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姝色独赏》 第1页 [现代情感] 《姝色独赏》作者:霍霍于安【完结】 简介: 追妻火葬场,强取豪夺,白月光替身梗,古早狗血。 萧云谏爱慕一人,近在咫尺,却又如天上皎月,不可揽入怀中。 他恋成痴,慕成狂,可又无处释解。 直至他述职回京,遇见与之神似的时雁西,欣喜若狂。 时雁西生得姿颜姝丽,与竹马纳吉后,却因姿色过于浓艳,祸及亲朋。 她求上萧云谏,失了清白,为求庇护,只能委身随他归了京。 为了娶她,萧云谏被跪祠堂,鞭笞加身,依然不改执愿。 他为她洗手羹肴;为她描眉点腮;为她弹琴吹笙,为她求来竹马的信。 只要能让她欢喜,他放下身段,做牛做马,都心甘情愿。 他的如珍如宝,捂热了时雁西的心。 他说想要个孩子,时雁西就为他怀孕,百般呵护,还是落了胎。 她在床头哀嚎,他却私闯将军灵堂,将新寡的夫人接回府里。 她才知道,萧云谏痴恋的只是她的脸,祸及亲朋,失了清白,都是他的算计。 被权贵威胁,被官眷刁难,被长辈辱没时的挺身相护,只是为了拘她在别院,任他独赏。 就连她腹中孩儿,仅是因为萧云谏心上女子流产,就不配存活。 萧云谏肖想数载,得偿所愿的将皎月揽入怀中,任由一场大火,抹去时雁西存在。 他本不以为意,可饮茶思她,用膳思她,旧院里每处每地都有她。 耳边是她,就连眼见之人尽皆着似她,他着了魔,乱了心。 后来,她与那抹皎月同站在死绝之地,问他,你是救她,还是救我。 这一次,他选了她,却在新婚之夜,看到她的满头华发,眸光冷肃。 他终是在经年中弄丢了她。 羊城的桃花都已经开好几茬了,你说他怎么还不来娶我。 内容标签: 宫廷侯爵 虐恋情深 搜索关键字:主角: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白切黑的追妻火葬场 立意:身处逆境,也当向阳而生。 Tag列表:原创、言情、架空历史、爱情、宫廷侯爵、虐恋情深、作品视角:不明、作品风格:正剧 第1章 四月初时,春时正浓,晚开的桃花夹杂着新绿,灼灼华华,沁人心脾。 州考在临,羊城州学内待考的学子,自不敢有半分怠慢,所见之余,尽是学子三三两两,做辩词之争,好生热闹。 时向晨承父命,陪着萧云谏于州学之内转了转,介绍之余目光不自觉打量着这位京里出生的勋贵公子,上一届科考的探花郎。 听闻当年他本可直入翰林院授职,不知为何,却执意外放,如今说是三年期满,回京述职,特转道此地。 时向晨如今所拜恩师,正是萧云谏当年的授课之师,恩师每每提及萧云谏,嘉赏之词不绝于耳,时向晨可谓是神交已久,如今得此一见,只觉萧云绛不仅生得月朗清明,谈吐亦是雅人深致,让人尤如沐春风一般,更生钦慕之意。 时向晨正揣摩着该如何是结交萧云谏之际,只听得一声惊呼乍起,小心! 抬眼便瞧见一蹴鞠越过墙廊,直直的冲着他们一行砸了过来,还未来得及做任何反应,蹴鞠便已砸在了是萧云谏的后肩,滚落在地上。 蹴鞠不过是竹制品,砸在人身上虽然不重,可萧云谏乃是贵客,自不同一般,时向晨抬眼望向蹴鞠来处,正待瞧瞧是哪来的顽劣小子,竟在学院之内行如此莽撞之事,便看见对面的廊墙之上,一极为熟悉的人探出头来。 那位郎君,还请帮忙把球踢过来!时雁西趴在墙头上,眺眼望着离蹴鞠不远的萧云谏,冲其招了招手,弯了眉目,鹂音生脆,全然没瞧见他旁边被树荫遮挡了身形的兄长,这会已经青黑了脸色。 时雁西,你给我下来!时向晨忍着怒气,朗声冲着时雁西喊道。 挂在墙头的时雁西,听到兄长的声音,心道坏了!,整个身形不自觉的怯缩了一下,脸上的笑意瞬间收敛,然后缩回了头去。 舍妹顽劣,萧兄可有受伤?时向晨没见了时雁西的身影,这才回身一脸惭愧的向萧云谏拱手赔礼,而一侧的萧云谏望着墙头,已是怔了神。 时向晨没有得到萧云谏的回应,有些诧异的抬头,顺着萧云谏的视线望去,便瞧见一身劲红胡服的时雁西推搡着喻策,磨磨蹭蹭穿过景墙,走了过来。 这亲昵的磨蹭劲儿,瞧的时向晨便气不打一处来,他无视掉前面的喻策,冲着时雁西招了招手,提高了声音,雁西,过来! 这显然是兄长躁怒的前奏,时雁西也不敢在磨蹭,放下推搡喻策的手,捏着衣角不情不愿的走到时向晨跟前,歪着头,楚楚可怜的拉长了声线软言唤道,大兄? 时雁西生的姿颜姝色,即便整个羊城都寻不出长得比她还要出挑的女子,如今又摆出这可怜模样,娇娇软软的,哪里还能让人生出责罚的心思。 不过还在气头上的时向晨,雁西这对他使了无数次的招数,自然也就没那么管用了,他抬手曲指,对着雁西的额头便弹了下去,胡闹! 与时雁西一道而来的喻策,一见时向晨抬手,就知道这事不容易揭过,忙上前一步,将雁西拉到身后,躲开了弹指,不带半分思量的开口,将错直接揽在了自己身上,大兄,不是雁西的错,刚刚这球是我踢过来的。 -- 第2页 说罢之后,又转向萧云谏,抱拳礼道,这位兄台,是我技艺不够,伤到了兄台,我在这里给你陪个不是,还望兄台海涵。 又来这一招!时向晨没好气的瞪了喻策一眼,闭嘴。 他家这小妹,每每坏了事,先是娇滴滴的扮可怜,行不通之后,便由这小子上来顶错,实在没得法了,还会在最后作上一作,掩了事去,当真是被惯的没边了。 得了时向晨的训斥,喻策也不生气,龇牙一笑,这才扭头瞧向雁西,递了个爱莫能助的眼神,却还是站在时雁西的前头,遮挡住了她半边身子。 时雁西聪敏的很,知道有外人在,兄长最多也就装装个样子,冲喻策努了努嘴巴,脸上没什么惧怕样子,反而借着喻策的遮掩,光明正大的打量着萧云谏。 萧云谏在那一声娇呢的大兄中便已是回过神来,望着时雁西和喻策的亲昵之态,袖下的手,不自觉握紧了几分,可面上在和时雁西目光对上之际,却是露出了极和煦的笑意。 年少时就本该如此恣意快活,令妹并非是故意所为,而我也非是泥捏面塑之身,时兄过于紧张了。 萧兄大度,雁西!还不来过道谢。 时向晨无奈的摇了摇头,自不好告诉萧云谏他之所以这般生气,不单单是因为撞着了萧云谏,是因为雁西已定下婚约,这个时候,理应在家备嫁,而不是和定了婚约的喻策私下会面不说,还一并跑到州学踢这蹴鞠,这要传出来,往后到了婆家,可是会被人拿此说笑挖苦不通礼数的。 雁西哪里知晓兄长这操持的心思,见萧云谏不予追究,越发大胆了起来,她从喻策身后越出,绕着萧云谏走了一圈,一脸的恍然大悟,萧?原来你就是那个被赵伯伯夸得嘴巴都要起茧子的探花郎啊! 时向晨一听雁西这话,顿心生不妙,扬手要将雁西从萧云谏身边拉开,手却落了空,下一秒便看到雁西已在萧云谏跟前落定,踮了脚尖,极好奇的模样。 快与我说说,是公主未曾看上你,还是你嫌弃公主容貌不堪,不愿尚主? 馥香浮鼻,萧云谏心跳都漏了几拍,更何况临面的那张脸,娇俏姝丽,陌生却又熟悉到极致,让他忍不住生出恍惚,恍惚他眼前的雁西,是真真切切的那人,正一副巧笑嫣然的打趣着自己,你这等霁月光风之人,不尚个公主,当真是可惜了。 他不自觉抬手,却又恍觉,她不该是她,改而掸了掸的衣上的浮尘,用以掩饰自己骤起的唐突,不过好在并没有人察觉他此刻的异样。 雁西!时向晨只觉得脑袋嗡嗡的响,恍要炸开一般,生怕雁西说出些比这还要离谱的话来,他一把将雁西从萧云谏身前拉开了去,然后推送到喻策跟前,连声吩咐道,阿策还不把雁西送回去。 喻策也怕雁西彻底将大兄惹毛了,事后没好果子吃,歉然的冲着萧云谏点了点头,拉住雁西半推半就的往景墙而去。 待走到拱门之际,时雁西骤然回头,冲着时向晨做了个鬼脸,这才一副得瑟模样,挽着喻策飘然而去,唯瞧的时向晨哭笑不得。 这小妮儿,刚刚那般胡纠乱言,果然是故意的! 平白让萧云谏瞧了一场闹剧,时向晨面皮终是薄了些,有些惭愧解释,家中只雁西一个女子,自小骄纵了些,让萧兄见笑了。 无碍,时兄与令妹这等亲密无间,这才让人徒增羡慕。 萧云谏只觉那相携一处的手似灼了他的眼目一般,让人心生不愉,他心下打了个璇儿,顺着时向晨的话言了一句,话锋一转,却又状似无意的问询起来。 令妹身侧之人,瞧着年岁不大,一身器宇轩昂,不知是哪家子弟。 时向晨并不疑有他,只当是萧云谏生了怜才之意,那是军曹喻凉百户之子,他与雁西青梅竹马,两家父母已定下婚书,约于下月初六,武举试后,便行纳吉之礼 时向晨说到此,言语一顿,忽然想起,萧云谏述职回京,之所以会途径羊城,为的便是参加恩师古稀之寿,而恩师的寿宴与雁西的纳吉之礼,相差不过四日,这不是结交于萧云谏的大好时机。 当真是瞌睡了有人送枕头,正是时候。时向晨目泛光芒,殷切的望向萧云谏,不知萧兄届时可还在羊城,若在的话,可否赏光相临? 而这邀约,更是中了萧云谏下怀,当即也不推辞,一口相应,时兄美意,在下当是却之不恭了。 一头有心,一头存意,一番高谈阔论,让时向晨越发视萧云谏为平生知己,语言间自是没了心机,以至于在萧云谏的存意试探之下,竟是毫无察觉的将自家的老底全数交了出去,只每每提及雁西之时,时向晨心顾她的闺誉,不是一言带过,便是语焉含糊。 但总而言之,也算是相得甚欢,只不过等时向晨志筹意足的回到时府后院之际,却被眼前景象怔了神。 他爹时淮正拿着教鞭,仰头瞪着已经爬到院内合欢树尖的时雁西,气得胡子都翘了起来了,怒极的语气中更没了平常儒学雅气,时雁西,你竟顽劣到这般地步,还不快些给我滚下来。 娘亲余氏则一脸无奈拉扯着时淮的袖子,急声劝解,生怕他被气出个好歹来。老爷,你息怒些,雁西什么性子你还不知晓吗?你越是这般动怒,她怎么还敢下来。 -- 第3页 爹,要不还是让我把雁西揪下来,不过要是摔着哪了,你可怨不得我。稍矮一些树稍上,还站着他那不嫌事大的二弟时安然,在此关头上,仍然不忘添油加醋,火上浇油。 稍远处的屋檐顶子上,更坐着个瞧热闹的喻策。 这真真儿是乱作了一团,瞧得时向晨头都要大了几分,下意识里转身,意图逃离此地。 第2章 可时雁西这会瞧见了时向晨,就跟见了救星一眼,连忙向其救助道,大兄,你快些和爹爹说,是你允了我和阿策去州学踢蹴鞠,不是我非要出门的! 时向晨不得已顿足了身来,他昨夜宿于恩师处,都未曾归府,何时有这个允诺的机会,这妮儿颠倒黑白的话 当是张口即来。 时向晨揣度着要不要替雁西背这黑锅,毕竟在州学时,这妮子可是摆了他一道,让他失了颜面,那股子闷气,现在可还没全消下去。 这一犹豫的空挡,一旁的时淮已被雁西张嘴即来的诓骗言语,气得像炸了毛的公鸡,任余氏怎么规劝,都不好使了。 好的不学,现在还学会架谎凿空了,安然还不快去把你妹妹给揪下来。 爹,你早说,雁西不早就下来了。时安然仰头望了雁西一样,嘿嘿不怀好意的笑了几声,把袍摆往腰里一塞,抱着树干,就往上蹭去。 爹,你干脆打死我得了。时雁西见这势头不对,可仍赶鸭子嘴硬,犟了一句。 可一低头见二兄窜爬的飞快,瞧着没几下功夫,就要到自个儿落脚的树杈了,紧张之余,脚下也就不安分了起来。 咔嚓。时雁西才刚踩上高处一枝桠,脚下便传来无法承力的一声脆响。 声响不大,却也足矣让院内之人尽数听进耳里,顷刻间,喧哗吵闹之声,荡然无存,就连她身下距之不过两米左右的安然也慢了动作,面上的嬉笑尽皆收敛。 而一旁屋檐子上瞧热闹的喻策,倏然起身,一脸紧张,双眸紧盯雁西,屏息以待。 余氏只觉心都跳到嗓子眼儿了,松开拉扯时淮的手,她冲时雁西压了压手臂,故作轻松的语气中,却已带了颤音。 雁西,乖,别动。 娘,我好怕!时雁西双手紧抱着枝干,低头下探,已然哭丧了脸儿。 别怕。余氏又是安抚了雁西一句,这才低了视线,嘱咐下侧的时安然,安然,往下落两个杈,站到雁西下侧去。 没了嬉皮笑脸的时安然,很快便攀至余氏指定的树梢处。 余氏见此这才开口,温声指引雁西,雁西,慢慢往下移,别怕,二兄就在你下面,他定会接住你的。 我信二兄。时雁西吓的眼眶已蓄满了泪珠,她哽咽着点了点头,抬了脚,慢慢的往下寸挪。 眼瞧着脚尖就要落在枝干上,又是一声咔嚓脆响,时雁西脚下的树干显然已经无力再承受她的分量,啪然而断,时雁西重心一坠,整个人就往树下跌了去。 几乎是在霎那间,时安然已松开了树梢,双手举起,试图接住雁西。 但有人比他更快,喻策猛一劲踏碎了脚下瓦片,借力纵身往雁西飞掠过去,将急速下坠的雁西一把捞住,护在怀中,借着枝梢之力,坠立于地面,待站稳之后,这才将时雁西放落在地上。 雁西,可伤着哪里了。余氏急步先前,一脸惊魂未定的将雁西拉到身侧,打量着周身,生怕她被枝杈给挂伤了。 娘,我受伤了,哪哪都受伤了,呜呜呜时雁西一把扑入余氏怀里,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般,涟涟而落,语调悲泣,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 时安然见雁西安然无恙的落了地,攀下树后,晃荡着身子,一脸嬉皮笑脸的凑到余氏身后,贱兮兮的伸手,捏了捏雁西的鼻翼,呦,伤这么重啊!快让二兄好生看看哪里皮开肉绽了。 拿着教鞭的时淮,被雁西闹了这么一出,吓都吓的半死,哪还能生出什么气来,见安然这个时候还在跟雁西胡闹着,没好气的执着教鞭拍掉安然使坏的手,行了,别逗她了! 时安然吃了痛,瞟见雁西一副得势的模样,偏生不让雁西好过,张口就要戳穿她的把戏,爹,你可别被这坏妮儿诓去了,她招可多着。 话到半时,一只手便伸了过来,堵了他的后话不说,还把他强扯到了一侧,他竟生挣不开,这院里能有这个实力的,也就喻策那小子,还没成婚呢,这妇唱夫随的,酸谁啊! 时淮瞧着雁西泣的眼鼻通红的模样,也是心疼了几分,抬手想要摸摸雁西的头,却吓的雁西一个怯缩,余氏瞬间一个白眼冲时淮投了过来。 时淮讷讷的收回了手,沉了沉声,一本正经,这次便罢了,下次可别这么鲁莽。 说完之后,负手踱步而去,走了几步时,身形忽一顿,他微微撇了下头,督了喻策一眼,故作堂皇,嗯,阿策就用了晚膳再回吧。 喻策下意识里望向雁西,见雁西的手在背后舞的飞快,将时安然让往旁侧一推,笑容洋溢的点了点头,叨扰伯父伯母了。 -- 第4页 都是自家人,不需的这些场面话儿,雁西该是吓到了,就劳阿策多陪陪她了。余氏哪会瞧不见二人间的这些个小把戏,接了喻策的话,笑盈盈的将雁西推到了喻策跟前,冲着不识趣的两儿子招了手,省得扰了二人的情趣。 接着推了一脸不赞同的时淮,去了前院。时安然不情不愿的瞪了二人一眼,却还是把试图上前说教的时向晨拉了出去,院内独留喻策和雁西二人。 喻策凝望着雁西泣后娇柔欲滴的颊面,施施然上前,抬手拭去她面上的泪痕,然后将手递到鼻翼下,嗅了嗅,故作高深,雁西这泪,竟然是生姜味的。 雁西还以为喻策要煽情一二,哪知道一开口就是这煞风景的话,一肘子推在喻策胸口,没好气的剜了喻策一眼,还不都怨你非要踢那蹴鞠,何至于让我的爹娘前演这么一出,我这眼现在还疼着呢。 喻策极给面子的后退两步,摆出吃痛模样揉了揉胸口,见雁西说话间,抬手就要去搓弄眼角,忙抓了雁西的手腕,收了不正经的模样,别蹭,不然又该疼了。 他环顾四遭,将雁西拉至石桌前坐下,取了帕子,浸了茶水,抬手托着雁西的下巴,俯身小心翼翼的用湿帕擦拭着雁西的眼周,嘴里絮絮叨叨,刚刚还真吓到我了,若是我一时没反应过来,未能没接住你,这可如何是好。 我信阿策,就算阿策折了胳膊,断了腿,伤的即便只剩一口气在,你也会接住我的。时雁西嘴角一咧,弯了眉目,脸上的笑意灿若星辰。 喻策缠着湿帕的手一顿,耳廓已肉眼可见的速度,被染的透红,他不自觉的咽了下口水,抬指点了点雁西的额头,一脸无奈的溺宠,你就不能念我点好。 你在我这,自是最好的。雁西不服气的伸手,掐住喻策的颊肉,扯了扯,又揉搓到一处,挤出鬼面。 喻策也不阻止,任由雁西摆弄,二人之间竹马绕青梅,水到渠成的那种亲昵劲儿,便是天间的晚霞见都不由羞红了面,躲入云间。 春时的雨,来的急,去的却慢,骤起于晚膳之后,淋淋沥沥半宿,着实惹人生闷。 滴雨的廊檐之下,后陈一袭蓑衣,站在门外,朗朗而来的陈述,穿透了雨幕落进屋内中萧云谏的耳里。 时雁西,羊城州学教习时淮之庶女,其生母产后月余病逝,所以一直养在嫡母膝下,上仅有两位兄长,虽是庶女,却备受宠溺,因其容貌瑰丽,羊城之内无人能及左右,及笄之后,时常有人专营说是只要将时雁西送至凉京勋贵,便能为其父谋个好的职缺,所以时家早早便放出话来,时家之女绝不为妾。 喻策,百户喻凉之二子,文才一般,善习武技,自幼随其父剿匪杀贼,小时与时雁西比邻而居,二人也算是青梅竹马,今年年初时,两家约定缔结婚书,于武举榜出之后,便行订婚之礼。 后陈禀到此,顿了顿,微微抬头,打量了一眼正立在书桌之后的萧云谏,有些踌踌然道,时间有限,属下暂且只打听到这么多。 主子要的急,这羊城的人甚是警觉,见他是外地口音,他一开口打听,便被人搪塞了过去,最后还是在酒馆子里寻了个贪杯的酒鬼,用一坛子酒,这才打探到了这些。 萧云谏似未有所闻,手执笔豪,染了朱红,全神贯注的执笔点向桌上以绘周全的时雁西画像上的朱唇。 轰隆隆! 就在笔尖点上宣纸白唇的须臾,一抹夹杂了闪电的雷鸣声,劈裂了这雨夜的天地。 萧云谏手一颤,笔豪上的朱红一洒,顺着白唇撩染上了颊侧,然后浸染晕开,萧云谏下意识里伸手去抹,朱红却彻底染花了纸上时雁西的面容。 他怔然抬手,目光督向一侧被镇纸压着小像,那小像所绘女子,一袭红衣,身姿曼妙,竟和时雁西有七分之相似。 萧云谏伸手,如珍宝般轻抚女子画像,喃喃轻语,鞠衣你说,这世间当真有如此相似之人? 错头间,时雁西那花了的画像又嵌入了眼梢,窥着,瞧着却似乎又没那般相像了。 萧云谏喟然一叹,叹自己那痴人说梦的心思,他伸手遮住了时雁西的画像,低呓沉语,亦有释然,你,终归不是她。 第3章 大兄,出门便出门,好生生为何要带这帷帽,碍事的紧。走在被雨水冲得透亮的青石路上,时雁西一脸不耐的扯了扯帷帽上的绢丝,郁气冲时向晨嚷嚷开来。 时向晨也是一脸无可奈何回头,你不带自是更好,我也不需费心与你一道出这门了。 他好生生的在家温习,却被雁西做了出门的幌子,若不是喻策允诺将古籍《春秋繁露》誊抄一份给他,他怎会趟这浑水。 不过,怎么着也是要订亲的人了,总要守些闺仪之道,莫要抛头露面的好。 时向晨油盐不进,左右都说不通,恼的雁西直跺脚,她想要见喻策,二兄精的猴样,不好糊弄,就只能顺着大兄这老儒究的作派。 耷拉的肩,随着时向晨到了约定的茶楼,被迎着进了二楼雅间,见着了喻策,雁西心情这才缓了些。 摘了帷帽,时雁西总算是缓了口闷气,水灵灵的眸子滴溜溜的转,她扬手揪着时向晨一小撮衣袖,甩了甩,一脸祈盼,大兄,你有事就自去吧,阿策自会送我回去的。 -- 第5页 这是想二人独处?时向晨挑了挑眉,偏生半点不识风月,他接过喻策递来的抄本,撩袍入座,整理仪表,一脸端然的打开了抄本,头也未抬的回道,我今日还正巧无事,娘只给了你一个时辰,我在此陪你,届时就不必麻烦阿策了。 如意算盘落了空,时雁西忿忿然瞪了时向晨一眼,只可惜时向晨却视她无一物,只能平白生了闷气,还是喻策好言好语,耍了小把戏,又逗弄了一番,这才让雁西重展笑颜。 听着书,嚼了两捧花生,时雁西只觉口舌燥的厉害,喝了两口茶水,仍觉欠着些劲儿,刚巧楼下的说书先生正说到夜入危地救佳人,时雁西虚听了两耳,便生了主意。 她挪身往喻策跟前凑了凑,单手撑在了鬓间,一双美目流波似转,勾勾的盯向喻策,声音弱带娇还虚喘着气儿,妾身大抵怕是病了,这位郎君,还请救妾身性命。 喻策正听的入神,没料想雁西忽然来这么一出,软音入耳,鸡皮疙瘩掉了一地,握着茶盏的手一颤,茶水漂湿了虎口,一脸被鬼惊着了的神情,慢慢扭头。 一侧的时向晨更惨,他正送茶入喉,雁西声一出,他直接骇的一口茶水喷出,唯一的幸好,是他及时把抄本给挪了地,没有沾上茶水,只是些许茶水入了气腔,激的他剧烈咳嗽了起来。 你,你咳咳,咳咳咳又作什么妖。 时向晨簌着手指指着时雁西,话出口被咳嗽淹没,只能厉目瞪着雁西,抬手拍胸,试图抚平胸腔内混乱的气息。 喻策对上雁西的眸光,却是晃了下神,不管是何模样的雁西,他都见过,可眼前雁西眼稍带魅,娇柔无辜的模样,却仍让他心跳漏了半分,痴了视线。 郎君时雁西见喻策呆了神,拖长了声线,带着娇颤儿,纤指在喻策眼前晃了晃。 喻策这才回了神,略显无措的饮尽余下半盏茶,借以掩饰自己的失态,清了清嗓子,不知在下如何才能救得小娘子性命。 若是郎君能将对面刘记的核桃酪端一碗来,妾身这病想是无碍了。得了回应,时雁西眸光一亮,长睫向喻策眨巴眨巴,一副西子捧心的娇贵模样。 原是贪了嘴惹的祸,喻策失笑,站起身来,摸了摸雁西的发顶,顺着她的意,装的也算像模像样,小娘子稍等,在下去去便来。 还望郎君快些,妾身这命就都依托于郎君手中了。雁西连声催促,脸上的笑意越发明媚耀眼,那装出柔弱劲,在喻策推门而去的瞬间,没了影儿。 好不容易顺了气的时向晨,瞅见雁西灿颜明媚的得瑟模样,更觉气堵的慌了,你,雁西你还没出阁呢,这没羞没臊的样,简直有辱斯文。 时雁西捡起一颗花生,丢向时向晨,神情得瑟,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我和阿策早已互换庚帖,受律法所认,这郎情蜜意的,乃是天经地义之事,大兄,你莫不是嫉妒? 时向晨想躲,却躲闪不及,生生被花生米砸在了颊上,只能徒生郁闷,冲时雁西直瞪眼,胡闹,胡闹,儒子不可教也! 咦,我可是女子,本就难养也。时雁西满不在乎冲时向晨做了个鬼脸,然后挪开眼去,无视掉时向晨,一脸惬意自在扒着半遮帘,翘首以盼的盯着楼下大堂,看喻策何时才能印入视线。 这油盐不进,滑头难教的模样,气的时向晨脑子都有些发懵了,等了半拍,才醒过神来,这马上就要成亲的人了,如此嘴尖舌利的,往后和婆家相处起来,岂不是处处得争个所以来,时向晨起身试图好生规劝说教一二。 还未走到跟前,时雁西已是冲他招了招手,大兄,那不是前日里你作陪的探花郎,他怎么与尚靖厮混到一处了。 萧云谏?时向晨脑中打了璇儿,这才醒悟雁西说的是哪个,探头一瞧,刚巧见萧云谏上了二楼,身边跟着的正是知州嫡子尚靖。 时向晨抬手曲指就在雁西额上弹了一下,没好气的纠正道,什么厮混,好歹他也是个官宦子弟,说话也没个分寸。 时雁西没曾料想,自己好意提醒,还吃了个栗子,痛的捧了额头,红着眼眶,一脸不服气,她与那尚靖本就不对付,更别提小时他和二兄联起手来捉弄于她,弄哭了她无数回,她才不要给他好脸色瞧着。 旧时恨涌上心头,又被时向晨这么一数落,额上还疼,委屈劲一下喷薄而出,她瘪着嘴瞪了时向晨一眼,蹭蹭别过身去,小声饮泣。 时雁西垂着头,这真哭假闹,时向晨一时间还分辨不清,不过她周身散发的那股哄不好了的气息,着实让时向晨的头皮抽抽的发紧,他讷讷的收回手,虚咳了一声,我过去见见尚靖,你和阿策在此处,莫要乱走。 雁西饮哭的动作一顿,却仍没有抬头,只用鼻音嗯了一声。 时向晨松了口气,将桌上抄本卷了置于袖中,缓步而去,就在其关门瞬间,时雁西扬了头,一脸春光明媚,哪有半点泪痕,分明是装的,只额间倒是红了一块,显然时向晨那一下不轻。 不过这会疼劲已经过去了,她起身将半遮的帘面打上,手撑着腮支在横柱之上,眼若耀星盯着大堂门口,喻策衣袂乍现于视角之内,她晃手摇曳,春景明媚,阿策,快些。 -- 第6页 喻策抬头,将雁西明艳璀璨的笑意尽数收入眼中,下意识投之以灿烂,他扬了扬手,示意自己听见了,登上二楼的脚步亦是急促了几分。 怎么,雁西和阿策也在,不如唤他二人一并过来,也好热闹一下。另一侧雅间的尚靖才刚和时向晨问了礼,便听到雁西的声音,往下一窥,瞟了一眼喻策,便向时向晨提议道。 一旁的萧云谏淡然如常的提壶洗着茶,可在雁西生声起之际,眼角余光已不自觉瞟在雁西轻晃的足尖儿上,嘴角的弧度亦是因这俏皮劲勾起。 还是别了。这冤家聚头,定然是热闹的很,只不过此热闹非彼热闹,莫要叫人窥了笑话的好。 时向晨心中吐槽着,下意识督了萧云谏一眼,只见萧云谏提壶浇下的茶水溢出茶盏,已流至于茶盘之上,竟还无所察觉。 萧兄?时向晨抬手托了提壶,有些诧异。 抱歉,一时岔了神,让时兄见笑了。萧云谏收回视线,一脸歉意的向时向晨解释,随口又接着道了一句,既是有缘,那便请二人过来一聚,也是不错。 萧兄所言极是,难不成向晨兄还害怕我贪了令妹的零嘴。尚靖一脸赞同的点头,然后冲时向晨打趣了一句,作势起身,打算亲自见两小儿给唤了过来。 时向晨抬手按住了尚靖的胳膊,无奈的很,尚兄,我都不被待见,你这过去,扫了雁西的兴致,惹的她闹腾起来,怕是要收不住场。 尚靖身躯一僵,深以为然,他落身回座,也断了主意,罢了,罢了,我等文人聚会,那妮儿素来不喜,就不必为难于她了。 未能如愿,萧云谏心中有些空落,只心思隐匿,自不愿为外人道知,他面上提了几分兴趣,顺着尚靖的话问道,瞧尚兄之意,可是吃过亏? 尚靖饮了口茶水,面有难色,幼时雁西便生的软糯娇人,他常伙同安然逗弄她,可待她懂事些后,那妮儿当真是,直掐了他命脉,让他不知吃了多少苦头,即便如今思来,也不由生出恶寒之意,不愿再提,陈年旧事,不提也罢。 而时向晨也是不愿将雁西做了谈资,二人一唱一和,三言两语将此事彻底揭了过去,萧云谏心中有意,也只能暂且歇了心思,只目光仍在不自觉间,便落在了不远处雁西身上。 第4章 雁西对此,却无半分察觉,她尝了一口核桃酪,软软黏黏,甜滋滋的,顷刻解了她喉中的干涩感,她魇足的咪笑了眼,挑了一勺送至喻策嘴边。 可好吃了,阿策也尝尝。 雁西勺羹直往喻策的嘴里怼,喻策想拒绝也是不能,只能张嘴小抿了一口,赞了句,不错。 是吧!时雁西得了赞肯,越发得意,阿策不喜甜,尝这一口,已经是给了她极大的颜面,她将勺内余下的核桃酪尽数抿入嘴里,大兄没在,我们待会去哪里玩。 南城的瓦子巷新来了杂耍艺人,听闻技艺不错,我带你去瞧瞧。喻策很快就给了雁西答案,想是一早便决定好。 恩!雁西小鸡啄米似的点了点头,抬头撩了遮帘一眼。 喻策顺眼望去,不期然间,竟与萧云谏视线对上。 他怎么也在这?不过细一瞧,旁侧的身形似乎是尚靖,只当是尚靖邀了过来的,也没再多想,微微颔首,以作示意,然后便拉了遮帘,拦了萧云谏的视线。 萧兄以为如何?尚靖说到兴起之际,冲萧云谏扬了扬手中的茶盏,张嘴问道。 有前车之鉴,萧云谏自是留了几分心思,波澜不惊的收回了视线,信口言道,尚兄所言极是。 得了萧云谏首肯,尚靖越发兴致高昂,喋喋不休,萧云谏虽是心不在焉,为表体面,也只好时不时应哼两句。 只再侧目之际,半遮帘下,已无人踪。 瞬间,一股索然无趣,环于萧云谏心上,对尚靖的侃侃而谈,只余聒噪乏味。 不多时,他便寻了由头,与二人告辞而去。 在街头漫无目的闲逛一番,消弭了心头因时雁西而溅起的烦躁纠结心思,见日头西沉,萧云谏正欲折回下榻的宅院,却被临街一家铛铛响透的铁匠铺所吸引,临时起意便跨脚入了铺面。 打量时,柜面上一柄置于锦盒之内,虽纹路古朴却丝毫不减其锐利之势的匕首,勾起了萧云谏的注意。 他取过盒中匕首,打量了一番,越瞧越心生欢喜,店家,这匕首怎么卖? 正在淬铁的掌柜抬头一看,忙搁了手中的铁块,净了手,走到萧云谏跟前,伸手讨要了匕首,回身放置于锦盒之中,这才堆了笑回道,客官,抱歉,这早被客人定下了不买。 店家,可能通融一二,这匕首我着实喜欢。萧云谏有所不甘,这能令人欢喜之物,实在难遇,既然碰见,他当不愿错过。 萧云谏满面诚意,但掌柜仍然摇了摇头,开口正要拒绝,一银铃鹂啼的脆音自门口响起,让萧云谏骤然回头,果然是时雁西。 陈伯,我要的东西可寻来了。时雁西踏进店内,抬头将帷帽取下,并没注意到一旁的萧云谏。 -- 第7页 寻着了,寻着了!你再不来,陈伯可要留不住喽。被唤作陈伯的掌柜,黝黑的面庞瞬间堆满了笑意,他丢了萧云谏,抬手取了锦盒,三两步走到时雁西跟前,递了过去。 快瞧瞧,可如了你意。 这岂不说明我眼光好着呢!时雁西自得的顺嘴接了一句,从锦盒中取出匕首,打量了一番,越发生了欢喜。 阿策瞧了定然高兴,多谢陈伯,若非你神通广大,路子宽,不然我上哪去找这称心如意的贺礼。 听的雁西满意,陈伯的脸上越发堆满了褶子,语气也狭促了起来,想给阿策那小子做武举贺礼,还是说待婚的嫁礼。 时雁西脸上噌的染上了红霞,可仍然是落落大方的模样,陈伯,可别打趣我了,多少银钱。 陈伯见雁西害了臊,也是知趣,不在寻根究底,我二十七两银子收来的,你数这个数就成。 这可如何是好,我身上只有二十两了。时雁西取出荷包,正要往外掏银子,听到陈伯的价格,一时间犯了难。 一直在旁侧,未曾寻到插嘴机会的萧云谏,这才插上了话,时姑娘若是银钱不足,我这里有。 说话间,已掏出一精绣的荷包,递到了时雁西的跟前。 你不是那个萧探花?你怎的也在此。时雁西这才注意到萧云谏也在,虽说面是认得,只这名讳,虽然大兄曾提了两嘴,可对时雁西而言,终是不相干的人,所以话到嘴边,仍是忘了。 用探花作称谓,敷衍了些,可时雁西能认出了自己,萧云谏已心生雀跃,抬手将荷包再度往时雁西手里递,时姑娘还认识我便好,我刚听闻你少了银子,我这里有。 不过萍水相逢,哪由的人家如此破费,时雁西刚想拒绝,旁边的陈伯已率先开了口。 客官说什么呢?人姑娘家赠与情郎的信物,怎能让外男添了彩头。 陈伯抬手一把将荷包推了回来,然后将锦盒直塞进时雁西的怀里,十分豪气,不就是几两银子而已,就当是陈伯给你和喻策那小子的礼钱了。 这也太多些了,七两银子,这都够寻常人家一年的开销了,她可当不得陈伯如此大礼;只如果一分不要,又有些扫了陈伯的颜面。 这般思量,倒是让雁西左右为难,徒增怨气,都怪这探花,好生生的插什么嘴,这事本来容易着,她择日补上余款便是,如今这闹的,她想出也不是,不出也不是。 要不,这其中二两银子,便当是陈伯的礼钱,余下五两,过些时日,我再给陈伯送过来。如此也算这既承了陈伯的情,又不至于让陈伯吃亏。 说实话陈伯也是一时脑热,逞了口舌之能,七两银子还真让他有些肉疼,只话出了口,怎好意思随便收回,雁西如此知情识趣,让陈伯瞬间通身舒坦,嘴都要咧到腮帮子上去了,你这妮儿有心,就按你说的办吧。 陈伯应了,时雁西也是松了口气,拿过锦盒,将所带银钱递给陈伯,多谢陈伯,到时你若不来,我可是要拉着阿策亲自前来给你退礼钱的。 行行行,到时我定去相贺。 陈伯满口应下,雁西这才露了笑容,冲着萧云谏疏远的点了点头,戴着帷帽,出了铺子。 萧云谏自讨了个没去,他握着荷包的手猛然攥紧,他抿住唇,侧望着雁西踏门而出的背影,他不甘心,不甘心被时雁西用那张脸,拒他于千里之外。 回想起茶楼窥见雁西与喻策亲密无间之态,再一比较时雁西对他的孰若无物。 当初,他便不敌那人风姿,而从未被鞠衣意存于心,彼时年少他也就认了,可现在他也算功成名就,得世人称赞,那喻策不过是个楞头儿青,他竟做不到让时雁西多瞧他一眼。 如此天差地别的相待,将萧云谏心中的嫉妒肆意滋生,便是萧云谏前日里已下定好的决心,也都乱了。 凭什么!到底他哪儿比不上喻策,这种憋屈感,就如同鞠衣在他跟前,侃侃而谈那心上之人,他却只能堆笑连声附和。 一时间,混乱驳杂的思绪,竟让萧云谏有些分不清,眼前的时雁西,仅是一面之缘,还是那个藏匿他心头,难以明说于口的鞠衣。 眼窥着时雁西的身影就要消失在了眼前,萧云谏终是没能忍住,提步追了上去。 雁西二字呼之欲出,可临到嘴边,却依旧是生硬的称谓,时姑娘。 探花,有事?时雁西满心想着喻策得此匕首的愉悦模样,被萧云谏这么一喊,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顿了足,抬头撩了帷帽的绢丝,对上萧云谏的视线。 时雁西的清眸太过于纯然,视线相错之下,萧云谏似被醍醐灌顶,脑中清明了不少,他一口咽下已到嘴边的质问之词,转而开口,我只是想问姑娘,初见时为何会提及尚主之事? 原来如此。时雁西恍然大悟,只觉萧云谏这人较真的紧,都几日的事了,还追着她上来问。 探花、公主天造地设的姻缘,戏文里不都这样演的,我也是随口提了一句,萧大人不必放在心上。探花的称呼到了嘴边,雁西打了璇儿,还是换了个称呼。 -- 第8页 能为一个称呼耿耿于怀这么久,想来是极不喜欢的,本不过是几面之缘的人,倒用不着特意触了人家的忌讳。 只可惜我朝无适龄的公主,倒是辜负戏文里的天造地设的姻缘。 萧云谏怔然的盯着时雁西,相似也就罢了,就连说出的话,都如此切和,难不成是上天都瞧不过眼他的满腔心思,怜悯于他? 时雁西自然猜不到萧云谏此刻所想,只觉他直勾勾的眼神怪瘆人的,撇了撇嘴,等了会儿又不见萧云谏开腔,索性敷衍的福了个礼,施施然转身而去。 大人?后陈转到萧云谏身侧,撇了已转过街角的时雁西,然后,谨小慎微的唤道。 萧云谏怅然微叹了口气,面上神思涌动,半响之后,犹豫尽去,似下定了决心,他转头向后陈吩咐道,将我书房桌案上的那封信,递去蜀京昌远侯府。 诺。后陈抬头诧异的督了萧云谏一眼,应了一声,转身而去。 第5章 五月初至,羊城桃花皆已开败,遍地花红簇拥新枝之上,州试已过,参试的文生可谓忧喜参半,武举与文举不同,虽是一同文考,一同放榜,但考题难易不同,且放榜之后,武举还得再校一场武艺,才能定夺举人之名。 今日正是角逐武举名衔的之际,州府之外,早早的便围了一大堆人,等着招榜公示,时喻两家人早已候在不远的酒家之内,只时雁西念着喻策出来之际,能第一眼便瞧见了她,央了爹娘,这才等候于此,翘首以盼。 而不远处的正对此街口的延庆楼三楼雅厢,窗叶半开,一极其显贵气,风流倜傥的年轻公子正倚在窗框旁,一手折扇轻摇,一手提着个白瓷酒壶,目光轻佻的着瞭望着州府外帷帽遮面的时雁西,良久之后,兴致阑珊的回头瞟了一眼正襟危坐于桌前的萧云谏。 就为这么一个女子,特意将我从蜀京招了过来,这未免也太兴师动众了些! 萧云谏自顾自的饮着酒,没有搭话。 不过对萧云谏这种态度,那公子不以为忤,仍是自说自话,不过能让你这蜀京出了名的不近女色之辈都动了心,想来这女子有几分独道之味,不知相较于艳花楼的银翠姑娘 说话间,州府那端锣鼓喧天,鞭炮齐鸣乍起,将公子的话,尽数淹没了去。 他索性歇了声音,抬手将酒壶送置于嘴边,目光不经意瞟了州府那端一眼,正巧喻策身披红绸,被拥簇而出,时雁西掀了帷帽,一脸欢喜的迎了上去。 公子瞧见时雁西的面容的瞬间,目光凝固,面上的神情,也似见了鬼一般。 直至时雁西和喻策相携着入了对街的祥记酒家,公子这才收回了视线,他将窗扇带上,走到萧云谏身旁落坐,抬手按住萧云谏端酒的手腕,脸上再无半分轻浮之意。 这女子,你带不回京的。 萧云谏抬头,直视那公子,然后拨开他的手,将酒送到嘴边,一饮而尽。 已微显醉态的他,眼神执着而癫狂,他嗤笑一声,似嘲弄于自己,语气低迷,梁致,我仍是放不下她。 被称为梁致的公子,一脸不可置信的盯着萧云谏,你疯了,你不可能将她藏匿于府一辈子,只要她在蜀京一露面,你的心思毕露无遗,届时你还有何颜面可谈。 可若不疯上这一场,我寝食何安!萧云谏遮目苦笑,这大半个月余,他夜夜难寐,纠结于在道德与私欲之间,左右徘徊,每每欲心生放弃,可一见时雁西那张脸,什么自持,什么理智,什么君子之德,皆抛之于脑后,更别提时雁西在喻策跟前的斐笑嫣然,却对他视若无睹的那种妒恨,让他心中凭生魔孽。 梁致打量着萧云谏的神态,确定他句句出自肺腑之后,表情一松,仰头饮了一口清酒,恢复了先前的浪荡模样。 若非亲耳所闻,谁又能相信蜀京人人称赞温雅君子的萧云谏,竟然会因为个女人而生了妄念。 萧云谏盯着手中的酒盏,语气自嘲了几分。如此,你可还愿帮我。 梁致往椅背上一靠,洒然一笑,不过是个女子而已,这些年本侯欺男霸女的事干的还少吗?只是这回京之后,你可要想好了。 这话,是应了。 萧云谏这才抬头,冲梁致扬了扬酒盏,一副胸有成足之态,此事,我自有安排,无需担心。 见此,梁致再无多话,举了酒壶,壶盏相碰,二人一同共饮,显然达成了共识。 于此对街的祥记酒家二楼厢房之内,全然无知二人谋算的时雁西刚拉了喻策落座,便当着众长辈的面就打了喷嚏,羞涩的红云还未来得及攀爬上颊面,时安然的打趣,已惹得厢内众人阵阵笑意。 今日是阿策的举考,我自当得穿上新衣,为阿策谋个兆头。时安然捻着兰花指儿,学着雁西娇滴滴的说话模样,话到后面,还不忘挖苦一二。 如今啊!受凉了,这要是后日还未转好,和阿策订婚的该是阿啾了。 虽说时家长辈一直都十分疼爱于自己,可这纳吉前的档口,总得矜持几分,时雁西不好过去生捶二兄一番出了心中恶气,只能急了脸,红了眼眶,向余氏求助,娘,你看二兄他 -- 第9页 好了,你这小子乱说什么。余氏收了笑,没好气的瞪了时安然一眼,略带几分不好意思的冲身侧喻母道,我家二子,自小就是个没规矩的,让亲家见笑了。 都是眼瞧着长大的,哪需的这般客套。喻母笑眯眯的看着喻策褪了外褂,披在雁西身上,二人之间那种不需明说的情意绵绵,瞧着顺眼之余,不由生了几分感概。 她握着余氏的手,雁西这妮儿,打小时我便喜欢的紧,当初我不知磨了你多久,你都不答应给两个孩子定下娃娃亲,我这心啊!一想到雁西会成为旁人家媳妇,就揪得慌,好在阿策争气,入了你们眼,如今成了这桩亲事,我也算如了愿了。 余氏没料想喻母会忽然提起陈年旧事来,眼中一抹心虚闪过,不自觉的瞟了时淮一眼,时淮饮酒的动作滞了一下,随即又作无常一般将酒水饮下,不动声色的接了话,能进你们喻家,也是雁西的福气。 却是只字不提,当年为何不允结亲的缘由,喻凉和时淮相交已久,虽不知详细,但也大概了解一些,此事与雁西生母有关,怕自家婆娘寻根究底,生了尴尬,连忙打了圆场。 不说这些了,今日阿策夺了武魁,又马上要和雁西订亲,也是双喜临门,便不拘着大家了,我在隔壁还开了一席,你们几个小辈要是觉得在这里拘谨,就过去那边自个儿玩乐,省的我们这几个老家伙扫了你们的玩兴。 果然还是喻伯伯最懂我意,小侄就不打扰了。 时安然听得这话,两眼发亮,当即起身冲着喻凉笑嘻嘻的迎奉了一句,抬手便扯了身侧大兄,试图离席。 时向晨正宗的一文弱书生,哪里挣的开时安然的蛮力,被扯着离了席,只能一脸抱歉的施礼,小侄失礼了。 然话还未落音,便被拉扯了出去。 时雁西瞧着也是羡慕的紧,指尖戳弄了喻策几下,哪知喻策全然不知情趣,只满眼戏谑的盯着她未曾褪去红潮的脸,挪都不带半分的。 时雁西抬了绣鞋在喻策鞋面上碾过,心中愤愤,面上却堆了笑意,冲众家长辈,微一拂礼,这才拉了喻策起身。 伯父,伯母,那我和阿策也过去了。 去吧,去吧!阿策别饮醉了,误了喜事。喻凉笑眯眯的冲雁西摆了摆手,还不忘交代喻策一句。 爹放心,我会看好他们的。一侧的喻家长子喻峻,施施然起身,冲众人行了一礼,这才退身离去。 雁西出了厢房,并没有去隔壁,而是拉着喻策到了另一侧角落,神秘兮兮的递了个锦盒过去,打开瞧瞧。 喻策疑惑的看了雁西一眼,打开锦盒,神情瞬间变得雀跃了起来,他将锦盒内的匕首拿至手中,爱不释手的把玩着,还不忘询问雁西,这是青萍刃,你从何处得来的? 我托陈伯给我寻来,贺你武举夺魁,可生喜欢。虽瞧喻策神情,便知他最是欢喜不过,但雁西还是忍不住明知故问道。 喻策拿着匕首,如疾风迅雨一般挽起了花式,那匕首似黏在喻策手心一般,让雁西花了眼。 片刻后,喻策这才意犹未尽的收了刀刃,喜不自禁的恭维道,即便雁西送我一根草,我也欢喜的紧。 听的这话,雁西竟真还从袖中摸出了一小枝桂树叶,作势就要拿了匕首和喻策换,是吗?那咱们换换。 喻策不防雁西居然还有这一手,眼瞧着匕首就要被雁西拿走了,飞快将锦盒合上,然后双手一捞,将雁西捞进怀里,耍着赖求饶道,好雁西,是我错了,错了还不成。 雁西本意也就是逗逗喻策,喻策认了输,她也就不必死揪着不放,抬手将手中桂枝别在喻策而后,笑意盈盈,阿策,恭喜你折桂。 喻策盯着近在咫尺间的那张娇颜,情不自禁的俯身。 啪!然下一秒,一巴掌就拍在喻策的背上,骇的喻策条件反射的撒了手,红晕瞬间爬上了耳轮,他侧头望向罪魁祸首,一脸心虚。 怎么还在这腻腻歪歪的,叫你们呢。时安然只当啥都没窥见,一把将喻策揽了过去,独留雁西在后,捧红了双颊。 --------------------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有事,无法更新,还请见谅。 第6章 初六至,红日刚刚扶空而上,早已披挂得满堂红彩的时家宅院,已是热闹非凡,贺喜的人来了一波又一波,眼瞧着吉时马上就要到了,可街道尽头,送聘的队伍却丝毫不见踪迹。 饶是一惯沉稳的时淮,也心急了几分,又一次探过府外街道不见喜乐,他终于耐不住招来了正在待客的时安然,让他顺街过去瞧瞧到底生了什么事端。 时安然也知今日纳吉不能出了乱子,匆匆和时向晨交代了一句,便出府寻人去了。 可这人是去了,等到吉时,也没见回来传个音讯,原本道喜的宾客,如今也是围坐一处,嘀嘀咕咕,也不知是在谈论坊间杂事,还是瞧着这处的笑话。 待吉时都已过三刻,时府外的大街上,送聘的队伍,这才姗姗来迟,虽唢呐铜锣齐贺,可送聘众人脸上并无多大笑容。 -- 第10页 送聘队伍之后,更是拥簇一大堆的百姓,指指点点的模样,不像是来贺喜,倒更像是幸灾乐祸。 得了通传的时淮,赶紧出门相迎,却在看到喻凉阴沉的脸上,心中不由咯噔了一下,随即望向一同跟过来的时安然。 一贯没个正形的时安然这会也是一脸的凝重,他注意到时淮的视线后,冲他微微摇头以作示意。 时淮心中不解,也只能将疑惑按下,吩咐亲友替抬聘的人引路,自个儿亲自迎了喻凉父子到了偏房,关上门,这才急切开口询问,老喻,怎么会误了吉时。 喻凉抬了抬头,张嘴欲言,话到嘴边,却是深深的叹了口气,然后摇了摇头,别过脸去。 爹不开口,喻策也只能亲自向时淮解释了,伯父,我们和送丧的撞上了。 喻策通身的喜艳之色都挥不散他攒了的眉心,说话间,更是晦气的攥紧了拳头。 怎么会如此!时淮大受震撼,惊的不自觉后退了一步。 羊城自古以来,喜丧同路,是为大忌,所以无论喜丧,大家沿旧习,会提前知会需经过的街道邻坊,以免冲撞上。 他和喻家的婚事,更在早三个月前,便已渲染的满城皆知,所经街坊,都已送过礼钱,按道理来说,无论如何都不应该触了这忌讳才是。 难不成是有人故意为之! 时淮终是存了几分理智,他定了定神,这个念头下意识便涌上心上。 可知是哪里的人家? 喻策摇了摇头,抬棺送丧的人瞧着都陌生的很,而且个个身材魁梧,他们阻了去路,气势汹汹,好说好歹,皆是无果,后面冲突起时,那股子蛮横劲对上营地的将士也不逞多让。 他们能走,还是府衙来的卒衙驱了众人,这才得以通行,可已然误了吉时。 喻策这会只觉得心中揪乱至极,羊城前些年里,也有过这样的冲撞,无论闹的怎么死去活来,哭嚎哀求,可结局除了死丧之外,都是退了亲事,各自婚嫁。 这事他明白,在场的其他人心中更是透亮的很。 虽然喻策没有回时淮的话,但时安然的低语,让时淮认定了此事是有人故意所为,只不知这伙人是时家招惹的,还是喻家招惹的,那就不得而知了。 但对于现在而言,都不重要,他长吁了一口浊气,目光投向喻凉,神情肃穆,老喻,此事你有何打算。 喻凉回头,看着老友的神色,显然他没有半点玩笑的意思,只要他开口说了退亲二字,时淮定不会挽留他半句。 可是如何不退,若真招致了祸患,他两家是否又能招架得住,他心中没底。喻凉张了张嘴,一时间如鲠在喉,竟不知该如何开口。 他的犹豫,让喻策只觉心中发凉,不敢确定他爹的心思,可还和他同样坚定一致。 怕喻凉说出了什么无法挽回的话,喻策决绝的跨步上前,挡了喻凉身形,站在了时淮对面,眼中尽是执拗的倔强。 伯父,我要娶雁西,无论前路如何荆棘,我只要雁西。 时淮扬头,盯着这个比他还高了半头,咬着牙,红了眼梢,却一副坚定姿态的少年,并没有开口应下。 正如喻凉所考虑的那样,这并不是一场儿戏,若祸及性命,你可知我们无人担得起这个责任。 喻策哪里管得着这些,一想到他们会退亲,雁西会嫁入旁人家,他就觉得心被人挖去了一块,他全然不顾身后喻凉的扯衣暗示,信誓旦旦的承诺道,伯父,我不怕,此生若不能娶雁西为妻,我又要这余生漫漫作何。 这将生死置之于度外的话,瞬间惹恼了他身后一直未曾开腔的喻凉,他虽有两个儿子,可大子只会掉书袋,无半分像他,唯有这二子,小小年纪便跟着他站马桩,便是他出城剿匪,都跟在自己身边的,这感情自然不同于一般。 他扯过喻策,满脸的恼怒无奈之色,大喜的日子,说什么丧气话呢?此事,我和你时伯父还需得从长计议,并没有说一定要给你退婚。 他说着话时,又拿眼瞧了瞧时淮,暗示他也来劝说几句。 时淮正待开口,紧闭的门砰的被打开,时雁西人未至,声已到,爹,我要嫁阿策,若不是他,我,我此生就不嫁了。 众人偏头,便看到一袭大红明艳装扮的时雁西提着裙摆,跨了门槛。 她的妆容耀眼的夺人心魄,可此刻众人却无瑕欣赏 她直冲到时淮的跟前,身后跟着的,显然是阻拦不过的时向晨,还有萧云谏。 爹,我求求你,不要退亲好不好。时雁西急切的抓住时淮的衣袖,哭丧着的脸,连声哀求着。 她在后厢左等又等,不见有人来报,眼瞧着吉时过了,她再也按捺不住,便到了前院,刚巧遇见萧云谏,听他说起撞丧之事,她便急急忙寻了过来,连一息都生怕晚了。 抱歉,是我不知羊城习俗,多了句嘴。萧云谏最后进的屋子,他体贴的带上门,面对众人,一脸愧疚之态。 一个外人,这个时候瞎搅和进来作何,时淮眼神不善的瞪了时向晨一眼。 萧大人非我羊城中人,不知不怪,大人不必自责。时淮抬手握住雁西的手腕,递过去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对上萧云谏时,已是平常模样。 -- 第11页 如今宾客尽数在外,我们全数落在此处,岂不让人瞧了笑话,今日之事,不管与否,先过了礼再说,其余之事,我自会和老喻再议详细。 他们俩家的事,自然的他们俩家私下讨论,怎容让人窥了笑话。 喻凉一介武夫,没时淮会说话,也没时淮多思,不过被时淮点到,也忙是点了点头,就是这样,先过了礼再说。 这长辈都发话了,其他的人也不好在争论什么,连携着一并出了偏厢。 萧云谏出了门,这才恍觉,他刚刚因为时雁西乱了分寸,行事间有些过于急切了,不由生了懊恼之意。 连连向时向晨致歉,他的无心之失。 时淮让时安然将泪雨未干的雁西领回了后院,然与喻凉一道,于正堂宣礼。 虽说这所昭聘礼,洋洋撒撒,令人羡慕,只是再闹出这么一出之后,台下观礼的宾客,有几分是真心,又几分在瞧着热闹,看两家笑话,也就只有他们自己知晓了。 宣礼过来,几乎没有半分停留的,喻凉便拉着喻策打道回府,让喻策想要再见雁西一面都是不能。 这让原本就心生不安的雁西,更增失落之意。 第7章 纳吉是喜,可喜之后,却成了羊城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时淮本以为喻凉会在第二日便登门商量两家婚约之事。 可不曾想,等来等去,只等来了容后再议的传讯,一时间倒是让时淮有些摸不准喻家到底是什么打算。 他和余氏商议了一番,终究是舍不得让雁西伤心,只要喻家不提退婚之事,时家无论如何都遂着雁西的意,如此也算是让雁西安心了几分。 只她他这边有了决断,喻家那里却生了异变。 前院里,端了茶盏,送到嘴边,又轻吁了一口气,满面愁容的将茶盏搁下。 如此犹豫不定反复几次,余氏怎么可能还看不出喻母的心思,她心中渐冷,敛了神色,终不咸不淡,语气疏离的开了口,夫人可是为了退婚而来。 喻母一听就知晓余氏生了气量,可也总算是把话题而扯开了,她只能当作不知余氏的怨气,愁眉苦脸的掏出了纸笺,然后向余氏递了过去,余娘子,你且瞧瞧吧! 余氏堵着气,一把拿过那指笺,然后打开一瞧,那上面写的竟是一只签文,下下之签,姻缘驳杂,恐碍生机。 余氏淡扫了一眼,只觉得这上面的字碍眼的很,索性将纸笺直丢在一旁茶墩上,直视喻母,夫人,这又是什么意思。 纳吉上闹了那一出,我们正待商议此事该如何决断,便传来消息,上头欲查羊城军需,所以这才未能登门造访,这几日心神不宁的,上陉安寺礼佛之际,听闻寺内来了皇觉寺一高僧,便想求上一签,以慰心安,哪曾料想,竟问出了下下之签,当是骇的我寝夜难安啊! 喻母抚着胸口,一脸的心有余悸,却又不敢于余氏对上视线,显然心虚的很。 不过,那高僧信誓旦旦,只要解了婚约,一切灾祸便可消弭。这般想着,她又生了几分硬气。 这话说的,议定两家亲事之前,陉安寺不还拿着两小儿生辰八字,批了个天作之合,如今这才过了多久,就成天煞怨偶了。说到底,还不是心中生了结。余氏就是听不得旁人说雁西命格不好,忍了忍,却仍是没忍住出口嘲弄了几句,见喻母面上的神情越发尴尬,心中这才舒坦了几分。 她饮了一口茶水,平了胸中郁气,你也知,雁西是我从小骄纵着长大的,看不得她受半分委屈,你既心中扎了刺,就算我强硬着要将雁西嫁入你喻府,只怕你也不会待她如从前,她活不安宁,我这心里更揣着气闷,既然如此,倒不如早生了断,还能保了两家情谊,你说呢? 余氏这话,是应了? 喻母心有窃喜,却又一脸哀重的叹了口气,用帕子拭了拭眼尾,抽泣一声,眼中竟泛开了泪水。 雁西是个好的,只可惜我喻家没这个福分 这虚伪的寒暄客套,瞧在余氏眼里,越生碍眼,她打断喻母呼之欲出的恭维,淡淡道,雁西的庚帖可带来了。 在这呢?喻母抽了抽鼻子,不好意思的捻袖擦了擦,掏庚帖的手速飞快。 余氏接过庚帖,抬手抚了抚庚帖上的烫金大字,瞧也不瞧喻母一眼,说出的话看似温和,却容不得喻母半分拒绝。 两家能结姻缘,也算是一种福分,你也曾说过,雁西是你眼看着长大的,那她和阿策的情意,你也应该瞧的分明 ,今日你我把这事办了也就办了,但切不能在两小儿跟前说漏了半句,夫人,可应? 余娘子这话,我有些不明白?喻母还未从欢喜劲儿中回过神来,便被余氏的话给绕弯了。 婚事可退,却不告知婚约之人,那这婚,到底是退了,还是没退?喻母一时间,有些摸不准了。 还真是个蠢的! 余氏心中吐槽着,却只能耐着性子解释了一番。 纳吉那日,你也该听说了两小儿对这桩婚事的决心,若他们知晓婚约不在,怕是不知会闹出怎么样的后事,我们长辈能不能收住场面,你我皆不能保证,既是这样,那还不如瞒下退婚之事,待时日渐长,情意自会淡去。 -- 第12页 喻母对余氏的话,深以为然,就阿策在家,她二老一旦提及退婚之事,那个置之生死于外的模样,她瞧着就堵的慌。 若真是让他知晓了,不仅喻家屋顶要被掀翻,只怕这羊城都会被搅得不能安生。 一想到这种可能,余氏有些噤若寒蝉,不由坐直了身来,然后向余氏凑过头去,该何以为解。 两家的婚约,原本定在九月,如今对外只说,婚约不改,将婚期沿至来年三月,阿策既已武举夺魁,本就需前往军中历练,你喻家且将这原定的时日及投军之处,稍做提前更改。阿策仍在羊城之际,我也会拘着雁西,不与其见面,也还请夫人莫要再行怂恿之事。 余氏说到此,特意瞥了喻母一眼,她不说并不代表她不知晓,喻家搬离此处之后,阿策还能如此频繁的登门,皆是喻母的授意。 以前也就罢了,往后就不合适了。 喻母被窥破以往心思,心虚的笑了笑,在余氏跟前,越发觉得束手束脚。 只是这聘礼,便暂且存于时家,聘单夫人心中有数,待来年归还之际,若少了一物,时家愿十倍奉还。若夫人还不放心,我也可立下字据为证。余氏自认不是贪财之人,可喻家怎么想,她是不知的,如此还是周详一点,比较好。 不必!不必! 余氏话刚落音,喻母连连摆手,一脸的诚恳,时家的为人,我自信得过,余娘子想的周全,就照你说的这个办。 如此,余氏的一颗心,也是落回了腹中,甚好,既然夫人也同意,那也就不必在多谈,未免阿策生疑,夫人还是早些回吧! 该说的已经说了,该嘱咐的也嘱咐了,自然也就没必要再瞧着喻母那张脸了。 这骤然下的逐客令,让喻母愣了愣,没曾想余氏忽然就翻了脸,她讷讷的张了嘴,想要说些什么,可话到嘴边之际,却发现她根本就没有什么可说的,毕竟这事,确实是他们喻家做的不地道,她微一福身,然后转身而去。 余氏瞧着喻母的背影消失,这才换上了一脸的愁容,她盯着茶墩上的那张签文发了一会儿呆,良久,叹了一口气,抬手拿过签文,将它对撕而开,然后重叠,再撕,直至粉碎之后,才团了团,捏在手心,起身往后院而去。 和时雁西宽慰了一番,又细细刨析了此事利弊,总算是是让雁西相信,延迟婚约是如今最好的抉择。 时雁西虽恼于婚期延迟,可也知道,比起解除婚约,仅是延迟,已是再好不过的结局。 但心情一败,也没了喻策暗里逾越过府瞧她一瞧,这心也就生了揣揣不安,被余氏刻意拉着出门择菜,身后更是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时雁西哪还有半分纳吉前的雀跃劲儿,整日里怏怏的绣着嫁礼,竟是从未有过的文静模样,余氏虽瞧着心疼的紧,可这总比往后撕心裂肺,痛不欲生的模样好。 这婚约已解之事,余氏只和时淮提及,并未告知于两兄弟,所以时向晨和安然见雁西因为延了婚约,焉的就像是秋后的蚂蚱一般,哪里适应得了,尤其是时安然,逗弄雁西几次,都只得了句殃殃的二兄你别闹了,哪还有半点以前跳脚反击的鬼机灵样。 去喻家几次,也都受了闭门羹,即便逮了喻峻,也是支支吾吾说不分明,索性二人一合计,便生了主意,瞒着爹娘,分头行动。 这日,晨曦破日不久,羊城西街的戏园子外,时向晨扶着雁西下了马车,虽帷帽将视线遮挡的朦朦胧胧,可眼前这分明不是去城门口的路。 大兄,不是说去送萧大人吗?怎么来这了。雁西一脸疑惑,踌踌然顿了足,先前出门时,大兄提的缘由,就是随他一道送送萧云谏,如今怎么反了口,这倒不像大兄平日行径了。 进去便知晓了。时向晨神神秘秘的道了一句,拉着雁西进了戏园子内。 戏台上咿咿呀呀的正唱着庄生晓梦迷蝴蝶,时向晨却不带半分停留的直接上了二楼,落座于一僻静之处,正待要开口,再问一问,耳畔便传来一极熟悉的呼喊。 雁西! 于顷刻,时雁西的眼中蓄满了泪水,她猛然回头,果不其然对上了喻策的眼。 阿策她微启双唇,喃喃一声低语,诉不尽的相思缠绵。 好了,人都给带来了,可别摆着哭丧脸的模样了。喻策身侧的时安然,一巴掌拍在了喻策的后背上,将他往雁西的方向送了送。 叼在嘴里的草往上扬了扬,大兄,还不走的话,萧大人可都要出城了。 瞧我这记性,你们先在这听着,我送完萧兄,就过来的领雁西。时向晨恍然大悟拍了拍笑,善解人意的冲二人解释了一句,这才和时安然相携着离去,徒留两小儿对桌而座,泪双行。 许久,喻策深吸了口气,平复了心绪,他将带来的食盒打开,端出一碗核桃酪搁在雁西跟前,然后抬手,拭了拭雁西脸上的泪水,咧嘴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好了,不哭了,我给你带了最喜欢的核桃酪,快尝尝。 阿策,你喂我。雁西抽泣着看着面前的核桃酪,扁着嘴委屈至极。 喻策最瞧不得雁西委屈,要收回的手,于空中的滞了一下,随即握住调羹,盛了一勺,递至雁西嘴边。 -- 第13页 雁西张嘴尝了几口,目光直勾勾的盯着雁西,眼泪簌簌的直往下掉,阿策,今年,我嫁不了你了。 喻策忙放下调羹,抬手刮了刮的雁西鼻尖,故作轻松道,不急,只要等到羊城的桃花开了,我就能踏着满地桃花,将你迎娶过门了。 这话所凝绘的画面太过于美好,光是想想,便足以让雁西破涕而笑。 嗯!她应了一声,抬手作势要抹去颊间的泪珠,一只指节分明的手,落在雁西的下巴处,接住了雁西一滴坠下的泪。 雁西下下意识的怯缩了一下,骤然抬头,望向手的主人,一个通身绸缎,头戴金冠,风流倜傥,却极为面生的公子哥儿。 公子将沾了泪的手,伸至鼻翼下,嗅了嗅,伸出舌来,舔了下,露出一副神魂颠倒的模样,果然,美人连泪都是香的。 第8章 说罢之后,梁致更是抬手,轻佻的欲去抚摸雁西的脸,美人如此绝色,不知可愿赏光与在下浅酌,赏月,度良宵。 手还未触到雁西的面上,便被喻策一把抓住,并往后推搡了几步,便站在二人之中,将雁西护在身后,怒目瞪向梁致,脸上的怒气,显然要压制不住了,哪来的登徒子,竟敢在羊城造次。 登徒子?还从未有人敢这般称呼于在下,在下就念着这新奇的份上,劝你一句,这天下,就没有在下得不到的人或事,你最好让开些,别扰了在下和美人的雅性。 梁致说的嚣张至极,可知晓他身份都清楚,梁致说的并没有错,他乃蜀帝亲封的侯爵,他的爹娘,一个为护蜀国边土,壮烈而亡;一个为护蜀帝,挡剑而役。 此生,只要梁致不做通敌叛国之事,其他小劣道,蜀国上下,怕是无人敢为难于他。 梁致在蜀京纨绔跋扈惯了,便是三岁小儿见了他,也得避让百米。可这羊城,天子远地,怕就是对其声名有所远闻,但在他没自报家门之前,如何能知晓,这可止稚子夜啼的人物,是何模样。 雁西只觉这人荒唐无礼的紧,说话还让人摸不着头脑,恐生了事端,不想与此人过多纠缠,雁西扯了扯喻策的衣裳。 阿策,想是个外乡人,不要与他一般见识,我们走。 喻策虽怒的想到揍梁致一顿出气,可雁西话都开口了,他自然得听,握住雁西的手,推开挡路的梁致,意图就往楼下而去。 还未走到楼梯边上,几个膘肥体壮的大汉便拥在了楼梯口,阻拦住了二人的去路。 一回头,对面的楼梯也是如此,喻策将视线落回梁致身上,只见他倚在桌侧,手中端着的正是雁西落下的那碗核桃酪,他拿着调羹在碗里搅了搅,送到嘴边,浅品了一口,这才抬头,对上喻策的视线,舌尖掠过唇红,一脸回味,慢条斯理道,在下说过,你们可以走了吗? 那是雁西吃过的碗,用过的调羹!他凭什么如此亵渎。 喻策终究是少年心性,怒气噌的就冒了上来,更别提什么理智了,他松开雁西的手,举起拳头,急冲向梁致。 眼瞧着拳头就要落在了梁致的脸上,折了他的鼻骨,梁致端着碗,头一歪,身一旋,就避开了去。 这味道还不错,不过比起那美人香,却仍差了点味道。梁致老神在在,仍不忘往喻策的怒火上添柴加薪。 这般激怒,喻策只觉受了天大的侮辱,他调整姿势,再度冲梁致捶了过去。 可是失了第一次机会,已经没了靠近梁致可能,原本围堵在楼梯口的壮汉,尽数冲了过来,将喻策团团围住,拳脚相加。 喻策虽有一身功夫在身,终归是双拳难抵四手,更何况这六七个人,各个身手不凡,这打在喻策身上的,自然比捶在旁人身上的,要多的多。 阿策,别打了,你们都不要打了。一旁围观的雁西,此刻急的像是热锅上的蚂蚁,连声呼唤,瞧着没起什么作用,一咬牙,竟欲冲了上去。 但才冲出一步,就被人扯了回来。 美人若是肯求一求在下,亦或者是撒个娇,是在下倒是可以考虑,让他们停了下来。不知何时,梁致竟晃到了雁西身侧,自认风流的摇着扇,和雁西搭了话。 雁西犹豫了,明知此人是个登徒子,撒娇那是万万不能的;求人的话,她有些说不出口,可眼瞧着喻策挨打,她又心疼的紧。 雁西咬着下唇,纠结犹豫了少许,再听到喻策一声呼痛时,顷刻将所有的顾虑尽数抛之于脑后,她张嘴欲求于梁致。 公子 杀人了! 话音起时,也不知道是谁喊了这么一嗓子,戏场子里的看众似瞬间成鸟兽崩离之状,连热闹都不看了,惊呼着仓惶跑离而去。 死人了? 时雁西微张着嘴,怔了好一会儿,脑中才明白这三个字代表的意思,噌的一下,她脸色转为煞白,手脚疲软的几乎撑不住身体的分量,她的眸子茫然四顾,最后落在不远处唯一一个倒地不起的男子身上。 哪里还顾得上先前的心思,她颤簌着,不敢置信的望了已经停下打斗的喻策一眼,然后跌跌撞撞的扑向那人,她瘫坐在地,指尖颤颤巍巍的伸向地上男子的鼻翼之下。 -- 第14页 鼻息全无,雁西仍不死心的探向他脖颈处的脉门,寂寥无半分跳动,她仓惶惶抬头,目无焦距的望向喻策方向。 他,死了。 喻策脸色瞬间转为煞白,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的双手。 刚才的情况实在太过于混乱,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的拳头砸在了谁的身上,更不知道那个人是何时倒在地上的。 脑中混乱的思绪甚至让喻策忘记了身上的痛意。 一旁悠闲自在的梁致,好像等的就是这一刻一般,他看着喻策呆愣的模样,饶有趣味的转了转尾指上扳指,面上带漫不经心的笑,说出的话却让人不寒而粟。 在下的人也敢动,当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不想活了,给我狠狠的打,往死里打。 原本已经停住的随从,瞬间从喻策围了上去,拳打脚踢了起来。 杀人的震撼,让喻策一时间忘记了反抗,等到醒悟过来,已经被人强压在了地上,只能举手招架,再无还手之能。 拳头砸在肉上面的声音,终于让雁西回了神,她手脚并爬向围殴之处,撕心裂肺的喊着,别打了,求求你们,别打了。 雁西拖住其中一个彪形大汉的腿,用力拉扯着,大汉踹蹬了几下,没能甩开,惹的那大汉烦了,扬手一个巴掌就冲着雁西扇了过去。 手掌带着风,扇动了雁西颊侧的发丝,却停在离雁西颊面的毫寸之间,再也动弹不了半分。 倒是在下疏忽了,这么大一个美人,怎么经受得住如此惊吓,罪过!罪过。梁致握着大汉的手臂,一脸的怜香惜玉。 时雁西这会儿也顾不得旁的了,她一把抓住梁致的衣袖,哀声请求着,泪珠浸透了长睫公子,求你,求求你,让他们别打了,别打他了。 美人长泣,梨花一枝春带雨,真真儿惹人怜爱,只可惜,对在下而言晚了些。梁致目光无意间瞟到楼下急急而来的时家兄弟,他冲雁西露出一富含深意的笑,淡淡然抛出一句,于此同时,手刀已经砸在了雁西的脖颈上。 晚了些。时雁西只听到梁致的尾音在脑中颤了颤,随即眼前一黑,便什么都不知晓了。 阿策,不要雁西眼瞧着喻策在一条极黑的路越走越远,眼看就要被黑暗吞噬了,她怎么叫都叫不应,怎么追都追不上,急的雁西用尽全身气力大叫一声,却把自己从睡梦中给叫醒了。 她猛然坐起身来,睁开眼睛,望着熟悉的床帐和屋内陈设,长吁了一口气。 原来只是个梦啊! 幸好,幸好,只是个梦。 雁西心有余悸的拍了拍胸口,掀开被褥,趿拉着绣鞋,走到桌边,欲到一杯茶水。 砰门骤然被人踹开,惊的雁西手中的茶壶颤了颤,茶水抖在了桌面上,她侧头,望向门口,只见喻母铁青着个脸,气势汹汹而来,她身边的余氏,拉了几次都没能拉住喻母,只能拿眼频频示意雁西。 雁西这会儿仍余梦的惊吓中,懵懵然间,没瞧懂娘亲的暗示不说,竟还道了一句,伯母,你怎么来了? 雁西的若无其事,将原本已经濒临崩溃的喻母,彻底激怒,她走到雁西跟前,扬手一巴掌就扇在了雁西的脸上。 都是你这个扫把星,若非为了你,阿策他又何至于伤人性命。如今阿策还在牢狱中受苦,你在这里给我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当真是我看错你了。 喻母的力道极重,时雁西白皙的脸上,五个指头印瞬间浮现。 可这时,她哪里还顾得上痛,喻母刚刚的话,不断在脑中回荡。 伤人性命?牢狱? 她真的见了阿策,阿策真的杀了人? 那不都只是一场梦吗? 时雁西不敢相信,满脸求助的望向余氏,泪水却在不自觉间决了堤,娘,你告诉我,这都不是真的! 余氏虽恼与于喻母扇了雁西,可喻母说的也是不争的事实,阿策之所以会伤人性命,有雁西不可推卸的责任,所以这一巴掌,是雁西该受的。 可喻母还想再动手,余氏万万不是不会答应的,她拽着喻母,不让她的拳脚招呼到雁西身上,可面对雁西的问询,她张了张嘴,叹了口气,无言以对。 这都是真的!不是她的梦。 娘亲的态度,已经给了雁西答案,雁西手一颤,瓷做的茶壶脱手落在了桌上,倾了身,壶盖在桌上打着璇儿,然后摔在地上,四分五裂,没了壶盖的遮挡,茶壶的茶水倾落而出,顺着桌面,滴滴答答落在地上,浸湿了一片。 雁西哪还顾不得这些了,她整个人都抑制不住的哆嗦了起来,她扶着桌面,踉跄着要往外而去,嘴里喃喃自语着,我要见阿策,我要去见他。 她仓惶着,踉跄着就要往门外冲去,余氏瞧在眼里,只觉的心锥锥的疼,可她更清楚,不管雁西此刻要做什么,都只是无用功罢了。 她放开尤在撒泼了喻母,到雁西身侧,一把将雁西抱住,雁西,你,清醒清醒一下。 娘,我错了,是我错了!呜呜呜余氏温暖熟悉,而又坚定的怀抱,终于让雁西空白的脑海,容得进一丝理智,她回抱着余氏,低声泣语,尽是懊悔。 -- 第15页 别怕,有爹娘,兄长们在,我们都会帮阿策的。余氏轻拍着雁西的背,一字一句安抚着雁西杂乱不堪的心绪。 只是却没有告诉她,昨日她被兄长送回来之后,粗略知晓了一番事情经过,便举家一起去了州衙,希望见一见知州和喻策。 可不管是在哪里,都吃了闭门羹,后来还是寻了时淮在州衙相熟的大人,这才含含糊糊得知,与雁西起了冲突的那人,来头不小。 只到底是何身份,却未能探查而知。 这也就成了她们如今最为担心的事。 --------------------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羊城外的官道上,后陈驱着马车,缓缓而行,一脸不解的问向车厢内的萧云谏,大人,我们真的就这样走了? 必须要走!萧云谏拨了厢帘,回望越发远去的羊城,淡淡言道,但是我们很快就会回来的,被人求着回来。 第9章 安抚了雁西,余氏替她穿好鞋袜,告诉她时淮和两位兄长都在前堂等着,又将撒泼着的喻母连拉带拽着去了前堂。 虽说一人计短,众人计长,可对于铁板钉钉上的事,众人商议了良久,也只能先去寻知州探探口风。 知州闭门不见,喻时两家连吃了数个闭门羹,只能另寻他路,可天阴偏逢屋漏雨,这边还没有得到任何回复,没两日,喻凉又查出贪墨军需,连夜里被人带走审查,没了音讯。 州衙那边更是传出,要将雁斩立决的消息,喻母本就一普通妇孺,家中男丁接连出事,哪里还承受得住,直接一病不起,喻家大兄又是个不顶用的,如此以来,竟只剩时家在周旋了。 