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验室爱情故事》 第1页 [现代情感] 《实验室爱情故事》作者：叶见秋【完结】 简介: 科研文/破镜重圆 【1】 大学暑假，由于堵车，临到快开车才赶到车站的苏静尘看着望不到尽头的取票口，快要哭出来，忽然看到排在队伍最前面的校草温瀚清。 她跑过去，顶着后面排队人愤怒的目光，学长，我能不能在你前面插个队?我的车快开了。 温瀚清点了点头，我的位置给你。 然后看到他走到队尾，重新排队。 【2】 研究生期间，在经历了数次崩溃的实验室组会后，苏静尘再次站在台上汇报了一篇文献。 讲完后，台下鸦雀无声。 就在她的信心快要崩塌时，听见了掌声。 抬起头，看见了空降到他们实验室的温瀚清师兄站起来鼓掌。 很快，台下其他人跟着一起鼓掌。 活到23岁，苏静尘的人生有两件事从未后悔过： 一是，18岁那年与温瀚清相恋。 二是，23岁这年跟温瀚清重逢。 注： 1.医学实验室科研文，除了男女主，其他人的篇幅不少。 2.文案文名有修改，主线不变。 内容标签：强强 情有独钟 破镜重圆 天之骄子 搜索关键字：主角：苏静尘、温瀚清┃配角：周墨、李嘉渡、原野、秦辞┃其它：校园文、行业文、甜文 一句话简介：所有的巧合都是蓄谋已久 立意：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第1章 四月孟夏，基础医学院实验楼旁的花园里，花瓣伴着风踉跄起舞，扑簌飘落，铺满一地。 不少人驻足观赏这场花舞。不过此刻正在赶路的苏静尘没心思停留，小跑着上了实验楼的台阶，进入电梯，直奔实验室。 刚才在食堂，苏静尘接到导师电话，让她去办公室一趟。 不清楚导师有什么事找她，但她有份文件需要签字，想着趁这个机会，一起解决。 跑到位于实验室里间的休息室里，站在自己工位前，从书架上取下一个蓝色文件夹，从中抽出要签字的表格。 看着表格，眉头紧锁。 真的要做这个决定吗? 以后会后悔吗? 不能继续坚持了吗? 要不再等等吧? 这几个问题在她脑海里盘旋了几个月，时至今日，依旧拿不定主意。 这会没时间考虑了，拿上实验记录本，把表格夹在其中，转身快步朝楼上的导师办公室走去。 站在办公室门前，深呼吸了两下，平复刚才一路小跑带来的气喘吁吁，又伸手理了理头发，上下打量了一下衣服，确认没有不妥之后，站直，敲门。 不到20分钟，苏静尘强作镇定地走出办公室，带上门，脚步虚浮地挪到电梯口，借助电梯旁的墙壁，撑着身体。 电梯门打开，低垂着头，进去，走到角落里，转身，站好。 电梯下行过程中，停止、开门、进来人、关上，来回几次。 苏静尘缩着肩膀，尽量减小自己的存在。明晃晃的电梯里，头顶日光灯很刺眼，她闭着眼，倚着电梯厢，不让身体滑下去。 仿佛经历了一个世纪那么长，电梯在一层停稳，随着人群，拖着脚步走出去。 静尘，怎么了? 苏静尘顿住，抬头循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看见了实验室的周墨师兄正一脸诧异地看着她。 哦，没事，就是有点累。苏静尘打起精神说。 你的脸白得像一张纸。别总熬夜了，今天晚上不要做实验了，赶紧回去休息。要是身体不舒服，就给我们打电话。周墨走上前两步说。 嗯，那我先回去了。谢谢师兄。苏静尘说，轻轻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没事。 走出实验楼，拖着脚步，漫无目的地走着。远处的橘色落日把灰蓝的天空烫出一个洞。 小道旁是一个花园，拐进去，走到犄角处的长条椅前，默默坐下，低头看了眼记录本中夹着的那张待签字的纸，随手放在长条椅上。 无神地看着面前的樱花树，过了会，把两只脚放在长条椅边缘，伸手环抱立着的双腿，脑袋埋在膝盖间，整个人蜷缩成一团。过了会，身体微微的颤抖。 不知道过了多久，只觉得天气越来越凉。抬起头，才发现膝盖上的衣料已经湿漉漉。 她依旧抱着腿，微仰着头，抬手抹了两下脸，掌心都是水。 昏黄的路灯下，地面上是斑驳的树影，一阵风拂过，沙沙作响。风止树静，刚才摆动着的枝丫回归原位，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 如果刚才的事像一阵风，吹过无痕就好了。 可惜，没有。 如果以后有能力，她想删掉今天的记忆。 正想着，兜里的手机震动。 拿出来，犹豫了几秒，清了清嗓子，捏了捏鼻子，减轻鼻音，接通，妈妈，你还没睡吗? 此刻已晚上十点。 怎么了?感冒了?声音怎么了?电话那头焦急地问。 没感冒。苏静尘放下腿，直起上半身，又捏了捏鼻子，你身体还好吗?早点休息。 -- 第2页 我倒没事，就是觉得有点心神不宁，打电话给你姐姐，她说没事。我想着会不会是你有事，就打电话来问问。 苏静尘一下哽咽，眼眶涌上热意，酸胀发热，嗓子像被浸了水的棉花堵住，努力咽了口口水，扯着嘴角，我也没事。不用担心。 好，没事就好。尘尘啊，有事跟我说，是不是钱不够用啊?我给你打钱。 不用，钱够花。时间不早了，你早点休息。苏静尘依旧维持着笑容说着，这样好像话音也能带着笑，只是眼泪一下出来，淌过脸庞，滑入脖颈。 挂了电话，她实在控制不住，呜咽哭起来。其实她想放声大哭，但找不到合适的场所。实验室里有师兄师姐，寝室有室友，就算在这花园里，此刻也有不少人在散步。 如果有一天能实现哭泣自由，日子会好过一点吧? *** 第二天早上八点，苏静尘到了实验室。不清楚昨晚几点睡着的，但是到点就醒。 推开实验室的门，发现周墨师兄已经在做实验了。苏静尘打了声招呼，准备往休息室里走。 502实验室和休息室是一个套间，正对着大门的是实验室，进去后，往右手边走几步，还有一扇门，门里就是休息室。 周墨连忙叫住她，静尘，你下午在实验室吗? 在。苏静尘收回脚步，转过头问。 得麻烦你一下，下午我要出去一趟。但这个实验的最后一步没法做完，需要你帮忙。周墨从高脚椅上站起来，一身白衣，小麦肤色，清瘦颀长。 师兄，什么实验?苏静尘略带犹豫地问，我会不会把你的实验搞砸? 不会，很简单，我等会告诉你怎么做。就算搞砸也没事，反正只是预实验。周墨干脆地回。 苏静尘应下这件事，然后去休息室里自己的工位上，打开电脑，看文献，搜索资料。有个实验被卡了半年了，该想的办法，她都想尽了，但还是一筹莫展。 电脑运行后，她就没工夫想其他的了，开始全神贯注查找资料。 这两年，从实验室小白到现在，她能在各大中英文文献库、各大论坛、生物医药公司网站中熟练搜索资料。 看不见的时间和精力化作了这些本领。 尽管如此，有些问题时常让她觉得努力没用。 过了会，旁边的工位有人坐下，她扭头打了声招呼，师兄早。 早。李嘉渡懒洋洋地取下黑框眼镜，拿出抽屉里折叠成豆腐块的眼镜布擦镜片，背着光看看了，重新戴在白净斯文的脸上，静尘，你最近有见到徐老师吗? 苏静尘正在打字的手顿住，停了两秒钟，不着痕迹地继续打字，盯着电脑屏幕，喉头发涩，拧开水杯，抿了口水，昨晚见到了。 那我赶紧去找他，有个重要的文件要他签字。学院催了我很多次了，每次联系徐老师，他都不在学校。李嘉渡坐在带轮滑的旋转椅上，脚掌撑地，连带着椅子，滑到了打印机前，按了开机键。 苏静尘欲言又止，话到嘴边又咽下，说出来没什么意义。只是那间办公室，她不会再踏进去半步。昨天那幕又浮现在眼前，让她一阵反胃。 很快休息室响起打印机嘟嘟嘟地声音，李嘉渡滑过去，拿过打印好的文件，填好他该填的部分，起身下楼。 苏静尘发了两分钟呆，收回思绪，继续干活。 不到十分钟，旁边工位的椅子再次被拉开。 她下意识地回头，看见了一脸平静的李嘉渡。 没等她问，李嘉渡便说道，从没见徐老师这么爽快过。 话虽如此，苏静尘并没有看出他有一丝喜色。不过李嘉渡师兄本来就是泰山崩于前而不改色的人。 苏静尘原本想问是什么事，但这两年在这个实验室的经历加上昨晚的事，现在她听到徐老师这三个字，便没了任何好奇的心思。 不过李嘉渡自顾自讪讪地说起来，想想也是，实验室多了个免费的劳动力，难怪他这么爽快。 实验室有新学生要进来?苏静尘握紧鼠标，皱眉问。 不是，徐老师被学校停了三年的招生资格。这个免费的劳动力是师兄我啊!我要延期一年。徐老师说至少还要一年才能放我走。说不定还得两年或者更久。李嘉渡很平静。像在讲别人的事。 延期这件事放在大部分研究生身上都是一件让人焦虑难受的事。 李嘉渡好像对什么事都不怎么在乎，没见他特别烦恼过，情绪平稳得像无风的海面。 苏静尘松开鼠标，转了下椅子，转过身，现在博士延期毕业很正常，说不定师兄能发一篇很好的文章，这样以后的起点更高。 就算再有两年时间也发不了好文章。就我们实验室这条件，能毕业就阿弥陀佛了。真的应了那句话，有时候，选择比努力重要。李嘉渡靠着椅背仰头，手指朝上指，好文章像天空，我现在看到的只有天花板。 苏静尘无言，她这二十几年人生做出了不少不怎么正确的选择，撞得头破血流。 *** 晚上，空荡荡的实验室，苏静尘帮周墨做实验。由于这个实验做得不多，加上是别人的实验，所以她万分小心，每个步骤都对照着记录本确认再三才下手，全程紧绷。 -- 第3页 好不容易做完实验，抬起头，颈椎很疼，连带着太阳穴突突跳起来。刚才低头太久了，仰头活动了一下脖子。 仔细检查了一遍刚才贴完的脑片，然后把玻片一张张放在玻片盒里，放进冰箱。清洗用完的实验器材，然后拿上抹布，打扫实验台。 扭头看了眼墙上的时钟，晚上九点半。 还没打扫完，手机响了，脱下右手手套，从裤兜里掏出手机，划开、接通、开了免提，左手继续擦实验台。 静尘，你猜我今天遇到谁了?电话那头响起本科室友许萌萌欢快的声音。 谁? 你前男友，温瀚清! 苏静尘抹桌子的手顿住，呆了两秒，回了个哦。 哦?就这么简单?听到当初爱得死去活来的初恋的名字，你没心跳加速?难道不好奇他 现在过得怎么样?你是希望他过得比你好，还是比你差啊?那头突突突地大声说，像机关枪在扫/射。 可惜这些扫/射都没命中目标。 萌萌，我很累。苏静尘把抹布放一边，脱了左手手套，弯腰坐在椅子上，杏眼无神地看着脚尖，高高绑着的马尾顺着滑到脖颈，头顶的白炽灯像追光一样笼着她，脸色如同身上的白大衣一样惨白，整个人像一团雪。 电话那头陡然安静下来，苏静尘以为许萌萌偃旗息鼓了，准备说再见。 结果那头又得得得地说起来，也是哦!你这几年过得猪狗不如、自顾不暇。哪还有精力管其他人。就算是温瀚清，这会也是nobody吧? 许萌萌怕苏静尘难过，又忙说道，苏苏，这会咱专注搞事业!等你博士学位到手，说不定能找到比温瀚清更好的人! 嗯。苏静尘揉着太阳穴，简单应声。此刻她没有交流欲，不知道是没睡好还是疲惫，整个人恹恹的，提不起劲。 不过博士这两个字还是微微刺痛了她的神经。她的思绪穿过三排实验架和一堵墙，抵达书架上那张昨晚被导师拒签的博士转硕士申请表格上。 不过老实说啊，比温瀚清还好的男人不多。当年你看男人的眼光真得超一流!我今天看到温瀚清的时候，脑海里只有两个字。 哪两个字?苏静尘搭话。 卧槽!!! 作者有话说： 每晚六点更新。 下一本《最爱》，戳专栏，求个预收。 文案如下： 最爱的人总是最讳莫如深。 正在上班的李幼韵接到母亲打来的电话，刚刚搬家翻出了一箱子书，幼澄在里面翻出了好多封书信。幼韵啊，是你的吗? 李幼韵在公司茶水间紧握手机，信封上有我的名字吗? 没有，信封像被修正液给涂了，空白的，什么也没有。但是是装在你的书箱里的，信封都发黄了，还留着吗? 李幼韵沉默了会，看着窗外湛蓝的天空，没情没绪地说，扔了吧。 一同扔掉的还有当初那段她至今无法定义的感情。 第2章 时间往后拨了一周，苏静尘从细胞间出来，脱下隔离服，去洗手，准备吃晚饭。做了一下午实验，这会饿得头晕眼花。 刚迈步踏进实验室，就听见实验室里在议论着什么。 怎么突然开组会?我们实验室不是半年才开一次组会吗?这离常规的组会时间还有两个月呢!李嘉渡惊讶不已。 不清楚，徐老师刚才打电话到实验室，通知了这周开组会，让我预约系里的会议室。周墨对着电脑回。 已经预约了吗?李嘉渡问。 周墨没回答，眉头紧锁地盯着电脑。 苏静尘带着疑惑走进休息室，看了眼周墨的电脑屏幕，愣住，手指着屏幕上的会议室预约系统说，系里这周的会议室只剩周六上午没人用? 那不就是明天上午?李嘉渡说着快速起身，飞身到周墨身边，调整了一下电脑屏幕，将电脑对着自己，滑动鼠标仔细看了又看。 我明天上午排了实验。苏静尘叹了口气，喃喃自语。 我也有事啊!徐老师难道不知道现在几个人要一起干什么，都要提前约吗?没人是等着随时被召唤的啊!李嘉渡难得地表露不满情绪。 周墨抬起手肘，捏着眉心，摇头，计划全被打乱了。 但也只好预约了周六上午的会议室。接着拿起手机，走出了休息室。 苏静尘去洗手池边洗手，准备拿上饭卡去食堂吃饭，打算好好吃一顿，积蓄能量，全力备战今晚。木已成舟，抱怨徒增烦恼。 洗完手，回到自己工位前，结果被书桌上的一大袋食物震住了。扒拉开袋子，发现里面装了很多水果和零食，种类丰富，包括哈密瓜、苹果、面包、小鱼干、巧克力，还有辣条 她赶紧把袋子系上，转头问旁边的李嘉渡，师兄，这袋东西是谁放错了地方吗? 我不清楚。我才来实验室不久，没看见谁朝你这里走。李嘉渡把视线从电脑上移开，盯着袋子问，什么东西?好吃的? -- 第4页 苏静尘正犹豫着怎么回答，听见背后传来一声，我买的。上周你帮我做实验，一直没感谢，随便买了点零食和水果。 苏静尘转过身，看着周墨，微笑着说，师兄客气了。不用买这些。 周墨摆手，总不能白给我做实验。 苏静尘笑着点头，没再推辞，然后把袋子又解开，递到李嘉渡手上，一起吃。 李嘉渡没客气，扒拉着袋子，拿出一个苹果，道谢后把剩下的还给苏静尘。 这下不用去食堂了，可以节约大半个小时。现在晚上七点，距离明天的组会只剩十几个小时。苏静尘心里筹划着时间。 在大众面前演讲是一种非常大的应激。 而底下的听众里，还有前段时间闹了不快，甚至以后都不想再见到的导师。这一次估计会被批得狗血淋头、体无完肤。 但没有办法，只能面对。 苏静尘不停打开电脑里的文件夹，她清楚自己没有出色的结果可以汇报。但还是企图从存放有结果的文件夹里找出可用的图。这样明天不至于太难看。 半小时过去，只有四张勉强可用的结果图。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师兄，汇报工作的时候，我可以讲一篇文献吗?我的结果有点少。苏静尘底气不足地征求坐在旁边工位的李嘉渡的意见。 应该可以吧。李嘉渡啃了一口苹果说，不过我来这个实验室快五年，前后差不多也只开了不到10次组会吧，没摸清徐老师的风格。除了汇报结果，你可以另外讲一篇文献。至少这样看得出你的态度。 嗯。苏静尘回，没其他办法了。 我们实验室的组会都开成年会了。不像其他实验室，比如系主任庄教授实验室，每周开一次。开这么频繁会不会就习惯了?不会紧张了?李嘉渡问。 可能吧，我室友就是庄教授实验室的。最开始开组会她是很紧张，现在感觉不紧张了，不过他们实验室的氛围真好。苏静尘有些羡慕地说。 研究生选导师就像投胎，我们这辈子是投错胎了。李嘉渡轻轻摇了摇头说。 苏静尘点头。 过了会，周墨从外面进来，打开电脑。 实验室里只剩打字声，周五的晚上，三个人各自忙活。 半小时后，突然传来皮球落地的声音，不用转头就知道是谁。 接着传来高亢的声音，搞什么?为什么突然开组会?!老头这是又要折磨我们?我明天还有非常关键的比赛要打! 周墨把视线从电脑上移开，朝进来的原野解释。 高大阳光又长着一双桃花眼的原野听完又把手中的篮球砸向地板。这一次没有接住，任由篮球在休息室地板上滚动，连带着他那份烦躁在房间里蔓延开。 以后尽量不要在实验室拍球，不然楼下又会来投诉。周墨看着滚动的篮球，出言提醒原野。 知道了。留着寸头、身穿宽大篮球服的原野大力拉开椅子，气腾腾坐下，用力掀开电脑，噼里啪啦地打字，按鼠标。 被打断的休息室恢复平静。 四个人坐在各自的工位前，对着电脑忙活。 大家都很默契的没有再闲聊，都在紧张地准备明天的汇报。 过了两个多小时，原野问道，你们说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逃明天的组会?就是那种老头无法抗拒，而我们又正当明顺的理由。 要不把腿给摔断了?李嘉渡添加PPT动画，随口建议。 不行的，腿瘸了又不是嘴瘸了，不影响说话，还是得汇报。而且明天还要起得更早，因为腿瘸了，走路会更慢。周墨正在调整PPT格式，平静地补充这个建议的后续。 休息室里其他三个人咻地转头，以你是魔鬼吗的眼神看着周墨。 再说了，你都快准备好PPT了，不汇报不亏吗?要摔断腿也要在准备PPT之前。周墨用风险收益比彻底否决了李嘉渡的建议。 其他三个人以一副师兄不亏是过来人的表情来表达自己的敬佩。 师兄，你读硕士的时候，是不是经常开组会?苏静尘朝周墨问，她被挑起好奇心。 周墨是在其他学校拿到硕士学位，然后来这所学校继续读博士。而实验室其他几个人没有在其他实验室学习的经历。 嗯，每周一次组会，每次都得汇报。另外每个月有月度总结会，每学期有学期总结会，年终有年终总结会，还有大老板时不时抽查的临时突击组会。所以你们想知道的逃组会的方法，我以前的实验室都想过。周墨解释。 原野、李嘉渡和苏静尘听到这个组会频率，瞳孔巨震，嘴唇张成O型，肩膀缩起来，抬手轻抚胳膊，安抚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这个答案堪比惊悚片，让人头皮发麻。 那有没有好使的方法?原野探出头看着周墨，眼里闪着光，像找到了逃生的出口。 我硕士毕业答辩的前几天，骑电动车摔到了，头破了。当时缠了厚厚的纱布去答辩现场。我站在台上看着答辩委眼神里流露出的身残志坚的同情，就觉得稳了。最终整场答辩非常温和，评委一点也没为难我。周墨打着字，没直接回答，反而轻描淡写说着自己的经历。 -- 第5页 其他人还没想好该用什么表情来表达此刻的心情，又听见周墨的声音。 当时我就想好了，等博士毕业答辩的时候，我就再把头摔破一次。周墨继续说。 其他三个人的眼神这会已经变成师兄是个狠人了，于是默契地朝周墨竖起了大拇指。 这方法效果挺好，就是代价太大，要是摔成傻子，那这辈子就不能谈恋爱了。损失太大了。原野摇摇头，歇了心思，继续整理PPT。 秦辞人呢?她不知道明天上午开组会?李嘉渡环视了一下休息室问。 预约了会议室之后，我就在群里发了消息，还特地@秦辞了。周墨回。 也可能是在寝室或者图书馆准备PPT吧?苏静尘猜测。 要不我们打个赌?这孩子肯定还没开始准备。就她的拖延症，非得拖到明天早上开组会一小时前才准备不可。原野笃定地说。 正说着，休息室外传来一声，赌什么?我也参加! 休息室里坐成一排、背对着门的四个人不约而同地转头，看见了手里端着碗热腾腾的麻辣烫，手指头还勾着一个装了奶茶的袋子的秦辞。 她个子不高，瘦瘦小小的，小圆脸上挂着两个酒窝，头顶绑着一个宽松丸子头，活泼俏皮。 原野面露难堪，抬手薅了薅自己的板寸，那个，就是开个玩笑。 秦辞一大步踏进休息室，倒是大方地回，没事，我真的想参与这个赌局，看看我自己是赢还是输。 她要身兼裁判和运动员于一身，也是罕见。 那就赌麻辣烫吧，输了的人给赢了的人买一碗麻辣烫。原野见秦辞不在意便继续这个赌局。 秦辞琢磨了一下，那我赌自己的PPT在明天组会前1小时开始做。 其他四个人， 原野深吸一口气，阖上眼又睁开，微偏着头，看着不争气的师妹，你能不能有点出息?那现在这个时间你要做什么? 秦辞走到自己工位前，坐下，掀开麻辣烫碗的盖子，常规三件套。吃麻辣烫，喝奶茶，玩游戏。说完将吸管戳进奶茶里，吸了一口，眯着眼鼓着腮帮子咀嚼芋圆。 不能先做完PPT再玩游戏?周墨反问。 不太能。常年的毛病，不到火烧眉毛，我提不起干活的劲儿。秦辞吃了口土豆片解释。 那可以回去睡觉，养好精神，明天早起准备PPT。李嘉渡建议。 不行，组会前一晚怎么可能睡得着?就算躺下也是辗转反侧、夜不能寐、焦虑抑郁、冥思苦想，觉得自己肯定会被骂，一晚上都像在油锅上被煎着。秦辞叹气道，与其这样，我还不如玩游戏，明天再生死时速。 李嘉渡想了想，其实这样也好，现在先享受，明天早上准备PPT，到开完组会，差不多就受三小时的折磨。比从现在就开始焦虑好多了。 你以为她现在玩游戏就不焦虑了?组会指令下达的那刻，我们头上就悬了一把剑，没人能做到当它不存在。原野说。 可惜当事人并没有给两位师兄的讨论分出胜负。因为这会，秦辞已经戴上降噪耳机，隔绝了外界声音，准备开/战了。 休息室再次陷入安静，只剩鼠标和键盘的声音。 又过了半小时，十点多，李嘉渡起身，同志们，我先回去睡觉了。你们加油。 PPT准备好了?原野扭头问。 差不多了。我不觉得我再花一通宵做出来的PPT不会被骂。既然这样，那我就继续按照我的生物钟，十点半睡觉。生死有命，早死早托生。李嘉渡合上电脑，朝外走。 有道理，我也快做完了，不搞了!随他的便吧!原野说。 果然不到十分钟，原野挎上大运动包，手指转着篮球也走了。 此刻实验室里还剩在玩游戏的秦辞，准备PPT的周墨以及正双手托腮，苦读文献的苏静尘。 墙上的时钟转了一圈又一圈，苏静尘眼前的文献翻了一页，又是无眠的一晚。 一直到凌晨五点，苏静尘才合上电脑。这会实验室只剩趴在桌子上睡觉的秦辞。 苏静尘把秦辞后背上滑下来的毛毯轻轻提起来，给她盖好，留了张便签纸，放在她电脑上，然后轻手轻脚走出休息室。 走出实验楼，远处天边露出大半个头的太阳，一大早便活力四射，炫耀热情的能量。 苏静尘下意识抬起手肘，用手掌挡住刺眼的晨光，突然一阵眩晕，眼前一片模糊，下意识伸手扶住墙，稳了稳神，抬手拍了拍心口，深呼吸了好几下，眼前渐渐清晰明亮起来，弯腰拍了拍小腿。 歇了两分钟，走下楼梯，踏上铺在地上的晨辉。 眼前的黎明并没有鼓舞她的情绪，相反只觉得无力且厌倦。 *** 苏静尘回到寝室，简单洗漱，爬到床上，脸朝下趴着，伸手摸出手机，惯性般地打开朋友圈。 滑了两页，没什么值得关注的内容，大部分是生物公司的销售发布的各种产品促销广告，手指又朝上滑了一下，顿时清醒过来。 是一张聚会照片，一眼就看见了站在人群中的温瀚清。 -- 第6页 这条朋友圈来自一位本科认识的朋友，苏静尘跟他关系一般，只是网络上偶尔点赞的关系。 不清楚温瀚清跟这个朋友怎么扯上联系的。但根据聚会的面孔以及环境，可以推断是在国内。 时隔四年，再次见到是在别人的照片里。 那张优越清俊、轮廓分明又干净清爽的白皙面孔在合照中非常突出，牢牢抓住看这张照片的人的眼球，真是不容忽视的存在。特别是那双眼睛，深邃有神，一如既往地明亮干净，但不如从前锋利。 这种改变连带着整体气质变了。比起之前，现在更成熟内敛，不像之前锋芒毕露，现在身上有种沉淀后的稳重。 这种感觉很陌生，像完全变了一个人，除了脸还是他的。 照片中其他人都在大笑，只有他举着酒杯，对着镜头，能感觉到他脸上浮起的笑意，不过那种笑更像是遇到熟人打招呼的礼貌微笑。 盯着这张照片，苏静尘甚至有种隔着时空，他在朝自己打招呼的错觉。这种奇怪的感觉驱使她立刻关了照片。 然后看到了这条朋友圈下面回复所有人的文字。 对，你们没看错，是温瀚清，曾经鼎鼎有名的校草! 他回国了。据说是常驻，不走了。 苏静尘呆呆地看着下面这句话。 常驻国内?这不像温瀚清的人生规划。 他是她见过的最有规划的人，好像他的路从小就确定好了。 而要实现那些梦想，显然不是短短四年就能完成的。 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改变计划。 但跟她没有关系了。 想到这里，把这个大学同学的朋友圈设置为不看他。 第3章 早上九点，系会议室里，落针可闻。 五个人围着会议桌坐着，大家都开着电脑，检查准备的PPT。 苏静尘翻着PPT，双唇紧闭，在心里默念。每次汇报，除了做好PPT，演讲是另一项重要的工作。 她不是口若悬河的人，也不是随机应变很强的人。每张PPT，她都要非常熟悉，才能在当众演讲的时候不至于卡壳。 通常准备了30分钟的汇报内容经常由于紧张和恐慌而忘词。最后能讲出来一半，对她来说就是很好的演讲了。 初夏的北方还带着一些寒气，阴沉的天空像一口黑锅笼罩着四周，阴郁又压抑。这会在室内，手脚的血液像被冻住了，四肢冰冷的没有知觉。心里闷闷的，心脏像被一张网兜住，猛烈跳动想要逃脱，结果只是作茧自缚。 组会什么时候开始?这都过了十分钟了。原野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时钟指向九点十分。他心里惦记着篮球赛，想着组会早点结束，他还能上场打几分钟。 其他人没心思说话，只是摇了摇头，表示不清楚。 会议室里除了紧张，还弥漫着一股低沉又烦躁的情绪。 在刑场上等着被行刑的人，怕的不是最后一刀，而是等待这一刀的过程。所有的感官随着时间的流逝，会被无限放大。 苏静尘紧张地甚至想再去一次洗手间，脚掌不自觉地用力撑着地面，手肘撑着桌子，支撑着上半身，做出随时离席去卫生间的准备。只是思想上还没下定决心，一边纠结要不要去，一边又担心她前脚出去，导师后脚进来。 去吧，出去透透气。不要去，要是正好跟导师撞个正面，那还不如忍着。不能再被他抓到把柄。 这两个声音让她的注意力完全无法集中在面前的电脑上。刚才还很熟悉的汇报内容，这会发现自己无法用语言表达出来，大脑一片空白。 要完蛋了。 九点二十，会议室门被推开，进来一个五十出头个子矮小头发稀疏的中年男人，面色阴沉的像别人欠他钱。 大家下意识抬头，站起来，假装镇定地松了松面部表情。虽然徐老师常年是这个表情，大家也见过很多次，但每次看见心里都要敲几下鼓，心脏一阵发紧，脸部肌肉跟着收缩。但不能给导师脸色看，于是大家都用自己的功力舒展脸部肌肉。 徐志平与组会，这两种应激因素叠加在一起，杀伤力十足。 老师早。大家齐声打招呼。 徐志武将一本黑色硬壳笔记本放在正对着投影仪的座位上，拉开椅子，坐下去，接着招手示意，都坐下。 五个人应声坐下，等着下一步指示。 刚才他们私下商量了汇报顺序，周墨打头阵，李嘉渡收尾。 见导师只是环视他们，不说话，周墨起身，徐老师，我先汇报吧? 不急，有些事，我先说一下。徐志武朝周墨摆手，不咸不淡地说。 大家将视线转到徐志武所在的方向，除了苏静尘，只是看着斜前方，看上去是看着导师，实际上，她将他摒弃在视线范围内。 你们最近都没什么结果吧?也发不了文章吧?实验室没钱了。你们不能发好文章，出不了好成果，我就没办法申请到课题，就没有钱给你们发补助。所以下个月发不了补助了。徐志武自问自答地将不发补助说得有理有据。 五个人都很愕然，满眼疑惑，眉头紧蹙，调转视线，大家面面相觑，眼神里都是以后该怎么办的忧虑，但都不敢问。 -- 第7页 尽管这套说辞的逻辑根本不对。 他们发不了好文章难道不是因为导师选得研究方向不太好，同时他们也没钱去做大文章吗?这个循环的起点不在他们这里。 但是他们不敢反驳。这会反驳就是往枪口上撞。 周墨脸色暗下去，握紧鼠标，又松开，转过头，注视着导师，尽量平和地问，徐老师，那停发生活补助大概到什么时候? 这个就不清楚了，要看我下半年的国自然课题能不能中了。就算中了，等到上面拨款，也得到11月份。 徐志平说完，翻开笔记本，没注意到放在笔记本上的笔，笔随着翻书的动作被抛起，半秒后，磕在木质桌面上，发出几声脆响，像在人心上敲了几下，不寒而栗。 大家听完便明了了，就是最理想的情况是生活补助只停发半年。 周墨还想提问，被旁边坐着的原野踢了一脚，于是他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回去了。 就算我不给你们发补助，学校每个月给你们的奖学金不能管你们温饱?徐志平不紧不慢地说，仿佛这是件无关紧要的事，还有问题?没有就开始汇报。 大家听得出徐志平语气里有些许不满，但他们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不过也不敢当面造次，都沉默不语。 会议室又安静下来，每个人有自己的忧虑与烦闷，但还是要先应付今天的组会。这才是今天的重头戏，刚才那些只是前菜。 原野的眼睛转了一圈，扫视低垂着头的实验室的伙伴们，站起来，今天我先汇报。 周墨闻言，扭头看了他一眼，轻轻点头，以示感谢。 原野汇报了十来张PPT，讲述了过去两个月他取得的实验结果，讲完便停下来，等着导师提问。 就这么点?你还想不想毕业了?徐志平这会已经把火摆在了明面上。 原野沉住气，解释，本来可以有更多结果，但是没有抗体，也缺试剂，想做的实验做不了。 没抗体没试剂不知道去跟其他实验室借?徐志平提声反问。 借过，因为之前借过的抗体没还，其他实验室不愿意借给我们了。原野回应。 不知道跟试剂公司先下单，之后再给钱?徐志平又问。 公司也是同样的情况，之前买试剂的□□您还没给签字报销，没给他们打款。现在公司不预先给我们实验室试剂了。他们要一手交货一手交钱。原野压住火，再次解释。 徐志平哼了一声，不耐烦地说，这也不是你结果这么少的理由。再说了，这个实验做了也没有意义!你倒不如好好想想怎么使用手上的资源，做点其他实验。整天拿钱不干活，看来不给你们发生活补助是对的! 底下坐着的四个人都阴着脸，再也装不出平淡温和的样子了。大家都满肚子委屈与无奈。 平时跟其他实验室借试剂都是厚着脸皮。每次他们出现在别人的实验室门口，还没开口，就听见，这次要借什么? 他们仿佛是经常上门借钱的穷亲戚。只要露面，不用开口，对方就将他们摸得透透的。 而试剂公司的销售人员知道他们实验室拖欠款项屡催不还后，直接就不去他们实验室推销了，仿佛502实验室大门上刻着穷鬼二字。这一行为曾经深深刺痛了这五个人，仿佛他们是连诈骗犯都懒得花心思的对象。 站在台上汇报的原野预料到了这一幕，倒是平静，徐老师，我还没汇报完，我的课题遇到了问题，想跟您讨论一下。 原野把PPT打开，翻到最后两页，列出了他遇到的问题，一一进行了说明。 你们说说遇到这种问题怎么办?徐志平不答反问。 底下坐着的四个人挺直脊背，收回思绪，说了自己的见解。其实原野的这些问题，他们都知道，之前在实验室讨论过，但大家都没有好办法。 大家说完都扭头看着徐志平，等着他的意见。 徐志平放下笔，面无表情地说了句，接着往下做。 再无多余的话。 原野被震惊地愣住，简直就是当头一棒，随即就无奈地扯了扯嘴角，接下来应该是做ELISA，但是我们没对应的试剂盒，得买。而这些试剂盒不便宜。 问题再次陷入蛋生鸡，鸡生蛋的死循环。 先跟公司商量，回头再给钱，我这么大一间实验室还能跑路?以后这些问题你们自己解决，研究生不就是要学会自己解决问题?什么都是我来解决，你们这个研究生读得有什么用?徐志平怒不可支。 原野都快气笑了，无语到都快丧失表达能力了。对着PPT愣了会，准备再次开口说话，看见下面四个人紧锁眉头，朝他轻轻摇头，示意他不要再说了。他当没看见，继续说。 老师，我们是学生，手上没有经费。但您知道，做实验需要钱，这些不是我们能力范围能解决的。至于跟公司申请先用试剂，常规来说以前都是这样。但我们实验室欠着各大公司的钱，他们不愿意继续执行这种先用再付钱的做法了。原野只得再次重复这个现象，此刻他口干舌燥。 没有钱，你要我怎么办?课题又不是说中就能中!没文章没成果，它就中不了!徐志平曲起食指和中指，不停地用力敲击着实木桌面，一声声夹带着某种恼羞成怒，仿佛被人戳到痛处。 -- 第8页 苏静尘知道两边的火都烧起来了，但没办法制止火继续蔓延。身处战火中，每个人都不能幸免。 老师，您能不能去跟系里说说情况?让系里给我们拨点钱，之后有钱了再还给系里?周墨打破沉闷又死寂的会议室，提建议。 大家都很清楚问题卡在哪里了，继续这样拉扯下去除了拱火毫无作用，想办法解决才是关键。 徐志平阴沉着脸，眉头拧成麻花，锋利如阴鹫的眼神慢慢扫视了一圈会议室。 五个人纷纷不露痕迹地低头或看别处，避开导师带着寒气的眼神，噤若寒蝉。 会议室的温度随着这双眼睛的扫射，也跟着低了几度。 事情再次进入死胡同。 原野见状，关了PPT，走下来，回到座位上，靠着椅背，双手交叉置于身前，微仰着头，微不可察地呲了声，撇了撇嘴。 周墨上去汇报。同样的死循环。汇报，被说结果少，提出问题，不能解决，就这样汇报结束。 除了一肚子气，一无所获。 苏静尘在底下坐着，不由地轻轻抖脚，浑身冰冷。 窗外从云层中挣脱出来的阳光，照不进会议室，也照不进她心里，只觉得身处冰窖一般。她的结果很少，预感自己被会骂得狗血淋头。 该来的还是来了，秦辞汇报完，轮到她了，艰难起身，朝台上走，每走一步，都像走钢丝。 用稍微变得低哑的声音艰涩地梳理课题，汇报结果，说了自己遇到的问题。汇报暂时停止，昨晚通宵准备的文献PPT准备在课题讨论结束后再汇报。 苏静尘课题汇报结束，徐志平迟迟不发话。 其他人的视线在导师和台上站着的师妹之间徘徊。 苏静尘垂着头，不停做着心理建设。不管怎么被骂，一定要沉住气，不要硬碰硬，不要反击，全盘接受，就算枪林弹雨，挨过这会就好了。 等待剑落下的过程中，她已经完全不会思考了，思维连同手脚一起僵住，不知道是不是身体开启了自我保护机制，她感觉自己身处另一个时空，觉得周围的一切虚幻起来。 就在她神游太虚之时，一个声音把她拉回来。 你之前找我签字，说不读博了，想硕士毕业。就这点结果，硕士毕业都不行。徐志平不咸不淡地说，语气平淡到一点也看不出刚才发怒的样子。 其他人咻地转头，齐刷刷注视着台上的苏静尘，他们都不知道她有这样的打算。不过看她涨红着脸，低垂着头，双手相互紧缠骨节发白的样子，能理解，也能明白。 苏静尘听着导师的声音，知道他这会平静了，以为自己错开了这波枪口，心里暗自松了口气。 当然，你没有做科研的天赋，吃不了这碗饭，也不适合读博士。徐志平轻描淡写，仿佛在说今天天气很好这样无足轻重的事。 只这一瞬，苏静尘的眼眶就红了，一股气提到了嗓子眼，干涩又憋闷，身体先于大脑做出了应对。过了几秒，才后知后觉这句话的分量。 她的科研之路很艰难，但还从没怀疑过自己是否适合走科研这条路。 现在这句话就像是刻刀一样，一笔一划给她定了性，盖了章，仿佛阎王爷的生死簿，压着孙悟空的五指山。 她不知道怎么给出回应，她能怎么回应呢? 但是不回应又不甘心，以后这句话会像根刺一样扎着她。 她很想问，您说这句话的依据是什么? 除了几次组会，您从没指导过我的课题，只最开始给了一个研究方向，平时从不过问。 既然说我不适合读博士，那为什么不在我的申请上签字?因为我是免费的劳动力? 来这间实验室，她是吃百家饭长大的，没人指导。除了最开始徐志平给她这个研究方向外，课题设计与方法都是她一点点请教他人、找资料拼拢起来的。 她在科研上的一点自信也是这样一点点拼凑起来的。 结果到头来，一句轻飘飘的你没有做科研的天赋便将这拼接起来的自信摧毁的片甲不留。 十万个为什么也不足以表达此刻她的憋屈。 但是这些话被她生生咽下去了。 因为比起委屈与不解，她更害怕当众跟人讨论自己是否有天赋这个问题。这就像是把她的尊严捻开了，掰碎了，摊在大家面前，一一分析。 不管大家的结论如何，她都承受不了这个过程。 底下坐着的四个人看着紧张无措又无助的师妹，有些不忍心，纷纷移开视线。 苏静尘正在努力调整情绪，压住翻江倒海的憋闷和不解，结果又听见徐志武激昂的声音。 但是你现在这样，以为再读一年就可以硕士毕业?我现在就明确告诉你，不可能!想都不要想!想拿到硕士学位，你得读四年! 徐志平的火再次燃烧起来，这会苏静尘是火把的中心。 苏静尘当初入学是硕博五年的学制。按照学校的相关规定，想只拿硕士学位，可以提出博士转硕士申请。只要满足硕士毕业的要求，三年可以拿到硕士学位。 她现在研二，面临着硕转博的选择。硕士毕业要求低很多，距离硕士毕业还剩一年多，时间应该来得及。 但没想到导师会给她设置障碍。 -- 第9页 既然彼此看对方都不顺眼，何不签字，缩短这个痛苦的过程? 苏静尘这会被架在火上，一面是上次在徐志武办公室不好的回忆，一面是她前途未卜的焦心以及对自己前所未有的否定。她提出转为硕士是想早点结束在这里的学习，如果只有一年，她可以努力坚持。但如果要需要两年或者更久，她不认为自己能忍耐那么久。 现在没法选择。因为徐志平现在是一个等待着爆炸的火药桶，零碎火星就能点燃，而她可能被冲击的很惨。 想结束汇报，但想到自己熬了一夜做得文献PPT，觉得不能浪费，就算没有天赋，至少她努力了。 于是深吸了口气，默默呼出，压下心中翻滚的万千情绪，尽量平静地说，我准备了一篇文献。 手握着鼠标，准备打开PPT，尽管她用尽力气让自己冷静，但颤抖的变得低哑的音调、眼眶中浮上来的水雾，突然变成白纸一样的脸色，投影仪上不停乱晃一直找不到PPT全屏显示按钮的光标，还是出卖了她。 这一幕被台下坐着的四个人看在眼里。 周墨手握成拳抵住额头。 原野停住了手上转着的笔。 秦辞眉头紧锁，眼眶泛红。 静尘，讲吧，这篇文献我一直想看，还没来得及看。李嘉渡温和出声。 苏静尘抬起头，朝李嘉渡抿了抿唇，微微点头，打开了PPT，咽了口口水，将发涩哽住的喉头润了润，正准备开口，结果又听到。 不用在这里讲，你们之后私下交流。现在是汇报工作，不是要汇报文献。徐志平满脸不悦，反手敲击着桌面，出声打断。 其他四个人身形皆一震，但很快明白，他们老师做出什么事都不意外，于是僵着的动作又恢复原状，只是心里的苦涩与心疼。 苏静尘微张的嘴滞了一秒，僵硬冰冷发青的手握住鼠标，移到PPT右上角，点击了的X，拿上实验记录本，走下来。 解脱?委屈?说不清楚。只剩迫切离开这里的念头。 李嘉渡迅速起身，走向讲台，跟从台上走下来的苏静尘错身而过时，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臂。 此后的时间，苏静尘一直扭着头，看着投影仪。看似认真，实际上，她一个字也没看进去，一个声音也没听见去。 只觉得自己像身处旷野，满心荒凉。感觉神志已经脱离躯壳，去了另一个时空。就这样，挨过剩下的组会时间。 组会结束，苏静尘拿起电脑，起身，其他人都沉默着。 待导师出去后，李嘉渡提议，要不一起去吃个饭? 苏静尘正想着怎么回绝，听见其他人的声音。 改天吧，我要去打比赛。原野回。 我现在赶时间。周墨抬腕看了眼手环说。 苏静尘低声说了句，我想回去休息。 我也要睡觉。秦辞顶着大大的黑眼圈，打了个哈欠说。 行吧，下次再聚。李嘉渡没勉强。 *** 苏静尘最后一个走出会议室。 怀抱着电脑，低着头，走往寝室。阳光洒在身上，还是觉得冷，从骨子里冒出的寒气，快要将她冰封。 她没注意到身后不远处有辆车跟着她。此刻，她只想隐身，对周围所有的事都没兴趣。 拖着脚步，慢慢走到寝室楼前，抬步踏上台阶。没注意到台阶上有一滩水，没踩稳，脚底一滑，膝盖一软，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跪坐在台阶上了。 车上的人看见这一幕，迅速推开车门，一只脚已经落地，但迟迟迈不开另一只脚。紧握着方向盘，青筋暴起。最终低下头，抬手，抓了抓头发。 再次抬头时，看到孤寂又落寞的瘦削背影消失在转角处。 推开车门，下车，仰头，看着高耸的寝室楼，不知道哪一层哪间寝室是她的。 苏静尘，睡觉吧。睡着了，这个世界就好了。 第4章 组会过后，苏静尘回寝室休息。原本以为会挣扎着睡不着，结果几乎是躺下就入睡了，一觉醒来，已经下午五点。睡的时间不对，醒来有种醉酒后的昏昏沉沉。 简单洗漱后，换了身运动服，绑上马尾辫，换上运动鞋，拿上头戴式蓝牙耳机，出了寝室门。 走到操场，简单拉伸了一下，戴好耳机，选了最喜欢的歌单，开始跑步。 伴随着耳机里音乐的节奏，绕着红色的橡胶跑道，跑了一圈又一圈，后背开始出汗，脑袋渐渐清醒过来。最开始如灌了铅一般的腿，这会轻盈了些。 呼吸节奏不对，跑到第8圈，岔气了。俯身，手掌撑着膝盖，大口喘气，缓解岔气带来的刺痛。 没办法继续跑，索性快走起来，想再出一些汗，将体内蓄积的不快排出去。 走了两圈，耳机里音乐中断，取而代之的是电话声。 静尘，我来你们学校附近了，一起吃个饭啊!电话那头大学室友许萌萌开心兴奋地说。 苏静尘喘气，我要去洗个澡才能出门。 你在干嘛?怎么喘气声这么重?还要洗澡?许萌萌问到这里觉得不对，便有了猜测，语气凝重，苏静尘!你身边有男人?? 苏静尘直起身，叉腰仰头。 -- 第10页 许萌萌没得到回应后，更是暴躁，快说!要是打扰了你的好事，我这就麻利地滚! 刚跑完步。苏静尘说着抬手擦了擦额头的汗，此刻她能感受到头发里的汗顺着流到后背。 啊?跑步?!苏静尘主动跑步?!你们读研究生没有体能测试吧?你快说说!我可是记得本科体能测试，你有多丢人!! 等会见面说。苏静尘看着远处的橘色斜阳。 说完挂了电话，走下台阶，快速回寝室收拾。 *** 学校附近的火锅店，苏静尘走进去就看见了手肘撑在桌子上，双手捧脸，笑得非常灿烂的大学室友许萌萌。 剪头发了?我怎么记得你之前的头发都到腰以下了?许萌萌上下打量着苏静尘刚过肩的头发说。 苏静尘拉椅子的手顿了下，抬起头，太长了，洗头发太麻烦。自己用剪刀剪了一点。 说完，双手抬起椅子，抬起来朝后放，挨着许萌萌坐下。 许萌萌凑过去，抬手摸苏静尘头发，以后不要剪了，长头发多好看。你的发质是我见过的最好的那种!头发厚又密，顺直柔软，手感非常好，又有美人尖，就这样按照头发自带的偏分线，非常好看!比满大街的洗剪吹，染拉烫都好看! 点菜了吗?苏静尘岔开话题，她不想谈论头发的事。 点了。你每次点个菜都磨磨唧唧的。索性就提前点了。锅底是鸳鸯锅。一半番茄，一半特辣。许萌萌把玩着苏静尘的长发。 今天怎么有空过来了?周末不用加班?苏静尘问。 哎，不要提万恶的资本主义。许萌萌说着，放开手中的头发，扭过身，伸手掰过苏静尘的脸，两人面对面，说吧，为什么去跑步?这不是我认识的苏静尘。 苏静尘故作嫌弃地挪开脸上的手，不要蹭走我刚抹的精华。 哈哈哈哈许萌萌坐正，笑起来，小气吧啦!下个月发工资了，我给你买护肤品。 别，你对自己好点。苏静尘夹起一些土豆海带放在面前翻滚着冒泡的红油锅里。 你还一直没回答我的问题呢。当初体能测试800米，你费尽全力，还是在温瀚清的带领下，踩线及格的。许萌萌边说边放肥牛卷。 想出汗，就去跑步了。苏静尘简单解释。 你不会是想重温当初温瀚清带你跑步的记忆吧?许萌萌收起脸上的表情，认真地看着苏静尘问。 没，都过去了。最近休息的不好，作息也不好，想锻炼身体。苏静尘也想通过运动把脑海中盘旋的你没有做科研的天赋这句话甩出去。 哦，这样啊!不过你能跑的动吗? 能，最远跑过15公里。苏静尘淡定地说。 15公里??!!许萌萌的眼睛瞪得像两个小灯泡，你可是800米垫底的苏静尘! 那是以前。苏静尘用餐巾纸按了按嘴唇说。 妈呀!怎么做到的?许萌萌放下筷子拷问。 多跑。每次尽量跑多点。慢慢距离就上去了。苏静尘说。 看来分手后，你在这方面也有很大的进步。许萌萌说。 这跟分手没关系。完全两回事。苏静尘也放下筷子。 许萌萌适可而止，本来还想说前段时间偶遇温瀚清的事。但苏静尘平时不会提这个前男友。就算跟她聊，她也只会应和，不会说什么。 *** 新的一周，502实验室依旧按照之前的节奏在运行。 做实验没试剂耗材，课题遇到问题没导师指导。 我们要不要起/义造/反啊? 苏静尘走进休息室就听见原野师兄这句话。 拿什么造反?怎么造反?李嘉渡问。 原野转着笔：跟系里反应?系里要是不管，我们就找学院，找学校! 李嘉渡：可以试试，不过不要抱太大希望。因为咱们实验室除了穷，徐老师没特别重大的过错。 听到这里，苏静尘低下头，双手绞在一起，死死勾缠住，骨节发白。 穷就是原罪。我们该做的实验都做不了，时间都被耽误了。学校也不想培养几个水货博士吧?周墨回。 我们不仅穷，关键是也没得到指导啊。到时候博士毕业，我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博士。名不副实。原野的语气里是掩饰不住的自我嘲讽。 这样下去，就算延期两年，我估计也很难拿到学位证，可能只能拿毕业证。到时候毕业就是失业。李嘉渡想到自己的处境，平淡的语气之下，眉头微微蹙起。 大家纷纷扭头看李嘉渡，不再说话。甚至安慰的话都不知道怎么说出口。 我们能不能换导师啊?原野哀叹。 前两天看到一篇文献，发在Nature上的，研究显示超过四分之一的研究上想换导师和实验室。周墨说。 但是换导师这事跟换父母一样吧?由不得我们。一开始选定了，后面想换，难度很大。李嘉渡说。 这篇文献有说最终多少人成功换导师了吗?还有换导师之后的处境有变好吗?原野本着科研的精神问了两个他关心的问题。 -- 第11页 周墨摇头，没有，只描述了这个现象。这也说明我们实验室这种现象很常见。 哎，感觉以后前途渺茫。李嘉渡感叹。 哪种qian途?前进的前还是有钱的钱?原野翘着二郎腿问。 两种都是，Double kill。李嘉渡摊手回。 所以方向不对，努力有个屁的意义。现在真想摆烂。原野的脖子枕着椅背上缘，望着天花板，这辈子就几十年，这么为难自己不划算。哎，摆烂一念起，剎时天地宽啊! 周墨摇头，我没摆烂的本钱。 李嘉渡把眼镜摘下来，吹了吹上面的灰尘，我也没有，我要是敢摆烂，就等着被饿死。 苏静尘在一边静静听着没说话。 这时，秦辞进来，扫了眼实验室弥漫着的沮丧气氛，我刚听说，系里要来一名新导师，是从国外回来的孟建川教授。 真的假的?系里居然能引进这么大牌的导师?他研究的方向我很喜欢!李嘉渡提高音量，突然激动起来。 秦辞：应该是真的，我昨天跟系主任实验室的学生打游戏，侃大山的时候，对方透露的。 是真的，我室友最近也跟我说了这件事，是庄主任花了很大精力引进的。苏静尘插话，刚才这会她已经平复了情绪。 她现在的室友夏沁是系主任实验室的学生，有一些一手消息。不过当时苏静尘觉得这事跟她没什么关系，就没在意。 李嘉渡摇摇头：恨自己不能重新投胎。 学术成就很重要，但导师的为人更重要。周墨回。 热闹都是别人的，我们实验室什么也没有。原野将手上转着的笔扔到桌子上。 秦辞靠着椅背，仰头哀叹：哎，真羡慕新实验的学生。我以后连常规三件套都不能随随便便买了。人生真的太难了! 秦辞的这番话浇灭了众人刚才死灰复燃的情绪。 上次组会，徐志平说以后不给他们发生活补助了。这个月月底，到了该发钱的时候，他们果然没收到。 研究生每个月的生活补贴来源有两部分，一部分是学校给的学业奖学金，学业奖学金分一等和二等，一等每个月1500块，二等每个月1000块;另一部分是导师给的，这个给多少全看自己导师。以往徐老师给得是全院最少的800块补助。现在连这800都没了。 我都20好几了，实在不好意思跟家里伸手要生活费。李嘉渡语气轻轻地，像是自言自语地跟自己的人生对话似的。 我追漂亮姑娘的经费又少了一笔。原野说完，腾地起身，哎，脱单无望，算了，不管了，我去打球了。 说完挎上运动包，起身走了。 周墨抬手捋了捋头发，眉毛拧的像条蚕。对于钱方面，他的忧愁比在座的几位都要深。解决办法只有多接点活，少睡觉，熬过这段时间吧。 苏静尘手肘撑在桌子上，下巴垫在手掌上，看着电脑屏幕出神。 她现在基本上做到了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境界。很多时候没什么情绪，除了偶尔有些提不起劲，整个人说不出来的恹恹的，疲惫乏力。 *** 时间的齿轮有条不紊的转动，转到了6月底。 早上八点，苏静尘正趴在床上酣睡，放在床尾的手机震动，她闭着眼，把身体蜷缩成虾米一样，脚底蹬着床，借力转了90度，伸手摸到了手机，眯着眼，看见来电显示，眼睛一下睁大。 喂，师兄，有事吗?苏静尘问。 实验室里每个人的作息都不一样，但大家的共识是没有紧急的事，太早或者太晚都不会直接打电话。 静尘，实验室有点事，你现在过来一趟。周墨说。这时手机有电话进来，于是说，我有电话要接，你来了再说。 苏静尘应了声，挂了电话，赶忙坐起来，爬下床，迅速换了衣服，刷牙，清水洗脸，朝脸上拍了点水乳，用梳子顺了几下头发，就冲出了寝室。 小跑着去往实验室的路上，她做了各种猜想。 实验室发生火灾了?昨晚她做完实验，忘记关低温冰箱的门导致试剂都废了?她养的细胞把培养箱污染了? 乱七八糟不好的想法争先恐后冒出来，比路边破土而出的小草更积极。 但是刚才周墨师兄的语气不像是发生了严重的事故，反倒带着惊讶。 或许是发生了好事?但最近她水逆严重，不会有好事的。 出了电梯，跑到实验室门口，扶着门框，低着头，喘着气，师兄，发生什么事了? 等她深呼吸了两口，也没听到回答，于是疑狐地抬起头。 然后，看见了一张侧脸。 她呆住了，不会看错，就是他。这张脸她太熟悉了。 看到两米外的人正要转身，来不及多想，苏静尘迅速撇开脸。 作者有话说： 摆烂一念起，剎时天地宽改自网络。 第5章 苏静尘正想着怎么化解这种偶遇前男友的尴尬境地，结果听见一句，你好，我叫温瀚清。 你好，我是苏静尘。苏静尘下意识地将这句话脱口而出。 -- 第12页 话音出口，她就知道，温瀚清此刻并不想让人知道他们是前男女朋友的关系。 这样也好，苏静尘也不想让人知道。 刚分开的时候，她想过两人可能相遇的场景，浪漫的、尴尬的、戏剧性的。倒不是还想发生什么事，只想确认曾经喜欢过的人是否生活的安好。算是对陪伴自己度过一段青春的人的一点祝福。 后来一直没有遇到，就慢慢的将这个念头放下。当她彻底不再抱有这种偶遇的念头的时候，他突然出现了。 那种来自心底的尴尬与无所适从缓过来后，接下来就是相对无言。 倒不是因为千言万语不知道怎么说，而是刚遇到的这几分钟，真的无话。 好在周墨开口了，静尘，这位师兄是我们实验室新来的博士后。 刚说完，休息室里的座机响了，周墨走进去接听电话。 苏静尘看见周墨进了休息室，随即侧过脸朝向温瀚清的位置，视线下压，停留在他的肩膀处。两人的身高差，让她将视线放在这里也不至于显得不礼貌。 温瀚清，你换个实验室吧?苏静尘压低声音，几乎是肯定的语气。 怎么?你们实验室有什么问题?还是说你对我有什么意见?温瀚清平和地问。 听见温瀚清清沉的声音，苏静尘有点晃神。如果换做以前，他肯定用那种痞痞地，带有压迫的，步步紧逼的，拖长尾音的调调让她红着脸，乖乖地全盘托出。 他很擅长这招，并且对她来说屡试不爽。想到这里，苏静尘恨不得把过去的自己揍一顿，怎么就这么没出息啊?! 现在他的语调显得温和平淡很多，于是苏静尘镇定地回他，这么说吧，我们这间实验室就像围城，不知情的人想进来，但里面的我们都想尽快逃出去。如果你想以后有所作为，最好不要来这间实验室。 苏静尘把话说明白。就算是完全不认识的人，她也会尽力阻止其他人跳进这个火坑。 嗯，换句话说，苏同学对我来这里是没有意见的。只是人道主义地建议我不要来蹚这趟浑水?温瀚清微压下头，看着苏静尘冒着浮汗的侧脸说。 嗯。苏静尘点头，是这样的。 其实不完全是。 至少她是不愿意跟前男友以后长时间共处一室的。想想就尴尬的要死。更重要的是，不想他看到她现在的窘境，他的出现会让她很不自在。 以后她仅有的一点呼吸空间像受到了监视。 可能他会把她当陌生人，不会在意她，但她没办法把曾经的恋人当作陌生人。只要他出现，他的视线和气息会在她周身笼罩上一个无形的玻璃罩，让她无处遁形。 就算他没有把视线放在她身上，但她会有种活在对方眼皮底下的错觉。这种可怕的错觉会让她非常窒息。 虽然以她对温瀚清的了解，他知道了她面临的处境，不会嘲讽她，不会以胜利者的姿态来看她的笑话，但是她过不去心里那关。 她也没想过要以多么光鲜亮丽的模样出现在前任面前。 但是，体面，是她的底线。 所以人为什么要谈恋爱啊?这不是自寻烦恼吗?! 现在她完全不想其他人和事让她消耗更多情绪和精力。只希望每天能做出一些实验结果，能顺利毕业。 这时，周墨从休息室走出来，静尘，这位师兄确定来我们实验室了，已经在办手续了。 嗯。苏静尘惊讶过后，只能认命，之后的事再想办法应付，转念想到正事，师兄，你叫我过来是因为这件事? 苏静尘说着双眼扫视实验室，看看有没有不妥的地方。 嗯。不好意思啊，不应该这么早打电话吵你睡觉。不过这位师兄还有别的事要忙，所以就让你们过来先熟悉一下。周墨解释完朝门外张望，他们三个呢? 话音刚落，从走廊尽头闯出三个歪头搭脑、哈欠连天、跌跌撞撞的身影。 三人到了实验室门口，看见来了新人，都下意识理了理自己的衣服和头发，仿佛乱糟糟的家里突然有亲戚拜访，只能掩饰性的看起来不那么糟糕。 听完周墨的介绍，大家的反应跟苏静尘一样。先是惊讶，然后就是疑惑，但他们没有像苏静尘那样建议温瀚清不要来这里。 因为温瀚清说了一个平地惊雷般的消息。 正式介绍一下，我是孟建川教授的博士后温瀚清，孟教授以后会接管这间实验室。温瀚清环视众人，徐徐道来。 草草草!!!原野最先反应过来，用力拍了李嘉渡的肩膀两下，真的假的?一大早不要玩心跳啊!我还没休息好，担心受到冲击会猝死啊!说完另一只手捂住心口。 我就说嘛，没人会愿意来我们这里做博士后的，不然眼光也太差了。 李嘉渡说着，用大拇指和食指捻起原野搁在他肩上的手，揉了揉肩膀，只是没想到背后大佬竟然是我最喜欢的教授。所以我这是毕业有望? 他的语气虽然平缓，但露出的两排整齐的牙齿出卖了他愉快的心情。 那徐志平导师呢?我们以后不会有两个导师吧?但这两个导师都是教授，是平级的，这样能行吗?秦辞呆呆地望着温瀚清，震惊之余是满脸不解。 -- 第13页 徐老师提前退休了。周墨回。 因为什么提前退休?原野下意识地扭头问。 不知道。系里没说，我刚接到系里的电话，说徐教授退休了，之后有人来接管我们实验室。让我们不要着急。周墨解释，看来新来的是孟建川教授。 众人听到这话，像吃了定心丸，顿时舒畅了。 同志们，所以我们这是要过上好日子了?原野的嘴唇都咧到耳边了，还是不敢相信，再次询问，企图获得踏实的感觉。 是不是好日子不知道，应该不会比之前还差。李嘉渡保持着理智。 我觉得会是好日子!秦辞很坚定，握紧拳头，我要努力!我要搞事业!我要发大paper!我要燃烧我的科研魂! 众人被秦辞突然爆发的情绪惊住了。随即相互对了个眼神，流露出这很秦辞的意思。 周墨瞥了眼过度兴奋的秦辞，不忘提醒，先克服你的拖延症。 狠还是自己人狠。 秦辞像被打了七寸，一下蔫巴下来，转头望向周墨，可怜巴巴，师兄，以后我当你的跟屁虫吧，你几点来实验室，我就几点来。你干嘛，我就跟着干嘛。 我没问题，你随意。周墨应声。 秦辞绷起刚才垮下去的脸，气鼓鼓地环视，你们是不是都不相信我能治好拖延症? 除了疑惑的温瀚清，其他人很默契地摇头，没有一丝犹豫。 秦辞瘪下嘴，低下头，小声嘀咕，我也不相信自己。 其他人相视而笑，都是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温瀚清看着这默契的氛围，稍微放心了一些，抬腕看了眼手表，不好意思，各位，我要去办一些手续。之后再聊。 好，有需要帮忙的尽管说。周墨说，要不加个联系方式吧? 好。温瀚清说着，拿出手机，划开手机又迅速摁灭，笑着说，改天加。 周墨正打开二维码，听见这么说，抬起头，有些疑惑，不过也没问原因，只说好。 温瀚清离开后，秦辞拉过离她最近的苏静尘，小声说，刚才好奇怪哦，明明几秒钟就可以加上的，怎么就变卦了?不过我余光瞟到了他的手机桌面，挺特别的。 怎么特别?苏静尘想着等会的实验，随口问。这会温瀚清对她的冲击力已经很小了。 好像是一个女生的照片，不过只是侧面照，头发很长很厚，挡住了脸。秦辞回忆道，但是可能是我看错了。他太高了，我只看到一点点。刚才没加微信估计是不想我们看到，所以很快关了手机。 苏静尘嗯了声，没多说。温瀚清喜欢长头发女生，她清楚这点。看来这么多年他的审美和喜好还是这样。 不过他好帅啊，是我见过的男生里的颜值巅峰了。整个人的气质很干净，很清爽，油腻和邋遢这种男生专属词跟他一点关系也没有。脸部轮廓，眼睛鼻子都是天菜级别，关键还那么高，那个腿得有一米二吧?真是绝了!绝了!秦辞挽着苏静尘走往休息室，刚才差点就犯花痴了，还好我及时捡起了科研人不能只看表面的精神。 不过刚才那张有点虚的照片，成功勾起了我的好奇心，静尘，你说他会喜欢什么样的女生?秦辞继续说，不管苏静尘给没给回应。 跟他还不熟悉，不好推测。苏静尘回。这会还是少说为妙。 当然她不会以为温瀚清手机里的那张照片是她。 至于照片是不是他的现任女友或者过去某位恋人，更是跟她没关系。 第6章 自从温瀚清空降实验室之后，苏静尘每天去实验室多了一件事。她得先确认温瀚清在不在实验室。如果他不在，她会很自在。这种自在让她很放松。 接连几天，都没见到他。想着他可能一时半会不会正式入驻这间实验室，她要抓紧拿到一些结果。毕竟新导师来了，肯定要让他们汇报自己的课题。不想当着他的面那么丢人。 Western Blot这个实验折磨了她半年，条带一直跑的不好。这个实验涉及的试剂和步骤非常多。每次实验得持续两天。很难通过排除的方法找出问题。 她知道最好的办法是买公司的成品试剂，这样不仅能在一天内做完实验，更能快速找出问题。 但是他们实验室没钱。 之前听人说钱可以解决世界上90%的烦恼。苏静尘此刻对这句话认同无比。 打开网银app，看了眼银行卡的余额，再想想之前打听到的买这些试剂需要花的钱，果断关了app。杯水车薪啊! 她知道有些实验室在经费紧张的时候，学生会自己垫钱买耗材，回头再去报销。但她的荷包厚度和之前徐志平的态度，让她不敢有这种想法。 现在换了导师，会不会好点? 真有种换导师跟换父母差不多的感受。 希望孟建川教授能有大笔经费。这样她能快速解决眼前的问题。不然没有这部分结果，她根本无法推进下面的实验。 静尘，你在忙么? 苏静尘坐在休息室，对着电脑发愁，听到了外间实验室里李嘉渡师兄的声音。 -- 第14页 不忙，怎么了?苏静尘说着起身，朝实验室里走。 有个试剂急用，我现在抽不开身，麻烦你帮我配一下。李嘉渡穿在白大衣在实验台前，埋头做实验。 苏静尘走到门口，用手上的发带扎起头发，取下挂在门后的白大衣，穿上，走到李嘉渡身边。 李嘉渡正在进行转膜，没有抬头，只说，看见那边我的实验记录本了没?翻到实验试剂配方那里，按照上面的配方，配一份转膜液。我预估错误，刚才发现冰箱剩下的转膜液不够用。 好，我这就去配。苏静尘拿起实验记录本，找到配方，一眼就惊呆了。 李嘉渡的实验记录本工整、详细、整洁又有条理，字迹也很好看。每天的实验记录、试剂配方、注意事项用不同颜色的记号笔进行区分。 这是本让人赏心悦目的记录本。 不像她的记录本，有时候时间紧张，或者心情不好，就写得歪歪扭扭，潦草又敷衍。 苏静尘走到试剂柜前，找到所需的试剂，取过一个大烧杯，跟李嘉渡确认，师兄，需要配1升? 是。 苏静尘打开电子天平，一一称量了所需的试剂，每称完一种试剂，就对着试剂瓶身的标签检查一下试剂有没有拿错。 称完后，注入超纯水，把烧杯放在磁力搅拌器上，放上磁子，调好速度，等待试剂溶解。 师兄，我能看看你的实验记录本吗?苏静尘坐在椅子上，看着李嘉渡说。 随便看。李嘉渡回。 实验记录本是私人物品。尽管他们都知晓彼此的课题，实验室也有之前流传下来的实验方法。但是实际做实验时，每个人会根据自己的需求，调整实验方案和一些试剂配方。 之前实验一直被卡住，她也请教过师兄师姐们的方案和试剂配方。但她做的蛋白分子很独特，大家也没有经验。她在各大公司、论坛等翻找资料求助。 最终根据大多数人的意见，整理了一份实验流程。但现在一直出不来结果，所以不清楚是不是这个方案出了问题。 苏静尘一边看李嘉渡的记录本，一边回忆着跟自己的实验方案进行对比。大部分配方和实验流程是一样的。 慢慢地翻看，突然眼前一亮，随即陷入沉思，想了会，拿出手机查找，然后起身，飞速进了休息室，俯身，快速翻到电脑里之前整理的资料。 有些地方好像明白了。她好像找到之前存在的问题了。有几种试剂的配方可能有点问题，另外有个操作步骤可能也需要进行改进。 苏静尘捧着李嘉渡的记录本走往实验室。想跟他确认一下。不过看到他手上的实验还没做完，就暂时压下话头。 这时，试剂溶解完了。苏静尘拿上烧杯，准备调节pH。 李嘉渡扭头看了眼，赶忙出声，静尘，帮我测一下pH，测完告诉我，暂时先别调。 嗯?苏静尘不解，她又看了眼记录本，上面写着调节pH到7.4，不过既然师兄这么说了，她就听从。 等李嘉渡做完手上的活，苏静尘问了原因。 李嘉渡脱了手套，手套里都是水，不知道是出的汗还是手套破了，我最近在想一个问题，如果是常规的缓冲液，那在所有东西，包括超纯水的质量都没问题的情况下，这个pH应该就是配出来的那个值，不需要调节。 但是之前查到的资料，大部分都是要调节pH，也有少部分不建议调。我这次想试试不调节之后的效果。 苏静尘点头，赶忙说了她刚才发现的问题，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李嘉渡边洗手边思考，有些道理，你可以按照这些试一下。实验这种东西有时候说不清楚，能做出来就是王道。 那我这就试试!我真的被这个问题困扰太长时间了，噩梦的内容都是实验!苏静尘说着，脸上浮上一层笑意。 虽然还没验证她的想法，但她像是预感到了什么，整个人一下轻松了很多。 怀抱希望是这种感觉啊! 她好久没有了。 现在开始做，你得忙到半夜才能做完。李嘉渡看了眼墙上的时钟，笑着说。 没事，我迫不及待想知道改进后的效果。苏静尘从椅子上跳下来，迅速忙起来。 行吧，午饭和晚饭，我给你买回来。李嘉渡回。 他很理解这种心情，但要他熬夜做实验，那几乎不可能。养生在他人生中很重要。晚上超过10点半睡觉，他会觉得对不起自己。 谢谢师兄!我的饭卡在休息室桌子上。苏静尘刷着玻璃板，愉快地说。 *** 忙到中午一点半，苏静尘做完前半部分实验，中间有大约四十分钟可以吃饭。快速扒完饭，定了闹钟，趴在桌子上睡觉。 睡了了不到20分钟，手机闹钟和实验室里的计时器都响了。 苏静尘醒过来，关了手机铃声，抬起头，愣怔地看着电脑屏幕。整个人懵懵地。突然被惊醒的这几秒，人在虚与实之间游荡。 休息室里的原野听着响个不停的计时器，扭头问，静尘，是你的timer么?不去管管它? 是。苏静尘点头，挪了挪椅子，侧身，扭头猝不及防看到了隔着两个座位上坐着的温瀚清。 -- 第15页 温瀚清察觉到了左边的动静，扭头，看见了一张刚睡醒的脸。 这个瞬间让他的记忆闪现初遇苏静尘时，她抬起一张18岁的脸，鲜活又夺目。 苏静尘的眼神在即将对上温瀚清的眼睛时，微微侧头，只留余光，朝他轻轻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下一秒就放松表情，然后转向原野，这就去。 说完，准备起身，人刚动一下，就感觉到两条腿都麻了。 计时器叫得让人着急，于是手掌撑着桌子，站起来，转身，迈开脚，还是很麻，试着往前迈了一步，结果腿没力气，身体失去重心，一下直直摔在地上。 听见咚的一声闷响，温瀚清和原野都转过头，看见了跪在地上的苏静尘。 原野愣了下，怎么了?身体不舒服?计时器倒也不值得你行这么大的礼。说完起身。 温瀚清这时一个箭步已经到了苏静尘面前，蹲下去，想扶她起来。 没事。苏静尘回答原野的问话，朝身侧的温瀚清摆手。 赶忙爬了起来，双腿被这一跪，彻底醒过来，拍了拍膝盖上的灰尘，若无其事地绷直脊背，同手同脚地走出了休息室。 实验室的计时器像催命符，她忍着疼，快速走过去，啪一下，按掉响个不停的计时器。 世界清静了，她却尴尬了。 仰头哀叹了一声。不过也没来得及多想，后续的实验要开始了。 *** 留在休息室的温瀚清和原野回到自己座位上。 我师妹真是可爱。刚才又萌又飒。原野打着字笑着说。 嗯。温瀚清若有所思地搭话。 师兄，你刚来可能不了解。我的两位师妹都很可爱。这是我们这个破实验室为数不多让人开心的地方。原野眉飞色舞敲着键盘。 她们在这里开心吗?温瀚清手握拳，尽量平静不露痕迹地问。 秦辞可能好点，这孩子心大。静尘估计不开心。徐老师有时候对她太苛刻了，说得话很伤人。不过她好像扛过来了。所以我说她们可爱不仅仅是长相，还有性格。原野回。 之后的时间，温瀚清完全没办法集中在面前的文献中。 在脑海里一遍遍回忆刚才苏静尘摔倒的瞬间。 看到她刚睡醒，白里透红的脸颊，睡眼惺忪，懵懂又反应慢半拍的像电影慢镜头的动作，有点像树赖。 看到她猝不及防地摔倒，又若无其事地站起来。 她不需要人扶持。 她还是她自己，一个独一无二的女生。 第7章 晚上十点，502实验室，有个穿着白大衣的身影在忙碌。 果然像李嘉渡白天说的，苏静尘得忙到半夜才能做完实验。 时间早晚，她倒不在意。只要能出结果，做到多晚都不是问题。 现在正在进行转膜，准备好了下一步实验需要的试剂和耗材，中间有段时间可以回休息室。 这间休息室呈U型排布着一圈深蓝色的办公桌，办公桌上放在到屋顶的四层书架，进来这间实验室的新人，从剩下的书桌里选择。 苏静尘的座位在挨着门的那排办公桌靠窗的位置，这半平米见方的地方是她的小天地。 打开手机，选了一个播放列表，里面全是轻音乐，休息室就她一个人，就选了外放。拿出实验记录本，写今天的实验记录。 五首轻音乐放完，实验记录写完。实验室的计时器还没响。 书架第二排立着一排浅蓝色文件夹，从中抽出一个，翻了几页，内页里取出一张夹着的A4纸。 看了眼，放下，椅子朝后倾斜，脚撑在地面上，靠着椅背，身体稍微下滑，头搁在椅背上，双臂自然下垂于身体两侧，望着天花板。 这张两个月前被徐志平拒签的申请转硕士的表格一直被搁浅着，孟建川教授还没回国，她找不到人签字。 这段时间，她想早点毕业的念头一直在脑中盘旋着，伴随着那句你没有做科研的天赋。之前一直以为自己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不会过多纠结某句话或某件事。 其实是假象，只是之前没有遇到足够戳心窝子的话，没有听过半夜醒来想到就会泪流满面的话。 不能继续想，不然又要哭了。读研这两年，她流了太多眼泪，这些泪被黑夜掩埋，被枕头吸收，被风吹干，被无数个醒来的清晨看见。 以前还会把这些不好的情绪跟许萌萌宣泄，现在她越来越不愿意开口了。自己深陷泥潭，不想拉着其他人一起。 实验室计时器响起，催着她去做下一步实验。这是她喜欢做实验的原因之一，一旦忙起来，胡思乱想的时间就少了。 晚上十一点多，她还在做实验。这会前面做完实验留下的一堆器皿需要清洗。站在水池前，木着一张疲惫不堪的脸，头顶白炽灯，弯腰，双手不停忙活着。 水流声被寂静的夜晚放大，机械性的体力劳动是阻断乱如麻的思绪的好办法。 左眼余光有人闯入，扭头看了眼，刚刚微弯的脊背瞬间挺直，愣了下，朝他点头。随即继续清洗。 刚洗完，计时器又响了，无缝衔接地做今天最后一步实验。 不过状态不如之前，可能是夜深了，太过疲乏，也可能是突然出现一个让她不自在的人，分散了一点注意力。 -- 第16页 她在实验室，他在里间的休息室。虽然隔着三排实验架、一堵墙，但依旧能感受到他的气息绕过这些阻碍。 是错觉，她告诫自己，晃了晃头，清除一切杂念，做好最后一步关键实验，这是明天的希望，是劈开这半年经历地阻碍的利刃。 眼下没什么比这个重要。 快到凌晨一点，做完实验，关好冰箱门，收拾好实验台，脱下白大衣，洗手，走进休息室，准备拿上包回去休息。 踏进休息室，看见了坐着打字的温瀚清。他的工位跟她之间隔着李嘉渡的座位。 她不知道怎么打破只有两个人相处的尴尬，但动作没停，走到自己工位前，看到桌面上放着的转硕士申请表，下意识扭头看了眼温瀚清。 刚才以为这么晚不会有人来实验室，就没急着把申请表收起来。 应该没被他看到吧? 看到了又能怎么样? 苏静尘收好文件，开始收拾包。 做完实验了? 嗯。苏静尘听见声音，应了声，手上收着包的动作没停。 休息室再次陷入沉寂，只剩黑夜在流淌，带着一种微妙抑或小心翼翼的尴尬。 两分钟后，苏静尘收拾好东西，关了电脑。 我先回去了。苏静尘打招呼，意思是等会他走的时候需要锁门。 一起。温瀚清保存好文件，关了电脑。 嗯?苏静尘疑惑。 我没有实验室钥匙，没法锁门。温瀚清说着起身。 两人走到实验室外，苏静尘拿出包里的钥匙，插入钥匙孔，顺时针拧时，卡住了。这个门锁经常会这样。有时候就得来回拧动碰运气。 拔出钥匙，再次尝试，还是不行。 我试试。温瀚清上前一步，摊开手，示意苏静尘把钥匙给他。 苏静尘无奈，只得把钥匙放到他掌心，白皙修长的骨节，有力又悦目。 温瀚清接过钥匙，试了下，同样被卡住，按下门把手，在门里侧检查锁。 锁里面应该有点生锈。温瀚清按着门把手说。 现在怎么办?要不明天再弄吧?门口有监控，一晚上不锁门，应该没事。之前也这样过。苏静尘这会困得浑身无力，只想赶快爬上床躺下。 等两分钟。温瀚清说着，大步迈进实验室，迅速戴上手套，打开药品柜，找到了一瓶甘油，拉开抽屉，拿出一根塑料滴管。 弯腰，将吸了甘油的塑料滴管伸进锁眼。 再次插入钥匙，扭动了两下，能顺利拧到底了。 试了下，能锁上门。 快步把东西放进实验室，脱下手套，然后又去休息室。 苏静尘倚着墙，看着温瀚清锁好门，拔出钥匙后，没有还给她。 借我用一下，明天配完钥匙再还给你。明天早上我会来开门，不用担心开不了门，做不了实验。温瀚清用纸巾包住钥匙，握在手里。 嗯。苏静尘点头，朝前走。 刚才用钥匙锁门后，碰到了锁眼里的甘油，黏黏糊糊的。 苏静尘有轻微洁癖，温瀚清了解这点。 与以前相反的是，温瀚清在苏静尘身后一步远的距离，两人走进电梯。 出了实验室大楼，两人依旧一前一后走着。 苏静尘要回寝室，温瀚清在她身后，踩碎月色，传来回响，被微凉的夜风环绕着，安静无话。 到了寝室大楼前，苏静尘被风吹得清醒了些，转身，看着站定的温瀚清，你要进这里? 这是一栋女生寝室楼。 不是，去那里。温瀚清看着苏静尘，指着不远处的学校北门说。 苏静尘顺着他的手指望过去，错开他的视线，偏着头，愣生生问了句，你要在这个实验室待几年? 三年。温瀚清如实相告。 我知道这样说不合适，但还是希望你能换一间实验室。如果打定主意回国，你可以去系主任的实验室，他们那里条件比我们好，或者你选择其他成熟的大平台。我们实验室现在要什么没什么，你从头开始会很困难，很耽误时间。 黑夜给了苏静尘勇气，她低头，一口气说完。 科研对于温瀚清的重要性，她很清楚。这番话虽然她带着私心，但更多的是不想让他面临跟自己一样的困境。 你的意思我明白。回去睡吧。温瀚清轻描淡写地说。 温瀚清，你不明白!你要是明白，应该立刻换实验室!真的，我没开玩笑!苏静尘激动地提高音量，划破安静的夜幕。 就算是陌生人，她也会做出这样的提醒。 我做这个选择经过思考。你放心，我不会给你造成困扰。我跟你的关系，与实验室其他人的一样。温瀚清平心静气地解释，尽量不激怒苏静尘。 她这会处在随时被点燃的边缘，应该是被压抑的太久了。 你确定不换实验室?苏静尘实在是困，睡眠不足带来的烦躁让她很不耐烦。 已经办好手续了。上去睡吧。温瀚清平和地说。 苏静尘彻底无话，一天的情绪和心力都耗尽了，不再纠结，直接转身上楼。 -- 第17页 看见苏静尘在拐弯处消失，温瀚清往回走，走到学校西门，上了他的车。 打开车内灯，拿出钥匙，仔细擦干净。 慢慢擦着，心生出一股怨愤。 这把钥匙锁住了她两年的青春，让她的情绪一步步下陷，像个黑洞，带走了曾经自信洋溢的苏静尘，剩下一个看似坚强，实则快要崩溃的苏静尘。 过了会，把钥匙放进钱包内侧，发动车，离开，车像一支离弦的箭，划破漆黑长夜，随后被无尽的黑夜掩盖。 *** 第二天早上五点半，苏静尘就醒了，睡了不到四小时。最近半年，习惯性的早醒，不管几点睡，清晨都会醒来。 今天实在太困太累，看了眼时间，翻了个身，继续睡。 不过睡得不踏实，半梦半醒。脑袋里像在跑火车，不断闪现各种画面，割裂、无序又凌乱。 最后画面跳转到实验室，看到仪器上显示的实验结果。乱糟糟黑乎乎一团，比以往的结果更不可理喻。 苏静尘一下惊醒，坐起来，心脏突突直跳，像是要蹦出来，连带着肺也受到刺激，反射性地咳嗽了一声，头脑昏胀，浑身起了一层冷汗。 站在床下的室友夏沁转头看见后赶忙问，是不是我动静太大吵到你了? 不是。做噩梦了。苏静尘捂着心口解释。 静尘，你脸色不好，是不是不舒服?要不要去医院?夏沁走上前两步，仰头看着坐在上铺的苏静尘。 不用，就是被吓醒了。我再躺会就好了。 我现在去食堂，你要吃什么?我给你买。等会你去实验楼，到九层，去我的工位拿早饭，省得来回折腾。 谢谢。随便帮我买点，没什么胃口。饭卡在我包里。苏静尘回。 等会起来要做实验，估计得做到中午一点。没胃口也要塞点东西进去骗骗胃。 苏静尘躺回去，望着天花板，放空大脑，让自己平静下来，感受到心率慢慢降下来。看了眼时间，还可以睡半小时。 但睡不着了，不过也不想起来，在床上翻来覆去。刚才这个噩梦让她不敢面对今天的实验结果。 拿过手机，想了想，就算图个心安吧。开始搜索刚才的梦境，想看看网上关于这个梦的解析。 结果越看越郁闷。 网上关于这个梦的解说，不同网站你抄我，我抄你，虽有不同，但意思一样。 这个梦预示着学业方面会遇到阻碍，考试可能不及格，事业方面会有财产损失，感情方面可能会吵架分手。 呵，水逆到这样也是够了。 连个梦的解说也没半点好的，连讨个安慰都不行。 闹钟把她从床上拔起来，简单洗漱，出门。 今天又是需要勇气的一天。 *** 上午心神不宁地做实验。到了中午，实验的最后一步，要出结果了。 把实验所需的试剂和器皿放到白色实验盘，端着走到系里的暗室发光。最后这步实验很像暗室洗照片。用加样枪在小长条的玻璃皿中加上发光液，镊子夹起PVDF膜的一角，静置一分钟后，把装了条带的玻璃皿推进发光仪。 打开软件，设置好参数。 开始运行。 每隔2秒，曝光一次，出一张图片。 苏静尘全身僵硬，手脚冰凉，双目紧盯着电脑屏幕。 第一张图片，一片空白，没有结果。 可能是曝光时间太短，没有结果很正常，之前也是这样。 第二张图片，有隐约可见模糊的条带。 苏静尘从椅子上滑下来，站定，双手握紧，屏住呼吸，睁大眼，等着重大时刻的到来。 第三张图片，稍微清晰一些的条带。 紧接着第四张，出来一条很清晰，几乎没有杂带和背景干扰的结果。 完美。 这是这半年来最好看的条带。 第五张也不错，因为曝光时间长，条带稍深。 第六张出现过曝的现象。她赶忙停了正在运行的程序。 保存好结果，重新设置曝光时间，争取拿到最好看的结果图。 对于这个步骤，她毫不厌烦，做一百次都行。 因为出来结果了，现在是设置最合适的曝光条件，拿到最好看的结果图。 沉着气，做好实验，来回检查结果图，检查保存的图片格式和原始数据文件，发送到U盘，备份，确保没问题。这才冲出了曝光室，跑到同层的502实验室。 师兄，我做出来了!我终于做出来了! 苏静尘隔着实验室的玻璃墙，远远看见一个穿白大衣的背影就叫嚷起来。 实在太惊喜了，藏不住。 听到声音的人转过身。 苏静尘愣住，她刚才高兴得昏了头，没来得及这件白大衣的主人，还以为是李嘉渡或者周墨。 结果转过身来，是一张写着温瀚清的脸。 恭喜。温瀚清笑着回。 谢谢。那个我刚才看错了。苏静尘稍微冷静下来，有些无措地解释。 怎么?我不是你的师兄?只有他们三个是?温瀚清反问。 不是，你也是。苏静尘解释。 嗯，师妹，无水乙醇在哪里?我刚才没找到。温瀚清岔开话题。 -- 第18页 苏静尘背负着师妹的称呼，蹑手蹑脚，走到实验台前，拿起一串钥匙，在生物安全柜里。这是钥匙，平时都放这里。用完放到这里就行。 好，谢谢。礼貌又温和。 以后就是师兄和师妹的关系了。 这样也好。她不过是多了个师兄。 第8章 这天大家都在实验室忙活，热火朝天地做着实验。 502实验室按照相同间隔竖立摆放着三排实验架，两排实验架靠墙，中间实验架把实验室一分为二，这样就提供了四个实验台面。实验台面上是两层木板，用来摆放常用的器械，实验台下面是抽屉和柜子，用来摆放不常用的耗材。 实验室每个人有自己专属的抽屉和柜子。 五个人分布在实验室的四个边台上，两名女生一个边台，三个男生各自独享一个边台。各自有块地方，相互不打扰。 原野看着这个场景笑起来，今天吹得什么风?大家难得齐聚一堂啊! 我的细胞养完了，得做免疫组化了。最近都要在502。秦辞接话。 好巧，我的动物实验也结束了，得做WB了，最近也要在这里。李嘉渡说。 很多时候，大家作息不一样，并且经常会在其他地方做实验，比如动物房、细胞间等，不同的实验有不同的场所。 502实验室是他们的大本营，但每个人的主战场又不太一样，像今天这样同时在502做实验的情况不太多。 师兄，这个摇床你用吗?苏静尘拿着六孔板，问旁边的周墨。 我半个小时后用。你先用。周墨回。 我半个小时候也要用摇床。秦辞提高音量，拉长脖子看着对面实验台说。 你是快摇还是慢摇?周墨问。 快速。我要洗脱脑片底色。秦辞说。 我也快速，可以一起洗。 好，没问题。 你们说话加个主语啊!可以一起洗这种话要是被你们对象知道了，那不得闹翻天?原野摇头感叹，俨然一副情场老手的样子。 其他人都愣住： 周墨抬头看见秦辞一瞬变红的脸，转头看向始作俑者原野，咱们实验室可以开玩笑，但不要拿男女关系开玩笑。 我的错我的错!口太快了，对不起!原野赶忙认错。 秦辞红着脸，憋出了那句经典台词，道歉有用，要警察做什么。 原野抬起头看着秦辞，我要怎么做，你才原谅? 我要揍你。秦辞有些愤怒地握拳说。 揍哪里?胳膊还是腿?原野站起来，张开一条胳膊，伸出一条腿，做出一副悉听尊便的样子。 为什么要选择?不能都揍?小孩子才做选择，咱们秦辞都要揍。李嘉渡停止手头的实验，加入揍人队伍，在一边拱火，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 周墨和苏静尘也放下实验，走到原野和秦辞所在的边台旁，抱臂等着看热闹。 秦辞走到原野身边，犹豫了一下，伸出手，指着原野的腿，你还要打篮球，不打你胳膊。说完用力踢了一脚原野的腿，迅速回了自己实验台前，坐下。 看热闹三人组纷纷鼓掌。 原野倒是满不在意，沾沾自喜，看来师妹还是为我考虑的。 切~~ 看热闹三人组翻着白眼，回各自位置，继续实验。 实验室恢复原来的秩序，大家一边做着实验，一边闲聊。 这个摇床也够老了，能用到今天估计也是可怜我们没钱。它要是罢工了，我们就更艰难了。苏静尘从摇床上取下六孔板，看着斑驳掉漆的绿色木质托盘摇床。 李嘉渡正好在摇床对面，看见了摇床后面贴着的资产管理标识，照着上面念出来，开始使用日期，1992年10月。 比我还老啊!是老牌国产的吧，质量真好!秦辞叫嚷起来。刚才那出已经过去，也不再多想。 在座的没人比它老吧?原野随口问。 其他人纷纷摇头，只剩周墨无言。 李嘉渡见状问，周师兄贵庚? 你是问身份证年龄还是真实年龄?周墨反问。 当然李嘉渡没料到还存在这种选择，怔了下，是真实年龄啊! 真实是29，身份证上小两岁。周墨没隐瞒。 师兄这是要奔三了啊!大家纷纷感慨，不过完全看不出来。还是在学校待着显年轻。 每月拿着1200块奖学金的奔三在读博士。周墨自嘲。 实验室一秒安静下来。1200这个数字又勾起了大家的伤痛。 我们已经停发了三个月的补助了。我都快揭不开锅了!每天只能去最便宜的学生食堂买不酸不辣的酸辣土豆丝。常规三件套很久没买了!秦辞放下移液枪哀嚎。 我也是。不敢乱买。之前买麻辣香锅都很随便。现在去买，只能买一点蔬菜，肉的话只能挑最便宜的香肠。李嘉渡如实道。 -- 第19页 师姐，你想吃什么?我请你吃。苏静尘朝身边的秦辞说。 你哪来的钱?跟家里要的?还是之前省吃俭用剩下的?秦辞扭头三连击。 那个，我有个姐姐，她工作了，偶尔会给我发红包。苏静尘解释。 姐姐真好!你不会告诉我，你的衣服、鞋子、护肤品都是你姐买的吧?秦辞上下打量苏静尘。 嗯，护肤品是她给我买的。苏静尘承认。每到换季的时候，苏静尘会收到姐姐寄来的护肤品，这帮她节省了一笔花费。 为什么我是独生子女啊?这种时候就知道有姐姐哥哥的好处了。静尘，你不会攒了小金库吧?你不谈恋爱，平时也不怎么吃零食，不氪金玩游戏，整天泡在实验室，基本就没什么消费。秦辞震惊之余感叹。 没没没，我没那么有钱。这样吧，我中午请大家吃饭。苏静尘提高音量说。 算上我? 熟悉的声音让苏静尘正在挑脑片的手顿住，抬起头，看到了站在实验室门口身穿白衬衣黑西裤、神清气爽的温瀚清，视线挪到他的下巴的时候，就停住了，若无其事地错开，然后平静开口，当然可以，你是实验室的一份子，我今天请实验室的人吃饭。 然后又环视实验室，大家想去哪里吃? 那就食堂的麻辣香锅吧。刚才听到这几个字，我的唾液腺就不受控制，疯狂分泌了!原野说。 大家纷纷表示没问题，除了温瀚清没说话。 苏静尘决定忽略他的意见。集体活动都是少数服从多数。 虽然她知道温瀚清不能吃辣，并且是那种几乎不能碰任何辣椒的人。 以前在一起，她想吃火锅，温瀚清都会陪她去。不过从来都是鸳鸯锅底。她是热辣辣的红油锅底，温瀚清就守着一份清汤锅底，吃一些不蘸酱料的涮青菜。 偶尔苏静尘捉弄他，让他吃一口从辣汤里捞上来的肉，他先是坚决不同意，但是只要她继续坚持，他还是会张开嘴吃下。 只不过第二天会跟她控诉，半夜他有多难受。 尽管难受，下次他们还是会重复同样的步骤，乐此不疲。 这大概就是被偏爱的有恃无恐，受宠溺的肆无忌惮。 年少时，对待喜欢的人，总想挑战对方无法完成的事，以此来证明自己有多重要。想把对方从神坛上拉向自己的人间。 这是苏静尘年少时认为的爱情。 *** 中午十二点，大家纷纷做完手上的实验，准备出发去食堂。 这时周墨的手机响了，掏出手机，看见来电显示，走出去，接听电话。 剩下的人在休息室等他。 不到一分钟，周墨急匆匆回来，拿起书包，收拾东西，快速说，我有点急事，去不了了。你们吃，不用管我。 怎么了?需要多久?师兄，我们可以等你。苏静尘问。 我得出去一趟。时间说不准。对了，静尘，我的实验还没做完，下午如果你有时间，麻烦帮我洗完脑片后，裱片，封片，跟上次我让你做得一样。周墨语气急促，不带停歇地说。 苏静尘看见周墨神色慌张，知道出了紧急事情，赶忙站起来，拿上便签纸和笔，好，你跟我说一下分组和抗体。 嗯，你跟我来。周墨拿着书包，去了实验室。 苏静尘快速记下周墨说的细节，做好标记，然后又迅速核对了一边，没问题了，你去忙吧。之后要是哪里拿不准，我给你发消息。 谢谢。周墨说完，拎上书包，跑出了实验室。 留下一屋子人，面面相觑。 大家没有头绪，也不清楚发生了什么。虽然在一个实验室相处了几年，但每个人的家庭背景、感情经历等，相互都不太了解。 希望没大事。李嘉渡喃喃自语。休息室一下被笼罩上一层乌云，沉闷担忧。 那我们还吃饭吗?秦辞放在抱枕，有些忧心地问。 吃吧，不管怎样，饭还是要吃的。原野也不像刚才热情高涨。 说定后，大家走往食堂。 浩浩荡荡一群人很醒目。两个女生走在前面，三个高高大大的男生走在后面。白衣黑裤、颀长清俊的温瀚清走在人行道靠近车道这边，戴着黑框眼镜白净斯文的李嘉渡走在三人中间，头顶板寸脚踩宽大篮球鞋的原野走在最里边。 格子衬衫搭配黑色休闲裤的苏静尘在近车道边，她没注意到自己被温瀚清投下的阴影笼罩着。 到了食堂，买好后，五个人分坐在餐桌两边。 苏静尘跟温瀚清坐在对角上，不是刻意的，大家随意坐下时，就成了这副局面。 这样更自在。苏静尘暗想。 看到红彤彤一大盆散着热辣香气的麻辣香锅被端上来时，她开始想着要不要再去买些清淡点的菜，毕竟这份热辣的麻辣香锅，温瀚清是万万下不去筷子的。 今天她请吃饭，不能让被请的人只吃白米饭吧?道理和礼貌上都说不过去。 我再去买点其他菜吧?苏静尘站起来，看似征求大家的意见。 -- 第20页 不用不用，这一盆太多了。我们都吃不完，可能刚才大家都只想着报菜名，没有核算到底点了多少。静尘破费了啊。李嘉渡说。 对啊，这个太多了。再买就浪费了。秦辞盯着锅子，咽唾沫说。 苏静尘站在原地思考要用什么说辞避免温瀚清只吃白米饭。 不用买，够吃。 说这话的是温瀚清。 苏静尘看过去，看到温瀚清朝她微微点头，眨了一下眼。以前在一起，看到这个深邃平静又坚定的眼神，她会很安心。但这次她有些犹豫不定。 难道温瀚清能吃辣了?先看看吧，不行就借口她想吃，再去买份清淡的菜。 开动之后，大家纷纷叫嚷。 好辣好辣!李嘉渡吃了一筷子油麦菜后，抱着冰可乐，猛灌了一大口。 我点的微辣啊!原野说着，用手扇风，企图降温，以前都没这么辣，估计是师傅手抖，辣椒放多了!还好没点特辣! 妈呀，太辣了!不过好开胃!越辣越想吃!秦辞鼻头都辣出汗了。 苏静尘对这种程度的辣还能接受，但是就在大家都纷纷喊辣时，只有温瀚清跟没事人一样。 她握着筷子，愣神地看着温瀚清从锅子里夹菜，斯条慢理地吃下去，淡定地像吃清水涮菜。 不应该啊!温瀚清居然能吃辣?并且比一般人更能吃辣?这放在以前，她打死都不相信。 所以这些年发生了什么?难道遇到了更狠的女朋友逼他吃辣，把他锻炼出来了? 在她发呆的时候，其他人都在被辣的冒火，没有觉察到她这里的异样。 所以人还是会变的，只是需要他/她愿意为之改变的人或事。 少年之时，荷尔蒙爆棚、倾尽全力谈恋爱、满心满眼都是对方的时候，双方都没办法为对方改变。却在分开之后发生了几乎不可能的变化。 只能说明遇到了更愿意为之疯狂的人。 这个人不可能是她。 第9章 7月中旬，很多实验室都放暑假了，而基础医学院大楼里的502实验室依旧灯火通明。 话说孟教授什么时候回国啊?我们实验室还放不放暑假了?原野问正在做实验的李嘉渡。 就算放暑假也跟我没关系。李嘉渡抽空回。 是因为延期，所以得抓紧时间吧?原野穿着白大衣歪坐在实验高脚旋转椅上，靠着实验台，手肘支在深蓝色实验台面上，手掌撑着脑袋，百无聊赖。 不是全部原因。主要是不想回家，回去就要被逼着相亲。我一穷二白，前途堪忧，还要装成学业有成的样子，太难受了。李嘉渡叹气。 说话间，穿着白大衣的周墨两手端着玻璃培养皿走过来了，小心翼翼地像揣着个宝贝。 周师兄呢?过不过暑假?原野扭头问。 实验到了关键期，没时间。周墨看着培养皿里被红色培养基滋养着的细胞。 原野叹气，坐在旋转椅上扭来扭去。 李嘉渡加完样，瞟了歪头搭脑的原野一眼，你想放假就放假吧，有什么事我们帮你担着。如果真的需要你出现，你再赶回来。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兄弟们!我度完假回来给你们带礼物!爱你们哟~原野从椅子上跳下来，拖长尾音。 周墨和李嘉渡不约而同看着嘴巴咧到耳根、走路吊儿郎当的原野，都流露出万分嫌弃的表情，然后异口同声。 滚! 快滚! *** 苏静尘跟秦辞在休息室，看见大摇大摆走进来的原野，两人对视了一眼，然后又一起转头看向原野。 两人都没说话，但其实已经说完了。 你们怎么了?也想过暑假?反正导师没回来，休个暑假也没关系，放轻松啦原野说完，哼着小曲，跟着自己的旋律摆动肢体，开始往包里装电脑，准备走人。 苏静尘犹豫不决，不知道要不要开口。 秦辞想开口，但原野这副样子让她有点不忍心。 原野没得到回应，左右扭头看了看两位师妹，你们好奇怪，发生什么了? 秦辞伸手指了指桌子上原野的手机，提醒，你看看手机。 原野拿起因为做实验而被冷落了半个小时的手机。 过了一分钟，原野把书包扔一边，拉开椅子，一屁股坐下，靠着椅背，举起手机，仰着头，照着念。 各位好，我是孟建川，由于我在国外的实验室还没处理完，这段时间将由温瀚清带领大家开展研究。有什么问题，我们可以随时线上沟通。 然后又划到另一个聊天界面上温瀚清发得消息，暂定7月20号上午九点开组会。孟教授通过视频会议的方式参与组会。如果时间上有问题，麻烦跟我说。 烦死!又要开组会!暑假这种东西果然跟我们无缘!别人放暑假，我们开会做实验，这就算了。别人发了一篇又一篇文章，我们毕业都困难!原野有些烦躁地抬手薅了把板寸，然后把手机扔到桌子上。 本来以为换了导师会好点，结果导师回不来。之前还想着以后会顺利一点，结果毫无变化。我们实验室算是地/狱模式了吧?秦辞叹气。 -- 第21页 苏静尘一言不发，想起妈妈昨天问她什么时候回家。昨天她给的答复是做完这个实验，抽三天回去一趟。 看来三天也没有了。打开手机，把车票退了。 正在做实验的李嘉渡和周墨听见休息室的动静，也走进来，拿出手机看消息。 五个人在休息室里，姿态各异，但都挂着同款表情：无奈。 我有个问题。周墨双手交叠在身前，倚着书桌站着。 什么?其他人纷纷把视线转到组会达人周墨身上。 会不会让我们用英语汇报?周墨说。 其他人：???!!! 周墨一语砸开浓郁纠结的实验室氛围，一下炸开了锅，大家的情绪找到了发泄口，像火星似的往外迸发。 不会吧?孟教授也是土生土长的中国人啊，中国话还是会的吧? 但有些华人导师说话挺喜欢中英夹杂的。估计他现在更愿意听英语汇报。 英语汇报?我自己都听不懂自己的英语，还指望别人能听懂? 完了，又是社死现场! 我要回家找妈妈! 现在跳/楼还来得及吗?! 实验室一片捶胸顿足、生无可恋、哀鸿遍野，惨状不忍目睹。 大伙各抒胸臆，发泄了会，觉得不能坐以待毙，开始积极想办法。 我们要不问问温瀚清师兄?顺道跟他暗示一下，我们瘪三脚的英语水平还是不要污染孟教授的耳朵了。这样说不定就不用英语汇报了?原野提议。 有点道理。那谁去问师兄?反正我不敢秦辞眼神躲闪，有些怂怂地说。 为什么不敢?你平时不是很能吗?原野反问。 温师兄看上去平和，但是其实给人一种严厉又有点生人勿进的感觉。秦辞小声解释。 那我们派人去给他撒个娇?说不定直男就喜欢这种。李嘉渡推了推眼镜腿建议。 话毕，大家不约而同地转动脑袋，把目光聚焦在了一言未发的苏静尘身上。 苏静尘感受到了周遭的视线，转过头，硬着头皮问，我像是会撒娇的人? 毕竟她来这里的两年基本都是素面朝天，常年宽松休闲装，跟会撒娇的甜妹毫不沾边。 其他人点头，都一脸笃定。 你们误会了。我还没原野师兄会撒娇。刚才师兄在实验室撒得娇就挺好的。苏静尘不动声色地把这块烫手山芋推出去。 于是大家又看向原野。这个时候不管白猫黑猫，捉到温瀚清的就是好猫。 我刚才那是恶心人。他们俩都骂我了。原野也不想接这个活。 大家这会不知道找谁出这个头，只能各自低头。 其实倒不是这件事难办，主要他们跟温瀚清不熟悉，不好意思让他去跟新来的导师提这种要求。他们都不太愿意给不熟悉的人添麻烦。 此前沸腾的休息室再次陷入沉默，一筹莫展。 过了会，原野再次出声，我们还是得解决这件事。如果第一次组会就是英文汇报，那以后就都是这个样子了。所以我们要争取第一次就用中文，让大家都默认以后组会是用中文汇报。这样以后汇报的压力能小点。 大家深以为然地点头。 绕了一圈，事情回到起点，刚才群雄激昂了个寂寞。 苏静尘微咬着下唇，眉头紧锁，突然想到了一个逻辑错误，抬起头，我没明白为什么要撒娇?直接跟温瀚清师兄说这件事就行吧? 话音刚落，休息室门外传来一声，撒娇?跟谁撒娇?我? 一问三连。 苏静尘迅速扭过头，看着自己电脑屏幕，挺起腰，立起脖颈，坐得笔直端正，把自己从这件事里摘出去。 跟温瀚清撒娇?以前在一起的时候就没做过这样的事，现在让她去撒娇，那还不如让她去刷鼠笼。 没事，刚才大家在开玩笑。主要是想问问师兄，我们组会汇报是用中文讲吗?周墨见机行事，主动站出来。 温瀚清扫了眼休息室，虽然他不明白撒娇跟周墨这个问题有什么联系，但也没想刨根究底。因为某人耳根泛红，故作镇定地在打字，掩盖手足无措的慌张。 孟老师的习惯是用英语。他在国外很多年，平时在实验室跟中国人聊天也是用英语。温瀚清说。 啊啊啊啊啊，快来人杀了我!秦辞大叫起来。 好人有好报!麻烦把我一起了结!原野跟着嚎起来。 李嘉渡扭头瞥了眼哀嚎二人组，倒也不必为了这种事而死。难道你们想自己的墓志铭上写，这里埋葬着一个未毕业的博士，由于不会进行英文汇报而亡? 这句惊悚的话让秦辞和原野齐声哑了口。 不为别的，只是不想自己的墓志铭与众不同。 虽然孟老师现在用英文比较多，不过温瀚清说。 不过什么? 温瀚清还没说完就被秦辞打断，毕竟这个不过后面跟着的可能是长短不一的人生。 -- 第22页 原野伸手扯了扯秦辞的上衣下摆，让师兄先说完。 每个人用热切的，渴望的，甚至是救世主的那种盼望，望着温瀚清。除了默默打字的苏静尘。 她不想参与这件事，但为了不显得不合群，她还是停止打字，稍稍挪了挪椅子，让自己的身体朝向大家聚集的方向，但视线是向下的。 不过我可以去跟他说一下，应该可以用中文汇报。温瀚清接着说完。 原野腾地一下站起来，真的假的?!谢谢师兄! 嗯，我跟他提前说一下。但不排除以后孟老师为了锻炼大家，让你们用英语汇报，平时多积累一些吧。温瀚清平和地说。 好好好!只要这次组会不用英语汇报，我就又可以苟一段时间了!秦辞放下了心头大石，脖子搁在椅背上沿，仰着头，瘫坐下去，仿佛刚才经历了一场大战。 哎，她的人生全靠苟。 大家吃了定心丸，又各自忙起来。 苏静尘转回头，继续对着电脑调整实验方案。 上次的实验做出来后，又正式做了两次，但是实验组和对照组没明显差别。 不过这点，她倒不太担心，找了几个可能的原因。后面需要重新做一批动物实验，取样本，再重复，大概需要两个月时间。 她要规划好时间，想清楚每个实验细节，手上的试剂是否足够等等，这些都需要提前准备好。 待大家都去做实验了，休息室里只剩苏静尘和温瀚清。 苏静尘把注意力都放在电脑上，虽然她能感受到温瀚清的存在，但她在心里说服自己，此时温瀚清跟李嘉渡、周墨师兄他们一样，是她师兄而已。 她所感受到的气息和可能的目光笼罩，都是幻觉。 花了一分钟调整好心态，正准备专心干活，结果就被一句话给打断了。 师妹，你刚才说撒娇?又提到我的名字?难道是你要跟我撒娇?温瀚清觉得还是要把这个问题弄清楚，不然他会抓心挠肺。 不是我。苏静尘坐得板正，目不斜视对着电脑屏幕回答。 那是谁要撒娇?温瀚清偏着头，看着苏静尘的侧脸。 原野师兄。苏静尘觉得这个时候有必要出卖一下同门师兄，他很会撒娇。 温瀚清： 说一句好奇害死猫不为过。 第10章 组会汇报的前两天，502实验室全员到齐。大家都在抓紧时间做PPT。 这次不同于以往，他们要完整汇报课题，从课题背景、假设、实验设计、已取得的结果，还有未来实验计划。 五个人里，苏静尘是最愁的。因为其他人年级高，已经都开过题了，他们的课题大方向没什么问题，有之前开题的PPT打底，这会PPT做起来会容易一些。 但是尽管如此，大家还是很紧张。毕竟是给新导师进行第一次汇报，至少拿要出一份漂亮的结果，树立一个好印象。 这一次，连秦辞都不敢拖延了。除了吃饭和睡觉，其他时间都在休息室看文献，分析数据，作图，丝毫不敢怠慢。 休息室里只有此起彼伏的键盘敲击声。 过了会，一直皱着眉头的秦辞扭头看了看周围，发现大家都聚精会神地在忙活。 她犹豫了会，拿起电脑，走到实验室，看见正在翻看冰箱的温瀚清师兄。 秦辞想了下措辞，走上前，小声开口，温师兄，你现在有空吗?我有个问题不知道怎么办，你能帮我看看吗? 温瀚清把冰箱门关上，点了点头，有空，什么问题? 一个统计学问题，我不确定这种类型的数据用什么统计方法。秦辞把搁在手臂上的电脑调整了一下方向，侧向温瀚清，让他看清楚。 温瀚清弯腰看了看数据，跟秦辞确认，这是两组在不同时间点测量得数据? 嗯，是模型组和对照组小鼠在抑郁症模型后的1、3、7、14天测得行为学数据。秦辞解释。 用重复测量的ANOVA分析。温瀚清直起腰说。 嗯?我没用过这种统计方法。能不能教我用软件分析一下? 温瀚清脱了手套，稍等，我去洗一下手。 秦辞去休息室抽了几张纸，铺在实验台上，然后把电脑放上去，师兄，你在这里教我吧?休息室里大家都在忙，不好打扰他们。 嗯。温瀚清洗完手，擦了擦，反手拎起两把椅子的椅背，拎起椅子，走了几步，把椅子轻轻放在电脑前方。 两人坐下，温瀚清操作鼠标和键盘，一边问，你平时用什么统计软件? 我不会用SPSS，只会用微软的Excel。秦辞有点底气不足地小声说。 因为她知道有更专业便捷的统计软件，但她不会用，英文软件的安装和学习都很麻烦，她一直拖着没学。 先用Excel分析。不过有一款生物专业用得很多的统计软件GraphPad prism，那个很好用。你之后可以试试。温瀚清一边操作一边说。 秦辞点头。 温瀚清一步步教秦辞怎么分析，每一步注意事项，最后生成一张图。 -- 第23页 秦辞用心学习，想着既然已经麻烦师兄了，要不把刚才他推荐的软件也一起学了? 于是又厚着脸皮，师兄，你刚才说的那个软件，你有么?我对不常见的软件的下载安装很抓瞎。 稍等，我去开电脑拷软件。温瀚清说着起身，去休息室里。 尽管两人很小声，但休息室里还是能隐约听到外面的动静。不过大家依旧专注自己的事情，包括苏静尘。 温瀚清教秦辞安装和使用软件，从最基础的根据数据类型选择表格，作图，到最后的统计分析以及SCI文章里需要写得统计数据都讲清楚了。 这个过程花了一个多小时。 秦辞坐在一边奋笔疾书，尽量每步都记下来，不过还是一头雾水，我先试着用这款软件跑一下我的数据，有问题的时候再麻烦你。 好。温瀚清点头。 尽管讲授的全程，温瀚清一直很平和，但秦辞还是有些紧张。 有种温瀚清不是师兄，而是老师的气场，让她一开始大气不敢出。 有些地方，听了一遍，还是不懂，又麻烦他再讲一次。他没有表现出不耐烦，语调依旧温和耐心，没有一点恨铁不成钢的焦躁和失望。言语里也没有任何贬低或者炫耀的意思。 尽管温师兄把这款软件玩出了花，她提到的每个问题，他都能迅速明白并给她演示解决，实打实的实力让她目瞪口呆、心服口服。 他的专业与严谨，还有处处显露的涵养让秦辞在学习过程中忽略了最开始的压迫感，一直被他牵引着学习，有种跟着大佬打升级的成就感。 跟着厉害的人学习，真得受益匪浅。 *** 到了午饭时间，休息室稍微有些躁动，不安分的咕咕叫的胃催着主人去填充它。 朋友们，去吃饭不?原野伸了个悠长的懒腰，打着哈欠说。 外面好晒，不太想动。你们要去食堂的话，帮我带一份。谢谢。李嘉渡转头看了眼窗外明晃晃的烈日，眯着眼说。 要不我们一起点外卖吧?秦辞提议。 点外卖，我OK!原野举手响应。 我也吃外卖。苏静尘忙得热火朝天，抽空回答。她也不想跑食堂浪费时间。 算我一个，凑满减。周墨应声。 大家开始商量买什么，最终选了一家口碑和评分还不错的店。五个人拿着原野的手机，轮流往购物车里加单。 点好之后，原野开始报菜名，让大家确认后下单。 苏静尘扭头看了看休息室门口，呆了几秒钟，又转头看电脑，手放在键盘上，低着头，静止不动，像在思考什么。 等一下!我去问问温师兄要不要一起点外卖。秦辞说完拿起原野的手机，起身朝实验室走。 听完秦辞的话，苏静尘放在键盘上的手开始打字。 过了两分钟，秦辞进来把手机递给原野，温师兄加了两个菜。 原野准备下单，又滑上去看了眼，有活动，再多七块就可以减10块，有没有人再买点什么? 我没什么想要的，你看着加。李嘉渡说。 原野左脚脚踝搭在立着的右腿上，轻轻摇晃脚踝，胳膊肘挂在椅背上，低头，来回滑着手机，秦辞，给你买杯奶茶，作为你今天克服拖延症的奖励。静尘，给你买一小份水果。 我呢?周墨笑着问。 已经超满减金额了，你想要什么?我再凑凑单。原野说。 开玩笑的。你偏心师妹也太明显了。周墨解释。 那当然，这种情况女士优先。原野划拉着手机下了单。 *** 半小时后，原野和周墨去校门口取外卖。苏静尘和秦辞收拾了休息室里一个闲置的工位用来摆放食物。 六个人在实验室聚餐。不过大家吃得比较沉默，这样的结果是吃饭速度很快。吃完饭，又继续忙活。 包括常年有午睡习惯的原野也在休息室里干活。 李嘉渡很诧异，扭头看原野，你不是九三学舍中的一员么? 什么九三学社?我哪有资格加入这个团体。原野停下打字的手，一脸懵。 我说的九三学舍是指九点到实验室做会实验，吃完午饭，回宿舍睡完午觉，下午三点再来实验室的作息。九点和三点，实验室与宿舍。李嘉渡详细解释。 原野： 哈哈哈哈其他人都大笑起来，同时停止打字，腾出一只手，朝李嘉渡所在的方向竖起大拇指。 原野环视四周，闭上眼，深吸一口气，我是学渣，我承认。都是自己人，何必拆穿?我不要面子的啊?! 实验室来得少又不代表实验做得不好。上次听你汇报，你的结果还不错，课题算是我们里面比较顺利的了。李嘉渡解释。 嗯，你看看我们，按照目前的进度来说，我才是学渣。周墨说。 我是学渣一号。秦辞举手响应。 不要抢，我才是最渣的那个。每天来得早回得晚，实验结果最少。苏静尘默默接话。 -- 第24页 她语气平淡，没有一丝自嘲，就是在讲述事实。 这两句话，让大家都停下了手里的活，扭头看向苏静尘，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 因为来实验室这两年，苏静尘不是一个爱抱怨的人。她几乎不对人宣泄自己的情绪，大部分时候都是安安静静，平平淡淡的。 虽然大家知道她遇到了很多困难，但是也没见她气馁过。她像块海绵，吸收了这间实验室里导师和课题给得很多压力和情绪。 而现在这块海绵滴下来一滴水，提醒大家，她是有情绪的。 静尘，你的课题不顺利是因为你没得到过指导。之前徐老师给你的课题方向，我们都不熟悉，也帮不了你。你不要怀疑自己。周墨率先开口。 嗯，如果有人指导你，以你的勤奋，很快会好起来的。原野斟酌了会开口。 是啊，还好换导师了，孟老师很厉害，他做得正好是你那个研究方向。就算孟老师暂时回不来，也有温瀚清师兄，他应该可以指导你的课题。你不要给自己很大压力。秦辞说。 苏静尘看着大家，抿唇笑了笑，我就是随口说说，你们不用担心。 其他人将信将疑，但也知道口头安慰点到即止，多说无益，便没再多说什么。 只是一墙之隔的实验室里，身穿白大衣，双臂交叠置于身前，头微低，左脚朝前踩地上，右脚后跟轻轻贴着墙根，后背倚着墙的温瀚清听到了所有对话。 过了会，抬起左手，看了眼腕表，推了推无框金丝腿眼镜，接着又维持着同样的姿势。 这半个月，他明白原来的苏静尘彻底不见了。 这个认知在他来这里的第一个星期就清楚了。他又花了一周时间来确认。 现在听到她亲口说出来。 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时间这把刻刀到底在她身上刻了什么? 不愿去想她经历了什么。 不敢想，不能想。 第11章 组会临近，502实验室的气氛越来越严肃、沉重。 一整天，大家都待在实验室，除了做实验，其他时间都在疯狂看文献，做PPT。 这天早上，实验室陆续有人进来，不到八点半全员到齐，除了温瀚清。 上午休息室里很安静，只有敲击键盘和鼠标的声音，大家都很自觉的把手机调到静音模式。 实验室里，周墨在做实验。 大家都沉默着，忙碌着。休息室里的空气也慢慢凝滞，跟着沉重起来，像一张大网，携带着紧张与烦闷笼罩着这间屋子，让人无处逃避。 上午十点，原野出声打破沉默，我最近看文献都快看吐了! 我也是!之前PPT里的文献都不够新，这两天在疯狂扫荡文献，都快看成斗鸡眼了!秦辞双手举高，挺直背，伸了个懒腰说。 你们这还算好，没我郁闷。李嘉渡看着电脑屏幕，眉头紧锁。 怎么了?其他三个人齐声问，他们听出师兄话语里的不对劲，休息室气氛一下紧张起来。每个人都收敛起脸上的表情，转头看着李嘉渡。 我刚看到最新发的一篇文献跟我的结果有些矛盾。李嘉渡取下眼镜，放在书桌上，捏着眉间，解释。 啊?那怎么办啊?秦辞下意识地问，说完觉得不好，像火上加油，又连忙改口，师兄，你想想有没有其他的可能。这种情况不少见，我看到过同领域里结论相反的文献。 原野和苏静尘扭头看着李嘉渡，不知道说什么。 嗯，我再看看，估计要加一堆实验来反复验证我的结果没问题，否则以现在这篇发了顶刊的文章，我到时候投稿估计都没期刊敢接受。李嘉渡说，话音里有淡淡的愁绪，但不是让人揪心的程度。 读博这五年，他遇到的问题太多了。现在延期了，却又碰到这样接近灭顶的难题，屋漏偏遭连夜雨。 师兄，你要是忙不过来，可以随时叫我，我帮你做实验。苏静尘开口。 她知道李嘉渡师兄很佛系，很多事看得很开。至少延期毕业这样的大事好像对他没造成特别大的困扰，他依旧保持着早睡早起的作息，情绪很平静，没听到他抱怨，所以不用特别安慰他。 我们都可以的。需要的话你就开口。对了，正好趁这次组会，师兄你说一下这个问题，到时候听听孟教授和温师兄的意见，说不定就迎刃而解了。秦辞接话。 嗯，到时候我仔细讲讲。李嘉渡回。 这时，周墨从实验室走进来，他在实验室听见了大家的讨论，走到李嘉渡身边，俯身，把电脑屏幕侧向自己，拖动鼠标，大致把这篇文献里的图快速扫了一遍。 不用慌，我硕士的时候，课题组就遇到过这种情况，最后文章也发出来了。你的课题跟这个不一样，出现相反的结果正好让你去想想背后可能的机制。周墨直起身说。 我再看看吧。理一下课题逻辑。李嘉渡有些疲惫地说。 原野起身，踢了踢腿，活动了一下筋骨，恭喜师兄喜提海量文献! 他知道遇到这种情况，必须要看无数文献，找背后可能的原因，然后用大量实验去验证自己的假设。这是个脑力和体力的大工程。 -- 第25页 原野师兄，你要学会沉默。秦辞咬着牙，恨铁不成钢地看了眼原野，摇了摇头。 不要这么悲观嘛。车到山前必有路!正如我们伟大的□□同志说过一句经典的话，世界文明发源地有二：一是科学研究室，一是监狱。原野想活跃一下休息室苦闷的氛围，就算我们搞科研跟蹲监狱没什么区别，但日子嘛，总要苦中作乐吧! 你这一提醒，读研和蹲监狱好像还真是一回事。秦辞双手托腮，想了想说。 对的嘛，你就说当初你为什么要读研吧?读研和蹲监狱不都是一时糊涂，一时冲动?或者被名利冲昏了头，以为这是条出路，结果是死路一条。原野提出两者的相同点。 读研和蹲监狱都要接受教育。其他的相同点还有吗?秦辞顺着原野的思路想。 读研和蹲监狱有个共同目标，都想早日出去，重新做人。表现好的才能提前出去。如果表现好，读研就是提前毕业，蹲监狱就是减刑释放。如果表现一般，读研就是按时毕业，蹲监狱就叫刑满释放。而像我这样表现不好的，读研就得延期毕业，蹲监狱就得加刑。延期毕业的李嘉渡现身说法。 其他人点头，深以为然，这简直是两者天造地设的共同点。 还有，两个都需要劳动，并且都只能拿很低的报酬维持基本温饱。周墨补充，毕竟他们502实验室还是领着每个月1200块的奖学金补助。没有外面的人接济就只能吃糠咽菜。 中途实在熬不住，读研的就退学了，蹲监狱的就想越狱了。苏静尘也加入这个话题，想起她那份还没签字的申请转硕士表格，这是仅次于退学的选择。 读研和蹲监狱都可以拿出来吹牛唬人。比如我跟人说我博士毕业和想当年，兄弟我在里面的时候都还挺威风的。原野拍了拍胸前说。 秦辞看了眼原野，觉得他人如其名。 还有一点，读研遇到差导师，蹲监狱遇到不好的教官，日子会加倍痛苦。希望我们接下来的导师是善良的，有能力的，最重要的是有钱!