殷于野眼里不过是一只漂亮的宠物,高兴时便为他戴上项链,以示有主了。 你看起来脸色不好是不喜欢?殷于野上前半步,关切问道。 沈韶棠强忍后退的冲动,他可太喜欢了!喜欢死了! 不,我是因为太开心了。他抬起脸望去,眼睛闪闪发光,这是是第一次有人待我这般好。 殷于野在观察少年的反应,此时的神情有些晦涩不明。 从初次化形到现在,无论是遭遇饥饿折磨还是拜入师门,少年都是柔弱的、善良的甚至是脆弱的。 根本看不到魔兽当初的影子,他犹记得是从火海里救了它。小魔兽在他怀里扑腾挣扎,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他却温声哄骗,问它愿不愿跟自己回家。 小魔兽骂了几句脏话,然后低下脑袋,凶狠地往他手腕上一咬。 小魔兽奶牙震得酸麻,呆呆张着嘴望他。 殷于野竟从它眼里读出了一丝委屈控诉的意思,眼前再次浮现那张脸,他唇角不觉上扬。 后来,他为其取名尹澈。尹澈化了形,出众的相貌,温驯的性情,干净得一尘不染,长成了他所希望的模样。 今日新弟子入门仪式接近尾声,与各位同门兄弟姐妹敬酒之后,沈韶棠忽然发现了坐在边缘的人,那个人胡子拉碴。 李溯显然被揍了一顿,鼻青眼肿,却还一副酒鬼样,死命地喝酒吃菜。 这个人,也是我的师弟吗?沈韶棠诧异地问道。 殷于野举杯浅尝了一口,目光冷漠地看着李溯,道:今日是好日子,不宜见血,等会宴席结束,罗辰你将他送下山。 罗辰在一旁领命。 此言一出,李溯立即碰的一声放下酒壶,起身想上前,但是被两旁的弟子拦住了。 他神情有些激动,手舞足蹈地说道:宗主大人,您别急着赶我走呀,也许您会用得上我呢。 忽然,李溯眼睛瞥了一眼沈韶棠,显然是误会了,他急中生智说道: 他的资质是我见过最好的,有些知识总该教一教,我在合欢宗呆过几年,技术绝对过关,不如由我来做引路人?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321 12:37:13~20220322 19:21: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花花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章 言传身教 沈韶棠惊讶地看着他,这大爷有点东西啊。 原剧情里,是无妄宗的人在从中教导尹澈,那些人都是毒瘤,教到最后基本是把人毁了。 这番荒唐的话一出,周围弟子皆是面不改色,仿佛再稀松平常不过。 而殷于野则见他胡搅蛮缠,脸色有些不耐,在李溯还要废话之际,两指并拢,甩了个术法过去。 直中李溯膝盖,他的一条腿直接跪下,同时丹田传来剧烈疼痛。 围观的沈韶棠喉咙一梗,感觉膝盖隐隐作痛。 这是寻魂符,我随时可以要了你的命。你可以留下来,但是不要动其他心思。殷于野放下手,不紧不慢地说道。 啊!痛死我了,快解了这符罢! 李溯在地上翻滚,发现没人理会,便渐渐消停了,最后半死不活地躺在地上,恰好挨着沈韶棠脚旁。 他面露不忍,犹豫了一会儿,弯下腰去轻声询问:你没事吧? 李溯脸色发青,额头上磕破了一个口子,他脸部肌肉在抽搐,却还扯出自认为邪魅的笑容:舒爽地很,宗主的功法果真名不虚传。 沈韶棠看着他,心情颇有些复杂。 李溯忽然轻佻地笑道:难道说,你是在关心我? 关心个p。 啊啊啊!李溯猛地往后倒去,又疼得死去活来。 殷于野的声音冷冷的:你是想临死前,留下几句遗言? 沈韶棠收回说情的心,俯身作揖,道:师尊,弟子告退。 嗯。殷于野单是背影,也罩着一层沉重的压迫感。 明日开始,我会命人带你去学堂修习。 沈韶棠敛眸答应,然后转身离开。 次日清晨,沈韶棠早早便醒来,他心里隐约在期待,今日的功课内容。 可是等了一个早晨,直到中午外面都静悄悄的,屋檐上的麻雀一家吃饱喝足。 沈韶棠肚子咕咕叫,看着看着就馋了。 多幸福的一家三口啊,人不能,至少不应该拆散它们!系统秉着人道主义,劝道。 你不是人,你来? 系统沉默了一下,我是个有道德的系统,不可能帮你。 沈韶棠把玩着那个玉坠,百无聊赖地想,他似乎被人遗忘了。 咚 过了午时,终于有人来敲他的房门,来人正是罗辰,奉命前来引路。 他们一起走在林道上,沈韶棠看了一眼罗辰,对方相貌偏阴柔,因眼睛距离太近,看人时总带着几分刻薄。 罗辰这个人物,算是无妄宗里戏份比较多的。他对殷于野的感情很扭曲,前期忠心耿耿做尽坏事,后来因爱而不得反水,但是他的心计在殷于野眼里根本不够看,没蹦跶几下就被挫骨扬灰了。 而殷于野下杀手的原因,是罗辰迷晕了尹澈,准备把他丢进巨蛇谷。 这位师兄有些面熟,可是那天来救我的人?沈韶棠试探性地说道。 什么救你的人?此话从何说起?罗辰一脸莫名,说道。 说来那件事,我现在想起便也觉着蹊跷,一大清早,怎么会有人来敲我的门,还说什么要救我离开。 罗辰打量着他天真的神情,仿佛真的在回忆一般,于是打趣道:也许是清晨困意未散,将梦话当成真了。 沈韶棠眼里掠过一丝迷茫,然后便点了点头,觉得他说得不无可能。 罗辰笑了起来,心中却充满了讥讽。 三言两语之中,两人语气渐渐熟练,罗辰更是含笑指正他:莫再喊我师兄!现如今,你是师尊唯一的亲传弟子,我与其他弟子才应当唤你一声师兄才对。 沈韶棠眨巴眨巴眼睛,那我喊你罗师弟? 嗯罗辰不料他丝毫不推辞,只能继续一边假笑一边点头。 罗辰带着他走进一个花园里的院子,却在一扇门前停下脚步,说道:师尊让你一个人进去。 沈韶棠点了点头,便走了进去。 他站在门口时心里就凉了一截,这里并不是正经的学堂,而是殷于野为他准备的私人学堂。 原本以为拜师就可以避免,没想到该来的还是来了。 沈韶棠怀着好奇的心情,打量眼前的房间。房内布置华丽奢侈,琉璃灯盏映着红色的火焰,酒盅金光烁烁,水红色的绸缎在风中飘摇。 他一跨进门槛,便有五六个女子簇拥上来,以笑脸相迎: 尹师兄,你叫我们苦等了许久。 沈韶棠尽量避开她们的触碰,刚想问是打哪来的,却看到人群外走来一人,他便沉默了。 我也等你好久了。李溯捯饬起来,倒有点人样,不过讨人嫌这一点还是没变。 她们要做什么? 带你去沐浴焚香,这将是每一天上课之前必做的事。李溯解释道,你若是嫌她们是女子,我可以稍微牺牲片刻,帮你洗一洗。 不劳烦,我自己可以。 沈韶棠默默去了里间,约莫一炷香后,便掀开珠帘,从里面走出来。 他只披着一件薄外衣,不束发,衣襟微微敞开,腰间只随手绑了个结,看起来慵懒放松。 见到屋里端坐的人,他走上前躬身道:弟子拜见师尊。 殷于野现在不在学堂,来这里干嘛? 他一出现在这里,室内的气氛便有些凝重,李溯摆正脸色,走到他身后。 挺直。沈韶棠感觉腰上被拍了一下,随即直了身,当偏头去看时,发现是李溯用一根戒尺敲的。 李溯的声音就在他身旁,现在看看这张脸,还有这身段啧啧。说着,竟还打算伸手去摸。 你干嘛?沈韶棠瞪了他一眼。 李溯讪讪收回手,好像什么都没发生,继续道:你认为该怎样把优势最大化吗? 一个顶级的美人,不论是容貌和气质都是超凡脱俗的,若仅仅只有容貌,只能算看着顺眼的花瓶。李溯用扇子骨挑起他的下巴,让他直视面前铜镜里的自己,笑一个看看。 恋耽美 钓系魅魔擅长养鱼(4) 斜对面的殷于野存在感太强,沈韶棠顶着这种诡异的压力,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 李溯皱着眉,不对,笑得不够媚。 沈韶棠起了鸡皮疙瘩,被那个字雷得不轻。 李溯似乎打了个手势,一名粉衣女子像是游魂一样飘了出来,他道:小佩,你示范一下。 粉衣女子站在沈韶棠身旁,对着铜镜娇娇柔柔笑了起来,眼波勾魂。 然后两人一齐看向他。 男女有别,我做不出来。 李溯不以为然,对你来说,本质上是一样的! 两人皆沉默了一瞬。 我不信,怎么可能一样?沈韶棠佯装不懂车,反问道。 那你想怎么样? 你先来。 李溯哑口无言,毕竟他脸皮不算薄,转过头对铜镜娇媚地笑了一下,那口小胡茬差点要了人命。 沈韶棠:辣眼睛! 学会了吗?不会我再教一遍,包教包会。李溯贱兮兮地笑道。 沈韶棠心里发毛,只能无奈照做。 李溯眼里掠过一丝惊艳,终于满意,转过身,让宗主大人瞧瞧。 沈韶棠维持着笑容,转过身。殷于野面无表情的脸上,眉头微蹙:过于俗气。 沈韶棠: 这宗主有何高见?李溯摸不清殷宗主的喜好,瞎忙活半天,一时也有点尴尬。 殷于野半阖眼眸,睫羽下一双浅色眼瞳清冷绝尘,他神情似有所思,身影融入房间的阴影里。 他没说话,其他人自然也不敢吭声。 沈韶棠心想,难道有人培养卧底的时候,会不把对家喜好打听清楚? 正想着,就看见殷于野从座椅上起身,慢条斯理地朝自己走来。 少年还未长开,身高只到玄衣青年下颌。殷于野走近的时候,沈韶棠鼻尖隐约萦绕着一种冷香,清冽如凛冬的松柏。 你心里对我可有怨言?殷于野定定望着他,低沉的嗓音蛊惑人心。 沈韶棠愣了一瞬,因为他感觉心跳明显快了两拍,这是非常奇怪的。 他微微垂下脑袋,小声答道:不敢,尹澈一切听从师尊。 我问你话,只管老实回答。 沈韶棠像是鼓起勇气,抬起脸的时候,眼底倔强又笃定:我不喜欢模仿别人。 他这句话太过坦白,甚至是无礼,就像是少年人懵懂的心思全然不加掩饰,连李溯都不禁为之捏了把汗。 殷于野勾了勾唇角,人力雕琢远不如自然天成,小澈既然不喜欢,便只做自己好了。 人力雕琢四字,每个字他都认识,但是组合起来,沈韶棠便不甚明白其中含义。 他只听到后半句,当即眼睛亮如星辰,小脸上一下子焕发了光彩。 眼睛弯成了月牙,笑道:真的可以不学? 可以。殷于野下意识抬起手,抚顺他脸颊的发丝,动作亲昵温柔,像是抚摸珍爱之物。 少年脸上的笑容如一池春水,桃色在水面荡漾,明明冶艳夺目,又似乎只是无意之举。 殷于野怔愣了一瞬,然后笑容愈发宠溺。 太太好了!沈韶棠激动地去抱他的手臂,然后埋头蹭了蹭,没注意对方笑容凝滞。 他心情恍然回到了中学时,班主任公布这个暑期没有作业一样兴奋。 正在此时,他便感到身后有一道恶意的目光,抬起脸去看门口,便见罗辰出现在那里。 在对方凉凉的眼神下,沈韶棠默默放开师尊,并识时务地拉开了距离,他可不想招惹不必要的麻烦。 毕竟一个吃醋的情敌,动起手来是很恐怖的,把你扔蛇谷的那种。 发生何事?殷于野眼神淬了寒冰,冷冷问道。 他不喜旁人近身,方才那一下已让他不悦,对尹澈宽容,对旁人可冷血多了。 并无,我想帮忙做些什么。罗辰拱手道。 殷于野目光如刀子,我说过,任何人不能入内。 罗辰额头冒汗,威压直压上来,差点没站住脚。 去领罚罢。 是。 罗辰最后瞟了一眼沈韶棠,后者也跟着胆战心惊,这误会可算是大发了。 呃请宗主明示如何教导,如此一来,我心里也有个底。李溯见缝插针,开口道。 殷于野改变了想法,若是在这片肮脏贫瘠的土地上,灌溉出最美的玫瑰,不是更具吸引力? 正道之人瞧不上合欢宗,你无需教他这些下流手段,我要你用青云派那一套来,告诉他如何谈情说爱。 师门叛徒李溯: 在邪宗教正道?这是什么路子?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322 19:21:11~20220324 18:54: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橘子味汽水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章 乌龙闹剧 这道指令,着实为难李溯,他刚刚从师门叛逃出来,带着一身邪门本领,打算加入无妄宗。 结果现在,让他展露本家功夫? 自打殷于野离开后,李溯便一直没说话,脸色跟便秘了十几年似的。 沈韶棠傻坐半天,忍不住说道: 你从师门叛逃出来,难道一样东西没带? 李溯却睁大了眼睛,忽然一拍桌大声道:什么叫偷?我李溯虽然是无耻小人,不讲信用,但是从不打师门的主意!我是顺手拿来,拿算是偷吗?那些人都是在污蔑诽谤我! 我没说你偷。 李溯一梗,然后像是泄气的皮球,坐了下来,从空间戒里翻找一圈,将一本皱巴巴的书本丢到桌上。 这是什么?沈韶棠随手翻了翻,发现书里都是画符咒的技巧。 我师父给的符咒书,入门之后觉得用不上,丢在角落积灰,你凑合看看。 沈韶棠一手翻书,一手提着毛笔在宣纸上画符,权当是涂鸦练习。 他想起一件事,状似无意道:我听说你在合欢宗呆过几年,那里不好吗?为何来投奔无妄宗? 那里太无聊了,除了情爱没别的。 那你一定见过合欢宗宗主吧?他声音里带着几分好奇。 李溯还在翻找空间戒指,想也没想道:有过几面之缘,待客很热情,还送了一大堆小玩意给我就是这个! 沈韶棠瞥了一眼,那长相奇特的东西,没敢问是做什么的,连忙垂下眼睛,继续练画。 接下来半个月,他除了画符练字之外,还看些正派典籍修心养性、甚至李溯还搞来了把古琴,没事弹一曲解闷。 罗辰代为督查,过来检查了几次功课,常常借着他偷懒为由惩罚,手段无非是克扣午餐、罚抄典籍之类。 他这态度,连吃瓜的李溯都感到诧异,当下对尹澈厉声训斥。见人走远了,立即凑过来小声问: 你与他能有什么仇怨? 是啊,能有什么仇?沈韶棠一边摇头,一边反问。 李溯直觉里面有猫腻,但是一时也问不出来,便转移话题,你也该学点其他知识了,这可是我专门给你准备的,全修真界只此一本。 沈韶棠见他掏出一本红皮小册,约莫a4大小,封面上还绘着骚气扑面的牡丹图。 他心里感到一丝不详,这东西不会是 在李溯期待的眼神下,他翻开了其中一页,然后就啪的合上书,脸色咻的涨红了。 我房里那幅画是你拿的? 他那天闲着没事,一时手痒就画了幅人物插画,结果当天下午就丢了,还可惜了好久。 李溯笑得挤眉弄眼,嘿嘿笑道:我也是十分惊奇,那幅画画工很特别,我从未见过有人这么画,于是拿去借鉴了一下,忘了给你还回来。 沈韶棠第一次急脸,他腾地一下站起来,伸出手,这件事不许说出去,还有把它还给我。 好,好别生气,我知道你对师尊的心思,不过我会保密的,回去后我去找找,明日早晨我就还你! 明日?那幅画对我很重要,你现在去拿来,我在这等着。 他俩并不住在一处,只是每日都在这间院子,一个教书,一个学习罢了。 若是其他东西,沈韶棠还可以不在乎,但是那幅画画的可是殷于野。 他当时准备过手瘾后销毁的,结果若是被发现,那可就完犊子了。 李溯低声说了一声小气,碍于沈韶棠过于认真,便连连答应,去给他拿画了。 一个时辰后,沈韶棠看见他回来了。 画呢?他连忙问道。 可是对方两手空空,头发甚至有些蓬乱,面如死灰,目光还躲闪着不敢看他。 路上遇到了罗辰我势单力薄,没保住画。 什么!沈韶棠瞳孔地震,他扑过去按住李溯肩膀,像是抓着救命稻草,那你有没有把它毁了? 李溯摸了摸鼻子,没来得及。 沈韶棠一脸抑郁,默默坐了回去,心想到时候见了师尊,怎么狡辩。 不知道罗辰会怎给他添油加醋,殷于野看到那幅画是什么反应 傍晚时分,他还没想出对策,就被传令弟子带去了主殿。 在偏殿内。 沈韶棠乖巧坐在案前,看着一桌佳肴美酒,咽了咽口水,勉强克制动筷的冲动。 殷于野坐在主位,从上往下俯瞰席间,两旁的灯火笼罩着暖色,无论是从哪个角度,都能清楚看到少年每一个细微动作。 他手背托着脸,微微眯起眼睛,目光落在沈韶棠脸上。 若是不合胃口,我让人换下来。殷于野的声音带着几分疏懒,像是半醒的状态。 不,这多浪费。沈韶棠断然拒绝。 这话有些奇怪。殷于野不知道什么叫浪费,在他观念里,强者能拥有绝大多数资源,无所谓失去。 在殷于野的目光注视下,沈韶棠拿起手边的竹筷,吃之前还不忘礼貌:师尊,您吃了吗? 我早已辟谷,无需进食。 他这才放心,开始吃菜,因为并不在乎被人看,所以吃得还挺香。 殷于野的晚饭跟自己的简直云泥之别,沈韶棠甚至怀疑厨子是人界名厨,简直不要太好吃! 咕嘟咕嘟!那酒是果酒,闻着是桃花香味,沈韶棠一杯下肚,神清气爽。 他真的旁若无人地吃着饭,那边殷于野眼神一直没离开过,似乎看他吃饭是件什么有趣的事。 殷于野不是头次请客,但是基本都是鸿门宴,来的人对他心怀戒备,担心有来无回,事实上也的确如此。 第一次有人真的来吃饭也许是太蠢。 殷于野不禁莞尔,指尖摩挲着酒杯,他抬起喝了一口,酒味浓烈,却少了些味道。 也许,桃花酒的味道会不错。 他收回强烈的视线,慢悠悠拿起一个画轴,在空中打开,纸张刺啦的声音尤为突兀。 沈韶棠耳朵收到信号,拿着筷子的手颤了颤。 这就是公开处刑吗? 殷于野的声音自上方传来,轻飘飘地说着爆炸性的话语:听说这是你画的,画工不错,有七八分神似,只是你不画旁人,为何画我? 这张画的是赤霄仙君的漫画肖像,抛开其相貌不谈,单是紫玉冠还有玄衣样式,都能一眼表明画中人的身份。 画中的赤霄仙君容颜如谪仙,闭着眼眸半倚靠在树下,似乎在等候何人。 等的人自然是尹澈,沈韶棠却不能说,因为后面情节是殷于野在人界等他,然后两人春风一度 他开始脸不红心不跳瞎编,师尊是修真界第一仙君,容貌更是脱俗绝尘,我我不该因为钦慕而将您画下来! 少年手指紧张地攥着衣摆,按捺着上前祈求归还的冲动,眼睛里的畏惧渐渐漫起水雾,像是一朵娇弱的花正经受风雨。 钦慕?殷于野笑了笑。 沈韶棠莫名听出了一丝讥讽,面上小心翼翼地看着他,轻轻点头。 这画可是李溯那厮教的? 沈韶棠闻言沉默,这明显是道送命题。问的可以是画工,也可以是画像,他决定折中回道: 李道友教过几日,这画是我自己完成。 他软绵绵的声调,像是婉转的唱曲流入耳畔,殷于野看得出来,面前的少年与半个月前,有了细微的变化。 殷于野放下手,换了个坐姿,整个后背靠在椅背,语气戏谑道:可是,李溯不是那么说的,而且从未授与你画技。 沈韶棠心里拔凉拔凉的,正欲辩解,就听殷于野薄唇吐出两个字: 过来。 他一头雾水,直到听到一声铃铛响动,身体便不由自主地往前走,慢慢走上台阶,走近玄衣仙君。 是蛊虫发作了! 沈韶棠心道不好,但也许是嫌他太慢,殷于野抬起手,接着一道吸引力便将他带到座椅前。 结果因为惯性,加上脚下打滑,他直接扑进了殷于野怀里,为了避免摔倒,还双手抱住了对方的腰。 沈韶棠的脸刚好撞到他的腹部,除了鼻尖撞红了,这个姿势还相当尴尬。 他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忽然瞥见对方喉结,不禁怔愣,那苍白的皮肤上有数道细微红痕,从衣领下露出一角。 像是某种符咒,可是世上有谁敢给殷于野下咒?沈韶棠纳闷。 因为过于紧张,他竟然没成功逃开,愣神中被殷于野用手按了回去。 九敏!! 最后挣扎着,沈韶棠竟坐在他膝盖上,衣裳倒是凌乱了些,而后背就抵着对方的胸前,于是战战兢兢不敢动弹。 沈韶棠暗中决定,回去后研究一下,把身上该死的铃铛取下来。 原来是无师自通,你天赋不错,但是你真正要学的不是画技,以后不要再让我看见这些画。 沈韶棠感觉侧脖颈一凉,他哑声应道:我我知道了。 说完,他便感觉能动了,然后如坐针毡般起身,离开三步外,仍是心有余悸。 他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正想趁机全身而退,但是下一刻却瞳孔紧缩,仿佛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事物。 为了验证事实,他手摸了摸前襟,里面的册子不翼而飞! 沈韶棠苦涩地想,他今晚怕是要命丧此地了。 殷于野那修长匀称,骨节分明的手指,正放在座椅旁边,掌心下是一本封皮鲜艳的小册子上面绘着富贵牡丹图。 恋耽美 钓系魅魔擅长养鱼(5) 他轻轻笑着,说道: 我有点好奇,李溯近日在教你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殷于野:这是什么好东西? 沈哨糖:不是什么好东西。 第6章 完美作品 你不会想知道的。 沈韶棠心脏砰砰地跳,这回不止是冒犯,而是坐实了亵渎的罪名,总之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时间过得很慢很慢,那只手指翻阅的动作,像是一把利刃,在他脖子上来回试探,从哪里切下好? 气氛诡异的安静,直到殷于野的声音响起: 画工极差,水平不到家。 沈韶棠耳尖一动,听语气不像是生气,心中不禁纳闷,殷于野到底看到了什么。 坐下。 殷于野一声命令,沈韶棠就不自觉迈开脚步,在他左侧的位置坐下。 然后,只见那本致命的红册子落在他面前,一阵风刮过,翻到了其中一页。 沈韶棠大着胆子去看,发现上面并不全是画的单一形象,几笔潦草的人形轮廓,非常抽象。 因为李溯的偷工减料,让他稍微松了口气。 有些时日没去看你,如今正好,考考你的识字量,将上面的字词一字不落念出来。 殷于野说这番话的时候,神情才恢复平常,仿佛是在抽查弟子的功课。 他目光往下,然后又是无语,李溯真是个人才,画人体图也就算了,还每幅作品配上一大段文字解说。 沈韶棠震惊之余,只能压制羞耻心,轻声念出来。 可惜,按殷于野的修为来说,他再怎么小声都没用。 谁知道,殷于野一直没喊停,他便只能一直念下去,从难为情到渐渐麻木。 中途为了提醒,沈韶棠还喝了口果酒润嗓子,故意不接着念下去。 继续。上头的声音命令道。 铃铛一响,沈韶棠便只能认命,翻了一页,目光落在书页上,清脆的声音再次响彻大殿。 夜色渐深,殷于野才放他离去。当沈韶棠走出主殿时,身心疲倦,脑海里响起了系统的声音。 殷于野真爱值+10。 沈韶棠坏心情一扫而空,感觉丹田中的灵气又充沛了一重,整个人精神一振。 他意犹未尽,回头看了一眼殿门。 念念词就涨数值,能多来几次就好了。 系统无语:真丢人。 半个时辰后,一个身影缓缓走进偏殿。 罗辰看着那桌残羹饭菜,眼神涌上一丝嫉恨,然后立即垂下眼帘,朝着主位拱手道: 宗主,您就这么放他走了? 玄衣青年手托着脸颊,闭着眼眸在假寐,周身被阴影笼罩,散发着低气压,像是置身连光线难以穿透的深渊。 这张脸却给人一种错觉,恍如谪仙误入其中。 可是罗辰却清醒地知道,无妄宗的宗主可不是什么谪仙,而是根性本恶的邪仙,外表只是迷惑外界的手段。 若是掉以轻心,或是轻敌,恐怕连怎么死的都不明白。 你这双眼珠子,若是用不上了不如趁早取下来。殷于野目光阴冷,眉眼间积压郁气。 罗辰脸一白,连忙垂下眼睛,呼吸急促地看着地面,声音颤抖:弟子不过是为宗主气愤,尹澈以下犯上,私自画下您,还授意李溯画下图册,他们二人狼狈为奸,实在是可恨可杀! 呵殷于野嗤笑了一声,道:所以你算是什么东西,也配为我气愤?况且,若是真有人冒犯了我,当下杀了便是。 罗辰神色怔愣,放在身侧的手攥紧了。 他目光中流露出狐疑,左右不决地猜想:尹澈不过只妖兽,资质却并不出众,也无特别之处,为何宗主对他百般纵容?门中有传言说到末尾,便戛然而止。 殷于野漫不经心道:什么传言? 门中人人猜想,宗主待他温柔宽厚,感情非同一般,不知真假。罗辰修饰了一下措辞,说得隐晦含蓄。 哦?那你认为是真是假? 自然不是真的,宗主眼光不俗,深谋远虑,怎么会看上那个家伙,一定是有其他用意。 罗辰脸上洋溢着激动和真诚,却见殷于野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 还不算太蠢。殷于野拿起酒盏,轻抿了一口,便尝到满口桃香。 可是罗辰得到想要的答案,却忽然扑到他跟前,双眼弥漫着兴奋的光: 宗主,我知道您的心结。我比他有用多了,何不让我试试,您一定会知道,我做的会比他更加优秀努力! 罗辰在宗门待的时间最长,为殷于野办了不少卖命的事,自然也知道那位对家,除了那位,当世无人可与赤霄仙尊媲美。 殷于野悠闲地晃着酒盏,你知道我要他做什么? 他声音里暗含危险的意味,但是罗辰却没留意,反而愈发大胆:只要是您一声吩咐,我愿意做任何事,他能做到的事情,我也 我知道你忠心,不必多言。 殷于野轻轻叹息,但是,凭你的本领,他未必瞧得上。 我 罗辰还想说话,但是喉咙却被一股无形力量抓住,将他提了起来,身体咻的一下飞了出去,撞到墙壁后口吐鲜血。 接着,头便被强迫抬起,眼前的玄衣青年如同修罗,眼底森冷,通身凶煞之气。 我的耐性向来不多,你最好管好自己,不要再给我惹麻烦,否则巨蛇谷那群老东西,可不会嫌给它们加餐。 还有回去通知他们,往后再有流言传出,便统统把舌头割去,门中清净些也不错。殷于野面色如冰,收了威压,罗辰便咚的一声掉到地上。 是,弟子逾礼了罗辰心中骇然,他差点面临被杀的下场。 最后,连滚带爬离开了此地。 殷于野默然伫立良久,他诧异地看着掌心,是方才动用修为的手,那一瞬间,体内的灵气受到滞塞。 忽然,他感到脖颈传来刺痛。 手指摸到喉咙以下的位置,那个红痕符咒竟然变成了金色,数道纹路发着金光,随着脉搏起伏有生命般流动。 若是沈韶棠此时在场,定然会认出这是正道的手笔,通常是为了压制某人的修为所作。 该死。殷于野眼神阴鸷恐怖,但是疼痛过后,他又感到通身畅快。 这金鳞咒为了约束他,每逢动用修为便会遭到反噬,目的便是为了防止他杀人。 这一点,殷于野心知肚明,可是他还是做了,因为他现在对手上的筹码很满意。 他带着某种仇恨和诅咒般,喃喃自语: 罢了,来了正好。我也好趁此机会,检验一下成果。 三日后,天刚刚拂晓。宗门值守的弟子蹲在柱子旁边,一边打盹,一边望着天上变幻莫测的白云。 忽然,一阵凛冽的寒风吹来,直接把弟子的瞌睡虫吹得不见踪影。 谁啊,干什么的!弟子凶恶地看去,面前竟出现了一片翻涌的云,待云团散去,出现了一双雪白的靴子。 这无端的压制感,使他身体战栗了一下,然后便慢慢抬起头。 来人一袭白罩冰蓝色锦袍,长发如墨,眉眼清冽,拒人于千里之外,犹如高山上最冰冷的一点雪。 弟子看清了那张脸,顿时惊得说话都不利索了,宗宗主,您怎么出来了? 青年瞥了他一眼,冷冷地说道:本君来找殷楚洵。 弟子睁圆了眼睛,他也想不通宗主这是何意,怎么会有人要自己找自己? 正心中纳闷,便感到身旁又一阵寒风刮过,回头去看什么都没有,连宗主也消失无踪。 不对啊,我昨夜一直守着,根本没见到宗主出来,那方才那人是?弟子心中嘀咕着,后知后觉想追上去,却被同伴拉住了。 同伴拉着他的手,脸色怪异地说道:你认错人了,千万别去追,当心小命不保! 弟子目露诧异,哥,你此话怎讲? 你可知天雪山的扶渊仙君? 他乃化神期的大能,修真界人人皆知,据说自两百年前镇压魔头之后,如今还在闭关,你怎莫名其妙提起他? 哎呀,你真是愚钝!同伴再次压低声音,让他凑近了耳朵,说了一句话。 什么方才那人便是扶渊仙君?! 在他们议论的时候,远在主殿之内,空气中俨然充斥着低气压。 罗辰被修为威压压制地无法起身,他匍匐在地上,身上冒着冷汗,每一个动作都变得艰难。 禀仙君,我家宗主确实不在 顾清仑转过身,负手而立,收了威压之后说道:你去将他请来。 罗辰眼底闪过一丝怨恨,然后慢慢起身。修真界剑宗一共有两大门派,一个是无妄宗的剑意两修,另一个便是天雪宗的太上忘情。 他们最大的不同,是后者乃正儿八经的剑道门派。 但是,几百年间他们都相安无事,如今扶渊仙君竟打上门来了,未免太不把人放眼里! 沈韶棠一路走来,总觉得有些冷清,不过转念一想,现在这个时辰也没什么人。 他站在大殿门口,想让罗辰去通报一声,但是迟迟不见有人出来。 昨天,殷于野答应送他一些果酒。 沈韶棠心里捉摸着,主动上去敲敲门? 这么想着,他走到门旁,轻轻叩响,师尊,您在吗? 没有回应。 于是,他走了进去,却发现连大殿上都空荡荡的,直到来到书房的外,才感到里面有人。 师尊 顾清仑站在窗前,正在眺望远方,睫羽纤长,眼眸倒映出晨曦,却没有一丝情感,就像是神明俯瞰人间。 恰好门口的声音,引起了他的注意。 作者有话要说: 正儿八经的的老攻闪亮登场啦~ 第7章 神秘人物 宿主请注意!边缘人物顾清仑出现,目前真爱值为0。 系统的声音仿佛是一盆冷水,将他神智拉回。 沈韶棠难以置信,这个人物竟然会在这出现,一提到这个名字,原著里那一大堆背景文字,便一下子浮现眼前。 顾清仑,五岁练气,十岁结晶,二十金丹被世人推崇为千年难得一遇的修真天才,号扶渊仙君。 在师门传承的剑诀上,开辟太上忘情剑派,剑法无人出其左右,青出于蓝,如今修为已经突破师父当年境界。 总之,笔者把所有牛b的词都套了上去,跟叠baff一样层层叠加。 但是,这个人物就是个背景板,只是殷于野利用尹澈的理由,最后殷于野也没能夺取修为,反而助其一夜飞升。 所以他闲的来这邪宗作甚? 你是何人?顾清仑眼底结霜,声音没有一丝温度。 雪衣少年唇红齿白,不知礼数地盯着人看,像是呆愣住了,那双眸子倒是格外干净澄澈。 其实,沈韶棠是有些尴尬,一时没反应过来而已。 我是师尊的亲传弟子尹澈,此番是来取酒的。他嗓音清亮,照着规矩朝他行了一礼。 顾清仑终于正眼看他,道:你倒是没认错人。 师尊向来不喜白色,仙君却一身素白,气质神态更是截然不同,我便知道绝非师尊,若只是容貌相同还不至于混淆。 两位仙君容貌一模一样,书里并没有提到这事,他们实在是太相像,沈韶棠心中也是一惊。 他们之间,是否有其他渊源? 但是,他不敢表现得太明显,在顾清仑面前,破绽被发现是轻而易举的。 沉默了片刻,对方似乎又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直接无视了他。 沈韶棠略作思索,想起此行目的,说道:仙君若是没有其他吩咐,我去取了酒便走。 顾清仑周身不染纤尘,仍是眺望远处,那掩映在云雾中的仙山。 沈韶棠当他默许,便从墙壁的那边走,约莫十来步,便看到一张案几上放置的果酒,显然是准备好的。 他提了两坛果酒,埋着头从窗子附近经过。 心想多说多错,此地不宜久留,应该速速撤退为妙!可惜,天不遂人愿 你身上为何有股死尸的气味? 那道清冷的声音骤然响起,他登时心中一跳,真就怕什么来什么。 顾清仑视线一扫过来,沈韶棠便感到暴露在空气中的脖子发凉,他战栗了一下,仙君,此话怎讲? 不会是被发现,他不是原身吧?沈韶棠心惊胆战地想。 你身上的气息,有几分熟悉。 顾清仑双眸清明,蓦然望着他。 沈韶棠直觉有危险,如果被发现真实身份,按照扶渊仙君宁可错杀的性情,估计下一秒就该拿他祭剑了。 他瞳孔骤缩,但是已经晚了。 那一瞬间,沈韶棠感觉神智陷入混沌,身体无法动弹,奇经八脉被一股霸道力量掌控,迫使他打开了丹田。 顾清仑看清了丹田中的妖元,不禁皱起剑眉,方才那一缕魔气,真的是他想差了? 他抽身而出,神情愈发冷凝:果真收了一只妖兽为徒,荒唐至极。 在他看来,妖兽天性残忍,忘恩负义。即便是驯化成人也极易反噬,所以只适合作为修士的契约兽。 沈韶棠却脸色发白,死攥着麻绳的手都麻了,脑袋空空,刚才那一下搜魂大法似乎把他脑子都刮走了 你可以走了。顾清仑看也不看他,冷漠地说道。 哒哒哒。 沈韶棠被门外的夜风一吹,脑子清醒过来了。一边走下台阶,一边捉急问系统: 他刚才哔哔叭叭说了啥? 系统:夸你,聪明绝顶呢! 沈韶棠摸了摸头顶,为自己茂密的发量松了口气,怎么可能,我出门的时候,他凶巴巴的,像是要吃了我一样 不过,最后还是化险为夷了,否则他也不可能全须全尾地走出来。 他可不愿再去触霉头了,直接回到自己的住处,打算烫一壶酒,喝完就倒头大睡。 可是,当他走进屋子,却感到了另一股陌生的气息。 小澈,这是去了哪里? 沈韶棠脚下一顿,万万没想到,殷于野神出鬼没,现在居然连他的休息时间都不放过。 真是乌鱼他妈给乌鱼开门无语到家了。 恋耽美 钓系魅魔擅长养鱼(6) 他带着酝酿好的情绪迈入门槛,脸上表现出惊讶,眼底甚至有一丝欣喜:师尊您怎么来了? 你刚刚还在他回头看了看门口,再看向坐在屋中云淡风轻的青年,有些不解道。 殷于野正拿着他的茶杯,轻抿了一口,你是想问刚刚还在大殿上见到了我,为何如今出现在这? 嗯是这样的! 先坐下。殷于野让他坐在自己身旁,兀自斟茶他,道:你与他在见面之后,说了什么,又做了什么,尽数说与我听。 沈韶棠不解其意,但还是乖乖对方才发生的事不加隐瞒,说了出来。 他竟然对你用了搜魂术? 沈韶棠轻轻点头。 他想必不喜欢我,若是将来知道了我的身份,那他说到末尾时,神情流露出淡淡的伤感。 端的是美人结愁,我见犹怜。 他不会知道的。殷于野目光掠过他脖颈上的平安扣,安抚地笑道:若即便知道了也无妨小澈,我永远会护着你。 沈韶棠眼睛亮如灿星,就像是两束黑夜里的光,不过他到底是什么人? 殷于野笑容渐深,不假思索道:那是你远道而来的师叔,日后不用见外。 师叔? 沈韶棠听着他胡扯,惊讶过后的疑虑又加重了,原来是师叔驾临他此行必是来见师尊,为何师尊不去见他? 殷于野沉默地看着他,轻叹了一声。 不是我不愿见他,是曾因一个误会,他对我心中有怨,也使我十分苦恼 这沈韶棠见师尊失落的样子,心里也不好受,忽然他鼓起勇气,道:师尊,既然您不方便见师叔,不如由我去劝说,师叔若是开明,一定会与师尊重归于好! 殷于野身上的郁气一扫而光,露出欣慰的笑容,轻轻抚摸他的头顶,小澈这么为我着想,真令我欢喜。 意外的是少年竟矮下头,往后躲开了他的动作,殷于野掌心悬在半空中,眼底泛起一丝冷意。 沈韶棠脸颊透着红晕,头一次表达了抗.议,师尊,不要摸我头,我不是人类幼崽。 殷于野缓缓放下手,有些许诧异地看着他。 少年抬起头,眼里闪着璀璨星光,仿佛在宣誓某个愿意用生命追随的信仰。 我会长高,会变强!不会给宗门拖后腿,将来努力成为像师尊这样伟大的人! 你认为我伟大? 这还是头一次有人这么形容他,殷于野自嘲地心想,若是少年听到外界如何谩骂自己,不知是何反应。 师尊是我降生以来见过最好的人。 为何会有这种念头?殷于野垂下眼眸,复拿起茶杯,饮了一小口,似乎对他这番肺腑之言当做儿戏。 沈韶棠泄气地低下脑袋,盯着地板:师尊始终不被外界理解,默默忍受孤独,我想您一定很寂寞吧,如果我能有资格站在您身边,便一定不会让师尊重蹈覆辙。 殷于野眼皮一颤,手指摩挲着茶杯边缘,灼热感蔓延至指腹以上。 沉默了良久。 明日,去见一见你师叔。 是。 等送走殷于野,沈韶棠小心关上房门,按捺不住地去问系统。 刚才真爱值有没有变化? 系统瞅了一眼,老实答道:还是20,不及格啊亲。 这回换沈韶棠迷惑了,不应该啊,他都那么卖力恭维了,就是石头也该落泪了,难道殷于野根本不受用?看来 必须打一剂猛药了。 次日,又一个明媚的清晨。 沈韶棠从食膳房拿了一盘点心,成分是对修为有好处的灵材,便是已经辟谷的修士,也喜欢偶尔吃来解馋。 他挑了六种口味,款式花里胡哨的糕点,端进了主殿。 他一迈进门槛,那坐于上位正闭目养神的仙君,蓦然睁开了眼睛,冷冷望向来人。 别误会我没有坏心,只是顺便带了些点心来,请尝尝。沈韶棠面带笑容,迎着压力,迅速地将托盘放在对方面前。 顾清仑淡淡看了他一眼,又重新阖上眼眸,我只给他三日时间。 什么三日? 沈韶棠感觉相比较初见,这次对方直接把他当空气。他瞅着那张冷若冰霜的脸,小声嘀咕: 师叔,近日在无妄宗可还舒心?见他没反应,沈韶棠继续说道: 师叔这般英俊潇洒,天纵奇才,像您这样叱咤修真界多年的人物,一定有很多成功的秘诀吧?可有亲传弟子知晓一二 顾清仑倏然掀起眼皮,眼底的霜刀几乎化形。 沈韶棠顿时发不出声音了。 他头一次见识了禁言术,心想师叔真难伺候,尤其是不知活了多少年岁的老男人。 作者有话要说: 哨糖:我好崇拜你,为师尊痴为师尊狂为师尊框框撞大墙~所以,你喜欢喜欢我吧! 殷于野:乖乖,当然喜欢(工具人)。 顾清仑(冷酷):你喜欢谁? 第8章 书生奇谈 沈韶棠心里叹气,看了看他,然后也坐下来学着姿势,闭眼入定。 与顾清仑不同的是,他境界未到,脑袋里空空如也。 不知过了多久,顾清仑终于从冥想中出来,他打量着装模作样的少年人,忽然说道: 殷楚洵平日都教你什么? 搅基。沈韶棠不敢瞒着。 顾清仑眉宇微蹙,何谓搅基? 嗯大概就是某种哲♂学。 沈韶棠一脸深沉,难以启齿,毕竟说了对方也不一定懂。 谁料顾清仑想岔了,凉薄地说道:上梁不正,下梁歪。 歪梁子沈一愣,随即愤愤反驳:我师尊为人宽厚,又教我养我,怎会是你口中不堪之人? 下一刻,一股强烈的寒气扑面而来。 沈韶棠感觉胸口发闷,眼睁睁看着千雪玉坠浮在空中,玉坠意识到危险,往另一个方向逃,而他的身体却被顾清仑制止不动。 住住手!再这样下去,他要裂开了。 顾清仑的修为实在太强悍,那玉坠渐渐的,竟硬生生掉了个头,慢慢带着沈韶棠飞到他面前。 他将你修为封印,你却将他当做救命恩人,真是愚不可及。 沈韶棠紧张地看着他,生怕顾清仑发现了秘密,掩饰道:我尚未筑基,何来的修为 即便他这么说了,但是对方还是没放他走,接下来的一个下午,沈韶棠一直呆在大殿里。 殷于野不可能来领他回去,这是毫无疑问的。 沈韶棠装乖不反抗,在察觉到顾清仑入定之后,便悄悄站起来,摸着墙壁往外面的门走去。 你要去哪里? 沈韶棠伸出的手刚要碰到门,便识时务地收了回来,讪笑道:我坐麻了,站起来活动活动。 他整个人跟焉了的茄子似的,不情不愿地坐了回去,盯着门口心想,自己该如何离开? 也许是室内光线不明朗,周遭寂静无声,淡淡的茉莉花香由窗外飘进来,仿佛时间也沉淀了下来。 沈韶棠百无聊赖地趴在桌上,手指扒拉着一个琉璃灯盏,琉璃面上折射的光叫人头晕目眩。 他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连梦里都是雾茫茫一片,大雪纷飞。半梦半醒间,他总感到有一道目光注视着自己。 沈韶棠逐渐清醒,扶着疼痛的脑门,坐了起来,茫然地望了望四周,直到看到一抹刺眼的红色。 那不是爱的哲学吗。 见顾清仑要俯身去看,沈韶棠感到虎躯一震,千钧一发之际他扑到案几上,上面的东西掉了一地,好在护住了小哲。 顾清仑并没有阻止他,只是拂袖坐下,道:修行切勿荒废,平日念书抄咒此时也当继续,若是想睡大可回去。 多谢师仙君教诲。沈韶棠抱着小哲哲,坐起来时脸色有些不自然,可是,我没有把符书带身上。 他真不知道为什么这本书会出现在这,万一被顾清仑看到了里面的内容想到这,沈韶棠恶寒了一下。 当他坦然表示自己的难处,顾清仑的目光却落在他的怀里,眸光微冷,道:可抄这本书的内容。 沈韶棠愣了一瞬,立即说道:这不是经书剑法,是讲的奇人异事的图册没有字可抄! 他不但抖了自己学渣的包袱,还暴露了不正经学习,偷偷看课外书的秘密。 顾清仑沉默地打量这个少年,从这本书出现的那一刻,对方便出现了奇妙的变化。 一开始小心翼翼,不敢接近他。现在却像是炸了毛的小猫,明明红着脸身体在发抖,脸上却拙劣地维持平静,只是一双眸子格外灿亮动人,出卖了主人的心思。 沈韶棠以为顾清仑会大方丢给他一本书,或者就此罢了,结果他下一句话却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危机。 顾清仑犹如谪仙般端坐云端,瞥见人间一角,怜悯地垂下眼眸,既然如此,你将它画下来罢。 语气仿佛是啊,既然这样了,那我不为难你了,沈韶棠膝盖中了一箭。 这不行,修行乃大事,怎能在仙君面前抄写这等俗书,仙君稍等片刻,我去取书来。他说罢,当即作势要走。 不多时,沈韶棠便折了回来,神情复杂,因为大殿外面全是结界。 坐下。 顾清仑虽然顶着殷于野的脸,但是命令却没有对方好使。 在顾清仑冻死人的眼神下,他同手同脚地走到桌前,手紧紧捏着书角,声音微弱哀戚地说道: 不是我不愿意,若是被师尊发现我不好好修炼,整日看这些 他即便发现了,也要不了你的命。 虽然但是等会儿指不定是谁要了谁的命。 沈韶棠真想穿回去,睡之前打自己一巴掌,他呆坐在桌前,提着笔杆一时难以下笔。 我真的画完,他不会要看吧?他在心里犯嘀咕,修士还有这种癖好。 系统探头:修仙之人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你看殷于野都没啥反应,这位应该也不觉得有什么。 你知道我在画什么?沈韶棠狐疑地问。 知道啊。 你先睁开眼睛再说。 待系统睁开眼睛,后面的声音便全部消音了,这时他才发现系统有规定,如果检测到违规内容,会暂时切断和宿主的联系。 他抬眼看着前方又入定的顾清仑,咬了咬牙,心想不管了,反正是对方要求的,总不能最后怪到自己头上吧? 墨点在宣纸上晕开,时间一点一滴流逝,一个惟妙惟肖的人物跃然纸上,正是沈韶棠自己,他一低头看恍然如同照镜一般。 而人物身体部分还没画,提笔者露出疑惑的神情,他轻轻眨了眨眼睛,这画有点不对劲。 可能是画昏了头,他竟然觉得画里的人也跟着一起缓缓眨眼睛。 沈韶棠手一抖,一滴墨水便在人脸上晕开,毫不留情地给他糊了一层泥巴。 画中人蹙起好看的眉毛,凤眸嗔怒,澄澈的眼眸旋起一团火焰,倒映着沈韶棠惊愕的脸,以及他身后的房间。 那两团火就像是漩涡一般,带着某种奇异的吸引力,试图将他的神魂全部吸进去 沈韶棠感觉周围的气场骤变,他再定睛一看,发现纸上之人并无异样,脸上也没有墨点。 看来是太紧张,出现幻觉了。 他松了口气,便接着画,这一页讲的是两个同窗书生的故事,窗外雨声淅沥,一个在屋中踱步背书,另一个埋首案前。 随着大雨滂沱,耳畔嘈杂不休,难免引起人心里最深处的燥热 沈韶棠目光匆匆掠过大片文字,扭头一边看着书上的图,一边挥毫泼墨。 他画出了另一个人的轮廓,那人有仙人之姿,气质卓绝,此时却温柔低眉,怀中揽着心上人,贴着耳畔诉说情思。 两人只是依偎着,气氛却无端叫人脸红心跳。沈韶棠看了一眼书中火柴人般的抽象图,再去看自己面前的画,两相对比高下立判。 他实在想不通为什么,竟然会把自己画了上去。 正在这时,他耳边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声音,外面似乎下雨了。 无妄宗上面,会下雨吗? 他满心疑惑,偏头去看窗子的方向,却发现外面的天空灰蒙蒙的,真的是在下雨。 沈韶棠瞳孔紧缩了一下,看着面前破旧的墙壁,寒碜的桌椅这里是什么地方? 这间空荡荡的草屋里,只有他一人。 他下意识去摸千雪扣,手心感到一片冰凉,却让他放松了些,接着一道声音忽然在身旁出现。 在画什么?温热的气息喷洒在颈侧。 沈韶棠发现身上落了一片阴影,一丝若有若无的松木柏气息钻入鼻腔。 他倏然回过头,却差点和那人的唇碰上,对方身形高大,此时俯下身,想从他肩膀上去看他桌上的画。 青年一袭白衣,作书生打扮,眉眼含笑地看着他。 沈韶棠端详着对方神情,殷于野不穿白,顾清仑又不可能用这种表情看他。 师尊?他轻声唤了一声。 嗯。殷于野邪气地勾了勾唇角,眼里涌现出莫名之色,为何你会画这种东西? 什么东西?沈韶棠恍然了一瞬,然后满眼惊恐。 他欲盖弥彰地背过身挡住桌子,双手牢牢抓住两边桌角,试图挡住对方赤果果的视线。 但是,殷于野却不紧不慢地直起身,绕在他身前的手收了回来,将那幅大作在面前展开。 沈韶棠惊慌地去摸身后的桌面,发现画已经不见了。 殷于野认真地打量画,然后说道: 画工极佳,意境也别有意味,我竟不知自己会做出这般神情,倒有些不真实 沈韶棠扭过头去,红晕从脖颈一直窜上脸,他真没想过会这么尴尬,不知要如何收场。 你喜欢我这么对你? 不,一切都是误会 沈韶棠耳边响起一声轻微的银铃,然后通红着小脸,违心地点了点头。 今夜你有心,我也有意。若是真要如你所愿,也不是不可以。殷于野嗓音低沉,浑厚如烈酒般,他俯下身,两手撑在桌面。 恋耽美 钓系魅魔擅长养鱼(7) 只是,我心里仍有一个疑问。 沈韶棠已经脑袋昏沉,身体无端发软发热。 那人埋首在他颈间,唇附于耳畔,有些沙哑地低声呢喃: 不知这画上的人,是我还是顾清仑? 作者有话要说: 沈哨糖:orz九敏!! 第9章 被发现了 师尊沈韶棠眼里闪过一丝慌乱,身体努力往后退,可是后面抵着桌沿,退无可退。 嗯? 顾清仑目光在他唇边游移,连回应也敷衍了许多。 我是照着书里那样画的。沈韶棠垂下眼帘,小声道。 他心里不禁腹诽,差不多得了,难道要来真的啊? 头顶的声音变重了,带着暧昧的笑,恶意地调侃道:满页的诗书词曲,你从字里行间里只瞧见了这个? 沈韶棠认为对方是故意的。 气氛逐渐升温,对方挑起他的下颌,缓缓接近 师徒情要变质了! 在即将碰触之际,沈韶棠左右看了看,不能动手打人,但是又没地方可退,所以他迅速矮下身,像鱼一样把身体缩进桌底。 亲了口空气的殷于野: 沈韶棠从另一头钻出来,丝毫不觉得自己破坏了气氛,反而是一脸急切: 师尊,为何将我带到此处?我尚在大殿中,若是被师叔发现了 殷于野脸色有些诧异,你倒是聪慧,这确实个幻境,你是在害怕顾清仑吗? 沈韶棠摇了摇头,弟子是害怕冒犯师尊,不敢妄自逾礼。 那我告诉你这不算逾礼,你还害怕吗? 沈韶棠露出疑惑的神情,他搞不清师尊要做什么。 我的任何命令,你都不会怀疑违抗,对吗?他的声音循循善诱。 沈韶棠眼神坚定地点了点头。 殷于野笑容渐深,朝他招了招手,小澈,过来。 这回,沈韶棠身体本能地往青年走去,然后在桌前再次坐下。 青年重新俯身,下巴枕在少年肩上,望着空白的宣纸,低沉地笑了笑:乖,把这页画完,便结束了。 到时候,也该引其现身了。 片刻后,画笔悄然搁置在笔架上,周围的空间出现了细微的波动。 沈韶棠没有发觉,正想回过头问接下来怎么做,然后就感到一阵天旋地转,被人放在了桌面上,屁股底下坐着桌沿。 殷于野膝盖穿过他的腿间,掌心撑在桌子两侧,整个人带着某种侵略感压了上来。 他的手指放在少年腰间,将腰带轻轻一扯 殷于野忽然朝空中看去,眼底挑衅意味十足:不愧是扶渊仙君,这出戏看得可还满意?我用的可是你的脸。 下一瞬,在他们周围,结界上开始出现裂痕,一道紫色雷电劈了下来。 顾清仑身影出现在屋中,便看到这这样一幕,两人衣衫凌乱,地上散落了一片文墨,气氛说不出的暧昧惑人。 他脸色一冷,当下抬起手,一道攻击就打了过去。 殷于野没有出手,任由攻击将自己魂体打散,反而脸上露出计谋得逞的笑意。 我赌扶渊仙君会不会进来,看来是赌对了 他魂体消失后,少年的身体便软软倒下,顾清仑闪身来到桌旁,用手臂扶住了他。 顾清仑不禁思忖,值得殷于野这么大费周章,这孩子绝不简单。 他眼里闪烁着审视的光,然后抬起手心,伸向了少年锁骨上方,却是眉头微蹙,将少年身上的衣裳理好。 然后掌心释放灵气,注入玉坠中,在那浩渺的天地里,攥住了一缕魔气。 当沈韶棠从幻境中出来,便被一股力量的波及砸到地上,他手心撑着地面,刚抬头便对上一双冰冷的眼眸。 多谢仙君相救,否则我小命不保。他一开口,才发现声音有些喑哑。 你可还记得我?乌穹兽。 顾清仑居高临下地问道,眼里的锋芒由不得他说谎。 殷于野想引他入局,他也想借此逼其现身,而救下少年便是关键的一环,只是现在他又有了意外收获。 沈韶棠脸上蒙了一下,我与仙君近日初见,从前并无印象。 百年前,我曾去过魔界,封印魔头之时被一只魔兽钻了空子,将魔头的元丹吞了下去,之后便消失无踪。 顾清仑眼底掠过一丝杀意,原来是逃入了无妄宗,修了邪道。 被发现了,完犊子。 沈韶棠脸色煞白,惊慌失措,看起来楚楚可怜,他翕动着嘴唇道:我不记得了,那天是 顾清仑压低了声音,是殷楚洵将你带来的? 沈韶棠感觉门外有另一道目光,于是在心里问系统,殷于野是不是在附近。 得到肯定答案后,他眼眶里挤出泪水,低着头无力地摇了摇头,不是,我自己想来投靠无妄宗,与师尊无关。 你方才不是忘了,为何现在又想起来? 面对他的问话,沈韶棠没有再回答,只沉默地低头,失神地看着地面,整个人都失去了活力和色彩。 若是反抗,在扶渊仙君面前,亦如同蚍蜉撼树,可若是认命伏诛,难免不舍现在的生活,这个见识不久的世界。 假如知道有今日,当初我即便是死,也不会吃下它。顾清仑带着微弱的哭腔,说道。 顾清仑不喜废话,只要结果。他抬起手,手心翻转悬在少年头顶,一层冰雾似的结界,将他包围。 等等!沈韶棠突然开始挣扎起来,他手指扒着屏障。 事已至此,你还有何遗言?顾清仑语气透着几分不耐。 我生死不要紧,不求网开一面,只求仙君对往事既往不咎,与我家师尊讲和吧!师尊虽然不说,但是心结已深,若能得到仙君理解,一定会很开心的。 随着时间流逝,冰雾逐渐凝成了屏障。 顾清仑微微一愣,他没想到临死前,沈韶棠还心心念念殷于野。 那房门外的玄衣青年,藏在阴影里的双眸闪动着诡谲的光。 无可救药。顾清仑冷声道。 他看着那双明亮无辜的眸子,手中继续催动结界,直到沈韶棠脸上出现痛苦,仿佛体.内的经脉都在遭受巨大折磨。 沈韶棠感觉身上像是炙火燃烧,他蜷曲起脊背微微颤抖,太阳穴上青筋暴起,也许是听到了刺耳的声音,他逃避似的用手紧紧捂着耳朵。 救命 后悔了吗? 沈韶棠眼神里带着股执拗,说话口齿不清:不我不后悔!不后悔! 够了。一道凭空出现的罡气打破结界。 沈韶棠往门口看去,当看到玄衣青年出现时,瞬间脸上露出惊喜之色。 他暗中松了口气,殷于野再不出来,他就真要完犊子了 扶渊,你为何对我爱徒痛下狠手?殷于野眼神阴郁,笑意却不达眼底。 他的脸与顾清仑如出一辙,只是气质上更加邪肆狂妄。 顾清仑脚下未动半分,负手而立,冷傲地斜睨他道:那要问他做了什么。 两人的目光同时聚焦到地上的少年,后者正舒舒服服躺在地上装死,此时不禁感到危机,抬起的小脸十分凄楚。 沈韶棠:QWQ我是小白莲,什么都不知道。 你家爱徒胆大包天,冒犯到我头上了,自然要惩戒一二。 殷于野挑了挑眉,哦?若真是如此,我定要将他关进死牢。 沈韶棠咽了咽口水,死牢可比蛇谷好不了多少。 他罪不至死。 不过,我倒是好奇他在幻境里究竟做了什么?殷于野的目光落在沈韶棠身上,带着一丝阴谋的森冷意味。 沈韶棠听得一愣一愣的,竟然想不起来在幻境里发生了什么事情。记忆里的一块区域,现在是空白的。 还是说不是我爱徒冒犯了贵宗主,而是贵宗主为了一己私欲,做了有违天道人伦的事情,如今不幸被我撞见,为保住你那清高的声名,不得已杀人灭口? 连沈韶棠都听呆了,这颠倒黑白的本事真是溜啊。 一派胡言!顾清仑横眉冷对,身上杀气腾腾,冷冷地说道: 我屡次劝你从正道,怎知你恶性难除,竟然妄自将乌穹兽养在身边。 他的命是我救的,如何养不得?殷于野狂妄地笑了。 在他看来,若是看中一样东西,便去夺、去抢不管手段光明还是卑鄙,最后到手就好。 你,必须把他交给我。 沈韶棠于顾清仑来说,是他剿灭魔界的漏网之鱼,应当和其他魔物一样活在清魔池中。 两人之间剑拔弩张,房间里的修为暴涨,沈韶棠屏住呼吸,他逐渐感到呼吸变得困难,而他们仍两相对峙,难分高下。 殷于野微微蹙起眉,藏在衣领下的皮肤在发烫金鳞咒金光乍现。 黑白两道修为在短暂的接触之后,便冲出房门,旋身而上天际。 全宗门的弟子都见证了这一情形,他们或者站在廊下,或者从窗子里探出头,然后回过头跟人小声议论。 他们师尊跟对家开战了。 打起来,打起来! 这边沈韶棠也一脸兴奋,利索地从地上爬起来,趴在门框边上,望着湛蓝的天空,阳光耀眼夺目。 他眯起眼睛,想去看天空中打斗的痕迹,可能是自身修为不够,他看了一会儿,也没看出半点名堂,遂放弃。 他走了回去,在一张桌前坐下,手心托着腮帮子,顺手拿了颗紫葡萄吃了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他一边打盹一边等待,直到夜幕降临。 迷迷糊糊中,有一抹玄色撞入视野,来人衣裳上沾染了雪的气息,眨眼间出现在他面前。 师尊 嗯。殷于野嘴角上扬,应道。 沈韶棠本是低声呢喃,现在神志清醒了大半:我见师尊许久未归,心中十分担忧。 你认为我不敌扶渊? 沈韶棠惊觉言辞不妥,连忙辩解:不我的意思是 所以无需担忧。 殷于野垂眸看着他,忽然发现少年总是动不动脸红,本就白皙的皮肤,此时透着绯红,像是熟透的果实,秀色可餐。 他清楚地知道,应当避免与扶渊起正面冲突,可是 散漫的目光凝滞在一处,他忽然伸出手,抓住沈韶棠的手臂,那手肘上的皮肤破了口。 摔破了手,也不知疼痛? 沈韶棠感觉对方虽然语气责怪,却含着几分无奈和怜惜。他抿了抿唇,难为情道:怎敢劳烦师尊,我可以自己处理。 下一刻,他被按着肩膀坐在椅子上。 殷于野弯下腰,将一个白瓶子打开,仔细轻柔地为他上药。 沈韶棠紧张地咽口水,问道: 师尊,你与师叔他讲和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还有一更。 月底即将清空营养液,如果小天使们有富余的,可以投喂作者嘛QwQ 第10章 绝美三角恋 殷于野但笑不语。 你做得很好,但是我和他的恩怨尚未了结。 沈韶棠脸上露出难过之色,师尊不罚我去死牢吗? 殷于野上药的动作微微凝滞,少年问得一本正经,他不禁莞尔道:我怎舍得罚你? 可是你之前和师叔说 只是说与他听罢了,不会作数。殷于野淡淡一笑。 你可知扶渊为何带你走? 沈韶棠皱着眉头,想了想,道:他已经发现我的身份,也许是要带我回魔界自生自灭,也许是要杀了我。 不,他虽厌恶魔界,却不会残杀生灵。 沈韶棠惊讶地睁大眼睛,师叔不想要我的命? 嗯。 师叔他对我的印象不差? 嗯。 那师叔一定是把我当自己人了! 沈韶棠既兴奋又开心地得出结论,殷于野只是含笑点头。 不仅如此你还很合扶渊口味。他垂着眼眸,轻轻呢喃了一句。 沈韶棠没听清,师尊你说什么?什么口味? 殷于野并没有回答,而是专心上药。 沈韶棠没有再说话,对方正半跪在他面前,为他擦拭膝盖上的伤口,动作认真细致,一般人很难不动心。 一阵清凉的夜风吹来,沈韶棠目光飘忽,他看到了门外的风景,一轮明月挂高空,幽幽月色没有尽头。 目光无意识落到门口,却看到一名弟子探头往里看,当被他发现后立即将头缩了回去,门后显然也藏了人。 他们在看什么? 这银铃你若是不喜欢,我便帮你取下来,如何? 沈韶棠闻言一愣,然后目光落在自己的银铃上,微微抬眸便对上了殷于野,对方神情认真,温柔询问。 如果真的可以他想取下来,可是这是谁啊,是邪宗头头殷于野啊。 他掐灭了心头的火苗,故作疑惑道:师尊既送了我礼物,现在是要讨回去? 你若喜欢 殷于野话没说完,少年的眼眸已经泛红,浸染着一层薄雾,难道因为我惹恼了师叔,坏了师尊好事,现在要借此赶我下山? 说罢,泪水便充盈眼眶,啪嗒啪嗒掉下金豆子。 不是。旧事重提,殷于野莫名心头烦闷,没想到自己挖了个坑,最后跳下的人还是他。 真的?沈韶棠泪水朦胧地望着他。 殷于野轻轻颔首。 下一刻,沈韶棠便扑进他的怀里,殷于野愣了一下,但是没有推开。 沈韶棠得寸进尺,双手紧紧环住他的腰身,仿佛是得到光的救赎般,喜极而泣:师尊不嫌我没用,真是太好了 真爱值+5。 沈韶棠额头靠在他的肩膀上,愈发娴熟地轻轻啜泣。一只温热的手抚顺他的后背,动作却生疏,连手臂的肌肉都僵硬着。 殷于野看着门外经过的甲乙丙丁,一个眼神过去,瞬间打杂的也不打了,练功的也回房炼了。 房里安静得只有低声的啜泣,以及轻柔的安慰。 这日,沈韶棠正在屋中修炼,他心间隐隐有不祥的预感,忽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笃笃李溯用力地敲着门,喊道:尹澈,不好了! 恋耽美 钓系魅魔擅长养鱼(8) 沈韶棠收起修为,李溯猛地一下推开门,惯性使然踉跄着进来了。 有什么事? 他尴尬地笑了笑,然后说道:你听说了吗?这宗门里都在传,你跟宗主有一腿! 这我早就有所耳闻。 沈韶棠见怪不怪了。 他们还说扶渊仙君此番落寞离去,是因为千里迢迢来找旧情人,奈何旧情人已经成了邪宗首徒! 这倒是头一次听说。 据说这个事情已经传遍大街小巷了,被各种杂书精彩编排。 那天过后,外界传闻,两大剑宗之主为一神秘佳人大打出手。无妄宗首徒爱上了扶渊仙君,但是碍于师尊恩情,拼死掩护师尊身受重伤。在两个人中间,首徒犹豫不定,最后出于大义,违心地选择留在邪魅师尊身边。 最后,师尊痛苦自残,为了挽留佳人,不惜装伤卧病在床百来日。 最后,扶渊仙君落寞离去,为治愈心伤闭关不出。 离大谱了! 真的假的呀?李溯眼里露出八卦的光,凑过来道。 假的。沈韶棠一脸怜惜地看着他,我和师尊清清白白。 李溯一副失望的模样,摇了摇头:你跟我说没用,外边都传开了,他们未必会信你。 沈韶棠没想到一夜之间,这段三角恋情绯闻满天飞,一传十个十传百,各种版本更新速度飞快,离谱程度也是从人间接到了地府。 反正到后来,他有意无意也听到,自己不知何时生了个孩子,前夫和现任争的不可开交,在讨论保大保小这种生命难题。 所有人都吃瓜吃得上头,就是无妄宗出面也不能全然阻止。 而让他最有感触的,还是一名上山求见的勇士。勇士是从合欢宗来的,照惯例带了一大堆灵兽法器来,每一口箱子都绑着红绸缎和大红花。 勇士恭恭敬敬行了一礼,鄙人特地遵从宗主之令,带了些薄礼来恭贺贵宗之喜。 打开。他说道,底下便应声开了锁,接着现场响起了哐哐哐开盖的声音,有人将三样东西拿了上来,勇士一一指示说明: 这一对镇灵符名福禄。 这是齐天鼓,雪川琴。 此兽名瓜瓞。 现场一片沉默,连殷于野都一脸高深,仿佛是在看一个无药可救的智障。 勇士向殷于野致意,又说自家宗主不日将拜访贵宗云云,然后忽然提了一嘴,关于贵宗首徒的事。 那些传闻虚大于实,不可尽信。除此之外,差使还有何事要问? 勇士噎了一下,然后目光往弟子中扫了一圈,呃此番除了带来我宗的意思,还有就是想领略一番这位首徒的风姿 咦他瞥见其中一人,眼睛顿时一亮。 沈韶棠对上那人视线,将嘴唇抿成一条线,脸差点挂不住。 放肆。上头传来一声低喝。 勇士于连忙收回视线,不敢再打量,心想这位传奇一般的首徒,果然名不虚传。 除了勇士这样的人,还有其他大大小小门派派人上山,明面上是问候拜师,其实多少是带点好奇的心思来的。 