正当时家人毫无头绪之际,夜上三更时,有人敲响了时家的偏门。 那人围头围面,一身漆黑,直至到了时家前堂,这次露了真容,竟是知州之子尚靖,只他打扮成这个模样,着实让人猜不透。 如今已进夏旬,尚靖微胖,又裹的严实,摘了伪装,已是满头汗水,他也不和时家人客套,连灌了几口茶水,直接开门见了山。 非是我爹不愿意帮你们,实在是帮不了你们。那公子乃是昌远侯梁致,他可是自小在蜀帝跟前养大的,如今他执意要让喻策用命还了那随从的命,我爹也是没法,你们与其在这里白费时间,倒不如快些去寻寻别的出路。 昌远侯,蜀帝,这尊贵,却本该又离他们极远的称谓,如今临的这么近,可带给时家人的只有恐慌,还有畏惧。 或许,先前对喻策之事,还存了点希望,不提无罪,留条性命总是好的,可现在 昌远侯三个字像一座泰山,压在众人心口,喘不过气来。 别的路,哪还有什么路啊!时安然挫败的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嘟囔了一句。 这话,让原本还强压着泪意的雁西,哪里还控制的住,捂着脸恸哭了起来。 她一哭,尚靖倒是有些绷不住了,原本还想故作几许高深,如今哪里还敢耽误半分。 先别哭,也不知说没有法子。尚靖连忙开口道,见雁西止了哭泣,泪眼濡湿,满含期许的望着自己,不自觉挺了挺胸膛,接着言道,来之前我就想到了。前些日里那萧云谏萧大人,他乃蜀京景国府的世子,想来和这梁致有几分交际,你们不妨找他一试,此事或有回旋余地。 可萧兄都走了好几日。时向晨提起的肩再度胯了下来,那日可是他亲自见萧兄送出了城,尚靖这话前几日提还好,萧兄还未走远,如今如今只怕拍马也追不上了。 也怪他,这几日为阿策之事,忙的脑袋昏头转向的,怎么就忘了,萧兄也来自蜀京呢? 这可说不定。尚靖洋洋得意的冲着时向晨笑了下,在众人急切的目光慢条斯理的道,昨日时,我恰巧听到州学的学子谈议,说是在邺城看到了萧兄。 邺城,莫不是看岔眼了。时向晨不太相信,时家的众人,也不太相信。 邺城是羊城的邻城,想要从羊城过邺城,乘上车马,只需得半日功夫便到,此时距离萧云谏离开羊城,这已经是第五日出头了,怎么算,萧云谏也不可能在那。 我自然也是不信,特意招来学子问过才知道还真是萧兄,据说萧兄本打算在邺城暂歇一宿,哪知夜里便发了高热,来势汹汹,这才耽搁在了这里,我还问来了萧兄落脚的客栈,地址就在这里。尚靖这会也不卖关子了,洋洋洒洒的将底尽数兜了出来,末了还从袖袋里掏出一提前准备好的纸条。 才刚要递出去,时安然窜猴一般冲过,接了纸条看了一眼,递给了一直未曾说话的时淮。 时淮接过纸条,打量了一番,抬头望向两兄弟,你们怎么看? 还怎么看,当然马上出发去找这个萧大人,欠的人情再大也抵不过人命。时安然想也没想,张嘴就说道。 我也是安然这般想的。时向晨也是附和着点了点头。 尚靖,夫子在这谢过了。时淮一甩长袍,捻手冲着尚靖一礼。 吓得尚靖连忙避开身去,拿了伪装的披风,边往外走,边冲时家人吩咐着,梁致如今还在我府衙里住着,未免他生疑,我就不耽搁了,你们可千万别提是我说的。 -- 第16页 尚靖来的匆匆,去的也匆匆,可对连日里急的像无头苍蝇的时家人而言,总算多了一丝希望。 与萧云谏交好的是时向晨,这去寻萧云谏的人,自然是时向晨无疑。 余氏去替时向晨收拾包袱,时安然则出门去借马车,时雁西终是按捺不住,上前拉了时淮衣袖,细声恳切。 爹,此事因我而起,我想随大兄一起去。 时淮看着雁西眼眶几日未曾消下去的红晕,知道她此刻迫切的想要提喻策做些什么,虽说这来回需得一日功夫,且如今峰尖浪口的,但为了雁西能早日跨过心中的这条坎,时淮犹豫着,最终还是同意了雁西请求。 天刚微微亮,时向晨就带着雁西驾着马车,去了城门,城门一开,便直向邺城而去,一路上半分不敢停留,等赶到邺城已过午时,来到尚靖标注的客栈,却仍是晚了一步。 伙计告知,萧云谏在用过午膳后,便已经出城,好在出城不过半个时辰,兄妹二人一合计,便沿着官道直追了去, 邺城外的官道上,一辆车马缓缓而行,似可以慢了速度一般。 大人,他们真的会追上来了吗?后陈频频后顾,几次下来,都不见身后道路上有任何人踪。终于忍不住冲车厢里的萧云谏开口问道。 为了留在邺城,大人攒着劲,这才让自己生了病,如今病还未好,要等的人也没等到,就要走了,到如今也没瞧见个鬼影子追上来,他不得不担心,大人的满盘打算,会像那竹篮打水,落了口。 萧云谏惬意悠闲的翻着手上的书页,只是脸色的颜色相较于之前在羊城之际,却是寡淡而虚弱了不少,可谓是装足了大病未愈的姿态。 他头也未抬,虚咳了两声,会的,他们很快就会到的。 显然一副胸有成足之态。 后陈心中虽不大信,可还是知趣的闭上了嘴巴,将驱马的速度又放缓了些。 约摸着过了两刻最后,后陈只听到后面传达的急速哒哒哒的马蹄声,按照萧云谏先前的吩咐,他立马驱快了马车。 身后,果然如大人所料那般,传来了时向晨的呼喊之声,萧兄,还请等等! 后陈像模像样的驱了两鞭子,这才拉了马绳,停了马车,将萧云谏扶了下来。 恰时,时向晨也驾着马车到了近处,他看到萧云谏后,长舒了一口气,这才将雁西迎了下来。 咳咳,时兄怎么在这?难不成也是去蜀京?萧云谏目光克制的从时雁西身上一扫而过,然后停在时向晨身上,握拳虚咳了几声,带着笑意打趣道,全然是一副对羊城所发生之事半点不晓的模样。 萧兄打趣了,我今日在此,乃是特意寻你。时向晨苦涩一笑,事从紧急,他也无心和萧云谏客套,当即将梁致和喻策纷争经过,尽数说与了萧云谏,话到末时,他侧头瞟了雁西一眼,二人同时屈身,跪在了萧云谏跟前,俯身一礼。 我等知道这有些强人之难,若非到了走投无路的境地,不然不会来麻烦萧兄,还请萧兄出手,只求饶过喻策死罪。 还请萧大人发发慈悲,帮帮阿策。雁西话一出口,已成哽咽模样。 萧云谏连忙上前,虚托了时向晨一把,扶了雁西起身,快快请起,既是时兄之请,我自当倾力一试,只咳咳咳不瞒时兄,我与那梁致一贯不太对付,能有几分成效,我亦不敢保证。 大人,这万万不可,后陈脸上一急,连忙出声阻止。 闭嘴!萧云谏骤然侧目,瞪了后陈一眼,厉声喝止,后陈虽闭了嘴,却是一脸愤愤,为难的模样。 这赤|裸|裸的神态,摆在二人跟前,时向晨想忽视,也是不能,萧兄,可是有何为难之处? 不过是些无足轻重的小事,时兄不必咳咳介怀。萧云谏避而不谈的模样,越发让时向晨肯定了其中的难言之隐。 只为了喻策,他此刻只能将自己当作瞎子,让萧兄拖着病躯帮忙,着实惭愧。 无碍,既然事情紧急,我等还是先上马车,边走边谈。萧云谏不以为意的摆了摆手,提议道。 如此,三人乘在了一辆车马上,时向晨驾来的马车则由后陈独自驱驾着跟在后面。 车马回到羊城已是深夜,城门已关,已无法进城,几人只能暂时于城外客栈先落了脚。 时雁西因着喻策之事,近来一向寝夜难寐,如今又在城外,蛙蛐其鸣,嘈嘈切切,越发不得安宁,索性便起了身,出了客厢。 咳咳,咳咳!断断续续的咳嗽时不时从萧云谏的客厢内传出,似乎染的疾症并不像他所提的那般轻松。 第10章 时雁西正揣度着,是否要去寻大兄前来看顾一二,便看到萧云谏身边的那个随从,提着药旧时光整理,欢迎加入我们,历史小说上万部免费看。包,正去往膳房,该是去煎药的。 她随了上去,却见后陈被灶膛里的烟雾,熏的直跳脚,看着倒是好笑的紧。 若是以前,雁西早已捧腹大笑,如今哪还有嘲弄旁人的心思。 我来吧!雁西出了声,上了前,自旮旯里寻了药罐,洗净之后,又寻了小灶,从灶膛里翻捡了炭火,蒲扇轻摇,总算是把药给熬上了。 -- 第17页 哼,就算你给我家大人熬药,我也不会待你客气半分。后陈冷眼瞧着,非但没有领情,言语还越发薄待了。 雁西倒不以为然,摇扇间,忽然忆起白日里的后陈的不情愿来,瞧着萧大人的模样,显然不愿意多说,如今既有机会,倒是可以问上一问。 先前萧大人满口答应,不知小先生为何一脸不郁之态。 还真被大人料定,大人还果然预事如神。 后陈心中暗自窃语,面上却露出讥讽之态,按着萧云谏先前的嘱咐回了话,你也知大人这次乃是回京述职的,途径于此,为的只是给恩师贺寿,令兄盛情,这才在羊城多留了几日,本来算着时日,还能在朝廷规定的时日回京。 哪又料想,大人生了疾,在邺城又耽搁了好几日,眼瞧着就要延误期限,这才不得不带病折返回京,你们倒好,一个马车追过来,便把大人给追回了羊城,这再折腾个几日,误了述职时日,触怒了天颜,倒霉的可只有。 后陈,怎的多嘴如此,咳咳咳 后陈喋喋不休的抱怨着,便听得萧云谏挟着戾声怒气从身后传来,骇的后陈浑身一哆嗦,他戛然止音,哭丧了面容,扭头对上萧云谏,垂了头,喃喃丧语,大人。 萧云谏肃着脸,待缓了咳嗽,锁着眉头,冲后陈呵斥道,你身为男子,竟和个学舌妇人一般,于人身后搬弄是非。 大人,属下再也不敢了。后陈身形一个怯缩,连声告饶。 退下吧!萧云谏本就是作给时雁西看的,这该说的都说了,该演的也演完了,后陈自然就没有留下的必要,他示意后陈离开,这才换了一副歉疚模样,对向雁西,是我御下不严,让时小姐瞧了笑话。 时雁西还是第一次见萧云谏一身肃穆威严,不过她自小厮混于州府衙内,拔过知州的胡子,在刺史的脸上画过乌龟,自然对官家之威也就没了什么惧怕之心。 她更为在意的是后陈说的话,她对萧云谏愿意施以援手十分感激,可这代价真的会让萧云谏丢了官职的话,她定然会歉疚一生。 所以,她越发想要问个明白,刚刚他说的 后陈的话,小姐也不必放在心上。萧云谏急忙说道,却见雁西目光灼灼的盯着自己,一脸不问出缘由,就绝不放弃的模样。 萧云谏摆出几许无奈,撩了衣摆于雁西身侧不远坐下,就时间而言,确实紧凑了些,但只需得尽快将喻公子之事处理妥当,弃了马车,日夜兼程,应该无碍。 萧云谏说的云淡风轻,但雁西又不是傻的,自然听得出这其中的不易,也就越发生了愧疚,是我们累着萧大人了。 我与时兄知己之交,不必如此见外。萧云谏见目的已然达到,未免过犹不及,生了反效,话锋一转,带着几分漫不经心向时雁西开口问道,待此番事了之后,时小姐有何打算? 雁西摇扇的手一顿,盯着萧云谏的水眸眨了眨,似乎没听明白萧云谏话中的意思。 萧云谏连忙补口,我说的是喻,时小姐要是不想回答也无碍,我也只是随口问问,咳咳咳 恰到时机的迟疑,既不会让人心生逾越之感,却又让雁西明悟,萧云谏问的究竟是什么。 雁西恍然一笑,笑意却又在嘴角扬起之际泯灭,她收回了眸光,凝望着小灶上明艳摇曳的火亮,故作轻松的回道,哪需的什么打算,若阿策逃不过此劫,我便常伴青灯古,渡他一世;若他侥幸逃过,不管是山高天远,我必随他一生。 说到此,雁西不自觉便生出了悲凉之感,如今阿策生死不明,她在这信誓旦旦,又有何用,思量间,已无了交谈的心思。 萧大人久居高位,看惯了人情冷暖,便当个笑话听听吧! 萧云谏眼眸微凝,指尖轻点在膝盖上,他似乎有些低估了时雁西待喻策的情分,看来之前定下的谋算还有漏处。 萧云谏心中飞速运转,该如何遗漏补缺,面上却一如既往的温雅儒气,哪会是什么笑话,喻公子能得小姐如此倾心相待,着实令我心生羡慕。 时雁西只当他是客气之言,并未放在心上,窥了窥瓮中药液,取碗盛了些,纳在案板上,这才转头向萧云谏道,萧大人说笑,药熬好了,待放冷些,大人再饮,虽已初夏,夜风仍寒,大人饮了药,便歇了吧! 说罢,虚拂了一礼,便转身离去了。 萧云谏看着时雁西的离去的背影,面上的温雅缓然而逝,待时雁西身形彻底消失之际,他的神情已冷肃的比先前更令人生寒几分。 他站起身,盯着那碗尤在冒着热气的药,扬起试图扫翻了去,手临到碗侧,却又换了主意,他端起碗,将里面的药液尽数倾于地上,然后负手而去。 这一夜,在萧云谏断断续续的咳嗽声中,几人能安眠,几人寐难寝,只怕也就自个儿清楚了。 晨时,天刚亮了,众人便驱马入了城,进了时家,都来不及多寒暄几句,便已迫不及待的赶往州府,递上了萧云谏的拜帖。 接下来,就是一场漫长的等待,约摸着过了半个时辰,送拜帖的衙役,这才再度现了身。 -- 第18页 怎么样?时向晨急步上前,连忙问询。 侯爷说了,见萧大人可以,但时家小姐也得一并前去。衙役面带难色的回道。 休想!执意跟了过来的时安然,想也没想就开口拒绝道。 昨日就在大兄和雁西离开羊城不久,这劳子侯爷便特意差人过来带话,说只要将雁西送过去,不管喻父,还是喻策,他二人之过,一概不究。 显然,侯爷对雁西存了龌龊心思,如今虽说有萧云谏在,可保不齐萧云谏见了侯爷,被其一威吓,便软骨无能,畏惧权势,那雁西岂不就是羊入虎口,又去无回了。 若是不答应侯爷条件的话,诸位还是回了吧!侯爷不见。衙役吞了吞口水,转述了梁致的意思。 一听拒绝,时雁西哪里还忍得住,连忙言道,应,我们答应。 二公子放心,便是拼了我这条命,我也会护令妹无恙的。萧云谏当即信誓旦旦的言道。 时安然不过与萧云谏几面之缘,未曾像大兄一般与他交深,对他的保证,自然不行,正待再争辩两句,时向晨拉住他的手腕,将其往后扯了扯,一脸郑重其事的向萧云谏道,我信萧兄,舍妹就拜托你了。 定不负时兄托付。萧云谏再度立誓,如此,这次同雁西一道,由着衙役领进了梁致暂居的院落。 能到如此荒蛮之地,见到萧大人,当真是缘分不浅,不如饮上一杯如何?梁致背身负手于屋内,听到门扇响动,这才会过身来,他端着一酒盏,闲庭信步走到萧云谏跟前,将酒盏往萧云谏跟前一送,递过一别有意味的眼神。 然又若无其事的落在其身侧的时雁西身上,眉梢一挑,肆意露骨的眼神,似要生剥了时雁西一般。 萧云谏不喜的攒动了下眉心,抬手接过酒盏,另一手扬起将时雁西揽到了背后,这才冲梁致疏离客气言道,离开蜀京三载,我亦未曾想到第一眼所见之人会是侯爷。 没了美色赏目,梁致兴致缺缺的收回了视线,然后挪步走到桌边,敞然坐下,自斟了一杯酒水,冲萧云谏抬手示意。 待萧云谏将酒水饮尽,他才悠悠然开口,你我在蜀京时一贯就不对付,今日特意送上拜帖,怕不只是叙旧而来吧! 这番孤傲无视之态,自是让被梁致盯的心惊肉跳的时雁西,确信了二人之间的不和睦,对求来萧云谏前来此地,能够让梁致容情,也是越发生了忐忑。 今日我是为喻家之事而来,还请侯爷高抬贵手,饶过喻家人性命。萧云谏抱手冲着梁致一弓腰,并没有寒暄,直接道门了来意。 梁致酌酒的动作一滞,他抬起另一只手,掏了掏耳朵,一脸的不敢置信,如听了一个极荒诞的笑话,终于正脸瞧了萧云谏。 瞧瞧本侯这是听到了什么,你求我,你居然在求我,蜀京城内,举世无双,孤高决傲的萧大人,居然在求我,哈哈哈哈 梁致放了酒盏,捧腹大笑,笑的癫狂,甚至如此还嫌不够,他站起来,于萧云谏跟前,猖獗爆笑,笑出的口水沫儿,都喷到了萧云谏的脸上。 萧云谏没有动,也没有开口,在他身后的时雁西窥着梁致疯癫狂笑的姿态,对萧云谏不由的生出几分担心来。 梁致笑的就像是那没有捧哏的角儿,笑了一会儿,终觉无趣,止了声音。 萧云谏这才开了口,侯爷,听得没错,我是在恳求侯爷,求侯爷高抬贵胜,饶喻家人不死。 虽是求人的话,可从他嘴里说出,却没有半分卑微之态。 梁致神情古怪的瞧着萧云谏,却在不经意和窥视的雁西对上了眸光,雁西骤然收回了视线,却捕捉到了梁致的那份不怀好意。 梁致后退两步,眼眸微眯,斜眼盯着萧云谏,求人,自然得有个求人的姿态,萧大人若真想替喻家求情,不然在本侯跟前跪一跪,或许本侯会念在两家的情分上,对喻家开了恩? 第11章 侯爷当真要如此?喃萧云谏抿了抿唇,神情不愉,似染薄怒。 你说呢?梁致摸了摸下巴,低头瞟了瞟雁西露出的裙摆,脸上的笑意忽然开了花,萧大人,也有另外的法子,你现在便走,只需将时小姐留给本侯,我对喻家之事,便可既往不咎。 时雁西心中一惊,不自觉的拉住萧云谏的后袖,怯缩了身姿,喃喃低语,大人,要不我们走吧! 她是迫切的想要救喻策,可她却做不到用自己交换,她与喻策青梅竹马尚且如此,而喻策对萧云谏而言,不过是萍水相逢,于情于理都不应该受这种折辱。 无妨。萧云谏侧头,抬手拍了拍时雁西的手臂,递过一个心安的眼神。 他往前跨身一步,目光直勾勾的盯着梁致,那眼神过于黑沉,竟慌的梁致往后一跄,退了两步,直到扶着桌面,这才立稳了身。 看着这仓皇姿态,萧云谏似笑非笑,他抬手撩了衣摆,然后躯身一沉,曲膝于地,仰头对望梁致,脊背笔直,神色自若,如此,侯爷可愿高抬贵手了。 大人?被彻底暴露在梁致跟前的时雁西,一脸惊愕望着萧云谏,他大可不必做到这种地步。 -- 第19页 可是他就这么做了,做的如此顺理成章,让时雁西无法不感激涕零。 可惜,着实可惜,萧大人这副俯小称低的姿态,不能让蜀京众人瞧上一瞧,本侯这心何甘啊! 梁致围着萧云谏转了一圈,摇头晃脑,一脸惋惜姿态,却在时雁西跟前,止了脚步,骤然临近,惊的时雁西连着倒退了好几步,眼眸警惕的盯着梁致。 梁致却没有再靠近,而是站在雁西站过的地方,深嗅了一口,一脸惋惜模样。 可惜,可惜这美人销魂的滋味,本侯今日怕是无福消受了,不过 梁致话锋一转,语藏玄机,本侯倒也看看,君子之仪的萧大人,在美色跟前,是如那柳下惠一般,坐怀不乱;还是学了我等风流,斯文扫地,哈哈哈哈哈哈哈 梁致笑朗声长笑,竟是瞧也不瞧萧云谏一眼,就这般负手离去了。 他怎么就走了?雁西一脸错愕的看着洒然离去的梁致,一时间竟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回头正待要问问萧云谏时,却看到萧云谏扶着桌案起了身,可不知为何,身形却是醉酒一般,不稳的摇晃着,急促的呼吸耳可闻见。 萧大人,你怎么了?时雁西快走了几步,到萧云谏跟前,担心的询问。 你走!萧云谏呼吸急促,脸颊上迅速攀爬上一股艳丽的红云,他用力的眨了眨眼眸,手扶着鬓角,甩了甩头,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些。 可显然,这些都不过是徒劳,他看着跟前焦急的模样雁西,咬着牙,费力保持着清醒道,走,快走。 时雁西瞧着萧云谏不对劲的模样,再联想萧云谏喝的酒,梁致离去的话,自然猜出萧云谏怕是被那梁致下了药。 只是为何会萧云谏下药?她此刻理不分明缘由。她下意识里后退两步,警惕的目光徘徊于萧云谏身上。 萧大人,我这就去找人来帮你。她颤着声音冲萧云谏招呼了一句,几乎是没有半点犹豫的,转身就走。 这般果决的态度,让萧云谏呼吸一滞,一抹不敢置信在其眼中一闪而过,这事态的走势,似乎有那么一点儿不对劲? 眼瞧着时雁西马上就要跑到门口,拉门而出,萧云谏一咬牙,踉跄着直扑到了时雁西的跟前,一把按住了即将被时雁西拉开的门扇。 垂头间,滚烫的呼吸,落在了雁西脖颈上,时雁西猛然回头,对上了萧云谏已微赤的眼眸,那眼中一如先前梁致凝望她时的侵|占性,让雁西心中狂跳,惊惧不安。 稍一迟疑,萧云谏的脸就在时雁西的视线中放大,灼热的气息扑面而来,时雁西猛然用力,试图推开萧云谏,嘴里的话,急切中已带了哭意,萧大人,你清醒一下。 手推在萧云谏的胸口,用尽了全身气力,却如同蜉蝣试图撼大树,起不到半点作用。 时雁西慌了,她从来不知道男子失去理智时的力道会这么可怕。 她咬着牙,抻着胳膊费力的抵挡着萧云谏的靠近,可濡湿而又滚烫的舔触,在脖颈滑过,让她浑身毛骨悚然,汗毛倒竖。 啪!时雁西想也未想,一巴掌拍在了萧云谏的脸上,拍偏了萧云谏的脸,却未曾拍散萧云谏此刻形同野兽的眸光。 慌乱已经彻底占据了时雁西所有的情绪,她抬脚试图重踹抵着她,让她无比惶恐的灼热,可脚下一刻便被别住,萧云谏炽热的躯体,将她禁锢在他于门扇之中。 她张嘴,想要呼叫救命,一只手,捂了过来,捂住了她所有的祈望。 挣扎不脱,呼喊不出,她的天地只余下萧云谏粗犷而急促的呼吸,还有裂帛之声。 初夏的暖日,此刻正温暖着万物,却暖不了她肌肤的微凉。 她逃不掉了。 她,要被弄脏了。 萧云谏试图用滚烫着的体温,将时雁西的身姿同化,时雁西却如同脱了线的傀儡,了无生机,可即便如此,时雁西只能嵌合着萧云谏的韵律,悠悠耸动。 良久,一股濡湿之意,从萧云谏的手心滑过,全然一副失了智模样的萧云谏,动作一滞,眼中赤红渐退,脸上恰到好处的闪过一丝慌乱之态。 他将捂在时雁西嘴间的手松开,一股血色从时雁西的嘴角延绵,灼了萧云谏的眼目,他一退身,一抽离,时雁西如身无骨头一般,直接软滑于地,眼神也似乎涣散些。 顾不得整理仪态,萧云谏掐开了时雁西的唇,一大股的鲜血涌出,脏了他的手。 萧云谏看着雁西舌上渗血的口子,呼吸一滞,她竟咬了舌。 不过,好在舌头并未咬断,伤口也不是很大,应该不至于伤了时雁西的性命。 只是这般刚烈的性子,萧云谏未能猜到,他目色沉沉,哪还有半分被情|欲蒙蔽失智的模样,稍稍整理了衣容,合上时雁西的衣襟,将她送榻上,转身推了门。 门外,榆树上,梁致倚在树干梢处,也不知从何处摸了把扇子,轻摇浅晃,听到门响声扭头瞟了一眼,神情古怪,语带调侃,我道颜如舜华的萧大人为何半分女色不近,原来是不行啊! 她咬舌了。萧云谏望了过去,并没有因为梁致的窥房,而显郁色,二人视线交错,他淡淡然开口,瞬间惊的梁致坐起了身,赞赞称奇。 -- 第20页 倒是个刚烈的,只是这样一来,怕是不好交代喽。梁致折扇一收,指了指府外方向,话里话外说的是如今守在门外的时家人。 这谎如何圆,就拜托侯爷了。萧云谏看着梁致幸灾乐祸的模样,屈指做了个叩首的动作,显然对于梁致刚刚的刁难,可是记着仇的。 被萧云谏记仇,光是想想,就有些让人生寒,梁致忙收敛了表情,跃身下树,摇头晃脑的离了院子,远远的,只丢下了一句抱怨,本侯可真命苦。 门外,眼瞧着时雁西都进去一个时辰,还未曾有半分出来的迹象,叩了几次州府的大门,却没得半点回应,时安然急的直跳脚。 正试图走偏门之际,一个身影急匆匆的赶了过来,正是喻策,他神情慌张,呼吸急促,向晨,安然不好了,官兵来了喻家,说是要抄没喻家家产。 怎么回事?向晨冷不丁听到,怔了一下,连忙开口询问。 说是我爹贪墨军饷 时家公子,知州大人说是要提审喻公子,已经往府牢拿人了。 喻峻话还未说完,一更为急切呼喊,直接盖过了他的声音,是州府与时家交好的衙役。 你且快些,我得去升堂了。衙役气都未喘匀称,匆匆丢下一句,便跑了。 只留下哑了声的三人,面面相觑。 这,一头两头的,竟然还堆一块来了。 还是时向晨率先回过神来,安然,你立马回去将这两件事告知爹娘,我和喻峻先过州衙。 可,雁西?时安然犹豫的盯着紧闭的门,显然不放心的紧。 我信萧兄,他定会护雁西周全。时向晨同样担心着雁西,可他更信萧云谏的为人。 时安然见兄长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咬了咬牙,只能先听了兄长吩咐,拨腿就往家宅跑去。 第12章 就在前头知州衙门聚满了瞧热闹的百姓,这后头厢院内,已得过府医医治的时雁西,此刻幽幽转醒。 她茫然望着雪纱的床帐,耳畔传来急切,却又令她陡然生惧的声音,你醒了,太好了。 是萧云谏,舌头的痛意,顷刻让雁西忆起她刚刚经历的不堪。 而偏偏,萧云谏不该提哪壶却偏提哪壶,他一脸愧疚蹲于床头,向雁西致歉,是我一时失察,着了梁致的道,这才辱没了小姐,小姐 闭嘴。那一字一句,皆戳在雁西的痛楚,她扭头,死瞪着萧云谏,一脸倔强,可泪却不受控制垂落成串,衬着那一脸的倔强苍白,可谓是惹人生怜的很。 萧云谏一时间亦是没能忍住,不自觉扬了手,试图替时雁西拭去泪水。 可时雁西眼前瞧着萧云谏只剩恶心,又怎么可能让他再碰,她一把拍掉萧云谏伸过来的手,忍着痛,别碰我。 是萧某造次了,小姐若实在不能消气,萧某愿以命抵还。萧云谏看着落空的手,抿了抿唇,然后站起身来,从袖内掏出一把匕首,递向时雁西。 时雁西盯着匕首,仰头又看了看萧云谏,是他,是他打碎了她所有对未来的美好的幻想;是他,毁了她的一切。 她再也没办法和阿策在一起了。 时雁西一咬牙,挺直了背,一把夺过匕首,然后猛地冲萧云谏刺了过去,锋利的刃头,扎在萧云谏的胸口,很快就刺穿了萧云谏衣裳,割破了萧云谏的肌肤,鲜血立马沁润而出,脏污了衣裳。 可萧云谏,一动没有动,似乎真的把这条命交付给了时雁西,不管生死,无怨无悔。 但其实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只是在赌,赌时雁西下不了手。 因为他确信,在得罪了一个梁致之后,时雁西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而显然,他赌对了。 叮咚时雁西的手一松,匕首便掉在了地上,她恨恨的盯着萧云谏,抬了袖子,一把抹掉脸上的泪水,脸上的神情亦转决绝之态。 她吸了吸鼻翼,将所有的脆弱收敛,避开萧云谏身形,下得床去,头也不回的往外走。 这次,萧云谏没有再拦她,他踉跄着坐在了床上,一手捂着胸口的伤处,用着极虚弱的语气,冲时雁西的背影提醒道,前堂,知州已经在提审喻公子,小姐若是想,可以过去瞧瞧。 时雁西身形一滞,眼眶再度涌上红意,她没有回头,也没有应话,很快就步履如常的推门而去。 然等她赶到前堂之际,州衙的提审,显然已经结束了,瞧热闹的百姓,三三两两谈议着正在散场。 时雁西自是急切了几分,她忙加快了脚步,二兄怒不歇止的吼声,便传入耳中。 姓梁的,我才不管你是什么侯爷,雁西呢,你把雁西藏哪了。 时雁西瞬间心惊肉跳,她强忍着舌上的痛,提高了声音,连声回道,二兄,我没事,我在这。 话未说完,血锈味已经嘴里肆意泛滥。 时安然听到雁西的声音,哪里还有心思搭理梁致,他松开梁致,急忙跑到时雁西跟前,拉着她打量了起来。 时雁西努力堆出一副笑盈盈的模样,略显苍白的脸色,也因为刚刚急促的跑动,染上了一丝红晕,越发让时安然瞧不出异样。 -- 第21页 可即便如此,时安然仍是不放心的闻了一句,姓梁的没对你做些什么吧! 时雁西心下咯噔,她张不了嘴,也不敢张嘴,脑中飞快思量着对策之际,一旁梁致漫不经心的话语,传了过来。 放心吧!有萧大人护着,令妹的一根手指头,本侯都未曾碰着呢。梁致慢条斯理的整了整衣襟,极贴心的冲时安然解释着,可还不等时安然露出安心的神情,下一句话,顷刻让时家众人都变了颜色。 不过你逃的了一时,难不成还逃的了一世,萧云谏总有不在的时候,到时你仍会是我的,只能是我的玩物。 梁致手中的折扇一合,扇指时雁西,最后两个字梁致虽然没有说出口,可夸张的口型,雁西不可能认错,时家人更不可能看错。 时安然几乎在回过神来的瞬间,就将时雁西护在了身后,他身体绷紧着,冲梁致怒目而视。 可梁致却满脸不在乎冲着众人龇牙一笑,然后潇洒转身,走回了州府大堂。 时家众人瞧着梁致嚣张的背影,涌然于心的,只有无能为力的挫败。 对喻家如此,对雁西亦是如此。 雁西在时安然身后,她一脸煞白的望着梁致胸有成足的模样,整个身体都止不住开始颤簌,即便她被兄长环进怀里,抚背安抚,却依旧去不掉身体那股由内而发的寒颤之意。 雁西,别怕,有兄长在,兄长定能护你周全。从州府回来之后,时向晨不知道向雁西保证了多少次,可不管是雁西,还是他自己都懂。 在绝对的权势跟前,他们就只是夜中的一点荧光,微弱到根本就撼不动黑夜的半分。 可即便道理大家都心知肚明,身为兄长,他还是想缓解一下雁西的不安,毕竟从那日算起,雁西将自己关在屋内已整整两日。 今日,正是知州判决喻家流放之日,如果错过,此生怕是再难相见。 他不想雁西留有遗憾。 大兄,我想去见阿策。门被拉开,时雁西站在了门口,她手里拽着两只风筝,目光惴惴然望向时向晨。 她在房中两日,不仅仅只是畏惧,更多的担心自己的情况被家人发现。 不过,兄长的喋喋不休,总算是让她知晓了喻家如今的境地。 阿策伤人是实,喻伯父贪墨军饷也是实在,不过有了梁致的网开一面,没了性命之忧。 但喻家人的功名尽皆革除,家财抄没,流徒于千里之外的北陌边境。 好在先前喻家送了三十六抬聘礼到时家,俩日间,爹娘将能折现的尽数折现,不能折现的,便拿银钱抵补,只求喻家北陌一行,不会过的太过窘迫。 她舌上的伤,也不知萧云谏给她用了什么药,虽说还未彻底痊愈,但说话已经不疼了。 虽然她已经没有办法,和阿策一同离去,但最后一面,她不想错过。 好,你二兄就在门外等你,现在还来得及。时向晨等的就是这么一句,他连忙错开身,给雁西让开了道。 时雁西闻言,冲时向晨恍然一笑,拿着风筝,急步出了院子。 羊城之外,十里长亭,雁西坐立不安的长亭檐下,不断瞭望着通向羊城的官道。 一旁的时安然虽瞧着烦闷的很,可罕见的却没有出言戏谑几句,反而起身极体贴开口,我去前面替你瞧瞧。 说罢之前,便沿着官道而去,不多时便引了一列队伍,出现在雁西的视线中。 雁西急步出了亭子,迎上队伍,一眼便瞧见了枷锁 你来做什么,还嫌害得我们不够?喻母看到雁西的瞬间,就拉了脸色,她挡在喻策跟前,咄咄逼人。 伯母,我雁西没有什么好狡辩的,她只目光哀切的凝望着喻策。 这模样,却让喻母越发瞧不过眼,虽说两家已经于背里解了婚约,但从阿策被确定流放之后,她便料定了时雁西定然会跟着喻家一并离开羊城。 她左等右等,等了两日,皆未曾等到时雁西,自既然都不愿跟阿策一起走,又何必在这里装什么情深。 正试图再讥讽几句,出出心中怨恨,一旁的时淮却将她拉住,罢了,让他们说会儿,往后怕是再也见不着了。 喻母虽说不情愿,可被喻凉拉扯着,只能不情不愿的离开了去。 你你可愿等我? 我我等不了你了。 二人目光定定的看着彼此,皆是眼梢发红,他们心有灵犀的同时张嘴,却又同时缄默,随机又相视一笑,笑中带泪。 最后还是时雁西吸了吸鼻翼,冲喻策绽开一极绚丽的笑容,扬了扬手上的风筝,哽着喉咙,柔声道,阿策,我们去放风筝吧! 喻策像以往一样,抬手想要去摸了摸雁西的发鬓,可手临发髻之时,时雁西骤然生退,避开了喻策的手,喻策落寞的看着落空了的手,苦涩一笑。 时雁西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下意识里避开了去,瞧到喻策神情,心仓仓然,她上前一步,将发鬓顶于喻策手心,蹭了蹭。 这模样,像极了慵懒的狸狐,喻策失笑,偏头望向押解的衙役。 衙役早得了尚靖耳提面命,且又得了时家不少银钱,倒也是和善,上前解了喻策枷锁,丢了一句,只有一刻钟。 -- 第22页 枷锁虽除,铁链仍在,不好动作,所以雁西便让喻策拿着风筝,自己提着线圈,一次次的奔跑,想要将风筝带上天去。 可老天似有意捉弄一般,炽热中不带有一丝清风。 雁西跑了无数次,跌了好几跤,风筝刚扬上天,便栽葱般掉了下来。 阿策,我们再来一次。即便雁西早已泪流不止,笑的比哭还要难看,她还是努力的冲喻策扬了扬嘴角,将风筝递了过去。 雁西,我们不放了。喻策心疼的拉住雁西,看着她裙上的泥泞,额头上沁出汗液,劝着她,不要再坚持。 再一次,再一次,它肯定会飞起来的。雁西挣开了喻策的手,信誓旦旦的保证着。 就在她奔跑之际,微微的细风,拂面而来,带着风筝在空中颤颤打着旋儿,挣扎着,最终却又爬上了更高的天际。 雁西将线圈递给喻策,乘着这一缕清风,又将另一只风筝带上了天际,他们手执线圈, 并肩而站,享受这这份随风即逝的宁静。 可很快身后衙役的催促声,越发急切,时候到了,该走了。 喻策痴恋的目光不愿意从雁西身上挪开半分,他扬手,想要将手中拉扯着风筝的线圈递给雁西。 等一下。雁西没有接,而是将自己的线圈绕在了喻策的线圈上,如此反复,两根拉扯风筝线缠绕在了一起。 在喻策不解的目光中,雁西又摸出了一柄剪子,将彼此手中的线圈剪掉。 失了力,却又缠绕一起的风筝,瞬间相携着,向远处飘飘扬而去。 阿策,你看,它们在一起了。雁西抬手拂了一缕被风吹散了碎发,哽咽的声音,再也藏匿不住。 喻策一怔,随即明白了雁西的意思,他用力的点了点头,附和道,恩,它们在一起了,无论是生是陨,永远都不会分开。 第13章 这边作着生生别离之叹,而时家此刻,亦是迎来了一位贵客。 按理来说,萧云谏本应在喻家之事眉目分明时,就离开羊城,可他却还是留下了,并以极大的耐心等到了今日。 为的就是在此刻向时家人请罪,他跪在大堂之上,满脸愧疚,对着坐在上首的时淮娓娓道来那日情景,末了俯身一拜,言辞切切,还请时老给我一个赎罪的机会。 时淮一脸震然,和侧首的余氏面面相觑之下,终于明白了这两日来雁西闭门不出的反常。 在喻策判决之后,他和余氏便忧心,雁西若执意随喻一家一道去往北陌边境,他们是允还是不允。 允的话,两家已经退亲,这无媒无聘,算是奔,不管在何处,雁西都会低人一等,可不允的话,依着两个的孩子的情分,雁西定然伤怀,到时怕是要坏了父女情分。 当出乎他们意料的是,可这两日,雁西非但什么都没有说,而且什么也没做。 这反常的模样,让他们越发摸不着头脑,如今在萧云谏嘴里,才总算是知晓了缘由。 于情来说,他们该怪萧云谏让雁西失了清白,可于理,喻家人能保全性命,全靠萧云谏相助。 过河拆桥的事,时淮做不出来,但若不痛骂萧云谏一场,他又有何颜面作为一个父亲。 时淮叹了口气,神色复杂的望着萧云谏,别过头去。 余氏亦是忧心忡忡,她望望时淮,又瞧瞧萧云谏,半响之后,终是开了口,萧大人,你可知雁西绝不为妾。 这是他们夫妇对雁西生母的承诺,无论如何,都不为妾。 要说成亲,萧云谏的门庭岂是她们时家能够攀附的,可若为妾,她和时淮又有何颜面面对雁西生母。 但雁西的清白之身已交付给了萧云谏,这妻妾与否,门庭高户,当真是愁煞个人。 萧云谏又怎么可能不知晓两老的担忧,更何况他想等的就是这一句,不自觉挺直了脊背,他目光坚定,神情肃然的望着两老。 我知道,伯父伯母,我萧云谏在此立誓,此生若不能娶时雁西为妻,余生便不在娶亲。 这信誓旦旦的誓约之词,让时淮也不禁回过头来,重新打量起来了萧云谏,萧大人,你可知自己的说的什么,你一侯爵世子,雁西出生寻常,你爹娘会应允让娶雁西吗? 伯父放心,我定会说服爹娘的,若说服不了,便还是那句,此生若不能娶雁西为妻,萧某余生便不在娶亲。萧云谏一脸从容姿态,完全向时两老昭示了,不管允不是不允,他萧云谏的选择,都只有时雁西。 这是,时淮和余氏都是聪明人,几乎是在顷刻间,就明白了萧云谏话里的意思,二人震惊的两两对视。 许久,余氏冲时淮微微点了点头,然后离位去了后院。 时淮站起身来,走到萧云谏跟前,抬手将萧云谏扶起,苍老的脸上,皆是恳切,亦含欣慰,雁西,往后就依托给大人了。 爹,你说什么呢?我不答应。 时雁西一脸郁郁,才刚进了院子,便听到爹爹来了这么一句,快走几步,一眼便看到萧云谏,顷刻间就对时淮刚刚说的话,回过味来。 她脸儿煞白,急切的走到二人跟前,扯开时淮搀扶的手,一脸执拗之态的直视时淮,眼圈的红意未退,泪痕未消,若窥的仔细些,还能发现她此刻身体正微微颤抖。 -- 第23页 时淮没有料想到时雁西回来的这么快,他怔了一下,没有应话。 雁西,事情并不是你想的那样。被无视了萧云谏,伸手拉了拉时雁西的衣袖,软和着声音,劝解道。 他不想让时雁西误会,误会自己带她离开羊城,乃是心有携私。 时雁西根本就不想听萧云谏的任何解释,她后退一步,一把甩开了萧云谏的手,水润的眼眸中,止不住的憎恶,你来这里做什么,时家不欢迎你,你给我滚 眼瞧着雁西越说越不像话,时淮厉声呵道,闭嘴! 这声呵斥吓的时雁西浑身一颤,她露出不敢置信的神情,泪珠在眼眶堆砌,爹,你不要我了吗? 时雁西委屈模样,直疼的时淮心肝儿都酸了,可是他已经没有了别的选择。 是爹没用,爹护不住你。时淮狠着心,嘴唇颤抖着,开口的话只有无力的妥协,这两日他几乎将羊城以内有头有面的人物,尽皆拜访了遍,在清楚了梁致的身份,一堆人推诿之余,苦口婆心中,皆是劝说他将雁西送出,他这心中也是越发的挫败无力。 时淮虽不想承认,可却又不得不认清现实,靠着他这一身文人风骨,根本就护不住雁西。 这些年来,他不屑官场纷争,自诣清风雅致,坦荡脱俗,可如今却遭当头暴喝,他所有的孤高远傲,在权势跟前,就是个屁,别说是与其两败俱伤,就是口唾沫,只怕还未吐到人面上,就已经被踩死在人脚下。 他和余氏商量了一个晚上,思来想去,这唯一的指望,竟只有萧云谏。 或许以萧云谏景国府的权势,对上昌远侯梁致,怎么着也会他生几分忌惮,不敢对雁西轻易下手。 他一直犹豫着,是否要去拜访一二,而今日萧云谏的到来,以及他的承诺,才让他彻底定了决心。 爹,我可以出家,我愿意常伴清灯古佛一世,我愿时雁西急了,想也没想便脱口而出,她想要留在羊城,情愿一辈子都留在爹娘身边,只话出一半,看着她爹悲切的目光,却是怎么也接不下嘴了。 常常看戏文,唏嘘着红颜多事,作何去招惹那些个祸水,累及家人,如今真落在自个儿身上,才明白自己的无知与愚昧。 她什么都没做,仅是站在那里,便招惹了祸事,弄出了这一桩桩荒诞事。 想来堕不堕空门的,那梁致又怎么会在乎这些,恐怕只要她是个活的,梁致就不会善罢甘休,换句话说,只要她还在羊城,她就会给身边的人带来不幸与恐惧。 她逃不掉,又护不住,更为讽刺的是,唯一能和梁致抗衡的,竟只有萧云谏这个占了她清白身的男子。 这般思来,倒也不怪爹爹会做出这样的抉择。 时雁西抽了抽鼻翼,眼泪缀成了串儿,脸上却在努力的笑,爹,我愿意和萧大人走。 时淮粗粝的指腹划过雁西脸颊,抹掉了她脸上的泪,欣慰又惭愧的摸了摸雁西的头,他极力镇定,可目光却拉了丝一般,胶着在雁西身上,眼中亦是晶莹闪烁,好妮儿,你娘在给你收拾行囊,去和你娘说说话,然后就和萧大人一并走吧。 恐是怕在雁西跟前泣泪,丢了长辈的颜面,时淮说罢,飞一般的转身,仓惶而去。 一旁观望的萧云谏,得了时雁西的应允,心头绷着的那根弦也彻底松懈了下来,他极贴心的言道,反正已经耽搁这么长时了,也不急在这一时,雁西想留多久都可。 他话说的敞亮,可门外已经驮好行囊的马匹,一开始就告诉着时淮夫妇,今日便是他萧云谏离开羊城之日。 所以即便时雁西赖着不走,时淮夫妇也不会做这不通情理的事。 而事情正如她所预料的那般,时雁西不过多留了半个时辰,便在爹娘的几次催促之下,不得不出了时府。 萧云谏以晚辈之礼,向时淮夫妇别礼,翻身上马,将手伸向雁西,雁西,上来。 显然是以为雁西不会骑马,试图与其共乘一马。 只不过,他算漏了,时雁西性子脱跳,又怎会和那些深藏闺阁的女子一般,她看了一眼萧云谏的手,用哭得嘶哑了的声音道,萧大人不必麻烦,我会骑马! 说罢便绕过萧云谏,另择了一匹马翻身而上。 萧云谏不以为意收回了手,此去蜀京前路漫漫,时雁西会骑马又如何,她一介女子,终会有吃不消的时候,他有的是时间,等着时雁西向他服软。 扬鞭拍在马上,骏马嘶鸣间,迈开了双蹄而去,时雁西在后举鞭跟上,她不敢回头,不敢再多看爹娘兄长一眼,怕多一眼,她便再也舍不得走了。 他们一路狂驰,虽赶在日暮之前到了邺城,可萧云谏显然并不打算夜宿邺城,而是借着月满盈圆时洒落的银光,连夜赶路。 时雁西知晓萧云谏在羊城耽搁了很长的时日,却没想到,留下她们赶路的时间,竟仓促到了这般地步。 她虽会骑马,但却被到善骑的地步,日夜不停连轴赶路,身骨无一处不酸涩痛楚,双腿内侧,皆已磨损。 只是她心里对萧云谏的气闷还未消,便是咬牙,也不肯跟萧云谏示弱一分。 对于时雁西的这份逞强,萧云谏自然瞧的一清二楚,可他亦是有心借此磨杀一番时雁西的棱角,每每暂宿时,予以关切担忧,可暗地里,却越发加快了赶往蜀京的脚程。 -- 第24页 人非铁打,便是强熬,亦是有个极限,时雁西的身骨已算不弱,可日夜兼程半月之下,终是在离蜀京城池最近的暂歇之处,再也无力支撑,昏厥过去。 而这一昏厥,终于让萧云谏松了一口气,毕竟他可不想让时雁西顶着这张面容,就这般堂而皇之的入了蜀京。 他将时雁西头面裹于披风之内,却又将罗裙铺散于袍摆之外,就这般跨马扬鞭于众目睽睽之下,进了蜀京。 几乎就在他踏入景国府的瞬间,这景国府不近女色,甚至被肆传恐有那断袖之癖的世子萧云谏,忽然让个女子沾了身的消息,便已传入各家权贵耳目之中。 第14章 景国府夫人廖氏本在花园修剪着花枝,听婢子来禀,说是萧云谏归府,心生欢喜,可听得婢子来报,世子归府时,竟还带了个女子,怔愣之余,不免生出几分不妙来。 她吩咐婢子收敛了物件,归了后院,梳发更衣,等着萧云谏前来请安,可左等右等,不见萧云谏身影,自是恼了几分,招来婢子细问,才知萧云谏一归府,便招了府医过院而去。 忧着萧云谏伤重与否,慌了心神,当即便领人去了萧云谏所居前院。 内寝之中,时雁西酣沉睡在榻褥之上,罗裙已解,露出凝脂如玉的肌色,萧云谏坐在旁侧,指尖沾染着药膏,细细涂抹于时雁西被磨伤的腿内侧,温柔的动作,就如待举世珍宝一般,小心而又痴狂。 公子,夫人来了。平蝶巧步入内,低垂着娥眉,便是窥上一窥,这香艳旖旎的画面,也是不敢。 萧云谏手上的动作一滞,面上的痴狂的温柔尽数敛去,他起身,净了手,这才于袖中取出一白玉小瓷,倒出一红豆大小的药丸,递送置时雁西的嘴里。 做完这一切,他才对向平蝶,淡淡然丢下一句,替她更衣,换木槿香裙。 平蝶心中有诧,那条儒裙,平日里公子连碰都不让碰的,如今她忍不住往床榻方向窥了一眼,再看到时雁西宁和的睡颜时,心神震颤。 萧云谏出了内寝,绕过屏风,就看到廖氏站在堂中,其跟前跪着的正是院里大丫鬟许莓。 这是惩罚他未能在归府时,前去请安?还是说,对雁西生了兴趣? 萧云谏猜测着,展了展衣袖,躬身冲廖氏施礼,娘,你怎么来了。 廖氏闻声而转,目光急切的打量了萧云谏一番,见他气色常然,这才放下心来,神色恢复如常,悠悠然落座于上首,眼角在内寝之地,瞟了一眼,谁家的女子? 萧云谏早已习惯廖氏这疏离的态度,他了了几字回道,羊城州学执教夫子之女,清白人家。 他了解廖氏,在廖氏眼里,能与他门当户对,可做姻亲的门户,寥寥无几,时雁西是何身份,廖氏根本就不在乎,仅清白人家这四字,便足以应付于她。 廖氏微微颔首,倒是个来路正经的女子,不过想要给云谏做妾,这身份还是低了点。 但既然是云谏带回来的,倒是可以先留在院里伺候着,毕竟他身边也该有个女子留房了。 你还未成亲,放个妾在屋里并不合适,不如就留在房里先给个通房的身份,待你娶亲之后,禀了新妇,再纳为妾室也不迟。 廖氏三言两语,便将时雁西的名分定了下来,全然没有思量过,雁西会不会情愿。 萧云谏对廖氏的论断,早已料定,并没有感到半分意外,他没有反驳,也没有应答,而是再等。 只他的态度,在廖氏看来,显然是对她安排的不满,廖氏挑了挑眉梢,已是面染薄怒,你不愿? 吱!内寝的门扇,传来一丝极轻微的响动,轻到让人无法察觉,可却让萧云谏舒缓了眉目。 他的眸光自屏风一扫而过,落在廖氏身上,语气坚定,是,我不愿,除了夫人的名分,不论是通房,还是妾室我都不愿。 你在说什么胡话?廖氏一怔,不敢置信的盯向萧云谏,全然不愿相信自己耳朵听到了什么。 我说,她只会是我萧云谏的夫人,除此之外的名分,我概不接受。萧云谏再一次回道,铿锵有力的语调,无一不在告诉着廖氏,他娶亲的决心。 你廖氏怒从心起,她噌然起身,试图对萧云谏训斥一二,话到嘴边之际,转念又起。 这些年来,为云谏娶亲之事,她多有愁眉,可云谏执意于那人,死不悔改,如今居然转了心意,这也不失为一种改变,她倒是瞧瞧,是个何等模样的女子,竟有如此魅气,让云谏改了心意。 若云谏当真喜欢,待娘见过那女子,再和你爹商议也是不迟。廖氏缓和了神情,又柔了语调,冲萧云谏道了一句,便折身往屏风处走去。 娘,她连日奔波,已是累极萧云谏也未曾料想廖氏忽然改了性子,他可没有打算今日就让雁西和爹娘相见,连忙上前阻止,可雁西就在屏风后面,显然是来不及了。 你,你廖氏还未转到屏风后面,便一眼将时雁西窥了个真切,着身木槿香裙,梳着半螺髻,映衬着时雁西面容,乍看之下,竟能乱了真假。 -- 第25页 宁鞠衣的名讳到了嘴边,又被廖氏生生咽下,她目光惊疑不定的望着时雁西,要不是知晓,宁鞠衣此刻在乔将军府上,她还当真会认岔了去。 也不知云谏从何处寻来的女子,竟会和鞠衣相似到如此地步。 三年,她以为三年外放的时光,总该让云谏放下执念了,不曾想,他竟执迷不悟到这种地步,不仅带了这肖似鞠衣的女子,甚至还口口声声的说什么想要娶她为妻。 荒谬,简直荒谬到了极致。 她骤然回头,眼神犀利的望向萧云谏,眸中失望尽显,她哆嗦着嘴唇,极力镇定,去,请侯爷过来。 廖氏跟前的丫鬟,忍着满脸的震惊,退身而去。 廖氏没有当众唤出宁鞠衣的闺名,让萧云谏松了一大口气,他避开廖氏的视线,快步走到时雁西跟前,在雁西不知所以然的目光中,拉住了她的手腕,将她带出了屏风。 别怕!站定之后,一声低语于时雁西耳侧,却是越发的让时雁西摸不着头脑。 她要害怕什么?又不是她的爹娘。 况且,她可从来没答应过,要嫁给他。 时雁西将手腕从萧云谏的手中挣出,然后往旁挪了两步,拉开了彼此之间的距离。 不过,这瞧在廖氏眼里,却成了时雁西是因她先前贬低名分的话,对萧云谏恃宠而骄,她冷哼一声,甩了广袖,坐回主席之上。 一时间,堂内的气氛,亦是诡异了起来。 夫人,这般急匆匆唤我来此景国侯得了丫鬟含糊的禀告,只以为是云谏赠了廖氏极欢的物件,特意要在他跟前炫耀一番,自然也乘兴而来。 可一进门,目光却定在了萧云谏旁侧的时雁西身上,哪里还不清楚夫人唤他前来的用意。面上轻松的神态尽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凝重。 他落座于廖氏对侧,张口便是,云谏,你当真要如此。 爹,我既答应要娶雁西为妻,便决不食言。萧云谏一屈膝,撩了袍摆,便跪在地上,他目望雁西,眸中尽是痴恋缠情。 他言辞切切,似落地生根,惹得时雁西不自觉瞭望了过去,可一眼对视间,却又骇的时雁西惊然挪目,心中疑窦,羊城时她与萧云谏不过了了数面,唯一算的上的交集,也就那次屈辱的□□。归京一路,她待他更从未有过半分好颜色。 可如今他这满眼的情深,又从何而来,难道仅仅只是为了骗过他爹娘? 时雁西有些不信,毕竟那一眼的诚然,太过于让人震撼,她抿了抿唇,不自觉间心生怯意,脚往后挪了半步。 娶亲?景国侯呢喃着,他死盯着萧云谏,眼中有愤怒,更有失望,萧云谏你当真要为了一个女子,葬送我景国府百年清誉,将我景国府沦为蜀京的一个笑柄。 萧云谏留念的将目光收回,直视景国侯,满面恳切,爹,娘,我从未求过二老,今日,还请成全。 那一脸正色,窥在景国侯眼里,已是心知,他这儿子全然没有半分玩笑的意思。 云谏可弃景国府颜面于不顾,可对他而言,景国府的爵位乃是祖辈用命相护得来,延承至今,他自得守好门户,不容沾染半分污秽。 若当真仅是个普通的平民女子也遍罢了,眼前这人,生的和鞠衣郡主太像了,只要在蜀京露了面,这整个蜀京的城的人都会知晓,他景国府邸的世子,对安盛将军夫人生了龌龊垂涎之念,届时,届时 只一想到,景国府百年威望会葬送在这逆子手中,景国侯便气的浑身发颤。 好,好!我今日就成全你。他怒极反笑,一甩长袖,走到偏侧壁挂之旁,抬手将壁挂上的长鞭取下,回身走到萧云谏的身后,扬手一鞭,鞭子便砸在了萧云谏的背后,背袍裂开,血痕立现。 萧云谏闷哼一声,却又咬紧了牙关,反而将背挺的更直了。 啊!时雁西正因这云里雾里的对话,摸不着头脑之际,也没想到,景国侯说动手就动手,骇的惊声出声,下一秒却又拿手捂住了粉唇,颤簌的盯望着景国侯一鞭一鞭的鞭笞在萧云谏的身上。 侯爷,别打了!廖氏也没想到景国侯竟会怒到这个地步,仅是愣了会神的功夫,鞭子已经扬了十来下,萧云谏的背上已是血痕斑驳。 可偏偏萧云谏咬的唇角流血,可仍不呼痛半句,廖氏虽知大局,可终是爱子心切,慌忙起身,扑到景国侯的跟前,拽住了景国侯扬鞭的手。 侯爷,云谏后日还得去吏部述职,这要起不了身,怕是更要惹人生疑了。 景国侯挣了两下,未能挣脱,正待发怒,听到廖氏言语,愣了一下,萧云谏抱了个女子入府之事,举京皆知,后日述职缺席,确实更显问题。 景国侯将鞭子一甩在地,丢下一句,甩袖而去。 哼,去祠堂跪着,向我萧家列祖列宗赔罪吧! 廖氏看看萧云谏,又望望景国侯离去的背影,一咬牙,叹了口气,便冲景国侯追了过去。 第15章 萧大人,你还好吧。时雁西看着萧云谏被鞭开了花的后背,只觉心惊肉跳的很,她轻声的探问道,可萧云谏揣僵挺着背,一动不动,似乎哪儿有点不太对劲。 -- 第26页 公子,公子?一直跪着,未敢起身的许莓,也察觉到了不对,她连忙蹭到萧云谏跟前,轻唤了几声,依然未能得到萧云谏的半分回应,急色的扭头,平蝶,快去请府医过来。 好,我这就去。一旁已是吓傻了的平蝶如梦惊醒,连声应道,提了裙摆,匆匆然跑了出去。 许莓自己更是半分也不敢耽搁的站起身,挽起萧云谏的胳膊,试图将他搀起。 只可惜,她力淡气薄,连提了两下,都未曾将萧云谏托起,越发急切起来,她抬头望向时雁西,小姐,快些过来帮我,将公子扶到榻上。 哦!时雁西怔怔的应了一声,也来不及思考旁的,连忙上前,搀住了萧云谏的另一侧手臂,两人合力着,将萧云谏往上搀。 这一提的劲儿,倒是让萧云谏缓过劲来,他长吁了一口浊气,拨开了许莓的手,借着时雁西的力道,颤颤巍巍的站起身来。 我没事,让平蝶回来,不必请府医,我该去祠堂领罚了。 萧云谏抬手抹掉嘴角溢出的血迹,这才偏头对向雁西,他面上惨白,额上还渗着汗珠,可嘴角舒缓,笑意然然。 别害怕,有我在,这府上绝不会有人扰你安宁。 说罢,念念不舍的松开了时雁西的手,踉跄转身,蹒跚两步,到许莓跟前,沉声交代,照顾好小姐,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都不能带走她。 是,婢子定不负公子所托。许莓不敢轻怠,连声应下。 萧云谏这才放心,回头又望了雁西一眼,这才脚步迭迭而去,背影孤离,脚下虚软,似随时就要跌倒于地一般,让人瞧的心惊肉跳。 虽说雁西心中憎恨着萧云谏,可瞧他为了一个承诺,将自己弄成这般模样,不由间心又软了几分,她偏头问向许莓,你不送萧大人过去? 公子不允,婢子不敢。许莓虽眼未离萧云谏半分,脚却未动半寸,一脸卑躬的向雁西回话。 时雁西愕然,这又是什么逻辑,不准就真的不去?蜀京的人,还真与羊城大不相同。 而就时雁西愣神的这一会儿功夫,门外就传来哐的一声,想也不用想,肯定是萧云谏逞能无果,支撑不住,跌倒在了地上。 时雁西哪还敢耽搁,急忙提了裙摆跑了出去,果不其然,萧云谏已在地上,似要挣扎着起身。 但显然,力不从心的很。时雁西快步上前,使力将萧云谏扶起,面有担忧之色,萧大人,你还好吧? 抱歉,让雁西见笑了。萧云谏神情扭捏着,露出不自在的尴尬之态,似乎不愿意被雁西瞧到自己狼狈的一面。 我刚刚只是晃了下神,你先回内寝,这一路奔波劳累的,还是好生在歇息一番,我 莫要逞强了。时雁西一脸无奈的打断了萧云谏的喋喋不休,都到了这个时候,还将颜面看得如此重,这面子可比命重? 时雁西偏头对跟出来的许莓道,还不过来搀着萧大人。 许莓这才上前,伸手欲搀,却对上了萧云谏的视线,那凛冽的不愉之色,顷刻让许莓收回了手。 麻烦小姐搀扶,婢子在前给小姐领路。许莓言语了一句,越过二人身去,引领道,小姐,这边走。 许莓自说自话,自行其事,让时雁西只能搀着萧云谏一路跟随,待到宗祠之际,已是鬓汗淋漓。 萧云谏香云倚软,虽恋恋不舍,但也知适可而止,他艰难站直身来,将雁西推到许莓身侧, 到此止步吧!许莓,送雁西回院子,若有半分损伤,拿你事问。 说完,他想对雁西笑,可笑意未曾勾却,便换上了掩饰不住的痛意,恐在雁西跟前掉了颜面,他扶额遮羞,向雁西晃了晃手,转身推门入了宗祠。 待宗祠门关后,许莓这才对向雁西,小姐,走吧! 这人已送到,雁西也是松了口气,她扬了扬有些酸涩的手臂,随许莓归了院子。 小憩一番,转醒之际,天已是昏沉转黑,迷迷糊糊被平蝶伺候梳妆,出了寝屋,桌上已摆陈晚膳。 时雁西也是饿了,当下也就不客气的落座,开始用膳,而原本远立一旁的许莓和平蝶,当即上前,准备伺弄着雁西用膳。 雁西哪里见过这阵势,整个人都不自在了起来,勉强撑了会儿,却已连送到嘴边的银耳雪燕羹都快尝不出味了,又见许莓夹筷欲送,还当是她要亲自喂食,时雁西连忙停箸,按下许莓动作,面露尴尬之色,你不必如此,我可以自己来。 时小姐,是婢子伺候的不好吗?许莓顿手,面有不解。 并非如此,只是我出身低位,未曾见过这等礼遇,有所不适,还请见谅。时雁西张口便道,言辞恳切,甚至在提及身份微末时,眸眼坦荡,神态自然,丝毫没有半分自卑自怯的模样。 这倒是让许莓不由诧异了几分,但很快她就收敛了情绪,她搁下碗箸,退身于雁西身后,是婢子考虑不周,小姐勿怪。 雁西扬了扬手,总算是松了口气,虽说较先前是自在了些,可屋内明明好些个人,独自己一人用膳,连个落针声都没有,这别扭劲儿想散也散不去。 -- 第27页 总得拿个话儿,缓和下气氛吧! 只是她出入侯府,一切都陌生的很,唯一与之关联的,只有萧云谏。 念及萧云谏,时雁西这才想起,萧云谏怕是在宗祠待了大半日了,他那模样,撑不撑得住,还真让人怀疑。 萧大人在宗祠待了这许久,你们可有送些药食过去? 许莓和平蝶面面相觑,一同摇了摇头,婢子未能。 啊!时雁西怔愣了一下,这世家的勋贵怎么比她爹还要古板些,雁西心中吐槽,搁了碗筷,疑惑问道,他身上有伤,又水米未进,你们难道就不担心。 小姐有所不知,侯府有侯府的规矩,我们这些婢从是没有资格入侯府宗祠的,一旦擅入,被经发现,五十杖责,侯府至今,还没人能从杖责之下捡了性命。非是婢子不想,而是不敢。许莓上前回话。 莓姐姐说的对,婢子哪里是不担心公子,而是不敢啊!一侧平蝶连连应道,说话间,泪光浮动,隐隐间已有抽泣之声,公子伤的那么重,也不知道撑不撑得住。 眼瞧着平蝶的心绪土崩瓦解,许莓怕其扰得时雁西心生不悦,伸手将平蝶拉回,出声止了平蝶的话,平蝶住口,莫要扰了小姐食性。 可平蝶已忧心半日,如今就似那决堤的水,崩了口子,想要收回,已然是不能。更何况她心中有念,憋了许久,如今好不容易时雁西自己开了口,她当然得试上一试。 平蝶弃开了许莓的手,快走几步,到雁西跟前,一副楚楚可怜的姿态,抬手拉住时雁西的裙袖,轻晃摇荡,时小姐,你非是我侯府的之人,要不你替婢子往宗祠走一遭,探探公子可还安好。 平蝶生的娇小可人,一双杏眼含娇带怯,直勾勾,可怜巴巴的盯着雁西。 饶是雁西身为女子,也是受不住的心软了几分。 只是今日瞧着,侯爷夫人对她不喜的很,这连自家仆从都没有资格进入的宗祠,她一个不讨喜的外人,能进? 这行得通吗?雁西实在不太确定。 胡闹!许莓一把将平蝶揪了回来,满是愧疚之色,平蝶鲁莽,小姐不必放在心上。 被拉了回去,平蝶虽然不甘心,但只敢自己嘟嘟囔囔,不敢再去劝雁西。如何不行,难不成侯爷夫人还会对时小姐用家规不成。 她嘟囔声不大,只可惜挨着时雁西太近,时雁西即便不愿听到,也是不能。 她这话,虽说欠点礼数,但也不失是这个理儿。 萧大人此番遭难,皆是因我而起,两位若信得过我,我愿走这一遭。 此话一出,平蝶当即雀跃跳起,喜不自禁的冲时雁西谢道,只话还未说完,人已经蹦跶着,入了屏风,多谢小姐,您先吃着,我现在就去准备。 瞧着平蝶这般急切,雁西失笑着摇了摇头,用膳的速度也是快了几分。 只是,当平蝶驮着似小山般的包袱再次出现在雁西跟前时,雁西措防不及之下,嘴里含着的汤汁都险些喷了出去。 她缓了咳嗽,这才得以憋着笑问出话来,平蝶姑娘,你这是打算移居? 平蝶全然没听出雁西的戏谑之语,反而十分认真的将包袱搁在旁处矮杌上,打开拿出里面的物件,一件件向雁西介绍,哪能呢,这都是给公子带的,您瞧瞧,这是外敷的伤药,这个是内服的,还有公子的衣裳破了,得换身干净的,如今虽入了六月,可宗祠内阴冷着,公子在那过夜,可不得带床褥子,还有 她喋喋不休着,许莓却是看不下去了,她按住平蝶的手,言语无奈亦含宠溺,平蝶,行了,公子也就在宗祠一夜,你这着实夸张了些。 平蝶努了努嘴,略有不甘,可还是松了手,许莓这才转头向雁西道,小姐,还请在稍候片刻,容婢子稍做整理。 请便,我无碍的。时雁西可不在乎这些繁枝末节,而且她正好借此再填个几口。 许莓捡拾了一番,只是将褥子取出后,平蝶再次上前,执拗着将褥被又塞了回去,如此反复几次,许莓也是生了薄怒,正待要训斥一二,一抬眼,只见平蝶泪眼花花,怒气竟无从而发,只能微叹了口气妥协了去,她抬手敲了下平蝶的额前,纵容其将褥子塞进,平蝶才展了笑颜,欢悦于面。 只如此一来,虽是收捡了一番,去了些不必要的物件,可包袱却也未能小上多少,再对上雁西的视线,饶是许莓脸上也不由得染上了几分羞涩之意,让小姐见笑了。 无妨,既然已经准备妥当,那就莫在耽搁了。时雁西挥了挥手,表示自己并不在意,起身上前提了包袱,挪脚便走。 这哪能劳烦小姐,还是让婢子来提吧。许莓连忙夺过包袱,背负于肩,引领先行。 正好时雁西这全身还酸涩胀痛未解,也不矫情,空手随着二人而去。 到了宗祠,许莓和平蝶借故引开了守卫的侍从,这才让雁西得以顺利潜入进去。 夏夜凉爽,可凉中仍带着几丝暖风,惹人烦闷。但宗祠内却截然不同,时雁西刚一进去就感觉阴凉之风袭身卷来,乘着这夜色空寂,让人不由得心生寒颤。 -- 第28页 时雁西虽不算胆小,但见月光之下,灵排丛立,阴森戚戚,不自觉吞咽了口口水。 恰时,一嘶哑无力的声音骤然响起,谁在那? 这乍然起声,吓的时雁西惊如寒蝉,浑身一颤,她微眯着双眸,凝望过去,只望见一颀长横倒在灵牌供桌前,夜影模糊,瞧不真切面容,应该就是萧云谏。 这莫不是晕倒了! 心念一起,脚下的步子,自然就急切了起来,她快步到萧云谏的跟前,将包袱搁下,伸手去扶。 夜黑扰目,雁西手一下便触到萧云谏的手背,滚烫到灼热的温度,让雁西心惊,她要收回指尖,却在抽离的那一刻,被反手握住。 力道似枷锁般,令她指骨生疼,而手上温度,又似要将她灼伤一般,不适又心慌,心慌之惴惴然间,容不得时雁西多想,猛力一挣一推,墩坐了地上,脱开了手去,背臀生疼都顾不着,她蹭步后退了几许。 只听到萧云谏闷哼一声,便不见再有其他的动静,她也不确定自己刚那一下的力道重不重,有没有推坏了他。 她心有忐忑,踌踌间,压低了声音,垂唤道,萧大人。 雁西。萧云谏这才微扬了头,嘶声回应,声微气在。 幸好,幸好没被她推晕厥过去,雁西这才缓了口气,取了火折,起身将供桌上已经燃灭的白烛续上,昏黄火光映照中,只见萧云谏趴在蒲团之上,脸颊酡红,汗渍津津,背上血迹模糊,痂印斑驳,可谓是凄惨至极,哪还有半分人前如玉公子模样。 你发热了,烧的厉害,要不咱们还是归去吧!雁西迟疑着,终是心软战胜了心惧,她蹲于萧云谏不远之地,目光持警,不太确定的问询着。 她不懂侯府的规矩,只她在家时,当真惹的爹娘气极了,逃不脱惩戒,便虚晃一二,逃个□□分,爹娘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草草揭过,可从不会下这般死手。 萧云谏掀了眼帘,他气虚喘动,艰难撑着身子,坐身而来,唇白颤颤,仍努力着控制表情,冲雁西缓然一笑,可看在雁西眼里,也只剩悲戚戚然。 爹娘怒气未消之前,我不能出这宗祠,不然整个院内之人,都免不了责罚。 这岂不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也太过苛责了些,时雁西一时默然。 萧云谏只当她是被吓到了,连忙出言安抚,我无事的,雁西你不用太过担心,我虽是文人,但自小习得六艺,体魄强健着,还撑的住。 话是这么说,可歇话后的急喘又如何骗的过雁西。 如此逞强之态,让雁西好笑之余,又如何能不管。 第16章 雁西抿了抿唇,转身扒开了包袱,挪出褥子,于里面翻找了一番,捡出些瓶瓶罐罐,打量一遍,松了口气。 许是这样的责罚从前时有过不少,所以不管是外伤的膏药,退热去寒之药全皆备了个齐全,且瓶上小字注解周全,倒也省得雁西去猜是用作何等症状之药。 时雁西将需服用之药挑出,递向萧云谏。 萧云谏也怕雁西使坏,辨也不辩一二,接过就送进嘴里,借着雁西递过的水囊服送而下。 药入喉腹,他低喘着,将水囊放下,脸上因动作而扯痛露出的狰狞,无力掩饰的露于雁西跟前,可很快,他就背过身去,似乎不愿让雁西瞧见他狼狈的神态。 可下一秒,又惊然想起,他背上的伤更加狰狞骇人,连忙又转了回来,如此折腾,痛上加痛,撕心裂肺,无力以继的再度跌落于地,身体剧烈起伏,显然是痛极了。 这种混乱的参差,出现在萧云谏的身上,倒是给他增了一分人间烟火。 时雁西摇了摇头,取一盏烛火落地,拿了伤药,捡了水囊,到萧云谏跟前。 萧大人,还是莫要再折腾,你背上的鞭伤一直未处理,血渍干枯,已经将衣服粘黏上了,再乱来,这伤可就不容易好了。 是我着相了,只是怕要吓到雁西了。萧云谏挣扎着,坐起身来,苦笑着背过脸去。 这算不得什么,阿策出城剿匪,常有受伤之时,也皆是由我来处理的。雁西取了白烛,细细打量一番萧云谏背上的鞭痕,血衣痂连,她只能挑了剪子,将萧云谏背上的衣物剪开,只留下痂连在伤处的布料。 一些鞭伤处,更是因为刚才的动作,已经崩开,血迹缓流而下。 萧大人,你且忍耐些。雁西换了水囊,丢下一句,便毫不犹豫的将水淋了布料上,待布料湿透,这才缓慢揭下。 虽不是生揭,可肉痂相离,亦是疼的萧云谏浑身抑制不住的颤抖不已,他咬紧了牙关,可闷疼之声,仍止不住宣于口,啊嗯声不止,汗珠儿更是眼瞧着冒于肌体之外。 雁西揭一处,就将伤药抖撒一处,待将所有鞭处,都处理妥当,也是累的轻吁了一口气,而萧云谏更是整个人就像是在水里捞出来的一样,显然是吃足大苦头了。 时雁西扬手一捞,将散在包袱里的外袍子扯过,甩开披在了萧云谏身上,身衬着衣,抖抖索索,倒是有些滑稽。 挪开身来,将物件收敛捡拾了一番,时雁西这才划拉过来一蒲团,团坐于上,看着萧云谏鬓发淋漓,隐忍痛意的模样,迟疑着,伸手递过一手绢,想了想还是开了口,萧大人你虽对我爹起了誓,但也大可不必为我做到这般地步。 -- 第29页 萧云谏颤着手,接过手绢,擦拭着鬓间汗渍,微喘间未并应承雁西的话。 那梁致已知你将我带回的蜀京,入了侯府,他定然以为你会留住我,所以我现在悄然离开,也并不会引起梁致的注意,如此以来,你既不用违抗爹娘的意思,我也不会再因梁致担惊受怕。 雁西娓娓道来,却是越发觉得,就是这个理,反正明年大兄就要上京来参加科考,我就择个偏远僻静之处谋生活。等大兄考中进士,得了功名,到陛下跟前求一求,想来那梁致就不会在为难于她。 都到了这个时候,难不成他还留她不住? 萧云谏握着手绢的指骨紧收,虚弱的笑意彰显于面上,他抬起另一只手,伸向雁西,似要触碰她的面颊,可在临近之际,还不等雁西后退,他已怯然收手,唯恐吓到雁西一样。 他轻笑,他微咳,语气虚弱,又饱含坚定,雁西当真以为,我愿娶你,只是因为对你爹娘的承诺? 这骤然而起的正经姿态,让雁西心中一怵,她惊疑不定的望着萧云谏,不太确定道,难道,不是吗? 不是!萧云谏一口断言,他凝望着雁西,眸中的情意,再也不需要隐忍藏匿,那溺水痴情,盯的雁西整个人都不自在了起来。 她手撑着地,慢慢的后退,试图拉开与萧云谏的距离。 萧云谏看破,却不说破,他宠溺望着雁西,目光悠远,似穿透她,遥望记忆远方。 你信吗?第一次见面,你骑在墙头,仅一眼,便已铭刻于我心,自此难忘。只是那时你已有婚约在身,君子不夺人所爱,我便只能缄默不言。喻家的生死根本就不值得我景国府与梁致为敌,我之所以愿意出手,只是不想让你伤怀哭泣。 萧云谏说到此,顿了一下,他眼神微微躲闪,言语间似染上几分羞涩,我一贯自持,那日的酒,若非是你,我又怎么会扛不住,而 他言语含糊,说词并未言尽,可意思已是不言而喻,他相信雁西听的明白。 我说娶你,只是因为我想娶你,仅此而已,与其他一切无关。雁西,我知道你还恨着我,但我还是想问,可否给我一个证明的机会,若能娶你,此生定不相负。 雁西太过于震撼,震撼到一时间全然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她以为,萧云谏是因视兄长为知己,兄长之请,不好推诿,这才答应相帮。 她以为,萧云谏说要娶她,只不过是碍于她的清白,爹娘的承诺。 如今,萧云谏将一切摊呈在自己眼前,她如何消化,又该如何接受。 那个许莓她们还在外面等我,我先回去了。时雁西一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她全然不敢再看萧云谏半眼,就像是被束了手脚,慌张忙乱,连连后退,一直退到门口,反身便试图开门而去。 可是,门一拉,铜锁铛铛声起,显然已经被人从外面给锁住了。 萧大人,这?时雁西慌了神,她背抵着门,对向萧云谏,极力镇定。 是我疏忽,忘了提醒,宗祠的门每到一更就会上锁,五更才能开启。萧云谏歉疚的向雁西解释,可其实从一开始雁西进了这祠堂,他就没想过让其离开。 这,这可真真倒了大霉。雁西在心中抱怨着,却也是无计可施,她环顾宗祠四周,最后从供桌下翻出一弃用的烛台,攥在手心里,这才安心了些。 看着雁西这等警惕自己的模样,萧云谏低笑两声,却又扯到伤处,笑意瞬间化苦,雁西放心,我如今清醒分明,只要你不愿,我便不会动你半根手指。 说是如此,可雁西吃亏在前,又怎么会轻信萧云谏,她不应不答,拖了蒲团于角落处,倚墙背靠,怀抱烛台,视线只盯萧云谏。 萧云谏见此,知晓再怎么劝说也是无用,便不在多话,凝神闭目,以做休憩。 夜漫漫本就长,更因有萧云谏在,雁西越发觉得秒秒难过,刻刻难熬。 就在雁西快要支撑不住,眼皮直直下坠之际,咚一声重物落地,雁西猛然睁开眼睛,攥紧了手中的烛台,倏的站起身来,定眼瞧去,就看到萧云谏倒在地上,整个人蜷缩在一处,嘴里含糊不清的唠叨着什么,只是隔的太远,以至于雁西有些听不真切。 