原野说着，双手合十，满眼虔诚，对着天花板祈祷，阿弥陀佛，老天保佑。 你们天真了，以为毕业，出监狱就万事大吉了?周墨说。 其他人不解地看着他，满脸写着不然呢? 毕业那刻确实很开心，我硕士毕业的时候踏实地开心了两个月。但是呢，好景不长，在外面兜兜转转一圈，发现自己与社会脱节了，高不成低不就，于是就又回来读博了。很多像我这样的，硕士毕业的继续博士，博士毕业的继续去读博士后。而坐过牢的继续违法犯罪，接着蹲。周墨现身说法。 其他人很默契地朝周墨竖起大拇指，纷纷表示，师兄就是师兄，过来人真有点东西。 其实周墨在502的时间没有李嘉渡长，但是他是这里唯一有硕士学位的。比起其他本科毕业，直接进来五年直博的四个人，他目前的学历最高，所以大家都称呼他师兄，包括李嘉渡。 苏静尘环视四周，发现他们五个基本符合蹲监狱的本质，不禁笑起来，前人真是有智慧，快100年前就有人提醒我们了。很多事情只是换了个时间和空间，本质都一样。 其实呢，读研和蹲监狱还是有区别的，比如蹲监狱只能同性别的关在一起，而读研就可以男女混合。所以比起蹲监狱，我还是选择读研，毕竟不影响我谈恋爱。原野想了会说。 但是现在很多导师招生一般优先男生。女生只是次选。秦辞回应，来这个实验室，我是被调剂的。徐老师也是被迫选择的我，因为当年没人报他的研究生，而我报考的导师没要我。 苏静尘举手，我也是。 原野摇头，我实在搞不明白歧视女生的原因是什么。难道这些男老师的妻子和妈妈不是女性?他们生的都是儿子?如果都选择的是儿子，以后他们不得自我绝育? 大家集体陷入沉默，这是另一个让人不愉快的话题，不愿多聊，就此打住。 少倾，秦辞翻开文献，我接着蹲了，等组会开完，就可以放风了。 其他人也开始忙起来。 *** 七月天，白天太阳高悬，烈日灼灼，阳光像千万根金针扎向大地，热烈又毒辣。 结果到了晚上，瓢泼大雨像赶集似的，争先恐后，拉起大雨幕，遮天蔽日，冷热交接的地面，升腾起雨雾，一时间天地成为白茫茫混沌的整体。 苏静尘从实验室出来准备回寝室取一个重要的U盘，出实验室时窗外还没下雨，等她站在实验楼大门前的台阶上，瓢泼大雨倾盆而下。 仰头看着丝毫没有停歇之意的雨幕，突然一个念头冒出来。 看了眼自己的衣服，藏蓝宽松短袖搭配黑色长裤，脚踩板鞋。 没有犹豫，直接冲向雨里。 这边，温瀚清从细胞间出来，回到502实验室。看见休息室里，苏静尘的手机和电脑都在，唯独人不在。 秦辞看见温瀚清进来，跟他打了声招呼，看着窗外，小声嘀咕，怎么突然下起这么大的雨?不知道刚才静尘出去有没有带伞。 -- 第26页 温瀚清听完，立刻转身离开实验室，快步走到电梯口。 出了电梯，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向雨中跑去。 他没有跟上去，而是选择停在原地，看着背影被雨雾掩藏。 这是苏静尘想做的事。 以前在一起，夏天的时候，遇到下雨，苏静尘想去淋雨，结果被他制止。 当时的场景，他记得很清楚。 *** 那时两人在一起半年时间。苏静尘上完课，看见外面豆大雨点，很多人一愁不展地站在教学楼台阶前等雨停或者打电话联系人送伞。 而她却开心起来，二话不说，把书包背在身前，准备往雨里冲。 结果刚走到台阶底下就被人拦腰抱住，还没反应过来，耳边就听到熟悉的，带着些温热和潮湿的声音，有男朋友不用? 苏静尘抬头，确认是温瀚清，于是挣扎起来，放开我!我想淋雨! 不行，雨水太脏。温瀚清左手举着伞，右胳膊拦腰抱起苏静尘，走回台阶上避雨。 最近都在下雨，脏东西都被之前的雨水冲走了。被有力的胳膊牢牢固定住的苏静尘辩解。 淋雨会感冒。温瀚清收起黑色伞面、金色伞柄的大伞，放一边，从苏静尘身上取下包，从里面拿出纸，给她擦头发和脸上残留的雨水。 不一定感冒。感冒也没事，我一直想做这件事!苏静尘坚持。 除了淋雨，其他的我都答应。温瀚清继续擦苏静尘头发上的雨水。 骗子!上次我想吃辣条，你也是这么说的。苏静尘翻旧账。 说吧，为什么非得淋雨?温瀚清转到苏静尘身后，擦她后颈上的雨水，还不忘腾出一只手捉住苏静尘的胳膊，怕他一不留神，她又跑去淋雨了。 淋雨是我一直幻想的一个场景。淋完雨，洗个热水澡，然后裹着被子，泡一杯茶，听着雨声，躺着看书。苏静尘大方说了自己的想法。 她是真的想淋雨，不是好玩或者引人关注，只是为了满足自己脑袋中的一个画面。 除了第一步，其他的你按照步骤做，结果没区别。温瀚清搞不懂女生的脑回路。 有区别!苏静尘据理力争。 哪里有区别? 就是有区别! 最后两人争吵了半天，老天都看不下去了，就把雨停了，苏静尘的如意算盘也泡汤了。 不知道分开后，她有没有淋过雨，温瀚清心想。看见人影消失在雨雾中，他低头转身朝实验室走去。 *** 苏静尘跑回寝室，浑身湿透，直接进了卫生间。 花了半小时洗澡，吹干头发，把衣服扔进洗衣机，然后找到U盘。 脑袋里想着要回实验室，但腿迈不开。不知道为什么就不太想回实验室了，好像浑身的备战细胞被雨水冲刷走了。 室友夏沁最近放暑假回家了。两人间的寝室只有她一个人。这么多年，她几乎没有这样独立的空间。她想拥有一个安静又舒缓的夜晚。 从书柜上取下一本书，她喜欢的作家的新书，买回来一直没时间看。 越临近关键时刻，她的心思越难集中。 明知道事情没做完，但就想从紧迫的时间里抽一点出来，并且会自欺欺人地告诉自己，这点时间没关系。但事后又会后悔，当时不应该放纵。 权衡了五分钟，她还是决定偷一点时间出来取悦自己。 为了填补不安感，准备去实验室把电脑和手机拿回来。这样当她想学习的时候，至少工具齐全，并且会给她一种没有浪费时间的错觉。 这一幕像极了以前放假必定背厚厚的书本回家，准备回家大干一场，等开学的时候把所有人甩在后面。 实则开学的时候，带回去的书基本没翻过，除了开学前一晚，心虚地翻了翻，像安慰自己瘦弱的肩膀。 起身，出寝室，到楼下，刷开通向一层大堂的玻璃门，抬头就看见了在寝室一楼大厅站着的温瀚清。 苏静尘有些诧异，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朝他简单点头，算是打招呼，准备走开。 结果温瀚清往旁边迈了一步，挡住了她的去路。 有事?苏静尘问。 你的东西。温瀚清说着把手上的帆布袋递过去。 苏静尘见帆布袋跟自己的一样，将信将疑地接过，打开，低头，看见里面装了电脑和手机还有一些日常用品，抬眼跟温瀚清确认，都是我的?。 嗯，今晚就在寝室待着吧。温瀚清看了眼外面依旧张狂的大雨。 苏静尘愣了两秒，低头看到温瀚清湿漉漉的满是泥点子的鞋子，谢谢。 除了谢谢，她不知道说什么。 上去吧。温瀚清没多说，转身离开。 苏静尘看到温瀚清后背的衬衣是湿的，紧贴在身上，印出流畅的背部轮廓。 望着走向雨雾中的挺拔背影，若有所思。 他怎么知道她正有此意? 重新回到寝室，苏静尘打开干爽的帆布袋，没有被淋到的痕迹，发现里面还有一个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拿出来，是一袋红糖姜茶。 -- 第27页 接着手机振动了，拿过来看，是一条好友申请通知，是通过实验室群添加的。 名字是温瀚清，备注的内容是，喝点姜茶，不要感冒传染别人。 苏静尘： 这条好友添加申请，她选择没看见。 略过。 第12章 这天早上七点半，苏静尘微低着头，抬手揉了揉干涩的眼睛，拿起杯子，去走廊尽头的茶水间接开水。 接完水，转身往回走，听到有人喊她名字，抬起头，看见了同系其他实验室的同学宋启森。 我就知道你肯定在实验室。估计就你们实验室没放暑假，所以我就直接到五楼了。宋启森朝苏静尘走近。 找我有事吗?苏静尘温和地问。 想跟你借点咖啡。太困了，急需咖啡救命。宋启森眼底布满红血丝，解释。 好，咖啡在休息室，我去拿。苏静尘应允。 我跟你一起去。 你们实验室好像放假了吧?你没回家或者出去玩?苏静尘随口问。 我回家了两天，被一封邮件叫回来了。早上刚下火车就直接来实验室了。宋启森头偏向远离苏静尘的那边，打了个哈欠说。 什么邮件这么着急?苏静尘疑惑。 她跟宋启森同年入学，一起上过一些必修课，也参加了一些系里的活动，所以比较熟悉。 审稿邮件，之前投的一篇文章有审稿意见了，我得抓紧时间补一些实验再把文章返给编辑。宋启森这会已经一扫疲惫，满脸红光。 苏静尘愣了两秒，滞了下，很快反应过来，恭喜恭喜! 哎，是大修，就算补完实验也可能会被拒稿，没那么乐观。宋启森说着，看着苏静尘手里冒着热气的马克杯，你这杯子烫不烫?我来拿。 不烫。不管怎样，有文章在手，投出去就是希望。你的进度挺好的。苏静尘端着水杯很羡慕。 应该说非常羡慕，甚至有点酸。 忍不住想，为什么人与人的差别这么大?她的课题还连三分之一都没做完，同年级的同学已经要发文章了。 这个差距不是她不看不听就能忽略的。过去两年到底做了些什么?能想起来的就是很累，一直在忙，却没什么结果。她禁不住怀疑自己的努力是否是无效努力。 我们实验室差不多都这样，我只能算达标，不能跟其他师兄师姐们比。宋启森回。 她已经被宋启森排除在比较的范围里了。苏静尘心想。 说话间到了休息室，苏静尘从抽屉的咖啡盒里拿出两条咖啡递给宋启森，顺道开玩笑，文章发出来了记得请我吃饭。 一定一定。宋启森拿过咖啡，道谢后离开。 苏静尘泡好咖啡，双手捧杯，手肘支在桌面上，出神。杯子里的水雾缓缓升起，模糊了电脑屏幕，也模糊了她的心思与前途。 过了几分钟，手机震动，是一条短信，提醒她候补排队挂得号成功了，后天就诊。 苏静尘看了眼日历，后天就是7月20号，开组会的日子，时间冲突了。她只能申请取消就诊计划。 *** 周墨走进休息室，看见苏静尘在发呆，敲了敲门，静尘，有时间吗? 嗯?有。苏静尘回过神来，放下手中的咖啡杯。 跟我去趟显微镜室，给你看点东西。周墨说。 苏静尘把最后一点咖啡，一口喝完，跟周墨出去。 两人到了6楼的显微镜室，因为实验要求，需要避光，所以这间屋子常年都不开灯，并且房间没有窗户。黑漆漆一片，只有电脑蓝光和显微镜的汞灯光源让整个显微镜室轮廓显现，带着神秘与探索欲。 坐。周墨指了指旁边的椅子。 苏静尘听从地坐下，过了两分钟，眼睛适应了黑暗的环境，她还不太确定周墨要给她看什么。 周墨在苏静尘旁边坐下，以此打开电脑、软件和文件夹，然后电脑屏幕上出现了一张荧光照片。 非常漂亮的三张照片。 显现神经元形态的绿色荧光、目标蛋白的红色荧光、两者叠加后变成黄色。形态清晰，颜色鲜艳，背景几乎是纯黑色，没有噪点，信噪比非常好。 苏静尘惊讶地张开嘴，直起背，好漂亮!好漂亮!这是可以直接发表的结果!师兄，这是你做出来的结果?! 刚才她看到周墨打开的是以他的名字命名的文件夹。 是我的结果，准确来说，是你跟我一起做出来的。周墨解释。 苏静尘快速回忆了一下，是上次我帮你裱片，封片的那些免疫荧光实验? 嗯，是那些。我拍了照片，本来想昨晚跟你一起分享，时间有点晚，就没打扰你。周墨又打开了其他照片，看，这些结果也不错。 苏静尘笑起来，这些结果比我的实验好太多了!我自己从没做出这么好看的结果! 我自己一个人做的时候，也没做出过这么好看的图。周墨同样如此说。 两人相视一笑。一加一大于二的组合。 -- 第28页 以后你这个实验的最后两步我给包圆了!你随时叫我!苏静尘豪气地说。实在是这个结果太让人惊喜了。 好，我本来是这么安排的。之前还想着你太忙了，不好意思开口。周墨说。 苏静尘连忙摆手，这个花不了太多时间。主要是看到这么好的结果，我太开心了! 虽然不是她自己的课题，但这对她来说也是正向激励。她现在很需要这些。 好。那麻烦了。你的封片技术真不错!我昨晚拍了几百张照片，没看到有气泡干扰。还是女生手巧。周墨称赞道。 苏静尘哈哈大笑，开心接受称赞，上午的阴霾一扫而过。 两人看完结果，走往502实验室。 路上，苏静尘想起来一个细节，刚才看到那些照片保存时间是凌晨两点多。你昨晚通宵了? 不算通宵，拍到三点多回去睡了会。周墨抬手揉了揉脖子回，嗓音里满是疲惫。 那也好晚，你最近在实验室待得时间太长了。每天估计有快18个小时了吧?苏静尘问。 周墨是实验室里的劳模，虽然有时候有事需要出去，但大部分时间，他在实验室的状态可以用拼命三郎来形容。不是做实验，就是在看文献。没看到过他大段时间刷手机，玩游戏。把时间用到了极致。 最近事情太多，等开完组会，会好点。你呢，PPT准备的怎么样了?周墨说。 大部分差不多了，但结果太少了。苏静尘一下收敛起脸上的表情，耷拉着眼皮回。 她的课题就是一个盲盒，打开之后出现坏消息的概率非常高。 你这次汇报主要把课题逻辑和实验设计讲清楚，让孟教授看看你的课题大方向有没有问题。 嗯，知道。我还得多看一些文献，把课题背景再补充一下。课题逻辑有个地方我始终没想清楚。后天开会，我好好讲一下。 两人边走边聊，到了实验室，看见一脸没睡醒的原野，周墨下意识抬腕，看了眼手环的时间，八点十分。 你今天真早。周墨说。 哎，昨晚睡觉前忘记拉窗帘了。一大早太阳光太强了，活生生把我晒醒了。原野说着，两条胳膊搁在桌面上，搭起一个枕头，准备趴一会。 你这样睡肯定不舒服，要不用李嘉渡的抱枕垫着?周墨说。 不了。我怕流口水，回头他估计得揍我。大概睡不着，就是安抚一下跟着我早起的脑袋。原野说着，趴在胳膊上，把脑袋埋进去。 苏静尘见状，轻手轻脚走到了自己工位前，小心拎起椅子，再轻轻坐下。尽量不发出声音。 周墨去了实验室，继续做实验。 502实验室安静的像在放暑假。 过了会，秦辞进来，手上拿着一杯豆浆，还拎着根油条，中气十足地，师兄早!静尘早! 苏静尘忙扭过头，手指原野，跟秦辞示意有人睡觉。 秦辞连忙噤声，但已经迟了。 原野懒洋洋醒过来，顶着鸡窝头，举起一只手，胡乱摇晃了两下，眯着眼，师妹早。 秦辞赶忙把食品袋里的油条拿出来，分出两股油条中的一股，请你吃油条，作为吵醒你睡觉的补偿。 原野倒也没客气，歪斜着身体，伸手接过油条，了无生趣地用嘴角咬了一口，嘴巴里，嘎嘣脆。 突然人像被点穴了一样，眼睛一下瞪大，坐正，看了眼手上，哪个食堂的油条?我们学校居然有种好东西?! 秦辞洋洋得意，学三食堂，我早起的动力! 好，知道了，我也有早起的动力了。碳水让人慈祥。原野说完又连咬了两口，刚才被吵醒的烦躁一扫而光。 秦辞走到自己工位，就着豆浆油条，开始看文献。 *** 一直到上午十点，都没看见李嘉渡。 坐在李嘉渡旁边的苏静尘感觉有点奇怪，因为以他的作息，这个点无论如何也来实验室了。他一直保持着一周在实验室待六天，休息一天的作息，这两年来都是这样。他最近也不用做动物实验，应该没去动物房。 苏静尘觉得有点不对劲，拿过手机，给李嘉渡发了消息。 过了十来分钟，没收到回信。 苏静尘坐不住了，起身，拿起手机，去走廊尽头打电话。 可是电话无人接听。过了两分钟，又打了一个。还是无人接听。 苏静尘准备往实验室走，正好撞见从电梯里出来的温瀚清。 温瀚清看见一脸慌张的苏静尘，连忙上前问，发生什么了? 联系不上李嘉渡师兄了。电话和微信都不回。苏静尘满脸焦急，顾不上面前的人是谁，说了自己的担忧。 可能他在忙，没看到手机。温瀚清说。 不知道，但我直觉不好，说不清楚原因。苏静尘解释。 走，去实验室问问其他人。温瀚清果断地说。 两人快步走回502实验室。苏静尘把事情快速说了一下。 应该没事，说不定关机睡觉呢。原野说。 我也觉得，李嘉渡师兄心态很好，虽然最近他遇到一些问题，但不至于有什么想不开的吧。秦辞也认为没问题。 -- 第29页 我也是这么认为的，但今天很反常。至少要联系上他吧。苏静尘不知道怎么解释自己的直觉与不安。 有人知道他住哪间寝室吗?温瀚清问。他想去寝室找人。 我只知道他在哪栋寝室楼。具体是第几层，哪个房间，不清楚。原野回。学校的寝室楼很多，他们五个人住在五栋不同的寝室楼，相互之间平时也不会问寝室号。 周墨做完手头的实验，走进来，我知道他在哪层，具体哪间不清楚，我挨个敲门去问问。 我跟你一起去。温瀚清说。 原野收敛起脸上的表情，从大家的行动中反应过来事情可能有点严重，赶忙站起来，走，一起去。 苏静尘和秦辞不能进入男生寝室，只好在实验室待着等消息。 她们俩都开着电脑，但无心看文献，也无心玩游戏，时不时翻翻手机。 静尘，李嘉渡师兄会不会平时看上去佛系，其实心里压力很大?秦辞问。 苏静尘摇头，不清楚。我是担心最近那篇跟他结果矛盾的文献会不会激发他可能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压力。 嗯，换位思考一下，如果是我，我肯定受不了。本来已经延期了，现在又面临这样的问题。师兄这个课题最坏的结果是没法发表。但他也没时间做其他课题了。秦辞皱着眉说。 没法发表就意味着没法毕业。延期多久，谁也不清楚。但学校规定最多只能延期两年，如果未来两年李嘉渡满足不了毕业要求，就拿不到学位证。最后有可能读了七年研究生，最高学位，只是学士。 两人都没再说话。 *** 温瀚清、周墨和原野，分头挨个敲寝室门，还好很快同楼层的有人认识李嘉渡，告诉了他们寝室号。 三个人跑到寝室门前，拍门，然后把耳朵贴在门上听动静。持续的拍门，没有回应，三人的心都提起来。 要不去找宿管拿钥匙?周墨提议。 温瀚清和原野点头。他们俩留下来，继续敲门。 过了两分钟，听见门锁扭动的声音。温瀚清和原野对视了一眼，瞬间放心不少。 门被从里面打开，探出来一张脸，连带着从室内飘出来的混合味道。 门外的两人皆是一震。这是李嘉渡，从没见他这么邋遢过。浮肿苍白的脸，乱糟糟的头发，脸色憔悴的像几夜没睡，黑眼圈堪比熊猫。 原野上前一步，推开门，顺道扶住李嘉渡，担心他站不稳。 你们怎么来了?有事找我?李嘉渡稍微清醒过来。 你这是喝了多少?原野看着散落一地的啤酒罐问。 不记得了。你们怎么来了?李嘉渡打了个哈欠，抬手挠了挠头发。 温瀚清发了两条消息后，走进寝室。 没拉严实的窗帘溜进来几缕光线，昏暗又伴随着空凋低鸣声音的寝室散发着酒精和烧烤的味道。空凋温度很低，体感像深秋。地上、桌子上一共躺着12只啤酒罐。 静尘联系不上你，有些担心。我们过来看看。温瀚清解释。 哦，我没事，就是喝多了，睡死了，手机静音，没听见。李嘉渡回。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不要硬撑着，不舒服就说。还有以后不要一个人喝酒，下次找我们一起喝。原野说完，起身，捡起地上的一个空塑料袋，收拾桌子上残余的烧烤和啤酒罐。 这时周墨也进来了，他刚到楼下，收到温瀚清的消息，就转身上来了。 三个人帮着简单收拾了一下，让李嘉渡继续好好休息，他们没多停留，就离开了。 回实验室的路上，大家都很沉默。 上午炙热又滚烫的太阳，这会躲到云层后，天暗下来，皱成一团，阴沉沉地像要哭泣的孩子的脸。 第13章 7月20号，502实验室的大日子，新导师入驻实验室的第一次组会。 早上八点四十，距离开会还有20分钟，全员到齐，严阵以待。 温瀚清站在讲台上，打开电脑上的视频会议软件，共享电脑屏幕，调试话筒，检查各个环节，确保没有问题。 大家把准备汇报的PPT拷到这台电脑上。另外汇报顺序确定了吗?温瀚清抬腕看了眼手表，接着把视线放到台下都盯着自己笔记本电脑屏幕，紧张准备的五个人。 原野第一个走上去拷PPT，这是准备得最久的PPT，也是最没底的。要不我就早死早超生，第一个汇报? 其他四人抬头看向原野，点头，表示没问题。 面对新导师，有人愿意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其他人当然没意见。 我的课题要讨论的时间可能比较长，要不我收尾?李嘉渡说。他担心大家在他课题上花费大量时间和精力，导致在他后面汇报的人得不到耐心指导。 好，那我申请第二个汇报。周墨说。 静尘，你想第三个还是第四个汇报?我都可以。秦辞问坐在旁边的苏静尘。 我想第四个。苏静尘小声说。 好，那我第三个汇报。秦辞举手朝其他人说。 大家轮流上台把PPT拷到电脑里，全程没人说话。 -- 第30页 九点整，白衣黑裤的温瀚清清爽地站在台上，弯微腰，手握着立式话筒，头略偏向投影幕布，孟老师，您能看到我们这边共享的powerpoint吗? 没问题，可以看到。孟建川的声音从电脑里传出来，各位同学上午好，我是孟建川，很开心跟大家一起度过未来的几年。你们等会汇报课题之前说一下自己的学术经历。我们互相熟悉一下。 苏静尘听到这里立刻紧张起来。因为以她有限的公开演讲经历，她每句话都要提前准备，这样才不至于卡壳，临场发挥的能力几乎为零。 学术经历?要讲什么?毫无头绪。 还好她是第四个汇报，先听听其他人说哪些方面，再把自己的经历套进他们的格式里，简短讲一下。 此时温瀚清已经走下台，坐回去，他在苏静尘斜对面坐着，但视线一直在投影幕布方向。 原野站在台上，手握激光笔，孟老师，您好，我叫原野，原始的原，野人的野。 台下和电脑里同时传出哈哈哈的笑声。 除了台上人如其名的原野以及台下淡定自如的温瀚清，其他人笑着用力拍桌子。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很好的缓解了大家紧绷的情绪。 会议室里的氛围一下轻快起来。 等大家笑够了，原野接着开始自我介绍，我是在XX大学本科毕业后，被推荐免试到这所学校直博，学制五年。目前是第四年，今年9月份就是学制内的最后一年。 被推荐免试，很厉害!我女儿之后想回国读研究生，不知道能不能走推荐免试的途径，到时候请教你。谢谢。孟建川笑着说。 好，有这方面需要随时找我。我目前在学术上还没有拿得出手的成果。没有发表过文章，课题也还没做完。原野坦然说道。 他觉得没什么好隐瞒的，自己几斤几两在这种级别的老师面前装不了多久，还不如一开始就坦白。 我不太清楚现在国内直博的学制，你能大概讲一下吗?还有你们的毕业要求。孟建川说。 进来的第一年主要是上课，听讲座，修学分，满足学校的规定，这是拿到毕业证的硬性要求。至于拿学位证，目前学校规定的是发表两篇影响因子3分以上的SCI文章或者一篇中科院一区的SCI文章。 嗯，这个要求不低。第一年上课，最后一年估计就是写文章，投文章，准备毕业论文，找工作等事情，所以真正想课题，做实验的时间只有中间三年。这个对于没有接触过科研的新人来说，难度不小。孟建川分析。 其他人纷纷点头，怒赞，感受到他们的心声得到了共鸣。 秦辞凑到苏静尘身边，小声说，孟老师条理好清晰! 苏静尘点头，握紧放在腿上的双手，隐隐期待有让人振奋的消息。 说完自己的情况，原野开始汇报课题，大家都全神贯注看着投影幕布，听着汇报。 看得出来原野这次花精力了，至少PPT比三个月前那次汇报好看了很多。 花了20分钟讲完，原野等着听新导师的意见，既期待又紧张。 这个课题是你自己想的还是徐志平老师给你的?孟建川问。 主要是我自己想的。原野有点忐忑。 思路不错，有意思。按照学校的毕业要求还有你现在的情况，你是打算拿这个发一篇中科院一区，也就是至少6分的SCI文章?孟建川问。 是，我是这样计划的。但还差很多实验，目前这些实验数据比较薄弱。原野如实道来。 对，正是我要说的。课题想法很好，就是数据不够多，深度还可以再走走，实验手段可以更丰富一些。孟建川话锋一转，温瀚清，你来说说这个课题还可以从哪些方面着手。 目前的实验结果只有蛋白水平的WB检测，可以补一部分PCR实验，证明基因水平的变化。还可以进行基因测序，找到有变化的基因，用CRISPR-Cas9基因敲除的方式来看看小鼠行为学变化。对应配套的可以做一部分AAV病毒来过表达这个基因。温瀚清迅速说了自己的想法。 其实这是他第一次听原野汇报，到目前为止，他并不清楚502实验的人正在做的课题，包括苏静尘的课题。 想法很好。但是原野现在的时间够吗?你现在说的这些是奔着发10分以上的文章去的。但是要考虑他们的实际情况。孟建川说。 原野被震惊了，同时唤起了他的热情，赶忙主动请缨，孟老师，如果能发好文章，我可以延期一年!不过刚才温师兄说的这些实验，我都不太清楚，没怎么接触过。只是听说这些实验不便宜。 这些实验方法，他看文献的时候了解过一点，之前偶尔跟上门的销售聊天，知道这些不便宜。当时听说价格，他就没继续想了。 实验技术不用担心，温瀚清对这些了如指掌，这些技术他全都会，有问题找他。至于钱的问题，我来解决。这些实验的实验周期不短，你先规划好时间，想好技术细节和实验设计，下次组会我们再详细讨论。孟建川说。 好，没问题!原野简直心花怒放。孟老师和温师兄是他的金主爸爸和左右护法啊!感觉人生要走向巅峰! -- 第31页 底下坐着的四人仰着脖子，看着台上红光满面的原野，眼神里都流露出羡慕的神色。 原野顺利汇报完，心满意足地走下来，拿出手机飞速打字。 很快桌子上的几部手机都亮了，看到了原野在群里发的消息，同志们，都给我冲!有什么问题都说出来!加油![鼓掌][鼓掌][鼓掌] 随即，周墨走上台，我是周墨，庄周的周，墨子的墨。 好名字。孟建川话音带笑。 原野有点难为情，抬手捋了捋头发。 台下人都抿嘴笑，主要是跟刚才原野的自我介绍形成了鲜明对比。 我是XX大学本科毕业，然后去XX学校拿到硕士学位，中间工作了一年，申请了这里的博士。三年制博士，现在是第二年。毕业要求跟原野的五年制一样。周墨自我介绍。 那就是剩下的时间跟原野的一样。能说说工作后又回来读博的原因吗?孟建川好奇。 主要是发展前景受阻。周墨简短说明。有些事没这么简单，但也不必要在公众场合拿出来说。 孟建川：嗯，你先汇报课题。 周墨花了快半小时从头到尾汇报了自己的课题。 PPT的制作和汇报逻辑都很好，科研底子不错。课题按照你的假设，目前做了三分之二，你是想按原计划做完，还是想继续深入做一些?孟建川征求周墨的意见。 我想过继续往深了做，但那样至少要在目前的基础上多做半年。老实说，我的时间不太够。周墨说。 他最近遇到一些事，让他不得不考虑现实问题。 孟建川沉吟了一会，这样吧，你现在抓紧时间，一边做实验，一边写文章，如果还有时间，就深入做下去。如果时间来不及，你不愿意延期，看能不能找人帮你做实验。 苏静尘听到这里，侧头，视线朝向讲台方向，朝周墨眨眼、点头。 周墨接收到信号，好。我再考虑一下。 他没有当面拉苏静尘入伙。有些问题值得考量，私下商量会比较好。 温瀚清瞟到苏静尘的举动，手指用力按了按鼠标，随即松开，把视线放回投影幕布。 按照顺序，轮到秦辞汇报。平时大大咧咧的她，这会非常紧张，激光笔不受控地在幕布上跳舞。 讲了五分钟被孟建川打断，深呼吸，别紧张。演讲的时候注意激光笔的使用，不要乱晃，不然台下的人都被你催眠了。 好秦辞有些艰难地说，她也知道自己紧张，但控制不住。明明做了充分准备，却比以往更紧张，还不如以前临时抱佛脚，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英勇就义来的痛快。 秦辞用左手捏了捏握着激光笔的颤抖的右手，稳了稳神，以超快的速度讲完30张PPT，偷偷喘了口气。 离讲台最近的原野，拧开没喝过过的矿泉水，侧了侧身，左脚朝讲台方向伸去，借助腿部力量，压低腰，探出身体，伸出左臂，把水递给站在讲台上的秦辞，示意她喝口水。 口条不错，很流畅。不过演讲节奏可以缓缓，给听众留点反应时间。孟建川点评。 好，以后注意。秦辞回。她平时说话语速偏快，演讲的时候她知道要注意速度，但越紧张就讲得越快，刹不住车，恨不得把一脑袋话一下倒出来。 你还有两年毕业，课题大框架还行，就是有点粗糙，有些地方实验设计不够细致，需要细化。否则到时候投文章，肯定要补很多实验。与其这样，不如现在做。具体细节你跟温瀚清商量一下，下次组会，你重新汇报一下整个课题。到时候我们再详细讨论。孟建川说。 秦辞有些担心，孟老师，我的课题有问题? 大方向上没什么致命问题。课题的主干搭起来了，但是有点空泛。有些地方可以做的深入一些，比如你只做了早期变化，没关注晚期，这样不够有说服力。需要多做一些实验反复验证，再往下走才踏实。现在有点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感觉。你需要集中精力把前面的结果砸瓷实。孟建川解释。 秦辞听明白了，她的课题目前只走了主线，很多支线，比如很多对照实验都没设计，有种只奔着主线想尽快跑到终点看结局的焦急。 那要补很多实验吧?秦辞问。老实说，她比较排斥补实验。按照既定的实验，做出结果，发文章，顺利毕业是她最大的诉求。 温瀚清接话，你的课题分了三部分，第一部 分需要免疫荧光实验看这个分子的定位，看表达在哪类神经元上。这样第二部分，就可以只针对这部分神经元进行操作。没有这个结果，那你第二部分的操作就会很粗糙，比如你现在只能传统给药。这样做能发文章，但很难有临床意义。 秦辞满脸严峻地朝温瀚清点了点头。她需要梳理课题，这个工程不小，希望能保住一些已有的结果。同时少做点实验。 坐在台下的苏静尘全神贯注地听组会，听别人汇报对她很有帮助。 现在对孟建川老师的风格有点了解了，比较亲和，不会随便用言语攻击人，这让她稍微放松了一些。 但是视线瞟到温瀚清，她的心又提起来了。 -- 第32页 当众演讲本来就是一种巨大的应激，而此刻还要当着前男友的面汇报她进展的很不顺利，逻辑还不是很清楚的课题。 这是要丢人了吗? 等会孟老师不会把她扔给温瀚清，让他辅导自己吧? 一步步走向讲台时，一股巨大的恐慌迎面扑来，苏静尘有种天要亡她的感觉。 作者有话说： 仙女们，本文明天入V(2022.6.8)，希望大家捧场，我们一起把502实验室的故事讲完~谢谢大家。 另外6.8号，6.9号，6.10号更新时间改到早上九点。6.11号晚上十一点更新。以后的更新时间还是原来的晚上六点。 下一本《最爱》，戳专栏，求个预收。 文案如下： 最爱的人总是最讳莫如深。 正在上班的李幼韵接到母亲打来的电话，刚刚搬家翻出了一箱子书，幼澄在里面翻出了好多封书信。幼韵啊，是你的吗? 李幼韵在公司茶水间紧握手机，信封上有我的名字吗? 没有，信封像被修正液给涂了，空白的，什么也没有。但是是装在你的书箱里的，信封都发黄了，还留着吗? 李幼韵沉默了会，看着窗外湛蓝的天空，没情没绪地说，扔了吧。 一同扔掉的还有当初那段她至今无法定义的感情。 第14章 走上讲台,苏静尘打开电脑桌面上自己的PPT，全屏显示，抬头看了眼台下，没有特定目标,抿了抿唇。 孟老师,您好,我是苏静尘。XX大学本科毕业后,通过研究生招生考试到这里读研,五年制硕博连读。现在是第二年。 苏静尘讲完她临时想好的措辞，准备开始汇报课题。 跟我是校友。你是哪一年入学的?孟建川笑着说。在国内,老乡、校友这样的身份可以一下拉近人与人的距离。 我是201X级的。苏静尘有些意外。 那我比你早入学25年。年轻真好。不过按照时间算的话,你是毕业后考得研究生?孟建川算了算时间,发现苏静尘不是大学毕业后就立刻来这里读研,中间有一年空档期。 嗯，我本科毕业后，工作了半年，然后考得研究生。苏静尘如实回答。这些信息她没跟人说过,实验室的人也不知道。因为她上学比较早,中间跳级过，就算耽误一年,现在23岁的她也比同年级的人小。 挺好,这在国外算gap year了,多尝试，会更清楚自己想要什么。孟建川感叹。 斜对着讲台坐着的温瀚清看着站在台上的苏静尘,依旧是那张漂亮的脸蛋,白皙又可爱,水汪汪的大眼睛充满灵气,但不像以前那样神采飞扬，光彩夺目。 现在的她像带着面具，或者说蒙上了一层纱，有些暗淡的双眸像她的名字，安静又内敛，连带着把她的很多气场沉下去。 不知道这些年，她经历了什么，但应该大部分时间不太开心。否则，她不会是现在这样，沉郁寡欢。 想到这里，温瀚清拿起面前的水，喝了一口，冲淡翻上来的苦涩。 苏静尘咽了口口水，拿起激光笔，试了试翻页键，然后开始汇报。 由于她进实验室时间短，课题还没开题，这次她主要详细讲了课题背景和假设，还有实验设计。她很需要人帮忙看看课题有没有大问题。 这也是她最担心的地方。 汇报持续了20分钟。没人打断她，她也一直看着屏幕，没扫台下一眼。虽然她能感受到斜前方温瀚清投射过来的目光，但这种情况下，她无暇顾及，集中精神把背得滚瓜烂熟的汇报内容讲出来。 讲到最后，她反倒不紧张了。有种自己尽力了，只能做到这样的认命感。 汇报完，过了十来秒，才有人说话。 开口的是温瀚清，现在正在做得Western Blot实验，大概什么时候有结果? 最快得一个半月。之前取得样本用完了，需要重新做动物模型。苏静尘说了她的计划。 嗯，取材之前跟我说一下。温瀚清思考了一会说。 好苏静尘有些犹豫。她不知道温瀚清要做什么。但此刻也不好多问。 这个课题是你自己想的?徐老师没指导?孟建川问，语调不像之前轻松。 徐老师让我做这个方向，给了一个假设，实验设计是我自己想的。苏静尘回。 过了一分钟，没人说话。 这种冷场放大了苏静尘所有感官，脑袋里冒出来的都是不好的想法。手脚慢慢变冷，浑身的血液像被冻住了，松开僵硬的手指，放下手里的激光笔。双手握拳，置于讲台上，低头看着电脑屏幕下缘。 不用多说，她知道她的课题有问题了。问题还不小，但她不知道问题在哪里，心乱如麻，分秒难熬。 你现在的WB结果，每组的N值有2个，但实验组和对照组没有差异，你是想扩大样本量看看能不能做出差异?孟建川问。 嗯。苏静尘点头。上次能做出漂亮条带了，但是两组没有差异，当时她想着是样本量太少了，还不足以说明问题。 这个实验非常关键，直接关系到后面怎么做，如果没有差异，基本宣告课题失败，一切归零，两年时间打水漂。 -- 第33页 这个课题存在问题。逻辑不对，继续补N值也不会有差异。以我目前对这块的了解，可能一开始大方向就是错的。孟建川有些沉重地说。 苏静尘愣住了，下意识抬起头，睁大眼，看着幕布，仿佛看着网线那头的导师。 进这个实验室，徐志平给了她这个假设，然后她看了大量晦涩难懂的英文文献，想了课题方案，跟徐志平讨论了几次。 每次讨论，她征询意见，徐志平只说让她先做实验，看看结果再说。从没说过这个方向有问题。 现在想想也是好笑，老师自己提出来的假设怎么可能会认为是错的? 之前课题不顺利，她以为是自己能力不够，实验技术不行，综合看文献的能力可能也不好。 她把能怀疑的地方和需要提高的方面都改进。整天泡在实验室，一心解决问题，默默地努力。 在这个过程，自信心慢慢建起来，又被打破。可能今天努力给自己打了鸡血，明天又被乱七八糟的实验现实击败。 导致她的情绪反反复复，像蚕茧一样，不停往身上缠丝，以至于她身体和精神都出了问题。 最无力的时候，她根据医生的建议，进行最便宜便捷，也是她最讨厌的跑步，开始自救。 现在却是这样的结果? 这个时候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她看不到自己的表情，但她知道一定很难看。脸上的肌肉止不住的想要笑，可是眼眶里温度慢慢升上去，泪水在蓄积。 不可以哭，坚决不能这么丢人。 这会像有千万匹马拉着她的情绪马车朝悬崖边冲，她用力握紧拳头，让指甲扎入肉中，用疼痛转移注意力。无论如何，这会必须挨过去，不能失控，千万不能。 台下的人不约而同抬头看向苏静尘。但看到她低着头，想做错事的小孩一样，大家又纷纷把视线移开。 周墨右胳膊肘支在左胳膊上，右手抵住下巴，看向桌面。 原野停下抖腿的动作，挺起腰，坐正。 秦辞按灭正在浏览的手机屏幕，把手机倒扣在桌子上。 李嘉渡抬手关了面前的电脑，十指交叉，搁在桌沿。 四个人的眼皮耷拉着，双眸暗下去，担忧又无力。 会议室只有空凋出风口的声音，凉飕飕的冷空气慢慢沉降，将热空气包裹住，不由分说地将它一共变冷。 没事，在这个框架下，课题可以朝其他方向走。之后我们商量一下取材的部位，多留点脑组织，试试其他方向。温瀚清温和说到。他面上不显，实则非常揪心。 这是苏静尘努力了两年的困局，但凡有这个领域的老师帮忙看一下，她也不至于在这个死局里空手搏斗。 就算她什么都不说，他也清楚她过去经历了什么。 曾经那个张扬自信的女生坠落至谷底。 她为什么要经历这么绝望的事情? 不应该，不可以。 苏静尘抬起头，朝温瀚清所在的方向点了点头。 她不知道他的计划，但还是很感激他在这种时候帮她解围。这次她真的无力招架，想就此躺下。 温瀚清，关于这个课题你有什么打算?这个课题还能救回来?孟建川疑惑。 前期做了一些工作，现在放弃很可惜。可以考虑不做前额叶这个脑区，换做海马。有一些文献应该可以提供一点依据。我之前翻看实验室冰箱，没记错的话，静尘，你手上还保留了一些做免疫组化的脑片吧?温瀚清问。 嗯，所有切得脑片我都留着，没扔，有海马的脑片。苏静尘尽量镇定地回，还没结束，不能乱。 她关注的是前额叶，一般只保留这部分样本，其他的不会切，直接把剩下的脑组织扔掉。但是当时她觉得造模不容易，买的小鼠也花了不少钱，就花了些时间把小鼠脑组织从头到尾切完，按照顺序，做好标记，放在装有防冻液的12孔板里，保存在低温冰箱中。 当时她整天泡在切片室，在零下20度的冰冻切片机里切了半个月。弄得平时不痛经的她，那两个月疼得死去活来。 最近先做一下免疫荧光实验，可以试试PCG和CREB这两个分子，实验室里有现成的抗体。不出意外，两天可以拿到预实验结果。如果有差异，我们可以继续做。具体的实验设计，下来我们商量。温瀚清依旧平静地说。 这会他的大脑迅速运转，要拿出可行的方案拯救这个课题。 不能耽误，必须得快。这个女生已经掉进水里了。 直到这时大家才明白过去一周温瀚清查看并记录每层冰箱里的试剂和样本的目的。他这是为了了解目前可用的所有东西，把资源集中整合。 因为实验室冰箱里有一些试剂和标本是以前毕业的师兄师姐留下来的。基本上人走了，东西就搁在那里，不会再有人去看了。按照学校规定，毕业后，有些样本需要保存至少5年。 行吧，你们再试试。如果不行，就及时止损，我再给你其他课题。孟建川说。 好。苏静尘应声，关了PPT，走下来。说不清心情，只觉得终于结束了。站在上面的每一秒都像在被凌迟。 回到座位上，苏静尘拿过手机，打开微信，点开通讯录，把放在新的朋友里，一直没通过申请的温瀚清放了出来。 -- 第34页 温瀚清看到手机亮了，解锁，点开，看到尘尘这两个字的对话框出现在他微信聊天界面最顶端。他之前添加朋友时把苏静尘的微信名改成尘尘这个备注。 愣了下，点进去，打了几个字。 苏静尘在发出谢谢两个字的瞬间收到了温瀚清发过来的不用太担心。 这五个字一下让她眼眶又热起来。平平无奇的几个字，在她看来是废话的一句话，此刻让她心头一颤，鼻头发酸，很想哭。 她不擅长安慰人，也觉得很多安慰的话没什么用，有时候说多了只会让人凭添烦躁。 但此刻这几个字像定心丸一样，抚平了她焦灼又沉落到谷底的心。 她硬如铠甲的心脏一下被这几个字击中。 不知道为什么温瀚清告诉她不用担心后，她好像就不那么绝望了。不是因为他可以解决这个问题，而是他的态度和能力让她觉得事情可能没那么糟糕。 他让她在黑暗中看见了光。 于是又选了一个好的表情发过去。 这时，李嘉渡已经站在台上，开始汇报。 苏静尘放下手机，认真听。 李嘉渡花了半个小时讲了自己的课题，他的课题已经做得差不多了，只剩收尾的一部分实验。 孟老师您有什么看法?李嘉渡问，他还没讲跟他结果矛盾的那篇文献。想听听就他这个课题而言，有没有什么问题。 还不错，结果很好。你的时间很紧张，目前我不建议你继续做下去。没有完美的课题，但就你的假设而言，课题做的比较完整了。现在准备写文章了?孟建川说。 还没，想集中精力先把实验做完。李嘉渡推了推眼镜腿。 温瀚清看了眼手机，确认没看错，朝台上的李嘉渡说，前几天Neuron上新发的一篇文章，有些结果跟你的不一致。这篇文章，你看到了吗?我刚才把文章发到群里了。 是吗?我最近忙着开会，没看文献。你们先讨论，我先看看。孟建川意外。 是，我看到了。正打算跟大家讨论，想听听意见。李嘉渡有点惊讶，他以为温师兄不知道这个情况，毕竟当时在实验室讨论这个问题的时候，他不在场。 李嘉渡说完，打开另一份PPT，汇报了他的应对策略。 听完后，秦辞小声跟苏静尘说，师兄不亏是师兄!我觉得他的应对策略很好，就是要补好多实验啊。 嗯，思路很清晰，每个点他都拿出了相应的措施。苏静尘回。 原野：师兄，你翻到第十张PPT，这个PCR实验必须要补么?我觉得可以不用。 我也觉得不用。我们实验室连做PCR的试剂都没有，大家也不会做，买这些试剂和学习实验技术都需要时间，PCR好像也不是很好出结果吧?周墨接话。 这些我都考虑过。但是不做不行。为了证明我的结果正确，除了蛋白质水平，基因水平也得检测，这样更有说服力。李嘉渡回。 得做。温瀚清出声，做完基因水平的检测，我们还得针对基因位点的差异，进行基因敲除，再看蛋白质和行为学变化。这样整个逻辑才完整扎实。实验技术不用担心，需要的试剂和耗材我等会下单。 这个需要很多时间和精力吧?秦辞惊呼。 没办法，被人抢先发，并且结果跟人不一致，就得付出这样的代价。李嘉渡有些气馁。但是也不甘心五年的努力最后只能发一篇勉强够毕业的文章。 这对不起他五年的心血和青春。 为了给之后发文章留一条出路，针对这篇Neuron，你写一篇评论，发给编辑，就按照你刚才提到的反驳思路写。温瀚清建议。 能行吗?编辑会看吗?会发表出来吗?李嘉渡不确定。在这间实验室仅有的经历没告诉他还可以通过写评论的方式来应对这种情况。 针对最新发表的文章写评论是比较常见的事情。不过这个有时效性，得在文章在线发表的两周内写评论。一般有理有据的评论文章，编辑都会通过发表出来。温瀚清解释。 好。我等会回去就写。写完后，麻烦孟老师和温师兄帮我看看。李嘉渡说。 现在为了能把他做的东西发出来，该做的努力他都要尽力。 温瀚清点头。 孟建川这会已经看完文献，你刚才的应对策略里，我加两点。一是，你抓住对方在干预时间点上的临床意义进行反驳;第二点是质疑他们在机制上没有进行再次验证，在他们的实验条件下，以往的结论可能不适用。这两点也是你之后发好文章的关键。 好，我多看一些文献，列出质疑的依据。李嘉渡说。 以后大家进行学术研究，遇到这种情况不要慌。就像我刚才说的，没有完美的研究，所有现在的研究都能找到漏洞。不要觉得顶级期刊的文章就是完美的，他们也有做得不好的地方。只不过他们的优点掩盖了里面的缺点。孟建川总结。 其他人点头。这些是之前的组会没有学到的东西。 -- 第35页 以前的组会甚至不能叫组会，因为压根没学到东西，没听到有建设性的意见，只是汇报实验结果，走过场，顺道带点人生攻击，让你郁闷一段时间。 会议结束前，孟建川说了他的计划，接下来的大半年我应该都要处理这边实验室的收尾工作。在此期间，温瀚清是502实验室的总管，实验室的所有问题由他负责。当然如果你们愿意在网络上跟我交流，也可以随时找我。 大家把目光都放到温瀚清身上。如果有人需要展示自己的能力，就今天的组会，温瀚清已经证明了。师兄比孟老师更让他们觉得放松，并且温瀚清浑身散发着一种这人值得信任的踏实感。 温瀚清感受到大家的目光，抬起头，把视线从面前电脑里的文献中移开，有问题我们一起解决。我不能解决的问题会及时转达给孟老师。 好。其他人点头。 组会结束。持续了好几天的高压状态一下释放，虽然每个人都有一些问题，但此刻还是松了口气。 我又可以放风了!秦辞手舞足蹈。 温师兄，我们下次组会是什么时候?原野问。 下次组会的时间确定后跟你们说。九月开学后是每周一次组会。这是孟老师的组会习惯。这次因为大家的问题比较多，多给点时间让你们处理。温瀚清回。 以后每周所有人都要汇报?!秦辞瞪大眼睛，刚才的喜悦之情一下被噎住，嘴里像突然被人塞了一颗鸡蛋。 这个消息实在太惊恐了!比每个月的大姨妈更让人焦虑! 温瀚清：轮流汇报。每人大概每两周汇报一次。之后排一个下学期的组会汇报表。有特殊需求的跟我说。 哦，好吧。两周的话，我还能喘口气。秦辞有些丧地说。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这个世界大概就是比谁更不好过吧，只要比底线稍微好点，就能拉升幸福感。 师兄，我想回家休息四天。回来后跟你请教实验技术问题。原野还是把心心念念的暑假说出来了。 好，没问题。温瀚清回。 你还想休息，不是可能要延期么?秦辞不解地问原野。 原野：那也不能不休息。 如果真的要延期，那能对自己好点的时候就要抓住，没必要时刻紧绷，这不符合他做人的原则。 六个人在会议室里聊天。 李嘉渡跟温瀚清在一边商量评论的写法。 周墨跟苏静尘站在一块讨论课题的事。 静尘，刚才孟老师让我继续做下去，我可能忙不过来，你能帮我做一部分么?周墨问。 好。你提前跟我说好时间，我安排一下实验，争取我们的实验在时间上能错开，这样相互不耽误。苏静尘接下了这个活。 她跟周墨一同进的实验室，因为周墨是硕士毕业再来读博的，有科研基础，他教了她很多实验技术和小技巧，给了她很多帮助。所以如果他开口要她帮忙，她会答应。 不能白白让你帮忙。到时候发文章我们共同一作吧，把你放在共同一作第二个，行不行?周墨提议。 苏静尘怔了下，这是她没想到的，这样会影响你毕业吗? 按照学校规定，只要文章发到中科院分区一区，共同第一作者的第一个人是可以拿学位的。周墨说。 好。那我们努力发到一区。不过那样我是不是白嫖了一篇好文章?苏静尘说。 周墨：不是白嫖，你的贡献不小。不过你还得自己发一作的文章才能拿学位证。 嗯，我知道。我的课题估计得全部重来。苏静尘这会稍微缓过来了一点。大概就是置之死地而后生吧。 最坏的结果已经亮出了它的獠牙，能做的就是接受。除此之外，别无他法。虽然很难，但她在努力。 刚才听温师兄的意思，你的课题，他应该有办法。多跟他请教一下。周墨说。 嗯。苏静尘点头。 聊到差不多，大家准备撤了。 原本准备一起去食堂吃饭，结果周墨和原野有事走了。李嘉渡要回实验室写评论，不准备去吃饭。秦辞要回去补觉回血。 最后只剩苏静尘和温瀚清在会议室。 苏静尘关上电脑，放进帆布包里。 对面的温瀚清靠着椅背，头向下微垂，盯着电脑屏幕，双臂交叉环于身前。 她站起来，想了想还是开口，今天，谢谢。 今天温瀚清的帮助，苏静尘觉得她说再多谢谢都不足够。 要去吃饭吗?温瀚清从电脑屏幕上抬起头。 想回去睡觉。苏静尘摇头。 嗯。温瀚清点头，重新把视线放回电脑屏幕上。 苏静尘把包跨在肩上，准备出去，迈出去两步，又停下，转身，温瀚清，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温瀚清点头，握着鼠标，保存了一下文件，抬头望着站着的苏静尘。 你为什么要回国?苏静尘问，还有后半句这不是你的人生计划被她咽回去。 -- 第36页 这个问题她一直想弄清楚。 就今天组会而言，温瀚清完全是老师的角色，所有问题都得心应手、游刃有余。并且孟建川这个级别的学术大佬这么信任他，这说明他过去做得非常好。 他在这里学不到东西，相反有点是大家救世主的味道。 而她最不愿意的是温瀚清以这样的角色出现在她身边。 在国外，我在孟老师实验室。他现在要回国，我跟着回来。温瀚清简单解释。 这么简单?苏静尘不太相信。 就这么简单。温瀚清迎着苏静尘的目光，看到她眼底的疑惑，坚定回应。 不管是什么原因，我不想你耽误自己的前途。苏静尘说。她更不愿意猜测温瀚清是为了她回来的。在今天之前，她都不认为他回来的背后有这样的原因。 但今天的组会，她动摇了。 现在这个年龄，没人能耽误我。温瀚清依旧靠着椅背，微仰着头，轻描淡写。 苏静尘点头。 这是温瀚清说出来的话。这些年，他只是外在的气场变了，内里还是那个嚣张起来就不可一世的他，没人能改变的他。 苏静尘拢了拢肩上的帆布包，转身，准备回去。 尘尘。 这两个字将她的脚步定住，一瞬间有些失聪，心头哽住。不过没转身，立在原地，挺直背，手抓紧帆布包带子，眼底下沉，眼睫轻颤，什么事? 没事。温瀚清摇头，不知道说什么，有些懊恼。 刚才这两个字几乎是在他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脱口而出。说出来，觉得不妥。但在看到她瘦弱的后背后，有些习惯像脱缰的野马冲出来，甚至让他找不到一个合理的说辞。 麻烦以后不要这样称呼我。可以叫我苏静尘，或者师妹。苏静尘梗着脖子，有些硬声。 只有最亲密的人才可以这样唤她。 以前在一起的时候，可以。 现在，不行。 嗯。温瀚清手肘撑在桌面上，手掌扶额。 苏静尘迈开步子，走出会议室。烈日从走廊上的窗户洒进来，落在她手臂上，刚才在会议室里被冷空气浸泡的胳膊这会突然遇到热烈的阳光，一下没适应，起了鸡皮疙瘩。 抬手搓胳膊，抚平疙瘩，顺道安抚刚才飘荡了一下的心思。 惯性吧，没有其他事，也不想有什么。苏静尘想。 感激和旧情复燃之间隔着天堑，完全不是一回事。 温瀚清坐在会议室里，划开手机，点进苏静尘的头像，想看她朋友圈，结果仅三天可见，什么也没有。 之后盯着她的头像看了会。头像是她以前鼠标垫上的卡通大头。他能想象估计是当初注册这个账号需要上传头像，她就顺手拍了鼠标垫用来充当头像了。 她还是不喜欢拍照。 微信详细信息里，电话号码那栏有电话，不是之前的号码，他把号码保存到通讯录已有的用户名中。 名字：尘尘。 第15章 组会结束,苏静尘回宿舍，拉上窗帘，开了空调，蒙头大睡。 原本以为睡不着,结果翻了个身,以攀岩式的姿势侧趴着,闭上眼睛,放空脑袋,不一会就昏睡去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处在半梦半醒中,小小地挣扎了一下,掀开眼皮,半眯着眼,用脚勾过放在床尾的手机，通过眼缝看了眼屏幕，下午五点。 愣了下，眼睛瞪大,解锁手机,再次确认。 这一觉睡了快4个小时，这会醒来,有种睡醉了的感觉。 脑袋昏昏沉沉的,像被块石头压着,太阳穴突突跳，浑身睡到脱力,软绵绵的,每动一下都需要用上意念发力。 不能继续躺着了,挣扎着坐起来,抱着夏凉被，倚着墙，头微垂着。 莫名地有种被世界抛弃的孤寂感。 寝室窗户斜对着学校操场，能听到操场上口哨声，喝彩声，球撞击地面的有力的节奏声，各种声音接踵而至，可以想象那里正青春、热烈又畅快着。 透过没拉严实的窗帘，窗外的夕阳收敛起锋芒，没开灯的寝室在空调口源源不断的冷空气下，有种幽冷感。透过姜黄色窗帘飘进来的光线，让整个寝室有种日薄黄昏的老电影质感。 静静地坐了会，按了按太阳穴，清醒了一些，爬下床，关了空调，哗一下拉开窗帘，推开窗，一股热气迎面扑来，夹杂而来的是欢呼声，呐喊声还有裁判哔哔哔的口哨声。 想必是有球队进球了。有人正开心着，笑着，闹着。 站在阳台上，倚着墙，抱臂看着远方正在下落的太阳，无情无绪，直到橘色晚霞一点点被云层吞噬，突然间她做了个决定。 转身回寝室，拿过手机，打开网络，刷了会票，不一会买到了一班高铁票，收拾了几件衣服，塞进包里，出了寝室。 坐地铁到高铁站，候车，随着熙熙攘攘的人群上车，人群像沙丁鱼罐头一样充满车厢。 热闹的车厢，每个人又是孤独的个体。 三个小时的火车，抵达还不太熟悉的车站。这个车站是一年前修好的，她回来过两三次。在此之前只能乘坐老式绿皮火车，晃晃悠悠八九个小时才能到家。 此时已经晚上十点。月明星稀，热风拂面，人来人往，走到路边，等班车。每隔半小时有一趟班车到他们市里。 -- 第37页 旁边站在跟她一样候车的人，偶尔有路过的私家车或者出租车摇下车窗吆喝行人打车。有人上前问价，有人依旧纹丝不动地等班车。 这几十块钱的差价是一些人几天的饭钱。 苏静尘悄悄站在其他候车人后面，远离马路边，避免跟出租车司机交流。 过了会，班车到了，跟在人群后面上车。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右手肘支在窗沿边，手掌撑着下巴，看路边一瞬即逝的街景。 每次回来都有一些变化。这次发现新开了一家商场，灯火辉煌，人头攒动。 车厢里充斥着方言，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地方小，这些人的交流给她一种出门就能遇到熟人，能随时随地聊天侃地的感觉。 而很奇怪，她像被隔绝了一样，无人打扰她，她也不想攀谈。出奇的平静，全程一言不发。距离上次开口讲话，还是组会结束后，跟温瀚清。 到了小区前的公交车站，下车，走到单元楼，上楼，掏出包里的钥匙，拧开锁。 哎呀，吓死我了! 苏静尘拉开门，看见双手交叠抚着心口，惊魂未定，穿着居家服，站在卧室门口的母亲，妈妈?你还没睡? 回来也不提前跟我说一声。沈芳边嗔怪，边朝苏静尘走过去，尘尘，饿不饿?我去做饭。你提前说的话，这会就有现成的饭吃。 不饿，不用做。苏静尘拔出钥匙，走进家门，反手关上门。这才察觉，今天还没吃东西，只喝了一些水，但她不觉得饿。 晚饭吃了吗?沈芳问。 苏静尘把行李放在客厅的茶几上，诚实地摇头。 那就得吃东西。等着，我去煮碗面条，很快就好。沈芳说着，拿起茶几上的发夹，盘起长发，走到厨房，麻利地系上围裙，涮锅，接水，开火。 苏静尘喝了口水，跟着走到厨房，倚着门框，看着母亲忙碌的后背，想吃泡面。 不健康。沈芳说着打开了上层橱柜，扭头问，想吃什么口味? 苏静尘一直没表情的脸，这会漾起嘴角，眼睛闪现光芒，有没有藤椒的? 这么晚吃辣的会长痘，对皮肤不好。沈芳转过身说。 妈妈，我想吃。苏静尘放软语气，撒娇。 好吧好吧，说好了，只能吃这一次。不知道上次你姐姐买的泡面有没有这个口味。沈芳踮着脚，翻看外包装袋，还真找到了一包藤椒味泡面。 接着打开冰箱，从摆放的整整齐齐的几排收纳盒里，准确找到蔬菜盒，拿出娃娃菜和平菇，洗干净，撕成小块。 接着又拿出一根腊肠，快速切了好几片。 水开，把配菜悉数放进去，接着放泡面，又磕进去一颗鸡蛋。 十分钟，一碗香辣四溢的泡面出锅。 苏静尘走到流理台边，俯身，准备端起碗。 放着，我来，小心烫。沈芳正刷着锅子，瞟到了苏静尘的举动。 烫不到。苏静尘说着，拿过抹布，包裹住碗，端上后，迅速走到餐桌边，把碗放下。 沈芳收拾好厨房，洗干净手，在苏静尘旁边的餐椅上坐下，看着正埋头吃面的女儿的侧脸，眼神淡下来，不要太早回学校，在家待到我嫌弃你了，再赶你回去。 好啊。我正好是这么想的。苏静尘握着筷子的手顿了下，很快装作无事地吃完嘴里的泡面，开口说。 明天去店里，帮我看店。沈芳伸手，撩起苏静尘掉下来的一缕头发，别到她耳后。 哦，好。苏静尘点头。 正好明天要进一批书，你帮我去搬。沈芳说，回家了得干点活，不能只吃饭不干活。 是!苏静尘放下筷子，转头向妈妈一脸正经地敬了个歪歪扭扭的军礼，然后咧开嘴，沈芳同志用一碗深夜的泡面成功收买了我的体力。 就你调皮。沈芳拍了拍苏静尘后背，嗔怪，头发剪短了?什么时候剪的?做实验不方便? 嗯。苏静尘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吃了口泡面，抬头环顾了一圈屋子，吐出两个字，他呢? 沈芳愣了下，然后心领神会，出差了。你前段时间说暑假没时间回来。现在突然回来，正好赶上你爸不在家，一年也见不上一次。 正好，乐得自在。苏静尘笑嘻嘻地晃头说。 沈芳神色黯然。不过也没多说什么。夜深了，有些事说多了，只会让人失眠。 你快去睡，我吃完，把碗洗了就去睡觉。苏静尘催促母亲。 没事，陪你一会。大半年没回来了。沈芳打了个哈欠。 哎呀，我在家这些天会烦死你的，不差这会。快去睡觉。苏静尘知道母亲的作息，也知道她睡眠质量很差。 碗放着，不用洗，我明天洗。沈芳捂嘴打了个哈欠，起身，回房。 老妈晚安。苏静尘朝母亲后背挥手。 晚安。你也早点睡，养好精神，明天好出力。 苏静尘摇头笑了笑，接着低头吃面。一碗热汤面下肚，每个毛孔都得到了满足。 -- 第38页 动作极轻地洗漱完，苏静尘躺在自己房间的床上，侧着身，看着挂在树梢上的莹白月牙。一阵风吹过，树梢轻抚月亮，温柔又调皮。这时云层飘过来，给害羞的月牙披上一层浅灰色外衣。 *** 白天睡太多，这会毫无困意，精神头好的可以捕捉窗外这些细小的变化。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震动，拉回她的注意力。 是温瀚清发来的消息，最近有时间吗?我们讨论一下你的课题。 最近不在学校。等我回去了再找你讨论。苏静尘打下这行字。 嗯，好。坐在实验室的温瀚清，回了这两个字，按灭手机，双腿交叠，双手交叉抱臂，靠着椅背，看着电脑屏幕。 现在不在学校?去哪里了?旅游散心?回家? 不知道。也没什么立场深问。心里有隐隐地担心，但是又有种尘尘不会做出傻事的莫名的笃定。 师兄?李嘉渡看着陷入思考的温瀚清，犹豫了一下说，关于这篇评论，在写之前我想跟你讨论一下。你现在方便吗? 方便。温瀚清回过神来，放下交叠的腿。 花了半小时，在温瀚清的帮助下，李嘉渡理清评论要点，我现在清楚了。可以开始写了。 说完看了眼电脑右下角的时间，已经晚上十一点，今天麻烦师兄了，这么晚还耽误了你这么久。早点回去休息吧。 李嘉渡催促着温瀚清休息，而他自己已经顾不上作息了，这会争分夺秒才行。 没事，我等会再回去。温瀚清打着字回。 看了会文献，时不时看看手机，明明搁在电脑旁边的手机屏幕没有亮起来过，但就是克制不住的想要看看有没有新消息。 *** 苏静尘侧躺着，视线还是放在窗外，看着树梢摇曳生姿，半开着的窗外传来此起彼伏的知了的声音，像开演奏会一样热闹。青蛙像观众似的，时不时发出呱呱的声音来助阵。 听了半小时交响乐，没有半点困的意思，既然睡不着，那就起来吧。 坐到她的书桌前，拉开中间大抽屉，里面摆放着五颜六色的笔、各式各样的纸胶带、便签本和手账。 这些东西没被人动过。前段时间堂妹堂弟来他们家玩，苏静尘还担心过自己的东西会不会被人翻动。 不过妈妈告诉她，她和姐姐不在家的时候，她们俩的房间门是锁上的。 当时她还是有点担心，毕竟这些堂弟堂妹在家里玩了几天。以她对他们的了解，他们肯定在家里上蹿下跳，恨不得每个角落都翻遍。 现在看到自己的东西完好无损，知道妈妈挡住了压力，没让人进来乱翻。 拿出手账本，翻看以前自己画的计划树，全部是她随心所欲的涂鸦。 上初中时，在妈妈的书店里翻到了一本教手账的书，她就被迷住了。从那时候开始做手账，一直延续到高中。 这些在高考结束后，就被封存了。那些画笔估计都干涸了。但这些年，她都没扔。 现在翻看那些幼稚的梦想和时间计划，比如周末要跟同学吃刨冰、去鬼屋、滑冰场 有点好笑，同时有种隔着时空看到过去的那个自己的恍惚感。 有点想念那个时候的自己，那个时候她还有梦想和数不清的计划。 现在她什么也没有，只能被时间推着走。偶尔冒出跳出这个时间轴的念头的时候又被心中的不甘心拉回去，反复无常，艰难前进。 过了会，手机亮了，屏幕上显示此刻凌晨一点。 苏静尘，你回家了?! 是一起长大的发小蒋云升发来的消息。 嗯，你怎么知道的?苏静尘疑惑。毕竟她是临时起意回来的。除了母亲，其他人都不知道。 抬头看对面! 苏静尘下意识抬头，只看到她已经看了几个小时的横七竖八的树杈子，低头用手机回消息，??? 不到十秒，收到一条消息，你就没看到一个一米八的大帅哥??你近视了? 说人话!苏静尘又抬头看了眼窗外，漆黑一片像闹鬼。 她家在三层，最近几年这个老小区的树噌噌噌长到了她窗前，把对面都遮住了。 手机这会开始震动，苏静尘赶忙按断，快速打字，别打电话，我妈在睡觉。 哦哦，忘记了。应该没吵到阿姨吧?我看你房间的灯亮着呢。蒋云升发来消息。 那也可能是我姐回来了。苏静尘回。大半夜的不想睡觉，有人聊天，她就顺着聊下去，打发时间。 曼棋姐才不稀罕我们这破地方。她很久没回来了吧?话说你在家呆几天?我们出去玩啊!蒋云升回。 苏静尘：没时间，我得帮我妈看店。 苏静尘，你真扫兴!以前都没觉得你这么无聊!蒋云升有点气，飞速打字。 我妈真的要我去搬书。你想什么时候出去玩?我安排安排。苏静尘扶额。 哎哟，想约苏家二小姐真不容易。时间嘛，你定好了跟我说。我随时恭候大驾。 苏静尘：你这么闲?现在是无业游民? -- 第39页 蒋云升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非要大晚上招惹苏静尘，你哥!我!创业成功!最近回来度假!! 苏静尘翻了个白眼，回家就回家，还度假?资本家的腐臭味隔着屏幕都传过来了。 不过她一盘算，立刻改了态度，我们这里确实变化很大，值得回来看看。从火车站回来的路上，我看到东街那边好像开了个大商场，里面不错的样子。 那我们就去商场玩，全部我买单! 成功人士的典范[大拇指]苏静尘立刻狗腿恭维。 蒋云升见怪不怪，简单又聊了几句，就休养生息去了。 苏静尘又看了会手账，拿起还能用的笔，随手画了几笔，毫无头绪，兴致缺缺，关上抽屉，又爬回床上。 刷着手机，也觉得没意思。 人生就是这么无聊又无趣。 *** 墙上的时针已经转到12。502实验室依旧灯火通明。 李嘉渡忙里偷闲瞟了眼坐在旁边的温瀚清，师兄，你这还是美国时间呢? 温瀚清摇头，回去没事干。 哦，那我们实验室熬夜的队伍又壮大了。 都有谁熬夜比较厉害?温瀚清不动声色问，虽然有个名字已经出现在他脑中了。 我们实验室熬夜第一名，周墨。第二名，静尘。除此以外其他人的熬夜大部分是打游戏。不像他们俩在踏踏实实干活。李嘉渡说。 熬夜最多的两位，他们的频率是什么样的?温瀚清问。 周墨像不需要睡眠似的，很可怕。以我的观察，他可能平均每天睡不到6小时。李嘉渡说。 温瀚清放在身侧的右手握拳，专注听接下来的这位。 静尘好一点，有时候熬到两三点，甚至通宵，大部分都是十点后离开实验室。周末也不像别人一样去逛街，谈恋爱。基本上所有的精力都在实验室。她这两年很难，但这次课题被否定应该比以往更艰难，对她的打击肯定很大。李嘉渡说完叹气摇头。 温瀚清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他认识的苏静尘不是爱抱怨的人，她好像什么都能消化，有一颗强大的心脏。 但是再强大的心脏，她也只有一颗，不比别人多一颗。 换做别人，早就崩溃了。静尘其实很聪明，很努力，但谁知道徐老师一开始给的方向就错了。哎，希望她振作起来吧。李嘉渡说着拿起右手旁的马克杯，起身，我去接杯水。 温瀚清想到前些天在休息室看到苏静尘桌子上的那张申请转硕士的表格，还有组会上那双无助的暗淡眼睛，心不由地刺痛起来。 大概真的是受够了吧? 她像陷进了一个迷局，被困住。 但以他对苏静尘的了解，除了她自己，任何人都解救不了她。 这是一段她要度过的艰难岁月。他能做什么? 第16章 到家的当天晚上,苏静尘不知道自己几点睡着的，再次对外界有反应是闻到了饭香。睁开眼睛，窗外天光大亮，源源不断的香甜味道穿过门缝,飘进来。窗前的桂花树开得正热闹,浓郁的香味也透过窗户溜进来,弥漫整个房间。 眯着眼,沉醉了一会儿,伸了个懒腰，在床上翻滚了两圈,起床,吸着拖鞋,关了落地扇,开门，看见了正在厨房忙碌的妈妈。 老妈早安!苏静尘朝厨房喊了一声，转身去卫生间洗漱。 醒了啊?那一起吃早饭。沈芳又拿了一只小碗盛粥。 等苏静尘收拾完，走到餐桌边,看到上面已经摆上了小米粥、小笼包、茶叶蛋,还有一瓶低温鲜牛乳。 我妈妈是世界上最好的妈妈!苏静尘开心地吹起彩虹屁。 少来!等会让你搬书，话说得太早了。沈芳回。 苏静尘坐下,夹起一个小笼包,一口吞下,有点烫，赶忙抬起手扇风。 都这么大了,怎么还像个小孩?刚出锅肯定烫。沈芳说着,把一杯温水递给苏静尘。 好吃!你自己做的?苏静尘问。 嗯。冰箱还有包好的生的小笼包,你想吃,我之后每天给你蒸。 苏静尘点头，又夹起一个小笼包，咬了一口，汤汁四溢，赶忙用装小米粥的碗接着。 之后她顾不上说话，以风卷残云之势，疯狂吸入。吃得身心满足的透透的。最后只剩一瓶牛奶。 妈妈，你喝。我喝不下了，吃太饱了。苏静尘把牛奶递给母亲。 我不喝。给你准备的。现在喝不了，等会喝。沈芳收拾着碗筷说。 你现在是更年期吧?得每天补钙，不然容易骨质疏松。我现在身强体壮，不需要喝牛奶。苏静尘把牛奶吸管戳进去，递给母亲。 我每天在吃钙片。补过了。这是你爱喝的那个牌子。沈芳催促苏静尘。 苏静尘这才注意手中握着的瓶身，是个玻璃瓶，是他们家这里特产的一种鲜奶，只不过现在换了外包装。 她小时候很挑食，不爱喝牛奶。沈芳换了各种品牌的牛奶，让苏静尘和她姐姐每人每天必须要喝一瓶牛奶。 最后是这个牌子的牛奶，苏静尘喝得下去。一直到初中毕业，她喝了很多年。后来去外地上学就很少喝到了。 -- 第40页 而姐姐喜欢的是另外的牌子，母亲也没有随意糊弄，就一直买两种牌子的牛奶。每天去上学，一人拿一瓶，背着书包，蹦蹦跳跳出门。 苏静尘握着微冷的牛奶瓶，低着头，回忆过去的种种。 她小的时候，这座小城的经济很落后。每家都没什么钱，很多都只够温饱。牛奶对很多家庭是奢侈品。 他们家也不宽裕，母亲还因为一些原因，丢了工作。但就算如此，依旧坚持让她们姐妹俩喝牛奶。 所以她跟姐姐一直是同龄人羡慕的对象。甚至被戏称为牛奶娃娃。 但其实她也听到过周围的邻居或者父母的同事背地里的闲言碎语。 诸如老苏家的俩闺女真是被沈芳当宝贝在养。不过是俩女孩，又不是儿子，早晚得嫁人，没必要这么养。 是啊，贵养贱养都是赔钱货。 有这闲钱，不如再拼一次，说不定生个儿子，这样沈芳也能在老苏家宗祠抬起头来。 后来她和姐姐的身高在同龄人中一直是偏高的。现在苏静尘身高1.68米，姐姐苏曼棋更是窜到了1.72米。 这个时候大家才恍然过来，原来喝牛奶真有用，但为时已晚。 想什么呢?换身衣服，咱们出发。沈芳收拾完厨房，看见坐在餐桌边发呆的苏静尘。 哦，没什么。牛奶我带着，等会喝。好久没喝了，还真有点想念。妈妈，还是那位叔叔送牛奶吗?我们家每天还在定这种牛奶?苏静尘疑惑。 因为她记得，这种鲜奶都是提前预定好，每天早上会有人送到家门口的奶箱里。 那位叔叔过世了。他儿子接手了生意。家里没订了，今天早上在楼下，碰到他，从他手里顺了一瓶。放心，你在家的这些天，每天都有喝的。我订了。沈芳说着走到客厅，顺手把沙发上的抱枕归顺了一下。 那位叔叔过世了啊，好可惜。我记得他很和蔼很亲切，脸上一直挂着笑。苏静尘准备去往卧室的脚步停住，转过身来看着母亲说。 是啊，年初突发疾病去世的。年纪也不大，还不到60岁。卖得牛奶一直保质保量。没耍过滑头，是个好人。沈芳同样遗憾。 他们这个年纪的人到了随时可能因为各种问题去世的阶段。 好人不长命。苏静尘感叹。 所以不要因为一些事情不开心，就这么几十年，尽量放宽心一些，日子不管你开不开心都在向前走。沈芳说着抹了点护手霜。 嗯。苏静尘点头。她有点担心母亲看出她的不开心了。 *** 到了书店，沈芳开门，苏静尘跟着进去。晨辉笼罩着的老书店，有种厚重感。 书店是一座带着三角阁楼的两层小房子。第一层是书店，第二层是储藏室，两层之间是白色旋转木质楼梯。 十多年了，中间重新装修过一次，外墙刷了淡蓝色油漆，一面半的墙壁是大大的落地窗。 晨曦投射在玻璃上，迸发出耀眼的光芒，路边被车轮溅起的灰尘在阳光下跳舞。 远远就看见了书店的格局，书店不大，但母亲还是分了三个区。 靠里的区域摆放着三排到屋顶的原木书架，上面摆满了各种文学历史书籍。 中间区两排书架放着各种教辅书。书店周围有小学、初中和高中，里面涵盖了各类辅导书和趣味书。 最外面的区域是漫画书、杂志、青春小说和文具等办公用品。另外最尾端放了三张原木小圆桌和几把高脚凳，可以提供临时阅读点。 书本繁杂但一点也不乱，每个区都井井有条、干干净净。 进门处是吧台，可以容纳一个人坐在里面休息，沿着吧台往里走是洗手间和拐角旋转楼梯。 阁楼用来摆放存货。那里曾经是苏静尘的小天地。 放假的时候，她会来店里看书，看累了，就爬到阁楼，躺着睡会。靠三角窗那面墙摆着一张军绿色折叠床。有时候小伙伴来这里找她，知道了她的秘密基地，就会爬上去跟她在阁楼玩一会。 这里储藏着很多她的快乐时光。现在想来，她的童年过得还不错，至少现在回想起来都是笑脸。 苏静尘徜徉在书海里，眉毛不自觉扬起来。边走着，边用手指轻轻划过书脊。走到尽头，阳光透过大玻璃窗照进来，不由地眯起眼，呼吸着混合了阳光味道的书香。 走到漫画区，看到有些书的塑料封皮被撕了。 苏静尘笑起来。 现在还有人这样呢。 以前她在书店总会遇到有些人偷偷撕了书的外层塑料，在书店看完了再放回原处，这样就不用花钱买书了。 有一次她看到这个情景很气愤。 气鼓鼓地拿着书走到吧台跟母亲说，这样还怎么卖?大家都是看完就走了，我们怎么办? 母亲笑着说，没事。有些学生没钱，让他们这样看吧。 可是他们这样算小偷吧?偷知识的小偷!不到十岁的苏静尘为母亲的书店着急。 毕竟母亲的书店也是家里较大一部分收入来源。她和姐姐读书都需要钱，父亲的工资除了养活一家四口，还得接济老家的爷爷奶奶叔叔姑姑。一家人日子过得紧巴巴。 -- 第41页 尘尘，你有没有细心观察?有些学生在这里待半天，最后走的时候什么都没买。但是他们出门的时候躲躲闪闪的，眼神里有愧疚，不敢看我。这说明这些学生也知道这样做不好。他们本性并不想这样做，都是好孩子。比起偷其他的，我这里的知识随便他们偷。母亲这样解释。 年幼的苏静尘嘟着嘴，半知半解地点点头。 现在她看到这样的现象，只是置之一笑，把书摆好。 沈芳拿起掸子扫书本上的浮灰，苏静尘走到洗手间，拿出扫帚和拖把，扫地拖地。 昨晚是不是没睡好?沈芳问正弯腰拖地的苏静尘。 还行。睡得晚，不过现在不困。 想不想喝咖啡? 想。 那我去冲，想喝什么口味?沈芳放下掸子去吧台。 拿铁。谢谢妈妈!苏静尘笑着说。 要谢就谢你姐姐，咖啡机是她买的。 嗯，有姐姐和妈妈真好!苏静尘感叹。这两人现在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拖完地，苏静尘翘着脚坐在高脚椅上，一边喝着咖啡，一边随手翻书，还是静不下心来沉浸在一本书中。心中的焦灼感并没有随着离开学校而消失。 过了会，有辆面包车在门口停下。 送新书的人来了，母亲去接待。苏静尘赶忙放下手中的书，去帮忙。 母亲核对书名和数量，苏静尘把核对好的书搬进去，先放在地板上，等会听母亲的指令再行事。 这次进了不少新书。苏静尘把一摞摞黄皮纸包裹着的新书搬进去，来来回回，累得气喘吁吁。 老板娘，这是你闺女?跟你长得真像!她不错，搬了这么多书，也没喊累。送书的中年男人跟沈芳聊天。 麻烦称呼我老板，这间书店是我的，不是我爱人的。沈芳温婉地笑着回。 正弯腰搬书的苏静尘怔住，不过随即就笑了。 这是她母亲。看似温柔，实则很有主见。这间店确实是母亲一手打造的。最初买下这间店面的钱也是姥姥资助的。书店的装修和摆设都是母亲一手置办的。父亲很少过来。 哦，失礼了。我第一次来这边送书，不太清楚。不过，你闺女真不错，她要是没对象的话，能不能考虑一下我儿子?送书的大叔笑着说。 沈芳笑了两声，不好意思，她有男朋友了。 哦，那真是可惜了。 沈芳结好账，回店跟苏静尘一起整理新书。 苏静尘坐在小马扎上，饶有兴趣地盯着母亲，妈妈，你知道我现在没男朋友的。 我知道啊，但是你现在愿意相亲吗?沈芳反问。 苏静尘摇头。 那不就得了。直接说你有对象，一了百了。沈芳拿起吧台上的剪刀，干脆利落剪开捆扎带。 你这样是在挡我桃花。苏静尘故意说。她在这方面跟母亲的交流一直很顺畅。 这样的桃花，你要?我们先把书整理一下。沈芳说着，翻开书封面。 苏静尘一时无话。不是感动，也不是敬佩。因为这就是她母亲，世界上最了解她的人。她不完美，但是她妈妈接收了她全部，比任何人都做得好。 这里就是她在无路可走的时候，最后的退路。 尘尘，来把这几本书放到中间第五排书架上，这本书卖得好，摆在显眼的地方。沈芳用书角戳正在发呆的苏静尘的胳膊。 哦哦，好。苏静尘拿过书，起身，边走边说，这本书你看过了吗? 看过了，还不错。虽然达不到作者巅峰状态，但基本水准还在。沈芳继续拆书。 我现在都没时间看书。回头你给我推荐几本值得看的，有时间我就看看。苏静尘随手翻看着书说。 她母亲年轻的时候是文艺青年，有不错的眼光和审美。因为爱情，最后被困在这间书店。 你当年读高三，压力很大，每次我去看你，你都让我带书。说每周要给自己半天看书的时间，这样才能满血复活，继续学习。现在还过回去了?沈芳皱眉反问。 实验有点多，忙起来就没心思看书。苏静尘心虚地解释，其实是心里压着事，焦虑烦躁，很难静下来看书。 不要逼自己太紧。实在不行就延期毕业，没人等着你赚钱养家。沈芳说。 嗯，知道。苏静尘简短回应。她不太想在家的时候还要聊实验室的事，其实才回来一天，但感觉实验室离她很遥远，不愿想起来。 把一本本书摆好后，剩下的被苏静尘搬到阁楼。 沈芳见书太多，想帮着往上搬，被苏静尘制止，放着我来，你小心腰，我现在有力气没处使。 养孩子还是有用的。沈芳扶着木质楼梯扶手，看着额头布满汗水的苏静尘笑着说。 哈哈哈苏静尘抱着一摞书，站在楼梯上，大笑起来。 笑够了，接着往上走，阁楼还很空，趁我现在家，你再进一批书，我来搬。妈妈，你打印订单，我搬完书就打包邮寄。 -- 第42页 除了这间书店，沈芳还经营着一家网上书店。这家网店是电商开始流行的时候，已经工作的苏曼棋以沈芳的名义开的，建好后，她教沈芳运营。现在这个网店经营得比较成熟。 正值暑假，网店开业满10周年，苏曼棋弄了个10周年店庆活动，优惠力度很大，所以最近订单很多。 上楼下楼30多次后，苏静尘搬完书，去洗手间洗了把脸上的汗水。 坐在高脚椅上，看着窗外正午的街景，喝了会水，吹了会空调，接着拿过吧台上的一沓订单，去阁楼，找书，然后把一本本等待邮寄的书用专门的牛皮纸包好，放进快递袋包装好，贴好快递单，整理好后，打电话给一直在合作的快递公司发货。 总共花了近五个小时忙完这些。 苏静尘接过母亲递过来的毛巾，擦了擦额头的汗，甩着酸胀的胳膊，红着一张充血的脸，走到尽头的桌子上，坐下歇息。 感觉空调温度解不了近渴，就去吧台拿了手持小电扇，对着自己的脸吹起来，小小的风扇叶搅动着空调制冷的空气，凉爽扑面，不一会就感觉到烧着的脸冷却下来。 中午十二点半，烈日当空，地面的尘土都干涸的起灰了，洒水车扬起水枪把它们按下去，想打地鼠一样。听着洒水车播放的音乐，苏静尘笑起来。 多少年了，还是一样的音乐。 她突然有些兴趣的想用手机搜索洒水机的音乐，想知道是不是全国各地都是一样的音乐。莫名地有点好笑。 这时才发现手机放在她从家里背来的小挎包里，于是走到吧台。 从包里取出手机，一上午都没看手机，也没连接网络。这会连上了，看到微信里有一些消息。 按照顺序，由上到下，依次点开。 蒋云升：【麻烦苏家二小姐给我一个准话，定个时间，这样我可以安排时间干其他的。】 苏静尘想了想，定了明天下午。 姐姐：【你回家了?妈妈身体怎么样?你帮着干点活哈。带妈妈去逛街。】 随后是几个红包。 苏静尘简短回了消息，没收红包，她手上还有一些钱。 李嘉渡：【静尘，你回家了?我看你上午没来。没别的事吧。】 苏静尘想起上次李嘉渡师兄没来实验室，让大家担心，就赶忙回了消息。 然后，关了微信，去搜索洒水机的音乐，准备继续去尽头的小圆桌那边歇着。 坐在吧台收拾桌面的母亲突然伸出一只手，递给她五块钱。 苏静尘茫然地接过，干嘛给我钱? 去西街买两个甜筒，有活动，买一送一。平时你们不在，我都没办法参加活动。现在去买，我们俩一人一个。 苏静尘听完眉开眼笑，爽快收下钱，好!我这就去! 说着揣上钱，推开门出去。 *** 502实验室，李嘉渡跟旁边的温瀚清说，静尘回家了。她说要在家歇一段时间。回学校了会跟我说。 温瀚清点点头。 刚才来实验室，发现苏静尘依旧不在，心里不踏实。但是碍于身份，他不好直接问苏静尘现在在哪里。就算他们现在以师兄师妹的身份相处，但因为过往的身份，不管做什么他都有些束手束脚，瞻前顾后。 于是就随口问了李嘉渡，就你一个人在?其他人呢? 周墨在细胞间，其他人都没来。原野和秦辞回家了，他们在群里说了。奇怪了，静尘也没来。没听说她要回家。我发消息问问。李嘉渡说完拿起手机。 发完消息并没有马上收到回信，温瀚清虽然看着自己电脑屏幕，但是余光时不时瞥向李嘉渡那边，希望他那里能收到消息。 中途，他一度想拿起手机，直接打电话给苏静尘了。但如果她回家了，应该是不愿意接到师兄以及前男友这样的人的电话的。 她有很强的边界感。如果不是工作和学习的场所，她是不愿意自己的生活跟工作和学习沾边的。这点他很清楚。 所以最终都克制住了。 还好，过了会，李嘉渡跟他说了消息。 她在家就好。安全就好。其他的都不重要。 第17章 回家的第三天下午,苏静尘在阁楼睡得天昏地暗。因为前一天搬书，半夜的时候，胳膊酸疼的厉害，火辣辣的胳膊像被架在火上烤,不管什么姿势都不舒服。明明困得眼睛都睁不开,结果一整晚翻来覆去,好不容易睡着,又被胳膊的跳痛惊醒。 中午精神实在不好,吃完饭，就爬到阁楼,推开朝外的悬窗,搬动落地扇到折叠床边,吹着呼呼的电扇风,躺着休息。 再次醒来是听见有人喊苏静尘，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她迷迷糊糊地，慢慢地从混沌中醒来。 稍微清醒了一些，知道不是梦境,是切切实实的声音,她下意识地坐起来，朝阁楼的窗户看楼下。看到了正对着窗户招手的蒋云升。她朝他挥了挥手,示意自己这就下去。 抬腕看了眼手表,下午四点了。 拍了拍脸,揉了揉揉眼睛，下楼。 去卫生间简单洗漱,听见门外蒋云升正跟母亲在聊天。 阿姨,您这间书店是这条街少有的存在了这么多年的老店了。不知道是多少孩子的回忆。蒋云升靠着吧台,右手插兜,环顾书店感慨。 -- 第43页 是不好的回忆吧?你们被家长带到这里买过很多辅导书。沈芳笑着打趣。 哈哈哈蒋云升笑起来，也没有，还有很多很好的回忆，比如那些漫画书，还有各种言情小说。我记得当年只有您这里进货最及时，我们班都传阅。我好像还记得名字，比如什么麻雀变凤凰、会有天使替我爱你之类的。 当时这些书很畅销。现在言情小说卖得也不错。青春期大概都这样。沈芳说。 还好我同学他们基本没长歪。苏静尘应该是言情小说看得最多的吧?曼棋姐应该不看那些。蒋云升回忆过去。 反了。沈芳笑着说。 嗯?苏静尘不看那些?蒋云升意外。他比苏静尘大两岁，不同年级，所以不清楚她们班的情况。他记得苏静尘的书包里，常年背着言情小说。 曼棋看得多。尘尘不怎么看。她背着言情小说是因为她同学知道她家里开书店的，求她把书带到学校。沈芳解释。 这样啊。看来她从小就比较古怪。您提醒我了，苏静尘以前看得都是什么叶卡捷琳娜大帝、维多利亚女王、武则天这类书。蒋云升笑着说。 说谁古怪呢?苏静尘眼睛眯着，微歪着头，带着警告意味地看着蒋云升的后背问。 蒋云升转过头，看见苏静尘这副表情赶忙解释，不是古怪，是独特。你说你是怎么抵挡得住言情小说的魅力的?那时候很多女生都跟疯了一样。什么总裁开飞机到学校接走被排挤的女主。相貌平平家世凄惨的女主被人赶到墙角，男主从天而降，英雄救美。 你觉得我需要别人拯救?苏静尘从吧台扯了张洗脸巾，擦了擦脸上的水。 从来都是年级前几的学生当然不需要别人拯救。不过话说你青春期就没幻想过白马王子之类的?蒋云升好奇起来。 你们男生幻想过白雪公主吗?苏静尘不答反问。 这倒没有。蒋云升说完，突然拍了拍额头，像是突然醒悟过来，你带小说去学校，自己不看，其他人看，这样是不是让你更轻松地考年级第一?苏静尘，这是不是你的小算盘? 苏静尘愣在原地，像看弱智一样看着蒋云升，无可奈何摇摇头。 沈芳在一边看得乐不可支，弯曲的食指压着鼻梁骨笑起来。 见苏静尘没回答，蒋云升又追着问，是不是? 我不看言情小说，但是会看其他小说。一样占用时间。我书包里一直有几本课外书，很多同学只爱从我包里拿走言情小说。苏静尘解释。 难怪你高考语文考那么高?!蒋云升惊呼。 不要惊讶，我其他的考得也很好。苏静尘淡定地回。 也是，不然怎么考进名校的。蒋云升服气。 走吧，我们去哪里玩?苏静尘问蒋云升。昨天她跟妈妈说了今天的安排。 跟我走。蒋云升说完又朝着沈芳说，阿姨，苏静尘今天先借我用了一下，晚上给您送回来。 去吧去吧，注意安全，有事给我打电话。沈芳朝他们摆手。 *** 两人出了书店，压马路。这会太阳被乌云遮住，被暴晒了一天的街道像没脾气似的，渐渐灰暗起来。空气像被晒沸腾了，进入呼吸道的空气有点灼人。地面的温度升腾起来，没过脚踝，走了不到五分钟就大汗淋漓。 这会真有点黑云压城城欲摧的架势，可能在酝酿一场雨，闷热的像蒸笼一样，桑拿天让人有些喘不过气。 苏静尘也懒得问蒋云升去哪里玩，他从小就是孩子王，对这个小城市门清。 路过一间新开的品牌冰淇淋店，蒋云升拐进去，苏静尘只得跟着进去。 要哪几个口味?蒋云升看了眼冰箱里摆着的大桶冰淇淋，转头问苏静尘。 走吧，不吃。苏静尘拒绝。她知道这个牌子的冰淇淋很贵，不想吃。还没挣钱的人，在不必要的开销上，一向很克制。 我请客。说吧，吃什么?我正好跟着你尝尝。蒋云升朝苏静尘招手，示意她过去下单。 迎着服务员热情含笑的目光，苏静尘硬着头皮上前，点了覆盘子、提拉米苏和兰姆酒三种口味。服务员按照她说得，各挖了一球。 蒋云升跟着买了一份。 两人各捧着冰淇淋小圆盒，拿着笨头木勺子，吃着冰淇淋，继续压马路。 七弯八拐，过了会，拐进一个小巷子，外面闷热，这条巷子却有一丝丝凉风，幽静清凉。 她小时候经常来这里玩。记忆中这条巷子的尽头有一个小池塘。 那个青蛙王国还在吗?苏静尘吃了口冰淇淋说。 还在。蒋云升回。 离巷子尽头几十米远，就看到满池塘的荷叶和荷花。苏静尘眼前一亮，突然被眼前的景色振奋起来。 脚步快了些。原本跟她并肩走的蒋云升，突然被甩在后面。不过也没着急跟上去，叼着冰淇淋木勺子，继续晃晃悠悠地走着，看着苏静尘离他越来越远。 苏静尘冲到池塘边，驻足。看着随风轻轻摆动的荷叶，偶尔点点头的荷花，还有时不时传来青蛙的呱呱声。 -- 第44页 苏静尘指着池塘对蒋云升说，池塘变小了? 池塘没小，是你长大了。 苏静尘点头。小时候她跟很多小孩一样，很喜欢水，经常来这里玩。有时候突然下起雷阵雨，会学着跟其他人一样，摘一片大荷叶，举过头顶，跑回家。 虽然还是被雨淋湿，但心情是那样畅快，一路大笑着，无人比她更快乐。 到家了，把荷叶给妈妈。 等晚上吃饭时，发现妈妈用荷叶蒸了米饭，一股清香让整顿饭有滋有味，她吃得饭都粘在脸上了，肚皮也鼓起来了。 现在想来，那些快乐是大自然给的。现在的生活离大自然越来越远了。快乐好像也越来越少了。 巷子尽头两侧，离池塘大概五米远有两个长木椅，蒋云升坐下，把左脚脚踝搁在右膝盖上。看着苏静尘站在斜前方的池塘边。 苏静尘看到被荷叶压着的一朵荷花，蹲下去，仔细看。发现池塘里还有几只鸭子在荷叶底下划水，漫无目的，优哉游哉。 你说这些鸭子比人快乐吗?苏静尘问。 应该吧。蒋云升回。 但是他们的日子很单调吧? 也不会，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过了会苏静尘站起来，走到另一张长条椅上坐下。靠着椅背，微仰着头，看着乌云遍布的天空。时不时有风从狭长的小巷子穿透过来，携带着巷子里的清凉。 回家玩多久?蒋云升摸了摸口袋，本想抽支烟，犹豫了一下，作罢。 不知道。苏静尘如实道。 学校待着不开心?蒋云升问，实际上他很肯定的知道答案。现在的苏静尘不像以前那个自信飞扬、落落大方又率真的苏静尘了，现在的她浑身带着刺，伤人伤己。 不开心。很多很烦人的事情。苏静尘没隐瞒。 还要继续读下去? 苏静尘有一会没回答，过了会，才说，你觉得我应该继续读下去? 蒋云升低头沉默了一下，开口，之前创业的时候失败了几次，每次失败我都很痛苦。自己明明尽了最大努力，怎么就失败了呢?一直不理解。后来我就不想失败成功了，就埋头干活，只要是能想到的，我就去做。直到去年年底算成功了。我才知道之前的失败就应该失败。只是当时被困在那个环境里，没办法看清自己和周围。 可是我们现在的试错成本太高了。苏静尘喃喃自语。 试错成本高是因为怕被同龄人落下吧?如果跟自己比呢?人生好几十年呢，不要太在意这一两年。蒋云升说。 你知道我一直都比较顺利，至少在学习上，只要我努力了，成绩就不会差。所以我当时去读研，是一副舍我其谁的样子。苏静尘说着自嘲般地抿了抿唇。 蒋云升也跟着笑起来，接着收敛起表情，你觉得自己顺利，其实是因为你努力，你聪明，所处的环境相对公平。但是你仔细想想，你一路打败那么多人，进入省重点高中，去前十的大学读本科，又去前五的大学读博。从结果看是顺利的，但过程呢?你敢放松?你是轻松取得这些的? 苏静尘摇头。 我不知道你现在遇到了什么困难，我没读研，不太懂你们那行。但是我不想看到现在这样的苏静尘，眼睛里都是沉重。如果一件事让你变成这样，那我觉得那并不是一件值得的事。蒋云升直言。 对于一起长大的小伙伴，他们向来都很坦诚。 那我能去你公司么?就当收留我，蒋总?苏静尘半看玩笑地说。 如果你是以逃避的心态来我这里，我不建议。一件事，你只有心甘情愿承认了，解决了，才好继续往前走。蒋云升没开玩笑。 可是我现在好累，什么都不想解决。我能彻底躺平吗?看不到希望。苏静尘低下头小声说。 这些话她不敢说给妈妈听。她跟蒋云升一起长大，因为他年长她两岁，以前也会给她建议。 累的话，就歇着吧。歇好了，歇透了再继续。如果发现还是没办法继续，就换赛道。你也不是有很多物欲的人，养活自己应该没问题。蒋云升建议。 苏静尘有一会没说话，愣愣地，微弯着腰，看着池塘里的一株冒过水面的水草发呆。 静尘啊，十年后，再来看现在这段时间，你会笑一笑就过去了。不管什么事，放到时间的长河里，最终都被冲淡。所以想办法给自己画饼吧。蒋云升说。 我现在这样是因为看见了以前不知道的事情。以前我只需要在学习这条道上拼命跑，就可以达到自己的终点。但是现在我能看到的前方是一条到处布满了坑的道路，很远处有一片想到达的森林，但是这中间有无数的坑。 现在掉进坑里爬不出来。就算爬出来，等着我的很可能是其他新坑。也许在这个过程中，我就彻底躺在坑底了。只有极少数人能非常幸运地沿着坑与坑之间的小道，从不掉坑的到达终点。 苏静尘没情绪地说了自己的困境。 清醒地认识到以后的征途，但又悲观地看待此刻的自己。这是她目前焦灼的原因。 -- 第45页 蒋云升听完后，摇了摇头，你以前走的也是布满了坑的道路，只不过你是在坑与坑的小道中一路飞驰，以为自己走得是康庄大道。现在遇到坑，你就以为自己以后面对的都是坑。 是这样吗?苏静尘扭头看着蒋云升，质疑。 蒋云升点头，你想想之前跟我们一起长大的伙伴，有多少人没念高中，高中有多少人考不上大学。虽然学业不是衡量人生的唯一标准，但是那是作为一个学生最大的坎。那些没过去的坎，对他们来说就是坑。只不过你没遇到过，以为这些坑不存在。 所以其实现实没那么悲观?苏静尘疑惑。 当初赔掉全部家底的时候，我都没心死过。就觉得只要还有一口气，我就可以爬起来。往大了说，你最终不过是不拿学位。之后找份工作，养活自己没问题。往小了说，跟人生可能还会面临的各种事情比，这些算个屁!蒋云升从兜里摸出烟盒，磕出一支烟，夹在手指间，没点燃。 苏静尘盯着他手中的烟，我想抽一根试试。 确定?蒋云升夹着烟，有些意外地问。 苏静尘坚定点头。 蒋云升探出身体，越过长木椅的扶手，隔着小巷口，把烟递给苏静尘，拿出打火机，给她点燃。 苏静尘把烟嘴含到嘴里，试着吸了口，下一秒就被呛得大咳起来，眼睛难受的只想揉，鼻子酸胀，肺都要咳出来了。 整个呼吸道都是烟味，非常呛，难受的眼泪都要出来了。 蒋云升把苏静尘手中的烟接过去，弯腰在地上按灭，站起来，扔到不远处的垃圾桶。 这么难受你怎么抽得下去?苏静尘缓过来后问。 对会的人来说，不难受。相反很解压。 我试得方式不对? 没有不对，一开始都这样。很多人觉得难受就放弃了。有些人熬过来，学会了，就甩不掉了。 所以我应该学着去适应那些坑的存在?甚至有时候为自己掉进一个浅点的坑欢呼?等我习惯了，日子应该就会好过吧?苏静尘试着找到认同感。 也不会。还是会间歇性地崩溃。可能崩溃持续地时间短点。但是你现在已经比最开始有很大进步了，至少你认同人生就是会存在这样那样的坑。有这样的认识，你以后就算再掉进坑里，也会从容很多。 所以人生好没意思。苏静尘无奈撇嘴。 走，我们去做点有意思的事。蒋云升拍了一下膝盖，笑着站起来。 什么事?苏静尘跟着站起来。 跟上!蒋云升迈着大步说。 *** 温瀚清早上到实验室，空无一人。 到工位前，打开电脑，照例打开邮箱，看到邮件，是李嘉渡发来的。发件时间，早上七点。 看来他昨晚通宵了。 温瀚清知道事情紧迫，赶忙看起文稿。 花了一上午小时，把文稿改好，发给李嘉渡。 中午回去休息了一会，下午回到实验室，依旧是一个人，看了会文献，心里有点浮躁，站起来，走到苏静尘工位前。 她的工位很整洁，三层小书架上文件摆放有序。 最上层是一些党建和校历这类资料;第二层是一排蓝色文件夹，其中一个文件夹里应该有一张《博士转硕士申请表》;最下层是专业书。 那张表格是她已经不堪重负的证据。 如果她找他签字，他是否应该签呢? 想到这个问题，温瀚清蹙了蹙眉，这个问题的答案有什么好犹豫的? 随即视线瞟到了第一层书架最右边摆着的一小盆仙人球。鼠标垫上的图案就是她的微信头像。 两天了，不知道还有多久。他甚至找不到一个可以联系她的理由。 不过当视线再次移到一个地方时，他想到了一个理由。 赶忙拿出手机拍了张照片，发了一条消息过去。 正在攀岩馆体验现实掉坑的苏静尘一直没看到消息，在她掉下来九次后，力气彻底用完，坐在地上，仰头看蒋云升攀岩。 过了会，起身取出存放在攀岩馆存储柜的手机，准备跟妈妈说一下大概什么时候回去。 打开微信看到一条消息。 是温瀚清发来的，这盆仙人球是你的吗?需要浇水吗? 苏静尘看到这条消息后，表情从疑惑慢慢到无语。 它可是仙人球啊!半年不浇水，浇一次管半年。她不在的这几天，它还能渴死? 不用浇水，谢谢。苏静尘沉着气回了消息，随后把手机放回兜里。 温瀚清也知道自己发出去的是条什么样的消息，但苏静尘回消息就是好事。 至少她现在是安全的。 但是这样下去不行。 于是他在一个朋友群里问了一个问题，怎么联系前女友能让对方不烦躁? 很快有人回他，最好的前任是当自己死了。 温瀚清： 第18章 回家第四天,苏静尘坐在书店里，拿了本书，但是翻了两页就看不下去了，心静不下来,浮躁又焦灼,心中隐隐有种无力厌倦感,就算远离了那个环境,这种情绪还是没办法摆脱。 -- 第46页 她不喜欢现在的自己。 看街上人来人往,不知道是她的原因，还是这世界变了。 街上走着的人,不管什么年龄,很少看见笑脸。她甚至想不起来上次听见周围人发自肺腑地开心大笑是什么时候。 这样不好,她需要一些事来摆脱这种不断蔓延的情绪。想了想,这种时候做一些重复性的机械活动是最合适的。 需要找一项既可以分散注意力，又不需要动脑的活动。 站起来，在书店里逛了圈。在文具专区看到了字帖，拿起来看了看。 是一套字帖,里面有基础教程、控笔训练,还有唐诗宋词、现代诗的凹凸字和简单印影本。 拿起一套喜欢的行书，里面是仓央嘉措的诗词,走到前台,妈妈,我想写这套字帖。 拿去写吧，那边有可褪色的笔。这套字帖可以写到烂。沈芳从正在看的书中抬头说。 可褪色笔?还有这种东西?苏静尘诧异。 嗯,那边有颜色可以选,自己去挑。沈芳指着文具架说。 都有什么颜色?苏静尘边走着边问。 浅蓝,深蓝,紫色。 没有黑色?苏静尘扒拉着笔芯问。 肯定不能有黑色啊!沈芳惊到。 为什么?苏静尘愣住，一下没明白。 你们在重要文件上签字是不是规定了用黑色签字笔或钢笔?如果这种可褪色笔有黑色，那有人用了这种笔，显现十几分钟，混过去，后来消失了就可以否认自己签字了。沈芳解释。 苏静尘完全没想到这点，听完愣住，原来还有这种事啊!我先用深蓝色的看看练字效果。 母亲的话一下子激发了她对这种笔芯的好奇心。 挑了一只外观利落又简洁的笔，拿起字帖，坐到尽头的高脚椅上，拆开包装，选了一首喜欢的词，开始临摹。 等她写完这首词最后一个字时，发现前面临摹的字的颜色已经消失了。 为了确定，她拿起来，对着阳光仔细看了看，真的毫无痕迹了。 好神奇!好好玩! 苏静尘一下来劲了，不停地写，手腕发力带动指尖移动，一笔一划看写下的每个字，然后看见字不断消失，笔芯里的笔墨慢慢减少，居然有种无言的成就感。 窗外太阳从升起到落下，照亮了一个挨着窗户，不停歇从早写到晚的身影。 一本字帖写完就换一本，笔芯写完一根就换一根。这种小小的成就感让她一天都沉浸在这种游戏中。 中途沈芳给她送来一杯咖啡和一杯水。 谢谢妈妈。苏静尘抽空回答，手上动作不停。 小时候让你们练字，死活不肯。说太没意思。沈芳笑着说。 小时候不懂事。苏静尘回，其实是因为小时候对新鲜的事物更感兴趣，重复又机械的活动很难给人驱动力。而现在，她也不是为了练字，而是为了清空脑袋，找点事做。 一直写到手腕酸胀，指尖发麻，然后发现写了很多遍的诗，居然记下来了。 这是看得见的一天。 *** 晚上，蒋云升过来，昨天说好了，今天一起去晚饭。 两人去了一家新开的餐厅。 选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菜品很丰富。苏静尘在网上买好了一个双人套餐，可以打折，很划算。 套餐里有烤串、麻辣串、鱼丸面条、鸡丝凉面、甜点、蔬菜拼盘、麻辣牛肉还有两份饮品，卖相很好，一看就让人忍不住分泌唾液。 苏静尘开始大吃起来，都没工夫跟蒋云升说话，吃得开心极了。 今天很开心?蒋云升吃了串鱿鱼说。 嗯嗯!找到好玩的事情了!那些困扰我的问题今天都没怎么出现。苏静尘吃了口面条，指了指自己脑袋说。 蒋云升点了点头，拿起纸巾，按了按嘴角，赶紧把以前那个苏静尘找回来，不然以后我不找你玩了。 以前的苏静尘很好?苏静尘吸了口百果香饮品说。 非常好!蒋云升毫不犹豫。 说说看，有哪些好?我就想听听夸赞。苏静尘今天一天的心情到这里算是到了顶峰。 漂亮、大气、自信又不自傲，真诚又不别扭。简直是蒋云升说到一半停下，拿起一串烤面筋咬了一口。 简直是什么?快说快说!苏静尘急得跺脚，压低身体，靠着桌沿，微仰着头注视着蒋云升的一举一动，期待他嘴里蹦出来的下一句话。 蒋云升不紧不慢吃完面筋，又喝了口柠檬水，擦了擦嘴角和手指，才开口，简直是女版的我。 苏静尘翻了个白眼，举起一串基围虾朝蒋云升挥舞了两下，你这自恋的臭毛病能不能改一改? 不能，我现在有自恋的资本。蒋云升一脸得意。 蒋老板现在是不是桃花很旺盛?苏静尘笑着问。 那当然。 哦苏静尘拖长语调，然后假装随口说了个名字，那李溪呢? 蒋云升听到这个名字先是怔了一下，随后放下手中的竹签，喝了口水，她现在怎么样?你跟她有联系? -- 第47页 她还是很潇洒啊!我们俩可能很久都不联系，但是一旦联系，一点陌生的感觉都没有。什么都能聊起来。比起你跟她，我跟她更心有灵犀。苏静尘说。 你们上一次联系是什么时候?蒋云升面色沉着。 大概两个月前吧。我当时不知道为什么，就想给她发消息，也做好了她不会立刻回的准备。结果我发完，她立刻就回了，仿佛就等着我发消息一样。然后她说她恨不得去看看我们俩发消息间隔了几秒。她也是突然想问问我怎么样。你懂这种感觉吗?就是你想着的人当时也正想着你。苏静尘回忆。 蒋云升摇头，她从不联系我。从来没有。 苏静尘收齐脸上有点得意的表情，那你去联系她吧。你老等着人家姑娘联系你，那是不行的。 联系了也没用。她的世界太广阔，但容不下我。蒋云升略挫败，他喜欢一个女生十几年了，但是从没有说出口。 这件事还是苏静尘无意间发现的。不然连她也不知道。 苏静尘沉默了一会，爱情方面我不行，给不了你意见。不过如果你问我李溪是否单身，我可以告诉你，她上一段恋情结束了，被伤得很深。不过现在算是走出来了。 再说吧。蒋云升说完又喝了口水。 苏静尘点头，这茬话题不再提。感情方面，他们俩半斤八两。 饭桌上的气氛有点冷下来，苏静尘没觉得有什么，那么多东西还没吃完呢，继续大快朵颐。 那个温瀚清呢?你们有联系吗?蒋云升冷不丁提到。 苏静尘想被人点了穴，默默放下手中的土豆签，如实答道，有。 她知道如果她说没有，这个话题就结束了。但她还是选择了诚实面对。她的朋友不多，仅有的几个好朋友是可以放心把后背交给对方的存在。 这下轮到蒋云升吃惊，你不是不吃回头草吗?这是复合前奏? 苏静尘拿起湿纸巾擦手，一边擦，一边说，他现在是我实验室的师兄。 卧槽!蒋云升彻底被惊到，手上的竹签应声掉到盘子里了，苏家二小姐厉害啊!居然让校草级别前途无量的前男友直接上门求复合!! 蒋老板，说话文明点，你好歹也是一老板，不要咋咋呼呼的。苏静尘瞟了眼周围，怕打扰其他人。 不是!你快说说!这是怎么一回事?!蒋云升的注意力完全被吸引过来。 你理解错了。他来我们实验室不是为了我，跟我没关系。另外没有复合这回事，现在不会有，以后也不可能。苏静尘很冷静。 蒋云升被对面的冷气压感染到，情绪稍微平复了一些，那他怎么突然来你们实验室了啊?他不是在国外吗? 苏静尘简短解释了一下。 蒋云升消化了一会，就算是这样，但这也太巧了。没有人为因素，我是不相信有这种巧合的。你真不打算复合了? 我现在这种状态，就算十个温瀚清站在我面前，也心如止水。不想谈恋爱，太麻烦了，也太累了。苏静尘直言。 也是，人也不是随时随地都能做好谈恋爱的准备。所以什么都得讲究一个天时、地利、人和。蒋云升感叹。 苏静尘举起饮料，跟蒋云升碰杯。 这个话题在碰杯中终结。 *** 在家第五天，苏静尘沉迷于练字，时间从指尖流走。 一天到晚连手机都很少看。 这天下午，蒋云升开车到书店门口，摇下车窗，按了两下喇叭，苏静尘看过去，放下笔，绕过书架，出门，走到车前。 你这是去干嘛?穿得人模狗样的。苏静尘用手比划了一下蒋云升戴得墨镜和身上的正装。 回去上班。老板不在，员工会摸鱼。蒋云升用右手食指扒拉下墨镜，从墨镜上缘看苏静尘。 哦，资本家的本性就是剥削。 啧蒋云升呲了声，摇头，走了，回见，之后去你们学校那边出差，我找你玩。 好。路上注意安全。祝蒋老板财源广进，日进斗金!苏静尘恭维。 蒋云升笑着举起手，竖起两根指头，朝苏静尘摇了摇，接着踩下油门一溜烟离开。 苏静尘走回店里，看到母亲正上下打量她。 嫌我在家呆太久了?苏静尘不解母亲的眼神。 不是。你跟云升关系一直还不错，挺好的。 苏静尘走上前，两条胳膊放在前台柜上，慢悠悠地歪着头说，您这话里有话啊! 什么话?撮合你们俩?你们沈芳还没说完就被苏静尘打住。 不要往下说。我跟蒋云升一丝可能性都没有!不要说在一起，就这种想法，我就感觉像乱/伦。苏静尘摸了摸胳膊上起来的鸡皮疙瘩。 真是吓死人的想法。 我才不做这种事。你这辈子不结婚都行。爱情和婚姻又不是什么好东西，不是非有不可。沈芳嗔怪。 那你提蒋云升干嘛? 就是有点羡慕你们之间的友谊。人这辈子有几个聊得来的朋友真挺好的。我是希望你珍惜。沈芳说。 -- 第48页 嗯，知道。主要是我人还不错吧，不然别人怎么愿意跟我做朋友?苏静尘笑着反问。 是是是!沈芳随口附和。这会，她心里的悬着的一块石头算是落地了。肉眼可见自己女儿的状态比回家那晚好了很多。 *** 苏静尘在家优哉游哉，但有些人等得心急如焚。 温瀚清在实验室呆了五天，连条消息都没收到，仿佛他这个人就真的死了。 实验室里，周墨和李嘉渡在如火如荼地做着实验，也没工夫闲聊。 最后不得已，他也给自己放了个假。 拿起电脑，下楼，开车，出了校门，直接到了一个娱乐场所。 哟，大忙人来了。于嘉伟远远看着一个大高个过来，就扬声招呼。 你们正在打?温瀚清走过去，看着桌球台。 嗯，你要不要来一局?于嘉伟握着球杆问。 好久没打了，手生。温瀚清放下电脑说。 来试试，找找感觉。正在用巧克粉擦球杆的肖格抬头朝温瀚清说。 温瀚清没推辞，拿起台边放着的毛巾，擦了擦手，接过肖格递过来的球杆，俯身，瞄准，击球，粉色球应声落袋。 还行。肖格说，我们就这么漫无目的地打有点无聊，要不赌点什么吧? 温瀚清没搭理，继续俯身击球，挑个了底袋的分球，尝试长台击球，可惜球过网口未入，磕到台边，反弹回来。 于嘉伟朝肖格使眼色，要不赌/钱吧?据说某人留学期间，奖学金很高，应该没花完吧? 温瀚清再次尝试长台击球，粉球在底袋附近磕磕绊绊，转了一会，最后停在了袋口附近，最后稳当当停下。 肖格见状，俯身用一颗黑球，将袋口附近的粉球轻轻磕了一下，粉球慢悠悠进入袋中。 温瀚清低头用巧克粉擦球杆，接于嘉伟的话，赌多少? 于嘉伟伸手比划了一个数，这个! 温瀚清抬头看了眼，点头，开始吧。 你不用再练练?等会别怪我们趁你手生贪你便宜。肖格停止击球，开始用三脚夹，摆放球。 赢了再说。温瀚清淡淡地说，抬头扫了他们俩一眼，你们俩可以一起上，赌注翻倍。 艹，你这嚣张的样子真得激发了我的战斗欲!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哪位斯诺克冠军呢!肖格一边摆球，一边咬牙切齿地说。 于嘉伟在一边看戏，毕竟他擅长短台，肖格擅长长台。他们俩联手赢温瀚清的可能性很大。这点温瀚清也应该知道。他把赌注加大的原因不好琢磨，事出反常必有妖。 难道温瀚清在国外留学顺道把打台球的能力也提上去了? 不太像，毕竟有时候跟他跨时差聊天，温瀚清基本都泡在实验室，聊不了几句就失踪半天。 不管什么原因，赌局已定，现在退出很丢人。 那就来吧! 三分钟后，摆好球，于嘉伟开球。 比分也如于嘉伟预料的，短台他来，长台肖格上，他们没给温瀚清上手的机会，一路击球很顺利。他们合伙拿到了46分，继续击落几个彩球，就可以拿下比赛。 温瀚清坐在角落的椅子上，拧开矿泉水瓶，喝了口水，拿过毛巾擦了擦球杆，听着肖格和于嘉伟轮流报分数。 听他们报46分，温瀚清放下毛巾，抬头看了眼球台。倒也没多余表示，继续安静坐着。 然后看见肖格的长台球在桌角边来回磕撞，最后堪堪停留在离袋口三公分的地方。 肖格无奈起身，把位置让给温瀚清。 温瀚清提着球杆，看好位置，俯身，没有犹豫轻轻推杆，将袋口这颗球切入袋中，继续在粉球和彩球之间来回击球，弹无虚发，一直占据着台面。 本来还在一边复盘的于嘉伟和肖格，看着台面上的球越来越少，心里一惊，脱口而出，卧槽，你不会清台吧? 温瀚清依旧全神贯注的击球，如有神助，手感非常好。没多久，成功清台。 赢得毫无悬念。 于嘉伟和肖格目瞪口呆。 温瀚清走过来，轻描淡写吐出两个字，给钱。 于嘉伟和肖格微张着嘴，不约而同扭头对视了一眼，接着又转头看向温瀚清。 温瀚清也不催促，提着球杆，迎接他们的目光。 在无声对峙中，于嘉伟和肖格耷拉下脑袋，认命地掏出手机，转账。 温瀚清收下了两人的转账，随即打开了另一个软件，打开转账页面，输入手机号，填了名字，输入一个数，写了简短备注，然后收起手机。 走，吃饭去。温瀚清放下球杆，朝对面俩人说。 我要拼命把今天输得钱吃回来!肖格重新燃起战斗欲。 台球桌不行，饭桌总可以吧! 谁说我要请客了?温瀚清反问。 你刚赢我们的钱呢?!于嘉伟不解。 花了。温瀚清拿起放在边台上的电脑，转身朝门口走。 才一分钟，你怎么就花了?给谁花了?肖格赶紧跟上追问。 温瀚清没回答，径直朝门口走去。 -- 第49页 *** 晚上，苏静尘躺在床上，遵照姐姐的意见，准备给妈妈买东西，打开手机，看看里面的钱，估摸着给母亲买什么价位的。 等她打开某款软件，发现底部消息那栏出现了一个数字。 她的手机所有软件都是消息免打扰状态，不想看到手机界面每个软件右上角挂一个数字，那样太难受了。所以下载软件的时候就做了这样的设置。 打开软件，如果有提示的消息，她也会都一一点开，没用的都直接删除。这算是她的一种强迫症。 结果这次，看到的是一条转账消息。这笔钱不需要她接收就已经进入了她的账户，数目不小。 来自一个手机号。苏静尘去通讯录输了这个手机号，没有对应的联系人。直觉又牵引着她去打开了微信，找到了一个人的微信，看了他的微信备注。 果然是他。 苏静尘看着这条消息回忆了很久，也没想起来她跟他之间有金钱方面的纠葛。 这么多年也没收到这样的转账。 他欠她钱了?没有，之前在一起，没钱的人是她。得弄清楚再决定是否要联系他，把钱退回去。 这时手机进来电话，是许萌萌，苏静尘接通电话。 静尘，你在干嘛呢?有时间的话，我们最近去逛街吧?我需要买些衣服。许萌萌在那头说。 你下班了?苏静尘问，把思绪从那笔转账里跳出来。 是啊，社畜这会才到家。你呢? 我回家了，过几天回学校。苏静尘不确定还在家待几天。 哦哦，也是哦，你们还有暑假。 呆呆，我问你件事。苏静尘想了想，决定求助许萌萌。 稍等，等我拿罐可乐出来，瘫在沙发上再说。许萌萌刚进家门，换了鞋，举着手机朝厨房走去。 等待的这会，苏静尘想了想措辞。 说吧，我好了。啊，可乐真是大夏天来回奔波的社畜的一大安慰!许萌萌喝了口冒气的冰可乐，哈了口气，白色雾气带走周身的疲惫。 就是，如果你收到了一个很久不联系的人给你转了一笔钱，但你又想不起来你们之间有什么金钱纠纷，这种情况该怎么办?苏静尘坐在床上，手指无意识地掰着脚趾头。 别卖关子，那个很久不联系的人是谁?温瀚清?许萌萌直截了当。社畜所有的耐心在白天上班就耗光了，这会不想打哑谜。 嗯。 多少? 五位数。苏静尘老实回答。 举着可乐正准备送到嘴边的许萌萌堪堪停住动作，僵硬着胳膊，把可乐放在茶几上，拍了拍胸口，谨慎发问，转账有写备注吗? 备注是之前答应你的事，但我完全想不起来是什么事。苏静尘苦恼。 苏苏，你先别急。首先，钱收下，没必要跟钱过不去。然后你再想想以前在一起的时候有没有开过什么玩笑。比如，我们俩经常会说，你中了彩票分我一半之类的话。许萌萌飞速转动脑袋。 苏静尘屏气凝神想了两分钟，不记得。应该没有。 再想想，比如，我工作后的第一个月工资给你一半，或者你发财了，记得分我一半之类的。许萌萌盘腿坐在沙发上，挺直腰背，像领导一样继续提示。 苏静尘仰着脑袋，望着天花板，眼神呆滞地回忆，可能说过这样的话吧。我想想啊，好像有 再想想再想想!许萌萌激动起来。 好像有一次我跟他出去吃饭的时候，听见旁边桌的人中奖了。我跟他开玩笑说，如果以后分手了，他发财了又没有新女朋友的话，记得分我一半，我帮他花。当然我也会这么做。他当时答应了。但那是开玩笑啊。谁分手了还愿意给前任钱啊?苏静尘隐约有这么点印象。 那应该就是这种了!温瀚清还记得，并且遵守了承诺!真不错!许萌萌兴奋地叫起来。 那我退给他，没必要。苏静尘理清思路。 你退不退，我不管。但是呢，我现在有一个大胆的想法!许萌萌说。 什么想法?苏静尘最小化通话界面，打开软件，把钱给原路转回去了。 把温瀚清变成我的前男友!许萌萌说出自己的大计。 苏静尘： 第19章 在家第6天,苏静尘连着练了几天字。那种无处安放的焦灼感暂时被压制住了。 