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追妻很忙,勿扰》 第1页 [古装迷情] 《世子追妻很忙,勿扰》作者:慕如初【完结+番外】 简介: 全长安城都知道睿王府的小世子看上了桥塘街那个卖花糕的小姑娘,每日下学之后都要去她面前献殷勤。 众人不解:一个样貌清秀的小丫头罢了,到底是哪里入了风光霁月的李世子眼的? 然而,她的好,只有李湛知道,自从那天经过她的小摊前,他就挪不动脚了。 今天为她赶走地痞流氓,明天为她阻挡狂蜂浪蝶,他整日将人看得紧紧的。 果不其然,小姑娘将将及笄,他就急哄哄的把人叼回了窝里。 这是一个小家碧玉被小狼狗盯上的故事,且看小狼狗令人发指的撩妻手段。 看文指南:一对一、双处、温馨小甜文。 内容标签: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阮卿,李湛 ┃ 配角:阮景,陈庞,楚宵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小家碧玉被小狼狗盯上的故事 立意:长久的感情在于懂得付出。 第1章 初见 阮儿,你慢些 倒是哥哥你快些,再不赶紧,好位置就要被占啦。 小姑娘声音清脆,悦耳动听,惹得周边行人纷纷转头看她。 阮卿今日早早收市,便拉着哥哥一起来逛花灯。小姑娘皆喜爱热闹,见什么都想去瞧上两眼。然而,她个子瘦小,一不小心就容易被隐没进人海里。 阮景担心她走散了,便时刻紧跟着,时不时眉间微蹙,无奈苦笑。 今夜长安城最高的登月楼举行灯王赛,大家都在往登月楼的方向涌去。她嫌哥哥走得慢,索性拉起他袖摆拖着往前。 别看阮卿瘦小,力气却颇大,在拥挤的人群中左拐右绕,如游鱼般将周围的人挤开。 一刻钟后,终于来到登月楼下。 哥哥,我们就站这儿吧。 阮卿小脸笑意盈盈,显得很兴奋,她平日里要忙着帮父母卖花糕,或是做女红贴补家用,几乎没有空闲出来玩耍。因此,逢年过节便是她最期待的日子。 今日,她特地穿了自己最爱的衣裙,梳了时兴的发髻。小姑娘正是爱俏的年纪,她不想被人群给挤乱了。于是站在一块石头上,小手扶着摊边的柱子。 这个小摊是卖面具的,老汉见这兄妹俩男俊女俏,瞧着就招人喜欢。便笑呵呵的问道:小女娃,要不要买面具啊,买两个,就给你们兄妹俩便宜些。 阮卿看了一眼摊子上的面具,有狐狸状的、老鹰状的、还有兔子状的,各式各样,颜色鲜亮,图案绘得栩栩如生。她有些意动,一双大眼眨啊眨的看向哥哥。 阮景无奈,笑着伸手刮了她的鼻尖,小人精。 掏出银钱问她:你要哪个? 「兔子的」,她指着最右边上面的兔子面具。 老汉笑呵呵的递给她,真会挑,这个面具就配你这样水灵灵的小女娃。 阮卿鲜少被人夸,抿唇羞怯含笑。她将面具接过来,自己戴上。 阮景选了个老鹰的也戴上,站在她身后护着。 一阵锣鼓敲响,灯王赛开始,巨大的花灯被小厮们抬出来展示。走马灯、圆灯、关刀灯、骰子灯各式各样,五花八门,上面绘了美人或动物或各种花卉,还有当下才子们提的小诗。 因离得远,阮卿看不清诗句是什么,哥哥平时教过她识字,因此认得一些。单看前面的人纷纷鼓掌赞誉,想必是写得极好的。 前面雅座的人品评花灯,站在后面的平民百姓就只能看看热闹了。 半个时辰后灯王赛结束,人群开始散去,阮卿依旧站着没走,她喜欢那些花灯,怎么看都觉得看不够。阮景看出她不舍之意,妹妹难得有空出门,便也想让她玩得尽兴。于是拉着她往一旁的花灯摊子走去,买了一盏小兔灯给她。 阮卿十分欣喜,小脸上溢出甜甜的笑意,抱着花灯,爱不释手。 大街上,人群熙熙攘攘,灯火阑珊处,一个粉裙小姑娘站在小摊前,婷婷玉立。她带着一只玉兔面具,露出半边小脸白皙细嫩,头上簪了一朵绢花,唇红齿白,巧笑嫣然。 不远处,一个带着狐狸面具的少年,静静的看着这一幕美景。 他一袭云纹暗紫锦袍,身姿颀长,站在人群中,显得遗世独立。 只见那小姑娘一双葱白小手抱着花灯,修长的玉指沿着花灯纹路抚摸,仿佛有着令人心动的魔力,指尖所到之处,流光溢彩。 李湛看得痴了。 一旁的随从提醒道:世子,咱们得走了,您还约了同窗呢。 李湛回过神来,即想再看,又怕错过友人邀约,脚步踌躇不前。最终还是又瞧了几眼,才恋恋不舍的转身离去。 阮卿并不知晓适才有人看她,她今日得了一盏花灯十分高兴。抱着它小心翼翼护在怀里,跟在哥哥身边往回走。 一路穿街过巷,沐浴稀疏灯火,踏着青石小路,夜风和煦温柔。 这一夜,是阮卿愉快的一夜。 这一夜,也是李湛难忘的一夜。 盛夏的午后,阳光炽烈。 国子监学堂虽四面开窗,却也燥热难耐,堂内书声簌簌,窗外虫鸣声声,一切显得寂静安然。 -- 第2页 李湛兀自杵着下巴发愣着,忽然被好友陈庞推了一下,李湛,你发什么楞呢?夫子叫你。 「是」,他骤然回神,立马站起来。 刘夫子蹙眉看他:你可是昨夜未睡好?老夫询问也没听见。 学生惭愧,请先生再说一遍。 刘夫子见他态度良好,勉强满意的抚了把胡须,道: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子何解? 大学之道,旨在以德为本,推及、教化,使人人皆为有德之辈,此为人之最善矣。然,推及、教化之事需亲民而至。反之,则庸人自扰,空谈其事。此乃学生拙见。 刘夫子点头,是也。 李湛坐下后,轻吐一口气,差点要被斥责,还好自己反应够快。 这个刘夫子是他们国子监闻名的铁面无私。但凡被他点名批判,则毫不顾忌你世家颜面。 李湛向来学业优异,自是不想在此事上丢脸。于是,打起精神,认真听学。 陈庞悄悄凑过来,戏谑道:适才可是会美人去了? 这个年纪的少年郎,对女子开始有了朦胧的欣赏,偶尔会谈起姑娘家的事。但皆是私下里谈论,而这个陈庞是个胆大的,学堂上就敢宣之于口。这让李湛有些耳红,一半是羞赧,一半是心虚。 他适才确实是在想小姑娘。 时隔半年,上元节那个小姑娘抱花灯的一幕,时常出现在他的梦中,这是一个少年隐秘的心事,让他甜蜜又烦恼。甜蜜的是,每次梦见这一幕,他整夜安然欣喜;烦恼的是,似乎再也见不到那个小姑娘了。 着实可惜。 陈庞见他眼神闪烁,耳根发红,瞬时兴味十足,莫不是被我说中了? 李湛不想理他,拿起书本遮住自己,说道:看你的书去。 陈庞乐了,又悄悄追问,是哪家的姑娘啊? 李湛藏了半年的心思。虽然也想跟好友分享,可这话能在学堂上说么? 自然不能。 他瞪了他一眼,轻声道:别闹,下学后再叙。 陈庞低笑一声,悻悻然坐回去。 下学后,陈庞与李湛两人勾肩搭背的走在路上,陈庞问道:现在可以说说是哪家小美人了吧? 不怪陈庞这人是非八卦,只能说美人之事发生在李湛身上太令人新奇。按晋朝习俗,男子十四便会由家中安排晓人事,而李湛如今十六了还是个童子身。虽然睿王府也安排了两个貌美的婢女给他,可被他强烈拒绝了,义正言辞道:君子不逐声色。 这事被众人知晓后,笑了好一阵。 好啦,才大言不惭自诩君子没两年呢,就开始「逐色」自我打脸了。 李湛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他也说不清对那个小姑娘是何种心思,可她,总是频频入他梦中扰他心神。于是,便道:并非哪家小美人,我只见过一次,还是半年前。时至今日也不知她姓甚名谁。 他语气中略带懊恼和遗憾,仿佛如那失恋的小郎君般。 陈庞噗呲一阵闷笑,双肩抑制不住颤抖起来,半响才道:这么说来,岂不就是你一人暗自单相思?还是没有主儿的。 说完,他又忍不住闷笑。 李湛斜睨他,凉凉道:总比某些人强,有主儿的相思却不敢表明。 这话戳中陈庞心窝,他暗暗喜欢杨太尉家的小女儿许久了,每次故意偶遇人家也不敢表明。别看他平日里做事胆大包天。但在喜欢姑娘这一事上却畏畏缩缩,少不得被好友李湛取笑。 陈庞讪讪的摸摸鼻子,我是看她还小,不想吓着她啊。 李湛「嘁」了一声,不去看他强颜挽尊的模样。 唉,不提此事,听说今日楚宵他们在城外蹴鞠比赛,我们过去瞧瞧?陈庞提议道。 蹴鞠是时下年轻儿郎们最喜爱的娱乐项目。李湛也不例外,他不仅喜爱,而且还是蹴鞠高手,每年国子监的蹴鞠赛,他都能拔得头筹。 面对友人的邀请,他欣然应允。 年轻的少年郎,眉目俊朗,鲜衣怒马穿街而过,如一道靓丽风景,让路人频频张望。 经过桥塘街时,骑马在前的李湛突然停下,他呆愣的看向路边一个小摊。 那小摊不甚起眼,立在街角的矮墙边,一把大伞高高撑着,旁边两座蒸炉冒着缕缕热气。一个小姑娘埋头站在摊前,她额上布满细汗,时不时抬肘擦拭,一双如寒玉般白皙细嫩的小手,飞快的翻着面前的糕饼。 她手势熟练,纤纤玉指捏住花糕,速度快而不乱,如行云流水,煞是好看。 这时,她似乎感受到他灼热的视线,抬头朝他看来。 夕阳西下,红霞漫天,小姑娘睁着小鹿般水灵灵的大眼,背着阳光,俏生生的站在白墙之下。 李湛骤然呼吸一窒 原来是她。 第2章 入梦 夕阳西下,红霞漫天,小姑娘睁着小鹿般水灵灵的大眼,背着阳光,俏生生的站在白墙之下。 李湛骤然呼吸一窒 原来是她。 陈庞见他停下了,上前问道:怎么了? 良久,李湛才魂不守舍的回话:陈庞,今日我有事,不去玩蹴鞠了。 -- 第3页 何事如此突然? 陈庞见他傻愣愣的盯着一个糕饼摊子,又问道:你想吃花糕? 李湛点点头,复又摇摇头,喃喃说道:我都想。 他想吃花糕,也想看她。 陈庞见他此时仿佛魂魄被吸走似的,伸手推了他一把,我说李湛,你到底有何事? 李湛回过神来,环顾四周,见旁边有个茶楼,便说道:我突然觉得口渴,我们找个地方喝茶吧。 于是,率先下马,往茶楼走去。 陈庞跟在他身后,一脸疑惑。 他们上了二楼,坐在靠窗的位置,点了一壶碧螺春,叫上两盘糕点小食。 李湛一边喝茶,一边杵着下巴朝对面的小摊看,他神情专注,目光温柔。 陈庞也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对面小摊上,一个小姑娘在卖花糕。看久了,似乎也觉得那花糕味道诱人,便吩咐随从下去买两份。 这时,李湛抢声道:每种花糕各来一份。 他是真想尝尝那双巧手做出来的花糕是何滋味,她做得那么认真,想必一定很美味。 阮卿正在翻刚刚蒸出炉的花糕,散散热气,以免它们黏在一起,弄花上面的图案。这些花糕上的图案皆是她自己画上去的,有花草、飞鸟、游鱼,颜色艳丽,栩栩如生。 她动作麻利,翻好一盘便放在一旁,又去给还未蒸的花糕画图。正当她埋首专注的画着时,有人来到摊前问道:姑娘,你家的花糕请给我各装一份。 阮卿惊讶抬头,很少遇见这样的大顾客。一共十二样花糕,每样各装一份,那就是七十二块,一下子就卖出去三笼了。 她有些开心,迅速站起来,手擦擦围兜,应道:好勒,您稍等。 她掀开白纱布,将花糕小心翼翼的摆放进食盒中,再用四根麻绳一捆,递给来人,脆声说道:一共一百四十文钱。 小厮付了银子,拿起花糕便往对面的茶楼走去,阮卿见是对面的客人买的,也顺便朝那边张望了一眼。 这时,李湛见她往这边看来,快速的抽回身子,扭头转身,心砰砰直跳。 陈庞一副见了鬼的神情,看了看那个小姑娘,又看了看他,这才恍然大悟。 原来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他似发现天大的秘密般,惊奇的问道:李湛,你莫不是因为那个小姑娘才买花糕的吧? 李湛有些脸红,但他向来敢做敢认,于是,点点头。 陈庞觉得自己似乎漏掉了什么,半响,一拍脑袋,李湛,你相思的小美人莫不是 他声音太大,李湛赶紧起身用手捂住他,低声道:是,你莫要声张。 见他安静下来,才坐回位置,缓缓道:我半年前在上元节见过她,那时不知她是谁,今日见到,实属惊喜,你莫大声,我一会儿着人去探探她的情况。 他说话时,一脸难掩的爱意,即惊喜又羞涩。 花糕摆上桌时,两人迫不及待挨个尝了过去。陈庞吃了两个,觉得还好,没有甚特别之处,与他家的厨娘子手艺比起来,也就好一点点。 而李湛却不同,每尝一块,便点头称赞一番,仿佛吃的是人间美味。 陈庞好笑,打趣道:何至于如此夸张?不就是几块糕点么。 李湛斜睨了他一眼,你不懂。 这些可是那双手亲自做的,自然好吃。 陈庞确实不懂,看着他如此陶醉的表情,觉得好笑。这位睿王世子平日里端着一派谪仙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如今陷入男女情爱中,竟也不能免俗,吃块糕点也能吃出情人西施来。 花糕太多,两人吃不完,赏给下人,李湛又舍不得。于是吩咐打包带回去,晚上他继续吃。 不久后,对面小摊又来了一位妇人,那妇人正与小姑娘聊天。 此妇人正是阮卿的母亲吴氏,桥塘街的邻居们皆称她为吴大娘子,吴氏与丈夫在这条街上卖花糕已经十二年了。街坊邻居互相熟悉,糕点做得也好吃,这些年来生意还不错。她的女儿阮卿也乖巧知礼,深得大家的喜欢。 吴大娘子今日去西市称了几斤猪肉,她拿出一块半肥半瘦的递给阮卿,道:阮儿,你先家去吧,顺便把这个给王大娘送去。 现在已经是日落西山,吴大娘子过来接手摊位,便让阮卿回家去做饭。回去的路上会经过王大娘家,就在胡同口,王大娘腿脚不好,通常会顺便给她带些东西。 阮卿跟王大娘也很熟。说起来,两家关系颇为亲密,王大娘是长安本土人士,从小就居住在这里。十二年前,阮家搬来长安时,人生地不熟,还是王大娘热情的给她们许多帮助,这一来二去的,便熟悉了。后来,十年前王大娘的男人死了后,她一个人带着儿子生活艰难,阮家也时常照拂她们娘俩。直至四年前,王大娘的儿子王顾知去参军,每年给她稍了月利银钱,日子才宽裕些。 王大娘的儿子王顾知,比阮卿大四岁,今年十七,算是阮氏夫妇看着长大的,他为人赤城正派,老实勤奋,模样也长得好,实属难得的好儿郎。又是与阮卿一起长大,两人算是青梅竹马。因此,两家也暗自有意结亲,只等王顾知今年回乡探亲,便提亲事。 -- 第4页 对于父母的安排,阮卿也知晓,她对这门亲事是极满意的。从她晓事起,便一心倾慕王顾知,两人也互相有意,私底下便已互赠信物,私定终身。 她早已将王大娘看做未来的婆婆。因此,帮王大娘做事非常热情积极。平日里也常常帮她做些缝补衣物之类的活儿。 她来到胡同口,敲门:大娘在吗?我是阮卿。 片刻后,王大娘开门,见到她喜笑颜开,阮儿过来啦,快进来。 她接过猪肉,拉着阮卿往堂屋里去,阮卿不让她忙,抢过猪肉跑进厨房放在灶台上,又出来说道:大娘今日腿好些没?顾知哥哥不在,您有啥重活叫我哥哥来帮忙,别自己累着。 平日劈柴打水皆是由阮景阮卿兄妹俩帮着做,这会儿,阮卿在水井边打水,将厨房水缸灌满。 王大娘见她做事麻利,心中欢喜。但又舍不得她辛苦,便拉她回堂屋,水还够用,你无需操心,大娘做了些吃食,你等着,我给你拿去。 王大娘有一双巧手,小食做得甚好,以前腿脚还利索时,便也常做拿去阮家摊子上卖。如今腿脚不便,偶尔只能做些自己吃。 她拿了一个大碗出来,这些你吃着,厨下还有,回头给你爹娘也带些去尝尝。 好勒。 阮卿也不客气,拿起碗就吃起来。她吃东西秀秀气气,小口小口的细嚼慢咽,配上她这副清水芙蓉的面庞,气质神韵像个大家闺秀似的,让人看着养眼。 阮卿吃完也不久留,她还要回去做晚饭。于是告辞了王大娘便匆匆回家。 茶楼对面的李湛,见小姑娘走了许久也没再回来,颇为失落,叹了口气,便与陈庞打马回府了。 夜色朦胧,院中的树木在月光下影影绰绰,晚风习习,吹开了帷幔,落进点点星光。 小姑娘站在花灯下,笑意盈盈的看着他,问道:你喜欢花灯吗? 她声音轻柔,眸色绵绵,双手高高的举着一盏兔儿灯递给他。 他伸手接过,不小心触碰到那双柔荑,白皙修长,嫩滑如玉,在灯光下泛着柔光。 他将手覆上去,轻轻抚摸,柔软温润,流连忘返。 忍不住,又将人拉进怀中,捏着她的手,俯首挨个亲吻。 花灯掉落在地上,瞬间天地昏暗,只有月光照亮了她,她喃喃说着些什么,他附耳过去仔细听: 花糕好吃吗? 好吃 如她一样好吃。 他们仿佛身在一只小船上,湖水轻轻荡漾,小船儿也跟着轻轻摇晃,他随着那双巧手翻飞着,漫天星辰闪烁在头顶,湖水轻柔的漫过他,令他快要窒息。 他握着她的手,期盼着快一点,再快一点。 她忽然嫣然一笑,红唇轻启:喜欢吗? 喜欢 然而他呼吸急促,说不出话来,忽然一阵风浪打来,他脑中白茫茫一片,骤然清醒。 李湛睁开眼,额头布满细汗,身下一股清凉濡湿之感传来。 他颓然的倒在床上,羞耻又狼狈,望着窗外的月色,久久不能阖眼。 第3章 愧疚 翌日。 晨光微晰,东方泛起点点鱼肚白,路上行人脚步匆匆,准备开始一天的劳作。 晋朝的学子们卯时便要早起入学。 李湛刚下马车,便看见陈庞鬼鬼祟祟的躲在门口向他招手,嘴上还叼着半个包子。 他狐疑走过去:你这是作甚? 陈庞将嘴边的包子狼吞虎咽之后,才道:唉,我倒霉的日子要来了,舅舅回来了。 李湛了然,陈庞的舅舅是国子监专门讲学《礼记》的夫子,平日里对陈庞管教甚为严厉。两月前因有事去了趟老宅。如今回了长安,看来,陈庞日后又得夹着尾巴做人了。他幸灾乐祸的拍拍他肩膀,道:仁兄多保重。 陈庞叹气,日后课业多借我抄抄吧。 李湛点头,拉他进门,快些,讲学时辰要到了。 陈庞怕遇见舅舅,便猫着腰躲他身后,拉着他拐小路往学堂跑去。 李湛今日心不在焉,确切的讲,是完全没有心思听学。他杵着下巴,想着昨夜的事,时不时微微叹气。 自己怎么会这样呢? 虽然以前也出现过梦遗之事,可那是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发生的,可昨日竟然梦见了她。 而且,他们还那样了。 他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做了那样的梦,觉得自己变坏了。 第一堂讲学结束后,李湛和陈庞两人在廊下坐着,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不知不觉话题又扯到了昨日的事情上。 陈庞问:那个小姑娘的消息你探到了没? 李湛点头,探是探到了,只是 只是觉得对不住她。 他想起梦中之事,便觉得难堪,犹豫片刻后,试探问道:陈庞,你是否曾梦见过女人? 啊?那个小时候梦见我娘算不算? 「我指的是姑娘家」,李湛扶额。 陈庞嘿嘿一笑,「有时候会梦见杨映蓉」。 -- 第5页 杨映蓉就是杨太尉家的小女儿,是陈庞暗中喜欢的姑娘。 李湛深呼一口气,再次追问道:那有没有在梦中那个? 哪个? 陈庞一时不明何意,但看他神神秘秘意有所指。顿时反应过来,虽然平时私底下看过小人书,也偶尔想起杨映蓉,可梦里是绝对不会想那事的。他脸色涨红,吞吞吐吐道:怎、怎会?她才多大啊,我要是那样岂不是禽兽不如? 禽兽不如 陈庞的答案让他瞬间唾弃自己,正如他所言,那小姑娘今年才十三岁,他就 枉他自诩正人君子,可连陈庞都不曾做过的事,他却偷偷做了,实在觉得愧对圣贤。 陈庞见他脸色一阵愧疚一阵懊恼,便问道:你莫不是,梦见和小姑娘那个了吧? 李湛实在没脸见人,他羞愤欲死,气咻咻道:莫要胡言。 他虽不承认,却也不否认,陈庞煞有介事的点点头,我们李世子向来君子不逐声色,我懂。 他这话说得很有深意,李湛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恼羞成怒瞪他一眼,威胁道:看来你课业是不想抄了。 哎,别别别你当我胡说八道。 陈庞被戳中软肋,瞬间投降。 李湛一整日忧心忡忡,下学后,回到府中将自己关在书房许久。 傍晚,春辉堂的小厮来请他过去用饭,祖母喜静,不愿被过多打扰,只每月逢十,他便去陪祖母用饭。 李湛洗把脸,一路脚步沉重,穿过花园回廊,无心欣赏花红柳绿,入得春辉堂院内,才努力扯出些笑容。 睿王府老夫人,已是古稀之年,平日里吃斋念佛,甚少出门,最喜欢的便是与她这个孙儿逗趣。见他来,一脸菊花盛开,笑道:乖孙儿来啦,今日学业可还轻松? 她这个孙儿从小聪明好学,学业优异,又乖巧孝顺,从不让人操心。如今他正是长身子的时候,她也总是劝他莫要太辛苦,依她们家这样的门楣,无需考科举,封荫入仕便是。更何况睿王府只他一个独苗苗,睿王爵位迟早也是要传给他的,她实在不忍孙儿如此辛苦劳累。 于是,老夫人拉着他在饭桌前坐下,亲自给他盛了碗汤,目光慈祥。 李湛在祖母面前向来乖顺,祖母不必忧心,孙儿学业不多,累不着。 他接过汤碗,小口喝尽。突然不自主的叹了口气,刚才入院扯出的笑容也不见了。此时,便是一副愁苦的神情。 祖母是他最亲近的人,在祖母面前,他总是藏不住事。 老夫人见他小小人儿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心疼道:莫不是在学堂遇着了难事? 李湛摇摇头,不是学堂的事。 那又为何叹气? 李湛想同祖母诉说,却又觉得难以启齿,他思忖半响,挥退厅内的丫鬟,才鼓起勇气说道:祖母,我昨夜梦见了姑娘,还 他神色为难,不知如何说下去。 可这时,老夫人却突然大笑起来,好半天才止住,嗨哟,我的乖孙儿长大啦。 李湛被她笑得不好意思,可,孙儿觉得这并非君子所为,实在惭愧不已。 老夫人伸手摸摸他的头,语重心长道:孙儿有所不知,男子长到这个年纪皆会这样,如饿了便要吃饭一般,这是人之常情,无关君子道德。 真的?可我的同窗陈庞就没有这样啊。 你怎知他没有?许是人家不好意思说罢了。我实在告诉你,当年你爹才十四岁,每月都要梦好几次呢。 此话一出,李湛震惊了。 他爹也这样?而且还只是十四岁就 他有些不敢相信,爹爹在他心目中是完美无瑕的存在,从小便是他学习的榜样。 睿王年轻时才学渊博,文武双全,十八岁便以一篇「长歌赋」名满长安。二十岁时跟随老靖国公征战沙场,且在池州一役以两万兵力以少胜多,此役被誉为晋国几十年来最精彩的一役。从此一战成名,可谓少年得志,意气风发。睿王一跃成为全长安城最炙手可热的闺中情郎。当年,李湛的母亲宋氏,也是力排万难,打败众多竞争对手,才一举拿下了睿王。 这事,李湛还是听她娘说的。至于他娘是怎么拿下他爹的,她没说,只是脸红红的让他别问。而他爹则是在一旁笑得意味深长。 如今听完他祖母一番话,睿王曾经威风凛凛、高大伟岸的形象骤然坍塌。 以致于后来,李湛见到他爹,总是以一种怪异的眼神看他,弄得睿王莫名其妙。 得了祖母的安慰,又有睿王的「前车之鉴」,李湛总算对此事不再耿耿于怀,又恢复了正常的学堂生活。 最初,他因内心愧疚不敢去见阮卿,可忍了几日后就坐不住了。 这日,他下学后,拒绝了楚宵的邀约,独自一人带着小厮骑马来到桥塘街,还是坐在二楼靠窗的位置。 阮卿并不知晓有人偷窥她,她熟练的翻着花糕,又在一旁摆上几个小蝶,调好颜色。今日她比较忙,原因是街口刘屠户的儿子要娶媳妇,向她家定了五十盒花糕,她今日就得蒸出来给他送去。 -- 第6页 于是,调好颜色好后,她自顾坐下来给花糕画花样。 她画得认真,对面的李湛也看得认真。 只见她那双小手,捏着一根细细的毛笔,在花糕上缓缓移动。她长长的睫毛轻轻扑闪着,樱桃小口微张,十分专注的模样。 他想,她在画什么呢?前几日他吃过她画的花糕,上面的图案栩栩如生,看着就令人食欲大增。 不知为何,此刻,他内心莫名生出一股自豪,觉得自己喜欢的小姑娘聪明能干,心灵手巧。 看了一会儿,他便觉得有些饿了,让小厮去买两份,转念一想,又补充嘱咐多买几份。他要带回去给她祖母和阿娘也尝尝。 看见上次的那个小厮又来买花糕,阮卿很高兴,主动问道:请问客人今日要买多少? 我家主人喜欢吃,照旧各来一份吧。 阮卿疑惑,又是各来一份,真的吃得完吗? 不过她是卖花糕点的,客人能否吃完就不在考虑范围了。她擦擦手,将花糕装进盒子里,捆好后递给他,这人很有礼貌,拿了花糕还向她道谢,便径直往茶楼走去。 阮卿有些好奇,不知是谁家奴仆,如此彬彬有礼,还爱吃她家的花糕,她往茶楼那边望去。又看见上次坐在窗边的少年,今日他侧着身子,手里拿一个彩花茶杯慢慢旋转着,似在思考着什么事。 这个少年侧脸真好看,鼻梁高挺,轮廓俊朗,皮肤白皙,剑眉斜飞入鬓,发髻一丝不苟,一袭暗红锦袍,举手投足间显得十分贵气。 阮卿打量了两眼,又继续低头作画。 李湛适才见她抬眼望来,一颗心紧张得砰砰直跳。这次,他没有躲,只是转过头假装喝茶。他余光瞥见她看了他许久,心里暗自欢喜,隐隐生起一股甜蜜。 她应该会喜欢他吧? 他从小就在长辈们的各种夸赞声中长大,什么眉目俊朗、年少聪慧、龙姿凤采 以前听着不觉得什么,可如今便有些得意起来。自己这么优秀,她一定会喜欢他的! 第4章 回忆 刘屠户家有喜事,吴氏从早上过去帮忙,一直到现在日落,总算得空回来接手摊子。她从荷包里摸出一把花生糖递给阮卿,阮儿也来沾沾喜气。 这喜糖做的小巧精致,阮卿捧手接过,拿了一颗剥开含在嘴里,笑盈盈道:我一会儿回去给王大娘和罗姐姐也分些。 拢共就没多少颗,却还要分给别人,吴氏虚点着她的额头笑道:傻丫头,心肠这么好,不知日后谁有福啊。 其实吴氏自己心中是有眉目的,她一边将蒸笼里的花糕拿出来,一边有意无意的对阮卿说道:再过不久,你王大娘家的儿子也要回来了,也不知他如今是甚子模样了哟。 她一边说一边悄悄观察女儿的神色,见她有些发愣,便暗自好笑。 王顾知十三岁便去当了兵,晃眼过去,已经四年,如今再回来,恐怕已经长成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了。 届时,两个小儿女若是有意,便也可提前定亲,等女儿及笄后再完婚。王家小子她是极为满意的,与自己的女儿也登对。 吴氏想着想着,一时间又感叹,日子过得真快,转眼女儿也要准备嫁人了。 阮卿在一旁愣了一会儿,心里隐隐欢喜,她脸颊微红,埋头干活,以此来缓解脸上的热度。过来好一会儿,才撂下手中的笔,说道:娘,我画好了,先家去做饭了。 也不等吴氏回应,扭头便害羞着跑了。 阮卿回到家,坐在葡萄架下发愣了许久,手中握着一根不起眼的木簪子。 这是那个人走之前送给她的。 那时,他抚着她的长发,眉眼温柔,对她道:阮儿,等我回来。 那时,她还小,不知他是何意,只傻傻的应着,我会等着顾知哥哥的。 可后来,她渐渐明白了他的意思。 阮卿想着想着,脸上又热了起来,她看着手中的木簪,普通的一根白木,一朵花藤蜿蜒而上,最后在顶端结出一朵小花。做工略显粗糙,可她却能想象得到他当时雕刻木簪的样子,额头微汗,嘴角噙笑,温柔又专注。 不知是从何时起,他对她有了隐秘的心思。也许,是小时候在河边一起玩耍,她摔倒在地,他赤着脚将她背回家;也许,是她九岁那年,他们一起去看元宵灯火,他在人群中紧紧牵着她的手,指她看天上的烟花。 他在她面前总是笑得温柔,对她百依百顺。 而她呢?是从何时察觉到了自己对他的心思的?或许是后来的书信吧,他每回稍月利银钱回家时,总是给她一封简短的书信,不厌其烦的问她长大了没有。又或许,是从长辈们打趣的眼神中窥见了自己的心思。她们说,长大了就嫁给顾知做媳妇儿吧?你看他每回稍信来都惦记着你呢。 最开始她不知嫁人何意,后来打趣多了,也开始脸红了,渐渐的,就在想,以后嫁给顾知哥哥也不错啊。 于是,她盼着盼着,四年了,他终于要回来了。 她兀自沉浸在自己的回忆中。突然,有人拍她的肩膀,将她吓了一跳,转头看去,竟然是隔壁的罗姐姐。 阿阮,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 第7页 阮卿轻拍着胸脯平复惊吓,脸红红的,没呢,就想些杂事。 罗予彤才不信她,与她认识这么久,知她肯定在想她的顾知哥哥了,于是打趣道:王顾知要是知晓你说他是杂事,会不会.哎呀,我就这么说说呀..哈哈。 阮卿没等她说完,伸手过去掐她软肉,两人笑闹了一会儿,阮卿问道:姐姐这会儿不用做晚饭么? 罗予彤叹气,唉,我爹又喝醉了,刚回便睡了,今晚就我一人吃饭,我一会儿随意做些就好。我这会儿过来,是想托你明日帮我把绣好的巾帕带去给陆掌柜,我明日有事,不能和你一起去了。 俩人平日里会绣些巾帕、荷包等女儿家的物件拿去翠轩阁卖,每个月定好数量,绣好了直接拿过去结算银钱。 阮卿点头道:姐姐明日有何事,需要我帮忙吗? 罗予彤眸色暗淡下来,我爹今日估计是醉酒与人闹事了,他腿受了伤,我明日要去山上采些草药回来。 听得此,阮卿沉默。 罗予彤的爹,是桥塘街远近闻名的胡混子,曾经是个秀才,后来屡试不中,意志消沉。再后来罗予彤母亲去世之后,他便开始酗酒好赌,这么多年了,早把那点稀薄的家财挥霍得干干净净。 要不是罗予彤自己在外接些绣活干,父女俩估计早就风餐露宿,食不果腹了。 说起来,还亏得罗予彤自己争气。不仅坚强乐观,待人也诚实有礼,街坊领居们也喜欢她,平日里谁家有什么好活儿也乐意给她介绍。 阮卿见她手腕处有淤青,便担忧的问道:你爹又打你了? 罗予彤笑笑,放下袖子,无事,我回头擦些药就好了。 罗予彤的爹喝酒后就喜欢打人,这些年她没少被挨打。小时候还见过她自己默默哭泣,后来长大了,她再也没哭过。 阮卿担忧道:罗姐姐,你今年也及笄了,可有想过以后怎么过? 阮卿想着,罗姐姐如果快些嫁人或许会好些,只需偶尔来看看她爹就好,不用整日住在一起被她爹折磨。 阮卿这话一问,罗予彤便想起了那个人,翩翩君子,温润如玉。那是她生命中唯一的光,曾将她的世界照亮。 她已经等了许久,他说中举之后便会请媒人上门提亲。若是今年顺利,也该快了。 想到此,她内心甜蜜,看向阮卿的目光更加怜爱柔和,阿阮无需担忧我,姐姐自有打算。好了,我要回去了,你赶紧做饭吧,一会儿你阿娘也该回来了。 李湛回到睿王府,已是傍晚,他刚跨进随风苑,便有两位貌美的婢女迎了上来,奴婢兰溪(兰芷)见过世子。 . 李湛回头看向随从陆安,眼神询问这是怎么回事。 陆安在一旁紧张得冒汗,他家世子爷院子里除了烧水婆子,向来没有姑娘的,今日不知何情况,突然冒出来两个,还如此妖娆妩媚。 他看向这两个女子,问道:你们为何会在世子院子? 那个叫兰溪的回道:回世子爷,是王妃吩咐奴婢们过来伺候您的。 她说话娇娇柔柔,把「伺候」两个字咬得极为暧昧。 李湛扶额,想必是他之前梦见姑娘的事,被他娘知晓了,这才特地送人过来。 他挥手让两位婢女退下,我这儿无需人伺候,你们走吧。 听得此,兰溪兰芷赶紧跪下,纷纷哭诉,世子爷若是不要我们,那我们只有被逐出府的命了,届时又不知会被卖到何处,还请世子爷怜惜奴婢们吧。 两人在他面前抽抽噎噎,声泪俱下。 李湛见不得姑娘家哭,无奈道:你们先等着,然后转身往正院而去。 睿王妃宋氏得知儿子过来,也猜出是为何事而来。 李湛一进门,她便笑着道:湛儿如此急切,莫不是为那两个婢女之事? 李湛上前行礼,娘,儿子说过不需要婢女伺候啊。 你是说过,可那是以前了,如今你已长大,是该晓事了。 娘,儿子真不用。 真不用?睿王妃宋氏噙着笑意,眼神颇有深意的看他,那日后再梦见姑娘了怎么办? 面对宋氏的打趣,李湛瞬间脸色涨红。这事他可以跟祖母毫不避讳的说。可在他娘面前,被这么明晃晃的宣之于口,实在令他有些难堪。 他红着脸低声道:儿子也不是经常这样。 见他一脸羞赧,宋氏噗呲一声笑出来,湛儿无需不好意思,你如今十六,过完今年也可以议亲了,提前晓事对你有好处。 李湛还是不想要那两个婢女,母亲就容儿子自己做主吧,一会儿我叫人把人送回来,你也别将人发卖了,那两个婢女这会儿还在哭泣担忧这事呢。 见儿子执意不要,宋氏叹了口气,你这性子也不知随了谁,跟你父王一点也不像。 李湛心想,不像才好,他才不要一个月梦好几回那种事,多羞耻呐! 但想到适才他娘说议亲的事,便开口道:娘,明年我也不急着议亲,儿子想再等两年。 -- 第8页 那小姑娘现在才十三呢,两年后她才能嫁人。 可转念又想到,现在的姑娘家不像儿郎,许多人便已经早早定亲了,那她定亲了没?哎呀,这事当时怎么没打听清楚呢。 他突然有些焦急起来,想着明日就派人去打探。 他可得先把人盯住了,等她及笄就娶她回来。 第5章 遇贼 阮氏夫妇每日寅时就要出去摆摊。因此,每日的早饭皆是由阮卿送。 初夏清晨的风清凉温柔,穿过胡同小巷,没入白墙青瓦间。 阮卿提着食盒走在干净的青石小路上,偶尔跟路过的邻居们打招呼,她笑容甜美,眼睛弯弯,浅色百花麻布罗裙行走间轻轻飘扬,在寂静的小巷中形成一道漂亮的风景。 来到桥塘街,大大小小的商贩已经开始撑起了摊子,人们三三两两忙碌着。阮爹早已经将一天要用的面团和好,他一会儿还要去醉仙楼做工。看见女儿过来,便先在小桌边坐下,拿出两个白瓷碗准备吃早饭。 爹,我今日做了肉粥,一会儿多喝两碗再走。 好,好。孩子她娘,别忙了,过来坐下吃早饭。阮爹今年四十,因常年干活身体壮实,脸上虽留下了岁月辛劳的痕迹,但从那双浓眉大眼也能看出,年轻时是个俊朗的小伙子。阮景就很得他真传,在桥塘街这一带算得上是远近闻名的英俊儿郎,许多小姑娘偷偷喜欢他。 阮卿从她娘手中接过蒸笼,系上围裙,开始忙活起来。 不一会儿,有个声音传来:吴大娘子,今日早饭忒香啦,阿阮真是个手巧的孩子。 吴氏笑着应道:可不,骆婶子吃了没?一起吧。 不了,我还得去西市一趟哩,昨夜一整宿没睡好,一会儿还得赶回去补个回笼觉。 咋地没睡好,你家娃子又吵你了? 话头一开,骆婶子就刹不住了,撇撇嘴低声说道:还不是我隔壁那刘麻子的媳妇,大半夜的哭嚎她闺女命不好,扯着刘麻子臭骂呢。 她闺女不是嫁了安和街上的张侍郎么,怎会命不好? 哪是嫁啊,是去做妾了。骆婶子提到这事就颇为嫌弃。 这年头,给人做妾那就是个玩意儿,连穷苦人家也不耻这事,家里有疼爱闺女的,皆是宁愿做穷□□,也不让她去做贵家妾。 吴氏之前还真不晓得这事,听说刘麻子的闺女脾气是个倔的,怎会同意去做妾了呢? 她哪里同意?是被人骗啦,那个张侍郎看着衣冠楚楚,一副正人君子模样,之前对她百般讨好,我还常常见他出入刘麻子家,今日送布匹,明日送米粮的,哄得一家人乐呵呵。刘家闺女嫁过去之前,说是家里干净,无妻无妾。可没过半年,那张侍郎的母亲和妻子从老家回来了,大闹了一场。她们之前也无媒无聘的,去官府也不顶事,这不,便成了妾了。 啧啧,这都什么事啊,所以说,嫁人还是门当户对的好,硬是要攀高枝,也没那个能耐不是。 骆婶子点点头赞同,也纷纷惋惜,可惜刘麻子家的闺女了。 阮卿在一旁听得仔细,刘麻子家那姑娘她去年还见过一次,性格豪爽,活泼伶俐,待人也热情。唉,确实可惜了。 等骆婶子走后,吴氏也喝完了粥,过来帮忙阮卿,阮儿,下午你去翠轩阁的时候,顺便去扯两匹布,你和你哥也需要做身新衣裳了。尤其是你,别怕花钱,管好看的扯就行。 小姑娘皆爱俏,听到可以扯布做衣裳,阮卿欣喜,轻轻点头。她确实很久没做新衣裳了。而且,最重要的是,再过不久,顾知哥哥要回来,她也想穿好看了见他。 吃过午饭,阮卿将绣品用青布包好,准备去翠仙阁。从桥塘街去翠仙阁,要经过西市清阳街,走两刻钟便到。 路过清阳街时,行人纷纷被赶至两旁,有许多人在挤挤攘攘张望。阮卿人小,她不明白发生何事,也挤过去看。便见街角胡同口处停了几辆华贵的马车,琉璃轩盖,红木车沿雕刻精致。 这时,听得旁边人感叹,啧啧这是睿王府的马车啊,不知里头是何人。 另一人接道,听说是恭太妃和睿王妃呢,你说这些贵人平日里几乎不来咱们西市的,怎的今日就来了? 恭太妃礼佛,今日是来咱们这玉皇庙捐香油钱的。 啧啧.,那得多少香油钱呐,听说这些贵人们出手阔绰,随便一顿饭就是咱们老百姓一年的嚼口了。 恐怕不止哩,这睿王府是何等人家,我有个老乡,他侄女便是在睿王府当差,还是三等丫鬟呢,穿的尽是绫罗绸缎,出门也跟个大户人家小姐似的。 此话一落,又是一阵咂舌声。 睿王府,阮卿也听说过,长安城第一勋贵世家,睿王乃当今皇上唯一的胞弟。虽说皇上从小便被当今太后抱去抚养,可兄弟两人情感却十分深厚。睿王成亲建府之后,便将生母恭太妃接出宫颐养天年。而且娶的王妃也是老靖国公的嫡女宋氏。老靖国公虽已致仕,可当年也是随着先帝一起征战的开国功臣,至今满门荣耀。听闻睿王府世子也是秉承了其父之优良,小小年纪便聪慧过人,才学渊博。 -- 第9页 阮卿知晓这些也不奇怪,这不是秘事,长安城人人皆知。有些粗汉爷们儿干完活,就喜欢蹲在街角凉亭里,一边抽旱烟一边聊些权贵们的事,仿佛谁知晓得多就格外有脸面些。 她见这条街被堵着了,一时半会儿也没法过去,便绕道去翠轩阁,今日她想早早交了绣品,然后去扯布回家做衣裳。 翠轩阁的陆掌柜是个三十出头的妇人,待人和气,最是喜欢她这种秀秀气气的小姑娘,见她来,笑着招呼,阮姑娘来啦,今儿先坐一会,我忙完有些事与你说。 阮卿乖巧应道:好勒。然后自己找了个安静的角落坐着。 有小娘子给她倒了杯茶水,她捧起来小口小口的喝,眼睛悄悄留意着进出的贵客们。来这里的客人皆是世家贵妇人。或挑选首饰,或挑选绣品。翠轩阁的物品来自四面八方,琳琅满目,是西市这一带出了名的,许多住在东市的贵人们也会慕名来这里选买。 她也是机缘巧合在两年前陪母亲去寿安寺上香时,路上碰见陆掌柜,当时陆掌柜捡到了她绣的巾帕,便问起此事,得知是她绣的,便当场询问她是否愿意合作。于是,此事便这么定了下来。 据陆掌柜说,她的绣品在这里很受欢迎,有多少就卖多少。但由于她自己每月能绣出来的数量有限,因此更是弥足珍贵。 这件事,也让阮卿暗暗觉得自豪。 不一会儿,陆掌柜忙完了,坐到她身边,问道,前几日,有位贵人看中了你描的花样子,便想请你上门去帮她描一些,托我问问你可愿意? 阮卿还是第一次遇见这事,她从未去过贵人府上,也没有与贵人打过交道,不免有些紧张,不知该不该应承下来。 看出她的顾虑,陆掌柜笑着拉过她的手道:你也无需担忧,这位贵人也是咱们的老客户了,为人极其厚道亲和,你只需回答愿不愿,若愿意,五日后,你来这里,我安排人送你过去。这贵人出手大方,你此次去,没准还会得赏钱呢。 听得此,阮卿有些意动,犹豫了会儿,便点头应了。 陆掌柜很是高兴,便嘱咐道:行,我今儿便给贵人回话,届时你也不必紧张,平日里怎样便还怎样,你是个知礼的孩子,会招人喜欢的。 那先谢过陆掌柜了,届时得了赏钱,我给您买酥饼吃。 陆掌柜爱吃酥饼,阮卿嘴巴甜会说话,陆掌柜听了,轻刮了下她的小鼻子,笑道:我就这点爱好,你这小人儿也来打趣。 阮卿告辞了陆掌柜后,便揣着得到的银钱荷包出了翠轩阁大门。 不远处街边站着两个衣衫褴褛的男人,其中一个指着她说道:看见那姑娘手里的荷包没,这么鼓,估计银钱不少,咱们跟上去。 另一个点头,却有些顾虑,头儿,这里人这么多,巡逻士兵刚过去呢,不怕被抓了? 胆小吃不着肉包子,你要是怕,就继续回柳河街去混,那里尽是穷人,能偷着什么? 这人听他这么一说,也觉得有道理,今日是他们第一次来这条街混,不想,却逮着个小姑娘,看来还是只肥羊,便鼓起勇气跟上去。 阮卿并不知自己已经被人当成了待宰的小肥羊。她心情愉悦,步履欢快,心中想着时兴的衣裳花样子。 然而,才走到一个僻静的角落,便被人从身后捂住口鼻,拖进巷子里,那人把她推倒在青石板台阶上,另一人抢了她手中的荷包,眨眼的功夫,两人就不见了。 她怔忪了两息,便惊呼起来,我的荷包 快速爬起,欲追上去。然而适才被人一推,脚腕受了伤,她忍着疼痛托着步子走出小巷,见那两人堪堪跑进人群,便指着他们急切的大喊:抓贼啊!他们偷了我荷包! 她欲跑上前去,然而才跑了两步便扑倒在地,疼得眼泪水都出来了。 路上的行人见她大喊,也开始注意到逃跑的那两个人,便跟着喊起来,抓贼!抓住他们! 不一会儿,街道上乱了起来,侠义心肠的路人朝那两个人追了过去。 此时,日头已经高高挂起,天气炎热,阮卿坐在街旁焦急的等着,她额头上布满细汗,垂头丧气。荷包里不仅有她的银子,还有罗姐姐的呢,要是银子没了,罗姐姐这个月生活就没着落了。而且,家里每个月卖花糕的银钱皆是要供哥哥上学,平日里的花销便就指望她卖绣品。 这下,全被人偷走了,可如何是好? 她正想着该去何处找银钱补给罗姐姐,余光瞥见一只白皙修长的手伸过来,手上还拿着她适才丢失的荷包。 一个好听的声音温柔的响起:这是你的吗? 第6章 相见 阮卿顺着这只手往上看去,只见眼前的少年眉目俊郎,狭长的双眼,高挺的鼻梁,他身姿颀长,微微弯腰,嘴角挂着浅浅的笑意。 这少年正是李湛,他今日下学本欲去见她,可没想到在这里便已经遇上。适才她在街上摔倒的一幕,他老远就看见了,听到有人喊抓贼,让侍卫去帮忙。 见她不说话,便再次出声问道:这是你的吗? 阮卿轻轻点头,接过荷包,低声说了句谢谢。 -- 第10页 这时,面前的少年笑意更浓了,有些腼腆的说道:你不用客气。 这是李湛第一次跟她说话,心里有些紧张又兴奋,心心恋恋的小姑娘此刻就在眼前。一时间,他有些手足无措。 他见她右手一直按着脚踝,问道:你.受伤了? 阮卿再一次轻轻点头。 她乖巧柔净,小小人儿坐在那里如一只小兔子,我见犹怜。 李湛便是这样觉得的,让我看看? 阮卿已经十三岁了,虽未及笄,但也算是半大的姑娘家,她的脚怎么好让外男瞧见呢。于是,摇头不愿。 李湛知她有所顾虑,可自从做了那个梦之后,私心里便已经将她当成亲密之人,他试图说服她,可你这样,也不能走了,要一直这样坐着吗?我只看看脚踝处,其他地方不看的。 他说得直接,阮卿有些脸红,可他又说得很有道理,自己这样一直坐着不是办法,若是若是他真的能看好,或许.也行吧。 犹豫片刻后,她轻轻点头,便掀开裤脚,将脚踝露出,白生生的小脚一处,擦伤的痕迹明显,有几处皮肉鲜红,触目惊心。 李湛心疼得蹙眉,他让陆安速速去马车上取药膏。 这时,阮卿也抬头看去,一眼便认出这个小厮,不正是之前来买了两次花糕的那位?看来,眼前这个少年便是他的主人。难怪她往茶楼看去,总是见一个少年坐在那里,原来就是他。 知晓眼前这位少年爱吃她家的花糕,今日又帮她夺回荷包,瞬时,阮卿对他的印象极好,心里那点戒备也渐渐烟消云散了。 不一会儿,陆安将药膏取来,递给李湛。 李湛蹲在她身边,先从怀中取出一张洁白的巾帕,仔细将她脚踝处的血迹擦去,又用手指沾了些药膏,轻轻涂抹在伤口处。 少年很专注,长长的睫毛在眼帘下打上一层阴影。药膏清凉,他手指温热,力度也恰到好处。 一会儿,阮卿的疼痛似乎缓解了许多。 涂抹好后,他用巾帕将伤口包扎起来,抬头看她,觉着好些了吗? 阮卿点头。 能站起来吗? 李湛欲扶她,然而,手伸到半空,又觉得不妥,便又收回去。 阮卿撑起身子,站起来,试着走了两步,发现确实好了许多。只不过还有些轻微的疼痛,走得很慢。 见她如此情况,李湛又道:姑娘若是不介意,我让人送你家去如何?我的马车就在附近。 阮卿怎敢冒然坐陌生男子的马车,于是摇头拒绝了,今日多谢公子,不敢再麻烦您,我家不远,走回去便好。 哪里不远?离这还有好几条街呢,走回去得半个时辰,但李湛也不好说什么。 阮卿再次向他行礼道谢之后,便自己一深一浅的慢慢走了。 她走得有些吃力,加上天气炎热,全身汗淋淋,头发也湿漉漉的贴在脖颈处,时不时抬手擦汗。 过了许久,她发现那个少年还跟着她。也许是担心她路上再遇危险,也许是担心她脚伤。她想,这人心肠真好。 不过这么被个男子跟着,她有些不好意思,想快点走回家,但又使不出劲,心里一着急,汗便更多了。 真折磨人! 前面的小姑娘慢慢走着,李湛在后面不远不近的跟着。他也没坐马车,就这么一边走一边盯着她身影,见她走得吃力,很想上去扶她,又怕她觉得唐突。 心里也很折磨! 于是,西市的街上便出现了这么一幕,一个小姑娘在前面慢慢走,后头跟着一个贵气的少年郎,再后面是一辆华丽的马车和几个侍卫,一群人乌龟似的在街上缓慢移动。有不知情的开始张望,互相询问发生了何事,众人纷纷摇头,不清楚,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就是了。 终于,在众人的「瞩目」下,阮卿走到了桥塘街口,她如释重负般。那个少年跟了一路,她如芒在背,又不好意思赶人。 见他还想跟着,她深吸一口气,转头看向他,今日谢谢你,我已经到家了。你就别跟着了,这里到处是认识的街坊邻居,她可不想引来大家注意。 李湛也明白她何意,之前心疼她走得辛苦,可这会儿又觉得路再远些就好了,他真想就这么一直跟到天荒地老。 这时,他走上前,从袖中拿出一瓶药膏,这个送给你,记得每日早晚抹一遍,应该很快能好。 阮卿觉得人家已经做得够多,再要他的药膏就不像话了,便拒绝不收。 可少年又说道:药膏开了之后就需要尽快用完。不然会失了药效,你若不要,这会儿我也用不上,岂不是浪费了? 这么一说,便让阮卿没法拒绝了,她也不想浪费东西。心想,那就拿着吧,日后他再来买花糕,就算他便宜些。 于是,伸手接过。然而,葱白手指不小心触碰到他的掌心,李湛心脏骤然一颤,差点就要弄掉药膏。 他耳尖发红,神色羞赧,不等她再次道谢,便转身落荒而逃。 阮卿回到家之后,已是日落西山之时,换洗之后歇息了片刻,便往罗予彤家里走去,她得将今日的银钱赶紧送过去给她。也不知她采药回来了没有,她走到门口将将要敲门,便听见里头传来低低的男子声音。 -- 第11页 是个年轻的男子 阮卿有些狐疑,罗姐姐家只有她爹一人,那年轻的男子是谁?莫不是有什么采花贼闯了进去? 她顿时惊骇,抬手砰砰拍门,罗姐姐在吗? 里面的人似乎也被惊到了,说话声戛然而止。 罗姐姐,快开门。阮卿担忧,又拍了好几次。 许久之后,门才打开,罗予彤脸红红的,阿阮有何事? 阮卿探头探脑的四处寻看,罗姐姐,我来给你送钱了,适才我听见些声音,没什么事吧? 她不好意思说是听见男子的声音,这事关女儿家清誉,不能随意问出口。 罗予彤眼神躲闪,支支吾吾,应该是听差了,许是隔壁传来的声音。 阮卿见院子里无甚异常,也见罗姐姐好端端的,应该没有什么事,便放下心来。想来是自己听差了,今日比较疲惫,头到现在还是晕乎乎的,听差也有可能。 她将荷包递给罗予彤,这是这个月结算的银钱,姐姐你数一数看对不对。 罗予彤接过,笑道:哪还用数?你数过就行了。我刚采药回来,顺便采了些野果子,可清甜了,你等会儿,我去给你拿来。 阮卿欢喜接过,咬了一口,果然清甜,便坐下与她说了会儿话。说起今日银钱被偷之事,罗予彤也惊骇了半响,你哪儿受伤了?我看看。 没事,那个公子送的药膏极好,这会儿已经不疼了,不过今日之事,姐姐你莫要告诉我娘,省得她担心。 这是自然。罗予彤愧疚又后怕,下次我还是跟你一起去吧,免得又遇上小贼,幸好今日得那位公子相助,才化险为夷。对了,那公子姓甚名谁?日后见了得好好谢谢人家。 哎呀,她这么一问,阮卿才反应过来,她还没问过人家名字呢。那人今日帮了她这么多,确实得好好感谢人家。可自己竟然昏了头,忘记问人家名字了。 不过,以后他应该还会再来买花糕吧? 阮卿有些惭愧,我忘了问了,不过,他的小厮来我家买过两次花糕,我认得的,下次再来,我便问问。 罗予彤点点头,届时也替我谢谢他吧,这银钱能找回来,可算是帮了我大忙呢。 姐姐放心,我定会记得。好了,我得回了,一会儿还得做晚饭,姐姐你也歇会儿吧。 送走阮卿,罗予彤往矮墙处看了一眼,摇头轻笑。这人,翻墙倒是利索得很。 第7章 青梅 阮卿回到家,便见哥哥坐在院子里劈柴,她惊喜问道:哥哥,你何时回来的? 回来不久,你去哪里了? 他其实已经回来许久了,他来时家里没人,又听闻罗予彤上山去采药了,以为她哪儿受了伤,一边担忧一边焦急的等待。当隔壁的门发出陈旧的响声,便知晓她已回来,于是翻墙过去见她。 他平日里皆是住宿在书院,每月只有三日旬休,回来便想见见她。当见到时,拉着她到处查看是否受伤,见人没事,高悬的心才落下来。 可两人才叙没多久,便听见妹妹敲门,才又赶紧翻墙回来。此刻听得妹妹询问,他有些讪讪然。 阮卿不疑有他,见到哥哥只顾高兴,我今儿领了银钱,哥哥等着,我去陈二娘子家买只鸡回来,今儿晚上咱们吃顿好的。说完,便快速的跑出门了。 见妹妹又风风火火的跑了,阮景无奈。他看向矮墙,想着她这会儿在做什么呢?于是走过去张望,他个子蹿得快,矮墙如今只到他肩膀高,稍微抬头便可看见隔壁院子里的情况。 此时,院中无人,他轻唤了一声:彤儿? 不一会儿,罗予彤听见声音便跑出来,她低声道:景哥哥怎的还在,阿阮呢? 她去陈二娘子家买鸡去了,一时半儿回不来,我想再瞧瞧你。 少年站在墙的另一边,露出半个头,气息干净,眉眼含笑。 罗予彤有些脸红,不是才瞧过么? 瞧不够 这人,平日里一本正经的,私下里就这么的油嘴滑舌。 她走近矮墙,睫毛扑闪扑闪,我总觉得,咱们瞒着阿阮。若是她以后知晓了会不会生气? 阮景笑着安慰她,不会多久,等今年秋试后,我便告诉她们咱两的事。 罗予彤轻轻点头,内心甜蜜,也不说话了。 两人就这么傻傻的隔墙站着。 阮景见眼前的小姑娘,一身碎花罗裙,乌黑浓密的头发盘在脑后,只留下侧边一缕发丝编了个小辫子,俏皮可爱。 他越看越喜欢 是从什么时候喜欢她的呢? 还记得小时候她和妹妹一样,总喜欢跟在他身后,整日里景哥哥的叫他。每逢下学回家有空就去帮她劈柴挑水,这么帮着帮着,过了好些年。突然有一日,发现她长大了,有了女儿家的娇俏妩媚,那日夜里,他便做了个不可描述的梦。从那之后再也不敢看她了。可从那之后,却更加偷偷的关注她,一举一动,一颦一笑,皆让他心痒痒。 有一次,她被她父亲打了,她哭着跑出门,那日下着绵绵细雨,他到处找她。终于在一处破庙里见着她蹲在墙角哭泣,被打得旖青的手臂,紧紧抱着膝盖,小小的身子哭得浑身颤抖。他心疼极了,走过去抱住她。 -- 第12页 那时起,他们便有了秘密。 也许,也是从那时起,她也开始对他有了特别的情愫,两人之间变得暧昧起来。 今年,她已经及笄,而他也会努力考举人,之后便向她提亲,他不想再看她孤单一人,想好好照顾这个小姑娘。 想到此,他内心火热,眼中的情意抑制不住。 彤儿? 嗯 这些日子,你爹还打你么? 罗予彤点点头,又摇摇头,不严重,景哥哥别担心。 阮景眼中怜惜之意浓烈,他此刻就想翻过去抱抱她。 彤儿再等等,今年秋过后,我娶你回家。 眼前的小人儿将头低低埋着,羞涩不已。他一颗心蠢蠢欲动,想亲亲她了,彤儿过来,踮起脚尖。 罗予彤乖乖听话凑过去。然而,她个子不高,他只能亲到她额头。当还想再亲一次时,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是阮卿要回来了,他速速退开回到原先劈柴的位置。 而墙这边的罗予彤,则靠墙捂着脸,兀自甜蜜着。 每月阮景的旬休日皆是阮家团圆的日子,阮氏夫妇也早早回到家中歇息。 今晚阮卿做了一顿丰盛的晚餐,全家围坐在饭桌前,有说有笑,其乐融融。 阮爹三杯酒下肚之后,提起花糕摊子之事,今儿想与大伙商量个事,咱们旁边酒铺的胡大爷家娶了孙媳妇,他准备回乡养老了,他那铺子要转租。我问了赁钱,每月五两,我想着把它接下来。你们娘年纪大了,常年摆摊收摊辛苦,再加上日头渐渐热起来,风吹日晒的实在熬人。租个铺子虽多花些银钱,但银子这事急不得,咱们慢慢挣回来便是,你们觉着如何? 吴氏听他说完,眉头皱出三条线,好是好,可今年景儿要秋试,各处需要花钱,还有阮儿.她没说明,还有阮卿今年很有可能会与王家的儿子王顾知定亲,届时也是要花销的,这么算下来,银钱就紧张了。 阮爹又喝了杯酒,道:这事我考虑过,我下个月开始工钱会涨些,铺子咱们先租下来,届时景儿需要花钱,咱们不够的可以先向邻居借些,日后慢慢还便是,只这铺子不等人,离咱们摊子也近,地段算不错。 阮景接话道:阿爹说得极是,钱不够,以后咱们慢慢挣,倒是租个铺子会方便许多,阿娘您身子不好,一到冬日就犯咳。阿妹也是,我看往年冬日,寒风吹得阿妹的脸都干裂了,有个铺子也能轻省些。 提到阮卿,吴氏就心软了,自己的女儿正是如花似玉的年纪,常年熬着夏寒酷暑的,她于心不忍,便点头答应,那行,这事就孩子他爹做主罢。 商量完铺子之事,阮爹又问起阮景在学院之事,前年阮景已经是秀才之名,今年秋便要考举人,全家人皆以他学业为重。阮爹从小虽没读过书,但心里对读书人甚是敬仰,从小便咬牙培养自己的儿子读书识字,也幸好他这个儿子争气,一路考到秀才,如今才十七岁,便要考举人,他对这个儿子寄予厚望。 阮景简单诉说了自己在学院的事,表示无需他们担忧。至于秋试的把握,他不太敢打包票,只如实道:陈夫子倒是觉得我今年大可一试,咱们书院今年有资格参与秋试的拢共也二十三人,我自己琢磨也估计七成把握罢。 七层,算可以了,阮爹点点头,你尽力便可,也无需过多担忧,你年纪轻轻,时日还长。 吴氏也很欣慰,笑道:若真能一举得中,那真是祖上积德啊,届时也算咱们桥塘街里最年轻的举人老爷,我走出去也有面子。 阮景笑笑,即如此,那儿子更要努力了,让您做个最年轻的举人娘。 此话一出,一家人笑闹起来。 吴氏自豪,那是,届时,想来咱们家说亲的估计也要排长队咯。 提起亲事,阮景郑重起来,娘,关于亲事,我有自己的想法,还请爹娘让儿子自己做主,如何? 阮氏夫妇点头答应,他们是个开明的,向来尊重儿女的意见,且这些年来,阮景做事一向稳重,从不需要他们操心。对于他的终身大事,也放心让他自己做主。 说完阮景的事,吴氏又慈爱的看向阮卿,女儿乖巧的坐在饭桌前听他们说话,她问道:阮儿过完今年也十四了,自己有何想法吗? 她问的是亲事,阮卿脸皮薄,虽然是一家人。可如此公然提起,她还是有些害羞,自是由阿爹阿娘做主的。 她知晓爹娘属意顾知哥哥,自己也很满意,此事由她们做主便好。 见女儿模样娇羞,吴氏乐了,唉,说起来,王家的儿子这两日也快回来了,多年未见,届时咱们还得过去走动走动。 她话意明显,走动走动便是要相看的意思。 阮卿轻轻「嗯」了一声,放下碗筷道:娘,我吃好了,先回屋去。 阮景见她逃得比兔子还快,好笑的摇摇头。 他这个妹妹,平日里像个小大人似的,就是脸皮太薄。 阮卿回到房中,兀自脸红了一会儿,想到顾知哥哥很快就回来,心中一片火热。她捡起针线篓里正在绣的荷包,这个荷包已经差不多绣好了,只需收线即可,届时将它送给顾知哥哥,不知他会不会喜欢? -- 第13页 那年他走时,她还记得他的模样,翩翩少年郎,干净的气息,一身浅灰色长袍,身材高大,他笔直的站在她面前,笑意温柔的看着她。当时,她只到他的胸口处。如今自己已经长高了,不知,现在能不能平他肩膀。 又或许,四年军营生涯,他长得更高了,也更结实了。 他每次温柔的叫她「阮妹妹」,那时她并不知那双深邃的眸子里含着的绵绵情意代表什么。如今想起,便让她心跳加快。 届时,见到他,她该如何开口呢?送荷包要说些什么?他又会对自己说什么呢? 阮卿心中充满无限甜蜜的猜测。 她将荷包紧紧贴在心口处,真好,自己以后要嫁给她的顾知哥哥了。 第8章 竹马 夏日的天亮得格外早。不一会儿,朝霞便染红了半边天,经过一夜细雨的洗礼,院子里的月季花开得更盛,墙角的兰草一簇簇一丛丛,青翠欲滴,随着清晨的凉风轻轻摇摆着。 阮卿一早便做好了早饭,今日吴氏还没去看摊子,娘俩正喝着粥,便听见有人敲门,来人声音有些陌生,吴婶子在家吗? 吴氏擦擦手,起身去开门,只见一个高大壮实的年轻男子站在门外,一脸腼腆和煦的笑容,手里提着一份礼盒,婶子,我是顾知,今日来看您了。 吴氏听得是他来,立马咧嘴笑开,哎呀,是顾知啊,你都长这么高啦?快进来,让婶子看看。 王顾知进门,站在院子里有些局促,他微微脸红,任由吴氏绕着他打量。 吴氏感慨,去历练了四年,果真不一样了,变成个男子汉了啊,啥时候回来的? 昨夜到的。 早饭吃了没?快进屋,咱们一起吃。 王顾知连忙推却,已在家吃过了,今日是特地来看您的,阮大叔可是去做工了? 他悄悄往屋内扫了一眼,看见门后面一角白裙,内心激动,他的小姑娘正在偷偷看他呢。 你叔在摊子上做花糕呢。来,别站着,快进屋坐。 阮卿适才听见「顾知」二字,心便已经怦怦的狂跳起来,她想过无数种见面的方式,却没想到这样突然,连忙站起来,躲在门里看他。这会儿听母亲要请他进来,她开始手足无措,站在那里不知该如何是好。 吴氏见她傻愣愣的站着,便开口道:阮儿,你顾知哥哥来啦,快去煮茶啊。 从王顾知进门,阮卿都不敢看他,这会儿听她娘说话,才赶紧跑去厨房烧水煮茶。 吴氏在堂屋与王顾知说了会儿话,便道:顾知啊,你先坐着,我得给你叔送早饭过去,别急着走,我叫阮儿过来陪你说说话。 吴氏要给阮爹送早饭不假,想腾出空间给这对小儿女见面也是真,她快速装好食盒,往厨房喊了一声,阮儿,我去给你爹送饭了,你好好招待客人啊。 阮卿「哎」的应了一声,她娘一走,她更紧张了。 一直在厨房磨磨蹭蹭不敢出去。 王顾知等了许久也没见她过来,便自己往厨房走去。 只见小姑娘坐在灶下,杵着下巴不知在想什么,灶上的水开了许久都没发现。他倚在门口静静的看着她的侧颜。 这是他心心念念的小姑娘,如今长这么大了。 不知看了多久,小姑娘突然轻呼了一声,原来是火星子溅到了她的手,他飞快的冲过去,拉起她,阮妹妹,小心。 阮卿不知他何时来的,他突然出现在面前,大手还紧紧握着她手腕,一颗心跳到了嗓子眼儿,愣愣的看着他。 王顾知将她拉离灶台,没有放手,也在认真打量着眼前的小姑娘。 一时间,两人就这样默默相望着,谁也没说话。 良久,他噗呲笑出声,阮妹妹不认得我了? 阮卿适才看愣神了,这会儿被他一笑,脸上瞬间红霞翻飞,她欲低头遮掩,下巴却又被他捏住。 他目光灼灼,语气温柔,阮妹妹,好久不见。 阮卿被他捏着抬起小脸,躲闪不得,轻轻「嗯」了一声,唤道:顾知哥哥。 王顾知笑容更甚,像似看不够她似的,目光一寸寸的在她脸上拂过,眷念温柔。 阮卿不好意思,说道,顾知哥哥,你先去屋里坐吧,茶水很快就好了。 他点头微笑,「好」。 两个小儿女,坐在安静的堂屋,互相偷瞧着,紧张着,气氛安静又暧昧。 阮卿低着头,静坐在他对面,小手绞着衣摆,她能感觉到他一直在看她。 王顾知见眼前的小姑娘含羞带怯,内心柔软。他走时,她才九岁,那时还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如今,已经变成姑娘家了。他在梦里想了无数遍她的样子,却从来没有一个像她现在这样好看。 白白净净,温温柔柔,如出水芙蓉,清秀可人。 他轻轻开口:阮妹妹,是否有收到我曾经寄来的信? 有的。 那为何从不曾回信与我? 阮卿头埋得更低,她是姑娘家,怎么好意思给男人回信呢。 她不回话,他又问,阮妹妹,莫不是不喜欢顾知哥哥? -- 第14页 「没有」,她快速脱口而出。然而,话出口后,见他戏谑的眼神,才知自己上了他的套。 这下,她脸更红了,微微噘着红唇,心想,她的顾知哥哥变坏了。 王顾知见她回应如此快,心中欢喜,阮妹妹? 嗯 我也喜欢阮妹妹。 他声音温柔缠绵,似一股和风绕在阮卿的心尖,令人颤颤发痒。 晨曦悄悄照进堂屋,屋外的虫鸣唧唧作响,屋内的人儿,双双柔情蜜意 自从见了王顾知之后,阮卿的一颗心仿佛泡在蜜罐中,整日里笑意盈盈。 阮氏夫妇猜想这两人见面后定是互相有意,对此乐见其成,想着等再过段时日,两家便互相通通气,将事情定下来。 两日后,是阮卿与陆掌柜约定好的日子。这日一早,她便来到翠轩阁等待,陆掌柜见她来,叮嘱了些注意事项,便着人驾马车送她去贵人府上。 阮卿曾经来过东市几次,东市聚集着晋朝大半的达官贵人。这是她第一次进入这样的高官府邸,内心忐忑之余,也好奇心盛,她跟在丫鬟身后,边走边偷偷欣赏花园景色。 亭台楼阁,粉墙青瓦,四面抄手游廊间柳绿花红,郁郁葱葱,穿过月洞门便又是假山林立,院落富丽堂皇。 犹如迷宫般弯弯绕绕的甬道四方衔接,若无丫鬟领着,恐怕极易迷路。 阮卿暗暗咋舌,听说这还只是二品大学士的官邸。若是皇亲贵胄王府侯爵,岂不是更加奢侈精致?! 到正院时,她们停在门口等通报,阮卿收拢心思,安静的等待着。 不一会儿,出来一个貌美的婢女将她引进去,穿过垂花门处,来到一间宽敞的花厅,门口站着四个婢女,其中一个为她打起帘子,领她进门。 一位保养得宜的年轻夫人,坐在四方椅上,丫鬟介绍:姑娘,这位便是我们楚夫人。 阮卿行礼,见过楚夫人。 楚夫人原已近四十,只因保养得宜。如今像三十出头一般,皮肤白皙,柳眉细长,五官小巧精致,有着江南女子的柔婉,气质内敛。 她开口叫阮卿起身,笑道:原先还想着是位夫人呢,没想到竟是如此年轻的小姑娘,你几岁啦? 回夫人,民女今年十三。 楚夫人的幺女今年也十三,正是半大年岁惹人喜爱的时候,见她说话轻轻柔柔,不似自己那泼皮精怪的女儿,她心生欢喜,好孩子,别站着,坐下喝杯茶。 阮卿紧守陆掌柜的叮嘱,贵人问什么就答什么,要她做什么就做什么,少说话就行。她规规矩矩坐下,婢女上茶,她也没敢喝。 你别紧张,今日请你过来,是想让你为我描些花样子,我看市面上有许多皆是大同小异,自己不甚喜欢,想描些独特的,一会儿我叫丫鬟领你过去,时辰会略长,你先喝口茶歇会儿。 阮卿点头称谢。 不一会儿,楚夫人离开,丫鬟便又领她来到一间屋子,这里估计是绣房,四面皆是各种针线布料。 她坐在一个小桌前,开始按着楚夫人给的图案描绘起来。 楚家待人温和,连婢女也客气有礼。一会儿给她上茶水,一会儿给她端点心。热情得阮卿都有些不好意思。 花样子并不多,阮卿又是做惯了这样的事。因此速度很快,一个时辰后,就全部描完了。丫鬟将花样子拿去给楚夫人看,楚夫人很满意,不仅付了工钱,还额外赏了银钱和布匹给她。出手确实大方阔绰,这一趟,倒让阮卿觉得收获颇丰。 丫鬟一路领她出门,经过花园时正好看见一群贵女小姐们在游湖,笑闹声清脆悦耳,她忍不住抬眼看去,旁边丫鬟在一旁小声的介绍,黄衣裳的,是我们府上的小姐,说来与姑娘您同年呢。 阮卿微笑着礼貌点头,脚步款款的跟着她走,穿过一处垂柳小径,却突然停了下来。前面的丫鬟立马让路站在一旁福身行礼:世子爷安好,大公子安好。 阮卿也随她站在一旁让路,低头福身行礼。 眼看两人从身前走过,可前面的人刚走两步,又退了回来,一双云纹暗底靴停在她面前。 一个诧异的声音响起,咦?你怎么会在这儿? 第9章 吃醋 这个声音略微熟悉,她抬头看去,正是之前送她回家的那个少年,在此又遇见他,阮卿也有些高兴,今日我来给楚夫人描花样子。 李湛今日是来找楚宵的,没想到却在这里见到她,一时也很惊喜,那你现在是结束了,准备回家? 嗯。 即是这样,那我送你回去吧,正好我也无事了。 一旁的楚宵一头雾水,什么正好无事?你不是刚来吗?还有,这个小姑娘是怎么回事啊? 丫鬟也很惊诧,没想到这个姑娘竟然与李世子认识。而且两人好像很熟,说话随意像朋友般,世子竟要亲自送她。 阮卿赶紧摆手,谢谢,不用了,我今日坐马车来的,就在门外等着呢。 李湛难得遇见她,自然不想放过这个大好机会,平生第一次在友人面前表现出死皮赖脸,我们顺路,无需客气,走吧。 -- 第15页 怕她拒绝,说完话就欲抬脚领她走。 楚宵赶紧拦住他,哎你就这么走了?卢大家的字画你不看了? 李湛扭头对他眨眨眼,意思是你别托后腿啊。 楚宵这下明白过来了,想必是他看上了人家小姑娘,正献殷勤呢,叫他莫打扰。 可楚宵不是陈庞,他就看不惯他这副见色忘义的模样,自己特地腾出空闲等了他一个上午,结果刚来就要抛弃他,不可忍! 他装作不明白他的暗示,你不是说心心念念了很久卢大家的字画吗?今儿好不容易借给你看,怎的刚来就要走啊。 有个猪队友是什么感受?此刻,李湛便深有体会,这人忒不会看眼色,还拆他的台。此时,他这么一嚷嚷,自己也露馅了。 可他将厚脸皮发挥到极致,是想看来着,不过突然想起还有事,下次吧。 他用眼神狠狠警告了楚宵,别捣乱。 楚宵好笑,摸了摸鼻子,好吧,今日便放过他。 阮卿不傻,听出来是何情况,她有些脸红,这个少年不知怎的回事,上次也是硬要送她回家,这次又 她正想着怎么拒绝,不远处便传来一个娇俏的声音,世子哥哥。 楚怡跑近跟前,笑意盈盈,世子哥哥今日怎得空来我家了? 她上前抱住他手臂,娇声甜蜜,我正好和小姐妹们在游湖,世子哥哥一起来玩吧。 说完就要拖着李湛走。 李湛见阮卿看着他,突然一阵紧张,挣脱楚怡的手,我要回去了,你们自己玩吧。 阮卿此时有些惊讶,适才这位小姐叫他世子。她之前只以为他就是普通官家的公子罢了。毕竟能来桥塘街买糕点的,身份尊贵不到哪里去,可没想到人家是世子,还是出现在二品大员府邸的贵客。 她埋头站在一旁不说话。 可她埋头的模样看在李湛眼中,以为她生气了。他平时也不喜欢楚怡,这小姑娘总爱黏着他,还曾毫不矜持的说要以后嫁给他的话。以前只觉得她年纪小,也不当回事。可如今,当着心上人的面,他突然敏感起来,渐而心虚。 他看向楚宵,示意他快些带他妹妹回去。 楚宵往旁边退一大步,耸耸肩,表示爱莫能助。 李湛觉得他太不讲义气,打算日后再找他算账。他再次问阮卿,咱么走吧? 什么咱们?楚怡看向阮卿,柳眉倒竖,你是谁? 一旁的丫鬟赶紧解释道:小姐,这位姑娘是夫人请来描花样子的,此刻正准备回去。 那还杵在这里做什么,赶紧走啊。 她盛气凌人,李湛听了很不舒服,见阮卿福身告辞,他也转身跟着要走。 楚怡拉着他,世子哥哥。 我今日还有事,先走了。他拂开她,紧跟在阮卿身后。 出了楚家大门,李湛拦住她,你是不是生气了? 阮卿莫名其妙,问道:不知世子何意? 李湛见她神情蓦然,也理解,她跟他又不一样,他是真心把她当媳妇儿看待,想着以后要娶她的。可他在她眼里,或许还是个陌生人,自己倒是打探了她所有情况。但她连他名字都还不知道呢。 想了想,便介绍道:我叫李湛,今日是来楚府做客的,不过现在无事了,我送你家去如何? 谢谢世子,真不用,我自己坐马车来的。她再次强调坐马车的事,真是想不明白这位世子为何执意要送她。 不过想到上次的事,她还记得要感谢他,便又说道:上次得世子帮助,您帮我夺回荷包,里面也有我罗姐姐的银钱,我们真的很感激您。 她笑容真诚,眼神真挚,可拒绝之意却明显。 李湛有些失落,好吧,那你回去注意安全,以后我得空再去找你。 他说得空再去找她,阮卿听起来以为是再去找她买花糕,也没往心里去。向他福身告辞后,便转身走了。 阮卿回到桥塘街,已是午时,早上只喝了碗稀粥,现在已经饿得饥肠辘辘。 正欲回家吃午饭,经过胡同口时,却看见一对男女在拉拉扯扯。 男子她认识,正是她的心上人王顾知。而另一位女子,便不知晓了。 那女子约莫十五六岁,一身粉红罗裙,金钗碧玉,看得出应该是大户人家的小姐。 她声音娇媚,顾知哥哥,去吧,去吧,我还是第一次来长安呢,你陪我逛逛。 王顾知脸上带着笑意,并没有拂开她,而是耐心道:今日不行,我有事,明日再陪你吧。 何事比我还重要?女子娇蛮。 我今日要 他话没说完便看见不远处的阮卿,一时有些心虚,拂开女子,向她看过来。 那女子也注意到阮卿,看向她,问道:你们认识? 是,我的...一个妹妹。 一个妹妹 虽然,他从小就一直叫她阮妹妹,阮卿觉得并无不妥,前两日甚至还觉得甜蜜。可今日「妹妹」二子听起来,却令她很不舒服。他似乎有很多妹妹,适才这个女子也叫他「顾知哥哥」。 -- 第16页 而且她还拉着他的手,两人似乎很亲密,他脸上并无不快之色,反而带着笑意允诺明日陪她。 她们到底是何关系? 此刻,阮卿心里酸溜溜的,目不斜视的从他们身边走过。 王顾知一愣,开口喊她,阮妹妹? 而她头也不回,兀自低头飞快走了。 晚饭过后,阮卿坐在屋里发愣了许久,她今日整个下午都魂不守舍,一直在想着王顾知与那个女子的事。 不一会儿,吴氏过来喊她,阮儿,你罗姐姐说有事找你呢,你过去一趟。 阮卿站起来,吐出一口浊气,好的。 她来到罗予彤家门口,敲了敲门,片刻门便开了,罗姐姐找我有何事? 罗予彤神神秘秘,哪是我找你,是你的顾知哥哥,今日下午我遇见他了,他让我托话给你,说晚饭后叫你去溱水桥下找他,估计这会儿正在等你呢。 阮卿咬唇,犹豫着点点头。 罗予彤看出她似心情不愉,你们莫不是出什么事了?我看他今日也很紧张的样子。若是有什么误会,还是当面说清楚好些。 罗予彤说得对,确实应该当面说清楚,她这么胡思乱想也不是办法。于是便悄悄往溱水桥而去。 王顾知已经等了她许久,今日下午他也心神不宁,知晓阮卿肯定误会他了,想着今夜无论如何也要解释清楚。 听见脚步声,他朝外看去,便见小姑娘一脸漠然的走来。 顾知哥哥找我有何事? 阮妹妹 他伸手去拉她,却被她躲开。 阮妹妹生气了? 我为何要生气?阮卿扭头不理他。 王顾知掰转她身子,目光灼灼的看着她,今日那个女子是我们诸卫将军的女儿,我们曾经在陇州认识。如今她来长安拜访她姑姑,便央着我带她游玩长安。我,对她并无他意,嗯? 他一口气解释了这么多,阮卿心里好受些,可想起白日她们亲密的模样,又问道:那你们在陇州岂不是经常见面?我看你们好似熟得很。 王顾知轻笑,阮妹妹吃醋了? 阮卿低头不说话。 我们确实很熟,可,我只当她是个妹妹,并无男女之情。 那她却不这样想呢,也许人家不只当你是哥哥呢? 这话让王顾知沉默了。其实,那女子确实不只当他是哥哥。在陇州时,诸卫将军也有意无意暗示过想让他做女婿。这四年来,他也是被他一手提拔做中郎将的,心里感念他。但自己却并不想做他女婿,他自己有心上人了,只想娶她为妻。 可眼前这个心上人,却还在吃醋,令他有些头疼,不知如何哄才好。 他急了,问道:那阮妹妹要怎样才肯信我?我发誓,若是有半句假话,定让 话没说完,嘴唇便被一只柔软的小手捂住。 他眼中噙满笑意,嘴角渐渐在她掌心咧开,扯下她的小手握住,阮妹妹这下信我了? 阮卿不舍得让他发誓,轻轻点头,她信他。 就凭她们这些年的情感,她就应该信他的。 她从袖中将绣好的荷包拿出来,递给他,给你的。 王顾知欣喜接过,连同她的小手一起捂在心口,柔声问道:这算是阮妹妹的定情信物吗? 这人问得太直接,她的顾知哥哥果然变坏了,以前他连牵她的手都不敢,现在却 阮卿脸颊羞红,想点头可又难为情得很,便娇气的啐他,才不是。 说完,害羞的跑了。 第10章 心思 五日后,天朗气清,正是国子监荀休日,李湛约了楚宵、陈庞等人一起去城外玩蹴鞠。 一群年轻俊朗的少年郎浩浩荡荡的打马穿过桥塘街,引得行人纷纷张望。 李湛想今日顺便去看他的小姑娘,他上午出门前穿着自己最喜爱的蹴鞠衣裳。一身火红,耀眼夺人,劲腰高束,显得颀长的身姿挺拔有力,骑在马上,英姿勃发,端的是翩翩风流少年郎。 他一路心情愉悦,一边跑马,一边与陈庞、楚宵等人说笑着。然而,这笑声在经过小姑娘的花糕摊子时,却戛然而止。 花糕摊子不见了,而在旁边不远处的一个铺子里,小姑娘正与一个年轻男子说话,言笑晏晏,那男子踩在长梯上正挂着牌匾,小姑娘垫着脚,扶着长梯。不知小姑娘说了什么,男子笑着低下头,小姑娘给他擦汗。 这一幕太刺眼,以致于李湛嘴唇微颤,内心发抖 这个男人是谁? 他之前可是打听得清清楚楚,小姑娘只有一位哥哥,可这个不是她哥哥,两人却如此亲密。 他盯着两人看,内心嫉妒得发狂。 楚宵也看见了阮卿和那个年轻男子的互动。他清楚李湛有多喜欢这个小姑娘,听陈庞说以前他下学便经常来此悄悄看人家。此刻,见他一副欲哭不哭的模样,于心不忍,便轻轻唤他,李湛,咱们走吧? 李湛的目光硬生生从小姑娘身上拔回来,他也不想在同窗面前丢脸,便气鼓鼓的打马狂奔而去。 -- 第17页 他心不在焉,玩蹴鞠时完全没有发挥出正常水平,而且还输了几球,陈庞来到他身边,大骂,李湛,至于么?天涯何处无芳草,兄弟们今日要被你害死了。 今日他们玩蹴鞠是立了赌约的,输的队要给赢的抄一个月课业。陈庞本来自己课业就不行,这会儿还要承接别人的,简直要爆炸。 李湛垂头丧气不理他,往地上一倒,不玩了,你们玩吧。 陈庞「嘁」一声,鄙视之意明显,怒其不争。 楚宵过来劝道,算了,他今日心情不好,换个人顶替吧。 李湛无心观战,颓废的躺在草地上,脑中总是浮现出之前那一幕,她为那个男子擦汗,言笑晏晏的模样。 那是她的心上人吗? 那他怎么办呢? 他突然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叫来陆安吩咐道:你去查一查那个男子是何人? 陆安办事效率极高,傍晚李湛回到睿王府,他便带着消息回来了,世子爷,小的查到了,那人叫王顾知,是一个七品中郎将,与阮姑娘青梅竹马长大,听说听说两人要定亲了。 一句青梅竹马便已经让李湛嫉妒得发狂。更何况「定亲」二字,简直要了他的命。 仿佛瞬间天塌了般,这回李湛是真的想哭了。 这可如何是好?他媳妇儿要跟别人定亲了。 晚饭后,他再次将自己关在书房,不许人打扰,可想了许久也没有头绪,熬得眼眶发红。 这夜,无疑是李湛有生以来最悲伤的一夜,他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熬到了四更天才迷迷糊糊睡去。 他又梦见了她,这次她仍站在花灯下,一身新娘子装扮,她笑意盈盈,你来啦? 李湛伸手牵她,媳妇儿,我们家去吧? 她轻轻摇头,我还在等人呢。 等谁啊? 等我喜欢的人。 可是你要嫁给我啊,咱们不等了好不好? 她犹豫了下,将喜帕盖上,那好吧。 他惊喜不已,牵着她飞快往王府跑,他要快些带她回府,把她藏起来才行。 然而,他却怎么跑都没到王府。越跑越累,越跑越远,他看见他的小姑娘掀开盖头来,对他笑了,我等的人来啦,你自己回家吧。 于是,她跑了,穿着嫁衣投进了另一个男人的怀抱。 不!不可以! 他惊呼着醒来,全身是汗,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幸好,幸好只是一个梦 梦醒后,李湛彻底睡不着了,他无法接受媳妇儿另嫁他人,他还没跟她说要娶她呢,她怎能与别人定亲。 于是,他决定,他要向她挑明自己的心意,也许她知晓后,会觉得自己更好呢。 翌日,清萧楼。 三个锦衣华服的少年郎坐在雅间品茶,旁边珠帘后有两位歌姬正在轻声弹唱。 你们说我该怎样做才好? 李湛想了一夜也想不出个头绪,不知该如何向小姑娘挑明自己的心思。不过,以往有什么事皆是请教两位同窗好友的意见,今日便将陈庞、楚宵两人约至此地共同商讨。 听了李湛的一番陈述之后,陈庞十分鄙夷的说道:你急哄哄的把我们约出来就为这事? 昂?这事不重要?我都急了一夜没阖眼了,她都快跟别人定亲了,火烧眉毛能不急么? 依我看那小姑娘也没什么好啊,定亲就定呗,你堂堂睿王府世子爷还愁找不着媳妇么?陈庞不以为意。 那要是杨映蓉跟别人定亲了,换你怎么做? 一想到杨映蓉要跟别人定亲,陈庞也坐不住了,大手往桌上一拍,谁敢?我定打得他娘都不认得! 他如此言论,也换来了李湛一脸鄙夷,那么,说正经的,你们觉得我该如何做才好? 陈庞父亲和哥哥皆是武将,他从小便是粗养着长大,遇事认为能拳头解决的绝不废话。他毫不犹豫的说道:是我,就去把那个男人打一顿,威胁他不准跟她定亲。 李湛白他一眼,他从小读圣贤书,受的是君子教养,长大至今也没做过什么出格的事,从不曾想过要以势压人。因此,对陈庞这番话,当他出虚恭便罢。 他看向楚宵,你有何高见,不妨说一说? 楚宵在他们三人当中,最是会来事的,平日里与人交道,君子之礼他守,可俗人痞气他也会,脑子灵活,鬼点子也多。此刻,他正悠悠听着歌姬们的小曲,手指有节奏的轻打桌面,听得李湛询问,他慢条斯理的喝了口茶,才道:我连个喜欢的姑娘都没有,如何能有高见?不过嘛,我家中有个妹妹,跟你那心上人一般年纪,这样年纪的小姑娘,你哄着她便是。 这话似乎说到些点子上,李湛追问:如何哄? 你当然得打探她喜欢什么,比如衣裳、首饰、零嘴什么的。总之,投其所好,让她知晓你对他比那个男人更好。 哎呀,对对对,我怎么就没想到呢?一边的陈庞挠头傻笑,他喜欢杨映蓉很久了,一直没得章法,今日听李湛提起小姑娘们定亲之事,也担忧起来,怕万一杨太尉把他女儿早早许了人家就不好了。听得楚宵这么一说,他脑子灵光一现,想着日后也这么对杨映蓉投其所好。 -- 第18页 李湛颇为赞同的点点头,那我要不要对她挑明心思啊? 当然,正所谓明正才能言顺,你不表明你的心思,莫名其妙对人家好,那人家还以为你有不轨意图呢。不过话说回来,你这样费尽心思想娶人家做小媳妇,也算不轨意图。但,总之,事情挑明了才好办。楚宵继续鼓励他,折日不如撞日,我看今日天朗气清,艳阳高照,实属表白的好日子。反正我们没事,就陪你走一趟。 三人谋算好,便开始风风火火往桥塘街去。 阮卿今日正好一人在铺子里,阮爹前两日便接下了这个铺子,简单的装修整改了一遍。整个铺子焕然一新,不似之前卖酒的杂乱,反而干净整洁。蒸炉摆在铺子后面的小院,热气即不会熏着客人,自个儿也不会被热得整日出汗,铺子前后相通,有时堂风一过,还显得很凉爽。 阮卿坐在门口花糕摊前,捏着根毛笔正细细的给花糕画花样子。突然听见有人咳了两声,她抬起头来,看见的正是前些日子见到的那个少年。她腼腆微笑,问道:世子今日又来买花糕吗? 李湛点点头,许久不见,近日过得可好? 阮卿觉得他说话真有意思,她们也就几天不见而已,怎就是许久了? 嗯,我挺好的。 李湛今日带着目的,可这是他第一次准备向姑娘家表白心思,心里紧张之余,又有些局促。于是便四处打量铺子,没话找话的问:你家换铺子了?真好,真好。 嗯,我也觉得好。 你画的是什么? 小狗 呃你喜欢小动物? 喜欢呀... 李湛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问了一大堆。直到最后问无可问,额上的汗都流下来了,支支吾吾半响还是开不了口。他扭头看向站在巷子口等他的两位好友,那两人比着鼓励的的手势,他硬着头皮深呼吸一口气。 阮卿觉得他今日有些奇怪,竟问些莫名其妙的事,可碍于礼貌,她尽数答了,也没多想。见他此刻盯着画着小狗的花糕,脸色犹犹豫豫,便开口问道:你喜欢吃这个花糕? 李湛思绪混乱,紧张得心怦怦直跳,一时间在莫大的勇气鼓舞下,将自己内心的想法脱口而出,我喜欢花糕,也喜欢你! 第11章 表白 李湛思绪混乱,紧张得心怦怦直跳,一时间在莫大的勇气鼓舞下,将自己内心的想法脱口而出,我喜欢花糕,也喜欢你! 阮卿怔忪了半响,以为自己听错了,可观他一脸紧张认真的表情,似乎就是那个意思。 想起之前他奇怪的行为,硬要送她回家,还常常来买花糕。 原来他竟是藏着这样的心思。 阮卿脸皮薄,第一次听到有人这么直接的说喜欢她,脸红得滴血,头低得快埋进了胸口,久久沉默不语。 李湛将心思挑明之后。反而之前的紧张情绪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狂热心跳,又见小姑娘脸红如霞,如一朵水仙花娇羞的站在那里,他更是觉得勇气倍增。 我自从在上元节见你第一面,便喜欢你了,那时候你跟你哥哥在一起,手里捧着花灯,好看得像个小仙女儿,我我之后常常梦见你。 他后面的话说得极小声,可阮卿还是听见了。她此刻羞得不知如何是好,原来他在上元节就见过自己么? 此时,听他大胆的表白,阮卿羞赧得不知该如何是好,她从未遇过这样的情况。心里盼着这位世子别说了,快些走吧,这样的话要是被人听见了,多难为情呐。 可李湛偏偏不如她意,今日似乎非得问出个所以然的架势,他再次柔声说道:那时,我不知你的名字,可后来在这里遇见你,才得知,你的名字这么好听,阮卿卿卿佳人。 李湛眸色绵绵,深情款款,三分暧昧七分正经。若是陈庞和楚宵见了定会大吃一惊,他说这番话的模样与那调戏良家少女的浪荡子有何区别?可他却是陷入爱河而不自知。 阮卿也惊讶,他之前给她的印象,皆是守礼的端正君子,可今日这些情话却是张口就来,仿佛他常说似的,这人,这人怎么这样? 李湛不知她心中所想,他真是发自肺腑的表明自己心中之意,恨不得一腔爱意全部倾诉,让她知晓。 他试探的唤了那个在心里念了无数遍的名字,卿卿 卿卿能知我意么? 阮卿都快臊死了,一开始还有些难为情不好意思,可现在却觉得,此人实在轻浮。她们才见几面,根本不算认识,他就说喜欢她,这事让她觉得莫名其妙。 她诺诺的开口,世子您别说了,要是没什么事就走吧,我还要继续干活儿呢。 李湛来之前是想得很美好的,觉得自己如此优秀。若是挑明心思必能让她接受自己,再加上两个好友的助威,想必今日表白是十拿九稳的,信心十足。可此时听到她这样的话,似有拒绝之意,一时间他有些慌了,问道:我我可是惹你生气了? 并无 -- 第19页 那你为何要赶我走? 我不明白世子何意,我们并不熟悉。 她那么聪明,肯定明白他在说什么,可却是不愿意明白,李湛眸色瞬间暗了下来,他有些失望,你莫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他想,他低估了那个男人在她心中的分量,人家两人是青梅竹马,多年的情感又怎会是他们这样才见过几面能比的呢。 可他不甘心就此放弃,这是他看中的媳妇儿,想起昨日那个梦便觉得心如刀割。她的沉默让他心慌,越心慌便越毫无理智,他开口道:可你是我媳妇儿 阮卿蓦然抬头瞪向他,世子自重! 她凶巴巴的眼神,让李湛心口一噎,一股委屈酸楚蹿上来,挺直的脊背仿佛失去力气,再也没有勇气说下去。他对她这么好,平日里总念着她过得好不好,有没有人欺负她,甚至今日在来见她之前,他都想好了以后要如何讨好她呢。 可现在,她不仅拒绝他,还凶他。 李湛觉得此时此刻每个毛孔都在放大,嘲笑他自以为是,整个人手足无措的站了许久,最后只低声的说了一句:我抱歉。 然后,失魂落魄的走了。 陈庞和楚宵远远见他凄楚的走来,便知事情并不顺利。 陈庞拍拍他肩膀,「节哀顺变」,被楚宵一把拉着后退几步,斥责道:平日叫你多读书你不听,这个词是这么用的么? 陈庞挠挠头,讪讪的笑着说对不住。 可李湛倒觉得此词甚为贴切。如今,他已心如死灰,与行尸走肉无甚区别,心心念念的人儿不喜欢他,要另嫁他人了,想到此,他便想痛哭一场。 楚宵见他欲哭的模样,赶紧安慰,别、别,李湛,你爷们点儿,不就是被个小姑娘拒绝么?实在不行,我把妹妹介绍给你。 李湛现在无心听他玩笑,摆摆手,表示别说话,让他静一静。 他欲上马,奋力跨了好几次也没上去,还是被一旁的侍卫给扶上去的。陈庞楚宵两人跟在身后,暗自眼神交流该如何安慰这位天子骄子。今日这事恐怕是这位有生以来遇到最大的坎,要是过不去,不知得留下多重阴影。作为好友,自当尽力为他扫除。 按陈庞的意思,直接将那个男的揍一顿,他不敢跟小姑娘定亲了,那李湛就还有机会。然而,如此流氓之举楚宵也不敢苟同,觉得,解铃还须系铃人,问题出现在那小姑娘身上,人家不喜欢李湛,九头牛去拉也无济于事。 不过他也想不明白,她为什么不喜欢李湛,睿王府在长安城甚至整个大晋朝皆是响当当的勋贵之家。睿王府的独苗苗那更是人人抢而不得的金龟婿,别说是要做他妻,便是做妾也有大把人趋之若鹜。在来表白之前,他也觉得此行必是顺利的。毕竟对一个市井小民来说,能得李湛青睐实属祖上积德之事。就拿他家来说,尽管是二品官宦之家,他父亲也想妹妹能攀上睿王府这门亲事呢。 唉,真是人算不如天算,骄傲如李湛。如今被个名不见经传小姑娘拒绝,想必打击不小。 楚宵对陈庞耸耸肩,这事,他们也爱莫能助,只能靠李湛自己扛着了。 可李湛如今是扛不过去了,他回到王府,先是关在书房大哭一场,之前在好友面前强忍着的眼泪,此刻如决堤般奔泄,那哭声听得门外的陆安都红了眼眶。 他家世子什么时候这样哭过?从小就是被众人小心翼翼捧着长大的,从未有人让他这样难受过。这些日子以来,他家世子是如何的对那小姑娘上心,他一清二楚,此刻见他哭得这般伤心,自己也感同身受。 李湛在书房哭了许久才停,春辉堂的小厮来请他去吃饭,他也没开门,陆安直言今日世子身子抱恙,不便去陪老夫人,让小厮转告。 然而,过了两炷香,却迎来了王妃宋氏,她听闻儿子身子不适连饭都不吃,十分担忧。在门口敲了好几次门,才见到李湛。 李湛看上去确实不太好,脸色苍白,眼眶红肿。她忧心忡忡问道:湛儿可是哪里不适?我已经着人去请御医了。 李湛摇摇头,阿娘无需担心,儿子没事,就是没心情吃饭而已。 为何没心情? 她不问还好,这么关切的一问,李湛的委屈瞬间又涌上心头,刚止住的眼泪又有决堤的架势,他呜咽着说道:阿娘,我媳妇儿没了。 王妃宋氏本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可如今听他这么一说,瞬间大笑不已。 别怪她忍不住,实在是她这儿子明明是半大的少年郎,却偏偏在她面前故作老成持重。如今懂得男女情爱了,一下子露了馅,这副伤心欲绝的模样仿佛那被人夺了玩具的小奶娃,瞬间让她觉得儿子可爱起来。 李湛本是见母亲一副关怀备至的神情,被勾起了伤心事,想找个亲近之人诉说发泄。可没想到,他说了之后,反而被取笑一番,气愤又无辜,阿娘怎的还笑儿子?儿子这会儿快难过死了。 王妃宋氏忍笑忍得辛苦,努力平复了心绪,便对他道:湛儿莫急,你细细与我说说,这是怎的回事?你哪里又冒出来个媳妇儿啦? 李湛请她入座,一五一十的将自己的事与她说了之后,便道:我本想着过两年她及笄之后跟她说的。可是,她这会儿就要与别人定亲了。 -- 第20页 宋氏这下子是真觉得自家儿子长大了,都想着要如何娶媳妇儿了,以前给他安排通房,他没要。因此事,她还愁了好久,觉得别家的儿郎十三四岁便晓事了,她家儿子十六岁了还不懂,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开窍,千万别像他二舅舅那般,只晓得吟诗作对,至今三十几了还是个光棍儿,那样的话岂不愁死个人?! 宋氏想了想,说道:其实,这男女之事并非绝对,今日她不喜欢你,也许明日便喜欢了呢?你们定是认识时日不长,她还不了解你,你贸然去挑明心思,固然让人家小姑娘恼羞成怒。 是这样么?可,我实在想不到她还会喜欢我。 怎的不会?我儿这么优秀,凡是眼睛不瞎,必会喜欢的。 李湛深吐一口浊气,可她也不瞎啊。 错,她虽眼不瞎,定然心瞎了,一时半会儿被别人蒙蔽,看不见你,湛儿别气馁,再接再厉,定能成功。 第12章 误会 王妃宋氏的盲目自信给了李湛莫大的信心,他问道:如何再接再厉? 实不相瞒,当年你父王刚开始也拒绝了我,那时我面临的情况比你严峻得多,前有圣上欲给他指婚,后有众多贵女对他虎视眈眈。不过,你娘我偏就迎难而上,只用两招便将你父王拿下了。 李湛好奇,哪两招? 他问得这么仔细,宋氏有些不自在的咳了两声,呃一招是「先声夺人」,就是先放话出去,他是我宋清岚喜欢的人,那些不自量力的竞争者自然会退缩。还有就是,圣上得知此消息,自然在赐婚之事上也要稍加考虑。毕竟你外祖父可是威名赫赫的老将军。第二嘛,就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常言道「一回生二回熟」,多制造些机会出现在你父王面前,两人见面得多了,自然就熟了,这一熟悉,某些感情的事就水到渠成啦。 当然,她没说最后一招,就是「诱敌深入」,这是最关键的一步,睿王食髓知味,自然是一发不可收拾,速速将人娶回家。不过,这招不宜在儿子面前说。毕竟人家还是十三岁的小姑娘啊,她不忍心让儿子这么禽兽。 李湛听完之后,狐疑的问道:这第二招「近水楼台先得月」听起来怎的这么像死缠烂打啊? 不得不说李湛脸皮厚也是有家学渊源的,王妃宋氏被儿子戳破,也不慌不忙,理直气壮道:管他什么招数,能用得上的就是好招,懂了么? 李湛点点头,表示明白,原来自己的母亲年轻时这样勇猛,自己今日的表现实在惭愧。 今日与母亲的这番谈话,李湛又重拾信心,想着日后就按着这两招行事,他娘连他父王都能搞定,他对付个小姑娘可不能落了下风。 李湛那边重振旗鼓,而阮卿这里却开始烦恼起来,倒不是因为李湛的表白,而是她的顾知哥哥。 她又见那个女子来找他了。因为来了好几次,街坊邻居们开始风言风语,有的说是个大户人家小姐看上了王顾知,两人要成就好事呢;而有知情王家与阮家之事的,也有坐等看戏的心态。对此,王大娘和阮氏夫妇见面也颇觉得尴尬。 王大娘私底下也质问过王顾知此事,王顾知则毅然决然道:孩儿自是喜欢阮家妹妹的。 那便好,阮家待我们娘俩不薄,原先我们两家也皆有此意。若是你忘恩负义,那我可没脸做人了。 王顾知再三言明,自己对那女子毫无他意,只因是自己上司的女儿,固然得罪不得,望她为自己在阮氏夫妇面前解释一二。 到底事情如何,那也是人家的事,两家只是有此意向。但并未宣之于口,因此,阮氏夫妇对此也觉得无需解释什么,只是安慰自己女儿,莫要往心里去。 可阮卿却控制不住自己。虽然顾知哥哥已表明对那女子只当是妹妹般,可那女子每次在他面前举止亲昵暧昧,实在不能不让她多想。 这日,她在铺子里帮母亲干活,夏日越来越热,刚蒸出来的花糕需要快速摊开放凉,她动作飞快,一边擦汗一边翻花糕。然而一个娇俏的笑闹声从不远处传来,略微耳熟,她抬头看去,便见那女子和她的顾知哥哥在街对面,王顾知怀里还抱了一大堆小玩意,皆是女儿家的东西。那女子正站在一个糖人摊子面前,笑盈盈的问他:顾知哥哥,我们捏一对糖人吧,这个真有趣。 王顾知没反对,笑着点头,然后又悄悄的看向阮卿这边。 见阮卿也看过来,他颔首微笑。 可阮卿立马低头,心里有些气,那女子为何老是缠着他?还要捏一对糖人?可气的是,顾知哥哥却没有反对。 她用力捏着手里的花糕,仿佛那就是王顾知,自顾自的发泄心中怒气。她不想再看对面那碍眼的一幕,可有人却偏不如她意。 那女子转头见到阮卿在卖花糕,惊奇的道:咦,顾知哥哥,那个不是之前见到的妹妹吗? 王顾知头皮发紧,他本想着这位小祖宗快些买完糖人便送她回去,他不想被阮卿看见他与她在一起。 然而,他不知晓的是,苏婵儿就是故意的。自从那日在胡同口见到阮卿,女人的直觉便知这位不是普通的妹妹,定然与她的顾知哥哥有什么。此刻见她在卖花糕,便想借此羞辱一番,一个商贩之女,怎配与她抢顾知哥哥?! -- 第21页 她大步来到阮卿面前,笑得亲切可人,原来是这位妹妹,我们见过的,我叫苏婵儿,你叫什么名字? 「阮卿」。 原来是阮妹妹,妹妹的手真巧,花糕做的真好看。顾知哥哥,你说是不是? 她转头询问王顾知,王顾知无奈笑笑点头。 妹妹每日都要做花糕么? 「是」,她左一句妹妹右一句妹妹,让阮卿恼火,谁是她妹妹了?因此,很不耐烦应付她,脸上表情淡淡的。 可苏婵儿才不管她如何,哎呀,真是可怜见的,妹妹这般年纪该是在家好好读书知礼才是,却出来为银钱抛头露面,实在可惜 话虽说的柔婉,可意思却恶毒至极,直指她俗不可耐。 阮卿心中骤然腾起一股火,看向王顾知,她觉得王顾知竟招惹这样的人来此羞辱她,实在可恶。 但她隐忍不发,只眼神凌厉看着他,即想他此刻说些什么,又不想他为此事插手。毕竟这是两个女子之间的口舌之战。 苏婵儿见她气咻咻却不说话,得意一笑,对着王顾知撒娇道:顾知哥哥,我们多买些花糕帮衬帮衬阮妹妹吧? 王顾知此时心虚到了极点,他不知苏婵儿话中机锋。虽觉得有些过分了,可或许是她好心却不善于表达。于是也不好贸然出口阻止。见她此刻睁着清澈无辜的大眼询问,他点头说道:依你便是。 然而,这句「依你便是」彻底惹怒了阮卿,她冷声开口道:多谢苏姑娘好意,但今日花糕已被人定完了,请你明日再来吧。 说完,她不再看这两人,转身回后院照看蒸炉去了。 王顾知知晓她此时定是生气了,暗暗无奈叹气,小姑娘脾性太大了些,想着接下来该怎样哄她才好。 苏婵儿也不介意阮卿的无礼,她表现得甚是大度,既然这样,顾知哥哥,我们走吧,明日再来。 傍晚,红霞落入西山,天地间一层黄昏微暗笼罩着,家家户户升起炊烟,劳作一天的人们开始归家吃晚饭。 阮卿吃过晚饭后,准备收拾鸡圈,见这天气闷热,似乎夜里要下雨,她得把鸡棚盖住,免得夜里淋着了。 然而刚收拾到一半,便听见有人敲门,阮婶子在吗? 声音是王顾知的,他来找吴氏,可谁都知晓实际是来找阮卿的。 吴氏正在屋里舂米面,听见他的声音,示意阮卿去看门。 阮卿洗手开了门,神情冷淡问道:你来做甚?杵在门口不让他进。 吴氏也知今日之事,想必两个小儿女定有话说,便出来道:顾知快进来,我得回铺子拿些米面去,你先坐会儿。 吴氏一走,王顾知便挤进了门,拉着小姑娘进堂屋,急切的问:阮妹妹又生气了? 阮卿扭头,气鼓鼓,谁是你阮妹妹,你那么多妹妹,可不差我一个。 王顾知去捏她气呼呼的脸颊,温声细语解释今日之事,阮妹妹别气了,今日是她央着我陪她逛长安城。自从回来这些日子,我还没带她逛过,刚好今日无事便去了,哪知会遇上你呢? 怎的?遇上我不好了?是不是耽误你们亲亲我我了? 这个小泼妇,外表柔弱安静不争不抢的,内地里却是可劲的醋胞一个。王顾知无奈叹气,阮妹妹想哪里去了?我只是陪她逛街而已,真没有其他,你信我好不好? 他表情真挚,仿佛受到天大的冤枉一般,高高大大的人儿在她面前,求饶般的语气,一时让她心软。 我自是想信你,可,万一她对你是那个意思,你又常与她在一起,岂不是令她误会了? 王顾知低声笑起来,我的阮妹妹人儿不大,醋劲儿倒不小。 他握着她的小手,真情意切的说道:她这次来长安探亲不会待多久,我也不是时常有空陪她。再说了,我的心在你这儿呢,阮妹妹别气了好不好?你今日生气,我晚饭都吃不下就来找你了。 他这么一说,阮卿顿时什么气都没有了,心疼的道:我气我的,怎的你倒折腾起自个儿来了?你傻不傻? 傻,遇上你我就什么都顾不上了。 阮卿推他,那你快回去吃饭吧,别饿坏了身子。 那你还生气吗? 阮卿摇摇头,小脸被他捧住,眼前的人蓦然靠近。不一会儿,一个轻柔温热的吻印在她额上。 她脸红如霞,使劲把人往外推,我娘快回来了,顾知哥哥你走吧。 王顾知哄好了心爱的小姑娘,满意的走了。 第13章 横祸 七月下旬之后,天气越发燥热起来,每年夏季皆是卖花糕的淡季,夏日吃花糕容易口渴,因此买的人并不多。 阮卿便也闲了下来,多绣些巾帕补贴家用。 这日,她正坐在铺子里扯针线,穿堂风时不时一阵阵吹来。虽带来了凉爽,但也带来了燥热,她额上的碎发汗湿的贴在鬓边。 这时,街头的秦二叔匆匆跑进来:阿阮,你娘在不?你家出事啦。我挑担子经过你家时,看到有几个人在敲你家门,说是什么意酒楼来的,说你爹在他们酒楼做事,被官府抓啦,快叫你娘家去看看吧。他平日里就是个挑担子走街串巷卖些针线头的货郎,认识的人多,消息也灵通。阮卿也常常与他买些针线,两人很熟悉。今儿他一听阮家出事,赶紧跑来铺子里喊人,担子也随手扔在铺门口都顾不上,此时气还没喘匀便急切的看着阮卿。 -- 第22页 阮卿听得此事,顿时如遭雷击,秦二叔,你说的是真的?我阿爹别官府抓了?好端端的为何要抓我阿爹啊? 听说是去个贵人家送席面,那家人说他偷窃什么的,我自是信阮大哥,他是个老实人,绝不会做那样的事,定是有什么误会,你快叫你娘去看看。 阮卿急得眼泪都出来了,我娘去骆婶子家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秦二叔你帮我去叫她如何?我先家去。 好好,秦二叔又赶紧折路去骆家。 阮卿火急火燎的回到家中,便见家门口围了一群人,其中有两个青灰布衣的男子正在给众人说些什么。她挤上前去,问道:我是阮家的女儿,我爹他现在怎么样了? 一个矮胖的男子瞧她是个小姑娘,撇撇嘴道:你家主事的呢?你爹被官府抓了,说是偷窃贵人家财物,要下大牢哩,掌柜的叫我们速速来通知你家,快着人去想想办法吧。 围观的众人唏嘘,皆是邻里邻居,阮爹的厚道老实大家有目共睹。如今闹出这等事恐怕是有什么误会,可官府竟要拿人下大牢,这事少不得会很复杂。但凡有下大牢的能有几个好好出来的?不是身子残了就是要花大笔银钱捞人。天可怜见的,阮家搬来长安城才十几年时间,一家子靠卖花糕含辛茹苦拉扯两个儿女长大。如今儿子要科考,女儿也要及笄,眼看好日子要来了,却遇上这样的横祸。唉,也不知是得罪了哪路贵人,这时运太背了。 阮卿急哭了,好端端的,我爹怎会偷人家东西,肯定是误会了。 误不误会我们说不准啊,女娃子还是赶紧找你家大人来,上官府衙门去看看吧。 