雁西舒了口气,定了定神,才挪步上前,走到近处,终于听清了萧云谏的呢喃。 冷,好冷,好冷。萧云谏的眼紧闭着,虽已经蜷缩在了一处,可身体肉眼可见的颤抖不止。 雁西俯身探额,一触便回,只觉萧云谏额上温度,冰冷的不似常人。 这是热后起的寒症,雁西心中一惊,目光落在遗落旁侧的褥子上,想来这也是为了此刻准备,雁西堆抱裹于萧云谏身上。 可即便于此,萧云谏依然是瑟瑟发抖不止。 雁西无措,也是无计可施。 她不敢靠的太近,因为此刻萧云谏显然已经不太清醒,既不太清醒,便有太多不确定。 雁西远远的瞧着,瞧着,一刻之后,萧云谏终是止了哆嗦,发鬓间,渗出汗珠,嘴里的呢喃的又改为呼热。 雁西又忙将褥子掀开,她虽然知晓,发汗之际,需要将汗渍擦干,已防热汗生冷,再起寒颤,可她与萧云谏关系可没到这种境地。 -- 第30页 她眼瞧着萧云谏发汗,再生寒颤,续而发汗,又生寒颤,她盖被,掀背,再盖被,如此反复折腾,直至三更天时,萧云谏这算彻底安宁下来。 可这已是将雁西累极,她揉了揉肩,退于角落蒲团,总算是得以瞌目休憩一会儿。 许是折腾的过了,雁西终于抵挡不住瞌睡之意,沉然酣睡。 酣睡之中,她手中烛台滚然于地之际,睡态安稳的萧云谏,于此时,睁开双眸。他掀开被褥,坐身而来,然后起身,走到雁西跟前蹲下。 他此刻肆无忌惮的打量着时雁西的睡颜,抬手抚摸时雁西的颊侧,也没有忌惮,凝望的眼眸中复杂闪现。 他二十三载岁月,倾心一人,因其种种,隐于心底,未曾于人前昭显人前半分,人人皆道他不懂情,可不知,他最能摸懂人心弱点,逐个攻破。 他以为他看破了雁西的心软,才定下苦肉之计,想以此博得时雁西的同情,借以亲近,破除心中芥蒂。 蜀京闺阁间那些争风吃醋的小把戏,他捻熟于心,只当世间女子,若跟前有人身种情药,便会以身相许;若跟前有人寒抖不止,便会以身喂暖。 从未想过,有人会逃,还会袖手旁观。 时雁西虽有心软,却又心硬如斯。 与鞠衣形貌相似,这心,怕是极不相似。 -------------------- 作者有话要说: 时雁西对萧云谏的心路历程:她不知道这背后的一切都是萧云谏算计的,她只知道萧云谏是为了救喻策,遭人暗算才占了她的身子。理性上她不应该怪萧云谏,但是情感上,她过不了自己这一关,所以她现在对萧云谏的情感是复杂的,有厌恶但也夹杂了感激,所以很多时候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萧云谏。她又是很容易心软的,萧云谏就是吃准了这个,在时雁西跟前扮可怜。 身份上,她虽说只是一个教习之女,但小被娇宠着长大,又生得好看,乖巧灵动,很招人喜欢,敢拔知州的胡子,在大儒身边撒娇,还可以在军营里撒野,在羊城上几乎是横着走的。她第一次到蜀京,第一次入侯府,也没有人提点过,虽然知道都是大官,但并没有多少畏惧的心理。 第17章 熹微的晨光,穿过门窗,映照在时雁西的裙裳上,酥麻如蚁类啃噬的不适感,从脚心往腿处蔓延,惹人不郁。 酣睡中的时雁西攒了眉心,不自觉蜷缩脚尖,一动之下,酥麻震意激攒蓬发,迫的雁西陡然睁开双眸。 眼眸恍惚流离,落在不远处跪得笔直的萧云谏背影之上,然环顾周遭,她这是在? 醒了。恰时,萧云谏回头,眉眼皆笑着将她这懵懂之态,尽收眼底。 萧云谏! 时雁西倏的站身来,身上的褥子,顺裙摆滑落,人还未站稳,酥麻生僵的腿一软,便跌到了褥子之上,嘴里亦是不自觉惊叫出了声。 雁西。萧云谏神情一变,忙撑起身,几步雁西的跟前,伸手欲扶,手还没碰到雁西,便颤然收回,他一脸紧张之态打量着雁西,哪里不适。 我没事,就一时腿麻了。萧云谏靠的太近,时雁西呼吸都不顺了起来,她往墙角又缩了缩,迟疑着开口,你的伤? 嘶!萧云谏这才醒过神来,倒吸了一口凉气,以手抚肩,想是刚刚动作太急,拉扯到了伤口。 萧云谏让开了些道儿,雁西连忙起身,掂着足越了过来,磕磕绊绊的冲萧云谏丢下一句,你有伤在身,还是仔细些的好,都这个时辰了,我呆在这不太合适,就先回院里。 她背抵着墙蹭到门边,转身一拉门扇,几乎是落荒而逃,便是萧云谏还想再说些什么,都已来不及,只能眼瞧着透进来的晨曦光耀,随着雁西的离去,再转昏沉。 他脸上难忍的痛意散去,将搁在肩上的手放下,目光深邃的望着门扇处,已然是一副胜券在握的姿态。 萧云谏入户部外郎的官职,早在调任之际便已发令,他只需在规定时日,交接便可。 所以景国侯即便罚他,也不会误了他应卯的时辰。 他在宗祠跪了一日两宿,于五更天明之际,折转回千院时,雁西酣睡未醒,他于床头凝望雁西两刻之长,却并没有唤醒于她。 毕竟,前日在宗祠时,他说的话,雁西还需得时间缓冲,他若表现的太过急切,恐生了反效。 而且他还有一把火,还没点燃,交代许莓莫要吵醒了她 ,萧云谏梳洗一番,便出了门,直入皇城。 入吏部交接,再进户部,由户部长官引领交代分内事宜后,今日他便可暂且归府。 若以往时,他离京时久,自是去拜访旧友,浅酒低酌一番,只今时,却又大不相同,他让后陈折道襄安街,那里有一家自羊城而来的糕点铺子,想来雁西会是喜欢。 让后陈留在街口,自己一路走过,入得店内挑选之际,一个早已铭刻入骨髓的声音,袅袅然于耳畔响起,我倒不知,原来阿谏好的这一口。 萧云谏整个人都怔愣了一下,完全未曾料到,三年后的第一次再见,竟会来的如此之快,萧云谏身体紧绷,他掐了掐自己的掌心,试图让自己理智清醒一些,这才缓身转头,望向来人。 那人云鬓香腮,裙裾渺渺,若时雁西在此,怕只会惊叹这世间竟会有和她长相如此貌同之人,不过虽相像的让人震惊,可真要比较,还是时雁西的相貌更甚一筹,不过眼前人一副端庄斐然之态,嫣然中又藏着几分俏皮,瞧着让人不自觉心生欢愉。 -- 第31页 不自觉间,萧云谏的整个儿神态都柔和了起来,不过再看到宁鞠衣独身一人在此,身边连个伺候的丫鬟也无,萧云谏不由又皱了眉头,徐将军呢,他怎会放心你一人出门。 宁鞠衣一愣,神情古怪的打量了萧云谏一番,然后掩袖轻笑,笑意然然,三年未见,阿谏还是这般老成持重,无趣的很。 萧云谏就这般凝望着宁鞠衣,目光执拗,显然她这般插科打诨,对他无用。 宁鞠衣如何不知萧云谏性子,她若不说出个所有然来,这愣子转日就会寻了她夫君,拐着弯儿,也得问个所以然来,为免生事端,倒不如她自己说了分明。 今日圣上招夫君议事,我随他一道而来,你也知宫中繁文缛节麻烦的很,我就在宫门前相候,等的无趣了,便于这周遭闲逛一番,只运气着实好些,这回京两日闭门谢客的萧大人,竟被我给逮着了。 如此回答,让萧云谏放了心,至于宁鞠衣的打趣,萧云谏面生苦笑,叹道,哪是我闭门谢客,而是 他欲言又止,却微微屈身,拉了拉衣领,露出些许鞭痕痕迹。 原是被责罚了,宁鞠衣笑意一滞,面上的担心又显了几分,她挪步上前,踮脚极熟稔的揪着萧云谏衣领细探,忧心忡忡道,伤的可重。 萧云谏任由宁鞠衣打量,待她退开后,这才站直身姿,洒然笑言,我爹的力道,你又不是未曾领教过,不过,他能不能消气,还得另说。 宁鞠衣失笑,自然而然浮现出幼时与萧云谏一道在景国府胡闹,被侯爷逮到责罚的情景,心有感叹,神情中却越发担心。 景国侯的脾气可是顽固的很,能让他将萧云谏成鞭笞这种地步,想来被气的不清。 三年外放,一朝回朝,便受这等罚,思来想去,这祸端也只能是已经传得满城风雨,被萧云谏带回来的那个女子了。 可是那姑娘身份不好? 萧云谏摇头,他并不想在宁鞠衣跟前过多的谈论雁西,在我爹娘眼里,除了三品以上大员家的闺阁小姐,谁又算得上与我侯府门当户对。 宁鞠衣未能瞧出萧云谏的避讳的心思,她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那倒也是,你不在的这三年,你娘可是将蜀京城内待嫁的女子,秉性容貌喜好摸了彻底,便是良缘居的资料,都未必有你景国府内的周全。 不过,能让你这石头动了春心的,想来不是什么俗人,若有机会,倒可引荐于我见上一见。宁鞠衣不忘又添了一句,不说她好奇,只怕整个蜀京城内,众说纷纭间,都在好奇。 这要是见了,蜀京的天,怕也是要塌了,萧云谏心念着,又一脸赞同之色,定然会有机会的。 那我可就等着了,不过,在此之前,你还是好生想想,怎么才能让侯爷认同你的心思。宁鞠衣未及多想,应和着,又提醒道。 萧云谏笑意温软,正待转了话题,询问宁鞠衣近况,瞟眼间,见一身披挂,威武神气之姿的男子,站在门外,来人正是宁鞠衣的夫君徐弘。 萧云谏将已倒嘴边的话咽下,笑意消逝,他傲然的冲着徐弘点了点头,然后向鞠衣一躬手,多谢夫人挂心,待我将诸事处理妥当,定会领她前去拜访夫人。 这情绪忽起的改变,让宁鞠衣怔了一下,她翩然回头,果不其然间,将徐弘的身影映入眼帘,她勾唇冲其温婉一笑,这才转过来,神情颇为无奈无奈的瞪了萧云谏一眼。 这臭小子,也不知和夫君何时生的过节,每每见面就不对付,她劝说,也追问过,但次次都得不到答案,便只能放弃了。 那就说定了。宁鞠衣微微一屈身,冲萧云谏一礼,转身出了店铺,冲徐弘伸了手。 徐弘目光直勾萧云谏,嘴角冷笑扬起,他一挽手,将宁鞠衣揽抱入怀,似扬威般向萧云谏挑了挑眉,然后携美阔步而去,独留萧云谏在原处,黑了颜面。 良久,直至店家上前询问,萧云谏这才挪开目光,随意捡了几样糕点,草草了事,往景国府归去。 只这好生生的上了马车,到景国府时,萧云谏便一头栽在了马车下,被人抬着入了前院,瞬间整个院内都鸡飞狗跳了起来,直吓了时雁西一跳,想要上前探个究竟,便听得下人来禀,侯爷夫人来了。 时雁西顿时歇了心思,知晓她如今境地,并不讨喜,索性避让一侧,省的人家瞧了她心闷气烦。 人来了去,去了来,好一阵折腾,院里才算是清净了下来。 时雁西这才得以现出身来,她扒在门侧,瞧着萧云谏披头散发,一副弱怏怏的模样,躺在床头,憔悴至极,不由生出些懊恼。 昨日出了宗祠,因萧云谏的话,一日间心绪难安,夜时便推了平蝶的恩请,未能再去宗祠探望。 倘若是去了,即便是添个吃食,怕也不至于今时,被抬回了府。 她迟疑着不敢上前,有些不安的询问,你,感觉如何? 萧云谏手递至唇际,压低了轻咳两声,眺望雁西目光温润绵长,他轻摇了摇头,没什么大碍,休息几日便好。 言语切切间,全然遮掩不住语气的虚浮。 雁西抿了抿唇,知道萧云谏是在撒谎,心中的纠结,越发彷徨。 -- 第32页 恰时,平蝶端了药碗进来,正巧将萧云谏的宽慰话听在耳朵,她撅了撅嘴,忍不住便抱怨了起来,公子说什么呢?崔府医都说了,你先前寒症淤积体内,又挨了侯爷一顿鞭子,未能及时处理,已致寒热交替,还生生跪了两日,若再不医治,还不知会出什么事。 平蝶,主子说话,哪容得你多嘴。送客回转过来的许莓,只一听,就知道平蝶接错了话,连忙上前,接过药碗,训斥平莓一句,手上拿着劲儿,将她往外推。 平蝶一听许莓开腔,就知道自己多了嘴,她垂着头窥了一眼萧云谏已显怒态的颜色,不敢再多言,顺着许莓的手劲儿,退出了内寝。 公子,药还烫着,婢子先搁桌上了,等冷些记得喝。许莓将药碗放下,低身道一句,不等萧云谏应话,便识趣的退了出去。 萧云谏这才缓和了神色,冲着时雁西招了招手,雁西,过来。 这冷不丁的招呼,雁西懵然了一下,扭捏着,迟疑着挪步到了床侧,她略显得有些无措的绞弄着袖边,垂着头,不敢去看萧云谏。 萧云谏自然知晓,她是听进了平蝶的话,明白他今日之境地,皆是为了她。 若说先前时,她恩恨交加,待他虽心软,却又冷眼瞧着,如今看来,终是他添的这最后一道柴火起了作用。 萧云谏心生窃喜,面上却故作云淡风轻之态,他扬头望着雁西, 平蝶的话,雁西不必放在心上,瞧瞧我给你带了什么。 他挪手,将置于身侧的糕点包团捡起,递向雁西。 雁西抬头,疑惑着接过包团,在萧云谏的示意下打开,露出里面模样熟悉的糕点。 这是她羊城特有的茯苓团膏,她捻了一块,轻咬了一口,此刻熟悉的味道将她心中的愁云都驱散了些,思家的情绪蔓延,让她望着萧云谏的眼眸略显晶莹。 回府之际,忽然想起蜀京有家糕点铺子,主家人就来自羊城,念想着雁西会欢喜,便买了些,想来并未买岔。 萧云谏脸上明显见着松了口气,他挪开眼,淡淡然向雁西解释,对上雁西的耳轮,飞快间缀染上红晕。 雁西见此,不自觉间只觉一股燥热,涌上心头,心生越发揣揣然,手足无措间,她目光四撩,瞟见桌上的药碗,如蒙救星一般,连忙上前,端了药碗,送到床边,往萧云谏跟前一递。 那个,药快凉了,萧大人先吃药吧! 萧云谏看着时雁西久违了小女儿姿态,脸上的笑意越发浓厚,他适可而止的止了话语,他抬手接过碗,一饮而尽,递碗出去,脸上疲惫尽显,我乏了。 哦!时雁西接过碗下意识应承了一句,对上萧云谏的疲惫之态,这才缓过话来,急急忙将碗搁下,回到床边,帮扶着萧云谏躺下。 见他瞌了目,转身欲走,又瞧见落下的糕点,她将糕点拿在手里,犹豫着回头瞟了床上萧云谏一眼,眸中纠结尽显,她声如蚊语,言说了一句,糕点,我很喜欢, 说完,脸上的表情一松,这才安了心,快步走了出去。 时雁西身形消失,床上的萧云谏睁开双眸,目光灼灼,哪还有半点先前的憔悴姿态。 他掀被起身,望向窗口,不多会儿,一矫健的身姿,越窗而来,正是后陈。 公子,你唤属下何事。 将那匹叠云纱送去给宁夫人,若是问起,便说是漳州产物,曾听闻夫人欢喜,正巧路过,忽然记起,便当作了回京的见礼。 第18章 萧云谏病的如此之重,他无需的开口,侯爷已是向朝廷上书,予了萧云谏半月之假,如此,萧云谏也算是顺理成章的以清修之名,留在了府内。 许莓和平蝶自然是欢喜的不行,可对于雁西而言,可真是尴尬到了极致。 她入这侯府已有,除了这小小院落内人,只怕早已被侯府视为眼中刺,肉中钉,虽说人生地不熟,有人帮衬总是好的,可如今这般境地,可她宁愿离去,也不想在尴尬为难,怎奈萧云谏却一直不松口。 如今她同那家雀,困于一隅之地,有心无力。这般思量,时雁西越发气闷,而这气闷亦无从发泄。 这日晨起,时雁西趁着日头还未灼热伤人,循着院落,百无聊奈一圈归来,只瞧见了院内许莓手扶着瑶琴而坐,平蝶更是明显换上了舞女装扮,就连本该躺在床上养病的萧云谏,这会儿被安置在了屋檐榻上,手拿一只玉笛。 这模样,像极了州学考艺时的场面,让雁西不自觉便后退了几步,眼神飘忽,言语含糊道,你们这是? 雁姐姐,你可算回来了,就等着你了。平蝶正在把弄着衣裳上的饰物,见到雁西,露出灿烂的笑意,雀跃着到雁西跟前,拉住她的手,晃荡起来。 等我?雁西越发心生不妙,这等我作何? 玩呀!以前时,公子奏乐,婢女舞曲,以做闲情,可公子三年外放,也未能带上婢子,一直未得雅趣,如今公子终得了闲,婢子也是心痒难耐,不知小姐可愿一同玩趣一番。平蝶乘着兴起,一股脑的将心中所想,尽数说与了雁西。 这般坦然,倒是让雁西越发局促。 -- 第33页 六艺之学,闺阁之技,她学与不学,爹娘一贯由着她的性子来,唯后来她被兄长阿策带得玩野了性子,这才被拘着练了字,如今能拿得出手的,也就字这一处。 至于器乐之说,真是会惹人笑话的。 虽说雁西也不愿意让人看轻了去,但比起逞强,似乎丢脸更为难堪一些,她望着平蝶眼巴巴的模样,摇了摇头,让平蝶失望了,我不会。 小姐说的是舞,还是器乐?平蝶似乎没听明白雁西的意思,懵懂的追问道。 我,都不会。这般追问,虽知道平蝶乃是无心之言,但仍是让雁西觉得有些难堪。 她将手从平蝶手中挣脱,语气亦是疏离了几分。 平蝶哪里看得懂雁西的不悦,脱口应道,满面疑惑,啊,你都不会啊,怎么 这无礼恼人的话,是个人就应该知晓,该惹人怒气的。 饶是雁西脾气再好,也忍不住起了气性,正打算开了打断你平蝶的话,许莓已经先声而来。 平蝶,住嘴。 许莓擅观人颜色,一见雁西淡了表情,顿是出言向平蝶呵斥道,见平蝶住了嘴,这才向雁西回话,平蝶自小养在府内,性子娇憨纯然,说话上嘴不入心,还请小姐莫要见怪,这不过是府里闲着的一点玩趣罢了,登不得什么大雅之堂,小姐能赏悦一番,想来公子就极生欢喜的。 萧云谏一直打量着时雁西的神色,未曾出言,如今才开口,做了那事后的和事佬,还是许莓最懂我心,雁西,可愿一赏。 这一主一仆,一唱一和,直接将雁西的恼火尽数给憋逼了回去。 话都已经被说到这份上了,她要是还揪着不放,倒显得是她蛮不讲理,时雁西纠结了一下,终究是缓和了神色,淡淡道了一句,然坐在了阶下。 左右无事,瞧瞧也是不错。 许莓见此,一个起手,丝竹声声,悠远扬扬而起来,平蝶随声而动,舞姿轻曼,步调轻快,窥她平常呆然的模样,哪里会想到,竟是个极精湛的舞者。 萧云谏虽吹弄着玉笛,可目光却一直在雁西身上,看她神色平平间,全然瞧不出是喜还是厌恶,终是没忍住开口询问,雁西以为如何? 萧大人,好艳福。把个伺弄人的婢子,娇养的比小富人家的女子还要金贵,难怪会有宁娶大户婢不取小户女的说辞。 这容貌身段,技艺,伺候的人功夫,当真是她拍马也追不上过的。 雁西虽说是自叹不如,但也仅仅只是自叹旧时光整理,欢迎加入我们,历史小说上万部免费看。不如。 世人有所长技,亦有短处,这处处与旁人攀比,岂不得将心累死。 就这?萧云谏被雁西的感叹,怔愣了一下,他自伤自身,总算是让时雁西将他羊城时的冒昧揭了过去,如今便要磨磨时雁西的性子了。 他以为,不过是侯府一个婢贱,就比羊城官眷女子仪态,技艺更较一筹,见到的人,该是要自卑几分吧。 可雁西这个回答,出乎他意料不说,更是打了他的脸,他要承认了,岂不就成了风流浪荡之徒。 萧云谏有些哑然失笑,雁西莫要打趣于我,她们是家生子,能有今日,也是侯府恩赐,与我并无大多干系。而且,此生能有雁西相陪,这世间万千颜色,便再也入了我的眼。 突然的情深款款,让雁西慌乱不已,她噌的站起来,拉开了萧云谏的距离,她咬了咬下唇,下意识里往许莓,平蝶处瞧了一眼,看到她们揶揄目光,心中恼怒,这人怎的这般不害臊,这种话岂是随便能说,这不平端端的让人误会。 雁西无语,又无奈,想辩驳与萧云谏撇清干系,又清楚在这个地方,她说什么,做什么,都没有人听她的,更别提是认同。 憋屈的劲儿,让雁西唯一能做的反应,竟是落荒而逃。 萧云谏在背后瞧着,也不阻止,他手中玉箫轻摇,面上的神色越发意味深长。 一日,两日,三四日,廖氏虽遣了嬷嬷过来,意图见见时雁西,却被萧云谏推拒了回去。廖氏恐母子关系,闹的太僵,倒也没在为难,只是这娶亲之说,自然也不能再提。 侯府的下人,听闻世院里多个绝艳的女子,好奇之余,自然有胆大着心生窥视,可萧云谏如何会将雁西的颜色显露于人前,顺理成章的,院外多了好些守门的护卫。 雁西性子活泼,哪受得了这般拘束,更何况,抬头见君,低头见君,睁眼第一人亦是见君。 如此频繁的相见,饶是雁西也是招架不住,她虽说已经将羊城的错放下,可心中疙瘩仍在,更何况她是遭逢事变,迫不得已离了羊城,她生在羊城,养在羊城,这是她第一次离家,第一次独身一人,身无倚仗,又满怀忧心。 烦闷,思乡又忧心,无措。种种情绪交杂,越发让雁西看不清前路。 是夜,已入沉沉然,万籁俱寂,唯有草虫低唱,时雁□□坐栏杆,仰头间,清月皎洁,星光璀璨,遥望远处,更有点点萤光周旋于花木之间,清风徐来,淡淡清香,在这夜里,让人徒增寂廖。 萧云谏得平蝶来报,说是雁西未歇于寝,他自然得窥探一番,扬手将身上的披风取下,披在雁西背上,萧云谏这才坐于雁西旁侧,侧头望着于月光下映衬的皎白脖颈,语气柔和。 -- 第34页 这么晚了,怎么不睡。 雁西凝望着月色,并没有动,神情似有惆怅,今日,是我二兄生辰。 原来是思家了,萧云谏默然,而雁西显然也不需要他的安慰。 还记得,有年生辰,爹爹赠了二兄一把弹弓做生辰礼,我瞧着眼馋的很,耍赖撒娇应要夺了过去,二兄不肯,还用弹弓将我额头打了好大个包,可疼了,我哭了一日微歇,那晚的月,也如今日一般,二兄偷偷将我带出闺房,在院里打开了一个萤囊,萤火虫四处飞舞在我身际,那景色真的好美。 时雁西明明仰了头,可晶莹仍在眼眶里打着转儿。她不敢低头,因为此时此地,她的脆弱,无处可慰。 这倔强的模样,让萧云谏没来由的心一软,你且等等。 说罢,萧云谏便跃下栏杆,转身回了院里。 正待雁西不解之际,便已看到萧云谏再度走了出来,他转到雁西跟前,向她伸了手,我带你去个地方。 夜太晚,不如算你这是要作何?雁西看着他伸过来的,犹豫着,开口拒绝。 话还没有说完,萧云谏已经料到了她的拒绝,他将手伸过,拉住了雁西的胳膊,往下一带,雁西措手不及,直接往下跌了去。 萧云谏一把揽住雁西,就在雁西要生怒之时,又是放开,这一来一去,让雁西摸不着头脑不说,这怒也无从发泄。 得罪了。萧云谏没有回答雁西的问题,而是致了句歉,拉了雁西的手腕,跑着出了院子。 雁西被拉扯着,又挣脱不开,只能随了萧云谏的脚步,可显然,已生薄怒。 好在萧云谏要去的地方并不是很远,而且一到地方,萧云谏很快就放开了她,正待雁西要询问萧云谏究竟想做什么的时候,只看见月光之下,萧云谏俯身捡了一根树枝,在丛丛青灌中划过,顷刻间一只只闪动荧光的萤火虫从隐匿树丛中惊飞而起,夺人眼目。 第19章 雁西自然是被吸引,挪不开眼目来。 萧云谏见状,自然也是心生欢喜,他也不闲着,将丛房内拿出了琉璃瓶拿出,又捕了些萤虫入瓶内,透明的瓷壁,衬着荧光闪烁,煞是好看。 萤火惊飞舞了一阵,便再度藏匿了踪迹,时雁西意犹未尽之间,琉璃瓶已递送到了雁西跟前。 这是给我的?雁西目光投注于上,有些不太确定的开口。 自然。萧云谏点了点头,又冲她递了递。 时雁西这才欣喜的将琉璃瓶接过,置于眼前打量着,不自觉间,一抹笑意勾勒而出。 这怕是她离开羊城之后,第一次有所开怀吧! 萧云谏看着时雁西好不容易的展露的笑颜,鬼使神差的开口,明日,我需要出府取一副字画,雁西可愿意与我一道,也好顺便看看蜀京的城景。 我可以吗?雁西捧着琉璃瓶爱不释手之际,听的萧云谏提议,眼中焕发神采,侧头急声询问。 萧云谏话一出口,已然面露后悔之意,又见时雁西这般凝望自己,纠结一下,也不好出尔反尔,只能言道。能有雁西相陪,自是再好不过。 雁西将萧云谏的神情尽数收入眼底,忐忑间得萧云谏应下,自是欣喜不已,她 整日拘在这府上,都要长毛了,能出门瞧瞧,自然是好的。 雁西重重的点了点头,生怕萧云反悔似的,我愿去。 竖日,政安街道,灼阳照射下,一古朴的马车缓缓驶来,马车之侧的骏马上坐着一清俊贵气的男子,正是萧云谏。 雁西,你且在这此稍候片刻,我去取副字画便好。萧云谏驱了马头到车厢侧处,俯身冲着探头于车厢外的时雁西轻言了句。 好。雁西敷衍的应了下声,目光早已被人潮涌动的街景吸引住了,她来蜀京已有月余,侯府内的花花草草,都看腻了,这还是她第一次窥见侯府以外的模样,自然一切都显得格外新奇。 萧云谏见此,也是失笑,他抬手,抚了抚雁西的发鬓,这才翻身下马,将马缰递给仆从,入了旁边的一小巷中。 你们蜀京每日都这般热闹吗?往来行人,还有异邦之众,各色叫卖,比之于羊城的集日,可还热闹了好几倍,雁西瞧的兴起,头也不回,言语好奇的向厢内的许莓询问。 许莓闻言,掩袖低低的笑着,这是自然,不过这还不是最热闹的,待七夕时,蜀京城内的百姓比肩接踵,一眼望不见头,那才是真的热闹。 这么多人啊!雁西感叹的一句,心中亦是越发的向往,她想下去瞧瞧。 心念一起,便越发蠢蠢欲动,雁西只稍微犹豫了一下,便推了车厢门,准备下马。 小姐,不可。许莓未曾料想雁西想一出是一出,惊了一下,连忙伸手去拦,却已经来不及。 雁西跳下马车,将四周景象全数收于眼底,雀跃之情已浮在面上,她仰头对从车厢探出头来的许莓丢下一句,就只在这四周瞧瞧,我不会走远的。 便择了一个方向,脚步往前而去。 她生的姝颜玉丽,一副娇俏之态,气质渲然,行走于人潮之中,自引得些行人频频侧目。 -- 第35页 小姐,慢些。许莓是知晓萧云谏为何一直拘着时雁西不让她出来的原因,京中耳目众多,势力盘根错节,时雁西的容貌太过招人,一旦被有心人惦记,定会成为侯府的把柄。 今日出门前,公子也是一再叮嘱,可以让时小姐下马车,但定要遮挡其容貌。 许莓自知不容有失,拾了帷帽,一刻也不敢耽搁,下得马车,快走几步到雁西跟前,用帷帽遮了雁西的容貌,阻断了投视过来的目光。 日头过甚,小姐带上这帷帽,以免被灼伤了去。她寻了个借口,将时雁西含糊了过去,见她未生疑,这才松了口气,转而向雁西介绍蜀京的风土人情。 虽说起了玩兴,时雁西还是记得自己的承诺,并没有离的太远,这家铺面瞧瞧,那个摊位瞅瞅,也是有趣的很。 自然也就浑然未觉,这折返转向另一条街道之际,萧云谏已是巷内店铺转了出来,与许莓目光交汇。 许莓追着雁西的脚步,阻了她的视线,冲萧云谏微不可闻的点了点头,接到授意的萧云谏,再度隐藏的身迹。 时雁西对此全然无知,目光被街边小摊上几把团扇吸引,正打算上前齐瞧瞧时,身侧的许莓忽然伸手将他拉出,言语惊慌的喊了一句,便直拖着她入了旁边巷侧。 小姐! 怎么了?雁西满头雾水的看着许莓神情紧张的向街处探望的模样,询问了一句,亦是好奇的循着她的视线,往外探去。 梁致!他何时回的京。 雁西瞧着远处街道上,摇曳着折扇,一副风流不羁模样,大摇大摆的正往这边走来的梁致,心中一咯噔,先前的好心情再无半分。 小姐,梁公与公子旧怨极深,若是被他瞧见你我独身于此,怕是要被刁难一番。许莓见雁西失了神,连忙将她往后拉扯了几步,然后带着几许无奈冲雁西解释,丝毫不提公子早已将雁西与梁致结下的怨仇的事宜告知于她。 雁西早在羊城时,就听萧云谏提过这旧怨,对许莓之言,也未生疑,她目光复杂的望着梁致,并没有不理智到冲将而出,就以往之怨,向其指责一番。 她不声不语,默然的望着梁致招摇过市。 幸好梁致并未注意到她二人,很快从她们身侧街道越了过去,只是走到她们马车停留所在,却是驻了足,显然认出这是侯府的马车,虽隔的远了,又人声嘈杂,听不清梁致说了什么,只看见他手中折扇一指,身边几个一脸凶悍的仆从,一拥而上直接将马夫擒拿在地,拳脚相交。 还有者,更是爬山了马车,推了车厢门,见车厢内无人都还还踹了车轮两脚。 雁西死死的盯着梁致猖狂得意的姿态,手腕间的刺痛,这才令她稍回神,低头间,才看清是许莓不知何时,攥着她的手腕,指尖刻进了肉里,只是许莓整个心神都在梁致一伙人身上,并未知晓已伤了她。 雁西稍一用力,将许莓整个人往后带了带,视线的脱离,让许莓骇了一条,却是回过神来,看到雁西腕上的指甲印,自然明白了刚刚怔神。 是婢子失态了。许莓连忙一副歉疚模样,向雁西致歉。 雁西摇了摇头,并没有将此放在心上,她抬头,目光再度遥望了过去。 显然,梁致一众对马车的一顿泄愤,满足了梁致解气的心思,梁致这才冲手下扬手,洒然而去。 就在雁西此事告一段落,正待要收回眸光时,眼角余光间,一惊慌失措的女子,冒冒失失然,直接撞进了梁致的怀里。 虽然隔的远了,可那女子抬头间,一张梨花带泪的娇媚颜色,尽数收入雁西的眼中。 糟糕,一想到梁致眼望自己时那副□□熏天的恶心模样,这不没明摆着是羊入虎口,雁西的心顿是纠做一处,脚下不自觉的就往外跨去。 小姐,不可。许莓一把将雁西拉出,急切的冲雁西摇了摇头,出声阻止。 雁西回神,须臾间惊出了一身冷汗,她一个自身难保的人,出去之后,怕是既救不了旁人,还会把自己也给搭进去。 她已经付出一次惨痛的代价,又怎能再冒失一回。 雁西不由生出几分后怕,她往退了两步,脸上的神情也难看了起来,是我鲁莽了。 许莓见此,这才松了口气,二人继续窥探着。 雁西眼睁睁的看着女子向梁致施礼欲走,又被梁致一把拉住,拥入怀中,双手肆意作怪,可周遭往来的行人都似瞎了一般,熟视无睹,心中凉意越甚。 她以为是羊城离圣听太远,所以梁致才敢肆意嚣张,强掠民女,肆无忌怛,可如今已是在天子脚下,梁致还是敢如此放肆,想来这人盛宠之名,怕是比尚靖所言,更为夸张一些。 一时间,她对自己试图离开的侯府,于偏隅等候兄长考取功名之后,再回到爹娘身边的念想,自叹天真之余,仍忍不住生了一丝妄念。 他如此横行,难道就真的没人敢管吗?雁西喃喃自语,得到的却是许莓苦笑回应,便是当今太子,待梁公都得礼让三分,我们侯府 许莓言语未尽,但未完之话,雁西已是心知肚明。 一时间,二人沉默了下来,雁西也无心再去看那一番旖旎春景,索性便转过身去,不见不怪。 -- 第36页 半响,一直挡在她身前的许莓明显松了一口气,显然是梁致已经走远,她回头,向雁西低语,我们还是回马车吧! 雁西这才转身,随着许莓一道,往马车所在走去。 车夫早已被揍打的鼻青脸肿,一瘸一拐,看到二人无事,一瘸一拐的迎了上来。 莓姐姐,车坏了,只怕走不了。车夫捂着脸,叹着气向许莓道。 二人这才注意,一侧马车的车轮,已经断了一节,车厢也有所倾斜,就是想走,也走不了。 你先回府,换辆马车过来。我和小姐先去公子。许莓思量少许,便拿了主意。 车夫点了点头,瘸拐着去了。 雁西也没什么异论,自然是跟着许莓去寻萧云谏。 只是 她们才刚走几步,噌的也不知从何处窜出几个人来,速度极快的将二人给团团围住,雁西一眼就认出是梁致的手下,抬头一看,果真是梁致去而又返,她的心霎是沉到了谷底。 许莓想也不想,横在了雁西身前,一脸警惕的望着揽抱着美人,缓缓走来的梁致。 本侯远远的瞧着,就觉得像你这个丫鬟,便稍留了个心眼,不曾想竟真是的,看来本侯今日当真是艳福不浅啊。 梁致挑一缕怀中泪眼婆娑女子的秀发,于鼻翼下嗅了嗅,露出一脸迷醉模样,他虽瞧也未瞧许莓,可仍是惹得许莓寒颤一下,不自觉后退了一步。 不过,马上她又挪步上前,脸上极力镇定,却依旧显露几分急色。 梁公,我家公子,就在这不远,马上就会回来,婢子劝你还是快些离开的好。她强做镇定,冲着梁致言道。 果然,这等护主的紧张模样,将梁致的视线引到了她身后的雁西身上。 想来你身后的就是萧云谏带回京的女子,这身段姿态本侯瞧的眼熟的很,听说羊城时教习的女子出游未归,这巧的,可是让本侯都有些心痒难耐了,只是不知道时家的雁西姑娘,又觉得如何。 梁公说什么呢,我身后这位是澜表小姐,至于你提到的时家姑娘又是哪位,婢子不知。许莓脸上的慌乱之色,一扫而过,她梗了脖子,越发欲盖弥彰。 表小姐,澜儿妹妹本侯也是许久未见香颜,既然今日有缘,那可不得让本侯以美洗目。 梁致说的冠冕堂皇,可已然让许莓变了颜色。 只见他将怀中的美人往旁侧一推,折扇轻摇间,漫步走入包围圈,到许莓的跟前,目光直勾勾的瞧着其身后头戴帷帽,看不清真容,也一直未曾发话的女子。 梁公,我家表小姐乃是县主之尊,容不得你如此轻怠。许莓只能护着雁西往后退了几步,做最后的逞强。 小丫头,今日本侯对你没有兴趣,你再扰了本侯的兴致,我就向景国侯亲自讨要你,想来景国侯不会不愿你这么个丫鬟,得罪本侯。梁致合了扇面,挑起许莓的下巴,语气漫不经心,可其中的威胁,不言而喻。 许莓脸色一白,神情也变得犹豫了起来,她一双美目四处瞟望,似乎是想等萧云谏出现。 只是,梁致可没有这么多的耐心,他抬手一把握住许莓的肩膀,一用力直接将其推搡到了一旁。 然后抬起扇子,就试图挑开雁西的帷帽。 帷帽之后的雁西,一双眼眸死死的盯着梁致,眼中的恨意,似要将其生吞了一般,就在折扇伸入帷帽之中的霎那,雁西抬手,一把握住了梁致的手腕,一个背身错步,接着巧劲,直接将没有半点防备的梁致背摔到地上,手往发间一抹,发钗的尖锐处,便已经的抵在了梁致的脖颈动脉之上。 小姐 侯爷 这骤然的变故,引得众人惊呼,亦是让包围圈手紧。 哈哈哈,有趣,有趣的很,本侯当真是越来越想得到你了。梁致被背摔在了地上,他怔愣了一下,随即朗声大笑,望着雁西的眼眸,越发异彩连连。 这般凝视,让雁西只觉恶心异常,攥着发钗的手越发收紧,一颗血珠自钗尖浮出。 脖颈间的刺痛,非但没有让梁致生出半分畏惧,神情反而更显癫狂。 他不但不反抗,反而朝着雁西珠钗的方向移撞而去,嘴里嚷嚷道, 来啊,往里面刺,狠狠的刺,只要你敢伤了本侯,本侯就要你九族之命用来陪葬。 这不管不顾的疯狂模样,直吓了雁西一跳,手中发钗连忙收回,整个人都后退了几分,眸光穿透帷帽,她一脸惊疑不定的望着梁致。 这个疯子,这就是个疯子。 梁致手一抹脖颈上的血珠,于手间搓弄一下,冲着雁西诡然一笑,跃身而起,直奔她而去。 雁西连忙后退,退到围圈边缘,却被人于背后一推,竟是直接推入了梁致的怀里。 梁致美人在抱,如何又肯撒手,他圈住雁西,即便雁西奋力试图挣脱,那箍紧的力道如铁,根本就挣不开分毫。 既然挣不脱,雁西心一横,不管不顾的冲着梁致的脸抓挠了起来。 指甲抠在梁致脸上,划出一道火辣辣的痕迹,梁致也没有想到,雁西竟然会像个泼妇一样,竟着了她的道,不过等雁西想要抠挠第二下,梁致怎么可能还会让她得手。 -- 第37页 他一把抓住雁西手腕,然后不顾其挣扎,将其两只手腕皆禁锢在了背后,然后俯身,凑到雁西脖颈间,肌肤相贴,然后深吸一口。 委屈,愤恨,羞臊之意瞬间涌上雁西心头,引得雁西阵阵寒颤,豆大的泪珠夺眶而出,可即便如此,雁西仍不肯妥协,她抬脚试图踹向梁致,可这次梁致已又准备,直接压住了她的力道。 梁致看着雁西全然挣扎不开的模样,露出恶趣味的笑意,他探入帷帽,凑到雁西耳畔低语,美人之香,当真是妙不可言,不过,本侯更想的,是尝尝美人之味,可能让本侯销魂入骨。 话一落音,梁致便试图对那艳红朱润的唇轻啄下去。 然,就在雁西绝望之际,一股力道直接将她拉离了梁致的禁锢,下一秒,一个高大的身影,便挡在了雁西的跟前。 来人正是萧云谏,他握住雁西的手腕,将她护在身后,目光如炬,脸色铁青,死死的盯着梁致,语气中更是压抑不住的怒火。 梁致,我景国府的人,又岂是你随意能欺辱的。 第20章 时雁西如蒙大赦,她泪珠成串,盯望着萧云谏的背影,一时间的心情无以复加。 香风一于鼻间消逝,梁致脸上遗憾显露无疑,他似笑非笑的盯着萧云谏,二人之间的气氛似剑拔弩张,显得格外凝重。 萧大人?借着这对峙的时机,时雁西平复了心绪,可又越发紧张了起来,这不会再生什么事端吧!她拉了拉萧云谏的衣袖,小声唤道。 她这一开口,顺势打破了这份凝重。 梁致冲萧云谏一龇牙,扬开扇子,露出一诡异的笑容。 萧大人这话说的极好,只希望下次的时候,萧大人还能像今日这般准时才好。 他话里有话的丢下一句,根本不给萧云谏再逞威的机会,潇洒越过几人身侧,然后就先前冷落了的美人一把揽入怀中,似示威一样,对着众人朝怀中美人掐弄了一把,惹的美人惊叫连连,这样扬长而去。 雁西看着梁致一伙离去的背影,咬了咬牙,纠结好一会儿终于还是没能忍住,开了口萧大人,那女子 被梁致揽住肆意挑弄惊慌隐忍的女子,分明就是先前不慎撞上梁致的姑娘,同是天涯沦落人,她恰好有萧云谏庇护,这才没有遭毒手,但那女子,显然没了这份运气,被梁致得了手。 她虽然知道自己现在自身难保,不应该再向萧云谏提什么过分的要求,可若真的什么都不做,她又于心何忍。 萧云谏目光落在雁西手腕处自己的手,脸上的喜悦完全遮掩不住,语气也越发的柔和,这是敏姑娘自己的选择,雁西大可不必为其忧心。 雁西忧心的神情一滞,越发不解,萧大人,认识她? 许莓草草收拾了一番,恰好听到雁西的话,叹了口气,解释道,那是礼部蔡主事家的庶女,前些时日就听闻,蔡主事想要将她送给吏部侍郎为妾,那吏部侍郎已近花甲之年,敏姑娘会出此下策,也是情理之中。 这雁西隐隐间心中有了猜测,可是又不太敢相信。 梁公虽然纨绔不羁,喜欢到处沾花惹草,可是只要入了他的眼,进了侯府,便可保一世无忧,比起吏部侍郎来,梁公自然是更好的选择。 许莓神色幽幽,向时雁西细说详情,身为女子,前路只能任由摆布,许莓也是感同身受,心情低落了不少。 雁西哪里能料想到,其中还有这样波折,枉她还忧心至此,雁西呆愣了好一会,这才苦笑了下,是我孤陋寡闻了。 人各有志,雁西不必伤怀。萧云谏并不希望萧云谏深究,恰时出言打断了雁西的思绪。 雁西摇了摇头,已经并不在想多说什么。萧云谏目光从坏了的车轮上一扫而过,略带歉疚的提议。 原来还想带雁西去衣饰铺子瞧瞧可有入眼的,只是现在马车已坏,过去的话,怕只能累雁西与我共乘一骑了。 驾车的马早在之先就已经被车夫取下,用以回府报讯,如今若要按照先前规划的路线,那就只有这么一个选择。 雁西被萧云谏这么一说,瞬间清明了不少,她望向自己的手腕,连忙挣脱开来,她别开视线,不必了,闹了这么一出,只觉索然无味的紧,许莓已经让马夫回去叫了马车,我们在这处选个地方,等上一会,便归府去吧。 萧云谏一脸遗憾,犹豫了些许,这才应下,雁西既有此意,今日便先归府,等过些时日,我再带你出来在蜀京好生闲逛一番。 他说罢,这才引着雁西去了不远处的茶楼稍坐,不多时间,侯府的马车已是徐徐行来,驾在车厢停留之处。 萧云谏虽使了好几个拙略的借口,试图将雁西多留片刻,不曾想反而弄巧成拙,越发让雁西生了好奇,执意要归府邸而去。 如此,萧云谏只能满脸挫败的与马车一道,归了侯府。 等到了前院,看到几个仆从正在院里忙乎,雁西似乎有些明白萧云谏之前的阻拦是为何了。 这是秋千?虽说还未制弄完整,但仅看框架,雁西心中已然有了猜测。 原本还想着给雁西你一个惊喜,如今看来不能如愿了。 萧云谏一脸郁闷的点点头,为雁西撞破他的精心准备而露出垂头丧气的姿态。 -- 第38页 这模样,倒是将雁西心中的阴霾挥去不少,她盈盈然冲着萧云谏一行礼,多谢萧大人费心了,我很喜欢。 如此,萧云谏这才眼前一亮,一扫丧气模样,反而向雁西邀约道,既然被雁西发现了,雁西可有兴致与我一道,将这秋千制好。 你行吗?雁西不太信任的说道,他一个不事五谷的贵公子,能做等下三门的活计能做,雁西可不相信。 雁西可莫要小看了我。被雁西看清,萧云谏似有几分恼怒,他扬手挥退了仆从,竟真自己上前,卷了衣袖,搬弄起木块来。 萧云谏上了手,雁西自不好在旁闲看着,于一侧替萧云谏递弄物件。 俩刻钟的后,萧云谏这才收了手,拉了拉秋千绳,一副得意姿态望向雁西,眸光闪亮,其中的得瑟,不言而喻。 这模样 顷刻间,一张扬笑意的脸闯入脑中,让雁西扬起的唇拉下,苦涩蔓延。 萧大人,我有些不舒服,就先回放房歇了。她幽幽向萧云谏说了一句,还不等萧云谏回应,便已经转身离去。 萧云谏正打算邀请雁西在秋千上坐上了坐,回头间,就只能瞧见雁西的离去的背影。 笑意从脸上逝去,转而是一脸的阴霾。握在秋千椅上的手,指骨分明。 都这么久了,他还挥不掉那人在时雁西心中的分量。 雁西哪里想的到,萧云谏将她的心思尽数猜透,她躲在房间,将崩溃的心绪收拾整理一番,出来时,萧云谏已然不在府中,这倒是让雁西松了口气。 这日,雁西正与许莓在院里修剪花枝时,不经意间,看着萧云谏鬼鬼祟祟,提了个食盒,试图躲开她视线,转回屋内。 不知为何,一贯形容半分不乱的雁西,头发散乱了不说,衣服脸上黑一块,灰一块,就像从哪个旮旯内窜了好几遍一样,让雁西想要忽视也是不能。 萧大人,你这是在煤灰中滚了个澡吗? 听到雁西的声音,萧云谏下意识里将手中的食盒往身后一藏,站直身来,故作正经的轻咳嗽了一声,雁西不是说要和平蝶去渊池喂鱼了吗?怎么还在这里。 阿蝶被齐嬷嬷叫走了,我左右无事,便和许莓一道了。雁西娓娓道来之际,将手中的剪子递许莓,走到萧云谏跟前,偏了头,试图打量萧云谏藏在身后的食盒。 萧大人,这是藏了什么? 没什么,只是让居陈从聚福楼带了些糕点回来,雁西先忙着,我去屋内装碟。萧云谏脸上露出些许不自然,他目光飘忽,向雁西解释了一句,也不等雁西应答,脚步飞快的就往屋内而来。 这躲闪不自在的模样,心虚的太明显了。 雁西回头望向许莓,许莓窃笑着,然后抬手冲着屋内指了指,示意雁西追了上去。 雁西回之一笑,也是起了兴致,她点了点头,蹑手蹑脚,脚下轻快的就往屋内而去。 还未进屋内,便看到萧云谏从内屋端了一碟糕点出来,而放在桌上的食盒,打都未曾打开。 他快步走到桌前,将糕碟放下,这才去揭食盒,似心中有鬼一样,手上揭盒,目光却往门口瞟去。 这一眼,正巧和雁西的目光撞了个正着,他手上的动手一僵,然后又飞快的将食盒盖上,并试图提走。 这便是萧大人说的,聚福楼的糕点?雁西也不点破,她施施然走到桌前,拿了一块糕点,咬了一口,故作惊讶的问道,怎么吃着,倒是和许莓的手艺无差。 雁西,就别打趣于我了。萧云谏无奈一笑,然后摇了摇头,肩膀耸垂拉下,看来是不打算在雁西跟前强装了。 他打开食盒,然后从中端出一碗灰糊色的膏状物,咬牙着往雁西跟前一送。 这是?雁西凑到碗边,闻了闻,一股糊味扑鼻而入,她狐疑着用勺搅弄了一下,仍是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我看雁西这几日茶饭不济,想起大兄提过,雁西甚喜一种叫核桃酪的小食,我让人出去寻了一番,并未寻到,如此便想摸索着,给雁西做上一碗,只可惜,让雁西见笑了。 萧云谏叹气了口气,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模样,一咬牙,就将这碗糊状物的来历说与了雁西。 萧大人亲自做的?雁西惊了一下,不敢相信的望着萧云谏沾了黑灰的脸,看着他神态,哪里还会不知道,这一身灰脏是怎么染的。 君子远疱,更何况萧云谏一个侯府世子,倒是为难他了。 那我定要好生尝尝。雁西心中好笑,又有些感动,她坐下身,挑了一勺羹,就往嘴边送。 萧云谏看她真要吃,脸色急色一闪,连忙伸手,握住了雁西的手腕,迟疑着,还是别吃了吧! 既然是萧大人的心意,自然得尝尝。雁西将萧云谏的手拨开,将勺递至嘴边,轻尝了一口。 萧云谏脸上的神色顷刻紧张了起来,怎么样? 时雁西将勺子搁下,冲萧云谏轻笑了一下,味道还行,就是有些糊了。 萧云谏这才缓了口气,抬手将碗从雁西身边端走,第一次用膳厨,生疏不懂,掌握不了火候,我再多试几次,定然能做出让雁西喜欢的味道。 -- 第39页 这些事,就交给下面的人就可以了,萧大人是做大事的人,不值得为我卑躬屈膝做到这种地步。雁西仰头望着萧云谏,眸中的神情,越发复杂,她咬了咬牙,还是将心里话说出了口。 萧云谏颜色一正,只要能让雁西开怀,一切都是值得的。 他说的太过认真,以至于雁西没办法不当真,她别开目光,不敢再看萧云谏,一股红霞却飞快的攀染上雁西的颊面。 萧云谏看着雁西这羞怯模样,心中悸动异常,他却将情绪尽皆压下,今日同僚下贴,邀我去茶聚一番,待会用膳,就不必等我了。 说罢,便转身往院外而去。 雁西回了头,见萧云谏真就这般跨门往外,急忙起身,嘴里喊道,且慢,萧大人莫不是打算就这般出去? 萧云谏站定,一脸莫名的转身。 雁西看着萧云谏脏团儿的模样,上前掏出手绢,踮脚往其脸上擦拭了一下,然后见染黑的地儿,在萧云谏跟前晃了晃。 萧云谏这才恍然,神色窘然闪烁,瞧我这记性,多谢雁西提醒。 雁西摇了摇头,言了一句,我去唤许莓过来伺候。 便丢下他,率先去了院里,不多时,许莓便匆匆而来。 萧云谏重新沐浴梳妆了一番,这才出院而去,院外居陈已是等候多时。 公子,时小姐可否生疑? 萧云谏撇了居陈一眼,语色淡然,做的不错,余厨娘那 公子放心,我已经交代妥当,此事只有余厨娘一人知晓,若她敢泄露半分,全家老小,性命不保,想来余厨娘也不敢造次。居陈连忙回禀道。 甚好,让余厨娘按照我的方子,每日一碗,就照着今日送来的味道,徐徐而来。告诉她,此事若办的好,我便给她那孙子脱了贱籍贯。萧云谏点了点头,继续吩咐,话虽淡淡,可其中威胁,不言而喻。 是,小的定将公子的话一字不拉的转达过去。居陈满口应下,看萧云谏移步,连忙追身而上。 第21章 七夕佳节,蜀京城内红灯高悬,虽还未入夜,可街上熙熙攘攘,神色欢喜的百姓已分蜂拥往内河而去,只求能占个观景的好位置。 瓦子巷口,各色小吃摊贩,炊烟袅袅,吆喝不断,隔着老远,就已能闻见香味,勾动馋虫。 黄昏未落,一个景国府驶出的马车,哒哒间,与瞧热闹的百姓背道而行,直出城门而去,越行越远,直至一京郊别院前,停了下来。 萧大人,我们这是雁西出了马车,在萧云谏搀扶下落了地,她一脸狐疑打量着四周的景色,自天边灼目的火烧云上一扫而过,落在萧云谏的脸上,满是不解。 七夕之日,这最热闹的地方,应属都城,今日没有宵禁,蜀京城外的百姓,也是早早的去了都城瞧热闹,她们倒好,反而背道而行到了这京外,一眼望去,虽屋舍无数,可一个人影也无,着实让雁西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边走。萧云谏笑了笑,示意时雁西跟上他的步伐,边走间,话音不断。 雁西从羊城而来,显然没瞧过蜀京七夕时的热闹场面,我本来打算带雁西自蜀京各处长长眼,但一想起去年七夕时,因为涌入城内的百姓过多,以至起了踩踏事件,伤了不少的人,雁西你又初来蜀京,人生地不熟的,若我一时看顾不周,让彼此放开,只怕要寻,也是难事。蜀京百姓,虽大多淳朴,可其中也有别有用心之徒,雁西貌色倾人,若被他们盯上,一个好歹,只怕 萧云谏言语一顿,但其中危险,显然不说,时雁西也明白。 所以,我思来想去,又不愿意让雁西错过这等热闹场面,索性便带了雁西到此,离这不远有座镜环山,于此山之颠,可将蜀京城内的景象,尽数收入眼底,而且上山还颗百年之余的不老松和一座月老祠,我们先在这别院之内赏了花灯,待用过晚膳之后,我便陪雁西一道往上山而去,也沾沾蜀京的热闹,待到明年,雁西在这蜀京习惯了,再赏城内佳节,也是不迟。 萧云谏说的头头是道,终归也仅是一条,不愿让时雁西的颜色于人前显露罢了,只亏的他寻来这许多借口,将雁西疑惑尽数揭过。 雁西不疑有他,煞有其事的点了点头,信了萧云谏的说辞。 一入院内,只间院户之间的拉满的绳索之上,悬挂着一盏盏花灯,形态,颜色皆异不说,花灯高玄低挂,一些只能用眼遥望,一些却有触手可及。 虽还未点灯,但已足以让雁西欣喜若狂。 她花灯之中摇曳旋转,摸摸这个,端详那个,一副爱不释手的模样,而萧云谏站在一旁,招来仆从,吩咐几声,目光便胶着在雁西身上,似不忍挪移半分。 等雁西瞧的够了,萧云谏这才上前,招呼其入得内院,濯手用膳,所用膳食乃是他一早就吩咐居陈从内城有名的九楼备置而来,皆属蜀京名菜,口味自是不错,所饮果酒,更是宫廷御赐,味香清远,悠远绵长。 吃的雁西,自然是越发欢喜。 在萧云谏的有意之中,更是饮了不少果酒,酒气裹挟着红云,染上颊面,给雁西艳丽的面容,更增了几分色彩,一时间瞧的萧云谏也是有些怔怔然。 -- 第40页 萧大人,我们出去赏花灯可好。雁西将手中酒盏搁在桌上,眸光闪耀,一脸期盼的向萧云谏开口。 在她们用膳之际,天际的那抹艳丽的火烧云,早已沉溺了影踪,如今只剩一抹弦月高挂,清清冷冷映照间,她已瞧见别院仆从拿着灯火去院里点灯,越发有些等不及了。 自然是好。萧云谏被雁西的声音惊了一下,这才从定定然的目光中回过神来,他暖然一笑,点头应承,同样搁下酒盏,然后站起身来。 见此,雁西眼前一亮,忙不迟疑的站起身来,神情雀跃着,往院外走去。 院内的高悬低挂的上百盏花灯尽数点亮,虽说不如蜀京城内的场面,但此番美景,只为她一人。 雁西趁着体内后劲绵长而起来酒意,无所顾忌,肆意张扬的花灯之间跑动,银铃般的笑意,时不时响起。 此刻,时雁西在萧云谏的眼里,就如同一只不慎跌落红尘的蝴蝶,绕花起舞,艳色酌人,引得的萧云谏目光不自觉追随而来。 许久,似将这几月的委屈,彷徨尽皆宣泄掉了般,雁西这才想起了萧云谏还在旁侧,下意识里去寻找萧云谏的身影,不知何时,院中多了一桌案,而萧云谏就站在桌案旁,执笔似乎在书写着什么。 今日是七夕,萧云谏能写的,自然也就只会关乎一个情字。 虽说萧云谏这数月间,屡屡述情,但此时此景,借着花灯月景,微熏惬意,雁西任性了些,也是理所当然。 只是萧云谏一副全神贯注的模样,就是雁西到了跟前,都未曾注意到。 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雁西俯身,将萧云谏笔下所书,字字读来,等到萧云谏试图遮掩,已经太晚了。 既然遮掩不住,索性便豁了出去,萧云谏将尾字落笔,然后将纸笺拿起,吹干上面的墨迹,雁西过来,怎么不唤我一声。 他抬头目光凝望着雁西,将心头强压的深情,对着雁西尽数喷薄而来。 那眸中热切的情丝太过灼热,以至于让雁西于微酣中震然惊醒。念想起刚刚自她嘴里读出的诗句,这情话,这目光,雁西如何不懂。 她脚步微退,面上强做镇定,我唤了,只是萧大人写的太入神了而已。 面对雁西的躲闪,萧云谏面露遗憾,又马上释然,待字迹被吹干之后,他将纸条折好,然后走到院中,取下一盏花灯,将字条丢入其中,转而望向雁西。 传闻七夕时,将自己对心上人的寄托写下,由花灯寄与月神,雁西可要试一试。 这习俗倒与羊城无二。雁西应了一句,然后转到了桌后,执起毛笔,舔了舔墨,正待落笔之际,抬头看到对桌而立的萧云谏。 萧大人,我们羊城,这给月神的祈愿,只能自己知晓,要是让第二人瞧了,那就不灵了。雁西直起身来,向萧云谏说道。 饶是萧云谏意图窥望个一二,也没了借口,他冲雁西点了点头,然后识趣的背过身去。 雁西这才矮了身形,落笔于纸上。 她很快就写完了一张,可并没有停下来,而是挪开纸笺,在新的纸笺上再度写道,如此反复。 雁西,好了吗? 直至萧云谏开言,时雁西这才堪堪停笔。 她将纸笺上的墨迹尽数吹干,折叠好之后,这才出言,好了。 萧云谏回头,看着桌上折叠好的几个字条,愣了一下,忍不住出言戏谑道,雁西,有些贪心了。 雁西报赫,她将纸条尽皆攥入手心,回的又是理直气壮起来,我所图微末,虽有所贪,月神大度,想来是不会记恨的。 萧云谏见雁西这姿态,有些哭笑不得,却又煞有其事的点头应道,雁西说的是, 雁西见此,扑哧一笑,转到萧云谏跟前,萧大人既然认同,那就劳烦帮我取五盏花灯下来。 萧云谏将手上的花灯交予雁西,真依着她的吩咐,又取了五盏花灯,这才领着雁西到了别院后的溪流之侧。 雁西从萧云谏手中接过花灯,将其尽数流入溪水之中,望着花灯随水流而去,诚心祈祷。 祈祷之后,二人又驻足许久,这才折返回了别院,取了灯笼,往镜环山而去。 雁西,稍等。到镜环山脚,萧云谏叫住雁西。 怎么了?雁西不解的停身转头,望向萧云谏。 萧云谏没有回答,而是蹲下身来,自怀中取了个香囊,亲手系在了雁西腰佩之上,这才站起身来,又取了个香囊系在手腕,向雁西解释。 夏夜多蚊虫,又是山间,这是驱虫的香囊,带着这个,蚊虫就不会近身了。 劳萧大人费心了。雁西这才恍然,连声称谢。 萧云谏笑了笑,越到其身前阶梯,回头向雁西伸出了手,夜黑路滑,还是小心些为妙。 雁西对向萧云谏的视线,他的眸中,似乎只有诚恳正色,再无其他。 她迟疑着,犹豫着,最后还是将手搭在了萧云谏的手上。 萧云谏的手收紧,这才回过身去,叮嘱了一句,这才缓步向山走去,仔细脚下。 -- 第41页 他并没有骗雁西,站在镜环山巅,一眼望去,整个蜀京尽数收入眼底,今日的蜀京城,在大红灯笼的映照之下,就像是一座宏大的喜堂,此刻她与萧云谏就像观礼的宾客,见证着此刻的热闹。 只是,再瞧见了这等热闹,自然也就遗憾,未能身临其中,成为这喜堂的一部分。 不过 若现在入京,或许还能观详一番此等场面的尾声。 雁西回头,月光之下,萧云谏站在那颗不老松之下,一脸虔诚在枝干着系着什么。 她走近,这才看清,是两根红布条,也不知萧云谏何时准备的。 萧云谏系好了自己的那根,然后将另外一根,递向雁西。 雁西看着眼前的红布条,犹豫了半响,终于还是伸手接过,然后系在了萧云谏红布旁侧。 她们在峰顶谈论许久,说羊城的旧事,谈蜀京的人情世故,第一次,时雁西对萧云谏敞开心扉,毫无顾忌的侃侃而谈,笑声伴着虫鸣鸟语于镜环山上徘徊许久。 将雁西送回别院已是深夜,折腾了许久,时雁西很快就沉入酣睡之中。 萧云谏却仍站在院中,望着夜中清月,似在等着什么。 许久,许久,居陈这才抱着几盏熄了的花灯匆匆而来,若是雁西在的话,定然能认出,这正是她先前所放。 耽误了这许久,居陈不敢怠慢半分,他将花灯放下,将其中字条尽数取出,送到萧云谏眼前。 萧云谏接过,一一打开,字条虽多,却只有一句话。 愿阿策岁岁年年喜乐安康。 萧云谏低头盯着纸条许久,嘴角泛起一丝冷笑,手收紧,将纸条搓成一团,扔回居陈怀中,话冷如寒冰。 将这些一并处理了,我不想让她看见半分痕迹。 居陈连连称是,将花灯尽数抱入后院,很快将其付之一炬,半分也不敢遗漏。 第22章 七夕的绮丽余味仍在, 徐将军府纳妾的消息,一日间便在蜀京城内传了遍,即便侯府想要隐瞒于萧云谏也是不能。 前一刻还笑盈盈陪着雁西晃荡着秋千的萧云谏, 下一刻已然阴沉了脸色,他忍着满心焦灼, 与雁西匆匆道了一句, 便出府而去。 于将军府外不远的酒楼, 等了大半日, 这才见宁鞠衣应邀,姗姗来迟。 二人对桌而坐,相顾无言。 不过是月余未见, 宁鞠衣已经憔悴的似换了个人,萧云谏袖中的拳头松了又紧,紧了又松, 许久才将心中蓬勃的怒火暂时压住。 他抬手给宁鞠衣斟了一杯清茶, 眼中满是关切与无奈,这么大的事, 为何瞒的这般紧。 我宁鞠衣的手摩挲着杯身,强作欢喜的开了个口, 却已是隐忍不住满腹的委屈,泪显婆娑之态,她别过头,拭了拭眼角的累,哽咽着开口。 又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又何须拿出来, 让人平白生了笑话。 宁鞠衣这等忍辱褥负重模样,直让萧云谏恨不得直接奔向将军府, 对那徐宏好生唾骂一番,才能止恨。 可待宁鞠衣,他却是半点重话,也不敢出口,只能不甘埋怨几分,连我也未曾告知半分,夫人可是半点也未将往日情分瞧在眼里。 宁鞠衣摇了摇头,耐着性子向萧云谏解释,你才刚回京不久,我又怎好将这种事劳烦于你,而且纳妾之事,夫君其实也不同意,只碍于爹娘的意思,才不好退拒了去。 可这样的说辞,并不能消了萧云谏的怒气,他挑了挑眉,继续准问道,毕竟宁徐两家结亲之处,可是定好了,若徐宏三十,鞠衣还未生的子嗣,才能纳妾。 如今距徐宏三十之期,可还有三年,这般匆忙之下,宁家也未有表示,实在是让下萧云谏不得不担心。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萧云谏势要寻根究底,而宁鞠衣心中苦楚,却碍于情面,无从发泄,如今得了宣泄之处,自然就不打算隐瞒。 圣上缕缕招夫君进宫议事,乃是因为边南之境,外戚屡屡进犯,更有潜藏细作回报,可汗集结族群,似有侵犯边南疆土之嫌,你也知夫君这一身功绩,皆着在边南打下,如今朝中,他应该是最为了解外戚之人,所以圣上打算派他去边南御敌。 此事,萧云谏也有所耳闻,但知道的并不详近,外敌来犯之事,年年皆有,萧云谏自不觉得,这是借口。这于纳妾又有何干? 宁鞠衣目光幽远间,似穿透了茶盏,神游天际,就连语气,都有些缥缈缈然,我与将军成亲,已近五载,一直未有子嗣,此去凶险,徐家子嗣单薄,恐其中生变,所以府上才起了纳妾的心思,想让夫君在离之前,将徐府血脉传承,此事爹娘也尽皆知晓,于情于理不好拒绝。 萧云谏这才恍然,宁家一向甚宠鞠衣,此事传出,却不见宁家半分动静,这缘由显然在此,不过 他们喜不喜的,在不在乎的,与他都没有什么干系,他只担心鞠衣是否会为此升上哀泣。 那夫人的意思? 宁鞠衣怔了一下,就如同听了个天大的笑话一般,她嘴角的笑意一抹即逝,眼中尽是无奈与讽刺,我的意思,还会有人在意吗? -- 第42页 我在意。 宁鞠衣话音刚落,萧云谏已然接口,没有半分迟疑态度,一时间二人都怔愣了下来。 对视之间,一股奇怪的氛围在二人之间流转,一抹薄红更是缀染上宁鞠衣的脖颈,不过她终究还是存了几分理智,避开萧云谏的视线,语气颓然,阿谏,可莫要打趣于我了。 萧云谏却是不甘的伸手,覆在宁鞠衣的手背上,急切的说道,这些年我的心思,你应该都清楚,莫不是 既是旧事,那就莫要再提。萧云谏话未说完,便已经被宁鞠衣打断。 先皇后在生之际,两府关系还算交好,可后来先皇后病逝,曾经的妤贵妃即位,妤贵妃出自他景国府一脉,而宁家乃是太子太傅,派系不同,所行之路自然也就不同,这亦是为何两府越行越远的缘由。 她懂,萧云谏也懂,可懂是一回事,甘不甘心,又是另外一回事。 一时的沉默,二人之间的气氛越发诡异了起来。 此事就交由我来处理,你切莫插手。半响之后,萧云谏总算是找回了理智,他站起来,冲宁鞠衣丢下一句,便率先而去。 徒留宁鞠衣于厢房之内,坐了月朗星疏,这才起身归府。 徐将军纳妾之事,于茶余饭后消遣,还未停止,也不知从何处传来,将军府这新纳的妾室,竟与其府中一副将有染,还被捉奸于床榻之上。 一时间,谣言四起,而短短数日间,越演愈烈不说,更是被坊间编造出了一段悱恻缠绵,不被世人认可的畸恋。 而面对这诸多事端,萧云谏此刻却在府中院内,铺展画卷,对着坐在秋千架上的雁西正在作画。 雁西端坐于秋千架上,手里捧着一冷碟,秋千微晃,惬意潇然。 居陈,你怎么来了。推晃着秋千平蝶,眼角忽见公子的侍从居陈,神情紧张,脚步匆忙跨进院内,连忙呼道。 我寻公子有些急事。居陈匆匆然丢下一句,目光四扫,窥见萧云谏身踪之后,连忙跨入屋内,到了萧云谏跟前,正要开口,目光瞟到雁西的视线投注过来,连忙闭嘴,然后附到萧云谏的耳旁,这才低语道。 萧云谏的脸色一肃,他将手中笔豪搁下,然后挪步往院外而去,居陈见此,连忙追上。 萧大人?雁西疑惑的看着萧云谏匆忙的脚步,唤了一声。 但显然,萧云谏走的太过急切,看都未曾看雁西一眼,便直接跨步而去。 聚福楼的厢房之中,萧云谏一进房内,看着坐在桌边浅酌的梁致,一脸不愉,你莫不是疯了,在此档口,居然邀我相见,你知不知如今有多少人目光盯着我等。 前几日,当今圣上早朝退朝之际,忽然昏阙倒地,虽事后正宫内传出无碍,但亦有密信传出,圣上如今体魄已大不如前,一时间太子与诸位皇子的之间的氛围也是凝重了起来。 他景国府身为三皇子党派尽人皆知,可蜀京上下,却无人知晓,一贯与景国府不对付的梁致,乃是三皇子的暗手,两府之间,虽明面不和,可一暗一明之间,可是帮着三皇子平了不少事端。 梁致听到萧云谏的话,抬起来望着他,目中的怒火遮掩不住,他嘴角泛起一丝冷笑,不是我疯了,而是萧大人疯了吧。你可知,徐将军府的暗手,我花费多少心血,才将他送到今日的地位,你倒好,仅为了一个女子,就将他当成弃子抛出,以至于徐府之地,再无可掌之处。 梁致当真是要气疯了,徐府那妾室被捉奸于床,他还只当个笑话瞧着,等知道另一人是谁,他哪还笑的出来,更让他心生恼怒的事,查了几日,还查到了萧云谏头上,不能解气不说,还得将其残留的尾巴,尽数抹去,当真气煞了他。 世间美人万千,各有姿色不同,他萧云谏怎么就偏要吊死在这颗歪脖子树上呢。 萧云谏不曾想梁致竟这么快就能查出是他所为,心惊了片刻,转念又想起,若是梁致,想来后是应该已经无碍,也就放下醒来,走到桌边,给自己斟了杯酒,致歉道,是我疏忽大意,扰了梁兄计划,该罚,该罚。 哼,如今蜀京的局势瞬息万变,非是你我能够掌控,圣上这几年虽说越发看重三皇子,但太子一日未废,局势便一日未明,在新皇未定之前,还是莫要擅动的好。 此事他做的仓促,未与任何人商议,致使梁致今日怒火,也是理所当然之事,萧云谏歇了情绪,对梁致服了软。 梁兄教训的是,萧某受教了。 若萧云谏硬气些,与他对干倒还好。可这般示弱姿态,反而让梁致怒意无从发泄。 他扬手指了萧云谏好几下,最终颓然放手,冲萧云谏扬了酒盏。 萧云谏见此,仰头将杯中酒水尽数饮下,撩了衣摆,坐在了梁致的对侧。 连酌数杯之后,梁致盯瞧着手中酒盏,忽然来了一句,萧兄,与往前似有不同。 萧云谏闻言,摇头失笑,冲梁致扬了手中酒盏。 可否帮我一事。 说。梁致倒是痛快。 替我寻一助孕的方子,以梁兄花名在外的名头,想来此事不难。萧云谏也不见外,当即将所请说出。 -- 第43页 此话一处,梁致目光投向萧云谏,一副狭促姿态,他将酒盏随手丢在桌面上,站起身来,走到萧云谏的跟前,抬手拍了拍萧云谏的肩膀,语气悠远,既然已有所得,那些不该你染指的东西,又何必死揪着不放,你就不怕到来头,伤人又伤己。 说罢,梁致便扬长而去。 萧云谏没有动,许久之后,喃喃低语一声,痴念了这许多年,又岂是说放就能放的。 梁致常年流连欢场,身份又特殊,不过短短半月之余,一张方子,在萧云谏的授意下,夹藏入了徐府,送到了宁鞠衣的跟前。 雁西,这是在?这日,萧云谏应职回府,一眼就瞧见时雁西坐在他常用的书案处,极认真的书写着什么。 他来不及更换官袍,走到桌案之旁,看着雁西手上的簪花小楷,出声提醒。 虽说他有意放缓了声音,可仍吓了雁西一跳,手上一抖,笔尖落下的字迹,也扭曲了一下。 不顾好在,雁西提笔提弄的快,只颤了一小笔,还能修饰。 中秋将近,我离家也月数之余,虽说来时,萧大人便已经替我向爹娘报了平安,可都过了这么久了,我想去几封信过去,问问爹娘近况,到时候还需得萧大人般我送到驿站才是。 既是有求于萧云谏,雁西也不藏着捏着,将手边已经写完,封好的信封在萧云谏眼前晃了晃。 既是家书,萧云谏倒不好在旁,继续窥望,他怜惜的抬手,抚了抚雁西发鬓,这才折去内寝更衣。 将满身风尘尽数抹去,着一身便服,再次出现雁西前,雁西正在封蜡信封,萧云谏也不打扰,等雁西做完抬头,这才露颜一笑。 雁西抿唇浅笑,以作回应,然后拿起剩余的几封信,到了萧云谏跟前,把信一递。 那就劳烦萧大人了。 不过举手之劳,哪当得雁西这般客套。萧云谏看也不看,便将信件收入袖中,语气越发温和。 接下来,可有何安排,若是无事,我与雁西问琴一曲如何? 嗯,等下怕是不行,阿莓新得了个糕方,我瞧着有趣的很,约了一道试试,待糕点制成,再来赏琴可好。雁西摇了摇头,一副为难模样,萧云谏的琴技十分了得,可对她而言,还是糕点的吸引力,更甚一筹。 好,倒时雁西可得请我也尝尝。雁西这点小心思,哪还能躲过萧云谏,他失笑着,点了点头。 那是自然。雁西小鸡啄米般的点了点头,脸上的笑意也明媚了起来,她抬手指了指门口,萧大人,那我去了。 萧云谏应了声,雁西这才欢喜着出了门,去寻许莓了。 待雁西的身影消失与眼前,萧云谏脸上笑意,顷刻隐匿,他低头看了一眼放着信封的袖子,转身去了书房。 于书房桌后落坐,萧云谏这才将袖中信件尽数取出,打量了一番,然后挑出那封写着俞策名讳的信封。 撕开信头,将信件取出,目光从上面的小字扫过。 信上虽然除了言及雁西在蜀京所见风采,还有担心俞策如今处境,问及可好安好,再无其他,却还是让萧云谏的阴沉了脸色。 他将手中的纸笺随意弃到一边,将余下的信笺一一抽出看到,将给时淮和时向晨提及可有俞策一家消息的信笺拿出,其余再度封存。 提笔抹去信中关于俞策一家的痕迹,唤来居陈,嘱咐其送到神笔张,将心中信件临摹一番,再送去驿站。 居陈领命离去,萧云谏盯着被他留下的那封给俞策的信笺,许久,眼中的阴狠一闪而过,他取来蜡烛点燃,眼瞧着信笺焚烧了干净,这才微缓了颜色。 他并没有马上出去,而是在书房之中,又坐了好一会儿,这才珊珊然出现在别院之中。 萧大人,你若在不来,我可就将这芙蓉糕给吃完了。雁西坐在秋千上,手中捻着块糕点,冲萧云谏打趣道。 让雁西久等了,只是刚巧来急事需得处理,若有下次,我定先派人提前通知雁西。萧云谏笑意然然间,便将前事揭了过去,让雁西也不好再追问什么。 他走到雁西身侧,推了把秋千,这才将目光落在不远处的摆碟之上,这就是雁西说的芙蓉糕? 大人尝尝,可好吃了。雁西急声催促道。 雁西盛情之下,萧云谏倒也不好拒绝,他拿起一块,放在嘴里轻咬了一口,甜腻腻的味道,顷刻间在嘴里蔓延,他望着雁西窃笑着的模样,有些无奈的余下糕点搁置, 味道还不错。 阿莓说你不喜食甜,我还不信,如今瞧来,阿莓果然未曾诓骗于我。瞧着萧云谏吐咽不能的模样,雁西一时间心情大好,向萧云谏打着趣,脸上的笑意越发动人。 萧云谏见此,也只能笑着附和,目中宠溺。 许莓捧着琴从屋内出来,看到这般场景,不由冲雁西打趣道,婢子就说公子马上就会回来吧。 她见琴摆好,又取了香笼于侧,嘴边的话,亦是未停,也是托了小姐的福,公子交际宽广,未得功名之前,茶会酒会不断,公子出门又不喜带婢女,婢子与平蝶,每每夜时,才能窥见公子身影,如今小姐来了倒好了,公子下了职,便直奔回府,婢子就这几月见公子的次数,可抵好些年了。 -- 第44页 这话说的,让雁西怔愣之余,又忍不住多瞧了萧云谏两眼。 萧云谏被雁西量视的目光,瞧着的有些不自在了,连忙喝止了许莓,莫要多话。 是是是,都怪婢子这张嘴。许莓也不惧,连声应合之余,还不望向雁西眨眼示意。 瞧着雁西也生出些不自在了。 萧云谏挪席案前,手指拨弄着琴弦,悠扬的乐声,在院内徜徉,别有一番意味。 一曲终了,萧云谏按在琴弦之上,望着雁西,雁西,可愿试试。 我不行的。雁西连忙挥手拒绝道,她第一次摸琴,就被弦给割了条口子,如今虽只记得流了许多血,可却再也没有碰过琴。 萧云谏没有开口去劝,瞟了一眼许莓,许莓接到授意,笑着上前,拉着雁西的手臂,小姐,你就试试,有公子在,你哪需要担心什么。 这雁西还在犹豫,许莓已使足了力道,将她拉下了秋千,跌撞着到了萧云谏的跟前。 萧云谏站起身来,刹那,雁西越发的手足无措起来,萧云谏似没看到雁西的慌乱,他将雁西推在位上落坐,自己坐于雁西身侧,环手将僵直着身体的雁西拥进怀中,握着她的手,拨弄在琴弦之上,靡靡之音惊空而来,似乎也没有想象的那般难。 雁西来了几分兴致,也认真了几分。 不过,这般拨来拨去,终是磨散了雁西的性子。 今日便这般了,再弹下来,我的指尖都麻了。雁西神色一动,循了个借口,便缩回了手去。 萧云谏已借机亲近了一番,且好不容易将彼此的距离拉近如此,自不会违了雁西的意,让雁西厌恶。 他看着雁西起身,坐会秋千之上,这才开口,户部的同僚邀我明日过府赏花,他家夫人,想要见一见你,不知雁西可愿明日与我一道赴宴。 