这天上午，太阳收起锋芒，云层呈现一种略带灰色的轻快，不同于阴沉,仍旧是晴朗,只是没有灼灼烈日。 苏静尘坐在书店的角落看了会窗外朝露,准备拿起笔继续练字。 写了几行之后,涌现出一个念头。她放下笔,收起字帖，起身,走到前台。 沈芳看见苏静尘走过来,从正在看的书中抬头,饿了? 早上苏静尘吃得不多,这会上午九点。 没。妈妈，我想去爬山。苏静尘迎着母亲的双目说到。 哪座山?沈芳直起身。 -- 第50页 就我们这里的那座灵峰山，好久没爬了。今天还挺适合爬山的。苏静尘看着门外说。 沈芳低下头，沉默了一下,心里跟打鼓似的,但嘴上还是说，去吧。擦防晒霜,戴上帽子,穿上防晒服和登山鞋。爬山设备都在你房间的衣柜里。 好。不用担心,我带了手机，你不放心就给我打电话。苏静尘知道妈妈的担忧。她们母女之间有这种默契。不用说穿就心领神会。 嗯,爬完就回来,别太晚。记得带水,家里冰箱有吃的,你看着拿一些。 苏静尘告别母亲，回家，换装，背上登山包，检查了一下，就出门了。 在小区门口上了能直达登山入口的公交车，大约半小时到了地方。站在入口，看了树立着的全山导览图，她选了一条最远的上山小道，开始一个人爬山。 这座山海拔680米，山峰绵延几公里，登山入口处写了上山路一共有3609级石阶。在曲折中沿着仅容一人通过的窄石阶前进。 虽然没有太阳，但是户外32度的高温阻止了很多人来爬山，现在肉眼可见的在爬山的人不多。 一级又一级台阶，每走一步，离山峰就近一点，这种单纯的体力活动，有着纯粹可见的目标。累了的时候，驻足抬起头看看被云雾缠绕的山峰，心里一下就有力量了。 苏静尘偶尔跟自己较量，会一鼓作气不停歇地爬上上百个接近60度角的台阶，直到到达拐角的平台处，弯腰，双手撑在膝盖上，大口喘气。 额头的汗，一颗颗砸在石阶上，溅起的灰尘像个迷你瀑布一样开花，心脏一下又一下咚咚咚猛烈跳动。 生命变得有迹可循。 缓了缓，看看来时的路，又抬头看看目标。越来越近了。 虽然小腿越来越僵硬酸胀，但心中被一股越来越强烈的兴奋感充斥着。这种被多巴胺支配的快乐，越来越高涨。 就这样走走停停，花了四个多小时，山顶的四角凉亭近在眼前。抬手抹了抹像被水洗过的脸，大口吸进夹杂着花香的山顶清新空气，在肺内交换一圈后，带着体内的燥热和浑浊吐出。这样来回酝酿了一会，低头开始爬最后一段石阶。 最后这段路，非常陡峭，目测接近80度，还好台阶两边有铁索，抓住铁索，迈步向前。 这个过程非常缓慢，因为爬到这会，整个腿部肌肉都在发颤。手牢牢抓住铁索，从外物获得安全感。 这会她很平静，一点也不急躁，在头脑清醒不发胀的时候才会迈步向上。一旦感觉缺氧，就原地大口呼吸缓解。 抬腿，脚掌踏实地踩在台阶上，同侧的手撑着弯曲的膝盖，发力，把另一条拖着后面的腿拉上来。 周而复始地重复这样的步骤，身体疲惫到极点，精神却无限高涨。内外两股强烈的感觉撞击在一起，让她有点眩晕。 这段大约百来阶的登顶路，她不慌不忙地爬了足足一个小时，直到迈上最后一个台阶，完成最后一个动作，双手撑在膝盖上，以俯视的姿态看着前方目的地：凉亭。 直起身，定定地站了会，清风徐来，带走身上的夏热和汗珠。 缓缓走向凉亭中间，环视了整座山。拿出手机，拍了几张山顶的风景照，发给妈妈。 从苏静尘说要爬山开始，沈芳就没有继续看书了，开始整理书架上的书，查看需要补上的书籍，拿起掸子，扫书脊上的灰尘。一刻也没停下来。特地把手机从震动调到最大音量，只要有消息提醒，她就快速过去查看。 一直到中午，看到苏静尘发过来的照片，才稍微放心一些，冲了杯咖啡，坐下来慢慢喝。 苏静尘在山顶待了一个小时，感受凉风划过皮肤，身体有种被太阳和微风滋养的舒适感，感觉之前一直被束缚着的沉重的躯体，得到了某种抚慰。从最高处看她从小长到大的这座小城。 小时候上学觉得上学路途好遥远，现在却发现这座城只有她在山顶转个身那么大。 想起蒋云升那句话，往长远了看，现在这些都不算什么。 她现在的困境应该也是这样，但她找不到突破口，觉得自己身在云雾中，看不到目标，看不到前路，像无头苍蝇一样，这样的处境让她身心疲惫。 不应该这样，应该有出路的。 她还没找到。她可以找到的。 现在躺在坑底这种局面到底是因为什么?因为之前的导师?因为她自己的能力? 她当初做那个课题就是跳进了一个坑。 现在要怎么做才行? 不应该继续躺在坑底，应该努力站起来，爬出来，在进入下一个坑之前，看看全局。 就像她现在研究的领域，她要看到全貌。 对，就是这样，就算要跳坑，也要努力看到全貌。有像凉亭一眼可见的远方目标，这样就算在坑底也能明白前路。 那些坑不再是单纯的前进路上的绊脚石，而是历练能量与筑地基的过程，她会慢慢变得更有能量，不再是只看着坑上那一隅天空，只能看到那点风云变幻，以为那就是全世界。 要看到广袤的天地，要拥有属于自己人生的能量，谁也夺不走并且会越来越强大的能量，是一种听见苏静尘这个名字就能给人一种生命力的震慑的能量。 浑身的血液在爬山过程中加速循环，这会脸和胳膊还很烫，心中也泛起了微微的热浪，一种让她振奋的带着某种希望的流动。 -- 第51页 站在最高点，俯视这座小城，旷大又开阔的场面尽收眼底。这种大自然壮阔又起伏的美景仿佛在提醒她，没必要纠结一些看似无解的局面。生命的美好没必要浪费在这些可能不是真正重要的事情上。 真正重要的事?过去两年，她把自己和课题深深捆绑在一起，所有的喜怒哀乐都交给了课题。除此以外，什么也没有。 这样孤注一掷的人生看似努力，实则非常被动。她应该是主动的那方，不应该任由自己的情绪和注意力都交给外界。 真正重要的事是她自己。人最终都会离开这个世界，这个过程她想要拥有什么样的人生和心境以及如何度过她人生的每一秒才是最重要的。 主动权应该在她自己手里，不是在课题上，不是在某个人身上。这些都是虚妄且无法掌控的。 她不要失控的人生。过去两年过得很辛苦是因为她在看似没办法的情况下，交出了她的主动权。其实是可以避免的。这是她过去20多年的人生没有出现过的，也是她过得如此迷茫的原因。 想要突破，想要宣泄。 想要呐喊，那就喊吧。 山顶风很大，吹起她的头发在空中乱舞，浓郁的桂花和凌霄花香味混在一起扑过来，热情又嚣张。远处飞翔的大鹰振翅翱翔，自由又轻盈，闭上眼睛，想象自己是一只鸟，飞在天空，乐在其中。 不言不语，不看来路，也不思考未来，就想让时间停在此刻，做一个平和的人，一个属于大自然的生命，没那么高贵，也没那么狭隘，简简单单，如此而已。 在山顶修整了一个多小时，这时下午四点，太阳从云层后钻出来，在西边天空撒下万丝金线，明亮耀眼。 看了眼兜里的手机，妈妈发来消息，提醒她时间不早了，早点下山。 这会浑身肌肉都僵硬的像木头，下山比山上更难，每走一步，都要跟硬邦邦酸胀的肌肉斗争。 不过因为心里轻快了很多，所以累并快乐着。 在夕阳的陪伴下，一步步前进，向终点迈进。 晚上七点半终于到家，这会整个人已经累得不像话。酸胀发紧的肌肉让她走路姿势僵硬地很好笑，借此故作僵尸状，逗乐妈妈。 跟母亲在厨房一起做晚饭。 今天爬山怎么样?沈芳把淘好的大米放进电饭锅。 很开心，有些问题解决了。苏静尘切着土豆丝回应。 嗯，下次我们仨一起爬。沈芳提议。 你的身体承受的住?苏静尘扭头问。她妈妈前几年生过病。从那之后，身体一直不太好。 还行，爬慢点。 哦，那等姐姐回来，到时候我们一起去爬。我还挺怀念小时候你带我们去爬山的时光。苏静尘开心道。 你很久没爬了吧?今天很累吧?沈芳一边洗菜一边问。 身体上有点累。最近很缺乏运动。之后会补起来。苏静尘把切好的土豆丝泡进水里，洗掉表面淀粉。 嗯，不要整天困在实验室。每周都出去走走，从大自然吸收能量。不要觉得那是浪费时间。成天待在屋子里，一点灵气都没了。沈芳说。 知道。以后会注意。苏静尘说，停顿了下，我打算明天回学校。 怎么这么突然?白天都没听你说。沈芳停下手中正在处理的鱼。 我有新想法了。在家找文献比较麻烦，需要大量的文献证明我的想法不是天方夜谭。苏静尘打开冰箱拿出莲藕。 她在下山的过程中，对课题有了一个新想法，但是很模糊，还没想清楚，但是她隐约觉得自己在接近了。 好。随时回来。沈芳没多说什么。她这里对她女儿们来说，来去自由。 吃过饭，两人又聊了会天。白天爬山的后遗症这会愈发明显，整个人都有点昏昏沉沉的。肌肉和大脑一样困。 不到十点，她就一头扎进床上，呼呼大睡。简直就是秒睡，并且睡得特别踏实。 一直到早上八点，她才醒过来，爬起来，虽然浑身酸疼，但神清气爽。 吃过早饭，告别母亲，返程回学校。 在火车上，她拿出纸笔，慢慢写下没有太多逻辑的想法。 用普适的观点放在她研究的领域。不是根据自己之前看过的文献，不是用这个领域主流的观点来开展课题。 一个个课题就像一个个的坑，在跳坑之前，她要从根本上去认识大脑。她做的神经科学不同于血液学或者其他人体系统。要抓住这个根，然后再发散。 把所有想到的点，写下来，然后审视，再查文献。 不过到现在，她并不清楚用什么关键词来搜索脑海中越来越清晰的概念。 应该会有的，只是她还没想到，或者需要文献来激发灵感。 下了火车，她迫不及待地去坐地铁，然后马不停滴回寝室，打开电脑，开始搜索。 午饭都不想去食堂，随便吃了点妈妈准备好放在她包里的小笼包。 一下午都在寝室疯狂搜索文献，通过标题和摘要来寻找跟她的想法最接近的观点。 紧张又兴奋。 一直到晚上，她都没有找到跟想法匹配的文献。需要不停换关键词在文献库里搜索。 -- 第52页 一下午熊熊燃烧，突然停下来，有点累。 换换空气，起身，准备去食堂吃饭。补充点能量，晚上继续。 不过晚上她不想在寝室了，一直不习惯在寝室学习。寝室对她来说，就是单纯的休息的地方。是在这个学校里，除了操场之外的另一个放空之地，还是让它保持单纯吧。 那就拿上电脑去通宵自习室。 吃过晚饭，顺手在食堂买了杯咖啡。这个问题今天一定要解决。通宵也在所不辞。 在教室里，在英文文献海里找了很久，还是没有。去中文文献网站也没找到跟她类似的观点。 难道这个是错误的? 这个念头冒出来就被另一个念头否定了。心里有个很清晰的声音告诉她，这个想法没问题。只是操作性可能不是很强，在她现有的实验技术里，她还想不出可以证明这个想法的手段。 继续搜索吧。 她把自己在火车上胡乱写得纸拿出来，上面记录了一些灵感。 双肘撑在课桌上，十指交叉，两个大拇指向后伸出，支着下巴，双唇紧闭，看一会电脑屏幕，又看一眼纸上的记录。 从一堆没头绪的线团里，找源头，这显然不是简单的工作。 还是专注这个领域的独特处吧。 试着在PubMed里输入了两个单词，拖动鼠标，从上往下看搜索出来的三十几篇文献的题目和摘要。 滑动到下面时，看到了一个标红的组合词，这是网站的特色，会把跟你搜索框里最接近的词标红。 看到那个组合词时，她愣住了。心狠狠地跳动了一下，嗓子眼有点干。 就是它了!她的想法用被这个组合词完美形容了。 这下有目标了，看来她想到的这个方向已经有人在尝试了，不过看到的文献是综述。没看到有研究性文章。 不管了，迫不及待点进去，下载，打开，不愿错过任何信息，每一个单词都不放过。另外打开了文献管理的软件，把所有看到的地方翻译成中文记录在软件里，这样加深记忆。以后有需要可以随时打开笔记，这是打造她自己的知识体系的一种办法。 这也是刚进实验室时，周墨教的，很有用，让她少走了很多弯路。 过去两年虽然课题很曲折，并且被否定了，但是她看了很多文献，在文献阅读方面没有问题。现在她看这些文献，没有障碍，相反速度很快，理解的也很清楚。 所以从这个角度来说，过去两年研究生生活并没有完全辜负她的时光与努力，只是世俗的衡量标准让她这些隐形的进步被隐藏。 看完这篇综述，感觉吃下了定心丸。她的想法不是天方夜谭。也有人跟他有同样的想法。 靠在椅背上，整个人非常累，像又爬了一次山一样。刚才注意力集中的这一个小时，全身心都在这篇文献上。这会大脑松懈下来，身体得到放松的信号，一下垮下来，跟着喘气。 看了眼电脑右下角的时间，22:18. 她丝毫不困，相反非常兴奋。脑内被一股盛大又猛烈的念头充斥着。感觉到脑内多巴胺在疯狂分泌。 这样是没法睡觉的，继续前进。 又接连看了两篇文献，高兴得想跳起来。 此刻已经凌晨十二点了。身体过度燃烧后只剩疲惫，催促她回去休息。 这个问题还很复杂，不是今晚就能解决的。 保存好所有文件，关了电脑，走出教学楼，抬眼望满天星辰。 脚下轻快，她甚至忍不住小跑着踮脚走了几步，就是太开心了。 每走一步，都感觉自己在前进。在回寝室的路上，在研究生生活上，在所有的一切上，自己都在向前走。 一种踏实又升腾着的喜悦充斥着她。这灵光一闪的瞬间，她抓住了，前方昏暗的道路明亮了，豁然开朗了。 就这样半踮着，半小跑地回到了寝室。 拿起手机想跟人分享这个时刻，但是脑袋里又有个念头告诉她，现在还不行。 在事情没成功之前就说出去，后面可能就不灵了，这种唯心主义思想拉回了她的理智。 于是放下了手机，走进浴室洗澡。 躺在床上，身体的疲惫感催促她赶紧睡觉，但大脑又兴奋地像上紧的发条。她在这种沉重又微微滚烫的兴奋感交织中似梦似醒。 之后连续五天，苏静尘从早到晚都泡在图书馆中。所有的精力都集中在自己的发现中。这种跳动着的激动让她整个人都不困。 看文献，记录所有要点，慢慢拼凑更完整的体系。这个从无到有，从少到多的过程跟搭积木差不多，看着越来越成模型的作品，整个人被鼓励着。 再努力点，再向前一点，就快完成了。 这几天除了吃饭和睡觉前看一看手机，回一下消息，除此之外，很少碰手机。 在实验室群里说了自己会再休息一段时间，很快就回学校。之后大家也没过多询问。毕竟这是她的休假时间。 这种早出晚归的作息，让她也没遇到实验室的同学。 温瀚清从最开始的担心到现在也平静下来。苏静尘没问题的。于是他也全心投入实验，没再继续打扰她。 课题逻辑理得差不多之后，苏静尘把思路做成PPT，这是之后组会需要跟大家讨论的。先准备着，顺道让思路更清晰。 -- 第53页 其实这些天，她做了很多笔记。这会把笔记整理到一起，发现自己记录了30页的Word文档。 还好有这种习惯，现在做PPT就轻松很多。先把PPT框架搭起来，然后填充内容，最后是排班和美化。 这天在图书馆如火如荼的忙碌着。 电话响起来。 是温瀚清打来的。 苏静尘站起来，拿着手机，快步走到图书馆外，接听电话。 喂，师兄。苏静尘打了声招呼，等待那头的回应。 静尘，你大概准备什么时候回学校?电话那头说。 苏静尘停顿了一下，想了想自己的安排，说了个时间，后天。 她知道自己没必要说谎，但是上次带着被否定的课题离开实验室，这次想带着希望再次踏进实验室，否则她会在一种自我否定，并且觉得有点抬不起头的心虚中接受大家的目光。 虽然实验室的伙伴都很好，但抵不住她内心的惴惴不安。 所以等她准备好了再回归。 温瀚清听见苏静尘的声音，有点慌神，很快不露痕迹地说明了打电话的目的。 我打算把大家召集起来整理实验室。每个人把手上的试剂、抗体等东西理清楚，然后把资源整到一起，看看大家还缺什么，之后去采购。现在他们都在学校，想问问你什么时候回来，我安排时间。 苏静尘掀起眼皮，微仰着头看着图书馆外墙上爬满的爬山虎，烈日晃眼，不由地又眯上眼睛，我后天上午可以到实验室。不过我们实验室有钱了吗? 有钱，买试剂没问题。温瀚清轻声又坚定地回。 哦，那我得花一些钱。苏静尘喜出望外。 因为开始新的课题，得买很多东西。想课题的时候就想着要怎么合理利用手上的东西，尽量不浪费。不然也没钱买。这是苦日子过惯了，习惯节俭。 现在有钱了，就可以不用拘束了。 花吧，想买什么都可以。温瀚清听得出苏静尘话音里的开心，低头，嘴角跟着上扬。 好的，谢谢!苏静尘的左手不由地握拳，感觉浑身充满了力量。 此刻她信了那句话当你全身心想要某件东西的时候，整个宇宙都会联合起来帮你实现。 挂了电话，小跑着爬上图书馆外的台阶，到了门口，刷卡，闪身飘进去。 轻盈又兴奋充斥着整个身躯。 那种沉重、烦闷、焦灼的感觉最近被慢慢平复。 刚走进图书馆，坐下，喝了口水，准备继续做PPT，手机亮了，拿过来看了眼。 是温瀚清在实验室群里发的消息，这周一(8月5号)上午九点，实验室大扫除。另外大家有需要买的试剂，列清单发群里。 原野：我们有钱了??!! 秦辞：我要买买买! 原野见状，把原来的502发文章群名改成了买买买。 周墨：感谢温师兄雪中送炭，我确实需要买试剂[抱拳][抱拳] 李嘉渡比较平静地回了个ok手势。 苏静尘看着这条消息还有其他人的回复，不自觉地笑起来。 花了一天半时间，苏静尘做完了PPT。 在进实验室前一晚，看着自己最近的成果，心里充满了成就感。 为了消耗多余精力，她扎起头发，换上运动衣，去操场跑步。 这次没听音乐，就想感受自己的心跳和步伐，一圈又一圈地跑着，汗不停往外冒，头发湿了，顺着脸颊流下来。 夏天的跑道，热气从脚底冒上来，越跑越觉得舒服，越跑越觉得自己充满了力量。 最后停歇下来，看了眼手环，显示跑了12公里。 要回归实验室了。这条路要重新开始了。苏静尘弯腰撑着膝盖，看着前方跑道，对自己说。 作者有话说： 女主从此走花路。 这本书的基调是丧愈，前面有些丧，后面主打愈。感谢一直看到这里的读者，谢谢你们~ 下一本《最爱》，戳专栏，求个预收。 文案如下： 最爱的人总是最讳莫如深。 正在上班的李幼韵接到母亲打来的电话，刚刚搬家翻出了一箱子书，幼澄在里面翻出了好多封书信。幼韵啊，是你的吗? 李幼韵在公司茶水间紧握手机，信封上有我的名字吗? 没有，信封像被修正液给涂了，空白的，什么也没有。但是是装在你的书箱里的，信封都发黄了，还留着吗? 李幼韵沉默了会，看着窗外湛蓝的天空，没情没绪地说，扔了吧。 一同扔掉的还有当初那段她至今无法定义的感情。 第20章 周一早上,苏静尘在实验室吃早饭。昨晚运动完，睡得很香，一觉睡了八个小时。这会神清气爽，世界清明。 八点半到达实验室,走到门口那刻,驻足。 看着实验室里的瓶瓶罐罐,容量瓶、烧杯、天平、玻璃皿、试管架、通风橱、移液器等器械,配好的紫色、绿色、红色等试剂。早上的阳光透过南向窗照进来,打在窗边的玻璃瓶上，折射出五彩的光芒。 不由地抿起嘴,脑中响起一个声音：还是好喜欢。 -- 第54页 离开实验室半个月,再次回来,再次确认了,她还是喜欢做实验，喜欢实验室的环境，就一个简单透明的玻璃瓶，她都觉得很好看。 这种感觉大概就是实验虐我千百遍,我待实验如初恋。 走进实验室大门,往里走五步，右手边是休息室门。踏进去,看见了背对着门坐着的温瀚清。 苏静尘大方走进去,利索干脆地打招呼,师兄早。 耳膜被熟悉的声音撞击，心也跟着牵扯着用力跳了下,温瀚清站起来,转身,面朝时隔半个月再次看到的脸,早，静尘。 不知道为什么，他甚至有点拘谨和紧张。 苏静尘笑着朝温瀚清所在的方向点了一下头，朝自己的工位走去。 由于休息室的窗临着城市四车道马路，平时灰尘会比较大。隔山差五就需要打扫一下，不然工位上会蒙上一层灰。 这次间隔半个月重返实验室，发现自己的工位上非常干净，桌面、书架、鼠标垫，甚至笔筒都没有浮灰。 苏静尘看了看其他工位，特别是没人使用还空着的那个工位，也非常干净。 一边把电脑拿出来，放在桌面上，一边问，师兄，休息室是已经打扫过了吗? 这个师兄当然是指唯一在场的温瀚清。 简单清理了一下，等会还需要把东西再整理一下。温瀚清停止打字，扭头看着苏静尘的侧脸回。 哦，那辛苦你们了。苏静尘感受到目光，转头看向温瀚清。 其实她不知道这些工位的卫生是温瀚清昨晚打扫的。 温瀚清眼睛亮了一下，点头，继续打字，没多说什么。 话题到此终结。 此后半小时，休息室里，只有键盘和鼠标的声音。也许是沉浸在自己的课题中，苏静尘几乎忘记了温瀚清的存在。 不再像之前那样，总感觉他的目光罩在她身上，那种不自在感消失了。 也许是想清楚了一些事，也许是现在这个阶段，爱情对她来说不必要。 打破实验室沉寂的是周墨。 温师兄早，静尘早。周墨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走进休息室。 早。温瀚清没回头，继续打字。 师兄早。苏静尘扭头，抬起一只手。 周墨朝苏静尘说，放假去哪了?这次休息的时间比以前多吧? 回家了。你给自己放假了吗?苏静尘问。 周墨朝自己工位走，摆手，没，时间紧张，毕业要紧。 嗯，需要帮忙的话，跟我说。苏静尘说。 正好我有一批数据要手动统计，需要单盲，这样结果更客观。静尘，你最近要是有时间就帮我统计一下，我给你下载需要的软件和统计规则。周墨说着按了电脑开机键。 好。你把数据拷给我。苏静尘说着从笔筒里拿出一个U盘递给周墨。 结果不是很着急，不用花大块时间帮我统计，你偶尔不想干活的时候就统计一下。比较机械的工作。周墨说。 我最近发现机械性工作其实很解压。苏静尘想到在家里练字那段时间，确实让她的注意力从泥潭里挣脱出来。 比如什么样的机械性工作?周墨借过U盘搭话。 一旁的温瀚清停下打字，看着屏幕，用余光瞟了眼工位左手边的两个人。 练字。苏静尘朝周墨坦诚。 嗯，确实是能让人静下心来的活动。周墨说。 温瀚清接着打字，其实是一种无意识的动作。具体打的是什么，他都没在意。 视线也没放在屏幕上。 等隔壁两个人没说话的间隙，他看了眼自己电脑屏幕，之前靠着椅背的后背，一下坐立起来，赶紧按了删除键，把那行话删掉。 这时原野从休息室门口走进来。 视力5.2的他看见背对着门的温瀚清师兄有点慌乱地删除什么东西，删除得太快，他只看到了，她喜欢练字 想再确认的时候，温师兄屏幕上白板一片，什么都没留下。 原野本想开玩笑问一下，结果余光瞟到了苏静尘，注意力一下被吸引走，静尘回来啦! 苏静尘转过头，笑着说，师兄早。 早早早!实验室有女生，感觉空气都飘着香气。前段时间，你跟秦辞都不在，实验室只剩雄性，没啥意思。 是因为秦辞不在吧?苏静尘笑着反问。 原野还没来得及说上话，就听见门外洪亮的声音。 我在啊!秦辞踩点踏进实验室，有人没吃早饭吗?我多买了根油条。 说完举起手中的食品袋。 我!原野举手抢答。 给!秦辞把食品袋递过去。 这会食堂还有油条呢?原野打开袋子，咬了口油条说。 可能是因为暑假吧，学生少，我也是碰运气，没想到还剩两根，就全买了。秦辞说。 这时，穿着白大衣的李嘉渡站在门口，是不是要开始打扫卫生了? 秦辞转身看着李嘉渡，眼睛瞪大，眼神里既震惊又疑惑，师兄，你不会已经做完一波实验了吧? -- 第55页 嗯，刚从细胞室出来。李嘉渡回。 除了温瀚清，其他人都朝李嘉渡竖起大拇指。 温瀚清盖上电脑，站起来，准备打扫。先分工。 原野三下五除二把油条塞下去，开始跟着大部队干活。 先冰箱整理，每个人把自己的东西列出来，4℃、-20℃、-80℃三台冰箱，每人一层，具体是哪层，你们商量。放不下的，之后再协商。每台冰箱剩下的最后一层用来放公共试剂。温瀚清穿上白大衣，戴上手套口罩，安排。 我不要放在冰箱最上层，身高不够。找东西费劲儿。秦辞率先说了自己的要求。 -20℃和-80摄氏度最上层主要放的是我的试剂，那我就用最上层吧?周墨征询意见。 其他人点头。 我身高在咱们实验室排第二，那我的东西就放第二层?原野问。 其他人没意见，继续分剩下的。 秦辞举手，我可以申请第四层么? 第四层是中间层，高度很合适，站着拉开冰箱抽屉就可以很直观的拿东西。 苏静尘，好。我放哪一层都行。 李嘉渡转身问正在查看实验架上试剂的温瀚清，温师兄想用哪层? 我都可以，你们先选，不用的给我就行。温瀚清说完继续把试剂分类。 静尘，我放第三层可以么?李嘉渡跟苏静尘商量。 可以啊。那我第六层。苏静尘笑着说。 李嘉渡又转向温瀚清，温师兄，你的东西放在第五层。最底下一层放共用试剂。大家有意见么? 大家纷纷表示没问题。 温瀚清停下整理，转身，静尘，你的放五层，我六层。 苏静尘笑着说，没事，我喜欢6这个数字。 温瀚清停顿了一下，没再坚持，缓缓点头。他知道苏静尘最喜欢的数字不是6。 秦辞看着苏静尘，又看了眼温瀚清，那要委屈我们实验室男生和女生腿最长的两人了。以后你们找东西都得蹲着。 没事，就蹲一会。苏静尘不在意地说。她对这些真不在乎，都是无关轻重的小事。 听完安排的周墨走进休息室，启动打印机，打开自己电脑，打印了几份文件，检查了一下，走进实验室。 师兄，给，这是我手上的试剂，还有存放的地方。周墨说着把手上的文件递过去。 温瀚清有些诧异地接过文件，看了看，连连点头称赞，习惯很好。 其他人好奇地凑到温瀚清身边，探出脑袋看他手上的文件。 李嘉渡关上冰箱，走过去，从温瀚清手中抽出一张纸，从头到尾看了一遍，抬头看着擦实验台上层的周墨后背，周师兄是之前听温师兄说过要进行大扫除的事了? 没有。我没提前说。温瀚清先于周墨开口解释。 苏静尘抬了一下眼皮，目光稍转，朝向温瀚清所在的方向。 前天她接到的电话里，温瀚清说过整理的事情，她没跟人说过这件事。 这会他说没跟人说过?可能他忘记了吧。 其他人听见后，忍不住提高音量，叽叽喳喳起来。 周师兄的自律真是渗透到每根头发丝啊!原野感叹。 为什么我之前不知道这样做啊?每次做实验，我花在找东西上的时间可不少!那个时间用来玩几局游戏，我也不至于现在还是青铜!秦辞哀叹。 师兄要是之前跟我们说这些就好了。不过看来也是我学艺不精。苏静尘说。虽然周墨教过她很多东西，但很显然要学习的还有很多。 周墨擦完上层实验架，转过身，可能是因为你们没写过研究生毕业论文。我硕士毕业的时候，写毕业论文很痛苦。每种试剂耗材要写全称、厂家、货号、规格。当时把实验室翻了几遍，找了无数订单。那个过程太磨人了。 所以来这间实验室的时候，他痛定思痛，每用一种试剂或者耗材，都会在电脑上的Excel表格里记录清楚详细信息以及存放地点，建立了一个自己的实验试剂耗材库。 牛逼!原野竖起双手大拇指，朝周墨挥舞。 厉害!秦辞满眼佩服。 师兄就是师兄。苏静尘说。 李嘉渡看了温瀚清手中的所有文件，周师兄不介意的话，借我用用?正好我最近要写英文论文，也需要写一些试剂和抗体的信息。你这个整理的还是挺齐全的，实验室很多试剂都在上面。 随便用。周墨说着走到水池边，清洗手中用过的抹布。 大家随后一边聊天，一边打扫。 温师兄，我们有多少钱可以买试剂啊?原野把实验架最顶层的玻璃瓶取下来，准备清洗。 60万。温瀚清正在查看实验台上的试剂，进行分类。 多少??!!原野跳着叫起来。 秦辞见状赶忙伸手把原野手里的玻璃瓶接过去，担心他一不小心给碎了。 孟老师把一个刚中的课题交给我了，课题经费是60万。温瀚清解释。 -- 第56页 站在实验室不同角落的五个人都停下手中的活，惊恐又诧异地扭头看向温瀚清。 那这个课题是谁来做?结题的时候肯定得有成果吧?李嘉渡疑惑。 我主导，同时需要大家帮忙。温瀚清原本打算之后找时间跟大家来讨论。既然现在提起来，那正好征求一下意见。 听完，大家都沉默下来了。 苏静尘手把着冰箱门，视线朝下。 原野原本兴奋的眼睛一下平静下来。 李嘉渡的眉毛微微蹙起。 秦辞低下头接着擦窗台。 周墨停止刷玻璃板。 实验室一下静得有些尴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计划与难处，但谁都没开口。 大概过了半分钟。502实验室只有阳光中的灰尘在跳舞，其他的仿佛静止。 温瀚清继续查看标签，整理试剂。 大家的反应他预料到。每个人都有自己正在做的课题，这些人都自身难保，这个时候让他们抽时间出来做对毕业没帮助的公共课题，怕是很难。 他正准备开口缓和这种为难的氛围。 结果听见一个声音。 第21章 我可以帮忙。有需要的话跟我说。 是苏静尘的声音。声音不大,但是清晰又坚定。 温瀚清转身看向苏静尘。只见她又把视线朝下压，看着她的额顶，好。等会我把项目书发给你，看看你想做哪些实验。 好。苏静尘微抬起头,看向温瀚清所在的方向,不过视线是错开的。 秦辞皱着脸思考了一下,开口,师兄,有需要的话跟我说，我没大块时间来做这个课题。不过一些需要双盲的实验,我可以搭把手。 原野想到上次组会,自己课题新增了很多内容,这个时候不敢贸然答应,但是又要用这个课题的经费，觉得有点不好意思，看向温瀚清，接着又移开,来回两次,终于鼓起勇气，我也可以。 温瀚清放下手中的棕色试剂瓶,谢谢大家。你们以自己的课题为主,毕业重要。如果有余力,跟我说，我给大家安排一些实验。 原野一颗心放回肚子,看向秦辞的时候发现她也默默地放下肩膀,松了口气。 李嘉渡满脸凝重,温师兄,很抱歉，我应该抽不出时间。 周墨也开口，我也是。 温瀚清稍转身看向这两位高年级同学，没事，你们不需要参与这个课题。 李嘉渡和周墨同时点了几下头。 苏静尘见状想说点什么，但有些话又收回去了。不适合在这个场合说。再等等吧。 温瀚清环视了一下实验室，实验经费大家不用担心，需要买的就买。我们把实验室所有的试剂都整理清楚，到时候大家先用已有的。这样节约资源。 他这样做主要是因为之前在查看试剂的时候，发现这个实验室有些毕业的学生还剩余的试剂和东西都放在原处，并没有其他人继续使用，这些试剂仿佛随着主人的离去而被遗弃。 另外现在实验室的这五个人，每人都有自己的试剂库，相互之间可能都不清楚。这样会造成某些试剂重复购买。 其他人纷纷点头，大家都轻松了不少。 实验室恢复有说有笑的氛围。 苏静尘把手上所有的试剂归置到自己的专属位置，一一拍照，等打扫完，再去整理这些的东西。 这会，寻找还没打扫的地方。看见水池边摆满了蒙上灰尘的各种玻璃瓶、试管架等耗材，周墨一个人在清洗。 秦辞和原野把需要清洗的东西送到水池边。眼看东西堆积的越来越多，苏静尘走到还空着没人用的另一个水池边。 实验室的两个水池对着，正好位于三排实验台的中间，这样使用起来很方便。 苏静尘在周墨对面的水池边，朝他伸手，师兄，给我一些瓶子，我来洗。 周墨关上水龙头，甩了甩手，拿起两个烧杯，通过水池上方递过去。 苏静尘接过烧杯，开始刷，然后朝秦辞喊话，师姐，麻烦把要洗的东西放我这边一些。 好嘞!秦辞说着，拿了两摞六孔板和十二孔板放在苏静尘这边的水池水上。 周墨跟苏静尘正对着洗刷刷。 静尘，你之后没时间就不用帮我做实验了。周墨说，他刚才听到苏静尘答应帮温师兄做实验了，觉得她的负担可能有点大。 没事，数据统计这些还是可以做的。组化也可以跟之前那样我帮你做后面那几步。苏静尘说。她有自己的计划，这些应承下来的事，她大概衡量了一下自己的精力和时间，觉得可以负担。 好，你量力而行。不过你要是跟着温瀚清师兄做课题，肯定会有更多收获。正好你之前的课题可能行不通了，现在有现成的课题，时间抓紧点，应该还来得及。周墨分析。 苏静尘停止搓洗烧杯的动作，隔了两秒，抿了抿唇，开口，嗯。 她没多说。有些事还没眉目，不好多说什么。 大家正忙着，这时实验室传来一声骂声。 草!原野低声咬牙切齿地说。 秦辞离他最近，转身赶忙上前问，怎么了怎么了? -- 第57页 大家也都赶紧凑过去。 原野右手捧着左手，脱下手套，左手食指在渗血，被划了。 大家都在惊讶的时候，温瀚清率先反应过来，拉着原野的胳膊，快速走到水池边，打开水龙头，流水冲洗10分钟，不要停。什么东西划的? 破了的烧杯。原野扭头看向最里边实验台上的烧杯。 这个烧杯坏的很隐蔽，只有杯口上边缘少了一小块玻璃，留下一个锋利的豁口，原野刚才拿的时候没注意，不小心就被狠狠划了一道。 秦辞小心拿起空烧杯，忧愁地说，虽然标签上写着酒精，但不知道有没有用来装别的东西。 把这个烧杯扔到玻璃回收桶里。不要用了。温瀚清看了眼烧杯，接着去了休息室。 不好意思，我之前发现了这个豁口，想着还能用就没扔。李嘉渡推了推眼镜，有些歉意地看着原野说。 没事。我们之前太穷了，能用的东西都在凑合着用。原野回。 过了两分钟，温瀚清从休息室出来，你们能去其他实验室借一下急救箱吗?这边的实验室我还不太熟悉。我们医药箱里的碘酒过期了。 他刚才从休息室顶层壁柜里找到了急救箱，结果发现碘酒、酒精都过期了。 我去借。苏静尘从人堆里走出来，脱下正在滴水的手套，抽出一双干净的手套就出去了。 原野看了看大家，哎呀，不用大惊小怪，这么小个口子，碘酒没借过来都要愈合了。 不小啊!快2厘米吧?秦辞看着伤口说。 就看着长，实际上不深。比我打架受得伤都小多了。原野回。 打架那也是钝挫伤，实验室受得这种伤要担心有没有其他风险。秦辞说出自己的担忧，但又觉得说多了，然后紧闭嘴唇。 没事，冲冲就行了。还好不是针头，如果是针头，那就有点麻烦了。原野有些庆幸地说。 听完，温瀚清拿下实验架二层角落里用来装废弃针头的黄色利器盒，看到快被装满了，把口旋上，还有新的利器盒么? 李嘉渡摇头，没有了。 这不贵，为什么不买几个备着?温瀚清不解。 因为麻烦。自己垫钱买东西的发/票，需要找导师签字才能去财务处报销。之前徐老师很久才给我们签一次发/票，而且每张发/票都念叨半天才给签。周墨解释。 大家都不想经历这个磨人的环节，所以能用的东西都坚持用。 比如利器盒，每次快要平齐盒口的时候，就用力摇摇晃晃，让里面压实的更紧一些，这样上面又多出一些空间。就这样缝缝补补又三年。 温瀚清没做声，实验室集体陷入沉默。 这时苏静尘拧着医药箱进来，看大家一脸凝重，怎么了?要不去医院吧? 原野探出头，看向门口，我没事，贴个创口贴就行了。 苏静尘拧着急救箱，半信半疑地走进去。 秦辞走过来，接过急救箱，朝原野说，来休息室，我给你包扎。 你会么?原野一脸不信地朝秦辞说。 不会死人。秦辞翻了个白眼，懒得废话。作为护理本科毕业的学生，这些还真经过正规训练。 这个插曲过后，其他人接着打扫。 被豁免了打扫义务的原野举着手上的手，坐在高脚旋转椅上，扭来扭去，看着忙得热火朝天的伙伴们，觉得不好意思，主动请缨，你们打扫完，我来拖地，收尾的活儿交给我。 不用，你先养伤。周墨说。 我来拖地就行。李嘉渡接着说。 这样不好吧?这伤又不影响拖地。原野客气地说，但心里小算盘拨得啪啪响。 周墨和李嘉渡对看了一眼，然后不约而同看向原野。 行。周墨。 好。李嘉渡。 原野听完，后背立起来，僵在半空中，抬手抓了抓头发，发现头发太短，只能抓空气，从椅子上下来，行，等你们打扫完，我再过来。 秦辞和苏静尘默契地看向彼此，都无声笑起来。 窗外烈日当头，骄阳似火。室内忙得热火朝天。 *** 晚上，墙上的时钟指向十点半。502实验室全员都在，白天打扫完实验室之后，各自忙自己的事情。 还处于暑假中的安静学校，502实验室是另一道风景。 秦辞看了眼休息室，发现大家都在忙自己的事，没有人有离开的迹象，就连哈欠连天的原野都坐在自己工位上。 温师兄，我整理的表格发给你了。秦辞把自己的试剂表格发给了温瀚清，打算回去休息。打扫了这么久的实验室，她的胳膊和腿都有点疼。 收到。温瀚清打开电脑微信，接收了文件。 温师兄，我的也发过去了。原野也紧跟着把自己的东西发过去，瞥见秦辞正在关电脑，秦辞，你等我一下，我也回去。 温瀚清查收。 过了两分钟，秦辞和原野离开实验室。 -- 第58页 这时实验室里的计时器响了，周墨匆忙起身，我去趟细胞间，等会你们走的时候，别锁门。 李嘉渡追着周墨的背影问，你要做到几点? 估计得到一点。周墨匆忙回答，拿上实验室大门背后的白大衣就出去了。 周师兄是在拼命，哎。李嘉渡轻轻摇头。 苏静尘沉默了会，轻声说，时间太紧了。 安静的休息室里各有所思，无人回应。 过了半小时，李嘉渡把试剂表发给温瀚清，起身，我先回去了。 苏静尘正在对着照片核对自己的试剂表格，确保没有错误。 晚上十一点，休息室只剩苏静尘和温瀚清。 再次核对完之后，苏静尘把表格发给了温瀚清，表格发给你了。 嗯。温瀚清打开表格，看了眼，然后说，静尘，你最近有时间吗?有些事要跟你讨论一下。 是今天说的要做新课题的事吗?我没开玩笑，是真的可以帮着做。苏静尘神情认真。其实这句话她白天的时候就想说。 但是当时大家都因为不能帮忙而有些愧疚，她不好当着众人的面强调自己可以帮忙。 我知道你没开玩笑。除了这个课题，还有其他事。温瀚清稍微转身看着苏静尘的白皙侧脸。 苏静尘感受到目光，把头朝右侧偏过去，迎着他的目光，思肘了几秒，猜测，其他事是指我的课题? 嗯。你什么时候方便?温瀚清问。 上次组会后，他一直在抽时间翻看各类文献，想把苏静尘被否定的课题救起来，最近差不多想出来一个还不错的新方向，可以最大限度的利用她上个课题的结果和样本。 明天上午九点，系会议室，行吗?。苏静尘打开系里会议室申请系统，看到明天上午没人预约。 好。在家里休息的好吗?温瀚清说。 还不错。苏静尘如实答道。 嗯，阿姨身体怎么样?温瀚清又问。 苏静尘愣了下，挺好的。谢谢。 谢谢你关心。 温瀚清没再多说什么。记忆里是一个下雨的夜晚，苏静尘歇斯底里地哭声隔着越洋电话传过来。闭上眼，不忍回忆。 苏静尘对着电脑屏幕，想着刚才温瀚清问她妈妈，低下头，思绪也飘到了那个夜晚。那个崩溃绝望的自己仿佛近在眼前，以为无法走出来的自己最终还是走到了今天。 这是时间的魔法。 过了会，苏静尘预约了会议室，然后打开了自己前段时间做得新课题PPT，看看有没有需要完善的地方。 把所有内容都看了一遍，在心里默念了一遍，确保内容都了如指掌了，关了电脑，起身准备回去。 拿上帆布包，看了眼手表，晚上十一点四十。 从休息室走到实验室，站在实验室门口，环视了一圈实验室。清理干净的容量瓶在屋顶灯光下清莹剔透。实验室的常年无人碰触的死角也被收拾的干干净净。窗明几净，一尘不染的实验室真让人有种做实验的冲动。 她现在体内积蓄着一种大干一场的力量，只是准备工作还没做完，课题得再完善一下，听听其他意见。 站在电梯口等电梯，背后有脚步声，转身看，是温瀚清。 刚才她要走的时候，没看出他有回去的意思。 这会电梯到了，苏静尘走进去，看到温瀚清还有两米远，赶忙按了电梯的hold键。 温瀚清看着电梯开了，以为赶不上，快步走进去的时候看见hold键正亮着，转身朝旁边的苏静尘说，谢谢。 苏静尘摇摇头。 两人沉默地出了电梯，一前一后走着。 过了会，苏静尘听着背后的脚步声，不解，驻足，转身，你住哪里? 校外。温瀚清没料到苏静尘会问他这个问题，心里突然有点开心。 怎么回去? 开车。温瀚清伸手指着前面，车在北门。 苏静尘明了，这一路他在她身后是因为同路，没再多说什么，继续踩着夜色，走往寝室。 过了几分钟，到了宿舍楼。 苏静尘转身，看着莹白月牙正好悬在温瀚清的头顶，照应着清俊又干净的一张脸，朱唇微启，温师兄，晚安。 晚安。温瀚清目送苏静尘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处。 仰头看着高耸的寝室楼，轻声说了句，尘尘，好梦。 然后转身朝实验楼正对的那个校门走去。 他的车在西门。 第22章 早上八点五十,苏静尘踩着室外35度的热气，带着电脑到达会议室。 推开门，冷空气迎面扑来，已经有人提早来了。 再抬头,看见了穿着白色衬衣对着门坐在会议桌前的温瀚清。 温瀚清闻声,视线从电脑屏幕上抬起,正好对上看过来的苏静尘。视线将要在空中交汇的瞬间,只见苏静尘眼球一转,避开了他的目光。 师兄早。苏静尘看着会议桌说，然后不露痕迹地朝里走,在温瀚清对面的位置坐下,放下电脑,按开电脑电源,等着开机。 -- 第59页 早。温瀚清收回目光，继续盯着电脑屏幕，有两件事，我先讲一下,然后我们再讨论。 好。苏静尘沉着气,没有说她也要讲一个课题。她打算先观察，按兵不动,见机行事。 温瀚清拿上电脑,走到会议室左上方的讲台上,把自己电脑连上投影仪，打开其中一份PPT。 上次组会你汇报的课题,我想了想,有可以改进的地方,换个方向应该可以继续走下去。温瀚清提纲挈领地说。 还能救回来?苏静尘诧异。老实说,她自己已经把上一个课题彻底放弃了。 应该可以。温瀚清点了全屏按钮，开始汇报。 苏静尘以为会尴尬的场面压根没出现。 温瀚清把她的课题重新换了角度，调整了方向，一点点地，清晰明白地讲出来。有些地方用了线图和对比图，说了他这么改动的原因及背后的文献依据，有理有据，清楚易懂。 演讲的全程，她没有感受到温瀚清的显摆，相反是专业又认真的态度。 她之前所有的顾虑和不适都消失了，全神贯注地听温瀚清的汇报。遇到有问题的地方，她低下头，迅速在纸上记下来。 这个时候，温瀚清会停下来，等她写完再继续朝下讲。 30多页PPT，花了半个小时讲完，苏静尘记录了好几个问题。 等温瀚清讲完，苏静尘问，你要不歇一下? 演讲这种事就算是对任何擅长汇报的人来说都不是轻松的事。 不用，你问。温瀚清回。他很好奇苏静尘准备提什么问题。 苏静尘拿起记录本，站起来，面朝温瀚清，第一个问题，PPT第5页，我没理解的话，你是从这里把我之前那个课题分出一个小支，然后从这里顺着这个小方向再充实扩大吧?放弃那个课题的大方向，挖掘出了一个小方向。 没错，是这样。温瀚清朝苏静尘压手，示意，坐下问。 不用，我站着。苏静尘坚持，她站着会比较舒服，不然有种温瀚清是学生，她是老师的错觉。 开拓出的这个小方向，你觉得有问题吗?温瀚清问。 苏静尘压下头，抿了抿唇，然后抬起头，看着讲台，老实说，你讲得这个小方向，我还不太了解。就你提供的背景来说，逻辑上说得通，是一个完整的课题，并且做法也很新颖，工作量不是太大，可以试试。 但是这个小方向发不了很好的文章，只能发中规中矩的，这样你愿意做吗?温瀚清想确认。这是他担心的地方。 我手上还有很多样本，可以试一下。努努力，顺利的话，一年时间可以把前两部分做完，看看结果，加一点新方法，发不了大文章，但可以证明一个还不错的假说。苏静尘在脑中迅速盘算了一下说。 温瀚清扬了扬眼尾，这是苏静尘，聪明又反应敏捷，做事利落不拖拉。 原来的苏静尘还在。 不过有几个细节，需要请教你一下。苏静尘看着自己手中的记录纸说。 温瀚清点头，一一解答疑问。 两人一来一回，你问我答，顺畅又高效地解决问题。 苏静尘提出的所有问题，温瀚清都能给出肯定的答复，并且解释清楚。这背后需要看的文献多如牛毛。 苏静尘心里只有感激，这种感激如果只是用语言来表达，会苍白无力。但现在她也想不到有什么办法来回馈温瀚清的付出。 以后找机会再说吧。 花了一个半小时，把这个课题梳理清楚。 解答完后，温瀚清走下来，在苏静尘对面坐下。 这个课题，到时候发文章，我们共同一作吧，你一作一，我一作二行吗?苏静尘盘算了一下。 在她的认知里，这个课题是温瀚清想出来的，属于他。她只是实验的执行者。最后的通讯作者一般来说只能是导师，温瀚清没办法成为通讯作者。就算实验全部是她做的，温瀚清也功不可没，有些利益方面的事得说清楚，没人有义务帮自己忙。 不用，你独立一作，我署不署名都行。温瀚清拒绝。 苏静尘握着手中的笔头轻轻敲了几下记录本，你博后签的出站协议里有文章要求吧? 有。这个你不用管。温瀚清从电脑上抬头，刚才的PPT发到你邮箱了。文件比较大，微信传不了。 哪个邮箱?苏静尘问。 chenchen77。温瀚清说，随即反应过来，顿了下，这个邮箱你还在用吧? 苏静尘愣了下，点头，在用。 有些往事就此上心头。 *** chenchen77是她本科时候的邮箱，但是这个邮箱是在温瀚清的指引下注册的。 当时她常用的是一串数字的Q/Q邮箱。后来这个邮箱用来参加了很多乱七八糟的活动，所以垃圾邮件很多，邮箱很乱，她有点嫌弃。 有一次要参加一个重要比赛，投简历的时候，需要填邮箱。她当时就问温瀚清用的是哪个邮箱。 温瀚清没多问就直接把自己的邮箱和密码都发给她了。 苏静尘琢磨了一下，决定跟他用同一个邮箱系统，用了自己最喜欢的拼音和数字作为用户名，并且谨慎使用这个邮箱，一般只有正式或重要的场合才会留这个邮箱，保持这个邮箱的纯净和整洁。 -- 第60页 当时注册完，第一时间就把用户名发给了温瀚清，chenchen77，请记住你女朋友的这个邮箱!你是第一个知道的! 一种恋人间独有的分享欲和希望对方记住自己所有重要信息的霸道昭然若揭，并以此为傲。 密码呢?温瀚清笑着问。 保密。苏静尘不分享。 我的都给你了。温瀚清说。其实他并不是真的想要，只是在热恋中的人总想知道对方所有的一切，仿佛这样，这个人就全部属于自己，一种可怕的占有欲。 你自愿给的。我又没要。放心，公平起见，我不会登陆你的邮箱的。或者你现在就改密码。苏静尘说。 她的边界感就算是在最亲密的恋人面前也没轻易打破。并不是不信任，而是她想一直拥有自己的空间。不管是单身还是恋爱，这是她一直坚持的原则。 温瀚清对苏静尘这种想法有些不开心，但也选择尊重。 最终没改密码，他也知道苏静尘真的从没登陆过他的邮箱。特别是在国外时，如果他的邮箱被异地登录了，系统自动会给他发消息，提示邮箱安全，他从没收到过这样的消息。 有时候他甚至希望自己的邮箱在国内被登陆过，但从没有。 *** 出了一分钟小差，苏静尘把思绪拉回来，想了想，做出决定，看了眼电脑右下角的时间，你赶时间吗? 不赶，有时间。温瀚清抬头，看着对面的人。 我有个课题，想跟你汇报一下，听听你的意见。苏静尘踌躇了一下，鼓起勇气说。 经历了上次的被否定，虽然现在她对自己这个想法比较自信，但需要其他人的确认，这样下次汇报才能多一些底气。 老实说，她不确定上次那样的否定如果再次出现，她是否能快速走出来。 跟温瀚清先汇报，就算得不到肯定的答复，她也不会觉得多丢人。 这是基于她对温瀚清曾经的了解。他从不在别人的伤口上撒盐。 温瀚清眼皮抬了下，目光深邃，从靠着的椅背上立起身，坐正，好。 苏静尘拿起电脑，走上讲台，连上投影仪，打开PPT，全屏，准备开讲，结果发现自己忘记带激光笔了。不确定是不是在包里，想着就用鼠标吧，也不影响。 温瀚清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看着她的视线朝桌子上放着的帆布包看了几次，猜到了，于是拿起搁在桌面上的他的激光笔，需不需要这个? 苏静尘点头，准备走下讲台，过去拿。 这是温瀚清已经起身了。 这个是开关，这个键是上翻页、这个下翻页，这个可以调节亮度。温瀚清给苏静尘简单讲解他的激光笔的使用方法。 好，谢谢。苏静尘接过激光笔。 待温瀚清坐回去，苏静尘开始讲解。 不得不说她真的不擅长演讲，就算听众只有一个人，也紧张到声音变调发抖。明明刚才还好好的，一站上讲台，就像自动被打开了紧张按钮。 温瀚清肯定能听出来，但她确实没办法做到对演讲从容自在。 也许她永远也不会有对演讲泰然自若的一天。 哎，人生真是历劫。 停顿了一下，平复紧绷跳动的心脏。 深呼吸。温瀚清轻声说，把我当成一棵白菜。 苏静尘笑起来，不好笑的笑话，但确实轻松了一些。 又深呼吸了两次，让心跳尽量平和一点，我从头开始。 温瀚清注视着台上的人，点头。 苏静尘接着讲，一开始有点磕磕绊绊，但到后面，慢慢演讲地平顺了，课题思路也铺开了。于是越讲越顺，沉浸在课题里，甚至有点开心，因为这是她自己完整想出来的课题。有种跟人分享自己果实那种开心。 花了20分钟，苏静尘讲完了自己的课题。 然后看着台下的温瀚清，想听听他的意见。 但是过了一分钟，温瀚清一句话都没说，只是看着投影幕布，思考。 苏静尘耐心等着，但这种时候，一分一秒都能放大情绪。 她从温瀚清侧脸上看不到他的表情，但一种不安感的感觉从她全身蔓延开来，像野草般疯长，甚至有种悲凉感。 也许是没有第一时间收到建议，所有能想到的都是不好的方面。 苏静尘站在台上，双手握拳，微低着头，不再看温瀚清，不想从他的表情来揣摩什么。 好在温瀚清没有让她等太久。 第23章 温瀚清没有让苏静尘等太久。 两分钟后,温瀚清的视线从幕布上移开，看向讲台，开口，这个课题是你自己想的? 苏静尘闻声抬头,从他脸上看不到任何情绪,如平常那样平静,好的坏的都看不到,有些忐忑不安地点头,是。 大概什么时候想出来的?温瀚清继续问。 一周多前有的这个思路。苏静尘回答。 她越来越迷惑了，也不敢问这个课题能否行得通,只能等他的下一个问题。 能说说这个课题是怎么想到的吗?或者是什么促使你朝这个方向想?温瀚清又问。 -- 第61页 苏静尘微仰头回忆了一下,低下头,坦诚,思路有点乱，不知道怎么讲。 没事，想到什么说什么。温瀚清说，眼里的光芒慢慢聚拢,散发某种求知欲,并且一种喷薄而出的直觉让他隐隐约约感觉到了将要到来的兴奋感。 他的脉搏跟着她的思路在有力跳动。 最开始我是在纸上写写画画，一层层往上推,然后有了一个思路,之后去查文献,知道有这样一个理论存在，然后开始用在抑郁症领域。苏静尘微抬头,看着会议室的白墙一角,努力用语言描述这段时间的思路历程。 能说说一层层推理的过程吗?温瀚清对这个问题锲而不舍。 苏静尘整理了一下思路,最开始我想跳出现在所有的课题方向,文献里看到的，实验室里师兄师姐他们在做的。想看看在这些课题之外，这个领域的宏观问题。换句话说，在想新课题之前，跳进下一个坑之前，想尽量看看这个领域的大环境和大方向。 然后呢?温瀚清所有的好奇心都被调动起来了，眼睛里的光芒变得热烈，仿佛苏静尘是太阳一样深深吸引着他。 然后就思考神经系统区别于人体其他系统根本特点是什么?我能想到的是兴奋性，神经元能既兴奋也能抑制，这是它最根本的特性，也是其他系统没有的特征。一个神经元所处的状态就是由兴奋和抑制两个方向调控的，就像天平的两端，处在一个动态平衡中，在一个合理的范围内波动，让人的各项功能处于正常水平。苏静尘尽量把当时混沌的想法语言化。 继续。温瀚清迫不及待。 然后就想有些疾病的产生是不是兴奋和抑制之间的动态平衡在某些情况下被打破了，朝一方倾斜，牵一发而动全身，这样整个大脑网络就乱了。苏静尘低下头，左右手掌心向下，指尖平摊相对，上下晃动，模拟天平。 但是我之前看的文献都只是集中在抑制或者兴奋其中一个方面，没看到有实验把他们俩放在一起进行直接研究。这个时候我去搜索文献，不知道要怎么把这个想法用关键词搜索，看了很多文献，终于在一篇很简短的review里看到了excitation/inhibition balance，有些文献里简写成E/I balance。 这个时候我就打开了思路，然后搜索这个方向，结果发现做得非常少。我想了想可能是技术限制。今天跟你讨论也是因为我想请教一下有没有很直接的方法去研究这个方向。 苏静尘一口气把思路和目的说清楚。 等她讲完，抬起头，看向温瀚清，才发现他笑了。 笑得非常开心，非常张扬，甚至露出了整齐白皙的牙齿。脸上的每块肌肉都宣示着他此刻的高兴，并且没有因为她的视线而停止，一种由内而外的喜悦喷薄出来。 苏静尘一下被震住，同时心脏也跟着猛力跳起来。在这笑容的感染下，一种兴奋感直冲脑门，整个人有点眩晕，口干舌燥，微张嘴，紧张、兴奋又期待地问，这个课题能行? 说完咽了口口水，双手紧握到一起，注视着温瀚清的一举一动，仿佛他的下一个动作或表情就决定了她的课题命运一般。 只见他站起来，坚定地望着她，一字一句，非常好!非常!非常好! 这句话像一股浪潮一样拍过来，苏静尘有种被击打的不真实感，下意识反问，真的? 千真万确!这个想法实在太好了!老实说，我没看到过这个方向的研究，但是这个想法是最直接，最根本的!其他课题出发点跟你的比起来，简直不值一提!温瀚清激动地说了很多话。 这会也不管什么表情、动作和情绪，一种本能的情感宣泄牢牢控制着他。 但是不好实现吧?苏静尘的心还悬着，想要开心的跳动被一丝不确定的心慌压着。 不太好，但是应该可以解决，后续我们再说怎么实现的问题。温瀚清被一种巨大的喜悦包裹着，以至于有些不自知的失态，静尘，你以后带我玩吧? 这真的是惊喜，是他在科研领域从没有过的。 在听她汇报的过程中，他全程都被她牵引着，迫不及待想知道她下一张讲什么。 直到她把整个思路铺陈在他面前，波澜壮阔的思路和绝妙的想法被她一层层解开，最后形成一幅恢弘又巧妙的画面，所有的感官都积累到了巅峰。 在一寸寸被调动的过程中，喜悦被一点点放大，直到最后迸发出来。一种眩晕的，沸腾着的快乐扑过来。 这种精神上的共鸣和纯粹又出乎意料的快乐携着惊喜让人丧失所有语音。剩下的只有感叹、欣赏和赞美。 她带他享受到了科研的极致乐趣，虽然这种乐趣之前他有过，但没有这次这么惊喜。 温瀚清回味着整个过程，努力记住每一种感受和每一下快乐的心跳。这是人生不可多得的时刻，是以后鼓舞着他前进的力量。 处在低谷的苏静尘依旧能带给他无法媲美的喜悦。他甚至有种失而复得的感动，心头微微有些酸胀。 其实，我当时想到这个课题之后，有怀疑过想得是不是太简单了。苏静尘摸了摸鼻子说。特别是她当时脑袋里一团乱麻，不知道怎么搜索的时候，产生过放弃的念头。 -- 第62页 大道至简就是这个道理。温瀚清肯定地说，不管能不能做出来，你的这个想法价值千金! 苏静尘一下有点懵，她有设想过，课题再次被否定，但没想过会得到这么大的认可。 此刻的温瀚清跟当时想到这个课题的她一模一样。 但具体怎么做我还没想明白。苏静尘依旧疑惑。 温瀚清听出了苏静尘的担忧，收敛起脸上的喜悦，沉思了一会，确实不太好实现，为了不影响你毕业，可以先做我刚才说的那个课题，这个课题边想边做边尝试。 苏静尘点头，那就把你汇报的那个课题当成现实，我的这个当成理想。现实和理想不冲突。 温瀚清坚定点了两下头，几乎是被一种力量魔怔了。对面这个一点就通的女生曾经是他的女朋友。他甚至为自己这个前男友身份自豪。 翻到你画的那个逻辑思路图，我再欣赏一下。温瀚清还沉醉在这种兴奋感中。 我发给你。苏静尘打开邮箱准备发过去。 不用，这是你的想法，你要保护好。这个PPT就是你的历史记录，是时间证明，做好备份。温瀚清提醒。 苏静尘迟疑了一下，点头，你要不过来自己看? 你想看哪里就看哪。 温瀚清拿起一瓶未开封的运动饮料，走到讲台上，拧开，递给苏静尘，先歇会。 苏静尘接过水，看了眼瓶身，是她喜欢的那款青柠味的饮料，抿了口，清爽顺滑，然后自觉往外走了一步，拉开点两人之间的距离。 下次组会是不是打算汇报这个课题?温瀚清翻着PPT问。 嗯，不过有些地方还要完善。 我跟你说一下怎么把这份PPT做得更好。温瀚清扭头看了眼左手边隔着一人距离的苏静尘，朝她招手，尘尘，过来。 苏静尘愣了下，不过她不想分散两人的注意力，就选择性地没听见刚才那两个字，顺从地走到他身边，两人并排站着，中间只隔着一拳头的距离，对着电脑PPT讨论。 大部分是温瀚清给建议，苏静尘在旁边写在记录本上，回头再整理。 来来回回，讨论了半个多小时。 尘尘，这里，可以加一篇文献，回头我把文献发给你，这样逻辑过渡会更顺畅，不然前后两页PPT过渡得有点生硬。温瀚清整个人处在一种极致的氛围感中。 这种氛围感是苏静尘带来的。 每次听到尘尘这两个字，苏静尘正在书写的手就停顿一下，不过会当没听到，继续写。 这个时候就不要掺杂其他事了。 其他问题，回头再说。 一直到中午12点，两人头脑都快爆炸，疯狂输出想法和观点。 内容密集，但是氛围平和。 等所有的要点都讨论完，苏静尘浑身出了一层汗，脑力劳动的强度也很消耗人，一上午像进行了一场重要的考试。 还有问题吗?苏静尘问一直来来回回翻看她PPT的温瀚清。 暂时没了。之后有想法我再跟你说。温瀚清紧盯着电脑。 好。苏静尘摸着自己的胃说。 温瀚清瞟到苏静尘放在肚子上的手，不舒服? 没有，有点饿。苏静尘诚实说，她怕等会自己的胃咕咕叫起来，那样更尴尬。 都过12点了?温瀚清看了眼手表说，去吃饭吧，之后再说。 原本他打算讨论的实验室的公共课题就先放一边。一上午理清两个课题足够了。 然后关了PPT，让出位置给苏静尘，自己走下台，合上他的电脑，拿上手机和瓶装矿泉水。 苏静尘关了电脑，犹豫了一下，一起吃? 你有约?温瀚清问。 没有。苏静尘没说谎，觉得没必要。 那一起。想吃什么?食堂还是校外?温瀚清征求意见。 去食堂。苏静尘回答。这会她就想赶紧吃完回实验室写实验计划，准备做实验的东西。打铁要趁热。 两人前后走出会议室，苏静尘在前，温瀚清在后。 八月份，太阳依旧毒辣，这会中午，地上都要起火了。空气被烫到了，呼吸进去的空气有种烧灼感。湛蓝的天空飘着几朵棉花糖一样的云朵，树上的知了仿佛缺水一样，有气无声地叫唤着，路边的小草被晒得蔫蔫地垂下头。 站在实验楼台阶上都能感觉到热浪顺着热风袭来。 带伞了没?温瀚清问。 苏静尘从帆布包里拿出遮阳伞，原本不想用，因为觉得两个人一起走，就她一个人打伞，觉得有点怪，所以还是问一下，一起? 不用，你自己打。 苏静尘松了口气，幸亏他说不用，不然她就左右为难了。 才在室外五分钟，就出了一层汗。 走到路上想被晒鱼干一样，苏静尘加快脚步，迅速朝食堂移动。 站在食堂门口那瞬间，就感觉到冷空气从里面飘出来，她赶忙往里走，温瀚清跟在她身后，由她带着。 暑假食堂开的窗口很少，她习惯在食堂最平价的一层吃饭。 -- 第63页 买了一荤一素加半份米饭，选了不显眼的地方，坐下。 温瀚清买完寻找苏静尘，她也看到他，朝他挥手。 两人相对而坐。 吃饭的过程很安静，没人开口说话。 苏静尘把自己碗里的饭菜吃完，除了挑出来的葱姜蒜，基本没剩下。 这时温瀚清还没吃完，看见对面的苏静尘放下筷子，有事的话，可以先走。 苏静尘扭身指着身后不远处的水吧台，我去买根雪糕，吃完再走。 温瀚清看着苏静尘走向冰箱的背影，无声笑起来。 她一如既往地不浪费粮食，但吃得还是不多。这么多年过去，再见到还是高高瘦瘦、清爽大方的样子。 目前看到的外表变化是她不爱穿裙子了，头发剪短了。来这里一个月，大夏天，她从没穿过裙子。穿得衣服都是深色，简单的T恤，休闲裤和板鞋。 跟以前是完全两种穿衣风格。 依旧好看，只是不知道这种转变的原因。 苏静尘举着根绿豆雪糕走过来，坐下，看着窗外的烈日，眯着眼，开心吃起来。 温瀚清看了眼，还是以前那种雪糕，零食方面倒是没变化。他吃完饭，苏静尘手里的雪糕还剩半根。 苏静尘见状，赶忙咬了口，站起来，准备把剩下的收进包装袋里，等会再吃。 先吃完，不着急。温瀚清朝她招手，示意她坐下。 不过苏静尘还是加快速度把剩下的吃完了。 两人一同出了食堂，走往实验楼，路过苏静尘宿舍楼时，温瀚清问，不睡午觉了? 不睡。苏静尘摇头。 以前她可是不睡午觉会死星人。 温瀚清了解这点，最开始在一起的时候，他不清楚苏静尘有午睡习惯。有一次中午打电话给她，把她吵醒了，她发了很大的火。 从此他就知道，中午只属于苏静尘一个人。 因为时间不够?温瀚清问。 有时候实验时间不受控制，没办法保证中午有睡觉时间。回寝室睡觉太折腾。苏静尘回。 这几年改变她的地方太多了。 温瀚清没再多问。 快到实验楼前，苏静尘停下脚步，还是决定把事情说清楚，麻烦以后不要喊我尘尘，不合适。 温瀚清反应过来，是刚才在会议室的时候，他高兴地忘了自己的身份，不好意思，以后会注意。 苏静尘点头，走进实验楼。 温瀚清看着苏静尘的背影明白她现在对他除了师兄身份没有任何其他想法。 从进实验室到现在，她没问过他私人问题，也没表露出她对过去有一丝怀念。 她对他不感兴趣了。 第24章 过了几天,温瀚清在502实验室群里问，最近准备排下学期的组会汇报表，大家每周大概什么时候有空? 我周末不能保证每次组会都到，周中的时间应该没问题。周墨回。 孟教授是每次组会都参加么[email protected]温瀚清。原野问了他最关心的问题。 孟老师参加组会的时间不固定,我们按照计划开组会,孟老师如果有时间会通过视频会议参加。我会提前跟大家说。温瀚清在群里回。 明白!组会最好安排在周中。谢谢!原野放下心中大石回复。 我什么时间都可以。苏静尘回。 李嘉渡接着苏静尘回,加一。 过了会,秦辞回,同上。 温瀚清摸清楚时间后，开始做表格,这时收到一条消息。 系里会议室比较紧张,有些组已经有固定开组会的时间了。比如系主任实验室固定每周四下午。这个时候,会议室就是他们的。 是苏静尘发来的消息。 温瀚清倒是没注意这点,于是回复，谢谢提醒。我去了解一下哪些时间段是空着的。 我目前知道的是周三上午，周五晚上没有固定实验室开组会。苏静尘回。 谢谢。帮我节省了不少时间。温瀚清回。 苏静尘发了个举手之劳的表情包。 中午，温瀚清把到组会排出来了,发到群里,这是组会安排，有问题跟我说。 除了温瀚清,其他人吃过午饭都已经在实验室了。看见组会安排,欲哭无泪。 组会表中每周开一次组会,每次安排了一个人汇报文献，两个人汇报实验进展。大家轮流汇报,平均不到两周就要汇报一次。 要不我去给温师兄表演一个暴风哭泣?求他不要排这么密集的组会。这每周都做PPT,上台演讲,压力实在太大了!秦辞哭丧着脸。 重回硕士时候。周墨说,他经历过，知道压力大，但进步也很明显，要是那周摸鱼没做实验，组会直接就揭穿了。很残忍，很现实。 原野挠头，叹声，以后每周不是在做PPT的路上，就是在汇报的路上。 李嘉渡笑着说，我是不是该庆幸快要毕业了?他计划延期到明年初。 其他人齐刷刷看向李嘉渡，眼巴巴地看着他，师兄，不要这样对待我们 -- 第64页 李嘉渡话锋一转，也许我会延期更久。 其他人神色一变，师兄，你也不要这样对待自己 苏静尘沉默，她知道温瀚清以前在国内读硕士的时候就是每周都汇报。 那个时间段，她会主动选择消失。并且在组会前的一天，她也尽量不惹他。天大的事也得等他组会结束后再算账。 不过从上次他们一对一汇报来看，温瀚清的演讲从容自在，平和顺畅，游刃有余。 这都是练出来的。 毕竟以前，他以前在组会前情绪也会焦灼不安，只是不明显。但现在他显然没有了。 对了，温师兄让我们列要买的试剂，我整理了一个表格。要买的不少。你们呢?原野问。 我的也有一些。但这还不是重点。周墨说。 其他人不明所以地看着周墨，等着他解释。 我手上还有之前徐老师在的时候，买得试剂的订单，还没给报销。销售隔三差五地给我发消息，让我给他们结账。之前没钱，我都把销售的微信设为免打扰了。周墨解释。 实验室气氛一下凝结。沉默在蔓延，像藤蔓一样爬进每个人心里，戳动他们之前忽略了的事情。 这件事很麻烦。 李嘉渡打破沉默，我们先把自己还没报销的整理出来，汇总一下，看有多少钱。等弄清楚了，再跟温师兄说。 大家纷纷坐回自己的工位，打开电脑，开始整理。 大家不要重复报销啊，不确定的订单就去系里购物平台上查账。宁愿麻烦点，也不要弄错了。周墨提醒。 好!其他人回应。 大概过了半小时，苏静尘把自己的账单核对了一遍，确认无误后，眉头拧的像麻花。 估计其他人的也不少，这些要从温瀚清手上的那笔60万经费里走账? 不知道是否能行。 我这里有一万五千多还没报销。秦辞先开口。 我的，两万八。原野有些瞠目结舌地说。他知道自己有一些订单没报销，但是不知道有这么多。可能是因为从不同公司买的，以为没多少，结果加在一起还是有点吓人。 两万一。周墨说完叹了口气。 一万六。苏静尘说。她之前因为不想面对徐志平，所以有些账目积压了很久。 其他人不约而同地看着迟迟没说话的李嘉渡。仿佛他这里是最大的红色炸/弹。 四人在紧张、期待又凝重的情绪交织中等李嘉渡开口。 三万七。李嘉渡说完，推了推眼镜，是不是还没算系里有些付费仪器的使用费?动物饲养费算了吗? 话音落地，大家都吸了口冷气，两条胳膊像被霜打过的茄子耷拉下来，瞪大眼，立起脖子，面面相觑。 无人说话，休息室再次陷入死寂。 这可怎么办?秦辞自言自语地小声嘀咕，但其他人都听到了。 不能全部让温师兄用他在做的新课题的钱吧?原野有些心虚地说。 周墨摇头，应该不行。这其实是徐老师该解决的问题，是他遗留的问题。孟教授和温师兄都没义务给咱们解决。 还是要跟温师兄说吧，看看他怎么解决?估计得跟孟教授商量吧?李嘉渡问。 徐老师当时可是拍拍屁股就走了，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解决。那又得麻烦温师兄了。这事还挺棘手的。秦辞蹙眉说。 苏静尘沉默地看着书桌。 一时之间也没好办法，大家惆怅了会就去做实验了。 苏静尘收回思绪，继续在各大生物公司网站搜寻抗体和试剂。 这个活很繁琐，需要检索大量文献，看大部分用的是哪个公司的试剂，然后去公司官网搜索，看说明书是否满足自己的需求，还要看相关文献，看看试剂效果好不好。 虽然麻烦，但又必须沉住气寻找。不然最后可能花了钱，试剂效果不好用，浪费时间又浪费钱。 这是最后开始实验前的准备工作。她有些迫不及待想开始做实验了。 *** 晚上十点，苏静尘还剩一个抗体要查，想着赶紧找完，把这件事结束，明天开始做其他事。 一天都很紧张。这会，实验室和休息室只剩她一个人，就关了空调，推开窗，感受自然风。 打开了手机上的音乐播放器，选了一首《仲夏夜之梦》交响乐。 听着音乐，扯下头绳，散开头发，翘着脚，翻着网页，打着字，夏夜带着露水气息的风吹拂着她的头发，发尾来回摆动。 右手肘撑在桌面上，掌心托着下巴，看着电脑屏幕上的英文说明书。 看完一份说明书，接着去找文献，最终确定了要买的试剂的货号。 工作结束，起身，走到窗边。 抱臂看着城市主干道的路灯，偶尔呼啸而过的汽车，迎面扑来带着暑气的夜风。 心里平静又淡定。那团灼人的微火已经了无踪迹了。在这场焦灼茫然甚至自我怀疑的挣扎中，到现在她确认自己走出来了。 在确定以自己为中心，而不是把情绪与实验、课题这类外界事物深度捆绑后，她再次掌控了自己，把处在失控和失序边缘的情绪拉了回来。 -- 第65页 风吹起嘴角，眼睛布满星辰，夏夜的风划过皮肤，清凉又舒缓，身体跟着放松。吸取到大自然给与的能量，感受一股力量在体内滋长。 望着远方，什么都不想，只觉得天高地远，浩瀚无涯，生命就在这一朝一夕中。 寻找内心平静也许是终身难题，但此刻，她庆幸自己又拥有了。 温瀚清走进实验室，踏进休息室门口时，看见一个高高瘦瘦站在窗前的背影。没有急着走进去，而是驻足在门口望着。 风吹起她的头发，休息室里放着那首她一直都很喜欢的曲子。 静谧又悠长的氛围，柔和又美好。 她一直都很瘦，但是又不柔弱。前段时间，处于低谷，虽然她什么都没说，但有种破碎感，整个人的能量都低的惊人。 现在看着她的背影，能感受到一种生命力散发出来。特别是上次一对一的组会，他所有的担心就此放下。 就这样看着，他可以到地老天荒。 打破这种沉静的是苏静尘放在工位上的手机震动声。 她转过身，眼皮上抬，顿住，愣了下，朝他点头，迈腿走向工位。 温瀚清也走到自己工位，两人都没说话。 苏静尘拿起手机看消息，是蒋云升发来的，最近咋样啊? 我好了!苏静尘没犹豫地打字。 不错[大拇指]蒋云升回。 蒋老板上次立功了，回去请你吃饭。苏静尘想起前段时间蒋云升跟她聊天，她从中得到了一些灵感，至少通过聊天把思路理清了一些。 很快，蒋云升回过来一条语音。 苏静尘点开，结果还没来得及放到耳朵边，语音外放出来，蒋云升的声音猝不及防地飘荡在502休息室上空。 现在忙不?想请苏家二小姐帮个忙。 声音里带着一些吊儿郎当。 苏静尘拼命按低音量键，快速打字，说! 下一秒，苏静尘手机进来电话，拿起手机，起身朝外走，准备去外面接电话，走到门口，划开，走了两步，就听到蒋云升嚷嚷，喂?苏静尘?你人呢?不方便接电话? 什么事这么着急?苏静尘快走两步到了实验室门口，接着朝走廊尽头走。 温瀚清扭头看着休息室门口。 苏家二小姐?一个男生这样称呼苏静尘? 看了眼手表，晚上十一点。这么晚可以打电话的关系，应该是很好的朋友。至于是否有其他关系，无法判断，不想判断。 心里一下有点空，微仰头，闭上眼，回忆过去她的朋友和同学圈。这个声音，他不熟悉。 也是，过去几年了，她有新的朋友很正常，就算谈恋爱也很正常。 他有什么资格和立场去阻止? 没有，什么都没有。 他看着墙上的时钟，一秒一秒流逝，苏静尘还没回来。每分钟他都可以想到一种可能。每种可能都让他心往下沉一点。 过了十来分钟，听见门外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靠着椅背，仰头闭目的温瀚清，一下坐正，继续看着电脑屏幕，但什么也没看进去。 接完电话，苏静尘看温瀚清还在，不懂他为什么这么晚还来实验室。如果不用做实验，只是文字工作的话，这么晚在家里也可以做。 不过她也没问，打算关了电脑，回寝室休息。 收拾好东西，苏静尘起身，我先回去了。 嗯。温瀚清看着电脑点头，想了想，站起来，看着苏静尘又问，今天有什么事吗? 他问得很隐晦，没说是实验室还是苏静尘本人是否有事，看她怎么理解吧。 苏静尘正在帆布包里翻看是否带齐东西的动作停住，看向温瀚清所在的方向，实验室有点事。 苏静尘想着早晚也要告诉他，不是她来说，也是其他人，趁这个时候说了吧。 什么事?温瀚清问。 实验室之前有些订单没报销，是孟老师来之前的订单。今天大家汇总了一下。苏静尘说到这里，打住。那个数字让她很犹豫。 温瀚清没料到是这件事，不过想到这间实验室之前的样子，也明白他们没钱，于是问，多少钱? 大概12万，还没算动物饲养费和仪器设备使用费。苏静尘的声音有点虚，也不敢看温瀚清，只得继续低头在包里掩饰性地翻东西。 温瀚清听完没说话。 两人都站着。 我想想办法。温瀚清思考之后说。 会不会很麻烦?苏静尘抬起头，带着歉意说。 没多大事。温瀚清语气平平地回。 谢谢。苏静尘说完，朝门口走。 静尘。温瀚清看着她的后背说，这是实验室的事，不是你的事。 苏静尘停下脚步，不太明白地转过身看着温瀚清。 听见他解释，不用觉得愧疚。 你来这里，一直在帮大家解决麻烦。苏静尘回。这是温瀚清来这里一个半月，她最直观的感受。 这个大家不包括你。温瀚清看着苏静尘直言。 我也麻烦你了。你帮我想课题了。苏静尘直面这个问题。 -- 第66页 那是合作。 苏静尘知道不是合作，但也没辩解，朝他点点头，没多停留，出了休息室。 很快温瀚清听到门被合上的声音，很轻，仿佛苏静尘心里那扇门对他关闭了一样，虽轻但重。 面对这种无解的现状，温瀚清陷入长久的沉思中。 最后他想起《基督山伯爵》中的一句话，人类一切的智慧就包含在这几个字里面：等待与希望。 这是以前他在等待国外博士申请结果却很长时间得不到回复时，苏静尘安慰他的一句话。 当时迟迟没有结果，他很焦虑。虽然没表现出来，看上去一切如常，但是苏静尘感受到了他的情绪变化，带他去了植物园。 一开始只是说让他陪她去看春天的花，这是春天该有的仪式感。 到了一处小路上，两排矗立着远远看去像蓝色云朵一样，轻盈又柔软的蓝楹花，放肆又热烈的开着，路两边的蓝楹花树在中间交接，路上洒满了淡蓝色花瓣，形成一条花道。 生命可以盛放到如此境地，让人震撼又感动。 两人牵手走在花路上，苏静尘一路都在笑。 这里好适合办婚礼啊!比起一般婚宴上那些临时搭建的红地毯，这里太漂亮了! 以后我们在这里结婚好不好?温瀚清望着绵延的花路，牵过苏静尘的手，把她拥到身前。 结婚?我还是个孩子，想不到那么远。苏静尘直爽回答，那个时候她还不到20岁，结婚是一件无比遥远的事。 温瀚清倒也没生气，双手扣着苏静尘的手，在她耳边说，想结婚了跟我说，千山万水我也来娶你。说完亲吻了怀里人的耳垂。 好啊!如果以后我们没分开，我会嫁给你的。不过可能需要好久好久!苏静尘明快地回。 说完挣脱开他的怀抱，跑到前面，站在路中间，指着身后的蓝楹花，回过头来，笑着朝他大声说，温瀚清!你的前途肯定比蓝楹花更耀眼!现在你要做得是等待与希望! 那张漂亮又明亮的脸，美得像精灵，让周围所有花都失了颜色，吸引了路人的注意力。 甚至有人举起手机想拍苏静尘，被温瀚清快步上前制止。 劝说完行人后，他朝那张笑脸走过去要不我不出国了，我们一直在一起?。 不!你一定要出国!不许退缩!苏静尘竖起食指按着温瀚清的嘴唇，斩钉截铁地回。 别人的女朋友都是希望男朋友一直陪在身边，你倒相反。温瀚清故意讪讪地说。 你的前途和我们的爱情是两回事，不能以对方为借口来逃避!苏静尘回。 不到20岁的苏静尘总是出乎他的意料，是他认知范围外的女生。 那时的她是发着光的明珠。那时的她还是他的苏静尘。 想到这里，温瀚清起身，走到窗边，推开窗。 清风徐来，吹走燥热。 第25章 日子慢慢推进,八月下旬的一天，晚上苏静尘忙完，回寝室。 刚刷开寝室门，听见室友夏沁惊讶又迫不及待地声音,静尘,你终于回来了啊!我等你半天了! 我早上才出门啊!苏静尘弯腰换拖鞋,随手把单鞋放在鞋架上,站起来,朝里走。 快过来快过来!我有件事憋一晚上了!现在就想找个人说说!夏沁朝苏静尘招手。 苏静尘笑着走到自己书桌旁，把帆布包放在桌子上,拿起透明大水杯,往马克里倒水,说,我听着。 今天晚上，我跟实验室一个师兄一个师弟一起去吃饭，从实验楼走往食堂的路上，就是快到食堂,路边种了两排银杏树的那条小路,遇到了一件事。到现在我都不知道怎么描述当时那种感觉。夏沁一脸纠结又着急地说。 什么事?苏静尘拿着马克杯，喝了口水。 当时,我们仨排成一排,往前走,我在最边上，师兄和师弟在我左手边。夏沁走到苏静尘身边,挽着她胳膊,给她比划当时三人的站位。 这个站位怎么了?苏静尘不解。 我们仨当时在侃大山,聊八卦,一切都跟以前一样。夏沁说到这里，突然提高音量，突然!! 怎了么?苏静尘被这个急刹车惊了下，端着水杯的手晃了晃，被夏沁这一惊一乍弄得有点摸不着头脑。 本来师弟在说话，突然他不说了，我扭头瞟了眼，看见他跟师兄都在朝前看。我就顺着他们的视线看过去。看见路尽头拐角处，离我们大概50米远，出来一个骑自行车的女生。可怕的事情来了!!夏沁说到这里脸微红了。 然后呢?苏静尘感觉这会夏沁在她心上挠痒，结果越挠越痒，也猜不出后面发生了什么，只能等着她慢慢回忆。 那个女生可能忘记自己穿的是紧身短裙了!骑自行车的时候，底裤就露出来了!还是大红色的内/裤!浅灰色紧身裙和大红色内/裤，就特别明显!夏沁想到这幕头皮都发麻，抬头不停挠头发。 没想到是这样，苏静尘也愣住，放下水杯，你提醒她了吗? 啊啊啊，这是我后悔的地方!这些我们等会说。这件事还没到高潮!夏沁一脸懊恼，不停跺脚说。 -- 第67页 后续还有什么?苏静尘提着心等待下文。 当时看到那个女生，我就把视线移开了，不忍再看。但是!!!这时，我听到最边上的师弟很小声地问师兄，看到了么?。夏沁用手拍脑门，一副痛心疾首地样子，然后我的余光就瞟到还在看着前方的师兄，点头了!! 我当时真的，既震惊、失望又气到想笑!又想赶紧远离他们俩!总之很多情绪缠成一团乱麻!为了防止失态，我死命咬着牙关，手拼命掐大腿!不敢有任何动作，不敢发出任何声音，也不能说话!还只能当没看到!我怕我的任何反应让场面更难看!收不了场!夏沁语气激昂地努力还原当时的场景。 苏静尘愣在原地，睁大眼，嘴微张，过了会，缓了缓，摇了摇头说，男的，都一样。 可是在此之前，我以为我们实验室的都是正常人!是很尊重女生的人!现在看来不是!不是!!遇到这种情况，他们不移开视线就算了，结果还相互提醒、分享!搞得怕别人没看到一样!夏沁这会脸已经涨得通红。 不要有学历滤镜。人这种生物，本质都一样。学历只是给他们穿上了一层衣服，内里都一样。苏静尘拍了拍夏沁后背。 哎，我之前还以为他们不一样。真的很失望，很失望夏沁真有点收不住了，眼眶泛红。 苏静尘知道夏沁今天受到了冲击，抬手慢慢拍她的后背，趁现在还没谈恋爱，可以站在比较客观地立场看一下，这样以后头脑会更清醒。 夏沁不停地叹气摇头。那个场景不想再回忆，但是像戏剧般的画面实在是挥之不去。 苏静尘拎起寝室的两把椅子，放到阳台上，拉着夏沁的胳膊，走到阳台，示意她坐下，问，想不想喝点? 夏沁点头，有些失神地坐下，她这会是沮丧后的茫然。 苏静尘走到寝室角落，从迷你冰箱里拿出两罐冷藏的啤酒。 这个小冰箱是她们俩商量之后买的。有时候遇到实验不顺，会喝酒聊天，相互鼓励，就这样相伴着走过两年，成为很好的朋友。 苏静尘拉开易拉罐拉环，递给夏沁，随后也坐下，两人靠着椅背，望着夜空。 静尘，你说我们导师怎么样?他不会也有不堪地一面吧?夏沁问完，喝了口啤酒。 庄教授人不错，没怎么接受过，具体我不太了解。但至少看上去他是个正派的人。苏静尘冷静分析。 如果庄老师也是这样的，我会对整个男性圈都失望透顶。夏沁心里还怀抱一线希望。 不要这样想。苏静尘说。 嗯?夏沁不解。 不要把一些愿望放在某个人身上。人很少能经受住时间考验，都有阴暗的一面。不要有太多期待。把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可能更可靠。苏静尘喝了口啤酒说。 嗯，对了，几个月前，今天一起吃饭的师兄还跟我打听你来着，说对你感兴趣。应该是你之前去我们实验室拿我给你买的早餐，他看到你了。还好我没牵线。不然现在就太尴尬了。夏沁有些庆幸地说。 苏静尘笑了笑，你没牵线的原因是什么?她还真有点好奇。 就感觉你不想谈恋爱，或者说你不需要男人，一种很独立的感觉，但又不是孤僻那种，就觉得你谁都不需要。一个人就是一个天地的那种旷达。夏沁微仰着头，望着夏夜星空，想了想措辞，发现语言还是不能很好描述她的室友。 苏静尘微笑，这种人是不是不好相处? 不是不是，很好相处。我有时候还挺羡慕你的。觉得你这样很好。就算偶尔你遇到问题，气压低，我也不是很担心，觉得你肯定能解决好。你身上这种气质让人很安心。夏沁说。 我也可能是伪装的。苏静尘有些意外地说。她没觉得自己有这么强大。相反有时候有种倒下去就再也站不起来的沮丧。 就算是伪装的，那也很厉害。我不行，遇到问题，就觉得世界要塌了，会把我压瘪。夏沁摇头说。 所以很多人防止被压瘪就主动选择躺平了。苏静尘说着笑起来。 哈哈哈，可能是。夏沁这会好了点，喝了口啤酒问，不过，如果当时我牵线搭桥了，你会谈恋爱吗?在今天这件事之前，我觉得师兄很不错。长相、家世、能力、性格都很好。 应该不会。苏静尘想了想说。 如果遇见合适的人呢?夏沁问。她们之间还没怎么聊过恋爱这种话题。 合适的人也要看我是不是合适的状态。现在焦头烂额，就算是合适的人也不合适了。苏静尘解释。 嗯，也是，自身状态很重要。经过今天的事情，我都不想谈恋爱了。明明也不是很大的一件事，但它把人性不好的一面暴露出来了，有些恶心。夏沁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又仰头灌了口啤酒。 我很早就不相信人性了。苏静尘握着冰凉的啤酒罐，轻声说。 那你以后会谈恋爱结婚吗?夏沁反问。 -- 第68页 不知道，可能会。就算会，也不会把恋爱、婚姻当成人生很重要的一部分，开心了可以玩一下。不开心了，就不谈了。苏静尘很坦诚。对这个问题，她之前就有了自己的决定。 你是被前任伤到了吗?夏沁好奇，她知道苏静尘谈过恋爱，但具体情况不了解。揭人伤疤的事情一般都是点到为止。 没有。苏静尘握着冰凉的啤酒瓶，眼神黯淡下来，摇头，现在有一堆问题要解决，不想带着一身问题投入一段感情，先解决安身立命的事情，等状态好了，可能会再次碰爱情吧。 说完，仰头把剩下的啤酒一饮而尽，望着星空，静谧又宽广。 夏沁想了想说，那你是把爱情当餐后甜点了。 听到这个比喻，苏静尘怔了下，然后歪着头，抿唇，眼睛弯成月亮，看向右手边的室友，举起左手，夏沁笑着伸出右手，两人会心一笑地击掌。 微风佛过，暑热渐散，两人在阳台畅聊到深夜。 *** 八月的尾巴，学校已经开学。 这天502实验室里大家在热火朝天地做着实验。 苏静尘和周墨形成一个小的流水线。 周墨把洗好的脑片递给苏静尘，苏静尘接手去裱片和封片，这两步需要很大的耐心，同时要手巧慢慢展开脑片，不能把脑片撕裂，不能起皱褶，也不能出现气泡。 之前他们俩配合着做过很多次，效果都不错。 在一边做着免疫印迹的原野，这会上完样本，在跑电泳。中间有一个半小时的空闲时间用来准备后续实验试剂。他手上干着活，嘴上也没闲着。 周师兄，你跟静尘这个流水线配合的还挺默契。原野凑到苏静尘旁边看了眼。 苏静尘聚精会神地展片，没搭话，怕把脑片撕裂。 周墨瞅了眼原野，静尘帮了我很大的忙，这个实验最后两步，静尘完全掌握了精髓，做得很漂亮。 所以你就舍不得静尘了?一直让她帮你做实验。原野调侃。 苏静尘这时展完脑片，仰头放松一下之前一直低着的脖子，然后用镊子去夹盖玻片，抽空回应，这些花不了多少时间。 这活太细了，我每次做到最后都火冒三丈!一肚子气!原野说。 那你学学静尘。周墨说。 学不来，性格使然。不得不说，女生有时候就是比男生更适合做实验。原野说。 这时穿着白大衣在在另一边做PCR的温瀚清开口，有一篇研究做了男生和女生在做实验上的差异。结果显示女生有很多特质都比男生更适合做实验。不仅仅是性格。比如男生和女生散发的气味对小鼠的影响是不同的。 温瀚清这番话成功吸引了其他人的注意力，但随即又发出疑问，真的假的? 我等会把文献发到群里。温瀚清加完样说。 师兄，你看文献的范围真大。李嘉渡由衷地说。 对啊，我一般只看我做得这个小领域的文献。就这，我还看不完。原野说完，两手一摊。 人与人的差距比人与狗的差距还大。 在一边配液的秦辞把磁子扔进烧杯，打开磁力搅拌器，让磁子转起来，研究生都读满三年了，我还在为看文献苦恼。在看文献和做实验之间，我果断选做实验! 我也是!每次都是逼到最后，才集中看一波文献。看文献像渡劫。原野说。 看文献要熬过一个阶段，看多了就知道实验设计就那些，其他的都是套路，换着做。有些创新性地需要仔细看。好的综述需要从头到尾看。温瀚清说。 是这样，都是量变引起质变。很少有人一步登天。周墨接着说。 可是积累量这个过程就很难啊!原野仰头感叹。 这时，李嘉渡走到温瀚清身边，温师兄，我想买个抗体。 他想趁温瀚清这会有时间，就开口了。但他提出要买试剂底气并不足，因为之前的发/票就没报销，目前还不知道怎么办。但这个试剂迫在眉睫，再拖下去，他的毕业就更无望了。 好。把抗体说明书发给我。着急的话，多联系一些代理商，看看他们仓库里有没有存货。温瀚清没犹豫。 李嘉渡纠结了很久的事情，一开口就被解决了。他愣在原地。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 温瀚清准备进行下一步实验，但感觉身边站着的人没动静，就抬头看了眼，结果看到一双充满了感激的眼睛。随即错开眼神，低下头，拿起移液枪，边调量程边说，有需要的东西就买。 他不太适应这种眼神，仿佛他给了多大的恩惠一样。 没必要。 谢谢。李嘉渡最终说了这两个字。 实验室其他人刚才听到了角落里聊天的两人，大家都安静下来。 原野咳嗽了两声，温师兄，那个，有件事没跟你说。 什么事?温瀚清加完标记物抬头，看向隔着实验架的原野。 孟教授和你没来实验室之前，我们还有些订单没报销，属于历史遗留问题。原野说到这里，说不下去了。 -- 第69页 没人有义务帮他们收拾烂摊子。 温瀚清调回量程，把移液枪放到移液架上，之前静尘跟我说了。那些没报销的订单，你们找公司开发/票。把发/票、收货单还有订单详情整理好，我去报销。 周墨诧异，用新课题的经费? 不是。按规定不能这么用。前几天，我跟庄主任说了这件事。昨天系里因为这件事开会了。最终同意用系里共用的经费把徐老师留下的账目问题整理清楚。除了你们手上没报销的订单，动物饲养费和仪器设备费这次都可以解决。温瀚清解释。 其他人的目光牢牢盯在温瀚清身上，不敢相信。 温师兄，你昨天参会了?秦辞问。 嗯，我们实验室得有人去说明情况。温瀚清说。 谢谢师兄!我们实验室终于不负债了!秦辞说。 开完会，我跟孟老师说了，他会另外拿出一笔钱作为实验室的共用经费，主要支撑你们后续实验的费用。所以需要买的东西可以买，但是买之前要考虑清楚。以后组会汇报完课题，需要买的东西，列个表格，大家讨论一下。温瀚清说。 其他人跟小鸡啄米似的纷纷点头。互相对看，有种苦日子终于熬出头的心酸感。同时也有对面前这个来实验室不到两个月的师兄的感激。 刚才温瀚清直接同意李嘉渡的要求是因为他是高年级，毕业迫在眉睫，也知道他不是胡乱买东西的人，就直接答应了。 苏静尘在一旁没说话，看着隔着一排实验架的温瀚清的高大后背，默默听着。 听完后，低下头，抿了抿唇。 第26章 九月初,周五下午，大家都在实验室忙碌，准备晚上的组会，这是新学期实验室第一次组会。 原野穿着白大衣做着Co-IP实验,忙得手忙脚乱。 李嘉渡在实验室另一边做着免疫荧光实验,这会在洗脑片,有5分钟时间,于是跟原野闲聊,不去做今晚汇报的PPT? 原野看了眼白墙上的时钟，还有两小时,我的实验还要一个半小时,最后半小时把结果贴上就差不多了。 李嘉渡朝他竖起大拇指。这个时间效率也是没谁了。 这时原野放在休息室的手机响了,他看了眼实验,可以走开会，就匆忙去休息室接电话。 但是他戴着手套，脱了手套也来不及洗手，举在半空中的手,左右为难,看见苏静尘离他手机最近，于是说,静尘静尘!麻烦帮我接一下电话,开免提! 苏静尘赶忙起身,帮忙划开原野的电话，点了免提。 休息室的苏静尘、秦辞和周墨就被直播了这通电话。 喂,原野,忙么?电话那头说。 有点,打电话是有事?原野依旧举着双手,明明可以放下来，这会好像形成了惯性。 哦哦，那我长话短说，那个我准备年底结婚。 恭喜恭喜!到时候去喝你的喜酒!原野回应。 对于这种红色炸/弹，他习以为常了。这个年龄，很多同龄人都在陆续结婚。 那个，现在结婚不是都得买房嘛，我们家最近就在筹备这件事。但是现在钱不够，就想着能不能从你这里挪点?电话那头有些语结。 这句话飘荡在502休息室，戳中了他们的神经。 苏静尘打字的手停住，扭头看了眼原野。 秦辞这会正在往嘴里送薯片的动作堪堪停住。 周墨微弯的后背挺直。 原野愣住，缓了缓，盯着手机界面，有些不可置信地解释彼此都知道的事实，我还在读书，没工作。 一直举着的双手，此刻像极了投降的姿势。 我知道。我也是没办法了，才找到你。因为听说博士都有奖学金，还不低。我邻居也在读博，据说，读了几年，手上攒了10多万。 ?!这下大家都瞳孔地震了，面面相觑，仿佛他们念的不是博士。 因为这句话，他们感到自己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原野想抬手薅一把头发，举到一半，看到手套，就又放下，连带着他心里的某处一起放下，坤鹏啊，你邻居对于我来说，那就是别人家的孩子。不瞒你说，我上个月刚跟家里要生活费了。我没用，二十好几还在跟家里伸手要钱。可以让你爸问我爸。我要是有钱肯定支援你了。 哦，这样啊，那没事了哈，你先忙。 说完，那头挂了电话。 原野愣在原地，没缓过来。 这时实验室的计时器响了，他不得已拖着脚步走出休息室。 留下休息室里茫然又震惊的三人。 谁都没说话。 说什么都没意义。 *** 晚上六点半，五人坐在系里会议室，迎接他们这学期的第一次组会。 按照组会安排，这次是秦辞汇报文献，原野和周墨汇报工作。苏静尘和李嘉渡轮空。 孟建川教授有事，不通过视频参与这次组会，所以会议室的氛围相对轻松。 但是上台演讲这事，没多少人能做到镇定自若。 准备好了吗?温瀚清单手拿着笔记本电脑，立在身侧，走进会议室，看到五个都对着自己电脑忙碌着的脑袋。 -- 第70页 五个脑袋同时看向门边站着的颀长的温瀚清，眼睛里都有点暗淡。 对于演讲这件事，没人能真正觉得准备好，永远都有改进的地方，最后希望赶快上去汇报，不过是耐心耗尽，想着早死早脱身，不想继续受折磨。 没人应声。 温瀚清走到会议桌一边，坐下，打开电脑，环视一颗颗沉甸甸的脑袋，看了眼手表，开始吧。 一锤定音，敲响组会的序曲。 秦辞慌忙保存最后一版PPT，拷进U盘，起身，拔/出U盘，走上讲台。 在讲台的电脑上，插上U盘，手忙脚乱地找盘里的PPT，环视了一下会议室，看到五双眼睛都看着她，顿时一颗心就提上来了，仿佛被按了紧张按钮，手脚跟着冰凉，默默地握拳又松开，深吸了口气，看着台下，今天由我汇报文献。 简短的开场白后，放大PPT，从头到尾讲起。前面几页讲课题背景，这部分还比较顺畅。 但中间讲到实验结果，有一个实验，她没做过，有些结果图只有在对着图注的时候，勉强明白，这会紧张就忘记怎么讲解了。 赶忙低头看打印出来的文献的图注，但是英文图注，没个5分钟弄不明白。 大家倒也没催促，等着她弄明白。 磕磕绊绊对照着英文图注，翻译成中文，讲解了一下。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听懂，反正她是照本宣科，自己也不是很理解。 还好没人为难她，依着她的节奏。 最终花了20分钟，把准备的PPT汇报完了。 这时终于放松了一些，看着台下，等着提问。 温瀚清端坐着，看了看大家，似乎没什么问题，于是开口，翻到第13页，这里的逻辑讲得不是很清楚。 秦辞拖动鼠标，翻到13页，点头承认，是的，这里我没看明白。 温瀚清拿起手中的激光笔，比划着里面的图，把每张图都讲了一下，承前启后的逻辑也梳理了一下。 周墨跟着讨论，这时会议室里形成讨论的氛围。 苏静尘一直没发言，听着大家的讨论。这是之前没有过的氛围，以前的组会都是为了完成自己的汇报任务，没指望从组会里学到什么。 现在不一样，温瀚清带领着大家分析这篇高分文章，梳理里面的逻辑、课题设计、值得学习的地方，把一篇文章剖析的很彻底。 原本秦辞很紧张，后来讨论开了，就还好。她是看这篇文献最多的人，有些细节，她看了几遍，比大家更清楚，所以时不时会对提出的疑惑进行解答。这时就渐渐地有了自信。 原野歪斜着身体坐着，肩膀搁在桌边缘，转着笔，看着电脑里的PDF文献，这篇文章用了很多转基因小鼠，还有最近很火的CRISPR-Cas9敲除技术，正反验证实验做了很多，结果砸得很瓷实。这也是能发30几分文章的原因之一。但是整篇文章的花费肯定不小，就算我们能想到这么做，也没条件实现。 我大概算了下，全套做下来，估计得花好几十万。周墨接着说。 卧槽!原野惊得手中正在转的笔掉到桌子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其他人瞪大眼惊呼。 但温瀚清一脸平静，如果这些都需要买，确实得花很多，但是这篇文章倒数第二的作者跟本篇的通讯作者是很好的朋友，合作很多，里面用的很多转基因小鼠和技术他们是共用的。他们用这些已经发了很多文章。 师兄你怎么知道这些的?秦辞看着温瀚清问。 我之前在那读博士。温瀚清回。 你的博士导师是谁?李嘉渡扭头问。 这篇文章倒数第二的作者。温瀚清轻描淡写。 其他人的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最近的风声，这位教授有望拿到今年的诺贝尔医学奖!周墨惊呼。 十月初就是一年一度的诺贝尔奖揭晓时间，现在各大机构都在猜测。 师兄，这里面的技术，你都会吗?还是说这些转基因小鼠和敲除技术，你都参与过?原野好奇地问，语速很快，像机关枪一样，就想马上知道答案。 参与了一些相关工作。温瀚清依旧云淡风轻。 但大家都不淡定了，彻底被点燃了。 所以如果今年这位教授拿到了诺贝尔奖，那你就是诺贝尔得主的弟子啊!李嘉渡也激动起来。 教授拿诺贝尔奖的工作跟我没什么关系。那是很多年前，他发现的。温瀚清解释，他对这些真不怎么在乎。 话是这么说。但你师从行业顶尖大佬，受到得训练肯定非常好!周墨说。 苏静尘看着大家激动的面庞，比较淡定。因为她之前就知道温瀚清是在那间实验室读的博士。她还记得当初温瀚清申请到那间实验室的博士名额，拿到全额奖学金时的场景。 *** 当时她上完课，准备跟同学去小吃街吃东西，结果刚出教学楼就看见了教学楼前小树林里，站着的清俊挺拔的温瀚清。 室友许萌萌就打趣说，哎哟，校草来了啊!我们就不当电灯泡。 随后就撇下她了。 她不情愿地走向温瀚清，耷拉着脸，你不是在做实验吗?这会过来打破了她的计划。 -- 第71页 有件事要跟你说。温瀚清笑着拿过她的包，牵起她的手。 什么事?苏静尘有点不开心。 看看这个。温瀚清把手机解锁，递给苏静尘。 苏静尘接过手机，看见满屏都是英文就更不耐烦，啊?都是英文啊!你直接跟我说。懒得看。 那麻烦四六级高分通过的苏静尘同学帮我看一下，可以的话，麻烦念出来。温瀚清在一边哄着。 苏静尘嘟囔着嘴，没好气地照着念，原本是像完成任务一样，结果念着念着，就精神起来了。 全部念完后，她紧握着手机，不确信地问，申请成功了?!你被国外的实验室录取了?!还有每年4万美金的奖学金?! 想听你再念一遍。温瀚清没直接回答，反而提出要求。 你这是太开心了?苏静尘一扫此前的不快，只剩震惊。 你的英语发音太好听了。语速语调都非常舒服，想再听一次。温瀚清让苏静尘稍微侧身，贴在他身前，手臂揽着她的腰，拥着她往前走。 苏静尘环视了一下四周，去学校后面的小山，这会玉兰、桃花、海棠、杜鹃开得正好，去那里，我再念一次! 在春风里，纷纷落下的花瓣下，苏静尘站在高处，居高临下地给坐在岩石上交叠着腿、悠然自得地温瀚清念英语录取邮件。 当时她只知道那所学校全球闻名，但作为本科生的她并不懂科研，不知道那间实验室。 一直到后来，她读了研究生，凭着记忆，搜索了那个教授的名字，才知道这么厉害。 她在电脑浏览器中创建了一个RSS链接，建了一个名为WHQ的文件夹，能实时收到这个实验室在线发表的文章的链接。 在那些文章里，看到Hanqing Wen在一堆外国名字中，这个中文名非常显眼。 所以她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回国，完全是往后退的一步路。他继续留在国外做两期博后，拿到更多成果，完全可以以让人艳羡的海龟/头衔作为人才被引进回来。此后的人生大概率顺风顺水，平步青云。 他现在回来要舍弃非常多资源，以后的路肯定没留在国外轻松。 真不知道他在做什么。 *** 组会继续，苏静尘收回思绪。 这时轮到原野汇报工作。他先汇报了自己最近取得的结果，还不错，在预期的方向进行，没遇到大问题，不需要怎么讨论。 直到他翻到倒数第二张PPT，上面显示了一个流程图，这是接下来准备做得实验。 他大概讲了一下实验设计，这是上次开完组会，听了孟老师的意见后，跟温瀚清讨论，确定的后续实验。 接着翻到最后一页，这是准备买的试剂。 在列出来的表格里，有一个试剂因为价格很显眼。 原野也知道大家的关注点，用激光笔指着单价最高的试剂，这个是阻断剂。为了验证逻辑，需要联合给药。 他的课题大家都了解，买这个试剂很合理，只是价格确实不便宜，将近8000块。 买。温瀚清看着屏幕，掷地有声。 嗯，谢谢师兄。原野点头说。这是徐志武在的时候，他想都不敢想的事。 现在没那多废话，不需要求谁，也不需要被卡在这里干着急。 温瀚清虽然只是他们实验室空降的师兄，但其实现在起着代理导师的作用。 原野的问题解决完了，轮到周墨上去汇报。 暑假，他做了很多实验，拿到了一些不错的结果。 讲到一张免疫荧光的结果图，红色荧光的神经元，绿色荧光的目标分子，叠加后呈现的黄色荧光图非常好看，背景几乎没有，细胞轮廓很清晰。 这些是静尘帮我做的。谢谢。周墨朝台下坐着的苏静尘说。 苏静尘回看周墨，笑了笑，没说什么。 倒是李嘉渡探出脑袋，看着隔着秦辞的苏静尘问，静尘，改天能帮我做免疫荧光吗?我也需要这样的图。 好，不过我不能保证会做出这样的结果，需要好用的抗体，脑片前期要处理好。苏静尘说了自己的经验。 好!回头我跟你们请教。有这样的图，审稿人拒稿的底气都没那么足了。李嘉渡笑着说。 静尘，请教你一下，就是我拍confocal的时候，把玻片倒置，有时候换视野需要移动玻片，因为是倒置的嘛，所以这时盖玻片里的脑片就跟着一起移动了，很多时候脑片就皱到一起没法用了。我一直不知道怎么解决这个问题，你有好的办法吗?原野顺势说了自己遇到的问题。 亮甲油可以解决这个问题。苏静尘看向原野说。 亮甲油?那是什么东西?原野不解。 是女生做指甲时需要用到的，我在网上买了两瓶，很便宜，可以用很久，等会我给你一瓶。每次封完片之后，在盖玻片的四个角各滴上一滴，然后放到片盒里，等亮甲油干了之后再去拍片就不会出现你说的这种问题。苏静尘解释。 妈耶，居然还有这种东西!男生怎么可能会想到嘛?那麻烦你回头教我一下。感谢啊!原野感叹。 -- 第72页 其他人也看着苏静尘。 苏静尘有些尴尬，硬着头皮解释，之前做指甲的时候，我问了美甲师，她们跟我说的。 静尘，麻烦你之后买几瓶放在实验室，记得开发/票。温瀚清看着脸有些红的苏静尘说。 嗯，好。苏静尘点头。 站在台上的周墨汇报完自己的结果，没有立刻下台，有些支支吾吾地说，我还有件事需要说一下。 大家的注意力又放到台上。 周墨把视线放在温瀚清身上，温师兄，那个，我们实验室会发补助吗? 其他人听完立刻挺直背，加入到队伍中，纷纷用力点头，然后不约而同的看着温瀚清，仿佛他是财神爷。 月底发。我正在做账。温瀚清说。他前段时间跟孟教授商量了这件事。 秦辞犹犹豫豫，然后一鼓作气，师兄，我们从4月份就没有实验室补贴了。 是的。我最近跟家里要了几次钱了，不然靠学校每个月发的1200块学业奖学金真有点不够。原野助阵。 之前发补助的时候，徐老师给你们每个月发多少?温瀚清问。 五个人异口同声，800块! 做账前，我问了庄主任，也跟孟教授商量了，最终孟教授决定每个月给你们2000块。温瀚清说。 这是实验室能负担，放在全院里，也算很不错的补助水平。 五个人眼里开始冒泡泡，心情一下飞升，纷纷拍桌子，大笑庆祝。 温瀚清让大家开心了一会，稍微提高音量说，我不知道你们有几个月没发补助，这几个月的补助，我跟孟教授反应一下，看看他是否给补上。不过可能补不到每个月2000块这种程度。 谢谢师兄!有钱就不错了! 实验室彻底沸腾，有种翻身农奴把歌唱的感觉。 击掌，拍肩，真的是笑容都无法形容的开心。 温瀚清看着这五个人，心里五味陈杂。 这是一群单纯又知足的同学。 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看到苏静尘也笑得非常灿烂，一会跟秦辞击掌，一会跟李嘉渡聊天。 这是他来这里，看到得她最开心的时刻。他知道她不是因为钱，是因为大家都开心，这种氛围感染了她。 并不是因为她有钱，而是因为她是个物欲很低的人。 在这里，跟她一起在食堂吃得几次饭，每次都是点最平价的菜。不是她不爱吃，而是她不会因为物质条件影响自己的心情，有多少钱就办多少事，不会打肿脸充胖子。 当初表白完，在一起后，为了庆祝这件事，他带她去了一家不错的餐厅。 当时她吃得很开心，但是吃完后，走出餐厅，就跟他说，温瀚清，很不幸地告诉你，我没钱请你来这么好的地方吃饭。 说这话时，她一点也不自卑，相反大大方方，毫不别扭。 顿时他觉得这个女生可爱极了! 此后他们去的最多的是学校食堂。遇到节假日、纪念日，他带她去稍微好点的地方吃饭，她也不会因为是他出钱就自己在心里纠结，产生很多负面情绪需要他安慰。这些她都没有，每次都坦坦荡荡地吃喝。 有时候她有余钱，比如拿了奖学金，兼职赚了钱，就带他出去吃和玩，全程她买单。这种情况，她也没有扬眉吐气的炫耀感，只是在做一件她觉得自己能负担的事。 以前跟她相处的日子非常轻松，没有那么多绕弯弯地心思和不明原因的情绪。 *** 大家开心地在会议室闹了会，以为组会结束了，开始说周末的安排。 温瀚清出声打断，还有件事需要定下来。 其他五人安静下来，扭头不明所以地看着温瀚清。 今年的学业奖学金需要评比了。下周我们实验室需要上报名单。温瀚清简短说。 这是系周会上提到的事情，温瀚清是502实验室的代理管理者，所以这类事情需要他传达和处理。 众人听完，陷入沉默。 过了会，原野问，今年的名额是怎么安排的? 温瀚清看了眼会议记录，再次确认后说，系里确定的一等奖学金的比例是20%，乘以实验室的人数，我们实验室的一等名额是1人，其他人自动为二等。 哦，那我们选出来一个人拿一等就行。秦辞翻译。 温瀚清点头。 不管平时关系怎样，涉及到钱的问题，大家都比较谨慎，不然可能会造成尴尬的局面。 李嘉渡推了推眼镜腿，去年我拿了一等，今年不参与。 之前实验室有约定俗成的做法，奖学金是论资排辈的，那就是高年级的拿最高奖学金，这样最终每个人都会拿到。 但是现在的情况比较尴尬，按照正常情况，原野和周墨同年毕业。不过周墨是直接来这里读博士，他的年级最高。但是如果这次给了周墨，那之后原野就可能没法拿最高奖了。 苏静尘和秦辞作为旁观者，没法说什么，默默看着电脑屏幕。 会议室安静下来。 周墨和原野在思考着。 温瀚清静静等待着。 -- 第73页 过了会，原野看了眼对面坐着的周墨，发现他也正看过来。 我原野正准备说话，结果听见。 你拿。周墨说。 原野忙摇头，不不，你拿。我延期的可能性比较大。之后还有机会。 周墨正想说什么，听见旁边李嘉渡的声音，那这次就周师兄一等。 苏静尘和秦辞点头附和，同意。 温瀚清环视了一圈，刚才有些微妙的氛围消失了，于是说，那我就按周墨一等奖学金，其他人二等奖学金这个名单报给系里了。 周墨握着鼠标的右手紧了紧，站起来，朝大家鞠了个躬，神情认真，谢谢。 不用，本来就是我们实验室的规则。李嘉渡抬手拍了拍周墨后背。 周墨看向原野，点了点头。 原野笑了笑，摇头，示意不用这样，然后说，明年我可能要占秦辞的便宜了。 明年如果他延期，还在实验室，秦辞那时就是年级最高的非延期学生，原野直接跟她形成了竞争一等奖的对手。 秦辞白了他一眼，谁说的?也可能是我占你的便宜! 众人笑起来。 事情讨论完，大家开始闲聊，收拾东西。 温瀚清看了眼手表，站起来，拿上电脑，还有实验，先上去了。 其他人纷纷说，谢谢师兄帮我们在系里争取! 温瀚清淡淡地笑了笑，没说什么。 周五的夜晚，虽然跟他们关系不大，但开完会，又历了一次劫后，心情上相对放松。 温师兄来了之后，我们实验室就顺畅地运转起来了。感觉事情在好转。李嘉渡说。 嗯，我也有同感。他做了很多事，这些事他平时也不说，就是默默在做事，这样真是拉好感。秦辞说。 对啊，他得在系里和孟老师之间来回协调处理。不知道你们这么样，反正要我跟庄主任、孟老师这样的大佬相处，我会很紧张。周墨说。 嗯，还是些涉及到钱的事情。这些事是最不好处理的。原野说。 苏静尘点头，没有过多参与这个话题的讨论。 大家收拾了东西，苏静尘最后一个出去，检查电脑、投影仪、空凋都关了之后，锁上门。 从会议室出来，拐了个弯，准备上楼，结果听见楼梯口传来两个熟悉的声音。 电梯还没来，有些话因为楼梯的回声传到她耳中。 不要再说谢谢了。原野的声音。 你没必要让我的。周墨的声音。 我现在又没有女朋友，一人吃饱全家不愁。你有女朋友，有些必要的支出。原野说。 她不花我的钱。周墨的话音里带着笑。 卧槽!师兄好福气!我试试能不能找个富婆包养我。原野惊声说。 我女朋友跟着我吃了很多苦，现在我就希望早点毕业，赶紧赚钱。 嗯嗯，改天带她来实验室玩。 苏静尘听到这里扬了扬嘴角，电梯开了，她走进去，转身。 电梯上升的过程中，一个念头升起：美好的一天。 第27章 九月下旬,502逐步步上正轨。生活费和实验经费都有了着落，每个人都觉得日子有了希望，浑身充满了干劲。 这会实验室正热火如荼地做着实验，聊着天,欣欣向荣,欢乐祥和。 苏静尘这会在冰上研磨动物样本,准备提取总蛋白和膜蛋白,定量分装后为后面的免疫印迹实验做准备。 温瀚清在通风橱里做着HE染色,按时间把载玻片从染色缸里拿出来过梯度酒精。 周墨在处理细胞，准备做蛋白质相互作用的Co-IP实验。 原野在做免疫荧光。 秦辞在配试剂。 李嘉渡这会在休息室写文章。 大家都在自己习惯的实验台做着实验,互不打扰,但又不影响聊天。 这时传来敲门声,离门最近的原野扭头看向大门,不认识这个人，请问找谁? 门口的人朝502实验室环视了一圈，随即眼睛一亮，把目光固定在苏静尘身上,笑着说,我找苏静尘。 听到自己名字，苏静尘侧身看向门口,发现是宋启森,然后把手上的样本摁进冰上,看了眼计时器，匆忙站起来,朝门口走。 找我有事?苏静尘问。 之前不是答应过你,文章被接收了,请你吃饭嘛。今天文章被接收了。宋启森挠了挠头说。 恭喜恭喜!苏静尘脱口而出,然后回忆了一下，印象中是有这么回事，接着说，我当时开玩笑的。不用吃饭。 要的。之前也跟你请教过一些实验方法。宋启森说。 都是小事。不值一提。苏静尘说。 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明天晚上有空吗?宋启森执着地问。 明晚需要做实验。苏静尘快速想了想说。 哦，那改天再吃。你什么时候有时间跟我说一下。宋启森说。 还没等她回答，实验室有计时器响了。 -- 第74页 温瀚清看都没看是谁的计时器，直接朝门口提高音量，静尘，你的timer。 宋启森见状，你先忙，改天再约。说完朝苏静尘摆手。 苏静尘点头后，匆忙走到实验台边，按了计时器，拿上样本到离心机旁边，准备高速离心。 在她把试管一个个放进离心机的时候，原野打趣道，静尘，刚才这个男生是楼下实验室的吧? 嗯，尹教授实验室的。苏静尘抽空回答。 很厉害的实验室。发文章像吃饭。原野叹道。 嗯，他跟我同一届，都发文章了。苏静尘搭话。 哎，这就是世界的参差。不过没事，只要课题方向对了，水一篇文章还是不难的。难的是有价值的好文章。原野说。 秦辞接话，但如果我研二的时候就发了文章，这样毕业压力就小了很多。之后的三年，就可以做一些自己想做的。那是完全不同的心态。 苏静尘深以为然地点头。 负重前行和轻装上阵完全是两回事。 温瀚清看着通风橱里的玻片，思绪飞到了其他地方。 刚才那个男生喊苏静尘的时候，他就嗅到了对手的气息。一种同性间散发的隐秘氛围。 尽管实验室的其他人不这么想。 他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然后又转了下旋转椅，看了眼苏静尘的侧脸，她正在专心做实验，仿佛什么也没发生。 这时休息室的李嘉渡看到电脑上的微信有消息进来，看了眼，拿起手机，走到实验室，教学办在群里发了一条通知。 什么通知?周墨问。 李嘉渡举着手机，照着念，这学期的国家奖学金评选工作已经开始，请大家参照文件里的条例，根据自身情况上报。原则上，一个实验室上报一个最有竞争力的候选者，然后系里通过答辩的方式选出最终的人选。 念完后，实验室里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大家都默然地看着李嘉渡，似乎是还没想好怎么接话。 也不知道说什么，于是大家都开始纷纷做自己的实验，仿佛刚才这个通知不存在。 打破沉默的是温瀚清，现在评选国家奖学金还是最看重文章? 嗯。原野点头。 温瀚清这句话里的还是二字让苏静尘的眼睫轻颤，勾起一些回忆。 *** 当初温瀚清读硕士，苏静尘在读本科的时候，每年一度的国家奖学金评选是重头大戏。因为奖学金对于一名学生来说实在太诱人。 苏静尘当时作为班里有力的国奖候选人，努力准备了很久，从成绩到课外加分活动，她都是班级里有力的争夺者。 作为三名候选人，需要上台演讲，然后班里所有同学投票选出最终的得主。一个班级就一个名额。 为了筹备这个演讲，她找温瀚清帮她把关。为了模拟地更逼真，晚上很晚的时候，她溜到他的实验室。 只剩两个人的实验室，她演讲，他听着，然后一起慢慢改进。模拟了几次，苏静尘觉得十拿九稳了。 但是正式评选那天，在投票环节，她输了。