殷于野这几天忙起来,倒是没空看着沈韶棠。沈韶棠功课没落下,也照旧修炼和画符咒,现在实力日日见长。 也许是近日,他作为大师兄,却在外面绯闻传得沸沸扬扬,罗晨也不免过来关心几句。 中午阳光正好,他练功之余,在描摹山水画作,两名弟子便送来了几口箱子。 他以为对方是来找麻烦,而罗晨却走到他旁边,瞟了一眼画作,说道:画得不错,不过没有那幅画得好。 沈韶棠拿着的笔停在半空中,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我没想到你这么大胆子,居然觊觎扶渊仙君,还留着他的画像。 ? 罗晨轻蔑地一笑,我听说你带着他的孩子,走投无路才投奔了无妄宗,求着宗主帮你瞒下实情。 你差点骗了所有人,可是有一点你忽略了。刚化形的妖修是不可能会说话的,你不但会说话还会走路,哪里是正常妖修? 确实,正常妖修不吃魔尊元丹。 难道你要说那幅画也是无师自通?你觉得哪个傻子会信? 你来就是为了说这些? 沈韶棠忍不住打断他的话,保不住会说出更爆炸性的消息。 罗晨看起来比之前平和了不少,就像是发现情敌移情别恋一样,他扯了扯嘴角,道: 宗主命我将这些东西送来,给你补补身体。罗晨临走前会回过头,关切道:今日有位贵客到访,不要去打搅师尊,如果有事只管来找我。 说罢,便扬长而去。 盯着这些红箱子,显然就是白天那位勇士送的。沈韶棠陷入深深的沉思,这合欢宗的人都出场了,距离其宗主出现的日子,还会远吗? 原著里,尹澈就是被劫到合欢宗,被宗主柳莲羽看对眼,然后开始各种言周教,相比于他,殷于野算得上温柔了。 想到书里那十来章的描述,沈韶棠不禁一激灵,连忙回屋避风。 他没动那些红箱子,但是今天一整天,沈韶棠都没见到李溯的踪影,他觉得奇怪,打算晚上去对方住处看一下。 沈韶棠正在在躺椅上假寐,忽然听到一声细微的声音,像是脚步声。 他倏然睁开眼睛,几乎是下意识地侧身躲过一道攻击,脑袋旁边的桌上留下一道深深的刀痕。 什么人! 沈韶棠看到一个黑影,对方穿着黑衣蒙着面,手中弯刀闪着寒光,下一刻弯刀穿风而来。 他提剑抵挡,可是对战了几个回合,自己修为不及对方,竟渐渐落于下风。 沈韶棠脸色微白,他不清楚对方底细,可是如今不能再战,不然吃亏的是自己。思定后他迅速与黑衣人拉开距离,夺门而出。 路上竟遇不到一名弟子,看来都被黑衣人处理干净了。他本想去向殷于野求助,但是想到柳莲羽也在里面,就作罢了。 他朝离得最近的李溯住所奔去,黑衣人不知去向,突然手臂被人拉了一下,将他带到一尊石像后面。 嘘! 李溯?沈韶棠惊讶地看着他,这也太凑巧了。 李溯甚少神情严肃,一时让沈韶棠有点不习惯,只听他压低声音问道:方才我正想去找你,可是那家伙一直跟在你后面是什么来路? 沈韶棠无奈地表示,他也想知道。 你我皆修为不高,一起上恐怕也不敌,为今之计只能暂时避一避了。 啊? 沈韶棠惊奇地看着他割破手指,用血在空中龙飞凤舞画出一个符咒,符咒在头顶金光大作,形成一个强大的磁场。 这是法阵?李溯还会这玩意儿? 他没察觉到对方的手搭在自己腰间,瞬间感到脚下离开地面,噔的一下又重新感受到大地母亲的爱。 谁知道,这一飞就将他带到了人界。 作者有话要说: 福禄鸳鸯 鼓瑟和鸣 瓜瓞连绵 预祝两位新婚大喜,百年好合。 第11章 人界一日 扑面而来的人间烟火气息,沈韶棠不由得怔愣片刻,他们置身于热闹的街市,身旁往来的行人,打扮皆是普通的黎民百姓。 沈韶棠不由上下打量李溯,似乎是看出他的疑惑,李溯笑着解释: 我今日不受宗主约束,只管放心。 但是,殷于野真的会轻易给他解开咒术,还默许他们下山?心里一旦有了困惑,就难以消弭。 叮支线剧情展开:被劫合欢宗。请亲爱的宿主拒绝诱惑,坚守本心,明日傍晚前仍留在人间,即算任务完成。 系统的声音响起,他试探性地问:李溯现在还活着吗? 没错,他怀疑面前这个是被掉包了。 活着。 那这个李溯是谁?不会是系统和他不约而同地陷入了沉默。 这里是京城,你从前没来过吧?李溯戴了一个白马面具,只能看到眼睛和嘴巴,他又将另一个递给沈韶棠。 那是一个狸猫面具,沈韶棠摇了摇头:不曾来过。 他戴上面具,两人便成功融入了人群。原来今日是花灯节,人间华灯初上,繁华喧嚣。 沈韶棠满眼好奇,这倒不是装的,他以前看过不少古装片,真实的接触还是第一次。 他来到一个杂货摊子前,望着繁杂的挂饰品,挑了其中一只扇子,他作势摇了摇扇子,端的是少年翩翩,风度潇洒。 这上面可以题字吗? 老板见他相貌不俗,猜想是哪家贵门小公子,笑容和蔼道:当然可以,您想题什么字,我帮您写上去说罢,便拿出毛笔。 我自己来。沈韶棠拿着毛笔,他想试试近日书法练得如何,可是要写什么上去呢? 有了!沈韶棠提笔挥毫大作,心里非常满意。 后面的李溯凑过来,看了一眼,便轻声念了出来: 天下第一帅?他不解地追问,天下第一好理解,但是帅又是何意? 帅是品貌好的意思。 李溯了然地笑道:原来如此,毕竟字如其人,品貌皆第一也问心无愧。 本来沈韶棠不觉得自己脸皮厚,但是被他一本正经夸了,竟然有点不好意思。 哪里哪里。他矜持地用扇子遮面,含蓄地笑了笑。 李溯盯着那提着天下第一帅的扇面,在面前晃呀晃,望着本人羞涩的眉眼,心头不禁一动。 小尹,一路舟车劳顿,不如去客栈稍作歇息?正好吃一顿晚饭。他说道。 沈韶棠怕前面有坑,便自觉避开。他转过头张望对面的店铺,敷衍道:我想吃这些东西,吃够了再去客栈歇息。 他掏出一把灵石就放到老板面前,但是对方却摆了摆手:我们只收银两。 我来付,多少钱?李溯无奈地走过来。 十文。 待他付完钱,便发现身旁的人早飞到对面去了。 这家名叫孙记果脯的店铺外面围满了人,排队保守估计也要一两个时辰,他眼巴巴地看着,心中叹息。 如果要吃果脯,对面那家是这条街最好的。 顺着李溯的目光,沈韶棠转身看去,便眼睛发光,可惜那家店也是生意红火,他们只能站在人群后面。 沈韶棠小声建议道:我们在这排队要很久,不如你在这守着位,我去逛逛。保证半个时辰后就回来 李溯眼里掠过精明的光,说道:不可,你人生地不熟,若是走散便不好了。 李溯带着他走到队伍最前,笑着对那个人说道:兄台,可否行个方便? 那人一脸凶煞,正要骂人,却看到一枚银锭放在他面前。 好好。这钱够他吃上一年的果脯了,明日再排一样。 收钱走人后,李溯便成功挤到前排,让沈韶棠点了几种,有嘉应子、梨条、柿膏儿然后用油纸包包起来。 那合欢宗宗主,也曾送过你钱财?沈韶棠抱着一包嘉应子,随意地问道。 李溯顿了一下,为什么这么问? 沈韶棠咬了一口柿膏儿,你从前不是说,曾经和他打过赌输给你,然后送了你一大笔钱财。 李溯愣了愣,继而笑道:事情过去太久,我忘了。 沈韶棠不动声色,心里却想果然是柳莲羽,那个合欢宗的渣攻n号。 据说柳莲羽未入修真界时,在人界只是个贵族的奴仆,从小摸爬滚打,市侩趋炎附势,找到机会便猛窜其上,最后被合欢宗的师祖看中带了回去培养,才有了今日。 你花的这些钱,到时候回去我会还你。他开口道。 你我之间,不必如此见外。 沈韶棠感觉李溯说话怪怪的,在对方靠近之前岔开话题: 你对这里很熟,以前是不是住在他还没说完,便发现对方突然凑过来,想给他擦唇角。 沈韶棠稍稍避开,往后退了半步,倒不是说他多么厌恶对方,只是担心会被暗中偷袭罢了。 俩大男人干这事,太肉麻了。他掩饰地说道。 说罢,便拉着李溯的手臂,去凑另一波热闹了。 那是个杂耍卖艺台子,师傅喝了口酒,从嘴里吐出一串火焰,观众一片叫好声,他站在台下看得入迷。 好!牛哇!他握着拳头,也在跟风呼喊。 李溯站在他身上,不禁皱起眉,这无妄宗首徒美则美矣,就是太活泼了。 他更喜欢弱柳扶风的美人,最好是像林黛玉一步三喘,忧郁清高那样,而这几个时辰接触下来,他失望地发现,尹澈几乎和他的口味截然相反。 不过,若是不得到些好处,他岂能情愿放尹澈走? 他这般想着,便盯着台上的表演,露出鄙夷的神色,这种雕虫小技有什么看头?不过是在骗这些冤大头的钱罢了。 李溯?你在哪儿呢。沈韶棠头也没回,手伸到后面想要拿什么。 李溯默默把手里的另一包炒栗子递过去,对方接过纸包便开吃,没再搭理他。 他目光落在尹澈纤细的腰上,暗想这副皮囊倒是绝顶的,不如 你要吃吗?沈韶棠感觉如芒在背,他回过头,捕捉到李溯眼里一瞬间散去的冰冷。 他佯装没发现,直接抓了一把塞到李溯手里。 李溯盯着手心微烫的栗子,闻到那股软糯的香味,不禁皱起眉头,他快要吐了。 他收起五指,手放在身侧,暗中将栗子碾碎成齑粉。 再回到台上,现在的节目是傀儡戏,在昏黄的光线下,人偶被线牵动,仿佛活了过来,鼓乐声拉开了故事的帷幕。 忽然台上出现了一些白色的烟雾,众人正不解其意,幕后有个古怪的声音道: 这次的傀儡戏与以前不同,希望能给大家一个全新的体验。 下一瞬,烟雾蔓延至棚上,待雾气散去,那些人偶竟然变成了一个个真人!除了身高不变,他们脸上的表情如活人般生动,张着嘴说着唱词。 在众人惊叹不已之际,沈韶棠即便猜到缘由,却仍是看着戏吃着炒栗子。 恋耽美 钓系魅魔擅长养鱼(9) 这种小把戏,只能骗骗愚钝之人。李溯冷眼看着,嗤笑道。 沈韶棠手里捏紧了栗子,心想不会被发现吧? 他们周围立即投来诧异地目光,因为他俩一个吃着栗子,一个提着吃食,没人往修士上面联想。 台上的人偶顿了顿,那幕后的声音隐含不悦,说道: 阁下大言不惭,敢不敢上来试试,做傀儡的滋味? 说罢,那人动了动一个女人偶,嘲讽意味拉满。 哼,有何不敢?李溯眼底一丝狠色闪过,反唇相讥。 沈韶棠为对方捏了把汗,因为合欢宗人人皆知,宗主柳莲羽十分记仇,还有个忌讳:最厌恶被人当成女子。 有一次,正派某修士故意在大庭广众下,用送他女人衣服来嘲笑他,柳莲羽敌众我寡,真的穿了。不过给他暗中下毒,当场死相惨绝人寰,修士的同党被他以同样方式杀得片甲不留。 沈韶棠担心事态升级,他可不想在这里闹出什么事来。连忙站在李溯面前,打圆场道: 误会,我朋友不是这个意思,我向大家道歉,您继续 李溯却没打算听他的,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我可以不上去,但是你现在就跟我走,这地方无聊透了。 无聊??沈韶棠不用往后看,都知道事情更严重了。 你们什么意思是来砸我场子的?那幕后声音又怒气冲冲,连其他人都一脸紧张,仿佛怀疑他俩是对家派来的细作。 这下沈韶棠下不来台了,他索性展开折扇,风度翩翩地摇了摇,悠悠然往台阶走上去。 他站在傀儡棚下,凤眸含着漫不经心的笑意,我上来了,悉听尊便。 棚里传来一道闷闷的笑声,怪渗人的。 白色的烟雾蔓延至他身上,他看不清事物,意识逐渐朦胧,仿佛被束缚进一方小小的盒子。 沈韶棠默念清心诀,眼前顿时清明,那小小幻术还奈何不了自己。 啊!随着一声惊呼,一个人竟从棚子里飞出,实实在在砸到地上。 沈韶棠连忙过去,询问:你没事吧? 倒在地上的中年男子满脸血,指控着他:我只是让你上来配合,你为何出手打伤我?我 话音未落,先吐了三升血。 不好意思。 你要讹多少钱? 中年男子都忘了演戏,直到那边的艺人喊了一声:你不要污蔑我师兄,你一定是对家派来打伤他的! 台下一片哗然,而沈韶棠却当没听见,他只想快点堵住这群人的嘴,要是身后这家伙记恨起来,可不是钱能解决的。 各位看客别走,我还能继续把这场戏演完。 中年男子最后象征性地吐了口血沫,然后身残志坚地爬起来,打算继续捞钱。 不着急走。 中年男人被李溯拦住,你既然是被打伤了,流了这么多血,想必身上一定有伤口,不介意给我看看吧? 中年男人身上的血已经干涸,却没有继续溢血,这么大的血量,伤口没道理这么快愈合,像是将血抹上去的。 你!他心中纳闷地想,难道幻术不起作用了? 这种小伎俩,也该结束了。 李溯话音刚落,在场的几人都感到一阵眩晕,白雾渐渐褪下。 台下响起一阵暴雷般的掌声,沈韶棠诧异地看着傀儡棚里,几个眼熟的人偶,不正是他和李溯以及中年男人吗? 原来方才他们进入了傀儡的身体,在观众面前上演了一出碰瓷好戏。 正在这时,他看到了人群中一名黑衣男子,对方似乎也发现了他们,挤进人群步步逼近。 他从无妄宗追来了快跑! 作者有话要说: 这周上榜五更,入v后正常日更 感谢在20220324 19:16:44~20220401 05:07: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花花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章 劫入老巢 沈韶棠拉着李溯赶紧往人群外逃跑,他隐约感觉人群发生了某种变化,有其他人在看着他们。 不过,现在最紧要的是甩开黑衣人,这不是闹着玩的,万一被抓回去就完了! 小尹,我有个办法 他们躲在一间房后,李溯在他身旁忽然说道。 他偏过头去看,只见对方手上拿着一张黄符,李溯补充说道:这是传送符,可以把我们送到安全的地方。 沈韶棠立即打断他的话,振振有词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我们可以分开逃跑,分散他们的注意 说罢他转过身,去看外面的形势,只见往来人群中,黑衣人还在四处梭巡,不肯离去。 身后传来一道声调异样的声音:我怎么觉得,自从下山以来你总是躲着我? 我我躲着你做什么?沈韶棠僵着脖颈,扭头茫然地看着他。 李溯藏在阴影里的脸,说不出的阴柔叵测,那种表情从未如此陌生,仿佛是蛰伏在这具皮囊下的灵魂露出冰山一角。 沈韶棠看得心里发毛,愈发深信自己被变态盯上了。 李溯凑近了沈韶棠,低下头轻声问道: 你不会是 被发现了?沈韶棠不禁咽了咽口水,也没注意这距离太过危险。 爱上我了吧? 爱你个大头鬼。 看着这家伙顶着李溯的脸,说出这种不要脸的话,他真的很怀疑对方脑子是不是有坑,哪个正常人会在这时候调情? 下一刻,李溯表情一亮,突然握住他的双手,语气带着几分喜悦: 你不说话,便是默许,默许便说明你爱我甚至愿意跟我长相厮守咯? 你你误会了。沈韶棠摇了摇头,严肃地想抽回手,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 李溯不松手,反而握得更紧了:小美人,你吊了我一整日,也该付些酬劳了。 这声音有点微妙的变化。 沈韶棠皱着眉头看他,因为他感觉对方的皮肤很滑像是一双女人般细腻光滑的手。 他没忍住又摸了一把,感叹手感真好。 李溯笑容诡谲,冷冷一笑:你早就发现了?亏我还陪你演了这么久。 沈韶棠后退半步,那还不怪你自己,哪个正常男人身上还擦脂粉?他早就问到对方身上,强烈的香粉味道。 李溯笑容一僵,然后刺啦一声,从左眉峰到右唇角半边脸裂开了一条缝,就像是一条陈年的疤痕,惊悚地刻在他脸上。 沈韶棠一副见鬼的表情。 听到有道急促的脚步声过来,他想也不想就趴在墙根扯开嗓子喊:黑衣大哥,救救我! 死在杀手刀下,也比死在柳莲羽魔爪下有尊严。 这时,黑衣人如期而至,站在他面前缓缓拉下蒙面布。 沈韶棠愣在那里,然后就感到后颈一疼,眼前一黑就昏了过去。 沈韶棠在一家客栈醒来,他感觉到附近有人,于是微微睁开眼瞄了瞄。 在门口,有一男一女,衣裳统一的紫色,男子先开口问道:他醒了吗? 还在昏睡。 然后,男子将一只碗递给她,嘱咐道: 务必等他醒来,喂下这碗药。 是。女子瞥了眼屋内,按捺不住好奇道:不知宗主为何将他劫来,那位仙君可不好惹,若是因此树敌 不要多问,这是宗主的意思。 沈韶棠总觉得那男的声音耳熟,正想细听后面的话,但两道声音却变得微弱,不知他们说了什么,然后便传来门被带上的声音。 片刻后,还是没人进屋。 他心想逃跑时机已到,睁开眼睛,手摸到床沿后利索地翻身下床,接着停止了一切动作。 因为他看到了对面软塌上,一名衣裳半露的绝色美人,正摇着白色竹扇,笑盈盈地看着自己,一颦一笑皆是风情万种。 虽然对方美得雌雄莫辩,但是沈韶棠还是第一时间看到男人的喉结。 睡得好吗?我的小美人。柳莲羽轻轻地笑着,刻意释放自己的魅力。 这么大个活人,恐怕一开始就在屋里了。沈韶棠骇然地心想,刚才他居然只注意到门口的动静,而忽视了最危险的存在。 沈韶棠冷冷看他,你是什么人,为何把我带到人界? 你不用知道。 可他已经知道了。沈韶棠知道对方把自己劫来,不会透露真实身份,此举也是给无妄宗和合欢宗留了条后路。 让我离开这里,不然我师尊不会放过你的!他下意识去摸腰间的佩剑,却发现上面空空如也。 可是,对方似乎没把他的威胁放在眼里,反而讥讽地笑了一声:你那把破剑我瞧不上,如果你好好伺候我,到时候自会还你。 我不会伺候人,只会送你最后一程。沈韶棠微笑着,露出森白的牙。 因为他越是生猛,柳莲羽越不会喜欢他这样的。 果然,竹扇遮掩下,柳莲羽皱起弯月眉,刻薄的目光上下打量起他。 没想到赤霄和扶渊口味这般独特,他们看上你什么了?莫非是房内功夫过人 你胡说什么!沈韶棠怒目而视。 一道禁言术过来,他就说不出话了。柳莲羽漫不经心打了个手势,门外的女子便走了进来,后面还跟着其他人。 紫衣男子把一个盘子放到他面前,上面摆着一碗土。 没错,就是滋养灵田的那种土。 柳莲羽丝毫不见外,舀起一勺子土就吃了起来,神情靥足,粉嫩的舌尖还回味地舔了舔唇角。 沈韶棠: 这修真界也有异食癖,其中的典型就是柳莲羽。他虽然已经修道辟谷,但是因为自身癖好,会将一些含有大量灵气的东西作为食物,如灵田的土、灵植的树皮,甚至是妖兽坚硬的盔甲,都逃不出他的口舌。 沈韶棠想了想,乌穹兽的毛皮是软的他吃不吃?然后颤了颤肩膀。 柳莲羽也许还不忘些待客之道,自己美滋滋地吃完了,还体贴地另外叫了一桌好菜好饭。 又是紫衣男在房中布菜,不稍片刻香味便充斥了空间,他站在沈韶棠身旁斟酒。 沈韶棠死死盯着他,他给了你多少好处,让你出卖我? 对方抬起脸,长相与李溯如出一辙。想来李溯是合欢宗的卧底,原著中本该死在殷于野手中,但是那天被他救了,才延伸出这段剧情 抱歉我本来就是合欢宗的人。李溯一如往日般笑道,放心吧,你乖乖听话,我家宗主不会亏待你。 行了。 柳莲羽轻抚竹扇,不耐道:安静吃饭,再敢说一句话,我就割了你舌头。 至始至终,沈韶棠都没动筷子。 不识抬举。 然后,他就被一掌打到墙上,两个人制住他的两只手臂,往膝盖窝踹了一脚。 沈韶棠被迫弯下腰跪下,柳莲羽用扇骨抬起他的下巴,眼底涌现出炙热的火焰,声线蛊惑引诱: 你不愿意喝,是想要我亲自来喂?你想怎么 呸!沈韶棠往他身上吐了口血沫。 沈韶棠被粗暴地灌了汤药,然后被扔到床榻上,他胃部感到一阵痉挛,痛得抱着身体在打滚。 现在知道装可怜了?柳莲羽捏着他的下巴,道。 装你大爷!沈韶棠气性上来了,管也不管直接低头张嘴,咬住对方虎口。 嘶!柳莲羽反手打了他一巴掌,等药效起来了,看你怎么求我! 我都这样了,你怎么下得去嘴?沈韶棠感觉到腿上异样,忍不住骂了一声。 谁知对方淫.荡地笑了一下,目前看来,我不挑。 潜台词就是:我现在胃口不错,拿你当开胃小菜。 然后,柳莲羽整个人直接坐了上去,用一条绸缎绑住他的双手,盯着他脸看半晌,疑惑道: 怎会如此,药效还没到? 沈韶棠歪着头,轻视一笑:你的是三无药品,街上随便买的春.药都比你管用。 柳莲羽目光阴测测地看他,然后从床头摸了一瓶。 这是他独门研制的药,向来屡试不爽,而且从外透露过成分,不可能有人拥有解药为何单单对这人不起作用? 你大可试试,反正这是你的地盘。 柳莲羽见已经将他压制,确定无法挣脱之后,又觉得加点情趣也是不错的,于是取下塞口,浅浅抿了一口。 我本想给你点时间酝酿感情,但是你不配合。他压下身体,明眸弯了弯,道:现在我可以让你选择,想要什么姿.势。 我上你下,如何? 柳莲羽笑容更加明媚动人,当然可以。 忽然,他不适地往下挪了挪,摸着沈韶棠腰间的银铃,问道:这是什么宝贝,为何从未听它响起? 祖传的,不值钱。 柳莲羽潋滟的眼波流转,用力一扯,口是心非,这东西定然不俗。 怎么摘不下来? 骄阳似火,人间某处喧闹的集市上,行人皆感到天气有一瞬的阴沉,那烈日被巨大的阴影遮蔽。 明月客栈今日被包了,店小二见有人来,连忙出来招呼: 这位客官,不好意思。我们客栈今日客满,麻烦另寻他处。 男人一身玄衣暗云纹,紫玉冠贵气逼人。只是斜睨了他一眼,便让店小二遍体生寒。 这哪是什么客人,说是修罗在世他都信! 殷于野循着鸳鸯蛊的踪迹而来,他打量着这家客栈,身影一晃便消失在原地,出现在楼阁上,几个瞬息间他在一扇门外驻足。 屋外的阳光撒进去,照亮了一角,只见地板上散落了一件件衣裳。 第13章 正面交锋 殷于野晚来一步,客栈内已经人去楼空。 他目光忽然落在一处,眼底森冷。殷于野弯下腰,去捡拾地上那条蓝色束带。 这是 恋耽美 钓系魅魔擅长养鱼(10) 半个时辰前,鸳鸯蛊的气息便停留在此,无法再寻踪迹。 一切的迹象表明,有人动了他的珍宝。 殷于野带着一身寒气,来到一处院落门前,罗辰与几名弟子正在门前看守。 拜见宗主。 殷于野眉眼阴郁,冷然道:尹澈回来了吗? 罗晨点了点头,脸色却有些奇怪,道:他昨夜一直呆在后山上,天亮时才被带了回来,现在应该还未清醒。 都退下吧。 罗辰觑着他阴沉的脸色,断了想留下来观察的心,宗主向来喜怒不形于色,这一回似乎动了真气。 是。 吱的一声,房门被殷于野推开了,日光朝地板上洒下时光的斑驳。 他有许久没来了,上一次还是少年刚化形的时候,他脚步放轻,缓缓步入其中。 孔雀屏风朦胧地映出轮廓,一双独属于少年干净漂亮的手,捏着腰带两头,故意拉得绷直对比整齐,然后手指交错,在光和影之间将腰带束了个懒散的结。 沈韶棠披散着长发,只穿着宽松的衣袍,腰背线条格外动人,他赤脚伫立在屏风后,阳光为其镀上了一层圣洁的金色。 美人出浴,自然是绝美。 殷于野站在帘后,沉默地看着他。 等沈韶棠捯饬好,从屏风绕出来,才看到他,便低声唤道:师尊? 殷于野鼻尖钻进一丝淡淡的清香,像是山上青木的香气。目光从他乌黑的发顶,到腰间的银铃上停顿一会儿,再一直看到莹润的脚趾。 你昨夜去哪了? 沈韶棠目光微微诧异,我在后山修炼,后来睡着了,直到今早才醒来。 殷于野视线落在屏风后,那放着衣物的托盘,上面的衣裳确实沾满了泥污,却少了一样东西。 为何不束发?他道。 沈韶棠心虚地摸了摸鼻子,发带被一只畜生叼走了。 殷于野静静了他半晌,看得沈韶棠头皮发麻,他目光只在他处游移不定,心脏狂跳不止,差点将真相全盘托出。 最后,殷于野声音略微喑哑地说道: 你修为尚未稳固,以后不可贸然上山,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我亦寝食难安。 沈韶棠怔愣了一刻,殷于野不会是一夜都在担心自己吧? 他不知不觉被带到一张椅子上,望着对面铜镜里的自己,以及站在身后,拢了一绺青丝在掌心的殷于野。 殷于野将他鬓边的一缕发抓到手心,另一只手里多了条黑色暗金纹束带。手指不经意碰到了几次脸侧的肌肤,还有裸露在外的耳尖、脖颈。 就像是爱意的抚摸一般。 沈韶棠脸微红,他稍稍侧过脸。可是一躲开,对方依然轻轻拂过那些敏感的点,带起心潮的涟漪。 仿佛手的主人只是单纯在帮他束发,想多的人只有自己。 约莫一盏茶后,殷于野还在帮他整理头发。 沈韶棠头皮物理性发麻,脸也不红了,他牵了牵嘴角:师尊,不如我自己来? 殷于野看了一眼铜镜,杀伤力太强!沈韶棠收到其中含义,立即闭上了嘴,心道您继续您继续。 闭上眼睛。 沈韶棠照做,然后就感觉头上一轻。 睁开。殷于野道。 铜镜里的少年明媚张扬,高马尾显得愈发意气风发,他摸了摸鬓边,假装不知道是法术变的,把师尊夸得天花乱坠: 哇!师尊真是好手艺,这全宗门上下想必都会羡慕我,因为师尊只给我一个人束了发。 殷于野看着他盛满星星的眼睛,心头不禁一软。 他浅浅地笑道:以后除了你自己,不要让其他人摘下它。 嗯!沈韶棠笑得一脸谄媚,这其他人也许包括了殷于野? 成功送走了他,沈韶棠终于松了口气。昨夜下山的事情,没有引起殷于野的怀疑,看来是糊弄过去了。 昨天他在客栈与柳莲羽周旋,骗其吃下药,然后两人双双中招至于为什么会被他骗,大概是柳莲羽过于自负了。 总之他们在房里玩了两个时辰的来追我呀追到了就让你嘿嘿游戏,最终柳莲羽当然没追到他,甚至还遭受自己毒打。趁对方药效未过,他先逃跑了。 他离开客栈的时候,腿都是软的,要不是偷了转送符,无妄山这么远指定回不来。 那个下山的任务,我是不是完成了? 系统:叮任务进度条已更新,完成度百分之二,奖励技能点+1,请宿主查阅。 沈韶棠看到意识海里,有一条类似蓝条的东西,蓝色部分只占十分之二左右,剩下的全是空槽。 奖励的技能点就是各种外挂,像是厨艺、博学、御兽术、御剑术等等,他决定点亮一直垂涎的厨艺技能。 在蓝条旁边是人物真爱值数红条,一共四位,分别是四位鼎鼎大名的渣攻,100为满值。目前的情况是:殷于野45,柳莲羽5,其余为0。 沈韶棠顺便探进丹田,他运转全身修为,充沛的灵气便将他包围,如今他已是筑基后期,但是因为是原著人物的缘故,所有人都认为他只是刚刚练气。 柳莲羽知道你这么对他,会不会事后回来报复?系统看热闹不嫌事大,说道。 沈韶棠却自信摇头,他想报复也要忌惮殷于野,李溯突然人间蒸发,再找上门来恐怕会引起他的疑心。 他非常有逻辑地推想,柳莲羽起码要消停一段时日,等瓦解了戒备,再重出江湖。没想到打脸来得那么快。 三日后,他听说合欢宗的当家人特来拜访。 此时的无妄宗偏殿内,正有一位贵客在等候。 忽然,柳莲羽正摆动竹扇,发觉有人进来时,便微微摆正了坐姿,一派自若地摇着扇面。 他见到来人,颔首笑道:赤霄仙君,别来无恙。 殷于野目不斜视径自走到座前,扬起玄衣袍一角,于桌前款款落座。 对面的男子极为年轻,长相雌雄莫辩,气质阴柔狡黠,一身紫棠色暗纹圆领绸缎衣袍,一把折扇半遮面,眸光流转间,风流又多情。 此人正是合欢宗现在的当家人,柳莲羽。御兽术和暗器毒药方面的造诣,比他师父有过之无不及,当然那些小癖好也被人人唾弃。 柳宗主,有话明说。 殷于野微抬手,一只茶杯便凌空飞到对面桌上。 柳莲羽低头一看,水面未起一丝波澜,他伸出两指捻起杯沿,浅尝了一口。 那滑落的衣袖下,手臂有道细细的抓痕,殷于野只是淡淡扫过,他没有打听旁人私事的爱好。 柳莲羽眼底露出算计的光,如果我说,我想和仙君谈一笔交易,不知仙君感不感兴趣? 什么交易?殷于野的声音漫不经心。 柳莲羽半掩着面,上半身微微往前倾,道:仙听闻君久坐无妄山求贤若渴。在下能提供天下门派消息和人脉,若是仙君愿意和在下合作,将来纵横四海,无人是敌手。 殷于野眼底郁气弥漫,你觉得我会与你合作? 因为我知道,你想剿灭天雪山 轻轻叩响扶手的声音戛然而止。 柳莲羽知道自己有了筹码,于是摇着扇子,挑了挑弯月眉道:虽然在下修为浅薄,但是可以助仙君一臂之力。 你想得到什么? 仙君他日攻下天雪山,我要拥有其一半地界。 殷于野微微眯起眼睛,阴冷地笑了一声:柳宗主好大的口气。 不急,仙君慢慢考虑。柳莲羽笑眯眯道。 正在两人对峙不下之时,罗辰从外面走进来,在殷于野身旁耳语了一句。 殷于野脸色稍霁,吩咐道:让他进来。 罗辰将沈韶棠带进来,看着他的眼神带了几分可怜,然后便逃离了这个无硝烟的战场。 沈韶棠垂着脑袋,想把自己埋进地缝里。他真没想到柳莲羽胆子这么大,把他劫走后,竟敢端坐在主人屋里,脸不红心不跳。 当时在客栈里的柳莲羽相貌易了容,作为尹澈自然不该认出来。 柳莲羽轻飘飘瞥了他一眼,接着轻抚手中的竹扇,明眸弯了弯,发出一声低低地笑道: 哼好个天下第一。 弟子拜见师尊。沈韶棠收回视线,忙朝着殷于野躬身作揖。 殷于野冷冷瞥了一眼对座,然后轻轻颔首,道:上次去后山,险些酿成大祸,你这次又想去做什么? 沈韶棠刚才想去后山抓兔子,给自己犒劳一餐,顺带试试厨艺成果。可是刚到山脚下,就被罗晨拦截。 他没好意思说自己嘴馋,心虚地看着地板,嗫嚅道:我去山上看落日,那里地势高看到的风景最迷人。 殷于野目光深邃地盯着他。 柳莲羽在旁边看戏,悠然自得地扇着风,笑容意味深长。 罢了。殷于野微不可闻地叹口气,今日天色已晚,你若是还想去看,须待明日随我同往。 山上的风景再美,哪里及得上尹首徒半分?一道调侃的声音响起。 见这师徒两人这般亲昵,柳莲羽心中暗笑,他们表面功夫做得不错。 与柳宗主的姿容相比,真是小巫见大巫。沈韶棠目露艳羡,细想之下竟有几分嘲讽之意。 柳莲羽不喜被认为美,他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尹首徒让我想起了一位故友,他总喜欢这么开玩笑。 柳宗主切莫说笑。 柳莲羽能有什么样的故友,他喜新厌旧,身边环绕各种莺莺燕燕,更多的是旧情人。 殷于野眉头微蹙,柳莲羽看尹澈的目光,让他感到不悦极了。 初次见面,我未曾准备见面礼,身上只有此物有点意思,索性赠与尹首徒。 柳莲羽走到沈韶棠身旁,从怀里拿出来一个锦红方盒,在他面前打开,里面静静躺着一条精致的兰花镶边蓝束带。 关键是这条的颜色款式,都跟沈韶棠遗落的那条一模一样。 柳莲羽带着几分深意,笑道:玄色太深沉,不符合你的气质,私以为这条比较适合你。 话音一落,空气瞬间凝滞。 作者有话要说: 柳莲羽 职业:合欢宗宗主 副业:修真界时装搭配大师要潮流,听我的。 第14章 似敌似友 柳宗主,我门中有不收外人礼物的戒律。 殷于野神情不辩喜怒,沉声提醒道。 规矩是人定的,尹首徒如果收我礼物,我便不算是外人了柳莲羽笑吟吟地看着沈韶棠,然而后者却后退了一步,拱手疏离道: 柳宗主,恕我不能从命。 这玩意儿就是给他一百个胆子,沈韶棠也不敢收下。 这两边都不受他情,柳莲羽就是脸皮再厚,此时也有些许尴尬。他假装无事发生,把锦红盒子重新盖上。 外界传闻真真假假,不过今日一睹尹首徒风采柳莲羽眼眸里充满了戏谑,视线黏糊糊地落在他身上,纵然阅览万千美人,也不禁心动神驰怪哉。 他往前走了半步,下一瞬殷于野出现在面前。 殷于野将尹澈完全挡在身后,他冰冷地看着柳莲羽,凉凉一笑: 今日事了,你可以走了。 柳莲羽想往他身后看,但是殷于野根本不给他一点机会,他讪讪地收回视线,往殿外看了一眼,扯了个话题:来时不觉得,现在竟已入了夜 不提送客是否不地道了些?柳莲羽沉默了一会儿,还是没等到送客。 啊!柳莲羽低声呼叫,他手中的锦盒失手掉落,那明晃晃的蓝色束带,便再次出现在三人面前。 他动了动手指,盒子连束带一起回到手中。 那在下便先行一步,两位请便。柳莲羽客客气气地说道。 然后顶着殷于野刀子般的目光,经过沈韶棠时含笑看了他一眼,便摇着扇子慢慢悠悠地走出了大殿。 殷于野回过身看着他,面色不虞地说道:小澈,你是不是应该解释一下? 沈韶棠咽了咽口水,师尊,我没有骗你,我之前那条确实丢失了 无妄宗的东西都有独特的云纹标记,包括刚才柳莲羽手中那条蓝束带,基本上可以断定是自己的同款。 也许是他意外拾得。 殷于野眼神却愈发冷淡,他自嘲地笑道:不愧是我的第一爱徒,单单与柳宗主初次相见,便能引得他神魂颠倒,色授魂与。 他一步步靠近,将沈韶棠逼得步步后退。 沈韶棠脚后跟挨到椅脚,直接跌坐下去,面前覆盖下一片阴影,俯身圈住他的男人似笑非笑: 你有这几分本事,我该不该为你感到欣慰? 沈韶棠目光游移不定,嗫嚅道:都是都是师尊教得好。 殷于野看着他的发旋,良久后放开了他,道:柳莲羽不是什么善茬,以后离他远点。 我知道了。沈韶棠乖乖听话。 然后,殷于野交代他,明日辰时去后山,要教授剑术给他,这无疑是个令人雀跃的消息。 辰时。 沈韶棠与殷于野在山上见面,一开始是打坐练心诀,等他朦朦胧胧悟到诀窍后,便开始徒手过招。 即便是殷于野刻意压低修为,在往来之间,沈韶棠还是能感到巨大压力,就像是蚍蜉撼树,根本无法撼动分毫。 三个招式学下来,他已经气喘吁吁,汗湿后背。 殷于野负身而立,还是云淡风轻的模样。 师尊,不如我们明日再来?沈韶棠抹了把额头上的汗,说道。 殷于野轻笑道:明日再来也可以,不过要将今日的量补上。 啊?沈韶棠脸一垮,他心想殷于野太变态了。 现在还要继续吗? 继续继续。 沈韶棠丢下了手里的枯枝,这手感比起他的剑来差远了,扭头往山下看了看,道:师尊,你且等我片刻,我去将剑取来。 殷于野眼底含笑,轻轻颔首。 他目送着自己好徒儿下山,身影愈来愈远,直至消失在茂密的丛林中。 恋耽美 钓系魅魔擅长养鱼(11) 山下。 沈韶棠回到屋里取剑,夕阳的余晖落了满屋,他感到口干舌燥,便先去倒了杯冷茶,咕嘟咕嘟地灌了下去。 他仰着头,细密的汗珠从额头慢慢顺着下巴滑落,再流到纤细柔弱的脖颈,最后隐秘地坠入衣襟。 小美人,知道你现在很危险吗? 一道声音跟鬼似的出现在他身后,沈韶棠心头一紧,回过头就看到柳莲羽正坐在窗上,风流地摇着竹扇。 沈韶棠目前不打算攻略这号人物,加上之前柳莲羽挑拨离间,他现在没什么好脸色。 你最好立刻离开,如果被我师尊发现,你在骚扰我,到时危险的可是你自己。 柳莲羽忽然露出伤心之色,哎呀,好歹我们也有过一夜夫妻之情,我仍是忘不了,你怎么就翻脸不认人了? 因为我们同样都飞不过沧海。 柳莲羽脸色微变,忽然他阴侧侧地笑了笑,哼,你太大意了。 沈韶棠感到身体发虚,全身的血液直往心口涌去,他看了一眼桌上的茶杯,声音压抑着痛楚: 你下了药,真无耻! 无耻我供认不讳,不过柳莲羽来到他跟前,弯下腰用扇柄挑起他的下巴,见他神色痛苦,竟笑得愈加明媚: 能第二次受骗,当怪你自己蠢笨,不过啊,没脑子的美人,我也喜欢。 他微微喘息,看着扇柄上的镂空雕花纹,心倏然一抖。这可不是普通的扇子,而是合欢宗宗主的本命法器千机扇,内含七十四根天璇针,还有各种致人死地的毒药。 这回栽在柳莲羽手里,沈韶棠没有剧烈反抗,短暂的权衡利弊之下决定先脱身再说。 我下山有两个时辰,现在应该回去了,师尊还在后山等我他喃喃低语,汗水黏着发丝贴在鬓边。 柳莲羽不觉是在威胁人,含笑道:我说过,你要负责。 天际最后一抹云霞湮灭,黑夜的影子渐渐吞噬蓝天,直到月牙儿慢腾腾地爬上树梢,殷于野才恍然发觉白昼已逝。 他双手负在身后,极目远眺山下的云海,缥缈无际,眼底的郁气翻涌累积得愈发浓烈。 尹澈,对他说谎了。 殷于野终于收回了目光,将那片云海弃之脑后,同时身后的一片树木发出凄厉的咔嚓声响。 他在原地消失,树木也被凌空折断,倾倒了一片。 不过瞬息间,他便出现在尹澈的屋子门前,也听到了从里面传出来的谈话,除了尹澈,还有什么人 一夜夫妻百日恩,你将贴身之物留给我,我若不送你份礼物,未免太薄情了? 哦,你该知道我现在最需要什么。 沈韶棠讥讽地笑着,然后看到柳莲羽真的拿出一个瓷瓶,在他面前欠揍地晃了晃。 我要回宗门了,这样东西你收着便当作是你我的定情信物。后半句话对方声音压得很低,就像是附耳言语般。 快点给我 沈韶棠拿着药瓶上一截,本意是不耐烦,可听上去显得异常焦急,可是柳莲羽却一点都不松手。 柳莲羽余光有意无意地往门口扫了一下,然后闻声抚慰:小美人别急,只要你乖乖听话,我会把它给你的。 你你给个解药到底要磨蹭多久?! 沈韶棠看到窗外天色擦黑,心情越来越紧张,没心情和对方耗下去。不知是否因为药物原因,他脑子突然发热,趁着柳莲羽没防备,朝他扑了过去。 他虚跨在对方身上,很轻易地就从他手里夺走了解药。 小美人,你好生热情。柳莲羽戏谑地笑着,眼里一丝得逞的光闪过。 下一刻,门被一刀两半。 沈韶棠顿觉不好,果然看到殷于野站在门口,脸色极为骇人,他从未见过他这个样子。 你费心说谎骗我,是为了与他厮混?殷于野周身黑气汹涌,喉结下的金鳞咒隐隐发作,他眼底藏着阴鸷苦痛,方才那些污言秽语,净落在耳中,每一句都在与自己的理智叫嚣。 柳莲羽却兀自起身,将手搭在沈韶棠肩膀上,姿势就像是从后面揽着他。 他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笑道:仙君,莫气。我和尹首徒的事,希望你能成全。 沈韶棠终于从震惊中反应过来,那股杀气差点要了自己的命,他猛地推开柳莲羽,站了起来。 师尊,你听我解释 纵然沈韶棠神色可怜,但是殷于野身上的低气压却没有半点缓和,他只是默然望着他,说不清是愤怒多一点还是失望更多。 柳莲羽挑了事便走,他轻轻拍了拍身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尘,重新展开千机扇,风流自若地摇着扇面行至门口。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已是启程回宗之时,在下就此辞行仙君,他日再见。 此话像极了被丈夫捉奸的奸夫,逮到机会便抛弃昨夜还甜蜜蜜的情人,一溜烟儿跑了。 直到柳莲羽消失,殷于野眉头也没动一下,他自始至终都在等面前的少年一个回答。 此事你真的未曾隐瞒?他声音沉闷,有几分沙哑。 是柳莲羽用束带胁迫我,今日我本想回来取剑,却被他在茶中下毒,方才不是师尊看到的那样,我我是想拿到解药。 师尊,你信我一次好不好。沈韶棠想接近殷于野,可是手还没碰到他的衣袖,对方便往旁边避开半步。 我最恨欺骗和背叛,你却三番两次将我玩弄于鼓掌之中。殷于野脸上全无温柔之色,流露出属于猎手的残酷无情。 他从前心甘情愿圈养着小绵羊,最后成了自己最厌恶的豺狼,无异于玩火自焚。 沈韶棠藏在袖中的手掐了自己一把,脸上立刻布满了泪水,他强忍着抽泣,道:师尊,我应该怎么做,你才能原谅我。 殷于野漠然转身,金鳞咒滚烫似烈火,在将他的理智烧干净之前,离开了这个地方。 他留下一道惩罚:闭门思过。 可是,沈韶棠次日便跪在大殿外,纷纷细雪裹挟着寒风,飘然而至。 他颤了颤被冻僵的睫羽,目光倔强地盯着眼前紧闭的大门。那些轻盈的雪,沉沉地压着肩头,似乎要压垮这具单薄的身体。 如果知道今天下雪,他就改日再来了。 第15章 金鳞咒发作 夜已渐深,凄冷的风吹落树梢上的雪,雪点落在他的头顶。 还好魔兽的身体御寒能力强,不然他早冻死了。 沈韶棠迷蒙地睁开眼睛,神魂在一瞬间归了位,因为他看到不远处有一点微弱的灯火,一阵寒风将门吹开了一条缝隙。 灯火从里面透出来,莹莹一点映在他眼里。 他动了动僵硬的手指,却在模糊的视野里,看到一个人的身影时,不禁心中松了口气,身体蓦然倒了下去。 在困意将他卷入黑暗之前,鼻尖嗅到松木柏的凛冽气息,仿佛自带催眠效果,使他沉沉睡去。 殷于野一手撑着伞,一手环住少年,眼底的情绪复杂,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他默然了片刻,然后手穿过少年的腋下,将他揽腰抱起。 徒留下一柄伞,孤零零地躺在雪地上。 寝宫内。 檀香袅袅,室内温暖舒适。沈韶棠躺着柔软的床褥,满足地翻了个身,像是流浪猫找到了家般眷恋不舍。 他的动静明显,让殷于野有所察觉,语气冷淡,道: 醒了? 沈韶棠没动。 过了一会儿,他坐了起来,脸色苍白,可是一双眼睛灿亮无比,师尊,我从未勾结合欢宗,其他人可以不信,但是请师尊信我。 殷于野眼底一片漠然,我若是不信你当如何? 说罢,他隐约有些后悔,但是已经说出口便是覆水难收。 沈韶棠微微怔愣,沮丧地低垂着头,他头次感到与师尊之间的隔阂,这种疏离感杀得他措手不及。 那师尊准备怎么处置我,是按戒律除去我的仙籍,还是话末尾声音变得急促,像是在压抑剧烈的情绪波动。 我自有安排,你无需过问。 殷于野不自然地移开目光,不去看他难过的表情,他脸色微变,衣襟之下的皮肤在发烫。 怎么偏偏这时发作。 师尊,你怎么了?沈韶棠敏锐地察觉他的变化。 殷于野眼底的暴戾汹涌,无比陌生,一刹那消失后,他的眉眼冰冷如寒潭,不留情地下了逐客令: 稍作休息后,便自行离去罢。 他不再关心沈韶棠,拂袖而去。 沈韶棠被留在空荡荡的寝宫中,看起来无助又茫然,第一次违背命令,久久地呆坐在床榻上。 他心里打着算盘,等殷于野回来也许会生气,但现在离开显然是不明智的。 沈韶棠迷迷糊糊地睡去,他梦到了自己猝死的那天夜里,他正在一边看原著小说,一边画人物草图。 当画到殷于野的画像时,他感觉有点为难,既然他与顾清仑面容相似,应该如何区分这两人呢? 沈韶棠忽然灵机一动,在画中人锁骨中间的位置,点上了一颗朱砂痣,相当于咒文的蔓延到最后的末梢。 一点即止,永不沉沦。 他很满意这两幅画作,可是在盯着那颗朱砂痣的时候,他有种一阵怪异的感觉,那红色太艳太火热。 一阵烧心的疼痛自胸.腔传来,很热很热,就像置身火海,他呼吸渐渐开始急促,甚至有些缺氧。 他霍然睁开眼睛,脸被布料憋得发红,连忙伸出头枕在布料之上,大口呼吸新鲜空气。 沈韶棠脑子清醒后,才发现自己做了个噩梦,低头想去看看胸前有无异样,但是他发现活动空间极为有限。 有人抱住了自己?他诧异地抬头去看,便看见殷于野阖眸沉睡的容颜。 怪不得刚才梦里那么热。 师尊?他低声唤道。 个把时辰前,师尊正一脸冷漠轰走自己,现在为什么突然出现在在自己床上,还这般亲密地抱着自己? 很有可能是在做梦。沈韶棠放在身侧的手,掐了一下大腿肉,然后疼得一激灵,身体往对方怀里缩了缩。 殷于野一只手臂揽着他的肩膀,另一只手放在他腰上,刚好是腰窝的位置,沈韶棠身体一动,便感到痒痒肉被碰到了。 哈哈他捂住嘴,无辜地望着那双雾沉沉的眼眸。 为何还不走?殷于野冰冷的声音响起。 我我在等师尊何时回心转意。 沈韶棠微低着头,红晕从脸上一直蔓延到耳根子。 这时候,殷于野才发现自己干了什么,他双手如触电般放开了沈韶棠,脸色瞬间黑如锅底,气恼中暗含一丝懊悔。 他坐起身正要离开,却蓦然感到心口发烫,金鳞咒的咒文渐渐爬上锁骨,它们就像是有意识般,死死缠住他,将体内的其他灵气或排斥,或蚕食。 明明从前也曾发作,为何这一次失控了? 这股强烈的暴戾气息,沈韶棠本能地开始恐惧,他应该离这家伙远点。 他伸出了颤巍巍的手,师尊,你很难受吗? 他的手腕蓦然被抓住,当看到对方的神情时,不禁心肝一颤,又来了? 在梦里你画的到底是我,还是他? 玄衣男人目光沉沉地看着他,声线喑哑。 沈韶棠一瞬间没反应过来,他凶神恶煞的是在问什么。 我警告过你,不许接近其他男人,除了扶渊殷于野脸色苍白,却阴鸷骇人,攥着他的手指愈发用力,在他耳畔一字一句道:你听清楚了吗? 为什么是扶渊仙君?沈韶棠紧咬下嘴唇,问道。 因为他是天雪之主,你的师叔。 少年的神情委屈,像是被人欺负了一样。殷于野却根本没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他仍是用冰冷逼迫的口吻,质问道: 你不愿意? 沈韶棠眼睛微微发红,声音轻如蚊呐:我只想留在你身边。 冰凉的手掌抚摸着他的脸颊,像是怜惜一件瑰宝的蒙尘,耳畔落下男人的叹息:你在我身边,毫无用处。 我可以努力学功法,将来成为你的帮手,我还会给你念书听,还还可以学做饭酿酒扫地,只要你开心,我一定会对你有用的! 我不需要你做这些。 沈韶棠眼底希冀的光黯淡下去,天真烂漫的幻想如昙花一现,他喃喃地自语道: 我与师尊朝夕相处的时日不多,原来一切都是假的,真的没有喜欢过我吗? 他眼眸笼罩雾气,朦朦胧胧的带着几分祈求和脆弱,声音压抑地问道:连半分真心都没有吗?哪怕只是一瞬都没有吗? 殷于野眼神深邃,复杂的情绪和矛盾化成了深不见底的旋涡。 尚未说话,少年便啪嗒掉下了泪。 我若是去了天雪山,他日可还有机会再见师尊? 殷于野默然不语,只是放在身侧的手握成拳。 沈韶棠抹了把脸颊的泪,苦笑道:我也想过,我们与天雪山是宿敌,自己平白无故上去,与送死有何区别?本来就该死在魔界的 说够了吗? 听着对方声音不对劲,沈韶棠心头一惊,难道是情绪过头了?脸上还是茫然伤痛的神情,道:师尊嫌我烦了? 下一刻,他就知道自己说错话了。 因为,他后背忽然撞到床榻上,上面铺着软被倒也不疼,只是双手竟被殷于野锢在头顶,如墨的发丝落在他的脸颊上。 那双阴郁幽深的眸子,一瞬不瞬地锁定他。 沈韶棠看到他脖颈上的金色纹路,不禁咽了咽口水,他心说怎么这么眼熟,原来是梦里自己画上去的家伙。 头顶的声音闷闷的,带着一丝戏谑的笑意,小澈,你想帮我是吗?现在好好帮我吧。 沈韶棠心中翻起惊涛骇浪,他不是天真的尹澈,是个正常的成年男人,当然听得出他话中的深意。 换成原主,估计一口应下来了。 宿主,剧情即将偏离和谐轨道,请立即纠正,请立即纠正! 他脑海里警铃大作,系统的突然提醒也应证所想。此时殷于野埋在他的颈窝,由于自身修为在和金鳞咒作抗衡,呼吸逐渐急促。 沈韶棠:九敏!他只是做个任务,不想做鸭啊。 殷于野俯下身后,正要解开他的衣带,忽然手指变得僵硬,眼底满是难以置信,以及闪过微不可察的慌张。 恋耽美 钓系魅魔擅长养鱼(12) 你要做什么? 他和沈韶棠之间空气开始扭曲,周围顿时多了一道充沛的灵力,慢慢地渗透进他的皮肤,这几乎是无法控制的,如同枯井偶逢江流,他只会疯狂贪婪地将其吸收。 殷于野怒气上涌,情绪波动太剧烈,连同修为都变得紊乱。 他想收起修为,但是金鳞咒却在反噬,体内的修为了逃生便牢牢抓住那道灵力。 沈韶棠却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腹按着他眉心,师尊别生气,一会儿就好了。 那一瞬间,殷于野顺着他的眉心,也看到了对方的丹田,那片即将干涸的江水之中,一颗猩红的珠子在闪闪发光。 丹田事关一个修士生死,通常只和结契的道侣之间开放。 少年虚弱地笑道:师尊,这是你给我的现在还你。 猩红的珠子便是魔尊的元丹,当初他意外吞下后,殷于野便带他来了无妄山,造成了现在这个局面。 这珠子与你神魂融为一体,没有元丹你会死! 我知道 尹澈,我说最后一次。殷于野恶狠狠地看着他,极力忍耐修为吞噬灵力的冲动,以及压制金鳞咒的狂暴,精神已经到了一个临界点。 立刻住手! 他从未想过,自己一手养大的温顺少年,竟然有这个胆子! 但是丹田依然没有关闭的趋势,反而红珠光芒大作,像是某种诱惑力般,吸引着他的目光。 他们之间的修为像是一道桥梁,此时陡然高涨,一股脑地往丹田内蜂拥而去,以席卷之势扑向那颗海上的红宝石。 沈韶棠仿佛毫无牵挂,阖上了眼眸,眼角蓦然滑落一滴晶莹的泪珠。 这一次,他必须赌一把。 作者有话要说: 少年虚弱地笑道:师尊,这是你给我的现在还给你 内心oc:你不要过来呀!! (明天不更新,小天使们后天再来吧) 第16章 仙盟大会 不知过了多久,周身的灵力消散了,那道暴戾气息也无踪,一切都归于平静。 沈韶棠诧异地去探视丹田,发现里面安然无恙后,暗中松了口气。 他抬起湿漉漉的眼眸,只见殷于野也在望着自己,脸色很难看,正重重地喘着粗气,仿佛全身修为削去了大半。 你你做了什么? 沈韶棠难以置信地看着他,看起来心疼极了,所以这一次哭得比刚才还凶,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忽然,下颌被一只修长漂亮的手指挑起。 他愣了一瞬,殷于野却根本不恼,反而带了几分兴致,邪肆地笑道:这不正是你想要的吗?还不趁现在逃跑,晚了我可就后悔了。 明明这小家伙才是罪魁祸首,自己还没哭呢,小家伙倒是理直气壮的先哭上了? 师尊若是认真,我照顾好师尊再走也不急。 这个关头还想着照顾?殷于野忽然凑近,距离他咫尺之遥时,捕捉到对方一丝情愫掠过,不由得轻笑道: 你喜欢为师? 沈韶棠轻轻点头,他没有世俗的廉耻观念,表达喜欢便敢于直抒胸臆。 殷于野手指指尖微颤,他半垂下眼帘,压低声音道:那你知道如何掩饰喜欢吗? 用厌弃和伤害这两样武器。 沈韶棠面露茫然,他懵懵懂懂的似乎知道其中含义。 殷于野沉默了一会儿,正想起身,沈韶棠却为了留住他,问道:这道咒符,是什么人下的? 沈韶棠想去摸他的喉结,但是后者却稍稍侧开,神情有些遥远,语气既怀念又憎恶。 自然是那位天雪之主,名义上是为了防止我滥杀无辜,其实是他轻轻嗤笑了一声,为了他自己罢了。 这一次他逃出来,激怒了殷于野,亲自送他进去闭门思过。 沈韶棠被关在原来的院子里,门内外被下了道禁制,除了殷于野本人,没有人能强行打开。 这十来天里,只有罗辰来看他,只有送吃喝,关于殷于野的话是半句没有。 这天,沈韶棠感到屋外传来嘈杂的声音。 一群弟子正说说笑笑地经过,身后的侍从抬着一个个沉重的木箱,还有侍女端着各种水果美酒,不知是什么好日子,在准备设宴庆祝。 我们宗门开英杰大会,必然要强于其他宗门许多,这些珍品仙酿,哪一位有这等大手笔?一名弟子语气激昂地说道。 可不是,你瞧这次来的都是各大门派的魁首,连合欢宗、灵宗的人都来了 不晓得此次商讨的是什么大事,总之今日有的忙咯。 另一名弟子摆摆手,小声点,这哪是我们能一轮的! 说罢,几人面面相觑,相继从院子门前经过。 沈韶棠收回听墙角的耳朵,心想这剧情已经到召集英杰大了,那岂不是离他被送上天雪山不远了? 去了天雪山倒没什么,主要是在山上那段剧情:尹澈这个魔物被中众仙家讨伐中,意外逃入灵宗神识海域,展开了邂逅师祖的爱情故事。 一入神识海,自身修为必然被封印,到时候身不由己的事情可太多了。 他不想让这种意外发生,最好的方法是避免进入某位师祖的神识海。 沈韶棠思前想后,还是决定先去探探敌情,他叫出了系统:有什么办法能让我悄悄离开这里? 系统将技能面板再次展开,然后指了指□□这个技能,道:这个技能点符合的你要求,点亮该技能需要一次任务值,而且只能使用一次。 那天的纠正偏离剧情成功了,奖励的任务值够他用了。 为了谨慎起见,他还是询问道:在无妄宗,还有没有其他隐藏剧情? 目前关于殷于野的剧情里,只剩下最后一个任务:离开无妄宗。 沈韶棠点点头,果断点亮了□□技能。 那一瞬间,他没感到任何变化,系统让他往前走两步,于是他莫名其妙地迈开步然后便感到视野一下子变窄小,身量也砍半。 沈韶棠低头一看,便发现自己的手变成了兽爪,熟悉的场景让他想起来刚穿来的那天。 他变成回了原形?可是当他扭过头,却看到自己仍坐在躺椅上,神情呆滞。 这真是一种奇妙的体验。 沈韶棠收敛气息,迈着小短腿光明正大地走到门口,等到了一个机会,便趁着黑夜的掩护,小跑着消失在房屋邻里之间。 大殿之内,正大摆筵席,灵果仙酿不计其数,人头攒动伴随着各人的高谈阔论。 更多的是地位高的宗派,被争相巴结,没有丝毫正门正派的模样。 殷于野身边应承的人多不胜数,但是都没胆子上前敬酒,反而是合欢宗、灵宗周围络绎不绝。 一身骚粉色衣裳,长相偏阴柔的男子,正半撑着右脸颊,做作地摇着手里的千机扇。 柳莲羽余光瞟向对面,那是灵宗的首徒,羽茗。据说自从师尊遁世后,便由他代理宗主一职。 啧,都是人家的首徒他还是更喜欢那一位 经过一番较量,柳莲羽朝殷于野举起酒盅,眼里闪烁着精明狡黠的光,他道:我们这些人聚在一起,不会只是喝酒谈心吧? 殷于野默然饮下酒液,神情高深莫测。 柳宗主有何高见?灵宗的人开始搭腔,但是被羽茗制止。 美酒应配美人。 此话一出,引得哄堂大笑,笑声有些不怀好意,不知这无妄宗有多少美人? 这时,殷于野抬了抬手示意噤声,所有人便安静了下来。 此次大会的目的,我想坐在各位心里都有数,若是人都到齐了,现在便可以开始。 他说罢,站在旁边的罗晨低声道:其他人皆已到位,只差相泽寺的帖子没送来,时间上来不及宗主可还要再等? 殷于野不甚在意,道:时间一到便关上山门,不必再来报。 是。 与此同时,在山道附近的一条小路上,两旁是苍翠的树木,阳光熙和,绚丽多彩的蝴蝶,在月季花上飞舞。 一只黑煤球从花丛中探出半截脑袋,黑溜溜的眼珠子转了转,见四周无人,便光明正大地跳了出来。 咚地一下落地,空气飘着一缕缕黑毛。 沈韶棠脸色乌黑,方才被一群青衣的修士阻拦,被当成猫兄弟rua了半个时辰。 他身受重伤地走着,本以为小心翼翼,没想到又碰到了冤种人类的腿。 他被撞得往后一跌,坐在地上。 谁啊!出口的却是一声声怒吼,可是当他捂着脑袋去看,却愣住了。 他们二人皆是僧人打扮,面前这位身披锦斓袈裟,佛珠挂于身前,手持降魔宝杖,面容慈悲,通身散发着一种肃穆的神性。 僧人垂眸凝视着他,不禁感到惊讶,那黑衣少年却还满眼无辜。 玄悟刚刚从山麓徒步上来,本以为门口会有弟子巡察,没想到竟横遭一只幼年妖修拦路,嘴里还骂骂咧咧。 慧知,你上前看看。他半阖上眼眸,缓缓拨动手中的佛珠。 另一名年纪较小的僧人蹲在黑煤球面前,笑道:这只灵兽修为很低,从毛色上看,无法分辨品种。 沈韶棠感觉被内涵了,当那只手指即将碰到脸的时候,他身体一晃,倒了下去。 它它死了?小僧人惊恐地看向自家师兄,他拿树枝用力戳了戳它的后背,甚至拿起一只后腿使劲晃荡。 沈韶棠头朝地面,感觉像在坐十倍速的海盗船,哇的一下吐了出来。 然后继续装死。 小僧人害怕地丢下它,抬起手掌:我发誓,不是我干的! 玄悟经过他身边,弯下腰将黑煤球轻轻拾起,托于掌心,眉宇间流露出淡淡的无奈。 渡了灵气查看,结果毫发无伤,但是这小家伙就是不醒。 他将黑煤球放进衣袖,里面大有乾坤,沈韶棠一进去就像是到了一个新天地。 时间来不及了,那件事做完后再处置它。听声音,像是玄悟在说话。 他二人赶到的时候,大会暂告一段落,大殿内空空荡荡,其他人也去了院落休养生息。 而在书房里,殷于野正等候着迟来的贵客,玄悟迈入这间房门,慧知则被留在外面。 玄悟法师,请坐。 沈韶棠很紧张,他一时不知会不会被发现,他听着听着,话题就歪了。 不知贵宗内,可有一位妖修弟子? 沈韶棠脚下打滑,他感到有只无形的手托了他一下,然后便听到一句火药味十足的话。 有又如何,没有又如何殷于野冷冷地笑道:法师此番前来,究竟所为何事? 玄悟双手合十,垂下清心寡欲的眼眸,说道:赤霄仙君,贫僧想带他下人界历练一番,不消百日,便将安然他送回。 师父圆寂前曾留下预言,他还差一道劫数方可突破,而不久之前,他感受到了劫数的指引。 人界一日,仙界一年。 殷于野听闻,佛宗都有去人界历劫的传统,一般是随缘历劫,还有找缘之人同去,这还是头一次有佛修上门讨人的。 法师为何会看上他?殷于野半眯起眼睛,冷笑着打量他。 我方才见到那位小友,业火莲便突生异动,此莲连结前世因果,所以贫僧断定必然与他有过前缘。 不知为何,玄悟说完这句话便发现黑煤球咬了自己一口,一口獠牙差点被崩坏,他拍了一下黑煤球,以示惩戒。 也许是没看清楚,打完后他才发现刚才打的是屁股。 呜呜!黑煤球愤怒低吼。 玄悟脸上变换的神色,以及说出的话,都殷于野狠狠皱起了眉,你说方才见过他? 这怎么可能?结界唯有自己能打开。 正是。玄悟却眉眼淡淡,答道。 殷于野一面派罗晨去查看,一面冷静下来,遂想起他那番古怪的言论。 玄悟是禅愿大师的转世灵童,与尹澈素昧平生,不可能有什么前世的交集。可是殷于野忽然想到一个可能,是尹澈体内的元丹气息暴露。 那位身殒的魔尊,与禅愿大师有过怎样的前缘? 法师想要了却怎样的劫数? 应是情劫。 第17章 转世佛子 这个请求,殷于野自然不可能答应。 玄悟似乎并不意外,道:只要仙君肯答应,贫僧愿意付出同等代价,这次大会可代表佛宗助你一臂之力。 我现在不能答应把他给你。殷于野勾了勾唇角,笑意不达眼底,话锋一转道:不过,等我与扶渊事了之后,我可以考虑。 玄悟但笑不语。 此时,门外的罗辰走了进来,附耳了几句。 宗主,尹师兄还在房中,未出门一步。 殷于野周身的低气压顿时消减,他全身放松后背抵在椅子上,也许是自己太紧张了,那种事想想就非常荒谬。 罗辰禀报完了,便识趣地退下。 在这期间,玄悟已经逗了黑煤球好一会儿,单是摸摸脸已经不满足。所以在一片漆黑中,沈韶棠一脸懵逼,虚空里有只巨手曲起两指,朝他轻轻一弹。 他倔强地站起来,那只手又恶劣地将他弹倒。 三次后,沈韶棠麻了。 那只手似乎有些疑惑,然后将他一个铲起托在掌心,黑煤球直接躺倒装死。 法师袖中是藏了什么宝贝? 玄悟从中回过神来,抬起头露出一个礼貌的笑容:并非宝贝,是路上偶然救下的小兽。 殷于野似笑非笑,不愧是佛门中人,连动物也愿屈身相救,真是慈悲为怀,普度众生。 佛家有道,一尘举大地收,一花开世界起。玄悟手掌放在唇边,虔诚念道。 既然如此又何须藏着掖着?殷于野突然发难,放在桌沿的手灌进灵力,往上一掀起,木桌顿时朝对面飞去。 啪啦一声,桌子在空中裂成八半。一股修为形成的巨大吸引力,将玄悟藏在乾坤袋中的东西一点点吸出来。 玄悟神色一凛,手中幻化出宝杖打破引力。沈韶棠一阵翻江倒海,最后爪子挂在他的衣袖上,在落地之前扯下了一截袖子。 当玄悟出手去接的时候,黑煤球却没落在手上,而是凭空消失了。 恋耽美 钓系魅魔擅长养鱼(13) 玄悟眉宇间笼上了一层疑云。 殷于野右腿搭在左腿上,看着面前的一堆经书木鱼,笑容带着几分歉意。 门中按例检查,请见谅。 此时,一间房屋里,有道极为微弱的气息波动,没入外面的结界中,隐匿消失。 沈韶棠化成原形的一缕神归位,他身体蓦然颤了颤,然后所有意识回笼。他还是坐在那张躺椅上,门外偶然有弟子经过。 刚才实在太危险了。他长吁了口气。 还好没有引起殷于野的怀疑,不然就麻烦了。 过后问了系统,他才知道是□□技能点有时间限制,大概是三个时辰的样子,算来算去他从这里出去,到殷于野那儿也差不多。 另一个渣攻已经出现了,再过两日便是殷于野带领各大门派,攻上天雪山的日子,到时候流言四起,他也吃不了兜着走。 总之,唯一能借此得利的是扶渊仙君。 他又叹了口气,殷于野图什么呢,到头来赔了夫人又折兵。不知道现在去劝劝,能不能挽回局势。 不行。系统义正言辞,道:宿主最好不要做这种事,在重要节点出现未知的情节,将带领剧情走向未知的发展。 