出门,雁西眼前一亮,可深一想,自己的身份,似乎并不适合参加这样宴会,不免又踌躇了些,我去合适吗? 你是我萧云谏认定的,没有人比你还要合适站在我身侧。萧云谏不愿听雁西的半分妄自菲薄,言辞落地生根般,让人无法不信。 饶是如此,雁西仍是犹豫了好一会儿,这才点头应道,我想去看看。 可一脸的忧心,显然她并不太肯定自己能胜任于此。 许莓见状,上前握住雁西的手,别怕,一切有公子在。 即便如此,也未能彻底缓解雁西的焦灼。 待会会有下人引你过女眷那边,我就在前院不远,你且放开心去,任意耍玩,有事遣了许莓唤我便是。蜀京东城,宣扬街上的一座府邸前,萧云谏引着雁西过了府门,看着府上迎客的婢从,不放心的一再叮嘱。 这模样瞧着倒是比雁西还要紧张一二,倒是让雁西一下子就坦然了起来。 萧大人,别慌,有你这么个靠山,难不成我还被人瞧轻了去。 一切有我。萧云谏也是被自己给逗笑了,又是嘱咐了一句,这才先去了前院。 雁西则随着迎上来的婢子,去了后院。 这就是萧大人藏在院里,连瞧都不愿让人瞧上一眼的美人啊!这姿色身段,当真是羡煞我等。 可不是嘛,时小姐这颜色,饶是我一个女人瞧着也心动了几分,也难怪萧大人推了我家相公几次宴请,原来是急着回府赴佳人啊。 你们这些个老不正经的,吓着人家小姐,萧大人可该心疼了。 雁西一进后院,好几个花枝招展的身影,就围了上来,冲着雁西就是一阵打量,啧啧称赞道,一时间惹的雁西全然不知所措起来,还是在一旁含笑瞧着的一位夫人,瞧见了雁西的窘迫模样,上前提雁西解了围。 她拉着雁西到了席间坐下,这才出言安抚,我们这几个闲来无事,经常小聚,这聚的多了,也就没什么避讳的事了,时小姐习惯了便好。妾身是金主事家的娘子,那几个刚刚冲着撒泼打诨的,一个是乔娘子,一个是卫娘子,她们的夫君也都是主事,至于其他几个夫人,也都是户部任职的闺眷,以后要打的交道可多着呢,你多看着些便是。 她这话才说完,便引得乔娘子一脸不满迎了上来,这好话,好人都被你做了,倒衬的我们几个居心叵测的似的,时小姐,你可别都听她的。 瞬是间,又是惹得众家夫人低笑连连。 这轻松的氛围,也是让雁西彻底放松了一起来,有一搭没一搭的和众人闲聊起来。 也不知谁起的头,提及到了还未出阁的趣事,卫娘子扯了个话题,却是问到了雁西身上。 不知时小姐祖籍何在? 雁西并没多想,随意回道,羊城。 陪话的一位夫人,面露激动,急忙接话,这倒是巧了,妾身祖籍也是羊城,只不过幼时便随爹娘来了蜀京,一直也未曾有机会回去看看,不过妾身怎么记得尚知州膝下并无女儿,难不成是妾身记错了。 你莫不是激动的糊涂了,小姐姓时,与尚知州又有何干系。乔娘子翻了下白眼,意有所指的丢了一句。 -- 第45页 当即便引的有人询问,那小姐令尊是? 我爹不过是羊城州学的一个教习而已。雁西坦然回道。 不曾想,此话一出,众家夫人瞧雁西的眼神,一下子就变得怪异了起来。 时小姐,来蜀京这许久了,怎的一直未曾传出婚讯,我们这些闲的,便是想讨一杯喜酒,也不知何时才能喝上。金娘子与另两夫人交汇了下眼神, 萧大人是说过,想要迎我过门,只不过,我还未想好。时雁西再迟钝,也听出话里的不对劲来,神情中的热切消退,语气也淡默了起来。 这还有什么可想的,若是妾身有时小姐这般运气,能攀上萧大人这高枝,别说是夫人了,便是做妾,那可是心甘情愿。雁西的话刚落音,一阴阳怪气的声音,就从人群中响起。 雁西望去,只见那夫人冷冷的瞧着自己,一脸妒恨姿态,倒是让雁西莫名其妙,全然不知自己何时得罪了她。 那夫人话出口,坐在雁西近处的几个夫人,顿时变了脸色,金夫人连忙开口,李夫人,你喝醉了。小桃,还不送李夫人先去客厢歇息。 唤做小桃的婢子,连忙上前,搀了李夫人,就要离席。 可是李夫人哪情愿就这么走了,她一把甩开了小桃,站起身来,冲着雁西冷嘲一声,我没醉,我知道你们是怕我说错了话,我说了什么,总比那些个出身微末,却又自视清高,她还在这情不情愿的,没准啊,侯府老爷可是压根儿想都没想过要这儿媳呢。不过是只野鸡,也想飞上枝头,做那凤凰,我呸。 李夫人冲着雁西方向吐了口唾沫,露出一副得意张扬的模样,似乎摸准了雁西不敢对她做些什么。 你再说一句试试。这明晃晃的羞辱,即便雁西的脾气再好,也忍不住,她站起身来,板着脸,冲李夫人一字一顿道。 不过是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试图以□□人的贱胚,还怕人说了不成。 李夫人早已豁了出去,还有什么不敢说的。 啪!是可忍孰不可,就算雁西不想惹麻烦,可都被人骑在头上撒尿了,这还有什么好忍的,雁西当即快步上前,扬手就是一个巴掌,冲着李夫人的脸上打去。 你打我,我弄死你这贱人。李夫人刁钻跋扈习惯了,还没遇到个敢反抗的她的,哪里还忍得住,直接冲上去,抬手就去薅雁西的头发。 雁西不甘示弱,亦是拳脚相加,一时间场面完全混乱不堪了起来。 别打了,可别打了。众家夫人拉扯着,劝说着,一旁的许莓,瞧着不对劲,连忙起身准备去找萧云谏救场。 雁西虽生的娇俏冶艳,可这手上的力道,却不是那娇滴滴,手不着力的闺阁女子。 李夫人养尊处优惯了,细皮嫩肉的,哪里是雁西的对手,被众人拉开之际,李夫人发髻散了,脸也肿了,就连衣裳的破了,而雁西仅只是头发乱了些,脸被扣了几道抓痕而已。 不过仅是这,也让金夫人变了脸色,瞧着还在挣扎,试图冲打过来,嘴里叫嚣着的李夫人,无语至极。 她还在闺阁时,便惦记上萧大人,使了几次手段,惹得萧大人嫌弃不说,还把自个人栽了进去,不情不愿做了李巡官的夫人,这心里气不忿着,自然就瞧你不过眼,此次我未曾给她帖子,谁曾想,她不请自来,扰了我这雅局。 她伸手提雁西理了理发鬓,言语嫌弃的向雁西解释,看样子对这李夫人,也是半点都不待见。 雁西无奈的冲金娘子笑了笑,正待开口安抚一二,一声急切的呼唤从外传来,雁西! 雁西抬头,便看到萧云谏一脸的焦急,几步直接冲到自己跟前,她还未反应过来,萧云谏已然伸手,一把将她揽入了怀中,肌肤相贴间,萧云谏急促的心跳声,传递了过来。 萧云谏的怀抱很快,快到容不得雁西主动伸手推开,他便已经主动后退了几步,目光担忧在雁西身上打量,再触及到雁西脸上的抓痕时,很快就染上了怒气。 让我瞧瞧哪里伤着了。 萧云谏小心翼翼的伸出触碰雁西脸上的红痕,他扭头,冷眼瞧着在他进来时,便已经停止叫嚣了李夫人,是你伤了雁西。 先前还悍如泼妇的李夫人,这会儿摆出一副柔弱到风吹即倒的姿态,冲着萧云谏盈盈一礼,只是在她此刻惨不忍睹的面容之下,只有滑稽。 萧大人,那贱婢说你配不上他,我与她争辩了几句,她竟将我折辱成了这个模样,萧大人你可定要为我做主啊! 哼,你应该庆幸,我不打女人,不过你既然敢招惹与我,那就由你相公来赔礼道歉。萧云谏一脸冷肃的盯着李夫人,直盯的李夫人头皮发麻,他丢下一句模棱两可的话,直接偏头冲许莓吩咐了一句。 许莓,你先陪雁西回马车,剩下的事交给我来处理,我片刻之后就过来。 冲动过了,这会儿理智也回来了。看着萧云谏的隐忍怒气的模样,他若真的发怒,以侯府的权势,李家在蜀京怕也呆不下去了。 雁西到今天这步,也是吃了以权压人的苦,而其刚刚的仇,她也已经报了,正待开口,试图劝萧云谏莫要在刁难于李夫人。 -- 第46页 李夫人极刺耳的声音,却是截了雁西的话。 萧大人,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李夫人一脸迷茫的问道,想来全然没听懂萧云谏话里的意思。 还能有什么意思,欺负了我家小姐,你们可别想安稳着在蜀京呆了。许莓一脸气呼呼的冲李夫人娇叱道,然后挽了雁西的胳膊,小姐,我们走,不与这晦气的人呆一处了。 如此,雁西想说的话,也只能尽数咽了下去,随许莓一道而去。 而等雁西走到,院内的场面,却并没有雁西想的那般剑拔弩张。 小桃守在院门口,瞧着雁西身形远,然后冲院内众人道了句,走了。 顷刻间,院内凝重气氛瓦崩土解。 就连被揍的惨不忍睹的李夫人,此时也露出一副笑盈盈的模样。 这院内的所有人,接是一脸恭敬的冲着萧云谏行了一礼,见过公子。 公子,奴家这活儿,公子可还满意。先前还一脸端庄模样的金娘子,一脸妖媚之态,冲萧云谏的笑了笑,若弱柳扶风的姿态,全然似换了个人一般。 还不错,至少没有出纰漏。萧云谏目光扫到众人,然后从怀中掏出一个荷包,直接丢进了金娘子的怀里。 这是我们之前说好的,我已经为你们销了案底,平了案子,待我之后,你们即刻启程,离开蜀京,从今往后,莫要再踏入蜀京一步,若让我发现尔等中的一人敢滞留蜀京,哼,若不想拿乱葬场做那埋骨之地,就尽管来试。 金娘子打开荷包,看着里面的金条,面露喜色,待听到萧云谏的警告,又郑重的点了点头,公子放心,往后天高地远,妾身定不会在踏进蜀京一步。 公子放心,妾身定不会在踏进蜀京一步。 其身后众人,亦是异口同声的向萧云谏保证道。 她们以欺诈为营生,在这蜀京盯上了个富商,本试图将其所辖产业尽数哄骗了去,未曾料想,富商背后另有高人,将她们的谋算拆穿了不说,还被压入大狱之中,断了生路。 就在她们绝望之际,萧云谏出现了,只要将今日这出,演像了,旧案不提,还能得一大笔银子。 这种佯装之事,对于她们来说,就跟那喝水吃饭似的,手到擒来,至于蜀京嘛,即便萧云谏不停,她们也不会在踏进半步。 至于萧云谏是何居心,那什么时小姐可不可怜的,与她们何干。 李夫人她雁西看萧云谏阴沉着脸色出来,不免有些担心的问道。 萧云谏对上雁西,脸上自然而然流露出笑意,此事,我自有分寸,雁西不必担心。 萧云谏顿了一下,面露遗憾之色,只是本想让雁西能开心一下,终究是我的无能,让雁西受惊了。 不关萧大人的事。雁西虽然心中郁闷,只觉这蜀京天生就与她命格犯冲,三次出门,两次都沾了晦气,唯一的一次,还是在蜀京城外。 她心中虽这般想着,可见萧云谏自责模样,连忙道,反正这蜀京也没什么好玩的,我们还是回去。 一回府,虽然只能屈在一院之地,但院中所有的人都顺着她的意思,雁西自在逍遥的很,不用担心被人见色起意,也不用忌讳被人已身份论高低。就连侯爷与夫人,除了最初的见了两面之后,便直接当府上没她这个人一样。 除了萧云谏信誓旦旦的允诺一直未曾践言,惹出的风言风语,让她处境有些尴尬之外,再无什么不适的地方。 如此一来,被七夕时赏灯勾起的玩乐心思,也是彻底歇了下来。 而这正是萧云谏苦心算计所求的,雁西性子活泼,不是那种甘愿困于一隅之地的人,既然她不愿,那他就只能足够人让雁西留下的阴影,忌讳的恶心之事,逼的雁西只能遂了他的意。 至于其他,只要雁西不提,他便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这人谁啊?十月的天,已渐渐转凉,褪了薄裳,可食的果物,虽少了许多,可又是螃蟹肥美之际,身为侯府世子,萧云谏的分例,当然比起其他院里要多上许多,雁西担心平蝶一人拿不过来,便与其一道去领了这分例。 二人抬着筐,往院内走回之际,说说笑笑间,忽然间觉得周身的温度似阴凉了几分,她骤然抬头,便见一周身透黑,一脸肃杀之气的男子,从院内走来。 仅是一对眼,雁西只觉一股悸动慌张从心底浮起,那种感觉,有些熟悉,又陌生的很,雁西一时间说不上来,当那种不舒服的感觉,让雁西想要挪开眼睛。 只是 就在二人身形交错之际,那人忽然侧头,忽然冲雁西裂开嘴,森然一笑,再看到雁西露出惊惧害怕的目光时,这才得意的收回视线,大步离去。 阿蝶,这人你认识吗?雁西站在原地,等那人走了老远,这才看向平蝶,低声询问。 平蝶一脸疑惑的摇了摇头,从未在府上见过,这样的人,找公子有什么事呢? 平蝶歪着头,想了想,只是半点都猜不出,索性摇了摇头,不去深究了。许是官府行暗事的人吧。 雁西恍然的点头,并未深究,二人将蟹筐送进小膳房,让许莓蒸了几个,等熟红了之后,雁西端了蟹碟,去寻了萧云谏。 -- 第47页 从院中一眼望去,临窗的桌案前,萧云谏便站在那里。 萧大人,你这画都画了怕有三月时日,画上的衣裳再已不当季,捧着的果物,也早已成了护土之肥,莫不是要等到春雪消融时,才能窥见这画的全貌。 雁西将蟹碟放在桌盘着,看着属于自己,却才看看完成一般的画像,忍不住打趣一二。 只要有佳人常伴,总归有画完的一日。萧云谏早已听到雁西脚步传来,听着雁西的打趣,也不恼,反而停了笔,偏头对着雁西,款款说道。 贫嘴。雁西别了萧云谏一眼,眸光之间早已没了几月前的局促与疏离。 萧云谏回之一笑,目光落在碟上的螃蟹,这便是今秋的第一轮螃蟹,瞧着还不错。 萧大人,你可是世子,这府里的下人挑的当然是大的。雁西失笑的了一句,她可是亲眼看着,除了侯爷院里,就没有比这还大的。 萧云谏不置可否,他捻起一只螃蟹,将它拆壳取肉,然后递到雁西跟前。 尝尝可合味道。 雁西也不跟萧云谏客气,接过螃蟹,挑了蟹黄,便往嘴里送,味儿不错,萧大人可要尝尝。 萧云谏指了指雁西手中的螃蟹,又指了指自己,意思不言而喻。 雁西无语盯着萧云谏似笑非笑的脸,犹豫了下,还是换了个勺子,挑了蟹黄送到萧云谏嘴边。 萧云谏抬手包住,将蟹黄送进嘴里,微品一二,煞是鲜美。 这副冠冕堂皇的姿态,恼的雁西抽回手去不说,更是抬脚蹬踩了萧云谏一脚,嘴里愤愤道,得寸进尺。 萧云谏这会儿心情极好,也不与雁西计较,抬手摸了摸雁西的头,然后转身拿起笔豪,于宣纸上细描起来。 雁西见状,也不出声打扰,站在萧云谏跟侧,自顾自用着螃蟹,时不时瞟向宣纸。 窗前落也飘飘,窗内相伴而立,全然一副岁月安好模样。 然这般宁静的祥和,并未持续太久,这日萧云谏刚刚轮值回府,便得居陈匆匆来报。 鞠衣要见我。萧云谏怔愣了一下,因为边南外境来犯,徐宏于重阳节后,便已调去边南之地。 这个时候,为着鞠衣的名声,他们自不好相见。而且自上次纳妾之后,他也一直留意着将军府,未听得有什么对鞠衣不利得讯息。 但此番鞠衣主动求见,难不成是遗漏了些什么。 把这冰魄糕送到院里。萧云谏仅稍一犹豫,便有了决断,他将手中糕点,递给居陈,官袍未褪,便返身出府,往约定地址而去。 瞧我高兴坏了,竟忘了嘱咐下人,莫要来的这般焦急。宁鞠衣看到萧云谏穿着官服,匆匆赶来的模样,怔愣了一下,随即有些歉疚的说道,只说完之后,又生;兴趣。 她扶着桌面,缓缓起身,走到萧云谏跟前,仔细打量了一番,不过,这还是我第一次看阿谏着官服的模样,果然不尚个公主,可惜了。 萧云谏先是打量了一番宁鞠衣的神色,见其眉目之间并无纠结之态,这才稍缓了一口气,对于宁鞠衣的戏谑,萧云谏也只能无奈笑了笑。 到如今,鞠衣就莫要再拿此事打趣于我了。 宁鞠衣掩唇一笑,也不在说讨嫌的话,步步轻缓,落回了桌侧。 萧云谏瞧着宁鞠衣谨小慎微的姿态,目光不自觉落在其腹间,心中亦有了猜测。 阿谏,可曾猜出,此番我寻你为何?宁鞠衣一脸神秘冲萧云谏问道。 看来,要恭喜夫人得偿所愿,喜怀麟儿了。萧云谏冲着宁鞠衣拱了拱手,勉强扬了扬笑意。 宁鞠衣脸色稍露挫败,又很快换上一脸喜色,果然什么事都瞒不住阿谏你,说来也是托了你的福,若不是你递进来的那张方子,我怎么可能这么快就怀上这个孩子,本来我一早的便想将这个喜讯告诉你,又担心胎未落稳,如今三月已满,你可是除了长辈之外,第一人知晓我怀有身孕的。 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夫人能够怀上,那是自己的福分。虽在递方子的时候,心中已有了准备,可真到了这一日,才知道,道喜的话出口之际,亦是伤了自己的心。 萧云谏佯装欢喜,宁鞠衣此刻是半分也敲不出来,她如今整个人都沉浸在孕育着新生命的喜悦之后,忍了三个月,对着萧云谏这熟识,知根知底的人,自然就喋喋不休,怎么说都说不够。 你藏的那美人,可有好消息传来。也不知怎么的,宁鞠衣话锋一转,忽然想起,萧云谏还在府内藏了个娇美人儿。 萧云谏心不在焉的,突然被问了这句,恍惚间,倒是没有回过神来。 宁鞠衣难得瞧见萧云谏这懵懂模样,只当他是为难,不由得苦口婆心劝道,你如今也老大不小了,是该成个家了,若侯爷还死揪着那女子的身份不放,可要我进宫,去寻懿贵妃求求。 你如今怀着孕,哪能让你费这份心,此事我心中已有主张。 那便好,只是见了你,忽然间又想起小时那些事来,便念想着,你若有个子嗣,你家的像你,我的家随我,然后放坐一处,岂不像你我幼小时一样,戏嘻玩笑,想想那场面,便觉得温馨祥和。 -- 第48页 相像? 宁鞠衣的话语在脑中回荡,萧云谏脑中忽然浮现出一个想法,他激动到噌的一声,便站起身来。 这番动静,直吓了宁鞠衣一跳,她下意识里伸出捂住了腹部,这才询问道,阿谏,你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觉得夫人这想法甚好。萧云谏摇了摇头,随意丢了一句将宁鞠衣搪塞了过去。 宁鞠衣见萧云谏生了兴致,越发觉得此事可行,娓娓陈说中,尽是对往后的遐想。 萧云谏时不时点头应承,只是这心,早已飘忽于外。 就在刚刚,宁鞠衣的话提醒了他,此生他没了和鞠衣喜结连理的可能,就连让鞠衣如此欢喜的孩子,也与他没有半分关系。 可他有着和宁鞠衣容颜差不了多少的雁西,若是雁西怀了他的血脉,那生出来的子嗣,是不是既有鞠衣的姿容,又糅合了他的容貌。 简而言之,他可以借时雁西的肚子,生一个糅合他与鞠衣模样的孩子。 此念一切,便在脑中疯狂滋生,就连宁鞠衣此刻说些什么的他已经完全听不进去了。 他要一个孩子,要一个独属于他和鞠衣的孩子。 -------------------- 作者有话要说: 预收《折娇入空闺》求收藏,点开专栏可见。 叶栖霜生在北荒,虽长得温婉娇柔,性子却过于恣意洒然,第一次回京,巧见侯世子傅温纶,只觉他沈腰潘鬓,仙姿雅然,全然不同她以往所见男子。 一眼之下,便是芳心沦陷,她百般讨好,曲意奉承,却窘态百出,让傅温纶更生厌恶。 可就在叶栖霜放弃之际,傅温纶却主动上门,求娶于她。 叶栖霜欣然同意,即便傅温纶为的只是她手中的那张圣旨,她嫁入傅府,收起恣意的锋芒,笨拙的学着温恭谦谨,贤良淑德的模样。 三年之内,叶栖霜为他纳妾,待他庶子如亲儿,她以为她只要爱的灼热,终能捂热傅温纶那颗待她如寒冰一般的心。 可当叶栖霜雀跃的想要告诉傅温纶怀孕的消息,府上却是满堂红彩,他竟瞒着她,将养作外室的白月光迎为平妻,接回了府中。 原来飞蛾扑火的爱情,一开始就注定了结局,她为傅温纶折了傲骨,却把自己活成了一个笑话。 后来,傅温纶翻遍了邺京,却在看到她与旁的男子耳鬓厮磨时,丢了魂。 他说,霜儿,我错了,求你莫要用这种伎俩与我置气可好。 这是他第一次唤的如此亲昵,却也失去了往后余生的资格。 第23章 萧大人, 我身上可长了花?在萧云谏的目光第六次从她身上扫过,那目光热切中,带着几许雁西说不名的意味, 直扰的雁西心神不宁,手中的打络都打错了好几次, 她终于还是没有忍住, 开了口。 只是觉得雁西今日发髻有些别致, 忍不住多瞧了几眼。萧云谏一脸若无其事的将目光从雁西的小腹上挪开, 不动声色的笑着言道。 那是,听说这是蜀京最时兴的,平蝶可是花了好大会功夫, 才盘好的。雁西闻言,笑眯着双眸,抬手扶了扶发髻, 一脸傲气的扬了扬下巴, 骄傲的可没半点不好意思的姿态。 萧云谏被雁西自得模样,逗得一笑, 这才注意到她手中的络子。 雁西今日竟有这闲情?她来侯府这么久,萧云谏从未见她碰到针线, 今天怕算是第一次了,萧云谏自然也就多问了那么一句。 见萧云谏注意到她的络子,雁西下意识里背到身后去,可能又觉得这样做太过于欲盖弥彰些,脸上不由闪过一丝慌乱,立马又故作镇定的将络子拿了出来, 带着几分心虚向萧云谏抱怨起来,还不是阿莓, 非逮着让我编这个,说起来,还要怪你,我编的好生生的,却给你盯着乱了手脚,如今编到哪里,都搅不清了。 萧云谏这会儿心中揣着事,倒也没发觉雁西哪里不对,只听得雁西怪责,煞有其事的点了点头。 如此说来,还真是我的错,既是我扰了雁西的思绪,不知用这个向雁西赔礼道歉,雁西可能消气。 说话间,他从袖袋里掏出几张信封,一并向雁西递了过去。 雁西狐疑的看着萧云谏做派,然后探头往信上一看,待看见信封上的落款,顺是激动的站了起来,哪里还顾得上手中的络子。 我爹娘的信?雁西有些不太敢相信仰头望着萧云谏,有些呆呆然开口的问道。 天知道,她等爹娘回信等了多久。 嗯,我也是今日才拿到的,只是刚才瞧雁西入了神,这才没能拿出来。萧云谏看着雁西喜形于色的模样,同样笑眯眯的点了点头,话到嘴边还不忘撩拨一二。 多谢萧大人。雁西极敷衍的拂了下礼,喜滋滋的接过信件,连忙奔向房去,哪还有什么心思再与萧云谏调笑。 萧云谏看着雁西的背影,眸光深沉,他俯身将雁西弃在地上的络子捡起,他没有走,而是坐在了秋千上,他在等。 因为,他知道雁西很快就会回来的。 雁西回到房里,将信拨开,看到其一信封上略显锋芒的字迹,心都不由的跟着颤了颤。 她深吸了一口气,给自己鼓了劲,可手指撕开信封时,仍止不住的颤抖,她哆嗦着将里面的信笺抽出,然后迫不及待的展开。 -- 第49页 目光盯在熟悉的自己上,连眨一下眼,都觉得过于奢侈。 她一目十行的将信笺读完,却又不敢置信的翻到第一页,逐字逐句,生怕自己看漏了些什么。 直至又看了两遍,目光从在最后一个字挪开时,不禁有些茫然,她呆愣愣凝望着空无一物的前方,泪珠儿成串的从眼眶涌出。 但很快,雁西咬了咬牙,眼神转身坚定,她扬起袖子,抹去脸上的泪水,将剩下的几封信,飞快的撕开,将信笺的内容,一目十行的瞟过,很快所有的信笺,都落在了桌面上。 雁西目光失神的望着桌上的信笺,一时间,五味陈杂。 阿策的信并没有多少内容,除了告诉自己,他们已经寻到了落脚之处,虽说有些不适应北陌恶劣的气候,但一总的来说一切安好,信中也向她询问了近境,只唯一让雁西在意的是,信笺末尾,淡淡然道了一句,他在北陌遇见了一女子,甚为欢喜,已经禀明爹娘,婚期就定在明年六月,还祝她早觅良人。 而羊城家中来的信件,则更为简单,聊了些羊城的境况,告之她家中甚好,问了他的近况,还说了大兄明年三月,便会启程来蜀京的参加科考,其余的无一例外,都是劝自己放下阿策,早日与萧云谏成亲。 她虽然知道,羊城一别,她与阿策必然会越走越远,可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一天来的会这么突然。 一时间,满心纠结之下,倒没有察觉到,这几封信件的内容,有些过于巧合了。 良久,她吸了吸鼻翼,微微露笑,将信笺全数收入信封,然后藏于箱底之下,这才缓缓然出了房间。 院中,萧云谏正将一碗核桃酪放在雁西常置点心的短凳上,听的脚步声起来,他起身回头,自然而然的冲雁西展露笑容,然后扬了扬手中的勺,今日这核桃酪,想来会合你口味了。 雁西闻言,想要冲萧云谏一笑,可笑意还未到嘴边,心头的隐下的委屈,却再也压抑不住,泪水喷薄而出,很快就糊住了眼眶。 她用手去擦,可又怎么都擦不干净。 萧云谏只怔愣了一下,马上飞奔着跑了过来,他看着雁西泪眼婆娑的模样,什么都没说,什么也没问。 只是伸出手,将雁西揽进了怀中,以手拍背,以作安抚。 许久,抽泣声这才慢慢歇停了下来,雁西退了一步,看着萧云谏胸口被自己眼泪濡湿了一大片,手背遮唇,噗嗤一笑,笑中又透着些许不太好意思。 我是不是很丢脸。 萧云谏摇了摇头,看着雁西这又哭又笑的模样,摊了摊手,我在雁西跟前,丢脸的次数还少吗? 雁西想了想,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那我们就算扯平了,你可不能对旁人说。 萧云谏露出一副被胁迫的无奈为难样子,雁西有命,在下哪敢不从。 这低姿态,逗的雁西又笑了起来,压抑的心绪,也敞亮了几分,她从萧云谏手里扯过勺子,脚步轻快的坐在了秋千上,顺手将核桃酪捞入手中,浅尝了一口。 不错,不错,萧大人可算是出师了。 这还不是雁西教授有方。萧云谏特意捡了轻快的戏谑之言,不多时便逗得雁西笑颜如常。 蜀京城内一场骤降的大雨,下了两天一夜,将金秋的凉,直接带入了十一月的寒。 这个时候,外乡的游子,都已准备返回祖籍,共庆团圆,萧云谏却在此时接了前往虞城的外职,且时间仓促到,竟只给了萧云谏半日准备的机会。 连辞别的话,在这般匆忙之下,都显得有些累赘,帮着萧云谏收拾了出门的行礼,嘱咐些个该避讳之物,便将萧云谏送出府去。 雁西和许莓,平蝶两个,还没有从这骤然的离别中回过神来,侯夫人廖氏已经带着人,气势汹汹而来。 来的太是时候,也太是突然,雁西还没来得及反应,只见廖氏伸手一招,两的粗壮的婆子,一脸蛮横之态的直冲雁西而来。 雁西这才第三次见廖氏,哪里知道廖氏的手段,不过,从对方的态度,也能窥知,廖氏来者不善。 许莓和平蝶是府内的家生子,这府中的人,即便不熟,也大都认识,她仅看到廖氏身边,正拿着一副打量物件的目光盯瞅着雁西的婆子,就知道大事不妙。 小姐,快跑。许莓脸上闪过一丝犹豫,可看到粗婆子对雁西围堵而来,终究是忍不住脱口而出。 这莫不是秋后算账? 看平蝶一脸惧怕,许莓一副惊慌之态,雁西那还有什么不明白。 这几月,廖氏一直蓄势未动,想来等的就是今日,那萧云谏因公离开蜀京,只怕也早在廖氏的算计之内。 瞧这架势,只怕他今日插翅难飞,可就这么束手就擒,似乎不甘心了些。 雁西一咬牙,不退不让,反而冲着那两个粗使婆子冲了过去,她那三脚猫的功夫,伤不了人,但吓唬吓唬,还是够了的。 只不过,她这点花样,在廖氏眼里,还成不了什么气候。 眼瞧着两个粗使婆子在雁西手下丑态毕露,廖氏一招手,又上来两婆子,围堵之下,雁西很快,被强压在地上。 廖氏看着雁西挣扎的模样,脸上闪过一抹藐视,她缓步上前,俯身睥睨之姿的盯着雁西那张的倔强不甘的脸。 -- 第50页 眼神不错,只可惜,以你的出身,妄图成为我的儿媳,简直就是做梦。 廖氏说完之后,便转过头去,似乎多看雁西一眼,都觉得晦气。她神情冷淡的看着先前立在她身侧,一副卑躬讨笑模样的夫人说道,菜婆子,人你已经看到了,还不过来验货。 是是是,夫人放心,绝不会耽误夫人太长的时候。菜婆子恭敬的冲着廖氏行了一礼,然后快步走到雁西跟前,她蹲下身来,如打量牲口一般,打量着雁西的容色,见其面上无半分瑕疵,又掐着雁西下巴,逼迫她张了嘴,雁西一口唾沫直接吐在了菜婆子的脸上。 菜婆子也不生气,抬袖抹了一把脸,拾了块帕子,直接堵住了雁西的嘴,起身示意粗使婆子将雁西抬起来,掐了掐雁西的腰身,摸了摸雁西的后臀,被雁西甩了后腿子,脸上的笑意反而越发浓郁。 她起身到廖氏跟前,容貌极佳,品相甚好,这性子厉了些,倒也不怕,只要进了楼里,好生□□几次旧时光整理,欢迎加入我们,历史小说上万部免费看。,就没有不听话,只不过瞧着是个破了身的,倒是可惜了。 哼,你也不需的与我来这一套,我只要二百两,但是你必须将此人发卖的离蜀京远远的。廖氏一眼就瞧出来菜婆子的小心思,不过压些个价钱,她等这一天,等了这许久,哪还有心思和个婆子周旋。 她唯一的念想,就是将这个女人丢的远远的,最好此生再也不要在她眼里讨嫌。 菜婆子对这种权贵家的阴私,最是了解不过,虽说有些遗憾不能让这美人在蜀京大放光彩,可是再多的银子,哪抵得过命重要。 我菜婆子办事,夫人你放心,这是二百两银票,夫人收好了,这人我可带走了。 菜婆子从怀中掏出银票,数了两张,递给廖氏。 廖氏未动,她身边伺候的苏妈妈忙是上前,接过银票,廖氏这才开了口,苏妈妈,这银子就给她们几个分了吧,也省得碜了我的眼。 这话说的,显然在廖氏眼里,时雁西一文都不值。 眼瞧着雁西就要被菜婆子带走了,平蝶哪里还顾得上许多,一把拦在了雁西跟前,一脸焦急的望向许莓,莓姐,你快说句话,不然小姐就被要被打走了。 夫人,还请看在公子的份上,放小姐一条生路吧。许莓一咬牙,就跪在了廖氏的跟前,咚咚咚直磕了三个响头,这才一脸恳求的冲廖氏道。 廖氏一眼横了过来,脸上的怒容,肉眼可见,真要将这忤逆的婢子一并发卖了之际,身旁的苏妈妈见状,还不等廖氏开口,上前就是一脚,直接将许莓踹翻在了地上, 你算个什么东西,还敢拿公子来威胁夫人。 那一脚力道之大,直接让许莓痛的蜷缩了身子,久久缓不过气来。 平蝶见此,也只能一脸绝望的咬着牙,死扛在雁西跟前,只是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丫头,哪敌得过干粗活的婆子,扒拉几下,直接被甩在了地上,她坐在地上,瞧瞧这个,望望那个,终究还是自小的情分占了上分。 一扭头,爬到了许莓的跟前,看着许莓惨白了的脸上,惊慌的碰都不敢去碰她, 莓姐,你别吓我啊! 而就这么会功夫,挣扎着还未屈服的雁西,在菜婆子的授意之下,已经被抬出了院里。 菜婆子看着这尘埃落定的局面,脸上的笑容越发得意,她摇曳着肥硕的身子,脚步轻快的走在前头。 公子,你别过去,你不能过去。 只听到院子传来嘈杂的惊呼声,菜婆子好奇着,真要往那边望过去的时候,只看见一个人影飞快的冲了过来。 她根本就来不及做任何的反应,一脚就踹在了她胸口,踹的她踉跄几步,摔了个底朝天。 她还来不及呼痛,那身影已然从她身旁跨了过去。 贱婢,还不滚开。萧云谏此时一身阴沉,满脸怒火,他冲到雁西跟前,甩手就冲着禁锢雁西的两婆子,一人甩了个耳光,然后扯开她们的手,一把将雁西揽入怀中。 没事了,有我在,一切都没事了。 萧云谏见雁西嘴里的堵物扯出丢落在地,即便此刻面沉如霜,可耐着性子安抚着雁西。 大人被萧云谏抱入怀里的那一刻,雁西所有的恐惧、惊慌、以及最后的逞强,尽数抛之于脑后,她放身大哭,脑中一片空白。 院中的骚乱自然瞒不过屋内的廖氏,廖氏循着身影追了出来,在看到萧云谏时,身形一顿,脸上一僵,一脸不敢置信。 谏儿,你怎么在这。她明明是接到传讯,萧云谏出了城门,她这才过来的。为何他还会出现在府上。 娘很意外的吧!萧云谏手上轻轻抚慰着雁西,脸上却是一脸怒容的与廖氏遥遥对望。 今日这外差,来的就蹊跷,雁西随我归府这许久,爹娘也一直没个准话,我自然就留了几分心思,只是没料到娘竟心急到了这个地步。 萧云谏讥笑着,一副早已看穿了廖氏的模样。 廖氏等到今日,就是想着莫要当面和萧云谏起了冲突,可眼下这情况,已然被萧云谏撞破。 -- 第51页 她知道此刻不管在说些什么,萧云谏都不会再信,可她还是想要试试。 谏儿,你别误会,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好。 但显然,这话,已经绑架不了萧云谏,娘,我早已不是三岁的孩童,你又何必拿这些话糊弄于我。 不过,萧云谏终是念着母子情分,不愿和廖氏撕开脸去。 我知道你如今正在气头上,不管我说什么,你都听不进去,也好,我便先带亚雁西离府一段时日,等你和爹想清楚了,我再回来。 廖氏闻言,明显脸上一慌,谏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萧云谏显然已经失了解释的耐心,他移开视线,对着站在门口,一脸担忧神色的平蝶吩咐道,平蝶,替时小姐收拾几件衣裳出来。 是。平蝶应了一声,连忙返回屋内。 萧云谏这无视于她的态度,彻底激怒了廖氏,她一双美目死死的盯着萧云谏,咬牙切齿道,谏儿,你当真要为了这么一个女子,与侯府反目。 娘,我很早就已经说过了,我只要雁西,除了她,谁都没有资格做我的夫人。萧云谏对廖氏这个态度,并没有半分畏惧,反而揽着雁西的手,再度手紧,似乎在向廖氏昭显他的决心。 萧云谏,你应该明白,侯府之内并不是只有你一个选择。廖氏骤然提高了音量,脸上的神情也因为愤怒而扭曲了起来。 提到这个,萧云谏脸上的神情,反而越发轻松了起来,他笑了笑,语气舒缓,我当然知道,娘若是想,你大可试试。 萧云谏这油盐不进的模样,直激的廖氏头都有些胀痛了起来,她还想再说什么,平蝶的身影如风一般从她身侧跑过。 公子,时间匆忙,婢子未能整理,只准备了这些。平蝶跑到萧云谏跟前,将包袱递出。 娘,还请保重。萧云谏接过包袱,半点也不拖泥带水的冲廖氏道了一声别,揽着雁西转头就走。 廖氏就这么一愣神的功夫,萧云谏已经消失在了她的视线之内,直气得廖氏双眼发黑,险些立不住脚来。 府外马车早已等候多时,萧云谏与雁西一道上了马车,车夫一扬缰绳,马车就往城门驶去。 雁西自觉在萧云谏不顾形象大哭一场,有些丢了脸上,上车之后,便躲了萧云谏的视线,可萧云谏的眸光似黏在了她身上一样,稍不留神一对视,那似笑非笑分模样,饶是雁西想要忽视,也是不能。。 她抿了抿唇,索性转了过去,我们就这样走了,没事吧。 能有什么事,等过几日,她气消了也就没事了。萧云谏抬手,将雁西的手拉了过来,于掌中把玩着,漫不经心的回道。 显然并不将刚刚发生的事,放在心上。 但这依然止不住雁西担心,可刚刚说你娘说,侯府并不是只有你一个选择? 雁西这是在担心我。萧云谏不但没有回答雁西的问题,反而生了戏谑的兴致。 雁西忧着心,哪有心思与萧云谏玩笑,她红着眼,愤愤的瞪了萧云谏一眼,就要要将手抽了回去。 只是萧云谏的手骤然收紧,雁西哪能抽的回。 不过见雁西真生了薄怒,也歇了逗弄的心思,正了脸色,她说的只是我兄长而已,没什么可担心的。 你兄长?你还有个兄长?雁西懵了一下,她在侯府这么久,没有人在她跟前提起过,而且众人也一直称萧云谏为世子,她还当真不知道萧云谏还有个兄长。 他乃妾室所生,虽在我娘跟前养了段日子,可能是爹窥出娘想要捧杀的心思,就将他送了出去,一直在外求学,此番你随我一道外出,应该能见上一面。萧云谏几句话就见将此事揭了过去,时雁西虽然好奇,还是压下了心思,不再提及。 但很快,她就见到萧云谏嘴里,被廖氏捧杀的兄长,萧开诚。 虞城,青峰书院山脚的酒肆,时雁西一脸震惊的瞧着,远远走来,身着锦衣,三步一喘,似一团山峰移动的肥壮男人,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压低了声音,冲着萧云谏低语道,这真是你那兄长? 萧云谏生的丰俊神熠,她原本想着,虽不是一母同胞,可毕竟是侯爷能入眼的女子,想来这兄长也差不多哪里去。 可今日一见,当真是百闻不如一面。 娘小时多哄着他吃些个油腻的饭食,被发现时,胃腹早已撑大,他又是个不能自控的性子,便成了如今这模样。萧云谏压低了声音,冲着雁西回道,手上却是扬了扬,冲萧开诚招了招手。 萧开诚看到萧云谏,被挤作一团的眼,似乎睁大了一些,他咧了唇,冲萧云谏挥了挥手,颤着一身赘肉小跑着到了跟前。 他拉着了椅子坐下,粗气直喘,萧云谏将斟好的茶水推了过去,萧开诚连忙端起一饮而尽,可这并不尽兴,他搁了茶碗,直接提起来茶壶,对着茶嘴咕噜咕噜就是一顿猛灌。 好一会儿,这才打了个水嗝,心满意足的放下了茶壶。 接到你的传信,说来了虞城,我还有些不信,这会儿见了真人,我还犹在梦里一般。 萧开诚看着像个土财主,可说话倒全然一副书生模样,倒是惹的雁西多瞧了两眼。 -- 第52页 萧云谏桌下捏了捏雁西的手指,提醒她目光莫要太过露骨,嘴里的诚然回道,只是些公事需得在虞城逗留几日,你我兄弟许久未见,念了许久,还恐扰了兄长清净。 萧开诚连忙摆手,露出极欢喜的模样,你能来,我已极为欢喜,哪还有旁的心思。只不知这位小姐是? 萧开诚目光扫过雁西,眼中闪过一抹惊艳,但有很快就别开视线。 她是我心仪的女子,特带来给兄长瞧瞧。萧云谏丝毫没有半点避讳的说道,他这兄长幼时离京,便一直未曾回去过,鞠衣是何容貌,当然也就无缘窥见,所以萧云谏在他跟前提及雁西,不必避讳。 这种话,哪是这种场合说的,雁西只觉得周围的视线都投注过来了,她不自在,又不好发作,只能于桌下掐了萧云谏一把,绣鞋在萧云谏靴足山碾过,解了闷气。 云谏好福气。萧开诚闻言,这才多看了雁西几眼,笑眯眯冲着雁西笑了笑。 萧云谏吃痛,脸上神色却不动半分,一副自我夸赞的模样,只惹的雁西好一阵无语。 兄弟间你来我往自是好一顿叙话,用罢膳后,本欲再寻地方,言谈一番,却是瞧见了萧开诚一友人。 萧开诚只能与萧云谏再约了时,与友人先行离去。 目送萧开诚远去,雁西往借宿的客栈方向折去,只走了好几步,未听到萧云谏跟过来的声音,回头间,只看到萧云谏一脸凝重站在原地,目光所向,仍是萧开诚的离去方向。 怎么,有何不对的地方吗?雁西不解的看了看远处,再看看萧云谏,并无什么不妥的地方,索性直接问道。 没什么,许是我看错了吧。萧云谏回过神来,对着雁西笑笑,但神色中显然有几分不对劲。 雁西没问出来,干脆就不去想了,跟着萧云谏的步伐,往客栈而去。 祭月客栈,说是客栈,其实说是山庄,也不为之过。 客栈占地广不说,栈内的布景,乃是请有名的山水师布局,亭台雨谢,假山栈道,尽皆有之。 饶是雁西见过了侯府的景致,也忍不住驻足多看一二。 只多看了那么一会儿,再回头间,就看到萧云谏提着几个白瓷的酒瓶坐在了不远处的亭台间。 怎么,刚刚还未喝够?雁西上前,拿了个酒瓶,与鼻下闻了闻,笑着调侃道。 这是果酒,也算是虞城的特意,可遇不可求,我来虞城许多次,也就有幸尝过一次,想着雁西你会喜欢,便赖着脸皮,向店家多讨要了几瓶,不过瞧雁西这神色,我这脸,怕是白丢了。 萧云谏一脸遗憾的摇了摇头,然后提了酒瓶,作势就要走。 这等事,雁西来了兴致,将酒瓶送至嘴边,轻抿了一口,入口悠香,果味绵长,浅尝之下,确实没什么酒味,是她喜欢的味道。 好喝。雁西眸光闪亮晶晶的望向萧云谏。 那你我借这片霞光佐酒,微醉一场如何?萧云谏见和了雁西味道,也是高兴了几分,指了指天边的霞辉,邀请道。 雁西不以为意,只当是单纯的喝酒,她此刻被这果酒勾了兴致,点了点头。 只是朝霞未落,雁西已被酒气染的满面酡红,眸光迷离,已是深醉之态。 萧云谏看着雁西倚桌呢喃的娇艳模样,他搁下酒瓶,到雁西身侧,俯身将其抱起,凑到雁西耳畔低语,雁西,你醉了。 雁西已是眸光微瞌,她轻微笑声,言语含糊间,只能勉强辨认,我没醉 萧云谏失笑,已然认定雁西是醉了,这酒虽名为果酒,可还有另一个名字醉生梦死,雁西本就不善饮酒,如何能不醉。 他等到今日,刻意瞒下此事,当是有所图。 只一想到,数月之后的光景,萧云谏的目光热切了不说,脚下的步伐更是急切了不少。 客厢之内,轻纱层落,萧云谏将雁西置于床榻之上,他坐在床侧,抬手抚过雁西的面颊,目光流连于雁西玲珑有致的曲线。 他手指移下,解开雁西的腰带,看着她微微敞开的襟口,不自觉间,曾徜徉于其中的美好,浮现于脑中。 喉结上下蠕动了下,他俯身,凑到雁西的脖颈间,鼻息喷洒,他薄唇微动,低语似蚊声,雁西,我们要个孩子吧。 他音量太小,而雁西早已意识深醉,哪里还听得见萧云谏的声音。 只觉脖侧有息扰人,一声嘤咛,攀附而上。 如此,自然是正合了萧云谏心意。 纱帐之外,衣裳凌乱,纱帐之中,低唱浅吟,鱼水之欢,绵绵不绝。 -------------------- 作者有话要说: 星期五要夹子,明天的更新就今天一起发了,所以明天白天没有更新了,星期五万更,最后谢谢大家一路陪我走来,爱你们。 第24章 宿醉的迷乱, 腰际下被硌了个枕头,晨曦的微光透过帐纱照在雁西的面上,让时雁西腰肢酥麻, 不得安眠,意识迷迷糊糊间, 手脚触及到的温度。 温度?雁西心中嘀咕着, 脑中恰时浮现些让雁西不那么美好的回忆。 不对, 记忆的惊扰, 让她骤然睁开眼睛,萧云谏的睡颜尽皆映入眼帘。 -- 第53页 他怎么会在这? 断断续续的记忆,侵入脑中, 她神色慌乱的掀开被褥,裸|露肌肤,让她想要寻个逃避的借口都不能。 她已无心去想, 昨日是她的意乱情迷, 还是旁的。 她慌张惶恐的想要逃离,却在不期然间, 却对上了萧云谏的眼。 显然是刚才的动静,将他弄醒来的。 我这是怎么了?萧云谏一脸的迷茫的捶了捶头, 嘴里喃喃着,目光茫然四顾,在窥到雁西僵直的倩影时,一抹惊慌肉眼可见的浮现在了萧云谏的脸上。 雁西,我他惊慌无措,下意识间的后退, 撑着的手落空,跌出了纱帐, 落在了榻下,他一脸焦急的想要解释,但似乎对于昨日的情景,脑中有太多的空白,让他根本就无从说起。 不过对于雁西而言,此刻不管怎么样的解释,对她而言都是苍白无力的。 她不想面对,也不知该如何面对,索性拉了被褥,将头埋进,做那掩耳盗铃的姿态。 萧云谏见此,只稍一做迟疑,扬手便扇在了自己的面上,力道之重,红痕显现。 可这并不是结果,而是开始,雁西未动,萧云谏一连自扇了三个的巴掌于自己的面上。 清脆的巴掌声,一击一击的敲在雁西的心头,让她想要忽视,也是不能。 不过他这般惊恐之态,如此自责模样,不像是作伪,这倒让雁西确信了一点,昨夜只是一场醉酒之后的迷乱。 萧云谏有错,她亦不无辜。 雁西咬了咬牙,忍住难堪,微微探出头去,萧大人,还请住手,你来虞城有公职在身,伤了颜面,只怕要被同僚取笑了。 萧云谏的手顺势一顿,脸上的自责悔恨未减半分,他隔着纱帐,语气低微,乞求着妄想再解释一番。 只他还未开口,雁西低迷的声线已然传出,萧大人,什么都不必说了,我想一个人待上一会儿。 萧云谏闻言,几次欲言又止,最后只能一副黯然神伤的离去。 雁西在这房间里一躲,便是两日,萧云谏除了必要的公务,就一直守在屋外,不管他如何说破了嘴皮,雁西半分也未曾回应,送进去的饭食,也是一口未动。 这日间,虞城的衙役匆匆而来,将萧云谏唤去州府议事,就在他离开不久,紧闭了两日的房门,悄然打开,露出一脸憔悴模样的雁西。 雁西一脸怅然的环视了一番周遭景致,树未动,山未移动,亭台依旧,再看时,她已换了心情。 时雁西漫无目的在客栈内行走,寒冷袭身,吹的她身心俱寒,她才茫然回神,原来不自觉间,她已走到了池中亭台间。 她凭栏而望,她轻嗟短叹,噙首间,目光落在不知何时拿在手上的络绳,她凝望络绳许久,然后轻轻一抛,将络子抛入水中,泛起圈圈涟漪。 她瞧着水波将络子浸湿,然后缓缓沉于水间。 她收回视线,转过身去,便听到背后传来噗通重物落水之声。 立马远处驻足旅客的惊叫声,随即传入耳中。 快去看啊!有人落水了。 这么冷的天,谁会泅水,快点来人啊。 大人,你这是在什么? 这池虽瞧着幽深,可雁西早已听掌柜提过,没不过成人股间,所以对于旁人的惊呼,并未心上,只正待离去之际,那一声大人却是让雁西生了疑惑。 虽决然不相信脑中霎那间浮起的荒诞念头,雁西犹豫了一下,还是转头瞧了一眼。 只一眼,目光落在冰冷寒彻水中的萧云谏。却是挪不开了目。 萧云谏没有看雁西,他几个泅水便游到雁西楼台不远,深吸一口气,尽数没入水中,待憋不住气了,这才冒头,鼓了腮帮子,便再度潜入水中。 如此反复,雁西眼瞧着萧云谏的脸色转白,转青,便转紫。 雁西的心肠再硬,也撑不住。 更何况,萧云谏会这样,想都不用想,便知道是为了那根被她丢弃了的络绳。 为了一根不值钱的绳子,他傻不傻啊! 雁西冲到栏杆边,对着再一次的冒头的萧云谏喊道,萧云谏你是疯了吗?还不快给我上来。 马上,我马上就要找到了。萧云谏听到雁西的声音,眼里闪过一丝喜意,他哆嗦着已完全不能自持的身体,冲着雁西露出一极为僵硬的笑容,就连说话的声音,哆嗦着已经连不成串了。 雁西瞧着萧云谏这冥顽不灵的模样,又是担心又是恼怒,满腹的怨恨早已抛至于脑后。 她一脸焦急,却又无计可施的看着萧云谏飘浮在水面的一袍,将他还不露头,心越发纠做了一处。 我找到了,雁西你看,我找到了。忽然,萧云谏猛一冒出水面,手里举着那个络绳,极其欢喜的冲着雁西手臂僵直的晃了晃。 此时此刻,此情此景,雁西没有办法和萧云谏共庆喜悦,她急忙唤到,还不快上来。 寻到了络绳,萧云谏也不耽搁,搓了搓手心,让僵直的手指暖和一些,萧云谏顺着沉入水底的亭台柱身,攀爬上了亭中。 他冲着雁西得意的笑,可是一身被冬水淋透,冻得青紫的肌肤,忍不住浑身颤抖的狼狈样子。 -- 第54页 就连笑,都带上了凄惨的模样。 雁西哪还有功夫回应于他,接过衙役借来的褥子,替萧云谏披上,正当她试图搀住萧云谏时,却被他躲开了。 我身上又湿又凉,莫要冷着你了。萧云谏执意不肯,她也只能招呼衙役,将萧云谏送回客厢。 厢房内,客栈的小二,早在见势不对,就已经吩咐伙伴多燃了炭火,提来热水,拿来被子,熬了姜汤。 还请来大夫替萧云谏诊了脉,开了安神的药,但萧云谏睡下没多久,还是起了高热。 守在床侧的雁西,起身想要去寻大夫,昏睡中的萧云谏似有所觉,他一把抓住雁西的手,露出难受的表情,嘴里喃喃不止。 雁西,别走,不要走。 他哀求着,恳求着,喋喋不休间,竟是不安惶恐。 滚烫的温度,再加上让雁西无法推拒的力道,让雁西没有其他的选择,只能守回了床侧。 雁西,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雁西,求你别不理我。 雁西,别不要我。 雁西,我只有你了。 雁西,你别离开我好不好。 嘟囔喃喃了半宿的委屈,每个字每个词都与雁西有关,都是萧云谏的从未在雁西面前的彷徨与无助。 雁西从一开始的惊讶、不知所措、羞怯、到最后的怜悯。或许,萧云谏这个世子,并不是像他所表现的那样风光快活吧。 或许,她应该放下了不甘的执念,好生的审视一番自己,以及萧云谏对自己的感情。 雁西心绪复杂难平,纠结了半宿,这才抵不住睡意,沉沉睡去。 就在她睡去不久,萧云谏这才歇了呢喃低语,他睁开眼,看着雁西的睡颜,犹豫了一下,并没有选择去替雁西披盖些什么,他什么都不做,只是将一直攥在手中的络绳拿到眼前,摩挲了两下,露出甚为得意的笑意,这才再度瞌上了眼眸。 晨晓的光芒,闯过阻碍,挤进屋内,映照在趴睡床边的雁西身上。 她的身侧,不知萧云谏何时清醒,何时又下了床,此刻他捏着一床褥子,蹑手蹑脚的上前,想要将被褥盖在雁西的身上。 当他因为雁西的毫无察觉,而松了一口气时,雁西噌站起身来,后退两步,对上萧云谏茫然不解的目光,脸上闪过一丝尴尬。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被褥落在身上,那种重压欺上的压迫感,让雁西刹那间,已转清明。 萧大人,可感觉好些了。她捡起掉在地上的被褥,堆在床上,压住未能平复的心绪,开口询问。 我已经无碍了。为表示他话里的真实,萧云谏冲着雁西甩了甩胳膊道,只是看着雁西单薄的身姿,不免又有些担忧,只是如今不比往先,雁西为了照顾我,趴一夜,我怕你着了凉,这才 萧大人无需担忧,我无事。雁西连忙摆手言道,二人目光交汇,一时间倒有些相顾无言。 许久,萧云谏这才挪开视线,将一直攥在手中的络绳,往雁西跟前一递, 雁西,能帮我带上吗? 我,我可不是赠给你的。雁西目光流转在络绳之上,眸光纠结了会儿,她偏过头去,逞强回道。 许莓早便与我说了。萧云谏失笑,目光执拗的盯雁西。 多嘴的丫头。雁西啐了一口,知道躲避也没有,只能气鼓鼓了腮帮,将络绳夺过,极敷衍的系在了萧云谏的腰侧。 萧云谏如获珍宝一般,喜不自禁,倒像是个二傻子,哪里还有半点侯府世子的风范。 雁西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转身就走,既然好了,那就去用膳吧,我饿了。 嗯。萧云谏应承着,快跑几步,到雁西身侧,二人比肩而行。 在虞城接下来的时日,两人不约而同的揭过了那件让彼此并不愉快的事情,直至回到蜀京,也再未提及。 可是有些事,有些后果,即便想要当成从未发生过,也是不能。 雁西的月信推迟了两三日时,她并没有在意。 可是,渐渐的她喜欢的甜味点心,闻着发腻了;每次许莓从膳房回来时,她都能闻见一股让她发呕的鱼腥味,明明在此之前,她最喜欢的就是许莓身上的烟火味道。 她似乎哪里有些不对劲了。 雁西不敢深想,可在月信已经推迟了十来日后的除夕夜,看着满桌丰盛的菜肴,雁西非但提不起半点兴致,反而觉得又腻又腥的让人作呕。 小姐,你别不开心了。平蝶见雁西攒了眉头,一副忧思深沉模样,以为她因萧云谏未能陪她们一道团年,恐雁西与萧云谏闹小脾气,连忙起身盛了一碗雁西喜欢的甜品,送到她跟前,嘴里不遗余力的为萧云谏做着辩解。 每年的今日,蜀京四品以上的官员,都得奉诏入宫面圣,公子品阶是不够,可身为景国府的世子,年年未曾缺席。虽说只留着婢子在和陪小姐团年,但守岁之前,公子定然会回来的。 雁西此刻哪里是在担忧这个,且担忧哪好一次与平蝶明说,勉强冲着平蝶笑了笑,拿起勺子,在碗中搅弄了许久,迟迟未能入口。 -- 第55页 平蝶只当雁西听进了她的话,心中欢喜,好一顿劝食,雁西不想拂了平蝶的好意,忍着心中不适,浅尝了一口。 甜到发腻的味道瞬间弥漫了口腔,淹没了雁西的整个感观,迫的雁西直接偏头,呕出了声音。 小姐,你这是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平蝶见状,连忙迎了上来,一脸担心的询问。 没事,只是口腹不佳,你们先吃着吧,我回去躺会儿,再陪着你们守岁。雁西摆了摆手,心慌的手都开始抖了起来,哪还有什么心思与平蝶周旋。 不等平蝶再问,她已经起身,脚步凝重的往寝房而去。 这平蝶满头雾水,看着雁西的背影,不知道生了什么事,惹雁西不快,只能将求助的目光投向许莓。 许莓一脸深思的望着那碗平素雁西最喜欢,如今却被雁西搁落的甜品,再联想起雁西连日来忧心忡忡的模样,乍然间起了猜测。 她快步上前,将手中酥鱼往桌上一放,冲平蝶丢了一句,你照看好小姐,我去请府医。 说完,一刻也不敢耽搁的提着了裙摆就往外跑去。这急切的模样,让平蝶越发满头雾水。 见府医前来请脉,雁西是抗拒的,可是却拗不过许莓的劝说,带着满心的忐忑,伸出了手。 这,恭喜公子,时小姐有喜了。府医落在雁西的脉上,惊疑的看了雁西一眼,然后起身冲几人拱了拱手。 雁西一震,不敢置信的垂望了小腹一眼,整个人都恍惚了起来。 许莓面上一喜,又很快露出愁容,她将府医请出,塞了银子,让其务必将此消息瞒到萧云谏回来。 这个要求,并不是过分,府医也不想得罪萧云谏,稍一犹豫,就应承了下来。 即便如此,许莓仍是不放心,送离了府医,又让平蝶在院门口守着,再三叮嘱,除了公子,其余的都不能进。 做完这一切,这才再度进了雁西房内,她看着躺在床榻,目光悠远望着帐盯的雁西,并未出声相劝,而是走到其床侧坐下,将手伸出,握住雁西的柔荑,将这份坚定的陪伴传递了过去。 安静的,就好像时间都在这屋内停滞了一般。 雁西。也不知过了多久,房门砰的被打开,露出一副急切姿态的萧云谏,他三步并作两步,直接冲到雁西跟前,喘息着,急切着,显然是已经知晓了雁西有孕的消息。 许莓见已等到萧云谏,也是松了口气,让开位置,冲着尾随萧云谏进来的平蝶招了招手,二人一并出了房去。 雁西,有哪里不舒服。萧云谏坐在床侧,他想要伸手去碰雁西,可快要碰到雁西时,却又骤然收手,好似雁西是一副易碎的珍品般,全然手足无措的模样, 这模样倒是取悦了雁西,她勉强露了几许笑意,有点难受,还有点恍惚,不敢置信。 萧云谏这才松了口气,将雁西的手握在手心,他微叹了口气,怎么早不与我说,要早知道,我定推了今日的宴局。 雁西瞧着萧云谏一脸轻松的说着懊恼的话,她虽不不懂官场那套,可最为浅薄的道理她还是懂的,圣上的邀请,岂是想拒就能拒的。 她撑了身子,想要坐起身来,才刚一动,萧云谏就已经站起来身来,搀扶住雁西,将她托坐而起。 虽说拒绝不了,当推诿一二,还是可以的。萧云谏将雁西的一抹乱发,抚到耳后,眼眸中的温柔,似要将雁西浸溺其中。 只是,此刻,雁西忧心忡忡的,哪里还会注意到这些。 当初萧云谏带她来的蜀京的条件就是娶她,当显然侯府的长辈,并不喜欢于他。 她可看着萧云谏做出的努力,可已经是徒劳。 如今她还未婚有了身孕,一想到爹娘知晓此事失望的目光,雁西便忍不住心慌慌然。更别说,侯府的长辈愿不愿意给她一个名分。 短短不到一年之间,她怎么就将自己落在现在这处境之中。 雁西萌扪心自问,可完全找不到答案,所以她只能问萧云谏。 萧大人,如今可如何是好。 别怕,一切有我在。萧云谏将雁西揽入怀中,信誓旦旦的保证道,我明日就去寻爹娘商议我们的婚事。 商量?即便萧云谏说的再轻松,再笃定,可雁西依然明白,这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可若侯爷不允呢? 若爹娘不允?萧云谏眉头仅攒了一下,便松开了去,他笑着回道,那我就去求圣上,为你我赐婚,若这样爹娘还是不肯接受你,那我就向朝廷请求外放,到时候就你我两人,就再也不会质啄些什么。 若雁西不想让我为官,那我们就择一山清水秀之地,读书,弹琴,问高山知己,做闲云野鹤。 萧云谏侃侃而谈,为雁西描画出一副神仙眷侣的未来生活。 他所描绘的生活太过美好,让雁西在不自觉中,生了向往,心中的揣测不安,也归复宁静了起来。 只是这表面假象,又能维持多长的时间。 二月都已过了十来日,年节的喜气,这才稍稍散去。 一封加急的快报,连夜送进了宫内,边南失守,徐宏将军下落不明,生死不知。虽说朝廷有意隐瞒此消息,当几日之间,失利的消息还是在蜀京之内疯传。 -- 第56页 徐宏征战一生从无败绩,从无失利,自然有人不信,可有好事者,在徐将军府外蹲守好几日,见徐太君的车驾入了皇宫几次,被好一般画蛇添足,信的人也就多了。 朝廷恐引起惊慌,特加盖皇印张榜公告解释了一番,这才稍稍平息了言论。 只不过不待这谣言彻底消失,徐宏之妻,宁太傅之女宁鞠衣流产的消息,又被私下里疯传。 人人皆道,是因为宁夫人知悉将军身故,伤心过度所致。 当是时,消息传来的第一时间,萧云谏正在院内,坐在秋千旁侧,给雁西念着千字文。 公子,公子,宁居陈一脸惊慌失措的跑到院中,张口就喊。 可在看见雁西时,怔愣之余,硬生生的又将话给吞了回去。 但仅一字,萧云谏便已经心神意会。 他一脸淡然的合上书本,交到雁西的手里,站起身来。 我过去看看,外面风凉,早些回屋歇了。 说完,一脸温柔抚了抚雁西的颊面,这才缓身而去。 书房之内,居陈一进门,便已迫不及待的将宁鞠衣小产的消息,完完全全告诉了萧云谏,比起于蜀京私下的传闻,居陈显然知晓的更多。 公子,夫人小产当日,宁太傅亲自去的将军府,将夫人给接了回去。据将军府私下传闻,据说是找到了一副身形极其类似徐宏将军的尸骨,致使容貌尽金毁,这才未传出确切的消息。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萧云谏目光一凛,冲居陈挥了挥手,等居陈离开之后,他已经一脸的凝重。 徐宏出事的消息传来,他便已经传讯边南,虽有回应,可答案太过于摸棱两可,他也不敢确定真伪。 但现在看来,十有八九,徐宏已然身陨。 徐太君为人甚未古板,对圣上赐予于她的那副贞节牌坊,甚至自傲,屡次在外人跟前提及。 徐府进入屡有谣言传出,想来是徐太君对鞠衣的去留,生了意见,这才惹恼了宁太傅。 这些年,为抵御外族来犯,我朝可是折了不少好男儿,老弱孤寡一多,这再婚再嫁的,也就成了习以为常之事。 徐宏命丧,鞠衣没了孩子,归了宁府。 此念一起,被强压于心底的情愫,便犹如雨后的春笋,破土而出,一发不可收拾。 只是这样一来。 时雁西与她腹中的孩子,就成阻碍他的绊脚石。 虽说时雁西和孩子皆是他算计而来,而她二人相较于鞠衣在他心中的分量 萧云谏只稍犹豫了一下,心中已有了决断。 三月初起,春来的桃花,含苞带怯的在枝头伸展着腰肢,边南的战事,在盛威侯的介入下平息了纷争,徐宏被火化的骨盒,于快马加鞭之下,也送回了蜀京,几乎是在一夜之间,将军府披上了白绫。 这日,正值萧云谏沐休之际,雁西早食时,却未曾见到萧云谏,询问许莓,含糊中,只提及他一早的有事,已经出府,也不知何时回来。 雁西用罢膳食之后,依着近来的习惯,由许莓,平蝶陪着,于不远处的园景中闲步两刻。 平底在花草间穿梭着,许莓则搀扶着她,十分紧张的模样。 雁西倒觉得她有些小题大做,对于这日日走过的小道,哪块石头在何处,雁西早已捻熟于心,只今日,她的目光,却被前面不远处的新移来的一个桃树吸引住了。 侯府的院子,像桃树这种普通的品种,不配栽种,她昨日散步间,分明记得那该是一颗银杏才是。 可一夜之间,银杏不在,桃花微绽,怎能让雁西不欢喜。 她想凑近一些,看的更真切一些。 她松开了许莓的搀扶,脚下的步伐,不自觉间,也加快了些。 然,意外也在此不经然间不期而至。 就在雁西踏上一块极普通的青石板上,脚底一滑,她身形下意识往后一仰。 她试图稳住身形,可脚下滑的根本立不住脚,她惊忽着想要抓住点什么,却无处借力,只能慌的大喊,许莓。 许莓在雁西身形不稳的时候,已经慌忙上前,可还是晚了。 雁西仍是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好疼,雁西疼的攒了眉,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却看到了满手的油腻。 是松油的气味,只是这里怎么会有松油呢? 雁西无瑕细想,她隐隐间已经觉得小腹有些钝疼了。 许莓也没比雁西好到哪里去,她冲到太急,脚下又尽是松香,直接就扑了地上,可这会儿她哪还顾得上疼,挣扎着爬到雁西身侧,一惯处事不惊荡然无存。 小姐,小姐摔到哪里了,哪里不舒服。她语带泣音的叫声问询。 还不等雁西回应,她大喊着唤来平蝶,二人使着劲儿,这才将雁西送回院里。 一路之上,侯府似乎成了座空城一般,一个人影子都未能瞧见。 将雁西安置在床榻之时,雁西腹间原本的钝痛,已经变成了撕心裂肺的疼。 她像个虾米似的蜷缩在床上。疼到痉挛已说不出话来。 许莓大叫着让平蝶去唤府医,自己慌乱着翻箱倒柜的去寻保胎的丸子。 一波疼意稍过,雁西整个人都像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 第57页 她哆嗦着,轻喘着,目光无助的望着不远处翻找的许莓,无力的轻唤,许莓,我的裙子好像湿了,你来帮我看看吧。 --------------------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一个高估了自己对夹子的抵抗力,今天码字有点儿勉强,一个高估了自己身体的抵抗力,最近在跑步。真的太久没跑了。才跑了俩天,骨头肉好疼。所以今天就更7000+了,还欠三千,明天补上吧! 明天应该可以把女主的委屈全部写完,开始男主的憋屈了。 可能说了大家也不信,后期男主受的罪,会比女主还要惨很多很多。 最后还是想说,能看到这里来的,应该知道男主所有在明面上欺负女主,都会用自虐的方式,让女主原谅,其他暗地里做的坏事,女主都不知道,嗯,明天就都知道了。 至于女主最后的选择,我从一开始就决定好了,不会改变。其实我给了提示,不过只看个文案,就来巴拉巴拉自己高见的人太多了,那我没办法了。亲爱的们自己发现吧! 好了,说了这么多,女主今天虽然很惨,但别骂我了。我今天已经被人说够了,爱你们。 第25章 许莓动作一滞, 神情一慌,但可快又恢复一脸的镇定,她极力对雁西露出平常时的笑意, 走了过来,掀开被褥, 不知何时, 触目惊心的血迹, 已经染红了雁西裙裾, 延绵到了床面子上。 许莓脸霎那惨白,她将哽咽强自压下,一脸无所谓的放下被褥, 温声回道,就是先前沾染了些油,来不及处理, 没事的。 可是我好疼, 真的好疼,府医呢, 怎么还不过来。雁西只觉得一股寒彻从指尖开始,向身体内蔓延, 浑身间,更是没了气力。 别怕。许莓安抚着雁西,心中的焦急,却已是无以复加,她慌乱着,冲到箱笼前, 直接间箱笼推翻在地上,飞快扒拉着。 找到了! 许莓看着一个白玉小盒, 眼前一亮,飞快的抓起,冲到雁西跟前,打开将里面的药丸,直接就往雁西的嘴里送。 吃下去,这会让你觉得好受些。 雁西听话的咽了下去,许莓这才缓了口气,她刚刚给雁西吃的是凝雪丸,乃是宫廷御用,极为珍贵,想来应该可以拖延到府医过来。 我去看看平蝶怎么还不回来。她说着,转身正待要走,许莓已经冒冒失失的直接冲了进来,满脸惊慌。 莓姐,没有府医,一个都不在,这可怎么办呢? 怎么可能?许莓下意识里脱口而出,侯府待命府医可有五人之众,怎么可能一个都不在呢,定是平蝶这妮子,慌了神,没能寻个仔细。 不能在耽搁,再耽搁下去,可就真要出大事了。 平蝶,你在这守着小姐,我再去找找。她一咬牙,丢下一句,提着裙摆,用自己此生最快的速快,飞跑了出去。 平蝶是个不经事的,哪见过这种场面,她仅看着雁西虚弱的模样,便已经慌的不成模样。 她不自觉的吞了吞口水,跑到床边,跪在地上伸手入褥下,握住了雁西的手,雁西的手冰凉的可怕,让平蝶越发担心,小姐,小姐,你还好吧! 但显然,雁西已经没有力气回道平蝶了。 不过很快,平蝶就发现不对劲,似乎有些黏黏糊糊的东西糊在了她手上,粘腻的不适,让平蝶抽回了手。 血,好多的血! 性子使然,平蝶没有许莓处事周全,她看着染在自己手上的血渍,慌乱的大叫,无比恐惧,啊!血,有血。 她的无措的连连后退,恐慌乱叫,让雁西心弦一颤,她指尖轻颤,想要掀开被褥,但过多的失血,让她已然没了力气。 许莓的那颗药丸,稍止了她的疼外,也让她意识有些昏沉。 她试图用力睁开微瞌的双眸,徒劳之余,反而让她坠入更深的黑暗。 平蝶叫喊过后,这才发现,雁西的情况有些不对,她大着胆子向前,颤抖着手,掀开了被褥,床褥之上已绽开成了一朵血花,触目惊心。 平蝶脚软的,直接跌坐在地上,全然不知所措。 而此刻,寻人的许莓心已经沉入了谷底,府医真的一个都不在,就连遇见个婆子,远远的就避开了去。 这一切,就像是个早已预料到的陷阱。 夫人终于还是忍住,对小姐再次出手了。 不过也对,再耽搁下去,小姐的肚子就瞒不住了。 从小姐怀孕,公子一日皆未曾离开过府邸,今日公子不在,不管这是不是最好的时机,错过今日,怕是机会难得,是她被最近的安逸,搅合的过于疏忽大意了。 许莓懊恼着,却也知晓,她在府内是寻不到人的帮忙的,可让她眼睁睁的瞧着雁西受罪,她又如何做得到,许莓一咬牙,便生了主意。 她跪求了娘亲,又央着兄长出府寻大夫,回到院里,指示着平蝶,二人一道将雁西送到了偏门侧,以方便让雁西尽快的就医。 可惜,她做了自己该做的一切,可终究,还是挽留不住。 她守在雁西的床侧,看着雁西憔悴苍白中仍不自觉的攒了眉心,第一次,她对公子生了埋怨。 不过,就此刻而言,对于萧云谏来说,他心中却是狂喜的。 -- 第58页 徐将军府邸,满堂飘白的灵堂上,两方对峙。 徐老太君的拐杖,重重的敲打在地上,满脸的褶皱遮掩不住她此刻的怒容,她直勾勾的盯着被宁太傅和萧云谏一共护在身后的宁鞠衣。 鞠衣既是我徐家的媳妇,那就必须遵循我徐府的祖训,自今日起,脱发守孝三年,三年期满,素衣素食,向我徐家的列祖列宗的请罪。 哼,荒唐。我朝自古婚嫁自由,徐将军已然身死,姻亲就自动解除,鞠衣是去是留,皆需得她自愿,哪容得下来质啄。 萧云谏容不得旁人半点指责于宁鞠衣,他一脸冷色,跨步向前,直指徐太君,言语中没有半点客气。 更何况,你徐家断了子嗣血脉,不正是你纵容小姑,无视其对鞠衣的算计,这才招致的后果,以我来看,你老而无能,纵使自己的女儿,断了徐家唯一的血脉,该向徐家列祖祖宗的请罪之人,就应该是你才对。 萧云谏言说的罪实在太重,徐太君也不由的连连变色,气势矮下,哪还有先前的半点气势。 你,我与宁家商议家事情,何时轮到你一个外人在这里耀武扬威。 既然你我两府姻缘不在,老夫有意将鞠衣,指给萧大人,你说他与我宁家有没有干系。 宁太傅上前,一把将萧云谏拦在身后,直视徐太君,从鞠衣滑胎,到如今,他念在徐太君丧子之痛,一忍再忍,步步退让,可这徐太君,半点也不认好歹,步步紧逼,就算是泥菩萨也不免生了几分怒气。 此话一出,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投注到了萧云谏身上,就连萧云谏自己也不敢置信,他刚刚听到了什么。 宁储,你当真要做的这么决。徐太君气的直发抖,哪还顾得上其他,直呼起宁太傅的名讳。 我的女儿,被她小姑子害的落了胎,你个毒妇竟还想着让她殉葬,今日她念着夫妻情分,回来守丧,你个毒妇口口声声说的什么,我看萧大人说的一次不差,害你徐家的断了子嗣的罪魁祸首,就是你,要向你徐家祖先请罪的,也该是你。 宁太傅一口气将心中的郁气尽数脱出,回头一把抓住宁鞠衣的胳膊,鞠衣,跟爹走,这种人,我当真是看走眼了。 他说完就根本不给宁鞠衣拒绝的机会,直接转身就走,萧云谏自是跟上。 他身后,徐太君颤抖着手,指着宁太傅,咬着牙从嘴里蹦出几个字。 你,你个老匹夫! 夫字落音之际,她整个人一颤,竟硬邦邦的直接仰身往后倒去。 吓得周围的人,好一阵惊呼。 老夫人 娘,你别吓我。 宁大人,你刚刚说的出了府内,宁鞠衣便被送上了马车,宁太傅正要走,却被萧云谏伸手拦住,饶是他一贯沉稳,这个时候也不禁有些喜形于色。 宁太傅神情一滞,他刚刚也是情急之下,昏了头,也是为了气了气徐太君,才说了这种口无遮拦的话,如今被萧云谏质问着,他倒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萧大人,我若是你,会先去问问景国侯的意思。宁太傅丢出一个似是而非的答案,然后转了马头,扬长而去。 宁太傅本来是想让萧云谏知难而退,可是听在萧云谏耳里,却成了只要他爹应话,一切都可闪亮,他面上的神情,以肉眼可见的化为狂喜。 整个人回到府邸时,仍是飘着的。 公子,可算回来了。小姐她她孩子没了。