输得莫名其妙。按照纸面实力，她比另外两位同学强，演讲的也比较顺利，但是匿名投票环节，她以一票的弱势输了。 当时班里的同学都走了，只剩同寝室的三个女生陪着她，安慰她。 再后来，就她一个人坐在教室里，呆呆地坐着，双目无神，欲哭无泪。 一直在教学楼外等不到人的温瀚清，走进教学楼，一间一间挨着找，最终在一间阶梯教室找到了一个落寞的瘦弱的身子趴在桌子上。 走进去，坐在她旁边，没说话。 苏静尘感觉到旁边有动静，抬起头，扭头看见了正看着她的温瀚清，你来了啊。说完又趴下。 这会她不想见人，也不想说话。 想不想出去吃烧烤?温瀚清抬手轻抚她的后背。 苏静尘压在胳膊上的头来回摆动，表示拒绝。 我想去，能陪我去吗?温瀚清决定不让她继续放纵这种情绪蔓延。 过了两分钟，苏静尘抬起头，走吧。 温瀚清抬手捋了捋苏静尘弄乱的刘海，抚了抚她脸上被压出的印痕，拿起她的包，把电脑和资料都进去，起身，牵起她的手，两人出了教室。 走到外面的小树林，晓风残月，凉风习习。这会已经晚上十点，路上来往的人不多。 温瀚清拉着有气无力走路拖着步子的苏静尘，走了会，松开她的手，迈了两步走到她前面，蹲下，上来吧。 苏静尘环视了一下周围，有些犹豫，不要。 上来，就今天这一次。温瀚清回。 苏静尘踌躇了会，心里实在是低落。于是走上前，趴上去，把脸迈进温瀚清的脖子里。这会不想面对这个世界，能逃避一会也好。 温瀚清背着她，也不着急，沿着小路，慢悠悠地走着。 良久，苏静尘用脸在温瀚清脖颈处蹭了蹭，感受到他的体温，谢谢。 温瀚清的脖子被蹭的有点痒，但也任由她磨蹭，尘尘，这个世界上很多事不是那么公平。 -- 第75页 遇到这种情况我们要怎么办呢?苏静尘瓮声问。 吃一顿，睡一觉，忘记这些，继续生活。温瀚清说。 我不甘心，总想找个说理的地方。苏静尘有些气愤。 当能力还不够对抗的时候，继续寻找公平可能会带来更大的困扰，陷入情绪深渊。目前要做的事，是继续积攒力量，最终以绝对实力拿回属于你的一切。温瀚清话音轻轻，语气坚决。 但我现在很难做到。委屈死了。苏静尘说着鼻头一酸。 如果现在寻找公平，当初决定走不公平的路的人只要不是太蠢，应该已经找好了说辞和应对你闹的策略。温瀚清解释。 但我就是想闹一闹，这个亏吃得太憋屈了。年少的苏静尘还是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 想闹就在我这里闹，随便你怎么闹都行。温瀚清说。 苏静尘没说话，过了会，温瀚清感受到脖子里一片湿润，随即滑过他的心上，一路向下。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把前进的脚步放得更慢，在黑夜中的小路上，让苏静尘的情绪流淌出来。 清冷的月光洒在两人身上，在地上投射出融为一体的一个人影。 当年十月份，发国家奖学金的时候，苏静尘还是收到了8000块钱，只是这钱是温瀚清转给她的。 那时，她才知道温瀚清拿了当年他们实验室的国家奖学金，不过研究生的国奖是20000块。 她不愿意要这笔钱，准备转给他，被制止了。 以后拿了国奖再还给我。温瀚清说。 苏静尘想了想收下了。但是这笔钱，她后来没找到机会还回去，现在还在一张银行卡里待着，连带着被封存的记忆。 *** 实验室的讨论声收回苏静尘的思绪。 那我们实验室推荐谁?秦辞问。 温师兄能参评吗?原野问。 李嘉渡看了看文件，文件上的评分细则里专门提到了，参评人的文章、专利和奖项的单位必须是我们学校。 温瀚清开口，按照学校的规定，我现在算工作人员，不算学生。这类的评比，我参加不了。你们选一个人出来就行。 大家又陷入沉默。 秦辞小声嘀咕，参评国奖至少需要一篇SCI来撑场。 原野转动眼球，那我们还要参评么? 因为他们五个人没人有符合要求的SCI文章。这个时候愿意去参评都是顶着被碾压的预期去的。 拿不拿奖倒不重要了，重要的事需要很大勇气站上台跟一群手握多篇文章的人同台竞争，这个画面实在是不忍想象。 这种明牌被爆锤的事情，没人愿意去太正常了。 温瀚清这会已经脱了手套，拿出手机看参评文件。 除了SCI，有人发国内核心、专利，还有参与书籍编写吗?文件上写了还有社会活动，包括义工和党建等活动。温瀚清看着文件问。 在一边的周墨踌躇了会说，我有一篇核心前几天被接收了，还没正式发表。只有接收函。另外参与编写了一本考研的书。 大家像看着救星般看着周墨，坚定地齐声说，周师兄去! 周墨眼神闪躲，这点东西拿不出手 那也比我们强!大家异口同声。 这会就属于菜鸡互啄了。 实验室在一种希望升起又觉得可能会丢人的交织氛围中拉扯。 苏静尘小声表示，我们实验室可以不去评吗? 理论上可以，但实际上最好有人去，至少要跟系里证明，我们实验室还存在。李嘉渡叹气。 说白了，现在需要一个人扛起502的大旗去系里刷刷存在感。毕竟他们花了系里的钱，得让给钱的人知道他们在干活，不是在混日子。 现在得不得奖一点也不重要了，这是关于502脸面的问题。 听闻，周墨抬头，环视了一圈实验室，那我去。 师兄加油!其他人齐声说。 原野朝周墨说，你把答辩PPT的内容贴上，我来排版，加动画，给它美化一下。 秦辞举手，我也可以帮忙。 苏静尘，我检查格式。 周墨笑了笑，点头，好。 温瀚清看着这群人，觉得自己没来错地方。这是一个人性在闪光的地方。 *** 第二天晚上，苏静尘在休息室看文献。 一直到晚上九点，一直盯着电脑屏幕的眼睛有点累。于是从抽屉里拿出字帖，准备练练字，放松一下。 隔了一个工位的温瀚清瞟了眼苏静尘的举动，看似不经意地说，今晚不用做实验? 不用。苏静尘下意识回复，正准备合上抽屉。 哦温瀚清拖长尾音。 合上抽屉的那瞬间，苏静尘觉得这个尾音有点莫名其妙，反问，我不做实验怎么了? 谁规定了她一定要每时每刻做实验的?! 温瀚清扭头，注视着苏静尘的侧脸，昨天你不是这么说的。 苏静尘猛然想起昨天宋启森请她吃饭，被她以做实验为由推掉了，脸颊瞬间热起来，但依旧镇定，实验计划变了。 -- 第76页 嗯。温瀚清平静对答。 但苏静尘被这人的语气弄得有点窝火，这会休息室只有他们两人，于是她也不掩饰了，不要阴阳怪气。 我没有。温瀚清诧异。 你有。苏静尘坚定认为。 温瀚清闭了闭眼，你说有就有吧。 苏静尘瞪大眼， 第28章 九月底,国奖评选答辩前一天。 休息室里，原野带着秦辞和苏静尘正在检查明天用来答辩的PPT。 有个细节需要跟周墨确认，发了消息，没人回。 于是打了电话,结果电话拨通后,无人接听。 师兄去哪了?在细胞间吗?秦辞问。 细胞间没有,我刚从里面出来。苏静尘回。 奇了怪了,会不会在寝室休息?原野问。 秦辞和苏静尘连连摇头,她们都知道周墨是轻伤不下火线的。现在晚上八点，他不会回去休息的。 在一边写文章的李嘉渡拿起手机拨周墨电话。 一分钟过去,依旧无人接听。 大家都不淡定了。 苏静尘想了想说,师兄可能在飞机上。 大家疑惑地看着苏静尘,等着她的解释。 他应该是去外地了。苏静尘说,接着把答辩PPT翻到其中一页，指着说，这本考研辅导书是师兄参与编写的。我之前无意间问过，周墨师兄基本每周都要去考研辅导机构做兼职。现在是考研冲刺阶段了,估计这种兼职很多。 现在是周日晚上八点,这样的解释说得通。 其他人惊讶地看着苏静尘，不敢置信,每周出去上课?那能赚多少钱? 每天八小时,两天应该有2000多块钱。苏静尘说。 这么多?! 嗯,但是很累。每天不停歇地大声说八个小时的话，连续两天,嗓子得废。苏静尘平静地说。 这是师兄跟你说的?李嘉渡扭头朝苏静尘问道。 师兄没说这么详细。只说了他在考研辅导机构上课。我之前做过类似的兼职,了解一点市场行情。苏静尘解释。 你一直在实验室啊!哪来的时间出去上课?秦辞不解。 考上研之后,离正式入学有差不多五个月的空档期,那段时间去过这样的机构做过兼职。苏静尘说。 秦辞竖起大拇指，直言，你们真厉害!我当年拼死考上研究生之后，就回家彻底躺平了。每天吃了睡，睡了吃，完全没想过挣钱。现在想想有点后悔。手上有钱，心中不慌啊! 原野看了眼周墨的工位，难怪周师兄这里一直备着这么多喉糖。 秦辞也才注意到，之前都没发现。师兄很缺钱吗? 其他人沉默了。 平时大家也不会说自己的家世，都是普通的吃穿用度，不刻意说，大家也不会了解实情。 李嘉渡推了推眼镜，明天还要周墨去参评国奖吗? 要不我们实验室就不去了吧?秦辞望着大家说。 苏静尘点头，那就不去吧，面子没那么重要。 原野也附和，我同意不去。反正我们实验室是众所周知的烂。也不会因为这次有人去参评就一下扭转这种印象。 说完，关了PPT，我在群里说一下，让周墨回来了好好休息。 大家各自去忙活自己的事。这事就搁在一边了。 秦辞这会已经戴上耳机，我先玩把游戏。 原野想到今天还是周日，就起身，我先回去休息了，周日要有周日的仪式感。 苏静尘回到实验室，检查明天做实验的试剂和耗材是否需要补充，为明天的正式实验做好准备。 李嘉渡继续与英文文章搏斗。 过了一个小时，群里有消息。 李嘉渡点开看了眼，看见秦辞在如火如荼地打游戏，不好打扰，于是去实验室，静尘，周师兄回消息了。 苏静尘正在过滤多聚甲醛，师兄说什么了? 他坚持明天去参加国奖答辩。李嘉渡说。 苏静尘放下烧杯，拉下通风橱的玻璃门，我们要怎么说? 我还没想好。说让他好好休息?但这样不合适。李嘉渡皱着眉。 苏静尘沉下来想了想，要不让他去参加吧? 原因?李嘉渡疑惑。 他之前答应去参加应该是考虑了要去兼职这种情况。现在他还愿意去，而我们不让他去，可能会觉得我们先放弃了。苏静尘分析。 如果是我，我可能也会这么想。李嘉渡换位思考，我跟原野说一下，看看他的想法，我们统一意见之后，再在群里回复周墨。 苏静尘点头。 最终的结果是周墨明天参加答辩，其他人也一如既往地支持。中间这个插曲就当没发生过。 *** 新的周一，上午，周墨直接从寝室去系会议室参加国奖答辩。 进去之后，看见了代替孟教授参会投票的温瀚清，两人对视后，点了一下头。 -- 第77页 周墨第六个上台，不疾不徐地讲完了自己的答辩PPT，整个过程很放松。因为知道结果没有希望之后，就只是把这次答辩当做一次锻炼自己演讲能力的机会。 最后结果公布，排名出来。排在前十的人直接拿奖。 周墨排在13，不是最后一名。 结束之后，周墨和温瀚清一起回实验室。 两人出现在实验室门口的时候，被门口的场景惊到。 只见502四个人分两排站在门口，夹道欢迎，鼓掌，齐声说，谢谢! 周墨有些难为情地挠了挠头，没拿到奖。 但是我们实验室肯定也赢了!秦辞眼睛放光地说。 其他人都疑惑地看向秦辞。 周墨师兄和温瀚清师兄肯定是今天会议室里最帅最高的两个男生!你们穿正装实在是太正派了!又正又帅!秦辞竖起大拇指，大声说。 原野、李嘉渡、苏静尘大笑起来，继续当鼓掌机器。 苏静尘的视线有些不受控地瞟到温瀚清身上。 熨烫的没有一丝皱褶的白衬衣和黑西裤，衬衣下摆收进西裤里，淡蓝色领带上别着一枚银色领带夹，清瘦、挺拔又干净，没有一丝烟火气，他好像天生就属于实验室和会议室。 她曾经非常喜欢看温瀚清穿正装，但机会不多。 周墨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温瀚清比较平静。 今天这种正式场合，评委和答辩者都穿了正装。 白衬衫和黑西裤套在身高180以上的大长腿身上，肩宽腰窄，线条硬朗又流畅，确实是一道行走的风景线。 温瀚清移步到休息室，解下领带，叠好，放在书桌上，转身，走回休息室，拿起白大衣，套上。走到实验台边，开始做实验。 其他人回到休息室。 今天的候选人都很厉害。有研二就发10分以上文章的。周墨喝了口水，清了清嗓子，但声音还是有些嘶哑。 其他人终于明白了周墨偶尔出现声音嘶哑的原因，但大家都如往常一样，没大惊小怪，也没询问，就当不知道。 每到这个时候，我就觉得自己是酸菜鱼。秦辞苦着一张脸说。 原野满眼疑惑，为什么这么说? 酸菜鱼，顾名思义，又酸又菜又多余秦辞一本正经地解释。 原野：这，倒也不必如此。 哎，是我们太废材了吗?秦辞皱着脸说。 也不全是吧?跟做得方向有关。我们做个动物模型都得21天，其他实验室，做细胞实验，21天细胞都不知道繁殖多少代了。这个比不了。原野没那么泄气。 但是庄主任实验室跟我们一样啊，他们做得就很好。秦辞找了跟他们同一个研究领域的比较对象。 庄老师一开始就把实验室的布局排好了。他年轻，想法多，有精力，也有经费，常年泡在实验室，自己还亲自做实验。我要是他们实验室的学生，也得鼓劲干，不敢躺平。李嘉渡分析。 我们实验室的氛围不如其他实验室，至少不如我硕士的实验室。周墨附和。 我承认我不够努力。秦辞举手，但是研究生就不能有点生活的时间吗? 可能是因为我们实验室单打独斗?苏静尘提出疑惑。 怎么说?原野问。 我室友是庄主任实验室的。他们实验室的基本模式是，每人有一个独立的课题，还有一个跟其他人合作的课题，两个课题同时进行。合作的课题是保毕业，独立的课题是为了发更好的文章，以后出路更多。苏静尘说。 这样很累吧?秦辞问。 嗯，不轻松。但心理压力可能没那么大。苏静尘回。 我以前的实验室是流水线模式。就是课题分了细胞组、动物实验组、蛋白质组、免疫组化等，一个人专门做某一种实验。课题被分解。导师给一个课题，确定好主导人是谁，其他人无偿帮着做，这样确实很快，大概半年就能做完所有实验。周墨说了自己的经历。 这样肯定快。不像我们自己一个人包圆这种模式，每一个细节都要自己弄清楚，买个试剂就要查几天文献，还得从头学各种实验技术，摸索各种实验条件。这都是时间，试错成本和时间成本都很高。秦辞说。 但是我们这种是最锻炼科研能力的模式，研究生就得学会单独完成一个课题。这样才有课题的概念，不是做实验的机器。李嘉渡说。 这时温瀚清脱了白大衣，走到休息室，打开电脑。 温师兄，你以前的实验室是哪种研究模式?是流水线还是一个人做一个课题?原野捉住温瀚清问。 以前呆过的实验室都是一个人主导一个课题，另外还跟其他人合作一到两个课题。温瀚清回。 哦，那会不会产出效率低?原野继续问。 还行。本科的时候学了各种实验，后面做课题，实验方法不是太大的阻碍。温瀚清说。 本科就进实验室了?怎么这么早啊?秦辞惊呼，要知道她本科的时候，连科研是啥都不懂。 -- 第78页 因为他从小就决定了做科研。这是他的梦想。苏静尘在心里回答。 因为好奇。温瀚清简短回答秦辞的问题。 哦，难怪我落后。这怪不了别人。问题是现在时间紧迫，要合作课题也来不及了。好想重启研究生生涯!秦辞的痛心疾首程度堪比重启人生。 现在也来得及。把时间规划一下，看看还需要多长时间完成实验，文章现在也可以写了。到时候实验做完，文章差不多也能写完。温瀚清说。 还没做完怎么写啊?原野不明白。 材料方法现在可以写。前言和讨论部分也可以搜集文献，准备构思动笔。温瀚清解释。 其他人纷纷点头，确实可以写。但是实验没做完，就觉得文章还没谱。还是没经验! 温瀚清打开电脑微信，发了一份压缩文件到实验室群里，这里面有科研论文的写作方法。需要的话，可以看看。 其他人赶忙回到工位上，下载文件，解压，打开，里面有很多文件，分别介绍了科研文章各个部分的写法，包括遣词造句和表达方法，以及每个部分着重写的要点。 科研论文说到底是八股文。认真写完一篇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温瀚清说。 谢谢师兄分享!其他人盯着自己的电脑说。 这份文件是温瀚清自己整理的。综合了他听过的科研讲座和各个期刊举办的写作培训。这是互利互惠的事。期刊举办相关活动，大家积极参与，写出更好的文章，这样编辑和审稿人也相对轻松，避免相互折磨。 还是国外这样的活动多。原野翻着文件说。 系里会有这样的培训。庄主任说之后会在系里举办这样的培训。有报名消息的时候，我发到群里。温瀚清说，另外有些期刊也有免费的网络课程，之后有这样的资源，我发给你们。 好!我要重新做人!秦辞大声回复，被打了鸡血，这会精神头十足。 原野见状，喜滋滋地开玩笑，温师兄还有没其他宝贝? 温瀚清怔了下，下意识扭头看了眼苏静尘，然后回过神来，转向原野，哪方面的? 你有很多宝贝?轮到原野愣住。 你要哪方面的?温瀚清彻底回过神来，一脸平静地问。 实验技术方面的，当然如果有实验设计或者其他的也行。原野随口说了几个。 有。我发到群里。温瀚清没犹豫，将几个文件压缩，然后拖到群里。 大家的手机此起彼伏地响个不停，就像收获成熟的苹果一样，不需要栽培，直接用筐接着就行。 然后实验室陷入沉默，长久的沉寂。 电脑里收到的文件，像石头一样一下又一下砸向他们，懵逼、意外又有些沮丧。 一种来自外界的强烈对比，赤/裸裸地摆在他们面前，不容忽视。 因为他们收到了的文件范围很广，从各种实验方法、研究思路到本领域值得发表的期刊排行以及投稿难易程度和周期的分析，这都是私人整理的资料。 他们没想到有人这么大方，只是开了一句玩笑，就收到了这么多珍贵的资料。 这都是时间、心血和汗水凝聚的。不是一时半会就能整理出来的。 扪心自问，如果别人跟他们要这些资料，自己都不一定大方拿出来分享。不是不愿意，而是觉得自己的努力太过艰辛，看见别人坐享其成，心里会酸酸的别扭。 苏静尘把每份文件保存在WHQ这个文件夹里。 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点沉重。 这是她曾经认识的温瀚清，冷静的表面有颗火热的心，坦荡又真诚。 曾经的少年依稀可见。 她怎么把他给弄丢了? 第29章 九月下旬,秋高气爽。温度适宜，空气轻盈，体感非常舒服，这座城市每年只有不到一个月是这种气候。 周末,早上醒来,苏静尘睁眼的第一个念头是,今天没有实验安排,可以不用去实验室。 醒来就睡不着了,摸过手机，看了眼时间,早上七点。扭头看了眼夏沁的床,听见匀畅的呼吸声,知道她还在睡梦中。 苏静尘轻手轻脚地爬下床,简单洗漱。突然想到这个时间点，学校食堂有限量供应的鸡蛋灌饼，每天现做，早上七点半之前才能保证买到。 苏静尘想到这里,把饭卡、寝室门禁卡和手机放进浅绿色手掌大小的单肩包里,轻松出门。 漫步到了食堂，发现只有鸡蛋灌饼这里在排队,怀揣希望上前排到队尾。 周日的早上,食堂稀稀拉拉地进来睡眼惺忪的学生。突然一个疾走的身影在偌大的食堂格外显眼,苏静尘定睛一看，是周墨。 于是举起手,朝五米外的周墨挥手。但周墨只顾着赶路,没看到她,苏静尘只好放下手。 沿着队伍往前走,时不时瞟到周墨所在的方向。 等他买完早饭，原路返回的时候，两人正好是面对面，苏静尘又举起手，喊了声，师兄。 周墨这时正好抬起头，看见了队伍中的苏静尘，上前几步，停下匆忙的脚步，静尘早。 早。苏静尘笑着说，看到周墨拎着的食品袋，又问，带回去吃? -- 第79页 嗯，去实验室吃。周墨说着，举起食品袋。 是给其他人带了早饭吗?苏静尘看见被填充了三分之二空间的食品袋里有四五样早餐，包括油条、手抓饼、包子、烧麦等。分量不小，于是这么推测。 不是。他们估计都还没起来。今天实验多，中午可能没时间吃饭，我就多买了点，准备中午吃。周墨说道。 哦，对了，我今天没实验，你需要帮忙的话，跟我说。苏静尘说。 不用。今天的实验，没安排你要做的活，好好休息。周墨说。 苏静尘跟着队伍又上前走了一步，不好再耽误周墨，于是朝他摆手，你快去忙吧。 周墨道别后，又启动急匆匆的步伐。 等了十五分钟，终于轮到苏静尘了，还没等师傅问，苏静尘就直接竖起食指和中指，笑盈盈地说，您好，我要两个鸡蛋灌饼，带走。 正在揉面团的师傅扭头看了她一眼，只有一个面团了。 啊?哦，那就一个，带走，谢谢!苏静尘回应。 排在苏静尘后面的学生听到这段对话后，摇了摇头，无奈地转战其他窗口。 等了五分钟，热喷喷的鸡蛋灌饼新鲜出炉。 苏静尘去其他窗口买了一屉小笼包和两杯豆浆，装好后，打道回府。 回到寝室，夏沁醒了，躺在床上玩手机。 吃早饭吗?苏静尘抬头问。 想再躺会。夏沁打了个哈欠说。 买了两份早饭。苏静尘举着食品袋笑着说。 啊!我这就下来!夏沁说完时，已经一溜烟坐起来了，迅速爬下床，冲到卫生间洗漱。 三分钟后，完成起床洗漱一条龙活动。 苏静尘把早餐都放到夏沁面前，想吃什么? 有鸡蛋灌饼?!夏沁扒拉着食品袋看了看，惊声道。 嗯，给你。苏静尘把装有鸡蛋灌饼和豆浆的食品袋递给夏沁。 只有一个，你不吃?夏沁有点不好意思。她知道这种限量供应的早餐不好买。 我吃小笼包。苏静尘说。 哦哦，那我不客气了哈~夏沁咽了口口水说。 拿过早餐后，迫不及待啃起来，吃一口饼，再吸一口豆浆，真香!今天又充满了干劲! 苏静尘回到自己书桌前，打开一本书，一边看书，一边慢悠悠吃早饭，回应夏沁，今天有实验? 嗯，实验室下周要去外地参会，庄教授让我上台汇报，今天得跟他一起讨论PPT和展示的海报。夏沁说完又张大嘴咬了一口鸡蛋灌饼。 你们实验室真好。苏静尘有些羡慕地说。 嗯，但是压力也大。这次当着几百人的面汇报，真紧张。夏沁说完，咀嚼着食物，眼皮耷拉下来，这会鸡蛋灌饼的喜悦被紧张所取代。 没事，庄老师肯定在场下，遇到问题，他会站出来帮你的。苏静尘说。 嗯。这次他把机会给我了。我得好好表现，不能给他丢脸。夏沁说完，喝了口豆浆，两颊塞得鼓鼓的，小圆脸这会像个小笼包。 不会，你肯定可以的!自信点!你可是庄辰教授精心栽培的学生!苏静尘扭头给夏沁鼓劲。 哈哈哈，是!我手握金字招牌!夏沁一下大笑起来，开开心心吃完早饭，简单收拾后就出门了。 苏静尘一个人在寝室，悠闲地早上，做什么都不着急。 今天没特别的打算，就看看书，睡睡觉，发发呆，跑跑步吧。 这本书是上次回家妈妈推荐的。还真不错，开头就被吸引住了。一页页领略作者塑造的世界，被带领着进入一个圣地。 直到手机响起，把她拉出来。 听到震动，但是没看到手机，手忙脚乱地到处翻，想起手机在早上背的绿色小包里，赶忙翻找。拿出来，看到来电人便笑了。 划开，接通，姐姐。 尘尘，在忙吗?苏曼棋在电话那头说。 不忙。 那出来吧，我在你们学校正门。 啊?等我十分钟!苏静尘挂了电话，站起来，打开衣柜，左手从左划到右，选了一个黑色套装，上身是长袖连帽衫，下身是短裤，挑了双高帮系带帆布鞋。 挎上早上背出门的绿色小包，临出门前，看见窗外炫目的大太阳，于是又回到书桌前，拿起挂在衣柜上的蔵蓝色鸭舌帽，看了眼镜子，觉得头发披散着有点乱，取下帽子，迅速编了个麻花辫。 重新戴上帽子，调整了一下，没什么不妥后，就出门了。 从寝室出门，经过实验楼，走到学校正门。 *** 温瀚清这会做完实验，准备去吃饭。出电梯，走到一层大厅，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白皙大长腿反射着太阳光，线条紧实又健康。 休闲又活泼的打扮，青春靓丽。 只见她小跑着，以为她会进实验楼，结果她过门而不入，朝校门外跑去。 追随着这个身影，他迈步走到台阶上，看见她停在一辆车前。车前倚着一个被大墨镜遮住半张脸的女生。两人见面后，没多耽误，就上车了。 -- 第80页 温瀚清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停在实验楼前的自己的车旁，拉开车门，启动，一脚油门，转动方向盘，迅速朝大门开去。 上了主路后，才有时间回忆刚才的画面。 带苏静尘走的那个女生，虽然看得不太清楚，但身形轮廓跟苏静尘很像，可能是她的姐姐。 这个姐姐，温瀚清以前耳闻过。但从没见过面。 周末的中午，路上的车辆不太多，上到大道上后，温瀚清连续变道超车后，找到了那辆车，跟在后面。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但就是这样做了。 没道理可言。 苏静尘上车后，笑着说，你要是昨天来找我，我都出不来。 苏曼棋转着方向盘，昨天在处理工作，你有时间我也不行。 哦，这次出差几天? 明天回去。 我们现在去哪里? 吃饭，逛街。苏曼棋简短回答。 半小时后，苏曼棋将车停在了一个大型商场的停车场里，下车后，两人上楼。 苏静尘也不问是什么餐厅，反正跟着姐姐就很安心。她把一切都安排的很妥帖。 温瀚清看见她们进去的电梯，停在了五层。随后他进入旁边的电梯，按了5。 偌大的商场，五层是餐饮区，站在中间连廊上，转了一圈，看见挽着手的两个身影进了一家西餐厅。 他立在原地，不知道该干什么。 这时电话响了。 还没到?电话那头说。 你们先吃，不用等我。温瀚清回。 快点! 苏静尘随着姐姐进入西餐厅内。 两人相对坐下后，苏静尘压低身体，朝桌子对面的姐姐，低声问，怎么吃西餐? 你得学会吃西餐。苏曼棋翻看着菜单说。 这个很贵吧?苏静尘觉得没必要，平时也不会吃西餐。 负担得起。前段时间升职加薪了。苏曼棋合上菜单，示意服务员过来。 苏静尘暂时闭上嘴，拿起桌子上的柠檬水，喝了口。 听到姐姐升职加薪的消息，她并没有特别开心。她有短暂的工作经历，知道现在这个社会，普通人赚得每一分钱，都得有相应的付出。职位越高，压力越大。 待服务员走后，苏静尘继续说，工作很累吧?不要太拼命。 还好，习惯了。苏曼棋没多说。 妈妈很想你。苏静尘把跑到身前的麻花辫，放到后背。 暂时不想回去。妈妈身体还好吧?苏曼棋喝了口苏打水说。 她身体还不错。不想回去的话，有时间跟她视频吧?苏静尘小心翼翼地说。 嗯。苏曼棋点头，把餐巾打开后，平铺在腿上。 这时服务员上餐。 两人没再说话，苏静尘看着苏曼棋的动作，有样学样，小心地切牛排。 吃完饭，苏曼棋示意服务员，很快笑脸迎人的服务员上前来。 买单。苏曼棋说着从包里拿出一张卡。 您这桌已经买过单了。服务员双手置于身前，身体微微前倾，笑着说。 尘尘?苏曼棋转头疑惑地看向苏静尘。 因为苏静尘中途去过一趟洗手间。 苏静尘连忙摆手，不是我。 苏曼棋眼珠转了转，又扭头看向服务员，给我们这桌买单的人是男士还是女士?有说什么吗? 是位男士，只说了买单，其他都没说。服务员依旧礼貌地回答。 谢谢。苏曼棋没再追问。 随后两人出了餐厅。 苏静尘一脸好奇，姐姐，会不会是你认识的人? 信息太少，不好推测。苏曼棋继续思考，但无果。 那我们要不要回去前台看看监控?这样以后好还这个人情。苏静尘提议。 不用。既然不愿留名，说明不是很想让我们知道。我们想办法知道了，把钱给他就有点没劲儿了。他想给惊喜，我们就收下。没事，以后会弄清楚的，到时候再还。苏曼棋分析。 嗯，希望以后能还回去。苏静尘同意苏曼棋的观点。 两人相伴着在商场里闲逛。 *** 温瀚清到了肖格他们聚餐的地方，推门进去，看见大家还没动筷子。 说了不用等我。温瀚清走向肖格旁边空着的一把椅子。 自作多情!谁说等你了?肖格白了温瀚清一眼，接着说，老于和他女朋友还没到呢! 今天这顿饭的目的是见于嘉伟的新女友。 这会温瀚清才知道这顿饭还有这个目的。他看到聚餐的消息，以为就跟平常吃吃喝喝一样，没有多想。 肖格话音刚落，门又被推开，众人先看到的是于嘉伟那张一脸狗笑的脸，仿佛是用笑脸给大家示意，今天给他长点面子。 跟在他后面的是一个瘦小的女生，巴掌大的脸，精致又浓重的妆容，波光流转的杏眼，纤瘦苍白。 是于嘉伟一贯的审美。 -- 第81页 一堆欢迎和赞美之词后，饭局正式启动。 温瀚清一言不发，沉默吃饭。 但其他人没放过他。 坐在他旁边的肖格，贼兮兮地问，你什么时候也带个女生来见见我们? 为什么要这样?温瀚清反问。 我们给你把把关嘛。毕竟你条件这么好，心怀鬼胎的人也多。肖格说。 不用，我的女朋友我认可就好。温瀚清平静之下有股笃定。 俗话说得好，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我们见过的女生比你多得多。一眼就能看出来是不是另有所图。肖格拍着胸脯说。 温瀚清喝了口柠檬水，把到嘴边的那句我倒希望她另有所图压回去。 这事没有一丝转机之前，他不会跟人说。 以前在一起的时候，他想带苏静尘见这些朋友，但被她婉拒了。 给的理由是，她是跟他谈恋爱，不是跟他朋友，以后如果结婚了再去见彼此的朋友。 现在想想，苏静尘给他画了好大一张饼。 这会回过神来，无奈地苦笑着摇了摇头。 除了接受，能怎么办呢? 第30章 九月底,秋渐浓，月更凉。 秦辞在实验室听着歌，哼着小曲，慢悠悠地做实验。 手机震动,脱了手套,从白大衣的侧兜里,找到裤子口袋,掏出手机,打开看了眼，是一条银行卡到账消息。 随即握着手机,从高脚椅上滑下来,扯下另一只手套,举着手机,着急忙慌地跑向休息室，就这么几步路都等不及了，大声喊，师兄! 休息室里正在写文章的李嘉渡一脸茫然又疲倦地缓慢转头看向休息室门口,师兄在此。 啊啊啊啊啊,我有钱了!!秦辞高喊着，说完又大笑起来。整个一副范进中举的状态。 李嘉渡收回视线,配合秦辞,哦,然后问，什么钱? 我们的补助啊!发了发了!秦辞高兴地跳脚。 我去看看。李嘉渡说着打开了APP。 哦,你银行卡没开短信提醒啊!秦辞兴奋地凑到李嘉渡身边。 不想短信提醒我是个穷鬼的事实。那点钱能不见面就不见面。李嘉渡解释。 说着登陆了APP,也不避嫌了,当着秦辞的面打开了余额界面,然后秦辞瞪大了眼，你的比我的多! 不会吧，应该一样吧?李嘉渡扭头问站在他身后的秦辞。 不不不!你看这个，这笔钱就是学校发的。秦辞指着李嘉渡手机上的账单明细说，然后弯腰把自己的手机跟李嘉渡的并排放，手指划拉对比，你看，这是我收到的。跟你的不一样。 这时苏静尘从细胞间出来，回到502。 秦辞见状，直起身，走过去，拉住苏静尘说，静尘，快看看你的银行卡收到了多少补助! 发钱了?苏静尘惊讶中带着一些喜悦，发钱这种事不管何时都能挑动人的神经，让其兴奋一下。 嗯嗯!快看一下!秦辞催促。 苏静尘打开APP，看了眼，然后把手机侧向秦辞，是这些。 啊?跟我和李嘉渡师兄的都不一样!我们仨收到的钱都不一样!秦辞说着把自己的账单界面给苏静尘看。 李嘉渡越发疑惑，有点奇怪，按说是一样的。我问问温师兄。 不了吧?感觉有点尴尬。秦辞有些为难。 没事。弄清楚比较好。李嘉渡说着，打开微信，找到温瀚清，发消息。 很快在群里，大家收到了温瀚清发的长段解释： 9月和今年4-8月的补助已经发给大家了。这里需要说明一下。孟老师发的生活补助根据年级高低呈梯度分布。硕士阶段，起始金额为1000元，每多一年就多200。博士阶段，起始金额为每月2000元，每多一年就多200。也就是博一是2000，博二是2200，博三是2400，以此类推。学校发的部分跟大家拿得学业奖学金的等级有关，这部分金额以学校的规定为准。另外4-8月的补助是按照每个月每人2000发的。有其他有疑问随时问我。 好!明白了!谢谢!秦辞迫不及待地回复。 收到。李嘉渡回。 谢谢师兄帮我们争取!原野回。 及时雨!太感谢@温瀚清!周墨回。 谢谢。苏静尘最后回。 啦啦啦啦，这会心情好得想升天啦!秦辞回完消息，继续癫狂的状态。 李嘉渡看着手机界面，笑着摇头，银行卡余额好不容易达到了5位数。 哈哈哈，我也是!秦辞捧着手机左看看右看看，仿佛手机就是金疙瘩。 马上中秋节了，有钱给妈妈买礼物了。苏静尘笑起来，还要给姐姐买。 我也要给爷爷奶奶爸爸妈妈买礼物!秦辞手指飞速打开了购物APP。在花钱这事上，她不存在拖延症。 然后就是一顿操作猛如虎。 李嘉渡笑起来，等会把你们的礼物作业借我抄抄。 -- 第82页 好!秦辞百忙之中抽空回答。 苏静尘笑着点头。 这时实验室的门被敲响。 休息室的三人异口同声说，请进! 进来一个背着双肩包，手上拎着两个大袋子，满头大汗的年轻人，请问原野老师在吗? 秦辞和苏静尘对看了一眼，然后转向门口，不在。 您能帮他收一下试剂吗?打电话给他，他说送到实验室就行，会有人收。门口站着的销售说。 离门最近的秦辞起身，这个试剂放在哪里保存?常温、4℃、-20℃还是-80℃? 销售赶忙把偌大的试剂盒放在实验台面上，从塑料袋里取出一个白色泡沫保温盒，是放在-20℃的。这个是送货单，需要您签字。 秦辞从实验台上的笔筒里，抽出一支签字笔，签我的名字? 对，签您的就行。销售把收货单放在实验台面上。 秦辞利落地签了字。 销售接过，把其中一联撕下来，递给秦辞，这个您保存，试剂要是有问题，麻烦您跟我联系，您先忙。 好，谢谢。秦辞说着，拿起剪刀把保温盒封口处的胶布剪掉，从中取出试剂，放在了-20℃冰箱里原野的那层。 完工后，给他发了消息，告知了试剂保存的地方。 很快，秦辞的手机上响起了原野的电话，接通，然后听见原野说，师妹啊，你现在方便吗?跟你商量个事啊! 你说。 刚到的这个试剂，我准备明天给大鼠做颅脑给药，需要一个帮手，明天你有时间吗? 几点?秦辞问。 下午时间段都可以，你什么时候方便? 下午两点? OK，那明天下午两点动物部见!原野说。 秦辞接完电话给妈妈发了消息，老妈，明天下午我要做实验，你帮我把相亲的事给推了。 不到十秒，秦妈妈的语音火急火燎地到达，咋突然有实验了?之前跟你确定时间的时候不是说了明天下午没实验吗?你是不是又在找借口! 秦妈妈中气十足的声音飘荡在502休息室。 苏静尘和李嘉渡默契地对看了一眼，随即就微微笑了起来。 秦辞用手指抠着头皮，翘着嘴，趴在桌子上，叹了口气，发语音，实验这事说不准啊，上次我也没跟你说死时间。哎，你别操心了，去跳跳舞，逛逛街多好! 你现在找准对象，谈两年恋爱，考察考察，这样博士毕业就可以结婚了，然后就生孩子。正好那个时候我也退休了。时间上完美得不得了!秦妈妈的语音噼里啪啦地传过来。 你这是让我刚脱离苦海就又跳火坑?秦辞简直不想说话。 中国父母的控制欲真是吓人。她都26岁了，在人生规划上还没话语权。 什么苦海，火坑的?!你看我跟你爸多好!现在不是让你多相亲，找个好对象吗?我费尽心思给你找人介绍，你一次次给我放鸽子!再这样，十一别回家!秦妈妈下了通牒。 秦辞放下手机，双手抓着头发，不想回复，这样的对话出现了不下几十次，真是听得头发丝都在疼。 李嘉渡笑起来，秦辞，你跟你妈妈还挺像。 别别别，我可不想以后催孩子结婚。秦辞连连摆手，你们的父母催婚吗? 李嘉渡苦笑，我家已经对我放弃治疗。 苏静尘，我妈不催。 静尘你还小，等你过了25岁，你妈妈估计也坐不住了。秦辞说完，看向李嘉渡，像抓住救命稻草，师兄是怎么做到家里不催婚的? 李嘉渡竖起两根手指，两个字，没钱。 就这样?秦辞不相信。 我跟他们说，就算我博士毕业了，运气好能进好的研究所或者高校。就算这样，每年的收入也很有限，至少五年内买不起房，养不起孩子。如果催我现在结婚，那得靠他们全额资助。一合计，这钱他们也给不了，就索性不管了。我家现在闭口不提这事。李嘉渡说了自己的策略。 秦辞朝他竖起大拇指，实事求是的路线不错。我得好好想想怎么杀死跟我妈之间的这场拉锯战。 要不假装你有男朋友了?李嘉渡提议。 NONONO!我要是这么说了，我妈能在十分钟内买好票，今晚就杀到我这里要求见人。从此我们母女之间最基本的信任就没了，以后事情会更难办。秦辞连连摇头。 苏静尘在一边围观，没参与讨论。想到上次回家妈妈帮她抵挡别人相亲的热情，心窝一热，突然很想她，拿起手机，到走廊尽头的楼梯间打电话。 在7层做完实验的温瀚清就近走到楼梯口，准备从这里下去回502实验室。刚推开厚重的防火门，就听见楼道里熟悉的声音。本来想退回去，坐电梯下楼，但是双脚就是被这个声音钉在门口，无法动弹。 心里在挣扎，不要偷听她打电话吧?但是又实在想听这个声音，他倒不好奇说话的内容。 苏静尘只有在给家里人打电话的时候说方言，并且能通过说话的语气和语调判断对方是谁。 -- 第83页 现在这么轻柔又有点撒娇的声音说明对方应该是她母亲或姐姐。 如果是公事公办生硬又有点不耐烦的语调，那对方应该就是她父亲或者其他人。 这两种对比很明显。 这是他们之前在一起时，他总结出来的。 最惊奇的一次是他们正在大声激烈吵架，双方面红耳赤，大有不吵赢不罢休按头对方屈服的架势。 这时苏静尘的手机响了，接通后，她竟然以一种非常轻细、柔绵的方言说话，而上一分钟还在厉声吵架的态势完全不见踪迹。 那个反差让他震惊在原地。 事后他才知道对方是她母亲。他以这次吵架她赢且满足她的要求为条件，让她用那种语调跟他撒娇几句，结果被拒绝了。 理由是装不来。 不管此后他怎么要求，她从不答应。其中的原因，直到今日，他也不明白。也不知道这辈子还有没有机会弄清楚。 此刻他就想再感受另一个苏静尘。 于是就立在门外，透过门缝静静听她说话，也顾不上正人君子磊落光明这样的事了。 *** 下午两点，秦辞来到动物房，刷开门禁，上三层，他们实验室在动物部有一个SPF级别的房间，专门用来养动物和做实验。 这个房间同样分了里间和外间。里间无窗户的养动物，外间有窗户的用来做实验。不大的空间，操作区分很明显，并且不能串用。 在门口，签字登记，脱鞋，刷卡，打开一道门进入半清洁区，头顶有通风系统，被风吹一下，再打开一道门，进入里间。穿上放在门口木架上清洗杀菌过的女士粉色连体隔离服，套上一双消毒过的拖鞋，戴上口罩和手套。全身上下几乎没有裸露在外的部分，俨然一副进入太空的装扮。 沿着走廊，走到306实验室门前。推开门，发现身穿蓝色男士隔离服的原野已经在搬鼠笼了。 秦辞赶忙走上前帮忙。 原野抱着两个鼠笼，摇头，搬完了，去操作间。 秦辞关了动物间的灯，保持小鼠在跟外界相反的昼夜环境中生存。 两人进入操作间，原野把鼠笼放在地上，看着秦辞的衣服笑起来，指了指着她，然后指着自己，你红我蓝，自古红蓝出CP，看来动物部的老师也很懂。 配合好才是CP。秦辞看着操作台的冰盒，需要给的药在这里? 嗯，已经配好浓度了。你帮我给药，每只给5微升，我来固定大鼠。原野分工。 秦辞比了个OK手势，拿起微量注射器，连上细长PE10管，吸取生理盐水，然后吸入一小段空气，再吸入待给的试剂，看好刻度，准备就绪。 原野去鼠笼里捉出一只260克左右的大白鼠，左手固定脖颈和躯体，右手保持大鼠头部不动。担心大鼠从手中逃脱时离地太高，摔到地上，伤到大鼠，于是两人蹲在地上操作。 秦辞拧开大鼠头上顶着的套管帽，这是原野之前给大鼠做手术埋置的套管。接着，把PE10管的末端插入套管内，确保没问题后，轻轻朝里缓慢推药，这个步骤需要很慢。 两分钟后，这只大鼠给药完毕。 两人配合得很默契。 接着第二只，秦辞把冰盒拿到地上，蹲着抽药，做好前面的准备工作。 原野见秦辞快要准备完毕时，从鼠笼中抓住一只鼠尾，拎出来，放在地上。左手找准时机，用虎口牵制住大鼠的脖子，右手准备松开鼠尾去固定脑袋，结果左手分神，稍微放松了一下，大鼠见机扭过头，张开嘴，露出獠牙，原野一个激灵松开左手，大鼠顺势逃脱。 秦辞赶忙放下手中的注射器，跟着原野一起捉大鼠。两人趴在地上跟大鼠捉迷藏。 这是做动物实验最让人无奈的环节。 隔离服限制了动作，但也方便让两人可以跪趴在地上追踪逃跑的大鼠。这是一定要捉住的。否则这只大鼠后续会啃实验设备，造成各种不可估计的损失。动物部也不允许有外逃的动物，不然管理上非常混乱。 徒手捉鼠难度系数有点大，一般要借助工具。 于是两人把操作间里的鼠笼，挡板，迷宫等各种道具，围成包围圈，缩小大鼠活动的范围，在一个方便捉鼠的地方让它进入包围圈，最后眼疾手快捉住。 两人趴着找了半小时，一步步缩小包围圈，最终在合围起来的一平米见方的城墙内，原野迅速捉住了大鼠，看了看尾巴上记号笔写的编号后，放入鼠笼，然后起身在实验记录本上写下，越/狱/犯7号。 此时两人累得气喘吁吁，大汗直流。 稍作整顿，继续做实验。只要还能动，实验就得按照时间点做完，否则一切得从头再来。 秦辞检查刚才中断的抽药步骤，当她的视线转到一个地方时，顿时就傻了。 原野见秦辞没动静，就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没看出个所以然，以为她累了，我们先歇会。 秦辞回过神来，指着冰盒里说，完蛋了 此刻她只有震惊，还来不及忧伤。 原野：怎么了?说完，拿起冰盒里矗立着的小试管，瞬间瞪大眼，看着原先只有1毫升的液面现在上升到了1.5毫升，冰块进到试管里头了? -- 第84页 应该是。秦辞扭过头看着原野，企图从他这里寻找解决办法。 操作间刚才还热火朝天、人鼠大战的氛围一下冷却。 原野死死盯着试管，秦辞低下头，操作间只剩鼠笼里大鼠打架的声音。 是我大意了。试管没盖好。秦辞自责。她记得自己抽完药后应该摁上盖子了。但是当时听见大鼠跑了就着急忙慌地去找了，没有确认。 两人趴在地上，一顿猛找的时候，应该碰到了冰盒，然后冰盒里的碎冰可能就通过没摁住的试管口掉进去了。 更要命的是这个试剂是原野上次组会的时候申请买的那只快8000块的昂贵试剂。当时温瀚清师兄没有犹豫就答应买这个试剂。 现在要怎么交差? 秦辞努力控制住情绪想办法，她不敢哭，因为自己的原因导致发生这种状况，她没脸哭。 原野起身，脱下满是水的手套，瘫坐在椅子上，师妹，你先回去。我再看看。 今天这实验没法做了。两人都待在这里除了放大悲伤的情绪没什么用。 对不起。秦辞站起来，低头说。 不是你造成的，不要自责，我来想办法。回去歇着，不要多想。原野说着，汗水从头发末梢滑落，砸在脸上。 秦辞点了点头，没再多说什么，走出306。 关上门，透过门上的玻璃窗，看见原野脚踩地，背靠着椅背，弓着腰，低着头，前额一缕头发垂下来。 麻烦和明天谁会先到? 第31章 国庆节前的最后一次组会如常召开。 苏静尘汇报文献,原野和周墨汇报工作。 组会前十分钟，秦辞双手握拳置于膝盖上，坐得板正，眼睛时不时投向温瀚清,关注着他的举动。 组会前一分钟,苏静尘站上演讲台打开PPT,没有打开任何视频会议软件。秦辞的心落下来,这意味着这次组会孟教授不会线上参与。原野的压力会小点。 苏静尘站上去,打开PPT，抬头看了眼台下,今天准备汇报的是上个月发在Nature上的一篇文章。里面涉及的技术和逻辑验证有点复杂,如果我没讲清楚,可以随时打断。 讲完开场白,苏静尘默默深呼吸了一下，开始汇报。前面的背景跟实验室的研究方向比较一致，这部分她讲得比较快。 翻到下一页，纯白背景上一根褐色的光秃秃树干。 苏静尘用激光笔按了一下,出来一行英文,然后指着树干说，这是这篇文献的课题假设。文献中提到的背景不多,我又查了一些文献,把背景补充了一下。 说完按了一下激光笔的翻页键,树干底部出来了一条根茎，鼠标左键点击这条根茎,PPT跳转到相应的页面,跳出来一篇文献,苏静尘概括性地讲了一下这篇背景文献,点击屏幕后，PPT又跳转到树干这张，然后底部的根茎上出现几个英文单词进行总结。 就这样来来回回，一次次的跳转、跳回，最后屏幕上出现了8条黑色根茎的背景线。此时这个树干有了根。 这些背景根茎撑起了树干的假说。 这是这篇文献假设出现的背景资料，时间有限，可能我没找全。大家有要补充的吗?苏静尘问完看向台下。 按照这个讲法，后续这张PPT的空白部分肯定会被填满，真是一种新奇的演讲方式。 大家睁大眼盯着投影幕布，全神贯注期待接下面的部分，纷纷摇头。 温瀚清，他拿起桌子上的激光笔，指着屏幕上的一条根茎，这篇的背景能详细讲一下吗? 苏静尘点头，鼠标退出全屏模式后，将PPT快速拖到最后几张没打算展示的PPT上。一般做PPT会把不准备展示但又觉得重要的内容放在整个PPT后面，以备不时之需。这会正好用上了，打开其中一页，这是这篇文献的所有结果，刚才讲得比较粗略，我重新讲一下。 借助贴上来的这几张结果图，苏静尘快速回忆这篇文献的细节，把结果讲清楚了。 温瀚清点了点头，随即嘴角漾开，接着靠着椅背，双臂环抱在身前，眼尾上扬，一派闲适地看着台上站着的人，等待接下来她的表演。 那双亮晶晶的眼睛像星星般照亮这间会议室。 静尘，你的记忆力也太好了!这些细节都能记得!李嘉渡一反平常的淡定，大声惊呼。 其他人纷纷跟着点头，表示赞同。 昨天刚看完，要是再过几天，我可能就忘记了。苏静尘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不管怎么说，至少你预料到了有人可能会问这些问题，就有预见地把相关内容都贴上来了。周墨说。 接着讲。温瀚清重新坐得板正，看着苏静尘说。他迫不及待地知道她最后要呈现的是一副什么样的画。 苏静尘点头，提纲挈领地说，接下来是为了验证这个假说，作者做了很多实验，从细胞到动物都有涉及。 之后的时间，大家没再提问，静静听台上的人娓娓道来，全程被吸引住。 苏静尘镇定自若地徐徐道来，甚至忘记了紧张，全情投入。 主页面依旧是树干这张PPT，围绕着这个树干，跳出去讲一些结果，然后调回来在树干上画上树枝，接着挂上果实形状的总结。 -- 第85页 树干慢慢变得丰富，PPT里白色背景被很多条树枝、不同颜色的树叶和果实填满。相同的实验用同一色系画出来。虽然画面的颜色越来越繁杂，但是思路依旧清晰，跟随着她的思路走的人也能一眼看明白。 最后用一句英文总结全文，放在了树顶。 至此，这幅画被画完，文献就此也讲完。 历时50分钟，苏静尘用一幅画描绘了这篇订刊，黑色树根，褐色树干，灰色树枝，绿色叶子，红色果实。上面适当点缀深灰色总结性文字。 这张彩色思维导图浓缩了全文的重点和逻辑，一目了然，条理清晰，层层递进。 大家有问题吗?苏静尘讲完后，看着台下问。此刻心放下半颗，相对放松。 过了十秒钟，没人说话。 回答她的是掌声。 带头的是温瀚清，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站起来，面带笑意地鼓掌。其他人也不约而同地纷纷鼓掌。 愿意选这么复杂的顶级期刊来跟大家分享，并且用如此新颖又清晰地方式讲解，这背后不仅仅是认真的态度，更是无数的努力和大量的心血。 是值得起立脱帽致敬地工作。 苏静尘有些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低下头。 九月初组会安排出来后，她看到自己被排在九月末汇报文献。组会上每次汇报的文献是自己选择的，可以选简单点的，也可以选复杂的，不设限。如果不想麻烦，可以选择简单一些文章来汇报，没人会有意见。 而且苏静尘手上有一份还没汇报过的文献PPT，是四月份准备汇报但被徐志平阻止的那份熬夜做得PPT。要想省事，她可以直接拿这份PPT来讲，但这个念头出现之时就被否定了。那段记忆宁愿深埋也不愿再提及。 在做实验之余，苏静尘看到一篇刚发表出来做得很炫的文献，但是否选这篇汇报还没下定决心。 因为这篇30多页的英文顶级期刊涉及了很多她的知识盲区。最开始有些摇摆不定，担心自己看不懂，讲不清楚。除此之外，她还有其他担忧。 之前的组会经历都太惨烈了。现在对她来说，组会等于痛苦。提到要汇报工作，甚至会心悸，心里像被一块石头压着。有时候实验上有些值得开心的事，本来兴高采烈的，但是思绪一旦碰触到组会相关，那股高兴劲儿就迅速被烦闷取代。 这种感觉糟糕透了，也让人烦躁不安，甚至时常有种想逃避的情绪。 只要还在科研这条路走下去，那就得克服，否则这种状况只会越来越严重。 但是克服不是嘴上说说，心里鼓鼓劲就能行，必须有正面积极地反馈从旁帮助，取代之前关于组会的负面回忆。 要获得这种帮助，那就得拿出足够出色的东西。 在摇摆不定的那天晚上，她去操场跑了10公里，跑完之后，坐在看台上，倚着台阶，仰头看着天上的月亮，突然心里跟明镜一样，响起一个声音，去试试吧。再努力一下。 然后就做了决定。 最开始看得确实很痛苦，不明白的地方需要查各种资料，中文的，英文的。努力把全文一点点啃下来，全文仔细看了两遍，心中大概有数了。这个艰难晦涩的过程死了大量脑细胞。时常看得头脑昏胀。 看完之后开始做PPT，觉得平铺直叙地讲没什么新意，这么好的研究值得更好的表达方式。 于是她决定试试之前一直想做但没尝试的思维导图模式。她以前看过这方面的书，进行过一些训练，自己也手动画过一些，但还从没用思维导图汇报文献。自己在纸上画了一下，发现这篇文章的结构适合用思维导图。 手动画了几种，最终选定用一棵树来讲解。 在这个过程中，她对这篇文章的理解更深刻了。因为像画画一样，所以做起来没有很痛苦。画好这棵树后，不停地做超链接、调色、动画、调整格式，最后竟然有种玩游戏的快乐。 做完PPT，在半夜实验室空无一人的时候，抓紧练习演讲。这是最后一步了。也是文献汇报最重要一步。因为涉及的链接很多，自己要非常熟悉，不然很容易乱套。 这份PPT前后历时半个月，苏静尘在实验间隙见缝插针，在午夜一个人的实验室，默默完成。 PPT讲完，等着大家提问的那几秒钟，她非常害怕重蹈覆辙，虽然心里想的是这次不至于很糟糕，但是结果未知时，谁又能给她保证呢? 看见温瀚清站起来时，她还有点懵，不知道他要做什么，结果看到他带头鼓掌。她心头一颤，上下牙齿相互紧紧咬住，手脚被注入一股力量，鼻头有点酸酸的。 这次她尽力了，这是她目前能拿出的水平最高的汇报。整个过程很累很疲惫，以为自己不在乎结果，但是看见温瀚清起立鼓掌时，她心里那块石头被挪动了一些，有股温热的血液灌注其中，温暖又充盈。 鼓掌这个举动对她来说太重要了。 不清楚温瀚清是否知道她这些心路历程，也许他只是突然来的一种兴致，但是此时此刻她太需要这种正面反馈了。 苏静尘在组会上从没经历过这种高光时刻，大家都注视着她，眼睛里带着赞赏。 她不知道怎么面对，只好低下头，有些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浅浅地笑了笑，随后抬手摸前额。这种场面有点招架不住。 -- 第86页 掌声持续了一分钟，停歇后，苏静尘知道这次汇报还没完，应该会有提问，很快收拾好心情，又问，这篇文章还要讨论吗? 温瀚清坐回去，点头，有两个问题，麻烦翻到35页。 苏静尘按要求迅速翻到地方，等着提问。 这里用了转基因小鼠和AAV-Cre病毒，结论说GABAergic neuron中的这个分子参与抑郁症，这个结论严谨吗?温瀚清边说边用激光笔比划。 不严谨，实际上应该用双转基因小鼠加上AAV才可能真正证明这个问题。苏静尘说了自己在看文献时的疑惑。 对，这正是我的第二个问题。温瀚清笑着说。他知道苏静尘把这篇文献彻底吃透了。 李嘉渡举手示意，就算是双转基因小鼠也不行，因为AAV-Cre只要有Cre这个原件就能结合对应的神经元，这里的双转也不能用一个病毒来调控两个启动子。 大家顺着这个思路想了想，点头，是，双转也不行。 苏静尘有些疑惑，在脑海里转了转，那Cre带两个启动子，他们仨整合到一起呢? 还没等大家回答，她自己就笑起来否定了，Cre带不动这么大的两个蛋白。 其他人也跟着笑起来。 周墨：只能等以后新技术出现了。 李嘉渡笑着说，静尘这次的PPT做得真好。年级最低的师妹开始带头内卷了，我都不好意思躺平了。 哈哈哈哈其他人大笑起来，除了心神不灵的原野和一直在担心的秦辞。 随后大家问了几个小问题，苏静尘结束了这次文献汇报。 心里默默长出了一口气，暂时轻松了。 关闭PPT，拿起记录本准备走下台时听见温瀚清的声音，谢谢。谢谢分享这么好的研究。很精彩的汇报。 苏静尘抬头朝他所在的方向抿了抿唇，点了一下头，走下来。 原野让周墨先上台汇报工作，他不想自己的汇报把组会难得一见的好气氛破坏。 周墨循规蹈矩地汇报了工作，大家简单讨论了一下，没大问题，按照原本的实验计划继续抓紧时间做就行。 *** 轮到原野上台了，他一改平时嘻哈的样子，神情肃穆地站上讲台，会议室被这个表情带着静下来。 秦辞坐得板正，双手绞在一起，指尖发白。 原野打开PPT，环视了一下台下，随即朝台下弯腰，对不起，我犯了一个错误。 台下坐着的人一头雾水，但听得出事情不好，都不约而同地立起身，注视着台上，静观其变。 我先汇报最近的结果。原野沉住气，先按流程把自己的工作汇报了。 5页PPT汇总了这段时间的结果，WB和免疫荧光的图都不错。 这时大家更迷惑了。秦辞更紧张了。 原野按了一下激光笔，翻到下一页PPT，深吸一口气，上次买的这个试剂到货了。 PPT展示的是上次汇报时这个试剂的价格和详情。 但是昨天做实验的时候，这个试剂被我浪费了。原野沉重地说出这句话。 发生了什么?温瀚清问，语气跟平常一样，没有惊讶也没有生气。 昨天进行套管给药的时候，有只大鼠没抓好，跑了，然后一阵手忙脚乱地找大鼠。这个过程有点混乱，放在冰盒里的试剂不知道怎么就进水了，浓度就不对了，没法用了。原野简短解释。 会议室陷入沉默。 秦辞一双眼转来转去，看到大家一脸凝重，她不能置之事外，鼓起勇气举手，是我没盖好试管。我应该在摁好盖子后再去找大鼠的。 苏静尘轻声说，那个试管有时候摁住盖子了也可能回弹开。我之前遇到过。 秦辞感激地看了旁边的苏静尘一眼。 苏静尘抬手轻轻拍了拍秦辞的膝盖。 原野继续说，我找了药学院的同学，想让他们帮忙把这个试剂提取出来，重新变成干粉状态，然后再称重去溶解，这样应该可以保证浓度是对的。 这是他昨天想到的办法。 但是这个提取过程会不会掺入其他杂质?提取工艺如果有高温等处理，可能改变试剂的结构。温瀚清提出疑问。 原野点头，这两个都不能保证。所以他还没把试剂给同学去处理。 温瀚清想了想，又问，最开始的浓度是多少?现在进水之后的浓度预估是多少? 原野：最开始配制的是10ug/ml，现在进水后可能是7ug/ml。 温瀚清没再说话，翻看电脑里的文件。 其他人不知道怎么办。总不能直接说再去买一份吧?经费不是这么花的。这话他们都说不出口。 周墨想了想，还有剩余的试剂吗? 原野摇头。他甚至想自掏腰包再去买一份，就当前几天的生活补助没发。 大家都一筹莫展。实验经常遇到各种问题，有些能挽救，有些毫无办法。 过了两分钟，温瀚清从电脑屏幕前抬头，看着台上说，用HPLC去测一下现在的浓度，测出来后算一下还差多少ug能到10ug/ml这个浓度，然后再去买一点试剂，溶解进去。 -- 第87页 原野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但是又忐忑不安，我不会做HPLC。据我所知，系里这个设备用得非常少，不知道有没有人会用。 我来测。温瀚清平淡地说。 原野绷着的脸一下咧开，赶紧抱住大腿，好!我来打下手，需要准备什么，师兄你跟我说! 虽然解决办法不够完美，但是比起预想的好太多了。 这两天，原野一直在想办法，所有的精力都被这件事牵扯着，担心焦虑了两天，整个人烦得不行，这次汇报做好了挨批评的准备。 结果没想到在他看来这么严重的问题竟然很容易就被解决。 看来，开组会多交流还是有用的。 秦辞一下觉得天亮了，垂下头，眼泪啪嗒掉下来。她这两天自责到不行，游戏都不香了，不敢问原野后续怎么办，在寝室躲避了两天。 苏静尘拿出包里的纸巾，抽出一张，悄悄递给秦辞。 会议室的氛围松弛开。 站在台上的原野百感交集，郑重地说，谢谢师兄，以后会注意。 嗯。温瀚清平静地点了点头。 组会结束，温瀚清和周墨率先离开。 原野走到秦辞身边，师妹，最近有时间不?能不能再帮我给药? 额，你还是换个人吧?秦辞很犹豫，她有点不敢了。 哪能随便拆CP啊?!你要是有时间的话，就帮我再做一次吧?以后我帮你做实验。原野执着地说。 我怕再出状况。秦辞现在是典型的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心态。 放心，这次不会了。原野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我考虑一下，等会给你答复。秦辞谨慎地说。 原野点头，没再紧逼。 *** 苏静尘锁好会议室的门，怀抱着电脑，去了实验室。 简单整理了一下电脑里的文件，写了今天的实验记录，收拾了一下工位，准备回去休息。最近一边做实验一边准备汇报，时间都被填满了，身心都很疲惫。 周五的晚上，想给自己放个小假。 关上电脑，双臂举高，坐着伸了个懒腰，又窝回椅子上，歇了几分钟，拿上包，准备去趟校外。 这时听见门口有脚步声，踏实又沉稳的步伐，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谁。 苏静尘现在面对温瀚清的心态很平稳，没有之前那种尴尬了，只是师兄而已。 温瀚清脱了白大衣，洗了手，进入休息室，看见苏静尘，脚步顿住，早点回去休息。 这就回去。苏静尘检查钥匙和门禁卡是否都装在包里了。 今天的思维导图画得很好。温瀚清想了想说。 谢谢。苏静尘找东西的手顿了下，接着继续在包里翻找钥匙。 这声谢谢不仅是对他现在这句表扬的感谢，还有他在组会上带头鼓掌对她的鼓励，更是对以前他教她思维导图的感谢。 以前在一起的时候，有一次翻他的书架，看到有一套思维导图大全，她很好奇地翻看，觉得很有意思，把书看完了，跟着学了一些技巧。 温瀚清用实例给她演示了很多画法。 在思维导图方面，温瀚清是苏静尘的启蒙老师。 用什么软件画的?温瀚清接着又问。 iPad手动画的轮廓，放在PPT里添加的文字。苏静尘如实道来。 去年出了一款这方面的专业软件。温瀚清说完，又加了句，我电脑里有，需要吗? 苏静尘想了想，麻烦告诉我软件名字，我之后装。 软件很复杂，安装过程需要破解程序。温瀚清说。 苏静尘懂了，言下之意，她搞不定这种软件的安装，她对这些确实不太行，也不打算逞强，那麻烦师兄帮我装一下。 说完，掀开电脑，按了开机键。 温瀚清拿上自己电脑，坐到苏静尘旁边空着的李嘉渡的座位上，拷出软件后，拔出U盘，然后侧身到苏静尘旁边，把U盘插到她电脑里。 复制粘贴软件，开始安装，安装过程需要序列码，点开链接，弹出网页。 苏静尘看着温瀚清操作，虽然不太懂，但是出现英文付费界面，她还是能看明白的，金额不少，于是问，这个需要付费? 嗯，需要买一个序列码，注册后可以永久使用，没有期限。温瀚清说着输入了自己的银行卡卡号和密码，很快购买完毕。 苏静尘见状，我转钱给你。 不用。温瀚清接着装。 不行。苏静尘拿出手机，找到聊天对话框。这时手机屏幕上半部分被一只手按住。 温瀚清左手阻止苏静尘转账的动作，右手不受影响地继续操作，嘴上也没闲着，你硬要给钱的话，不如请我吃顿饭。 你想吃什么?苏静尘问。 随便。 没有随便吃。苏静尘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那就火锅。温瀚清说。 你想什么时候吃? -- 第88页 以你的时间为准。 那得等等，最近忙。苏静尘说。 温瀚清点头，过了会，装好了。这个是教程，不会的问我，我提供24小时售后服务。 苏静尘： 温瀚清毫不别扭，磊落坦荡。 凭技术吃饭，不磕碜的。 第32章 9月30号下午,校园里到处可见拉着行李箱准备回家的学生。 研究生跟这种假期基本无缘。 502实验室此刻人员齐聚，生无可恋地做着实验。 李嘉渡在写文章，拿休息室里正在整理实验数据的原野开涮，不去过过节? 原野：哎,再过节就不知道要延期到猴年马月了。 休息两天没关系,反正我们实验室也不打卡。李嘉渡这会文章进行到收尾了,心情不错。 不瞒你说,当初我选这间实验室的原因之一是听说这里不打卡。原野说。 学院打卡的实验室多吗?温瀚清问。 原野扭头,准备给温瀚清解释，正好碰到李嘉渡瞪向他的眼睛,瞬间一个激灵,心里惊呼大事不好。 哎,不应该在温瀚清师兄面前谈论这种话题的,这就像把刀递给对方，砍不砍就看他了。 既然提到了，原野决定主动出击，温师兄,我们实验室以后会实行打卡制度吗? 不会。温瀚清摇头。 原野的心放下半颗,接着问，孟教授在国外的实验室打卡吗? 不打。温瀚清再次否认。 原野的一颗心彻底踏实下来。既然这样,那一切就好说了。 于是他回答了温瀚清之前的那个问题,据我所知,这栋基础医学院大楼，几十个实验室,只有几个不打卡。比较确定的是庄主任实验室不打卡,带头反内卷。 打卡的实验室在时间上是怎么规定的?早八晚五?温瀚清好奇。 不不不,都实行打卡了,哪能这么轻松!原野连连摇头，有些实验室原本是早八晚六，一周六天，看见其他实验室执行早八晚十之后，也改成这样。大家拼命内卷。什么都不甘落于人后。 温瀚清皱起眉头，轻轻摇头。 李嘉渡：温师兄，你这段时间在实验室待得时间跟比早八晚十还要多吧? 有吗?温瀚清下意识反问，反正回去也没什么事，有时间基本就在实验室待着了。 有的。李嘉渡回忆了一下肯定道。 没注意过。温瀚清也想了想，好像是这样。 所以打不打卡对你来说没区别。原野说。 有区别，同样的时长，打卡是强制，不打卡是自愿。心态上差别很大。温瀚清解释。 说完之后，在心里反复玩味强制与自愿两个词。 *** 下午三点，苏静尘做完实验，从细胞间出来，赶忙脱了隔离服，去502找周墨。 苏静尘回到502后，戴上新手套，走到周墨身边，师兄，要孵育的二抗有哪些? 周墨递过来一张纸，这上面写了，按照上面的编号孵育，二抗我都拿出来了，按照1:500，用TBST配就行。 好。你赶紧去忙。苏静尘说。 裱片之后放在-20℃，我回来之后再拍照。对了，之前跟你说的细胞换液，麻烦10月3号帮我换一次液。周墨叮嘱。 好。记得。定闹钟了。苏静尘说着从移液架上取下一只1000ml的移液枪，调量程，开始配二抗。 谢谢。周墨说着，匆忙洗了手，回到休息室，收拾电脑。 李嘉渡看见风风火火的周墨，十一要回家? 不是，有些事需要出去。周墨回。 嗯。李嘉渡点头，心里明了。鉴于温瀚清在场，他没再多问。有些实验室是明令禁止学生外出兼职的。 实验室有事的话，麻烦跟我说。周墨说。 嗯，放心，没啥事，你注意休息。李嘉渡回。 周墨点头之后，背上包就迅速大步出去了。 苏静尘帮周墨孵育上二抗后，回到休息室喝口水。一下午一直在忙，都没时间喝水。 原野分析完数据，闲下来，静尘，十一有安排吗? 跟平常一样。没什么特别安排。苏静尘回。她准备根据实验情况可能在十一之后的中秋节回家。 哦，你的生活还真是简单。美女难道不想谈个恋爱，放松一下吗?原野看着电脑屏幕上做出的有差异的柱状图，双手置于头顶，靠着椅背，心情格外好，于是拿苏静尘开玩笑。 谈恋爱不一定轻松。苏静尘小声说。 哈哈哈，真是清醒!有时候谈恋爱也挺烦人的。原野翘起二郎腿，大笑着说，对了，秦辞这孩子呢?最近不怎么见到她，她有情况了? 估计在忙她妈妈给她安排的相亲吧?李嘉渡猜测。 还有这回事?她不需要相亲吧?这楼里那么多单身汉!原野说完低头看了眼自己，然后又抬头瞟了眼温瀚清和李嘉渡，小声自言自语，就这里，还有三个呢! -- 第89页 温瀚清和李嘉渡不约而同扭头看向原野，神情灰暗。 原野眨了眨眼，摸了摸鼻子，那个我说我自己。 我是单身。还是母单。李嘉渡老实承认。 牡丹是什么?温瀚清回国时间不长，脑袋里的流行语库还没及时更新。 李嘉渡哽住，无奈解释，母胎单身，从出生到现在没谈过恋爱。 温瀚清点头。看来他不是母单。 不过我不觉得母单丢人。至少以后可以跟我老婆说，我把一个男人最宝贵的部分给她了。李嘉渡有自己的理论体系。 听完这番话，原野放在头顶的手缓缓放下，瞳孔地震，嘴张成O型，卧槽!你这么保守?!这都21世纪了!! 李嘉渡摇头，不是保守。一个人总得坚持一些原则，拒绝婚前性行为是我的原则。 原野朝他竖起大拇指，那你介意女生没坚持你的这个原则么? 不介意。那是她认识我之前的自由。李嘉渡清醒地说。 牛逼!原野佩服的五体投地，还想说什么，结果看见苏静尘拿着手机起身。他赶忙闭上嘴，放下二郎腿，一秒钟内并拢双腿，正襟危坐。 苏静尘原本在回微信消息，没留意三个师兄的聊天，但这些话飘到她耳朵中，休息室不大，没法装作没听见。 后来话题有点跑偏，她没法跟人聊这方面的事情，就算是女生，她也聊不了。于是起身，走出去，回避。 休息室随着苏静尘的离开，一度有点尴尬。 原野带头反省，只顾着口嗨，忽略静尘在场了，哎。 李嘉渡回忆了下刚才的话题，当着女生的面说这些确实有点不合适。 温瀚清没说话，拿起桌子上的黑色杯体搭配底部一细圈金色的马克杯，出去。 苏静尘站在走廊尽头的窗前，低头打字回微信。专心回完一条长微信后，才感觉到身后有一股气息，但没有进一步逼近，她抬起头，握住手机，防御性地转身，结果看见了两步外站着的挺拔的温瀚清。 回休息室吧，没聊了。温瀚清端着装了半杯热水的马克杯，注视着苏静尘。 透透气。苏静尘反手指了指窗外。 温瀚清踌躇了下，还是决定问，以前跟我谈恋爱不轻松? 刚才听到苏静尘说这句话后，他仔细回忆反思，最终也没想出个所以然。 苏静尘愣住，一时语结，转了转脑袋，明白了温瀚清这么问的原因，想了想措辞，诚实道，一半一半。 前半段轻松，后半段累。 温瀚清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准备说以后会努力做好，还没开口，就听见苏静尘又说，都过去了。不用再提。 苏静尘说完朝前走，错身而过时听见温瀚清说，我们聊聊。 聊什么?苏静尘停下脚步，没必要，纠结过去没意义。 苏静尘这种利落又毫不留恋的态度激起了温瀚清心里一直压抑着的情绪，实在没法了，下意识地伸手握住了苏静尘的胳膊，然后迅速把右手的马克杯放在窗台上，接着朝前走了两步，拉着苏静尘，推开厚重的防火门。 苏静尘被这个举动弄得火冒三丈，碍于场合，忍着怒气，压起声音，你放开! 温瀚清毫不理会，左手牵着她的胳膊，右手握着她的肩膀，带着人朝楼梯间走。 苏静尘挣扎，你到底要干什么?! 温瀚清也不知道要做什么，就是不想苏静尘继续这个态度。 两人挣扎着，进入楼梯间。 苏静尘不是柔弱的女生，跑步爬山都没问题，但是体力上还是不能跟一个高大的男生相比。她整个人被温瀚清的举动弄得火很大。 温瀚清关上防火门，右手撑在门上，左手依旧握着苏静尘的胳膊。 苏静尘看着握住她胳膊的那只大手，大拇指压着食指，绕一个圈，把她的胳膊套在里面。 她试图掰开温瀚清的大拇指，但是不管怎么用力，那个发白的大拇指纹丝不动，看得出他在用力，但形成的是一个虚环，她的胳膊没被圈疼。 掰了几分钟，毫无进展。既然掰不开，她也不想白费力气了，不再挣扎，被禁锢在温瀚清与墙角形成的包围圈中，不想说话，偏头看着地面。 楼梯间常年沉积的灰尘味让人憋闷。灰暗的楼道只有一小扇窗透过些许光线，幽静又冷清，听见的只有对方的呼吸声。 尘尘，我过不去。温瀚清无力又略带嘶哑的声音，垂下头，看着苏静尘生气的侧脸。 你要我怎么办?苏静尘梗着脖子说。 你一点也不留恋过去?温瀚清的心一点点向下沉，目光紧锁着被自己圈住的女生。 你第一天认识我?苏静尘扭过头，疑惑看着温瀚清的眼睛，表示不解。他明明知道她是从不回头的性格。 温瀚清微仰头，喉结上下滚动，喃喃自语，没见过比你还狠心的女生。 承蒙夸奖。苏静尘大方接受这种评价。 温瀚清轻笑了两声，毫无办法，看着墙角，只觉得前景比这白墙还惨淡，平复了会，低下头，松开握着苏静尘胳膊的手，对不起，刚才失态了。 -- 第90页 说完，放下撑在防火门上的手，后退了两步，空出地方。 得到解放的苏静尘没有立刻离开，看着颓败的温瀚清，有点不忍，但是现在说什么话做什么都可能给他所谓的希望和暗示，那样更不好。 最后什么都没说，拉开门，离开了。 温瀚清站在原地，过了会，走下两级台阶，不管不顾坐在台阶上，手肘支在膝盖上，手双伸进头发中，陷入长久的思考。 走廊尽头的窗台上，马克杯里升起袅袅热气，直到凉透也没等来主人。 第33章 十月一号,普天同庆的日子。 早上，20度左右的气温，湿度适宜，苏静尘懒洋洋躺在床上,不想起床。这天气,盖一条薄被,轻盈又舒适,实在太适合睡觉了。 室友夏沁跟随庄主任出去开会,顺道回家了。 这几天苏静尘独享寝室，昨晚回来原本打算看新买的一本书。但是经历了楼梯间一事,心里躁得慌,沉不下心。 最后选择把寝室打扫一遍,从窗台、地面、书桌到卫生间,全部擦洗了一遍，顺便还整理了一下衣柜。花了两小时，寝室焕然一新、干净舒爽。 在床上翻来覆去，今天没实验。好歹是过节,用什么来取悦自己呢? 拥着被子想了想,决定带本书，选一间安静的咖啡馆看一天书。 就这样决定了,那就起来。 洗漱后,抹上水乳,穿上一件黑白格的方领格子七分袖法式复古棉麻衬衫，搭配一件黑色收腰半身裙,选了双浅绿色平底单鞋。 窗外秋阳高悬,秋风兮兮。这半长不短的头发出门就会被吹得横七竖八,还是扎起来。为了搭配这身衣服,选择把头发分边，扎了双低马尾小揪揪，戴了顶深蓝色宽边渔夫帽。 取下挂在衣柜门上的白色帆布包，手指从书架上层滑到下层，挑了会，选了本还没看完的书。为了多个选择，又拿上了一本手绘涂色本，从笔筒里拿上那盒48色彩铅。 东西都带齐全后，出寝室，到校门口，准备坐公交。 不知道去哪间咖啡馆，也不想搜索。虽然来这座城市两年了，对它并不熟悉，出去逛街的次数不多。那就随便跳上一辆公交车，沿街挑选。看见合适的咖啡馆，就近下车。 没有目的，凭直觉和第一眼喜好挑选。 第一辆公交车在居民楼偏多的线路上行驶，坐了10几站也没看到咖啡馆，下车，换了辆公交，继续搜寻。 还好这辆车在商业区穿梭，坐了□□站，路上看到几家全球连锁咖啡店，不是很喜欢，没有下车。 跟随着公交，继续搜寻，又坐了五站，看见一个绿色木质门框，窗台上摆满了绿植的咖啡馆，很别致，有种闹中取静的感觉。咖啡馆二楼还有一个露台，上面有浅绿色木质座椅，看上去不错。 下定决心，就这家了。公交又行驶了大概1000米，到站停下。苏静尘刷卡下车，沿着人行道，往回走。 秋风吹起裙摆，拍打在小腿上，凉爽轻盈，街上人头攒动，熙熙攘攘，生机勃勃。带着统一小黄帽的旅行团，举着小旗子，跟着前面带着耳麦的导游行进。 步行了15分钟，到了咖啡店，门牌上是俏皮笔法手写的绿花。 苏静尘抿嘴笑起来，是个有意思的店主。推开木质门，响起风铃声，没有欢迎光临这样的招呼，也没有服务员拿着菜单过来让点餐。 坐在吧台里面的店主，甚至都没看门口一眼。 苏静尘往里走了几步，看见落地大玻璃窗的尽头有一个绿色旋转楼梯，走过去，上楼。到了二楼露台，几把原木长条椅，上面放着抱枕。每条椅子前面搭配形状各异的原木茶几，露台最左和最右边还有两个秋千，这会已经有人坐在上面慢慢摇晃。 苏静尘选了正对着街道的长条椅，前面摆放着一个小圆茶几，把包放在上面，拿上手机，去楼下。 站在吧台前，抬头看着挂在墙上的黑板上淡黄色粉笔手写的菜单，苏静尘很快下单，您好，一杯卡布奇诺和一份可颂。 趴在吧台上的店主一副没睡醒的样子，懒洋洋地抬起头，可颂正在做，要等一会。 哦，好。我在二楼，大概过多久下来取餐?苏静尘看着一脸倦容的年轻女生问。 咖啡和可颂做好后我给送上去。店主打起精神说。 好。谢谢。苏静尘说完，扫码付款，随即上楼。 把一个抱枕垫在后背，倚着椅背，捧着书，一页页翻看。 时间随着翻书的动作流逝。 过了大约20分钟，咖啡和可颂被送上来，苏静尘把书倒扣在椅子上，接过餐，谢谢。 不客气，有需要随时说。店主拿着餐盘说，视线瞟到苏静尘放在椅子上的书的封面，这本书不错。 我才开始看。苏静尘笑着回。 店主点了点头，没再打扰。 苏静尘继续看书，时不时喝口咖啡，吃口面包，吹着秋风，阳光温和，闲适惬意。 一直到下午四点，橘色太阳准备下山。 这会苏静尘已经把带来的书看完了。这间小店的位置不错，在高楼林立的现代化都市，这间店前面没有大楼遮挡，可以看看日落。 -- 第91页 于是不着急回去，拿出手绘本，开始涂色。时不时抬起头看看远处的残阳。 时间变成了远处的落日和手中的绘笔。 过了会，放在包里的手机震动，苏静尘赶忙拿出手机，接通，喂，师兄。 静尘，现在忙吗?电话那头周墨语气急促。 还好。有事吗?苏静尘不自觉地握紧手中的笔。 我妈妈现在在我们学校北门，需要你帮忙在学校附近找个酒店，给她开一间房。实在找不到人了，只能拜托你了。周墨着急地说。 苏静尘赶忙站起来，好。不过我不认识阿姨，要不给我一张照片?我大概半小时能到。你让阿姨进校，找个地方坐一下。 说完，把书和笔盒收进包里，拿上包，起身下楼。 好。我把照片和电话号码都发给你。明天晚上我到学校。麻烦你了。周墨稍微放心一点。 没事。不用太担心，阿姨要是有情况，我跟你说。苏静尘推开门，风铃在身后响起。 叮铃铃 挂了电话，迅速打开打车软件。 半小时后，到了学校西门。一眼看见门口佝偻站着拎着一个行李袋的中年妇女。 苏静尘打开照片，对比了一下，应该没错，赶忙上前确认，请问您是周墨的母亲徐香兰吗? 中年女性缓慢点了点头，神情呆滞，面色灰暗，像受到了某种创伤。 苏静尘看了看四周，轻声说，我是苏静尘，跟您的儿子周墨是同一个实验室的同学。这两天您有事可以随时找我。您吃饭了吗? 姑娘，谢谢你啊。给你添麻烦了。徐香兰缓过神来说。 不麻烦。我们先去吃饭，吃完了我带您去酒店休息。苏静尘在路上看了学校周围的酒店信息，寻找哪些酒店还有房间可定。现在是高峰期，酒店不是很好找。 不去酒店，太贵了。徐香兰摆手。 之前听周墨说过，他家是西北的，苏静尘看了看周围，选中一间面馆，说，我们先去那间面馆，吃完饭您看看想住哪里? 徐香兰跟随着苏静尘进入面馆，两人各买了一份面，在长桌长椅的店里，选了个座位坐下。 等餐期间，苏静尘把住宿范围重新选择后，将手机递给对面的徐香兰，阿姨，您看看这些宾馆，就在学校附近。 徐香兰摆手，我不会弄，你帮我选一个最便宜的就行。 苏静尘收回手机，点头，按照价格排序后，一家家筛选，寻找性价比最高的。 学校附近有两家比较有名的医院，有很多住宿需求。很多人瞄准商机就把附近的一些平房进行改造成了小宾馆。苏静尘没实地住过，不太清楚里面的卫生和安全状况。 从价格最低的看起，里面一些图片就很劝退。这种直接跳过。想选择的至少要有窗户、独立卫生间、空调等。 最后选了一家不太贵，但看上去还行的宾馆。 她打开图片，手机递过去，您看看这家怎么样? 有张床就行。徐香兰没打算看，只是坐着发呆。 苏静尘没强求，把宾馆链接发给了周墨，问他这间行不行。 苏静尘不是自来熟的人，她看得出徐女士不太想说话，她就没再多问，两人沉默地吃饭。 这家店的分量很大，苏静尘努力吃也没吃完，最后碗里还剩一点。坐在对面的徐女士把一碗面都吃完了，筷子在面汤里捞了很久，最后没捞上来东西，喝了几口面汤才作罢。 苏静尘起身去餐台买单，另外点了份包子和粥，打包带走。 这时手机收到消息，周墨回复了。 苏静尘带着徐女士前往宾馆，这家宾馆位于一个小区的后面，需要穿过一条曲折的小路才能过去。 步行了十来分钟，到了地方，用徐女士的身份证开了单人间。 宾馆走廊看上去倒是干净亮堂。 苏静尘稍微放心点，到了房间门口，她把门禁卡贴在门上，给徐女士示意，阿姨，这样贴着就可以开门。 进门后，把门禁卡放进插卡取电开关中，按开开关，教徐女士怎么操作，并叮嘱出门的时候要拿上这张卡。 房间里一张单人床，有一个玻璃墙围起来的卫生间，对着门的墙有一扇窗户。看起来还算干净。 进来房间，有点热，徐女士脱了外套，弯腰放在茶几上，然后在包里寻找东西。 苏静尘在检查房间情况的时候正好瞟到徐香兰的T恤随着弯腰的动作拉上去，露出来的腰部有紫色淤青，很大一片，手腕上也有被掐的痕迹。 她心一沉，没多看，只一眼就明白，不着痕迹地转开视线。 检查完房间，苏静尘给徐女士演示空调、电视等的使用，把自己的电话号码存到她的老式按键手机中，然后拿出彩铅，把自己的号码写在纸上，放在床头的茶几上。 放下包子和粥，没多停留，就告辞离开了。 苏静尘没有直接回学校，转而去了一趟便利店，买了些日用品、饮用水、面包、水果等，重新回到宾馆，送给徐女士。 结果徐香兰怎么也不接受，不用这些，用不上。明天墨墨就回来了。 -- 第92页 苏静尘笑着说，是周墨让我买的。您拿着吧? 徐女士犹豫了下，接过，谢谢啊，今天真是麻烦你了。 不麻烦，您先休息。我不打扰了，有事您随时给我打电话。苏静尘说完就准备离开。 徐香兰拉住苏静尘的手，姑娘，你等等啊。说完就转身走到房间里。 苏静尘站在门口等了两分钟，看见徐香兰手上拿着一个捆扎好的牛皮袋。 这里面是茶叶，我自己种的茶。不知道你喝不喝得习惯。徐香兰把牛皮袋递给苏静尘。 好。谢谢您。苏静尘笑着接过。这份心意和背后的辛苦，她不会推脱。 走出宾馆，苏静尘步履沉重地走在回学校的路上，灰暗的天色，只剩最后一点光线，黑夜即将来临，不管你愿不愿意。 不想回寝室，去实验室看看细胞吧?那里非常干净，连细菌、真菌这样的微生物都不存在。 从包里取出手机，插上耳机，一边听音乐一边慢慢走着。 不远的路程，听了7首歌才走到实验楼。 上台阶，亮堂的大厅晃人眼，进电梯。 到了实验室门口，门关着，以为没人做实验，拿出钥匙，拧了下，不太对，压了下门把手，原来门没锁上。 抽出钥匙，抬头就看见了穿着白大衣拿着移液枪的温瀚清，两人都愣了下。 苏静尘取下耳朵里的白色耳机，哦，你在啊。 嗯，有实验?温瀚清以为苏静尘今天都不会来实验室。 没，过来看看。苏静尘诚实回答。 说完走到休息室，看见最近一直在写文章的李嘉渡师兄，师兄好! 静尘好。李嘉渡保存好Word，扭过头，突然眼前一亮，哇，今天好漂亮啊! 没有吧?苏静尘疑惑，她没化妆，连个底妆都没有，清汤寡面的。 有的有的!跟做实验时的气质不一样。我想想哪里不一样啊。直男李嘉渡看了看，想了想，哦哦，是因为你穿裙子了!之前没见过你穿这样的衣服。 苏静尘笑了笑，看来人还是要靠衣装，今天算是支棱了一下? 哈哈哈，主要还是人好看!李嘉渡说完，有些八卦兮兮地问，你这是去约会了? 与休息室一墙之隔的温瀚清正在加样的手停住。李嘉渡问出了他的疑惑。 在苏静尘进门的那刻，看见她的穿着，他就有这样的疑问。但下一秒就在心里否定了，昨天在楼梯间，虽然没有什么进展，但是他能感觉到苏静尘现在没有喜欢的人。 要是有喜欢的人或交往对象，以她的性格会直接说出来让他彻底死心。 但此刻还是提着心等苏静尘亲口说出来。 是啊!苏静尘笑着说。 这个回答让墙里的李嘉渡和墙外的温瀚清都愣住。就这一瞬，温瀚清的脸色就白了。握着移液枪，缓缓地坐在身后的高脚椅上。一只脚踩地上，一只搁在椅子底的垫脚处，无力地靠着椅背，一瞬间像被人抽空了力气，颓废不堪。 李嘉渡缓过神，哦，我还以为你是单身。 我是单身啊!苏静尘回答。 那你跟谁约会了?李嘉渡不解。 我自己。苏静尘伸手笑着指了指自己，她真的把今天去咖啡馆当成跟自己的约会。 宠爱自己的日子就是跟自己的约会。 温瀚清一下坐正，阖上眼，低下头，摇了摇头，浅浅地笑了笑。 还是那个苏静尘，一个把自我世界看得比任何人都重要的女生。 如果要说他的情敌是谁，从头到尾都只有苏静尘自己。 苏静尘放下包，拿上门禁卡，去了细胞间。 从孵箱里取出一皿细胞，透明玻璃培养皿，红色培养基，里面是看不见的神经元细胞。 拿到显微镜下看，细胞都长得鼓鼓的，树突和轴突到处延伸，没有看到细菌和真菌污染，细胞状态很好。 连着看了几皿，有一皿快被细胞爬满，苏静尘向上抬起超净台的玻璃门，在里面喷了酒精，打开超净台的紫外线，进行消毒。 过了会，关了紫外灯，把培养皿拿过去，分细胞，换液。 因为不着急，就慢慢做。 在细胞间待了一个多小时，这里有种与世隔绝的感觉，要做的工作需要很细心，很容易让人静下来。 脱了隔离服，出去，洗手，这时实验室没人。 走进休息室，只看见温瀚清的后脑勺。李嘉渡师兄回去了。 苏静尘走到自己工位，坐下，喝了口水，没打算在实验室多待，准备回寝室。 我们有顿饭还没吃。温瀚清打着字，说着话，话音平静，但感觉带着一股气。 记得。苏静尘喝完水说。 打算什么时候吃?温瀚清说。 有空的时候。苏静尘还没决定什么时候合适。反正最近不想。 今天不是有空吗?温瀚清依旧对着电脑屏幕。 没空。苏静尘不带表情地回。 从一个人的约会里抽一点时间给我。温瀚清提议。 -- 第93页 他不能坐以待毙，敌不动我动。不主动出击，苏静尘可以跟他这样玩一万年。 以后再说。苏静尘不想谈论这个问题。 不行。你得答应。温瀚清坚持。 不，答应不了。苏静尘针锋相对。 大晚上，两个人在实验室杠上了。 说吧，我要怎么做?温瀚清没招了，在苏静尘这里，他全身的武功都被废了。 什么怎么做?苏静尘觉得莫名其妙。 怎么做你能答应我重新追求你。温瀚清沉下心解释。有些事就得说开。 追求?不必，现在不想谈恋爱。苏静尘知道今天不说清楚，以后还会被问类似的问题。 什么时候想?温瀚清镇定地从僵局中抓到一丝希望，顺着苏静尘的思路往下走。 不清楚，也许明天也许十年后。恋爱在苏静尘这里现在是个玄学。 那你给我写个保证书，保证你想谈恋爱的时候，我排在第一个。只有贫瘠恋爱经历的温瀚清此刻只能想出这种计策。 说做就做，拿起桌子上的黑色笔记本和黑金色钢笔，起身，走到苏静尘旁边，放在她面前，随即坐在李嘉渡的椅子上，大有一副不写不罢休的样子。 苏静尘看着笔记本和钢笔，闭了闭眼，扭头，杏眼圆瞪坐在旁边的人，温瀚清，你幼不幼稚啊?! 没其他办法了。温瀚清承认自己黔驴技穷。这会只要能得到这份保证，再丢人也没关系。软硬不吃、油盐不进的女生是世纪难题，他束手无策。 苏静尘也执拗上了，双手环在身前，大有一副把手藏起来不写的架势，睥睨着温瀚清，我不写，你能怎么办? 温瀚清想了想，摇头，目光真诚，承认，不能怎么办。 苏静尘仰头，朝天花板长出一口气。 老天，要拿这人怎么办啊? 温瀚清也没继续耗着，拿过笔记本和钢笔，翻开空白页，开始写。 苏静尘不知道他在搞什么鬼，只是觉得今天这幕真是匪夷所思。温瀚清居然用这种以前他嗤之以鼻的做法。 人呐，真是个奇怪的生物。 过了两分钟，温瀚清又把笔记本放在苏静尘面前，我写好了，你签字就行。 苏静尘心里还在感叹温瀚清怎么变化如此之大，不过她也好奇温瀚清写了什么，就低头看了眼，看完恨不得翻100个大白眼。 只见白色纸上，黑色钢笔用正楷，工工整整，一笔一划地在白纸的中间写了两行字。 第一行：苏静尘以后谈恋爱要考虑的第一个对象是温瀚清。 这还没完，后面还有一句： 温瀚清是苏静尘恋爱对象的第一个备选，只有他不合格之后，才能考虑其他人。 右下角还写上了今天的日期。 苏静尘很想知道这个世界怎么了，拿起笔记本，又看了一遍，然后又瞟了瞟一脸认真望着她的温瀚清，你被鬼附身了? 没有，我很清醒。温瀚清神情肃穆庄严。 苏静尘哀叹一声，合上笔记本，捏住笔记本一角，恨不得拍死温瀚清，这么想的时候，手已经把笔记本举起来了。 温瀚清一副毅然受死的表情，毫不畏惧，正脸迎接。这会就算是枪林弹雨、容貌被毁也得拿到这份保证。 他还是相信那句好女怕郎缠的古话。 死缠烂打是永不过时的招式。 苏静尘知道今天不签字，面前这人不会罢休，本着早写早脱身的原则，气冲冲地从温瀚清手中抽过笔，特意鬼画符般地签上了可能只有温瀚清才能认出的苏静尘三个大字，这样行了吧? 可以了。温瀚清点头，心满意足地拿过笔记本，没着急盖上，得等笔墨干了才能合上。 这世界不会好了。苏静尘带着这样的感叹离开了实验室。 温瀚清看着苏静尘的签字，眼尾上翘，笑起来，一个人笑了很久。 这样鲜活的苏静尘让他迷恋到死。 第34章 10月2号下午,周墨急忙从外地赶回学校，安顿好母亲后，晚上回到学校。明天凌晨四点还有航班赶往外地。 嗓子很疼，筋疲力尽,但还得撑着去把前天苏静尘给他贴得脑片拍照,荧光不能等太久,不然就淬灭了。 事不等人,只能人往事赶。 背着双肩包,到了实验室，整个实验室只有温瀚清在做实验。 周墨打招呼,师兄假期没休息一下? 温瀚清摇头,最近实验多。 周墨点头,进入休息室。坐下大口喝了几口水,给冒火的嗓子降降温，从抽屉中拿出一板喉糖，掰出一颗，含在嘴里,清凉的薄荷味滋润下发干的嗓子。 温瀚清走到休息室,查看电脑里的资料，想确定一个实验细节,瞥见周墨手中的喉糖,嗓子不舒服? 嗯。周墨点头,没多说。 不舒服就回去休息。温瀚清建议。 不是感冒，是话说多了导致的。周墨解释。现在换季,流感比较严重,他不想被误会得了流感还来实验室传染给其他人。 -- 第94页 温瀚清想了想,有了一个猜测,你在外面做兼职? 因为他几乎每天都来实验室，实验室里这几个人的作息和实验强度他很清楚。 周墨是最勤奋的人，很多时候熬夜到很晚，早上又来得很早。但是奇怪的是每次组会结束，他都急忙地背着书包消失，一直持续到周日下午。几乎每周如此，他不免有了这样的猜测。 周墨怔了下，瞒不住，就承认，点头，但是又有点担心，我没影响实验。目前实验剩得不多了。 我知道。孟老师不阻止大家去外面兼职。但长此以往，你身体承受得了吗?温瀚清坐下，决定跟周墨聊聊。 一般别人的私事，他不感兴趣，也不想打听。但是周墨的做法看在眼里不是滋味。 目前还顶得住。周墨五味杂陈，诚实道，我缺钱，只能做兼职。 现在做得是什么兼职?温瀚清问。 周墨最近因为毕业压力、母亲的事还有兼职的负担，情绪积累到了一个巅峰，他需要发泄，觉得温瀚清是可靠的人，于是诚实说了自己的情况。在考研辅导机构上大课，需要经常去外地。 他会提前收到辅导机构给他排的课，为了不耽误实验，他一般买早鸟或者午夜打折机票。 这几年飞往外地的机票有厚厚一摞，飞得里程数让他成了各大航空公司的白金会员。 温瀚清明白了，现在是考研冲刺阶段，考研机构给他安排的课肯定很多，然后问，如果是在本地，不用去外地，会不会轻松点? 路途上轻松些，不用赶飞机，不用浪费时间在路上。周墨嘶哑着声说。 教专业课还是其他?温瀚清又问。 考研英语和专业课。 你的英语口语和笔译能力怎么样?温瀚清问。 还可以。考过商务英语口语证书，英译中应该还行。这些年英语一直没放下过。周墨不解，但是还是老实回答。 温瀚清点头，又问，你可以跟辅导机构要求降低去外地讲课的频率吗? 可以。跟他们合作了几年，现在接课主要看我愿不愿意。 要不减少去辅导机构上课的频率，做点其他兼职?温瀚清想了想提议。 什么样的兼职?周墨好奇。 我有个朋友在翻译公司上班，经常会发布一些兼职信息，里面有口译和笔译，还有一些带国外旅游团在市内旅游的项目。看他发布的价格，同声传译的价格根据水平从2000-10000元左右都有。笔译的话好像是1000字80块，也是根据水平定价。他们很缺医学背景的翻译人员，定价可能更高一点。温瀚清说。 周墨喜出望外，看着温瀚清，能把这些兼职信息转发给我吗?我去应聘一下。我妈来这边了，以后我也不好每周都去外地。如果有笔译项目就好了，有台电脑就行，正好嗓子可以歇一下。 温瀚清拿过桌子上的手机，一边打字一边说，我把你的微信推给朋友，他会联系你。你有什么要求直接跟他说。当然如果你觉得不合适，可以拒绝。我只是牵线，不要因为是我推荐的就不好意思拒绝。 好!明白!谢谢!周墨很感激。 这样的兼职他本科的时候做过一点，但很多时候被压价的很厉害，也不稳定，还经常被拖欠稿费，性价比不高，后来就渐渐不做了。温瀚清师兄刚才说得这个价格比起之前好很多，可以试试。 温瀚清把周墨的信息推给肖格后，又跟他叮嘱了几句。事情处理完，他接着去做实验了。 过了两个小时，手机震动，脱下手套，看了眼，起身去走廊，边走边接听。 你怎么想起来给我介绍翻译人才了啊?肖格在电话那头问。 你不是经常在朋友圈发布兼职吗?有合适的就推荐给你了。温瀚清走到走廊尽头说。 我这不是为了钓你嘛，最希望你来我们公司做顾问。结果怎么求你，你都不来!肖格痛心疾首。 肖格跟人合伙开了家翻译公司，一开始游说温瀚清当公司顾问，开了丰厚报酬，但都被他以没时间为由拒绝。 周墨怎么样?你给的定价是多少?温瀚清推开防火门，进入楼梯间说。 刚看了他的简历，进行了个简单视频面试。学历背景和口语水平都很不错，但是翻译经验不足。肖格说了大体情况。 你们能给多高价格?温瀚清比较关心这个问题。 目前准备给的价格是英译中1000字给80块。口译的话，因为他还没有实战经验，一开始就做同声传译风险很大，他不一定能接得了。这个定价现在确定不了。有些非同声传译的口译，比如影视剧，这个价格可以给高点，一分钟给60块，之后根据质量再调整价格。肖格说了行情。 人的能力和态度都没问题，是很踏实的人，不会随便糊弄你们，价格再高点。温瀚清要求。 他跟你什么关系啊?还没见你这么求过人!肖格很意外。 同一个实验室的同学。温瀚清坦诚。 明白了。家里困难吧?学生做翻译，态度应该没问题，就是没经验。肖格说了这个定价的原因。 -- 第95页 经验很快就有了。价格再高点。以后经验多了，就能成为你们公司的主力翻译。你们双赢。温瀚清再次要求。 行吧，那我给他医学方面的活，单价都再加20块。肖格没再墨迹，卖给温瀚清这个人情，不过主要也是因为刚才面试的这个学生看上去就是踏实肯干的人，让人放心。 嗯，尽量多给一些笔译的工作，交稿时间稍微放宽松点。温瀚清又说。 你要求真多!要不你来我们公司?老板的位置让给你?肖格也是没脾气了，站起来，插着腰说。 给个报价，我考虑一下。温瀚清回。 这下轮到肖格傻眼，他不过是随口一说，没想到死活不松口的温瀚清这会开了金口，卧槽卧槽!我没听错吧?!等下!我得录音! 说完二话不说，开了免提，打开录音软件，保留证据。 刚才的话再说一遍!我要全部录下来!肖格这会挺直腰杆要求。 别啰嗦，报价给我，我来你们公司当顾问，留学方面的业务可以发展一下。温瀚清说。 我就是缺留学口的人才!周围没人比你更合适，我要把你的简历裱起来!挂在公司，那真是亮闪闪的金字招牌啊!肖格激动地扯下领带，扔在桌子上，摩拳擦掌。 别高兴得太早，我没很多时间放在你们公司。温瀚清提醒。 时间上你是自由的，我给你请助手，你只要把握大方向，小事有人给你处理。肖格大展宏图。 最好招个有留学背景的人。温瀚清得寸进尺。 知道知道!我还只给你招男助手，女助手看见你那张脸，活都干不了，影响工作!不过，你怎么想通要接这活了啊?你这是要出山体验人间疾苦了?肖格这会十万个为什么。 得攒点老婆本。温瀚清轻描淡写。 肖格盯着手机，仿佛手机是温瀚清，恨不得盯出个窟窿，一字一句，你，有女朋友了?! 没有。温瀚清抬手扶额。 哈哈哈，我他妈要被你笑死!女朋友都没有还老婆本!亏你说得出来!肖格上气不接下气，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温瀚清无言。不管怎么解释都说不清楚。但他就是这么规划的，未雨绸缪总没有错。 肖格笑够了，平顺了一下心气，继续干正事，我这就给你发聘书，你要是没意见，就签字了拍照给我。这事就成了。 温瀚清答应后，挂了电话。 *** 周墨面试完，穿上白大衣，戴上口罩和手套，从冰箱里取出苏静尘做好放在里面的脑片。塑料片盒上，苏静尘用记号笔标了片盒里新做的脑片的编号，打开发现她放置载玻片的时候，特地跟之前的脑片分开了。 这个师妹干活他很放心，细心又有条理。 没再耽误，拿上拍照用的耗材去了显微镜室。显微镜下找视野，换激发光源，调粗细准焦螺旋，找到合适的位置，转换到电脑屏幕，再微调一下，调节拍照参数，满意后，点击拍照。 一张张，没有停歇，来来回回，就这样不停地拍照。 因为要避光，整个房间里，只有电脑的蓝光和显微镜汞灯的光线，很容易让人忘了时间。拍到一张非常满意的照片后，小心保存到不同的盘。命名后，刻到光盘里。还另外保存在自己的U盘里，这种宝贵的照片，就是要多备份。 保存好之后，特地给苏静尘发过去，分享喜悦。 苏静尘在寝室整理实验数据，看见消息，笑起来，回复周墨。想到周墨的母亲，她有点担心，这两天徐女士没联系过她，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 她又发了条消息给周墨。 没想到周墨直接发过来语音通话。 苏静尘以为有什么大事，赶忙接通。 静尘，我在拍照。我们语音聊。周墨边调节视野边说。 哦，没事，就是想问问阿姨现在怎么样? 我租了个房，带她过去住了。谢谢你昨天照顾我妈，没你的话，她估计得流落街头。周墨说。这时他挑选好了视野，微调了一下后，点了拍照，然后关了显微镜的光源，坐下来，歇一会。 没事，举手之劳。有地方住下就好。阿姨给了我一包茶叶，我今天喝了，很好喝，茶很香。代我谢谢她。苏静尘看着书桌上的茶叶说。 不要客气，比起你帮她的，这太微不足道了。她一直跟我说要好谢谢你。说她等顿好了，要请你过去吃饭。周墨说。 好啊。苏静尘说完，又想起那些淤青，但又不好直接问，换了个委婉的说法，阿姨是在这里常住吗? 嗯。不让她回去了。以后我走到哪，就带她去哪。周墨说。 他知道苏静尘这么问的原因，她这么聪明，应该差不多能猜到他母亲的遭遇。但是那些伤痕，他没法直接说出来。说出来对他是一种巨大的折磨。 当时正在外地上课，母亲接连打了几个电话，他就知道事情不好。熬到课间休息，他迅速帮母亲买了车票，让她快点逃离那个家。作为一名小学都没毕业的中年农村妇女，识字不多，能投靠的只有唯一的孩子。 -- 第96页 他一路打电话安排母亲辗转到了学校门口。这时需要人带没出过远门的母亲找一个住的地方，最好是女生，他首先想到的是苏静尘。因为她身上有一种不会让人难堪的包容感。 那就好那就好!师兄，你好好加油，明年就能毕业了!苏静尘倍感欣慰。 嗯，最近把实验收尾，文章赶紧写完投出去。有时候还得麻烦你帮我做实验。周墨知道自己欠了这个师妹很多。而她愿意帮他只不过是因为最开始来这间实验室，他教她做实验了。 没事，有需要你就吩咐。我毕业还不着急。苏静尘说。 静尘，你继续读博士吗?周墨问，之前他想问，怕她还没整理好情绪。前两天的组会汇报让他觉得，苏静尘不继续做科研会很可惜。 读。我有个想做的课题得试着做一下。苏静尘在想到那个课题后，就逐渐打消了转硕士的念头。 最难的时候都熬过来了，打不死她的会让她更强大。 嗯，那就好。徐老师那些鬼话，别信。他是有气没地方撒了，正好你撞到枪口上了。周墨说，这个时候他才敢提四月组会上的那幕。老实说，现在提都心有余悸。 苏静尘沉默了，只是轻声嗯了一下。 那种当众羞辱带来的打击是毁灭性的。现在她也不愿意提，连那个名字都不想再听到。她再坚强也不过只有一颗心脏。 我继续拍照了。你早点休息。周墨见状，没再多说，挂了语音，继续去做实验了。 苏静尘停止整理数据，抬手摸了摸发梢。 当时在徐志平办公室剪掉的那截头发至今还没长到当时的长度。 就算长到同样的长度，也不会是当时那部分头发。 有些事发生了，可以选择忽视不提，但它一定会在心里刻下印记，隐隐刺痛。 午夜徘徊、半梦半醒时只要意识碰到那部分记忆，就会立刻清醒过来，坚强如她也只能捂着枕头流泪等天亮。 第35章 10月6号晚上,苏静尘做完实验回寝室，洗完澡出来准备吹头发。听见寝室门被刷开的声音，转头看见了拎着大包小包气喘吁吁的夏沁。 快速用干发帽裹住头发，苏静尘快步走到门口,双手接过夏沁的行李。 夏沁如释重负地被解救出来,脸色苍白,大口喘气,累死我了! 夏妈妈准备的东西?苏静尘笑着问。每次夏沁回学校都是这副武装,她见过很多次，也被一起疼爱过很多次。 是啊,每次出门都要跟我妈扯皮。我不想带,她非要我带!最后都以我失败告终。夏沁放下拉杆箱,拉过椅子,瘫在上面，手指着其中一个大布袋，静尘，那个是我妈妈给你的。 那我不客气了哈!苏静尘喜滋滋地拿起地上的包裹,放到书桌上,打开看见里面有三个保鲜盒装的食物。为了防止在路上变质，布袋里还放了一个冰袋。 苏静尘取出还有点凉手的保鲜盒,打开盖子,边看边说,卤味，啊啊啊,这个大骨头看上去真不错!等会吃一个! 预定完酱骨,又打开第二盒,炸鸡!最喜欢夏妈妈做得炸鸡,外面这层金黄的面包碎太好吃了!等会吃个鸡翅! 最后一盒被打开，一半泡菜，一半辣白菜!酱骨、炸鸡翅和泡菜是世间最配! 翻盖的过程中，苏静尘已经咽了无数次口水，替我转告夏妈妈，我爱她爱她!哈哈哈 苏静尘这会简直手舞足蹈，像孩子看见了心爱的玩具。 没吃晚饭?夏沁喝了口水问。 没吃!知道你要回来，我特地空着肚子!苏静尘为自己的明智之举自豪。 不怕这次我什么也没给你带?夏沁笑着反问。 不怕!夏妈妈不会的!苏静尘咬了口鸡腿，笃定地说。 夏沁笑起来，放下水杯，抬手摸了摸额头，感觉有点热。不过可能是最近天气很反常，气温陡然拉升至35℃。秋老虎来势汹汹。 苏静尘举着鸡腿走到夏沁面前，吃不吃?真的好好吃!一个鸡腿估计不够我吃。说完又咬了一大口。 好吃你多吃点，我吃不了。胃不太舒服。夏沁摆手。 苏静尘放下鸡腿，仔细看了看夏沁，脸色不太好。怎么回事?太热了? 最近到处跑，开完会回家后各种串门、走亲戚、聚餐。中秋节不回去了，就趁这次去外地探望了外公外婆，回乡下看望了爷爷奶奶，一天都没消停过。不知道是年纪大了，还是怎么了，真有点吃不消。刚刚回来还有点晕车，可能是因为这个，胃有点不舒服。夏沁叹了口气，满脸倦容、无精打采。 嗯嗯，你洗洗睡，睡一觉就好了。苏静尘没再拉着夏沁聊天。 夏沁又坐了会，拖着脚步，挣扎着起身，简单快速冲了个澡，头发吹了个半干，就爬上床休息了。 苏静尘关了寝室的灯，担心弄出响声，就没开电脑，很快也上床躺着了。 她再次醒来是被卫生间的动静惊醒的。半眯着眼，扭头看向夏沁的床所在的方向，瞥见卫生间那里有灯光透过门缝出来，应该是夏沁在里面。 -- 第97页 没多想，就继续阖上眼睡觉。半夜实在太困，大脑混混沌沌的。 半梦半醒时，隐约听见了响声，她下意识地喊了声，夏沁? 无人应答，人顿时醒了大半，胳膊支着上半身起来，扭头看了眼卫生间，灯还亮着，然后又听见了声音，好像是呕吐声。她顿时彻底清醒，揉了揉眼，散着发，穿着睡裙，爬下床，吸上拖鞋，走到卫生间门口。 夏沁?怎么了?不舒服吗?苏静尘站在门口问，问完就听见呕吐声，顿时紧张起来。 这阵呕吐过后，听见了夏沁的声音，上吐下泻 我们去医院。苏静尘说完，按开寝室大灯开关，准备换衣服。 不用，估计就是吃坏肚子了。夏沁急忙阻止，说完又开始呕吐。 稍微好点后，出来喝点补液盐，不然电解质要失衡了。苏静尘停住脚步，没着急换衣服。 好夏沁拖长声音说。 苏静尘拉开自己的抽屉，从药盒里找出一袋补液盐，看了看，还在保质期内，拿过夏沁的水杯去寝室门外走廊上的开水间接了半杯开水，回到寝室，倒入小半杯凉水，兑成温水，加入补液盐。 然后坐在椅子上，等夏沁出来，看了眼手机，凌晨两点。 大概十分钟后，夏沁惨白着一张脸，佝偻着背出来。脸上还有水珠，不知道是汗还是洗过脸残留的水。 忍着恶心，喝了几口补液盐后，夏沁窝在椅子上双手捂着肚子，扭头看了眼苏静尘，小声无力地说，静尘，把窗和阳台门打开吧?寝室有股味道。 苏静尘点头，关了空调，开了门窗，走到夏沁身边，摸了摸她额头，不热，反倒有点冷，摸了下胳膊，皮肤又冷又湿，有些担心，我们还是去医院。 夏沁缓慢摇头，不用，全部吐出来，等胃吐空了就好了，估计是积食加上有点中暑。没大事。我再睡会，天亮了还不舒服就去校医院看看。你上去睡觉，不用担心。 苏静尘还是担心，但夏沁不想去医院，她就没再坚持。过了会，夏沁又喝了些补液盐，两人关了灯，继续爬上床睡觉。 也许是还有点担心，苏静尘翻来覆去睡不着，好不容易快要再次进入梦乡时，隐约听到夏沁爬下床的声音，睁开眼，抬起头，就看见夏沁光脚冲去了卫生间，很快传来剧烈呕吐声。 苏静尘赶忙爬下床，打开灯，直接换衣服。这次不管说什么都得带夏沁去医院，收拾好，查看钱包、手机和钥匙。 卫生间动静小一点后，苏静尘走到门口，敲门，现在怎么样?我们去医院，医保卡在哪里? 左边抽屉里 苏静尘快速翻抽屉，找到医保卡，放到自己的帆布包里，然后打开夏沁的衣柜，从里面取出宽松的上衣和裤子，放在椅子上，拿上夏沁的水杯，去走廊接了半杯开水，兑进去半杯凉水，放进帆布包。 此时凌晨四点。 苏静尘坐在椅子上想了想，起身从自己衣柜里拿出一条薄毛毯，折好后，放进帆布包里。 过了会，夏沁出来，面无血色，苏静尘赶忙走过去，扶着她，换好衣服，我们就去医院。 怎么过去?走过去?不至于要叫救护车吧?没那么严重。小问题。夏沁手捂着肚子说。 我骑自行车载你去，救护车估计还没我们自己去来得快。苏静尘说。 医学院东门右转100米就是学校的附属医院，骑车过去十分钟。 苏静尘去卫生间洗了把脸，让夏沁换衣服。收拾好后，两人出门。 下楼，苏静尘找到自己的自行车，把帆布包放在车筐里，开了锁，擦了擦后座，让夏沁坐上去，双手抱住我，不舒服就说话。 夏沁点头，听从安排。 苏静尘用力蹬着车，凌晨四点多的早上，校园还在沉睡中。一辆自行车快速行驶在主干道上，划开带着热气和露水的晨雾，朝着太阳升起的地方前进。 现在怎么样?想吐吗?苏静尘提高音量稍微扭头问后座的人。 还好。夏沁双手抱住苏静尘的腰，靠着她瘦弱的后背。这会脑袋有点转不动，什么也没想，闭上眼任由自己被苏静尘带着。 拐了个弯，闪烁着红灯的医院大门近在咫尺，大门前有个小上坡，苏静尘拿出百米冲刺的速度，奋力踩自行车，努力爬上去，一路骑到了急诊门口，刹住车，侧身，脚撑地。 夏沁松开手，下车。 站得住吗?我把车推一边。苏静尘把着车头说。 夏沁点头。 这是急诊入口，不能影响其他车的出入。 放好车，都顾不上锁车了，苏静尘赶忙扶着夏沁到了急诊，朝值班护士说，您好，她现在上吐下泻，能帮忙看看吗? 满脸倦容、正在打哈欠的年轻护士一下精神起来，伸手拉过身边的转运床，没病床了，先躺这上面，量一下血压，你去医生值班室喊医生过来。 护士说完，拉过旁边的急救车，拿出血压计给夏沁绑上。 苏静尘朝值班室跑去，很快带着一个中年男医生到了夏沁床前。 -- 第98页 医生看见血压计上显示的数字：85/56，110，镇定地朝护士说，给她建立静脉通道，抽3管血，等会要是继续上吐下泻，收集一些呕吐物和排泄物。 然后夏沁说了一些自己的情况和过程，苏静尘补充了一些。 了解完情况后，中年医生朝苏静尘说，你跟我来。 苏静尘拍了拍夏沁肩膀，我很快回来。 夏沁闭着眼，点点头。 过了会，苏静尘从值班室里出来，拿着医生开的单子，到缴费窗口/交钱，然后拿着化验条码，快步到护士旁边。 这时护士已经在夏沁左手背上打了一个留置针，正在她的右胳膊上抽血，很快三管血抽好，贴好黄色条码，递给苏静尘，你去把这三管血送到二楼的检验科，交给上面的医生。 需要跟他们说这是急诊的样本吗?苏静尘问。 不用，看见条码他们就清楚了。护士一边收拾医疗垃圾一边说。 苏静尘小跑着上了自动扶梯，送完样本又跑回来。这时护士已经配好了药，给夏沁输上了液。 苏静尘摸了摸夏沁的脚踝，皮肤还有点凉，现在怎么样? 夏沁睁开眼，小声说，有点想上厕所。 这时护士在旁边，递过来两个小管，得有人给拿着药瓶，上完厕所，收集一些排泄物和呕吐物放在里面。上面有标签，注意看一下，别放反了。收集好后，还是送到二楼检验科，跟刚才送血的地方一样。 苏静尘拿起药瓶，高高举着，扶着夏沁到了卫生间。 处理好后，苏静尘把夏沁送回床上，拿上小管，又跑去检验科。 此时凌晨四点半，急诊室依旧人满为患。没有空的病床，夏沁仍旧躺在走廊的转运床上。 苏静尘送完样本，洗了手，从帆布包里拿出薄毯，给夏沁盖上，然后找了把椅子，坐在床边，守着她输液。 夏沁闭眼休息，苏静尘因为来来回回地跑，这会困意全无，环视了一下急诊室里陌生的面孔。 喝多了被送来洗胃的肥胖中年男人，年轻妈妈抱着孩子在输液，形容枯槁躺在床上痛苦呻/吟的老年人 惨淡又虚弱的场景。 这时急诊室门口出现一阵嘈杂声，有人在大声喊着什么，夏沁也睁开了眼睛，好奇，外面怎么了? 苏静尘往外走了两步，探出头，看见一个年轻男人抱着一个身上白T恤被血染红，胸前插着两根钢签的男人。前面还有一个戴着小指粗的大金链子、右胳膊夹着皮包的中年光头男人在前面开路。 苏静尘惊了下，给夏沁播报，有人受伤了。 话音刚落，就听见大金链男人急切地大喊，医生!医生快来!我兄弟被人伤了!快来救救他!! 护士闻讯赶忙上前，看着伤口不解，这是怎么弄得? 大金链男人手脚并用地大声解释，吃烧烤!起冲突!对方把签子插进我兄弟的胸里了!快救救他!他流了好多血! 躺在床上的夏沁扭头想看，但是视线被拐角的白墙挡住了。 苏静尘见状把转运床朝外推了点，夏沁就看见了这副惊悚又有点好笑的的画面，忍不住感叹，有些人的人生还真挺精彩的。 苏静尘见夏沁这会还能开这种玩笑，上前问，这会怎么样?还想不想吐? 好一些了。夏沁说，就是有点困。 那再睡会，等输完液，再问问医生。 好，检查结果出来了吗?夏沁闭上眼问。 医生还没跟我说，说是半小时出结果。他们这会很忙，我等会去问问。苏静尘解释。 好。静尘，你歇会。夏沁回。 很快受伤的男人被医生和护士带到了外伤处置室，隔绝了声音，急诊室恢复平静。 过了会，看见刚才给夏沁看病的医生出现在护士台，苏静尘起身，走过去，说明了情况。 医生躬身站着翻看电脑，夏沁是吧?+2床，结果出来了。 是叫夏沁。请问检查结果怎么样?苏静尘问。 急性胃肠炎，有点电解质失衡。医生说完，然后朝路过的一个护士说，小胡，等会忙完给+2床再量个血压。 苏静尘等医生和护士交代完后问医生，需要注意什么吗? 输完液，回去好好休息，最近三天清淡饮食，让胃肠缓缓。要是还不舒服就再过来。中年医生一边说，一边敲键盘，抬头看了苏静尘一眼，笑着问，你们是医学院的学生? 是的。今天麻烦您了。苏静尘回。 我也是这里毕业的。看见你们就想起了我在医学院上学的时光。每次去医学院讲课就觉得自己还年轻。不像这里催人老。医生坐着写病例，忙里偷闲的感叹。 苏静尘笑起来，微微点头，老师好。 还是上学好啊!你看我这一晚上眼都没闭过眼。年纪大了，熬不住。医生说完摇摇头，聊天也不影响干活，手指依旧飞速打字。 苏静尘笑了笑，您先忙，我去看看我同学。 -- 第99页 医生没抬头，挥了挥手。 苏静尘走到夏沁旁边发现刚才那把椅子不见了，放在上面的帆布包被放在夏沁躺着的床尾了。急诊室人多嘈杂，地方和设备都紧张。 夏沁正在睡觉，输液瓶里还有大半瓶液体没输完，估计还得半小时。她躺着的转运床很高很窄，苏静尘没办法坐在床边，想着还是找把椅子坐一下。这会停下来，有点累，刚才汗湿的衣服和头发被空调的风吹干了。 搜寻了五分钟，终于看到一把空着的椅子，苏静尘把椅子搬到夏沁旁边，准备坐下，看见她脸色还是有些苍白，不知道是不是光线的原因，用手背贴了贴她的额头，有点冷。 又摸了摸她的手和脚踝，全身都有点冷，觉得有点不对劲，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没反应，又俯身在她耳边喊，夏沁? 无人应答。 苏静尘的心陡然提起来，又用力拍了几下，还是没反应，没再犹豫，赶忙跑往护士台，老师，我同学好像昏迷了。拍她没反应! 医生一下警觉起来，立刻起身，随手抓过一个无人用的急救车，大步流星地朝夏沁那边赶，边走边说，不应该啊。 苏静尘话都说不出来了，跟着医生跑。 医生到了夏沁床前，用力拍了拍她的肩膀，大声喊，同学同学! 没反应，又伸手摸颈动脉，五秒后，拿出手电筒，掀开夏沁的眼皮，照瞳孔，又撑开夏沁的嘴，看了眼喉头，随即扔下手电筒，关了输液器上的开关，直接心肺复苏。 此时医生还冷静地朝不远处的护士喊，小周!快把那个AED拿过来! 很快，夏沁床边一下围了几名医护人员。 医生快速开口头医嘱，一名护士给夏沁上AED，一名护士从急救车中取注射器，敲开安瓿瓶，快速抽药，排空气，扎进夏沁的胳膊，然后护士换了一瓶药，换了输液器，重新输液。 