不一会儿,吴氏也匆匆跑来,路上她也听秦二叔说了个大概,脸上虽然焦急,还算稳得住,她再次仔仔细细问了事情经过,才得知是贵人家办喜事定了酒席,今早阮爹与几个酒楼小厮去送席面,哪知好端端的,那贵人家的管家派人把他打了一顿,腿打折了,还报官下了大牢。 听完经过,娘俩彻底慌了,阮卿听说爹爹的腿折了,眼泪扑簌簌的往下掉,娘,现在我们该怎么办呀? 吴氏也抹了把红红的眼眶,进屋取了全部银子家当,卷了个包袱,拉着阮卿就走,咱们先去衙门看看情况,无论如何,舍了我这条老命也要捞你爹出来。 阮卿从小到大没遇到这样的事,一路惊慌失措哭个不停,这种事发生在她未知的世界,仿佛天要塌下来一般,是她承受不了的。此刻,只能跟着吴氏,踉踉跄跄走去官府。 到了府衙门口,有衙役拦住她们不让进,吴氏使了不少银钱才通融得见里面的牢头,牢头拿了卷宗翻看,才道:这人确实关在这,不过不能见,案子已经判了,是偷窃要犯。 官爷,咱们一家都是老实人家,怎会做那偷盗之事呢?定是误会了啊。 是否误会自有官老爷判定,我就一个牢头,只管犯人不管案件,你们走吧。 心急如焚的来这么一趟,她们又哪里能走呢?吴氏从包袱里抓了一把银钱,约莫三两银子,悄悄递给他,官爷通融通融,我们看看人就走,不耽误您的事。 牢头掂了掂分量,勉强满意,挥手叫来个衙役带她们入内。 阮爹关在最里头的牢房,阴暗潮湿,因腿受伤疼痛难忍,以及昏厥了好几次,此时见妻子女儿来看她,他奋力挣扎拖着身子挪到门边,你们先莫哭,此事有些严重,恐怕我要在这里头住上几年了。 吴氏先前还能稳住,可此时见丈夫双腿全是鲜血,衣服也被扯的破烂不堪,忍不住呜咽出声,孩子他爹,这究竟是怎的回事啊? 阮爹凑近她,低声说道:不是偷盗的事,我去贵人家送席面时,不小心撞见了主人家隐私,被那家污蔑的。这事若是偷盗倒还好办,咱们想想法子或许还能出去,可撞见的是这等事,就比偷盗严重了。你们也莫胡乱抓瞎白花银子,我唉,要怪就怪这命不好。 阮爹到底是见过世面的,心里很清楚撞见这种偷情的事十有八九要被封口,适才只说估计要在牢里坐几年牢,可心里明白,恐怕死在牢中也有可能。 此时见哭得噎气的娘俩,一时也悲从中来,红了眼眶。 孩子他娘,你听我说,我在牢中顶多就几年,之后的日子你们好好过,适才我说的话也莫要传出去,免得对你们不利,你别犯傻,想想两个孩子。 吴氏泪眼婆娑的点头,握着丈夫的手,又不死心的问:真的就没办法了吗? 阮爹摇摇头。 一旁的阮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说不出话,爹爹的惨状让她害怕,他是家里的主心骨,此时却说没有办法,那想必是真的没有办法了。 娘俩在牢中待了一炷香便被人赶出来,这一趟不仅没捞着人,还把家里大部分积蓄都白白撒了出去,想起阮爹受伤的腿,待在阴暗潮湿的地方不知有多疼痛,连个大夫也没有,这腿恐怕要废了。两人悲痛欲绝,一路失魂落魄的回到家。 阮景也从书院回来了,当他听闻家里出事,心急如焚,再也坐不住,与夫子告了假便匆匆往家中赶,可回来之后,邻居告知他母亲和妹妹去了府衙。于是连水也来不及喝一口,又出门往府衙赶去。可他刚走到胡同口,便见母亲和妹妹回来。 -- 第23页 阿娘,情况如何了? 吴氏见了儿子,又是一阵悲恸涌出,呜咽了许久,才把事情经过一一说清楚。 阮景听完,也是一阵失望。但他毕竟是读过书的人,对世事有一定见识,思考了半响,对着吴氏道:娘,总归这事阿爹是冤枉的,即是冤枉,咱们就去伸冤。那家虽是贵人,可长安城的贵人多着去了,也不是他一家能只手遮天的,我就不信朗朗乾坤,天子脚下,还讨不到一个公道,明日我们就去官府击鼓伸冤。 他这番话鼓励了惊慌如苍蝇乱串的母女俩人,想到还有办法,就又燃起了希望。吴氏擦干眼泪,重重点头:景儿说得是,这天子脚下总有王法,贵人再大又能大过王法去,咱们明日就去伸冤,便是豁出这条命,我也要让你爹清白出来。 阮景重新整理了情绪,看向阮卿,她哭得神色狼狈,无助又脆弱的埋着头,阿阮,看能不能找王顾知帮帮忙。虽说他官职不大,但也认识些官场的人,咱们寻寻门路,若能花些银钱得个助力,想必更好。 阮卿今日只顾着哭,倒没想起来这事,此时听哥哥提起,她立马起身出门,哥哥说得是,我现在就去找顾知哥哥问问。 王顾知今日出门办事去了,回到家中,阮卿已经等了许久。他见眼前的小姑娘哭得眼睛红肿,一边哽咽一边断断续续的说着家中之事,心里也难受。 阮爹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好好想法子应该也能解决。 他虽然谋了个官,可这官职只是是从七品的武官,在长安这个地界实在是说不上什么话。此刻唯一能想到的便是苏婵儿,她姑姑嫁的是柳侍郎,好歹也是个正五品京官,想必有些人脉,这等事若是他愿意出手,应该不是问题。可问题是,如何说服柳侍郎帮这个忙,这事恐怕还要找苏婵儿帮忙。 他思忖了片刻,安慰阮卿道:阮妹妹你先回去,我这会儿便去找人打听,你回去告知婶子,让她莫急,待我打听得情况便去找你们。 王顾知做事沉稳,说话掷地有声,又由于身材高大,稳如泰山,莫名给人一种依赖感,阮卿今日宣悬了一天的心才总算落下来。她的顾知哥哥是个有本事的,他说去想办法就一定能有办法。 然而,王顾知没料到的是,他在苏婵儿这里便碰上了难题。 第14章 伸冤 却说,苏婵儿见王顾知主动来找她,心中十分高兴,特地换了鲜艳亮丽的衣裙,刚踏进花厅便言笑晏晏唤他:顾知哥哥。 她一把将他手臂抱住,俏皮的问道:顾知哥哥是想我了吗? 王顾知任由她抱着,嘴角抿出一缕笑意,今日有事来寻婵儿妹妹。 苏婵儿小嘴一噘,哼哼道:就知道顾知哥哥有事才想起我。 她转身在圈椅上坐下,吩咐婢女上点心,那顾知哥哥是有何事呢? 王顾知思忖了下言辞,才缓缓开口道:实不相瞒,今日前来,是因阮家妹妹的事,她父亲被冤枉入狱,对方乃大理寺少卿的岳家,颇有些权势,因求告无门,便想托婵儿妹妹引荐你姑父,求他帮一帮忙。 我姑父只是个五品官,又怎能与大理寺少卿抗衡?恐怕很难。 此事我自是了解,也不是非要你姑父如何做,他若能向我引荐些能帮上忙的更好。若是需要花银钱倒无需顾虑。 苏婵儿撇撇嘴,你跟阮家妹妹无亲无故的,为何要如此为她奔波? 我母亲腿脚不便,从军这些年皆是阮氏夫妇照顾,现在他们有难,我又岂能不帮?此事虽让你为难,可我此时也只能想到你。 苏婵儿听他最后一句话,心中略微甜蜜,想到她便好。关键时刻,得让他知道,娶她比娶那个市井粗俗的姑娘好太多。但王顾知说出的这个理由让她不甚满意,她要挑破他的心思,逼他说实话,果真如此?不是因为别的? 王顾知停顿片刻,道:一半如此,另一半,是因为阮妹妹,她哭得甚伤心,我于心不忍。 哼,就知道你是为了你的阮妹妹。顾知哥哥有事,我自是愿竭尽全力帮忙,可我与阮家妹妹无甚干系,凭什么帮她?再说,这事必定是得罪人的,我还得搭上姑父一个人情呢。 王顾知急了,你就当帮帮我不行么? 你是你,她是她,如何能混为一谈? 王顾知哑口无言,站在她的立场,此事确实有不帮忙之理,他有何资格求她答应呢。这一趟来本来信心满满,想着只需苏婵儿引荐其姑父便好,她为人热情爽朗,想必是愿意的,可事情却出乎他意料。 此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苏婵儿见他不说话,一时也有些生气,她就是不喜欢他这么护着那个姓阮的,一个粗俗丫头有什么好?要样貌无样貌,要才情无才情,就算他们从小认识,可她也跟他认识了三年呢,也算青梅竹马。 但王顾知难得求她办事,她也不想就这么拒绝他,于是道:要我帮忙也不是不可以,但我有一个条件。 婵儿妹妹你说,但凡我能做到的必应你。 这个条件嘛也不难,就是就是,你以后不准再见那个阮家妹妹了。 -- 第24页 这个条件提出来,真是让王顾知为难了,他有些失望,苏婵儿今日怎的变得如此娇蛮无理? 见她坐在圈椅上昂着下巴灼灼的看着他,大有他不答应今日之事便免谈的架势,王顾知神色骤然冷淡下来。 这个条件,他没法答应,那是他心尖尖的小姑娘,如何能不见呢。 他拱手行礼,恕我无法答应,今日冒昧前来打扰,告辞。 他声音冷清,转身欲走,苏婵儿眼泪瞬间掉落下来,起身飞快抱住他的后腰,哭泣道:顾知哥哥别走,婵儿错了,婵儿不该说这样的话。可是顾知哥哥,婵儿害怕呀,怕你喜欢阮家妹妹不要我了。我喜欢你那么久了,可你就是看不见我,你让我怎么办呢?婵儿离不开顾知哥哥,顾知哥哥别走。呜呜 王顾知身子僵在原地,这是他第一次听见姑娘家如此坦白心思,说不感动是假。平日里虽略有感知苏婵儿对他有意。可没想到,竟是如此之深。此时,见她哭泣不已,心也软了下来。 他默默叹了口气,转身欲拉开苏婵儿。然而苏婵儿紧紧箍着他不放,口中含糊不清的说着不要离开她。 王顾知于心不忍,只好伸手环住她,轻拍她的后背,安慰道:好,婵儿妹妹莫哭了,我不走。 翌日。 阮卿与哥哥、母亲早起,简单拾掇便租了个牛车往府衙去。 路上吴氏见儿子两眼乌青,心酸不已,状纸可是写好了? 阮景点头,昨日熬夜,状词反复斟酌修改,就盼着今日能呈给官老爷,重视这起冤案。但他内心实在没底,他们没钱请讼师,只能自己上。而他之前不曾接触过案件之类的事,昨夜也是找了好几本案件书籍挑灯夜读,心里才略有些谱。 但无论如何,他是家里的长子,父亲入狱,自己便要撑起这些大事。 阮卿坐在牛车上无精打采,昨夜整宿没睡好,反复做梦惊醒,此时也是眼下乌青,神色疲惫。 半个时辰后,她们来到府衙大门。跟上次一样,仍旧被拦住,守门的衙役道:府衙重地不得闯入,你们无事快走开。 阮景恭敬行了一礼,这位小哥,我们今日是来递诉状的,还请通融一二。 侍卫见他彬彬有礼,态度稍微好些,可有状纸? 有、有,在此处阮景赶紧拿给他。 你们先等着,我呈进去给孙大人看看。 孙和兴四十余岁,身形矮胖,此刻正在内堂吃着凉茶解热,接过状纸一看,嘴边的两撇胡须翘了翘。 没想到这家人竟然敢来伸冤,这些升斗小民真是不知天高地厚,此事是他们能翻身的么?也不看得罪的是谁,那可是大理寺少卿最宠爱的小妾的父亲。昨日人被送进牢时,就有人来给他打过招呼,此案让他判证据确凿,日后再悄无声息将人弄死在牢中了事。若是简单盗窃案不至于如此大费周折。既然提到要悄无声息弄死,那此事他就不敢怠慢,恐怕里头还有许多不得而知的阴私。 他放下状纸,问道:他们此刻在何处? 还在门外候着呢。 一群无理取闹的小民,赶走便是。 「是」。 一刻钟后,衙役出来了,孙大人看了状纸,认为你们无理取闹,快速速离开,否则我们强行赶人了。 眼巴巴盼着的三人,听得此言,失望无比,尤其是阮景,他写的状词自己反复斟酌过,句句实言,字字在理,事情一目了然。这个孙大人到底何许人?竟枉顾人命胡说八道,实在令人气愤。 今日,他务必要见到人,不能白来一趟,他看向一旁的鸣冤鼓,冲上去敲打起来,嘴里大喊着:大人,我们有冤呐,我们有冤! 衙役不妨他速度如此之快,来不及阻止,鼓声阵阵,吸引了不少过路的人瞧热闹。他们速速将阮景拉开,推倒在地,斥责道:鸣冤鼓是尔等能敲的,不要命了?敲鼓者需重打二十大板,你可承受得住? 听到要打二十大板,吴氏慌了,拉着阮景,景儿,景儿别冲动,二十大板会打死人的。她曾听说过这些衙役打起人来下死手,壮年男子都要去半条命。更何况阮景只是一个文弱书生。她哭喊着求衙役们,我儿不懂事,莫要跟他计较,我们这就走,这就走。 然而,阮景却不怕,他眼眶泛红,执意要受这板子,娘,莫担心,唯有如此才能救阿爹,我要试一试。 丈夫已经入狱,儿子现在又要受二十大板,打完后不知还有没有命,这两日求告无门的吴氏彻底崩溃了,她瘫坐在地,痛声大哭,天呐,这是什么世道啊,有冤不能伸,儿子还要去送命,老天爷呐,你开开眼吧 阮卿伏在吴氏身边也失声大哭起来。 这母女俩哭得凄惨,围观的人开始议论纷纷。见事态控制不住,有个衙役进去请教孙大人。然而,得到的命令却是将他们轰走。 于是不一会儿,府衙里出来一行人,个个配着长刀凶神恶煞,拖起她们三人往外拉。一时间,哭喊的、呵斥的、叫骂的、人群劝解的,场面一片混乱。 阮卿被人提着胳膊往外一推,摔倒在地,她忍着疼痛爬起来欲去扯开那些拖着她娘的人。然而,力气不足,再次被推得更远。她无助的哭着请求路人们帮忙。然而哪有人敢惹官兵呢,大家虽同情,却也只能干看着。 -- 第25页 一个壮实的衙役过来欲托阮卿。这时,一个身影突然出现,一脚翻飞,将此人踹出老远,还撞上了其他衙役。 众人傻眼,谁这么大胆,敢在府衙门口闹事,一人大声呵斥道:放肆,谁人?竟敢公然袭击官兵? 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道:你爷爷! 来人正是陈庞,他今日本是约了杨映蓉一起游湖,可经过此地时发现被推倒在地的小姑娘很眼熟,定睛一看,不得了,竟然是李湛的心尖尖儿,看情况她应是被人欺负了。于是,不顾三七二十一,上来就将人踢飞。 他走近阮卿,问道:你还好吗? 阮卿见他出来帮忙,以为是好心的路人,感激的看了他一眼,又指着哥哥和娘亲,道:他们说我们闹事,正抓我娘和哥哥呢。 陈庞走上前去,将那些拖着阮景和吴氏的人,一脚一个踢飞,你们活的不耐烦了? 你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不过,你们动了不该动的人,今日便要倒霉了。 他将阮卿一家人护在身后,挥手叫来小厮吩咐道:快去睿王府通知李世子。 第15章 权势 众人听到这位华服少年口中提起睿王府,不禁倒吸一口气,今日这事怎的就扯上睿王府了?这下闹大了。 衙役们也面面相觑,停在原地不敢向前,有人速速进去禀报孙大人。不过片刻,孙大人跑出来,在陈庞面前客气询问,请问这位公子是? 郡国公府陈庞。 孙和兴听得是郡国公府的公子,立马扯出一脸菊花笑得谄媚,下官不知是国公府的公子,今日多有得罪,还请您见谅,此事实乃误会一场,误会一场。 不用求我见谅,你的得罪的是睿王府,一会儿李世子来了,你去求他吧。 听到睿王府,孙和兴额头都冒汗了,这事也太邪门了,也就轰赶几个庶民而已,怎的就扯上睿王府了?实在匪夷所思,他试探问道:不知下官哪里得罪了睿王府,还请陈公子赐教。 陈庞不屑的冷嗤一声,揣着明白装糊涂呢,你也不看看你抓的是何人。 何人呐? 这下围观的路人也不解了,纷纷在阮卿她们三人身上打量来打量去,实在猜不透情况。莫非,这三人是睿王府的下人?都说睿王府出来的下人也算七品官,今日还真碰上了。可,这也不必惊动李世子啊,多大点事呢。 众人云里雾里,议论纷纷。阮景和吴氏也一头雾水,他们可不认识睿王府啊,可看面前这少年说话不似作假,一时间也摸不着头脑,静观其变。 只有阮卿心里清楚,眼前这少年他虽不认识,但他口中的李世子,她知晓。那人之前还说过喜欢她呢,难道今日他真的会来?若是如此,实在是太好了,虽有些难为情,但有他出面,她们就能替爹爹伸冤了。 在众人好奇、期盼与忐忑中,李湛是骑马飞奔而来的,他听闻阮卿在京兆府门口被人推倒在地,便心急火燎的赶了过来。 纵身下马,首先第一眼便看阮卿,见她与家人站在一起,头发有些蓬乱,眼睛红肿,赶紧过去询问:你可受伤了? 阮卿摇摇头,只是摔了几下,无事。 摔哪儿了? 他眼神关切,语气温柔,可当着哥哥和她娘的面,他如此询问显得有些暧昧,阮卿实在不好意思答他。 不过,李湛倒是看见了她手腕上擦伤的血痕,一时怒意横生,问道:谁推你的? 阮卿再次摇摇头,她看不清楚人。而且这些事暂时不重要,重要的是接下来她想要伸冤呢,希望他能转移注意力,便说道:今日我与我娘和哥哥来这里为爹爹伸冤,便与他们冲撞了起来,具体是谁看不清了。 李湛这才注意到阮景和吴氏,他退开一步,拱手行礼道:晚辈李湛,是阮卿的朋友。 因两人皆疑惑的看着他和阮卿,李湛不得不如此解释。 然而,他这番解释让吴氏和阮景更疑惑了,阮卿什么时候跟睿王府的小世子交了朋友?此事一时令他们震惊得回不过神。 一边的陈庞取笑他,既然你们是朋友,那我就走了啊,事情交给你啦,杨映蓉还等着我呢。 李湛转身向他拱手致谢,见陈庞打马而去,这才看向一旁候着的孙和兴。 孙和兴见到李湛下马那一刻,心里就咯噔了一下,想着今日之事恐怕不能善了了,而且也不是他区区一个司录可以解决的,便派人速速去请府尹大人。此时见李湛看向他,内心打颤,只好点头哈腰道:世子,这事实在是个误会,今日他们来递状纸,下官看了之后觉得证词不足,便予以驳回,让他们先回去,哪曾想竟闹了起来。 他将事情撇得一干二净,可阮卿却不想就此放过,状词明明写得一清二楚,是大人您自己不肯审理此案,便将我们轰走,我哥哥鸣冤击鼓,你们却说要先打他二十板子。 她小小年纪,伶牙俐齿,三言两语将矛盾揭露。这时,孙和兴也不敢狡辩,只讪讪的回道,打板子之事本官确实不知,一会儿我着人查一查。若是有人胡言乱语坏了王法,必定严惩。 -- 第26页 李湛此时也稍微知晓了阮卿今日来的目的,可具体是何冤情尚不清楚,他转身询问她,你们有何冤? 阮卿正欲开口,被孙和兴拦下,世子,此地不是说话之处,还请您进内堂稍坐喝茶,待下官细细道来。 这事不能在大庭广众下宣之于口。否则就越闹越难收拾了,孙和兴想着先把人请进去,好声好气陪个不是,最好能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李湛带着阮卿一行人进得内堂,孙和兴赶紧请他入座,还吩咐人上了好茶。 李湛坐着悠悠喝茶,孙和兴在一旁赔笑解释,此事是这样的,阮家之父被刘员外告了,说是他行偷盗之事,且证据确凿,我们也是按证据办事呐。 你胡说,我阿爹明明是冤枉的,我母亲和妹妹去牢中见过他,他自己说是因为撞见了刘员外家的阴私,主家恼羞成怒不分青红皂白将他的腿打断,还报官反咬一口。你们竟然审也未审便直接将他抓进牢中判了刑,今日我们上门伸冤却被你拒之门外。面对这等欺软怕硬的狗官,阮景对大晋官僚失望之余,更是怒气冲冲。 孙和兴还是头一次被一个庶民指着怒骂,可此时也是敢怒不敢言,只得讪讪赔笑。 不一会儿,堂外又匆匆进来一人,此人正是京兆府尹江大人,他今日原是外出探查事情,却有侍卫来报李世子来了府衙,想必是出了大事,便搁下要务匆匆赶来。见得堂屋内李世子正一脸怒气的坐着,一时不清楚这个孙和兴捅了什么篓子,惹上这位小阎王。这李世子虽未入仕,可他代表的就是睿王府,今日既然亲自登门,必是要紧大事,如若处理不好,别说他随意在圣上面前告一状就够他喝一壶,便是他那个护犊子的外祖父老靖国公也是惹不得的。 曾经因安阳侯府的世子不知轻重,玩蹴鞠时耍手段将李世子陷害摔倒。虽人无大碍,但老靖国公还是亲自上门将安阳候痛揍了一顿,大骂他教子无方,不配为人父。安阳候被揍得三日下不了床,事情闹到圣上面前,也只能不了了之,谁让老靖国公是德高望重赫赫威名的老将军呢,人年纪大了也跟个小孩儿似的,做点出格的事,圣上也不能追究他之过,倒是还赏赐了许多东西给李世子,安抚他老人家的怒气。安阳侯府也吃了个哑巴亏,最后不得不认栽赔礼道歉才算揭过那事。 总之,要说长安城里谁最惹不得,便是此刻正坐在堂中喝茶的这位李世子。不仅有皇帝亲叔伯宠爱,又有老靖国公护犊子,其母王妃宋氏也是个不好惹的。平日里孙和兴搞些小动作,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不计较。如今竟给他招来这么尊大神,实在令他恼怒。为此,他狠狠剜了他一眼。 孙和兴接到他的眼刀子,也是冷汗涔涔,今日之事若查开来,他便是收受贿赂包庇之罪,搞不好连头上的乌纱帽都保不住。当日收到大理寺少卿大人的银子,以为此事只是小事一桩,将个无权无势的庶民弄死在狱中简直易如反掌。可没想到,此事竟然让到睿王府的李世子亲自出面,也不知这其中牵涉到何等秘事,实在不是他孙和兴能把控得了的。早知此事如此复杂,当初就不应该迫于刘家威胁,刘家只不过是出了个宠妾罢了,算哪门子权贵?就是大理寺少卿比起这位李世子来也不足一提。想到此,他抹了把额上的汗。 江大人此刻无暇顾忌其他,走上前拱手一礼,便对李湛和善的笑道:今日不知世子到来,有失远迎,还请见谅。呃不知李世子此番前来所为何事? 李湛将茶杯在桌上重重一搁,为桩冤案而来。 哦?在本官治下竟还有冤案,这倒是稀奇,不知是那件案子?他看向孙和兴。 孙和兴忙不迭的将案子来龙去脉述说清楚,最后讪讪道:说不定是弄差了,下官叫人再细细审问审问? 江大人煞有介事的点头,想必是弄差了,世子放心,本官一定着人仔细查明真相,还此人清白。 话说到这里便一切了然了,这原本就是一桩小小盗窃案,案子关键不在于是否偷窃,而在于权势的博弈。在这些人眼里,无需证据无需状词,谁有权势谁就清白,只说句弄差了,那就是弄差了。 李湛也不想追究详细,只要能让阮卿的爹爹安然无恙便行,有些事不必掰扯太清楚,弄得太清楚,京兆府尹也不好做人。这些官场上的潜规则,他虽不屑,但也要遵守。 于是,他带着阮卿等人出了府衙。 吴氏有些没底,她今日是来伸冤的,可官老爷什么都没问她,她原本准备好的一肚子喊冤之词也无处可说。直到出了府衙,还是有些怔忪,她怯怯的看向这个让京兆府大官都恭恭敬敬的少年郎,问道:就、就这样了?那我们还要不要再递状纸呢? 李湛对她拱手行礼,甚为客气的道:伯母无需担忧,此事已明确,不出意外,今日未时前,他们便会将人送回家中,你们只管家去等待便是。 听得他这么一说,吴氏激动得不知该如何是好,她们费尽心思而不得办法的事,却被他三言两语解决了。一个劲的要下跪谢他,李湛哪敢受她跪拜,这可是他未来岳母大人,于是赶紧扶住她,伯母勿要多礼,这是晚辈该做的。说完也扶住同样要行礼致谢的阮景,阮家阿兄也无需多礼。 -- 第27页 随后,他看向阮卿,此刻,她乖乖巧巧的站着,泛红的眼眶中透着喜意,小脸被日头晒得通红,像秀色可餐的红果子,白嫩红润,让人忍不住想咬一口。 他止住心中欲念,走过去柔声对她说道:你安心归家去,莫要再担心,嗯? 第16章 传言 李湛说未时府衙便会将人送过来。然而,当阮卿她们回到家中还没半个时辰,阮爹就被送来了。与此同时到的,还有刘员外的许多赔礼,人参鹿茸各种药材及布匹银钱,满满几大箱,摆在院中甚为壮观。 这次刘员外算是掏了一半家底来赔罪,得罪了如此大人物,此刻只想散钱消灾。他已经发话,这些东西就是送来阮家的。若是他们不要,只管扔了便是,他是再无脸面收回,只希望此事阮家莫要追究。 随后,又陆陆续续有人送来了更大的几个箱子,这次是李湛派人送来的,一同来的还有一位太医,被世子请来给阮爹看腿。 太医细细查看了伤势之后,对阮卿一家道:无碍,虽伤得很重,但细细调养,还是能养回来的,待老夫给你们写个方子,按着方子调养,不出三个月,便可行动自如。 阮家听到这个消息,惊喜交加,吴氏激动得抹泪,下跪要拜谢太医,被他赶紧扶起,夫人莫要谢老夫,老夫也是受人所托,尽本职罢了。 陆安是负责领太医过来的,此刻把人送走后,便对阮卿道:阮姑娘,我家世子爷说,让阮父安心养病,今日带了些药材来,只管用,不够再告知小的,小的会尽快给您送过来。 阮卿看着院子里摆得满满当当的箱子,好几箱都是珍贵药材,今日已经受他这么大帮助了,哪里还能再收他的东西呢,赶紧回绝道:还请您将这些箱子抬回去,这些药材太珍贵,我们实在受之有愧,刘员外已经赔了许多药材过来,想必是够用的。 陆安笑了,阮姑娘,小的是奉了世子爷的命令过来的,哪敢私自做主抬回去?再说了,您有所不知,这些药材都是世子爷去老靖国公的私库里寻来的,他老人家半身戎马,藏了不少好东西,要不是被人劝着,巴不得全叫世子抬过来,这也是世子爷的一番心意。而且他说了,药材本就是天然生长之物,不分贵贱,能治病的就是好的。您就别拒绝了,放心用吧,只要能治好您爹爹的腿,这些药材就不辱使命。 他说话逗趣,阮卿也忍不住笑了,犹豫半响,便点头应下。送陆安出门时,她悄悄的说道:我想谢谢他,你能帮我传个话么? 陆安心想,我磨蹭到现在不就是等着您这句话么?自从上次世子爷大哭过后,为这小姑奶奶失魂落魄了好几日。如今好不容易有缓和迹象,别说传话啊,就是赴汤蹈火他也愿。 阮家这两日冰火两重天,昨日众人还在唏嘘阮家命运凄惨。如今又纷纷羡慕起来,阮父不仅安然无恙的从牢中出来,还有太医来为他看腿。而且这一台台箱子送进阮家,那抬架的扁担都压弯了,可见里面东西多实沉。 府衙门前发生的事,也沸沸扬扬的传到了桥塘街,尤其说到睿王府世子亲自为阮家出面时,众人说得唾沫横飞,仿佛亲身经历般,听的人也津津有味,暗自咂舌,这阮家可是要升天了啊,竟然与睿王府有交情,了不得!了不得! 一时间,街坊邻居更加热情起来,连隔了好几条街的也来阮家套近乎,美其名曰看望阮父,实际上是想攀点关系。 正应了那句「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 吴氏很无奈,一边要照顾阮父,一边还要应酬这些人,家里整日车水马龙人来人往,没个安歇,她自个儿累得不行,糕点铺子也无暇顾及。还有人明里暗里打听她们家跟睿王府是何关系,可她哪知是何关系呢?那日的情况至今想起来仍觉得匪夷所思。她私底下也问过女儿,到底是何时交朋友的,可女儿支支吾吾,只说李世子来买过两次糕点,他喜欢吃她们家的花糕。 于是,吴氏也是这么答的。 众人半信半疑,怎的吃个花糕也能有这般大的交情?想必是吴氏不愿意透露,不想让他们沾光罢了。 当然,也有人对吴氏这番说辞猜疑,这个理由明显无法让人信服,恐怕内有乾坤,说不定是女儿被世子看上,要去睿王府做小妾呢。 这番猜词说出来,众人哗然,多半人相信是这个理由。要不然,堂堂世子爷怎会亲自管这等小事?于是乎,桥塘街又开始传得风风雨雨。更多人羡慕起阮家好命,睿王府那是什么人家?长安城顶级勋贵,女儿能入王府做妾,那是三辈子烧来的高香啊。 面对这番传言,阮卿并不知晓,但有人隐隐透露给吴氏。于是她又去问女儿,真怕自己的女儿蒙了猪油心,一心想去给世子做妾,富贵人家的妾岂是那么好做的?她们家无权无势,万一女儿出点差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大户人家后宅里那些个阴狠手段,她也是听说过的。 阮卿听得她问,不可思议的瞪大眼睛,阿娘胡说什么呢?那些个传言不可信,我怎会有那种心思? 你没做妾的心思,可万一人家李世子有这个意思呢? 这下阮卿说不准了,他是说过喜欢她的,想必也是这个意思吧?可,可她是万万不会同意给人做妾的。再说,她心里有着顾知哥哥呢。 -- 第28页 她想着,虽然感念他的相助,但若是有机会,定要跟他说清楚,让他歇了那样的心思,自己断不会给他做妾的。 见女儿还不算糊涂,便再三仔细叮嘱道:那李世子虽是一表人才,富贵滔天,可咱们家高攀不上,莫说你没有那样的心思,便是日后也要远离他些,长安城这些富贵小郎君,最是容易迷住你们这般不谙世事的小姑娘。 虽然她不想将人往坏处想,可也要先给女儿敲个警钟,免得日后真被权势富贵迷了眼。 告戒完女儿,她也要去忙着照顾阮爹了,这几日他的腿渐渐有所好转,能自己翻身起坐。即如此,便可将花糕铺子重开之事快些提上日程,总这么关着门不算个事。现在虽然不差钱,可向来自力更生惯了,始终还是觉得靠自己挣来的银钱才花得安心。便与女儿商量着,她负责在家多照看她爹,自己则去忙花糕铺子。这样一来,也避免女儿常常露面,等那些风言风语过去了,再出门不迟。 然而,李湛绝不会想到自己那日的举动,已经在长安城传的沸沸扬扬,那些个传言也没人会多事传进他的耳朵。他如今人逢喜事精神爽,不为别的,就因为那日陆安回来带了句话给他,说她想见他一面。 这还是他的媳妇儿第一次主动要求要见他呢。为此,他这几日心情甚好,走路带风,想着各种见面时的美好场景,心中甜蜜。只盼着快些到荀休日飞去见她,以解相思之苦。 王妃宋氏当然也知晓了他去京兆府以势压人的事。当然,这等小事在她眼里完全不算什么。反之,觉得他儿子读了那么些年之乎者也圣贤书,一副端庄君子之态。如今为了小姑娘倒学会了圆滑手段,在她看来,这是好事。一个人做事该君子时要君子,该使手段时也不要手软,这样才能在日后撑起睿王府这片家业。因此,面对儿子的改变,她甚为欣慰。 而且,观这两日儿子雀跃的心情,她便觉得可乐,尤其是前几日,他特地打发人来说要给他准备几身好看的衣裳。她这儿子哪里缺过衣裳?想必是年少慕艾,学会在心上人面前注意仪态了。每每想起此事便觉得好笑不已,私下里也当笑话讲给睿王听,睿王听了之后也是暗笑摇头,感叹儿子长大了。 李湛赴约的那日,风和日丽,云霞万里。他早早起床,便开始拾掇自己,换了十几身衣裳,又在铜镜前转悠了不下十遍,反反复复向陆安确认无任何不妥之后,才出门。 十六七岁的少年郎,风华正茂,一袭宝蓝暗纹锦袍,玉带束腰,手中执了把流芳折扇,端的是玉树临风,风流俊朗。 想着很快就要见到心心念念的媳妇儿,李湛坐在马车中春心荡漾。从东市去西市桥塘街的路,他走了无数遍,可唯独觉得今日格外漫长。 车夫被他催了又催,汗意涔涔,紧赶慢赶,终于在半个时辰后到了地方。 一辆华贵马车停在桥塘街的茶楼下,甚为惹眼,不一会儿从里面走出一个华服少年郎,眉目俊朗,风度翩翩,众人皆在猜测这是何人。只见他袍摆一掀,抬脚往茶楼而去。 阮卿已经早早在此等待,为了避嫌,她提前定了个厢房,反复想了许多要感谢他的话,内心也有些忐忑紧张。 听得楼下传来一阵脚步声和掌柜的热情招呼声,便知是他来了,她速速站起身准备迎接。 厢房门一开,入眼的便是心心念念的小人儿,她背着光,晨曦打在她蓝色碎花罗裙上,耳畔蓬松的碎发散着柔光,白皙的面庞,小巧玲珑的五官,大睁的双眼灵动得如误闯入林中的小鹿,又如梦境中的仙子飞升而来。 她俏生生的站在那里,微微一笑,那笑意荡漾在李湛的心口上,乱了心,晃了神。 第17章 赴约 厢房门一开,入眼的便是心心念念的小人儿,她背着光,晨曦打在她蓝色碎花罗裙上,耳畔蓬松的碎发在散着柔光,白皙的面庞,小巧玲珑的五官,大睁的双眼灵动得如误闯入林中的小鹿,又如梦境中的仙子飞升而来。 她俏生生的站在那里,微微一笑,那笑意荡漾在李湛的心口上,乱了心,晃了神。 阮卿见他目光灼灼的盯着自己看,脸上发热,羞赧的低下头。然而,半晌后他仍是没有说话,还是一旁的陆安轻咳一声,打断了李湛旖旎的心思才回过神来。 李湛也有些不好意思,自己怎的一见她就失了心神?暗暗唾弃自己不够矜持稳重。 不过她今日穿得真好看,他们一样是蓝色衣裳,仿佛心有灵犀般,意识到这一点,李湛暗自甜蜜。 他走上前入座,见阮卿还站着,便道:你也快坐下吧。 之前在大庭广众下,阮卿没觉得什么。可如今自己单独与他在一个屋子。而且他又对自己有那个心思,便突然觉得周围的空气都变得紧张起来,之前想好的感谢之词也忘得一干二净,一时间有些局促,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李湛先给她倒了杯茶,以指推到她面前,柔声问道:你,约我来此有何事? 明知故问,他也知晓她肯定是想好好谢他,可他就是想亲耳听她说些什么。自从上次表白之后,她凶巴巴的眼神令他记忆犹新,觉得自己在她面前表现得不好。也不知上次在府衙的事,是否有挽回一些好印象。 -- 第29页 因此,他非常期待。 他这么一问,突然减少了阮卿一些紧张感,抬头看向他,道:上次我爹爹的事,多亏了世子您帮忙,我左思右想,觉得应该好好感谢您一番,可又不知如何谢您才好。 她脸颊泛红,说话轻柔细语,让李湛如沐春风,他笑道:你无需客气,我...我乐意的。说完又忙补了一句:日后你若再遇到难事,还可以来找我。 我怎好意思再麻烦您,已经欠您这么大的人情了,又不知拿什么来谢,觉得甚是惭愧。 她脸上愧疚之意浓烈,长长的睫毛扑闪扑闪的,暴露出她的慌张与窘迫。 李湛于心不忍,便快速换了个话题,问她,你爹爹的腿现在怎样了? 多亏世子您请了太医来,还送了那么好的药材,我爹爹这几日好了许多,太医说三个月后便能恢复正常。说起爹爹的事,阮卿真心高兴,也真心感激他,没想到他如此贴心的为他们请了御医。后来他们也请了其他大夫来看,那些大夫纷纷表示,幸亏御医医术高明。要不然她爹爹这双腿恐怕是要废了。 她眼中充满感激,笑容明媚,臻首娥眉,美目盼兮。 李湛的心又不争气的颤了颤。 「那就好,若是药材不够你只管来找我,我那里还有」,想了想,便从怀中拿出一个玉佩递给她,这个你拿着,有什么事来睿王府找我,门口侍卫见着这个会让你进门的。 阮卿赶紧推却,不用了,我不能拿这么贵重的东西。 那块玉佩一看就是好玉,通透圆润,睿王府李世子随身佩戴的东西又岂能有差的呢,阮卿不好意思接。 这个只是块普通玉佩而已,若是如是你觉得不好意思,那你也给我一个物件交换如何?李湛灵光一闪,觉得自己这个主意甚妙,他就想要她送件东西,方便日后睹物思人。 不过,他这话倒是提醒了阮卿,她从袖中掏出一张洁白的巾帕,正是之前李湛为她包扎脚踝的那张,她早已洗好了,一直想还给他却没有机会,这会儿正好。 李湛接过来一看,帕子上面有皇家御用的标志,正是他平日里所用的。可这张却有些不同,原因是巾帕中央绣了一朵小小的兰花。他有些惊喜,问道:这兰花是你绣的? 阮卿轻轻点头:嗯,上面残留了一点血迹洗不掉了,我便自作主张绣了兰花,希望你不要嫌弃。 不会,我怎会嫌弃,你绣得很好,我...很喜欢。 他眼中溢出欣喜之色,眸中流露出一丝情意,最后一句「很喜欢」说得清浅温柔,让人忍不住遐思。 阮卿觉得这人太...,怎说得这样暧昧?上次也是说什么喜欢花糕喜欢她,此刻想起来还令她羞臊不已,他...他怎的老是这样? 见她沉默不语,李湛以为自己又说错了话,他赶紧补救,我说的喜欢,不是那个意思,就是,只是喜欢这个兰花,不是你...哎呀,不、不,我也喜欢你...我... 他发现自己说多错多,用力打了一下自己的头,今日怎的这般毛毛躁躁呢,本来想好了要好好表现的。 他懊恼不已,叹了口气,总之,我不是那个意思,上次贸然对你说的那些话,你莫放在心上,我真的很喜欢吃你做的花糕。而且,想和你日后好好相处。就像...就像朋友那样。 先与她做朋友,等他们慢慢熟悉了,她一定会发现他的好。这是他重振旗鼓之后想好的策略。 阮卿见他语气真诚的对上次的事道歉,且难得露出与他身份不合时宜的孩子气,瞬时,卸下心防,也松了一口气。她真怕他有让她做妾的意思。如今听得他说像朋友那样,觉得能如此甚好。于是点点头:嗯,我没有放心上,日后你要是想吃花糕了,我做给你吃。 李湛见她没有介怀,终于绽放出笑意,太好了,我会常常来的。 他趁热打铁,既然我们是朋友了,那这个玉佩你收着吧,日后用得着就用,要是万一用不上,再还给我便是。 他说得这般恳切,阮卿不好意思再推脱,便伸手接过来。玉佩被他握了这么久,上面还余留着他的温度,温温热热的,阮卿拿在手中,心里也莫名热了起来。 时光流逝,晨曦转眼已没入楹窗。 半个时辰后,两人便出了门,阮卿还有事,她得速速回家给爹爹煎药,不能久留,表达了谢意之后,便向他告辞离开。 李湛送她下楼时,见上次的那个男子正在等她,脸上的笑意瞬间僵住...... 情敌见面分外眼红。 王顾知见他们下楼来,先是对阮卿温柔一笑,阮妹妹。 顾知哥哥是在等我吗? 王顾知点头,我去你家见你不在,阮叔说你来茶楼了,便来寻你,他一人在家无人照料,我们这便家去吧。 王顾知此番就是特意来等阮卿的,他听说阮卿约了李世子在此,便再也坐不住,街坊邻居们的传言他是知晓的。不管这位李世子是否真有纳她为妾之意,他决不允许。因此,故意在此等待,便是想向李湛宣告,阮卿与他是两情相悦。若是他守君子之礼,自是不该夺人所爱。 -- 第30页 李湛在看到王顾知时,便明显感受到了他的敌意。与女人之间的直觉一样,男人与男人之间也会暗流汹涌,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便是交锋。 听他适才叫她阮妹妹,又要与她一同家去,这话中透露出来的亲昵,炫耀着他们之间的关系。 此刻,又见王顾知以保护者的姿态将阮卿护在身后,向他行礼,见过李世子,上次的事,多谢世子出手相助。 李湛见他一副主人模样向他致谢,心中冷嗤一声,面上毫不客气,你是何人? 你是谁?凭甚子要替我媳妇儿道谢?! 他如此发问,王顾知并不觉尴尬,反而落落大方的回道:我叫王顾知,是与阮妹妹一起长大的哥哥。 这个解释就差在脸上写着,我们是青梅竹马了。 李湛气不打一处来,语气虽平静,但眼含嘲弄,我帮的是卿卿,不是你,无需你来谢。 他故意将「卿卿」咬得极亲昵。 两个男人的机锋就此几个回合间,各伤一半。 不,确切的说,李湛稍落下风。因为他媳妇儿此时此刻正乖乖巧巧站在王顾知身后呢,而且似乎对王顾知代她致谢一事,觉得并无不妥。俩人之间的默契,是李湛参合不进去的,她的沉默就是对王顾知的纵容,也是对他失败的宣判。 他话说得这样直接,王顾知也不好再作何说辞,阮卿在一旁也听出了些许不对劲。她看向李湛,赶紧结束这令人尴尬的气氛,今日多谢世子抽空过来,我要先走了,以后有机会再见吧。 她福身行礼后,便与王顾知走了。 李湛见她与王顾知并肩而去,两人有说有笑,那双背影该死的和谐,心中委屈又难过。如木桩子般呆愣愣的站许久,醋坛子翻了好几缸,酸得连一旁的陆安都看不下去了,小心翼翼的提醒道:世子,人走了。 人都走远了,还对着空气傻站着作甚,赶紧回吧。陆安摇头叹气,他家世子爷,就这么栽在这小姑娘身上了,作孽啊。 于是,李湛就这么兴冲冲的来,又气呼呼的走了。 第18章 撞见 这段期间,阮家的重活如数被王顾知承包起来,劈柴打水挑担,什么都干。 罗予彤也常来帮忙,她很能干。不仅帮忙打猪草野菜,还将每日的午饭也承包下来。 至此,阮卿才轻省许多。 阮景对家中放心不下,也时常从学院回来,每每晚上回来,次日天没亮又匆匆赶往书院。连续几日后,眼下乌青严重,吴氏心疼他,便劝他莫要再回,可阮景不听,执意要回来照看家中情况。 于是,吴氏便与阮爹商量,动用刘员外的那笔赔款,给阮景配了辆马车,这样从书院来回不至于折腾。且日后,阮景若考中举人了,同窗间会有许多应酬,出门在外没个交通工具也不方便。 对于培养自己的儿子,夫妻俩向来观念一致,舍得下本钱,马车说买就买。因此,阮景回家次数更勤了。 这些日子,阮卿发现哥哥与罗姐姐两人关系有些奇怪,如何奇怪,有些说不上来。比如说,她总是发现哥哥偷偷瞧罗姐姐,被罗姐姐发现之后,他不仅没回避。反而对她笑,而罗姐姐则是脸红,两人之间的气氛似乎有些暧昧。 有一次罗姐姐在厨房烧菜做饭,许是手被烫着了,阮卿进去时发现哥哥正握着她的手指给她吹气,一副心疼的模样。哥哥以前也给她吹过手指。但那时他眼中不是心疼,而是取笑她笨。所以,阮卿觉得,有时候哥哥待罗姐姐即像妹妹又不像妹妹。 就在昨日夜里,罗姐姐的爹爹喝醉,又打了她,咒骂声连左右邻居都听得见,还有东西翻倒在地发出破碎的声音。每次罗姐姐被打之后,手臂上都会留下严重的旖青,十天半个月也消不下去。想起上次李世子送的那瓶药膏极好,阮卿便从抽屉里找出来准备送去给她。 罗姐姐家的大门没关,她轻轻推门而入,在屋门口便听见低低的哭泣声,是罗姐姐的。她焦急的推开门,却看见令她惊诧的一幕,屋子里有个年轻男子。而且...俩人还抱在一处。 这年轻男子正是阮景。 阮景和罗予彤见阮卿进来,也怔忪住了,半晌才反应过来,赶紧放开对方。阮景有些尴尬,他昨日夜里已经听到罗予彤的哭声,担忧了一宿,今日一早便悄悄过来看她。 小姑娘被打得有些严重,见了心爱的情郎,委屈瞬间涌上来,扑进他怀中哭泣不已。 阮景没想到,这会儿竟被自家妹妹抓了个正着。 不过他是男子,比起罗予彤脸红如霞恨不得埋进地缝的窘迫,他很快坦然起来,轻咳两声,问道:妹妹也是来看你罗姐姐的? 阮卿撞见两人抱在一起,也很尴尬,此时面对哥哥的询问,回道:我给罗姐姐送药过来,这个对跌打伤很有效。 说着,她递过药瓶给阮景,阮景接过来打开盖闻了闻,药膏带着一股清香,这药你从哪里得的? 这下轮到阮卿窘迫了,她支支吾吾,只说是自己以前不小心摔倒后买的。上次去翠轩阁遇小偷之事,她没跟哥哥说,李世子送药膏之事他也不知晓。如今这么问起来,若说是外男送的,总觉得有些心虚。 这时,倒是罗予彤给她解了围,多谢阮妹妹了,你还没吃早饭吧?我做了些葱饼子,在厨下,你快去吃些。 -- 第31页 罗予彤做的葱饼子又香又软,阮卿以前吃过。此刻,她不好一直待在这里,便应了一声,往厨房去了。 阮卿走后,阮景轻笑出声,问罗予彤,你害羞了? 罗予彤扭头不理他,轻声啐道:这下被阿阮看见了,咱们该如何是好? 看见就看见了,也不能总瞒着她,回头我与她说清楚便是。 罗予彤点点头,阮妹妹是个通情达理的性子,想必知晓后会理解的。 阮景拉她在床沿坐下,来,我给你上药。 罗予彤的伤多数在背部,可要是上药得脱下衣裳,她很难为情,我自己来就好。 阮景不允,你自己如何来?这种时候了还忌讳这些做什么?再说了,咱们早晚也要... 他没说完的话,罗予彤明白,她们早晚也是要成亲的,可,那是成亲之后的事。现在让她脱衣裳给他看,她还是羞臊得不行。于是推却道:一会儿阮妹妹还要来呢。 她不会再来了,你放心。 在他灼灼目光下,罗予彤红着脸妥协了,背着他将外衣除去。 她动作越是缓慢,越显得撩人,罗予彤不是故意的,但阮景却心猿意马起来。他之前只顾担心她的伤势,并未想太多,此刻见她缓缓露出白皙的背部,一根细细的绳子从前面绕过来,打了一个漂亮的结,依稀能窥见前面的风景,起伏的山岚影影绰绰,引人遐思。他忍不住喉结轻动,将那涌起的欲念吞咽入腹。 背后的人半晌没有动静,罗予彤轻唤了一声,景哥哥? 阮景压下旖旎心思,应道,你别动,我很快就好。 他将药膏涂抹在她白嫩的后背上,用手轻轻揉匀。肌肤相触间,两人不约而同的颤了颤。 这是一个难熬的上药过程,等药上好了,罗予彤全身犹如煮熟的虾子。穿好衣裳后,依旧背着他,催促他快些走。 阮景也好不到哪里去,他耳朵红得滴血,那只上药的手也仿佛不是他的了,掌心汗意涔涔。 面对罗予彤的催促,他快速起身,落荒而逃。 阮卿回来后不久,阮景也回来了,她见他神色狼狈,暗自对他挤眉弄眼。如今她总算晓得哥哥与罗姐姐两人是怎的回事,对此,她也乐见其成。 面对妹妹的取笑,阮景脸不红心不跳,走上前去在她额上弹了一指,既然知晓了,那就替哥哥先保密吧,日后哥哥自己对爹娘说。 阮卿抱着头,故作委屈,那你还不对我好点儿?哥哥也忒坏了,瞒了我这样久。 这不是看你年纪还小么? ...... 近日,长安城来了一波戏班子,在西市大街搭台,已经连续唱了半个月,颇得西市百姓的喜爱,每日里,大家吃过午饭之后便去占个位置听戏。没有银钱买票的,则自个儿兜些瓜子倚在栏杆外,远远的听个调儿。 王顾知前两日便与阮卿约好,今日带她去听戏。这算是两人见面以来第一次光明正大的约会。为此,阮卿很期待,一早便将之前做好的漂亮衣裳拿出来熨好。 午后的天气炎热,偶尔燥风吹来,带来的不是凉爽,而是滚滚热浪。但阮卿却觉得心情舒畅,她走在行人拥挤的西市大街上,步伐轻快。隔着两三步距离外,是她的顾知哥哥,两人隐在人群中,故作不识,眼神却暗自留意对方动静。这样细微的互动,反而让阮卿觉得甜蜜,仿佛小孩得了最喜爱的糖饼,躲在角落偷偷的吃,暗暗欣喜。 两人来到搭戏台的地方,这里是一个空旷的棚子,里头大大小小的条凳参差不齐的摆着,已有不少人占了前排的座位。王顾知带阮卿找了个通风的角落坐下。起初,两人中间还隔了些距离,可随着后来的人越来越多,将他们挤在一处,身子互相紧紧挨着。 阮卿从未与男子如此靠近。更何况身边之人是她的顾知哥哥。于是,不仅身子热,心也跟着热了。她无心听戏,悄悄往王顾知看去,见他额间也冒着细汗,眼睛盯着前方一动不动,似乎看得入迷。她将袖中的帕子掏出,偷偷递进他手中。然而,小手却冷不防被他捉住,用宽大的袖摆盖着。 阮卿紧张四顾,生怕别人发现了她们,可王故知却镇定的坐着,只嘴角慢慢咧开了弧度,笑得人畜无害。 这场戏是如何结束的,阮卿不知,整个期间都在留意那双大手,时而捏紧她,又时而挠她掌心,让她心神不宁。 等她们出来时,她才松了口气,这样隐秘的牵手固然甜蜜,但也折磨得她热汗淋漓。 王顾知问,阮妹妹还想去什么地方?今日我得空,陪着你。 阮卿难得跟她的顾知哥哥约会,自然也不想早早回去,便说去吃西市的芝麻凉皮。 见她露出小姑娘的天真无邪之态,王顾知笑着点头,飞快点了一下她的鼻尖,好,就依你。 阮卿羞臊,嘴角却不自主的翘起,娇俏的睨了他一眼,便快速的往前走去。 这一幕,恰好落入了不远处李湛的眼中。他今日下学无事,便想来见她,因怕她厌烦,也不敢来得频繁,忍了多日,今日便忍不住了。可没想到,才走到半路,便遇上了她与王顾知在一起,俩人举止亲昵。阮卿脸上娇羞的表情,让他心口一坠。尽管是暑热天气,可心里却是寒凉一片。 -- 第32页 他媳妇儿竟然与别的男子在卿卿我我。 阮卿没走两步也发现了他,他骑在高头大马上,身姿颀长,英气俊朗。可,面上的表情却是委屈,目光幽怨的盯着她,仿佛她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 阮卿觉得自己并没有做任何对不起他的事,可心里却莫名有些内疚。她知晓他喜欢她,如今见她跟顾知哥哥在一起,恐怕心里也不好受,可阮卿又希望他看见她们在一起,这样也好打消他的心思。 或许,她确实对不住他,即享受着他对她的好,却又不能回应他对她的爱意。 因此,她只远远的朝他礼貌笑了一下,便快速低头匆匆的走了。 王顾知并未发现李湛,还以为小姑娘害羞了,宠溺一笑,也大步跟上去。 只剩李湛孤零零的骑在马上,神情萎靡,气鼓鼓的调转马头原路返回。 第19章 心碎 七月下旬,暑气便渐渐降了下来,晨间清风阵阵,吹在身上清爽怡人。 阮卿吃过早饭后,坐在院中的葡萄架下,怡然自得的绣巾帕,口中哼着小时候常听的乡间小曲儿。 这些日子,爹爹伤势恢复可喜,铺子里的生意也蒸蒸日上,就连哥哥在书院的学业也得了夫子夸赞。还有,就是她的顾知哥哥,两人这些日子走得颇近。两家长辈见他对阮卿如此上心,也觉得是时候把她们俩的亲事定下来了。 为此,阮卿心情甚好,做事情也很有劲头。 阮卿畅想着日后的美好生活,正想得入神,便听见有人敲门,手中的针不小心戳到指尖,瞬间溢出一滴鲜红的血。她赶紧将手指放入嘴中吮吸,放下巾帕起身开门。 来人令她出乎意料,正是苏婵儿。 苏婵儿这几日来找王顾知,发现他总是围着阮卿转,心里妒忌之余,也令她心慌。想了许久,还是决定来找阮卿谈一谈。 两人站在溱水桥边的大榕树下,面对苏婵儿盛气凌人的模样,阮卿也很冷淡,不知苏小姐找我有何事? 你喜欢顾知哥哥?苏婵儿开门见山的问道。 不等阮卿回答,似早已确定她的答案般,便又自顾说道:我也喜欢顾知哥哥。 你可知,我与顾知哥哥认识了三年,也算青梅竹马长大。他在军营的时候,我们常常一起玩耍。他带我骑马,牵我的手一起去看上元节花灯,给我买好吃的,还送了我手串。 苏婵儿抬起左手,露出一串晶莹剔透的水红珠串,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确实很漂亮。 顾知哥哥说这是他攒了许久的银钱才给我买的,我一直戴在手上不舍得摘下。 听完苏婵儿这些话,阮卿不得不承认,自己内心十分嫉妒。原来,在他离开的四年间,竟与其他姑娘做过这么多事。 牵过别人的手,还送手串给她... 可在苏婵儿面前,她却不想表现出一丝一毫退怯之意,极力保持镇定的说道:你与我说这些做什么? 苏婵儿捕捉到她眼中的慌乱与嫉妒,她得意的勾唇一笑,自然是想让你了解我与顾知哥哥的事。我喜欢他,也要嫁给他。其实,在他回长安之前,我们一直要好,可当他回到长安后却不敢靠近我,你可知为何? 那天他去找我,说是让我帮忙你爹爹的事,我问他为何要帮你,他说,看在你们从小长大的份上,也看在这四年你们阮家照顾他母亲的份上。如果你认为顾知哥哥喜欢你,那你便错了,他之所以不敢再靠近我而选择你,即是因为你们阮家,也更是因为他母亲。他母亲想让你们成亲,他不想让母亲失望,也不想对你们阮家忘恩负义,所以才对你好的。他根本就不喜欢你,只把你当妹妹看待。 苏婵儿声音尖厉,如一把刀深深刺进阮卿的胸口,她再也维持不住镇定,内心抽疼得颤抖,身形摇摇欲坠。 可苏婵儿仍旧不肯放过她,我与顾知哥哥才是一对儿,我父亲早就有意让他做女婿,这事在军营很多人皆知晓。你不清楚,顾知哥哥这几年在军营有多么不容易,他在战场上拼死拼活,几次差点丧命,都是我父亲将他救回,见他年纪轻轻便如此勤苦上进,便将他提拔做了中郎将。他的官职一半是他洒热血换来的,一半也来自我爹爹对他的赏识。然而这些,就要被你给毁了。你觉得,若是你嫁了他,他还能继续安安稳稳当他的中郎将么。不,你会毁了他的前程,你什么都不能给他,你只会拖累他。或许,此时他还能念着你们从小的情分,可日子久了,发现你什么也帮不了他时,会记恨你一辈子。 但我不一样,我嫁给他,能让他继续升官发财。他还这么年轻,前途大有可为。无论是日后官家夫人之间的人情礼节,还是内宅中馈,我皆能为他做到最好。可你呢,除了会做花糕,还会什么? 苏婵儿眼中充满鄙夷,将阮卿唾弃得一无是处。 阮卿此时却是再也站立不住,后退几步靠在榕树上。窘迫、难堪、心痛等情绪一股脑全部涌出,她不知该如何自处。 苏婵儿的话令她无法反驳,脑海中不断有声音在斥责:你会毁了他! 她再也听不下去,于是,脚步踉跄,狼狈的逃回了家。 夕阳西下,漫天晚霞洒落进屋里,院外虫鸣声声,一切寂寥安静。 -- 第33页 阮卿已经瘫坐在角落许久,一动不动,从最初的失声哭泣,变成沉默。 她反复想着苏婵儿的话...... 他牵她的手... 他送手串给她... 她们才是一对儿... 他根本不喜欢她,只当她是妹妹... 她会毁了他的仕途... 她从来不知道,自己原来这般一无是处,竟是连期盼了许久的亲事,也是因恩情才能换得。 做了这么多年的梦,如今被苏婵儿戳破,心都要碎了。 她很想去质问顾知哥哥,问他苏婵儿说的是真的么?可却又害怕,万一那就是真相,她该怎么办?她是真的喜欢顾知哥哥啊,这辈子只想嫁给他。除了他,她还能去嫁谁呢?谁都不想嫁。 可想到自己会毁了他前程,顾知□□后会恨她吗? 她不敢想象,顾知哥哥那样温柔的人,恨起一个人来会是什么样子。到那时,她的心又会有多痛。 她兀自沉浸在悲伤的情绪中无法自拔,外面大门被敲了许久也没听见。 王顾知得知苏婵儿今日上午来找过她,心中便预感不妙。拍了许久的门也没有人应。但他清楚,阮卿一定在里面,却不开门。 于是,他见四周无人,索性翻墙而入,来到她的屋子前继续敲门,轻声唤她,阮妹妹? 阮妹妹在里面吗? 还是无人应他,他绕到窗边,试图推窗而入,正当手触碰到窗沿时,里面传来一声娇喝,莫要进来! 阮卿在他敲门时便已回过神来,她不想开门,不知是不想见他,还是不敢见他。内心纠结又凄惶,见他身影在窗边晃动,便速速出声阻止。 她不知要说些什么,靠在窗边听外面那人焦急的呼吸声,自己忍不住又泪眼盈盈。 阮妹妹,开门好吗?我向你解释。 其实王顾知也不知晓苏婵儿与她说了什么。但此时阮卿生气,不管是因为什么,他解释就是了,他的阮妹妹最是心软,一定会消气的。 可阮卿听见「解释」二字,却更加心酸,似乎他已经向她解释过许多次,每次她都信他。可这次却有些害怕,怕他解释过后,却还是对她欺瞒,该如何是好?苏婵儿的那些话让她心中没底,她不清楚顾知哥哥是否真的因恩情和他母亲的逼迫,才对她好的。 她不想要这样的好,她要的,是他真心的喜欢。 可若是他真心喜欢她,为何还要牵别的姑娘的手,还送她手串呢? 她的心,已经乱成一团。 阮妹妹,我知晓你正在听,我不知苏婵儿与你说了什么。但请你务必要信我,莫要生气了,嗯? 你开开门,我买了你爱吃的螺酥饼,让我看看你好不好? 阮卿还是沉默... 王顾知着急起来,阮妹妹,你再不开门,我便从窗户跳进来了啊? 这时,里面的人终于出声了,声音沙哑却带着几分决然,不许进来!你走吧! 阮妹妹,你哭了?你莫哭,我...现在就走,酥饼我放在外面,我走了。 许久之后,见门外没了动静,阮卿才相信他是真的走了。她拉开门,看见一包酥饼放在窗台上,再无那人的身影。一时间,又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第20章 抉择 接下来的日子,过得平静无波。除了阮卿变得沉默寡言之外,其他一切正常,仿佛那日之事从未发生过。王顾知照常来阮家帮忙干些杂活。只不过,他每次来,阮卿便借口有事出门,避他不见。 苏婵儿自那日之后便经常来缠着王顾知。因此,在桥塘街能时常见到她们成双成对出入的身影。不是今日逛茶楼,便是明日逛零嘴铺子,每次王顾知怀中皆是大包小包的抱着许多东西,而苏婵儿如一只喜鹊般,活泼灵动的围绕在他身边。 渐渐的,桥塘街出现了一些风言风语,开始有人传言这个苏婵儿是富家小姐,看上了王顾知,两人好事将近,众人纷纷羡慕王大娘的好运气。儿子从军四年,不仅谋了个官职,而且还即将成为贵人家的女婿,飞黄腾达指日可待。 这样的话自然也传进了阮卿耳中,还是罗予彤告诉她的。近来,王顾知虽然常常来她家帮忙,言行举止也表现得很谦卑,隐隐有向她示好之意,可他另一边却并未拒绝苏婵儿的纠缠。这让阮卿越发失望,也越发沉默。 这日,她做好午饭准备给阿娘送过去,刚走到胡同口,便又遇见了两人。苏婵儿正缠着他出门,声音娇俏悦耳,笑声如银铃动听。 王顾知被她缠得没法子,只好柔声答应。余光瞥见阮卿走过,他立马顿住,想开口向喊她,可「阮妹妹」三字含在嘴里,却怎么也喊不出来。她本就对苏婵儿有意见,此刻撞见他们,想必又要不开心。可这个苏婵儿他实在拿她没办法,他若是拒绝,她便撒泼哭闹,颇是令他头疼。 阮卿目不斜视走过,脚步飞快,内心汹涌起伏,已经分不清是气愤更多还是失望更多,她只想匆匆逃离。 送完饭,她故意磨蹭许久,想着他们已经出门了,应该不会再遇上,这才起身家去。然而,才拐进一个小巷子,便被人一把扯住,这人正是王顾知,他只身一人等在此处。 王顾知之前见她冷漠的逃离,一直心中有愧,便想好好解释适才的情况,阮妹妹,你不理我了么? -- 第34页 你放手...阮卿挣扎要离开。 然而,她越挣扎,王顾知越急切,握着她的手腕不准她走,阮妹妹你听我解释好不好? 阮卿已经多日没有与他说话,也没有这么近距离的看他了。此时,听他急切讨好的声音,突然一股心酸与委屈蹿上心头,眼眶迅速泛起了泪花,说话气势也变得弱起来,我不要听,你快放手。 她话音带着些哭腔,显得柔弱又可怜,王顾知顿时心疼得紧。他正想说话,这时不远处传来人声,光天化日之下,他不好拉着小姑娘单独在此相见,这样有损她清誉。于是,便在她耳畔低声说了句:申时我在溱水桥边等你,你不来我便一直等。 说完便放开她,飞快的走了。 阮卿在家发愣了一下午,不知自己该不该去见他,眼看日头渐渐偏西,未时已尽,黄昏渐浓,想着从未时到现在,估计他已经等了一个时辰。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去见他,不管是何等情况,总要把话说清楚才好。 她简单收拾一下,便往溱水桥而去,寂静无声的路上,夕阳将树木的影子拉得细长。她越走越凄惶,心想,这是最后一次听他解释。但愿她的顾知哥哥不要令她失望。 溱水桥下,那个颀长的身影站在河畔,一动不动的望着远处,眉间紧蹙,似乎有化不开的愁思。 这是她的顾知哥哥,是她在心里喜欢了多年的人,他在等她。或许,她应该再给他一个机会,也给自己一个机会。 听见脚步声,王顾知转过身来,眼中瞬时露出欣喜之色,他就知道,他的阮妹妹一定会来,她那么喜欢他,也一定会再次相信他。 阮妹妹... 他欲上前握住她的手,却见她急切的退开。他停下来,站在离她几步外的地方,叹息一声,阮妹妹别生气了好不好? 那日苏婵儿找你之事,我已知晓。不论她说了什么,你姑且只信我便好,这么多年,我对你的心思难道还看不出吗? 阮卿想起这些年,他每次给她稍的信函,字里行间流露着绵绵情意,还有他走时让她等他回来的承诺。一时间,也有了三分心软。可又想到,他在军营常常跟苏婵儿一起,便心中梗着一根刺,她问道:可你总跟苏小姐在一起,又算怎么回事呢? 见她愿意开口,王顾知松了一口气,她肯询问,便说明她还愿意听他解释,愿意再相信他。于是,斟酌了下措辞,说道:至于苏婵儿,我只当她是个不懂事的妹妹,她娇蛮顽皮,我实在拿她没办法。 他顿了一下,她只身一人来长安,且我们又是熟悉之人,难免总是缠着我带她游玩。至于...至于街坊邻居们相传的那些话,你也莫放在心上,这些年,我一心想娶的,只有你一人。 他最后一句说得温柔动听,阮卿的心不争气的又软了几分。 这时,王顾知走近她,深情款款,问道:阮妹妹,你信我好不好? 阮卿沉默片刻,这些日子以来的委屈酸楚,似乎在他饱含情意的注视下,烟消云散。 她正欲点头,这时,一个尖厉的声音打断她们。 顾知哥哥,我不信...苏婵儿不知从什么地方哭喊着冲出来。 她跑到王顾知身边,抱着他手臂,泪眼婆娑,楚楚可怜,顾知哥哥,你明明是喜欢我的对不对?你忘了我们在军营一起的日子了么? 事发突然,王顾知一时手足无措,他看看阮卿,又看看苏婵儿,一个沉默不语,一个泣不成声。他欲拉开苏婵儿,可苏婵儿却哭得越发大声,箍着他的手臂不肯撒手。 于是,他只得好声好气的哄着她,婵儿妹妹,你活泼可爱,许多人都会喜欢你,可,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你... 我不要许多人喜欢,我只要顾知哥哥喜欢,你明明答应我不会离开我的。 婵儿妹妹,你先莫哭,是顾知哥哥对不住你,你先松开好不好? 苏婵儿不听,她难过得失去理智,生怕松开手,他就跟别人走了。她抬起小脸,泪眼迷离的望着他,说道:我从见到顾知哥哥起,就喜欢你了,我便想着长大了要嫁给顾知哥哥,我生辰的时候,你还送我手串,带我去看花灯。那时,我便许愿,此生非你不嫁。 她央求道:顾知哥哥,你不要娶别人,你娶我好不好?我不能没有顾知哥哥啊。 她声泪俱下,模样凄楚可怜,王顾知心软了,一些决然的话再也说不出口,他不忍伤害这个小姑娘。可今日这事,该如何处理,一时间心绪混乱起来。 他看向阮卿,阮卿也在看他们,她表情冷漠,眼含嘲弄,似乎就在说,看吧,这就是你口中的婵儿妹妹,今日便要看看,你如何只当她是个不懂事的妹妹! 面对她冷漠的眼神,王顾知祈求的看着阮卿。此时,他确实不知该拿苏婵儿怎么办才好。但也不想阮卿为此误会更深。 他稍微用力将苏婵儿拉开。然而,苏婵儿声音更加凄厉起来,不要、不要离开我,顾知哥哥,不要...我求求你了。 前几日还在阮卿面前趾高气昂的苏婵儿,此刻为了心爱的儿郎,哭得狼狈不堪。阮卿心想,恐怕这苏婵儿是爱惨了顾知哥哥。见他左右为难,不知为何,心里有些失望。原本在来之前,已经想好,听他最后一次解释,给彼此一个机会。可事情发展完全出乎预料。这一刻,她相信王顾知是喜欢她的,可也清楚王顾知放不下苏婵儿。他们毕竟认识了这么久,对苏婵儿即使只当做妹妹,也有妹妹的感情在里面,又如何忍心弃她不顾呢。 -- 第35页 三人之间的纠缠,仿佛进入了死胡同,各自心冷、惊慌、无措。 王顾知觉得,还是先让苏婵儿冷静下来,他柔声细语的安慰道:我不会离开你,我永远做你的顾知哥哥好不好? 不要...我不要你只做我的顾知哥哥,我要嫁给顾知哥哥,我已经发过誓,此生非你不嫁,你要是不娶我,我就...我就... 她看向旁边的溱水河,突然心一横,威胁道:我就死给你看。 这话一出口,王顾知和阮卿两人皆是骇然。阮卿还好,觉得或许是苏婵儿失去理智才胡言乱语,可王顾知却清楚苏婵儿的脾性,她向来固执,说出口必然会那样做。 这下,他彻底慌了,额上也冒出了汗,他求助的看向阮卿。 阮卿见他一脸慌乱,内心冷嗤了一声,她还从未见过她顾故知哥哥露出如此惊惶的模样,还是为了别的姑娘。 她觉得再这么纠缠下去没有意义,心冷得颤抖,最后看了他一眼,沉默转身离去。 王顾知见她要走,内心惶恐,一时也顾不得苏婵儿,用力甩开她,急切的要来拉阮卿的手,阮妹妹别走。 可就在他甩开苏婵儿片刻,便听见「扑通」的落水声。 两人不约而同转头看去,只见苏婵儿已经跳入河里。这时,王顾知转身跑过去,纵身一跃,也跳了下去。 阮卿见王顾知毫不犹豫的跳入河中,心跳骤然一滞,浑身颤抖。 这一刻,她们之间,结束了。 第21章 梦醒 日子周而复始的过着,桥塘街依旧人来人往热热闹闹。每日里,各种是非流言层出不穷,不是谁家的媳妇儿偷男人了,便是谁家的闺女去做了妾。总之,说不完的话题,聊不完的八卦,丰富着桥塘街百姓们的日常生活。 近日,便又有了新的传闻,或许也不算新,之前也有人传过。可这回不一样,这是实打实发生的事,众人聊得津津有味。 听说胡同口王寡妇嫁要有喜事啦。 可不是,我看这几日,她家正在找人修葺屋宅呢。 噫...还修什么修,要是我,直接买个新宅子不就得了,儿子恁有出息,将来的亲家也那般富贵。 她亲家之前听说就是那个卖花糕的阮家啊,怎的就富贵了? 有人唾弃了他一把,神秘的说道:这你就不清楚了,阮家那是没影儿的事,王家儿子攀上了大官的女儿,哪里还会再要阮家的女儿? 是哩,听说那家是个当将军的,那家小姐之前我还见过呢,常来咱们街找王家儿子。长得水灵灵,模样极好,确实是阮家女儿比不上的。 我还听说,这两日已经在议亲,没准过些日子两家就定下来了。 啧啧...这王家好日子要来啦。 可不是,这王寡妇命真好,咱们羡慕不来。 众人七嘴八舌,聊了许久才散去。 王顾知与苏婵儿即将定亲之事,阮卿早有预料,只是想不到竟会如此之快。 自从那日溱水桥之事后,已经过了半个月,王顾知再也没有来过阮家,阮家夫妇也从未问起是何原因。因为,他们从女儿的神情举止便已经猜到两人之间出了事。 阮爹叹气,王顾知是个难得的好儿郎,不过可惜了,要怪就怪这对小儿女缘分浅薄罢。 阮卿也从未再提起王顾知,似乎从那日之后,她便已经心死。而且不知何原因,她自己异常的冷静,听见笑话她也会笑,遇到趣事她也会参与。仿佛没事人一样,依旧该做什么便做什么。 身边之人只当她想开了。 阮卿也以为自己想开了。 直到有一日,她收到了王顾知的信函。 是用一个精致的匣子装着的,托罗予彤递给她。匣子里有一张薄薄的信纸,还有一个荷包,安静的躺在那里。 荷包是阮卿之前送给他的,如今被他退了回来。 信纸上只写了三个字:对不起。 看到这些,阮卿觉得自己的心并无波动,可不知为何,眼泪却落个不停,瞬间,看不清这个世界。 她拿袖子使劲擦,泪水却越擦越多,胸口又闷又疼,几乎不能呼吸。 罗予彤看她这模样,也忍不住眼眶泛红,安慰道:阿阮莫伤心,一个王顾知不算什么,好儿郎多的是。 阮卿笑着使劲点头,泪水滂沱,想开口,但就是说不出话来。用手捂着胸口,许久才大口呼气。 罗予彤环住她的肩膀,将她揽入怀中,没事,想哭就哭吧,哭出来就好了。 至此,阮卿才「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王顾知定亲的那日,并没有什么特别,就是天气热了些,风更燥了些,鸡圈的母鸡不听话,怎么赶也不进圈,阮卿一气之下将它砍了,炖汤给阮爹补身子。 那日哭过之后,她很快恢复正常,每日早起做早饭,喂猪食鸡食,绣巾帕,也常去铺子里帮她娘卖花糕,还用私房钱给自己扯了快花布,做了身衣裙穿。 总之很忙,忙得她没空去想多余的事。 王顾知定亲之事,陆安第一时间禀报给了李湛,当时李湛正在国子监学堂,得知此消息,即开心又忧愁。 -- 第36页 开心的是没人跟他抢媳妇儿了,少了一个劲敌。可又忧愁她媳妇儿肯定伤心难过。毕竟她有多喜欢那个王顾知,他是知晓的。 于是,整个课堂上叹气不下十次。陈庞不解,悄悄问他:何事令你如此心神不宁? 王顾知定亲了。 王顾知是谁?陈庞半晌后才记起来,是他的心尖尖喜欢的那个男子。于是乎,他看李湛的眼神瞬间同情无比,拍拍他的肩,节哀顺变。 李湛白了他一眼,这个文盲,活该追不到杨太尉的女儿。 王顾知与别人定亲了,不是她。 哎呀,这是好事呐,你愁眉不展做甚? 李湛又叹了一口气,我担心她伤心难过。 得,少年爱上层楼,为赋新词强说愁。 闲得慌! 反正陈庞是这么觉得的,李湛这是庸人自扰。情敌没了,本来就是值得高兴的事,小姑娘今儿难过,明日就好了,至于愁成这样么! 不过他还是勉强安慰李湛,小姑娘家心思简单,没准过几日就好了,你光这么替她愁着,她也不知道啊。 这话点醒了李湛,陈庞说得对,他不能光这么愁着,这种时候,他得去她身边安慰她才是。便对陈庞说道:那今日下学后,我不去蹴鞠了,你和楚宵去吧。 陈庞瞪大眼睛,这人怎的说一出是一出啊,这场比赛是老早之前便定好了的,今儿为了个小姑娘就不去了? 见色忘义的家伙! 你也太不够义气了,我们都准备了许久,你说不去就不去了,李湛,你做人能不能有点原则? 李湛不以为意:原则?那是什么东西。 陈庞被他这副理直气壮不要脸的模样惊呆了,想骂他,但嘴张了半晌也说不出话来。 下学后,李湛弃马车不坐,夺了侍卫的马匹便狂奔来到桥塘街。 阮卿正在铺子里帮忙,听见动静,寻声望去,便见李湛正翻身下马。他对她展颜一笑,笑容里带了一丝腼腆,还有一丝担忧。 世子怎的来了? 我想吃花糕了。 阮卿笑了,原是如此,那你等着,我给你做。 铺子里东西堆得比较多,地方显得狭窄,只有靠墙的地方摆了一个长凳,是平日里歇息之用的,阮卿看了看,有些难为情,便说道:要不,您先去对面茶楼等着? 李湛却不介意,他走过去大马金刀的坐下来,我太饿了,就想在这儿等着。你忙你的,无需顾虑我。 阮卿迟疑的去了,不一会儿,给他端来一碗茶水,让他先喝着。自己则忙着做花糕。 李湛一直观察她的神色,有些诧异,本来想着她必会伤心难过,可看上去却并非如此。她一直忙个不停,有时客人来买花糕,她还笑意盈盈的与人搭话,经过他身边时,也偶尔投之一笑。 李湛想,可能是自己多虑了,陈庞说得没错,她心思单纯,也许已经将事情想开了。 他一边捧着碗喝茶,一边偷偷的瞧她,两人也不说话,阮卿忙着,他专注的瞧着,连茶叶子喝进了嘴里也没有发现。 可瞧着瞧着就不对劲了,他发现她做的事情总是重复。比如,翻过的花糕又继续翻了好几遍,而有些花糕一次也没有翻;还有,她揉面团时,揉了许久,面团大小一点也不均匀,导致做成的花糕大小不一,连上面的花样子也画错了。 李湛懂了,他媳妇儿心里难过着呢,只是没表现出来。 这让他更心疼了。 他轻咳一声,我...饿了,好了没? 阮卿回过神,见他眼巴巴的盯着自己看,有些愧疚,她把他晾在一旁,让他饿了这样久。便赶紧去后院将蒸好的花糕拿出来,又另外拿了个白瓷盘装好,递给他,这些够吗? 嗯,我先吃着,不够再跟你说。 阮卿点点头,又去给他续了一碗茶水,放在他身边。 这时,她也不做事了,解下围裙,坐在他对面,世子今日为何想来吃花糕了呢? 李湛一边吃一边看她,我...其实是想来看看你。 他顿了一下,又问道:你还好吗? 也不知怎的,阮卿努力维持了一天的镇定,却被他这句话突然击溃,脊背瞬间失去力气,肩膀垮了下来,她低头轻轻「嗯」了一声。 李湛晓得她伤心,可又不知该如何安慰。拿着花糕,手足无措,想了想,我们是朋友,你若是难过可以对我说。 阮卿继续不语,只是再次「嗯」了一声作回应。 两人沉默了许久,李湛直到吃完花糕喝完茶,也想不出什么安慰她的话。这时,黄昏将至,他恋恋不舍的站起身,低声说道:那我走了? 「嗯」。 他叹气,开口想再说些什么。然而又顿住,愣愣的站了半晌,还是抬脚走了。 夜幕四合,周遭安静,繁星点点倒映在水中,粼粼闪烁。 溱水桥下,传来低低的哭泣声。 阮卿抱着双膝,靠坐在桥墩边,泪眼朦胧。手中握着一根木簪,时不时,双肩颤抖。 她已经哭了许久,晚饭过后,看见躺在匣子里的荷包和木簪,憋了多日的情绪终于爆发,便一个人踉踉跄跄的跑来这里,无声的发泄着。 -- 第37页 她想,这是最后一次为他哭泣。从今之后,她是她,他是他。 李湛站在不远处,静默的看着,她在此哭了多久,他便站了多久。 心情复杂...... 他心疼她这样伤心难过,可又生气她竟为了别的男子这样伤心难过。 便赌气的站着...... 忽然,见她蹒跚的站起来,将手中的东西往河水里一扔,听不清她说了什么,只见她抬手抹了把眼泪,然后转身走了。 李湛默默跟在她身后,脚下的碎石发出沙沙的声音,前面的小姑娘蓦地转过身来,见是他,身形顿住... 可没过多久,她又继续往前走,脚步沉重。 他也继续不远不近的跟着,直到她进了家门。 第22章 送狗 阮卿的难过也让李湛跟着担忧了好几日,每日下学之后都想去见她,可又不知见了之后该说些什么,于是便硬生生的忍着。 这日,他无精打采的回到府中,去向母亲请安时,听见屋子里笑闹声不断。走进去一看,满屋子毛茸茸的小狗,白的、黑的、花的,一个个虎头虎脑的到处乱串。 这是做什么?李湛好奇的问道。 王妃宋氏腿上还抱着一只花白的小狗,见他来,请他入座,笑着道:去年春你父王送我的那只黑虎将军,你还记得么?上个月生了一窝狗崽子,如今都满月啦。 李湛扶额,他当然记得,还是他娘生辰的时候,父王送的。那时他也想要一只,讨了好几日呢,他父王也不给他,只顾讨好他娘,他为此还生了许久的气,不理父王。不过,他有些嫌弃那只黑虎将军,明明是只母狗,却被他娘取了这么个威风凛凛的名字。这倒没什么,关键是有一次带它去猎场时,竟然被别的狗给挠了一爪子,简直丢尽了睿王府的脸面。 如今,看着这满屋子毛茸茸的小崽子,不愧是它们娘生的,个个憨里憨气的模样。 不过,见小丫鬟们都喜爱极了,撒开了逗弄这些小狗崽。李湛灵机一动,问道:阿娘,您手上的那只能送给儿子么? 王妃宋氏抱着的这只最为肥壮,毛色花白,两只眼睛周围一圈黑色,更显可爱。她抱着舍不得撒手,听儿子这样一问,狐疑问道:你要小狗作甚? 儿子觉得它甚是可爱,便想养着。 王妃才不信他的说辞,她向来了解她儿子,他翘翘尾巴便知要做什么,于是她故意道:这可不行,这只不能送你,你挑个其他的吧。 娘,您就送给儿子吧,我就看上这只了。 真看上了?还是想借花献佛啊? ...... 什么都瞒不过他火眼金睛的娘亲。 于是,他只好老实道:阮卿她这几日心情不好,我想送给她逗逗乐子。 王妃笑出声,就知道是这样。她这儿子开窍起来,一点也不比他父王差,竟晓得讨小姑娘欢心了。她也就不为难他,即是如此,那我就割爱一回吧,回头我叫人打了笼子送去你院子。 李湛得了狗,心满意足的走了。一时间,又火急火燎的想快点见她,不知她见到小狗后会是怎样的心情,他觉得既然那些小丫鬟那么喜欢,想必姑娘家都爱这些毛茸茸的动物吧? 翌日,下学后,不顾陈庞楚宵两人在身后喊他,他摆摆手飞快的出了学院。 陆安抱着狗崽子在门口早已经等着了。 李湛跳上马车,对车夫急声吩咐,快些,去桥塘街。 八月的风,舒适清爽,夕阳余辉洒在院子里的树下,影影绰绰,片片金黄。 阮卿正坐在葡萄架下绣巾帕,忽然听见门外有小狗的叫声,她仔细又听了一会儿,确认就在她家门口,以为是哪家走失的小狗,便起身开门去看。 一个锦袍少年,眉目含笑,长身玉立,怀中还抱着一只毛茸茸的小狗崽,他轻启薄唇,卿卿 世子怎的来了? 阮卿见是李湛,惊讶了一瞬,又盯着他怀中的小狗看了许久,这小动物煞是可爱撩人,唇角不自觉溢出笑意,问道:这小狗是你的? 李湛摇头,是送给你的。 我? 嗯,喜欢吗? 喜欢是喜欢,可他为何突然送狗给她呢?虽然他说她们是朋友,可,总是收他的东西,阮卿有些过意不去。 她推却道:这狗狗看上去就不是凡品,我怎的好意思收您这样贵重的礼物。 你太高看它了,它娘亲连黄毛狗都打不过,哪是什么不凡品种。 这话逗得阮卿噗嗤一笑,她伸手摸摸小狗的头,这小家伙很乖,圆圆的眼睛乌溜溜的看着阮卿,还伸出舌头将她的手舔了一下。阮卿被它舔得手痒,忍不住又笑了。 李湛见她喜欢,便将狗崽子递给她,你要不要抱抱它? 小姑娘们对这样的小动物最是没有抵抗力。尽管阮卿觉得不好意思,但还是伸手接了过来。 她将小狗抱在怀中掂了掂份量,看它身子肥硕,本来以为会比较重。没想到,是毛太长太多,显得肥胖。她问道:这狗狗多大了? 我娘说满月了,可以喂白粥给它。不过,软一些的肉它也可以吃。 -- 第38页 它叫什么名字呢? 还没有名字呢,你给她取名吧,以后它就是你的了。 阮卿对这小家伙爱不释手,抱在怀中一直逗弄,她想了想,它看起来圆滚滚的,就叫它汤圆如何? 李湛忍不住笑了,他媳妇儿果真是个爱吃的。这是只小公狗,不知日后长大了晓得自己叫这么个名字,会不会觉得没面子。 不过,媳妇儿说什么就是什么,他很捧场,这个名字好听,正配它。 小狗嗷呜叫了一声,似在抗议,但它抗议无效。因为接下来俩人都开始不停的叫它小汤圆。 阮卿请他进院子里坐,李湛显得有些激动,这是他第一次来媳妇儿家。 院子很小,南边有一排四间屋子,中间的是堂屋,东边是一排猪圈,养着一头猪和几只鸡,另外还有一群小鸡仔,成群结队的在院中东游西逛。矮墙下种了许多不知名的花草,分别开着红色、黄色的小花,这些绿植被打理的整整齐齐,茂密的葡萄树攀爬在架子上,遮住了半个院子,阴凉一片,确实是个夏天乘凉的好去处。 李湛坐在葡萄架下细细观赏着小院的风景,见身旁有个装满了线头的箩筐,他伸手拿起一条正在绣的巾帕,仔细看着上面绣的花样,问道:这是你绣的? 阮卿点点头,随手递了一碗凉茶给他。 绣得真好,比我平日里用的还好看。 世子说笑了,你平日里用的皆是御赐之物,那才是顶顶好的。 可我觉得卿卿绣的更好。 哪里更好了?这算爱屋及乌么? 他一口一个卿卿,语气温柔,还夸得这样直接,阮卿有些脸红。 可李湛确实觉得好,他想,他媳妇儿真能干。不仅花糕做得好吃,绣的花样子也比别人的好看,暗暗感到骄傲。 两人轻轻浅浅的聊着,小狗崽在一旁新奇的乱串,时而跑到他们脚下撒娇,时而追着小鸡仔玩乐,似乎对新家非常满意。 不知不觉,黄昏渐至,外面的陆安咳得嗓子都快哑了,李湛装作没听见,依然赖着不想走。 陆安实在没法子,他家世子爷也不想想,这会儿家家户户都起了炊烟,到做饭的时候了。难道他想赖在这儿蹭晚饭不成?可就算他脸皮够厚,陆安作为下人都觉得丢不起这个人呐。 于是,他硬着头皮上前敲门,喊道:世子爷,咱们得家去啦。 李湛觉得他的声音太讨厌了,他难得与媳妇儿单独相处,相谈愉快呢,结果,就被他扫了兴致。 可此时此刻,他也不得不应他,便起身道:那,我先回去了? 阮卿也很无奈,再这样坐下去,她不得不开口请他一起吃晚饭了,可她家哪有什么好饭招待呢,他是金娇玉贵的人儿,肯定吃不下她们这些平民百姓的粗茶淡饭。 此时见他告辞,忙不迭的点头,起身相送。 有了小狗牵线,阮卿与李湛两人接下来的日子互动频繁。主要是李湛很频繁,三不五时送来一些东西,今日送些小狗爱吃的豆脯,明日送些小狗爱吃的肉干。有时还写信问小狗的情况,不过阮卿一封也没回,一来她识字不多,更谈不上会写。二来,对于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来说,私下与男子通信,总觉得像私相授受。 有一日,李湛送来了一个匣子,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块狗牌,用木头做的,上面龙飞凤舞的写着「吾乃恶犬」。 阮卿噗嗤一笑,问道:这是你做的? 嗯,我做了好几日呢。 可...为何要写这几个字? 我想着日后它出门可以带上。万一它长大变凶了,也许会咬人。如果旁人见了这几个字,便会留心避开它。 阮卿点点头,想得还挺周到,这个主意确实不错。 李湛见她笑得开心,想起了前几日看到的一个笑话,便说道:我之前在书上见过一个笑话,是这样的,有一人身边卧着一条凶猛的大狗,他问另一人,「你的狗咬人吗?」,另一人答:「不会」。于是此人便去逗弄它,可他刚伸出手,便被大狗咬了一口,他气愤的质问:「你不是说你的狗不咬人吗?」你猜,另一人如何答? 阮卿来了兴趣,好奇问道:如何答呢? 李湛模仿了那人为难的语气,道:可,此狗并非我的啊。 阮卿听完一愣,之后捂嘴闷笑,双肩颤抖不已。 李湛还从未见过她笑得如此开怀,笑声清脆悦耳,眉眼弯弯,眸子里星光璀璨。 他看得痴了,心想,媳妇儿笑得真好看! 第23章 学院 八月初九,阮景终于迎来了第一场秋闱考试。 这日,阮卿亲自送他去考场,罗予彤也在,她与阮景坐在车厢里,而阮卿则在外面与车夫搭坐,将空间留给他们。 情郎即将去赶考,罗予彤也紧张了好几个晚上。此时,她的小手被阮景握着,车厢随着车轮粼粼,轻轻摇晃。她昨夜想好的祝福之语一句也没说出来,反而是阮景一路安慰她莫担忧。 她见阮景这段时日脸颊变瘦了,心疼不已,这些日子景哥哥辛苦了。 阮景低声轻笑,怎会辛苦?读书累的时候想想你,就不觉辛苦。 -- 第39页 他语气温柔,握着她的柔荑不断把玩。 阮哥哥都准备好了么? 怎的?怕我没准备好,你嫁不成我? 罗予彤见他都这个时候了,竟还有心思逗弄她,便推了他一下,脸红如霞。 见她害羞,阮景得趣,他抽出手抚摸她红扑扑的小脸,说道:我自是准备好了,不过科举之事,三分运气,七分实力,谁也说不准。但,不为别的,就为你,我也要努力,莫担心。 罗予彤轻轻点头,我前儿去寺庙里为景哥哥求了个运。 她从袖中拿出一个小小的荷包,将它挂在阮景的脖颈上,然后掖进他的衣领中。 阮景被她弄得痒痒的,有些心猿意马,抚摸她脸的手变成捏着她下颚,轻轻抬起,印上她的红唇。 两人在马车里浓情蜜意,许久后,外面响起了阮卿的声音,哥哥,我们到了。 阮景这才放开罗予彤,率先掀袍下车,然后才扶她下来。 阮卿见罗姐姐的嘴唇红红肿肿,奇怪问道;姐姐今日早饭吃了辣的? 罗予彤被她问得不好意思,轻轻「嗯」了一声,趁她不注意,悄悄掐了一把阮景的腰腹。 阮景暗笑。 这一路上他春风得意,倒是减少了许多考试的紧张感。他拿好行李,对两个小姑娘说道:好了,你们家去吧,考完了不用来接我,我自己回去便是。 于是,阮卿与罗予彤两人便绕道去翠轩阁,今日正好是交绣品的日子。 陆掌柜见着两个小姑娘青春洋溢结伴而来,颇为欢喜,请她们上二楼入座,你们俩先去厢房里吃些点心,我稍后就来。 阮卿应了一声,拉着罗予彤乖乖巧巧的上楼,这里她每个月都来,与小厮和小娘子们皆是熟悉。倒是罗予彤,偶尔才与她来一两次,略微有些拘束。 小娘子上茶后,约莫半刻钟,陆掌柜进来了,她手里还端着一个盘子,盘子里叠放着一些绣品。 陆掌柜在她俩面前坐下,笑声爽朗,对阮卿道:早就盼你快些来。 掌柜的,可是有事? 有,还是好事呢。她示意阮卿看看盘子里的绣品,你看看,这些绣得如何? 阮卿拿起一块巾帕仔细翻看,两面皆绣着不同花样,完全看不出针线错脚,工艺简直堪称神奇。不禁露出惊讶之色,赞叹道:这绣工真好! 可不是,这是女德学院出来的绣品,自然不凡。 原来如此,女德学院向来为皇家尚衣局培养人才,凡是出来的绣品皆作为御用,难怪工艺如此精妙。 陆掌柜观她神色,问道:你可曾想过去女德学院? 阮卿睁大眼睛,我...我也可以去吗? 自然,我与学院的蔡夫子是老熟人,可为你写封推荐信,你若是想去,大可去报名试试。 这个消息惊住了两位小姑娘。 女德学院闻名整个大晋朝,是官府出资办的一所女子学院,该学院与其他女子学院不同,旨在教学女子「德、言、容、工」,其中「工」便是指女红。时人素来注重女子工艺之德。无论是勋贵之家还是平民百姓,皆以娶贤惠多秀之女子为傲,其中女红便是首要看重之事。 而且,女德学院还不分平富贵贱,凡是有资格能考入的女子,皆可入学。教学分许多科目,有琴、棋、书、画、礼、工,学子可根据自己擅长的科目报考入学。按阮卿的情况,可以报考「工」科,分别需要学习纺织、缝纫、描彩、刺绣、算术、经学。共三年学制,但凡顺利结业者,还可以有机会考试进入皇宫尚衣局谋个女官。女官与宫女不同,不仅人身自由,还可每月领取俸禄。许多勋贵之家也会找各种门路,将女儿送进去谋个一官半职,镀金一番,只为日后能攀个好亲事。 此时,阮卿心潮澎湃,可一时却难以答应下来。 陆掌柜见她有所犹豫,便问道:你有何顾虑,不防与我说说。 听闻入学考试需要有一定学问基础,可我,只认识简单的几个字,这可如何是好? 陆掌柜笑了,这有何难,「工」科对学问要求也不是太严格,简单的认字、写字便好。现在离入学考试还有一个月,你素来聪慧,现下努力应该不成问题。况且,我晓得你有个哥哥是秀才,让他辅助你一番,事半功倍。 但我需要与家人商量一番。 这是自然,入学乃大事,你回去与家人商量了再答复我。另外,关于学资问题,你无需担心,我翠轩阁可以为你出。 阮卿不知陆掌柜如此善意是为何,便直接问道:陆掌柜极力推荐我去女德学院,要我如何报答呢? 小姑娘就是聪明,陆掌柜呷了口茶,缓缓道:我见你是个可造之才,如此埋没,实在可惜。当然,我此举也是有所图,我们之前的约定仍旧有效。不过你之后每月只需交一半数量绣品给我便好,结算银钱不变。待你日后顺利学成归来,需要与我翠轩阁继续合作,凡是你的绣品,先授权予我翠轩阁售卖,如何? 这个条件颇是公道,阮卿觉得甚可,于是,她欣然说道:没想到今日来,竟得了个这么好的消息,在此多谢您了,我先家去与父母商量,会尽快答复您。 -- 第40页 两人出了翠轩阁,仍在兴奋中,罗予彤摇着她的肩欢呼道:太好了,阿阮入了学院,今后可以做女官了。 阮卿腼腆,哪有那么容易,还需要考试呢。再说了,想做女官的人那样多,又岂会轮到我? 我觉得你一定可以。罗予彤对她盲目自信。 两人边笑闹边走着,看见路边有个小摊在卖针线,便准备选买一些回去。 阮卿捡起一捆黄色的细线,正准备询问价钱,便被罗予彤扯了一下胳膊,她不明所以,罗予彤示意她看隔壁的人群。 隔壁的小摊前驻足着一个年轻漂亮的姑娘,穿着打扮贵气,身边还跟着几个小丫鬟。她手上正拿着好几个挑选好的小玩意儿,在询问价钱。 罗予彤之所以要她看过去,是因为她的丫鬟与那小商贩起了争执,听起来好像是丫鬟觉得那商贩在讹她家小姐的银钱,可她自己又不清楚行情,只一个劲的说他卖贵了。可听那商贩的口音,是从外地来的,粗眉宽额,精明圆滑之态,说话头头是道,让那丫鬟不知如何反驳,只气得脸红脖子粗。而她家小姐好似很喜欢那些小玩意儿。 这样的商贩阮卿也见过,桥塘街每月集市时,都会有许多外地来的小商贩,倒卖些各个地方的手工艺品。有些实诚的价格喊得公道,而有些则专挑一些不懂行的讹高价钱。反正就是一锤子买卖,这次买了,下次再来也找不着他了。于是这些人颇为大胆,不管不顾的胡乱喊价。 阮卿见那小丫鬟气得不知如何是好。而她家小姐不谙世事,正有所犹豫准备付银钱。阮卿便走过去阻止她,这位小姐别被他骗了,这样的玩意儿西市多的是,皆卖得便宜,哪里值他口中这个价钱? 那商贩见个小姑娘过来拆台,怒气冲冲,哪里来的没见识的黄毛丫头,你也不看看我卖的这些出自哪里,你看看这手工,还有这花纹,皆是大师所作。 哦?那请问是哪个大师呢?阮卿不悚他,这样的人越是悚,他越得寸进尺。 商贩支支吾吾说不出来。这时,那小姐也看出来了,便有些生气,你这人,我好心想帮衬你生意,却如此不厚道。 这商贩见阮卿年纪虽小,却不容易哄骗,眼见到嘴的肥羊要飞了,气愤的同时也不敢再忽悠。毕竟来长安做趟买卖不容易。对他们这样的走货人来说,能卖高价固然好。若是不能,多少挣些个银钱也不亏。更何况,这位小姐还买了许多,也算一笔大买卖。 权衡过后,他态度反转,讨好的笑道;我这些确实是好货,小姐您慧眼识珠。不过,您要是喜欢,我也给您折个价,原价二十两,你给个十两银子就好,我今儿这趟买卖不容易,权当送个人情好了。 他说得好听,可还是想贪银钱,阮卿低声开口对那小姐说道:顶多四两银子。 于是,那小姐便对商贩比出四根手指,气鼓鼓的问,卖不卖? 那商贩见讨不到便宜,一脸遗憾的点头认命,行吧,四两就四两。 那小姐欢呼一声,似乎打了胜仗一般。顿时喜笑颜开,她对阮卿感激道:多谢你,要不是你,我的私房钱可要被人讹光了。 她笑容爽朗,活泼俏皮,说话悦耳动听,阮卿不禁一笑,小姐客气了,这样不公的事,是人皆看不过眼的。 第24章 夫子 傍晚,暮色霭霭,黄昏的灯光稀疏,夏夜蝉鸣四起。 阮家一家人围坐在桌边吃晚饭,阮景今日在考场上发挥不错,回到家心情甚好。他简单与家人说了今日考试的情况,按他自己的估算,把握在七成。吴氏听了后笑意盈盈,有把握就有希望,她们一家子盼着这一日盼了许久,当初选择来长安,也是考虑到儿子的学业才举家搬迁。如今事情正一步步朝她们期望的发展,实在是好事。 她自己也忍不住喝了几杯酒,笑道:景儿自是个有本事的,后面还有两场,你只管好好发挥,想必中举不成问题。 阮爹也附和道:景儿也莫太过有压力,就当平常,还是那句话,能考中固然好,不中也不要紧,你还年轻。 阮景点点头,表示自己晓得,他自当尽全力便好。 整顿晚饭,一家人其乐融融,只有阮卿兀自咬着筷子闷不吭声,似有心思。 吴氏见了,便问道:阮儿可是有心事? 阮卿今日午时回到家后,便一直在考虑如何与家人说学院的事。她自是很想去入学,可又怕家人不同意。毕竟哥哥还要继续读书,母亲要忙着花糕铺子,爹爹的腿还没好,需要人照顾。可是,若自己错过这次机会,又觉得实在可惜。 她犹豫了许久才说道:阿娘,今日我去翠轩阁交绣品时,陆掌柜与我说了件事。 她语气慎重,其他三人皆朝她看过来,阮卿缓缓开口,她说,想推荐我去女德学院学习女红,不过我还没答应她。 吴氏平日里只顾做花糕,不太打听女子学院的事。因此,虽然听过女德学院,可并不了解,只觉得那就是富贵人家的小姐花钱去的地方,穷人家的孩子能顾极温饱就不错了,哪有那个闲情逸致去学风花雪月的东西呢。 -- 第41页 阮爹没说话,沉默思索着。倒是阮景,听妹妹这样说,觉得这是个好事,于是道:我觉得甚好,这女德学院办得极好,许多平民百姓家也将女儿送进去学习,而且学业顺利的话,还可以考女官。 阮卿点头,陆掌柜也是这样说的,她觉得我的女红不错,可以去试一试考工科,日后若是顺利,还可入皇宫尚衣局做女官呢。 听到可以做女官,吴氏眼睛一亮,之前是不了解女子入学有何用。如今听儿子这样一说,心思便活泛起来。她赞同道:即是如此,那咱还顾虑什么,那陆掌柜看好阮儿,说明你有那个资质啊,孩子他爹你说是不是? 阮爹也欣慰的点头。 不过阮卿有些犹豫,可我要是也去入学了,那家里谁照顾呢,爹爹的腿也还没好呢。 吴氏嗲了她一眼,这就无需你操心了,如今咱们家也不愁银钱,铺子我只需开半日便好。再说,你爹的腿现在能自个儿慢慢走,再过个把月也全好了,你莫要担心。倒是你,这是个难得的机会,你学业做得好,咱们家脸上也有光,我自是盼着你们兄妹个个都有出息。 阮爹赞同,你娘说得是,入学的事更重要,咱们卖花糕能有多大出息?你安心入学,日后谋个女官,比咱们卖一辈子花糕强。 见家人都这样支持,阮卿实在高兴,行,那我明日便去回复陆掌柜。 这日,李湛下学之后去桥塘街找阮卿,他已经好几日没去见她了。进入八月,宫里各种宴会,旬休日也被占用,实在腾不出空来看他媳妇儿。虽然他这期间写过两封信给她,可她一次也没回,也不知她现在过得怎样,他心里着急,今日下学无事,便匆匆赶过来。 阮卿坐在铺子里埋头看书,这本书是他哥哥给她选的,为了入学考试用。她现在不仅要学习认更多字,还要练习写字。与此同时,还得学习简单的算术。任务这样重,让她觉得每日的时辰都不够用,也没有空闲去想那些糟心的事情。 忙碌的日子让她充实,入学院的事打开了她的新世界大门,让她更有盼头。于是,她便集中精力在学习上。书上有许多字看不懂,但她会用笔先圈出来,等晚上哥哥回家,再请教他。 她正看得专注,却突然听见一声咳嗽,抬眼望去,正是李湛站在门口,他正含笑的看着她。 世子怎的来了? 我来看你和汤圆,这几日你们还好么? 阮卿点头,说起汤圆,她满脸笑意,汤圆吃的忒多,才几日便又胖一圈,有时走路都能自个儿摔倒。 李湛想象那只虎头虎老的小狗崽,也忍不住跟着笑起来,问她,那你呢? 我也很好。 李湛见她手中拿着本书,问道;你在看什么书? 这是小儿看的千字文,她有些不好意思的回道:我也没看什么书,就是在学认字儿,我下个月想去考女德学院的工科,可我自己学识有限,因此正在努力呢。 听她要入学院,李湛来了兴致,这个极好,我听闻女德学院工科入学需要考识文断字,还有简单算术,以及刺绣。刺绣你自然懂得,其他两项你准备得怎样? 阮卿有些没底,我才开始学习呢,也不知届时来不来得及。 李湛思忖片刻,说道:我帮你如何?我表姐曾经考过女德的工科,那考卷我还看过呢,大概知晓会考些什么题目。 李湛的表姐便是老靖国公的嫡孙女儿,因从小爱舞枪弄棒,女红一塌糊涂,家里为了给她寻门好亲,逼着她去女德学院混了两年,今年初,堪堪定了亲。 阮卿听得他这样一说,眸中掩饰不住欣喜之色,却仍有些顾虑,这样真的好么?会不会耽误你学业? 阮卿平日里见哥哥几乎为学业忙个不停,很少有时间教她。更何况李世子,想必要学的东西更多,也更忙吧。 李湛毫不在意摆摆手,我不用考科举,学业不重,自是有许多空闲。而且他自小就有过目不忘的本事,许多书看了两遍之后便能倒背如流,旁人要花两倍的时间,他只需要一半便可有所成。因此,无论是学业,还是骑射玩乐,他皆能做得好,这也是陈庞等人佩服又嫉妒,望尘莫及的地方。 听他这么说,阮卿有些意动,那...你要如何帮我呢? 见她同意,李湛欣喜若狂,这可是千载难逢跟媳妇儿相处的好机会。他暗暗压住激动的心情,学着夫子的模样,一本正经道:自然是要先安排课时,每日什么时候学,该学什么,皆要拟个章程出来,这样才能事半功倍。 阮卿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那拟个什么章程才好? 这个简单,我每日下学之后来教你半个时辰,如何?呃...你在哪里学习比较方便些? 这时,阮卿才有些为难起来,她之前没想过这事,他们皆是半大的少年少女,若单独相处恐怕会惹人闲话。可自己却很想入女学,若是有他相助,想必成功的把握更大。 可在哪里学习比较好呢? 她思忖半晌后,说道:桥塘街东边有个私塾,那里的夫子我认得,我们借用他的地方如何? -- 第42页 桥塘街有个私人书塾,平日里负责教些小儿启蒙。有三间学堂,二十来个学子,每日这个时候,学子们早已下学回家,学堂便空着,阮卿正好可以用上。而且这老夫子跟她也很熟,小时候教过她哥哥,也常常来她家买花糕吃。她想着,给他些银钱,租赁学堂一段时日,应该没问题。这样一来,也不必担心会传出风言风语了。 阮卿的这个主意甚好,李湛也击掌赞同,那咱们就这么说好了,明日便开始如何? 嗯。 两人达成共识,李湛心情愉悦的回府准备。 这是他第一次当夫子,还是给媳妇儿当夫子,当日,他便在书房捣鼓了许久,才选出几本合适的书籍来,另外还准备了一只精致小巧的毛笔。 至此,李湛每日下学后,便风风火火的来到桥塘街,开始了他的夫子生涯。 陈庞、楚宵等人连续多日见他下学就火急火燎的往桥塘街跑,实在搞不懂他竟为个小姑娘如此着迷。 有一日,两人正好逮住他询问情况,李湛得意道:我给媳妇儿当夫子呢。 陈庞了然,同时也暗暗佩服李湛,平日里看这人闷不吭声的,没想到追媳妇儿这么有章法。他怎的就没想到呢?不过,要让他给杨映蓉当夫子,这水平也干不了啊。于是,只得叹气羡慕。 李湛沉浸在与媳妇儿的相处中,乐不思蜀,每日说好学习半个时辰。但有时他也会故意磨蹭到黄昏,以至于有时候回到王府,便已经天黑了。 王妃宋氏见他近日神龙见首不见尾,便旁敲侧击的问他,李湛也不隐瞒,十分骄傲的说阮卿要入女学,自己当夫子教她学问。 王妃听了好笑,觉得两人怎么看都像小娃娃过家家。不过还是积极鼓励道:好好教,你媳妇儿的前程就靠你了。 第25章 气氛 秋日的风轻柔和煦,吹拂着墙垣上密密麻麻的爬山虎,再绕过已泛黄的柿子树,悄悄来到一个小院。这小院里种满了翠竹兰草,石子小路蜿蜒崎岖,尽头处是三间青砖瓦房。 此刻,一切寂静安然,唯独靠西边的屋子里,传出了少女清脆的郎朗读书声。 她一身鹅黄罗裙,娴静的坐在窗边,手里拿着一本书。时而轻快,时而磕巴的念着。 不时,便响起一个少年的声音,纠正道:这个字念「翼」。 然后,那清脆的朗读声又轻快的继续。 阮卿已经读了两刻钟,比起最初的时候,她现在已经学会了许多字,只偶尔有一些生僻字会认不得。李世子很有耐心,她一边念着,他便在一旁默默纠正着。 不过她觉得奇怪,他自己手上又没有书,为何能晓得她哪里念错呢? 即是好奇,便忍不住问出来,你自己没有看书,为何知我念错了? 李湛坐在一旁杵着下巴,嘴角噙笑,这本书我读过,便还记得。 阮卿暗暗惊呼,这是本浅显的认字书,按理应该是他小时候读的了,可如今却还记得。人人皆称睿王府的李世子从小聪慧过人,看来此言非虚啊。 羡慕不得!羡慕不得!! 念完了书,接下来便是练字的时辰。这个课程是阮卿最不喜欢的,她觉得那毛笔总是与她作对,平日里她拿着画花样子还觉得挺顺手的,可一到练字,写出来的总是歪七八扭,惨不忍睹。起初还挺不好意思,随着时日长了,脸皮也厚了些,任由李湛不断纠正,自己仍是硬着头皮练下去。 李湛为她铺好宣纸,选了一本楷书字帖给她,上面的字皆是笔画不多的,正好可以给她练基础。 阮卿照着字写,李湛则在一旁为她研墨。 别看李湛平日里待她温柔细语,可教起人来就像个严格的夫子,有时候一个字让她反复练了半个时辰。比如现在,他又出声打断她,你的手腕要稳,别乱动,你看,这一勾,被你勾出天外去了。 他走过来,接过她的笔示范给她看。 阮卿想,他写字的确好看。虽然是中规中矩的楷书,但他写得端正的同时,笔锋间又露出些许随意洒脱。竟然比哥哥写得还好。 李湛将笔递给她,让她继续,可或许是阮卿手腕天生就柔软,她就是稳不住,总是出错。 李湛叹气,起身来到她身后,左手杵着桌沿,伸出右手去握她的小手。然而,当他的手刚触碰上去,便又瞬速缩了回来。 怎的了?阮卿问他。 李湛摇头道:无事。 其实他适才是有些紧张,竟然发现自己的手发抖,可这不能让她发现。于是,赶紧抽回手暗暗在身后攥拳两下,便又伸过去,仔细将那只柔白的小手握住,引着她在纸上缓缓移动。 然而,阮卿练得专注,可身后之人却渐渐心猿意马起来。 他们这样的姿势,从远处看去,便像李湛将她圈在怀中。他微躬着身子,头侧在她耳畔,甚至能感受到她呼吸轻盈。余光处,可瞥见她纤细的脖颈上稀疏的绒毛,小巧的耳朵下还有一颗痣,煞是可爱。也不知她用的什么洗发,那发丝清香无比,幽幽的蹿入他鼻中,扰得他心神不宁。 尤其是握着的那只小手,他最是喜爱,白皙修长,柔弱无骨,只觉得掌间滑腻,似要握不住般,令他有些心跳加快。 -- 第43页 渐渐的,他呼吸重了起来,阮卿也发现了,她脸颊也悄悄漫上红霞。 可这种事,两人都不好挑破,似乎挑破了会变得更尴尬。 于是,两人都极力忍着,气氛暧\\\昧的僵持了许久。 直到阮卿发现她的手越来越热,那只大手布满细汗,汗意直达她的手背。她再也忍不住,便停了下来。 李湛问:怎的了? 我...手酸了。 李湛早已忍耐不住,听她如此说,便立即松开她,那你先歇息一下。 他速速从她身后退开,手掌悄悄擦着衣袍。 此时,屋子里,斜阳没入,将两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的。一个站着,一个坐着,皆不言语。 