守在外面的平蝶一看到萧云谏,眼泪瞬间涌眶而出,她拿袖子猛一抹眼泪,到萧云谏跟前,话一出口,已然是泣不成声。 晦气! 萧云谏脸色的神情一下子就变得冷肃了起来,他盯着平蝶,一股威压感,让平蝶顷刻止了抽泣,脸上闪过一丝怯怕,脚也是往后退去。 公子,都是婢子的错,是婢子考虑不周,这才让小姐着了夫人的算计。悄步从雁西房里转出,便看到这一幕,她连忙上前,冲萧云谏拂礼,告罪。 我知道了,她现在怎么样了?萧云谏言语淡漠的点了点头,敷衍的问了句。 不太好,但总算是歇下来了,公子可要进去看看。许莓摇了摇头,神色苦涩。 让她好生睡会吧,我就先不进去了。萧云谏一口就拒绝了许莓的提议,也不等许莓再劝,转身就走,只留下许莓和平蝶愕然的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萧云谏一直走到书房,冷肃的面容这才露出了深意的笑,他太了解廖氏,他什么都没有做,只是将自己要离府的消息,提前悄然散布了出去,廖氏便一定会有所行动。 果然娘的手段,没有让他失望。 书房的灯火,一直燃到了五更天际,而一连数日,萧云谏早出晚归,许莓和平蝶,想要寻人,也是不能。 即便拜托居陈,也没办法萧云谏回来看雁西一眼。 虽说,许莓和平蝶,想着法儿,想让她开心,可是平素里日日相见的人,一连数日都没了踪迹,缘由如此的明显,雁西怎么可能猜想不到。 他那么珍视这个孩子,可是自己无能的,什么都保护不了,他在责怪她,也是自责吧。 -- 第59页 她该是要向他致歉的,雁西念想着,犹豫了几日,终于做了决断。 听许莓说,萧云谏这几日夜夜宿在书房,这日午后,她拖着虚浮的脚步,披着外袍,不顾二人的劝阻,想去书房寻萧云谏说的清楚。 可面对空无一人的书房,显然她来不是时候。 这还是她第一次到萧云谏的书房来,她随意走动了些许,却耐不住身体的虚弱,寻了地儿,准备等萧云谏回来。 只是等的时候,太过漫长,雁西的身体太过乏力,竟在不知不觉中睡了过去。 从你藏了娘们到如今也快一年了,老子想要找你喝酒,都寻不到人,如今总算好了,恭喜萧兄,可算是等到拨云见雾的这一日了。 拔高的声线,肆无忌惮的笑声,将睡梦中雁西惊吓了一跳,她猛地睁开眼睛,刚想爬起身来,就听到萧云谏的声音传了过来。 梁致你醉了。 梁致?梁致! 能被萧云谏请到书房里的,怎么会是梁致。 雁西瞳孔一缩,露出满面的震惊,她僵直而又缓慢的移过视线,目光穿过书架的间隙,看到一身穿绫罗,大咧咧躺坐在椅凳上的男子,看不见容貌,让雁西无法辨认。 我没醉,我怎么会醉呢!萧兄,我是真的羡慕你,爱而不得之后,还能寻到一个如此相似,甚至容貌更甚一筹的娘们。想当初我第一眼见到那个叫叫雁,对叫雁西,可真是吓了一跳,要不是知道宁太傅只得了鞠衣这么一个女子,老子还真当她是宁府的亲戚。 梁致仰头灌了一口酒,扬手不羁的擦了擦嘴角的酒渍,晃荡着站起身来,他噌的伸手,指着书桌后的萧云谏。 萧兄你说,明明是你算计了一切,那娘们对你感恩戴德模样,当真是让我佩服得五体投地。 梁致伸直了手,垂了头,鞠躬般的趴在了面上,再直起身来,对着萧云谏猖獗大笑,似恍然大悟一样,对对对,你还给自己下了药,要不是我机敏,你又怎么能成其好事,将那娘们顺利带来蜀京呢。 我羡慕你,真的好羡慕你。梁致苦笑间,仰头狂饮,他跌跌撞撞着,在书房中转着圈,美人在怀不说,如今徐宏死了,宁太傅还开了口,依你之能,让侯爷同意你与鞠衣的婚事,那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梁致虚环了左手,又虚环了右手,醉态的脸上满是享受,左抱一个美人,右抱一个美人,这等艳福,我我怎么就求都求不来。 梁兄错了,齐人之福我从没想过,从头到位,我想要的只有鞠衣,宁鞠衣。萧云谏看着梁致耍酒疯的模样,不由皱了皱眉。 即便是醉话,他也不想让人鞠衣有半点误解。 暗处,被震惊到无以复加的雁西,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梁致那张脸。 是他,那个于午夜梦回,让她噩梦缠身的男人。 他竟与萧云谏的关系,熟捻到这般地步。 而他话里的意思? 雁西来不及细想,便听到了萧云谏答案。 那在她跟前,无数次信誓旦旦脱口的承诺,如今承诺依旧,可是却换了人间。 这骤然听闻的真相,一时间让雁西乱了呼吸。 同样的话,从同样的人嘴里说出,显然,在萧云谏心里,她是可随意抛弃的那个。 原来所有的情深意切,都是演来给她的,而她竟蠢的当了真。 卡吱。 手边无措间,一声轻微的响动,率先将雁西吓了一跳,她惊恐的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嘴边,以防止多余的声音再次泄露。 而立马那一脸悲愤的梁致,耳轮轻动,似有所察的偏头将视线投到了雁西这边。 嘴角刺拉出一个极小弧度,他扬起的手一松,酒瓶掉落在了地上,将雁西刚才的动静,掩盖了下去。 他扑到桌面,眼中似有疑惑,还有垂涎,既然萧兄不愿享齐人之福,不知可愿将那娘们交予我来处理,本侯虽说阅女无数,可如此身段,艳色姝丽的美人,还未曾尝过。 梁致肆无忌惮的言论,让萧云谏从心底伸出一股莫名的厌恶,梁兄莫要说笑了,她的存在是麻烦,也是我的把柄,梁兄以为我会亲自将把柄送到别人手中吗? 萧兄的意思,莫不是梁致神情一收,做了狰狞狠辣的模样,冲萧云谏比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萧云谏看着梁致,只觉一股无端的烦躁涌入心来,让他一刻都不想再与梁致讨论有关的雁西的任何处理。 我自有安排,无需梁兄为我担心。 梁致对萧云谏的态度不以为然,他一脸若无其事的起身,目光似有似无间,冲着雁西的方向瞟了一眼,也是,萧兄为了个女人,不惜彻底解决了俞家后患,想来如今有了选择,自然也不会让一个女人称谓阻拦我们的大计的绊脚石。 够了,梁公该回府了。萧云谏压不住薄怒呵斥道,他站起身来,看着梁致,直接送客。 可惜,我已经醉了,醉的走不动道了。梁致却像是个无赖一眼,身软无骨的跌坐回了椅凳上,一副萧云谏若不送他,便绝对不走的赖皮模样。 萧云谏瞪着梁致的目光直接冒火,可是梁致却嘴哼着艳词小调,一副悠闲自在的模样。 -- 第60页 萧云谏无法,僵直良久,只能叹了口气,冲梁致伸了手,走吧,我送你到偏门。 得逞的梁致,笑眯眯的睁开眼,摆出一副得志便猖狂嘴脸,悠闲着起身,随了萧云谏而去。 关门的声音传来,一直绷紧着姿态的雁西,软瘫着在地上,她没有松手,而是张嘴咬在了手上,将嘴里的呜咽尽数吞下。 她心中的思绪早已如海浪一般,翻了天,可是现在,她不敢想,她不知道萧云谏何时会回来,也不确定萧云谏若是发现了她,会怎么处理她。 所以她现在,必须赶在萧云谏回来时离开,她挣扎着爬起来,撑着虚软无力的身子,跌跌撞撞跑出了书房。不敢有半分停留的往院子而去。 小姐,你见到公子了吗?半路之上,许莓提着灯笼寻她而来,见到雁西仓皇而狼狈的身影,急忙迎上前,搀扶住她,有些奇怪的询问。 先回去。雁西惊疑不定的看了一眼许莓,又强做镇定的吩咐,她不知道许莓知道多少,更担心许莓向萧云谏通传了讯息。 好在,许莓并没有多问,搀着她回到院内内寝,替她擦去满身的虚汗,端来药食,眼瞧着她彻底涌完,这才起身离去。 阿莓,今日我去寻萧大人之事,莫要告诉他。眼看着许莓要走,雁西迟疑了下,还是开口道。 许莓回头,看着雁西一脸的恳切,心中没来由的浮现出一丝不好的预感,但她还是点了点头,婢子知晓了。 雁西看着许莓离去,她绷着的心弦,这才稍松懈了些。 脑中回旋着梁致在书房说的话,纤细的拳头不自觉中收紧。 从遇见萧云谏以来的桩桩件件,一一在脑中浮现,越想越觉得其中的蹊跷事儿不少。 她在羊城的十六载,从未被调戏,可萧云谏一来,梁致便来了。 萧云谏述职的时日明明已经来不及,为了等她来求,却一直不走。 就连那日与梁致对峙生的变端 是了,是她曾和萧云谏提过,她要跟着阿策走,他后面的一切谋算,都只是为了让她抛下阿策,再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下,就只能跟她来了蜀京。 他那么信誓旦旦的说要娶她,宗祠里演的苦肉计,只是为了告诉她。 看吧,我多想娶你,我费了这么的心力,我的态度如此的坚决,可是没有人同意我。 她真的太蠢了,太蠢了,什么都没有察觉,什么都没有发现,萧云谏对她的承诺,从来都是空口白话。 一次次的说要娶她,就连她怀孕,怀孕 雁西眼眸陡然瞪大,一些荒诞的猜测,浮现在脑中。 前些时日被传战死的将军姓徐,他的夫人听许莓说起,好像就是叫宁鞠衣。 所以,那日的银杏成了桃花,地上被撒了松油;所以,那日府内的大夫尽数消失,萧云谏不见了踪迹。 呵呵,呵呵呵 压抑的哭笑,断断续续的从嘴里的传出。 她算什么,想要就夺了去,捏在手心任意把玩,不要就像个垃圾丢在一边。 她真是这世间最大的傻子,蠢货。 居然还当萧云谏的避而不见,是自责。 不过那梁致,分明是已经发现她了,可是他什么都没有说,甚至还替她打了掩护。 他怀的什么心思,打的什么目的。 雁西一点儿都不清楚,所以他说的话,几分是真,几分是假,雁西也不敢确定。 不会他前面说的,萧云谏未曾辩驳,而后面 俞家,阿策 雁西的心,瞬间纠做了一处。 她攥紧拳头压在自己的心口,想要缓解此刻的窒息,可是一切都是徒劳,她大口大口地喘息,眼泪喷涌而出。 可立马她又合上了嘴,她咬着牙,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音。 眼中的绝望,不甘,倔强,愤怒,决绝,层叠显现。 从今往后,这侯府之内所有的人,都不能信,不管对谁,她都要保持和以前一样,不能让任何人瞧出端倪,她必须先从平蝶,许莓嘴里撬出边角,然后在向萧云谏试探。 一旦养好身体,便是她离开侯府之际。 她时雁西的命,绝不要被任何人玩弄在手心,决不。 雁西揣测思量着,以后该如何在这侯府之中如履薄冰保全自身,渐渐的又在体力不济中,缓缓瞌合了双眸。 只是一切的变化,从来不会像计划那般循规蹈矩。 你们要干什么?我家公子不会放过你们的。 平蝶的尖叫,让雁西从梦中陡然清醒,她睁开眼,就看到几个粗壮的婆子一把将平蝶推搡在了地上。 公子?今儿个就是公子让我们来的。其中一个婆子嗤笑着冲平蝶丢了一句,然后望向雁西。 时姑娘,公子请你到近郊别院小住几日,请吧。 这,还真是半刻都容不下了她。 雁西自嘲一讽,她如今的身子,就算反抗,也只是个笑话吧。 她坐起身来,掀开被褥,慢条斯理的站了起来,将外裳披上,神色已复淡然,走吧。 没有声嘶力竭,更没有哭诉哀嚎,雁西的镇定与配合,让婆子一愣,倒也没了刚进来时的凶神恶煞。 -- 第61页 时小姐,请。 雁西随着她们出了院子,却刚好碰上提了早膳归来的许莓,许莓愣了一下,冷言呵斥道,做什么,难得你们就不怕承受公子的怒火吗? 她还以为这是侯夫人的意思。 对于许莓和平蝶的维护,她心中自觉暖洋洋的,但是,也没必要了。阿莓,不必再说了。 许莓对上雁西视线,似有所觉,她脸上纠结一闪而过,从怀中掏出几块碎银子,送到几位婆子手中,恳切求道,诸位嬷嬷稍等,还容婢子替小姐整理几件衣裳。 这婆子看着手上的碎银子,有些犹豫了起来。 很快的,半刻也不用。许莓见状,连忙保证道。 婆子这才松了口,许莓连忙回了屋内,不多时便收好了一个包袱,匆匆出来。 一个婆子想要接过,却被许莓避开,她郑重的将包袱交予雁西手中,小姐,保重。 雁西扯了扯唇线,便算是笑过了,她接过包袱,点了点头,挺了挺肩背,脚下没有任何犹豫的往府外而去。 她毫无疑问是被萧云谏被软禁了。 雁西看着熟悉而又陌生的厢房,前次来时,还是乞巧之日,如今再来,已然物是人非。 厢房之外守着两个婆子,院内还有护院时不时巡逻,若不是她清楚的知晓自己的身份,她还真当这屋里囚了什么大人物。 雁西吐槽着,目光投向许莓给自己的包袱,想到她郑重其事的模样,还有手上的不低的分量。 雁西没什么犹豫的,拆开了包袱。 拿开上面寥寥两件的衣裳,一堆黄白之物,尽数落入雁西的眼中。 萧云谏给她置办的饰物,平蝶与许莓的发钗,镯子,还有她们攒的月例,怕是都在这里了。 她这是想让自己找准机会逃跑,逃的时候有所傍身吧。 傻妮儿雁西手指抚过一发钗,不自觉间便浮现出平蝶拿着她,在自己跟前炫耀时的模样。 她喃喃自语,一声低叹,这次,我怕是真逃不了。 --------------------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写不到了,情节太多了,每一个都不能少,明天才能写道涅槃重生了。 第26章 一连数日, 雁西都没想出什么逃跑的可行法子,就在她束手无策,心有不甘之际, 别院却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你来这做什么?雁西一脸警惕看着逍遥自在入了房间的梁致。 她怎么也没料想到,她见到的第一个人, 居然会是他。 梁致带给她伤害太大, 即便已经知道, 梁致不过是萧云谏计划的执行者, 这单独的相处,还是让她心惊肉跳。 贵客临门,时小姐就是这般待客的?対于雁西如临大敌目光, 梁致半分也不在意,他随意挑捡个位置坐下,伸出手指挑了茶壶, 掀了茶盖, 凑近看着里面空荡荡的模样,晃了下, 随手就丢在了地上。 梁公子,就算是客, 那也是恶客。雁西心里是怕着,可脸上丝毫没有半点客气,她已经沦落到了如此境地,就算把梁致得罪的再恨,这境地也坏不到哪里去,既然如此, 她又何必委屈了自己。 対于雁西的大不敬,梁致非但没有生气, 反而越发起了兴致,他冲雁西摇了摇手指,非也,非也!怎么说,本侯也帮过时小姐不是。 雁西嘲讽一笑,别过头去,便是连搭理梁致,都不愿,更别提承认了。 这漠然抗拒的姿态,让梁致脸上的得意一滞,他虚握着拳头,送到嘴边,轻咳了一声,装腔作势道,时小姐,难道当真就不想知道萧兄対你做了些什么吗? 雁西心中一动,她忍不住偏头瞧了梁致一眼,一脸讥讽着,似全然不信梁致的言语,你与他沆瀣一气,会有这么好心。 梁致双手一摊,当然,本侯自然是无利而不往的,只可叹,这偌大的蜀京,连个能让本侯交心的人都没有,但本侯近来心中郁结,无从发泄,这忽然灵光一闪,便想到你,一个将死的可怜之徒,或许你的凄惨,悲苦,能让疏解本侯心中的郁闷。 梁致没有丝毫顾忌的在雁西跟前说着戏耍的话,讨论着雁西的生死。 或许在他眼里,此时时雁西和死了也没多大分别了。 一抹苦涩自雁西心底蔓延,果然,萧云谏是不肯放过她。 不过,即便要死,她也不能在梁致跟前怯了场面,她扬起了下巴,望着梁致,越发冷嘲热讽了起来。 不是还有萧云谏吗?你如此为他鞍前马后,怎么连他都说不得? 就是说不得,这不就来找你疏解了。梁致似笑非笑的看着雁西,嘴里说出的话,丝毫不怕气死了她。 本侯心里不痛快,若能瞧着有人比本侯更悲惨,更无力,或许能让本侯觉得好过一些。 你果然是疯子。 雁西被梁致明显就是要拿她取乐的话堵的说不出来什么,索性哼了一声,不再开腔。 梁致见雁西说不过他的憋屈模样,正合了他意,烦闷的心里,倒是舒坦了些。 趁本侯今日大发善心,让你以后能死个明白,想问就问吧。他往座位上一趟,寻了极舒服的姿势,翘着二郎腿。 -- 第62页 雁西抿了抿唇,纠结了下,终究是满心惴惴然的开了口,俞家阿策他怎么了? 梁致抖动的腿一顿,不自觉多望了雁西一眼,他以为雁西得到这个机会,会迫不及待的问与自己有关的事,不曾想这女子一开口,便出乎了他的意料。 果然,这情之一字,最是伤人。 自古多情空余恨,此恨绵绵无绝期。他摇着头,长吁短叹了一句,但也没有吊雁西的胃口。 去年秋时,萧兄曾请本侯搭线赤红的杀手,我想你应该明白这其中的意思。 赤红?雁西心沉谷底,她似乎曾在说书的嘴里听过这个名字,想到它代表的含义,雁西顷刻间有些站不稳了。 如今江湖上最为恶名昭彰的杀手组织,不管是什么人,只要你能出的起代价,世人皆可杀。梁致脸幸灾乐祸的向冲雁西解释了一番,他虽未说的太过详细,可其中意思,已然不言而喻。 心中仅存的那点虚妄祈盼被击碎,雁西一瞬间,只觉被重物狠狠击打在了头上,身形也晃荡不稳了起来,即便她恰时的扶住了身侧的椅背,可双腿软颤的,还是跌在了地上。 她浑身止不住的颤抖,指甲扣进肉里,紧咬着牙关,不想再让梁致瞧了她的笑话。 她深吸一口,再深吸一口,虽脸上煞白着,可已然恢复一脸坚毅之态,她抬头,眸光定定然望着梁致,她缓缓撑起身来,将背挺的笔直,她一字一句,开口问道,你曾说过,在羊城的一切,皆是萧云谏设计的,又是怎么回事。 果然只有人在绝望之际的摆出的那副嘴脸,让他心旷神怡,百闷俱消。 我一个侯爷,若无事,怎会去羊城那鸟不拉屎的地方,自然是萧兄来信,邀我过去,调戏于你的。 果然那晚她在,那日対于雁西在不在,他也只有六分把握,如此,想来该省了他不少口舌。 不过,他还真不得不佩服萧云谏,他显然并未曾发现这件事,却在天生的直觉上,丝毫没有给时雁西半点缓冲的机会,就直接将她送来了这里。 那蜀京那次?雁西几乎是咬着牙齿问道,既然羊城是算计,蜀京的怕也不是巧合。 和羊城的如出一辙的手法,时小姐难道还猜不透吗?梁致嘲笑着,看着雁西,忽然拍了拍脑袋,似想起了什么。 対了,萧兄是不是曾带你去参加过一次茶会。 雁西强做镇定的点了点头。 那也是萧兄的谋划,毕竟像你这么活泼的性子,总得好生吓个几回,才能让你断了出府的念想,若让你顶着这张脸出现在蜀京,丢的可是侯府的颜面。 梁致解释到这,猛一坐直了身来,神情越发激动了起来。 他费劲心机得到了你,堂而皇之的带着你入了蜀京,却又想将你变成个老鼠,囚在府内,不让任何人窥见到你的容貌,你说可笑不可笑。 不好笑。雁西冷然回道,因为她就是那只见不得光,在萧云谏的哄骗算计之下甘愿将自己囚禁在一院之地的老鼠。 可本侯觉得很好笑,尤其是再看到你被哄骗的如此凄惨,全然没有翻盘的机会,只能在此地等死,就更觉好笑。梁致用言语戳在雁西的痛楚之上,得意猖獗的大笑。 雁西煞白着脸,凝望着梁致,眸光带着怜悯之色,不言,不语,不动,就这般看着,看着梁致。 一个人的独角戏,唱的太过于沉浸了,就会染上尴尬,梁致此刻就正是如此。 在雁西的目光中,他感觉自己此刻就是个龌龊的笑话。 一个还在垂死挣扎的人,竟敢拿这样的眼神瞧着自己,顷刻间,梁致怒从心起。 他手猛一拍在椅靠上,然后站起身来,直接冲向了雁西。 一扬手就掐住了雁西的脖颈,将她举起。 离地的双脚,脖间的压迫,让雁西喘不上气来,她用尽全身力气的试图掰开梁致的手,与梁致対视的目光中,只有怜悯。 梁致,你真的就只是个可怜虫。一个只能到我跟前来寻找存在感的可怜虫。 雁西的嘲笑,让梁致的手再度手紧,他怒目瞪着雁西,看着雁西挣扎的幅度慢慢减少,因缺氧憋了一脸的红。 梁致瞬时醒过神来,他猛地一把将雁西往地上摔去。 想激怒我来求死,做梦。梁致看着雁西翻滚匍匐在地上,没了动静。 他目光阴沉的盯了许久,嘴角勾出一抹奇怪的笑。 萧兄曾向我要了一张活血的方子,也是总在了你身上吧。 雁西身形一颤,便没了动静,梁致见此,知晓自己刺激的已经够了,这才扬长而去。 咳咳,咳咳咳。等到梁致离开,匍匐在地上的雁西霎那间发出急促的咳嗽,她微微转身,蜷缩成了一处,她以手捂面,咬唇痛哭,一时间心凉如灰。 你说,要不要去给公子递个信,她都两日滴水未进了,真要闹出人命,少爷怪罪起来,我们可担待不起。 两日后,送饭的婆子看着仍旧未动半分的膳食,撇眼瞧了躺在床榻,一动未动的雁西,叹了口气,换饭食,掩上门,终于忍不住与同伴商议了起来。 -- 第63页 这不太好吧!公子的命令,只是让我们守着她, 听公子先前为了这个女子,可是顶撞了夫人好几回,如今说是将她冷落在这别院之中,可保不齐哪日,又来的兴致,找我们要人,难不成指着院后的一捧黄土回话。另一个人显然持了不同意见,她这话说的实在,几人一合计,便遣了婆子,回蜀京复命去了。 只是,这边刚走,不多时后,一辆马车,就已经停在了别院,马车下来之人,正是宁鞠衣。 她打量一番,便施施然进了别院,点名要见藏在院内的佳人。 守院婆子看着宁鞠衣的脸,惊吓之余,甚至忘了如何反应,奉回过神来,自己早已给宁鞠衣的指明了方向。 坏了,坏了大事了。 婆子就算蠢,也看出了些端倪,她急的直跳脚,拔腿就跑,试图将宁鞠衣拦了回去,可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她非但没有拦住宁鞠衣,反而被宁鞠衣带的下人,拦在了屋外。 她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在院子急的团团直转,最后一咬牙,直冲了出去。 她得赶紧去找公子报信才是。 宁鞠衣入到房门,环顾一番,视线就在床榻下的绣鞋之上。 原是在这阿!她眸眼绽放出温婉的笑意,上得前去,微掀纱帐,语带戏谑的冲头床头望了去。 你便是阿谏藏的你是谁? 话还未说完,乍一看之下,雁西那犹豫照镜一般的面容,直接冲入了宁鞠衣的眼中,她不自觉后退了一步,一脸震撼的看着雁西,脱口汶问道。 宁鞠衣惊叫的声音太过于刺耳,又太过陌生,她缓缓睁开眼眸,宁鞠衣的容貌,顷刻落入雁西的眼里。 那张脸,那头饰,那衣着,就如同的対镜自照。 宁鞠衣,这就是他们口中的那个宁鞠衣。 一瞬间,雁西就想明白了,她到侯府之后,萧云谏给他置办的头饰,衣物都是按照眼前这人的喜好。 恶心,十分恶心。 虽说已经两日未曾进食,可雁西此刻腹内翻腾不止,作呕的冲动直飙喉头,她猛然扬身趴在床边,干呕了起来。 呕,呕呕。 宁鞠衣此刻的脸上也是难堪到了极点,她在府上左右无事,偶然间听下人提及萧云谏藏在府内美人,起了兴致。 没花多少功夫,就查出美人所在。萧云谏不让她看,她偏偏就要看,带着这种得意,她瞒着萧云谏,来到此地。 只没想到,这一看之下,她瞬间就明白了。 世间之大,有容貌相似者,并不为知过,可真生的与她如此相似,而她却半点没有印象,这就有古怪了。 你到底是谁? 雁西喘息着,扬袖擦了擦嘴,抬头一脸古怪的打量着宁鞠衣。 再没看到这张脸前,即便是前一刻,她还未能相通,像萧云谏这样的人,一面之下,便为她谋算出一个如此盛大的弥天大谎。 现在她什么都明白了。 她与宁鞠衣之间,不是像,而是太像了。 我是谁?你还看不明白了,我不过是那萧云谏対你求而不得的替代品;我是谁,我只是羊城书匠的女儿,呵呵呵呵呵。 雁西撑坐在床上,她垂着头,肩头因悲怆的笑而颤动着,她似在自言自语,又似在回答宁鞠衣的问题。 她猛然抬头,脸上的神情,因为恨意显得越发凌冽。 你们玩着那些爱而不得的情伤戏码,却将一个本不相干的人卷了进来,并毁了她的一切,这很好玩吗? 你事情并不是你想的那样。 宁鞠衣何其聪敏,又何其了解萧云谏的为人。 他的喜欢,虽藏的深,可她一直知晓,她故作不知,有两家党派不一的缘由,也有萧云谏性情的缘故。 只要是他想要的,便会费劲一切拿到手,可一旦他不要了,却弃之如敝屣。 而她的好胜心又太强,所以她在择夫的时候,犹豫了,并选择了徐宏的缘由,只可惜天意弄人,兜兜转转,固执的少年长大成人,依旧等在原地。 为她挺身而出,为她抵挡一切狂风暴雨。 她已经选错了一次,这一次,她绝不放手。 宁鞠衣本来是想解释,却发现根本就没什么解释的必要。 她所面対的,不过是阿谏用来思念她的慰藉罢了。算计着眼前这人被送离的时日,正是爹爹対她们婚事松口的时间。 阿谏没有半分犹豫的将这个女人送走,瞧她眼前这病怏怏,一副不久于人世的模样。若她不来,等到她们成亲之际,此人怕早已成了一堆白骨。 是她多事了。 她不解释,雁西也不需要她的解释。 她恨到全身颤簌的发抖,她摸到枕下的发钗,一扬手就冲着宁鞠衣刺了过去。 她后悔了,后悔这两日的自暴自弃,她眼下太虚弱了,轻飘飘的力道,根本就杀不了她。 果然,宁鞠衣眼瞧着不対,下意识抬手一挡,发钗撕裂了她的衣袖,未伤她分毫不说,下一秒雁西整个人就因为身形不稳,极其狼狈的栽下了床去, 宁鞠衣检查着袖口,未见受伤,这才松了口气,可落在雁西身上的视线,再无暖意。 -- 第64页 你算个什么东西,敢伤我。她一脚踹在雁西身上,咒骂着,哪还有半点进门时的温婉模样。 雁西被动着承受宁鞠衣的力道,她咬着牙,使出全身力气,抱着宁鞠衣伸出来的腿,将她绊倒在了地上,然后爬到她身上。 手脚并用,直接上嘴,撕咬了起来。 宁鞠衣自不甘示弱,两个女子就跟乡野泼妇一样,厮打做了一处。 雁西绝食太久,流产后的身子也未能得到修养,虽说凭着心中的恨,拼着那股很精,一开始占了上风。 但很快就被宁鞠衣扳了局面。 更者,屋内的动静太大了,伺候宁鞠衣的婢女,听着不対,推门而入,看着地上两厢厮打的人儿,想也不想,上前抄起一个花瓶,就砸在雁西的后脑勺上。 雁西完全措手不及,身形一晃,两眼一闭,栽倒在了地上。 小姐,你没事吧!婢女连忙将雁西推开,扶了宁鞠衣起身。 宁鞠衣摇了摇头,看着一股血渍,从雁西的发间流到地上,伸手试了试雁西的鼻息。 还好,有气。 既然还有出气的份儿,宁鞠衣不解恨的又冲雁西踹了两脚。 婢女这会也看到了雁西那张脸,脸上闪过惊疑,问向宁鞠衣,小姐,眼下怎么办。 宁鞠衣低头瞧着雁西,神色变换许久,终于有了决断。, 蜀京只能有一个宁鞠衣,景国府的世子夫人也只能是宁鞠衣,任何人都无可替代。 那婢子现在就弄死她。婢女想也没想,直接去摸手中的匕首。 蠢货,她现在若死,事后验尸,定会被瞧出端倪。我现在给她留了一口气,再烧一把火,火势一起,烈火着身,她不得不醒,可便是醒了,也只能眼睁睁的瞧着自己被大火吞噬 婢女这才恍然着收回匕首,听着宁鞠衣又交代了几句,婢女连连点头,转身出了房去。 我本不想伤人性命,要怪就怪你生错了脸。宁鞠衣看着雁西昏死过去的模样,自言自语道,看来府里的人,是该肃清一次了。 特意将她引到这里,为的就是将眼前这个麻烦处理掉吧!只这个人 蜀京城内,知道此人存在的,除了景国府,应该就只有梁致了。 虽说她如了被后人的愿,可无端端的差人办事,只坐井观天,那可太不地道了些。 宁鞠衣心思飞转,心中已然有了决断,见一时间婢女过不来,索性坐到梳妆台前,开始重新整理乱了发髻。 小姐,人都清走了,柴火也都堆上了。一刻钟后,婢女过来向宁鞠衣禀告。 宁鞠衣从梳妆台前起身,抚了抚了衣上的褶皱,眉眼含笑,又是一温婉的大家闺秀。 出来许久了,走吧。婢女扶了宁鞠衣出了房去,果然门外已堆砌满了柴火,婢女提了酒罐,将酒水尽数撒在柴火上,然后点燃了火折子。 火焰高涨,不多一会儿,就将整个房间包裹住,熊熊火光,肆无忌惮的吞噬着它所触临到的一切。 宁鞠衣看着,待热浪夹着热□□在面上,这才转身,往院外而去。 而离此不远的京郊官道上,萧云谏正一脸焦急的策马飞奔。 第27章 离别院不远的空地上, 不知何时多了一套桌凳,宁鞠衣就坐在桌前,桌上摆着一套茶具, 眼前蔓延汹涌的火势,并不能扰了她此刻的雅兴。 小姐, 萧大人过来了。婢女凑到宁鞠衣身边低语道。 宁鞠衣端茶的手一滞, 她若无其事的将茶放下, 站起身来, 把这处理了。 守在旁侧的几个汉子,接到授意,立马上前, 抬了桌子,扔进了火海之中。 等萧云谏驰马奔来之际,宁鞠衣已是一脸哀痛的柔弱姿态, 倚在了婢女的怀中, 她带来的仆从此刻更是在卖力的扑着火,只可惜, 火势之大,单凭他们几人, 已是回天无力。 萧云谏看着烧红了半边天的火光,心中突突直跳,可在看到宁鞠衣之后,便化为了心慌。 他翻身下马,一脸急切的走到了宁鞠衣的跟前,鞠衣, 你没事吧! 宁鞠衣看到萧云谏,脸色神情顿转急切, 她抓住萧云谏的手,泪眼婆娑的恳切着,阿谏,快,你快救救她,不然可就来不及了。 萧云谏瞧着宁鞠衣的焦急神色,不似作伪,他偏头看了一眼被火焰吞噬大半的别院,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烦躁。 但很快他就将此情绪强压了下去,他冲宁鞠衣摇了摇头,半点都不在乎的说道,火势太大了,生死由命,她既然没这个福气,便是我想救也是徒劳。只是,鞠衣你怎么会在这? 他接到婆子的传信,差点心神失守,一想到鞠衣会发现时雁西,那种慌乱恐惧,让他半刻也不敢停留的直冲此而来。 比起时雁西的生死,他此刻更在乎的是宁鞠衣的在意。 他费了如此多的心血,才走到今日这一步,他可不希望因为时雁西的关系,让他的努力功亏一篑。 今日我本想去长宁寺礼佛,不巧路上生了些女儿家的事,想起景国府在这有座别院,便来暂借一番,听到婆子说起院中藏了个美人,便生了兴致,想要瞧上一瞧,哪知道那女子瞧了我,就疯了似的,你看我的脸上,手上 -- 第65页 宁鞠衣一脸郁闷的指了指着之前与雁西厮打一处,被指甲刮擦出来的痕迹。 她还想放火烧死我,幸好我跑得快些,不然可就真惨了。不过,阿谏的眼光何时变的如此差了,那女子身段是不错,可长了一脸的疥疮,瞧着瘆人的紧。 宁鞠衣说着,不免还心有余悸的颤了一下,她演的没有半点表演痕迹。 萧云谏闻言,倒是松了口气,他不疑有它,只当是雁西到此间才染的症状。 原来容貌还可的,只前端时日,染了这病症,一直不见好,这才送到了别院,不曾想竟吓到了鞠衣,当真是该死的很。萧云谏顺着宁鞠衣的话说道,提及雁西时,更是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 宁鞠衣见此,这才确信,萧云谏对这已然葬身于火海中的女子,真的无半分情谊,这才放下心来。 二人彼此间,又试探了几句,这才共骑一乘,缓缓向蜀京而去。 只留下一地火光,霹雳做响,无人问津。 这场大火,一直烧到夜半,直至惊雷乍起,一场急雨骤临大地,这才扑灭了大火,除了还未烧尽的断梁、瓦砾,亦是冲走了其他所有的痕迹。 而距蜀京已是百里之外的一架马车上,穿着蓑衣的车夫频频往车内而顾。 慕姨,人还好吗! 性命是无碍了,头上的只是皮外伤,已经止了血,只是这腿上被火燎烧的有些重了,怕是要留疤了。 偌大的车厢内,被唤作慕姨的妇人,跪在地上替躺在厢座上的女子包扎着伤口,那女子即便昏睡着未醒,可眉心攒着,似乎万般心愁。 若是萧云谏在话,定能一眼认出她就是雁西来,那般大火之下,她竟没被焚烧待尽,而是在神不知鬼不觉中被人救了,并带出了蜀京。 车夫听到雁西性命无忧,明显松了口气,能保住性命,已是万幸,若我晚去一刻,只怕连给她收尸都不能了。 说到此,车夫便有些心有余悸。 他到了蜀京,从景国府一路查到别院,纠结了一路该怎么向雁西表明身份,哪想到还未到别院,就见火光闪耀,他不愿惊动守在别院外的人,就从后潜了进去,不知是他运气好,还是雁西运气好,他闯进的第一个房,便是雁西所在。 但是雁西躺在地上,肆意的火光已经攀爬上了她的裙摆,他冲上去,扑灭了裙裾上的火,抱着他直冲而出,就在他冲出去的片刻,顶上的房梁已经坚持不住,坠砸在了地上。 他若在路上耽搁一会,亦或是走错了一个房间,雁西定然就逃不过香消玉陨了,到时候爹娘那 光是想想,就接受不了。 只不过,他虽然来蜀京来的匆忙,可结合羊城时家得来的消息,他这妹妹,怕是遭了不少罪吧。 要不是爹娘思女心切,他又不好久留于蜀京,不然定要好生查查。 三日后的晌午,驱车的马,早已换了一批,赶车人也换了慕姨。 睡了三日,这才悠悠然转醒的雁西,看着对侧坐在地上,垂着头,撑住胳膊假寐的男子,怔愣了一下,脸上的神情瞬间化为警惕,她下意识间想坐起身来,可刚一动脚,一股钻心的疼,从小腿处传了过来,她忍不住嘶了一声。 男子极其警觉,雁西声音一出,他就被惊醒,他抬起头,看到雁西睁了眼,不由露出欢喜的神色。 他龇着牙冲雁西一笑,作势就冲雁西扑了过去,你可算醒来了。 你别过来。雁西被吓了一跳,脱口言道,他撑着肘,勉强支了身子,眸光警觉的望着男子。 别怕,我对你没有恶意。男子噌的一下顿住身来,看雁西不安中透着慌张,连忙解释道,怕雁西不信,急忙又掏出了一个发钗,往雁西跟前送,对了,你看这个。 发钗是雁西送给余氏的,雁西自然一眼就认了出来,她没有伸手去接,而是反问道,这是我娘的钗子,怎么会在你手里。 余姨就是怕你不信,才给了我这个信物,让我带着它来找你。男子解释完之后,看着雁西仍不相信目光,他脸上闪过一丝无奈,想了想,索性把钗子往雁西手一塞。 一个轱辘就出了车厢,慕姨,雁西醒来了,我怕我嘴笨说不清,还是你去与她解释吧。 带着迫切的恳求声车外传来,紧接着车厢再次被推开,慕姨走了进来。 她一脸温和浅笑着在雁西对面的厢凳上落座,你可以叫我慕姨,你刚刚见到的那位,是你兄长沈隅,如今我们正在赶往东疆的路上。 兄长?东疆?雁西被说的越发满头雾水,她的兄长,她怎么可能不认识,而且她去东疆作何? 余氏应该说过,她并非你生母。你生母如今就在东疆,我和你兄长便是应其所求,前来接你与她团结。慕姨懂雁西的疑惑,也不卖关子,冲其解释。 可是,我娘在我出生不久便已身故了。雁西不信,她生母早已亡故的消息,在羊城一问就知,用这种谎言来欺骗她,也太拙略了些。 她没死,她只是去找你生父了。慕姨反驳道,却对上了雁西越发不信的目光,她叹了口气,这被雁西问的,倒是越发混乱了起来。 -- 第66页 我与你讲个故事吧! 慕姨不等雁西愿意,已然开了口,向其娓娓道来。 你娘名唤宁霓云,当年逃婚而出,在羊城结识了时淮还有你生父沈煦,三人一见如故,互引知己,时日渐长,你娘与沈煦互生情愫,以致珠胎暗结,你娘本想将怀孕的消息,告知与沈煦,怎料沈煦不告而别,她与时淮寻遍了羊城,沈煦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没了半点踪迹,为了将你生下来,她以妾的身份入了时家。 而就在生下你不久之后,时淮打听到沈煦在东疆,那是你太过年幼,她只能将你留在时家,踏上了寻人之路,也是她命运多坎,路上遇劫,见色起意间,被生了歹心,她虽拼死逃过了一劫,可惜滚落山崖之际,失了记忆。 也是幸好,几年之后,你爹带兵剿匪,竟然寻到了你娘,这才将她带回了东疆,只是她没了记忆,也就不记得这世上还有一个你,直至今年年初,这才侥幸恢复了记忆,她想要亲自来寻你,只是这些年坎坷经历,她的身子骨并不好,只能让我与你兄长沈隅前来寻你。 多亏了时淮,这十来年未曾挪地,所以我们很顺利的就找到了他,从他嘴里知晓,你们得罪了昌远侯梁致后,你被带来了蜀京,我们马不停蹄的赶了过来,你已遭逢大难,也是庆幸,费了些功夫,将你救了出来。 中间的那些爱恨情仇,已经是上一辈的事了,不需的她一个外人来说,所以慕姨只挑了和雁西相关的事,点到即止。 救?慕姨说的,就如一颗石头落入了她的心湖,激起惊涛骇浪,一时间将她完全把持不住,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 不过,她最后说的救,倒是让他想起来,她之前和宁鞠衣扭打做一处,然后被砸了头,就晕过来了。 可就她现在受的伤而言,显然她不止承受了这些。 身世之说,且按下不提,她更关心的是,在她昏迷的时候,她遭遇了什么。 你们是怎么救的我? 赶着车的沈隅,听到雁西的询问,大了声音向雁西解释道,我赶到的时候,那座别院已经成一片火海,我瞧着前院守了人,便从后院进去,将你救了出来。 火?难怪! 雁西苦笑着沉默了下来,一个一个的,本无仇无怨,却像是与她有杀父之仇一样,死揪住她不放,硬是要将她赶尽杀绝。 可笑,真可笑;荒诞,太荒诞。 不过,雁西目光瞟过慕姨,虽然她说的似模似样,可如今的雁西,已经相信不了任何人。 不管她说的如何天花乱坠,她都不信。谢谢你们救了我,只是你刚刚说的,我从未听爹娘提起来,我想回羊城,不想去东疆,可否烦请二位,将我送至羊城就可。 东疆与羊城南辕北辙,我们已经走的太远,调不了头了,我知道你不会信,所以离开羊城时,请时淮给你写了封信,你看完之后,便知晓了。 慕姨早就猜到了雁西的难以接受,她说话,从怀中掏出一封信笺,递给了雁西。 雁西迟疑了会儿,这才伸手接过,然后开口。 目光在信纸上流连,看着里面熟悉的字迹,尊尊教诲的严厉,还有关切的询问,忍了满腹的委屈,在时淮的这封信跟前,再也无处躲藏。 泪珠成串的涌出,信还未看完,雁西便已是泣不成声。 她想爹,想娘,想兄长,想羊城,她已是满身伤痕,她只想回到那个能庇护她的地方,痛痛快快的哭一场,她不想去任何地方。 求求你,带我回羊城吧!雁西泪眼婆娑的万和慕姨,嘴唇哆嗦着,冲慕姨恳求道。 慕姨看着她此刻濒临崩溃的情绪,眼中闪过一抹怜惜,她叹了口气,你累了,还是好好睡一觉吧! 她袖子冲雁西一扬,雁西顷刻间只觉得眼皮有千金重,她抽泣声还未止,眼帘已疲惫的睁不开半分,手中的信笺亦是轻飘飘的落在了地上。 慕姨弯腰将信笺捡起,起身理了理雁西身上的褥子,拇指拭过她脸上的泪痕,这孩子,该是在蜀京受了不少委屈吧。 将车厢内的对话全数听在耳里的沈隅接话道,等到了逾城,我让人好生去查查。只是慕姨,她都睡了这么久了,你还让她睡,这没事吧。 她伤的不轻,多睡对她的伤势更好。慕姨淡然回道,似看破了沈隅揶揄的小心思,不过,你若想让她醒着,我也可以。 沈隅吓了一跳,连忙拒绝,别,千万别,你知道我的,我可搞不定娇滴滴的小女子。 慕姨摇了摇头,这才放过这傻小子。 只是这一句话之下,雁西再也未曾清醒,一路睡到了北疆。 盛威侯府,接到慕姨传讯的宁霓云和沈煦,赶回府邸时,雁西已经被送到床榻之上,在这一路程之中,她身上的烧伤早已结痂,只大片痂印附着在腿上,看着实在有些狰狞的恐怖。 更何况,这还是在他们素未谋面的女儿身上。 关于雁西的蜀京的遭遇,沈隅派去调查的人,于不久之前,已经飞鸽传信到了东疆,这信自然是落在了沈煦的手里。 只是他恐宁霓云瞧着太过伤心,所以一直不知道该如何告诉于她。 -- 第67页 宁霓云怀着满心的欢喜与激动而来,却在看到雁西凄惨的模样时,顷刻崩溃。 这是她辜负了十六年的孩子啊!她满心的想要将世间所有的美好,都捧到她的跟前。 可是她的孩子,却在她不知晓的地方,经历磨难苦楚,以致伤痕累累。 这一切,都是她的错,是她忘记了她,遗失了她。 宁霓云愤怒,自责,更加不甘。 她气的浑身发颤,努力的控制着自己的语调,转头问向沈隅,隅儿,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是他和慕姨去接的雁西,他们必然知晓这是怎么回事。 娘,我去接雁西的时候,雁西已身在一片火海,我已派人回京去查,用不了多久,应该旧时光整理,欢迎加入我们,历史小说上万部免费看。就会有消息传来。沈隅并不知道消息已经传回,只能据实告知。 沈煦知道,再要瞒也瞒不住,倒不如借此机会一并说了,霓云,此事详细,我待会与你细说。 宁霓云猛然偏头,已然有迁怒于沈煦的意思。你知道?为何还要瞒着我。 你近来情绪不太稳定,慕姨不在,我怕你沈煦连忙解释,可越解释,宁霓云脸上的怒意越重,他识趣的闭上了嘴,从袖中掏出密信,递给宁霓云。 夫人,还是自己看吧。 宁霓云一把夺过密信,打开一目十行看了下去。 羊城发生之事,一问便知,蜀京的后事,萧云谏的伎俩难以查出,可廖氏的手段,一查便知道,还有那场大火,作为最后拜访别院的宁家当然也脱不了干系。 梁家,萧家,还有宁家欺人太甚,简直就是欺人太甚。她猛一把将密信撕了粉碎,咬牙切齿言道。 一个害得她女儿离开时家,一个欺骗她女儿的感情,将她弃如草芥。还有一个,害她女儿如厮,不可饶恕。 霓云越想越气,越气越堵。 她一把推开沈煦,拿起挂在壁上的宝剑,气势汹汹的就往外走。 沈煦见势不对,连忙上前拦住了她,霓云。你要去做什么? 让开,我要回蜀京,杀了他们,给我女儿解气。宁霓云愤然的瞪了沈煦一眼,一副杀气腾腾的模样。 沈煦一脸无奈,他担心的场面还是出现了,霓云,别胡闹,难道你就不想让女儿看一眼她娘,你们已经分别的太久了。 霓云目光落在床榻上的雁西身上,犹豫了起来,但很快,她心中就有了决断。 都已经等了这么多年了,再等等也无妨,这些年是我亏欠她的,既然要相认,总得拿出个像样的见面礼才是。 霓云心意已定,沈煦叹了口气,还是让开了道儿,霓云越过他身侧而去。 只是还没走出几步,身体一软,就直接往地上栽了去。 沈煦早已料定了这个结局一样,宁霓云还未落地,就被他揽入了怀中,而房中的其他人,对于宁霓云这突然的昏阙,也已经司空见惯了般。 沈隅走到床边,掀开褥子,让沈煦将霓云送了过来。 没有药物的干扰,雁西幽幽而醒,第一眼就是一张祥宁的睡颜。 有些像她,也有些像那宁鞠衣,不过更像的,还是与那张爹爹给她画的小像,这应该就是她们口中的,她的生母。 醒来了。正思量着,一厚纯声音从床侧起,吓了她一跳。 她偏过头,就看到一头发花白,面相儒雅的中年男子,坐在床头,正一脸儒和的望着自己。 我叫沈煦,慕姨应该和你提过了,我是你的生父,躺在你旁侧的 我知道,她是我生母,所以我现在是在东疆了,我现在在哪?雁西打断了沈煦的话,睡得太久,身体还是软绵绵的,并不代表她的脑子也是昏沉沉的。 不愧是她的孩子,这说话的模样与语气,还真像,这般想着,沈煦的态度越发和煦,你现在在盛威候府。 盛威侯?那个战无不败的神,雁西眼中闪过一丝茫然不解,她怎么会在这。 沈煦似乎看出了雁西的疑惑,慕姨没告诉你我就是盛威侯吗? 她生父是盛威侯?雁西眼中闪过一丝震撼与不可置信,下意识里摇了摇头,她只与我说过一次话,其余时我都是睡着的。 沈煦失笑,点了点头,倒像是她的作风,感觉怎么样? 睡得太久,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仿佛回到了还在羊城时,感觉很快乐,快乐的不愿意清醒过来。雁西说话间,语气哀伤。 我知道,你在蜀京受了很多苦,沈煦看着雁西黯然的神色,语气越发的柔和了起来。 但从今往后再也不会,你是我盛威侯的唯一的女儿,也是整个东疆的明珠,任谁想要欺辱于你,那也得掂量掂量可能承受起这个代价。 沈煦说到此,一股肃杀之气透体而出,比起先前那儒雅模样,倒是更像传言中的那个神了。 看着雁西一时间愣了神。 那懵懵的模样,沈煦还以为吓到了雁西,连忙收气势,压低了声音。可是吓到你了。 雁西摇了摇头,沉吟了片刻,这才试探着,将心中的问题问出,要是对上蜀京的那些侯爷,你可抗的住。 -- 第68页 沈煦一声嗤笑,随意摆摆手,他们算个什么东西,不过蒙父荫,承继的爵位,我便是将他们打杀了,即便圣上盛怒,也不敢拿我问罪。 沈煦说完,看着雁西眸中泛起的星光,缓然一笑,雁西,不管是萧家,梁家,还是宁家,他们折辱了你,就别想轻轻揭过,但现在,你最要紧的事,便是养好伤。 他言辞如铁,铮铮落地,是承诺,也是保证。 可雁西不敢信,也不不知道该如何信,所以她没有接话。 沈煦见此,也不恼,他坐回原位,目光从雁西身上,瞟到了宁霓云身上。 趁你娘还睡着,我便与你说说我们的过往吧。 他不等雁西接话,是拒绝还是应下,便已是娓娓道来。 他说的很详细,除去她在慕姨哪知晓的,她还知道了,沈煦在遇见宁霓云之前,便已成过亲,先夫人难产身故,留有两个儿子,沈隅之上还有个兄长,叫沈赐,如今不在侯府,而是在营帐中操练将士。 而更让雁西惊讶的是,宁霓云居然是宁太傅家的旁支,虽说支系已经没落,却因容貌过于出众,而被选联姻,她当然不从,这才逃了出来,要论辈分的话,便是宁太傅,也是唤她一声姑姑,宁霓云是她生母,如此算来,她竟与宁太傅同辈。 雁西觉得过于荒诞的同时,也总算是明白了,为何她与宁鞠衣会生的那么相似,既然同承一支血脉,容貌有相似之处,也是无可避免之事。 只是,她从未在宁家生养过一日,仇与恩,自不会因此牵绊。 第28章 时光一晃匆匆, 雁西在东疆呆了也算小半月了,身上的痂痕已落,只是终究留下了疤, 不过对于经历了如此大的磨难的雁西而言,一点疤, 又有什么可在乎的。 这里不同于蜀京, 更不比羊城, 一眼望去, 尽是荒凉,树很少,百姓也很少, 城池古朴,多的是身覆铠甲的将士。 他们有闲散的聚在一起,喝酒谈天, 又有纪律的整齐列队, 守着这座广域的城池,守着这个国的边土。 沈隅曾带她上到盛威侯的檐顶, 檐顶很高,足以将动疆的风土尽数收入眼中, 微凉的清风,徐徐揽动着罗裙,她身在其中,又像个旁观者,俯仰这天地,无论是心中的烦闷, 还是呆滞了的思绪,都似乎随风而散, 让她得到短暂的宁静。 她喜欢这种感觉,所以多数时日,她就呆在这檐顶之上。 只是,在宁霓云看来,她这副模样,更像是生无可恋。 她眼中的担忧,随着雁西在檐顶的时长,越发深邃,似乎只要她稍一挪开眼去,雁西就会一头自顶檐一跃而起。 这日,她逮了回府的沈煦,一并爬到了檐上,看着雁西神离飘外的目光,小心翼翼的开了口。 雁西,你想要些什么?想要做什么,只要是能让你开心的,不管是什么,我与爹爹都可以给你。 雁西回头,看着宁霓云祈盼的目光,似有不解。 可在霓云鼓励的目光中,心有所动。 她想回羊城,可东疆土距离羊城的路程太过遥远,霓云定然不会答应,其他的东西,她也不感兴趣。 不过,她心中对一事至今仍耿耿于怀,她想要亲眼所见,才好相信。 我要去北陌。 北陌?宁霓云愣了一下,那可是比动疆还要荒凉的苦寒之地,雁西如今身体才刚刚好转,她绝不允许她有半点损伤,正待要反驳之际,沈煦一把将霓云拉了回来。 微不可见的冲他摇了摇头,这才望向雁西,雁西想的话,那就去吧,我让隅儿陪你一起。 真的吗?雁西愣了一下,没想到沈煦竟然答应的这么快。 嗯,去吧!等下我就吩咐下去,等准备就绪,你就随隅儿一起,去到北陌。 谢谢雁西眼露感觉,只是那个称谓,实在太重,她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 父女之间,哪需的这般客套。你可还要在这呆会?沈煦问道。 得到雁西的点头回应,沈煦也不再劝说,他拉了拉霓云,一并下到地上。 你为何要答应雁西,难道不知道北陌宁霓云一脸不解的拉扯着沈煦的衣袖,她不明白沈煦为何要答应雁西。 沈煦眼中露出些许复杂,他仰头望着檐顶似要随风即逝的雁西,轻叹言道,霓云,喻家在那里,那个因雁西付出生命的孩子也在那里,她终归是要去看看的。 宁霓云娇躯一震,神情一暗,明显已经被沈煦的理由说服,却还是要犟嘴一句,一个末流官阶家的小子,哪配得上我家雁西。 对一个已不在这世间的人而言,配不配还有意义吗?沈煦失笑,隐去了面上了怅意,推着霓云离去,走吧。 几日之后,一辆由沈隅亲自护送的车马,从盛威侯出发,往北陌而去。 已近五月的北陌,风大的骇人,平地卷起的风沙,似要将人的视线尽数淹没一眼,沈隅领着雁西,走到一低矮的茅草屋旁。 雁西,按陈将军的情报,就是在这了。 其实已无需沈隅提醒,雁西的目光早已落在茅草屋前的两个老人。 -- 第69页 不过是短短一年未见,喻凉早已苍老的不成模样,而他身边正在择菜的喻母,雁西一眼之下,竟全然没能认出来。 喻母择好了菜,颤巍巍的起身,准备去打水清洗,目光不经意撇到雁西身上,她身躯一颤,手中的菜篮子直接摔到了地上。 她步履蹒跚的冲了过来,到雁西跟前,一把将雁西揪住,你来做什么,还嫌害的我们不够吗? 沈隅见势不对,正欲将喻母推开,却被人先了一步。 正在抽着旱烟的喻凉,听到动静,偏过头上,看到雁西,也是震了一下,他扶着椅凳艰难起身,一瘸一拐的走了过来。 他搭着喻母的肩,将她扯到一边,神情急切的询问起来,雁西,你怎么会在这?是出了什么事吗?难道难道你也被流放了吗?显然,他是将一身铠甲的沈隅,当成了押解的狱卒。 一如既往,熟悉到就如呼吸一般的关系,让雁西憋了月余的情绪,顷刻崩溃。 她泪如泉涌,哽咽着却努力的冲着喻凉露出安心的笑,我没事,我只是想你们了。 虽然雁西嘴里说着没事,可看她那样,哪有半点像没事的样子,喻凉满腹担忧,只是如今的他,早已不比从前,便是想护雁西周全,也是有心无力了。 喻凉张了张嘴,最后便只剩下一声不甘的叹息,你可千万别骗伯伯。 只这种祥宁的氛围,很快就被破坏。 你还跟她说这些干什么,要不是她,我的阿策怎么会死,怎么会死。喻母嘶吼着,表情狰狞冲了过来。 你还我阿策,把阿策还给我好不好她一脸悲苦,祈声哀求着,周身陷入莫大的拒绝中。 眼瞧着她就要对雁西动手,沈隅终于还是出手了,他手刀砍在了喻母的后颈上,喻母嘶吼一顿,下一秒白眼一翻,就往地上栽去。 落地之前,沈隅已经将捞了起来,他冲着一脸紧张的喻凉龇牙一笑,阿伯,她太激动了,我怕她会做出伤害自己的事,就让她先睡一会儿吧。 喻凉紧张的神情稍缓,好,好,那就麻烦小兄弟帮我把婆娘送回屋吧。 说罢,他又转向了雁西,笑的一脸慈祥,也是我糊涂,见到雁西太高兴了,竟忘了请你进屋叙说,只是屋室简陋,让雁西见笑了。 喻伯伯说什么呢?能再见你,已极是欢喜不过了。雁西抹着泪,笑着附和,上前搀了喻凉,入了屋内。 屋内除了几张缺角少腿的桌凳,一张垫了脚的木板床外,再无过多的物件,可即便这般窘迫,却收拾的极为安静整洁,该是花了不少心思。 扶着喻凉落下座,待沈隅将喻母扶到床上歇下,她这才转回来视线。 虽已经从陈将军那再度证实了阿策已经不再人世,可雁西还是想知晓个清楚明白,这其中到底生了什么变故。 喻伯伯,刚刚伯母提及阿策,他可是生了什么事端。她佯装不知,摆出满脸的疑惑,开口询问。 唉喻凉深深叹了口气,吸了一口旱烟,这才缓缓开口。 去年我们离开羊城,赶往北陌,知州念着以往情分,再加上你爹使的银子,我们这一路到未曾受过什么苦,我记得那是九月初三,我们一家下工回来的路上,遭到一个黑衣蒙面男子的偷袭,那人武功极高,且招招不留情,定要置我们一家于死地。 阿策为了保护兄长和我那婆娘,唉提及往事,喻凉脸上的皱纹堆在一处,像极了一个苦字。 就那一次,他断了腿,阿策阿策这才丢了性命,都怪他,是他老而无用。 喻凉懊恼的捶打着自己的断腿,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他心里好过一些。 喻伯伯雁西正待要劝,一个人影就冲的进来,打断了她的话。 爹娘,别怕,我来救你们了。 正是闻讯赶了回来喻峻,他已全然不像在羊城时的文弱书生模样。 此刻一脸气势汹汹,握着把锄头,与屋内众人面面相觑。 等他看清了是雁西时,面上一喜,忙丢了锄头,又回头看了好几眼,这才露出欢喜的神色。 雁西,是你啊!我还以为是来寻衅滋事的,吓了我好一跳。 雁西笑了笑,算是回应。 她这会哪里还有什么寒暄的心思,该说的都已经说的差不多了,剩下未能言说出口的,彼此都心知肚明。 她恳求的望向喻凉,喻伯伯,我想想去看看阿策。 去吧,阿峻你带雁西过去,我就不去了。喻凉闻言,他垂了头,就着凳腿敲了敲旱烟杆,沉吟了片刻,终究还是拒绝雁西,冲喻峻吩咐了下。 喻峻神情一正,俯身将锄头塞到墙角,回头望向雁西,跟我走吧。 雁西向喻凉拂了礼,这才追着喻峻的脚步而去。 阿策的埋骨之地,并没有很远,且简陋的有些过分,一个小小的土包,一块竖插的木碑,上书着喻策之墓,便可笑埋葬了阿策短短的一生。 雁西伸手抚摸着木碑,她想要冲阿策笑,可弯了弯唇,唇已颤抖着不听她的指挥。 -- 第70页 她深吸了口气,抬头望着喻峻和沈隅,轻声说道,两位兄长,我想单独和阿策待会。 喻峻点了点头,没有过多犹豫的走开了。 雁西,我就在不远,有事你就叫我一声。沈隅眼中划过一缕担忧,他迟疑了一下,冲雁西留了句话,这才转身离去,他并没有走远,而是寻了高些地,能瞧见雁西的身影,这才停了下来。 阿策,我来看你了。雁西蹲下身来,手指摩挲着木碑上喻策的名讳,喃喃轻语,你会不会嫌弃我来的太晚。 你可不能怪我,不是我不想见你,只是我这一年来自顾不暇,连自保都成了笑话。 你该是怪我的吧,若不是因为我,你还是羊城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又怎会成了眼前这一捧黄土。 你知道吗?你以往最崇拜的盛威侯,他是我的生父,我娘她也没有死。 你说,他们怎么就不早点来找我呢,这样我就不需遭这么些罪,你也不用死。 不过要是当初,没有见到那个人,我应该已经成为你的夫人,你说,那现在我们是不是该有个胖小子了。 那个萧云谏啊!他就是一头披着羊皮的狼,你说我多蠢啊,被骗到差点都要死,还半点都不知道。 你看,没有你在我身边护着我,我被欺负的可惨了,所以啊,你快点起来好不好。 羊城的桃花花都开败了,没有你陪我去看,桃花还会香吗? 阿策,我好想你,真的好想好想你。 雁西在坟前,喋喋不休着,似乎有说不尽的话,想要对喻策说,她从白天说到了黑夜,又从黑夜说到了星月隐匿。 而沈隅一直守在那,雁西未曾唤他,他未曾走近,也不曾离开。 直至,一暴躁狂怒的嘶吼,惊飞了林中夜歇的鸟,也打破了这一分祥和。 谁让你来阿策这的,你喻母被沈隅那一手刀,直接捶到了四更才清醒过来,起来未见雁西的踪迹,憋了满肚子的气,无从发泄。 她揪了喻峻起来,问雁西何时离去的,喻峻睡迷糊了,将雁西去过阿策墓地的消息,说了出来。 她来本想是想替阿策扫了雁西这晦气,哪里想到,这么久了,雁西居然还没有走。 她暴跳如雷,大叫着就冲了过去。 只冲到跟前,看到雁西,嘴里试图辱骂的话,全数哽在喉咙,说不出口了。 雁西,你的头发。看到喻母,就直接追奔过来的沈隅,此刻也是怔怔然望着雁西。 昨日来时,雁西还是满头青丝,此时再见,已成满头华发。 雁西垂头,执一缕华发于手上,她并没有震惊,而是回头,温柔的望向阿策的木碑,嘶哑的不成模样的声音,带着几分欢喜,我寄青丝与君,想来阿策是听到了,我很欢喜。 她扶着木碑颤颤起身,可坐的太久,腿一颤,就直接往地上摔了去。 沈隅一个健步上前,将她搀住。 雁西感激的看了沈隅一眼,嘶声道,兄长,我们回吧。 好,我背你走。沈隅没有问她任何事,郑重的应下,然后垂身到雁西跟前。 这才雁西没有拒绝,俯身到沈隅的背上。 沈隅背着雁西,缓步离开墓地,喻母神色复杂的看着雁西离开,没有说话,也没有阻拦。 等到担心喻母闹出事端的喻凉和喻峻父子匆匆赶来之际,只看到雁西那一头华发,惊的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沈隅替雁西向他二人道别,喻峻怔怔的看着雁西的背影,一咬牙,转身就冲家里跑去。 等等!喻峻气喘吁吁的在路口追上了两人,见沈隅停下脚步,这才缓了口气,他喘匀了气,将手中的紧握的匕首递向雁西。 这是你送给阿策的匕首,他一直留着,如今还给你。 那是阿策高中武举,她赠给阿策的,雁西如何不认识,她伸手接过,喻峻的话,已经再度响起,还有阿策让我替他向你道歉,他说,对不起,他再也等不到羊城的桃花开了。 雁西握着匕首的手骤然收紧,她咬着唇,悲伤却在汹涌间将她埋没,她将头埋在沈隅背上,已是泣不成声。 谁都没有说话,任由雁西宣泄着。 良久,闷闷的抽泣声从沈隅背后传出,兄长,下次我们在羊城再见吧。 喻峻虽然不太明白雁西这话里的意思,可这个时候,他的答案如果能让雁西开心些,他愿意撒下这谎言,他爽朗一笑,好,下次羊城再见。 他冲二人扬了扬手,转身离去。 沈隅目送喻峻的身影消失,微偏了头这样就走了吗? 他们辛辛苦苦赶了半个月的路程,才来到这里,呆了还不足一日,就要回去,他不怕辛苦,却怕雁西留有遗憾。 够了,该见的人已经见了,该说的话也都说了,再留下也没了意义。雁西话是这么说,可眸中望向来处的眷恋,却太过深沉。 她将匕首攥在心口,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好过一些。 只是喻伯伯家 -- 第71页 沈隅明白雁西话里的意思,连忙迎承道,放心,我待会亲自过府,让陈将军多多照拂些。 麻烦兄长了。雁西这才安下心来。 在北陌停靠了一日的车队,缓缓间驶向了归途。 就在雁西回程的这段路上,蜀京城内,萧云谏不知用什么筹码。竟促成了俩家的婚事,只宁鞠衣执意要为徐宏守孝一年再过六礼,二人的婚事便定在了来年的八月。 沈煦夫妇接到此消息,没俩日,护送雁西的车队就进了东疆。 沈煦和宁霓云还未来得及去迎接,雁西便亲自找上了二人。 爹,娘还请让我回蜀京。这次,雁西没有丝毫犹豫的唤出了那个难言的称谓,她跪俯在地上,向二人恳切求道。 雁西,你的头发。宁霓云瞪大了眼眸,全然不敢相信的望着雁西那一头华发。她好生生的女儿,怎么就出门一趟,便早生华发了。 宁霓云还当是雁西知晓了萧宁俩家的婚讯,忧思过重才会如此。 她失而复得的女儿,被视若明珠的珍宝,正是如花似水的年纪,却染了满头华发,她如何能忍。 你都知道了,好好好!我现在就去杀了他们那对狗男女,以消心头之恨。 沈煦见宁霓云又来,连忙出手阻拦,霓云,莫要冲动。 雁西也是恰时抬头,一脸疑惑,满是不解,我该知道些什么? 这模样,倒是将宁霓云怔愣住。 趁这功夫,沈煦将萧宁俩家婚约之事,尽数说与了雁西。 雁西听来,脸上无悲无喜,更无愤怒之态,沈煦瞧着,这才放下了心,他怕就怕,雁西对那萧云谏用情太深,她此时要求回京,为的也是挽留萧云谏。 第29章 (修) 要是这样的话, 他豁了父女情分,也绝不再让雁西踏入蜀京一步。 所以,娘就是为了这个如此生气。雁西恍然道, 我离开蜀京时,就想到了, 萧云谏的执念就是宁鞠衣, 他 们会成亲, 也是理所当然之事, 我想回蜀京,只是想要讨个公道而已。 宁霓云咬牙切齿,恶狠狠的说道。这还不容易, 谁招惹了我家雁西,娘就一箭穿了他。 对于宁霓云的主动,雁西却摇了摇头, 这是我的恩怨, 你们已经给了权势地位,至于剩下的, 我想要自己解决。 被拒绝的太过利索,宁霓云有些沮丧的望向沈煦, 沈煦这才开口询问,你可有计划,说来我们听听。 这话,倒是将雁西难住了,她在蜀京,一直困在侯府, 对于各家的权势力量,一无所知, 但她相信,在盛威侯这层身份之下,不会太难。我还未曾想好。 雁西的纠结,雁西的信心,在这一两句话中,沈煦就已经知晓了答案,他淡然一笑,伸手将雁西扶起,话锋一转,你大兄沈赐回来,要不我们先去见见吧。 雁西疑惑着,不解此事和她回京有什么干系,但既然沈煦开口,应该有他的意思,雁西倒不好随意推诿了去。 她跟着沈煦,到了府内校场,此时场中正在比斗,一方是沈隅,另一个枪法凌厉,明显占了上风的伟岸男子,想来就是大兄沈赐了。 慕姨也在,她身边还跟了个娇俏的女子,这会正在給沈隅打气。 他们并没有等上多长的时间,沈隅就被□□指了胸口。 大兄,许久未见,你就不能让我一回。沈隅一脸的郁闷的推开了枪头,抱怨道。 一旁给他打气的女子,没好气的上前,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上,还不是你平时耍奸滑头,是叫苦叫累的,不然怎么在阿赐手里二十招都走不完。 显然他们都未发现雁西她们的到来。 还是沈赐,早早便看到几人,他收枪冲沈煦施礼,这才开口,爹,娘,想来这位就是雁西妹妹了。 他望向雁西那一头华发,眼中的厉色一闪而过。 爹,娘,雁西怎么一起过来了。沈隅闻声回头,一脸灿烂的摆手招呼,哪还有半点挫败的样子。 而就在他们旁边的那娇俏女子转身之际,雁西忽觉一股异香浮动,轻一眨眼,那娇俏女子的脸,似乎模糊了起来。 再一眨眼,哪还有什么女子,映入雁西眼里的,分明是喻策,他此刻就站在两位兄长旁,笑盈盈的冲着她招手。 阿策。雁西喃喃道,顷刻间,她将所有抛之于脑后,面露惊喜之色,跑了过去,扑入喻策的怀里。 只还未来得及欣喜的诉说着想念,入手的触感,还有身量,已经让雁西察觉不对,他不是喻策。 雁西不舍,却又果断的推开了喻策的怀抱,眸光警惕,你不是阿策,你是谁? 那长着喻策模样的男子,如小女儿一般娇俏一笑,声语清脆,哦,原来雁西的心上人叫阿策。 这一开口,喻策的身影在雁西眼中如雾一般消逝,那位置上分明是先前站在慕姨身边的女子,哪有什么阿策。 慕舒,别胡闹。沈隅听到心上人的时候,脸色就变化了,想要阻止,已是不能,他只能拼命的给慕舒递过去眼神。 慕舒却是一脸的疑惑,沈隅只能将她拉到旁侧,低语解释。 -- 第72页 只能留下沈赐向雁西解释,她是慕舒,慕姨的女儿,她的眼睛天生有疾,分不太清颜色。 雁西知道他们是在紧张她的头发,她温温和和的勾了下唇,不打紧,我并不在意。只是刚才慕舒姑娘怎么突然就 这也是她的独门秘技,只要闻了她的香,她就会变成任何你想见的人,或者是她想让你见的任何人。 说到这个,沈赐脸上的神情,也有了一丝无奈,显然是因为这个,他在慕舒的手里吃了不少亏。 这么神奇?雁西不由得多看了慕舒一眼。 而不知何时,沈煦走到了雁西的身边,继续着先前未完的话题。 雁西,非是爹不让你回京,萧云谏此人,城府极深,想要对付他非是你想的那般的简单。我不希望我盛威侯的女儿,依赖于身份,以为我名声在外,便无人敢欺,遇事只会莽撞的冲了上去,用自己羸弱不堪的力量,在狡猾而勇猛的敌人跟前,变成一桩让人可笑的荒诞故事。 雁西抿了抿唇,想要反驳,可一想到萧云谏待她的手段,整整一年间,他对自己使尽了手段,她半分都未曾察觉。 若是梁致,若不是宁鞠衣,恐怕她现在都还蒙在鼓里。 是她太蠢,太天真,以为只要有了和他们比肩权势,再不是从前那个可随意欺辱打杀的时雁西。 却忘记了,以萧云谏的城府,何需亲自来打杀她。只需得随意施展几个手段,就可以将她玩的团团转。 她太过于急切想要讨回一个公道,竟愚蠢到以为只要站在他们的高度,便可以摆平一切。 是她昏了头,她已经输不起,也不想让萧云谏他们再一次在她的尸首前,猖狂得意。 沈煦的话,如当头一棒,敲响了她的警钟,让她整个人都清醒了过来,不免生出些后怕。 沈煦见她已然想透,也是欣慰的点了点头。 不过,你也不需要着急,在接下来的时日里,你就跟着慕姨学医,你骨骼已定,习武已经太迟了,但回京之后,终究会有我们提防不住的时候,你需要学些自保之能,待时机成熟之际,我们便可一同回京。 雁西眼前一亮,有些迫切的问道,这个时机,要等多久。 不会很久的,短则四月,长则半年,在此期间,你还得将蜀京各家权贵的势力分布掌握明白,尤其是萧,梁,宁这三家,未来你会辛苦。 我不怕。雁西铮铮回道,只要能给阿策,给她那夭折的孩子,给喻家,给自己讨回公道,她什么都不怕。 沈煦赞许的望着雁西,他抬手想要轻抚雁西的发鬓,以示夸奖,可还未碰到雁西的头,她已下意识里退开去,眸中一闪而过的畏惧,并没有逃过沈煦的眼睛。 心中对萧云谏的怒气,又上了一层,他若无其事的收回了手,你不是一个人,你有整个动疆做为后盾,你不需要孤军奋战。 要说不感激,那是不可能的,只是在萧云谏那里,她学会了,说的永远都要比做的好听。 诺言的可不可信,终究还是要看往后的行动,只是在此之前的这么长的时间,什么都不做,她有些不甘心。 可在我们回蜀京之前,就真的什么都不做了吗? 当然不是。沈煦一口否定,示意雁西目光望向慕舒,我会让隅儿和慕舒去往蜀京,在你回到蜀京之前,我会让他对你所作的一切,愧疚不安,后悔懊恼,噩梦缠身,不得安宁。 雁西这才恍然,对了,慕舒轻易的就让她看到阿策,若对上萧云谏,那岂不是 只是,萧云谏对她会有情谊吗?雁西半点儿都不相信。 但沈煦说的这么确定,想来早已有了计划,不像她,满头热血都是莽撞。 雁西念头一起,不由间,生了些气妥,可是马上又抖擞了起来。 她要做事很多,多一刻的悲秋悯月,都是浪费。 瞧着此刻,雁西的眼中焕发的神采,虽说是因为恨,但对于沈家众人而言,却如驱散了多日的阴霾。 毕竟对于先前那似乎马上就会随风消逝的雁西,这已经是最好的改变。 七月的蜀京,再度的迎来乞巧的狂欢,这一次,萧云谏不需要像上一年那样,费尽心思,躲离这份热闹。 他带着宁鞠衣,穿行在蜀京的大街小巷之上,他们做着情窦初开的少年好女才会有幼稚举动,嬉戏打趣,互扮鬼脸,斗诗吟曲,直至月上阑珊,街上的行人渐散,萧云谏意犹未尽的将宁鞠衣送回,这才带着余兴,着家而去。 跑啊,臭娘们你不是挺能跑的吗?我倒要看看,今儿个,你能跑到那里去。 已歇静的大街上,传来突兀的狞笑声,声音还夹裹着仓皇急切的脚步声,像萧云谏靠近。 让还在回味中的萧云谏,只觉晦气,扫了兴致。他眉头微皱,往路边挪了几步,背过身去,表明了不愿参与的立场。 扑腾。前面惊慌逃窜的女子,脚下一个踉跄,直接摔倒在了萧云谏不远的地方,她慌张后顾,看着追过来的众人,放缓了脚步,洋洋的得意盯着自己□□。 她挣扎着起身,脚踝处,却传来钻心的疼,她眼中闪过一抹绝望,然后将目光投在明显表露不会插手的萧云谏身上。 -- 第73页 她咬了咬牙,冲萧云谏爬了过去,她拉住萧云谏的袍摆,悲切哀求,公子,救救妾身,求求你救救妾身吧。 萧云谏一脸的不耐,他回头,拉扯着袍子,想要尽快解除这个缠上来的麻烦。 可女子拽的紧紧的,萧云谏无奈,只能伸手去掰,他俯下身,一股女儿香扑鼻而来,恰时,女子抬头,轻眉远黛,眸中含泪,满脸哀切殷情。 你萧云谏躯体一震,脸上的惊诧显露无疑,那个被他忽视的名字,在这一瞬间呼之欲出,可又被他生生咽下。 像,太像了!怪,太奇怪了。 这个女子,生的像足了雁西,可奇怪的事,她却分毫不像鞠衣。 应该说,她与雁西和鞠衣的五官每一处,都有细微的不同,可一眼望去,却让他产生了极像雁西的错觉。 这种感觉,太过微妙了。 正在萧云谏沉静在震惊时,一嚣张至极的声音,打破了这份诡异的对视。 哈哈,哈哈哈!