苏静尘站在一边完全被选吓傻了，不知道要做什么，只能看着医护人员忙碌。 五分钟后，医生拉起转运床两边的挡板，一行人跑着把夏沁快速推到抢救室。 苏静尘已经六神无主了，跟着一块跑过去。最后被挡在门口，看见抢救室的大门关上，红灯亮起来。 这时过来一名护士，你是她同学吗?能联系上家属吗?想办法赶快通知家属，让家属过来。 苏静尘的眼泪一下决堤，颤抖着嘴唇问，很严重吗? 医生在抢救，我们会尽力。快通知家属，你没有签字权。护士匆忙交代后离开。 夏沁的手机在苏静尘手上，可是她不知道密码。 要怎么联系啊? 苏静尘急得在原地打转，强迫自己冷静，自言自语。 应该联系庄主任，他应该可以联系上夏爸爸 但是怎么联系庄主任啊?只有办公室座机，没他手机号和微信。这会发邮件肯定看不到 再想想再想想苏静尘不停拍自己脑袋。 突然脑袋中出现一个名字，没有犹豫，解锁手机，找到号码，直接拨过去，管他现在是不是凌晨五点。 尘尘?电话那头明显被吵醒的嘶哑声。 温瀚清苏静尘说完这三个字就哽住，嗓子被一股气堵住，说不出话，眼泪成股流下。 尘尘?怎么了?发生什么了?电话那头一下清醒过来。 苏静尘握着拳，深吸了口气，你有庄辰主任手机号吗?我要联系他。话音里带着明显的哭腔。 有!发生什么了?快说什么事?我来打电话!电话那头传来一阵窸窣声。 夏沁现在在急诊室抢救，医院让联系家属，我没联系方式。苏静尘大脑混乱的快要炸了，现在，现在要找到庄老师，让他去联系夏沁爸妈。 好!哪个医院?电话那头传来水流声。 五院急诊。苏静尘说完，想起来有些信息没说清楚，夏沁是庄老师实验室的学生。要快点联系上他! 好好!我这就打电话。尘尘别急别慌，没事的没事的啊! 电话随即就挂了。 苏静尘看着急救室大门上红色的抢救中，双腿发软，直接蹲下去。双手合十，失声痛哭。 怎么就这样了啊? 到底是哪里出错了? 当时应该直接叫救护车的! 悔恨、无助又自责，各种悲伤的情绪一下袭来，将她拍倒在地。 这会能做的只有祈祷。 过了几分钟，有电话进来，是一串号码，不是通讯录里的人。 苏静尘接通。 我是庄辰，夏沁现在怎么样?电话那头焦急地说。 苏静尘声音发颤，还在抢救中。 什么原因引起的? 半夜她上吐下泻，我们来了医院，刚开始还好好的，输液输到一半昏迷了。苏静尘尽量清楚地讲述。 一有消息就给我打电话。我这就联系她父母。电话那头传来跑动的声音。 庄辰跑到书房，打开电脑，翻看之前夏沁填过的一些表格，从表格里找联系方式。 -- 第100页 紧张搜索了五分钟，终于找到一张填有紧急联系人的表格，赶忙拨过去。 这时庄辰的女朋友宋瑾睡眼惺忪地走进书房，见庄辰深色慌张，没打扰，听他打电话。 请问您是夏沁的父亲吗?庄辰尽量镇定地问。 我是，您是哪位?电话那头有些茫然地问，又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心想诈/骗犯应该没这么勤奋吧? 我是夏沁的导师，庄辰。庄辰心里在打鼓，清晨让一名父亲接这样的电话很残忍。 哦，老师好。请问您有什么事吗?那头陡然紧张起来。清晨来电话很可能不是好事。 您先镇定，夏沁现在在医院抢救。庄辰小心谨慎地说。 电话那头立刻就炸了，啊?什么!!怎么会这样啊?!我女儿现在怎么样?!老婆老婆!快起来!沁沁进医院了!老师!夏沁昨天回得学校!到学校还给我发消息了!怎么突然这样了啊? 庄辰听着那头的动静，边走边解释。 宋瑾听出来事情不好，转身去衣帽间换了衣服，拿上车钥匙，跟随着庄辰一起去了地下车库。 *** 苏静尘跪在抢救室门口，眼泪成河，双手合十，不停祈祷。 温瀚清赶到医院，越过熙熙攘攘的人群，看到这幕，大步跑过去，单膝跪在苏静尘身边，什么也没说，让她靠在他身前。 苏静尘喃喃自语，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这里有最好的医生，会没事的。温瀚清撩起苏静尘贴在脸上跟眼泪混合在一起的头发。 苏静尘六神无主、泣不成声。 人太渺小了，太多事无能无力了。 冰冷的硬地板，单薄的衣服，这么硬挺挺地跪着很难受。 温瀚清脱下白色T恤外罩着的一件格子衬衣，团了团，塞到苏静尘膝盖下面，然后伸手揽过她的肩膀，让她尽量靠在他身上，减轻对膝盖的负担。 两个人就这样跪在抢救室门口。除了担心和苏静尘的哭声，其他的无能为力。 过了半个小时，抢救室门被打开。 苏静尘怔了下，反应过来，挣扎着准备起来，先她一步起来的温瀚清，握着她的肩膀，把她带起来，让她靠在他身上。 您好，请问里面的病人怎么样?温瀚清镇定地问。 你们是病人什么人?护士停下匆忙的脚步，神色警惕地问。 我是夏沁的室友。她现在怎么样?苏静尘赶忙回答，心揪起来，不敢呼吸，浑身颤抖，紧张到万分。 温瀚清感觉到了，用力揽着苏静尘的肩膀。 人抢救回来了，还要再观察一下。护士说完，就朝不远处大声喊着护士的方向跑去。 谢谢谢谢苏静尘大哭着朝护士的背影不停弯腰。 苏静尘完全控制不住了，大声哭嚎起来。刚才这40多分钟太难了，太可怕了。 温瀚清扶着苏静尘，空出一只手，拿出手机，拨通，喂，庄老师，夏沁没事了，还需要观察一下。 好好好!我这就给她父亲打电话。我等会到。庄辰把着方向盘，朝宋瑾举着的电话说。 车内的两人都松了口气。 苏静尘继续大哭，实在太害怕了，哭到缺氧，手脚发麻。 温瀚清扶着她到走廊的椅子上坐下，侧身，让她的头靠在他颈窝，抬手轻轻抚她后背。 这姑娘刚才太恐惧了，这会需要把情绪发泄出来。 就这样陪着，不言不语，任由泪水沾湿他的衣襟。 过了会，抢救室的门被打开，夏沁被推出来。 苏静尘止住哭声，眼泪还在不受控地往外灌，撑着站起来，起来得有点急，两眼发黑，眼冒金星，天晕地转，身体不受控地晃了晃。 温瀚清手疾眼快双手抓住她的胳膊，将她抱进怀里，右手托住她的腰，左手抚着她的后脑勺，轻声问，哪里不舒服? 头有点晕。苏静尘下巴搁在温瀚清的肩膀上，深呼吸了几下，缓了缓，站直，从温瀚清怀抱里出来，跟随着护士，推着夏沁到了留观室。 夏沁身上被绑上了很多监护设备，戴着输氧管，双眼阖着。 这时夏沁还没醒，苏静尘很紧张，小声问中年男医生，夏沁什么时候能醒?确定没事了吗? 生命体征没问题了，估计等会能醒。现在人在我眼皮底下，不会有事了。医生看着夏沁的心电监护说。 真的谢谢您。苏静尘感激地说，然后问出了心里的疑问，最开始输液还好好的，我离开了不到十分钟，她怎么突然昏迷了?除了急性肠胃炎，她身体还有其他问题吗? 罕见过敏引起的休克。我们给她输得左氧氟沙星，这种药是不做皮试的。这么多年也没见过有人过敏。护士输液前问过她，她说自己没有这方面的过敏史。还好你发现得及时，否则后果难说。中年医生一副万幸的表情，抢救的过程他也心有余悸。 整个就医过程是按照标准流程来做的，但意外总是不期而至。 苏静尘点头，心里踏实了一些，抬手抹去脸上的泪痕，不会再哭了。 -- 第101页 温瀚清找来一把椅子，让苏静尘坐在夏沁床边，然后弯腰问，头还晕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没事了，刚才应该是缺氧。苏静尘说完，转头看向温瀚清，谢谢。 温瀚清仔细看了看苏静尘的面色，点头，夏沁的就诊卡在哪?我去缴费。 苏静尘打开帆布包，找出医保卡，准备站起来。 坐下，我去交。温瀚清按住苏静尘的肩膀，拿过她手中的医保卡，转身去了缴费处。 苏静尘扭头，看着温瀚清宽阔结实的后背，出了会神。 过了会，庄主任和宋瑾赶到医院，详细问了情况。一起在旁边守着，等夏沁醒来。 不醒来总归不放心。 过了半个多小时，夏沁睁开眼，想抬手挡刺眼的灯光，结果发现左手在输液，右胳膊被绑上了设备，脸上还戴着输氧管，眯着眼，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一脸茫然，庄老师，您怎么来了? 之前输液的时候她的头有点疼，以为是没睡好吐得太厉害引起的，没做多想，闭上眼休息。再睁开眼时，发现自己躺在另一张床上，身上被绑了很多设备，床边还围着几个人。 我身边这位是谁?庄辰弯腰朝夏沁问。 宋瑾老师啊。夏沁一脸懵地照实回答。 庄辰点头，放下心，没事了。好好休息，刚才你过敏了。等会给你父母打个电话，我通知他们了。 啊?我刚才怎么了?夏沁对昏迷一事一无所知，只觉得自己睡了一觉。 苏静尘简单解释了一下。 夏沁一点真实感也没有。 这时苏静尘手里拿着的夏沁的手机震动了，递过去，你妈妈的电话。 苏静尘接通，放到夏沁耳边，喂，妈妈 不知道电话那头说了什么，只见夏沁偏头，皱眉，眯着眼，头偏离手机，你不是在跟我说话吗?我还在呢。没死没死。你别哭啊 温瀚清跟随着庄辰和宋瑾出去，三人简单交流了一下。温瀚清目送他们俩出去，随即返回留观室。 这会早上七点多，橘红色太阳照亮天边。这座城市醒过来，大街上车水马龙，人头攒动。对大多数人，过去的一夜不过是千万个夜晚里平平无奇的一晚。 苏静尘看见温瀚清返回来，朝他说，没事了，你回去睡会。这么早吵醒你，不好意思。 温瀚清摇头，你们想吃什么?我去买。 苏静尘摇了摇头，这会睡眠不足和大声哭泣的后遗症很明显，头脑昏胀、眼睛酸疼、没胃口，转而问夏沁，肚子饿了吧?想吃什么? 有点饿，我现在能吃东西吗?我的小肚子都瘪下去了吧?夏沁试图朝脚头看，关心她肉乎乎的小肚腩。 苏静尘笑起来，医生说可以吃点流食。你现在拥有一个平坦的小腹。 哈哈哈，还因祸得福了。夏沁笑起来，不过声音还有些虚，然后看向温瀚清，那麻烦师兄买一杯豆浆。 温瀚清点头，出去。 除了身上没什么力气以外，夏沁这会脑袋比较清醒，疑惑，这是你们实验室新来的师兄吧?他怎么在这里? 苏静尘简单解释了一下。 夏沁没多想，之后得好好谢谢师兄。说完随即看着苏静尘，静尘，我是不是让你担心死了? 苏静尘摇头，还好。 别骗我，你看你头发都乱得没样儿了，眼睛都肿成桃子了，鼻子也是红的。对不起啊，这一晚真是折腾你了。夏沁抬手招呼苏静尘坐近点，伸出一只手给她理头发。 苏静尘阻止，好好歇着，这会还没力气吧?等输完液，医生再好好检查一下。回去后，我们睡一整天。 好。你说我刚才就这么睡过去了是不是也挺好的?至少没受折磨。夏沁开玩笑。 乱说。那你爸妈这辈子都过不好了。苏静尘回。 也是哦，独生女不敢随便死。夏沁收起脸上的表情，想起妈妈刚才在电话里大声哭喊，太不是滋味了。 过了会，温瀚清买完东西回来，把豆浆给夏沁，然后递给苏静尘一袋东西。 苏静尘没接，你吃吧，我吃不下。 拿着，想吃的时候吃。 苏静尘接过，打开看了眼，里面有一瓶温热牛奶，一瓶运动饮料，还有三明治、吐司、辣条、牛肉干、茶叶蛋、葡萄、苹果。 都是她喜欢吃的。 你没给自己买点?苏静尘合上袋子扭头问温瀚清。 不饿。 先回去休息吧。 不着急，等会送你们回去。 过了会，输完液，夏沁又被抽血进行了化验，做了心电图等检查，结果没大碍，但是还需要留院观察几个小时。 苏静尘之前太害怕了，现在放夏沁一个人在这里还是不放心，坚持要留在医院陪夏沁。 温瀚清因为有实验要做，见情况稳定了，准备先离开会，走之前叮嘱苏静尘，办出院手续的时候跟我说。 -- 第102页 不用。你安心做实验。苏静尘说。 我过来开车送你们回去，到时给我打电话。温瀚清坚持。 苏静尘想了想，点头。这会没气力骑车载人回去了，夏沁也要静养。 *** 下午，苏静尘和夏沁重新回到寝室，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 夏沁跟苏静尘要了温瀚清的微信，添加成功后，把就诊费转过去了。事情终于告一段落。 简单收拾后，两人躺在床上，苏静尘再三叮嘱，只要不舒服就吱声。 知道啦~，没事的啦~，你快睡觉。夏沁催促。 此时下午三点，身体很累，眼皮在打架，但脑袋很清醒，拿过手机，刷了会，进来一条消息。 点开看，是温瀚清发过来的一张照片，紧接着的是文字，车放在这里了。好好休息，什么也别担心。 放在急诊门口没上锁的自行车被温瀚清拿回来了，苏静尘回了条消息，放下手机，闭眼休息。 当天晚上，逐渐恢复活力的夏沁发了一条朋友圈： 给大家介绍一下，我的室友：苏静尘中国好室友! 底下配了一张两人之前出去玩拍得照片。照片里两人头挨着头开怀大笑、明眸皓齿、青春洋溢。 晚上做完实验的温瀚清，刷到这条朋友圈，把照片保存到手机专属相册里，如往常一样，配上简单的文字。 第36章 从医院返回寝室后,苏静尘在寝室修整了一天，没去实验室。 睡到天黑才醒，醒来肚子咕咕叫，吃了温瀚清上午给她买的食物。 睡觉时间不对,醒来后,脑袋昏沉蒙圈,看不了书,准备清洗在医院穿的衣服,想起帆布包里还有当时拿到医院的薄毛毯。 把薄毯扯出来，连带翻出来的还有一件格子衬衣。 是温瀚清的。 这件衣服当时被垫在她膝盖下了。 摸了摸,是纯棉的。 用洗衣机洗可能会缩水变形,以防万一,还是手洗吧。 苏静尘把其他衣服都放在洗衣机后,准备在卫生间手洗这件衬衣。 看着肥皂盒的半块肥皂，想了想，放下衣服，回到房间,从抽屉里拿出一盒未拆封的洗衣皂,挑选了一个柠檬味的。 手洗了十五分钟，拧干后,挂到阳台。 随后拿出彩铅绘图,秋风时不时从阳台吹过来,阳台上的衣服飘飘荡荡，带着清淡的柠檬香。 也不知道今天这么早把他吵醒,后来他回去补觉了没有。 当时除了联系温瀚清,她还有其他选择吗? 认真想了想,又翻了翻微信,确认是有的。她手上有庄辰教授实验室其他人的联系方式。 但是第一个念头就是温瀚清。她并不确定他能及时联系上庄教授。但那个瞬间，脑袋中出现的第一个名字是他。 手握着墨绿色铅笔，准备描画的手停住，呆呆地看着书桌，风吹起绘图本的纸张，哗哗作响。 有些事，她需要认真面对了。 *** 10月8号，今年的诺贝尔医学奖即将公布。 少数人的游戏，多数人的围观。 假期结束，大家也收心回来，继续跟实验搏斗。 苏静尘早上起来，洗漱完，走到阳台，抬手摸了摸那件衬衫。一晚上过去，已经被秋风吹干了。踮脚取下衣服，有点褶皱，但是寝室没有熨烫机。 只得用手来回摩挲，抚平褶皱，但是不彻底。 没办法了，折起来，找了个干净的购物袋，双手平拖着叠好的衣服，小心放进去。 这时夏沁还在睡觉，呼吸匀畅。苏静尘就没打扰她，拿上帆布包和购物袋出了寝室。 踩着初秋的朝阳，到了实验室。推开门，就看见了一个身着白大衣的后背。 师兄早。苏静尘打招呼。 静尘早。温瀚清放下手里的玻璃皿，转过身来。 苏静尘正准备说什么，话到嘴边，又吞回去了，要先确认休息室有没有人，不然这话有点不妥。 走了几步，到休息室门口，确认没有其他人，站在休息室门口，看向温瀚清，这是你的衣服，洗干净了。昨天，谢谢。 她记不清这两个多月自己跟温瀚清说了多少次谢谢了。 说到这两个字没了意义。 温瀚清点头，麻烦放在我的工位上。 好。苏静尘回，刚迈开脚，就听见背后的人说，头还晕吗? 苏静尘驻足，又转过身，迎着温瀚清的目光，没事了。 温瀚清点头，视线转到实验台上，拿上移液枪调量程，准备加样。 温瀚清苏静尘看着他的侧脸，正想问你什么时候有空?就听见门口有脚步声。 苏静尘一下警觉起来，闭上唇，慌忙跳进休息室，把购物袋放在温瀚清工位上，这时听见门外周墨的声音，师兄早。 苏静尘火速回到自己工位上，打开电脑，正襟危坐。 实验室里的温瀚清跟周墨打过招呼后，思绪还停留在苏静尘喊他名字那刻，明显她有话要说。 她想说什么呢? 心绪像秋风拂过的湖面，泛起涟漪，一大早就被人在心上挠了一下。 -- 第103页 今天还要不要过了? 无奈地摇了摇头，继续处理手上的细胞。 *** 下午五点，今年的诺贝尔医学奖公布。 原野在休息室靠着椅背，头枕着椅背上缘，举着手机嘀咕，唉，今年诺奖医学奖的三个获奖者中，有一个人的名字有点熟悉，在哪里见过来着? 苏静尘做完实验，喝了口水，拿出手机就看到铺垫盖地的诺奖新闻，翻到原野说的医学奖，看见其中一个名字就知道了。 这个名字她很熟悉，因为是温瀚清的博士导师。 她在浏览器上装的插件会实时收到那个实验室最新发的文章。 之前在几篇顶刊中看到了Hanqin Wen。 知道他过得很好，很出色，离他的梦想越来越近了。 李嘉渡也在休息室刷手机，看向原野，之前组会提到过，你觉得熟悉的这个人是温师兄的导师吧? 经你这么一说，我有印象了。我去问问，这是个大事!原野拿着手机，飘到实验室，师兄，今年的这个医学奖得主是你的导师么? 原野说完把手机界面递到正在做实验的温瀚清面前。 温瀚清一天都在做实验，没时间看手机，看了眼原野的手机屏幕，点头，是。 卧槽卧槽!原野叫嚷起来，你是诺贝尔奖得主的学生!这真是牛逼死了!说完又大力拍了温瀚清肩膀两下。 温瀚清被原野的大拍大叫弄得做不了实验，耳朵也被震到了，只得放下手中的玻璃分针，我没参与获奖的工作，跟我没关系。 能获奖的工作都是很多年前做出来，并且经过各方论证的。 名师出高徒啊!这么牛逼的导师教出来的人肯定很厉害啊!师兄，你不用谦虚!真的!是我，我就发个朋友圈!放上获奖链接再配上恭喜导师获奖六个字，超级有逼格!一路火花带闪电!狂爆朋友圈!原野满脸兴奋，恨不得拿出温瀚清的手机替他发朋友圈。 温瀚清笑了笑，我等会给导师发封邮件。朋友圈就算了。 嗯嗯!邮件要发的!你真是低调。我是没这样的机会，不然早就在朋友圈各种吹牛了!原野激昂又振奋地说。 李嘉渡端着高压灭菌的枪头走进来，打趣，你也可以发的。就发今年诺奖得主的高徒现在是我师兄，嘿嘿。 原野把目标转向李嘉渡，也是啊!这么发没毛病啊!不行，我得发!得让这栋楼的人知道我们502的上限有多高! 温瀚清依旧笑了笑，没说什么。 苏静尘在休息室听见外面实验室的动静，心里也跟着开心。 当年温瀚清费了好大的功夫才申请到那间实验室的博士资格。这几年发了很多好文章，背后到底付出了多少不是常人能想象的。 想到这里，苏静尘站起来，走到实验室，看着原野还在手舞足蹈，温瀚清和李嘉渡在埋头做实验。 恭喜师兄。苏静尘走到温瀚清身边说。 温瀚清做实验的手顿住，眼皮上抬，随即转头，看向这个声音来源的地方，印到眼前的是满脸笑容，露出小贝齿的苏静尘。 谢谢。温瀚清戴着口罩，藏在里面的笑容溢到了眼尾。 他接收到了一种讯息，一种让他欣喜若狂的预感。 *** 晚上，苏静尘回到寝室，看见夏沁也在，今天身体怎么样? 正常啦，能吃能喝，生龙活虎!夏沁正在刷手机，静尘，我听我们实验室的人说，温瀚清师兄是今年诺奖医学奖得主的学生，这是真的吗? 是真的，他在那间实验室待了四年，读的博士。苏静尘笑着回，心想这下温瀚清成香饽饽了。 妈呀，上次还麻烦师兄给我缴费，送我回来了。原来我离诺奖这么近啊?夏沁意外，哦，对了，我正准备最近几天请师兄吃饭，感谢他的帮助。 不用吧?苏静尘眼神躲闪，小心回。 用的用的!我爸妈都说要请所有帮助我的人吃饭。你是最应该感谢的。我们俩，然后加上温瀚清师兄，我们仨一起吃个饭?夏沁问苏静尘意见。 确定时间了吗? 没，我还没问师兄。感觉就这么贸然请他吃饭不太好，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女朋友。如果有女朋友，我私下联系他，说请他吃饭怕引起误会。夏沁有些纠结。 说完眼睛一亮，静尘，要不你帮我跟师兄说吧?就说我要请你和他吃饭，这样就算他有女朋友也不会误会。 嗯苏静尘没想到事情转到她手上了，犹豫了一下，我试试吧。 好好，有消息了你跟我说哈，我先去洗澡咯。夏沁欢快地拿着睡衣进了卫生间。 苏静尘手里的手机像烫手的山芋。这时手机亮了，有新消息。 划开，看到是温瀚清发来的，【静尘，你今天早上想跟我说什么?】 温瀚清晚上做完实验，还被早上苏静尘欲言又止的话吊着。 苏静尘看到这句话，笑起来，赶紧打字，【想问你什么时候有空。我室友夏沁要请我和你吃饭，她想谢谢你。】 -- 第104页 上午她确实是想问他什么时候有空，她请他吃饭。 之前欠他一顿饭。 温瀚清：【三个人?】 【嗯嗯。你、我、夏沁】 温瀚清坐在休息室，看着消息，陷入沉默。 这是白高兴一场? 算了，不管几个人，他都可以当成只有他和苏静尘，于是就回了，【你们确定时间了跟我说，我都可以。】 最终确定了这周六晚上。 *** 过了两天，基础医学院大楼一楼展示板上贴了一个讲座通知，海报上是温瀚清的照片和个人简介还有演讲的主题。 秦辞看到后，急匆匆跑到实验室，发现除了温瀚清，大家都在休息室，然后问，温师兄呢?他明天要开讲座?? 什么讲座?哪里看到的通知?原野不解。 估计刚贴出来，你们还不知道。秦辞直接把拍的海报照片发到群里。 过了两分钟，大家看完消息后，集体疯狂@温瀚清。 原野：【@温瀚清，怎么突然开讲座了啊?】 周墨：【@温瀚清，要讲的内容是不是跟这次诺奖有关啊?】 秦辞：【@温瀚清，师兄加油!】 李嘉渡：【@温瀚清，师兄厉害!】 苏静尘：【@温瀚清，这么突然，PPT来得及准备吗?】 此时，温瀚清一个人在会议室为明天的讲座做准备，正在修改PPT，看见手机亮了几次，就拿起来看了看。 看到群消息，统一回复了大家。 【前两天，庄主任想借着诺奖的热度，让大家了解一下这次获奖的医学奖的相关工作，让我开一次讲座。】 然后引用苏静尘的消息，专门回复：【PPT做完了，来得及。】 周墨看到温瀚清的消息，跟休息室的人说，是庄主任要求的啊，那是不能拒绝了。 我也有点好奇这次获奖的研究，虽然不直接相关，但好歹也是神经系统的，我要去听!原野散发了浓重的求知欲。 我也要去!秦辞附和。 我们实验室还没有集体参加过这样的活动吧?苏静尘问。因为之前实验室很穷，就算是领域内的全国学术会议，他们也没参与过。 一家人就要整整齐齐。我少睡点，也去听听。李嘉渡说，这周五上午是吧? 其他人点头。 原野转了转眼珠，你们说，我们要不要搞个横幅之类的给温师兄助助威啊? 不要! 土死了! 少来! 原野被其他人响亮地否决。 他巴巴地张了张嘴，当我没说 亏你想的出来，横幅跟温师兄的气质一点也不符合!秦辞皱眉嫌弃地看着原野。 温师兄什么气质?原野反问。 谦虚、低调又能力爆表。就像那种世外高人，平时不显山露水，出手必定一剑封喉!秦辞回，武林高手和横幅，那真是辣眼睛。 *** 这周五上午九点，诺奖相关学术讲座在教学楼最大的会议室举行。 502五个人八点四十就到了会议室，坐在了前排仅次于学校领导的位置。 过了会，原野打着哈欠，我们来得是不是有点早?温师兄都还没来呢。 你回过头看看。坐在原野旁边的秦辞提醒他。 原野打着哈欠随意扭了一下头，随即瞪大眼，嘴里半个哈欠被他吞下，都坐满了啊!还有这么多人站着?! 嗯，这得有三四百人吧?好久没看到这么爆满的会议室了。秦辞说。 人的本质还是慕强吧。所以如果有能力就得做到行业顶尖。原野感叹。 苏静尘在一边沉默，什么也不想说。不知道为什么，她很紧张，时不时朝门口张望。 等她再次抬头时，正好看见温瀚清走进来。 白衬衣、黑西裤，衬衣下摆收进裤子里，浅条纹窄领带，上三分之一处别了一枚银色领带夹，衬衣袖口处有两枚圆形精钢造型中间镶嵌蓝色金沙石的袖扣。手背上的青筋一路向上蔓延到白衬衣袖口里，隐约中有种说不清的性感。 干净清爽的碎发，高挺的鼻梁上架着的细金丝边眼镜也没挡住那双深邃灵秀的眼睛。 整个人如芝兰玉树般郎艳独绝。这个年纪的他风华正茂，意气风发，没有一丝世俗的烟火气，干净出尘。 他们选得座位离门近，温瀚清进来的那刻，走廊有风飘进来，带着淡淡的莲花和月桂香气，是温瀚清身上的味道。 苏静尘望着台上的温瀚清，看着他的一举一动。 看见他手持电脑从前门进来，看着偌大的会议室，点了一下头，然后沿着讲台旁边的台阶走上去。 黑西裤包裹着的大长腿在上台阶的时候印出紧绷的肌肉轮廓，结实又流畅。 尽管是已分手的前任，苏静尘依旧觉得温瀚清长在了她所有审美点上。身高、体型、长相，她挑不出一丝不满意。 *** 以前在一起，因为他是校草，全校瞩目，苏静尘的本科室友们经常会好奇他们进行到哪步了。 -- 第105页 十八岁出头的苏静尘从来都是面红耳赤，什么也不说。 室友们见问不出什么，后来就退而求其次，经常问类似，苏苏啊，咱们校草有八块腹肌吗? 苏静尘抿唇诚实摇头，不知道。 你这不行啊!赶紧去确认一下!室友鼓捣。 怎么确认?初次谈恋爱的苏静尘单纯到天际。 两个步骤。第一，掀衣服!第二，上手摸!室友建议。 哦。 得到指导的苏静尘跟温瀚清单独待着的时候，就准备按照室友说得步骤来确认。 结果她的手刚按到温瀚清裤子上缘，就被捉住。 想干嘛呢?温瀚清漫不经心地说。 哦，那个，想看看你有没有八块腹肌。苏静尘的心脏砰砰直跳，脸热得能煎鸡蛋。 不给看。温瀚清一脸傲娇地拒绝。 那你告诉我有没有，告诉我就行，我不看。苏静尘只想知道答案应付室友们。 想知道就自己来摸。温瀚清想逗逗苏静尘，难得她这么主动一次。 怎么摸?苏静尘真有点蒙圈，毕竟她摸自己的肚子，横竖就一块平板。 我教你。温瀚清说着，圈着苏静尘手腕，让她的手指在他隔着衣服的肚子上摩挲。 摸到了吗?温瀚清一本正经地教苏静尘比划。 这个就是?苏静尘慢慢好奇起来。 嗯，自己数。 一块，二块，三块，六块苏静尘数到六停下来，不敢往下了，想把手从温瀚清的大手掌里抽出来。 怎么不数了?温瀚清假装好奇的口吻，实则心里在放烟花。 不用了，我知道你有八块腹肌就行了。苏静尘决定结束游戏，再玩下去可能会引火上身。 得眼见为实，手摸为真。很多人只有六块都会说自己有八块。温瀚清想继续下去。 我相信你有八块。苏静尘这会呼吸紊乱，有点透不过气。 温瀚清作势要拉着苏静尘的手向下。 苏静尘慌乱中挣扎着抬手，挣不开，就直接抬膝盖朝温瀚清顶去。 温瀚清觉察到大事不好，松开苏静尘的手，躬身躲避。结果没躲开脸，侧脸被苏静尘向上挣脱的手扇了一下。 力道不轻。 苏静尘一下乱了，啊啊啊，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要打你。你疼不疼啊? 很疼。温瀚清故意翘着嘴，一副委屈的样子。 那怎么办?是不是需要降降温?苏静尘慌张中瞎想办法。 嗯。 冰箱里有冰块吗?苏静尘看向温瀚清实验室的冰箱。 生活冰箱里只有冰淇淋。 冰淇淋怎么降温啊?很快就化了。 你吃一口，亲我一下。这样就可以降温。温瀚清提议。 苏静尘看着温瀚清的脸被她扇红了，只得照做。 吃一口冰淇淋，把嘴唇弄冰凉，然后再亲亲温瀚清。 一盒冰淇淋吃完，她亲了温瀚清九十九次。 *** 温瀚清微弯腰，手握着立式话筒，看着台下的人说，各位老师、同学好，我是温瀚清，很荣幸参加今天的讲座。 一句话拉回苏静尘的思绪，随即趴在会议桌上，不想见人。当时的她怎么这么尴尬，这么傻?老天，谁来把她这些中二期的记忆删除? 然后在心里默念，温瀚清这种日理万机的人肯定忘得一干二净了。如果她也跟着忘了，这段记忆就算是删除了。 这种抠脚指头的事以后不要再做了。人生真是处处回忆，处处尴尬。 甩了甩头，叮一下，将记忆扔出去，回到现在。 这时温瀚清在进行自我介绍。 我是温瀚清，本科和硕士就读于XX大学，博士就读于XX大学。今年6月份来这里读博士后。 这次受庄辰主任的邀请，有机会进行这次讲座，希望跟大家一起讨论这次诺奖的相关研究。 这时庄主任手握话筒，从前排座位站起来，转身看着身后密密麻麻的人，这次诺奖医学奖的XX教授是温瀚清的博士导师。所以我就邀请他来给大家做一次汇报。希望大家等会踊跃提问，多多交流。 庄辰说完后，放下话筒，朝温瀚清示意，他可以开始了。 温瀚清从容地放大PPT，开始汇报。 苏静尘望着台上的温瀚清，一开始还在看他的脸，后来就完全被带到他讲的研究里去了。 他的PPT不是那种各种动画特效加持的炫酷风格，而是非常有条理，层层推进，一步步推到高潮。 温瀚清的演讲风格非常沉稳老练，仿佛底下没人一样。他一个人掌控着全场，游刃有余，让大家都跟着他走。全场除了他的声音，静悄悄的。坐在苏静尘周围的人都没表现出烦躁和无聊。全副心思和注意力都在台上。 而苏静尘跟他比，显然还只是菜鸟。什么时候能做到他的一半，她就可以说自己进行的是成功的演讲。 -- 第106页 历时四十五分钟，温瀚清汇报完。 他讲完最后致谢那张后，收起激光笔。 这时台下响起热烈的掌声。 苏静尘也用力鼓掌。 他值得。 之后是讨论提问环节。 温瀚清一个人站在台上，应对台下层出不穷的举手提问。 需要强大的学术底蕴来应对不同系的学生的提问，苏静尘没看出温瀚清慌张或底气不足。每个问题都做出了很好的应对。 他的智商和能力被展现的淋漓尽致，这种无与伦比的智慧让他闪闪发光，炫耀的让人挪不开眼睛。 温瀚清的这一面，苏静尘从没见过。 这会只觉得曾经跟这样的人谈恋爱是青春期最值得怀念的事。 历时一个半小时，讲座结束。 温瀚清走下台，跟学院和系里的领导打招呼寒暄。 苏静尘在座位上想了想，悄悄走到他身边，小声说，师兄，我帮你把电脑拿回去吧? 温瀚清侧头，看向苏静尘，轻声说，好，谢谢。 苏静尘把讲台上温瀚清的电脑关机后，抱在怀里，跟实验室的师兄师姐一同回实验室。 一路上大家都在说今天的演讲。 原野：今天算是见识到了学术的魅力。上次给我这种感受的还是庄辰主任的讲座。 嗯，我也是，也想到了庄主任汇报那次，他们真是厉害死了!不过温师兄更年轻吧?秦辞说。 温师兄今年好像25岁吧?周墨说。 卧槽!比我还小!原野惊呼。 他是跳级了么?就算上学一点没耽误，也不止这个岁数吧?李嘉渡疑惑。 温师兄是少年班的，15岁上大学，本硕六年的学制。苏静尘在一边给大家解惑。 静尘，你为嘛知道的这么清楚?秦辞反问。 我本科跟他是一所学校的。他当年在我们学校很有名。苏静尘硬着头皮解释。 哦哦，难怪。不过他当年是哪种有名?秦辞又问。 学校的人给的外号是校草和学霸。苏静尘有点后悔刚才开口了。这个话题越说越多了。她得小心一些，不想让人知道她跟他的关系。 如果他们知道了，她以后在实验室会觉得很尴尬。 现在放到我们学校，给他校草和学霸的称号也没问题。这一波就收服了不少人。知名度一下大开。厉害的人在哪里都能迅速脱颖而出。秦辞说。 大家边走边聊。 *** 温瀚清跟领导们寒暄完就回实验室了。他还有个实验得抓紧做，最近几天忙着讲座的事，有些实验差点被耽误了。 这会实验室其他人在不同地方做实验，只有苏静尘在502实验室做免疫荧光。 感觉到门口有人进来，苏静尘下意识抬起头，看见是温瀚清，放下玻片，起身，电脑在你的桌子上。今天的讲座非常好!师兄超棒!说完竖起大拇指。 谢谢。温瀚清有些腼腆地回。来自苏静尘的夸赞让他很开心，同时有点手足无措。 你紧张吗?苏静尘问。 看出来了?温瀚清驻足反问。 这个回答让苏静尘有些意外，没。一点也看不出来。这么说，你掩饰的很好。 这种场合很难做到完全不紧张。温瀚清坦诚。 嗯嗯，你表现的非常非常好!大家都赞不绝口!苏静尘对刚才的讲座还有些上头，开心地脱口而出，温瀚清，我说过你会有远大前程!我没看错! 温瀚清一下怔住，完全没想到苏静尘会提及从前，趁着话题，问了他最关心的事情，苏静尘，这个远大前程我能跟你一起走吗? 苏静尘决定直面这个话题，看着温瀚清的眼睛，毫不回避，我现在还不够格，再等等。 一语双关。她相信温瀚清明白。 温瀚清直冲云霄的快乐一下停住，回落一点，但整颗心还悬上空中，点头，坚定又坚决，好。 第37章 周六晚上,夏沁请苏静尘和温瀚清吃饭。地方是夏沁选得学校附近的本地特色菜。 夏沁和苏静尘比预定的时间提前了十五分钟到达餐厅，选了一个靠里面比较安静的桌子。 桌子正上方悬着一盏甜桃外形的分割状原木吊灯，温馨又有格调。原木桌上放着一个装了两朵白色百合的花瓶。 两条原木色长条椅分别位于桌子两边。 夏沁和苏静尘坐在同一边。 服务员送上菜单，夏沁翻看、挑选。 苏静尘闲适地把胳膊肘放在桌面上,双手捧腮,慢慢欣赏看着这间情调和细节都做得很出色的餐厅。 灯光的明暗,颜色的搭配,地板的材质以及桌椅的搭配,是一间让人舒服又放松的店。 当她眼睛转到吧台上放着的两个精致的花瓶上时，正好看到了温瀚清,下意识,起身,朝那个方向挥手,师兄，这里。 可惜这时餐厅就餐人多，她的声音被掩埋。但是温瀚清像感应到了什么，扭头,看了过来。 苏静尘笑着又挥了挥胳膊,温瀚清朝她笑了笑，迈步走过去。 -- 第107页 温瀚清在对面的椅子上落座后,夏沁笑着把菜单递过去,师兄看看想吃什么? 你们点餐了吗?温瀚清接过菜单。 还没点。你看看想吃什么,点完我们再补充。夏沁欢快地说。 温瀚清翻着菜单，快速点了三个菜,两份饮品和一份甜品,然后把菜单递给夏沁。 夏沁笑着说,我就喜欢跟点餐快的人吃饭。 说完把菜单放在她跟苏静尘的中间,静尘，看看，你要吃什么? 师兄点的这些就行。我不用另外点。苏静尘不动声色地说。因为刚才温瀚清点的全是她爱吃的，包括饮品和甜品。 哦，好，我看看啊。主食的话，是米饭还是面条?夏沁翻着菜单询问。 米饭。温瀚清和苏静尘异口同声。 那就一大份蛋炒饭。夏沁沉浸在点餐中，没注意温瀚清和苏静尘说话前彼此对看了一眼。 三人没异议地点完餐，一旁地服务员询问，请问三位有什么忌口和过敏吗? 没有。苏静尘和夏沁说。 麻烦跟厨师说一下，用葱姜蒜炝锅后，麻烦把葱姜蒜捞出去，最后出锅的菜不要有这三种调料。谢谢。温瀚清叮嘱服务员。 苏静尘端起面前装有柠檬水的玻璃杯，抿了口，眼睫眨了眨。以前她跟温瀚清出去吃饭，他每次都会这样叮嘱厨师。 夏沁好奇起来，炝锅?这么专业的词?师兄，你会做饭? 会一点。温瀚清回。 哦哦。挺好的。夏沁扭头看一旁默不作声地苏静尘，静尘，你会做饭吗? 会。 看不出来耶，我还以为你十指不沾阳春水呢!夏沁有些吃惊。 苏静尘笑起来，做饭很解压。 不觉得做饭又油又呛?呃呃呃，特别是洗碗，手上都是油腻腻、黏糊糊的，真的很难受。夏沁连连摇头，浑身充满了抗拒。 做饭很适合消磨时间，那个时间，只会想把饭做好，很简单，并且很快就有反馈，很及时的奖赏活动。苏静尘说了自己的看法。 温瀚清听着苏静尘的话语，有点不敢相信。 因为以前的苏静尘也跟夏沁一样很讨厌油腻。之前她不会做饭，并且原本打算这辈子都不做饭的。 当初他要出国了，苏静尘跟他开玩笑，温瀚清，如果你吃不惯国外的菜，就自己学做饭，把厨艺练精湛，以后我等你投喂啊! 这时服务员过来上菜。 动筷子之前，夏沁举起面前的水杯，谢谢静尘，谢谢温师兄，没有你们，我这条命都没了。 苏静尘拍了拍夏沁胳膊，不要这么说。 这是事实。如果不是你及时发现我昏迷，我很可能就没了。夏沁心里很清楚。大家都是学医的，虽然不是临床医生，但基本的医学常识还是有的。 我没帮忙。想谢就谢静尘。温瀚清出声。 哎呀，你们不要推辞啦，就是要谢谢你们，不然我真觉得过意不去。快吃吧，不够吃再点。夏沁催促。 三个人吃着饭，偶尔聊聊天。 哦，对了，温师兄的讲座我去听了。好棒的演讲!我完全没走神。庄主任也跟我们说了这次讲座。夏沁说。 庄主任怎么说的?苏静尘先于温瀚清开口，她很好奇学术大佬是怎么评价温瀚清的。 赞不绝口!从PPT的制作到演讲到提问环节，他非常满意!还跟我们说，要多多参加这样的讲座，能学到不少东西，慢慢积累，以后也要做到像温师兄这样。夏沁喝了口饮料说，但是我们实验室的人都很悲观，觉得自己做不到那么好。有时候承认自己平庸也是挺难的。 你才开始做科研，不用太着急。温瀚清放下筷子，用面巾纸按了按嘴。 年纪越大就越能认识到自己的不足，有些事努力也达不到。不过我的要求也不高，能按时毕业，找一份稳定赚钱的工作就行，没有很大的抱负。那些遥不可及。夏沁坦诚。 苏静尘也放下筷子，我之前比你还悲观，觉得自己会连学位证都拿不到手。现在没那么悲观了。 怎么有这种转变?因为课题有进展?夏沁扭头问。 温瀚清双手置于膝盖上，静静地看着对面的苏静尘，等待她的回答。 课题没什么进展。苏静尘笑了笑，之前太焦虑。焦虑毕业，焦虑课题，焦虑自己会一事无成，焦虑比别人差，处在内耗中。后来就想我真正想要什么。 真正想要什么?夏沁被吸引住。 除了安身立命的本事，解决生存问题以外，我想要的是让我内心平静、偶尔有些开心、情绪稳定并且喜欢的事。这件事是做实验。不是科研，不是课题，是做实验。就像做饭一样，看着锅碗瓢盆和实验室的瓶瓶罐罐，我就很开心。虽然失败很多，但做实验的过程，我是开心的。苏静尘轻声细语地娓娓道来。 然后笑了笑，所以我其实更适合做技术员，实验室专门做实验的人。 -- 第108页 温瀚清听完后，轻轻摇头，也许你更适合做科研。现在你还没从课题里得到奖赏。如果有一定的激励，你会发现做实验证明自己的想法，这个过程会比单纯做实验更快乐。 苏静尘喝了口百香果饮品，抿了抿唇，这个还需要时间。 跟你一比，我觉得我就是一个俗人。只想着能毕业，找份稳定的工作，然后结婚生孩子，过小日子。还有就是多赚点钱，让日子轻松点。夏沁有些气馁。 我刚才说得有什么远大理想吗?没有。我也是想过小日子。苏静尘赶忙解释。 但是你很努力，又喜欢做实验。以后肯定会在科研这条路上走得很好。你是真喜欢，不像我这样喜欢谈不上，也说不上讨厌，只想拿学位，找份好工作。你认为自己在过小日子，其实是因为你已经不在乎这样的日子会给你带来什么。那些可能会得到的荣誉只是附赠品，不是你真正追求的。你这种态度以后结果不会差。夏沁直指根本。 苏静尘听完，认真想了想，若有所思，也可能是我之前想要的太多，后来发现这样太累，就退而求其次。 我觉得是因为你看清了自己的内心，这点对很多人挺难的。解决生存问题后，做点自己喜欢的事不就是大多数人追求的吗?你才20出头就想清楚这点，以后人生不会有太大的问题。夏沁认真想这个问题。 温瀚清没插话，安静地听着对面两个女生讨论。他觉得非常有意思。没想过女生之间会有这样的对话。 如果人生没有目标，会不会显得很没出息?苏静尘反问夏沁。 你这就又绕回来了。出不出息不是给别人看的吗?是别人来评价的。如果过得很快乐很充实，你会觉得自己没出息吗?夏沁提醒。 哦，对，有道理。看来我还没真正悟透。苏静尘碰了碰夏沁的杯子，表示感谢。 夏沁端起水杯，朝苏静尘示意，两人举杯喝水。 夏沁放下杯子，看到对面的温瀚清已经放下了筷子，赶忙解释，不好意思，师兄，不要在意我们说了什么。我跟静尘偶尔会这样掰扯一下。希望没扫你兴。 没有，很有意思。温瀚清坦诚。他作为一名观众听得很入迷。 这顿饭让他对苏静尘的了解更深，也愈发觉得这个女生真是人间瑰宝。 这一路她走得很艰难，但依旧是那个敢于拥抱生活，通透聪慧的精灵。 三个人偶尔聊聊天，慢慢吃饭，闲适轻松。 这是周六晚上该有的氛围。 *** 吃完饭，晚上八点多，温瀚清送两位女生回去。 到了苏静尘的寝室大楼前，温瀚清目送她们上台阶，看见两人消失在转角处，然后转身，走往实验室。 走了几分钟，听到后面有跑步声，以为有人在锻炼，就没在意，继续迈步前行。 又过了一分钟，脚步声和喘气声越来越明显，下一秒听见背后一个带着喘息的声音，哎，你走得好快 温瀚清诧异地转身，看见了昏黄灯光下，躬身喘气，上气不接下气的苏静尘，怎么没回去休息? 苏静尘直起身，抬手拍了拍心口，深呼吸了几下，待气息稍微平稳后，突然想起来，细胞可能需要换液了。 刚才她跑得太快太急，一点缓冲也没有，肺里急速吸进了一些秋夜的冷空气，刺激地她咳嗽了两声。 温瀚清下意识地抬手轻轻拍苏静尘后背，跑这么快是为了追上我? 苏静尘惨白着一张脸，点头，呼吸道难受的不想说话。 喊我名字，我停下来等你。 不行，直接喊你名字，周围的人就都知道我在追你。你现在很有名。苏静尘解释。 不会存在要你追我这件事。我追你，或者停下来等你。温瀚清把话题延伸了一点。 这是他真心实意地想法。 当初分手后，他就没想过要放开苏静尘的手，总有一天他要把她追回来。不管需要多久，横竖不过一辈子。 苏静尘听明白了，捂着心口笑起来，故作狡黠，也得让你体验一下我追你的感觉。 这时一阵秋风过来，树叶沙沙作响。 两人相望着笑起来，视线交缠在昏黄的路灯下，眼里星光璀璨，灿烂似银河。 这个秋夜，某处埋下的种子等不及春天的到来，慢慢发芽。 第38章 中秋节前两天,正在做实验的苏静尘接到姐姐苏曼棋的电话。 尘尘，中秋节回家吗? 回，买了后天的车票。苏静尘说完，有些犹豫地问,你呢? 不回。 哦,好。苏静尘没勉强。 电话那头沉默了会,估计这次要回老家吧? 苏静尘清楚姐姐说的老家是爷爷奶奶的家。 嗯,妈妈说要回去给爷爷过七十岁大寿。苏静尘心里有些烦闷。 前几天母亲跟她说了这件事,她原本没打算回去过中秋，妈妈也没要求她必须回去。但不管是家教还是礼俗,老人过寿,晚辈一个都不回去有点不像样。以后难免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她也不想母亲一个人面对那一家子人。 -- 第109页 电话那头轻轻叹了口气,然后又说,你见机行事，情形不好就立刻带着妈妈离开。有事给我打电话。 好。苏静尘点头。 挂了电话，苏静尘发了会呆。细胞间里，计时器的声音把她拉到现实,继续埋头做实验。 502休息室里,大家也在讨论中秋节的事。 原野翘着二郎腿，朋友们,回家过中秋么? 秦辞：不回。三天时间太短,路上来回就得两天。 我也不回,最近要抓紧搞文章。李嘉渡对着电脑屏幕说。 我妈在这边，不用回。周墨在心中已经把家的定义修改了。 突然发现家离得远也挺好的。我妈已经通知我要参加哪几个家庭聚餐了。要是我家在外地,我就可以直接说路远回不去。原野哀叹。 秦辞翻了个白眼,生在福中不知福。 这福气给你,你要不要?原野问。 这是想要就能要到的?秦辞没好气。 可以啊,你要是愿意的话，跟我去参加聚餐，保管你吃香的喝辣的。原野打包票。 李嘉渡和周墨听着这两人的对话，对看了一眼，然后心照不宣地装作若无其事，继续忙自己的事。 秦辞的神经很大条，没听出有什么异常，毕竟原野经常这样不着调，哪能随便去别人家的家庭聚会?你也真是想一出是一出。 原野见秦辞不悦，没再多说什么。 这时温瀚清走进来。 原野顺势朝他说，师兄，你中秋回家吗? 回。温瀚清说着走向自己的工位。 嗯，也是，是你回国后的第一个中秋节吧?那是要回去的。原野说。 你们呢?温瀚清问。 他们都不回去，我因为家在本地，要回去吃几顿饭。原野如实道来，然后又想起来，唉，不知道静尘回不回去，她去细胞间了。 温瀚清知道苏静尘要回家。前两天她买车票的时候，跟他报备了，说要请假回去几天。回来之后跟他讨论课题的事。 *** 中秋节前一天晚上，苏静尘紧赶慢赶终于做完了需要按时间点完成的实验，可以空出几天时间了。 做完实验，回休息室喝水，坐着休息了会，准备收拾一下工位，就回去休息。明天早上要赶火车。回家之后肯定没时间休息了。 温瀚清脱了白大衣，洗完手，进到休息室，看见了正把下巴枕在书桌上，双肩置于桌沿下，两条胳膊垂着，像只等着被摸头的小猫咪一样的苏静尘。 温瀚清淡淡地笑了笑，今天是不是很累? 嗯。从早到晚，连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苏静尘没回头，知道是温瀚清，慵懒地回答。 以后这种情况提前跟我说，我空出时间给你做实验。 不用。苏静尘拿下巴左右摆了摆，你的实验也很多。 温瀚清没继续要求，只说，明天早上怎么到火车站? 地铁。 时间有点赶。我开车送你去。温瀚清说。 你不是也要回家吗?不用管我，最早一班地铁应该来得及。苏静尘朝右扭头，下巴依旧磕在桌子上。这会她感觉撑起这颗脑袋都要耗费能量，索性就一直趴着了。 送完你，我再回去。温瀚清坚持。 苏静尘愣愣地看了会书架，不了，太早了，你还要开很远的车回去，要休息好。路上开车注意安全。 嗯，上车了，到家了，给我发消息。温瀚清想了想，没再坚持。苏静尘认定的事很难改变，不用强求。以前因为类似的事吵过架，现在遇到这样的情况，他选择尊重她的想法。 好。 *** 第二天早上不到五点，夏沁在睡觉，苏静尘在寝室摸黑洗漱完，换好衣服，拿上前一天晚上收拾好的东西，轻手轻脚出了寝室。 骑车赶到地铁口，等了几分钟，赶上第一班地铁。清晨的地铁空荡荡。车厢里的人都一脸疲倦，眼皮耷拉着，哈欠连天。 苏静尘眯上眼，迷迷糊糊地睡了会，过了会，换乘另一趟地铁，朝车站驶去。 五点四十，到了车站，赶忙刷身份证进站，赶到候车厅。她买的那班车已经开始检票了。赶忙跑上前，顺利通过检票口。 坐在座位上后，收到了温瀚清发来的消息，上车了吗? 嗯，上车了。赶上了。你赶紧再睡会，休息好了再开车。路上注意安全。苏静尘赶忙回。 坐下后，过了几分钟，火车缓缓开动。 苏静尘看着窗外不断后退的风景想起了第一次跟温瀚清见面的场景。 当时她上大二，放假回家。坐公交从学校到车站，明明预留了很多时间，结果路上堵得水泄不通。一路上她焦虑得不行。 那时还需要取纸质车票才能进站上车，下了公交十万火急冲到自助取票机那里，结果每个取票机前的队伍望不到尽头，她急得快哭了。 年少的她认为错过一班车是天大的事。 在偌大的车站，踮脚张望哪个取票口人少速度快，视线瞟到一个队伍最前端时，突然眼前一亮，是他们学校鼎鼎有名经常出现在各种奖项和照片墙上的校草，还有两个人就轮到他取票了。她不管不顾地跑过去。 -- 第110页 学长，我能不能在你前面插个队，我的车快开了，来不及排队了。苏静尘急着解释，小脸红扑扑，眼睛泪汪汪，仿佛随时要决堤。 温瀚清什么也没问，点了点头。苏静尘有些歉疚地不敢看排在温瀚清后面等着取票的人。 大家都不喜欢插队的人。 就在她惴惴不安地准备接受其他人批判的眼光时，听见温瀚清开口，我的位置给你。 然后她就看见温瀚清朝后走，排在了这列队的队尾，重新排队。 温瀚清朝后走的时候，苏静尘明显感觉到队伍后面的人眼神没那么愤怒了。 她默默松了口气。 很快轮到她取票，取好票，拿上行李，朝候车厅跑，跑了几步，想起了什么，转身回头，朝温瀚清所在的方向，举起拿着车票的手，朝他挥了挥，笑着大声说，谢谢学长!回学校我请你吃饭! 温瀚清淡淡地笑了笑。这时他还排在队尾。 后来这个场景在她脑袋里回放了很多遍。那天的温瀚清用最适当的方式解决了她的困难又避免了她的尴尬。 当时她想到的是插队，没想过还存在这种做法。 以为高不可攀的校草竟然这么绅士细腻。 后来分开，她梦里最多的场景就是排队，望不到尽头的队伍，站着一个高高大大干净清俊的男生朝她微笑。 苏静尘望着窗外的秋阳，回忆这段过往，依旧觉得很梦幻，拿起手机想给他发消息，看到手机上显示的六点十分，只得作罢。 温瀚清给苏静尘发完消息后，就没睡着，躺在床上想起了那个跟他说要插队取票的女生。 她小声说完请求后，他感觉如果不答应，下一秒她就会哭出来。答应了之后，那张红扑扑地脸一秒转晴，含着泪水的大眼睛亮晶晶，取完票还朝他大笑。 短短两分钟，一个人的情绪居然可以转变的那么快，又那么真实。 那个模样真是让人印象深刻。 在一起之后，苏静尘跟他提过这件事。 在她这里，这是他们第一次见面。 其实不是。在这之前，他在校园里见过她。 那个黄昏，在教学楼的台阶上远远看着她跟一群女生在一起，笑得肆意盎然，开心至极，笑声源源不断传过来。 她比周围所有女生都亮眼，看见那个明媚又开怀的笑脸，他原本因为实验失败的心情一下好起来。 那个瞬间，一种强烈又无道理可言的念头充斥脑中：这个女生不一样。 她与他生命前20年见到的所有女生都不同。 不仅仅是因为漂亮，她身上有一种在人群中只吸引他注意力的东西，让他一眼便能分辨出来。时至今日，他也说不清那是什么。 一向理智的他没有对异性有过明确的感受，但是隐隐期盼着人生中出现一些意外，打破沉闷的现实。 她不期出现了，同时引起了他那不可理喻的来回激荡的蛮暴的热情。 后来，在异国他乡辗转反侧的午夜，总觉得不真实，不敢相信她离开他了。 她在他心里刻上了一个印记，疼到不能触碰，不能提，不敢想。 *** 苏静尘到家后，客厅地板上摆放着很多被包装的很精致的礼物盒。每一个上面写了名字，从爷爷奶奶到那些堂弟堂妹，每人一份。 苏静尘放下行李，帮母亲把这些礼物搬到楼下家里的车上。 他呢?苏静尘有些黯然地问。 昨天回去了。沈芳回。 苏静尘没说话。她知道母亲是为了等她回来，推迟一天过去。 母女二人来回搬了很多趟，把车的后备箱和后座都塞满了。 两人累得满头大汗，简单洗漱后，下楼开车。 等红绿灯的时候，沈芳问，实验做完了? 嗯。妈妈，你可以昨天跟他一起去的。不用等我，我可以自己回去。苏静尘不理解即使父亲昨天回老家，但回去之前为什么不帮母亲把这么多礼物搬到车上。 背后的原因她也不想问，母亲没抱怨，她就不想把事情弄得更僵。 今天去一样。沈芳没多说。 他们家有很多禁忌话题，父亲这边的亲属是能不提就不提。 苏静尘坐在副驾驶，看着母亲熟练地开车，还好你会开车。 这些生活技自己能学会的就不要指望别人。你什么时候有空去把驾照考了?沈芳目视前方问。 最近实验多，再等等。 沈芳没再催促。 车朝离这座城市近100公里的乡镇行驶，出了城区的环路，上了高速，车速一下快起来。 从高速路望过去是一片原野，金黄色的稻穗沉甸甸的，等待被收获。 下了高速，是一段被压得坑坑洼洼的柏油路。 车蜿蜒在这条进镇的路上爬行。 苏静尘下意识地握紧车顶上的拉环，但依旧被摇晃的车甩到车门上。 尘尘，检查一下安全带。沈芳说。 苏静尘伸手探了探，系好了。 歪歪扭扭地行驶了快20分钟，车最终停在一栋三层白楼的自建房前。 房子前有一个用铁栅栏围起来的花园，里面已经停了几辆车。 -- 第111页 车停稳后，苏静尘解开安全带下车。刚才那段崎岖的路摇晃的她有点晕车，胃有点不舒服。不过她什么也没说，走到后备箱，准备把礼物拿出来，搬到房子里去。 屋里的人看见有车进小院来，最快跑出来的是一群孩子。 他们都知道大伯母过来是会带礼物的。 沈芳下车，看着孩子们，笑着说，先把礼物搬进去，然后再找自己的，盒子上写了每个人的名字。 哪知这些几岁十几岁的孩子根本不听，直接蜂拥而上，在后备箱和后座翻找自己的礼物。不是自己的礼物盒就随便扔一边，摆放的整体的礼物被他们翻得乱七八糟。 沈芳遇到这种情况也没办法，不是自己的孩子，她不能教训他们。这种没家教的做法，放在她的小家里是绝不被允许的。 这是穿着围裙的婶婶走出来，大声喊，大嫂，厨房这会忙不开! 沈芳听到赶忙应声，我这就过去。然后朝苏静尘说，尘尘，等会把剩下的礼物搬进去，从长辈开始挨个送出去。 嗯。苏静尘皱着眉，暗自叹了口气，在心里安慰自己，她这是来渡劫了。 过了会把这些孩子不要的礼物慢慢搬到房子里。 把礼物归置到一起，准备分发，先找到爷爷的礼物盒，然后在屋子里找人。 在一层的房间里，找到了坐在藤椅上，正在往烟斗里装烟丝的爷爷。 苏静尘笑着把礼物递过去，爷爷，生日快乐，祝您寿比南山，福如东海。 爷爷抬起头，看了苏静尘一眼，放着吧。 说完继续填烟丝。 苏静尘小心翼翼地放下礼物，然后退出去，暗自松了口气。 然后在后院找到了正在跟姑姑聊天的奶奶，她硬着头皮走过去，随即挤出笑脸，奶奶，这是我妈妈给您准备的礼物。 买这些干啥?整天乱花钱。奶奶嗔怪，虽然满脸不悦，但依旧接过了苏静尘双手送上的礼物。 然后苏静尘笑着朝姑姑说，姑姑，我这就去把给您的礼物拿过来。 说完就返回前屋找礼物。 就这样来回地找礼物，找人，送出去。 最后还剩两份礼物，一份是给二叔的，一份是给姑父的。 转了一圈，她没找到人，抓住正在吹泡泡的堂弟，你爸和姑父在哪里? 他们在楼上打麻将。堂弟说完，对着塑料圈，吹了口气，大大小小的泡泡飘出来。 苏静尘拿着礼物上楼，在楼道里听见了麻将的声音，爬上去，看见门是关着的。 深呼吸了一下，缓缓呼出一口气，抬手叩门。 这时里面传来洗牌的声音，没得到回应。 等洗牌声小了后，继续敲门。 进来。里面的人说。 是她父亲的声音。 苏静尘压下门把手，推开门，闻到了浓烈的烟味，皱了一下眉，随即又堆起笑脸，叔叔，姑父好，这是我妈妈准备的礼物。 叼着烟、摸着牌的姑父，含混不清地说，我也有? 嗯，每个人都有。苏静尘说完，把礼物放在麻将桌旁边的茶几上，礼物放这里了。 嗯，谢谢啊!姑父取下嘴里的烟说，然后送出去一张牌，三万! 这时父亲看了苏静尘一眼，苏静尘没敢多停留，赶忙退出去了。 反手带上门的那刻，她长出一口气，任务终于完成了，今天的劫算是度过了一半。 抬腕看了眼手表，时针还没挪动到十一，心里暗自嘀咕，今天怎么这么漫长? 走下楼梯时，拿出放在兜里的手机，边走边看。 有新消息，点开，是温瀚清发来的，某人答应回家了给我发消息的。 微信时间条上过了一小时，他又发了个哼的表情包。 苏静尘拍了下前额，赶忙回消息。 温瀚清这会正在跟家里人吃饭，看见放在桌子上的手机亮了，放下筷子，拿过擦手巾，擦了擦手，拿起手机，打开，看到苏静尘发来的，哎呀，刚才忙完了。我安全到家了。你呢? 到家了。正在吃饭。你吃了吗?温瀚清打字。 还没，估计等会就吃了。你先吃饭，有时间再说。苏静尘倚着一楼楼梯口打字。 这时堂弟和堂妹在屋子里追逐嬉戏，突然冲上来，撞了她一下，她手里的手机没拿稳，直接砸在了瓷砖地板上。 苏静尘心一惊，赶忙弯腰捡手机，看见碎成千百块的手机屏幕，怎么按都没反应，欲哭无泪，也不知道刚才给温瀚清回的消息有没有发出去。 八岁的堂妹看见苏静尘摔坏的手机，自知做错了事，圆圆的大眼睛望着苏静尘，姐姐，对不起。 苏静尘抬手摸了摸她毛茸茸的脑袋，没事。 我把刚才大伯母送我的礼物给你，你拿去卖了再去买个手机吧?堂妹揪着衣服下摆，奶声奶气地说。 这时堂弟过来拉堂妹，哎呀，乐乐，我们去玩!那边有好玩的! 姐姐的手机被我们撞坏了。你还玩?堂妹气鼓鼓地看着堂弟。 -- 第112页 又不是我撞坏的!我又没碰他的手机!十岁的堂弟振振有词。 你不撞姐姐，她的手机怎么会落在地上?堂妹反驳。 我撞她，她手机坏了，那也是因为她没拿稳!怪不到我头上!堂弟依旧理直气壮。 你真不讲理，做错了事还不道歉，我不跟你玩了。堂妹说着甩开胳膊上堂弟的手。 我怎么不讲理了?是她没拿稳!不能怪我!堂弟说完，扔了手上的水枪。 我就不跟你玩了。堂妹说完，双手揉眼睛，朝外走去。 苏静尘在一边看着，什么也没说，也没阻止他们之间的争执。 堂妹是二叔家的，堂弟是三叔家的。 在原地站了会，想了想，得去镇子上看看，还是要把手机修好。 去后厨找妈妈，要跟她说一下。 走进呛人的后厨，看见妈妈正在炒菜，汗水顺着她的额角流下来，脖子里都是汗。 苏静尘从身上挎着的小包里拿出纸，给母亲擦汗。 妈妈，我苏静尘正准备说话，就听见背后婶婶喊她。 静尘!你忙吗?不忙的话，帮我切切菜吧?我一个人实在忙不过来!等会要开饭了，弄迟了，老爷子要不高兴了! 苏静尘嘴里的话就吞下去了，转过身，还有哪些菜要切? 婶婶指着旁边地上一堆还没洗的土豆，这些。然后又指着不远处的胡萝卜，那些，都要切成丝。 苏静尘取下身上的包，放在旁边的竹椅上，拎起一筐土豆到天井的水龙头下，清洗表面的泥土，然后削皮。 正忙活着，身后出现了一个小板凳，坐着干活，蹲着累。 苏静尘转头看见是妈妈，你也歇会。 这时妈妈凑到她耳边，做完这些就到镇上找个地方歇着，不要再回来。 苏静尘笑起来，连连点头。 沈芳说完朝厨房走去，等着她的还有一堆要炒的菜。 苏静尘看着母亲的背影，鼻头一酸。 一上午她都不觉得很委屈，这是回老家的日常，她已经很习惯了。但是妈妈刚才这句话让她有点绷不住。 谁的孩子谁疼。这句话真没错。 历时一个小时，苏静尘把一堆土豆、胡萝卜洗干净，削皮，切成丝，交给了婶婶。 然后她谨遵妈妈的话，拿上包就去了镇上。 尽管马上要开饭了，她也不想待了。因为这种活动，他们家里的女人只能在后厨随便吃点。还要全程照顾前面那些男人的各种要求。 这种饭不吃也罢。 走到车站，随便上了一辆公交，十五分钟后到了中心街道。 进了一家手机维修店，让里面的人给看了看手机。 对方检查完后，把手机递给苏静尘，内屏坏了，不知道主板有没有坏。 修的话，需要多少钱?苏静尘想着要是不贵就再抢救一下这个用了三年的手机。 至少700。 听到这个数，苏静尘有了主意，谢谢您。 随后转身去了旁边的商场，找了一家品牌手机专卖店。根据店员的介绍，还有自己的预算，重新买了一部手机。 在店里，把电话卡插进去，登陆账号密码，把摔坏的手机里的软件和数据转移过去。 弄好手机后，打开微信，看到那条消息发出去了。 还好这次没让温瀚清等。 半小时后，出了手机店，准备去街里找个小吃店，吃点东西。 这会已经过了12点，肚子很饿。 在街上转悠，看见一家烤包子店，准备进去。 这时手机响了，是姐姐打来的。 尘尘!你现在在哪里?电话那头的苏曼棋大喊。 苏静尘一惊，不由地抓紧包链，在镇上，怎么了? 快回去!赶快!带上妈妈赶快离开! 苏静尘拔腿就朝公交站跑，边跑边问，发生什么了? 苏小珍在为难妈妈!苏曼棋在家族群里看到了堂弟发的视频。 原本苏曼棋也没当回事，结果瞟到一个镜头。镜头里苏小珍，也就是她父亲的妹妹，她姑姑，拿着食指指着她妈妈，没听见说了什么，但是肯定不是好话。 我这就回去!苏静尘跑上公交说。 妈妈要是不回去，你就拉她回去!他们这家人真是够了!气死我了!苏曼棋快要气炸了。 她几年都不回去，就是不想自己被气死。 十五分钟后，苏静尘到了楼前，首先看见的是一楼客厅里，两张饭桌上坐满了男人，没有一个女人。两张大桌子上摆满的饭菜是妈妈和婶婶两个人忙活出来的。这些吃饭的男人甚至没去后厨看一眼。 她快步走到后厨，找到妈妈。她正在收拾灶台，而后厨里奶奶、姑姑和堂妹们都在吃饭。只有婶婶和母亲在忙活。 沈芳看到苏静尘后，朝她使眼色。 苏静尘没管，直接走上前，解开母亲的围裙，提高音量说，妈妈，我有急事要回学校。我不会开车，需要你送我回去。 沈芳正准备开口，就听见正在吃饭的老太太幽幽开口，不会开车就去客运站坐大巴回去。 -- 第113页 苏静尘按了按母亲的手，接奶奶的话，我买的火车票是两个小时后，坐客车来不及。 什么事这么急?你爷爷生日你也不庆祝一下?奶奶皱眉问。 庆祝过了，我把礼物送给爷爷了，也跟他说了生日快乐。爷爷子孙多，我也没太多说话的机会。等有时间，我们再回来。苏静尘面带微笑，沉着地回应。 苏静尘说完就把母亲身上的围裙取下来，牵着她的手，朝婶婶欠身。 婶婶没说什么，只是神色黯淡地点了点头。 苏静尘牵着母亲，穿过天井，路过前面客厅，穿过两个饭桌。两桌人有说有笑，没人注意她们。 苏静尘带着母亲快速走下门前的台阶，直接进了车里。 直到这时她才感觉从一个污秽的泥潭里出来了。 苏静尘系好安全带，朝还没回过神来的母亲说，妈妈，开车。 沈芳坐在驾驶座，扭头问，去哪里?家里还是车站? 家。苏静尘直视母亲。 沈芳明白了，俯身扭动车钥匙，一脚油门，开出小院。 那栋三层小楼越来越远，苏静尘还是很生气，姑姑说你什么了? 还能是什么?不还是那些老话。沈芳平静地看着前面。 说你生不出儿子，没给他们老苏家留后。说姐姐怎么还不嫁人，以后还想赖在他们老苏家。说我怎么还在读书，没有出去赚钱。苏静尘一一道来。这些话她听得耳朵都起茧了。 这些事你别管，我有分寸。沈芳依旧一脸平静。 什么分寸?继续忍受?苏静尘搞不懂一向理智的母亲怎么在这件事上忍受那么多年。就算是恋爱脑，这么多年也该醒了。 在一个红绿灯前，沈芳踩住刹车，看向苏静尘，平淡地说，我准备离婚。 苏静尘目瞪口呆，然后眼泪瞬间流出来，你早就该这样了。 是啊，早该这样了。之前有这个打算，这次过来，也是最后一次了。本来想最后一次能体面点，看来还是不行。沈芳眼里含着泪。 对于他们，你不需要体面。他们不值。苏静尘直言。 这时响起喇叭声，原来红灯变绿灯了，后车按喇叭提醒他们。 沈芳踩了脚油门，继续前行。 苏静尘看着前方一览无余的大道，哭着笑起来。既替母亲委屈，又替她开心。 这个消息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姐姐，于是拿出手机拨过去，姐姐，妈妈准备离婚了! 电话那头的苏曼棋冷静又镇定，你把电话给妈妈，我要听她亲口说。 她之前劝过母亲很多次，要她离婚。但母亲都没同意。 苏静尘开了外音。 妈妈，你这次是真的要离婚?苏曼棋提着心问。 真的。沈芳把着方向盘说。 好。我找个离婚诉讼律师。苏曼棋迅速想好了对策。 曼棋，暂时不用。我先跟你父亲谈，如果他不同意，那就走诉讼这条路。 苏曼棋沉默了会，你觉得他会同意吗? 应该会。沈芳又补充，如果不同意，那就说明我这些年是彻底瞎了眼。 好。你有任何需要就跟我说，我随时回来。不要怕，不要担心，你有我和尘尘。苏曼棋没再强求直接诉讼离婚。 不管怎样，她母亲跟父亲之间三十多年的恩怨情仇不是她能体会的，就让母亲最后一次再对男人有点憧憬吧。 到了家里，苏静尘终于卸下一身疲倦，喝了口水，朝母亲说，你休息会，我去做饭。 买外卖。 母女俩从早忙活到现在什么也没吃。 好。苏静尘打开冰箱，看见里面也没什么菜，歇了做饭的心思。 点完外卖，苏静尘从冰箱里拿出一个苹果，一个橙子，洗干净，切成小块，放在果盘里，走出厨房，抬眼看见沙发上母亲已经睡着了。 苏静尘轻手轻脚把水果放在茶几上，去房间拿了条毛毯出来，给她轻轻盖上。 平日里睡眠质量不好的母亲，竟然没被弄醒，看来是真的太累了。 苏静尘拿了把椅子坐在沙发边，就这样看着妈妈。 想起了很多事。 年轻时，漂亮的文艺青年母亲遇到了白衣黑裤、风度翩翩会写诗作赋的父亲，一发不可收拾。母亲顶着姥姥姥爷的强烈反对，毅然决然嫁给了父亲。 在那个年代，母亲算下嫁了。尽管苏静尘不喜欢下嫁这个词，但是两家的背景和经济实力确实很悬殊。 这些年的婚姻让母亲从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家闺秀变成了给一大家人做饭却不能上桌吃饭的长媳。大家族里唯一一个从小被捧在掌心的女孩结婚后却背负生不出儿子这样的骂名30多年。 当年父母结婚后，过了两年生了姐姐苏曼棋。据说，当时爷爷在产房外得知里面生的是女孩，头也不回就走了。直到姐姐五岁时，父亲把姐姐带回老家，才见到爷爷。 然后就是漫长的催生，一直让母亲生二胎。但是作为老师的母亲在那时是不允许生二胎的。 -- 第114页 但是老家接近疯狂的催生手段让父母扛不住。后来母亲妥协，辞了教师的工作，怀了苏静尘。 得知母亲又怀孕后，奶奶特地从老家赶来，要拉母亲去做B超，看肚子里是男孩还是女孩。 母亲坚决不从。她没办法继续让步。 后来苏静尘出生，爷爷奶奶和家里的那些叔叔婶婶从没来看过母女俩一眼。相反他们嫌弃母亲连生两个女孩，在家乡到处哭天抢地逢人就说自己儿子绝了后。 如果母亲没有在生苏静尘时伤了身体，无法再怀孕，他们肯定会催着生三胎。 那些重男轻女的话也被苏静尘听到不少，年幼的她不太懂这些话的意思，但也知道不是好话。 每当这个时候，母亲就把苏静尘送到书店阁楼上，给她一本书，告诉她不要听那些话，好好看书。 这个过程，父亲总是保持沉默，什么也不做。他特别怕麻烦，所以两边都不得罪，这样他可以落得清静。 但是这样伤了母亲的心，让她从最初的狂热迷恋到今天的心灰意冷。 连带着苏静尘和姐姐都对父亲充满了怨言。 有几次姐姐甚至跟父亲在家里大吵大闹，但父亲依旧一意孤行，毫不作为。 姐姐这么多年谈了很多恋爱，但是从不考虑婚姻，肯定受到了家里的影响。 苏静尘知道自己也受到了影响。 坏的婚姻带来的破坏力实在太大了，不仅毁了一代人，连下代人也跟着受影响。 过了会，沈芳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响了，有电话进来。 铃声响起的时候，母亲就睁开了眼，苏静尘弯腰看见是父亲打来的。 沈芳从沙发上坐起来，接通电话。 苏静尘不知道父亲说了什么，过了会，听见母亲说，苏之安，你回来，我们离婚。 苏静尘瞪大眼，看着一脸平静的妈妈。她紧张又担心，不知道父亲说了什么，怕母亲改变主意，怕父亲为难母亲。 别的不多说，我们好聚好散吧。母亲再次说道。 过了会，母亲挂了电话。 苏静尘把水杯递过去，爸爸说了什么? 沈芳接过水，喝了口，说我怎么回去了?还有那么多锅碗瓢盆要收拾呢。你二叔在家里闹，说只有自己老婆收拾这么多人的碗筷。 叔叔还知道心疼婶婶，爸爸怎么不心疼你?苏静尘觉得男人的思维真是没有任何逻辑可言。 不是心不心疼，是老大没做出表率，全让小的干，他们心里不平衡了。母亲自嘲的笑了两声，这些人，哎，不提也罢。 这时苏静尘的手机响了，接通，是外卖到了。 吃完外卖，苏静尘让母亲回屋休息，她把房子打扫了一遍。 晚上苏静尘早早躺下睡觉，起太早，白天又很累，这会直犯困，躺下就睡着了。 半梦半醒时，听见吵架的声音，一下惊醒。 推开门，站在客厅，听见吵架声是父母房间传出来的。 苏静尘走过去，敲了敲门。 里面的吵架声立刻停了。 很快门被从里面打开，苏静尘朝满脸泪痕的母亲说，妈妈，我们去书店休息。 从始至终她没有看父亲一眼，不想跟他争辩什么。 没意义还费精力。 苏静尘回房间，很快换好了衣服，这时母亲在卫生间里还没出来。 反倒是父亲从房间出来，苏静尘没看他一眼，只是看着卫生间的门，等妈妈出来。 你希望我跟你妈妈离婚?苏之安问。 苏静尘依旧没转身，只背对着说，希望，以前就希望。 我们离婚对你们有什么好处?苏之安不解。 至少不用听你们争吵。苏静尘没情没绪地说。 我很爱你母亲，现在依旧很爱，这么多年我从没做对不起她的事。为什么要离婚?苏之安实在想不通。 苏静尘转身，看着依旧潇洒的父亲，爸爸，你是一个好儿子，但不是一个好父亲，不是一个好丈夫。你从始至终最看重的是你自己的父母和你家里人。 但是这么多年，我没少你们姐妹吃穿，赚的钱也没乱花，也没让你母亲受累。 是。这些你都没有。所以妈妈这么多年都不跟你离婚。但是你家里人为难妈妈的时候，你在哪里?你又干了什么?你有出来帮她说一句话吗?你知道妈妈今天为什么回来吗?是因为你妹妹指着她的鼻子说她生不出儿子!说她的女儿不结婚不赚钱，都是赔钱货!等着你们苏家养!苏静尘激动地说。 那些话不要听，他们说说就得了，你们不要放在心上。 看吧，你选择的从来都是你的家人。你为什么不想办法让他们不要说这些?这些话是听到了能当作没听到的?你自己的家人，你不去管，却让我们来承受。爸爸，你很自私。苏静尘说着眼泪流下来。 我来解决!我来解决!苏之安有些着急。 迟了!太迟了!妈妈已经被他们，被你伤透了!我和姐姐这些年也受够了!苏静尘直摇头。 如果母亲不提出离婚，父亲甚至连自己错在哪里都不知道。 -- 第115页 真是好笑至极。 这时沈芳从卫生间出来，苏静尘过去，拉着她的手，我们走吧。 母亲点点头。 这时苏之安过来拉住沈芳的胳膊，不行，没说清楚不能走。 没什么好说的了，我累了，就这样吧。你想清楚了给我打电话，我们去把手续办了。沈芳一脸疲倦。 我答应不了，你先冷静冷静。你们不用去书店，就在家里。我出去找地方住。苏之安说完，出了家门。 苏静尘看着母亲，等她决定。 沈芳在原地站了会，不折腾了，先在家里睡吧。尘尘，你回去休息。 苏静尘有些不放心母亲，你能睡着吗? 能。不用担心。我不锁门，你要是不放心，就推门看看。 苏静尘点头，看着母亲回房间，她也重新躺下了。 但是怎么都睡不着。 过了半小时，起来，轻轻推开妈妈的房门，站在门口，听见了她匀畅的呼吸声，放下心，拿上手机出门了。 *** 苏静尘去了楼顶的天台。 天台有长条木椅，平躺在上面，头枕着胳膊，看圆盘似的月亮。 心里有些烦闷。 拿过手机，想找个人聊天。 划拉了一下聊天界面，又划到顶，打开温瀚清的对话框，输了几个字。 很快有消息回过来，【跟朋友聚会。你在干嘛呢?】 【看月亮。】 【介意有人加入一起看吗?】 【??】 苏静尘回完消息，扭头看了看周围，随即笑起来，想什么呢?难道指望温瀚清这时从天而降? 温瀚清：【我在天台上看月亮，跟你看到的是同一轮。】。 这是他在国外常做的事。 苏静尘：【不用陪朋友了?】 刚发出去，手机进来电话，苏静尘接通，你猜我现在在哪里? 房间?温瀚清笑着说。 再猜。 天台? 对。 一个人? 嗯。 想听好消息吗?温瀚清觉察出苏静尘情绪不太好。原本想等见面的时候跟她说这个消息。 什么样的好消息?苏静尘一下感兴趣起来。 我回国前投的一篇文章，今天被接收了。温瀚清轻声说。苏静尘是第一个知道这个消息的。 哇，好棒好棒!苏静尘一下坐起来，等等，让我猜猜你投的哪个期刊。 温瀚清倚着栏杆，望着月亮，在电话那头等着。 是不是XX?苏静尘转了转眼珠说。 怎么猜到的?温瀚清意外。 因为你之前的文章发在了三大订刊中的两个，还剩一个顶刊没发表。我之前就在想你什么时候补齐最后一个。苏静尘说了理由。 什么时候有这种想法的?温瀚清紧张的手心都出汗了，这个问题的答案非常重要。 在他回来前，还是在他回来后。 在你，苏静尘拖长尾音，回来前。 她选择诚实面对。 从什么时候开始关注我发的文章的?温瀚清继续问。手紧握栏杆，整颗心都被电话那头的女生攒在手心。 从我开始读研，会看文献的时候。苏静尘仰望着月亮，像望着温瀚清。 温瀚清一下说不出话来。 他刚进502实验室的时候，苏静尘对他爱答不理，冷冰冰，让他严重受挫，束手无策。 以为是他一个人的独角戏，现在却发现有人早已上场。 温瀚清哽咽住，喉结不自主的滚动，最终只唤出了她的名字，尘尘。 我在。苏静尘轻柔又坚定地给出了回应。 第39章 中秋假期结束,苏静尘返校。 温瀚清问了她返程票的时间，准备开车去接，被她拒绝了。 一是从火车站可以直接上地铁，很方便;二来,她不想在他们的关系上推进太快。 还有些事得解决,她才能真正安心重新开始这段恋情。 她知道这对温瀚清不公平,但是她担心重蹈覆辙。 日子向前推进,到了十月下旬,502实验室有件值得关注的大事。 这天晚上，六个人都在休息室。 秦辞和原野在组队玩游戏。 苏静尘和周墨在分析数据。 温瀚清和李嘉渡在讨论文章。 温瀚清：想好投哪个期刊了吗? 上次你给我们的那个本领域期刊排行榜,我看了一下,想投XX,不知道希望大不大?李嘉渡征询温瀚清的意见。 可以试试。如果编辑那关通不过,可能一周就拒稿了，不会耽误太多时间。如果编辑那关过了，之后被接收的可能性挺大的。温瀚清说出自己了解的情况。 嗯，那我试试。对了,师兄,这是我第一次投文章，目前还一头雾水。完全不知道怎么弄。李嘉渡愁眉不展。 先进入期刊官网,上面有投稿指南,里面有写作、图表尺寸格式、全文字数、文章布局,参考文献格式的详细要求。按照那个要求把文稿和图改好。之后用邮箱注册投稿账号。你投稿那天跟我说，我空出时间教你。温瀚清大致讲了一下。 -- 第116页 好!谢谢师兄!有你在,我心里有底多了!李嘉渡眉头舒展开。 过了会原野骂骂咧咧地拿下耳机,艹,又输了! 秦辞也取下耳机,对不起，我拖后腿了。 不关你事，等我再练练，之后带你飞!原野双手交叉置于身前，愤怒地盯着电脑屏幕。 秦辞皱着脸，好。 李嘉渡扫了眼期刊投稿指南，转向坐在他右手边的温瀚清，师兄，投稿还需要cover letter?那是个什么东西，要怎么写? 投稿时给编辑的一封信，一般都需要。你手上有模板吗?温瀚清问。 没。都没听过这个东西。要怎么写?有什么注意事项吗?李嘉渡一脸茫然，一个头两个大。 我手上有两个之前投稿用的模板，发给你，你看看想用哪个。只需要把编辑名字、文章题目和最后发件人信息改一下就行。温瀚清说着打开文件夹。 这时周墨扭过头，温师兄，我也要。麻烦发我一份。 原野和秦辞也叫嚷起来，我也要!虽然现在不投文章，但可以先备着! 很快实验室群里多了两个文件。 大家像捡西瓜一样，赶忙抱回家。 秦辞扭头看温瀚清，温师兄，你在我们实验室待几年啊? 三年。温瀚清回。 哇!很好很好!这样我毕业的时候，师兄还在，有事都可以找你。秦辞喜出望外，有这样的靠山心里踏实多了。 对啊，连静尘都可以在温师兄的陪伴下毕业。原野算了算时间。如果苏静尘读博士的话，还有三年毕业，是他们五个人里最晚毕业的。 这时秦辞朝原野使了使眼色，在嘴上比划了一个拉拉链的动作，示意原野闭嘴。 原野一下明白过来，有些结巴地说，那个，静尘，你还博士转硕士吗? 他决定把这件事问清楚。不然这个问题就成了实验室的禁忌话题。他这种嘴碎的人可能时不时会触碰。 这颗雷他要排掉。 其他人听完原野的话，也都停下手里的活，等着当事人的回答。 温瀚清很镇定，虽然他没问过苏静尘这个问题，但他知道答案。 苏静尘保存好文件，扭头看向原野，笑着说，我继续在这里读博士。 太好了!原野从椅子上跳起来，你就该读!以后做出一番事业气死徐志平!让他说你没天赋!让他那么损那么刻薄!师兄我坐等你打他的脸! 温瀚清的脸色一秒阴沉，眉头紧蹙，提声反问，徐教授说静尘没天赋?什么时候?为什么这么说? 原野自知自己又提到了一件棘手又让人难堪的事情，恨不得扇自己几个嘴巴子。 让你说!让你浪!看你怎么收场? 秦辞朝原野翻了两个大白眼，这种状况她也无力挽救，趴在桌子上跟原野一起装死。 不知道是因为温瀚清从没在实验室摆过这样的脸色，用这样的语气说过话，还是这个问题太敏感，大家都没回答，集体保持沉默。 但是温瀚清没打算放过这个问题，眼色冷峻地扫了实验室的人一眼，除了静尘，有人能帮我解答一下吗? 这时苏静尘双手放在键盘上，垂着头，心里依然刺痛。过了半年，伤口仍在淌血，浑身的力气被这句话抽空，呆在原地，什么也做不了。 502休息室，一片死寂。 过了会，周墨看向温瀚清，语气沉重，今年四月份，徐老师开的最后一次组会，他说静尘没有做科研的天赋，不适合读博。 因为他给静尘的那个完全错误的课题?温瀚清此刻一定要把这件事弄清楚。 嗯。李嘉渡推了推眼镜，表情凝重地点头，我们当时不知道课题有问题，不然可以反驳。 温瀚清没再说话，起身，走到苏静尘左手边，半蹲下去，右手抓着苏静尘身后的椅背，轻声说，静尘，看着我。 苏静尘抿唇，转头，依言看过去，低头看到比她更悲伤的温瀚清，他脸上是她从没见过的表情。 然后听到他一字一句地说，你有没有天赋不是别人一句话就决定的。任何人都没资格说你没天赋。上次跟我讨论的那个课题足够说明你的天分。在我这里，苏静尘聪明、努力又有天赋。你只需要记住我说的这句话，其他的都忘记。 温瀚清的语调平和轻淡，而抓着椅背的手骨节分明，手臂上青筋暴起。 苏静尘咬住下唇，看着高大的温瀚清蹲的比她坐着还低，用力点了点头，嗯。 她明白温瀚清用如此低的姿态圈着她，只为托起她坍塌的自信。 温瀚清努力克制住想抱面前这个双目含泪的女生的冲动。 除了这些，他什么也做不了。 他的心里下了一场雨，每个雨滴像一把锋利的小刀割边他全身，但这些都不及当初苏静尘站在台上被当众羞辱的锥心感。 可能有些人不太在意别人说自己没天赋这种话，听到了也不会太放在心上。 但是温瀚清知道苏静尘不是这样的。当初她接受他的追求，最看重的就是他的聪明和才华，根本不是大家以为的长相。 -- 第117页 她是一个别人说她不聪明比说她不漂亮更难受的人。 最看重的东西被人这样否决，这太致命了。 无法想象当时她是怎么撑下来的。 一个自诩为老师的人为何用这么尖刻又不留余地的话来评价一个学生?他知道这句话会让人有多难过绝望吗? 而承受这一切的竟然是他深爱的姑娘。 语言某些时候可以杀/人，温瀚清对此深信不疑。 这时他终于理解为什么他刚来这里时，苏静尘对他爱答不理，毫无兴趣。不是欲擒故纵，不是以退为进，而是她在深渊里，快要窒息。 她的世界失了火，而他最多只看到了烟。 当时爱情对她来说实在不值一提。 苏静尘看着满脸写满忧伤的温瀚清，想伸手抚平他的眉毛，碍于场合，忍住了，抿了抿唇，翘起嘴角，不用担心，我没事了。以后只记住师兄刚才这句话。 说完，眼神示意温瀚清起来。 他们现在的关系还不能摆在台面上。 尽管双方想做想说的更多。 温瀚清看懂了苏静尘的意思，起身，走向自己的工位。 苏静尘咽下嘴里的苦味，整理好脸上的表情，随即起身，看着实验室里正看着她的师兄师姐们，我选择继续读博不是要证明给徐老师看我有没有天赋。我没想过要向别人证明什么。选择继续读下去，是因为喜欢，喜欢做实验，喜欢实验室的环境，喜欢我们实验室的氛围。谢谢大家对我的帮助和鼓励。 说完后，又故作俏皮地说，所以我还得叨唠大家三年，请多多包涵。 不是的，我最多只有半年时间给你叨唠。预计延期半年毕业的李嘉渡推了推眼镜一本正经地。 哈哈哈哈 其他人笑起来。 实验室结冰的氛围一下融化开。 苏静尘说完，目光定在温瀚清身上，他正好看过来，两人的视线在空气中轻轻碰触，苏静尘朝他点了一下头，眨了眨眼。 一切尽在不言中。 *** 过了几天，李嘉渡加班加点完成了文章初稿，全部整理好后，把看到快要吐的50页全英文word文档发给温瀚清，让他帮忙检查。 发完后，下午他就回寝室休息了。最近实在太累了，想在寝室昏天暗地的睡上几天。 结果第二天上午，还在睡梦中的李嘉渡听见手机响起消息提示音，迷糊着拿过来看了眼，吓得连滚带爬地从床上下来，慌忙打开电脑，赶忙查看。 是温瀚清师兄发来的邮件。 邮件正文是：改完后发给我再看一下。附件是改过的文章。 一晚上，温师兄就把他的文章改完了。 文稿里有多处用批注模式修改的地方，从头看到尾，足足四十多处。而批注时间最晚显示的是凌晨三点多。 他对照之前温师兄给的写作技巧，花了两个月精心准备的文稿，竟然还有这么多错误。 李嘉渡一连串的动作惊醒了还在睡梦中的室友。 室友顶着鸡窝头，扒着床的栏杆，探出脑袋，打着哈欠，不停抠头皮，怎么不睡了?昨晚不是说要睡一整天么? 我的文章改完了。李嘉渡紧盯着屏幕说，他这会处在震惊中。 你不是昨天才发过去么?室友迷糊着问。 嗯。但是师兄已经改完了，改得还不少。 你师兄这效率也太高了。我的文章给导师都两个多月了，我还没收到改过的文章。愁死了。室友忧心忡忡。 他们都清楚文章早投出去一天，毕业压力就小一分。同为延期学生，时间对他们来说至关重要。 师兄熬夜帮我改的。改得很仔细。我得赶紧改完后再发给他，他还要再看一遍。李嘉渡手握鼠标键盘，紧张忙活起来。 哎，真羡慕你啊!一开始我的文章进度比你快，现在被你轻松反超。我为什么没有这么好的师兄?室友哀叹了声，又打了个哈欠，你慢慢搞。我再睡会。哦，对了，回头帮我问问你师兄，问他能不能帮我改文章。我付费。 毕业这种事还得自己主动想办法，追在导师屁股后面，求他改文章，速度都跟乌龟一样慢。 我师兄很忙，估计没时间。李嘉渡回。 所以我花钱买他的时间。帮我问问啊，价格随意，只要不太过分都可以。不管你师兄同不同意，你都给我个回信啊。室友说完躺平。 好。 李嘉渡花了一天时间，按照温瀚清提示的，改好第二版文稿，给他发过去。 同样是第二天上午，就收到了再次修改的文章。 这次需要改动的地方少点。 李嘉渡在休息室把第三版文稿从头到尾又检查了一遍，他自己是看不出问题了。 走去实验室问正在做实验的温瀚清，师兄，我打算明天投文章，你有时间吗?我可能需要随时请教你。 温瀚清正在做实验，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见了原野的声音，这么快?改文章需要的时间不是比写文章还要多吗? 原野了解到的其他实验室的情况是导师改文章的速度比他们自己写文章还要慢。 -- 第118页 导师是投文章的限速步骤。 嗯，温师兄最近抽时间帮我改了两遍。李嘉渡回应原野。 原野举起大拇指，厉害厉害!温师兄打破了我对改文章的刻板印象。以后我的文章也要指望师兄改了，先提前说声谢谢! 温瀚清加完样，朝李嘉渡说，明天我在实验室，有问题随时跟我说。 好李嘉渡拖长尾音，话音未了，但又有些难以启齿。 怎么了?温瀚清听出了李嘉渡话里有话。 那个，我打算明天早上6点6分投稿。李嘉渡硬着头皮说了自己的要求。他知道这个时间点意味着什么。 原野愣了下，接着神情肃穆地朝李嘉渡竖起两根大拇指，嘉渡师兄，讲究人! 周墨笑起来，是想讨个好兆头? 嗯，能用的方法都用上，说不定有用呢。李嘉渡挠了挠头发。 原野：要是你的文章被顺利接收了，我之后投文章也在这个吉时投。 周墨看出了李嘉渡有些不好意思，没事，大家都这样，我以前投文章之前都会去庙里拜拜菩萨。 所以我这个做法不算奇葩?李嘉渡感觉自己的尴尬得到了缓解。 不奇葩。很正常!周墨一口咬定。 原野转了转脑瓜，朝周墨问，去庙里拜菩萨有用吗? 他立志从现在开始收集对投稿有用的小技巧。 周墨：好像不是很管用，我被拒稿过很多次。 原野：我知道为什么不管用。 其他人都看向原野，看他要怎么掰扯。 你想啊，你投的是国外的期刊，审稿人和编辑都是老外。咱中国的菩萨管不了那些老外吧?所以要拜就应该去教堂拜耶稣基督，可能那个管点用。原野一本正经地分析。 周墨简直对原野刮目相看，你说的很有道理!下次我去教堂。 李嘉渡笑了笑，转向温瀚清，师兄，我准备投稿的时间是不是太早了? 言外之意是担心师兄早上起不来。 是最终点提交按钮的时间点要卡在早上6点6分?温瀚清问清楚。 嗯。李嘉渡心虚地点头。 投稿大概需要两个小时，明天早上三点半我到实验室。温瀚清算了一下时间，怕错过李嘉渡的吉时，又多留了半个小时出来。 好!谢谢师兄!李嘉渡说完，蹑手蹑脚的回了休息室。 这个要求他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 在休息室看文献的苏静尘听到了外面的对话，朝走进来的李嘉渡说，恭喜师兄!希望一投就中! 谢谢。李嘉渡说着到了自己工位，然后小声朝苏静尘说，我是不是太为难温师兄了?让他起那么早?他明天还有实验要做吧? 刚才他看见温瀚清正在做的实验需要连续两天，没法中断。 苏静尘明白李嘉渡此时的心理状态，同样压低声音，不用愧疚，如果温师兄不能来，会直接说的。答应了就是可以来。 她清楚温瀚清向来说话算话，除了在他们分手这件事上。 嗯，哎，最近师兄熬了几个晚上帮我改文章，又要起这么早教我投文章。实在是有点不好意思。李嘉渡觉得自己有些过分。 苏静尘倒是不知道温瀚清熬夜帮李嘉渡改文章了，想了想说，我去问问师兄，明天他的实验，我帮他做。你们投完文章就回去休息。 好好。谢谢静尘。师兄最近白天做这么多实验，晚上熬夜给我改文章，肯定累惨了。李嘉渡连连道谢。 苏静尘说完起身，走去实验室，迈步到正伏案做实验的温瀚清身边，双手背在身后，微微弯腰，师兄，你手上这个实验，明天需要孵二抗、贴片、封片吧? 嗯。温瀚清扭头看见近在咫尺的苏静尘。 那明天我给你做，这个实验我做了好多遍了。没问题的。苏静尘笑着说。 静尘是我们实验室做免疫荧光最多的，帮我染了数不清的脑片，技术如火纯青。一边的周墨帮腔。 温瀚清看着乖巧站在一边的苏静尘，眼尾上扬，想帮我做实验? 嗯苏静尘转了转眼珠，你跟李嘉渡师兄明天投完文章，就回去睡觉。我帮你做实验，算是祝贺咱们实验室终于要有文章发表了。 除了这个理由，还有其他的吗?温瀚清见周墨出去，实验室没人了，准备捉弄一下苏静尘。 苏静尘转了转眼球，抬脚轻轻踢了温瀚清小腿一脚，仰头硬声说，没有。 那就托师妹的福，我明天休息一天?温瀚清没感受到小腿疼，反倒有点痒，这种痒一路上行，慢慢爬到了他心里。 嗯，你告诉我分组、编号还有需要敷的抗体。苏静尘说着拿出白大衣里的纸笔，准备伏案记录。 稍等。温瀚清起身，拎过来一把椅子，放在苏静尘身后，又抽了两张吸水纸，擦干净实验台面。 -- 第119页 两个人并排坐着，挨得很近。头与头之间只隔了不到两拳的距离。 温瀚清慢慢说，苏静尘慢慢写。 全部弄清楚后，苏静尘又对着自己记录的说了一遍，以防出错。 确认没问题后，起身，我明天早上八点过来做后面两步。你安心睡觉，不会有问题。 温瀚清转头，望着苏静尘，笑着说，谢谢师妹。 苏静尘听出了他语气里带着的戏谑，瞪了他一眼，又踢了他一脚，甩头就回休息室了。 温瀚清看着这个背影笑起来，只是这笑容掩藏在口罩后。 第二天清晨，李嘉渡在温瀚清的指导下，顺利卡在6点6分投出了人生第一篇文章，如释重负，千斤的压力卸去一半。 苏静尘早上八点踏进休息室，一眼就看到自己工位上放着一个品牌早餐店的食品袋，满脸疑惑地走过去，看到食品袋上贴了一张粉色便签纸。 上面写着：用微波炉热一下，吃完早餐再做实验。 署名是一个三笔画成的笑脸。这是温瀚清的字迹，这点她很肯定。 苏静尘把便签纸撕下来，放进抽屉里，接着打开食品袋，里面装了一杯豆浆，一瓶牛奶，一个茶叶蛋，六个小笼包。 她确实没吃早饭就来实验室了，因为今天实验多，不想花时间去食堂折腾。正好抽屉里还有些零食，本来准备在实验间隙用零食来对付。 用休息室里的微波炉加热后，吃完，心满意足地投入一天的实验中。 *** 十月底，秋高气爽，晴空万里。 李嘉渡除了找工作外，其他时间在实验室优哉游哉，轻松闲适，俨然一无业游民。 原野羡慕嫉妒恨，师兄，你要不回寝室玩?他这会忙着做实验，没时间跟李嘉渡闲聊。 寝室不好玩。室友现在焦头烂额，我不能在他面前表现的太高兴。李嘉渡坐在高脚转椅上，转来转去地刷着手机，时不时跟原野聊天。 话痨原野都要被烦死，想把李嘉渡推出去，那要不你去谈个恋爱?我保管好玩。 等把工作定了，再找女朋友。现在没家没业不合适。不能靠画饼谈恋爱。那样太没道德。李嘉渡头头是道。 原野卒。 过了会，周墨进来，李嘉渡把目标转移到了他身上。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扯。 这时李嘉渡刷朋友圈看到有些实验室在秋游，于是一个主意飘出来，朋友们，我们要不一起去秋游吧?不然多对不起这么好的天气啊!我们实验室还没一起出去玩过。我得在我的实验室生涯留点这样的回忆。 不去，没时间。原野拒绝，他最近废寝忘食地做实验，连打篮球的时间都没有。 我也没时间。周墨同样推辞。有这个时间不如多接点翻译赚钱。 李嘉渡锲而不舍，你们看朋友圈里，许教授和李教授实验室都去秋游了。看风景，吹秋风，吃烧烤，泡温泉，爬山。那才是人类该有的生活啊!总待在实验室，人都要长毛了! 原野：那得去郊区，来回就好几个小时，一天时间全在车上了，不值当。 唉，原野，你家是不是有车?温师兄有车。两辆车足够把我们这六个人驮出去了。开车会很快吧?再说了，一天不行，就两天。我们去那个XX古镇，可以过一晚上。现在的生活补助负担的了这些开销。李嘉渡进行了全面考虑，努力说服他们。 你想什么时候去?周墨掂量了一下问。 这周末?李嘉渡喜出望外，有个人快要松动了，他得再加把劲。 那不行。我女朋友这周末从外地过来，我得陪她。周墨摇头。 那让她跟我们一起去!正好你也带人家姑娘去踏踏秋嘛。电影院、餐厅这种随时可以去，好天气可不等人。李嘉渡铆足劲想说服这两人。 周墨放下移液枪，想了想，拿出兜里的手机，那我问问她。 好嘞好嘞!李嘉渡成功了五分之一，于是又转向原野，多了个女生，会更好玩吧?真不考虑考虑? 行吧，周师兄去，我就去。原野比了个OK的手势。 李嘉渡赶忙回休息室，一屁股坐在正在玩游戏的秦辞旁边，抬手在她眼前上下晃了晃。 这时正在吃鸡的秦辞视线被挡，挨了一枪，音乐响起，游戏结束。 秦辞取下耳机气鼓鼓地看着罪魁祸首，师兄!你很过分耶! 对不起，那个我是想问问，这周末你想不想去秋游?李嘉渡深谙打铁要趁热的道理。 去哪里?干什么?怎么去?秦辞一问三连。 李嘉渡解释了一下，等秦辞回应。 嗯，好像除了爬山，其他都不错的样子。 有缆车有缆车!不是非得爬山!我给你买双程缆车票!李嘉渡积极推销这次活动。 行吧，那我去。 计划成功了五分之三，胜利在望。 这时，苏静尘做完动物实验，回休息室喝口水。 李嘉渡一把拉住她，静尘静尘，跟你说个事! -- 第120页 然后秋游大计又被拉出来说了一遍。 苏静尘盘算了下时间，这周末我应该可以，没有必须要做的实验。 但是她原本准备请温瀚清吃饭的，不过还没跟他说，先参加集体活动，饭可以之后再吃。 棒棒棒!只剩温师兄了。我得去攻略他!李嘉渡顺风顺水的把秋游推到了最后一步，师兄人在哪里?确定之后，我好提前做攻略。 应该在细胞间。苏静尘喝了口水说。 哦，那等他出来。李嘉渡坐在休息室守株待兔。 两个小时的望眼欲穿后，终于看到穿着白大衣的温瀚清回到502实验室。 李嘉渡迅速移过去，一把抓住他后背的白大衣，师兄! 温瀚清被身后突然出现的举动吓了一跳，回过头看到是李嘉渡，文章有消息了? 没，不是文章。李嘉渡接着又不厌其烦地把秋游说了一遍。 这周末?温瀚清想起周末跟肖格他们约了打球。 嗯嗯，我们都有时间，说好了。就差你了。李嘉渡满眼期待。 温瀚清掂量了一下，点头，好。我没问题。 苏静尘要去的活动，他当然得去。至于朋友们，相信他们会理解。 李嘉渡恨不得高歌一曲，整个人眉飞色舞。 我做完详细攻略发到群里啊!李嘉渡又闪进休息室，掀开电脑，噼里啪啦打字。 当天晚上群里就收到了李嘉渡做得攻略，从出发、路线，到两天的行程，要去的地方都确定了，只差住宿。 李嘉渡：【@周墨，你和你女朋友怎么住?分开还是一起，景区比较热门，需要提前订房间。】 其他人很默契地没有回任何消息，包括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原野都忍住了起哄的冲动。 良久后，周墨：【分开住。】 李嘉渡：【okkkkk，那就是三个女生两间双人房，四个男生两间?有人有特殊需求吗?】 过了会，温瀚清：【不好意思，麻烦帮我单独订一间。】 李嘉渡：【没问题，那四个男生三间房。】 原野：【所以周墨师兄跟女朋友各一间?】 这话不说出来能憋死他。 群里再次安静。 这时秦辞私戳原野：【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白眼][白眼]】 原野：【节约资源，人人有责。[狗头][狗头]】 又过了会，周墨：【@李嘉渡，少订一间。】 意思显而易见。 大家同样默契地没多说。 原野也给嘴巴上了拉链。 *** 李嘉渡最近忙着到处采购，其他人安心做实验。 出游前一天，李嘉渡把买的东西抱到实验室，准备提前放在温瀚清车上，避免明天手忙脚乱。 温瀚清忙着做实验，就把车钥匙给了李嘉渡，告诉了他车牌号。 李嘉渡下楼，找到温瀚清的车，打开，看见里面干净的像新车一样。连个挂件都没有，后备箱除了一个车载冰箱，空空如也。 他好奇地打开车载冰箱，发现里面摆着整整齐齐的运动饮料，还全是青柠口味的。 但是没见温师兄喝过饮料。这个牌子的饮料倒是见苏静尘喝过几次。 没敢多看，小心关上冰箱门。 然后把东西放在后备箱，尽量摆放整齐。 李嘉渡放完东西后回来，把车钥匙还回去，师兄，你车里好干净!我把东西放后备箱了，东西有点多，可能有点乱。 没事。温瀚清说，景区门票和房间都订了吗? 都订好了，温泉的票也买了团体票。李嘉渡最近没少忙活。 汇总后告诉我一个数，我把钱给你。温瀚清放下手中的移液管说。 不用。门票和住宿费大家AA，其他的我来就行。李嘉渡没答应。他组织的活动，他多花钱很合理。 不用AA，我来付。温瀚清说完，又补上，我每个月有工资。 那不好吧?李嘉渡犹豫。 李嘉渡最近在找工作，浏览了一些学校的博后招聘通知。一般来说，博后是跟学校签合同，拿年薪。工资待遇跟学术成就挂钩。他们学校公开发布的博士后招聘启示上，最高等的博后，一年工资30万。温师兄肯定拿到这个数了。另外发好文章、获奖等还有对应的奖励条款。 没什么不好。或者我看着给你转钱?温瀚清坚持。 那我等会把账单发给你。谢谢师兄!李嘉渡见温瀚清执意要给钱，就顺势而为了。 很快李嘉渡在群里发了消息，【朋友们，咱们这次出行的费用，温师兄买单!】 群里很快被烟花掌声刷屏。 苏静尘看着群里的消息，陷入沉思。 温瀚清在这些事上向来大方。跟他相处，不会因为经济而在精神上有很大负担。 以前在一起的时候，她偶尔会因为收到贵重礼物而有心理压力。 她想回礼，但因为囊中羞涩作罢。 但温瀚清察觉到了她的压力，跟她说，你是跟我谈恋爱，不是谈生意。我买这些是因为喜欢看你用，你就当满足我的购物欲。 -- 第121页 他这种心甘情愿的态度感染了她，后来他们没有因为钱的问题有过不愉快。 他总是能细心察觉到她的一点小情绪，然后帮她消除。 想到这里，苏静尘翻到微信最顶端跟温瀚清的对话框，给他发了个红包，留言备注：给你一点补助~ 过了会，红包被温瀚清拆开了。 还收到了他发来的消息：【谢谢公主殿下的赏赐。】 苏静尘：【不客气。】 公主殿下是以前温瀚清在极度开心的时候给她的称呼，印象里只用过几次。 *** 周六上午八点，大家在实验楼前集合。 温瀚清和原野的两辆车停在楼前。 除了周墨和他女朋友，其他人已经到了。 原野坐在驾驶座上，胳膊放在窗沿上，手撑着脑袋，哪些人坐我这辆车? 李嘉渡率先举手，我。 秦辞这会正在跟苏静尘说话，没听到原野说了什么，就没搭理。 原野看秦辞没理他，提高音量，秦辞，来我这辆车。 秦辞瞥了原野一眼，不去，你开车我不放心。 原野平时吊儿郎当的哪有温瀚清师兄靠谱。 不管如何，自己这条小命还是重要的。 我!八年驾照年龄!从没被罚过款!尽管放心，快过来!原野继续吆喝。 秦辞觉得再不过去就太不给原野面子了。她平时可以怼他，但不给这个面子就有点过分了，背上小背包，朝原野车旁走。 原野识相地下车，拉开驾驶座后面的车门，右胳膊放在车顶，左手掌心朝上示意，师妹，请上车。 苏静尘在一边看着，乐起来。这两人真是太好玩了。 原野这副狗腿样看得李嘉渡连连摇头，他预感这一路会很精彩。 这时温瀚清接完电话，走过来，看见只有苏静尘还没上车，迈步过去，低声说，我有载苏静尘同学的荣幸吗? 苏静尘决定跟温瀚清玩一下，嘴角上翘，我有坐温瀚清同学的车的荣幸吗? 当然。副驾驶是你的。温瀚清笑着回。 两人相视一笑，走到车边，温瀚清拉开副驾驶车门，让苏静尘上车。 这时周墨还没到。 原野小声嘀咕起来，周师兄是昨晚战况激烈，早上起不来? 咳咳副驾驶的李嘉渡，低头，以拳抵嘴。 原野迅速反应过来，拍了拍嘴，紧张地看了车内后视镜一眼，发现秦辞戴着耳机，心安不少。 过了五分钟，周墨牵着一个女生赶到实验楼前。 他不知道两辆车的号牌，没看到实验室的人，以为大家走了。正打算安慰女朋友，另行计划。 结果听到了一阵尖叫鸡的声音。 顺着声音过去，看到手里捏着一只黄色尖叫鸡的原野。 两人赶忙过去，原野下车，毕恭毕敬，嫂子好。欢迎加入我们实验室的秋游。如有招待不周的地方，请找周墨师兄算账。 哈哈哈周墨女朋友赵晴笑起来，你好，不好意思，我们迟到了，给你们添麻烦了。 没没。不赶时间。我这车后座还有两个座位。原野想着就近上车，别折腾了。 这时温瀚清下车，朝原野那边说，我这边后座空着，来我这里吧? 那我们去温师兄那辆车?周墨征询热情的原野的意见。 嗯嗯，那边宽敞。 周墨牵着赵晴的手去了温瀚清那边，此时温瀚清和苏静尘都站在车外，拉开了后车座的门。 大家都顺利上了车，启程出发。 坐在后座的秦辞十分不解，扒着原野的座椅背问，你车上怎么有只尖叫鸡? 你猜?原野说着启动车，一脚油门开出去。 秦辞想了想，摇头，猜不出来。 等着啊，我等会给你演示。原野扒拉着方向盘，出了校园门，向主路驶去。 十分钟后，到了一个红绿灯前，原野和温瀚清并排在两个车道上等红绿灯。 他们前面各自有一辆等红绿灯的车。 过了十来秒，红灯变绿灯。温瀚清的车随着前车开出去。 而原野前面的那辆车显然没注意到变灯了，一直不发动。 原野摇下窗，左手拿着尖叫鸡，放在窗沿，盯着前车，用力捏尖叫鸡的肚子。 鸡叫了几声后，前面的车好像被提醒，看见是绿灯，马上启动车。 原野收回完成使命的尖叫鸡，脚踩油门，像支离弦的箭飞出去。 此时，李嘉渡和秦辞脸上挂着同款目瞪口呆的表情， 第40章 去景区的路上,李嘉渡肠子都悔青了。 原野用尖叫鸡提醒前车这个举动启发了秦辞。 秦辞扒拉着原野的座椅背，把尖叫鸡给我，看到不遵守交通规则的人和车，我帮你鸡他! 喏,给。原野反手把尖叫鸡递给了秦辞。 这一路,秦辞所有的注意力都在车外。 唉唉唉,他超车怎么不注意安全距离?!秦辞嘴里不停念叨。 -- 第122页 给我捏!前座的原野发号施令。 得到命令的秦辞捏得那叫一个欢乐。 这车转弯居然不打转向灯?这样是怎么考过科目一的?!秦辞气愤的要死。 捏!原野简短有力地回应。 李嘉渡摇下车窗,下巴磕在窗沿,窗外蓝天白云，他的脸上愁云惨淡。 跟两个有路怒症的人同乘一车,车上还有一只时不时需要工作的尖叫鸡,他为自己的行程默哀。 而另一辆车中,是另一种氛围。 苏静尘扭头跟后座两人聊天。 嫂子,你跟周墨师兄在一起多少年啦?苏静尘对这个问题很感兴趣。 不用叫我嫂子，可以直接称呼我赵晴，或者让我体验一下实验室的生活，叫我师姐?赵晴笑着说。 嗯嗯,师姐好!苏静尘迅速改口。 我们是高二在一起的,今年第11年。 ?!苏静尘目瞪口呆。 正在开车的温瀚清视线瞟到后视镜看了眼后座这两位恋爱长跑者。 赵晴看到苏静尘的表情笑起来，是不是被吓到了? 没,你们好厉害!有什么秘诀吗?苏静尘真心请教。 温瀚清也竖起耳朵,想从成功的情侣那里学习一些东西。 没什么秘诀。大概就是忍让,还有成为了一种习惯。赵晴大方回复，不掩饰也不夸张。 这时周墨补充,不仅仅是习惯,爱情还是最主要的。 嗯,相爱肯定是提前。我能问问你们平时吵架吗?苏静尘小心翼翼地抛出这个问题。 吵!有时候吵得天昏地暗!赵晴利落回答。 那和好的时候是谁错谁道歉?苏静尘见赵晴是直爽性子,决定继续问下去。 赵晴：没。都吵架了肯定是都觉得自己正确，要是有人觉得自己错了，这架就吵不起来了。 嗯，是这么回事。你们吵完后是冷处理?苏静尘推测。 一开始的时候是。你师兄以为冷战完，吵得架就结束了，事情就过去了。但你看我这性子，冷战就是违背我的天性，对我是一种巨大折磨。一般冷战超过两天，我就直接提分手了。然后他就来求复合了。大概就是这么重复吧。赵晴手肘撑在车窗沿回忆。 苏静尘：你们现在磨合好了就不会这样了吧? 还是会，只是角色换了。 嗯?苏静尘不解。 现在是我主动冷战。之前被冷战的那段记忆太深刻了，现在想起来都难受，所以我打算把曾经忍受的都还回去。赵晴说完瞥了周墨一眼。 车内两个男生沉默不语。 周墨低头捏了捏他掌心里赵晴的手指。 温瀚清回忆以前他跟苏静尘的相处细节，他们也有冷战过。看来冷战是大忌，必须要改正。 生活不能埋雷。有隐患就要及时拆除。 苏静尘有点不敢问了。 正想转移话题，这时听见赵晴朝她问，你谈恋爱了吗? 现在没谈。苏静尘诚实回答。 以前谈过吧? 嗯。 赵晴点头，挺好。以后再谈可以换个人，可能会有不同的体验。多体验一些不是坏事。 苏静尘不太想把话题朝自己身上扯，于是用嗯来终止这个话题。 这时车到了红绿灯前，温瀚清踩刹车，然后扭头看着副驾驶，意味深长。 苏静尘装死没抬头迎接这道目光。但是这目光仿佛在跟红绿灯比时间长短。 在心里暗自思肘，希望赶紧变绿灯。 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个路口变灯速度非常慢。她在心里数了60秒，那目光还黏在她身上。 哎，装不下去了。苏静尘抬头，昂首挺胸看过去，梗着脖子，下巴上抬，瞪了温瀚清一眼，仿佛在说看什么看，我又没说一定跟你复合。 温瀚清读懂苏静尘眼里的意思，默默叹了口气，在心里告诫自己，慢慢来。 *** 一个半小时后，李嘉渡在原野停下车的那秒就迫不及待地推开车门，下车。 这一路真是难为他的耳朵了。 下车那瞬间，他的天终于晴了。 订好房间，拿上门禁卡后，各自回房，稍作休整，准备吃个早午饭再出去玩耍。 秦辞和苏静尘挽手到了她们的房间。 两人稍微整理了一下行李。 秦辞打开自己的背包，静尘，李嘉渡师兄定的温泉是今天晚上吧?我没仔细看地点，在哪里啊?需要现在就把泳衣带上吗? 我也没注意，我看看。苏静尘被提醒了，打开手机地图。 温泉距离这里三公里。苏静尘看着导航说。 哦，那带上吧，反正也不重。 嗯，我也带上。 你会游泳吗?秦辞把泳衣装进随身背着的小双肩里。 会。 哎，我不会。我是旱鸭子，学也学不会。你是专门学的?秦辞涂着防晒霜问。 小时候，我妈妈带我们去学的。苏静尘从行李里拿出酒红色泳衣装进随身包里。 -- 第123页 这么早就会游泳了啊!那岂不是很厉害?! 没。就是会基本泳姿。很久没游了，不知道还记不记得。苏静尘拿出防晒衣。 这种肌肉记忆不会忘记的。晚上在温泉里，我再扑腾扑腾。秦辞说完听到手机响了，放下防晒霜，打开看，李嘉渡师兄说十点在楼下大堂集合。 苏静尘看了眼手表，还剩十分钟，我收拾的差不多了。 稍等稍等!我胳膊还没喷防晒液。秦辞说着拿出一大瓶喷雾，轮换着朝两条胳膊狂喷，防晒要不留死角。 苏静尘走过去，我给你喷脖子。 哦哦，对，我差点忘记了。秦辞说着把喷雾给了苏静尘，然后检查包里的东西，唉，我墨镜呢? 然后又打开小拉杆箱，又是一顿猛翻。 苏静尘看了眼窗外，这会阳光刺眼，想了想，也把墨镜带上了。 过了会，秦辞在一件衣服里面翻到了墨镜，原来被裹到衣服里了，我就记得我带了。 苏静尘看了眼手表，收拾好了吗?还剩一分钟到十点。 好了好了! 两人到楼下时，其他人已经到齐了。 她们赶忙跑过去。 等人时已经吹完一瓶水瘫在沙发上的原野，慢悠悠站起来，恭候两位美女大驾光临。 哎呀，我太磨叽了，害得静尘也迟到了。秦辞说着提了提肩上滑下去的双肩包带。 才三分钟。等三小时也值得。原野接话。 三小时黄花菜都凉了。秦辞说完看向李嘉渡，师兄，我们去哪里吃饭? 李嘉渡：离这里不远，走过去大概十几分钟，行么? 秦辞：行啊!那我们走吧。 七个人的队伍因为四名男生平均身高180，所以在路上格外显眼。 原野拉着秦辞聊天，周墨跟女朋友牵手逛风景，李嘉渡时不时看手机导航，在前面带路。 落单的苏静尘不知不觉中跟温瀚清走到了一起。 温瀚清看了眼苏静尘背的包，包重不重? 不重。 要不要打伞?温瀚清又问。 不用，擦防晒了，很快就到了，不折腾了。苏静尘低头走在马路牙子上，自得其乐。 嗯，喝点水。温瀚清学会直接说事情，不再询问了，拧开瓶盖，递过去。 苏静尘接过水，抿了口，你带矿泉水了吗? 她知道温瀚清不喝饮料，他的人生只有咖啡和矿泉水。 没。 那你喝什么?苏静尘拧上瓶盖，继续沿着马路牙子那行窄砖上前进。 温瀚清从苏静尘手中拿过她刚喝过的饮料。 苏静尘以为他要喝，赶忙说，我刚喝过。 我不喝，帮你拿着。 哦，辛苦了。 苏静尘一路双臂微张来平衡身体，欢快踩马路牙子，温瀚清在她伸手就能碰到的马路上走着。眼神时刻注意着苏静尘，做好她从马路牙子上掉下来随时接住她的准备。 七个人说说笑笑到了干净整洁的餐厅。 餐厅依河而建，选了个可以看到河流的餐桌坐下。 李嘉渡拿着菜单站着，俨然服务员的样子，我在网上搜了，说这家的螃蟹不错，现在到了吃螃蟹的季节。要不我们吃螃蟹?有人不能吃吗? 众人纷纷表示没问题。 OK，那就主点大螃蟹!再加一些海鲜、小吃和主食。 这个季节的大螃蟹很肥美，但是不便宜吧?原野脱口而出。 没事，随便点，我买单。温瀚清用湿毛巾擦着手淡定地说。 秦辞：都要师兄买单怎么好意思? 实验室难得出来玩一次，想吃的想喝的都尽兴，不用担心其他的。温瀚清语气平和。 嗯嗯!谢谢师兄!原野朝温瀚清握拳表示感谢。 等餐期间，坐在温瀚清右手边的李嘉渡：温师兄，我想跟你请教一下做博后的事。 温瀚清点头，示意他说。 我最近在找工作，浏览了一些信息，很多地方，特别是好点的地方都是要先去做几年博后，然后看能不能留下来。你觉得这种单位我该去吗?李嘉渡真心求教。 如果你想求稳，继续做科研，尽量找一个可以直接入职的地方。现在有些地方招聘博后类似于找短期临时工。博后出站还得继续找工作。再过几年，就业市场什么样，不太好判断。温瀚清说了自己了解的情况。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但是现在找个有编制、平台不错的科研单位不容易，都要有好文章，我的文章还没发出来，没什么竞争优势。李嘉渡说。 文章投了一周多了，没被编辑拒稿，应该有希望。如果到时候需要补实验，我帮你补，只要接收了，你的优势就大了。不用太着急。工作的话，想去哪种类型的单位?温瀚清问。 研究所、学校或者医院的基础研究平台都行。暂时不考虑去公司做研发。李嘉渡说着推了推眼镜。 -- 第124页 好，我留意一下，有合适的机会跟你说。 好的好的!谢谢!李嘉渡很感激。 温瀚清解答完李嘉渡的疑惑，发现他的餐具包已经被撕开，勺子被摆放在餐盘里。 而此时坐在他左手边的苏静尘正在水杯里涮两双木筷子，他眼见着苏静尘把其中一双放在了他面前的筷架上。 温瀚清躬身靠近苏静尘，轻声说，谢谢。努力控制脸上的表情，心里简直乐开花。 苏静尘扭头看了他一眼，笑着说，不客气。 过了会火红的大螃蟹被端上来了。 七个人，一人一只。 秦辞在跟苏静尘聊天，这时听到原野装神弄鬼的声音，秦辞，转过来。 她依言转头，就看见快贴着她鼻子的一只大螃蟹朝她挥舞大钳子，啊啊啊啊 边叫着，上身往后仰。 唉唉唉，吓你的吓你的，螃蟹是死的!螃蟹背后的控制者原野没想到秦辞被吓到了，他只是想吸引她的注意力，就是没把握好距离。 苏静尘笑起来，拍秦辞后背，罚原野师兄给你剥螃蟹。 嗯嗯，我来剥，把吓你的螃蟹大卸八块!原野赶忙剥螃蟹。 吓我的人是你，是不是也要把你大卸大块?秦辞撅起嘴。 把我大卸八块就没人给你剥螃蟹了，留着我有用的。原野狗腿地把蟹膏放到秦辞面前的餐盘里。 其他人笑起来。 多了原野和秦辞，他们的秋游多了不少乐趣。 苏静尘看完热闹，准备剥螃蟹，结果发现自己餐盘里已经有很多蟹肉了，然后看到温瀚清还在往她餐盘里放蟹肉。 苏静尘瞟了眼其他人，发现大家都在专注剥螃蟹，没人注意温瀚清的举动。不过她还是伸出放在桌子下的手，捏了捏温瀚清的胳膊，示意他够了。 温瀚清点了点头。 只不过她刚吃一些餐盘里的蟹肉，温瀚清又给她补上了，仿佛她面前摆放着一盘永远吃不完的螃蟹。 这时秦辞跟原野说，吃完这只就不吃了，吃太多容易肚子疼。 赵晴接话，嗯，螃蟹太寒，女生一次不要吃太多。尽管她餐盘里也有一堆待吃的蟹肉。 一直埋头剥螃蟹的三位男生：周墨、秦辞、温瀚清，闻言同时收手，把蟹肉开始往自己餐盘里放。 苏静尘忍住笑，趁大家在说话的时候，低声跟温瀚清咬耳朵，师兄，再给我一些蟹肉。 女生不能吃太多。温瀚清小声拒绝。 我想吃。苏静尘执意要吃，这个时候的螃蟹太好吃了，也不顾上肚子会不会疼了。 温瀚清犹豫了一下，扭头看了苏静尘一眼，看到她脸上写着不开心，又把手中刚剥好的蟹肉放她餐盘里。 虽然知道她是假装不开心。 以前会因为这些事争执，现在遇到这样的情况，他有求必应，然后示意服务员，麻烦上一壶热水。 很快一杯热水放在了苏静尘面前。 苏静尘就着热水，吃了很多螃蟹。 但她全程没动手剥过。 李嘉渡这会觉得自己有点受伤。 看见周墨给女朋友剥蟹，他女朋友偶尔让他张嘴，把蘸好酱料的蟹肉放进他嘴里。 原野在积极剥蟹哄秦辞，力争表现。 温师兄也在给静尘剥蟹，虽然不清楚温师兄为什么这么做，可能是因为师兄就是这么好的人，不想看静尘一个女生被冷落吧。 而只有他，一个人，自己剥，自己吃。 这，大概是世间最大的孤独吧? 第41章 吃过饭,大家出发去爬山。 到了山脚，秦辞第一时间去找缆车，在不擅长不喜欢的事上，她一向不勉强自己。 队长李嘉渡跟着秦辞,缆车应该在上山路口处,估计要走一会。 哦,希望不远。我爬不了山。秦辞勉为其难地接受。 李嘉渡提声问,还有人要坐缆车上山吗? 赵晴举手,我。没休息好，没力气爬山。 