说说,我可没这个闲心。 反正殷于野算计尹澈都不眨眼,他又何必关心对方结局,种的什么因得什么果,得失全在个人。 沈韶棠近两日发现,附近的结界发生了变化,上面流动着彩色的光,而且越来越向内缩小。 他十分平静,甚至在按时吃饭。 另一边,玄悟的到来也引发了一番议论,因为几百年前,梵修大师的事迹可谓是传遍了修真界。 他一生广布佛法,芸芸众生皆是门下信徒,甚至当时的魔头也对他从善如流,三界和平,其余妖魔更是多受他点化悟道,造福三界生灵,被誉为是当世真佛的化身。 但是,在梵修圆寂后,却古怪的没留下舍利子,当日天生异象,弟子内外皆称是舍利子带着尊师的意志,落入人界。 据说那天也是玄悟降生日子,相泽寺认为他是转世佛子,于是一大帮僧人浩浩荡荡去了某个贫民窟,将他迎接回了寺庙,当着一众信徒的面,将他尊为转世圣僧。 玄悟长大后也不负所望,资质和手段不逊色当年的梵修。众人议论的点,佛宗一向贯彻的是中立派思想,他突然站队,是否代表佛宗的态度。 各门各派多的是野心勃勃者,看不惯天雪宗独霸正道已经很久,早就有心取而代之,如今连佛宗也加入他们,无疑令他们更振奋。 但是,沈韶棠没想到次日就被他找上了。 是什么人! 他惊讶地看着面前的结界消失了一块,玄悟从外面走进来,朝他作了个合十礼。 贫僧法号玄悟,无需惊慌,贫僧不会伤害你。他的声音平静如水,极具感染力。 沈韶棠却仍是心存怀疑,是师尊让你来劝我的? 玄悟轻轻摇头。 他睁开眼睛望着这个少年,丹田内业火红莲再一次产生波动,那道无状的情绪涌上心头。 那你是来救我的吗? 玄悟默念清心咒,在少年的手即将碰到袖口之际,往后退了一步,少年跪在他跟前,央求道:大师,求你发慈悲救救我吧,我不想去天雪山,他他会杀了我的。 何人会杀你? 沈韶棠抽了抽发红的鼻子,正是扶渊仙君。 但是,他却感到手里一松,玄悟抽回了袖摆,悲悯的神色此时显得有些漠然。 他为何要杀你? 我沈韶棠神情有几分犹豫,他垂下头不知所措,来人不知敌友,应该透露秘密吗? 但是,玄悟却忽然走近他,那目光太清透,就像是能洞察世间一切表象。 沈韶棠没由来地惶恐,他往后一点点挪动,在这无形的压力下,他翕动着嘴唇,几乎要将秘密脱口而出。 你可知道,除了赤霄仙君,这世上再无其他人敢留你性命?玄悟语气平静,像是在陈述事实,又说道:即便你从这里出去,也逃不过被人杀死的命运。 因为,你是一只魅魔。 他确实能看到少年的原身,这是佛宗内一种鲜为人知的能力。 此番来此,也是为了证实之前的事。 那天,贫僧在山道上遇到的妖兽,是不是你? 沈韶棠脸色惨白,却摇头否认。 玄悟不禁皱起眉头,在他的威压下,神智能保持清醒的人极少,少年神情也不似假装。 今日午后,殷于野在大殿召开了最后一次商议,也是启程之前的宴席,在场除了玄悟和慧知,其他人都在。 攻下天雪山,只需破开一道防守。殷于野姿态从容,浅尝了一口果酒。 此言一出,席间面面相觑。 仙君,我幻净门下弟子,可试试破开防守。羽茗先一步表态,非常乐意当先锋。 每个宗门都有其标志性建筑,宗内精锐的弟子都出自此地。无妄宗有巨蛇谷,天雪宗有苍松塔,合欢宗有流云阁,而灵宗有幻净门。 青云派、追风派、归心派等弟子皆一片骚动,纷纷毛遂自荐,生怕落后于谁家。 不,有一种兵不血刃的方法。殷于野轻描淡写地说道,先杀了扶渊,没了他的庇护,天雪宗自然如囊中之物。 底下有片刻的沉默,然后一名青衣弟子支吾了一下,说道:此话有理,只是凡事得有个头,我等群攻天雪宗,若无正当名头,将来恐遭唾骂。 堂堂天雪宗之主,却私下豢养魅魔,这个理由够不够? 魅魔?众人皆是一片哗然。这魅魔一族早在百年前便随着魔头陨灭,如今却扶渊仙君豢养了魅魔,不禁让人想入非非。 这简直是惊天消息。 扶渊身为正道之首,却私下豢养魅魔,若是不除之,天下危矣!逍遥派的掌门扬手,带头喊了一声。 在座诸位皆是点头附和,义愤填膺者恨不得现在就去向天雪山讨个公道。 他们将谣言传得满天飞,真真假假已经不重要了。直到今日辰时,三界都知道诸多门派合力讨伐天雪宗,两大剑宗要开打了。 在队伍末尾,玄悟忽然脚下停顿,回头去看那间房屋,从这个方向能看到远山的群景。 他心中隐约有种感觉,也许尹澈说的是真的,最后的牺牲也是一场罪恶。 下一瞬,玄悟皱起眉头,握紧了手里的佛珠。 无妄山上下,乌穹兽的气息倏然消失得一干二净这说明,殷于野启动了传输法阵。 天雪宗。 顾清仑刚从苍松塔内出来,身上带着浑身妖魔之气,因今日有弟子来报妖王□□,他便亲自过来将其镇压。 守在门口的灰衣长老迎上前,忧虑道:宗主,这妖王动荡已非常事,可能有大事发生。 无需畏惧,你且巩固塔内法阵。 那一贯冷静自若的语气,无形中能安抚人心的不安焦躁,长老微笑着点头:宗主实力乃世间至高,我只是担心会耽误您清修。 毕竟人人皆知,扶渊仙君修为已至半步飞升。 他想到这里,不禁生出另外的隐忧,宗主虽然强大无匹,但是后继无人,将来无妄宗的命运不知会落到谁手上。 可是,长老刚想来几段絮叨,顾清仑却早已消失在眼前。 顾清仑乘风回到自己的洞府,路上的冰寒之气散去了身上的煞气,洞府布置简单朴素,甚至可以说是枯燥的程度。 他慢慢步入寝室,准备休憩。 但是,当他的后脑勺落在枕头上的时候,一丝怪异感油然而生。 这屋里,有生人的气息。 第18章 天雪日游 沈韶棠并不知来人是谁,他被传送阵送至此地,刚想出去看看周围形势,就听到有人朝这里而来。 附近并无可藏身的地方,情急之下,他幻化成床榻上的一个枕头。 嘤。 沈韶棠感到一阵重力倾轧,后知后觉是被人压在脑后,顿时心情十分郁闷。 过了一会儿,他感到身上一轻,眼前掠过如瀑墨发。那人微微起身,手臂撑在床上,垂眸望着面前的棉枕。 原来是有一缕发丝被压在枕下,枕头上还凹下去一点,像是呼吸困难的人在大口喘息。 沈韶棠终于看清了这人,对方似乎也在凝视自己,他暗中咽了咽口水,祈祷上天千万不要露馅。 然后,在他们四目相对之间,顾清仑轻轻将那缕发丝带出,细微的动作也十分冷静。 沈韶棠心中长舒了口气,看来殷于野还有点靠谱。但是很快他又有了几分困惑,原著里他是在杂役弟子屋中出现,后来大部分时间在大殿上伺候。 可以说从未私下见过顾清仑,为何传送地点发生了改变? 顾清仑在附近,他根本无法动歪脑筋,只能继续装枕头,在床上默默躺平等待脱身时机。 对方正在打坐冥思,一柄透明的剑浮在他的膝盖上方,剑身散发的冰蓝色光芒,与他自身的灵力融为一体。 这便是剑修的至高境界:与剑灵意念合一。 顾清仑每日要冥思,一入境界短则两三时辰,长则一日,期间必须心无杂念,而这个习惯自拜师那日便延续至今。 沈韶棠与他的距离不足半米,保持着仰头的姿势,从左后方看能看到对方的后背,还有如墨长发 再转过来点,再他心里忽然有个冲动,引起顾清仑的注意。 忽然,那柄透明剑咻的一下飞过来,剑锋落在他脸颊上方徘徊,看上去相当兴奋。 沈韶棠:他不是镇定,而是被突发意外惊呆了。 放肆。顾清仑冷冷朝他这边瞥,沈韶棠第一眼便看到对方衣领,白净的脖颈附近,没有多余的纹路。 话音刚落,那柄剑便微微战栗,瞬间便飞回他的身前。 然后,一人一剑又如寻常般,重回境界中冥思。 沈韶棠后知后觉,现在一片心悸,如果刚才被扶渊剑发现了,那他卧底的下场定然会凄惨壮烈。 时间转瞬即逝,他一觉醒来已经入了夜,周围的空气依然凄冷孤独,却不见了顾清仑的身影。 终于把他送走了! 沈韶棠正要变回人之际,忽然看到一束月色洒入房屋,微凉的风吹进来,一只竹条编制的朱鸟扑棱着翅膀,循着风的踪迹,飞到窗边。 顾清仑背影披上了幽冷的月色,他伫立在窗前,手指上停留了那只朱鸟。 有何要事?他眉眼淡淡,问道。 原来,朱鸟是天雪宗内传音的媒介,而此时里面传出了一个嗓音粗哑的男声:宗主,请恕我打扰您清修,现在修真界将乱恐怕本宗也难以幸免。 大长老这般惊慌,莫非敌军已至山门? 这倒没有。对面默默收住声音,再开口时候已经冷静许多。 大长老通过朱鸟传音,凝重地向他汇报道:各大门派一夜间齐聚无妄宗,殷宗主不知在筹谋何事,也许企图对您不利。 什么时候不组织人马,偏偏在近日顾清仑清修之际,距离飞升仅仅一步之遥。 可不是!沈韶棠躺在床榻上,却竖起耳朵偷听敌情,暗暗期待顾清仑去处理要事,自己好趁机跑路。 我自有主张。顾清仑沉吟道,不过大长老切记,并非守好山门便可高枕无忧。 宗主,此话怎讲?大长老隐约感一丝不妙,似乎是遗漏了什么。 无妄宗弟子擅长伪装变化,以便混入你我之中只是气息上的不同。 顾清仑眉目清冷,犹如远山高雪,他单单站在那里什么也不做,也能令人从声音里得到绝对稳定的安全感。 可惜,沈韶棠现在不是人,听闻此言更是一片胆战心惊。 如果他的存在真的暴露了,那顾清仑没必要这么嘲讽自己,直接一剑杀来的几率貌似更大。 我已经交代弟子,若是发现嫌疑者立即上报。大长老过了一会儿,又问道:这一次,还像从前那般处置他们吗? 顾清仑掀起眼帘,眼底浓重的杀气弥漫,他薄唇轻启: 归顺者留下,其余杀之。 大长老一边应声,一边郑重地躬身行礼,崇拜又虔诚地说道: 宗主大道将成,当是天下人心所愿,无论即将发生何事,切勿顾虑我等。 顾清仑不予置否,静静地注视着朱鸟。直到后者无话可说,扑棱着翅膀便飞走了。 原来,大长老此番醉翁之意不在酒。宗门遭敌有他们那帮长老抵御,他们更在意的是宗主渡劫一事,若是被这些邪宗之人打搅,岂非坏了宗主的大业? 你想去哪里?顾清仑的声音陡然响起。 在他们谈话期间,沈韶棠已经把身子往外挪了段距离,此时半个身子卡在床沿不上不下,在那道犀利冷漠的目光下,努力保持平衡。 啪嗒一声,沈牌枕头掉下了床。 顾清仑走到他跟前,将枕头拾起,轻轻拂去上面的尘埃,引得枕头一阵战栗。 他被占便宜了?沈韶棠一边惊恐,一边忍不住起了鸡皮疙瘩。 看来,你是通了几分灵性。 顾清仑目光落在枕身上,骨节分明,修长好看的手指带着微凉的温度,指腹因为有剑茧,掠过时带起一片酥麻,最后还状似无意落在他的眉心。 沈韶棠当即警铃大作,丹田深处传来强烈的危机感。顾清仑准备下手了。 他几乎是本能的求生欲,让他变回一道白光飞出去,跌落在地上时变回了人形,此时衣衫凌乱神情慌乱。 顾清仑冷眼看着他,想知道这只小魔兽是否会撕咬过来。 但是,沈韶棠却十分识相,扑过来抱住了他的小腿,可怜兮兮地央求道:扶渊仙君,我不是有意骗你的,实在是被逼无奈。 若是再不放开,我会立刻杀了你。仙君冷冷说道。 沈韶棠思索了一下,便怕死地松开了手。 下一瞬,他便感到身体一轻,整个人落在顾清仑手上。 他悲伤地发现,自己又变回了棉枕! 顾清仑将他收进袖中后,一言不发地走出殿门,神色自若地召来云鹤。 这期间,沈韶棠感觉自己处在黑暗中,然后伴随着乘风驾雾的浮沉,意识越来越迷糊。 沈韶棠被带到了山石茂林之地,头顶碧空如洗,一个天然的巨大温泉占据视线,袅袅烟雾朦朦胧胧,耳畔泉水淙淙,此情此景如临仙境。 他却感到一阵莫名的不安,好端端顾清仑来这里干什么? 这这是什么地方? 清魔池。 沈韶棠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太荒谬了!竟然真把他带到了这里。清魔池顾名思义,就是除去魔气的池子,可问题是这种方式只适用入魔的修士。 恋耽美 钓系魅魔擅长养鱼(14) 他天生就是魔,进了这池子除去的只会是小命。 下去。顾清仑将他放出来后,冷硬地下命令。 他没动,一动不敢动。 顾清仑皱起眉头,声音染上杀机:你想进去池子,还是死在我手上? 可以不选吗?沈韶棠弱弱说完,便看到对方身上的寒气更重。 当看到对方像是要动手的样子,他认命地闭上眼睛,急忙补救:别动手我,我自己来。 然后,他走到池子边,便嗅到浓烈的血气,放眼望去水面一片猩红,几个碎石滚落下去,便滋滋冒烟消失在水面上。 沈韶棠趴在水面上,指尖轻点水面,然后发现并没有腐蚀的现象。 于是,在顾清仑的眼皮底下,缓缓走进了水池。 他的肩膀没入猩红的池水,温度暖和适宜,池面上氤氲着薄薄的水雾,有些看不清岸边。 沈韶棠看着水面倒影,侥幸地心想,消除魔气这么简单,不痛不痒?天雪宗真人性化。 他甚至想在里面游个泳。 这么想着,他慢慢倒下去,身体半沉在水里,两只手慢悠悠地划着水,在池中央划出一个小圈,徘徊不定。 半个时辰后,顾清仑望着面前血红的雾幕,待雾气渐渐消散,那池中的人也消失了。 他微微皱起眉,然后脚下转了个方向,轻身飞至清魔池上方,白色衣袍飘飘,恍若方从云端而来的谪仙。 谪仙面容依旧冷若冰霜,望着下方平静无波的水面,半晌过后,忽然捕捉到水面泛起了一点气泡。 沈韶棠不知何时游到了岸边伸出手攀住上面的野草,满身血水触目惊心,脸色却比下水前要白得多。 他要上去! 这个念头还没来得及实施,忽然耳畔一道风掠过水面,一只修长有力的手臂将他再次按入水下。 放开我!沈韶棠在水下已经红了眼,他四肢奋力挣扎,却丝毫不能撼动那只手。 水花飞溅之时,有几滴染到素衣,顾清仑却桎梏着他巍然不动。 片刻后,也许是挣扎得累了,沈韶棠的动作弱了下去见状,顾清仑手上的力道也有了松动。 恰在此刻,顾清仑反被攥住袖衣摆,猛然被带入清魔池中,水面漫过腰身,两人双双落水溅起四射水花。 那一刻,在红色的水下,沈韶棠视野奇异的清晰,他望着被带下水的男人,微微一愣。 水浸湿了顾清仑的衣裳,微微透出肤色地贴在身上,身材比例完美,肌肉紧实有力,他的目光不由得落在腰间,那恰如其分的腹肌线条性感极了。 他咽了咽口水,对方腰左侧盘着一个黑色图腾,莫名透出的煞气叫人胆寒。 还没等他细看,就被拖出了水面,水珠滴答滴答地落到衣襟、激起圈圈涟漪。 再坚持片刻,魔气方可全消。顾清仑声音带着点抚慰的意味。 沈韶棠微微喘息,脸颊酡红,之前他在无妄宗里喝的酒,加起来都没像现在这么猛。 他眼神迷离地看着对方,气若游丝道:这水底越来越烫,我我受不住,你换种方式惩罚我好不好? 顾清仑垂着眼眸看他,眼睫轻颤。 他伸出手掌覆上沈韶棠的颈侧,指腹的触感滚烫,随即强制按住他的肩膀。 别乱动。他剑眉皱起,声音低沉暗含警告。 清魔池水冰冷刺骨,沈韶棠体内魔气渐渐平静,但是在意识混沌中,隐约听到远处传来一道陌生的声音。 情势紧急,弟子求见宗主!赤霄仙君带领众门派逼近仙山,各位长老已经在议事殿等候。 今日顾清仑没有设置结界,弟子慌慌张张便擅闯进来,刚来到清魔池岸边便急忙住了脚,满目惊恐。 他此时见到的一幕,实在是太过诡异。 第19章 羊入虎穴 在偌大的血池中央,只有顾清仑一人。 他一身白衣染血,袖口浸在水下轻轻浮动,神情依然冰冷,仿佛是方从地狱杀尽三千煞鬼归来。 在弟子眼中,他们宗主向来庄严肃穆,白衣从不染尘埃,便是百年前与魔头一战,也未曾这般 让他们等着,我稍后便来。 弟子登时觉得冒犯,连忙垂下眼睛作揖道:是!弟子这就回去禀报。 池中又恢复了清净,水面的雾气渐渐往外扩散。 顾清仑的手从水底抬起,摊开掌心。一只黑煤球正惬意地伸展四肢,圆滚滚的肚皮微微起伏,正躺在他的掌心呼呼大睡。 他心中不由得思忖,方才的清魔池的威力太强,这小家伙难以承受便变回了原形? 嗝。小家伙打了个嗝,然后翻过身继续睡。 应当是池水喝多了。 那厢诸位长老及弟子皆在等候,顾清仑看着手心里的小家伙,眉宇间有几分踌躇,若是放任他在这里,清魔池无情,其威力必然会将他吞噬。 须臾过后,顾清仑带着他从水里出来,施了道清净术便褪去血渍,然后将小家伙放入怀中。 仙人衣摆飘逸翻涌,小家伙则牢牢地攀着领口。 议事殿上,三位长老具一身灰色长袍打扮,他们面色凝重,不时地来回交谈。他们三位分别镇守苍松塔、御剑阁、藏书库,在宗内地位超然。 两旁伫立的弟子们皆沉默,连平时最顽皮的弟子都严正以待,显然这一次宗门面临巨大危机。 当顾清仑从殿外走进来,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他拂起衣摆坐了下来,俯瞰众人神色,才启唇道:无妄宗欲与本宗为敌,此事我已知晓。 沈韶棠已经清醒,发现自己变回原形,缩小了几倍躺在暖和的窝里。 他想探出头去看看外面,两只乌溜溜的眼珠子刚刚露出来,便被一只修长的手轻轻按了回去。 当看到那一排排的修士时,沈韶棠承认他慌了。他现在修为薄弱,这里随便一个人就能送自己一程。 于是,他又往里面挪了挪。 正如宗主所言,现今那群无耻修士再过一日,便将抵达本宗山麓。大长老说话时,有些难为情。 因为之前自己与宗主通过信,本来打算不惊动宗主,但是挨不住另外两位长老打压,只能硬着头皮让人去请顾清仑。 三长老暗含鄙夷地看了大长老一眼,他性格最为直接,上前一步道: 宗主,若只是赤霄仙君拉拢其他门派就罢了,可是他们比我等想象得更卑鄙,竟然对我宗肆意毁谤造谣!真是恨不得将那厮千刀万剐! 二长老与三长老乃是兄弟,他性格较胞弟来说稳重谨慎,此时拉了拉对方的胳膊肘,责备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朝情绪不明的顾清仑拱手道: 三长老言辞过激,宗主请勿放在心上,那些传言不过是赤霄仙君用来攻击我宗的借口,无需多时便会随之消散。 大长老则是暗自叹了口气,心想依照自家宗主一心求道的性子,他根本不会在意外界谣言,更莫说打听其中细节了。 只是,顾清仑下一句话,却令他感到意外。 外界如何传我? 三长老本意是表达对谣言的憎恶,没想到宗主真的会问起,他沉默了一瞬,难得去看另外两位长老,但是他们的表情都很奇怪。 顶着上座的目光压力,他老实回答道:无妄宗向外广布谣言,道赤霄仙君有一亲传弟子,后来暗生情愫,两人情投意合,却遭扶渊仙君横刀夺爱,而此次攻山的理由正是抢回师母。 沈韶棠不时地探出眼睛,此时却把脸埋进衣襟,只露出两只尖尖的耳朵发红,甚至微微颤了颤。 那种故事竟然流传到本人面前,他尴尬得差点在顾清仑怀里抠出一座仙山。 说来这三长老,人界话本到底看了多少 他本以为顾清仑会震怒,但是对方好像相当平静,只是沉默了一会儿。 各大门派皆信此谣言?顾清仑微微讶异。 不还有另一个版本。 咳!二长老一手按住三长老的肩膀,目光诡异地看着他,脸上仿佛写着几个大字:不要再说了,三弟! 为了避免局势严重化,大长老抢先说道:三长老口中谣言来自坊间话本,毫无真实可言。那无妄宗连结党派,宣称天雪山私藏了一只魅魔,攻山的理由便是让宗主向天下谢罪。 顾清仑不问世事修行这些年,头一次知道流言尚可分为两种,一种在人界,另一种在修真界。 殿内毫无意外地沉默了片刻,他今日才知道这些流言,不代表门下弟子也和他一样,所以弟子之间也是惶恐异常,面面相觑。 而沈韶棠却紧张地绷直了身体,因为他们口中的魅魔,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如果顾清仑把他交出来,他的下场一定是被当众处刑。 殷于野终为隐患,趁此时机也好将他除去。顾清仑声音极冷,大殿之内气压骤然降低。 外界谣言于他来说不痛不痒,但是胆敢动瓜分天雪宗的念头,那么便只有死路一条。 此话已然决心已定,但是大长老兴许是思想保守,爱将事情摸瓜顺藤弄明白,突然提起了许久之前的一件事。 如此正和人心,只是有件事我一直想不通。大长老语气有些久远,说道:赤霄仙君来历古怪,三百年前出世之日,便是化神期修为加身,后来建立邪宗留下一剑两修功法,定然对剑法有极高造诣。 这三界之中,剑法集大成者非顾清仑莫属,大长老话外之意,便是殷于野或许能与之媲美。 还有最奇怪的一点,两人相貌相像。即使所有人都心照不宣,大长老亦没敢挑明。 沈韶棠也很好奇,贴着耳朵偷听,毕竟这连原著里都没解释原因。 不过钻了天道的空子,得以借助化形的邪物罢了。顾清仑意义不明,话语间透着几分鄙薄。 沈韶棠听得一头雾水,什么叫钻了天道的空子? 却听头顶男人的声音放得轻缓,细听便知别有深意:他从何处来,我便将他送回何处。 这其中的杀意冰冷锥心,几位长老俱是脸色微变。 这个短暂的插曲结束,接下来便是商讨大军逼近,天雪宗将如何抵御。天雪宗最外围有四道防守,分别是东门、西门、南门、北门,顾清仑命各峰精锐弟子驻守其要害,又在各个山道布置隐秘埋伏。 至于宗内的几座大殿,则由三位长老及亲近弟子镇守,远可接济各门弟子近可保卫剑阁、书库及苍松塔。 长老们都对此无异议,但是当大长老提起,在顾清仑洞府附近布置人手时,却被他冷声否决了。 事情基本交接完毕,大长老刚才被顾清仑拒绝,现在有点拉不下脸,于是讪笑着说道: 宗主近日兴趣浓厚,竟养了一只小宠在身边? 二长老和三长老也顺着他的目光,往顾清仑衣襟上看去,那两只毛茸茸的黑色灵兽正挂在两道衣襟上,灵性的眼睛眨了眨,似乎有些胆怯。 其实他们早就发现了这小家伙,底下惊奇程度不低于那些小道传闻,他们宗主孑然一身惯了,现在竟然养了一只小灵兽? 沈韶棠不是想出来作死,而是闷在里面难以呼吸,才偶尔出来透透气儿。 嗯。顾清仑不予置否,听起来漫不经心。 他的手指刚刚放到沈韶棠头顶,想再次贴心将其送回家,便接收到一道可怜兮兮的目光,于是指腹微滞顿,状若无事地收了手。 这个品种的灵兽,长相和毛色非常罕见,我倒是从未见过,不知二长老观察的很认真,甚至想细细研究。 二长老对灵兽有一套研究心得,真要给他点时间还真能看出来沈韶棠的来历。 顾清仑却慢条斯理地起身,眉间有几分倦意,道:我近日丹田隐约有突破迹象,想来不日可至渡劫之日。 大长老脸色庄重,我们三人虽然修为不如您,但是拼死也会为您护法。 不必。我将闭关三日,切勿让人来惊扰。 顾清仑末了给他们一颗定心丸,他泰然自若地说道: 我会在宗门上方布下神识结界。倘若结界被破,我自会出关补救;倘若结界未破,我留下的计策自然可退敌千里。 众人心中一片暗潮涌动,不禁钦佩宗主的万全之策。若是结界被敌军破了,说明他们不敌对面,还要宗主前来救场,简直丢人丢到家了。 而另一个可能是他们挡住了敌军,那时候宗主必然踏碎虚空飞升而去,而留下的计策会暗中助他们一把。 他们回到洞府时,天已经黑了。 顾清仑将他变回人,并布下一个禁制,让他不能离开脚下那块圈地。 明日清晨,我会带你去清魔池,这是你最后一次机会,生死全凭你的造化。 尽管他俩短暂相处过一段时间,但是顾清仑还是一副生人勿进的样子,仿佛对他多说一句话都是浪费精力,总之说完便到床塌上打坐。 沈韶棠被拘在一张硬邦邦的木椅上,他站起来走不出去,活像被猴子圈了地的唐僧。 他正郁闷地抱着膝盖,在地上画蘑菇,那边顾清仑已经入定,周遭显得异常安静。 也许是受到氛围濡染,片刻后沈韶棠双手放在膝上,有模有样地学着顾清仑打坐。他脑袋慢慢放空,隐约有两名开窍。 正在此时,他嗅到一丝熟悉的气息。 是他来了!沈韶棠倏然睁开眼睛,心脏噗噗直跳,他想告诉顾清仑,但是对方依然维持着入定的神情,竟然毫无所觉。 这怎么可能呢?殷于野不是还有一日才到吗?他脸上露出疑惑之色,忽然身后掠过一阵阴风,另一道陌生而危险的气息出现了。 周遭气流瞬间凝滞,有人站在他身后默不作声。 沈韶棠浑身僵硬,他咽了咽口水,然后一格一格扭过头。 小澈,为何如此怕我?男人声音轻柔,暗含讥讽的笑意。 第20章 抢人大战 殷于野性情向来傲慢自负,他认为自己一定不会犹豫,将尹澈拱手让与他人。 事实上,他也确实这么做了。 那天各门各派群聚无妄山,当众启动法阵,顿时光芒冲天,法阵另一端连接天雪山,具体位置连他也不清楚。 所有人都不曾关心魅魔的死活,殷于野却在启动法阵之前,暗中隐去了对方身上的魔气。 正义大军一路高歌猛进,局势与他们非常有利,如果打赢了这一战,三界中便再没有什么天雪宗,他也不必在受制于人,只要打赢了 但是,在后来的几个孤枕难眠的夜里,他总是会想起少年的脸、笑容、哭泣每一种神态都如洪水猛兽般占据心房。 每每有少年出现的梦境,他都希望继续下去,可是白昼姗姗来迟迎来喧嚣,当他睁开眼睛,手心摸到床榻一侧却是空荡荡的。 正如他的心,仿佛一并被少年带走了。每一个这样的瞬间,慢慢累积,都像是利刃剖心般残忍地提醒他现实。 恋耽美 钓系魅魔擅长养鱼(15) 内心的痛苦纠葛反复缠着他,在其他门派还有一日便抵达山麓时,殷于野终于忍不住了,他抛下了众人,趁着夜色掩护隐秘地进入了无妄山,寻到扶渊的洞府。 小澈,你心里还在怨我?殷于野语气中,有一丝难以察觉的谨慎。 沈韶棠目光从顾清仑身上收回,闻声抬起头,便看到殷于野表情不虞。 弟子不敢。他下意识后退了半步,垂下眼睑,拙劣地掩饰那一丝慌乱。 在殷于野看来,少年的反应在意料之中,如果不是自己的决定,他也不会跳进这个火坑。 殷楚洵,你来作甚? 顾清仑倏然睁开眼睛,眼底几乎结霜。 当然是来见一见故友。殷于野嚣张地打量他,当发现对方脸色变得难看时,更是身心皆愉悦。 顾清仑入定后不可被打扰,若是中途被打搅,接下来便会暂时失去一半修为。 他依然是入定时的姿势,目光却落在沈韶棠身上,你还是无妄宗门下弟子? 沈韶棠却摇了摇头,垂下眼帘,师尊早已将我逐出师门,不要我了。 当他被殷于野带走时,顾清仑并没有说话,只是视线稳妥落在他身上,直到于视野中消失。 那边殷于野逃出来后,便看到天雪宗上争斗的痕迹,原来天刚刚拂晓,仙盟的人便攻上山,跟山道的弟子打了起来。 顾清仑也追来了,他们皆在众人面前出现。 导火索被拉开的那一瞬,两方人马立即开始火拼,殷于野刚开始占上风。顾清仑一面应敌一面兼顾身后弟子,虽然修为高强,但是无法挥发,又处处受制,门下弟子便节节后退。 无妄宗打的一手好算盘,将众人力量联合到一起,按分布范围自发形成一个法阵,凝聚的力量坚不可摧。 只是在众人志气高涨之时,忽然有人停止了输送灵力,刚好在南边缺了个口子,灵气便跟着泄露出去。 那是一名青云派弟子的失误,导致整个法阵出了错,尤其是殷于野处在灵气中心,首当其冲遭到反噬。 天雪宗一众弟子得见天日,便不约而同御起本命剑,如万箭齐发飞向阵法中心。 忽然,天空中划过白光,一柄孤剑横空出世,单枪匹马地将那满天剑雨一一挡下,直到剑身多了数个缺口。 你们休要伤他半分!少年两指并在唇边,念起剑诀。 他清越坚定的声音,骤然如平底惊雷,在殷于野耳畔响起。 在这局势急急转下之际,沈韶棠突然冲出来,第一个挡在他前面,单薄的背脊微微发颤,仿佛已经耗费了全部力气。 沈韶棠如今是筑基修为,加上体内魔丹的加持,目前能使用的力量远远超出自身极限,但是这种状态只是暂时的。 众人看不透其中玄妙,皆是瞠目结舌,眼前的少年人并非绣花枕头,其实是位强者? 倏然间,周围空气有瞬间停止,万剑凝固不前,沈韶棠被殷于野环住肩膀,从地面跃起,落在不远处。 他的残剑也随着飞回到他手上,接着天上的飞剑便慢半拍,簌簌坠落下来。 仙盟各派见势纷纷上前,义愤填膺:没想到堂堂天雪宗,竟然耍这种下流手段! 坏了先祖名声,是你们咎由自取! 可怜可恨,无耻至极!! 但凡发现像天雪宗这样端正雅致的门派一点儿错,他们都必须夸大其词,争取将一顶顶帽子扣到对方头上。 只要将其逼至无言以对,那么即使这些人信口胡说,也会慢慢让舆论成真。 顾清仑视若无睹,冷漠的眼神扫过众人,今日争执皆因乌穷兽而起,且将他交于天雪宗处置,我定会给诸位一个交代。 那些人僵硬着身体,感觉被眼神掠过的地方有些疼痛,一时不知是让开还是继续对峙,没有半点方才理直气壮的样子。 在人群之后,殷于野默默抱着受了伤的沈韶棠,看着他微白的脸色,心口莫名抽动了一下。 他手指拂去沈韶棠脸颊的发丝,语气隐约有些心疼,为何那般冲动刀剑无眼,若是伤到要害如何是好? 即便自己躲不过万剑攻击,打在身上也只是不痛不痒的花招罢了。 沈韶棠仓惶地躲避他的眼神,然后想要挣脱禁锢自己手臂,我没事请师尊放心。 那阵法中的剑灵力磅礴,岂是你能承受?让我看看 但是,下一瞬沈韶棠却推开他。 沈韶棠不敢去看对方失望的眼睛,他垂着脑袋,仿佛所有勇气都用在挡剑,现在的他又变成那个卑微怯懦的首徒弟子。 我已经完成任务,不会给师尊拖后腿,现在师尊还肯认我吗? 他还可以唤师尊吗? 声音压抑着一丝希冀,沈韶棠肩膀微微战栗起来,他愿意为师尊做任何事,唯恐被当成弃子抛弃。 殷于野目光幽邃,微微眯起眼睛,见沈韶棠这般祈求,他心头不由一软,如今情势对自己有利,何必再消耗尹澈对他的信任? 等他将天雪宗收入囊中,便带尹澈回宗门,好生对待,即便是魅魔又如何?亲传弟子又如何? 他离经叛道惯了,邪宗头子也听惯了,不似正道做派,更不似顾清仑受世俗枷锁拘束。 不如逍遥快活,将三界谩骂声抛于脑后。 叮人物:殷于野,真爱值已满,恭喜恭喜。 为什么满值只有50?沈韶棠瞄了一眼,疑惑地问。 系统按照目前的剧情检测,发现该人物比较特殊,请宿主再接再厉! 这话跟没说有区别? 沈韶棠并不知殷于野在想什么,但是对方一直没有回答,他的手指关节发白,下意识攥紧了衣摆,喃喃道: 我知道了今后我再也不会出现在师尊面前 你方才唤他什么?一道冰冷的声音突然响起,沈韶棠后背一僵。 与此同时,他看见殷于野脸色微变,瞬间便出现在自己身后,将他牢牢挡住。 顾清仑目光落在殷于野脸上,漠然道:何必自讨苦吃?一切宿命皆有定数。 自讨苦吃?殷于野讥讽地笑了笑,你是天赋异禀,所以旁人的努力争取,在你看来都是徒劳无功。 没有他,你也会来寻事。 这个他指谁,两人皆心照不宣,殷于野却挑了挑眉,不,应该说有了他,你才会错失机缘。 顾清仑眉头微皱,他此时竟看不透对方真实目的。 在交谈之中,殷于野余光瞥到人群中,给罗晨使了个眼色,对方便悄悄搀着沈韶棠,隐没在人海里。 他挑衅地看向顾清仑,低声笑道: 扶渊,我改变主意了。 殷于野遭遇围剿,残存的盟友跟随着他,众人一步步后退,身后是那座高耸入云的宝塔。 苍松塔,是天雪宗的地理性标志。里面关押着为祸人间的妖魔,为做下的罪孽接受惩戒,刑期也许是百年也许是千年,方可得到解脱。 能被顾清仑亲自抓进去的家伙,在三界之中都是赫赫有名的大邪物。据说那魔头未成名前也曾进去过,后来不知为何被放了出来,才在魔界称王兴风作浪。 殷于野凝望着塔顶,乌云幽幽透不进光,仿佛里面也有东西在向外张望。他忽然冷笑了一声: 这塔我有几分眼熟,恐怕里面还关着它吧? 这句话,还有其中深意,他是说给顾清仑听的。 顾清仑面色凛然如霜,却没让人再前进一步。 看来,被我猜到了殷于野得意地看着他,自以为放低了姿态谈判,不紧不慢地说道: 事已至此,再打下去于你我皆无益处,不如及时止损,你退一步,我带他们下山,岂不皆大欢喜? 他已生撤退之心,柳莲羽自然不会让其如愿,对于天雪山诸位而言,这真是皆大欢喜,你们正道讲究以德报怨,必然不会小肚鸡肠。 但是,显然这番话无法激怒对方。 顾清仑沉默了一刻,做出了权衡利弊后的结果。 我可以放你们走,但是必须签下条约。 恰在此时,所有人都感到一阵地动山摇,天空中凝聚了一片乌云,它们集中在苍松塔上方,隐隐闪烁着紫色电光,预兆不详。 那一刹那,一道猩红的光掠过天际。 不好,苍松塔结界被破坏,那就是说朱朱厌跑出来了! 其他闻言也是脸色巨变,和谈的心思消失无踪。谁不知道,那朱厌是魔头的座前灵兽,性情残暴狠厉,曾经在三界掀起过腥风血雨,好在天雪宗收了这个祸害。 是你们做的手脚? 顾清仑此时俨然动了真气,他冷眼看着殷于野说道。 对方却无辜地怂了耸肩,冤枉人,也是贵宗作风? 顾清仑率先追了上去,门下弟子也纷纷跟去,将其他人撇在身后,他们面面相觑,然后也相继跟上去。 因为若是放任朱厌逃跑,必会在三界掀起惊涛骇浪。 在两方人暂时合心追捕朱厌之时,山道附近的仙盟和天雪弟子打得难分难舍,他们一边打一边叫骂,把对方的祖宗十八代问候个遍。 真不要脸,一群邪宗弟子半吊子,也敢来我天雪宗闹事! 哼,我们是邪宗半吊子,你们就是正道斯文败类! 闹事还有理了?天雪宗弟子剑气腾腾,半吊子,教训的就是你! 无妄宗弟子接招,嘴上继续输出:说起不要脸,你师尊更不要脸,私养魅魔不知道做什么。 呸,哪有什么魅魔!休再诽谤我师尊! 类似这样的争吵此起彼伏,场面乱成一锅粥。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魅魔往那里跑了,快抓住他! 打斗的两方人顿时动作凝滞,纷纷往声源看去,只见一道白影闪过,接着五六个人从屋顶跃下,紧追而去。 现场众人反应过来,架也不打了,嘴也不吵了,乌拉拉一堆人立即拔腿追了上去。生怕晚到一步,那只魅魔就被人先得手。 毕竟谁先捉到他,便可掌握舆论主动权。 第21章 任务结束 一个时辰前,罗辰正带着沈韶棠离开,但是中途被一群正派修士截胡,罗辰主动吸引火力,让他先逃命。 沈韶棠逃了一路,身后仍然甩不掉那几个修士 。 他刚想往山道跑去,便忽然顿住脚步,只见两名突然出现的天雪弟子,提着长剑切断了后路。 如今已是腹背受敌,他便是插翅也难飞。 对方也是这么想的,其中一名十七八岁模样的年轻弟子,嘲讽地笑道:跑啊,你怎么不跑了? 沈韶棠皮笑肉不笑,道:你们这么多人追着我一个打,算什么好汉? 对魔头余党,无需讲道义。旁边矮个子弟子板着脸道。 你们不讲道义,仙盟的人为何会对你们讲道义? 年轻弟子听到他提起仙盟,脸色顿时一凛:他在拖延时间,别和他废话,给我上! 不多时,沈韶棠就被两人押着来到他面前。 师兄,要不要矮个子用手比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年轻弟子思忖稍许,道:我们与无妄宗走到最后一步,便暂时留他性命。 师兄三思! 年轻弟子还未说话,不远处便传来一道斥责声音: 你们家仙君莫非是心虚,要私下杀人灭口? 他回过头,便看到无妄宗的罗辰追了上来,身后还跟着浩浩汤汤的仙盟弟子。 仙盟的人一到,便从后面将他们包围,气势上丝毫不输给天雪弟子,天雪弟子只能被迫缩在包围圈里。 什么叫杀人灭口,魔头余党本就该死,你若是包庇他,难道无妄宗竟与魔界有过勾结?矮个弟子叫嚷道。 小五!年轻弟子瞪了他一眼,后者便怂得住嘴了。 罗辰拍了拍胸.口的血渍,不以为然道:他要真是魔头余党,也轮不到你们来动手! 我会将他送到师尊面前,由他处置此人最为公平!年轻弟子说道。 罗辰冷笑道:你家师尊动手,恐怕会徇私呢? 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你要真问心无愧,便让我问他一句。 罗辰的话,让那年轻弟子沉默了。 罗辰目光与沈韶棠交汇,已有所指地问道:你自己老实说,他刚才是不是准备取你性命? 话音刚落,沈韶棠便感到手臂一沉,身后押着他的弟子手掌倾覆灵气,下一瞬便能穿透他的胸.腔。 识时务者为俊杰。沈韶棠眼中难掩畏怯,在众人的注视下,他翕动着嘴唇,神情失魂落魄道: 他没想杀我,他只是让我离开扶渊仙君。 众人皆是微愣,好像哪里不对劲。 他说这话,乍一听是为天雪宗辩解,但是声调过于凄婉哀怨,很难不让人浮想联翩。 年轻弟子神情微妙,但是没有阻止他说话。 那你说说,你到底和扶渊仙君有没有?罗辰趁机提出问题,私心的想知道答案。 扶渊仙君光风霁月,怎会与我苟且?沈韶棠沮丧地垂着脑袋,泫然欲泣道:都是我一厢情愿罢了。 怎么听起来不像是在辩解,更像是被始乱终弃了? 他爱的只有天下苍生,唯独不爱我罢了。 沈韶棠一声叹息落下,转过身用手背抹了抹眼角。 众人纷纷沉默不语,底下甚至有女修在落泪,仿佛在无声抨击另一位当事人。 气氛变得过于古怪,年轻弟子再也忍不住,打断道:够了,他说得很清楚了,你们还要继续纠缠? 罗辰神秘地笑了笑,然后拍了拍手,只见对面押着沈韶棠的天雪弟子,一个脸色灰白,口吐鲜血仰头倒下。 另一名弟子急忙去扶住他,便没去钳制沈韶棠。 他是我无妄宗的人,胆敢伤他的人我教训一下,没有问题吧? 年轻弟子回过头,横眉冷对:狼子野心!什么清除祸害,你们打的是天雪宗的主意! 半斤八两,贵宗恐怕只在乎清誉二字。 上!罗辰一声令下,仙盟诸位皆蜂拥而上,百般招式打向天雪弟子。 他们门派繁杂,不如天雪弟子训练有素,但胜在人数多,又不按常理出牌,一时两方旗鼓相当。 罗辰率先动身牵制年轻弟子,他近身便觉得对方眼熟,你方才打伤我的人,就是你? 哼,手下败将。 恋耽美 钓系魅魔擅长养鱼(16) 一旦打起来,便没有人再去注意魅魔。 沈韶棠趁机远离众人,这些人都为自己的利益奋战,杀红了眼,恐怕容易殃及自己。 年轻弟子见罪魁祸首要跑,他眼里闪烁着愤怒的火焰,气血涌上心头。 事端都是他引起的,今日若是不除了此人,将来必酿成大祸! 他打退附近的仙盟,御剑去追,一边操控剑的方向,一边手上结印打下道道攻击。 地面空旷平坦,根本没有可以蔽体的事物,沈韶棠只能左右躲避,狼狈地像是被老鹰追杀的兔子。 忽然,他听到一阵熟悉的警报声。 注意!注意!前方是危险区域,请宿主速速回头,否则任务失败,将扣除所有奖励。 就是这里!沈韶棠眼睛发亮,脚下加速,一头冲了上去。 年轻弟子见他跑进森林,不禁停住脚步,心想魅魔入了这个林子,恐怕生死难料。 但是,若是被他跑了,回去如何与大长老交代? 这般犹豫了片刻,便狠心一咬牙拔腿追了进去。 距离他两棵树的位置,沈韶棠早已跑到一棵树旁停下,默默注视着这一切,直到见年轻弟子身体消失在结界里,才稍微松了口气。 他没有在脱身后立即出来,而是身后贴着树干,侧耳听不远处的动静,良久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只见仙盟与天雪弟子先后进了林子。 森林附近逐渐结出一个波罩,红色的光斑遍布其中,光芒若隐若现,不知名的灵力随着时间流逝,越来越强烈。 沈韶棠没记错的话,那位灵宗师祖的神识海便在这片森林里,一旦有活人进去便会显现出来,而且只能进不能出。 在悄无声息的山道上,连一声鸟鸣都没有。 他缓缓步向前方,眉宇间的惶恐早已消失无踪,反而散发坦荡轻松的气息,仿佛方才的激烈斗争与自己无关。 恭喜宿主,达成逃脱神识海剧情。不过您此番触动了隐藏剧情驯服朱厌,完成后可获得任务值三倍奖励。 是否接受任务?系统机械的声音重申道。 三倍?沈韶棠本想点分神技能离开,但是现在他犹豫了!现在进退两难,不如再搏一搏。 我接受。 正在此时,他感到脚下大地震颤,身体摇晃难以支撑,等到余波散去,再抬起头却发现天空乌云密布。 耳畔传来微弱的剑鸣,短刀相交声音,应当是被困在神识海的人在攻击结界,透明的结界在一圈圈扩散,威压横扫地面,残风摧拉枯朽席卷林木。 沈韶棠暗道不好,那片神识海域遭到粗暴破坏,防御的威压定然会波及周围的事物,而离这里最近最危险的是 心间不详的预感刚起,天空便瞬间暗了下来,黑夜笼罩了他。 吼雪白毛发的金刚踩踏满地树林,满口獠牙发出一声兽吼。 金刚身上披着残破的盔甲,琥珀色的眼睛充满杀气,那能够砸裂地面的拳头朝他抓来! 沈韶棠被它一把握在手心,跟肉卷似的僵直不敢乱动。 他生怕这位金刚大哥动动手指,自己就变成一滩肉饼了。 金刚大哥看起来性格内向,没打算和他多交流,猎物到手后就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带着踏破山河的气势,朝着反方向狂奔而去。 沈韶棠不知被带到何处,他的脸埋在浓密的毛发中,在金刚的巨臂中,隐约看到外面的顾清仑。 将他放下来。 顾清仑一身白衣清冽出尘,眉眼凝结寒霜,他一出现便涌现滔天威压,令人望而生畏。 金刚见他这么快追来,不禁当场愣住,它一边吼叫,一边愤怒地双拳捶向地面,眼中充斥敌意。 这番示威根本毫无作用,顾清仑目光冷静道:他不是你要找的人,你该认清现实。 金刚表情变得格外凶狠,朝他张口大吼大叫,声波将附近林木化作齑粉。 正僵持不下之时,沈韶棠被脸颊的毛发挠得痒痒,忍不住打了个啊嚏。 金刚警戒地将他重新攥在手中,然后突然脚下蓄力弹跳起来,直往北方的那个塔尖奔去。 身后紧追不舍,金刚却出人意料钻进了苍松塔的大门。 石门降下来,结界重新覆盖塔外,一切恢复如常。顾清仑视若无睹欲追进去,却被一群弟子拦住。 师尊,不可去!弟子之间纷纷说道,朱厌自己回来了,虽不知它打得什么算盘,但只要身在塔内便不会生事。 师尊万金之躯,切不可冒此风险! 顾清仑掌心损魔鞭隐约现出形状,他淡淡开口:朱厌绑了人,我必须将他带出来。 可是二长老却再次劝道:他与朱厌同是魔物,也许是其中有诈,您若是真一意孤行,岂非坐实了外界传闻? 况且现在赤霄仙君势头正猛,除了您以外没有人能收服他,失此良机将来悔恨晚矣! 顾清仑敛眸思索,连空气都仿佛凝滞了。 然而下一刻,一道强悍的剑风斜劈下来,目标正是那座苍松塔,但是随着淬着蓝焰的鞭子在空中划过,破开了剑风。 大长老、三长老负伤被打退至此,目光依然憎恶地盯着空中的人。 殷于野领着门下弟子,以及仙盟众人回来了,他一身暗色云纹玄衣,紫玉冠贵气逼人,此时却通身散发着可怖的气息。 他的眼底凝聚着暴风骤雨,疯狂和暴戾在滋生蔓延,如同巨浪在海面掀起,欲湮灭整片天空。 倘若他死在里面,我要你们所有人给他陪葬 第22章 驯服朱厌 朱厌,其上多白玉,其下多赤铜。有兽焉,其状如猿,而白首赤足,名曰朱厌,见则大兵。 沈韶棠感觉周围黑漆漆,伸手不见五指。 但是他能感受到一只庞然大物的喘息,对方正在自己附近,视力肯定比他好得多,也许正在暗中观察。 哈哈喽? 对方压根没鸟他。 沈韶棠两指并拢,大着胆子捻起一簇火苗,在他能视物的范围内,看到了一条台阶,节节进升通向最顶处。 须臾后,他站在顶端将那盏灯点亮,火焰的光照亮了整个空间。 咚咚咚台阶下有东西在重重地撞击,沈韶棠忽地失去平衡摔下,还没来得及痛呼,一道黑影便直直砸下来。 朱厌眼见砸了空,气急地抓住旁边的一盏灯,灯罩与石柱相撞,破碎的琉璃发出渗人的光,一片片在沈韶棠面前掉落。 他睁圆了眼睛,有话好好说,不是非要你死我活。 吼朱厌瞪了他一眼,骂骂咧咧。 哦,咱们话不投机。沈韶棠转念一想,既然朱厌找到了他,一定是有原因的,会是完成驯服朱厌任务的重要线索。 你是不是要事求我,像是那种未了的心愿?比如帮你向某某报仇,或者为你找到恩公报恩 朱厌眼里的兽性未消,对他话语无动于衷,甚至接着重拳出击。 沈韶棠边躲边想,自己看起来这么抗揍? 还是说和朱厌有仇的人就是他?这也不是没有可能。 沈韶棠心神一震,却发现周围很安静,那狂轰滥炸的攻击已经消停了。 但是显然不是他想的这样,当他刚刚从桌下爬起来,便看到朱厌双手凝聚出一颗巨石,巨石表面覆盖着焰火,猛然朝他推过去。 他脚下点地,轻轻一跃落在上方墙壁的凹口,由半空中借力回身抓住朱厌的脖子。 朱厌身体庞大,动作能引得地震山摇,它使劲地捶打地面,破坏周围的一切。 沈韶棠差点被甩出去,他瞳孔放大,一股强大的冲击力带着他冲向石壁,在关键时刻他翻身落在对方肩头。 剑身由心诀凝出,寒光在朱厌面门划过。 血光四溅,朱厌的声音愈发痛苦愤怒,它一只拳头裹挟灵力,在空中疾速砸下来。 敢下毒手,休怪我无情! 那雪色剑光大作,将少年的衣襟微微拂动,衬得一双凤眸愈发清澈坚定,眸光流转间,却映出朱厌惊诧的神色。 此时,沈韶棠修为完全显露,收拾朱厌这家伙绰绰有余。 他眉眼间意气风发,轻笑道:现在认输还来得及,我可不屑于恃强凌弱 如果朱厌要打,他乐意奉陪,可能要花些时间,但要是对方打算殊死一搏,那么他应该做好心理准备。 因为朱厌不动声色,他也在心里想了一番应对之策。 忽然,地面再一次发出短促的震颤,却不是朱厌朝他猛扑过来,而是跪了下来。 沈韶棠愣住了,这是什么路数? 他握紧了剑柄,警戒直线上升,生怕这是朱厌以退为进的计谋。 呜呜 朱厌低垂着脑袋,喉咙里发出可怜兮兮的声音,仿佛一只做错了事的大型宠物,在对主人撒娇。 沈韶棠被自己的脑补恶心了一下,他将剑刃横放在它面前,冷着脸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朱厌为了表示真诚,丝毫不畏惧他的剑,反而缓缓低下头,匍匐在地上,这样的姿态沈韶棠随意便可以杀了它。 主人这里曾是你的属地。 朱厌发出的人声有些古怪别扭,就像是刻意模仿人类的发声一样,但是其中含义还是可以辨识。 让他更惊讶的是接下来的一幕,只见周围红光蔓延生长,直至中央浮现出一颗蓝绿色的石头。 那是凶兽朱厌的元丹。 宿主,朱厌自愿献出元丹,你可以获得它的全部修为,以及它的记忆。 沈韶棠略微思索,这一切有些太顺利了。 先让我看看它的记忆吧。 他缓缓伸出手,去触碰那颗蓝绿色的石头。 魔界是个充满罪恶的地方,岩浆滚烫灼热,空气中漂浮着火星子,还有悬浮的古怪纹路岩石。 那半倚在王座上的男人半敛眸,怀里抱着一只白色的小猴子,细看下正是缩小版的朱厌。 这魔界不好吗?他一边抚摸着朱厌,一边说道。 白衣男人头戴斗笠,朦胧的白纱看不清面容,通身不染妖魔之气,举手投足间却泰然自若,显然没有人敢阻拦他出入此地。 只见他微微躬身,彬彬有礼道:魔界终究要乱,不如早些离去。 你当真要离开我? 明日便走。 王座上的男人默然看着他,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交融,半晌后先是对面敛下眸,认输一般缓缓步向他。 等我出去后,见到的第一个人会是你。男人双唇隔着白纱,距离异常暧昧的说道。 自然是我。对方轻笑道。 男人被迷得三荤六素,无法从这深情的气氛中脱身,不知是哪一魂还尚存理智,道: 我这么听你的话,你不会骗我吧? 白衣男人忽地直起身,面纱连一角都没拂过他的脸颊,仿佛至始至终主导感情的人是他,多一分深情不多,少一分则有余。 对方似乎在俯视他,声音骤然转冷: 何来听我的话?是向正道还是继续入歧途,你自己抉择。 闻言,男人沉下脸色,怀里的小家伙在乱动。 朱厌不知为何,突然朝白衣男人低声嘶吼,琥珀色眼睛淬着烈毒。 它向来不喜你,将来如何是好?男人佯装教训,拍了拍它的脑袋,再抬起头时已然恢复笑容。 三日后,我会在那里等你。 到处是熔浆池,它们在缓慢沸腾,发出咕嘟咕嘟的声音,仿佛在积蓄足以毁天灭地的力量,在某一刻顷刻间爆发。 画面一转,还是这个地方,但是所有的岩石堡垒都化作虚无,残酷凶悍的烈火在腐蚀摧毁这一切。 包括那张高贵的王座,也难逃烈火的吞噬。 男人身着黑色披风,此时已经残破不堪,他的后背重重地撞到岩壁上,冲击力几乎将他五脏六腑震裂。 他脸上挂着伤口,身上也鲜血淋漓,修为消耗了大半。 手执神剑的男人站在他面前,冰蓝色的衣袍一尘不染,明玉白莲冠衬得面容俊美无铸,那柄剑他认得 是天雪山扶渊仙君的剑启星。 闻舟,你可愿回头? 闻舟指缝嵌入泥土,鲜血伴着疼痛混入其中,他的手臂颤抖着,声音却没有丝毫软弱:我没有做错任何事,凭什么要向天下人认错? 头顶的声音清冷无情,剑锋已抵在他的脖颈上。 你教唆魔修残杀修士取得灵根,一夜间将三座城池吞吃入肚,每一条都是滔天重罪。 闻舟瞳孔微缩,怒极反笑道:我从未教唆过他们做那种事,仙君是打哪里听来的谣言? 他低着头,双手抱拳,悄然抬起眼睛去看。 倏然,他右手掌心现出一把短剑,从顾清仑不曾防备的角度,绷紧了膝盖窝,猛然发起袭击。 顾清仑目光一冷,启星剑剑气呼啸,瞬间一只断臂飞了出去。 冥顽不灵。 我魔界三千无辜生灵,皆被你一剑所杀,仙君怜悯那些凡人,为何不可怜可怜他们他们难道都该死吗? 在他们脚下的地面,一切都被岩浆侵蚀蚕食,无数的魔修陈尸遍野,活着的人遭受非人折磨,更不用提那些苟延残喘的魔兽了。 顾清仑漠然垂眸,单手结金印。 你是天雪山至高无上的仙君,是万人敬仰的最强剑修也是手染鲜血的魔鬼啊。闻舟声声泣血,目眦欲裂,在封印压制下神魂遭受莫大痛楚。 哈哈哈 这一幕可谓是十分凶残,沈韶棠以第三方视角观看,心里却有了不一样的感觉,这正是他刚穿来的地方。 记忆中那抹冰蓝色的身影,不是殷于野,而是顾清仑。 顾清仑来魔界替天行道封印大魔头,那接下来沈韶棠似有所感地看向大魔头,对方竟然发现了他的存在,脸上带着一丝诡秘的笑意,正直直地盯着他看。 是是闻舟诱使他吞下魔丹! 沈韶棠脑袋嗡嗡的,整颗心脏仿佛在剧烈膨胀,仿佛置身岩浆池子里的烈火中,原来原来这才是故事的起源。 他这时候去细看闻舟的脸,才慢慢辨识出对方的模样。 那是闻舟,还是尹澈?亦或者,自己是谁 魔头闻舟!他他竟然复活了? 当尹澈将所有的妖物杀干净,慢条斯理地从顶层往下,一直到底层,几乎没有修士敢阻拦他,因为敢冲上去的已经躺地上了。 他舔了舔手指上的血迹,红眸闪烁着惑人的光采。 恋耽美 钓系魅魔擅长养鱼(17) 都是些无用后辈本魔尊看不上,叫你们老子来受死。 在场的众人多少都听过百年前,叱咤魔界的闻大魔头,修的功法诡异邪门,折磨人的刑罚据说有三百八十条,条条令人毛骨悚然。 一盏茶的功夫,不管是天雪弟子,还是仙盟都惨死在他手上。 只留了四条活口,用缠魂丝锁住咽喉,悬挂于苍松塔南北东西四面之上,让他们在极度的痛苦中一点点断气。 还有半柱香时间,把你们师尊师祖请来,否则我还有其他法子折磨你们。 下一瞬,一道凌厉的剑锋劈裂了底层半边,顷刻间碎石滚滚浓烟大起。 从他身体里出来,连我的人你也敢染指? 浓烟散去之后,闻舟看到了身着玄衣的男人,此刻的殷于野神色沉郁,周身煞气深重。 与此同时,他也感受到另外几道熟悉的气息,显然方才的鱼饵确实有用,将修真界几名泰山北斗都引来了。 事已至此,休再伤及无辜。 这天雪山,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他看着面前那一个个熟悉的面孔,以另一种姿态出现了。闻舟心间泛起丝丝阴暗的情绪,目光尤其在其中一人滞留许久。 真是可笑,竟骗了他百年有余。 闻舟眼眶发红,忽然癫狂地大笑起来,隐约染上几分悲戚: 少在那假惺惺了,什么正道仙君、避世师祖、柳氏宗主还有那佛门圣子,你们合力将逼我入魔,如今倒是撇得干干净,各个端坐高台! 第23章 拜别师尊 几番周旋下来,殷于野制止了闻舟继续破坏一切的苗头,却因对方占了尹澈的身体,他有所顾忌多是只守不攻。 他横剑断了闻舟去路,声音压抑着愤怒:为什么偏偏是他? 闻舟难以捉摸地一笑:为什么是他嘛 因为他是我的容器,滋养我的元丹,让他的脸长得和我一样,魅魔的体质也方便种在他身上替我承受这该死的宿命。 他毫不在乎地用手指捏住剑锋,稍稍推开,然后再靠近殷于野,语气暧昧: 你一定想知道我为什么跟着你吧?因为认错了人。说着,目光刻意瞥向顾清仑。 他将殷于野误当成顾清仑,一心伺机报复。 你恨顾清仑吧?闻舟意味不明地笑道:是为了他?还是为了其他的东西,都无所谓,只要你视他为敌,我们便是盟友。 当他的手摸上脸颊时,殷于野眼神一冷,抓住他的手腕,从他身体里出来,再谈结盟。 反正是一个人,不都一样? 下一刻,闻舟便被狠狠推开了,他揉了揉发红的手腕,脸色微变:可真下得去手。 然后,他被天雪弟子围了起来。 闻舟根本没把他们放在眼里,他转过身视线扫过在场众人,不屑于他们各自的脸色,冷笑道: 把他交出来,当年我们的恩怨可一笔勾销。 什么人?顾清仑微微眯起眼睛。 闻舟却笑了起来,当然是将我引出魔界,让你们有可趁之机夺我法器,毁我根基,杀我三千魔军的人。 顾清仑眼神掠过一丝疑惑。 见对方神色不假,闻舟脸上露出一丝惊讶,摇头哭笑道:那件事,你竟不知情?太让我意外了 他的眼睛望向人群,满腔憎恶似诅咒似祈祷:高明,真是高明!既然如此,为何不敢出来见我! 闻舟的目光在人群中一顿,同时身形一闪来到他面前,手指攥住对方脖颈。 你是佛宗弟子? 玄悟神色镇定,颔首道:正是。 你叫什么名字? 贫僧法号玄悟。 他凶狠的目光上下扫视,告诉我,禅愿如今在何处? 回答我! 师父他于五十年前,已经圆寂。 闻舟眼底满是难以置信,攥着他脖颈的手背青筋凸起,一丝怒火染上眉梢:这不可能!这人世的游戏还没玩够,他怎么可能舍得去死 他的声音令玄悟感到略微不适,正要出言纠正,脖颈上的力道便渐渐松开了。 死了死得好!闻舟笑得疯疯癫癫,毫无防备地往后退了半步。 这时候,一道陌生的气息向他蔓延而来,将他打了个措手不及。 啪的一声脆响,闻舟瞳孔涣散开,连四肢刹那间都变得冰冷。 他的魔丹被碾碎了。 下一瞬,耳畔响起一个兽吼,众人陷入骚乱和恐惧之中,遮天蔽日的阴影倾覆而下。 吼朱厌体型骤然暴涨三倍,如同小山一样矗立在众人面前,它眼睛通红,獠牙之下是血盆大口。 闻舟却没有丝毫反应,任由铁拳从他身后砸了下来。 这场变故几乎无人反应过来,所有人都顾着性命退避三舍,当漫天尘土散去,能看到他们原来的位置上出现巨大凹陷。 没有人能想象到,像闻舟那样的大魔头会任人宰割,更会毫无还手之力。 这怎么可能呢? 殷于野揽腰将坠落的沈韶棠抱住,后者已经失去意识,身体软软地倒在他肩膀上。 他眼尾已经染上绯红,不期然闪烁着泪光,声音小心翼翼地唤道: 小澈 无人回应。 他不过是个普通魔兽,被魔尊夺舍,又遭朱厌攻击,况且元丹已毁,即便本事大救回来,将来也是个废人。 所有人都心照不宣,人群中隐约有几声叹惋,却并非都是同情尹澈。因为他的存在,这场决斗才能继续下去,现在又当如何收场? 顾清仑手心抚着心口,神色掠过一丝讶异,他竟然会为此心痛? 那厢天雪弟子联手,将朱厌逼入阵法之中。 当朱厌被重新关入苍松塔,混乱的秩序恢复了正常,仙盟与天雪两方人大眼瞪小眼,一时间火花四射。 玄悟悲悯地垂下眼帘,口中念着经文,手中的檀木珠转了一轮又一轮。 柳莲羽见此一幕,心情有些莫名,此时形势于他们不利,最好是先撤再说。 他犹豫半晌,还是上前一步,刚要开口便被对方一个眼神镇住了。 离他远点。殷于野眼里布满红血丝,嗓音低沉喑哑。 他像是护食的野兽,情愿和敌人作殊死搏斗。 柳莲羽动作僵硬,最终没有上前一步,他用摇折扇的动作,掩饰眼底的一抹心虚。 顾清仑,你能救他是吗? 殷于野的声音赫然响起,他暂时封住尹澈的丹田。 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顾清仑身上,含义多是好奇、怀疑和惋惜。 这只魅魔将死是大家有目共睹的,元丹都碎了岂有恢复的道理? 救不了。 与地上两人狼狈的模样不同,顾清仑白衣清冷出尘,几番打斗下来,连衣角的一点血污都不曾沾染。 殷于野狠毒的目光却蔓上一丝讽刺,他看着顾清仑和那身后一众长老弟子,忽然觉得荒唐可笑得很。 赤霄仙君何故发笑?我家宗主说了救不了,还请带着速速离开。三长老皱着眉头,连说出那两个字都不屑,语气暗含警告。 莫不是那魅魔死了,叫他发了疯? 殷于野渐渐停止了发笑,声线转而冰冷: 如果你不救他 他掌心翻转,蓦然打向自己的胸膛。 顾清仑眉梢微动,便感到体内气血上涌,一丝血从唇角溢出来。 他不顾周围人的目光,冷冷地看向殷于野道:你这么做,金鳞咒会加倍反噬。 殷于野无动于衷,反而更加狠心地自残,顾清仑脸色一阵青白,他抬起手打出一道攻击。 他被逼无奈,只能为其解开金鳞咒。 当初你在太乙山驯服启星魔,它成了你的剑灵,此后更是凭启星剑扬名四海,谁人不识扶渊仙君大名殷于野脸色苍白,却话锋一转,讽刺道:可是,就在这个时候,你发现了威胁自己的隐患。 那个隐患便是扶渊的心魔。 顾清仑眼底变幻莫测。 众人一片哗然,纷纷面面相觑。 这这怎么可能!几位长老都义愤填膺,难以相信这番诽谤言论。 诸位不是很好奇,我这张脸到底与扶渊有何渊源?殷于野不紧不慢地说道,两百年前,扶渊冒险将心魔分离本体,丢到一座荒山自生自灭,可是心魔与本体意念相通、寿命共有,便渐渐觉醒灵智。 后来那座山便成了如今的无妄山。 那群长老和弟子面如菜色,手中捏着武器嘎嘎作响。 殷于野挑了挑眉,看向顾清仑道:扶渊,我可有说半句假话? 顾清仑默然不语。 他的表现相当于变相默认,这无异于等同一颗巨石砸进湖里,激起了千层波浪。 如若不信,你们大可动手杀了我,否则我定会回来杀了你。 顾清仑抬了抬手,不必杀他,将协议拿来。 殷于野当然没去签什么劳什子协议,柳莲羽却是相当利落接过去,落下大名,灵宗也紧随其后。 他像是惋惜又像是嘲讽,轻轻摇了摇头:你飞升不成,真是可惜! 你此番与飞升无缘,到底是为什么呢我思来想去,总觉得并非我的过错,也许是另一个心魔所为。 它到底怎么活下来的呢? 在众人未发觉之际,忽然人群里挤进来一个僧人,正是随行玄悟的慧知,他提着一盏燃着微弱光芒的灯,朝着他轻轻点头。 玄悟便暗中避开附近的人,径自悄然离去。 他们还在僵持,谁都不愿放虎归山。 殷于野正要孤注一掷,堵上性命将他带走,忽然袖口被轻轻扯了扯,低头却映入少年毫无血色的脸。 他的心口当即被猛地揪住。 师尊,抱一抱我好吗? 殷于野眼底掠过一丝痛色,他忙伸出手去搂住他,只是那身子像是浸泡在血泊中,越来越冷,怎么都捂不热。 好,我抱着你。 我沈韶棠眼前模糊不清,已经无法聚焦某一点,他觉着胸腔沉闷,好像只凭一口气撑着。 你想告诉我什么?殷于野俯身在他唇边。 他翕动着嘴唇,喉结上下艰难地滚动,眼里闪过一抹痛楚,我想回无妄山,回宗门。 沈韶棠躺在殷于野的怀里,从人群的缝隙中看去,目光遥遥落在一座山头的方向。 可惜,后山的夕阳还未看。 无妄山上。 殷于野抱着少年回到了寝宫,那烛光依旧,连地上案几的样式都没变,甚至还摆放了许多佳肴和果酒。 这一切的准备,似乎是为了等候谁的归来。 但是,现在已经太迟了。 殷于野将少年抱在怀里,手臂放松地环在他的腰上,仿佛是第一次与人抵足而眠,动作间显得有些局促。 他很少用这样的心情,观察面前的少年。 静静地凝望半晌,他目光忽然落在少年的颈侧,那一截白净柔软的肌肤。 殷于野小心翼翼地凑近,仿佛触碰即将到手的珍宝,害怕失去一般,虔诚又隐忍地轻轻落下一吻。 其实,很早之前我便 动了心。 