元娘,你挑人也该挑个结实点了,就这小子三两肉的弱鸡样,老子一拳可以打死三。 弱鸡?一拳三? 还没有人敢这般侮辱于他,一股薄怒生于萧云谏心间,他冷哼一声,站起身来,往前跨了一步,遮挡住女子的半边身躯,看着迎面而来的三个汉子。 最前头的,满脸络腮胡子,极其凶悍的扬了扬拳头之辈,想来就是刚刚说话之人。 弱鸡,瞧啥呢?再瞧老子,老子一板板拍死你。识相的,给老子磕三个响头,麻溜的滚一边去,省得老子瞧你这弱鸡样,没了性|趣。 汉子见萧云谏还敢瞪他,扬了扬下巴,指了指自个儿身前的地面,张狂言道。 这人一口一个弱鸡,萧云谏再好的隐忍,也藏不住怒火了,更可况,以眼前这像及了乡蛮子模样的汉子,根本就不值得他退让半步。 若我不愿呢。他脸色一沉,怒气积攒。 还是个多管闲事的,呸!汉子没想到萧云谏这般好胆,愣了一下,随即暴怒,他偏头猛一口痰吐在地上,还傻愣着干什么,弄死他娘的,再把美人给我抢过来,等老子尽了兴,也让你们尝尝味儿。 他身边的两人嘿嘿笑了两下,摩拳擦掌的上前,就要将萧云谏揍一顿。 萧云谏半点也不慌张,看着扬过来的拳头,还不出来,难不成还想让我来请。 二人闻言,顿住身来,惊疑不定的望向身后,没有,屁影子都没有一个。 装神弄鬼,老子非剐了你。意识到被骗,二人恼羞成怒,直接朝萧云谏冲了过去。 然,这次,拳头却从萧云谏身后伸出,直接撞在了二人的拳头之上,力道之大,撞的二人连连后退。紧接着几人就从萧云谏的背后走出。 属下保护不周,还请大人赎罪。 这话,自然也被二人听在了耳里,他脸色一变,连忙回头问道,大人,头,这人是个官儿,怎么办啊! 官,当官的络腮胡子腿一颤,他吞了吞口水,梗着脖子冲萧云谏叫嚣道,你,你给我等着。 然,下一秒,他就转身,拔腿落荒而逃。 头,等等我们。那两人,瞧着络腮胡子跑了,更是没胆了,拔腿就追着去了。 大人,可要去追。属下一脸讽刺的看着三人逃走的背影,向萧云谏提议。 萧云谏也没想到,几人如此没种,恼怒之余又觉好笑,他摇了摇头,挥了挥手,几人再度隐回了暗处。 依在萧云谏身侧,颤颤发抖的女子,这会明显也松了口气,她蹒跚着站起身来,一脸感激的望向萧云谏,拂身一礼。妾身慕舒,公子救命之恩,妾身无以为报,还请公子告知名讳,妾身定结草衔环,报答公子。 那一颔首的风情,仿若雁西在他跟前,让萧云谏怔愣之余,一时挪不开目。 萧云谏的目光太过露骨,羞的慕舒噙首,她柔荑微抚颊面,语音带颤,公子,妾身脸上可有花? 这似曾相识的话,将萧云谏惊醒,他挪开眼,轻咳了一声,以缓解尴尬,区区小事,无足挂齿。慕舒姑娘在何处落脚,可需我送你一程。 此话一出,慕舒眼中慌乱顿显,她后退一步,似害怕萧云谏和先前那伙人一样,对她图谋不轨。 萧云谏也是看出了她的心思,你别多想,我只是担心,若我走了,那些人还会来寻你。 慕舒恍然,冲着萧云谏歉意一笑,笑意逝去,脸上的神情,立转没落。 妾身祖籍舒城,家中遭逢变故,无奈之下,只能来蜀京投奔远亲,哪哪想到,亲戚未能寻到,还惹了事端,如今妾身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慕舒说到伤心之处,抽泣哽咽,声不成调。 这慕舒姑娘,倒是比雁西能哭不少。 此念一浮起,往昔种种,如走马花灯一般,在萧云谏脑中浮现,他这才惊觉,雁西在他跟前,哭的次数,屈指可数。 若是她,遇到这般场面,定会一脸倔强的望着自己吧。 感叹一闪,萧云谏望着慕舒梨花带雨的模样,心念一起,这,我离此不远,有座别院一直空着,慕舒姑娘若不嫌弃,可暂住于此。 -- 第74页 这太麻烦公子了。慕舒抽泣声一顿,眨巴眨巴望着萧云谏,脸上分明有了意动。 萧云谏见状,趁热打铁道,无妨,那院子空着也是空着,你住进去,还能帮我照看一二。 那就叨扰公子了。慕舒破涕为笑,应承了下来。 去往别院的路上,萧云谏旁敲侧击的询问慕舒之事,慕舒一副全然没有城府的模样,萧云谏只开了个头,她已是倒豆子一般,将自己那点家底全交代了个干净。 萧云谏笑意越发浓郁,他将慕舒送到别院,又留下些银两,交代她蜀京城内人龙混杂,人心不古,莫要随意走动,见慕舒露出惧怕的神色,这才放心离去。 萧云谏一走,慕舒一改担惊受怕的模样,大咧咧的往椅子上一坐,目光在屋里乱飞。 没多一会儿,关着的门就推开,居然是先前对慕舒意图不轨的络腮胡子。 他冲着慕舒咧牙一笑,慕舒冲他翻了个白眼。 他也不生气,抬手到嘴边一撕,满脸洛腮胡子竟是粘上去的,此刻露出他的真实容貌来,竟是沈隅。 他走到慕舒身边的椅子一躺,偏头瞧着慕舒,露出恶狠狠的神态来。 这坏蔫的,下次再见到,我非揍他一顿不可。 显然他是一路追了过来,看着萧云谏对慕舒的嘘寒问暖,被气的很了。 慕舒看着他这样子,却很受用,抬手拍了拍他的肩,以示安慰,救了我这么个大美人,他现在怕是得意的很,阿隅你确定你的身份,不会出纰漏? 放心好了,就算他往三代以上,也查不出什么东西。说到这,沈隅自傲的尾巴都要翘起来了。 忽然,他想起了什么,凑到慕舒跟前,贼兮兮的开口,舒儿,你觉得我演的怎么样? 慕舒看了他一眼,露出一丝嫌弃,就挪开眼去。一般般。 沈隅吃了瘪,焉回了座位。 慕舒得意的憋了笑,过了一会儿,却没忍住,那我呢? 沈隅等的就是这一刻,冲慕舒做了个鬼脸,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模仿着她向萧云谏求救的可怜样,矫揉造作。 居然笑话我,你找死啊!慕舒一下子炸了毛,起身冲着沈隅抓了过去。 来抓我呀,来抓我呀。沈隅一点都不嫌事大,边跑边回头冲慕舒拱火。 萧云谏怕怎么都想不到,他借出的别院成了二人打情骂俏的地方。 第30章 (修) 莓姐, 你真的要烧了吗?景国府的前院,平蝶抱着一卷画轴,满脸不舍间, 还在做最后的挣扎。 平蝶,我知道这幅画费了公子不少的心血, 可是你也看到了, 公子亲手烧了属于雁西的一切物件, 若是让他知晓, 这画还留着,这后果你承担不起。许莓无奈的看着平蝶死抱着画卷不放的模样,耐着性子劝说道。 她也舍不得, 但她更清楚,平蝶承受不住公子的怒火。 她们不过是依附的藤曼,任人主宰, 被遗落的结果, 她们根本就没有能力承担。 平蝶又是个单纯的,光是想想, 就足以让许莓头疼。 莓姐,好姐姐, 只要你不说,公子他不会知道的。许莓好说好歹,可明显平蝶半点都没有听进去,反而跟她倔上了。 既然说不通,许莓也没了耐心,她上前一步, 作势要夺走平蝶手里的画轴。 骇的平蝶连连后退,这可是她费了好大的心思, 才留下有关雁西的物件,若这画要是没了,院子里就再也没有与雁西相关的痕迹了。 明明以前那么开心,许莓不甘心。 慌乱之间,更是不小心碰到了身后的花瓶,花瓶轻摇几下,没立稳,直接掉在了地上,摔的粉碎。 平蝶回头看着满地的碎片,心虚的怯缩一下,低头不敢去看许莓,脸也跨拉了下来。 许莓无奈的撑着腰,以手扶额,叹气了口气,正打算再好声说道一二,门外一传来询问的声音。 这是怎么了。 是宁小姐声音,她怎么过府来了。 许莓一惊,飞快就听出是宁鞠衣的声音,她冲平蝶使了个眼色,转身间已刻意将平蝶拦在了身后,目光从比肩行来的萧云谏与宁鞠衣身上一扫而过,垂身一拂礼,避重就轻道,禀小姐,是蝶儿一时莽撞,撞落了花瓶,婢子正在训斥她。 平蝶也知事情的轻重缓急,她收到许莓的示意,一把将画卷藏在了身后,睁着一双纯然无害的眸子,煞有其事的点了点头,都怪婢子不小心,这才闯了祸。公子,要不你罚婢子吧。 不就是个花瓶而已,人没伤着,就已经是幸事,我看平蝶也受了不小的惊吓,该得到了教训,把残片收拾了,便作罢吧。 萧云谏还未说话,宁鞠衣已经率先开了腔,她对平蝶说完之后,转头望向萧云谏,笑盈盈的道,阿谏,此事我替你做了主,你可不能怪我越俎代庖。 她说的虽是戏谑之此,但话里话外,显然已经将自己摆在当家主母的位置上。 鞠衣说什么呢,在我看来,你早已是这里的主人,别说是她们,就是我,也得听鞠衣的管束,鞠衣说是往西,我就不往东,鞠衣说 -- 第75页 萧云谏一本正经的说着逗趣的话,宁鞠衣哪里还绷的住,掩袖轻笑,扬手轻拍了两下萧云谏的胳膊。 好了,好了!我怎么就没发现,你竟还有嘴贫的时候。 萧云谏也是适可而止,他止了笑意,转头对向平蝶,平蝶,还不向鞠衣谢恩。 显然是打算给足了宁鞠衣体面。 哦!平蝶懵懵的拂身冲鞠衣行礼,原本背在身后的画轴也入了视线,她这才惊醒,自己竟犯了这低端的错,慌乱的想要再藏到身后,却不知此举不过是欲盖弥彰。 只能将求助的目光,投向许莓。 许莓望向宁鞠衣,看着她盯着画轴,起了兴致的模样,只能挫败的移开了视线。 这已经不是她能够改变的事了。 果然,宁鞠衣上前,冲平蝶伸出了手,回头欢喜的瞧了萧云谏一眼,这是何人的画作,可是阿谏给我的惊喜? 闯祸了,闯大祸了。 平蝶看着宁鞠衣伸过来的手,小脸瞬间褪了颜色,她咬着下嘴唇,哆嗦着向萧云谏求助。 公子。 见平蝶被鞠衣的请求吓成了这般模样,一股不祥的预感浮现于萧云谏的心头,那画轴不会是 一想到那种可能,萧云谏身体僵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怒气,但飞快的,便换成了一张笑脸。 他走上前,伸手握住宁鞠衣伸出的手,还真被鞠衣猜对了,我近日得了一副仲道子的话,本想给你一个惊喜,哪知道什么都瞒不过你,不过不是这幅,画在书房里,鞠衣与我一道过去吧。 仲道子,正是宁鞠衣最为崇拜喜爱的画师。 果然,宁鞠衣美目流转,生了欢喜神色,她点了点头,那就依阿谏所言。 萧云谏心中一松,冲鞠衣莞尔一笑,牵着宁鞠衣往门外而去。 就在平蝶欣喜的松了口气,以为躲过一劫之际,一只柔荑伸过,在她完全没有防备之下,将画轴抽了出去。 于此同时,萧云谏只觉得手中一松,回头间,就看到鞠衣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手里拿着画轴笑盈盈的站在那里,而平蝶手中已空无一物。 鞠衣。萧云谏状似被宁鞠衣突然的俏皮惊讶住,无奈的唤了宁鞠衣一声。 宁鞠衣冲他眨了眨眼睛,扬了扬画轴,能让阿谏这般紧张,难不成让我看看成都不行。 话是这么说着,鞠衣手上已扯散了画轴上结绳,画轴打开,一时间屋内所有的人,都屏住了呼吸。 萧云谏和两婢子都是吓的,他们目光紧紧的盯着鞠衣,而鞠衣则是被眼前所瞧见画的模样,给震惊住了,谁都没有发出声音。 许久,鞠衣这才将视线挪开,眸眼异彩连连,她一脸欢喜,情意绵绵的望向萧云谏,娇嗔了一句,既是画的我,为何这般藏着掖着,这不生生惹人误会嘛。 太好了,她没认出来! 三人同时松了口气,短短时间,竟有了劫后余生的庆幸。 而萧云谏这会也是想起,他画此像时,雁西穿的衣裳,正是鞠衣闺阁时的款式,而且此画虽以完成大半,可唯五官空白了下来。 想来此,就是鞠衣误解了缘由。 他脸上恰时浮现出被人戳穿了隐秘的窘迫,他一个大步到鞠衣跟前,手慌脚眼乱的从鞠衣手里夺过画轴,卷了起来,目光闪烁间不敢与鞠衣对视,没能画完,又怎好在鞠衣跟前丢人现眼。 画上的衣饰,早已不是蜀京流行的款样,可皆是她穿过的,里面的场景,却是这座院里,她从未坐过的秋千。 她一直知晓着,萧云谏很早时就对她藏了心意,只这心意,今日瞧来,怕是比她以为的深的多。 她瞧着萧云谏在她的跟前慌张姿态,并没有再出戏谑之言,转身走出屋子,到了院内,扶着秋千坐下,摆出画轴上的动作,目光盈盈望向萧云谏。 显然是误会了,以为此画是萧云谏臆想中的景象,只是她一直未能接受于他,所以于五官,无从下手吧。 今日,她在这里,便成全了此愿。 宁鞠衣已表示的如此明显,萧云谏怎可能还不动,一抹恰到好处的惊喜,浮于萧云谏面上,在鞠衣的视线中,他慌乱的回头,冲许莓吩咐,快,笔墨伺候。 说罢,他拿着画轴,奔跑到了窗前,如珍宝般间画轴铺开。 许莓眸光似有为难,但很快掩饰了下去,端来砚台,磨好了墨。 萧云谏笔下犹如神助,他时不时望向鞠衣,笔豪在宣纸上挥洒,不多时间,鞠衣的五官,便映刻在了画像之上。 他将笔搁下,直了身来,望着画像,久久回不了神。 鞠衣见此萧云谏这般神态,就知晓他已画完,她自秋千上而起,走到窗前,这动静引的萧云谏抬头,他与宁鞠衣隔窗相望。 宁鞠衣莞莞一笑,低头目光落在画上,有何感觉? 多年夙愿已了,此时这心里,实无以名状于言辞之上。萧云谏手指抚过画像的眉目,那仿若凝成实质的浓情,让鞠衣雀跃欢喜。 目光交汇,就连呼吸都凝滞了。 他们彼此靠近,就在呼吸可触之间,平蝶的声音突兀的插了进来,搅弄了气氛。 -- 第76页 公子,婢婢子什么都没看见。平蝶端着一碟糕点过来,又惊慌着结结巴巴的丢下一句,转身飞快的就走。 萧云谏和宁鞠衣两人同时一顿,霞云染面,皆飞快的转过头去。 诡异而暧昧的气氛在彼此间蔓延,宁鞠衣终是忍不住羞涩,抬头冲萧云谏丢了一句,脚步匆匆而去。 那个阿谏,我该回去了。 我送你。萧云谏这才回神,他连忙应答了一句,飞快的转到院里,追了宁鞠衣而去。 他二人走后,平蝶这才探头探脑的走了回来,端着糕点入了屋,走到桌边,顺手捻了块糕点,咬了一口,垂眸打量起画来,眼露疑惑之色。 蝶儿,你在看什么?不多会儿,许莓入了屋,看到平蝶围着桌旁打着转,走了过去。 乍起的声,惊了平蝶一跳,她下意识里站直了身,看到是许莓,这才松了口气,心有余悸的拍了拍胸口,莓姐,你可别吓我了。 她今日的糟心事够多了,可经不住吓了。 许莓不理会平蝶的抱怨,凑过瞧了一眼画,随口问道,这画有什么奇怪的吗? 平蝶嘟了嘟唇,一脸的困惑,我也说不上来,只是总瞧着有点别扭。 许莓闻言正待要细看,只见平蝶猛一拍脑袋,露出一脸的苦态。 她今天闯了这么多祸,公子定饶不了她。 莓姐,等下公子回来问起,你就说我被玉嬷嬷唤走了,拜托了。她飞快地冲许莓丢了一句,慌慌张张的跑了出去。 平蝶这难得聪敏一回到劲儿,倒是瞧的许莓一愣一愣的,不过这也提醒了她,眼下还有一堆烂摊子要收拾。 这般想着,余光落在画幅上,却还是忍不住多瞧了两眼。 别扭,一股异端的别扭,萦绕于许莓心头。 但很快,她便释然一笑。 对了,这是雁西的脸,可配的却是宁小姐的容貌,用雁西的身姿来衬宁小姐的脸,本就不是一个人,当然会觉得别扭。 不过,许莓落在一旁的砚墨之上,该要解释的事太多,她也没把握能让公子消气。 难啊!许莓苦笑着,眼眸顺着窗框,往外望去。 很快,萧云谏的身影便转了回来,此刻他一脸的阴沉,脚下飞快的到了屋,瞧都未瞧了许莓一眼,立在了桌前,盯向他刚刚完成的画作。 不对,不对,哪里都感觉不对。 一种强烈的违和感,让萧云谏此刻觉得很是烦躁,从未有过的烦躁。 这画不应该这样才对。 可这明明是鞠衣穿过的衣裳,便是身形,他在凝画雁西时,就特意仿了鞠衣的身形,但如今添上宁鞠衣的脸后,反而尤显不伦不类。 不知为何,他此刻迫切的想要抹去画上的五官。 就在萧云谏懊悔之际,画上的脸像如晨曦前的云雾,慢慢淡去,直至没了任何痕迹。 怎么回事,萧云谏怔愣了一下,不可思议的抚摸画像。 一直守在这里的许莓,等的就是此刻,她俯身恭敬的跪在了地上,冲萧云谏请罪道,公子,婢子自作主张,用了软墨。 软墨,会随着时间消失的墨迹。 萧云谏这才恍然,他盯着那张再度空白的脸,倒是送了口气,他沉吟片刻,拿起笔豪,就着未干的墨痕,舔了墨,于画像上落笔。 笔墨勾画,但萧云谏很快就察觉了出不对劲来。 笔触生涩,竟让他莫名间,有了无从下手的感觉。 他,似乎想不起来雁西长什么样了? 不应该的,着数月间,他虽从未提过雁西,可雁西多次出现在自己梦境之中,指着自己唾骂,哭泣,各种模样。 更何况,他刚刚才与鞠衣分别,有她相称,他怎么会不记得雁西的脸。 萧云谏不信邪,待墨迹再一次散去之后,他再次与宣纸上勾勒。 一次,两次,再一次,萧云谏就像是魔怔了一般。 次次不满意,次次重来,终于还是让他将画中人的五官重聚了起来。 他直了身,后退两步,端详于画作。 别扭,违和,再次涌上心头。 怎么会这样,不像雁西,也不是鞠衣,甚至连慕舒都不是。 慕舒?想到这个名字,萧云谏脸上浮现出喜悦。 他怎么就把她给忘了,有慕舒那张脸,他就不信,他还画不出来。 他卷起画像,没有丝毫的犹豫的出了府,直奔别院。 来人了。正在于别院湖边垂钓锦鲤的沈隅,耳廓一动,起身将手中的钓竿塞进慕舒手里,身形几个起落,便已消失不见。 慕舒拿着钓竿,施施然坐在凳上,脸上并无半点惊慌。 鱼还未咬钩,萧云谏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了不远之处。 第31章 (修) 来人了。正在于别院湖边垂钓锦鲤的沈隅, 耳廓一动,起身将手中的钓竿塞进慕舒手里,身形几个起落, 便已消失不见。 慕舒拿着钓竿,施施然坐在凳上, 脸上并无半点惊慌。 鱼还未咬钩, 萧云谏的身影, 已经出现在了不远之处。 恩公, 你怎么来了。慕舒不经意间偏头,正巧将萧云谏映入眼中,她脸露欢喜之色, 将钓竿一扔,急忙起身迎了上去。 -- 第77页 雁西,那展露笑容的耀眼模样, 让萧云谏错觉眼前这人就是雁西, 那个名字,也险些脱口而出。 他故作镇定, 冲慕舒点了下,目光瞟过被锦鲤咬食而拖拽落入水中的钓竿, 有些疑惑。你这是? 啊,我的钓竿。慕舒顺着萧云谏的视线转头,懊恼的惊呼出声。 说完之后,又觉得这等大呼小叫在萧云谏不胜体面,连忙转过头来,已是红霞拂面, 她捻起袖边,不太好意思的低言解释, 妾身闲来无事,瞧着这湖中锦鲤煞是喜庆,便想细瞧一下。 言语间,忽又觉这理由无甚说服力,她抬头看了萧云谏一眼,连忙摆手,又补了一句。 恩公放心,妾身没想吃它,瞧过之后,就会放回去的。 这副一惊一乍的姿态,倒是取悦了萧云谏,也稍解了他的郁闷,此鲤观赏尚可,口味不佳,你若喜欢,待会我捞几条,你养在缸内便是。 慕舒一脸欢喜的冲萧云谏一拂礼,这才想起来问,多谢恩公,恩公前来,可是有事? 我想请姑娘帮个忙。 恩公对妾身有救命之恩,便是赴汤蹈火,妾身也绝不推辞。慕舒收敛的表情,一脸坚定之色。 这倒惹的萧云谏失了笑,并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想请姑娘补一副画。 补画?慕舒不解。 萧云谏点了点头,提议道,去书房,我在与你细说。 慕舒自然没有异意,随了萧云谏而去。 萧云谏于书桌前摊开了画,慕舒好奇的偏头望去,不由惊叹道,她是恩公心悦的女子吗?光看身姿,便知这是位极姝丽颜艳的女子,只可惜怎么就没画完。 心悦的女子?萧云谏研墨的手一顿,他没有反驳,也没有承认。 她与姑娘眉眼有些相似,所以我才想请你补画。 原来这就是恩公对妾身施以援手的理由,看来我该谢谢她才是。慕舒恍然大悟道,但很快,她又皱了眉头。 可是,这里并没有秋千,妾身这衣饰 不打紧,姑娘只需坐在那边即可。萧云谏指了指不远的位置,他只需要用慕舒的脸,来唤醒他对雁西的记忆而已。 只不过这种事,不需要和慕舒解释。 慕舒松了口气,冲着萧云谏所指位置,坐了上去,恩公,这样可以吗? 甚好。萧云谏细细端详了一下,丢下了一句,便捻起笔豪,描绘起来。 他心无杂念,比照着慕舒的眉眼,纳入到雁西的五官,他画的太过认真,以至于全然没有发现,在慕舒的有意之下,此刻在他眼中的慕舒,与雁西已是一模一样,无半分区别。 萧云谏用了半日时间,这才将这幅跨越了半年有余的画作,落下了最后一笔。 他长吁了一口气,站直了身来,盯着画像。 属于雁西的脸,属于雁西的身姿,融合作一处,恰达好处的完美,无一丝的违和。 是这样的,就该是这样的才是。 萧云谏一扫心中的阴霾烦闷,露出了舒心的笑意。 他抓起轴尾,打算将将画轴卷起。 慕舒这才站起身来,揉了揉有些发酸的肩背,向邀请道,恩公这是要走了吗?已经这么晚了,不如留下来用了膳食再走吧。 这萧云谏手上一顿,有些犹豫。 不知为何,对上慕舒那张该属于雁西的脸,拒绝的话,张不开口。 妾身一直想,该如何报答恩公,今日好不容易得了机会,还请恩公答应妾身这微小的请求。慕舒急步上前,一脸祈盼的望着萧云谏,目光灼灼间又带着娇羞之意。 这诱惑之下,萧云谏鬼使神差的,竟应承了下来。 再一回过神来,已与慕舒对桌而坐。 恩公,尝尝可合你的口味。慕舒替萧云谏斟了酒,笑盈盈的催促他动筷箸。 萧云谏盛情难却,夹了一箸入嘴,不由怔住,这是雁西喜欢的味道? 不知为何,这念头,竟闯入了脑中。 恩公,你不喜欢吗?慕舒不解的问道,又自己尝了尝味道,脸露疑惑。 萧云谏回神,淡然道,味道甚好。 话是如此,却停了筷箸,端了酒盏。 慕舒只当没瞧见萧云谏的异样,热情劝饮。 不知是今夜的月色太好,还是这酒太过醉人,酒过三巡,就让他生了酣醉之态。 他眼神迷离的望着慕舒,再也认不清,眼前的究竟是雁西,还是慕舒。 他伸手抚过慕舒的脸颊,眼中尽是痴缠,雁西,雁西你是在等我吗? 恩公,你醉了,我扶你歇了吧!此刻,慕舒已卸下伪装,脸上再无半分笑意,她将萧云谏的手拿开,嘴上说道,手上已经是不容拒绝的将萧云谏搀起,送入了早已预备的厢房,将其丢在了床榻上。 你给他吃了什么?不知何时闯入厢房的沈隅,看着慕舒将一颗药丸塞入萧云谏嘴里,好奇的凑了过去。 春梦了无痕,谁知晓呢。慕舒偏头目光戏谑的望向沈隅。 -- 第78页 沈隅这才后知后觉的回了神,脸上闪过一丝别扭,他抓住慕舒的手,嘴里嘟囔着,女孩子,总归要矜持些的。 怎么,你不喜欢?慕舒站定,戏谑未退。 喜欢!沈隅脸一燥,梗着脖子,明明是情话,却说得一副恶狠狠的模样,他捻起袖子,狠狠的擦了擦萧云谏碰过的地上。 下次,不以后除了我,谁都不准碰。 好!脸被擦红了,慕舒也不在意,她歪着头,笑盈盈的回道。 恰时,床上的萧云谏药效上头,身体扭转着,嘴里也发出隐晦的喘息。 对视的二人,脸同时一红,几乎是一并冲出了门,将门关上,也关上了屋内暧昧的独响。 雁西。萧云谏于浅梦中喃喃言语,抬手下意识里轻抚身侧,手落了空处,他心中陡然一惊,睁开眼来,身侧除了凌乱的被褥,再也无他。 怎么会这样?他明明记得,昨夜软香在抱,交颈还巢,诸般美好。 难不成仅是他的一场梦。 萧云谏扶了扶有些疼的头,坐起身来,目光却散落在不远处地上的披帛。 那不是梦,只雁西早已葬身于火海中。 昨夜之人? 慕舒的容貌浮入脑中,他想起来了,他对着慕舒,完成了那副画,对月共酌,然后 那与他共颈缠绵之人,是慕舒。 该死,他竟将她认成了雁西。 萧云谏难看了几分,他猛然起身,穿了靴子,披着外裳,匆匆然出了房间,眸光四顾,想要找寻慕舒,质问一番,昨夜的迷醉是算计,还是有心。 他穿行在院景水榭之中,忽然宁鞠衣的声音,闯入了耳中。 啪,你算个什么东西,竟敢染指我的人。 萧云谏循声望着,树荫影影绰绰间,只看到于池水之侧,宁鞠衣和慕舒相对而立,此刻宁鞠衣的脸上满是怒容。 她怎么会在这?她怎么会知晓自己在这?难不成她一直派人跟踪着他? 心慌,疑惑于顷刻间浮现于脑中。 不过,很快就被他掐灭,眼下最要紧的,是向鞠衣解释清楚,这一切都只是偶然与误会。 萧云谏正了衣冠,以恐宁鞠衣窥了前情,可就在这刹那之间。 只听的慕舒极委屈的声音,不是这样的,让妾身与你好生解释 她话还未说完,萧云谏就听到一声噗通 是落水声。 他抬头,就只看到宁鞠衣伸出的手,慕舒所站一处,已无人踪。 萧云谏心中狂跳,下意识就冲了出去,到宁鞠衣身边,探身一看,水中除了一波一波的涟漪不断放大,再无其他。 按照他听到的落水声,和他赶过来的间隙,人不可能这么快就不见了的。他偏头望向宁鞠衣,人呢? 我阿谏,不是我,我没有推她。宁鞠衣一脸震惊茫然的望着自己的手,听到萧云谏的声音,下意识里看了萧云谏一眼,心中一抽,连忙辩驳道。 她只不过是接了传信,说萧云谏于别院藏了一女子,恐生变故,这才过来瞧瞧,只见到女子第一眼,普通至极的相貌,已然让宁鞠衣失了兴趣。 哪曾想,这女子竟用言语刺激于她。 她甚至于连碰都没碰到她,她便掉了下去。 再看到萧云谏的同时,她就明白,她中计了。 若是寻到那女子还好,若寻不到,她就真说不明白了。 阿谏,快去救救她。宁鞠衣想透,抓了萧云谏的衣袖,恳求道。 宁鞠衣这明显言不由衷的恳切,让萧云谏眉头皱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不愉,不过很快就湮灭。 他也没有再多说什么,转头纵身跃入湖中,潜入地下,意图救人。 只是 没有,湖中什么都没有。 萧云谏不甘心的摸到湖底了,可还是一无所获,慕舒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没了踪迹。 萧云谏只能无功而返,他爬上了岸,宁鞠衣急切的上前,将披风披到萧云谏身上,阿谏,这人呢? 她一脸担忧之色,可萧云谏此刻已看不透,这其中几分是真,几分又是假的。 我刚刚 不必担心,我知道这一切都不是鞠衣的错,我会处理好的。萧云谏湿冷的手,握住宁鞠衣的柔荑,嘴上温和的说着开解的话,可心中有一处,已经有所坍塌的痕迹。 可能连他自己也未察觉,在经年累月的求而不得中,鞠衣在他心中便成为了一个完美的存在,完美的不容有一丝的亵渎,一丝的瑕疵的存在。 而鞠衣在他眼前,将慕舒推下了水,如今又假模假样样的虚伪,让他心中的信念,有了一丝裂痕。 甚至于生了不太确定,鞠衣绝不是这样的,也不应该是这样的才对。 萧云谏应承的太快,反而让鞠衣放不下心来,她了解萧云谏,也在察言观色中明白,他眼中的自己是什么样子的。 她不容许萧云谏对她极致的爱慕中,因此事生了半分瑕疵。 她再度开口想要解释,萧云谏已在她之前开了口。 想来是她福源浅薄,薄命如纸,该有这一劫,只是枉我救她一命,竟让鞠衣惊吓至此,是我鲁莽了。萧云谏叹气了口,语气寡淡,全然视慕舒如陌路人一般,半点也不念昨夜的鱼水之情。 -- 第79页 宁鞠衣心中松了口气,仍是一脸忧心忡忡,终归是一条人命,阿谏既亲自寻不到人,还是遣些人过来,摸湖一番,活要见人,死也该有个落处才是。 这萧云谏露出为难的模样。 鞠衣又是恳求了几次,这才堪堪让萧云谏松了口。 数十来人与水中沉浮泅水,将湖水彻底搅弄成浑浊的模样,可依然没有所获。 最后,终有人大着胆子,在萧云谏跟前说出了自己的猜测,萧大人,你真的确定,有人落水了吗? 这他与宁鞠衣面面相觑,皆能看出彼此眼中的不可思议。 尤其是宁鞠衣,她可是亲眼瞧着慕舒坠入水中的,人怎么会平白无故的消失呢。 那人见二人这般神色,想了想,又给了还算说得过去的解释。公子,这湖通地下水域,也可能那人早已被冲到了旁处。 怕也是这样了。宁鞠衣道了一句,她攒了眉心,轻晃了发鬓,抬手扶了额,露出不适之态。 萧云谏立马扶了上去,是我疏忽了,扰鞠衣陪我这许久,我这便送你回府。 哪需的这般麻烦,我先去客厢休憩片刻,阿谏不需的管我,救人要紧。宁鞠衣连忙推诿。 萧云谏又提议了几次,瞧着挪不过鞠衣,这才安排她去了客厢。 等萧云谏再回到湖边,已是一脸的阴沉,他撤去泅水的人不多会儿,湖中再无人踪。 他站在湖边,看看湖水中的涟漪消失,泛起的浑浊,再度沉入湖底,一切都仿若什么都未曾发现过一样。 就像慕舒悄然的闯了他的眼中,又以极快的速度,消失在他的眼前。 这一切,就像是一场虚幻的梦境。 虚幻?萧云谏的眼帘颤了颤,他转身,飞快的跑去了书房,书房的桌案上,他昨日完成的画作依然摊在原处。 他俯身垂看,是雁西,是她的脸。 可明明,昨日他是照着慕舒的五官,描绘上去的。 他猜不透了,即便他从不信鬼神,这会儿也让他不得不怀疑,是否是雁西在怨恨着,怨恨着他那日火海时的无动于衷。 那多日间被他抛之于脑后,甚至驱逐于梦境的倩影,就这般突兀的闯入了他脑海。 娇嗔的,无奈的,喜悦的,倔强的,悲伤的,每个表情神态,无一不都是鲜活的。 萧云谏咬着牙,甩了甩头,想要强行将雁西从脑中摒弃。 他心中默念着鞠衣,想着鞠衣。 可直至今时,今日,他才发现,鞠衣在他脑中的除了娇俏温婉的模样,再无其他,远不如雁西的活灵神现。 不,这不可能 他的爱的只有鞠衣,从头到尾都是鞠衣。 萧云谏于心中信誓旦旦,可一眼落在画像上,雁西嘴角噙着笑,似乎在嘲讽她的自欺欺人。 萧云谏一咬牙,将雁西的画像扫落在地上,他目光一冷,喃喃言道,休想左右于我。 他转身就要走出书房,可走到门口之际,却又顿住,他迟疑着转头,目光落在地上的画轴。 犹豫,纠结,百般情绪尽浮现于萧云谏的脸上。 终于,他还是选择了回头,他走到画轴前,弯腰捡起,看着画中雁西频频含笑的姿态。 他抬手抚摸过画像的脸颊,然后如珍宝般,将其卷起,藏于壁上暗格之内,这才放心的离去。 寻不到慕舒,此事终是不了了之。 可于心底留下的疙瘩,却难以消除,萧云谏终还是忍不住收买了宁太傅府内的仆从。 一个真实,有狭隘,有嫉妒的宁鞠衣逐渐凝实,当显然,是与萧云谏藏于心中的宁鞠衣背道而驰。 这让萧云谏受了挫,而雁西的美好,天真烂漫,还有对他毫无保留的信任,自然而然便涌了上来,越演越烈,甚至到了一发不可收拾地步。 第32章 (修) 许莓, 你应该知晓,我不喜欢甜的。一口点心下去,萧云谏只觉口中甜腻的难受, 忍不住向许莓发难。 许莓略带疑惑的走过,捻起一块, 送了点心入口, 不解开口, 公子, 这糕点是咸的啊! 咸的? 许莓此话一出,萧云谏嘴里哪还有什么甜腻之味,剩下的只有恰到好处的咸。 他疲惫的挥了挥手, 示意许莓下去,目光落在院里的秋千上,一眨眼, 雁西晃荡着秋千, 盈盈然的望着他说,萧大人, 咸味哪有甜味好吃,你就尝尝, 尝一小口就行。 雁西。萧云谏噌然起身,快步走到院中,微晃的秋千,不过是清风使的坏,哪有什么佳人。 萧云谏伸手拉住秋千绳,就如同雁西还在一般, 轻推了几下。 吱呀吱呀声中,萧云谏骤然回身, 望向跟到门口,脸露担心的许莓,把它烧了。 是许莓垂头应声,再一抬头间,已不见了萧云谏声音。 她目光幽幽的望着晃动的秋千,轻叹了口气。 公子大抵是病了,才会于午夜梦回之际,呼喊雁西的名字。 前几日将碧螺春认成了果茶,如今又将咸味的糕点认成了甜味,甚至于这秋千 这都是雁西小姐所喜爱的东西,可斯人已不在,再度多的深情,怕也是惘然吧! -- 第80页 公子若不能想透,到头来,也只不过是徒增悲伤罢了。 许莓在这边感怀着,萧云谏已然出了蜀京,去到了别院。 别院被烧毁一数月有余,如今早已修葺成新的模样,庭景已换,如同雁西留再此的回忆,再无旧时的半分痕迹。 萧云谏驻足许久,鬼使神差的穿过后院,上了镜环山,不老松依旧长青,只那日他与雁西系在树干的红布,早已不见了踪迹。 萧云谏抚过树干,一个不注意,踢倒了树下垒起石块。 他垂头,看着余下垒起的石块,这是祭祀? 可于山巅,又有谁需要祭祀呢。 萧云谏心念一动,他蹲下身来,将石头挪开,寻了树枝刨开下面的泥土,不多时,一个小小的箱匣,就出现在萧云谏的视线之中。 他拿起,抚落上面的泥土,箱匣未曾落锁,萧云谏很轻易的打开了去。 里面的东西,映入了萧云谏的眼帘,顷刻间,萧云谏只觉得呼吸一滞,他目光死死的盯着里面叠放整齐,已不见光彩的红布,以及红布之上络绳。 布上绣的名讳仍在,正是他与雁西系在不老松上的,而络绳的结扣,与雁西赠与他的那条也是一模一样。 只是他的那条,早已在火中焚尽。 究竟是谁知晓了这里,还于树下埋葬了这些东西。 萧云谏思来想去,却理不清头绪。 心中浮起一个荒诞的念想,但很快就被掐灭,那天的火势,无人能生还。 他苦笑一声,将络结捻入手心,手指轻轻摩挲着,百般情绪,尽敛入眼中。 良久,他抬头,望向蜀京方向。 城依旧,景依旧,只是伴他同游之人,不可追,只可忆。 伤人,伤怀!以至于,竟让他生出些后悔来。 他既能藏雁西一时,当然就能藏她一辈子。 虽说麻烦是麻烦了些,但至少,不至于让他此刻心生魔障吧。 转念间,萧云谏又被自己这荒诞的念想惊住,他微摇了摇头,将脑中的杂念尽数摒弃,在镜环山站了良久,这才下了山去。 而就在他离开不久,两道身影,出现在不老松下。 你说,他后悔了吗?沈隅踢了踢脚下的石头,有些不太确定。 这些日,他一直在暗中窥视于萧云谏,萧云谏除了偶尔有显露之外,再无其他,这人城府之深,当真是让他有些看不透。 谁知晓呢,该做的,我们都做完了,剩下的,也就窥他还剩几分良心。慕舒耸了耸肩,摊开手,一脸无所谓的模样。 沈隅闻言,也是认同的点了点头,目光穿过蜀京,落在东疆方向。 东疆的三月,没有桃花,只有冬寒未褪的凛冽寒风以及颤巍巍冒头的杂草嫩芽。 就在离东疆城二十里外的一处荒原上,一只鹿袍子,正悠闲啃食着嫩草,而距其不远的隐蔽之处。 沈赐带着雁西潜伏在那,雁西手中握着弓箭,瞄准着鹿袍子。 肩要下沉,手要拉满稳住,然后放。沈赐低声教着雁西射箭的要领,就在鹿袍子要害暴露之际,雁西手中的箭,随着沈赐的施令,嗖的射出,鹿袍子一声低鸣,想要逃窜,只没走两步,就踉跄倒地。 二人从隐蔽之处走出,雁西跑到鹿袍子跟前,打量着鹿袍子中箭头的位置,然后瞧向沈赐。 沈赐检查一番,这才赞许的抚了抚雁西的发鬓,称赞道,不错,箭技越发精进了。 下次沈赐正待要说下次狩猎之事,急促的马蹄声,自远而近传来,沈赐立马收声,下意思里将雁西护在身后,望向声处,发现是府内军卒,这才放下心来。 大公子,小姐,侯爷让你们快些回府,有要事相商。军卒瞧见二人,连忙翻身下马,拱手回话。 沈赐点头,将雁西送上马后,这才开口询问,可知道是什么事? 说是圣皇口谕,其余的小人不知。君卒不敢欺瞒沈赐,只不过他也就听了一耳,知晓的并不多。 圣皇?沈赐常与沈煦长议朝事,当今圣皇,近年来体虚衰弱的厉害,太子虽是正统,可朝堂势微,三皇子乃今皇后之子,背后势力,可谓如日中天,更重要的圣皇一直未曾表态,朝廷派系之间的纷争冲突,也就越发频繁。 这个时候传来东疆的口谕,含义自是非比寻常。 沈赐偏头和雁西对视了一眼,皆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凝重。 接下来,二人也不再开口,纵马飞奔在草原上,往东疆城内而去。 回到侯府之时,只见府内下人来去匆匆,已在收拾了行囊。 一念从雁西心中已然呼之欲出,她半刻也不敢停的,飞奔到了书房。 书房之中,沈煦此刻正在和几位副将议事。 看到雁西与沈赐进来,并未恼怒,而是挥手,让诸位副将离开,走到雁西的跟前,神色间,也不由得激动了几分。雁西,我们要回蜀京了。 回蜀京! 轻飘飘的三个字,落在雁西的心里,却让她有些喜极而泣,她等这一天,盼这一天,等的太久了。 你先回去收拾行囊,我有些事与你大兄商议。沈煦对雁西激动,当然明白,不然也不会在第一时间,就将这消息告知于她。 -- 第81页 只是圣上口谕来的仓促,给予他们留在东疆的时间太少,他也来不及细说。 不过雁西来说,已经够了。 她是在决定留在东疆很长一段时间之后,才知晓沈煦所说的时机是为何,沈煦是手掌重兵的侯爷,无诏不得入京。 圣皇抱恙久矣,太子与三皇子的皇位之争,牵扯太多,圣皇一直未有明确太多,如今圣皇口谕传来东疆。 后皇后继位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太子一直在东疆,沈煦手中操练。 即便沈煦在党派之中,一直未曾表态,但朝中的那些人,只怕早已将沈煦归为太子一派。 这个时候,圣皇招沈煦进京,为的应该就是这个。 虽说,这与她并没有多大的关系,但趁此机会,她可以回到蜀京,而身为她倚仗爹娘,盛威侯也能回京,如此一来,谁也不能在她复仇的路上仗势欺她。 这般想着,雁西目光不自觉落在了系在腰间的匕首上。 阿策,很快!很快我们就能回羊城了。 盛威侯回京的车架,庞大而又恢宏。 不过雁西和盛威侯及几个精卫早已不在其中,当然雁西是费劲力气,才让沈煦大答应,与他一同先行的。 可即便,日夜兼程,一行人赶回蜀京时,已是四月中旬。 盛威侯入城之后,交代了手下的精卫好生照看雁西,自己则是马不停蹄的奔向皇城。 雁西坐在马上,策马缓缓行走在蜀京的街道上,看着熙熙攘攘的行人,恍然间,这才发觉,她先前于蜀京的一年期,竟然一次都未曾好生看过这蜀京。 思量至此,雁西脸上的神情,不由间又淡漠了几分。 清远阁的二楼之上,萧云谏正一人独饮,一旁伺候的居陈目光落在街下,正巧看到雁西的车仗行过,雁西的面容,从他眼中一闪而过。 瞬间居陈如见了鬼一般,僵硬的转头,拍了拍萧云谏的肩膀,结结巴巴的开口,公公子,是雁雁西小姐。 第33章 雁西已死, 萧云谏怎么可能信居陈的话,只当是居陈瞧见了个和雁西身形相似的姑娘,他嗤然一笑, 恼怒间正待要呵斥居陈一二,眼角余光却在无意间飘落街上。 看着一闪而过的人影, 萧云谏整个人都僵住了。 雁西, 真的是雁西!他绝对不会认错。 一眼之下, 萧云谏噌的站起身来, 虽是满眼的不可置信,可脚下已然飞快的别开凳子,往楼下而去。 全然来不及去思量, 一个已经死了的人,怎么会再度出现。 出了清远楼,环顾间萧云谏一眼就瞧见了由军卒相护的雁西车仗, 他急切的奔跑上前, 想也未想,就冲上去, 一把拉住雁西的马缰。 马受到惊吓,扬起双蹄, 一声嘶鸣间,雁西措手不防之下,竟险些跌下马去。 她惊慌的拉稳缰绳,愠怒的眸光撇落于萧云谏身上,如遭雷击。 重逢来的太过于突然,突然的她根本就来不及做半点准备。 但, 既然相见是不可避免之事,那就不能逃避。 放肆, 哪来的登徒子!雁西容色一恼,稳住重心,马鞭扬起,直接抽了萧云谏手背上,痛的萧云谏的不得不放开了手。 雁西,是我!你不是认识我了吗?萧云谏吃痛,一脸的愕然痛心仰望着马上的雁西。 全然想不明白,雁西为何会对他恶语相向。 恰时,原本在雁西身后的精卫一时间尽数围了上来,将雁西护住,刀剑出鞘,虎视眈眈的盯着萧云谏。 小姐,可是你认识之人。为首的精卫,见萧云谏一口喊出雁西的名讳,神情不似做伪的模样,为谨慎起见,还是开口询问了一句。 不认识。雁西一脸确定的摇了摇头,冷眼瞧着萧云谏,低眸吩咐道,怕是蜀京城内的浪荡公子,打一顿,扔了出便是。 是!精卫领命,一扬手,几个下卒便冲萧云谏迎了上去,根本就不听萧云谏的任何辩驳,上去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俗话说双拳难敌四手,更可况萧云谏也就几手防身的功夫,哪里抵挡得住这些兵油子。 他直接被踹到了地上,只能抱住头,任由□□,连话都开不了口了。 小姐,莫打,莫打了,我家公子是景国府世子。追上来的居陈,哪里会想到,雁西一言不合就动起手来,呆了一下,连忙上前,试图护住萧云谏的同时,高声冲着雁西喊道。 雁西一招手,唤回了精卫,她低头瞧着一副鼻青脸肿模样的萧云谏,极力压制着情绪,淡然道;景国府的,这蜀京的世家,也不过尔尔。 这个就当是药费了,下次想要调戏女子,还是换个新颖些一点的把戏,可莫要闹出这种低劣的笑话了。 雁西从怀中掏出一块碎银子,施舍般丢在了萧云谏的身侧,一扬马鞭,直接扬长而去。 全然不认识萧云谏半分的模样。 萧云谏忍着疼,被居陈搀扶而起来,他目光深邃的望着雁西遥去的背影。 他敢确定,这个人,就是雁西,可是她的眼神为何如此陌生,还有这车仗。 明显出自军营,看其气势,显然非是一般的军营,联想起来近日来自东疆传来的讯息。 -- 第82页 萧云谏心中有所猜测,但又不敢相信。 居陈,去查查她是和人,还有将之前别院的婆子,给我唤过来。萧云谏阴沉着脸色,冲身侧的居陈吩咐道。 她是雁西,可她待自己的态度 萧云谏确信,即使是在她死前,他也未在时雁西跟前透露半分,所以雁西不可能也应该用这样的态度待她。 显然,这其中定然生了他不知晓的变故。 萧云谏的一动,抽痛之意,让他不自觉皱了眉头,他让居陈寻来马车,归得府去。 廖氏瞧着他这一身是伤的模样,自又是一顿埋怨,毕竟在这蜀京,敢毫无顾忌对景国府下手的寥寥无几。 萧云谏费了好一些心神,这才搪塞了过去。 这么些功夫,居陈已经将别院的婆子,都带着了过来。 萧云谏手指一下下敲打在桌面上,待跪在地上的婆子从惊疑到惶然,这才开口,说吧,雁西到别院之后,何人,何时去过。 时隔这许久,旧事才被提起,几个婆子都怔愣了一下,面面相觑间,这才缓缓道来。 只有梁致和鞠衣去过,却梁致去过之后,雁西便断了食,鞠衣也进过雁西的房里,至于说了些什么,婆子们不可能知晓,但对于萧云谏而言,这些已然足够了。 是他疏忽了,在宁鞠衣出现在别院之后,他太过于害怕,被鞠衣发现雁西的存在,以至于竟将这么重要的事,给遗忘了个干净。 甚至于往后这许久,也从未想起来过。 似乎在他潜意识里,想要逃避那场大火,以及鞠衣是否察觉的真相。 萧云谏疲惫的摆了摆手,让婆子下去了。 公子,你猜对了!刚那女子,是盛威侯的女儿,她也叫雁西,只不过姓沈,据说她是近两年才被侯爷寻回来的,公子,你说她是否居陈待婆子走后,这才凑到萧云谏身前,低声回话。 她是。萧云谏斩钉截铁的打断了居陈的话。 他虽不清楚,雁西是如何在那场大火中的生还的,但他确定,她是雁西,绝对就是雁西。 萧云谏站起身来,没有任何犹豫往外走去。 公子,你要去哪里?居陈一把拦住了萧云谏,满眼担心,这满身是伤的,可得留在府内好好养伤才是。、 你要是有什么想做的事,吩咐属下就可以了。 不必,有些事我需要亲自确定一番。萧云谏拒绝了居陈的好意,他要去找梁致问个清楚,就连一秒,他都不想再耽搁下去。 居陈见拗不过萧云谏,只能妥协,那属下去给公子备车。 萧云谏这倒没有拒绝,很快一架车马便驶向了梁府。 这怕算是萧云谏第一次堂而皇之的过府,入了府邸,他在后院的水榭,这才寻到躺在美人怀中,喝得烂醉的梁致。 萧,萧大人近日怎么有空过来了。梁致在美人的提醒之下,醉醺醺的站起身来,携裹着满身的酒气,跌跌撞撞的到萧云谏跟前。 他眯着眼睛,打量着萧云谏,似乎这才主意到萧云谏脸上的淤青伤痕,谁,谁这么大的胆子,竟敢将咱们萧大人揍成这般模样。 他说话间,试图伸手,萧云谏皱了眉头,一把推开梁致的手,极其正色说道,我有事找你。 梁致眸光一闪,打了个酒嗝,冲着身后的美人摆了摆手。 美人识趣的离开,萧云谏也不寒喧,直奔主题问道,梁致,你对雁西说了什么? 原来是这个?只是到如今来问,未免也太迟了些。 梁致一脸懒散的跌回了榻边,拿起酒壶,毫不在意的丢了下一句,仰头继续灌酒,不过是一个死了的人,萧兄又何必介意。 萧云谏看不惯梁致这懒散的模样,更加不高兴他这词不达意的回答,他走上前,一把夺过梁致手中的酒壶,近乎咬牙切齿道,你到底跟她说了什么。 还能说什么,不过是给予临死之人致命的重创罢了。萧大人,我可不似你这般狠心,美人在跟前怜泣,总得让她死的明白吧。 梁致脸上挂着虚幻而又迷离的笑,他偏头望向萧云谏,显然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如此看来,对盛威侯以及雁西回到蜀京之事,梁致是半点都不知。 果然,萧云谏的脸色难堪的有些吓人,他隐忍着暴怒的情绪,咬着牙一字一顿问道,试图做最后的挣扎与侥幸。 你全都都告诉她了? 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梁致点头应道,下一刻,一个拳头便砸在了他的脸上。 一两下,梁致还没反应过来,但三四下,梁致如何能忍,他扭住萧云谏的手,困在背后,被酒意熏红的脸,此刻有了怒气,你发什么疯? 梁致瞧着一副放荡不羁的模样,萧云谏却知晓,他手上的功夫,比其寻武将都要强上不少,萧云谏必然是挣扎不开的。 她回来了。既然挣扎不开,萧云谏索性就选择了放弃。 谁,谁回来了。梁致的脑子,看来还没有完全清醒。 雁西,时雁西她回来了。萧云谏忍着怒气,又重复了一遍。 -- 第83页 这怎么可能?梁致清醒过来,他松开萧云谏的手,脸上的神情如见了鬼一眼。 那场大火之后,萧云谏没有去差,并不代表他也没有去勘察,那灰烬之中,确有一具尸体。 若不是雁西,又会是谁? 她确实回来了,而且是以盛威侯之女的身份回来了。萧云谏苦笑,他终于明白雁西为何会那样看他。 原本以为会是久别重逢的欢喜,如今看来,雁西她不会原谅自己了吧。 盛威侯回蜀京了,这样一来梁致的重点,显然不在雁西之上,他醺醉的眼眸骤转清明。 那个老东西回来了,看来圣皇已经决定好了继位者,原本胜券在握的三殿下,如今只怕急的团团转了。 萧云谏虽未曾透露,景国府与宁家的婚事,是以何筹码缔结的,以三殿下默认的态度,显然与政党有关。 如今,盛威侯的突然出现,定然会打破是蜀京的局势。 以萧云谏的城府,怕已然有了决断。 而他,梁致的目光落在散了一地的酒瓶之上,怕是连他自己,都已经理不清他的立场了。 萧兄,该回去了。梁致望着萧云谏,脸上的最易尽收,他淡淡的望着萧云谏,你不该来的。 萧云谏沉默,他知晓,只是他一刻都等不了。 既然已经得到了他要的答案,质问,指责什么,都为时已晚了。 萧云谏点了点头,不带任何留念的转身而去,背后传来梁致的声音。 她早就知晓了,那日在书房时 萧云谏身形一顿,随即一脸若无其事的离开。 盛威侯在蜀京宅院,雁西倚在檐侧,手中紧紧的揣着匕首,眸光有些失神。 她设想过回蜀京之后,见到萧云谏是何场面,但却未料到,才刚一进蜀京就会与萧云谏撞上。 虽然揍了他一顿,稍稍疏解了一下心中的怨恨,可那么多个日夜,她一日熬一日,又怎能释怀。 这般念想,雁西的眸光不自觉投注到了身侧的摊开的小本上,小本上一字也无,只有无数的竖杠,而最开始的一竖已经被抹去。 不急,不急,她已经到了蜀京,时日还长呢! 雁西于心中,一字一字的安抚着自己焦躁不安的心绪,揣着匕首的手,未曾松过半许。 第34章 奉天承运, 皇帝诏曰,盛威侯之女沈雁西,知书识礼, 贵而能俭,温雅淑正, 无怠遵循, 玉洁松贞, 着即册封为宁安郡主, 赏锦缎百匹、黄金百两,钦此。 沈煦入了皇宫,直至第二日间, 这才回府,与他一同到府的,还有圣皇赐雁西为郡主的圣旨。 一时间, 蜀京上下, 都知晓了,盛威侯回京, 还带了女儿。 只这许多年来,几乎无人知晓沈煦还有一个女儿的存在, 又值此当头,京中各家势力皆知沈煦是个不好说话得,想要探得盛威侯的口风,时雁西自是最好的人选,权衡之下,竟引得各家权贵世家纷纷邀访。 雁西一概拒绝, 蜀京众人连雁西长相,也无缘窥知, 谣言渐起,有说雁西丑如东施,粗蛮无理;又有说雁西貌若天仙,琼玉之貌,可谓是纷杂的很。 对此,雁西一概不理。 盛威侯的后院,慕舒手中拽着跟茅草,偏头瞧着不远处空地上,沈隅一本正经的教着雁西练剑。 他们从上次萧云谏去了别院之后,就并没有在对他下手,不过也没有离开蜀京,而是借此机会,打探蜀京各家的势力,直至沈煦和雁西到了蜀京,这才于府内相聚。 沈隅瞧见雁西晨起练箭,才知晓,是在东疆与沈赐学的,他半点也不服气,便自告奋勇,要教雁西练剑。 只不过,在慕舒看来,不过是白费功夫,毕竟剑术哪是一朝一夕能够速成的。 手抬高一些,刺出去的力道要准,要狠。 沈隅哪管的这些,他满脑子都是压沈赐一头,鳖足了劲儿,将招式全部拆开,授于雁西。 雁西也觉得,此非一促之功,可不好拂了沈隅的好意,只能硬着头皮上,连连将求助的目光投向慕舒。 慕舒也只能爱莫能助别开眼去,还是慕姨恰时的出现,打断了这场教学,莫要玩闹了,该进宫了。 进宫?沈隅一脸莫名,显然是忘记了。 今日,圣上着太子设宴,为侯爷接风洗尘。慕舒在一侧好意提醒道。 霎那,沈隅便苦了脸色,没了心情,宫中规矩繁多,他最讨厌这个了。 雁西却长舒了口气,向沈隅一施礼,回房梳洗去了。 盛威侯威名在外,虽说太子设宴,此宴亦无人敢称病辞宴,等雁西随了沈煦一并进宫,设宴的福馨园早已聚满的了蜀京的权贵,一眼望去,龙爪鹤纹,可谓是壮观至极。 诸家权贵,瞧见沈煦的身影,嘈杂顷刻泯灭,各种探究的目光投注在沈煦,以及雁西身上,坐在上首的太子,更是起身上前,亲自来迎。 萧云谏已经得悉雁西身份,所以此番见雁西在列,并没有过多惊讶之色,只瞧见雁西一身艳色华服,衬得容貌越发美的不可方物,目光定定然间,竟是入了神。 梁致望过来的视线中,闪过一抹玩味,但很快就挪了回去,转到了三殿下身侧的女子,目光隐晦,藏有万般情绪。 -- 第84页 唯有宁鞠衣在看到雁西时,瞳孔陡然放大,不敢置信间,手中的酒盏险些滑落在地。 她怎么还活着,她怎么可能活着,还成为了盛威侯的女儿。 一旁的宁太傅这会也是好不到哪里去,只不过他老来持重,并无显示太多的诧异,环顾四周间,恐有人注意到此,却见身侧的宁鞠衣一脸惶恐不安的神色。 他低声呵了一句,这才将宁鞠衣惊醒,观其神色,以为她与此女认识。 鞠衣,你认识她? 宁鞠衣心中下意识咯噔了一下,知道是自己尴尬露了相,连忙收情绪,脸上不解疑惑的摇了摇头,语气迷茫,她,怎么会和女儿生的 如此相似,她话未说尽,但宁太傅已是心知肚明。 像,太像了! 您太傅,不相信这世间会有有无缘无故的巧合。 宁太傅的眼眸在盛威侯与雁西之间,来回移动,过了好一会儿,偏头和宁鞠衣道了一句,这才举了酒盏,起身向沈煦问候。 他拐着弯的试探如今的盛威侯夫人,他做的半点也隐晦,沈煦自是一眼就看破了他的打算,寒暄中冲雁西招了招手,示意她上来。 也怪本侯一时疏忽,竟忘记给太傅介绍,这是本侯费尽千辛万苦,这才寻回来的女儿,雁西。她的娘亲,正是与太傅同宗的霓云,按辈分来说,她该叫你一声旧时光整理,欢迎加入我们,历史小说上万部免费看。表兄才是。 沈煦煞有模样的给宁太傅和鞠衣介绍,话说完间,二人已同时变了神色。 宁太傅是一脸愕然,鞠衣尴尬错愕。 雁西见过表兄。雁西早已调整好了情绪,她冲着宁太傅盈盈一礼,随即转向鞠衣。 这是鞠衣吧!按辈分来说,你该唤我一声姨母,身为长辈,我也未来得及准备什么礼物,这镯子就当是我给你的见面礼了,鞠衣可别嫌弃。雁西有样学样,端着一副长辈模样,打量着鞠衣。 她从手上随意撸了个镯子,脸上挂着温婉的笑意,强硬的拉过鞠衣的手,全然无视的她的抗拒,直接将镯子圈进了鞠衣的手上。 雁西带着正合适的镯子,对于鞠衣而言,显然有些小了,那硬生生的磨着指骨,往里套的生疼,让鞠衣皱了眉头,手也试图收回。 可是,雁西的手,死死的拽着鞠衣,生套了进去,鞠衣手骨间,直接红了一大片。 雁西恍然未觉一般,抬手拍了拍鞠衣的手背,倒是赶了巧,这镯子倒似天生配鞠衣你的。 她就故意的,就是故意的! 鞠衣看着雁西笑颜如花的模样,恼恨之意,蓬勃而起,可又不得不压抑情绪,露出一脸欢喜的神色。 多谢姨母馈赠,鞠衣很是喜欢。她沉着气回话,将手抽回,至始至终看都未眼那镯子一眼。 她如今心乱如麻,也无暇应对雁西的挑畔,张嘴试图寻的理由,暂且避开雁西,哪知道话还未出口,雁西已经抢夺先机。 听闻鞠衣的先夫徐将军身故不久,鞠衣便另择了婚事,不知这婚约是与谁家结的,可在这宴席之上,姨母也好替鞠衣长长眼才是。雁西煞有其是打量着宴席上的各家权贵,似真不认识萧云谏一眼。 装,还在她面前装。 鞠衣的脸色一下子就变得难看了起来,她最怕的就是被人议论她与徐宏的往事,不让也不会执意待徐宏孝期过后,才婚约之日,就是不想像现在这般被人非议。 而且,这个人还是雁西,他告诫着自己,千万冷静,眼前人不过是想要激怒于她罢了。 亦或者是借着如今身份,想与萧云谏重燃旧情,她可没蠢到这个地步。 宁鞠衣心中的揣测着,打算随便寻个推脱之词,糊弄了过去。 沈煦好似听到雁西的话,他大手一挥,招来个内宦,吩咐了下去。 不就是景国府的那小子,雁西想瞧,爹这就叫他过来。父女两一唱一和,全然没有鞠衣的辩驳,反对的机会。 萧云谏一直注意着这边的动静,听到雁西想要见他,心中下意识里闪过窃喜,可余光落在鞠衣身上,又立刻收敛了脸上的表情,露出几分恰倒好处的疑惑。 他起身迎着几人,走了过来,极恭敬的向盛威侯行了一礼,这才转向雁西,有些疑惑,宁安郡主想见我。 你,不就是那日拦了我车驾的登徒子?雁西的眉头肉眼可见的蹙了起来,厌恶之意浮于面上,她极嫌弃的挪开视线,外甥女,你这眼光可不怎么样。 你鞠衣第一时间,将狐疑的目光投向萧云谏,他竟早已见过雁西了,可于她跟前,半点都未曾透露过。 雁西一开口,萧云谏就已经情知不妙,有着前车之鉴,这些时日,他已经猜想过无数种的可能,但今日雁西主动说要见他,一丝幻想浮于脑中。 但,幻想终究只是幻想。 她这一句话,怕是得让他费上好些心思,去向鞠衣解释了。 你对我闺女做了什么!萧云谏正思量间,沈煦怒容一现,他一把揪住萧云谏的衣襟,直接将萧云谏如给提了起来。 萧云谏根本就挣脱不得,索性就放弃了抵抗,脸上闪过一丝无奈,侯爷,郡主怕是对萧某有些误会。 -- 第85页 沈煦闻言,偏头望向雁西,雁西神情不悦,哼,误会不误会的,本郡主自有决断,倒不需得你这个登徒子在此说三道四。 这姿态,倒是将跋扈张扬的性子,表现的淋漓尽致。 她转身,竟是头也不回,直接坐回了原位。 盛威侯,你要对云谏做什么。被这边动静吸引过来的景国侯,看到萧云谏受制,连忙上前质问。 沈煦龇了牙,冲景国侯一笑,随手一丢,将萧云谏丢在了地上,不过是给他一个小小的教训,下次若再来招惹我闺女,本侯可就不会像今日这般客气了。 沈煦完全不给景国侯面子,丢下一句,看也不看他,转身就朝另一边走去。 宴会虽恢复如常,但明眼人已心知肚明两家的嫌隙。 参宴之众,其乐融融,只雁西却再没瞧过萧云谏一眼。 可即便如此,鞠衣瞧着雁西,如附骨之疽,心魂难安,以至于散宴之后,半刻也不愿意再等。 阿谏,你应该给我一个解释。 鞠衣于萧云谏跟前,她一脸倔强的仰头与之对视。 我萧云谏叹了口气,伸手将鞠衣的手握住,鞠衣,我也是前几日街上偶尔遇见这位宁安郡主,她生的太似你了,一眼之下,我竟将她错认于你,她身后兵卒相随,我恐是徐将军府的谋算,情急之下,这才拦了她的车驾,哪知这郡主,性子乖张的很,一言不合,就指使军卒拳脚相加,我这伤,时至今日,还未愈合,未曾告诉于你,也是恐你担心了。 萧云谏徐徐道来,坦荡的没有一丝隐瞒,让鞠衣生不出半点辩驳的理由。 更何况,她并不想让萧云谏知晓,她早已知晓了雁西。 脸上的倔强瞬间转为担心,她打量着萧云谏,面上透着急切。你哪里伤着了。 不必担心,已经没什么大碍了。萧云谏将鞠衣的手攥着,放在了胸口,鞠衣,什么都不要担心,再等等,很快你就会成为我的新娘。 好,我信你。鞠衣感受着手下强而有力的心跳,身体贴了过去,二人相互依偎,情深眷眷,只其中心思,怕只有她们自己知晓吧。 坐以待毙,并不是萧云谏的风格。 一次,两次,雁西瞧他皆是一脸陌生之态,要说愤怒是有,可那眼眸中瞧着,却并没有多少恨意,倒是让萧云谏有些摸不着头脑。 不过,好在几经打听,萧云谏就摸熟了沈隅的性子,在其有意交好的情况下,他总算是知晓了其中缘由,也让他确定了些事。 宁安郡主,就是时雁西,而之所以待他如此态度,只是因为被救出之后,昏迷许久,吸入太多的烟尘,以至于缺失了许多记忆。 萧云谏也特意寻太医问过,说是这种情况,更像是之前的过往,对她打击太大,以至于她自我选择了遗忘。 这样的答案,让萧云谏彻底松了口气。 她不是在恨他,而是她根本就忘记了他。 却不知,这一切,都在雁西的谋算之中。 五月端午,今日的龙舟竞赛,在官家的有意操办之下,格外的隆重热闹,恰好不巧的,鞠衣病了,萧云谏有了机会,再加上沈隅的这一层关系,萧云谏很容易的就约了雁西,一同观赏今年的盛宴。 雁西一见萧云谏,就别过脸去,半点也没好颜色,萧云谏并不介意,领着众人到了提前预定的客厢。 这是临湖建在水上的客栈,凭栏而望,可将蜀京内渠的景色尽收入了眼中,也是观景的最好之处。 雁西看着萧云谏从食盒中掏出一碗黏糊糊的核桃酪,一脸嫌弃的问道,这是什么? 核桃酪,宁安郡主要不要尝尝。萧云谏对雁西的嫌弃,并没有感到意外,他一脸谦和的将碗推到雁西跟前。 雁西狐疑着,还是拿起勺羹,挑了一点,送到唇边,轻尝了一点,就露出极厌恶的神情,一把将勺羹扔在碗里,掏出手绢嘴上沾染之物,唾于手绢之上一并抛弃。 什么鬼东西,萧大人,你是在逗我玩儿吗?雁西丢下一句,甩了袖子,直接去了亭台,无人知晓,广袖中的纤指,此刻正微微颤抖。 萧云谏看着因雁西动作而打翻在桌上的核桃酪,只觉得一种莫名的情绪在心中滋生。 这是雁西最爱的零嘴,曾经,也是靠着它,拉近了与雁西的距离,他本想重施旧计,可失去记忆的雁西,显然,也已经忘记了她的喜爱。 他望着雁西背影,迟疑了一下,便追了出去。 湖面龙舟云集,只等吉时一到,便赛游湖面之上。 所以此刻,聚集在此的百姓,也是不少。 雁西往簇拥的人群中穿行而过,到了栏边,身后萧云谏和沈隅也追了过来。 瞧热闹的人,也不知怎么的,推搡着雁西被撞了一下,重重的倚在栏边伤,头上一玛瑙的钗饰脱开,直往湖中而去。 雁西连忙伸手去捞,却慢了一步,竟只能眼睁睁的瞧着钗饰掉入水中。 她焦急的转向沈隅,我的发钗,这可是娘赠给我的。 说着撸起袖子,就要往水下而去。 沈隅吓了一跳,连忙伸手拉住雁西,雁西,别急,我这就去寻会泅水之人。 -- 第86页 可是雁西一脸的急切,好似一刻都等不及一般。 她的神情,语气无一处不招显着此物对她的重要。 郡主,帮我拿一下。萧云谏将腰间配饰取下,郑重的递至雁西跟前。 雁西有些愕然不解,却没有接过。 萧云谏见此,一把将东西塞过,直接翻过栏边,跃入湖中,扎入水底,不见了踪迹,引得行人一阵惊叫。 沈隅看着萧云谏在水中吸气沉落而下,脸上哪还有半点焦急之色,他凑到雁西身侧,压低了声音问道,雁西,你怎的知晓,他定然会下水。 雁西望着手中那根她在东疆结的,被沈隅葬在镜环山的络子,眸中一片冰冷。 先是核桃酪,现在又是络子,都到这个时候,萧云谏还有心思试探于她,当真是可笑的很。 他素来喜欢用些个苦肉伎俩,我不过是如了他的愿罢了。雁西垂头待萧云谏再一次沉入水底,冷然开口。 他既然这么喜欢用苦肉计博取她的情谊,她又岂能不成人之美。 第35章 (修) 此时龙舟还未开拔, 所以湖水并没有太浑,可是想要于水中寻物,也并不是什么容易的事。 萧云谏几个沉浮之后, 便觉似有东西钩住了他的脚,迫得他, 无法上浮。 他用力的挣了好几下, 那东西仍死死的缠在脚上, 憋着的气息, 已然不足以支撑他在水底。 他试图解开脚上的禁锢,可依然无果,水呛进了喉咙, 让他觉得有些窒息。 难不成,他就要因如此可笑的理由,将性命葬送在此了吗? 萧云谏一点都不甘心, 可是却没有半点办法, 便是连呼救也做不到。 就当他真的以为自己要葬身于此的时候,似有人影潜进水中。 谁, 是谁来救他了。 会是雁西吗? 萧云谏祈盼的伸出了手,却在出水之际, 看到了雁西不带半点关切的面容。 公子,你没事了吧!居陈费力的将萧云谏搀扶了上去,一脸担忧的询问着萧云谏的情况。 萧云谏虚弱的坐在地上,费力的咳嗽着,喘息着,即便如此, 他对上雁西,笑的温文尔雅, 他伸出手,雁西的发饰赫然躺在他的手心。 他努力的冲雁西递去。 宁安郡主,可是这只? 就是这个。雁西恰到好处的露出几分欢喜神色,快步从萧云谏手中拿过发饰,握在手中,露出如释重负恼之态,等再次望向萧云谏时,脸上终于有了几分担忧。 萧大人,你没事吧。 不过是喝了几口水,没事的。萧云谏手虚软的扬了扬,身体却瘫软回了地上,嘴里逞强回道。 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到他这是抚慰,不愿让人担心的话。 可雁西释然的松了口气,你没事就好,我可不想因为这个耽误我看赛舟。 雁西话一出口,萧云谏脸上的神情一僵,他以为,他都为她做到这一步了,雁西总归的关心一下,可她的反应,一时间竟让他有些回不过神来。 雁西。沈隅似乎也觉得雁西说的有些过分了,连忙唤了她一声。 萧云谏摆了摆手,极贴心的说道,我没事,能不扰到雁西雅兴,我已心足。 虚伪!雁西完全不吃这一套,冲沈隅耸了耸鼻翼,作了个鬼脸,直接往另一边而去。 沈隅见此,只能冲萧云谏无奈一笑,宽慰了几句,过去将萧云谏搀扶而起,入得客厢,让居陈准备换洗的衣裳。 等萧云谏换好衣裳再次出现时,雁西早已不见了踪迹。 他神情黯然的看着湖面上竞相争渡的龙舟。 这样的雁西,似乎比他在羊城初见时,性格更加鲜明了。 也让他越发舍不得撒手。 只是,该如何才能重获雁西芳心呢? 显然,她已不是羊城的心思纯良的普通女子,用他的权势,也无法再行那欺瞒之事。 还有鞠衣,他得好生思量一下。 沈隅向萧云谏道别之后,便按着之前的约定,与雁西汇合。 雁西,你怎么不干脆弄死他得了。待看到雁西跟前,站着一全身湿透的人,正在回话,沈隅有些疑惑的凑上前问道。 雁西在水中安排暗兵之事,他一早就知晓了。 他本来以为,雁西会借此机会,直接将萧云谏溺毙。 不曾想,雁西竟如此轻易的就放过了他,这让他不由得对雁西的计划生了几分好奇。 雁西挥手,示意那人退下,这才望向沈隅,她露出浅浅一笑,兄长,说什么呢,他不过是被水草缠了足,关我何事。 她遭了那么多罪,受了那么多过,岂是萧云谏随意一个死字,就轻易开解的。 在动疆的近一年来时,她反复推敲,早已谋定好了计划,不过这计划,她并没有打算周详的告诉任何人。 显然,沈隅在雁西的言语中,也是窥出了她的打算,好了,好了!你既然不想说,那我就不问了,不过只要我能帮忙的地方,兄长定不推迟。 兄长,不管下次萧云谏有何理由想要见我,你都答应他。雁西冲沈隅盈盈一笑,纯然的目光,皆是遮掩不住的恨。 -- 第87页 好。沈隅虽然不太明白雁西的话,但还是一口答应了下来。 他本以为,萧云谏经此之难,会暂且偃旗息鼓,也就未料到,机会来的竟然是这么快。 长宁寺,香火鼎盛,雁西应萧云谏之约,前来祈福。她跟在萧云谏身后,百无聊赖的看着高高在上的众家菩萨,瞧着往来香客虔诚的模样,只觉得无比讽刺。 她也曾奢求神明显灵,但到如今,她只相信自己。 萧云谏接过僧人递过来签桶,望向雁西,郡主,可要卜上一签? 雁西睥睨的看了一眼签桶,满脸的不情愿,可还是随手从里面挑了一支,看也不看,直接递给萧云谏。 萧云谏也不提她乱了卜签的规矩,接过签文,看着上上签的字迹,舒心一笑,询问道,郡主想问什么。 雁西这才瞟了萧云谏一眼,红唇微启,姻缘。 萧云谏怔愣了一下,看着雁西有些别扭的挪开视线,忽有所领悟,他似乎有些抓住了雁西的性格。 那郡主稍等,我这便去解签。萧云谏拿着签文,找到解签的僧人,雁西虽然没有跟过去,可是隐隐间,还是听见了几句。 千帆过尽皆不是,还需怜取眼前人 在萧云谏目光投过来时,雁西俏脸微红,她白了萧云谏一眼,绷着个脸,啐道,满口胡言。 说完,又觉得有些挂不住脸,在雁西掉了颜面,故作镇定是,却又近乎落荒而逃的匆匆而去。 看着这情景,一抹笑意浮现于萧云谏脸上,果然,被他猜中了,他智筹意满的冲着守在门外的居陈点了点头。 居陈会意离开,萧云谏这才脚步急切的追了上去。 郡主,等等我。 雁西瞧着萧云谏追上,丢下一句不必跟着我。步子迈的越发快了。 这个时候,萧云谏哪里会听,急步间,彼此的距离拉的更近了。 眼瞧着,萧云谏就要追了上来,忽然之间,一大群持刀黑衣蒙面汉子,从树林中窜了出来,杀气腾腾的挡住了雁西的去路。 雁西戛然止步,一脸慌张的望着一众黑衣人。 你们是什么人,想要干什么? 下一秒,萧云谏便一个健步上前,将雁西护在了身后,谨慎而小心的开口,诸位好汉,我们不过是寻常香客,是否有什么误会。 哼,要怪就怪你生在了盛威侯府。为首的黑衣人丢下一句,手一招,一众黑衣人就冲着二人冲了过来,一副势要将二人灭口的模样。 郡主,快跑!萧云谏只来得及丢下一句,就径直冲黑衣人冲了上去,他挥舞着手上的树枝,完全是一副为了替雁西抵挡追兵,而不要命了的模样。 你,你撑住,我这就去叫人来帮忙。萧云谏这等舍生为她赴死的模样,让雁西动容了几分,她一咬牙,丢下一句,慌慌张张的往来路跑去。 但,很快,她就被后面窜出的黑衣人给逼了回来,恰时,萧云谏也被一脚踹到了雁西身侧。 萧大人,你没事吧!雁西被吓了一跳,慌手慌脚的将萧云谏扶起,言语间的关切,袒露无遗。 雁西,小心。萧云谏正待要回答,在看到一柄大刀向雁西砍去之际,眼中犹豫了一秒,惊叫一声,一把拉住雁西猛的一带,用背一挡,那柄大刀就落在了萧云谏的背上。 刀划开了衣袍,裂开了肌肤,鲜血迸射而出。萧云谏疼的脸皱成了一团,身形不稳的踉跄扑向了雁西。 雁西一把将萧云谏接了个满怀,背上血顷刻涌入她的眼中,惊慌无措,恐惧害怕浮现在雁西的面上。 萧云谏的身形往地上萎靡倒下,雁西支撑不住萧云谏的力道。只能跟着他一并跌落在了地上。 萧大人,你别吓我,你不会有事的。 雁西慌乱的手指,按压在萧云谏的伤口上,似乎是想要替萧云谏止血。 或许是太过紧张了,手中的力道的也没了分寸。 裂开的痛,按压的痛,让萧云谏险些背过气去,他哆嗦着将雁西使坏的手握在手里,用尽全身力气将雁西往旁边一推,气若悬丝,语气决绝,快快走,别管我。 雁西眼中似有晶莹浮现,她猛的摇了摇头,我不,都怪我,是我连累了你,你放心,我绝不会眼睁睁的看着你去死。 她一脸决绝,猛的站起身来,挡在了萧云谏的跟前。 不要犯傻,他们的目标是你,你这样会没命的。萧云谏见雁西完全不听他的劝告,挣扎着用染血的手,抓住雁西的裙裾,想要做最后的劝说。 我不,既然你不怕,那好,就算是死,我也舍命陪君子了。雁西断然拒绝,看着不断缩小的包围,索性眼睛一闭,摆出视死如归的姿态。 萧云谏被雁西的话。懵了一下,随即苦笑了一声,挣扎着起身,走到雁西跟侧,他伸手握住雁西的手。 好,有雁西想陪,想必黄泉之路定不会寂寞了。 雁西愕然的睁开眼睛,她没有挣脱萧云谏的手,而且嫣然一笑,点了点头,好。 