李嘉渡点头,静尘呢?你能爬山吗? 苏静尘正仰头看巍峨的山峰,心里评估了一下,转过头说,能爬。不用给我买缆车票。 李嘉渡竖起大拇指。 温瀚清走到苏静尘身边，低声说，爬不动跟我说。 苏静尘笑着开玩笑，爬不动,你背我? 我很乐意,只要你愿意。温瀚清眉梢含笑。 好啊，爬不动我就跳到你背上,赖着不下来。苏静尘见招拆招。 一行人往上山入口处走。 近两公里的缓缓上坡路,秦辞就累得气喘吁吁,今天如果要我爬这山，估计得死在中途。 之后健健身吧,你这小身板也太弱了。原野朝秦辞伸出一只手臂,抓着我,我带着你。 秦辞的肺都要炸了,满脸通红，抓着原野的胳膊，身体拖在他身后，借助他向前的力量艰难前进。 赵晴这会爬的脸色苍白，弯腰蹲在地上。 周墨见状，陪她一起原地休息。 -- 第125页 温瀚清时不时看苏静尘，做好随时背她的准备。但这姑娘一点爬不动的迹象都没有，此时还在兴致勃勃地看枫叶。 队伍缓慢移动到了缆车入口。 秦辞和赵晴二话不说地去排队买票。 上了双座缆车的秦辞和赵晴简直重新做人。随着缆车开动，两人抓着身前的栏杆，不停晃腿，快乐升天。 秦辞双手做喇叭状，朝入口处的五个人喊话，朋友们，我们山顶见哦!你们加油哦! 剩下的五个人开启爬山路。 这座山的海拔620米，爬山路不是很陡峭，在山中蜿蜒绵延，匍匐好几公里。 秋阳下，枫叶流丹、层林尽染，处在变色期的枫叶，或红或黄又或橙，满山遍布，热情张扬。 苏静尘一路都很开心，这种平缓上山路，爬着不太累，还可以看看这棵树，摸摸那片叶。一路走走玩玩，取景拍照，惬意自在。 其他人走在她后面。 温瀚清原本被李嘉渡拉着聊天，过了会抬头，发现一直走在他们前面的苏静尘不见了，赶忙找了个理由，脱离大部队，加快速度朝前走，三步并作两步地迈上台阶。 在一处临着悬崖的小道上，看到了边走边逛的熟悉的背影，大步上前，真不累? 不累啊!苏静尘站在一株红澄澄地槭树前，想摘两片叶子。 以前跑800米好像有点困难。温瀚清想知道苏静尘是怎么做到今天这样的，于是旧事重提。 不是好像有点困难，是非常难!苏静尘大方提起从前，然后看向温瀚清狡黠地问，你猜我现在一口气不停歇能跑多远? 五公里?温瀚清根据苏静尘今天的表现，给出了一个他觉得合理的距离。 不对，再猜。苏静摇头。 10公里?温瀚清觉得这个距离应该足够了。 15公里。苏静尘一脸得意。 温瀚清呆在原地，完全没想到，缓了缓问，怎么做到的? 慢慢跑，慢慢加距离，时间长了，跑动距离就上去了。苏静尘说着抬手抓住一片槭树叶。 让你跑步的契机是什么?温瀚清觉得背后的原因不简单，想弄清楚。 医生建议的。苏静尘没隐瞒。 温瀚清听到这个答案，脸色沉下去，心陡然提起来，上前两步走到苏静尘身边，牢牢盯着她的脸，忐忑又紧张，怎么了?生病了? 之前压力大，整晚睡不着，去医院看了一下。苏静尘对那段经历不再避讳。 医生怎么说?温瀚清心中有了猜测。他之前担心过苏静尘的情绪可能会出问题，伸手牵着她的右手，攒在手心，等她继续说。 当时给出的诊断是中度抑郁症加中度焦虑症，当时还没有明显的躯体症状，我不想吃药，医生建议运动。我就去跑步了。苏静尘不再对温瀚清隐瞒什么，在恰当的时候，有些事会慢慢让他知道。 他们现在的关系让她很舒服。这些事他早晚也该知道。 身边没人知道她情绪出过问题，现在告诉温瀚清，是因为她想安心跟他相处。 虽然已有猜测，但温瀚清仍然不敢相信亲耳听到的事情。 无法再控制什么，下意识地伸手抱住她，右手抚着她的后脑勺，轻语，尘尘，这几年很累吧? 嗯，很累很累。苏静尘在他怀里点了两下头，此时她的心里很平静。 那段呼吸都费劲的日子过去了，她能坦然面对了。 温瀚清不知道说什么，心里有千言万语，但话到嘴边，什么也说不出，只是用力抱着她，就这样一个简单的拥抱，不带一丝情/欲。 他很感激经历了这么多困难的苏静尘在得知他的心意后，没有让他继续苦等，没有局限在她曾经设下的人生逻辑里，直面了自己的感情，并且再次走向了他。 他甚至没做太多事，她一个人在暗无天日中走了很长时间，努力突破黑暗，走进阳光中，看到了他，没有犹豫地伸出了手。 她明明有千百种方法让他对她欲罢不能，让他爱而不得后再深入骨髓。 她没用那些伎俩，没向他索取任何东西，连情绪价值都没要。在努力走出自己的困局后，然后大方走到他面前。 最终他只说出了，尘尘，谢谢。 苏静尘摇头，是我谢谢你。 在重拾自信这条路上，现在抱着她的这个男生无意间给她的鼓励非常重要，这是她无法忽视，也将永远感激的。 一分钟后，苏静尘伸手推了推温瀚清的腹部，他们快上来了。 温瀚清恋恋不舍地松开手，伸手摘下苏静尘身后槭树上的两片红色的五角槭树叶，扎到她绑着的马尾里，给你两个翅膀，以后不要再那么累了。 哈哈哈，好看吗?苏静尘大笑着，眼里闪着光。 仙女。温瀚清仔细端详了一下面前的人，一脸真诚，毫不敷衍。 苏静尘又笑起来，随即收敛起脸上的笑意，你在国外也很累吧? 还好。温瀚清轻描淡写不多言。 -- 第126页 不可能还好。每次看到你发的文章，我就在想这是温瀚清熬了多少个夜晚做出来的。以后不用这么拼，慢慢来，日子还很长。苏静尘轻声说。 嗯。温瀚清正准备说什么，听到身后李嘉渡的声音，你们怎么走这么快?特别是静尘，你还是个女生吗?体力居然比我还好，这像话吗? 苏静尘迅速跟温瀚清拉开距离，朝李嘉渡说，师兄，要不我们比赛，看谁先到山顶? 放过我。我能爬上去就不错了。李嘉渡气喘吁吁、面红耳赤。 五个人汇合后，一路上说说笑笑。 每个人脸上都写着轻松、惬意。 在一段平路上，原野踢着一颗小石头前进，以后我们实验室要多组织这种活动，这样出来玩玩真不错。 最好趁我还在的时候。你们提建议，我来做攻略。李嘉渡应下这个活。 你们会打篮球么?原野踢着石子问。 三个男生一起摇头。 体育运动或者音乐方面的特长呢?原野不死心。 周墨摇头，农村做题家，从小没这个条件。 李嘉渡同样晃脑袋，小镇做题家，小时候学了点吉他，现在全还给老师了。原野，你呢?除了篮球，还会什么? 吉他。原野说完，看向后面并排走的两个人，温师兄呢?还有静尘。 钢琴。温瀚清说。 原野竖起大拇指，然后看向苏静尘，等她回答。 一点点民族舞。苏静尘原本没打算说，毕竟好久没跳了。但是想到妈妈曾经坚持不懈送她去学舞，不能抹杀那段日子。 原野转了转脑瓜子，秦辞好像学过声乐，她的嗓子条件不错，唱歌应该还可以。这么说来，咱们实验室可以组个乐队! 周墨笑起来，我去当观众。 NONONO，你可以练练贝斯或者唱歌，那个不难。如果要组乐队，每个人都必须有活可干，落下谁，我就不组了。原野表示拒绝周墨的提议。 现在太忙，没时间学。周墨实事求是。 只是暂时忙，你看嘉渡师兄，上个月还忙到天昏地暗，现在都可以组织秋游了。放宽心，有温师兄在，咱们毕业不会有太大问题。原野拍了拍周墨的肩膀。 苏静尘听到这这里，偷偷捏了捏温瀚清的左手小拇指，暗示他身负重任。 温瀚清不动声色，反手挠了挠苏静尘掌心。 周墨：我先忙毕业吧。 嗯嗯，这个还是最重要的。乐队的事，等你忙完，有时间再说。哦，对了，你的人生是不是要毕业、结婚、生娃无缝衔接了?原野问周墨。 估计不能。周墨有些惆怅。 还要继续恋爱长跑?原野不解。 结婚不是一句话就能解决的，我现在什么都没有。这样结婚不负责任。周墨解释。 走在后面的苏静尘，师兄，你不用想这么多。赵晴师姐人挺好的，可能她想结婚了呢?你们可以商量一下。 周墨想了想问，静尘，站在女生的角度，你会愿意嫁给一个什么都没有，家里也不能提供援助的男生吗? 苏静尘思考了会，谨慎回答，不好回答。要看我有多爱他，有多上头。 比如她妈妈就是在无比上头的时候嫁给了她爸爸，后来的日子有爱情也一地鸡毛。 周墨点头，神色黯淡，所以我现在什么也做不了。 温瀚清看着苏静尘的侧脸，在琢磨她刚才回答周墨这个问题。想说点什么，但又觉得这个时间不合适。他现在小心翼翼地，不敢有太多奢求。 苏静尘感受到了温瀚清的目光，能猜出他在想什么。 两人拖在大部队后面，隔开一些距离后，苏静尘大方提起来，你在想什么? 在想你刚才说的话。温瀚清没隐瞒。 哦，我就是回答周墨师兄，没其他意思，不用多想。 温瀚清点头，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他们之前在一起也谈论过结婚的话题，但最后还是分开了。 日子和未来是没法假设的，只有把每天过踏实了，很多事会水到渠成。 *** 爬到山顶，在凉亭，吹了会山风，看了会风景，一行人准备下山。 秦辞和赵晴这会精神抖擞，不想坐缆车，跟着大部队一起走下去。 苏静尘不停拍照，慢镜头拍远景，放大拍一片下落的叶子，不知不觉在下山途中就拖在最后了。 不过温瀚清时刻跟她一起，腿疼不疼? 还好。苏静尘说着抓拍到了一张正从一棵树跳到旁边树枝的松鼠。 拍完惊呼，这只松鼠好敏捷，我还以为它会选择其他路径窜树，毛茸茸的尾巴好可爱! 温瀚清没打扰苏静尘，让她自己玩，也不催促，就是在一边陪着。她想去哪里拍照，他就负责看看地方是否安全，偶尔拿出手机拍正在沉迷拍照的苏静尘。 你在拍风景，而我在拍你。 他想起那句话： -- 第127页 树在，山在，大地在，岁月在，你在，我还要怎样更好的世界。 此刻是他过去四年日夜幻想中的世界，别无他求。 等两人慢悠悠快到山脚时，远远看见等在山下的五个人，人手一个雪糕，吃的不亦乐乎。 温瀚清问，吃不吃雪糕?我去买。 不吃不吃，上午吃了太多螃蟹，不能再吃冷的。苏静尘赶忙阻止。 原野看见温瀚清和苏静尘正从他面前的下坡朝下走，吃完最后一口雪糕，咬着雪糕木棍起身，拿出手机，拍了张照片，然后取下雪糕棍，大声喊，你们俩站住! 温瀚清以为有什么危险，第一时间伸手揽着苏静尘的肩膀，紧张环视四周。 苏静尘一脸茫然，但是还是保持理智，低声咬牙切齿，手放开。这样太明显了。 温瀚清没看出危险，就把手贴在了苏静尘后背，这样大家都看不到。 这时又听见原野说，帅哥美女看着我!我再拍一张! 温瀚清和苏静尘这才明白过来，原野是要给他们俩拍照。 苏静尘心里咯噔一下，担心大家知道了他们的关系，不打算配合原野的拍照，快步向前走了两步，拉开跟温瀚清的距离。 过了几分钟，温瀚清走到原野面前，麻烦把刚才拍的照片发给我一下。 嗯呐!不得不说我还真有点拍照天赋!你们看看，我的取景和细节抓得多好!原野划拉着刚才抓拍的照片。 一张是他还没提醒时，温瀚清和苏静尘并排走着看风景的那份随意。 在他们身后，红色的枫叶纷纷起舞降落，两人脸上都带着笑，闲适又开心。因为是下坡，两人的身形也被全部拍进去，高大帅气与漂亮可爱。 一张是他提醒后，温瀚清下意识揽着苏静尘的场景。 温瀚清一脸紧张，苏静尘一脸茫然。 最后一张是苏静尘没听他提醒，朝前走。 苏静尘走在前面，温瀚清在后面紧紧看着。 原野得意地看着照片，我拍的这组照片调一下，做一下后期，就可以拿去展览了! 秦辞：那也是温师兄帅，静尘漂亮，两人像拍照的模特。不然换两个人，你看有没有这种效果。 肯定啊!对了，最后一张，我调个黑白模式看看，估计效果会更绝!原野继续鼓捣照片。 为了避免尴尬，苏静尘去了山脚的小商店，远离原野，担心他说出什么话，让她无法解释。 麻烦把原图发我一下。温瀚清再次提醒原野。 这就发!也给静尘发一份，美好的瞬间就该记录下来!以后你们会感谢我的!原野还沉浸在自己的作品中不能自拔。 秦辞碰了碰原野胳膊，你手机里放着抓怕的别人的正脸照片是不是不太好?发给温师兄和静尘后，就删了吧? 原野琢磨了一下，嗯，你说的有点道理。那我等会删了。 回去的路上，温瀚清保存好那三张照片，每张都写了备注。 第一张：20xx.x.x，秋游，回来见到她的第183天。 第二张：20xx.x.x，秋游，她告诉我她之前生病了。 第三张：20xx.x.x，秋游，再次拥抱她。 这几张照片被他放在那几千张照片最显眼的地方。 第42章 吃过晚饭,各自回房休息了会，准备晚点去泡温泉。 秦辞和苏静尘在房间躺着玩手机。 静尘啊，这次泡温泉是男女混合在一个池子里吗?秦辞正在打游戏。 李嘉渡师兄发的链接里，没写订的是混合还是分开。我希望是分开的。苏静尘回。 我也是。我的泳衣已经是很保守的那种了,但是还是不想跟男生一个池子。总觉得不自在。秦辞想到这里,退出了游戏。 嗯,如果是男女一起,我可能就裹着浴巾坐在温泉边,泡泡腿，不下去。苏静尘有同款担心。 是我们太保守了吗?秦辞翻身抱着枕头趴在床上。 不是吧?我比较排斥跟很多比较熟的人在这种空间,那种感觉不知道怎么说。如果都是陌生人,我可能还好点。苏静尘仰面躺在床上。 我是不喜欢别人的眼里带着这人身材很好,这人身材不好的那种审视感。或者被人盯着胸部或者屁股看。那种眼神投到我身上,我会很难受，让我有种身材羞耻感。秦辞有些忧伤地说。 我差不多也是。是我们对自己不自信吗?苏静尘跟秦辞探讨这个问题。 也不是吧，我对我的身材挺自信的，健康匀称,我很满意。可能每个人对这种事情的接受程度不同吧。 嗯,要不问问师兄吧?如果确定是混合的，我们就不下去吧?免得去了又不进温泉,大家都尴尬。干脆找个借口不去。苏静尘提议。 嗯嗯!我同意!以后我们找男女分开的温泉去泡,不差这一次。秦辞附和。 苏静尘拿出手机,给李嘉渡发消息。 而此时找李嘉渡的不止她。 温瀚清正在给李嘉渡打电话。 晚上的温泉是男女分开的还是混合的?温瀚清洗完澡，用毛巾正擦着头发。 -- 第128页 混合的。李嘉渡说。 有男女分开的吗?温瀚清问。 当时订的时候没有了。我现在看看。李嘉渡说着开了免提,在手机上查看。 温瀚清等了会,听见那头说,这个时间点网上预约日期里已经不显示今天的了。唉,静尘也在问我是不是男女分开的? 先别回复静尘，我去前台问问。问完跟你说，你再回她。温瀚清说着放下毛巾，解开围在腰部的浴巾，快速套上衣服，出了房间。 李嘉渡有些茫然，但是电话已经挂了，不好再问什么。 过了会，他接到了温瀚清打来的电话，之前混合温泉的订单可以取消。男女分开的温泉，我刚各订了一个。 还有多余的?李嘉渡惊讶。 跟他们协商了一下。温瀚清回。 好，我跟静尘说一下。 苏静尘在房间收到李嘉渡发的消息，开心地跟秦辞分享了。两人轮流洗澡，然后穿上泳衣，披上大大的罩衫，欢快下楼。 在楼下，见到了另外五个人，他们在大堂等她们，然后一起去酒店后面的温泉池。 室外有点冷啊!秦辞踏出酒店直呼。时值深秋，昼夜温差大，晚上温度有些低。 我的衣服给你。原野迅速主动解开了衬衣扣子。 秦辞扭头视线避开原野，别，你先扣上。 我都不介意，你介意什么?原野表示不理解。 大庭广众下，你光膀子是怎么回事?这点路，几分钟就到了。秦辞依旧拒绝。 好吧。原野讪讪地把解开的扣子重新扣回去。 走在最后面的温瀚清悄悄握住苏静尘的右手，轻轻摩挲。两分钟后走到她左边，同样握住左手。 苏静尘踮脚，凑到他耳边，谢谢。 话音带着笑。 温瀚清弯了弯唇。 到了温泉入口，服务员带领着三个女生去了预定的温泉。男生去了另一个。 碧蓝的圆形温泉池，清澈见底，袅袅水雾，温热升腾。 秦辞迫不及待地脱下罩衫，扔在池边，扑腾着下水。 苏静尘和赵晴也跟着下水，三个人在偌大的泳池里，聊天、戏水、游泳，开心自在。 感觉我的每个毛孔都在咕噜咕噜喝水。好舒服!秦辞靠着池边感叹。 白天爬山，这会泡温泉，明天早上起来腿估计不会很酸胀。苏静尘靠着温泉池。 你很厉害，这么高的山，爬上爬下，没见你喊累。有健身习惯吗?赵晴说。 偶尔跑跑步。 那也不错。自从上班后，我就基本没运动过。每天上完班，就想回去躺着。周末只想睡觉，一动不想动，感觉再这样下去，身体就要废了。赵晴感叹。 以前我也不运动，后来发现跑完步，人很舒服。师姐，我游会泳，你们先聊。苏静尘说完，一头扎进水中，很快一个流畅的蝶泳游出去半米。 师姐，上班跟上学心态上差别大吗?秦辞好奇。 大，非常大。我上班五年了。一想到人生还要工作30年就很绝望。你们在学校的时候好好珍惜。社会太复杂了。赵晴说。 上学压力也大。秦辞想着毕业。这事让人开心不起来。 不一样。我知道周墨的毕业压力也很大。但工作更复杂。不仅压力大，还要面对各种奇葩的人。这部分经常让人崩溃。赵晴摇头。 嗯，我们实验室的人都很好。大家都挺包容的。秦辞对这点还是很满意的。 我经常听周墨提到你们实验室，所以他问我要不要跟你们一起秋游的时候，我就立刻答应了。 男生温泉这边就显得有点无聊。 原野：就这么泡在是不是有点无聊?没美女可看，秦辞和静尘也不在。 泡温泉还能玩出什么花?李嘉渡不解。 我还准备教秦辞游泳呢，结果现在分开泡，什么也做不了。原野靠着温泉池边忧伤。 周墨游向原野，老实说，你是不是喜欢秦辞? 没有吧，我就是觉得秦辞这孩子好玩，生气快，消气也很快，跟她玩很开心。原野说。 没有一点男女之情?李嘉渡也过来，加入讨论。 原野陷入沉思，然后问，你们看得出来我有吗?我自己不是很确定。 周墨和李嘉渡对看一眼，一起无语，你自己都不知道，我们怎么知道?! 此时温瀚清在游泳。温泉池不长，他胳膊长腿长，游两下就到头了。 对了，泡完温泉，还不到九点，我们有没有其他活动?原野问导游李嘉渡。 没特别安排，如果你想玩的话，我准备了点道具。李嘉渡说。 什么道具? 扑克牌。七个人的话，四个人打双升，三个人斗地主。我准备了三副牌。 靠谱!玩牌好!既能有输赢刺激，又不影响聊天!原野激动起来。 -- 第129页 泡了一个小时的温泉后，大家各自回房。 苏静尘和秦辞洗完澡，躺在床上，闲聊。 这时她们的手机上都收到了李嘉渡发来的消息，朋友们，有人要来1203房间打扑克牌吗?如果想来的话，就回复我一下哈~ 秦辞问，静尘，你想去吗? 有点困。想早点睡。苏静尘白天爬了几个小时的山，刚才泡完温泉，浑身懒洋洋，就想躺着。 这时秦辞手机收到了原野私发的消息，【秦辞，过来我这里打牌。】 哦，原野让我过去打牌。秦辞看着手机有点纠结。 你想去的话，我陪你一起。苏静尘看现在时间还早，去玩半小时也行。 好，那我们过去吧。 不一会，全员都到了1203房间。 李嘉渡很开心，觉得大家很给他面子，喜滋滋地拿出一大袋零食，分给大家，是打升级还是斗地主，你们自己选择哈。哪里差人，我就补上。 苏静尘：我都不会。我看你们玩吧。 秦辞：我会斗地主，但是想学打升级。 原野朝秦辞说，过来，我教你升级，保证你能学会。 温瀚清不动声色地看向苏静尘，静尘，我教你。 至此分组就很明确了。 四个男生围成一桌打升级，三个女生坐在一边学习。 坐定后，李嘉渡发牌。 苏静尘坐在温瀚清椅子后面，头伸出去，下巴搁在他椅背上缘，看着他手里的牌，听他讲解。 很平常的场景，但是苏静尘每次呼吸的气息都会拂过温瀚清的耳边，温热轻柔带着薄荷香气。 温瀚清尽量忽略，但是这种温热气息简直在他心尖跳舞，舞乱一池春水。 他的所有智商纷纷缴械投降。 今晚玩牌输定了。温瀚清一开始就认识到这点了，尽管每把他拿的都是王炸好牌。 而温瀚清的队友原野被莫名其妙的输牌弄得火冒三丈，下把再不赢我就不玩了!气死我了! 他急于在秦辞面前表现。结果每把都输是怎么回事?! 不出意外，下把两人依旧被对方压的死死的。 原野把手中的牌往桌上一摊，不玩了不玩了!秦辞，我带你去其他地方玩。 秦辞：这么晚还去哪里玩? 原野：酒店天台，去看星星，郊区星星明亮。 李嘉渡推了推眼镜，我也去吧? 晚上十点，两个成年异性一起出去，不太好说会发生什么，这个导游身份让李嘉渡有点警觉感和相应的责任感。 原野在桌子底下踢了李嘉渡一脚，眼神示意，放心，我不会乱来。人格担保。 李嘉渡想了想，看向秦辞，有事给我打电话，我暂时还不睡。 秦辞一脸单纯，嗯嗯。 周墨牵着女朋友回房休息。 秦辞和原野去了酒店天台。 李嘉渡打扫打牌后的战场：他跟原野住的房间。 剩下的两人各自回房。 温瀚清送苏静尘回她的房间，在走廊上并肩前行时，不知道是故意还是有意，温瀚清的手时不时会碰到苏静尘的手。 来回好几次后，苏静尘扭头瞪他，我的手都要被你打肿了。 我看看。温瀚清作势要拿起苏静尘的右手。 苏静尘没理会，快步往前走，跟他拉开距离。 到了房间门口，苏静尘进去，转身，笑着说，师兄，晚安。 说完准备关门，用力合上门的时候遇到了阻力，然后听见温瀚清低喊了声，我的脚要肿了。 苏静尘忙低下头看见温瀚清的脚在门和门框间，被夹得死死的，赶忙朝后拉了一下门，你把脚放这里干嘛?又不是小孩子。 但是现在它肿了。温瀚清装作很疼的样子。 哦，我的手也肿了，我们各自回房疗伤。苏静尘冷静地回。 温瀚清低头望着苏静尘，轻声笑起来，然后低声说，撩了我一晚上，就这样打发我? 神色晦暗，波光流转，危险隐现。 我没撩你。苏静尘手扶着门框，低头不敢看温瀚清。好歹也跟他谈过一次，有些事她很清楚。这会心里万分纠结，还拿不定主意。 温瀚清显然没有那么多纠结，左手掌撑着门，稍稍用力，双目盯着苏静尘低着的头顶，门的一边在发力，另一边在抵挡，力量对比下，门被一点点推开。 这个过程持续一分钟，是温瀚清给苏静尘思考的一分钟，再多一秒他都等不了。 门被打开，温瀚清迈步进去，反手关上门。 此时房间还没插上电卡，漆黑一片，只隔了半步距离的两人，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苏静尘被一种力量推动着，脑袋很乱，不知道怎么做。 一股危险的气息扑来，苏静尘立刻清醒过来，推温瀚清，你快回去，这里不行。 尘尘，你好残忍。温瀚清有些玩味又无奈的声音。 这里真不行，之后再说。苏静尘害怕下一秒秦辞就敲门。 -- 第130页 温瀚清没再给时间，搂住苏静尘的腰，让她紧紧贴着自己，抱起来，朝房间里走。 此时眼睛适应了黑暗的环境，窗外河流两岸的荧荧灯光洒进来，房间有微弱红色光芒。 苏静尘挣扎，低声，这里真不行! 你睡哪张床?温瀚清问。这个时候还忍得住，那得是忍者神龟，他没这种本事。 温瀚清，你做个人!苏静尘警铃大作。 我是准备做人。温瀚清抱着苏静尘，俯身准备放在床上。 眼见自己快要被放在秦辞床上了，苏静尘简直要被吓死，伸手指靠窗那张床，那张那张! 温瀚清又抱着人起身，走到靠窗的床边，再次俯身把人放下去。 苏静尘被放下的那秒，就做出了应对，直接一脚踹过去，人往后退，远离危险中心。 温瀚清倒不在意自己腿被踹了，斯条慢理地解衬衣最上三颗扣子，接着解开两个袖扣，慢慢卷起袖子。 苏静尘慌不择路地抱着被子，开始往自己身上裹，这个时候拼力量是不行的。 做完准备工作的温瀚清，坐在床沿，俯身，拍了拍裹得像蚕宝宝的被子里的人，尘尘，出来。 不!被子里传来闷闷地声音。 你以为我要做什么?温瀚清话音带笑。 不管你要做什么，我都不出去!苏静尘决定憋死也要在被子里。 那我走了。 苏静尘在被子里竖起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过了一分钟，听见门被打开又关上的声音。 又过了一分钟，没有动静了。 她从被子里探出脑袋，提溜着一双眼准备查看。 谁知下一秒一个带着男性荷尔蒙的凌冽气息直接逼近，含住了她的唇。 然后听见含混不清地声音，憋坏了吧，给你点气。 苏静尘依旧挣扎，憋坏的人是你! 知道还不帮我? 很快苏静尘从被子里像剥粽子一样被剥出来，人被死死按着，完全无法动弹，像等着被宰的羔羊。 这个时候只能拿出哭这个武器了。 很快梨花带雨，语带哭腔，求你了。 求我什么?尘尘，你得说清楚，我才知道怎么做?温瀚清用唇细细摩挲着苏静尘耳后那小块皮肤，似亲吻又不是真正在亲。 苏静尘这会被弄得痒的受不了，左右摆头，企图摆脱这种磨人的亲法，我现在不想，我没做好准备。 不想什么?温瀚清向下挪动到她的脖子，一下一下轻轻啄。 求你放过我，现在真的不行苏静尘哭出声，随着身上的吻越来越下，她真的急了。 温瀚清依旧在她的脖子周围盘旋，嘶哑低沉，我没打算做什么，只是亲亲你，行吗? 真的?苏静尘不相信。她的腿能感受到他的温度。 嗯，不可能在这里要你。乖，让我亲一会。温瀚清说完含住她眼角的泪。 只有老天知道温瀚清说出这话是费了多大气力去控制体内乱窜的冲动。 可是你这样亲，我很痒 哦，这个你得受着，我痒了一晚上了 苏静尘简直心如死灰。那种痒从脚底板传遍全身，两只脚的大拇指不自觉/绞到一起，仿佛身上有千万只蚂蚁，她被爬地浑身无力。 其实她不知道这种吻法对两人都是巨大折磨。 但是这种痛苦又沉醉的感受让人无法自拔。 只想生死相抵。 第43章 不知道过了多久,仿佛在大海沉浮，曲着一条腿、躬身躲避越来越密集碰触的苏静尘听到了门外走廊的脚步声，顿时警铃大作。 准备推开温瀚清时，他已经起身,系衬衣扣子,不怕,没事,你去开门,我来应付。嗓音像被烟熏过，低沉嘶哑。 苏静尘赶忙起来,整理衣服和头发,但是越慌越乱,反手怎么也扣不上里面衣服的扣子。 这时背后出现一双手,轻轻一搭就扣上了。 苏静尘扭头看向身后人，幽幽开口，回头跟我说说你是怎么会扣这个的? 温瀚清想解释，但苏静尘已经朝门走去了。 苏静尘走到门边,拿起门禁卡,插到卡槽里，按开房间开关,对照着浴室镜子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和头发,然后走到门边,打开门。 我是不是打扰你睡觉了?秦辞带着歉意说。 没，我还没睡。苏静尘正想着怎么解释。 然后听见温瀚清的声音,静尘,这个问题可以这么解决。 秦辞闻声推门进来,看见正对着电脑的温瀚清,温师兄也在啊，你们在讨论问题? 嗯。苏静尘简直尴尬死，硬着头皮，装作没事人一样。 心里祈求老天把这个时间段拉快点! 嗯，你们休息吧。静尘，那个问题回头再说。温瀚清说着起身，合上苏静尘放在茶几上的电脑。 秦辞打完招呼后，去卫生间洗手。 一分钟后温瀚清走到门口，把着门沿的苏静尘狠狠踢了路过的温瀚清一脚。 -- 第131页 温瀚清走出去，转过来，俯身，耳语，尘尘，你这是卸磨杀驴。 苏静尘狠狠瞪了他一眼，然后提高音量说，师兄，晚安。 晚安，好梦。温瀚清伏在苏静尘耳边轻声道。 秦辞洗漱后，躺床上很快睡了。 结果苏静尘重新躺回床上后怎么也睡不着。 手机很快收到了温瀚清发来的消息，【那个扣，我顺手扣肯定比你反手扣方便。】 本能的求生欲促使温瀚清回去后第一件事就是把这件事解释清楚。 苏静尘躺着回消息，【不信，你的动作很熟练。要是没扣过，你怎么知道那个结构?】 温瀚清：【我是没扣过，但是解过两次。】 苏静尘看到这里就不想回复了，拉起被子蒙上脑袋。 但这样也阻挡不住往事涌现。 *** 那是温瀚清出国读博前的一周，两人去看新上映的电影。 本来选择的是苏静尘喜欢的文艺片，但全程她都没看进去，脑袋里一个念头像墙头草朝两边疯狂倒。 一个半小时电影结束，晚上十一点。这颗墙头草还没找到该倒的方向。 最后帮她做出决定的是天气。 两人出了电影院才发现外面下起瓢泼大雨，出门没带伞。 这会商场也关门了，没看到可以买伞的地方。 温瀚清拿出手机，预约网约车。 但是迟迟没有车接单。 苏静尘扯了扯温瀚清的衣袖，不用打车。 嗯?淋雨回去?温瀚清问。 去那里。苏静尘鼓起十足的勇气指着一家酒店醒目的闪烁着的logo灯牌。 温瀚清没说话，脱下外套，罩到苏静尘的头顶，拥着她，快步穿过春天下雨的午夜街头，去了对面的酒店。 到了酒店，温瀚清订好房间，两人上去。 一路上没人说一句话。 苏静尘期待温瀚清说点什么，但又忐忑不安，想着如果一言不发完成也挺好。 进入房间，苏静尘直接去了洗手间，在里面待了很久。整个人处在一种晕晕的感觉里，什么都思考不了。 最终她问了自己一个问题，会不会后悔? 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她摇头。 然后走出浴室。 依旧低着头，然后听到温瀚清说，你先休息，我去洗一下。 这是过去一个小时，两人说的第一句话。 苏静尘茫然地坐在床边，心里知道会发生什么。尽管这件事她想了很久，但是事到临头，还是紧张的要命。 坐在床边，一动不动，什么也没做，等待时间一分一秒流逝。 半小时后，温瀚清擦着头发出来。 苏静尘站起来，低头看脚尖。 他们什么都没说，但是空气替他们传达了讯息。 一股少年独有的清冽气息一步步逼近。 苏静尘不自觉地低头后退了两步。 温瀚清紧跟着上前两步。 苏静尘又后退了几步。 然后她听到温瀚清的声音，再退就要退到墙角了。这么害怕还要来这里? 不是害怕，是紧张。苏静尘小声解释。 尘尘，过来，我不做什么。温瀚清没有再逼近，站在原地，等苏静尘走向自己。 苏静尘鼓起勇气，抬起头，朝前走了两步，以蚊子般的声音，我愿意的。 温瀚清什么也没说，左手擦头发，右手上前抱住她，搂住她纤细的腰，轻轻摩挲，我们抱着睡觉，其他都不做。不用担心。 你不想吗?苏静尘抬起湿漉漉地眼睛看温瀚清。 嘘温瀚清伸手按住苏静尘的粉嫩的双唇，不要问男生这种问题。 很快两人和衣而卧，苏静尘像颗虾米一样依偎在温瀚清怀里。 也不知道是心大，还是刚才长时间的纠结耗尽了心力，没过多久苏静尘竟然睡着了。 温瀚清几乎一夜未眠，手肘撑头，低头看着怀里人恬静地睡颜，看了很久很久。中间实在没办法，去了卫生间几次。 临到清晨，困得不行，睡过去。 苏静尘朝外翻了个身，很快身上压过来一条胳膊，她迷迷糊糊地醒了，然后又朝外翻了一下，那条胳膊又跟着过来了。 这时她彻底醒了。 反正床足够大，转了转眼珠，又朝外翻了个身，那条睡梦中的胳膊像装了追踪器，又跟着过来。 她就这样翻了5次身，始终没逃脱掉。 准备翻第六次，整个人被身上的胳膊一把捞回去，然后耳边听见一个还没睡醒的轻沉声音，准备逃到哪里去? 你醒了啊。起来回学校吧?睡了一整晚的苏静尘这会精神十足。 不着急，陪我躺会。 哦。 手机不在身边，没啥可玩的，苏静尘就玩起了圈着她的温瀚清的大手。 他的手修长干净，骨节分明，指甲修剪的非常整齐，指甲盖是健康的粉红色，掌心柔软。这双手会弹钢琴，不过她没见过他弹钢琴的样子，应该很好看。 十根指头被她挨个捏捏弯弯折折玩了个遍。 -- 第132页 然后听见背后嘶哑的声音。 玩够了吗? 还没。 歇会。 干嘛? 轮到我了。温瀚清说着翻身，随即人撑在了苏静尘上方。 苏静尘眼神闪烁，你是来真的还是要吓我? 给你半小时判断。温瀚清就这么悬空着细细瞅了会身下的人，然后起身，去了卫生间。 苏静尘趴在床边，听着卫生间里的水声，心如明镜。 经过一晚，她很确定了，不再那么紧张，静静等待未知的冒险。 半小时后，温瀚清从浴室出来，看见面若桃花、眼含雾水的少女趴在床边思考，一头海藻似的柔顺黑长发像瀑布一样垂下来，放在被子外面的两条胳膊白净似玉璧。 看见他出来，她缓缓抬起头，随即眼前一亮，笑靥绽放，好漂亮的肌肉!我要摸摸! 光着上身的温瀚清言听计从，走到床边擦头发，任由一双小手在他腹部游走。 没有丝毫停歇之意的手和无限疯长的念头交织在一起。 擦头发的动作越来越慢，最后忍无可忍，扔下毛巾，俯身抱起床上的人。 被抱起来站在床上的苏静尘居高临下地看着站在地上的温瀚清，对视了一分钟，随即她弯腰，双手捧起他的脸，笑语嫣然地开启朱唇，我要吻你了哦。 温瀚清毫无抵抗能力，手握着苏静尘的芊芊细腰，任由一张樱桃小嘴一点点从额顶、眉毛、鼻尖到下颌。 蜻蜓点水般，像根羽毛在他心上拂过。 快被折磨的要疯掉的温瀚清拦腰抱起面前的人，放下，额头相抵，怕吗? 是你，我不怕。苏静尘搂着温瀚清的脖子，直视他的眼睛笑着说。 好。跟着我。温瀚清没再耽误。 此后的时间被亲吻的人像一株池塘里矗立着的娉婷多姿的清晨荷叶。 荷叶中间有一颗露珠，随着春风，在鲜嫩翠绿的荷叶中滑滑停停，不知道露珠会停留在哪里，一切全凭惹人的春风。 窗外春风袅袅，吹起窗帘，飘飘荡荡，摇摇摆摆的荷叶的每寸边角被露珠一点点轻抚过。调皮的荷叶偶尔恶作剧般想躲避露珠。但露珠像虔诚的朝圣者始终追逐着荷叶，难分难舍。 冰凉的露珠与阳光下渐渐升温的荷叶，始终没有在荷叶最低端相遇。 一个多小时，嬉戏追逐中，互相熟悉，彼此臣服。 锲而不舍的露珠最终让荷叶放下所有的不安，抵达最深处。 小心翼翼覆盖住世间最柔软的地方，轻轻摩挲。 苏静尘这时想到之前解剖课上那句，这里是人体表神经末梢最密集的部位。 被覆盖上的瞬间，那种奇异的感觉告诉她，这句话完全正确。 从此对自己的身体有了更多认识。 她完全忘记紧张、害怕、恐惧，每一秒都很快乐。但前面这些快乐跟最后的比起来，还是不值一提。 当身体真正快乐时，会无法抑制的出声。 她能感受到自己的身体和精神得到了这个男生百分百的尊重与世间最温柔的对待。 没有一丝后悔。哪怕后来分手后，她从没为那天大胆的自己后悔过。 而最终得到前所未来的快乐的她还是她自己。 她的完整之身宛如珍宝似的被保留。 他尽最大的努力保护了她。 苏静尘在温瀚清怀里，过了很久缓过来，为什么不做到底? 现在还不可以。温瀚清摇头，尽管他只差一点点就控制不住了，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在悬崖边疯狂跳舞的念头拉回来。 什么时候可以? 等我回来。 那时的他们还不知道时间和距离的残忍，以为有爱便是一切。 这一等便是四年。 再重逢时，是已分手的前任。 *** 苏静尘躺在床上久久没有睡着。 脑海里回忆着每个细节。 对比这两次亲密接触，所有的触感告诉她，温瀚清比从前更温柔，虽然他看似急不可耐，实则每一个动作都带着无限的柔情，仿佛她是一碰就碎的肥皂水吹成的泡泡。所有一切以她的感受为主。 她永远臣服于温柔。 这种被世间瑰宝一样对待的感觉很难让人不沦陷。 截止23岁，苏静尘的人生有两件事从未后悔过： 一是，18岁那年与温瀚清相恋。 二是，23岁这年跟温瀚清重逢。 第44章 秋游第二天,按照计划要进行烧烤。 李嘉渡提前准备好了烤炉、烤碳、烧烤食材、酱料、啤酒等东西。 第二天吃了个悠闲的酒店早餐后，大家上车，开到景区规定的烧烤区。 李嘉渡从温瀚清的车后备箱里拿出一张大大的野营垫，选了个上风地,铺在草地上,师姐、静尘、秦辞,你们仨在这里休息,等会烧烤好了过去吃就行。 谢谢师兄!架着墨镜抵挡大太阳的三个女生笑着说。 四个男生把东西从车上搬出来,架起烤炉，生碳火。从食品箱里拿出已经串好的临时放在酒店冰箱的烤串,慢慢烤起来。 -- 第133页 三个女生在野营垫上,吹着习习秋风,沐浴着秋天暖阳,看着远处的潺潺河水和山上火红的枫叶，惬意自在。 我们要不要去帮忙?苏静尘仰头看了眼已经在冒烟的烤炉。 不用。让他们男生干。赵晴瞟了眼忙得热火朝天的四个大高个儿。 秦辞枕着胳膊笑起来，能不做就不要上赶着做。 赵晴举起手中的啤酒瓶，对的。这是我多年恋爱心得。你要是一直干,对方就以为你很能干,然后相处模式就变成了，对方什么也不做,你什么都得做。如果有天你没做好,他会理直气壮地说,这不一直是你做的吗?什么时候轮到我做了?以前你不做得好好的吗，今天怎么不做了? 秦辞连连点头,是这样的。我爸妈就是这样相处的。一般这种话出来,就离吵架不远了。 这个剧本她很熟悉,吵架的基本走向和结局都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苏静尘笑起来,那今天这种活动，我们什么时候过去参与一下刷刷存在感? 快做好了的时候，我们过去摆个盘，分餐，顺带吹吹彩虹屁，不管多难吃，都要咬牙说好吃，最后再帮着收拾收拾。这样足够。赵晴喝了口啤酒，仰头甩了甩被风吹乱的长发。 好好好!苏静尘和秦辞得到真传，笑着点头，继续心安理得头枕胳膊、翘着腿，躺着吹风，赏秋阳，喝啤酒。 烧烤现场这边，原野和李嘉渡负责生碳，温瀚清和周墨负责烤串。 你们有忌口么?比如不吃孜然、蒜蓉这种?周墨在给牛肉串刷酱。 温瀚清指着简易桌上整理出来的一堆烤串，这些不刷蒜蓉，可以多刷点辣椒酱和辣椒面。 这堆烤串里有牛肉、鸡肉、五花肉、鸡翅、面筋、鱿鱼、面包片、玉米、土豆皮、海带片等。 周墨见状，好，这些我不刷，免得误刷了。师兄，你负责烤这些，放在单独的餐盘里，其他的我来。这样不会出错。 好。 近一个小时后，躺在野营毯上的三个女生闻到了香味，纷纷起身，加入烧烤队伍，顺道洗劫已经烤熟的烤串。 这些是刷了所有酱料的，那些是没刷蒜蓉，偏辣的。你们有忌口的就看着点拿啊!周墨指着两个餐盘，朝三个女生说。 苏静尘把墨镜推到头顶，自然走到没刷蒜蓉的那盘烤串前，然后看到温瀚清正把烤好的一串鱿鱼递过来，这个你可以吃。 没有蒜蓉?苏静尘笑着接过。 嗯。 这些都是你烤的?苏静尘看见周墨师兄烤的东西放在另一个餐盘里了。 嗯。 苏静尘咬了口鱿鱼，连忙竖起大拇指，温大厨师，棒! 温瀚清侧头小声说，之前说了要把厨艺练好，回来投喂你的。 连烧烤都烤的这么好啦?苏静尘吃了一大块鱿鱼后惊叹。 这个不难，都是半成品，烤熟就行。温瀚清把烤架上的牛肉串翻了个面。 那也很棒了。没烤糊，没有很多碳灰，颜色好看，味道调的也不错。苏静尘真诚称赞。 好吃就多吃点。这些都是你的。温瀚清指着他之前整理出来准备烤的那堆烤串。 嗯嗯，今天的任务是做一个专业的吃货!苏静尘说完，拿起餐盘里已经烤好的一串土豆。 她本来想喂温瀚清，但是找不到合适的机会，只能作罢。 此时把最后一堆生碳成功点着的原野和李嘉渡顶着被碳熏过的脸，把着火的碳加到烤炉中，他们俩光荣圆满完成任务，不辱使命。 秦辞见状，拿起两串牛肉，举到他们面前，请两位大功臣吃肉!! 原野伸手接过，倒是没直接吃，他很关心自己的脸面，秦辞，帮我看看我的脸有没有被熏黑? 秦辞正在咬面包片，经提醒才看了看原野的脸，随即，弯腰，哈哈哈 原野听到这个笑声就知道大事不好，也不顾得手上的碳灰了，直接从裤兜掏出手机，打开前置摄像头。 只一眼，心都死了。 他的鼻孔、额头、脸颊像被涂了黑色胭脂，一张脸被涂得深浅不一，真有点五彩斑斓的黑那种意思。 秦辞笑了几秒钟，拼命忍住，赶忙找到湿纸巾，递给原野，擦擦!快擦擦! 原野心如脸灰地抽了几张湿纸巾，胡乱擦起来。 李嘉渡看都没看自己的脸，比照着原野，他知道自己的也好不到哪里去，自己主动抽了几张湿纸巾，默默擦起来。 秦辞觉得自己刚才笑得不太好，主动找补，看了看原野擦过的脸，没擦干净，我给你擦擦。 原野顺从地把脸递过去。 李嘉渡瞟了眼旁边两人，又抽了两张湿纸巾，继续默默擦脸。 烤完所有准备的烤串，大家把两大餐盘烤串端到野营毯上，打开上午准备的水果拼盘、啤酒等，坐着聊天吃喝。 今天的烧烤大成功!来，我们举杯感谢今天四位大功臣!赵晴带头举起酒杯。 得到过指点的苏静尘和秦辞也迅速响应，感谢四位师兄!跟着你们有肉吃!有酒喝!谢谢! -- 第134页 气氛一派祥和，脸上都挂着笑，除了还在忧伤中的李嘉渡。 因为就算是随便坐在野营毯上，他也是被孤立的那个。 周墨理所应当跟赵晴坐在一起。 原野和秦辞坐一起。 连温瀚清师兄都是跟静尘坐在一起的。 只有他，孤独一人，而大家好像都没发现这一点，认为这是正常的。 他郁闷地喝了口啤酒。 除了找工作，女朋友也要快马加鞭找起来，这样的日子真是有点过够了。 原野吃了口鸡翅，赵晴师姐，你们谈这么久的恋爱，还是异地，没担心过对方出轨吗? 秦辞抬肘碰了碰原野胳膊，示意他少说话。 话已出口，收不回来。 赵晴也没打算回避，直言，不担心。 原野越过秦辞，探出头，决定打破砂锅，是因为很相信周墨师兄?说完又补上一句，当然，周墨师兄是一等一的可靠!好男人! 不是相信他。赵晴笑着回。 原野成功被吊起兴趣，嗯，那是什么原因?方便说吗? 因为周墨想再找一个像我这么好的女生会很难，而我找个比他好的男生会很容易。赵晴大方回复。 原野把手中的竹签咬在嘴里，用力鼓掌，新时代女性就该这样! 周墨递给赵晴一串五花肉，无奈地笑起来，是这样没错。 原野觉得这个问题很有意思，然后又问，那如果、万一、假设，你们有人出轨了呢?你们会怎么做? 他问完，环视大家一圈，这个问题不限于师姐回答，大家想说都说，我参考参考。 参考什么?参考以后你出轨了，你女朋友会怎么做?秦辞问。 原野刚吃完一口辣椒，被秦辞的这几句话吓得呛起来。 秦辞赶忙把水递到他手中，你这是心虚了吧? 我就是想知道新时代的高知男生和女生是怎么对待这种情感问题的。原野垂死解释。 秦辞翻了个白眼，出轨不是情感问题，是道德问题。 赵晴没做多想，出轨的话，那就分手，并且是老死不相往来，当对方死了的那种。 原野拿胳膊肘戳了戳秦辞，你呢?打算怎么做? 没结婚就分手，结婚了就离婚。这个问题有什么好讨论的吗?你指望从我们这里听到类似原谅他、他不是故意的、再给他一次机会这种答案?秦辞没好气地说。 那倒不是。我就想看看咱们这里有没有恋爱脑。原野解释，然后朝野营毯对面的苏静尘喊话，静尘，你呢?遇到对方出轨，你会怎么做? 苏静尘正在啃一块玉米，满口的玉米粒，还没咀嚼完，不方便说话，于是举起三根手指，笔成OK状。 原野看着她的手势猜测，三个字?原谅他? 苏静尘听到原野这个猜测，吓得赶忙咽下玉米粒，喝了口水，把玉米粒怼下去，如果我男朋友出轨，我会做三件事。 温瀚清侧目看着苏静尘。 哪三件?原野喊着问。 打断腿、扔出去、喂狗。苏静尘说一个举起一根指头。 赵晴和秦辞同时扔下手中的竹签，做海豹状鼓掌。 原野咬着竹签，垮着脸，现在的女生都这样了吗?是我跟不上潮流了吗?传说中的恋爱脑在哪里? 周墨和李嘉渡无声笑起来。 温瀚清一脸平静，收回投向苏静尘的目光，转头看向远处的河流，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腿。 过了会，苏静尘终于啃完手中的玉米，擦了擦嘴角，喝了口水后，小声问温瀚清，刚才我说的听到了吗? 听到了。 苏静尘满意地拍了拍温瀚清的大长腿。 第45章 十一月初,天气渐凉。室内还没供暖。这段时间最难熬。 冬天行动不便，做实验也不方便。戴着橡胶手套像泡在冷水中，冻得手直哆嗦。 一到秋冬季节，苏静尘的手脚基本全是冰凉的。跑步后,有些改善,但是还是冷起来会没有知觉。 这天她做完动物实验,准备取材。这步需要用到干冰。实验室的干冰是装在钢瓶里的。 钢瓶需要用扳手把瓶盖拧松,然后用布袋接从钢瓶里冒出来的干冰。 为了保障瓶内压强,瓶口被拧的非常紧，她之前试过,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纹丝不动。 所以这个活她一般是找师兄来帮忙。 但是今天四位师兄没有一人在实验室。 这可怎么办?等着急用。 苏静尘拿出手机,在群里@了四位师兄,想着谁现在离实验室近,抽时间帮她一下。 原野：【静尘，不好意思啊，我准备上场打比赛了。下次我帮你拧。】 周墨：【我在校外。】 李嘉渡：【我在招聘会。】，然后附上了一张人山人海的照片。 温瀚清没回她。 苏静尘拿着扳手准备去其他实验室薅一个男生过来。 正准备敲隔壁实验室的门,突然兜里的手机震动了。 -- 第135页 拿出来,看见来电显示就笑了，师兄,你现在在哪里? 着急用干冰?温瀚清问。 嗯,准备取材冻小鼠脑袋。 等我五分钟,这就过去。 好。 苏静尘挂了电话，拿着扳手往回走。 不到五分钟,穿着白大衣的温瀚清风尘仆仆地出现在实验室门口。 苏静尘正在准备实验耗材,抬头看见温瀚清脑门上有汗,跑过来的? 嗯。 不用这么着急,不差这几分钟。苏静尘拿起布袋和扳手朝温瀚清走过去。 温瀚清接过苏静尘手中的扳手，走到实验室走廊上，把一个近2米高的灰色圆柱状钢瓶放倒，搁在地上。 苏静尘蹲地上，帮着稳住钢瓶，这样温瀚清好发力。 尘尘，躲一边，离远点，小心干冰冲出来冻伤你。温瀚清阻止苏静尘的动作。 你一个人能行吗?苏静尘问。 可以。温瀚清说着用两只脚抵着瓶身，弯腰用扳手套住发力点，用力逆时针转了两下，有干冰冒出来。 他拿过苏静尘手中的布袋，捂住瓶口，让干冰进入袋中。 持续放了几分钟，布袋被装满。温瀚清用扳手把瓶口顺时针拧紧，然后把钢瓶立起来，靠墙放好。 苏静尘待在一边，什么也没做，几分钟就领到了一袋装好的干冰，谢谢!师兄武力值爆表! 以后需要用干冰，直接跟我说，不用找其他人。温瀚清把钢瓶固定好后说。 嗯嗯，你快去做实验吧。没耽误你吧? 没。要是不够用，给我打电话。慢点做，注意不要被冻伤。温瀚清说完就朝电梯口跑去。 苏静尘看着温瀚清跑着离开的背影，知道他肯定在做一个需要以分钟计时的实验，希望没耽误他。 一下午，苏静尘都在零下78.5℃的干冰里冻脑组织，做完后，手基本被冻僵了。 回到实验室，收拾好实验器材，脱下手套，手指红的像香肠，用凉水洗手都不觉得冷了。 洗完手，赶忙涂护手霜，就算这样也抵不过干燥的天气，手上干得裂了一道道细小的口子。 这是冬天做实验最烦人的地方。 频繁冷水洗手很要命，再昂贵的护手霜也无能为力。 这时温瀚清回到休息室，看到苏静尘看着摊开的手发呆。 手被冻了?温瀚清走近问。 还好，主要是裂口子了。苏静尘一脸哀伤，我的手都要成老树皮了。 他们呢?温瀚清问。 都有事吧，或者去吃饭了。现在不在实验室。苏静尘说着抬起头，让我看看你的手。 温瀚清在苏静尘旁边的一把椅子上坐下，听从地把双手伸过去。 你的更夸张?!苏静尘震惊。温瀚清手上的小口子比她的还多还深。有些还能看到红血丝。 以你多年的实验室经验，没办法吗?苏静尘说着，给温瀚清涂抹护手霜。 没。空气干燥就没办法。温瀚清任苏静尘揉搓他的手。 哎，我们也算为科研献出双手了。你有护手霜吗?苏静尘把温瀚清的手翻了个面，又挤出一些护手霜继续涂抹手掌。 没。温瀚清也不打算买，有人给他这样细细按摩涂抹比任何护手霜都管用。 那我给你一只。苏静尘拉开抽屉，有不同味道的，你要哪种? 说完，拿出抽屉里三支护手霜，摆在桌子上，任温瀚清挑选。 温瀚清看也没看，不用给我，你有空的时候，帮我涂一下。 苏静尘抬头，就这会实验室没人，有人我怎么给你涂? 不打算公开我们的关系?温瀚清问。 不公开。唉，我们算复合了吗?苏静尘反应过来。 我的手只给我女朋友摸。温瀚清一脸理所当然。 哦，那我也只给我男朋友涂护手霜，其他男生的手跟我有什么关系。苏静尘比照着回答。 苏静尘，我能成为你的男朋友吗?温瀚清注视着苏静尘的侧脸。 苏静尘停止给温瀚清抹护手霜，转过头，看向温瀚清，笑唇微启，好啊! 第一次表白的时候，温瀚清说的是，苏静尘，你能做我的女朋友吗? 她当时回答的好啊! 没有那么多犹豫和别扭，喜欢就直接答应了。 不过苏静尘仔细琢磨了一下，对比了两次的变化，这个变化很重要。言辞间，他看待他们关系的角度变了。他把他自己交给她，而不是再把她变成他的谁。 还有上次他说的，这个远大前程，我能跟你一起走吗?而不是说，你能跟我一起走吗? 这个发现让她开心极了，扔下手中的护手霜，双手搂着温瀚清的脖子，身体微微上前，用唇蜻蜓点水般地碰了他的唇，然后额头抵着他的额头，温瀚清，做好准备听我发落了吗? 一切听凭苏静尘的发落。温瀚清伸手搂着苏静尘的细腰，眼梢含笑，如沐春风。 -- 第136页 那你听好了。在我们分开的这几年，我经历了一些事，大部分不是好事。有些事，以后慢慢告诉你。我的情绪出过问题，不敢保证以后抑郁症和焦虑症不会复发。如果复发了，你要做好心理准备。我可能会变得很不好相处，会发脾气，会很暴躁，会很压抑。但是，就算这样，也请你熬过我情绪波动期再提分手。苏静尘说完等温瀚清回答。 还有吗?温瀚清放在苏静尘腰上的手握得更紧。 暂时没想到，想到了再补充。 那我补充一点。 什么? 以后如果我们要分手，也是你提。在我们的关系里，我不会提分手。但是下次你再提，我不会轻易答应。温瀚清看向苏静尘的眼底。 嗯，我长大了，应该不会再轻易提了。苏静尘想了想说。不管是真分手，还是假分，提分手这个举动就很伤人。 温瀚清笑起来，把苏静尘抱起来，放在腿上，再紧紧抱住，两人严丝合缝地紧贴着。 苏静尘挣扎，不行不行，这里是实验室。随时有人进来。现在不想公开。 一分钟。 苏静尘安静下来，抱住温瀚清的脑袋，眼珠转了转，现在抱跟四年前抱有区别吗? 有。 什么区别? 胖了。 苏静尘愤怒地举起拳头，还没落下，就听见温瀚清又说，只是某个部位胖了。 苏静尘的脸迅速爬上了一层绯红，伸手捂住温瀚清的嘴巴，不要说不要说。 这样的话题，她谈不了，就算跟温瀚清她也聊不了。 这算是她的死穴。 温瀚清知道这点，没再说什么，笑起来，把人搂得更紧，恨不得刻到自己骨子里。 没什么比失而复得更让人感激。 他贪恋这一刻的温暖与柔软。 *** 十一月中旬，终于渡过冷热交替、青黄不接的日子，学校开始供暖。这也是苏静尘每年一度的上火季节。 干燥的要流鼻血的空气，她每天醒来都是被渴醒的。 连续一周后，她的智齿成功发炎了。 好在脸没肿得太明显。 就算这样实验还得做，只要还爬得动，实验就没理由停。 尽管把注意力放在实验上，但是疼痛和肿胀依旧让人烦躁。 上午做完实验，没胃口，不想吃饭，想趴在休息室桌面休息一会。昨晚翻来覆去基本没睡着，这会困得只想打哈欠。 温瀚清做完实验就看到了窝在椅子里，耷拉着脑袋，兴致不高的苏静尘。 吃午饭吗? 不吃。 怎么了?温瀚清走到苏静尘身边问。这时实验室的人都去吃饭了。 智齿发炎了。苏静尘指了指自己的腮帮子，然后扯下发绳，这会感觉绑紧的头发都能加剧嘴里胀痛。 智齿还没拔?温瀚清知道苏静尘有两颗偶尔会捣乱的智齿。 不仅没拔，还又长了两颗。苏静尘生无可恋地给温瀚清比划位于四个角落的智齿。 他们分开的这几年，最长进的竟然是她的智齿。 这次等炎症消了就去拔了吧?温瀚清看着苏静尘皱成一团的脸，伸手贴在她发炎的右脸上，温度有点高，估计炎症比较厉害。 怕疼，再拖拖吧。苏静尘拒绝。以前温瀚清这么劝她的时候，她也是这么说的。 长痛不如短痛。拔了一了百了。 据说拔智齿可能会把脸拔凹进去。存在毁容风险的事，我不做。苏静尘依旧抗拒。 不会，这四颗分布在上下左右，很对称。拔完说不定脸更小。温瀚清尽量找优点来说服苏静尘。 拔完有几天不能吃饭，只能吃流食，太惨了，我不能舍弃大米饭。苏静尘不想拔智齿的理由随手一抓就是一个。 去我那里，我给你做流食，不会挨饿。 不要，拔完之后脸更肿。你让我保持点形象，不想拿一张肿得跟猪头似的脸对着你。苏静尘说完，又想到了什么，喃喃自语，说到这里我后悔了，应该在你回来前拔掉的。 吃消炎药没?温瀚清没再继续要求拔智齿，等她之后做决定。 没，不想吃抗生素，让免疫系统自己工作吧。苏静尘说完趴在书桌上，好困啊，我要睡会，你去吃饭吧。 下午有没有实验?温瀚清问。 有一点点，可以晚上做。苏静尘趴在手臂上，嗡嗡地说。 回去休息吧?这样睡不舒服。 苏静尘埋在胳膊里的脑袋左右晃动，夏沁要在寝室练习PPT，她今天晚上要进行组会汇报，下午需要用寝室。 所以她没法回去睡觉。 去我住的地方睡。不想吃饭的话，可以吃冰淇淋、水果沙拉，用冰袋给脸消消肿。温瀚清提议。 太折腾了。没睡好，浑身没劲，不想动。苏静尘这会只想趴着，尽管这样趴着也不舒服。 -- 第137页 不折腾，从这里下楼到车上，五分钟;开车回去，十分钟;再上楼两分钟，全程17分钟。需要走动的地方不多。温瀚清把距离清楚地摆在苏静尘面前，让她做决定。 你下午不用做实验?苏静尘听完有点心动。 不着急，可以晚上做。 苏静尘想了一分钟，然后转头眯眼看着温瀚清，我这样突然造访你的住处，你房子里女生相关的东西都来不及藏起来吧? 温瀚清笑起来，抬手把苏静尘的刘海理整齐，走吧，欢迎公主视察。 说完，拿起放在桌子上的帆布包，把她的手机和电脑装进去。 苏静尘没再拒绝，她确实想找个地方睡一觉。 两人很快上了车。 开了不到十分钟就到了温瀚清住得小区地下停车场。 下车后，温瀚清右手牵着苏静尘，左手拎着她的包，上了楼。 苏静尘对学校周围的小区不了解，看着楼道和地下停车场，能看出小区很新，环境很好。 到了9层，电梯停下，直接对着大门，是一梯一户，电梯直接入户的设计。 这里租金贵吗?苏静尘看着温瀚清从电梯正对着的门厅纯白色鞋柜里拿出拖鞋。 应该不便宜。 应该?这房子是你买的?苏静尘很惊讶。 嗯。 苏静尘愣住，虽然没睡好的脑袋转得不快，但是有些问题还是直接蹦出来了，你以后常驻国内? 还没决定。温瀚清说着蹲下去，示意苏静尘抬脚，给她换鞋。 不用不用，我自己来。苏静尘赶忙蹲下，脱下短靴，换上拖鞋。 有手有脚，还不至于要人换鞋。 温瀚清无奈起身，换好鞋，手指刷开指纹门。 两人进去，苏静尘没到处看，虽然知道温瀚清不介意她在这房子里到处乱窜，但第一次来，她还是有些拘谨。 走到客厅沙发边，坐下，扭头，笑着说，借你沙发躺一下，我睡好了就回学校。 去床上睡。温瀚清脱了外套，挂在玄关衣帽间，跟着走过去，把帆布包放在黑色圆形小茶几上，坐下，揽着苏静尘的肩膀。 不要。没洗澡。你去吃点东西，不用管我。苏静尘说着推温瀚清。 走吧，去卧室。你关上门睡觉，我去厨房做饭。温瀚清不可能让苏静尘睡沙发。 真不用。 温瀚清懒得废话了，俯身，右手伸进苏静尘腿弯，左臂揽着她的腰，直接把人抱起来。 苏静尘吓得差点失去重心，反射性的伸手搂住了他的脖子，还是挣扎，哎呀，真不去!我昨晚没洗头。 大冬天，她没有每天洗头，她的头发很厚又长，每次洗头发吹头发的过程太折磨人了。一般，她隔天洗一次头。 而昨天是被隔的那天。 哎。 温瀚清趁势低头闻了闻苏静尘散在身前的头发，头发是香的。你身上我哪里没见过? 大白天的，好好说话。苏静尘语气里带着警告意味。 温瀚清没再说什么，脚踢开房门，把人放到床上，然后走到窗边，关上窗，拿起床头柜上的遥控器，递过去，要是觉得闷或者冷，就开空调。 苏静尘坐在床上，低头摆弄遥控器，还是很犹豫，我就这样睡你床? 不然我给你脱衣服? 苏静尘怔了下，随手拿起一个枕头朝站在床尾的温瀚清扔去，让你好好说话! 每句话都带颜色是怎么回事? 温瀚清走到床沿，在苏静尘旁边坐下，手搂着她的腰，让她靠在他身上，尘尘，不要担心没洗澡、没洗头，不敢睡床这种事。在这里，你没必要这么拘谨、小心。把这里当你的房子，想做什么都行。睡吧，睡醒了吃饭。 说完，低头在她额头印上一吻，然后起身朝门走去。 温瀚清。 嗯?温瀚清手压到门把上，转身，看着苏静尘。 睡醒了，我要吃牛奶泡的水果沙拉。冰箱有什么水果就放什么，品种不限，但是牛奶要放多一点。其他的都不放。苏静尘说完，踢掉脚上的拖鞋，跳到床上，躺下，迅速拉过被子，罩住头，与床融为一体，仿佛自己不存在似的。 好。温瀚清话音带笑，轻轻带上门。 苏静尘听见门关了，把头上的被子扯下来，脑袋露出来，看着天花板，脑袋这才跟上速度。 怎么一下到了温瀚清床上? 进展是不是太快了? 哎呀，来之前怎么不考虑清楚? 想到这里，闭上眼，抬手拍了拍额头。 算了，来都来了，先睡吧，不然太亏了。 这会真的困得要冒烟了。 她再次睁开眼时，感觉房间有点暗，下意识扭头，看着窗外，半懵的脑袋一下彻底醒透。 竟然睡到天青色了! 没手机，没戴手表，这会几点完全没概念。 虽然冬天天黑得早，但是她这一觉睡得也太扎实了! 赶忙掀开被子，发现拖鞋被整齐摆放在床边，鞋尖朝外。明明睡觉之前，她胡乱踢掉鞋子，肯定没这么整齐。床头柜上放着一个玻璃杯装的水。 -- 第138页 看来她睡着时，温瀚清进来过。 她竟然毫无察觉。 去卧室里的浴室简单洗漱。 拉开房门，探出头，环视客厅，视线落在沙发上，温瀚清躺在沙发上闭着眼，看来是睡着了。 苏静尘轻手轻脚走到客厅，看到温瀚清身上只盖了一半毛毯，另一边掉在地上了。地上还躺着一本书。 她赶忙弯腰，提起毛毯。 温瀚清觉察到周围有动静，睁开眼，看到近在咫尺的苏静尘，醒了? 嗯，我吵到你了?苏静尘把手中的毛毯盖到温瀚清身上。 没。温瀚清做完饭，苏静尘一直没醒，他没叫醒她。 怕她醒来找不到他，就去书架上拿了本书，躺着沙发上看。后来有些乏，看着看着就睡着了。 最近事情太多，一直休息的不太好。 这一觉竟然睡了这么久。 肚子饿了吧?温瀚清说着准备起来。 苏静尘俯身，双手按住温瀚清的胸膛，等一下，我要做一件事。 温瀚清这会还没醒透，有点懵，不过也没问什么事， 然后看到苏静尘掀开毛毯一边，脱掉鞋，踩在鞋面上，你往里挪挪。 温瀚清照做，紧贴沙发靠背。 苏静尘见空出的地方够大，先是坐在沙发边，然后躺下去，再盖上毛毯，双手捏着毛毯上缘，露出脑袋，看着天花板，得意地说，你不去我的床上睡，那我就来你的沙发上睡。 温瀚清笑起来，伸手紧紧抱住苏静尘，把她圈进怀里，埋头在她后颈亲了亲。 雾蒙蒙的窗外，昏暗的客厅，但是挡不住温度加倍的沙发一角。 两人倒也没做什么，只是抱着说话。 我好久没睡这么长时间，这么踏实的午觉了。苏静尘在温瀚清怀里找了个舒服点的姿势感叹。 我也是。 你身上好暖和，我的脚有点冷。体表可能还好，但是感觉骨头里冷的那种。苏静尘的双脚在温瀚清的腿上蹭来蹭去，汲取热量。 比以前好点，以前跟冰块一样。温瀚清用腿夹住苏静尘的脚，不停摩挲，给她温度。 嗯，运动还是有用的。所以没男人的时候，还是运动靠谱。苏静尘笑着说。 这两者你现在都拥有。谁都不能抛弃。温瀚清说着双手扣住苏静尘的手，她的手也有点冷。 哈哈哈，不用强调。不会再随便抛弃你。苏静尘仰头亲了亲温瀚清优越的下颌线。 温瀚清没说话，低头吻了吻怀里人的鼻尖。 我睡午觉之前的世界和睡完之后的是两个世界。苏静尘对比自己的变化。 嗯，我感觉到了。 苏静尘笑起来，午觉之前我暴躁的像头小狮子，睡好后是不是还挺乖? 不是，都很乖。午觉前是小心翼翼的乖，午觉后是明目张胆的乖。 哇，你这个形容，我很喜欢!苏静尘说着，身子朝下挪了挪，扯下温瀚清的衣领，亲了亲他的锁骨。 以后想睡午觉就随时过来。温瀚清低头亲了亲苏静尘头顶。 不会经常过来，这样的时刻，偶尔有一次会很好，时间长了，我怕跟你吵架。 不会再吵架。不会再出现以前那样的情形。 是因为你决定要忍受我了吗?苏静尘笑着说。 不是忍受。尘尘，这几年你变了，我也变了。我们都变成熟了，也更理智更有耐心。 之前两个人会因为一句话、一个观点，无法说服对方的时候，就开始吵架。现在想来也是有点莫名其妙。 甜蜜的时候是天下最甜的情侣，吵架的时候也恨不得翻天覆地。 不会想继续驯服我?苏静尘问。 他们以前吵架最激烈的时候是因为她感觉到了温瀚清的驯服。 温瀚清的人生一直在他的掌控中，苏静尘突然闯进他的世界，无意识间她成了被掌控的一员。最开始没感觉，后来她反应过来，然后触发了她骨子的反驯服和严重的逆反心理。 不会。以前太年轻，不懂得相处，以为驯服你，我就完全得到你。分开后，我就后悔了。苏静尘是不可能被驯服的，只能臣服于她。温瀚清说。这是他得到的深刻教训。 我以前太刚硬了。一点点觉得不舒服的地方在情绪的作用下，被放大，然后就炸了。现在好像好点了，很多事看得比较淡了。当时可能是年轻气盛吧?苏静尘反思。 现在也年轻。你不用变，是什么样就什么样，什么样的苏静尘都是我喜欢的。所以不要在我面前觉得拘谨，以后你百分百做自己。可以保留你的个人空间，我都没问题。 如果我保留大概10%的个人空间，你会觉得不舒服吗?苏静尘问。他们曾经因为个人空间问题吵过很多次。 应该不会。反正什么样也比失去你好。 苏静尘笑起来，随即收敛起脸上的表情，温瀚清，对不起啊。你刚到实验室那几个月，我对你不好。 -- 第139页 温瀚清把苏静尘拉上来一些，以唇封住她的唇，不要说对不起，不用解释，我明白。 紧紧贴着的两人在沙发上温柔缱绻，低声细语，话从前，道未来。 说不完的话，停不下来的亲吻。 脑袋里，身体里，每个角落都想被对方侵占。 时间完全属于这两个人。 一直到窗外变成墨水色，客厅完全暗下来。 哎，还要做实验。苏静尘想继续躺着，但是现实不允许。 吃完饭再去做。温瀚清嘴上是这么说，但软玉温香在怀，他什么也不想做。 我肚子好饿，但是就是不想动。苏静尘说完，把头埋在温瀚清身前蹭来蹭去，躺在他怀里，像被人拔去了骨头。 做完实验再回来?温瀚清征求苏静尘的意见。 苏静尘认真想了想，还是不要了。感觉那样像同居，时间长了容易没有心动的感觉。如果最后心动会消失，那我希望这个时间无限长。在这件事上，我很贪心。 她丝毫不掩饰这种心理。 温瀚清淡淡笑了笑，好，我会努力让你持续心动。 那估计要很努力很努力才行，毕竟你现在已经把我的心动阈值提到很高了。 嗯。你觉得自己快对我没心动的感觉时，提醒我一下。有时候忙，可能不会及时察觉。 嗯嗯，我也会努力的。感情里，都不能偷懒。苏静尘说。这是她从她父母那里得到的深刻教训。 最终苏静尘咕咕叫的胃将两人从沙发上拉起来。 温瀚清去厨房冰箱端出一碗水果沙拉到餐厅，先吃这个，我把汤和米饭热一下。 好!苏静尘坐在餐桌前，看着透明玻璃碗里装着的五颜六色的水果块被浸泡在满满的纯牛奶中，顿时食欲大开，智齿的疼也被抛在脑后了。 冰了几个小时的水果沙拉味道很足，苹果、草莓、橙子、猕猴桃，很新鲜。口感冰爽又清甜，还有牛奶淳韵香气。 温瀚清把炖好的玉米排骨汤、基围虾、青菜端上餐桌时，苏静尘已经吃了半碗水果沙拉。 哇，还有虾!我要抛弃水果，投奔虾的怀抱了!苏静尘盯着一盘摆得整整齐齐的鲜亮的基围虾，丝毫不掩饰自己喜新厌旧的想法。 蘸酱里没放辣椒。温瀚清提醒。 不吃辣椒，最近吃不了。基围虾蘸醋和酱油就行。苏静尘上手剥虾。 但是她有个小爱好，喜欢剥虾壳，并且剥完虾壳后不会马上吃掉虾仁，而是在剥完所有虾壳，让虾仁堆满一碗后，然后一个个慢慢蘸酱吃。 看着虾壳堆成的小山，她成就感十足，俨然一副小仓鼠的样子。 温瀚清坐在一边慢条斯理地吃饭，苏静尘热火朝天地剥虾。 在你这里真好，睡得很舒服，吃得也很开心。苏静尘已经剥了半盘虾，还没吃掉一个。 等会把指纹录进去，以后想过来随时来。考驾照了吗?温瀚清问。 没有。考了也不敢上路。 有时间就去考了，多练练就能上路了。那么多实验你都会做，开车不难。 嗯，等忙完这段时间再说。冬天太冷，驾校的班车太早，起不来。苏静尘知道夏沁最近在学车，经常五点多就得起床赶班车。 夏天太热，太晒。温瀚清把苏静尘的下半句话补全。 哈哈哈，不要拆穿我!苏静尘忙着剥虾，只得用右肘戳了戳温瀚清。 一盘虾剥完，白瓷小碗里装了满满一碗虾仁，苏静尘有种终于圆满的成就感。 拿起还没用过的筷子，夹起一个虾仁，裹满酱料，递到温瀚清嘴边，张嘴。 不用，你自己吃。 张嘴。 温瀚清配合张开嘴。 两人说说笑笑地吃原本就该吃的午饭。 吃完饭，苏静尘准备收拾碗筷，被温瀚清制止，不用收拾，去玩。 苏静尘眼珠转了转，哦，那我去找找这房子里有没有女生存在过的痕迹。说完又转念一想，估计找不到，如果有的话，你在我睡觉的时候早就毁尸灭迹了。算了，我就不费那个时间了。 半分钟内，她很好的做到了逻辑自洽。 温瀚清陷入百口莫辩的境地，没有其他女生。从没有。 如果有的话苏静尘坐回沙发上。 有的话，你会怎么样?打断我的腿?温瀚清收拾着餐桌问。 苏静尘抱着抱枕，认真想了想，我会介意，很介意，非常介意。但是应该会说服自己接受。分手后，你再找女朋友这个很正常。打断腿的前提是出轨，你这种不是出轨。 没有这种事，不会有。这方面你放心。温瀚清不知道要怎么证明自己。 不想这些了，杞人忧天。真发生这种事再说怎么做。苏静尘抱着抱枕，靠着沙发发呆。 就算是温瀚清，苏静尘也很难做到百分百信任。因为很早前她就不相信人性了，这是无差别的不信任。 -- 第140页 温瀚清没有过多用语言跟苏静尘保证自己以后会怎么样，让时间和行动来证明。 苏静尘没为这件事苦恼，坐在沙发上开始打量这间房子。 客厅一面墙是大大的落地窗，内部装修很简单，白墙、木质浅色地板、小茶几、沙发。东西不多，客厅很空旷，很整洁。刚才用过的卧室和浴室也非常干净整洁，是一间让人舒服且愿意待在里面的房子。 沙发正对的墙没有挂电视，取而代之的是一整面从屋顶到地板的红木书架，里面摆满了书。视觉效果很震撼。有一种她在妈妈书店的感觉。 苏静尘好奇地走过去，这时温瀚清收拾完厨房出来。 这些书不会是你回来之后买的吧?苏静尘问，然后侧身看到这所房子里还有一间书房，里面也有书架。 不是，是从家里搬来的。 你真打算在这里待很久?苏静尘觉得这个问题很关键。 不确定。老家的书房被我妈用了。这些书就搬到这里了。温瀚清如实道来。 是不是你长期不在家，你的书房空着也是浪费?苏静尘笑着问。 嗯，我妈是这么认为的。这次回来，她就迫不及待地让我把东西打包搬出来。重新把书房装修成了她喜欢的样子，完全抹去我的痕迹。 哈哈哈，你妈妈好可爱!温瀚清，你这是被嫌弃了!苏静尘幸灾乐祸。 嗯，所以我就来投奔你了，希望你收留。温瀚清走到苏静尘身后，弯腰把头搁在她颈窝，双手环住她的腰。 苏静尘抬手摸了摸肩膀上的脑袋，好了好了，我收留你了，别委屈。 是长期收留吗?温瀚清接着问。 看你的表现。天下可没有白吃的晚餐。 就不能哄我说是长期收留吗?温瀚清怀抱着一个软乎乎又暖乎乎的人，沉醉在其中不能自拔，想得到一张长期饭票的保证。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话不可随便乱说。苏静尘振振有词。 你是女生。温瀚清提醒。 我记得有句话说：女人靠得住，母猪都上树。你要一个女生的承诺，那是有点太理想化了。温瀚清，人间很险恶的。苏静尘站在书架前，觉得自己此刻充满了文化。 温瀚清气到想笑，咬了咬苏静尘莹白的耳垂。 唉唉唉，痒苏静尘边说边躲避。 两人闹了会，才依依不舍迈开脚去实验室。 坐在车上，苏静尘看着窗外闪烁的霓虹灯，哎，爱情真是消磨人的意志啊!我这么喜欢做实验的人，现在居然不想做。那明明是我最喜欢做得一个实验。 温瀚清笑起来，是我耽误苏静尘的事业了。 美人误国，温瀚清误我。苏静尘再次感叹。 温瀚清笑得双肩抖动，不能自已，是，我的错，以后尽量不在你有实验的时候打扰你。 但是你的床真舒服，虾也真好吃。还是值得被打扰的。苏静尘什么都想抓在手里。 那我该打扰你还是要打扰你。温瀚清顺着话说。 苏静尘回味了一下刚才的对话，我们俩好幼稚。 不是我们幼稚，是爱情幼稚。温瀚清熟练甩锅。 苏静尘摇下一点点车窗，趴着窗沿，感受窗外的凉风，我好久没有这么开心放松了。 路边变换的夜景迷了她的眼睛，旁边坐着的这个男生迷了她的心，她感受到了一股久违的来自心底的快乐。 温瀚清没说话，收敛起脸上的表情，在红灯前，踩下刹车，侧身，伸手轻抚趴在窗沿的脑袋。 苏静尘对着窗外轻声说，温瀚清，谢谢你。谢谢在我对你很糟糕的时候，你都没有放弃我。因为你，我觉得自己还是一个能吸引人的女生。因为你，我觉得我的人生还有无限可能。 虽然温瀚清什么都没说，但是苏静尘知道他回国的原因里应该有一部分是因为她。 就像蒋云升之前说的，她不相信温瀚清会无缘无故空降到他们实验室，成了带领她的师兄。 她活在现实世界里，并不相信这种巧合。 苏静尘想到这里，转过头，认真地注视着温瀚清深邃的眼睛，温瀚清，我爱你。 这时路口的红灯变成绿灯。 温瀚清在苏静尘这里的路也畅通无阻。 第46章 冬天的步伐越来越重,日照时间缩短，温度越来越低，天寒地冻，整个世界仿佛被冰封了。 苏静尘一大早把自己从暖和的被子里拔/出来,裹成一头熊,踩着室外零下20度的冷空气,避开结冰的地面,慢慢挪到了502。 取下毛茸茸的帽子、围巾、手套,脱下羽绒服，身体这才从厚重的衣物里解脱出来。 接着用腕上的头绳绑头发,准备做实验。 这时温瀚清带着一身风霜走进休息室,看见正在绑头发的苏静尘,这么早?怎么不多睡会? 苏静尘闻声转身,把长发盘成一个发髻，扎紧，今天实验多。你穿这点衣服不冷吗? 眼前的温瀚清只穿了黑色长大衣，里面只穿了一件毛衣,跟其他人仿佛是两个季节。 -- 第141页 开车不冷。温瀚清脱下大衣,折好，整齐摆放在椅子上。 苏静尘没说话,顶着丸子头,走到温瀚清身前,踮脚，脸伸到他脖颈间,身体没贴上,两人之间有若有若无的距离,感受了几秒钟,嗯，气息是热的。 检查完毕，后退。 温瀚清伸手拉住上前检查的人，既然是热的，那就给你点。 然后把苏静尘拥在怀里。 别闹，今天实验多。苏静尘抬手检查丸子头的松紧，担心等会做实验散开。 抱一下。你最近太忙了，跟我说话的时间都没有。温瀚清贪念怀中的温软，不想放手。 明年大概三、四月份得开题，现在要多做点实验，拿到数据，不然开题会很惨。苏静尘最近给自己排了很多实验。 开题是研究生的一件大事，仅次于最终的毕业答辩，需要提前做好准备。 嗯，注意休息。温瀚清没说有他在，会没事这种话。他知道苏静尘要的不是这种。他要做的是陪在她身边，在她需要帮助时出现，其他时候静静待在一边，看着她成长就行。 好啦，这周六我不做实验，我们去看电影，顺道把欠你的那顿饭吃了。苏静尘拍了拍温瀚清后背。 她自知最近给温瀚清的时间太少，想抽个时间安抚他一下。 周六一整天你都是我的?温瀚清笑着问，压低身体，把头在苏静尘颈窝里蹭了蹭，感受温暖、馨香和细滑。 嗯，周六我不安排实验，时间都是给你的。苏静尘说着掀起温瀚清的上衣下摆，把手伸进去，贴在他肚子上，暖暖手，顺道摸一下结实的腹肌。她最近对他身上的肌肉很感兴趣。 谢谢公主宠幸。温瀚清说完吻了吻苏静尘侧脸，握住她冰冷的手，捧在掌心，轻轻揉搓。 你像个火炉。哪里都暖暖的。苏静尘露出好看的小贝齿。一大早被这么暖和，心里都升温了几度。 专门用来融化你这个冰块。 哈哈哈，还挺形象。冰与火之恋。苏静尘笑着自娱自乐。 晚上睡觉手和脚冷不冷?温瀚清继续揉手心的小手。 脚有点冷。睡到半夜会好点。 睡觉前泡脚了吗? 有时候泡，有时候懒得泡。苏静尘把头侧靠在温瀚清身前，暖一下被冻红的耳朵。 不太困的时候，泡一下。不然肚子会疼。 嗯嗯，知道。 实验室容不下这么多风花雪月，聊了会，两人各自去忙活，开启忙碌又充满希望的一天。 *** 今天苏静尘要做细胞实验。昨天她已经在系里的仪器使用预约系统里约上了今天的超净台。时间从下午两点到六点。 这个时间段，那台超净台是属于她的。 一直在忙着换液、显微镜下计数、分细胞，一皿又一皿细胞。 时间不知不觉地流走。 一直到下午五点半。还剩最后两皿细胞，做完就可以出去吃饭了。 这时细胞间有人进来。 苏静尘专注自己的实验，没转头，继续在显微镜下换视野观察细胞。 过了一分钟，感觉身边有人，她从显微镜中扭头，看到一个熟悉的面孔，没说话，等对方开口。 你还需要多久?金絮薇问。 半小时左右。苏静尘以为她超时使用超净台了，赶忙脱下手套看了眼手腕上的手表，此时5点34。 尽管都戴着口罩，但面前这个女生，苏静尘认识。在这栋实验楼待了两年多，其他实验室的同学平时虽然没太多来往，但是经常会碰到，所以面熟。 能不能让我先用?金絮薇言辞里满是急切。 要不你用那台?苏静尘环视了一下细胞间，看到她右手边的那台超净台现在空着没人用。 那台还没照紫外、擦酒精，来不及。我时间很紧。金絮薇说。 但是我这两皿细胞等着分，不然都满出来了。苏静尘很为难。 再有半小时她就可以做完实验了，不想被中断。而且进出细胞间得穿脱隔离服、鞋套、头套等，这套流程也很耗人。 做了一天密集的实验，她这会很累，不想折腾，只想一口气做完，不然整个人被吊着很难受。 我真的很急。你让我先用吧?金絮薇继续要求。 不好意思，我现在没法腾地方。苏静尘拒绝了。 系里预约系统对系里所有人开放，只要有资格进入细胞间的人都可以用自己的账号提前一周预约。苏静尘是昨天预约的。当时这个时间段这台超净台并没有被预定。 金絮薇没再说话，直接转身去孵箱拿出一皿细胞，然后走到苏静尘身边，向上抬起超净台的玻璃门，把透明玻璃培养皿直接放到台面上。 苏静尘觉得莫名其妙，皱眉不解，不好意思，我还没做完。 我不打扰你，就在你旁边这点地方用一下，这样总行吧?金絮薇说着，拉了把椅子过来，椅子擦过地面，发出刺耳的声音，然后紧挨着苏静尘放着，一屁股坐下。 -- 第142页 苏静尘满头问号，但还是沉住气，同学，这样可能把细胞污染。 不要叫我同学，我今年博五，是你师姐。你是502实验室的吧，你们实验室有什么好着急的?再着急不也发不出好文章嘛。金絮薇说着拿起超净台上的移液枪，掀开枪头盒，怼上一根枪头，开始吸液。 这个超净台里的实验设备和耗材都是苏静尘准备的，需要提前高压和照紫外线进行灭菌。 师姐，我预约了这台超净台，时间从下午两点到六点，现在五点四十。我还可以用20分钟。苏静尘沉着气解释。 那个预约系统平时是为了大家能错开时间做实验，又不是要严格遵守。再说了，我就用这点地方，耽误不了你。金絮薇一所理所当然的样子。 不好意思，我觉得不方便，请你用其他超净台，或者等我做完后，你再用。苏静尘眉头紧锁，她不打算让步。 实在是因为超净台不大，一个人用合适，两个人的话手脚都伸不开，而且里面的实验设备也不够两人用。 现在金絮薇用移液枪，苏静尘就只能等着。并且这样交叉使用，存在细胞污染的风险。 苏静尘这批细胞很重要，要是被污染了，她最近的实验就都白忙活了。 这种风险她不想承担，并且对方全程的态度都让人不舒服。 我好说歹说说了半天!你怎么就不愿意了?这是你家的吗?!金絮薇重重地把移液枪扔在台面上，金属台面发出脆响。 是我先预约的。如果我没预约，或者超时了，我立刻把地方让给你，但是现在还在我预约的时间范围内。苏静尘不打算屈服。 本来就很累了，不想花精力吵架，但是对方这样，她并不打算当包子。 金絮薇腾地站起来，踢开身后的椅子，拿上培养皿，气势汹汹地放回培养箱中，每一下的动作都很用力，细胞间里响声不断，宣泄她的不开心。 做完一整套流程后，金絮薇走到细胞间门口，不知道是觉得不解气还是怎么了，又转身说，我倒要看看你最后能发多好的文章。你叫苏静尘是吧?我记住你了。你等着! 苏静尘没回头理她，不想再跟她说什么，继续低头做实验。 紧接着听到细胞间门被用力甩上的声音。 苏静尘摇了摇头，真是奇怪了，该生气的难道不应该是她吗? 奇奇怪怪的人，她见过很多，没打算把这些放心上，只想着赶紧做完实验，快点出去喝水吃饭。一下午连口水都没喝，这会胃也饿得难受。 把最后两皿细胞分完后，放回培养箱，收拾好自己的东西，用酒精擦拭超净台，然后打开台内的紫外灯消毒。 检查完，确认没问题后，走到门口，脱掉隔离服、帽子、口罩，准备回楼上的502实验室。 沿着走廊朝电梯间走，这时看到前面拐角处出来两个人。 其中一个是金絮薇，还有一个高大的男生牵着她的手。这个男生是金絮薇的男朋友许尧。苏静尘见过很多次两人在实验楼搂搂抱抱的画面。 苏静尘没当回事，继续朝前走，结果这两个迎面走来的人挡住了她。 有事?苏静尘抬头问。 跟我去趟系主任办公室。金絮薇开口。 苏静尘满眼疑惑，还来不及问，就又听见她说，我要让庄主任评评理! 评什么理?苏静尘完全没搞懂状况，一头雾水。 到了再说，你先跟我去。金絮薇说着上手拉住苏静尘的胳膊。 不说清楚，我不去。苏静尘真是被这人烦透了。 你是心虚了?不心虚就跟我去。金絮薇显然要把细胞间里的不愉快继续蔓延，反正她不好过，大家也不要想着好过。 这时站在金絮薇旁边的许尧走到苏静尘另一边，走吧，这会庄主任在办公室。 两人一左一右站在苏静尘两边，大有一副你不去就绑着你去的势头。 苏静尘见这架势，无奈又疲惫地扯了扯嘴角，走吧。 就这样，苏静尘被这两人押到到了系主任办公室门口。 许尧敲门，听见里面传来，请进。 金絮薇一进去就开始用哭腔大声喊，庄主任，您帮我评评理! 苏静尘被金絮薇这个举动吓得后退了一步，这画面实在是有点惊悚和尴尬，怎么跟演电视剧似的。但她面上依旧保持平静，静观其变。 庄辰坐在办公桌后，看着进来三名同学，示意他们在会客沙发上坐下，坐下再说。 苏静尘没选择坐在沙发上，而是坐在离沙发有点距离的单人椅上。这个距离便于她观察每个人脸上的表情，推测事情的进展。 但是后来事情的发展远超出她的预料。 金絮薇刚坐下就先发制人，庄主任，事情是这样的。我有一篇文章等着修回，明天就是截止日期。其他地方都修好了，只差一个细胞实验，准备今晚做完就连夜修回去。文章接收了，我才好去找工作、准备毕业论文，所以时间很紧急。 现在是遇到了什么问题?庄辰问。 我下午去细胞间，准备做实验。发现里面有人，就是这位师妹。金絮薇说着手指坐在对面的苏静尘。 -- 第143页 我不是着急嘛，就跟她求了很久，说要用一下超净台，用完就立刻还给她。我平时就用那个超净台，其他的都用不习惯，用其他的话，不知道为什么细胞经常被污染。但是这个师妹没同意。金絮薇言辞里满是委屈。 苏静尘坐在一边没插话，静静看着。 她没同意就算了，我就说在她旁边用一小块地方。金絮薇说着用手比划了一下地方大小。比划的当然比她刚才用的地方小很多。 谁知这个师妹又不同意。硬是不让我做实验。最迟今晚我就要把文章修回，这会时间都要来不及了。金絮薇说着就哭起来。 苏静尘瞪大眼，眉头紧锁，以一种不敢置信地眼光看着这个有表演人格的女生。 看来今天这出狗血剧，她得陪着演了。 你现在想怎么做?庄辰问。 苏静尘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就又被金絮薇抢先，我需要她跟我道歉。说完恶狠狠地瞪着苏静尘。 苏静尘倒也不怵地迎着金絮薇的眼神。 庄辰看向苏静尘，事情是刚才说得这样吗? 我预约了今天下午2点到6点的超净台，系统里有我的预约记录。这位师姐到细胞间的时间是五点半左右，她只说了时间急要用超净台，没说原因。当时我还有两皿细胞，大概需要半小时就能做完。让她用旁边的超净台，她没同意。然后她没跟我说，就在我旁边坐下，跟我共用。但是我这批细胞养得很辛苦，担心被污染，就跟她说，不想合用一台超净台。 苏静尘冷静地复述了在她的角度的事情经过。 所以你们是没协商好。庄辰弄清楚事情经过。 放在平时，我也不计较了，关键是我的文章来不及了。金絮薇哭出来，眼泪哗哗流下来。哭得双肩发抖，梨花带雨般楚楚可怜。 坐在她旁边的许尧从茶几上扯了几张纸巾，给她擦眼泪。 苏静尘在一边冷眼旁观，仿佛这个场景跟她没关系。 庄辰想了想，现在别耽误时间了，快点回去修文章。晚几个小时修回没事，给编辑的回复信里说一下。实在不行就申请延期修回。 金絮薇继续哭丧着脸，已经申请过延期一次了。投稿系统里的修回时间就在这几个小时了，再迟就上传不了文件了。要是我的文章没被接收，我就没法找工作了。最近招聘会这么多，没文章根本就没机会!我可怎么办啊? 这时许尧开口，我们只需要这位师妹道歉。庄主任，絮薇压力太大了，最近好几天都没回去休息，全泡在实验室。下午这件事是不大，但是她身体和情绪都快崩溃了。下午这件事是一个导火索。 庄辰想了想，但还是公事公办，这件事，苏静尘没错。她在她预约的时间里做实验，符合系里仪器使用流程。你们的着急，我也理解。先平复一下情绪，文章投的哪个期刊? 许尧说出了期刊名。 庄辰点点头，期刊总编辑我认识，你们把投稿链接和文章ID给我，我去说一下。延迟几天修回去。 好，谢谢庄主任。金絮薇依旧边哭边说。 都冷静一下。没有谁需要道歉。这件事到此为止。庄辰给闹剧画上休止符。 金絮薇见系主任态度如此，不好再继续闹，只得点头。 许尧扶着还在不停流泪的金絮薇出去。 苏静尘随后出去，走到门边时，听见庄辰主任的声音，今天这事不用放在心上，你没错。毕业生的压力很大，随时可能情绪崩溃，多理解一下。 苏静尘转过身，点头，嗯，我理解。谢谢庄主任。 走出系办公室，苏静尘看见走在前面的金絮薇和她男朋友，这时她倒在男朋友怀里哭得更惨。整个走廊都是她的哭声，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苏静尘不想跟他们同路，就拐去了洗手间，拍水洗脸，冷静清醒一下。这会肚子饿得很难受，没回实验室，就直接去了食堂。 等她吃完饭，走到实验室门口，就听见原野的声音，卧槽!金絮薇发了一条长长的朋友圈!这年头还有人真情实感地发这么长的朋友圈呢! 秦辞好奇，她发什么了?我没她微信。 等等，我看看啊，实在是太长了!一个屏幕都装不下!原野举着手机边看边往上滑。 苏静尘走进去，看见大家都在，准备休息会，接着做实验。 晚上她还有个实验得做完。 不是吧不是吧?金絮薇在朋友圈指桑骂槐了!原野看完后一脸懵逼，而且她骂的特征，我们实验室好符合啊!不会是骂我们吧? 什么特征?李嘉渡也跟着好奇。 她说今天有个人霸占着超净台，让她的实验没做成。她的实验很紧急，需要马上做完修回给大期刊，等着大期刊接收了，她可以拿到XX高校给的事业编制的讲师offer，之前已经谈得差不多了，就差这个文章了。而那个不给她让位的人的实验室没导师管，跟没妈的孩子一样，没教养，没礼貌，不懂尊师重道。那个实验室几年都发不出一篇文章，也没经费，又穷又懒，整天瞎搞，浪费资源。原野划拉着手机挑重点念。 -- 第144页 502实验室的六个人集体愣住。 就算我们是这样，但是我们又没惹她。她成天仗着自己好看，有个富二代男朋友就到处作妖。现在还作到我们实验室了!谁给她的脸?!秦辞简直无语了。 金絮薇在学校论坛非常有名，连游戏宅秦辞都知道。但是网络上只要有一点关于金絮薇不好的说辞，都会立刻被删帖，搞不懂哪来的这种权利，把网上那套控评学得溜溜地。 苏静尘喝了口水，不好意思连累大家了，我今天惹她了。 她这句话平地惊雷般地成功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包括一直没参与话题的温瀚清。 大家都注视着她。 秦辞一脸茫然，你怎么惹她了? 苏静尘把事情经过简单说了一遍。 原野听完，站起来，就这点破事?她还要去找庄主任?她还以为自己做得是对的?还拉着她男朋友二对一对付你?静尘，你被他们欺负了吗?吃亏了吗? 没有。庄主任处理得很好，我没被为难。苏静尘回。 秦辞跟着激动起来，但是想想觉得好无语啊!你又没做错什么，还被胁迫拉到系主任办公室对峙，还被她发朋友圈小作文内涵!为什么有这么不要脸的人?!之前听说过她做的一些事，我还持怀疑态度，现在看来那些事八成都是真的! 没事，懒得跟她计较。我还要做实验。她爱说就说。我又不会少块肉。苏静尘说着，准备起身去实验室。 一天到晚的事情够多了，不想为这些分散精力。此刻只想做完实验，赶紧躺回床上冬眠。 原野继续刷手机，卧槽卧槽!金絮薇在回复里说了她小作文里说的是苏静尘，并且是对所有人回复的。静尘，你名字被她挂在朋友圈了! 秦辞惊呆，这也太茶了吧?她对所有人回复和她直接在朋友圈点名不一样吗? 温瀚清蹙眉走到原野身边，拿过他手中的手机，我看看。 李嘉渡推了推眼镜，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她没理都被这通操作搞得有理了。先发制人这套用的真是熟练。 周墨：我们去他们实验室说说吧，这有点污蔑性质了。静尘还要在这里待几年。这个影响不好。 走走走!原野立刻响应。 算了。苏静尘这会不想折腾了。 她的话音刚落，休息室响起一道冷峻的声音，不能算了。 苏静尘转身看向声音来源处，看到温瀚清一脸愠色，知道他生气了，愣了下，她已经发了朋友圈，大家都看到了。我们去找她就能挽回大家对我的印象? 那就让她再发一条朋友圈，给你道歉。温瀚清在这件事上不会让步。 苏静尘想起刚才金絮薇那副趾高气扬的气势，摇头，她不会道歉的。 想从这种人口中得到对不起这三个字非常难，更别提让发道歉的朋友圈，这种自扇耳光的事难如登天。这也是刚才苏静尘不想折腾的原因。 温瀚清阴沉着脸，我来处理，你别管。想做实验就去做实验。 苏静尘环视了一圈休息室，看到了大家眼中的愤怒，想了想，我跟你们一起去。 毕竟他们实验室也被连累了。如果就这么算了，大家心里都堵着一口气难以下咽。 走走走!事不宜迟!要道歉也是马上道歉效果最好!打脸要趁热!原野说着，拿起椅背上的羽绒服，套上。 两分钟，502的6个人穿戴整齐，向楼上实验室出发。 走廊上，秦辞小声问原野，想好对策了吗? 原野：随机应变。 秦辞： 五分钟后，一行人到了704实验室，原野敲门。 请问找谁?里面穿着白大衣做实验的同学问。 原野：你好，我们找金絮薇。 金师姐，有人找你。做实验的人朝里间休息室喊话。 过了一分钟，出来的人是金絮薇的男朋友许尧，絮薇现在不方便见人，请问找她有什么事? 我是502实验室的温瀚清。需要金絮薇发一条向苏静尘道歉的朋友圈，道歉申明要说明细胞间的事情经过，并且要有苏静尘，对不起这六个字，这条朋友圈至少展示24小时。温瀚清直截了当、清晰明白地提出要求，没废话，也不解释。 许尧愣了下，随即双手置于身前，叉着腿，鼻孔朝天，不客气地说，不好意思，我们不会这样做。 周墨冷静应对，金絮薇污蔑了我师妹。刚才庄主任都说了苏静尘没有错，金絮薇发的朋友圈是污蔑，需要她澄清事情经过，还有道歉。 就算是这样，又怎么样?絮薇这口气下不去，得让她出了这口气。许尧仰着脸说。 温瀚清没跟许尧继续掰扯，转而看向原野，金絮薇有什么大家都知道但是没宣扬开的事吗? 万事通原野心领神会，抬手拍脑门，那可太多了!比如读硕士靠师兄毕业，毕业后就踹了师兄。博士又找了个靠山，让人帮着做实验、写文章。还有劈腿啊，当小三啊这种。 -- 第145页 行。我们走。温瀚清说完转身朝外走。 其他人虽然一头雾水，但是还是听从温瀚清的指令，往回走。 许尧仰着的头低下来，你们想干什么? 走在最前头，身着一袭长款黑色大衣、长身玉立的温瀚清驻足，侧身，神色锋利又凌冽地看向许尧所在的方向，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说完没停留，继续大步朝前走。 这下轮到许尧着急，等等! 温瀚清没停下脚步，大部队跟着他一起移动。 许尧着急地跑到最前头，伸出拦住温瀚清，絮薇真的不会道歉的。你们有没有其他要求，我都满足，比如钱?要多少都可以，给个数。 温瀚清脸色铁青，眼神阴沉，苏静尘除了要她道歉，其他的都不要。 苏静尘看着温瀚清的侧脸，心里很不是滋味。他不是轻易动怒的人，但这次他是真的生气了。 许尧见面前的人看上去不好惹，一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样子，并且温瀚清的名头和家庭背景他在圈子里耳闻过，不敢把他的话不当回事，左右为难，如果她不道歉，你们会怎么做? 原野正准备说话，温瀚清伸手拉住他，抬腕看着手表，如果一小时内看不到她对所有人公开的道歉朋友圈，你会知道将发生什么。 许尧实在没办法，挠了挠头，我努力劝劝她。你们先别乱来。有事好商量。 我们什么都不做。温瀚清不留一丝把柄到对方手中。 许尧到这时知道这次踢到了铁板，没办法，只得让开道。 温瀚清带领大部队回502。 *** 到了休息室，没有拿到实质性战果的原野忧心忡忡，如果等会金絮薇不道歉，我们真的要发布她的那些丑闻吗?我之前无聊的时候在论坛保留了一些她被拍到的照片和聊天截图，资源倒是有。 发布。但不是我们发，大家所有社交账号都不要发。温瀚清没犹豫。 秦辞不明白，那怎么做? 有人替我们发。我来处理，你们不用管。温瀚清说着拿起手机走出去。 过了两分钟，坐在休息室的苏静尘有些心神不灵，拿起水杯朝外走。其实杯子里还剩半杯水，她出来是想找温瀚清，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走出实验室门，探出头看到走廊尽头，像棵树一样挺拔的温瀚清正在打电话。 离他还有两米远时，温瀚清应该是觉察到了有人靠近，举着手机转过身来。 苏静尘走过去，听见他说，我给你发消息，你再行动。 然后看他收起手机。 苏静尘端着水杯问，你打算怎么做? 事情发展到这样是她一小时前完全没预料到的。 她有男朋友，你也有男朋友。温瀚清注视着苏静尘的眼睛，一字一句。 男朋友不是这么用的。苏静尘望着温瀚清。 温瀚清摇头，这件事正好教你男朋友应该怎么用。 苏静尘上前两步，看了看周围没人，抬头望着温瀚清，伸手扯着他的衣襟，轻声说，不要生气了，这件事后面你想怎么做，我都不管。 她知道温瀚清生气了，这会就由着他。 当时事情发生了就应该告诉我。温瀚清目光锁着苏静尘，满眼不解。 发生的太突然，我没带手机。当时从庄主任办公室出来，我就以为结束了。苏静尘解释。毕竟庄主任都给定性了，金絮薇没理由继续闹。看来她还是高估了某些人的人性。 尘尘，不要受委屈。我在这里，你受任何委屈，都说明我不称职。温瀚清站在他的角度是这么看待这件事的。 别的女生带着男朋友一起欺负他女朋友，这件事就不该发生。现在发生了，那就要好好解决。 没有受委屈，这件事从头到尾我都觉得莫名其妙。如果后面没有那个朋友圈，我根本不会放在心上。你也不会知道。苏静尘说了自己的心里话，她就是这么想的。 放在以前，你不是这样。温瀚清有些心酸和心疼，只有经历了很多类似这样的事，才会以这么轻松的态度来对待。 嗯，以前的苏静尘遇到这种事肯定是要去拼命的。但是人这种生物，见多了，就知道有生物多样性，都跟着生气，我一天到晚就什么也不用做了。苏静尘很平静。 温瀚清没再说什么，低头看着一脸淡定的苏静尘，抬手，用大拇指指腹一下一下轻抚她脸庞，仿佛在擦拭她曾经因为受委屈流下的眼泪。 好啦，不要生气了。我好久没看你发这么大火了。苏静尘轻轻拍了拍温瀚清胸前，示意他消消气。 很吓人?温瀚清神色松动，眼神瞬间放柔和。 有点。苏静尘如实道，但是又很Man。有种电影里那种大佬的感觉，有些吓人，但又觉得很安全。 这是刚才一路上她跟着温瀚清上楼下楼的感觉。 看见他走在最前面，黑色大衣下摆随着步伐起起落落，整个人高大、沉稳又厚重，周身带着凌厉和锋芒，露出她极少见到的一面。但躲在他身后，又觉得很心安，甚至有点点刺激。 -- 第146页 我不会对你这样。温瀚清松弛下来，收敛起刚才笼罩在身上的寒霜和针刺。 嗯，我知道。 刚才你说男朋友不是这么用的，你打算怎么用我?温瀚清回想起这句话，突然有些好奇。 苏静尘又上前一步，鞋尖对着他鞋尖，放在他身前的手，揪住他衣领，踮脚，以仅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你整个人都是我的，我想怎么用就怎么用，你无条件听从就行。 嗯，那我要好好期待一下了。温瀚清的眉头彻底舒展开。 苏静尘眨了眨眼，可以放低点期待，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事情还是要留有一点余地。她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这会就是不想让温瀚清继续生气。 那你努力一下，不让我失望。被勾起兴趣的温瀚清不放过这个问题。 苏静尘纠结了会，我尽量 温瀚清弯了弯唇，刚才的不愉快一扫而空。 当然事情该怎么办还是怎么办，并不会因为苏静尘哄他开心了，这件事就一笔勾销。 *** 晚上，苏静尘做完实验，回寝室。 刚刷开寝室门，就听见夏沁的声音，静尘，今天你跟金絮薇是怎么回事?她连发了两条朋友圈，一条内涵你的小作文，一条跟你道歉。 这件事肯定在系里，甚至整个学院都传开了。大家的朋友圈基本都有重叠，金絮薇又是学校论坛的风云人物，关于她的事经常会屠版，信息传播的很快。 苏静尘只得把事情又解释了一遍。 真是狗血的一天，今天出门一定是没看黄历。 夏沁听苏静尘讲述的过程，脸上表情从无语到无语，华妃娘娘说得好啊，贱人就是矫情!打个架还要拉上男朋友出头，跟小学生似的!也是够了!她这是欺负你没男朋友?显摆她那个天天开花花绿绿跑车到学校的富二代男朋友? 苏静尘哽了下，不知道怎么接话，只回了个，嗯。 哎，还好庄教授明事理，没被她的眼泪蒙蔽双眼。不过看见她发道歉的朋友圈，我还是挺意外的!我还以为她那副高高在上、睥睨众生的样子谁都不放在眼里呢!看来金大美人在你这里栽了个大跟头，不过我怎么这么开心呢?哈哈哈夏沁挽着苏静尘的胳膊笑起来。 苏静尘眨了眨接话，大概是遇到了另一个有本事的美人。 哈哈哈，说得好!咱们静尘可不比她逊色。你的外表和气质比她更好，只是不像她那样每天浓妆艳抹，各种修身超短裙。 其实苏静尘所说的另一个有本事的美人指的是温瀚清，只是不好明说，就这么模糊地带过。 回寝室前，苏静尘就知道金絮薇赶在温瀚清规定的最后一分钟发了道歉朋友圈。 当时原野看到就立刻截图发在实验室微信群里了。 当时温瀚清看到了，叮嘱原野，看看她是否发表24小时。如果中途删了，跟我说。 他说出去的每句话都要一一兑现。 原野得令，好勒!我盯着!看来这个世界就是用魔法打败魔法!我现在浑身舒服透了! 苏静尘看到截图，私戳温瀚清，【其实男朋友这么用一下，感觉还挺好的。】 温瀚清很快回复，【以后想用就用，不想用也得用。】 苏静尘： 第47章 周五晚上九点,苏静尘做完当天安排的所有实验，回到休息室。 这时温瀚清在对着电脑忙活。 实验室其他人回去冬眠了。 温瀚清见门口有动静，扭头看到一脸疲惫的苏静尘，站起来,很累吧? 嗯,我最近是拼命三郎。动物实验和细胞实验赶到一起了。下次不再这么排实验了。这次高估自己了。苏静尘拖着脚步走进来。 温瀚清上前,拉过她的手,揽到怀里。 腿疼。苏静尘这会腿疼又酸胀,这一天要么站着，要么走路,没停歇过。 温瀚清拉过一把椅子,坐下,让苏静尘坐在他腿上。 苏静尘警觉地看了眼实验室门口,等等。 说着从温瀚清腿上起来，走到实验室门口，关上大门。 接着重新坐回温瀚清腿上，像只猫咪一样窝在他怀里。 体重轻了。温瀚清把苏静尘圈在怀里。 最近没称体重。有时候太累,胃口就不太好。苏静尘耷拉着眼皮,整个人又困又累。 今晚去我那里休息?明天直接去看电影?温瀚清征求苏静尘的意见。 苏静尘没马上回答，愣愣地发了会呆,去你那里也什么都做不了,我现在累得跟条死鱼一样,一动不想动。 温瀚清笑起来，想什么呢? 苏静尘在温瀚清怀里疲惫地扯了扯嘴角,一般男生提出这种要求,不都是想做点什么吗? 我是一般男生? 当然不是!你是苏静尘的男朋友,独一无二的温瀚清。苏静尘趁机夸赞给她筑窝,让她舒服待着的人。 话毕，一个低头，一个仰头，相视一笑。 -- 第147页 静静地依偎着聊了会天。 最终苏静尘没去温瀚清那里。理由是：想再次体验有人在楼下接我去看电影的过程。 温瀚清欣然同意，满足她脑中的这副画面。 两人一同离开实验室，温瀚清开车送苏静尘回寝室。 本来从实验室到寝室也不远，但冬天晚上的路面结冰了，很滑。温瀚清坚持送她到了寝室楼下。 车停在了寝室楼前的树下，车身隐约在斑驳树影中。 下车前，苏静尘解开安全带，俯身，搂过温瀚清的脖子，亲了亲他，等我休息好，有力气了就折腾你。 悉听尊便。任你鱼肉。温瀚清如沐春风。 哈哈哈苏静尘笑起来，不要多想，我可没说怎么折腾你。 上去好好休息，明天多睡会，我不会很早过来。温瀚清亲了亲苏静尘侧脸。 嗯，你也多睡会。爱你哦，男朋友。苏静尘这会心情很好。 温瀚清被哄得浑身舒透，眉梢吊笑，解开安全带，准备下车。 苏静尘赶忙阻止，不用下车。你穿得太少了，就在车里待着。我还有腿，这几米路，走得了。 台阶上滑，慢点走。温瀚清叮嘱。 知道啦，你不在的这几年，我走了那么多路都没事。不用大惊小怪。 温瀚清回想起刚回国时看到的那幕，你在这个台阶上滑倒过。 苏静尘暂缓推车门的动作，扭头问，什么时候? 今年4月30号中午。温瀚清精确说出时间。 他回国后，第一次见到苏静尘时，她仿佛被人抽走了所有力气。那个摇摇晃晃的背影，他记得很清楚。 苏静尘听到这个日期，一秒颓下来，眼神黯淡，喃喃自语，那天有点特殊。 那天对两个人都很特殊。 在温瀚清那里，定义为两人重逢的日子。 在苏静尘这里，是被打碎了自信的日子。 温瀚清看到苏静尘灰淡的眼神，联想了一下，瞬间想到了什么，手紧握方向盘，猜测，那天开了最后一次组会? 苏静尘低着头，点头，嗯。 他们很默契地没提到那个老师的名字。 温瀚清松开安全带，关了车内灯，俯身，越过中控台，右手捏住苏静尘的下巴，直接吻上去。 这个时候语言没有任何用，他要用他的温度，他的亲吻，把她从痛苦的记忆里抽出来。 上次在实验室，他本想这样做，碍于场合，努力克制住了。 这次无意间又触碰到了她这部分记忆。 苏静尘任由自己的双唇被温瀚清吮、含、摩挲，千百种花样都由着他。 他在她唇上辗转反侧的过程，她能感受到他的情绪变化。 最开始他的吻带着一种愤怒和懊恼，如疾风骤雨般，以一种想要吞下她的气势，用力让她感受到他的存在。此刻对她来说，只有他是真实存在的，曾经那些锥心的画面被赶出她脑中。 慢慢地他的吻带着心疼和心碎。 不知道过了多久，暴风式的激吻平和下来，缠绵又温柔，像棉花糖一样，一下一下，带着无限的温情和爱恋。 他想给她全量的爱，全量的温柔。 他仿佛要告诉她，她经受的这一切，他感同身受。 在此之前，苏静尘不相信这世界上有感同身受这回事。她以为她经历的那些是无人能体会和想象的。 但通过这个激烈又绵长的吻，她奇妙地感受到了没说一句话的温瀚清的心理。 没有犹豫，伸手搂住他的脖子，用力回吻。 从此她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一个男生会真情实感地心疼她的一切。 她不再孤单。 在苏静尘的手覆上他的脖子时，温瀚清明白她投入到这场亲吻中。她的回吻没有犹豫，甚至带着一种感激和盛大的爱意。 不管是什么，只要此时她不陷入那段记忆里，他可以吻到地老天荒。 车外，寒风呼啸，冰凉彻骨。 车内温度渐渐升高，车窗上由于内外温差浮上一层水雾。这层冬雾正好将他们与外界隔开。 谁都不想结束，在这场亲吻中，醉身醉死。 直到苏静尘头昏脑涨，有些缺氧，不得已推开温瀚清，不行，脑袋要炸了。 接着像浮出水面的鱼，专注喘气吸气，吸取更多氧气，缓解缺氧症状。 车内空调一直开着，但很久没有这么激烈亲吻过，她没调好呼吸，经常吻着吻着就忘了呼吸，一直在憋气。 过了会，专注呼吸的苏静尘一直没听到温瀚清的回话，扭头准备看他，结果被一只大手掌把脑袋掰正，然后听到他粗重隐忍的声音，别看，让我缓缓。 刚才这种吻法，温瀚清也快要爆炸了，但是要炸的地方不是脑袋。 苏静尘明白过来，红着脸，心脏砰砰跳，欲言又止，犹豫了会，超小声，我帮你? 不用。 很难受? 嗯。 下次别在车里这么亲了。苏静尘小声说。 -- 第148页 头还晕吗?温瀚清想分散注意力，不然真的顶不住。 有点。 刚才开心吗? 超开心!苏静尘话音里带着雀跃。 温瀚清笑起来，只是呼吸声还很粗重。 过了会，苏静尘问，还要多久? 不知道。 苏静尘瞪大眼，也不敢扭头，双手绞在一起，低头，踌躇了会，提议，那我还是帮你吧? 不用。 我都愿意了，你在矫情什么?苏静尘不解。她好不容易走出她的死穴，借着荷尔蒙可以谈论这种问题，做出她从没想过的举动。 温瀚清轻笑出声，抬手捂眼，过了会，艰难启齿，你给我的第一次，不想贡献給手。 苏静尘僵在原地，一动不敢动，脸上的温度一瞬间升高了五度，感觉要被自己烫死，脑袋轰轰地、晕晕地，像醉酒，少倾，只说了一个，哦。 她没想到温瀚清是这么想的。 看来她的死穴还是不要随便开启，不然也不知道会听到什么样的话。 困的话，先在车里睡会。我好了叫你。或者你先上去睡觉，我等会回去。温瀚清依旧难受。 苏静尘震惊，你不能预估一个时间? 经验不多，预估不了。 苏静尘此刻满头问号，你在国外真没乱来? 你觉得呢?温瀚清瞥了眼乖巧看着前方的苏静尘，感觉自己没被她信任。 我不信你忍得住。 好了，不用感觉了，这下确认苏静尘是真的不相信他了。 温瀚清在心里斗争了会，硬着头皮，又纠结了会，下了很大决心，终于艰涩开口，这件事我只想跟你做。跟你在一起后，我所有的性幻想都是你。分开后，也只有你。 他没想过有一天要说出这么隐私的事，但现在也顾不上了，保住他的清白和获得她的信任最重要。 看来这样的问题以后还是不要谈了，再谈下去，这种话题也成了他的死穴。 跟我在一起之前呢?苏静尘很好奇这个问题。温瀚清跟她在一起的时候，刚20岁。20岁之前的青春期肯定有其他人。 温瀚清没想到苏静尘的关注点偏到十万八千里去了，阖上眼，负隅顽抗，可以不回答吗? 你可以不回答，但是我想知道答案。苏静尘给出看似存在选项的选择题。 车内陷入安静，所有光亮被黑夜吞噬，仿佛有两股力量在较量。 温瀚清在无声对峙中，败下阵来，组织了一下语言，青春期男生为满足好奇心的常规途径。 哦，就是看片吧?苏静尘翻译成大白话。 你看过?温瀚清手握方向盘怔住，瞟了眼依旧乖巧看着前方的苏静尘。 没。听说过。 听谁说的? 我发小。苏静尘大方承认。 高中的时候，苏静尘去蒋云升家里找他玩，结果没想到撞见他正在看片。当时她震惊到直接抄起抱枕狂砸蒋云升，追得他满屋跑。 在苏静尘的青春期，她一度觉得性是一件可耻的事。现在想来这个观念很不对。 你有个竹马?温瀚清觉得事情走向要变了，他要站在道德制高点，不想继续被动。 谁还没个青梅竹马?你呢?有没有小青梅?苏静尘轻而易举拿回主动权。 没有。温瀚清摇头。 不可能吧?苏静尘不相信。 我15岁上大学，没按照常规一步步读书。跟我同龄的，上学比我年级低很多。跟我同年级的，年龄又比我大很多。没机会有什么青梅竹马。温瀚清无奈解释。 哦，有道理。但是我怎么这么开心?哈哈哈哈苏静尘笑得明目张胆、眉飞色舞。 男朋友没有青梅这件事还是值得开心的。 你那个竹马跟你说看片这种事?温瀚清把话题拉回来，这个问题有必要弄清楚。 他没说，是我不小心撞见的。他过段时间可能过来出差，到时候带你见他。他知道你是我初恋。不过还不知道我们复合了。苏静尘说。 比起之前，两人都不见对方的朋友。这次重新开始后，苏静尘想跟温瀚清在各方面产生更深的羁绊。一些事情要慢慢推进。 好。温瀚清在这场对话中彻底失去主动权。 不过好像一开始，他就没有主动权。 在她面前，温瀚清心甘情愿让出所有主动权。 只因她是苏静尘。 第48章 周六上午九点多,苏静尘终于醒过来。最近既累又缺觉，昨晚这一觉睡得特别踏实，醒来后，神清气爽,眼睛明亮,光彩照人,皮肤都在发光。 洗漱完后,看了眼手机,温瀚清没给她发消息。那她还有时间画个妆。 拿出尘封已久的彩妆，时间不着急,所以画的比较细致。不过很久没化妆了,手有点抖。特别是眼妆,化了又擦,来来回回弄了几遍才满意。 历时半小时，终于化了个还算满意的妆容。 -- 第149页 打开衣柜，没太纠结，选了裙装。 虽然还是跟温瀚清,但约会还是要有约会的样子。 十点半,确认没有不妥后，又看了眼手机,温瀚清还是没给她发消息。 难道他还在睡觉? 犹豫了会,给他发了条消息。 结果秒回。 苏静尘拨电话过去,起来了吗? 睡好了吗? 我都收拾好了!苏静尘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很开心。 我在楼下。 等我两分钟!苏静尘说着,拿上包,朝外走。 到宿舍一楼时,隔着玻璃门,就看到了站在台阶上长身玉立的温瀚清，他身上的黑色长款简约风衣下摆被风吹起，挺拔又潇洒。 赶忙刷开门禁，在缓慢滑开的玻璃门只开了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时，苏静尘侧身出去。 温瀚清迎面走来，面带笑意，双目牢牢锁住面前的人，眼尾上扬，我眼光真好。 苏静尘笑起来，我今天比跟你第一次约会还上心。 但是有个问题。温瀚清依旧不眨眼地看着苏静尘，双目含笑。 什么问题?我的妆花了?苏静尘心一惊。 我能亲哪里? 这个问题把苏静尘也问住了，愣了一秒，随即扬起手，朝温瀚清面前一抬。 温瀚清顺势捏住苏静尘的指尖，在她手背上印了一吻。 这个时候一楼来来往往进出寝室的人多，苏静尘见状，赶忙拉下两人牵着的手，抬步往外走。 两人边走边说。 怎么不在车里等?苏静尘感受到温瀚清的手没有平时暖和，估计在室外站的时间有点长。 是看到我等你开心，还是看到车等你开心?温瀚清反问。 当然是你啊!不过你这样长时间站在冷风中，会被吹感冒，得不偿失。以后还是在车里等。苏静尘想了想，倒也不计较这种细节。 感冒了也值得。 苏静尘扭头，乖，以后在车里等，健健康康的温瀚清更重要。 好。 今天要约会的地点和日程，苏静尘不知道，全听温瀚清的安排。 开了半小时，到了地方，温瀚清停好车，两人牵手进了大楼，上电梯。 到了餐厅，温瀚清说了预定信息。笑容可亲的服务员带领两人到了旋转餐厅靠窗的视野极好的餐桌旁边。 苏静尘看着被收在脚下的城市场景，扭头问，确定吃火锅? 嗯，不想吃?温瀚清拉开餐边椅，示意苏静尘坐下。 想吃。苏静尘坐下后，想起之前在食堂吃麻辣香锅的时候，温瀚清镇定的样子，涌现出很多疑问，你确定能吃辣? 能吃。温瀚清在苏静尘对面的椅子上坐下。 你以前可是一点辣都碰不了的。苏静尘满脸疑惑，之前她还猜测温瀚清是不是交了更厉害的女朋友，逼他吃辣，把他给锻炼出来了。 那是以前。温瀚清把菜单递给苏静尘。 这种改变的原因是什么?苏静尘想把温瀚清挑战自己极限的事弄清楚。 想陪你吃。温瀚清拿过苏静尘面前的水杯，倒柠檬水。 但是我们以前在一起，你死活都不吃。苏静尘觉得这个理由没有说服力。 所以分开后，我后悔了。分开后，我在想苏静尘在过什么样的生活，冬天她有没有去吃火锅?跟谁吃的?温瀚清说着慢条斯理地把餐巾打开，平铺在腿上。 苏静尘愣住，然后呢? 然后，我就去吃了火锅。 一个人? 嗯。 一个人吃有意思吗? 没有。 那今天我陪你吃。苏静尘说不清心里的五味杂陈。 点好餐后，苏静尘看到温瀚清从热辣辣的红油锅底里夹出各种菜，然后无事人一样的吃下，她还是很震惊，不能吃就别吃。 能吃，这点辣已经为难不了我了。温瀚清看出苏静尘眼中的纠结，喝了口水，我只是想体验一下你的生活，你想吃的，想做的，我能做到的，都陪你一起。以后至少不会在吃饭这种问题上有什么矛盾。 当时分手了，你应该向前看，找个跟你一样不能吃辣的女朋友更省事。 向前看不了。你是我第一眼就认定的，没想过要跟你彻底分开。温瀚清坦诚。 你就没怀疑过自己眼神不好?比如第一眼看岔了呢? 怀疑我的智商还是情商?温瀚清慢悠悠地问。 苏静尘哽了下，握紧手中的筷子，摇头，这个不敢怀疑。 温瀚清看出苏静尘满腹的疑惑和纠结，放下筷子，尘尘，不要有负担。我做出改变是因为之前没做好。 我也没做好。苏静尘老实说，算了，不纠结了，这些问题以后再说。重新开始的第一次约会，我要从第一秒开心到最后一秒。 说完，夹起一块牛肉放进口中。 -- 第150页 温瀚清笑起来。 这顿火锅这才开始顺畅起来。 在冬日的旋转餐厅，阳光透过大大的落地窗铺洒在地板上，麻辣鲜香的火锅、两张笑脸、时不时的轻声细语，温暖又沁人。 吃过饭，距离电影开场还有半小时，两人在商场逛街。 苏静尘兴致勃勃地买了杯奶茶，边喝边逛。 路过一家女装时装店，温瀚清说，去买衣服。 不用买。我姐姐给我买衣服了，正在寄过来的路上。苏静尘喝了口奶茶说。 尘尘，跟我说说你家人或者朋友。温瀚清提议。 你想听什么? 都可以。 那先给你讲我姐姐吧。苏静尘说，她比我大六岁。她读初中的时候，我才上小学。那时她住校，每周的零花钱都不花完，周末回家的时候就带我出去玩，给我买吃的。 后来她上了大学，我读初中，经常会收到她给我买的快递，大部分是衣服、护肤品这些。一直到现在，她工作了，还经常给我买东西，给我钱。我这一路都是被她保护着长大的。我们从没吵过架。她教会我很多东西，是世界上最好的姐姐。 温瀚清停下脚步，看着苏静尘的眼睛，我很羡慕。 周围所有知道我有姐姐的人，都很羡慕我。