只是他的珍宝却反感似的,连睫羽都不愿动一下。 甚至连对方肌肤传来的温度,也是冰冷无情的,他的双唇微不可见地轻颤,那一瞬间心脏也随之失去了活力。 第24章 聚魂灯 扶渊仙君,没有飞升。 在无妄宗下山不久后,这个消息几乎传遍了大小门派,也并非是天雪宗故意抖出的,而是众人有目共睹的事实。 因为每当修真界有大能渡劫时,各地都会看到天空异象,轻则乌云蔽日、冰雹风雪,重则雷霆万钧连下几日暴雨。 而天雪宗早年便有预言,剑修天才顾清仑将会在今日渡劫成功,所有人都在期待这一天,这也是无妄宗打算提前几日攻下天雪宗的原因。 但是,一日一夜过去了,天上连毛毛雨都没下,这岂不是预示着无人渡劫,或是渡劫失败? 在外界热烈非议下,当事人却泰然独坐于冰洞中,表现出不问世事的态度。 周围的寒气有强化根骨的作用,有助于体质修炼,因此顾清仑平时遇到瓶颈便常常来,有时一坐便是十天半个月。 这日,有一位灵宗的贵客拜访。 来者素色衣袍宽松散漫,身量很高,通身萦绕着若有若无的白雾,除了顾清仑之外,没有人看清他的真容。 此人正是灵宗师祖彼子姝,与顾清仑曾是旧友,他常年行踪不定,这几年与天雪宗交集甚少。 顾清仑负身而立,对方正笑吟吟地看着他,说道: 贵宗弟子误入我设下的神识海,好在只是困了一夜,并无死伤。 他稍稍侧过身,门下弟子押着十几名天雪弟子,先后排着队步入大殿。 那天,听闻各大门派围攻天雪,彼子姝便顺便经过这附近,打算瞧一瞧热闹。 谁知热闹猝不及防找上了自己,那些门派只顾逞凶斗勇,竟然误闯了他设下的神识海。 仙盟的人是死是活跟他无关,随便打发了便是,只是事情既已平定,这天雪宗弟子不能死,以免落人口实再起事端。 多谢。顾清仑微微颔首,又朝那些鼻青脸肿的弟子招了招手,你们惊扰了灵宗师祖清修,得网开一面,还不道谢? 年轻弟子之间面面相觑,他们有的羞愧地低着头,有的捂着发肿的脸,但是表情都有点奇怪。 他们异口同声道:谢彼师祖宽宏大量,饶命之恩。 彼子姝抬起手,不甚在意地开口:不过是举手之劳,幻境美好不错,但是不可沉溺其中荒废了大业。 幻境美好??天雪宗弟子见他轻飘飘说出这个词,差点集体惊掉下巴。他们从里面死里逃生,深知神识海里究竟有多么凶险。 终归是我宗弟子有错在先,他日在下必亲自送上赔礼。 顾清仑微微躬身作了个揖,丝毫没有一宗之主的架子,态度谦逊客气极了。 赔礼倒是不必彼子姝打量着他的神色,突然想起来那个人,不禁心生好奇,那只心魔没有说谎的话,岂不是无人敢动他? 两人本该互相牵制,顾清仑作为本体,不会动手杀殷于野,而后者是否还会继续打天雪宗的主意? 恋耽美 钓系魅魔擅长养鱼(18) 那赤霄仙君生性多变狡猾,此番撤军难保今后太平。他话锋一转,试探性地询问道:扶渊,你有何打算? 他没工夫来了。 彼子姝眼底掠过一丝疑惑 ,这话是什么意思?他想不通便略过,道出了心间的另一个疑问。 此事有意思得很,一只小魅魔竟有这般本事,让诸位仙派对天雪同仇敌忾。可惜我当时尚在沉睡,被几个后辈吵醒后,便听说小魅魔死了。 他当真与那闻舟长得一样? 闻舟是为了达成目的,借助了尹澈的身体。 可真不简单呐。彼子姝摸着下巴,忽然眼底精光一闪,道:听说,小魅魔死时,赤霄对一手养大的弟子悲痛欲绝,传闻不知真假。 此事不假。顾清仑平静地启唇说道。 彼子姝惊讶他的态度,坦然处之,一派置身事外的冷静模样,若是不知情者定然会误会。 你可曾动过半分恻隐之心?他压低声音问道,不知自己越了界。 顾清仑不知被刺激到哪里,脸色骤然变冷,连呼吸都渐渐急促,像是刚从梦魇中醒来的人。 从前的顾清仑,绝不会露出这种神色。 彼子姝不由得撇开那些猜想,将目光锁定在他身上,仔细地观察其周身灵气的细微变化,空气中灵气稀薄且气压极低。 不曾。 顾清仑薄唇微白,像是在极力隐忍某种情绪。 那句话,让他想起了那日尹澈之死。当时心口绞痛的感觉记忆犹新,可见殷于野心情之悲恸。 只是他说出的答案,却自动换成了动心与否,那毋庸置疑是不可能的。 彼子姝愣了一下。 见他神色这般,自己反应再慢也知道些什么了。 有些话,不能放在明面上讲。他刚刚便犯了这个大忌,一不小心将对方隐藏好的伤疤,揭开了血淋淋的伤口。 待顾清仑控制好紊乱的灵气后,彼子姝已经悄然离开了。 他心中松了口气,走到剑架面前,蓝色剑穗在空中掠过,剑柄握在手中。 顾清仑踏出门外,披着漫天风雪来到了一处冰洞。 每日这个时间,他都会提剑来此参悟剑道,今日因为彼子姝到访而推迟了些罢了。 冰霜结成钟乳石,遍布整个洞口,里面明明无风无雨,却比外面还要冷上许多。 顾清仑将剑身放在面前,盘膝坐了下来。耳边的呼呼风声渐渐消失,接下来却没有使他如往常般进入境界,而是听到一阵嘈杂的声音。 鬼哭神嚎,兵刃交加 他皱起眉头,然后掀起了眼皮。 面前是一片熊熊燃烧的火海,各大门派手持利器法宝,斗志激昂地杀进魔界,他们这一次偷袭打得魔军措手不及,对方节节溃败。 在他们即将冲上王座之际,滚滚黄沙散去,四个身影缓缓走出来,无形中将闻舟包围。 这招真高,兵不血刃便将魔尊骗了出来。 等扶渊来了,让他光明正大镇压魔尊,你们可要把事情做干净了。 魔界这般无聊,有何可惦记的? 一开始那道戏谑的声音,再一次响起: 大师,你如今不渡一渡他? 说罢,几人一齐看去。 那戴着白纱斗笠的男人,望着地上格外狼狈的人,他的声音温润: 成佛与成魔皆在一念之间,全看魔尊愿不愿意了。 谁知,闻舟陡然暴起,他猛然起身抓住那白纱一角,将斗笠揭下来扔到滚烫的岩浆中。 他目光怨毒,咬牙切齿地说道: 你骗我至此,杀我族人,终有一日会遭报应。 禅愿闻舟精神恍惚地披头散发,他恶毒的目光盯着远处,嘴唇颤抖着说出那句话。 我恨你。 顾清仑瞳孔微缩,他第一次慌乱地抽回意识,当画面消失后,那心悸的感觉却无法驱散。 他不是在同情闻舟,而是 那个念头愈发清晰可见,他攥紧了剑身,手指关节发白,在突如其来的万千思绪中,隐约抓住了其中关键一缕。 殷于野根本不足以撼动他的道心,所以不会是此次历劫失败的原因。 真正的原因应当是 顾清仑垂眸望着启星剑,冰冷的剑身上映出了他的脸,也许此番历劫的劫难是他。 醒悟过后,顾清仑便有了另外的打算,玄悟费尽心思杀死闻舟,必然将尹澈带去了人界。 不论如何,他一定要先找到他。 昨夜,仙盟回程路上。 柳莲羽望着那一点火光,静静伫立了许久,心里始终空落落的不踏实。 他轻轻摇着千机扇,篝火的光时而落在脸上,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忽然感到身后有人出现。 你真的让朱厌杀了他? 玄悟的声音骤然响起,朱厌忽然发狂,力量并非他人能掌控。 暗中碾碎魔丹,正是玄悟所为。 我没想要他的命柳莲羽轻声呢喃道。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柳莲羽嘲讽地笑了笑,确实如此。他们联手反水仙盟,利用尹澈的死,再次挑起两宗的仇恨。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三日后,玄悟披着夜色回到了相泽寺,他交代四下自己要闭关历劫,不许擅自打扰后,便独自提着一盏灯踏入禅房。 在他面前是一尊金身佛像,佛像之下摆放了数十盏莲花灯,灯身上都刻着或长或短的文字,如同一朵朵绽放的生命之花。 这些灯都是寺内僧人的守护灯,和他们丹田内的莲花相对应。 他一靠近,属于玄悟的三盏灯中,业火莲便发出炙热的光芒,玄悟揭开手中的灯盏盖子,灯芯却是诡谲的白光。 去。他两指并拢,引着白光飞入业火莲中。 玄悟在蒲团前打坐,他两指从眼前拂过,顿时面前那团白光交缠在红色火焰中,很快便消失了。 在熊熊燃烧的火焰中,他渐渐看到了另一幅场景,那是一处人界房屋,依山傍水,还有妇人在河边捣衣。 他在哪里。 忽然,掠过重重房屋阻碍,他的目光停留在一个破败的墙头,一名穿淡青色薄衫的年轻男子,眼尾点着一颗红痣,抬眼低眉间尽是风情。 年轻男子似乎身体不好,一只手臂搭在墙边,懒懒地迈了进来。 随着画面的细节越来越清晰,玄悟的五官也开始失去敏锐,一抹神魂慢慢地被卷入其中。 我说过,我会去找你。 第25章 深宅大院 在徐州柳城,济心堂是远近闻名的医馆,老馆主德高望重接济天下,与妻子更是二十年感情美满。 如今的济心堂很不景气,只有小女儿肯接管。说来说去,就是膝下两个儿子都不争气。次子性格叛逆,对从医不感兴趣,一心进京考取功名。 长子从小聪颖良善,是老馆主最器重的儿子,但是在一年前这种想法便荡然无存,因为他竟然将一名男子娶进家门。 十里八乡听闻此事,都前来看热闹,他们鄙夷指责的声音大过锣鼓炮仗。 也许真的有报应,那长子半年前便英年早逝,留下的寡妻也被当做扫把星,人人诟病。 晴日烈阳,草长莺飞。 咳咳那半倚在墙头的青衫年轻男子,由于热气蒸腾,他微微褪去肩上的衣衫,将白色里衣露出来一些。 他眼尾有一颗小小的红痣,凤眸波光流转间,掺杂了几分郁色和清冷。 沈韶棠接收完前情提要,渐渐接受了男妻的身份。他本身体虚清瘦,常年吃药维持性命,走上一步都得喘三下,可谓是男版林黛玉。 他微微喘着气,顶着个大太阳,慢慢吞吞地来到老夫人的屋子跟前。 门前的粉衣侍女扎着两个双鬓,两颊红彤彤的,她叫素雪,平日里刁蛮惯了,丝毫不觉得斥责一位少夫人有何不妥。 怎么来的这么晚?又是那位好人将你绊住了? 哦,自从丈夫死后,原主精神大受打击,见了一个长相与丈夫相似的人,便忍不住勾搭调情,这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了。 沈韶棠尴尬地笑了笑,姐姐让我进去见老夫人,便知一切都是误会。 素雪冷冷哼了一下,进去吧。 有劳。 素雪让开了路,等他进去后不禁目露嫌恶,撇了撇嘴: 什么误会,不要脸! 屋内,朦胧的纱帘摇晃,沈韶棠拨开帘子,走上前跪了下去,将茶杯举过头顶,毕恭毕敬地说道: 娘,儿儿媳,给您请安。 老夫人穿着绛红色绣莲花衣袍,金色的璎珞项圈和她的耳环相交映,很是雍容华贵。 她年近六十,面相可见当年风韵,只是如今的表情说不上仁慈。 尤其是听到那声儿媳,令她脸色更是微妙,任谁都不会想听到一大男人叫自己娘。 啪!的一声,茶杯摔碎了一地,飞溅起来的瓷片划伤了他的手背。 你做了那种事情,竟还有脸面来见我!老夫人上下将他打量一眼,还是那幅病怏怏的样子。 裘家真是倒了八辈子霉叫他进了门。 提起这事,沈韶棠心情难以言喻,这次的事情确实是原主做得过分了。 半年来我裘家待你不薄,从未短过你吃用,有些事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希望你能自觉 老夫人颤抖的手指向着他,怒气上了脸道:你倒好,竟然敢勾引阿宴! 她口中的阿宴便是二子裘宴,沈戈言的小叔子。裘宴两年前去拜师求学,三日前回柳城裘家,没想到当夜在园子里,众人散席之后,沈戈言借酒意对其投怀送抱。 对方拿他当正经嫂子,顿时吓得花容失色将他推开,结果沈戈言失足跌下水池,还因此染了风寒。 他穿进这个身体后,事情已经无可挽回,自觉大逆不道忙前来请罪。 娘,不是这样的。当时我喝了些酒,天又黑,我恍惚间见到了阿赫。 他眉宇间黯然神伤,嗓音也有些沙哑,显然是病情未愈。 老夫人要斥责的话卡在喉咙,心中莫名一痛,想起了长子下葬那日,白发人送黑发人。 而此时,却有一个人仍对他念念不忘。 沈韶棠感到老夫人的态度有所转变,立即低下头再拜,带着隐隐的哭腔道: 我错了,您打也好骂也罢,我都认。 休要糊弄我,当时天黑,你院里难道无人掌灯?老夫人语气又变得生冷。 那天院里确实无人跟随 沈戈言自从进大院,从老爷到仆人没人喜欢他,连平日伺候都是敷衍,在大少爷不在后,这种情况就更严重了。 也不知老夫人有没有听到,反正沈韶棠跪在地上半晌,都不见上头有人说话,他紧张地等待着,渐渐地有些力不从心。 因为风寒刚愈,又一路暴晒,这会子脑袋便开始晕乎乎了。 行了,素雪带他回去。 老夫人轻抿了一口茶,末了抬起眼皮,目光落在那张惨白的脸上,道:找个人看着,别让他再做出丢人现眼的事。 是。 沈韶棠回去的路上比来时好得多,虽然素雪脸色不佳,但至少有人为他打伞送行。 到地方后,他还是客气地与她道别。 他的院子外有一颗枣树,步入屋中,里面摆设都有些陈旧,桌上笔墨被随意搁置,墨点将纸面染脏了一片,像是主人因为某事而匆忙停笔了一样。 引起沈韶棠注意的是,有一面墙上挂了许多画。从画风走势能看出是出自同一人之手,但是画工沉稳老练,由此他推测是沈戈言他爹留下的遗作。 沈戈言的父亲是京城有名的画舫师傅,原本可以一生衣食不愁,只是后来沈父得罪了人,不仅丢了饭碗还没人敢要他,沈父被逼至绝境,只能在街头卖画,和儿子勉强混口饭吃。 沈戈言耳濡目染,也学得一手好画工,可惜后来沈父开始酗酒赌钱,来讨债的人废了他右手手筋,此后再无缘作画。 再后来,沈父生了重病,沈戈言绝望之下卖身裘家当家仆,但是他容貌不俗,才华横溢,因缘际会使他遇到了裘赫,两人一见倾心。 三年后,裘赫不顾外界眼光,向家里坦白要娶他进门。 这是他这具身体的前半生故事,原著剧情线里,那天沈戈言落水,尹澈的一缕神魂转生成沈戈言。 被他调戏之人,便是那秃驴了。 宿主,请完成阶段性任务:觉醒修仙体质,并合理帮助玄悟完成历劫。 沈韶棠。 原身只是个凡人,哪来的灵根去修仙?还有合理又是什么合理法? 他这般思索着,更是整夜琢磨不透,心里闷闷的,便趁着早上阳光适宜,慢慢踱步走出了门。 这个身体本就虚弱,再不出来走动就成废人了。 沈韶棠微微喘气,脸颊薄红,半倚靠在树干上,繁茂的枝叶落下阴影,凉风吹散了些许燥热。 他望向那间新盖的屋子,门户敞开,有书童正端着茶水出来,而那名作书生打扮的男子,面容清朗俊秀。 书生摆摆手,将那书童打发走,便继续捧着他的圣贤书。 也许是有所感应,他感觉有人在盯着自己,朝那陌生的方向看去,下一瞬抿了抿唇。 裘宴想起了那日遭遇,早已对沈戈言心生厌恶,因为他并不喜欢男人,更不喜欢被男人亲密接触。 半晌后,他仍在瓜藤下乘凉看书,忽然看到了有人走来。 那人身穿青衫,清风拂过,带起衣摆飘动,显得人更加清癯儒雅,那张脸上却总是带着一丝冷淡。 裘宴垂下眼帘,继续踱步念书,打算当作没看见。 若是他过来搭话,自己绝不答应;若是想来求助,自己也会狠心拒绝。 若是一边搭话一边接近,他便会开口厉声制止,告诉对方此事绝无可能。 第26章 小姑子(修) 借过。 沈韶棠嫌这太阳晒,回屋子的路又太长,于是想绕小路回去,刚刚走进这片瓜藤下,便被一堵肉墙挡住了。 他话音客气又疏离。 裘宴看着书面的眼睛微顿,他不易察觉地蹙起眉,然后身体往后挪了挪,像是极为宽容地让出了路。 可是,当对方真的若无其事,从自己面前走过时,他感到一股无名怒火窜上心头。 这家伙做了冒犯之事,不仅没有半分歉疚的态度,还打算当做从未发生过? 想要装聋作哑,他岂能让其如愿。 裘宴嘴边泛起一丝冷笑,看着他的背影,忽然开口道:嫂嫂,那日落水之后,你身体可有好些了? 旧事重提,他想对方肯定会羞愧难当。 沈韶棠用带着打量的目光看向他,此番见再见这人,心中有些许微妙,暗想玄悟就是转世也不愿换脸,出家人竟还讲究这些。 恋耽美 钓系魅魔擅长养鱼(19) 不过长了头发,倒是顺眼得多。 他轻轻颔首,道:好些了,阿宴不用担心你用功读书罢。 裘宴知道他体弱,因这事被所有人唾弃,只是不知为何没收拾包袱滚出裘家,还强撑着那可笑的尊严。 他活该。 裘宴笑着垂眸,收敛差点流露出来的鄙薄,说道:嫂嫂这个月可有去济心堂? 沈韶棠仿若未闻,摇了摇头:没有,我这两天正寻思去一趟。 原主身体弱,常年吃药养病。后来嫁入裘家,他的药都是从济心堂拿的,每个月一次,一次吃一个月。 到时让妹妹先抓药,再送到你屋里,这样也不必来回奔忙。裘宴假声假气地建议道。 他口中的妹妹正是裘紫,如今济心堂的堂主。 沈韶棠却委婉地笑道:妹妹是大忙人,我怎好麻烦她,况且我也是自己去习惯了。 我正好有事,不与你闲聊了。他往裘宴身后张望,金光烁烁,绿叶繁茂,见着时间不早,立即提出先走一步。 嫂嫂慢走。裘宴也识趣。 告别之后,沈韶棠沿着瓜藤的方向,一直往下面的小路走去,弯弯绕绕回到了自家小院子。 次日,日上三竿沈韶棠才起身,他披上一件白色外衣,一打开门便感到冷风裹挟,他脸色稍显憔悴,眼下隐约有些青黑。 他嘴唇微微颤了颤,不禁拉紧了衣襟。 沈韶棠刚踏出门槛,便看到素雪站在前边,他沉默地打量着她,眼底有几分疑惑。 素雪率先开口:老夫人说,你今日不必去请安了。 咳咳这恐怕于理不合。沈韶棠手握成拳头,放在唇边轻声咳嗽,看起来就虚得不行的样子。 见状,素雪仰着脸看他,挑眉骄横地说道:合理不合理,都是老夫人说了算。 她忽然狐疑起来,上上下下打量他:你今日不在屋里养病,出去做什么? 这话听起来,好像他一天都守不住贞洁似的。 整日坐屋里,无病也坐出病来了。沈韶棠不与她较真,轻笑道。 素雪莫名从笑声中听出一丝狡黠,她对此观点不予置否,但是神情明显不信。 你若是想看着我,请自便。这样也好,不至于路上烦闷无聊。 沈韶棠漫不经心地笑着,眼尾的一颗朱红小痣愈发稠艳夺目,明明是长了一张拒人千里之外的脸,笑起来却仿佛暗藏钩子般,勾得人心痒痒。 素雪愣了好一会儿,她知道这位大少奶奶长得美,但是不知道能美成这样。 在她的印象里,这病秧子瘦得跟病痨鬼一样,整日冷冰冰的哪曾笑过? 她反应过来时,对方已经走出数步远,赶忙小跑着追了上去。 你离得那么远,怕我吃了你?沈韶棠好奇地看去,那矮他一个头的姑娘始终离他一米远。 哼,我是怕你讹我。 直到沈韶棠走出裘家大院,走出一段路来到济心堂门前,素雪才知道他是此行的目的。 她没说话,站在门前没跟进去。 人都是趋利避害的,这档口她可不想因为沈戈言,得罪三小姐。 沈韶棠心里门清,默许了她的做法,但是还未走到门口,便看到一群乞丐坐在牙子上,他们一看到他便哄笑起来。 哟,是大少奶奶来了! 他们嗓门大,原本屋内便很安静,病患按部就班看诊拿药,此时便有些人的目光被吸引过来。 堂中央,裘紫正在为病人把脉,忽然柳眉狠狠一皱,脸上带着几分薄怒朝门外看去。 沈韶棠也不想引起注意,但是原主实在是名气太大,他想躲地缝里都没时间。 空气中充斥着中药的气味,夹杂着病人的咳嗽声、艰难的喘息,到处都是凡人疾苦百态。他穿过中间的空道,来到诊断台前,露出一个自认为温和的笑容。 三妹,我来拿药,希望没有打扰你。 你觉得呢?裘紫语气冷淡。 应该是没有。 裘紫懒得搭理他,迅速收了把脉的手,抽出一张白纸,低头写起了药方。 他并不觉得受挫,而是安分地站在一旁,等待她忙完要事。 半个时辰后,沈韶棠腿都站麻了,大堂内的病人都走得七七八八,裘紫才重新注意到他。 她神情有些疲倦,麻木地写出方子,再去配药。 以后别再来了,我不会再给你开药。她背对着他说道。 三妹,这是何意? 她半侧过脸,五官与裘宴有七分相似,嗤笑了一声:你对这个家,对济心堂都是个不小的麻烦,你知道吗? 裘紫将一包药递给他,眼神忽然变得憎恶,压低了声音说道:我大哥因你而死,求你不要再害我二哥裘家还要传承香火。 沈韶棠的手指顿住,左手接过药包,右手拿出一串铜钱放在桌上。 说她大哥因自己而死,纯粹是误会。据说是裘赫做了一个梦,梦见妻子将患不治之症,只有生长在悬崖上的长生花能救他,于是裘赫跋山涉水只身去摘花,却意外失足跌下山崖。 最令裘家悲痛的是,经过大雨冲刷,连他的尸首都没找到。 总之,裘紫深信是他害死了自己大哥。 沈韶棠不管裘紫是何反应,自顾自走出门,街头上人来人往,忽然跟前有一滩水渍溅落,他抬起头看向那个衣衫破烂的男人。 男人头发蓬乱,喝得烂醉,对他摆了摆手:劳驾,让一下。 沈韶棠侧了侧身体,蹙眉望着男人摇晃的背影消失在人群中。 他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 另一边,那喝醉酒的男人来到济心堂,暴躁粗鲁地推开面前的人,引起一阵不满怨气,甚至惊动了裘紫。 你是什么人,想来闹事?她腾地一下站起来,冷眼横对。 丧尽天良的庸医!我婆娘就是被你的药害死的,你你敢当着大家的面承认吗! 裘紫定了定神,原来是来闹事的病患。 你婆娘得的是什么病?她问道。 她只是心口不舒服,本来不碍事,偏偏吃了你开的药就出了事!男人突然睁大了眼睛,可怖的红色布满眼白,声音刺耳。 裘紫思索了一下,道:我记得她,病因是先天无治的,不管时间长短终会病发。 嘭!酒坛在她跟前砸下来,锋利的碎片在地板上七零八落。 恰在众人围观之时,一道斥责的声音骤然响起。 三妹,为何事与人争吵?他们回头往门口看去,发现是大少奶奶去而复返了。 在那男人没反应过来,沈韶棠便站在他面前,面色不虞。 他直觉事情不对,便折了回来。谁料一进大堂便看到那男人,在对裘紫破口大骂。 第27章 浅评此画 你个病痨鬼,看热闹一边去! 醉汉在空中挥了挥拳头,恶狠狠地说道。 沈韶棠背脊如不可折的白杨树,他表情丝毫不惧,谁跟你说,我是来看热闹的? 哼,你算什么东西,我只跟裘家人要个公道! 沈韶棠余光瞥了裘紫一眼,对方正眼中含笑,一脸期待地看着他。 他沉默了一瞬,微微抿唇道:我是她嫂子,不要为难她,我一样能给你想要的公道。 这是你说的!我要让她当着大家的面,承认开错药害死了我婆娘!醉汉手指指着裘紫,大口喘气道。 醉汉眼里露出轻视之色,这家伙看起来比女子还弱,他一拳下去都怕误杀,哪来的底气站在他面前,演什么英雄救美。 显然不自量力,其他人心里也是这么想的。 这不可能。沈韶棠冷静地说道,我三妹是济心堂的当家,又是名医,为何要害你妻子一个?况且济心堂立足百年,济世救民,一视同仁,你们难道从未受过裘家恩惠? 在场众人皆是沉默一瞬,都有些羞赧,接着指责醉汉的人变多了起来。 醉汉也有一丝动摇,他和妻子从前生病也在济心堂拿药,可是以前从未出过事,这一次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济心堂的初心便是救人,每一味药都是安全的,即便如此人力终不敌天意,冥冥中自有注定。 沈韶棠落下一声叹息,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醉汉忽然嚎啕大哭起来,他蹲在地上抱头哭得撕心裂肺。 呜呜是我 ,我对不起你! 沈韶棠见状心里动容,也不顾他身上满是泥垢,伸手轻拍他的肩膀,温声安慰道:、 你妻子善后之事由我们来,她若是在天有灵,想必也希望你振作起来。 谁知,沈韶棠前脚刚走,裘宴后脚就进了门。 裘宴听闻有人在济心堂闹事,自家妹妹虽然脾气差了点,但是家里一直呵护有加,岂能让人欺负了? 当他匆匆来到济心堂,却发现人已经散去,气氛和平时般和谐平静。 三妹?他来到诊台前,见裘紫正埋头在专心写药方。 裘紫忙碌中抽空抬起头,神色淡定自若:二哥,你来做什么? 裘宴看了大堂内一圈,语气带着几分疑惑:方才有没有人来闹事? 事情已经解决了。裘紫轻轻地笑道,接着莫名地说了一句:二哥,你离他远点。 裘宴听出了她话中之意,只是他与此事有何关系? 然后,他又闲话了几句,回到裘家后便招来书童。 书童绘声绘色地说起了当时的情形,末了还啧啧感叹道: 真是看不出来,少奶奶竟如此仗义。 裘宴听了也有些动容,他真的那么说? 亲眼所见,字字不假! 第三日,天气晴朗。 沈韶棠感觉身体好多了,便自觉不能再当米虫,大清早便一个人捯饬好,将必需的饭碗装进一只背篓。 他先去给老夫人端茶请安,然后走出了大院,按记忆里的路线,穿过人来人往的闹市,在一处僻静些的角落停步。 原主并不是真的吃穿全靠裘家,别人每月都有的月银他没有,一日三餐基本靠自己,裘家更不可能帮他出多余的药钱。 好在他作得一手好画,便常常出来卖画换钱。 沈公子,你今日又来了!一名经过的大婶,体态臃肿,一脸和善地说道。 沈韶棠笑着打招呼,大婶在他隔壁买了一袋炒栗子,走后那老板还热情地问他吃不吃。 他笑着摆手,掩饰自己囊中羞涩。 在摊子前坐了大半天,经过的人或是啧啧称赞,或是指手画脚,沈韶棠对此根本不在乎,因为没有一个人是真的要掏钱买。 这画真是化腐朽为神奇。忽然,有道年轻的声音响起。 沈韶棠正在蘸墨水,闻声手指停顿,笔尖吸饱了墨汁缓缓淌下一点墨。 他抬起头,见来人不禁一愣:阿宴,你怎么来了? 裘宴表情有点怪异,这种亲近的语气,令他感到不适。从前自己与沈戈言不熟,更别说来这画摊当众与之交谈了。 他讪讪地牵起嘴角,我偶然路过,便过来看看。 沈韶棠轻轻颔首,然后也无话可说了。 裘宴站在摊前,一个人便挡住了大半,但是他好像不知道什么是碍事,没打算离开的样子。 他低眉看着那几幅画,摸着下巴略作思考道:这些画有山有水,鸟禽走兽,却没有一个人看似精细高妙,用色多沉闷压抑。 我画的是好是坏,都无人欣赏罢了。沈韶棠目光冷淡孤高,却露出一个苦涩的笑。 好画怎会入俗人眼? 沈韶棠抬眸看他,见对方从怀里取出一个画轴,神秘兮兮地说道:这样,你猜这幅画的价值,猜对我将你这些画全买下。 当画作摊开,一幅精美绝伦的百鸟朝凤图,便映入沈韶棠的眼帘。 裘宴仔细观察他的反应,见他神情如痴如醉,抱着画作不愿放手,心中不禁发笑,真是和他爹一样是个画痴。 如何,这画值多少钱?裘宴微微仰起下颌,语气自信道。 沈韶棠连头也没抬,指腹摩挲着画面:是钟老的手笔,价值连城。 钟老是著名的宫廷画师,全天下画师的佼佼者,真迹十分罕见。 那这幅画,可值得你这些画? 我的画加起来,恐怕都不能换它的价值。 裘宴见时机已到,眼底掠过一丝狡黠,趁热打铁说道:我若是将它与你面前这些画交换,你愿不愿意? 沈韶棠眼底闪烁着光彩,喃喃道:若是钟老的真迹,我自然一百个愿意。 如此甚好,你我各有所得。 沈韶棠却抬起头,脸上的沉迷早已褪去,他疏离地笑了笑:可是,这幅画分文不值。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裘宴语气透着几分诧异,难道他已知晓? 这幅画明显是赝品。沈韶棠将画轴往上一抛,后者将其抱入怀中,神色莫名。 裘宴见计划泡汤,也不气急,倒是有些意外,这幅画不少能人巧匠都无法一眼分辨,偏偏叫沈戈言看出来了,看来是有几分真本事傍身。 沈韶棠冷眼拂袖,道:裘宴,你为何这般捉弄我? 确实是我不对,我给你赔个不是。裘宴见好就收,抱着画轴躬身作揖。 他的态度诚恳真挚,变脸的速度叫沈韶棠大开眼界。 沈韶棠冷冷地看着他。 裘宴自知要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便开口说道:我早先仰慕沈公子大名,如今有机会,便想请教你指点一二。 这回,变成沈韶棠震惊了。 他看着那张笑眯眯的脸好一会儿,语气狐疑道:这是你画的? 称不上画,只是拙劣地临摹罢了。 这拙劣的模仿能力,几乎到了以假乱真的地步。 沈韶棠脸色更加微妙了,直到对方再一次强调指点一二,他才调整好心态道: 画的不错,看得出二公子天赋惊人,若是将来不去考取功名,在作画上一定会有一番天地。 他冷嘲暗讽,故意语气阴阳怪气。 裘宴果然脸色微变,不过是闲暇所作,打发时间。 二公子,还有事? 连称呼都变得疏远起来,可见沈韶棠是有些恼了,毕竟这家伙耽误他挣钱,到时候谁给他买药? 这次,裘宴让开了路。他默默看着他对着行人侃侃而谈,心情莫名有些低落,垂在身侧的手握紧了那只画轴,直到出现折痕。 恋耽美 钓系魅魔擅长养鱼(20) 他知道沈戈言手头紧张,本意是想买下他的画,没想到事与愿违。 第28章 儿媳难为 沈韶棠忙活完一天,夜幕降临之前,便收拾回了裘家。 月色淡如水,从窗沿倾斜下来,勾勒出他的半个轮廓,显得面容愈发凝重。 一、二、三 咚咚一颗颗圆形铜钱从手中掉落,再被他另一只手心托住。 只剩十文钱了。 沈韶棠看着自己仅剩的家当,轻轻叹了口气,不知道将来不幸病发,裘家人肯不肯救自己一命。 系统,我的任务值够能不能换另一个技能? 可以啊。 沈韶棠眼睛一亮,在系统空间里翻找,那百花缭乱的技能按钮让他一阵晕眩。 他道:有没有点石成金的技能? 系统遗憾地告诉他,没有。 技能点主要是辅助作用,不可能让宿主一夜暴富,也不可能一步登天,这些路都需要他脚踏实地走上去。 不过,我可以抑制你三次病发。系统沉吟了一会儿,说道。 沈韶棠心情顿时开朗,在不用为性命发愁的时候,他忽然想起一件事,原身到底得的是什么病? 系统告诉他,这是一种慢性病,具体病因支支吾吾,说不清楚。 次日清晨,沈韶棠照例去给老夫人请安。但是奇怪的是隔着珠帘,老夫人似乎极不愿意开口,只是朝他摆了摆手。 他出了门,便详细询问素雪。 素雪道:老夫人昨夜身体不适,今早怎么喊都起不来,等会儿还要叫三小姐过来看看。 沈韶棠若有所思,若是让其他大夫来看,他不一定放心,由裘紫来看病最合适不过。 可是晚上回来的时候,沈韶棠经过那间屋子,看着微弱的灯光,不禁停住了脚步。 素雪正和一名侍女说话,脸色严厉:一碗药熬三刻钟,你现在把药洒了,让老夫人喝什么?! 粗心的侍女差点哭了,我我该怎么办。 滚,现在就滚出裘家!素雪一只手指指向大门。 正从大门走进来的沈韶棠,让两人有瞬间的凝滞,屋内传出一阵痛苦的□□,素雪见此皱起眉头: 你来做什么? 沈韶棠一脸正色,走上前说道:煎药还要三刻钟,老夫人的病岂能等得了?不如让我进去看看,或许有办法帮上忙。 你又不是大夫,能帮上什么忙?素雪说着扭过头,冷哼了一声。 可是,沈韶棠却站在门前,没有动作。 过了一会儿,门内老夫人的声音响起:让他进来吧。 素雪和侍女明显很惊讶,按平常的话来讲,便是老夫人病糊涂了,才说出这种话。 素雪更是狐疑地看着他,对视片刻,然后不情不愿地打开了门。 多谢。 沈韶棠跨步迈入门槛,屋内扑面而来的中药味,让他不禁皱起了眉。 待他走近了,只听那扇珠帘发出细微的碰撞声音,一只青筋凸显,干瘪的像是被风干的腊肉般的手缓缓伸出来。 老夫人虽然年逾半百,但是面相上却很显老,如今这一病便更加显现出来了。 过来。她的声音很轻,像是在梦中呓语般。 沈韶棠乖乖走了过去,在床边半蹲下来,脸刚好能让那只手碰到。 老夫人的手摸着他的脸,从头顶摸索到脸颊,再到下巴,像是喜出望外,又像是疑惑不已,于是小心翼翼来回地确认着什么。 从沈韶棠的角度看去,只能看到老夫人身上的红色绸缎被褥,后者也只能看到他的头顶。 赫儿,方才我还在梦里和你说话,怪你一直不回家看看,所以你回来看娘亲了老夫人的声音压抑着悲伤,语末已然喜极而泣。 沈韶棠沉默着,半晌没有说话。 赫儿,把头抬起来。 他鼓起勇气抬起头,看向老夫人,她头发有些凌乱,白发已生许多,面容憔悴,枕着玉枕看向床尾。 老夫人目光没有聚焦,只是其中光芒格外明亮:你方才站在门外,身影与赫儿相像极了。她缓缓放下了手。 赫儿要是还在,应该与你一般大了。 沈韶棠的手指放在床沿上,微微蜷缩,他说道:我愿意替阿赫孝顺您,不知您身体哪里不舒服? 老夫人侧过身,露出一半僵直的腿,她叹了口气:这双腿早年没医好,现在又犯了病。 今日女儿来看过她,用了针灸也尚且缓解,喝下几碗药都效果微乎其微。 而老夫人得的是什么病,沈韶棠刚才趁她摸自己脸的时候,就问系统弄清楚了,顺便用任务值兑换了一个按摩技能。 此时,沈韶棠不再多说,伸出手放在老夫人的小腿上,按住穴位所在,一边试探力道,一边询问:娘,若是力道重了便开口。 一连按了几个穴位,加上轻轻捶打、按摩,将皮肤下的淤血散开,费了沈韶棠不少力气,一套按摩下来,他已经有些吃不消了。 老夫人的眼神越来越清明,身体的每一根肋骨都像是自由了,双腿的肌肉也不再酸疼。 她目光中带着审视道:你这是从哪学来的? 以前祖父在世时授予我,而我只学了一些皮毛罢了。沈韶棠任劳任怨,低头回答道。 祖父老夫人想了一会儿,还是没有想起来他口中的祖父是何许人,转念一想,也许是淡泊名利的隐士,不想被外人知晓罢。 你这双手,比你那些画宝贵得多。她忽然说了一句。 沈韶棠动作微顿,然后又继续。 老夫人欣慰地叹了口气:赫儿当初不顾我与他父亲阻拦,铁了心要娶你进门,把你看得比命还重要,如今我只有一个心愿 你不能辜负他,败坏他的名声。 娘大可放心,我便是死了也是裘家的鬼。沈韶棠满脸认真的说道,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回答,因为这些话平日里他已听了无数遍。 嗯老夫人稍微满意地点点头。 片刻后,老夫人也敏锐地察觉,他看起来精神状态不佳。 此时此刻,她说不出讥讽的言语,只是装作随口一说道:你身子骨弱,总是吃药也治标不治本,将来也害了自个儿。 我有分寸,娘亲不必挂心。 老夫人却不放弃,过了一会儿,又开口道:我从前听一些同乡说,那瑶山上有一座神庙,供着显灵的神仙,会帮助虔诚求愿的人。很多人前去还愿,你不如前往试试? 人一旦老了,便会相信一些子虚乌有的事情。 沈韶棠根本不信,他见时间差不多了,便只是笑了笑:娘亲宽慰我,这些我都铭记于心。 说罢,便收了手整了整衣摆,作了作揖。 老夫人便只能闭嘴作罢,她点了点头,看着他走出去。 此时,沈韶棠刚走到门口,便迎面遇到裘宴,对方看到他也有些诧异,但还是礼节性地喊了他一声嫂嫂。 沈韶棠脚步微顿,然后走得更快了。 心里郁闷地想,这些天以来,他还是难以接受这个称呼。 第29章 世交袁家 长风掀开珠帘一角,随着来人行至床前,老夫人闻到那股熟悉的药味,心里涌起一阵皱眉捏鼻的冲动。 裘宴是端着煎好的中药来的,他身材较沈戈言健硕,脚步稳健有力。 老夫人一听声音便知是谁,她轻声唤道:宴儿你来了。 让娘亲久等,这药是我亲手煎熬的。 老夫人没说话,然后应了一声。 裘宴将她扶坐起来,用玉枕枕在腰侧,让她坐起来舒服些,然后回过身去端碗,搅拌片刻后,勺子递到老夫人嘴边。 老夫人不忍辜负他的用心,于是喝了两口。 裘宴回过身,将药碗放在桌上,一边随口说道: 娘,为何方才我见嫂嫂出来? 闻言,老夫人脸上浮现一丝笑意,说道:我腿脚酸疼难忍,是他过来帮我按摩捶腿,现在好多了。说来神奇,他一个病秧子,竟然有那般力道 裘宴皱起浓眉,按摩? 见他也心生疑惑,老夫人便说起了沈戈言的神秘祖父,还有当时腿病发作有多么痛苦,引得裘宴连声宽慰心疼。 她絮絮叨叨讲了许多有的没的,裘宴始终一声不吭地听着。 忽然,她说到灯火辉映间,透过门窗模糊的剪影,睡梦初醒时恍惚间,仿佛看到了英年早逝的裘赫。 除了头七那天,这是你大哥第二次入我梦里,我越是想靠近他,他便离得越远,什么也没说,只是三拜九叩地与我道别 宴儿,你知道那天你大哥临行前,与我说了什么吗?老夫人泪眼朦胧地看着他,后者背脊绷直,投来疑惑的目光。 他跟我说等他走后,一定要像对他一样待沈戈言好,我那时并不明白 那是裘赫临走之前嘱托的话,可是她没有告诉任何人,裘家无一人照做想来是赫儿怪自己了,才甚少出现在她梦中。 娘,虽然大哥已经不在了,可是你还有我。裘宴忍不住上前一步,道:大哥在天有灵,也不希望让您难过。 老夫人抹了把眼泪,自顾自地说起那算命先生说自己必将失去一子,再得到一子,现在看来失去的是长子,得到的是沈戈言 哪位母亲能忍受丧子之痛,悲愤和痛苦交加,她不可能接纳这样一位给家里带来丑闻的男人,扫把星的言论强加在他身上,显得十分合理。 提到算命先生这件事,裘宴却沉默了下来。 当初算命先生说必会丧一子,娘是否情愿死的那个是我。他的脸掩藏在阴影中,眼底掠过一丝苦涩。 他大哥最受家里喜爱,从小便聪颖通透,医术天赋极高,连平日不苟言笑的娘亲都对他十分偏爱。若不是中途横刀杀出了个沈戈言,若不是后来天妒英才,如今该是他来当这济心堂的堂主,将济心堂发扬光大。 而自己,却对医术没有半点兴趣。 老夫人转过脸,仿佛已经悲恸到极点,眼角滑落一滴浑浊的泪水,显得那张脸愈发憔悴苍老。 最终,她将一个翡翠镯子放到他的掌心。 拿去吧,这本来就是他的。 裘宴看着那幽绿的色泽,眼神最后一抹光变得暗淡,他什么也没说,便告辞出了门。 这几日,沈韶棠发现有一位特别的客人,频频关照他的生意。 这日清晨阳光明媚,他刚一坐下来,那人便又出现在面前,手拂过衣摆,装模作样地伸出另一只手,去赏玩那些画作。 这位客人,是要买画还是看画?他将笔架放在桌上,毛笔一根根整齐摆在上面。 来人半束着发,一身死白死白的白衣,加上那些刻意端着的态度,以及别扭的动作,看得出他是努力在做出清风道骨之姿。 但是,很不幸的是他看上去更像是在披麻戴孝。 袁烁却不以为然,深觉是旁人嫉妒,他捋了一头发放在胸前,别有深意地说道:你觉得我是来做什么? 这袁家的公子,脑子看起来不太正常。 啧啧,画得真不错,颇有一番灵气。袁烁手中拿着画,眼睛却直直盯着他看,仿佛不是品画而是品人。 袁烁几次三番来买画,却更像是对他有兴趣。 不才,多谢袁公子谬赞。沈韶棠想了想,还是问了一句:不过这些画并非出自名家,袁公子何必买这么多? 袁烁神秘一笑:大概是合我眼缘罢。 说罢,还没等沈韶棠反应过来,便大手一挥:照常,这两幅我都要了。 满腹疑惑地收了一笔钱,沈韶棠摸着鼓鼓的钱袋,再望向他潇洒离开的背影,出了会儿神,然后感叹道: 哎,有钱真好。 那厢人傻钱多的袁家少爷,在外面挥霍了一把,回到了自家读书院,廊下青竹葱郁,清风徐徐。 袁烁抱着几幅画,步入屋中,将画一股脑放到桌上。 屋内还有另一人,那人满身书卷气,温文尔雅,正在捧书细读文章。 阿宴,你这一番苦心,哪日若是被你嫂子知道了,会不会将我一并开罪? 裘宴慢腾腾地从书页中抬起头,既然知道,就一直瞒下去。 两人本是好友,他前几日拜托袁烁买下沈戈言的画,也算是间接解决对方的经济问题,这件事他自认做得天衣无缝。 你要帮他直接给不就是了,何必这么麻烦?袁烁道。 裘宴却抿了抿唇,道:他心性高傲,不会轻易接受无端钱财。 也罢也罢,这些画买你要怎么处置?袁烁大大咧咧坐下来,一只手放在画上。 他肯定是不能拿回去的。裘宴瞥了一眼画,看向他道:我只让你去两回,竟能带回这么多? 袁烁摸了摸脑门,讪笑道:那不是嫂子长得好看,我想去多看几眼。 咚!书本被砸在桌上,惊得他一激灵。 只见裘宴脸色变得阴沉,冷冰冰地说道:别打他的主意,你敢动一丝歪念头,别怪我无情。 哈袁烁没想到他变脸这么快,他咽了咽口水,脸上堆起笑脸:开玩笑,开玩笑罢了。 袁烁也是城里的大户,他爹是有名的富贾,家产丰富,基本上光是挥霍就够他三辈子了。 但是,他却无心继承父亲家业,而是向往神秘的仙道,可在他爹看来这无异于江湖骗术。这并不能打击袁烁,他不用考取功名不用为生计发愁,有大把的时间去研究所谓的仙术。 阿宴,我过几日要去一趟瑶山,见识一下风土人情吧,你要不要一起?就当做是出门采风散心。 袁烁饮下茶水,对他笑道。 裘宴没有开口,无声中透着一股拒绝的气息。 但是,袁烁家里与裘家交好多年,裘老夫人又跟疼爱儿子一样待袁烁,听闻他要启程前往瑶山,便坐不住了。 次日午后,一辆马车停在裘家门前。 沈韶棠临时得到通知,这次要与袁烁同行,去山上为家里祈福。而且老夫人担心他身骨弱,还贴心地让裘宴陪护。 第30章 瑶山之行 山路多崎岖,途经之地草长莺飞,烈日灼灼。车夫挥鞭驱使着一辆造型气派的车子,车轮碾过黄土,留下两道蜿蜒的车辙。 有风将车帘掀起一角,沈韶棠正向外看去。 车里另外两人相谈甚欢,从诗词歌赋聊到人生理想,仿佛沈戈言就是一把空气。后者也对两人的话题不感兴趣,自顾自地看风景。 恋耽美 钓系魅魔擅长养鱼(21) 裘宴虽然看着袁烁,但是余光总是若有若无地往对面瞟。 他身子这般弱,坐在窗边不担心着了凉? 就在他犹豫着要不要出声提醒,一只手便在面前晃了晃,袁烁笑着说道:阿宴,你心不在焉地在想什么呢? 没什么。 袁烁上下将他打量,戏谑地笑道:你不想诗书,莫不是想女钗裙吧? 别胡说!裘宴看了一眼对面,沉下脸低声说道:说话注意场合,别在这儿丢人现眼。 行行行。 袁烁撇了撇嘴,摇摇头道:火气真冲,我找嫂子去,嫂子可比你温柔多了 结果,他刚笑嘻嘻地转过头去,便对上沈戈言那张冷淡的脸。 他笑容凝固了一瞬,然后抬了抬手上的果盘,讪笑道:嫂子,吃点水果。 沈韶棠看了一眼他手上的葡萄,然后伸出手拿了一颗青枣,客气而略显疏离地笑了一下。 多谢。 袁烁识趣地放下手,把葡萄塞进自己嘴里,兴致冲冲地说道:嫂子,我跟你讲讲这山神庙的故事吧,可神了! 沈韶棠轻咬了口青枣,枣肉化在舌尖,汁水鲜甜爽口。 说是这瑶山上有座山神庙,庙里供着一座神像,不知是何人所造,却矗立在此处两百余年,不受风吹雨打侵蚀。 后来渐渐的村民里传出一些怪事,据说有位村民上山打猎失踪了,后来前去搜寻的人也接连失踪,过了一段时间,却有人看见一群白衣打扮的人从里面出来,御剑而去。 村民纷纷猜测,那些白衣人定然是从仙界而来。久而久之,越来越多人上山供奉香火,有些人向往仙界祈求神仙点化,有些人单纯为了许愿发财多子多福。 沈韶棠面色不惊,其实听得津津有味,因为他不知不觉多吃了几个果子。 马车行驶约莫三个时辰后,来到了山麓,三人还要步行上山道。 嫂子,山道至庙顶有段距离,步行恐怕颇费力气,你袁烁斟酌着措辞,说道。 不妨事。沈韶棠心想,他又不是真残废。 山道狭隘,袁烁走在前头,他俩紧跟其后,三人一路无言,徒步走上山。 沈韶棠走两步喘一下,还要拿帕子擦拭额头的汗,旁边的灌木丛繁茂,毒辣的太阳透过树叶的缝隙照下来,把他脸晒得微微泛红。 忽然,脚下踩到湿滑的青苔,他暗道不好! 下一瞬,一只手扶住了他的胳膊,裘宴神色满是担忧。 山路难行,切记小心。他道。 沈韶棠愣了一下,感觉那手贴着手臂烫人地很,而且对方离得太近了,便连忙推开一段距离,低声道谢后先行一步。 裘宴望着掌心出了会儿神,后知后觉地跟了上去。 还好山道不长,不一会儿,他们便抵达了山顶,周围的环境空灵寂静,远远的看见一座低矮的庙宇,有缥缈的烟雾萦绕。 袁烁一脸兴奋,步子走的老快了。 但是,沈韶棠却站在原地不前,正回头专注地看身后的丛林。 你在看什么?裘宴站在他身旁,也顺着他的目光回头去看。 沈韶棠回过神,神色掠过一丝茫然,我好像听到有东西喊叫。 裘宴了然地笑道:这里丛林繁多,应该是野猴子出没发出的声音。 不是猴子沈韶棠喃喃道。 他也不知道是不是幻觉,刚才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林间穿过,发出的声音像是人类的窃窃私语。 你们快点跟上来!袁烁在远处朝他们挥手。 他们立即跟了上去,沈韶棠也将刚才的疑惑抛却脑后,先把此行的要紧事办成,才能回去和老夫人交代。 叮咚叮咚 山神庙近看门面陈旧,却格外威武厚重,挂在屋檐上的一串串风铃,发出清脆的声音,与树叶摩挲发出的沙沙声诡异的相衬。 但是奇怪的是,当他们走进去的时候,却感到里面的空间低矮逼仄,甚至有种空气不流通的沉闷感。 这便是那位山神?袁烁语气惊讶。 只见那座石像端坐在两层高台之上,却不是人形,而是长着凶恶兽脸,四肢长蹼,单脚点地,飘逸的红绫缠绕中,维持着一种翩翩起舞的古怪姿势。 沈韶棠不禁皱起眉,这是什么东西? 这玩意儿看着可不像神,倒像是什么山妖野怪。 这般心想,他忽然看到那位神夸张的眼皮动了动,再定睛一看却什么也没有。 这地方风土人情真是特别,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听说,有人拜这种东西,不过万事都有例外。 拜神不宜嘈杂,且只能让求愿者进庙,所以他们并没有带侍从跟随。袁烁一边说,一边从包袱里拿出贡品香烛。 他们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 简单地许过愿,两人都起身了,袁烁还在地上翕动嘴唇,作无声祈祷。 行了,这位神啊,见你不是跟他一路的,哪肯收了你。裘宴瞥了一眼那石像的脸,半开玩笑道。 肤浅! 等听到两人的脚步声远去,袁烁才开始慌了,他连忙站起来,十分幽怨地看了一眼石像,神仙迟迟不显灵,他只能作罢。 他可不想一个人下山! 可是当他们走出山庙后,却发现外面竟不知何时,起了一片茫茫白雾,风铃在风中叮铃叮铃地响。 大家跟紧了。 裘宴背脊有些紧绷,当他观察两旁情形时,回过头去看正前方,下一幕叫他心脏狂跳。 一道红绫一闪而过,将沈戈言缠住后往前一拉,几乎不给他挣扎的机会,人瞬间便消失在白雾中。 沈戈言。怪物的声音刺耳难听,它在模仿裘宴的声音。 沈韶棠奋力向前奔跑,可是身上的红绫束缚着他,加上后面不远不近的跟着一只怪物,身心都在深受煎熬。 那只怪物体型有两个他那么高,吐着蛇一样的信子,单脚行动,慢悠悠地跟着他,一蹦一停。 他猜想,怪物便是庙里那家伙,不知怎么跑了出来。 沈韶棠跟另外两人走散了,现在毫无方向感,只能依靠本能奔跑,他满头大汗,红绫却突然飞起,将他狠狠摔在地上。 嘶!左腿折了。 他愤恨地看着逼近的怪物,咬了咬牙,从地上爬起来,一瘸一拐地继续跑,但是他能感觉到身后的危险越来越近。 系统,给我点开技能!有暂时提高武力的技能吗?沈韶棠不想受着气,对系统愤愤道。 系统:抱歉哦,你现在的身体是沈戈言的,他只是个凡人。 话是这么说,但被怪物追杀了一路,快要去掉沈戈言半条命了。 就在沈韶棠绝望之际,他气喘吁吁地想从白雾里找到什么,忽然前面出现了一座庙宇,看不清样貌,但是里面似乎有个背对着他的人。 他心中一喜,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跑了过去。 救命!不管是裘宴还是袁烁,来了个人就好。 就在这一刹那,红绫突然发了狂,猛地朝他身后偷袭,不像是刚才戏耍般,更像是要取了他的性命。 沈韶棠脚下一趔趄,被门槛绊倒,他坐在地上连连往里面挪步,红绫在门框边犹豫片刻,然后弹直了身体冲进去,将他绑在石柱上。 庙宇里静谧无声,怪物已经跟了进来,它长大了血淋淋的大口,那两排利齿长着倒钩,能将猎物皮肉固定后撕咬下来。 正在此时,空中忽然出现了一点白光,如同白昼般逐渐扩大,寒风吹起了地上的枯叶。 铮的一声剑鸣,似有神龙穿透苍穹,发出威震天地的龙啸。 怪物根本来不及反应,或者准确的说是毫无还击的可能。 在它惊恐的眼神中,凭空而出的神剑破风而来,将它钉死在石柱上,庞大的身躯瞬间一分为二,化为齑粉。 漫天粉末随风飞走,庙里又一次陷入黑暗。 沈韶棠傻愣愣地抬起头,那只剑柄上刻着两个瘦长漂亮的字启星。 剑名启星,是扶渊仙君的启星剑。 第31章 茫茫白雾 有个人站在他身旁,一片白色衣角在眼前拂过,像是一层纱朦胧缥缈,因为离得近,甚至能嗅到对方身上清冽的气息。 一只修长匀称的手,握住剑柄的时候,剑身上的杀气顿时消散。 铮的一声,神剑入鞘。 沈韶棠心里知道来者何人,但是这具身体可不知道,现在必须表现出惊恐畏惧的模样。 他没敢抬头去看仙人真容,俯下身拜了拜,仙师救我一命,不知如何报答 你命不该绝。头顶传来极轻极冷的声音。 然后,沈韶棠便感到有只手在头顶,直觉是要清除自己的记忆,便连忙开口:等等一下! 他的另一个任务就靠顾清仑了! 听闻山中有神仙显灵,定然是您现身,将那些迷路的凡人点化,引他们入了仙界,这才有了山民对您歌功颂德,我他说话间越来越急切,甚至有些磕巴了。 你想要什么? 顾清仑垂眸打量,这跪在地上的人,神韵与那人极为相似。 沈韶棠鼓足勇气,提高声音道:我想要求仙师点化,我想入仙道! 头顶一片沉默。 这只魔物竟然想求仙问道,若是殷于野听见了,不知当如何作想? 顾清仑眼底掠过讽刺,凡人的心思终归是愚昧,竟相信那所谓的成仙传言,胆敢孤身入山庙,若不是今日他碰见了 然而事实是,那些失踪的村民,都是被附近的妖怪山精残害,方才死在他剑下的怪物亦在其中。 顾清仑掌心放在他额头上方,稀薄的灵气逐渐扩散覆盖,冰蓝色的光落在眉心一点。 仙师沈韶棠有点紧张。 但是,对方的声音却依然冷漠。 你灵根驳杂无缘仙途,早些回去罢。 沈韶棠想要说什么,可是耳畔传来裘宴的声音,还有急促的脚步声,然后他眼前一黑,就失去了意识。 他最后一刻抬起头,却只看到伫立的高大神像,姿态庄严肃穆,悲悯且缥缈地望着自己。 这才是山神庙。 嫂子!嫂子! 沈戈言! 听到是裘宴在呼喊,沈韶棠猛然醒来,他视野朦胧难以视物,他喃喃道:我我瞎了? 袁烁笑了笑:嫂子,你别怕,这山中雾气有些伤眼,过一会儿就好了。 一只手正坚定地扶着他的胳膊,沈韶棠回过头,待视线回笼,便认出了裘宴,对方表情凝重,仿佛异常担心。 裘宴将他扶起来,瞥了一眼被鲜血晕染的膝盖道:你伤到腿,我背你下山吧。 说罢,便半蹲在他面前。 沈韶棠刚想答应,但是站起来的时候,却没有想象中疼痛,他腿上的伤竟然愈合了? 不必了,我伤得不重。他说着,便步伐轻盈地走了两步。 两人俱是沉默半晌,裘宴缓缓直起身,心情突然有些失落。然后响起了沈韶棠惊讶的声音:我们怎么在这,这里是什么地方? 这座山庙明显跟他们去的那里不同,台阶上伫立的神像圣洁悲悯,亮堂干净,哪里还有什么风铃、怪物? 袁烁解释道:方才我们走错路,进错了庙,才遇到那只怪物,我们找了好久才找到你,这里才是真正的山神庙。 几人上了香火,走出庙宇的时候,外面的白雾已经散了,空旷的山野沁着凉爽的晚风,横扫千里万里。 他们走下山道,车夫已经等候多时,待长鞭在空中划过,黑马嘶鸣向前奔跑,马蹄在地上扬起漫天尘土。 只是,车辙上似乎多了另一条痕迹。 回到裘家。 老夫人没有入睡,在听到门童通报后,便披着一件大氅,在素雪的搀扶下去了前厅。 沈韶棠浑身脏透,只能去换身衣裳,老夫人便把裘宴叫到跟前,问起了今日之行。 都按娘说的做了。 老夫人偏头看了眼里屋,皱起稀疏的眉头道:你别瞒着我,今天定是出了事,你看这孩子摔的! 裘宴无奈,将遇到妖庙和怪物之事,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罢了罢了,人都平安回来就好了,早知你们有此一劫,我怎么都要拦着 老夫人连声叹气,直到沈韶棠从屏风后出来,她才笑着将他招过来:让我看看,伤着哪里没有?阿宴,你就是这样陪护的? 只是虚惊一场,娘不必担心。沈韶棠说道。 老夫人又拉过他的手,上下将他打量,直到目光落在他的手腕上,那镯子你不喜欢? 见他一脸茫然,她转过头看裘宴时冷下了脸。 娘,我忘了裘宴牵起一抹尴尬的笑容。 那翡翠镯子,至今还在他屋里。 老夫人冷哼一声,然后命素雪去煮了碗姜汤,言谈间对唯一的伤员,显示出独特的关怀。 娘,我让人去厨房做几个小菜。 裘宴微微躬身,便自行出去了。 从瑶山回来后,袁烁就感觉好友变得不一样了,倒也不是特别大的改变,就是一些微妙的细节变化。 比如,他平日里看书最是专注,现在却时而发呆出神,仿佛整上午都停留在那一页。还有写字时,书法比从前逊色不少,因为字迹总是很飘忽急躁。 连午后闲暇逗鹦鹉,不知裘宴说了什么,鹦鹉气得差点把尾巴毛都抖下来了。 袁烁看不行去了,简直想将此事告诉老夫人,让她老人家来管管,至少不要再嚯嚯他家小鹦鹉了。 阿宴,你最近怎么了?袁烁睁大了眼睛,一脸狐疑:你不会是被那山里的妖精夺舍了吧? 袁烁转了个方向看书,想什么,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妖精。 恰在此时,他的书童从门外进来了,口中喊着不好了。 什么事,好好说来。裘宴拿书指了指书童,后者立即停住脚步。 大少奶奶他他被盘子砸了! 什么!裘宴腾地一下从座椅上起来,气势冲冲的当下便要回裘家。 等一下,他还没说完急什么?袁烁连忙喊住他,对书童问道:你家大少奶奶伤得如何,是谁下的黑手? 没没伤着。书童却摇了摇头,当时大少奶奶从一家客栈下经过,也不知是哪个王八羔子,竟然把茶盘往下随手丢下来,这一下定然伤的不轻,可奇的是大少奶奶最后毫发无损。 袁烁听得胆战心惊,后来怎样了? 裘宴听闻沈戈言无事,一悬着的心便落了地,其他的事情也听不进去,旋即要动身回去看望他。 恋耽美 钓系魅魔擅长养鱼(22) 第32章 福祸相依 沈韶棠当时从客栈底下路过,眼睁睁看着那茶盘掉下来,再看着茶盘在空气中凝固,硬生生偏离轨线掉在离他一米远的地方。 他知道是谁做的,但是这么多人看着,总不能让这种离谱的事张扬开来。 于是,他装晕。 众人连忙喊着大少奶奶晕倒了大少奶奶被吓死了,夜色匆忙中,将他抬着担架,辗转送回了济心堂。 裘紫当然看出他没病,便给他吃了一副保心丸了事。 老夫人也忙托人来看望,还有裘宴和袁烁,更是忙不停蹄地来看他死了没有。 此时,裘宴坐在床边,把湿毛巾从他额头上拿下来,感觉身体可还有不适? 沈韶棠面色如纸,轻轻摇了摇头:无事,躺一会儿就好。 是啊,躺躺就好。裘紫将药柜门盖上,说风凉话。 三妹!裘宴低声斥责。 裘紫倒是有些莫名其妙,二哥,你这是怎么了,竟然为了他凶我? 我不是裘宴脸上带着歉意。 好了,时间不早了,济心堂要关门了。你要带他回去,还是直接在这躺一夜?裘紫一把将笨重的木箱子放在桌上了,发出不小的声响。 我等会儿就走。沈韶棠开口道。 他可不想在这地方睡觉。 一盏茶后,沈韶棠穿戴好衣裳便出门,裘紫和袁烁先走了,只有裘宴担心他独行危险,和他一路同行回家。 路上大部分时间在沉默,两人心里各怀心思。 可是,他们刚走出去不远,便有一名济心堂伙计急忙追上来,说道:二少爷等等! 有位病人过来取药,可是堂主不在,小的不敢擅做主张,请二少爷跟我回去一趟。 裘宴和沈韶棠对视一眼,后者轻轻颔首。 权衡一二,裘宴纵然私心不愿,但还是对那伙计说道: 带路吧。 裘宴被济心堂的伙计叫了回去,不知有何要事,临行前却再三嘱咐,让沈韶棠在原地等候。 沈韶棠裹着一件白色锦袍,在夜风中拢紧了衣襟,百无聊赖地往外面看,突然他的视野里多漫天的纸钱。 烟雾汇成一股,自下而上袅袅升起,纸钱有的化为灰烬,有的洒落满地。 恩公,来看看我婆娘吧!烧纸人大声喊道。 沈韶棠定睛一看,认出了正是当时在济心堂闹事的醉汉。 今日是你妻子忌日?他走近了,问道。 醉汉不喝酒时看起来很精神,四十开外的年纪,笑起来眼角往下褶,他拿着一沓纸钱,热情地抽出三分之一递过来。 是啊,她狠心地一个人走了醉汉眼含泪光。 恩公,你为何还不回家?现在夜深人静外面可不太平。 我在等人。沈韶棠一边将纸钱丢进火焰中,一边说道:你不必喊我恩公,该感激的人是裘大夫。 恩公沈公子说的是。 待纸钱烧尽,醉汉瞄了他一眼,忽然说道:沈公子等的人还不来,不如我护送您回去,老夫人也可放心。 沈韶棠本想推拒,但是醉汉扑通一声跪在他面前,顿时涕泗横流。 沈公子帮了我家这么大的忙,我若是不做些什么事情,不止自己良心不安,恐怕死去的婆娘也会责怪我! 似乎看出了他的犹豫,醉汉又道:我还有未烧的纸钱,可以沿路洒下,一来祭奠我家婆娘,二来可留下踪迹。 沈韶棠感觉越来越冷,应下的那一刻,却没看到对方眼底的一抹精光。 夜黑灯暗,从大道走入羊肠小道,他们身后跟着一路纸钱,若是回头一看,真有点叫人毛骨悚然。 忽然,沈韶棠看到前方多了三个人,见他们走过来也不避让。 三个人,都是粗衣打扮,左边翻着死鱼眼,中间脸上有道长疤,右边的獐头鼠目,像是外乡来的流氓混混。 哥几个等你那么久,你小子终于来了。疤脸男扛着一把砍刀,流里流气地说。 沈韶棠忽觉不对,他回头去看身旁的人,但是空空如也。连他们来的路上,不知何时也没有了纸钱的痕迹。 下一瞬另外两人便挡在他面前,堵住退路。 大、大哥我欠下的钱现在能一笔勾销了吧?醉汉没有骨气地跪在疤脸男跟前,肩膀瑟瑟发抖。 他自妻子死后,便在外面吃喝嫖赌,欠下了一屁股债。当时去济心堂讨钱的另一个原因也是为了还债,可是赌瘾哪有那么好戒? 沈韶棠脸色冷冰,那笔钱财不够你将妻子好好安葬吗? 什么钱财?你还有钱藏着没给我们?疤脸男一把揪起醉汉的衣领,唾沫喷在他脸上。 没有,都都给你们。 妻子死后只是被他草草葬在后山,一个小小的山丘上。 疤脸男手劲很大,重重地拍醉汉的肩膀,行哥几个检验一下货色,才能让老鸨给卖个好价钱,你麻溜地滚吧! 醉汉没敢去看沈韶棠,连忙感恩戴德地往前跑了。 跑什么我们哥俩会让你爽个够,尝尝□□的滋味死鱼眼双手就要往他身上摸。 我劝你们识相点,我家二弟就快来了! 獐头鼠目的咸猪手,往他屁股上一摸,淫.笑道:来了岂不是更好? 沈韶棠后退半步,趁其不注意抬腿往对方要害猛踹,也许是都觉得他弱不拉几,没人提防的结果,就是獐头鼠目痛的弯腰龇牙咧嘴。 哦我的命根子! 妈了个巴子!疤脸男扬起手,就把沈韶棠打得半边脸歪过去,又疼又肿。 他粗壮的手臂抓住沈韶棠的肩膀,翻了个面按在墙头,然后开始自顾自地解开腰带。 在三人灼热的呼吸气息中,无人发觉空气中的一丝异样,像是凝结成了水面的霜雾般,泛起一圈涟漪。 顾清仑隐在结界之内,刚想出手,却看到地面上渗透出古怪的黑雾。 黑雾慢慢地缠绕住几人的腿脚,像是一个个没有五官的影子,长而纤细的身体黏腻地裹住他们,发出享受的喟叹。 大哥这是什么鬼东西!死鱼眼惊惧地叫了一声。 然后,刀疤脸就听到他发出惨叫,活像屠宰场里被杀的肥猪,仿佛是经历痛苦折磨不能死,发出虚弱的求救声。 大哥 二弟,我、我在这!刀疤脸连忙拉住死鱼眼的手臂,但是对面轻飘飘的,被他扯回来了一只断手,身体不知所踪。 他慌得扔开那只残手,一时恐惧占据心头。 三弟他往前面一看,沈韶棠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颀长的黑影,笼在浓郁的黑雾之中。 