就在二人慷慨赴死之际,沈隅带着一众军卒已经赶到,他一把拨开砍向雁西的刀刃,利剑割喉。 -- 第88页 雁西,别怕,有兄长在。沈隅挡在雁西跟前,头也不回的丢下一句,手中的剑直指黑衣人众,剑下毫不容情,可谓是招招毙命。 不多时,围攻雁西的黑衣人,大多已殒命当场。 公子,逃了两个。收拾残局的军卒,清点了人数之后,到沈隅跟前复命。 沈隅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晓,转身就一脸担忧的望向雁西,雁西,你没事吧。 雁西冲着沈隅笑了下,绷紧的神经,这才稍稍有了松懈,自然也就注意到了,她和萧云谏交握的手。 她想也不想,猛的抽了出来,然后顺势一推,受伤严重的萧云谏,哪里还经受得起雁西的力道,直接就被推倒,伤口撞在地上,钻心的痛,直接就让萧云谏昏了过来。 萧大人,萧大人!雁西也似被吓了一跳,她连忙迎了过去,焦急的唤了萧云谏两声。 待见他依然没有半点反应之后,脸上焦急的神色,一闪而逝,她站起身来,掏出手绢,极为嫌弃的擦拭着萧云谏碰过的地方。 一脸的冷色,哪还有半点先前的焦急与情愫。 沈隅见此,非但没觉得半分奇怪,而是点燃了火折子,递向雁西。 雁西就着火光,将手帕燃尽,这才开口,兄长,就麻烦你将他送回去了。 -------------------- 作者有话要说: 久违的剧情解析: 雁西没有失忆,她让沈隅告诉萧云谏她失忆,就是为了让萧云谏毫无顾忌的骗她。 因为她知道,萧云谏最擅长的是用苦肉计,让人心软。 为了博取她的好感,萧云谏肯定会下水,寺庙这里,也是萧云谏的算计,至于他为何会伤的这么重,将机就计搞的。 雁西这么做,是为了后面的计划。 还有啥不懂的,尽管问哈。 第36章 萧云谏被送回去, 在床榻上躺了一天一夜,这才悠悠转醒,后背的疼意, 让他整个人都显得阴沉了几分。 她趴在床上,侧头望着跪在地上居陈, 眼中寒光闪烁, 怎么会这样。 他精心策划了这一场英雄救美, 本就是演给雁西看的, 根本就没有料想到,会突然生了变故。 是属下的疏忽,招揽的那些人, 已经成了刀下亡魂,侥幸逃脱的二人,属下一直试图在联系, 但是并没有收到任何回应。居陈跪在地上, 一脸惭愧的向萧云谏禀告。 做戏的人,都是他寻来的, 可是他也不清楚,为何会有人真下死手, 直至现在,他仍心有余悸,若非沈隅及时出现,公子他 一想到,最坏的可能,居陈在这六月天里, 竟生出些不寒而栗。 滚。这个答案,与不说有何不同。 萧云谏自是没了耐心, 呵斥了一句,微瞌双目,显然已经不愿再打理居陈。 居陈颓让退出,萧云谏揉了揉额鬓,试图理清楚头绪。 哐当。门外一声脆响,却是打乱了萧云谏沉思,萧云谏脸上露出不愉之态,便听到平蝶惊愕的声音传来。 雁西,你是雁西小姐対吗?太好了!你唔唔 她的话还没说完,似乎好像被人捂住,下一秒,推门声起,雁西和沈隅的身形,相携而来。 几乎是在雁西映入眼帘的顷刻,萧云谏身上的精气神就被抽离了一样,怏怏的趴在那,好似只剩下了半口气。 于此同时,雁西的脸上也是挂满了担忧的神色,她走到床边坐下,神情复杂的看着萧云谏,萧大人,受累了。 不妨事,能护雁西无恙,我心甚安。萧云谏微喘着扬起头,望着雁西的眼眸中,只有眷眷情深。 雁西有些承受不住的挪开了视线,清了清嗓子,萧大人这话,可也対我那外甥女说过。 外甥女?萧云谏呆愣了一会儿,这才醒过神雁西提的是鞠衣。 一抹尴尬之态,浮现于萧云谏脸上,都到了这个时候,雁西又何必拿这话来噎我。 不提也罢。雁西并未対此多做纠缠,但就在萧云谏松了心弦之际,雁西接下来的话,又将他的心高高提起,対了,你那婢女刚刚瞧见我,一副极惊讶的模样,可是认得我? 是他疏忽了,他为雁西受了这么重的伤,于情于理雁西都应该来看他一看,他百密一疏,居然忘记提醒平蝶和许莓,莫要在雁西跟前露出破绽的事。 心虚只停留了刹那,萧云谏已经找到了理由,雁西误会了,不过是你和鞠衣生的有些相似,她认岔了而已。 也是,若非年龄摆在那,我那外甥女说是我闺女,也不为过。雁西煞有其是的点了点头,换来却是萧云谏的苦笑,都到了这个时候,雁西这嘴,还真是半点都不饶人。 不过,萧云谏可不打算在雁西跟前,过多的讨论鞠衣的事。 他随意的岔开了话题,直往雁西喜欢的话题上搭,倒是惹的雁西连连发笑。 只二人谈的正兴起之际,门骤然被撞开,平蝶直接跌了进来,而其身后,一身华服,满脸怒容的廖氏,急匆匆闯了进来。 她听闻有着和雁西同样容貌的女子进了侯府,到了萧云谏的院子,她虽然觉得有些匪夷所思,但还是忍不住过来探个究竟。 -- 第89页 你,你不是死了吗?看到雁西的第一眼,廖氏就吓的连连后退,她抬手指着雁西,就如同见了鬼一眼。 她前几日才礼佛归来,対于蜀京近来发生之事,知晓的不多,自然也就不知道雁西归京之后的事。 夫人,你认错了,这是盛威侯的宁安郡主,她来蜀京还不到两月之余。追在其身后的许莓,没有丝毫的犹豫的接口道。 她的伶俐,还真是一如既往的贴心。 不过,対于现在的雁西而言,这份贴心来的并不是时候。 雁西站起身来,走到廖氏跟前,她挑了挑眉梢,怎么,我活着,让侯夫人很为难吗? 萧云谏投来警示的目光,以及许莓的提醒,让廖氏有所清醒,她定了定神,恢复了侯府夫人应有姿态,抱歉,是我将郡主错认了。 哦,是吗?雁西不太相信的应了一声,偏头望向萧云谏,萧大人,这一个认错也就罢了,两个,还是这侯府最尊贵的夫人,这就有些说不过去了,你难道不需要给我个解释吗? 萧云谏默然,这让他如何解释,难道要说,她失忆前就住在这个院里,而她之所以会失忆,都是因为他的缘故。 雁西,其实这很好解释。萧云谏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可是他更怕自己的迟疑,让雁西窥破其中的不堪。 他挣扎着起身,想要给雁西一个解释,可力不从心之下,竟让他直接跌下了床榻,重重摔落于地,背上的伤,再度崩裂,将里衣衬的血红。 公子 谏儿 惊呼声中,萧云谏瞌合了双目,头一歪,便昏了过去。 场面顿时一阵兵荒马乱,対于萧云谏这种紧要关头就装死,雁西早已领教,她一脸遗憾的告辞,并不打算参与其中。 萧云谏伤上加伤,于府中连着休了半月有余,这才堪堪愈合,也不知他是如何与鞠衣解释的,两府之间,竟平静的没有一丝波澜。 这倒是歇了雁西看笑话的心思。 不过,蜀京在这半月之内,可谓是瞬息万变。 宁霓云随行的车仗,走走停停,终于到了蜀京。 圣皇早已枯朽的身躯,再也坚持不住,于六月的最后一个夜晚,撒手人寰,丧钟响彻整个蜀京,七月的破晓黎明,蜀京城内已然挂满了白绫,哀重的气氛蔓延。 但圣皇还未入土安息,太子已着龙袍,于太庙登基,改国号于新。 皇后与三皇子虽不甘心,可传位圣旨字字皆真,盛威侯又于侧虎视眈眈,原本归属于他宁太傅,景国府,甚至梁致一并倒戈,已无回天之术,他们只能俯首称臣。 国丧之期,不得婚嫁,萧宁两府原本定在八月的婚期,只能推迟,这倒正如了萧云谏之意。 你这伤才好,便陪我闲逛,当真无事。雁西打量着萧云谏依然有些苍白的脸色,带着几分担心,开口问道。 我虽是文官,但强健体魄之事,也时时施为,这点小伤,早已不碍事了。被雁西相邀而出,已足以让他窃喜万分,余下的那点儿未愈之伤有算得了什么。 那就好。雁西这才松了口气,我本来是请了二兄一道为大兄择生辰之礼,若非二兄临时有事,我也不必拉着你一道出来了。 雁西能第一个就想到我,当真不胜荣幸。萧云谏连忙言道,只不知这礼物,雁西心中可已有决断。 这正是让我为难事。 雁西一脸头疼的模样,冲着萧云谏摊了摊手,你应该知道,我回到爹娘身边的时候不长,和二位兄长相处的时间也不多,并不太清楚他们的喜好,而且対蜀京,我不过是初来乍到,这礼物之事。只能多多仪仗萧大人了。 这样啊!萧云谏了然的点了点头,思量间,心中已有了决断。既然这样的话,雁西便先随我来。 那就有劳大人了。见萧云谏将事揽下,雁西也露出欢喜的神色来。 得此答案,萧云谏领着走访了几家常去的铺面,只可惜都未能让雁西如愿。 他们才刚离了店铺,欲往下一家而去之际,一个惊疑中带着不敢置信的声音从二人背后响起。 阿谏,你你为何会与她在一起? 第37章 是鞠衣的声音, 萧云谏心中一突,下意识间往旁侧挪了一步,这才回过头去。 鞠衣, 你何时归来的。 鞠衣的外祖病重,她这个时候, 因不在蜀京才対。 我若不回, 又怎能看到眼前此景。宁鞠衣看着萧云谏明显露出几分心虚的状态, 眼中的怒气昭然若显。 她确实本不该在此, 只不过她在外祖家中,忽然收到传信,说萧云谏近些时日与雁西走的极近。 她本不信, 毕竟她离开蜀京那一日,萧云谏还与她你侬我侬,许下情深种种。 只是怀疑的种子, 一旦种下, 便无法遏制的生根发芽,所以在外祖身体稍稍好转之际, 她便回了蜀京,看到眼前, 让她伤心欲绝的场面。 鞠衣,听我解释。萧云谏看到鞠衣狐疑的眼神,就知晓大事不妙,他心中慌慌,连忙解释道,我今日只是陪宁安郡主一起来为沈赐将军挑选生辰之礼而已, 并无其他私念。 -- 第90页 外甥女,萧大人说的句句属实, 你若不信,本郡主也没有办法。雁西露出一脸无辜的表情,两手一摊,冲着宁鞠衣悠悠然开口。 她这一副完全置身于事外的模样,彻底惹怒了宁鞠衣。 対她而言,她并不在乎萧云谏和旁的女人走的有多近,可唯一一点,不管眼前这女人是叫沈雁西,还是时雁西,都不行。 她受不了,萧云谏身边还有一个有着与她差不多模样,犹如双生的女人。 在她看来,这就是対她的一种讽刺。 她相信,萧云谏定然也明白她的心思。 阿谏,你怎么选?她经历了万般纠结,承认并接受了萧云谏対她的情愫,抛下一切立场,促成了这场延期的婚事。 而现在,萧云谏心虚的目光,已经告诉了她一切,她太懂萧云谏了,他们都是贪心的人。 这种贪心,她并不希望在她已经所有抉择后,再在萧云谏身上出现。 可显然,她的期望破灭了。 我萧云谏犹豫了,他懂鞠衣的意思,也明白这一天迟早会来,但他并不希望是现在。 因为,対于景国府而言,现在他根本就没有选择的权利。 不管是宁太傅府,还是盛威侯府;亦或者鞠衣和雁西,皆是如此。 萧云谏眼角余光瞟在雁西身上,只瞧见她一脸玩味的看着他,挂着的笑,竟让他猜不出其中的含意。 但,猜出来又能如何? 萧云谏一脸致歉的模样,郡主,抱歉!看来今日我只能失陪了,令兄生辰之礼的事,只能请郡主另择人选了。 说罢之后,萧云谏没有丝毫犹豫的挪步,到了鞠衣身侧,不顾鞠衣的挣扎,握住了她的手。 鞠衣,我该早与你说明的,不过幸好,不会再有下一次。 鞠衣虽心中仍然憋着气,可在雁西跟前,她绝不会,也不可能弱了气势。 她得意扬了扬二人交握的手,冲雁西露出得意的笑。 雁西神情陡然一僵,脸色也有了煞白之意,她抿着唇,似完全不相信一般的望着萧云谏,眼眸中藏不住的失望,対于现在的萧云谏来说,心绪复杂,却不敢表露半分于脸上。 你会后悔的。雁西比量着口型,并没有发出声音,言罢之后,她洒然转身,不带丝毫犹豫的离去。 看着雁西越走越远的背影,萧云谏只觉得心好像空出了一块,但他又清楚的知道,他必须向鞠衣解释,安抚,并重新获得她的信任。 他收回了视线,转而望向鞠衣,深情款款,自认没有任何纰漏的将鞠衣所有的疑惑,不安,以谎言的方式,圆了过去。 只等他安抚好了鞠衣,试图向雁西解释时,他已经进不了盛威侯的大门。 送进去的帖子,石沉大海不说,就连央求沈隅帮忙,沈隅递给他的,只有无能为力。 他好不容易,费尽心思重新走到了雁西跟前,可就那么一个转身,一切好像白费了。 他见不到雁西,任他有通天的本事,也做不了什么。 而且,他还不能让鞠衣知晓,他后悔了,后悔了这所有的一切。 在他数十次,被拒之门外,一筹莫展的时候。 居陈一脸慌慌张张,匆忙跑了过来,气喘吁吁的递过来一个纸条,公子,大事不好,就在刚刚有人用箭将这纸条送了过来,属下斗胆打开一瞧,这才知道宁小姐遭人绑票,贼人指明要公子前去,这这如何是好。 萧云谏打开纸条,将上面潦草的字迹一扫而过,已是一脸的阴沉。 除了居陈所说,纸条上还写着,于一个时辰之内,备一千两银票,过时不候,且不能告诉任何人。 是什么人生了这么大的胆子,竟敢向鞠衣动手。 容不得萧云谏思考过多,他将纸条揉碎在手心里,挪步欲走。 萧大人,还请留步。正在此当时,身后盛威侯府的大门缓缓敞开,慕姨从中走出,看到萧云谏要走,连忙唤住了他。 萧云谏回头,望向慕姨,萧云谏在雁西身侧也瞧过许多次,知晓她是在雁西跟前伺候的,只这个时候,由她出面,又是为何。 慕姨看到萧云谏停步,明显松了口气,她提着裙摆快步走到萧云谏的跟前,和煦一笑,做了个请的姿势,萧大人,郡主说了,请你进去。 这这个时候,来的可真是不巧了。 萧云谏眼中闪过一丝犹豫,但马上就有了决断,他脸上浮现出些许的抱歉,慕姨,还请转告宁安郡主,我今日有事,恕不能相见,待此番事了之后,我定亲前来向郡主致歉。 他极诚恳的说完,转身欲走。 正巧了,小姐也让我给萧大人带了一句话,你若此时掉头就走,那此生便休想踏进盛威侯府一步,也莫要再奢望见小姐一眼。萧大人既然有了决断,往后小姐所到之处,还请萧大人退避三舍。慕姨瞧着萧云谏的背影,脸上并没有过多的表情。 萧云谏骤然停步,他回头,一抹难堪浮于面上。 他盯着慕姨,想要从其脸上看出些许的端倪,鞠衣,是郡主的动的手吗? 小姐近日可否出门,萧大人应该心知肚明的很。慕姨淡然的回话,直让萧云谏窥不见任何的破绽。 -- 第91页 人虽未出,可并不代表,不是她动的手。 萧云谏沉吟间,有了决断,他取下腰间玉佩,递给居陈,居陈,你拿着这玉佩,带上人马去纸张地址,我稍后就来。 可是,这纸上居陈接过玉佩,犹一脸担心之态。 萧云谏余光撇了慕姨一眼,十分有把握的回道,放心,鞠衣不会有事的。 这样的话,居陈也是落了心,拿着玉佩,飞快的离去。 萧云谏这才转身,望向慕姨,还请慕姨带路。 慕姨颔首,返身回府,萧云谏自然跟了上去。 他这还是第一次到盛威侯,第一次进到雁西的后院。 怎么,舍得来见我了,我还以为你会来的更早一些。雁西正在修剪着着花枝,听到脚步声起,她头也未抬,悠然说着嘲讽的话。 雁萧云谏露出一抹苦笑,他张嘴试图解释,可话才刚开口,就被雁西打断,她抬手将一花枝剪断,将还缀着露珠的花枝于手上把玩着。 叫郡主,我与萧大人可没熟到能唤闺名的地步。 雁西,很抱歉,实在是当时,我根本就别无选择。萧云谏一脸颓废的苦笑,抬手抚过余下的花枝。 新帝登位,景国府的地位堪忧,我得罪不起宁太傅府。 所以你就得罪的了盛威侯府。还是说,你觉得我娘终归是宁府出身,总会留几分颜面。雁西轻嘲了一声,毫不留情的戳穿了萧云谏的打算。 这聪明的有些过分的模样,让萧云谏于霎那间放弃了试探的想法。 鞠衣的事,可是你做的? 鞠衣?我那外甥女又出什么幺蛾子了。雁西随手扯落一花瓣,眸光盈盈的望着萧云谏,没有惊讶,更没有惊慌,有的只是戏谑的调侃。 她被人绑了,就在刚刚。萧云谏陈述着事实。 所以,你选择本郡主,萧大人,你这莫不是想大小痛吃,做人也不能这么贪心的。 雁西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神情,手一松,花枝掉落于地,她走到萧云谏跟前,仰头与之対视,眼中有愤怒闪过。 事情并非你想的那样,雁西,我可以解释。萧云谏瞳孔一收,露出慌张的神色,似怕雁西伤心一样,慌忙道。 吓到你了吧!这个时候,雁西扑哧一笑,打破了这陡然凝重的气氛。 既然来了,便陪我去下棋吧。 萧云谏犹豫不决间,雁西已坐在旁边棋盘之侧,拿着黑子,冲萧云谏示意。 萧云谏骑虎难下,心中虽焦急无比,但也之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于此同时,蜀京郊外的一座废弃的庙宇中,鞠衣被捆绑了结实,扔在角落之中,不远处,一蒙面男子四仰八叉的坐在一条太师椅上,不远处几个黑衣男子,拿着兵刃于庙宇四周巡逻。 忽然,一个单瘦的汉子,气喘吁吁的闯了进来,打破了庙宇内的宁静。 头,萧云谏接到传信,并给动身,而是让他的手下驱人赶到这里来了,要不我们杀了这女的得了。 该死的,怎么回事?坐在太师椅的头目,猛一拍椅背,站了起来,杀气腾腾的望向宁鞠衣,你不是说了,只要传信一道,那萧云谏必然会来救你的吗? 宁鞠衣表情一僵,脸上闪过几丝慌乱,颤着声音回话,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头目闻言,转头望向了单瘦汉子。 我亲眼所见,他进了盛威侯府,直至他的侍从集结人手,准备出城他也未曾出来。対了,我好像还听到盛威侯府的人说,此刻不见,便形同陌路,所以萧云谏没有丝毫犹豫的就进去了。汉子连忙举起右手,起誓道。 还不待头目再行开口,宁鞠衣的脸色已变得极难看了起来,她颤着声惊叫,这,这不可能! 汉子的话,就像是一柄利刃,直戳她的心口,将血淋淋的真相,撕开在了她的眼前。 原来她笃信的情真意切,也会消磨。 在她的性命跟前,那个女人仅仅是用见面做威胁,便胜过了她。 可笑,当真的可笑的很。 既然已经喜欢上了,又何必做出情深的模样诓她信了是真。 聒噪,闭嘴。头目似被鞠衣的声音刺了耳,他一皱眉,一把飞刀闪过,骇的鞠衣戛然收声。 她不能死,绝不能死在这里。 求你们再往宁太傅去信一封,不管你们要什么,我爹定然会允诺的,还请千万别伤了我性命。宁鞠衣望着头目,声泪俱下的恳求着。 哼,若非你是萧云谏的未婚妻,我们又何必绑你。头目冷哼一声,不耐烦的丢了一句。 是萧云谏,是他才累她至此。 第38章 这种认知浮于脑中, 宁鞠衣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了起来。 她承认,她是个极自爱的人,不然也不会在徐太君试图将她锁在徐府, 为徐宏守寡的时候,接受了萧云谏的殷勤。 所以, 她接受不了, 她受萧云谏连累落到这般处境, 而萧云谏竟然还弃她不顾。 恨意让她脸上的表情都有些扭曲了起来。 -- 第92页 你们抓错人了, 萧云谏爱的是宁安郡主,抓我根本就威胁不到她。 头目冷笑一下,直接打破了宁鞠衣的侥幸, 你当我傻啊!盛威侯的女儿,我可得罪不起。 头目不等鞠衣再行狡辩,已经转头, 冲一侧的手下吩咐了起来, 带她走,老子费了那么大力气, 萧云谏那小子不来,也得讨些利息才是。 手下点头, 毫不犹豫的上前,套了鞠衣的头,抬了就走。 就在一行人离去一刻钟左右,居陈领着一群护院匆匆而来。 这自然是落了空处,居陈一个下人,哪有计可施, 只能商量着四散寻找。 可那劫匪,就似凭空消失了一样, 没了踪迹。 等到萧云谏从盛威侯府出来,赶着去寻宁鞠衣的踪迹,他广派人手,于京郊城外寻了一日一夜,依旧是一无所获。 他带着满身风尘,一脸疲惫,赶往宁太傅府请罪时,却被拒之于门外。 而后,从蜀京四起的谣言中,他才知晓,宁鞠衣在第二日的晨曦微起之际,被路人发现衣衫褴褛的倒在官道不远的地方。 瞧那模样,只怕是已遭人 虽谣传隐晦,那其中看低之意,已昭然若显。 萧云谏又去了宁太傅几次,别说是鞠衣,便是太傅其面,也未曾瞧见。 原本定好再议婚期之日,也歇了声音。 也不知道是愧疚,还是旁的什么作祟,萧云谏拜访宁府失败之后,转而去搜寻绑走鞠衣的那群匪徒。 这日傍晚,萧云谏带着人手,满身疲惫的从京郊回来。 一不留神之际,一衣着褴褛,披头散发,形若乞丐之人,被人推搡到了街道之中,随后又冲过来一人,举着扫帚,打在那人身上,嘴里骂骂咧咧着。 你个死乞丐,敢偷我包子,老子打死你。 乞丐疯狂躲避,嘴里嚷嚷着求饶,别打,别打,求求你别打了。 萧云谏见此,皱了皱眉,他此刻没有心情与之计较,从怀中掏出一碎银子,丢在了地上。 这银钱就当是包子钱了。 挥舞的扫帚顿了一下,看着地上的银子,顿时眼前一亮,他脸上立刻堆满了笑意,捡起银子,又啐了乞丐一眼,这才返回了店里。 多谢,多谢公子。被打翻在地的乞丐,踉跄着爬起身来,他低头哈腰的冲着萧云谏道谢,然后拖着瘸了的腿,一拐一拐的往路边走去。 萧云谏本不以为意,可就在那乞丐一抬头,露出容貌之际,萧云谏不由懵了一下。 徐宏,怎么会是徐宏! 他不是早就死了吗? 心中的疑惑一个一个蹦了出来,萧云谏来不及揣量,徐宏已经越走越远,他来不及多想,翻身下马,快跑着到了徐宏的跟前,拦住了他的去路。 乞丐模样的徐宏,被萧云谏的突然出现,直吓了一跳,慌忙摆手道,公子,我没偷你东西,真的。 他一副根本就不认识萧云谏的模样,让萧云谏又有了一丝不确定。 你不记得我了? 公子说笑了,小的何德何能,能够认识公子这样的大人物。乞丐堆笑着回道,一脸的惶恐之色。 萧云谏被徐宏这卑微之态,弄得皱了皱眉头,仍不死心的问道,你祖籍何处? 这我不知道。乞丐皱了皱眉头,抬头猛地拍了拍脑袋,我这脑子受过伤,醒来时,就已经什么都不记得了。 失忆?萧云谏心中一惊,连忙追问道,你醒来时,可知自己身在何处? 边南。乞丐毫不犹豫的回道,接着脸上又闪过一丝疑惑,我不知道为什么,脑子里总有一个声音,催着我来蜀京。 是了,没错。 眼前这人,就是徐宏! 当初徐宏传来死讯,并未见到尸身,即便后来盛威侯费了心思寻找,也未能找见,所以徐宏当初下葬的,乃是衣冠墓,并无尸身在内。 这便与眼前这乞丐说的,完全吻合了。 萧云谏心中已有了决断,他看着徐宏脸上多出来的,横贯了半边脸的疤痕,虽然说,比起从前的容貌有了些许的不同。 但他都能够认得出来,那亲近之人,更不可能认不出来。 徐宏没死,而且还回到了蜀京,不管是对朝廷,还是徐家,以至于宁家,都是惊涛骇浪一般的消息。 你是何时来的蜀京。 让公子见笑了,我这一路乞讨过来,前两日这才到了蜀京,刚刚实在饿极了,这才 乞丐徐宏虽然不知道眼前这贵人,为何问的这么详细,但他刚刚对自己施以援手,所以徐宏并没有多少顾虑,如实告知道。 不过两日,萧云谏心中松了口气,我见你如今并没有落脚之处,我在这不远有一处宅子,不如你便随我一道过去,暂住些时日吧。 徐宏怔了一下,连连摆手道,不敢,不敢麻烦公子。 没什么麻不麻烦的,我觉得你与我一故人有些貌似,我久不见他,近日见你,不自觉就心生亲近,还请务必要答应。萧云谏说的极为诚恳,倒是让徐宏有些犹豫了起来。 -- 第93页 萧云谏见此,连忙趁热打铁了起来,就这般说定了,你现在身无分文,也没个落脚之地,你若不嫌弃,便当是替我看宅子吧。 这次,他趁着徐宏意动,根本就不容许徐宏拒绝,他冲着居陈一使眼色,半推半就半胁迫着,就将徐宏带去了别院。 他吩咐居陈去寻了徐府旧人,又点了一桌子席面,在一旁看着徐宏狼吞虎咽,眼中神思不定。 待徐宏吃饱喝足之后,居陈已经带着个仆从赶了回来。 萧云谏让那仆从伺候徐宏沐浴,他一直在等,等着那仆从出来。 仆从是以前在徐宏跟前伺候的,徐宏身上有什么印记,他是最为清楚之人。 大人,是徐将军。仆从忍着满腹的心惊,伺候着徐宏睡下,这才到萧云谏跟前。 得了准信的萧云谏,那一颗悬着的心,并没有落下。 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示意仆从下去,独一人,望着徐宏落寝的厢房。 是杀,还是留。 徐宏在所有人的眼里,早已是一具尸体,所以只要他不留下任何痕迹,将徐宏处理掉,当作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那就不会对现在局势,有任何的变化。 若是留徐宏的一命,那么 他与鞠衣的婚约,定然有变。 可,就眼前这局势,显然鞠衣已经与他生了嫌隙。 两家的婚事,不管是哪一边提及退亲,都会坏了彼此的情分。 更何况,他萧家在新皇眼里,并不得信任,与宁家结怨,只怕景国府的地位在蜀京要一落千丈。 而徐宏的出现,只要处理得当,景国府不但可以化解与徐将军府的隔阂,而且婚约解除之过,也不会累及景国府。 但是,鞠衣是他念想了十多年的求而不得,如今他费尽心思才将其揽入怀中,虽然说她与雁西,让他有些摇摆不定。 可是真要抉择,就这麽撒手,对于还未将这唾手可得之物纳入腹中,他又有些不甘心。 不管怎么选,都会是让他陷入了两难之境。 萧云谏纠结,再纠结,杀机显而又灭。 在不断的犹豫与纠结中,他最终还是选择了留下徐宏性命,已观后变。 他回到景国府,就他与鞠衣的婚事,请求于景国侯,景国侯亲自拜访了宁太傅几次,宁太傅都没有什么好颜色。 但是几次巧遇盛威侯,盛威候对萧云谏可谓是赞赏有嘉,甚至屡次表示对萧云谏婚约在身的惋惜。 再加上鞠衣对萧云谏的避而不见,与雁西对相谈甚欢,如此一来,萧云谏心中的衡量有了偏倚。 就在他思量着用哪种方式,将徐宏还活着的消息放出去之际,蜀京城内,却于一夜之间爆出来一件大事。 第39章 王妃, 你想见我?梁致在看到心心念念的那个女子时,即便她真切的站在自己的跟前,他仍处于不敢置信之中。 不敢相信他有朝一日会接道王妃的请帖, 还是邀他一叙的帖子。 那请帖的材质,那娟秀的字迹, 他都能确定是王妃的喜好。 他一宿未睡, 直至此时此刻, 都犹豫庄生梦蝶一般, 不知是现实,还是虚幻。 可不管是真是假,王妃的倩影映入眼中, 梁致已然什么都不想去思量了。 梁公,你来了。王妃听到梁致的声音,她转过身来, 冲着梁致温婉一笑, 迟疑了一下,脸上一抹怯羞闪过。 梁公若是愿意的话, 可以唤我山蔓。 山蔓正是王妃的小字,此话一出, 梁致激动的犹如纯情少年一般,他急切的上前,再看到王妃似被他突兀的动作惊吓到时,又连忙止步,他猛的点了点头,欣喜溢于言表。 我愿意, 山蔓。 看到梁致局促的模样,王妃终于忍不住掩起袖子扑哧笑了一声。 今日一见, 梁公这性子,倒与传闻,极不相同。 梁致傻憨憨的笑了一下,算是回应王妃的话。 瞧我这疏忽的,竟忘了请梁公入座,梁公请。王妃似骤然醒悟一样,连忙起身相请。 王山蔓,不必如此客套。梁致手忙脚乱,同手同脚的落座,却强做镇定,说着让人安心的话。 王妃微笑着,替梁致斟了茶,她迟疑着,又似下了决心一样,满脸忧愁,向梁致开口,近日王爷一直借酒消愁,我百般宽慰都无解,我知梁公以往和王爷相谈甚欢,不知梁公可有办法开解于王爷。 原来是为了三皇子之事,这倒是可以解释了王妃为何会请他邀谈了,虽然心中有些失落,当能见王妃一面,而且还是单独见面,他已经十分满足了。 虽然还要一些小的不甘与嫉妒,可梁致面上却是一脸殷切的为王妃开解。 他极为诚恳,说的亦是头头是道,让人不自觉信服,以至于王妃不由得将头靠近,想要听得更为真切。 那杏花的头香,嗅入鼻翼;轻颤的长睫,触手可及。 一切的一切,都让梁致心慌意乱,他掩饰一般的端起茶盏,一饮而尽,而这似乎并不能舒缓他此刻的紧张,她又自顾自的倒了好几杯,灌入喉中。 梁公,你很渴吗?他的异样,太过于明显,王妃很容易的就发现了不対劲,她略有些担心的问道,又等不及的凑上前,看到梁致头上的虚汗,越发担忧,他抬手,试图去摸梁致的额头,你怎么出了这么多汗,是哪里不舒服吗? -- 第94页 纤细柔软的指尖,触碰到额头,似有一股酥麻的电意,从额间扩展到了全身,为了蓄满了力气。 鬼使神差的,他一把握住王妃准备抽离的手,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压抑的情愫在此刻泛滥成灾。 山蔓,我倾慕你久矣。 啊!梁公你说什么呢。王妃被吓了一跳,她满脸的心惊,意图将手抽离。 只可惜,梁致的力道之大,根本就不容她有反抗的机会。 梁致此刻只觉得心在胸腔内狂跳,他的思绪此刻已经是一片空白,対于自己说了什么,也不清楚了。 他将王妃拥入怀中,忘情的在王妃脖颈间留下痕迹,而正当他试图扯落王妃的裙裳时,紧闭的厢房砰的一声,被人从外面撞开。 梁致下意识里回头,就看到三王爷一脸阴沉的出现门口。 王爷,救救妾身。王妃早已被泪水糊了面颊,她看到王爷,悲恸出声,声音绝望。 梁致!本王杀了你。不消她说,三王爷已然怒气冲冲的迎了上前,他一把抓住梁致的后襟,将其提起,一拳揍在了梁致的脸上。 梁致被王爷的拳头揍到一边,他恶狠狠的回头瞪向王爷。 只差一点,只差一点儿,他就能够得到王妃,都是他,坏了自己的好事。 杀了他,杀了他。 梁致的心中的魔鬼在肆意的叫嚣,然有另一个理智的声音在疯狂的遏制他此刻的冲动。 他是王爷,不可以,绝対不可以。 正犹豫间,王爷的拳头已经再一次砸了他的脸上。 梁致慢了一步,将脸护住,他任由王爷的拳头一下下砸落,眼中凶光闪动。 正在他纠结之中,一旁失了梁致禁锢的王妃,拥着衣裳,一脸绝望的抽泣,忽然她一咬牙,似下了决心,她踉跄着站起身来,一咬着牙就冲一旁的梁柱冲了过去。 她的头砸在柱身上,鲜血迸射而出,下一秒她便无力的垂落在地,彻底失去了知觉。 被撞击的声音,吸引的偏过头去,梁致正好瞧见王妃身体软落在地上的模样。 他怔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的发生了什么事,他松开手,大喊一声:山蔓。 可是,却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他丢下所有的防御,意图冲到王妃身侧。 但显然,三王爷此刻已被气疯了。 这个该死的家伙,背叛了他不说,还竟敢染指他的女人,王爷红着眼睛,一把拖回了梁致,使出全身的气劲,势要将梁致挫骨扬灰。 梁致一忍再忍,忍无可忍,更可况王爷还阻止他去察看王妃的情况,他心中的魔再也忍无可忍。 都怪他,都是他的出现,才打乱了这一切,都怪他,才让山蔓寻了死路,到如今,他居然还要阻止他。 你该死。梁致一把握住王爷砸过来的拳头,反手一拳,砸在了王爷的脸上。 王爷被砸的连连后退了好几步,他一脸不敢相信的抬起袖子,抹去嘴角的血渍。 梁致的拳头很重,重的超乎了他的想象。 可根本就容不得他细想,拳头已经再次临近,王爷一贯自认身手不错,可在梁致的拳头之下,竟然只有招架的力。 梁致就像疯了一样,全然失去了理智。 王爷勉强招架了十来招,终是不敌,被碾翻在了地上。 拳头砸在肉上,王爷咬牙忍了两下,可见梁致根本就没有停手的打算,他终于忍不住叫嚣了起来,住手,你清醒些。我可是王爷。 梁致听不见,在眼下梁致的意识里,只有一片血红,王爷的声音离的太远太远了。 杀了他,给山蔓报仇!杀了他,山蔓就是他的。 他的脑中只剩下的这个念头。 王爷一开始还能呼救几句,但很快血渍糊了他的眼,意识也在疼痛中渐渐远离,最后他全然失去了只觉,任由梁致摆布。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一行人突然闯了进来,见彻底蒙蔽了意识的梁致一把拉开,费了好几人,这才将梁致按在了地上。 王爷,王妃,快去请太医 仆从惊慌失措的看着屋内双双倒在地上的王爷王妃,一股凉气从背脊攀升。 一阵兵荒马乱之下,王爷和王妃一并被抬回了王府,而作为这一切罪魁祸首的梁致,被送进了大理寺。 后宫之内的太后,听闻此讯,险些昏厥了过去,慌乱中吩咐下去,将太医院的太医尽数抽调,摆架王府。 这一夜,王府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王妃撞柱明志,好在一番救治之下,总算捡回了一条性命。 三王爷,太医院的众位太医,虽尽力救治,可梁致的拳头太重,王爷终究还是没能撑过第二日的午时,撒手人寰。 王府之内,哭声一片,守了一宿太后,在听闻噩耗后,亦是昏厥过去。 消息传去皇宫,新帝震惊之余,即刻出宫,到了王府,王府已是白绫裹墙,好不凄凉。 知晓太后仍在昏厥之中,新帝仍前去看望了一番,后才去到王妃院里。 他一进王妃院重,所带内侍,片刻就将内院之人,尽数清走。 原本躺在床上的王妃,见到新帝,挣扎着起身,跪在了新帝跟前,臣妇拜见圣皇,臣妇已按圣皇所求,还请圣皇给我齐家一条生路。 -- 第95页 这是朕准你爹告老还乡的圣旨,就由你转交过去吧,朕不想再看到他,至于你新皇脸上哪还有半分悲伤之意,他低头看着王妃恭敬的模样,一招手,身边的内侍已经奉上了一道圣旨。 王妃抬头,一脸欢喜的看着圣旨,她双手接过,再望新帝的眼眸,已是一脸决绝之色,圣上放心,臣妇心愿已了,愿与王爷同寝同黄泉。 甚好,这也算是全了皇弟対你的维护之心。新皇这才露出满意的神色,他弯腰将王妃扶起,转身不带任何犹豫的而去。 梁致是在夜时,这才知晓三王爷身故之事,而这个告知他消息的人,却是趁夜来访的雁西。 王爷死了,死在了自己手里。 梁致看着自己的手掌心,就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他隐忍了这么多年,除了向萧云谏展露过些许之外,从未向外透露半分。 第一次动用武力,他杀的居然是三王爷,他曾经视为兄弟手足之人。 这一日里,他就像是做梦一样,即便到了这一刻,他都有些恍惚不清楚。 因为,如此冲动莽撞的梁致,根本就不可能是他啊! 但他偏偏却做了,真的做了。 良久,梁致这才抬起来,望向雁西,你为何要来特意与我说这个。 曾经,你让我死的明白,我承你这恩,所以今日,我也会让你死的明白,但不同的事,我会亲自送你上路。 雁西一脸平静的看着梁致,不似那日梁致特意来寻他,没有嘲讽,也没有挑畔,她手中攥着的只有一把匕首。 她也不需要梁致的接话与疑惑,已自顾自的替梁致解释,你隐藏的很好,我调查了许久,都没有寻到有关你的破绽,但是那日宫宴,你的目光,你的目光太过露骨了。我费了许久,这才知晓你対三王妃心有垂涎。 雁西这话似戳中了梁致的痛处,他的神情激动了起来,更是忍不住辩驳道,明明是我,是我先看上山蔓的,可凭什么,凭什么要先皇一道圣旨,我就什么机会都没有了。 雁西不理会他的叫嚣,只等他歇了话之后,这才继续说道,我本来是打算寻一个替身,引你上钩的,可好巧不巧,齐家贪墨的案子被顶倒了新皇跟前,而太后与三皇子一脉,又似乎有些蠢蠢欲动。我借爹与新皇同议了此计。 新帝以齐家全族之命,诱得王妃做引,请你出来相见,我让王妃在你的茶水中下了药,下了能迷心智的药,以你这些年的克制,我原本还备了后手,可依结果看来,是我低估了王妃在你心中的分量。不过这样也好,倒是省得后来得麻烦。 雁西没有丝毫顾忌的将自己的谋划,细说与了梁致,似正如她一开始所言那样,她今日来,只是想让梁致死个明白。 接下来的话,也不需要雁西再说什么,梁致就已经全明白了。 先帝不杀我,新帝也不会杀我,可若我杀了三王爷,新帝的手足,我就不得不死,同时也替新帝背了残害手足的骂名,这等一石二鸟之计,简单而又高明,你那失忆的传言,都是骗人的吧。 这个计谋粗糙的到处都是破绽,他明明可以勘破的,可是他太渴望了,以至于被王妃的请帖冲昏了头脑。 一日极乐,一日地狱,让梁致都不由得想笑上一笑。 他笑过之后,又是抬头,开口问道,我听说萧兄最近藏了一个人,也是出自你的手段吧。 这并不干你的事,你该上路了。雁西却不想再透露太多的事,她转头望向一边的沈隅。 兄长,麻烦了。 一直未曾说话的沈隅,这才上得前去,制住梁致的手脚,强行扒开梁致的嘴巴。 雁西这才上前,将早已准备好的毒酒,灌入梁致的嘴里。 她退开老远,沈隅这才松开了手。 梁致摊在地上,咳嗽着,脸上挂着嘲讽的笑,都到这个时候了,雁西姑娘还这么小心啊! 雁西没有回话,因为该说的话,她都说了,其余的,她没必要解释,也没必要再搭理梁致。 梁致还想再说什么,但撕心裂肺的痛意瞬间席卷全身,如千万只蚂蚁啃食着自己的骨血一样,梁致想忍着不叫,在雁西面前保有最后的尊严,却是不能? 他太疼了,实在是太疼了,他在地上翻滚着,疼到撕心裂肺。 杀了我。求求你们,杀了我。梁致哀求着,爬向雁西。 不等他靠近,沈隅已经抬脚把他踹开。 他只能哀嚎,痛哭流涕,再哀嚎,见到最后,他已经嘶哑的叫不出任何声音。身体痉挛抽搐不止,雁西就在一旁看着看着,看到鱼肚泛白,看到梁致只剩下微弱的喘息。 她这才上前,到梁致的跟前,她蹲了下来,将匕首举起,没有丝毫犹豫的插入梁致的胸口。 这是你欠我和阿策的。 第40章 无论是三王爷的亡故, 还是梁致的暴毙,甚至于王妃的殉葬,朝廷之中, 谁都未曾反应过来,便已经哗然结束。 想求情的, 意图指责的, 亦或者别有用心的, 都乱了阵脚。 萧云谏也是一样, 他将此当成了新帝对三王爷的派系的清剿,梁致已死,接下来势必就药轮到景国府来。 -- 第96页 为了景国府的安危, 萧云谏和景国侯商量了一夜,于第二日间,由景国侯出现, 去到宁太傅府, 商议两家的婚事。 可显然,三王爷的事, 亦是给宁太傅敲响了警钟,此事事发之突然, 新帝没有在他跟前透露半分,他深以为是因为宁府与景国府的婚约,新帝是在敲打他。 他权衡轻重,又与宁鞠衣细细相谈了一番。 宁鞠衣这些时日,虽未与萧云谏见面,可一直暗中派人跟随着萧云谏行踪。 她本以为萧云谏会视她比性命还重, 可一桩桩看来,是她认错了。 既然萧云谏给不了她超越性命的爱, 那么就休怪她不义了。 只是,近来关于她被掠的谣传还未平息,她不想在此基础之上,再背负什么背信弃义的骂名,所以退亲的事,绝不能由宁家先行提及。 景国侯本是示好,但却被宁太傅明里暗里示意退婚之事,自然憋了一肚子的闷气,无功而返。 萧云谏得知此事之后,先是愤怒,随即又暗自庆幸,庆幸自己并没有将徐宏处理掉。 他想要将宁鞠衣的约出来,寻求缓和之机,只可惜等到的只是婢女退还的礼物。 如此一来,倒是让萧云谏彻底下了决心。 几日之后,萧云谏与友人于京郊狩猎之际,忽闯出一莽汉,细瞧才知,这人竟是已传了死讯的徐宏。 萧云谏当即与友人一道,将徐宏带回了蜀京,并面见新帝。 新帝惊喜万分,连忙召徐将军府入宫内,经太医和徐府之人辨认诊治,确认此人正是徐宏将军。 只不过身体遭受重创,已经不记得以前的事了,但身体反应,却一如从前,五六个人轻易近不了身。 新帝虽有些遗憾,但对于徐家人而言,这不亚于天大的喜讯,他们将徐宏接入府中,很快徐宏归京的消息,传遍了整个蜀京。 立马萧宁两家的婚约便再次被提及,如今徐宏没死,宁鞠衣作为徐宏的未亡人改嫁,萧宁两家婚约推迟,怎么想,都有些难以抉择。 索性,便由新皇召集三家议事。 徐太君自不想再要这个媳妇,可徐宏一见宁鞠衣,便露出欣喜万分的神色,于宁鞠衣身侧,片刻不离。 如此,爱子心切的徐太君,为了徐宏,只能恳求新帝让鞠衣归于将军府。 宁鞠衣心有不愿,可萧云谏展现了从未有过的宽广胸怀,将此事的依托全由宁徐两家做主。 宁鞠衣爱惜名声,而新帝又有意促成,如此下来,只能解除了萧宁两家的婚约,然由徐太君亲自过宁府,接回宁鞠衣。 此事落幕,唯有萧云谏这个最先发现徐宏,并带到新帝跟前的人,成了损失最大的人。 为了补偿,也可以说是奖励萧云谏,新帝允了萧云谏一个请求。 借此良机,萧云谏当机立断,恳求新帝为他与雁西赐婚。 这倒是将新帝难住,只是天子一诺,自无反悔的事。 新帝只能传召盛威侯与雁西,入宫议事。 待将萧云谏之请,告知与二人之后,雁西早已料定了一般,几乎没有任由犹豫的跪身谢恩。 臣愿意。 盛威侯一脸惊讶,随即满脸怒容的瞪向萧云谏,此事,我绝不答应。 爹,这是我的婚事,还请爹尊重我的想法。雁西抬头,目光急切的抬手阻止沈煦道。 侯爷放心,我萧云谏此生定不负雁西分毫。萧云谏也不甘示弱的了表决心。 你当真要嫁给这小子。 沈煦对雁西和萧云谏之间的恩怨,一清二楚的很,虽说雁西之前已经和他打过招呼了,可事到临头,他还是忍不住多问了雁西一句。 他怕雁西有朝一日会后悔,后悔今日的抉择。 爹,我与萧大人情投意合,还请爹成全。雁西眼神坚定,没有任何犹豫的开口回道。 沈煦见此,叹了口气,别过脸,算是答应了下来。 既然两家都是愿意的,新帝当然不会做那棒打鸳鸯之人,给二人赐了婚。 因沈煦不日就要赶回东疆,为了能在爹娘离开之后,见证自己的成亲,于雁西的恳求之下,婚期就定在国丧满后的十一月初二。 此赐婚一出,自是举朝哗然,而等雁西拿着赐婚的圣旨,回到盛威侯府,等待的,是来自家人的怒火, 你知道你做了什么吗?宁霓云看到雁西的第一眼,便已经忍不住开口问道。 她满脸担忧,甚至是后悔,后悔她不该让雁西再回到蜀京。 虽然雁西从未与他们亲口说过,她的过去,与萧云谏的恩怨。 可从他们获得的情报,以及从雁西从北陌归来时的那一头华发,他们就已经明白了,若不能让雁西将心中的仇恨疏解开来,只怕雁西一辈子都过不去这道坎。 所以,他们才纵容雁西到现在,可如今看来,雁西想做的,只怕是比他们预想的,还要疯狂。 我等不了。是的,她等了一年,整整一年的时候,才从东疆走到蜀京,这一年间里,她一直在想,她要怎么做,才能让萧云谏付出代价。 她日日想,无时不刻都在想,她发现,以萧云谏的才智,与他比阴谋,无异于以卵击石,所以,她便决定了,再解决掉梁致和宁鞠衣,她要走到萧云谏跟前。 -- 第97页 而成亲,显然是最好的方法。 她以失忆之身,走到萧云谏的跟前,在他没有防备之际,予他重创,如此一来,管他有何通天之能,都逃不过她的手心。 雁西的回答,并不能让宁霓云安心,都已经到了这个,她也没有什么顾忌,之前不问你,是怕勾起你的旧事,可现在,你必须要告诉娘,你到底想要做到什么地步。 我要萧云谏死,我要整个景国府陪葬。雁西咬着牙,一字一顿的说道,多日来隐忍的恨意,喷薄而出,让她双眸染上赤红。 深沉的恨意,对上宁霓云的视线,让她只觉触目惊心。 甚至于一瞬间,宁霓云竟然生出了雁西会与萧云谏同归于尽的荒诞念想。 她将脑中让人心悸的念想抹去,上前握住雁西的手,雁西,你可千万别做傻事。只要是你想做的,爹娘都会帮你。 对,你不必这么着急,想要让景国府湮灭,虽然并不容易,但也不是做不到的的事,你给爹一点时间,爹可以沈煦在一旁也是连连点头,看来他对雁西为报仇添上自己,也并不满意。 爹,娘你们不用劝我了,我知道你们会帮我,可是我等不了,而是,阿策和的仇,我想自己主导。雁西打断了沈煦的话,说出了自己打算。 她神情坚定,似乎没有任何东西,能够撼动她此刻的念想。 沈煦和宁霓云看着雁西这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对视了一样,看着彼此眼中的无奈,只能选择妥协。 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事,你尽管说,无论是爹娘,还是兄长,我们都会帮你的。 恩,我知道,当凭我一人之力,我不可能抵挡得过萧云谏,若是雁西确定的点了点头,她脑中升起一念,随口说来之际,又想起,这个时候,还是莫要说些惹人再伤怀之事了,索性便闭了嘴。 若是什么?沈隅有些好奇的开口问道。 不过是若她未能完仇,身陨于萧云谏手中,帮她覆灭萧家罢了。 只是这样的话,并不适合现在说,所以雁西摇了摇头,没什么,爹,我让你寻的人,可有消息了? 前些时日有消息传来,曾在西南瞧见了赤红那个杀手,我已经派人过去,很快就会有消息传来了。沈煦回道,即便雁西不问,他也正想将此消息告知于雁西。 这可太好了。雁西露出欢喜的神色,她冲着沈煦和宁霓云一拂礼,婚礼的事,就拜托爹娘多费心了,我便先回去了。 说完,便转身而去,直将质问的众人给愣在了原地,彼此苦笑着,总算是揭过了刚才的话题。 婚期近了,近到两个侯府,在接到圣旨之后,几乎是半刻也不敢耽搁的准备事宜。 景国府还好,毕竟之前有宁家的婚约在,该准备的早已准备,只需换些式样,便可送入盛威侯。 盛威侯连这个女儿都是新认回来的,又怎么可能愿意这么早让雁西出嫁,只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但好在盛威侯威名在外,总得有卖些颜面,这才于送嫁前凑够了百来抬嫁妆。 景国府自然也不愿弱了颜面,如此一来,两家的婚事,倒是办得空前的宏大。 十一月初一,毛毛细雪纷纷扬飘于蜀京的上空,盛威侯满堂红彩,下人往来穿梭其中,好生热闹。 慕舒端着盆药液,入了雁西闺房,雁西穿着一身大红喜袍,坐在梳妆台前,半湿的发丝已恢复成花白模样,比之于从北陌回来时,白发又多了许多。 郡主,去泡药液吧。慕姨正在替雁西擦拭着发丝,看着慕舒进来,低声询问。 这是她特意替雁西调制的药,可以这样将雁西的头上的遮掩成青丝模样。 慕姨,不必了,萧大人总归会瞧见的。她也想让萧云谏看看,看看她这一头华发,会有何表情。 第41章 在经历一连繁复的婚宴之礼, 于新房之中,萧云谏的满腔的欢喜,在掀开雁西的喜帕时, 荡然无存,甚至于略显惊恐的后退了两步。 你, 你的头发?他想不透, 前些时日还一头青丝的雁西, 怎就突然转了一头华发。 萧大人, 你不应该是最明白的吗?雁西清亮的眼眸,直勾勾的盯着萧云谏,看不出悲喜的反问。 明白?萧云谏只怔愣一下, 便回过神来,心中不由咯噔了一下,不详的预感浮于脑中, 他的目光带着审视, 言语放轻,试探道, 你,你恢复记忆了。 记忆?雁西脸上恰时浮现出疑惑的神情来, 她轻嗤一声,眼眸中露出失望之态。 看来爹娘说的都是真的。我不过是想诓你一下,不曾想,萧大人竟如此轻易就露了馅,这么说来我那丢失的记忆,却是与你有关了。 我并不打算吓你, 只是你我既已成亲,这头发的事, 终究是瞒不住,我思来想去,这或许也是对萧大人你的一个考验,但现在看来雁西别有深意的顿了一下,我爹娘说,她们寻回我时,我就白了头,那这白发,萧大人是否应该给我一个解释。 不是失忆,萧云谏悬着的那颗心,骤然放下,他露出一个和煦的笑意,随意的开口,只是一双眼,死死的盯在雁西身上,不敢挪移半分。 -- 第98页 岳丈可对你说过什么? 雁西对萧云谏审视的目光,并不以为意,我爹只告诉我,我曾经在这侯府之内住过一段时间,然后就被送到了京郊的一座别院,至于多的便什么都未曾说过了。 这是什么都不知晓了?萧云谏心中的恐慌如潮水一般的逝去,淡淡的愧疚盈满了内心。 他从宁太傅开口,愿意给他一个机会,就再也没有见过雁西。 按照雁西的说法,那只有一种可能,她这一头华发,只能在京郊别院时。 显然,京郊伺候的那些婆子,以至于梁致,鞠衣一并向他隐瞒了这个事实。 而他也从未想过,雁西为何会失忆。 她掉了孩子,被他弃于别院,被梁致告知了一切的真相,又有鞠衣在其跟前挑畔示威。 种种种种,雁西只换来的一头华发与失忆,已经他的万幸了。 他脑中思绪千转,但很快便化为了脸上的心痛,他望着雁西,眸中的哀切,足以让人沉沦。 你想知道吗? 那是我的过去,我当然想要知晓。雁西确定的点了点头,不带任何的犹豫。 萧云谏轻嘲一笑,这才上前几步,到雁西的跟前,曲膝一蹲,蹲在雁西的跟前,他伸手,想要握住雁西的手,却在快要碰触到雁西之际,被雁西躲开。 萧大人,我觉得你还是先给我一个解释比较好。 萧云谏一脸落寞的望着空空的手心,但很快,就化为满眼的情深意浓。 是的,有些事,还是让你早些知晓的比较好。你我先是于春末时机,那时我巡于州学之中,而你与兄长在那踢着蹴鞠,也是巧缘,那蹴鞠砸在了我的身上,一眼之下,我便对于你一见倾心。 你我之后更是相谈甚欢,怎耐梁公就是那觊觎三王妃的美色的昌远侯,对你见色起意,无奈之下,你养父母将你托付于我,让我带你来了蜀京,以寻求庇护 萧云谏娓娓道来,其中半真半假,却对雁西和喻策的婚约只口不提,甚至在他嘴里,连喻策此人在雁西生命中似从未存在过一样。 他只说他的情深,只提及他无奈,甚至替到将雁西送到别院,亦是他迫于无奈之举,他口口声声的说着,那只是暂时的,等他安抚好了爹娘,便会将雁西接了回去。 他声泪俱下的忏悔着,忏悔着自己为什么没能早日过去看看雁西,不然也不至于让其葬身火海之中。 他那么真挚,那么诚恳,若非雁西是假装的失忆,只怕真的就信了他。 她如同的一个旁观者,看着萧云谏给他演的这一出独角戏。 好笑吧!在这场戏里,他什么都没有做。 在羊城时,她所有的苦难都来自于梁致,梁致已死,一个死人,再也狡辩不了什么。在蜀京,所以的恶都缘于长辈,他只能是命运拖拽着,无力反抗,这才导致她差点葬身于火海。 他就像是一个光风霁月的君子,坦荡的不曾染上一丝的尘埃。 雁西,是我无能,没有护住你,我罪该万死。萧云谏一脸的沉重,向雁西道着歉,可目光却不敢错过雁西的任何一个表情。 不过好在,我费尽千辛万苦,终于还是实现了我对你养父母和你的承诺,我萧云谏此生娶你一人,若非是你,我便终身不再婚嫁。 他是赌,也在试探,试探着雁西失忆的真假。赌着他的话,雁西能信过几分。 只是他估错了,雁西早已不是羊城来的那个天真烂漫,不懂心机的纯然女子。 即便萧云谏的誓言说的再美,再动听,她也不会为之心动半分。 她隐忍这么久,隐忍着嫁给他,又如何会在着最重要的关头,让自己功亏一愧。 她的眼中闪动着泪花,脸上却有些愤恨之态。 爹娘从未与我说过,萧朗,你为了我们的婚事,一定很辛苦了吧。如今我已经嫁过来了,你无需得在烦闷,以后也不需的再担心。她手指抚过萧云谏的脸,就在萧云谏要回应她,将手搭上其手背之际,雁西已经骤然收了回去。 她噌的起身,作势就要走。 这反应,让萧云谏愣了一下,没想清楚雁西这是要去哪里。 但,不管她要做什么,今晚是他们的洞房花烛夜,他不想在今晚留有任何遗憾。 萧云谏拦住了雁西的去路,疑惑而不解。 雁西,你这是 当然是给我自己讨回一个公道,也算那梁致好命,若要落在我手里,我非扒了他一层皮不可。雁西理所当然的回道,只说话间目光落在萧云谏担忧的脸上,又有些恍然大悟,连忙劝慰。 萧朗,你放心,我们已经成亲,你的爹娘那也是我的爹娘,我只是想要问个明白,为什么当初那么瞧我不顺眼,我究竟是哪里有做的不对的地方。我想我应该知晓。 雁西的说的诚心,萧云谏却如临大敌一样,他不敢,不敢让雁西披着这满头的华发出现在爹娘跟前。 爹还好,廖氏那里,只怕她崩溃至于,说出些让人误会的话来。 是他疏忽了,他虽然交代了下人对雁西以往在府内的事情,歇口不提,可是却没有想到,雁西居然会在新婚夜里,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 第99页 他为了不让雁西起疑,只能将一切甩锅在爹娘身上,雁西虎的更出乎他的意料。 不止是爹娘,还有平蝶和许莓。 许莓还好一些,就平蝶那性子,根本就不要人试探,她只怕就会将所有的事情全部都出来。 不急,明日向爹娘请安时,你在询问也不迟,如今宾客还未散去,若让人窥了笑话,失的是两家的颜面,我不想让雁西你往后出门时,被人指指点点,甚至将今日当作笑柄,做人背后议论与你谈资。 萧云谏沉着心思,向雁西规劝着,他字里行间处处都是为雁西的着想。 可我不弄明白,这洞房之夜又如何能让我心安。雁西被萧云谏说的有些犹豫,她思量着,眼中却出现了狐疑之态,可是你刚刚的话,都是骗我的。 对了,之前你院里的丫鬟,可是认出了我,她们定然知晓一些有关于我的事,萧朗,你这就将她们唤过来。若不问个清楚明白,这洞房也就罢了。 坏了! 萧云谏没想到自己偷鸡不成蚀把米,只当是自己太过于急切,被雁西察觉到了。 他抬手,搭在雁西的肩膀,语气轻快,光明磊落的,似乎根本就没有任何可隐藏的地方。是 说什么气话呢,如今你已是我的夫人,没有什么是不可以让你知晓的,你想知道,我这就让她们进来伺候。 雁西不回答,只是将狐疑的目光打量着萧云谏。 萧云谏将雁西拉到床边坐下,又送了一碟糕点于旁侧,你一日未曾进食了,先用此填填肚子,我去叫她们。 雁西点了点头,算了是应承了下来。 萧云谏抬手抚了抚雁西的发鬓,一脸无状的走出了喜房,脸上的柔和荡然无存,只剩下阴沉。 他手握成拳头,狠狠的砸在一旁的柱身上,微瞌双目,许久抬起另一只手,揉了揉有些发闷的眉心。 他此刻心中百感交集,有侥幸,有愧疚,有不安,亦有窃喜。 雁西的那一头华发,打的他措手不防,他没想到,自己对雁西的伤害会如此之大,也料想不到,雁西会在今日时寻根究底。 所以虽心中有愧,但更多的却是如何将雁西糊弄过去。 而正如雁西所预料的那般,萧云谏只让许莓向她回了话。 许莓心思细腻,雁西一开始就知晓问不出什么话来,但既然开了口,总归是要含糊几句。 但就此,萧云谏肖想的洞房花烛,也成了空影。 不过,萧云谏并未觉得遗憾,对他而言,只要将现今的局势处理妥当,一切都是来日方长。 所以,就在第二日雁西向景国侯和廖氏请安之际,府内已然少了许多仆从。 而廖氏在萧云谏的提点之下,知道侯府安危,如今身系于盛威侯身上,虽对雁西有万分不满,但也不敢昭然于面上。 最让萧云谏视为变数的雁西,对婚夜的追问,一字未提,这犹如一把悬于头上的利刃,让萧云谏可谓是寝食难安,而从新婚夜后,他与雁西一直未曾圆房。 这无形中,让他多了一分急切,更是迫切的想要寻求补偿雁西,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心安。 他请来工匠,重修了秋千架,只雁西从未坐过,甚至于连瞧都未曾瞧过一眼。 新年过后,盛威侯终是开拔离京前去东疆,雁西送别回来,便一直郁郁寡欢,瞧着什么都提不起劲来。 瞧在萧云谏眼中,越发起了心思,他在回府之际,瞧着几个稚子于大街上踢玩着蹴鞠,瞧见些家生子踢着蹴鞠,这才想起初见雁西时的模样,她似乎很喜欢蹴鞠。 着居陈置办了胡服,为了给雁西惊喜,他半分也未曾透露,待约好了陪玩的女眷,这才托着衣服,欢喜的到了雁西的跟前。 这是?雁西瞧着萧云谏手上的胡服,不太能理解萧云谏想要做些什么。 今日初阳,正巧太学的女子有场蹴鞠比赛,我念想起第一次见你时,所以便自作主张给你要了一个名额,你将此衣裳换上,我带你过去。萧云谏兴致冲冲的向着雁西解释道,他抖开衣裳,比量着雁西的雁西的身形。 虽然雁西并未答应,瞧模样,萧云谏根本就没有想过雁西会有拒绝的反应。 雁西脸上并没有欢喜的神色,她拨开了面前的衣裳,与萧云谏的对视中,有无无奈。 她们没与你说? 她们?说什么?雁西并不高兴,得到这个认知的萧云谏,只觉得被人兜头浇了一盆凉水,神情不愉间,就连语气都有了一丝不耐烦。 雁西没有答话,而是俯身撩起了裤腿,腿上狰狞恐怖,明显异于寻常肌肤的痂痕,让萧云谏的怔在原地。 你的腿?他是当真不知,雁西的腿,竟伤的如此之重。 那场大火,能够侥幸逃得性命已是不错,萧郎不会以为我还能毫发无伤吧。雁西手指抚摸过痂痕,幽幽的语气中带着些许的自嘲。 能恢复成这样已然是万幸,至于蹴鞠,马球一类的,今生皆与我无缘了。 我不知道,都是我的错。那扭曲的疤痕,落在萧云谏眼中,有些恶心,让他无法直视。 他抬头,望着雁西的脸上,面上带着些不知所措。 -- 第100页 这并不是你的错,是我扰了萧郎的雅兴了。雁西好似并没有看见萧云谏眼中一闪而过的嫌弃,她有些愧疚的开口。 不,是我,若非我将你送去别院,又怎么会 扑哧雁西被萧云谏急切的告罪,弄得突兀的笑出了声。 也让萧云谏止了话,有些不知所措的望着雁西。我是说错了什么吗? 雁西摇了摇头,只是觉得,这般你来我往的致歉,有些好玩儿罢了。 雁西看着萧云谏露出愕然的表情,顿了一会儿,这才接着说道,萧郎若真的想要补偿我一些什么,不如陪我去那边别院瞧瞧吧!我回京这许久,还未曾去过。 这萧云谏没有想到,雁西会提出这个要求,他有些犹豫,也有些害怕,害怕雁西会触景生情,亦或者在旧地的刺激下恢复记忆。 他想要开口拒绝雁西,却又想起,雁西若是想的话,大可自己独自前去,而不是叫上自己,这或许是她的一种试探? 余光落在雁西祈盼的面上,萧云谏越发觉得是这个理,他衡量着,最终应下了雁西的恳求。 若是能让雁西欢喜的话,我陪你去。 我便知道,萧郎定不会拒了我。雁西露出欢喜快活的表情,她起身扑入萧云谏的怀中,在萧云谏还未回过味来时,并已离开。 萧云谏体会着刹那温软的感触,越发觉得自己做了个正确的选择。 只是过去看看,所以并不需要准备什么东西。 很快,萧云谏就和载着雁西的车马,出了蜀京城门,哒哒往别院的旧址而去。 嗖! 就在离别院旧址还有不少距离时,从一侧树丛之中,急射出了一只箭头,直冲萧云谏的袭来。 萧云谏后知后觉,情急之下,跌身下马,这才躲了过去。 但很快,数十道箭头,再度射出,那箭头似乎长了眼一般,避开马车,只冲萧云谏而去。 萧云谏只能狼狈躲避,很快几个黑衣蒙面之人,就从树林中冲了出来,提着刀剑砍向萧云谏。 萧郎,怎么了。听到马车外的响动,雁西推开车门,看着萧云谏狼狈的模样,非但没有担忧的神色,反而露出了几分笑意。 似乎一切都在她的预料之中,她扶着车辕下了马车,静立于马侧,任由寒风拂动她的冬裙。 雁西,快跑。萧云谏听到雁西的声音,狼狈抵挡之余,根本无暇顾忌其他,他急切的大喊着,似乎再担忧着雁西的生死。 可对于雁西而言,她不得不怀疑,萧云谏这般声嘶力竭的喊着她,只是为了转移那些黑衣人的视线,让他们好注意到自己,给他减轻压力。 不过,不管是不是萧云谏的打算,他都要落空了。 那些黑衣人全然无视于雁西的存在,将萧云谏围住,将其狼狈的一次次打翻在地上。 戏弄,他们在戏弄自己。 萧云谏如此攻于心计之人,怎么会瞧不出来,黑衣人若真的想要杀了自己,不过是轻而易举的事,可是他们没有。 非但没有不说,甚至说,他被割的伤处,无一处是要害。 眼角余光落在马车旁边的雁西身上,萧云谏这才注意到,雁西瞧着他的目光变了,没有温情默默,有的只有了冷冽的寒,彻骨的恨。 就在刚刚,她还对着他言笑嫣然,如此的转变 他若真还什么都勘不破的话,他就是天底下最大的傻子。 沈雁西,你算计我,你根本就没有失忆。他奋力的拨开挡在自己跟前的黑衣人,踉跄着,愤恨着的奔向雁西。 她为什么要骗自己,为什么,难道他这些时日来为他做的还不够吗? 为了她,他忍着被世人唾弃,倒戈向了新帝;为了她,他救回了他最看不顾的徐宏;为了她,他甚至甘愿得罪了宁太傅府,对鞠衣弃之不顾,只为了娶她。 他为她付出所有的一切,而现在,她冷眼旁观,甚至于在嘲弄自己。 萧云谏想要问个为什么,可是身后的黑衣人又怎么可能坐视不管。 他还没有奔到雁西的跟前,便被一脚踹在了地上,翻滚着跌在了雁西不远的地方,然后被一脚踏在背上,任他百般挣扎,都不起任何作用。 萧云谏何时受过这等屈辱,他抬头看着雁西,眼中充满了血丝。 雁西施施然走到萧云谏的跟前,俯身漠然的瞧着萧云谏倔强的模样。 萧大人,你可知道,我等这一日等了多久,你又可知,我有多怕你不上这个当。毕竟我可不如萧大人这般聪敏,设不下完美倒不让人怀疑的阴谋。 第42章 所以, 雁西之前对他的一切虚寒问暖,都只是装出来的。 所以从她回到蜀京,都只是做了个局。 他不信, 他为她做了那么多,甚至不惜以身犯险, 他就不信, 雁西没有一丁点儿感动。 雁西, 我可以发誓, 我所作的一切都只是因为太过于爱你,都只是想要你来到我的身边,除此之外, 没有任何私念。 即便到了此时此刻,萧云谏的神情依然完美的没有一丝破绽。 就连雁西都不确定,萧云谏是不是真的就这般以为的, 以为自己爱她爱到了疯狂的地步。 -- 第101页 只是, 这与她又有什么干系。 她可不会愚蠢到这个时候,为显得自己足智多谋, 而和萧云谏再来拉扯。 和聪明的人比谁的更睿智,本就是天底下最为愚蠢的事。 雁西偏头看了黑衣人, 黑衣人授意,蹲下,掰过了萧云谏的手,雁西没有任何的犹豫的直接挑断了萧云谏的手筋,紧接着又如法炮制的断了他的脚筋。 温热的血喷洒在雁西的裙摆之上,就如同这寒冬绽放的梅花, 点缀于枝头之上。 萧云谏凄厉的嘶嚎声,于这空旷的外野, 不断回音。 雁西断了他的手脚筋,这才让钳制住萧云谏的黑衣人松开了脚。 背上的压迫上消失,雁西就近在眼前,可是萧云谏已然什么都做不了了。 他没有想到,雁西下手居然这般果决,他刚刚一念想起,所有用来拖延时间的谋划,多成了一场空。 他是景国侯的世子,他是朝廷命官,这女人怎么敢,怎么敢如此待她。 饶是萧云谏到了此时境地,他依然不敢相信,曾几何时,能被他握在手心,肆意玩弄的女子,竟脱出了他的掌控,甚至于反咬他一口。 当一切的后悔,都已经无用了。 甚至于他对自己为雁西之前怀抱着的微浅的愧疚,都觉得恼旧时光整理,欢迎加入我们,历史小说上万部免费看。恨。 可他不敢唾骂,因为他还不想死,不想就这样的轻易的死去。 萧云谏艰难的抬着头,望着雁西,不管你是怎么想的,不管你要对我做什么,我对你的那颗心,从未更改过。雁西,或许我是做了些错事,可那都只是我太想要把你留在我的身边,也太怕失去了你。 如果,只有我的性命,才能让你消气的话,你大可以现在就杀了我,我萧云谏绝无半分怨言,只是,若有来生,还请雁西 闭嘴。 萧云谏张口就来的情话,将雁西的快意,尽数堵在了胸口,憋的发慌。 她不敢相信的看着萧云谏,都到了这个时候,他还来用这样的话恶心自己。 凭什么,凭什么她要在这里听他的胡言乱语。 雁西举剑欲刺,萧云谏一副视死如归的姿态,他在赌,赌雁西可否有一丝的心软。 郡主。 就在雁西的剑对着萧云谏的心口刺下之际,一黑衣人乍然开口,并抬手拦住了雁西的剑。 雁西这才清醒过来,是啊!萧云谏现在不能死,她不能,也绝不允许他这么轻易的死掉。 她要他受尽一切磨难,众叛亲离之后,悲惨而亡。 雁西将手中长剑随手一丢,你应该庆幸,庆幸我还未寻到那个人。 萧云谏不太明白雁西话里的意思,但很快他就已经无暇思考这个问题了。 因为刚刚出言阻止雁西的黑衣人,已经站在了雁西原本的位置,他直接一脚,就将趴着萧云谏踹翻了个边儿,然后抬脚,一下下的踩在萧云谏的膝盖之上。 碎骨的疼,又岂是常人能否忍耐的,更何况萧云谏已经没有任何反击的能力。 他疼的冷汗不止,而在场众人,他唯有能够指望的,只有雁西。 他已然不确定雁西是否会心软,但他总要试一试。 住手,雁西,求你,求你看在往日的情分之上,放我一条生路。我错了,我知道错了。是我鬼迷了心智,这才犯下以往的种种的过错。雁西,你我已是夫妻,就算有再大的误会,也可以说清楚的。 看着萧云谏满身是血的向她求饶,那还有半分以往的清风朗月。 雁西一挥手,黑衣人退了下去。 她放过萧云谏,不是因为萧云谏的求饶,而是她已经做到了想要对萧云谏的事,至于剩下的,现在还不到时候。 所以,她并不介意,在此时,与萧云谏说道说道几句。 我知道你在等,只是你不如猜猜,为何跟在我们身后的护卫,至今还未赶到。 从萧云谏那次在寺中遇袭之后,萧云谏每次出行,都有护院伴身,今日亦不例外,只是念想着要与雁□□处,护卫这次远远的跟着后面。 对于雁西而言,这两者都没有差别,只是她现在提及,不过是想要萧云谏陷入更深的绝望。 你,为何要做到这个地步。萧云谏喘息着,他此刻已面白如纸,他躺在地上,动弹不得,只能一脸愕然沉重的望着雁西。 我也想知道,你为何要做到这个地步。雁西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 不管你信不信,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 你既然要如此说,那我做的这一切,也都是为了你。雁西见萧云谏这等至死不悔的模样,彻底淡了想要继续的心思。 她随意的抛下一句,转身到马车旁,解了驱车的马,翻身而上。 黑衣人见此,上前将萧云谏如破布一般,拖着到了雁西身侧,合力一抬,丢在马上。 其中一人从怀中摸出一黝黑的药丸,掐着萧云谏的双颊,将药丸送了进去。 做完这一切后,众人冲着雁西一行礼,转身窜进了林中,无了踪迹。 萧郎,我们该回京求助了。雁西看着被萧云谏身上血污脏了的衣襟,不以为意的低笑了着,丢了一句,一扬马缰,驱着马车往蜀京方向而去。 -- 第102页 萧云谏虽疼的几乎要昏厥过来,可还是强打着精神,他张开口,想要问雁西让人喂了他什么。 一张嘴,喉咙里火辣辣的疼,他试了试,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他被雁西毒哑了。 萧云谏一脸惊恐,喉咙里啊啊的直叫唤,咿咿呀呀的,只可惜无人听懂。 而很快,他又看到地上一大片杂乱的血渍,浸泡入土地,而除此之外,再无任何痕迹。 不用想,萧云谏就知道,这血渍来自于自己的护院。 只是被人消弭了任何的痕迹。 这个女人,是真的想要置自己于死地。 可现在,他还活着,活着赶往蜀京城内,她到底想要做些什么。 绝望,恐惧,不安在一瞬间,于萧云谏心底爆发。 只是他连动弹都是不能,惶恐,忐忑尽数涌上心头。 救,救命!雁西骑着马,靠近城门时,身形于马上晃荡,看到城门口守卫临近之际,她连忙救助,只话未说完,便再也支撑不住一样,带着萧云谏,一并滚在地上。 只好巧不巧的,雁西直摔在了萧云谏身上,重压的疼,让萧云谏再也强撑不住,双眼一闭,疼昏了过去。 宁安郡主,萧大人!城门的守卫,如何不认得萧云谏与雁西,他们看着二人凄惨的模样,也是大吃了一惊,唯恐出事,连忙遣人已最快的速度,将二人送回了景国府。 二人血迹斑斑,不知死活的模样,直接吓得廖氏险些昏倒在地上,连忙让人拿景国侯的牌子,去皇宫请太医。 这一日,注定是景国府的不眠之夜。 廖氏等了一宿,等到的,却是太医的无能为力,她的引以为傲的儿子,成了一个连话都说不出来的废物。 而眼前这个女人,却毫发无损。这让她如何气得过。 她瞪着坐在床边,一副忧心忡忡模样的雁西,咬着牙,质问道,你,你对谏儿到底做了什么。 她不信,有什么人敢与他景国府结怨,而雁西 这个女人,还姓时的时候,她就瞧不过眼,即便后来攀附上了盛威侯,她更瞧着不舒坦。 