我很爱她，如果她有什么事，我是可以拼命的。苏静尘感叹。 你姐姐肯定也是这么想的。 嗯嗯，我姐姐和我妈妈是世界上我会拿命去换的两个人。 我呢?温瀚清笑着问。 你的话，我不会。苏静尘没犹豫。 为什么?温瀚清意外。 因为我拿命换了你，你知道我没了，也活不下去。苏静尘说这话时，没觉得夸大了自己在温瀚清这里的分量。一种莫名的自信，不过这种自信是温瀚清给她的。 温瀚清笑起来，你知道就好。所以不要动不动去拼命，遇到事情的时候想想我，大部分我都可以给你解决。 嗯，知道了，你来实验室的这几个月真是解决了无数问题。你没来之前，我们实验室真是愁云惨淡，一点希望也没有。苏静尘叹了口气。但她还是问不出你回来是不是因为我这样的话。 这个问题，她相信温瀚清现在不会告诉她真正的原因。 你们其实都很好，只是资源有限。温瀚清说，他尽量避免提到关于他回国这个问题。 因为他知道苏静尘不会想听到某些话。等等再说。 嗯，我师兄师姐人都挺好的，没坏心眼，大家都很好相处。苏静尘吸了口奶茶，你家里呢?你是独生子吧? 嗯，只有我一个孩子。 两人漫无目的的闲逛闲聊。 你跟你父母关系好吗?苏静尘问。她对温瀚清的家庭情况一无所知。之前在一起是因为这个人，单纯又简单，聪明又绅士，没有掺杂家庭等因素进去。 那个时候两人像在真空中谈恋爱，眼中只有对方，其他都无关。 很好。他们基本不管我。只提供他们有的资源，遇到大事，会跟我讲清利弊，让我自己做最后的选择。温瀚清说到这里，刻意隐瞒了他回国跟家里起了冲突这件事。 哦，那很棒!你父母关系好吗?苏静尘对温瀚清是在怎样的家庭长大很感兴趣。 虽然她能感觉到温瀚清身上的气质和涵养是被很好的家庭滋养出来的。这种与众不同的气场在人群中一眼就能看出来。 他们关系很好。我妈很粘我爸。我出国了，她把我像个包袱一样扔出去。十天半月我都接不到我妈的电话。一点也不像别人家想孩子想的难受。要不是我跟他们长得很像，我都要怀疑自己不是亲生的了。温瀚清言辞里有些幽怨。 哈哈哈，你妈妈太有意思了!苏静尘大笑，不过她精准抓到一些信息，因为你妈很粘你爸，所以以前我不粘你，你很不舒服?我们还为这个吵过架。 嗯，我以为好的爱情应该像我父母那样。结果第一个女朋友一点也不粘我，所以总觉得不对。温瀚清坦诚。 因为我父母的反面教材。我很难粘一个人。以后应该也不会粘着你。 你父母关系不好?温瀚清牵紧苏静尘的手。 嗯，怎么说呢，他们之间现在还有爱情，但是婚姻关系太复杂，这点爱情在其他事上被打击的体无完肤。最近他们准备离婚。苏静尘没隐瞒。 温瀚清驻足，有些意外，是谁要离? 我妈妈。但是我爸一直不同意，最近还在拉扯。苏静尘最近因为这事给姐姐打了不少电话，她们俩也很无奈。 离婚原因是什么?温瀚清有些震惊结婚30多年的人在有爱的情况下准备离婚。 没有原则问题，没有出轨家暴这种。主要是我爸自私，处理不好我妈跟我爸家里人的关系。这么多年，让我妈在苏家受尽委屈。现在我妈决定不忍受了，我爸才知道自己做得不好。是不是很可笑?男人在婚姻关系里懒惰起来，真是无可救药。 -- 第151页 放心，我家没这种事。以后不会跟父母同住。平时也不会有很多来往。我父母的生活很丰富，每天有做不完的事，他们不会把精力花在我们身上。我们最多过年过节回去看看。温瀚清在这件事上底气十足。 嗯，你家的关系很健康。苏静尘说到这里，转念一想，扭头问，唉，我说要嫁给你了吗? 你还准备换人?温瀚清故作生气，咬牙切齿，伸手掐苏静尘的腰。 这个不好说啊，要是我们又分手了呢?你看我父母结婚30多年都能离婚，没什么是永恒的。苏静尘直言。 那我努力让你不再甩掉我。温瀚清无奈地说。在苏静尘这里，他总是充满无力感。 放心啦，我不会轻易再提分手的。如果再跟你分手，我估计就孤独终老，不会再谈恋爱，也不会结婚。但是如果最后是孤独终老，跟你一起相伴着老去可能会更好?苏静尘疑惑。 肯定是跟我一起变老更好。我能给你暖床、做饭、赚钱给你花、疼你、爱你。温瀚清没办法，只能一一数自己的优点，推销自己，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什么滞销产品。 苏静尘笑起来，很有道理。 说完，踮脚，含住温瀚清的耳垂。 以前她很青涩，不敢有这样的举动。现在她可能随时随地这样亲或者摸温瀚清，有点爱不释手的样子。 温瀚清像触电了一样，反手把苏静尘带到怀里，紧紧抱住，低声说，不要在这种场合这么亲我。 你不是吧?苏静尘呆住。她感觉到了什么，脸一下通红，整个人僵住，不敢动，甚至连呼吸都不敢用力。 别问。温瀚清抱着苏静尘不肯撒手，作为某种掩护。 过了会，一直被抱着的苏静尘提醒，电影要迟到了。 迟到了就之后再看。 所以你在国外是怎么熬过来的? 在国外又没人这么亲我。 哦，也是。我这算是找到你的死穴了?温瀚清，我突然发现你还挺好玩，一天一个新发现，很有意思。下次我再试试别的地方。看看有没有其他开关。苏静尘幸灾乐祸，准备再摸摸温瀚清的耳垂。 结果她的手刚举起来，就被温瀚清抓住，反手扣在她身后，在家里随便你怎么玩，在外面不行。 哦，知道了。苏静尘乖巧回应，然后话锋一转，如果你让我不高兴了，我就在外面玩你。 你这是欠收拾?温瀚清觉得自己快要被搞崩溃。 苏静尘眨眨大眼睛，你打算怎么收拾我? 千百种方法，你要哪种都可以。温瀚清伏在苏静尘耳边，魅惑低语，手时轻时重地摩挲她的腰，有时候指尖轻柔地像羽毛，有时候又带着一种狠劲揉捏，然后趁她走神的时候，咬了她侧颈一口。 嗯苏静尘感觉腿有点软。 第49章 最终温瀚清和苏静尘踩点赶上了电影。 温瀚清选择的是一部文艺片,苏静尘偏爱的那种意识流电影。 这种电影看起来很晦涩，情绪有时候会跟着压抑。 看电影的过程，温瀚清握着苏静尘的手，时不时看看她,怕她被电影带进去,情绪陷入低潮。偶尔捏捏她手指,让她把情绪抽离一点出来。 两个小时的电影,苏静尘全程投入进去,看到最后，落泪了。她自己没察觉,只觉得电影要表达的东西,她能理解。 温瀚清对这种电影没那么大的投入感,他比较理性,不会让情绪被外界影响的很深。 电影结束，影院内灯光亮起，温瀚清看到苏静尘脸上挂着的泪痕，抬手给她拭泪。 电影院内的人陆续离场,苏静尘在调整情绪。温瀚清也没催促,在一边等着。 过了会，苏静尘起身,我们走吧。 温瀚清拿上苏静尘的包,牵着她离开。 出了电影院门,温瀚清问，现在有没有好点? 女主最后还是去世了,有点悲伤。死亡这件事,我一直接受不了。 没人能接受的了。现在有想去的地方吗?温瀚清问。 没有了,回去吧。 两人走到商场外,发现下雪了，苏静尘站住，看着满天飘着的雪花，好漂亮! 不过她没走到雪中，只是站在台阶前，仰头看雪花跳舞，欣赏大自然给的美景。 温瀚清站在她身后，拥着她，给她一些支撑。 不言不语，一起赏雪景。 改天我们去户外玩吧。苏静尘的后脑勺在温瀚清颈窝蹭了蹭。 想不想去滑雪? 没滑过，不会滑。 我教你。 好。 温瀚清，你还会什么?苏静尘仰着脖子问。 哪方面? 吃喝玩乐，所有方面。 钢琴、滑雪、游泳、桌球、足球、一点书法，差不多就这些。 你的人生不是加了倍速吗?哪来的时间学这些?苏静尘好奇。 -- 第152页 小时候，父母给报的班，到了时间就去学。 你小时候是不是很累?苏静尘问。 不记得当时累不累了，现在看来应该还好。我没觉得学这些是负担，都是我喜欢的。 你就是传说中的天选之子吧?苏静尘有些羡慕。 那你呢?温瀚清笑问。 天选之子的女朋友，天选之女?苏静尘说完笑起来。 看了会雪景，温瀚清抬腕看手表，晚饭想吃什么? 不饿，喝完奶茶一点也不饿。要不我们回去做饭?我给你露一手?苏静尘提议。 好。 回去路上，苏静尘趴在车窗上，天高地阔、纯白又美好。天空中飘着的雪花像正在学走路的孩子，摇摇晃晃，最后咕咚一下摔倒在地。 到了温瀚清住处，脱了外衣，挂在门口衣帽间。 苏静尘从包里拿出头绳，准备把头发绑成丸子头，方便做饭。 毛绒绒的雪白色羊绒衫，搭配一件黑色修身线裙，天鹅颈修长又白到发光，肤如凝脂，身高腿长，盘正条顺，青春又健康。 温瀚清挂好衣服，抬头看到这幕，慵懒地倚着玄关柜，拿出手机，拍了几张照片。 苏静尘正举着手在扎头发，听到拍照声，下意识转头，这一幕又被温瀚清捕捉到。 干嘛拍我?苏静尘边挽头发边说。 好看。温瀚清看着照片里苏静尘转身那瞬间，侧脸精致，亮晶晶的大眼睛里带着些许惊讶和懵懂。 苏静尘走近，倾身亲了亲正倚着玄关柜低头看照片的温瀚清侧脸，你先歇会，我去做饭。 不用我帮忙?温瀚清空出一只手，揽住苏静尘的腰，从手机屏幕上扭头吻了吻她眉梢。 不用，今天让你坐享其成。苏静尘笑着说，扒开环在她腰上的手，转身去了厨房。 温瀚清保存好刚才抓拍的照片，把手机放茶几上，跟着去了厨房。 苏静尘在冰箱里翻看食材，温瀚清从门后取过围裙，手伸到苏静尘身前，给她套上，然后系好身后的系带。 苏静尘翻看冰箱，两个菜，一个汤? 我都可以。你想吃什么就做什么。 温瀚清系完围裙后，手并没有停下，原本是从身后若有如无的搂着苏静尘的腰，结果两只手不知不觉地向上攀岩。 苏静尘起初还没察觉到，直到身前被覆盖上，她低头看了眼，扭头，发出警告，你还想不想吃饭了? 我能先吃别的吗?温瀚清在苏静尘后颈处低语，下巴蹭了蹭她细滑的脖颈。 想吃什么?水果?我洗个苹果?苏静尘的注意力依旧在冰箱里。 她看得费劲是因为温瀚清的冰箱里每层都是收纳盒，所有东西都分门别类的装在一个个瓷白色的收纳盒里。她第一次打开这个冰箱，不清楚他是怎么分类食材的，需要一个个抽出来看才知道里面有什么。 不吃苹果，想先吃你。温瀚清的手上动作不停，继续揉搓。 苏静尘皱眉，关上冰箱门，伸手握住温瀚清的手腕，阻止他越来越过分的动作，先吃饭，吃完再说。 等不了了。 乖，你都等了四年了，不差这一个小时。苏静尘侧头蹭了蹭温瀚清的搁在她肩上的脑袋，以示安抚。 我都等了四年了，就不能不让我继续等吗?温瀚清继续撕磨。 苏静尘想了会，打算遂了他的愿，然后低头看了眼身上的围裙，以及里面的手，既然这样，干嘛还给我戴围裙? 临时见色起意。温瀚清抽出一只手，解开苏静尘身上的围裙，然后将她转过身来，用力亲吻。 苏静尘也是被磨到没脾气，不过她主意已定，也就不再挣扎。 那双温热大手从衣服外进入，轻车熟路解开搭扣，覆上去。 苏静尘只觉得体温一下骤升，脸颊烧得慌，不过还保存着一些理智，在这里? 从这里开始。 就连从厨房到卧室这点距离，他都不想等了。 苏静尘背靠在厨房中央岛台冰冷的天然大理石上，身前有另一个人的体温。 冰火两重天。 腰被压在厨房中央的岛台边缘，咯得难受，她伸手推身前的人，低身说，腰不舒服。 温瀚清清醒些，俯身托起苏静尘，把她放在宽大的岛台面上，继续亲吻，手上动作不停，反正所有感官和触觉都要做到最大化。 时间在流逝，空气在升温，在这种漫长的碰触中，苏静尘感觉自己身处激荡着的海面，在快要溺水时又被捞上来，来来回回的过程中，人快要脱力。 就在这时，她听见温瀚清低哑的声音，尘尘? 嗯?苏静尘以为他在征求她的意见。 打疫苗了吗? 什么?苏静尘仅剩的理智没弄明白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是什么。 HPV。 没。 这时，温瀚清直起身，一瞬间恢复理智，停止一切动作，拿起苏静尘的毛衣，给她套上。除了泛红的耳尖和低哑的声音，仿佛刚才一切都没发生过。 -- 第153页 没打也没事，只要你是干净的。苏静尘此刻整个人被吊在半空中，难受的不行。 虽然她知道HPV九价疫苗预防宫颈癌等疾病在有性生活之前打效果最好。 还是等你打了再说。温瀚清把苏静尘埋在毛衣里的长发轻轻弄出来。刚才扎好的头发被弄散了。 不好预约，我之前试过，抢了很多次，都没抢到。苏静尘知道这个疫苗的重要性。姐姐也跟她说过，但是国内疫苗紧缺，一直没抢到。 我来预约。 打完三针都得半年后了。 半年就半年。温瀚清低头帮苏静尘整理衣服。 你刚才连一分钟都等不了了，确定还能等半年?苏静尘疑狐。 事情有轻重缓急，你要打HPV是目前最重要的事。 苏静尘清醒些，仰坐在岛台上，抬手拍了拍温瀚清肩膀，干嘛不早点问?这个点问，我都要怀疑你是成心的。 成心吊着你?温瀚清依旧一本正经地扣上苏静尘里面的衣服。 你真是坏死了。苏静尘很无语，仰坐着，抬脚踹了温瀚清一脚。 临时才想起来。温瀚清说着，右手握着苏静尘的腰，左手顺势抓住踹他的腿，看她满脸绯红中带着不满，揽过她的腰，然后稍用力，将人抱起来。 苏静尘被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到，双腿攀着温瀚清，胳膊搂着他的脖子，看见他往外走，又要干嘛? 满足你。 温瀚清说着继续往卧室走，踢开门，把苏静尘放到床上。 那你怎么办? 忍着。 我帮你吧? 不要。 你真的要守着那个原则? 嗯。 苏静尘双手撑在身后，仰着头细细瞅了会面前这个满脸写着难受的男人，笑起来，拉过他的衣襟，啄了一下他的唇，我就喜欢有原则的男人。 等会让你更喜欢。 稍等，我先洗一下，身上都是火锅味。苏静尘恢复理智，起身下床。 等得了?温瀚清瞥了眼苏静尘，表示不相信。 苏静尘没说话，嗔了他一眼，伸出食指戳了戳他胸膛，然后起身走往浴室。 过了会，出来，发现卧室没人。打开卧室门，看见温瀚清站在客厅落地窗前接电话。 苏静尘走过去，从身后揽着他的腰，头靠在他后背上，听他打电话。 审稿意见里要补的实验多吗?温瀚清右手覆盖上身前的小手，轻轻摩挲。 听到这句话，苏静尘愣住，踮脚，头凑到温瀚清举着的手机边。 温瀚清反身，揽过苏静尘，打开电话免提键，牵着苏静尘的手，走到沙发边，坐下。 我刚大致看了下，感觉要补得实验有点多，三位审稿人提了好多问题，总共有快30个。师兄，你说这样补实验有意义么?会不会补完也被拒稿?李嘉渡在电话那头问。 审稿意见发给我。明天上午我们商量一下哪些需要补实验，哪些可以文字回复，整理出来后再决定是补实验，还是拒补重新投其他期刊。温瀚清回。 好。我这就发到你微信。谢谢师兄。今晚我也好好看看。 接着电话挂断。 李嘉渡师兄的文章有消息了?是大修还是小修?苏静尘问。 大修。 哦，那就是还有希望。真好。苏静尘开心道。 嗯，得补实验。温瀚清把玩着苏静尘的手指。 需要我帮忙吗? 不用。你最近忙，先做自己的，我来帮他补。温瀚清说。 那要辛苦师兄了。苏静尘说着拍了拍温瀚清后背，然后看到茶几上温瀚清的手机屏幕亮了，应该是李嘉渡师兄发过来的审稿意见，你先看，我去做饭。 准备起身时，右手被温瀚清拉住，听见他说，我们的事情还没结束。 不要了，李嘉渡师兄应该很着急。苏静尘知道孰轻孰重。 我晚上少睡会。温瀚清不由分说地拉苏静尘去卧室。 不了，过去那个劲儿，就不想了。苏静尘觉得还是算了。这种感觉就像吹了一半的气球。 五分钟后，你会想的。温瀚清头也不回，继续牵着身后的苏静尘朝卧室走。 五分钟后，苏静尘算是明白这个男人真得说话算话。他轻轻松松、毫不费力就瓦解了她的意志。 他掌握了她身上的密码，还开发了她自己都不知道的密码。 半小时后，苏静尘趴着一动不想动。 先休息会，我去看看审稿意见。温瀚清给苏静尘盖好被子。 苏静尘伸手白洁纤细手臂，拉住他，陪陪我。 温瀚清看见苏静尘半眯着眼，面色绯红，依言在她身边躺下，将人揽到怀里，下巴颏在她头顶，开心吗? 嗯。苏静尘点了点头，过了会问，四年前你后悔吗? -- 第154页 温瀚清愣了下，明白话里的意思，不后悔。 你当时是预料到了我们会分手，所以没做到底?苏静尘依旧觉得那个时候的温瀚清简直匪夷所思。血气方刚的年龄为什么能临时刹车。 没预料到会分手。那时你年龄太小，也是临时起意，担心你以后后悔。 我没后悔。就算后来分手了，我一点也没后悔过。苏静尘摇头。 困吗?温瀚清问。 有点，不想动。 不做饭了，点外卖。躺着休息，睡好了起来吃饭。 不了，躺会就好了。你去忙吧，我这就起来做饭。苏静尘坚持。 依偎缱绻了会，温瀚清起身去书房，苏静尘穿好衣服去了厨房。 一个在厨房，一个在书房，人间烟火气和书香气交映在一起。 这间空大的房子至此染上了一丝温馨的气息。 苏静尘做好饭，端到餐桌上，走到书房门口，发现门开着，温瀚清背对着门，面朝窗，对着电脑在打字。 书房里，三面墙都是从屋顶到地面的大书架，摆满了书。她知道这些书温瀚清都看过，真不知道他的时间怎么这么多，仿佛是别人的两倍。 苏静尘抱臂倚着门框，看着温瀚清挺拔宽阔的后背。 这个简单、单纯又充满了智慧的男人被书香环绕着。他像没受过苦一样，依然保持着对这个世界的纯真和赤诚。 当初她提分手的时候，电话那头的温瀚清整个人完全失控，从一开始的暴怒到后面求她不要分手，声泪俱下也没软化她那颗石头般的心。 从小到大，温瀚清是别人眼中的神童、学霸、校草，走到哪都是风云人物，像高高在上的太阳，可望而不可即。 这样一个光芒万丈的男人最后放下所有尊严，求她不要分手。那应该是他人生至今受到的最大挫折。 这些年，他慢慢收敛起当初的控制欲和驯服欲，反思过去他们犯的错，改变他从小就确定的人生轨迹，再次小心翼翼靠近她，让她重拾自信，让她快乐，让她觉得自己独一无二，陪着她慢慢成长。 他开了2倍速的人生在她这里按下了返回键。 这样一个男人，她怎能不爱? 苏静尘想到这里，心头柔软的一塌糊涂，走上前。 温瀚清觉察到身后的脚步声，扭过头，却猝不及防地被吻住。 苏静尘仔仔细细亲吻了温瀚清好一会儿，然后在他耳边低语，温瀚清。 嗯?温瀚清没弄明白苏静尘突如其来的举动和如水般的温柔。 之前欠你的，以后我加倍补偿给你。 温瀚清怔了下，尘尘，你从不欠我什么，不要这么想。 苏静尘伏在温瀚清肩头，点了两下头，心里酸酸甜甜的。 作者有话说： 这个尺度我觉得真的是什么也没有了，还没真的开始就被锁了两遍了。 第50章 周日上午,520休息室，温瀚清与李嘉渡一起商量文章的审稿意见。 其他人也在休息室对着电脑忙碌。 苏静尘做完实验，走进休息室时，看到李嘉渡满脸焦急,她不好说什么。这个时候安慰的话没用,实际解决问题才能缓解这种焦虑。 她安静坐到自己工位前,听见温瀚清跟李嘉渡的对话。 这个问题肯定得补实验吧?从造模到最后拿到结果怎么也得两个月,现在都快12份了,我原本准备明年4月份毕业的，看来是不行了。李嘉渡双手搁在头顶,言辞里满是沮丧。 这个问题不用补,我找到了一篇文献,可以很好的从逻辑上解释的通。温瀚清说着打开他电脑里的文件。 真的?李嘉渡喜出望外。 温瀚清把文献打开,解释了思路。 李嘉渡听完，连连点头，嗯嗯，逻辑上有这篇文献就合得上了。我都担心死了,以为要补这个大实验。我先记下来,之后用文字回答这个问题。 说完，开始在电脑记录刚才温瀚清说的思路,师兄,你昨晚是不是又弄到很晚了?我看你电脑里这篇文献的下载保存时间是凌晨两点多。 苏静尘听到这里,心一惊。 昨晚，因为在温瀚清那里没法卸妆,他送她回寝室了。当时是晚上十点,下车前叮嘱他早点休息的。 看来为了实验室其他人,温瀚清又牺牲睡眠时间了。 还好。温瀚清回李嘉渡。 真是不好意思。我这篇文章没你的帮助,再接着延期半年都悬。李嘉渡对温瀚清满怀感激。 我是替孟老师管理这间实验室。我有这个责任。温瀚清很平淡。 但我感觉你比一般导师都负责，改文章的速度也快。我室友的文章八月份就写完了，现在导师还没改完，都没法投稿，整天在寝室里愁的不行。不知道还要延期多久，这样悬着也没法找工作。所有进度都被导师卡死了。对了，他前几天又问我，能不能让你帮他看看文章?他可以出钱。李嘉渡说。 苏静尘提着心等温瀚清回答。 温瀚清想了想，不是钱的事，他有导师，我不能帮他改。 周墨：温师兄如果帮他改了就有点越俎代庖了。 -- 第155页 如果温瀚清帮其他实验室的人改了文章，到时候可能会让那个师兄的导师很不满。这种工作不能接。虽然很同情，但是也无能为力。 李嘉渡接话，我是这么跟他说的，但是他焦虑到整晚翻来覆去睡不着。我看着也难受。我们寝室现在的气氛比寒冬还寒冬。哎，这种压力真的能压死人。 休息室里沉默下来。每个实验室的行事风格都不一样，就像他们实验室之前也遇到类似的困境。 这种情况直到换了导师才好起来。但换导师这种事是小概率事件。 温瀚清沉思了会，可以让他找庄辰主任。 李嘉渡扭头，找庄主任改文章? 温瀚清摇头，不是。庄主任也不能改，不然以后同事关系很尴尬。可以跟庄主任说说情况，让庄主任在系周会上对某些导师的行事作风旁敲侧击一下。比如实验室的学生接二连三延期，系里有权不给这些导师新的招生名额。这是系主任这个位置能办到的事。给导师一些实际压力，让他们不要这么肆无忌惮。 哦哦，有道理。庄主任的话应该管用。我等会跟室友说一下，让他去诉诉苦。庄主任还是很好的，很站在我们学生这边。李嘉渡觉得这个方法很好。 原野从电脑里扭头，温师兄这个方法挺好。就应该对导师有这样的处罚措施，很合理。有些导师真是不顾学生死活。仗着导师的身份，为所欲为。学生简直就是他们手中的一只蚂蚁。 周墨：我有时候在想，这些很过分的导师曾经到底是受了什么创伤要这样为难学生。我们勤勤恳恳想课题，做实验，写文章，该有的能力得到了训练，最后临门一脚还要这样卡着，有意思吗? 实验室集体沉默。 这种涉及到人性的问题，从来都是无解的。 所以我现在非常庆幸我们换了导师，咱们实验室有温师兄坐镇，我的压力小了很多!原野感叹，仿佛前途一片光明。 秦辞打完一局游戏，扭头问原野，你还有压力呢? 原野哽住，瞥了眼旁边的秦辞，我当然有啊!一大把年纪了，要赶紧毕业赚钱，结婚生孩子啊! 哦，你这是繁殖压力。秦辞轻轻松松一语中的。 哈哈哈 休息室响起一阵笑声。 原野猛地站起来，居高临下歪头看着秦辞，但是又拿她没办法，只得挠了挠头，又讪讪坐下，反手屈指敲秦辞旁边的桌面，你呢?年纪也不小了，女生会更有生育焦虑吧? 谁说的?别乱说，我不是，我没有。我自己还是个孩子呢，没想过这么早弄个孩子出来玩。有时间玩玩游戏不香嘛。秦辞说着准备再开一局游戏。 你们女生现在怎么都这样?不是说早生孩子，身材更容易恢复吗?原野表示很不理解。 反正我是这么想的，你可以问问静尘，应该跟我一样。秦辞懒得跟原野掰扯。 原野顺势把这个话题扔给苏静尘，静尘你呢?有没有想过结婚生孩子这事? 温瀚清不自觉地看向苏静尘。 苏静尘喝了口水，捧着水杯，顶着某道隐秘的目光，谈恋爱可以，结婚要很谨慎，生孩子那就更遥远了。 温瀚清默默收回视线。 啧啧啧原野真是有点郁闷，你们三个呢，我就不信只有我有结婚生孩子的焦虑。 说完手指休息室三个男生。 李嘉渡从电脑里抬头，缓慢看向原野，眼神幽怨，你问我一个母单这种问题是不是有点残忍? 原野大手一挥，跳过你。周师兄呢? 周墨两手一摊，现实压力成功阻止了我的结婚生子焦虑。 原野紧盯着温瀚清，想知道他会说出什么。 问题击鼓传花落到温瀚清这里，他也没打算回避，我没这种压力，以后我老婆想生孩子就生，不想生就不生。我无所谓。 原野愣了下，师兄你家里允许你丁克?你这么优秀的基因还是要传承下去的吧?不然多浪费啊! 肚子是我老婆的，全听她的。谁都不能替她做决定。温瀚清一脸淡定。 得!又一个老婆奴!原野表示服气。 苏静尘捧着水杯又抿了口，这白开水被她品出了甜丝丝的味道。 随即拿起手机，发消息，【张口闭口老婆，你老婆在哪呢?】 很快收到温瀚清的回复，【谁问我老婆在哪里，谁就是我以后的老婆。】 苏静尘发了手动再见的表情过去。 *** 周日的实验室，502实验室仍旧在忙碌。 一整天温瀚清都在跟李嘉渡整理审稿意见。最终两人在晚饭前达成了一致。 我还是补实验吧。要是把这个拒了，重新投其他期刊也是未知数。李嘉渡看着满屏的文字有些头疼。 秦辞：要补的实验多吗? 不少，两个WB分子、三个免疫组化和PCR，还有几个行为学。李嘉渡盘算着。 秦辞愣住，需要我帮忙吗? -- 第156页 谢谢。暂时不需要，温师兄说帮我补。 秦辞：师兄加油，熬过这一阵就好了。我要去食堂吃饭，帮你买回来?接着扭头问，温师兄呢，晚饭怎么办? 温瀚清从电脑里抬头，我暂时不吃，你们去吃。 李嘉渡起身，我跟你们一起去食堂吧，透透气，一整天对着这些问题，人都要疯了。 除了温瀚清，其他人都去了食堂。 苏静尘从细胞间出来，回到502，踏进休息室，看到温瀚清后背微弯，双肩下压，看上去很累，还没见过他这样。 赶忙走上前，手搭在他肩膀上，给他捏肩，很累吧?这些弄完了就回去休息吧? 你呢?做了一天实验累不累?温瀚清反手按住肩膀上的手。 还行。昨晚熬到几点了? 三点。 赶快回去休息。不允许再这么熬夜了。苏静尘催促，天大的事都没有睡觉重要。我不想再经历谁谁谁在医院抢救这种事了。 事情赶上了。温瀚清捏了捏眉间。 赶上又怎么了?今天做不完的，就明天做，不差这一天。你继续这样，我要采取措施了。苏静尘真有点生气了。 什么措施? 搬去你那里，督促你睡觉。 现在搬?温瀚清笑问。 苏静尘狠狠地捏了捏温瀚清肩膀，然后又轻轻给他揉了揉，伏在他耳边，放软语气，我经历过整晚睡不着觉的情况，知道那个有多可怕。继续这样下去，你的睡眠要紊乱，身体和情绪都容易出问题。不要这样好不好? 好，以后尽量不熬夜。温瀚清说着，按住一直给他捏肩膀的手，尘尘，坐下休息，不用给我捏。 你说话要算话的啊，真的不能再熬夜。每天尽量12点前睡觉，保证至少7小时的睡眠。苏静尘说着，伸出勾着的小拇指到温瀚清面前。 温瀚清笑起来，配合地跟她拉钩，吃晚饭了吗? 还没。 想吃什么? 去食堂吧?你要是不想动，我买回来。苏静尘说。 走，一起去。温瀚清说着起身。 两人一起走在校园主路上。 这会晚上六点多，冬天黑的早，这会天已暗下来。路灯亮起来，昏黄的路灯将两人身影拉长，叠在一起。 由于不打算现在公开关系，担心遇到熟人，苏静尘刻意跟温瀚清拉开点距离。 这会学校主干道上有很多人从食堂出来。 温瀚清一眼看到宋启森迎面走来，他不动声色地牵起苏静尘的手。 苏静尘扭头，小声，师兄师姐他们这会估计在朝这边走。 嗯，知道。温瀚清嘴上说着知道，实际上继续牵着。 又朝前走了十来步，温瀚清看到了宋启森眼中闪现的诧异。 在他的注视下，温瀚清看似随意地把牵着的手转了个方向，确保宋启森能看清他跟苏静尘十指紧扣。 直到宋启森的视线从他们手中挪开后，温瀚清这才松开苏静尘的手。 这个过程只有不到三秒，温瀚清不露痕迹地演绎了全过程，并且对效果很满意。 宋启森很快抹去脸上的惊讶，朝苏静尘打招呼，才去吃饭? 嗯?哦，刚做完实验。天黑没看到你。苏静尘在跟宋启森快要错身而过的时候看到了他。 快去吃吧，食堂快要关门了。宋启森说。 嗯，这就去。苏静尘对刚才温瀚清的意图一无所知。 这时，苏静尘听到身后的宋启森跟他们实验室的人聊天。 刚才这个人是温瀚清吧?上次汇报诺奖工作的那个师兄? 宋启森面无表情，嗯。 近距离看，他更帅了!上次他的讲座真是让人印象深刻!有种天生科学家的感觉!那种游刃有余、信手拈来的气派真是让我目瞪口呆!不过他怎么去502实验室了?为什么不找个好点的平台?比如庄主任实验室啊! 宋启森摇头，不清楚。 苏静尘跟宋启森的距离拉得越来越远，后续没听到他们说了什么。 但听到的内容足以她非常开心，天生科学家现在是我男朋友! 声音不大，有种想藏起来的感觉，但是话语里难掩骄傲。 温瀚清慢悠悠地说，什么身份也比不上苏静尘男朋友这个身份更让我开心。 苏静尘没忍住，笑起来，那我再加几个限定词。 什么? 温瀚清是苏静尘过去、现在、未来，唯一的男朋友。 哦，说话要算数。温瀚清悄默默地伸出勾着的小拇指去勾苏静尘的小拇指。 苏静尘低头看了眼，简直要乐疯，配合地跟他勾手，顺道盖章。 两个成年人乐此不疲地玩幼儿园游戏，还丝毫不觉得自己幼稚。 在爱情里，大概都愿意做个单纯的孩子。 第51章 十二月初,晚上九点，外面天寒地冻，寒风呼啸，基础医学院的大楼灯火通明。 -- 第157页 502休息室,有两个人坐在一起讨论课题。 苏静尘最近做了不少实验,拿到了一些结果,统计后,跟温瀚清讨论。 目前这些结果在预期内。苏静尘指着电脑屏幕上有差异的统计图。 嗯,挺好。继续做下去。实验进度很快。温瀚清回。 这两个月我才体会到一点做科研的乐趣。苏静尘手肘支在桌面上，双手捧腮,喜滋滋地看着电脑屏幕。 不用太着急,尘尘,每天不要排这么多实验。温瀚清提醒。 能拿到好结果的实验,我恨不得24小时泡在实验室! 你是之前没吃到糖，这会有糖了，就想拼命吃。温瀚清靠在椅背上，伸手抚苏静尘后颈,笑起来。 嗯嗯,不过这些糖是你给的。苏静尘说着，上身前倾,亲了亲温瀚清侧脸,谢谢师兄让我有糖吃。 温瀚清扭头,看到实验室大门关上了，俯身把苏静尘从椅子上抱起来,搁到自己腿上,让我抱会,最近都没怎么抱你。 你最近实验真多,除了帮李嘉渡师兄补实验，自己的还有一堆，身体吃得消?苏静尘胳膊搂着温瀚清的脖子，手指玩着他头发。 还行。休息好、饮食规律就还好。温瀚清拥着一个软香的人入怀，觉得冬天的夜晚也柔和起来。 最近都是几点睡的?苏静尘没骨头似的窝在温瀚清怀里玩着他身前的衣扣。 按照之前跟你约定的，一般都是12点之前睡，7点多起，睡得很好。 好棒!继续保持。你还要做一辈子科研呢，作息一定要调整好。苏静尘说着直起身，啄了啄温瀚清的唇，作为奖励。 嗯，尘尘，这周四有空吗?温瀚清又紧了紧环着苏静尘手，把人贴得更紧。 有些实验，怎么了? 上午能空出两个小时吗?带你去打HPV。 你抢到了?怎么抢到的?苏静尘直起腰，一脸震惊。 有钱不难。 你找的黄牛?苏静尘猜测。 嗯。 找他们需要多加很多钱!都快原价的两倍了!苏静尘很肉疼钱。 跟你的健康比，这些不值一提。温瀚清把头埋到苏静尘身前，怎么抱都觉得不够。 果然这个世界还是有钱好使。我抢了那么多次，因为舍不得找黄牛，就一直没抢到。苏静尘有点忧伤。 这个疫苗的黄牛价需要苏静尘小半年的研究生补贴，她实在下不了手。同时也有对黄牛的怨念，所以一直挺着没找这种途径。 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别为这些操心，我来解决。 你帮我解决是挺好，但是你的钱也是钱。这么花总觉得有点冤枉。 温瀚清低头，半眯着怀里的人，提醒她，苏静尘，你男朋友现在不是学生，有工资养得起女朋友。 苏静尘像被点醒，对哦，你是博后，不是我这种穷苦博士。跟我在一个实验室，就以为你跟我一样，我刚才还以为你花的是家里给的钱帮我预约疫苗。 温瀚清笑起来，你对我误解很多。 除了这个，还有什么误解?苏静尘不解。 以后再说。 现在就说。 都是小事。 好吧，但是你不开心了要告诉我。苏静尘比较关心这个，对了，我发小下周末过来这边出差，你想不想见他? 他想见我?温瀚清反问。 为嘛这么问? 他的小青梅现在属于我，他应该不开心吧? 苏静尘趴在温瀚清怀里笑得不能自已，这话你到时候问他，我回答不了。 时间订了吗?我来订吃饭的地方。温瀚清还是要会会苏静尘的竹马。毕竟是截止到目前陪他女朋友最长时间的异性。 还没，我等会问问。 冬夜，两个做完实验的人，在休息室抱着聊天，享受难得的悠闲时光，缓解一天的疲劳。 *** 周四上午，温瀚清开车带苏静尘去医院。 到了医院妇科门诊，取号后，两人坐在候诊区等待被叫号。 苏静尘原本低头在跟温瀚清聊天，过了会，余光总能感觉到有些视线投过来，她环视了一下候诊室，眉头一皱，凑到温瀚清耳边，要不你去车里等我? 这会，候诊室里只有温瀚清一个男生，其他全是女生。 温瀚清在这里显得很突兀。 没事。温瀚清捏了捏苏静尘手指。 苏静尘看了眼显示屏上的叫号顺序，大概还有十几分钟能轮到她，想了想，就没催温瀚清先离开。 这时从里面就诊室走出来一个满脸泪水，嚎啕大哭的年轻女生。 候诊室里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去。 女生举着手机哭喊，我被你传染了!我上辈子倒了什么霉碰到你这么个混蛋?! 不知道电话那头说了什么，女生哭得更厉害，医生说没法根治!我这辈子都被你毁了!你等着!我弄不死你!也可以让你在所有朋友圈社死!我赔上这条命也要让你付出代价! -- 第158页 女生说完，收起手机，无力蹲下，抱头痛哭。哭声回荡在整个诊室，像给所有人打了无形的预防针。 候诊室里，大家面面相觑，想上去帮忙，但又不知道怎么做。 苏静尘第一次在现实里遇到这种事，满脸震惊。但她知道女生肯定不想被围观，于是收回视线，低头摆弄温瀚清的手指。 这时护士站里年长的护士一脸平静地走到女生身边，冷静一下，先按医生说的控制病情。 可是治不好啊!我以后怎么办?我才22岁!我也没乱来，交往的第一个男朋友就遇到了这种情况，呜呜呜呜呜女生干脆坐在地上，边哭边说，手里的化验单散落一地。 年长护士弯腰拾起地上的化验单，整理好，拍女生后背，安抚她情绪，先配合医生，控制住病情，不继续发展，还是可以正常生活。说不定以后医学手段进步了，能够治愈。那种男人，不值得你去跟他鱼死网破。孩子，你还年轻，就当买了个教训。 但是这个教训太大了!我承受不起，为什么是我遇到这种事啊?为什么啊?我妈妈要是知道了，会被气死，把我赶出去!我该怎么办，怎么办啊女生情绪完全失控，坐在地上，抱着膝盖哭嚎不止。 年长护士抬头看到候诊室都看着她们这里，起身，把女生扶起来，两人到了一间空着的诊室，关上门。 这时候诊大厅才安静下来。 候诊室里安静了一分钟，接着开始陆续有小声的交流。 哎，好惨。 女生在这方面真的很吃亏，以为自己遇到了爱情，结果遇到的是烂黄瓜。 所以我们要保护好自己，就算是看上去很正常的人，也要留个心眼，那些烂人明知道自己到处乱搞一身病，还要继续祸害人小姑娘。人心有时候真的太坏了。 苏静尘五味杂陈，依旧低头玩温瀚清的手指，沉默不语。 温瀚清轻轻拍了拍苏静尘的手背。 这时坐在苏静尘旁边的女生，凑过来问，你是来做检查的? 嗯?苏静尘扭头，看向不认识的女生，不是，来打疫苗。 HPV? 嗯。苏静尘点头。 哦哦，不错，是要打。我也是准备做完检查就去打这个疫苗。听说不好抢，你怎么抢到的?教教我，我也赶紧打。女生说着拿出手机。 通过黄牛抢到的。苏静尘回。 那能把黄牛联/系方式给我吗?钱再多也得打了。 苏静尘手上没联/系方式，扭头看向温瀚清。 温瀚清拿出手机，打开黄牛联/系方式，把手机递过去，这个号码。不太着急的话，可以等等，之后应该有一批新疫苗上市，过段时间应该不那么难抢。 嗯嗯，谢谢，我都记下来。看看哪个划算。女生说着朝温瀚清的手机界面拍照。 保存好照片后，女生又小声问苏静尘，这是你男朋友? 嗯。苏静尘点头。 真好啊!能帮你抢疫苗，还陪你来打，真不错!这世上好男人有，但是太少了啊!女生感叹。 她这番话引起了周围其他女生的注意力，大家纷纷侧目看着苏静尘和诊室里唯一的男生。 苏静尘低下头，她不想成为焦点。 温瀚清比较镇定，捏了捏苏静尘手指，看着候诊室墙上挂着的屏幕，低头，轻语，尘尘，马上到你了。 苏静尘抬头看了眼屏幕，然后听到叫号系统喊她的名字，站起来，脱下厚外套，扭头看向温瀚清，小声说，等我一下。 嗯，去吧。温瀚清接过苏静尘脱下的外套。 走往就诊室的路上，苏静尘一路接收到很多投过来的视线，虽然都是友好的，但她还是有些不自在，低头加快脚步，赶忙进了诊室。 过了几分钟，胳膊上挨了一针的苏静尘按着棉签走出诊室。 温瀚清拿上苏静尘的外套和包，站起来，迎上去，揽着她，疼不疼? 有点。医生说要在这里留观半小时，怕有不良反应。 嗯，有不舒服就说。 两人说着，重新回到候诊区。 你的实验着急吗?苏静尘坐下后问。 今天上午没安排实验，不用担心。 过了会，苏静尘松开棉签，发现针眼处不流血了，扯下胳膊上被推上去的毛衣袖。 温瀚清拿过苏静尘手中的棉签，起身走到候诊室外。 坐在苏静尘旁边的女生围观了全程，倾身靠过去，羡慕的眼冒烟花，妈耶，你男朋友真好!体贴又温柔。关键还长得又高又帅，是我亲眼看到的最帅的男生了。你在哪里找到这样的男朋友的啊?跟你取取经。 学校的学长。苏静尘诚实回答，她不是很想说这些，但架不住旁边的女生太热情。 你是他初恋?女生又问。 嗯。 老实讲，我现在心里酸到要冒泡了。看来谈恋爱就得找个帅哥，并且成为他的初恋。男人这辈子最真实的那点感情全都给了初恋。女生不由感叹。 -- 第159页 这时温瀚清扔完棉签回来，苏静尘旁边的女生见状，坐正，没再多问。 过了会，温瀚清抬腕看手表，此时十一点，尘尘，饿不饿? 不饿。 我们等会在外面吃完饭再回去。温瀚清拿出手机预订餐厅。 好。吃清淡点，有点恶心。苏静尘说着把头靠在温瀚清肩膀上。 温瀚清收起手机，伸手拥住苏静尘，蹙眉，不舒服? 有点恶心。这个疫苗说明书上写了，可能会出现恶心、头疼、发热等不良反应。没事，我只有一点点，是正常的。苏静尘看着手中的说明书。 温瀚清拿出苏静尘包里的水，拧开，喝点水。 苏静尘抿了口水，继续靠在温瀚清身前。 温瀚清抬手慢慢一下一下给苏静尘顺后背。 少倾，苏静尘：有半个小时了，我们回去吧。 再等等。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还恶心吗? 还行。我打其他疫苗也这样，过会就好了。 不着急，再观察一下。下午别做实验了，回去休息。温瀚清说着坐在椅子边缘，侧了侧身，让怀里人靠得更舒服一些。 今天实验不多，做完我就回去躺着休息。没事，我没这么娇气。 这个时候可以娇气一点，让我的作用更大一些。温瀚清说完，低头吻了吻苏静尘眉梢。 苏静尘头埋在温瀚清颈窝笑起来，笑了很久，隔着衣服亲吻他的心口。 心里有无限爱恋和绵延千里的柔软，她满身的盔甲都被面前这个男人融化开。 第52章 十二月初,周墨在休息室跟苏静尘商量实验的事。 静尘，我最近在忙着写文章，这块实验你能帮我做么?周墨把电脑上列出来的实验计划打印出来。 苏静尘接过文件，看了会,就是四组小鼠的组化实验?从头到尾我来做就行,师兄,你告诉我标本和抗体在哪里。这些我之前都染过,那些抗体应该没问题。做完后,我把拍的照片给你。 能行么?你最近也很忙。周墨有点不好意思。但他实在没办法了，只能求助这个一直帮他做实验的师妹。 没问题,集中做,结果顺利的话,一周时间差不多能做完。苏静尘看着实验计划,在脑袋中盘算着时间。 周墨：不用这么着急，工作量很大。如果你打算一周做完，那从早到晚都要忙着做我的实验。你自己的实验就没法做了。我的文章估计还有两周才能写完，在我写完前,结果做出来就行。 没事,这块实验集中做会更好，节约抗体。师兄,你安心写文章。如果有问题,我跟你联系。苏静尘应承下周墨的实验。 好,谢谢。时间太紧了，我想着在元旦之前能把文章投出去,这样还有可能按时毕业。否则就很被动。周墨最近很焦虑。明年七月份毕业,现在用来毕业的文章还没写完,时间真的只能争分夺秒了。 温瀚清听到这里,没说话。 李嘉渡插话，周师兄，别太急，静尘帮你做实验，你赶紧写文章。写完后，温师兄会很快给你改完，改完就投，投稿顺利的话，时间来得及，没问题的。 周墨点头，你的文章修得怎么样了? 李嘉渡取下眼镜，揉了揉干涩的眼睛，还行，我跟温师兄在疯狂补实验，还差点，再有一周应该能补完，把文章修回去。 嗯，真的很快了。这个修回速度我在以前的实验室都没遇到过。周墨感觉自己有被李嘉渡的进度鼓舞到。 多亏了温师兄，没他帮我补实验，我一个人肯定不行。24小时不睡都不行。李嘉渡说到这里，探出头，看向温瀚清，温师兄，你要保重身体，我们实验室这几个人都指着你毕业了。你是定海神针。 温瀚清松开鼠标，笑了笑，我只是帮忙，其他的都得靠你们自己。 秦辞喝了口奶茶，不管怎么说，温师兄，你只要在我们实验室待着，就算什么也不做，我们心里都特别踏实!那种安全感真的特别能缓解焦虑! 说完，又眯着眼，吸了口奶茶。冬天的奶茶暖心又暖胃。 其他人纷纷点头，深有同感。 苏静尘听着大家夸赞温瀚清，除了开心，心里有些心疼。秦辞说的这种安全感，苏静尘比他们的体会更深。 原野懒洋洋伸了个懒腰，我的实验还有很多没做，明年7月份按时毕业是无望了。老老实实准备延期。 因为之前就有这个打算，所以他的语气还算平静。 秦辞喝了口奶茶，瞄向原野，你要跟我一起毕业吗? 正常情况下，她比原野晚一年毕业。 你想吗?原野扭头，把问题抛回去。 这不是取决于你要延期多久吗?秦辞不解。 如果你想呢，我就延期一年，跟你一块儿毕业。原野一副很好商量的样子。 你为嘛要跟我一起毕业?秦辞吃完嘴里的珍珠问。 我们不是红蓝CP嘛，CP要进度一致。原野抬手薅了把头发。 -- 第160页 秦辞：还有这种说法呢?要能毕业你就早毕业，延期那么久干嘛?你还有繁殖压力呢。有研究表明男性超过一定年龄，精子质量断崖下滑。你早点毕业，早点生孩子。 原野： 休息室里其他人听着这两个人说话，没插话，但多多少少都听出一点原野为爱延期的意味。 可惜当事人秦辞完全没察觉。 原野很苦恼，又说不出来该怎么办。他不知道秦辞对感情方面是完全没开窍还是装作不知道。 他不敢随便捅破这层窗户纸，怕以后在实验室尴尬。 实验室恋情就是这么棘手。 *** 几天后，502实验室，原野宣布了一个惊天消息，朋友们，我要去相亲了! 休息室里的人全部转头看着他，试图通过他的面部表情判断他这句话里玩笑的成分有多大。 秦辞瞟了原野一眼，率先说话，看出来你的繁殖焦虑了。相亲成功了告诉我一点经验，我妈最近也催着我去相亲，一定要我在毕业前找到对象。 其他人瞪大眼，面面相觑，满头问号，但什么也问不出。 咳咳李嘉渡以手捂嘴，原野，你的相亲对象是我们学校的吗? 他试图通过这种话题打破实验室沉默的氛围。 是咱们学校附属医院的临床在读博士。原野看着秦辞的侧脸，回应李嘉渡。 哦，以后当医生啊，挺好挺好。哪个科啊?你要是成功了，以后我有问题说不定可以去找她看看病。李嘉渡说。 能接触一些这样的医疗资源是他们医学专业天然的优势。 有时候一个健康问题，只要有相关专业医生的联系方式，对方看一眼，就能省很多事。 原野面无表情，吐出四个字，泌尿外科。 李嘉渡正在喝水，听到这个回答，满口的水想洒水车一样直接喷到桌子上，接着呛咳起来。 其他人无声笑起来。 那我祈祷永远也不要找她看病。李嘉渡脸被呛得通红，缓了缓说。 周墨：选择这个专业的女生应该不多。 原野：嗯，所以我很好奇是什么样的女生敢于挑战这个专业。 秦辞：我也好奇。你相亲回来跟我们说说啊，满足一下我们的好奇心。 嗯。原野神色黯淡回应秦辞。 苏静尘默默看了眼正襟危坐对着电脑的温瀚清。 这个问题他们俩都很默契的没参与。 实验室恋情相关的问题，他们俩是能避则避。 苏静尘最近从早到晚帮周墨做实验，温瀚清也是忙着帮李嘉渡补实验。一天到晚，两人也没个说话的机会。有时候想凑个时间去食堂吃个饭，都很难对上时间。 这天晚上十点，苏静尘做完实验，脱下白大衣和手套，走到水池边，拧开实验室水龙头，用冰冷刺骨的水洗手，然后走到休息室。 温瀚清在休息室整理数据，听见脚步声，站起来，转身，上前，揽住一脸疲惫的苏静尘，今天很累吧?实验做得怎么样? 有点累，看显微镜时间太长，眼睛有点疼。不过实验结果还不错，差异比较明显，有几张结果很好，发给周墨师兄了。再有四天应该能做完他的实验，再统计一下应该就没问题了。 苏静尘说着举起刚洗完的冰冷的手，伸到温瀚清的外套里，贴着他里面的毛衣，取暖。 最近实验室没人的时候，她会这样做。温瀚清成了冬天里她的专属暖宝宝。 温瀚清握着苏静尘的手腕，把她的手从他的衣服里抽出来，直接贴到他肚子皮肤上。 苏静尘挣扎，刚洗完手，很冷，贴着你的衣服就行。 这样热得快。温瀚清按住苏静尘的手，继续贴在肚子上。 可是你很冷啊。 你最近不能受凉。 唉，是哦，又快到日子了，我忙得都差点忘了。人类进化的还不够彻底。苏静尘靠在温瀚清身前哀怨，什么时候能把这个不太合理的生理现象进化掉? 生理期，苏静尘一般除了很困、精神不太好外，其他还好，但是不能着凉。一旦那段时间着凉，那个月肚子会很疼。百试不爽的经验。 温瀚清：人类的历史相对整个生命起源的历史还太短，想要有明显的进化现象得以万年为单位来计算。 哎，好无望。 过了会，苏静尘的手明显暖和了，从温瀚清肚子上拿出来，拉开抽屉，拿出护手霜，给自己抹完后，给温瀚清抹。 早点回去休息。最近做完实验，好好休息一下，躺在寝室冬眠，什么也不要做。温瀚清看着苏静尘仔细给他涂护手霜，倾身低头吻了吻她额头。 嗯，其实不需要冬眠，只想有个悠长的午觉。苏静尘最近比较想做这件事，但是实验太多，抽不出时间，午觉都成了奢望。 温瀚清知道最近苏静尘快忙疯了，而且还不是忙自己的实验。 他待过的几个实验室，如果帮其他人做实验，是要事先谈好文章署名，甚至毕业论文数据使用原则。商量好了，达成一致，才会帮着做。有时候为了避免纠纷，甚至要落到书面上，以备不时之需。 -- 第161页 他不知道苏静尘跟周墨有没有商量之后发表的文章署名问题。但是如果为了保周墨毕业，苏静尘是会放弃她共同第一作者的机会的。尽管她帮周墨做得实验足够达到共同署名的要求。 他这么笃定是因为她就是这么善良。 温瀚清又吻了吻苏静尘侧脸，抬手把她垂下的一缕头发撩到耳后，很心疼她，但是也没说什么。 她甘愿做得事，他不会阻止。 两人聊了会天，温瀚清开车送苏静尘回寝室，在车内吻别，算是在一整天实验结束后的一点慰藉。 *** 过了两天，原野在休息室分析数据，一整天都很沉默。 吃过晚饭，大家都在休息室忙碌。 咱们实验室今天是不是少了点什么?李嘉渡正在整理准备修回的文章，他的实验快补完了，该回答的问题还要再整理一下。 好像是，但是不知道是什么。周墨接话，环视了一下休息室，六个人都在。 秦辞：是不是比平时安静了?大家都不习惯了? 好像是。李嘉渡说着转头看了看身后的原野，原野你原来在呢，今天怎么安静的像空气? 没什么可说的。原野继续分析数据，俨然一副认真搞学业的样子。 秦辞问，你昨天没来实验室，是不是去相亲了? 嗯。原野依旧盯着电脑，点头。 你今天这样是昨天相亲后遗症?周墨不解。 算是吧。原野叹了口气。 李嘉渡最近枯燥烦闷的日子急需一点刺激，听到原野这话，顿时兴奋起来，快说说你相亲的事!那个泌尿外科的女医生怎么样? 原野抬头，你想知道什么? 李嘉渡：什么都可以，有什么说什么，你要是把整个相亲过程从头到尾说一遍，我也不介意听听。 原野缓缓开口，医生长得很漂亮，长相和身材都没的说。 所以你们有戏?周墨问。 不知道她对我什么印象。原野不好判断。 那你们昨天结束后，今天还有联系么?有的话应该就是还有希望吧?李嘉渡合理推测。 嗯，是的。根据我的相亲经历，只要还愿意联系的，起码是不反感对方。有相亲经验的秦辞现身说法。 原野扭头看秦辞，你现在还有在联系的相亲对象? 没有。我相亲都是为了应付我妈。秦辞坦率回答。 原野面色稍微缓和，今天早上我本着礼貌跟医生联系了，结果她回我一个消息，说等会有个十万火急的手术要做，短时间内没时间看手机。 周墨、李嘉渡、秦辞异口同声，什么手术? 原野：有个男人把戒指套在了不该套的部位，这会肿胀充血，快要坏死了，要赶紧取下戒指，保住最后一线希望。 众人嘴里跟吞了颗鸡蛋，休息室安静了五秒。 李嘉渡开口，不该套的部位是我想的那个? 原野瞥了他一眼，是那个。 苏静尘和秦辞瞪大眼，不敢说话。 周墨收起震惊的表情，感叹，医生的工作还挺精彩。 李嘉渡点头，感觉还挺有意思的。又转向原野，你今天气压低是因为医生见多识广，你怕自己的被比下去? 原野翘着二郎腿，低头瞄了眼自己，微仰着头，一副欠扁样，那倒没有。我对自己挺自信的。 那你在医生面前有加分项啊，你今天忧伤沉闷什么?周墨不解。 因为见面后，她问我的第一问题，我到现在还没消化完。原野说不清这会他的心情，就挺复杂的。 原野挤牙膏似的讲述再次让他成为休息室的焦点。 秦辞：什么问题? 原野不疾不徐，缓缓道来，昨天我到了相亲地点，看见是个漂亮清纯的女医生，觉得不错，兴致勃勃走过去，做了自我介绍。医生也简单说了自己的情况。我想着我是男生，来相亲了就得主动一点，于是跟她说，你想问我什么，想知道的我都告诉你。然后医生问了我第一个问题。 李嘉渡的耐心快要被磨没了，什么问题?别铺垫，搞快点! 原野翘着腿，继续说，医生看了我两秒钟，然后问，你，割了吗? 502休息室再次陷入沉寂，一种很诡异的氛围，说不清道不明。 过了几秒钟，李嘉渡试探性地小声问，医生说的ge是割小麦的那个割字? 原野郑重点头。 周墨震惊之余，发出感叹，这个医生真是让人有点顶不住啊! 秦辞一脸单纯，医生问你有没有割小麦?你家里种地了? 原野、周墨、李嘉渡同时挺直脊柱，集体哽住，谁都没说话。 苏静尘扭头瞟了秦辞一眼，小心收回视线，坐得笔直，不敢说话，甚至连呼吸都不敢大声。想出去接杯水躲避一下都不敢，怕任何举动让实验室的氛围更尴尬。 温瀚清转头看到苏静尘脸上浮现的绯红色，翘了翘嘴角。 -- 第162页 半晌，还处在云里雾里的秦辞，见大家都不说话，有些奇怪，环视了一圈，我理解的东西和你们理解的不一样? 周墨看秦辞茫然的样子，有些过意不去，开口提醒，师妹，医生是泌尿外科的。人身上能割的东西不多。 秦辞依旧傻乎乎，我就听过割痔疮，不过那是肛肠科吧? 李嘉渡推了推眼镜，师妹，你原野师兄是个男生，你想想泌尿外科能割男生什么东西。 秦辞回忆了一下本科学的解剖课，电光火石间，顿时明白了，刹时脸红的能滴血，趴在桌子上，把头埋进去，不停跺脚，大喊，啊啊啊啊啊我的妈!啊啊啊 502休息室响起一阵狼哭鬼嚎声。 待秦辞平复了一下情绪后，还不知道答案抓心挠肺的李嘉渡把话题拉回来，继续问原野，所以，你割了吗? 原野双手环在身前，闭上眼，过了几秒钟，缓慢摇头。 得到答案的李嘉渡心满意足的继续整理自己的文章。 周墨打趣，那你正好可以约医生，让她给你割了，说不定还能打个折，彼此更了解，一举两得。 原野看见耳朵鲜红依旧趴着不敢见人的秦辞，心如死灰。 人生大概就是这么难吧。 话题结束，苏静尘赶忙拿上水杯，出去。 她前脚刚走，温瀚清后脚也拿上水杯出去。 到了开水间，温瀚清云看着前面正在接开水的苏静尘，云淡风轻地说，尘尘，我的不用割。 苏静尘顿时挺直脊背，眼瞪大，浑身僵硬，默了默，说了一个，哦。 没骗你，下次你可以检查一下。 苏静尘接完水，转身踢了温瀚清一脚，赶忙离开。 虽然她被温瀚清弄开心过几次，但是现在才惊觉，温瀚清对她有所保留。 她隔着衣服看过、碰过，但没见识真面目。 于是转身，眯着眼看着走过来的温瀚清，幽幽开口，不、公、平。 温瀚清心领神会，点头，我没阻止你，是你自己不主动看。 苏静尘又朝前走了几步，两人离得很近，踮脚，以只有两人听得见的声音说，下次你自己主动然后拉长语调，脱。 说完转身头也不回的走向实验室。 温瀚清站在原地，看着苏静尘泛红的耳尖和同手同脚的走路姿势，无声笑起来。 作者有话说： 往下翻，还有一章~ 第53章 十二月中旬,两人结束给实验室其他人做的实验，终于有了一个悠闲的周末，可以喘口气。 周六中午，苏静尘带着温瀚清去见蒋云升。 路上,苏静尘看着被皑皑白雪覆盖的城市,干净又漂亮,路边时不时有打雪仗的人,享受大自然赠与的快乐,她用手指在车窗玻璃上随手画画，自得其乐。 路上很滑,温瀚清开得很慢,一个时候后到达预定的餐厅不远处的停车场。 停好车,温瀚清走到后备箱,苏静尘疑惑地跟着过去，你给我发小准备礼物了? 没。不是礼物。温瀚清打开后备箱。 苏静尘眼见温瀚清从空荡荡的后备箱，拿出两瓶酒，惊道,你要喝酒? 这种场合需要喝酒。温瀚清取出酒,关上后备箱。 你能喝吗?以前不是不喝酒吗?苏静尘这会十万个为什么。 能喝。别担心。 什么时候开始喝酒了? 在国外。 为什么喝酒?你以前不是说要保持头脑清醒不喝酒，而且酒精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不是很讨厌吗?苏静尘被温瀚清牵着,朝餐厅走,她还在这个问题上没过去。 痛苦的时候,需要用酒精麻痹神经。温瀚清牵着苏静尘朝前走，离约定的时间只剩五分钟了,不想迟到。 苏静尘听到这个回答,沉默下来,不敢再问。原因她差不多知道了。 今天还有其他事,这个时候不适合刨根问底。 走进餐厅，苏静尘一眼就看到了蒋云升，拉住温瀚清的手，那边那边。 温瀚清顺着苏静尘的视线看过去，看到了一个身形健壮、英俊精神的男生站起来。 苏静尘手挽着温瀚清的胳膊，走到餐桌边，笑着说，我给你们介绍一下。 这是我发小，蒋云升。苏静尘手指蒋云升，看着温瀚清说。 蒋云升接话，行，不用介绍了。温瀚清这个名字我听过几百遍了。 苏静尘瞪了蒋云升一眼，哪有那么多? 那差不多也有几十遍。照片我也见过，就是没见过真人。蒋云升说完看向温瀚清，幸会，我是蒋云升。 然后伸出手。 你好，我是温瀚清。温瀚清面带笑意伸出手。 苏静尘在两个男生握手的时候走到靠窗的座位上，坐下，翻看菜单，蒋云升，你点餐了吗?你怎么来这么早? 见你男朋友，不敢迟到。蒋云升坐下说。 迟到了也没事，我们又不是那种讲究的人。苏静尘说着把菜单递给坐在对面的蒋云升。 -- 第163页 蒋云升推回去，你点，我吃啥都行。 苏静尘又把菜单递给温瀚清。 温瀚清没接，尘尘，你点。接着打开两瓶酒，一瓶红酒和一瓶白酒。 白酒还是红酒?温瀚清问对面的蒋云升。 蒋云升：白酒就行，喝不惯红酒。 温瀚清拿过蒋云升面前的酒杯，倒满一杯白酒。 绕了一圈的菜单又回到苏静尘手里，行吧，那我看着点。 蒋云升喝了口水，斜眯着苏静尘，嗯，不错，现在看着还像个人。 苏静尘从菜单里抬头，你这话说的，我之前像个鬼? 半年前见你的时候，你的状态那叫一个差!半死不活的样子。我都担心你会想不开。蒋云升对比这两次见面苏静尘的变化。 担心我想不开?也没见你经常跟我联系啊。有你这么担心人的?苏静尘不信蒋云升信口开河的鬼话。 我都知道温瀚清回来了，是你师兄，再多担心也就不担心了。蒋云升倒是不遮不掩，有什么说什么。 苏静尘瞥了蒋云升一眼，那个时候我们又没复合，你不关心我就算了，还找这种理由。 啧，说你单纯还不信。蒋云升适可而止，看向温瀚清，举起面前的酒杯，郑重又认真，谢谢!多的话他没说。 温瀚清明白蒋云升的意思，同样没多说，跟他碰杯。 点完餐，苏静尘跟蒋云升聊天，你这次生意谈得怎么样? 蒋云升：差不多了，明天再谈谈，基本就妥了。 棒棒棒!恭喜蒋老板!苏静尘笑着举起面前的水杯。 蒋云升倒是没跟她碰杯，反而拿起放在旁边空着的椅子上一个精致的淡蓝色雕花礼品盒，递给苏静尘，呐，给你的。 还给我买礼物了?苏静尘放下水，笑着双手接过，买的什么? 我没看，是秘书准备的。 唉，你还压迫秘书干这种活呢?苏静尘抬眼瞅蒋云升。 蒋云升：我哪知道你喜欢什么，秘书是女生，比我更了解女生的那些衣服包包。不管是什么，你凑合着用，以后应该也不会给你买了。 你赚的越来越多了，怎么我连礼物都收不到了?苏静尘说着解开礼品盒外面的天蓝色蝴蝶结绸丝带。 你都有男朋友了，要礼物找你男人。蒋云升倒也不客气。 温瀚清弯了弯唇，不用避嫌，你想给尘尘买什么都行，我没意见。 苏静尘放下礼物，双手抱住温瀚清的胳膊乐起来，听见没有?我男朋友不介意。你赚的钱没地方花的时候，还是可以考虑给我买礼物哈! 蒋云升笑起来，苏静尘，你这是要坐享齐人之福?行吧，谁叫我就只有你这么一个发小，就当养了个妹妹。 苏静尘打开礼物盒，就乐得合不拢嘴了，这个包包好好看!蒋老板，回去夸夸你秘书啊!还是女生懂女生! 你都20几了，老背个破帆布包，实在是拉低你的颜值，回头把你那堆十几块的包都扔了。我看着都烦。蒋云升满脸嫌弃，恨不得自己上手去给扔了。 要你管?苏静尘没好气，呛回去。 那你把这个包还给我，我送其他女生。蒋云升伸手作势要拿回礼物。 苏静尘赶忙把包拿出来，藏到桌子下，你都送我了，还收回去?一点做老板的气派样儿都没有。蒋老板，看来你的生意还得再做大一点，要练出一种送礼物跟送水一样的大款气质才行。 蒋云升笑着连连摇头。 温瀚清在一边听两人拌嘴，洗涮着碗筷，面色平静。 这时服务员过来送餐。 三个人边吃边聊。 蒋云升举起酒杯，收起脸上刚才跟苏静尘打闹的痞样，一脸认真，恭喜你们复合。我没有这种破镜重圆的经历，但是也知道很不容易。既然重新走到一起了，就坚定走下去。 温瀚清举起酒杯，谢谢。 苏静尘举起水杯，你赶紧找个女朋友。 蒋云升喝了口酒，在努力，不是很容易。你好好珍惜校园恋情。你们能复合，我真挺高兴的。让我看到爱情美好的一面，重新燃起希望。 说完，看向温瀚清，想不想知道苏静尘小时候的事? 温瀚清：请讲。 苏静尘紧张看着蒋云升，给他使眼色，要他注意措辞。 我想想啊，从哪里说起。苏静尘从小学开始就是班花，成绩好，又听话，是个乖乖女。但是又不是那种任人欺负的娇滴滴类型，该泼辣的时候也挺能顶得上。苏静尘，这点是曼棋姐教你的吧?蒋云升说。 嗯，我姐教的。我要是保护不了自己，我姐会从学校冲回来替我出头。苏静尘说。 我就知道曼棋姐是这种特别护犊子的人，是个虎姐。我一直挺佩服她的。你姐现在怎么样?也没见她发朋友圈，一直很神秘的样子。蒋云升问。 苏静尘：挺好的，升职了。不过她压力很大。 -- 第164页 她很心疼姐姐，但是也无能为力，只能偶尔打打电话，跟她说点好玩的事，给她缓解一下。 我之后要发展一块业务，跟曼棋姐从事的行业相关，到时候跟她联系一下。蒋云升开始琢磨这事。 苏静尘立刻朝蒋云升举起水杯，催促，那你赶快发展!带上我姐!让她不要那么累! 蒋云升举起酒杯跟她碰了碰，笑说，我们都发展好了，最享福的是你。苏静尘，我今天才发现你的命其实挺好的啊! 哪有?从小也经历了一些不好的事。苏静尘小声反驳。 温瀚清把洗好的筷子放在苏静尘的餐盘中，不明白地看着她。 还没开口，蒋云升替他解了惑，嗯，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你说得不好的事是你家重男轻女吧? 不只是重男轻女，是女生在苏家毫无地位。苏静尘坦然面对这个问题。 温瀚清皱眉，有这种事? 蒋云升点头，你们家是挺奇怪的。你妈妈、你姐、还有你，往我们那个小城街头一站，回头率百分之百。就是在你们家没地位。我妈前段时间还在跟我念叨，后悔小时候没把你抱回我家去养，她一直想要个女儿，你满足她的所有幻想。 苏静尘笑起来，替我谢谢阿姨好意，我妈不会同意的。 那是，要是你妈有一丝把你送人的念头，我妈二话不说就把你抱回去了。如果你真的成了我妹妹，我现在给你买十个包。蒋云升对这点也是有些可惜。 为什么重男轻女?温瀚清还没搞明白这个问题。 蒋云升解释，我们那个小地方的陋习，宗族观念很浓厚。能进祠堂的只有男生，苏静尘他们家没儿子，她父亲是家族长子，在当地是大不敬的事。 温瀚清皱眉，尘尘是家里第二个女孩，所以从小就不受待见? 嗯，可以这么说。蒋云升想了想，不过苏妈妈把她两个女儿保护的很好。是吧，苏静尘? 嗯，我妈尽量让我跟我姐远离那些宗族文化。她自己承担了很多。不过她现在不想继续忍了，准备跟我爸离婚。苏静尘坦白。 蒋云升愣住，放下筷子，那你妈妈的书店呢?不会不开了吧?要是不开就转让给我。那是我童年所剩不多的记忆，不能随便就没了。 书店还在，那是我姥姥赠与给我妈妈的财产，当时做了书面说明，跟我爸没关系，不会因为离婚被分割。苏静尘解释。这次她妈妈是铁了心离婚，正在着手准备。 蒋云升放下心，那就好那就好!你妈妈的书店真挺舒服的。不过这事提醒我了，我以后有了女儿，一定给她很多婚前财产，男的都靠不住。 尘尘，你去其他家都会被当宝贝一样宠着。这些不是你的问题。温瀚清看着苏静尘的侧脸，仍然很不理解这些。 苏静尘看向温瀚清，我知道，就是小时候不太明白，因为我是女孩，就感觉不配做人一样。我从小看得书是我妈挑选的，不会有明显性别歧视，也不是那种女生等待被拯救的书，都是一些女生很厉害有思想的书。估计她自己被恋爱脑害得很惨，就不想我和我姐姐像她那样。 蒋云升点头，你妈妈做得很好。所以从小你就很独立，不依靠人，有自己独立生存的本事。看来养孩子就得花心思，怎么养，最后的结果很不一样。 温瀚清到这里终于明白为什么苏静尘在精神上一点也不粘他了，伸手握住她放在腿上的手，轻轻摩挲。 尘尘小时候还有其他事吗?温瀚清问蒋云升，想进一步了解苏静尘。这样他能更好理解他们之间的相处模式。这点对他很重要。 除了学习、家庭，还有就是感情方面吧。她从小就不缺男生追。书包里经常被塞情书。有些男生知道我跟她玩得好，找到我，想从我这里入手。 蒋云升接着说，那些男生里，现在有些我还有联系，有几个混得真不错，成富一代了。我还琢磨着要不要跟他们合作一下。苏静尘，老实坦白，你有没有对那些男生动心过? 话音出口才察觉忽略了现场还有第三个人，觉得不妥，看向温瀚清，你不介意这个问题吧? 温瀚清笑了笑，不介意。 苏静尘很坚决摇头，没有。一个也没有。 为什么?那个时候你又没遇到温瀚清。蒋云升问。 因为他们都不够聪明。苏静尘没犹豫，给出理由。 温瀚清侧头，看着苏静尘的侧脸，眼尾上扬，眉梢含笑，用力捏了捏她的手。 蒋云升服气，这个理由我信，你常年全年级前几，那是没几个比你聪明的。看来多读书还是有好处。我以后要多跟你们聚聚，就这顿饭，我就收获了一堆养孩子的心得。 你这么想养孩子，就赶紧找个女朋友。苏静尘就这会已经听到蒋云升提到孩子几次了，觉得不对劲，心中有了一个猜测，你跟李溪有进展了? 蒋云升喝了口酒，表情认真，点头，嗯。 -- 第165页 苏静尘简直乐疯，开心的不知道怎么办，只得不停小幅度跺脚，你怎么不早说啊?!真好真好! 说着端起水杯跟蒋云升碰杯，这个太值得庆祝了!!恭喜蒋老板守得云开见月明!! 温瀚清一头雾水，李溪是谁? 蒋云升暗恋了十几年的女生!我的好朋友!苏静尘言语里都是开心。 温瀚清愣了下，笑起来，端起酒杯，朝蒋云升，恭喜! 蒋云升的脸上难得露出一抹羞涩的表情，跟温瀚清碰杯，谢谢，还得继续努力。 说完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苏静尘：嗯嗯，你再加把劲!我等着你们的好消息! 这顿饭，三个人吃得开开心心，饭桌上时不时有笑声，每个人都收获满满。 吃完饭，告别后，回去的路上，温瀚清找了代驾。 温瀚清和苏静尘坐在后排座椅上。 苏静尘把头靠在温瀚清肩头，看来我得赶紧考驾照。 温瀚清：春天合适，可以考虑去考了。 嗯，最近看看报名信息。就是不敢上路，你们是怎么做到人车合一的?苏静尘问。 她每次看温瀚清随手转着方向盘，一切尽在掌控中的那份随意，就觉得不可思议。 多开。考完我陪你练。不用担心这个。 好。 尘尘，以后带我见见你其他朋友。温瀚清提议。 今天这顿饭吃得很开心，苏静尘的朋友很好。如果可能，他想知道她过去的一切，这样他能更好把控他们的未来。 好。不过我朋友不多，有机会就带你见他们。 嗯，我的朋友呢，你想见吗?温瀚清侧脸蹭了蹭苏静尘靠在他肩膀上的发顶。 嗯，有时间的话，可以见。但我这个人很闷，很多东西不会玩，不会打牌，不会玩游戏，又有点慢热，跟不熟悉的人不知道怎么聊天，怕冷场。苏静尘有点担心。 不会，你这张脸就不会冷场。温瀚清说着，抬手轻轻抚了抚苏静尘侧脸。 苏静尘笑起来，你的朋友很颜控? 漂亮女生走到哪里都是焦点，你不说话，不玩游戏，他们更开心。 为什么他们更开心? 因为他们想挑战你、讨好你，你都不用主动，他们会自动凑到你面前。所以不用担心冷场。 哈哈哈，那我得去体验一下这种感觉，听上去很有意思。苏静尘觉得眼皮有点沉，脑袋也昏沉沉的，刚才吃太多了，有点困。 温瀚清扶正苏静尘，他自己朝车门挪，尽量腾出地方，拍了拍座椅，尘尘，把鞋脱了，躺在上面睡。说着脱下身上的外套，认真折叠。 好，到学校了你叫我起来，真有点困。苏静尘弯腰脱下短靴，立着腿，头和肩枕在温瀚清的腿上，平躺着闭上眼。 温瀚清把叠好的外套垫在苏静尘后背，有这样一个缓冲，躺着能舒服点。 接着用左胳膊圈着苏静尘的肩和脑袋，右胳膊伸长，搁在她上身躺着的座椅边缘，防止车颠簸时她掉下去。 不一会，苏静尘在摇摇晃晃的车中睡着了。 温瀚清朝前面的代驾，压低声音，请把空调温度调高，开慢点，尽量不要急刹车。 半小时后，到了学校门口，苏静尘没有醒过来的迹象。 温瀚清让代驾继续向前开。 一辆黑色轿车，在白雪漫天飘落的纯白都市，没有目的地绕着城市主干道慢慢转悠，没有尽头，不知道去向何方。 车外天寒地冻，车身落满白绒绒雪花，暖和的车内有个沉睡中的美人儿，被牢牢守护着。 守护着她的梦，也是他的梦。 第54章 12月下旬,李嘉渡终于把补完实验的文章修回去，等着编辑最终的决定。因为最近一段时间连续麻烦温瀚清，他实在过意不去，就在休息室里提了一件事。 大家最近有时间吗?我们实验室一起出去吃个饭吧?李嘉渡看着其他四个人说。 秦辞从游戏中抬头,是想庆祝文章修回了? 有这个目的,主要是想感谢温瀚清师兄。师兄最近帮的忙比我读博五年收到的外界帮助还多。李嘉渡没遮掩,直接说了原因。 秦辞：哦哦,那是要请,吃饭的话，时间上我都可以,最近实验不是特别多。 原野：说到吃饭那我就不困了,那必须要积极响应号召。 周墨：我最近忙,吃饭的地方能选近一点么? 李嘉渡：好。就在学校附近,不选其他远的地方，你抽出两个小时就行。 温瀚清从屏幕上移开视线，你们定时间，定好跟我说。 他这次没推脱。李嘉渡说了很多次感谢,这顿饭不吃,他会一直过意不去。 李嘉渡见温瀚清同意了，很开心,好!那这周四晚上六点可以吗?既不耽误大家过圣诞节,也不影响组会。地点我确定好后,发到群里。 这周五开组会，周六是圣诞节。 -- 第166页 其他人纷纷表示没问题。 李嘉渡看了休息室一圈,唉,静尘不在?我这就问问她,赶紧把时间定下来。 温瀚清从屏幕上抬头,她在细胞间，应该没带手机。 哦，这样啊，那等她出来再问。李嘉渡收起手机。 秦辞感叹，静尘最近也太拼命了吧?从早到晚，一直在做实验，除了吃饭，就没见她停下来过。我真是自愧不如，咸鱼一条。 原野：静尘一直很努力啊!从进我们实验室起就基本整天待在实验室。安安静静做实验、看文献，不吵不闹。我们找她帮忙，她比做自己的实验还积极认真。关键是长得比金絮薇还好看，但凡有金絮薇手段的十分之一，跟有能力的师兄师弟撒撒娇，让人帮她做实验，我相信这栋楼肯定有一堆男生上赶着帮她做。 周墨：反正我是欠了静尘一堆人情。没她帮忙，我博士三年肯定毕不了业。哎，还不知道拿什么来还她。 李嘉渡推了推眼镜，周师兄，你这次投文章是跟静尘共同第一作者么? 温瀚清停止打字，眼皮上抬，等着周墨回答。虽然他已经猜到了答案。 周墨摇头，我跟静尘商量这事了，她没要共同第一，只要了一个第二作者。 李嘉渡意外，为什么?她有资格共同第一吧? 她帮我做得实验肯定有资格共同第一。但是我这篇文章能投的期刊影响因子不会很高，按照学校的毕业要求，如果静尘跟我共同第一，影响因子平均后，我就拿不到学位了。静尘知道这个情况，在我提出共同第一的时候，她拒绝了。周墨解释。 如果静尘有了你这篇共同第一的文章，她后续压力小很多，只要再发一篇差不多的SCI，她就稳毕业了。按照她这个拼命程度，再有一年应该就可以发一篇出来，后面还剩一年半的时间才毕业。那简直不要太爽!如果她愿意，甚至都可以结婚、生个孩子，到时候抱着孩子一起拍毕业照，妥妥人生赢家!原野说。 嗯，如果手上有SCI文章，之后评各种奖学金，还有其他奖项，她都可以去竞争一下。如果只是第二作者，那这些基本就没戏了。不得不说，静尘的牺牲真的挺大的。秦辞感叹。 周墨捏了捏眉间，哎，所以我很愧疚。 李嘉渡拍了拍周墨肩膀，没事，我们师妹不是那种小心眼的人。她是自己愿意的，不是你逼迫的。再说了，她这么痛快答应肯定也不想你愧疚。放宽心，人生很长，以后再还这个人情。 原野回忆了一下，唉，周师兄，为什么静尘一直愿意帮你做实验啊?你说一般帮助人肯定得图点什么吧?比如钱、资源、感情? 温瀚清刚来这间实验室的时候，也好奇过这个问题，但是他没问苏静尘。 周墨苦笑，我有女朋友，静尘一开始就知道。我没钱，我家没背景。我每次找她帮忙，觉得不好意思的时候，她都说，师兄，我刚来这间实验室的时候什么都不会，连移液枪都不会用，这些都是你教我的。你就当种下的果树现在到了收获季节。 温瀚清坐在椅子上，靠着椅背，抱臂，低下头，弯了弯唇。 话音落下，休息室安静了片刻。 原野站起来，真好啊!我们实验室的师妹怎么都这么好呢?秦辞也帮我做了不少实验。 秦辞瞟了原野一眼，我帮你的可够不上共同一作，我有自知之明，给个第二作者，我就非常满足了。 那必须的!你至少第二作者!要不你再帮我做一些，我给你共同第一作者?原野问。 秦辞瞪大眼，真的?但是你能保证到时候发的文章跟我共同第一后，你还能拿学位? 原野讪讪笑了笑，这个问题你要不问问温师兄? 秦辞也没耽误，扭头，温师兄，原野的文章有发好期刊的可能吗? 温瀚清回忆了一下组会上原野汇报的课题，所有结果顺利拿到的话，发十分以上的期刊问题不大。 秦辞目瞪口呆，转头看向原野，呆呆地，原野师兄，我能抱你大腿吗? 原野朝秦辞岔开腿，来!给你抱!我大腿够粗! 其他人都笑起来。 原野没耽误，拿上电脑到秦辞身边坐下，师妹，我们来商量一下我的后续实验，看你想做哪部分。我们俩一起努努力，我呢，能早点毕业。你呢，到时候可以手握两篇文章毕业，找工作也没什么压力。 秦辞连连点头，嗯嗯，可以的。你让我做什么都行!游戏我也可以不玩了!除了我自己的实验，其他时间都给你。 周墨和李嘉渡对看了一眼，纷纷拿起手机。 原野跟秦辞简单讨论了一下后，看到手机上两条消息。 周墨：【早干嘛去了?这个方法不是挺好的吗?】 李嘉渡：【男人还是要凭硬实力吸引女人啊!你那些什么相亲刺激策略，简直就是脑袋被门夹了!】 原野扯了扯嘴角，讪讪地扭头看给他发消息的两个人，摇晃着腿，摸了摸下巴。 *** 苏静尘从细胞间出来的时候，休息室又只剩温瀚清，其他人去食堂吃晚饭了。 -- 第167页 最近天气越来越冷，实验室的人都尽量把实验排在白天，吃过晚饭就在寝室看看文献，分析数据。 在等我吃饭吗?苏静尘踏进休息室，看着温瀚清的后背笑着说。 温瀚清把椅子转了转，拍了拍自己的腿，尘尘，过来。 苏静尘笑着走过去，轻车熟路坐在温瀚清腿上，双手交给他给她暖和。 要不吃外卖?温瀚清不想苏静尘做了一整天实验还要去食堂折腾。 苏静尘扭头看着窗外，又下雪了啊。那就不买外卖了。 为什么?还有精力去食堂?温瀚清把苏静尘的手贴在他肚子上，然后双手环成一个圈，把她圈在怀里。 下雪或者下雨的时候点外卖，会有种愧疚感。 都像你这么想，外卖员都要失业了。温瀚清笑说。 苏静尘想了想，嗯，我有想过你这个问题。但是这种天气从外卖员手中接过外卖，那种感觉不太好。 温瀚清没勉强，那去食堂? 先抱一会，太累了，没什么胃口。苏静尘的手放在温瀚清肚子上，头趴在他肩头，闭眼休息。 温瀚清想了想，再次提醒，之前说过，不要排这么多实验。 苏静尘愣了会，懒洋洋开口，温瀚清，我有个计划，你先别问是什么，合适的时候我告诉你。 温瀚清思肘片刻，好。 联想到白天原野说的苏静尘的研究生进度，温瀚清不会那么想。就算现在苏静尘跟他说有计划，他也不会觉得她的计划是尽早结婚生孩子。 苏静尘不是这样的人。既然她现在不想说，他也就不猜测了，静候佳音就好。就算出现什么状况，他自信能解决。 我好久没运动了，感觉不太行。苏静尘趴在温瀚清肩头，心里说不出来的烦闷和无力，没有具体被困扰的事，就是整个人恹恹地，提不起劲。 温瀚清蹙眉，警觉，情绪不太好? 有一点，可能是太累引起的。事情太多，最近晚上睡不踏实，半夜会醒几次，醒来就不太容易睡着。苏静尘现在有经验能及时察觉情绪出现问题的苗头。 她不想温瀚清成为她坏情绪的承担者。在快要出现问题的时候就要及时想办法控制住。 晚上还有实验吗?温瀚清在心里掂量着要怎么做。 按照今天的计划，还有点。但是有点做不动了，不是着急的实验。 今天别做了。温瀚清抬头看了眼窗外，这种天气户外跑不了步。我住的地方有健身房，跑步机和游泳池都有。要不去游泳? 嗯，好，去游泳吧，在水里待着可能会舒服点。苏静尘现在需要一些体力活动刺激大脑分泌多巴胺，把她从有点下陷的情绪里拉出来。 说完，从温瀚清身上站起来，要回寝室拿泳衣，等我一下。 一起去。尘尘，今晚在我那里住。我不做什么。温瀚清也站起来，合上电脑。 苏静尘疲惫地笑起来，好。今晚住你那里。疫苗还有两针，最早也要到明年六月份，要辛苦你再忍忍。 温瀚清拿上电脑和车钥匙，走到苏静尘旁边，摸了摸她脑袋。 到了寝室楼，苏静尘下车、上楼。 打开寝室门，看见夏沁在寝室，想了想还是要跟她说一下，我今晚不回来睡觉，睡觉前记得反锁门。 哦，好。夏沁正在擦头发。 苏静尘见夏沁一脸淡定，打开衣柜，笑问，不问我为什么不回来? 都是成年人。夏沁用毛巾把头发裹住，不管去哪，你注意安全哈，有事给我打电话。 嗯嗯，别担心，很安全。苏静尘说着把泳衣取出来装进包里。 又简单收拾了一些换洗衣物和洗漱用品就下楼了。 到达温瀚清住的小区的时候，晚上七点。 直接去健身房?苏静尘问。 先上去吃点东西，不然游一会就没力气了。温瀚清转了几把方向盘把车稳当停在车位上。 两人下车，牵手上楼。 出了电梯，看见电梯正对着的门厅柜子上有一袋食物。 温瀚清打开鞋柜门，拿出拖鞋，弯腰给苏静尘换鞋，顺道解释，今天先吃外卖，自己做会比较晚才能游泳。 嗯，好。你什么时候买的?苏静尘站着看着外卖袋，抬起脚，鞋被脱下，然后脚被套上拖鞋。 你去寝室的时候。 这么快就送到了?苏静尘算了算时间，晚高峰点外卖，送餐肯定很慢。 从熟悉的餐厅订的。 两人换好鞋，苏静尘揽住温瀚清的腰，踮脚，亲吻他，细细亲吻了会，朱唇微启，轻声，体会到了有男朋友的好处。谢谢。爱你。 看来我做得不够。温瀚清笑了笑，拿上外卖，牵着苏静尘朝门口走。 你做的很够啊!为什么这么说? 我们重新在一起57天，你才有这种感受。温瀚清说着刷开指纹门。 -- 第168页 嗯，之前也有，就是没说出来，那我以后多夸夸你。苏静尘赶忙解释。 进屋后，温瀚清把外卖打开，一一摆放在餐桌上。 苏静尘坐在餐椅上，看见温瀚清拿出一个又一个餐盒，像变魔法一样。 她跟着打开一个又一个盒盖，摆好，喜滋滋地看着四份菜，一份水果，一份饮品，海鲜粥，还有三个小蛋糕：慕斯、提拉米苏、芝士三种口味。 怎么买这么多?苏静尘问。 现在先吃一些，游完泳会很饿，回来再吃。 嗯嗯，蛋糕看上去好好吃，我先吃一个。苏静尘说着拿起慕斯杯，打开，用勺子挖了一块，细细品尝。 真好吃。苏静尘感叹，甜品真是拯救人类情绪的好帮手。 吃完再买。温瀚清在苏静尘旁边的餐椅上坐下，尘尘，以前遇到这种情况，你是怎么做的? 苏静尘又吃了一口蛋糕，看着白墙，愣了会，跑步，一直到完全跑不动，然后出去买一个蛋糕，坐在操场慢慢吃，看着夜空发呆，心里会平静一些。 温瀚清眼底沉重，抬手抚着苏静尘的后颈，大拇指细细摩挲，以后只要有一点压抑或者焦虑的迹象，跟我说。 好，我今天觉察到不对，就跟你说了。要是我的情绪继续蔓延下去，受苦的也是你。我不会隐瞒的。除非情绪来得太突然，让我措手不及，那就需要你发现了。苏静尘说完指了指自己脑袋，我这里住了个魔鬼，有时候会把我带走，变得不像平时的我。那个时候，希望你能帮我。 苏静尘坦荡跟温瀚清求助，这是她将来某个时候会面临的状况。没有外力，她自己会很艰难。那种一个人孤军奋战的日子，她不想再经历。 我一直都在，一直，不会再放手。温瀚清左手握住苏静尘的手，抬起右手抹了抹脸，心里酸胀得很难受。苏静尘肯定经历过比这更严重的情绪问题，不知道她一个人花了多大力气走出来的。 苏静尘吃着蛋糕，琢磨了一下她跟温瀚清的关系，突然脑袋中跳出一个非常贴切的比喻，我就像那种跟家里闹翻，在外面惹了一身麻烦，最后回来还要求家里帮着收拾烂摊子的任性孩子。这么想，突然觉得我好糟糕。 说完，放下勺子，低下头，心里愈发沉重起来。 不是这样。我们分手不是你的原因，更多责任在我这里。你遇到的麻烦在我们复合前，自己已经解决的差不多了。苏静尘不会带着一身麻烦跟我复合。这一点你跟我都清楚。你现在是比较正常的情绪波动。乖，不要多想。 温瀚清觉察到苏静尘正在快速下降的情绪，把她抱起来，放在他腿上，用力抱着她，轻抚她的后颈和后背，让她感受到他的存在。 可是如果我们复合的时候，我还是18岁那样，没有情绪问题，快乐开心，我们现在会更好。我有点不喜欢现在的自己，像个情绪的奴/隶。苏静尘沉浸在这种自我否定的情绪中越陷越深。 但是我更喜欢现在的苏静尘。温瀚清感觉自己在跟苏静尘向下的情绪赛跑，他在努力，同时还得讲策略，不能太生硬，要让她的情绪跟着他走。 为什么这么说?现在的苏静尘哪里好了? 你知道实验室的人今天是怎么评价你的吗?温瀚清沉着地用问句慢慢吸引苏静尘的注意力。 他们怎么说的? 周墨说你没有要共同一作，只要了二作。说只是最开始教你做了点实验，没想到你回报他这么多。这件事让原野他们非常惊讶，觉得你牺牲很多，说苏静尘从进实验室开始就非常努力，明明那么漂亮还这么努力。在他们眼里，你没有一丝缺点，全是赞美。我当时在一边听着，你知道我是怎么想的吗?温瀚清慢慢引导苏静尘。 你怎么想的? 我当时很想跟他们说，我女朋友比你们看到的还要好。你们只看到了苏静尘努力、漂亮、善良、大方。而我知道苏静尘还非常聪明、通透、真诚又单纯，遇到大事冷静、勇敢，遇到小事细心、体贴。我从没见过一个女生身上有这么多优点。我很庆幸实验楼的那些男生在我回来前，没对你下手。温瀚清轻声细语又真诚的讲述这些，全是他的心里话。 此前他没跟她说过这些，现在需要用具体的语言让苏静尘直接感知自己的优点。 苏静尘听到温瀚清的最后一句话，趴在他肩头，轻笑起来，其实有。 跟我说说都有谁，我去会会他们。温瀚清语气带着些许气愤，不是假装，同时稍微松了口气，能感觉到苏静尘在跟着他走。 嗯，有时候会有人加我微信，说最近有个活动、演唱会之类的，问我想不想去。如果我说没票，他们会说多买了一张，免费请我。一般到这里我就知道是什么意思了，然后就以实验忙为由推掉。苏静尘回忆。 像这样拐弯抹角想约你的男生有多少个?温瀚清突然觉得该郁闷的人是他。 不记得了，没数过。苏静尘想了想。 -- 第169页 那就是不少了。他们的微信你还留着?温瀚清心里真有点发酸了。 没删。因为后面也没联系了，算是躺列了。 尘尘，还是删了吧。嗯?温瀚清低头软言哄着怀里人。 好，等会清理一下微信好友。 温瀚清紧了紧抱着苏静尘的手，吻了吻她侧脸，谢谢。 为什么要说谢谢?苏静尘不解。 谢谢你帮我减少潜在对手，给我安全感。 温瀚清，如果我说你从来没有对手，你会相信吗?苏静尘这会跟着温瀚清把聊天话题拉到这里，顺势将这个问题说清楚。 相信，你跟我说你刚读研就关注我发的文章的时候，我就相信。温瀚清想起当时苏静尘告诉他这件事，心里一股暖流淌遍全身。 我18岁的时候遇到那么惊艳的男生，如果我们没复合，我不会再谈恋爱。我没法跟没你好的男生谈恋爱，也找不到比你更好的。苏静尘轻声说。 现在她很感激这个惊艳了时光的少年重新回到她身边，抱着她度过一段艰难时光。 所以你从来不是我的麻烦，也不是任性离家出走的孩子。尘尘，正确对待你的情绪，它偶尔控制你的时候也改变不了我是你唯一想谈恋爱的男生。就这一点，足够你在我这里肆意妄为。你的情绪不会影响我们的关系，反而让我更了解你。温瀚清趁势把话题拉回起点。 直面问题而不是逃避。只有这样才能把苏静尘这次的情绪波动解决。 可是这种时候我需要你开导，需要你抱。你不会觉得累?觉得麻烦? 现在这样和我们平时抱着聊天有区别吗?没有。没人会觉得抱着一个香软的漂亮女生是麻烦，就这么抱一辈子都不够。温瀚清又紧了紧手上的力道，两人紧紧贴着，他尽量把这样的情况平常化。 嗯。我很喜欢你抱我。以后遇到这种情况，你就一直抱着我。我应该能更快的挣脱出来。因为我知道挣脱出来会有个人接着我，我不会摔倒在地。苏静尘把头趴在温瀚清肩头，闻着他身上清冽又干净的温热气息，很安心，很踏实。 好。我不放手。 两个人抱着又轻声说了会话，餐厅柔和暖色系灯光洒在两人身上，地上投下的影子分不出彼此。 苏静尘渐渐平静下来，脑袋里的怪物再次被压制住。 以前遇到这种情况，我最快也需要1天才能战胜怪物。苏静尘笑着从温瀚清身上起来，坐回餐椅上继续吃蛋糕。 以后不用再那么辛苦，放心把自己交给我。我来打怪物。温瀚清云淡风轻，仿佛他刚才进行的赛跑不存在。 好。苏静尘甜笑应声，温瀚清，你比20岁的时候更有魅力，比起20岁，我更喜欢现在的你。 苏静尘比照着刚才温瀚清的说法给出自己的回应。 20岁的温瀚清不好，控制欲强、自以为是、高傲自大。温瀚清回忆那个时候的自己。 18岁的苏静尘不好，脾气急躁、满身是刺、盲目任性。苏静尘也总结了年少的自己。 两人相视一笑，两双眼睛明亮又清澈，此前混沌的世界一派清明、风清月朗。 *** 吃了一个蛋糕，一小碗海鲜粥后，苏静尘被温瀚清带到小区游泳馆。 苏静尘在女更衣室换好泳衣，做好拉伸，走到公共走廊，看到温瀚清抱臂倚着门栏在等她。 跟他对上视线的那秒，明显看到他的眼睛闪亮了一下，那是惊喜、欣赏又开心的眼神。读懂温瀚清的眼神的苏静尘更害羞。尽管他们见过彼此比这更坦诚相待的画面。 第一次在温瀚清面前穿泳衣，苏静尘很不自在。 她赶忙低下头，脚指头微微蜷缩。 温瀚清上前走了两步，眼梢含笑，嘴角微扬，低头注视面前不敢抬头的苏静尘，牵起她握成拳的手，两人朝前走，慢慢地一根根掰开她的手指，然后十指紧扣。 腹肌明显、身高腿长又神清俊朗的高大清瘦男生牵着一个身穿黑色挂脖后背交叉肩带露背裙式泳衣、皮肤白到发光、身材高挑、曲线毕现、纤瘦又青春健康的漂亮女生，自然引起了泳池里所有人的关注。 苏大美女，抬起头，这里没人比你更漂亮。温瀚清牵着苏静尘，注视着前方，闲庭信步，话音含笑。 温瀚清在很多场合接受过众人投过来的视线，他习以为常，但这次明显不同。 好久没到公共泳池游泳了，有点不习惯。苏静尘小声解释。 下次去私家泳池，不会有这么多人。 好。 温瀚清领着苏静尘到了浅水区，尘尘，先在浅水区游，不要去深水区。 嗯，知道。你跟我一起吗?苏静尘站在泳池边问。 嗯，我就在你附近。温瀚清说完，伸长手臂，俯身跳下水，然后流畅地浮出水面，转身，朝岸边伸出双手，尘尘，抓着我的手下来。 其实不远处有下到泳池的台阶，但是那边人多。 苏静尘俯身，抓住温瀚清的手，借力跳到水里，然后被他稳稳抱住。 -- 第170页 温瀚清吻了吻落水的苏静尘侧脸，松开她，去游吧，我就在这两条泳道。 好。苏静尘说完，俯身，以一个优美的蝶泳像条鱼儿一样从温瀚清手中游出去。 温瀚清眼前一亮，无声笑起来，此时很遗憾手上没手机，无法拍摄美人鱼。 苏静尘游得很快，温瀚清没耽误，随即俯身以蛙泳游出去。 冬天游泳很舒服，皮肤像在咕噜咕噜地喝水，身心都被温热泳池涤荡的很舒服。 苏静尘一口气游了一个来回，100米。 刚到达岸边，转过身，就看到身后的温瀚清以一个蛙泳到达池边。 苏静尘浮了一下水，到温瀚清身边。 累不累?温瀚清在水中拦腰抱住游过来的苏静尘。 有点。苏静尘用力呼吸，很久没这么游，呼吸节奏没调好。 歇会。温瀚清亲了亲苏静尘额头，谁教你游泳的? 小时候我妈妈带我去上游泳课，教练教的。 看得出来专门学过，很标准的泳姿。温瀚清在苏静尘耳边轻声说，我现在是这个泳池最幸福的男人。 为什么这么说?苏静尘问。 因为他们现在觊觎的美女在我手中。温瀚清说着在水下揉苏静尘的腰。 苏静尘笑起来，也有不少女生在看你。随即话锋一转，言辞，温瀚清，你安分守己一点，不许乱看。 泳池有不少身材热辣，着装大胆的美女。 好。只看你。 泳池里好舒服，我再游会。苏静尘松开她腰上的胳膊。 小心腿抽筋，累了就停下来。温瀚清叮嘱。 苏静尘在泳池里如鱼得水般，舒展又轻盈的伸展四肢，浑身的细胞跟着一起放松。紧绷的神经在水的柔抚下也跟着松弛下来。 她把身心交给水，感受肌肉发力带来的多巴胺分泌，沉重的身体变得轻盈起来，昏沉的脑袋逐渐兴奋起来。 温瀚清一直在离她五米左右的范围内。 在水中游游停停，泡了近两个小时，苏静尘筋疲力尽。 温瀚清拿着大浴巾裹住走出泳池的苏静尘，拥着去了更衣间，洗完澡后，两人牵手回去。 回到房子里，浑身的肌肉像刚醒过来，开始酸疼，浑身像着火一样。 苏静尘窝在沙发上一动不想动。 温瀚清坐在沙发上给她揉腿和胳膊，缓解肌肉酸痛，现在吃饭还是等会? 等一下吧?胳膊都要抬不起来了。苏静尘举着酸胀、不受控发抖的胳膊。 肌肉已经不听使唤了。但是大脑很兴奋。 经常游会好点。温瀚清揉苏静尘的手臂。 你经常去健身房吗? 平均一周2-3次。温瀚清回。 你哪有那么多时间?不是从早到晚都在实验室吗?苏静尘疑惑。 温瀚清现在已经取代周墨成了待在实验室时间最长的人。502实验室新的劳模。 晚上回来的早就晚上去，回来的晚第二天起早点，挤出一个小时没问题。温瀚清解释。 好自律。苏静尘说着起身亲了亲温瀚清的侧脸。 要保证有八块腹肌给你摸。温瀚清一本正经，仿佛这是他的人生目标之一。 哈哈哈，我真是找到宝了!苏静尘乐得翻了个身，头靠在温瀚清腿上，掀起他的白色针织衫下摆，朝腹肌伸出魔爪。 我记得第一次你不敢这么摸。温瀚清回忆起第一次苏静尘满脸通红的隔着他的衣服小心翼翼摸索他的腹肌的样子。 嗯嗯，那是我本科室友怂恿的。她们想知道校草有没有八块腹肌。 除了这些，还有哪些事是她们怂恿的?温瀚清笑问，继续给苏静尘揉胳膊。 她们好奇你好多问题，比如家庭背景、有没有前任、我们进展到哪步了?苏静尘回忆。 你一般怎么回答? 我不回答，保持沉默，沉默是金。不过有时候也不能什么都不说，不然她们会疏远我。所以像腹肌这种问题，我会满足她们。苏静尘说了当初她的策略。 你确定不是为了满足自己?温瀚清怀疑。 嗯，我当然也有点好奇。 聊到本科，温瀚清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尘尘，我们分手的时候，你本科还没毕业，有没有被室友或者学校的人不友好对待过? 温瀚清用不了嘲笑、欺负、看热闹这样的词。 苏静尘想了想，诚实道来，有。 温瀚清眼神黯淡，心皱起来，他们怎么对你的? 没有实质性举动，主要是背地里说一些冷嘲热讽的话，我偶尔会听到一些。比如，谁让你跟校草谈恋爱?校草是属于全校的，哪能是你一个人的?看吧，你果然被甩了吧?你们在一起的第一天我就能猜到结局。当时有多招摇，现在就有多落魄。人生果然不能只看一时。苏静尘随口举了几个例子。 -- 第171页 她现在很平静，当时也没反驳。反驳这句，又会出来新的说法。 所以就当做没听到。 你没解释是校草被你甩了?温瀚清问。 你觉得我解释，他们就会相信?人们只愿意相信他们想相信的事。苏静尘仰面看着温瀚清的下颌线笑着回。 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温瀚清这时只能道歉。当时他在国外，分手后，除了几个朋友和家人，他很长时间不看国内任何消息。 这本来就是跟校草谈恋爱要承担的风险。你当年在学校太有名了，跟你谈恋爱的时候因为你在学校，会时刻维护我，大家不好明面上说我什么。分手后，正好给了他们一个宣泄的出口。 这应该是我们两个人承担的，最后都被你一个人承担了。温瀚清很抱歉，当时他非常生气、绝望，没心思考虑这么多。 就算你在国内，也是我一个人承担。因为他们看不惯的是我，或者说是校草的女朋友这个身份。苏静尘对这点有清醒的认识。 温瀚清没再多说什么，事情已经过去，他无法改变。 但是未来某一天，他会让苏静尘以新的姿态出现在大家视野。 苏静尘没为刚才这个问题伤感，过去的事，她不想揪着不放。 继续摸温瀚清的腹肌甚至手指游离到后面，沿着脊柱，摸他背部肌肉线条，那个时候很青涩，什么也不懂，也不敢做。要是知道会分手，我肯定狂摸你，这样至少不亏。 说完笑起来。 现在也不大胆。温瀚清收回思绪。 很大胆了吧?苏静尘疑惑。她都对他完全打开了自己，被他探索了她身体里的秘密。 大胆的话，应该会再往下一点。温瀚清低头看他肚子上的手始终在最上面六块腹肌盘旋，一点往下跃跃欲试的想法都没有。 嗯?苏静尘想了想那会是个什么画面，摆头，不行，下不去。 上次在车里，说要用手的。温瀚清故意提起这茬逗苏静尘。 那不是看你难受吗?我只是这么想，真要到那步，还得再心理建设一下。苏静尘小声坦白。 上次实验室原野说的那个，你确定不检查一下我的?对我这么放心?温瀚清笑着把话题朝后引。 苏静尘想到原野相亲的那个泌尿外科女医生，突然有些好奇温瀚清的，好奇心驱使她坐起来，低头做思想斗争。 温瀚清也不催促，靠着沙发，眼尾上扬，静静等待。 过了五分钟，蹲坐在沙发上的苏静尘依旧没想好。 你这样看，什么也看不到。温瀚清提醒还在低头纠结中的某人。 我脱?苏静尘用蚊子声音问。 随你。 又纠结了两分钟，苏静尘还是低着头，但是脸已经烧起来了，心跳也明显快了，跟敲小鼓似的来助阵，抿了抿唇，超小声，还是你自己来吧。 温瀚清倒也不别扭，迟早的事，没拖泥带水，站起来，干脆利落执行。 苏静尘依旧低着头，但是能感知到温瀚清站起来又坐下的动作，又试探性地问，可以看了? 嗯。 苏静尘以0.1倍速缓缓抬头，视线到达那个部位，停留了0.5秒，迅速撇开头，确保余光也看不到，消化了下，看着客厅落地窗，双手抓着抱枕，慢吞吞，哦，粉色的。 温瀚清怔了下，随即躬身，双手掩面。 第55章 游完泳当天晚上,苏静尘在温瀚清房子里留宿。 之前也在一起睡过一晚，所以苏静尘就没有矫情的要求睡客房。 但是呢，这次又跟之前不一样。 苏静尘在浴室磨蹭了半天，该洗漱的也洗了,但是脚步就是迈不出去。 不知道温瀚清现在在哪里?客厅?书房?卧室? 思量了半天,穿着睡裙,散着一头海藻似的柔顺长黑发,拉开浴室门,走到卧室里。 卧室没人。 然后又打开卧室门，去了客厅,还是没人。 那应该在书房了。 走到书房门口,里面空无一人。 嗯?去哪里了? 这时听见身后门被打开的声音。 转身,看见温瀚清从客厅旁边的浴室走出来,腰部围了条浴巾。 四目相对后，苏静尘撇开视线。 温瀚清左手举着毛巾擦着头发，走过去，右手牵起苏静尘的手,朝卧室走。 跟当时去酒店一样,两人都不说话。 温瀚清踢开卧室门，苏静尘被领进去。 她没再纠结,掀开被子,脱了拖鞋,爬上床，平躺,两只手抓着被子上缘,看着天花板。 过了会,感觉到旁边的床被压陷一些,很快她被一条胳膊带到侧躺，然后被抱住，趴进一个温热的怀抱。 依旧没人说话。 只闻到两人混合在一起的气息，清香中带着点迷幻的味道，似清茶又似酒精。 睡吗?一道清沉的声音响起。 嗯。一道小声的回应。 很快听到开关的声音，被抱住的人的眼睛进入黑暗中。 黑暗让人忘记时间。 -- 第172页 不知道过了多久，卧室内响起一道小心翼翼极轻的声音，你睡着了吗? 没有。 哦，我也没睡着。 想做点什么吗?清魅低沉的声音像黑夜一样蛊惑人心。 能做什么? 没有声音，回答的是动作。 在一阵细细密密温柔的揉捏，轻捻中，被子里温度骤升。 但是很快其他更多念头被一只小手制止。 嗯? 不要了。 不舒服? 不是。 过了会，黑夜像在酝酿什么。 我来。一个鼓足勇气的声音。 随即传来一声轻笑，要打破我的原则? 不打破，用其他方法。已经被鼓舞的念头只想完成这件事。黑暗给了她足够的勇气，她被一个疯狂的想法支配着。 空气变得躁动甚至有点诡异。 往床尾慢慢挪动的人还没来得及实施计划就被一把抱住，人再次被带到床头。 怎么了?小心翼翼地声音满是不解。 尘尘，不要有这样的念头。 为什么?你不喜欢? 不舍得。黑暗中传来一个带着叹息又坚定的声音。 可是我想让你开心。 让我开心的方法有千百种，唯独这种，不需要。 你用这样的方法让我开心了。依旧没有放弃念头的人还想尝试。 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 我的公主就应该高高在上。 苏静尘蜷缩在温瀚清怀里听着他这句话，有一瞬失聪，心头一颤，大脑轰轰地，不自觉地往他身前拱了拱，睡不着，我们来玩你问我答吧? 好。你问我答，什么都可以。温瀚清应声。 你在国外的生活开心吗? 最开始开心，中间痛苦，后来没时间去想开心还是不开心。 为什么要这么累? 要抓紧时间，在一个姑娘属于别人前，回来再争取一次。 如果回来后发现我有男朋友了呢? 等你分手。 为什么笃定我会分手? 说不清原因，只觉得你应该跟我一样不甘心我们就这么结束。 好，现在轮到你问我答。苏静尘在这里把主动权交给温瀚清。 在我回来前，你有想过我吗?温瀚清问。 有，每天。苏静尘轻柔又坚定的声音划破黑暗的围墙，让某些情绪一瞬决堤。 过了会，苏静尘伸手推了推温瀚清，没有问题了? 没有了。沙哑的声音带着些许被水雾浸润过的氤氲感。 苏静尘支着上身，往上挪了挪，拿开温瀚清罩住眼睛的手，闭上眼，一点点亲吻他的眼角、眼睑、眼下、脸颊。 所吻之处皆带着咸咸的味道。 黑暗中的两人，能感觉到对方的情绪。 苏静尘趴在温瀚清身上，长长久久地细细亲吻他眼角、脸庞，接住他流淌出来的所有情绪，直到再也吻不出咸味。 最后苏静尘把头搁在温瀚清心脏跳动的地方，轻声说，温瀚清，这次我们重新开始。 好。 苏静尘被两条胳膊牢牢禁锢着，她被圈的有点疼，甚至有些喘不上气，但是什么也没说。 任着，由着。 这个冬日黑夜，似乎什么也没发生，其实一切已经发生。 *** 周五组会当晚是平安夜。 这本是跟大多数国人无关的节日，但是情侣会抓住一切可以过的节日，美其名曰仪式感。 苏静尘是没有这种仪式感的，因为平安夜，她被排了组会汇报，节日变成了压力日。 今天的组会，导师孟建川会在线上参与，这就又增添了一份紧张因素。 在实验室认真准备完PPT，拿上电脑去了会议室。 推开门，发现大家都到了。 温瀚清看见她进来，点了一下头。 苏静尘点头回应。 组会开始后，就没功夫想其他的了。 苏静尘站在台上花了20分钟，沉着地汇报了最近这段时间的结果。 然后听见视频会议那头的孟建川教授说，很好，不错。你这算是把之前徐老师那个课题救活了。 苏静尘：新课题方向是温瀚清师兄想到的，我是在他的指导下完成这些实验的，只能算执行者。 她实事求是，没有趁着表扬提升自己在导师心中的印象。 孟建川问，这些实验结果都是你做的吧? 嗯，是我做的。统计结果是在双盲下，麻烦秦辞师姐统计的。苏静尘回。 孟建川：这些结果很漂亮，你刚才汇报的免疫荧光图，还有WB图，背景非常干净，对比度和清晰度都非常好。这个很难得。 苏静尘赶忙解释，我没用PS来P背景，这是原始图。 她为这些漂亮的结果图重复了很多次实验，想了很多办法，改进了很多条件。最后甚至有了一种强迫症。 -- 第173页 孟建川笑起来，我相信这就是原图。这点信任还是有的。苏静尘，请继续努力，你太适合做实验了。看来以后实验室要多招女生。对了，回头你把这些实验步骤完整详细写下来，包括各种试剂配方等等，你整理的资料以后是实验室的传家宝。这个会造福后面的师弟师妹，很有用。 苏静尘：好的。 孟建川：谢谢。 温瀚清面色沉静，但是无法控制的眉梢简直要起飞。因为他知道孟建川有多挑剔，能得到他的肯定和表扬，很不容易。 汇报完，苏静尘下来，坐回椅子上，真正松了口气。刚才其实还是很紧张，表达能力还需要加强，还远远达不到镇定自如的样子。 但是好歹也收到表扬了，心里很开心。 这时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屏幕亮了，拿起来看了眼。 温瀚清发来的消息，【孟教授不轻易表扬人。尘尘，做得很棒。】 苏静尘低头看到这条消息，抑制不住地笑起来，露出好看的小贝齿，随即偏头看了温瀚清一眼，看到他轻轻颔首、眨眼。 心情简直像乘坐了氢气球，快乐得要升天，随即回复消息，【得到表扬的苏静尘想要圣诞节礼物!】 温瀚清很快回过来，【会有。】 持续了一小时的组会结束后，实验室开始享受难得的放风时间。 原野：朋友们，平安夜有安排吗? 要写文章，还差一点。周墨回，然后看向温瀚清，温师兄，我大概下周能写完文章，到时候麻烦你帮我改一下。 温瀚清：好，写完发给我。 李嘉渡：我孤家寡人一个，没人跟我一起过平安夜。 原野看着李嘉渡，满眼同情。 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见秦辞说，我先走啦，电影快开始了! 原野连忙起身问，跟谁看电影? 我室友。秦辞说着朝外走。 哦，注意安全，太晚打不到车给我打电话。我开车到学校了，可以去接你们。原野迅速转动脑袋抓住一切可能的表现机会。 好，谢谢。秦辞说着跳出了会议室。 原野坐到李嘉渡旁边，歪头搭脑，现在不止你一个孤家寡人了。我陪你。 李嘉渡扭头，我们俩搭伙去看个电影? 原野：倒也不用 大家陆续离开会议室，最后依然是苏静尘拖在最后关灯、关电脑、投影仪，并锁门。 走到走廊拐角处，怔了下，看见温瀚清后背斜倚着墙，左脚朝前，右脚跟挨着墙角，注视着搁在他手臂上的电脑。 苏静尘赶忙拿出手机，对着动漫里才出现的画面，选了角度，拍了几张照片，然后笑问，还没走? 我女朋友在这里呢，我要走到哪里去?温瀚清对着电脑回。 苏静尘警觉地看了看四周，低声，小点声。还是喊我静尘，我担心你说顺嘴。 喊尘尘的资格又要被取消了吗?温瀚清扭头，眼神和言辞里都是委屈。 苏静尘大笑，随即捂嘴，小心环视四周，探头小声，私下里，喊什么都行。在学校只能喊静尘或者师妹。 师妹，要跟师兄出去玩吗?温瀚清合上电脑，直起身，嘴角上翘、眼睛含笑凝视着面前的人。 苏静尘眼睫忽闪，全听师兄安排。 两人相视一笑，相伴上楼。 第56章 平安夜,银装素裹、大雪纷飞。 温瀚清开着车，穿梭在拥挤的街头。 坐在副驾驶的苏静尘，我们去哪里玩? 先吃饭。 这会餐厅应该到处都是人，随便找个人少的地方吃点吧?苏静尘因为忙着准备组会汇报,没时间也没胃口,晚饭还没吃。 定了餐厅,到了就可以吃。温瀚清打了把方向盘,左拐弯驶向主干道。 苏静尘没再多问,看着车窗外人来人往。 牵手、拥抱、忘情接吻的情侣，被父母带着打雪仗的小朋友,相互搀扶着过马路的老年人 拥挤的人潮中,这些爱意很显眼,很暖心,在车内看着的她不自觉地翘起嘴角。 这时包里的手机震动，苏静尘赶忙拿出来，是本科室友许萌萌。 喂，呆呆。 静尘啊,在干嘛呢? 准备吃晚饭,你呢? 我刚下班，今天不是平安夜吗?你有约吗?没有的话,我们出去玩吧?许萌萌在电话那头问。 嗯,不好意思啊,今天跟人约了吃饭。苏静尘手指绕着一缕头发，绕来绕去。 温瀚清暼了苏静尘一眼,看出她脸上的纠结。 哦,这样啊。明天圣诞呢?正好周六,你忙吗?我好久没逛街了。许萌萌又问。 苏静尘松开手指上绕着的头发,抬起头，看着前方，呆呆，我有男朋友了。明天估计不能陪你逛街。下次提前点说，或者你元旦有时间的话，我们去逛街。 哈??你有男朋友了?? -- 第174页 许萌萌惊讶的高分贝直击苏静尘的耳膜，她下意识将手机远离耳边。 嗯，我有男朋友了。确定关系不太久，之前没跟你说。不好意思。苏静尘除了跟蒋云升说这件事，其他人目前都还不知道她跟温瀚清复合了。 谁?我认识吗?许萌萌问。 温瀚清。苏静尘直接说了名字。这事她没打算隐瞒朋友，但也不会刻意跟他们说。 不管怎样，重新开始的恋情，她想好好保护，尽量不受外界干扰。 卧槽!!!苏静尘!这是你给我的平安夜惊喜?!许萌萌直接爆粗口。 苏静尘的耳膜再次被震，耳朵里嗡嗡响。担心耳朵承受不了再次冲击，干脆开了外音，把手机放远点。她不担心许萌萌会说一些不能让温瀚清听到的话。 不是惊吓?苏静尘问。 你男朋友是温瀚清，那必须是惊喜啊!那可是温瀚清啊!我们学校至今无人超越的校草!又不是其他什么歪瓜裂枣，那些才是惊吓!许萌萌的声音飘荡在车厢。 温瀚清不自觉地弯了弯唇。 我还以为你会被吓到。苏静尘解释。 这次复合是你主动提的?许萌萌这会因为这个惊喜，已经不打算过平安夜了，就想把这事弄清楚。 苏静尘有点为难，但还是诚实回答，不是。 电话两头安静了几秒，仿佛在消化什么，过了会，许萌萌开口，你甩了温瀚清之后，他大老远跑回国，成为你师兄，再次追求你? 苏静尘听着简化版的她跟温瀚清的故事，不知道怎么说，只说了一个嗯。 苏苏啊，你说我要是把这件事发个朋友圈，当初那些看你好戏，嘲笑你被校草甩的人会不会被啪啪打脸啊?我好想看他们被打脸的样子!许萌萌说着已经举起了手狠狠扇了一下空气，仿佛为真正打脸提前进行训练。 别，千万别。萌萌，拜托你不要发这样的朋友圈，也暂时不要跟其他人说。目前大学同学里，只有你知道我跟温瀚清复合了。我现在还不想让其他人知道。苏静尘一下坐正，赶忙制止。 行，我先忍着。没你的允许，我不会说的，放心。不管怎么说，你跟他复合是我今天听到的最好的消息。你赶紧去约会吧，我们改天聚会再聊。许萌萌没多耽搁就挂了电话。 结束通话，苏静尘扭头问温瀚清，我现在还不想大张旗鼓的公开，你有意见吗? 尘尘，我之前认为恋爱就是我跟你的事。但是就像你朋友说的，我们分开后，你被特别对待了。这是我的疏忽。按照我的计划，以后肯定要为你正名。温瀚清说了自己的想法。 为我正名?用什么?跟人说我甩了你，结果你又回来追我?不可以!我坚决不同意!苏静尘眉头紧蹙，言辞严肃。 这件事很对她很重要，但是她不认同温瀚清的做法。 这是事实。你受得委屈不能白受。温瀚清坚持自己的想法，暂时不打算让步。 车内气氛冷却下来，僵持、紧绷，有什么东西一触即发。 这时车行驶到红绿灯前。温瀚清踩下刹车，转头看着苏静尘。 那些事过去了，我不在意了。但是现在还有以后，我在意别人怎么看待你。你就应该一直是高高在上的校草，不会为任何人低头。既然大家都以为是你甩了我，就让他们这么认为，我又没少什么。你现在在我身边就够了。苏静尘的话音里含着不容商量的意思。 温瀚清看着苏静尘生气的侧脸，发动车，陷入沉默。 过了会，缓缓开口，我不需要这种形象，那对我无关紧要。我更想让别人看到你的好。让他们知道事实不是那样。 温瀚清本来也没打算让其他人知道他跟苏静尘之间的弯弯绕绕，也没觉得有必要向谁交代这些。但是自从知道苏静尘当时被冷嘲热讽过，他就决定要选个合适的时间公开关系。 不要不要。苏静尘皱着脸，连连摇头，没有什么事实。再说了，你看到的也不是全部事实。 这时到了餐厅门口，温瀚清踩下刹车，紧握方向盘，怔了下，缓慢转头，眉头紧锁，牢牢盯着苏静尘，尘尘，全部事实是什么? 苏静尘解开安全带，扭头跟温瀚清对视，先下车，等会告诉你。 说完推开车门下车。 两人到了餐厅，落座后，温瀚清一直看着苏静尘。 苏静尘看了两眼菜单，然后递给温瀚清，我不会点西餐，你点吧。 温瀚清很快点好了餐，依旧注视着对面的苏静尘，等她开口。 苏静尘抿了口苏打水，淡淡开口，今年四月份，我准备博士转硕士，原因有两个：一是之前的导师让我很痛苦;二是，我想申请国外的博士。 点到为止，苏静尘没多说。 温瀚清像被什么击中了一样，眼里光芒骤缩，牢牢锁住对面的人，脱口而出，想申请的学校是XX? XX学校是温瀚清读博士的学校。 苏静尘点头，接住温瀚清的视线，当时考研，时间紧，考得不太好。后来被调剂到了现在的实验室，而且只有硕博连读的名额。我不想再耽误一年，所以接受了调剂。想着如果有机会，读博期间申请去国外交换。但是在这个实验室待了两年，我受不了了，心理出现了问题，继续待下去可能更严重。跟导师申请转成硕士。硕士毕业后，我再申请国外的博士。 -- 第175页 温瀚清认真听着苏静尘的每句话，不想错过任何一个字。 结果导师没同意，他说如果我想硕士毕业，就要读四年。当时我就崩溃了。想逃离这里，去你那里，但是又逃不出去。整个人被困住。你刚回来时，我也没觉得解脱，相反认为你会跟我一样陷入困境。当时太绝望了，看什么都是灰色的。苏静尘回忆这段过往，依然很难受。 温瀚清有一会没说话，反复消化刚才苏静尘说得每句话，良久后问，想回到我身边的时候为什么不联系我? 没脸联系，是我铁了心提出的分手。除非站到你面前，否则不会让你知道我还有这种计划。苏静尘没隐瞒她的这种心理。 原本她没打算告诉温瀚清这些。 这个计划在温瀚清回来前，苏静尘只进行到通过了留学需要的语言考试。其他的她暂时还没想到办法推进，进度被卡住。 温瀚清紧紧握住苏静尘的手，一眨不眨地看着她，一时不知道说什么，这个信息对他的冲击力太大了，完全没想到事情还有这一面。 你回来后，一开始不相信你是为我回来的。过了段时间察觉到了你的意图。但是我状态太差了，课题一团糟，情绪也反反复复，很不好。我没办法说服自己用那样的苏静尘跟你重新开始。所以又让你等了一段时间，等我缓过来。 苏静尘低着头慢慢讲述，然后抬起头，眼里泛着水光，含着歉意，温瀚清，对不起。在我们的关系里，我一直很霸道、很任性。 苏静尘跟温瀚清在第一次谈恋爱时有很明显的特征。 平日里，温瀚清有很强的控制欲和驯服欲，很多事都得依着他。但是在他们关系节点上，更有话语权的是苏静尘。比如最开始在一起需要苏静尘点头，中间闹分手的是苏静尘，最后要彻底分开的也是她。 温瀚清是日常生活中内柔外刚的纸老虎。 苏静尘是关键时刻里杀伐果决的真老虎。 我应该早点回来。温瀚清此刻觉得自己应该更努力一些，再早一点回来。 你已经提前回来了。你当时申请的博士是五年，那封录取邮件我读了两遍，我记得。过了四年，你就出现在我的实验室的时候，我很意外。原本以为还有时间让我做好准备去找你，没想到你提前回来了。 苏静尘理清了他们为回到对方身边进行努力的时间点。 半晌，温瀚清平复了心中奔涌的万千情绪，目光紧紧拢着对面的人，尘尘，在我这里，你可以一直霸道、任性，想怎样都可以。前提是你要一直在我身边，不许再离开。 嗯。不会再分开了。这几年我撞得头破血流，学会了很多事。苏静尘轻声说，心里掺杂各种滋味。 这时餐厅服务员送餐过来。 两人的交流暂时停下。 温瀚清让苏静尘好好吃饭，没追着问更多细节。 安静吃完饭，回到车上。 今晚陪我吧?温瀚清问。 好。苏静尘没犹豫。 *** 到了温瀚清住处，苏静尘洗漱后从浴室出来，发现客厅茶几上摆了切好的水果、甜品、饮料等。 为什么摆这么多吃的?刚吃过饭，不饿。苏静尘不解。 我想知道所有细节。等会饿了就吃。温瀚清把手中的温牛奶放在茶几上。 刚才已经说得差不多了啊。 不够。 温瀚清走过去，牵起苏静尘的手，两人到沙发上。 想知道什么细节?苏静尘窝在温瀚清怀里。 所有。温瀚清还没理清头绪，脑袋中盘旋着千万个问题。 那我们继续玩你问我答。但是有一个前提，如果是让我回忆很痛苦的记忆，我会很简短回答，具体细节现在不想说。其他的，你想知道的我都告诉你。苏静尘定了游戏规则。 重新在一起后，苏静尘就没打算对温瀚清隐瞒什么。有些事宁可她亲口说，也比温瀚清从别人那里知道的要好。 如果分手后，我继续联系你，你会不会考虑跟我复合?温瀚清拥着苏静尘靠在沙发上。 如果我没考上研，就不会考虑复合。 分手后，苏静尘就把温瀚清的所有联系方式都删了。 温瀚清：当时是一边工作一边准备考研? 嗯，当时我家的经济主要靠我姐撑着。我不想让她压力更大，准备考研这事就没跟家里说。 什么时候有考研的想法的?温瀚清记得当年他们分开时，苏静尘很明确跟他说了她不会考研。 温瀚清出国时，苏静尘正在念大三下学期。