你刚才碰他的是哪只手?黑影诡异地笑道。 你是人是鬼,我啊!刀疤脸的右手关节传来剧痛,然后便眼睁睁看着它一节节脱落。 你想对他做什么? 啊!!下腹的疼痛直接把刀疤脸疼昏死,歪歪斜斜地倒了下去。 黑雾褪去之后,只有一个颀长的影子抱着沈韶棠,他低头看着怀中人良久,然后轻轻落下极为珍重的一吻。 几个瞬息间,一团黑影消失在小巷中。 次日,沈韶棠在裘家醒来,什么都不记得了。 裘宴却说当时回家路上,发现他不见后,四处寻找无果,直到家里人来说他已经回了家,才放下心。 但是听闻沈韶棠差点被骗进窑子,连老夫人都气愤难平,裘宴带人去找醉汉,将其送去了县衙。 与此同时,县衙又接到报案。在一条小巷口里,有人发现了许多尸体碎块,现场地上墙上鲜血四溅,路人见了都忍不住干呕。 联系两宗案子,县官将醉汉认定为凶手,因为杀人手段残忍施行车裂。 第33章 神庙还愿 因为又一次大难不死,人人道沈戈言有神明护佑,将来必有后福。 老夫人更是万分欣喜,认为是山神显灵,希望他能回瑶山还愿。 半个月后,沈戈言感觉身体强健许多。近日闲来无事,本想自己前往瑶山,但是裘宴说什么都不放心。 这次袁烁家里有事,没有同行,所以路上只有他们二人。 山神庙内,日光熹微。 周围的陈设不曾改变,神台上的石像一手捻指,神情平静又悲悯,仿佛正在注视他们的一举一动。 沈韶棠将蒲团铺在地上,跪倒在神像面前,闭上眼睛,合十双手开始诚心祈祷。 仙师在上,能否听见我的心声? 片刻后,耳畔毫无动静,他有些失望地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身处茫茫白雾之中。 你为何来此地?一道缥缈空灵的声音响起。 沈韶棠眼底亮起一簇火苗,仰望着神像说道:我曾向仙师许过愿,后来多次承蒙庇佑,救我性命,实在感恩不尽现在特来上供还愿。 我不曾救你性命。那声音冷漠地说。 可是我能感觉到,仙师的存在。他语气从犹疑到肯定,双眸灿烂如星。 就当沈韶棠以为,声音不会再有回应时。忽然听到身旁有人走动,他纳闷地望着白茫茫的雾气,白雾翻涌间一个白色衣摆轻轻拂动。 看来,你还不算太愚钝。清冷的声音染上一丝戏谑。 沈韶棠直觉,此人正是暗中庇护自己的仙师。 仙师当初抹去我的记忆,却在暗中护我性命无忧,虽不知是何故,但这应当是我第二次见到你。 倏然,一阵压迫感直冲面门,因为对方弯下腰打量着他。 他们距离不过咫尺,沈韶棠感到心口发闷,不自觉地上半身往后倾,仿佛这样就能好过点。 第二次见,可还有心愿要许? 明明声音是从头顶传来,但是沈韶棠却感觉像是贴着耳根说的,他放在膝盖上的手暗中掐了自己一把。 头脑清醒后,便知道此刻可遇不可求。 我不想要这副泡在药罐子里的身子,就是因为自小带来的病症,我娘亲难以承受生活压力,改嫁他人,与我相依为命的爹也一生艰苦,最终郁郁而终。 沈韶棠眼睫颤了颤,眸光仿佛湖水腾起的雾气,水润朦胧。 假若一切能由我选择,那么我会继承爹的遗志,为沈家光耀门楣而不是日复一日困在深宅大院。 顾清仑默然听完,眼底浮现出不自然的情绪。 半晌后,他冷淡地开口道:我可以帮你,不过有个条件。 顾清仑要他今后每隔三年,都要上瑶山上供香火,直到百年之后,神像不再显灵方能作罢。 沈韶棠自然点头答应,这有何难的? 顾清仑站在他面前,双指并拢,将自身灵力汇成一股灵泉,灌入他的眉心。 灵泉拨开茂密笨重的藤枝,涌入干渴荒凉的丹田,充分地滋润呵护,使它重新焕发生机。 呜沈韶棠感觉浑身在发烫,不禁低声呻.吟。 他额头冒汗抽搐着躺倒在地上,衣物滚过枯叶皱皱巴巴,如画般的眉眼染上痛苦,添了几分破碎和凌乱的美感。 沈韶棠脑袋空白,微微喘着气,直到眼前的世界重新回归原位。 他刚刚苏醒,扶着自己的双手便悄然松开,如同羽毛一般飞走了,仿佛只是一个错觉。 感觉如何?顾清仑背对着他,负手而立。 我感觉整个人很轻松,像是脱胎换骨。沈韶棠神色茫然,语气却掩饰不住的惊喜。 我方才大致看了你的丹田,五根驳杂混乱不过,还不算无药可救。 这含蓄保守的语气,倒是没打击到沈韶棠,他心想仙师愿意帮自己已经是万幸,哪里还敢祈求其他? 时间飞快,已经到了出幻境的时候。 我有一个问题,不知当问不当问。沈韶棠咬着下嘴唇,面露犹豫。 其实自从那天遇险后,他心里也有疑惑,一路上始终惴惴不安。 他的目光从对方的腰身,游移到下颌停住,眨了眨眼睛道:那天夜里,真的不是你救了我吗? 但是,他瞬间感到脖颈一僵,像是被一道冰锥般的目光冻住,那声音陡然冷了下来: 你认为神仙都是随心所欲,残忍地取人性命? 沈韶棠连忙垂下脑袋,惶恐道:我并非那个意思,请仙师恕罪。 又是一阵沉默,然后仙师恢复平静,低声嘱咐道:杀死那三名歹徒的人绝非善类。你今后遇见任何人亲近,都要有所防备。 沈韶棠懵懵懂懂地点头,继而再三拜谢。 他再次闭上眼睛,明显感到周围环境发生变化。待睁开眼睛,已经回到了神庙内,一抬头便与垂着眼眸的神像对上了眼。 幻境中的时间流逝与现实不同,在一旁的裘宴看来,他只是静静地祈祷了片刻。 你许了什么愿望?他起身后,问道。 裘宴愣了一下,像是没想到他会问自己。 随即,他轻笑道:希望身边的人,平安顺遂。 还愿事了,沈韶棠和裘宴两人结伴下山,来时阳光晴朗,可是他们没走多远,天竟然开始下雨了。 天空阴蒙蒙的,雷电怒吼,倾泻着瓢泼大雨。 来时并未带伞具,情急之下裘宴脱下外衣,披在他和沈韶棠身上,加快奔跑起来。 前面有间小屋,我们进去避一避。裘宴侧过布满雨珠的脸,沉稳地说道。 沈韶棠点点头,外衣空间狭小,两人肢体难免碰到,他此时也顾不上什么礼节,避雨要紧。 那间小屋不知荒废了多久,散发着一股腐朽的味道。 裘宴将外衣垫在地上,让他坐下来,委屈嫂嫂了,我们今夜得在这借宿了。 沈韶棠淋成了落鸡汤,一边吸鼻子,一边抱紧战栗的身体。 咯咯咯 什么声音他脸色微白,倏然看向门外喃喃道。 外面雨小了许多,只是在朦胧的水帘中,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缓缓靠近这间小屋。 哪来的声音? 我去找些食物和水,你一定不要离开此地。 不要去。沈韶棠脸色难看,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放心。 裘宴以为他害怕,便安抚性地笑了笑,然后出了木门。 过了一会儿,沈韶棠再抬起头看去,却不由得一愣。 因为,他在裘宴远去的背影上,看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黑气,牢牢地将其缠住。 裘宴行至一个土坡,准备摘些野草回去。 可是,当他不经意地往坡下看,却眼前一黑,突然的失明令他惊恐不安,接着脚下踩到一些碎石。 恋耽美 钓系魅魔擅长养鱼(23) 高坡下面是一片芭蕉林,裘宴从上面滚下来,途中不乏粗粝石头,他硬生生撞上去,落尽灌木丛不省人事。 殷于野站在不远处,嘴边挂着一丝讥笑,然后食指指尖微动。 一颗大石头在山坡上摇摇欲坠,很快便失去平衡掉了下来,朝那片灌木丛狠狠砸去。 事情本该如此,石头却在半山腰被一股力量拦截,倏然弹回到坡上。 多管闲事。殷于野五指收拢,阴鸷地看着身后。 你杀了相泽寺佛子,佛宗岂能放过你? 顾清仑身形在山野中显现出来,白衣长袍飘逸似仙。 他兴许是真的动了杀心。 我又不会真的杀了他,不过是废了他全身筋骨,直接躺完下半生,不一样是历劫了? 殷于野冷笑了一声,语气漫不经心,仿佛只是残酷地陈述某个事实。 总之,这是佛子的劫数,你我皆不可干预其中。顾清仑镇静地说道。 不可干预?殷于野眼神暗含讽刺,扶渊仙君真是两面派典范,既如此又何苦为一个凡人洗髓? 顾清仑掌心悄然握了握剑柄。 是他先将尹澈从我手中夺走,历劫成功与否与我无关,我偏要去亲身干涉! 殷于野身形化作一团黑雾,消失在茂密山林间,一圈圈回荡着余音。 这件事开始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了。 顾清仑皱起眉头,冷淡的眼眸里,涌现一丝愧疚之色。 尹澈,你能够坚守本心吗? 第34章 一夜过后 裘宴回来的时候,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完好,他湿漉漉的衣服上,沾满了污泥和鲜血,发出刺鼻血腥的气味。 他站在木屋门口,电光划破夜空,照亮了那张冰冷狰狞的脸。 从昏迷再到清醒,他凭着一点微弱信念,忍受痛苦和寒冷,自陡坡下爬了起来。 啪嗒。一个布包掉在沈韶棠面前,许多红色的果子散落出来。 让你久等了。裘宴的声音有些喑哑,坐在他身旁。 你身上的伤让我看看。沈韶棠小心翼翼地说道。 裘宴却摇了摇头,不是什么要紧的伤口,我已经处理过了。 说罢,便转过身,躺在枯草地上似乎是睡着了。 天亮之后,沈韶棠却发现裘宴发了高烧。 他想用泉水简单地退烧,但是并不管用,期间还发现裘宴身上遍布了道道细细的伤痕,像是皮肤被石头割裂。 在山上等待救援,无异于坐以待毙。沈韶棠决定带着他下山,寻找求救的机会。 他将裘宴靠在身后,几乎是扛着个比自己高的男人,往前挪动了一步,差点连带着裘宴两人摔下去。 片刻后,沈韶棠带着裘宴,步步艰辛地走下山道,当抵达山脚时,发现那里聚集了一群人,每一个面孔都有几分熟悉。 裘家的仆从婢女,本想抄起工具进山搜寻,发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大少奶奶,所有人都发现了他们。 过了一会儿,老夫人便在素雪的搀扶下,穿过人群来到沈韶棠跟前。 乖儿媳!当看到他身旁的裘宴,她不禁老泪纵横,宴儿宴儿你舍得撇下娘亲吗?你开口说句话啊 他只是昏了过去。沈韶棠道。 闻言,老夫人才抹了抹眼泪,快将他带上马车,让紫儿瞧瞧。 沈韶棠本想将裘宴交给别人,但是对方的手一直攥着他的胳膊,怎么都扯不下来,无奈只能由他将人送过去。 马车上,裘紫见到自家二哥这副惨样,也露出惊异的表情,心里也万般难受。 二哥是个读书人,向来斯斯文文,她未见他伤得这般重。 在马车上只能简单包扎,想要治好裘宴的伤,还需要回裘家,开几服药吃才行。 到了傍晚,裘宴便悠悠转醒了。 他睁开眼望着满屋子的人,只觉得吵闹,开口便问沈戈言在哪里。 老夫人满脸心疼,便让人将他叫过来。 沈戈言人已经恢复大半,只是精神有些疲倦,他站在底边,刚俯下身把药碗放在床头,手腕便被裘宴抓住。 裘宴眼底闪光欣喜的光,你有没有受伤? 沈戈言微微皱眉,我并无大碍,倒是你要好好休养。 一旁的老夫人目光顿了顿,然后逼自己从那两只亲密的手移开,然后低声提醒道:宴儿,快些把药喝了。 喝药时,裘宴也直勾勾地盯着沈韶棠看,见他要走,连忙开口阻拦:除了喝药便是睡觉,整日烦闷无聊,嫂嫂能否多留一会儿,与我说说话? 病人的请求,总是不好拒绝的。 老夫人微微叹了口气,便带着其他人离开了,因为担心其他仆从照料不周,便将素雪留下来照看裘宴。 瑶山的事,切不可传扬出去。裘紫是最后一个离开的,她提着药箱,踏出房门时,对素雪说道。 奴婢保证会把秘密带入坟墓里。 希望其他人也是如此。 素雪将裘紫送走了,回来却发现几名侍女正蹲在花丛里,正盯着屋门看。 大少奶奶和二少爷,在房里做什么? 旁人探病不过一会儿便走,大少奶奶自上午便来了罢 正在她们想要深入探讨时,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呵斥。 好大的胆子,大少奶奶来干什么,是你们该说的? 素雪面色严厉,冷着声道。 几名侍女面面相觑,然后纷纷起身,讪笑道:姐姐误会了,我们现在就走 她们走出了园子,在拱门门口有人发出啊的一声,原来是撞到了人。 侍女捂着发红的额头,连忙道歉:袁公子,我不是有意的。 袁烁见到女孩貌美,心下一阵荡漾,连想骂人的心情也一干二净。 他宽容地笑道:快别这么说,我也走得急。 不知袁公子是否来找二少爷,奴婢多嘴说一句,现在二少爷和大少奶奶有约,正不得空。侍女紧抿着唇,欲言又止。 如何不得空?袁烁没听明白,他们有约又如何,自己不能临时加入吗? 三个人一起?侍女听出他的意思,脸色蓦然一变,煞白煞白的。 她看袁烁的目光,都变得鄙夷起来,袁公子,切莫说笑。 然后,其他侍女便拉着她,行了一礼后火速逃离现场了。 袁烁一头雾水的站在原地,思索半晌后,握成拳头的手敲了下另一只掌心。 难道他俩是在幽会?他一副被雷劈了的样子。 思及此,他脚下默默转了个方向,现在不去找裘宴,他来裘家就只能去老夫人那儿。 烁儿。老夫人隔着老远,便高兴地叫他的名儿。 屋里的另一个侍女谨秋,招呼着他坐下,为他斟茶倒水。 老夫人面色红润,竟是愈发显得年轻了。袁烁露出标准的讨好式笑脸。 被他的乖觉逗笑,老夫人慈祥地点了点头,看着他问起了家中父母健康,以及生意如何。 袁烁一一应答,没有半点含糊。 当谈到裘宴此次从山上回来的情况,老夫人情绪明显有些低落,早知会有祸事,我便不该让他二人上山,如今宴儿还在养伤,不便出门。 你如何知道此事?她抬眼疑惑地问道。 袁烁挠了挠头,我是听外面的人说的。 外面如今在谈论什么? 外边都在传阿宴和嫂子在山上共处一夜,造谣诽谤他们之间的感情。 袁烁咽了咽口水,抬起眼睛去看老夫人的反应。 老夫人脸上没有了笑意,声音有些严肃地说道:烁儿,我问你件事,一定要老实回答。 您说。袁烁坦荡道。 几日前,我听街上卖炒栗子的老李说,你从沈戈言那买了许多画,可有此事? 袁烁感到一阵不安,确有此事。 老夫人眼神犀利如刀,你买那些画,是为什么人做的事?金钱可无法笼络你。 在强大的压力下,袁烁还是供出了裘宴,可是,这证明不了什么,阿宴只是想帮嫂子,绝无二心呐! 至于那些贱人说,他俩从早到晚共处一室,我看都是风言风语,这世上有几个男人能对着男人动心思 说道末尾,袁烁忽然住了嘴,因为他想起来裘家大哥,不就是那万分之一嘛。 然后,他这番话语,让老夫人察觉到不妙,顿时神情陡然变冷,还有一丝愤怒。 袁烁简直想扇自己巴掌,那件事竟然叫自己说漏了嘴,本不该让老夫人知道的。 在裘宴房门外,素雪正从厨房端了碗药,打算敲响木门之前,她犹豫了一下,然后轻轻叩门。 二少爷,到喝药的时辰了。 她想了想,应该再提高声音,可是下一瞬便有侍女从门口小跑进来。 侍女指着门外,断断续续地说道:老夫人来来了! 什么?! 素雪还来不及做什么,老夫人便推开侍女,径自走了进来,脸色格外的难看,仿佛动了火气。 宴儿,为娘来了,你也不想开门吗?老夫人沉声道。 素雪不敢开口,不用联系前因后果,她便知道这是暴风雨的开始。 第35章 如故人归 沈韶棠已经在床前坐了一下午了,裘宴根本不松手,换着法子软言巧语留着他。 阿宴,时间不早了沈韶棠不觉察地抽出手。 裘宴脸上的笑容凝固,突然撇过脸,拳头抵着嘴唇:咳咳 戈言,你是厌烦我了吗?也是,我现在这副样子,到哪都是个拖累。他神情黯淡,嘴唇发白,像是病入膏肓的人在说着遗言。 沈韶棠被噎了一下,不禁有点心软。现在裘宴还病在床上,自己语气再重一些,恐怕就能把人气死。 但是,他们怎么说都有层关系在上面,平时避嫌还是必要的。 我也有些饿了,不如明日一早来看你?他找了个台阶下。 但是裘宴却视若无睹,双手撑着床沿,转过头去喊素雪。 然后,对沈韶棠温和地笑道:正好,你吃了晚饭再走。 恰在此时,一道愠怒的声音自门外响起。 宴儿,还不开门!老夫人提高了音量,说道。 接着,门被推开了,外面的人一眼便看到了里面的情形,所有人都脸色一变。 裘宴上半身往前倾,本意是想寻找下人,又转过脸对沈韶棠说话,从另一个角度看来,就像是两人亲上了。 他们同时回过头,迎面见到老夫人满脸怒容,沈韶棠身正不怕影子斜,神情还算镇定,倒是裘宴眼神掠过一丝慌乱。 娘,你误会了,听我解释 沈韶棠怕他越描越黑,便抢先道:娘,阿宴现在尚未病愈,我不放心假手他人,便过来照料他,说一些近日发生的趣事解解闷。 他看了一眼裘宴,后者自觉闭嘴。 老夫人脸色仍不见好转,宴儿将来要娶妻,人言可畏你们总归要避嫌。 沈韶棠眼底的笑意也减淡了,娘不放心我,我日后便不来了。 他看上去太坦荡了,让人没办法再心生怀疑。 老夫人看着他们,没在说话。她总觉得有些奇怪,不止是这二人,更是自己的情绪,方才仿佛有个声音,一直在催动她的怒火。 那些流言就像刽子手,能将人心剖的鲜血淋漓。 老夫人回去了,此事站告一段落。 可是,沈韶棠将要出门的时候,裘宴还是依依不舍,从窗口目送他远去。 夜深人静,裘宴正在屋里熟睡,兴许是做了噩梦,他皱起眉头,不舒服地侧过身睡觉。 忽然,床前清冷的月光之中,有道细长的影子生长出来,影子的轮廓像极了一个人,他凉薄的眼神如刀般扫了裘宴一眼。 接着,便将一封信放在桌上,便消失了。 三更半夜,沈韶棠便被裘宴吵醒了,他推开门,不解其意地看着他。 没想到你也和我一样裘宴有几分难为情,羞涩地垂下眼睛,像是不敢正眼看他。 ?沈韶棠更迷糊了。 跟我走,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说罢,裘宴认为他是紧张,便壮着胆拉过他的手腕,加快速度往某个方向走去。 他力气大,沈韶棠挣扎地很困难,你你要带我去哪里? 裘宴听出了他声音里的期待,语气充满了喜悦: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既然你与我心意相通,何须管他人眼光? 裘宴,你疯了!沈韶棠奋力挣脱,神情染上怒色。 裘宴站在梧桐树下,对方的怒火烧得他不知所措,此时夜风也吹散些许心头的兴奋,他拿出那封信,受伤地问道: 明明是你约我出来,还说要与他远走高飞。 沈韶棠只是冷漠地看着他。 正在此时,家仆拿着棍棒从四面八方涌上来,将他们团团包围。 放肆,你们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老夫人怒气冲冲地赶来,手里还拿着另一封信。 次日,裘宴被五花大绑,送到了裘家祠堂。 昏黄的烛光和白色的幔帐,正中央供奉着许多灵牌,若有若无的冷风,仿佛无孔不入,显得整个祠堂愈发阴森。 这里是裘家的宗族祠堂,若无重大事件,一般不会向外打开。 此时,老夫人和几位叔叔均在席间,他们坐在暗红色的厚重木椅上,每个人脸上都挂着严肃刻板的神情。 他们被带到这里,裘宴膝盖一疼,被迫跪了下来。 你这个逆子,抬起头好好看看这里,当着你叔叔伯伯的面还有你大哥,老实回答!老夫人浑浊的眼珠瞪着他,恨铁不成钢地说道。 裘宴感官还有些麻木,他慢慢抬起头,望着那些密密麻麻的木牌子,上面一个个或长或短的字,仿佛是咒语将他的心压得喘不过气。 他曾来过三次,第一次是六岁那年父亲病逝,第二次是大哥意外身亡,今日便是第三次了。 呵这小小的玩意儿,竟能困住那么多灵魂。 裘宴,伯伯再问你一次,你如实说来便可安然无恙。一位年长的,留着八字胡的男人说道: 恋耽美 钓系魅魔擅长养鱼(24) 你昨夜想带着他去哪儿?他指了指沈韶棠。 沈韶棠看着裘宴,为他捏了把汗。 带他离开这里。裘宴垂着脑袋,声音很轻很飘忽。 为什么要带他离开?八字胡男人身体向前,一只手搭在扶手上,眼睛眯了起来,迸发出锐利的光。 裘宴垂在身侧的手,渐渐握成拳头,微微颤了颤。 我喜欢他。 话音刚落,祠堂内安静的落针可闻。 如此看来,裘宴身为家中唯一的男丁,不仅对大哥的妻子动了别样心思,还准备带着人远走高飞。 这种事情几乎颠覆了众人保守观念,看上去违背伦理道德又十足的离经叛道,岂能为世人所容? 霎时间,席间一片沉默,俱是未从震惊中缓过神。 啪的一声,裘宴被打歪了头,一个巴掌印在他脸上清晰可见。 老夫人怒火攻心,孽障!我就不该生了你! 来人,宗法伺候! 娘 沈韶棠还未出声求情,旁边的叔叔便拉着他,示意他禁声。 有人将一个盘子,和一根粗壮的鞭子拿了上来。 老夫人拿起鞭子,重重地抽打在裘宴身上,鞭子由特别的材料制成,打在皮肉上堪比凌迟的疼痛。 裘宴硬生生抗下第一鞭,拳头上青筋凸出,下唇已经咬出了血。 你怎么对得起你大哥! 赫儿若是九泉之下知晓了,岂能安息? 你若是不悔过,一意孤行,今后你与裘家便毫无干系! 裘宴脖颈涨紫红,神经濒临崩溃,他额头大颗大颗的汗珠落下来,却只是紧紧抿着唇,直到再也忍不住,身体重心不稳倒在地上,哇的一声吐出鲜血。 鞭子没有再落下了,他眼前的视野逐渐模糊,想去寻找那人的身影,却只能看到那块漆黑的灵牌。 上面是他大哥的名字。 恍惚间,他看到一个黑色的影子,出现在灵牌跟前。 胡搅蛮缠,我便让你死心。一个阴冷的声音在他耳边炸响。 随后,黑影化作一缕青烟,钻进了灵牌。 裘宴眼睛瞪大了,看着那空无一人的牌位,惊恐地自语:大哥 他看上去有些神智错乱,众人明了再打下去,裘宴可能会死。 老夫人火气上头,一副要跟裘宴大义灭亲,断绝关系的架势,此时无人敢上前阻拦。 这厢,沈韶棠不时地望向门口。 他方才见事情不妙,已经叫谨秋去找袁家老爷子来,老爷子年轻时与老夫人交情甚笃,如今只有他能说得上话了。 可是,让沈韶棠想不到的,是谨秋不但没找来袁老爷子,甚至带回来一个爆炸性的消息。 祠堂门口不知何时聚集了人,他们多是相近的街坊邻居,听闻消息过来看热闹。 沈韶棠手指攥紧衣摆,心情焦急不下之际,便听见门口有人硬闯进来,似乎是谨秋。 谨秋身后没有人跟来,进来时连看也不看他。 老夫人大少爷他他回来了! 沈韶棠怀疑自己听错了。 只见向来稳重的谨秋从门外跑进来,跪在老夫人面前,神情焦急。 你说谁回来了?鞭子还在滴血,老夫人错愕地回过头。 是赫少爷,他活着回来了! 老夫人不悦地皱起眉,谨秋,你胡言乱语些什么,赫儿他早已经 满身鞭痕的裘宴动了动嘴唇,此时也难掩震惊,这绝无可能 只听门外熙熙攘攘,充斥着各种惊异和寒暄的声音,仿佛出了什么大事,乱成了一锅粥。 沈韶棠难以置信,这怎么可能呢?人死复生 门外走进来一名身材颀长的男人,他身着黑色长衫,领边和袖口都绣着暗色云纹,面容清俊贵气,举手投足间透着磊落君子之风。 男人目光在室内扫了一眼,在沈韶棠身上停了一会儿,唇边牵起一抹邪肆的笑容。 我不在家的这段时日,竟发生了那么大的变化。他的声音如碎玉击石,落在沈韶棠耳中,却有几分熟悉。 看着对方伸过来的手,沈韶棠愣了一会儿,那修长漂亮的手指,完美的如同上帝精心雕琢所成。 这个男人给他的感觉很危险,倒是很像殷于野那家伙总之,绝无可能是他那死鬼丈夫。 男人眼底除了情深似海,还有他看不清的晦涩情愫,听其柔声说道: 把手给我。 作者有话要说: 裘家老大早投胎了,这是殷于野装的啦qwq 第36章 你是我妻 沈韶棠看着面前的人,心脏没有一点加速,这具身体的本能分明告诉他,自己不认识这个男人。 但是,也许是男人的眼睛有某种魔力,他慢慢地将手放了上去。 殷于野眼里闪烁着戏谑的光,然后轻轻握住了他的手,风度翩翩地将人拉了起来。 赫儿赫儿,真的是你回来了?老夫人眼含泪光,她不敢上前,仿佛想要确认清楚。 孩儿让母亲担心了。他喊人的时候,面不改色,甚至露出了几分愧疚。 你真的是我的赫儿?老夫人伸出手想去触摸他的脸,干巴巴的手指微微发颤。 长子的脸仿佛停留在最青春时,如今突然出现在眼前,就像是梦般恍惚。 殷于野思索了一会儿,便微微躬下身,使得她的手可以碰到自己。 老夫人的指尖碰了碰他的脸颊轮廓,喜极而泣:身上是热乎的菩萨可怜我将来不得寿终正寝,把你送回我身边了。 是啊,老夫人切莫伤悲。谨秋在旁劝道,大少爷回来便是天大喜事。 她本来依照计划去请袁家老爷子,却在人群中撞到了一人,抬起头便惊讶地什么都忘了。 赫少爷,竟然还活着。 对方沉着冷静,仿佛知道所有事情,只叫她带路回裘家祠堂。 而其他长辈叔伯也纷纷相劝,正要跟这位凭空出现薛大侄子客套两句,却听老夫人用力将鞭子在地上一抽。 她态度骤然变冷,问道:那时候,裘家上下都以为你死了,你到底去了何处? 是啊,大侄子,这又是什么情况?裘家伯伯问道。 当时我确实命悬一线,兴许是老天爷垂怜,给了我一次重生的机会说来话长,不如回去后我说与您听? 二弟你觉得如何?殷于野睨了一眼地上的人,凉薄地笑了笑。 裘宴如芒在背,脊骨线瞬间变得僵硬,他的手攥紧了,抬起眼睛去看大哥,眼底的惊异和绝望糅杂成一抹黯淡。 刚才,那东西到底是什么? 哼,别提这小子,只会给裘家丢脸!老夫人连忙阻止,生怕叫裘赫寒了心。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二弟做错了事,您可以罚他,何必亲自动手,气坏了身体?殷于野没有亲故,但演起二十四孝子游刃有余。 听他一番宽慰,老夫人心情舒畅了许多,当有仆从将裘宴带走时,也没有阻止。 娘,儿子先行一步。裘宴被两旁仆从搀着,冷汗涔涔,哑声说道:多谢大哥 在经过沈韶棠的时候,他脚步停了一会儿,然后才头也不回地出了门。 殷于野目送他出了门,唇边的笑意也消失无踪。 谨秋,你去看看。老夫人背对着他们,谨秋应了一声,追上去。 宴儿的事暂缓再议,今日我也有些乏了,各位请便。老夫人疲倦地说道,末了她看向沈韶棠道:言儿,你也留下。 在他二人面前,老夫人面容慈祥,这一幕仿佛与当年新婚燕尔重叠,如此般配登对,岂会逊色别的什么才子佳人? 沈韶棠挨着殷于野坐下,他像是还没从惊吓中回过神,对外界的反应也是缓慢的。 其实他只是担心说错话,因为他根本不了解裘赫这个人,在原著里裘赫就是个工具人。 因此,他心态还有点侥幸的意思,想看殷于野露出马脚。 但是,殷于野和老夫人的对话中,句句合理有逻辑,反应极快滴水不漏,恐怖的是连一些细节都了如指掌就像是对原身本就很熟悉。 连编故事也编得有模有样,譬如裘赫跌下山崖那一段,因山下林木深邃,便说自己醒来后被一个猎户所救,却失去了记忆。 而他恢复记忆后,第一时间便是回家,但是猎户年纪大了,忽染重病无人照料,他为报恩情便留下来照顾猎户,送他最后一程。 因此耽误了许多时间,一直到三天前料理完所有事情,裘赫便下了山,循着水流的方向找到了村庄,再跋涉山水,千辛万苦回到了城里。 没想到我儿受了那么多苦难,都怪为娘无用 老夫人一边说着,一边低头用手帕擦拭眼角,神色愧疚又心疼。 我心中挂念家中母亲弟妹,还有日日夜夜想着,日子便不那么难过了。 殷于野的手穿过靠背的缝隙,精准地放在沈韶棠的后腰上,也不乱摸,只是轻轻地握住那柔软的腰肢。 两人并坐隔着桌子,老夫人在对面并不能看到这些小动作。 耍流氓呢! 沈韶棠抬起眼眸瞪了他一眼,因为眼睛过于漂亮,看起来更像是挑逗。 言儿,你身体可是不适? 忽然,老夫人看向他,眼神中真实透着疑惑和关心。 沈韶棠后背一僵,没敢乱动了,他勉强地笑了笑:我没事,娘不必担心。 老夫人一副了然的模样,不知道误会了什么。赫儿,你离开的这些时日,言儿受了不少苦,你要多多陪陪他。 待事情交代完毕,老夫人便十分体贴地将两口子赶走了。 此时正值午后,道路上冷清清的,经过梧桐树下时,有暖风悄悄入怀。 金灿灿的阳光透过枝叶,细细碎碎落下来,像是误入人界的精灵。 你为何一直跟着我? 走了半天路,始终不见殷于野回自己房间,眼看就要到家门口,沈韶棠忍不住问道。 他停下来,对方也跟着停住脚步。 殷于野默然打量他半晌,忍俊不禁道:你是我妻,不跟着你还能跟着谁? 我管你跟谁 说还没说完,沈韶棠就沉默了,他表情略微一变,想起来他俩既然是夫妻,那也应该睡在一个屋? 都是为夫的不是,害你伤心流泪。往后我会对你好不会再让你独守空房。殷于野缓缓靠近,三分戏谑七分认真地说道。 日光和阴影覆在沈韶棠身上,他望着愈来愈近的俊美容颜,一时忘了后退,对方晦涩不清的眼眸中,恍若深渊开始翻涌,水面上倒映出他惊愕的脸。 所以,别再生气了好吗?温润多情的唇落在他颈侧,这个吻饱含温柔情意,使身上的人气场上都温和了下来。 殷于野单手强硬地将他拥入怀里,却俯下高傲的头颅,轻嗅着他身上熟悉的气息,混杂着清新的梧桐叶和阳光的味道,他微微眯起眼睛,享受着这一刻的安全感。 沈韶棠身后抵在树干,双手手指抠着书皮,直到殷于野将他松开了些,他才扭过头,刷的一下从树干和对方的缝隙间溜出来。 请请自重。他冷淡地说道。 说罢,便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堪堪在撞到另一棵树之前,脚下转了个弯儿。 他摸了摸额头,直观的感觉到天气升温,回了屋要将一两件厚衣物收起来才好。 殷于野站在梧桐树下,望着他逃似的背影,无奈地笑了一下,紧接着跟了上去。 不过三日,全城人都知道裘家大少爷死而复生的消息。 当天,许多人聚集在济心堂门口,目的就是为了见见这位传奇人物。 大少爷模样还是从前那般,会说会笑,我看不像诈尸 我听老人说,大难不死的人都有奇遇,不知是得到哪路神仙相救。 是啊,是啊! 底下人们起着哄,让殷于野吐出秘密,言语中不尽尊敬,甚至有些人发出阵阵嗤笑。 殷于野自然不会与凡人计较,他站在门前,一只手背在身后,姿态俨然是意气风发的儒雅君子。 他从容一笑,道:这生死之事,向来由天注定,我命不该绝,定然是心中牵挂所致。 说罢,目光落在身旁的沈韶棠身上。 当着外人的面,说些什么乱七八糟的沈韶棠神色略微不自然,撇过脸去。 其他人不解其意,却有人坏笑着故意说道:大少爷可有另娶的人选?便是进门做妾也无不可,用喜事冲去霉运,保管日后鸿运通达。 殷于野目光森森地扫向他,直到对方吃瘪闭了嘴。 我此生只娶他一人,他的灵魂将永远属于我。他抓住沈韶棠的手,十指相扣,光明正大地展示在众人面前。 这种毫不掩饰的爱意,像是在宣告某种占有权。 你一直是我的意外之喜。 殷于野专注地看着他,眼底温柔缱绻,如同夜风吹过孤寂的山野,绽开满山花海。 容易使人一不留神,心跳漏掉半拍。 第37章 探望裘宴 他们到大厅的时候,从密集的人群中,看到了坐在桌台前的裘紫,周围并无伙计打下手。 她正在为病人看诊,只是眼下泛着淡淡的青色,夜以继日的看诊,使她看上去颇为憔悴。 每当自己想要放弃,便会想起能将济心堂撑下去的人,如今只剩下她了 好了,下一位。裘紫眉眼尽是疲倦,她没有多少休息时间,便开始为下一个病人把脉。 忽然,她看到了人群中忽然安静下来。 殷于野带着沈韶棠徐徐走来,他脸上带着一抹笑意,目光温和地望着她,三妹,许久不见。 眼前的人与记忆中的哥哥恍然重叠,仿佛就在昨日,裘紫蓦然睁大了眼睛,眸光微闪。 不久前,她听闻大哥回来的消息,本以为是听错了,加上近日济心堂病患多,抽不开身去验证这个谣言。 大哥?她惊疑不定地看着他,颤声道。 这里有我和你嫂子,你放心回去歇息罢。 裘紫看了满堂的人,再看了看他,神色犹豫不决,默然不语。 殷于野微微叹息,背着手走到她跟前,无奈地说道: 三妹,你还是和儿时般,什么苦都爱自己藏着,五岁那年摔进冰湖,死活不肯让爹看看,硬生生抗到了早上,后来又是大病了好几日 恋耽美 钓系魅魔擅长养鱼(25) 裘紫一听这话,儿时的回忆便一幕幕涌现出来,那时是因为二哥疏忽,忘了将她带回家,是大哥摸着黑来找自己,后帮她瞒着爹和照顾自己的人,一直都是大哥。 这件事,连二哥她都没说过,只有他们两人知道。 你日夜劳累,再继续恐伤身体,你先回去歇息我和你嫂子晚些去看你。殷于野温声说道。 裘紫瞬间泪如雨下,她连忙转过头擦拭泪水。 拜托大哥了。她道。 殷于野轻轻颔首。 伙计将她往里间带去,裘紫的身影便消失在大厅,只剩下静默等待的病患。 殷于野撩起衣袍,气定神闲地坐在诊台前,神奇的是当他出现后,嘈杂的大厅内一片安静。 这位裘家大少爷奇迹生还,已经被人口口相传。 他为人看病,通常无需多言,看一眼便大致知晓病因,令人称奇。 临近结尾,只见裘家大少爷转过头,敛眸垂下长长的羽睫,侧脸五官愈发精致立体,朝一旁在整理药材的男人悄悄说道: 今晚,你可有其他事情? 沈韶棠微愣,没有。 那随我去看望两位弟妹罢,许久未见,倒十分想念他们了。 沈韶棠手一顿,然后默默转开脸。 两人从济心堂出来,回到裘家与老夫人吃过晚饭,恰好二弟和三妹都抱恙在身,老夫人言词间皆是担忧,他们便去尽身为长辈的责任。 裘紫精神过度劳累,歇了一晚上便好了许多,见他们来甚至高兴地起身迎接,当然最后被殷于野严厉阻止了。 他们坐在一桌,用着裘紫做的饭后点心,谈笑和谐。 尤其是谈论起从前有趣的事情,裘紫更是露出真心的笑容,说话的频率比平常多,在大哥面前,完全就是另一个自己。 当他们拜别裘紫,后者仍依依不舍,但是时间不早便只能目送两人离开。 半个时辰后,他们叩响了裘宴屋门。 是一个年纪很小的书童出来开门,三更半夜不睡觉,什么人他看清他俩面貌时,讶异的表情中透着一丝古怪。 原来是大少爷和大少奶奶,快快有请。书童打开门,脸上满是笑容地迎他们进来。 殷于野微微颔首,牵着沈韶棠的手,无视仆从暗中打量的目光,大大方方迈进了门槛。 他们坐在堂前,一盏茶过后,书童便掀开了里间的帘子。 刚踏入卧房,沈韶棠便皱起眉头,胃里一阵不适。有一股浓重的药味扑面而来,里面侍奉的女仆收拾药碗,经过他们时行了一礼。 裘宴躺在床榻上,见状就要掀开被子起身。 二弟!他的一只脚刚落地,殷于野立即佯装生气,出声喝止。 裘宴要下不下,只能面带牵强的笑容,讪讪地坐了回去,沈韶棠见他动作艰难便想帮忙。 手腕却被一只强硬的手攥住,力道恰到好处,将他的手压了下去。 大哥帮你。殷于野绵里藏针地笑了。 干脆利落地把人扶着,半坐在床头后,他们终于开口说话了。 裘宴病了几日,脸上毫无血色,身形已经消瘦的有些夸张,而且精神状态看起来,比那日在祠堂受罚还要萎靡。 裘宴目光落在沈韶棠脸上,凝滞了一会儿,然后被殷于野的肩膀挡住了,他这才看向自家大哥,平静地说道: 大哥,是娘让你来看我吗? 娘自然记挂你的身体,她向来嘴硬心软,这你也应该知晓,况且我和你嫂子也很担心你。 这我明白。裘宴放在棉被上的手,悄悄收紧了。 他佯装镇定,抬头说道:大哥,你和从前一点都没变。 是吗?殷于野笑了笑,二弟倒是比从前沉默得多。 裘宴心中暗想,不是沉默,是不知如何开口。 单是病情也不该如此,不知是出了什么事? 我自己想的多,近日又吃不下药,才使得病情加重与他人无关。 阿宴,不吃药身体怎么好?沈韶棠闻言,皱起了眉头。 裘宴轻轻咳嗽了一下,脸上透着薄红,他笑着摇了摇头,我心里有数,不会妨碍身体的。 沈韶棠更不以为然,三妹叮嘱你每日吃药,难道你心里比她还有数? 正好,侍女又端了碗药,在门口犹豫要不眼进来劝劝。 二少爷近日不喝药,可有按时喝粥?沈韶棠摆正脸色,问道。 侍女目露惶恐,这两日,二少爷不吃不喝,奴婢劝也无用 裘宴脸色瞬间沉下来。 沈韶棠也不管他心情如何,将那碗药端过来,顺便拿了包蜜饯,便想过去喂他把药吃下去。 我来。中途便被殷于野截胡了,对方神色也有点微妙,当着他的面喂别的男人? 沈韶棠自然无话可说。 喝吧,二弟。殷于野笑容带着一丝阴冷,舀了一勺递过来。 裘宴连忙将脸上的细微表情藏起,可是那缕失望却没能逃过殷于野的眼睛。 喝完药之后,三人又闲叙了一会儿。 窗外月色渐浓,殷于野担心路上寒气重,叫沈韶棠染了风寒,便开口道别。 咳咳裘宴不可觉察地瞥了沈韶棠一眼,眸光闪烁,然后垂下眼睛,道:大哥还愿意来看我,我心里感激不尽。 殷于野仿佛没发现,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道: 这话怎么说?你我终究是兄弟,这是一生都无法改变的事实。 说罢,殷于野便携手带沈韶棠踏出房门。 下一刻,床榻上的咳嗽声愈发剧烈。 裘宴脸上泛着一层酱红色,胸.口迅速起伏着,他慢慢平复喘息,眼底却布满红血丝,锥心的痛苦蔓上心头。 他们一生都是兄弟也就是说,自己和沈戈言之间,从今往后只能也只会是叔嫂关系。 假若此时他有勇气追上去,再做点什么挽救,也许结果会不一样 裘宴想要起身下床,但是身体却并不听从他的意愿。五指狠狠地攥着床边的幔帐,直到指关节变成冷白,手指因用力过度而颤抖,将幔帐撕下来一片。 他嘴唇颤了颤,眼神瞬间黯淡,连焰火的光也照不亮。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三日后,全国各地都爆发洪灾水涝。各城各州的百姓失去庄家和家,并深受其害,每日都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他们所在的城镇,也在一场大暴雨之后,附近多地山体塌陷,造成水患,部分百姓流离失所。 在裘赫的主张下,济心堂收留了一些无家可归,还有生病的人,还发放米粥给饥饿的百姓,不收分文。后来水患渐渐停止,他告诉老夫人,希望能派人去找到老猎户的坟墓,为其修缮墓碑。 老夫人感怀他一片赤诚,遂派人去几番寻找,暴雨停止后,他们果真在山上找到了老猎户的坟墓。 沈韶棠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因为找到墓,便算是裘赫得救的强硬证据,另一方面也体现出他为人的高尚品行,令人钦服。 今日天色雾蒙蒙的,济心堂门口排着一条长龙,一直延伸到街市,人人脸上透着饥饿导致的病态,他们将希望。 沈韶棠不懂医术,便帮忙跟着其他人布粥,他一个个舀着长勺打粥,从指尖到手臂都是麻的。 整个上午没有停歇,当因为当他想要停下来的时候,一抬头,总会看到伤民挨饿的惨状,便没了偷懒的心思。 中午的时候,终于将所有人的午餐发放完毕,沈韶棠也就着一个馒头和一碗豆浆吃着,耳畔充斥着伤民之间的说话声。 他一开始并未注意,直到有人说起了瑶山塌陷之类的字眼。 真是老天都不保佑我们咯,连瑶山都挡不住那场雨,一夜之间竟塌下来大半! 说话的人是位年迈的老者,他语气沧桑且痛惜。 这般说来,那座神庙莫不是也没了?一名年纪小的女孩儿好奇地问道。 说不好老者叹息道,那天夜里,我和同村十几个人从山下经过,谁知道刚走出没多远便塌陷了,我现在想来不是神仙显灵,我们怎能活命? 第38章 爱是独占 平日里受百姓供奉的山神,难道也在天灾面前不堪一击? 沈韶棠咬着馒头,表情有些发怔。 忽然,有只手轻轻摸了摸他的头顶,殷于野的声音带着几分宠溺:在想什么? 内堂人满为患,殷于野将所有人都安置妥当,中途休息连饭都没吃上,便出来寻他的踪影。 他们在说瑶山神庙的事情。沈韶棠神情怅然,好像对他的出现也没多少反应。 那边伤民们还在叽叽喳喳,殷于野挑着几个关键词也听了个明白,联系沈韶棠的模样,以为是性子仁善而心有不忍。 他眸光一转,手在身后揽住沈韶棠的肩膀,我听娘说,你曾去过山上祈福? 其实龙去脉他早已打探清楚了,此时不过是刻意寻个话题说话。 沈韶棠还在神游,他并未多想的答道:嗯,她老人家觉得我体弱,恰逢袁公子有去瑶山求仙之意,我和阿宴便与他一道去。 求仙? 殷于野脸上的笑意凝滞,他压了压唇角,道:真是有趣此行你们有何收获? 我们遇到了很可怕的事情。 很难令人相信的经历。 沈韶棠回忆起当日情景,不禁一阵心悸,他偏过头去看殷于野,却对上了一双笑吟吟的眼睛。 此时,他才发现自己被圈在某人的怀里,一抬头看到人就只能是对方。而殷于野稍微低头,双唇与他额头相平,姿势就像是要低头吻他。 殷于野身后阳光灼灼,光线被他遮去大半,但是沈韶棠却看到他眼眸熠熠发光,爱意的表象之下是绝对的占有和偏执。 这种带着鼓励的眼神,让沈韶棠放松下来,他谈起了那天前往瑶山,遇到怪物并在绝境逢生的故事,言语间却很平静,没有特别夸张的情绪。 倒是唯一的听众,却表现得很有求知欲,不时露出担忧和惊讶的表情,连细枝末节都盘问出来了。 那你最后是见到了神仙?殷于野不动声色,轻声问道。 第二次去时,确实见到了。 沈韶棠却沉默了一会儿,那件事应该说出来吗? 正在此时,内堂门口有人在唤他们: 大哥,嫂子快进来吃饭。 两人同时回过头,见是裘紫扶着门槛,眼里带着深意的笑,朝他们招了招手。 夜幕降临,他们忙活完一天,回到了裘家住处。 窗外一轮冷月,孤独地悬挂于渺茫的夜空,散发着幽凄的光。 沈韶棠躺在床榻上,盯着那月亮,直到眼睛干涩才眨了眨眼皮。 他侧着身体,感到身旁的被褥陷下来一块,一缕淡淡的松木香钻入鼻腔。 和平日一样,殷于野刚刚沐浴后,便总带着这股若有若无的香气,还十分好闻。 他们每夜抵足而眠,也仅仅如此,谁也没有过分的举动。在沈韶棠看来,也只是床上多了个木头,渐渐的也没有了什么防备之心。 他半阖上眼睛,浅浅呼吸着,然后感觉一阵困意袭来,可是就在那一刻,胸.口变得沉闷。 沈韶棠皱起眉头,不悦地看着搭在自己身前的手。 你压着我了。他低声抗议。 身后传来一声低沉又磁性的声音: 你我之间每夜都如这般睡去,岂不是浪费了许多时间? 沈韶棠身体顿时僵住,这家伙不会要跟他撕破脸吧。 你想干什么? 那只手从他的肩膀移到脖颈的位置,在那片薄薄细腻的肌肤上,停留了一会儿,在沈韶棠炸毛之前,殷于野不动声色地收回手。 他微微眯起眼睛,道:我们聊聊天。 大半夜不睡觉,聊个嘚儿。 沈韶棠默然无语,可能是他爱答不理,叫殷于野不甘心,在他枕头另一侧手撑着下颌,衣襟微微敞开,垂眸凝视着他。 沈韶棠没回头,因为他知道转过头准撞进对方怀里。 往后你不要再去卖画了。殷于野眼里含着笑意,我既然回来,不会再让你那般辛苦,往后自然是你的依靠,无需再担心生计问题。 沈韶棠心里有些触动,声音听起来有些闷闷的:我身上除了画技拿得出手,其他什么都没有,帮你打下手只是一时的,我总要有点正事做。 听到画技二字,殷于野眼里的笑意愈发浓重,还有一丝玩味,他的小澈,看来转世为人也难改本性啊。 好好,都依你。他忍俊不禁道。 忽然,他想起了那幅画,心头涌现出一个冲动。 殷于野眼眸闪烁着晦涩的光,他稍稍压低身体,乌发散乱在同个枕头上,与沈韶棠的交缠到一起,他在沈韶棠耳畔,宛若引诱般轻声道: 今后若有闲暇,帮我画一幅如何? 沈韶棠感受到明显的气场压迫,他快速地眨了眨眼睛,连忙说道:你从前叫我画了那么多,现在我可不画你了! 当真不画? ! 沈韶棠感觉有只手搭在他的腰间,然后轻轻摁了摁,他往里面退,手便精准地往那个地方摁,仿佛只是戏弄。 哈哈!他被挠了痒痒肉,一连两下没忍住。 沈韶棠将后背抵着墙壁,回过身狠狠瞪着殷于野,这可是你先动的手! 然后心气上头,伸出手想报复回来。 但是,他挠了两下,都被对方躲过去了,好像能预测到自己的动作似的。 倏然,殷于野抓住了他的手腕,眸光燃起了一簇火苗,任由沈韶棠挣扎也无法挣脱。 你若是想继续玩下去,可要负责到底。他的声音喑哑低沉,仿佛在隐忍什么。 沈韶棠一愣,然后脸腾的红了,接着老老实实缩回被子里。 原著里两人的关系虽为夫妻,但因为沈戈言十分冷淡,裘赫出于尊重,所以并无夫妻之实。 房间的空气沉默了半晌,沈韶棠情绪也平复了下来,他回顾白日的一连串事情,心情格外复杂。 你睡了吗?他放低了声音。 嗯?没想到,对方也跟他一样未眠。 实际上,殷于野只是闭目养神,他能感知到沈韶棠的呼吸频率,知道他心里有事睡不着。 这次水灾降临,使得百姓民不聊生,我想尽些绵薄之力,过些时日我想去瑶山祈福。 恋耽美 钓系魅魔擅长养鱼(26) 殷于野蓦然睁开眼,眼底翻涌起阴鸷之色。 身上早已除去的金鳞咒疤痕,仿佛又在发出灿灿金光,连神魂都在发烫,提醒着自己当年痛失所爱之苦。 第39章 疑心已起 沈韶棠等了半晌,迟迟没听到回应。 他回过头,直勾勾地盯着半环住自己的男人,目光温顺的像是一只没有防备心的小动物。 殷于野垂眸深深地看他,眼底的情绪及时收了起来,但是这种带着审视和幽邃的眼神,却无端叫人感到不安。 不说山路遥远,而且瑶山隐约有塌陷的迹象,等水灾停止后,庙宇也未必能留下来,又何苦白费功夫? 我听闻瑶山神庙曾几次显灵,所以祈愿求福也是最好 殷于野唇边挂着一丝凉薄的笑,人间造了那么多神庙,年年受凡人香火供奉,吃饱喝足享受尊崇,但是当真的遇见天灾,有几个舍身救人都是满口道德仁义,天下苍生的伪君子。 他这番话含沙射影,可见对正道仙界之轻蔑。 夫君慎言,不可亵渎神灵。沈韶棠心里莫名觉得不适,他眸光微冷。 发觉沈韶棠语气不对,殷于野虽然心里深不以为然,但还是迅速换上笑脸,用正常的语气软声哄道: 我的意思是天下神庙众多,香火也不必瑶山差,相比起来瑶山庙便显得小家子气,你若是真想去祈福,我定会另寻庙宇,亲自陪你同往。 怎么听起来还是怪怪的? 沈韶棠神色忧伤,低声喃喃道:阿赫,你从前可不是这样的。 殷于野默了片刻,眼眸映出冷冷月色。 从今往后,不要唤这个字。 沈韶棠隐约有了睡意,迷迷糊糊地回话:那唤你什么 楚洵。 楚洵 殷于野轻轻应了一声,温柔的笑意几乎从眼底溢出。 那天你在瑶山上,有没有遇见什么人? 沈韶棠保留着一丝神志,想到夫君不喜怪力乱神,于是轻轻摇了摇头。 殷于野望着他的侧脸,就这么看着也不觉得厌倦,直到感觉到屋中呼吸绵延稳定,才揽着枕边人的腰,渐渐睡去。 一夜无梦,直到天亮。 三日后的一个中午,阳光透过藤架的缝隙,落下点点光斑,院子前那棵高大的榕树,葱郁繁茂。 在老夫人的传召下,全家人在院子里齐聚一桌。 沈韶棠和殷于野刚穿过藤架,便看到裘宴先到了,并坐在老夫人左边。 老夫人朝他们招手,满面笑容:好孩子,过来。 殷于野在右边落座,让沈韶棠挨着自己坐,此时桌上已经摆满了丰盛的饭菜。 沈韶棠眼尖的发现,许多还是裘赫爱吃的。 这时候,素雪将一盘梨膏糖端了上来,放在沈韶棠面前。 听说你爱吃甜食,我便叫人做了些,你尝尝合不合胃口。 沈韶棠受宠若惊,在老夫人带着期待的目光下,拿起一块梨膏糖,低头咬了一口。 很好吃!谢谢娘。他抬起头,眼睛亮闪闪地说道。 老夫人见状,笑容愈发慈祥了。 一盏茶后,她看了眼他们来的路,问道。 赫儿,路上可有看见你三妹? 三妹去换身衣裳,片刻后便来。 始终保持沉默的裘宴,握着竹筷的手指紧了紧,因为手背干瘦,显得狰狞的青筋明显,他突然开口: 娘,不必担心 殷于野看向对面的裘宴,见他憔悴的脸色透着些许红润,身形却还是清瘦,相较上次见面,眉宇间多了几分内敛深沉。 老夫人只是轻轻点头,没有说什么。 见此,他佯装关切道:二弟,身体已经大好了? 大致痊愈好在不用再吃药了。裘宴神情冷静,态度不咸不淡,多谢大哥关心。 宴儿啊,你身体既然痊愈,将来可要专心念书。老夫人语气平缓,继续说道:回去将那些圣贤书,道德经好好看看,你爹走之前说过,不论是行医还是念书,切记刻苦,不能半途而废。 裘宴微微愣了一下,娘,我知道。 沈韶棠咬着梨膏糖顿了顿,然后才继续往嘴里送,他一边咀嚼一边纳闷,老夫人到底在想什么? 气氛又停滞了片刻,期间素雪准备去寻人之际,裘紫姗姗来迟,她换了一身淡雅的紫色长裙,在裘宴身旁坐下来。 你们怎么不说话,是因为我迟来了?她茫然地看了眼桌上几位。 知道迟来了,还不自罚一杯。老夫人笑吟吟道。 罚便罚!裘紫被转移了注意,于是叫来素雪,为自己斟满酒,仰头喝了下去。 她喝得脸颊发红,神态间倒是和平常不太相符,却更加真实,这一幕都叫几人看得发笑。 我们我们已经有好久没一起吃饭了。裘紫脸上露出真心的笑容,大哥回来了,可是 她扭头看向裘宴,眼里满是不舍:二哥,你将来若是考上了状元,是不是再也不回来了? 说什么傻话。老夫人刻意摆出严厉脸色,你二哥真要考上了,那也算是光耀门楣,你爹在天有灵也感到欣慰。 是啊,三妹。裘宴不易察觉地笑了笑,声音很轻:济心堂有大哥,将裘家医术发扬光大的人,势必也是大哥,我在不在也并不重要。 这语气着实有点让人捉摸不透。 科举中状元,乃是天下读书人至高理想,阿宴不必妄自菲薄。沈韶棠见他神色颓丧,便带着点长辈的规劝意味说道。 裘宴眼底乍现一点光亮,他慢慢地抬起眼睛,在饭桌上第一次真正看向沈韶棠。 你嫂子说的对,要对自己有信心。殷于野也跟着鼓励他,手从后面搭在沈韶棠的肩膀上。 一个月后,便是进京赶考之日,二哥心里有几成把握?裘紫觑了觑他们的脸色,试探性地问道。 现在并无完全的把握。裘宴垂下眼帘,手指摩挲着碗沿。 你如今大病一场,功课落后许多是难免的,但是科考日期将近,京城若是有贵人拉你一把,将来也不会太艰难。老夫人叹了口气,喝了口红豆汤便放下了。 继续说道:那位袁家的表亲贾家女儿,父亲在朝廷当官,女儿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你若是钟意 裘宴脸色微变,他没想到娘会同意这种事。 二弟年纪也不小了,也应当成家立业,担当起一个男人的责任。殷于野略作思索后,觉得很是赞同。 我裘宴想拒绝。 但是没多久,他的意见已经无人听取,老夫人心里对贾家女儿颇有好感,于是打算让他俩见上一面,再定下婚姻。 第40章 三年之约 送别裘宴那天,萧瑟的风阵阵刮过,泛起丝丝冷意,从家门口到城门的道路,格外冷清寂静。 车夫是个中年男人,戴着一顶斗笠看不清神情,马儿的旁边站着书童,他背一筐书在原地等待。 分离之际,颇为伤感。 老夫人掩面哭泣,难以恢复,裘紫在旁边搀扶,连声劝阻宽慰,但是效果并不佳。 大哥,你快来劝一劝!裘紫无奈地喊道。 殷于野看了看沈韶棠,便转身朝老夫人走去,他的话语倒是分散了些许老夫人伤感的情绪。 裘宴收回目光,笑道:大家今日来送我,怎像是生离死别? 他身体差不多恢复,言行间也和之前无二,仿佛那段消沉的时日是一段插曲般,没有给他留下半点痕迹。 对此,沈韶棠也放下了心。 路上一切小心。他道。 裘宴没有说话,也没有立刻走,而是用一种难以捉摸的眼神看着他。 你这是怎么了?沈韶棠疑惑道。 自从大哥回来后,发生了太多变化,所以我时常会想一个奇怪的问题。裘宴苦涩地笑了笑。 什么问题? 他真的是我大哥吗? 沈韶棠微愣,等他回过神来,发现裘宴的背影远去,随着冷冽的风和满地枯叶,逐渐消失。 他莫名其妙又想起了被困在瑶山上的那一夜,裘宴冒雨出去寻找食物,回来时衣衫褴褛浑身伤痕,却将满满当当的一袋红色果子捧到他面前。 那双在黑夜里真挚灿亮的眼睛,他始终印象深刻。 宿主,时间不多了,请尽快完成觉醒修仙体质任务。 随着系统的声音,脑海中红色进度条闪烁了一下,正是相泽寺历劫任务完成了一半。 沈韶棠在心里叹了口气,要是任务是觉醒魔修体质,那么直接跟殷于野开口就行,或者是对方不在他身边,那样事情便好办的多了。 偏偏殷于野就盯着他不放。 时间过得很快,直到夜幕降临。 晚饭闲谈时,沈韶棠旁敲侧击说起袁烁近况,他和裘宴是好友亦是同窗,据说因为找不到求仙之法,袁烁便与其一同进京。 美名参加科考,实际上是游山玩水。 说着,便谈起了三人在瑶山上的趣事,话语间表现出想再去一次的愿望。而老夫人听闻他想再去瑶山,却没有立刻应和,而是神色略微犹豫,欲言又止。 哎,说来可惜,瑶山经历了洪灾之后,村民尽数搬迁,上山的路又被乱石堵塞,据说山神庙也已成一片废墟 沈韶棠听得手指禁不住颤抖,险些拿不住碗,好在有殷于野帮他托住。 他难以置信事实,喃喃道:可是,我听说洪灾时期瑶山庙附近,无一人伤亡。 老夫人叹了口气,放下碗筷,继续道:后来无人再去供奉香火这天底下便没有了瑶山庙。 她看向沈韶棠,眼里多了几分正色,说道:言儿,有心是好事,但切莫执迷。 怎会如此 沈韶棠感觉自己被无形的牢笼困住,无论如何都挣脱不出名为命运的安排。他神情倏然黯淡,满眼虚无,就像是一具失去灵魂的躯壳。 殷于野心里一空,那一瞬间他觉得要失去面前的人。 他攥住沈韶棠的手腕,逼迫他看自己,说道:人生短暂如蚍蜉,应当及时行乐。 沈韶棠有些麻木地抬起头,他看不透这个男人在想什么,但是声音仿佛有种魔力,使自己不安地情绪渐渐平静下来。 沈韶棠垂眸茫然出神,忽然他忘记自己为何这般不安,为何对瑶山如此执着,难道一定要见到神像不可?凡人碌碌一生,对他们来说不过须臾,也许早就把他忘了 宿主请注意!您正在被精神控制,重申一遍,您正在被精神控制。 沈韶棠心神立刻回拢,眼底迷雾散去,恢复清明。 小言,你还执迷不悟吗?殷于野轻声询问。 只见沈韶棠微微皱起眉头,眸光中清晰地映出他的轮廓。 我沈韶棠神色像是在回忆,却显得很是困惑艰难,最终他无奈地摇了摇头:我不记得了。 如此便好。 老夫人见状,使了个眼色给殷于野,道:他近日心情不好,你便多留心照顾,不要总被事务所累,若是他想去求愿,你找个空一块儿去。 这五十里外,有座南山庙香火常年不断,去那儿也是极好的。她笑说道。 三日后,殷于野卸下事务,亲自陪着他来到了南山庙,行径道路十分平坦好走,此庙每日香客更是往来川流不息。 喧嚣如闹市,没有一丝世外清净可言。这是沈韶棠见到庙宇时,心里的真实想法。 待客的小和尚让他们买了许多贡品,零零碎碎加上香火费不是小数目,但是殷于野眼皮都没动便掏了钱袋。 后来,方丈还笑眯眯地与他们交谈,讲些脍炙人口的佛家故事与本庙的联系。 沈韶棠心不在焉地听着,他看着一座座金身佛像,心里竟翻不起波澜。 两施主随我去取平安袋。方丈说道。 他眼睛转了转,见沈韶棠没有反应,准备提醒的时候,另一人却伸手拦住。 殷于野疏离地笑了笑,内人留在此地,我随你去便可。 方丈看了看沈韶棠,又回头看向他,惊讶之余只是点了点头。 沈韶棠站在原地,想了想便走到佛台前,跪在蒲团上,合十双手。 他闭着眼睛,在一片黑暗中想寻找答案。 可是,心里却仍是难以平静,他想起了那座庙宇,那座高高的神像,怜悯的眼睛,白色的衣带那把威凛的神剑。 你既然诚心求道,便以三年为期,必须上山供奉香火,直到百年后神像不再显灵。 蓦然间,沈韶棠感觉眉心一点,隐隐灼热滚烫。 一只手指指尖轻轻落下,指腹微凉,骤然驱散那抹热度。 沈韶棠心脏顿时跳得飞快,是不是那位神仙现身了? 是我。 他想睁开眼睛,却发现动不了,连喉咙也发不出声音。 三年之约,不可失信。顾清仑收回了手,声音似乎没那么冷了,我等你来找我,尹澈。 后面两个字,他说的极轻。 人界自有它的规则,外界不能强行干预,但是殷于野身处其中,并刻意掩盖了尹澈的气息。 于是,顾清仑身在天雪山,只能通过一抹神识,来寻找尹澈。 察觉到神仙要消失了,沈韶棠连忙心里追问:我我该怎么找到你? 一心向道,勿动情动性。 如果他一心向正道,便不会被世俗情爱所困,到时候悟性再强些,点化尹澈便轻而易举。 正在沈韶棠想说什么,但是神仙的气息顷刻间消失,门口突然响起了一阵脚步声。 殷于野目光冷冷盯着某个方向,此时禅房内只有沈韶棠一人跪在佛像前。 你来了。沈韶棠抬起头看他。 方才这里来过什么人? 沈韶棠眼底掠过茫然,没有什么人,你希望是谁来呢? 殷于野默然看他片刻,然后把两炷香点燃,炷尾端没入坛中。 是我不好,有没有吓到你?他神色如寒冰融化,轻声说道。 沈韶棠摇了摇头。 他们从南山庙回到裘家,天色已经很晚,屋里的灯火俱是熄灭,一路上静悄悄的。 恋耽美 钓系魅魔擅长养鱼(27) 沈韶棠刚下马车,便感到一阵冷意,忍不住战栗。 下一刻,一件白狐大氅披到了他的肩上,原来是殷于野回身去取来的。 快些进屋,切莫着了凉。他低声说道。 然后,便拥着沈韶棠进了屋,让他坐在椅子上,然后低眉打量。 沈韶棠脸色微微泛白,看起来不是很好。 殷于野本想去找侍从来,但想到来回要耗费时间,便自己进了厨房,亲自用料做了碗姜汤。 他原本是不会做的,但是念头一起,根本不用去想步骤,有关裘赫的记忆,便告诉他应该怎么去做。 沈韶棠乖乖喝了姜汤后,便嚷着困了,没一会儿便在殷于野怀里沉沉睡去。 但是,也许是这夜的寒风突来,还是让沈韶棠染了风寒。 接下来的几天,沈韶棠都在浑浑噩噩中度过。 第41章 冒险一试 沈韶棠病了好几天,清醒时总是觉得冷,他白日穿着厚厚的袄子,夜里便由殷于野抱着入睡。 他一日三次吃药,吃的都快吐了,到了后来说什么都不肯吃,还是殷于野拿着一包蜜饯,舀一勺喂一颗,连哄带骗叫他喝了下去。 他身体虚弱无力,连去画铺都提不起劲,出门次数少了,睁眼闭眼视野里只剩下一个人。 早晨殷于野先醒来,出门前总会捧着他的脸,在脸颊上轻轻啄一口,满眼邪肆笑意:乖乖等我回家。 沈韶棠皱着眉,眼睛都没睁开,嘟嘟囔囔道:晚上能不带药回来吗? 殷于野笑容渐深,每日三次,都已经准备好了。 在吃药方面,他根本没有还嘴余地。 你自己也吃点补的吧。沈韶棠撇了撇嘴,意有所指道。 殷于野挑了挑眉,手指自脸颊抚摸至下颌,带起一片酥麻,他使沈韶棠抬起脸来,低低地笑了一下:我不用补,倒是你要补一补。 沈韶棠感觉不妙,眼睛睁开一条缝,视野朦胧不清中,看到殷于野缓缓低下头。 这是一个缠绵又霸道的吻。 真恨不得时时刻刻将他带在身边,殷于野目光深邃地望着床榻上的人,然后不得不起身准备出门。 沈韶棠眼神逐渐清明,没有半分痴恋,他静静地注视门口,心里已经有了另一番打算。 不久后,他的身体痊愈,却再也不在人前提起瑶山庙,他的记忆仿佛停留在很久之前,向平常一样去画铺干活,夜幕降临之前便回家。 画铺虽然生意不算兴旺,但是也不会过于冷清,他身心皆扑在画作上,别无其他。 而裘家除了少了裘宴之外,其他事物琐事都和从前一般,济心堂仍然坚持初心,加上殷于野救死扶伤,妙手回春,渐渐的也名气飞速增长。 裘家生活蒸蒸日上,沈韶棠的画铺也开得平淡踏实,时间不经意间在指缝间流逝,日复一日也过了两年。 还有两个月,便到三年之期。 这天,沈韶棠偶然听说,济心堂要派人去外地采买药材,由于济心堂人手不足,殷于野在考虑是否要让裘紫前往。 他懒洋洋地半靠在殷于野怀里,装作随意地说道:三妹一个女儿家,孤身前往未免太危险,若是有个人护着更好。 日光熹微,将凤眸映照得潋滟无比,眼尾的一颗红色小痣夺人心魄。 