若非为了侯府,她又如何会忍气吞声的任由雁西进了门。 只如今看来,祸害就是祸害,就变草鸡飞成了凤凰,也改变不了她祸害的本身。 娘,我知道,萧郎变成如今这般模样,你很心疼,但我也同样如此,更何况,萧郎都是为了护我,才变成这样的,若时光可以流转,我宁愿受伤的人的我。 雁西回头望向廖氏,眼眶中泪珠涌动,娘放心,不管萧郎成了什么模样,我既已经是他的夫人,就绝不会弃他而去。 你,谁稀罕你这假惺惺的模样。廖氏看着雁西这哀切的模样,就像是黄鼠狼给鸡拜年,虚伪至极。 我巴不得没有你这个媳妇,谏儿也不用遭这个罪。 雁西怔了一下,似觉得受到了极大的侮辱,她一脸倔强的望着廖氏。 娘,我与萧郎成婚,乃是他亲自向圣皇求的姻缘,非是我死皮赖脸强求而来,今日之难,尚未明朗,你这般言辞凿凿,一口咬定是我的算计,我敬你为长辈,你若执意要这般诬陷于我,我也只好将此时捅到圣皇跟前,求圣皇给我一个公道了。 你娘只是一时气急,口不择言,雁西不需的当真。与太医一并出去询问萧云谏伤情的景国侯,折返回来刚好将雁西听入耳中,他眉头一皱,连忙上前,温声冲雁西回道。 爷,可是廖氏气的上了头,怎么愿意就此善罢甘休。 夫人你累了,这里就交由雁西照看,我相信雁西会将谏儿照看的很好。景国侯神情不愉的打断了廖氏的话,并不容她拒绝的拉扯着她,带离而去。 雁西让慕舒关上了门,她望着床上的萧云谏,淡淡然开口,既然醒了,又何必装睡。 第43章 萧云谏被雁西戳破, 也不好在假装下去。 他缓缓的睁开眼睛,望向雁西,他醒了有一段时间了, 已经从最初的愤怒,怨恨缓了过来。 从雁西之前的话来说, 对他的发难并不是突然, 而是早有预谋。 细想一下, 似乎从那场火灾之后, 他的身边就出现了很多不同寻常之事。 好比那突然出现,又诡异失踪的慕舒,好比镜环山那刻意指引自己的络绳。 一切都来的太过于突兀, 他之前只当是巧合,一直未曾放在心上。 可如今,他不得不怀疑, 这都是雁西的谋算, 为的就是让一步步,一次次勾起他对雁西的愧疚。 他道雁西回京之后, 初见他时,为何会厌恶如厮, 忽冷忽冷,甚至于特意放出她失忆消息,想来是她还无法掌控面对他的情绪。 是他太过于大意,也太过于自负,还有被一再勾起的惭愧作祟,以至于一再忽略了过去。 她早已领教过的他的谋略, 所以才会没有丝毫犹豫的直接断了他的后路。 他如今已经成为一个废人,就算再歇斯底里, 只怕唯一的效果只能是惹怒雁西。 所以,他得冷静,必须得冷静。 他还不太确认,雁西嘴里想要等的那个人是谁,在那个人还没有出现之前,他还有翻盘的机会。 -- 第103页 他必须得隐忍,静待时机。 萧云谏已经被毒哑了,他也不想做什么多余的挣扎,他只用那张苍白的脸静静的看着雁西。 雁西不知道萧云谏在想什么,但可以肯定的是,他此刻心里定然在打着什么坏主意。 只是她本来有很多话,想想向萧云谏宣泄,在他的注视下,却失去了心情,反而多了一分焦躁吧。 可笑吧!这个男人,即便什么都不说,也能掌控她的情绪。 雁西挪开视线,后退几步,上了一旁的软榻,她从怀中将匕首拿出,于手中摩挲着,只有这样,才能让她心回到安宁。 那是雁西的匕首,也是她曾经送给喻策的匕首。 萧云谏一眼就认了出来,没有谁比他更加清楚喻策已经死了。 匕首回到了雁西手里,那就说明了雁西已经去过北陌,知晓了喻策亡故的消息。 难怪她会如此怨恨自己,这一切都说得通了。 听闻梁致在牢狱的那一夜,凄厉的惨叫声,连绵了一夜,他没有去见过梁致的尸体,却能猜想到梁致临死之前经历了怎么样子的折磨。 他一直有所怀疑,因为一切都发生的太快,太过于突然。 只是当时雁西给他的假像,还有徐宏,鞠衣的事,让他无瑕考量。 其中又牵扯到了新帝,自古以来,新帝登基,自有一场血雨腥风,更何况三殿下手中势力盘根错节,不容小觑,引得新帝忌惮,哪是理所当然之事。 他潜意识里将此推算到了新帝身上,忽略了新帝与盛威候的关系。 念想到此,一个更为荒诞的念头浮现脑海。 徐宏,他的生死最为明白的人就是盛威候。 他如此突兀的出现,且在这个时间段内被他救起,这未免也太过于巧合了些。 种种迹象表明,雁西所做的这一切都有根据使然。 所以,她雁西敢这么对他下死手。是不是说明,她已经有了足够的把握,可以将此做的一切推诿于身外。 一念之起,萧云谏无法再维持表面的平静。他用肘撑着床,努力扬起头,张开嘴,努力的发出声音。 只可惜,一切都是徒劳。 不过,他虽然没有发出声音,但还说勾的雁西投来了视线。 她看懂了萧云谏的急切,嘴角荡起一丝薄凉的笑意。 你终于发觉了吗?可惜,太晚了。 屋内炭盆火热,萧云谏的心却是透骨的凉。 宁鞠衣自从回到了徐府,就觉得很不对劲,她知道徐宏失了记忆,可再怎么说,徐宏在徐府生活了十余载,身体的记忆,或者是潜意识的举止,都应该和以前一样才对。 可是,无论是从哪一方面而言,徐府,还有徐府内的人,徐宏就如一个外来人,与所有的一切,都很违和,以至于格格不入。 更甚至,他时不时望着自己的目光,里面有着躲闪不掉的占有,让她很是不舒服。 她有点怀疑,眼前的这个徐宏,是外戚假装的细作。 宁鞠衣将此一切都藏在心里,并未告诉任何人。 终于在一次她沐浴之际,徐宏意图强闯入内未果后,宁鞠衣心中有了决断。 元宵灯会,整个蜀京之内,可谓是热闹非凡,宁鞠衣膳后邀请徐宏去赏灯,徐宏欣然接受,出了徐府,徐宏就像是初次见到这种场面一样,拉着宁鞠衣四处乱转,倒是像极了失忆之人。 他们猜灯谜,看花灯,赏杂耍玩意儿,一同向月老仙人许愿,于气氛烘托渲染之下,徐宏不自觉间向宁鞠衣俯身靠近,想要一亲芳泽。 可还未临近触及到宁鞠衣娇艳的唇,他便僵住了身形,他缓缓的后退了几步,看着宁鞠衣不知何时抵在他腹部的匕首,脸上挂着疑惑不解。 鞠衣,你这是怎么了? 宁鞠衣完全不为所动,她目光冷冷的望着徐宏,一字一顿,没有半分犹豫,显然是早已料定了一般。 你不是徐宏,你到底是谁,受谁人指使来到蜀京,究竟有何目的。 不是你们说我是徐宏的吗?我若不是徐宏又能是谁?徐宏脸上飞快的飘过一抹诧异,但又很快转为诧异,冲宁鞠衣反问。 不必再装了,徐宏的恩师正是在今日过世的,你若是他,就绝对不会在让人的提醒之下,还会与我一同出门。 徐宏还想狡辩道,我只是什么都不记得了。 宁鞠衣却不想再听下去,既然问不出来什么,那就索性不问了。 宁鞠衣完全没有任何犹豫的将握着匕首的手往前面送。 徐宏急身后退,退出几步,感觉一股利风从后驰来,他一偏头,就看到一道剑光闪动。 想也不想,往偏处挪移了去,这才发现,不知何时,他竟然已被团团围住。 是了,像宁鞠衣这样的女子又怎么会没有任何准备的对付自己。 不必留活的,我倒要看看你这脸皮子底下装了谁的脸。鞠衣的匕首落空,她并不觉得奇怪,眼前的人,即便不是徐宏,那一身显露出来的武艺,又怎么像个桩儿样任她来捅。 她弃了匕首,后退到众人身后,这才发号施令。 看来就算他承认,鞠衣也已经认定了他不是徐宏。 鞠衣,你可真是好狠的心。 -- 第104页 徐宏脸上的神情一变,露出徐宏从来不会有的油嘴滑舌来。 他果然不是! 既然不是,宁鞠衣又怎么会愿意被他唤的这般亲近,她拉了脸。闭嘴。 徐宏一脸惋惜的摇了摇头,感叹道,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古人诚不欺我。 他一脸淡然的任由包围圈逐渐缩小,目光直勾勾的盯着鞠衣,眼中的垂涎之意,昭然若显。 这人油嘴滑舌的嘴脸让宁鞠衣厌恶至极,可看其身处逆境却满不在乎的模样,宁鞠衣忽然有种留不下他的感觉。 若真留不下,还什么都问不出来,宁鞠衣如何甘心。 你到底是什么人,有何目的? 她不过在做最后的挣扎,没料想那人居然真的全盘托出。就看在你我夫妻一场,同床共枕的份上,我告诉你也没什么,我不过江湖一换脸人,得萧云谏萧大人千俩银钱,扮作徐将军诱使俩家解除婚约,好让萧大人娶那宁安郡主罢了。 果然是他! 宁鞠衣在萧云谏成亲之后,又察觉徐宏的蹊跷来时,就怀疑到了萧云谏身上。 只是空口无凭,宁鞠衣也不十分确定,现在这人证实了她的想法,心中的恼怒恨意也就无限放大,只觉萧云谏无情至极。 她还待细问些什么,就看到徐宏抬手于脸侧,信手一揭,露出一张完全陌生且普通的脸来。 夫人,可要记好了夫君的这张脸,我们来日方长。男子冲着宁鞠衣嘿嘿一笑,然后转身身形如云烟一样穿过了人群,消失在了宁鞠衣的眼前。 正如宁鞠衣预料的一样,她带的人,全然不是那人的对手,甚至于说给人提鞋都不配。 对这冒充徐宏之辈,宁鞠衣又羞又恼又无奈不说,还无计可施,只能气的直跺脚。 但很快她就回过神来,徐宏没死的事早已传遍了整个蜀京,如今她证实了徐宏是假,可也只有她一人知晓。 她本来的打算是擒拿了假冒之人,顺理成章的向徐太君和新帝讨要一个公道。 可是她没能抓住此人,在徐太君那里就过不去。依着徐太君的性子,失而复得的而已再度失去,她定会搅和的宁家不得安宁,整个蜀京也会人尽皆知。 到那时,她的名声 光是想想,都让宁鞠衣恶寒不止。 徐府她现在是不能回去了,宁鞠衣不敢再做停留,当机立断的往宁府方向而去,她得找爹爹好生商量,将自己安全从此事中脱身才好。 第44章 元宵一夜, 徐宏和宁鞠衣未归,徐太君本不以为意,可两日, 三日,复而四日, 就像是在蜀京消失了一样, 徐太君如何坐得住, 她派出人手, 意图打探,并亲自登门宁家,想要质问一二。 只是, 登门才知道,宁太傅与她那儿媳,竟早已游亲而去, 不知归期。 徐太君虽恼, 但也无计可施,只能颓败而回。而就在她回的第二日, 也不知从何处传起,被萧云谏救起的徐宏, 乃是外戚假冒,只为打探蜀京辛秘。 之所以会被萧云谏救起,乃是因为萧云谏就是那外戚同谋。 他伙同外族,以徐宏之名,为解除与宁家的婚事,好攀上盛威侯府, 解除了景国府眼前的危机。 至于他为何会在京郊城外受袭,就是因为前段时间, 因盛威侯离开东疆,外戚见势,趁机攻打东疆,烧杀劫掠一番,哪曾想沈赐不知何时,竟归于东疆,打了外戚一个措手不及。 外戚心中含恨,将此罪责全怪罪于传递消息的萧云谏身上,特意遣了留存在蜀京的暗子,对萧云谏萧下了手。 谣言传的有鼻子有眼,且无踪可寻,等到景国府,新帝搜查的圣旨,也在不多时后,一并入了侯府。 景国侯爷对于自家儿子的秉性,深信不疑,可也明白,此事非是一两句话,能够解释清楚的,对于来人傲慢,恼怒之余,也只能隐下屈辱。 新帝的军卫,于景国府内大肆搜寻了一番,最终无功而返,不过对于蜀京城内的谣传,却并未因此消退。 虽说萧云谏细作之事,未被证实。 但另一端,早在宁太傅从鞠衣口中得知消息后,为了证明徐宏真伪假死,新帝着人领着徐宏府众快马加鞭赶往徐宏埋骨之处,以证真假。 此一番动静,如此之大,想瞒也瞒不过萧云谏。 萧云谏一听,便将怀疑的目光投向了雁西。 你这么做,根本就不会有任何用。 是了,的萧云谏哑了四五日后,就发现,自己能够说话了,只是他在雁西跟前,半点也未曾显露过。 可现在,传他是细作,再见雁西那飘过来宛若实质的嘲讽目光,哪还有什么不清楚的。 终于舍得开口了,我还以为萧大人哑巴当久的,真的成了个哑巴。雁西坐在窗边,手里把玩着匕首,听到萧云谏开口,这才抬头望了过去。 她早已知晓,自己能够说话了? 萧云谏怔了一下,一抹苦笑消逝于嘴角,他如今的一切,都是雁西造成的,他能不能说话,她又怎么可能不知晓。 他真的是伤糊涂了。 你知道的,我不是细作,我景国府也绝不可能做任何危害到朝廷之事。 是吗? -- 第105页 雁西淡淡的回了一句,并没有萧云谏的话,而起任何的波澜。 萧云谏就像是一拳打在了软绵绵的稀泥里,徒增气闷。 他还想在说些什么,雁西却已经别开了视线,直接然萧云谏把话直接哽在了喉咙里,进退不得。 而就在这时,平蝶蹑手蹑脚的走了进来。 雁夫人,老夫人请你过去用膳。这些时日,平蝶和许莓都被雁西安排在院里行事,身边伺候的,都是雁西从盛威侯带过来的。 所以,这也算是平蝶第一次见到受伤后的萧云谏,她向雁西回着话时候,目光不自觉就往萧云谏身上瞟。 娘? 雁西并没有因为平蝶逾越而生气,她思量了一下,冲平蝶露出一个莞尔的笑意。 那就去吧!你去唤许莓,你们陪我一并过去。 平蝶愣了一下,脸上容颜可见的出现了慌乱的神色,她绞着手,目光不自觉往门口望向瞟,似乎在望着些什么。 怎么,有问题吗?平蝶这副模样,验证了雁西心中的猜测,可对于平蝶,她还是明知故问道。 这,许莓姐姐怕是病了,走不动道儿了。平蝶绞尽脑汁,这才想出来个幌子,一脸的如释重负。 哦,既然这样的话,那我就不去。雁西一脸惋惜的叹了口气,身形一塌,又坐回了原处。 看着雁西瞬间改了口,一副不想再去的模样,平蝶整个人都急了,她目光四瞟,再接触到萧云谏的目光时,充满了求助。 许莓一贯聪明,定然是她发现了其中不太对劲的地方,所以才会想到引开雁西,好让主仆相见。 平蝶没有心机,所以由她出面,雁西不会怀疑什么,可是她忽略了,雁西早已不是从前的雁西,平蝶在她跟前,什么都隐藏不住。 现在,不是好的时机。 萧云谏冲平蝶眨了眨眼,以做示意。 平蝶接到目光,明显松了口气,连忙冲着雁西道,这,这,其实许莓姐姐也没多大的事,婢子这就去唤她。 说罢,也不等雁西吩咐,匆匆忙出了房去。 雁西你也不点破主仆之间的那点儿小伎俩,让慕舒吩咐下去,莫要让闲杂人等入了萧云谏身侧,将匕首贴身收好,出得门去,门外许莓已候。 雁西没有多话,直接往主院而去,许莓和平蝶连忙跟随。 廖氏对雁西极不待见的,可如今谣言四起,皆是对景国侯不利,新帝这次搜府,虽没说些什么,可显然对她们景国府已经已经有所不满。 她思来想去,盛威侯权势滔天,也许只能借其府上的势力,才能彻底解除景国府的危机。 所以,廖氏虽然极不情愿,可还是着人请了雁西。 她看到雁西前来,勉强露出和善的笑容,示意雁西落座。 这是苏沪来的厨子,做甜食乃是一绝,雁西快些来尝尝。待雁西落座之后,廖氏指着桌上的菜食,热情相邀着。 多谢娘亲赐食。 雁西冲着廖氏点了头,偏头示意许莓,许莓上前捡起筷箸挑了一道吃食送到雁西的碗里。 雁西慢条斯理的捻着筷子,遮袖抿了一小口。 味道如何?廖氏一脸的期待的望着雁西。 雁西微微一笑,正待要开口品鉴,只嘴一张,脸上不由露出了痛苦的神色,她攒了眉梢,抬手捂住胸口,嘴角间一抹血迹蜿蜒而下。 菜,菜食有毒。雁西另一只手抓住许莓的裙裾,喃喃言道,话还未说完,身形已经不稳的往地上载倒而去。 夫人,夫人!许莓神色瞬变,她在雁西就要落地之际,一把搀扶住了雁西,她眼角余光不敢相信的望着廖氏。 廖氏一脸愕然的望着雁西颓然到底,脸色发青的模样,一时间完全没有刚回过神来。 夫人中毒了,这可怎么办,怎么办啊!平蝶哪见过这场面,直接慌了神,大呼小叫着。 这倒是将众人从呆愣中回过神来。 快,快去请大夫。廖氏好心好意,哪里料想到会有这样的结局,惊慌中脸上一闪而过,她连忙冲一边的嬷嬷吩咐道。 送,送我回去。雁西此刻面白如纸,她仰头望向许莓,似用尽了全身力气,丢下一句,双眼一闭,便直接昏了过去。 夫人。许莓心惊肉跳的唤了雁西一声,她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就在她犹豫着该如何处理这件事,门外已经传来慕舒的呼喊,小姐。 她对着许莓直接冲了过来,一把推开了许莓,将雁西抱入怀中,愤恨的目光直勾勾的瞪着廖氏。 好,好的很,你竟敢对我家小姐下毒,我盛威侯府绝不会放过你的。 不是,不是这样的,我没有廖氏下意识里反驳。 可是慕舒根本就不听廖氏的任何话,她将雁西抱入怀中,头也不回的往门外走去。 不能让她们就这样走了。 廖氏眼瞧着她们离开的背影,脑中浮现出一个念头,她咬着牙,冲一边的婢子嬷嬷吩咐道,拦住她们,快给我拦住她们。 婢女和嬷嬷闻言,连忙奔了上去,阻拦了慕舒的去路。 -- 第106页 夫人,还请稍后片刻,府医马上就来了。还是跟在廖氏身边的会说话。她一脸的担忧望着雁西,做足了为雁西考虑的模样。 侯夫人这是要与我们盛威侯为敌吗?慕舒根本就不搭理于嬷嬷。她回望廖氏,一脸怒容。 廖氏哪里敢担当起这莫大的罪名,正待要反驳时,看到景国侯过来的身影,闭了嘴巴,露出委屈的模样。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景国侯被唤来用膳,可看到眼前景象,不知为何,心中有了不详的预感。 侯爷,侯夫人意图谋害我家小姐,我家小姐如今中毒,生命危在旦夕,可侯夫人执意拦了去路,不给小姐救治的机会,我是否可以理解,景国府打算与我盛威侯府为敌。 慕舒望向景国侯,神情冷淡,言语冷淡,似只要景国侯开口应下,她就会立刻翻脸不认。 中毒?景国侯神情一变,诧异的目光投向廖氏。 他知道自从云谏废了之后,廖氏对雁西一直心怀怨恨,可他再怎么想,也料不到,廖氏居然会蠢到这个地步。 我没有,侯爷,你要相信我。廖氏闻言变了脸色,她急忙奔了出来,想要向景国侯解释。 慕舒瞧着二人还要拉扯,冷声说道,你们是打算拖延时间,让小姐不治而亡吗? 二人齐齐变色,景国侯也知轻重,连声吩咐下去,还不让开,快,快将郡主送回,让府医快点赶过去。 慕舒瞧着景国府这等急切神态,冷笑一声,倒也不提回盛威侯的事,只抱着雁西飞快的回到院里。 也许慕舒就是故意的,将雁西安置在了萧云谏的对侧的榻上。 紧接着府医也是很快就赶了过来,他把着雁西的脉,眉头皱成了这川字。 在众人担忧的目光中,开口就是雁西中毒了。 中毒二字敲在众人的心口,自是各有心思,不过眼前,最重要的还是给雁西解毒。 景国侯急忙询问解毒之法,可府医也只能开了寻常的解毒方子,让人寻了可能让雁西中毒的物件,再细研究。 这种类似于无能为力的做法,慕舒自不能忍,她取出腰牌,交给得信的下人,当着景国侯和廖氏的面,去宫中寻太医。 这明摆着就是要将廖氏毒害雁西的事,捅到新帝耳里。 景国侯当即变色,作势阻止。 他还没有开腔,就直接被慕舒给堵了回去,侯爷,这是想要致我家小姐于死地吗? 不待众人再择了借口,她已转头对那得了腰牌的婢子吩咐道,桑珠,若是有人敢拦你,诛杀便是。 桑珠得令,转身就走,一时间,竟无人敢去阻拦。 气氛也变得诡异了起来。 慕舒才不管这些,她转头向对景国侯和廖氏,也无半分客气可言。 侯爷,侯夫人你们还是请回吧,我相信我家小姐醒来时,不会想要见到你们。 廖氏自认为没有做过,可雁西这个状况,她根本就无从狡辩,她自认是被人诬陷,心中堵的慌张,想要解释,空口白牙的,又无从说起。 被人在自己府上这么不客气的对待,景国侯觉得甚没面子,只是他也懂事情的轻重缓急,所以心中虽气闷,但还是交代慕舒好生照顾雁西,拉着廖氏离去。 待其二人离去,慕舒挥退了旁人,原本倒在榻上,不省人事的雁西陡然睁开了眼眸,她坐起身来,一副无常的姿态,让一直窥视着这边动静的萧云谏心中惶惶。 萧云谏一直未曾开口,可听满了一耳,知晓是雁西中毒,他娘亲请雁西用膳,而这才多久,就被送了回来,他根本就不需要去想,就知道其中的弯弯曲曲。 你没有中毒?为何要栽赃娘亲。他不是不知道,而是忽然不敢去想了。 萧大人,你说什么呢,我中毒了,这毒可是你娘下在膳食中,亲自请我吃下的。 雁西看着萧云谏,一脸无辜的回着话,可手里不知从何处摸出了个红色小圆球,送进了嘴里,很快一抹血渍就从雁西的嘴角蜿蜒而下。 雁西接过慕舒恰时递过来的手绢,擦去嘴角的血迹,将手绢对向萧云谏,我这满口的污血,萧大人难不成眼瞎的半分也瞧不见吗? 这明晃晃,不加以半点伪装的陷害,让萧云谏脸色一下子就阴沉了下来。 你到底想要做些什么。他已经被害成这个模样了,整个侯府的人,也因为他的事,担惊受怕着,他自认为雁西做的已经足够抵挡他之前的过错了。 可现在,他开始怕了,怕雁西的仇恨越演越烈,以至于倾覆整个侯府。 萧大人,你未免太天真了吧!看到萧云谏面上的震惊,还有隐隐透露出来的恐惧,雁西只觉得快意,无比快意。 她冲着萧云谏一笑,笑意瘆人,我会让你,以至于整个侯府为阿策陪葬。 你疯了吧!萧云谏挣扎着想要爬起来,你若要报仇,我认了便是,你又何至于对些个无辜人的认下手。 无辜?雁西好像听了一个莫大的笑话,若非是你娘,我的孩儿,又好生的没了,至于疯了,早在那场大火下,我就已经疯了。 -- 第107页 你莫不是真的以为,我回到蜀京,只是为了和你谈情说好。你不会觉得,你随意这般讨好我两句,我就会忘记一切的过往,就与你重修旧好。你以为你随意哄哄我,我就会沉溺在你的情爱之中无法自拔吗? 我每时每刻都恨不得生吞活剥了你,可是我又怕你死的太过于简单,不能让阿策消恨,所以你们谁都别想逃。 第45章 雁西目色癫狂的望着萧云谏, 她此刻的表情,映入萧云谏的眼中,让萧云谏愕然之余, 不免生出些恐惧,与不安。 他确信了, 雁西说的不是假话, 她真的恨不得让他去死。 若是任由雁西这等肆意妄为下去, 他真的会死。 这个认知, 打破了他心里的常识。 终于,他对向雁西的目光中,多了一丝对死亡的畏惧。 吓不吓到萧云谏, 雁西根本就不在乎,她只是想要萧云谏知道,也让他瞧着, 就是因为他的错, 所有的人,都必将承受后果。 太医来的比想象中的还要快, 只是待他诊脉之后,神色凝重的, 似乎完全没有发现其中的端倪,他替雁西开了方子,并未留下只言片语,便折返回皇宫复命。 景国侯想要打探些什么,说些什么,皆被无视, 如此明显的待遇,让景国侯知晓, 此事怕是善终不了。 以往间,他还可以和萧云谏两个共议对策,但现在,只能依托他自己。 他一夜未睡,左右为难,于第二日间,新帝就派人前来对雁西嘘寒问暖,话里话外,皆着逼着景国侯发落廖氏。 这景国府的侯夫人试图谋害新进门的儿媳,这儿媳还是盛威侯的最为疼爱的女儿,新帝亲封的宁安郡主,如此明目张胆的被人折辱,不付出点代价,如何能行。 只是景国侯对廖氏终究还是存了情谊,他试探着,委婉着,最终是让廖氏以称病之由,放下管家之权力,禁足于后院之内。 虽说着不过是小惩了一番,但雁西对着廖氏亲自送到跟前的库房钥匙,看着她扭曲愤恨,却又不得不隐忍的姿态,雁西甚觉快意。 她没有丝毫推脱的接过了钥匙,并且毫不掩饰自己还算不弱的体魄,气得廖氏只想撕碎了她,却又百口莫辩。 雁西并不擅长管家,她为了也仅仅只是管家,她拿到钥匙,就以为管家之名摸清了侯府的产业,然后将家权一并交托于慕姨手中,至于侯府内务,则交由慕舒处理。 对于萧云谏的伤,她并没有在暗下手段,所以月余间,萧云谏的伤势已经愈合,只是被割断的手脚筋,想要如往常一样行动自如,已是不能。 但对于萧云谏而言,比起身死道消,萧云谏仍觉得庆幸,他谋算着,计划着,如何脱开雁西的掌控,反将雁西一军。 在此期间,新帝派往边南的探寻徐宏之事的军卫,终于传信回了蜀京,确认了掩埋在边南的那具尸体,就是徐宏。 徐宏早已身故,从未出现于蜀京。 新帝接到讯息的第一时间,就召徐太君和宁太傅一并入京。 战战兢兢等了月余,又闻此噩耗,徐太君如何能撑的住,她被搀扶着入了皇宫,却是被抬着送回了徐府。 且于第二日间,徐府再度披挂满了白绫,徐太君这一次终是没能支撑了过去。 新帝追封于徐太君,朝中权贵自得响应,去徐府道丧,廖氏被禁足,雁西作为景国府的当家人,自的前去问礼。 这也是萧云谏等候了许久的机会,雁西前脚刚踏出了侯府的大门,后脚许莓领着侯府的护院,将雁西留下监视萧云谏的众人迷昏,把萧云谏偷了出去。 等到萧云谏落身于蜀京东城一极不气起眼的院落,仍不敢相信,一切竟会来的如此的顺利,顺利的犹如做梦一样。 等确认安全之后,他这才吩咐许莓,口述了几份信件,并让她将这些信件交予了他交好的故人。 并且让许莓设法引开雁西,将景国侯请到此地。 许莓知晓此事难度,但为了萧云谏,她还是点头应承了下来。 雁西随着景国侯在徐府寒暄了好一会儿,这才离去。 中途之中,有人慌张直奔景国侯跟前,只道廖氏于后院出了事,让景国侯快些回府。 景国侯一脸为难,雁西极为贴心请景国侯先行,景国侯这才先行离去。 而就在那人引着景国侯避开了雁西的视线,将萧云谏已经出府,并要见他的事说与景国府之际,也不知从何处窜出几个衣着普通的男子,二话不说的直接将二人打晕在地,飞快的扛走。 一切快的就像是一场梦幻一样,没有留下任何的痕迹。 两刻钟后,萧云谏落脚的院外,雁西站在门外,身后除了慕舒以外,还有好几个身形魁梧的壮汉。 她比照着萧云谏交代个许莓的暗号,叩响了门庭。 院内守候着的护院,听着暗号无错,只当是景国侯前来,没有半点迟疑的上前开了门。 就在门庭打开了瞬间,一只脚飞了过去,揣在了护院的胸口,将护院踹跌在了庭院之中。 此举,惊动了院中懒散的护院,他们飞快地起身,挡在房前,恶狠狠的盯着雁西进来。 雁西进入院中,就停下了脚步,她身后的壮汉,越过雁西身侧,气势汹汹的冲护院而去。 两相交际,就是拳打脚踢,厮作一团。 -- 第108页 雁西无视于场面的混乱,穿过打斗的人群,走到房前。 她抬手推门,门轻晃几下,便没了动静,显然是被人从里面闩上了。 雁西偏头望向慕舒,往旁侧移开。 慕舒会意,飞身一脚,直接踹在了门扉之上。 门扉应声倒地,灰尘扬起。 一眼望进,空无一人。 雁西并没有失望,她踩着倒地的门扉,跨入屋内,撩起珠帘,进的内室。 内室的床榻之上,萧云谏支着身子,探头往外,正好和雁西的目光对上。 他的脸上神情转化,有疑惑不解,也有震惊。 他自认为没有走漏任何的消息,可为什么雁西这么快就发现了他的不在,甚至于还追到了自己的藏身之处。 雁西向萧云谏扬了下唇,嘴角间尽是嘲讽之意。 萧大人,瞧见我可是很意外。 你费劲心思,才与许莓取得联系,好不容易寻了个机会,离开了景国侯,怎么就这么不小心,这么快就被我发现了呢。 雁西一脸的明知故问,对于萧云谏来说,却是极大的挫败。 他受不了他费尽心思的谋划,到了雁西这里却如此的不堪一击。 你是故意的。他咬着牙,冷声道。 萧大人,景国府今时不同往日,我一声令下,举侯皆动,若没有我的允许,你觉得你会走的这么轻松吗?我只不过是让你重回到以前,胜券在握的那种志筹意满的模样,萧大人,你体会到了。 萧云谏当然是体会到了,他不仅体会到了如释重负,更体会到了如鲠在喉,甚至于是如坠地狱。 他此时此眼所见雁西,雁西就如同魔怔了的疯子,不问情由,不讲道义,不听人话。 他根本就想不出办法说服于她。 沈雁西,既然你一切都知道,为何却还有听任由之,难道这一切在你眼里,很有趣吗? 当然有趣,而接下来,你会觉得更加有趣。雁西笑笑,她望向慕舒。 慕舒掏出事先准备好的绳索,走向萧云谏。 一股不详的预感,从萧云谏心中升起。 你要做什么? 慕舒根本就不愿意搭理萧云谏,她无视于萧云谏的抗议,直接将萧云谏捆了结实。 还又确定了一番,萧云谏确定逃脱不了,这才退了下去,她没有回到雁西的身边,而是径直离开了房间。 我知道你在等今日,但不巧的是,我也在等着今日。 雁西错开了萧云谏的问题,自顾自的说道,她拿出一把匕首,走到萧云谏跟前,无视于萧云谏的抗拒,她踩上了床头。 在萧云谏惊恐不安的目光中,将枕头塞在了萧云谏腰下。 萧大人对此情此景,可是很熟悉。雁西拿着匕首在萧云谏的身上流连着,悠游自在的就好像在与萧云谏闲谈一样。 我听不懂你在说些什么。萧云谏装着傻回道。 其实我之前也想了很久,一直都没能想明白,就虞城那一夜,我怎会如此轻易的怀上了孩子,后来我知道,那日清晨,腰下的枕头是为何意,你算好了时日,又特意为我摆了容易受孕的姿态,想来是预谋久矣。 萧大人是男子,自不可能像女身一般孕育生命,可是我心中意难平,总想着要为那未能出世的孩子和我自己讨个公道,我想啊想啊!终于想到了一个好的法子。 雁西说着说着,匕首于萧云谏腹下位置停了下来,她眼眸闪亮晶晶的望着萧云谏,一脸的天真灿烂。 不如,让我将萧大人阉了如何。 那宛若初见时的灿烂,此刻却让萧云谏恐惧,以至于害怕,他奋力的挣扎,可是一起都只是徒劳。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舍下一切的尊严,向雁西求饶。 你,你雁西,求求你,求求你,放过我吧。 我也想,只是,你从未对我有过怜悯,我又为何要将怜悯之心,施舍于你。 雁西以为萧云谏会硬气的不吭一声,可萧云谏这个反应,这才让她恍觉,原来萧云谏也不过一俗人罢了。 锋利的匕首,割开了萧云谏的衣裳,露出裹藏在亵裤内的脏物。 雁西嫌弃的撇了一眼,忍着满腹的恶心,手起刀落。 啊 伴随着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鲜血喷溅而处,落在了雁西的衣襟上,那体肉割离痛意,让萧云谏在顷刻间,脸白如纸,他全身颤簌着,身体扭动着,豆大的冷汗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肌肤中冒了出来。 彻骨的痛意与绝望袭裹了萧云谏的全身,让他根本就无从反抗。 雁西就着萧云谏的衣裳,慢条斯理的擦去匕首上的血迹,紧接着从袖袋中掏出一个药包,极为嫌弃的放在了萧云谏仍流血不止的伤口。 她躬着身子,跨过萧云谏的身体,从床榻跃了下来,她回头望着萧云谏双眼狰狞的瞪大着,身体抽抽着的模样。 你放心,我现在并不会杀你,只是你能否逃了这一劫,那就看你的运气了。 雁西丢下这一句,便出得门去。 夫人。门外,保护萧云谏的护卫已尽数倒地不起,而慕舒跟前,却多了一个让雁西未曾料想到的人,许莓。 -- 第109页 许莓虽来的不久,可也听到了屋内萧云谏的惨叫,她望着雁西,只有担心,并没有惧怕。 放心,你家公子没死。既然你选择了他,那接下来可要好生保护他,至少在下次我见到他之前,可千万不要死了。 雁西并没有怪罪许莓的意思,她也没有半分生气,萧云谏是许莓的主子,她为他做的一切都是应该的,且曾在她在景国府时,她的善意,让她铭记。 她想要的只是报仇而已,并没有打算恩将仇报。 第46章 慕舒在雁西出来时, 已经松开了禁锢许莓的手。 所以许莓在听到雁西的话后,急忙向雁西行了一礼,便匆匆然入了房间内。 接下来这主仆情深的姿态, 雁西可不打算瞧上几分,她没有任何留恋的直接出了院子, 一脸无事的回了景国侯府。 景国侯被人打昏了, 直接丢在了某处旮旯之中, 等他被人发现的时候, 已是傍晚,他堂堂一个侯爷,遭此大辱, 自不会轻易的善罢甘休,当即报了衙门不说,回到侯府, 遣了侯府护院四处搜寻。 然雁西又好心的派人通知了萧云谏失踪之事。 萧云谏虽外伤瞧着好的差不多了, 可毕竟是脚筋断裂,时日未成, 还不能行走,一个不能行走之人, 在侯府消失,这说出去有人信吗? 景国侯心中有怒,却无从发泄,他越发觉得自从雁西进门之后,景国府是越发不得安宁了。 只是碍于雁西身份,景国侯不好明说, 他只能加派人手,并通知衙门, 四处搜寻萧云谏的下落。 两日间,不仅萧云谏的消息半点都没有搜寻出来,就连对他下暗手的人未曾找到。 景国侯正打算外借人手之际,一个天大的消息,砸入侯府之中,竟让他一时间回不过神来。 景国侯于深夜中,被请去了皇宫,他这才知晓,他的长子萧开诚回京了,只是非他自身之愿,而是被新帝近卫亲自去虞城带回,其罪名为通敌叛国。 当厚厚的认罪状,砸在景国侯的身上;当一边萧开诚肥硕的身躯抱着他的腿,声泪俱下间,将所有的过错推向萧云谏时。 景国侯的天塌了,景国府的天也榻了。 眼前这逆子,口口声声言说着,他所作的一切都是受着萧云谏的胁迫,只能与那外贼沆瀣一气共谋乱世。 他说,他也不想出卖徐宏将军,他说,他也不愿里应外合攻打北疆,他说 他说的太多,以至于景国侯脑瓜子嗡嗡响的什么都听不清楚的。 最后,他只记得,萧开诚那张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脸在他的眼中越来越远,声音也越来越含糊,再接下来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等他从景国府再度转醒之际,蜀京的天已经变了,大街小巷的壁墙之上,到处都贴满了萧云谏的通缉画像,就连的整个景国府都被圈禁了。 一直在拘在后院未曾出门的廖氏,听此消息,直接昏死过去,几日间,青丝换了白发,只可惜景国侯自顾都无暇,又哪还有什么心思怜惜于她。 如今景国府内,唯一悠悠自在的,也就剩雁西了。 她赏赏花,修修枝,无事听个小曲儿,压在景国府上的乌云,似乎与她没有半点关系。 只是对于好不容易捡回了一条性命,却又变成了过街老鼠的萧云谏而言,他总算是明白了雁西离开前对自己说的那句话的含义。 他自认为待长兄并未半分刻薄,可是长兄的指控处处至指向与他,他百口莫辩之余,对雁西的恨意越发滔天。 他悔,悔自己当初为何似鬼迷了心窍一样,居然会在雁西再度出现时,生了愧疚之心。 他恼,恼自己就像是被鬼上了身一样,会相信雁西对他情根深重,舍了他无法活命一般。 他恨,恨当初那一把火,为何不将雁西活活烧死,也就不会有了这后来的诸多事端。 可是不管他是恨,是悔,一切都已无回旋余地。 他东躲西藏,疲于奔命,可到最后,依旧是逃无可逃。 这是他第一次进大理寺,他甚至于连自己能否走的出来,都开始迷茫了。 他想尽一切办法,想要证明,这一切都是诬陷,可萧开诚铁了心的不改口,并以物证字迹为证。 瞧着那一个个,宛若真是他写就的密信,萧云谏哑然了。 他想说,这一切的证据都是被人伪造的,可心下里,他已经明白,所有可疑的纰漏,只怕都已经被人填补干净了。 萧云谏被追问着外族的线人以及其他,可只有他自己明白,这一切都是一场局,一场针对于他做的局面。 他什么都不知道。 他信,别人如何会信。 只认为他是死鸭子嘴硬,死不开口。 既不开口,唯有刑讯相逼。 烫红的烙铁印在在肉上,发出了肉香;沾染着盐水的鞭子,抽打在身上,鲜血四逸;修长而指骨分明的手指,被夹的青紫不堪,赤着足被人在寒地里拖拽。 曾经他是高不可攀的景国侯世子,被读书人仰慕论道的探花郎,可现在他被安上叛国的罪名,受世人之唾弃,而谁都咬了上一口,踩上一脚。 萧云谏想端起君子的风骨,可他的衣裳被人剥开,露出他残缺的身体,周遭人那诡异的目光,肆意的嘲讽,甚至于毫不避讳的鄙夷。 -- 第110页 一贯自傲的萧云谏的如何还能承受的住,他崩溃了, 他的傲气,自尊被一日一日磨散,他开始恐惧唤醒黎明的旭日,也开始害怕披挂星光的月色。 他喃喃着哀求,甚至于渐渐的分不清,白日与黑夜。 而就在他意图寻死,一了百了之际,事情却突然有了转圜的余地。 朝廷抓住了一个外族的细作,据细作交代,与他联系的从来都只有萧开诚,他所有消息的来源,皆是唆使萧开诚,借用他的地位展开,与萧云谏并无多大干系。 被昏无天日的关了不知道的多少时日的萧云谏,有了终见天日的机会。 他被抬出了地牢,刺耳的阳光照的双目刺痛,他没有躲,可是很快,雁西那张几分热切的娇艳映入眼帘时,就像一抹巨大的,让人恐惧的阴影,将他彻底笼罩。 他嘴里含糊着说着让人听不明白的话,伤痕累累的双手挥舞着,想要推开雁西。 萧郎,我来接你了。雁西对此一切,权当是没有看见半分,她殷切着,甚至是迫不及待的向萧云谏展示着她此刻的高兴。 她的手指,想要去轻抚上萧云谏身上的伤痕,可是手还未碰到萧云谏的身体,萧云谏眼中的恐惧就无限放大,他在仓惶中扭动,挣扎,然后重重的摔倒在了地上。 雁西关切的询问着,却又任由萧云谏在地上狼狈,最后还是跟来的护院,将萧云谏抬上了马车。 萧大人,怎么这般不小心,如今蜀京内,可是无人不知你成了阉人,这让我这脸面往哪里搁啊! 雁西就坐在萧云谏的对侧,一脸惆怅的幽幽然道,我一个妇道人家,父兄都不在身边,景国侯与夫人因你之事,早已是缠绵病榻多日,我连个想要商议的人都没有,思来想去,本打算寻我那外甥女合计合计,只可惜,我那外甥女的命,可真是不好啊。 雁西拉长了声线,意有所指的顿了一下,见等萧云谏的目光死盯过来,这才缓缓然继续开口。 听说前些时日,宁太傅非要将人送回祖地去,我这外甥女啊,一路乘船北下,不知怎的,在江淮河岸夜停之际,忽然就走了水,这一船子老的少的,半夜逃命,竟无暇顾忌于她。 等清晨时,这才发现,一船儿人,单单就少了她一个,听说急的众人,摸寻了一日,这未曾寻见人影,如今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可怜宁太傅,这么大的年纪,居然还要白发人送黑发人。对了,我昨儿个还听闻,宁太傅向圣上祈求告老还乡 雁西闲叙犹如家常一般,萧云谏听在耳里背脊生凉,他用尽了全身气力,冲着雁西嘶吼道,你个毒妇,是你做的。 没有任何疑虑,只有笃定,此时此地,他遭受种种,已经全然不会相信雁西的任何鬼话,他咬牙切齿,只恨自己现在无力,不能将雁西生吞活剥了去。 萧郎这是说的何话,难不成在萧郎心中,我竟是这种人。雁西为的就是给萧云谏添堵,当然是什么能让萧云谏气闷的话,就说什么。 她故作委屈的反问,直让萧云谏一口气堵在心头,他费力的伸出手指向雁西,哆嗦着,你,你 他一句话才刚开腔,便无以为继,直接喷出一大口鲜血,身体直绷绷的倒了下去。 雁西一脸厌恶的扬起袖子,遮挡住萧云谏喷洒过来的血渍,待其倒身之后,更是嫌弃的甩了甩袖子,别开脸去,连看都不愿意再看萧云谏一眼。 等回到景国府,雁西由着下人将萧云谏抬回了院子,廖氏和景国侯看着萧云谏这一副凄惨模样,直将萧开诚咒骂的犹如凌迟处死一般,分毫不顾侯夫人的体面以及萧开诚庶长子的身份。 虽说是自家儿子,景国侯此刻也是没话劝解了,即便萧开诚早已曝尸荒野,萧云谏也已经重回侯府,可这并不代表,景国府的危机已经解除。 恰恰相反,在他看来,这甚至是风雨欲来的前奏。 萧开诚已经死无对证,不管他们如何否认,都脱不开干系,一人为贼,全家贼慌,更可况萧开诚所犯的乃是通敌叛国之过,新帝无论如何都不会饶过侯府。 现在没了风声,只怕是新帝正在考虑该如何处置他们一家。 景国侯假模假样的劝慰了一两句,便忧心忡忡的离了院子,独留廖氏在萧云谏床前呼天抢地。 这对于雁西而言,不过是萧云谏一家最后的团聚,她可没有时间浪费在这种虚伪的亲情之上。 更何况,她现在很忙,忙的给蜀京城内所有权贵世家发请帖,不管是与萧云谏亲近的,还是有嫌隙的,不出两日,皆是收到了景国府萧云谏的邀约请帖。 第47章 这其中不乏看好戏的, 存了戏弄的心思前往;亦或者是有了几分真心,前往探顾。 对于雁西而言,都是求之不得。 景国侯不知这其中干系, 听得有人持拜帖过府,第一反应就是拒绝, 只是还不等他的人到府门外相拒, 雁西派的守在府门不远的人, 已经将客人殷切的请到了萧云谏的厢房。 萧云谏只能强撑着体面待客, 可雁西请人来,岂是萧云谏三言两语就能打发了的。 还算有几分交情的,她便让慕舒遣人于待客之际, 擦身,沐浴,涂药, 全然不容萧云谏拒绝。 -- 第111页 这瞧着就不对付的, 见萧云谏这副凄惨模样,不肖的雁西使坏, 自会捡着萧云谏的痛处,戳弄一番。 如此反复折腾, 蜀京城内已经是谣言四起,将萧云谏说的比之余最下等的倌都还要龌龊下流几分。 而萧云谏原本已经脆弱的神经,在这一次次冷嘲热讽,还有揭露伤疤中,终于崩溃。 再又一次客人的冷嘲热讽之中,他挣开要替他擦身的仆从, 脱光了衣裳,裸着身子, 就这般当着客人的面,踉跄着,嘴里狂笑着,奔出了院子。 对于萧开诚通敌叛国的连罪,新帝一直未曾表态,这好比悬在景国府上,一把随时都可能掉下来的利剑,让景国侯忧心忡忡,为了解眼前的困局,景国侯四处拜访往昔故人,被人被人话里话外的排挤,直拿萧云谏说事,他憋了好一肚子气回府,又听到萧云谏这个他曾经最为拿得出手的儿子,裸|身狂奔,状若疯癫。 原本还顾忌着盛威侯,对雁西一忍再忍,这这犹如当头棒喝的刺激下,终究是忍无可忍。 正待要冲到院里,好生训斥雁西一番,就被宫内一道圣旨,半拖半拽着召去了皇宫。 于此同时,雁西也等到了她一直想要等的人。 盛威侯在蜀京的府邸内,雁西得到消息到赶了过来,不过才俩刻而已。 等她看到那个被锁链捆绑,满身狼狈,却瞪着一双狼眼的男人。 雁西整个身体都控制不住的颤抖了起来,是他,她认得他,那个曾经在院外仅有过一面之缘,就让她通体不舒服的男人,赤红的杀手。 也是杀了阿谏的罪魁祸首。 她等了这么久,盼了这么久,终于等到了。 甚至于她等不及感谢,为她四处奔波寻人的兄长,雁西只在一刹那间,就做了决断。 她抽出一直带在身上,那把赠给阿谏,如今又落回自己手中的匕首,不带顷刻犹豫的上前,一把将匕首插在了那人的左肩之上。 她就似疯了一般,一下一下,将那人的肩头直接插成了个筛子,血喷溅在了脸上,她也没有任何反应。 沈隅见着雁西的这个模样,没来由的心中一紧,他欲上前,劝阻一二,却被一旁的慕舒拉住。 慕舒冲他摇了摇头,雁西等今日已经等的太久了,她费了这么大的心思,找到这个人,可不会让他就这么轻易的死掉,慕舒相信雁西会有分寸的。 而事实显然就如同她所预料的一般,雁西没多久便停了下来,她看着那人血肉模糊的肩头,看着自己被鲜血浸透了的双手。 肩头瑟瑟而动,匕首于手中落地,她颓然的跌落在地上,低声抽泣。 即便被匕首戳了无数下都未曾发出任何呼痛的男子,看着雁西脆弱的模样,龇着一口血牙,目色狰狞的冲着雁西笑着,杀了我,怎么不杀我,难不成还舍不得我。 雁西没有应话,沈隅已经一脸不愉的上前,一巴掌直接甩在了男子的脸上,直将他的脸打偏了去。 闭嘴! 呵呵,呵呵呵那人偏头望着沈隅,笑的越发猖狂。 沈隅越发生恼,抬腿就要冲那人踹了过去。 这时,雁西已经将自己从悲痛中提了出来,她抬头阻止了沈隅。 兄长,让我来吧。 沈隅这才不情不愿的收回来了脚,退到一侧。 苗义,我知道你一心求死,只要帮我杀一个人,我就成全你。雁西抬手,用手腕擦去脸上的泪水,虽然她此刻的眼角微红,当神情已是一片决绝。 我何曾说过我想死。被雁西一口唤破了名号,苗义并没有觉得诧异,他早已知晓,这个该死的女人,已经天南地北的寻了他一年,他不太明白,为何雁西要留他一条性命,可是对于近乎天罗地网的搜寻,这一年来的狼狈,可想而知。 他东躲西藏,四处寻求庇护,但作为臭名昭著的赤狐一员,不被落井下石已是极限。 他累了,实在是太累了!这才会在大意之下,被擒拿住。 他与雁西只有一面之交,可雁西的容颜太过于姝丽,不自觉间,就在他的记忆中留下了深刻记忆。 所以,一眼之下,他就认出雁西,也明白了她这般疯狂寻觅自己的理由。 更明白了,自己必死无疑。 但,他自有打算,更不愿意被雁西牵着鼻子走。 他想的虽好,可雁西已经没有心思在纠缠下去。 你想不想死,想何时死,那是你自己的事,但对于那个叫青莲的女子,她何时会死,那就取决于你怎么死。 雁西将路上慕舒递给她的资料,随手一丢,丢在了苗义的跟前,她语气淡漠,好像她嘴里说的根本就不是人命一样。 苗义浑身一颤,他猛然抬头,瞪向雁西,第一次眼中出现了惧怕。 他已经很小心了,甚至离开前,让青莲躲进了深山之中,为什么雁西还会知道,此刻他的脑中就好像被浆糊黏住了一样,失去了思考。 他奋力的挣扎着,嘶吼着,再无了先前的嘲讽,有什么事,冲我来。 这么天真的话,从你嘴里说出半点儿都不合适。我说过了只要你帮我杀一个人,我可以保证,不伤害你身边的任何一个人。 -- 第112页 苗义神色变换,似乎在衡量着雁西这话有几分的可信度。 雁西也不催促于他,任由他思量着。 良久,苗义似下定了决心,他咬着牙,冲着雁西应道,好,我替你杀了萧云谏,你想让他何时死。 很快,你就会有这个机会了。雁西得到了满意的答复,神情都舒缓了起来。 她偏头,目光穿透了夜空,落在皇宫方向。 这一夜,景国侯没有回府,甚至可以说,一连三日,景国侯都没有回府。 廖氏一边要照顾精神癫狂了萧云谏,又得四下遣人打探景国侯的消息,根本就无力顾忌雁西是否还在府上,不过对她而言,雁西的存在就碍了她的眼,倒不如不在,也省得给她添堵。 就在廖氏不知如何下手之际,悬而未决的审判,终究是姗姗来迟。 景国侯纵容膝下子弟通敌叛国,其罪当诛,但念在景国侯祖上功绩,留众人一条性命,拔除爵位,抄没家产,举家流放北陌之地,宁安郡主贬为庶民,与萧云谏和离,脱离萧府。 若是梁致还活着,宁鞠衣未曾遭难,只怕就会知晓,这北陌之地的深意, 随着圣旨而归的,还有几日间老了十岁都不止的景国侯。 廖氏哭天抢地,看着差官搬空了侯府,她想要去质问雁西,雁西丰厚的嫁妆早已在廖氏焦头烂额的时候,搬离开侯府。 他这才知晓,雁西早已回了盛威侯府邸。 而这还不是最让廖氏崩溃的,看着空空如也的侯府,她后至终觉这才为以后的流放思量,她寻来账房,账面上已经连半块铜钱也无。 也就是说,她除了身上这份体面,已无半点体恤银两。 廖氏就算再蠢,也明白了雁西哪里是想要嫁给谏儿,她从一开始,就是来算计他们景国府的。 只是现在明白,为时太晚。 可那口气堵在胸口,无法纾解,廖氏如何心心甘,她气势汹汹去往盛威侯府,想要找雁西讨个说法。 可还未靠近那朱红的大门,就被人直接拖拽着,丢在了大街之上。 她这才清醒,她已不是什么侯夫人,而是谁都可以踩上一脚的,即将被流放的庶人。 廖氏一时间心哀如死。 浑浑噩噩间,全然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了府邸。 新帝给的时间只有两日,而如此雷厉风行的态度,显然已经表明了新帝对景国侯爷态度,即便是与景国侯交好的大臣,也歇了声音,不敢丝毫规劝。 树倒众人推,以至于景国侯一家离开蜀京的时,无人敢送。 这模样,瞧着比喻策一家当初流放时,还要凄惨不少。 雁西一直未曾现身,这倒是让廖氏有些遗憾,不过让廖氏唯一聊表宽慰的是,萧云谏自从离开蜀京之后,疯癫的状态好转不少,再无了大吼大叫之态,整个人安静到,甚至让廖氏觉得有些诡异。 这样的诡异,并没有持续太长的时间,因为他们很快,就发现了一个更大,可以说是毫不掩饰的麻烦。 一身杀气腾腾的苗义,跟在他们身后,不远不近的距离,阴魂不散的鬼祟,足够让景国府众人寝食难安。 第48章 就在苗义跟了有十来余日, 忽有一日,苗义竟然消失了,而且消失的无迹可寻, 就好像从未出现过一样。 这让景国侯甚觉不安,但对于萧云谏而言, 苗义的失踪与否, 他已经没了半点关注。 他承认, 他装了疯, 卖了傻,甚至于摒弃了一切尊严,折断了所有的傲骨, 这才苟且在雁西手中,留下了性命。 他本来以为,不管落到怎么样的处境, 只要命还在, 便有重头再来的机会。 本以为离开了蜀京,脱离了雁西的掌控, 一切就安全了。 直到见到苗义,他就明白了, 为何雁西会留他一命。 他曾经就是用这个人手中的刀,了结了喻策。 现在,就是用脚趾头想也知道,雁西是想要用同样的方式来给喻策报仇。 在这十日来间,萧云谏心中的苦涩,无限的蔓延。 后悔一次又一次萦绕心头, 萧云谏已经不记得这是他第几次后悔了。 他后悔为何要招惹雁西,更后悔为何要在雁西和鞠衣之间徘徊。 若是他没有遇见雁西, 就不会有后面的错事,若是他坚定的选择了鞠衣,那么以他景国府和太傅府两家的势力,就算无法与盛威侯抗衡,但也能争取让他反应的时机。 再加上梁致,他不相信他还会落到今日的境地。 是他低估雁西,瞧着那么天真烂漫,不通世事的女子,一旦狠起来,就如同深渊中呐喊的魔鬼一样,让人惧怕。 什么晓之以理,什么以为谋定全局,在绝对的权势跟前,他就像是一只任人揉捏的蚂蚁,无处可藏。 虽然,他曾在也这般用权势将雁西戏弄于股掌之间,可真到了自己的身上,他竟也只能自怨自艾的叹息着世道的不公。 她不会放过自己了,再也没了什么翻盘的机会。 再清楚的知晓了这个认知之后,萧云谏从一开始的慌张到不甘,如今却已是坦然。 甚至于他还有心思,估算着自己的死期。 按照雁西之前的谋划,她等到今日,还特意联合新帝,将流放之处,改为北陌。 显然,她是打算在喻策曾经遭袭的地方,对自己下手。 -- 第113页 按照他们现在路程而言,他还有二十来日的性命。 所以苗义的消失,萧云谏并没有放在心上。 不过,他也并没有告诉任何人,他的猜想。 因为,现在他对于身边的人而言,他就是一个疯子。 没有人会相信他的疯言疯语,那他又何必多费口舌。 是夜,景国侯一行落脚的客栈。 走了一日路程的萧云谏,早已睡的死沉。 忽然,一划破长空的嘶吼声,这才将萧云谏骤然惊醒,他猛然惊醒,一睁开眼就看到就看到苗义站在他的床边,提着刀阴恻恻的望着自己。 你要干什么? 质问的话,还未能出口,只见苗义就举起了长刀,直接向自己劈了过来。 萧云谏哪里还顾得上其他,他慌忙滚落在地上,避开了苗义的刀锋,然后仓惶逃措。 他奔出了客房,只见熊熊烈火吞噬着周遭的屋舍,好些蒙着嘴脸的黑衣人,正在和押送的衙役以及景国侯的从众厮杀于一处。 他无暇顾及的旁人,旁人也无暇顾及与他。 萧云谏连连躲闪,狼狈不堪,根本无暇思考。 等到他被迫逃窜到了远避人群的一树丛中,看到提着一盏灯笼,站在不远处树下的雁西。 萧云谏这才恍然大悟,他以为他是侥幸,用这点微末的功法避开了苗义,未曾想,从一开始,他就被当猴儿给耍了。 明白了这个道理,对视苗义的目露凶光,萧云谏哪里还有什么惧怕,他气喘吁吁的停了脚步。 他神情复杂中带着些许的不甘,我们之间真的就没有回旋的余地了吗? 你不该杀了阿策。雁西并没有因为萧云谏恢复正常而赶到诧异。 这个男人,一向诡计多端,她早已认定,不管是什么话,只要是他从嘴里说出的,他表现出来的,一概不信。 所以即便萧云谏之前癫狂到所有人都相信他已经疯了,雁西也没有放下过对他的半分警惕以及仁慈。 萧云谏苦笑了一下,他摇了摇头,仍有不甘,我从来没有想过,我们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我承认,当初是我鬼迷了心窍,这才做出伤害你的举动,如今我已落得如此下场,就算是天大的怨恨,你也该消气了。 萧云谏娓娓道来着,脚下不留痕迹的往雁西跟前靠近,只是就在他离雁西的还有一米开外之际,雁西的身后,沈隅从阴暗中走了出来,他定定的望着萧云谏。 萧云谏的心思彻底落成了空,他止了脚步,望着雁西,膝盖一弯,冲着雁西跪了下去。 雁西求你,看在我们往昔的种种甜腻,放我一条生路。 闭嘴,你给我闭嘴。 萧云谏这副伪装着情深的无赖模样,气的雁西浑身发颤。 她咬着牙,望着萧云谏,怎么也想不到,都到了这个时候,萧云谏还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苗义,杀了他,给我杀了他。 她尖锐的声音,刺破了夜空,也带走了萧云谏的最后一丝希望。 早已等候在萧云谏身后苗义,丢了手中的长刀,掏出了一把匕首,那把雁西的匕首。 他上前,走到萧云谏的跟前,毫不留情的对着萧云谏的心口,捅了进去。 匕首刺破了血肉,染红了萧云谏的衣襟。 萧云谏看着插在胸口,却又离开胸口矮了几毫的匕首,他对上苗义的目光。 虽然不知道,苗义为何对他手下留了情,但现在,他绝对不会在雁西跟前露出半点破绽。 他笑,笑着咳出了血。 他仰头,望着雁西,他的手指伸出,带着万分的祈盼,似想要抚摸上雁西的面颊。 他浑身颤抖着,虚弱而深情的声音一字一句,传入雁西的耳里。 我不欠你的了。 随即,萧云谏的身体轰然坍塌,倒在了地上。 一动不动,形如死尸一样。 苗义踩在萧云谏的身上,将匕首拔了出来,掏出一素净的帕子,擦拭的干干净净,这才转身,试图将匕首递还给了雁西。 他还没有走到雁西跟前,沈隅已经上前,将雁西尽数遮挡在了身后,他一手握在腰间,一手递出,目光警惕的接过匕首。 小姐,我已照你的吩咐,萧云谏也已经死了。还请小姐应诺。苗义并没有使什么幺蛾子。 不过是因为,早已在他应下之处,雁西就给了他下了封喉的毒药,他的性命早已捏在了雁西的手中。 他没有蠢到用同归于尽的法子泄愤,不过能在临死之前,给这个该死的女人使点绊子,还是可以的。 在他手下死去的人,苗义早已不记得有多少了,对于人的身体,哪一处一刀毙命,哪一处看着凶险,他早已烂熟于心。 他不是个好的,萧云谏也不是好的,杀人他手到擒来,但是论心计,他比萧云谏拍马也是不及。 苗义想赌,赌一次,这个女人现在不让他好过,往后于生,他自有让她也寝食难安的法子。 苗义心中思绪万千,面上却是一脸的恳切之态,他说完之后,便转身走到了长刀落地之处。 他俯身将长刀握住,横了脖颈间,就要自戕。 -- 第114页 眼瞧着脖子上的血,就要兹拉的喷溅而出,雁西不急不缓的开了口。 你总归会死的,不必急在这一刻。 小姐还要我做些什么?苗义手中的刀一顿,他的性命握住雁西的手中,雁西要他死,他就得马上死,雁西要暂时留他一命,他便不敢去死。 虽然这种感觉极为憋屈,可苗义只能顺服。 带上他,原路返回。雁西冲苗义吩咐了一句,转而望向沈隅。 兄长,麻烦你了。 沈隅会意,背负起雁西,纵身冲往回路。 苗义见此,咬了咬牙,只能将生死不名的萧云谏背负起,追了上去。 苗义越跟越偏,不详的预感,越发萦绕于心头。 他认得这条路,离此不远的地方有一个乱葬岗。 沈雁西莫不是要,苗义低头看了一样萧云谏,不知是该同情,还是惋惜。 正如他所预料的那般,沈隅带着雁西就停在了乱葬岗中。 阴风阵阵袭来,伴随着狼嚎之声。 不知是苗义的错觉,还是旁的,他似乎看到了几双碧绿的眼眸从丛林中一闪而过。 他在离雁西不远的地方停下了脚步,脸色已经阴沉到了极致。 请赴死。雁西并不在乎苗义这个时候是怎么想的,她等苗义将萧云谏放下,淡淡然开口。 苗义神情几经变化,最后化为妥协,他膝盖一曲,跪倒在了地上,还请小姐留我全尸。 他是不怕死,可一想到他死后尸体会遭野兽啃食,死无全尸,他终究是有些不甘心。 你没有这个资格。雁西断然拒绝了苗义的请求。 苗义手中的长刀骤然捏紧,他的目光中闪烁着凶光。 雁西对于他此刻的杀意,并无半分畏惧,她只是从袖袋中取出一只发钗,映照在灯笼之前。 那是他送给青莲的。 苗义满身的戾气顷刻间泄了个干净。 他望着手中的长刀,自嘲的低笑了一声,转眼已是一脸决绝之色。 他举起长刀,没有丝毫的犹豫横向脖颈。 鲜血迸射而出,他的眼中再无光芒。 长刀失手,掉落在地,他已然失去身体亦是重重的砸在了地上。 带着腥味的血气在空中蔓延,低吼的狼叫声,越发急促。 原本隐匿在树丛之中,闪烁着绿色光芒的眼珠子,被血气所引,按耐不住的露出狡猾的身形。 沈隅目光一闪,一把抱住雁西,跃身到一旁的树木的枝桠之上。 顷刻间,数十矫健的狼形,直冲而来。 他们围作一团,对着地上的萧云谏还有苗义撕咬着。 啊撕咬间,萧云谏撕心裂肺痛叫声传了过来。 他自昏迷中睁开眼睛,满目绿光中,唯有腥臭,他被狼群拖拽着,撕咬着,利齿咬进肉里。 他奋力的反抗着,可面对狼群的围攻,他根本就没有任何机会。 雁西,救我,救救我。 他的头发被拖拽掉,露出血肉模糊的头皮;野狼的利爪从萧云谏的脸上抓过,抓瞎了他的眼珠。 他的脖颈被撕咬的,血色大股大股的从野狼的嘴角溢出,他的手臂被咬断,露出沾染血渍的白骨。 就连他的呼叫,咕噜咕噜的淹没在血浸泡的喉咙里。 他挣扎着,撕心裂肺的疼痛,似乎于悄然间离他远去。 雁西,不要看了。沈隅看着下面的狼群撕咬分食着萧云谏躯体,终究是忍不住伸手捂住了雁西眼睛。 兄长,我要看,我要记住他最为凄惨的模样。雁西一脸惨白,却又目光决绝然的伸手拨开了沈隅的手。 她等此刻已经等到太久了!她不愿意错过任何的细节。 沈隅劝不住她,只好由着她去。 只是待他看到,野狼撕咬着萧云谏的脖颈,将其头身分离之际,他还是没忍住,捂住了雁西的眼。 他感受着雁西身体的微颤,越发的后悔,这次不等雁西再行开口,他抬手将雁西打晕了,抱着她往落脚的地方而去。 景国府一众及衙役扑灭了火势,赶跑了黑衣人,清点人数时,才发现萧云谏没了踪迹。 衙役以为萧云谏趁乱逃逸,恐背了失职之责,连忙纠集人众,四下寻找。 直至天微微亮时,寻到乱葬场,除了那颗惊惧到死不瞑目的人头,再没有了任何痕迹。 景国候和廖氏知晓之后,直接昏厥了过去,只如今他们皆是戴罪之身,衙役不可能为了他们耽搁了押送的行程,带着病上路的景国候夫妇终究是没能见到北陌的风景,病役于流放的路上。 第48章 结局 雁西被沈隅打昏之后, 直睡到第三日还未曾转醒,沈隅自是慌了神。 他为雁西请来大夫,大夫却摸不透雁西的脉搏, 开了些方子,雁西却丝毫不见清醒的模样。 沈隅急了, 日夜兼程带着雁西赶回了蜀京, 几乎没有半刻停留的直奔皇宫, 请太医救治。 太医院众太医连诊而治, 于半月之后,雁西这才堪堪转醒。 只是,萧云谏的死, 一直撑着雁西的那口气也就散了,她的精气神儿甚至于比刚到东疆还要不足,甚至于虚软的连床榻都下不了。 -- 第115页 沈隅后悔了, 本以为雁西报了仇, 就能从往事的灰暗中走出来。 可如今这个模样,倒不如不报仇的好。 不过, 他知晓,现在并不是抱怨的时候, 他劝不动雁西,慕舒也劝不动,所以他没有丝毫犹豫的去信东疆。 沈煦和霓云亦是一直都不曾放心雁西在京,所以一直都关注着蜀京方向的消息,在加急的快信送至于东疆,宁霓云早已动身了几日。 等她赶到蜀京, 才不到二十来日,甚至于都来不及休整一番, 便匆匆忙赶往皇宫,这才知晓,雁西好一些之后,便执意要回羊城。 沈隅拗不过她,更怕她一气恼之中,背过气去,只能顺着她的意,将其送往羊城。 时淮一家,早在雁西回京之初,就传信回去,莫要来京。 所以即便新帝开了恩科,时向晨也并未来蜀京参加恩考。 他们一直以为雁西认回了爹娘,在蜀京过的很好,直至喻策一家得恩典,回到羊城,再一次酒后,喻凉说漏了嘴,时家才知晓,雁西受了不少的委屈。 他们当即就要赶来蜀京,最后关头还是时淮清醒了过来,拦住了莽撞的兄弟二人。 只是,私下里四处寻人,试图打探雁西的消息。 当看到自家娇养的姑娘,病怏怏的被抬送到了家门,虚软而苍白的脸色,没来得及修饰的华发,直接让时淮等心疼的无以名状。 以前时,他们总是嫌弃雁西的性子过于脱跳,总盼望着她能如大家闺秀一般文静些,可现在,雁西这弱柳拂风,面白如纸的模样,倒是恨不得扇自己几巴掌。 以时安然的暴脾气,当下就揪住沈隅,质问萧云谏在哪里,势要为雁西出气。 是萧云谏从他们手上将雁西带走的,这该要算账的人,自然只能是萧云谏。 雁西在此段路程的半途,就已经是昏昏沉沉,醒来的时日,比睡着的时日少的多。 他不知道此刻雁西是否是清醒,当无乱如何,他都不想在雁西面前在提及萧云谏半句。 他丝毫没有客气的直接堵了时安然的嘴,将雁西送回到了她曾经住过的闺寝。 余氏不放心雁西,留下来照看,其他的人随着沈隅到了客厅。 为了避免以后的时日,时家的众人刺激到了雁西,沈隅并没有隐瞒的将他所知道关于的雁西的一切,都告知了时家人。 虽然时淮众人这些时日,通过各种渠道,知悉了些关于雁西一些零碎的消息,但这零碎的,根本就窥不知萧云谏将雁西带去蜀京之后的生活。 在沈隅的嘴里,他们这才知晓,从一开始萧云谏见到雁西之后发生的一切,都是一场算计。 不管是喻家遭难,雁西的调戏,以及往后种种,都出自于萧云谏之手,在他们以为让萧云谏将雁西带去蜀京,是对雁西最好的安排。 根本就没有想到,那是将雁西亲手推到火坑。 啪!是我,都是我的识人不清,引狼入室。一贯稳重的时向晨还未听完沈隅的诉说,便已经稳不住脚来。 他勉励扶着桌面,支撑着身子,一手扬起,狠狠的甩在了自己的脸上,他懊悔着,自责着,恨不能将自己劈开了去。 什么互引为知己,他早该想到,向萧云谏这样的人,若非有所图,怎么可能放下身段,和他高谈阔论。 都怪他,若不是他,雁西不会落到如此境地,喻家也不会。 往事已矣,如今萧云谏早已命丧于雁西之手,也算是替自己和喻家报了仇,我之所以告诉你们这些,不是想要你们互相指责,亦或是沉醉于过去,而是想让你们心知肚明,莫要在雁西跟前露出了痕迹,她已经遭受不住任何的风吹草动了。 沈隅看着时家人一脸自责的模样,他也想怪,可是他没有资格。 时家人视若己出的带大了雁西,他们太过于淳然,不了解那些个龌龊的尔虞我诈,这才着了萧云谏的道。 即便换做是自己,以萧云谏的心计,只怕也未必比他们做的好到哪里去。 更可况,现在更重要的是让雁西尽快的恢复起来,而不是在这里追忆往事。 沈隅将雁西的身体状况告知于时家众人,再恳请众人多加照看雁西,并将慕舒留了时府,这才匆忙离去。 他已经收到娘亲要过来的消息,兄长沈赐将娘亲送至于蜀京之后,因朝堂之事,只能暂且留在蜀京,虽说派了身边精锐的将士护送,但他又怎能安心。 时家人齐齐送走沈隅,一致去了雁西寝房,他们守了一夜,期间喻家得知消息也过门来探望,只是呆了半日,雁西一直未醒,这才离去。 雁西昏昏沉沉中,睁开眼睛,看着时家人关切的目光,虚弱的喊了几声,容不得时家人高兴,便再度昏睡了过去。 时家人这才清醒的明白,雁西的情况,只怕比沈隅说的还要糟糕。 虽然从慕舒嘴里知晓,就连太医署的太医对雁西的病症,都无能为力,时淮一家仍是不肯放弃的将羊城以及周边的几座城池里数得上的名号的大夫,尽数延请了遍。 只可惜,药石罔然,便是看出了端倪的大夫嘴里,除了心力交瘁,已无生志,再无其他。 所有的人都心知肚明,可又有谁愿意放弃。 时淮不甘心,余氏不甘心,他们四下寻医,如无头苍蝇一样四处乱窜,直至宁霓云的到来,这才制止了这种无用的行为。 -- 第116页 几乎是在一夜之间,众人似约定好的,不在谈医问药,每日陪在雁西身边。 渐渐的,雁西清醒的时日越发多了起来。 她们似约定好了一样,从不在雁西跟前提及喻策,过着与雁西未曾离开羊城前无二的生活。 就连喻家,被叮嘱着,也从未在雁西跟前出现,就好像羊城从未有过喻家,也从未有过喻策这么一个人一样。 雁西也默契的从不开口言说阿策,甚至于喻策的埋骨之地,也从未问起来。虽说性子不能向以前那样欢快活泼,可眼瞧着,雁西脸上的笑容越发多了。 夏又去,秋来冬又走,转眼春寒又料峭,又是一年桃花盛开之际。 就在所有人以为,雁西快要在过往中走出来之际,雁西忽然提及,想要去阿策的墓地去看看。 时家人和宁霓虹沉默了许久,下意识间,想要拒绝雁西,可看到雁西那脆弱不堪的目光,终于还是同意了下来。 只不约而同的,想要一同陪着雁西前去。 雁西知晓,这已经是最大的退让,所以并没有拒绝。 一行人备足了香火,浩浩荡荡在一个极为适合踏青的日子,去到了喻策的移骨之地。 不再是简陋不堪的坟包,青石的墓碑,被休整的整整齐齐的墓地,以及从别处移栽过来的桃树。 微颤的桃花,在枝头含苞欲放,雁西裹了严严实实,站在桃树之下,她仰头望着满梢的花枝,良久间,偏头冲着安然,浅浅一笑。 二兄,可否替我摘一花枝。 好!安然飞快的应下,全然不在以前处处与雁西作对的模样。 他攀爬上树梢,细心的挑选着,择了一枝他为满意的花枝,这才跃下了树梢。 他走到雁西的跟前,将花枝往雁西跟前一递。 雁西凝神看着花枝,没有伸手接过,而是转过头,抬手将挽发的一发钗取下。 二兄,帮我簪上。 安然愣了一下,回头瞧着不远处爹娘,见众人皆是点头,他这才上前一步,小心翼翼的将花枝簪在了雁西的发髻间。 雁西感觉安然后退了去,她抬手,轻触了触花蕊,回头露出一绚丽的笑意。 阿策,你说好看吗? 好看。安然下意识里应道,等他说完,这才发现,雁西的目光望的根本就是喻策的墓碑,而非自己。 他脸上的神情顷刻黯然,他死死的咬着唇,拳在袖下已然攥紧。 雁西却似半分都没有察觉一样,她缓步走到墓碑前,抬手抚过冰凉的墓碑,她垂着头,语气天真而纯然,羊城的桃花都已经开了好几茬了,你说阿策他怎么还不来娶我啊! 安然身形一晃,眼中已有晶莹之色闪动,他想要劝雁西,却如梗在侯,无法开口。 其身后的余氏,闻言更是身形一软,捂住着无力的瘫倒在了时淮的怀中。 阿策他会怨我吗?该是在怨我的吧!若非因为我,他又何须躺在这冰冷土里。 雁西的肩头微微耸动着,她喃喃自语间,忽又回头,晶莹的泪珠,不受控制的垂落而下。 她浅弯着美目,望向安然的方向,她的目光飘忽,又似穿透了安然的身体,直向虚无。 二兄,你说阿策会不会连等我都不想了。 阿策他不安然极力压制喉间的酸涩,向雁西保证着。 只是还不等他话说完,雁西已经再度开口,我好怕,好怕他走的太快,我跟不上他。 她的目光迷离而眷恋,声音空远的不似人间。 一直在旁侧未曾开口的霓云,忽然间有了种,雁西马上会在自己眼前的消失了的感觉。 她眼中闪过害怕,她飞快的上前,一把拉住雁西,将其揽住入怀中,低声哀请着。 雁西不要抛下娘亲,娘求你了,好吗? 雁西反抗不了霓云的力道,她也未曾打算反抗,她依偎在宁霓云的肩头,语气越发低迷。 娘,我想要阿策一起,生如是,死亦然。 我不答应,雁西,你给我听好了!你得活着,你得活着才是,你看看娘,看看时兄和阿姊,你怎么人忍心,忍心让我们白发人送黑发人。 宁霓云握着雁西的肩膀,将其扶起,她哽咽着,泣不成声的向雁西控诉着。 只是看着雁西湮灭了星光的眼眸,剩下的话,再也说不出口。 只余下眼角的泪,于面颊上疯狂的流溢。 雁西任由宁霓云动作着,她冲着霓云浅浅然一笑,双目微瞌,娘,我累了,我想要睡会儿。 她身形一晃,再度跌在了宁霓云肩头,她的神情宁逸安合,宛如陷入了一场甜蜜的酣梦。 阿策,我来寻你了,你且等等我,可好。 --------------------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一个番外,明后天补上吧!我终于写完了,哈哈哈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