李湛仿佛听到自己的心跳声越来越大,他担心被她听到了,于是借口道:我渴了,先去喝杯茶。便狼狈的往外逃去。 阮卿捂着发红的脸,兀自羞了许久,她没想到气氛会变成这样。这么久以来,好似只要这个李世子在她面前,他都能把事情弄得暧昧难言。她觉得,他心中定然还存着让她做妾的心思。而不是他口中的只想做朋友。可她又不好意思直接问,然后再告诉他「我不想做妾」。但是自己又不能拒绝他的示好,他之前对她家有那么大的恩情,她又如何冷得下脸来说「咱们别做朋友吧」,这样显得她忘恩负义。 阮卿觉得左右为难。 而李湛在外面也好不到哪里去,他拿着茶杯慢慢翻转着,心思起伏。自己为何总是控制不住呢,一靠近她就失了心神。原本她内心对他就还有排斥。若是再发现他图谋不轨,那她日后躲起来不见他了该怎么办?唉,好不容易有机会跟媳妇儿相处,他可不能搞砸了。而且,他媳妇儿还要考试上学呢,被他这样耽误学业,实在觉得愧疚。 他暗暗稳了稳心神,重新走进屋子对阮卿道:今日你先自个儿练着,如何?明日我找一本更好的字帖给你。 阮卿点头,如此甚好,再这么下去,她都不知该怎样练了。 于是,两人各怀心思,各自家去。 睿王府,随风苑。 金秋的月光皎洁明亮,整个院落如披上一层银光,七彩琉璃廊檐下的花灯随风轻轻晃着,屋子里楹窗敞开,月色悄悄溜了进去。 李湛阖眼睡得香甜,嘴角噙笑,脸上流露出旖旎之色。 他又梦见了他的媳妇儿...... 她的纤纤玉手被他握着,柔软细腻。她嘴角弯弯,问他:是这样么? 嗯... 然后她丢弃了毛笔,用指尖在他掌心比划,大大的双眼俏皮灵动,又问他,是这样么? 嗯... 渐渐的,那指尖划到了他的脸上,又绕近唇边,沿着他的唇线流连,她眼睛眨啊眨,是这样么? 嗯... 然而,指尖继续向下,划过他的喉结,来到他的胸膛处,她嫣然一笑,声音清脆如银铃,又问,是这样么? 这时,他再也发不出声。因为那只手摩挲了片刻后,又继续下至深渊处,他坠落得惊慌急促。 他急切起来,卿卿...卿卿...,可怎么也喊不出声音。 仿佛坠入潭水中,水波将他淹没,令他快要窒息。 突然,脑中白光乍现,在一片白茫茫的天地间,他骤然醒来,全身汗湿。他撑身坐起,靠在床头大口喘气,伸手掀开薄被,看向那处,无奈的叹气。 他又梦遗了,这是第二次梦见他跟媳妇儿做羞羞的事,内心愧疚的同时,竟然还有些可耻的愉悦。 他望着窗外的月光,睡意全无,自顾下床去了净室换洗,随后才叫人来收拾床被。 陆安站在书房外已经闷笑了许久,昨夜世子爷的事他是知晓的,据那收拾衣物的小厮说,那亵裤糊成一团。想必他家世子爷梦得不简单啊。 此时,他家世子爷又把自己关在了书房,也不知在里头作甚,整个上午安安静静,连翻书喝茶的声音都没听见。 终于又过了许久,里面才传来唤人的声音,陆安赶紧进去。 李湛想了一个上午,分析了一遍自己为何做这种梦的原因。陈庞说他从未在梦中与杨映蓉这样过,李湛觉得肯定是因为他私下里看小人书的缘故。正所谓不知而奇之,越神秘的东西越是令人好奇。只有他自己亲眼见过了是怎的回事,也许就不会再想这样的事了。 他越想越觉得有道理。于是叫陆安进来,红着脸低声吩咐道:你去给我找几本小人书来。 啊?陆安以为自己听差了。 李湛以手抵唇不自在的咳了咳,就是男子成年皆会看的那种小人书,快去,多找几本。 陆安这才明白过来,他家世子爷是认真的啊。他向来给人的印象便是端正君子,不食人间烟火。别说从不看这些俗物,便是见了个把姑娘也觉得亵渎人家。可如今...今非昔比啊。 陆安感叹的摇摇头,赶紧领命去了。不就是小人书么,他那儿就有一堆。 想明白了事情的症结所在,李湛心情舒畅,这才抬脚往寿安堂去给祖母请安。 路过花园处,看见几个小厮抬着两筐黄灿灿的果子,他问道:这是什么? -- 第44页 回世子爷,庄子里的果子熟了,庄头送过来给王爷王妃尝尝鲜的。 李湛点头,继续往前走,却突然想到一事,去年秋他去过城外的别院,那里也种了许多果子树,他还尝了几个,鲜甜可口。想着,等他媳妇儿考完试,带她去摘果子,想必,她会乐意去吧? 嗯,此主意甚好,届时问问她。 第26章 考试 日子过得飞快,转眼便到了九月中旬,阮卿即将要迎来入学考试了。 这日,便换成了阮景亲自送妹妹去考场。 女德学院是大晋朝的高等女子学府,设在皇城的东市,大半达官贵族聚居在此。因此,连街道都格外宽敞干净,两旁高墙青瓦、邸店林立,茶楼、酒楼、书肆、布坊应有尽有。路上随处可见穿着绫罗绸缎的百姓,宝马轩车,络绎不绝,景象与西市完全不同,这里,是实打实的长安城富人区。 阮卿她们的马车走了约半个时辰才到地方,下车时,女德学院门口已经人山人海。今日来此考试的甚多,平民女子和贵族女子皆有,且形成了两个区域,各自站在一边。阮卿与哥哥告别之后,也很自觉地站到了平民女子那一群,她贴在墙角处安静的站着,默默想着之前李湛给她说的估计会考到的内容。 旁边的几个姑娘围在一起窃窃私语: 怎的今年报考的人,好似比往年更多了呢? 你不知道吧,今年女德学院工科来了一位顶厉害的夫子,便是皇宫里头尚衣局的官首黄姑姑。 天呐,她来了女德学院?乖乖,怪不得,今日见许多贵女也来报名了呢。 可不是,若是能得她指点一番,那自己少说也能在学院名列前茅啊。 你想得美呢,要指点也是指点那些贵女们,与我们有何干系,今日若能考进学院已经算运气了。 确实,我娘就指望我能进学院,将来不说谋女官,就是出来自己开个绣坊铺子那也有名气不是。 众人点头赞同:是这个理。 阮卿在一旁听得仔细,原来今日这么多人在此,是有这个原因。尚衣局的黄姑姑,她听说过,这个名字在绣坊圈内可谓是如雷贯耳。她是专门给皇后娘娘做衣裳的。没想到,如今竟然来了女德学院。 为此,阮卿也有些热血沸腾,别说能得她指点,便是见到她本人,也觉得三生有幸。 锣鼓响了三声,学院大门缓缓开启,十几个青衣小娘子站在门口维持秩序,众人纷纷排队领号牌进入。号牌分不同的颜色,代表不同科目,阮卿领到的是蓝色号牌,代表工科。她拿着号牌跟着前面的人走,发现拿蓝色号牌的人特别多,心里暗暗紧张。女德学院工科每年收学子人数有限,竞争如此之大,也不知她能不能顺利考过。 她随着人群来到一个空旷的院落,院落的三面皆是一排排的屋子,作考试用的。青衣小娘子们高声念着号牌,引着众人入各自的考场。 很快,阮卿被分到了东面正中间的考场内。 女德学院考试施行轮考制,也就是,考完一场交卷后继续进入下一场,共分三场,一天内考完。 第一场是考识文断字,阮卿进门便领了一张考卷找到位置坐下。她悄悄的环顾四周情况,在此考试的有贵女也平民女子,那些个贵女们拿到试卷表情轻松,这样简单的题目对他们来说易如反掌,而一些从小没上过学的平民女子则暗暗发愁。 阮卿收回目光,将心思放在考卷上,按着李湛教她的方法,先快速将题目审过一遍,确认无误后,便开始逐一答题。 右上角有一盘研好的墨,旁边搁着一只毛笔,她一边拿笔沾墨,一边思索着答题措辞。 不一会儿,开始落笔写字。经过一个月的练习,她的字虽谈不上行云流水、大气自如,但也颇有些秀气端正。 考卷题目不多,内容也不算难,正如李湛所言,工科更注重的是绣工。因此,在这一环节并不会设过高门槛。阮卿不到两刻钟便已经交卷结束。 她继续随着青衣小娘子们的指引来到下一个考场,还是各自领一份考卷。不过,这一场考的是算术。这一场也难不倒她,毕竟阮卿常年卖花糕积累了许多经验,收多少退多少又补多少还剩多少。虽然有些题目绕了很大一个圈,但仔细审看,还是会发现隐藏的陷阱,绕过它,只需找到正确的数据,便能算出最后的结果。 这一场考试几乎是她觉得最轻松的,很快便完成了,起身交卷时暗自观察了下别的考生,发现有些贵女们咬着笔头皱眉思索,她忍不住轻轻一笑,这样的场合让她觉得新奇,且对将来入学的生活充满期待。 她来到最后一个考场,不过因为这一场是考刺绣。所以考试时间比较长,限时半个时辰。因此,有许多人在考场外候着。 此刻已近午时,阳光炽烈,众人皆躲在阴凉之处等候,她也选了个阴凉的地方,静静的站在廊檐下。 这时,有人拍了一下她肩膀,她转身看去,只见一个年轻漂亮的姑娘对她眨了眨眼睛,俏皮的说道:是你呀?我适才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呢。 阮卿也记起来了,这人不正是那日在街上遇见,帮她揭穿讹钱骗局的那位小姐吗,没想到她今日也来考试了。 -- 第45页 阮卿对她会心一笑,你也考工科么? 当然,我娘老早就给我报名了,我原是不想来的,可她威胁着要克扣我的月钱,就只好来了。 她说话颇为活泼逗趣,阮卿忍不住笑了。 对了,我上次忘了问你的名字,我叫杨映蓉,你呢? 阮卿。 哪个卿? 阮卿也说不上来是哪个字,还记得以前李湛说过她的名字好听,是卿卿佳人的卿,可这种自夸的话她怎好意思说出口呢。于是便在自己的手掌上比划。她虽说不上来,却能写出来。 杨映蓉看过之后,了然,夸赞道:你的名字真好听,那我日后叫你阿卿吧?你叫我阿蓉便好。哎呀,阿卿好像挺别扭 也可以叫我阿阮,街坊邻居们都这样叫我。 杨映蓉点头说好,她对阮卿印象极好,又很自来熟,立刻挽住阮卿的胳膊,跟她说起今日遇见的趣事来。两人在阴凉的廊檐下叽里咕噜,一会儿又捂嘴轻笑,聊得甚为愉快。 约莫两刻钟后,青衣小娘子们高声念着号牌,示意她们进入考场。 考场很宽阔,每人一个座位,面前摆着绣架,绣架旁边统一放着一张花样图,考生们则按着这个花样子在半个时辰内绣完。 图上的花样很简单,但难就难在配色,针线走到哪一步,如何配下一个颜色,要算得十分精准。否则稍有差池,便会让花纹很不自然。而且更不能叠针加线,这样一来,更容易看出错处。 阮卿先静下心来细细看每一片图案衔接的地方,从哪里开始再从哪里收针,在心中略微估算了一下。这才不急不缓的穿针引线,慢慢绣起来。 考至中场,外面传来一阵哄闹声,似有谁人来了这里,考场中的众人不禁往外望去,却被一个严肃的声音呵斥:肃静,莫要东张西望!于是,大家又纷纷将视线收回。 阮卿刺绣的时候很专注,她鼻尖冒着细小的汗珠,长长的睫毛时不时扑闪着,手中的针线行云流水,快而不乱,针针精准。 不知何时,一个身影来到她身边停留许久,她没发现,还是在越来越高的惊叹声中才回过神。她往旁边这人看去,是个约莫四十岁的妇人,头发梳成一个高高发髻,鬓边连一根发丝都不曾落下,眼睛微眯,眼角交错着几根皱纹,唇瓣紧抿。看起来是个做事一丝不苟的人,想必平日里很有身份。 她盯着阮卿的绣样瞧了许久,脸上没有露出任何表情。见阮卿向她看来,才低声开口道:你继续。 她说话简短有力,阮卿莫名有些紧张。但好在已经把最难的部分绣完了,接下来的比较简单。于是便毫无差错的完成了绣品,最后在左下角绣上自己的号牌与名字,才结束了这场考试。 阮卿考完,已经是下午了,走出学院大门,仿佛觉得自己脱去了一层厚厚的衣裳,这时才觉得轻松了些。她深呼吸几息,擦擦有些汗渍的手心,看见不远处哥哥在向她招手,飞快走过去,坐进马车。 阮景递给她几个肉包,饿了吧,先吃着,一会儿再吃顿好的。 阮卿这才想起来,自己整个上午连一口茶水都没喝,这会儿竟是饿得前胸贴后背。 今日考得如何? 阮卿顾着吃包子,没空闲回应,好半晌咽下口中的食物,才说道:我觉得没太大问题。 阮景好笑的摸了摸她的头,我妹妹就是厉害,考试都考得这样有气势。 阮卿不好意思起来,不是那个意思,而是觉得考卷都答完了,想必是有机会的。 难得今日有空,哥哥带你逛逛如何?你想买什么就随意买,哥哥把私房钱全带上了。 阮卿欢呼一声,太好啦,早知如此,我该提前列个单子才是。 阮景刮了下她鼻尖,无奈笑道:小人精。 作者有话要说:小狼狗:我媳妇儿真腻害!骄傲! 第27章 蹭饭 女德学院今年录取学子一共两百名,其中工科八十人。阮景在张贴的红榜名单里头找了许久,才终于发现妹妹的名字在右下角,堪堪得了工科第六十六名。再次确认是阮卿的名字后,阮景大喜,挤出人群兴奋的对妹妹说道:你中了,第六十六名次。 他摸了下阮卿毛茸茸的头发,小丫头不错啊,才一个月的时日便能考入这样的高等学府。 咱么赶紧归家告知爹娘这个好消息。 阮家女儿考入女德学院,这事在桥塘街炸开了锅,上月阮家儿子考中举人,才不出半个月,女儿又考上了女德学院,连连喜事临门,这阮家真是升了天啊。有人说道,自从阮爹出事以来,阮家因祸得福,儿女双双争气,阮家年初还是在街角卖花糕的不起眼人家,短短几个月时日。不仅置了铺面,还得了贵人赏识,现在儿女更是有出息,简直是鲤鱼跃龙门。这般翻天地覆的变化实在令人咂舌,众人感叹,阮家命真好,羡慕不来!羡慕不来! 吴氏这些日高兴得合不拢嘴,做起事来也精神头十足,走路脚下生风,从早忙到晚也不嫌累。阮卿想帮忙也被她拒绝了,吴氏这段时日也算涨了不少见识,儿子是举人,日后没准还会再中进士,入仕做官,女儿日后也跟着身份不一样了,不再是个不起眼卖花糕的姑娘。而是官家小姐,日后说亲少不得找个门当户对的。因此,可不能再像之前一样将女儿粗养着,得开始精细起来。毕竟翻了年就要十四岁,离说亲也快了。这会儿精养着应该还来得及,日后嫁出去,也不至于让婆家人瞧不起。虽说不能跟那些贵人家的小姐们比,可一些像样的衣裳首饰,该置办的得置办。况且他们家现在也不缺那个银钱。正所谓衣壮怂人胆,拾掇得齐整些,出门也有底气不是?这般一想,便恁是一点粗活都不让阮卿做。 -- 第46页 于是,吴氏把猪也宰了,鸡也杀了,日后也不养这些个玩意儿,因着实在照顾不过来。阮爹现在也能下床走动,虽还不能干重活,但简单的帮忙还是可以的,比如在铺子里帮着和面,卖卖花糕。吴氏的想法他也赞同,若是能把这双儿女培养成才,他就算吃再多苦也甘心。 于是,外面的事,由阮氏夫妇忙着,阮卿则每日在家中做女红。 然,再说回女德学院放榜这日。 李湛也第一时间得了消息,当时他正在城外与陈庞、楚宵等人玩蹴鞠。整个上午李湛心情愉悦,发挥超常,连连赢了两场。 陈庞见他满面春风,便好奇问道:李湛,今日似乎心情不错啊。 李湛嘴角微勾,我媳妇儿考进女德学院,日后要上学了。 陈庞了然的点头,原是如此,之前听他说给他媳妇儿当夫子。如今学生有所成,想必是高兴的。突然又想到,杨映蓉说今年也要上女德学院,便问道:哪个科? 自然是工科,她女红甚好,还绣了巾帕给我呢。 李湛得意的炫耀,说完话,还故意将那张绣着兰花的帕子拿出来,擦了擦额上早已熨干的汗。 他动作慢吞吞,磨蹭蹭,看得陈庞嫉妒又眼红。想着,杨映蓉也是入工科,届时磨磨她也给自己绣一张。 蹴鞠比赛一结束,李湛便马不停蹄赶往桥塘街,他迫不及待的想见到心心念念的媳妇儿,同她一起分享这份喜悦。 阮卿正在厨房收拾碗筷,听见敲门声便出来,正好见汤圆摇着尾巴,小短腿欢快的跑来跑去,又跑到门边,似在等她开门。 阮卿被这小东西逗得发笑,拉开门发现李湛正站在门口,她笑意还留在嘴角未曾落下,有些惊讶道:世子怎的来了? 李湛见她噙着笑意,知她心情甚好,高兴么? 阮卿明白他问的是什么,抿唇点点头,「嗯」。 她见他此刻满头大汗,身上穿着蹴鞠的衣裳,便问道:今日不用上学么? 今日是旬休日,我约了友人,刚蹴鞠回来。 怪不得一身汗呢,阮卿忙请他进来坐,端了碗凉茶给他,问道:世子这会儿过来,吃过饭了吗? 李湛摇摇头,眼巴巴看着她:有些饿了。 他蹭饭的意思明显,可这会儿已经过了午饭时辰,阮卿家里虽还剩些饭菜,但总不好让人家李世子吃她们的剩饭吧。想了想,便问道:世子喜欢吃馄饨么?街上徐大爷家做的馄饨特别好吃,我带你去尝尝如何? 果然,李湛听得此话,立即高兴起来,狭长的眼睛笑得满是星星,忙不迭的点头说好。 那你等着,我先收拾一下。 阮卿进厨房快速将碗筷整理好,又跑进屋子里拿银钱荷包,那...咱们走吧? 李湛乖乖的跟在她身后,心里美得冒泡,出门后悄悄给巷子口的侍卫们挥手,让他们退远些,别妨碍他与媳妇儿。 然而,陆安是个忠心的随从,不放心世子一人,他自己便不远不近的跟着。李湛觉得他像只苍蝇一样,鬼鬼祟祟,暗自瞪了他好几眼。 这是他跟媳妇儿第一次并肩走在街上,感觉好极了,一路走一路好奇的问东问西,找各种话题与她说话。 阮卿觉得这个世子真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金贵人儿,连街市上一些简单的东西都不懂。比如他问,挑担子的人为何肩上要垫块厚巾子?藕糕蒸出来的颜色为何不是白色?等等... 她耐心的给他一一解答,不一会儿到了徐大爷家的馄饨铺子,两人在门外的阴凉处选了个座位。 徐大爷家生意确实不错,门口人来人往,进进出出,桌子上还有两副碗筷没有收走,地面也显得狼藉。不远处的陆安赶紧跑来,欲拿袖子给李湛擦凳子,结果硬是被李湛瞪得缩了回去,他吩咐道:陆安,你去,去那里待着。 李湛指了个方向,陆安顺着望过去,便看见离着十几米的墙角下正蹲着两个乞丐。他家世子也忒狠心了,竟然让他去与乞丐一起待着。但世子爷还瞪着他,也不敢反抗,便心不甘情不愿的去了。 阮卿见这主仆两人,忍不住噗嗤笑出声,实在为陆安感到同情。 李湛打发了这条跟屁虫,舒心了许多,选了个位置坐下来。 这是张四方小桌子,四面放了条凳,桌子矮,条凳也矮,李湛腿长,一坐下,双腿便有些无处安放。于是只得叉开腿坐,一只腿竟还伸到了阮卿旁边,阮卿看了两眼,不说话。 李湛也有些不好意思。 阮卿自已吃过午饭,便叫了一碗馄饨给李湛。不一会儿馄饨便端上桌,碗口挺大,汤汁甚浓,上面还飘着葱花,香气扑鼻。 李湛也曾吃过混沌,只不过是自家厨子做的,用熬制的鸡汤做底料,好吃是好吃。但觉得今日吃的馄饨更有味道。 他慢条斯理的一口一口吃着。 在阮卿看来,世家公子哥吃饭真是赏心悦目,斯斯文文,入口细嚼慢咽,用勺子喝汤也没个声响。别人三两口吃完一碗,他硬是吃了一炷香,仿佛吃的不是馄饨,而是人间美味珍馐。 等李湛吃完,她问:好吃么? -- 第47页 李湛点头,不好意思的看着她,可我还有些饿。 他正是长身子的时候,平日里就吃得比较多。更何况今日还玩了蹴鞠,体力消耗甚大,碗里头也就十来个小馄饨,不顶饱。 阮卿了然,她哥哥也是差不多年纪,吃得也甚多,自然理解。于是,她又叫了一碗,这次还特地嘱咐多下几个馄饨。她眼神询问李湛,意思是够不够? 李湛笑着点头,媳妇儿真好,还知道给他加量。 李湛吃饱喝足,便对她提起去别院摘果子的事。 听说今年果子结得特别多,很是香甜,你想去吗? 阮卿怎好意思单独与他去玩,便摇头拒绝,我...还是不去了。 为何?这事他可是想了好多日呢。 阮卿不好意思把原因说出口,只低头沉默着。 李湛懂了,许是她担心孤男寡女不方便,他再接再厉劝道:别院有许多人,不只我们。而且,届时我还邀请了其他人一起,你也来吧?那里风景甚好,尤其是秋季,漫山的红花绿树,清泉湖泊,还可以游湖吃河虾呢。 他说得诱人无比,阮卿有些意动,之前一个月自己每日紧张的学习,确实想放松一下,可桥塘街她从小逛到大,已觉无趣。而且,她还从未坐过船呢,那小舟飘飘荡荡在水中,人坐在上面也不知是何滋味。 她思忖了片刻,便轻轻点头道,那我先与家人说说。 李湛大喜,虽然临时改口邀约了其他人,不能与她独处,但好说歹说她总算应允了。便道:那咱们就这么说定啦,届时我派人来接你。 作者有话要说:小狼狗死乞白赖的蹭了顿饭,心满意足的回家了。 第28章 别院 金秋时节,正是百果成熟之际,漫山遍野,黄的、红的、白的,一片片一簇簇。路边还开着各色不知名的野花,清风袭来,带着阵阵花果香,沁人心脾。 阮卿今日一早便被陆安接了出来。此时,正坐在马车里,掀开车帘欣赏路边的风景。 陆安打马近前,说道:阮姑娘,还有一炷香便到,世子已经在别院等着了。 阮卿点点头,这一路她心情颇为愉悦,李世子那人处处想得周到,不仅安排了马车接送,还在车中备了精致的点心茶水,和趣味话本子让她消磨时辰。 这是她第一次出门游玩,即兴奋又新奇。 马车在山间小路上轻轻摇晃,转了个弯后便没入青山间,不一会儿来到一处山脚。这里坐落着大大小小的宅院,白墙青瓦间参天树木郁郁葱葱,随处可闻虫鸣鸟叫。 马车在一处精致的别院门口停下来,阮卿一下车,便被这里的风景吸引住了。两旁的树木修剪齐整,高低错落有致,脚下踩着的皆是大小均匀的碎石子,幽静的小路一直延伸至别院大门。大门两旁种了两棵罗汉松,枝丫被修剪成迎客姿势,颇为壮观大气。 朱红的大门前站着一个紫袍少年,正笑意盈盈的看着她。 李湛已经在此等了许久,见阮卿下马车,便迎上去,卿卿...你来啦。 阮卿向他福身行礼,这里真好看。 这里还不算什么,一会儿带你去更好看好玩的地方。我们先进去吧,他们已经在等着了。 他们?阮卿有些紧张,她从未见过他的朋友,也不知那些贵族子弟是否皆如李世子这般好说话。 她跟在李湛身后,进得别院,又是另一番风景。入门便是一处高大的假山,假山上长满蒲草,还设了流水从高处蜿蜒崎岖而下,水流冲击着山下的水车骨碌碌的转。绕过假山便是九曲回廊,回廊下是一片荷塘,荷叶凋零,稀疏的残叶竟也有着别样的美感。绕过回廊进入月洞门后又豁然开朗,这是一处宽阔的林园,林园间建着一排排精致华丽的屋舍。 李湛领她来到一处小院,刚入院门便听到花厅里传来少男少女的笑闹声。阮卿脚步缓了下来,李湛回首问道:怎么了? 我从未见过你的朋友,一会儿该做些什么? 李湛笑了,知她是不好意思,有一个你必定见过,而且他们认识你。 认识我? 李湛点头,一会儿你跟着我就好,他们皆好相处,不必担忧。 阮卿点头,继续跟着他走。 两人进入花厅,笑闹声便停了,众人皆好奇的看着李湛身后之人。适才李湛说去接个重要的客人,能让李世子亲自去接的,想必不简单。可此时一见,发现只是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她一身水红罗纱裙,身姿单薄,五官小巧玲珑。倒是那双眼睛大大的,水灵可爱。 阮卿见众人盯着她看,有些羞赧的低下头。 在座的有二男二女,陈庞、楚宵是见过阮卿的,楚怡也见过。只不过那时这姑娘穿得普通,去她家描花样子。然而,这里头最惊讶的,要数杨映蓉,她第一眼就认出了阮卿,十分惊喜的出声道:咦?阿阮,我们又见面啦。 听见熟悉的声音喊她,阮卿抬起头寻声看去,见是在女德书院结识的杨映蓉,适才紧张的一颗心瞬间放松下来。她实在喜欢杨映蓉,这姑娘平易近人,且活泼可爱。于是她笑着道:是你啊。 -- 第48页 杨映蓉起身来拉她入座:哎呀,早知晓是你来,我也去接你啦。 阮卿腼腆,我也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 两人手拉手亲亲热热的在一处说话,一旁的李湛、陈庞狐疑的看着她们,陈庞稀奇的问道:你们倆怎么也认识啊? 阮卿朝他看去,这才注意到这人不正是那日在府衙门口帮她们的那个少年么?李湛说有人认识她,原来如此。她站起来,向陈庞行礼致谢:原来是你,上次的事多亏你帮忙呢。 陈庞摆手,嘿嘿笑道:我这人向来侠义心肠,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你莫放在心上。 见他三言两语便夸自己,杨映蓉赶紧打住他,得了,大英雄,我们都知道你的英勇事迹呢。 陈庞被这个小辣椒呛声,也不生气,反而嬉皮笑脸的,阿蓉,我们去游湖的那日,我就见过她啦。 这时一旁的楚怡有些气鼓鼓,世子哥哥,你叫她来做什么啊? 李湛不满她这样的语气,他本来只邀请了楚宵,可楚宵说他们皆是成双成对,他自个儿觉得没趣,便又拉着楚怡来了。 李湛对楚怡说道:卿卿是我的朋友,今日与我们一起摘果子游湖。现在大家人都到齐了,咱们就走吧。 于是,一群人带着丫鬟仆从呼啦啦的出了别院,径直往山上的果园而去。 果园在半山腰,走了约莫一刻钟才到,李湛等人还好,可苦了这些娇滴滴的小姑娘们了,阮卿也很少爬山,此时也是累的气喘吁吁。不过,见到园中硕果累累的景象,却令她欣喜。 李湛走过来问她,这里有许多果树,最右边那一片橙黄的是柿子树,那柿子我吃过,十分清甜。旁边红的那片是枣树,你喜欢哪个? 喜欢柿子。 这话说得很是正经,但李湛听在耳中却又是另一番滋味。柿子世子,喜欢世子,挺好。 他眼中藏不住笑意,好,那我们去摘柿子。 李湛和阮卿两人决定去摘柿子,陈庞则陪着杨映蓉去摘枣。楚怡见李世子他们走了另一条道,也拉着哥哥,说道:我们也去摘柿子。 仆人们带着工具箩筐跟在身后,一行人来到一处果树密集的地方。李湛对阮卿道:我爬梯子上去剪,你便在下边接着吧,不过得小心些,别让柿子砸着你了。 说着他将袍角往腰上一掖,便快速的爬上梯子,用剪子将熟透的柿子剪下来,然后递给阮卿。这柿子结得又多又大,有些枝丫都被压得低低的。 阮卿接过柿子便将它们放在箩筐里头,不一会儿便摘了半框,她问道:累不累?要不先歇会儿吧? 李湛正摘得高兴,尽管额上已经布满细汗,却仍是兴致未减,等一会儿,我把这处的先摘完。 看着满树黄橙橙的果子,任何人见了都能感受这种丰收的喜悦,李湛是如此,阮卿也是如此,两人乐此不彼的摘了许久,终于将地上的两个箩筐都装得满满当当。 太好了,还可以做柿饼吃呢,等冬日时,结满糖霜,咬一口,甜甜黏黏,滋味儿更好。阮卿一边看着柿子一边畅想着。 你还会做柿饼么?届时我也尝尝。 他们这边正聊着,楚怡走过来,世子哥哥,也帮我摘一些吧?我哥哥嫌爬梯子太累,只给我摘半框就不干了。 楚宵跟李湛、陈庞两人不同,这两人是来陪佳人的,自然干劲十足。而他是来凑人数的,还带着个妹妹,百无聊赖,摘了一会儿就不想摘了,自个儿找了棵树下凉快去了。 李湛见她提着个空篓子,眼巴巴儿的,再看看他与阮卿已经摘了满满两筐,便说道:好吧,你一会儿接好了。 楚怡高兴起来,赶紧上前去把阮卿挤开。然而,她们站的地方正是一层略高一些的台阶,阮卿不防,被她用力一挤,不小心摔了下去。索性台阶不算高,可阮卿的小腿硬生生的撞在一块凸起的石头上,瞬时疼得眼泪落下来。 李湛见她摔倒在地,立刻爬下梯子跑过去扶起她,可摔疼了? 见她眼眶溢出泪水,急切道:摔哪了?我看看。 他掀起她的裙摆,发现白皙的小腿处有一道血痕,看起来触目惊心。 一旁的楚怡见了也心虚起来,诺诺的道:我又不是故意的,是她自己不小心。 她不说还好,一说这话,李湛向她瞪过来。 楚怡见他生气了,也急红了眼眶,我真不是故意的。说完就跑了。 李湛先用帕子将血迹擦干净,对阮卿道:你忍忍,这儿没有药膏,我带你下山。 于是,便将她打横抱起,快速往别院而去。 阮卿冷不防被他抱起,一时惊慌,双手搂着他脖颈,后知后觉才发现这样的姿势很暧昧。 后面还有仆人看着呢,她实在不好意思被个男子抱在怀中,于是悄悄挣扎着要下来。 李湛却不理会她那点儿小力气,兀自将人稳稳抱住,双手箍得紧紧的,嘴上却说道:你别动,从这里回去还要许久,万一又出血了怎么办? 哪就那么容易出血了?她小时候也摔过,比这严重的都有呢,也没事啊。可她挣扎不过,只得妥协,将头埋得低低的,在他怀中装死。 -- 第49页 李湛心里暗乐,越走,嘴角的弧度越大。 作者有话要说:小狼狗这个臭不要脸的,就这么脸不红心不跳的抱着媳妇儿回去上药了。 在此挂个预收,下一本开,喜欢的可以先收藏哟。 「吾家有妻初长成」又名「那个坏竹马」 齐王府与淮安侯府指腹结亲。 第一胎,男男,不算,继续指下一胎。 因此,萧承礼长到八岁才等到小媳妇出生。出生那天,他兴致勃勃去瞧了一眼,回来后大哭:媳妇儿太丑了,我不要! 多年后,萧小将军带兵凯旋,路过江南时,偶遇一美人,他一见钟情,待我回去退了那个貌似无盐的未婚妻,便娶你。 宋晚清笑了笑:好啊。 后来.....萧小将军夜闯闺阁,跪在宋晚清面前悔不当初:媳妇儿,我错了,别退亲行吗? 六岁的宋晚清有个稚嫩的愿望:长大后要换个未婚夫君。萧承礼从小骂她是丑八怪,还总是欺负她,她才不要嫁给那个坏蛋。 终于,她长到十五岁,成了上京第一美人。太好了,那人说今日要来退亲,坐等...... 这是一个舔狗男主追妻火葬场的故事。 看文指南:双处,一对一,甜文。 第29章 游湖 李湛将阮卿一路抱下山,又抱进了别院,帮她的伤口上好药膏之后,陈庞、楚宵他们也回来了。 杨映蓉听闻阮卿摔伤了,特地来看她,见上过药后,好了许多,才放下心来,那个楚怡太过骄纵,阿阮你日后离她远些。 杨映蓉虽然与楚怡是差不多年纪的姑娘,平日里大家也认识,可她就不喜欢与楚怡玩在一处,觉得楚怡娇气又小气,还爱告状哭鼻子,令她讨厌。 之前听得楚怡将阮卿挤下台阶,便知晓她肯定是故意的,谁都清楚她喜欢李世子,肯定是看李世子对阮卿好,便心生妒意。因此,杨映蓉回来的一路上都不理她,楚怡也不去自讨没趣,连吃午饭时也是默不吭声。 阮卿知晓杨映蓉关心她,便对她笑道,我晓得的,你莫担心我,快些回去歇息吧,下午还要游湖呢。 杨映蓉走后,阮卿再也忍不住困意,今日起得太早,又是爬山又是摘果子,确实累得不行,便昏昏沉沉的睡了。 下午众人歇息之后,又精神头十足。李湛领着他们来到一片偌大的湖畔,湖中央隐约可见一座小岛,湖面上云雾缭绕,四周青山环绕,仿佛人间仙境。 仆从们早已准备好几艘小船,浅浅的停在柳树下。 李湛问阮卿,腿好些了么?一会儿咱们要坐船去中间那个小岛玩。 阮卿听他说「咱们」,便有些紧张起来。她算是发觉了,这个李世子总是喜欢与她单独在一起,而且每次在一起总让她有些不自在。这次难道又要与他一起乘船么? 她问道:我可以与啊蓉一起吗? 一旁的杨映蓉也听见了,觉得主意甚好,附和道:对啊,我也想与阿阮一起呢。 陈庞走过来,撇撇嘴,那船这样小,只能坐两人,你们两个姑娘家会划船么? 这下可难倒阮卿和杨映蓉了,她们谁都不会划船。 杨映蓉撅着小嘴,就不能换个大点儿的船?这么小,万一掉入湖中了怎么办? 有我在,你怕什么,掉进去了,我救你便是。 哼,谁让你救啦。 李湛暗中与陈庞交换了下眼神,示意他快些将杨映蓉拉走。 陈庞会意,阿蓉走吧,别磨磨蹭蹭的,一会儿太阳下山啦。 于是,两人各自拉着自己的心尖尖坐船去了。 楚怡也很想跟李世子一条船,可上午他生气的模样让她有些害怕,便只能乖乖的跟着哥哥一起。 平静的湖面,烟波浩渺,阳光洒在水面上,泛着点点金光。几只小船儿悠悠荡荡的往湖心划去,一圈圈的水波,随着船上少年少女们的笑闹声越荡越远。 远远望去,此时此景,如泼墨山水画般美好至极。 阮卿心惊胆战的坐在小船的另一头,伸手便可触到湖水,一眼望不到低的湖泊令她紧张害怕,她双手紧紧的攀在船沿上,屏气凝神的看着船桨划动。 李湛觉得好笑,卿卿第一次坐船么? 「嗯」。 卿卿莫怕,我划船本事很好,小时候就曾自己划船去岛上玩。 尽管他表现的极其有经验。但阮卿还是放心不下,反复的提醒他,你慢些。 不远处陈庞和杨映蓉的船早已超过他们,陈庞大声喊道:喂,李湛,你们快点呐,怎的像乌龟似的。 杨映蓉也笑着喊,对呀,阿阮你们快一点,我在岛上等你啊。 楚怡与楚宵的船也划得快,略居陈庞他们之后,只有李湛慢慢悠悠的划着。 既然媳妇儿要他慢些,那他就慢些,被嘲笑乌龟也觉得没什么。相反他很高兴,难得与媳妇儿单独待着,他还巴不得那小岛再远些呢。 约莫过了三刻钟,李湛和阮卿才慢吞吞的倒了湖心岛,而陈庞、楚宵他们早就到了。 上了岛,阮卿才发现,这里的风景美不胜收。岛上开满了桂花,花树茂密繁盛,地面也被落下的花瓣铺成浅黄色一片,山风阵阵吹来,香气扑鼻,令人陶醉。 -- 第50页 小岛似乎常年有人打理,干净的青石小路蜿蜒崎岖,走了不久,便看见一座园子,园中亭台楼阁,还有流水沿着墙角而过,几座小桥架于流水之上。 李湛带她绕过花园,穿过羊肠小径,转入一道月洞门,来到一处小院。院中种满了各色菊花,花香四溢,阁楼前写着「菊苑」。 阮卿不禁惊呼道:这里真美。 这是我小时候最爱来的地方,走,我带你进里面瞧瞧。 他们推门而入,本以为是一间屋子。然而却只是一处花厅,花厅由一扇巨大的落地屏风隔着,转过屏风更是别有洞天,后面有个小园子,假山林立,四周还种了许多竹子。李湛引着她沿着回廊走,上楼梯来到另一处阁楼。这时,有仆人过来开锁,将门打开。 这里是藏书阁,虽然比不上睿王府的书房,但也能发现许多古董字画以及名著孤本。屋子里很空旷,浅栗色的木板被打磨得油滑光亮,四周皆是高高的书架,上面摆满了许多书。正中间挂着白色垂帘,随风轻轻飘摆着,垂帘里头铺着筵席,筵席上摆着一张长桌和几张椅子,作读书之用。 阮卿对这样多的书惊叹不已,这些书你皆看过么? 大部分看过,我小时候与表哥们经常来这里玩,暑气太重时,我们便来这里,整个夏季皆会在此渡过。你来,我再带你看个地方... 他继续引着她上三楼,楼上是一处观景阁,四面窗户皆敞开,几乎可以俯瞰整个小岛的风景。阮卿往西面的窗户望去,看见陈庞与杨映蓉在桂花树下嬉闹,陈庞悄悄摇晃树枝,那花瓣扑簌簌的掉落在杨映蓉身上,惹得杨映蓉追着他打。 阮卿噗嗤笑出声,他们俩真有趣儿。 李湛眉眼温柔的看着她,他们认识许久了,算是青梅竹马长大。 这时,又有仆人端了茶水点心上来,摆在六角雕花红木桌上。李湛招呼她过去,先坐下喝杯茶歇歇。 阮卿走过去,坐在靠南边窗子的美人榻上,清风袭来,拂起她乌黑的长发,一缕发丝绕在她小巧饱满的红唇间。李湛看得心痒痒,欲抬手为她拂开,手伸到半空却又收回来。阮卿不明何意,问道:怎的了? 「有头发在这里」,他指了指自己的嘴唇。 阮卿抬起手,轻轻拂开发丝,那修长白皙的指尖贴在红唇上,拂了两下才拂掉。 李湛见这一幕心中更痒了,他不动声色咳了咳,掩饰自己的失态,倒了杯茶水递给她,然后说起自己小时候的趣事。 我记得七岁的时候,我与表哥们在此玩捉迷藏,结果我躲进了藏书阁,不小心睡着了,等醒来的时候,发现已经天黑。 那...当时你一个人在此吗? 嗯,不过我并不害怕,那晚月光皎洁,照得大地犹如白昼,我以为他们已经回了别院,便也准备离开。 可当我走到园中时,却发现草丛间有细小的声响,你猜我看见了什么? 他表情认真又神秘,阮卿问道:什么? 一条这么大的蛇,它背上还交错着金黄蓝绿的花纹。李湛用手比了个手臂粗的大小。 阮卿听得紧张的提起心眼儿,那你当时怎么办呐? 我当时还小,也被吓着了。于是拔腿便又跑回了藏书阁,待了整整一夜不敢阖眼,第二日仆人们才找到我的。 从那之后,我便做了许久的梦,皆是梦见那条大蛇,每每令我冷汗惊醒。 现在还梦见吗? 现在不会了,后来我父王知晓,便带我去养蛇的地方,他说越是害怕什么越是要面对它,于是让我去抓蛇。 阮卿惊呼,那你真抓了? 李湛点头,真抓了,不过,从那之后再也没梦过大蛇。 这个故事李湛讲得轻松,可阮卿听得冷汗涔涔,她从小最怕这种阴冷滑腻的动物,尤其是蛇。 李湛见她眼中露出惊骇,笑了笑,现在想起来觉得不算什么,走,我们去别处逛逛。 李湛领着阮卿穿过茂密的丛林,准备去找陈庞他们。然而阮卿之前被他那个故事吓着了,一边走一边观察小路旁边的草丛,生怕也会突然出现一只大蛇。 李湛见她走得小心翼翼,暗自好笑,嘴上故意道:我记得那时候也是走这条路,不小心碰见了大蛇。 阮卿「啊」的一声,心脏骤然提起,声音颤抖,那...那现在还有蛇么? 这可说不准,不过有我在,你莫怕。 这下阮卿可不敢往前走了,能不去找他们了么?我们回阁楼等着如何? 这怎么行?今儿就是出来玩的,待在阁楼多没意思啊,走吧,你若怕,我牵着你走。 说完,他迅速伸手去握住她的柔荑,也不等她反应过来,拉着她就往前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王妃宋氏:没想到我儿砸是个心机boy! 第30章 入学 一转眼便到了十月初六,这日是阮卿入女德学院的日子。由于学院离家甚远,阮卿每日上下学不方便,于是决定住学院斋舍,只每月旬休日再回家。 -- 第51页 吴氏早在几日前便已经将女儿的行礼收拾好,装了满满两大箱,穿的用的齐全,连花糕也给她装了三盒。考虑到女德学院的学子皆是统一穿学院发放的衣裳,便也没给她再添置,只多备了些银钱与她,让她日常花销之用。 这日一早,阮卿便由哥哥送她去女德学院,一路上阮卿兴奋得如一只飞出牢笼的鸟儿,脸上止不住的笑意。阮景见妹妹难得露出这副小儿女雀跃的模样,取笑她道:阿阮日后也是要做学问的女学生了。 卿卿暗暗吐舌,哪是做学问?不是做女红吗? 听闻女德学院,还可以根据自身情况兼报其他科,你努力些,或许还可以报个礼科。 阮卿之前没想那么长远,不过哥哥这样一提,倒是让她认真考虑起来,礼科也确实是实用的一门学业,或许日后可以一试。 兄妹两热热闹闹聊着,马车晃晃悠悠到了地方,与考试那日情景一样,学院门口已经是人山人海,车水马龙。不过这次唯一不同的是,众人皆提着大包小包往里走。 阮卿登记了名字之后,便领着哥哥进去寻自己的斋舍。 女德学院工科斋舍分东苑、南苑、西苑三处,东苑环境最好,资费也甚高,皆是贵族女子们住的地方,南苑次之,西苑则排最后,环境最差,只一个光秃秃的小院,里头三两棵石榴树,墙角种了些不知名的花草,稀稀疏疏。 西苑有三排屋舍,每一排有六间屋子,阮卿分到的是最北边靠墙角的,只两面有窗,窗角下一棵石榴树凋零不堪,瘦弱得摇摇欲坠。屋子里有四张床,里面已经有两人,一个年轻小姑娘,还有一个年长的妇人,是一对母女。她进门后,那对母女向她看来,颔首微笑算打过招呼。 阮卿选了个靠窗的床榻,将箱子放在一旁,出门对阮景道:哥哥你先回吧,行李我自己整理。 毕竟是女子学院,阮景也不好久留。于是摸摸她的头,嘱咐道:照顾好自己,旬休日回家,哥哥给你买好吃的,嗯? 阮卿乖乖巧巧的应声,看着阮景背影走远,才转身回屋内。 她行礼简单,无甚需要整理的,只将床榻收拾一番,铺上新被褥便算完成了。 这时,又有两人进来,也是一对母女,她们来得晚,只能选中间的床榻。这对母女长得壮实,做事也颇为爽利,那母亲只略微交代了她女儿,便又风风火火走了,只留下她女儿独自一人收拾起来。 阮卿坐在床榻上,安安静静的看着她们收拾衣物,自己则在想接下来该如何与她们自我介绍。毕竟以后大家住在一个屋子,算是舍友,且这样的群居生活让阮卿很新奇期待,颇想与她们处好关系。 最初那对母女也收拾好了,那妇人便和蔼的对着屋里的三个小姑娘笑道:我们家香怜比较胆小怕生,日后还需你们互相扶持,多多照应,来,这是我自个儿做的甜饼子,你们都尝尝看。 她拿出一个食盒,里头装着几块甜饼,阮卿和另一个姑娘不好意思拒绝,各自称谢后拿了一块。 至此,几人便开始了互动。各自介绍一番之后,阮卿得知,那个叫香怜的姓刘,家中是开早点铺子的;后面进来的这位姓庄,单名一个晴,家中以卖鱼为生。当然还有一位,不过这会儿人还没到,也不知姓谁名谁。 三个小姑娘聊了一会儿,阮卿听见外面有人喊她,出去一看,是杨映蓉。 阿阮,你收拾好了没?我们一起去食堂吃晚饭吧? 阮卿见到她很高兴,你怎的也住斋舍了? 杨映蓉家住在东市,离学院并不远,许多贵女皆不愿住斋舍。毕竟比起自家来,还是家中更方便些。 我才不想整日在家被阿娘唠叨呢,住斋舍多自由啊。 杨映蓉是杨太尉最小的女儿,颇为得宠,但不骄纵,只平日里活泼跳脱了些,杨夫人担心她整日没个正形,日后不好说亲,便总是将她看得紧紧的。 这会儿已是快晚饭的时辰,杨映蓉过来挽住阮卿的手臂,走,我们去瞧瞧看,今晚吃些什么。 阮卿觉得好笑,这位贵女金枝玉叶,什么没吃过?倒是对学院的大锅饭好奇起来。 西苑在学院的最西边,离食堂较远,一路过去得穿过一个小花园,再转几个回廊才能到。 这时,饭堂里已经有许多人在排队,她们选了个人少的,一边等待一边闲聊着。 上次游湖之后我便想再去找你玩的。可是,一来不知你家住何处。二来,我也被母亲禁了好几日。现在好了,我们同在一个学院,日后可以天天见面了。 杨映蓉性子活泼,总有说不完的话,阮卿笑着默默听,时不时点头附和几句。 我回家也不得闲,得忙着做女红呢。 哎呀,你母亲在家也逼着你做这些么? 阮卿摇头,不是母亲逼的,是我自己要做,我与翠轩阁的掌柜谈好的,每月交一定数量绣品给她。 杨映蓉睁大眼睛,啊阮,你真厉害,这般年纪就自己挣钱了,那你岂不是存了许多? 她这副表情像是许久没见过银钱似的,一副财迷的模样,令阮卿好笑,我哪能自己存呢,得补贴家用啊。 -- 第52页 她这么一说,杨映蓉觉得她更厉害了,佩服不已。 不一会儿,便轮到她们取饭,女德学院统一饭食,皆是二荤一素一汤。两人端着自己的饭食选了个角落坐下,继续闲聊。 杨映蓉道:真好,我就觉得一边吃一边说话,饭菜更香。可在家里却不允许,说什么食不言寝不语,都闷死个人了。 那是怕你一边说一边吃容易噎着。 我都这样大的人了,还能噎 然而,话还没说完,就被饭粒给呛着,咳嗽不已,阮卿赶紧拍拍她的背,快喝些汤。 杨映蓉只觉得自己倒霉,说噎着就噎着了,呛得脸红脖子粗。 两人吃完晚饭,天已擦黑,各自告辞回了斋舍。阮卿进屋时,里头又多了一个人。至此,最后一名舍友也到齐了。 不过这个姑娘看上去不太好相处,她穿着富贵,下巴尖尖,看人时喜欢斜着眼睛,说话尖声尖气。兀自坐在她的床榻上,一边吃点心一边晃着腿。见阮卿进来,只睨了一眼便又收回去。 阮卿也没同她说话,自顾走到桌边,准备拿盆出去打水洗漱。 这时,有一位青衣娘子走进来,问道:你们谁是阮卿? 「我是」。 有人在学院门口找你,让你速速去一趟。 这个时候了怎的还有人找她?莫不是自己落下东西在家了,哥哥给她又送了过来? 想必是这样。 于是,她放下盆,急步朝学院大门走去。 黄昏暮色下,停了一辆华贵的马车,锦袍少年长身玉立,见阮卿出来,唇角立马勾起笑意。 卿卿... 世子怎的来了? 我来看看你,今儿入学,还习惯么? 阮卿点点头,挺好的,我有三个舍友,而且还见到杨映蓉了。 李湛看着她,眸色温柔,用的都备齐了吗?还有何需要备的,你告知我,我家离这里很近,随时可去取。 已经备好了,都不缺呢。 他总是对她这么好,让她很不好意思,而且每次都不知该怎样拒绝他的好意。 但我还是有些东西要送给你,你等着。 他转身将马车上的一个匣子抱下来,递给她。 这是什么? 李湛打开匣子,是一些笔墨,还有香。 你送香给我做甚? 秋日里多蚊虫,尤其是学院的蚊虫更勇猛,你晚上点一支香,可防被叮咬。 原是如此,他还真是细心。 阮卿很少被一个男子这样关心,就连她哥哥都是粗心大意的。心里说不上来是何滋味,有些感动也有些愧疚。 香我收下,但笔墨真不用了,我自己有呢。 那些笔还有砚台,一看就价值不菲,她一个平民女子在学院用这些,显得太招摇。再说了,她也不能平白无故收他这样个贵重的礼物啊。 李湛执意要送,却见她再三推却,便只好遗憾的收回,这些笔墨还是他特地为她选的呢。 他见天已经黑下来,却又不想这么快就走,磨磨蹭蹭许久,问了些学院饭食可还吃得习惯?舍友是否好相处?明日见夫子会否紧张?等等,许多无关紧要的问题。 最后还是阮卿不得不打断他,天黑了,世子快些回吧,我也要回去洗漱了。 李湛恋恋不舍,好吧,那我过些时日再来看你。 阮卿点头,福身行礼后,转身进了学院大门,只李湛还眼巴巴的站着目送她。 等那小人儿的背影消失不见了,他才转身上马车。 阮卿抱着匣子回到宿舍,洗漱后,在床角点了一支香。今日是新奇又兴奋的一日,她终于入学了。今后,便是女德学院的学生。 她躺在床上畅想着日后的美好生活,甜甜的睡去,一夜安然。 作者有话要说:柿子:我媳妇儿入学啦,好开森。 看到大家那么积极的给我评论,我码字码得很起劲呀。还有一章正在码字中,今晚九点发出来。我爱你们! 第31章 亲事 翌日,阮卿早早起床,收拾被褥欲往食堂去吃早饭,刚走出屋子,后面有人叫住她,是舍友庄晴。 经过短暂的接触,庄晴发现,这几人中最好相处的便是阮卿,她安安静静不爱说话。但是做事有章法,对人也和气。她喜欢与这样的人做朋友。于是,今早起来见她去食堂,便喊住她一起走。 阮卿,我们一起去食堂如何? 阮卿点头,两人并肩出了西苑。 路上庄晴问她,昨日那个黄衣裳姑娘你觉得她怎样? 黄衣裳的就是最后来的,大家似乎对她都有些不适应,她没与任何人说话,也没人与她说话。所以,至今还没有人知晓她姓谁名谁。 我没与她说过话,也不知她性情如何。阮卿回道。 庄晴是个爽利性子,我看她一副瞧不起人的样子,实在不喜,仿佛她高人一等似的,同样是住在西苑,谁比谁高贵到哪儿去? 西苑住的皆是平民女子。若是条件稍好的,都往南苑去了,不至于来挤西苑这破地方。虽然只是昨夜短暂的接触,但庄晴看不惯那个姑娘的做派。 -- 第53页 阮卿不知如何接话,她向来不去管别人这些事,只安安静静做自己。 庄晴继续跟她唠叨,今早起床,我看她还插队去打水,被别人说了,她还不服气,我都惊讶这人脸皮怎的这样厚? 阮卿笑笑,或许在家被宠着,来这里还不适应吧。咱们不说她,一会儿吃了早饭就要见夫子了,听说今日能见到黄姑姑呢。 说起黄姑姑,工科的学子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大家都期盼着见到这个神秘人物。 尽管时辰还早,但路上行人已络绎不绝,纷纷向食堂涌去。这一幕是阮卿之前没有体验过的,她第一日做女学生,感到很新奇兴奋。拉着庄晴,我们快些走吧,或许还要排队呢。 两人吃过早饭,便往工科学堂去。女德学院工科分甲乙丙丁四个班,毋庸置疑,甲班是最好的,也是人数最少的。所有新来的学子全部集中在丁班,每半年旬考一次,按成绩分配,优异者可进入丙班。以此类推,最后成绩拔尖的才能进入甲班。 目前丁班有学子一百二十余人,分四间学堂,阮卿所在的学堂正好在杨映蓉隔壁。 杨映蓉见到她向她招手,阮卿,这里。 她问道:你们吃过早饭了吗? 阮卿点头,刚吃过,你昨夜歇得如何?可还习惯斋舍生活? 提起这事,杨映蓉就苦脸,我昨夜忘了点香,也没下帐帘,被蚊子咬了一宿,你看,这儿还红了一块呢。 她翻开领子将蚊子咬的地方给阮卿看,白皙的脖颈处确实有一大块红肿。 阮卿道:世子送了我一匣子香,我回头分你一些吧? 杨映蓉摆手,他送你的,我怎好意思用。而且我那儿也有,今晚点上便是了。哎呀,我要进去啦,晚些我们再聊。 学堂的钟声响起后,众人纷纷进入室内。 今日上午并不讲学,而是与夫子见面,介绍哪个夫子所教何业,且平日里应准备什么。最后才是黄姑姑露面,做一番讲话,鼓励在座学子们努力进学。 这位黄姑姑,阮卿也认出来了,正是那日考刺绣时,停在她身边的那位,怪不得当时有人惊呼,原来是她。她不苟一笑的模样甚是严肃,不愧是从皇宫出来的尚衣局官首。 下午,便是听学院训诫,哪些该做,哪些不能做,规章如何,皆由学监仔细说一遍。然后才给每一位学子发放衣裳。 女德学院的衣裳统一是青色的交领襦裙配蓝色腰带,每人每个季节发放三套。 领完衣裳后,这一日便就这样结束了,次日才开始正式的讲学。 阮卿的学院生活充实有趣,这几日她与舍友庄晴也越发要好。那个黄衣姑娘也知晓了名字,叫唐彩儿,家中是开酒楼的,且有个姐姐在大户人家做贵妾。因此,她时常会在大家面前炫耀自己的衣裳首饰及家中富贵情况。人虽然势力了些,但几天接触下来,是个颇爱说话的姑娘。唯独刘香怜是个胆小的,也不爱说话,不过由于唐彩儿常常送些小玩意儿给她,她便爱跟在唐彩儿身后做一个小影子。 她们四人虽住在一个斋舍,却被分配到不同的学堂。只有庄晴与阮卿是在一处。因此几个小姑娘相处的时候多是下学之后。 这样平平静静、安安稳稳的过了一段学院生活,也到了每月的旬休日。 阮卿收拾行李准备家去,她从来没有这样久离开过父母。此时,一颗心急切得如归巢的幼鸟般。 阮景早已在学院门口等着了,见妹妹出来,赶紧下马车去接她,小丫头,这段时日过得可还好? 阮卿见到哥哥很是高兴,嗯,学院生活实在有趣,我还结识了两个同窗好友呢。 你们课业可还紧张? 有些比较难懂,不过算术和女红我还是很喜欢的,夫子们也极好。哥哥今日也旬休么? 不是旬休日,不过这段时日不用去学院。 为何? 过几日,我便要随蔡夫子去洛阳游学一趟,估计要两月才能回长安。因此,学院给我休假几日。 这样啊,那我岂不是许久见不到哥哥了? 她不舍的表情太夸张,阮景笑着摸摸她的头,这不正合你意么?至少两个月没人管你,便可撒开了玩吧。 我又不是小孩儿,怎会贪玩呢,哥哥这样打趣我也忒坏了。 俩人一路打打闹闹回到桥塘街。阮卿在花糕铺子门口便下了车,进门便兴奋的喊道:阿娘,我回来啦。 吴氏从后院过来,手里还端着一笼蒸糕,见到女儿笑得合不拢嘴,回来就好,怎的瞧着瘦了些,可是学院吃得不好? 阮卿过去帮忙翻花糕,一边翻一边道:学院怎的会吃得不好?那些个贵女们吃的也跟我们一样呢,我这是长身子了呀。 你今儿回来得正巧,刘屠夫昨日逮着了一头野猪,你爹爹帮忙去了,回头称几斤肉回来,今晚咱们顿肉吃,也好给你补补身子。 爹爹怎的去帮忙了?他的腿好了么? 早好了,前些日子就憋不住了,还上山打了趟柴火呢。 -- 第54页 那真是太好了。 你先家去收拾收拾,我忙完这里一会儿也回去。 好勒。 晚饭时,一家人谈起了近日发生的事。 阮爹喝了口清酒,提起一事,前儿赵婶子来我们家,提起了景儿的亲事,西市东大街的钟老先生家里有个嫡孙女,去年底已及笄,钟老先有意与我们家结亲。 西市东大街的钟老先生,是西市这一带有名的博学多才之人,钟家是三代书香门第,很得大家的敬重。钟家二房还出了个进士,在外做官。这个钟家嫡孙女正是二房的长女,名叫钟如意,也是颇有才名的女子。钟老先生听闻桥塘街出了个年轻的举人,便着人打听,得知阮景一表人才,端方君子,大有可为,很是看好他。一来也想收为弟子,二来也想让他做自家孙女婿。 阮氏夫妇做梦也没想到能与这样的人家结亲。因此,那日赵婶子来透了口风之后,便心里暗喜,想着择个日子,让两人相看相看,若能尽快定下来更好。日后阮景若是入仕做官,在官场有个岳父帮衬,更是锦上添花。 于是,夫妻两人商讨之后,便决定问问阮景的意思。 吴氏还补充道:听说这个钟小姐长得甚是标致,温婉贤淑,待人处世也落落大方,才情极好。我想着择个日子让你们相看相看,景儿觉得如何? 阮氏夫妇将话说完,一旁的兄妹两沉默了。阮卿悄悄看了看哥哥,哥哥与罗姐姐的事她是知晓的,也不知这会儿哥哥会怎样回答。 阮景沉默一瞬后,便道:此事不急,我过几日便要去游学,等回来再说。 阮景中举之后,便一直想找机会与父母说罗予彤的事,本想着这段时日坦白,可又遇上要游学,便想着等游学回来再谈此事不迟。 至于这个钟家的女儿,他无任何想法。但此时不是说明情况的时候,便想先拖些时日。 阮爹听得他如此说,也点头赞同,也好,这般急匆匆的也不是个事,那便等你回来。 说完阮景的事,又问了些阮卿在学院的生活,一家人的晚饭便其乐融融的结束了。 翌日天擦亮,阮卿便已早起,她还得赶往学院。 吃过早饭,阮景送妹妹出门,经过胡同口时,听到一片热闹喧哗,阮卿掀帘子看去,见王大娘家门口摆了许多箱子,皆用红绸布捆成大朵大朵的的绸花。 阮景也寻声望过去,又看了妹妹一眼,他快成亲了。 阮卿放下车帘,安静的坐了半晌,才淡淡的「嗯」了一声。 过去的那些事,仿佛一场梦,那个人曾在梦中出现过。如今梦醒,早已物是人非。 作者有话要说:阮卿:就像做了一场梦,醒了很久还是很感动...... 李湛搂着她细腰,气鼓鼓问:媳妇儿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另外,我的事情已经忙完。从明天开始,恢复日更,每天零点更新。 也就是说,今晚十二点过后还有一更哟。今天真的是吐血码字啊,看在我吃了四桶泡面的份上,大家多多给评论呀。我爱你们! 第32章 诬陷 阮卿刚进西苑,便见有人一路盯着她打量,然后窃窃私语,斋舍门前更是聚集了一群人。她走进屋内,众人皆看向她,只见自己的行礼衣物被人翻出来,散乱在床榻上。 她不清楚发生了何事,这是怎的了?为何我的衣物在这里? 这时,唐彩儿站出来说道:你自己做了亏心事,自己不明白么? 阮卿更是一头雾水,什么亏心事? 唐彩儿将一个匣子拿出来,问她:这是你的吧? 阮卿点头。 唐彩儿轻蔑的笑了,这就是了,这里头装的香明明是我的,却在你的柜子里头发现,你如何解释? 这是我的香,怎又变成了你的? 唐彩儿「嘁」了一声,你说是你的,可你的香却跟我的一模一样,我的香可是我那侍郎姐夫赠予我的,一般人根本买不到,你一个卖花糕的怎有银子买这样的香?你既说是你的,那你说说,你在何处买得?银钱几何? 这香不是我买的,是一个朋友送与我的。 唐彩儿笑了,笑得高傲得意,她看向众人,大声说道:现在大家知晓了吧,她在说谎,她自己根本就买不起这样的香,偷了我的,竟然还不承认。 阮卿被她污蔑,心里很生气。但又不知如何反驳,只一个劲的说,这香确实是朋友送的,我才没偷。 一个青衣小娘子上前道:偷没偷,你去学监那里说吧。现在,你们两人都跟我走一趟。 阮卿抱着匣子跟着青衣小娘子出门,庄晴悄悄拉住她,眼神关切。 阮卿安慰她道:莫担心,我是清白的。 庄晴点头,我自是信你。 一行人来到学监的屋子,这是个矮胖的妇人,平日里不苟言笑,十分威严,罚人也甚是严厉,大家都很怕她。 当她得知这是起偷盗事件,怒气更甚,女德学院建学多年来,还从未发生过这样的事。若是传出有学子行偷盗之事,绝对会给学院摸黑。此事,她万万不能容忍。 -- 第55页 她见阮卿和唐彩儿两人各执一词,便叫人去将何夫子请来,何夫子是讲学香道的,对各种香皆有研究,是不是一样的香,她一分辨就知晓。 唐彩儿站的挺直,认定了阮卿就是偷她的香。她今日揭发此事,一来是看她不顺眼,平日里,那个庄晴只跟她玩,以阮卿马首是瞻,还处处与她作对,她觉得肯定是阮卿在背后使坏,说她坏话。一个卖花糕的人竟想与她叫板,这口气她咽不下。另外就是,也想趁此机会炫耀一番,自己虽然住西苑,可却是有后台的姑娘,姐姐是大官家的贵妾,她要西苑这些人都掌掌眼,她唐彩儿跟她们那些穷酸女子可不一样。 阮卿低头安静的站在一旁。此时,她很淡定,那香是李世子送她的,他送的东西向来不会差,想必与唐彩儿用的不会相同,只要确定是弄差了,便可还她清白。 但是,她低头的模样,看在学监眼中就像心虚。 她睨了阮卿一眼,对她印象极差。 不一会儿,何夫子匆匆赶来,学监起身相迎,麻烦您一趟实在惭愧,只是我这儿牵扯一起关于香的事件,还请您帮忙辨别一下。 无妨,香拿给我看看。 她将两组香皆闻过,又掐了些捻成细末含入口中,最后再点燃两种香。过了片刻,才缓缓说道:此为两种不同的香,乍一闻香气很相似,可成料却尽不相同,你们看... 她指着正在燃着的两种香,左边的这种,烟散得太开也太快,而右边这种,烟却聚成一股,且如流水般蜿蜒,缓缓而升,上至高处也久久不散。这种香不是民间所有,只出自皇室贵族。而左边这种香在寻常铺子里皆可买到。 她说的这右边的香正是阮卿的。 这时,学监了然,多亏何夫子来此一趟,否则我将出大错矣。 幸好不是偷窃,否则女德学院的脸面都要没了。她正要舒一口气时,一旁的唐彩儿脸色涨红,她恼羞成怒,这更加说明这香是她偷的,她一个平民百姓,如何用得起皇室贵族的东西? 她这话一出口,又给学监提出了另一个难题。确实如此,她一个庶民女子,怎会有这样的东西?而且还是一匣子香,数量不少。 她沉下脸,看向阮卿,这香既是市面上买不到,你又是如何得的? 阮卿本来松了一口气,可唐彩儿这般不依不饶,她开始发愁,看学监的样子,是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于是,只答道:是一个朋友送的? 唐彩儿气笑了,哦?你什么朋友,竟如此富贵? 学监也盯着阮卿,等着她答。 阮卿有些犹豫,要不要说实话呢。但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若说这是别的男子送的,肯定会被她们胡乱揣测。 正当她犹豫不决时,一人走了进来,学监见到她立马笑着迎上去,黄姑姑来啦。 发生了何事? 就是一起关于偷盗事件,我这会儿正在审问呢,黄姑姑此来有何贵干? 听说是我工科的人犯事,过来看看。 黄姑姑一眼便认出站在一旁的阮卿,之前还见过她刺绣,绣工精准,觉得是个可造之才。这会儿听说她很有可能行偷盗之事,她眉间紧蹙,这小姑娘犯糊涂,可惜了。 她在一旁坐下,示意学监继续审问。 阮卿,你是说不出来朋友是谁?还是心虚不敢承认啊? 唐彩儿见黄姑姑来,更觉得有底气,这事让她知晓,恐怕就不会轻易饶恕。 阮卿见众人都在看着她,便硬着头皮道:是李世子。 她话音一落,唐彩儿尖叫出声,声音里透着嘲弄,什么李世子王世子?别以为你随便扯个人出来就当没事。 这时,学监问道:哪个李世子? 睿王府李世子。 ...... 众人沉默,最后还是黄姑姑低嗤一声,才打破这场寂静,她开口道:我见你年纪轻轻,是个可造之才,本想好好栽培一番,却不想,你竟说谎如此镇定,想来品性不怎么样。你莫不是以为,说出睿王府李世子,我们不能去查证,此事便能就此揭过?她停顿了一下,继续道:你心思不纯,实在不适合入女德学院。今日,你便收拾包袱走吧。 阮卿听得这话,如遭雷劈,摇摇欲坠,这些人为何不信她?为何不分青红皂白就断定她偷窃说谎? 她还想开口再解释什么,然而学监抬手打断她,你莫狡辩了,去吧。 阮卿是一路哭着回到西苑的,她努力了这样久才考进女德学院,却没想到因为一场诬陷就要被赶回家,可回家后她如何面对父母呢?她入学的事,街坊邻居们皆知晓,这要是被赶出学院,别人又会怎样看她父母和哥哥? 想到家人会因自己蒙羞,她难过不已,顾不得路上行人对她指指点点,眼泪扑簌簌的直往下掉。 她拖着沉重的脚步来到斋舍,坐在床沿一边落泪一边收拾衣物。 庄晴在一旁静静的帮着她收拾,不知该说什么话安慰,她相信阮卿是清白的,可却不知事情为何会发展成这样。 阮卿在屋内哭了许久,听见门外有人喊她。 -- 第56页 杨映蓉大步走进来,她听说了阮卿的事,很是气愤。她拉着阮卿的手道:走,我们去找学监,我去给你作证。 阮卿燃起一丝希望,茫然的问道:真的可以么? 当然可以,那香明明是李湛送你的,她们不信,我信你。大不了,叫李湛过来说清楚便是。 阮卿摇头,不能叫他。 她不想让他扯进这样的是非中。若是那样,日后恐怕少不了风言风语。她是一介平民便罢了,可像他那样身份高贵的好人,怎能拖累他呢。他帮了她这样多,已经觉得自己很对不住他了。若是再叫他受拖累,那她真是没脸再见他。 不叫就不叫,走,我陪你去。 于是,杨映蓉便拉着阮卿往学监的屋子里走去。 杨映蓉的家势,众人皆知晓,她母亲是靖国公府的表小姐,与睿王府也有些亲戚关系,认真算起来,她也是要叫李世子一声表哥的。由她亲口说出真相,学监自然不会怀疑。 倒是之前污蔑了阮卿一番,让她有些过意不去,她掩饰的咳了两声,即是有杨映蓉帮你作证,我姑且相信你便是。至于让你离开学院一事,暂且不提,此事我会向黄姑姑说明清楚,你先安心回斋舍。 没想到,事情就这样顺利解决了,阮卿又哭又笑,一个劲的感谢杨映蓉。 杨映蓉拍着胸脯道:我们是朋友,你若是有难,我自然要两肋插刀帮忙,别跟我客气。 阮卿被她这副模样逗得破涕为笑,此事,终于雨过天晴。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李世子送香之事却不胫而走,在女德学院掀起了一阵风言风语。 作者有话要说:柿子:媳妇儿受了这样大委屈,我明日就去安慰她。 女儿:你别来...我怕了你了... 柿子:......(委屈巴巴) 第33章 流言 阮卿以为终于雨过天晴。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李世子送香给她之事却不胫而走,在女德学院掀起了一阵风言风语。 女子多的地方,是非八卦就多,阮卿的事,传播范围之广几乎覆盖整个女德学院。若是她自己倒是没这个能耐,可奈何事件的主人翁还牵扯到睿王府李世子,这就止不住了。 于是,关于此事,至少传出了三种版本: 第一种,有人说李世子送香给阮卿可能是真的,毕竟听说杨映蓉还亲自作证了,但看见她去作证的没几个,只是听说而已,但杨映蓉与阮卿交好,想必是真的; 第二种,李世子根本没有送香给阮卿,那香就是她偷的。但杨映蓉为好友遮掩,就作伪证。学监也担心偷盗一事影响学院声誉。于是趁此下了台阶,将此事压下去; 第三种,也许真有一个「李世子」送香给阮卿,但这人不是真正的李世子,恐怕是打着幌子欺骗她。然而,阮卿一心想攀高枝,结果被个来路不明的男人欺骗了。若不是此事发生,恐怕她还不清楚自己被骗。因为她从学监那里回来时,许多人见她哭了一路,一副为情所伤的模样。 不得不说,这最后一种传言实在离谱。然而相信的人却是最多的。大家皆认为像李世子那样的天之骄子,是绝对不会看上这样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庶民之女。而且此女无貌无才,何德何能能攀上睿王府呢? 因此,第三种传言传播速度更快,范围更广。不仅工科学院的人知晓,连其他科的人,有时也来西苑凑热闹,皆想瞧瞧传言中被野男人欺骗的阮卿长个什么样子。 对于这些流言蜚语,阮卿全部知晓。尽管她不想去理会,每日掩耳盗铃装聋子,可耐不住同屋子的唐彩儿幸灾乐祸,每日皆要有意无意的嘲讽一番。 唐彩儿自从上次被何夫子指出她的香只是一般,市面上皆能买到。而阮卿的香却比她的更好。这件事让她嫉妒在心,私下里不甘被一个卖花糕的人比下去,她觉得自己虽比不上东苑的那些贵女们,可自认为在西苑是数一数二的富贵小姐,瞧不得任何人比她好一丁点儿。于是,她逮着机会便总是在阮卿面前冷嘲热讽。 唐彩儿跟许多人一样,相信第三种流言,认定阮卿就是个爱慕虚荣贪图富贵之人,结果被不知哪里来的野男人骗了,冒充李世子来与她相好。她甚至恶毒的猜想,说不定阮卿早已不是清白之身。 面对这些流言,阮卿很无助也很难过。虽然曾经在桥塘街也有人传过李世子想纳她为妾之事。可那时候,并未直接传至她耳中。而且当时的传言还算委婉,不像现在,整个女德学院传得难听至极。她不明白,为何这些人要这样无中生有、造谣是非,伤害一个无辜的人。 然而,她不清楚,桥塘街的传言之所以委婉,是因为触犯不到别人的利益,大家只当茶余饭后的闲磕牙。可在女德学院不一样,李世子那是什么人?是许多女子的春闺梦中情人。谁人不想攀上睿王府,谁人不想嫁给李世子呢?贵女们怨恨她,庶民之女们嫉妒她。因此,这是非八卦传起来便如火如荼,怎么恶毒就怎么传。 杨映蓉听到这样的流言,嗤之以鼻,她也懒得去与别人争论,只每日来安慰阮卿,叫她莫要放在心上,等时日久了,事情就会过去。 庄晴也不相信这些流言,她性子爽利,为此还与好几个人发生了口角。阮卿感激她的维护,但私下也劝她不要争论这些,众口铄金,她们如螳臂当车,实在无济于事。 -- 第57页 也幸好阮卿身边还有这两位好友。否则自己在学院孤立无援,恐怕难以扛住。 不过她向来有个本事,便是当「缩头乌龟」,任外界如何风雨,她把自己缩进壳中,不理外事,一心学习,每日便是上学堂去食堂然后回斋舍。 任别人的眼光如何怪异,她埋头走路,任别人如何窃窃私语,她装作听不见,自兀想着自己的事情。 就这样,又过了数日。或许,正如杨映蓉所说,时日久了,流言就淡了。至少没多少人用异样眼光看她了,连唐彩儿也觉得没趣,便也很少再找她茬。 阮卿觉得事情正在慢慢好起来。 然而,天不随人愿......李世子又来找她了。 当她听青衣小娘子说学院门外有个男子找她时,她心里咯噔一下,头皮发紧。 这人一定是李世子不作他想。因为她哥哥已经去了洛阳游学,不可能来找她。 她犹豫着要不要出去见他,这些日子经历的这些是非,令她有些抵触见面。不是怨恨,而是觉得自己总是惹出麻烦,将他陷入是非之中,他那样好的人,却因她而受到非议,让她心里很愧疚。因此,不想再与他多接触,怕更加连累他。 可这只是自己的想法,他并不知晓,或许她应该见他一面,把事情说清楚,日后两人少些见面,这样对他好。 于是,犹豫良久,她还是出门了。 女德学院门口有一棵老槐树,李湛百无聊赖倚在树下等了许久,见阮卿出来,才终于露出笑容。 卿卿... 世子今日来找我有何事? 就是想来看看你,你近日过得可好? 阮卿想说不太好,可想想算了,这些个糟心事没必要让他知晓,便只是点头说好。 可李湛发现她似乎有心事,脸上愁眉不展,他小心翼翼的问道:你...可是在学院遇到了难事? 并无...阮卿摇摇头。 可你看起来并不开心,莫不是真遇上了难事?你大可告知我,或许我能帮上忙呢。 阮卿哪里还敢再麻烦他,忙不迭的摇头说没事,只说是课业太难罢了。 李湛不相信她这个托词。但见她不愿意说也不再追问。 沉默片刻后,两人同时开口道: 我有事... 李湛让她,你先说。 不,还是你先说吧。 李湛谋划此事已经多日,他道:沧州王来长安贺太后寿辰,从沧州带来了许多稀珍动物,听闻那些动物还会许多杂技,可有趣了。就在城外的御兽园,你想不想去看?等你旬休日,我来接你如何? 他热切的望着阮卿,希望她能答应。 在这样满含期待的目光下,阮卿心中的话再难以开口。她有些为难,想着该如何拒绝才好。 李湛见她神色犹豫,怎的,莫非旬休日你有事? 不是,我只是...只是...她不知如何解释,才能不让他难受。停顿片刻,还是鼓起勇气道:世子,我们...我们还是少一些见面吧。 李湛等了半晌,没想到等来的是这样一句话,他一颗热切的心顿时坠落谷底,有些慌乱无助的看着她,......为何? 阮卿不敢面对他的眼神,别过脸低声说道:上次你送香与我之事,让人传了些不好的话,我实在觉得对不住你。 李湛不明何意,什么话? 一些碎嘴的闲话,你不知也罢。 李湛了然,估计是那些闲话让她多想了,可他觉得这是自己的过错,是他送香给她,才惹出闲话的,可她却是一脸内疚的表情,他看着心疼。 卿卿...这是我的错,若不是我,你也不会听到那些闲话。 阮卿使劲摇头,不、不...不关你的事。 可是,你既然觉得不关我的事,那为何要罚我? 阮卿讶然,我如何罚你了? 你都说不想见我了,不是罚我么? 我...... 阮卿没想到在他心里,竟然是这样认为的,这让她更加内疚了。一时间,踌躇起来。 可是我不想你因为我也遭受那些非议,那样...我心里不好受。 听她这么说,李湛顿时又高兴起来,卿卿,你是在关心我么? 阮卿没回话,心想,算是吧,毕竟她们是朋友啊。 李湛满心满眼透着甜蜜,他觉得媳妇儿学会关心他了,真好。不过,至于她说的要少些见面,他是绝不会同意的。 因此,他又说道:卿卿,难道你要因为别人的闲话而放弃我这个朋友吗?那我何其无辜? 他一副委屈至极的表情,眼巴巴的看着阮卿,让她一时心软了。 我...也不是要放弃做朋友,只是...只是... 好啦,别只是,总之,我是不在乎那些闲话的。若是每日活在闲话中,岂不是很累?卿卿,你也别理会好不好? 阮卿彻底找不到任何言辞来说服他了,只得轻轻的点头,好吧。 李湛趁热打铁,语气温柔的诱哄道:卿卿,御兽园的那些动物可有趣了,比汤圆还有趣呢,旬休日我来接你好不好? -- 第58页 夕阳下,少年躬身,将头凑近,嘴角噙满笑意,眼含期盼,目不转睛盯着她,大有若是她不同意,便再问一遍的意思。 他白皙俊朗的面庞靠得这样近,阮卿有些脸红,鬼使神差的便点了头。 作者有话要说:嘿嘿...柿子最后使出了一招「美人计」,让卿卿妥协了。 第34章 兽园 随着李湛三番几次的来女德学院找阮卿,渐渐的被人瞧见,众人才开始发觉,传言中的那个欺骗阮卿情感的「野男人」竟然真的是睿王府的李世子。他不仅常来找她,有人还看见李世子送东西给阮卿,两人关系似乎很亲密。 于是,女德学院刚刚压下去的流言,又沸腾了。不过,这次流言却变成了,阮卿爱慕虚荣攀附权贵,一心想飞高枝给李世子做妾,为此,她不折手段费尽心思的勾引讨好李世子。若不是这样,李世子怎会看上她这样的庶民之女呢?没想到,看她一副乖巧贤淑的模样,骨子里竟然如此狐媚。 呸!狐狸精!! 一时间,女德学院酸气冲天。 阮卿现在对于这些流言已经麻木,正如李湛所说。若是活在别人的闲话里,太累。于是,她继续缩在自己的壳中,两耳不闻窗外事。 杨映蓉也因这样的流言受了些影响。但毕竟她身份不一般,是太尉之女,众人还是有些忌惮的。有人私底下劝她莫要与阮卿走得太近,否则近墨者黑,学了那些不好的做派。 杨映蓉都要气笑了,这一个个的义正言辞,可私心里嫉妒得成什么样了,竟还来劝她。为此,她在阮卿面前抱怨,那些人,平日里端着一副贤淑贵女的模样,私底下嚼舌根比谁都厉害,我最是讨厌这种表里不一的人,不爱跟她们玩一处。她们也不看看自己,也就剩下那副空皮囊,谁知道里头装着什么臭芯子,我倒是觉得阮卿你比她们好多了,又能挣钱又会做花糕,秀外慧中。李湛那厮眼光倒是不错。 阮卿不赞同她最后一句话,什么眼光不错,莫不是你也认为李世子想纳我做妾?他都说了...我们那是朋友关系。 杨映蓉旁观者清,李湛心里头那点小九九她怎会看不清楚,也就阮卿这样的傻子信他。不过见阮卿脸皮薄,她也就不再打趣,改口说起了另外一件事。 下个月便是一年一度国子监与秋岚书院的蹴鞠大赛了,届时全长安城的人都会去看呢,你去不去? 这事阮卿知晓,只不过她从未曾去看过,以前要忙着卖花糕,偶尔见过别人蹴鞠,也是一群小儿们小打小闹,真正有规模的比赛倒是没见过。 她有些意动,届时再看吧,我还不知是否得空呢。 你肯定得空的。 为何? 为何?因为李湛也会参加啊,每年他都能拔得头筹,出尽风头,这等子在心上人面前卖弄的事,他才不会错过,一定会想方设法缠着她去的。 不得不说,杨映蓉很了解李湛,他心中确实是这么想的,也为此谋划了许久。 一转眼,便已到旬休这日,众人纷纷收拾行李回家,而阮卿因为之前答应李湛要去御兽园。所以这次便提前稍了信回去给爹娘,告知今日不能家去了。 她一早收拾好,打扮俏丽,穿着一身浅黄色的罗裙,俏生生的站在学院门口的槐树下,等李湛来接她。 门口马车挤挤攘攘,皆是来接人回家的,贵女们乘坐宝马轩车,而庶民之女则将包袱挎在肩上,结伴而行,众人脸上皆笑意盈盈。 不一会儿,一辆华贵的马车停在她面前,李湛跳下马车,问道:卿卿等了许久吗? 阮卿摇头,就一小会儿。 李湛拉她的手要扶她上去,阮卿有些不好意思,旁边有人向她们看过来,她小声挣扎道:我自己上去。 李湛粲然一笑,好。 媳妇儿不好意思,他也不能硬来,见她自个儿进了车厢,便也掀袍一骨碌钻了进去。 阮卿与他面对面坐着,左手边有个小茶几,上头摆着茶水点心,那些点心玲珑小巧、精致可爱,五颜六色的怪讨人喜欢。 她不知,这是李湛特地叫厨下备的,平日里他吃的点心不讲究这些花样,这是为了讨好阮卿才让人想出来的。 阮卿与他独处在这样小的空间里,显得有些局促。尤其是那些做妾的流言传得那样真切,让她此时心里有些不自在,隐隐有些后悔之前答应他了。 此刻,又见李湛时不时盯着她看,她脸颊微热,有些不好意思的别过头去,掀开车帘故意看外面的风景。 李湛与自己心心念念的人儿同乘一辆马车,心中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哪里曾注意到自己的目光过于露骨,让人家小姑娘不好意思了。 他不仅不曾注意,还有些得寸进尺。 他腿长,是叉开坐着的,车厢里窄小,长腿直接伸到了阮卿身边,而且阮卿又是双腿并着坐,于是被他围在中间。马车时不时晃着,他的膝盖也时不时贴着她的。 这让阮卿脸红如霞,又不好意思出声提醒他。 李湛盯了她半晌,发现她的脸越来越红,内心暗笑,终于不再逗她了,开口问道:早饭吃了什么? 那灼热的目光移开之后,阮卿悄悄舒了一口气,瘦肉粥和青菜。 -- 第59页 还饿不饿?你尝尝这个点心,我今日一早让人做的,现在还热着呢。 他捏了一块樱花状的糕点,递给她,阮卿伸手接过。这糕点不仅颜色好看,形状也别致,而且中间晶莹剔透,看起来着实美味诱人。 她小口小口的吃着,细细品尝滋味。 李湛又倒了杯茶水递给她,问道:味道如何? 阮卿点头,很好吃。 李湛笑了,喜欢吃就好,以后他便可以经常送点心给她。 半个时辰后,马车晃晃悠悠的来到城外御兽园。 有侍卫出来迎他们入内,阮卿从未来过这样专门饲养动物的地方,一进门便被围栏中的大鸟吸引,有蓝的、白的、绿的,约莫与人齐高,有的还张开尾巴,像一把大大的扇子,五彩缤纷、色泽艳丽,漂亮极了。 李湛介绍道:这是孔雀,从西南边来的,它们喜欢在雌孔雀面前炫耀自己的美丽。 阮卿睁大眼睛,十分新奇,再看那些孔雀一双双小脚轻轻跳跃,如同优美的舞姿,让她忍俊不禁。 它们为何要炫耀自己? 李湛似笑非笑的看着她,缓缓吐出两个字: 求偶。 ...... 阮卿被他看得不好意思极了,她转身,快步往前走去。 一路上各种奇珍异兽,令阮卿目不暇接,她看什么,李湛便在一旁解说着。她们沿着小路慢慢走着,转过一处假山时,突然听见一声嘶吼,一个庞然大物扑过来,吓得阮卿赶紧扑进身后之人的怀中。 幸好有铁栏杆围着,那庞然大物抓着围栏不住摇晃,张着血盆大口,十分吓人。 阮卿躲在李湛的怀中瑟瑟发抖,小脸埋在他胸前不敢抬头。 突如其来的意外之喜,让李湛愣了半晌,他双臂不自主的环住她。看看怀中之人,又看看那只花斑虎,嘴角抑制不住上翘。 有侍卫上前欲赶走老虎,李湛暗暗挥手示意他们退下。 温香软玉在怀,他还不想那么快放开。 良久,许是那只虎觉得没趣,愤愤的挠了几爪子,便悻悻然走了。 阮卿听那嘶吼的声音已消失,这才敢抬头悄悄看去,见那庞然大物已经离开,便松了口气。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竟在李湛怀中,脸色一下涨红,她快速退开,声如蚊蚋,我...我不是故意的。 怀中骤然一空,李湛有些怅然若失,他当然晓得她不是故意的。不仅不介意,还黯然欣喜。笑着道:别怕,那是一只花斑虎,已经在兽园养了许多年,从未伤过人,也许只是饿了,想让我们给它吃的。 阮卿点点头,掩饰的撩了下耳边的发丝,才抬脚匆匆离开此地。 他们游览了半个时辰,阮卿有些累了,李湛领她来到一处花厅,这里是平时歇脚的地方。有婢女过来上茶水点心,李湛倒了杯茶给她,累了吧?先歇息一下,过会儿我们再去西园那边看看,那里还有许多奇鸟,想必你定会喜欢。 阮卿确实疲惫,即是累的,也是吓的,本以为那只花斑虎已经是最吓人了,可没想到后面还有更多吓人的动物,狮子、熊、还有她最怕的蛇。据李湛说那是一条蟒蛇,身长约丈尺,绕在一颗树下,吐着红红的蛇信子,她看得双腿发颤,差点没法走路,现在想起来还心有余悸。 然而她不知,这条路是李湛特地选的,这园子里有各种鸟兽,有许多动物也很可爱,可他偏偏选了东园,东园这边是猛兽区,胆小些的,轻易不敢往这边来。至于李湛此举有何意图,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歇了两刻钟后,李湛提议去西园。然而,阮卿心里有阴影,再不敢去看。李湛看出她惧怕,心中好笑,正要说既然不看了,那他们换个地方去玩。 恰巧这时,门外有个声音传来,李湛,你也在此? 来人一身月白锦袍,身姿颀长,器宇轩昂,手中打着折扇,眸中笑意清浅,端的是翩翩贵公子,风流俊朗。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有没有发现柿子越来越坏了? 第35章 蹴鞠 歇了两刻钟后,李湛提议去西园,然而,阮卿心里有阴影,再不敢去看。李湛看出她惧怕,心中好笑,正要说既然不看了,那他们换个地方去玩。 这时,门外有个声音传来,李湛,你也在此? 来人一身月白锦袍,身姿颀长,气宇轩昂,手中打着折扇。眸子笑意清浅,端的是翩翩贵公子,风流俊朗。 此人正是六皇子李晟,李晟乃淑贵妃之子,颇得皇帝宠爱,今年十八,只比李湛大两岁,两人从小一起长大,很是熟悉,此时在这里遇见李湛,令他欣喜。不过当他跨进门后,又觉得意外,李湛今日竟然带了个小姑娘一起来。 他讶异的看看阮卿又看看李湛,这还是他第一次见李湛与别的姑娘在一处,颇觉得新奇,他问道:这位是... 李湛站起来唤了声六哥,便介绍道:她是我的朋友阮卿,又向阮卿介绍道:这位是六皇子李晟。 自从与李湛结识后,阮卿见到这些皇子龙孙也没那么怵了,她落落大方的站起来行礼,见过六皇子。 李晟微微点头,与李湛说道:有人送了两只会唱曲儿的黑八哥与我。既然正巧遇见你,咱们一起过去瞧瞧? -- 第60页 会说话的八哥李湛见过,会唱曲儿的倒还没见过,他来了兴致,看向阮卿,眼神询问她想不想去。 阮卿也很感兴趣,点头同意。 于是,三人便来到白鸟园,这两只黑八哥被关在笼子里,挂在廊檐下,一见有人过来,便扯开嗓子嚎了两声,正月里百花开呀那最后一个「呀」嚎得百转千柔,有模有样,把三人逗笑了。 李晟道:怎样,是不是很有趣? 李湛点头,是从何处得的? 据说是从临州一个专门养鸟的老先生那买来的,他此生就训了两只会唱曲儿的,这俩还是一对儿呢。 这时,一只较肥的八哥嚷道:给赏-给赏 哟,还会讨赏呢。李晟笑道。 他从旁边食盒中拿出鸟食,投喂了两粒,见一旁的阮卿兴致勃勃,便将鸟食递给她,你要不要试试? 阮卿看向李湛,李湛点头,鼓励她试试。 她接过鸟食,学着刚才六皇子的样子投喂起来,她将鸟食放在手心,引它们来吃,两只黑八哥立马扑过来,忙不迭的啄起来,弄得阮卿手心痒痒的,忍不住轻笑。 这鸟儿吃完了食物还很有礼貌,谢谢-谢谢另一只则嘴更甜,直接夸上了,你真好看-好看 阮卿噗嗤笑出声来,实在有趣。 李湛也觉得有趣,这个好,六哥回头也借我玩玩。我再教它们念些诗词,想必日后便是满腹诗书的鸟儿了。 李晟乐了,自是可以。 逗了会儿鸟,也到了午饭时辰,三人便离开御兽园往东市酒楼而去。 李晟做东,叫了一大桌菜,一边吃一边问李湛,为何这些时日不见你去府中找我了? 平日里,李湛最是喜欢找他对弈,可最近这几月以来都不怎么见他人影。 李湛这几月来除了去国子监上学,便是把剩余的精力花在了讨好媳妇儿身上。不过他怎好意思说是因为小姑娘呢,只说学业甚忙,不得闲。 李湛见阮卿有些拘束,吃菜只吃面前的两盘,于是便不断夹菜给她。 而阮卿也不挑食,像只小兔子似的,乖乖巧巧坐着小口小口的吃。 李晟见他们俩如此默契的互动,眼神玩味,这小姑娘年纪不大,看来颇得李湛喜欢。 或许...... 他心念一转,将心中的想法按下不表。只随意问道:下个月与秋岚书院的蹴鞠赛,你准备得如何? 兵来将挡,也无需如何准备。 也是,每年皆是你拿头筹,这一项还是无人超过你。 李晟捏着茶杯慢悠悠晃着,试探问道:你近日可曾见到三哥? 并无,三哥近来有些忙,我也许久不曾见到他了。我还念着他上次许诺我的字画呢。 即是如此,改明儿我做东,邀你们一起去我府上好好聚一番。 两人聊了许久,吃饱喝足,李湛与他告辞,便带着阮卿走了。 李晟从窗户望着他们远去的马车,若有所思: 看来,得提前叫表妹回来了。 阮卿玩了一整日,回到斋舍时已经是傍晚。然而此时斋舍里只有庄晴一人,刘香怜已经回家,庄晴因家中甚远,旬休日并不回去。她见阮卿回来,便告知她唐彩儿今日搬走了。 阮卿诧异,搬哪儿去了? 听说是花了点银钱,住进了南苑。她向来眼高于顶,自然是看不上西苑这样的地方,也不屑与我们这等平民为伍。 庄晴说话表情夸张,逗得阮卿一笑。她也知晓唐彩儿为何会搬走,估计是觉得被下了面子,难堪,也不好再厚着脸皮住在这儿。 原因是之前唐彩儿一直拿阮卿被野男人骗之事冷嘲热讽,后来大家渐渐发现,并不是什么野男人,而真的是睿王府李世子。于是,庄晴便忍不住了,每日开始对唐彩儿嘲讽回去。时日久了,唐彩儿渐渐落下风,觉得再没法找到最初的气势,便知趣的搬走了。 阮卿想,她搬走了也好,少一个是非之人,多一分清净。 十一月初六,晴空万里,此时天气已经渐渐转凉,长安城的百姓们最爱在这个时节出门游玩。此时,也是国子监与秋岚书院举行一年一度蹴鞠比赛的盛会。 蹴鞠赛在城外举办,从清晨开始,便已经有人拿着条凳坐在场外等候了。靠山的一旁搭建了一处高台,这里是专门为那些勋贵之家看赛准备的,不过后来,渐渐演变成世家贵女们的聚集地。毕竟是少年郎们的活动,因此年轻少男少女们爱看的占多数。 等到日上中天时,赛场已经是人山人海。 阮卿前几日便已收到李湛的书信,邀请她来看他比赛,她本想拒绝,可耐不住杨映蓉又来劝她,要她陪着一起。 阮卿旬休日无事,便拉着庄晴也一起来凑热闹。 杨映蓉接二人一起到赛场,她领着两人去高台上选了个座位,一边等着开赛,一边磕着瓜子闲聊着。 你们猜,今年会是哪边赢? 往年皆是国子监赢得多,想必今年还是。 阮卿这几日也常常听到别人谈论这场比赛,知晓国子监人才济济,当然秋岚书院也不逊色。 -- 第61页 国子监学子多数是贵族子弟,这群贵族子弟对于玩乐最是精通,骑射蹴鞠更不在话下。比如李湛,便是其中的佼佼者。毕竟他的父王与外祖父皆是战场上出来的人物,从小不遗余力的培养他,文武兼备。 而秋岚书院多数是些来自大江南北的平民学子,当然也不乏一些世家大族子弟,这些人更在意学识。因此,秋岚书院文风兴盛。但也不乏一些玩骑射蹴鞠的好手,为了每年的比赛,书院也是大力培养蹴鞠人才。因此,实力也不可小觑。 高台上陆陆续续坐满了人,贵女们穿着绫罗绸缎,打扮得花枝招展,如春日百花齐放,在这乌压压的赛场上形成了一道亮丽的风景。 离阮卿不远处坐着几位女德学院的学子,她们认得阮卿,很诧异她怎的会来。而且还与她们同坐一处,因此,几人有些愤愤不平。 有个紫色衣裳的姑娘故意问杨映蓉:阿蓉,你怎的什么人都带过来啊?这里原本位置就不够,还被一些不相干的人占了。 杨映蓉白她一眼,这里有写着位置是谁的么?还是说这高台是你家出银子搭的? 她豪不客气的回怼,那紫衣姑娘见她一点也不给面子,便气咻咻的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这时,又有人出来打圆场,算啦,我们计较个什么,有些人就爱攀附权贵,如那菟丝花一般活着,我们就当看笑话便好,阿蓉也是一时被蒙蔽不知情罢了。 这些人明里暗里的嘲讽阮卿,她脸色难堪。杨映蓉不喜欢与这些人像斗鸡眼似的吵嘴,便握着她的手,安慰道:别理,她们自个儿也不看看说这话时那模样有多丑陋。 庄晴却是个炮仗,她一点也不怵这些所谓的贵女们,也阴阳怪气的反击回去,有些人自以为高人一等,实际上竟与那些巷子街口的粗鄙妇人一般,只知道到处嚼舌根。以前没见过,还以为从那高门里头出来的皆是教养极好的呢,没想到今日见识了。果然,一种米养百种人,全不是那么回事儿。 她这话可惹怒了那群贵女,一个个义愤填膺。但又不好这样公然的争吵。毕竟她们还自持身份,比不得庄晴这种豁出去的。 于是,众人只得忍着,将话题转到押注上面。 每年私下里会有人对这场比赛开赌局,有时这些贵女们也会参与凑趣儿。 她们商讨着押谁比较好。 还是押李世子吧,每年就他进球最多呢。 可压他赔率不高啊,我觉得楚宵不错,压楚宵。 又不是为了挣银钱,这不是寻个趣儿么。 听说秋岚书院的司徒瑾也很厉害啊,长得俊,学问好,蹴鞠也不逊色呢。 呀...你莫不是看上他了不成? 众人一阵笑闹。 阮卿这边,杨映蓉也悄悄问她,你要不要押李湛,也玩一下? 阮卿摇头,她从未玩过这个。再说了,这些贵女们下注皆是几两银钱的玩,她可没那么多银钱,今儿看个热闹就好。 杨映蓉神秘兮兮的,又道:阿阮你不压,可惜了,这可是稳赚不赔的,我自己押了陈庞十两呢,下个月的银钱花销皆是指望他了。 一旁的庄晴有些心动,我银钱不多,搭着你押如何? 自是可以,,杨映蓉大手一挥,叫婢女赶紧下注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不好意思,还没写到耍帅部分,明晚九点,看柿子在媳妇儿面前耍帅。 备注:黑八哥的学名叫鹩哥,能模仿多种有旋律的音调。 第36章 月下 关于国子监与秋岚书院的蹴鞠赛,众人讨论了一番押注之后,不一会儿,锣鼓敲响,预示着比赛即将开始。 赛场上红、蓝两队次序从两旁入场。 红色衣裳的是国子监的学子,李湛皮肤白皙,穿红色更显得眉目俊朗,他身姿颀长,劲腰高束,英姿勃发,随性慵懒的背手站着,嘴角微微一勾,竟显得三分潇洒,七分风流。 这时,他往高台上看过来,脸上带着迷人的笑意,掀起了一场不小的轰动,这些贵女们,一颗颗萌动的春心纷纷折在李世子的风骚之下。 杨映蓉暗暗翻了个白眼,李湛这厮平日里行事向来低调,可今儿却这般爱显摆,为了在阮卿面前表现,脸皮真是越来越厚了。 她故意打趣阮卿说道:阿阮,李湛这是看谁呢?这里这样多姑娘,他也不矜持些。 阮卿有些脸红,她清楚李湛适才是在看她,他那一笑,突然让她有些心跳加快起来。她故作镇定,扭头与杨映蓉说话。 李湛见媳妇儿今日一身杏花白裙坐在高台上,打扮得清新可人。那颗火热的心抑制不住痒痒,频频往她看去,见她故意不理他,抿唇暗笑。 陈庞、楚宵两人走到他面前,与他商量一会儿蹴鞠战略,他才回转心思,与两人仔细商讨起来。 赛场上 漆彩宝纹球在少年们的脚下飞快的传动着。一会儿往东去,一会儿又飞往西边,儿郎们也跑得大汗淋漓。随着一次次进球,场外也是一阵阵呼喊声沸腾,热火朝天。 赛场上的李湛,无疑是迷人的,他身姿矫健,与陈庞等人配合默契。他将漆彩宝纹球传给陈庞,再迅速追上去,接过球,以一个倒挂金钩姿势踢进球门,姿势漂亮,进球利索,全场掌声雷动,欢呼声、雀跃声此起彼伏。 -- 第62页 高台上的贵女们尖叫连连。 这样的李湛是阮卿不曾见过的,他意气风发,在赛场上犹如最耀眼的那颗星星,熠熠生辉,万众瞩目。 这场比赛,李湛进球最多,国子监又拔得头筹。 比赛结束后,李湛、陈庞两人穿过拥挤的人潮来到阮卿她们这边。 李湛浑身湿透,额头大滴大滴的汗水往下落。他走到阮卿身边问道:卿卿今日可还尽兴? 阮卿点头,第一次看这样的比赛,确实很有趣,没想到世子的蹴鞠玩得这样好。 冷不防被媳妇儿夸了下,李湛得意极了,也厚着脸皮往她跟前再凑近几分,可我衣袖脏了,卿卿帮我擦汗可好? 他得意的表情中带些撒娇的成分,阮卿怎好意思在大庭广众之下帮他擦汗?更何况还有这样多人看着她们呢。 她犹豫着,可李湛却躬身耐心的等待。拗不过他,便只好从袖中抽出巾帕递过去,你自己擦吧。说完,脸颊发红。 李湛笑了,接过帕子囫囵擦起来。 一边的陈庞暗道李湛这厮太不要脸,但不得不说还真有效果。于是他也效仿着,将头凑到杨映蓉跟前,阿蓉,你也帮我擦擦汗吧。 今日陈庞在赛场上出现失误,不小心漏了两个球,导致杨映蓉押他身上的十两银子打了水漂。原本还有些生气呢,这会儿见他腆着脸的要她帮忙擦汗,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娇声骂道,你自己输了两球,怎好意思叫我帮你擦汗? 陈庞觉得有些没面子,辩驳道:那是他们使诈,我不小心的。再说了,我们队也还是赢了啊。 赢是赢了,可我押你身上的十两银子就这么没了,那是我这个月的例银呢。 陈庞听到杨映蓉竟然花银子押他,心里顿时高兴起来,哄着她道:没了就没了,我的例银给你。 杨映蓉气鼓鼓,谁要你的。 怎的不要?咱俩谁跟谁?我的就是你的,随便花。 哼,不要脸,我才不要花你的银钱。杨映蓉推开他那张汗湿的脸。 陈庞笑嘻嘻的又凑过去,阿蓉,你看阮卿都递帕子给李湛呢,你也给我吧,我也要擦汗呐。 你的汗臭死啦,才不要给你,你自个儿用袖子擦吧。 我用完给你洗还不成么? 眼见一旁李湛和阮卿两人言笑晏晏,气氛和谐,可他这边却连块帕子都要不到,陈庞有些气馁,他眼巴巴,阿蓉,成不成? 杨映蓉继续傲娇的哼了哼,终是不忍心,将袖中的帕子扔给他,不用洗了,我才不要用你擦过臭汗的帕子呢。 陈庞喜滋滋的接过,阿蓉,那......这帕子以后就给我了啊? 他这话说的,怎的好像自己送他巾帕似的?杨映蓉有些脸热,不自在的斜睨着他又娇哼了一声。 他们这边成双成对旁若无人的互动,高台上的贵女们矜持的端坐着,眼神却悄悄打量着李湛,她们今日打扮这样好看,可不就是为了让儿郎们瞧见的?可,这些人都瞎了么,见李湛看都不曾看她们一眼,只顾与那个阮卿说话,心中嫉妒得发酸,暗自扯着袖摆发泄。 蹴鞠赛结束后,晚上还有庆宴,朦胧暮色下,篝火稀稀疏疏,大大小小的筵席上坐满了人。 杨映蓉自己也准备了筵席,拉着阮卿和庄晴三人坐在一处,吃着果酒点心,聊得欢快。 不一会儿,李湛与陈庞两人也凑趣过来。 这两人不请自来,杨映蓉撇撇嘴,你们怎的来这了?国子监学子不是在那一处么? 阿蓉,听说你这还备了果酒,我们过来尝尝。 这是姑娘家喜欢喝的,你喝作甚? 我也喜欢呐。 ...... 两人斗嘴不停,阮卿看得发笑,李湛静静的坐在她身边,也拿着一杯果子酒慢慢品着。 他问道:我适才见树林那边景色甚好,一会儿去看看? 阮卿心想,大晚上的,怎还能看出景色好呢?可他这般殷切期望的眼神,又让她难以拒绝,便点头应了。 秋日的夜晚,凉风习习,月光皎洁,打在树梢上,投下婆娑的树影。 阮卿与李湛漫步在林间,脚下踩着枯黄的落叶,沙沙作响。 不知为何,阮卿觉得今日的李湛似乎有些不同,她心里有些紧张,不似以往那般令她相处得放松自然。 李湛却显得很自在,一边走一边清清浅浅的与她说着近日发生的趣事,还时不时提醒她注意脚下,莫摔着了。 阮卿静静听着,也时不时轻轻点头附和一两句。他声音温柔好听,如这和煦的晚风吹拂她心间,有些痒,也有些甜。 这时,月牙儿被云层遮住,树林里瞬间暗了下来,阮卿不小心一脚踩进了低洼处,她低声惊呼,眼看就要朝后摔倒,却突然被一双结实有力的臂膀揽住了腰肢。 小心......那声音急切响起。 阮卿免于一场惊慌,欲要退开。然而,那臂膀紧紧箍着她没放,黑暗中,只闻见他呼吸略微局促。 不过片刻,月牙儿又冒出了头,阮卿抬眼去看他意欲为何,却不经意间撞入一双深邃的眸子,那里缀满星河,令她恍惚心颤。 -- 第63页 半晌,她才回过神来,羞臊不已,小手抵着他胸膛用力挣开,转过身落荒而逃。 一场热闹的蹴鞠赛结束后,阮卿又回归了平静的生活,现在已是十一月中旬,再过一个月,便是女德学院考试的日子。众人也没有闲情再去游乐,纷纷静下心来准备这场考试。 因考试关系到下个学期能否进入丙班,众学子们十分紧张。若是屡次考试还停留在丁班,会被人耻笑的。曾经有个学子因女红不好,考了三次还是在丁班,被人笑了许久,最后羞愤的离学回家了。 因此,众人纷纷打起精神,斗志昂扬的务必要在这次考试上表现一番。 不仅阮卿在女德学院忙碌着,李湛也同样在国子监准备年底的考试。因此,便很少再来学院找她,只偶尔吩咐陆安代他送些糕点吃食过来。有时也写信给她问问近况,一开始,阮卿没回信,后来见李湛锲而不舍,她也不好意思晾着,便开始简短的回他。 两人之间的互动,让李湛暗暗甜蜜,媳妇儿的信虽然简短,可他每次都要反复看好几遍,看完之后再放进一个精致的匣子里。有时与陈庞、楚宵等人闲聊时,也忍不住要炫耀一番。 楚宵还好,他没喜欢的姑娘。对于李湛的炫耀内心毫无波动,可陈庞却嫉妒羡慕的眼睛发红。他喜欢杨映蓉都好几年了。虽然还未曾向她表白,但经过这些日子以来的不懈努力,觉得自己与杨映蓉关系越来越亲密,为此还暗自骄傲呢。可没想到,李湛比他速度更快,阮卿不仅送巾帕给他,还给他写信。 他暗自总结了下经验教训,得出一个结论:李湛脸皮够厚,够不要脸,他陈庞,望尘莫及。 作者有话要说:王妃宋氏:可以啊儿砸,学会钻小树林了。 啊啊啊......看在这章这么甜的份上,可不可以给我多些评论呀(卑微......),不要太高冷嘛。 顺便提醒下,5字以上才算有效评论哟...么么么哒 第37章 救人 在紧张的学习氛围中,不知不觉,又到了旬休日,已经大半个月没回家的阮卿,这次收拾行李衣物准备回去看看爹娘,还有汤圆。 阮氏夫妇见女儿归来,笑得合不拢嘴。这段时日,儿子不在家,女儿又在学院,两人始终觉得冷清了些。因此,女儿一回来,两人不遗余力的捣鼓出一顿丰盛的午饭。 三人一边吃一边谈着学院的事,小汤圆也在一旁摇着尾巴凑热闹,这些时日,它长大了许多,但仍是圆滚滚的身子,不过,胖归胖,走起路来却很是灵活。 三人正说得热闹,却突然听见外面传来吵闹的声音,好像是从隔壁罗家传过来的。 不知发生了何事,阮卿放下碗筷,走出去看。 只见一群人围在罗姐姐家门口,一个满脸麻子的男人正在拖着她,她哭得凄厉,口中不停喊着:你放开我,放开我。 麻子脸的男人一脸猥琐的道:哭甚子哭,快跟爷家去,爷会待你好的。 罗予彤挣扎,他却越发使力,还叫来旁边两个小厮帮忙,愣着作甚,快帮我扯住她。 阮卿冲上前去拦住,问道:你这是做什么?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是要坐牢的。 麻子脸气笑了,小丫头,我劝你别多管闲事,我这可是光明正大的,她爹已经将她卖给我做妾,契书还在我手上。我来要我的女人,犯哪门子法? 听到事情真相,阮卿不可思议,她看向罗予彤,问道:罗姐姐,是真的么?你爹将你卖了? 罗予彤点头,哭得泣不成声,她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她爹这几日没回家,便已经预感会发生不好的事。可万万没想到,这事竟会与自己有关。她辛辛苦苦长大,还挣钱养他爹,可他爹竟然忍心将她卖去做妾,心寒又绝望,她原本要嫁给景哥哥的美梦,也瞬间被打破了。 阮卿急了,仍旧拦着不动,她强自镇定理了理思绪,说道:她爹收了你多少银钱?我们替她还上,总之,罗姐姐不能给你做妾。 这时,阮爹也冲上前来,说道:是、是,你说说多少钱,我们替她还了。 麻子脸抹了把嘴巴,嗤笑一声,想充大头装好汉是吧?行,一万两,给得起就给,给不起就赶紧滚,别妨碍爷今晚入洞房。 罗予彤听见后,气愤的去打他,你胡说,契书上明明写着八十两,你欺人太甚。 欺人太甚?你爹将你卖给我,那你就是我的人了,我想卖多少便卖多少,皇帝老子也管不着。 说完,他看向阮爹两人,怎的?给得起就快拿银子,否则别挡爷的道。 他挥手叫人将阮爹拉开,然后拖着罗予彤便走了。直到巷子口还听见罗予彤撕心裂肺的哭声。 阮卿慌了,家里没有一万两,哥哥此时也不在,这可如何是好。 周围看热闹的人也纷纷叹气,可惜了,这个吕麻子不是个好的,仗着自家有些权势,整日里在城东鬼混,常常做些爬墙偷人、调戏良家女的勾当。 听完这话,阮卿心急如焚,阿爹,这下该怎么办呐? 阮爹也无能为力,这事就算报官,官府也管不了,白字黑字写着的。唉-造孽啊,彤儿这孩子太可怜,遇上了这么个好赌的爹,这辈子毁了。 -- 第64页 听到报官二字,电光火石间,阮卿想到了一人,她赶紧跑进屋子里找出那枚玉佩,匆匆忙忙往东市而去。 睿王府坐落在东市皇城,离皇宫不远,占地广阔,几乎占据了大半条明成街。阮卿一路询问,找了许久,才算找着睿王府大门。 门口两座石狮子威武雄壮,漆红的三座大门约莫十几米宽敞,门头上「睿王府」三个字金光闪闪、气势恢弘。三人粗的石柱下笔直的站着两排守门侍卫,个个佩戴长刀,神情严肃。 阮卿下马车后,见如此气派宏伟的门庭,有些发憷,暗暗鼓了鼓气,走上台阶。 然而,才上了两层台阶,便被侍卫上前来拦住,这位姑娘,这里是睿王府,闲人莫闯。 阮卿已经急得满头是汗,侍卫哥哥,我找李世子,有急事。 几名侍卫互相看了一眼,笑了,这小姑娘瘦弱单薄,穿着普通,一看就是不知从哪里来的庶民,莫非是魔怔了?李世子也是她能见的? 他们也没对阮卿动粗,只呵斥着让她离开。 阮卿想起上次世子说的,出示他的玉佩,便会让她进去。于是她赶紧将玉佩掏出来,递给他们,我是真的有急事找世子,这是他的玉佩,不信你们看。 侍卫接过来,互相传递仔细查验,几人确认了这确实是李世子的玉佩之后,才抱拳道:姑娘请稍等,我等进去通禀一声。 