殷于野心头猛地颤了颤,忍不住顺着他的心思,食指指腹轻缓地摩挲他的脸颊。 你想让谁去。 沈韶棠脸颊贴着他的掌心,眸光流转向上,我如何? 抚摸着的手指停滞,殷于野慢慢放下了手,只听沈韶棠带着几分苦涩的笑说道:自从那次病倒以来,我没有再离开过这里,我想到外面走走。 他本以为殷于野会生气,但是对方却只是倾身下来,双手珍重地拥住自己,温柔地哄道:等我将济心堂的事务处理好,出门散心也好,游山玩水也好,你想去哪里我都带你去。 嗯。沈韶棠枕着他的肩膀,眼底却没有笑意。 七日后,济心堂。 殷于野清早吻过枕边人,便脚步轻盈地穿过街道,来到济心堂,对于裘赫本人来说,三点一线便是短暂有意义的一辈子。 可是,对于殷于野来说,凡人生老病死皆是咎由自取,他却要维持裘赫身份拼命救人。 这样矛盾又枯燥乏味的日子,在和沈韶棠相处的那些美好时刻相比,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因为大清早,裘紫带着几个伙计乘着马车走了,济心堂里显得格外冷清,殷于野提前忙完便沿着熟悉的路回家。 但是,当他站在屋门前时,却顿了一下才推开门。 房间里空无一人,所有摆设都和他早晨离开时一样,唯独少了那人的气息,甚至方圆百里内遍寻无果。 三辆马车前后行进在一条颠簸的道上,仔细看便能发现,马车的右下角刻着裘氏二字。 嫂子,你瞒着大哥跑出来,出了什么事可怎么办!女人的声音带着不满嚷嚷道。 沈韶棠却不甚在意地笑了笑,他穿着和伙计一样的粗布衣,头顶带着方巾。 三妹,我不过是出来走走,累了便自己回去。他说道。 裘紫却不觉得他目的这般简单,她想不到沈戈言是怎么做到的,竟然能悄无声息出现,并混入他们的队伍。 你不会是她怀疑的目光上下打量着他,仿佛已经撞见了他密会情夫的事实。 沈韶棠十分无奈,不是,你想多了。 你真要跟我一起去采药?此行要去很多地方,往返时日最快也要七八日。 沈韶棠没有说话,他掀开车帘,眺望远处的风景。 马车驾驶了一天,最后裘紫决定暂时支起帐篷露宿一夜,篝火一直燃到后半夜,前方的树林发出沙沙的声响。 沈韶棠留下一封书信后,便悄悄从帐篷里出来,他凝视着不远处那座山峰。 这便是瑶山了。越是靠近,他越是能感受到一种吸引力,使他的灵魂都产生了微妙的共鸣。 他撸起袖子,扎紧裤脚,提着一盏油灯,拨开沿路的杂草枯枝,慢慢地按照记忆里的路线,自山麓一直拾阶而上。 面前的山道确实不好走,但这是上山唯一的路,他别无选择。 走到一半,沈韶棠便感到腿脚酸软,他深深喘着气,后背抵着一棵高大的树干,等待体力恢复。 忽然,在幽冷的月光中,沈韶棠看到了脚边的枯叶中,多了一抹较深的颜色。 嘶!他倒吸了口凉气,却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抹深黄色蜿蜒着逃离现场。 沈韶棠蹲下来看,便发现踝骨往上的地方多了两个红窟窿,正在往外面冒血。 千万别是毒蛇! 他咬了咬牙,望着近在咫尺的山顶,抬起脚继续往上走,快了快到了 可是,每一次抬脚,都感到有千斤重般,他额头很快布满细密的汗水,开始目眩头晕。 他脚下往后退了一步,碰到一块巨大的岩石,接着倒了下去,油灯也脱了手。 在最后闭上眼睛之前,沈韶棠面前出现了一个模糊的身影,他看不清对方轮廓,却感到莫名熟悉。 那个身影站在岩石跟前,正森冷地望着他。 沈韶棠心中欣喜,因为他终于等来了。 神仙我没有食言。他喃喃自语,接着意识瞬间被黑暗掠夺。 第42章 情深不寿 殷于野心急如焚,他想了无数个可能,一想到有人会趁机将沈韶棠劫走,便心惊胆颤。 他解开了压制修为的封印,扩散神识循着气息去寻找,很快便在一座山头找到了人。 耳畔的瀑布淙淙,沈韶棠躺在一块岩石上,他的睫毛轻轻颤了颤,然后双手在身下摸索着,光滑又冰冷的石面。 他坐起身的时候,身上的外衣滑落下来,同时脑袋隐隐作痛,睁开眼睛后却忍不住怔愣。 这是什么地方? 醒了? 殷于野满脸平静,将外衣不紧不慢地披回身上。 楚洵,你怎么在这里? 他的语气有些慌乱,殷于野却一反常态,不再温柔纵容,而是用带着压抑的怒火说道:我自然是来寻你,可你好像不愿意见到我?难道之前恩爱种种皆是虚情假意,你为何要这般瞒我 我没有。沈韶棠不知如何辩解,只能否认。 他眼前难以视物,仿佛置身无尽的黑暗中,没由来的恐惧使他的肩膀战栗起来。 你不惜欺骗我,也要冒险出来找他,你就那么想见他?殷于野这般说着,垂在身侧的手握成了拳,甚至指尖陷入了掌心,该有的疼痛却毫无知觉。 够了!沈韶棠受不了他的漠然态度,声音染上几分委屈:是你是你不放我走的,你到底为什么这么恨瑶山神庙! 我说我恨,那你又为何执迷? 殷于野修长的手指挑起他的下颌,弯下腰将双唇附在耳畔,吐出的声音却冰冷阴鸷:你认为自己毫无牵挂,妄想褪去凡胎,步入仙途,只为去追随扶渊? 你在说什么! 沈韶棠肩膀被桎梏,力道大得发疼,他头皮发麻,一股寒气自脚底窜上来,只觉得面前的男人突然变得陌生可怕,于是本能的想推开他。 但是手腕被攥住了,费劲力气都无法挣脱。 殷于野垂着眼眸,喉结滚动了一下,语气竟是极为艰涩:这些时日你从未真心爱过我? 这双凤眸妩媚动人,只是眼底太干净了干净到没有关于情爱的感情。 殷于野瞬间的愣神,让他挣开了手。 问够了吗?沈韶棠面色冰冷,腾地一下站起来,你我之间没有信任可言,今后也不必勉强过日子,省得两人皆为难你不想和我过,便趁早离了。 离了 殷于野心口一窒,这个结果是他从未预料到的。 沈韶棠气急上头,脚刚落地却疼得抽搐,走了两步便感觉小腿僵硬,难以保持平衡地摔倒下去,那一刻有双手接住了他。 怎么了?殷于野神色焦急道。 沈韶棠摇了摇头,可是眼前突然变得模糊,直到黑暗遍布了整个世界,他才开始慌张起来。 他的眼睛失去聚焦,手徒劳地在面前的空气摸索,他喃喃自语道:你做了什么我怎么看不到你了? 殷于野皱起眉头,手指拂过他小腿上的伤口,你中了蛇毒,别怕,只是暂时性失明。 他告诉沈韶棠现在下山,跟裘紫的马车在山下汇合,回到裘家眼睛便会好。 当他要把手覆在沈韶棠眼睛上的时候,后者突然从失神中恢复,连忙说道:我不走,没有找到神庙,我是不会回去的。 殷于野本想治好他的眼睛,这时另一个念头油然而生,他缓缓放下了手,轻声叹道:好,我带你去找,若是找不到,今后便不要再来了。 对于他的退步,沈韶棠明显感到高兴,连连点头:我答应你。 殷于野搀扶着他,脚下避开碎石和水洼,尽量往平坦露天的道上走,这山头不大,路就那么几条,来过的客人只要稍微用心便能记住。 沈韶棠沿着熟悉的路线行走,不时按照殷于野提供的方位寻找,他的直觉不会骗自己,就快到了。 可是,他的心越来越不安。 三个时辰后,沈韶棠停了下来,他大口喘着气,汗珠从鼻梁上滑落,但是身体的劳累比不上心灵的绝望。 怎么会这样每一条路都试过了,为什么找不到他难过地自语道。 难道庙真的塌了?这个结果无疑让人难以接受。 沈韶棠精神上的支柱之一轰然倒塌,他千辛万苦找到这里,别说神仙的真容,就是庙宇都没能找到。 此地破败不堪,又无百姓供奉,这位山神也许只是搬迁了。殷于野轻轻拍着他的后背,温声安慰道。 沈韶棠的后背瘦弱,线条流畅优美,隔着衣料能感受到底下滑腻又脆弱的皮肤,还有那顽强充满生命力的心跳。 不沈韶棠想到了最后一种可能,不禁悲从中来。 是神仙不愿现身见他。 其实,殷于野早在沈韶棠昏迷的那一刻,带他去了另一座山,那座山和瑶山极为相似。 如果能达到目的,做点小手段又有何不可? 我们该回家了。殷于野将外衣重新披到他身上,眼眸深邃。 沈韶棠陷入昏迷,没有安全感地蜷缩在他怀里,整个人的力气仿佛被抽去,如今只能依赖着他。 他双眼紧闭,当殷于野的掌心在他眼前拂过,灵气如烟般缓缓涌入眼眶。 沈韶棠眼睛睁开了一条缝,面前的景象鲜艳生动地映入眼帘。 正在殷于野准备带他离开之际,身后忽然出现一道寒冷的气息,如洪水海啸般涌入山林。 他往后侧了侧身体,将披风盖过沈韶棠的头顶,眼里闪烁着狠毒的光。 他受我点化一次,体内已经有了仙缘,由我将五根污垢除去,否则他命不久矣。 偌大的竹林里,空灵的声音悠远缥缈地传来。 随着满天枯叶渐渐飘落,下一刻顾清仑出现在前方,朝他缓缓伸出了手。 如今只有我能救他性命,把他交给我。他声音冷冷道。 因为殷于野破开封印,动用修为,使他的气息完全暴露,顾清仑循着他的踪迹找到了这里,果然也找到了沈韶棠。 凭什么交给你?殷于野将沈韶棠搂得更紧了,嘴角牵起一抹讥讽的笑:少拿拯救苍生的幌子多管闲事,你将他引入正道,只是为了自己的功德修行,何曾想过他愿不愿意? 话音刚落,一道凶猛的攻击便飞向顾清仑,后者侧身避开,瞬间他身后的一棵树被拦腰斩断,轰的一声倒了下来。 顾清仑淡淡地收回目光,说道:正道修士比魔修修炼方式更坦荡,渡劫之日也不必遭受穿心蚀骨之苦,这是最好的选择。 荒唐仙门正派人人对魔修恨之入骨,将来你功德圆满飞升之后,他们又会如何处置他! 顾清仑眼底掠过一丝波澜,但是很快就消失了,他语气冷淡道:无论如何,你都不放手? 殷于野低低的笑了一下,再抬起脸时,那双幽深的眼眸看不透半点情绪,像是阳光都无法透过的深渊。 他生是魔界的人,死也该随我葬在魔界。 说罢,殷于野不欲废话,拂袖化作一团黑雾,瞬间消失在竹林里。 你将来若是后悔,便回来寻我那时,希望还不算太迟。 顾清仑像是自顾自说,轻飘飘的声音消散在风中,唯一伫立不动的身影显得格外寂寥。 恋耽美 钓系魅魔擅长养鱼(28) 第43章 你不是他 下山之际,只听得耳畔风声猎猎,鼻尖萦绕着一缕淡淡的花香。 沈韶棠感觉不到颠簸,甚至听不到殷于野的脚步声,就像是两人乘风而去似的。 他将这诡异的想法甩开,双手搂着殷于野的脖颈,手指用了点力气。 殷于野果然停下来了,低头默默看着他。 沈韶棠下意识抬起头,对方的面容清晰的映入眼眸,他却瞳孔骤然紧缩,讶异和恐慌的情绪瞬间漫过心房。 你 在想什么?殷于野目光含着笑意道。 沈韶棠感觉浑身不舒服,他错开脸,目光有些闪躲:放我下来吧。 他脚下踉跄了一下,殷于野下意识伸出手,却被他若无其事地避开了。 沈韶棠往前走了两步,只听身后风声阵阵,却不见殷于野跟上来,他慢半拍地回过头:你怎么不走了? 殷于野却只是望着他,眼里仿佛一片深沉的海域,危险的暗流在涌动,倏然唇边牵起了一抹笑容: 还是被你发现了。 这个笑容让沈韶棠遍体发冷,他往后退了一步,嗫嚅道:你不是他不可能 说着说着,他感觉到身体突然动不了了。 不可能这么快找到你是吗? 沈韶棠感觉对方的手放在自己腰间,下一瞬眼前一阵天旋地转,接着整个人便飞到了空中,他只能僵硬地挂在对方身上。 无情的风从面前掠过,他大着胆子低下头,便看到了惊心动魄的一幕山林变得格外渺小,浮云在脚下变幻。 他额头冒出了汗,希望殷于野别突然手抖。 殷于野下颌抵着他的发顶,声音从喉咙间发出来,带着几分沉闷:我很好奇,你是怎么发现的? 既然发现了,便无需再伪装了。 沈韶棠一度以为,殷于野会把他拐回无妄山,但是半柱香后,他们却再回到了裘家。 在其他人看来,他俩相继消失了一天一夜,老夫人更是整日坐立难安,花费大量钱力命人去搜寻。 直到次日清晨,天刚刚拂晓的时候,有人看到他俩同时在济心堂出现,又一路回到家。 哟,两口子吵架,闹得离家出走?老夫人看了看沈韶棠,又满是责怪地看向殷于野,显然是误会了什么。 让娘担心了。 殷于野藏在袖中的手握紧了他,脸上露出自责之色,道:今早小言不告而别,我内心焦急便动身去寻找,没有向您说 老夫人向沈韶棠投去疑惑的目光,他张了张嘴不知该从何说起。 娘,我 见他神色闪躲,老夫人叹了口气,道:罢了罢了,方才素雪摆了早饭,还未来得及吃,你们也饿了吧,快随我坐下。 话音刚落,裘紫便从屋外进来了。 大哥,你们何时回来的? 她不由得露出惊讶,昨夜发现沈戈言消失后,便张罗人四处寻找,最后天亮了不得已派人回裘家打探消息。 所以,当看到他们二人在一起,还是很不可思议的一件事情。 裘紫满腹疑惑地坐了下来,心想大哥对他们的行程不知情,是如何先一步找到了嫂子? 她装作无意地说起这个疑惑,夹起一块糕点放进嘴里,细细咀嚼。 你们在山上没找到人,便回去了,我后来再去寻找便与你们错过了。 他们找不到我,为何你便能找到?沈韶棠冷不丁地拆他的台。 殷于野仍然微笑,说道:兴许是天色太黑,不过我想大抵是心有灵犀的缘故。 沈韶棠夹菜的动作微顿,接着继续吃饭。 裘紫目光一直在两人之间游移,她总觉得他们之间的气氛有些奇怪,和谐中带着别扭的感觉。 言儿为何离家出走呀?老夫人也发现了,她笑着问道。 沈韶棠看了一眼殷于野,面无表情道:我想出门走走,只是有人一直阻拦。 殷于野笑容微微凝滞,最近事务繁忙,我抽空了便带他去。 言儿,娘知道你心情烦闷,可是你们到底是夫妻,有什么事说开便好,他若是不答应,你放心来找我给你做主。 沈韶棠手指捏紧了筷子一头,语气格外冷淡:可到底不是。 说到底还不是夫妻。 这样的沈戈言在他们看来是陌生的,而且言语间皆是针锋相对,对象还是身旁的殷于野。 另外两人听得不甚明了,而殷于野却是瞬间明了他的意思,脸上的笑意也消失了差不多。 你还在恼我?他垂眸敛去思绪,叹了口气道。 沈韶棠放下了筷子。 老夫人倒是没想那么多,她并不知其中的弯弯绕绕,只是以为两人矛盾尚未消解,便用过来人的语气,苦口婆心地说道: 夫妻之间有误会是自然的,难得的是能够互相坦白、理解,如此方能日子过得长久,宴儿他爹当年便是与我相互扶持过完了一辈子。 她乐呵呵地笑着,面容透着回忆中的美好:一辈子也很短,想想宴儿他爹已经走了十年了。 回到屋内,房门被殷于野关上了。 屋内光线有些昏暗,光晕打在他身后,将大半面容掩藏在阴影之下,他将沈韶棠抵在墙边,低下头想去吻他。 沈韶棠却撇开脸,神色冷淡道:你不是他请自重。 我们不是第一次这样。他嗓音低沉道。 你不是人,到底是什么来历,为何偏偏要扮作裘赫骗人? 来时那番乘风驾云的经历,叫他难以忘怀。 不用害怕,我绝不会伤害你。 殷于野继续说道:二十五年前,你曾是我唯一的亲传弟子,你身殒后转生,我自然要来寻你的。 二十五年前 这个数字显然把沈韶棠惊到了,他喃喃自语道:那时候我还没出生这太荒唐了。 然后,殷于野便趁他愣神之际,从身后轻轻抱住了他,低声说道:小澈,你是我的。 这个故事很长,殷于野便长话短说,捡清晰易懂的话题说与他听,从在无妄宗朝夕相处,说到了天雪山殒命之夜。 后半段,沈韶棠明显感到对方情绪低谷,像是极不愿意提起来。 而自己的感想便是听人说书,丝毫没有和主人公联系到一起,最后朦朦胧胧抓住了重点,不由得心生疑惑。 他状似回忆细节,蹙眉道:你们既然是师徒,为什么为什么 亲密如情人,曾经的每一个吻,如今仿佛是在嘲讽般令他想起。 修真界没有那么拘束,你若是愿意,将来我们便结道侣契,我广发喜帖,名正言顺迎你进无妄宗。 殷于野神色认真极了,浅浅眸光映着他的轮廓,像是在发着某种誓言般。 咚的一声,桌上的茶杯被沈韶棠碰掉,七零八碎。 他脑袋一片浆糊,也不再说反驳之词,更不再追问,什么亲传弟子,什么无妄宗太过遥远,根本是无稽之谈! 从今日后,殷于野明显感到他的变化,沈韶棠不再亲近自己,从性情变得急躁到时常将画作变得一团糟。 他偶尔出言相劝,却不过多干预,因为他知道这件事需要时间被接纳,等待最好的方法。 只是不久后,事情似乎脱离了轨道。 凛冬的气息骤然而至,整座城都裹上了银装,树梢上点缀了星星般的小花,晶莹剔透。 殷于野前脚踏进房门,便不禁皱起眉头,这满屋的酒味显示主人曾一夜酗酒。 日光自门缝斜斜洒下,桌上的酒瓶歪斜着,有一瓶从床榻的方向滚到了他脚边。 沈韶棠整个人像是泡在酒坛里,醉的不省人事,他衣襟大咧咧的敞开,半脱未脱,神情还带着一丝懵懂。 你喝多了,以后喝酒要先与我说。殷于野缓缓走近,语气却没有半点责备。 我的事你管不着沈韶棠无意识地笑了笑,手臂想往后撑着书架,借力起身。 但是他不小心碰到了格子,将里面的一样东西碰掉了。 他连忙弯下腰去捡,但是殷于野比他快了一步,但是还没碰到那样东西,手臂便被抓住了。 殷于野疑惑地看着他。 你什么时候能离我远一点,或者说离开这里?沈韶棠攥着他的衣领,将他一把拉起身,神色既厌恶又痛苦,更多的是因为无助而感到的绝望。 他的生活因为面前这个男人彻底改变了。 殷于野随着他的力道起来,甚至动手不觉察地扶住了他的腰,以防他失重摔倒。 等百年之后裘宴咽气,劫数便可破解,到时候他再也无法纠缠你了。他面色镇定,一副温和包容的模样:我会带你一起回到无妄山,让你想起过往的一切。 可是,我现在不是尹澈。沈韶棠眸光湿润,苦涩地笑了:如果你真的爱他,就不该再一次搅乱他的人生。 你的人生?殷于野故意显出讽刺的神情,不过是被玄悟一手操控的傀儡,本就是早有安排,你如何能自己决定? 他步步紧逼,沈韶棠却倏然觉得此番言语荒唐极了,于是嗤笑道:你不是和他一样?你们都是这般对尹澈的。 殷楚洵,你太自负了!假借爱的名义满足私心,其实你爱的人始终是你自己。 你心里根本没有我。 他几乎是竭尽全力的发出声音,空气凝滞了许久,殷于野维持着沉默的神情,眼底似乎也有悔恨之色。 沈韶棠重重喘着气,他感觉殷于野陷入了某种自己的世界里,那股隐忍的情绪若是爆发,必定危及自己。 他慢慢地往墙壁挪动,想要靠近书架那边。 咻的一声,那掉在地上的画轴,在空中划过一道抛物线,落入了殷于野的手中。 你竟然这般了解我,为夫感动不已。殷于野慢悠悠地解开绑绳,将画轴在面前徐徐展开。 所以你心里究竟还有谁? 画上的男人面容俊朗,眉宇间十足的正义凛然,他穿着灰色圆领长褂,无论是长相还是气质与裘宴有七分相似。 画中人无疑是裘赫。 这一刻,殷于野终于明白了其中疏漏。他向来布局谨慎严密,自认为这场骗局天衣无缝,能瞒过百年时光,对沈戈言来说却是余下一生。 几乎每一环都被他精心设计过,但是百密一疏,他料不到那蛇毒,竟然无形中埋下了隐患,沈戈言的障眼法失去作用,他看到了自己的真容。 原来这才是他一心求仙的初心。 你爱的人是他,可是他已经死了你在红尘中再无留恋,便想洗去杂根遁入仙门? 殷于野手指将画攥皱了,瞬间画轴被火焰吞噬,很快便化作满地齑粉。 第44章 送的礼物 当然不是。 沈韶棠也有点意外他的脑回路,不过对自己来说,不是正好吗?否则怎么解释自己突然看破红尘? 他出神地看着地上那片粉末,像是看着心爱之人骨灰燃成灰烬,脸上那点勉强维持的平静也乍然破裂。 你你这个混蛋!沈韶棠跪倒在地上,双手努力想去抓住飞走的灰烬,但是每一次都是扑空,风无情地将它们带走了。 啪嗒啪嗒,眼泪不听话地掉下来,在地上砸下点点水洼。 阿赫他喃喃自语道。 房间里顿时陷入了某种低气压,空气中隐约有一股危险暴躁的气息在疯长,随即书架发出数道震颤,画轴一幅一幅浮在半空中。 殷于野扬起手,五指收拢。然后房间的温度瞬间提高,一簇簇明亮的火焰在空中燃烧,犹如一盏盏幽冥之火发出光芒。 下一瞬,沈韶棠看到面前出现了一双黑靴。 告诉我,你爱他什么?殷于野说出那个字刻意放重了,极力隐忍地说道。 与你无关! 殷于野定定望着他,透过他倔强的眼神,看到灵魂本质,你在害怕什么 尹澈。他攥住沈韶棠纤细的手腕,将他一把从地上带了起来,神色从未有过的阴沉,一字一顿道:你不可能爱上别人。 所以你想干什么? 殷于野攥住他的手腕,眼里浮现疯狂与偏执,你要永远留在我身边。 你不放我自由我沈韶棠语气畏怯,他思索了一会儿,有些犹豫怎么威胁这个男人。 殷于野冷笑道:你要如何? 我便告诉老夫人真相!你休想得逞! 殷于野面色丝毫不惧,他一瞬不瞬地望着他,不知道在酝酿怎样的阴谋诡计。 事实上,当沈韶棠转身的时候,想抬起脚却始终没有走出一步,他背脊僵硬,连动一动脖子都做不到。 你觉得我会轻易放你走? 殷于野轻松动了动指尖,沈韶棠便不由自主地回过身,走到柱子前停下,微微扬起下巴,眼里浮现出挣扎矛盾的情绪。 我只是一介凡人,根本无法与你抗衡,你本来不必与我虚情假意,想做什么便做什么不是吗? 还是说,你爱上我了? 他的后背抵在柱子上,手指紧扣着那面红漆,突然眼前突然一阵眩晕,胃部开始翻江倒海,直到喉咙里溢出淡淡的铁锈味。 鲜血染污了白色的幔帐,他紧紧地抓住一角,想要爬起来。 殷于野似有所感地回过身,便看到眼前这一幕,他神情微怔,一丝少有的慌乱在眼底掠过。 小澈!他瞬间出现在沈韶棠身边,从肩膀后面将人揽住,手腕内侧青筋凸起,不知是费了大力气还是情绪暴起。 殷于野没有多想,便用手心贴着他的腹部,由缓至快注入灵气,他想减轻他的痛苦,可是事实却刚好相反。 不不要沈韶棠脸色骤然变得惨白,体内的不适感越来越明显,他费劲地想推开对方的手,却绵软无力。 不要碰我。他从牙关里勉强吐出这几个字。 殷于野面色倏然阴沉,直到沈韶棠看起来越来越虚弱,他才满腹疑惑地松开手。 怎么会 大大少奶奶吐血啦! 恋耽美 钓系魅魔擅长养鱼(29) 门外的家仆听闻有人在争执,于是凑过来门缝一瞧,便恰好看到沈韶棠吐血倒地,情不自禁发出了惊呼。 随着越来越多的人涌进来,将沈韶棠包围起来,有的着急喊大夫,有的端盆送水,还有人在大呼小叫乱成一锅粥。 殷于野仿佛是道空气,他沉默地站在人群之外,眸光始终落在沈韶棠身上,后者脸色渐渐回转,显然不再那么抗拒痛苦了。 所以,是他的缘故吗? 殷于野蓦然想起了上一次见到扶渊,那番话他记忆犹新,竟然觉得他会后悔将沈戈言带走?如今看来,未尝不是某种箴言。 夜里,沈韶棠坐在床榻上,半昏迷半清醒。 他做了个梦,梦到殷于野在向他辞别,说是要去一个很远的地方,他们没有争吵也没有离别的痛苦,就像是告别一样。 果然,次日沈韶棠发现身侧空无一人。 对于殷于野的去向,他心里有所猜想,但是事实上并未完全确定。 时光匆匆,转眼已是秋末。 过了半年,殷于野终于回来了,他踏进房门时,隐约听到一声声咳嗽,门帘随风晃悠。 他时时挂念的人,正倚靠在床边的一角,似乎做了什么噩梦,眉头紧锁。 在光线忽明忽暗中,殷于野放轻脚步走近,俯下身将他的下颌抬起来,着迷般地用指腹摩挲下颌线,就着日光微微的光,落下湿热而充满攻占性的吻。 沈韶棠朦朦胧胧地回应着,像是本能又像是渴望,这样熟悉的感觉令他身心皆放松了下来。 你还知道回家。他半是责怪,半是难过道。 殷于野一手扶着他的腰,另一手将鬓边散乱的发丝抚平,动作温柔专注极了。 闻言,便讨好似的笑道:我带了礼物回来,你会喜欢的。 说着,双手绕到沈韶棠肩膀后面,将一串白晃晃的东西挂在了他的脖颈上。 他低头一看,只见一颗白润的平安扣悬在锁骨之间,贴着肌肤沉静冰凉。千雪玉。 沈韶棠额头顿时冒汗,没想到殷于野回去把这玩意儿倒腾回来了,那另一个岂不是 你对它是否有所感应?殷于野瞧他神色不一般,便扬起一抹调侃的笑。 没有。沈韶棠勉强地笑了一下,为什么送给我这个? 殷于野微微俯下身,手指灵活地在他腰间系上一样东西,铜质的圆状物碰到衣料,没有发出声音,但是沈韶棠总觉得听到了细微的声响,像是蛊虫爬动的窸窣。 他一边系,一边回答道:它们与你最相配,你看喜不喜欢? 待他抬起头来,却发现沈韶棠脸色不佳,除了苍白之外,还掺杂了些殷于野看不清的情绪。 这是他的东西?沈韶棠幽幽望着他,声音轻飘飘的。 殷于野神情也收敛了些,说道:这本来便是我送与你的,如今不过是物归原主,你只是忘了。 第45章 与谁私会 晨曦透过轩窗,微风吹起床幔时,里面传出一声声低低的咳嗽。 很快,那窗子便被人拉了上去。沈韶棠方坐起身来,一件外衣从背后披在了他身上,殷于野站在床前为他系着衣襟。 骨节分明的手指捻着纽扣,灵活地穿过系扣,沈韶棠则配合的仰着脖颈,喉结往下滚动,碰到了对方的手指。 这番亲密无间的举动,无端让气氛暧昧了些许。 但是殷于野却没有出格的动作,只帮沈韶棠衣服穿戴整齐,然后指腹轻轻将肩膀衣角的位置,细致地抚顺,压平。 沈韶棠坐在床边,周身皆被他的气息包围,仿佛孤雁栖息枝头,只能仰仗大树而活。 呼吸莫名一滞,他感觉鬓角掠过凉意,殷于野眼眸含笑,戏谑道:怎么,是舍不得我? 说罢,便大有再坐下来的意思。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你赶紧出门吧。沈韶棠连忙按住他的手臂,再不走恐怕一上午都要耗在这里。 在这些相处的时日中,他渐渐发现,殷于野根本不似表面上温柔良善,反而独占欲极强,也格外的偏执疯狂。 殷于野虽然是玩笑,但还是难免有几分失望,他临走前,不忘记嘱咐道:我送与你的两样东西,切不可摘下来,知道了吗? 嗯。 沈韶棠低着头,手心托着那块白玉,想起了他说过的话,心想这玩意儿真能驱散魔气,助他重塑灵根? 可是 到了下午,他感觉身体好了许多,但是屋内空气沉闷,略微想了想,忽然有种去画铺看看的强烈冲动。 说起来,自从病了之后,他已经有半个月没再出门了,更别奢望去画铺了,如今变成什么样了呢。 方走到大门口,沈韶棠便似有所感地回头看了看,但是身后的巷子里空无一人。 街头仍然热闹喧嚣,大多数人都是熟悉的面孔,但是一种古怪的感觉始终萦绕在心间,仿佛有人在暗中跟着自己。 他突然回过身,却没有发现任何异样。 那个人的气息他总觉得有几分熟悉,不是殷于野不是顾清仑,一时半会儿也想不起究竟是谁。 不过,对方只是不远不近地监视自己,仿佛不具有危害性。 沈韶棠琢磨着这人目的,忽然福至心灵不会是他吧? 这种感觉一直到走进画铺才消失,他甚至以为那是错觉,因为整个下午都很平静。 画铺每日都有伙计来打扫,即便他许久没回来也不用费心清洁。但是他作不了画了,只能整理一下之前的画作,不一会儿双手便酸疼难忍,最后打着颤将其放回。 沈韶棠坐在檐下,望着街上的匆忙的行人,开始出神,眼底一片怅然若失。 伙计犹豫地凑上来,小心地说道:夫人是不是身体不舒服,不如我我去请大少爷过来? 沈韶棠轻轻地摇头,抬起头才恍然发现天空暗了下来,他独自坐了这么久 见他要走,伙计忙问道:夫人明日还来吗? 我如今握不住笔,往后也不会再来了。 傍晚时分,沈韶棠走在回家的路上,周围往来行人稀少,只有脚下的夕阳余晖一直通向远方。 沈韶棠走到一家玉器铺前,假装挑选,老板拿起一只玉佩向他滔滔不绝地推荐,心不在焉地应和着,余光中他瞥见身后那个人也跟着停下来,却并未接着靠近。 夜色降临,沿路家家户户挂起了红灯笼,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小巷里响起,周围空无一人,但是身后总是若有若无地游荡着一个黑影。 忽然,在前方有五六个男人走出来,他们互相勾肩搭背,身旁围了两名打扮花枝招展的女子,醉醺醺的说着什么。 你今日手气真好,把哥几个的家当都带走了,以前怎么不见你这般厉害? 是啊,莫非是动了手脚你老实交代。 一人连忙否认,我问心无愧,倒是你们不会玩不起吧? 话音未落,一道惨叫声响起,白光一闪而过,血珠喷溅到他们脸上,饮了鲜血的匕首发出令人胆颤的光。 杀人了!!女人第一个发出惊叫,他们合谋杀死了自家兄弟,但是为了掩盖这个声音,场面一度变得很是血腥混乱。 那个拿刀的男人似有所感般回过头,阴森森的目光射向了沈韶棠,并露出一丝冷笑。 沈韶棠心猛地一跳,他拐了个弯钻进对面的一个小门,低着头往前走,只想快点摆脱跟着自己的人。 为什么这个人能一直跟着他? 沈韶棠一边慌不择路,一边把脖颈上的千雪玉解下来,跟银铃一起收进怀里,然后躲在一根石柱后面。 那几个面带凶光的男人被一群人包围,似乎在商量着什么,此时没有人注意到沈韶棠突然闯入。 啪嗒的一声,他走出来的时候撞到了人,对方连连道歉,却见他跟丢了魂儿一样视若无睹。 曲烟不禁失笑,他弯下腰,从地上捡起那块凝白的玉,心道如今的客人花样还真多。 他正要细瞧白玉,却被凭空出现的手夺走了。 对方冷漠的看着他,这东西是从哪来的? 曲烟骄横地看着他,笑道:当然是那位客官送我的。 沈韶棠心有余悸地跑回裘家,扶着墙壁微微喘着气,他看到屋内燃着微弱的光。 楚洵你在家? 有脚步声从廊下一直传到这边,殷于野身着单薄的黑袍,领口微敞,说不出的飘逸好看,正踏着满地的月霜走向他。 为何这么晚才回家? 沈韶棠微怔,今日有人跟着我 下一瞬,他轻轻地靠在殷于野怀里,双手揽住对方的腰身,一只温暖的手抚着自己背后背。 放心,没有人敢伤你。 沈韶棠眼里流露出几分畏惧,颤了颤眼睫毛,道:那个人是谁 殷于野没有回答,目光却有些异样,方才有人告诉我,你刚从香玉倌出来,还将送了人信物。 他没有直接说,那些人都目睹了一切,造谣裘家大少奶奶夜会倌儿。 沈韶棠下意识去摸胸.口,然后慢慢地抬起头,眼底积蓄了一层水雾,你在怀疑我? 我没有把它送人,我没有! 沈韶棠从怀里将那块玉拿出来,玉石与银铃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他神情看起来难过极了。 所谓的信物,应该是他随手在玉石铺子里买的,当时躲进香玉倌,不知何时将它丢了,没想到造成了误会。 殷于野面色不变,只是把他掌心里的千雪玉捻起来,这块玉能救你一命,不可再擅自摘下,这句话从今往后要铭记在心。 他两手穿过沈韶棠的肩膀,作势要再次将其系上,但是沈韶棠没有挣扎,仿佛被魔怔了一般。 乖。殷于野低声笑了笑。 忽然,沈韶棠抬起脸,眼里布满的泪水与嫉恨,殷于野不禁怔愣了一会儿,却听他艰难地问道:那个人是受了你的指使? 他是你从前的师弟,并无心害你,只是担心你的安危,才在暗中保护你。 我不需要!我不想被别人跟着,更不想做什么说什么都被一分不漏汇报给你。 沈韶棠攥住胸.前的千雪玉,猛地往地上砸,玉石顿时出现裂痕,他径自走回去,决然道: 我们应该冷静一段时间。 三日僵持不下,两人各怀心事。 今夜月色正好,院子外忽然一阵阴风吹过,梧桐树叶的影子在地上摇曳交错。 殷于野蓦然睁开眼睛,他轻轻将沈韶棠的手放下,为他小心掖好被角。 然后和衣起身,从纱幔中走出来时,反手在床上设下结界。 屋内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男子,正俯首抱着剑。 你来做什么? 来人正是罗晨,他毕恭毕敬道:宗主多日未回山门,我特来寻找。 你来寻我,还是来跟踪他? 这弟子也是担心他心有不轨。 话音未落,殷于野眼神倏然一沉,他抬了抬手指,一道冷风便横扫过去,罗晨堪堪躲开却还是受了内伤。 多管闲事。 这几日和沈韶棠关系冷淡,他本就憋了一口闷气,刚好罪魁祸首出现了,刚好给了他发泄情绪的机会。 罗晨没敢反抗,只能咬着牙硬生生扛着,直到头顶传来一道冷冷的声音:回去,不可再来坏我好事。 宗主!弟子此番前来还有另一件事。 隔着纱幔,罗辰看不清里面是谁,但是稍微推想也晓得了,能让宗主亲自下山寻找的人,除了那家伙也不会有别人。 他心里略微不是滋味,快速收回打量的目光,说道:昨夜无妄山上遇袭,那人打伤了多名弟子,山上群龙无首,人人自危,还望您能回去主持大局。 闻言,殷于野微微眯起了眼睛,声音夹杂了一丝危险:人抓到了吗? 弟子无能让他跑了 对方能在无妄山安然脱身,若是自身修为高强便罢了,然而最坏的可能性是山上有内鬼,里应外合助其逃跑。 宗主,您有何打算?罗辰小心翼翼地抬起脸,看向神色阴郁的殷于野。 殷于野敛眸思索片刻,接着回过身看向床榻的方向,道:在此人间,我尚不能脱身,你且先回去替我掌控局面。 罗辰先是怔愣,然后眼底闪过一缕憎恶,以及嫉妒,为什么宗主为了他,能做到这等地步? 当发现殷于野转过身要走,他咬了咬牙开口道:为了这个人,您难道连尹师兄也不管了吗? 提到那三个字,便足以令殷于野情绪骤变,他眸光冷冷地看着他:你说什么? 偷袭者不仅打伤了门中弟子,还劫掠了寒冰洞,弟子发现时,尹师弟的尸身已经不翼而飞 话音刚落,罗辰敏锐地感受到房间里令人窒息的压迫感,照理说修士越强威压便越稳定,但是现在殷于野的修为异常紊乱。 殷于野的手握成拳头,发出咯咯的脆响,眼神愈发沉郁幽深,仿佛漫漫白雾的黑暗森林,阴森危险。 为什么不早说? 罗辰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被威压压得喘不过气,身体只是本能地战栗。 殷于野深深地望了眼身后,嘱咐道:你帮我守着他,直到我回来,不准让任何人接近和伤害他。 是 第46章 最后一面 在他们争吵后的第三天夜里,殷于野突然消失了,裘家人将院子翻了个遍,都没有任何发现。 他仿佛人间蒸发,不曾留下一句话。 沈戈言失魂落魄地坐在门前的台阶上,老夫人和裘紫都来劝说安慰,但是他始终没有反应。 因为他知道,在她们看来裘赫还有回来的可能,上一次消失不也很快回来了吗? 可只有自己心里清楚,楚洵是生气了,也许是那番话伤了他的心,也许是找到了真正的心上人。 他食指指腹摩挲着那块千雪玉,破碎的痕迹难以掩盖,毕竟覆水难收。 我终归不是他。 言儿,他是什么人?老夫人一脸关切,语气更是小心翼翼。 她见沈戈言没说话,只是握着一块玉,嘴里念叨着什么,神色怔怔的,仿佛陷入了某种自我的世界。 不会回来了。 大少奶奶,外面容易受凉,你先回屋吧。 恋耽美 钓系魅魔擅长养鱼(30) 素雪招来一名女婢,便想把沈戈言从地上拉起来,但是却被老夫人出手制止。 老夫人叹息道:罢了,你们在这里守着人,他想要什么都给他。 她们守了一天一夜,沈戈言依然是不吃不喝,他望着院子里的莲花池,风雨飘零,将荷花摧残地几乎折断,绿叶浮浮沉沉,直到雨声 渐止。 当和熙的阳光落下之时,满池的荷花仿若重生,绽放地绚烂夺目。 他目光渐渐飘远了,落在屋檐上面,那几只避雨的雀儿,迎着骄阳飞出了高墙。 而那高墙之外,若隐若现的山林,却被巨大的云翳遮蔽,将他的视线完全隔绝,那阴影越来越近,直到将他的眼前的一点日光吞噬 他昏过去了,嗡鸣的耳边只能素雪的惊呼,还有人朝他快速奔来。 淋了一场雨,他发烧病了七日,实际上恢复意识要早得多。七日后裘家人没等到裘赫回来,终于意识到事情不简单,开始命人四处寻找。 这其实是徒劳的,没有人能找到其中的蛛丝马迹,而沈戈言是最后一个见到他的人。 他听着门外女人的哭泣声音,烛光微弱惨淡,老夫人捻着佛珠祈祷,希望佛祖能听到她的心声,哪怕是折寿十年也要换回儿子。 半晌过后,沈戈言看见老夫人坐在床前,神色格外憔悴,连白发也一夜间疯长许多。 告诉我,赫儿他为什么不告而别? 他沉默不语,只是摇了摇头。 老夫人一边捶胸痛哭,一边急促地呼吸,仿佛正在遭受极大的痛苦,连两旁劝阻的人也毫无作用。 沈戈言听着耳畔的哭声,心脏没由来的抽搐,他翕动嘴唇,喃喃道:阿赫已经死了。 老夫人哭声顿止,诧异地看向他:你说什么? 但是沈戈言像是自说自话,接下来便不再言语了。 素雪搀扶着老夫人离开,踏出门槛时老夫人面色悲戚,轻声说道:去找位大师来,为赫儿算上一卦。 裘家在城中乃大门大户,找位算命卜卦的大师并不费事,次日中午对方便登门造访了。 大师只是掐手指算了算,便翻着眼皮,嘴里念念有词地说:你儿子的生辰八字,与天地阴阳相冲,不是长寿之相。 请大师明示。老夫人眼睛红肿地问道。 恐怕活不过二十五岁。 啪的一声,老夫人手中的茶杯脱手摔碎,她脸色顿时变得煞白,若是命硬渡过此劫,又当如何? 这 见大师面露犹豫,似乎有些为难,老夫人连忙全盘说出事实,将长子二十五岁那年大难不死,安然归家之后,前些日又突然失踪。 大师神色忽然变得难看,他猛地拍桌,断言道:确实此子恐怕不是人,常人失足跌下悬崖,少说也要去了半条命,岂会安然无事? 谎称大少爷的人必然是山间精怪,接近老夫人一家不怀好意,突然离开或许是有更大的阴谋! 这番话,听得老夫人心惊肉跳,可是长子的面孔始终清晰可辨,仿佛昨日还在饭桌前长谈。 太荒谬了。她没有将这件事告诉第二个人,只是不厌其烦地继续派人寻找。 但是,她没想到算命大师没在府上得到报酬,心生怨恨不甘。 他离开裘家后将此事当做谈资,四处散布谣言,说裘家长子非人,乃是凶恶的妖,又说自己多么法术高强,找到了他的位置,但是碍于老夫人爱子心切,才没有去将他捉回来。 没过多久,在裘家长子神秘失踪后,这件古怪的猜测便被传得满城风雨,闹得人尽皆知。 更加古怪的事情也发生了,就在他们讨论的津津有味时,总会发现被人打断,比如在桥下嗑瓜子的浪荡子,会被突然飞来的碎石砸一趔趄。 还有赌坊的赌徒,将妖怪与裘家的男妻联想起来,猜测妖怪觊觎的是人家的美色,但是还没有说完便输了个倾家荡产。 好在第一年人们情绪高涨过后,第二年便渐渐平息下来,再到第三年第六年的时候,济心堂已经被官府封了。 这些事情都是婢女仆从日常谈论之际,传入沈戈言耳朵里的,他明显感觉到三年前身体便大不如前,直到前半年已经很少下床了。 冬日的炉火烧得旺盛,炭火之中发出霹雳啪的声响,只是火光太微弱,没法将屋子照得通明。 沈戈言坐在躺椅上,熹微的光线描绘出他的面部轮廓,瘦削的脸庞惨白而憔悴,眼窝深陷,眼下青黑色的阴影显得阴森可怖。 青丝失去光泽,黯淡枯燥,连那身上原本服帖的衣袍都变得格外宽大,基本上底下只剩下一具单薄的骨架。 沈戈言看着眼前的药碗,皱起了眉,然后坚定地推开了。 他病入膏肓了,喝再多的药也无济于事。 喝吧,这是每日的任务。 药,救不了我。沈戈言偏过头,将手放在扶手上,你知道的。 可是,这是宗主的命令。 面前的灰衣服男人打扮干练,能够隐身避人耳目,偏偏频频帮他度过难关。五年前被自己发现后,对方坦然说出身份,并说会代替殷于野照顾自己。 我快死了,能去告诉楚洵,让他来见我最后一面吗? 你觉得我真的能等到他? 沈戈言忽然笑出了声,但是目光无神,眼泪顺着眼角滑落,原来神仙皆是这般自负,着实可笑啊。 事实证明,他没能熬过第六年,没能熬过最后一个冬日。 城中突然出现了狐妖伤人案件,有人看见狐妖最后躲进了裘家,县官当即命人前来搜查,同行的还有一名面熟的人。 老夫人仔细辨认,发现竟是那位算命的大师。 那大师往大堂巡视一圈,便自信一笑道:这院子里妖气冲天,贫道猜想定是有人与狐妖里应外合,助其脱身! 裘家的济心堂没落之后,变得穷困潦倒,只能靠些小生意维持生计,再无昔日的风光。 老夫人心里感到不妙,忙挡在沈戈言面前,道:你休要污蔑我家,你个江湖术士,满口胡言,若是此事另有凶手却抓错人,你不怕有损功德! 算命的眼里冒着狡猾的光,打量着气若游丝的沈戈言,眼珠一转,便指着他义愤填膺道:当年我便看出来了,那裘家长子哪是什么大难不死,是狐妖化作人来城中作祟,见到我来此城中,便仓皇逃跑,如今又要与此人藕断丝连! 算命的嘟嘟囔囔说了一堆,围观的百姓们就像是找到了真凶般,对他们扔石头臭鸡蛋,因狐妖接连害了三条人命,县官认为裘赫消失之事确实蹊跷,加上平息民愤,便将最亲密的嫌疑人沈戈言抓了去。 任凭裘家人如何阻拦哭闹,都无法令县官动容,老夫人甚至眼前一黑,直接昏了过去。 而在他们身后的一棵树后,罗辰已经观察了许久,他用掌风将一根树杈劈落,口中骂道: 这狗官瞎眼了! 他不能当众将沈戈言救走,不然又要坐实那莫须有的罪名,只是如今局势危急,不知宗主能否赶来。 其实,他心里也有几分忧虑,宗主为何去了那么久,究竟发生了怎样棘手的事情? 被关了三日牢狱,沈戈言奇迹的还吊着口气,死活不肯咽下去,直到狱卒将他押了出去。 刑场上,底下围满了百姓。 他被粗暴的绑在一根黑木牌上,上面用狗血写着几个大字:杀人狐妖之同党。 草垛搭成的台子上,周围除了他之外没有其他,几米开外的县官和算命先生坐在审判桌前,正悠悠然地看着他。 那些狱卒手中高举火把,只要往台下一丢,火焰便会瞬间烧起,痛苦慢慢地将他焚烧成灰烬。 沈戈言神色淡然,但其实他已经难以视物,耳畔嘈杂不休,有起哄的有哭喊的,却没有一个人敢上前。 他的眼里映出火焰的颜色,莫名的想起了记忆里那片火海,魔界那场火,可比现在要可怕凶险的多。 但是,现在自己只是个脆弱的人类,一旦被烧死,疼痛可是实打实的 第47章 处以火刑 殷于野回到无妄宗的时候,急急奔向寒冰洞,他站在洞口,想启动开关,却发现门已经被打开过了。 他的心猛然揪紧了,抬手便御风将石门挪开,脚下生风般步了进去。 碰的一声,冰棺盖被掀落在地,他扶着边沿,向下看去,瞳孔顿时缩紧了。 里面空荡荡的。 他不信,甚至用手在里面摸索,像是要找到某个机关,将藏人的暗格找出来。 殷于野心中怒火涌上来,他行至洞口,斥责道:你们这些废物,连个洞府都守不住,留着还有何用?! 宗主饶命 几名弟子脚下悬空,不自觉双手掐住脖子,他们惊恐地看着这诡异的一幕,心已经凉了大半。 忽然,殷于野目光微变,手狠狠将他们往边上甩去,啪的砸在地上晕了。 他捕捉到一丝陌生的气息,条件反射地抬手往身后抵挡,果然那道阴冷的灵气从身旁擦过。 你是什么人!殷于野不可能放过对方,当下便想紧追而上。 但是,他刚往前一步,脚下的气流顿时变化,一条灵气带将包围,与此同时半空中那些隐藏的符眼也开始显现。 这竟是个符阵!当世少有用符布阵法的人,而面前的阵法却处处透露杀机,极难将其化解。 与那符阵纠缠了些许时间,殷于野倏然想起了人间的沈戈言,他的耐心渐渐告罄,现在尹澈的身体不知去向,若是沈戈言再出了半点差错 思及此,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慌涌上心头,他掌心聚集起充盈的灵气,用蛮力破开此阵。 破阵之时,心头血浸湿了衣襟。 殷于野回到了人界,只是三个时辰,人界却已经过了六年,裘家也变得物是人非,遍寻沈戈言无果。 他没有易容成裘赫,所以没有人认得他。 只是经过街巷之时,见许多人往一个地方赶去,其中不乏人讨论杀人共犯,今日被施以火刑,以后可恢复太平。 这没能引起他的兴趣,只是接下来听到的话,却令他脑中一片空白。 真是可怜,那裘家大少爷早死,媳妇儿不给他守身也就罢了,还光明正大给戴绿帽子。 狐妖风流成性,变化成裘家大少爷,也只是为了如今相好要被烧死了,它哪敢出来呀。 刑场上,县官往地上丢下一根小牌子,那草垛下的狱卒便走上前,弯下腰作势要将火把点燃。 住手! 一阵怪风吹过,将狱卒的火把熄灭,众人纷纷朝声源看去。 来人一袭黑袍,冷面俊美,气质如谪仙。百姓不由得为他让开道路,看着他气定神闲地走上草垛台上。 殷于野眸光闪烁,平日被自己捧在手心里的人,此时却身着破旧脏兮兮的囚服,头发凌乱,垂着脑袋不知生死。 身形一晃,他便出现在沈韶棠面前。 小澈声音略微喑哑,殷于野的掌心抚摸着他的脸颊,却得不到任何回应。 见不速之客要为沈戈言松绑,众人俱惊,县官还未开口,那算命先生先提高了声量,道:大胆刁民,竟敢破坏行刑,给我拿下! 然而殷于野恍若未闻,直到几十个官兵将他们包围,手持长矛大喝一声朝他们攻来。 找死。殷于野抬起手,一道巨大的透明屏障便阻挡了他们前进,正要将灵气引爆,忽然看到官兵后面的一个少年。 少年站在算命先生身旁,面庞隐隐现出神秘的图腾纹路,上半张脸变成了白毛狐脸。 你杀了他们正好,我可以饱餐一顿。少年诡谲的笑了笑。 传闻狐妖以人类精元为食,吃的越多修为越是高强。 不过我好心提醒你一句,朗朗乾坤之下,你一旦杀了凡人,天道雷劫可不会放过你。 少年的声音独独传入他耳旁,但是那贪婪阴谋的心思早已出卖了他。 他本是瑶山脚下修行千年的狐妖,六年前偶然经过此城,便察觉出一丝醇厚清绝的气息,可见其主人的境界深不可测。 这般的气息很难让妖不动心,若是能吞下对方的元丹,那不得一夜飞升?陷害沈戈言是假,将其引出来是真。 殷于野单手揽紧了怀里的人,皱起剑眉思索,但是沈韶棠面露痛苦,甚至身体开始战栗,仿佛在排斥自己。 我好难受。沈韶棠没有清醒,倒像是在说梦话。 殷于野心里浮现出一个猜想,他手上慢慢收敛了灵气,反手往后一推,那些浮在半空中的官兵便猛然跌落在地。 沈韶棠面部表情放松下来,连眉头也舒展了,乖乖的倚靠在自己怀里。 想不到,竟是我害了你。殷于野垂眸看着他,微微叹息。 沈戈言在遇到他之前,曾受扶渊点化,而自己却强行出现在这个人的生活里,坏了因果。他体内的魔气与之相冲,又日日共处,沈戈言自然病魔缠身。 我们这是在哪里沈韶棠迷蒙地睁开眼睛,嗓音干哑地说道。 话音未落,一条燃烧着焰火的鞭子,穿过头顶的火球似的太阳,凶猛地甩下来。 狐妖没有留恋打斗,很快便退居人群后。殷于野浑身的杀气几乎溢出来,可是始终没有下死手。 殷于野带着沈韶棠后退,普通的凡间兵器伤不了他,但若是可以,他希望他们能冲自己来。 渐渐地,明眼人都看出了他的弱点,纷纷攻向沈韶棠,却没有一次成功。 直到两人抵到一根黑木牌,官兵才慢慢褪下,那县官高声喊道,两人俱是同伙,一并烧死。 火焰烧起了台下一角,黑烟滚滚不散,将草垛烧成灰烬不用半刻钟。 我之前总想再见你一次,说说话可是如今却不知道说些什么。 沈韶棠脸上沾着脏灰,却露出了一个笑容,仿佛他们不是在刑场,而是在饭桌上闲谈。 殷于野翕动着嘴唇,温柔地抚摸他的发顶,你为何不问我 在他看不到的角度,沈韶棠眼眸黯淡了些许,率先说道:回来了便好。 抱歉。 若是没有我,你不会遭遇这些磨难。殷于野低垂眼帘,默了许久才说道。 闻言,沈韶棠手指攥着衣角,微微发颤。殷于野以为他会哭或者愤怒,可是忽然听他说道: 要是重来一次,你会选择放手吗? 见殷于野沉默不语,沈韶棠抽回了手,离开了他怀抱,坐起身。 你也不会死,何必为我受这皮肉之苦,快些走吧沈韶棠牵起一抹笑容,眼里泛起晶莹的水光,你动作再快些,便会在人界找到下一个我。 这不就是你想要的结果吗? 但是,殷于野却格外沉默,乌漆漆的眸子凝视着他。 这些话是与自己诀别,却无情到了极点,某种失而复得的情感猛烈向他袭来,心脏骤然疼痛。 恋耽美 钓系魅魔擅长养鱼(31) 他做不到绝对理智,至少做不到眼睁睁看着沈戈言死。 我不要下一个你。殷于野牵了牵嘴角,眼神笃定而执拗。 沈韶棠心头微动,他想干什么? 却见他倏然站起身,手指如刃将掌心割破,望着头顶苍穹,瞬间脸色转变,道:扶渊,昔日的话可还作数?我后悔了 火势猛然窜起,熊熊烈火几乎将台子吞噬,没有人看到里面的情形,但是两人必死无疑,是众人心照不宣的想法。 沈韶棠也受不了浓烟和炙热的温度,奄奄一息地靠在黑木排上。 只听殷于野癫狂地笑了起来,甚至不知是喜是悲的落了泪:你赢了,你赢了 就在所有人要散去之时,头顶竟然开始聚集乌云,雷声轰轰,电闪雷鸣。 一场大雨忽然而至,洋洋洒洒落下,不多时便熄灭了这场火。 浓烟混杂着草灰的味道,钻入沈韶棠的鼻腔,他迷迷糊糊中,感觉有人轻轻抱着自己,不愿意松手。 好好睡一觉,等我回来。殷于野的声音很轻很飘忽,恍然是错觉。 这场雨来得快去的也快,待烟雾慢慢消散开,人们再次看向台上,不禁瞠目结舌,只剩下沈韶棠一人,另一个不知去向。 神仙是神仙显灵了!有人惊呼道。 人们纷纷抬起头,便看到天空中的云往两旁散开,云端之上渐渐现出仙人的身影。 神仙有着清冷卓绝的面容,清心寡欲的眼眸,不带一丝情感地俯视人间。 沈韶棠诧异地发现,对方也在看自己,目光明显在自己身上停滞。 只听百姓皆俯身朝拜,毕恭毕敬至极,县官更是斗胆问道:不知仙君为何来此人间?方才狐妖的同党 他与狐妖并无关系,却是犯了错,由我收去受罚。顾清仑声音空灵清越,却人人皆能听清楚。 他睥睨着人群中往外偷溜的少年,微微弹指,对方便定在原地,接着砰地一声青烟散去,现出了狐身。 真正害人的狐妖,是他。 狐狸凶相毕露,亲眼见到这奇异的一幕,在人群中引起恐慌。在它附近的人都吓得连滚带爬,退避三舍,生怕慢一步就被生吞活剥。 第48章 历劫尾声 见人群纷纷朝他投来惊恐的目光,狐妖心里讥讽不已,却仍然维持镇定。 我不管你是什么来头,总之那两个家伙的元丹,我吃定了! 顾清仑眼底无波无澜,那故意激怒他的狐妖如同跳梁小丑,可笑可怜。 只见顾清仑两指并拢,半阖眼眸念了个诀。 狐妖察觉到死亡将近,他突然脸色变青,朝另一个方向吼道:王半仙,你这么怕死,难道真的以为自己能全身而退?! 顾清仑见事情不简单,随即停止了念诀。 众人顺着狐妖的目光看去,见之前还张扬跋扈的算命先生,正小心翼翼地往人群之外离开。 小动作被当场揭穿,王半仙涨红了脸,气急败坏地回嘴道:你这个不要脸的狐妖大家不要被他迷惑,他在胡说八道! 狐妖见他急忙撇清自个儿,呵呵一笑: 事已至此,我便向诸位坦白真相。近日在城中杀人纵火的狐妖,确实是我干的。 当下人人皆摇头唏嘘,恨不得冲上来杀了他泄愤。 但是指使我这么做的人,是王半仙。他受雇于名门权势,杀的都是他们的仇家,我负责杀人取精元,他当然赚的盆满钵满。 此言一出,所有人俱是沉默骇然。 狐妖心眼多,又相当狡猾。短暂性地准备反击之后,却因自身实力过于悬殊,胜算为零。 青烟袅袅上升,被吸进了一只木匣子里,顾清仑五指收拢,木匣子便消失了。 王半仙则被众人蜂拥而上,拳打脚踢发泄愤恨。后来他保住了性命,被赶出城时瞎了只眼睛瘸了条腿。 这已经是后话,此时顾清仑带着沈韶棠腾云驾雾时,最后瞥了地上一眼,只见人们在争相叩拜欢送,其中竟然有几个人在哭喊哀嚎。 他们正是裘家的老小。 重云掩映,瑶山神庙内。 沈韶棠睁开眼睛,他稍稍侧过脸,躲开头顶照下来的日光,下一刻出现了阴影将他遮蔽。 是你 他看到了墙壁上方的窗子,每一扇的花纹都与记忆中的相似,身后的触感是冰凉的,应该是那座神像。 像是想起来什么,沈韶棠的目光黯淡了许多,喃喃道:他又将我丢下了。 顾清仑眼眸深沉,你身上的寿元将尽,可有未了的心愿? 沈韶棠眼睛干涩地盯着天花板,却不想合上眼睛,我一生有许多遗憾,若是放在几年前,我一定会回答想要追随仙君。 但是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现在我只想确定他还活着。 何人?顾清仑微微皱起眉。 楚洵。 沈韶棠嘴角泛起一丝苦涩,他不知那冒充自己丈夫的男人姓甚名谁,只知对方一个表字。 顾清仑眸光凝滞,却没有说话。 忽然,沈韶棠自嘲地笑了笑,为什么自己都要死了,还要为他担心,他再不济也是位修士,区区狐妖哪有那么容易害死他? 无妄山,不知是个怎样的地方他眼中多了几分遐想,自语道:仙君,从前你是否也曾在那里见过我? 这次,他看到对方轻轻颔首。 如此说来,楚洵说的那些话也是事实。 沈韶棠脸色微怔,莫名的有种强烈的命运归属感,好像置身一盘无形的棋局中,自己只是由他人落下的一枚微不足道的棋子。 他的表情细微变化,都被顾清仑收至眼里,这一世的沈戈言死后,灵魂应当回归本体,但是 顾清仑目光深邃地凝视着他,你愿意随我回正道,潜心修行吗? 若是沈戈言答应了,便证明他心向正道,那么他一定会竭尽全力引其入门。 顾清仑没有意识到,现在所做的事情已经超出了自己的原则范围。 自然愿意,不过 我想托仙君一件事,若你以后能见着他,请帮我将一样东西交于他。 沈韶棠微微喘气,眼睛重新聚焦,瞳孔却仿佛被笼罩了一层阴影,他手心放在腹部左侧,亮光微闪,一把匕首刺穿了皮肉。 他神色痛苦,浑身都冒着冷汗,但还是颤抖着手指,将一块血淋淋的东西,紧紧攥在掌心慢慢送上前。 其实,他在被捕那天,隐约猜到了有人会对自己有所图谋。 可是这般宝贵的东西,只有吞下才不会被偷走 直到这一刻,他才看到这位向来高高挂起的仙君,骤然变了脸色。 我答应你。 得到满意的答复,沈韶棠浅浅笑着,虚弱又带着种破碎的美感。 把这个还给他,我和他之间便两清了。他像是捧着稀世珍宝般,艰难地递了过去。 那沾满鲜血的千雪玉,流溢出诡谲的光泽,沈韶棠拼命忍着剧痛,高高举着手臂。 他脸上没有痛苦,后悔,眼睛里甚至闪烁着释然后的泪光。 在他即将坚持不住的时候,意识迅速地向后拉扯,接着上半身便失去力气,软绵绵地往后倒去。 若是能回家该有多好,想来不会这般凄凉而死 眼泪滑过脸颊,不甘心地阖上了眼睛。但是,他并没有倒在冰冷坚硬的石面上,而是躺在了柔软毛绒绒的摇椅上。 仅剩的一点意识,让他感觉到这个地方有多么熟悉,这里是裘家的小院子。 屋外下着簌簌的飞雪,脚边的炭盆里燃烧着暖融融的火焰,在他手上还有半卷未读完的书。 这一幕,美好静谧,让他忍不住打起了瞌睡。 他想转过头,和身旁的注视自己的男人说说话,但是终归还是被困意拉进了黑暗。 啪嗒一声,书卷掉落到地上。 周遭的幻境消散,他们又回到那座神庙,顾清仑不曾离开,他慢慢阖上双眼,试图镇压体内紊乱的气息。 面对沈戈言的死亡,殷楚洵又能接受多少? 一夜过后,树梢上的点点白雪消融了,嫣红的梅花在风中凋零,冷冽干净的气息随之飘散开来。 顾清仑从屋里步出来,白靴踏过雪地,半点不留痕。 正当他准备离去之时,忽然有个影子树后钻出来,看来已经等候许久。 扶渊仙君?罗辰弯腰拜了拜,脸上却始终带着疑惑,昨日刑场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你是魔界之人。 罗辰以为他贵人多忘事,便自己报上家门,顺便问起关键的事情。 顾清仑神色平静,斜睨着他,居高临下地说道:你家宗主自有去处,不必徒劳去寻他。 你回到魔界后切勿再行恶事,也不可将今日之事泄露出去这样东西本该还你。 顾清仑说罢,掌心虚化出一样东西,往身后随手一抛。 罗辰眼疾手快地用两手接住,低头看却忍不住睁大了眼睛,这这不是他的命牌吗? 命牌是每个魔修的身家性命,由于殷于野多疑冷血,便将拜入他门下的人命牌收为己有,以防遭到背叛。 在罗辰心里,殷于野可不是会轻松将命牌还给自己的人。 为什么会在扶渊仙君手里他呆呆地望着对方那张拒人千里之外的脸,恍然间与自家宗主重叠。 宗主!他欣喜万分,但是对方目光始终冰冷。 罗晨悻悻地收回手,着急地说道:您您要去哪里?我不回魔界,日后甘愿追随仙君! 他想追上顾清仑,但是一道劲风迎面刮来,自己必须抬手抵挡,等再抬起头时四周空空如也,空灵清冷的声音落下一语。 劫数已过,此间事了。 人界山河变迁,日月如梭,这一切都无法影响到修仙界分毫。 金钟被僧人敲响,发出庄重悠扬的声音。 相泽寺的一间禅房内,身披锦澜袈裟的佛子盘腿坐在蒲团上,面前的三座金莲灯盏,中间那盏火焰在逐渐攀升。 玄悟倏然睁开眼睛,眼中的执念尚未消散,但是很快他便开始疑惑,为何自己在人界会有那般强烈的执念? 在修真界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历劫者历完劫数,突破瓶颈之后神魂归位,却不会有凡人的记忆,为的就是防止本体心境被影响。 下一瞬,裘宴撒手人寰前的记忆重新涌入脑海。 裘宴入朝为官后步步高升,晚年极盛时官拜宰相,这样一个人却终生未娶,没有给自己留下子嗣。 八十岁那年冬,裘宴满头华发,面容苍老,神情却很从容慈爱,病榻前的儿女尽管并非亲生,但都哭的十分伤心。 下半夜格外的冷,让他模糊中想起了那天,也是这样的冬夜,偌大的冰雪却将裘家老宅淹没。 裘宴想起了和大哥的约定,只要他老实进朝为官,勤政廉洁,便可使故乡净土平安富裕。 后来再回想,不禁觉得讽刺荒唐。 他慢慢合上双眼,唇边挂着一抹淡淡的笑容,梦中故园依旧,欢声笑语围绕着自己。 百年之约,已经到了 裘宴是安然离世的,后人遵循他的遗愿,将尸首移送回故乡,葬在了裘家墓地。 记忆戛然而止,玄悟静静凝视着金莲许久,神情陷入了某种极端的沉默。 显然与他下了赌约的人,并非真正的裘赫,这个人的出现扰乱了整个劫数。 到底是什么人 忽然,玄悟想到了一个家伙,那人干出这种事再正常不过,随即脸色变得很难看。 第49章 小白虎 叮恭喜宿主完成任务,获得相应奖励,请自行查看兑换。 沈韶棠恢复意识时,便隐隐觉得腰子疼。奈何沈戈言身心皆有病,思想偏向极端,当时命悬一线,做出吞玉那种事也是情理之中。 他看着已过了三分之二的任务线,再扭过头去看人物爱意值,随即目光下意识落在殷于野上面。 红条满了! 他掩饰不住的欣喜,那顾清仑应该也 但是,顾清仑底下的红条却变蒙着黑雾,看不清上面的具体数值,打做任务以来,还从未遇到这么离谱的事。 这是什么情况? 该人物对外界极为警觉,系统暂时无法探测其真实数据,请宿主谅解。 因为系统用词过于死板官方,沈韶棠听得一头雾水,难以捕捉其中深意。 顾清仑这个人确实奇怪,从头到尾坚持立场,不干预人间因果,如旁观者般冷眼看他们人生起落。 但是,最后的那场火刑上,明明结果都一样,他却现身将自己救走。 说起来,像这样前后矛盾的事情,从许多次见面中都有所体现。 如今,沈韶棠将爱意值转化成修为,一番凝息调理中,经脉之中灵气涌动,整个人都有了焕然一新的变化。 宿主,还有最后一个任务,完成即可达成任务线和爱意值双满成就,请问是否接受? 接受。 请宿主攻略人物顾清仑,填补本世界人物空缺,期间不要让他察觉你的意图,否则会受到惩罚,一旦发现系统即任务失败。 接收完任务后,沈韶棠并没有觉得有太大难度,毕竟已经攻略完殷于野了,两人本质上是相似的。 短暂的交接完毕,系统告诉他要将自己传送道另一具身体,他缓缓闭上双眼等待。 虽然深陷黑暗,但是他的五官逐渐恢复,嘈杂的声音在耳畔炸开。 这里像是一条街道,人声鼎沸,繁华喧闹,小贩的叫卖声更加突出,应该是卖糖炒栗子的。 他循着香味往上钻,直到快要碰到源头的时候,鼻子撞上了铁杆,火辣辣的疼。 头顶却传来一声嗤笑,那人将诱饵收了起来,骂道: 有奶便是娘,果然是个小畜生。 嘿嘿,您看这品相、毛色能值多少钱猎户一边附和,一边搓着手,两眼发光道。 原来两人面前的小笼子里,关着一只幼虎,浑身是泥,瘦瘦巴巴的,毛色也枯燥发灰,看着就像是容易早夭的模样。 马戏团老板是个大胡子中年男人,他叫常彪,干这一行已经有二十年,对动物的品种优劣和压价手段捻熟于心。 