睿王府规矩多,寻常事情皆要经过上下几轮通报,外院至内院,内院至各院主管,才再由小厮通报至主人面前。 这么几轮下来,当李湛收到消息时,阮卿已经在门外等了两刻钟。 彼时,李湛正在书房练字,听得有小厮禀报大门外有个姑娘找他,他起初还纳闷,问什么姑娘,可因通报得急,阮卿也并未告知自己的姓名。不过所幸有玉佩在,李湛看见玉佩便知是她来了,这才匆匆的赶往大门去。 出得门外,看见她眼眶红红的,一脸急切,李湛赶紧上前问道:卿卿,发生了何事? 阮卿见到他就像找到了主心骨一样,一路上的心焦惶恐也瞬时安定下来,世子,你帮帮我,救救我罗姐姐吧。 你别急,慢慢说,究竟发生了何事。 我罗姐姐被她那赌鬼爹卖去做妾,那人是个混子,不学无术,今日来罗姐姐家把她带走了,可罗姐姐是要做我嫂子的,不能给他做妾呀。那人势力大,我实在没法子,就过来找你了,你帮帮我。 她说话带着哭腔,柔弱又无助,要是再不去救她,她就...就要被那人糟蹋了。 李湛立即明白了是何事,他扶着阮卿,莫哭,我现在就去。 他一边安慰阮卿,一边吩咐人赶紧备马。 不过片刻,陆安牵马过来,后头还跟着二十来个侍卫,李湛快速翻身上马,看了看她,向她伸出手。 阮卿一时有些懵愣,不知他何意。 李湛催促道,快上来。 阮卿这才明白过来,赶紧将手递给他。李湛一把将她拉上马,坐在怀中,夹紧马腹便疾驰而去。 一群人风风火火的穿过长安大街,行人躲闪不及,到处乱串,前面侍卫开道,后面李湛搂着阮卿疾行。 终于在一炷香后来到城东吕麻子家,众人下马闯进宅院,陆安抓住一名仆从问道:吕麻子在哪里? 仆从们见这群人带着长刀气势汹汹的闯进来,吓得瑟瑟发抖,哆嗦着指着一个方向答道:在东苑。 众人这才又朝东苑的方向跑过去,堪堪进入院子,便听见屋子里传来女子喊叫的声音。 阮卿心一抖,欲冲进去救人,被李湛拉住。陆安早已带人迅速踹开房门,只见一个男子将一女子压在身下,身下那女子衣衫不整。 吕麻子将罗予彤带回宅院,本来想立刻成就好事,哪想罗予彤太倔,力气还不小,摔了花瓶,用碎片伤了他手臂,血流不止。他让人将她捆了,自己先去上药,耽误了些时辰后才又来到屋子找她。 罗予彤的倔强激起了吕麻子的征服欲,也不管手臂上还有伤,上去就将她压在床上撕扯起来,可才将她制服,解下外衣,就被人突然闯进来打扰。 他转头大骂:哪个不长眼的东...... 然而,他话还没骂完,就被人狠狠踹了一脚,滚下床榻,又被人一路拖出屋子,按倒在地上。 他使劲挣扎,也不清楚这伙人到底是何身份,在城东这一带还没人敢管他的事,便恶狠狠的问道:你们是何人,敢闯小爷的府邸,活得不耐烦了?快放开我! 回答他的又是一顿猛踹。 他还想再骂,可头被人狠狠的踩在脚底,嘴上全是泥土,说不出话来。 阮卿跑进屋子,见罗予彤惊惶的缩在床角,她衣裳已被扯破,只余一件肚兜和亵裤,嘴角流血,头发蓬乱。 罗予彤见是她来了,眼泪扑簌簌的往下掉,扑进她怀中,害怕得颤抖不已。 阮卿抱住她,罗姐姐莫怕,一会儿我们就回家。 罗予彤泣不成声,阮卿也泪眼婆娑,两人抱在一处哭了许久。 门外的李湛听见她们的哭声,心都揪成了一团。 侍卫过来请示他该如何处理吕麻子,他冷声吩咐道:先打一顿,再送去京兆府,就说本世子说的,此人强抢民女,恶贯满盈,让他们好好审审。 -- 第65页 他来的一路上已经听阮卿说了,这吕麻子在城东一带整日霍乱百姓,违纪乱法之事没少干,送他去吃牢狱不算冤。 侍卫领命而去,不知从哪儿找来一块破布,堵住吕麻子的嘴,将他闷声痛打了一顿,只打得吕麻子哭爹喊娘,最后像死狗一样躺在地上求饶不已。 陆安办事妥帖,吩咐人去寻了一辆马车和一套衣裳,敲门递给阮卿,阮姑娘,先让她将衣裳换上,马车已经备好了,就在门外等着。 阮卿谢过他,将衣裳递给罗予彤,罗姐姐,没事了,那吕麻子被世子送去了京兆府,以后再也不敢来找你,咱们家去吧。 罗予彤仍然深陷恐惧之中,抓着阮卿的手不放,阿阮,我不想回家,我怕我爹又将我卖了,我不回去好不好? 好,那就不回,咱们租赁个宅子住下,以后都不回了,我陪你,莫怕。 马车摇摇晃晃 许久后,罗予彤才冷静下来,她突然跪下来,阿阮,今日之事多谢你,罗姐姐没什么好谢你,给你磕个头。 阮卿赶紧也跪下来抱住她,罗姐姐,你这是做什么,我们一起长大,我将你当成我的亲姐姐。不,是嫂子,哥哥走前还嘱咐我多看顾你呢。我们是一家人,理应互帮互助。 提到阮景,罗予彤止住的眼泪又落了下来,我恐怕当不成你嫂子了,今日这事闹得这样大,我名声已经污了,又如何有颜面再见他。 我哥不是那样的人,你莫担心,他会理解的。再说了,吕麻子也没真坏了你身子,罗姐姐你莫想太多。 他是没坏我身子,可只有你晓得,别人不晓得啊,我毕竟被他带回来待了这样长时间,想必外面那些人肯定传得难听。我这下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景□□后是要入仕做官的人,怎能娶我这样有污点的人做妻子呢,我不能害了他。 她哭得伤心,阮卿不停为她擦泪,罗姐姐先起来,咱们先找个地方好好安置下来。这事,等我哥回来了再说,你先莫多想。不管怎样,我永远拿你当亲人看待。 车马粼粼行了一路,外面的李湛也骑马跟了一路,听见里面两个小姑娘的交谈声,也感慨颇深。 这世间对女子就是不公平,男子名声有污尚可再娶妻室,而女子名声有污,则只能以死明志。幸好这样的事情没有发生在阮卿身上。否则,将那人碎尸万段也弥补不了。 他暗暗下定决心,得把自己的媳妇儿看好了,一只公苍蝇也别想靠近她。 罗予彤被安置在离桥塘街不远的一个小巷子里。阮卿给她租赁了一处小宅院,说是宅院,实际上进门也只是一个天井,几步外就是两间屋子。一间做卧室,一间做厨房。不过,罗予彤住着刚刚好,一切日常用品皆由阮卿帮她准备好,她便成日躲在屋子里不敢出门。 正如罗予彤所预料,她被吕麻子买去做妾之事,在桥塘街传得人尽皆知。虽然不清楚吕麻子当日为何被人抓进了大牢,但罗予彤毕竟跟他走了一趟,时辰还不短,依吕麻子那急色性子,没准两人已经成就了好事。要不然,怎的这样久都没见她出来露面呢?估计是觉得身子脏了,没脸见人。 于是,众人唏嘘,同情有之,唾弃亦有之。 这事传了许久,直到女德学院阮卿快要考试。直到阮景从洛阳游学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我发现上一章甜文没多少人看,怎么肥四?大家看甜甜看腻了??(黑人问号脸...) 第38章 温情 阮景回到家时,已经是腊月初三,洛阳这一趟游学让他收获颇丰,不仅结识了众多名人学士,还开阔了自己的眼界。当然,出去了两个月,他也不忘给自己的小姑娘捎带礼物。 但当他兴致勃勃的去敲罗予彤的家门时,才听说她出了事,一颗心揪得生疼。 便匆匆赶往她住的小宅院去找她。 然而,当他到地方时,他的小姑娘却将他拒之门外。 罗予彤这些日子以来,憔悴不已,她想阮景都想得快疯了。即盼着他来,又怕他会来,如今,他果然回来了,自己却生了怯意,不敢见他。 阮景在外面不住的敲门,罗予彤则躲在屋子里哭得泣不成声,景哥哥,你走吧,我没脸见你。 心尖尖的人儿受了这样大委屈,阮景焦心又难过,这会儿罗予彤竟还不肯见他,担心她这段时日做什么傻事伤害自己,便越发心急如焚。 彤儿,你快开门,我来看你了,你开门好不好? 罗予彤不说话,只一个劲的哭泣,片刻后,外面传来一声巨响,是阮景踹门进来了,他径直冲进屋里,便见她缩在角落,小小的人儿双眼满是泪水,脸色憔悴。 一时间,阮景的心都要碎了,他上前紧紧抱住她,彤儿莫哭,我回来了。 这时,罗予彤再也抑制不住自己,扑进他怀中痛哭起来。 许久之后,她才渐渐止住,景哥哥还来看我做什么,我没脸见你,我......也不能再嫁你了。 谁说你不能嫁?你是我的彤儿,一直都是,今儿我回去便同父母说,我娶你,彤儿莫哭,你一哭,我心疼。 景哥哥,你听说我,你找个更好的吧,我名声已经坏了,我......我不能害了你。 -- 第66页 罗予彤出事的经过,阮景已经听家人说了,也知晓她还是清白之身,可外面那些人却传得有鼻子有眼,这样的流言对一个姑娘家来说,伤害何其残忍。然而,更让他恨的是,她那个爹,竟然狠心八十两银子就卖了她,还是卖给吕麻子那样龌龊下流之人。他实在想不出,自己不在长安的这段时日,她是怎样挺过来的,见她此刻憔悴瘦弱,简直令他心如刀割。 彤儿,我不在乎那些,你也不要多想,我娶的是你,不是你的名声,你是清清白白的,我知晓便好。 罗予彤摇头,我晓得景哥哥是好人,可我真的不能再嫁你了,你走吧,日后,不要再来找我。 她说这样诀别的话,犹如在阮景心上捅刀子,难过极了,他捏着她双肩,质问,彤儿,你看着我,你说的是真心话?你真不要我了? 罗予彤哪里敢看他,别过头兀自抽噎着。 你要是真不要我了,那我...... 阮景放开她起身,然而罗予彤以为他要走,巨大的恐慌袭来,她奋力抱住他的腰身,不、不...景哥哥,不要走,我害怕,我害怕啊。 阮景将她揽入怀中,抚着她的脊背,安抚道:我不走,我怎会舍得丢下你呢,你也莫要赶我走。 这时,罗予彤抬起脸,看着阮景,景哥哥,我被他压在床上,他还扯我的衣裳,我......我觉得自己已经脏了,你还要我么? 她每说一句,便是在自己身上划道血口子,眸子中哀婉凄绝,神情悲怆入骨。 阮景没回答她,只一遍遍的亲吻她的眼睛,她的脸庞,她的嘴唇,用实际行动告诉她,他要她,不嫌弃,也不会放弃。 罗予彤乖顺的闭上眼睛,颤抖着说道:景哥哥,你要我吧,今日便要了我。不然,我害怕,觉得自己太脏,很害怕。 阮景紧紧搂着她,继续不语,只那亲吻落得越来越急,掌下的温度越来越热。他一把将她横抱起来,放在床上,一遍遍的用自己的嘴唇洗礼着身下的人儿。 室外寒风瑟瑟,而室内,床榻上的两人却火热交缠着,用尽全力交付自己的爱意。 当日,阮景回到家中便与父母说起了他与罗予彤之事。 阮爹沉默半晌,予彤这孩子也算是我们看着长大的,乖巧、踏实、肯吃苦。如今出这样的的事,我们也难受。景儿你也长大了,能自己做主自己的事,这事你若是真心想好了,我也不反对。他看向吴氏,问道:孩子他娘,你怎么说? 吴氏听完儿子的话也沉默许久,之前心中一直盼着钟家那门亲事,想着日后自己的亲家是书香门第,自家也能挣些脸面。而且更重要的是,日后儿子入仕做官,官场上能有个岳父帮衬着,想必前途轻省些。 可如今听儿子说要娶罗予彤,她一时有些难以接受。不是罗予彤不好,甚至她也很喜欢那孩子。但,这心里的期盼落差太大,略微有些不适应,她问道:你可是真的想好了?外面那些风言风语真不在乎?若是日后影响你仕途,你可别到时候怪予彤那孩子啊,她也是怪可怜的,摊上这么个爹。你若是执意要娶她,我也没话说。只是,希望你能慎重考虑。 儿子已经决定好,只等爹娘成全。 吴氏叹气,即是如此,那便依你罢。只是,这事不能这样快,等那些风言风语淡些,年后再提亲不迟,这样对你们都好。至于这段时日,你先好好照顾她,那孩子我之前去看过,才一个月便瘦了一大圈,着实可怜。 罗予彤听到这个消息,不敢置信,她没想到阮氏夫妇竟然会同意,更没想到,自己一直以来想嫁给景哥哥的梦,竟真的会实现。 她又哭又笑,看得阮景心疼不已,抱着她又好生安慰了一番,莫哭了,万一眼睛哭瞎了可如何是好?我日后还指望你给我做衣裳呢。 突如其来的幸福太美好,罗予彤依偎在他怀中,轻轻嗯了一声,满足的阖上眼睛。 但愿不是梦,若是,希望永远也不要醒...... 小院里,寂静无声,互相依偎的一对儿女,温情脉脉。 却说回阮卿去找李湛救人的那日,彼时李湛搂着个姑娘当街纵马之事,被许多人看见,人们对这些贵族子弟的风流艳事格外感兴趣,尤其是睿王府李世子的。 于是,此事当日便在长安城传得沸沸扬扬,众人纷纷猜测那姑娘是何人,为何能引得向来端正君子的李世子为她纵马街头。有个别消息灵通的,说是桥糖街一个卖花糕的姑娘,李世子每日下学都要去她面前献殷勤呢。 听见的人纷纷诧异,莫不是这小姑娘是个仙女儿?可那人撇撇嘴,怪就怪在那姑娘也没什么特别之处啊,长得顶多算清秀,身材干瘪,而且,好像才十三岁哩。 这下,众人皆摸不着头脑了,只叹道,这些世家公子哥们偏好独特。 这次的风言风语传得又快又广。不仅睿王妃宋氏知晓了,连李湛自己也有所耳闻,还是陈庞等人告诉他的,陈庞还打趣他,李湛,可以啊,人不风流枉少年呐。 在国子监的这些日子,李湛也或多或少收到同窗们打趣的目光,连陈庞都知道的事,肯定有许多人也知道。 -- 第67页 一开始,李湛还能解释一二,说那日为了救人,事出紧急。不过后来打趣的目光多了,他也无所谓了。 他李湛还是李湛,只不过,多了个风流名声而已。 这日,回到王府,有小厮过来请他去正院。 李湛到的时候,王妃宋氏正坐在美人榻上吃果子,见他来,请他入座,来,湛儿也尝尝,这是你外祖父叫人送来的,很鲜甜。 冬日里还能吃到这样红艳艳的鲜果,实在难得,李湛捏了两颗细嚼慢咽。 湛儿最近学业如何,快要考试了,准备得怎样? 都还好,儿子有把握能考甲等。 王妃笑了笑,她这个儿子在学业上从未让她操心,他做事向来自律。不过,近来的风言风语让她有所疑惑,便问道:近日长安城有些关于你的传言,可曾听过? 这个问题,李湛对旁人解释过许多遍,在母亲面前驾轻就熟,那日是去救人,所以急了些,不过幸好赶得及时。要不然,那个姑娘就要被糟蹋了。 我还听说,你把人送京兆府了。 那人就是个混子,无恶不作,送去京兆府不冤。 王妃宋氏点点头,你向来做事令我放心,我自是信你。不过,有些时候低调些处理更好,咱们这样的人家,越是富贵越是要低调行事,高处不胜寒,道理想必你懂。 李湛站起身,拱手行了个礼,儿子谨遵母亲教诲。 两人又简单聊了些琐事,王妃宋氏突然问道:真的......就那么喜欢她? 李湛明白母亲此问何意,郑重的说道:阿娘,我晓得您说的高处不胜寒,娶平民女子,并非因我忌惮什么,而是,我真的就只想娶她。等她及笄了,阿娘帮我去提亲吧。 王妃望着自己的儿子,也似乎看到了曾经的自己,她那时不顾爹娘的劝说,执意要嫁睿王。这份感情,她懂,便也理解,即是如此,娘尊重你便是,不过...... 王妃宋氏笑了笑,她还这样小,你恐怕有得等咯。 作者有话要说:李湛:你们竟然说我风流,那我就......破罐子破摔了啊?! 从此以后,长安城出现了一只风流小狼狗。 第39章 感动 进入腊月后,女德学院即将迎来一场大考,这场考试关系到明年能否升入丙班。因此,越是临近考试,众人越是紧张,连平日里那些喜欢闲逛的贵女们也纷纷暗自发愤图强起来,学院里到处可见行走匆匆的人影。 杨映蓉拉着阮卿去食堂吃饭,一边走一边问,阿阮,你准备得怎样? 阮卿有些没底,摇头道,不算好。 哎呀,我也是啊,前些日子只顾玩了,这会儿临时抱佛脚不知来不来得及。为了这次考试,我娘还特地让我哥每日督促我学习呢。 最近杨映蓉也不住斋舍了,被她母亲逼回家督促着。 阮卿羡慕,有人帮着学习真好,她自己也有许多课业不懂,可就是不知请教谁。虽然哥哥回来了,可学院离家太远,远水救不了近火。而且明年丙班只录取五十人,竞争力非常大,她多日来通宵熬夜补课,眼下都有些乌青了,可仍是觉得效果不佳。 阿阮,你猜猜这次谁能进入头甲啊?我反正是不指望了,能挤进前五十就谢天谢地了。 女德学院每年对甲名次的学子有特别优待,比如斋舍升级,学资全免,还会得全院嘉奖,这个嘉奖大家甚是看中,名字但凡在红榜上出现,那便是优异学子的象征,日后说亲也是一项重大筹码,那些贵女们最是看中这个。 不过,工科每年头甲也就取五名,具体花落谁家,阮卿也猜不准,正如杨映蓉所说,自己能挤进前五十名,进入丙班便很是满足了。可尽管是如此简单的愿望,她也觉得没多大信心。 李湛来找阮卿的时候,她正在埋头苦读,青衣小娘子一来,斋舍的人便知道肯定是叫阮卿的,之前李世子常来找阮卿的事,她们皆知晓。 阮卿也不知李世子这次找她有何事,许久一段时日不曾见到他了,之前皆是陆安过来送些糕点吃食。 她放下书卷,匆匆往大门而去。 国子监也临近考试,李湛这段时日也很忙,今日实在是想她了,便抽空跑过来看她。 见阮卿一身青衣学子衣裳,他露出笑意,卿卿好像长高了。 阮卿不曾注意这事,她之前个头比较矮,站在李湛面前只到他的肩膀。如今听他这样说,仔细一看,还真发现自己长高了一截,已经到他的下巴。怪不得近日觉得食欲甚好,原来是要抽条长个子啊。 她问道:世子今日怎的有空来了? 怕你学习辛苦,给你送糕点来。 李湛从车厢里拿出一盒精致的糕点递给她,问道:最近过得可好?考试紧张么? 提起学业,阮卿立马愁苦起来,叹气道:明年丙班只取五十人,可参加考试的有两百多人呢,我实在没底。 哪方面没底? 刺绣、描花还好,就经学上差了许多,我基础太差,难以跟上。 李湛见她眉间微蹙,思忖片刻后,说道:我帮你如何? -- 第68页 阮卿诧异,可你不是也要考试么?怎会有空? 我是要考试,但我自己准备得差不多了。而且,我们可以将两个人的学习时辰合在一起用,皆不耽误。 如何合在一起用呢? 那就是我们一起复习啊,你若是有不懂的可以问我,我也可以利用剩余的空闲复习自己的课业。 这个办法好是好,可他在国子监,自己在女德学院,两人距离那样远,如何在一起复习呢? 李湛似看出她的疑虑,笑着道:我每日下学回来,便可与你一起复习。 他看了看周围,指着不远处的一个茶楼道:我们可在那里一起学习,回头我让人在那布置一间厢房做学习之用,你每日下学之后,在那里等我,如何? 这倒是个周全的好法子。只不过,这样一来,又要麻烦他了。 但阮卿很想考进丙班,能有他帮助再好不过。因此,这次也没那么不好意思,抿唇一笑,直接点头道:嗯,谢谢你。 她笑意甜甜,乖乖巧巧。 李湛很开心,媳妇儿好像越来越亲近他了。 两人达成一致后,便紧锣密鼓的开始复习计划。为了节省时辰,李湛每日下学不再乘坐马车,而是骑快马赶过来。尽管寒风禀冽,但他内心火热。 他甚至连晚饭也不回府吃了,就在外面与阮卿将就。多日之后,王妃也知晓此事,无奈摇头,她这儿子真是满心满眼的只有他媳妇儿。于是,少不得吩咐厨下每日做好晚饭给他们送去。 有李湛的帮忙,阮卿倍感轻松,每日问得很认真,学得很认真。两人仿佛又回到了最初阮卿考女德学院时,在桥塘街书塾里的情况。 一时间,让阮卿颇有感慨 原来,与他相识,竟已经这样久了。 这日,李湛正拿着书卷看得专注,阮卿写完字,一时无事,杵着下巴看向他。 不得不承认,他的侧颜真好看,这是个英俊的少年郎。不知从何时起,她已经不再排斥他靠近,回想起过往许多事,一件件、一桩桩似乎都有他的影子 第一次见面,他帮她受伤的脚上药,还送她回家; 后来,他让小厮来买花糕时,发现他在对面的茶楼偷看她; 他向她挑明心思后,被她拒绝时,委屈的表情; 她爹爹出事,他帮她伸冤时,处事镇定的模样; 在别院游玩时,故意说蛇的故事吓唬她,那狡黠的神色; 他常常温柔的看着她,关注她的一举一动,尊重她的任何意见; 还有,他帮她救出罗姐姐,还帮她复习课业。 好像一直以来,都是他在付出,而自己只是享受的那个。 她不是木头人,能感受得到他心底那份小心翼翼的爱意。虽然他口口声声说她们是朋友,可她清楚,他心里一直还是那个意思,没变过 他喜欢她 但自己呢? 其实也是有些感动的,可,自己真的不想做他的妾。 对于这份感情不知如何回报,她自己也曾纠结了许久。如今却是想开了,走一步算一步吧,也许时日久了,他这份少年懵懂之情也会淡去,他会遇到更好的、更喜欢的姑娘。 李湛兀自沉浸在书卷中,并不知他媳妇儿盯着他看了许久,而且还想了这样多的心事。直到陆安敲门进来摆上食盒,他才放下书卷,与阮卿一起吃晚饭。 睿王府的饭食自是与众不同。毕竟厨子是从宫里出来的。况且还得了王妃的特地交代,每日不重样的做了些年轻人爱吃的菜式。阮卿还从未吃过这样美味的食物,每次皆是食指大动。 而且,李湛总想让他媳妇儿快些长大,不停的夹菜给她,导致阮卿每次吃得略撑,很不好意思。 今儿厨子做的一道清蒸鱼很不错,一整条出锅,上面撒些姜葱,再浇上热油佐料,闻着就很香,阮卿很爱吃。她小口小口的细嚼慢咽,许久后,发现李湛在看她。 她问道:怎的了? 她嘴角不小心沾了一些鱼汁,可爱极了。李湛笑着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嘴角,你这里... 他话还没说完,阮卿会意过来,下意识的伸出舌头往嘴角一舔。 ...... 李湛瞬时呼吸一滞,他适才可是瞧得清楚,那粉嫩的舌尖俏皮灵动,舔过的嘴角晶莹红润。 他暗暗咽了咽口水...... 媳妇儿真要命! 经过一段日的紧张复习,终于到了考试这日。阮卿因只读工科,因此考试科目并不多,只需两天便能考完,有些学子兼报了其他科,则需要多考几日。 女德学院的考试模式不变,依旧是轮考制,不过考卷比最初的更难了些,时辰也更长了些。考完之后,学子们可以休息两炷香,许多人坐在廊下讨论考试内容,阮卿与庄晴也在小声的讨论着。 阮卿还好,有李湛帮她补习课业,这次略微觉得轻松。可庄晴就惨了,拉着阮卿就大吐苦水,完了完了,我估计是要继续留在丁班了,唉,考卷内容太难了,好些文章我看了都头晕。估计今年回家得被我爹训一顿。 你也莫急,咱们这次要是考不上,明年还有机会,我看许多人皆是考了两次才进丙班呢。 -- 第69页 唉,也只能这么想了。 杨映蓉找到她们,也凑过来问情况,怎么样?怎么样? 阮卿觉得还好,庄晴很苦恼,而杨映蓉自己倒是信心十足,幸好我哥哥这段时日抓着我学习,否则我也悬。 不管怎样,总算是考完了,今年冬日可以好好玩一玩啦,唉,阿阮,放假之后你准备做什么呀?杨映蓉显得兴奋。 在家刺绣吧 怎的还要刺绣啊,在学院里也绣,回家也要绣,多烦人呐。 阮卿笑了,你忘了?我每个月还要给翠轩阁交绣品呢。 那也总要放松一下,我听说过几日会下一场大雪。届时,咱们去别院赏雪好不好? 阮卿犹豫,而杨映蓉却央着她,不许她拒绝,去吧去吧,一到冬日,那湖里的鱼又肥又傻,我们还可以抓来烤着吃呢,可香啦。 于是,这场冬日赏雪宴,便被杨映蓉单方面敲定了。 作者有话要说:柿子:救命啊!我媳妇儿太撩人啦! 在此挂个预收,下一本开,喜欢的可以先收藏哟。 「吾家有妻初长成」又名「那个坏竹马」 文案:齐王府与淮安侯府指腹结亲。 第一胎,男男,不算,继续指下一胎。 因此,萧承礼长到八岁才等到小媳妇出生。出生那天,他兴致勃勃去瞧了一眼,回来后大哭:媳妇儿太丑了,我不要! 多年后,萧小将军带兵凯旋,路过江南时,偶遇一美人,他一见钟情,待我回去退了那个貌似无盐的未婚妻,便娶你。 宋晚清笑了笑:好啊。 后来.....萧小将军夜闯闺阁,跪在宋晚清面前悔不当初:媳妇儿,我错了,别退亲行吗? 六岁的宋晚清有个稚嫩的愿望:长大后要换个未婚夫君。萧承礼从小骂她是丑八怪,还总是欺负她,她才不要嫁给那个坏蛋。 终于,她长到十五岁,成了上京第一美人。太好了,那人说今日要来退亲,坐等...... 这是一个舔狗男主追妻火葬场的故事。 第40章 暖手 当众人还在睡梦中时,长安城已经是一片银装素裹,鹅毛大雪覆盖在大地上,白茫茫的天地,宛如白昼。 不知谁家的小儿欢声尖叫起来,打破了夜的寂静,随后,陆陆续续的响起了更多欢闹声。 今年冬季的第一场大雪令人兴奋,阮卿早起时还兀自欣赏了许久,才拿着扫帚在小院里清理出几条小道。 汤圆也从它的小窝里爬出来,兴奋的在雪地里打滚,不一会儿,便玩得全身是雪,气喘吁吁。阮卿赶紧将它抱过来,把它身上的雪渣子拍掉。 不许皮,今儿下午我再带你去外面玩。 杨映蓉昨日写信给她传话,今日来接她去别院赏雪,她准备带汤圆一起去。 她搓了搓冰冷的手,赶紧又跑进厨房做早饭。 阿阮今儿做什么吃,这么香? 阮景抱着汤圆倚在厨房门口,他近日心情格外不错,每日皆是笑意盈盈。 腊肉粥,一会儿便好了,哥哥你先去堂屋坐着吧。 兄妹两吃完后,阮卿便要去给爹娘送早饭,而阮景一会儿则要去看罗予彤。他与罗予彤年后将要定亲之事,阮卿已知晓,有时也拿此事打趣哥哥逗乐子。 阮景此刻又见她打趣的眼神,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尖,笑骂道:小人精,快去吧,一会儿粥要凉了。 阮卿对他做了个鬼脸,披上斗篷便跑出门。 午时,杨映蓉准时来接她,今日这场大雪也令她兴奋不已,见阮卿出门磨磨蹭蹭的,她掀开帘子喊道:阿阮,你快些,我等不及啦。 就好啦阮卿也顾不上系斗篷了,抱着汤圆赶紧上马车。 杨映蓉的马车里很暖和,里头垫着厚厚的绒毯,角落还点着银丝碳。杨映蓉递给她一个手炉,两人窝在车厢里,一路笑笑闹闹往别院而去。 鹅毛大雪仍在继续下着,越出至城外,雪积得越厚,车轮子压得深深的,走了许久才到地方。 两人刚下马车,便见李湛与陈庞在等着了。 阮卿惊讶,来之前并未曾听说李湛会在这里,她还以为今日就她与杨映蓉两人呢。 其实,杨映蓉本来也就只请了阮卿,可后来陈庞得知她要来赏雪,也要跟着来,再后来,李湛也得知此事,便厚着脸皮跟着陈庞一起来了。 杨映蓉也是此时下了马车看见他才知晓的,她撇撇嘴,打趣道:李世子消息倒是很灵通呐。 李湛故意听不懂她弦外之音,只走到阮卿身边,一脸笑意,卿卿,近日可好? 阮卿还没来得急回话,就被汤圆急切的叫声吸引了注意,汤圆还没下车,它在车沿上到处寻地方准备下来。然而它腿短,车太高,便急得不行,一个劲的往阮卿这边叫。 李湛也注意到了它,走过去将它抱下来,才将将落地,它便撒欢的跑开了。 汤圆已经长这么大了啊?又重实了许多。 嗯,它现在可能吃呢。 阮卿今日心情愉悦,说话皆带着笑意,李湛已经许久不曾见她了,甚是想念得慌,今日见她一身浅黄斗篷,帽沿处还有一圈白色绒毛,小脸红扑扑,可爱极了,心里便有些痒痒。 -- 第70页 他拉她进门,走,咱们先进去,外面凉。 杨映蓉与陈庞早已进了屋子,两人正坐在圈椅上喝着热汤。 见阮卿进来,杨映蓉道:阿阮,你也快喝些热汤驱驱寒,一会儿我们去后院赏雪。 几人稍作休息,又换了防水的皮靴,便出门了。 下了一夜的大雪积压的很厚,脚踩下去几乎深陷到小腿处,阮卿走得踉踉跄跄,李湛怕她摔倒,拉着她慢慢走着。 汤圆也哼哧哼哧的跟在身边,它腿短,踩不到实地,几乎就是滚着走的,欢快又艰难,颇是可爱。 这时,不知是谁团了个雪球朝他们这边飞来,砸在了李湛身上。李湛看过去,竟是陈庞与杨映蓉打起了雪仗,两人笨拙的在雪地上互相追逐着。 他也团了一小块雪球往阮卿脸上揉,阮卿睁大眼睛瞪他,这人忒坏,她伸手要去捶他,他笑着跑开了。 于是,四人从赏雪变成了混乱的打雪仗。 阮卿与杨映蓉作一队,李湛与陈庞作一队,实力悬殊,阮卿她们显然不是李湛那边的对手,总是被追着打,两人一边到处逃窜一边团雪球闭着眼睛往后砸。幸好李湛他们故意放水,要不然,她们两人就要被砸成了雪人。 陈庞这厮不是个怜香惜玉的,每次团的雪球都特别大,砸得杨映蓉嗷嗷叫。但,这次他不小心失了准头,把阮卿的头给砸了一大团雪,李湛看见了,立马团了个更大的往他身上砸去。 触不及防被队友所伤,陈庞愕然,李湛,至于这么小气么?说完,他也开始回击李湛。 于是,原本是两两对垒的雪仗,变成了三人追着一人打,被打的那个自然是陈庞。 杨映蓉终于翻身农奴把歌唱,自然是毫不留情的追着陈庞砸,陈庞被她追得还挺开心,两人不一会儿便跑远了。 李湛帮阮卿揉着头发,将沾在上面的雪渣子拂下来,问她:疼不疼? 阮卿摇头,她玩得很开心,小脸红红的,眸子神采飞扬,说话时,红唇呼出热气。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李湛又开始心痒痒,他媳妇儿,真是越来越好看了。 正当他盯着阮卿看时,头上的树枝发出断裂的声音,李湛暗道不好。顷刻间,一大堆雪从头上落下,李湛眼疾手快揽住阮卿,将她护在怀中,自己则躬着身子覆在她身后。 树枝承受不住重量而断裂,枝丫上堆积了一夜的雪全部落在两人身上,瞬间变成了雪人。 李湛的脸紧紧贴在阮卿的耳畔,两人距离呼吸可闻,他问道:可还好? 他说话时,薄唇不经意擦过阮卿的脸颊,让她蓦然脸红心跳。 然而,李湛并不曾发觉。此刻,他只顾着关心媳妇儿有没有受伤。 阮卿轻轻挣扎着挪开一些,我没事。 等雪全部落完,李湛直起身来,拂落身上的雪块,又将身上的斗篷脱下来用力抖了几遍。 阮卿的身上也不小心沾了些,他上前去帮她细细整理。见她两只小手被冻得通红,心疼得紧,便又将她的双手扯过来握住,别动,我帮你暖暖。 他掌心温度很高,阮卿被他握得很舒服。她小小的身子站在他身前,被他身上的斗篷盖住,从远处看,两人仿佛抱在一处似的。 这边雪地里,两人温情脉脉。而另一边,杨映蓉追着追着,陈庞不见了。她正四处寻找,忽然身后有人喊她,转头看去,还没看清是谁,一团巨大的雪球就往她脸上砸了过来,这雪球团得结实,砸得她生疼。 然而,罪魁祸首还趴在假山上哈哈大笑。 杨映蓉气死了 她静默了两息,缓缓抹开脸上的雪渣子,看看李湛那边,又看看陈庞这个混蛋。一言不发,气鼓鼓的转身走了。 陈庞笑了半天才发觉她好像生气了,便追上去,阿蓉,你生气了? 杨映蓉噘着嘴不理他。 陈庞摸不着头脑,怎的玩着玩着就突然生气了?他又没惹着她啊。见她不说话,便绕在她身后讨好道:是不是追不着我,所以生气了?呐我不跑了,就站在这里好不好? 杨映蓉还是不理他,跨进花厅,兀自坐在椅子上生气。 这下陈庞有些急了,你为何生气啊? 看他到现在还不清楚她为何生气,杨映蓉气着气着忍不住了,抓起一旁的鸡毛掸子,追上去打他。 可陈庞这人还不识趣,见她追上来,他又跑,杨映蓉越是追不到,越是气得要爆炸,大声吼道:陈庞!你混蛋!你今儿要是不给我打一下,我就...我就... 她想不出来要干什么,于是随口道: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然而,这句话对陈庞杀伤力很大,这还得了?于是,赶紧跑回来,来、来,阿蓉,你打打多少都行。 他皮糙肉厚,从小被哥哥和父亲们摔打长大,杨映蓉那点小力气还真不怕。 但杨映蓉却将鸡毛掸子给扔了,正当陈庞狐疑她要做什么时,腰上的软肉被人狠狠一拧,疼得他「嗷」的一声喊出来,惨叫声连外面的两人都能听见。 阮卿不知发生了何事,问道:这是怎么了? -- 第71页 李湛忍笑,无事,陈庞练嗓子呢。 几人闹哄哄的玩了一场雪后,便各自回房梳洗歇息。 傍晚,在湖边吃烤鱼宴,仆人们已经将食材准备好,地上垫了一层防水的筵席,燃上碳火,煮上热茶。 四人坐在厚厚的筵席上,一边喝茶一边赏景。 冬日的湖泊呈一片蓝色,四周被银白的山岚围绕着,周边的树木皆像披上了一层白纱,宛如女子的面庞,素净轻柔,让人心境惬意。 阮卿一边静静观赏着,一边喝着热茶,这茶与之前喝的不一样,里头加了些鲜奶,一股浓浓的奶茶香,喝入腹中,香甜滑口。 李湛悄悄塞给她一个手炉,并去扯她身上的斗篷。这样细微的照顾,莫名让阮卿脸红,她微微转头看向别处,任那人将她身上的斗篷掖得严严实实。 仆从们将烤好的鱼去骨后端上来,霎时香气扑鼻,令人食指大动。 陈庞提议,要不咱们也学学古人,围炉煮酒、赏雪弄月如何? 杨映蓉惊讶,没想到陈庞这个大老粗竟也有如此雅趣,她拍手赞同,这个好,喝点儿酒还能暖身子呢。 李湛也有兴致,他问阮卿,你能喝酒么? 阮卿从没喝过酒,但听陈庞说得这般有趣,也有些意动,我试试? 于是,几人便在河畔间,漫天雪地上,围炉畅谈,把酒言欢。 正当他们兴致高昂时,有人朝这边走来,笑道: 馋鱼香而来,希望没有打扰各位雅兴... 作者有话要说:李湛:陈庞正在练嗓子呢。 陈庞:嗷大家好,我给大家唱一首「饿狼传说」。 第41章 情话 阮卿从没喝过酒,但听陈庞说得这么有趣,也有些意动,我试试? 于是,几人便在河畔间,漫天雪地上,围炉畅谈,把酒言欢。 正当他们兴致高昂时,有人朝这边走来,笑道:馋鱼香而来,希望没有打扰各位雅兴... 来人正是六皇子李晟,今日他独自来城外赏雪,不曾想,竟遇见李湛等人在此烤鱼。 李湛请他入座,六哥今日怎的在这? 雪景甚好,不想辜负,便一人来了,没想到你们比我更有雅兴,围炉煮酒,赏雪烤鱼,实在人生快意。 李湛给他斟上一杯,他拿起闻了一下,赞叹道:好清香的酒。 杨映蓉神情自豪,那是,这是我爹爹埋在地窖里好几年了的。 因几人皆是相熟的,一时间,喝酒吃鱼,气氛融洽。 李湛一边与人聊天,一边不忘照顾阮卿,见她喜欢喝奶茶,便又给她倒了一杯热的,夹了几片烤得焦黄香嫩的鱼肉放在她面前,还轻声嘱咐:小心鱼刺。 他如此细致入微的照顾,六皇子李晟看在眼中,嘴角含笑,笑意却不达眼底。再看坐着安安静静吃鱼的阮卿,她秀秀气气的咀嚼着,长长的睫毛扑闪扑闪,似乎很专注碗里的吃食,脖颈处围着一圈绒毛,衬得她小脸白皙可人。 仔细一看,倒是有两分姿色。 他提起酒杯漫不经心的转了两圈,喝尽,对李湛道:可惜倩表妹不在,要不然,她定是喜欢这样雅致的场合。 他口中的倩表妹,李湛也认识。而且两人还很熟悉,从小一块长大。 她去崇山祈福应该也快一年了吧,确实许久没见到她了。 六皇子李晟笑了笑,我倒时常收到她来信,信中也还提到你,她说走时,你应允了为她作画一事,等回来时必要向你讨要。 李湛笑了,好。 李晟暗暗观察李湛的神情,随意自然,再看看一旁吃得像只小兔子似的阮卿,见她面色毫无波动,便笑了笑,或许,是他想多了。 阮卿吃饱喝足后,天已经暗了下来,白雪皑皑,到处是银色一片。她今日小酌了两杯,不胜酒力,困意袭来,不知不觉靠着李湛的肩膀睡着了。 李湛被媳妇儿靠着,僵着身子不敢动,看她小脸睡得红扑扑的,一颗心软成了一滩水。 直到寒月升起,众人才散席,他抱起阮卿往别院而去。 李晟见他们远去的背影,神色意味不明,若有所思。 随着一场大雪的到来,年味越来越浓,家家户户开始置办起年货,长安城大街小巷也越发的热闹起来,这些日子,连桥塘街也多了许多外来的货郎,整日里走街串巷,吆喝声不断。 阮家的花糕也卖得极好。因此,阮氏夫妇忙不过来的事,便交代阮景兄妹俩帮忙,比如购买年货,年画、祭物、菜肉、糖果、花卉等。这两日,兄妹俩在西市跑了个遍,也累得不行。 阮景还特地为罗予彤买了些年货,阮卿也用自己的私房钱买了礼物送给她。 这日,兄妹两人一起出门去找罗予彤。 自从罗予彤与阮景两人的事定下来后,她容光焕发,吃得好睡得好,人也胖了回来,气色竟比以前更好看了些。 她见阮景兄妹俩一起过来,十分欣喜,热情招呼阮卿,还做了零嘴吃食给她。 阮卿发现哥哥与罗姐姐两人似乎变得更亲密了,他们的言行举止就像老夫老妻一样,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十分默契。 -- 第72页 就好比现在,罗姐姐一个劲儿的热情招呼她,并不怎么理会哥哥,可观哥哥的神色反而很自然,好像这里是两个人的小家,哥哥也是这里的主人似的,倒茶水、劈柴皆如在自家般自在。 关于两人好事将近,阮卿也是晓得的,自是为罗姐姐高兴。而且听母亲说,年后便为他们把亲事定下来。阮卿也暗暗期待届时自己会多一个嫂嫂,没准再过不久,还能多一个小侄儿呢。 阮景在外面劈柴,阮卿则与罗予彤在屋内聊私房话。 阮卿好奇问她,罗姐姐,为何我觉得你与哥哥有什么瞒着我?你们倒更像一体的,我反而像客人似的。 提起这个,罗予彤有些脸红。自从上次两人有了夫妻之实后,阮景三不五时来这里看她,每次皆要磨蹭许久,他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她也不忍他难受,两人行事起来不知节制,举止也越发亲昵。可那事又不能在阮卿面前提起。毕竟她还没及笄,小姑娘脸皮薄呢。 她越脸红,阮卿越好奇,追着她问,你们是不是真有事瞒着我啊,不说,我就生气了啊。 罗予彤被她缠得没法子,红着脸支支吾吾的说了两人已成夫妻之事。 阮卿瞪大眼睛,不可思议,觉得他哥哥太坏了,都还没成亲呢,就这样欺负罗姐姐。她愤愤不平,罗姐姐你...怎的任我哥哥胡来,也不阻止他呢? 罗予彤哪里好意思说是自己主动的,只含糊其辞的说了些无关痛痒的话遮掩过去。 两人谈着谈着,开始畅想未来。 阮卿问她,罗姐姐将来想做什么? 我呀,能嫁给你哥哥已经心满意足了,还想着做什么呢,顶多就是照顾好内宅吧。 那也不能这样说,我近日也是从书上才得知,历史上也有许多女子能独立自主呢,不一定只能困在内宅中啊,你若是有喜欢的事,也可以与哥哥商量,只管去做。 罗予彤不太明白她话里的意思,觉得女子出嫁从夫,怎能独立自主呢?不过她倒是羡慕阮卿,阿阮你是个有本事的,想必将来出了学院,也能有自己的一番事业。 阮卿摇摇头,我倒不是想自己做什么事业,我想考女官,做一个像黄姑姑那样,受人人尊敬的女官。 她神色坚定,眸中散发出耀人的光彩。这是罗予彤从未曾见过的,她觉得阮卿自从入女德学院之后,整个人就变了,具体也不知道怎样形容,就是觉得她身上的气息不一样,好像更自信了。 忙忙碌碌过了几日,阮卿收到了李湛送来的礼物,不只送给她,小汤圆也有份。小汤圆的是一串铃铛,戴在脖颈上,走起路来叮当响,它似乎很喜欢,小短腿每日欢快的到处跑,有时还将它那肥硕的身子使劲甩几下,那铃铛响的更欢。 而送阮卿的礼物,则是一盒口脂,用一个精致的匣子装着的,口脂的盖子也做的极其精致,上面的圆框里绘了仕女图,框外镶嵌着小珍珠。 盖子下还刻了几个字:「窈窕淑女」。 也不知这是形容盖子上的仕女,还是送礼人想表达的心思。 总之,这份礼物让阮卿欣喜的同时,也脸颊发烫。 随着礼物一起的,还有一封厚厚的信,李湛在信上写了这几日的生活琐事,大到他去参加宫宴时遇到的人和事,小到他晨间睡起突然发现自己长了胡渣。总之各种各样,他不厌其烦的写下来,还问阮卿近日过得怎样,并在信纸末页表明期望能收到她的回信。 他言辞太过恳切,字里行间的期盼之意太浓烈,阮卿想了想,还是提笔给他回了一封,不过略微简短,薄薄的两张,简单说了自己这两日做的事,又提了汤圆很喜欢他送的礼物。 也许是她的回信激发了李湛写信的热情,第三日,她又收到了李湛的信,信匣中还放了一枝梅花。 这次的信倒没上次那么厚了,只说了自己昨日去了梅林,花开得极好,想到她,若是日后得空,定要带她一起去。在信的末尾还画了一只小汤圆,胖乎乎的,嘴里叼着一支梅花,憨态可掬。 李湛丹青了得,寥寥几笔,勾勒得非常传神。看着这只小汤圆,阮卿忍不住笑了,提笔回信给他,文字间甚少提到自己,尽是说一些小汤圆的趣事。说完,自己也画了一只小汤圆,阮卿虽不会丹青,但自己描过许多花样子,她用质朴的方式画的汤圆也煞是可爱。 几日后,阮卿又收到了李湛的信,这次与信一起来的,还有一幅画。画上只见一个小姑娘,脸上带着兔子面具,怀里捧着一盏花灯,俏生生的站立在阑珊灯火下,巧笑嫣然。 画中还提了一句诗词: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她看得愣住了,这是自己吗?还记得他说过,上元节的时候便已经见过自己,莫非,当时他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还有这诗,这人怎的...这样直白?难道从那时起,他就是这样的心思么? 阮卿羞臊,她快速将画收起来,藏在衣柜中,靠在柜门上兀自脸红了许久。 这次,她没有回信给他。 临近新年,阮卿更加忙碌起来,清扫宅院、做新衣、贴窗花、准备年糕,忙的不亦乐乎。 -- 第73页 她最后一次收到李湛的信时,已经是除夕前夜了。 信上只有寥寥几个字:卿卿,我猜想你肯定变胖了。不然,为何在我心中更重了? 作者有话要说:最后来一波土味情话...... 最近评论越来越少,好伤心55555555 第42章 除夕 今年是阮家光景最好的一年,不仅阮景考中举人,阮卿也入了女德学院,日子越过越红火,越过越有盼头,阮氏夫妇便商量着多花些银钱,好好热闹一番。 除夕这日,阮卿很早便起了,阮氏已经在厨房捣鼓早饭,见女儿起来,让她先帮忙烧热水,这大冬日的,今儿又是除夕,太多用水的地方,热水不能断。 忙活了许久后,天大亮,阮家父子也起了。前几日阮爹从市场上买了几十斤猪肉,又宰杀几只鸡,今儿得把这些猪肉鸡肉拾掇出来。 阮景也没闲着,他将堂屋的祭案腾出来,摆上红纸,研上墨汁,挥毫写了许多副对联,一直写了整个上午。不光是自家用,还顺便给邻居们也写了一些,每年皆是如此。阮卿自己则拿着个小矮凳坐在灶火旁边帮吴氏添柴火。 一家人忙得热火朝天,不亦乐乎。 吃过午饭,阮卿又开始忙着帖对联、窗花,原本这事往年会由阮景与她一起来做,不过今年阮景早已带着年货去看望罗予彤了。阮氏夫妇原想着接她来一起过年,可罗予彤坚决不愿。毕竟两人还未成亲,这样容易惹人闲话。阮景不忍她孤零零一人,吃过午饭,便带着年货礼物去找她。 罗予彤这会儿也刚吃完,正在厨下刷碗筷,见他过来,接过猪肉放在灶台上,问道:景哥哥吃过了没? 没吃 哎呀,都这会儿了,怎的还没吃,那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阮景放下东西,一把从后面楼着她,咬着她耳朵道:想吃你。 这人自从得了甜头之后便越发孟浪起来,罗予彤以前觉得他顶多就是不正经了些,可越来越发现,他这人坏透了。 她红着脸挣扎着,你先撒手,我给你做碗面吃如何? 阮景将她拉回屋里,别忙活,我已经吃过,这会儿来给你贴对联,你一人过年,我不忍心。今儿除夕,恐怕也不能来与你一同守岁了,你准备如何过? 往年我也是这样过,习惯了,没什么,困了便睡去。 她说的轻松,可阮景却清楚。自从她娘亲去世之后,每年她便是孤零零一人,一人吃饭,一人守岁,一人默默长大。 阮景心疼的摸摸她小脸,明年就不会了,等明年,咱们一起守岁。 罗予彤窝在她怀中,轻轻「嗯」了一声,笑得满足。 长安城的百姓们在除夕这日过得甚是隆重,从饭桌上丰富多样的菜式便可窥见一斑。 今儿由吴氏下厨,阮卿在一旁协助,一家四口人,整治了八个菜,满满当当一大桌。 黄昏的灯火下,阮家人围坐在饭桌前,热热闹闹的一边吃一边聊。 吴氏想着,等过完正月,就将阮景与罗予彤的亲事定下来。因为进入二月,阮景便又要去学院了,届时没有空闲。先定了亲,等六月阮景旬假,便尽快完婚。她反复考虑了许久,觉得这事还是不宜拖太久。既然他们两人互相有意,早晚都要成亲,早一些,或许她还能抱上孙子。 这般想着,便越发盼着他们早些成亲,现在外面那些流言蜚语也淡了许多,说不准年后又换成哪家的是非八卦呢。总之,桥塘街不缺闲嘴的乐子。倒是罗予彤,早点嫁过来,也早点帮衬她,那孩子甚是能干,也招人喜欢,等阮景、阮卿皆去学院了,她还能有个陪着说话的人。 吴氏之前已经跟丈夫商量过,这会儿便问问儿子的意见。 阮景自是不会反对,他点点头,也觉得这样安排甚好,一切由爹娘安排便是。 吴氏又开口道:至于予彤的嫁妆,你转告她,勿要忧心,我这边帮她准备着呢。这些年我看着她长大,也当她是半个女儿来疼,她只管安安心心绣嫁衣便好。 那儿子先替她谢过阿娘了。 吴氏笑着啐他,要你谢?媳妇儿还没过门呢,你操哪门子心。 阮景摸摸鼻子也笑了。 这时,阮爹却想到一事,提起来,届时你们成亲了,这屋子恐怕也不够住,孩子他娘,我想着咱们换个地儿如何? 吴氏有些犹豫,咱们自从来长安便是住这,已经住了十来年,街坊邻居也相熟,若贸然换地方,我还真不习惯。 阮爹点点头,莫说你不习惯,我也不习惯,可他转了个念头,将原先自个儿的想法说出来,那干脆咱们扩建宅子如何? 地儿就这么大,如何扩建呐? 我打听了咱们后面的柳家,明年他们家要将宅子租出去,我想跟他家商量下,看能不能买下来。柳家那边也是四间屋子一间厨房,还带了个小院。咱们把后面围墙打通,略微改一改,没准还能腾出一个地儿来种菜种花,住着宽敞些。 他这话让吴氏有些心动,可银钱估计不少吧? -- 第74页 是不少,但咱们现在不缺,先用了,日后慢慢挣便是,总不能为了省这些个银钱,一家人挤巴巴的过日子。 阮爹看向阮景和阮卿,这事,你们怎么看? 阮卿没意见,她向来听爹娘的。 阮景更没意见,既然是为了他娶妻扩建宅子,也觉得这样更好。一来,可以向街坊们昭告,他阮家看中罗予彤,给她抬些身份,日后出门不至于被人小瞧。二来,也是让罗予彤知晓,阮家喜欢她这个儿媳妇,让她安心嫁过来便是。 一家人谈妥宅院的事情,便又将话题转移到阮卿身上。阮卿翻年后便是十四岁,这样年纪的姑娘家早该相看人家了,之前王家的亲事做不成,吴氏还到处打听着其他人家。不过,后来见阮卿自己争气考进了女德学院,便想着,先不急,等她出了学院也才十六岁。说不定,她日后的亲事还会有大造化,现在相看的儿郎未必就好。于是,吴氏便也安心下来,为她慢慢准备嫁妆。 一转眼,儿子要成家,女儿也长大要相亲了,吴氏感叹颇多,想着阮儿小的时候,还总喜欢追着我去河边洗衣裳,那时候你就爱光着脚丫坐一旁玩水,那脚丫子还这么小呐。吴氏比划了小小的一团,笑着道:可如今,转眼就十四岁,也要嫁人了,唉这日子过得真快。 阮卿咀嚼着口中的肉,鼓着一边腮帮子道:瞧阿娘说的,哪有那么快?我还小呢。 阮景打趣她,是、是,你还小,昨儿还与我抢糖吃呢,不急嫁人。说完,用手指戳了戳她鼓起的脸颊。 阮卿迅速别开脸躲避,却还是被他戳着了,气鼓鼓道:是哥哥先抢了我的,哥哥忒坏了。 阮氏夫妇见两人还像小时候般打闹,也摇头好笑。吴氏道:不过阮儿的亲事确实不急,先慢慢看着,嫁妆我也给你慢慢攒着,等日后出了学院再说亲也不迟。 阮卿赶紧点头,这样最好,她可不想那样快嫁人,她还要考女官呢。 晚饭过后,阮卿又收到了李湛送来的礼物,最近他送礼物太频繁,阮卿收得都麻木了。 这回送来的还是个精致的匣子,她打匣子,首先查看是否有信函。自从昨日收到他那封简短的信,说什么猜她变胖了的话,让她羞臊不已。她发现李世子那人看着斯斯文文,可真是太坏了,那种话他是怎么好意思说出口的?害得她许久都不敢去碰那张信纸,最后还是红着脸赶紧折好藏起来。 这回怕他又要说什么怪话。于是赶紧查看一遍,见匣子里只有两个小小的荷包,她才松了口气。 荷包是给她和小汤圆的,一个上面绣着一只小狗,一个绣着个姑娘。荷包里头皆放着十来颗金豆子,约莫拇指大小,雕成各式各样的小动物,兔子、猪、狗、老鼠等等,精致又小巧可爱。 这种样式她见过,大户人家喜欢拿这样的金豆子,当做压岁钱给小辈们玩儿。 她想,莫不是这人还当她是小姑娘?竟然给她压岁呢。 暮色霭霭,红灯高照,家家户户鞭炮声此起彼伏,还夹杂着小儿们的欢闹声,让这寒冬之夜变得温暖起来。 阮卿站在院子里看哥哥点鞭炮,她胆子小,即想看又害怕,捂着耳朵远远的站着,催促他,哥哥快点呀。 阮景作势点了一颗,然后朝她仍过来,吓得阮卿抱头鼠窜,嗷嗷大叫,半晌后发现那炮没响,才晓得上当了,冲过去便使劲捶他,直捶得阮景哈哈大笑。 放完鞭炮,一家人围坐在火炉边吃糖果点心,昏暗的灯光下,兄妹俩安静的坐着,听吴氏说起两人小时候的糗事。然后兄妹俩便互相打趣对方,一家人笑闹成一团,其乐融融 直到月上中天,新年第一朵烟花在夜空中绽放,璀璨了整个长安城。众人便知,旧的一年已去,新的一年到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小狼狗坐在楹窗下,望着天边烟火,掰着手指头数数:媳妇儿十四岁了,还有一年就可以叼回家了。 第43章 心动 大晋朝浓郁的年味儿一直持续到上元节,并且在这日达到高峰。 每年这日,人人皆会出门逛花灯、猜灯谜、看杂耍。因此,天刚擦黑,大街上便已经处处人山人海,摩肩擦踵。随处可见穿着新衣裳的小儿们嬉闹,街边也支起了卖各色物品的小摊。 一时间,吆喝声、笑闹声、杂耍锣鼓声,喧闹沸腾。各式各样的花灯沿着长街一路高高挂起,将夜晚照得如白昼通明。 年轻的少年少女们也打扮俊俏鲜艳的走在路上,各自暗暗打量,暗暗欣喜。 阮卿在年初六时便收到李湛的书信,邀请她今日一起来看花灯。起初她犹豫着要不要来,可渐渐发现,自己是愿意的,她想和他一起看花灯,而且随着上元节越近,期盼的心更甚。 她此刻正站在崇雀楼下,已经等了约莫半刻钟,李湛与她约好在这里见面,然而,他人却还没来。她静静的看着来来往往的的人群,脸上也被这份热闹感染了笑意。 黄昏灯光下,小姑娘一身浅黄茉莉罗裙,外面罩着一件银白斗篷,绞着小手,俏生生的站着。她身材娇小,皮肤白皙,一双大大的眼睛灵动俏皮,不知在看什么,嘴角露出浅浅的笑意。 -- 第75页 有美人在水一方,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李湛看得入神,他早已经来到这里,却是躲在暗处悄悄瞧她。原本是想出其不意的逗弄她,却发现,媳妇儿今晚真好看,不知不觉,便看了许久。 陆安见他家世子爷鬼鬼祟祟的躲在廊柱下,偷瞧人家小姑娘,暗自唾弃。没想到他家世子爷看着端方正派,骨子里却是这样放浪形骸,跟那街上偷看姑娘的二流子似的。 眼看对面的小姑娘等得有些焦急,他忍不住出声道:世子爷世子爷? 他唤了好几遍,李湛才回神,整理了下衣袍才大步跨出去。 阮卿见他终于来了,有些欣喜,今儿天气比较冷,她站得脚都冻麻了。 卿卿等了许久了?李湛明知故问。 阮卿摇摇头,我也是刚到一会儿,咱们准备去哪呢? 我们晚些去看烟花,这会儿还有些时辰,先逛逛? 阮卿还记得去年的灯王赛很有趣,这是她每年最期待的节目。于是,提议道:那我们先去看灯王赛如何? 李湛欣然应允。 崇雀楼离举办灯王赛的地方比较远,从这里过去,要穿过两条大街。街上人群拥挤,两人走得颇为艰难。 阮卿在前面走着,李湛则在她身后护着,可路上行人太多,阮卿时不时被挤开,他又不得不再紧跟上去。 一路上李湛盯着她的小手,垂涎了许久,好几次都想去牵她,又怕她在大街上觉得不好意思。可当再次有人撞开他们俩时,李湛忍不住了,一把伸过去握住那只柔荑。 阮卿触不及防被他牵手,一时有些羞赧,轻轻的挣扎了几下。但李湛紧紧的握着没放,她也便妥协了。 两人这样牵着走了一路,紧握的双手被宽大的袖摆盖住,在拥挤的人群中,显得隐秘又撩人。 随着那掌心的温度约来越灼热,阮卿的脸也越来越红。 约莫走了两炷香,终于到地方,李湛吩咐陆安去安排位置,然后拉着她在前排坐下来。这还是阮卿第一次这样近看灯王赛,她坐得笔直,脸上神情认真,期待着今年又会是哪家花灯夺魁。 李湛偷偷塞给她一颗糖果,阮卿看过去,却见他神情专注的看着前方。若不是那颗糖果塞过来,她还以为他也在极其认真的看灯赛呢。 她剥开糖果,含入口中,口腔瞬间被那柔滑香甜的滋味占据,含着含着,心中竟也渐渐涌出丝丝的甘甜。 她想,定是这糖果太甜了。 今年果然还是陆家花灯最精彩,又夺得魁首,魁首花灯被视为最吉利的花灯。因此每年都会有贵人花钱将花灯请走。有人端着一盘木牌下来,分给在场的贵人们,以拍价的形式售卖,谁出价最高,魁首花灯便归谁。 李湛悄悄问她,你想不想要? 阮卿其实很喜欢这个花灯,可想着价钱必定不菲,不好意思让李湛破费,便摇头道:我看看就好了,这样精致的花灯留给更喜欢的人罢。 既如此,接下来已无甚乐趣,咱们走吧? 李湛看出她心中顾虑,便也不拆穿。不过他今晚原本就计划要送她花灯,他还记得去年她抱着兔儿灯,爱不释手的样子呢。便又牵着她往登月楼而去,走,我带你去猜灯谜。 他想赢一个花灯给他媳妇儿,这样更有意义。 登月楼是长安城最高的楼,高达十余丈,站在上面可以俯瞰整个长安城的景色。登月楼每一层皆挂着花灯,远远望去,犹如一座灯塔,璀璨夺目,乃长安城十大美景之一。故此,在长安有此一言:「不见登月非长安」,意思是,来长安城务必要上一次登月楼,看一看长安城全貌,否则白来一趟。 因此,每年上元节这日,来这里游玩的人特别多。 登月楼不仅花灯出名,灯谜也出名,曾在此猜中全部灯谜的人,十几年来寥寥无几,有些文人才子慕名而来,妄想猜中全部而一举闻名,却仍是悻悻然离去。 五十道灯谜,越至后面越难,近年来能全猜中的人,还是三年前的新科状元贾正清,此人三十二岁考得功名,从此才名远播。 李湛今日跃跃欲试,倒不是想猜中博名声,而是想赢最好看的那盏花灯送心上人。 他领着阮卿来到一处案桌前,桌上摆满了纸笔,供游人写谜底用。 李湛端站着,神情镇定自若,提笔焦墨,下笔如飞,如游龙走凤。 少年郎风姿卓绝,一时间,吸引了许多人旁观,每解出一道谜题,便是一阵喝彩,越至后面,喝彩声越盛。但他丝毫不受影响,兀自一边看谜题,一边快速在纸上写着答案。 解至后面,速度渐渐慢了下来。然而,他略微深思,便又继续落笔。 十道二十道三十道四十道,已经解出第四十六道了,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惊叹声也此起彼伏。 有人开始大声报数,四十七道了 四十八 四十九 拥挤的登月楼下,安静一片,众人屏气凝神,皆在等着最后一个谜底揭开。 -- 第76页 终于,在半刻钟后,那人大声喊起来: 五十。 顿时,全场欢呼沸腾,此少年小小年纪,便能将登月楼五十道谜题解出,可谓英雄出少年呐,了不得!了不得!! 有人认出这是睿王府的李世子,众人又惊叹起来,怪不得,原来是李世子,真有乃父之范,惊才绝艳之姿啊。 这般夸赞传进李湛耳中,他不以为意。毕竟从小被人夸到大,这等言辞听得甚多,已经麻木。但站在身旁的阮卿,却觉得与有荣焉。 她望着他,敬佩之感油然而生,人群中,他如一颗耀眼的星星,光彩夺目。 阮卿也说不清此时是何等心情,她素来敬佩才学渊博之人,今晚的李湛,让她另眼相看。 然而,正当她兀自欣赏身边的这位少年郎时,李湛捧着那盏最漂亮的花灯递到她面前。 六角琉璃灯,六面皆绘着仕女图,或坐、或卧、或笑、或嗔,精致华美。 隔着花灯,少年郎的脸庞俊美无暇,狭长的双眼里星河璀璨,唇角笑意温柔。 他轻轻开口问:喜欢吗? 阮卿愣住了,心跳蓦然加快,仿佛置身梦境之中,难以回神。 他又问:卿卿,你喜欢吗? 喜欢喜欢得不得了。 可阮卿此刻心跳太快,说不出话来,怕一开口,便泄露了自己的心思。 她轻轻点头,笑意溢出嘴角,伸手接过花灯。过了许久,才说道:我很喜欢。 李湛也笑了,他终于得偿所愿,在上元节这日,将最好看的花灯送给她。 月上中天,华灯落下,今夜的寒风瑟瑟,却吹不灭少男少女们的热情。 此刻,阮卿的心,还依旧快速跳动着。不知是何时牵的手,两人漫步在幽静的青石小道上,皆不言语,各自脸红,兀自甜蜜。 不知不觉走到了桥塘街巷子口,灯火越来越稀疏,环境也越来越静谧。 阮卿埋着头,低声道:我快到家了。 嗯 李湛没放手。 你先回吧? 嗯 李湛还是没放手。 他就着黄昏的灯光看着她,笑得温柔。 阮卿的脸越来越红,头也埋得越来越低,声如蚊蚋,我真的要家去了。 可李湛舍不得,他明显能感觉到阮卿今晚敞开心扉,接纳了他,这让他心情雀跃不已。想到媳妇儿终于也喜欢自己,就忍不住想靠近她,更靠近她,最好把她装在怀里,不让她走。 他躬身凑近她脸庞,轻轻开口:卿卿 嗯 我不想走了,怎么办? ...... 卿卿 嗯 我现在就开始想你了,怎么办? 作者有话要说:可喜可贺-使尽浑身解数,终于追到媳妇了,不容易啊。 第44章 美人 新年伊始,二月中旬女德学院便开始入学,阮卿提着行礼又踏入了西苑斋舍,窗前那颗瘦弱的石榴树似乎长高了些,也茂密了些。 阮卿是第一个到斋舍的,庄晴她们还没来,她收拾完行礼,百无聊赖,正坐在床榻上拿着本书卷看。不一会儿,杨映蓉找来了。 阿阮,你在做什么呀?哎呀你好像变胖啦!杨映蓉捏了捏阮卿白嫩的小脸,一屁股坐在床边。 阮卿笑了,也捏回去,你也胖啦,还胖不少呢。 杨映蓉确实是实打实的胖了些,别的姑娘在这个年纪正抽条呢,可她竟还胖了,为此,气得要去挠阮卿。 两人打闹成一团,杨映蓉不是她的对手,伏在床榻上气喘吁吁,好啦,你快放过我吧。她喘息片刻后才缓过来,问道:听闻过年这段时日,你过得很丰富多彩嘛。 她眼神暧昧,意有所指。 阮卿装傻充愣,我不明白你何意。 哼哼你就装吧,你喜欢他了? 她问得这样直接,阮卿羞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支支吾吾道:我也就突然发现他其实挺好的。最后几个字都快说进肚子里了。 杨映蓉哈哈大笑,我诈你呢,之前听陈庞说,我还不信呢,没想到是真的。 阮卿羞恼得捶她,陈庞与你说了什么? 他说呀,李湛这些日子春风得意,走路带风,像只孔雀。 ...... 阮卿想起了御兽园里那些孔雀的模样,求偶时傲娇的舞姿,忍不住噗嗤笑出来。 还真像那么回事。 杨映蓉打趣完她,又跟她说了个消息,你知道吗?听说我们工科要来一位大美人呢。 工科从来不乏才貌双全的女子。尤其是那些贵女,个个貌美如花,还有什么样的美人,能让杨映蓉都称赞的?阮卿问道:有多美?比你美么? 杨映蓉噘嘴一哼,听说是咱们长安城的第一美人儿,稍微比我差那么一点点啦。 -- 第77页 阮卿被她逗笑,即是如此,那我觉得她也不过如此,连你都比不过。 哎呀,阿阮你是何意?我难道不好看么?杨映蓉笑着扑过去挠她。 好看好看,天下第一,跟小仙女儿似的,啊呀...真的、真的...别挠... 不过,说正经的,我不喜欢她。 莫非这美人儿你认识? 岂止认识?也算比较熟了,而且,李湛与她更熟呢。 这下,阮卿来了些兴致,那你为何不喜欢她? 说不上来,反正与她相处太累,她说话总喜欢拐弯抹角的,哪像你,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心里怎么想的,我稍微一诈便清楚。可她呢,永远琢磨不透她真正想的是什么。 阮卿不满,你这是拐着弯说我傻呢。 难道不是么?一个花灯就被李湛那厮骗走了。 她可是听说了,上元节那夜,李湛出尽风头,解了五十道谜题只为赢花灯赠美人。这事,不只她晓得,整个长安城都在传呢,说睿王府的李世子才子风流。 阮卿不知那夜的事竟然传遍了长安,此时听她说起来,脸颊发烫。 杨映蓉继续刚才的话题,我还听说她要来西苑住呢,你说她是个什么意思?好好一个贵女,又不是差银钱,偏偏要来挤西苑。 那她是什么意思? 杨映蓉不屑道:装呗,她最喜欢博名声了,前儿她代她祖母去祈福了一年,全长安城都在传她孝顺。这会儿住进西苑,咱们学院的人都说她品性高洁,不争不抢,不奢不骄,乃贵女典范呢。 听杨映蓉这么一介绍,阮卿对这人倒还挺好奇起来。但她不知的是,很快,她便会见到这位传说中的美人。 去年的考试,阮卿的成绩堪堪压在五十名的线上,杨映蓉稍微好一些,比她前了几个名次,两人侥幸的进入丙班,只有庄晴,依旧还在丁班。不过,虽然分了学堂,但依旧还是在同一个斋舍住着。 过了一个年回来,庄晴明显胖了,为此阮卿还打趣了她许久,庄晴也不甘示弱,拿上元节花灯之事打趣她。于是,两人这样「互相伤害」了好长一段时日。 这几日,大家都在讨论兼报其他科目的情况。尤其是西苑,平民女子甚多,入学的机会难得,想趁此多学一些本事的大有人在。阮卿也曾听哥哥提起,让她有机会再报「礼」科,这一科非常实用,教学妇德、妇职、闺门礼仪等等。至于那些琴、棋、书、画则不在她考虑范围,那些皆是贵女们热捧的科目,个个皆想挣个才女名声。阮卿有自知之明,就算自己去学,也顶多东施效颦,无济于事,还是学些实际的好。 她问过庄晴此事,庄晴叹了口气,我还是先把工科学好吧,我娘将我送来学院,对我期望并不大,想着学满归家之后能找门好亲事便成。而且,我也是这样想的,学那么多太累人了,届时我嫁个好夫君,跟着他享福多好。 阮卿被她逗笑,你这会儿就开始想夫君了?羞不羞?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有啥好羞的。倒是你,学那么多作甚,你上头有个举人哥哥,日后也不愁婚嫁,我看你平日里学得那样辛苦,何必呢。 阮卿不赞同她的说法,我哥哥日后的前程也是他努力去挣得的,我怎好意思只乘凉不栽树呢。况且,我入女学并不是为着家好夫君而来,我想做女官,像黄姑姑那样的女官。 有志气,不过任重道远啊,你努力吧!庄晴一副佩服不已的表情。 翌日,阮卿早起,匆匆洗漱之后便去食堂吃早饭,她想了一晚上,决定去报礼科。虽然这样会使学业更重,可想到日后自己要考女官,少不得要多学些东西,多一层保障。 况且,比起最初开始入学的时候,阮卿觉得自己进步颇大。就拿去年来说,她进入女德学院乃是掐了个末尾的名次,后来在两百人考丙班的竞争中,又掐了个尾巴。虽然是尾巴,可对于自己的水平来说,已经算进步神速。 因此,若自己再咬咬牙,报个礼科,没准多努力努力,梦想就实现了呢? 对此,她信心满满。 吃过早饭便来到报名处,发现今日来报名的人还挺多,看来与她有同样想法的人不少,竞争颇大。 阮卿拿着号牌静静排队站着,专注的听着前面两名女子讨论礼科考试的情况。 然而这时,一名贵女挤了过来,排在她前面,阴阳怪气的说道:现在什么人都能来报礼科了么?不知道秦夫子收不收那种不知廉耻的人。 这人阮卿认得,姓蒋,单名一个婉,住在东苑。之所以认得,是因为常常看见唐彩儿与她在一起,跟在她身后巴结她。唐彩儿向来最讨厌阮卿,估计常跟蒋婉说起她的事。于是两人同仇敌忾,总是针对她。 面对她的冷嘲热讽,阮卿当做没听见。但她说得太大声,周边的人却向她看来。 这让阮卿如芒在背,略显难堪。她绞着手指兀自站着,只想着今日报了名赶紧走便是。 蒋婉见她不说话,轻蔑的嗤笑一声,有些人就喜欢不自量力,我倒要看看,她能撑倒几时,不要以为攀上高枝就能变凤凰。 -- 第78页 李世子在上元节的风流之举在女德学院也传开了,众人羡慕又嫉妒,对阮卿看不顺眼的大有人在。如今有人强出头,便端着看好戏的心态,看这爱攀附权贵之人如何接招。 正当阮卿难堪之际,一个清亮的声音传过来,你们在说谁要变凤凰呢? 来人一身水红兰花蝴蝶纱裙,鹅蛋脸,柳月眉,步履款款,气质高雅,年龄约莫十六七岁,是个不折不扣的大美人。至少,阮卿还没见过比她更漂亮的。 她走到阮卿身边,笑意清浅,我倒觉得,变凤凰不是什么坏事,若真能成了凤凰,那也说明这人有本事,我就很欣赏有本事的人。你说是不是? 她最后一句话是对着阮卿问的,阮卿并不认识她,不知她为何要出头替她说话,只是抿唇感激一笑。 我见这位妹妹清秀可人,挺招人喜欢的,你是哪个科的? 工科。 啊呀,我也在工科呢,或许我们日后可以常见面了。我叫程倩,你呢? 阮卿。 倒是个不错的名字。 蒋婉见她们自顾自说话,没人理她,自觉没趣,哼了一声不再言语。 倒是这位美人显得热情得很,可她的热情与杨映蓉的不同。她说话看起来很和气,可不知为何,阮卿觉得她眼神里却充满打量,气势带着一些盛气凌人。 甚至,她隐隐感觉到一丝莫名的敌意。 她想,或许自己想多了,人家适才还为她解围呢。于是,对她微笑道:谢谢你。 美人儿也笑了,但笑意不达眼底,好妹妹,无需客气。 等阮卿走后,一旁的丫鬟说道:小姐,你适才为何要为她说话?你明知她是...... 此话未完,便被美人儿打断: 那又如何?区区一介平民也配与我争? 作者有话要说:柿子的烂桃花要来了...... 第45章 兰草 三月初三上已节,春光灿烂,惠风和畅,淮水河畔杨柳依依,稻田里抽出的嫩芽一片新绿,远处的山岚连绵起伏,到处红花绿树,一片生机盎然之景。 长安城的少男少女们喜欢在这日成群结队来此游玩。他们互相打量,暗暗相看,男子若有心仪之人,则摘一棵兰草赠之,表达自己的爱慕之情。而女子,则将自己的女红绣品送给心仪男子,取一个「巧」女之意。 河畔草地上,已聚集了许多人,有的围坐对弈,有的坐在筵席上击鼓吹箫。有的三五成群聚一起吟诗作对,也有的在不远处纵马高歌。 姑娘们打扮得花枝招展,精美华服争相艳丽。甚至有那拿着团扇暗中遮掩,却偷偷打量着俊俏儿郎们的,然后娇然一笑。 阮卿与杨映蓉也相约至此,铺上筵席,摆上瓜果点心,煮上一壶清茶,欣赏着这春日美景,心情惬意。 阮卿对这样的场合甚是新奇,她悄悄打量着众人,见那成双成对的男男女女,故意分开几步在桃林下散步,互相偷偷打量对方,又互相羞涩。 十分有趣。 杨映蓉见她看得津津有味,打趣道:你这会儿别光看人家,回头你也会是这副模样。 此话怎讲? 呐,一会儿你便知晓了。她一边说话一边示意阮卿往后看。 李湛与陈庞、楚宵等人正从远处走来,三人眉目俊朗,身姿颀长,风度翩翩。并肩走在一起,成了淮水河畔一道亮丽的风景线,吸引了不少贵女们的视线,让人看得脸红不已。 尤其是李湛,今日一身红袍,锦衣玉带,腰间坠着香囊玉佩,手中的折扇在这还略带寒意的初春里,摇得格外突兀,显得十分骚包。 他那嘴角的笑意盎然,仿佛不是来游玩。而是哪家要娶亲的新郎官,一派春风得意。 三人来到阮卿她们身边坐下,陈庞问道:阿蓉,你们早到了? 当然,你们怎的才来呢? 这要问李湛了,我们等了他许久。 李湛故作镇定的抵唇咳了两声,有点事耽搁。 其实哪有什么事呢,就是出门衣裳换得久了些,镜子照得勤了些,磨磨蹭蹭了半日,所以耽搁了。 婢女们给几人上茶,早春的龙井香气馥郁,入口齿颊留香,搭配景德镇的白瓷品茗杯,一口品尽,杯底仍旧余香萦绕。 这样的好茶,非一般人家能消遣得起。 阮卿一杯入口,甚是欢喜,李湛拿过茶壶又给她斟了一杯,喜欢? 她轻轻点头,十分清香。 楚宵道:这可是御贡的早春龙井,出自浙江梅家坞,每年拢共就产十几斤,托李湛的福,我们今日有幸能喝上几杯。 御贡龙井不多,连皇后也只分得两斤,皇上对生母恭太妃十分敬重,每年皆会分一些给睿王府。恭太妃喜好喝茶,更喜爱他这孙儿,几乎一半的茶叶都送到他的随风苑,今日出来游玩,便带了一些。 阮卿点头,难怪如此好喝。 你若喜欢,回头我送你一些,我那还有。李湛接话道。 楚宵斜睨他一眼,相当鄙视,李湛这厮真是重色轻友,他之前向他讨要却吝啬不给。如今竟这样讨好人家小姑娘。瞬时觉得与他做这朋友,实在是太憋屈,便忍不住道:我要是个美人就好了,有儿郎愿为之一掷千金。唉,生不逢时啊。 -- 第79页 阮卿听出他言外之意,有些羞赧不好意思,拒绝道:不用了,书上说喝茶讲究器皿、工艺、人和,方可愉悦,我三样都缺,若给了我,实在糟蹋这样的好茶。 李湛在心里默默白了楚宵一眼,他哄他的媳妇儿呢,他吃哪门子干醋?此时听得阮卿妄自菲薄,便豪气道:没事,你若想糟蹋也可以。 此话一出口,旁边楚宵、陈庞、杨映蓉等人纷纷被茶水呛得咳嗽不已。 杨映蓉没好气道:李湛,我实在听不下去了,你们能不能换个地儿? 阮卿脸颊更烫了,李湛这人,怎的这样?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说这样的话也不害臊。 楚宵折扇一打,开口道:这话应该我来说,我看你们都应该换个地儿。不过,让姑娘家换地儿不好,我还是风度些,自个儿换吧,你们继续。 他又喝了两杯茶,拍拍陈庞肩膀,然后起身走了。 这时,不远处传来一阵哄闹声,他们望过去,原来是有一个小娘子得了好几个儿郎送兰草,几个姑娘家,就数她面前的兰草最多,她脸红娇羞的被人打趣。 陈庞见了,立马对杨映蓉说道:阿蓉,你等着。然后,起身也走了。 不一会儿,见陈庞抱了一大捆兰草过来,一路「招摇过市」,众人纷纷忍俊不禁。 陈庞将兰草往杨映蓉身前一扔,阿蓉,都是给你的,高不高兴? 杨映蓉捂脸不敢看,这厮,该不会是将岸边的兰草都拔来了吧?再说,人家送兰草都是一棵一棵的送,他送一捆是几个意思? 阮卿也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打趣道:这下好啦,阿蓉成了今日收兰草最多的姑娘,可喜可贺。 上已节这日,有个说法,就是谁收到兰草最多,则说明这姑娘最受儿郎们喜欢。 陈庞脸红红,又死不肯承认自己的心思,还故意附和道:就是,我见你坐了半日也没人给你送兰草,怕你觉得丢人,便多送你一些。 杨映蓉适才还在心里乱撞的那只小鹿。顿时死得四脚朝天,她化羞臊为愤怒,跳起来就追着他打。 敢说没人送我兰草?你再说一遍? 你看你那么凶,谁敢送啊?唉..别、别...哈哈哈... 阮卿见两人打闹着远去,笑着感叹道:他们真是有趣。 这时,李湛悠悠的从袖中拿出一棵兰草,递到她面前,给你的。 阮卿惊讶,你什么时候摘的? 早就摘了,一直藏在袖中,喜欢吗? 阮卿羞赧的接过来,轻声的回道:喜欢。 李湛眸色温柔,情意绵绵,又问道:那我的呢? ......什么你的? 他不言语,只目光灼灼的看着她。半晌,阮卿才明白过来是何意,女子皆会在这日做些女红送给心仪的男子,他这是向她讨要呢。 其实,她也为他绣了一张巾帕,只是不好意思送出去而已,这会儿见他眼巴巴的讨要,便从袖中掏出,扔进他怀中,羞臊道:给你的。 李湛大喜,赶紧接过,仔细翻看着,笑得合不拢嘴,卿卿绣得真好!真好看! 不过李湛有些疑惑,为何绣了一只孔雀? 阮卿想起那求偶的孔雀的模样,又联想上次杨映蓉说他开心得像只孔雀,顾不上羞臊,噗嗤一声又笑了,不告诉你。 阳光下,她笑容灿烂,眼睛弯弯 李湛爱极了她这副小女儿娇俏的模样,心里又开始痒痒了。 皇宫,娇栾殿。 程贵妃坐在红木雕花美人榻上,一旁的婢女正在为她染蔻丹。她嘴角笑意清浅,一双丹凤眼娇媚勾人。尽管已年俞三十,却保养得如二十出头的女子一般。 如此魅色,难怪一直圣宠不断。 她抬眼看向坐在下首的少女,开口问道:倩儿今日怎的有空来看姑母了? 程倩娇笑,瞧姑母说的,莫不是倩儿今日才进宫,姑母生气了?前儿侄女就想来了,只是祖母这几日又病了,便耽搁了些时日。 程贵妃叹气,我阿娘那身子时好时坏,也是难为你了,小小年纪便去那样远的寺庙为她老人家祈福。大家都说你至纯至孝,一点也不虚,我倒还要感谢你呢。来,你坐过来些,让姑母瞧瞧你。 程贵妃拉着程倩的手,语重心长,几个侄女中,我最是喜欢你,聪明伶俐,乖巧孝顺,也知你的心思,你莫急,这事我一直放在心上。如今你回了长安,我定找机会让圣上给你们赐婚。 程倩娇羞的低头,那倩儿多谢姑母了。 程倩因得贵妃喜爱,从小出入皇宫,与众位皇子和李湛皆熟悉,一起玩耍一起长大。从十二岁懂事起,她便喜欢李湛,一心想嫁给他。两人青梅竹马,关心亲近。这次匆匆回来,便也是六皇子表哥写信给她,说李湛近来与一个姑娘走得亲近,让她赶紧回来,莫要被她人鸠占鹊巢。 她心里急,收到书信次日,便打包行李匆匆赶回长安,打探得知李湛喜欢的那个姑娘才十三四岁,且是一介平民,才貌平庸,这才松了口气。 -- 第80页 如今再听得姑母说会求皇上为她们赐婚,才更是落下心来。 那个姑娘她在学院已见过。无论从家势还是才貌实在不堪一提,也不知李湛喜欢她什么。但无论如何,睿王府世子妃之位她势在必得。至于那些野花野草,他喜欢也就喜欢了。大不了,日后一顶小轿抬进府中,给个妾室的名分养着便是。 当务之急,还是需要多亲近亲近李湛,她离开了一年,可不能与他生疏了。 待程倩走后,六皇子回到娇栾殿,问道:母妃真的有把握让父皇给李湛和表妹赐婚? 程贵妃吹了吹染好的蔻丹,哼笑一声,没有也要有,如今皇后势力独大,再不拉拢睿王府,你可就一点机会也没了。 作者有话要说:求评论(眼巴巴 第46章 作画 李湛回到睿王府时已是傍晚,这日是逢十陪祖母吃晚饭的日子,他抬脚往春晖堂去,才刚进院子便听见里面传来年轻女子的笑声。 李湛掀帘而入,里头这位正是熟人。 恭太妃见孙儿过来,笑着让他赶紧入座,湛儿来得正巧,你倩表妹今儿也来看我,一会儿咱们一起吃晚饭。 程倩起身行礼,娇俏的笑道:湛表哥,好久不见。 程倩是六皇子李晟的亲表妹,称李湛一声表哥,也算合情合理。她从小与李湛和皇子们玩在一处,恭太妃对她也很熟悉,今日便是特地来看她老人家的,当然,故意选这个日子,自然也是想见李湛。 李湛见到她也很高兴,倩儿什么时候回长安的? 前些日子便已经回了,因祖母身子不好,在家侍奉了些时日,今日才得空来看望太妃。 她嘴巴甜会说话,长得又水灵好看,恭太妃最是喜欢这样的小姑娘,难为倩儿还惦记我这老婆子,你祖母可好些了? 好些了,她老人家让我代她向您问好呢,说等天气再好些,她亲自过来向您讨茶喝。 恭太妃与程家老夫人年轻时是手帕交,两人关系一直不错,听得程倩这样说,老人家笑得皱纹都裂开了好几条,那感情好,我这儿正有许多好茶呢。 程倩悄悄打量李湛,见他嘴角含笑的听她们说话,神情依旧如往昔般,并无生疏之感,暗暗高兴。此番前来,便是要与他叙旧的,她开口问道:湛表哥最近学业可还顺利? 一切皆好,倩表妹近来可好? 听闻尚衣局官首在女德学院任教,我今年去报了工科,待地向她请教一年半载便归家。 她今年已经十六,等出学院后正是适合议亲的年纪。 李湛点头,如此甚好。 三人聊了半晌,婢女们便开始将食盒抬进来,到要吃晚饭的时候了。 不得不说程倩很会讨好老人,摆在太妃面前的皆是她爱吃的,程倩一直给她布菜,神情动作落落大方,仿佛如侍奉自家祖母一般,毫无刻意讨好之态,时不时还提一两句,太妃您吃这个暖胃。 这便是世家贵女们的教养,大方得体,孝顺贴心。 这顿饭,让恭太妃吃得极为舒心。 晚饭过后,程倩起身告辞,太妃让李湛相送。 夜色朦胧,灯火稀疏,两人走在花园小径上,细细交谈着,多数是程倩说,李湛听。 她声音娇柔欢快,有着贵女的矜持,又有着少女的灵动。 湛表哥还记得,你答应过给我作画的么? 自然记得。 那何时兑现承诺呀? 倩儿想何时? 程倩想了会儿,过几日,晟表哥会在府上举办雅集宴会,届时你也一起来如何?正好借此机会作画。 六皇子李晟办雅集这事,早已经下了帖子给李湛,他也正有意去参加,便欣然应允。 程倩显得很高兴,笑意盈盈道:那就这样说定了,届时我可得穿得好看些,让湛表哥好好为我作画。 李湛笑着点头,好。 李晟办雅集宴会,还邀请了阮卿,阮卿收到帖子时有些意外,她与此人只见过两面,并不算熟悉,想必是看在李湛的面子上,邀请她的。 既然是六皇子的帖子,她自是不能推托,当日,便打扮得很正式去参加。 所谓雅集,便是一些文人雅士聚在一起,做些吟诗作画、赏歌弄乐的雅事。 今日六皇子请的人众多,难女皆有,大多皆是阮卿不认识的,她被丫鬟领到一处别致的竹园。园子里搭了一排精致的木屋,屋檐下有一条长长的案桌,桌上搭着浅绿色的绒布,上面摆放了许多精致的瓜果点心。 竹林各处有大小不一的圆桌供客人入座,貌美的婢女们端着茶水点心穿梭在其间,为客人们奉茶。 阮卿选了一处僻静的地方坐下,这边不仅有茂密的竹子,角落还种了一簇兰花,朵朵白花开得正盛,幽兰香气扑鼻。 这时,六皇子走过来,她起身行礼,见过六皇子。 今日不必拘束,邀你来,便是想让你放松玩乐的,有什么需要的地方,只管吩咐婢女。对了,一会儿李湛也会到,届时我将他请过来。 提到李湛会来,阮卿心里轻松了些,今日这样的场合还真是令她局促。她点点头,感激一笑:多谢六皇子。 -- 第81页 客人们陆陆续续到齐,众人锦衣华服,三三两两围在一起高谈论阔,文人学士之风甚浓,有些女子当场便作诗,赢得众人赞誉。 阮卿心里默念诗句,确实作得好,不愧是来参加雅集的才子才女,个个学问了得,暗暗佩服。 正当她听得津津有味,旁边有人坐下,她回首过去,是李湛。 他笑得如春风和煦,六哥告诉我时还不信,没想到卿卿真在这里。 我也是前几日接到他的帖子,也不知为何会邀请我。 我六哥是好客之人,想必是觉得你会喜欢这样的雅事,便邀请了。可你怎的不告诉我?我接你一起来多好。 我也不知你会来。 婢女送来茶水点心,李湛给她拿了一块水晶桂花糕,你先吃些点心,这宴会时辰比较久,免得一会儿饿了。 阮卿听话的一边吃点心,一边看着周围人群热闹。 不一会儿,雅集开始,分好几个活动。第一个,以竹为题,众人作诗,做得最好的则会有彩头。 男女皆可参加,在这样的宴会上。若是能做出好诗,最是容易博得名声,许多女子跃跃欲试。 第二个活动,便是歌舞。时下,亦不乏男子高歌纵舞,在人们看来这是雅事,并不只有女子喜爱。 阮卿正看得入神,这时,身旁传来一个女子娇俏的声音,「湛表哥」。 是程倩找了过来,当她来到阮卿她们这桌时,似乎才发现阮卿也在,惊讶道:呀,阮妹妹也在此么? 李湛不知她们两人竟然也认识,有些惊奇,你们是何时认识的? 湛表哥忘了?我也在女德学院呢,我与阮妹妹有过一面之缘。 她亲亲热热的来挽阮卿的手,这样突如其来的热情让阮卿有些不自在。想说些什么,却又被程倩抢了话头,我很是喜欢她,没想到湛表哥你们也认识,真是太好了。她又看向阮卿,阮妹妹,你今日要表演节目么? 阮卿摇摇头,并无,我只是来做看客的。 一会儿我要上去献舞,阮妹妹可要为我鼓掌呀。她说完就坐在李湛的身边,动作神态十分自然,李湛似乎也并未觉得不妥。 阮卿见两人似乎很熟悉,程倩倒茶给李湛,又与他讨论着适才所作的诗句,程倩说着,李湛时不时微笑点头赞同。 两人谈的颇为投入,阮卿完全插不上话,这种感觉令她有些怅然。她试着努力听两人在谈些什么。然而,所说之事实在深奥,便扭头静静的去看那些歌舞表演。 程倩在长安有一定的才女名声。不仅琴棋书画精通,跳舞更是她拿手的。她的舞步轻盈,如鸟儿般的在林间旋转,时而长袖翻飞,时而纵身一跃,如落入凡间的仙子,飘逸灵动。 一段舞蹈下来,掌声雷动。 阮卿想,她不仅人美,才情更是卓越不凡,不愧为长安第一贵女。 雅集举行到中段,有婢女过来请李湛,低声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后,李湛回头与阮卿说道:卿卿,你先在此等我,我去去便回。 阮卿点头。 歌舞结束后,便又是一轮曲箫才艺展示。 阮卿已经坐了有两炷香的时辰,李湛也还没回来,正当她想起身走一走时,有个婢女过来请她,阮姑娘,李世子请您过去一趟。 她跟着婢女走出竹林,来到一处小院,刚转入月洞门,便听得不远处传来娇俏的笑声。 是李湛与程倩,两人正在水榭处,程倩拿着团扇端坐着,脸上笑容甜美。而李湛则站在几步之外的案桌前,提笔作画。 两人不知在说些什么,程倩的笑声如银铃般欢快。 这时,身边的婢女开口说道:那是六皇子的表妹,程贵妃的侄女程小姐,今日也是来府上做客的。李世子正在为她作画呢,他们俩从小青梅竹马,恭太妃和睿王妃也极是喜欢程小姐。据说,两人很快就要赐婚,真是郎才女貌的一对,羡煞旁人。 阮卿听得此话,脚步停了下来,她愣愣的看向水榭,一男一女,一站一坐,正如这个婢女所说,两人郎才女貌,站在一起和谐登对。 他们要赐婚了 阮卿说不清楚,此刻自己是何心情,只觉得心里酸胀得难受。见他们言笑晏晏,气氛如此愉悦,她过去做什么呢? 瞬间,她脚步沉重起来,再也踏不出半步。 便对婢女道:还请姑娘告知李世子,就说我突然有些身子不适,先回了。 她又看了那两人一眼,转身离去。 不远处的阁楼上,六皇子李晟望着她远去的背影,嘴角勾起,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 作者有话要说:李狗子,你的死期到了!! 第47章 决定 进入四月,春意越来越浓,女的学院绿荫繁茂,百花盛开,工科学堂的院子里栽种了许多桂花树。如今花开正盛,香气浓郁扑鼻,随着清风吹过,传入阵阵花香。 学堂内,阮卿坐在绣架前正在与一幅牡丹较劲,今日的颜色怎么配也配不好,这副牡丹已经绣了两日,再过一日便是夫子检查课业的时候,时日有些紧张。 她将粉色的花瓣绣完后,准备收针换一个颜色,而这时,一只手伸过来,指着一处道:这里颜色衔接太突兀,重来。 -- 第82页 这个声音太严肃,令她头皮一紧,赶紧重新拆线。 也不知为何,近来黄姑姑总喜欢盯着她刺绣,有时是安静的看着,有时突然出声打断,就像现在,声音严厉,令她慌张。 又错了,你近来是怎的了?心不在焉,若是不能做到专心,还是别浪费这些针线的好。 黄姑姑的声音冷清,批评得毫不留情。 她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这段时日患得患失,做事总是不能集中注意力。 自从上次的雅集宴会后,这样的状态已经持续了很长一段时日。李湛与陈倩两人言笑晏晏的模样,时不时闯进她脑海中,扰得她心神不宁。 她深呼吸一口气,对不起,我重新绣一遍。 黄姑姑看她两眼,沉默转身离去。 这些时日,程倩偶尔也会来找阮卿,她亲亲热热,与阮卿仿佛是姐妹般。有时一起去食堂,有时一起刺绣。 她娇俏灵动,高贵美丽,阮卿与她站在一起,总能被她比得黯然失色。她常常提起李湛和她小时候的事。李湛与她一起游船,李湛与她一起玩投壶,李湛教她作诗,李湛把最爱的糕点让给她,李湛帮她摘花,帮她捡风筝...... 全部是李湛、李湛 他们从小一起的生活,如画面般不断呈现在阮卿眼前。 这让阮卿清醒意识到,他们青梅竹马,他们共同做过那么多事,他们天生一对。而自己与他认识的这几个月,根本不算什么。 阮卿清楚程倩为何会提起这些,她喜欢李湛,想必也听说了那些传言。于是有意无意的在她面前提起她与李湛的事,或许是想让自己知难而退吧? 不过,阮卿觉得她想多了,李湛顶多只是想让她做妾而已,自己的身份又怎可与她比呢?她实在没必要费心思在自己身上。 更何况她也不会给他做妾。 曾经被他的温情麻痹,一不小心陷了进去,现在想起来,自己都觉得可笑。她与他之间隔着那么大的鸿沟,如何跨得过去?她之前在幻想着什么呢? 程倩的出现,倒是让她渐渐清醒过来,那些不切实际的梦还是不要做了。想想现在更重要的是什么。没错,是学业,是做女官,这才是自己该走的路。 然而,尽管阮卿已经下定决心,将注意力投入在学业上,可面对与李湛的关系,她还是不知该如何处理。 他来找她的时候,她只知道逃避,但她越是逃避,李湛来得越勤,这让她不知如何是好。 这日,她又接到了李湛的信,这已经是这段日子以来的第四封了,她一次也没有回过,他在信中问她,身子是否好些了?学业可忙?又说了他近日遇到的趣事。 而今日这封信,是邀请她旬休日一起去玩的。 她要不要去呢?可这样逃避下去不是办法,她该如何与他说「我们还是做回朋友吧」。可偏偏他那么好,让她不知如何开口,才不至于伤了他的心。 左右为难之际,庄晴给她出了主意,你就去吧,把话说清楚,要不然这事一直拖着,对谁都不好。 庄晴说得对,话得说清楚,这样不明不白的不是个事。而且这事困扰自己心神已久,不能再放任下去。 与李湛见面这日,风和日丽,他一身宝蓝云纹锦袍,长身玉立,站在晨曦下,俊美如斯,笑意温柔,容易让人一不小心沉迷。 他说,卿卿,许久不见。深邃的眸中带着一丝小心翼翼。 她们确实许久不见了,有大半个月了吧?原来大半个月,竟然会这样久,久到此时再见他,竟然还有些眷恋不舍。 李湛要来牵她的手,被她快速躲开。 李湛懂了,她或许是害羞。 他提议道:我们去合丰茶楼吧,今日游龙会经过那里,我已定好了雅座,届时从窗户便可观看外面的热闹。 这日是大晋朝的祈福日,长安四十二坊,每个坊皆会编织一条长龙,四十二条龙会敲锣打鼓穿过长安大街,去向五福庙祈福,意为长安百姓祈求福寿安康。 阮卿点点头,跟着他来到合丰茶楼,这里已经聚集了许多人在此等候。 他们在南边靠窗的位置坐下,一边喝茶一边等待游龙经过。 然而,很巧的是,他们没坐多久,便在此遇见了程倩和六皇子李晟。 那两人见到他们似乎很高兴,尤其是程倩,像只百灵鸟般,今日穿着百花蝴蝶裙,美丽动人。 她笑意盈盈,湛表哥你们也在此,太好了。 不等李湛邀请,她便径直坐在李湛身边,仿佛这样的事以前常做,随意自然。阮卿本来坐在李湛对面,如此一来,中间便隔着陈倩了,六皇子李晟则坐在阮卿右边。 他们的到来活跃了气氛,三人有说不完的话,聊不完的趣事,阮卿静静听着。 程倩对李湛说:湛表哥,上次你给我作的画,我祖母夸你画得好呢,湛表哥丹青果真了得,竟把我画得比真人还好看。 六皇子李晟不知是不是故意,他接话道:心中有美,笔下便是美,表妹如此殊色,自是让李湛笔下生风。 李湛听到这话略微皱眉,但也没说什么。 然而,阮卿听到这话,想得就比较多了。正所谓情人眼里出西施,程倩本身就是个美人,李湛喜欢她再正常不过。他也给自己作过画,画的是上元节时候的自己。但想必比起程倩的来,恐怕会逊色许多吧。 -- 第83页 当时收到那副画的内心有多甜蜜,这会儿就变得有多失落。他不只是给她一人作画,也给别人作画。这么看来,那副画,也没什么好稀罕的。 几人坐了两炷香时辰,便听见外面的锣鼓声越来越近,想必是游龙快过来了,许多人纷纷往窗户边涌去。 李湛唤阮卿,快来,我们去看看。 阮卿点头起身,然而她堪堪才走近李湛,便被程倩挤开了,她似乎是无意识的动作,脸上笑容天真烂漫,她挤到李湛身边,两人站在窗前,看外面的热闹。 李湛并没有发现阮卿不在身边,他正高兴的与程倩讨论着游龙之事。 他笑得温柔,程倩也笑得烂漫,两人并肩站着,如同一对璧人,背影和谐。 阮卿站在身后,看着这一幕,竟有些恍惚起来 这一刻,她觉得自己是多余的,这种感觉令她手足无措,也不知是继续向前,还是该坐回刚才的位置。 六皇子李晟不知何时走到她身边,微微躬身,在她耳畔低声说道:我若是你,便远远离开,不会自讨没趣。 他声音很小,但很清晰,语气中有嘲讽和轻蔑,令阮卿窘迫又难堪。 他们都在嘲笑她,不自量力。 她与李湛是两个世界的人,她融入得辛苦,可尽力融入的样子,在别人看来就像个笑话。 外面的喧闹声渐渐远去,阮卿兀自坐着,心朝起伏。 李湛见她脸色不好,问道:你怎的了? 阮卿勉强扯出一丝笑容,我突然觉得身子不适,想家去了。 李湛有些遗憾她这样快就要走,可还是很关切她身体,我带你去看大夫如何? 不必,许是累着了,我回去歇息便好。 李湛发现她神色不对,语气低落,担忧道:是不是人太多了,你不喜欢? 阮卿摇头,不想他再问下去,只想迫切离开这里,我是真的有些不适先走了。 她起身向众人告辞,不再看李湛,转身下楼。 李湛连忙跟在她身后,不知为何,此刻她身上散发出陌生疏离的气息,让他有些惊慌,想问她发生了何事,可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阮卿脚步匆匆,走到门口时突然转身,今日多谢世子,你不必送我,我自个儿回去。 说完,她再也不看他,转身快步离去。 李湛脚步顿住,驻足了许久。直到她决然的背影消失不见,才怅然若失的上楼。 阮卿回到桥塘街,漫无目的走着,脑中一片混乱,她晓得自己之前冲动了,可却不后悔。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群,心里莫名的安定下来,她想,这里才是属于她的地方,哪怕是街边鱼摊上传来的腥臭味,也比那上好的沉香令她的每个毛孔舒适。 人看清自己的位置,多么重要,不该强求的,便不要强求 正如六皇子所言,她应该远远离开他。既然决定收回自己的心,那么,便彻底些吧。 第48章 伤情 阮卿的态度,让李湛这几日越想越慌,他觉得,一定是有什么事让媳妇儿不高兴了。而且这个不高兴由来已久。从她之前不回信、常找理由不见他开始,他就预感到定是有事发生。 于是,他再次写信给阮卿,可每次皆是石沉大海。 这日,他实在忍不住,下学后便去女德学院找她。 当青衣小娘子又来叫阮卿时,阮卿便知是李湛来了,她已经决定日后不再见他,便说道:麻烦小娘子与那人回个话,便说我有事忙,实在不得空。 李湛得到回复,以为她是真的忙,等了片刻,便失落的回了府。第二日,他再次来女德学院找阮卿,可得到的回复依旧是她很忙。当第三日他再一次得到同样的回复时,发现事情不对劲了,便告诉青衣小娘子,自己在这里等她,务必见到她才走。 阮卿听得这话,沉默良久,还是坚定自己的决心,他要等那就等吧,或许过不了多久,他自己便回了。 李湛在女德学院门口的槐树下,已经站了许久,随着时辰慢慢过去,心中的恐慌也越来越盛,让他不知所错,只想着自己今日一定要见到她,便一动不动的站着,死死的盯着门口,盼望那个身影出现。 一旁的陆安不忍心,劝道:世子爷,要不您上马车等吧?这么站着累脚啊。 李湛摇头,他知晓她一定清楚自己在门口等她,可她却不肯出来相见。心里头有无数委屈、难过、惊慌,似乎今日见不到她,自己的心便无处安放。 等得越久,心里越凉。直到天色擦黑,陆安再次劝道;或许阮姑娘今日心情不佳,要不咱们先回去?明日再来就见到了。 李湛这才点点头,失魂落魄的走了。 然而,次日,他还是等不到她出现。 李湛连续多日在女德学院门口等阮卿之事,被众多人知晓。杨映蓉也来劝阮卿,你们到底发生了何事?我见他在门外等了多日,都快成望妻石了,你不晓得,他那模样着实有些可怜。 阮卿摇头,阿蓉,我与他不合适,强求不得,与其继续耽误下去,不如就此断了。 杨映蓉也理解,她与李湛两人确实身份相差太大。尽管李湛喜欢她,可她的身份也只能做妾,甚至做妾在别人眼里,也觉得是高攀了。然而,阮卿的性子她清楚,外表看着柔弱,骨子里却是清高执拗的,她这样的人,又怎会愿意与人做妾呢? -- 第84页 杨映蓉叹气,那你就这样让他继续在门口等下去?咱们学院好些人都在看热闹呢,他毕竟是睿王府世子,平日里多骄傲的人呐,却为你做到这样,或许背地里还有人笑话他呢,你怎忍心?既是要断了,就明明白白告诉他好了,让他也断了念想。 杨映蓉说得对,她得明明白白让他断了念想。他是那样好的人,自己怎忍心这样继续折磨他?便提笔写了封信,又另外找出那枚玉佩。她盯着玉佩看了许久,那日他说用不上了再还给他的话,没想到一语成谶,自己日后真是用不上了。 当李湛见到玉佩时,心里便咯噔了下,再展开信纸,上面只有寥寥几句:是我负你,实在抱歉,今日与君长诀,莫问莫念,祝君安好! 短短几句话,让李湛的心瞬时坠落谷底,巨大的恐慌向他袭来,令他几乎站立不住。 他颤抖的拿着信纸,反复看了又看,确定是她的字迹,一双眼眶猩红。 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她怎么可以? 她如何忍心? 他踉跄了几步,晕眩袭来,突然栽倒在地。 李湛回府后,当夜身子起热,整个睿王府闹得人仰马翻,太医连夜赶来,又蹲守到天明,李湛才悠悠醒来。 看见王妃宋氏坐在床边,脸色有些憔悴,他沙哑的说道:阿娘,儿子不孝,让您操心了。 儿子为何会突然病倒,王妃宋氏已经知晓原因,太医说是连日来心焦忧虑所致,再审问了陆安,一切便了然。 她摇头叹气,不论怎样,你还是太自私了,怎可不顾自己的身子?你不想想,你祖母她得知你病倒,为你吃睡不安,我心里也担忧不已。 儿子知错,下不为例。 你们到底发生了何事? 李湛想到阮卿,瞬间委屈涌上心头,他也不知发生了何事,可,他媳妇儿就是不要他了。 王妃见他说不出来,也不再追问,只安慰道:不论多大事,身体更重要,先养好了再说,我去看看你的汤药好了没,你再歇息会儿。 李湛的病来势汹汹,索性他自己平日经常锻炼,身子骨还不错,细细养了两日便已痊愈。 可虽然身子好了,但心里却怎么也好不了。 这几日,他过得如行尸走肉般,毫无生气,每夜辗转反侧许久才能入睡,又希望一觉醒来发现这只是个梦,梦醒后他们还好好的。 他还清楚记得他们一起游船,一起牵手看花灯,一起吃混沌,一起做了许多事 她一颦一笑如此清晰,仿佛就发生在昨日。 少年人的感情来得简单,却爱的浓烈,一点点伤口便要舔许久。更何况李湛这样的,他简直觉得整个天地都崩塌了,每日浑浑噩噩,上学国子监,下学在书房,谁也不想见,什么话也不想说。有时对着一颗石子儿都能感伤半日。 王妃宋氏见儿子这样,心疼之余,也无可奈何,这事谁也帮不了他,只能自己走出来。 然而,李湛好像走不出来了,在府中还好,他不想祖母担心,还稍微收敛些情绪,可在国子监,每时每刻都能见到他凄楚的身影。 还是陈庞、楚宵看不下去,说道:走,咱们陪你去喝酒,没准,喝两杯就不难受了。 常言道,借酒消愁,李湛以前从未体会过这事,如今倒想试试。 于是,三人来到酒肆,叫上几壶老酒,再点了一名歌姬唱曲。 歌姬是楚宵要的,他这人好听曲,平日里,也会一边饮酒一边听小曲儿消遣。 这歌姬约莫十五六岁,瓜子脸,柳月眉,皮肤白皙,清秀温柔,歌声清润细腻,唱的哀婉凄绝,颇是符合李湛当下的心情,不禁多喝了几杯。 喝着喝着眼眶又泛红了。 他这副为情所伤,失魂落魄的模样,陈庞不忍直视,李湛,你还别委屈,要我觉得,你也算该,谁叫你对人家是那个心思呢? 李湛不解,哪个心思? 陈庞鄙视,你那样喜欢她,可却存着让人做妾的心思,换谁也不乐意啊。 谁说我要让她做妾了她可是我媳妇儿。 女德学院都知道啊,大家都在传你想让她做妾呢,还是杨映蓉告诉我的。你猜,你那心尖尖儿跟杨映蓉是怎么说的? 李湛抬眼看他,静等下文。 她说你们不合适,而且她也不想做妾,便决定跟你断了呗。 听得陈庞此言,李湛这才恍然大悟,说不清楚是什么心情,脸上的表情一会儿委屈一会儿苦笑,精彩绝伦。 原来他媳妇儿误会了 他心急火燎的起身就要走。 陈庞问:哪儿去? 我这就去向她解释清楚,我不是那个意思。 陈庞拉他坐下,你这幅模样怎么解释啊,她要是还不肯见你,你去了也没用啊。 那怎么办? 今日的陈庞犹如情圣化身,骤然聪明得不可思议,他仿佛如黑夜中的明灯,李湛眼巴巴的望着他,等他指路。 要我说,你先别急,等她旬休日了,你直接去她家里找她,学院进不去,她家里还进不去么?届时就算她不肯见你,你翻墙进去。嘿嘿,虽说这样有些不够君子,不过他上下扫了下李湛,咂嘴道:你也不算什么君子。 -- 第85页 李湛自动忽视他最后一句话,思索起可行性来。他确实需要一个解释的机会,在学院门口的确不方便,若是写信呢?可写信万一解释不清楚怎么办?而且他十分迫切想见她,想亲口对她说。 于是点头道:你说得对,我得找个合适的时机。 一旁的楚宵自顾打着节拍听曲,分出三分心思来听两人谈话,此时,开口出声道:时机固然重要,但你得想好了怎么说。我见你家媳妇儿是个拎得清的性子,不会因为你的三言两语便相信你。毕竟你们身份有别是事实,她自然更信传言。你若贸然说想娶她为妻,她如何信你?若是以为你在骗她呢?光有一腔真心还不够啊,你得做出些实际行动。 什么实际行动? 楚宵笑了笑,手指重重在桌面上一敲,苦肉计。 于是,针对如何使苦肉计,三人又叽里咕噜密谋了一番。 直到天色已近黄昏,才各自散去。 楚宵今日听曲听得愉悦,半壶老酒,醉意清浅,走时,看了歌姬一眼,问她:我若为你赎身,你可愿跟我走? 歌姬款款起身行礼:奴家愿意。 作者有话要说:柿子:哄媳妇儿真不易,明天还要飙演技。 第49章 昏倒 李湛病倒后再也没来找过阮卿,阮卿听说他日日照常去国子监上学,以为他放下了。心想,世家公子的情感果然来得快也去得快。无论有多喜欢一个人,只要身边有更好的,必然很快就会淡忘。 尽管阮卿觉得自己看得很开,可心里,还是有些唏嘘和酸楚。 这样也好,两人渐渐相忘,日后再无瓜葛。 她努力将所有的心思花在学业上,近日的刺绣颇有长进,还得了黄姑姑的赞赏,虽然只是简单的一句「还不错」,可也足够让她高兴许久。 这段期间,程倩再也没来找过她,虽然她也住在西苑,偶尔两人远远的会打个照面,但两人都当看不见对方。只杨映蓉偶尔来看她,也偶尔提起李湛的消息。 阮卿觉得自己现在心如止水,李湛的消息已经让她内心无法再起波澜。 她自顾拿着书卷看着,杨映蓉提了几次,觉得没趣,便也不再提。 一转眼,又到了旬休日,阮卿收拾行李回到了桥塘街。 她一大早买了些瓜果糕点过去探望罗予彤。 罗予彤年初时已经与阮景定了亲,当时消息一出,还是在桥塘街引起了一些轰动,大家都在赞扬阮家厚道,流言的风向也渐渐转向好的一面。 比如,有人说罗予彤肯定没被吕麻子得手。否则阮景那样好的儿郎怎还会要她?