他佯装嫌弃幼虎品相,显得十分为难的样子,三言两语便将对方逐渐放下防备,最后用五十文钱的低价买了下来。 待猎户拿钱走人后,旁边听着迷糊的伙计不禁着急,说道:常哥,这小畜生难保活不成,你为何还将它买下来? 常彪只是神秘的笑了笑,再过几日,你便明白了。 接着,伙计便提着小笼子,将沈韶棠关在了一个黑漆漆的屋子里,那里关着马戏团的所有动物。 恋耽美 钓系魅魔擅长养鱼(32) 一只大象甩了甩长长的鼻子,发出低啸。旁边矮点的笼子里一只斑斓虎也跟着吼了两声,对面的大猩猩也好奇的往前凑了凑。 沈韶棠仿佛被这场面镇住了,其实只是他听不懂。 下一瞬,伙计面色变得狠辣,他拿出了鞭子抽打,重重打在笼子上,便让这些声音戛然而止。 沈韶棠被关进笼子后,伙计便关上了门,狭小的空间充斥着难闻的味道,以及动物们嘈杂的叫声。 他体验着四肢着地的感觉,不知为何穿成了一只灵兽,但是逃出这里,需要一定修为,问题是幼虎尚未觉醒灵根。 后半夜的时候,肚子饿得咕咕叫,他便在系统空间兑换了些零食,却不敢吃太饱,以免招到怀疑。 三天三夜后,终于有人想起了他。 沈韶棠佯装饿得要死,一动不动,此时伙计拿着一块肉放到他面前。 他闻着味跑过来,伙计将手在他面前摊开,正不解其意,忽的一道鞭子打在了后背。 嗷!他眼神愤愤。 伙计却不慌不忙,说道:握手。 待握了手,伙计又要他站起来,若是做不到便要将他打得皮开肉绽,做到了便有食物奖励。 学会站,便是倒立、转圈跨障碍,按照人类的脸色和命令,做出相应的动作,既要准确又要漂亮。 短时间的训练过后,伙计总会露出满意的神色,他很少见过这么识时务又不笨的畜生了。 但是惩罚还是难以避免的,有一次他咬伤了伙计,对方抽了他几鞭子,然后便关着他不给吃喝。 这天,马戏团里似乎来了其他人,次日便有六七名穿紫衣服的人走了进来,沈韶棠匆匆一瞥,左眼皮狂跳。 这些人不是合欢宗的弟子吗?这样说来,不会那个变态阁主也在吧? 紫衣弟子们在笼子面前走动,每指到一只动物,常彪便满脸堆笑地命人抬走。 这只看起来是有灵根的潜质,那只稍微逊色但也合格 没有一个人在沈韶棠面前逗留,让他想吸引注意趁机偷溜都不可能,紫衣弟子皱着眉头看着他。 这只太吵了! 常彪恶狠狠地瞪着幼虎,转过脸又是笑脸相迎,仙长勿怪,我今后自当严加惩戒。 紫衣弟子点了点,由常彪亲自送出门,途中还有几句交谈,沈韶棠只听到几个阁主灵兽寿宴的关键词。 大致是天雪宗为三长老举行寿宴,各方人物皆应邀参加,合欢宗便是其中之一,此番来马戏团是为了物色上乘灵兽,作为贺礼。 沈韶棠想到这种偷跑的机会飞了,不由得兀自发愁,黑暗中对面那只大猩猩朝他呜呜的叫,像是安慰似的。 今日清晨,合欢宗弟子便要离去,天刚刚擦亮,却迟迟没有动静,正在沈韶棠纳闷之时,一阵开锁的声音响起。 阁主,请。常彪低头哈腰,谄媚地笑道。 常老板所得灵兽未免太差,选了那些皆是资质平平,岂能登上大雅之堂? 这话听得常彪嘴角抽搐,明明是你门下弟子眼光差,怎能赖他? 是是,您说得在理。 来者正是柳莲羽,他近日在筹备天雪宗的寿礼,却有些头疼,虽然合欢宗内精品灵兽数之不尽,但是稀世罕见的却没有。 献给三长老的寿礼,必须让众人眼前一亮,前几日他偶然路过此地,便起了在民间搜罗灵兽的心思。 但是,柳莲羽扫了一圈,看起来有些失望,正当他转身准备离开,却听到一声细微的声响。 嗷嗷! 他回过头看向那只灰不溜秋的幼虎,却见它攀着笼子遥遥看着自己。 杂交品种,有灵根的可能几乎为零。 嗷嗷! 柳莲羽再一次回过头,那只幼虎便又不叫唤了,他顿时觉得有点意思。 他阻止了常彪教训的手,反而命令打开笼子,其余动物皆是惊惧的看着他,倒是幼虎看起来英勇无畏。 结果,刚托到掌心来不及端详,便被狠狠咬了一口,居然咬出了两个口子。 柳莲羽疑惑地出皱起眉,这幼虎身上分明没有灵气,为何能咬伤自己 但当看到手上的口水,不禁露出嫌恶的表情。 他把幼虎丢给常彪,便宽宏大量地走出了门,常彪这才敢喘大气,刚才那一下可差点把他吓死。 于是,后来又命人狠狠教育小畜生。 因为行程紧张,柳莲羽决定带着选中的灵兽,与几名随行弟子在夜里启程。 途中,柳莲羽突然感觉手上灼痛,从那个牙印子传来。 他当即运转体内灵气,却意外的发现灵气骤然流失了一点,若是不留心也不可能察觉。 三更半夜,马戏团周围异常静谧。 沈韶棠燃起火焰,将所有笼子的锁头烧断,待动物们皆远去之后,然后想了想,又推翻了桌上的灯,火焰顺势蔓延了一片。 不多时,乌拉拉一大群动物从马戏团的帐篷里冲出来,人们皆是唯恐避之不及,但是动物们仿佛是达成共识般,再多的仇恨在自由面前,都显得那么渺小。 它们奔向茂密的森林,追着瑰丽的落日,扬起的尘土将地上的影子抹消。 但是,一只灰白色幼虎却落了单,常彪和几个伙计救火失败,气得将伙计打得半死不活。 突然常彪瞅见了幼虎,眼见自家摇钱树被连根斩断,他愤恨地眼睛发红,命人左右围攻,势必要将它抓住。 在奔逃的路上,沈韶棠感觉脖子猛然被往后拽,他几乎要窒息,双脚在半空中挣扎了一会儿,便被人提起了后颈肉。 跑,你要跑哪儿去啊常彪眼里充满了贪婪和狠毒,还好有个储备粮,便是杀了它吃肉也比放生强的多。 沈韶棠费劲挣扎,心里却在倒数时间,万一柳莲羽根本没起疑惑 常老板,何必对只小灵兽撒气? 声音自前方袅袅传来,沈韶棠便感觉身体一轻,在空中翻了个跟头,掉在柳莲羽的掌心上。 呃这!常彪脸色瞬间便狠厉,他最后的摇钱树啊!但是抬眼看到柳莲羽似笑非笑的脸,当下心下凛然。 他本来便是气急愤恨,此时强笑起来五官扭曲骇然,阁主,您怎么回来了? 灵兽名单有变,我本打算来重新挑选,但是现在看来已经不需要了?你可坏了我的事。 柳莲羽扫了一下如废墟般的马戏团,目光凉飕飕地落在常彪身上,后者打了个寒颤,生怕丢了性命,连忙跪地求饶。 罢了,寿宴日期将至,一时之间也找不到更好的。柳莲羽将小白虎抱在手上,笑了笑,由它跟我走,你没意见吧? 常彪心里一千个不愿意,但还是把脑袋磕出了血。 没没意见! 再抬起头,柳莲羽已乘风远去了。 天雪山道上,各门各派往来频繁,山间翠林繁茂,溪水潺潺向山脚而去。 合欢宗人数浩荡,他们一出现便有专门的弟子招待,弟子看了眼柳莲羽袖口,面露犹豫。 柳莲羽依然笑着,抬起另一只袖子挡了挡,那凸起便移向他的肩膀。 弟子: 柳莲羽拂了拂衣摆,若无其事。 弟子显然公正无私,大着嗓门道:宾客所带兵刃与灵兽,须暂时放在滞留处,请柳阁主配合。 闻声,周围人都朝此处看来。 登记弟子端来一只镂空雕花的黑木盒子,柳莲羽不得不将坏事的小家伙交出来。 人数皆已登记完毕,天雪弟子便负责准备寿宴所需物品,招待宾客的吃喝用度皆是上品,至于寿礼和献给宗主的礼品,要分开来。 匆忙之中,有弟子将这两种弄混,看也不看,便拿起一块红布,盖住放置小白虎的的黒木盒,送往礼品区。 第50章 宴会聚首 宴会开始,席间门派各自和睦相融,互相斟酒对酌,丝毫看不出平日争强好胜的样子。 先是门派从大到小,依次送上寿礼,再说几句应景的贺词,三长老便笑着一一应下。 顾清仑坐在他左边,始终没说什么话,面容依然冷绝,不为谄媚和讨好所动,着实无情无欲到了极点。 众人明面上态度一如从前,但是私下里却对天雪宗宗主多有议论。 自从顾清仑与心魔神魂相融,回到天雪山后,性情便有了些许微妙的变化,不再只是常年伴着冰冷的启星剑,无情问道。 如今在几位长老看来竟然有了几分人情味,最大的表现便是应邀寿宴,从前的他向来不会参与这种宴席。 而虽然没有昭示天下的,但是无妄宗后来心甘情愿依附在天雪宗之下,乃是人所共知的事情。 三长老看起来很高兴,看着底下的宾客,朗声笑道:我瞧着,今年的寿宴比往年要热闹。 那些门派的新面孔,从前是无妄宗的盟友,他们听闻两宗签订了和平协议,本就有心巴结天雪,自然不会放过参加寿宴的机会。 无妄宗是有罗辰带头前来参加,合欢宗便是其中,他们两方关系仿佛和从前一样,什么都没变。 柳莲羽正和罗辰攀谈,状似熟稔道:如今无妄宗内群龙无首,百废待兴好在有罗使者从中相助,否则必将大乱。 阁主言重了,这本是宗主交代的事,也是我该做的。罗晨皮笑肉不笑。 闻言,柳莲羽压低声音说道:听说罗使者曾去过人界一趟,不知有何收获? 自然是有。 罗晨一边说着,一边对向他打招呼的人点头微笑,因此后面的话便戛然而止。 顿时气氛有些尴尬,柳莲羽见他守口如瓶,问不出什么,便歇了心思,专心吃菜。 忽然,他扭过头,见一行僧人从门口进来,其中一个熟人在自己左前方落座。 玄悟本不欲过来,但是因方丈强烈说服,还是跟着他们前来参加。 这里多是从前的熟人,其中多多少少有些恩怨。 顾清仑若有所思地看着他,其他人均是不解。 直到玄悟站起来,眼神平静安然,他双手合十说道:祝贺三长老七百年寿诞,相泽寺备了薄礼献上,还请笑纳。 三长老含笑点头,打量之后不禁感叹,不愧是渡劫之后,境界非昔日能比。 顾清仑却轻轻笑道,佛子渡劫之后,莫不是忘了一件事? 玄悟眼里出现疑惑,莫非顾清仑知道了? 你可还记得尹澈? 玄悟脸色微变。 顾清仑神色冰冷,道:当年他在仙盟围攻中惨死,是你将他的魂魄带走? 你尚未出关时,我不与你计较,可如今你敢出现在我面前,便好好清算旧账。 玄悟默不作声,而后却说道:是我拿走的,但是我并未伤害他。 众人皆感到不可思议,连坐在旁边的方丈也现出斥责之色。 只听他抬眼看向顾清仑,意味不明的说道:我若是猜的不错,殷宗主也并非什么光明磊落的君子,他妄自干涉人间规则这又怎么算! 此言明显是冲着上面去的,顾清仑眼睛微微眯起来,一股似有似无的火焰正燃烧他的理智。 正当他们即将撕破脸时,三长老及时打圆场,叫弟子赶紧将寿礼呈上来,并通报门派姓名。 柳莲羽他在两人身上来回观察,寻找蛛丝马迹,这时他心念一转,回过身看向对面,举起酒盅,轻声笑道:扶渊仙君,何必动气 顾清仑看也没看他,抬起酒盅浅饮了一口。 玄悟也随后回了席间,一坐下方丈便探究的看着他,而他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众人看着琳琅满目的寿礼,看得头晕目眩,也许想的都是年年重样,没有新意。 柳莲羽摆了个舒服的姿势,一边看着台上,轻摇着千机扇,一边看着那些俗不可耐的寿礼。 千机扇略微停滞,他望着那些东西,忽然感到不对,因为那只小家伙还在里面。 他想到了那天被咬伤的手指,如果那只小家伙真是灵兽,也许天资聪颖,或许有哪一种罕见的虎族血统。 然而有一点他不明白,当时见到它,自己心里突然感到几分熟悉。 柳莲羽这般想着,必须将它的来历弄个清楚。 此时,有许多修士站起身互相交谈敬酒,礼品区在后方隐蔽的地方,他起身穿过桌子间的缝隙,与往来者笑谈。 他想假意走到放置礼品的桌前,将黒木盒收走,但是还未靠近,便有一道视线冷冰冰地打量着自己。 顾清仑注意到他古怪的举止,于是稍加留心。 身旁的弟子却误解了宗主的意思,便轻声询问道:您对那样东西感兴趣?不如弟子将其拿来。 直到把柳莲羽盯得动作僵硬,在哪里佯装看风景,顾清仑才收回目光,略微思索过后,便轻轻颔首。 有人将蒙着红布的盒子端走,众目睽睽之下,柳莲羽只能眼睁睁看着,盒子放在了顾清仑面前。 其实,顾清仑是心血来潮才这么做。 当红布掀开,一双琥珀色的眼睛便直勾勾盯着自己,他不悦地皱起眉头,却听身旁弟子说道: 宗主,可还喜欢? 论不上喜欢与否,而是顾清仑从不养灵兽,不需要对方灵气加成。 倒是其他人十分好奇,能让扶渊仙君青睐的礼品,究竟有何特别之处。 玄悟明显感觉顾清仑态度有变,心下有诸多猜测,他上前一步,道:宗主,看来心不在宴席,而在他物之上。 顾清仑眼眸中无波无澜,淡淡说道:一只小宠罢了,不是什么宝贝。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有几分了然,只有三长老表情莫名,他想起了之前宗主的小宠,心道不会还是它吧? 玄悟却不相信,他目光仍然盯着那方木盒。 不必将它放出来。顾清仑忽然抬手制止。 那名弟子虽然不解,但还是将红布重新罩了上去。 说罢,他眉宇间露出些许疲倦,从座椅上站了起来,拿过了那只黒木盒。 恕在下不能奉陪,诸位请便。他淡淡说道。 于是,席间众人气急败坏,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背影远去。 在天雪山上,欢声笑语还在继续。 第51章 故地重游 沈韶棠屏息凝气,正想着如何在众人眼皮底下,蒙混逃脱,却突然发现眼前又是一黑。 飘逸的绸缎在脸上拂过,落下冰凉的触感,他嗅着那熟悉的冷冽香气,神魂都仿佛被吸走了。 于是,他跟着顾清仑腾云驾雾,一路来到了对方洞府。 那是一座隔绝其他山峰的高峰,常年下雪,寒冷无比,顾清仑走在厚厚的雪地上,也不在乎,任由飞雪簌簌落在身上。 他徐徐走至洞府内,偌大的空间,没有摆什么家具,一只空荡荡的冰床,以及墙上那方木质的剑架。 顾清仑俯下身,从袖口中拿出那只黒木盒,掌心微微朝下。 沈韶棠见到光便心情激奋,压根没留意底下,随即感觉自己被丢了下来,咕噜噜翻滚到那张冒着寒气的冰床上。 恋耽美 钓系魅魔擅长养鱼(33) 他抱着脑袋,愤愤地抬起眼睛,怒瞪着对方。 嗷!发出的声音又奶又软,听不出是撒娇还是怒斥。 顾清仑撩起袍子,在床的另一端坐下,缓缓阖上双眼。 这架势应当是冥想入定,但是沈韶棠观察了片刻,发现对方应该只是在闭目养神? 这般想着,他精神更加不敢松懈,因为顾清仑不像是会轻易相信一只灵兽的人。 带他来这里,定然有所图。 沈韶棠故意作出野兽该有的行径,他抬起爪子舔了舔,半眯起眼睛,余光用来观察顾清仑的反应。 他想了想,便在自己的领地范围内巡视,时不时去看身旁的庞然大物。 都到这一步了,不做点什么,好像对不起这气氛。在出声威胁和发出示好信号之间,沈韶棠出于保险考虑还是选了后者。 他缓缓走近,发现对方没有驱赶自己的意思,于是抬起胖嘟嘟的爪子,轻轻拍了拍对方的手臂。 但是,当他想缩回来的时候,却发现爪子尖尖勾到了顾清仑的衣服,他冷汗直下,冷静地张开爪爪。 好家伙,直接给衣服拉开了。 沈韶棠: 他小心翼翼地抬起头,像极了做了坏事的孩子,想要极力找补的样子。 顾清仑偏过脸,正静静凝视着他,眼里既没有责怪,也没有警告。 他伸出食指,轻轻往虚空一弹,沈韶棠便往后翻了个滚,又回到原地。 沈韶棠被弹得发蒙,他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尹澈或者该叫你沈戈言,如今的你又姓甚名谁? 顾清仑声音冷漠,像是外头的冰天雪地骤然而至。 你装的不错,在演戏方面格外有天赋,不知是出自殷楚洵,还是另有高师? 小白虎一脸迷蒙地望着他,它就像是突然被劈头盖脸骂了一顿,有些委屈和难过。 顾清仑眸光微敛,却将身上的威压收了起来,莫非他并没前两次的记忆? 那边的沈韶棠不敢动,他不知道对方又会怎样试探自己。 但是下一刻,顾清仑却俯身将他抱了起来,轻轻抚着他的脑袋,温声询问道: 你想要变回去吗? 沈韶棠不解其意,他睁着琥珀色的圆眼睛,茫然地望着他,幼虎没有攻击力,看起来跟寻常的小奶猫神态相似。 顾清仑没有说话,随即用行动告诉他,这是什么意思。 他抱着小白虎站起来时,脸上的笑意骤然消退,他徐徐往洞内走去,尽头却是一堵冰墙。 这这是发什么疯?? 沈韶棠心中惊异,连忙用两爪子攀住对方的衣襟,生怕下一瞬直接撞墙。 但是,在距离极近之时,一人一虎竟然穿过一道透明的屏障,在他们面前冰洞还尚未走到尽头。 在这个隐藏的空间里,沈韶棠看到在他们前方有一只冰棺,透过冰蓝色的表面,能隐约看到里面的人。 沈韶棠心里有了猜测,可是当看到那丢在角落的破旧黑色衣物,不禁心里害怕。 等走近了,他发现冰棺并未盒盖,往前微微探头,还能看到里面的情形。 他大着胆子睁开眼,果然看到了躺在里面的另一个自己。 尹澈的尸体为什么会在天雪山?那岂不是说 为何这般害怕,难道你记得这个人?顾清仑禁锢着他的身体,不让他有丝毫逃避的机会。 那个偷袭无妄宗的人,竟然是他。 沈韶棠蓦然抬起头,对方的脸映入眼帘,但是给他的感觉却和之前全然不同。 呵你想问我为何这么做?顾清仑眼里清冷无物,却强行隐忍着某种情感,显得有些许错觉般的疯狂。 这种疯狂可以归为殷于野的,但是在沈韶棠看来,还有几分是属于顾清仑,属于另一个不为人知的他。 这时候,沈韶棠心里油然而生畏惧。 但是顾清仑却松开了力道,沉默了一会儿,才轻声说道:你千里迢迢找到我,不过是为了这一刻,现在你能如愿了。 突然失去外力平衡,沈韶棠身体晃了晃,差点跌落进冰棺,和自己面碰面。 你可以选择进去,待你与身体重新融合,十日后我会回来接你。 十日?按他的意思,十日内都不会留着冰洞内,到时候只有沈韶棠和自己关在冰棺里,黑漆漆不见五指。 虽然面对的是自己,沈韶棠还是有点发憷,况且现在也没必要那么做。 正当对方要将自己放下去时,他连忙扒住一根衣带,三两步熟练地爬了回去,就窝在怀里不肯挪家。 嗷他本意是讨好,发出的声音却很夹,任谁都不会对这样一只修猫咪动手。 长得萌就是杀手锏! 顾清仑像是愣了一下,然后将他重新抱着,心里若有所想,声音沉沉道: 这是你决定,没有后悔的机会。从今往后,你随我在此峰潜心修行,切不可心有杂念。 嗷! 沈韶棠见他没有强行要求,便悄悄放下心,但是他不会想到,其实不管他做出哪个决定,结果都是一样的。 总之,沈韶棠后来再也没来过这个结界。 次日清晨,沈韶棠是被一阵灵果的香气唤醒的,他本能地循着香气,张口在空中咬了一口。 灵果根本填不饱肚子,他迷迷蒙蒙地睁开眼睛,但是在看到顾清仑面无表情的脸后,情绪顿时萎了下去。 吃了早饭,便跟我走罢。顾清仑轻轻捏着小白虎的后颈肉,沈韶棠顿觉浑身无力,老老实实落了地。 嗷嗷!今天干什么去? 沈韶棠迈着四条短腿,艰难地跟在后面,心中腹诽,顾清仑这么不负责,也许从未养过活物 当他为将来的命运悲痛时,顾清仑忽然顿住了脚步。 顾清仑低垂着眼眸,看着小白虎撞到自己脚边,踉跄后退的模样,不禁莞尔。 他摊开掌心,小白虎便四肢离地,轻飘飘地飞了起来。 顾清仑带着他不知要去哪里,只是走过的路和附近的山林怪石,都有些眼熟,好像曾经来过。 当看到那个烟雾缭绕的池子,沈韶棠便本能觉着害怕,这这不是清魔池吗? 为了避免日后麻烦,必须检测你身上的灵气成分。顾清仑眼神坚定,语气却格外平淡。 嗷!不!他才不要进去。 你也可以选择回到冰棺内,尹澈体内的魔气已由我驱除干净,不过融合过程也是艰苦非常。 沈韶棠愣住,这是什么绝命选项? 见顾清仑要往回走,他才感到事情的严重性,略微挣扎了一下,这瞒不过对方的眼睛。 于是,顾清仑很配合地重新回到清魔池边。 血池汩汩流动着,仿佛是有生命似的,也在盯着岸上的一切沈韶棠脑袋里被这种幻想支配,抽空去留意身后的人,却听到细微的窸窣,接着轻薄如羽翼的衣物落地。 沈韶棠: 随着顾清仑踏进血池,血水一点点漫上身体,水波温和,底下的石头和藻类也清晰可见。 没过一会儿,沈韶棠也遭殃了,不过之前有过一次经验,这会儿也慌忙不到哪儿去。 他短暂扑腾水面片刻,然后爪子紧紧攥着衣襟不放,即便双腿便沾湿,血珠滴答滴答。 顾清仑凉凉地看着他。 沈韶棠略微思索了一下,发现攥住的不是衣襟,而是衣带,差点第二次将对方衣服扒下来。 此时,顾清仑腰间有些松开,隔着单薄的衣料,里面的白皙肌肤依稀可见。 沈韶棠咽了咽口水,不过是因为害怕的。他像是被雷电触碰般,立即收回了手。 不好意思这般想着,便乖乖自己跳下了水。 噗通一声,血水没过他的头顶,过了一会儿,他才从水面探出头来,甩了甩头上的水珠。 上次来时可谓是鬼门关走了一趟,可是这次倒是轻松得很,等了半天水里都没什么变化。 除了颜色奇怪外,感觉跟泡温泉差不多。 沈韶棠兀自在水面漂浮着,因为顾清仑也不管着,于是开始了花式游泳,他一边仰着脑袋,一边手脚同用拍打水面。 顾清仑站在水里闭眼冥思,偶尔去看他的动静,却没有出声制止他玩耍。 过了两个时辰,水面安安静静的,只有风声拂过丛林的声音。 顾清仑有些奇怪地睁开眼睛,却发现血池空无一物,连一圈波澜都没有。 他皱起眉头,心里隐约不安,难道是承受不住血池的力量,被它吞噬 来不及深想,他掌心翻转,放在水面上,顿时五道水柱在血池上空炸开,水底下的藻类瞬间被拦腰折断。 果然,在不远处一点白色漂浮在水面上,他飞身来到那个地方,看到小白虎肚皮往下,一动不动。 怎会顾清仑眼里掠过一丝痛色,他看着掌心里的小东西,突然感到不知所措。 忽然,血气弥漫整个水面,将所有事物掩盖地朦胧不清,他抱着的小白虎恍然化作了人,那张熟悉的面孔带着少年的青涩。 顾清仑呼吸微滞,他不知作何反应,但是很快眼前的景象便消失了,小白虎还在自己手上。 直到,小白虎肚子鼓动了一下,吐出一口血水。 嗷小白虎可怜巴巴地看着他,好像是吃坏了东西。 他刚才实在是等不下去,不知不觉便睡了过去,结果一不小心喝了点池水,便这样了。 不过,顾清仑脸色看起来有点难看,自己又如何招惹他了? 时间已到,顾清仑将他抱上了岸,回洞府的途中,沈韶棠又觉得困意袭来,还没来得及说话,便沉沉睡去。 次日午后,沈韶棠从温暖的被窝里醒来,他没由来地感觉十分安全。 而且渐渐发现身体清爽舒畅,走起路来也稳重成熟了许多。 等等他长大了。 第52章 初试牛刀 沈韶棠的身体长大了许多,大概是原来的一倍,但还是维持白虎的形态。 可是,接下来顾清仑给他定制了每日计划,情况大致如下: 早晨寅时起床,随顾清仑打坐冥思,中午按时吃饭,下午则前往目的地训练,直到酉时准点结束。 沈韶棠也没当回事,他尚未化成人形,顾清仑能怎么训练自己? 所以他依然是四处闲玩,该吃该喝一样不落,即便晚上熬了夜,也打算睡到太阳晒屁股。 当然,太阳没有光临,倒是寒气只把他冻得哆嗦。 不知是哪个混蛋,把石门打开了!心里这般暗骂,冷不防竟说出了口。 沈韶棠略微清醒了,他睁开眼睛一条缝,才看清面前站着的顾清仑,对方脸色毫不留情。 你昨日答应了,到了寅时便起床。 什么,他答应过这回事? 沈韶棠心里有几分心虚,但还是不舍得与自己温暖的被窝分离,又厚着脸皮使出杀手锏。 小白虎头往棉被里拱了拱,两腿抻直,夹里夹气地喊了一声。 铮的一声剑鸣,顾清仑手上多了把长剑,寒芒刺的沈韶棠不敢直视。 起来。 起起小命要紧。沈韶棠认了怂,他还真不怀疑对方会用硬的逼自己。 洞府外,飞雪渐渐止歇。 顾清仑将小白虎抱起来,单手召唤启星剑,启星剑在面前放大,透着威凛沉稳的气势,剑气震荡百里开外。 他御剑而起,乘风而去。不多时便带着沈韶棠在一处丛林降落,哪里空气湿润潮湿,百虫兽类繁多,十足的危险。 这是百兽林,是山上兽类最多的地方,因灵气充沛,各门弟子最初引气都会到此。 也许是他们的到来,引起了树林里的野兽关注,乌鸦从树梢惊飞,黑羽片片坠落。 沈韶棠抬头看,能看到茂密的树冠间,阳光透过枝叶,在泥地上落下光影,随着他们的脚步,这种感觉被追随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可是,沿路只有些花花草草,还有一些颜色艳丽的蝴蝶,并未见到可疑的野兽痕迹 窸窸窣窣,声音由远及近。 他突然回过头去看,却发现身后山风拂过,一切风平浪静。 林中妖魅诸多,你专心跟着我。 顾清仑的声音在耳畔警醒,他再神识清醒时,五官似乎比方才要敏锐得多,接着一个东西从树上掉了下来。 是一根香蕉!他低下头去把它捡起来。 呜树上传来猴子的声音,它红色的尾巴缠在树枝上,身体在来回晃荡,像是在和他们打招呼。 沈韶棠用嘴叼起香蕉,看向顾清仑,见他没有反对,便缓缓走到树下。 红猴子见到他,在树枝几个交错间,便出现在树干上方,当它用手抢过沈韶棠嘴里的香蕉时,出现了奇妙的一幕。 一颗透明的泡泡慢慢从猴子身上脱离,在半空中漂浮,在阳光折射中发出斑斓的光。 那颗泡泡落在顾清仑手上,他开口解释道:这是元灵,乃是此地灵气交融的产物,你试试直接化为己用。 元灵坠落至沈韶棠头顶,却化作云烟般吸入他的眉心,同时一股奇异的暖流在体内蔓延。 他能真切的感受到这股力量。 这只是极少的灵气,还远远不够顾清仑没什么表情,他转过身继续往前走。 你试试最大程度将它们吸收。 沈韶棠走到他身旁,便看到面前的一大片灵植地,小的还没他爪子大,大的足足有两三米高,但都是灵气滋养而成的植物。 这上边也没有元灵,怎么吸收? 沈韶棠试探地往前走,越往前走,头顶的元灵便越来越多,他挨个扑倒,直到浑身滚满泥。 嗝!这样应该可以了吧? 他摸着鼓鼓的肚皮,甩了甩身上的水泥,还没走回去,便听到那道冷酷无情的声音道: 还没到最大程度。 沈韶棠非常无奈,只能继续在灵植之间晃荡。 半个时辰后,他都快吃吐了。 继续。 沈韶棠忍无可忍,他爬到一株最大最高的那颗蘑菇顶,极力长大了嘴巴,那颗元灵便自觉地被自己吞下。 那一刻,他感觉眉心隐隐作痛,凭空出现了一片干涸的小小的田地。 顾清仑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丹田初现,才算是修炼第一步。 这番经历过后,沈韶棠感觉身心俱疲,心想欲速则不达,顾清仑也该带自己回去了吧? 没想到,真的只是他想想的。 启星剑在主峰路上突然转弯,没一会儿便来到一处清凉的溪水旁边,水底清澈见底,鱼儿嬉戏游弋。 中午吃鱼。顾清仑笑意极浅,却莫名安抚了他。 沈韶棠这才来了精神,这顿饭靠自己! 恋耽美 钓系魅魔擅长养鱼(34) 顾清仑看着他一头扎进水里,水波粼粼中扑着鱼儿,充满了无限活力,一下没逮到,下一条还是逮那条,越挫越勇。 他的眼神泛起波澜,也只是一瞬。 经历了一番争斗,白师傅终于吃上了鱼。他把一堆鱼抓上岸,就看到上面摆好了炊具,放在架子上烤就可以了。 片刻后,沈韶棠饱餐了一顿。 他半靠在石头上,眯起眼睛看太阳,浑身惬意得不得了。 吃饱了?顾清仑坐在他身旁,突然问道。 嗷。饱了。 吃饱喝足,也该开始训练了。 沈韶棠想假装风大,却听到顾清仑继续说道:在那条小溪里,学会运转灵气,我要求不高,能唤醒丹田便可。 咋之前没看出来,你这么变态? 沈韶棠盯着那银带似的溪流,静默无语,这怎么运转灵气?靠他学高技巧捕鱼? 他再一次下了水,却十分茫然。 用心感受丹田,摒除杂念。顾清仑的声音仿佛在耳畔响起。 沈韶棠一开始在水里静止不动,可是水流却川流不止,无法令心静,他心情烦躁,四肢扑腾着水波,放弃了这种方法。 他来回在水里走动,看着水里的鱼儿游动的方向,观察它们的分布、种类想象自己也是一条鱼。 更离谱点,他撒了欢奔跑,从上游到下游,反反复复,差点练成凌波微步。 丹田、灵气却一样没有动静。 他根本毫无头绪,又不能上岸,只能憋屈地待在水里参悟,真是折磨人。 沈韶棠身上湿哒哒的,毛发上的水珠滴答滴答落在水面,他不像一只老虎,更像是一只落水狗。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四个时辰过去了,太阳开始日落西山。 咕咕。沈韶棠肚子在叫唤,巨大的饥饿感笼罩了他,油然而生一种飞奔上岸的冲动。 他悄悄瞄了眼对面,见那抹白色影子正背对着自己,在孜孜不倦地劝说。 今日你坚持下来,便是跨入修炼的大门,切忌半途而废 顾清仑回过身,在一片低矮的灌木丛里,看到小白虎精疲力竭地躺倒在地,毛绒绒的耳尖紧贴脑门。 就差点把烦人俩字刻在脸上了。 沈韶棠闭上眼睛装睡,心里盘算着等顾清仑走了之后,自己再偷偷下山找点吃的。 谁知道,左等右等还是不见他走,沈韶棠狠狠地皱起眉,翻了个身把屁股露出来,一副不爱搭理的模样。 多睡一刻,晚饭便推迟一个时辰。身后的声音冷冷的。 顾清仑的训练方式严厉又无情,想到自己不停滞留在灵植地里的场景,沈韶棠不由得身体战栗了一下,但还是梗着脖子不服软。 不管了,要罚就罚,要打就打吧! 所以,任凭顾清仑如何催促,他还是直挺挺躺在地上,大有睡到天荒地老的架势。 沈韶棠感觉周围的压力消失,静谧得只有风吹草动的声音,他顿时浑身轻松,精神逐渐松懈下来。 那讨人厌的家伙终于走了。 他不知不觉睡了过去,直到一只蝴蝶落在鼻尖,然后又匆匆飞走。 阿嚏!沈韶棠茫然地看着四周,天边暮色茫茫,倦鸟已然归林。 卯时早就过去了!连晚饭都错过了! 他心有余悸地心想,不知道顾清仑要怎么罚自己。 可是,当他刚翻过身时,却脚下一踉跄,差点自己打滑摔倒。 顾清仑怎么还在? 醒了?顾清仑背对着他,冷白的身影在沈韶棠看来,像一座高不可攀的雪山。 嗷。你怎么不叫醒我? 顾清仑侧过脸,薄暮淡淡的灰色下,显得睫羽过分纤长,这是一种不真实的美感。 他定睛一看,见小白虎神色怔愣,不禁莞尔。 想来,他说的话是半句没听进。 小白虎辛苦训练了整日,顾清仑考虑到继续训练恐怕心生逆反,一时心软便放纵了他,怎料一觉睡到了晚上。 沈韶棠眼里闪闪发光,这个男人还不算太讨厌! 这种眼神太亮眼,令顾清仑心里有些不适,他俯身抱起小白虎,语气冷硬地说道: 明日加强训练两个时辰,抵消此次偷懒。 沈韶棠嘴角抽了抽,算了他还是把刚才的话收回吧。 第53章 两个选择 小白虎不安分地趴在他的手臂上,脑袋往怀里蹭了蹭,当找到一个舒适的位置,便乖乖不动了。 沈韶棠心里微动,便拉开任务条,想看看攻略到哪一步了。 但是血条仍然是看不清,他忙唤来系统询问,为什么连提示都没有? 系统平板的声音道:理论上是有的,没有的话证明没有变化。 沈韶棠悄悄抬起眼睛,瞟了一眼那好看冷淡的下颌,心想他还没对自己产生好感? 宿主,你现在是一只灵兽。 我这一看就不是普通的灵兽,更别说天赋不错,学习能力更是优秀,顾清仑不应该很高兴吗? 把小白虎放到众多灵兽中相比,确实是这样的,可是在顾清仑面前显然就不够看的。 系统无情道出真相,虽然顾清仑没养过灵兽,但是收服过啊,有资格被关在苍松塔的妖魔,都曾是天资屈指可数的灵兽。 只要灵兽走火入魔,顾清仑都会把它关起来? 走火入魔? 沈韶棠猛然镇住,自己说出口了? 他并非说人语,但是顾清仑能通过发声,听出他的意思,但是也许他说得含糊,也没有听完整。 于是以为小白虎担心将来,便开口安慰道:不会的,你不会走火入魔。 沈韶棠没再吭声,恨不能把嘴巴缝上。 差点暴露了,好险好险。 在他看不到的角度,顾清仑默默将目光移开,落在远处的山峦,眼底旋绕起不知名的情绪。 回了洞府,简单吃过之后便开始夜间休息。 次日沈韶棠便开始惴惴不安,生怕又被带到那条溪流,继续那种非人的训练,他宁可天天啃树叶也不肯再去了。 早晨冥思完毕后,等到头顶阳光炽烈时分,沈韶棠跟在后头,却看顾清仑没有御剑,而是唤来了坐骑云雀,华丽的羽翼在天空中掠过,遮天蔽日。 直到飞过那天溪流,最终抵达目的地,沈韶棠放下的心又提了上来,他隐约知道为什么坐云雀而来。 这个地方离主峰甚远,只有两座悬崖,崖底不知多深,白雾缭绕不散,仿佛是从云层中生长而出,直插云端。 他们在其中一座降落,悬崖规模不大,身后环绕着树木和草丛,顾清仑垂眸望着他,开口道: 从此处抵达那座悬崖,丹田内的灵气苏醒,便算过关。 这个要求太熟悉了,不就是昨日那个吗? 沈韶棠慢腾腾走到崖边,还没看到对面的风景,便差点被吹上来的风掀翻。 他瞄了一眼,大概丈量悬崖之间的距离,至少有二十米远,却无绳索云梯,若无坐骑飞剑相助,寻常修士难以跨越,更别说他这种尚在幼年期的灵兽了。 不要怕。顾清仑依然很有耐心,对他说道。 于是,沈韶棠屁颠颠又跑上去,稍微探头往底下看,顿时感到眼前一片眩晕,下意识便想后退。 跳。 这时,他又忍住了冲动,反正有顾清仑在,再怎么也不会见死不救。 他闭上眼睛,咬咬牙,后脚往下使力,信仰一跃。 结果,刚跳起来便往下坠,山风刮得脸颊生疼,他只知道呼救,当以为自己会摔成一滩肉饼时,一条藤蔓飞来缠绕住他的身体。 藤蔓把他往天空中抛去,他完好无损地落在悬崖上,趴在上头往下看,便看到那条救他的藤蔓一点点消散了。 你有犯错的的机会,每一条藤蔓都能救你性命,但是只能救你一次。 沈韶棠这下放了心,这底下这么多藤蔓,使他放心去跳崖,一次次失败后又重新来过。 于是,悬崖底下不时传来破风声,小白虎被甩回崖边,也能立刻恢复元气,再一次迎接挑战。 顾清仑一直在不远处看着,他半倚在棕榈树下,目光始终锁定在小白虎身上,见其不时回过头看,便露出些许鼓励的笑意。 他本想就这么等下去,亲眼看到小白虎成功。 但是,蓦然间脑海中一个声音骤然响起,令他勾起的嘴角压了下去。 你这是在害他,却自以为是在帮他。那个声音一板一眼,严厉又冷酷。 严师出高徒,你不让他经受失败,叫他何时能取得成功?内心的声音顿了一下,又说道:尊师说过的话,你都忘了吗? 其实,这个地方他并不是头一次来。 年少时期,他才刚刚学会握剑,师尊便将他带到这里,将一只魔煞与他放在一座悬崖上,只有两个选择,杀死魔煞或者御剑逃脱。 同样的通关方式,条件却更加残酷。 顾清仑神色隐忍,眼底血色翻涌,放在身侧的手掌渐渐握成拳头,他忽然眼神变得暴戾。 你还想看到这样的事情发生吗?结果如何,只有你最清楚 结果是少年顾清仑杀死了魔煞,被当成了个英雄离开此地,可是只有他清楚,满身鲜血和伤痕皆是烙印,三年噩梦纠缠难以摆脱。 片刻后,内心的声音消失了,情绪重新归于平静。 顾清仑神色冷静,他低敛着眼眸,睫羽轻轻颤了颤,接着便将云雀召唤而来。 而在悬崖之下,沈韶棠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紧紧攀附着一条藤蔓,他想趁藤蔓将自己甩上去之前,抓住对面另一条。 但是,他的手堪堪够到的瞬间,缠着腰间的藤蔓便狠狠往上甩,把他拍到了崖边便缩了回去。 沈韶棠慌忙抓住岸边,脚下用力往上爬。 只听闻云雀发出一声长鸣,他惊讶地抬头,看到云雀在天空中盘旋,巨大的羽翼覆下阴影。 我将云雀留下来,督促你完成任务,什么时候完成便可下山。天空中的声音格外冷淡。 闻言,沈韶棠翻身上了悬崖,他看向对面,云雀降落之后,却不见顾清仑的身影,他心中有些难过,不会就这么走了吧? 这附近就两座悬崖,活物就只剩下他和对面的云雀,他想向对方求助,只要能说动它,离开这里就是轻而易举的。 云雀似乎是看穿了他,翅膀尖掠过地面,扬起飞舞的尘土,然后转过了身,留给他一个无情的背影,像是在说:你自己过来,废物。 沈韶棠: 果然有什么主人,就有什么宠物,这大鸟分明是恃宠而骄! 他吸了口气,丈量着两地的距离,再一次茆足劲,拔腿便冲了上去。 劲风从耳旁呼啸而过,因为体型较弱势,从身体悬空到坠落,还跨越不到五分之一,不过几秒便传来失重感。 他郁闷地闭上眼睛,等待藤蔓将自己卷起来,然后重重往空中抛去,接着藤蔓消失。 一次,两次眼见体力越来越少,悬崖下的藤蔓也随之减少,直到只剩下三条,他半晌没有动作。 说明他还有三次机会。 失败了留在山上,明天的结果将是未知的,也许是继续重来,也许有可能被人发现,后者的概率极其渺茫。 不出意外,前两次都是失败告终。但是沈韶棠却留意到另外的东西,他起跳之后不再去注意脚下,压制了恐惧感,试着专注感受周身的气流。 气流随着出现细微的变化,那种变化与他体内的灵气流动是契合的,若是能利用两股外力,也许能作为使丹田苏醒的力量? 这般想着,他做着最后一次的准备,集中注意力看向对面,内心的目标明显地浮现,此时脑袋里只有强烈完成的想法。 于是,这内心的想法化作动力,竟然有股无形的力量在脚下将他托举起来,使他的身体愈发轻盈,再用些气力,便跳跃到对面。 那一瞬间,周身气流中的灵气尽数朝丹田涌入,他感觉身体开始迅速发胀。 抵达对面之后,沈韶棠踩着脚下的土地,还感到有点不真实,他满心喜悦朝云雀走去,但是云雀却警惕地看着他,张开了翅膀,显出攻击的姿态。 沈韶棠立刻停下,他这才意识到自己体型又大了十几倍,现在是一头巨虎,给云雀造成了一定的威胁,最关键的是以他这个形态也坐不下去呀。 为了不压坏了云雀,他设法将身体变小变回去。 只见白虎在原地转了一圈,然后身体发出白光,接着便开始缩小,直到变得跟原来差不多。 可是,沈韶棠还是觉得眉心不舒服,直觉体内的灵力还没有完全散去。 他必须再做点什么。 这般想着,他便继续将注意力集中在丹田,等那股磅礴的灵力逐渐消退,身上才慢慢变得轻盈起来。 他趴在地上,感觉到云雀站在自己跟前,阴影格外的巨大,对方正疑惑地看着自己。 沈韶棠不知这是何意,等站起身来才发现,他两脚着地,两只胖乎乎的小手沾满了泥土。 他变成了个孩子? 他脸色难掩欣喜,跳起来抱住云雀的脖子,笑容灿烂地说道:我我终于可以做人了! 说罢,还趁它没反应过来亲了两口。 云雀担心他掉下来,便用翅膀轻轻托住,竟然愿意放下之前的架子,顺势让他攀着脖子坐了上去。 出发!沈韶棠欢呼了一声。 他通过关卡了,顾清仑知道了肯定很开心。 随着云雀一声尖锐破空的长鸣,一道淡绿色尾翼掠过云端,不多时便消失在天空。 第54章 好好做人 主峰之内,书房灯盏通亮。 柔和的光线下,将顾清仑的脸映照的格外苍白,眼睛盯着面前这一页,已经许久没有翻动。 有风自窗外吹来,夹裹着一丝冷意,不经意卷起了书页一角。 顾清仑这才恍然回神,指腹轻轻将页面翻过,只是这心思一旦被干扰,便再难专注。 他抬起头望去,窗外的漫天风雪,悄声坠落,就在那雪地尽头,有个小小的影子在靠近。 那影子身后,正是他的灵兽云雀。 沈韶棠这具身体约莫五六岁,小短腿走起来有些费力,当精神疲乏烦躁之际,忽然看到前方的人。 他面上一喜,往前奔跑起来,站在顾清仑面前伸了伸手臂。 顾清仑垂眸看着他,粉雕玉琢的脸上泛着红晕,一双乌溜溜的眼睛满含期待。 他稍微俯下身,用臂弯将孩童抱起来,一手撑着伞往回走。 沈韶棠感觉身体轻盈,腿脚也不用再受折磨,便开心地窝在他的怀里,脆生生地说道: 我做到了! 顾清仑唇角微翘,嗯。 你不夸夸我,或者送我什么奖励? 那你想要什么? 沈韶棠察觉到对方语气变化,他假意思考了一会儿,答道:唔我饿了,想吃顿大餐,可不要仙果和灵鱼! 恋耽美 钓系魅魔擅长养鱼(35) 虽说主峰上只有那些玩意能吃,但是整日以此饱腹也快吃吐了。 回到屋子之后,顾清仑将他放在一张椅子上,目光落在他那双伤痕斑驳的脚,血痕烙在白嫩的皮肤上,刺目得很。 而那小家伙还在没心没肺地笑,似乎是不觉得疼痛。 沈韶棠以为顾清仑生气了,毕竟站在对方的角度上,他竟敢嫌弃这个家仅有的口粮。 可是,他只看到对方沉默地走出去,再回来时手上多了一双刺绣精美的小鞋子。 顾清仑施法为他治好伤,随即也不顾忌,掌心托起一只脚,便为他穿好了鞋。 往后要勤加修炼,才不至于连防身之物都没有。 嗯,多谢仙君!沈韶棠笑得眉眼弯弯,晃了晃脚,还上手摸了摸。 这鞋子果然不是俗物。 咕突然肚子不合时宜地叫了起来,着实叫他红了脸。 顾清仑微愣,接着便轻笑了一声,过来吧,都已准备好了。 他的袖口拂过桌面,一阵白光闪过,顿时美味佳肴的香气便充满了整个房间。 沈韶棠下了椅子,小跑到桌前,却发现自己太矮了,上不去。 仙仙君。他皱起了小脸蛋,低声唤道。 下一刻,身体便悬空起来,落在了座椅上。 他两眼放着绿光,抄起了手边的筷子,尝了一口竹笋炒肉,哇,真好吃! 顾清仑看着他狼吞虎咽,心里暗自发笑,只是一顿饭菜便能如此开心。 这时,一块卤肉出现在面前。 小家伙拿着筷子,笑容灿烂无比:仙君您尝尝看,可好吃了。 顾清仑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微微低头,含住了那块肉。 好吃吗?小家伙两眼亮晶晶地问道。 对于已经辟谷的人来说,这些食物没有味道。 嗯。顾清仑轻笑颔首。 次日清晨,沈韶棠被启星剑唤醒,他迷迷糊糊地跟着顾清仑走,但是这一次却没有去寒冰洞,而是来到了一间书房。 从小窗透进一束光,将整个空间照得明亮通透,四面墙壁摆满了书,有些放置手旁,有些则束之高阁。 沈韶棠站在一面墙壁前,观察了片刻,然后想将其中一本取出来,但是书本看着不厚,却沉得他弯下了腰。 呼!他瞄了一眼旁边,见顾清仑正垂眸看书,不像是被自己引起了注意。 他悬着的心稍微放松了,接着小心翼翼地将书放了回去。 他走到顾清仑身旁,仰着小脑袋问道:仙君,为何今日不去冥思了? 凡事讲究循序渐进,不可操之过急。 沈韶棠心想,他倒是不急,慢点正好。 他懵懂地点了点头,也许是仰头太费劲,旁边又无座椅,于是半趴在顾清仑腿上,嘟囔道: 那我今日要做什么? 做人。 做人?沈韶棠抬头看着面前的书本,握着书本的手修长匀称,风骨卓绝。 他眼神更加不解了,自己可是来求仙问道的,何苦去做那等俗世凡人。 顾清仑没有急着回答,他把手上的书拿开,微微低头,便看见他那双干净透彻的眼睛。 他伸出手将沈韶棠捞起来,让他从扒拉着自己的腿变成坐在腿上。沈韶棠脑后枕着身后男人宽厚的胸.膛,瞬间极浓的松木香气包围了他。 顾清仑的下颌轻轻抵在他头顶,语气疏离间带着几分纵容,道:修真界中的修士,多是从人开始修炼,而后抛却俗世纷扰,六根清净方可正式登入仙途。 见他表情茫然,显然是不懂这些大道理,顾清仑不甚在意地笑了笑,等你熟悉这里之后,我会教你识字。 沈韶棠转过身时,便恰好近距离看到了他的笑容,仿佛冰雪消融,春风拂面。 仙君笑起来真好看。他愣了一会儿,然后跟着笑了起来。 闻言,顾清仑渐渐收敛了笑意,他将手边的另一本书放到沈韶棠跟前。 他坐在顾清仑腿上,刚好能看到书上的内容。 灵兽心性单纯,一下子便被新事物吸引,只见他一边翻阅,一边好奇地说道:这是什么书? 顾清仑单手捧书,另一只手放在他身侧的桌上,担心他掉下去,普通的初级剑法。 沈韶棠看着看着,便知道了他的用心,书上字少,多是以图画的形式教导学者,可谓是通俗易懂。 虽是如此,但他向来不安分,看个书神游到了天外去,待回过神来还兀自为自己发起了愁。 他托着小脸,叹着气道:这本书叫初级剑法,那只鸟叫做云雀,仙君的剑名启星大家都有名字,为何偏偏我没有。 此言,倒是有几分道理。 顾清仑终于想起来,自己还未给他取名,当他看向窗外时,却看到院子里那棵海棠树开花了。 清媚天成,绚烂纯澈。他从未去留意这些花木精灵,此时却心弦为之颤动。 韶棠,此名你可喜欢? 沈韶棠差点手一滑从桌底下摔下去,他心头顿时震动,心想这也太巧了。 不喜欢? 不知顾清仑有没有发现自己的异样,他连忙回过头补救道:喜欢,喜欢。 沈韶棠原本是要装装样子,在他面前认真看书,但是没多久便困意上头,兀自蜷缩在顾清仑怀里睡着了。 夕阳西下,余晖洒进屋内,光线熹微之中,唯有案前的两人掩映在阴影里。 顾清仑神色专注,姿势仍是不变,任由怀里的小家伙如何动弹,都不曾叫他心生不耐。 忽然,他眼眸微动,低下头去看小家伙,便见其正揪着自己的衣袖,擦拭口水。 仙君,把云雀送给我玩吧,放心我不会不会吃了它的小家伙梦中呓语,还往他怀里拱了拱。 把顾清仑的衣裳蹭的松散了些,又嫌这个怀抱有点硬,他皱着眉便缩了缩脖子,转而脸颊贴着腹肌,双手抱着不撒手。 顾清仑毫不怀疑,这小家伙饿极了会咬自己一口。 他将沈韶棠单手抱起来,念了个诀,将衣物整理好,便从案前站起身,步出了门。 迎着夜色,两人回到了洞府。 接下来的时日,顾清仑将早上冥思改成看书,即使他看不懂,也日日带他去书房,名曰感受文字氛围的熏陶。 虽然看书枯燥乏味了些,但比起那冻死人的寒天洞,沈韶棠更愿意好好做人。 下午的时间,便是用来练习引气入体,只是他灵力低微,练了一个月也不曾有动静。 好在顾清仑看起来并不着急,对他客气周到,甚至给他一种十分纵容的错觉。 最近两日,沈韶棠都没什么胃口,就像这天中午吃饭,他拿起筷子,只吃了几口便放下了。 不仅如此,还总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顾清仑自然也注意到了,他自冥思中睁开眼睛,看着满桌整齐的饭菜,淡淡道:不好吃吗? 沈韶棠摇了摇头,托着下巴神游了起来,我想吃炒栗子,老李记的。 他记得从前下山曾吃过几样零嘴,现在身处仙山更是一天都碰不到,突然就开始嘴馋了。 顾清仑了然地抬起手掌,掌心翻上,白光乍闪,变出来一袋东西,飘着栗子的清香。 沈韶棠打开袋子,便拿起来吃,但是吃了两口便索然无味,于是又放了回去。 不是老李记的。他撇了撇嘴道。 用仙法变出来的美食,总归少了点味道。 顾清仑却不明白他这种想法,按照自己的灵力,幻化出来的东西与真品一般,岂会有差错? 他将手慢慢放回膝上,也不继续冥思了,徐徐走至门前,像是要径自离开。 沈韶棠瞟了一眼,把手上的果子丢回盘中,心情莫名难过起来。 这块冰疙瘩没半点人情味儿,要是自己能下山就好了。 仙君,能不能让我下山一次,回来之后绝对加倍修炼,如敢偷懒随便您处置!他带着几分侥幸心理,说道。 其实他也只是说说,毕竟顾清仑大概率不会答应的。 他正来回抛着果子玩,忽然面前掠过一片白绫,他诧异地抬起头。 好。 果子啪嗒一声滚落在地,却见顾清仑朝他伸出手,神情冷淡平静,薄唇轻启:走罢。 沈韶棠顿时心生后悔,早知道不说大话了,不知道仙君有没有当真。 下一瞬,白绫自面前拂过,两人便消失在屋中。 第55章 我的灵兽 人界美食多不胜数,尤其是这夜间的京城脚下,遍布天下闻名的客栈,最关键的是味道绝对正宗。 繁华的街道上人声鼎沸,红灯笼高高悬起,将大街小巷照得亮如白昼。 沈韶棠的袖口撸到手肘,露出白生生的藕臂搭在桌上,他一边吃着栗子,一边有模有样地品茶。 仙君为何带我来这里?他抽空开口道。 奖励。顾清仑见他小手劲儿小,剥栗子颇为费力,便自己着手剥栗子。 沈韶棠想起了自己丹田突破,看来顾清仑也很开心嘛,于是他对这份纵容越发心安理得。 那以后你还会带我出来吗?去其他地方也可以? 看你表现。 表现,这两个字他记住了。当饱满鲜香的栗子肉递到面前,沈韶棠下意识低头含住,嘴唇却无意掠过顾清仑的指腹,沾染了水渍。 他毫无察觉,而顾清仑也只是放下手,默默施了道清洁术。 顾清仑看着小家伙还在吃,忍不住想要出声提醒,却听他不满地嘟囔道:这菜怎么还没上来啊 半个时辰前,他们点好了饭菜,若是问为何还没好,那还是要问小家伙自己,当时差点把这本菜谱点了上来。 沈韶棠偏过头,从栏杆往下观望,看到楼下生意也并不忙碌,小二正在悠悠给客人斟茶,他开始坐不住了。 我下去瞧瞧,仙君稍等。他说罢,便火急火燎地跳下座椅,蹬蹬瞪跑向楼梯。 顾清仑本想拦住,却见他虚影一晃便消失在楼梯间,可谓比兔子溜得还快。 沈韶棠下来的时候,看了一圈都没看到小二,不禁感到疑惑,他难道是发现自己要下来逼问,于是心虚跑了? 他人还没桌子腿高,跑起来没个目的,差点撞到一位客官,那人将横在路中央的腿收了回来,斥责道:小孩,走路长点心! 不好意思,让让! 他见前门聚齐了一堆人,熙熙攘攘不知道在瞧什么好戏,愣是怎么扒拉都进不去一步。 沈韶棠叹了口气,转过身想要回去,却忽然撞到了一双腿,顿时捂着额头往后退了半步。 你他红着眼睛,正要骂人,却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秃驴? 他脱口而出才意识到不妥,好在玄悟显然不跟小孩一般计较,反而关心地问道:小施主,可有伤着? 沈韶棠摇了摇头,我我没事。 正在这时,店小二走了过来,面色颇有歉意,对玄悟说道:这位大师,请不要为难我们,坏了本店生意,还望您就此离开。 小僧此行过来降魔,若魔物今日不除,本城百姓难以安宁。 玄悟手掌捻着一串佛珠,神色慈悲大度,他收敛了眼底的疑虑,语气坚定不可动摇。 他自下界以来,便在此地嗅到一缕魔气,于是几日观察发现,有一只魔物正窝藏在这间客栈之中,恐怕别有图谋。 店小二却十分不解,哪有什么魔物,本店开张二十年来平平安安,想必是您看错了眼! 小僧不可能看错,还望施主通融。玄悟双手合十,态度和善客气,却没有半分退步的可能。 你! 另一旁沈韶棠从关键词里隐约知道,这是件怎样的事情,原著里剧情确实提过一次,玄悟曾下人界降魔,并当众将其五魂抽走了三魂,练成佛珠超度,魔物仅剩下一魂两魄变成了傻子。 那只倒霉的魔物,便是尹澈。 沈韶棠意识到这一点,不禁倒吸了口冷气,难怪刚才看这个客栈,竟然很眼熟。 此时玄悟正和店小二纠缠不休,他瞅准机会往人群外后退,忽然有一人惊呼道:什么人,什么人偷了我的钱袋?你鬼鬼祟祟的,是不是你! 那人手指的方向正是他,周围人也投来了奇异的目光。 你别过来! 被陌生人相继包围,沈韶棠咽了咽口水,却见那丢钱的男人气势汹汹走上来,口中骂道:你是谁家的孩子,小小年纪不学好,学他娘的偷钱。 今日必须叫你爹娘跟我说个清楚,否则我便带你去见官府! 说着,男人气急败坏,伸出手要揪住这小童衣领,好好给他一个教训。 何人胆敢伤他半分。 清冷的话音刚落,顾清仑挡在沈韶棠面前,他出现的一瞬间,莫名的压迫感顿时笼罩了整个客栈,离他最近的男人更是双腿打颤,差点站不住。 男人见他气质不凡,一眼便看出他并非普通人,也许是哪家贵族子弟,乔装打扮出来的。 我方才丢失了一袋钱,这小童男人挤眉弄眼,意有所指。 满口胡言! 顾清仑眼神骤然冰冷,显然动了怒,杀气隐隐外露,若是什么人都敢污蔑他的人,岂不荒唐可笑? 男人被这一眼当场冻住,仿佛灵魂正在经受最严酷的折磨,甚至以为自己要死在这里,忽然身后有人开口。 施主的钱袋,是否遗失在此?玄悟走了上来,将方才在地上捡拾到的钱袋拿了出来。 给他道歉。顾清仑冷冷地命令道。 男人连忙感恩戴德,说道:是我不好,误会了这位小童,还请见谅。 扶渊仙君,真巧在这里碰见你。玄悟微微俯身,他的目光不经意落在顾清仑身后,接着仿若至交好友般,邀请他们上楼一叙。 顾清仑淡淡看了他一眼,便率先走了上去。 他们上去时,小二已经将饭菜端了上来,还贴心地拿了张小凳子,留给沈韶棠坐,席间三人片刻无言,只有他在认真干饭。 佛子也十分无聊,来此人间寻乐? 非也。玄悟玄悟拿起茶壶,慢悠悠地开始斟茶,我是为了除魔而来,恰好遇见了你罢了。 他顿了顿,看向了坐在顾清仑身旁的小童,状似不经意地说道:一段时日不见,没想到扶渊仙君竟然养了个孩子。 语句中不乏调侃,但是顾清仑却表现坦然,眼底也多了几分真实的笑意,他是我的灵兽,年纪尚小。 灵兽真身,玄悟自然看出来了,可是心里还是不免疑惑,顾清仑向来对外物不感兴趣,怎会忽然收养一只灵兽? 饭菜吃过大半,沈韶棠已经摸着鼓鼓的肚皮,打着饱嗝了,他瞅见小二拿着一盘漂亮的瓶子,便两眼发光,从座椅上下来,蹬蹬追了上去。 小公子,可要尝尝? 嗯嗯!沈韶棠抬起双手,小二便拿了一瓶给他。 恋耽美 钓系魅魔擅长养鱼(36) 小二认真地嘱咐道:这可是掌柜刚取出来的果酒,只给一些老熟客饮用,我见你机灵可爱,便送你一瓶,可不许喝多。 沈韶棠捧着果酒,小小喝了一口,果然清甜甘醇。他干脆在旁边坐下来,一边靠着栏杆,看着底下的客人,一边喝着小酒。 既然偶然得见仙君,我心中尚有一事想问,不知可否解答?桌上只剩他二人,玄悟语气仍然闲散,笑吟吟地说道。 顾清仑将目光收回来,浅饮了一口茶。 但说无妨。 我之前在人界历劫,曾经遇见了无妄宗的一名弟子,后来遍寻各地也查无此人据说有天夜里,无妄宗遭人盗窃。 玄悟眼里的笑意多了几分冷然,无妄宗遭此欺辱,难道你不想查明真相吗? 顾清仑饮茶的动作微顿,他抬眸看去:此乃无妄宗内务,佛子未免太过上心。 呵玄悟忽然低声发笑,他上下将顾清仑打量一番,语气带着讥讽道:昔日我下界历劫,你与殷楚洵各为剑宗之主,插手时也不曾记得,这本是我佛门之事。 扶渊,你把自己摘得干净,可是你能顺利与心魔融合,尚且还有我一份功劳。玄悟语气古怪,话锋一转暗讽道:你不愿说出真相,难道说你是在欺骗外界,盗窃之事只是你在自导自演 咚。顾清仑将茶杯掷在桌面,神色如冰霜,吐出森冷言语:若论欺瞒外界,佛子利用魔尊使魔界血流成河,手段可比我要强上许多。 话语落下,厢房内陡然寂静。 玄悟手指瞬间捏紧佛珠,几乎要将其捏碎,他眼里的淡然处之荡然无存,警惕和冷漠将其取而代之。 你知道多少? 顾清仑将一只玉瓶拿了出来,道:这是从尹澈身上提炼出来的魔气,你可知是为何物? 见他表情紧张,顾清仑轻轻一笑,将其红塞口解开,说道:我且劝你,不要再寻他,否则新仇旧怨加起来,我定会毫不犹豫杀了你。 说话间,一缕黑气从瓶中钻出来,在半空中停留了片刻,便疾速朝对面飞去。 即使玄悟抬手阻挡,佛光之上黑气转瞬消散不见,却在他未察觉的角度,有一缕悄然钻入眉心。 这是什么? 魔尊的残魂,他怨气太重,非饮血不能止戈,原本是想叫你去渡了他顾清仑语气略带遗憾,他假装看不到那缕黑气,将玉瓶放了回去。 玄悟脸色非常难看,他想不到魔尊竟然还留有残魂,方才稍有不慎便会丧命。 话说到这个地步,没人有心思继续言谈。 沈韶棠在不远处偷听,但也许是顾清仑布了结界,他模模糊糊没听见几句有用的,好在这一桌饭菜十分美味,倒也算不虚此行。 那边,玄悟腾地站起身,微微躬身道:那魔物恐怕还在这里,且由我去将他收服,贫僧暂行告退。 却在这时,楼下传来一阵骚动,有一团青烟在空中盘旋,引起客人的恐慌,胆小的甚至钻到了桌底下。 是那魔物,竟如此嚣张! 玄悟脸色一沉,闪身下去追,顿时佛光和青烟两相交错,分不清彼此。 但是,玄悟正要拿出降魔宝物,却见青烟忽然消散,他顿感不妙,这是魔物的金蝉脱壳之法。 他转过身,果然看见在三楼一处窗沿,青烟攀附其上,而那里正是小童的角落,小童无知无觉,不知身后出现了危险。 喝了整瓶果酒,沈韶棠竟然有点醉了,连反应都变得有些迟钝,他眼角瞥见一团青烟飞来,下意识后退后背却碰到栏杆,栏杆发出嘎的一声,接着整个人便向下坠落。 仙君救我!他只来得及唤这一句。 瞬间眼前笼罩了一片白绫,沈韶棠嗅到了松木的香气,没有来的心安,他紧紧依偎在顾清仑的怀里,仿佛抓住一根救命稻草。 顾清仑脚下平稳落地,抱着他来到了底楼。 青烟飞下去的时候,刚好被玄悟眼疾手快逮住,他在半空中画了个梵印,顿时金光大作,将青烟牢牢困在其中。 他将手中的佛珠对着青烟,低声念咒:妖魔恶鬼,尽收其内。 然后,青烟发出一声惨叫,最后化作一颗佛珠飞入他手中。 顾清仑见状,不禁皱起了眉,说道:他已然归顺与你,佛子又何必下此毒手? 魔本身与佛光相克,将魔物练成佛珠,今生今世必遭受佛光炼化,魂魄永不得超生。 而对于玄悟来说,佛珠相当于法器,炼化一颗便为其加持一份力量。 此魔物杀过许多无辜之人,若是留他性命,恐怕民愤难平。玄悟依然是泰然自若,捻着失去光泽的佛珠,怜悯又悲恸。 当他打量的眼神看过来,沈韶棠不禁往后缩了缩,真是太可怕了,原著里自己便是那只魔物的下场。 顾清仑察觉出他的不安,于是抬起手臂,将宽大的袖口挡住玄悟的视线,手心轻柔地抚摸着他头顶。 别无他事,在下先告辞了。 话音刚落,顾清仑和他的踪影便消失了,屋中安静空荡,只有底楼的人们依然言谈火热。 玄悟又兀自停留一会儿,然后才离开这间客栈。 天雪宗,主峰内。 从人界回来之后,沈韶棠便感觉肚子不舒服,他躺在软塌上翻来覆去,不停发出哀嚎,哼哼唧唧闹腾极了。 顾清仑不得不从养神中出来,来到他软塌跟前,挑了挑眉道:又要如何? 难受。 闻言,他稍微俯下身,连神色也凝重了些许,哪里难受? 这儿沈韶棠翻身仰躺着,圆嘟嘟的食指指向肚子,那里鼓了起来,像是一个小山包。 顾清仑偏过头去,他再想装正经,此时也忍俊不禁,当回过身时,便对上了那双欲哭无泪的眼睛。 咳咳。他抬起手放在沈韶棠的肚皮上,轻轻揉了揉,将灵气渡了几分下去,为他缓解体内不适。 以后切莫再吃那么多了,人界食材固然美味,但是污浊之气也不少,贪吃不利于修行。 那我怎么办?沈韶棠心头一惊,显然被唬住了。他吃了那么多,修为不会要重头来过吧。 顾清仑轻轻笑了笑,将凌乱的衣裳给他重新整理好,最后为他盖上了一条薄被。 不用担心,明日我将紫灵果喂你吃下,便可安然无恙。 第56章 分歧初始 紫灵果,是有助于修行的良品,且只生长在天雪山上,外人纵然有千金也难求。 沈韶棠吃了一颗,只感觉味道不错,却没有灵气运转的情况。 只能吃一颗,再多了身体吃不消。 一个时辰前,顾清仑命人去准备紫灵果,之后像是有要紧的事情,便匆匆离开了,临行前留下一句叮嘱。 那位采摘紫灵果的弟子,以为是顾清仑要食用,便准备了满满一盘。 一、二、三十五,这么多若是不吃掉,岂不浪费? 而且他发现一颗下肚,竟然越发饥饿,像是有某种某种难以抗拒的力量。 于是,他又吃下一颗,不知不觉将整盘扫光,接着便呼呼大睡,一觉到天亮。 晨曦照进窗柩,微风拂过床幔,隐约可见软塌上的身影,胸口轻微起伏,一只手臂懒懒垂至床沿。 顾清仑一夜未归,此时走到床边,平静中透着几分无奈,如今要他唤醒这个睡过头的小家伙。 床幔在他面前向两边撩开,当看清了床上的人时,不由得皱起剑眉,眼底掠过一丝诧异。 这是怎么回事 沈韶棠睡得好好的,忽然感到一阵凉风袭来,他眯起眼睛,十分怨念地看向顾清仑。 过了一会儿,他估摸着启星剑快降临,便识时务地坐起身,闭着眼睛套衣服穿鞋子。 知道了,知道了我这就去修炼。他口中迷迷糊糊嘟囔着,站起身却撞到了顾清仑身上。 他猝不及防,险些往后摔倒,还好一只手臂扶住了自己。 顾清仑的手放在他的腰间,眼里多了几分探究,一言不发地看着他。 多谢,多谢。沈韶棠谄媚地笑着,下一刻笑容却倏然凝固,今日的顾清仑看起来好像有点不一样。 等等,他不用仰头就能看到对方了! 沈韶棠往下一看,便发现自己身量抽高了许多,现在能看到顾清仑的下巴了。 这是怎么回事?他惊讶地喊了一声,然后便捂住喉咙,连声音也变得沙哑,像是处在少年的变声期。 顾清仑放开了他,见沈韶棠反应不似作假,心里便有了一番猜测。 