于是,众人也开始同情罗予彤,从小就是个可怜的姑娘。如今有了阮家这门亲事,想必日后定能享福不尽。 罗予彤心里很是感激阮氏夫妇。因此,无事时,也常常去阮家帮忙,有时帮着缝些衣物,做些轻活儿,有时也会去花糕铺子里打下手。罗予彤乖巧又能干,她与吴氏相处得像亲母女般融洽。 今日见阮卿过来,她笑意盈盈请她进屋,阿阮今日刚回来的? 一早便到了,现下无事,便来看看你。 我有甚好看的?还是老样子。她虽是这样说,可脸上容光焕发,日子有了盼头,精气神也不一样了。 阮卿知晓她与哥哥两人常见面。虽未成亲,两人的日子却是蜜里调油,少不得要打趣她一番。 我倒觉得罗姐姐变得更好看了,我哥哥有没有这样说过? 罗予彤啐她,就你皮,他哪会说这些话,只顾着做学问呢。 不过话说回来,自从你们俩定亲后,我觉得哥哥变得更有人情味儿了,以前我求着他办什么事他要考虑许久。可如今,倒像是来者不拒,想必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罗予彤羞臊,你莫要打趣我了,倒是你,近来过得可好?学业辛苦么? 挺好的,夫子还夸我有进步呢。而且我今年还报了礼科,每日时辰皆不够用,日子挺充实。 罗予彤许久没见阮卿,发现她又变了许多,变得处世更沉稳,说话更有气势了,不再是那个容易羞怯的小姑娘。 她问她近来的情况,阮卿报喜不报忧,脸上毫无破绽。 两人聊了许久,罗予彤留阮卿吃午饭,被她推辞,不了,我还得家去收拾些衣物,下次再来看罗姐姐。 出来罗予彤家的门,发现天空下起了蒙蒙细雨,阮卿今日出门时未带伞。于是便踏着潮湿的青石板路,快速跑回家。 然而,才至巷子口,便看见一人站在她家门口,那人听见动静,也转身向她看来。 阮卿脚步顿住,努力多日平静下来的心,又开始微微起伏。 她已经许久没见过他了,此刻再见,却恍如隔世。 李湛看见她,内心激动,多日来的思念瞬间化作委屈,他此刻真想上去抱抱她,跟她说自己这些日子吃不好睡不好,想她,很想她 他眼巴巴的看着阮卿,没吭声,期盼着她见到自己说些什么。然而,那日夜思念的身影一步步走近,却丝毫没有看他。 在她的手触及到门环时,他急切出声唤道:卿卿 -- 第86页 语气中饱含眷恋和委屈 阮卿顿了片刻,依旧决然的开门进屋,随后便是关门的声响。 随着那声响落下,李湛一颗激荡的心也顿时坠落到潭底,寒凉刺骨。 蒙蒙细雨还在飘着,打湿了他的衣衫和发冠,他似跟自己较劲般,笔直的站着,一动不动,只期盼着他的媳妇儿能可怜可怜他,出来看他一眼。 阮卿将自己关在屋内,杵着下巴失神。她知道他还在外面,以为这么久了,他早已释怀,可没想到...... 今日李湛的出现又乱了她的心神。但她觉得不能心软,因为心软之后的后果,不是她能承受的。 她甩甩头,赶走烦乱的心思,拿起箩筐里未完成的巾帕继续绣起来, 可没绣多久,外面传来陆安撕心裂肺的喊声:世子爷,你怎的了?你醒醒醒醒啊!啊世子爷你别吓我啊,来人啊!快救命啊!! 阮卿唬了一大跳,赶紧跑出去,便看见李湛倒在雨中,浑身湿透,脸色苍白。陆安则在一旁抱着他身子使劲摇晃,一副死了爹娘的模样,哭得伤心欲绝。 陆安见阮卿出来,愤愤不平道:阮姑娘,你的心忒狠了,我家世子爷这些日子病得不轻,为了见你,还在雨中站了一上午,你看也不看一眼就走了。你没有心,你里头装的是石头,你薄情寡义,你...... 他还想再骂下去,却突然被李湛悄悄掐了一下,声音顿时噎住。 阮卿也慌了,赶紧过来帮着扶起李湛,对陆安道:先扶他进去,换身干净衣裳。 两人一起扶着李湛进屋,阮卿找了一身哥哥的衣裳递给陆安,快帮他换上。 换好衣裳后,陆安出来,阮姑娘你快进去照顾我家世子爷,我得去找大夫。 阮卿之前慌了神,这会儿听他说要去叫大夫,忙不迭的点头,好、好,快去。然后脚步匆匆的进屋去看李湛。 约莫过了半刻钟,大夫来得很快,还带着药箱,准备齐全。他煞有介事的号了号脉,又掀开李湛眼皮看了看,摸摸胡子,沉重的摇头叹气。 阮卿紧张的问道:大夫,如何? 唉,此乃重疾啊,前儿的病没好全,这会儿又受寒昏倒,雪上加霜,雪上加霜啊。 那能好起来么? 好是能好,只不过,这小郎君身子骨弱,不宜挪动,得细细照料着。老夫开一副药方,两碗水煎成一碗,按时服下。 好、好,谢谢大夫。 大夫诊断完,陆安赶紧送他出门,刚出门口,他把脸上的胡子一扯,对陆安道:小爷我在巷子口蹲得腿都麻了他才晕,回头你叫他把那个琉璃钟也得给我呐。 好、好,陈爷您慢走,慢走。 屋子里,阮卿听完大夫的话,心急如焚,没想到这些日子没见他,原来是生了病,还病得不轻。看他此刻脸色苍白的躺在床上,毫无生气的模样,一颗心揪得生疼。 李湛安安静静的躺在床上,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打上一层厚厚的阴影,他呼吸有些乱,阮卿想,估计是生病的原因,他身子难受着呢。 她坐在床沿,细细端详他的面庞,许久不见,他好像瘦了一圈。又摸了摸他的手背,略微有些凉,便将被子拉上来一些,紧紧掖住。 陆安进来见她盯着他家世子爷看,轻咳了两声,阮姑娘,适才大夫说了,我家世子爷不宜挪动,您看 听大夫的,养好身子再说,我先去煎药。 她刚走到门口想起了什么,又回过头来问道:对了,这大夫在哪里找的?为何来得这样快?她适才只顾着担忧,没发现这事,第一次见大夫上门诊病还随身带着药的。她倒是没有怀疑什么,只是担心陆安找的这个大夫不靠谱,万一吃错药了不好。 陆安眼睛眨都没眨一下,十分镇定:大夫正好路过,被我碰见了。 哦,原是如此,你先照看好他,我煎了药就过来。 待得阮卿一出门,李湛就睁开了眼,嘴角忍不住翘起。他适才躺在床上,完全感受到他媳妇儿很紧张他,她还摸他的手看凉不凉,还给他掖被子呢。 他满足的翻了个身,拉起被子将自己整个人盖住,埋在里头甜蜜的笑出声 杵一旁的陆安,生无可恋的看着自家傻笑的世子爷,为了帮他追媳妇儿,他可是将毕生的演技都施展出来了。 阮卿在厨房一边煎药,一边想着心思,今日发生这样的事,恐怕是剪不断理还乱。她本来以为将他晾在外面,他会像以前那样站一会儿就回去了。 可没想到...... 她叹了口气,今后该拿他怎么办才好? 药煎好后,阮卿端进屋子,这时李湛也醒了,见她进来,撑起身子靠在床头,像个小孩一样,乖乖的坐着等阮卿喂药。 他心里是盼着媳妇儿给他喂药的,可他媳妇儿却将碗递给了陆安。 陆安为难,阮姑娘,这些细活还是你们姑娘家来比较好,我这人手笨,万一把世子爷给呛着了可不好。 李湛暗暗给他竖起大拇指,说得好。 -- 第87页 可阮卿不吃这一套,她淡淡的说道:这药趁热喝,你端给他一口喝下便是,免得久苦。 原来不是喂,是要灌药啊,陆安明白了,幸灾乐祸的端到李湛面前,世子爷,您赶紧喝吧,喝了就能快些好起来。 李湛没法,只得将碗端过来,先试了一小口温度,结果眉头立刻紧紧皱在一起。 太苦了! 陈庞那个混蛋,竟敢私自换这么苦的药! 他喝了一小口便不想再喝,欲将碗递回给陆安。却瞥见他媳妇儿扫了他一眼,似有不满,他赶紧又缩回手,壮士断腕般,仰头一口喝下。 正当他苦得不可开交之际,阮卿将一颗蜜枣递到他面前,吃下就不那么苦了。 她修长白皙的手指捏着那颗蜜枣,饱满晶莹,十分诱人,李湛张嘴过去一口咬住,唇瓣堪堪碰到她细嫩的指尖。 阮卿触不及防被他咬了一下,心间一颤,赶紧将手收回,脸上红霞翻飞。 陆安还在呢,这人...这人...怎的生病了还这样坏?!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有三位演员角逐影帝,请大家帮忙投一下票 一号:李湛 二号:陈庞 三号:陆安(在线抛媚眼) 第50章 解释 她修长白皙的手指捏着那颗蜜枣,饱满晶莹,十分诱人,李湛张嘴过去一口咬住,唇瓣堪堪碰到她细嫩的指尖。 阮卿触不及防被他咬了一下,心间一颤,赶紧将手收回,脸上红霞翻飞。 陆安还在呢,这人...这人...怎的生病了还这样坏?! 陆安在一旁假装看不见,他家世子爷不要脸的样子又不是没见过,他从最初的惊讶到现在已经变得很淡定。于是,一本正经的道:还请阮姑娘好好照顾我家世子,我还得回府禀报一声。说完,也不等阮卿回应,就飞快的走了。 至此,屋子里便只剩下阮卿和李湛两人。 隔了许久未见的一对小儿女,没想到再见面会是这样的场景,一个坐在床上,一个站在床边。 李湛眼巴巴的盯着阮卿,目光灼热,烫得阮卿脸颊羞红,头埋得低低的不敢看他,一双小手绞着衣袖,无处安放。 卿卿......近日你还好吗? 嗯...... 你为何不问问我近日过得好不好呢? 阮卿顺着话头问他,那你近日可好? 不好,一点儿也不好,我很想你,想得这里都疼了。李湛用手指着自己的心脏。 阮卿还是没敢看他,兀自低头不吭声。 卿卿,你为何要这样害我呢?害我这么喜欢你,却又不理我。我在门口等了你许久,就盼着你能出来看我一眼,可你为何不出来呢?我若做错了事,你大可以跟我说,我改就是了,可你不能不理我,我都快难受死了。 他语气委屈伤感,每说一句,阮卿的心也跟着疼一次。 你告诉我,你为何突然不理我了?...嗯? 我......这叫她怎么说呢?此刻,面对这样的他,诀绝的话再也说不出口。 其实,我晓得你为何不理我,你是不是因为别人传的那些话难过了?他紧盯着阮卿的表情,问得小心翼翼。 我......从未有过要你做妾的心思。 虽然两人已是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可这样的话说出来始终有些不好意思,李湛也觉得尴尬脸红。但还是硬着头皮说下去,我一开始就没有要作践你的意思,我一直把你当我媳妇儿呢。 阮卿的脸红得滴血,她羞臊得想离开,却被李湛眼疾手快的拉住,卿卿,你听我说完,我从见到你第一面起,就喜欢你了,后来在桥塘街再见你时,我就决定日后要娶你,等你及笄后,就...就向你提亲。 他顿了顿,继续问道:卿卿你可愿意? 他说得这样直白,情意绵绵,阮卿羞死了,她声如蚊蚋问道:可你和程倩不是要赐婚了么? 李湛睁大眼睛,惊诧极了,这话你从何处听的?根本没有的事。他又恍然明白过来,莫非他媳妇儿不理他,还有这个原因在?于是,他赶紧解释:我与她只是幼时一起长大的朋友。从未对她有过那样的心思,也从未有赐婚一事,外头的传言不可信。 他悄悄试探着问道:卿卿,莫不是你因为这个才不理我的?你莫不是醋了? 想到媳妇儿很可能是吃醋了,他顿时又高兴起来,语气也变得轻松,没头没脑的说道:你吃醋真好。 阮卿抬眼看他,吃醋好?怎么个好法?这人莫不是就想让她吃醋生气不成? 她甩开他的手,你这人真坏,我不理你了。 李湛赶紧又拉住她,一脸傻笑,别、别,我说错了,我是见你也喜欢我,心里高兴呢。 阮卿啐他,不要脸,谁喜欢你了? 她脸红如霞,睫毛慌乱的扑闪着,一副口是心非的娇俏模样,李湛爱极了。 他拉着她的手晃来晃去,略带撒娇的语气道:卿卿理我好不好?日后也理我好不好? -- 第88页 见阮卿没回应,他晃得更厉害,好不好? 阮卿被他晃得脸红心跳,低低的应了一声好。 自从两人解除了误会之后,李湛的精神面貌与之前截然不同,之前有多颓丧,如今就有多春风得意。就连生病也恢复得特别快,当日还躺在床上奄奄一息,次日便生龙活虎的好了,连阮卿也惊诧不已。 王妃宋氏见儿子这副模样也觉得好笑,她儿子在人家小姑娘门口装昏倒之事瞒不过她。一边惊讶儿子如此狡诈之余,也一边将此事当成笑话说给睿王听,为此,夫妻俩乐了许久。 陈庞与楚宵也自然发现了李湛近来的改变。自从李湛喜欢人家小姑娘之后,脸皮是越来越厚了。如今更是比城墙拐角还要厚上几分。他常常在两人面前炫耀那日他媳妇儿是如何细致入微的照顾他,又常常提起他们两人互通信函之事,一副甜蜜的模样实在欠揍。 尤其是近日陈庞与杨映蓉关系不太好,杨映蓉也不知为何又生他的气,也不理她。而楚宵,近日也被家人逼婚,烦恼不已,他家中来了个表妹,颇得祖母的喜欢,父母也有意撮合两人,那表妹总是爱缠着他。因此,这段时日,他基本都是住在自己的私人宅院,甚少回家。 如今见李湛春风满面,实在碍眼得很,终于在某一日蹴鞠赛上,两人联手一起将他公报私仇了一番。 阮卿自从与李湛说清楚之后,也发现了李湛更得寸进尺了。他三天两头写信给她,而且还霸道的要求她必须回信,甚至还规定了不得少于多少字。这便算了,更过分的是,他竟然......竟然不再称呼她的名字,而是叫她......媳妇儿。信中内容也越来越露骨,每次读完,阮卿都羞臊死了。 她实在想不到,那个看起来温润如玉、端方君子的人,骨子里竟然是这样的...... 有辱斯文!! 而且,他还常常送礼物过来。有时是自己亲自来,有时是派陆安送来。连那传话的青衣小娘子都有些不满起来。毕竟来西苑也很费脚程,李世子来得也忒勤了些。 连杨映蓉也跑来打趣她,说李湛那厮像个山野村夫讨不着媳妇儿般,竟如此厚脸皮讨好她,生怕她一个不高兴就跑人了。 为此,阮卿啐了她好几次。 这日,李湛回到王府,有小厮来禀报,说程倩在花厅等他。 听到程倩这个名字,李湛有些别扭起来。他们从小认识,如今都已经长大,是该注意些男女距离了,以前没意识到此事,害他媳妇儿误会了这样久。 此时听说她在等他,便问道:她可说有何事? 程小姐之前来看望太妃,说有事找您,便在花厅等着,她也没说是什么事。 李湛点点头,思忖片刻,抬脚往花厅走去,先去看看到底是何事。 程倩见李湛进来,脸上立马呈现出娇俏的笑容,湛表哥终于来了。 倩表妹找我有何事? 他话一出口,程倩脸上的表情僵了一下,以前他都是叫她倩儿,如今却突然唤她倩表妹这样生疏。 她今日原本是打着看太妃的旗号来找李湛的,他之前在学院门口等阮卿的事,整个女德学院都知晓。而且,她还听说李湛后来病了一场。为此,她心中又妒又气,没想到李湛对那个贱民之女如此情深,同时也高兴那贱民之女终于有自知之明,不再缠着他。想着他这些日子肯定伤心难过,她今日就是特地来安慰他的,只要她在他面前表现温柔体贴,做一朵解语花,想必他一定会发现她比那个贱民女子更好,也更值得他李湛喜欢。因此,她今日特地打扮得温婉柔媚。 本来以为见到李湛会是一副失落的模样,可此刻看上去,他神情轻松自然,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这让她有些狐疑,之前准备的一肚子体贴之语也没法说出来。 程倩并不清楚李湛与阮卿已经和好。因此,听李湛这样一问,懵愣了片刻后,便迅速调整表情,笑意盈盈道:前儿我看了一本书,遇到有许多不懂的地方,想请教湛表哥,不知你何时有空? 李湛的眉头微微皱了下,他已经决定要与她保持距离,自然不能答应她的请求,便说道:我近来学业繁忙,或许六哥有空,我帮你问问他? 程倩再一次感受到了他疏离的气息,以前他什么都会答应她。可如今却毫不犹豫的拒绝了,而且拒绝得委婉客气,这样的感觉让她心里很不是滋味儿。 但贵女的矜持,让她不能放下脸面再去求他。于是,她努力扯出笑意,既是如此,那我日后再请教湛表哥。适才我从太妃那儿过来,见她近日有些肺热,便想着做些桂花茶孝敬她老人家,届时我多做些,也送些给湛表哥,你学业甚忙,如今天气渐燥,喝些桂花茶可清肺祛热。 李湛点头,那多谢倩表妹了,若是无事,我便先回书房了。 程倩紧紧盯着李湛离去的背影,手指在袖下绞得生疼。 她回到程府时,将自己关在屋子里,砸了好些花瓶器物,气得眼眶通红。丫鬟们站在门外不敢进去,屋子里头的声响足足持续了一刻钟,才安静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柿子说情话一套一套的,天生聪慧,自学成才! 第51章 报名 -- 第89页 程倩紧紧盯着李湛离去的背影,手指在袖下绞得生疼。 她回到程府时,将自己关在屋子里,砸了好些花瓶器物,气得眼眶通红。丫鬟们站在门外不敢进去,屋子里头的声响足足持续了一刻钟,才安静下来。 程贵妃欲撮合程倩与李世子之事,程家众人是清楚的,程氏夫妇也盼着能与睿王府结亲。因此,对程倩这个女儿颇是看中。如今程夫人听得她从睿王府回来后,发了好大一通脾气,便赶紧过来劝她。 得知事情经过,程夫人拉着她的手说道:倩儿怎的如此糊涂?那贱民女子始终就是贱民,难道还能越过你去?他堂堂睿王府是断不会要个贱民女子入府做世子妃的,你大可放心,有你姑母在宫里帮你张罗,你们的亲事十拿九稳。 可湛表哥喜欢那个贱民啊。 程夫人笑了,男人的喜欢作得数么?你看你爹,他那么喜欢香兰苑那个贱人,可这么多年了,那贱人还不是被我牢牢捏在手中。世子喜欢个把女人那是正常的事,你日后作为正室夫人,需大度些,他喜欢,给他纳进府来便是了,那贱民女子日后捏在你手中,还不是任你揉搓?如今,你莫要因为这种拈酸吃醋的事,辱没了你贵女的身份。 听得母亲此言,程倩心中舒坦多了,母亲说得对。如今李湛再喜欢那个贱民女子又如何,日后能进王府当个妾已是顶了天,难道还能翻出什么花样来不成?她如今要做的就是,在湛表哥面前好好表现。毕竟两人还有着青梅竹马的情谊在呢,也许湛表哥只是一时被她迷惑而已,时日久了,自然便腻味了。 不过,那贱民女子要样貌无样貌,要才学无才学。在李湛眼中,自己却被她比了下去,这口气,她程倩咽不下! 进入六月,天气燥热起来,再有一月便又是女德学院半年一次的大考。不仅阮卿忙碌起来,连庄晴也开始奋发图强。上一次考试她没能进丙班。若是这次再没进,那就有些没面子。她虽然在学业上无甚追求,但也不能连续两次还停留在丁班让人笑话啊。 于是,她这些日子常与阮卿同进同出,作息时辰也一模一样。熬了大半个月下来,身子竟然轻省了许多,显得苗条了,阮卿为此打趣她:就算为了变成美人儿,我也觉得你应该这样努力下去,说不定日后更好找夫婿呢。 庄晴不依,哼,我平日里就好吃,日后铁定还会再胖的。若是日后的夫君只看中皮囊,那种肤浅之人不要也罢。 那照你这样说,世上大多男子都是肤浅之辈了?毕竟诗经有曰「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他们这样看中皮囊,恐怕也算不得君子。 对对对,所以我就不喜这句话,说出这话的人一定是个色胚。 听得她这番言论,阮卿笑得前仰后合,即是如此,那想必你也不会在意日后夫君的模样如何,我建议你找一个也喜欢吃的,两人有共同趣味爱好,一同吃一同胖,互相不嫌弃,恩爱到白首,多好! 好哇,你竟然如此打趣我,看我不好好收拾你......庄晴说完,就扑过去挠她痒痒,直挠得阮卿眼泪汪汪,娇喘吁吁。乍一看,竟有几分妩媚之色。 庄晴看了两眼,不得了,不得了,阿阮,你这幅模样难怪君子好逑。若是被李世子看到了,估计都舍不得眨眼了。 这下,轮到阮卿不肯放过她了,反扑过去使劲挠庄晴。 俩人打闹了一会儿,有人进来了。 杨映蓉是来找阮卿的,见两人笑闹着扑作一团,便看戏似的在一旁为两人助威鼓劲。 待得笑闹平息,她才说道:阿阮,黄姑姑要收三名入室弟子,你听说了没? 这事阮卿也知晓,今日上午消息一传出来,工科的学子们都沸腾了,大家纷纷在议论怎样争取资格,那些有权势的贵女们也托家中找门路呢。 阮卿也很想成为黄姑姑的弟子,若得她亲自指点。莫说是日后进尚衣局做女官,便光是日后的名声,那也够吃一辈子。可是要在四百多人中挑出三人,竞争力实在太大,阮卿觉得自己一个平民女子,又是丙班的学生,肯定没有希望,便和庄晴老老实实的在斋舍复习课业。 此时,听杨映蓉又提起,她说道:倒是听说了,可像我这样的,希望渺茫,不过阿蓉你倒可以争一争,托家人找找门路应该没问题。 哎呀,若是能走后门,谁还费这心思。我听说有好些个贵女都被拒绝啦,黄姑姑那是什么人,尚衣局官首,皇后娘娘的衣饰御用女官,又岂是小恩小惠能收买的?适才得到新消息说,让咱们写自荐信呢。不论哪个班的学子,皆有机会。 她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呷了一口,又再次说道:所以啊,咱们得快些写自荐信上去。 听到这个消息,阮卿高兴极了,没想到竟还有机会争取。于是当夜便冥思苦想,熬得眼下乌青,才写出一封满意的自荐信。 庄晴知晓自己有几斤几两,本不想去凑这个热闹。但耐不住两人相劝,也意思意思写了一封凑数。 翌日,两人早起,吃过早饭后,便揣着自荐信往黄姑姑的屋舍而去。 来报名的人络绎不绝,各自都希望黄姑姑能看中自己,心里头纷纷较着劲。 -- 第90页 负责收信的是黄姑姑的婢女,一个圆脸高挑的姑娘,约莫二十岁左右,吊梢眼,看人昂着下巴,显得有些势力。她见阮卿与庄晴两人进来,穿着打扮皆不起眼,只斜睨了一眼,便坐在案桌前不动,你们也是来报名的? ......是,这是我们的自荐信,还请王姑娘过目。 这人姓王,颇得黄姑姑信任,许多事情皆由她打理,在学院里,众人敬重的叫她一声姑娘。 此时,阮卿见这人对她们不理不睬,心里有些没底。 王姑娘从鼻子里头哼出一声「嗯」,又道:不过名额已满,你们来迟了。 怎的会满呢?不是说人人皆有机会报名吗? 话虽如此,可几百封自荐信,你觉得黄姑姑能看得过来吗?我见你们资历平平,劝你们莫要浪费精力。 她正说着,又有一位学子进来,这位学子穿着贵气,王姑娘对她的态度与对阮卿她们的截然不同。她带着笑意看向那个贵气的学子,问道:来报名的? 正是。 哎呀,不巧,来迟了些,名额满了。不过我见你颇有资质,可以略微通融一二。 这话说得巧妙,既然麻烦人家通融,那难免要给些好处,这贵气的学子颇为上道,从袖中拿出一个荷包递给她,那便谢谢王姑娘了。 王姑娘接过荷包拢在袖中掂了掂,脸上的笑容越发真诚,自然,你放心。于是,她把那位学子的自荐信放在了案桌左边。 阮卿这才发现,案桌上有两摞信函,左边这摞比较少,想必皆是得了「通融」的,而右边这些,恐怕要石沉大海了。 庄晴也看明白了,原来并不是名额已满。而是这位王姑娘巧立名目在收私贿呢。她气急,正要理论一番,就被阮卿拉住,阮卿对王姑娘道:适才我忘了样东西,先回去取,一会儿再来。 王姑娘一听就明白什么意思,这才扯了些笑容出来,嗯,去吧。 两人出了屋子,庄晴气鼓鼓,阿阮,那人明明就是想要咱们给银子呢。 你也看出来了?那咱们还跟她理论什么呢?左右不过是给些银钱罢了。 你真打算给啊? 给啊,为何不给,若有机会能做黄姑姑的入室弟子,砸些银钱,想必.....我也是舍得的。阮卿重重叹了口气,她好不容易存了些私房钱,如今看来,是守不住了。 咱们去告诉黄姑姑,我就不信黄姑姑会允许她私下收受贿赂。 阮卿阻止她,还是别了,我们有何证据?王姑娘不会承认,给银钱的人自然也不会出来作证。况且,这人能得黄姑姑信赖,想必是有些手段的,就凭我们俩哪能告倒她?还是算了吧,花些银钱买个通融。 庄晴仍不服气,没想到黄姑姑看着英明聪慧的样子,身边竟然藏着中饱私囊的仓鼠而不自知。 ......你少说两句吧,黄姑姑也是咱们能编排的?小心祸从口出。 这下,庄晴才不情不愿的闭口不言。 既然阮卿准备给银钱,庄晴咬牙也把自己的私房钱凑了些,两人拿了荷包便又往黄姑姑的屋舍去。 王姑娘再见她们时,变得亲热多了,笑盈盈的接过两人的荷包,将推荐信放在左边那一摞上,还嘱咐两人慢走。 就在阮卿她们走后不久,屋子里进来一位黄衣裳的姑娘,手中拿着鼓囊囊的一袋银钱,放在案桌上,适才那两人的自荐信,还麻烦王姑娘帮个忙。 何忙? 就当没收到便可。 王姑娘掂了掂银钱袋子,笑着道:本来就没收到,姑娘放心。 作者有话要说:嗯,一股阴谋的气息呼之欲出...... 大家猜猜最后出场的这人是谁? 第52章 机会 阮卿花光了自己的私房银钱,肉疼了好几日。拉着庄晴越发集中精力准备黄姑姑入室弟子的考试。 黄姑姑收弟子不看其他,只看刺绣一项,众人只需将自己的绣品交上去便可。但绣品要有新意,最好能在上百份绣品中脱颖而出。 因此,这事让阮卿冥思苦想许久,她研究了许多绣品。 苏绣精细素雅,湘绣色彩丰富,粤绣构图饱满,蜀绣针法繁杂,光针法就有一百多种,更有京绣、汴绣、杭绣等等多种不同刺绣风格。 阮卿想了多日,决定结合自己的特长用苏绣,苏绣多以绚丽的锦缎和艳丽的花线为材料,图案以各种花鸟为主,构图简约,色彩和谐,线条明快,其绣工讲究精细之余也不乏活泼之态,这正是阮卿拿手的工艺。 想好了做什么样的绣品,阮卿又熬了几夜,一切准备就绪,只等考试入围名单出来。 阮卿想着自己已经花了银钱,能入围考试应该不在话下。然而,事情却出乎她意料。 这日,正是入围名单放榜之日,阮卿早起,拉着庄晴便跑去看榜。 来看榜的人甚多,众人脸上也颜色各异,有高兴的,也有失落的。不过高兴的那部分人大多是贵女们,阮卿心里了然。 她挤进人群中,努力寻找自己的名字,可找了好几遍也没找到,还以为是自己昨日熬夜眼花了,便问庄晴:阿晴,你帮我看看,我没找着自己名字呢。 -- 第91页 庄晴也急,她也没找到自己名字。于是又认真看了两遍,确定道:阿阮,我们的名字都没有在上面啊,是不是王姑娘弄差了? 听得她确认的话,阮卿的心凉如寒冬之雪。莫非真是弄差了?她们明明给了银钱的,而且银钱还不少,那个王姑娘收了钱,没道理不办事啊。 庄晴见她失落,便提议道:要不,我们去问问那个姓王的? 问是自然要问的,自己准备了这样久,报着这样大的希望,如果仅仅因为她不小心弄差了而错失这次机会,她定然不甘心。 于是,两人便又往黄姑姑的屋舍而去。 王姑娘见到两人过来,脸上表情淡淡,完全没有那日收银钱的热络之色,她问道:两位来此作甚? 阮卿很焦急,忽略她冷淡的态度,只想好声好气问清情况,是这样的,我们适才去瞧了名单,发现榜上并无我们的名字,便想问问王姑娘,您是不是弄差了? 王姑娘哼笑一声,两位莫不是以为,只要交了自荐信便人人都能入围?那若是如此,还要自荐信做何?自然是黄姑姑看了你们的自荐信,觉得不合适,所以才不收你们。那日,我便说了,你们俩资质平庸,何必浪费那个精力? 庄晴听她说完,忍无可忍,你这人怎的这样,当日你可是收了我们银钱的。 这位姑娘甚言,我做事向来公正,何时收过你们银钱?你可有证据? 王姑娘神色镇定,说此话时眼睛都未曾眨一下。 庄晴气得脸色涨红,胸脯起伏,你...你这人,简直不要脸。 这下,王姑娘也黑了脸,冷然道:两位是想在黄姑姑这里闹事么?即是如此,我便差人去叫学监过来,你们若是觉得我收了你们银钱,大可去与学监告状。她有恃无恐。 阮卿赶紧拦住庄晴,今日她们是来问情况的,不是来闹事的,她们两人势力单薄,不是这种浸//淫宫闱斗争已久之人的对手。若是闹起来,最终吃亏的还会是她们。 于是,便拉着庄晴愤愤不平的出了门。 阮卿很失望,没想到自荐信交上去,却被刷了下来。适才去看榜时,很显然,大多数上榜的皆是那些贵女们。 莫不是黄姑姑也如她的婢女这般势力,看不起她们这样的平民学子? 庄晴问她:阿阮,现在我们该怎么办呐? 怎么办?她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气愤又失望,我们先回去吧。 两人失魂落魄的往西苑走...... 恰巧这时,黄姑姑与蔡夫子从对面走来,两人一边走一边似在商讨着事情。 庄晴拉住阮卿:阿阮,那不是黄姑姑吗?咱们趁此过去告状如何? 阮卿心想,还告什么状呢,或许此事便是她默许的说不定呢。此时见到黄姑姑,她心有不甘,于是,便走上前去行礼:黄姑姑好。 黄官首颔首,看她一眼,欲继续往前走,却被阮卿出声拦住脚步。 黄姑姑,若是您方便,学生有几句话想单独与您说说。 黄官首来到女德学院,还没有人敢要求单独与她说话的,这个看起来十三、四岁的女学生倒是不怕她,便来了些兴致。她请蔡夫子先等一会儿,自己则挪开几步与阮卿站到一处,哦?你有何话要与我说? 阮卿其实也有些紧张,黄姑姑一脸严肃,不苟言笑,皱眉的时候更是威严。她攥紧手心,鼓起勇气道:学生认为黄姑姑有失偏颇,为何入围名单里头,大多数是贵族女子?莫不是黄姑姑觉得平民之女不配做您的弟子么? 她这话问得犀利,或许可以说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多少年了,几乎没有人敢在黄官首面前直言她做事偏颇,便是在皇宫里头,连皇后娘娘待她也颇是礼遇。 此时,听得阮卿此言,黄官首竟难得的笑了笑,何出此言? 学生甚是仰慕黄姑姑的本事才干,也想努力争取做您的弟子。就在几日前交了自荐信之后,还努力准备考试。可今日看榜却没有自己的名字。相反,有些刺绣并不出色的贵女,名字反而在上面。 阮卿看见了好几个丁班的女学子,那些贵女明显就是来混个名声的,刺绣并不怎么样。 但她此话听在黄官首耳中,觉得好笑,你的意思是,觉得自己比那些贵女们的课业更优秀? ......是!阮卿骑虎难下,硬着头皮应了一声。 即是如此,考试那日,便将你的绣品呈上来看看。 ......黄姑姑意思是?阮卿有些懵,她这是同意她入围考试了?就这样同意了? 黄官首颔首,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既然你觉得自己优秀,那你就证明给我看。末了,还提了一句,莫要令我失望。 看着黄姑姑远去的背影,阮卿还在呆愣之中,庄晴伸手在她眼前晃了几下,阿阮,黄姑姑与你说什么啦?怎的像丢了魂似的。 这时,阮卿才回过神,一把搂住庄晴,兴奋不已,阿晴,我们有机会了! 阮卿得到黄姑姑许可一事,不出一日,程倩也已知晓,这事还是唐彩儿告知她的。 说起来,这个唐彩儿很会巴结人,她不知从何处得知程倩与李世子走得近,日后说不定就是准世子妃。那么,程倩肯定会看不惯阮卿,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唐彩儿自从搬出西苑斋舍之后,明里暗里便与阮卿较上了劲,凡是讨厌阮卿的,她都会去巴结,最后竟然还巴结上了程倩,每日里跟个小尾巴似的,做她的影子,为她打听阮卿的消息。 -- 第92页 如今阮卿得了黄姑姑亲自首肯的机会,还是唐彩儿从刘香怜嘴中得知,便速速告知了程倩。 那日拿银子收买王姑娘之事,还是程倩亲自交代她去做的,本来以为事情稳妥。没想到,这个阮卿竟然有几分运气,偏偏撞见了黄姑姑,还得了机会。 这让程倩气恼不已,她是一丁点儿也不能容忍阮卿比她优秀。因此,便不想让她有一丝一毫机会。她思忖良久,才找来唐彩儿吩咐一番。 这日,阮卿正在斋舍刺绣,为考试准备。然而,却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唐彩儿的造访显得很突兀,她来斋舍并不受欢迎,唯一能给她些热情的便只有刘香怜了。 她带着一个食盒进来,说是许久未见,有些想大家,便买了些糕点来给大家分享。 庄晴不屑的嗤了一声,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 阮卿也不明白唐彩儿此来何意,她搬出去大半年了,为何今日突然造访,还说想她们了,这让她一头雾水。 不过见她亲亲热热的挽着自己,说道阿阮,过去这样久了,你还生我的气么?有时候,我夜里想起来,就觉得对不住你。我们本无冤无仇,而且我发现,其实你人挺好的,就是我之前不懂事,被人蒙蔽做了些傻事,你不生气了吧? 阮卿觉得她这态度转变得太快,事出反常必有妖,可也想不明白她到底想做什么,便直接问道:你为何突然说这样的话?事情过去那样久了,我有什么好生气的? 唐彩儿脸上似有些为难的模样,呃其实,我是有事想求你帮个忙,我不是报名参加黄姑姑的考试么?但刺绣方面遇到了些难事,认识的人当中也就数你的绣工最好,想向你请教一番,还希望你不计前嫌,多指点我些。 原来如此,阮卿了然。她虽不喜唐彩儿,但也不愿结仇,此人既然只是如此简单的目的,倒不妨应下。 你若是有何不明之处,只管拿来问我便是,倒是无需如此大费周章。她意思是指,没必要买什么糕点,玩姊妹情深这样大的阵仗。 唐彩儿见阮卿表情虽然冷淡,但好歹是应下了,便高兴起来,我就说阿阮你是个心肠好的人,以前我蒙了猪油心,对不住你。那日后我将绣品拿来,你帮我参谋参谋。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想让这个唐彩儿有什么下场?我安排安排...... 第53章 小人 唐彩儿见阮卿表情虽然冷淡,但好歹是应下了,便高兴起来,我就说阿阮你是个心肠好的人,以前我蒙了猪油心,对不住你。那日后我将绣品拿过来,你帮我参谋参谋。 因此,之后的几日,唐彩儿常常往她们斋舍跑,一起刺绣。她仿佛变了个人似的,不再是之前那般高傲盛气凌人,甚至连庄晴明里暗里的讽刺也不当一回事,时不时请教阮卿一些绣工上的事。 就这样过了些时日,终于迎来了黄姑姑考试的日子,这个考试也很简单,只需将绣品交上去,再写一篇关于此绣品的文章,然后由黄姑姑亲自筛选。 阮卿与庄晴交上去之后,便忐忑的等了两日,庄晴自己没报什么希望,该吃吃该睡睡,而阮卿则整日盼着有消息传来。 第三日,终于有消息传来了,不过,却并非好消息。 青衣小娘子来叫阮卿时,她正在洗漱,准备去学堂。 阮卿,黄姑姑让你过去一趟。 阮卿一顿,莫不是自己通过了? 她速速洗了把脸,收拾整齐后便兴冲冲的往黄姑姑的屋舍去。 进了门,见黄姑姑坐在案桌边,脸色沉冷。她将一张绣帕扔到她面前,这便是你证明的自己优秀? 阮卿不明所以,捡起绣帕,打开一看,正是自己的绣品。但却变了,有些地方被人改动,颜色衔接处太突兀,线条不流畅,看起来一塌糊涂。 她愣住了,这...这...我不知发生了何事,这绣品原先不是这样的。 我也信你不是出这种低级错误的人,但这只是在绣工上。可是,你却在生活上屡屡犯低级错误。 黄姑姑顿了顿,一个人的本事,不光要体现在工艺能力上,也要体现在生活智慧上,可见,你虽有些资质,却也愚钝,并非你口中优秀之人。 我的弟子中,不允许出现愚钝之人,你可服? 阮卿此时满心慌乱,却不知如何为自己辩解,黄姑姑说得对,她在生活上显得愚钝了,让小人有机可乘,害了自己,这能怨谁? 可就这样失去了机会,她实在难过,看向黄姑姑道:就不能再给学生一次机会么?正如您所说,我或许愚钝,可只是现在愚钝,并不表示日后也会,人总是吃一堑长一智,不是么? 看不出,你口齿倒是伶俐。只是,有些机会错过了便是错过了,人生能有几次错过?不是次次都能恣意妄为,此话,便赠与你,日后做事需慎行,你去吧。 此事一波三折,令阮卿实在失望疲惫,为了这次考试,她不眠不休。可没想到,事情的结果竟会是这样。若是她的绣品不如人,倒还令她心甘情愿。可如今,却是败在小人身上,实在令她心痛。 庄晴得知此事,气得咬牙切齿,我就说那个唐彩儿是个黄鼠狼,还以为她改邪归正,也就阿阮你心软相信她。没想到那人心中竟藏着如此肮脏的心思。 -- 第93页 阮卿也不是信她,只是没想到那人表面功夫做得如此好,背地里却打的这样的注意。 走,我们去找学监告状去,至少要让别人知晓,她唐彩儿内里是个什么烂芯子,看她还有没有脸在学院里待下去。 庄晴义愤填膺,可阮卿却冷静下来,我们无凭无据,学监如何相信我们?万一认为我们在无理取闹呢? ......那,那就这样算了? 不算了又能怎样?正如黄姑姑所说,是她愚钝,不够谨慎,错信小人,算了,阿晴,此事我们没有证据,日后再遇见那个唐彩儿,我们绕远些便好。我现在有些心累,想好好静一静。 阮卿无精打采的躺在床上,反复想着黄姑姑说的话,眼眶泛红,了无睡意。 曾经在桥塘街,自己只管卖花糕绣巾帕,从不问外事。如今来到女德学院,才发现,许多事并非如自己想象的那般美好,世事险恶,人心难测。 黄姑姑说得对,自己大意了。 可......就这样错过这次机会吗? 翌日一早,阮卿再次来到黄姑姑的屋舍外,天还蒙蒙亮,她穿着单薄的青衣站在晨露下,一动不动。 手中捧着一个小匣子,里头是她连夜赶制的绣品,她不想这样错过,希望能再次争取机会。 黄姑姑的婢女已经早起准备洗漱用品,见阮卿在外站了许久,于心不忍,便劝道:我看你还是回去罢,黄姑姑即是做了决定,便再难更改。 阮卿摇头,仍是固执的站着,谢谢你,我等黄姑姑起身了,将东西交给她便回去。 那婢女叹了口气,听见屋子里有动静,便赶紧进去服侍。 黄官首有早起的习惯,每日寅时便起了,她今日见婢女脸色犹豫,似有话要说,便问道:何事? 在黄姑姑身边做事,向来不允许下人多嘴,婢女之前也不敢说,此刻见她问起,便小声提了句:外边有个学生,寅时一刻便站在外边等您了,说是有东西要交给您。 可知是何人? 她说她叫阮卿。 ...... 黄官首洗脸的手稍顿了下,没想到那小姑娘看起来柔柔弱弱,竟有这般不服输的意志,倒是让她又多看了两分。 黄官首不紧不慢的洗漱好,出门时见阮卿笔直的站在桂花树下,眼底乌青,神色疲惫。 你找我有何事? 阮卿见她出来,心中欢喜,熬了一夜又站了许久,走起路来有些恍惚踉跄,她来到黄官首面前,将手中匣子递过去,黄姑姑,这是学生重新赶制的绣品,还请您过目。 她双手高举,许是过于疲惫,有些颤抖,举了片刻,黄官首才接过匣子,叹气道:行了,你回去歇息罢,有消息会通知你。 阮卿高兴起来,眼中顿时涌现喜色,一个劲的福身感谢,谢谢黄姑姑!谢谢黄姑姑! 功夫不负有心人,当日下午,学院红榜上便出现了三个人的名字,阮卿霍然在榜。 三人中,有两人皆是出自甲班,学业优异,而唯独阮卿是出自丙班。 围观的众人沸腾了,这个阮卿到底是何来头,为何区区一介庶民能得各样贵人的青睐? 当然,事后必然会出现各种流言揣测,在此暂且不提,却说程倩得知此事,气得又摔了好些瓷器。 李湛也得知了阮卿成为黄官首的弟子的消息,他到觉得没什么,不过见阮卿给他的信中提到此事,似乎颇为高兴。以前她回信时总是很简短。而这次却破天荒的写了整整三页纸给他,字里行间满满透着喜悦。 媳妇儿高兴的事,那他就高兴。这 段时日,他们各自忙着准备考试,已经许久没见了,借此机会,想着等旬休日带她出来放松一下,便提笔写信,诉尽思念之情。 今年的夏季不复往年那般燥热,偶有清凉舒爽的风吹过,令人心旷神怡。 今日天气甚好,万里无云,阮卿一身水红轻薄罗纱裙,头上簪了一朵彩蝶珠花,摇摇颤颤,很是俏皮可爱。她还特地用了年前李湛送的那盒口脂,显得小嘴儿饱满红润、光泽诱人。 她俏生生的站在学院门口的槐树下,等着李湛来接她。 今日是旬休日,门口准备回家的人颇多,阮卿这副清水芙蓉的打扮,倒是惹得路过的儿郎们多看了几眼。 李湛也瞧见了,心想,他媳妇儿也忒招人了些。于是赶紧跳下马车将她扶进车厢。 阮卿不知发生何事,这样急么?我们是准备去哪儿? 我饿了,咱们先去吃午饭。 他们来到东市一处酒楼,李湛要了个厢房,点了些招牌菜,便坐在一旁杵着下巴欣赏起媳妇儿来。 阮卿被他看得不好意思,是哪里有不妥么?为何......要这样看我? 李湛许久没见她,笑得满眼是星星,许久没见,便想多看看。 ...... 他这样直勾勾的眼神,让阮卿脸颊羞红,别过脸不让他看。 卿卿今日真好看,适才我在学院门口瞧见了,好些儿郎都盯着你看呢。 这语气有些酸,阮卿噗嗤笑出来,哪就是盯着我看了?也就...正好瞧见罢了。反正她没发现有谁盯着她看,能盯着她的,也就眼前这位世子爷了。 -- 第94页 阮卿一笑,如春风过隙,挠得李湛的心痒痒。 他正待说些什么,这时,外面有人敲门。 有两人进来,见陆安在门口,便知是你,没有打扰二位吧? 来人正是六皇子李晟和程倩,六皇子见阮卿也在,稍微惊讶了一瞬,便也自然的打了声招呼。 自从游龙那日后,阮卿对六皇子印象极差,这人一副翩翩公子模样,却是表里不一。因此,她起身福礼时,态度不冷不热,略显疏离。 程倩见了李湛与阮卿在一起,妒意瞬间蹿上心头,却极力忍耐脸上的表情,硬生生扯出笑容,娇声道:湛表哥也在此吃饭,真是太巧了,我和晟表哥刚来此,还没点菜呢,即是撞见,不防一起吃吧?人多热闹些。说完,也不等李湛回应,她自顾自的坐在他的左边。 李晟也顺理成章的坐下来,还自作主张多添了几道菜。 阮卿不喜两人,但见李湛不反对,也没说什么。 等菜期间,李湛对阮卿颇是照顾周到,又是给她倒茶,又是递点心,还小声提醒她别吃太多,一会儿要吃饭。 这一幕看在程倩眼中,嫉妒得桌下的手都快将巾帕扯烂了。好不容易等菜上来,李湛越发殷勤,不断给阮卿夹菜,柔声问她喜欢吃哪个,又给她挑鱼刺。 程倩心里堵得简直吃不下饭。 小二又上来一道清蒸鱼,李湛伸筷子去夹。但清蒸鱼离他有些远,恰巧放在程倩面前。于是,程倩笑道:我记得湛表哥小时候最喜欢吃这个菜呢,来,我夹给你。 这时,默默在一旁吃饭的阮卿抬头向两人看去。李湛见媳妇儿看过来,心头莫名一颤,手一抖,硬生生的将筷子转了个方向,对程倩说道:我现在不爱吃了,这鱼味儿腥得很。 作者有话要说:柿子:好险......幸亏我反应快...... 第54章 醋意 小二又上来一道清蒸鱼,李湛伸筷子去夹,但清蒸鱼离他有些远,恰巧放在程倩面前。于是,程倩笑道:我记得湛表哥小时候最喜欢吃这个菜呢,来,我夹给你。 这时,默默在一旁吃饭的阮卿抬头向两人看去。李湛见媳妇儿看过来,心头莫名一颤,手一抖,硬生生的将筷子转了个方向,对程倩说道:我现在不爱吃了,这鱼味儿腥得很。 听得此话,程倩夹着鱼肉的筷子在半空顿了下,尴尬了两息,便又收回来,即是如此,那我自己吃吧。她看了阮卿一眼,笑着道:记得小时候湛表哥总是把爱吃的让给我呢。 阮卿不说话,又默默低头吃饭。 程倩的话让李湛有些心虚,他小时候对别的小姑娘那样好,担心媳妇儿听了会生气。于是赶紧夹了块鸡丝脯肉给阮卿,卿卿尝尝这个吧? 程倩见李湛没应她的话,咬了咬唇,便自顾戳着碗中的鱼肉默默吃起来。 一顿饭气氛不算热闹也不算冷寂的结束了,李湛领着阮卿准备告辞。 程倩赶紧问:湛表哥你们今日要去哪儿玩? 我们准备去游湖。 不如我们...... 程倩的话还没说完,六皇子李晟打断她,表妹,我们一会儿要去看烟青阁的最新首饰,你忘了? ......是,我还要去看首饰呢。 程倩也意识到自己适才见李湛要走,因慌乱而失了矜持,实在不该。 两人目送李湛他们下楼,李晟对程倩说道:表妹今日表现急切了,一个庶民之女也值得你方寸大乱?该是你的便是你的,谁也夺不走,你只管等着,你们的婚事,今年便会定下来。 程倩攥紧手心,眼神冷厉,表哥说的是,倩儿明白。 李湛和阮卿来到城外河畔,湖水碧波荡漾,岸边杨柳依依,湖中大大小小的画舫穿梭其中,依稀还能听见各种悠扬的琴音、歌声传来。 湖畔支满了各色小摊,有卖吃食的,有卖些小玩意儿的,还有一些穿着绫罗绸缎、打扮艳丽的女子,在路边娇俏的揽客。 整个场面热闹新鲜,阮卿看得目不暇接。 这时,有一个穿着华丽的胖妇人走过来,脸上妆容厚重浓艳,她热情招呼道:哟,两位是来游湖的吧?要不要赁画舫?咱们画舫宽敞舒适,还有姑娘唱曲儿吹箫呢。 她身上的香气过于浓郁,李湛皱了皱眉。 陆安上前将其请走,多谢,我家公子并无需要。 ......那要不要姑娘唱曲儿呀?不是我吹,咱家的小月儿那嗓音跟百灵鸟儿似的,湖畔这一带就数她唱得最好听。 李湛转头问阮卿:你喜欢听曲吗? 阮卿以前听过桥塘街的大戏。但没听过歌姬们唱曲儿,有些意动,便点头说「好」。 那胖妇人见揽了桩生意,便喜滋滋的回去叫人了。 睿王府有自己的画舫,而且颇为奢华宽敞,平日里供女眷们游湖消遣之用。不过,睿王府的女眷不多,恭太妃喜静,几乎不出门,王妃宋氏更是不喜这些个风雅的玩意儿。于是,这画舫便成了李湛专属之用。但一年中,也就偶尔来几次,下人们依旧将画舫打理得干净舒适,茶水点准备齐全。 阮卿依傍着栏杆,欣赏湖边的景色,四周山岚高低起伏,影影绰绰,凉风阵阵袭来,果然令人惬意。 -- 第95页 这时,耳边传来了一阵悠扬清脆的歌声,阮卿转头看去,原来是那歌姬已经到了,正坐在垂帘里头弹唱小曲儿。 李湛招手叫她过去,阮卿坐在美人榻上一边听曲儿一边吃茶。 这个叫小月儿的姑娘声音的确优美动听。至于她唱的什么,阮卿不太明白,她也就听个趣儿。 两人边听曲儿边聊着些趣事。这时,另一艘画舫从旁经过,阮卿不经意瞥了一眼,愣住了..... 她看见对面画舫上坐着的人,好像李湛的一个朋友,之前去别院时见过的,似乎叫楚宵。 微风吹着白色帷幔,隐隐约约的看见他怀中搂着个女子,那女子约莫十五六岁,模样清秀,但身段妖娆撩人。两人亲昵的靠在一起,不知楚宵在她耳畔说了些什么,惹得那女子娇笑不已。 阮卿脸红,赶紧收回视线,她还从未见过这样露骨的画面呢,没想到那个楚宵看着正人君子模样,竟然...竟然...光天化日之下与女子搂搂抱抱。 李湛注意到她的脸色,问她,怎的了? 然后也转头朝后看去,这一看,他也愣住了 没想到楚宵这般放浪形骸,还被他媳妇儿看到了。 李湛也有些不好意思,咳了一声,吩咐陆安:我们走远些。 待他们的画舫行远,两人还是静默着没说话。 见到这样的场景,皆有些尴尬,李湛还好,他是知晓楚宵私底下爱听曲儿,也时常喜欢逗些貌美的歌姬,在这方面他虽不重欲,却也不拒绝。 可阮卿便想得有些多了,楚宵与李湛是好友,这些贵公子哥儿有钱有权,想必经常做些风花雪月之事。既然楚宵爱这样的,那李湛呢?他私下里会不会也这样?像他们这样的年纪,恐怕早已经对与女子亲昵习以为常了吧?毕竟在大晋朝,男子十四便可晓事了。尤其是勋贵之家,皆会安排些貌美的婢女通房在身边。依李湛的身份,想必貌美通房更多吧? 以前阮卿没想过这事。如今见这样的场景,想象着李湛在家中也这样搂着个貌美婢女,两人言笑晏晏。甚至......甚至还做些亲昵的事。 她越想越多,越想越难受 是了,李湛那样会说好听的话,恐怕也早就对别的女子说过。他那样会讨好人,恐怕也讨好过别的女子,小时候不还讨好程倩么?而且还为程倩作画,恐怕也为其他女子作过画吧? 她清楚自己实在没有资格拈酸吃醋,可忍不住心里就是酸涩难受。 李湛见她脸色不对,眼眶突然泛红似要落泪,不知发生了何事,问道:卿卿怎的了?身子不适么? 确实不适,不过不是身子,而是心中不适,可阮卿不知如何与他说。这种事,在他们看来再是平常不过的。若是自己说出来,恐怕还觉得她小气。 况且,她现在又不是他什么人,也管不了他的事,若说出来,平白惹人笑话。 于是,她只能默默的憋着...... 见阮卿不吭声,李湛急了,凑过去,又问一遍,到底怎的了? 阮卿不想理他,别过脸兀自生气。 李湛慌了,好端端的,她怎么突然生气了?而且还气得要哭了。他掰过她的身子,低声问道:卿卿,到底怎的了?你跟我说说,嗯? 他声音温柔,语气关切,阮卿到底还是忍不住说了,......你,是不是也和那个楚宵一样? ...... 原来媳妇儿又误会了么?李湛好气又好笑,这个小醋包,想到哪里去了,他李湛怎会是那样的人? 于是,他赶紧撇清与楚宵的关系,我跟他怎会一样?我们也就同窗认识而已,不熟... 可你们经常在一处,还一起去别院游玩,怎会不熟? 呃......,那是陈庞与他相熟,与我无关呐。 阮卿觉得,他与楚宵熟不熟不是重点,重点是,他是不是那样的人。便气呼呼问:那你是不是也喜欢那样? 不喜欢! 他答得飞快,可越快越显得不可信。 阮卿这下委屈酸楚的眼泪是真的藏不住了,在眼眶里打了好几个转儿,你们男的都是坏胚子,我不要理你了。说完,她起身要走。 李湛眼疾手快拉住她。 李湛自己莫名其妙遭了这个无妄之灾,还没来得及喊冤呢,便见她气成这模样,只得赶紧安抚。见她挣扎得厉害,干脆从身后一把将她紧紧箍在怀中。 阮卿挣扎了许久没挣开,更委屈了,眼泪扑簌簌就掉下来。 李湛又心疼又好笑,卿卿,你怎的不信我呢?我......真不是那样的人。 他低头伏在她耳畔轻声说道:我到现在,就只与你一人亲近过呢。 两人到目前为止也就只拉过手、搂过腰,可他这话说得暧昧,配合着适才见到的画面,就格外引人遐思。 李湛说得脸红,阮卿也听得脸红。 这下,阮卿也不挣扎了,小声啐他,你......胡说什么呢,我才没有...与你... 李湛轻轻掰转过她的身子,问道:那卿卿信我吗? 阮卿适才哭过,眼角还泛着湿意,脸颊绯红,饱满的红唇微微张开,竟有几分楚楚动人的妩媚之色。 -- 第96页 李湛见了,心底渐渐涌现旖旎之意,眸色越来越深,脸也靠得越来越近,眼见便可一亲芳泽。然而,一只小手捂住了他的嘴,只听得那娇俏的声音说道:哼,我看你就是个坏胚子。 作者有话要说:女儿:你说,你是不是也和那个楚宵一样? 柿子:我不是!我没有!我跟他不熟,陈庞才跟他相熟! 楚宵:...... 陈庞:...... 第55章 穗儿 翌日,李湛在国子监逮着楚宵。 昨日因着楚宵的事,他哄了媳妇儿许久,今日特地下学时在路上堵他。一来为着出口恶气,二来,最主要的还是想劝劝他。毕竟是自己的好友,他日后是要考科举入仕的,那种事还是注意些好。若是被人抓着了把柄宣扬出去,可不是件光彩的事。 为此,他将楚宵拉到一旁,说了昨日所见。楚宵讶异了片刻,之后又笑得人畜无害,所以被她看见了,把你也责备了一通?没想到,你家那心尖尖儿还挺辣的。 你明知我不是想说这个事,大庭广众之下,你还是注意些为好。若是传出国子监学子狭妓,可不是好听的名声。 楚宵的脸突然沉了下来,若是要传便传罢。 李湛不明白他为何突然生气,便也不再提这个话题,总之,你好做为之吧。 楚宵静默片刻,重重的叹了口气,我最近实在太心烦,此时得空否?陪我去喝两杯。 楚宵近日因为家里逼婚之事令他烦恼,原先以为躲着些,家人知晓他的意思,便不在提他与表妹的亲事。可没想到,那个表妹不知给祖母灌了什么迷魂汤,实在喜欢她得紧。而且......而且,有一日醒来,竟然发现自己和她睡在书房中,两人衣衫不整,她哭哭啼啼、寻死觅活,闹得整个府上人尽皆知。祖母责令他对她负责,他不愿意,那表妹为此还真寻死过一次,最后惹得祖母以性命相要挟让自己必须娶她。 楚宵是什么人?是否睡过那表妹,他自己一清二楚,她平日里爱缠着他便罢了。如今竟在府中做出这种算计人的把戏,令他更是厌烦不已。然而,更可悲的是,父亲明明知晓他是被算计的,却仍是将错就错逼他就范,这让他忍无可忍。 他既不想娶那表妹,也不想惹祖母垂泪,左右为难。为此,这段时日,颇为放纵自己,昨日在画舫之事也是故意为之,传出些不好的名声他真不在乎。倒是想让家人清楚,自己实在不喜与那表妹成亲。 李湛见他只顾喝酒,便叹气道:作为好友,不知如何劝你。但你还是少喝些,你看你,才坐下两刻钟,便喝了这样多,莫不是想今日一醉方休? 楚宵笑得风流,你说对了,我今日就想一醉方休,来,别说那么多,陪我喝几杯。 到底何事令你如此烦心? 不想成亲,不想娶妻,更不想娶个不爱之人。 可你曾经不也说,反正没有喜欢的人,日后随便娶个贤惠女子便好。 确实,可我家那个表妹可不是什么贤惠之人,矫揉造作、工于心计。而且,家中竟逼迫我应这婚事,我楚宵最讨厌被人逼迫。 你既不愿,为何不与你父亲说? 楚宵冷笑,眼中失望之色尽显,喝了一口酒说道:我那父亲巴不得能结这门亲,那表妹乃出自泸州世家,声望极高,若是结亲,对他仕途更有利。 这下,李湛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了,说楚大学士世俗么?可,以儿女婚姻换取家族势力,在官宦之家是常事,就算普通百姓人家也是如此。婚姻从来只讲究父母之命,却不看中儿女之情。 楚宵不再说话,自顾自喝着,李湛也陪他喝了几杯。 许久后,楚宵放下酒壶,没头没尾的来了句,李湛,我真是羡慕你。 李湛问为何,但他已经趴在桌上醉得不省人事。 楚宵的随从将他送回南淮街巷子的私宅处下榻,这段日子,楚宵皆是住在这里。 楚宵醉厉害,但也还留了些清醒意识,朦胧间,闻到一股茉莉清香,他迷糊睁开眼,见是那小穗儿,勾唇笑了,笑得放肆又轻蔑,他忽地捏住她的手腕问道:莫非你也想爬床? 小穗儿便是之前他买回来的那个歌姬,适才楚宵的随从去叫她过来,说今日公子醉得厉害。而院中的婢女恰巧又病了,让她过来服侍洗漱。 她躬身在床边,将将为他脱去外衣,他便忽的醒来捏住她的手,还问了这么句莫名其妙的话。 小穗儿的脸颊发热,低声回道:公子醉了,奴服侍您洗漱。说完,欲抽出被他捏住的手。 可楚宵没放开她,看了她片刻,说道:你若想爬床也不是不可以。但我不会给你任何名分,不过,保你下半辈子衣食无忧倒不成问题。 他蓦地用力将她一把拉近,两人间呼吸可闻。 小穗儿有些慌,她从未这般靠近过公子,她晓得他近些日子心情不好。因为每次回来,他就会让她远远的坐着弹琴唱曲儿。而他自己则一个劲的喝着闷酒,从未与她说过话。 此时,两人靠得如此近,她有些不自在,便想逃开。然而,楚宵没有放过她的意思,又问道:怎么?不愿意? -- 第97页 她是他买回来的奴,又怎么有资格说不愿意呢。再说了,他生得这般芝兰玉树,其实她心里是爱慕的。公子买她回来,好吃好喝的待她,从未苛责过她,比起在香怜阁来说,这里的日子好上千百倍。没有人欺负她,也没有人打骂她,更没有人逼着她去接客。 也幸好那日被他买了回来,当夜,便是她第一次挂牌,香怜阁妈妈早已为她寻好了初夜的客人,只等她唱完曲儿便回去接客。因此,那日她的心一直忐忑不已,本已经认命自己那悲惨的命运,可,峰回路转,这位公子听完曲后竟要将她赎身买回去。 为此,她心中是感激他的。此刻听他问起自己愿不愿意,她有何不愿意呢? 她轻轻开口,奴,从来到这里的那日起,便是公子的人,任由公子处置。 楚宵盯了她半晌,突然嗤笑一声,放开她,修长的手指从她的脸颊处,缓缓向下移动,来到那饱满的山峰,打着圈儿,试探之意明显。 他问道:真这么想的? 小穗儿身子微微颤抖,轻轻点头。 于是,那手指挑开衣襟,继续试探,见她仍旧不抵抗,便一把握住。 楚宵醉意沉沉,眸色深深,突然用力揉了揉。小穗儿耐不住,娇哼出声,也不知惹着他哪根神经,他一把将人狠狠扯过来,翻身覆了上去。 夜色柔情似水,那娇媚之声如夜莺婉转低吟,唱了一宿...... 翌日,小穗儿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公子已不在。 回想起昨夜,她脸颊微红,却透着丝丝甜蜜。从她进入这座宅子开始,便已经知晓自己今后就是公子的人了,可公子却只将她带回来安置着。一开始,只是偶尔来此听她唱曲儿。后来,来的次数越来越多,近些日子更是每夜歇在这里。 起初,她有些忐忑害怕,害怕他不要她,害怕将她随意再送给他人。她从小无父无母,六岁时又与哥哥失散,这么多年颠沛流离,被卖到各处,居无定所。原本以为自己会在香怜阁了残一生,是公子救了她。可他却迟迟没有要自己,这让她心里不安。 终于终于在昨夜,她彻彻底底成为了公子的人。 小穗儿欲起身,可浑身酸痛乏力,昨夜公子喝醉,折腾了她半宿,身上布满了痕迹,那处也疼得走不得路。她拖着酸痛的双腿,勉强将屋子收拾干净,便又回了自己的屋子补觉。 楚宵从国子监回来时,已经是傍晚,他正欲去书房。然而,走到半路停下,问小厮:小穗儿今日做了些什么? 穗儿姑娘今儿一整日待在屋里头没出来过,午饭和晚饭还是刘婆子送进去的,听说好像没什么胃口,吃得不多,想必是生病了。 楚宵心里清楚,她那不是生病,应该是被他折腾得狠了,身子难受。今日他一早起来时,发现床上点点血迹,这才明白她竟还是处子之身,依他昨夜那般狠厉,估计她累得不轻。 想到此,他抬脚转了方向往她屋子而去。 小穗儿正睡得迷迷糊糊,听见敲门声,欲爬起来开门。然而那人只敲了两声,就自顾闯了进来。 看清来人是公子,她起身下床行礼,身形还有些打颤。 楚宵扶住她,无需多礼,还疼吗? 这是公子第一次对她这样温柔,小穗儿受宠若惊,忙说道:不疼了。 这几日你好生歇着,有什么需要的,只管吩咐婢女去做。 嗯,多谢公子。 楚宵看了她两眼,十六岁的少女脸庞清秀。但脸色苍白透着疲惫,眼下还有些乌青,想必是还没歇息够,便说道:你歇着罢,我走了。 小穗儿恭送他出门,自己便又躺回了床上。可这下,她睡不着了,盯着床顶的百花帐兀自想着心思。 日后,她便真的是公子的人了,公子说不会给她任何名分,其实她也从不敢奢求任何名分,她只想安安稳稳的待在这里,免她苦,免她忧,免她无枝可依。偶尔唱唱曲儿逗公子开心,偶尔......感受他的温柔,便足矣。 作者有话要说:需要评论(眼巴巴) 第56章 相看 女德学院工科考试结束后,最后还举办了一场由黄官首发起的绣品展会,美其名为「雅集」。展示的绣品便是从四百名学子中选出前一百名的作品。此次雅集旨在发扬女红工艺精神,宣扬女德学院。 这次雅集办得极为浓重,听说还得了皇后娘娘的赞赏。因此,几乎整个长安城的勋贵之家皆收到了邀请帖子。尤其是自家有女儿在女德学院的,更是大力邀请亲朋好友去欣赏一番。一来炫耀自家女儿的女红工艺,二来也可以此相一门好亲。还有些贵妇人则是打着为自家儿郎相看贵女的心思,兴头颇足。因此,众人对女德学院的这次雅集十分推崇看中。 于是,这场雅集也变相的成为了一场大型的相亲宴。 但这场相亲宴也只是这些勋贵之家的相亲宴,像阮卿这样的平民百姓之女,尽管作品已入围展示,且女红也突出,但门楣太低,是不在贵妇人们考虑范围的。 因此,雅集宴会这日,阮卿并没有像那些贵女们那样打扮得花枝招展,等着未来婆婆相看。她依旧一身青衣学子衣裳,安静的与其他平民学子坐在一处。 -- 第98页 这场雅集选在学院的翠园举办,翠园顾名思义,这里周遭树木茂密,参天大树遮挡了阳光,树荫下修剪齐整的植被郁郁葱葱,另外还栽种了许多花卉。不仅风景秀丽,更是夏日乘凉的好去处。 今日,这翠园被精心布置了一番,一进门,便是一张长桌,上面铺着一张大大的宣纸,右上角放有笔墨,这是用来给今日入园的贵妇人们署名之用。这会儿才辰时,上头便已经有好些个府邸名字醒然在目。 沿着密林小道往里走,进入一道月洞门便豁然开朗,参天大树下的空地四周摆放着学子们的绣品,中间则是大大小小的圆桌,供贵妇人们歇息喝茶之用,还有学子在一旁拨弄丝竹笙箫,整个场面热闹又雅趣。 渐渐的,人越来越多,贵妇人们在欣赏学子的绣品时,也暗自观察贵女们的表现,有相熟的,难免要互相吹捧一番。 一百副绣品齐齐排开。不愧是能从四百多个作品里选出来的,也不愧是女德学院的学子,这些个绣品花样新颖,绣工精致,让人看了频频点头称赞。 不一会儿,门口有轻微的轰动声传来,众人转头看去,发现竟然是睿王妃也来了,她一身牡丹连枝红纹罗裙,手挽缠花锦带,笑容爽朗的与人颔首打招呼,一颦一笑显得贵气十足。 之所以引起些轰动,倒不是睿王妃此人有何特别。而是她来参加这等雅集让人觉得新奇。平日里谁家举办个宴会下帖子邀请她,皆是很少出席,原因是她这人不喜这些个雅趣的东西,就连黄官首给睿王府下帖子,也没想着她会来。 可这次,她却来了,众人心里各自揣摩着,难道王妃也是趁此机会来为世子相看的?啊呀......若是如此,真是大喜。尤其是有女儿家在女德学院的,更是暗中较劲务必要争取机会,好好表现一番。 程夫人便是其中心思最盛的,她见睿王妃进了园子,便热情的迎上去,仿佛她是这里的主人般,又是安排座位,又是叫侍女们端茶送水。 没想到王妃今儿也来,实在令这园子蓬荜生辉。 这谄媚的话听得令人酸掉牙。 若是这些绣品能得王妃您指点一二,想必也是学子们的荣幸。 指点个什么?谁还不清楚睿王妃从小女红狗屁不通,亏得程夫人夸得出口,啧啧...... 王妃宋氏坐在椅子上,老神在在,笑得亲切,面对程夫人拍的马屁,她脸不红心不跳,照单全收。今日,她确实是来相看未来儿媳妇的,前些日子从他儿子口中听到,阮卿在女德学院学业优异。不仅成了黄官首的女弟子,而且绣品还入围了展会,当时听到也没觉得什么,后来收到女德学院的帖子,心思一动,那便来看看也好。她虽然相信儿子的眼光,可自己也得亲眼瞧瞧这姑娘品貌如何。既然女红极佳,想必人应该也不错。为此,她还挺期待见一见。 程夫人邀请她去看绣品,还特地将程倩的绣品指给她,自卖自夸了一番。程倩从小得程家精心栽培,女红自然不差,王妃宋氏看后也毫不吝啬的赞赏了几句,这让程夫人喜不自胜,一旁的程倩也娇羞不已。 众人见此,也纷纷揣测,莫不是这睿王妃中意程家小姐?也是,这程家门楣也配得上睿王府,不说别的。自从出了个得宠的程贵妃,这程家便一飞冲天、扶摇直上。如今在长安城也算数得上的勋贵之家。 睿王妃将绣品一一浏览,好似很有兴致。然而,她是在找阮卿的绣品,绣品的右下角有学子们的名字,她找了许久,才终于找到。 众人见她在一副青竹绣品面前停了下来,看得颇为仔细,似乎很欣赏。 睿王妃确实很欣赏,至少在她这个女红不通的人看来,这副绣品与其他的比起来,配色素雅,不花俏,青竹坚韧有神,竹下还有一只憨胖的小狗显得十分童趣,让她会心一笑。 她问道:这位叫阮卿的学子可在? 阮卿一直坐在廊下,之前听闻睿王妃来此,她心里就很紧张,紧张的同时也有些彷徨失落。因为她也听说了,此次睿王妃来,恐怕是为李世子相看贵女的,为此,心中复杂了许久。可没想到,这会儿睿王妃竟然点名要见她,不明白她此举何意。 阮卿怀着一颗忐忑的心走到睿王妃面前, 学生阮卿见过睿王妃。 抬起头来,我看看。 眼前的小姑娘略显瘦弱,皮肤白皙,五官小巧。倒是那双眼睛颇为清澈灵动。此刻,她乖乖巧巧的站着,一双小手用力绞着,似乎有些紧张。 王妃忍不住想笑,她这是紧张个什么?莫不是自己吓着她了?她尽量调整面部表情,让自己看起来更亲和些,笑着问道:我甚是喜欢你这副绣品,尤其是那小狗,你是怎的想到要绣这样的作品的? 阮卿听王妃的声音有几分和蔼可亲,顿时紧张感减了不少。之所以在竹林下绣了只小狗,她也是无意中绣上去的,本来只想绣竹子,可有一日看见汤圆绕着她转,觉得汤圆的模样可爱,便也绣了上去。 我自己养了只小狗,觉得可爱,便绣上去了。 得,这个回答还挺朴实,完全没有华丽的辞藻堆砌,甚至也不曾努力标榜一番自己的绣品如何如何。这倒让睿王妃颇有好感,小姑娘心思淳朴,挺好。 -- 第99页 睿王妃点了点头,有点意思。然后越过阮卿,又继续看其他绣品。 阮卿不知她这句「有点意思」指的是绣品还是她自己,见王妃只是简单问了句话,心里不由松了一口气。 而跟在王妃身后的程倩就想得比较多了。睿王妃看了这样多绣品,为何唯独点名要见阮卿?莫不是她也有意让阮卿进王府做妾?可,只是个妾而已,也不必她亲自见啊,还是这其中有其他深意?她琢磨不透,适才王妃对阮卿绣品的夸奖也中规中矩,其他绣品她也是这么夸的,倒没有对阮卿显出什么特别之处。或许是自己想多了,一个庶民女子而已,再怎样也入不了王妃的眼才是。或许,适才王妃真的只是对那绣品中的小狗感兴趣罢了。 睿王妃看了一圈下来,有些乏味,便坐下来喝茶歇息,程夫人与程倩全程陪同。 此刻,母女俩坐在一旁笑盈盈的攀谈。 王妃今日可有中意的绣品? 都挺好,女德学院的学子果真名不虚传,倩儿绣的也很不错。王妃很给面子,又着重夸了下程倩。 程倩欣喜,倩儿多谢王妃夸赞。 程夫人神色灿烂,哎哟,不是我夸,倩儿这孩子从小就喜欢女红,又孝顺得紧,每年她祖母的鞋子巾帕皆是她一手做的。她前儿还念着恭太妃对她的好,想着改明儿也做些孝顺她老人家呢。 倩儿有心了,太妃知晓,必定欢喜。 这母女俩过于热络,王妃不好驳了她们脸面,便笑着称谢。 她们这一处相谈融洽,程倩坐王妃身边又是一副娇羞的模样,众人看在眼里,想着,睿王妃估计是中意程家小姐了。 有人小声说道:看来再过不久,睿王府与程家就要有好消息了。 可不是,我看睿王妃似极其满意程家小姐呢。 不得不说,程家小姐确实貌美贤惠,人也孝顺,这样的儿媳妇,是我也喜欢。 哎呀,你家那小子才多大?这么快就想着相看媳妇了不成? 几个贵妇人闲嘴打趣,这话也落进了阮卿的耳中,心情复杂。 雅集的最后环节,便是各位贵妇人们给自己喜欢的绣品投票的时候,每人面前有一张纸,写上学子名字,便算给她投票了。有些妇人悄悄的写上自己女儿名字,也有些则写上中意的贵女名字,以此暗示自己的意思。 睿王妃喝了两盏茶便起身离席,众人以为她一定会写程家小姐的名字,程夫人与程倩也是这么认为的。然而,当她离开之后,有人打开纸张一看,上面却是空白一片。一时间,众人也摸不着头脑。 睿王妃这是什么意思?是相中了还是没相中呐? 第57章 喜事 绣品雅集上,睿王妃没有給任何人投票,这让众人一头雾水的同时,阮卿也摸不清睿王妃之意,原本她与其他人一样,认为睿王妃一定会写程倩的名字,可没想到...... 至于睿王妃特地点名见阮卿之事,她琢磨了几日后便也没空想这事了。毕竟,接下来阮家要办喜事了。 阮景与罗予彤的亲事原本是看八月的日子。可如今却提前了一个月,这是因为,罗予彤怀孕了,堪堪一个月的身孕,再拖不得。于是,阮氏夫妇商讨后,便紧锣密鼓的筹备起来。 关于罗予彤有身孕之事,也是非常突然,罗予彤自己也不清楚,只觉得近来胃口不佳,见一些味儿重的便犯恶心,她自己以为是天气太热的缘故,也没当回事。直到吴氏发现她频频恶心干呕,才狐疑的问起来。罗予彤支支吾吾的说了她与阮景的事后,吴氏来不及责备儿子,赶紧悄悄找了大夫来看,确定是怀孕后,又惊又喜。 阮卿知道自己快有侄儿了,也十分高兴。为此,一边忙着协助张罗婚事,也一边特地抽出时间写信给李湛,分享了这个好消息。 李湛回信很快,与信一起回的,还有一份礼物,是一块翠绿的如意玉佩,说是送给她未来的侄儿的。 阮家年初便已将后面柳家的宅院买了下来,花了两个月修葺。如今变成了一座两进的宅院。不仅大门建宽了,连前面的小院也扩大了些,还栽种了许多花草树木,厨房、牲畜棚皆挪到后面的小院子,又另外扩建了两间小屋。如今,连阮景也能单独有个书房。 屋子宽敞了,又修建得气派,至少在桥塘街这一带来说算数一数二的宅院。来帮忙喜事的街坊邻居们纷纷羡慕起罗予彤的运道来,没想到她一个孤女。不仅能嫁进阮家这样的好人家,更是嫁给了年轻的举人老爷,想必,这日后还有享不尽的福等着呢。 要说这罗予彤运气好,阮家的运气更好,来长安城短短十几年。不仅置办了这样气派的宅院,儿子年纪轻轻便是举人,女儿还入了女德学院,说不定日后还能进宫当女官呢。因此,有那心思活络的,开始打起了阮卿的主意,想着阮家女儿今年已十四,也是该相看人家了。若是能结上阮家这门亲,说不定日后有大造化。 桥塘街口张娘子便是这样想的。不过她不是为自家儿子,倒是她有个侄儿,也是举人之身。而且家中世代行商,家境殷实。她这侄儿今年刚好十九,前儿议过几次亲,皆不满意。倒是可以与阮家女儿相看相看,两家现在也算是门当户对。若是日后结为亲家,自己也能两边沾光。 -- 第100页 张娘子打好算盘,想着回头便去找她那富贵姐姐商量商量。若此事可行,便来探探阮氏夫妇的口风。 阮家办喜事这日,十分热闹,到处张灯结彩。前院到后院以及巷子都摆满了酒席,足足有三十多席,流水席连着吃了三日,菜式还不带重样的,这也算阮家给罗予彤撑足了颜面。 罗予彤嫁过来时带了好些嫁妆,整整十二抬,街坊邻居们看在眼里,暗自咂舌,有知内情的,自然知晓这些大半皆是阮氏夫妇准备的嫁妆,即当她做半个女儿来送嫁,也当她作半个儿媳妇来娶。 如此作势,罗予彤曾经那些风言风语倒是很快被人遗忘至脑后,更多的只是羡慕她命好,有福气。 最高兴得莫过于阮景了,心心念念的姑娘嫁给了自己,又怀了身孕,这些日子以来,人逢喜事精神爽,见谁都是三分笑,连阮卿打趣他也照单全收。甚至娶了媳妇有些傻里傻气,洞房那日掀盖头就顾傻笑,连流程都忘了怎么走,还是一旁的喜娘提醒了好几遍才没出错,惹得围观的人笑闹声不断。 吴氏担心罗予彤肚子里的孩子,怕她儿子晚上不管不顾乱来,当晚还特地拿了个小板凳在屋外头守了许久,只闹得阮景脸红尴尬,最后不得不跑书房睡,吴氏才罢休。 阮家添了新人,热闹了许多,阮卿闲来无事整日里和罗予彤腻在一起,曾经的好闺蜜,如今成了姑嫂,关系更亲密,私房话也更多了起来,两人无话不说,阮卿也将自己的秘密告诉了她。 罗予彤一边绣着小儿肚兜,一边问道:那.....你也喜欢他? 阮卿轻轻点头。 可......我觉得还是难以相信,他说日后娶你,可像睿王府那样的门楣,婚姻又岂可儿戏?他莫不是骗你的?罗予彤担忧道。 我也清楚那样的人家婚姻不可儿戏,可他说......等我及笄之后便来提亲。 他说的怎能算数呢?上头还有王爷和王妃呢,甚至像他们那样的皇天贵胄,婚事都是皇上赐婚的。阿阮,我不是想打击你,而是担心......担心他若是第二个王顾知,你怎么办呢? 她还记得王顾知定亲那时,阮卿伤心欲绝的模样,不忍心她再次受那样的伤。 提起王顾知,阮卿沉默了,她也不知道李湛会不会是第二个王顾知,他很喜欢她,她清楚,可有时候喜欢不能代表一切。王顾知只是一个七品中郎将,婚姻尚且也考虑门当户对。更何况睿王府那样的人家? 罗予彤见她沉默,拍拍她的手,阿阮,或许李世子不一样,你就当我胡说。 阮卿摇摇头,其实我自己也不知该怎么办,每次与他在一起,总是下意识的逃避那些现实问题。但也清楚,这么逃避不是办法,想着,走一步算一步吧。或许,日后,等他自己淡忘了,找到更喜欢的姑娘了,就...... 想到日后李湛有更喜欢的姑娘,并且与那人成亲,做她们曾经做过的事,李湛也会对那人体贴温柔,阮卿的心就像泡在酸水里一样,涨得难受。 算了,我们先不说这事了,来看看我给侄儿做的虎头鞋,嫂嫂觉得怎么样? 阮卿不想再纠结这些事情,她想,如果真的有那一日,大不了再哭几场,哭过后便也烟消云散了罢。 这几日,桥塘街口的张娘子经常出入阮家,每次喜滋滋的来又喜滋滋的走,吴氏对她也颇是热情招待。 这日傍晚,吃过晚饭后,吴氏单独将阮卿拉进屋子里说私房话。 阮儿,街口的张娘子你晓得吧?她给我透了个口信,是关于你亲事的,这两日我左思右想,觉得此事可行,便与你商讨一下。 提到亲事,阮卿心里一紧,阿娘不是说不着急么? 吴氏嗲她一眼,是不着急,但若是遇到好的,先定下也好啊。 她拉着阮卿的手,语重心长道:娘原本是想着这会儿咱们家可能相不到什么好人家,等你日后从女德学院出来。若是再争气些考个女官,那时候身份不一样,自然得找个门当户对的。不过,现在想来,日后的事也说不准,届时你都快十七了,与你年龄相配的好儿郎,也许都早已定亲,倒不如现在相看个好的,先定下来。 阮卿咬唇,有些排斥这件事,阿娘,我是真...... 你先听我说,那个张娘子有个姐姐家到献州梁家,是个富户人家,祖上虽无官职,但世代经商,家境优渥。而且府里的子弟,个个上进。我要跟你说的便是梁家二公子,今年十九,跟你哥哥一样也是举人出生,现在正定居长安准备考进士呢,日后也是要入仕做官的。这位梁二公子,一表人才,端方君子,才学也出众,这会儿家里头也正给他相看,张娘子便与我们牵了个线头,梁家那边听了你的情况,也颇是满意,想着择个日子让你们相看相看。阮儿,你若是同意,我便给梁家回个话,如何? 阿娘,女儿不想这样早相看。 你已经十四了,再过半年也及笄了,哪算早呢? 吴氏观女儿神色,想到一事,便狐疑问道:阮儿,你莫不是......已经有中意的人了? 阮卿赶紧摇头不、不、不...... -- 第101页 有她也不敢说啊,她跟李湛的事八字没一撇呢,说出来让父母白白忧心。 即是没有,那为何不愿?难道是害羞不成?你放心,那梁公子是真不错,想必你见了定会喜欢。娘明儿便给梁家回个话,择个日子,让你们俩相看相看。 见阮卿还想拒绝,吴氏立刻道:这事你听娘的,错过这个村便没这个店了。再说了,只是让你们相看,也不是定下来,届时你若不满意,便找个借口辞了便是。 于是,这相亲之事便被吴氏单方面一锤定音。阮卿很无奈,不过,相看就相看吧,届时就说自己不满意罢。 然而,没有不透风的墙,次日,吴氏与张娘子通了气,择好了相看的日子后,阮家女儿要相亲之事便悄悄传开了。 没过两日,李湛也得了消息...... 彼时,他正在六皇子李晟的府中与他对弈,听到陆安禀报,立马撂下棋子便跑了。 他骑马气冲冲的奔了半个皇城,本想来质问阮卿的,可奔到半路又调转马头回去,叫陆安来吩咐了一番。 他不能贸然来质问媳妇儿。万一此事并非她本意,自己却冒冒失失得罪了她可不好,他得先打听清楚了具体情况。尤其是那个梁家二公子是个什么人,竟然想打他媳妇儿的主意,没门! 作者有话要说:柿子:我媳妇儿就是个香饽饽。 第58章 生气 相看这日,天朗气清,艳阳高照,微风吹着河畔柳条,飘飘洒洒。 阮卿拗不过吴氏的催促,今日吃过早饭便来城外河畔见梁公子。为了不引起对方注意,她今日特地穿了一身朴素的纯白碎花裙。 梁公子早已在柳树下等候,他面向河岸,迎着晨曦,只能看见他高大挺拔的背影,一身暗纹锦缎长袍,身姿颀长,双手背在身后,宽大的袖摆随风飘扬,他长身玉立,竟有几分书生的儒雅、浩然正气。 听见阮卿的脚步声,他转头过来,霞光下,少年郎白皙的面庞笑意绽放,那种与生俱来的亲和力,让阮卿莫名放松,仿佛两人不是第一次见面,倒像是认识了许久的友人一般。 你来啦...... 阮卿倾身福礼,见过梁公子。 你无需多礼,我早已经听姨母说起过你,她说你小小年纪,颇为厉害,竟然在女德学院读书。 阮卿被他夸得有些不好意思,也就是工科罢了,其他的我皆是不懂的。 你倒不必自谦,我家阿妹曾经想考,悬梁刺股了许久,还考不上呢。 他说话十分风趣随和,让人放松舒适。见他这样毫不客气的打趣自家妹妹,想到天下哥哥皆一样,阮卿便又觉得好笑。 她一笑,仿佛春风拂露,豪无矫揉造作之态,只余纯朴清澈之姿,梁公子见了,竟一时有些恍神。 这位阮姑娘与他之前相看的那些姑娘皆不一样,曾经那些姑娘喜欢卖弄诗书文学,时刻标榜才女。而这个阮卿,身姿单薄,清清秀秀,纯朴自然,一身白衣裙,竟如初春里柔柔绽放的水仙,颇有一番清雅之趣。 我听闻你除了女红做的好,花糕也做得好吃,实在了不得。 那就了不得了?我从小跟阿娘学的,也算不得什么本事。 这可不能这样说,俗话说,十年磨一剑,你学了那么些年,想必是炉火纯青的手艺实不相瞒,我也甚是喜爱做糕点吃食。 他笑容和煦,堂堂七尺男人说起喜欢包厨之事,竟也一点也不避讳,喜欢就是喜欢,坦坦荡荡。 阮卿惊讶了一瞬,笑着问道:鲜少有男子喜欢做吃食,你为何会喜欢? 我实在觉得烹饪就像一门艺术,与作画写诗其实都一样,悦人悦己,美食更是悦心悦胃。自小便喜欢,但很少有机会尝试。 他这份对烹饪的见解倒颇是独特,阮卿很是赞同,会心一笑。 俩人沿着河畔慢慢走着,细细交谈,时不时还逗得阮卿轻笑。 不远处的李湛躲在树后,手指用力扣着树皮,气鼓鼓的看着那两人。 他几日前得到消息,今日他媳妇儿会来此与那个姓梁的见面。他来之前还想着,媳妇儿肯定是被家里逼迫的。若是那个姓梁的敢欺负他媳妇儿,他就立马冲出去帮忙。 哪曾想,她今日不仅打扮得清纯娇俏,竟然还与那个姓梁的言笑晏晏。 两人漫步在晨曦河畔,看起来郎才女貌,十分登对。 这一幕深深刺激到了李湛,他心里翻了好几缸醋,自己都快将自己酸死了。此刻就想冲出去将那两人拆散,可又怕媳妇儿生气。 他一边为难,一边酸得眼眶发红。 梁公子对阮卿印象极好,他们聊了许久,眼看快日上中天,他停下脚步,问道:今日与卿相谈一番,实在收获颇多,我......意犹未尽...... 意犹未尽...... 言下之意,他很中意她,希望日后两人能再见面。 阮卿也觉得与他相谈甚欢,可,仅仅是像朋友一般的欢悦,并无其他想法。此时,听见他这样一说,一时不知如何接话。 梁公子见她沉默,又问道:不知阮姑娘可否愿意,日后与在下共叙未尽之欢? ...... 他问得这样直接,不回也不行了,阮卿斟酌了下措辞,我......实在抱歉,今日其实是奉母亲之命而来的。 -- 第102页 梁公子脚步一顿,在下有哪里做得不好吗? ......并非梁公子不好,实际上梁公子很好,只是...... 他向她走近两步,追问道:只是什么? 只是我已经...... 她想解释一番,然而话还没说完,就被一个熟悉的声音打断。 陆安......今日天气不错啊。 李湛实在看不下去了,他发现那个姓梁的竟然对他媳妇儿靠得这样近,忍无可忍,便闯了出来。 他说得很大声,引得阮卿与梁公子纷纷看过去,见李湛向他们这边走来,梁公子皱眉,觉得这人实在无礼,便低声对阮卿道:我们往那边走走...... 阮卿没想到李湛会出现。顿时有些心虚,今日来见梁公子,原本只是想应付母亲,可这么被李湛发现,她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也说不上来到底心虚什么,只是不敢看他。 不知他想做什么,但这种场合揭穿了实在令人尴尬,听得梁公子温柔询问,她硬着头皮回了声「好」。 李湛见媳妇儿不理他,竟然还想与那个姓梁的离开此地,好像他打扰了她们似的。 他心里的气得不行。 她们在前面走着,李湛也缓缓跟在身后,还煞有介事的与陆安欣赏着河畔风景,又时不时大声的点评一番。 阮卿知道他肯定生气了,感觉到身后紧盯着她的目光,她为难得紧,与梁公子说话也心不在焉,最后实在觉得装不下去了,便停下脚步。 怎的了?梁公子问道。 但阮卿没回他,而是转身看向李湛。 李湛也在他们几步外停了下来,见媳妇儿无辜的看着他,他心里也堵着气,问道:我是不是打扰二位了? 这语气竟是带着几分幽怨 阮卿紧咬着唇瓣,看着他沉默不语。 梁公子似乎也察觉出了两人之间的气氛不同寻常,瞬时明白过来,他坦然一笑,轻声问道:阮姑娘不愿意答应在下,莫不是因为这位公子? 这样的场合是阮卿不想面对的,经过短暂的相谈,她觉得这位梁公子其实是个很好的人,这会儿也觉得很对不住他,不想将他蒙在鼓里,便点头道: ......实在抱歉,希望梁公子莫要往心里去。 既然阮姑娘今日不方便,那咱们改日在叙......梁公子也不恼,他看了看李湛,又看了一眼阮卿,粲然一笑,低声对她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在下亦然。 说完,他对李湛礼貌的颔首,便抬脚走了。 梁公子最后那句话,李湛也听到了,看来那个姓梁的不肯罢休,还想跟他抢媳妇儿呢。 他微微抿着唇儿,别过脸不看阮卿,兀自站着生气...... 那副委屈幽怨的表情,很明显是想让阮卿过去哄他呢。 陆安此刻已跑得远远的,天知道,他家世子爷自从得知阮姑娘要相亲之后,每日吃不好睡不好,这会儿见着人了,少不得要阮姑娘好好哄上一番。 阮卿走上前去,拉着他的袖摆,......你生气了? 昂......这么明显呢,媳妇儿你看不出来么? 李湛任她扯着袖子,不理她...... 阮卿小心翼翼解释道:我今日是被母亲逼着来的,我也不想呢。 阳光洒在河面上,波光粼粼,这对小儿女站在河畔。一人岿然不动,另一人绕在一旁柔声细语。 良久,李湛才不情不愿的出声,那你还对他那样笑? 想着她适才对那个姓梁的笑得那样好看,心里就很不舒坦。 阮卿不知李湛到底偷看了多久,她心虚底气不足,扯着他袖子轻轻摇晃起来,他说话有趣,我忍不住便笑了。 她不说还好,这么一说,无疑是在李湛心头火上浇油,他抽出袖摆,重重的「哼」了一声,往旁边小小的挪了一步。 ...... 阮卿叹了口气,凑近他跟前,轻声细语哄道: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你还和他走得那样近。 ...... 阮卿无奈,梁公子一直守君子之礼,她们之间还隔着至少三四步距离呢,哪算近了? 阮卿见他没完没了,赶紧端正态度道歉,......我错了。 她这认错态度还算良好,李湛勉强满意,睨了她一眼,又道:你们都说什么了? 就聊了些吃食。 那他为何最后还说要与你日后再叙呢? ......那是他说的,我没应他呢。 这还差不多,李湛又暗暗满意了两分。 我不准你日后再见他。 ......好吧。 李湛转头过来,你有些不情愿? ......没啊,我本来也打算不再见他了的。阮卿赶紧摇头。 可我还是有些生气。 ...... 阮卿没想到李湛竟这样难哄,一时头疼,那该怎么办? 其实李湛也憋得难受。可因为她相亲这事折磨了他许多日,这会儿想让媳妇儿好好哄着些,不想轻易就这样妥协。 他不说话,把脸固执的别向一旁,大有你今日不好好哄哄,我就继续生气的架势。 -- 第103页 阮卿沉默半晌,然后伸手探入袖中去勾他手指,白嫩的手指轻轻柔柔,见他不为所动,便又进几分,一直触到他掌心,随后一把握住。 李湛被她勾的心痒难耐,再也憋不住,嘴角慢慢咧开,笑意越来越大。却仍旧嘴硬道:哼......下不为例! 作者有话要说:柿子:我生气啦!要亲亲才能哄得好的那种! 第59章 调戏 阿阮,我真羡慕你,至少还有半年才及笄呢。 杨映蓉比阮卿大四个月,再过两个月,她就要十五岁了。 等我及笄后,恐怕就不能这么随心所欲出来玩儿了,我阿娘整日拘着我在家学中馈呢,我实在不耐烦学那些,日后找个得力的嬷嬷帮衬着不就行了?你说是不是? 大户人家的内宅中馈事宜,阮卿不大懂,也不清楚到底要学些什么,不过见杨映蓉这样苦恼,便也挽着她安慰道:你母亲也是为你好,日后你嫁出去了,不至于在夫家两眼一抹黑吧?万一遇到那些奴大欺主的,你自己被蒙蔽了还不知道呢,那可不好。 哎呀,怎么你也说嫁人这事?我近日可烦了,我阿娘也总唠叨我日后嫁人之事,好像我不是她亲生的一般,整日盼着我嫁出去。 阮卿一笑,你虽不急,可有人急呀,嗯? 杨映蓉睨她一眼,哼......你皮痒痒了不成?他急不急与我何干?我才不想嫁给那个呆头鹅。 她话虽这么说,可嘴角却上翘着,阮卿也清楚,杨映蓉其实一直也喜欢陈庞,奈何陈庞那厮就是个直肠子,不懂得讨女孩子欢心,好几次都把杨映蓉气得半死。两人就这样,互相喜欢着,也不挑破。 真不想?我就不信,届时你母亲给你找个其他人,看你愿不愿嫁。 嫁,只要对我好,我就嫁他。杨映蓉嘴硬。 两人一路嬉闹,来到东市紫萱阁选布料,杨映蓉要选两匹做新衣,准备及笄时穿,而阮卿则想扯一块给李湛做荷包。 自从那日在河畔哄好李湛之后,他得寸进尺,趁机要她绣荷包给他,为此还定了时限,希望下个月可以收到礼物。 阮卿还没见过讨礼物讨得这样理直气壮的,无奈又好笑,为了哄好那位世子爷,便满口答应了。 杨映蓉见她扯了一块云纹宝蓝花缎,奇怪问道:阿阮,这颜色不适合你呀,这都是男子......她没说完便想到了另一处,顿时眼神暧昧起来,哎呀,原来你是为李世子扯布料啊,这是要做荷包吗? 她声音喊得这样大,阮卿赶紧捂住她的嘴,脸颊羞红你轻点呐...... 杨映蓉乐了,前儿,是谁说你们只是朋友来着...... 阿蓉,你就饶了我吧,别说了,羞死个人了。阮卿扭身不理她,赶紧看布料去了。 杨映蓉转念一想,也扯了块暗紫花缎,她也绣一个。至于日后送不送他,那看他表现再说。 两人各自选好布料,到了午时,便来到酒楼用午饭。 这会儿酒楼的客人并不多,她们上了二楼选了个靠窗的位置,一边吃着茶水点心等着上菜,一边听杨映蓉絮絮叨叨近日的苦恼。 我两个哥哥已经定了亲,明年大哥便要娶妻了。对了,我听说你哥哥也才娶了妻,你的新嫂嫂怎么样? 我嫂嫂是我从小认识的邻居,她人挺好的,我家人都喜欢她。 哎呀,真羡慕你呢,我未来的新嫂嫂还没见过呢,是洛阳那边的姑娘,也不知她性情如何,想到日后哥哥有媳妇儿就不宠我了,我有些难过。昨儿还拉着我哥哥,让他承诺日后还得偷偷给我零花银钱,不然,我就不理他了。 阮卿好笑,杨映蓉花钱没个准数,遇到喜欢的就随便买,每个月的月例银子都不够用,她打趣道:你这般爱花银钱,日后陈庞得努力攒银钱才行。 哼......谁要花他的银钱啦,我娘说了,等我日后嫁人,我就有嫁妆了,届时想怎么花就怎么花。 那也总有花完的一天,届时你怎么办? ......那我再花他的。杨映蓉在银钱上很没骨气。 ...... 吃过饭后,杨映蓉先去如厕,阮卿便坐着等她,她看向窗外街道上人来人往,听小贩们的叫卖声,百无聊赖。 这时,有一个轻浮的声音在旁边响起,哟,这是谁家小娘子呢,一人太寂寞吧,要不要哥哥相陪? 阮卿向这人看去,一身锦衣华服,身材高瘦,手中打着折扇,一脸淫相。这人自顾自坐在对面,色眯眯的盯着她。 阮卿想起身走人,却被他的小厮拦住,一个个笑得猥琐,小娘子,我家世子爷看中了你,便是你的福气,怎的?不领情? 这人正是前些时日来长安向太后贺寿的沧州王之子周成,沧州王几个月前已经回程,只留下周世子在长安,圣上美其名曰太后想念世子,实际上是担心远在西南的沧州王有不轨之心,留他做质子。 可这位被留做质子的人却毫无自知之明,每日里在长安城胡作非为、调戏民女,跟以往在沧州一样做派。 这人就是个好色之徒,以前在沧州府邸便与其父的小妾偷晴,后来被沧州王发现,差点要打死他,可他运气好,有个强势的母亲将他护着。不仅没被打,甚至连世子之位也撼动不了分毫。从此他更加得寸进尺,沧州王后院那些个侍妾,基本上被他睡了个遍,沧州王没办法,只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 第104页 如今,他来到长安,也不知收敛,在街上遇见貌美的小娘子。不论成亲与否,皆要被他调戏。若是遇到那无依仗的,更是直接被他弄进府中,□□好几日才悄悄放人。 今日,他来此用午饭,恰好遇见阮卿,像阮卿这样的清纯小白花,实在是让他胃口大开,见她是孤身一人,便起了色心,想着今日务必把人弄回去。 此刻见阮卿起身要走,他「啧」了一声,也站起来,小娘子要去哪?哥哥送你。那折扇还伸向了阮卿的下巴,往脸颊处流连。 阮卿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气愤不已,挥手将他的折扇打落,怒目道:这里是天子脚下,这位世子光天化日调戏民女,就不怕我去报官么? 周世子仿佛听到天大的笑话一般,兀自笑得颤抖,良久后才道:我家就是官,要不,哥哥这会儿就带你去报官? 一旁的几个小厮也哈哈大笑。 周世子说完,要来拉阮卿的手。这时,一声娇喝声传来,哪个不要脸的,在此欺负阿阮。 杨映蓉没想到自己只是去半刻钟,阮卿这里便招了麻烦,她气愤的上前去,挡在阮卿面前。 周世子见又来了个小美人,有些兴奋,不管不顾要去摸杨映蓉的脸,被她恶狠狠的挥开,周成,你活得不耐烦了?长安地界也是你能撒野的地方? 见杨映蓉竟然能说出他的名字,周世子犹豫了,问道:你是谁?怎会认识我? 哼,你臭名昭著,晓得你名字有何稀奇?我爹爹乃杨太尉,你若是不想惹事,赶紧滚吧。 周成虽然是个王爷之子,可那也是异姓王,他在沧州可以横着走。但在长安却不行,偶尔侵犯些贫民百姓没问题。但长安城的勋贵世家,他还需忌惮几分。更何况杨太尉是个暴脾气,软硬不吃,惹着了他宠爱的娇女,恐怕周成也要吃不了兜着走。 他暗道倒霉,敷衍的陪了个罪,便带着仆从悻悻然走了。 因有这么一出,阮卿也再无逛街的兴致,便也挽着杨映蓉出了酒楼。 二楼转角处,程倩静静的站着,适才周世子调戏阮卿的那一幕,她看得一清二楚,周世子眼中对阮卿的觊觎之意,她也看得分明。 心中转了个念头,忽然勾唇一笑。 没准会是一出好戏。 这日,阮卿正在吴氏的屋子里帮她理账,前儿阮景成亲,家里收到许多礼品,吴氏整理了许久的清单,仍旧有错漏之处,便拉着阮卿来替她再疏离一遍。 阮卿一边对账,一边听吴氏唠叨。 前日我又见着那梁家二公子了,真真是个难得的好儿郎,他来买花糕,还特地问起你呢,看来对你是真有那个意思,你怎的就不愿呢?可惜了。 阮卿这些日子都听吴氏唠叨了好几回。自从那日相看回来,她说自己看不中意,让吴氏回绝了梁家。本来以为那事到此为止,可没想到,后来那梁二公子干脆般到了桥塘街,住进了他姨母张娘子家里,与她成了街坊邻居,偶尔出门时还能遇见一两回呢。 近日,那梁公子也不知怎的,爱上了吃花糕,每日里皆要来她家铺子里买。最初,阮卿无事时还曾去帮忙看看铺子,可遇见他之后,便再也不去了。 这几日,恐怕是梁公子没见着她,便向吴氏打听起来。 阮卿任凭吴氏絮絮叨叨,也不接话,兀自打着算盘对账。 也不知你想找个什么神仙样的儿郎,我看桥塘街这一带,就数那个梁二公子最好。人长得俊,又有才学,还很谦逊礼貌,唉......这么好的女婿真是可惜了。 吴氏叹个不停,见阮卿仍旧不为所动,伸手点着她后脑勺,你没听见娘的话呢? 听见啦...... 那你是个什么想法? 一般吴氏问这么句,就代表唠叨要结束了,阮卿从善如流的答道:没有想法。 ...... 吴氏又重重叹息了一声,便也懒得再说,转头核对箱笼去了。 正当娘俩专注的整理账册时,罗予彤捏着封信进来,阿阮,有你的信呢。 谁给的? 不清楚,是个姑娘敲门递给我的。 阮卿接过来,见上面字迹像李湛的,便明白了,以往李湛写信皆是由陆安送过来,这次恐怕是陆安不得闲,派了其他人送。 她拆开信,上面只有一句话:八月初二辰时,鸿安寺见。 作者有话要说:加更的一章,希望大家看文愉快! 第60章 设局 八月初二这日,阮卿吃过早饭便出了门,天气燥热,阮卿坐在车中不断困觉,马车晃晃悠悠,过了一个时辰才到地方。 这个时节,来鸿安寺的人很少,阮卿一路上也只见寥寥几人,皆是附近居住的农家百姓。 她进入寺门,有一个小沙弥上前来问道:请问是阮施主吗? 阮卿点头。 还请阮施主在后院厢房歇息片刻,您要等的人过一会儿才来。 阮卿不疑有他,跟着小沙弥去了后院厢房,那人又给她上了一杯清茶。 请阮施主在此稍等片刻。 请问小师傅,今日寺中可是有何盛会? -- 第105页 并无。 那寺中可有雅趣些的景致? 后园倒是有一片梅林,不过此时并非花开时节,若是施主想去,贫僧可为您领路。 不了,谢谢,我还是在此等人吧。 小沙弥走后,阮卿有些莫名的不安,李湛写信从不会没头没尾,他约她至此,又不说何事。 到底来这里做什么呢? 后院的另一处厢房内。 程倩坐着呷了口清茶,问道:她可到了? 一个穿黄色衣裳的女子笑道:已经到了,适才见那小沙弥已经引她进了厢房里歇息。 这便好,那你去通知周世子吧,让他这会儿过去。 这黄衣裳的女子正是唐彩儿,她如今以程倩马首是瞻,听得程倩吩咐,便立刻出门办事。 程倩前几日在酒楼见周世子调戏阮卿不成,遗憾的离开后,心里便打起了主意。 她写信暗中派人递给周世子,以阮卿的口吻诉说那日见周世子一表人才,心仪多日,反复思量后,想以身相许,望他莫要辜负。然后又找人模仿李湛的字迹写了封信给阮卿,约她今日出来相见。 依周世子急色的性子,他见了阮卿,绝对不会放过她。 这般周祥的计划,她就不信,今日不能让那个贱民身败名裂。她早已安排好了人手,等周世子得手,便冲进去捉奸,待此事在长安城宣扬开。届时,看李湛还会不会要她这个破鞋。 哼,等着吧,我程倩想要的东西,还没人敢从我口中夺去,就算是做个妾,那也轮不到你阮卿这个贱民。 她眼中恨意森森,如阴冷的蛇吐出长长的红信子,令一旁的丫鬟也不寒而栗。 程倩想到一会儿阮卿即将被周世子糟蹋,心里便舒畅不已,又喝了杯茶,静静等待那边的消息。 却说周成收到阮卿的信,心中百抓千绕,没想到那小娘子看着一副忠贞不屈的模样,骨子里竟是个浪-荡的。他平日里玩惯了妖艳的女人,还没尝过这等鲜嫩的小白花呢。为此,收到信后,垂涎了许久,终于等到约定这日,便迫不及待的赶来赴约。 一进寺门,便见一个黄衣裳的女子上前来,问道:请问是周世子么? 哟,小娘子认得爷? 周成动作轻佻的摸了一把唐彩儿的脸蛋,唐彩儿娇羞一笑,世子龙章凤姿,自然容易分辨,阮姑娘已经在厢房等候多时,我带您过去。 想到那小白花正在等着他,周成搓了搓手,满脸急切,也无心再调戏唐彩儿,便跟着她走。 在一处小院门口,唐彩儿停下来,周世子自己进去吧,阮姑娘已在里头,我一会儿在门外为你们把风,您只管尽兴便是。 周世子急色的又摸了摸唐彩儿的脸蛋,小娘子如此体贴,本世子着实感动,回头让爷也疼你一把。 唐彩儿任他摸脸,催促他道:世子爷还是快些进去,莫让阮姑娘久等。 阮卿已经等了一刻钟,喝了两盏茶,听得院外有声音传来,想必是李湛来了,她站起身欲出门相迎,可脚才刚踏出门槛,便见周成一脸急色的冲进院子,心中暗道不好,迅速转身将厢房的门关上,并赶紧打上门栓。 周成原本想着,小美人儿此时定是一副娇羞的模样等着他呢,可没想到竟然吃了闭门羹。一时摸不着头脑,可此时人都到了,他也顾不上想那么多,只想速速进去将那小美人儿就地正法。 他拍着门,大声喊道:小娘子,开门呐?你约本世子到这里,此刻害羞个什么劲儿? 阮卿躲在屋内,心砰砰狂跳,害怕得颤抖。没想到来人是周世子,她这才回味过来自己是被人陷害了,现在,该怎么办才好? 今日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周世子得逞,她努力使自己冷静下来,想着接下来该怎么办?可巨大的恐慌占据了她大半心思,想了许久也不得章法。 门外的周成见拍门没人应,也没多少耐心,他绕过廊柱,来到窗户边,伸手推了推,发现没锁紧,便退开两步,抬脚用力踹过去,只听咔嚓一声,窗户被踹开,周世子翻了进去。 阮卿见他进来,吓得大叫,她迅速躲开。周成沿着桌案追逐她,一脸猥琐,小娘子就别挣扎了,今儿你约我来此,不就是想与我成就好事么?放心,爷一会儿保准伺候得你舒舒服服。 他绕过桌案要去抓阮卿,阮卿大喊:你慢着!听我说,你被人骗了!不是我约你,咱们都被人骗了! 那又怎样?别废话,让爷先亲一个...... 见他欲冲过来,电光火石间,阮卿想到李湛,你可知睿王府李湛? 听到李湛,周成停了下来,怎的?提他作甚? ......我今日其实约的是他。 周成嗤笑一声,小娘子莫不是还未睡醒?来......让爷疼一疼便清醒了。 我真的约了李湛,没骗你。 周成见她神情严肃,有些狐疑道:你说你约的是李湛,可有何凭证?再说了,你又如何认得他?莫不是想唬我?似乎看出阮卿在吓唬他,他又试探的往前追了几步,阮卿也往一旁跑。 -- 第106页 我确实认识李湛,今日便是约他在此相会,并且,我还有他的信物,不信你看。 她突然想起来出门前带着的荷包,本来是想今日送给李湛的。于是从袖中拿出扔给周成。 周成接过,仔细翻看,见荷包上绣着一朵兰花,背面绣着一个湛字,一时间,有些踌躇不前。 若这小美人儿是李湛看上的,他倒是不好出手了,李湛不是他能惹的。他看了看荷包又看了看阮卿,你真不是骗我? 我骗你作甚?不信你等着,不过多久,他便会来此。 阮卿想着先拖延他,等他放松警惕,在想法子逃脱。 周成见她面色冷静,似乎也相信了她的说辞,哼笑了一声,想不到你看着清纯端庄,却连李湛也勾搭上,真是够味儿。 阮卿不理会他龌龊之言,心里寻思着接下来该怎样做,她暗暗观察周围,见墙角高几上摆了一个花瓶,便起了心思。 周世子,要不您先坐下喝杯茶,咱们慢慢等。 阮卿绕过桌案,慢慢靠近墙角,趁周成坐着喝茶的功夫,提起花瓶便往他后脑勺砸去。 周成冷不防被人用力一砸,恶狠狠的回头瞪着凶手,然而才说了一个你......便顿时晕了过去。 阮卿还保持着砸人的姿势,一颗心紧张到嗓子眼儿,见他此刻晕了过去,赶紧夺门而逃。 约莫过了一炷香时辰,周成才悠悠转醒,发现自己被阮卿耍了,气得大步出门寻人。 唐彩儿见他出来,惊诧了一瞬,世子怎的这样快? 她不说还好,一说此事,周成那股邪火便又蹿了上来。今日既然吃不到那个小美人儿,吃这个也一样,便一把拖着唐彩儿往院内而去。 唐彩儿惊慌失措的喊叫,却无济于事,周成将她托进堂屋,按在桌上便弄了起来,任凭唐彩儿大声哭喊也没有放过她。直到一个时辰后,程倩安排的人闯进来,周成才扔下她离去。 周成弄起女人来,向来不会怜香惜玉,只见唐彩儿奄奄一息的躺在地上,衣裳全部被扯碎,头发凌乱,双眼无神,身上到处是伤痕,下身不住的流着血,脖子处还有被衣带勒过的痕迹。 程倩得知消息后,匆匆赶过来,没想到事情出乎她预料,此刻见唐彩儿这惨不忍睹的模样,也暗自惊心。 