应是你昨日吃下的紫灵果,让你的身体发生了变化,可是若只有一颗,断不至于顾清仑沉吟了一会儿,直到瞥见桌上空空如也。 仙君别生气,我知错了。 沈韶棠连忙放低态度,抬起眼睛悄悄看他,顾清仑脸色凝重,抬起手掌心释放出灵力。 那灵力罩住了沈韶棠,使他动弹不得,如今犯了错,便是能动他也不敢动。 你吃了多少? 全全吃了。他声音小的几乎听不见。 果然,顾清仑皱起了眉,表情也变得异常严苛,训斥道:那紫灵果吸食天地灵气,两百年结一颗,寻常修士最多食三颗,你竟然全部下腹,可知会有灵气爆体身亡的下场。 沈韶棠欲哭无泪,仙君救我! 不过片刻,顾清仑脸色便缓和了许多,他将灵气罩收回,轻声叹道:若是晚一步,恐怕有伤性命。 他望着那张十六岁左右的面容,少年青涩纯澈的心思,毫不遮掩。 因而,他心里生起些疑惑,韶棠如今勉强引起入体,竟然能将紫灵果的灵力全然吸收,不仅不为其反噬,还化解成自身修为重塑身体。 那边,沈韶棠得知自己性命无虞,便心情格外愉悦,果然还是大点的身体舒服。 他看着顾清仑仍陷入沉思,便凑近了摆了摆手,轻声问道:仙君,你昨日去了哪里,为何 话音刚落,却见顾清仑眼底掠过痛楚,脸色煞白,身体微微摇晃。 沈韶棠连忙扶住他,慌乱地看着他:你怎么了? 他扶着顾清仑坐下,心里却感到奇怪,这是头一次见到他这个样子,受伤了?不可能啊,什么人能伤得了顾清仑。 必是旧疾。这般情形,让沈韶棠想到了殷于野,那时候他犯病了也是如此。 他忍住不伸出手,去抚摸顾清仑锁骨的地方,那道金鳞咒尚在,为何不将它除去? 顾清仑呼吸微顿,睫羽轻轻颤了颤,却由着他摩挲,过了一会儿,低哑着声音说道:你知道金鳞咒? 沈韶棠手指僵了一瞬,然后笑了起来,我偶尔去后山玩耍,听一些花草精灵说的,他们说仙君曾经为心魔设下禁制,后来机缘巧合才将他收服。仙君是当之无愧的仙道魁首,传奇事迹方口口相传。 闻言,顾清仑若有所思。 仙君现在可还有哪里不适?沈韶棠没有发觉,自己为了查看他的伤势,整个人差点趴在对方身上。 顾清仑身下的软塌稍微下陷,望着近在咫尺的少年,一时心头微动,他淡淡说道:嗯,腹部有些不舒服。 腹部?沈韶棠没想太多,手指一路往下最后在腹部停留,我给你揉揉吧。 少年掌心细嫩,轻轻抚摸不够,还顺势撩起零星焰火,顾清仑暗道失策,当即便出手攥住了他的手腕。 少年疑惑地看过来,顾清仑半阖着眼睛,将忽然显现的情感收敛,可以了。 先别走,与我说说你在山上的所见所闻。 沈韶棠自然乖乖听话,他坐在软塌旁边,谈论起那些精灵朋友,显得精神奕奕。 亲耳听闻自己的传奇事迹,顾清仑不由得发笑,看向了他,他们谈论的那些事情,你都认为是真的吗? 或许有夸大成分,但我相信多半是真的。他一边回答,一边还自我肯定地点了点头。 那在你心里,我为人如何? 沈韶棠稍微思考了一下,然后答道:他们都说仙君是仙门第一人,将来前途不可限量,私以为人人皆有过往,仙君如今的成就不是一蹴而就的。 哦? 昔日仙君还是少年天才,凭借金丹修为便降服了上古凶兽启星,驯养其作为自己的剑魂,从此名扬四海,无人不知仙君的大名。只是,仙君降魔之后曾闭关百日,想来定是遭受启星反噬,此番苦难,却被世人视而不见。 沈韶棠思维散发,叹息道:启星魔凶残嗜血,万一留下了伤痕,可如何是好。 启星魔确实在顾清仑身上留下伤疤,后来经过时间演变,魔气褪去变成了一幅七星图。 顾清仑手指覆在腰侧,皮肤之下隐隐又异样的灵气流动,他紧抿着微白的嘴唇,当年被启星魔打伤的事天下皆知。 但是留下伤疤一事,却只有自己知道。 今日身体不适,确实是因这道疤复发,可是韶棠自小在身旁长大,又是从何处听来的? 下午又是一番修炼,等到入了夜,两人一同吃过晚饭后,顾清仑便早早去了书房,并让他不要贪玩,早早睡下。 沈韶棠一一应下,回到自己屋里。 夜风清凉,小院里空荡静谧。 沈韶棠独自在屋中调理生息,他木然地出神,这些时日相处,却始终不见血条有进展,任务进度也凝滞不前。 也许顾清仑根本不曾真心待他,只是念着旧日情分,对自己有所偏袒。 至于原因,他无法知晓。看着那片朦胧雾气,沈韶棠第一次感到受挫,渐渐的因为茫然,而心境越发烦躁。 宿主,若是想加快完成效率,不如冒险搏一搏。系统发觉了他的心情,便开口道。 沈韶棠冷静下来,询问:我该怎么做? 我们与其去猜测揣摩他的心思,不如趁他不备从外力入手,从而探测他真实身心状况。 他们嘀嘀咕咕,在屋中商榷了半天,沈韶棠想了想,便穿上外衣,踏出房门往书房走去。 这主峰内外结界,顾清仑都不向他设限制,因而能自由出入。 他穿过长廊,跟随清寒夜风,来到了门外,里面灯已经熄灭了。 沈韶棠没有请示,更没有敲门,而是知会了系统,让它为自己隐藏气息,身体便穿墙而过。 顾清仑白日受了伤,此时正躺在床榻上,床幔被风吹过一角,露出他略显苍白的面容。 来之前,沈韶棠就经历了一番思想挣扎,他告诉自己,只是看看对方的身体状况。 他撩起床幔,将身体探进去,接着屏住呼吸,伸出食指指腹,轻轻放在顾清仑眉间。 恋耽美 钓系魅魔擅长养鱼(37) 修士的眉间是命门,其下连接丹田,是修行和性命之根本,若非父母妻儿绝不会向外人打开。 呼,我不会伤害你的。 沈韶棠这般心想,便在系统的指导下,一步步默念咒语,只见指腹发出白光,渗入顾清仑的眉心。 他闭上双眼,感受着顾清仑的内心境界,只是没过一会儿,一股强势的力量反噬而来。 沈韶棠紧皱眉头,他的指尖微微发颤,但是却无法停止。 直到手腕被人狠狠攥住,他才霍然睁开眼睛。 顾清仑不知何时已然清醒,眸色冷如千年寒潭,声音暗含几分狐疑,你在做什么? 第57章 失去联系 四目相对,空气十分尴尬。 情急之下,沈韶棠忙将自身灵气由入侵转向输入,源源不断地传向顾清仑的身体。 他修为与之过于悬殊,所以瞬间便被吞噬,强行剥夺,幸而顾清仑及时出手,才阻止灵气的暴动。 他顺势软软倒在对方怀里,情真意切道:我白日见你身体抱恙,方才想着这件事难以入眠,这擅自闯进来 为我渡修为?顾清仑神色晦暗,若换做任何一个人这么做,自己断然不会相信。 我竟不知你这般关心我。他声色仍旧冷清,难辨喜怒,说道,不过你体内的灵气过于蛮横,若是不能将其掌控,以后必将反噬。 沈韶棠闻言暗暗心惊,刚才他差点把顾清仑杀了,现在一定要好好表明立场,不叫他心有疑虑。 于是,他回过身目光恳切,语气有几分着急地说道:我绝无害仙君之心,更不许他人有机会害你,只此真心天地可鉴。 少年这般急于解释的模样,倒有几分别样的意味,顾清仑唇边微扬,看了看自己臂上的手,笑道:我自然信你,可他人若有心害我,却是笑话,这世上能伤我的人尚未出世。 他反过来,手指按住少年的肩膀,眼底的笑意褪去,显得格外幽深认真:神识海之下便是丹田,纵然我濒临死境,也绝不会被谁随随便便窥探,你可知这是为何? 据说丹田只对父母妻子师长开启,他人若是强行打开必修为爆体同归于尽。沈韶棠怔怔地看着他,眨了眨眼睛。 所以说,刚才他离死就只有那么一点了?万幸顾清仑及时清醒,才救了自己一条小命。 顾清仑突然沉默了,从沈韶棠的心思全然写在脸上,他锲而不舍问道:那你认为与我是哪一种关系? 沈韶棠立刻不假思索,答道:仙君于我如师如父,对我又有再造之恩。若是仙君不嫌弃,我的丹田随时为你打开。 顾清仑抬起了手,缓缓伸向了他的眉心,果然见他闭上眼睛,身体放松地迎接此番探视。 干涸贫瘠,灵气稀薄。 他收回了灵力,却不是很高兴,敛眸深思片刻,轻声叹息:你我皆可开启彼此丹田,但又如何能相同并论? 这声叹息如风一般,立即消散,连沈韶棠都没听清,只是突然发觉此刻他格外冷清,不知何故。 恰在此时,沈韶棠感觉体内五脏发疼,连血液都仿佛开始逆流,他想喊疼,但是动不了嘴唇,连面部表情都无法牵动一分。 过了一会儿,这种感觉便消失,他如同心悸般恍然清醒,后退了半步,抬起手作揖:仙君,今夜多有叨扰,若无其他事情,我先回去了。 顾清仑微微颔首,没有发觉异样。 沈韶棠咬着后槽牙,忍受着那股剧痛再次席卷而来,只能躬了躬身,脚步维持沉稳踏出房门。 不过十来步,他疼痛难忍,只能停下脚步,手扶着石柱调和气息。 这是怎么回事 刚才你引起了顾清仑的疑心,作为惩罚施行雷火刑罚,只是精神攻击不会伤及根本,放心吧。 系统机械刻板的声音,显得异常残酷冷血,就像是一串数据在发布最终指令。 他跌跌撞撞跑回房中,将房门碰的关上,后背贴着冰冷的墙壁,在黑暗中冷汗淋漓,喘息沉重痛苦。 还有多久? 半个小时。 沈韶棠眼睛炯炯发亮,喉结上下滚了滚,说起来你也有参与,责罚是不是应该一视同仁。 我只是给你建议,做出具体行动的是你。 不知是体内哪一处如遭重创,他弯下腰慢慢地滑坐下来,五指握紧拳头,身体仍在发颤。 这回该怎么办,如果不能动摇他的心境,那一切攻略手段都失去了意义。 难道真要眼睁睁看顾清仑修成大道,羽化登仙? 忽然,他心念一转,一个想法浮出了水面,与其想尽方法去查探顾清仑的心境,反容易被遭其怀疑,不如 在他的修行路上设下障碍,不让他进一步开窍,再找机会夺其修为,找到破绽才能有转机。 他不能一直留在这里,修真界百年千年弹指一瞬,但是对于自己来说,却是漫漫无边的虚假人生。 待惩罚过后,沈韶棠身体变得轻盈,并没有留下伤痛的痕迹,他缓缓站了起来,眼里的光芒骤然黯淡。 顾清仑,对不住了。 今日,顾清仑被几位长老招到议事殿,修炼之事暂且推后。 书房门外,有弟子又送了一沓新书过来,他进门时多看了沈韶棠几眼,只因这位新弟子身份特殊,频繁出现在宗主住处。 即便是宠爱的灵兽,修士也注重主仆分寸,极少愿意让它们保持人形,这在顾清仑这倒是反了过来。 弟子感叹一声宗主喜怒无常,便打算离开,却见那只灵兽朝自己走来,细声细气询问事情。 他虽然不解其意,但也据实相告。 沈韶棠心下了然,原来每日的书籍都是藏书阁送来的,这些书在众弟子眼中是高深读物,但在顾清仑看来应当浅显普通。 可是,为什么顾清仑喜欢看这些书? 带着这份心思,他走近了书房推门进去,这里面的所有事物,分门别类都熟捻于心。 恍然间,他想起了有一日,顾清仑半倚在案前,窗外晚霞斜照,像是一捧余晖暖热了冷玉,说不出的俊美无双。 他看的出神,忽然被书轻轻敲了额头,抬起眼睛却看到对方眼里的调笑意味。 喜欢哪本书,说与我听听。顾清仑含笑说道,清冷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宠溺。 沈韶棠眨了眨眼睛,其实他一本没看进去。 这本,这本还有这本我都喜欢。他道。 顾清仑将那几本都挑了出来,点了点头:不错,都是正道要义,这几本你便拿回去细读。 读完后要写读后感吗?沈韶棠小心翼翼问道。 见他不予置否,沈韶棠立马垮了脸,恹恹道:你怎么总看这些书,根本用不上啊。 顾清仑却将书籍放在手边,转头看向了窗外,夕阳最后一抹光,将他的面容模糊了棱角,显得有些遥远。 他缓缓说道:这是你师祖留下的书,虽然他早已不在,但是只要我看着这些书,便能有所裨益,有所感悟。 那时候,沈韶棠还听得一头雾水,如今想来那位师祖对顾清仑意义非凡,更是授予他启星剑,用尽手段为他铺好登仙之路。 更重要的是原著里提过一段剧情,在顾清仑飞升之前,曾带着师祖留下一本书,闭关顿悟大道。 故此他猜测,那本书应该记载着突破瓶颈,或是渡过雷劫的方法。 几个时辰后,他站在茫茫书海中央默然不动。 这里面,没有他想找的那本书,但转念一想,那般重要的书怎会显摆于人前? 片刻后,他借着系统帮助,隐匿气息混进了藏书阁。 藏书阁内书海浩渺,不一会儿,便看得人眼花缭乱。 正在沈韶棠苦苦寻觅之际,他听到有人惊呼了一声,引起了周围人的注意。 什么人,胆敢擅自闯我藏书阁! 他并未搭理,而是继续上下翻找,但是身后咻的飞来一只短刀,死死插在他身旁的书架上。 下一道攻击袭来之前,他迅速翻到另一边,心里惊讶万分,这家伙是那看门的大爷,如何能看穿自己的障眼法? 他想找系统问个明白,但发现对方信号似乎不好,说话也不甚清晰。 快快点,来 接着,系统又陷入沉寂,守门老者却对他紧追不舍,甚至其他弟子也开始对他展开攻击。 水系风系术法接连砸下来,沈韶棠避无可避,正在千钧一发之际,他身影虚晃,瞬间出现在了一个阴暗的角落。 远远看着那群凶神恶煞的弟子,沈韶棠心头慌乱不知如何是好,现在再不回去,恐怕顾清仑回来便见不到自己。 如果你不这么做,他就会怀疑你。系统幽幽说道,眼下万全之策,只有一个。 沈韶棠攥紧了拳头,他站在一排排书架面前,眼前事物忽然开始摇晃,视野渐渐模糊不清。 一种强大难以抗拒的力量袭来,吞噬了体内的所有力气,书架一边发出震颤,他的手撑在书架上,防止身体忽然倒下。 系统的声音略带催促,没有时间了! 他微微喘息,抬起布着血丝的双眼,映出一簇燃烧的火苗。 半个时辰后,藏书阁外面聚集了许多弟子,正在合力施水系术法救火,但是这场突如其来的大火,来的异常诡异猛烈,竟难以熄灭。 忽的天空云卷云舒,一阵大风吹来,眨眼间灭了火势。 拜见宗主!弟子们齐齐作揖,狼狈的脸上露出喜色。 却看到白光乍现,顾清仑怀里抱着一名脏兮兮,灰头土脸的少年,显然进气多出气少了,没人知道他什么时候进去的,还从里面背了个人出来。 你难道不会跑吗?顾清仑眼底闪烁着怒火,手心覆着他的额头渡下灵气。 沈韶棠神情恍惚,像是遭受了巨大的打击,突然失去言语能力。 他回头看向藏书阁,那里及时挽救,看来烧的不是很严重。 只是自己为何逃不出来?按他原本的修为,为何连个遁地术都施展不出来? 顾清仑突然惊讶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接着查探他体内的情况,半晌过后脸色骤然转冷,你体内修为尽数消失了。 闻言,沈韶棠心头一惊,手指抓紧了衣摆,想起当时在火海里惊险的一幕,心想难道是系统出现bug,修为才暂时消失了。 他急忙去呼唤系统,希望它给自己一个解释。 你在找什么?顾清仑目光凝重,却见他神色古怪,嘴里说着自己听不懂的话语,仿佛深陷自己的世界无法自拔。 系统系统去哪了? 沈韶棠捂着脑袋,眼睛发红,他试图进入系统空间,但是没有半点用,看不到进度条也看不到人物血条,一切都化作虚幻泡影。 他清晰地意识到,自己与系统失去了联系。 第58章 攻心之计 藏书阁失火,几位长老自然要查个水落石出,他们根据当时在场的弟子,得到了一个结论:主峰的那只灵兽擅闯了藏书阁,消失之时恰好失火。 因此,灵兽有重大嫌疑。 藏书阁是先宗主所建,更是本宗重地,一旦烧毁必然动摇根基。大长老扬眉怒视,道:你虽为宗主灵兽,但是纵火是事实,其罪不可恕。 你可有话要说?二长老道。 沈韶棠跪在议事殿之上,身上被捆仙绳束缚,他神情呆滞,摇了摇头:无话可说。 好,你既然供认不讳,便按照宗规关入水牢,受七七四十九日惩戒。大长老看了一眼顾清仑,然后对三长老说道:由三长老掌刑,带出去 且慢。 顾清仑抬手阻止弟子上前,清冷的眉眼镇定自若,他垂眸看着沈韶棠片刻,说道: 他从小在我身边长大,心思纯良,断不会做出此事,终归损失的不过几本书,他或许是受人指使,人命关天,再查一查也无妨。 这 几位长老面面相觑,这灵兽都已在殿上伏法,宗主难道充耳不闻? 大长老心里了然,道:宗主明鉴,那便宽限几日,先将其关押地牢,等待传召。 无需劳烦诸位,将我交于我便可。 不可!二长老连忙打断,嗓音粗矿道:纵火一事,大家皆是有目共睹,若是不重罚,如何给宗门一个交代? 言下之意,便是宗主再阻拦便是包庇。 顾清仑却是不加理会,目光从始至终没有离开沈韶棠,他缓缓朝前走去,出手解开了捆仙绳。 沈韶棠脚下虚浮,只能接势倚靠在他怀里,幽幽往那几位脸色发青发白的长老看去。 他们当然惊讶万分,心中顿时诸多遐想猜测,宗主与这灵兽举止未免逾越了些。 谁知道下一刻,顾清仑出言更是叫众人心惊,连沈韶棠都懵逼了。 他既然犯了错,回去之后我会亲自罚过,而诸位长老这边,不如由我代为受罚。 宗主不可,这于理不合! 顾清仑手抚着他的头发,眼底的温柔难以消磨,掩盖了其中的占有欲。 他将来是我道侣,不知我代妻受罚,有何不妥? 沈韶棠猛然抬起头,一眼望进了顾清仑眼里,差点在那片无尽爱欲之海沦陷。 什么道侣? 他想告诉自己,这是对方的权宜之计,但是那样的眼神,又怎能骗人? 之后,他是怎么离开议事殿,后来这件事又是如何了结的,自己已经不去关心。他只知道,现在的自己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整个天雪山看待他也不一样了。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他没有再联系上系统,但他心里并不着急,因为自己曾和系统约好,等待时机,重创顾清仑,夺取其部分修为。 很快,那个时机便到来了。 昨日三长老曾来见过顾清仑,带来了一个坏消息,他看守的苍松塔妖气骤然动荡,连他也压制不住,便来请宗主出手。 那阵法是先宗主所下,一直由顾清仑亲手修补加强,每一次施法都会耗损心力,届时便有弟子准备好仙丹灵材,补全修为。 但是,这一次顾清仑却拒绝了几位长老陪同,只是带上了沈韶棠同行。 正午时分,苍松塔。 沈韶棠跟着顾清仑来到了这里,他刚刚站在塔外,便感到一股强烈的妖煞之气,压得他心口发闷,难以呼吸。 顾清仑察觉后,为他施了一道咒,顿时便全身轻松,不受这座塔的影响。 他们走上了最高层,那里正是封印妖王的地方,也是整个法阵的阵眼,极为重要,除了宗主和各位长老外,无人能靠近。 顾清仑在掌心划破,一滴血坠落在地上的黑色图腾,随着图腾光芒大放,阵法被启动,塔内各处接连发出金光。 底层、二层三层,金光如有生命般蔓延汇聚到阵眼,妖王嗅到新鲜血液,藏在封印之下,发出生生怒吼,之后更是以头撞击,试图闯出封印。 恋耽美 钓系魅魔擅长养鱼(38) 扶渊小儿,你今日便是死期! 妖王的声音刺耳难听,忽然大喊起来:诸位妖魔,如今是大好时机,随我一同冲破封印,取得扶渊小儿首级者,本王定有重赏! 只此一言,三层楼之内的妖魔俱是蠢蠢欲动,妖煞之气几乎冲破云霄。 可是顾清仑处在阵眼施法,仍旧面色不改,身形巍然不动,没有妖煞敢靠近半分。 而在不远处,沈韶棠脚下往后退了退,他的手摸到了一只妖像上,只要启动这底下的机关,封印收拢,所有妖魔便会蜂拥至阵眼。 他手指慢慢收紧了,却忍不住心生犹豫,若是这么做,顾清仑恐怕要元气大伤。 与我结为道侣,如何? 正在他愣神之际,不知道身后有只妖竟盯上了他,趁着阵法薄弱,冲出封印,朝他露出满口獠牙,猛然扑过来。 那妖将他扑倒之后,却没有继续攻击,而是转头朝石像看去,狞笑说道:原来塔内最大的秘密在此,上天果然不绝我妖族! 说罢,便飞扑上去,沈韶棠见状忙拉住它一只脚,妖脚如鹰爪,往后一蹬便将他震得连连后退,眨眼间便站在了石像上方。 仙君!沈韶棠躺在地上,受了内伤,吐了口鲜血,焦急地喊了一声。 果然,顾清仑的注意力被吸引过来,他单手将阵眼法力巩固后,便闪身出现在沈韶棠身旁,一抬手便将那石像上的妖以火燃成灰烬。 如此一来,这道法阵便巩固加强完毕了,那封印在阵眼之下的妖王见势力已退,便开始冷嘲热讽。 想不到扶渊小儿眼力这般差劲,叫我妖族的奸细混在身边,差一点就成功了可惜可惜呀。 顾清仑根本没心情听,心绪全然系在沈韶棠一人身上,沈韶棠被妖所伤晕了过去,手却还牢牢抓着他的衣襟。 将他打横抱起,便在妖王的嘲笑声中,在塔内瞬间消失了。 沈韶棠在睡梦中不安稳,他梦到了在现代的生活,虽然不是事事顺心,但还算幸福开心。忽然画面转回修真界,他扮演了许多不同的人,却无一个是自己,恩怨情仇不休,却着实虚假。 他心想等系统回来之后,给它道歉,至于借机夺取顾清仑修为的事,自己确实无法下手,到时候再商量其他办法完成任务。 但是他想不到,系统始终没有回来。 他们回去之后,顾清仑亲自为他调理体内灵气,他盘坐在沈韶棠身后,双手结印运转修为,掌心覆在其后,灌输灵气。 沈韶棠紧闭双眼,强行压□□内的不适。 只是他们都没发现,屋里有第三个人,它是一串幽绿色的数据,在半空中盘旋不去。 真是没用的废物。 系统心里嗤笑,看来自己的眼光也会偶尔出错,居然选择了沈韶棠作为宿主。 没办法再与之建立联系,可是本世界任务还未完成,它也不能一走了之。 现在完成任务的唯一办法,只能另寻他人,重新绑定新宿主。 系统看着正在为沈韶棠运气的顾清仑,心里有了一番打算,化作一缕幽魂,围绕其周身。 与此同时,顾清仑蓦然睁开眼睛,他感受到一道陌生危险的气息,冷冷说道:什么人? 我是本世界系统,按你的理解来说,应该算是另一种天道。 顾清仑轻蔑一笑,天道至高,无可丈量,你又是什么道,从何而来? 系统不理会其讥讽之意,说道:你只要知道,与我合作便可轻松渡劫,飞升天界。 忽然,沈韶棠脸色煞白,肩膀颤了颤,顾清仑连忙再御气,将自己灵气渡给他。 那声音又继续不饶不休,在他身旁环绕。 没有人会拒绝内心的愿望,就连沈韶棠也是一样 顾清仑眼底情绪微动,你与他是什么关系,你又允诺他什么? 他能感受到,这个声音确实古怪,恐怕非三界之内的生物。 忽然,沈韶棠在面前消失,顾清仑陷入一片幽暗的空间,只听系统的声音更加清晰,说道: 他并非是他,身份也并非是尹澈,沈戈言,或是韶棠。事已至此,我也不怕你知道了,你一看便知。 下一刻,在顾清仑的四面八方,黑暗中显现出一幕幕场景,仿佛是隔着另一个结界,在述说他的故事。 在沈韶棠的前半生,那个世界十分古怪,绝非修真界内,至于后半生便是那三个身份,有目的的来回变换,所有人包括他也被蒙在鼓里。 原来沈韶棠竟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而且受雇于人,却拥有全部的记忆,在每个身份之间游刃有余。这样一来,之前那些奇怪的疑点便可以解释了。 待周围的幻影消散,顾清仑阖上眼眸,冷淡地开口:你要我做什么? 系统满意地笑了笑,说道:想办法让他爱上你,并且在最后的渡劫之中,将他献祭天劫。 顾清仑默然不语,眼底情绪无悲无喜,他挥了挥衣袖,这漫天的幽暗便骤然消失。 他感觉怀里靠着另一人,微微垂眸,便看到沈韶棠揉着眼睛,迷迷糊糊地说道:你怎么叫不醒,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 顾清仑的手握住他,指腹碰到他脸上的泪痕,不由得心神凝滞,方才我察觉元神不稳,分神巩固之前,没来得及与你说。 元神不稳现在好了吗?沈韶棠坐了起来,眼里的担忧明晃晃。 顾清仑微笑着点头,好了。 只是,他能听到那道冰冷的声音,在耳畔发出提醒:沈韶棠,对您的爱意值为零。 沈韶棠感觉自己的手被握紧了,力道太大,他表情扭曲了一下,连忙喊道:仙君,我手疼 顾清仑收敛了眼眸,将心头暗潮涌动压下,他放开了沈韶棠的手,神色有些黯然。 眼前这个人,竟然对他一点爱都没有,从前的种种,想来都是逢场作戏。 第59章 修行之路 冰洞寒冷彻骨,一点点瓦解人的意志,若非心性坚定者,很容易在这片地方迷失。 哈沈韶棠嘴唇发白,颤了颤发出声音:这里,竟然这般冷。 他抬起眼睛往对面看,却见顾清仑完好无损,仿若在外面一样淡定自若。 放在以前,让沈韶棠在这里修行,其实也不是什么难捱的事,因为还有系统陪他说话。 现在只能独自面对顾清仑,他实在是冥思不下去,一天天像是面对一块冰,孤单寂寞极了。 顾清仑闭着双眼,像是已然入定,将外界抛诸脑后。 见状,沈韶棠心存侥幸地收了手,动了动麻了的膝盖,想要下来活动活动。 他都快坐僵了,再这样下去,和冰洞里的冰柱没什么不同。 你要去哪里?顾清仑的声音乍然响起。 沈韶棠秒怂,将已经伸出去的小腿默默收了回去,讪笑道:我只是锻炼一下腿脚,无事无事 下午自然有机会。 于是,他只能继续盘腿冥思,尽管脑子里一片空白,根本悟不出什么大道理,只是做做样子。 可是没过一会儿,他又坐不住了,睁开眼睛望着对方清冷的面容,宛若一座不可高攀的巍峨雪山,眉间皆是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 这样冰冷的神情,却透着一种奇异的吸引力,能勾起人心中深埋的征服欲。 沈韶棠咽了咽口水,悄悄放轻了手脚,蹲在顾清仑面前,凑近了脸观察他的脸,然后忍不住用手指轻轻碰了碰。 仙君,你日日在此修炼,难道从来不觉得寂寞吗? 沈韶棠搓了搓手,哈了口气还是觉得冷,他本该现在就回去,保住小命。但是一旦靠近这唯一的热源,他便有几分贪恋了。 这样就不是很冷了。 沈韶棠喃喃的声音在耳畔磨蹭,顾清仑蓦然睁开眼睛,却发现对方抱着自己,还在耳边胡言乱语。 只是,这胡言乱语却差点乱了心跳节律。 回去。 沈韶棠根本听不到,只是一味抱着他摄取热量,他在顾清仑身上拱着,唇不经意擦过对方喉结, 他张开嘴,将它含住了。 沈韶棠!顾清仑眸光发狠,径自拎起他的后衣领,两指并拢朝空中一点,沈韶棠便兀自往后退,回到了原位。 他还在两人之间设下屏障,却无法再静下心来,因为此刻自己的心在狂跳,连耳尖都在发红发烫。 顾清仑眼尾微红,他用力闭上眼睛,极力压下周身灵气,只是胸膛仍是剧烈地起伏着,为了一人难以自持。 这次被严厉教训后,沈韶棠终于老实了下来,好在一个时辰后,便结束了冥思,可以去吃饭了。 下午习剑,午后阳光炽烈。 沈韶棠身形单薄,撸起袖子站在院子里,他握着一柄剑,不甚熟练地举起,又落下,再空中横扫但都艰难晦涩。 入门剑法,从前在他看来十分简单,可是自从拥有了这具身体,他便深切感受到了修士的修行之苦。 他愁眉不展,望着头顶繁茂的榕树冠,再看看手边的书,这一式要练多久才能学会啊。 如果系统在就好了,至少能帮他搪塞过去。沈韶棠这么想着,却感到心头一阵凉意,他咽了咽口水,焉焉唤了一声:仙君,你来了。 这剑法说来不难,你按我说的做即可。 顾清仑的声音悄然而至,却不见其人。 身板挺直,姿态要准确。 沈韶棠刚想低头去看书,却感到身体被一股力量控制,腰身挺得更直,两腿错开,握剑的手也充满了力量感。 横扫落叶,凝气聚神。 当他手中的剑挥过去,地上的落叶便似被狂风席卷而过,气势汹涌。 沈韶棠发现身后有人在帮自己,对方握着他的手,慢慢引导着他每一个动作、步伐,每一式都精准磅礴,便是他这种低微修士也能看出来,剑式的力量感早已超出本身范围。 这第九式结束,你便自己练习。 终于,顾清仑出现了实体,因为沈韶棠能清楚的感觉到,对方握着自己手时的温度,还有沁人心脾的松木冷香。 可是第九式练完,沈韶棠已经筋疲力竭,他连举起剑的手臂都很酸疼,他扶着膝盖喘着气,实在是练不动了。 怎么不继续?顾清仑出现在他身旁,转过身看向他。 我想等会儿再继续,可以吗?沈韶棠眼神里带着几分希冀,问道。 见顾清仑不语,他把剑放下来,凑过去满不在乎地说道:这剑法其他弟子都是引气五层才练的,我刚刚引气不久却要练这个,为什么你对我这般苛刻。 顾清仑默默看着他,直到把沈韶棠看得心里发毛,才转过头说道:你说的没错,可是你不比其他弟子,你是 是什么? 顾清仑心里微叹,道:总之,你要好好修炼,将来你受的苦会少些。 沈韶棠以为苦指的是修行突破之苦,也许还要闭关十几年甚至百年,他想到这顿时一个头两个大。 他这副难以言喻的表情,自然看在顾清仑眼里,怎么,你不愿意? 这话的语气有点压抑后的试探之意,沈韶棠没听出来,他才幽怨中抽离,哪里敢现在忤逆对方,便说道: 不敢,仙君愿意提拔,我自然高兴。 当真? 沈韶棠点了点,笑道:仙君还请留情,等我修行上来了再赶我去闭关。 顾清仑眼里的光亮瞬间熄灭,他自嘲地心想,让小家伙明白自己的意思,真不是容易的。 于是,他心间一个念头闪过,眸光璀璨,望着沈韶棠勾起笑容,语气循循善诱:若是有一个办法,可以让你不必苦苦修炼,便可修成大道,你愿不愿意? 有这等好事?沈韶棠眼睛一亮,却有几分犹豫,是旁门左道,或是暴涨修为的灵丹?那种我可不要。 比那些强上百倍,所有副作用都不用你负责。顾清仑笑吟吟道,有一瞬间看起来竟像只千年老狐狸。 一听没有坏处,沈韶棠登时来了劲,仙君你真好,只是不知是什么法子? 顾清仑眼底的笑意渐浓,开口轻声念了两个字。 他说了什么,沈韶棠脑袋一片空白,也许是热风拂过面颊的干燥闷热,或许是这盘旋凋零的树叶朦胧了视线。 仙君说什么灵修?他喃喃地说出口,也没觉得不对,与谁灵修? 你想与谁?顾清仑道。 这种头脑发热的症状,一直持续到晚上,他在院子里草草冲了遍冷水,便肩膀颤抖着走回了屋里。 他脸色微白,却没感觉好多少,心脏还是跳得比平时快得多,这是很奇怪的现象,以前从未有过。 他前脚进屋,后脚便有人跟进来了。 仙君?沈韶棠抱着衣裳回过身,疑惑地看他。 顾清仑仍然是白日翩翩君子的模样,他自进屋后目光便锁定在他身上,上下将他打量了一番,便略微收敛了视线,笑道: 你可想好了? 这句话没有指向性,但是沈韶棠就是明白他的意思,顿时没由来的难为情,这么做,恐怕委屈了仙君。 我那日在长老面前所说,并非全是为了保你性命。顾清仑毫不在意,语气也有几分慵懒,我不在意,你更不必担心。 沈韶棠心第一次乱了,他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正当他愣神之际,顾清仑已经走上前来,眼神无比认真,说道: 我会帮你重新修行,巩固心性,到时候做这宗主夫人,如何? 顾清仑倾身而上,将他困在方寸之间,不容得他逃避。 可仙君是要修成正道的,我怎可做您的夫人。沈韶棠后背贴着墙,眼神飘忽,笑声地嘀咕道。 修成大道,不是一定要无情无欲。顾清仑垂眸望他,眼底认真又执拗,虽然接下来的修行之路会更加漫长不易,但是有你在,我会很期待。 我们结为道侣之后,寿命共享,修为予你一半,将来若是成功飞升,亦与你同往天界,做一对神仙眷侣。 沈韶棠深深吸了口气,他他居然是认真的! 顾清仑在他耳边吹气,笑问道:你意下如何? 此刻的他看起来诱人无比,简直比他见过的万般美景还要动人心魄,而这个人将会独属于自己。 人物沈韶棠,爱意值20。 顾清仑唇角微挑,朝他缓缓靠近。这明显有强烈的侵略感,让沈韶棠感到局促不安,下意识往后退。 恋耽美 钓系魅魔擅长养鱼(39) 可是,下颌被恶意抬了起来,逼迫他正视对方,你在害怕什么? 我 人物沈韶棠,爱意值25、3060! 顾清仑将系统播报抛诸脑后,他看着面前的人脸越来越红,眼神越来越迷离,几乎情不自禁地低头吻了下去。 月光斜斜洒进屋内,地板上的两个影子逐渐交错,就着一抹暧昧不清的光拥吻,神魂皆为之颠倒不休。 不知是谁的手扯着一角床幔,将另一人拽入床榻,晚风徐徐吹过,也羞得不敢上前。 纵然红烛燃至天明,爱意却从来不止于此。 第60章 天道无情 一连几日,主峰内都静悄悄的。沈韶棠睁眼闭眼都腰酸腿疼,苦于身体不能,所以便暂时停止修炼一事。 他身体不适,顾清仑也相当体恤,总是说过段时日便好,可是时间越长他的身体越发虚弱。 沈韶棠把此事归咎在自己灵气不足上,因为顾清仑修为和自己云泥之别,所以渡过来也难以短时间吸收。 直到后来,他真的笑不出来了,只能把顾清仑赶出去,分开几日身体才见好。 又是平静无事的一天,沈韶棠练完剑,吃了饭便有点坐不住,在顾清仑还没回来之前,抽了一个时辰出门转转。 他坐着云雀,在附近几座山峰上游走,不时听听长老之间的八卦,以及仙门某某的奇闻怪事。 因为很是有趣,沈韶棠听得入迷,好在晚霞将近,他想起了时间快到了,便打算加紧脚程回去。 可在回程之前,他有听一山峰的弟子,饭后闲谈,说的事却引起了他好奇心。 这天晚上,沈韶棠听闻整个修真界流言纷纷,羡慕嫉妒恨的人多不胜数,原因是顾清仑天劫将至。 在他这种抵达渡劫期的剑修,通常有两次雷劫,一次锻炼心性,另一次使其飞升。 只要两次天劫安然度过,便可成功踏破虚空,飞升天界,是无数修士梦寐以求的理想。 可是顾清仑之前曾渡劫失败,如今不过百年便又重新渡劫,说明雷劫并未伤及根本,这是极为少见的。 这一次渡劫,修真界众人皆是拭目以待。 消息传到主峰,沈韶棠以为他会全副武装,备战天劫,整个人也跟着神经紧绷。 但是经过他几日观察,发现顾清仑一点不在乎,该吃该喝该逗他,一样不落,哪里像是个即将渡劫的人? 这让沈韶棠倍感不解。 这是护心咒,将它带在身上,若是天雷降临此间,能保你性命无虞。 顾清仑将一只鲤鱼锦囊送给他,这主峰上只有他们二人,若是天雷降临恐怕会遍布整个山体。 连沈韶棠都觉得十分周到体贴了,他默默将其系在腰间,很是打眼好看。 他对着锦囊爱不释手,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抬起头看向顾清仑道:此番历劫的是仙君,你既送了我锦囊,不知自己准备了什么法宝应对? 无需法宝。顾清仑淡然一笑,看向了置于剑架上的启星剑,胸有成竹道:有它,可应对一切。 沈韶棠看着那把剑好一会儿,心想它日日叫自己起床,又十分严厉苛刻,看不出来有那么大的威力呀。 启星。顾清仑眉眼含笑,下一瞬启星剑便被召唤而来,悬在两人之间。 沈韶眼睛发亮,试探性地伸出了手,我可以摸摸他吗? 嗯。 他只敢轻轻地碰一下剑身,担心对方会突然暴起,把他的手痛拍回去。 但是启星剑此时却异常温和,任由他指腹摩挲,只是剑刃微微发颤,并没有气恼的意思。 咦! 随着他手指往下一按,剑身倏然发出清亮的铮鸣,顾清仑眸光转冷,启星剑才重新变得温顺。 虽然启星剑没有反抗,但是沈韶棠心里有种感觉,那就是它生气了,于是他讪讪收回手,笑道它平日不待见我,今日肯让我摸一摸已经是难得。 我不计较启星从前如何,但是现在不得对你无礼。 说罢,顾清仑便一挥袖子,让启星剑重归原位。 这话听在他的耳朵里,便多了几分其他意味,或者说事实便是如此。 半个月后,主峰内外肃然静谧。 在天雪山上下周密准备下,随着时间推移,终于迎来了一场声势浩大的雷劫。 主峰上方已经设下结界,外面的人进不来,里面的人更无法出去,成功与否直接与生死挂钩。 此间天地风云聚变,天空黑云压顶,连空气的流动都变得有些凝滞,压抑沉闷的氛围笼罩着主峰。 无边的苍穹之下,映着顾清仑孤身伫立的身影,他的衣摆被狂风层层吹起,却丝毫不乱。 云层中透过一道道紫蓝色电光,逐渐扩大到整个天空,它们像是深渊里的巨兽吐出的爪牙,狰狞又可怖。 耳畔雷声阵阵,如同最严酷的刑罚拉开了序幕,同时另一个声音却显得尤其急促。 你疯了,要自己抵挡天劫?系统见他一副慷慨赴死的模样,急忙出来劝说。 有何不可? 如果半个月前的你,渡过此劫是绰绰有余,但是你竟然与沈韶棠灵修,将修为渡了大半,怎能挡得住这八十九道雷劫! 系统难得气愤,当初它根本不担心这第一次天劫,可是世事难料,顾清仑竟能自己舍去前程。 顾清仑无波无澜,只是冷淡地说道:这是我的劫数,与他无关。 启星剑飞至天空,在满天惊雷之中乍现寒光,而后随着他的呼唤,俯冲破开擎天飓风,裹挟扫荡天地万物的剑气,慢慢减弱消失,最后回到了他的手里。 每一道天雷,都在他的剑下化为乌有,仿佛如有神助。 可是纵然顾清仑修为高深莫测,奈何天雷有八十九道,当抵御至四十九道时,周身气息已经有些紊乱了。 顾清仑眉宇间显露疲倦,身上也带了一两道伤痕,天雷灼烧留下的伤,只能肉身自己痊愈,若是强行用修为治疗会遭到反噬。 你可以撑到下次天劫,可是下一次成功的概率将大打折扣。 系统的声音在耳畔,萦绕不去,语气更是有几分诡异: 不过,我给了你第二次机会。 顾清仑眼神骤然冰冷,他还没来得及深想,便听到不远处有人靠近。 这主峰之上,能接近此地的人,除了自己,还有 他分神看过去,便看到沈韶棠衣裳凌乱,脸色煞白,像是刚刚从噩梦中惊醒的样子,站在空荡荡的地上。 顾清仑皱起了眉,他出门前分明给沈韶棠施了定神术,六个时辰后才会醒来,现在为何突然破了自己的术法。 仙君,你为什么要骗我? 闻言,他心头一跳,差点中了一道天雷,却见沈韶棠仰头望着他,神情恍惚,喃喃说道: 将我抛下,然后一个人应对雷劫,你却根本不告诉我,借着锦囊的幌子安我心。 顾清仑身上白衣,有多处出现灼伤后的乌黑,看得他心里发酸,连眼眶都有些湿热,不禁落下了泪。 他心疼了。 不要过来!顾清仑却朝他冷冷说道。 沈韶棠却没有停下,而是像一只提线木偶一样,慢慢靠近雷劫之下。 他根本控制不了身体,从清醒再到床上下来,依从本能来到这里,这一切让他心里有了个猜测。 沈韶棠握紧了拳头,他努力让自己停下来,却摇了摇头说:不要相信它,它会杀了我们。 果然,他看到顾清仑脸上的一抹诧异,这个反应直接证实了心里的想法。 顾清仑握剑的手发颤,剑气震得虎口生疼,他眼底发红,几乎从牙缝里吐出几个字,是你做的! 对于顾清仑的愤怒,系统看起来不甚在意,反而笑道: 是我做的,他即便知道了又如何,今夜过去世上不会有人知情此事。 随着一声音落,沈韶棠脚下悬空,飞身来到了顾清仑面前,四面八方俱是霸道强悍的雷电。 系统声音显得冷冰冰的,你想好了,若是你不这么做,渡劫一旦失败,我会将这个世界化作废墟,一切重新洗牌。 我相信,你知道该怎么做。它的声音带着戏谑,隐匿于天空。 忽然,一道气势汹汹的天雷,从沈韶棠左后方劈下来。 顾清仑下意识揽住他,转身护住人,任天雷生生在背后劈下,天雷杀伤力非同一般,直接震荡至五脏。 他唇角流淌下鲜血,眼眸却依然灿如星辰,坚定不可摧。 仙君!沈韶棠将那缕血拭去,连指尖都在颤抖。 无妨。顾清仑淡淡一笑,举起启星剑,抵御雷电攻击,跟紧我,不用怕,我一定会护住你的。 他们此刻处于雷劫攻击范围内,若是不等雷劫结束,都不可能安然离开。 但是,雷劫的力量比方才增强了好几倍,已经不是一开始可以比拟,顾清仑精神紧绷,抵御之间,身上挂的伤也越来越多。 他看起来仍可再战,但是体内消耗却只有自己知晓,也许撑不过此番雷劫结束。 如此心想,他握紧了沈韶棠的手,某个声音开始重新涌入耳朵,仿佛魔音入耳,动摇心神。 你该知道,这个决定不仅是渡过天劫,更是你得证大道无情的机会。 系统的声音在雷电轰鸣中,愈发清晰残酷,千载难逢,你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吧? 顾清仑眸色清冷无欲,那些挣扎困窘消失无踪,反将这天地山河尽收眼底,却绝无丝毫眷恋不舍之情。 此时沈韶棠突然抬起头,便看到了这个眼神,只一眼便彻骨发冷。 顾清仑一开始便是冷漠无情,无欲无求的,真的会因为自己的出现而改变吗? 他忽然想到了一个说法,大道无情。剑修毕生追求的至高道义便是无情道,但是要先有情方能无情,而做到这一步的方法也极为残忍。 说来也简单,那就是杀道侣,证天道。 第61章 最终泯灭 天雷浩荡,白光在眼前闪烁,天空中蕴藏的可怖毁灭力量,霎时间扩散至沃野千里,遍地疮痍。 启星剑起,天地皆为之震颤。 那寒光阵阵之中,冷血的剑刃映着男人的面容,显得那么的冰冷无情。 沈韶棠一点点后退,他宁愿被天雷劈死,也不愿意死在这把剑下。 可是,不止是顾清仑的剑尖指向自己,连同他身后的满天惊雷也积蓄了最强威力,试图汇成一股,灭杀他的神魂。 刺啦网状的雷电忽明忽灭,在这一刻全都聚集起来,十几道紫光雷电一并打向他。 沈韶棠本能闭上眼睛,但是毁灭灵魂的痛苦并没有落在身上,他睁开眼睛,看到顾清仑竟然挡在了他身前。 启星剑的力量对付的是天雷! 等我。 他倏然瞳孔放大,顾清仑却用了另一股力量,将他推向地面,撤离雷劫范围。 在那一刻,顾清仑却放下了启星剑,放弃抵御般,接受雷电攻击,道道强悍无比的天雷穿透他的胸.膛。 这种行为,无异于自杀。 住手!系统也感受到剧痛,暴躁地开口。 顾清仑眼底布满血色,他攥紧了拳头,血水顺着指缝流淌下来,从我身体里滚出来,否则便跟我一起死。 眼见他的生命开始衰竭,系统终于藏不住了,从他体内出来,化作一缕蓝焰,难以置信道:你到底要干什么?! 启星。在一声清亮穿破天际的剑鸣中,他充满鲜血的手握紧了剑柄。 吸食了主人血液的启星剑,寒光越发强烈,隐约有盖过电光的趋势。 你冷静点,不急着做选择,我再给你些时间考虑便是。系统被天雷包围,无处可逃,只能放低态度打商量。 我作何选择,岂是你能左右? 这道冰冷又孤傲的声音,听得系统一阵发愣,不由得仔细去端详。 清冽剑光映着顾清仑的脸,他的眼睛不惨杂一丝情感,如同天地间最冷酷无情的修罗,此刻周身邪肆煞气横生,看不出半点仙家正道之风。 只稍斜睨一眼,便使系统遍体生寒。 原来,顾清仑和殷于野神魂完美相融的那一刻,这个人物便已经脱离剧情掌控。 今日雷劫绝非偶然,或者说它也在他的算计之内。 启星剑再次爆发出惊人破坏力,将天雷引入剑身,当万道惊雷劈至那道蓝焰之时,系统自知醒悟晚矣,临死前发出一声大笑。 哈哈,你纵然费尽心力杀我,没了我又能改变什么,沈韶棠不会爱上你,为了他放弃仙途,将来你一定会后悔! 一道弧形白光划过苍穹,将黑沉沉的天空劈开了一个口子,眨眼间蓝焰灰飞烟灭,笑声戛然而止。 悠悠白云之间,随着阳光倾泻而下,乌云与雷电也渐渐停歇,不多时便消散了。 顾清仑在空中滞留了片刻,麻木冷漠的眼睛回头看了一眼,却见地面上有人在呼喊着他。 仙君!我在这!沈韶棠差点跳起来,朝他挥手示意。 顾清仑眼底隐隐燃起一簇光,五感回归,能真切感觉到这个世界还有他。 待他飞身降落地面,沈韶棠便凑上来关切地询问:你伤哪了?我让药王帮你 顾清仑想露出笑容,可是刚走了两步,便躬下身,一种强烈凶猛的痛楚袭来,几乎要捣碎心脏。 他按住心口的位置,表情微变,接着便吐了一口血。 沈韶棠惊慌失措,他扶着要倒下去的顾清仑,随着启星剑碰的一声脱手落地,他脑袋紧绷的一根弦终于断了。 顾清仑! 你不要吓我,要是你死了,我我岂不是要给你守寡,我不会给你守寡的! 顾清仑望着他,说不出的深情眷恋,却温柔地说道:外界还不知我们,你可以趁此逃跑,逃得远一点 便可以另择他人,不必为我守寡。 说罢,他便闭上了眼睛,呼吸几乎消失不见,沈韶棠眼圈都红了,眼泪也大颗大颗落下来。 恰在此时,在主峰结界降下之后,长老们便带着药王一起上了山,众人便看到这生离死别的一幕。 快,快将宗主送到屋中,由我来医治!药王是个侏儒,他提着衣摆,第一个奔向他们。 至此,雷劫结束。 天黑时分,屋中燃起了烛光,里面的人也接连退了出来,只剩下三个人。 药王将几味药材留下来,嘱咐道:夫人只需每日煎药,喂宗主喝下即可。 可有忌讳? 现在这个情况,他已经不去计较称呼了,只希望顾清仑安然无恙,早点康复。 哦,忌大喜大悲和纵欲。药王后两字说得很轻,还有意瞟了床榻上一眼。 沈韶棠将此话记下,便将他送出了门,然后回到了屋中。 他把准备好的药端上来,舀了一勺吹冷了,才放到顾清仑唇边,但是因为人昏迷无知无觉,接连两勺都喂不下。 沈韶棠皱起眉头,略微思索,便自己将药含在嘴里,俯身贴着顾清仑的嘴唇,这才把药渡了进去。 当喂到第三口时,顾清仑睫毛翕动了一下,接着便睁开眼睛,眼底色彩渐深,他嫌这个姿势不够贴合,便手指抬起沈韶棠的下颌。 恋耽美 钓系魅魔擅长养鱼(40) 呜!沈韶棠瞳孔微缩,瞬间体位变换,他处在下方,便用手紧紧揽住顾清仑的脖颈,以免被带下去。 他心头忽然起了火,挣脱了对方的掌控,从床榻上下来,有些生气地说道:你受伤了就该好好吃药,不要没个正经! 顾清仑唇边扬起一抹笑,好,好我听你的。 他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眼眸灿如星辰,坐下来,继续喂我吃药。 沈韶棠吃软不吃硬,见此脸色明显好多了,他重新坐下来,将勺子放在对方嘴边。 顾清仑顿了一会儿,才含住勺子,将药汁饮下,他抿了抿唇,将苦味化淡了些。 喂完了药,沈韶棠便开始帮他更换纱布,当看到那满身的狰狞伤口,血淋淋地呈现在他面前,还是忍住不住皱起了眉。 反观受伤的人,却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还疼吗? 沈韶棠将纱布最后一圈缠起来,抬起微红的眼睛,沙哑的声音压抑着难受。 咳 顾清仑经过调养几日,身体伤口已经痊愈的差不多,但是内伤却极难恢复,药王来过之后也叹气。 不疼。他牵了牵嘴角,试图掩盖脸上的病容,语气漫不经心:只是再修炼五百年,待我内伤痊愈后,再接那第二次天劫也不迟。 五百年 平常修士雷劫失败,多半一蹶不振,恐怕只有眼前这位剑尊能轻松说出这种话吧。 沈韶棠心口没由来的发酸,顾清仑原本可以一举飞升,位列仙班,可是如今落到这般田地,归咎到底也有他的一部分促成。 它自称系统,曾与你有过约定,它与我说过许多光怪陆离的事情,我想让你亲口告诉我,那些都是真的吗? 顾清仑探究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极力想求得一个答案。 沈韶棠睫羽颤了颤,然后轻轻地点头,你什么时候知道的,它 它让我做的事情,你应当清楚,当时危急之下,我只有一个选择。 借助天劫之力,摧毁系统,这般魄力和胆量,换做任何人都会打寒战。 沈韶棠也不例外,他想不到,顾清仑成功做到了,而且了却了修真界的后患。 忽然他想到了一件事,心情便低沉了下来,系统已经消失,这个世界却还在,那么自己又当何去何从? 他的心思看在顾清仑眼里,于是心下了然,道:为什么你想回去,我自认待你不薄,从未有过亏欠,这天雪山可否留住你? 仙君对我当然是无微不至,可是与我回去与否并无关系。沈韶棠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说出心声,他不想再演戏了。 你便是有心,可它已经消失。 沈韶棠皱紧了眉头,这话说的很对,系统不在了,他如果想回家只能依靠自己了,可是要怎么才能 突然,他灵光一闪,便有了头绪。他一直被自己任务者的身份困住,只要把自己的身份换成普通修士,设想如何能逃离这个修真界?便是踏破虚空,得道登仙。 这是天下修士的最高理想,但是成功者寥寥无几,那天界之上或许有办法,能让他回家。 沈韶棠越深想越觉得靠谱,于是告诉了顾清仑,一面征求他的意见,另一面是为了表明态度,不再有隐瞒。 可是,顾清仑听了却陷入了沉思,一丝阴霾掠过眼眸,他果然还是不愿留在自己身边。 若是一同飞升天界,那他们便会忘记彼此,从此以后千千万万年,即便擦肩而过也形同陌路。 你会帮我吗? 顾清仑眼神晦涩幽深,心里的凄苦戳得他伤口越发疼痛,接着迅速将情绪收起来,轻轻笑了笑:我会帮你的。 说罢他半阖上眼眸,将眼底一抹疯狂嗜血化为乌有。 唯有这个人,他绝不会放手。 第62章 大婚之日(完) 因为此次雷劫失败,天雪宗上下都很在意宗主的情况,但是顾清仑下了命令,主峰不许任何人进入,连三位长老都不行,唯有沈韶棠能自由出入。 对此,诸位弟子皆议论纷纷,这天沈韶棠出门办事的时候,便听到隔壁山峰的窃窃私语。 宗主修为高深,寻常雷劫岂能伤至如此,当日三位长老亲眼所见,主峰上只有宗主和那二人。 难道是那只灵兽恶意所为? 那道声音满含怒斥,仗着宗主偏宠,却做出下流无耻,忘恩负义之事! 此事尚无定论 还未说完,其中一个弟子便看到前面出现的云雀,宗主还在养病,来者是谁一想便知。 几人面色讪讪,连忙让开道路,却见云雀下来一人,他目光平静地看了一圈,也没有出声指责他们,而是径自去了主峰。 所谓清者自清,沈韶棠不在乎这些流言。 院里门庭萧瑟,仅有的一棵梧桐树也开始叶枯凋零,他在门口停留一会儿,才推开门走进去了。 可是,刚刚进屋,他便感觉一道陌生的气息,很快便消失不见。 他看着倚靠在床头,正捧书阅读的顾清仑,皱起了眉头,问道:方才有人来过了? 他身上多了顾清仑的近半修为,如今实力已经不比当初。 瞒不过你。顾清仑从书中抬起头,笑意盈盈地看着他,道:三位长老才离开,你便回来了。 无事不登三宝殿,三位长老来此作甚? 沈韶棠俯下身,倒了杯茶递给他,顾清仑低头轻抿了一口,说道:他们与我商议一事,我此番雷劫失误,单是我的原因,可是外界却不会相信。 仙君当如何置之?沈韶棠语气小心翼翼。 顾清仑神情微凝,沉思了片刻,我认为不必将你牵扯进来,你我早已结下道侣契,只差向外宣布。 沈韶棠心脏忽然跳得很快,他眨了眨眼睛,你的意思是 几位长老与我的想法不谋而合,那就是顾清仑眼眸深邃,柔情看着他: 你我择吉日成婚,如何? 没多久,天雪宗便向外放出消息,宗主下月十五大婚,宴请诸位门派参与,来者俱奉为上宾,酒水食宿皆免花费。 沈韶棠站在镜前,里面映出的自己,身穿红色吉服,腰系凤凰飞天金丝腰带,红冠束发,整个人意气风发,尽显少年风流。 饶是他自己,也愣了一瞬,这具身体的容貌与原来的他一般无二,他从前未曾想过婚姻之事,如今却要成婚了。 反正是在修真界里成婚,又不是现实,总归是不一样的。 而且,还有五百年时光要过,顾清仑要自己嫁给他,不如遂了他的心愿,也当是留在他身边的理由。 夫人真是容貌惊人,这一身是宗主为您亲自挑选的,眼光当真是万里挑一,太适合您了。侍者自他出来后,嘴里的夸赞便不绝于耳。 夫人可要上妆再精致些许,或许会有点久,但是这人生大事应当值得。 沈韶棠浅浅傅了层粉,便让侍者停手,吉时已到,我们走吧。 侍者引领着他走向殿堂,路上张灯结彩,墙上也贴着一张张囍字,放眼看去宾客熙攘,他们来自五湖四海,正在交谈敬酒,洋溢着喜悦吉祥的气息。 当沈韶棠出现的一刻,诸位宾客皆被吸引了注意,眼里不乏惊艳之色,只因这位宗主夫人太过耀眼夺目。 顾清仑那般冷漠矜持的性子,爱上了这样惊艳绝伦的人,竟然也显得合情合理了。 沈韶棠在众人的注视下,缓缓走向了顾清仑,站在他面前,笑问:我可有误了时辰? 顾清仑眼底深情如许,牵过他的手,温柔说道:不论你何时来,我都永远等着你。 嗯。沈韶棠笑得眉眼弯弯,这一幕足以让顾清仑刻进脑海里,毕生挥之不去。 这番言语,无疑羡煞旁人,周围宾客皆是起哄,调侃二位,尤其是那合欢宗的柳莲羽,更是十分嚣张: 宗主大婚,可真是挑的良辰吉日,还未入洞房,便当众调起情来了。 其他门派看不过去,高声道:柳阁主说笑,宗主与夫人郎才女貌,天造地设,你莫不是嫉妒了? 柳莲羽以千机扇掩面,笑道:我可不嫉妒,想当我夫人的从这里排到合欢宗,数都数不过来。 柳阁主来了,那沈韶棠好奇地看了一圈,却没看到玄悟的身影。 那和尚遭了劫难,恐怕自身难保了,哪有空闲来参加婚宴。 柳莲羽神秘莫测地说道,他未曾说那劫难是魔尊索命来了,恶人自有恶报。 眼前的红衣明艳少年,举手投足皆动人心魂,柳莲羽情不自禁有几分懊悔,可惜了,让扶渊抢先一步。 这边,沈韶棠没放在心上,他点了点头,便感觉面前一阵灵气翻涌。 二位大婚,我送了份礼物,希望你们不嫌弃。一道悠远的声音忽然降临,随着白光乍现,他们面前出现了一个人。 正是灵宗师祖彼子姝,他表情温润和善,手中托着一只红匣子,笑道:夫人请收下。 沈韶棠接过来,打开后看到里面静静躺着一只玉如意,材质稀罕珍贵。 子姝云游四海,竟有空来贺我新婚,真是难得。顾清仑眉宇疏懒,淡笑看着他。 你大婚之日,我自然要来。 多谢。 接下来便是拜堂,二人在所有人的祝福中,由一条红绫牵着,隐约间将他们余生的命运联系在一起。 从此之后,他们便是夫妻,余生相守,白头不相离。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顿了一下,那道高亢的声音说道:礼成,送入洞房! 轩窗外面,树梢掩映着月牙,明亮皎洁,散发出来的月光也缱绻婉转极了。 屋中红烛火光摇曳,两人的身影映在薄薄的窗纸上,暧昧的暖黄色光晕笼罩着他们,陷入一种迷乱又动人的气氛。 沈韶棠手指攥住衣摆,精神从未有过的紧张,由于两人都不说话,为了避免尴尬,他率先开话题: 我们结为道侣之后,要做什么? 顾清仑眼眸渐深,转头看向他。 我不是那个意思! 沈韶棠后知后觉,自己说了什么虎狼之词,不由得红了脸,我是想说,我们会一直待在山上吗? 五百年时光,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一直留在山上他怕是会长出蘑菇。 顾清仑轻笑了一声,揶揄道:我们可以不待在山上。 沈韶棠脸刷的一下涨红,红得快滴血了,这老流氓总是假正经,一定是故意的! 咳。顾清仑想不到自家媳妇儿这般不经逗,他正了正脸色,说道:你若是不喜这天雪山,我便带你下山,想去哪儿便去哪儿,游山玩水也好,闯荡江湖也罢,今后为夫都依你。 沈韶棠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转过脸不去看他。 这时候,顾清仑拿过一杯合卺酒,放在他面前,说道:从今往后,我定会护着你,决不让你受半分伤害。 嗯,我明白你的心意。 沈韶棠接过合卺酒,手臂与之交缠,当两人距离过分拉近时,对方低下头,眼底爱意与挣扎参半,轻声说道: 我爱你。 他微微怔愣,对这突如其来的告白,有些难以应对,看着顾清仑认真到有些严肃的神色。 鬼使神差地抬起头,主动亲吻了对方,当然回应的方式也是如狂风骤雨般,没一会儿沈韶棠便身体酥软,难以自持。 我也想知道你的心意。顾清仑突然停住动作,含笑道。 沈韶棠万般无奈,只能如实回答:我自然也心悦你。 顾清仑佯装没听清,俯身凑近了,问道:我方才没听清,你再说一次。 我我也沈韶棠难以忍耐,半起身轻咬住他的耳垂,模糊不清的说:爱你。 顾清仑倏然笑出声,眼神几乎放肆邪佞,从容自若地引他交出所有。 你如今,可还离得开我? 沈韶棠面红耳赤,那说话的热气在耳畔吹动,气息滚烫又酥麻,听得他心脏几乎要跳出来。 到了后半夜,沈韶棠才浑身汗淋漓,沉沉睡去,反观顾清仑却神清气爽,望着他天真的睡颜,忍不住勾起嘴角。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此情此景,美满幸福,胜却人间无数。可是他忽然想起了曾经做的一个梦,那是关于天界诸仙的梦境。 顾清仑飞升天界之后,位列仙班之上,掌管一方神殿,却永不能下界,更无人相伴左右,千千万万年住在神殿,得道之后却是无穷无尽的孤独与寂寥。 倏然清醒过来,他只觉得那种深深的孤寂又袭上心头,拥有的美好都烟消云散。 他一阵心悸,又躺了下来,沈韶棠枕着他的手臂,于是反手将其拥入怀中,紧紧不放。 怀里充满了真实感,片刻后,顾清仑眉宇间的不安渐渐消退。他轻轻舒了口气,然后缓缓闭上眼睛,随着这静谧良辰,坠入梦乡。 成仙与否不再重要,雷劫不会再来,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留下你。 余生还很长,我会永远把你留在身边。 作者有话要说: 本篇故事到此结束,感谢小天使们一路看下来!预收文求戳专栏收藏!下一本我们再见哦。 1《魔尊在仙门卧薪尝胆》 文案: 沈夺是一位臭名昭著是魔尊,因修为霸道,横行无阻,无人敢明面跟他对着干,只有正道的阙竺岁是个例外。 渡劫当日雷霆大作,沈夺证道失败,被打回了原形一根南海神木。 他以为自己要被天雷劈成木炭了,绝望之际有人为他挡了天雷,这这位恩公可否留下姓名? 阙竺岁(微笑脸):不才,区区仙道第一人罢了。 沈夺:mmp 沈夺没敢暴露身份,选择装傻充愣,结果被带回仙门接受灵气滋养,水土不服差点吐了。 他卧薪尝胆,暗中努力恢复修为,伺机等阙竺岁睡着了,就一把咔嚓他的脖子。 夜里,静悄悄的。 沈夺觉得时机成熟了,他修为变强了,身体也膨胀了!一口吞下这人不在话下! 噗通一声,他居然修炼过猛,修成了人形扑进了对方怀里。 他无语了,阙竺岁也沉默了。 因为,阙竺岁刚睁开眼睛,就发现凭空出现的美人对他投怀送抱。 美人的容貌还与他的死对头极为相像。 魔尊身陨三年后,有人发现仙首身边多了一位来路不明的弟子,举止亲密形影不离。 恋耽美 钓系魅魔擅长养鱼(41) 最重要的是,他们发现那位弟子的容貌与魔尊仿佛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众人纷纷扼腕叹息,认为他只是个替身,下场必定凄惨。 可是,阙竺岁却大肆举办了道侣仪式。 这位,便是我未来的道侣。他一身喜服风华无双,揽过沈夺的腰,眼里情深似海。 众仙友:小丑竟是我自己? 2《星盗他打算重新做人》 文案: 全星系人人皆知,那帮穷凶极恶的星盗,上至帝国军舰,下至平民商船,统统通不过他们的黑手。 某日星际播报,两颗星球发生了一场激烈大战,双方死伤惨重。 星盗船闻讯而来,在那颗废弃星球上搜寻遗落的财宝时,发现了一只异族幼崽。 异族幼崽警戒地盯着他,你们敢我一根手指头,我就让我爸比杀了你! 星盗表情稳如泰山。 半晌后,异族幼崽可怜地垂下眼梢,我跟星球元首没有任何关系,不要把我送给他。 星盗轻蔑一笑,他正准备敲星球元首一笔,这到手的肥羊说不送就不送? 乖,不然宰了你。 异族幼崽咬着下唇,强忍泪水。 当一船人将财宝送到星球门口,星球却成了一颗熊熊燃烧的大火球。 星盗本意是将他丢下船,幼崽却突然发挥了超能力,仿佛自带财宝雷达,帮星盗找到一个又一个财富。 众人商议,将幼崽留下来。他跟小奴隶似的在船里打杂,星盗每日黑心地对其颐指气使。 现在谁是你爸比? 异族幼崽捶腿的手僵住,面如死灰: 你。 等着吧,等我变强之后,必定洗清耻辱! 是心甘情愿的吗? 是。 星盗摸了一把他的头,邪肆嚣张地笑了:乖,往后老子罩着你。 * 异族幼崽越长大,越觉得星盗顺眼,明明体内的邪神基因濒临失控,却次次被对方轻松压制。 这个男人,强大得堪比神明。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