正当她思索接下来该怎样做时,有仆人来报,说李世子来了,已经到了山脚下。 程倩惊慌,赶紧让人将唐彩儿草草拾掇好,带着她往小路逃离。 李湛因曾经发生过罗予彤和吕麻子之事,便派人在桥塘街一带暗自守护。若是阮卿有何异常,便速速禀报他。 因此,当他听说阮卿孤身一人来鸿安寺时,便觉得不对劲。 联想之前她去城外河畔见那梁公子之事,莫非今日她又被家人逼着相亲不成?想着想着,也没心思看书了,李湛坐立不安。最后,干脆骑马赶了过来。 可当他来到寺院厢房时,见到一地凌乱的衣裳和血迹,还有角落里的荷包,心都凉了。也不知她此时在何处,又面临着怎样的危险,巨大的恐慌笼罩着他,发疯似的到处寻找,却不见人影。 有侍卫在院子里找到一只绣鞋,世子,您看这个...... 李湛接过来一看,上面绣的花样确认是阮卿的,何处寻得? 西北边墙角下。 这时,才发现墙头有攀爬的痕迹。 陆安在一旁安慰道:世子爷,想必阮姑娘是从此处逃走了,您莫要忧心。 若她是被人挟持,没必要翻墙,想必定然是逃走了,想到这些,李湛稍微冷静下来。 叫人在这四周寻找,所有地方都不要放过。 第61章 代价 李湛带人寻着一路被踩踏的草痕,来到一处林子,这林子枝叶茂密,草木深深,他发疯似的冲进去,大喊着:阮卿......阮卿...... 他跟踪到密林深处,痕迹却突然消失不见,一股恐慌向他袭来,担心她被林中野兽叼走了怎么办? 好不容易见着一丝希望。如今又陷入了绝望之中,正当他慌乱之际,不远处有侍卫喊起来,世子,您快来看...... 他赶紧冲去过,见一块尖锐的石头上挂着一块碎布,石头另一边有大片草丛下滑的痕迹。 他的心提起来,他媳妇儿一定在下面,侍卫正想着先下去探索看看是什么地方。然而,李湛想也没想,便自己沿着痕迹也滑了下去。 不知滑了多久,落进一个山洞,洞中漆黑。 卿卿......你在吗...... 他才喊完,便听见一个微弱的声音响起,李湛......我在这儿...... 李湛赶紧朝声音的方向摸索过去,果然,借着微弱的光线看清人时,顿时松了一口气。 阮卿蜷缩在山洞角落,像一只受伤的小鹿般,害怕得浑身颤抖。看见他来,不由自主伸出双臂紧紧搂着他脖颈不放。 李湛......你终于来了......呜呜......阮卿伏在他肩头大哭起来。 从她逃离寺院厢房,慌不择路的奔进密林中,又不小心掉进黑漆漆的山洞里,一路忐忑、恐慌的心,此刻终于得到安抚。 之前她连哭都不敢哭,害怕引来坏人,听见有人滑落下来,也以为是周成派人来抓她的。直到听见是李湛的声音,那根绷紧的神经才松懈下来。这一松懈,便一发不可收拾,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听得李湛的心都碎了。 -- 第107页 他紧紧抱住失而复得的人儿,黑暗中,眼眶也渐渐发红。当他在寺院厢房见到凌乱的衣裳,地上的血迹,以为她出了事,当时什么都不敢多想,只想着她活着就好,一定要活着。 此刻,见她完好的扑在自己怀中,担忧了许久的心也终于放松下来。他不断亲吻着阮卿的额头,安抚道:别怕,我来了,卿卿别怕。 阮卿趴在他怀中哭了许久。直到侍卫们寻了过来,李湛才扶起她,问道:有没有哪里受伤? 阮卿丢了一只鞋,这一路走来,脚上伤痕累累,之前只顾着害怕不曾注意,此刻站起来才感受到脚上火辣辣的疼。 我的脚很疼...... 李湛明了,他蹲下身,你上来,我背你出去。 阮卿乖巧的伏在他背上,他的肩背结实宽广,让她很安心。 当他们走出山洞时,阮卿已经在李湛的背上睡着了。 李湛带她寻了家医馆查看伤势,白皙的小脚上尽是被草丛划伤的细痕,有的血液已干透,大夫用药水帮阮卿清洗,疼得她眼泪旺旺。 李湛看得心疼极了,握着她的手不停安抚。 待处理好伤口,阮卿已经在晃晃悠悠的马车中又睡着了,她今日惊吓过度,身心疲惫。 李湛将马车停在桥塘街口,轻手轻脚下车后叫了陆安来,低声吩咐:今日之事,你去查一查,尤其是那个周成。 路上他已经听阮卿说了,有人设局约她去鸿安寺与周成相会,信上的字迹与他的一模一样。 不知是何人要如此大费周章的陷害她,她只是一个简单的平民女子,并无仇家,若说只是单纯的想帮周成得到她,无需如此费力,恐怕背后目的是冲着他来的。 索性今日之事有惊无险。若是......若是他晚来一步,后果不堪设想。 此事,让李湛心有余悸,他另外又在桥塘街加派了人手,还寻了两个暗卫护着。尽管如此,还是令他不放心,只想着她快些长大,将她娶到身边,时刻看着护着。 阮卿醒来时,已经是下午申时,已近黄昏,小脸上还残留着睡痕,李湛捧着她的脸,轻轻揉搓,卿卿今日先安心家去,这事交给我来处理。还有......日后只要不是陆安送来的信,皆不要相信。若有重要的事,我会亲自来告知于你,也不要单独出远门,嗯? 他絮絮叨叨嘱咐了许多,阮卿乖巧的点头答应。 你若有事尽管写信给我,或让人去府上找我,那玉佩还带着吧?让人拿着玉佩去,守门侍卫不会拦着。 嗯。 媳妇儿此刻乖乖巧巧、娇娇柔柔,似乎经过今日之事,对他更加依赖了。 李湛心中柔软一片...... 不管周成在此事上是否清白,李湛都没有放过他,胆敢觊觎他媳妇儿,必须付出些代价。 当日夜里,李湛便带人造访了周世子府,彼时周成正在床榻上抱着美婢亲热,听闻李湛到访,便赶紧穿衣出门。 李湛坐在花厅喝着茶,见周成进来,睨了一眼。 周成来长安已有一段时日。虽在宫宴上见过李湛几次,但两人并无交集,他今夜突然造访,恐怕还与白日的事有关。那个小白花说她约了李湛相会,当时他半信半疑,可此时一看,恐怕她与李湛关系匪浅。 周成心中打鼓,还好没有侵犯了她。否则这事恐怕难以善了,睿王府不是他能惹的,他孤身一人在长安,若真出了什么事,都没个人能帮他出头。 今日,少不得要放下身段好好赔罪。 周成也不是那种没头脑的纨绔子弟,有些事情他还是很识时务,该低头时也能毫不犹豫低头认错。 他迎上前去,一脸热情,哟,什么风把李世子吹来了? 李湛盯着他看了片刻。直到周成脸上笑意挂不住了,才不急不缓道:狂风。 ...... 他语气不善,周成心中没底,不知李世子夜访周某府邸,有何事? 李湛冷嗤一声,周成,你装什么糊涂?平日里你在长安城作乱,没犯到我头上,我也不管你,可你如今是踩了我的底线,你说,我今日来为何事? 李湛,你听我说,此事恐怕有误会,我也是被人陷害了的,前几日突然收到一封信,署名是那姑娘约我相见,我哪知是个阴谋在里头?我若知道那姑娘是你的人,定是万万不敢冒犯她的。 是否误会,我自然会查,但你冒犯了她是事实,此事你狡辩不得。说完,他示意侍卫上前拿住周成。 周成见他动真格的,适才已经低声下气解释了也无用,忍着的脾气便也蹿了上来,大喝道:你们敢?这里可是沧州王世子府,本世子是太后的外甥。李湛,你今日要是敢动我,我便去太后面前告你一状。 对于周成垂死挣扎的威胁,李湛不以为意,甚好,那我就给你个告状的机会。他挥手吩咐道:先将他拖下去打一顿,断他一只手。 李湛,你别太嚣张,本世子...... 周成话没说完,就被侍卫捂住嘴拖着往外而去,片刻后,传来杀猪般的惨叫声。 站在一旁的陆安默默抹汗,这还是他第一次见他家世子爷如此狠厉的一面,他家世子爷再也不是曾经那个温文尔雅的世子爷了,凡是碰上与阮姑娘有关的,就变了个人,看来日后得小心侍奉着。尤其是那个阮姑娘,那可是位小祖宗。 -- 第108页 自从鸿安寺之事后,程倩忐忑不安了许久,生怕李湛会查到她头上。一边担心之余,又一边暗恨阮卿运气好。不仅没能让她身败名裂,反而给自己惹了一身骚。 这几日,她将所有接触过那事的人都打发去了庄子上,身边的丫鬟也换了一批,就怕哪个嘴巴不严的将此事抖落出去。原本以为,这般处置万无一失,可没想到昨日接到唐彩儿的信函,要她务必为那日之事讨个说法。 唐彩儿被破了身子,且伤势严重,大夫说很可能日后不能生育,也不知周成那个畜生对她做了什么,竟让她伤得那样严重。因此,对于唐彩儿的恶意威胁,程倩不得不重视起来,小心翼翼的哄着她,回信与她说,定会帮她讨个说法。既然她已经被周成占了身子,愿意帮她嫁入周世子府,在府中做个贵妾。 这个答复很令唐彩儿满意,她本来想着自己日后嫁人无望,可没想到还能进世子府做贵妾,竟比她那个姐姐还风光,便应了下来,答应为程倩保密。 而周成这几日十分窝火,前有李湛嚣张跋扈,后又遇到程倩威胁,不得不捏着鼻子认栽,派人用一顶小轿将唐彩儿抬进府中。他心中憋着怒气,不顾身上伤势未愈,恁是将唐彩儿又按在床上折磨了几日。彼时,唐彩儿被折磨得不成人样,已是后悔也来不及。 关于鸿安寺之事,陆安查了两日皆是没有头绪,设局之人非常谨慎,没有留下任何把柄,只有两封来历不明的信件。给周成的那一封,自然是出自女子手笔,可那字迹太普通,实在查不到出自谁人之手。而给阮卿的那封信,倒是有些耐人寻味,能模仿李湛的字迹,想必此人必定对李湛非常熟悉。不仅见过李湛的字,还精通临摹之法。如此大才,必定不是简单之人。可纵观李湛身边,似乎也没有人能做到这般。 陆安将自己的疑虑一一分析出来,李湛听了沉思良久,他起身走到窗边,神色难明,语气沉重道:不,有一人,不仅与我熟悉。而且......还精通临摹之法。 第62章 手段 阮卿那日回家后,没有跟家人提起鸿安寺的事,怕家人担忧,她自己也因那事后怕许久,整日与罗予彤待在屋子里做女红。 期间,她几乎每日都会收到李湛的来信,有时候还夹着一些小礼物。信中絮絮叨叨的说着他遇见的趣事。看得出,李湛是想安抚她,这让阮卿很感动。 信中也提到他已将周成警告了一番,让她莫要害怕,日后周成再也不敢对她怎样,这一点让阮卿彻底舒了一口气。那个周成急色的模样让她害怕,有时夜里做梦都能被那张脸吓醒。 阮卿也一一回信给他,说着自己在家的近况。 她们互动频繁,连阮氏夫妇都发现了不对劲。有一日,吴氏逮着阮卿问:怎的经常有人送信来?她担心女儿不谙世事,怕她在外结识了那些嘴骗子儿郎,被人哄着暗通曲款,这就不好了。 阮卿不知她想歪了,支支吾吾只说是自己的朋友,因近日发生了些事,心情不好,便常常通信互相安慰。吴氏半信半疑,你从小乖巧懂事,我自是放心你,只是这外头有些儿郎惯会花言巧语哄骗小姑娘,你还需当心些。 吴氏这话说得没错,李湛确实是在花言巧语哄小姑娘,为了讨阮卿欢心,风花雪月的话本子他看了不少。如今说起情话来,脸不红心不跳,跟他父王比起来也毫不逊色。 阮卿心虚,她也不敢告诉吴氏,其实她已经被人哄走了。因此,只得再次暗示李湛,让他收敛些,别写信太过频繁。 周成自从被李湛警告一顿之后,也夹起尾巴老实了多日。直到八月十五的中秋宫宴,才又见他出门露面。 每年的八月十五,皇宫皆会举行中秋宴会,邀请亲近的臣子家人进宫共同吃席赏月,以示帝王恩宠。 宫宴设在太后的馨德园内,九曲回廊凌驾于湖面上,湖边搭上戏台,傍晚,水榭之处清凉雅致,灯火辉煌,照得如白昼般,丝竹之声悠扬悦耳。 貌美的婢女们衣裙款款、脚步匆匆,却快而不乱,纷纷端着各色美食美酒摆在贵人们的案桌上。 睿王府除了恭太妃身子不适之外,睿王、王妃宋氏和李湛皆要入宫,皇帝为表对生母恭太妃之敬爱,还特地派人送了秋露荷团月饼去给她老人家,准许睿王一家先吃完月饼团圆之后再入宫赏月。 酉时,贵人们陆陆续续进园入座,程家因程贵妃的关系,也分得了个位置,在末尾第三席。 程倩今日打扮得很是娇俏隆重,一身水红的莲纹缠枝绢纱长裙,优雅大方的坐在席上听曲。 近日程家不得太平,几个庶妹因嫁妆之事在府中闹得脸红脖子粗。其中最得宠的三妹妹,不仅定了门好亲,还因自己姨娘得势,收罗了不少好嫁妆,更是暗中嘲笑她想嫁睿王府是痴心妄想。当她从丫鬟口中听得这话时,气得摔了好几个茶盏。她算个什么东西?无非就是定了门好亲就敢私底下瞧不起她,这让她不可忍。想着程贵妃说会找时机让皇上给她赐婚,可她等了这样久也没收到任何消息。相反,倒是那个阮卿,这些日子与李湛的关系越发亲近。 她心急起来,再这样等下去,不知要等到何时,今年她已经十七,在长安城像她这样年纪的姑娘早就该定亲了,可她与李湛的事却迟迟没有着落。许是这些日子她见李湛毫无动静,想必鸿安寺一事没能查出什么,便放下心来,让她壮了些胆。于是,今日又策划了一出,她要尽快促成与李湛的好事,今夜,便是最佳时机。 -- 第109页 她悄悄往睿王府席位看了一眼,眼中涌现势在必得之色。 中秋宴会奢华隆重,桌案上摆满了美味珍馐。然而,李湛无心吃席,这些时日反复想着那封信件之事,让他心情疑重。不知不觉便多喝了几杯,倒酒的婢女不小心将酒壶掉落,一整壶酒洒在他身上,气味熏人。 王妃宋氏转头看过来,问道:怎的回事? 李湛见跪在地上的婢女瑟瑟发抖,挥手让她退下,想必她也是无心之失,阿娘莫怪,儿子先去换身衣裳便回。 程倩见李湛起身而去,她对程夫人道:阿娘,女儿有些酒意上头,出去透透风。 程夫人拍拍她的手,你这孩子,这宫宴才行到一半呢,就喝了恁多,快去吧,莫要走远了。 程倩点头应好,带着婢女起身,悄悄跟在李湛身后。 李湛走得略快,不一会儿便不见了身影,程倩只好跟在后头慢慢摸着小路去他换衣裳的厢房。今晚她已准备就绪,只等李湛进入房间,吸上两口催情香,自己便借酒力不慎迷路闯进去。等两人成就了好事,婢女们寻声而来,届时......一切水到渠成。 程倩沿着小路走着,一颗心紧张得砰砰直跳,想着今日便能达成所愿,便兴奋不已。 半刻钟后,程倩来到李湛的厢房,先在外头等了片刻,见房内灯火通明,却无声无息,想着,必定是那香令他起了兴致。等她摸着门进入时,却发现屋内并没有人,她四处找了一遍,还是不见,出门后在回廊处抓了个婢女问话,你可曾见李世子来此过? 这女婢是负责此处点灯的,她摇头道:奴婢未曾见过,但适才已经有宫人将世子的衣物送了过来,想必人还在路上。 程倩点头,许是李湛在路上耽搁了。于是,她又悄悄摸回屋子里,找了个僻静的角落静静等着他。 李湛确实有事耽搁了,他特地绕路去见了六皇子李晟,那事困扰他许久,今日务必要问清楚。 李晟再次见到他有些不自然,他问道:你为何在此处? 婢女不小心将酒洒了,我正要去换衣裳。 即是如此,便不耽误你了,去吧。 但李湛未抬脚,定睛看了李晟一会儿,开口道:六哥,你就没有话想对我说? 那日听陆安分析后,自己能想到的人便是他,李晟的书法很好,而且临摹技艺也十分精湛。可......自己却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与他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情谊,他却算计到如此地步,为了私欲竟将阮卿也牵扯进来。 这些日子,他反复思虑,希望不是他,可证据却又处处指向是他所为。 李晟见他面色严肃,开口道:你想让我说什么? 说说鸿安寺之事。 李晟沉默半晌,神情似在默认,又似在狡辩。 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甚是相信六哥为人,那封信,难道你不该解释一二么? 什么信?我不知你在说什么。 李湛定定的看着他,我知晓六哥心中素有宏图大志。但六哥在我眼里,与其他堂哥一样,我不想参与你们的事。至于六哥想从我这得到什么?只管与我说便是,何必去为难一个女子?你可知,她差一点就...... 李晟突然笑了,你认为我想得到什么?我不过是为了倩表妹罢了,她一心想嫁与你。而你,却想着娶一个贱民女子,我只不过是略微施点援手而已。 见他终于肯承认,李湛冷笑一声,略微施援手?女子的清白在你眼中算什么?人命在你眼中算什么?你可知那周成是个什么人?李湛很失望,是不是为了程倩,你我心中清楚。而且,至于我想娶谁,那是我李湛的事,莫非六哥觉得,我李湛的婚姻是可以任人摆布的? 李湛,你想必误会六哥了,六哥只是见不得倩表妹伤心垂泪,只想帮帮她而已。再说,那个贱民女子有何好。难道倩表妹不够温柔大方,不够美貌?你们也是从小青梅竹马的情谊,你怎忍心让她难过? 他言之凿凿,将程倩拉出来为自己的私欲做遮羞布,一口咬定此事就是为了帮程倩。 李湛嗤笑,温柔大方?不择手段陷害无辜之人也算?若不是念着从小的情谊,我又岂会放她逍遥至今日? 李湛失望之余,也甚是心寒,他不想再与他做口舌之争,便道:我原本以为,此事只她一人所为,却没想到,我从小敬重的六哥竟也参与这样龌龊的事。希望六哥这是最后一次,我喜欢阮卿,日后也会娶她,绝不会任人陷害。若是再有下次,我与六哥的情谊也就到此为止了。 说完,他抬脚略过李晟而去。 李晟站在原地,双拳攥紧,盯着灯光下婆娑的树影,神色难辩。 李湛大步沿着回廊走着,适才的激愤被夜风吹得稍微冷静了些,他没想到,那些从小亲近的人,一个个因着权势变得面目全非,渐行渐远。也许,这便是长大的残酷,正如他母妃所言,他的任性只能在国子监结业之前,待学业结束,他也要试着入仕,试着看那些肮脏的人心,试着扛起睿王府的责任。 有些事,是必须承认,也必须面对的,只是不曾想,竟来得这样快罢了。 -- 第110页 他走了片刻,便来到厢房。然而,刚走到门外,便听见屋子里头传来女子口申-口今之声,似乎遇到了什么事,声音难耐且急切。而且,口中还念着他的名字。 李湛狐疑,不知里头是何人发生了何事,他伸手推门而入......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猜猜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第63章 赐婚 李湛走了片刻,便来到厢房,然而,刚走到门外,便听见屋里头传来女子口申-口今之声,似乎遇到了什么事,声音难耐且急切。而且,口中还念着他的名字。 李湛狐疑,不知里头是何人发生了何事,他伸手推门而入...... 然而,看到的却是令人震惊的淫/秽场景。 只见程倩衣衫不整,与一个男子抱在一处,两人亲得难分难舍,那男子的手还握在她胸前使劲揉搓。听见有人闯进来,男人转头看来,吓得赶紧放开她。但程倩似乎着了魔,不肯放开,仍旧哭喊着去搂他的脖颈。 这时,门外又冲进来一群人,正是程倩之前安排好的婢女,这些人看见程倩与一个男子搂在一处,且那男子并非李湛,吓得魂都没了,赶紧上前去将她拉开。 那男子正是多日未见的周成,此时他也衣衫凌乱,见有人进来,慌了神,想逃走,却被李湛拦下,如今发生这样的事,你恐怕需要到皇上面前解释一二。 周成讪讪笑道,这可不关我的事,是她自己扑上来的,又是亲又是抱,我哪里受得住?你看她这模样,哪个男人能拒绝得了? 程倩在屋里待了太久,吸入了不少催情香,此刻已经受欲/念所控制,婢女们拼劲全力才止住她。 她虽神志不清,可你也要解释清楚,你为何会跟她出现在我的房间吧? 周成觉得自己倒霉,他为何会出现在李湛的房间,还不是因为程倩? 宴席上他见程倩起身,悄悄的往小路走,身边只带了个婢女,自己心中好奇,便也悄悄尾随在她身后。一来,想看看她到底想做什么。二来,也想找机会报之前被她威胁之仇。可后来见她进了一处厢房,在里头待了许久,他悄悄从窗户看去,见她正在难耐的撕扯自己的衣裳,周成是过来人,她那副模样,还有什么不懂?忍不住色心一起,便也悄悄摸进了屋子。 哪曾想,程倩这种看似高高在上的贵女,骨子里却这般骚,一上来就扑在他身上乱亲一通,周成面对她的似火热情也失去了理智。不管不顾的抱着她揉弄起来。 可没想到,这才做到一半,就被人闯进来抓了个正着。 宫里出了这样的丑事,立马惊动了贵人们。于是,帝后、程贵妃等人很快便来了,因牵扯到李湛,睿王和睿王妃也一起过来。 场面有些混乱,程夫人见自己的女儿头发凌乱、双眼含魅的躺在婢女怀中,口中还喊着李湛的名字。顿时嚷嚷起来,扑过去抱住程倩,哭喊到:我可怜的女儿啊,这是怎的了?被谁欺负了? 众人见程倩这副模样,也很快明白发生了何事。 程贵妃心念急转,她想着即是在李湛的厢房,侄女又喊着李湛的名字,想必两人必定然发生了那事,这正是个难得的好时机。于是,她转头向皇帝哭诉道:陛下,陛下得为臣妾做主啊,臣妾就这么个可人儿的侄女。如今竟然被人不明不白的欺负了,可还了得? 她话中意有所指,很明显在怪李湛欺负了她侄女,众人也见程倩神志不清,却仍喊着李湛的名字,便纷纷向他看去。 王妃宋氏也惊诧的看向自家儿子,询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李湛站着岿然不动,神情冷清,我也不知怎的回事,这事,最好还是问问周世子。 提到周成,众人又一头雾水的看向他,连一旁故作哭泣的程贵妃也突然噎了嗓子。 周成见大家看他,跪在地上大喊冤枉,将事情始末一一道来。皇帝听后,叹了一口气,你即是犯了错,自是该罚。但也沾了程家女儿的身子,这事......皇帝看向程贵妃,问道:爱妃想让朕如何做主呢? 程贵妃听完周成说的话之后,整个人都傻了,完全脱离了她的预期,这会儿听得皇帝问她,她顿了片刻,回道:按周世子所言,也并非沾了我侄女的身子,两人只是一场误会。倒是臣妾想问问,为何我侄女会出现在李世子的厢房内,而且还被人下了这等虎狼之药? 总之,她要把周成踢出去,将李湛拉进来,两人关系越是扯不清,就越对她有利。 然而,王妃宋氏不是吃素的,见她想把脏水泼向自己的儿子,冷笑一声,贵妃娘娘今日莫不是喝多了,意识糊涂了?这是我儿子的厢房,为何程小姐会出现在这里?而且,还带着这么多婢女过来? ...... 她这话一挑明,众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明显是程倩想来找李湛,可不知何原因着了道。但为何屋子里会有催情香,这事就耐人寻味了。于是,众人看向程夫人与程倩的眼神也玩味了起来。 这时,李湛也站出来说道:今日我衣裳被酒水打湿,本欲来此换身干净的。但在路上遇见六哥,耽搁了些时辰,来到这里时听见屋子里有动静,推开门后,便看到周世子与程小姐在屋里,接下来的事,适才周世子也说清楚了。另外,我进门不久,程小姐的婢女也冲了进来,她们也可作证。 -- 第111页 皇帝看向跪在地上的几个婢女,沉声问道:你们也看清楚了? 婢女们瑟瑟发抖,今日之事确实是她们家小姐安排的,可此时即不敢说出实情,也不敢欺瞒皇上,支支吾吾的回了声「是」。 程贵妃气得一口银牙都快咬碎了,她此刻也明白了怎么回事。今日这出戏,恐怕就是她这个好侄女一手策划的,自作聪明,结果把自己给陷进了万劫不复的境地,简直是愚不可及。 可此时不是责备她的时候,得想想要如何扭转这个局面。 她向皇帝哭求道:皇上,您难道没听见倩儿口口声声念着李世子的名字么?这里头定然有什么原因,想必是李世子约了她来此呢。而且,我这侄女一直以来对李世子心生爱慕,今日之事,即是出在李世子厢房,恐怕两人关系匪浅。既如此,您就此做主,成全了两位痴情儿女吧? 王妃宋氏都要被她这敏捷的思路、伶俐的口齿气笑了。不仅给她儿子泼脏水,竟然还想将计就计塞个不洁女子给她儿子,简直异想天开。她站出来,对皇帝行了一礼,贵妃娘娘宠爱侄女的心臣妇也理解。只是,这男女之事,终究讲个你情我愿。前些日子,湛儿还央求我为他提一门亲事,我也甚是喜欢那家的姑娘,也与对方父母定了下来,只等着择个日子向皇上求个赐婚旨意。如今,即是提到这事,臣妇便斗胆请皇上下旨意,成全了我睿王府这门亲事吧。 你睿王府找别人定亲了,那我侄女怎么办?程贵妃仍不肯罢休。 程小姐是被谁沾了身子,自然是找谁负责,莫不是贵妃娘娘觉得,你程家的人金贵,我李家的人就是棵烂草不成? 王妃宋氏这话说出来,连皇帝的脸也黑了,适才程贵妃只为她侄女着想,撒泼打诨的要把她侄女塞给李湛,一个被人沾了身子的不洁之女,如何能做他李家的儿媳妇?看来这程贵妃被他这些年宠得忘乎所以了。 正当众人沉默之际,皇后悠悠的开口道:依我看,今日这事很是好办,李世子即是已相看了人家,堂堂睿王府自然不能失信于人,这亲事想必是门好亲。至于程小姐与周世子,我看倒也相配,周世子虽有错,但适才认错态度诚恳。而且,周世子仪表堂堂,也到了适婚年龄,又与程小姐有了肌肤之亲。皇上今日不防做个月老,将这两对儿女的婚事皆赐了,即双喜临门,又两全其美,也正好应了今日这花好月圆之意。 皇后的话一出口,无疑给皇帝解决了个大难题。而且这番话说得漂亮,让他很满意。 于是,一锤定音,当场便口谕赐婚。 皇后与程贵妃是多年的宿敌,今日难得让她吃瘪,皇后何乐而不为?她想以程倩的婚事拉拢睿王府,就偏不让她如意。此时,见程贵妃脸色灰败,皇后心里跟吃了仙丹灵药一般舒畅不已。 这场闹剧,最后随着皇帝的赐婚而落幕。 程倩回到家清醒之后,得知自己被赐婚给周成,又昏了过去,再次醒来,便大哭大闹以死相要挟,务必让父母想法子退了这门亲事。 程夫人心疼女儿,连夜递牌子进宫,翌日带着程倩火急火燎的赶往娇栾殿去见程贵妃。 程贵妃谋划了多年的棋局,一着不慎被尽毁,她这几日吃不好睡不好,听得这俩母女竟然还有脸来求她,气不打一处来,任由这母女俩跪在脚下,迟迟不叫起身。 嫂嫂莫不是以为,本宫在皇宫内能呼风唤雨不成?皇上下的圣旨岂是说改就能改的? 程夫人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娘娘啊,可您也清楚周成是个什么人呐,倩儿怎能嫁给那种畜生,她也是您从小看着长大的,您怎能忍心见她跳入火坑呢? 她这话又引得程贵妃的火气蹿得老高,她将茶盏往桌上重重一搁,嫂嫂的意思是本宫将她推入火坑的?你怎的不问问你这好女儿,她自己愚蠢,不听本宫的安排,非要自己找死,这么多年我倾注在她身上的心力,被她毁于一旦,难道本宫就不心痛? 程倩在一旁只顾哭,她跪爬过去扯住程贵妃的袖子,求道:姑母,姑母您帮帮倩儿啊。倩儿不想嫁周成,倩儿不要嫁他,呜呜您帮我向皇上求求情,皇上那样宠爱您,一定会听的。 程倩如今在程贵妃眼里,已经是一颗弃子,见她这副鬼样子,更是气得心肝疼,她自做主张干的蠢事,毁了自己的计划还不说,竟还有脸让她去求情,瞬间,怒上心头,一巴掌扇过去,你这个蠢货! 程倩被她一巴掌打懵了,程夫人也吓得禁了声。 程贵妃缓缓吐了几口浊气,再不想见这俩人,挥手斥退她们,取消赐婚你们就不要想了,赶紧回去准备婚事吧,日后无事莫要再来烦本宫。 作者有话要说:哼哼,白莲花的这个结局,大家可还满意? 第64章 圣旨 八月二十,是个好日子,秋高气爽,晴空湛蓝,桥塘街的百姓们一早便已起来劳作,寅时才刚过,街上便已经人来人往,街道旁各色早点铺子已坐满了人,铺子门口的大蒸笼还呼呼冒着热气。 正当大家一边吃着早饭一边寒暄之际,街口出现了一队青衣宦官,人人骑着高头大马,浩浩荡荡的进入桥塘街。 众人好奇,不知到底发生了何事,纷纷交头接耳,桥塘街的老街坊们在此住了几十年的,也是第一次见这阵仗。有稍微见过些世面的,一眼便认出,这些人皆是出自皇宫有品级的太监,其中打头一身紫服的太监,怀中还抱着一个长长的匣子。 -- 第112页 众人跟着张望,想看看这群人到底要去向哪里,然而,这些宦官在街边拐了个弯,齐整整的又没入了一处巷子,最后停在了阮家门口。 当有人敲门时,阮卿正和罗予彤在堂屋吃着早饭,听到大门被敲得砰砰响,阮卿吓得差点将米粥噎在喉咙,她咳了几声,赶紧去开门,见门外一群青衣人,领头的这位一脸笑意。 这人见阮卿开门,问道:请问,哪位是阮卿阮姑娘? ......我就是。 听见就是阮卿本人,这人笑得更和蔼了,阮姑娘,你家有圣旨到,快快叫你父母出来一起接旨吧。 圣旨?阮卿听过,但长这么大没遇见过,一时间有些狐疑,您确定是给我家的圣旨,没弄差吧? 小姑娘说话真有意思,黄忠仁宣读了那么多年的圣旨,还从未见有人怀疑他弄差的,他笑了,洒家没弄差,快些叫你父母出来接旨吧,你莫要紧张,今儿这圣旨可是天大的喜事呐。 阮氏夫妇正在铺子里忙活呢,有人来喊他们,说是有一群骑着高头大马的宦官去了他家,俩人唬了一跳,不知发生了何事,赶紧撂下蒸笼就往家跑。 来到家门口见围了许多人,夫妻俩心中忐忑不已,以为又是自家惹上了什么官司,官府上门来抓人了。俩人有些腿软的进了门,一排青衣宦官齐整的站在院子里。而自家女儿正在堂屋沏茶招呼客人,那人脸带笑意,气氛并非想象中的那样紧张,这才放下心来。 然而,当他们跪在地上接旨时,阮氏夫妇彻底傻眼了,这圣旨都说了些甚?来人宣读了一串他们听不懂的话,最后还是由这位宣读的人又简单说明了下,才明白,原来是皇上给他们女儿指了个婚事,顺便还给阮爹弄了个官职。 这天降喜事触不及防,阮氏夫妇跪在地上都忘了领旨谢恩,还是黄忠仁提醒再提醒,这对夫妇才醒过神来。俩人一脸懵愣的将这群人恭恭敬敬的送走后,才渐渐缓过劲来,皆看着阮卿,等她解释这赐婚到底是个怎么回事。 阮卿也被这突如其来的赐婚弄得有些摸不着头脑,此刻见父母皆盯着自己,心里有些心虚打鼓,她与李湛的事还从未与父母说过。本来,以为李湛说等她及笄之后再来提亲,届时再与父母细说一番。可没想到,她还有大半年才及笄呢,赐婚的圣旨就来了。 她请二人先坐下,倒了杯茶,思忖了下措辞,才缓缓道:阿娘,这事......得从头慢慢说...... 于是,阮卿便将如何结识李湛,两人如何交往之事,事无巨细的告知了阮氏夫妇。 吴氏听了后,又惊又喜又忧愁,惊的是女儿主意竟然这样大,瞒着他们与李世子来往;喜的是,这样一门显赫的亲事砸下来,日后便是泼天的富贵;然而,她也忧愁,睿王府门楣太高,自己的女儿毫无根基,日后嫁过去,被欺负了怎么办?那些勋贵之家府上规矩多如牛毛。万一自己女儿稍微不慎行了差错,她们家也说不上什么话,唉 比起吴氏内心的一波三折,阮爹倒显得淡定得多,阮卿和阮景的事倒是应证了「儿孙自有儿孙福」这句话,谁能想得到当年搬来长安的破落户,竟有今日这般造化呢?而且自己这辈子竟然还能混个官职,这是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至于日后女儿嫁入睿王府是否会受委屈,想必委屈肯定会有。但那种大户人家最看重面子,恐怕也不会太磋磨儿媳妇。再说,就算嫁入平民百姓之家,过得委屈的也多的是,这婚姻幸福与否,还端看夫妻俩怎么过。听女儿适才所言,那李世子应是个正人君子,即是千方百计求得了这个赐婚,想必日后也会好好珍重阮卿。 阮氏夫妇对这惊天喜事才缓过神还没两日,阮家便因这门婚事开始沸腾起来...... 关于睿王府李世子与一个平民女子赐婚之事,在长安城炸开了锅,众人纷纷讨论起这阮家的姑娘究竟是何方神圣,竟然得睿王府青睐,还能得圣上亲自赐婚。 这次,大家的消息皆很灵通,这位阮姑娘便是之前在桥塘街卖花糕的那小姑娘。更有知情些的,说李世子自从吃了她做的花糕后,念念不忘,每日下学后便去桥塘街买花糕吃,这一来二去的,俩人便看对了眼。 关于这一点,桥塘街的百姓可以作证,有的人甚至还见过李世子在桥塘街晃悠呢。而且,去年就已经传出了睿王府李世子与阮家认识,还帮阮家解决了不少麻烦,本来以为这李世子是看中阮家女儿,想纳去做妾,没想到......不是妾,是妻啊。 于是,桥塘街出了一个未来世子妃,众人都与有荣焉,对那些外来的人提起此事,皆是兴致勃勃、唾沫横飞,恨不得说个三天三夜。有那与阮家相熟的,仿佛是自家闺女当世子妃一般,更是到处炫耀。 更甚的是,长安城掀起了一股吃花糕的风潮,许多人大老远的赶来桥塘街买阮家的花糕,就想尝尝这是个什么滋味儿。于是,本来平平无奇的花糕,被这些人一阵吹捧,倒成了人间美味。阮家生意前所未有的火爆,阮氏夫妇不得不花银钱顾了两个伙计来帮忙。 而那些世家贵女们,对这桩婚事嫉妒得眼红,长安城炙手可热的闺中情郎竟然看中了一个平民女子,听说那女子无才无貌,想必是那花糕做得好吃,便也纷纷开始学习如何做花糕来,想着日后或许能因此结一门好亲。 -- 第113页 对于外面的热闹沸腾,阮卿一无所知,自从被赐婚后,她皆待在家中忙碌。主要是忙着帮父母整理账册,皇上赐婚的同时,还赐了好些贵重的物品来,满满几十箱子,有些东西阮卿见都没见过,仅华丽的布匹就有十几箱,阮卿与罗予彤看得晃眼睛。这些皆要一一登记入册才行,日后便留做阮卿的嫁妆。 她好不容易整理了几日,才终于整理妥当,这个时候又接到了李湛的信,约她次日见面,她们已经多日未见了,不知为何,她突然有些紧张。 翌日一早,陆安来接她,华丽的马车停在阮家门口,阮氏夫妇见了只当没看见,时下有未婚夫妻不能见面的习俗,可李世子要见人,她们也拦不住啊,只私下里拉着阮卿嘱咐,要注意些,莫要还未成亲便闹出什么不好的事来。 吴氏说得含蓄,阮卿听得云里雾里,问道:什么不好的事? 就像......你哥哥和你嫂嫂未成亲前那样的事。 ......阮卿听后脸色涨红。 想起李湛那人,有时候也有些不正经。但,应该......不至于吧?不过也说不准,她哥哥便是个「前车之鉴」,看着不也挺君子么,还不是...... 因此,对吴氏的嘱咐,阮卿谨记在心。 李湛还不知道,他媳妇儿这会儿便开始有心防着他了。此刻,他优哉游哉的坐在水榭处,等着与佳人相会。 阮卿下得马车,见是一处宅院,便问陆安,这是何处? 世子爷的私宅。 这处宅院修建的甚是漂亮,处处花树茂密,羊肠小径穿过一道道月洞门,转过九曲回廊,才来到水榭。 李湛今日一身月白锦袍,手持一杯清茶,端坐在红木雕花圈椅上,他甚少穿这样的衣裳。乍一看去,竟有几分翩翩公子温润如玉的气质。 见阮卿过来,李湛远远便盯着她,眸中盛满笑意,直到人至跟前,才收了那缠绵灼热的目光。 卿卿......他给她倒了杯清茶。 嗯... 俩人再见面,皆有些局促,身份转变了,心态也变了。以前是互通心意的普通男女。如今,成了未婚夫妻的关系,这个转变实在太大,令俩人一时还有些适应不过来。 尤其是阮卿,昨日她便已经紧张了一宿,这会儿又见他盯着自己,更是显得手足无措。 不过李湛比阮卿好些,他除了局促,还很激动。悄悄的挪近她身边,拉住她小手,问道:卿卿......高不高兴? 他问的是赐婚一事。 阮卿低着头,没好意思答他,小手也任由他握着。 李湛自顾自低声说道:我很高兴呢,想着日后你就是我媳妇儿,我好几宿都睡不着。 李湛见阮卿只顾低着头脸红,心里那点紧张也消失了,胆子大起来,话也变多了。 卿卿,我都想快些娶你回家了,你什么时候长大呀? 卿卿,昨儿我看了随风苑图纸,准备重新修葺呢,你喜欢什么花?我给你种,日后咱们成亲了,我日日陪你赏花。 卿卿...... 你快别说了,你这人怎的......这样不害臊? 这才刚赐婚呢,他就想了这样多,阮卿实在是臊得再也听不下去了,便赶紧打断他。 李湛见她小脸通红,知道她是害羞,自己也笑了。 可我们总要商量一二吧?钦天监正在为我们测日子,想必成亲的日子很快就定下,我得提前准备着啊。 ......那么快么?我......我都还没及笄呢。 那你意思是及笄了就可以嫁我了? 李湛大喜,他本来还担心阮卿不肯这样早嫁人。如今听她这么个意思,似乎没意见。他得寸进尺,即是如此,那我更要快些准备着,今儿回府我便去与阿娘商量。 ...... 阮卿觉得自己好像不知不觉被他绕了进去,自己明明不是这个意思呀,怎的一来就说到成亲定日子了呢?她开口想反驳一二,然而,李湛没给她机会。 卿卿,那咱们就这样定了,走,我带你赏园子去。 这处宅院后园里有一片芙蓉林,开着满树的芙蓉花,黄的、红得、白的,煞是好看。 林中枝叶繁茂,秋风偶尔穿过,落下些花瓣树叶,飘飘洒洒。 李湛将人堵在一棵芙蓉树下,她鬓边刚好伸出一根枝丫,上头开着一朵黄色的芙蓉花,今日阮卿一身浅色墨绿兰花长裙,小脸白皙,脸颊微红,低头浅笑,端的是人比花更娇。 李湛看得有些痴,伸手将那朵黄花折了下来,戴在她头上,轻声道:真好看。 不知他夸的是人好看,还是花好看。但在他这样温柔缠绵的目光下,阮卿不好意思极了,别过头不敢看他。 也不知怎的,自己稀里糊涂的就被他拉来了这里。此时,感受到他的气息竟有些不稳,她的心莫名慌乱起来。 她这副娇羞的模样,李湛爱极,轻轻将她的头掰转过来,捧着她的脸道:卿卿,我......我想亲你了。 ......这个坏胚子。 ......好不好?嗯? 这话让阮卿怎么回答?若是平日里,她必定容易被他这副柔情骗过去,可今日她出门之前,是得了吴氏嘱咐了的。 -- 第114页 此时,见他眸色幽深,长长的睫毛眨啊眨的凑过来,她赶紧低头躲入他怀中,将脸藏起来不让他亲。 见媳妇儿躲了起来,李湛咽了咽口水,他肖想那饱满的红唇已久,曾在梦中浅尝过,可那毕竟不真切,他想知道,是否真如书上说的那般软绵可口、滋味诱人。 于是着急道:卿卿,一下、就亲一下,好不好? ......不好,你这人太坏了。 阮卿闷声闷气的说完,趁他不注意,灵活的从他怀中钻出来,跑开了。 第65章 低娶 阮家忙碌了一阵之后,终于有些空闲,一家人晚饭的时候,围坐在一起商讨事情。 主要还是关于阮卿的婚事,吴氏现在对阮卿的婚事也已经淡定了,她率先开口道:既然成亲的日子定下来了,日后阮儿就少些出门,多在家学些规矩,前儿睿王府来人递庚帖的时候也说了此事,日后会派个教习嬷嬷过来,家里的事也无需你劳作,我想着日后你也是要入王府做媳妇的人,有些事也要精贵起来,免得进了王府局促。我跟你爹商量过了,明儿去给你买两个丫鬟,先培养些情谊,日后嫁去王府,身边也能有两个贴心的人用。 这事,吴氏与丈夫已经反复商量了许久,大户人家的姑娘都有陪嫁丫鬟和掌事嬷嬷,嬷嬷她们家没有,丫鬟倒是可以买两个,先好生教些规矩,日后女儿进了王府也不至于孤身一人,连个说贴心话的都没有。 成亲的日子是由钦天监算的,就定在年后五月份,离现在还有九个月,应该还来得及。 阮卿自然没意见,一切听爹娘安排。 另外,皇上赐的宅子,咱们要不要住进去?可住进去又得搬家,而且,搬过去了,咱家得重新谋生。现在咱家也不同以往了,你们爹爹好歹也被封了个官职。虽是虚职,可那也是看在睿王府的脸面上,不让咱家显得太寒酸。即是如此,我们也不能抛头露面再去卖花糕,总要给睿王府顾些脸面。这事,我与你爹也没商讨出个章程,想问问你们意见。 皇帝赐婚时顺便还赐了个宅子,在西市凤阳街,那片是西市繁华之地,皆住着些品级略低的官员。皇帝赐的这个宅子正是几年前犯事被抄没的一个五品官员之家,宅子也算宽敞,有三进,还带着个小花园。 阮景见吴氏眼下有些乌青,知晓她定是想了许久夜不能寐,笑着打趣道:阿娘莫不是为这事愁了好几宿?皇上赐的宅子,当然要住啊,不然就是藐视圣恩。不过那宅子之前我去看过,好几年没人住了,得修缮一番,倒也不用花多大力气,主要是杂草太多,个别屋舍翻新一遍就好。至于谋生之事,桥塘街这边的铺子,我看可以继续保留着,请的那两个伙计就在这边打理,等去了凤阳街,届时再看看。若是有合适的铺面,可以再租一个,也请人打理,阿爹阿娘你们只需偶尔过去照看便好。咱们家现在也不愁进项,况且阿爹有个官职,每月也有些俸禄可领。虽不多,但维持家用应是够的。若是遇到大花销,那咱家不是还有个未来世子妃在么。 他最后一句话是笑着打趣阮卿的,皇帝赐了不少好物给她,其实是赐给阮家。但,吴氏全部算进她嫁妆中去。自家没什么本事给她置办好嫁妆,这些好物,就分文没动,想着日后她嫁去睿王府,也全部抬过去。而且,睿王府那边来人说了,阮卿的嫁妆也由他们操办,无需阮家担心。王府娶亲自是不能寒酸,皆要按规制来,一百多抬嫁妆,阮家也出不起,吴氏也就不操这个心了。 阮卿瞪了阮景一眼,她现在被打趣得多了,脸皮也变厚了,最初还会脸红一下,现在是破罐子破摔,她附和道:哥哥说得对,我那样多嫁妆也花不完。再说了,日后进了王府,吃穿皆有安排,我需要花银钱的地方,少之又少,皇上赏赐的那些银钱,阿娘还是留些,莫要全部给我。 她是说认真的,不过其他人不同意,罗予彤道:你哥哥跟你说笑的,你别认真,你带去的银钱不能少,咱们家虽没多少积蓄,但多多少少也要再给你添妆,日后咱们家省着些,再慢慢挣银钱便是。 阮爹喝了口清酒,也说道:你嫂嫂说的是,咱家也没有什么大花销,目前也就是修缮新宅子的事。而且,日后我们般过去了,可以把这边的宅子赁出去,也是个进项。咱家日子慢慢过,只会越来越好,你莫要操心。 一家人将事情谈妥,阮氏夫妇也安心下来。 然而,阮家想到的事,睿王府比他们想得更周到,次日,就派了人来,正是陆安。 他带着几个箱子和四个婢女,箱子里皆是些姑娘家的衣裳首饰,王妃特地张罗给阮卿的,四个婢女约莫十二三岁,也是新买的,送过来给阮卿使唤。 王妃说了,暂时先给您配四个使唤着。若是不合意,再换,日后进王府还会再派些其他婢女。您要是有什么要求,也可以给小的说,我给您转达。 陆安现在是把阮卿当准主子来看待,这位可是世子爷捧在心尖上的人儿,连王妃也看重,他更加不敢怠慢,说话都变得客气极了。 阮卿哪还有什么要求,王妃想得这样周到,她感谢都来不及呢,那你替我回个话,就说我十分感激王妃的安排。 -- 第115页 王妃还说了,凤阳街的宅子,她已经找好了人,过几日就去修缮,约莫过三个月,便可搬进去住。这是计划修缮的图纸,您看一下,若有哪方面想改动或添加的,只管说。 阮卿没想到王妃安排得这般细致,昨儿自家还在讨论这事呢,今儿王妃就派人来接了这活儿过去。 一切还是按王妃想的办吧,我们家也没什么要求,本来就想着除个杂草就行的,可王妃想得周到,真是太感谢她了。 阮卿进屋子里拿了个匣子出来,里头是近日她做的女红,一件抹额是送给恭太妃的,几张绣帕送给王妃,她递给陆安:这个还请你替我带给太妃和王妃,她们送了我这样多好物,我实在不知如何回报,这些算是我对她们感激的心意,还请你帮我务必转送。 陆安接过,您放心,小的定会帮您送到。 又过了几日,睿王府派了个嬷嬷过来,这次是来给阮卿量体裁衣的,世子妃大婚的衣裳有两套,皆是由宫中尚衣局全权置办。嬷嬷带着十几个宫人过来。有专门做嫁衣的,有专门做世子妃礼服的,还有做平日里穿着用的,也有专门为她打造头饰的,甚至还带着花样子来让她挑选。 这阵仗看得一旁的罗予彤暗暗咂舌,想不到这些贵人们的生活如此奢华精致,她可算是见识到了。 阮卿皆只是抬抬手、动动嘴,一整个上午下来,也累得不行,好不容易送走她们,阮卿瘫坐在椅子上喝茶歇气。 罗予彤笑道:听说这还只是贵人们的日常之事呢,日后你嫁过去,或许还要协助王妃掌管偌大的王府中馈,逢年过节出门与各家夫人们吃茶应酬。哎呀,想想都累得慌,看来做高门媳妇也不容易。 阮卿这会儿真是有些哭笑不得了,她也没想到成个亲这样费事,这才是刚开始呢,后面还有教习嬷嬷过来教规矩,甚至还要学习更多,想想她就有些后怕。 为此,她在写给李湛的信中也提到了这些事,但心自己做不好怎么办。李湛为了安抚媳妇儿,洋洋洒洒的回了几页纸,全篇也就一个意思,不用怕,有我在,你只管安心嫁给我做世子妃便好。 睿王府。 王妃宋氏正在整理清单,李湛成亲的日子看得急,已经不到九个月了,她要筹备的事情甚多。在这期间,还得走完六礼的流程,这些都得选个好日子,她左手拿着清单看着准备的礼品,右手拿着几个看好的日子,在琢磨选哪一个。 站在一旁的宋嬷嬷,是从她姑娘时期便伺候在她身边的,此刻见她满脸笑意,自己也忍不住笑着道:翻了年,世子也十八岁了,总算是定下了亲事,想必后年咱们王府便能添个胖孙呢。 想起那种肥嘟嘟奶乎乎的肉团子,王妃就喜欢的紧,所以啊,我也觉得钦天监这日子算得好,早些成亲,早些抱孙子,筹备的时日虽短了些,但咬咬牙忙一忙也就过去了,人家筹备几年的也是筹备,我这筹备几个月应该也没问题。 宋嬷嬷虽也高兴,但心里却藏着疑惑,犹豫一番后便问道:不过,老奴有一事不明,依咱们睿王府的门楣,王妃您为何要选一个平民女子做儿媳妇?倒不是我对阮小姐有何意见,只是觉得,高门大户出来的姑娘,想必日后在人情节礼、内宅中馈上更得心应手些,有个妥帖的人帮衬着,王妃您也轻省些。 提到这事,王妃宋氏身子往后靠了靠,你们有这样的疑惑不足为奇。确实,以我睿王府的门楣,长安城贵女任我挑。可是,湛儿喜欢的姑娘却只有一个,我就这么个儿子,不忍拂他心意。而且,更重要的是,我睿王府的儿媳妇只能低娶,像我们这样的人家已经是顶了天的权势富贵。若是再联一门贵亲,对我们来说不是好事。上头那位虽是王爷的亲兄弟,可帝王之心难测啊,王爷手中握着四分之一的兵权,我爹爹又是军中有威望的老将军。如此权势地位,自古以来便是容易遭帝王忌惮。若是再结门贵亲,只会有害无益。既然要低娶儿媳,自然是这儿媳身份越低越好,娶这位阮家女儿,至少可以再保我睿王府三代荣华富贵。 作者有话要说:现在大家明白了为什么王妃不反对柿子娶卿卿了吧?不是金手指呀。睿王手中有兵权,又是打仗的奇才,而且老靖国公在军中威望一呼百应,帝王不得不防,睿王府安分则可世代平安。若是稍有异动,随时都面临万劫不复的危险。这也是为什么各方势力都想拉拢睿王府。但睿王府保持中立,独善其身的原因。 最初老靖国公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反对睿王妃嫁给睿王。但后来还是扛不住睿王妃固执,而且睿王和王妃私下里已经偷吃禁果,才不得不同意这门亲事。老靖国公为此也急流勇退,速速将手中兵权交出去,从此过上含饴弄孙的退休生活。 第66章 纳妾 秋日清风凉爽怡人,午后的空气带着淡淡的香甜味,似花香也似果香,令人心醉。 庭院寂静,斜阳悄悄没入雕花镂空小窗处,窥见书房案桌前的一对小儿女,一站一座,正在提笔练字。 自从两人定亲之后,李湛频繁的约阮卿出门见面,阮氏夫妇也习以为常,只每次皆要嘱咐一番女儿矜持谨慎些。 前些日子李湛得了副新字帖,想到他媳妇儿说自己练字总是吃力,今日便将人约出来,拉进书房教她练习。 -- 第116页 阮卿坐着,他站在一旁指导,阮卿的手腕力度始终不够,一个字反复练了许多遍,还是没写好,她有些气馁,平日里你是怎么练字的,为何写得那样好呢? 李湛笑她,你才练多久就不耐烦了?我可是从小就练了呢,到如今也没荒废。而且,小时候我的手腕也没力,我父王就在我手臂上绑上沙袋让我练习,那个时候,我的手整日里都是酸疼的。 你那时多大? 六岁。 ......好吧,要想写得一手好字,果然是要费一番功夫的。 那我要不要也绑沙袋试试? 李湛怎舍得让媳妇儿吃那个苦呢,安慰道:你的字已经很是秀气端正了,只需再稍加练习便可,无需受那个罪,来,我继续教你。 阮卿的手白皙修长柔弱无骨,李湛的则宽大有力,她的手被他握着,捏着毛笔在宣纸上缓缓移动,耳畔听得他柔声细语的教导。 自从定下婚事后,这样的亲昵两人已经习以为常,甚至还颇为享受。李湛虽然有时总喜欢不怀好意的盯着她,可到底还是守礼没做什么出格的事,这让阮卿也放心下来。 两人柔情蜜意的练了半个时辰后,有仆人来禀报说,有位姓程的小姐要找李湛,她自称是他的表妹,仆人不敢怠慢,将人请进了花厅等候。 李湛眉头微皱,不见,将人撵出去! 听到姓程的小姐,阮卿便猜想到很可能就是程倩,赐婚已经过去了多日,不知道她今日找来私宅见李湛到底有何目的。 她转头看李湛,却见他眼神冷清,甚至带着一种厌恶之色。 她问道:为何不见她? 李湛见阮卿看过来,他拉着她的手,说道:有件事,我得与你说,上次的鸿安寺一事,我查到背后主使人便是她,还有......六皇子李晟也参与了。我曾一度想,要怎样为你讨回公道。然而却想不出该如何处置,卿卿,你说,你自己希望怎样处置她。 阮卿清楚,程倩和六皇子两人都是他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友。如今却做出伤害她的事,他肯定很痛心。回想起鸿安寺那日的心惊胆战,阮卿也十分痛恨程倩,程倩欠她的,她自己讨回。 于是,她问道:我想去见见她,可以吗? 程倩这段日子在程家过得颇为艰难。自从她被赐婚给周成后,她就变成了一颗废弃的棋子。不仅程贵妃不再见她,连自己的父亲也开始对她厌弃。尤其是当她与母亲去宫中向程贵妃求情无果后,次日,程贵妃便召见了程家二房的三姑娘,明眼人都清楚,程贵妃这是要看中二房了。因此,这些日子,她在家没少被姐妹们嘲笑,自己躲在屋子里不敢出门,整日以泪洗面。 她不甘心,她从小就是天之娇女,是长安城贵女中的典范,人人都羡慕她命好。然而到头来却是这样的结局。她想了许久,这事还是要来求李湛,希望他看在他们俩从小一起长大的份上,能够帮她一把。 因此,她着人日日打听李湛的消息,今日得知他来私宅,便找了借口出门,偷偷来这里见他。 当李湛与阮卿来到花厅时,便看见程倩一脸憔悴的坐在圈椅上,整个人瘦了一圈,脸上厚厚的脂粉也掩饰不住那疲惫沧桑之色。 程倩见阮卿与李湛一起进来,原本一颗想要求得李湛垂怜的心,瞬时化成恨意。要不是阮卿的出现,她也不会自乱阵脚,搞砸了自己的婚事,她如今的一切都归咎于眼前这个贱民。因此,她顾不得李湛在此,起身冲上去就要撕扯阮卿,你这个贱人,都是你!都是你害的我! 她冷不防冲过来,唬了李湛一跳,下意识将阮卿护在身后,一把将程倩挥开,程倩,你如今疯了不成? 程倩被李湛挥开,差点摔倒在地,眼中不可思议的望着李湛,悲怆道:湛表哥,你为何?为何要这样护着她,倩儿哪里不如她? 她指着阮卿,狠厉道:都是她害了我,要不是她,我们早就赐婚了,都是这个贱人,湛表哥你为何要喜欢这个贱人! 李湛见她冥顽不灵,自己做了害人的事,还倒打一耙责怪别人,她这副恶毒的模样实在令他厌恶。 程倩,真正害人的是你,害了你自己的也是你。事到如今你却还不知悔改。 程倩见他表情冷漠,不再是曾经温和的态度,心中慌乱,冲过去拉扯李湛衣袖,哭求道:湛表哥,你不要讨厌倩儿,你帮帮倩儿吧,倩儿不想嫁给周成。若是嫁给他,倩儿这辈子就毁了,求求你了。湛表哥,你去向皇上求求情,他那样宠爱你,定会答应的。我也不要做世子妃了,我给你做妾好不好?看在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份上,你帮帮倩儿吧。 李湛觉得程倩已经疯魔了。如今连做妾的话也说出口,看她的眼神更加带着几分鄙夷,他抽出袖摆,冷声道:我看你真是得癔症了。 程倩摇头,泪流满面,湛表哥,倩儿没有癔症,倩儿喜欢的是湛表哥,从小就喜欢了,一心想着长大要嫁给你,可湛表哥你却想娶别人,倩儿难受才会一时糊涂犯傻,倩儿知错了,湛表哥你行行好,帮帮倩儿好不好?我真的不能嫁给周成啊。 周成那是什么人,之前她利用过他,也威胁过他。若是日后嫁过去,她一定会被他折磨死的,唐彩儿的情况她早已经清楚,她已经被周成折磨得不成人样,自己害怕也会变成那样。程家已经不再管她了,她只有把希望寄托在李湛身上,哪怕是给他做妾她也认了。 -- 第117页 李湛像看陌生人一样看程倩,再也不想理会,拉着阮卿欲走。程倩惊慌,欲再要冲上前来扯李湛,却被仆人们拦住。 阮卿握着李湛的手,对他道:我有些事想问问她,你在外面等我好不好? 李湛担忧程倩像适才那样不管不顾来撕扯她,有些犹豫。 无事,不是还有仆人在么?她伤不了我。 李湛这才点头,我在外边等你,你快些。 如今的程倩像斗败的公鸡,完全无往日那般贵女的形象,适才低三下四的连做妾的话也能说出口,可见她如今已是穷途末路。 阮卿走上前坐在上首,示意仆人将程倩放开,你也坐吧,我倒是有些话一直想问问你。 程倩眼中仍充满恨意,你这个贱人,如今得意了?也不知你用了什么狐媚手段引得湛表哥为你痴迷,现在假惺惺的作态给谁看?不知廉耻! 我看不知廉耻的倒是你!先是设计陷害我,再是在宫宴上与男子苟且,今儿却又闯人私宅上门喊着要做妾。怎么,堂堂长安城贵女程小姐,倒是喜欢上给你做小了? 阮卿这话直戳程倩的心窝子,她冲过来抬手欲打阮卿,却被阮卿眼疾手快握住手腕,她力气极大,程倩动弹不得,恨得眼中冒火,另一只手也挥过来,在场的仆人们还来不及上前拉开。转眼间,程倩就被阮卿推到在地。 她居高临下的看着程倩,道:你可知你此时像什么?我曾在桥塘街见过街头的泼妇撕扯骂街,那时便想,如此粗俗丑态实在不堪。如今,看了你的模样,简直比她们更胜一筹。程倩,你自认为高人一等,然而,也不过如此。 阮卿先前得知程倩被赐婚给周成,还为她遗憾了一番。然而,今日得知鸿安寺一事竟是她主使的,对她的那点同情之心也瞬间烟消云散。 我阮卿从未得罪于你,即便是李湛喜欢我,那也是我不能改变之事,却不知你竟因嫉妒,一而再再而三的针对我,甚至不惜毁我清白之身,没想到你貌美的皮囊下竟藏着如此肮脏的心。此刻,我倒是觉得你与那个周成甚是匹配,你程倩罪有应得,怨不得他人! 还有......她顿了顿,你想给李湛做妾的心思,也趁早歇了吧,我、不、同、意。 说完,她不再看死鱼一般流泪的程倩,径直越过她出门而去。 因着程倩这一闹,阮卿也没心思练字了,便让李湛送她回去。 马车摇摇晃晃,阮卿安静的坐着想着心事,李湛却一路温柔的看着她,问道:你还在想着程倩的事? 阮卿摇头,程倩得到了她应有的惩罚,现在她也不气了,倒是程倩提到的做妾一事让她想得有些多。 前些日子,吴氏也曾悄悄给她提过这事,说大户人家的陪嫁丫鬟是有用处的,当自己不方便服侍夫君时,这些丫鬟就能安排上,甚至还得给她们提提身份,比如做个妾室什么的。吴氏觉得王妃应该也是这样安排的。毕竟她送过来的四个丫鬟模样都极其周正。因此,便提点她,留意观察哪个丫鬟实诚,日后就提拔那个丫鬟,免得有些心大的日后做了妾要给她使绊子。 阮卿当时觉得此事离她甚是遥远,只是那么一听,也没当回事。可今儿听见程倩说想给李湛做妾,便又想起这事来。连程倩那样的贵女都愿意自降身份给他做妾,那日后恐怕还有更多女子趋之若鹜。 那他呢?想纳妾吗? 勋贵子弟纳妾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更何况他身份不一般,想必妾室会更多吧?而且在他这一辈,睿王府只得了他一个独苗苗,恐怕王妃也是希望他多纳妾开枝散叶的吧? 她想着想着,心情越发低落...... 李湛见她没回话,又问道:她令你不开心了?早知如此,便不让你见她了。 并非因为程倩的事。 那是何事? 是......她不知如何开口询问,问他日后想纳妾吗?那万一他想呢,又或者,他会不会嫌自己管的太宽,太过小气? 李湛见她欲言又止,皱眉追问道:到底因何事? 阮卿思忖片刻,终于问道:适才程倩说想给你做妾,你为何不应? 李湛笑了,捏了捏她的脸颊:怎么?还未过门呢,就想着帮我张罗妾室了?然后又故意逗她,纳妾之事不急,日后再说。 阮卿咬唇,心想,他果然还是想要纳妾的。 她沉默下来,心里酸胀得难受,她掀开车帘别过脸往外看去。 李湛明白她心里肯定是醋了。但并不着急,他不紧不慢的给自己倒了杯茶,细细品着,等着媳妇儿接下来会说些什么。之前李湛因担忧阮卿,并未走远,花厅里头阮卿与程倩的谈话他听得清清楚楚,她最后一句「我不同意」,让他心生甜蜜,他想,媳妇儿终于愿意管着他了,真好! 可他等了许久也没等到阮卿开口说话,她似乎看窗外的风景入迷,身形一动不动,李湛觉得不对劲,将她身子掰转过来,才发现她眼眶红通通的,竟然哭了。 这下可把李湛急坏了,他赶紧捧着她的脸哄道:卿卿,我与你开玩笑的呢,你怎的哭了? 这时,阮卿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兀自扑簌簌的掉下来,挥开他的手,你是不是真的想纳妾? -- 第118页 没有,我对天发誓,真的没想呢,卿卿你别哭啊,你一哭我就难受。 可我娘说,日后的陪嫁丫鬟是要给你做妾的,而且有四个呢? ......哪里有四个?就只有你一个。你莫哭了,我真没想过日后要纳妾,有你一个就够了,别哭了,嗯? 唉,早知道媳妇儿醋劲儿这样大,就不逗她了,这下哄起来少不得要费一番功夫。 你现在没想,可若是你日后想了呢? ...... 媳妇儿今日怎的这般难哄呢?李湛此刻想以死明志啊。 我日后也不想,我们家就不兴纳妾那一套,你看我父王不也只有我娘亲一人么? 阮卿稍稍止住眼泪,......真的? 李湛见她哭得泪眼婆娑,好气又好笑,这个小醋包如今是越发爱哭了,他用手指帮她揩去眼泪,柔声细语哄道:自然是真的,你若不信,我便发誓给你看。 于是他举起右手,认真道:皇天在上,我李湛今日在此立誓,若日后负我卿卿,便不得...... 他接下来的话突然被一只小手堵住,没能说出来。 呸!呸!呸!你胡乱发什么誓呢。 李湛笑了,握着她那只小手,趁机亲了一口,那你信我吗? 嗯。 第67章 真乖 临近十月,便又开学了,阮卿这个旬假可谓是过得惊心动魄,先是差点被毁清白,后又突然圣旨赐婚。如今,她又成了长安城的名人,当然,主要是因睿王府准世子妃的名声而家喻户晓的。 昔日学院那些嘲笑她攀龙附凤想做妾的贵女们。如今皆如鹌鹑一样沉默起来。倒是西苑的同窗们对她格外热情,或许是因为同为平民学子中出了这么个人物,便引以为豪。 尤其是庄晴,简直扬眉吐气,往日那些针对她们的,如今没少被她针对回去。曾经她也以为阮卿顶多只能进睿王府做妾,甚至觉得阮卿与李世子根本就没戏,没想到,才一个旬假回来,好姐妹就摇身一变,成了长安城人人羡慕的准世子妃。 对于阮卿的这段经历,她颇为好奇,拉着阮卿细细问了好几遍,哎呀,想到睿王府未来的世子妃竟然站在我身边,我怎的有种做梦的感觉?阿阮,再让我看看你,你是阮卿呐?还是世子妃呐? 阮卿被她逗得好笑,不管我是谁,我依旧是你的好友阮卿。 了不得,我觉得像突然中了彩头似的,竟捡了个世子妃当姐妹。看来,我注定要命运不凡呐。这么说来,我日后找的夫君更不敢欺负我了。 那可不?你日后的夫君只能任你欺负。 嗯嗯,即是这样,那我就挑个即能吃又长得俊的。 你这要求太难了,不过倒是可以往厨子中选一选,或许机会大些。 嘿,我都有个世子妃姐妹了,还选什么厨子,日后我要站在高楼上,抛个绣球,专门砸那些长得俊的儿郎,哈哈哈...... 正当俩人笑闹时,杨映蓉来了,她也围着阮卿转了两圈,看稀奇似的看她,啧啧......当了世子妃就是不一样,我越发觉得阿阮你变得更好看了,怪不得李湛被你迷得团团转。 阮卿如今脸皮也厚了,任她们打趣,回嘴道:当然,我再努力努力,没准还能超过你呢。 杨映蓉小嘴一噘,哼,超我那就别想了,我的美貌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那就是了,怪不得陈庞被你迷得团团转,听说为美人还翻了一回墙头呢。 说起这事,阮卿就觉得好笑,还是李湛告诉她的。杨映蓉上月刚好及笄,却不知哪里透出的风声,说杨太尉要为爱女择婿。于是,长安城的媒婆们纷纷上门说亲。这事把陈庞给弄急了,因着这些日子杨映蓉的母亲拘着她在家,陈庞已经许久没有见她,也不知她这会儿是什么情况,深怕她哪天突然冷不丁的相看了别人。 陈庞愁了好些天后,终于得兄弟们鼓励,准备对杨映蓉大胆表白一番,可奈何如今不好约她出门见面。于是,只得夜里翻墙去见她。 陈庞趴在墙头学那夜孤鸟叫了半宿也没见杨映蓉出来,倒是迎来了一群护院,最后把他当贼给绑了,在柴房关了一宿。深秋的夜晚更深露重,陈庞铁打的身子也熬不住,第二日便发热起来。杨映蓉得知消息时,已是陈家上门来寻人的时候了,彼时陈庞在客房睡得迷迷糊糊,口中还碎碎念着她的名字,当时许多人也听见了,这事令杨映蓉又羞臊又心疼。最后不知陈氏夫妇与杨太尉在书房谈了什么,等陈庞醒来后就被接回了陈家。他费尽心思整了这么大阵仗,还是没能见到心上人,连背了许久的表白之词也没说出口,后悔不已。 杨映蓉此刻听阮卿提起来,也觉得羞,那个呆头鹅,有事可以写信给我呀,他翻墙作甚,害得白白受罪一遭。 庄晴在一旁打趣,要是有人也肯为我翻墙,那我立马就嫁他。 嗨呀,即是如此,那你日后择婿得再加一条:会翻墙。哈哈哈...... 三人笑闹成一团,杨映蓉笑够之后,又正色道:阿阮,你听说了没,那个程倩已经退学了。 -- 第119页 这事,阮卿早有意料,像程倩那样要强的人,恐怕是再也无颜面待在女德学院的。 她在宫宴上的事瞒不住,勋贵圈子里都传的绘声绘色,曾经众人将她看做睿王府准世子妃。如今却被赐婚给周成,而且还是那种不光彩的经历,任谁也会觉得无颜面再出现在众人面前。 而且,与她一起退学的还有唐彩儿,她也被抬进了周成的府中,做了个妾。这事说起来也令阮卿觉得不可思议,唐彩儿素来爱巴结程倩。如今这俩人倒是真的凑到一块儿去了。 你不知道,现在学院里好些人都在看她笑话呢,她平日里爱博名声,好不容易在长安城弄了个贤淑纯孝之名,可没想到却被赐婚给周成那样的色胚,这会儿对她落井下石的人甚多,看着太解气了! 杨映蓉神秘兮兮的又说道:我听说,她在中秋宫宴上与周成......那样了。 哪样?庄晴单纯得很,问得颇认真。 阮卿不好意思提这事,她也是听李湛简单说了下。但之前她游湖时见过楚宵与女子亲近的画面,觉得应该就是那样,羞死人了,赶紧打住杨映蓉,你别说了,这种事你一个女儿家说出来羞不羞? 哎呀,她程倩都敢做,我有何不敢说的,而且还不止我一人说呢。 到底哪样啊?急死我啦。庄晴八卦之心甚盛。 阮卿捏着她肉嘟嘟的脸颊,说道:你还没及笄,听不得此事。 莫非你知道? ......我也不知道。 那你怎的知道是何事? ...... 三人聊了片刻,有一青衣小娘子进来请阮卿,说是黄姑姑有事找她。 阮卿简单拾掇了下,便往黄姑姑的屋舍去。 阮卿到的时候,黄姑姑正站在一幅高大的绣品面前细细端详,她也不敢打扰,便安静的站在一旁等候。 过得半刻钟,黄姑姑才出声,来了?你过来看看这幅绣品如何。 这是一幅粤绣,阮卿之前也曾观摩过一些,此幅「孔雀牡丹」以蚕丝为绣材,结合了错针、锁丝、纳锦等手法,将孔雀与牡丹的色泽和线条表现得尤为突出,远远看去,灵动得栩栩如生。 黄姑姑颔首,你说得没错,这是曾经一位故人绣的,我已收藏多年,你可知,我为何要叫你看这绣品? 学生不知。 我的三位弟子中,各有所长,你善苏绣,其余二人善蜀绣和陇绣。虽能在各自领域发挥所长,但这还不足够,真正的女红工艺是博采众长、融会贯通的。我叫你看这绣品,是察觉你的针法思路还可以往粤绣方面发展。因此,不要局限于苏绣,你多研究研究。下个月是皇后娘娘的千秋宴。届时,我会从你们三人中选一幅绣品代表女德学院学子的心意呈献上去。你既是睿王府未来的世子妃。若是绣品出自于你,想必会更好。 学生明白。 黄姑姑转头看她,可有信心? 学生尽力一试。 你也莫要有压力,我观你今年的学业情况,进步颇大,实为一棵好苗子,你只需静下心多多历练,假以时日,必能成器。 是,学生谨遵姑姑教诲。 当阮卿回到斋舍时,收到一封信,是睿王府恭太妃邀请她几日后去清宁寺,估计是想见见她。 阮卿心中有些打鼓,她从小没有祖母,没有与老人家打过交道,也不知恭太妃性情如何,是否会喜欢她。 正当她忧虑之际,李湛来找她了。 华丽的马车停在学院门口,见阮卿出来,陆安提醒车中人,便见李湛掀开车帘一脸笑意喊她上去。 卿卿今日过得可好? 阮卿点头,经过一个旬假,同窗们好像突然喜欢我了,这要托你的福。 我的卿卿这么好,自然人见人爱。 ...... 阮卿不理会他油嘴滑舌,问道:今日为何来找我了? 西城街新开了一家酒楼,听闻菜色不错,带你去尝尝。 一刻钟后,两人来到酒楼,在二楼要了个厢房,李湛点了几个招牌菜,又给阮卿点了糖水。见她有些心事重重,便猜想她定是为见祖母之事忧愁。其实他今日前来也是为此事,怕她紧张,便提前来安抚她。 此刻,他却故意问道:卿卿看起来......有心事? 我适才收到太妃的信函,邀请我去清宁寺一见,我......还没见过她老人家呢,也不知她会不会喜欢我。 李湛笑了,卿卿放心,祖母常年吃斋礼佛,最是和善。 那我见了她,该说些什么啊?我还从未与老人家相处过呢。 你无需多说,祖母问什么你答什么便好,见她还是有些不放心,便又补充道:其实祖母很早之前就听说过你了,你莫要忧心,她老人家只是单纯的想见见未来孙媳妇罢了,不会为难你,况且...... 况且什么? 李湛抿唇笑得温柔,况且我的卿卿这样好,她一定会喜欢的。 阮卿啐他,天底下,恐怕就只有李湛觉得她是完美无缺的人了,她在他眼中没一处不好的。 -- 第120页 不过,李湛的这番话倒是安慰了她,便也默默放下心来。 这时,小二端了糖水上来,精致的一小碗,里头还撒着花生糖碎,上头点缀着几颗晶莹剔透的彩果子。阮卿食指大动,端着碗小口小口的吃着,半晌发现李湛在看她,便问道:很好吃呢,你要不要? 李湛点头好。 于是把头凑过去,张着嘴等她喂。 ...... 这一碗她已经吃过了,而且只有一个勺子呢。 可李湛还在等着,如嗷嗷待哺的幼鸟。 ......再给你上一份吧?这碗我已经吃过了。 李湛摇头,我不嫌弃。 可我嫌弃呀,阮卿心里默默的想,两人共用一个勺子像什么样子呢。 但见李湛眼巴巴的看着糖水,她舀了一勺,正犹豫着要不要喂他,就被李湛飞快的凑上来一口咬住。 他吃得津津有味,末了,还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嘴角,确实好吃。 ...... 阮卿觉得他的眼神不怀好意,便兀自转身背着他专心吃糖水去了。 李湛也不再逗她,届时我让陆安送你去清宁寺。 好。 这两日你可以看些经书,或许会派得上用场。 好。 要带上丫鬟,在寺里不能乱跑。 好。 还要记得,多想我一些。 好 李湛摸摸媳妇儿的头,真乖! 第68章 败家 旬休这日,陆安早早来到桥塘街接人,阮卿带着两个丫鬟赶往清宁寺,一路紧张,反复想着李湛叮嘱之事,生怕在太妃面前表现不好。 然而,当她见到恭太妃本人时,发现这位正如李湛所说,是位和善的老人。她一身宝蓝锦缎背心,贵气十足的坐在四方椅上,头上戴着抹额,正是之前阮卿送的那条。见阮卿来,一脸慈祥的笑意,拉着她的手细细打量,来,让祖母看看,是怎样的小娘子,让孙儿在我面前夸了许久。 阮卿恭恭敬敬的行礼,阿阮给太妃您请安。 你无需多礼,也叫我祖母便是,往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不必生疏。 小姑娘皮肤白皙,眼睛灵动有神,乖乖巧巧的模样,着实可人。想着往日他那乖孙儿总是在她面前叨念着人儿,一直也好奇,这会儿见到了,也实在喜欢得紧。 她拍拍阮卿的手,别紧张,你就当我是平常人家的祖母一样,今日叫你来,只是想与你说说话。 听说你如今在女德学院读书,学业可还紧张? 回太妃...不,回祖母的话,学业还好,前儿夫子让我准备绣品,说下个月皇后娘娘的千秋宴上也许会呈献上去。 这个好,你的女红做得甚是不错,你送我的这条抹额我也喜欢,想必皇后见了你的绣品也会喜欢。哎呀......瞧我,光顾着与你说话了,你快坐下,路上都累了吧?喜嫦,快去端些点心过来。 是。叫喜嫦的婢女笑着应声而去。 阿阮不累,阿阮在路上一直想着祖母是怎样的祖母,之前还有些紧张,这会儿见了您。果然如世子说的,最是和善呢,就像自家亲祖母一样。 恭太妃笑了,祖母不仅和善,祖母还很大方,回头你有空去府里看看我,祖母那儿有许多好东西,最是适合你们这样的小姑娘。 那阿阮先谢过祖母了。 你家中父母可好? 谢祖母关心,我父母身子都很健朗,前儿王府送了许多礼物到我家,我父母还说若有机会,定要向您与王爷王妃问安呢。 自家人,叫他们不必客气。我还听闻,你哥哥学业甚好,年纪轻轻便已考得举人。而你自己也自学考入女德学院,从你们兄妹俩身上,便可窥见你父母着实是个好的。对了,你嫂嫂身子如何?怀孕的妇人最需要注意些。 承蒙祖母挂心,嫂嫂现在能吃能睡,好着呢。 女子怀孕十分辛苦,生孩子更是艰难。所以,在那之前务必要有个好身子,免得日后受罪。实不相瞒,今日祖母带了太医过来,她拉着阮卿的手拍了拍,又道:你无需多心,祖母是想着,先提前给你看看。若是有什么需要调理的,好提前准备着,日后你也少受些苦。 所谓少受些苦,恐怕是指怀孕生孩子吧?她与李湛都还没成亲呢,阮卿怪不好意思的。 她乖巧的应道:祖母好意,阿阮自是明白。 这时,丫鬟端上来茶水点心,太妃说道:这是我从王府带过来的,照着你们小姑娘家的口味而做,你尝尝看,还有许多,回头你带些回去给你嫂嫂也尝尝。 阮卿起身相谢。 恭太妃笑得和蔼,不必多礼,你先吃,不急,一会儿再让太医给你看看。 阮卿的身子没什么大问题。只不过由于年纪小,身子还在抽条。因此,尽管平日里吃得不少,看起来还是瘦弱,故而在一些方面发育也稍微慢了些。不过,调理些时日便会好。 对于给未来孙媳妇儿调理身子,恭太妃热情高涨,当日回去后便让王府送了许多珍贵的药材过来,还专门派了个嬷嬷来为阮卿养身。 -- 第121页 对于太妃这样急切抱金孙子的心情,阮家人哭笑不得,这事李湛知道后,也摇头无奈。 长安城的臻品阁素来以售卖四面八方的奇珍异宝而闻名,每个月这里皆会举办一次拍卖会,因宝物稀有,拍卖的价格也颇高。因此,向来只是达官显贵们来消遣的地方。 李湛以前来过几次,只是陪友人来看看热闹。不过,他今日来,是有目的的。 听闻臻品阁近日搜罗了件前朝宝物,是一代名师工匠制作的一套翡翠头面。消息一传出来,好些世家贵妇人皆争着抢要,连宫里的妃子也暗中着人来此拍价。 李湛带阮卿坐在二楼厢房中,西面的隔窗全部打开,便可看见一楼大堂全貌,楼下高台上已经展示了许多拍卖的宝物,有些已经被拍走,有些还在等待买家。至于众人期待的前朝名家首饰则是重头戏,还没出场。 李湛优哉游哉的给阮卿喂了块点心,他近日喜欢上了投喂媳妇儿,觉得她吃东西小口小口的,又快速又乖巧秀气,像只小兔子似的可爱极了。 阮卿坐下来到现在,已经被他喂了好几块点心,见他这会儿又递了块过来,别过脸说道:我吃太多了,回头会发胖的。 胖些好,胖些更好看。 哪儿好看了? 哪儿都好看!乖卿卿,再吃一块。 ...... 阮卿觉得李湛好似把她当宠物一样喂养了,就像平时她对待汤圆一样,摸摸它的头,哄它吃东西。直到它吃得肚子圆滚滚才满意的放开它。 楼下的叫价声彼此起伏,这会儿拍卖的皆是价格不高的宝物。因此叫价的人也挺多,有些纯粹是图个热闹。 李湛与阮卿在厢房内一边吃茶一边闲聊。 你今日带我来这里,只是来看他们拍卖的吗? 李湛神神秘秘,别急,一会儿你便知晓。 这儿的东西价格太高了,实在不划算。 即是好物,自然会有人争抢,而且越多人抢越好,价格越高越好,抢到的人自是不在乎花银钱多少,而是享受那种胜利的喜悦。 ...... 真是一群败家子,阮卿默默唾弃。 然而,她一会儿便会见识到,李湛为她败起家来,那才是人人咋舌的大手笔。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一楼大堂传来了轻微的轰动声,陆安在一旁提醒李湛,他等的宝物到了。 李湛抬头往下看去,只见高台上一人小心翼翼的捧着个匣子,匣子用红绸布遮盖,旁边另一人先卖关子解说一番,引得众人好奇。直到将众人的胃口吊足了,才缓缓揭开红绸,打开匣子。 那匣子里躺着一副精致的头面,翡翠宝石大大小小点缀得流光溢彩,令人惊叹。今儿来的贵妇人也比较多,这副头面引得她们发出不小的惊叹声。 阮卿看了也忍不住夸赞道:真是好看极了。 李湛问她:你喜欢? 阮卿心想,若是说喜欢,说不定他会花大价钱买下来,不忍让他乱花银钱,便摇头道:好看是好看,只是我不合适戴这样的,太招摇。 陆安是清楚他家世子爷今日来此的目的,便在一旁接话道:阮姑娘谦虚了,您可是未来的睿王府小主人,这头面您若不适合,就再没人适合了。 李湛也笑道:我也觉得我的卿卿最适合。 楼下高台上已经开价,起拍价六百两银钱。 阮卿听到这个价钱都惊了,没想到这幅头面这样贵,市面上也不乏精致的翡翠首饰。可即使再贵,三四百两也算顶了天了,可这一幅一开口就喊这样高的价。 她问李湛:为何这副头面价格这样高? 这可是前朝名师工匠所制,天底下仅此一副。 原来如此。 这个价格劝退了一些人。但也仍然有人继续出价,楼下已经出了三轮,价格喊到了一千二百两。 李湛不急,慢条斯理的喝着茶继续等待。反正他今日是务必要拍得这宝物。所以,让其他人先出价也无妨。 不到一刻钟,出价越来越高,已经到了两千两,阮卿暗暗摇头......这些败家子! 李湛杵着下巴,手指敲着桌面,似乎等得有些不耐烦。 直到最后一个价格喊出「三千两」,众人开始犹豫时,李湛才示意陆安喊价。 陆安问,爷,咱出多少? 随你。 陆安扔了牌子下去,喊道:四千两。 这时,全场寂静,众人纷纷朝二楼厢房处看来,不知是何人,如此大手笔,一开口就往上加一千两。 厢房隔窗挂着轻薄的垂帘,外面看不进来,但里面的人可以看出去。阮卿本来看得津津有味,见众人朝她们这边看来,才发现李湛竟然出价了。 她瞪大眼睛看向李湛,你要买下? 李湛笑得温柔,嗯,买下送给你,喜欢吗? 喜欢你个傻汤圆! 花那样多银钱就为买副头面,阮卿都肉疼死了。适才还在唾弃那些出价的败家子。没想到,天底下最大的败家子就在她身边。 李湛见她心疼的模样便好笑,伸手过去捏了捏她的脸颊,多少银钱没关系,你喜欢便好! -- 第122页 ...... 这个世子爷竟然是这样过日子的,阮卿都愁死了。 她问道:这样多银钱,你打算怎么出?若是让王妃知晓你乱花银钱,肯定要责备你了。 我花我自己的银钱,母亲不会说。 你哪里来那样多银钱? 据她所知,勋贵世家的子弟,每个月也只有月利银钱,就像陈庞和杨映蓉,每月的花销也是靠家中给的月例银子。 这时,一旁的陆安替他家世子说道:阮姑娘有所不知,我家世子爷的庄子租税、铺子利钱、宫中赏赐等等,据不完全统计,每年约莫有六万两进项,您不必担心。 这也是陆安喊价眼睛都不眨一下的原因。 阮卿听得此话,暗暗咂舌,六万两,平常人家一年花销嚼用也就一二百两。而他一年就...... 然而,陆安又在一旁补充道:这些年,世子爷陆陆续续攒下了差不多几十万两吧。 ...... 好吧,阮卿也懒得为他心疼了,这位爷就是个不差钱的。 作者有话要说:柿子:媳妇儿竟然对我的财富一无所知。 第69章 乌龙 两人从臻品阁出来,已是午时。 我们先去用午饭,之后再带你去个地方。 去哪儿?阮卿一边捧着匣子细细欣赏那头面,一边问李湛。 暂时不告诉你,去了便知晓。 两人来到上次的酒楼,还是同一间厢房,李湛还记得阮卿甚是喜欢吃这里的糖水,便又叫了一份。 糖水上来之后,李湛拿起勺子准备喂媳妇儿。 阮卿不知李湛何时发展了这么个喜欢喂她的爱好,可偶尔喂一两次还好,次数多了,自己也很不好意思啊,尤其这糖水,一勺一勺的,得喂到什么时候? ......还是我自己来吧。 李湛不让,自顾自舀了一勺凑到她嘴边,阮卿无法,只得张开嘴乖乖的让他喂。 阮卿问他:前儿王妃派人来说,再过两个月就派教习嬷嬷去我家,李湛,我有些紧张,听说那些从宫里出来的嬷嬷特别严厉呢。 你倒无需担忧,只是教些礼仪规矩而已,届时忍一忍。若是实在觉得辛苦,不学也罢。 怎能不学呢,王妃好似对我寄予厚望呢,还送了那么多好物给我,我只是担心自己学不好,会让她失望。 李湛摸摸她的头安慰道,我母亲与祖母一样,皆是极好相处的人,这一点你莫要忧心,只管尽力去做便好。再说,我的卿卿这样聪慧,定能学好的。 阮卿觉得他这摸头的手法也越来越娴熟了,就跟摸汤圆似的。 今日这糖水有些凉,阮卿吃着吃着,突然感到腹部一阵疼痛。 李湛见她眉头紧蹙,急切的问道:卿卿,你怎的了? 阮卿捂着腹部,肚子疼得厉害。 阮卿确实疼得厉害,没一会儿,额上便冒了细汗,脸色煞白。李湛赶紧将她抱起,放在隔间的榻上躺着。然而,才将人放下,便发现媳妇儿后面的衣裙有一大片鲜红的血迹。 李湛吓到了,赶紧吩咐陆安去请太医过来,又以为是适才的糖水有毒,有人想毒害他们。于是派人将整个酒楼包围起来,任何人不得出入。 这事闹得颇大,连京兆府也惊动了,听说睿王府世子在酒楼用饭被下毒,便赶紧派了人来将酒楼的人围住,一一查问。 不过多会儿王妃宋氏也来了,她进了厢房,见李湛坐在榻边握着阮卿的手,一脸慌乱之色。 湛儿,到底发生了何事?听说你们被人下毒,现在怎样了? 李湛见母亲来了,声音沙哑道:阿娘,我媳妇儿流了许多血,她是不是快要...... 王妃赶紧上前查看阮卿的情况,见她白裙上大片血迹,虚弱的躺在榻上,脸色发白,眉头紧蹙,口中低哼着,似乎难以忍耐疼痛。 她有些狐疑,侍卫来禀报说,他们是中了毒,可中毒之人流血不应该是从口中流出么?怎的衣裙上有血?莫非是受伤了? 她问李湛:阮卿可是哪里受了伤?为何衣裙这样多血? 李湛此时已经方寸大乱,哪里会想到这些,只回道:并未受伤,她吃了一碗糖水,便突然这样了。 王妃又问阮卿,你现在觉得哪里痛? 阮卿有气无力,声音带着哭腔问道:我腹部极为疼痛,王妃,我是不是快要死了? 阮卿也以为自己中毒了,她从未流过这样多的血。直到这会儿依旧感觉身下还在流,恐怕自己今日可能就要流血而亡了。因此,才说完话,眼泪便止不住的往下掉。 王妃宋氏这下大致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她儿子闹了这么大个乌龙,连酒楼都封锁了,看他一会儿要怎么收场。 不过这会儿她不准备揭穿,故作沉吟了片刻,神色悲戚的道:湛儿,这事,你得有个心里准备,你媳妇儿恐怕......不行了,趁这会儿还有些气儿,你有什么后话赶紧与她说了吧。 于是,她起身,将榻边的位置让给李湛。而自己则老神在在的站一旁看戏。 李湛听得母亲这话,瞬间眼眶泛红,嘴巴颤抖了半晌,也说不出话来,只看着阮卿十分悲痛。 -- 第123页 阮卿躺在榻上难过,想到自己今日不明不白就要死在这儿,她还有好多事没做,还没嫁给李湛呢,还没考女官呢,还没见到小侄儿出生呢,她还这样年轻,就要香消玉损,巨大的悲伤袭来,便痛哭出声。 李湛见媳妇儿哭了,他再也忍不住,一把将人紧紧抱在怀里,悲怆道:卿卿莫哭,我一定找最好的太医治好你,你再坚持一下,太医很快就来了,他一定有办法。 阮卿情绪激动,李湛,我......我不能嫁给你了,呜呜你自己以后要好好的呜呜 你说什么傻话,咱俩都赐婚了,你当然得嫁我,你莫要说丧气话,再坚持一下,卿卿听话,嗯? 可我就要死了,李湛,我害怕......呜呜 不会的、不会的,卿卿,你莫要吓我,我不准你死,听见没? 他声音带着极力忍耐的哭腔,身形颤抖不已。 一旁的王妃正看得津津有味,这时,太医来了。他赶紧上前为阮卿诊脉,又问了些适才王妃问过的话,明白了,这哪是什么中毒呀,这是女子来了癸水啊。 可看李世子和榻上的女子皆是一脸悲恸,他口中的话不知如何说出来,便看向王妃宋氏,两人交换了个无奈的眼神,最后还是太医硬着头皮给两人科普女子癸水的事。 他斟酌了下措辞,缓缓说道:世子,此事,并非中毒,而是...... 而是什么? ......而是女子初潮,也就是来了癸水。 李湛不明白癸水是什么,他疑惑的看着太医,等待下文。 癸水嘛,凡是女子到了十三四岁这个年纪,皆会出现,有些人更早或更晚些。但这些是正常现象,女子每个月固定的时候皆会这样流血,无需吃药,只需多加歇息,自己就会好。 那她腹痛难忍,又是怎的回事? 女子在来癸水之前,多数会腹痛,而阮姑娘或许近日吃多了温补之物,又突然吃寒凉的糖水。故而这癸水来得急,腹痛更盛些。这个不打紧,老夫开个方子,喝了药之后便可缓解疼痛。 李湛见媳妇儿疼得辛苦,且听太医说,以后每个月都要流这么多血,便觉得心疼。于是,又问道:可有方法治了这癸水之症? ......呃,这女子癸水并非疾病。相反,这是好事呐,女子来了癸水之后,就说明可以嫁人生子了。 这下,李湛才终于明白了。原来,是他媳妇儿长大了啊! 适才还以为自己要死了的阮卿也听清楚了太医的话,这会儿明白过来是怎么一回事后,脸上红得滴血。 于是,两人就这么的红着脸看着对方,气氛尴尬得令人窒息。 事情发展到这里,王妃终是憋不住笑出来声,许是觉得声音过大,又赶紧忍了些回去,肩头一颤一颤的,笑得辛苦。 阮卿听见王妃的笑声,也顾不得疼痛了,翻过身,将脸埋在枕头里,羞臊得无以复加,恨不得就地死亡。 王妃兀自笑了好半晌,才对李湛道:湛儿,今日之事,你自个儿好好解决吧,我想起来还有些事要忙,先走呐。 这么丢人的事还是交给她儿子吧,赶紧溜之大吉。 李湛也觉得很丢人,今日之事若是宣扬开来,说不准整个长安城都要笑话他。 可外面还围着好些侍卫,京兆府的人也还在盘问「凶手」。于是,只得将计就计,说「凶手」找到了,让侍卫赶紧放人。事后又觉得对不住这酒楼,闹这么一出,恐怕日后的生意也会大受影响,便叫陆安私底下来赔了许多银钱。 清萧楼。 李湛、陈庞、楚宵三人坐在雅间品茶。 这次是陈庞将两人约了出来。自从上次爬墙表白失败之后,他已经许久没有杨映蓉的消息了,这段时日皆是愁眉不展。 你可以写信给她啊。李湛说道。 写了,还写了好几封呢,可她从未回信与我,这可如何是好? .....会不会是她没收到? 怎会?我叫随从亲自送过去的。 怎么送的? 送到杨家管事手上,让他转交的。 ...... 李湛、楚宵两人对他这个二愣子佩服至极。 楚宵道:那难怪了,你写信给杨家小姐,公然送到人家管事手上,你的信八成被杨太尉劫走了,他又怎么会允许女儿与外男私通信函呢?! 楚宵猜得没错,陈庞写的信确实在杨太尉手上,收到第一封的时候,他看了下内容,是问他女儿近况如何,心情如何云云,勉强还算好。可接着第二封、第三封,内容就有些露骨了,那些个大胆表白之词,看得杨太尉火冒三丈。陈家的三郎太过份,他的女儿才十二岁时,他便开始惦记上了,这个臭小子!更是感叹,现在大晋的这些少年郎们实在是一代不如一代,整日里不学无术,只想着诱哄别人家的女儿。 听得楚宵之言,陈庞此时恍然大悟,啊......那怎么办? 你得找机会再见她一面。 我也想啊,后来我还准备再趴墙去看她呢,可到了地方,发现杨府戒备更严了,才刚到墙角下,便有人追了上来,唉-如今要见她太难了。 -- 第124页 李湛问道:杨映蓉如今也及笄了,若是你直接上门提亲会如何呢? 这......我得提前跟她说好吧?万一她不同意,岂不是...... 这时,楚宵呷了口茶,道:我看,不如这样...... 于是,三人又凑到一处,叽里咕噜密谋了一番。 第70章 求娶 阮卿接到一个任务,那就是以探访好友杨映蓉的名义,悄悄帮陈庞传信息。 自从杨映蓉及笄之后,就不住斋舍了,每日下学便被她哥哥接回家中,平日里两人课业也繁忙,许少能见上面。这次,她提前下了拜帖给杨府,准备去去看望她。 杨映蓉收到阮卿的帖子高兴极了,眼巴巴的等着阮卿来。她近日被母亲拘在家已经憋了许久,太多话想对好姐妹说。 阮卿到杨府时,杨夫人热情接待了她,知晓她是女儿的同窗好友,又是睿王府的准世子妃,命人好生服侍,还特地嘱咐了厨下做了小姑娘家爱吃的零嘴糖水送到女儿闺房。 杨映蓉见她来,高兴极了,拉着她絮叨个不停。 阿阮,你来看我太好了,你怎的不早些来呢,我都快无聊死了。 我近日也不得闲,黄姑姑日日叮嘱我绣品的事呢。 对了,我听闻你前儿去相亲了?你可知,为这事,陈庞都快愁死了。 提到陈庞,杨映蓉小嘴一噘,哼,他愁什么,上次翻了个墙就没下文了,我看他巴不得我去相亲呢。 阮卿好笑,那你可真是误会他了,你不晓得,因为要见你,他都求到我这儿来了。为此,还给我送了好些礼呢。 啊呀,那你岂不是因此发了一笔横财?得分点给我啊,下次他再求你,你就使劲讹他。 阮卿见她嘴硬,故意打趣道:即是如此,那我就不客气了,最好将他养媳妇儿的本钱也多讹些。 哼,又不是我的银钱,我心疼作甚? 阮卿吃了口茶,缓缓问道:阿蓉,他托我转告你,想见你一面,你应不应? 杨映蓉有些犹豫,可我除了能去学院,阿娘不让我出门呐,她现在看我看得可紧了。尤其是最近,不知怎的,连我院子里都莫名多了许多人。 阮卿心想,估计是杨太尉为了防陈庞那厮爬墙吧。 阮卿低声道:你若是想见他,我这儿倒是有个法子。 杨夫人听说女儿近日多梦易醒,食欲不振,便请了大夫来给她看病。然而,大夫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愁了两日。于是,杨映蓉主动提出想去寺里求个符,她欣然应允。 杨映蓉原本以为自己能单独出来,可没想到出门这日,母亲竟然让她二哥陪着一起,她二哥这人不比大哥好说话,对她素来严厉。 因此,当她到寺里时,远远看见陈庞等人,便使劲眨眼睛暗示他们莫要现身,她二哥在呢。 然而陈庞与她没有什么心有灵犀之说,他如今见到心心念念的人儿,想也不想就冲出来喊她:阿蓉,你终于来啦。 杨家二哥是认得陈庞的,见他毫不见外的靠近自己妹妹,护妹心切的他赶紧上前将人拦住,陈庞,你要作甚? 陈庞之前没注意杨家二哥也在,这会儿被他拦着,有些摸不着头脑,他看向杨映蓉问道:为何你二哥也在啊? 杨映蓉翻了个白眼,适才你瞎呢? 杨家二哥此时也明白过来了,感情今儿是陈庞这厮诱哄他妹妹在此见面呢。因此,他看陈庞的眼神不善,转头质问杨映蓉,你想来寺里求符是个借口,其实是为了见他? 杨映蓉被他二哥抓包,有些怂,低着头绞手指支支吾吾不敢回话。 一边的陈庞不乐意了,杨家二哥作甚要对她那样凶?他解释道:这主意是我想的,你要怪就怪我得了。 你不用劝,自然有你的份。 说完,杨家二哥拉着妹妹就要回去。 这人都到地方了,哪里还有放回去的道理?陈庞可不管那么多,上前就拦住他们,顺便给李湛和楚宵使了个眼神。 李湛没法子,上前去对杨家二哥拱手道:呃......杨二哥,实在对不住,今儿要借你妹妹一下,很快,半个时辰就好,对吧? 他看向陈庞问他,陈庞赶紧应声道:对、对、对,就借一小会儿啊。 阿蓉,我们走啊。 于是拉着杨映蓉就飞快的跑了。 杨家二哥气得干瞪眼,他今儿没带多少人,敌不过李湛他们。于是气咻咻道:想不到堂堂李世子,也干起了土匪的营生。 李湛摸摸鼻子,唉......为好兄弟两肋插刀,他认了。 桃树下,杨映蓉拿着根树枝无聊的甩着,问道:你今日如此费尽心思约我至此,到底有何事? 陈庞挠挠头,突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原先准备好的说词也忘得一干二净,想了半晌才问道:阿蓉,听说你要嫁人了啊? 杨映蓉眉毛一挑,你在哪儿听说的? 长安城这不好多人都在说么?好些个媒婆都去了你家啊。 昂......是准备嫁人了,怎样? ......那你有看中意的没? -- 第125页 暂时没有。 陈庞心里一噎,他原本以为,杨映蓉会娇羞一下,说中意他呢。 那既然没有,你干脆嫁我得了。 听得他这话,杨映蓉心中如吃了蜜糖般甜丝丝的,想着他或许接下来会表白一番心思,心中便又甜蜜了两分。 她娇俏一哼,问道:为何? 你看啊,你脾气不好,又泼辣,爱玩,还爱花银钱,嫁给其他人肯定会被嫌弃的。 陈庞的话刚落下,就被杨映蓉拿着枝条追着打了一顿。 她娇声骂道:陈庞你这个混蛋,你既然那么嫌弃我,还娶我作甚? 我也不是嫌弃你啊,我是怕别人嫌弃你啊,你看,你这么凶,还动不动打人。再说了,咱俩都那么熟了,你嫁别人还得重新认识熟悉一遍,多麻烦呐。 杨映蓉见他事到临头还这样嘴硬,便故意道:也不是没有熟悉的啊,这些日子,我相看了几个,人也挺不错的,正琢磨着要不要应下呢。 这下,陈庞急了,他赶紧道:那可不行,他们能有我熟悉么?你看咱俩都认识好些年了吧?你那么多坏毛病我也没嫌弃你吧?还有,我月利银钱也挺多的,你想花也随你啊。最重要的是,我......我...... 杨映蓉的心砰砰直跳,追问道:你什么? 然而,陈庞很想说「我喜欢你啊」,可见了她那小鹿般的眼睛,笑得亮晶晶的,一时紧张说岔了嘴,我......皮糙肉厚,任你随便打。 ...... 杨映蓉白了他一眼,这个二傻子! 哼,你说得是有那么点道理,那我回去考虑考虑吧。 回程的途中,杨映蓉被她二更瞪了一路,她实在受不住了,小声辩解道:我今儿确实是想来求符呀,顺便......顺便见见他嘛。 你喜欢他? 杨映蓉不否认,喜欢,喜欢好久了呢。 陈庞的为人,杨家二哥也清楚,忠厚实诚。而且陈家家风也不错,他妹妹喜欢人家,他也不反对。只不过,他气不过的是,陈庞这厮竟然私下诱哄他妹妹出来相会。 于是,他劝诫道:就算喜欢,那也不能私自出来见他啊,要是让人知晓你们私会,你名声还要不要了? 可我以前也常与他见面,你们怎的不说呢? 以前你还小,现在及笄了,能一样吗?陈庞竟然敢哄你出门,光这一点,就说明那小子不可信。 杨家二哥觉得,既然收拾不了陈庞,在妹妹面前给他上点眼药也行。 哼,哥哥有失偏颇,你不也常常偷偷去见乔姐姐么? ......那能一样么?我们那是定亲了的。 提到这事,杨家二哥底气不足。 哥哥你就是强词夺理,总之,这事你不能告诉阿娘。否则日后我再也不理你了,也不帮你递信给乔姐姐了。 ...... 杨家二哥被掐住命门,只好妥协。 近日,江南世家子弟司徒瑾常常出入杨府。 因司徒瑾之父与杨太尉是故交。因此,司徒瑾在长安秋岚书院求学的这段日子,颇得杨太尉照顾。 如今他频繁出入杨府。除了拜访杨太尉之外,还有一个原因,便是想求娶杨映蓉。 司徒瑾乃书香世家出生,文质彬彬,才学渊博,长得也是一表人才,杨太尉对他甚是满意。为此,私下里与杨夫人商量着择婿之事。 明日你安排晚饭,我约司徒侄儿来家中用饭,正好让他们两人见见面,蓉儿被骄纵惯了,难得司徒侄儿还对她倾心,这门亲事,我看能结。 杨夫人也暗暗点头,我观那个司徒瑾是个好的,孤身一人在长安求学,不奢不骄,为人实诚,对长辈有礼谦逊,这等优秀儿郎,想必蓉儿会喜欢。 那就这么定了。 此时,杨映蓉并不知道自己被默默安排了一场相亲宴,她正杵着下巴生她爹爹的气呢,那日陈庞说他写了许多信给她,可她一封也没收到,不用想也知道定是被她爹爹给截了,她爹爹真是太坏了。 为此,她今日上午还特地跑去书房质问了他一番。 杨太尉是个宠女儿的,被女儿质问也不气恼,只摸着胡须道:我是见那信中内容有伤风化,恐污你眼睛,才不让你看的,怎的,莫非你觉得爹爹做得不对? 就是不对,爹爹就没问过我要不要看呢? 那陈家三郎有什么好的,就凭他上次夜里翻墙之事,就可看出非正人君子。 哼,爹爹以前不是还夸他老实厚道么?怎的今日变得这样快? ......以往爹爹眼瞎了,你别在意。还有,爹爹给你寻了个更好的,你司徒伯父家的二公子司徒瑾,还记得吧?两年前来过咱们家做客,人家还送过你许多江南零嘴呢,那时你也挺喜欢他的。 我哪是喜欢他,我是喜欢他送的吃食。 反正都差不多,我今晚约了人来家里用晚饭,届时你可得好好表现,别胡来。 杨映蓉磨了许久,杨太尉不仅没把信件给她,反而警告她晚上不准胡来,杨映蓉气呼呼的回到自己的院子。 -- 第126页 这时,丫鬟碧圆捧着一件衣裳过来,问道:小姐,夫人说今晚让您穿这身衣裳呢,您看看? 杨映蓉气死了,也不知那个司徒瑾是不是有三头六臂,为何她父亲母亲都向着他。她伸手掀了掀衣裳,说道:你拿回去,跟我母亲说,我觉得这衣裳颜色太老气,不适合,晚上我自会打扮好出席便是了,叫她莫操心。 暮色霭霭,华灯初上。 司徒瑾不愧是世家培养出的优秀子弟,今夜他一袭月白长袍,长身玉立在昏暗的灯火下,竟有几分遗世独立之姿。 他笑着唤了声:蓉妹妹,许久不见。 杨映蓉不太习惯有外男对她温情细语,她喜欢陈庞那样直来直去的交流方式,不扭捏也不会尴尬。 今日吃过晚饭后,母亲一个劲的眼神暗示她陪司徒瑾在园中走走。因此,她只得耐着性子在此陪同。 此时,见他笑意温柔,她咳了两声缓解了些不适之感,呃......确实两年没见了,瑾哥哥可还好? 很好,蓉妹妹你呢? 也挺好的。 今晚的见面所为何意,两人都心照不宣,又因许久没见。因此,相处起来略微生疏,谈话也只是寥寥几句。 杨映蓉是尴尬的不知说什么,而司徒瑾则是紧张的不知如何说。 于是,两人沉默的走了一段路,眼看快到尽头,司徒瑾又鼓起勇气,问道:蓉妹妹可知我今日来所为何事? 晓得的。 那......你的意思是怎样? 杨映蓉沉默片刻,转头看他,问道:你喜欢我? 司徒瑾轻轻颔首,喜欢,从两年前见你第一面便喜欢了。 可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那人是陈庞? 你怎么知道? 我其实一直在关注你的情况,晓得你与他要好。 那你为何还想娶我? 他嘴角弯弯,眼里星河璀璨,认真道:因为喜欢你啊。 那你如何认为我会嫁你呢?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还有......我的真心。 ...... 昏暗的灯光下,他眸中含着小心翼翼的期盼,任谁看了也不忍拂了他这份心思。 可是,杨映蓉还是咬咬牙,坚决道:......可我想嫁给喜欢的人。 秋风瑟瑟,吹落了几片枯叶,叶片随风打了几个漩儿,又无声无息的落入草丛中,带着三分寂寥,七分淡淡的遗憾。 杨映蓉目送司徒瑾落寞离去的背影,沉重的叹息了一声。 回房后,她思忖良久,提笔给陈庞写了一封信,信中只六个字: 快死过来提亲! 作者有话要说:陈庞啊,要不是有亲妈在,就凭你这二哈气质,媳妇儿早跟人跑了。 第71章 惊艳 陈庞收到杨映蓉的信时,彼时他正在练武场上与他大哥比试,得知杨府来信,不小心失神被他大哥狠狠击了一拳。当看了信中内容后,整个人高兴得绕着练武场狂吼两圈,吓得他大哥还以为将他脑子打坏了。 陈庞顾不上穿衣,打着赤膊就冲去正院,陈氏夫妇俩还正在吃着早饭呢,见三儿子大汗淋漓的冲进来,又二话没说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双双唬了一跳。 只听得陈庞急切道:阿娘,您吃完饭,赶紧帮我去提亲吧。 陈家请了媒人上门后不久,陈庞又跑去杨太尉面前磨了好几日,最后也不知陈氏夫妇是如何与杨太尉商谈的,终于得他松了口。 至此,陈庞与杨映蓉的婚事总算定了下来。 皇后千秋宴这日,阮卿天没亮就已起床,睿王府也一早便派人来为她梳洗打扮。今日她要进宫面见皇后,一来代表女德学院学子献上绣品,二来作为睿王府准世子妃的身份去贺宴。 早在前几日,睿王府已派了嬷嬷过来教习了宫中礼仪。因此,今日阮卿倒没有那么紧张。只不过,这穿衣打扮着实费功夫,她从起床到现在早饭还没来得急吃呢,被几个婢女按在椅子上描眉梳髻已有半个时辰了。 此刻,她肚子饿得咕咕直叫,罗予彤在一旁看得心疼,问道:这得多久弄好呢? 其中一个婢女回道:约莫还需半刻钟。 于是,阮卿只得再忍忍。 不得不说,王妃派来的这些人都是打扮的好手,经过她们的一番精心捣鼓,阮卿完全变了个样儿,怎么说呢,单看众人惊艳的神色便知晓。 今日她一袭流彩暗花云锦长裙,细腰高束,前襟开口略低,露出白皙的脖颈和纤细的锁骨,手挽紫纱香绢带,头梳飞仙髻,翡翠流苏步摇簪在两旁轻轻摇摆。 一双秋波黛眉,额间一朵梅花钿,红唇饱满,肤如凝脂。尤其那灵动的眼一笑,顾盼生辉。 罗予彤绕着她转了好几圈,啧啧赞叹:阿阮,你像变了个人似的。但又没变,哎呀,我该如何说呢,就是,你还是你,可变得特别好看了,贵气十足。 阮氏夫妇也被女儿这阵仗给唬住了。尤其是吴氏,差点以为这女儿不是自己生的。 就连见惯了美人的梳妆嬷嬷都赞不绝口,阮小姐这一打扮,这通身的气质,恐怕将半个长安城的贵女都要比了下去。 -- 第127页 阮卿在铜镜前转了几圈,被她们夸得不好意思。 阮卿出门有些迟,宫门口已经堵了好些轩车宝马。但由于乘坐的是睿王府的马车,陆安骑马在前开道,众人捣腾了许久,才让出路来。 进得宫内,阮卿谨遵教习嬷嬷的嘱咐,莲步轻移,不东张西望,见人给她行礼,也只是颔首微笑,一切由她身边的丫鬟交涉。 约莫走了一刻钟,才到皇后的凤澜宫,里头已经陆陆续续到了一些贵妇人,阮卿在外等待通报,偶尔听得里头传出轻微的笑闹声。 不久,便有宫人请她进去。 自从睿王府李世子与一个平民女子赐婚后,众人对这未来的准世子妃着实好奇,不知她到底有何过人之处,惹得李世子喜欢,更令王妃主动在御前求赐婚旨意。 因此,当阮卿进入殿中时,便感受到无数目光朝她看来,她微微低头,以含羞之态上前行礼。 民女阮卿,拜见皇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适才还在说你呢,你便来了,快起来,让本宫瞧瞧。 阮卿顺从的抬头,上首坐着的皇后娘娘威仪贵气,精致的妆容下,笑意清浅端正,招手让她上前去。 果然是个标志的可人儿,难怪睿王妃喜欢。 睿王妃早已经在殿中,正坐在皇后下首,今日见阮卿这身打扮,气质出尘,暗暗满意。此刻听皇后这么一说,便笑着接话道:娘娘这话说得我好像只看外貌似的,肤浅极了,这我可不依。 她这么一说,殿中众人又笑了起来。 其中一位妇人也笑着附和道:听闻阮小姐女红了得,还得了黄官首的推荐,这样蕙质兰心的媳妇儿,我都喜欢得紧,可惜被王妃抢了先。 这时,阮卿也适时开口说道:今日民女带了一件绣品来,要献给娘娘,祝娘娘千秋吉祥安康! 哦?快拿来本宫看看。 婢女赶紧将匣子献上。 这是一幅百鸟牡丹图,其中结合了苏绣、蜀绣、粤绣等不同风格,竟也毫不违和,颜色鲜亮,百鸟栩栩如生,远远看去,竟是灵动得随时要飞起来似的。 皇后看后暗暗点头,称赞道:果然是黄官首满意的弟子,她还在我跟前夸过你天赋了得,没想到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啊呀......她转头朝睿王妃笑道:你真是捡到宝了。 王妃不懂绣品,不过看众人赞叹的神色,心中得意,他儿子的确有眼光。 正当众人欣赏绣品之际,宫人来禀报,说大皇子、三皇子以及李世子他们来请安了,正候在殿门外。 皇后这才叫人将绣品收起来,命人请他们进来。 李湛进入殿中时,便看见他媳妇儿站在皇后身边,她今日这身打扮好看极了,像仙女似的,这还是李湛第一次见她如此盛装的模样,忍不住瞧了好几眼。 于是,向皇后行礼时便迟钝了些,惹得众人好笑。 皇后打趣道:世子莫不是看媳妇儿看傻了不成? 阮卿被她们这样打趣,脸红红的,也不敢看李湛,兀自羞臊得手脚无处安放。 还是睿王妃看不下去了,赶紧喊阮卿坐到她身边去。 李湛脸皮厚,见媳妇儿害羞了,只抿唇一笑,站着任人打趣。 三人请完安,皇后说道:今儿这里女眷多,本宫也就不留你们了,直管好好去玩吧。 于是,李世子等人只待了片刻便离开了。 今日来的贵妇人比较多,其中也有许多正直芳龄的贵女,她们暗暗打量阮卿的情况,见她仪态端庄、落落大方,还得了皇后娘娘的赞誉,原先一颗想要攀比的心也歇了下去。 众人在殿中热闹了片刻,便移步去园中入席。 阮卿一路紧跟着王妃宋氏,她拍了拍阮卿的手,莫要紧张,你今日做得很好。 阮卿乖乖巧巧的应了声是。 待到入席时,阮卿看见了程倩,适才在殿中并未见到她,她跟在程贵妃身边,和她一起的还有另外两个姑娘,想必是她族中姐妹,皆打扮得明艳动人,将程倩比的黯然失色。 程倩现在已经认命,心如死灰,前段时日还病了一场,整个人迅速消瘦下去。如今已毫无昔日贵女的生气。虽然也穿着华丽,但厚厚的脂粉怎么也掩饰不住她脸上的垂朽之态。 程贵妃似乎对她颇为嫌弃,她只默默垂首跟在身后,不言不语。 这番景象,令阮卿唏嘘,说不清楚是同情多一些还是厌恶多一些,她骄傲了十几年,却落得这般下场,这一生就这么毁了。或许,也正应了世人说的那句自作自受吧。 开席后,李湛也来了,他坐在男席处,与女眷这边相隔也不算远,阮卿能清楚听见他与众位皇子们谈笑风生。 这时,一个婢女过来,将一盘果子摆在她面前,说是李世子让她送过来的,阮卿转头向李湛那边看去,见他也正在看她,对她颔首轻笑。 阮卿赶紧收回视线,看着面前的这盘果子,盘子精致小巧,里头也就只盛放了十来颗小果子。 睿王妃也发现了她们俩人的小互动,笑着道:这是从南方快马进贡的水果,叫荔枝,清甜可口,每个人分到的数量不多,想必是他留着给你吃的,你尝尝看。 -- 第128页 阮卿捏了一颗放入口中。果然像王妃说的,清甜可口,好吃极了。 宴席快结束时,李湛来到她们身边,他先向王妃行了个礼,然后又飞快的在阮卿耳边低声说了句:一会儿我在景湘阁等你。 之后,便装作若无其事的走了。 王妃问道:他与你说了什么? 他让我去景湘阁。 那你去吧,宫里有许多好景致,让他带你转转,我去太后那儿坐坐。 阮卿由宫人领着到景湘阁的时候,李湛站在廊下等她,他手中拿着鱼食,正在投喂水中的鲤鱼。 见阮卿来,他将鱼食递给她,你试试? 水中已经聚集了一群五彩斑斓的鲤鱼,个个张着嘴呆呆肥肥的等着投喂。阮卿撒了一把鱼食下去,它们便争抢着吃,阮卿总算明白为何李湛总喜欢喂她了,竟是如此有趣。 别喂太多,吃不完会浪费的。李湛在一旁提醒道。 你约我来这儿做什么? 李湛拉着她往屋内走去,这里是皇子们平日里对弈消遣着玩儿的地方,小时候我读书累了,就最喜欢来这里,后面有片竹林,小时候还在里头捉迷藏呢,走,我带你去看看。 阮卿跟随他来到后园,只见高大笔直的竹子密密丛丛的生长着,地上已经落了一层厚厚的竹叶,脚踩上去柔软舒适。 李湛带她沿着竹林小路走着,一边走还一边寻找着什么。 阮卿问道:你在找什么? 找一棵竹子。 这里不是有许多竹子么? 不一样,一会找到你便知晓,哎......在这儿。 他拉着阮卿蹲下去,只见竹子齐膝处密密麻麻的刻着一些字,有些字已经被岁月模糊,只能看清一小部分。 阮卿轻轻念着:彼何人斯,其心孔艰......这是? 这是我七岁那年,夫子让我背的诗经,有一次捉迷藏时,我躲在这儿等了太久,觉得无聊便刻上去的。 阮卿再往上看,又寻到一些字迹,黄烧饼子......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我躲这儿的时候,听到过路的宫人说起什么黄烧饼子,馅儿多、皮薄香脆,我当时正饿着呢,就一边躲着等人,一边心心念念着这吃食。 阮卿见上面刻了许多个烧饼子,噗嗤笑出声来,你当时肯定饿极了。 卿卿怎么知道? 你看,你刻了那么多个烧饼子呢。 李湛也笑了。 李湛带她绕过竹林,走,我再带你去个地方。 他们来到一间屋子,这里放着许多陈旧的书卷,还有许多棋盘。 这里又是什么地方? 这里是专门收藏棋谱的地方,我小时候喜欢和六哥..... 李湛提到六皇子李晟,神色黯然下来,小时候他们最喜欢来这里对弈,有时候对弈一局就是好些个时辰,李湛为了赢李晟,中途还跑去翻看不少棋谱。 那是小时候的美好记忆。如今,长大了,一切都变了。 阮卿清楚他心中不好受,便绕过这个话题,问道:你最擅长下什么棋? 围棋,你呢? 我不会呢。 来,我教你。 李湛拉她坐下,自己执黑棋子,细细给她解说起来。 不久后,外面传来轻微的说话声,像是有人要进来,李湛赶紧拉起她躲在门角后。 进来的是两个小宫女,两人抱着一摞书卷,准备放入书架上。 咦,这里怎的还有人下棋么?适才谁进来了? 没见着人啊。 奇怪了......小宫女一边收拾一边嘀咕。 约莫过了半刻钟,两人才收拾妥当离去。 李湛与阮卿仍躲在门后,宽大厚实的门将他们掩得严严实实,有两束阳光从雕花镂空的隔窗照射进来,恰巧照在阮卿的脸上,黑暗处,两人离得颇近,呼吸可闻。 阮卿问他:我们为何要躲起来? 有趣......就像捉迷藏一样。 阮卿发现他这会儿说话声音暗哑,气息不稳,连空气似乎也燥热起来。 这时,李湛突然一把将她抵在墙上,就着微弱的光线,打量她的脸,呼吸越来越急促。 卿卿今日真好看! 黑暗里,阮卿看不清他的脸,却能感受到那灼热的视线。 她有些害怕,想逃开,却被李湛紧紧搂着腰肢没放。 见她挣扎扭动,李湛难耐,伏在她耳旁说道:卿卿......你乖些,嗯? 随后,他的唇从耳畔处沿着脸颊,一路流连至她的唇角。 阮卿紧张极了,快要呼吸不过来,想张口吸气。然而,却被他趁机而入,那灼人的气息疯狂席卷着她。 阳光渐渐退了出去,门角处彻底黑暗下来,周遭安静,只余一阵阵急切的吞咽之声。 不知过了多久,阮卿眼抽抽噎噎的抗议,不要了...... 李湛这才停下,额头抵着她的,平缓了良久,问道:卿卿,你怎么这样甜呢? -- 第129页 第72章 搬家 到了十一月底,阮家在西市凤阳街的宅子也修葺好了,阮爹择了个日子,开始搬家。 阮家的东西不多,仅仅用了一个上午便已搬完,倒是收拾新宅子,花了整整两日。 阮卿之前还从未来过这个新家,十分好奇,扶着罗予彤沿着回廊慢慢走着。 罗予彤此时已是六个月的身孕,她身形瘦弱。因此便格外显怀,她捧着肚子东看看西看看,感叹道:阿阮,托你的福,我这辈子还能住上这么好的宅子。 瞧你说的,说不准我□□后有大出息,还能给你挣个诰命夫人呢。 好,承你吉言,那我就等着啦。 这个宅院原先是中规中矩的三进设计,如今被睿王妃找人修葺一番后,竟是把原先许多闲置的地方利用起来,新建了个小花园,还种了许多花草植被,另有假山华亭,竟然十分雅致。 两人走在花园小路上细细欣赏着景致,不一会儿,丫鬟夕荷寻了过来,说道:小姐,老夫人让您过去一趟呢,正在堂屋等着。 这丫鬟正是之前睿王府送来的那四个丫鬟之一,夕荷的名字是阮卿给取的,她是这四人中年纪最大的一位,平日里做事稳重得力,阮卿很是欣赏她。 她口中的老夫人指的是吴氏,阮卿问道:可有说是何事? 老夫人没说。 阮卿到正院堂屋时,吴氏正拿着一张清单在琢磨,见女儿过来,招呼她坐下,阮儿,你快来看看,这是咱家列出的需要补办的家具物什,你看你院子里还缺什么,赶紧写上,回头让你哥哥置办齐全了。 由于新宅子屋舍甚多。不仅阮景和阮卿单独分了个小院子,就连汤圆自个儿都有个玩耍的小后院,后院放置着一些杂物,柴房、厨房、鸡圈等都统一挪到那里去了。宅子大了,原先桥塘街置办的那些家具便不够摆了,显得屋子空荡荡的。别的不说,就阮卿住的闺房,比以前宽敞了许多,原先的床榻便显得窄小,吴氏不愿委屈女儿,决定给她屋子里的家具全部换一遍,高大的梳妆铜镜要有,八尺雕花大床要有,美人榻要有,还得挂些雅致的书画点缀一番。总之,别人家小姐闺阁里有的,吴氏都想给她置办上。 阮卿看着长长的一截单子,笑道:阿娘怎的把大头放我这儿了,给我置办这样多,我也用不了多久,届时去了王府,那些家具岂不是要上灰尘了?还是给哥哥嫂嫂他们多办些,日后有了小侄儿,他们也方便。 你哥哥的不急,他自己有本事,慢慢置办就是。倒是你的,置办好些,日后你总有回家的时候,怎会用不上呢。 既然吴氏坚持,阮卿也就不再劝,简单提了几样,便任由她去捣鼓。 过了几日,陆安送了许多盆栽过来,皆是名贵品种。 世子爷担忧您搬新地方不习惯,他说了,这些花放屋子里,夜里睡觉安稳些。 阮卿问道:他最近在忙些什么? 忙什么?陆安都没好意思说,忙着计划日后要生几个小崽子呐,连随风苑都做好了小秋千,就等着娃儿长大呢。 正如陆安所说,李湛这会儿都已经在计划阮卿嫁过来后该怎样生活的事了,他已经将随风苑翻修了一遍,又按着阮卿的喜好添了好些东西,甚至连日后娃儿长大的事都想好了。 对此,陆安佩服得五体投地,他家世子爷......「深谋远虑」! 阮家安定下来后没几天,睿王府便派来了教习嬷嬷。如今离成亲的日子只剩不到六个月,可谓十分仓促,那些勋贵世家的女子皆是从十岁起便由教习嬷嬷教导了。如今阮卿是待到出嫁前才临时抱佛脚。因此,针对她的情况,教习嬷嬷给她做了一系列紧凑的计划。 从此,阮卿便开始了苦不堪言的学习生涯。 宫里出来的嬷嬷比学院夫子更为严厉。不仅将每日时辰安排得满满当当。更要命的是,嬷嬷还亲自监督她的学习,阮卿从《礼记》开始,便要学许多,大到出门交际应酬、宴席筹备、宗族祭祀、府宅中馈,小到一些生活细节,比如女子说话时该柔声细语,笑不露齿,如何走路,如何用饭,如何喝汤等等。 因此,阮卿学了一段时日,人竟然消瘦了一些,李湛见到的时候心疼极了,说道:若是辛苦,我会去给阿娘说说,还是别学了。 阮卿赶紧拦着他,那怎么行,听嬷嬷说,这些都是闺阁女子必学的。若是不学,我日后闹笑话了可不好。 那就少学一些,日后你嫁过来再慢慢学也可啊。 别了吧,反正没多少时日了,我忍忍就好。 李湛心疼的摸摸媳妇儿的脸颊,瘦了些呢,今儿要见外祖父,正好你也趁此歇息半日。 老靖国公早就想见见外孙媳妇儿了,也不知是什么样的小姑娘让他外孙如此喜欢,之前李湛传出的一些风流名声,他老人家听说的时候,还抚着胡须哈哈大笑,大赞他这个外孙有他当年的风范。 什么风范?老靖国公虽是武将,可年轻时甚是风流,曾经带兵路过村庄时,还将一名寡妇给勾搭得神魂颠倒,那寡妇一心要追着他去军营,他还真将人带去了。为此,朝堂上弹劾他贪于美色不务正业的折子满天飞,但都被先帝压下。 -- 第130页 因此,要说李湛有他当年的风范,众人可不敢苟同。 好不容易等到疼爱的外孙赐婚,老靖国公坐不住了,催促了许久让李湛带他媳妇儿去见他。 老靖国公的威名,阮卿如雷贯耳,这位老将军一生戎马,为大晋抛头颅洒热血,是人人敬重的大英雄。因此,她在去见他之前,内心有些打鼓,拉着李湛问了许多诸如外祖父好不好说话?会不会很凶?他老人家会喜欢我吗?等等这类的话。 李湛好笑,他故意卖关子,去了你便晓得了,就算凶也莫怕,有我在呢。 然而,当阮卿真正见到这位老将军时,觉得诧异,他就像一个普通的老头儿,穿着也很随意,身形高瘦,头发已斑白,但眼睛炯炯有神。与阮卿想象的高大魁梧、眼神凶煞的将军完全不一样。 老靖国公见他们来,极是热情。 小女娃,你叫什么名儿呐? 阮卿乖乖巧巧的回道:祖父,我叫阮卿,您叫我阿阮吧。 老靖国公对这声「祖父」表示很满意。既然叫他祖父,那他就更不见外了。将之前让下人准备的糕点吃食全部端上来,摆了满满一大桌。 阮卿汗颜,祖父,这么多,我吃不下啊。 没事,吃不完,叫他帮你吃。他指指李湛,然后又悄悄告诉阮卿,他小时候可能吃呐,因为怕牙齿长歪咯,他阿娘不许他吃太多,便总是偷偷的跑来祖父这里要糖吃。 ...... 李湛扶额,他外祖父自以为说的是悄悄话。然而,声音大得连站在外头的仆人都能听见。 阮卿好笑,可我们两个人也还是吃不完啊。 老靖国公胡子一翘,眼珠骨碌碌转了一圈,老不正经道:那你们赶快多生些小崽子,要他们也一起吃。 ...... 老靖国公见两人害羞,嘿嘿一笑,小女娃,你怎的又愿意嫁他了?去年,这小子因你不愿意嫁他,还哭了勒,哎哟,那伤心的模样哟,我都...... 李湛赶紧将一块点心塞进他口中,眼神示意:您老人家给我留点面子啊。 去年因表白阮卿失败,在书房大哭之事,没几个人知晓,肯定是他母亲跟外祖父说的。完了,他外祖父是个大嘴巴,说不准这事已经好些人都晓得了。 他看向阮卿,强自镇定道:他说着玩儿的,没那回事。 李湛觉得,再这样待下去,老底都快掀没了。于是,拉着阮卿赶紧告辞。 回程的马车上,阮卿捧着热茶说道:外祖父与我想象的不一样。 如何不一样? 外祖父很好,就像平常人家的祖父一样,很亲切呢。 日后你相处久了,便知道,外祖父还是一个很有趣的人。 李湛凑近她,所以啊,卿卿,你要快些嫁给我啊 ...... 这话他已经是第二次这样说了,阮卿觉得,她们已经很快了啊,离成婚也就半年了,杨映蓉和陈庞还要许久呢。杨太尉虽然早早给女儿定下了亲事,可却不舍得女儿这样早出嫁。因此,陈庞还得再等两年呢。 陈庞能等得,可李湛觉得自己等不得了。自从上次在宫里亲了媳妇儿之后,李湛尝到了甜头,先不说每次见阮卿都要想方设法亲她,在梦里更是肆无忌惮。如今是掰着手指数日子,希望能快些将媳妇儿娶进门。 因此,当马车到阮家门口时,阮卿迟迟没能下车,李湛正在里头堵着人亲呢。 直到陆安在外头咳了好几声,李湛才放人,他觉得今日陆安怎的这样没眼色?掀开车帘一看,原来是大舅哥在外头站着呢。 阮卿红着脸下车,提着裙子飞快的跑进门。 见妹妹微肿的红唇和那娇羞的模样,阮景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再看看车上这位装作若无其事的世子爷,这份镇定和厚脸皮,他自己都甘拜下风。不过还是略微拿出了些大舅哥的气势,咳了两声,叮嘱道:毕竟是在家门口,年轻人还是要注意些啊。 作者有话要说:柿子:大舅哥你别谦虚,咱俩彼此彼此...... 很有可能接下来要请假了,这几天比较累,码字越没灵感越累得慌,每次写好了,自己再看一遍又推倒重来,唉-想休息一下。 第73章 及笄 进入腊月时,女德学院已经旬假,长安城的百姓们开始为新年的到来忙碌起来。 而阮家则格外忙碌...... 今年与往年不同,不仅搬了新家,也添了几个仆人小厮。因此,要准备的就更多了些。往年阮氏夫妇要忙着花糕铺子的事,过年要准备的许多物什皆是交给阮卿兄妹俩去置办。如今,阮氏夫妇也不用整日忙铺子生意,还有小厮丫鬟们帮着张罗。因此,阮卿便当起了甩手掌柜。 因阮家上月才搬来凤阳街,左邻右舍皆还未熟悉,因此,趁这个新年,阮氏夫妇俩便想送些节礼,结些街坊情谊。正所谓远亲不如近邻,阮氏夫妇从最初来长安城在桥塘街安家,得到街坊邻居们的帮助颇多,深知邻里关系的重要性。如今来了新的地方,难免要互相认识一番,平日里走动起来,日后便能有个照应。 不仅阮氏夫妇这样想,凤阳街的邻居们也是这样想的,这一带居住的多数是一些小官之家,当他们得知搬来了一户睿王府的亲家时,别提多高兴了。睿王府门楣太高,平日里他们巴结不上。但这阮家就不一样,多走动走动,或许日后能借着阮家有个造化说不定。 -- 第131页 于是,还未到过年,阮家便陆陆续续的收到许多人送的礼,甚至还有下帖子邀请阮卿去做客吃茶的。 当丫鬟将一摞帖子递到阮卿手中时,她无奈笑道:我实在不得闲,但毕竟都是邻居,你帮我妥善回拒了吧。 不是她摆什么准世子妃的架子。而是她真不得闲,本来以为旬假后可以好好歇息一下。然而,嬷嬷却对她更加严厉教导,这会子都还在背《女戒》呢。 腊月二十六时,李湛送了许多年礼过来,每人皆有份。给阮爹的,是一把如意烟斗,给吴氏的,则是一箱子上好的布匹,给阮卿的是一串南海珊瑚珠串,汤圆得的是一包肉脯,给阮景是一副上好的雕山水砚台,罗予彤的是一匣子珍珠,甚至连未出世的小侄儿也有一对玉狮子。 从每人收到礼物的神色,便可知晓李湛这礼物送得十分贴心,阮家众人对他这个女婿,也从最初的敬畏变得亲近了几分。 因此,当李湛正月初二上门给岳父岳母拜年时,阮爹已经能淡定的与他坐在一起吃茶了。 李湛对与媳妇儿有关的人和事,都十分上心,跟岳父相处也处处表现低调谦逊,毫无世子爷的架子,反而像半个儿子似的恭敬有加,主动帮阮爹倒茶,主动搬椅子。甚至,还挽起袖子拿起大刀帮阮爹砍猪肉。 阮卿见他向来拿笔的贵手,突然拿着大刀砍肉,唬了一跳,生怕他一个不小心把自己给伤着,便赶紧上前去,悄悄问他:谁让你做这些了? 没人,可我不能看着岳父大人干活儿,我自己什么都不做吧? 你傻呀,你就不会挑轻省的做么?你又没做过这个,万一伤着了,可怎生是好? 卿卿不必担心,我平日里有练剑的。虽没提过刀,但也差不多。 练剑跟拿刀砍肉怎能一样呢?这刀这样重,拿久了胳膊肘都要疼呢,阮卿拦住他,总之,你别做这个。 他堂堂世子爷要是有个万一,她爹爹还得去赔罪呢,得不偿失。 那......我总得做些什么吧? 阮卿瞅了瞅堂屋,要不你跟我哥哥也一起去画灯笼吧,反正你画得好看。 阮景年前买了许多白纸灯笼回来,准备自己画些人物花鸟上去,上元节时便可挂出来。见李湛也来帮忙,他腾了个位置给他,书生子弟向来有个毛病,那就是喜欢待在一起交流学艺。两人画着画着,不知不觉便往丹青上交流起来,李湛善丹青,阮景爱丹青,两人高山流水遇知音,一拍即合,干脆灯笼也不画了,将案桌腾出来,摆上宣纸,开始艺术层面的交流。 许是李湛年前的礼物过于贴心,许是李湛的魅力征服了阮家众人。于是,在中午的饭桌上,竟毫不犹豫的纷纷倒戈,皆帮着李湛数落阮卿。 事情是这样的,阮卿因不小心夹了一块肥肉,这夹到碗中的肉,不能再退回盘子里,她皱着眉头下意识的看向李湛,李湛见她碗中那块肉竟还在微微颤动,确实肥得吓人,二话不说,悄悄将碗挪过去,别怕,我帮你吃了。 原本这是两人觉得你侬我侬柔情蜜意的互动,可看在阮家人眼里,就是阮卿在欺负李湛,连罗予彤也暗暗感叹,阮卿如今是被李湛宠得越发骄纵了。 吴氏首先就不乐意了,她斜睨了女儿一眼,说道:你们读书人有句话不是说,己所不欲那个什么? 阮景接话道:勿施于人...... 对,就是这个话,阮儿,你自己不喜的食物,怎的好意思让世子帮你吃呢?你也不问问他喜不喜欢吃。再说,你都夹到自己碗中了,还这么递过去,像什么话? 阮爹也说道:阮儿,你就仗着世子老实,便这么可劲儿欺负他,实在不该,日后得改。 阮景也开口了,阿阮学坏了啊。 罗予彤也站在他们那边,眼中满满的同情李世子。 就连桌下的汤圆也叼着根骨头嗷呜了一嗓子,好似在无声的谴责...... 李湛自己没觉得什么,往日他跟媳妇儿一起吃饭,她遇到不喜欢的菜,也是这么帮她吃的,已经习惯了。可如今,见他们都在说自己的媳妇儿,他赶紧维护道:你们可不能怪她,我惯的,怪我吧。 ...... 怎么说来着?一个愿打一个愿挨,阮家众人觉得,白替李湛操这份心了。 三月三,上巳节,是大晋朝的传统节日,也是阮家的大日子。 阮卿及笄了。 这日,阮家宾客盈门,以前桥塘街相熟的街坊们,还有凤阳街的街坊邻居们也纷纷来观礼。 杨映蓉和庄晴也来了,杨映蓉自告奋勇要当阮卿的赞者,庄晴做有司。 女子及笄的正宾素来请的是德高望重的长者,原先阮氏夫妇还在为请谁而烦恼。毕竟女儿如今也算身份不一般,不再是曾经的桥塘街那个卖花糕的小姑娘了。为此,夫妇俩还愁了一阵子。 可后来,黄官首递了口信给阮卿,自荐要给她做正宾,阮氏夫妇得知后大喜,黄官首即是女儿的师傅,又是有德才兼备,有她做正宾再合适不过。 阮卿的及笄礼,恭太妃年前便已经派人送来了发簪、钗笄,以示对她的看中。因此,吴氏只需准备及笄的衣裳便好。 -- 第132页 女子及笄有三次加笄,分别有不同的蕴义,初加素色襦裙,象征着豆蔻少女的纯真;二加端庄的深衣,象征花季少女的明丽;三加隆重的大袖礼衣,则象征女子雍容大气、典雅之美。 及笄礼繁琐而复杂,每次加笄皆要梳头换衣,在众人面前展示。然后在父母面前拜礼,听正宾吟诵祝词,这样重复三次后,才算礼成。 女子及笄,便可嫁人。 如今已是三月,再有两个月便到成婚的日子。 随着日子越近,阮卿越是紧张起来,她坐在廊下盯着开得正艳的牡丹想着心思。 这两年的生活如做梦一般,从认识李湛,到进入女德学院读书,再到如今及笄要嫁人,日子过得飞快。 她要嫁人了,她要有夫君了,日后便要远离父母,离开这个家到另外一个地方生活。 庆幸的是,她遇到了李湛。 她还记得最初他让仆人来买花糕。而他坐在对面茶楼的样子,那样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长安城最好的儿郎,日后,将是她的夫君。 阮卿兀自甜蜜的回忆着,丫鬟夕荷拿了件外衫过来,小姐,现在还是初春,别坐太久,小心着凉了。 阮卿问道:夕荷,你有没有想过日后嫁什么样的夫君? 夕荷今年十四岁,再过一年也要及笄了,可像她们这样的下人哪有资格办及笄礼呢?她从小就是被卖往各处各家做婢女。如今遇上阮卿这样好性子的主人,她只希望能从此安定下来。因此,平日里服侍阮卿比谁都上心。 听阮卿这样问,她害羞的笑道:小姐,我这还早着呢,我们做奴婢的,一般二十左右才会去嫁人。在那之前,先好好服侍主子,存些嫁妆。再说了,嫁什么样的人,还得您说了算,我哪能自己选呢? 怎么就不能?你即是跟着我,日后我也不会叫你们受委屈,你若是遇到有喜欢的,只管告诉我,我能为你做主的必定不推辞。 此时,夕荷心中倒是浮现出一个人的身影,那人今日来送东西时,还悄悄塞了包脆皮酥饼给她呢。虽说的是让她拿去分给姐妹们吃着玩,可她琢磨着,为何要单独塞给她呢?莫不是对她也...... 夕荷甩甩头,这种不切实际的梦还是别做了,那人虽也是做下人的,可却是下人中威风凛凛的人物,而且年纪也比她大那样多,又怎会看上她这样的黄毛小丫头呢。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爱吃肥肉吗? 老实讲,我都羡慕女儿有个愿意帮她吃肥肉的男票。我近视,饭桌上常常会夹到肥肉555555。 第74章 惩罚 四月初十,春意阑珊,花明柳媚,是个好日子。 一长串的队伍抬着大小规制皆一样的箱子,随着鼓乐声从东市一直热闹到西市。 行人纷纷张望,见每个箱子上皆有睿王府的标志,有人看明白了: 原来今儿是睿王府下大礼的日子啊。 乖乖,这聘礼也忒多了,箱子个个那么大,你看连那两个壮汉抬着都吃力呢,也不知里头装的什么,这么实沉。 这得多少箱呐?我看这条街都从头望不到尾哩。 听说睿王妃极是喜欢这门亲事,准备的聘礼都下了大功夫呢,那个阮家出了这么个世子妃,真是好命。 可不是?听说还有宫里头的贵人们也都赏了许多好物呢,阮家真是生了个好女儿,一下子便飞黄腾达了啊。 围观的众人讨论得热火朝天,过了许久,送聘队伍走完这条街后,他们才纷纷散去。 西市凤阳街此刻也挤满了人,街坊邻居们皆出来瞧着这场热闹,只见睿王府的聘礼一台台的送进阮家,还放不下,有些甚至滞在门外进不去。 阮家被这样的送聘阵仗弄得手忙脚乱,从上到下皆忙得不可开交。 阮卿倒是不用出面,她将自己关在书房温习课业呢。她去年底考试进了乙班,不同在丙班,乙班的课业更多也更难了些。因此,今年的学业尤为紧张。即使是像今日这样重要的日子,她也只是请了一日假。而且再过一个月便是成亲的日子,届时还得再向学院请假,为了不落下课业,她这会儿得加紧温习呢。 罗予彤见小姑子如今是一心奔着考女官的路不回头,连这样的日子也不出去瞧一眼。她端着一碗甜羹放在案桌上,来,先歇一会儿吧,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去考状元呢。 阮卿从书卷中抬起头来,问道:嫂嫂,外头现在怎样了? 忙翻天啦,我帮不上什么,干脆也来你这里躲清闲。 罗予彤如今快十个月身孕,大夫说预计这几日会有动静。因此,阮家人都不敢让她做什么活儿。今日外面人来人往的,怕一不小心冲撞了,吴氏让她来阮卿这里清净清净。 阮卿扶着她坐在榻上,然后一边吃甜羹一边说道:我出去也不晓得做什么,干脆在这儿温些功课,夫子前儿还布置了许多课业呢,我是一刻也闲不得。 你也不关心关心聘礼的事? 阮卿笑道:要如何关心呢?有阿娘在呢,再说了,睿王妃做事妥帖,我只需坐享其成便好。 罗予彤点着她额头笑骂道:你呀,在家里惫懒便算了,嫁去了王府可莫要这样,得学着为婆婆分担些才是。 -- 第133页 哎呀,晓得啦,嫂嫂怎的怀了孩子越来越像阿娘了呢,整日里逮着我便说这些。 我看倒是阿阮你,越来越像个孩子了,李世子真是将你宠得太过。 嫂嫂你们真是识人不清,他欺负我的时候只是你们没见着罢了。 李世子那人巴不得将阮卿捧在手心里,含在嘴里,对她百般温柔体贴,恨不得为她摘星星摘月亮呢,哪会欺负她?光看她这越来越娇气的模样便知,那李世子对她是顶顶好的。 罗予彤好笑,你呀,身在福中不知福。 临近成亲的前几日,李湛被他父王单独叫去了书房。 睿王磨蹭了半日,扯了许多不相干的话题,最后硬着头皮丢给了他儿子一个匣子,嘱咐道:这是我向内务府要的,你拿回去好生琢磨琢磨,不懂的就......,说到这里,又想到万一儿子真不懂跑来问他,那也很尴尬啊,只心里希望着他儿子能继承他的几分聪慧,在这种事上最好能无师自通。毕竟他当年也是这样聪慧过来的。于是改口道:不懂的,就多研究几遍。 李湛还没打开匣子,不知道里头是何物,见他父王这样严谨的交代,他郑重其事的点头,保证道:儿子定不负父王期望。 ...... 待得李湛回到自己的书房,打开匣子时,傻眼了,里头放着的是三本避火图,他略微翻看了下,简直打开了新世界大门。这三本书与往日他看的那些不一样,往日那些小人书,多以文字为主,偶尔有些图画也并未太露骨。而这三本,男女均赤条条,各种姿势,各种场合,树下的、花园里山洞间、床榻上、椅子上、案桌旁...... 李湛还是头一次看这样大胆的图册,脸红心跳的看了几页,听到敲门声便赶紧扔进抽屉里,待仆人上茶离开后,又拿出来翻看。 李湛这人有个特点,但凡学什么,他都特别专注认真,对这避火图也是一样,他刻苦翻看了一整宿,将这三本书研究得透透的,才满意睡去。 嗯,理论知识充分,就等实践了...... 与李湛那边认真的看了一整宿的情况不同,阮卿这边则是捂着脸不敢看,吴氏催促了许久,她才慢慢的睁开半只眼睛,敷衍的瞄了两眼,说道:阿娘,太......。 太羞人了,那书上的男女皆是衣不蔽体,纠缠在一处,旁边竟还有些小字解说当时情况。 阮卿难为情得很,阿娘,我能不能不看这个? 那可不行,你拿回去自个儿慢慢琢磨吧,这是女子婚前皆要懂得的。若是你不懂,届时万一出个什么差错,可不吉利。 可......他懂不就行了? 男人懂那是男人的事,女子更要懂得这些,日后才好服侍夫君。 吴氏觉得女儿在这方面太单纯,女子固然要贤惠才能赢得夫君敬重。然而,在服侍夫君上,更要懂得些房中术,这样才能得夫君疼爱。尤其是嫁入那种大户人家,身边到处都是貌美女婢。若是妻子在床榻上不能满足,说不定会让男人起歪心思。她虽然不清楚李世子是否是那样的人,但,女儿多懂些总不是坏事。 不过这些话,她不好跟阮卿说,便只能嘱咐道:你即是要嫁入王府,那更应该懂这些,免得日后被人笑话,你难以立身。 阮卿只好点头应下,用红绸布将图册包起来藏在怀中,赶紧回房。 成亲前一日,戌时。 阮卿已梳洗结束,正准备就寝,便见丫鬟夕荷神神秘秘的进来,在她耳畔说了几句。 阮卿惊讶,他这会儿来有何急事? 奴婢也不知,是后门小厮通报的。这会儿,人正等着呢,您快过去看看。 阮卿这会儿也来不及再换衣裳,便拢了件斗篷匆匆朝后院而去。 待后门打开,便见李湛站在门口,一脸温柔笑意。 阮卿问道:这么晚了,你怎的来了? 李湛没回话,依旧笑着看她。 到底有何事啊? 阮卿刚问完,就冷不丁的被他揽入怀中...... 无事,就是想你了,想见你。 ...... 李湛轻吻着她的耳朵,柔声问道:紧张么? ......还、还好。 可我想到明日你就要嫁给我,我都睡不着了。卿卿......我现在就想将你带回家。 这门婚事,李湛已经期盼了许久,终于熬过了漫长的九个月,迎来了这一天。 越是临近这日子,他越是等得难耐,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便干脆过来见她。 李湛紧紧抱了一会儿,又放开她仔细看, 阮卿此时披散着长发,越发显得脸小,双眼灵动,惹人喜爱。 见李湛细细打量着她,便笑道:莫不是不认识我了? 嗯,我得好好记住这张脸,明儿醒来,媳妇儿会长这样。 阮卿噗嗤笑出声,你说什么胡话呢? 这时,李湛搂着她往暗处挪了几步,阮卿正想问他要作甚,便被他低头吻了下来。 许是此刻的心情格外兴奋,许是夜色太醉人,两人吻得难分难舍。 -- 第134页 过了一会儿,李湛放开她,卿卿...... 嗯... 你说你是谁呢? 阮卿觉得,莫不是成个亲把李湛高兴傻了?今晚竟说些胡话呢。 我当然是阮卿啊。 不对......你是我媳妇儿。 说完,李湛又自顾自亲了上去,这一次他动作温柔,却磨人得很。 又过了一会儿,李湛放开她,问道:卿卿...... 嗯... 那你说我是谁呢? 这下,阮卿举一反三,知晓要怎么答了。但她答不出口,便紧紧闭着嘴巴不吭声。 李湛轻笑,卿卿现在就唤一声我听听,好不好? ......不好。 明日才成亲呢,这会儿就让她唤夫君像什么话羞死人了。 见她不肯,李湛又亲了上去,期间还轻轻咬了她一下,以示惩罚。 阮卿吃痛,娇气道:你怎的这样坏? 那你快说说,我是谁? 她故意道:你是李湛啊。 不对,该罚...... 于是,李湛捧着她的脸罚了好几遍。直到阮卿的嘴都肿了,直到夜色越来越浓...... 阮卿终是耐不住他这样磨人,最后不得不小声的唤了一声「夫君」,才得以解脱。 作者有话要说:可喜可贺,明天成亲。 柿子:明天你不准啰嗦,搞快点,我明晚就要洞房。 亲妈:...... 第75章 成亲 睿王府办亲事,简直成了长安城的盛事。 先不说恭太妃在城外连着好几日布善施粥,便是成婚这日,迎亲队伍十分的壮观。前有锣鼓、舞狮开道,后有唢呐笙箫别开生面的奏曲,更别提那高头大马上坐着的一溜儿英俊儿郎,惹得路边围观的妇人们为之尖叫疯狂,两旁的茶楼酒肆也都挤满了人看热闹。 状元游街也比不上这等场面。 李湛、陈庞、楚宵、三皇子,还有李湛舅家靖国公府的几个年轻儿郎,组成的迎亲队伍甚是养眼。李湛一袭大红喜衣,头戴华冠,眉目俊朗,春风满面。后头跟着花轿、礼队,一长串儿穿过长安大街,浩浩荡荡的往西市凤阳街而去。 待到阮家时,门口早已挤满了人,还是侍卫提前清路,才堪堪留出三人宽的一条道来。 不过,这新郎想迎新娘家去,可没这么容易。 李湛在阮家门口就先遇上了「情敌」。没错,还真是情敌,不过是昔日的情敌,曾经在城外河畔与阮卿相亲的那位梁二公子,竟然光明正大的站在阮家门口,拦着新郎出题。 李湛见是他,一头雾水,他看向站在情敌旁边的大舅哥,眼神询问何意。 梁二公子笑道:莫看了,我今日就是来报仇的,答得好就能进门,答不好,你就打道回府吧,这媳妇儿我帮你娶了。 他这话引得旁人一阵哄笑。 原来,梁二公子搬去桥塘街后,与阮景巧合相识,后来发现,竟是在同一家书院读书。于是,两人越走越近,竟成了好友至交。今日,他便是被阮景请来助威的。 难得有这样的机会,梁二公子自然不会错过,当日李湛公然破坏他相亲之事,这会儿,他势必要好好为难为难他。 梁二公子有备而来,连着出了三道题,一道比一道难。依大晋的习俗,这题需要由新郎官的迎亲好友来答。于是,从三皇子到李湛舅舅家的儿郎再到楚宵,也堪堪只能答出两道,还差最后一道,他们思考了许久。 李湛不能自己上,在一旁干着急,关键时刻,还是陈庞帮他解了围。 陈庞做事向来有个原则,脑袋解决不了的事情,那就武力解决。他倒也不是要揍这个梁二公子,只是跑上前去一把将人扛起来,飞快的跑老远撂下,又跑回来拍拍手道:好啦,第三道题没了。 众人:...... 李湛暗暗给他竖大拇指,随后,带着人往里冲。 待到新娘闺房门前,又被杨映蓉等人给拦住,请新郎官作诗,作得好,我让你进去见人,作得不好,就回去吧。 作诗难不倒李湛,他略思忖了片刻,道: 传闻烛下调红粉,明镜台前别作春;不须满面浑妆却,留着双眉待画人。① 诗倒是好诗,只不过这首催妆诗更像情诗,听得杨映蓉酸掉牙。她才不会这么轻易放过李湛,便道:勉勉强强吧,再来一首看看。 李湛无法,只好又作了一首: 不知今夕是何夕,催促阳台近镜台;谁道芙蓉水中种?青铜镜里一枝开。② 这下,不光杨映蓉酸掉牙了,连陈庞、楚宵等人听了都觉得鸡皮疙瘩掉一地。 唯独李湛脸不红心不跳,还兀自镇定自若、喜笑颜开呢。 李湛作诗不再话下,作情诗更是信手拈来,原本想为难为难李湛的杨映蓉觉得再这么下去,实在是为难自己啊。 于是,她摆摆手,赶紧放人,行了行了,你进去吧。 片刻后,李湛牵着新娘子出来。 适才李湛作的诗,阮卿在屋子里头听得清清楚楚。幸亏她盖着盖头,否则羞都羞死了。 这会儿她乖乖的让他牵着,两人去正堂屋拜别阮氏夫妇后,便开始回程。 -- 第135页 锣鼓笙箫又一路吹吹打打,热热闹闹的从西市往东市睿王府而去。 待得到王府大门,花桥停下,李湛骑在马上拉弓引弦,三支红箭齐齐射在轿门上。 喜娘说了一溜儿吉利话之后,新娘得以下轿,两人牵着红绸进门。 阮卿被人领着,跨火盆过鞍马,来到堂前。 直到有人高声喊:一拜天地。 她款款下拜,谢天、地养育之恩; 「二拜高堂」。 感父母再造之德; 夫妻对拜。 从此与君一条心,恩爱白首不相离。 许是因为睿王府的喜酒,多少年都难得喝到一次,众人热情高涨,拉着李湛势必要灌醉他。因此,为了李湛今晚能顺利洞房,陈庞、楚宵等这些好兄弟不得不频频为他挡酒。最后,一个个都醉得不省人事。 然而,还有人不死心,京兆尹江大人就是其中之一,只见他提着一壶酒,摇摇晃晃的绕过桌席,来到李湛面前,恭喜世子贺喜世子,江某等着今日这喜酒等了甚久,这一杯,你必须喝。 他拿的这杯子颇大,都够盛半壶酒了,李湛此刻已经喝得有些多,再也喝不下。但今日是他的大喜之日,这样的敬酒,他拒不得。正在为难之际,便听得旁边两声咳嗽,转头看去,是他外祖父大马金刀的坐在一旁盯着呢。 江大人见是他老人家,酒意也醒了两分。老靖国公这人最是护犊子,秉着「你搞我孙子,我就搞你全家」的作风,没人敢在他面前为难李湛。因此,他只得讪讪一笑,向他老人家揖了个礼问好,便又乖乖提着酒壶回去了。 李湛觉得他外祖父平日里虽不靠谱了些,但关键时刻很上道。于是,说道:祖父,这里交给您老人家守着,我回了啊。 老靖国公摆摆手,快去,今晚努力些,我急着抱曾孙呐。 ...... 李湛不理会他的老不正经,蹒跚着步子往随风苑而去。 阮卿独自在新房坐了许久,后来实在坐不住,便靠着床头睡着了。 李湛进门时,看见门口小桌上的吃食没动过,再往里走,见那小人儿穿着寝衣兀自睡着了。 他悄悄抱起她,欲放入床榻。然而,却惊醒了怀里的人。 阮卿迷迷糊糊醒来,入眼一片红色,还以为在做梦。直到李湛轻笑一声,才回过神来,今儿她成亲呢,这会儿是要到洞房的时候了。 羞意后知后觉的涌上心头,她将脸埋进李湛怀中,闷声问道:你怎的才来? 累了? 阮卿点头,随后又摇头,我有些饿了。 她今日一大早起床,一直忙着梳妆,还没来得及吃东西呢。 李湛出去吩咐丫鬟们热些米粥过来,然后说道:你先歇息,我去洗漱,一会儿陪你吃饭。 阮卿打了个哈欠,躺在柔软的床榻上又迷迷糊糊睡着了。 不知睡了多久,阮卿再次醒来时,是被李湛吻醒的,她感到脸上一阵湿意,身上也被压了些重量,那落在唇上的吻。越来越急,越来越重,弄得阮卿再也睡不着。 李湛见她醒了,搂着她问道:米粥好了,要不要现在吃? 嗯。 于是,李湛将人抱到小桌旁,拿着勺子一口一口的喂她。 阮卿吃饱喝足后,困意又涌了上来,眼皮子都在打架。 李湛无奈,今晚是他们的洞房花烛夜呢,媳妇儿却睡得这样实沉。 他只好又将她轻轻抱回床榻上,盖好被子,自己也轻手轻脚的放下帘子,爬上床。 李湛躺了半晌,却还是很清醒,他翻身看向枕边之人,呼吸轻盈,睡得十分香甜。 他轻轻唤了一声:卿卿? 阮卿没醒...... 他伸手摸了摸她脸颊,一边摇晃,一边又唤她,卿卿? 阮卿砸吧了下小嘴儿,继续睡...... 李湛无奈,躺回来望着床顶发愣,心心念念的洞房夜难道就这样睡到天亮么?可他又不忍心叫醒媳妇儿。 他闭上眼,强制入睡了许久。然而,脑中却不断浮现那避火图中的画面,他身子越来越热,呼吸越来越急促,终是忍不住,翻身覆了上去。 阮卿是被冻醒的,醒来后发现自己的寝衣不知何时已被解开,胸口处传来一阵濡湿的凉意,她轻哼出声,即刻,又被那人抬头堵住红唇。 过得许久,那人才放开她,在她耳畔沙哑的问道:卿卿,你忘了今晚是什么日子了么? 阮卿这时已经彻底清醒,她没忘,不仅没忘,反而越发清晰的忆起之前看过的那些画册。这会儿被他密密实实的抵着,羞臊不已,紧紧闭着眼睛不敢看他,只余那长长的睫毛慌乱的扑闪着。 李湛没等到她回应,但她急促的呼吸便是最好的回应,让他为之沉迷...... 他兀自探索了许久,却不小心弄岔了地方,阮卿疼得喊出声:啊......疼、疼、疼死了,你行不行啊? 李湛有些受挫,起先他研究了许久,原本以为今晚胜券在握。可没想到,弄了半宿,急得额头冒汗也不得章法。 听阮卿这样问,男人的自尊心激发了他的斗志。 今晚,务必要成功!! -- 第136页 他想,这样双眼摸瞎的一通乱捣鼓,实在不是办法,他看不见地方,搞不清位置也情有可原,于是问道:卿卿,让我看看好不好? ...... 阮卿羞死了,那个地方自己平日里都不敢看,怎好意思让他看呢? 然而李湛已经下床去拿了一盏灯进来,突如其来的亮光让阮卿无所适从,她捂着脸转身躲进被窝里,却又被李湛捉出来,卿卿,我就看一小会儿。 阮卿紧掩着笔直的双腿,不给他看,李湛又搂又亲的哄了许久,最后承诺只看一下下,阮卿才松开。 许是景色太美,他流连忘返,原本承诺的一下下被抛却到脑后,秉着认真学习的精神,李湛研究了许久,又勾又挑。 阮卿被他弄得难耐,嗯......好了没? 他声音沙哑:就好了。 啊...... 就在他的话音落下没多久,阮卿被重重的抵住,疼得哭出了声。 夜色渐渐浓郁,摇晃的床帘里断断续续传出娇吟之声,如黄莺浅唱,勾人心魄。 不知过了多久,她抽抽噎噎的道:不要了好不好? 李湛已经大战了两场,听得媳妇儿的哭求,这才鸣金收兵,搂着她心满意足的睡去。 作者有话要说:柿子:别问我行不行,谁问跟谁急。(认真脸) 另外:催妆诗①出自唐代:徐安期 出自唐代:贾岛 第76章 服侍 翌日。 阮卿醒来时,已是天光大亮,入目皆是满眼的红色,令她恍惚。直到身下传来一阵疼痛,她才清醒明白自己已经嫁人了,这是在睿王府呢。 她转头看向身边,李湛早已不在,她唤了一声:夕荷? 夕荷跟一众丫鬟早已在门外等候,听得她唤人,赶紧进去,您可算醒了,奴婢服侍您洗漱吧? 按习俗,新娘子早就应该去给长辈们请安敬茶了,可她家世子妃睡到这个时候。为此,她站在门外担忧了许久,这会儿见她终于醒了,赶紧唤人进来服侍洗漱。 阮卿问道:这会儿什么时辰了? 已经过了卯时了。 世子呢? 一大早便起床去练剑,这会儿应该也快要回了。 阮卿洗漱好,有丫鬟来问她:世子妃,早饭准备好了,您现在用还是等世子爷回来一起呢? 阮卿对「世子妃」这个新称呼还有些不适应,她顿了片刻,颔首道:等世子吧,你们去看看他还有多久回? 正说着呢,李湛便回来了,见阮卿已收拾好,便问道:昨夜睡得可好? 哪里好?一点也不好,阮卿腹诽。昨夜他弄得那样晚,他自己倒是挺有精神还跑去练剑,可她就惨了,适才在隔间换衣裳时,身上有好几处皆是青紫的,下身到现在都还疼着呢。 阮卿见他满头大汗,催促道:你快些去洗洗吧,我等你吃早饭,一会儿还得去请安呢,今儿已经迟了。 见她着急的模样,李湛笑道:我之前已经打发人去给祖母说了,晚些时候过去。至于母亲嘛,她巴不得你迟些。 为何? 李湛打哑谜,至于为何,你日后便知。 听得他这话,阮卿这会儿倒是不急了,慢慢挪到梳妆台前,叫人好生上妆。 李湛见她走路困难,有些心虚,他出门悄悄吩咐小厮一番,才往净室去洗漱。 两人吃过早饭后,阮卿起身欲出门,李湛拉着她,说道:不急。 如何不急?可不能让祖母等久了。 李湛看了她两眼,凑到她耳边问道:那处......还疼么? ...... 疼是肯定还疼啊,但这么羞人的话,让阮卿怎么回答呢? 见她欲说还休,李湛明了,便一把将她抱起来,往室内走去。 阮卿冷不防被他抱起,小声惊呼道:你要作甚? 我看看。 ......看什么?已经不疼了。 李湛将她放在床榻上,捏了捏她的鼻子,撒谎可不好,你明明走路都吃力呢。要是这副模样去见祖母,她一看就明白是怎的回事。 那......那怎么办呀? 我看看,给你上些药。 上......上药么?在那个地方上药,多羞人呐。 阮卿不肯。 李湛见媳妇儿害羞,轻笑道:我昨夜早就看过了,还不好意思么?说着从袖中摸出一个小瓷瓶,伸手就要去掀她的裙子。 阮卿都怕了他了,似乎过了一夜,李湛变得更不要脸,什么事都敢做。 她赶紧拦住,别、别、别,我自己来。 李湛不怀好意的盯着她,问道:真的自己来?......嗯? 阮卿被他看得脸颊羞红,终是顶不住那目光,干脆闭上眼睛,壮士断腕道:......那、那你来吧! 待两人到春晖院时,恭太妃已经睡了个回笼觉起来了。 见两人亲亲密密的牵着手进来,她一脸欣慰,阿阮在府中可还适应? 回祖母的话,王妃安排得极是妥帖,一切都很好呢。 -- 第137页 恭太妃笑道:还叫王妃呢,一会儿见了她得改口呐,你们可是吃过早饭了? 已经吃过的。 恭太妃拉过阮卿的手,嘱咐道:看见你们成亲,我便放心了,往后要互相扶持,遇事多包容,你做妻子的勿要与他计较太多。若是受委屈也只管与祖母说,祖母给你做主。再有啊,今后无需这样客气,这里就是你的家。 祖母说得是,阿阮明白了。 恭太妃让人将一个盘子呈上来,这是祖母给你们的,祝你们百年好合,多子多孙呐。 盘子里是两个大大的封红,还有一对翡翠如意。 李湛赶紧起身扶着媳妇儿谢礼。 三人聊了一小会儿,恭太妃又乏了。 好了,你们应该也累了,早些去正院给你们母亲敬茶,便早些回去歇息吧。 于是,两人便又往正院而去,到正院时,在门外等了约莫一刻钟。 李湛说道:我没说错吧?阿娘这会儿才刚起呢。 这是为何? 阿娘她啊,喜欢睡懒觉。 至于真实原因嘛,毕竟是父母的房中事,李湛也不好直说,反正日子久了,媳妇儿也会明白。 王妃宋氏昨日就已经预测李湛与她媳妇儿今日必定会起得迟。因此,她自己也心安理得的睡到现在。 这会儿坐在椅子上还一边打着哈欠一边问道:可有去向你们祖母请安了? 去过了,才从祖母那过来。 我也没什么话说,阿阮你初来王府,回头让李湛带你多熟悉熟悉,过两日再将全府的下人召集起来,认个脸,有些管事嬷嬷得好好认认,日后你有什么事就让她们去办。咱们府中没什么大事,凡事你尽量自己做主,实在拿不定主意再来问我吧。她转头看向旁边的睿王,问道:你可有什么要嘱咐他们的? 阮卿见过王妃几次,这还是第一次见睿王,没想到竟是如此年轻。虽是武将,却又有几分读书人的儒雅气质。 睿王呷了口茶,看向李湛,言简意赅:好好待你媳妇儿。 都说新婚燕尔,柔情蜜意,果不其然。 李湛一整日都在陪着他媳妇儿,确切的说,是粘着他媳妇儿。 阮卿写字,他抢着要研墨;阮卿看书,他就在一旁下棋;阮卿吃果子,他要帮她剥皮去籽;阮卿歇午觉,他也要搂着她一起睡...... 阮卿觉得,他有时候比汤圆还粘人,汤圆平日里也总是喜欢跟着她,可只要扔块骨头或肉铺,它就不粘着了。但李湛不一样,怎么赶都赶不走。 于是,两人就这么黏黏糊糊的待了一整日。直到傍晚,李湛有事出门。 晚饭过后,天气凉爽,阮卿由丫鬟陪着,在园子里闲逛消食。 她从阮家带过来的有四个丫鬟。后来,王妃又给她配了六个,再加上一个管事嬷嬷。如今服侍她的一共十一人。 此时,跟在她身边的除了夕荷,还有两个面生的。 这两人原先在别处做事,是府中的二等丫鬟,被派来随风苑后,又升了一等。以前世子没成亲时,随风苑没有婢女只有小厮。如今娶了世子妃,人人争抢着要进随风苑。她们之所以被选中,除了容貌标致外,私下里还使了不少银钱。 至于为何要争抢着进随风苑,两人各自都心照不宣。世子如今娶了妻,日后少不得要纳妾。虽说睿王府纳妾也会从高门女子中选,但也指不定万一看中身边的婢女了呢?即使不是妾,就算做个通房,这辈子也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更何况,人人都在传世子妃才貌平庸,也许世子现在看着新鲜,待日子久了定会厌弃。届时,待在世子妃身边服侍的婢女则更容易显露出来,被世子看中。因此,府中但凡有些姿色的丫鬟皆想进随风苑服侍世子妃呢。 于是,两人见世子妃想逛园子,便自告奋勇陪着,一边走一边对园中景致细细解说,只希望能博得世子妃青睐,将她们安排进室内服侍。 阮卿并不知晓这二人内里的弯弯道道,见她们模样标致、伶俐讨巧,便问道:你们叫什么名儿? 奴婢们原先叫秋霞、秋露。如今来了随风苑服侍,还请世子妃给奴婢们重新赐个名儿。 你们原先的就挺好,不用再换了,就这样吧。 是。 晚上就寝时,李湛又粘上来,他将丫鬟赶出去,自己抢着要给阮卿沐浴更衣。 他打什么坏主意,阮卿心里一清二楚。于是,紧紧拢着衣裳不让他脱。 而李湛却义正言辞道:就让我服侍你吧,一会儿还得继续帮你上药不是?叫丫鬟来多麻烦呐。 ......我已经不疼了,不用上药了。 李湛大喜,即是如此,那更好,洗好了一会儿直接安置吧,早些睡早些起,明儿不是还得回你家么? 反正无论阮卿说什么,李湛都能有各种理由,他就是要待在这儿「服侍」她。 阮卿无奈,他对那种事怎的那样喜欢?就像汤圆对肉骨头的执着一样,哪怕是掉进臭水沟里的,也要想方设法叼出来。 阮卿最后还是敌不过李湛的无赖,被他捉着磨磨蹭蹭的「服侍」了许久。 -- 第138页 净室内,昏暗的灯火稀稀疏疏,照得帷幔后的人影影绰绰,许是水太热,整个室内雾气腾腾,偶尔传来轻微的撩水声和啧啧的吞咽之声。 李湛将人抵在浴桶边上,埋头专注。阮卿不知事情为何发展成了这样,她悄悄看去,只见他慢条斯理的吃着,仿佛在品尝人间美味珍馐似的。 这人......就连做这种事,也这样好看。 她难耐的轻哼出声...... 过得许久,李湛才抬起头,低笑道:卿卿可觉得舒爽? ...... 阮卿才不会承认。 待得沐浴完毕,她已经全身烫得如煮熟的虾子一般,羞得连脚指头都无处安放。 也不知道李湛在哪里学的这些,简直坏透了! 作者有话要说:柿子这个臭不要脸的,为了证明他能行,决定把学过的都实践一遍。 第77章 赌气 回门这日,阮卿天微微亮便起了,想着早点回家早点见父母,然而,最后马车等了一个时辰,阮卿才出门。 至于为何会这样迟?罪魁祸首这会儿正忏悔呢。 卿卿,我那会儿真是控制不住呐。 此时,阮卿气鼓鼓的坐在马车上,李湛已经搂着人哄了一刻钟了,媳妇儿还是不理他。 你怎会控制不住? ......那是它的想法,不是我的。 骗人!! 真不骗你,我也想早些出门,可事实上,若不安抚好它,就会一直这样,你也不希望我这么个模样跟你回家吧? 阮卿气急,可我的手到现在都还酸着呢。 李湛赶紧捧起那白皙的柔荑,我帮你揉揉。 阮卿拍开他的手,你总是欺负我,不要理你了。说完,别过脸推开他。 李湛把人楼的更紧了,捧过她的脸,哄道:卿卿别不理我啊,以后再也不这样了。 可若是它日后还有想法,你要怎样? 那......你就不理它,只理我就好。 阮卿见他嘴上这么说,可眼中却毫无悔改之意,甚至还憋着笑呢,简直坏透了。 今日一早醒来,阮卿就被他捉着亲了个结结实实,完了还想继续那种事。阮卿一心扑在回家的事上,哪有心情再与他那样?更何况,昨夜被他折腾那样久,这会儿腰还有些疼呢。 阮卿不愿,可李湛急啊,一大早的,小小湛竟然雄赳赳气昂昂的不肯服软,他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又食髓知味,哪里肯轻易放过她。于是,不管不顾的拉着她的手就弄起来。 他早就想这样做了,那双白皙修长的柔荑,他垂涎了许久,曾在梦中把玩过无数次,这会儿如愿以偿,又岂肯轻易罢休?恁是磨蹭了许久,任媳妇儿如何抗议也不肯放开。 事后,阮卿羞愤交加,恨不得即刻就捶死他,李湛任那粉拳往胸膛上扑打,亲亲哄哄了许久,两人才得以出门。 原本以为雨过天晴,哪曾想,媳妇儿气性这样大,这会儿都还在置气呢。 车马粼粼,过了半个时辰终于到阮家门口,李湛先下车,伸出手臂要扶阮卿下来。 然而,阮卿没理他,转过身,提着裙摆兀自从另一旁下车。 吴氏见这两人情况不对,心中担忧不已,这新婚才三日,怎的就闹起来了?等一家人见面寒暄过后,她寻了个时机,赶紧将女儿拉进房里,问她,你们今儿是怎的回事?他对你不好么? 阮卿不想让母亲担忧,可真实原因又难以启齿,期期艾艾良久也没说出个所以然。 吴氏又问:你们那方面的事相处如何? 她指的是圆房之事,阮卿想起李湛在那方面像只饿狼似的,又羞又气,低声的回道:还、还好,就是...... 就是什么? 就是太勤了些,有些受不住。 吴氏了然,笑了,莫不是你今儿置气也是因为这事? 阮卿点头,他都不管不顾的欺负我。 这样就好,吴氏更满意了,你这个傻孩子,年前嬷嬷教你的,感情你都忘了?那个什么女戒你不是常背么?出嫁从夫,尽力服侍夫君是本分,你若因这个埋怨他,日后他去找别人了,你哭都来不及。 阮卿心里发堵,他要是真那样,我就再也不理他了。 吴氏见她这副孩子气的模样便好笑,夫妻相处,莫要总生气,他有耐心哄你,你见好就收吧。 在睿王府可还适应?太妃和王妃待你可好? 都挺好的,祖母待人和善,王妃性子也很好相处,阿娘莫要担心,在王府,女儿过得很好。 吴氏又问了些她在王府的其他情况,便懒得再劝她了。 中午一起吃饭时,阮家人再次同情了李湛一把。 等菜的时候,李湛在桌子底下悄悄去勾媳妇儿的小手,却被她用力拍开,那拍打声清脆响亮。然而,见李湛若无其事,阮家人也就当没听见。 当菜上来后,李湛夹了媳妇儿最爱吃的盐焗鸡丝脯肉,被媳妇儿嫌弃的斜睨了两眼。 李湛给媳妇儿盛汤,李湛给媳妇儿挑葱花,李湛提醒媳妇儿小心鱼刺,李湛...... -- 第139页 总之,李湛做了很多,媳妇儿仍是没能原谅他,他也不自暴自弃,继续献殷勤。 这场景,这模样,这做小伏低的姿态...... 阮爹第一个看不下去了,阮儿莫要骄纵,怎的尽欺负老实人呢?世子你也莫要惯着她。 吴氏是清楚原由的,女婿在那方面需求旺盛,这事也不能怪他啊,那种事也由不得他不是?见女儿还在置气,便说道:阮儿你这气性也忒大了些,得饶人处且饶人吧。 阮景也适时开口,今儿阿阮竟没有汤圆可爱。 汤圆似有所感,在桌下摇着尾巴欢快的嗷呜两声。 连罗予彤也站在李湛那边,说道:世子您也吃啊,别光顾着阿阮,一会儿菜该凉了。 不知不觉被人同情了一把的李湛,见媳妇儿又被数落,不乐意了。 你们别怪她,原本就是我的不是。 ...... 阮家人觉得,又白为李湛操心了。 午歇的时候,李湛去了媳妇儿的闺房,这还是他第一次进媳妇儿的闺房,新奇得很,东看看西瞧瞧。女子闺房与男子的就是不一样。无论是摆设还是颜色搭配,处处体现女儿家温柔细腻的心思。 他兀自细细欣赏着,发现门角处孤零零的放了个大箱子,便问道:这箱子装何物?为何放这里呢? 阮卿随意瞟了一眼,装些不要了的东西。 正在这时,汤圆扒拉开箱子,从里头拖出一个包裹,那包裹散在地上,里面的物什露了出来。李湛看去,发现有些眼熟,这不正是他曾经送给媳妇儿的东西么,其中还有一幅画,这幅画是去年送给她的灯下美人图,画的是他上元节初次见到阮卿时的场景。 可这画为何会在这?适才媳妇儿说这箱子里头皆是些不要了的东西。 不要了的...... 李湛瞬时心里酸胀得难受,他看向阮卿,无声询问这是为何? 阮卿见汤圆扒拉出包裹时,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曾经与李湛闹误会时,她那会儿想彻底放下他。于是便将他送的东西全部包起来放进这个箱子,后来因事情繁忙,忘了取出来,谁知搬来凤阳街后,这个箱子也一起搬了过来。 这会儿见李湛受伤的模样,她于心不忍。但看到这幅画又赌气不想解释。毕竟当初他还欢欢喜喜给别人作画呢。 李湛见媳妇儿不吭声,似乎默认了事实就是他所见的这样。他沉默片刻,随后又笑道:许是卿卿你放错地方了。 许是今日太累,回程的时候,两人皆有些沉默寡言。待得回到随风苑,丫鬟来询问:世子妃今晚想吃什么,奴婢这会儿去叫厨下准备着。 阮卿对吃的没什么要求,她看向李湛,问道:你想吃什么? 李湛摇摇头,做你爱吃的吧,我想起来还有些事,晚饭不必等我。 他说话一如往日那般温柔,可阮卿却听出那语气有些低落。甚至......还夹着一丝委屈。 李湛说完又等了片刻,见她没有问是何事,也没有挽留他,这才抬脚落寞的离去。 李湛走后,阮卿心里头也闷闷的,今日上午确实还在生他的气,可现在却一点气儿也不剩了。她清楚李湛肯定在为今日下午的事心中不快,可她当时不知怎的,没有解释,现在想解释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今日的晚饭,她吃得毫无滋味,只简单用了一小碗粥便让人撤了。 她问丫鬟夕荷:世子这会儿在哪呢? 一直在书房呢。 他用过晚饭了吗? 这个奴婢不知,要不奴婢现在去问问? 阮卿摇头,还是算了吧,他是世子,没人敢饿着他,陆安一定会照顾周全的。 她坐榻上看了一会儿书,见夜色越来越浓,又问道:世子这会儿还在书房么? 夕荷回道:应该是,没见他出来过呢。 她点点头,心想,夜已深,或许过会儿他也要回来了,便起身让人服侍洗漱,准备就寝。 事实上,李湛并无什么要紧的事,他从踏进书房,便独自一人发愣了许久。 他面前摆放着一个精致的匣子,那里头装着的是这两年来阮卿写给他的信,每一封都拿出来细细读过,那些文字分明证明着他媳妇儿是在意他的,可为何,她却将他最珍爱的那幅画弃如弁髦呢?她不知,那画里头偷偷藏着他爱慕的心思,藏着年少时怦然心动的情意。 失落、难过、委屈、气愤等情绪一股脑的充斥着他。即使陆安已经催促了许久让他回正房安歇,他也不想这样回去。 他将匣子合上,放进抽屉锁起来,问陆安:她这会儿在做什么? 陆安不知两人之间发生了何事。但他清楚,世子一直都在等世子妃来哄他呢,这会儿不肯回去,估计是还在赌气。听他这么问,便小心翼翼回道:好像......已经歇下了。 ...... 他媳妇儿果然不关心他,他兀自生了半日的气,甚至连晚饭都没吃。而她却......自己睡了。 秋露很有眼色,得知世子与世子妃之间起了龌龊,又见世子将自己关在书房,连晚饭也没吃,心思一转,觉得是自己的机会来了。 -- 第140页 她先回屋迅速打扮了一番,然后又去厨下要了碗热粥,端着往书房而去。 李湛听见门外有女子的声音,随后又有人敲门进来,以为是阮卿终于想起他来了。他故作埋头看书,矜持的咳了两声,问道:有何事? 奴婢秋露,给世子爷送热粥来了。 她声音娇娇柔柔、含羞带怯。然而在李湛听来却失望极了,原来是个丫鬟。 世子妃让你来的?李湛努力燃起一丝希望,期盼的问道。 ......世子妃已经歇下了,是奴婢自己来的,奴婢见世子爷晚上没用饭,所以就...... 翌日,阮卿醒来时,才得知李湛昨夜没回,是在书房睡的,还得知,半夜里,丫鬟秋露去了书房,在里头待了许久才出来。 这是夕荷告诉她的,新婚才三日,世子爷便睡书房,这可是件大事。然而,世子爷不仅睡书房,半夜还有丫鬟在里头待了许久,这便让整个随风苑沸腾了。大家添油加醋的说了许多。因此,当这件事传进阮卿耳中时,彻底变了味儿。 李湛睡了个丫鬟...... 作者有话要说:本章稍微改了一下,大家随便看看吧。 第78章 立威 新婚才三日,世子爷便睡书房,这可是件大事。然而,世子爷不仅睡书房,半夜还有丫鬟在里头待了许久,这便让整个随风苑都沸腾了。众人添油加醋的说了许多,因此,当这件事传进阮卿耳中时,彻底变了味儿。 李湛睡了个丫鬟...... 阮卿倒不是真的信李湛睡了丫鬟。但,秋露半夜去了书房,且待了许久之事却是做不得假。于是,她叫来钟嬷嬷吩咐了一番。 还请嬷嬷你去查一查此事,若这秋露心怀不轨,可就留不得了。 她才嫁进来三日,丫鬟就敢在她眼皮子底下公然勾引世子,这事她若是不拿出个态度,恐怕今后会陆陆续续的发生。因此,这个秋露无论如何都不能轻饶。 钟嬷嬷是王妃指派给她的管事嬷嬷,负责在随风苑主事,她在王府里也是颇有些声望地位老人,待主忠诚,做事老辣,这事交给她去查,准没错。 果然,不出半日功夫,那个秋露便全招了,她哭哭啼啼的跪在阮卿面前求饶:世子妃饶了奴婢吧,奴婢蒙了猪油心,放着您这样好的主子不好好服侍,起了黑心思,奴婢知错了,再也不敢了。 阮卿对她的求饶不为所动,问道:世子在书房与你做了什么? 她虽然相信李湛不会睡秋露,但也想知道,两人待了那样长时辰到底做了什么。 什么都没做,世子妃,奴婢与世子清清白白,奴婢真的只是去送了一碗粥,而且,世子爷没吃呢。 那为何你在里头待那样久? 提到这事,秋露就觉得冤枉,人人都以为她进去待了这么久肯定被世子爷睡过了,哪里想到,世子爷不仅没睡她,还罚她跪了许久。 世子先是让奴婢跪了许久,之后才向奴婢问王妃您的事,问您昨儿都做了些什么,奴婢不敢隐瞒,便一一答了。 事情到此,便也水落石出。但秋露起了心思勾引主子是事实,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于是,阮卿吩咐人将她打二十板子,再打发到庄子去做粗使丫鬟,并且让随风苑所有的丫鬟婢女围观行刑,谨以告诫。 阮卿弄这阵仗不小,很快全王府的人皆知晓此事,连在春晖院吃斋礼佛的恭太妃也听说了。她老人家倒是赞了句:这样很好,她总要自己立起来,免得日后奴大欺主。 李湛因心情不佳,一大早就出门去找好友饮茶散心,当他回府时,便听说阮卿今日处罚了一个丫鬟,他细细问了陆安,到底发生了何事。 陆安都为他捏了把汗,那传言传得甚广,恐怕连后院的黑虎将军都知道了。虽说他也清楚他家世子爷不是那种人,但万一世子妃真误会了呢?世子爷必定要吃不了兜着走。昨儿他还在睡书房呢,得,想必今晚也不用挪地方了,继续睡吧。 李湛听了后,也担忧起来。自己昨晚没想那么多,见那丫鬟自作主张来送粥,心中有气,便罚她跪了许久,可没想到会传出这种话。 他赶紧往随风苑而去,到了正房,见阮卿的丫鬟夕荷守在门外,他心虚的悄悄问道:你家世子妃可在里头? 在呢。 她今儿生气了? 夕荷不知世子爷这样问是何意,老实巴交的回道:气得吃不下饭呢,今儿中午就只吃了一小碗面。 完了,李湛内心打鼓,心中迅速打着腹稿,想着一会儿进去要如何解释。 她这会儿在做什么? 世子妃吃不下饭,这会儿正午歇呢。 李湛点头,轻手轻脚的进去,见床帘里头被子下鼓起了一个小包,媳妇儿睡得实沉。他掀帘走到床边坐下,静静的看着她的睡颜。尽管只是一个晚上没见,却仿佛过了许久一样,李湛满心满眼的想着她,这会儿见着人,心中才踏实了些。 他想,就算媳妇儿不在意他,他也认了,谁叫他那么那么喜欢她呢,他日后再也不要与她怄气了,那样折磨的只会是自己。 他伸手帮她拂开脸上的碎发,却不小心惊醒了阮卿。 -- 第141页 阮卿迷迷糊糊醒来,见李湛坐在床沿,问道:你回来了? 许是还带着睡意,她声音娇娇软软。 李湛「嗯」了一声,俯身将她抱住,我想你,便回了。 过了片刻,李湛轻声说道:那个丫鬟的事,是误会,我没有...... 我信你。她打断他的解释。 李湛抬头看她,你就不问问具体情况么? 那丫鬟已经说了。 可我想要你问我,问得越仔细越好。 为何? 李湛又俯身抱住她,在她耳边闷声道:那样,我会觉得你很在意我。 阮卿也回抱住他,你还在为昨日下午的事生气?其实,我没有不要那些东西,我真的是忘记拿出来了。 李湛没吭声,静静的听她说。 那时候我看见你为程倩作画,心中难受,想着要彻底与你断了,便将你送的东西全部收起来放里头,可后来因为忙,忘记拿出来了。 虽然是迟来的解释,可李湛听得心里热乎乎,他媳妇儿是在意他的,而且很在意。 他细细亲吻着她的脸庞,低声承诺道:幸好你没有放弃我,幸好我们成亲了,日后,我只为你一人作画。 你以后不准误会我,我也不再误会你,我们相信彼此好不好? 李湛答应她,好。 他捧着她的脸深深吻下去,许是两人解除误会心中欢喜,许是昨夜一宿未见格外想念,两人亲得难分难舍。 情到深处自然浓,不知不觉,两人衣衫落了一地。 陆安与夕荷站在门外。没过多久,里头便传出了些声音,那声音娇柔婉转,时而局促,时而悠扬,听得人脸红心热。两人对看了一眼,各自尴尬。 陆安原本还在为他家世子爷担忧呢,怎的,这才进去没多久就......这画风怎的不按正常套路发展呢? 睿王府正院。 王妃宋氏睁开眼,见天还蒙蒙亮,她打了个哈欠,足足用了一刻钟才下定决心起床。 然而才翻了个身,就被一只大手捞了回去。 这会儿还早,起床作甚? 王妃好不容易下定的决心被他这么一捞,又捞得渣都不剩了。她软绵绵的躺回去,唉......也不知道咱家儿媳妇怎的这样勤快,每日都早早过来请安,搞得我也要早早起来等她敬茶。 还有这事? 昂......已经好些日子了呢。 怪不得见你这几日精神不济,原来是没睡够。那今日就别起了,回头让丫鬟去说一声你身体不适。 睿王好不容易休沐一日,他想搂着媳妇好好睡个懒觉呢。 王妃闭着眼睛对他鄙视了一番:但凡你晚上少折腾些,我也不至于白日总睡不够。 睿王摩挲着她的腰肢轻笑,你不是也折腾得挺欢快的么,怎能全怪我呢。 王妃不想说话,欢快是欢快,可累也是真的累啊,这人如今也不打仗,也不去军营练新兵,一身本领尽展示在床榻上了。 想到他适才提的那个完美借口,她也只是稍微挣扎了两下,最后愉悦的妥协了。 阮卿也发现她婆婆近日来精神不济,每次去请安时,她都是哈欠连天。且说不到短短几句话,就打发她离开。今儿一早准备去请安,然而才到院门口,便听得婢女说王妃身体欠佳,今日的请安免了。 她回到随风苑后,还问李湛:母亲近日身体抱恙,你可知? 抱恙么?是否严重? 我也不晓得,回头打发人去问问,母亲也不容易,一个人操持偌大的王府,难免辛劳,回头咱们去探望探望。 然而,还没等到他们去探望,中午的时候,睿王着人来请李湛去书房。 睿王觉得,他晚上的福利不能断。因此只能从儿媳妇这里劝退。但他自己不好跟儿媳妇说。于是找李湛委婉的谈了此事。 你母亲近日精神不济,你可知? 听我媳妇儿说了,正在准备去探望母亲。 探望倒是不必了,也没多严重,就是......这些日子起得太早,没睡好罢了。 ...... 李湛了然。 所以啊,叫你媳妇儿别起得这样早,迟些请安也不打紧。 ......可她向来起得早。 睿王斜睨儿子两眼,恨铁不成钢,你就不能想个法子? 李湛单纯,没明白他父王那两眼的含义,问道:什么法子? 这种事也不能言传身教啊,睿王很不自然的咳了两声,反正就是让你媳妇儿起不来床的法子就是了。 李湛明白了,这是让他奉命睡媳妇啊。 于是,李湛打着为父母分忧解难的旗号,每日早晚都要将媳妇儿折腾一遍。折腾得阮卿都怕了他了,只盼着婚假赶紧结束,她要去学院!她要住斋舍!她不想与狼共舞! 作者有话要说:女儿:我好像嫁进了狼窝5555555 第79章 外室 阮卿婚假结束,终于得以回到女德学院,再次回来,心境不同以往,原先未成亲,自己还是个学生状态,如今成了亲,竟觉得与这些未婚姑娘们有些距离了。毕竟她已为人妇,且,又是世子妃身份。就连学院里的学监也跑来客气的问她,要不要换斋舍,说东苑已经腾出来一个宽敞舒适的斋舍,她若是愿意,可即刻入住。 -- 第142页 然而阮卿已经在西苑住习惯,并不想搬,且西苑有好些熟悉的同窗,她并不想去东苑与那些贵女们乌鸡眼似的打交道。毕竟她嫁给李湛,好些人私底下都忌恨着呢。 于是,她委婉谢绝了学监的好意。 但她才在学院住了几日,李湛便不乐意了,他习惯了夜里搂着媳妇儿睡。如今却要一人孤零零的睡冷床,便想方设法的要她回去,每日从国子监下学后,亲自跑来接她。 阮卿其实突然与他分开也有些不习惯,便又住回了王府。 过了六月,李湛的国子监读书生涯已经结束。如今他已经快十九,再过一年则要到及冠之龄。当今圣上让他在御前挂了个职。于是,李湛便开始了朝九晚五的仕途生涯,两人早上一起出门,傍晚李湛下职后接媳妇儿回府。 这样甜甜蜜蜜的过了一段时日。 金秋时,阮卿接到她嫁人以来的第一份帖子,是大长公主邀请她参加茶花会。大长公主是当今太后亲生的女儿。虽与皇帝不是同一个生母,但也颇得皇帝敬重。大长公主年少居寡,一生爱慕逝去的丈夫没有再嫁,无儿无女。因此,格外喜欢下帖子邀请些年轻的姑娘和儿郎们。 这次的茶花会便邀请了许多未出嫁的贵女,还有一些要好的妇人们。 阮卿从未与这位大长公主见过,不知她脾性如何。因此,去正院请安时特地问了王妃宋氏。 她呀,可是长安城标准的端庄贤淑典范,待人和和气气。对了,她特别喜欢喝茶,届时你送些好茶给她,作为晚辈第一次见面,也算投其所好了。 是。 茶花会这日,李湛亲自将阮卿送去大长公主府,公主府离睿王府不算远,马车只走了约莫两刻钟便到,阮卿在门口下马车时正巧碰见了杨映蓉。 啊呀,阿阮你也来啦,太好了。 阮卿已经许久没见着她,见她定亲后似乎圆润了些。尤其是那身段,曲线优美,该瘦的地方瘦,该胖的地方也胖得毫不含糊。 阮卿羡慕极了,悄悄问道:你近日吃了些什么,怎的长这样大? 她意有所指,杨映蓉倒是脸红起来,阿阮你怎的成了亲后就变得这样不害臊了?女儿家的胸脯是能随便看的么? 杨映蓉不明白阮卿眼中那羡慕之意从何而来,她自己还为这事苦恼呢。从今年年初开始,她便隐隐感觉那地方刺痛,有时碰都碰不得。可没想到,才转眼几个月,就长这样了。害得她好些喜欢的衣裳都穿不下。而且,出门见人时,顶着这么个大胸脯,怪不好意思的。 阮卿见她脸红便好笑,这有什么好羞的,女子不是都这样么?我倒是好奇你吃了什么呢。 什么也没吃啊,光吃白米饭了,最近饭量渐长。 这还真让阮卿羡慕不来,她这几个月以来,日日被钟嬷嬷汤汤水水的各种补。除了长些个子,好像其他的什么都没长呢。 两人手挽手,一路闲聊,被婢女领进了花厅。 里头已经到了一些妇人和小姐们,大长公主坐在上首,正与人聊得欢快,见阮卿她们进来,眼睛一亮,问道:想必这位便是睿王府的世子妃吧? 阮卿上前行礼,晚辈见过大长公主。 大长公主拉她到近前,果真如阿岚所说,是个伶俐乖巧的。 她口中的阿岚指的是王妃宋氏,她笑着问道:我也下帖子给她了,她怎的不来? 原来大长公主也邀请了王妃么?可之前王妃并没有提起此事呢。此时见大长公主问起,阮卿也不知怎么答。 大长公主笑了,好了,我逗你玩儿呢,她那人最是不喜参加这些茶会,我也懒得浪费帖子给她。听闻你如今还在女德学院? 是,再有半年便结业了。 这样好,日后等你得了闲,少不得要多下帖子给你。 阮卿让人将她准备的礼物递过去,晚辈听闻您喜欢喝茶,特地带了些今年刚采摘的秋茶过来给您尝尝。 哎呀,这个好,我正缺好茶呢。她打开瓷罐,闻了闻,赞道:武夷大红袍,而且还是重活烘焙,这个香气极好,闻得我都馋啦,一会儿就泡它。 两人热络的寒暄了一会儿,便又陆续有其他人来,长公主不愧是经常办茶花会的人,应酬起来八面玲珑,每个人都被她招呼得极为妥帖。 即是茶花会,自然有茶有花,大长公主是个雅趣之人,在园中栽种了许多菊花。据说这是她逝去的丈夫最喜欢的花。于是,她每年都栽种许多,睹物思人,以花寄情。 每每聚会的场合,最是姑娘们喜欢展示才艺的时候。园中的贵女们三三两两聚在一处吟诗作对,有些则在抚琴作画,只有阮卿和杨映蓉坐在一处,嗑瓜子聊八卦。 阿阮,适才你见着楚怡了没? 没呢,怎的,她也来了? 她那样爱出风头,怎会不来?年前她也定亲了,许的是户部尚书家的三公子呢,那三公子外表看着斯文俊朗、谦谦君子模样,可私底下作风不好。 如何不好? 杨映蓉神神秘秘道:还未成亲便在外头养外室呢。 -- 第143页 这话你可别胡说,若是他不好,楚大学士怎的还会将女儿许给他呢? 我没胡说,这话是从我阿娘那悄悄听来的。再说了,楚大学士嫁女儿哪是看中他,是看中他父亲户部尚书那官职呢。亏得楚怡还觉得自己找了门好亲事,到处炫耀,想当初,她还想嫁给李湛呢,被你截胡后,她消沉了好一阵子。 那楚夫人不管么?阮卿还记得那个带有江南女子温婉气息的妇人,年轻貌美,待人和善,想必她不会眼睁睁看着宠爱的女儿嫁给这样一个人吧? 这我就不得知了,总之,大学士府上如今乌烟瘴气,楚怡的哥哥楚宵你知道吧,之前你们也见过呢,听说楚宵也...... 也如何? 毕竟是陈庞和李湛的好兄弟,杨映蓉提起他也觉得怪可惜的,也在外头养了一个,这事还闹得挺大的。他家中有个表妹,原本两人准备定亲,可那表妹颇是厉害,竟然找上门去要将那个外室打杀了。楚宵知道后,放言誓死不会娶那表妹,于是跟家里头闹翻了。 这事,阮卿还真不知道,她这些日子基本上忙于王府与学院之间,也没人跟她提过。想起曾经有一次与李湛去游湖时,见过那个楚宵与女子在一处亲昵的画面。如今想起来,他若是养外室似乎也并不稀奇。这个楚宵,仿佛天生就有根反骨似的,天不怕地不怕。 两人正说得起劲,便见楚怡向她们走来。她如今没了从前那副趾高气昂的模样,倒是变得圆滑了些。只不过,这阴阳怪气的本事又不知是从何而学的。 哟,这不是咱们长安城风光无限的世子妃吗?怎的不去写诗作画,而躲在这里闲磕牙呢,莫不是觉得自己才艺平庸,登不上大雅之堂啊。 杨映蓉先应了话:说得好像你就才艺非凡似的。要不,作首诗来瞧瞧啊,大才女? 楚怡和杨映蓉一样,在才艺这一块皆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她顶多也就能磕碜磕碜阮卿,觉得她平民出生比不过自己。但真要作诗,也还是有些拿不出手的。 见杨映蓉呛她,楚怡也不生气,只看着阮卿道:李世子才学名满长安,那世子妃应该也不逊色才对,我这不是好奇,所以想见识见识么? 见这边互呛了起来,旁边有些贵女也过来围观,阮卿本不想与楚怡这种蠢人计较,可她抬出李湛,阮卿就不想让他蒙羞。 她款款起身,说道:楚小姐说得是,我夫君才学了得。我虽比不过他,但比比你还是绰绰有余的。 她向楚怡走近两步,如今她个子蹿得快,竟发现自己比楚怡高出许多,暗暗满意,说话气势也更足了些,女子之德乃「德、言、容、功」。如今有大长公主珠玉在前,我等晚辈不敢在此称德;而妇言,莫不是楚小姐作为待嫁之女,连《女戒》也没看过?不晓得「择辞而说,不道恶语,时然后言,不厌于人」之意么?至于妇容嘛......她故作打量楚怡两眼,说道:一般,也不是什么绝世大美人儿。最后这妇功,我自认为在楚小姐之上。 稍顿了顿,她又说道:敢问楚小姐,你对我还有哪处好奇?我今儿一一说全了。 杨映蓉噗嗤一声笑出来,没想到阮卿今日竟这般口齿了得,一番话下来,楚怡被说得一无是处,要德无德,要才无才,就连容貌也只是「一般」二字评价,甚至连女红也比不过,估计这楚怡听了要生生气死。 楚怡确实气得不行,阮卿抢了她喜欢的人,风风光光的当上世子妃,她一直对她心生怨恨。原本想着今日必要让她颜面尽失。没想到,时隔多日不见,她竟然像变了个人似的。不仅气势凌厉,还当着这样多人的面,将她比到尘埃里去。 此刻,她气得胸脯起伏,却又不肯服输,阮卿已经坐了回去,好整以暇的品茶嗑瓜子,继续与杨映蓉聊天,而楚怡仍旧站在原地,进退不得,尴尬的僵持着。 还是大长公主打破了这气氛,她适才站在远处听得阮卿一番言论,暗道睿王府找的儿媳妇果真不一般,口齿伶俐不说,光这份气势便将那楚家小姐压得死死的。 她上前解围道:适才我可是听见有人夸我了啊,是何人嘴巴这样甜呐? 阮卿起身行礼,晚辈在此造次了,还请大长公主莫怪。 她这么落落大方的赔罪,显得进退有度、有礼谦逊,这么一对比,倔强站在一旁的楚怡反倒显得小家子气起来。 大长公主对阮卿暗暗赞赏。 一场茶花会结束后,已是下午申时。 回程路过长安大街时,阮卿好像见到了陆安的身影,他正守在马车旁,护送一个女子上车,那女子刚从胭脂铺子里出来。 阮卿以为看岔了,赶紧让车夫停下,她掀帘看去,确定就是陆安,那女子已经进入车内,看不清楚是何样貌。 阮卿狐疑,陆安是李湛的贴身随从,怎会在这里护送一个女子?看那马车并无睿王府标志,难道是他的亲戚? 见他们的马车远去,阮卿吩咐道:跟上去看看。 她们一路跟到了一个小胡同,正是之前阮卿来过的那处李湛的私人宅院。那女子款款下了马车,看不清正脸。但那窈窕的身姿,婀娜妩媚,手中还提着一个包袱,陆安客客气气的领她进门。 -- 第144页 私人宅院...... 妩媚的女人...... 竟突然让阮卿联想起今日茶花会上,杨映蓉提到的外室一事。 可她相信李湛不是那样的人,也许这其中有误会也说不定。阮卿是这样安慰自己的,可马车才离开不久,她却无法淡然处之,心中总想着外室一事。 掉头回去。阮卿吩咐道。 她要去看看,事情还是弄清楚比较好。 再回到私宅时,又发现门口多了一匹棕红色宝马,正是李湛经常乘坐的那匹。 阮卿站在门口犹豫了,不知要不要进去探个究竟。也许李湛只是有其他事呢,也许并非自己想的那样呢,她承诺过不再误会他,或许她应该回府,等李湛回来自己解释。 正待她犹豫不决之际,一阵低笑声传来。 阮卿看去,竟然是许久未见的楚宵。 世子妃是来捉奸的?巧了,我也是,我听闻李湛在此养了个女人,来瞧瞧热闹,看看到底是何等天仙,惹得他背着新婚妻子金屋藏娇。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能猜得到这个女人是谁吗? 另外,大概还有几章,正文就要结束了。大家说说看,想看谁的番外,我这两天准备一下。 一会儿零点加更一章。 第80章 离别 正待她犹豫不决之际,一阵低笑声传来。 阮卿看去,竟然是许久未见的楚宵。 世子妃是来捉奸的?巧了,我也是,我听闻李湛在此养了个女人,来瞧瞧热闹,看看到底是何等天仙,惹得他背着新婚妻子金屋藏娇。 阮卿听他这么说,反倒安定下来。若是李湛在这里养女人,关他楚宵何事?用得着他来捉奸?想必这里头另有原因。 这样一来,她倒是不用进去了,回府吧。 李湛听楚宵说,在门口遇见了阮卿,还说她看见他带了个女人进来,本来想要来捉奸,被楚宵劝了回去。 这还了得?没等楚宵说完,他即刻就赶回去,一路忐忑,生怕媳妇儿又误会他。然而,待他到府中时,却见阮卿正坐在美人榻上吃果子呢。 他急切问道:卿卿,你去溯宅了? 溯宅便是那个私宅的名字。 阮卿见他一脸慌张,想着应该是向她释来了。她故作生气,嗯,去了。 那你看见了? 全都看见了。 卿卿,不是你想的那样,我...... 溯宅。 楚宵搂着小穗儿在水榭处赏景,估计你得在这里住些时日,等过阵子消停了,我再接你回去。若是缺什么,只管与我说,我会派人送过来。 楚宵如今已跟家里闹翻,原本在她母亲日日苦劝之下,他同意了与那表妹定亲之事,想着,将那个女人娶回来放着便好,睡不睡她那是自己的事。可那个女人不知从何处得知他在私宅养了个歌姬,竟然跑去拿人。还没定亲,她就管得这样宽,这无疑触犯了楚宵的底线,便不管不顾的与家里闹翻,誓死不会娶那个表妹。 那表妹见他如此维护一个外室,简直在打她的脸,于是哭闹着要回家。楚大学士一时气急,派了人就要来私宅捉人,务必要将外面这个勾引他儿子的狐媚子打杀。 于是,楚宵没办法,只得借李湛的地方藏人。 小穗儿担忧道:他们会不会也找到这里来? 不会,就算找过来,也不敢在这里放肆,你只管安心住着。 那这样太麻烦李世子了。 楚宵想到适才在门口的那一幕,勾唇痞笑,这算什么麻烦,他的麻烦还在后头呢。 此话怎讲? 楚宵没回她,突然想到一事,揽着她的细腰问道:若是我离开长安,你愿意跟我走么? 你要去哪里? 江南,去那边住几年。 小穗儿有些犹豫...... 她曾经请公子帮她寻找哥哥的下落,终于在上个月有了些眉目。可若是自己离开了长安城,那意味着她再也得不到哥哥的消息。 哥哥是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了。 楚宵见她沉默良久也没有回答自己,捏着她下颚迫她抬起头,问道:怎的,不愿意? 不是,只是......我想在这里等我哥哥的消息,我,很想他。 她的这个答复,不知怎的,让楚宵突然烦躁起来。 怎么......难道他还没有一个多年未见的人重要么? 他压下这股莫名的情绪,说道:即是如此,那我尽力为你找哥哥,之前对你的承诺也没变,找到你哥哥后,若是你想离开,随时可以走。 因楚宵的态度强硬,没过多久,楚家传来消息。 楚夫人与楚老夫人纷纷病倒,楚家来人请楚宵家去,连那个骄纵的表妹也亲自上门给楚宵道歉,她姿态做得很足,先是凄凄楚楚的哭了一番,然后说道:我知晓表哥并不喜欢我,可我喜欢表哥呢。之前的事是我的错,我不该闹到你的宅院里去,更不该将那事闹到祖母跟前让她老人家伤心,我这些日子想了许久。若是你日后想纳她进门,我绝不反对,她生下的孩子我定视如己出,日后我也会安安分分,绝不会再给你添麻烦。表哥,你就原谅我吧,回去看看祖母和姑姑,如何? -- 第145页 她这副装模作样的姿态,楚宵都懒得给她脸色。然而,祖母和母亲双双病倒,却又让他心中难安。可若是再踏进家门,则表示自己已服软,日后若再想立身,便难上加难。 他心中苦闷,日日纵酒到黄昏,入夜后便将小穗儿折腾一番,这样反复过了多日后,楚大学士终于先服软了,他派人送来了一封书信。信中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从父母养育之恩,再到楚家家族责任。 楚宵看完后,沉默了。 这日清晨,小穗儿醒来,见楚宵早已起身,昨日放纵,两人折腾到很晚,床榻凌乱。她拖着疲惫的身子起床,穿衣时见枕头下露出信纸一角。她知道这就是惹得公子这些日子伤神的那封信,他日日沉默寡言,偶有时不正经的调戏她,可眸子深处仍然冷清。 她只能猜到一半,他与家人闹翻的原因与自己有关,可另一半并不清楚。于是,忍不住将那信函抽出来,看个究竟。 原来,是他父亲劝他定亲的信函,他家中母亲卧病在床,祖母年事已高,楚家只他这么个儿子,他有他要承担的责任。 想必,他应该过不久就要回去定亲了吧? 他迟早是要娶妻的,虽然自己与他有一年多的肌肤之亲,可也仅仅只是肌肤之亲。他说过,不会给她任何名分,她也清楚,自己不配。或许在他眼里,自己只是他从青楼买回来的一个玩物罢了。 作为玩物,要有玩物的自觉,不该想的不要妄想。 可为何......心中如此难受呢? 楚大学士的信让楚宵最后动摇了,他从溯宅搬回了家中,听从家人的安排,准备跟那个表妹定亲,准备放下自己的骄傲,准备向命运妥协。 一个月之后,小穗儿的哥哥终于有了消息,十岁那年与妹妹失散之后,他被一户人家收养。那家因没有儿子,对他视如己出,供他上学读书,他也颇有资质,一路科举考中进士,在长安城谋了个官职,到如今已是四品的高官。听得妹妹还在人世,激动得无以复加,当日便赶来见人。 小穗儿终于寻得亲人,得偿所愿,原本是件开心的事,可不知为何,她心中却藏着无尽的忧伤。 哥哥待她极好,当日就要接她家去,可她还不想那样快回去。她虽已下定决心,找到哥哥后就离开,可却还想再与公子道个别,再看他一眼。 毕竟哥哥再过段时日就要调职外放,届时离开长安,也许,再也不会回来了。 准备离开的前一日,小穗儿写了一封信给楚宵。 那是一个寒冷的冬夜,楚宵踏着鹅毛大雪进了门,见小穗儿坐地抚琴,他嘴角噙笑,找到哥哥了,是否开心? 我正想好好感谢公子,今晚备了薄酒,还望公子不要嫌弃。 一顿饭就想打发我了? ......可我不知该拿什么感谢您。 楚宵盯着她,似乎想从她眼中找出什么,然而,一无所获。良久后,他猛地将她拉入怀中,冷声道:不知拿什么感谢我么?那用你这副身子可好?毕竟,除了这身滑腻的皮肉,我也看不中其他。 他这话像刀子一样刺在她的心上,疼得不敢说话,怕一开口便暴露了她那卑贱的心思,让自己难堪。 楚宵将一旁案桌上的饭菜掀翻,将人重重放在上面,用力撕扯她的衣裳,似乎想将心中多日的烦躁狠狠发泄。不管不顾的就这样□□进去。 小穗儿疼得眼泪直流,可却死死的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哭出声,楚宵见她这样忍着,越发的用力。 两人皆沉默着,只那桌脚不住的颤动。 这场酣战,一直持续到深夜,从案桌到梳妆台再到床榻,两人如连体婴一样,谁也不肯放过谁。 这是最后的狂欢...... 结束时,小穗儿已经酸疼得抬不起手脚,她闭着眼,疲惫的说道:明日,我要走了。 过了许久,久到小穗儿以为他睡着了,他才低低的应了一声好。 翌日,小穗儿醒来时,楚宵已经起身了。 她拖着疼痛的身子走出门外,一夜大雪覆盖了地面,白茫茫一片,寒风吹进她的脖颈,冷得她打了一阵摆子。 许是看得久了,雪光刺眼,眼角生疼,使得热泪流出。 她抬手用袖子揩去,转身回到室内,将打包好的行礼挎在肩上。这一年来,公子没有薄待她,给了她许多东西。然而,走时,她却只带了两件衣裳,就如最初来时一样。 书房。 楚宵已经坐了许久,面前的案桌上放着一枚珠花,这是昨夜他从她头上摘下来的,一直藏在袖中。 这时,有仆人在外头禀报:公子,穗儿姑娘来了,说要向您辞别。 楚宵心头一紧,他拿起那枚珠花仔细摩挲,许是过于用力,一颗珠子从手中掉落,骨碌碌的滚到地上。 过得许久,书房里头传来楚宵冷清的声音:告诉她,不用了。 小穗儿站在门外,肩上已经落了薄薄一层雪,有些已经化成水浸透进衣裳里面,冷到了心里。 听得他的话,她朝门口就地跪拜,承蒙公子这一年的照顾,穗儿走了,公子珍重! 作者有话要说:唉-问世间情为何物...... 第81章 喜欢 清萧楼。 -- 第146页 你真的决定好了? 李湛看向坐在对面的楚宵,严肃的问道。 思虑良久,慎重的决定。 可储位之争向来成王败寇,你可想过。一旦失败,你将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依你的才干,顺利入仕做官不成问题,何必铤而走险?你图什么? 图什么?楚宵至今也不知图什么,或许图那份自由的空气罢。他不想一辈子在他父亲的掌控下,不想一生像他父亲那样岌岌经营,到最后也还是要牺牲子女的幸福才能换得家族兴旺。 他楚宵想要的,只想凭自己的本事去挣。 你无需再劝,我意已决。 李湛叹息,自他们从国子监结业后,每个人都被逼迫着迅速成长,也各自变化了许多。陈庞不再无忧无虑,被他父亲扔进了军营;楚宵选择支持三皇子,参与储位之争;而他自己也多了一份睿王府的责任。 楚宵呷了口茶,说道:过段日子,我要离开长安。 去哪? 江南。 那你的婚事呢?不打算成亲了? 楚宵嗤笑,谁定的亲,让谁去娶好了,我不会娶那个女人。 离开清萧楼时,楚宵看着天边云霞眯了眯眼,阳春三月,想必江南的风景很美吧? 一个月之后,楚家退亲了,楚宵失踪不见人影,只留了一封书信。楚夫人哭得伤心欲绝,楚大学士仿佛一夜之间老去了十岁。 阮卿也听说了此事,她问李湛:楚宵去哪了? 事关朝堂秘事,李湛不想她知道过多,便说道:去江南游学了。 关于楚宵,阮卿从李湛那里陆陆续续了解了一些,得知真相后,她也为那个曾经潇洒不羁的如玉公子深深叹息。 李湛见她皱眉,伸手去将那皱纹抚平,你近日来总爱多愁善感,可是春困扰的? 阮卿今年六月即将结业,现在已是四月,离考女官只有不到两个月的时日,因此学业格外紧张。她这段时日发愤图强,有时读书读着读着就睡着了。因此,总是在李湛面前抱怨春困恼人。 李湛不明白她为何如此执着考女官,当女官有什么好?每日早早起床去点卯,穿着那灰扑扑的官服,像老了好几岁似的,还要每日劳碌。他有时见那些女官那样辛苦,都不忍心让自家媳妇儿去受那个罪。 阮卿说道:你不懂,我最是羡慕黄官首那样的人,能靠自己的能力站在令人仰望的位置,受人尊敬,做自己喜欢的事,多好。 不过,见媳妇儿眼中光彩熠熠,他还是选择支持。于是,每日下职后便给媳妇儿温习课业。偶尔温习温习着,难免忍不住温习到床榻上去,李湛一边「教导」,一边还要让她背功课,若是背错,则罚得更狠。 也不知道李湛的这种恶趣味是从何而来的,每次都是阮卿哭着求饶才肯结束,他却是颇有些意犹未尽。因此,为了避免被罚,阮卿平日里比谁都学得认真,李湛见媳妇儿这副比考状元还要勤奋的模样便暗暗好笑。 他劝道:你如此废寝忘食,也要多注意自个儿身子才是,前些日子不是还生了一场病么,小心莫要累倒了。若是今年考不上女官,明年再考也一样。 那怎么行?我得一鼓作气,否则会再而衰,三而竭的。 李湛捏捏她脸颊上的软肉,凑近她低声道:你若能将这「一鼓作气」在床榻上用几分,那该多好。 ...... 这人......怎的什么都能扯到那方面去呢,色胚子! 阮卿在学业上的进步可谓是突飞猛进,她不仅争取以最快的速度考进了甲班,还努力考得了工科甲名次,两百多人中只取前五名。 当红榜出来时,杨映蓉都惊讶了,阿阮,你怎的成亲之后变聪明了?一日千里啊。 阮卿心想,按李湛那样温习功课的法子,能不一日千里么? 两人这次考完试,也就要结业了,杨映蓉没有考女官的想法,她现在就只想赶紧嫁给陈庞,她如今被她母亲拘着,都快要发霉了,只想快些嫁人,好自己当家做主,还她自由人生。 阮卿笑她,若是陈庞知道你嫁他的心这样急切,说不定这会儿就从冀州快马加鞭赶来娶你。 陈庞被他父亲扔到冀州军营历练,已经去了快一年。见阮卿打趣她,杨映蓉也不害羞,倒是满满的期待,他若真能赶回来就好了,我许久没见着他了呢,还......怪想他的。 然而,许是千里之外的陈庞感受到了这份思念,隔日便偷偷跑出了军营,赶回长安。 因为杨映蓉写给他最近的一封信里,提到她近日很苦恼,母亲不让她出门,她很想吃乔记的荷叶糯米糍呢。以前杨映蓉与陈庞在一起玩耍时,常常吃乔记的糯米糍,那时陈庞还笑话她是馋嘴猫儿。 陈庞从这封信里读出了心上人的思念,她哪是想吃糯米糍呢?是想他了啊,想她们曾经一起欢快的时光呢。看完信,他心里像揣了一团火,不安分极了,忍了两日,终于决定偷跑过来见她。 陈大将军得知自己的三儿子偷跑回来,气得火冒三丈,派人务必要将他捉回去。 于是,他才到长安城门口,便见他大哥带着人正在守株待兔。他赶紧又跑出来,在附近找了个村庄,花二两银钱买了身农家粗汉子的衣裳,乔装一番才进得城门。 -- 第147页 陈庞不敢光明正大现身,他先是去乔记买了一包糯米糍,然后找了个地方躲起来。直到天黑才往杨映蓉家里去。 经过一年的历练,陈庞翻墙的本事见长。不仅神不知鬼不觉的翻了进去,而且还摸进了杨映蓉的闺房里。 杨映蓉刚从她园子里溜圈消食回来,一身香汗,一进屋子便将上衣脱了,只剩了个肚兜挂上面,一边往里走一边吩咐丫鬟,馨儿,快去帮我打水来,我要沐浴。 陈庞躲在屏风后面,正对着她,脸红尴尬,见她还想再脱,赶紧冲出去将她制住。 杨映蓉冷不防被人冲出来抱住,吓得大声喊叫。然而才发出一声「啊」,便被人捂住嘴巴。 她使劲挣扎,踢打来人。 阿蓉,是我、是我啊,陈庞。 杨映蓉见是他,又惊又喜。他一身粗布麻衣打扮,那衣裳袖子还短了一大截,看起来傻里傻气。 她狐疑问道:你......怎的这副模样? 陈庞不好意思道:我从军营偷跑出来的,被我爹知道了,正让人到处抓我呢。 那你跑出来作甚? 想你了啊。 可陈庞没好意思这样说,你不是写信说想吃乔记的糯米糍么?我就跑来给你买了。 他从怀中拿出一个皱巴巴的纸包,呐,给你。 杨映蓉接过来,纸包竟还有些热乎,她面上平静。而心里却感动得一塌糊涂。 这个傻子!! 你千里迢迢跑来,就为了买这个? 是呐,你快趁热吃吧。 可我已经吃过晚饭了。 那怎么办呐? 见他这副傻样,杨映蓉噗嗤笑出声来,傻子,我先放着,明儿让人再蒸一遍。 被心爱的人骂傻子,在陈庞看来是幸福的,他嘿嘿傻笑。然而笑着笑着就不对劲了。 杨映蓉只穿了件肚兜,适才挣扎一通,那里又松了些,巍峨高耸的山峰若隐若现,白茫茫一片,差点闪瞎他的眼。 见他直勾勾的盯着自己,杨映蓉后知后觉意识过来,惊呼了一声赶紧躲到屏风后穿好衣裳。再出来时,唬了一大跳。 你......这是怎的了?杨映蓉指了指鼻子。 陈庞抬手往鼻子处一抹,一手的血,用袖子去擦,越擦越多,尴尬的掩饰道:......天太热,上、上火。 杨映蓉拉着他往净室去,快去洗洗。 洗干净后,又问他,你吃过饭了没? 陈庞这一日皆是东躲西藏的,都忘记吃饭这回事了,这时听她提起,突然觉得很饿,肚子也适时咕噜噜的响起来。 杨映蓉心疼极了,赶紧吩咐人去做碗汤面。 陈庞狼吞虎咽,杨映蓉捧着脸在一边看着,发现他这一年来黑了许多,问道:军营里很累么? 倒不是很累,上午练兵,下午去山里头砍树,有时还去村庄里头帮忙修路。 听着就怪累人的,你看你都晒黑了,像只大黑熊。 大黑熊很丑的,那我是不是也不好看了? 杨映蓉笑了,什么丑不丑的,你还在意这个么?就算是大黑熊,我也喜欢。 她最后一句话说得很小声。但陈庞还是听见了,一不小心呛住,差点将面条吸溜进鼻子里。 这还是杨映蓉第一次说喜欢他,陈庞受宠若惊,面也不吃了,盯着她问道:阿蓉,你适才说什么? 说你是大黑熊呢。 不是,下一句。 被他这么盯着问,杨映蓉也有些不好意思,脸红红的,什么都没说。 你说了......说喜欢我呐。 她撅着小嘴儿不肯承认,你听岔了。 陈庞见她模样娇俏、明艳动人,小嘴儿红润,心中热血沸腾,阿、阿蓉,我、我、我......也喜欢你呢。 他结结巴巴,终于说出了心藏已久的话。 可随后又补充道:虽然......你也像只母老虎。 ...... 母老虎听了,想发飙,娇声喝道:这面你还吃不吃了? 陈庞赶紧捧起碗,呼噜噜的吃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看在陈庞千里迢迢跑回来的份上,给他发点福利。但这个傻哈光顾着流鼻血了。 第82章 求子 阮家今年又是双喜临门,春闱时阮景考中进士,还在长安顺利谋了个七品的官职,而现在,罗予彤又怀孕了。去年四月她生了个儿子,如今,又怀上,不管是儿是女,吴氏都拿她宝贝得紧。 当阮卿抱着小侄子逗弄时,吴氏拉着她悄悄的问,你怎的一年多了还没动静? 阮卿也不清楚啊,年前还请了太医来看,说她身子已经调养得差不多了,若是孕育子嗣不成问题,可如今过去这样久了,也不见有动静。 许是儿女缘分还没到吧? 这事讲什么缘分,你们努力些,机会就大些。 阮卿心想,李湛在那方面挺努力的啊,可肚子就是没动静。 吴氏有些担忧,那太妃和王妃她们不催你们么? -- 第148页 祖母倒是提过几次,可这种事只能顺其自然,急不来啊,我们已经很努力了。 吴氏心想,莫不是两人姿势不对?于是,她凑近女儿,耳语了一番。 阮卿听后,脸红得滴血,那种姿势也太羞人了。 可看着怀中白白胖胖的小奶娃,吮吸手指咿咿呀呀的可爱模样,心里又羡慕得紧。若是她与李湛的孩子,想必更可爱吧? 想着想着,阮卿生孩子的心思也越发强烈起来。若是她阿娘说的那个法子可行的话...... 要不......试试? 于是,当她回府时,默默作了个计划: 今晚,睡李湛。 此时,李湛还不知道她媳妇儿正在打他的主意,他正捧着一幅画卷看得津津有味,这是临国特使敬献给皇帝的,皇帝见他喜欢,便赏赐给他。得了好物,自然是想与志同道合的人分享,他拿着画准备去靖国公府找他三舅舅,他三舅舅最是喜欢这些。便吩咐陆安道:派个人回府,叫世子妃今晚不必等我用饭。 于是,阮卿晚上一个人坐在饭桌前,努力吃了两大碗米饭,为晚上的计划养精蓄锐。 之后,她先是去花园里走了几圈消食,回屋后又开始沐浴,将自己洗的白白净净,又撒了些香露在身上,化了个淡妆,眼尾用笔略略一勾勒,显得几分妩媚风情,红唇涂抹上口脂,饱满红润,可口诱人。 想了想,又从柜中找出一件缎面衣裳,那料子舒适柔滑,最是容易一扯便开。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然而,她拿着书卷坐在榻上,左等右等,东风就是还没来。 她着人去大门口守着。若是李湛回了,就赶紧来禀报她。 于是,又等了约莫两刻钟,终于等得李湛回来的消息,可他却是直接去了书房。 阮卿问丫鬟:世子在书房忙什么? 奴婢不知,世子爷脚步匆匆,应是有急事。 那他可用了晚饭? 陆安说在靖国公府用了一些,但没吃多少。 阮卿了然,吩咐厨下做些易克化的食物,亲自端过去。 书房灯火通明,陆安站在门外,见世子妃过来,赶紧给她开门。 书房内,李湛正在临摹新得的画,见阮卿进来,说道:卿卿,你快来看看,我画得可像? 阮卿对比了两幅画,看不出哪里有差别,赞扬到:画得甚好。 可我觉得还欠缺了些。 他重新又拿了一张宣纸,准备再临摹一遍,可阮卿怎能让他继续这样耗下去?今晚她可是准备得很充分,务必要一举怀上孩子呢。 于是她劝道:夜深了,早些歇息,不如明日再临摹可好? 李湛看了看外边,也不算晚,我再画一遍就好。 ......行吧。 阮卿心想,那她就再等等。 于是,她坐一旁看书打发时间,发现过了许久,李湛才画到一半。她心急起来,今晚好不容易下定决心睡他一回,总不能这样不战而败吧? 见李湛画得专注,她从旁边倒了杯热茶过来,夫君,歇会儿,先喝杯茶吧。 李湛接过茶,一口喝完,说道:无妨,我不累。 过一小会儿,夫君,你还饿不饿?想不想再吃些其他的? 李湛作画专注,头也不抬,不饿。 再过一小会儿,夫君,你累不累?我给你揉揉肩如何? 她在一旁像只小鸟一样,绕着他叽叽喳喳嘘寒问暖,李湛终于察觉不对劲了,看着她狐疑问道:卿卿,今晚可是有事? 阮卿心一跳,那个......想跟你睡觉,算不算事啊?可这要如何说呢? 她绞着手指,眨巴着眼睛,忽然灵机一动,说道:我困了呢,想去歇息了。 李湛揉了揉媳妇儿的头,那你先去歇着吧,不必陪我。 ......可我想让你陪我。 李湛觉得,媳妇儿今晚怎的这般粘人呢?无奈笑道:卿卿今日怎的了? 我今儿听了个故事,讲得忒吓人,我害怕,你陪着我吧? 她小手扯着李湛的袖摆轻轻摇晃,撒娇意味明显,白皙的小脸在黄昏的灯火下,三分柔和,七分妩媚。 还有那淡淡的香气悠悠传来 他媳妇儿今夜十分撩人! 李湛的喉结动了动...... 阮卿最是明白他,见他此时眸色渐深,她赶紧扑进他怀中,再接再厉,柔声问道:夫君-好不好嘛? 那句「夫君」喊得一波三折,李湛的心都酥了,搂着她,在她耳畔说道:好,不过......卿卿先在书房陪我。然后我再陪你回去歇息好不好? 听得他这样说,阮卿正有些气馁呢,哪知,他说完,就一把将她提起放在案桌上,那吻也急切的落下来,从耳畔到脖颈,一路流连到山峰。 阮卿难耐的挺起胸脯,向后仰着,口中忍不住溢出娇-吟,宛转悠扬。 李湛在那山峰徘徊了许久,才意犹未尽的继续向下,寻找更美的风景。 突然被温热的气息笼罩着,阮卿又惊又羞,紧紧掩着不肯放松。 李湛声音沙哑道:卿卿,我想吃,你给我好不好? -- 第149页 阮卿此时羞得想哭,这人怎的这样坏?那怎么能吃呢?多脏啊。 见她害羞不肯应,李湛修长的手指勾勾绕绕,将她安抚得再没力气挣扎,最后终于如愿以偿。 阮卿是如何回到卧室的,她不清楚。但李湛那惊世骇俗的举动,让她内心久久不能平静。他一边吃还一边问她是否舒爽。若是她不肯答,就轻咬它,务必要让那小嘴儿叫出令他满意的答案。 至于,吴氏传授的那个姿势,阮卿最终也没能用上,她整个人都被李湛主导着,云里雾里,哭叫得凄凄惨惨戚戚。 阮卿觉得,今晚白准备了。 作者有话要说:唉,实在抱歉,今天卡文了,很短小,干脆请大家吃个大餐以表歉意。大家评论的时候含蓄点哈,那个che就不要提了,怕被suo,评点高雅有内涵的话就好(狗头)。 第83章 圆满(正文完) 大晋朝每年甄选一次女官,但宫中六局各自录取的名额有限,再加上有些贵女走私人关系,名额更是少之又少,竞争力颇大,尤其是尚衣局,所采用的女官皆从女德学院工科学子里甄选,而工科又是竞争人数最多的。于是,连在王府里多日未出门的阮卿都感受到了这股竞争压力。 李湛安慰她,要不,让阿娘去尚衣局打个招呼? 可别,我可不想成为关系户。 李湛心想,你已经是关系户了,哪怕你考得欠缺些,那些人看着睿王府面上,总会给个甲优的。不过,他媳妇儿为此次考试如此用心,想必也不必靠这关系。 我听闻,现在许多人都在偷偷贿赂六局考官。 阮卿不屑道:她们是她们,我是我,我要凭自己的本事,自力更生。 李湛好笑,捏捏媳妇儿最近发胖的小脸,行,我媳妇儿最是厉害。 阮卿别开脸不让他捏,他最近总是爱捏她脸颊,说软乎乎的好捏。她也不知怎的,近日胃口极好,吃得挺多。于是不小心胖了些,脸上的肉就免不了招他荼毒。 六月二十八这日,是女官考试的日子,李湛亲自送阮卿去考场。 阮卿一身学子服,拿着号牌排队等着入场,今年报考的人极多,她这会儿就已经遇见了好些个女德学院的学子。 因排队人数众多,所以时辰略久些,这会儿日头渐渐升高,阮卿热得额头微微冒汗。 这时,有一位巡视女官经过,似乎认出了她,走近前来,悄悄问道:世子妃要不要到一旁歇着?另外着人帮你排队便好。她眼神示意考场的另一旁,廊道下有许多贵女在那坐着乘凉等待。 阮卿笑着谢绝她的好意,多谢,我在此等着就好。 那人见她坚持,微笑颔首离去。 许是今儿起得早,阮卿此时有些犯困,她捂嘴打了个哈欠,前面的人开始陆陆续续走动起来,是准备进场了。 她找到自己的座位坐下,扭扭脖颈,将那恼人的困意赶走,努力整理思绪投入考试中。 尚衣局女官考试只有两项,一是经学,二是刺绣。 幸好在最后的两个月,有李湛帮她临时抱佛脚。因此,经学这一项,阮卿还是比较有信心。 至于刺绣,也是她的强项。但是,今日考的刺绣却又非同寻常。拿到考题后,不仅阮卿皱眉,考场里其他学子也纷纷诧异惊呼。 考刺绣,却又非刺绣。因为每个人拿到的皆是一副被毁坏的绣品,似乎是被火烧过。有的地方已经看不清原貌。有的地方丝线已经脱落,有的地方颜色已经被熏黑。甚至有的地方已经破了个窟窿。考试内容则是要求学子们在一个时辰内,将其修复成一副完整的绣品。这不仅考验绣工,更考验审美设计。 阮卿曾研究过粤绣、蜀绣、苏绣等不同风格的刺绣手法。因此,她拿到题目时,只略略思索了片刻,便开始修复起来。 她不慌不忙,沉浸在修复这样一副残缺作品给自己带来的愉悦中。终于,在规定的时辰内,完成了这副绣品。 三日后,女官考试结果终于出来,彼时阮卿正睡得香甜,丫鬟夕荷一脸笑意,犹豫着要不要叫醒世子妃,将这个好消息告诉她。夕荷可是非常清楚她家世子妃对女官的执着,努力了这样久。如今终于实现梦想,想必会非常高兴吧?夕荷自己都替她高兴呢。 但近日,她家世子妃容易犯困,每每起床时都倍感艰难,总觉得睡不够,许是这些日子温习课业辛苦了。 然,好不容易等阮卿起床,李湛也回来了。 阮卿问道:你今日不是去当值了么?怎的回来了。 李湛笑道:自然是给你带好消息回来了。 什么好消息?然而才问完就想到一事,她高兴道:是不是我考中了? 李湛点着她鼻尖,你是下凡的仙女不成?能未卜先知? 见他眼中的笑意,阮卿便知自己果真是考中了,她喜不自胜,搂住李湛的脖颈道:夫君,怎么办呢?我太高兴了。 李湛抱着她转了一圈儿,又将她放回床榻上,再高兴也不能赤脚下床,你赶紧洗漱,我去书房等你,今儿中午,我们出去吃饭。 你今儿不用当值么? 今儿请假陪你,你想做什么,想去哪里,我都陪你。 -- 第150页 阮卿欢呼一声,赶紧跑去净室。 阮卿对她的女官生涯期待已久。然而,却怎么也没想到,第一天入职,就出师不利。 入职这日,她早早起床,穿着一身浅蓝色的女官服,站在铜镜前暗自欣赏了好几遍。 李湛见她恨不得粘在铜镜上的模样,暗自笑话了许久。 两人一起出门往皇宫而去,一路上阮卿兴奋得不可言说。然而,两人的车马才走到宫门口,阮卿突然感到不适,胸口发闷,还犯恶心,李湛见她脸色不对,十分难受的模样,赶紧送她去太医院。 太医们见睿王府李世子抱着世子妃冲进来,唬了一跳,大早上的,他们才当值呢,这是怎的了? 王太医德高望重,却是个老顽童,平日里也常去睿王府给恭太妃诊脉,跟李世子也比较熟。此时见他火急火燎的,安抚他稍安勿躁,上前给阮卿诊脉之后,沉吟了半晌,皱眉说道:世子,你家小世子妃这是......他足足顿了好几息,急得李湛坐立不安,才笑道:喜脉啊。 王太医这口气喘得够大够久,李湛的心都被他提得高高的,此时听说是喜脉,又顿时咧开嘴欢喜起来。 这事传进睿王府,全府顿时沸腾了,世子妃有孕,这就代表王府要添丁了啊。这么些年了,整个王府冷冷清清,来来去去也就四个主子,多少人盼这一日盼了许久啊。 连春晖院的恭太妃也撂下佛经,跑来随风苑早早等待着,时不时问道:他们到了没? 丫鬟回道:快了,说是已经出了宫门,约莫再过两刻钟便回来了。 还有两刻钟啊?我都想快些见到曾孙呐。 丫鬟们好笑,这曾孙如今还在世子妃肚子里头呢,太妃就急成这样了。 不一会儿睿王和睿王妃也来了,三人齐齐坐在花厅,屏气凝神等着睿王府的宝贝金疙瘩。 终于,阮卿揣着金疙瘩回府了,她是被李湛一路抱回随风苑的。 她坐在榻上,像稀有动物似的,被众人围观,嘘寒问暖,累不累啊?这会儿想吃什么?有哪里感觉不适么...... 恭太妃更是殷切,直接与肚子里的那个金疙瘩对话起来: 我的金孙儿勒,你乖不乖呀? 我的金孙儿勒,你饿不饿啊? 呀,饿了是吧?那赶紧让你娘吃些好克化的,于是扭头去吩咐丫鬟,快去给世子妃炖些鸡汤来。 ...... 阮卿有些尴尬,最后还是李湛解围,说她今儿起得太早,这会儿困了,得歇息,回头再去春晖园给她老人家请安。 恭太妃听了,赶紧拦住,请安?不准请了,你这儿离春晖园远着呢。万一你媳妇儿磕着碰着了可不好。 随后嘱咐了些注意事项,三人才离去。 她们走后,阮卿坐在榻上发愣。直到现在,她都还有些郁闷。怎的这样巧呢?恰好今日,恰好踏进宫门,这孩子就来了。 李湛见她长吁短叹,笑着安慰道:卿卿,今年做不成女官,等明年生了孩子,再考女官也一样,不打紧的。 阮卿又叹了口气,只好如此了。 她将手轻轻放在腹部,那里还平平坦坦,却是孕育着一个生命。想着十个月后会生出个儒儒糯糯的小宝宝,又欣喜的笑了。 杨映蓉得知阮卿有孕,隔日就下帖子来看她。 阿阮,你这会儿感觉怎么样?我听说妇人怀孕可辛苦了,吃不下睡不好,孩子还老踢人呢。 阮卿好笑,你在哪儿听说的这些,竟没听全,我这会儿才两个多月呢,孩子还小,如何踢人呢? 杨映蓉小心翼翼的伸手摸了摸她的腹部,问道:他什么时候出来呢? 明年二月吧。 啊呀,那岂不是跟我成亲是一个时候? 杨映蓉与陈庞的婚期定在明年二月底。自从上次两人互通心意之后,杨映蓉这颗待嫁的心都快藏不住了,每日都盼着快些过,与陈庞的通信也越来越勤,心中的思念也越来越浓。 陈庞更像是打通了任督二脉,不再像以往那般木讷,信中的情话也越来越露骨,有时看得杨太尉吹胡子瞪眼。但他之前被女儿警告过,不敢再没收信件。于是,只得眼睁睁的看着陈家的小兔崽子荼毒他闺女。 送走了杨映蓉,没过两日,又迎来了庄晴。 多日不见,庄晴抽条了。虽然是抽得晚了些,但好歹赶在成亲前变得好看了,也不再是曾经那个大大咧咧圆润的小姑娘。如今,她身上竟然多出了些温婉的气息。 没错,就是温婉的气息...... 阮卿好奇,才三个月没见,她怎的变化这样大? 庄晴被她夸了一通,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那个,我定亲了,他是个文文静静的书生,许是被他给影响的吧。 庄晴上个月才定的亲,对方是隔壁村的一个书生,为了挣束脩,年初来她们村子教些小儿启蒙。然而书塾旁边住了个泼辣的寡妇,那寡妇起初想打他主意。但没成,见他不肯理会她,便恼羞成怒处处找茬。他一介书生不会吵架,每次皆是一本正经之乎者也的理论,被那寡妇欺负得死死的。庄晴看不过眼,有一次就跑去帮腔,她在女德学院练出来的嘴皮子十分利索,与那寡妇大战了两个回合,最终那寡妇败北归家。 -- 第151页 都说流氓不可怕,就怕流氓有文化。 那书生还是第一次见有人吵架吵得这样有水平,对庄晴十分欣赏,便总是刻意经过她家,经过得多了,难免要帮忙扶个扫帚,或提一提水桶之类的,这一来二去,两人熟悉起来。不过,彼时庄晴并不知道,他打着求娶的主意。直到有一日,他突然拿着三十两银钱,两吊猪肉过来提亲,庄晴才回过味儿来,感情这书生不傻呢,都知道迂回战术娶媳妇儿。她认真思考了一宿,觉得他长得还挺俊朗的,次日就点头将自己嫁了。 听了庄晴的陈述,阮卿笑倒在榻上,缓了许久才说道:所以,你见人家长得俊,就扒拉进自个儿碗中了? 哪是我扒拉的?他自个儿送上门来的,不要白不要啊。 阮卿再次被她逗得哈哈大笑。 随着阮卿肚子渐渐隆起,身子笨重,行动起来就像只肥胖的鸭子,她每次照镜子都要嫌弃自己一番。倒是李湛,觉得媳妇儿这模样更招人。自从她有孕之后,不光那肚子快速的长起来,就连那山峰也变得巍峨可观,李湛最是喜欢这处,每每夜里都要把玩一番。 虽然太医说三月之后可适当同房,但恭太妃为了安全起见,叮嘱李湛不可胡来,务必要等到他媳妇儿安全生产后再说。因此,李湛看着越来越香喷喷的媳妇儿,馋得流口水,每次只能望梅止渴。但他又不甘于此,于是更加勤奋的研究那避火图,功夫不负有心人,他终于找到突破之处。 有一日,两人洗漱后准备安歇,他急哄哄的将丫鬟赶出去,阮卿见他神神秘秘的模样,问道:怎的了? 李湛将她抱上床,吹熄外边的烛火,只留床头的一盏。他从怀中拿出一本书,说道:卿卿,我有一本书没琢磨明白,咱们一起探讨探讨如何? 见夫君这样勤奋好学,阮卿感动,郑重其事的点头,好啊。 然而,当李湛将书本打开后,阮卿简直想捶死他。 这个坏胚子,脑子里尽琢磨那些事。 阮卿捂脸,想看不敢看,其实她对那事也挺想的,或许是怀孕的原因,想法格外强烈,有时她自己都觉得忍不住。因此,最终耐不住李湛劝说,还是红着脸看了。 李湛特地翻到一页,画里头有一男一女,躺在树下,身下垫着筵席,女子的头埋在男子身下,不知在做什么。 李湛故意问,卿卿,你猜她在做什么? 阮卿怎么知道? 见媳妇儿懵懂的眼神,李湛不怀好意,提议道:卿卿,要不你也这样试试,或许你就知道了呢。 最后,李湛恁是哄着媳妇试一遍,阮卿的嘴酸痛得说不出话,哭得可怜兮兮。 日子过得飞快,不知不觉又是新的一年。 上元节这日,阮卿早早收拾好等着李湛来接她,今日早上他出门时说要带她今晚去看花灯。 李湛这几日神神秘秘,经常早出晚归,也不知在忙什么。 好不容易等到天擦黑,李湛回来了,带她出门赏花灯。 阮卿坐在马车里头,问了好几遍,我们去哪啊? 李湛卖关子,就是不肯说,到地方你就知道了。 马车一路穿过喧嚣热闹的街道,过了两刻钟才到地方。 阮卿下车后见漆黑一片,不明何意,问道:不是来看花灯么?怎的一个灯也没见呢。 卿卿先闭上眼睛,默数十下再睁开。 阮卿照做,口中低声数数,再睁开眼时,愣住了。 眼前的灯笼陆陆续续被点亮,一盏、两盏、三盏......一直到楼顶最高处,整整十二层灯楼。 每一盏灯上皆写着一句话: 吾妻卿卿,静女其殊...... 吾妻卿卿,悠悠我思...... 吾妻卿卿,顾我则笑...... 吾妻卿卿,生死契阔...... 吾妻卿卿...... 李湛牵着她的手慢慢往前走,阮卿每读一盏,心中便多一分感动,不知不觉,眼中盛满泪花,她强制忍着,看向李湛,你这几日就是在忙这个么? 李湛笑意温柔,捧着她的脸,问道:卿卿喜欢么? 阮卿这时再也忍不住泪意,赶紧埋进他怀中,将那热流蹭在他胸膛上,许久才抬起头来,喜欢,很喜欢呢。 李湛将她领到楼上,依着栏杆俯瞰长安城的夜景,放眼望去,犹如一片灯海,依稀还有那锣鼓笙箫之声传来。 他从身后搂着她,将下颚抵在她肩上,指着一处地方问道:卿卿知道那是什么地方么? 阮卿摇头。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你的地方。那时,你正捧着一盏兔儿花灯爱不释手,我就站在街对面,当时我就在想,怎么有这样好看的小姑娘,笑起来像仙女一样。后来,我一度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直到半年后,路过桥塘街时又遇见你,那时我便再也不想错过,在对面的茶楼看了你许久,琢磨着要怎样把你娶回家。 阮卿惊讶,你那时便已经在打我的主意了? 李湛轻笑,嗯,我那时就已经把你看作我媳妇儿了。 可你说是与我做朋友呢,你忘了? 骗你的,我当时心里想的是与你做夫妻。 -- 第152页 后来你说要帮我温习课业,当我夫子,也是抱着这目的? 后来引我去别院,还说蛇的故事,你是不是故意的? 你带我去御兽园,也是不是想故意吓唬我? 还有...... 见她还想继续翻旧账,李湛掰转过她的脸,堵住那张喋喋不休的小嘴儿。 过了许久,才放开气喘吁吁的她,笑道:没错,一切都是我蓄谋已久,刻意为之。如今孩子都怀上了,你还想怎样? 阮卿重重哼了一声,我后悔了。 后悔什么? 我呀......后悔没能更早遇见你。 说完,她踮起脚尖,吻了上去。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历时两个半月,终于写完了人生第一篇小说。感谢一路追过来的姐妹们,期间气馁不想写的时候,看到你们的评论又充满力量。谢谢你们一路陪我到正文完结,后面还有几章番外。下一篇文,我争取好好写回馈大家。 下一本「娘子,在下有眼无珠」,已开坑,快跳坑吧,嘴欠又狗的男主等你们哟,超级甜呢,嘿嘿。 文案如下: 齐王府与景阳侯府指腹结亲。 第一胎,男男,不算,继续指下一胎。 因此,萧承礼长到八岁才等到小媳妇出生。出生那天,他兴致勃勃去瞧了一眼,回来后大哭:媳妇儿太丑了,我不要! 多年后,萧小将军带兵凯旋,路过江南时,偶遇一美人,他一见钟情,待我回去退了那个貌似无盐的未婚妻,便娶你。 宋晚清笑了笑:好啊。 后来.....萧小将军夜闯闺阁,跪在宋晚清面前悔不当初:媳妇儿,我错了,别退亲行吗? 六岁的宋晚清有个稚嫩的愿望:长大后要换个未婚夫君,萧承礼总是欺负她,她才不要嫁给那个坏蛋。 终于,她长到十五岁,成了上京第一美人。嗯,那人说今日要来退亲,坐等...... 这是一个嘴欠又狗贱的男主追妻火葬场的故事。 第84章 李包子番外 李崇懿小朋友四岁时就给自己找了个小媳妇儿。 事情是这样的...... 他总是听自己的小伙伴陈庭川提起自家的小妹妹。他娘亲今年年初生了一个小妹妹,现在有六个月大了,软呼呼白胖胖的小奶娃,笑起来极为可爱,还可以用手指悄悄戳那肥嫩的小脸蛋,然后她就会对你笑。有时庭川小朋友还偷偷亲她,哎呀,那种有妹妹的小小幸福感,别提了,反正是你李崇懿感受不到的。 见李崇懿不信,陈庭川小朋友还特地邀请他去他家看妹妹。于是,两个小不点儿蹲在书塾的墙角下密谋起来: 我阿娘歇午觉的时候,妹妹会给奶娘看着,届时,我领你进屋,你只可以戳一下喔。 李崇懿也想戳他妹妹的脸蛋,他答应了,但只给戳一下。 于是,次日李崇懿兴致勃勃的去陈伯伯家戳妹妹去了。 回来后,李崇懿小朋友内心受到了打击,那奶呼呼的小妹妹太可爱了,为什么他没有?陈庭川三岁就有妹妹,而他已经四岁了,于是他跑去问他娘亲。 彼时他娘亲正在吃甜羹,听见他奶声奶气的问:阿娘,我为何没有小妹妹呀?庭川他娘就给他生了一个小妹妹,我也想要。 阮卿一口甜羹噎在嗓子眼,差点呛住,她缓了缓,问道:你怎的突然想要妹妹了? 我去庭川家看了,他的小妹妹很可爱呢。 哦,阮卿明白了,陈庞家的小闺女,她见过,那小女娃确实招人喜欢,她自己也挺想生一个女儿呢,可是曾经生崇懿的时候伤了身子,太医说得调养两年,李湛怕她身子恢复不好,于是又让她多调养两年。可阮卿盼女儿的心思急切。如今见儿子也提起这事,便越发想要个女儿。 于是,晚上就寝的时候,阮卿与李湛商量,我们要个女儿怎么样? 李湛不为所动,再等一年也不打紧,等你身子恢复好了再生。 阮卿哪里肯等,扑上去就扯他衣裳,我不管,我现在就想生,太医说了,我已经调养好了,还等什么? 李湛接住她,任她骑在身上「胡作非为」,一边享受一边笑道:你忘了生懿儿的时候了,那时疼了一天一夜,事后是谁哭着喊着再也不生了? 阮卿俯身去咬他喉结,我记不得了,反正我想要个女儿,你得给我。 见她渐渐没了力气,李湛难耐,翻身就将她压下去,发狠道:给、给、给,我现在就给你,好好接着。 此后,两人背着李崇懿小朋友,没日没夜的开始生妹妹。 李崇懿发现近日他爹爹总爱与他抢娘亲,晚上睡前就早早让奶娘把他抱走,早晨起来时,也要让他等许久才能进内室。而且,还剥夺了他和娘亲一起午歇的福利。 虽然他也很爱爹爹,可他爹爹这样不厚道,这样大的人了还跟他抢娘亲,他有些不开心。于是,吃饭的时候委婉的提了自己的意见:爹爹可不可以将娘亲分我一些?庭川又有娘亲,又有妹妹呢。 李湛好笑,知晓他这些日子对他有些不满,看他那敢怒不敢言的小模样,伸手过去捏了捏他的小脸蛋,说道:如何分你?她虽是你娘亲,但也是我媳妇儿呢。我跟媳妇儿在一起你要管?你已经四岁了,长大了,怎的还要粘着我媳妇儿? -- 第153页 ...... 李崇懿气鼓鼓,他每次都说不过他爹爹,只要他反抗,他爹爹就拿出「不听父母话的孩子不是好孩子」来对付他。 有一次,李崇懿小朋友歇午觉时,突然被雷声惊醒,他又困又怕,赶紧跑去正屋找娘亲要抱抱。然而才到门口就被夕荷姑姑拦住了。 李崇懿问道:是不是我爹爹又在里头? 夕荷尴尬,在呢,不仅在,还...... 她正想劝小主子回去。这时,里头传来如泣如诉的声音。 李崇懿也听到了,问道我阿娘哭了?肯定是适才打雷吓着了,不行,我要进去抱抱娘亲。 他趁夕荷不注意,赶紧跑进去,然而才到外间,就被他爹爹喝住,不许进来。 不一会儿,他爹爹披着衣衫出来了,一把将他提溜起来,问道:你急急忙忙的,有何事? 我听见阿娘哭了。 ......你听岔了。 可适才明明听见了呢。 那是因为你阿娘高兴才哭。 为何? 李湛想,他白日里时不时会跟媳妇儿亲热一下,若总是被他这样不知轻重的闯进来打扰,战到一半被迫收兵,生生害死人啊。于是,想了个一劳永逸的法子,说道:我正在跟你阿娘生妹妹呢,你不是想要妹妹吗?所以,日后午歇时你不准进来。 李崇懿听见爹爹说他们在生妹妹。他虽然很高兴,但也想见娘亲啊,于是说道:那......我也想生妹妹。 李湛斜睨他两眼,你现在还不能生。 为何? 你还没媳妇儿呢,等你有了媳妇儿再说吧。 李崇懿懂了,有媳妇儿就能生妹妹了,还可以生很多个妹妹。 于是,四岁的李崇懿开始整日里琢磨给自己找媳妇儿的事。 为此,他将书塾里的漂亮小姑娘都霍霍了个遍,逢人便问:你要不要做我媳妇儿呀?我们一起生妹妹呀。 别说,还真有个小姑娘傻乎乎的应了,这小姑娘就是秦丞相家的小孙女秦露儿。 最初她是不同意的,但李崇懿偷偷给了她一包小酥饼后,她就点头应了。 从那以后,李崇懿便开始学他爹爹那样,媳妇儿媳妇儿的唤她,一直唤到两人都十岁,知礼晓事为止。 十岁那年,秦露儿生了一场病。于是,她被送回老家祖宅养病,一直到及笄后才回长安。 这是后话,且说回李崇懿小朋友五岁的时候,他娘亲终于生了。不过是个弟弟,不是小妹妹。虽然弟弟也很可爱,可他更想要个小妹妹啊。 唉,夫子说求人不能求己,与其等着盼着爹爹和娘亲生小妹妹,还不如他自己和媳妇儿生呢。 可怎么生呢? 他又跑去问他娘亲,阿娘,爹爹说我有媳妇儿就可以生妹妹了,可是怎么生呐? ...... 阮卿汗颜,李湛怎的与他说这种话?她问道:你哪里来的媳妇儿啊? 昂......就是秦露儿啊,我给她吃酥饼,她就同意了。 阮卿噗嗤笑了,摸摸他的头,你们现在还不能生,得长大后才能生。 那我何时长大啊? 这个嘛......阮卿心思一转,说道:平日里吃饭,你不能挑食,绿色的菜你一定要吃,尤其是青椒,这样你就能快些长大了。 要吃青椒啊?李崇懿小脸苦巴巴,但想了想,还是下定决心。 行吧。 彼时,李崇懿小朋友还不知道自己被他娘亲坑了。于是,他在饭桌上努力吃青椒,另外还跑去将秦露儿也坑了一把。 秦露儿听说要她吃青椒才能生妹妹,她都哭了。 她最讨厌吃辣辣的青椒呢。 然而,李崇懿有备而来,他拿出一包酥饼,恁是哄着她同意了。 秦丞相发现,最近他的小孙女儿不仅变胖,而且还不挑食了,连平日里最讨厌吃的青椒也乖乖的吃。 有一次,他抱着小孙女夸道:小露儿近日真乖,都把青椒吃完了勒。 秦露儿点头,嗯,崇懿哥哥说,吃青椒就可以生妹妹呢。 生......生妹妹?秦丞相听着就觉得不对劲,他细细问了小孙女后,才得知李湛家那个臭小子竟然诱拐他小孙女。 不可忍! 于是,次日下朝后,秦丞相拦住李湛,委婉的问道:你家懿哥儿在书塾的事你可知晓? 李湛一愣,莫不是他儿子在书塾闹出了大事?怎的连秦丞相都惊动了? 秦丞相见他不知情,便提醒道:虽说你家懿哥儿年岁还小,可也不能听之任之,哪能这样小就琢磨着娶媳妇儿生娃呢,竟还把我那小孙女拐了去。 这下,李湛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了,兀自笑得肩膀颤抖,他儿子诱拐秦丞相家小孙女这事,李湛早已知晓,还是阮卿前几日与他说的。 于是,他拍拍秦丞相的肩膀,笑道:你家小孙女连聘礼都接了,怎的,你自己还不肯认这亲事? 什么聘礼? 酥饼呐,还吃了许多呢。 -- 第154页 ...... 秦丞相气得吹胡子瞪眼,睿王府这窝狼崽子真是......大的不正经,小的也不正经。 他气道:总之,老夫绝不会同意这门亲事。 随后又补充了一句:聘礼忒小气了! 时光荏苒,转眼李崇懿已经十六岁,从国子监下学后,陈庭川拉住他,问道:阿懿,你上哪儿去? 回府,今儿是我妹妹九岁生辰,我答应她早些回去。 行吧,本来还想约你去蹴鞠,即是如此,改日约。 李崇懿点头,翻身上马离去。 经过长安大街时,远远看见一辆马车胡冲乱撞,街上行人到处躲避。那马似着了魔,没头没脑的狂奔,眼看后头的马车要撞上旁边的石墩,李崇懿赶紧冲上前去。然而,还是迟了一步,只见那马车里头被撞飞出来一人,电光火石间,李崇懿伸手一捞,将人稳稳捞坐在自己的身前。 待得事故平息,众人虚惊一场,李崇懿才得以看清,他捞进怀中的是一个姑娘。 那姑娘明显也吓坏了,后知后觉过来,才意识到自己正靠在一个男子怀中。她羞得脸颊通红,轻轻挣扎。然而,箍在腰间的那只大手却岿然不动。 不是李崇懿不想放人,实在是......他这会儿盯着人家姑娘看痴了。 直到随从跑过来,使劲在一旁咳嗽,他才将将回魂,意识到自己与人家姑娘靠得这样近,又赶紧放手。 然而,他放得太快,那姑娘触不及防,惊呼了一声,差点要坠下马去,他又眼疾手快的赶紧将人捞回来。 这样一来一去的,便靠得更近了,两人尴尬得不敢看对方,姑娘脸颊红得滴血,李崇懿也耳朵发烫。 最后还是那姑娘的婢女将人接了下去。 待她站稳后,稍微整理了衣裙,对坐在马上的李崇懿款款福身:多谢公子相救。 她的声音真好听...... 小姐不必多礼,举手之劳罢了。 那姑娘再次福了福身。随后,转身由婢女扶着走远了。 这时,看热闹的人群也渐渐散去,有人说道:那可是丞相府的马车,也不知怎的,这马突然疯起来。 是哩,而且马车里头坐的,不正是秦丞相最宠爱的小孙女么?上个月才从祖宅回长安,一回来,秦丞相就给她大办及笄礼呢。 我也听说了,好似正要给她相看人家呢。 啧啧......也不知日后谁这么好福气,这小姐长得真是好看呐,我看咱们长安城也没几个能及得上她。 李崇懿听了一耳朵,然而,脑中却只记得一句话: 秦丞相的小孙女...... 原来是她...... 皇后喜爱牡丹,因此,每年春都爱举办牡丹宴,邀请一些官家妇人小姐们一起赏花喝茶。 牡丹宴这日,李崇懿也去了皇宫,他是去找太子下棋的。然而经过御花园时,见一个姑娘正站在一簇牡丹花前,与婢女谈笑。 臻首娥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李崇懿走过去,低咳一声,唤道:秦露儿... 秦露儿转过身,见是他,愣了两息,随后又笑道:是你?......你怎的晓得我的名字? 李崇懿背着手,走近两步,勾唇笑道:难道你不记得我了?小时候你常唤我崇懿哥哥。而且......我们还有一个约定呢。 秦露儿疑惑,什么约定? 李崇懿以手抵唇不自然的咳了两声,将头凑近两分,低声说道:那个一起生小妹妹的事。 ...... 秦露儿这会儿想起来了,那是小时候她年幼无知才答应他的,这人怎的还当真了呢? 此时,她臊得脸颊通红,诺诺的说道:我......我不记得了。 李崇懿坏笑,怎的,你吃了我那样多的酥饼,如今想赖账不成? 作者有话要说:李湛和阮卿他们家的番外就到此结束啦,接下来是陈庞和杨映蓉。 第85章 陈庞杨映蓉番外 陈庞成亲这日,他兴奋得一整宿都没睡着,在床榻上翻来覆去觉得不得劲儿,于是又大半夜的跑去练武场打了几套拳。 次日,陈夫人带人来找新郎官时,发现屋子里没人,问下人才得知,陈庞一整宿都在打拳呢。于是,才又派人去练武场将他捉回来。 陈庞伸长胳膊,任人摆弄衣裳服饰,一直站着傻乐。 陈夫人摇头好笑,她这个三儿子,等着娶媳妇儿这一天等了许久,也难怪他如此激动,就连她自己也盼这媳妇茶盼得心急呢。 待得一切准备就绪,陈庞问他二哥,准备好了? 他二哥拍拍他肩膀,放心,我亲自去找的人,绝对让你顺利抱得美人归。 陈庞点头,这就好。 他经历过李湛迎亲的阵仗,那些文人才子堵在门口出的题目忒难,他担心没法进门。于是叫他二哥帮他到处收罗饱学之士。 陈家二哥办事果然利索,不出一个月,找了十来个大大小小的才子备用。反正东方不亮西方亮,总有一个能用上。 陈庞信心满满,带着人出门迎亲。 果不其然,杨家大哥和二哥皆堵在门口。尤其是杨家二哥,竟拿着本书卷大马金刀的站着,那架势,很显然不想轻易放过陈庞。 -- 第155页 陈庞无奈,不就是曾经在寺里借过他妹妹么?杨家二哥也忒记仇,幸好他今日有所准备。 众人见杨家二哥竟拿着书卷来出题,皆围观看好戏,等着看这杨家未来的女婿今儿如何过关。 杨家二哥果真没有手软,题目一道接一道。直到翻了好几页,发现也没难住陈庞。今儿陪他一起来迎亲的这些亲友似乎个个才学了得,他出什么题,不出片刻总有人能答上。 他狐疑问道:你的这些亲友,我怎的一个都不认识? 陈庞嘿嘿直笑,莫怪你不认识,我也是今日才认识的,他们都是我今日新结识的兄弟。 ...... 感情他找了假手啊。 陈家二哥觉得陈庞这厮忒不要脸,连娶亲也要作弊。 待得接了杨映蓉,两人拜别双亲时,杨太尉坐在上首,一脸严肃。 然而,谁又知道他其实默默忍泪忍了许久了呢?眼看自己从小疼到大的闺女,就要被人叼走了,他心中难受啊。 杨太尉努力抑制激动的情绪,清了清嗓子,对陈庞严厉嘱咐道:我今日把女儿交给你,若是你日后敢待她不好,我......我...... 他一时不知该如何说,于是恶狠狠的威胁一通:我就带人上门揍得你满地找牙。 杨映蓉不乐意了,撅着小嘴儿,爹爹莫要凶他。 这女儿还没嫁出门呢,胳膊肘就先往外拐了,杨太尉那个气啊,气得真的想哭了。 他一个大男人家不好当着众人的面抹眼泪,狠狠瞪了陈庞一眼,转身就往后堂去了。 不一会儿,传出来低低的呜咽之声。 堂屋众人无奈又好笑。 杨映蓉听见她爹爹哭了,忍不住也跟着哭起来,越哭越起劲。 于是,父女俩,一个在里头哭,一个在外头哭。 杨夫人无奈,哄完这头又哄那头,忙活了许久才送这对新人出门。 若要说陈庞娶亲最紧张的时刻,莫过于洞房花烛夜了。 他虽然看过许多小人书,可真要做那事时又有些怂。 而杨映蓉不一样,她娘起初跟她说这事时,她还害羞呢,可羞过之后又期待起来。 因此,她早早便已经洗漱沐浴,在新房静静等着陈庞回来。 陈庞进屋子时磨蹭了许久,心中不断给自己打气,想着,一会儿不管怎样,闭上眼睛抱着人亲就好。 然而等见到了杨映蓉穿着寝衣,娇俏的坐在床榻上时,他心里开始慌起来。 一会儿怎么开始呢?从哪儿开始呀?要不要先脱衣裳? 杨映蓉见他站在门口踌躇不前,皱眉道:你磨磨蹭蹭做甚? 陈庞紧张啊,他这会儿手足无措,脑中灵机一动,便说道:那个......阿、阿蓉,我想起来有件事忘了,你等我片刻啊。 说完,飞快的跑出门去。 ...... 杨映蓉问丫鬟:他这是去哪儿了? 奴婢见着,好像往书房去了。 陈庞的确在书房,他当时见着杨映蓉,不知从哪儿下嘴。于是赶紧又跑回书房,将柜子里的小人书拿出来,温习一遍。 足足过了半个时辰,他才返回正屋。 杨映蓉等得不耐烦,坐在床榻上啃果子,见他这会儿才回来,斜睨了一眼,问道:你去书房做什么了? 我想起有些书帖没收好,便去规整一遍。 都这时候了,还惦记什么书帖?杨映蓉白他一眼,那你还要不要圆房啊?我都困死了。 要、要啊。 那你过来。 陈庞过去在她身边坐下,想着适才看的小人书,里头画的,皆是男女抱在一起,他想,第一步,先抱人。 于是,鼓起勇气,一把将杨映蓉扯过来抱住。 杨映蓉冷不防被他扯过去,果子卡在喉咙,噎得她脸色涨红说不出话,她使劲捶打他,半晌才缓过来,气道:你作甚?想谋杀我不成? 陈庞急,解释道:我、我......我想亲你。 那你亲就是了,抱这样紧作甚? 杨映蓉将小脸扬起来,闭上眼睛,嘟起小嘴儿,来吧。 眼前的人儿在烛火照耀下,娇艳欲滴,红唇饱满诱人,陈庞咽了咽口水,扑上去就啃起来。 杨映蓉被他啃了许久,嘴皮都快被啃破了,觉得不对劲,又不知道哪里不对劲。 陈庞自己也感觉到了,起初还挺新鲜,可亲久了就觉得还不够,潜意识想要更多,可不知从何处突破。 杨映蓉推开他,皱眉问道:你会不会亲嘴啊,我疼呢。 陈庞不好意思,这是他第一次亲嘴啊,他也不知道亲得对不对,不过俗话说,熟能生巧,要不要再试一遍? 算了,我来吧,你闭上眼睛。 陈庞听话的闭上眼睛,学她适才的样子,也嘟起嘴儿。 杨映蓉嫌弃,将那嘴儿打回去,谁让你这样了,你别动。 杨映蓉明显更有耐心,她先是舔了一会儿,然后发现......咦? 陈庞无意识的张口,竟然接住了她。 仿佛瞬间打开了新世界大门,两人渐渐得趣。 -- 第156页 欲望但凡有个开始,便如那决堤的河水,汹涌而至,奔流不息。 不知不觉,两人已经滚进了被窝里,皆是气喘吁吁。 陈庞的小将军准备就绪,他沙哑的说道:阿蓉,我要开始了。 嗯......你来吧。 然而,许是小将军第一次上战场太兴奋,才冲到城门边上,就已经缴械投降。 ...... 气氛尴尬了两息...... 陈庞平时自己弄的时候,小将军还挺威猛的,可不知为何,它今日这般不争气,他觉得很没面子。 于是,鼓起勇气道:再来! 他重振旗鼓,势必要进得城内,将身下这个小女子杀个片甲不留。 这一次,终于进了城,可陈庞没想到,城内竟是这番天罗地网,他无处可逃。 他激动的「啊」了一下,小将军又投降了。 ...... 堪堪得些滋味儿的杨映蓉被弄得不上不下,她气道:你到底行不行啊? 堂堂七尺男儿,被新婚妻子这样问,是可忍孰不可忍! 杨映蓉这一问彻底激发了陈庞的男子气概,为了证明自己狠行,当夜,便将她折腾得死去活来。 次日,陈府下人得知,他们家陈三爷被新婚妻子赶出了门外,原因为何,不得而知,只晓得他们的三夫人才嫁过来第二日便称病,两日不曾出房门。 在陈庞的勤奋耕耘下,杨映蓉嫁进门第四个月,就有了身孕,次年生了个胖小子。 为此,陈庞很得瑟,难免在好友面前炫耀一番。 李湛,你家懿哥儿是成亲两年多才有的吧?啊呀,没想到我家的小子竟来得这样快,说不定还可以与你家的一起入学呐。 李湛装作看不见他脸上的炫耀之意,另辟蹊径挽回自尊,我家懿哥儿继承了我的聪慧。如今才一岁便学会说话了,想必日后入了学不用抄他人的课业。 ...... 陈庞铩羽而归。 第三年,杨映蓉生了个女儿,许是陈家这一代皆是小子无姑娘。因此,杨映蓉生的这个女儿格外宝贝。陈庞第一个冲进产房,先看了眼媳妇,又跑去看女儿。奶娘递给他,他紧张得像抱个炸弹似的,小心翼翼,咧嘴对杨映蓉笑道:阿蓉,我们女儿真好看。 杨映蓉瞅了眼刚出生皱巴巴的女儿,是......挺好看的。 陈庞儿女成双,喜不自胜,又跑去睿王府找李湛炫耀一番,他问李湛,你什么时候生女儿啊,啊呀,女儿真好,笑起来像花儿一样好看。 李湛内心羡慕嫉妒恨。但面上不显,稳如泰山,我家懿哥儿如今四岁已经会背《论语》和《朱子家训》了,你家庭川怎样了啊? 陈庞没好意思说,他今日出门时,他家庭川还蹲在墙角捉蚂蚁玩呢。 于是,陈庞再次铩羽而归。 作者有话要说:陈庞:第一次圆房,没经验,是先脱衣服还是先亲啊?在线等,挺急的...... 第86章 楚宵火葬场一 汤药熬好了没?赶紧给大人端过去。 德四不放心这些下人办事,亲自过来看他家大人的汤药。这南方天气时好时坏,他家大人在船上这几日,不小心着了风寒,咳得厉害。 适才他在门外又听见一阵猛烈的咳嗽声。 好了,就好了。 既然好了,那就赶紧的,走吧。 德四带着两个下人来到二层第三间屋子门口,轻轻扣门,大人,汤药好了,现在给您送进来? 里头又传来一阵咳嗽,待咳完,那人才应道:进来吧。 楚宵坐在案桌前看卷宗,头也没抬,吩咐道:先搁着,我一会儿再喝。 德四欲言又止,想劝说这汤药得趁热喝。然而他家大人这几年来又曾听过谁的劝呢,皆是按着自己的脾性来,连喝药也是。 这会儿见他埋在一堆卷宗里头,德四摇头叹气。 两年前,当今圣上登基后,他家大人一跃成为了朝中新贵,天子宠臣。然而,从此也没日没夜的处理庶务,仿佛除了庶务,再无其他事能够令他感兴趣。世人皆羡慕他家大人年纪轻轻就位高权重,风光无限。可谁又晓得,他家大人踽踽独行这些年的孤独冷清呢,有时见他独自饮酒抚琴,那落寞的身影都令他心疼。 德四清楚,他家大人心底藏着心事呢。 如今好了,皇帝要给他家大人和九公主赐婚,日后他就不再是一个人了,有九公主陪伴着,想必,大人的日子会好过些。 说曹操曹操到。 门外传来九公主的声音,宵哥哥可在里头? 楚宵皱眉,问道:何事? 宵哥哥,听说你适才又咳嗽了?我这有止咳花露,你...... 她话没说完,楚宵打断她:不必,德四已经送了汤药过来。 他端起药碗,一口喝尽,看向还杵在屋内的两人,眼神示意他们快些离开,他还要处理庶务。 德四还好,见他家大人喝了药,赶紧拿空碗走人。而九公主就不乐意了,她好不容易找了个理由来见他,就被他一个眼神打发走,她才不要。 九公主今年十七,正是女子如花一般的年纪,她娇俏灵动,活泼可爱,平日里大家都喜欢她。 -- 第157页 而唯独这个楚宵,从见她第一面时就冷冷清清。虽然他对谁都冷冷清清,可九公主不高兴。于是常常留意他,留意着留意着,就惦记上了。虽然他比她大了八岁,可就是喜欢他,想嫁给他。从十四岁到现在,已经喜欢了他三年,也缠了他三年,好不容易求得皇帝哥哥同意,说等楚宵这次水患治理结束回去,就给她们赐婚。 既然都快要赐婚了,她一刻也不想与他分开,便悄悄跟着他出来,原本以为跟在他身边就能时时刻刻见到他,两人好培养些感情。可哪知他整日将自己关在屋子里处理庶务,偶有出门也是夜里在船头饮酒抚琴,还不许人打扰。 九公主郁闷,这回听见婢女说他又咳嗽了,便赶紧想了个法子来见他,可才进来呢,他就要赶人。 于是,他说道:宵哥哥整日将自己关在屋子,对身子也不好。要不,我陪宵哥哥出去走走吧? 楚宵没回话,见她还想继续赖着,便没理,兀自又埋头看卷宗。 然而,九公主不是你晾着她,她就能自觉的人。见楚宵看得专注,她从旁端了一盏茶过来,柔声道:宵哥哥适才喝了药,喝杯茶去去苦味儿吧? 楚宵这才抬头看她,问道:公主可还记得你答应楚某人的事? 记得,怎会不记得,她这次悄悄跟出来,半路被他发现,要将她送回去,她死皮赖脸的求了许久,答应绝不打扰他,才得以留下。 可她们就要赐婚了啊,他怎的还这样冷冷清清? 九公主撒娇道:记得,但,我想宵哥哥陪我一小会儿不行么?你成日在屋子里待着,没人与我说话,我无聊死了。 公主若是无聊,趁现在还未到黔州,可打道回长安。 听他又要送自己回去,九公主赶紧妥协,也不敢再说什么了,于是道:不无聊、不无聊了,我自己出去走走。 送走了九公主,楚宵靠向身后,疲惫的阖上眼睛。他这次出来之前,皇上曾与他谈过赐婚九公主的事。然而,这些年,他一个人习惯了,无意娶妻。况且,娶个不爱的人回来,只会增添自己的烦恼。 待此事结束,他便禀明圣上罢,九公主与他不合适,他非良人。 五日后,楚宵一行人到达黔州,当地孟知府热情相迎。 楚大人一路辛苦了,还请先到府上稍作歇息,晚上下官备了薄酒接风洗尘。 因南方暴雨连绵,多地洪涝严重,尤其是黔州,水患更甚,孟知府连上了三道折子陈述灾情,朝中几番商谈,皇帝派了他下来主事。在外办事,最是讲究人心。若是当地官员不肯配合,消极怠工,这水患便是无法治好。 因此,这个孟知府,楚宵在来之前查过他的底细,此人在任上兢兢业业,倒是颇得百姓们爱戴,他做事灵活变通,为人又圆滑老道,着实是当官的好手,难怪才不到三十便已经是一州父母官。 此时,见他两眼乌青,神色疲惫,想必这段日子也是为这水患之事忙得焦头烂额。 孟大人这些日子也辛苦了,我此次来,乃是受皇上所托,咱们皆是为民办事,无需客套,接风洗尘就不必了,随意些。 是、是,住处下官已安排妥当,楚大人请... 孟知府府邸是典型的南方宅院,庭院深深,精致小巧,花园里多修建小桥流水,回廊弯弯绕绕,小路曲曲折折。 楚宵被孟府下人领着,一边走一边欣赏这南方宅院的雅致。然而,才转过月洞门,前方突然撞过来一物,惹得一旁的下人们惊呼。 楚宵低头一看,是个约莫五六岁的小男娃。 那男娃见撞着人了,还颇有礼貌,小小的人儿退开几步,一板一眼的拱手道歉。 对不起,我并非故意,请您莫怪。 他奶声奶气,却还要学大人模样装老成持重,楚宵好笑,问道:何事这样急? 我要去看...... 他话没说完,就被后头跟着的奶娘着急打断,小公子啊,老爷说不能来这里的,咱们快回去吧? 随后,也不顾那小男娃的意愿,就将人抱走了。 楚宵没挪步,看着远去的小男娃若有所思。 一旁的德四也惊得说不出话来。 这个小男娃......竟与他家主子长得一模一样。 半晌,楚宵问道:适才那男娃是何人? 大人,那是府上的小公子。 可据我所知,你们孟大人只有两个女儿,哪里来的公子? 大人有所不知,这是我们府上大姑娘的公子,并非老爷的。 楚宵看向德四,你是不是也惊奇?这世上竟还有这样巧的事。 德四点头,确实太巧了,若是不知情的人见了,还以为是.....大人您的儿子呐。 楚宵脸一沉,睨了他一眼,是什么?不该说的话不要随意说。 是。 正院。 孟知府此时正坐在圈椅上叹气,这到底是何等虐缘呐? 适才有人来禀报,楚大人在梧桐苑撞见了翼儿。虽面上看不出什么,但他却看了翼儿许久才离开。 孟大人不知楚宵心中是否已起疑,这事令他忧愁不已。 -- 第158页 起先,得知上头派来的钦差是楚宵时,他就预感不妙。千叮咛万嘱咐下人们这些日子将小公子看紧些,莫要往外跑,尤其是梧桐苑不能去,那里是他收拾出来给楚宵下榻的院子。若是让他看见了翼儿,搞不好要惹出许多事。 至于孟知府为何会有此担忧,此事还得从六年前的长安说起。 孟知府六年前在长安寻到自己的妹妹,事后才得知她与楚宵的事。原本以为,他们离开长安后,妹妹与楚宵便再无瓜葛,等安定下来,他会给妹妹好好找个后生嫁了,从此让她安定生活。可没想到,离开长安两个月后,妹妹查出了身孕,那时他劝她莫要生,以免影响日后再嫁,可她却执意要生下来。 日子安安稳稳的过了几年,翼儿渐渐长大,他聪慧可爱,着实招人喜欢。本以为会继续这样过下去,哪曾想,那个楚宵竟然来到了黔州,还住进了自家府中。 那个楚宵是何等性情,孟大人摸不准。但有一点他可以肯定,若是楚宵遇见自己的亲生骨肉,一定会毫不犹豫带走。翼儿是妹妹的命根子,没了儿子,她这辈子还如何活?或许楚宵也会将她一起带走,甚至还可能给个妾室名分,可孟大人如何忍心让自己的妹妹去给人做妾?他从小没能保护好她,让她经历了那么多磨难,吃了那样多苦,定是不能眼睁睁的看她去给人做妾,受主母磋磨。 因此,无论如何,楚宵不能见到人,更不能知晓情况。 孟大人的妻子韩氏是个老实的妇人,见丈夫皱眉叹气,她劝道:你也莫要如此忧心,说不定事情没那么坏,咱们先把翼儿送去刘小将军那里如何?反正他娘亲也在那,让他过去住一段时日,等楚大人走了再接回府。 阿妹哪有空闲照顾翼儿?再过不久她就要与刘小将军成亲,这会儿肯定忙得团团转。 也不用她亲自照顾,咱们多派几个人过去帮衬,应该也应付得来。 孟大人想不到其他法子,也只好这样了,就依你说的罢,明日就将翼儿送过去。对了,楚大人来黔州之事,你莫要告诉她,她就要成亲了,免得节外生枝。 我晓得的。 梧桐苑。 大雨过后,月色皎洁,照得院中花草树木纤毫可见。 许是换了新的地方,许是前些日子的风寒还未痊愈,楚宵这两日夜里总是失眠,难以入睡。 他走到廊下,匿在阴影处,看月光打在墙角的月季上,树影婆娑,随着夜风轻轻摇摆。 曾经许多个夜,他也是这样过来的。一个人赏月,一个人听风,一个人饮酒,一个人抚琴。 是从何时开始喜欢这样享受孤独的? 或许,是从她离开后。 或许,自己本身就是孤独之人,才至于......才至于她也不愿意留在他身边。 还记得那个大雪之夜,她薄酒相备,轻声道离别,他看向她眼眸,想从中寻找出不舍之意。可他失望了,她并不留念他,找到亲人之后,就只想离开。 楚宵觉得自己可笑,怎会对那个女人抱有期望?那种从青楼出来的女子,惯会逢场作戏不是么?一年的肌肤之亲,不过是消遣玩乐而已,只有他当真罢了。 可悲的是,明明知道她不配,却还是想着她。 他想,他肯定是疯了。 第87章 楚宵火葬场二 翌日,楚宵将将起床,德四来禀报,说九公主听闻黔州好风光,今儿想出门逛一逛。 此事她做主便好,何须禀报与我? 见楚宵不耐烦,德四小声道:可九公主出门,大人您不陪着么?之前皇上说让您看着她些,奴才想着,万一九公主在黔州...... 他没说下去,现在黔州水患严重,百姓怨声载道,一些山贼土匪也趁机霍乱,治安不稳,万一九公主出点什么事,他家大人不好向皇上交代啊。 楚宵也正想到此事,虽然很不情愿,但皇命难为,他冷声道:告诉她,只此一日,明日之后我皆有事要忙。 是。德四领命而去。 黔州地大物博,物产丰富,素有鱼米之乡的美称,黔州城经济繁荣,街道上各色邸店林立,酒肆、茶楼、布防等应有尽有。 一家绣品铺子里,楚宵坐一旁喝茶,正等着九公主挑选绣品。 九公主今日心情明显很好,她拿着两张绣帕,问道:宵哥哥,你觉得哪个好看些? 楚宵瞟了一眼,都好。 九公主让掌柜包起来,又跑去选其他的,再次问,宵哥哥,那这个呢?这个如何? 也好。 宵哥哥,这个怎么样? 也可。 尽管楚宵看起来很敷衍。但九公主问得不厌其烦,凡是他说好的皆全部打包买下,掌柜难得遇到这么个大客户,喜笑颜开的围着她转。 楚宵和九公主,一个俊朗风流,一个贵气十足,倒是惹得来店中的其他女客频频回头看,不时还窃窃私语点评一番。 楚宵不喜待在这样女客多的地方,且还被人频频打量,因此,十分不耐烦。 他催促道:公主若是选好了,就回去吧。 他们出门时,不远处,一个女子领着两个婢女下马车,一阵香风拂过,楚宵似有所感,转身回望,却见那一行人已经进了铺子,只留下一个窈窕的背影。 -- 第159页 他脚步顿住,一旁的九公主问道:宵哥哥,怎的了? 定睛看了两眼,才缓缓说道,无事,走吧。 他摇头苦笑,自己真实魔怔了,竟然觉得会是她。 小穗儿,或许应该称孟婉柔,这是他与哥哥重逢后,重新给自己取的名字。 今日她出门来采买东西,她与刘小将军的亲事定在月底,要置办的物什极多,而刘小将军家中又无父母,没人帮她们筹备亲事。因此,凡事皆需要她亲力亲为。 上个月,她在这里定了一套鸳鸯喜被,今儿是特地过来取的。 掌柜将做好的喜被拿出来给她验货,一旁的丫鬟摸着缎面上的鸳鸯刺绣,赞叹道:姑娘,这鸳鸯绣得极好,像活了似的。 孟婉柔也很是喜欢,转头对掌柜道:劳烦掌柜替我多谢徐娘子,她的手艺着实不错。 孟姑娘客气了,您与刘小将军乃天造地设的姻缘,这百年好合鸳鸯实在相配得很。 掌柜会说话,丫鬟又另外递了个荷包过去,承您吉言,多谢掌柜的。 掌柜喜滋滋接过,哎哟,那我也沾沾喜气儿。 出门时,丫鬟问道:姑娘,将军过几日也该回来了吧? 想到刘景修,孟婉柔脸上溢满笑意,嗯,我昨日接到他书信,说就在这两日赶回。 孟婉柔与刘景修认识说起来也是巧合,六年前她与哥哥离开长安去任上,途中遭遇一伙劫匪。当时哥哥为了保住大家性命,将身上所有值钱的财物皆递了出去,可劫匪竟还不满足,见马车上坐着年轻妇人与小姐,便想将人也劫走。正在走投无路之际,刘景修带兵路过,一举将劫匪给端了。不仅救了她们,还将失去的财物也一并寻回。 然而,更巧的是,刘景修当时也正要赶往黔州,于是,便结伴而行。 两人也就这么认识了。 刘景修比孟婉柔小两岁,在她心里,一直将他当作弟弟看待。因此,后来面对他的殷勤帮助,她也没多想,可渐渐的,当大家都知道了他的目的时,她才回过味儿来,发现他看她的眼神,并非弟弟看待姐姐那般。 思忖良久,孟婉柔决定对他坦白自己的情况,她已经不是清白之身,而且还带着一个孩子,又比他年龄大。依他的条件,完全可以找个更好的,她不想耽误他。 可刘景修听了之后,却不以为然,直言自己喜欢的是她这个人,并不会在意世俗的眼光。若是她愿意,他想将翼儿当成自己的孩子抚养,她现在没有嫁人的心思,没关系,他可以等。 于是,他真的等了她六年。 直到去年年底,他再次上门求娶,哥哥劝她,两个人总比一个人好,你现在或许觉得有翼儿就满足,可当你日后老了,想有个伴了,上哪儿找去?再说,你既然喜欢孩子,嫁人之后你可以多生几个。难道你就不想给翼儿生个弟弟或妹妹?退一万步来说,就算你觉得不需要丈夫,但翼儿呢?他想要一个爹爹啊,难道你希望他日后进学,被人说是没有爹爹的孩子吗? 哥哥的劝言打动了她,思考几日后,便点头答应了。 刘景修是个好人,或许日后,也会是一个好夫君、好爹爹吧? 渐渐的,她也开始期盼这桩婚事。 南方的天气,如娃娃儿的脸,一会儿晴一会儿雨。 楚宵的咳嗽又犯了,大夫煎了两副药,依旧不见好转,咳得睡不着。 索性起来走走。 夜风温柔,带来阵阵的茉莉花香味儿,令楚宵疲惫了一日的心略感舒畅。 他沿着花园小路漫步,沉思水患之事,走着走着,忽闻一阵琴音,他停下脚步细听。 然而,越听心中越震惊。 这首曲,是他亲手谱写的,那个人曾经弹过,为何会在这里出现? 难道是...... 可这弹琴的人明显技艺生疏,曲子断断续续,不够流畅,不可能是她。 他疑惑的寻琴音而去,却见是一个小姑娘在院中抚琴,见他到来,起身行礼。 是我的琴声打扰楚大人歇息了吗? 楚宵有些失望,并没有,我只是睡不着起来走走,你弹的这首曲叫什么? 《酌故》。 连名字也一模一样。 这首曲你从何处得的? 小姑娘不明白楚大人为何这样问,疑惑道:这首曲有何不妥吗? 并非,只是觉得琴声动人,便好奇问问。 小姑娘笑道:这是我姑姑教我弹的,至于她又是从何处而得,我却不知了。 你姑姑是何人? 书房。 楚宵已经坐了许久,面前的宣纸上,写着个名字。 孟婉柔...... 到底是不是她? 其实,是不是她,很好确认,只要他叫人去查一查便可知晓,可他却有些害怕。 怕是她,又怕不是她。 若是她,他该怎么办?去见她?见了又能怎样?她连孩子都有了,想必早已忘记他了。 可若不是她,那么,或许这一生真的就这样......再也不相见,再也不相欠了。 他兀自坐了许久,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德四在外边敲门,他才恍然明白......原来自己想了她一宿。 -- 第160页 他摇头苦笑,真是越来越来越魔怔了。 接下来的日子,楚宵将全部精力投入到治理水患的事中,每日早出晚归。九公主来缠了几次,无果后,又消停下来。 水患治理,在天,也在人。这些日子虽断断续续下雨,但雨势并不严重,缓解了洪水泛滥的情况。而黔州官员从上至下也齐心协力,疏渠引洪、安抚灾民、放粮赈灾。使得才半个月,黔州灾情便稳定下来,要不了几日,水患之事也差不多可以结束了。 这日,疲惫了许久的楚宵回到孟府,正准备好好沐浴歇息一番,经过回廊时,听见墙的另一边,有下人说话声: 小公子平日里就稀罕这小狗,这回去估计是想得紧了,你们赶紧用笼子装起来,今儿下午便送过去。 阿成,你说小公子什么时候能回来啊? 这我怎么知道,得去问老爷。 哎哟,我哪敢上老爷跟前去问?小公子这样招人喜欢,他不在还怪想他的。你说好端端的,老爷为何要将他送去大姑娘那呢? 大姑娘是他娘亲,不送她那儿难道送你这儿?好了,别废话,赶紧捉进去啊。 直到墙那边的声音消失,楚宵仍旧站着没挪脚,他为心中的那个猜想震撼得惊住。 半晌才问德四,上次你说不知情的人见了那个小男娃,还以为是......是什么? 他眼中隐隐有些激动之色。 德四摸不清大人这是想问什么,也没敢回话。 楚宵却突然笑了,吩咐道:孟府大姑娘与小公子之事,你去查一查,要快! 德四办事利索,还没到傍晚就全部查清楚了。 大人,孟府大姑娘叫孟婉柔,是孟知府的妹妹,六年前他们兄妹俩从长安来黔州上任,随后孟姑娘生了一个儿子。如今五岁,正是上次您见到的那个小公子。听说她男人几年前死了,这会儿正改嫁呢,明日便要成亲了。 作者有话要说:楚宵逼近小穗儿,邪气四溢:死了男人?要改嫁?big胆!! 第88章 楚宵火葬场三 要说黔州城如今最为令人津津乐道的事,就要数孟知府的妹妹孟婉柔与刘小将军的婚事了。 刘小将军等了孟婉柔六年,这六年间,任多少媒婆上面说亲,他都不为所动,偏偏喜欢一个寡妇,而且这寡妇不仅比他大两岁,还带着个儿子。 如今,这俩人终于修得正果。 众人都羡慕孟婉柔好命。 成亲这日,刘小将军府上人头攒动,热闹非凡。 礼炮声声后,众人簇拥这对新人拜堂成亲,共同见证这对新人成为夫妻的时刻。 然而,傧相才喊出「一拜天地」。 堂屋外边传来了一声大喝: 慢着! 众人纷纷看过去,只见一伙人从外边闯入,领头的是个年轻俊朗的男子,他背着手,不紧不慢的走到新郎新娘身边,打量了许久,才说道:孟婉柔?别来无恙啊。 孟婉柔见是他来,整个人惊住了,愣愣的看着他。 一旁的刘景修不清楚这人为何突然闯入,他上前一步隔开那人的视线,问道:阁下是何人?今日闯入刘某府中有何事?若是来吃喜酒的,刘某欢迎,若是别有他意,刘某恕不接待。 楚宵笑了,并不理会刘景修,伸手拂开他,盯着孟婉柔道:你想带着我儿子嫁给他人,可有经过我同意? 他这话一出,众人惊诧了,纷纷窃窃私语起来: 不是说她男人死了么?怎的又活过来了? 莫不是有什么隐情? 哎哟,今儿这可热闹了,你说这婚还成不成呐? ......,众人七嘴八舌。 孟婉柔此刻心惊害怕...... 这一天果然来了,从她生下翼儿开始,她就担心万一哪天楚宵知道了,会不会来跟她抢儿子。 刘景修显然也被楚宵的话震住了,他看向孟婉柔,问道:他是你...... 不是!孟婉柔快速接话,他谁都不是,我不认识他,你快叫人将他撵出去。 她情绪有些激动,不敢看楚宵,此刻只想离他远远的,似乎这样就安全些。 刘景修也察觉到她的变化,握紧她的手,安抚道:你莫怕,有我在。 时隔六年不见,她依旧温婉美丽,可一身大红嫁衣站在别的男人身边,俩人还紧紧握着手,这一幕,刺红了楚宵的双眼。 此时见她不肯认他,他都要气笑了,不认识我?我们在一起睡了那样久,连孩子都有了,你说不认识? 他就是故意这样说的,想让这个性刘的清楚,这是我的女人,是我睡过的,还给我生过孩子,如今你却还想娶她?! 孟婉柔被他这样当众羞辱,气得浑身发抖,刘景修将她拉向身后,对楚宵道:她说不认识,那就是不认识,请你出去,不要妨碍我们拜堂成亲。 拜堂成亲? 楚宵仿佛听见什么笑话,他向前走近两步,一把将孟婉柔拉出来,质问道:你真要嫁他? 孟婉柔的手腕被他捏得生疼,努力甩开来,咬着牙回道:是,我要嫁他。 她的回答仿佛一记重锤,敲在楚宵心上,疼得发胀。他盯着她的眼睛,想从中找一丝口是心非。然而,看到的,却是决然。 -- 第161页 好!很好!你想嫁,那就嫁吧,但我的儿子,我要带走,我不许他认别人作父。 这句话彻底戳中了孟婉柔的软肋,她颤抖着说道:我生的儿子,你凭什么要带走? 凭什么?就凭他身上流着我楚家的血。 这时,门口处传来翼儿的哭喊声,阿娘,我要进去见我阿娘,你们放开我......放开我...... 楚宵今日早有准备,进门之前,便已经让人去将翼儿带过来。 孟婉柔听见儿子的哭喊,冲过去要抱他,却被德四拦住,她转头问楚宵,你这是要作甚? 不作甚,我今日是来接我儿子的。他向刘景修军拱手道:打扰二位的好事了,告辞。 楚宵抬脚往门外走,翼儿也被人抱着跟在身后,孟婉柔彻底慌了。不管不顾的扑过去,抓住楚宵的袖子,哭求道:楚宵,我求求你,不要带走我儿子,我求求你,好不好? 她泪眼婆娑,哭得哀婉凄绝,见她这副模样,楚宵本以为自己会恨快意,然而,却是心疼得难受。 可他不想这样轻易饶过她,她想嫁别人,他偏不让。 你不是想要儿子么?跟我走,我就将儿子给你。 他忍住心中的痛楚,言语冷清,我只给以你一个选择,要儿子?还是要嫁人? 这时,刘景修走过来扶起孟婉柔,说道:楚宵,你不要欺人太甚! 见刘景修为她出头,他火冒三丈,我欺人太甚又如何?你去圣上那告我?我楚宵只是要回自己的儿子,不触天理,不犯王法。 说完,他再也不看那两人,抬脚离去。 梧桐苑。 楚宵已经坐着等了两个时辰了。 他想,她一定会来见他,只要她来,求他,说愿意跟他走,他就原谅她。 可他已经等了两个时辰,她却还没来。 心越来越慌...... 她真的要嫁给那个刘景修么?她不要他们的儿子了么? 这时,德四进来禀报,说门外孟知府求见。 她也来了吗? 没有,只孟知府一人。 那就不见。 楚宵起身,往内室走去,翼儿已经在床榻上睡着了,眼角还挂着泪痕,他哭了一路。无论他怎样哄都不见好,直到回了梧桐苑,叫了奶娘过来,才哄他入睡。 楚宵坐在床沿,细细打量着这个小人儿,这是他的儿子,他今日才得知他的存在。 曾经以为,自己会孤独终老,从未想过会有儿子,也未想过他儿子长这样。与他一模一样,简直就像一个缩小版的他。 看着看着,他笑了,他楚宵有儿子了,真好。 然而不一会儿,他又沉下脸来,那女人要是敢不来,他绑也要将她绑回来。 想嫁他人?做梦! 终于,又过了两炷香之后,德四进来禀报,大人,孟姑娘来了。 叫她进来。 孟姑娘她......此刻跪在门外。 楚宵突然恼火,谁叫她跪了?去让她进来说话。 德四不知他为何突然生气,赶紧跑出去请人进来。 然而,孟婉柔一进门,便又在楚宵面前跪下,她之前似乎哭了许久,此刻再也哭不出眼泪,只声音沙哑,神情悲怆的求他,楚宵,翼儿是我的命,没他,我就活不成。求你,把他还给我好不好? 楚宵见她跪在地上,心中不忍,你起来说话,我不需要你跪我。 孟婉柔颤颤巍巍的站起,她直视楚宵,你若是想要儿子,日后有许多机会再生,求你不要把翼儿从我身边夺走。 再生,跟谁生? 谁都可以,你如今位高权重,想为你生孩子的大有人在。 楚宵盯着她,问:那你呢? ......我有翼儿就够了。 可我也只要翼儿就够了。 楚宵,要怎样,你才肯将翼儿还给我? 她又哭了,泣不成声,撕心裂肺。 楚宵也跟着疼得撕心裂肺,他突然觉得,自己很混账,眼前这个是他的女人,是他儿子的娘亲,而他却伤她至此。 可他又不想妥协,儿子他要,错过了六年的她,他也要。 似不敢再看她的眼泪,他别过头,说道:翼儿就在里头,你进去看看他吧,我之前问的话,再问你一遍,要儿子,还是要嫁人,你想清楚后再答我。 说完,他将屋子留给她,自己出了门。 等他再回来时,孟婉柔已经抱着翼儿在床榻上睡着了,她们娘俩,一大一小,抱在一处也只是小小的一团,只占了床榻的三分之一。 他站在床边静静的看着她们,想象着日后一家三口,一起吃饭,一起睡觉,多么美好。 过得许久,孟婉柔突然醒来,见楚宵正看着她们,那脸上还挂着来不及收回去的温柔笑意。 两人一时有些尴尬。 半晌,孟婉柔出声道:楚宵,我们谈谈好么? 好。 我听说,你就要与九公主赐婚。如果你带着翼儿回去,难道你就不担心九公主有意见么? -- 第162页 他与九公主要赐婚之事,整个孟府的人皆知晓。毕竟,九公主也住在孟府,两人夫唱妇随,一齐来到黔州,形影不离。 孟婉柔最初知晓时,心中确实痛了一下。可现在,她觉得,什么都比不上儿子重要,只要楚宵肯放手,要她做牛做马也愿意。 楚宵不想解释赐婚的事,他说道:无论我娶谁,也改变不了翼儿是我骨肉的事实。 那要怎样,你才肯罢休? 我之前的问题,你没听明白么? 孟婉柔又如何不明白呢?选择儿子,那就要跟他走。难道,她要继续回到长安去做一个见不得人的外室么?先不说九公主能否容下她,就是将来翼儿长大,又能否接受她这样一个娘亲? 原本以为,自己离开长安便可安稳下来,嫁给刘景修,做个好妻子,好娘亲。可楚宵的到来,打破了她的美梦。 她不想跟他走,不想回到长安那个令她痛苦的地方。更不想,像曾经那样,日夜仰望着他,依存他鼻息而活着。 她问道:就没有其他两全的法子了么? 有。 孟婉柔燃起了希望,问道:什么法子? 嫁给我。 作者有话要说:楚宵这人吧,就是将媳妇儿恶狠狠的叼回去,然后小心翼翼的宠着的那种。 第89章 楚宵火葬场四 孟晚柔问道:就没有其他两全的法子了么? 有。 她燃起了希望,什么法子? 嫁给我。 听得他的话,孟婉柔沉默了。 楚宵此时心中紧张,盼着她答应,却固作镇定的问道:怎的,不愿意? 若是楚宵的这句话在六年前说出来,想必孟婉柔会很高兴。可时过境迁,她已不复往日心情。 嫁给他?如何嫁?且不说他就要与九公主赐婚,就是他这样的身份,又怎能娶一个曾经在青楼待过的女子?同僚会如何看待他?百姓会如何嘲笑他?日后,他会后悔么? 她不敢赌,她想嫁像刘景修那样,家中人口简单,谋一官半职养家糊口,无人诟病他们是否相配,只安安稳稳度日便可。 再有,刘景修...... 想到刘景修,孟婉柔就觉得对不住他,那个总是扬着笑意的儿郎,每次见着她就笑得灿烂,那漆黑的眸子里有绵绵深情,仿佛她就是他全世界的光。 要不是她,他或许早已成亲生子。如今,却是白白等了六年,耽误了好年华。 楚宵见她想了许久也没有回答,心中失落,你喜欢那个刘景修? 她问道:我若喜欢别人,你还想我嫁你吗? 楚宵心中酸涩,他心中存了她这么久,她却已经喜欢上别人了么? 然而,他不想让她窥见自己的心思,想在她面前保留最后的体面,说道:你嫁我,这是唯一两全的法子。反正我本无意娶妻,娶谁不是娶?你喜欢谁又与我何干? 你看,他果然是不在意她的,六年前是,六年后还是。或许,在他眼中,娶谁都一样,只因为她恰好是翼儿的娘亲罢了。 说不出为何,孟婉柔心中有着淡淡的失落。 既然如此,她又何必还去在乎他日后是否后悔呢,正如他所说,这只是一个两全的法子罢了。 于是,她答道:那好......我嫁你。 孟婉柔与楚宵在屋子里谈话时,刘景修带兵围在孟府外。若是楚宵不放人,他便打算强行冲进去将人抢回来。 因此,当楚宵得知他带兵围在府外时,不屑的笑了,对孟婉柔道:他倒是对你死心塌地,竟敢私自调兵围攻朝廷命官,你知不知?他若是敢带兵踏进来一步,他这个将军也就做到头了。 孟婉柔根本不知道这事,她来之前与刘景修说得好好的,只她自己来找楚宵求情,不管情况如何,希望他不要冲动。如今听楚宵这么说,她担忧起来,坐立不安。 楚宵见她才答应嫁给自己,这会儿便为别的男人担忧,不满的哼了一声,这种愣头青,有什么值得喜欢的。 孟婉柔不理会他的嘲讽,她问道:若是景修此时退兵,你可不可以网开一面,他......也只是因为担忧我才如此冲动罢了。 你在为他求情? 楚宵冷嗤一声,莫忘了你适才答应我的事。如今想好了,是该站在谁的一边。 ...... 孟婉柔确实是答应嫁他。但也正如他所说,只是个两全的法子而已,何必认真? 然而,她不知道,男人与男人之间较劲起来,有时候就是无风也起狂浪。更何况还是两个有夺妻之仇的男人,那更是,针尖对麦芒,谁也不服谁。 孟婉柔解释道:我只是希望你不要与景修计较,毕竟......我们都对不住他。 楚宵见她竟然还想为那个姓刘的求情,气不打一处来,站起身,吩咐德四道:派人去告知魏衍忠,他营下有人滥用职权,私自调兵围观朝堂命官,问他管不管? 孟婉柔见楚宵竟是认真的,她上前赶紧拦住,不要,楚宵,景修不是故意的,他是担忧我才如此冲动,我出去,我去跟他说,让他撤兵,好不好? -- 第163页 她一口一个「景修」,叫得如此熟稔亲热,更是让楚宵心头蹿火。 你想趁机私会情郎?你可知红杏出墙是什么后果? ...... 站在一旁还未来得急领命而去的德四觉得,他家大人也太霸道了些,这人都还没嫁他呢,怎算私会情郎,红杏出墙呢?再说了,要不是您老人家捣乱,孟姑娘与外头那位才是正经夫妻啊。 孟婉柔也不知他这莫名的怒意是从何而来。此时,她只想出去劝劝刘景修,让他莫要冲动断送了自己的前程。 于是,再次说道:我既然答应嫁你,便不会再改,也请你容我出去跟他道个别。 楚宵心想,这还差不多。于是,他应道:给你半个时辰,见完人,速速回来。 刘景修见孟婉柔出来,赶紧上前拉住她,问道:翼儿呢?他可有答应放人? 孟婉柔注视他,轻轻挣脱他的手,景修,你回去吧。 刘景修被她挣脱时,心中顿时一空,他慌乱的问道:怎的了?他可是为难你了?你莫怕,有我在呢,我不会让他欺负你,我现在就进去将翼儿带出来。 孟婉柔摇头,景修,对不起,我......我不能眼睁睁看着翼儿被夺走,我......不能跟你成亲了。对不起...... 她眼中含着泪意,脸上是无尽的愧疚。 听得她的话,刘景修的心仿佛破了一个洞,寒风呼啦啦的呼啸而过。 其实,她今日拒绝继续拜堂时,他就早有预感,恐怕......真的要失去她了。 此时见她眼角流出热泪,他伸手帮她揩去,他最是见不得她哭。 他笑着对她说道:婉柔,其实你心底是喜欢他的对不对?你六年一直不肯再嫁,是因为还没有放下他对不对?我知道的,一直都知道。我喜欢你,是我的事,你不用自责,我等你,也是我的事,你无需愧疚,不能成亲......那就不成也罢,只要你安好,我便放心。 他每说一句,孟婉柔的眼泪便流得更凶,哽咽得身子颤抖。 刘景修怎么揩也揩不尽,他继续笑着安抚道:你此去,好好照顾自己,不必担忧我。此后,我会好好的,你也要好好的。若是日后他欺负你,你写信给我,我替你出头,你莫怕,有我在。莫哭了,嗯? 孟婉柔哽咽得说不出话,不住的点头。 刘景修帮她把碎发别到耳后,最后深深看了她两眼,好了,你进去吧,我看着你进去,你不要回头。 孟婉柔此时才终于忍不住,「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楚宵得知孟婉柔在刘景修面前痛哭,心里十分不得劲儿。 她就要嫁给他了,却还是舍不得那个姓刘的,于是他赶紧吩咐德四:去准备准备,这两日回长安。 他要赶紧带她离开,免得夜长梦多。 待得孟婉柔回来,见她失魂落魄的模样,心里生气,你就那么喜欢他? 孟婉柔心里也存着气。如今怎么看他怎么令人厌恶,不想理会他,转身欲走,又被楚宵一把拉回来,问道:你就这么讨厌我? 她直视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是恨你! 楚宵笑了,捏住她的下颚,笑得张狂,那你恨吧,你这辈子也只能与我待在一起。 她眼睛仍旧还红肿着,可见,适才为了那个姓刘的流了许多眼泪,这让楚宵嫉妒得发狂,捏着她下颚的手指也用了力。 孟婉柔吃痛,眼泪又流了出来,汹涌且急切,仿佛要将这一生的眼泪都流干。 楚宵心中钝痛,气她,也气自己,想不明白他们之间,为何会走到这个地步。他原本不想这样,只想要回她,要回儿子。然后他们幸福的生活在一起。 可好像......事与愿违。她虽然回到他身边,心却离他越来越远。 在那之后,楚宵连着几日都没有再出现,只派人将梧桐苑看住。不让她出门,也不让翼儿出门。 期间,孟知府来过几次,看见妹妹憔悴的脸,他怅然叹气,造化弄人啊,都怪哥哥不好,当初要是不把楚宵安排在府中,也不会有这样的事。 孟婉柔一边缝着儿子的衣裳,一边淡淡的说道:哥哥莫要自责,其实从翼儿出生起,我就担心会有这么一日,只是未曾想到,这一日,会来得这样触不及防。 想到一人,孟婉柔问道:哥哥,他......怎么样了? 孟知府明白妹妹问的是刘景修,事后他也曾上门去看过刘景修。然而,却没有见到他,那些成亲准备的大红灯笼仍旧高高挂着,可整个府上冷冷清清,听府中管家说,当日,刘景修便已离开黔州城,不知去了何处。 孟婉柔听了之后,沉默许久,我这一生从未亏欠过任何人,唯一亏欠的就是他。 你也莫要自责,事情总要往好的方面想,我看楚大人对你们也并没那么坏。昨日,他还去找了我,问你这六年来的事,还有翼儿。看得出,他心中是内疚的。 哥哥是来给他当说客的? 孟知府笑了,我只是来看我妹妹的,他抬手去摸她的头,你这一生颇多坎坷,我只希望我唯一的妹妹能幸福快乐。有些事,若是能放下,那就放下,藏在心中久了,积了灰尘,会让你看不清世间的美好。 -- 第164页 孟婉柔轻轻点头,哥哥用心良苦,我晓得,就算为了翼儿,我也会好好的。 许是孟知府的安慰有所成效,孟婉柔不再将自己关在屋内,有时也会跟翼儿在院中走走,说些故事与他听。 母子俩的笑声传出墙外,惹的墙外之人脚步顿住 楚宵含笑听了许久,才转身离去。 作者有话要说:今晚23点,还有一章加更。 第90章 楚宵火葬场五 楚宵在黔州稍作休整了几日,便准备启程回长安。 期间,九公主去找过楚宵,不知他们在书房说了什么,九公主哭着夺门而去,次日便早早离开了孟府。 孟婉柔不问他是怎么与九公主解释的,也不问日后去了长安要如何安排。自从那日与刘景修告别之后,她变得沉默寡言起来,整日里只与翼儿待在一处,陪他读书写字。 楚宵常常过来看他们母子俩,可每次都是他硬生生的杵了半晌,两人都不搭理他,觉得无趣,便又独自离开。 这日,他再次过来时,母子俩在吃午饭,楚宵坐下来,叫人也添了副碗筷。孟婉柔安静的吃着,时不时给翼儿夹菜,遇到他不喜吃的,便温柔细语的哄他吃下去。 楚宵静静的看着她们俩互动,眼中笑意温柔。 正当孟婉柔在帮翼儿吹热汤时,面前的碗里突然被夹进一块鱼豆腐,那人说道:你也别光顾着给翼儿夹,自己也多吃些,我记得你曾经最喜欢吃这个菜。 她确实是最喜欢吃这个菜,曾经是,现在也是,可曾经最喜欢的人。如今却不喜欢了,不敢喜欢,也无力再喜欢。 那块鱼豆腐,她从头至尾都没动过。 楚宵默默叹气,顿了良久,才又说道:明日,我们便要回长安,你可还有什么要准备的? 孟婉柔淡淡的回应:并无。 楚宵又说道:届时,我们会经过抚州,听闻那里景致极好,我们在那边游玩几日,你觉得如何? 随你。 你有什么想吃的,我叫人备着,路上食用。 皆可。 那......我明日一早来接你们娘俩。 好。 见她对自己不冷不热,楚宵再次叹气,又杵了良久,发现再也找不到话要说,才默默离去。 启程这日,楚宵起了个大早,亲自忙前忙后准备。一会儿查看马车是否结实,一会儿查看备的食物是否充足,总之,事无巨细。 一切准备妥当时,他又跑去等孟婉柔她们母子俩,在门外站了许久后,她们才收拾好出门。 马车很宽敞,楚宵扶着两人上了马车,也想跟上去。这时,德四将他的马牵过来,好死不死的说了句,大人,您的马。 正待抬脚要跟着上马车的楚宵顿住,孟婉柔也转头看过来,见他想跟她们挤马车,赶紧钻进去,将车门关上。 ...... 楚宵凶神恶煞的盯了德四几息,才接过马绳,翻身上马。 德四脊背发凉,暗骂自己今儿怎的这样没眼色?可他也确实想不到啊,平日里大人皆是爱骑马出门的呢。 他们一行晃晃悠悠的走了半个月,又在抚州停留了许久,直到深秋才回到长安。 关于楚大人去黔州一趟,便得了个儿子之事,在长安传开来,李湛与陈庞稀奇的来看他。 陈庞说道:可以啊,楚宵,果然是闷声干大事的人。 楚宵心里苦啊,黔州这一趟,不仅得了儿子,连儿子他娘也一起得了,并且带回长安好吃好喝的供着,生怕那娘俩饿着冻着,可两人就是不理他。儿子还好,他前些日子给他寻了匹小马驹,又教他骑马,至少现在肯喊他爹爹了,但儿子他娘就很难搞定。 为此,他向两个好友取经。 李湛暗自好笑,没想到你楚宵也有今日。 李湛追媳妇儿是有一套的,但总结下来就八个字:脸皮要厚,功夫要深。 陈庞也颇有些心得,媳妇儿打你,要忍着,等夜里再报仇也不迟。 ...... 楚宵觉得,他的两个好友成亲之后。一个比一个不正经,一个比一个不要脸。 不过,两人有一点倒是说到了他心坎上。 孟婉柔被她带回来已经有好些日子了,正院给她住,丫鬟给她使,府中账本也全部给她送了过去,就差没交他的俸禄了。他想,他如此举动,她应该能明白他是想好好与她过日子的吧?可她仍旧是无动于衷。他去看望她,她依旧不冷不热,他睡书房,她也不闻不问。 有一次,他在正院用过晚饭后磨蹭了许久,想着,既然两人已经成为夫妻,那床榻之事也该提上议程,可他恁是磨蹭到夜黑,她却兀自抱着翼儿睡了,没理他。于是,他又只得灰心丧气的回书房睡。 这会儿,见两位好友皆提到床榻之事,正合他心意,他想睡媳妇想了许久了。之前怕她不愿意,所以也没敢胡来。如今却不这样想了,媳妇一定要睡,而且要厚着脸皮多睡,待她再生个崽子出来,他就不信,日子长了,她还这样冷清。 楚宵是个行动派,说干就干,当日回府,便早早去正院等吃晚饭。晚饭结束后,他也赖着不走,先是悄悄的拉着儿子哄道:今晚你别跟你娘亲睡了,行不行? -- 第165页 为何? 那个......爹爹找你娘亲有点事商谈。 那等你们谈完,我再跟娘亲睡吧。 ...... 楚宵继续耐心的诱哄:你若是答应我今晚不跟你娘亲睡,我就准许你个条件。 翼儿眼睛一亮,转了几个心思,才道:那我想要一把剑,如何? 他目前跟师傅学武,用的是木剑,可没劲儿呢。 楚宵很爽快,行,不过我得再提些要求,你这半个月都不能跟你娘亲睡。 翼儿只犹豫了片刻,也很爽快的点头应了。 因此,当孟婉柔沐浴回来时,发现儿子不在屋里,她问婢女,翼儿呢? 小公子说他今晚想自己睡,于是跟着奶娘走了。 他为何今日突然想自己睡了? 其实翼儿以前在黔州也是自己睡的,可后来也许是害怕再离开她,尤其是来长安这个对他来说陌生的地方,他更是粘着她,不想一个人睡。于是孟婉柔每晚皆带着他一起,今儿又突然听儿子说想一个人睡,自己倒是不习惯起来。 她边走边挽着长发,转过屏风时,才看见楚宵正拿着书卷坐榻上,她愣了两息,想着,这人怎的还不走? 她无视他的存在,兀自走到梳妆台前坐下,让丫鬟帮她擦头发,过得许久,她头发也干了,发现楚宵还没走。 这会儿她明白过来了,想必他今晚是想赖在这儿了。 没错,楚宵就是想赖在这儿,他今晚无论如何都要留下来。于是,充分发挥了两位好友传授的厚脸皮精神,任孟婉柔盯了他许久,眼神催促他赶紧离开,他也不为所动。 不紧不慢的看完一页之后,他才抬头迎上她的视线,笑道:看什么? 看你何时离开? 我今晚不走了。 孟婉柔瞪大眼睛,你想作甚? 楚宵丢下书卷,大步走过去,我想作甚,一会儿你便知晓。 他一把将坐在绣凳上的孟婉柔端起来,放在榻上,压住她,声音沙哑道:你既然嫁给我,就要尽到为□□的责任,莫不是你想就此耗死我不成?今儿,我偏不如你意。 说完,他就猛的亲上去。 时隔六年,再亲到思念的人儿,欲望便如星星之火燎原,一发不可收拾。楚宵的吻急切的落在她身上,从头至脚,不放过任何一个地方。 半个时辰后,孟婉柔已经全身酥软,躺在床上气喘吁吁,说不出话来。 六年不见,她低估了这个男人的变化。不仅变得厚脸皮,更是变得...... 那个地方怎么可以吃呢?他竟然还津津有味。 此刻,他一脸邪气的盯着自己,仿佛盯着案板上的肥肉,眼冒绿光。 孟婉柔害怕,她想逃,然而,才起了半个身子,又被他压下去,去哪里?适才我尽了为人夫的本分服侍你,现在该你了。 屋里头传来的动静太大,门外站着的丫鬟们都羞红了脸,没想到她们的大人平日里见着斯文有礼。然而在房中却是这样人面兽心,单听夫人那「凄惨」的哭叫声便知,肯定被折腾得不轻。 待得结束时,孟婉柔已经昏睡过去,楚宵搂着她,看她安静的睡颜,兀自笑得畅意。 孟婉柔,你这辈子都别想再离开。 有了第一次,接下来就容易多了,楚宵每每吃完饭就待在正屋不肯走,丫鬟们也清楚他是何目的,收拾碗筷之后赶紧麻溜的走人,不敢妨碍他发挥,孟婉柔被丫鬟们的举动臊得脸红。 她也不知楚宵怎么变成了这样,好歹也是朝廷重臣。然而却没有一点儿重臣该有的矜持模样,她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可他越发来劲儿。如今,孟婉柔也是破罐子破摔的心态,懒得理了,他爱咋咋地吧。 正所谓一分耕耘一分收获,次年,楚宵又得了个儿子。 孟婉柔虚弱的躺在床上,看着一旁抱着皱巴巴的儿子一脸喜形于色的楚大人,别过头,望着天边叹了口气。 行吧......日子就这么过吧。 作者有话要说:憋了六年的楚宵,眼冒绿光,如愿以偿。哈哈哈 楚宵的火葬场结束了。其实我很想就到这了结束了。但答应了一位读者小可爱写王爷王妃的番外,那就只能继续码字吧。 第91章 王妃番外一 六月的天,热得令人烦躁。 宋清岚甩着马鞭走进茶楼:小二,快给我上壶凉茶过来,热死啦。 好勒,姑娘稍等。 宋清岚找了个靠窗的地方坐下,将马鞭扔在桌上,袖子高高挽起,抬手扇着风。 她今儿出来逛了一上午也没见着几个顺眼的儿郎,着实气闷,叹道:如今我大晋朝的好儿郎都死绝了么?怎的溜上街的尽是些歪瓜裂枣?! 一旁跟随的丫鬟緑鸾噗嗤一笑,小姐,你这就错怪咱大晋朝的好儿郎啦,这大热天的,谁没事出来溜圈呐,当然是躲家中歇凉呢。 啊?那我今儿岂不是白逛了?这回去拿什么交差呀? 不怪宋清岚忧愁,她如今已经十八,本是早该定亲的年纪,可迟迟没有媒人上门说亲,宋夫人见她仍旧每日里舞枪弄棒,中馈不懂,女红不通,女儿家的温柔贤淑也没有一星半点儿,宋夫人都愁死了。于是,整日在她面前念叨,女儿家就该有女儿家的样子,笑不露齿、行莫回头、语莫掀唇云云,弄得宋清岚烦不胜烦。 -- 第166页 今日她母亲又在她耳边念叨了一番,她一气之下,夸下海口:谁说我宋清岚嫁不出去?我今儿就去找个好儿郎嫁了,你们等着。 于是,她一大早就骑马出门了,在大街上晃荡了半日也没见着个顺眼的。 待凉茶上来,她嫌弃茶杯太小,喝着麻烦,问道:能不能给换两个大碗?喝着过瘾些。 小二笑了,得勒。 宋清岚捧着碗咕噜噜的一口将茶喝尽,说道:我就不信,今儿运气这样背,一会儿咱们再去北阳街逛逛,听说那边儿郎多些。 丫鬟绿栾皱眉道:小姐,你可知北阳街那边都是些什么营生?能去那的儿郎可不是好儿郎啊。 北阳街是长安城出了名的桃色巷,坐落了大大小小的各色酒馆青楼,出入在那边的男子倒是挺多。只不过,皆是些声色犬马之徒。 宋清岚不以为意,管他好不好,只要长得俊就行,先抓回去交差。我今儿话放出去了,就这么灰溜溜的回去可不好。 ......行吧。 正当她们付钱要走之时,隔壁桌客人的谈话令宋清岚顿住了脚步。 那日进城的阵仗你是没瞧见,我大晋士兵整齐划一、气势恢宏。尤其那坐在高头大马上的睿王,年轻英俊、威风凛凛呐。 听说,这回睿王凯旋,皇上就要给他赐婚了,也不知这长安城惊才绝艳的玉面将军会花落谁家。 如今长安城的贵女们,谁不想嫁他?排队都能排到城门口去呢。 我若是睿王,便多娶几个,反正长安城贵女任他选,嘿嘿...... 得了吧,你别做梦了,就你这磕碜样儿,能讨着媳妇就谢天谢地吧。 一旁细听的宋清岚眼睛一亮,她高兴的对绿鸾道:阿鸾,我知道好儿郎在哪儿了,走,咱们现在去瞧瞧,看是否真如他们所说的年轻英俊、威风凛凛。 于是,两人鬼鬼祟祟的来到睿王府门口。然而,门前道路宽阔,一览无遗,她们无处藏身。因此,只得在大门口走来走去,假装路过。 她们「路过」了约莫有两炷香时辰,连守门的侍卫都觉得这两人太过执着。曾经也有贵女来「路过」。但人家路过一次没遇着睿王,也就放弃了。可这两人恁是来来回回「路过」了十几遍。 不过,功夫不负有心人,正当宋清岚打算再走第十九遍时,睿王的马车出现了。 这两人目标太显眼,就杵在睿王府门口呢,睿王下马车后想不看见都难。他见宋清岚目光直溜溜的盯着他,便好笑,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大胆的姑娘,都不带脸红的。甚至......那眼里发光是什么意思? 他上前两步,问道:敢问这位姑娘在我睿王府门口,有何贵干? 宋清岚从他下马车那刻起,心就扑通跳了起来,这男人长得贼好看,清风明月般的气质,连说话声音也这么好听。 心中暗暗下决定,就是他了,就嫁他。 此刻,听得他问,便回道:呃......我只是恰巧路过。 睿王笑了,这姑娘连借口都这么拙劣,这条街上除了睿王府,还是睿王府,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她如何路过?不过,也不拆穿她,他略略颔首,便抬脚进门。 直到他背影都消失不见,宋清岚还沉醉在他最后那勾唇一笑中,迷人的紧呐。 既然有了目标,那么接下来就是行动。 兵法有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可如何知彼呢?宋清岚冥思苦想了一整宿还是不得章法。 丫鬟緑鸾提议道:要不咱们去找阿罗问问? 宋清岚眼睛一亮,对啊,阿罗是开酒肆的,见识过各样的人,一定有办法。 于是,一大早,两人又便装出门了。 长安阿罗酒肆。 你想嫁睿王? 阿罗是个异族女子,额宽鼻高,特征很明显,初来长安谋生时常被欺负,有一次宋清岚替她打抱不平,两人便就此结识成了至交好友。 此时,阿罗听得宋清岚想嫁睿王,觉得不可思议,先不说她为何突然有了嫁人的想法。就是睿王,那位可是长安城最优秀的儿郎,想嫁他的人这样多,阿岚拿什么与人竞争呐? 她上下扫视了一遍宋清岚,摇头道:竞争力太大,你很悬。 好友不看好自己,宋清岚也不气馁,竞争不竞争的,先不管,你就说,男人一般喜欢什么样的女人? 自然是端庄贤惠、大方得体、长得好看,最好,再妩媚妖娆一些的。 丫鬟緑鸾道:那完了,小姐,你除了长得好看,其他的都没有啊。 宋清岚白了她一眼,你能不能别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长得好看就行了,至于其他的有何用?我就不信睿王那么肤浅。 ...... 阿罗笑了,既然如此,阿鸾你就尝试一下充分发挥自己的优势。 如何发挥? □□。 俩人出了酒肆,宋清岚还是忧愁,这要如何□□呢?她活了十八年,诱过敌人,诱过狼犬,就是没有诱过男人。 想嫁个人都这么难,头疼! -- 第167页 两人百无聊赖的在街上闲荡着,经过一家书肆时,宋清岚心思一转,抬脚跨了进去,拉着掌柜悄悄问道:你们这有没有教人诱男人的书? 掌柜一脸我懂你的表情,引她到二楼一个僻静的角落,书架上齐齐整整的放着许多书,他悄悄说道:实不相瞒,这儿的书只有行家知晓,今儿你问了我,我就给你挑几本最好的。 于是,过得片刻,宋清岚就抱着一摞书出了门。 她将自己关在屋内熬夜苦读,什么落魄小姐爱上坏书生,丫鬟勾搭公子变真爱,龄家妹妹夜会郎君......她看得津津有味,没想到这些画本子写得这样好,这些年她都白活了,这样的书她竟然没看过。 丫鬟緑鸾问道:小姐,怎样,有没有寻到方法? 宋清岚神秘一笑,信心满满。如今十八般武艺在身,就不信降不住那睿王。 恭淑妃喜好喝茶,七月中旬在宫里办了一场茶花会,邀请各家贵女们入宫品茶赏花。然而,谁都知晓,这是恭淑妃要给自己的儿子睿王选妃呢。 于是,茶花会这日,个个穿红戴绿,打扮得花枝招展,纷纷暗自较劲。宋清岚作为靖国公府的嫡女,自然也收到了淑妃下的帖子。不过,在众人眼里,她纯粹是来凑数的,原因无他,谁人不知这位是嫁不出去的老姑娘?除了长了颗好看的脑袋,其他的百无一用。先不说睿王不会喜欢这种花瓶,就是淑妃也不会选这样的女子做儿媳妇。 总之,宋清岚毫无竞争力。 被众人鄙视了一番的宋清岚此时正悠哉悠哉的嗑瓜子听八卦呢,她着实不喜参加这样的宴会,要不是因为睿王也会出现在此,她还真不想来。 此刻,她伸长了脖颈听隔壁几个贵女讨论睿王赐婚之事。 你们看那个柳烟烟,仗着自己第一才女的名声,此刻正召集人斗诗呢,谁不知她想在淑妃娘娘面前出风头呢。 不过,你们说淑妃娘娘会选她吗?我觉得姜岑的可能性很大啊。她虽比不得柳烟烟有才华,可她长得好看呐,你看那脸蛋,那身段,婀娜多姿,估计睿王会喜欢说不定。 嗨呀,要我说,比脸蛋儿,靖国公府那位才好看呢,可惜..... 忽然听到自己的八卦,宋清岚打起了几分精神。可惜什么?你倒是说下去啊,她有点急。 那女子呷了口茶,才缓缓道:可惜是个草包,琴棋书画样样不通,女红中馈个个不会。啧啧,我看她嫁不嫁得出去还是一回事呢。 怎会?就是冲着靖国公府的门楣,也会有人娶她。 可门当户对的不愿要她,门楣低的,她母亲也看不上啊。因此,高不成低不就,难。 这几人正说得起劲呢,忽然屏风外传来两声咳嗽。 谁说我高不成低不就,难嫁出去? 贵女们背后碎嘴被当事人抓个现行,几人着实尴尬,都不敢看宋清岚。 宋清岚瞟了这几人两眼,说道:实话告诉你们,我宋清岚不仅要嫁,还要嫁这长安城最好的儿郎,等着瞧吧你们。 她从桌上抓了把瓜子,不顾几人脸色难堪,扭着腰肢朝不远处的睿王走去。 睿王正在与人探讨书法,眼角瞥见身旁站了个水红纱裙的姑娘,他抬头看去,见是上次在府门口遇见的那个姑娘,笑道:是你? 你还记得我呐? 你有何事? 无事,我无聊,就过来听听你们聊什么,没事,你们继续,我听听就好。 说着,她好整以暇的坐下,饶有兴致的一边听一边嗑瓜子。 睿王这边围着几个贵女,大家探讨得如火如荼,宋清岚虽不懂书法,但她就着睿王英俊的侧颜,嗑瓜子嗑得欢快。 然而,她吃瓜子的声音太过清脆响亮,睿王被她吸引了注意力,过得片刻,他再次抬头看她,问道:什么时候吃完? 宋清岚以为他也想吃,将瓜子递过去,放心,还有许多呢。 见她笑容明媚,嘴角还挂着瓜子屑,十分认真的邀请他尝,鬼使神差的,他竟伸出手去拿了一颗。 众人见他们俩熟稔的互动,心思各异。 于是,茶花会后,长安城便传了些风声出来......睿王和宋清岚有私情。 且又由于后来,宋清岚刻意制造了些与睿王的偶遇,许多人都常见到睿王与宋清岚在一起,便更加证实了传言是真的。 这下,长安城的贵女们坐不住了。尤其是那几个很有资格成为睿王妃的竞争对手,都在私下里打听宋清岚与睿王的情况。 为此,宋夫人私下里还问宋清岚,你什么时候跟睿王认识的?女儿家还是矜持些好,你看外头那些传言传得这样难听,这对你名声有损呐。 宋清岚觉得自己很冤,她倒是很想跟睿王有私情,可奈何每次偶遇他,两人皆只是简单的说说话,一点儿进展也没有。这样下去不行,她得想个办法啊。而且她听说柳烟烟有一次在诗会上故意落了张巾帕,被睿王捡了,这要是让她捷足先登,自己岂不是喝西北风了? 于是,在她打听了睿王过几日会去郊外赛马时,她自己也悄悄筹备了一下。 这日,秋高气爽,晴空万里无云,空旷的草地上,年轻儿郎们纵马高声笑语,远处的山,近处的湖泊。乍一看,就像一幅美丽的画卷。 -- 第168页 睿王前几日得了一匹宝马,今儿约了手下几位将领一齐出来赛马,正当他们纵马狂奔之际,不远处传来女子娇喝的声音。众人转头看去,只见一红衣女子骑坐一匹汗血宝马飞奔而来,不禁暗暗赞叹,好精湛的骑术!好快的宝马! 待得那女子近了,睿王才看清来人,笑道:你怎的又来了? 不怪他带个「又」字,只因睿王这段时日常常遇见她。当然,这姑娘打的什么主意,他也清楚。不过,不知怎的,他却一点也不反感。相反,她每次出现,都能给他一些惊喜。 比如现在,她一身火红骑装,发髻高束,细腰挺直的坐在马上,英姿飒爽,让他极为欣赏。 宋清岚回道:听说你新得了匹好马,要不要比试比试? 宋清岚跨下的马也是千里良驹,还是去年她生辰时,靖国公特地送给她的。这匹马性子较烈,平日里少有人敢靠近它,她自己也是驯服了许久,才得以驾驭。 睿王笑了,行,看你是否追得上。 说完,便率先纵马而去,宋清岚也驾马紧跟其后。 两人在天地间驰骋飞扬,笑声畅意欢快。 然而,当越过一处山洼时,宋清岚没曾留意,提前拉了马绳,宝马急速停下来,前蹄高扬,她一个不慎被甩出。睿王见势不妙,赶紧冲上去,飞快的将人接住,两人一起滚落到地上,过得许久,才停下来。 宋清岚闭着眼睛紧紧搂着人,两人间呼吸可闻,良久,才听见他的声音:你打算在我身上趴多久? 宋清岚睁开眼睛,只见两人此刻已经滚落下一个斜坡,正停在湖泊边一颗柳树旁,她趴在他身上。此刻,这人正眼含笑意的看着她。 他的笑意太过意味深长,让向来厚脸皮的宋清岚也忍不住红了脸。她赶紧起身往后退,然而却不小心坐到了某处。 睿王闷哼一声,表情难耐,好似极为痛苦。 宋清岚赶紧问,怎的呢?是不是受伤了? 她说着,又挪动两下,想要去查看伤口。 这时,睿王赶紧箍住她,哑声道:你别乱动。 宋清岚以为自己碰到了他的伤口,也不敢动。 直到睿王缓了许久,才一把翻身将她掀倒在一旁,坐直身子,问她:你可受伤? 宋清岚摇头。 即是如此,那我们赶紧走吧。 宋清岚拉住他,犹豫了两息,说道:其实,我今日来,是找你有事。 睿王看着她,等下文。 那个......近日有些关于咱们俩的传言,你可有听过? 略有耳闻,无稽之谈,你不要在意。 在意啊,我怎能不在意?我觉得自己吃亏了呢,我们又不是真的......有私情。 总之,你得给我个说法。 你要何说法? 宋清岚厚着脸皮,我名誉有损,你得负责。 睿王眉毛一挑,诧异道:你这是赖上我了? 是又怎样,你要不要? 此刻,她头发蓬乱,瞪着一双大眼,问他要不要负责,睿王嘴角噙笑,好整以暇的看着她。 宋清岚见他没回话,以为他要拒绝。于是翻起身就扑过去飞快的亲了他一口。 睿王冷不防被她亲了一下,一时有些愣住,又听得她说道:好了,现在换我对你负责吧。 她嘴角笑意浓烈,眸子亮晶晶的,如繁星璀璨。想起适才唇瓣上那柔软的触感,他立马也翻身亲了回去。 这下咱们扯平,谁也不用负责了。 这人怎的这样赖皮?宋清岚急了,那怎么行?我得负责。 于是又返过去亲他一口。 睿王接住她,一把翻身将她压在身下,沙哑道:即是如此,那你就负责到底吧。 于是,他对准那红唇,深深吻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怎么番外好少人看啊,伤心555555 明天还有一章王妃番外就结束了。 第92章 王妃番外二 自从那日在郊外湖畔定情之后,两人常常偷偷往来。 来往得多了,难免路出马脚,这不,连靖国公也知道了此事,他先是去向妻子质问一番,问她是否清楚女儿与睿王的事。 宋夫人支支吾吾,清楚是清楚。不过,最开始以为只是捕风捉影的事,也许时日久了,传言就没了。可哪知怎么搞的,传言竟然变成了真的,等她知道的时候也来不及阻止了,女儿已经私下与睿王定情。 靖国公听了之后,火冒三丈,提着剑就冲过去要将那不知羞的女儿教训一番。 然而,宋清岚从小就是被靖国公宠大的,天不怕地不怕,见他提剑冲进院子,一点也不憷,二话不说转身回屋也提了剑出来迎上去。父女俩认认真真的较量了一番,将那院中原本就不多的花花草草砍得七零八落,当然要不是靖国公故意放水,宋清岚也早就七零八落。 于是,靖国公气冲冲的来,与女儿打了一架后,便又气冲冲的走了,出了院子还嘀咕了句,近日功夫倒有长进。 之后,靖国公下了禁令,让人将宋清岚的院子围住,日夜看守,不让她出门,同时另一边则紧锣密鼓的为她相看儿郎。 -- 第169页 靖国公不肯将女儿嫁给睿王,不是睿王这人不好。相反,靖国公很欣赏这个年轻的后生,战场上有勇有谋,又才学了得,且长得也俊朗养眼。 可宋清岚嫁谁都可以,就是不能嫁他。 睿王是当今圣上的亲弟弟。虽然极得圣上看中,但他若是娶了宋清岚,相当于娶了靖国公手上的兵权,这事向来令天家忌讳,触碰不得,靖国公不想让全府陷入万劫不复境地。因此,见女儿闹得凶,他冷下心肠不管不顾。 睿王府。 刚坠入爱河的睿王正在给宋清岚挑选礼物,选好后让人送去给她。然而,没过多久,礼物与书信都被退了回来。 睿王不明所以,让人去打探,才得知靖国公正在给宋清岚招婿,他气得发抖,以为宋清岚玩弄他的感情,当日夜里便怒闯宋清岚闺房。 彼时,宋清岚将将沐浴结束,才走出净室,便被人从后箍住腰身捂上嘴。她反手袭击过去,却被那人制住,推倒在门上,紧紧压住她。 来人正是睿王,见宋清岚不再挣扎,他才松开她的嘴。 宋清岚见他眼睛发红,里头盛满怒气,不明何意,问道:怎的了?你怎的在我屋子里? 睿王咬牙切齿,你这个水性杨花的女人,竟敢捉弄本王! 宋清岚不明白发生了何事,见他上来就骂她水性杨花,活了十八年,还没人敢骂过她,而且是被喜欢的男人骂,她这暴脾气也懒得再问细枝末节,抬脚就朝他踹过去。 睿王见她竟然还敢动手,伸手就要去抓她,被她灵活躲开。 两人就这样,才见面没说到两句话,便在屋子里动起手来,你来我往毫不客气。 宋清岚不是睿王的对手,不过片刻,便被他再次压得死死的动弹不得。 她因为刚沐浴出来,身上只穿着单薄的寝衣,经过刚才一番争斗。此时,衣衫凌乱,里头的水红肚兜露了大半。 睿王将她制住也着实费了一番功夫,此时见她气喘吁吁被压在身下,才后知后觉发现两人姿势十分怪异,尤其是压住的那两团,饱满柔软。 他暗暗动了下喉结。 宋清岚被压的生疼,这人一点也怜香惜玉,她气死了,张口便斥责,你今日疯了不成?我何时捉弄过你? 呵......靖国公都已经为你相看了好些个儿郎了,你敢说你不知?还是觉得本王好糊弄? 原来是这事啊?宋清岚明白了,她爹爹为她相看儿郎之事,她是清楚的,她阿娘也三番两次来劝她放弃睿王,令嫁他人,只不过她不同意。没想到,这事被他知道了,今晚还特地跑来质问她。 于是,她回道:这事,我知道啊,可,我也没法子啊。她日日夜夜被她爹爹派人看着,外面什么情况也不知道。 睿王见她这样轻飘飘的解释,像极了敷衍之词,怒火蹿上心头,将那两团又用力压了两分,你如何没法子?还是说,这事本就是你授意为之? 宋清岚吃痛,大骂道:你混蛋,先放开我。 不放,你今儿不给我个说法,休想睡觉。 宋清岚又挣扎了一会儿,无果,就放弃了,妥协道:我爹爹不同意我嫁给你,因此他让人把我看守起来。难道你来时没发现外面全是人么?这几日我正绝食对抗呢。 睿王是发现了,但当时气得昏了头,只以为是靖国公府守卫森严。此时听得她这样说,狐疑问道:真的?我不信,你若绝食,为何适才还那般有力气? 你傻呀,绝食那是做给他们看的,我自己不会偷偷吃啊? 这时睿王低低笑出声来,过得片刻,又问道:你想嫁我么? 宋清岚反问,那你想娶我么? 想。 我有个法子,能让我爹爹妥协,你要不要听? 什么法子? 呃......那个......我爹爹很喜欢小孩儿......你懂的吧? 你的意思是,你想谎称自己有孕? 不谎称,想真怀一个试试。 她目光太过热切,反倒让睿王无所适从起来,这个......未免不妥吧? 宋清岚推开他,将身上寝衣一脱,扑过去就将他抱住,妥不妥的,哪还管那么多,怀上再说。 面对她的似火热情,睿王意思意思挣扎了两下,就任她宰割了。 一个月后,宋清岚称自己怀了睿王的崽子。 靖国公气得火冒三丈,提着剑就又要冲过来教训这个不知羞的女儿。然而,冲到院门外似又觉得不妥,气咻咻的转了两圈,就跑去找罪魁祸首去了。 睿王得知靖国公怒气冲冲的找上门来,他做足姿态,好声好气的迎接他的雷霆之怒。 武将解决问题的方式,十分简单,逮着人往练武场较量一番。睿王不敢还手,恁是被靖国公揍了一顿之后,才将人好生请进书房细谈。 也不知睿王与靖国公说了什么,那日之后,靖国公便松了口,同意将女儿嫁给他,并且速速上交手上的兵权,隐退在府中颐养天年。 当年九月,圣上为睿王赐婚,指配靖国公嫡女宋清岚。 次年,宋清岚便生了个儿子,取名李湛。 -- 第170页 作者有话要说:哎呀,本文到此就完结啦,感谢大家一路追文,爱你们呐么么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