原本他们的人生计划是苏静尘大四保研，在国内读完硕士，然后出国读博士。这样两人结束异国恋。这个计划是温瀚清在出国前就定好的，大部分细节也是他敲定的。他计划的很详细，苏静尘只要照着执行就没问题。 结果因为母亲沈芳生了重病，苏静尘在大三下学期有一门期末考试没赶上，就这样到手的保研资格没了。后来她一直在家里和学校两头跑，没时间也没精力准备当年的考研，大四毕业就直接工作了。 -- 第176页 他们关系急剧恶化是在苏静尘大四实习的时候，那段时间两个人只要联系就是吵架。 一个在国外追求梦想，一个在国内被迫向生活妥协，两人的差距越来越大。 分手后三个月开始有考研的念头。那份工作让我见识了人性的丑恶。后来就想我宁愿去实验室做动物实验，跟老鼠玩，也不想跟这些人一起工作了。刚进入社会，太不适应了。那时很后悔跟你分手，想着如果我去读研，说不定我们还有机会。苏静尘想起那段工作经历，至今仍有点生理不适。 边工作边考研身体受得了?那段时间的作息是什么样的?温瀚清想象不出苏静尘是怎么度过那段时间的。 白天从早上九点工作到晚上九点。那个公司人均996。我一个新人还要指望那份工资，不敢不加班。下班后，回去洗个澡，清醒一些，大概从晚上十点学到凌晨两点，这样持续了大概四个月。时间和精力还是不够，考得不太好。 温瀚清听完这段话心里很难受，酸胀感像馒头一样在发酵，沉默了会，考得非常好。你跨专业、跨学校、跨城市考研，这个很难。选择的学校也很难考。很多人全职准备都没你考得好。 当时被调剂了，觉得自己再努力一些就好了。现在回头看，可能还凑合。被录取后，我就去考研机构兼职了，算另一种收获?苏静尘笑起来。 那段惊心动魄的岁月，现在说起来云淡风轻。 为什么选择考这所学校?温瀚清觉得除了学校的排名，可能还有其他原因。 你都去了全球顶尖高校，我怎么也得冲一把全国顶尖。当时也是虎吧，就觉得都是花精力准备，那就把目标定高点。选目标的时候，在考研论坛看到这个学校很多人硕士毕业申请国外的博士比较容易。这个也是原因之一。 苏静尘当时考虑这些主要是为了能更靠近温瀚清。他是她当时考研最重要的原因，后来发现考研这个决定对她人生的影响远远不止回到温瀚清身边。 什么时候辞职的?温瀚清拥紧这个铆足劲也要再次靠近他的女生，心疼的要命。 考研前一周，拿到最后一个月的工资。 那个时候没有动过念头联系我?就算是现在，温瀚清也想跟那个时候的苏静尘相遇，帮她一把。 有。但是那段路必须是我自己走。那段时间感觉自己在跟自己较劲，就是一定要考上，只有这样我才有机会重新站在你身边。我提的分手，然后又想回去。所以就算再多苦，我也得咽下，这样站在你身边时，我才理直气壮。现在想想，那个过程很像自我惩罚和自我感动。苏静尘回忆当时那个拧巴的自己。 良久后，温瀚清缓缓开口，不应该这么折磨自己的。可能是当时我给你的爱还不够让你意识到你在我这里可以任性妄为。不然你可以不用过得这么辛苦。 可能还是太年轻吧，很多事一根筋。那段时间有点迷失自己，跟你分手后，我就乱套了。很奇怪，我也想不明白我怎么那样。我平时很少回忆那段时间，总觉得不对，哪哪都不对。苏静尘在温瀚清怀里蹭了蹭，好像他是她的情绪稳定器。 情绪出现问题是在边工作边考研那段时间?温瀚清问。 应该不是，我能感觉到自己不太正常是在读研一年半后。苏静尘回忆了一下。 那段时间发生了什么?温瀚清沉声问。他想象不出苏静尘经历过比边工作边考研更艰难的事。 几乎没有正面反馈，一直在各种崩溃中，被实验和导师轮番打击。现在回过神来，感觉当时像被PUA了。有段时间我真的觉得自己非常差劲。这段时间的事不想详细说。 苏静尘愣愣地看着落地窗。大玻璃窗上浮现了一层水雾，朦朦胧胧，像曾经罩着她的迷宫一样。 听到这里，温瀚清才知道他们分手后，苏静尘经历了非常艰难的三年，比他之前了解的还要严重。而她至今不愿意面对的事情肯定更严重。沉默了会，放过这个问题，虽然直觉告诉他事情可能没那么简单。 如果按照计划出国了，你会立刻找我?温瀚清按下心里的沉重，把时间线继续向前推。 嗯，我是这么想的。就算是耍赖，也得让你再考虑我一下。苏静尘说着笑起来。 她这才察觉她在温瀚清面前真得很任性。明明在别人眼里，她一直很乖，很懂事。结果性格里所有隐藏的顽劣部分都在温瀚清面前表现出来了。 如果出国后，发现我跟别人在一起了，你会这么做?温瀚清不想做这样的假设，但是还是有点好奇。 我还真想过这种可能。按照我的计划，等我出去，我们分手最少也3年了。我不太相信你会等我这么久。苏静尘在温瀚清面前把自己彻底打开。她经历的，她想象的，都告诉他。 如果是这样，你会怎么做?温瀚清继续问。 不会等你分手。我会专心学习，也不会为了跟你赌气，随便跟其他人谈恋爱。以后爱情在我这里就是随缘，可有可无。 温瀚清听到这里，低头吻了吻苏静尘额头。 -- 第177页 如果我去找你的时候，你有女朋友，看到我来了，你会分手吗?苏静尘突然好奇这个问题。 不知道。温瀚清想了想说。 给我一个你可能会怎么做的回答。我没有要批判你。苏静尘扯了扯温瀚清的衣服。 应该不会分手。如果我要再谈恋爱，应该会先彻底忘了你。温瀚清觉得如果真出现这种情况，他这么做得可能性更大一点。 事实上，当时分手后，他对苏静尘的思念随着时间越来越重，一点忘记她的迹象都没有。当时脑袋中只有一个念头：尽快回去。 苏静尘抬头亲了亲温瀚清侧脸，笑盈盈，是我想要的答案。 难道不期待我分手，跟你重新在一起?温瀚清反问。 如果那样，你就是个渣男。我就彻底放弃爱情，封心锁爱专心搞事业了。苏静尘直言不讳。 温瀚清笑起来，随即收敛起笑容，如果我没出国，我们应该不会分手。 应该也会分手。我们后来吵得越来越厉害，不仅仅是异地的原因。当时太年轻了，你认为你安排的都是对的，都是为我好。而我当时处在人生动荡期，整天被各种事烦，又不愿迁就你。我们俩像在拔河，都想把对方拉过来。最后这根爱情的绳子被我们拔断了。苏静尘反思过他们之间的问题。 在那个时间，两人的关系进了一个死胡同，好像只有分手才能放过彼此，继续下去的基础除了爱，其他的都没有。 尘尘，有没有后悔太早遇到我?温瀚清认为造成苏静尘这几年这么辛苦的原因主要是因为他。 不后悔。就算没复合，也不后悔。我甚至想过如果我们没机会再在一起了，以后我有了孩子，我会跟她说，你妈妈当年跟校草谈过恋爱，让她把眼光放高点。苏静尘笑着说。 你还想过跟其他人生孩子?我都没听过你有给我生孩子的想法。温瀚清听到这里，掐了掐苏静尘的腰，咬牙切齿。 唉唉，疼，你轻点儿。苏静尘拍了拍腰上的手，那不是跟你彻底不可能了嘛，偶尔也会这样胡思乱想一下。 分开后，她幻想过很多场景，甚至在脑中过完了两辈子： 一个是有温瀚清的一辈子;一个是没有温瀚清的人生。 以后最希望我为你做得事是什么?温瀚清轻轻揉着苏静尘的腰，他想知道怀里这个女生在想什么。 健康、平安、爱我。苏静尘几乎没有多想直接说出了这三点。 温瀚清眼睫轻颤，心头一热，低头亲吻怀里人，温柔地吻了很久很久。 两人在沙发上拥着，非常坦诚又真诚地让对方知道自己的过去、现时的想法、未来的期望。 聊到感动的地方，会不自觉地长久地亲吻、抚摸，用一切可以让对方感知到自己存在的方式。 在这种温馨又爱意环绕的冬夜里，不知不觉窗外天空由墨黑色、泛起鱼肚白到印上艳丽的朝霞。 苏静尘窝在温瀚清怀里，看着窗外火红的日出，我们聊了一整晚? 嗯。困不困? 身体很困，精神很兴奋。时间怎么过得这么快?我还想聊聊其他的呢。苏静尘感叹。她还从没跟人彻夜畅聊过。 先去睡觉。之后有时间再聊。温瀚清拥着苏静尘一整夜，同样觉得还没了解够。 好。下次我来问，你来答。苏静尘说完突然脑中冒出一个念头，温瀚清，以后我问你答可以成为我们的保留节日。频率为一个月或者两个月一次? 温瀚清用下巴摩挲着苏静尘头顶，不怕我们到时候没话可聊? 不怕。我们每天都有新的发现，学习生活都在进步。主要是跟你聊天好舒服，我好喜欢这样的交流。有些事跟你聊完后看得更清楚，我更了解你和我自己。至于话题，有很多啊，比如，以后我们可以设置科研专场、读书心得专场、八卦专场、天马行空专场，甚至家务活专场，可聊的东西太多了。 苏静尘从温瀚清怀里起来，跪坐在沙发上，跟他面对面，拉着他的衣服下摆，好不好? 好。可以放在白天。温瀚清笑着应允。 不要，还是晚上，白天聊天没氛围。苏静尘提出反对意见。 点一盏灯，两人拥着在沙发一角，看着窗外黑夜由浓到淡，轻声聊着两人都感兴趣的话题，时不时亲吻。 只要想想这副画面，就觉得很窝心，像等了一夜的太阳，洒进客厅地板，温暖和煦又沁人。 她想以后偶尔把这样的画面真正画出来。 不怕熬夜对皮肤不好?温瀚清起身抱起苏静尘，朝卧室走。 天生丽质的人不怕。苏静尘说着大笑起来，笑声填满整个客厅。 温瀚清眼尾上翘，低头亲吻怀里人眉梢。 第57章 整晚畅聊后,苏静尘被放到床上没多久就睡着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眯着眼醒来，下意识地伸长手臂，但是身边没人,扭头看两边,床上只有她。 -- 第178页 赶忙看了眼手表,是下午两点。 由于熬夜,虽然补了觉,但是脑袋还是有些昏沉，下床,去浴室洗漱。 打开卧室门,看到客厅靠着落地窗地板上摆放着一颗圣诞树。 但是除了圣诞树,没看到人。 不过她闻到了饭香,跟着鼻子走过去，看见了在厨房忙碌的温瀚清，心头一软，走过去,从背后抱住他,几点起的? 十一点。忙着切菜的温瀚清回。 怎么不多睡会?苏静尘把脑袋贴在温瀚清宽阔的后背上。 醒了就起了，再做一个菜就可以吃饭了。尘尘,去圣诞树那里玩。 圣诞树是你布置的? 嗯,去看看。 好,我去看看圣诞老爷爷有没有送我礼物。苏静尘说着踮脚亲了亲温瀚清侧脸，喜滋滋地出了厨房。 回到客厅,盘腿坐在圣诞树旁边,看着放在树上的一个个礼物盒,她没急着拿下来拆开,而是先数了数数目，一眼看到挂在树上的礼物盒有五个。 既好奇又期待地从最下面的礼物盒开始拆。 第一个浅橙色礼盒，装着一个品牌包包，很好看，是她喜欢的森系风格。 第二个浅绿色礼盒，装着一条品牌围巾，浅色系，是她喜欢的颜色。 第三个天蓝色礼盒，装着一件品牌星空蓝礼裙，不知道是什么面料，但是手摸上去的质感非常好。 到这里，苏静尘有点拆不下去了。以她对这些品牌的浅显了解，价格已经很贵了。 但是又有点好奇温瀚清还准备了什么礼物。 就打开看看，等会让他退了，也行吧? 花了一分钟自我说服后，开始拆剩下的两个。 第四个浅粉色礼盒，装着一个品牌粉色金钻石手镯，手镯两端一头是金色四叶草，另一头是一颗闪亮的钻石，简约大方漂亮，是她会买的风格。 第五个浅紫色礼盒，装着一块女式腕表，金粉色表盘，黑色皮革细腕带。 苏静尘把这五份礼盒摆在面前，每个都爱不释手，但是每个都收不下。 想了想，拿起地板上的手机，打开学校的博后招聘通知。她平时不太关注这些。 看到学校贴出来的招聘启示里，最高等的博后待遇一年30万。地上这些礼物虽然不知道具体价格，但是花得肯定不少。 苏静尘坐在地上，弓着腰，右手肘支在腿上，右手掌撑着脑袋。 温瀚清做完饭出来就看到这副画面：一个长发及腰的女生对着一堆礼物发愁。 走过去，蹲下，揉了揉发愁人的脑袋，不喜欢? 不是，都喜欢，但是收不下。你也太能花钱了。苏静尘对着礼物愣愣地摇头叹气。 温瀚清轻笑，看到地上的五个礼盒，问，礼物都找到了? 除了这些，还有?苏静尘直起腰扭头看向温瀚清。 还有一个，再找找，找到过来吃饭。温瀚清揉了揉苏静尘脑袋，起身，朝厨房走去。 苏静尘赶忙站起来，她倒要看看这个败家男人到底花了多少，这会已经不是对礼物好奇了。 猫着腰环绕圣诞树最底下，然后稍微直起腰，检查树的中间，什么也没找到。 回忆了一下刚才拿礼物盒的顺序，隐约记得越往上东西好像越贵重，那得去树顶看看。 但是她一米六八的身高在这颗圣诞树前，依旧不够，踮脚也看不到树顶有没有东西，赶忙小跑着去餐厅搬来一把椅子，站上去。 果然树顶还有一个粉色小信封。 莫非是情书? 苏静尘想到这里笑了，这种礼物还是可以收下的，然后兴致勃勃、小心翼翼、满怀期待地拆开。 结果瞪大眼，半晌都没反应过来。 拿着礼物去了餐厅，举到正在摆盘的温瀚清面前，为什么送我这个? 肚子饿不饿? 饿。先回答为什么送这个。苏静尘不解。 先坐下吃饭，边吃边说。温瀚清拉开餐椅，示意苏静尘坐下。 苏静尘盯着手上的东西，翻来翻去，正反面看了几遍。 温瀚清拿起碗盛汤，放到苏静尘面前，有点烫，凉会再喝。 苏静尘：先回答我。 确定不先剥你的虾?温瀚清笑问。 这个时候可以先把虾打入冷宫。快点回答我。苏静尘举着礼物执着地问。 温瀚清慢悠悠地盛汤，上次跟你室友一起吃饭，你说在解决生存问题后，做自己喜欢的事，那样的生活会很好。你喜欢做实验，现在做得还算开心。如果生存问题解决了，可以更无忧无虑做实验。这个，是解决生存问题的。 里面有多少?苏静尘举着粉色银行卡问。 不多，每个月会进来一笔钱，随便花，不够跟我说。温瀚清回。 哪来的钱?你跟家里要的?苏静尘像审问犯人一样，对温瀚清充满了怀疑，觉得这个男人不简单。 不是家里给的，是我赚的。温瀚清解释。 你的博后工资?刚才那堆礼物就花了不少工资吧?苏静尘满脑袋问号。 -- 第179页 不是博后工资。在朋友公司兼职，他们发给我的工资。网银和取款密码是你生日，留的手机号是你的。温瀚清解释。 苏静尘听到这里，眉头稍松，但是又疑惑，你还有时间兼职? 有助理，花不了太多时间。 什么兼职?我能去做吗?苏静尘感觉自己快要找到发财致富之道。 留学顾问。 哎，那我是不行了，没这方面经验。苏静尘沮丧了一下，随即扬着笑脸，师兄，要是有合适的兼职，比如考研方面的，给我介绍一下，有钱一起赚啊! 温瀚清刚喝了口汤，差点被呛到，放下勺子，抽出纸巾，按了按嘴角，你脑袋里在想什么? 说着揉了揉苏静尘后脑勺，关于钱，我来赚，你来花，我们分工很明确。 苏静尘：那我会被养废。 温瀚清乜了旁边人一眼，反正养你一辈子，废不废有什么关系。 哼，这就是你们男人的诡计。苏静尘不吃这套。 温瀚清：尘尘，你每个月的研究生补助够花吗? 够花。衣服、护肤品大部分是我姐给买的，不用我花钱。现在跟你在一起，出去玩也是你买单。我花钱的地方只有食堂吃饭，买点日用品、水果、牛奶这些。每个月的补助还有多余的，偶尔能给我妈妈、我姐姐买点礼物。苏静尘如实道来。 那你觉得我给你银行卡是为了什么?温瀚清反问。 包/养我?苏静尘歪头猜测。 温瀚清被逗得笑起来，你都不花钱，给你钱，你也不花，有这么包/养人的? 随即收敛起脸上的表情，手指摩挲着苏静尘的后颈，尘尘，给你钱，是想你可以无忧无虑。手上有一笔钱，可能你不花，但是会更有底气、更有安全感，这是我的目的。不要有心理压力，不然我这么做没意义。 苏静尘左思右想了会，虽然我姐经常给我钱，但是跟你给我钱的感觉还是不一样。总觉得怪怪的，我们又没结婚，我就掌管你的财政大权了，是不是有点早? 要不现在把结婚证领了? 想什么呢?哪能这么早?苏静尘瞪了温瀚清一眼，轻轻踢了他一脚。 我的财政大权没给你。你手上拿的只是我兼职的工资。以后结婚了，所有钱你来掌管。温瀚清回。 好吧，银行卡我收下了，就当替你攒私房钱。其他的不用给，钱太多我会睡不着，总担心会被诈/骗。苏静尘思量了一下，决定不再推脱。 温瀚清笑起来，真是没法预测苏静尘的脑袋在想什么。 苏静尘没继续纠结，毕竟现在胃已经在跟她抗议了。 吃过饭，苏静尘又坐回圣诞树前，看着礼物发呆。 温瀚清收拾完厨房，走到她身边，最喜欢哪个? 这个手表。苏静尘大方地指着手表说。 眼光不错。温瀚清挨着苏静尘坐下，闲适地用手臂环着立起来的腿。 手表最贵?苏静尘撑着下巴扭头问。 价格不重要。 重要。告诉我价格，让我看看需要多久能自己买。苏静尘扯温瀚清衣服。 温瀚清架不住，说了个数。 苏静尘惊了下，左看看温瀚清，右看看他，又拿手指戳了戳他胳膊，你的博后工资还能支撑你下学期的生活费吗? 温瀚清无奈地叹了口气，不能怎么办? 我，包/养你!苏静尘语气坚定。 温瀚清笑起来，把头靠着苏静尘肩头，单手环着她的腰，那麻烦师妹到时候接/济一下师兄。 苏静尘摸了摸肩膀上的脑袋，以示安慰，没问题，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一言为定。温瀚清眼梢含笑、如沐春风。 决不食言。苏静尘给了温瀚清保证，然后正色道，以后控制一下花钱速度。没有要你攒钱，但最好不要提前透支。 知道了。 苏静尘看着礼物越看越喜欢，你的眼光真不错。每一样我都很喜欢，不过为什么是六份礼物? 她突然想到这个问题。 我出国后，今年是第六个圣诞节。 哦，一年一份。不过你出国后的第一个圣诞节，我们还没分手，我收到你的礼物了。现在怎么又送?苏静尘算了算时间。 不是亲手送的礼物都不算。温瀚清依旧把头至于苏静尘瘦削的肩头，反正在一起，怎么都得有点肢体接触，不然不舒服。 你猜我有没有给你准备礼物?苏静尘笑问。 温瀚清愣了下，送我礼物了? 嗯，不过不值钱。穷苦在读博士没有博后这么大手笔。 礼物在哪里?温瀚清直起身。 在你书房，进门左手边书架，从上往下第6排，自己去找。苏静尘没有卖关子。 谢谢。温瀚清吻了吻苏静尘侧脸。 -- 第180页 然后站起来，立刻快步走往书房，不到一分钟，就看到了夹在很多书中的，一本书脊上手写着念念日记本的天蓝色笔记本。 赶忙抽出来，迫不及待地打开。 扉页上写着念念日记本---苏静尘的个人碎碎念 温瀚清看着很有个人风格的可爱字体笑起来，翻开第一页。 纯白纸张的右上角写了日期，中间写着温瀚清离开的第一天，想他想他。心里很难受，下次能抱他是什么时候呢? 其他空白处画了蓝色气球、粉色花朵、七色彩虹，还有一对拥抱的情侣。 接着第二页，写着温瀚清平安落地啦~开心开心!我们相距14000公里，可怕的数字【丧.jpg】 配图是两个国家的简笔地图，中间用一根线连起来。旁边是蓝天、白云、造型各异的飞机。 继续往后翻，每一页都是一天，日期没有间断，纸张中间写着几句话，周围加上一些彩色铅笔插画。文字基调和画风配色很一致。每页的插画都不一样，色彩鲜艳丰富，像苏静尘的内心。 每一页的文字不多，但是生气的时候会写得长点。 比如日记本中间某一页，写着，温瀚清居然在电话里对我大声!哼，最近不想理他，狗男人!敢跟我生气，敢对我大声!以后要拿着日记本找他弥补我今天的心情，他真是在外没人管了。回来了我一定要找他算账! 这一页的配图是一个涂抹的很黑的骷髅头，头上插着一把寒光闪闪的剑。 这一页的下一页，写着，好吧，原谅他了。谁让他跟我说昨天遇到状况了，没控制好情绪，大人不记小人过。 插图一是巧克力、蛋糕、冰淇淋。 插图备注：如果他在，我会给他买甜品，这样他的心情就会好起来。 插图二是一只雄鹰在蓝天展翅高飞。 插图备注：他一个人在国外，人生地不熟，希望他顺顺利利地追梦。温瀚清超棒的!他肯定可以的! 温瀚清斜倚着书架，每翻一页都能感受到分开后苏静尘每天的心情：雀跃的、惊喜的、沉闷的、忧伤的，生气的。鲜活生动又真实。 最重要的是，每一页都有他。 遇到开心的事，她记下来，然后备注：希望春风能漂洋过海把这些告诉温瀚清，他也会开心的。 遇到难过的事，她记下来，然后备注：要是温瀚清在身边，我可能就没那么难过了，他会抱我、哄我，好想好想他，想他想到哭。 慢慢翻，剩下的部分越来越少，温瀚清看的速度越来越慢，舍不得一下看完，但是又好奇。 原地看了一个多小时，翻到了最后一页，时间点是他们分手前一天。 中间写着，好难过，好想哭。我要怎么办?我们要怎么办? 配图是一个脸上挂着大颗泪珠的卡通娃娃束手无策地站在一个写着此路不通的死胡同中。 这一页纸上有很多凹凸不平的小圆点，像水滴在纸上干涸后留下的痕迹。 温瀚清轻轻触摸着这些不平的印记，想象苏静尘当时边哭边画的样子。 整本日记到这里结束，但是直觉告诉他，后面肯定还有。 在书架上翻找，没找到。 回到客厅，看到苏静尘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温瀚清去卧室拿了被子过来，俯身轻轻给她盖上，然后坐在地上，倚着沙发边缘，立着右腿，右肘撑在膝盖上，右手掌撑着脑袋，静静地看着恬静、漂亮的睡颜。 就这样，偌大的房子只有呼吸声，时间仿佛被定格。 直到日暮降临，苏静尘悠悠转醒，睁开眼就看到温瀚清深邃含笑的眼睛，翘起嘴角伸开手臂，想起来。 温瀚清笑着起身，俯身抱起苏静尘，还困吗? 不困了，这会神清气爽。你怎么不睡会?苏静尘拿起茶几上的玻璃杯，喝了口水。 太开心了，睡不着。 我的碎碎念，你看完了?苏静尘问。 嗯，是不是还有?温瀚清想一下全部看完。 嗯苏静尘转了转眼珠，诚实道来，还有四本 在哪里?尘尘，都给我。温瀚清这会简直抓心挠肺，哄苏静尘拿出来。 合适的时候慢慢给你。 什么是合适的时候?温瀚清不依不饶。 说不清，大概是我想让你看的时候。不过我也没写什么，都是几句话加上一些插画，不是那种长篇日记。 日记本是我收到的最好的礼物。剩下的早点让我看到。嗯?温瀚清此时心里有一种从没有过的舒适感，感觉人生处在目前为止最好的时刻。 好。苏静尘应允。日记里都是写得温瀚清，至于写到什么时候，她不知道，已经成了一种习惯，每天不写会难受。 谢谢。温瀚清吻了吻苏静尘额头。 不用这么早说谢谢。分手后写得日记，有很多骂你的。你到时候看到会被气死。要不我去把那些撕了?苏静尘想了想后来的几本日记，整体基调比较灰暗。 不许撕，一页也不许。分手后，骂我很正常。不骂才说明你不在乎我了。怎么想到写日记的?温瀚清从来不知道苏静尘一直在写日记，之前他们没分开，也没听她提起过。 -- 第181页 你出国那天，送你去机场，看着飞机从我头顶飞过，心里很难受。回学校的路上，那种难受一直蔓延，我就想着要把这种感受记下来，这样以后我们结束异地恋，可以让你知道我每天关于你的心情，好的坏的，都是我最真实的感受。苏静尘回忆当时写日记的初衷。 温瀚清看着苏静尘的侧脸，心神微动、暗自讶异。他们在彼此看不见的地方做相似的事情，并且出于同一个目的。 现在还在写?温瀚清好奇。 嗯，成了一种习惯。以后的日记就当成我的一种娱乐方式，你不用看了吧?苏静尘说。毕竟他们现在基本每天都在一起。日记的内容不再特殊。 要看。文字和绘画表达出来的感情和我自己感受到的可能不一样。我很喜欢你画的插画。刚才看的时候，就在想，苏静尘到底还能画出什么，她的世界怎么这么丰富。温瀚清依旧被刚才的日记本震撼。 以后我的日记成为你的个人专属动漫?还是连载的那种?苏静尘突然觉得这个想法有点意思。 我能不能申请连载一辈子?温瀚清想把时间线定到很多年以后。 好，只要我还能写能画，就一直画下去，让这份感情变得有迹可循。苏静尘觉得这个想法很浪漫。她会尽力把这份浪漫画下来。 温瀚清眼睫轻颤、心头温热，拥紧怀里人。没有错过她，是他这辈子永远感激的事。 苏静尘给他的感觉一直在超越他以为的顶点。有时候觉得这样已经很好了，好像没办法更好了，结果她不经意间又拿出让他更惊喜的事和想法。 而此刻他只能以吻来回应她的浪漫与爱意。 过了还一会儿，被吻到浑身缺氧发麻的苏静尘，懒洋洋窝在温瀚清怀里，指着地上的礼物盒，我用一本破日记，换了这一堆礼物，感觉好划算。 这些有钱就能办到。你给我的是过去我不在身边的苏静尘。每一页都是过去每一天的你，这个没什么能比。温瀚清拥着苏静尘，一刻也不想松手。 用心是世界上最好的礼物。更何况怀里这个女孩用青春的每一天念着他。 这种被牵挂、被思念的感觉让他知道他对苏静尘独一无二。 他占据了她整个青春，没有缺席一天。并且在未来的每一天，她都会念着他。 苏静尘和日记本，此生不换。 第58章 周墨连续奋战了很多天后,终于把文章初稿完稿，发给了温瀚清。 最近累死了，眼睛都要废了。周墨捏了捏眉间，总算把身上的重任暂时转移出去,可以喘口气了。 赶紧回去休息。最近不要搞兼职了。原野催促。 是的。作为过来人,我可以告诉你,你现在就回去躺着,能多睡一分钟就多一分钟。李嘉渡说。 为什么这么说?周墨看着李嘉渡不解。 我当时写完文章,发给温师兄，回寝室还玩了两把游戏,浪到有点晚,以为第二天可以睡个透。结果第二天上午就收到师兄的邮件,说文章改完了。李嘉渡回忆当时他的震惊。 卧槽!这么迅速的吗?我还没听你说过这个时间点。就一晚上?原野提高分贝,站起来。 嗯，就一晚上。我写了50页的word，温师兄一晚上改完了，发现了很多错误。李嘉渡回。 简直不是人啊!英语是温师兄母语?!要是中文,那我觉得还好,英文的话真有点过分了。原野目瞪口呆。 可能强者的世界就是这样吧。人与人的差别跟人与狗的差别还大。周墨笑着摇头感叹。 李嘉渡推了推眼镜腿，这次的审稿意见里,有两个审稿人都说我的文章写得不错,很流畅通顺,没语法错误。你们是不是更意外? 周墨点头，嗯,以前我投稿,审稿人都说建议找个英语为母语的人修改语法和措辞。以前的实验室写完文章都要送到外面的公司去润色。导师顶多帮忙看看文章结构等问题,不会很详细的改。 我对比了一下初稿和最终师兄修订的版本,发现很多地方他微调了，只是没标出来让我知道。李嘉渡补充。 原野有一会没说话，这么一比较，我简直就是个渣渣。不过温师兄这么强，怎么来我们实验室了啊?他应该去全球顶尖大平台啊!来我们这里就是扶贫和降维打击。这个选择让人看不透。 李嘉渡和周墨摇头，不清楚。 一直没说话的秦辞吸了口热奶茶，猜测，因为爱情? 不能吧?他看上去很理智，很冷静啊!哪能为了爱情冲昏头脑?原野觉得秦辞的猜测不靠谱。 那句老话，爱江山更爱美人。能让一个男人放弃江山的，可能性最大的就是美人了。秦辞觉得自己的猜测很合理。 三个男生突然觉得有点道理，相互看了眼，你们见师兄跟哪个女生有过多接触吗? 没有。他整天泡在实验室，完全看不出有感情生活的样子。没哪个女生受得了男朋友跟老鼠的感情比跟自己的还深。原野把刚才燃起的想法否定。 如果温师兄是单身的话，我倒是有点担心。秦辞喃喃自语。 -- 第182页 担心什么?周墨不解。 听说金絮薇跟她的富二代男朋友分手了。你们说她会不会把魔抓伸向温师兄?温师兄的长相和才能目前在学校单身男生里，是数一数二的吧?我室友和隔壁寝室同学经常跟我打听温师兄。秦辞说。 不能吧?金絮薇的男朋友不都是非富即贵吗?温师兄不是她的目标吧?李嘉渡不这么认为。 原野瞥了眼天真的李嘉渡，温师兄家里很有钱。 李嘉渡：有吗?我怎么没看出来? 原野：以我对车和手表的浅显了解，温师兄那辆车虽然不是很浮夸的顶尖大牌，但是他的车是顶配，一辆下来很贵，估计要7位数。还有他戴的几块手表，也很贵。这些不是博后工资能负担得起的。这还只是我们看到的。 休息室其他三人呆在原地，消化听到的信息。 秦辞扭头看着原野，你没看错? 错不了。稍微对这方面了解一下就知道。只是我们实验室的人两耳不闻窗外事，对这些一窍不通。原野回。 周墨沉默了会，空降到我们实验室的师兄到底是何方神圣?这是人生拿了开挂剧本吧? 我也好想有这样的人生。最近找工作真是苦逼兮兮的。我看上的单位看不上我。当我还在为生存奔波时，同一个实验室的人已经高空飞翔很久了。李嘉渡垂着头，很沮丧。 周墨拍了拍李嘉渡肩膀，没事。还有我垫底。 哎，放平心态，慢慢来吧。李嘉渡自我安慰。 这该死的人生剧本，跪着也要走完。 秦辞;但是温师兄这么低调，金絮薇应该不知道。她那些男朋友哪个不是开着嚣张的跑车招摇过市，像我这种一窍不通的人都知道跑车贵。 最好是这样。不然我真受不了金絮薇以后来我们实验室闲逛。原野说。 秦辞看着原野，你们男生不喜欢看美女吗?不管怎么说，金絮薇的颜值还是能打的，虽然我也不喜欢她。 你跟静尘也是美女啊，我们实验室有你们两个女生就够了。原野直言。 秦辞脸一下红了，小声嘀咕，我顶多算可爱，美女沾不上边。 她对自己有清醒认识。 原野转了下椅子，看着秦辞，不不不，师妹，你对自己的认识不清楚。身材长相你一点也不差。说美女完全没问题。 秦辞低着头，我太矮了。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小短腿，悲从中来。浑身上下，她就对自己的身高很不满意。 这你就不对了。矮怎么了?矮的就没有美女了?来来来，听我说。原野说着，转动秦辞的椅子，让她看着他。 这时，李嘉渡跟周墨对视了一眼。两人都明白刚才这个话题算是结束了，剩下的就是背后这两人的掰扯了。 他们俩很默契地在十分钟内离开实验室，回寝室休息了。 *** 实验室的人在谈论温瀚清的时候，温瀚清正在PCR室教苏静尘做实验。 苏静尘之前没做过PCR实验，现在课题需要用到这个技术，她得学会。之前的实验技术很多是跟周墨学习的。但是最近周墨很忙，不好意思跟他开口。 昨天跟温瀚清聊天的时候，苏静尘提到了这件事。 当时，温瀚清看了苏静尘两分钟，没说话。 苏静尘看见那个眼神，立刻反应过来，赶忙上前抱住他，你最近不是很忙吗?不想你抽时间教我。 温瀚清依旧沉默。 苏静尘继续抱紧生气的人，慌忙解释，别生气别生气。我是把你当成男朋友了，忘记你还是我师兄了。 温瀚清眉头稍松，真是这样? 真的真的!有时候这两个身份没分清，只记得你送我礼物了，忘记你还是什么都会的师兄了。苏静尘说着抬手给温瀚清顺后背，让他消气。 过了会，苏静尘见温瀚清气渐渐消了，开口问，师兄，最近有时间吗?能不能教我PCR实验?这个实验我不会做。 明天教你。 好的，谢谢师兄。苏静尘总算松了口气，还好反应及时，不然还不知道要怎么哄他。 结果又听见温瀚清说，不许有下次。 老天，这茬怎么还没过去。 嗯嗯，知道了。以后不会的都直接问你，其他人都不找。苏静尘赶忙附和。 *** 今天两人做完手头已经安排的实验，去了系里共用的PCR实验室。 温瀚清：知道PCR的原理吗? 查过资料，知道一点。苏静尘把她理解的原理说了一下。 是这样。实验步骤不难，但是手动上样那步很费眼睛，需要在96孔板里来回加样，这一步要很注意。还有用到的提取试剂有毒，要做好防护。温瀚清说了一下要点。 苏静尘连忙记在实验记录本上。 一下午，苏静尘跟着温瀚清学了仪器的使用，PCR的步骤，注意事项等等，从头到尾学了一遍。 苏静尘记录了满满三张纸的图文并茂的笔记，在脑袋里回忆了一遍整个实验流程，不确定的地方又咨询了温瀚清。 -- 第183页 没问题后，两人相伴着去食堂吃过晚饭，回到休息室。 温瀚清给周墨修改文章，苏静尘继续去做实验。 两人在不同地方，互相不打扰。 时间在黑夜中静静流淌。 三个小时候后，苏静尘穿着白大衣回实验室，把着门框，探头，师兄，能麻烦你帮我看一下结果吗? 温瀚清回头看到苏静尘，起身，走到实验室，拿起白大衣，套上，扣纽扣，刚才去做什么实验了? PCR，我刚做了一遍。苏静尘说着朝温瀚清招手，低头。 温瀚清不知道苏静尘要做什么，不过依言弯腰低头。 白大衣衣领后面有点翘起来了，不平整。苏静尘给温瀚清理好衣领。 温瀚清顺势伏在苏静尘耳边，话音含笑，谢谢。 不客气。苏静尘笑着回。 两人走往PCR室，苏静尘打开电脑里的结果图，这个是我刚才做的。 温瀚清拿过鼠标打开一个个曲线图，有做复孔? 嗯，做了。 温瀚清仔细检查，复孔的重复性很好，同一个样本，两次的CT值几乎没差别，说明你的整个加样过程没问题，手法很稳。这个实验，后续你自己做应该没问题了。 我可以出师了?苏静尘笑着问。 嗯，很有天赋，教一遍就会了。温瀚清从电脑里抬头。 是你教得好，教得很仔细。谢谢。 走，回实验室。温瀚清看了眼腕表。本想说点其他的，碍于是公共实验室，暂时按下话头。 两人回到502，脱了白大衣，洗手。 温瀚清给苏静尘暖手，依旧贴在他的肚子上，不用这么着急做实验。肚子疼不疼? 趁热打铁，正好跟你学会了，试着做一遍，有问题就及时改过来。这样以后可以独立做实验。苏静尘解释，肚子还好，就是很困，没什么精神。 现在回去休息。 抱一下。苏静尘把头埋进温瀚清颈窝，困得哈欠连连，眼泪花花。 这时门口传来敲门声，苏静尘立刻清醒过来，从温瀚清身前弹开，迅速回到自己工位上。 整个过程三秒钟。 温瀚清看着苏静尘一连串的动作，无奈地轻轻摇头，去开门。 苏静尘坐在休息室，竖着耳朵听外面的动静，虽然刚才应该没被看见，但是还是有点担心，以后实验室抱抱要克制一下了。 还好刚才这个人敲门了，万幸。 请问是温瀚清师兄吗?来访者问。 苏静尘听着这个声音有点耳熟。 我是，请问找谁?温瀚清说。 师兄好，我是金絮薇，有件事想麻烦师兄一下。 这个名字让苏静尘愣住，下意识看了眼手表，现在晚上十点。 温瀚清倒是镇定，不动声色，请问什么事? 我的文章补了两轮实验后还是被拒了。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之前听师兄的讲座，发现师兄对我做得这块很了解。所以想着来找师兄帮忙看看，改一下文章，提一些意见。不是白帮忙，我之后发文章，加上你的名字，可以给到第二作者。金絮薇说了自己的问题和需求，话音轻巧，语调温温柔柔的。 苏静尘呆住，没想到是这种事。 温瀚清没多想，不好意思，你有导师，我不能帮你看文章。 师兄，你先别急着拒绝。我可以给你看我跟我导师交流的微信聊天记录，他同意我找其他人帮忙改文章。金絮薇说着拿出手机，打开聊天界面。 苏静尘觉得这事难办了，如果她是温瀚清，她一时想不到要怎么做。 温瀚清没看聊天记录，不好意思，最近忙，抽不出时间看文章。你再找找其他人。 师兄，我的文章不长。我之前听说你帮你们实验室的人改文章非常快，一晚上就改完了。我的也不是非常着急。我问了一圈，发现只有你最合适。你之前发的文章，我看了，确实跟我做的相关。拜托师兄了，我等着这篇文章毕业拿学位，找工作也靠这篇文章了。上次跟你们实验室的人闹不愉快，我道歉了。希望师兄不是因为这件事拒绝我。如果觉得当时的道歉不诚恳，我可以当面给你师妹再次道歉。金絮薇声情并茂地说了自己的困境，对之前的事也大方提及。 苏静尘在休息室听着这番话，觉得滴水不漏。金絮薇事先应该有想过各个方面，做了准备过来的，完全不给温瀚清拒绝的机会。 温瀚清思考了会，不好意思，之前其他实验室的人让帮忙改文章，我没帮忙。如果这次给你改了，影响会不好。除了我们实验室的文章，其他实验室的，我不接稿。 金絮薇愣在原地，眼泪汪汪地看着温瀚清，语带哭腔，师兄，你就不能例外一次吗?我真的没办法了。你给我改，我不跟人说，这事只有我们俩知道。要是你觉得署名不方便，我花钱买你的时间，这样行不行?求求你帮帮我。 苏静尘觉得金絮薇脑袋很灵敏，能随时随地反应过来，再次迅速提出让人无法拒绝的要求。 -- 第184页 她很好奇温瀚清这次用什么理由。 温瀚清冷静地想了想，你做的是哪方面?不用具体说，大概说一下研究背景和假设。 金絮薇连忙回答，然后拿饱含泪水地双目期待地望着温瀚清。 温瀚清思考了会，我给你一个我同学的邮箱。你把文章发给他，他看完会给你回邮件。你做的跟他研究得很相关，跟他交流比跟我更好。我做的跟你的关系不大。 啊，这样啊?邮件交流很慢吧?没有面对面交流快吧?金絮薇没料到温瀚清会这样回复，顿时感觉自己被破了一盆冷水，但依旧维持表面的镇定。 如果着急，可以再找找其他人。温瀚清沉着应对。 哦，好。那麻烦师兄把你同学的联系方式给我一下。我加你微信吧?金絮薇说着打开微信。 平时我用的更多的是邮箱，说一下你的邮箱，我发邮件给你，后续你们交流。温瀚清说。 哦，这样啊。我的邮箱是金絮薇的拼音，后面数字是[email protected]金絮薇注视着温瀚清说。 等会把联系方式发给你。温瀚清说。 谢谢师兄，等文章投出去了，我请师兄和你同学吃饭。金絮薇笑盈盈地说。 不用。温瀚清。 那之后再说。谢谢了，这么晚打扰了，师兄早点回去休息，晚安。金絮薇见好就收，款款转身，踩着高跟长筒靴优雅离开。 温瀚清合上门。 苏静尘这会收拾好了东西，走到门边，语气平平，师兄，早点回去休息，晚安。 温瀚清拉住苏静尘，低声，再抱一下。 不要，我困了，回去了。你不要熬夜。苏静尘面无表情地回。 温瀚清细细看了会苏静尘的脸，尘尘，生气了? 没有啊，你处理的很好。中间我一度以为你要给她改文章了。她真是锲而不舍。苏静尘说。 她也说不清这会的心情，有点不舒服、也有点跟温瀚清赌气的意思，虽然知道他没问题，但心里被一点小九九膈应着。 我不会给她改。温瀚清依旧注视着苏静尘的脸，以此来判断她此刻心里在想什么。 为什么?因为她欺负过你女朋友?苏静尘问。 不是。我不会给其他实验室的人改文章，这是原则。温瀚清解释。 什么时候有这个原则的?之前没听你说过。苏静尘疑惑。 刚才。温瀚清没隐瞒。 苏静尘愣了下，没忍住笑起来，过了会开口，看来金絮薇遇到对手了啊!她刚才都快哭了，求你例外给她改一下。你没动摇过念头?毕竟美女梨花带雨。 只有苏静尘的眼泪对我有用。温瀚清认真又郑重地注视着面前人，触及我原则的问题，只有你在所有事上可以例外，其他人没这个权利。 苏静尘眼神柔和下来，心里的那点不适彻底被抚平，好啦，没生气。刚才就是有一点点不舒服。我是没想到她会找上门来让你帮忙。有点不可思议。 刚才哪里不舒服?我给揉揉。温瀚清这才放下心。只要苏静尘跟他说最真实的感受，事情就好办。就怕像刚才这样似是而非，他不太好判断。 心里，你揉不到。苏静尘说着朝前走，准备开门回去。她是真打算回去了，这会眼皮都要抬不起来了。 温瀚清手掌撑着门，门被合上，揉完再回去。 苏静尘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被转过去，右肩被一只大手按在门板上了，然后一只手覆到她身前左侧，手腕带着力道揉捏。 她慌了神，脸一下热起来，眼神闪烁，低声，松手，这里是实验室，注意场合。 怕什么?没别人。温瀚清低头凝视着脸通红的苏静尘，手上依旧轻拢慢捻。慢慢地左手能感受到里面的心脏跳得有力急促。 过了会，看见苏静尘抿了抿唇，眼神慌乱闪躲，呼吸紊乱。 然后听见她小声说，现在身体不舒服，这样很难受。 温瀚清闻言，松开手，轻声，改天再给你揉。 不用。苏静尘说着踮脚，凑到温瀚清耳边，再揉也揉不大，你要接受你女朋友胸不大的事实。这样日子会比较好过。 温瀚清轻笑起来，微弯腰，跟苏静尘咬耳朵，尘尘，你对自己的身体有误解。 误解什么?苏静尘反问。她身上有几块肉，她肯定了解，而且对自己也挺满意。 如果你对着镜子看过，你会发现你的身体非常性感。温瀚清继续伏在苏静尘耳边，魅惑中带着磁性的声音低语。 苏静尘被这种低语蛊惑了心智，脸继续升温，心脏敲着小鼓。 但这样的事也遇到过几次了，所以缓一缓，还能维持面上的镇定，很快给出反击，哦，你的身体也非常诱人，特别是粉色的。 温瀚清闭上眼，一瞬败下阵来，身体前倾，单手抱住苏静尘，尘尘，能答应我件事吗? 什么事? -- 第185页 以后别提这个了。温瀚清艰难启齿。 你，害羞了?苏静尘一下觉得好玩起来，不打算放过这个问题。 你为什么只注意到了颜色?温瀚清对当时苏静尘的下意识反应仍然震惊，完全不按常理出牌的女生。 我是女生，第一眼肯定看颜色啊!苏静尘理所当然地说。 我错了，不该让你看。别提了，行吗?温瀚清没办法了。他都要对那几个字过敏了。 苏静尘听出了温瀚清心里的别扭，拍了拍他后背，适可而止，好，以后不提了不提了。 温瀚清放下心来，等我拿上电脑，开车送你回去。外面太冷了，一出门你就会成冰块。 好，谢谢师兄。 温瀚清锁上实验室，两人相伴下楼。 到了寝室楼下，吻别。 苏静尘推开车门，又扭过头，眨眨眼，哦，忘了告诉你。 温瀚清：什么? 它，很可爱。苏静尘说完，立马溜下车。 温瀚清怔了一秒，反应过来，咬牙切齿，低声怒吼，苏!静!尘! 苏静尘听见里面的人炸毛了，又打开车门，猫着腰，头探进去，给他顺毛，以后真的不提了不提了啊!师兄，晚安!爱你! 说完就立刻关上车门，然后一溜烟小跑着上楼。 温瀚清看着逃跑的背影，无声摇头笑起来。 第59章 元旦前两天,周墨的文章准备投稿。 终版文稿是温瀚清跟周墨在休息室从头到尾讨论了一天，温瀚清改了三次后确定的。 这个工作量很饱和。这几天温瀚清从早到晚都在忙这件事，实验室的人也都看在眼里。 直到这天晚上，周墨和温瀚清坐在一起,开始投稿。 原野、秦辞、苏静尘,三位还没有过英文投稿经历的新人,齐齐搬着小板凳乖巧地坐在两人身后,观看投稿全过程。 温瀚清指着周墨电脑界面,点击这里，会出来投稿界面。 周墨照做。 温瀚清：用你的邮箱注册账号。 周墨很快注册好。 左边这些栏目是投稿顺序,每完成一项会出现一个radic;。一般从头开始,点开第一项。看看需要上传哪些资料?温瀚清指示。 周墨点击后,拖动鼠标,边浏览边说，文稿、正文图、cover letter、补充材料，这些我都准备了。 温瀚清点头。 周墨上传文件的时候，原野问,温师兄,这种投稿系统对文件大小有没有限制? 有。每个期刊不一样。比如这个期刊，这里显示的是所有文件大小不能超过500M。温瀚清指着周墨电脑屏幕上投稿界面里一个很小的标记说。 原野：哦。这样啊,看来作图的时候不是选择像素越高越好。不然超了大小,不能投稿,重新改图，那就太费事了。 一般文章会对单栏图和双栏图的长宽和分辨率有要求,一幅图最大肯定不能超过A4纸的大小,另外关于像素,我之前总结过。等会把一些期刊关于图、表等要求的资料发到群里,在那个范围内作图，后续需要改动的地方不会很多。温瀚清解释。 谢谢师兄!三个新人连连道谢。 秦辞小声说，温师兄，你怎么像个宝藏?每次有什么疑问，你都能解答，还有对应的资料给我们。我也是读了三年半研究生了，对这些还一窍不通。 温瀚清扭头，侧向秦辞，多投几次，有经验就明白了。 秦辞点头，嗯嗯。你现在给我们资料，我们就不用费劲去摸索了，像拿了通关剧本，少了很多事。 周墨上传完资料，保存后，开始第二步。 这步需要把这篇文章的作者信息输进去，每个人的名字、邮箱、单位、地址等，你们写得文稿的title page里都有这些信息。复制粘贴，稍微改一下，检查好后就差不多。不要被这么多要填的空白框吓到。温瀚清给实验室的人讲解。 众人点头，周墨开始复制粘贴。 还有注意选择通讯作者。温瀚清补充。 就这样，每一步，温瀚清讲解、解释。 周墨按照要求填写。 花了一个多小时，终于到了最后一步。 温瀚清：点击预览，会生成一个PDF文件。保存后，从头到尾检查所有信息是否都被包括进来，特别是一些图。如果有问题，就返回到相应的步骤更改。确认没问题后，点击submit。这样投稿就结束了。 周墨详细检查了一遍，扭头跟温瀚清说，师兄，没问题。 温瀚清点头，提交吧。 原野立刻伸出手，周师兄，你要不要跟嘉渡师兄一样选个吉时?现在还差两分钟到晚上六点! 周墨想了想，也行，我再检查一下生成的PDF。 原野郑重点头。 整六点时，周墨点击了submit。 原野带头欢呼起来，我们实验室有两篇在投的文章了!并且期刊都不错! 一直跟着学习的秦辞和苏静尘也站起来，朝周墨齐声，恭喜师兄! -- 第186页 周墨笑着起身，谢谢，没你们的帮助，我肯定没这么快，特别是静尘。谢谢。 原野：哎呀，都说了多少遍谢谢了啊!不要矫情!咱们实验室要扬眉吐气了，等这两篇文章发出来，我非得发个朋友圈显摆一下。让这栋楼的人看看我们502也有这一天! 一直在一边没出声的李嘉渡笑着说，晚饭怎么办?要不一起出去吃个饭?顺道庆祝元旦。这样元旦的时候不耽误大家各自出去玩? 我觉得可行!反正吃饭我最积极。原野接话。 好啊好啊!秦辞附和。 我没问题，今晚没有很着急的实验。苏静尘笑着说。 好，正好放松一下，我来订地方。周墨点头。 温瀚清看着手机，吃火锅可以吗?在学校附近，距离大概1公里。 众人纷纷表示没问题，温瀚清很快预定了位置。 什么时候出发?李嘉渡问。 现在吧?反正我没事了，肚子也饿了。你们呢?我的车不在学校，不过距离不远，我们就赏赏雪景，一起走过去?原野问。 大家都没意见，穿好衣服，锁上实验室的门，一起下楼。 实验楼前的台阶上到处是被踩成灰色的雪水，很快又被漫天白雪覆盖上。 原野打开伞，朝秦辞伸出手，师妹，你抓着我，要是在台阶上摔一跤，那可不轻。 秦辞犹豫了一下，好。我的鞋底有点厚，真的有点滑。 实验室的人对这两人的互动见怪不怪，也就没给眼神加起哄。 这时温瀚清撑开伞，走到苏静尘身边，静尘，你牵着我。 好，谢谢师兄。苏静尘大大方方双手握住温瀚清的胳膊。 李嘉渡：还是当女生好啊，都没个人说照顾一下我。 原野回头，咱们实验室就这两个女生，那肯定得保护好。女生又不像我们男生皮糙肉厚耐造。 周墨朝李嘉渡说，要是不嫌弃，我们俩打一把伞，相互搀扶? 可以啊，那我借赵晴师姐的男朋友用一下。李嘉渡笑说。 其他人大笑。 秦辞：赵晴师姐很大方，肯定同意的。哦，对了，周师兄，元旦假期，师姐过来吗? 周墨：来不了，他们公司有年会。我到时候过去。 秦辞点头，嗯嗯，正好文章也投出去了，你去陪陪师姐。女生有时候还是需要一点仪式感的。 周墨：她对这种看得很淡。主要是我不想她一个人跨年。 原野：你们能坚持这么多年异地恋也是有自己那套相处之道的。到时候结婚，我们实验室的人都过去助阵。 一行人说说笑笑，踩着冬夜雪花，走往餐厅。 温瀚清和苏静尘拖在最后面，他们俩习惯在集体活动的时候，走在最后面，这样有一些空间。 苏静尘抓着温瀚清的胳膊，一路踩着嘎吱嘎吱的白皑皑的积雪。 温瀚清见她踩得开心，专挑路面上雪厚且没人踩过的地方走。 过了会，苏静尘反应过来，低声，唉，你的鞋子不能走这种地方，不然雪都要进到鞋子里了。 苏静尘穿着黑色中筒靴，这种厚积雪对她的鞋子来说没问题，但是温瀚清的皮鞋不行。 温瀚清左手举着金手柄黑色伞面的伞，右胳膊给苏静尘抓着，雪没进去。踩吧。 苏静尘低头看着温瀚清走了几步，看到雪没有没过他鞋子上缘，就又开始开心踩雪。 嘎吱嘎吱的声音带着节奏，苏静尘像在雪上跳舞。 一路上，她踩在没人走过的雪上，听见发出的嘎吱声，跟着盈盈笑出声，嘴里不停念叨，好好玩 温瀚清弯了弯唇，有时候她的快乐就是这么简单。 身后雪地上留下两人的白色鞋印，一大一小，深深浅浅，画出属于冬日的快乐。 漫天白雪里，六个人两两相伴，踏雪觅食。 到了餐厅门口，秦辞：哇，冬天晚上伴着雪花吃火锅，真的太好了! 原野瞥了眼秦辞，想吃火锅的时候，跟我说，我陪你。 秦辞摇头，冬天一定是一群人围着火锅才有氛围。两个人不太行。 原野： 这年头想约女生吃饭怎么这么难? 六个人围着靠窗的四方桌落座，座位排布和刚才相伴而行的组合一致。点完餐，等菜上来的过程中，大家喝水聊天。 原野：你们元旦有安排吗? 秦辞：打游戏，最近实验多，好久没玩了，准备宅在寝室玩两天游戏。 原野扭头，就不想出去跨跨年?我知道哪里有烟花秀。想不想去看? 秦辞摇头，外面又冷又挤，看朋友圈就可以被直播烟花，是一样的。 原野沉默，眼神黯淡，他不相信女生都像秦辞这样，于是问苏静尘，静尘呢，元旦有没有安排? 跟同学约了去逛街。苏静尘说。前几天她跟许萌萌约好了元旦出去逛街，这事温瀚清知道。 -- 第187页 他们除了彼此，还有自己的朋友圈。偶尔分开一下，也是生活的调剂。两人对此没意见。 原野点头，不错，就得出去看看，整天在实验室和寝室很无聊。说完瞥了眼秦辞。 秦辞正捧腮看着窗外飘舞的雪花，自得其乐。 周墨坐在原野右手边，凑过去，小声，你这样不行。 原野：我知道，但是没办法。说完眼前一亮，低声，你谈了这么多年恋爱，有没有什么经验可以传授? 周墨喝了口水，悠然道，当初是你赵晴师姐追得我。 原野简直一口老血喷出来。 这时服务员送餐过来，火锅在咕噜咕噜冒泡的热辣气息中开始。 一旦开吃，所有人的注意力就都在吃上了。 大家吃得不亦乐乎、热火朝天。 过了会，突然桌边响起一道声音，你们实验室集体出来吃火锅啊? 原野离声源最近，扭头看了眼，发现是金絮薇，愣了下，点头，不想跟她多说什么，继续从火锅里捞菜吃。 金絮薇倒也没在意原野冷漠的态度，转头看向温瀚清，笑盈盈地说，温师兄，你的同学帮了我好大的忙，给了很多意见。他在国外，我暂时没法感谢他。今天你们这顿火锅，我买单吧? 除了苏静尘，其他人集体疑惑地看向温瀚清。 温瀚清拿过湿毛巾，擦了擦手，神色平淡，不用，这桌已经买过单。 他有这家火锅店的会员，里面预存了很多钱。 哦，这样啊，那就下次吧。还以为今天正好让我还师兄这个人情呢。金絮薇水汪汪地眼睛望着温瀚清。 温瀚清：你不欠我人情，如果想感谢，谢我同学。 金絮薇见招拆招，得体地露出八颗牙齿，我问了你同学，他说是你拜托他的。还说他很意外，因为你不会轻易找人帮忙。我这次麻烦师兄出面了，所以还是欠你这个人情。 这时火锅上空被一层尴尬的氛围笼罩，大家都不知道怎么开口。 苏静尘淡定地抽了张纸巾，按了按嘴角，扭头看向金絮薇，微笑着说，既然师姐这么想感谢我师兄，不接受这个人情好像这件事过不去。我师兄平时吃饭慢，这会应该还没吃饱，我们再点些菜，麻烦师姐买单行吗?这样就当师姐还了我师兄这个人情。我们实验室的人也顺道被师姐照顾一下，可以吗? 温瀚清给苏静尘面前的水杯续满水，微不可察地弯了弯唇。 金絮薇愣了下，面不改色，接话，好啊。然后一脸正色朝路过的一个服务员说，这桌后面点的单都算在金絮薇的账号上。 苏静尘依旧笑着，谢谢师姐。 金絮薇面无表情地点点头，然后转身去了自己那桌火锅。 待金絮薇走远后，秦辞率先反应过来，温师兄，你怎么跟金絮薇扯上关系了啊? 温瀚清把事情大概说了一下。 秦辞愣住，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苏静尘不解，为什么这么说? 秦辞凑到苏静尘身边，小声，金絮薇跟她富二代男朋友分手了，我们之前还在猜测，她会不会把魔抓伸到温师兄这里。看刚才她这副不依不饶想约温师兄的样子，我感觉她怕是动了念头。 苏静尘怔住，没说话。这个走向是她没预料到的。 然后听到温瀚清的声音，我有女朋友。 苏静尘心里咯噔一下，握紧手中的筷子。 这下轮到其他人愣住，面面相觑。 秦辞呆住，啊?什么时候有的啊?怎么没听师兄提过? 我女朋友现在不愿意公开。温瀚清淡淡解释。 秦辞：哦哦，那就好。师兄你把持住，不要被金絮薇勾走。她在谈恋爱方面的心思和经验可丰富了。她之前的男朋友都是她勾勾手指头就有的。你现在对她这样，怕是会激起她的征服欲。 温瀚清摇头，不会。 多的话他没说，悄悄伸手拿过苏静尘放在桌子下的手，按了按她掌心。 苏静尘反手轻轻捏了捏他的无名指。 什么也没说，但感受到了彼此的信任。 这个插曲过去，大家又开始热火朝天的吃火锅。 火锅一定要伴随着聊天侃地的氛围才行。 李嘉渡推了推眼镜，你们的择偶标准是什么?给我个参考，等工作定了，我要去找女朋友。 他最近一直在琢磨这件事。 这个话题突然冒出来，大家好像没预料到，沉默了会。 原野想了想开口，我的标准是要在一起开心轻松、人不别扭，大大方方的，有什么说什么，我揣摩不了女生的心思。 周墨沉默了会，我的话，大概就是能接受得了我家里的条件。能接受我家的女生在我这里是天使。 李嘉渡探头问，赵晴师姐接受了? 周墨：嗯，一开始她就知道。 李嘉渡露出羡慕的眼神，真好啊!对人再好点，千万抓紧了! 周墨郑重点头。 -- 第188页 我女朋友是我的标准。温瀚清进来参与这个话题。 原野问，师兄女朋友符合你所有的择偶标准? 温瀚清摇头，不是。 苏静尘愣住，然后又听见温瀚清说，因为她的出现，我才有择偶标准。 她低下头，抿了抿唇，心里不停放烟花。 三个男生集体摇头撇嘴发出，啧啧啧 原野酸得冒泡，果然不能跟恋爱的人谈这种话题，我现在简直是柠檬精转世。说着从番茄酸汤锅底里捞出一块羊肉吃下去。 秦辞听着大家的说法，愣愣地说，我的标准有点奇葩。 原野提着心问，怎么奇葩? 秦辞：我没谈过恋爱，希望对方也没谈过。 原野的脸刷一下白了，心啪叽一下，碎成千百块。 其他人愣住，没想到是这样。 李嘉渡迅速反应过来，拿起漏勺，在火锅里搅，唉唉唉，土豆片好了，谁要? 苏静尘明白过来，拿起餐盘，我要我要。 周墨伸腿踢了踢原野的脚。 原野沉默地从火锅里捞出猪心，默默吃下，这会大概就是以心补心吧。 李嘉渡觉得自己是罪魁祸首，看着原野一直在吃猪心，想着要怎么挽救一下，于是说，原野，你之前说要组乐队的，这事还弄么?正好我现在有时间，可以把吉他捡起来练一下。周师兄最近也有时间去练练贝斯。 秦辞当时不在现场，第一次听说要组乐队，很意外，扭头，看向原野，你要组乐队? 原野暂时收起悲伤的情绪，看向秦辞，嗯。有这个计划。你学过声乐吧? 秦辞点头。 原野：想不想当乐队主唱?你嗓音挺好听的。 秦辞：好啊。唱歌是为数不多我喜欢的事，如果组乐队应该很好玩。 原野：把你喜欢的歌单给我，大家商量一下，看看练哪些。平时可以慢慢练习，等一段时间，可以找个地方合练一下。 秦辞笑起来，好啊好啊!我超喜欢乐队!最喜欢会弹唱的乐队男生! 原野枯萎的心像被浇了一滴水，小心翼翼问，但是乐队男生很多私生活不简单。 嗯，我知道。只要不是到处约的，正经谈恋爱的那种就还行。秦辞对乐队这事很感兴趣。 原野觉得自己快要活过来，追问，如果是会玩乐队的男生，你的择偶标准可以适当放宽点? 秦辞想了想，应该可以，但是也不能是那种一年换10个女朋友的，那样的不行。 原野数了数自己曾经的女朋友，还好只有两个，放下心，看来乐队这事是他最后的机会了。 于是突然热情高涨，来来来，朋友们，我们分一下工。秦辞，主唱;我，吉他;嘉渡师兄，吉他;周墨师兄，贝斯或者唱歌;温师兄，钢琴。还缺个鼓手。 原野看向苏静尘，静尘，除了民族舞，会不会一点乐器? 苏静尘：会一点口琴。 原野点头，嗯，可以。鼓手的事我再想想办法，不行就找个外援。 秦辞：我听宋瑾老师实验室的人说宋瑾老师好像会架子鼓。你要问宋老师么? 原野：回头需要的时候，我去问问。 温瀚清有些疑惑，之后有正式演出?还是我们自己平时玩玩? 有正式演出。师兄，你可能不了解。每年毕业的时候，除了学校的毕业典礼，我们学院有专门的活动，会在操场搭建露天舞台，提供一整天的演出平台。每个实验室自愿报名参加。以前我们实验室都不参与。我想着明年六月份周墨师兄和李嘉渡师兄会参加毕业典礼，我们实验室必须要参加一下。原野解释。 温瀚清点头，好。还有半年时间，平时大家练练，正好放松一下。 原野突然想到，对了，每个实验室不仅仅只限一个节目。静尘的民族舞不好放在乐队里，有点浪费静尘的才华。 琢磨了一下，随即扭头看向苏静尘，静尘，要不你跟温师兄的钢琴一起单独弄个节目?你跳舞，温师兄弹唱?这样还挺搭的。 苏静尘有点纠结，上次上台演出还是初中。如果是乐队，人多，可以混在里面。如果只是跟温瀚清两人，那她会很紧张。 还没想好怎么回答，就听见温瀚清的声音，好。 苏静尘扭头看向温瀚清，这时她的掌心被他用手指轻轻画了几笔，她感觉到是一个OK，吃下定心丸，朝原野点头，好。 原野：棒棒棒!我们实验室人才济济。到时候报名、排练这些事交给我。你们平时练习一下就行。 火锅到这里，气氛终于起来。 大家边吃边聊，吃了两个多小时。 李嘉渡：这顿火锅吃得好饱。 秦辞摸着肚皮，哀怨，我也是，明天起床非得胖两斤。 原野：静尘后来点的菜有点多。 苏静尘眨眨眼，一不小心点多了。这家店的布丁很好吃。 -- 第189页 秦辞点头，嗯嗯，我也喜欢，就是胃里没空间了。 原野笑着说，这还不简单，买了打包带回去当夜宵。随即朝服务员喊，麻烦分开打包两个布丁。 *** 吃过饭，六个人相伴着踏雪回去。 回学校要经过一个天桥。大家说着闹着朝上走。 在向上的台阶上，苏静尘抬头看见天桥上有个中年男人推着一辆自行车在卖冰糖葫芦。自行车上支着一把大雨伞，伞柄上带着锈迹，伞面落满了积雪。 此时晚上九点半，室外零下十五度，中年男人戴着黑色帽子、护耳，穿着绿色军大衣，双手揣进衣袖里，轻轻跺脚。 走在最前头，跟秦辞聊天的原野看见这副画面，安静下来。 其他人也下意识停止聊天。 大家沉默地陆续路过糖葫芦。 走在最后的苏静尘原本已经抓着温瀚清的胳膊走过去了，突然停下脚步，松开温瀚清，返回到糖葫芦前，指着一串裹着蜜糖的糖葫芦，请问，这个多少钱一串? 10块。中年男人咧着干枯地笑脸说。 苏静尘拿出包里的手机，您好，我要三个。 温瀚清知道苏静尘不喜欢这种酸甜的东西，但是听她说三个，差不多猜到了她的意图，数了数糖葫芦架上的糖葫芦，还剩八个。 这时走在最前面的原野停下脚步，扭头朝秦辞说，走，请你吃糖葫芦。 周墨和李嘉渡对视了一眼，也返回糖葫芦那里，朝中年男人说，麻烦给我们一人一个。 这时还剩最后一个糖葫芦。 温瀚清：请把这个包起来。 这样八个糖葫芦被他们六个人一下买完。 中年男人笑得合不拢嘴，忙不停地用长纸袋装糖葫芦，谢谢你们啊!今天我闺女生日。卖完我就可以早点回去了。对了，同学，你们知道这附近这会有还开门营业的蛋糕店吗? 苏静尘愣住。 温瀚清举着伞，上前把从火锅店打包的布丁递到苏静尘手上。 苏静尘下意识地把布丁递给中年男人，这个时间蛋糕店应该关门了。不嫌弃的话，把这个送给小朋友。我们刚从火锅店买的。 秦辞走上前，递上布丁，好事成双。祝小朋友生日快乐。 中年男人眼睛眯成缝，双手接过，谢谢谢谢!她肯定喜欢的。谢谢你们! 大家没多说，一行人举着糖葫芦朝学校走，继续说说笑笑，刚才这些像没发生过。 温瀚清和苏静尘拖在最后面，举在两人头顶的伞落满了白色雪花。 昏黄路灯下，身高腿长的两人，踏着雪花，轻声聊天，温柔又轻和，仿佛怕扰了飘雪的雅致，惊了冬夜的静谧。 糖葫芦怎么办?温瀚清拿着四个糖葫芦。 给夏沁和隔壁寝室的同学，经常看见她们吃。苏静尘说。 温瀚清点头，心神忽动，伞面朝前倾斜，将两人与外界短暂隔绝，趁着冰冷月色，低头亲吻苏静尘的侧脸，一碰即离开，像落在脸上的雪花，又像落在皮肤上的肥皂水泡泡。 苏静尘倒是没生气，扭头朝他笑起来，被冻得粉红的脸蛋和嘴唇，鲜艳欲滴，明亮如星辰的大眼睛照亮黑夜，闪亮生辉。 冬夜飘着雪花的天桥，这个吻融化了人间四季冰霜。 如果你问他为什么要冒险偷吻? 他会告诉你是因为情不自禁与满心欢喜。 第60章 跨年夜,晚上六点，502实验室，苏静尘正在把今天的实验收尾。 温瀚清在休息室整理数据。 实验室其他人各自有节日安排，都不在实验室。 苏静尘做完实验,洗完手,回到休息室,实验出了点状况,耽误了会,不然可以早点做完。 温瀚清照例握住苏静尘的手，贴在他肚子上,什么状况? 算错了一个试剂的浓度,做到一半才反应过来。后来重新配试剂,重做。 还好。很常见的问题。 嗯。元旦这几天,我要出去透透气，好久没看书了，脑袋都要生锈了，我妈知道了估计要说我。苏静尘靠在温瀚清怀里说。 你妈妈会督促你看书?温瀚清有些意外。 嗯。她觉得多看书会让人有灵气,保持对这个世界的好奇心。她不喜欢我一直待在实验室重复相同的事,觉得长时间那样人会变呆。苏静尘解释。 温瀚清点头，假期有计划拿出时间看书?去哪里看? 想找间有意思的咖啡馆。你要跟我一起吗?苏静尘问。 温瀚清想了想,摇头,属于你一个人的时间,我不打扰。 苏静尘仰头笑起来，亲了亲温瀚清下巴,谢谢!你真的跟以前不一样了。以前如果我这么跟你说,你会很生气,觉得我不需要你。 温瀚清苦笑,以前是一个男生该死的虚荣心，觉得女朋友不粘我会显得我没魅力。 苏静尘大笑，你现在超有魅力。所以我要去找找我的魅力。这样我们会在差不多平齐的线上前进。虽然我们不是在比赛跑步，但是不能有人掉队。 -- 第190页 从这个角度看他们之间的关系，她能更清晰。 温瀚清拥紧怀里人，像拥着稀世珍宝，下颌轻轻摩挲着她的眉梢，今晚想去看烟花吗? 好啊，跨年肯定要跟你一起的。不过今晚不能熬到很晚，明天要跟萌萌玩一天。 好，看完烟花就回去睡觉。 嗯嗯，之后两天估计见不到你。 嗯，先去吃饭。 开车到了预约的餐厅，苏静尘点了两菜一汤，两份主食，一份甜品。 温瀚清拿过苏静尘面前的水杯，尘尘，多点一些，你最近又瘦了。 不了。三个菜够我们俩吃。点太多，吃不完，要打包回去。明天我不在，就得你自己吃剩菜了。苏静尘合上菜单。 温瀚清没再说什么。 苏静尘点完餐，看着温瀚清，明天你除了跟朋友聚餐，还有其他计划吗? 没。明天应该都跟他们在一起。 你们聚会都玩什么?苏静尘喝了口柠檬水。 桌球、扑克牌、游戏，有时候会玩保龄球，差不多这些。 我都不会。 想玩什么，我教你。 两人慢慢吃，慢慢聊。 吃过饭，开车去城市指定的郊区烟花燃放地点。 路上被堵得水泄不通，此起彼伏的喇叭声宣泄着不满的情绪。 温瀚清的车艰难前进了十公里，花了一个多小时。这时距离烟花燃放点还有快一半的路程。现在过去堵，回来肯定还是一样。毕竟大部队都跟他们一样。 苏静尘在心里盘算了一下，来回接近4个小时。这样开车太耗人，看着跟他们相反反向道路上疾驰的车，心里有了主意，要不我们回去吧? 不看了?温瀚清不停踩刹车。 嗯，前面转弯回去。我们做点其他的迎接新年。苏静尘主意已定。 想做什么?温瀚清看了眼后视镜，转方向盘，变道到左边。 想听你弹钢琴。在你的琴声中迎接新年，比看烟花有意思。苏静尘大方说了自己的想法。 温瀚清笑着应允，好。 换了方向后，车速明显快起来，不到半小时就到了温瀚清所在的小区。 这时晚上十点半。 进门后，苏静尘想到一个问题，这么晚弹琴会不会扰民? 不会，琴房做了隔音。外面听不到。温瀚清解释。 哦，那就好。我还没进过你的琴房，想先去洗澡，等会听你弹完琴，就直接睡觉，这样会睡得更好。苏静尘脱下外套。 好。有段时间没弹了，我先去练练。温瀚清接过苏静尘手中的外套，挂在门口衣橱。 苏静尘转身，亲了亲温瀚清侧脸，话音带笑，期待你的表演，温大钢琴家。 半小时后，苏静尘从浴室出来，穿着黑色睡裙，披散着乌黑长发，走到琴房门口。 在外面确实没听到钢琴音，按下门把手，打开就听到了悠扬的钢琴曲。 这首曲子耳熟能详，是理查德克莱德曼的经典作品。 苏静尘轻轻合上门，斜倚着门，看着温瀚清的后背和在黑白琴键上跳舞的修长手指。 她发现温瀚清换上了白衬衣和黑西裤，不是进门时的黑色毛衣，是个讲究又有仪式感的男人。这个发现让她翘起嘴角。 屋顶灯悬于钢琴正上方，坐在琴凳上的温瀚清被柔和灯光笼着，周身像在发光，梦幻又浪漫的场景。 她用手机拍了几张照片。 演奏完毕后，苏静尘轻轻走上前，弯腰环住温瀚清的脖子，吻了吻他的侧脸，好听。 温瀚清扭头，用左脸轻轻蹭了蹭苏静尘的右脸，鼻尖被淡淡清香环绕，尘尘，有没有想听的钢琴曲? 苏静尘起身拿起钢琴上的琴谱，翻了翻，停在某页，月半小夜曲怎么样?我很喜欢这首歌。比较符合现在的黑夜氛围。 我弹你唱?温瀚清笑问。 苏静尘摇头，我今天是纯听众。说着搬起琴房里的一把白色椅子，放在温瀚清斜后方能看清他按键动作的地方，坐下。 温瀚清扭头，看了坐得乖巧的苏静尘一眼，朝她笑了笑，接着转身，坐正，开始演奏。 琴房里，温瀚清专心弹奏，苏静尘倾心倾听。 他们的世界只剩流畅婉转的钢琴音，黑夜被琴键拨弄的温柔起来。 几分钟后，温瀚清按下最后一个音符，苏静尘跟着起身。 我有点后悔了。苏静尘双臂重新环着温瀚清的脖子，伏在他身上。 后悔什么? 后悔答应原野师兄半年后跟你一起表演节目了。 紧张?温瀚清的鼻尖被清香环绕，像喝了杯清茶，忍不住靠得更近。 不是。想把你藏起来，其他女生看你弹钢琴，估计会疯狂。我不想有更多对手。苏静尘真有点担心。 刚才温瀚清弹钢琴的模样太像王子了，英俊逼人、优雅浪漫。 不会，我是给你伴奏。你是主角。漂亮女生跳舞最有吸引力。温瀚清反手抄到身后，揽住苏静尘的腰，把人转过来，放在他腿上。 -- 第191页 好久没跳了，最近要慢慢练一练。苏静尘说着拿起温瀚清的手，细细观察他手指，学了多少年钢琴? 十几年。 你父母逼你考级吗?苏静尘慢慢抚摸着温瀚清修长干净白皙的手指。 小时候会带我去考试，前面每次考试都顺利通过，后面是我主动要去考。 苏静尘笑起来，你父母养你可真省心。你小时候很乖吧? 没有，很调皮。考试通过会让人有成就感，我一直处在这种正向循环中，所以对考级不反感。 以后我要生个像你这样的孩子，省心又处处骄傲，为人父母最大的福报。苏静尘开始幻想。 温瀚清眼尾上翘，跟谁生? 温瀚清，只能是温瀚清。其他人的基因我看不上。苏静尘直言。 温瀚清埋头在苏静尘身前笑得不能自已，过了好一会，才止住笑，如果要生的话，我想要个小苏静尘。 苏静尘：生物学上这个是你决定的。我无能为力。 温瀚清：从今天开始，我每天许愿以后生个小苏静尘。 苏静尘笑起来，那你要许很久的愿了。最近几年生不了，先好好谈恋爱。以后多给我弹钢琴吧。 温瀚清点头，好。 知道你刚才弹琴的时候，我在想什么吗? 想什么? 这个男人弹钢琴的样子非常契合我十五六岁时关于另一半的幻想，像从幻想走到了现实。我以前很少想象未来另一半。青春期最常幻想的一个场景是一个干干净净穿着白衣黑裤的男生安安静静地弹钢琴，夕阳透过窗户洒在他身后，空气中的灰尘被琴键拨弄的轻轻跳舞。苏静尘回忆脑中那幅画面。 今天之前有在现实里看到过你幻想的这副画面吗?温瀚清好奇。 苏静尘努力想了想，看过其他男生弹钢琴，但是不是我想象中的画面。总觉得他们身上少了点什么。我想想少了什么啊。 说完抬起头对比曾经见到的场景和刚才温瀚清弹琴的画面。 温瀚清没说话，搂着苏静尘，静静等待。 过了几分钟，苏静尘轻声，你跟他们的区别不是技巧、熟练度甚至长相外表这些。我见过的其他男生弹钢琴的场景里，很多有种浮躁、炫耀、机械感。你刚才弹钢琴让我感觉你很沉浸在里面，享受、开心还有一种随心所欲。琴键是你的一种表达方式，在钢琴上，你很自由。没听出因为我想听你弹，你用钢琴取悦我这种感觉。 对我的描述很准确。我很喜欢弹琴，有时候不看琴谱，随便弹也很开心。温瀚清听着苏静尘娓娓道来，心像被柔和的春风拂过。她能敏锐觉察到别人的情绪，并且能用准确的语言表达出来，是个很有灵性的女生。 在国外弹琴吗?苏静尘好奇。 弹。 弹得最多的是哪首曲子? That Girl 想听。苏静尘说着从温瀚清身上起来，重新坐回白椅上。 温瀚清坐正，没有琴谱，手指按下第一个琴键，琴声把他拉回到国外那段时光。 夜深人静想念某个人的念头疯长时，他会不停地弹这首曲子，一直不停循环，直到心里的酸疼被慢慢稀释，涨潮般的思念被慢慢抚平，心渐渐平静下来，继续面对孤身一人的日子。 有天晚上从学校回住处的路上遇到一个乌黑长发的亚洲女生。尽管那个女生只有这一个特点跟苏静尘相似，但他的记忆闸门就此被撞开，如潮的思念和难受像泄洪一样喷薄而出。 回家后关在没窗的琴房里，连续不停弹奏，最后精疲力竭走出琴房，随即愣在门口。这时房子外天光大亮、晨光耀眼。 斜倚着门框抱臂站了会，洗完澡，无事人一样继续回学校做实验。 苏静尘听着温瀚清连续弹了两遍这首曲子之后，他又接着弹第三遍，知道他应该是陷入某段回忆里了。 这首曲子她没听过，能听出曲子里有种遗憾和痛心。打开手机里的音乐播放器，搜索后发现是一首英文歌。温瀚清弹得是这首歌的钢琴版。 英文歌词里有这么几句： I keep saying no(我一直否认) This can't be the way it was supposed to be(这不该是我们的结果) I keep saying no(我一直否认) There's gotta be a way to get you close to me(一定还有办法让我们重新来过) 苏静尘低头看着歌词，捂住鼻子，大颗眼泪砸到手机屏幕上，很快模糊了屏幕。 温瀚清弹了四遍That Girl后，回过神来，扭头，看到苏静尘低着头，垂下的头发挡住半边脸，双肩微微耸动。 赶忙从琴凳上起身，走过去，半蹲在苏静尘身前，撩开她面前的头发，看到她满脸泪水，怔了下，轻声，尘尘，别哭，都过去了，我回来了。 听到这句话，苏静尘彻底收不住情绪了，放声哭起来。 温瀚清单膝跪在地上，伸手将坐在椅子上的苏静尘揽到怀里，轻抚她后背，轻语，宝贝，别哭，不要愧疚。这几年你过得比我难。现在回头看，我不后悔中间这几年我们分开。这几年教会我很多东西。教会我怎样去爱一个人，怎样尊重一个女生该有的自由，让我变成一个对苏静尘更有吸引力的人。如果我们没分开过，最后的结局可能不太好。 -- 第192页 苏静尘趴在温瀚清肩头，泣不成声，各种情绪交织，后悔、遗憾、痛心、庆幸、后怕全混在一起。 以后死也不分开。 良久后，苏静尘哽咽着说出这句话。 嗯。不会再分开了。乖，别哭。马上零点，要倒数吗?温瀚清抬腕看着手表。 嗯。苏静尘直起身，止住眼泪，抬手擦脸上的泪水。 新的一年，不可以从哭开始。 温瀚清起身把苏静尘从椅子上抱起来，然后坐下，环住她，手表举到两人身前。 当三针合一时，两人同时朝对方说了一句话：新年快乐，我爱你。 苏静尘搂住温瀚清的脖子，亲吻他，从眉心、鼻子到嘴唇。 两人长久地亲吻，轻柔又缠绵的接吻。 这方天地里，他们只感受到对方的存在。只想把时间给对方，天地万物此时跟他们都没关系。 *** 第二天早上，苏静尘醒来，睁开眼，发现眼睛肿的很难受，翻过身，看到熟睡中的温瀚清。 借着窗帘布透进来的光，苏静尘第一次仔细看熟睡中的他。 白皙清俊又有辨识度的脸，下巴颏冒出青黑色小胡渣，没觉得脏或者乱，相反有种成熟的性感。 他这张脸不管怎样都是好看的，睡着了好像只是清醒时的那张脸闭上了眼睛，平静又温和。 温瀚清睁开眼，看见苏静尘正笑着看着他，伸手把人揽在怀里，嘴角上翘，什么时候醒的? 半小时前。 怎么不叫醒我? 要好好欣赏沉睡中的王子。 温瀚清笑着亲吻苏静尘后颈。 两人抱着缱绻低语。 过了会，苏静尘拿过床头温瀚清的手表，哀叹，要起来了，不然要迟到了。 她跟许萌萌约了吃午饭，然后开始逛街。 这会已经上午十点。 苏静尘掀开被子，去卧室的浴室洗漱，温瀚清去客厅里的浴室。 等她换好衣服，走出去，看见温瀚清正从厨房出来端着餐盘走往餐厅。 不吃早饭了，喝瓶牛奶就行。苏静尘走过去说。 温瀚清拉开餐椅，示意苏静尘坐下。 苏静尘看着餐盘里摆着一个用三角形的金黄色面包片夹着培根和煎鸡蛋的三明治，感觉到口腔在分泌唾液，顺从坐下，拿起来，咬了口，发出酥脆声，吃完嘴里的食物，喝了口纯牛奶，面包片重新加工过? 嗯，放进烤箱烤了几分钟。温瀚清剥着白煮蛋。 哇，好吃好吃!我就喜欢这种脆脆的面包片!苏静尘说着又咬了口，顿时觉得身体清醒过来。 温瀚清：尘尘，闭上眼。 干嘛?苏静尘问着话，但还是顺从的闭眼，然后感受到眼周被一个圆圆的带着弹性的东西滚来滚去，鸡蛋? 嗯，眼睛肿了，消消肿。你继续吃，不影响。温瀚清手上拿着一个剥了壳的白煮蛋在苏静尘右眼周边慢慢滚动。 苏静尘闭着眼，手肘支在餐桌上，双手捧着三明治，又咬了口，吃完嘴里的食物后，笑眯眯地说，我男朋友真的好到无话可说。温瀚清，你怎么这么好呢? 因为你是我女朋友。 嗯，就是只要是你女朋友这个身份都能享受到这个待遇，不管女朋友是谁?苏静尘从这个角度来挑刺。 你以为成为我的女朋友很简单?温瀚清把手上的鸡蛋换到苏静尘左眼周围。 我感觉挺简单的。我没做什么，都被你追求两回了。苏静尘闭着眼说完又喜滋滋地咬了口三明治。 温瀚清叹了声，所以成为苏静尘的男朋友很难。我追求了两次，现在地位才稍微稳定一点。 苏静尘大笑，果然是聪明的男人，哄人的方式也很独特。 两人在餐厅，沐浴在冬日阳光下，说说笑笑。 吃过早午饭，温瀚清开车送苏静尘见许萌萌，半小时后到了商场。 这时站在商场门口的许萌萌正好看到了坐在副驾驶的苏静尘，快步走过去。 苏静尘松开安全带，扭头，拉过温瀚清的衣襟，啄了口他的嘴唇，谢谢送我过来。你好好玩，不用想我，虽然我会想你的。 温瀚清被哄得无话可说，只得叮嘱，注意安全，有事给我打电话。 好。苏静尘推开车门，下去。 这时许萌萌走到了车前，没先跟苏静尘打招呼，扒着副驾驶车门，弯腰，看向驾驶座上的温瀚清，笑着说，校草好，今天你女朋友借我用一天。谢谢。 温瀚清笑着回，你好，你们好好玩，注意安全，想买什么让尘尘买单。 谢谢!我不会客气的!再见。许萌萌说着关上副驾驶车门，转头挽上苏静尘的胳膊，两人朝商场里走。 温瀚清见两人进入商场后，发动车，赴会。 *** 半小时后，温瀚清到了肖格他们定的聚会地点。 肖格看见温瀚清进来，你迟到了半小时!按照我们的规矩，迟到的人要买单。 -- 第193页 没问题，今天算我账上。温瀚清迈步进去。 堵车?还没见你迟到过。于嘉伟过来。 不是，送女朋友。温瀚清回。 这句话让房间里其他五个人集体呆住，齐齐看向温瀚清。 温瀚清倒是优哉游哉，一派闲适，脱了外套，搭在手臂上，走到沙发边，提了提裤腿，坐下。 肖格反应过来，卧槽!你脱单了??什么时候?怎么不把人带来? 温瀚清拿起茶几上的茶壶，往紫砂茶杯里倒茶，过段时间带来见你们。 让我先看看照片。于嘉伟迫不及待想知道一切关于温瀚清女朋友的信息。 温瀚清倒也没遮掩，拿出手机，递过去。 于嘉伟惊喜接过，然后反应过来，先解锁啊，不然我看什么? 桌面就是。温瀚清品了口茶。 于嘉伟点亮手机屏幕，看到一张他看了很多年的照片，不确信的看着温瀚清，同一个人?还是不同的人你选了同一个角度拍的? 这张桌面照片的角度很独特，照片里的女生一头乌黑顺直长发，只露出眼尾、长而上翘的浓密睫毛和一点点侧脸，其他五官没有入镜。 温瀚清点头，同一个人。 肖格过来，拿走于嘉伟手中的手机，仔细瞧了又瞧，是美女没错。所以我可以理解为，你把初恋追回来了? 嗯。温瀚清呷了口茶。 那这个姑娘就要引起我强烈的好奇心了。我倒要看看是何方圣神让我们的科学家放弃大好前途回来。肖格既好奇又疑惑。 温瀚清蹙眉，放下茶杯，不是她让我放弃的。回来是我自己的选择，她没有任何责任。以后不要当着她的面这么说。 于嘉伟不解，你这就护上了? 不是维护。我说的是事实。在我回来之前的三年时间，我们没有联系，不存在她让我回来这件事。温瀚清解释。 肖格服气，行行行。这个问题跳过，我们会注意说辞。不能把你辛苦追回来的姑娘又搞丢了。现在看来，我们这里只有你这么长情。这姑娘到底有什么好?我真的好奇死了! 温瀚清乜了肖格一眼，之后带来见你们。 那你先说说，让我开开眼。肖格这会抓心挠肺。 你们能想到的所有好的词放在她身上都没问题。温瀚清想了想。 得了，今天是问不出什么了，你赶紧把人带来见见。于嘉伟听到这里直接放弃。反正他的想象能力有限，这会还是一头雾水。 大家散去，各自玩自己喜欢的事。 温瀚清跟肖格坐着喝茶，聊公司的业务和以后的发展方向。 肖格：给你招的那个助理怎么样?用的顺手么? 温瀚清：还不错。规模继续扩大的话，还要再招人。 人手不够就招，业务肯定要继续扩大。前几天公司财务把过去一年的财务报表给我了。肖格说到这里停下来，卖个关子。 怎么样?温瀚清问。 总收入比上一年增长了近4成，利润多了三成。留学业务在其中立下了汗马功劳。 温瀚清点点头，还可以继续增长，留学需求还有一些年的发展前景。 肖格：这个风口肯定要抓住。过几天，公司发年终奖，你会收到一笔钱，到时候查查。 不用多给，按照你们公司的标准发就行。温瀚清提醒。 知道，亲兄弟明算账，肯定按照标准发。肖格说完，随即捂嘴剧烈咳嗽起来。 温瀚清倒了杯茶给他。 不好意思，感冒了，可能是被公司秘书传染的，最近流感比较严重。肖格说完又一连串的咳嗽。 你女朋友呢?温瀚清有点意外肖格女朋友今天没来，以往这种聚会都会参加的。 在家里哭呢。 你欺负她了?温瀚清愣了下。 没有。昨天我感冒发烧了，打电话给她。她知道后，给我闪送了两盒感冒药，然后说自己不会做饭，不会收拾，照顾不了人。另外身体不太好，担心被传染，就不去我那里了。结果刚才打电话给我，说我没接她来参加聚会，就在家里哭起来了。肖格很头疼。 温瀚清喝了口茶，好歹给你买了感冒药，要求不要太多。 肖格： 温瀚清又递了杯茶给肖格，这座城市的咖啡馆你了解的多不多?不要连锁的。最好是创意咖啡馆。 不怎么了解。于嘉伟的女朋友应该清楚，经常看到他女朋友在朋友圈晒各个咖啡馆打卡的照片。肖格说。 行，等会问问他。温瀚清回。 两人聊了会，就去打桌球了。 *** 苏静尘跟许萌萌坐在饭店里，吃午饭，聊天。 许萌萌十万个为什么，苏静尘没隐瞒，给她一一解释。 当初苏静尘跟温瀚清分手时，周围所有人都不相信是她提出来的，只有许萌萌相信她。虽然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苏静尘也不太在意别人是否相信，更何况当时难受痛苦是她的主导情绪。但是在这么多看好戏的人里，有一个人站在她这边，是件很暖心的事。 -- 第194页 许萌萌听完苏静尘讲了她跟温瀚清的事后，沉思了会，你们当初分手，我比你还难过。 苏静尘：为什么? 打破了我对爱情的憧憬，有种童话破灭的伤感。你们当时真的完美符合我对爱情的所有幻想，以为你们肯定会一直走下去。许萌萌回忆当时青春靓丽的两个人。 苏静尘：现在呢? 现在当然是开心啊!许萌萌说，静尘，被爱是一种什么感觉?我从来没有这种经历。 说完垂下头，杵着筷子鼓捣碗里的米饭。 苏静尘想了想，一种被坚定选择、有靠山、可以肆意妄为的底气和自信吧。以后你会遇到的。 许萌萌点点头，你说的这三种，校草应该都能给你。 嗯，以前也有，但是没有现在这么明显和强烈。苏静尘仔细对比了这两次跟温瀚清的恋情。 真好。你们要好好的。说不定以后我可以给你孩子当干妈。许萌萌说完自己笑起来。 好。 两人吃吃逛逛买买买，消磨时间。 一直到晚上八点，温瀚清打来电话，尘尘，在哪里?逛完了吗?我去接你。 正在地铁上的苏静尘：在地铁上，快要到学校了。 要回去怎么不跟我说?温瀚清下午五点给苏静尘发了消息，让她回去之前跟他说。 商场出来就是地铁站，很方便。你喝酒了吗?喝了的话，晚上回去找代驾，到家了跟我说一下。苏静尘在嘈杂的地铁里，紧握手机，提高音量。 嗯，到寝室了跟我说。选好明天要去的咖啡馆了吗? 还没，等会回去搜一下。 我给你发一些，看看有没有你想去的。温瀚清说。 哦，好。你快去玩，不用担心我。苏静尘听着报站广播，马上要到学校附近的地铁站了。 *** 第二天上午，苏静尘带着书去了咖啡馆，是从温瀚清发给她的一堆咖啡馆里选择的。从上午九点到下午五点，从早看到晚，喝了两杯咖啡，吃了两份甜品，看完两本书。 坐在窗边，捧着一杯热咖啡，看着飘雪的城市，心里平静又充实。 一天都没怎么看手机，如果有人有急事找她应该会打电话，她没听到放在包里的手机震动，那就应该没人着急找她，所以就懒得拿出来看。 但是心里还是会挂记着某个人。 虽然说好今天是属于她自己的一天，但是也想知道他今天做了什么，吃了什么。 拿出手机，聊天界面最顶端没有新消息进来。点进去看，他们最近的联系时间是昨晚温瀚清报平安的消息。虽然预料到，但心里还是有小小的失落。 想到这里笑起来，人真是奇怪的生物。 给他发了条消息后，拿出随身携带的日记本，开始写写画画，这本日记快要用完了，要再去买新的。 重新在一起后，大部分时候都是两人一起度过的，但是她仍然保持着每天写日记这个爱好。有些事好像落到文字和绘画上会看得更清晰。 过了半小时，记完今天的日记，还没收到温瀚清的回复。 心里隐隐不安起来，走到咖啡馆外的屋檐下，拨打电话。 一分钟过去，第一个电话没人接。这时心已经慌了，右手不自觉地捂着心口前的衣衫。 赶忙拨打第二个，过了十几秒电话被接通那瞬间，心慌稍微缓解，在忙吗? 没。 只这一个音调，苏静尘就猜到了，皱眉问，不舒服?在家里? 在家。你呢，吃晚饭了吗?记得吃饭。 苏静尘听到了温瀚清明显的鼻音，感冒了?发烧吗? 上午发烧，现在还好。不用担心。 躺床上休息，盖好被子，不许洗澡，不许看文献，不许做饭，什么也别做，我这就过去。苏静尘说着快步返回咖啡馆，把书胡乱塞进包里，拿上包就走。 走到马路边，正好看到一辆空着的出租车，赶忙招手。 报上地址后，苏静尘朝司机说，麻烦开快点。 半小时后，到了温瀚清的小区门口。她还没从正门进来过，没有门禁卡，做好登记后，从门口跑到单元楼。 换了鞋，进门，把包随手放在玄关柜上，跑到卧室，看到躺床上闭眼休息的温瀚清。 坐在床边，抬起手背贴着他额头，不知道是因为她手太冷还是他太烫，冷热对比很惊人。 温瀚清伸手拿起额头上的小手放进被窝里盖住，睁开眼，手好凉，没戴手套? 体温计呢?现在多少度了?苏静尘说着用被窝里的手摸了摸温瀚清的肚子和后背，汗涔涔地，还在发烧。 没事，正常感冒，尘尘，回寝室去，小心传染给你。温瀚清拉过被子盖住头。 你是被朋友传染的?什么时候开始发烧的?苏静尘拿起床头柜上的体温计，掀开被子，伸到温瀚清腋下，乖，夹好，量一下/体温。 温瀚清很想抱着苏静尘睡一觉，但是不能传染给她，只能把她推开。 -- 第195页 这点让他比较难受。 今天是不是都没吃东西?苏静尘问。 嗯。温瀚清继续用被子捂着脑袋。 我才离开一天。你怎么就这样了?苏静尘此刻比较想揍温瀚清一顿。 所以知道你对我的重要性了吧，离开一天，我就这么狼狈了。没你的人生好难过。温瀚清在被子里嗡嗡地说。 白天怎么不跟我说?不想我履行女朋友的义务?苏静尘把温瀚清头上的被子拉下来，不能憋气。 你好不容易有点透气时间，就要回来照顾病人。那样不行。温瀚清翻身，背朝苏静尘，尽量远离她。 吃药了吗?苏静尘看着空荡荡的床头柜。 不用吃，在好转。今晚睡一觉，明天就没事了。 过了会，苏静尘抽出温瀚清腋下的体温计，38.5℃。除了发烧，还有没有那里不舒服?我们去医院吧? 不用。比上午好了很多。尘尘，你先回去，等我明天好了，你再过来。 别想赶我走，我身强体壮，不会被你传染。苏静尘起身。 去浴室拿了条毛巾出来，掀开被子一角，跪坐在床边，俯身给温瀚清擦汗，手碰到他睡过的床单，床上是湿的?出了这么多汗?这样躺着很难受，起来一下，换完床单被罩再睡。 没事，先睡另一边。温瀚清说着又翻了个身。 苏静尘知道温瀚清这会很难受，就没继续要求，走到床的另一边，躬身在被子底下继续给他擦汗，全部擦了一遍后，起身，我去煮粥，你躺会，不舒服就大声叫我。 好。温瀚清此时不想让苏静尘走了。白天他一个人烧到39℃，整个人迷迷糊糊的。这会有人这么细心照料他，舍不得让她走，就自私一次吧。 苏静尘把粥煮上，拿出两个橙子，用榨汁机打成汁，又倒了杯温水，端到卧室，拍了拍被子里的人，轻声，起来喝点橙汁，需要补水和电解质。 温瀚清顺从地坐起来。 苏静尘把橙汁递过去，看见温瀚清的脸和脖子都被烧红了，头发也是湿的，拉起被子，将他裹住，坐在他身后，让他靠在她怀里，等会炒俩菜就可以吃饭了。肚子饿了吧? 还好。温瀚清喝了一杯橙汁又喝了半杯水，一整天没食欲，昏昏沉沉的。 傻瓜，发烧了就该跟我说。以后不许这样。苏静尘软言相劝。 喝完水后，苏静尘放开温瀚清，让他重新躺下，吻了吻他额头，再躺会，我去做饭。 苏静尘去厨房，在冰箱没找到冰袋，倒是有些冰块，在橱柜翻到保鲜袋，装上冰块，去浴室拿了条毛巾，把冰裹住，回到卧室，来，躺平，用冰袋降降温。 温瀚清看着忙前忙后的苏静尘，谢谢。因为发烧，他的眼睛比平日更明亮，炯炯有神。 这个时候可以说你爱我、你喜欢我，就是不能说谢谢。乖，好好休息。苏静尘把冰袋放在温瀚清额头上。 温瀚清看着苏静尘走出卧室，心里的温度比体表还高。 半小时后，苏静尘做好了饭，去卧室，结果床上竟然没人，吓了一跳，走到浴室门口，抬手叩门，很快门被打开。 温瀚清此时穿戴整齐，正在刮胡子。 怎么起来了?你不会洗澡了吧?苏静尘探头看了眼淋浴间，果然地板上有水渍。 刚才太邋遢了。 所以就算是生病，也要维持校草人设?苏静尘恨不得翻白眼。 不是，是作为苏静尘的男朋友应该干净整洁。 苏静尘假装生气拍了拍他后背，没多说，拿起吹风机，给他吹头发。 收拾好后，苏静尘牵着温瀚清到餐厅吃饭。 桌上摆放着一碟青菜、一盘番茄炒蛋、一盘虾，一杯鲜榨橙汁，一锅小米粥。 粥很烫，凉一会喝。苏静尘盛了一碗小米粥，放到温瀚清面前。 苏静尘剥掉一个虾壳后，就把虾仁送到温瀚清嘴里，不再像之前那样囤虾仁，张嘴，要多补充蛋白质。发烧很消耗人。 温瀚清顺从吃完一个虾仁后，今天看书看得开心吗? 开心，很舒服。 以后可以经常出去看书。 嗯，我是这么打算的。计划每两周至少有大半天时间要去看看书。你同意吗? 尘尘，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都可以。你的开心不是只有我能给。 嗯嗯，今天我在你这里休息，我要抱着你睡，不许赶我走。苏静尘说着又喂了一个虾仁到温瀚清嘴里。 好。温瀚清点头。 生病使人脆弱，被人照顾更是打破所有原则。 吃过饭，苏静尘开始收拾厨房、餐厅、卧室。 温瀚清要去帮忙，被苏静尘按在沙发上，今天你的任务是做一个躺平的人。 温瀚清坐在沙发上视线一直追随者苏静尘的身影，看着她收拾餐厅、厨房，然后又去卧室，把卧室床单被套全换了，扔进洗衣机，忙忙碌碌、进进出出，感动又心疼。 -- 第196页 在干净整洁的床上，温瀚清重新躺下，烧了一天后，头脑昏胀、精神不好，听见浴室的水声，又迷迷糊糊睡过去。 苏静尘洗完澡，进到卧室，发现温瀚清睡着了，伏在床边，抬手贴了贴他额头，体感温度降下来了一点。 去厨房取了温水，放在床头柜上，然后上床。 刚躺下，就被温瀚清抱在怀里。 苏静尘轻声问，被吵醒了? 问完话，没人回答，只有耳边匀畅的呼吸声，知道刚才是温瀚清下意识的动作，于是不再说话，也不动，乖乖被他抱着。 夜里她一直没怎么睡着，总担心温瀚清继续发烧，迷迷糊糊时伸手摸摸他身体，探探体温。 直到清晨，感觉到他的体温差不多恢复正常，才放心睡过去。 早上温瀚清睁开眼时，苏静尘乖巧地贴着他在睡觉。抬起手背轻轻贴着她额头，感受了会，没察觉出发烧，放下心来。 静静看了会她的睡颜，知道她昨晚几乎没怎么睡。半夜她时不时摸摸他的额头、肚子、腿，不知道她检查了多少次，至少在他半夜醒来的三次里，感觉到了一只担忧的小手。 低头亲了亲她额头，想亲她的鼻子、嘴唇、脸蛋、所有，但是不想吵醒她，只得作罢。 伸手拿过床头柜上的手机，发消息，【我被你传染了。我女朋友知道后，马上过来给我做饭、收拾屋子，整晚给我量体温。】 肖格这会正在咳嗽，【我女朋友给我买药了。】 温瀚清：【你现在好了?反正我好了。我的女朋友比你的药好。】 肖格：【滚!】 肖格看着手机聊天界面，很无语。 温瀚清什么时候这么幼稚了?居然一大早跑来跟他炫耀? 看来爱情让人变成傻瓜这话真没错。 但心里怎么感觉酸酸的? 作者有话说： 本章歌词选自Olly Murs的《That Girl》这首歌。 第61章 元旦过后的第三天上午,温瀚清觉得自己没问题了，想回实验室。 苏静尘坚决要求温瀚清继续休息半天，再观察一下。 温瀚清妥协。 吃过苏静尘吃得午饭，苏静尘拉着温瀚清一起睡了个午觉,醒来后又量了一次体温,确认没问题后,才一同回实验室。 两人踏入休息室,看见原野、秦辞和李嘉渡脸上愁云惨淡。 苏静尘走到自己工位上,放下包，小心问,发生什么了? 她猜测是李嘉渡的文章补完实验被拒稿了。 秦辞扭头说,周墨师兄家里出事了。 苏静尘愣住,出了什么事?是师兄说的吗? 秦辞：我有赵晴师姐的微信,今天中午看她发了一条不好的朋友圈，我就私下问了一下。师姐说周墨师兄的爸爸在医院ICU，情况很严重，目前待了两天,还是昏迷状态。 原野：ICU就是烧钱的地方。周墨压力估计很大。 有说是什么原因导致的吗?苏静尘听到这个消息,想到周墨母亲身上的伤痕，心里五味杂陈。 秦辞：好像是喝酒引起的。师姐说周爸爸有常年酗酒的习惯,元旦期间喝了很多,导致胃大出血,本身又有酒精肝、肝硬化、高血压等问题，现在还没脱离危险。 李嘉渡满脸凝重,现在的问题很棘手,不治疗肯定不行,但是治疗的话,花费估计不少。周墨拼命兼职赚得那点钱，估计一天的费用都够不上。 秦辞：嗯，周爸爸好像还没有医保，平时也没工作，就打点零工，赚点喝酒钱。 原野靠在椅背上，抱臂，舌尖抵着上颚，连连摇头，不节制的中年男人就是家里的定时炸/弹。这是完全不顾家人死活，只顾自己享受。 李嘉渡扭头问秦辞，赵晴师姐现在也在医院? 秦辞：嗯，当时周爸爸出事的时候，周墨师兄和赵晴师姐在一块，得到消息，他们就一起赶回师兄老家了。 师姐发的朋友圈有什么意思没有?是要跟周墨分手?原野皱眉问。 秦辞：不太像，但是肯定觉得很烦吧?我跟她聊天，能感觉到她很想宣泄，不然也不会告诉我这些。要是师兄家里给点力，他们应该已经结婚了。 休息室陷入沉默。 温瀚清一言未发，拿着手机走出休息室。 苏静尘心情沉重地打开电脑后，拿起桌上的水杯，走出实验室，准备去开水间接水。 走出实验室门，看见走廊尽头温瀚清在打电话。 她没在意，朝位于走廊另一头的开水间走。 接完水回来，准备去做实验，想了想还是给周墨师兄发个消息问问情况。 过了会，穿好白大衣，戴手套前看了眼手机，发现周墨师兄还没回复，估计他在忙。 两个小时后，苏静尘做完实验，洗完手，这才有时间看手机。 周墨给她回复了：【谢谢静尘，实验室其他人都跟我联系了。我爸这个情况还是要治疗，我要是放弃了，他那些兄弟姐妹都不会放过我。钱的事不用担心，也不用给我转钱，温瀚清师兄借我钱了。以后我还他。】 苏静尘看着消息，走进休息室问温瀚清，师兄，你给周墨师兄转钱了? -- 第197页 此时休息室只有他们俩。 温瀚清从电脑里抬头，起身，做完实验了? 嗯。你给周墨师兄转钱了，那你的生活费还够吗?我把那张卡给你。本来我还想着跟你商量一下，从那张卡里拿出一些钱给周墨师兄应急。苏静尘是这么打算的。 够。不用担心这个。给他钱不影响我的生活。尘尘，那张卡你有百分百的使用权，你想怎么花不用跟我商量。温瀚清上前握着苏静尘的手，现在给她暖手成了他的条件反射动作。 你给了多少?ICU太花钱了，我妈妈之前也住过。我每次去缴费都被吓一跳。那还是我妈妈有医保的情况下。不敢想象没医保会是多少。苏静尘说。 暂时给了十万。如果不够，后续我再给他。温瀚清回。 嗯嗯，不够的话，我这里还有。师兄只是暂时困难，等他工作了，就好了。家人生病真的太难了。苏静尘感叹。 当年你妈妈生病，是你一个人照顾的?温瀚清问。 嗯。我姐姐和我爸都要工作赚钱，走不开。他们出钱，我出力。 很累吧?温瀚清知道苏静尘大四上学期基本都待在医院。 最开始很慌很乱很担心，什么也不知道，办住院手续都弄不明白。后来时间长了，医院被我摸清楚了，就还好。 学会做饭也是那段时间?温瀚清问。他知道苏静尘人生迅速成长是在她妈妈生病的那半年。那段时间，两人都忙的焦头烂额，联系断断续续的。 嗯，为了保证我妈的营养，我得学会做饭。苏静尘回忆。 苏静尘大三下学期末时，母亲沈芳患了癌症，还好发现的及时，是中期，还可以手术。当时为了寻求最好的医疗手段，在全国查询后，决定去外地找国内这方面最顶尖的专家。 异地看病很难，家里又没有多余的人手，只有正在读大学的苏静尘能抽出时间，于是她陪沈芳在外地求医了近4个月，后续转到本地继续治疗。 从什么都不会的无忧无虑正在计划读研的大学生到学会租房、找医学专家、陪床、做饭等等，那段时间苏静尘过得特别混乱。她跟温瀚清可能几天也聊不上几句。 但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是没赶上大三期末最后一门考试。 当时沈芳手术中出现了一些问题，出了手术室就直接进了ICU。 苏静尘一直在医院守到考试前一天，算好时间，买了能在开考前五个小时到学校的火车票。 结果没料到那段时间连续的大暴雨把铁路淹了，火车在半路停了近7个小时。 那7个小时，不仅仅意味着她赶不上考试，还意味着保研资格没了。后来想想，她跟温瀚清的关系也是在那7个小时里被改变的。从那时起，事情就朝另一个方向走了。 她在火车上知道考试已经开始的时候，连哭都哭不出来，只是呆呆地看着窗外漫天大雨，心力憔悴、心如死灰。 如果我没有错过那场考试，我们现在应该在国外的某间实验室。苏静尘把头靠在温瀚清身前，轻声说。 温瀚清揉了揉苏静尘脑袋，现在这样也很好。不要多想。 嗯，不多想了，现在我们还能在一起就是最好的事，那些事就当是该有的磨练。苏静尘说着从温瀚清手掌中抽出手，手不冷了，谢谢我的专属暖宝宝。 说完踮起脚，笑着吻了吻他的侧脸。 苏静尘坐回工位上，整理实验数据。 过了会，一起做完实验的原野和秦辞回休息室。 原野看着手机里周墨回复的消息，温师兄，你借钱给周墨师兄了? 温瀚清：嗯。 太好了!我本来说要给他转点钱，结果他说你借给他了，暂时不用担心钱了。原野很开心。 秦辞：还好有温师兄在，不然我们四个把所有生活费都拿出来估计也没多少。这个社会没钱好难。 苏静尘沉默，她手上那张粉色银行卡，还没用过，不知道里面有多少。还是要去看看，如果周墨师兄后续钱不够，她好有准备。 下载银行APP，按照温瀚清之前说的密码，登陆进去，点开余额界面，眼睛瞪大，顿时呆住，猛地扭头看了眼坐在她右手边的温瀚清。 二话不说，立刻截图发给他。 苏静尘：【怎么这么多??】 温瀚清：【看看明细，这两天应该发了年终奖，都是合法合规的钱。】 苏静尘照做，确实在明细列表里看到今天多了一笔6位数的转账，备注是XX公司的年终奖。 接着又开始打字，【我男朋友这么能赚钱???你确定是正规公司?】 虽然写得是公司名字，但那个数字还是让苏静尘震惊不已，她从没实际见过这么多钱。 明细列表里，这张卡在十月份初存进来一笔数额很大的钱，然后从10月份开始，每个月月中会打进来一笔工资，每笔钱很多，超出她的预期太多。 之前她以为这种兼职赚的钱应该不会很多，毕竟她工作过，大概了解一些。 温瀚清找到之前跟肖格签的聘用合同的照片，发给苏静尘。 -- 第198页 苏静尘仔细看了看，又去网上查了查这家公司，里面的法人代表等信息都能对应上。这家公司的规模不小，应该是正规合法的，稍微放心一些。 温瀚清：【养你没问题，不用担心钱，这是你最不需要担心的事。】 苏静尘：【我不担心钱，就是觉得你好神奇，怎么什么事对你都这么简单呢?】 温瀚清：【追苏静尘这件事很难，一点也不简单。】 苏静尘：【那现在追到了，会很有成就感吗?】 温瀚清：【不是成就感，是庆幸、失而复得、后怕。】 苏静尘看到这条消息，扭头看了眼温瀚清，又开始打字，【天啦，我现在好爱你!前所未有的爱你!温瀚清真是好神奇的男人!我预感会继续在你身上挖到宝藏!】 温瀚清：【我全部属于你，想怎么挖就怎么挖。】 苏静尘向右扭头。 温瀚清向左侧头。 两人隔空相视一笑。 而另一边原野和秦辞在讨论课题，全然不知背后这两人的小动作。 *** 过了两天，晚上，温瀚清收到了导师孟建川发来的消息。 【温瀚清，有件事需要麻烦你一下。我女儿孟姿明天回国，我跟她母亲农历年前才能回去。她对国内不熟悉，我把航班信息发给你，麻烦你明天接一下机，顺道给她在学校附近找家常住的酒店。倒完时差，她会进实验室跟你们学习。这段时间，麻烦你帮我照顾她。谢谢。】 温瀚清看到这个消息，靠着椅背，抱臂，低头，陷入沉默。 由于坐在苏静尘和温瀚清工位中间的李嘉渡最近忙着找工作，不在休息室，所以苏静尘余光能瞟到温瀚清的动作，发现他维持这个动作快十分钟。 这时原野和秦辞还在休息室，她没法直接问温瀚清。 过了十来分钟，原野和秦辞商量完课题，离开实验室，回寝室休息。 苏静尘看到温瀚清已经恢复正常，正对着电脑忙碌，以为刚才他在思考问题，就没多问。 过了几分钟，温瀚清开口，尘尘，明天陪我去一趟机场。 嗯?干嘛?你要出差?还是回家?苏静尘不解。 温瀚清把孟建川发给他的消息，截图发给苏静尘。 苏静尘看完，孟老师把他女儿委托给你?你认识他女儿吗? 在国外实验室见过几面。明天需要你陪我一起去。你是女生，很多事你跟她聊会比较好。我不习惯跟其他女生单独相处。温瀚清对导师交代的这个任务很头疼。 哦，好。苏静尘想了想，觉得有些不对，孟姿在国外对你有什么吗? 她的印象里，温瀚清在待人接物上一向很得体，并不会因为对方是男生还是女生会让他有这种情绪。 她能听出温瀚清现在很苦恼。 尘尘，我说完，你别生气。温瀚清决定还是告诉苏静尘。 苏静尘听到这里，心里便有了猜测，她跟你表白过? 温瀚清点头，我拒绝了，完全没考虑。你别生气。 苏静尘：我不生气。本科的时候就有一堆女生跟你表白，就算知道你有女朋友，也有来跟你表白的。作为校草女朋友，在帮你挡桃花上，我还挺有心得的。 温瀚清起身，坐到苏静尘旁边的椅子上，细细看了会她的表情，真不生气? 说不上生气，但心里还是有点不舒服，可能是因为她的身份。如果换个其他女生，我肯定不在乎。苏静尘认真窥视了一下自己的内心。 她的身份怎么了?温瀚清不解。 国际上很有威望的教授的女儿。从事科研的年轻人如果能攀上她这根高枝，得到她父亲的帮助，以后发文章、申请基金课题、升职都会容易很多。处在这个位置的教授意味着背后有一堆有用的资源。学术界拉门结派，形成学阀团体的事情很多。如果能进入这样的团体，以后的路会好走很多。苏静尘很冷静。 温瀚清蹙眉摇头，我不需要这些。 苏静尘伸手搭在温瀚清的手背上，捏了捏，我知道。但是这个世界上如果有捷径，那肯定挤破头。你不愿意走捷径，那就得付出更多努力。 刚才为什么说因为她的身份让你不舒服?温瀚清还没弄明白这个问题。 苏静尘淡淡抿了抿唇，你想啊，我都知道她背后有这么好的资源，她自己肯定也清楚，所以她在追求你上会非常有自信，有底气。毕竟能放弃已知捷径的人很少。而你越是不答应，她会越挫越勇。我这回怕是要遇到很强劲的对手了。 她并不喜欢把某个喜欢温瀚清的女生当成对手，也从不屑于跟其他女生抢一个男人。如果她的爱情需要她一个人努力去维护、并且时刻不安甚至自卑，那她会果断放弃。 就算那个男人是温瀚清，她也不要。 但是此刻出现了这样的对手，还可能会给他们的生活造成困扰。那这个问题就得解决。这不是温瀚清的错。 温瀚清此时由刚才的烦闷变成了满眼欣赏。在这件事上，他低谷了苏静尘。 起身，走到实验室门口，反锁上门，弯腰把苏静尘抱起来，圈在怀里，什么也没说，直接亲吻她，细细密密、轻轻柔柔地亲吻。 -- 第199页 吻了会才开口，尘尘，你没有对手。 曾经苏静尘跟他说过同样的话。 苏静尘搂着温瀚清的脖子，在你心里我没有对手。我们不是生活在真空中。有这样的人出现，就说明现实世界里还是有对手的，这不是我们忽视就能解决的，得好好处理一下。 我来处理，你配合我就行。温瀚清不会把原本由他引起的问题直接扔给苏静尘。 好，我无条件配合。如果不是完全没办法，我希望暂时不要在实验室公开我们的关系。如果真没办法了，你想公开也行。苏静尘说了自己的底线。 嗯。如果觉得委屈了，不舒服了，就立刻告诉我。这是我的底线。温瀚清静静抱着苏静尘，头贴在她颈窝。 苏静尘低头啄了一下温瀚清的唇，谢谢你的坦诚，没有让我自己去发现察觉。 如果让你自己察觉，你肯定会难受，不能那样。温瀚清在处理这样的事情上，苏静尘的感受是他首要考虑的。 做得很好。苏静尘说完，埋头亲了亲温瀚清心口。 *** 第二天下午，温瀚清带着苏静尘开车去机场接孟姿。 两人在接机口，等了20分钟。 苏静尘在人群里看到一个高高瘦瘦，一头乌黑波浪长卷发、鹅蛋脸、白皙女生拉着一个行李箱，当即眼前一亮，小声问站在旁边的温瀚清，是那个女生吗? 温瀚清顺着苏静尘的视线看过去，点头，是。 很漂亮。苏静尘说。 温瀚清侧目看了苏静尘一眼。 苏静尘感受到了温瀚清的视线，没回头，实事求是，外形真不错。温瀚清，你当时是怎么抵挡得住这种诱惑的? 因为我的心很早就被一个更漂亮的女孩填满，没有一丝空间容纳的了其他人。温瀚清感觉苏静尘此刻的关注点歪了，但从她的话语和表情里没有看到不开心。 很棒，继续保持。苏静尘目视前方，笑着说。 温瀚清低头笑起来。 孟姿在接机口一眼就看到了温瀚清，因为他的身高和长相太过显眼，一眼望过去就只看到了他。 赶忙拉着行李箱，小跑着过去，很快冲到了温瀚清面前，甜甜笑着说，师兄好! 温瀚清：你好，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苏静尘，孟教授实验室的学生，可以称呼她师姐。 孟姿愣了下，随即又甜甜地看着苏静尘，师姐好，我是孟姿。之后会去实验室跟着你们学习，请多多包涵。 你好，我是苏静尘。在实验室有什么需要，可以随时找我。苏静尘礼貌回话。 打过招呼后，三个人走往停车场。 温瀚清拎着孟姿的行李箱走在最前面，苏静尘和孟姿拖在后面。 苏静尘见孟姿穿得是一双带跟皮靴，温师兄身高腿长，走路快。路上有点滑，我们慢点走。 好。孟姿笑着回，随即小声嘀咕，感觉师兄回国几个月有点变化。 什么变化?我不知道他在国外什么样。在我们实验室这几个月，看不出有什么变化。苏静尘不动声色回应。 在国外感觉他很忧郁，除了实验，对什么都不感兴趣的样子。刚才见他，感觉他的眼神里没有那种雾蒙蒙的样子了，现在很有神采。孟姿小声说。 你在国外跟他相处的多吗?苏静尘一时找不到跟孟姿要聊的话题，就随口问。 不多。他之前在我爸学校读博士，但是不在我爸的实验室，我不认识他。后来他来我爸实验室读博后，只在实验室待了不到两个月就回国了。我在实验室见过他几次。他回国前，去我家吃过饭。孟姿解释。 不到两个月?孟姿就跟温瀚清表白了? 那这就是孟姿版的一见钟情了。 苏静尘没再继续问。 三人到了停车场，温瀚清把孟姿的行李箱放到后备箱。 孟姿朝温瀚清笑着说，谢谢。 然后转头看向苏静尘，笑盈盈，师姐，我平时有点晕车，坐在前排位置能好点，我能申请坐副驾驶吗? 苏静尘愣了下，随即笑着点头，好啊。我坐哪里都不晕车。 温瀚清蹙眉，关上后备箱，走到驾驶位置后面的车门处，拉开，看向苏静尘，静尘，坐这里。 苏静尘笑着点头，随即微微摇头，眨了眨眼，示意她没事。 三人上车后，温瀚清发动车驶离机场。 一路上，车里很安静。 苏静尘本来慢热，跟孟姿也没什么话题，于是就专注地扒着车窗，看这座繁华都市，心里想着晚上的实验。 到了距离酒店三公里处，有一个红绿灯，温瀚清踩下刹车，拿出手机，发了条信息。 过了几分钟，到了酒店门口。 温瀚清下车，取出后备箱的行李箱，这时手机响了，划开接通。 苏静尘见状，拿过他手里的行李箱，朝孟姿说，让师兄先接电话，我跟你进去办入住吧? 孟姿看见温瀚清背对着她们在接电话，只得点头，好啊，那谢谢师姐了。 -- 第200页 苏静尘拉着行李箱跟孟姿进入酒店。 这时电话那头的肖格说，说话啊!发生什么了?怎么突然让我给你打电话?你就不能打过来?缺那点电话费? 温瀚清看着苏静尘进入酒店，朝电话说，没事了，刚才解决了。我先挂了。 肖格看着挂断的电话界面，莫名其妙。 温瀚清抱臂斜倚着车门，微仰头看着天上乌云，一筹莫展。 过了十来分钟，苏静尘从酒店出来，绕过车身，走到温瀚清面前，笑问，在想什么呢?我走过来你都没察觉? 温瀚清拉着苏静尘的手，揽她入怀，抱住，两人一起斜倚着车，属于你的副驾驶被人坐了。 这有什么?难道你这辆车的副驾驶没其他女生坐过?苏静尘问。 除了我妈，这辆车的副驾驶，今天之前只有你一个女生坐过。 苏静尘笑起来，你应该早点告诉我。这样今天去接机的时候，我就不下车，死守着副驾驶等你们过来。 嗯，应该这样的，我疏忽了。温瀚清有点懊恼。 苏静尘笑得不能自已，我对这种细节不在意。 我在意。温瀚清有点烦躁，觉得这样下去不行，想了想，尘尘，你给我买个戒指。现在就去买。 苏静尘趴在温瀚清怀里大笑，温瀚清同学只能想出这种办法了? 其他方法都不够直接。 苏静尘收敛起笑容，认真想了想，现在不买。一是因为戒指不能随便买，二是实验室的人现在都知道你有女朋友，这个信息很好传达给孟姿，没必要用戒指来说明。 温瀚清沉默。 抱了会，两人上车，开往学校。 坐在副驾驶的苏静尘细细品了品温瀚清的情绪变化，觉察出不对劲，我刚才没太感觉到孟姿对你有意思。是她掩藏的好还是你大惊小怪了? 温瀚清握着方向盘，神色凝重，过了会，开口，在国外，我跟她见了四次面，她表白了两次。其中一次是当着孟教授的面，在她家里。 哦，她刚才是有说你去她家吃饭了。所以孟教授把她拜托给你，也是想继续撮合你们?也就是说目前喜欢你的不仅仅是孟姿，她父亲也想你成为他们家一员?苏静尘明白过来这里面的意思。 在几次线上组会上，苏静尘看得出孟建川很欣赏温瀚清，而他女儿又喜欢温瀚清。父女俩在同一个男人身上达成了一条战线，那自然会继续撮合。 温瀚清：我当时当着他们一家人的面明确拒绝了。 去年回国前，孟建川邀请他去家里做客。这种邀请，他没法拒绝，于是赴会了，结果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出。 用的什么理由?苏静尘好奇。 我心里有人。 然后孟姿怎么说? 说我只要是单身就行，谁都有过去。 苏静尘明白过来，那事情就有点棘手了。你除了要继续拒绝孟姿，还要把握好尺度。这样以后在孟教授实验室还能跟他和平相处。你要是伤了他的宝贝女儿，很难说他不会在你博后出站上迁怒于你。虽然我觉得这个位置的教授应该会体面处理这些私事，但是人心有时候很难揣测。 别担心，能处理。温瀚清转着方向盘。后续处理，他有了大概方向，但是涉及的人和事很多，暂时不好跟苏静尘说。 车内气氛静下来。 过了会，苏静尘开口，嗯，事情来了就处理，该怎样就怎样。我暂时想不到一个万全之策，这事得慢慢走慢慢看。 温瀚清摇头，这个过程我可以应付，但是你会难受。 别担心我。我要是真难受了，回头揍你一顿出气。你这张脸有时候还真能惹事。苏静尘幽怨。 不止脸。 苏静尘愣了秒，随即大笑。 温瀚清笑不出来，要是苏静尘不在他身边，她不亲自参与这些，这事他也不烦恼。 快到学校，在一个红绿灯前，苏静尘松开安全带，越过中控台，俯身到温瀚清面前，双手捧着他的脸，跟他对视，宝贝，放松，别苦恼。我相信你有能力解决，你要相信你女朋友有颗大心脏。人生哪能一直顺风顺水，这些事就当为我们的生活增添一点乐趣。 温瀚清拿过贴在他脸上的小手，亲了亲手背，尘尘，要是让你受委屈了，后面我加倍爱你。 苏静尘笑问，怎么加倍?再给一张银行卡? 可以，其他的也都加倍。除了让你能感受到更多爱，节假日礼物双份，你不开心的时候，哄你的方式会有两种。 我很期待，但是不用这么用力，多巴胺要慢慢分泌。我们细水长流。 温瀚清点头，至此心里放心不少。 他身边这个女生永远在打破他的认知，带给他的除了感动，还有闪耀的智慧。 *** 孟姿在酒店倒了两天时差，第三天上午打电话给温瀚清，说不知道怎么去学校，麻烦他去接她。 温瀚清正在做一个实验，抽不出时间，走到休息室，看见原野在分析数据，于是说，能帮我一个忙吗? -- 第201页 原野吓一跳，赶忙站起来，师兄你说。 印象里，他还没见温师兄找他帮过忙，以为有很重要的事。 温瀚清拿起书桌上的车钥匙，开我的车，去校外两公里的酒店，接孟教授的女儿到我们实验室。 前两天温瀚清在实验室群里说了孟姿会来实验室跟着学习一段时间。 原野：好，没问题，这点距离，我一脚油门就到了。不过我不认识她，会不会接错? 温瀚清打开微信，刷到昨天孟姿发的朋友圈，九宫格照片里有八张是她的个人自拍，把手机递给原野，这是她照片。我跟她说了我的车牌号。我把她的微信推给你，你跟她联系。 原野：ok，这点小事，十五分钟就能解决，顺道我可以感受一下你的车。 男生爱车，看到好车都想体验一下，原野也不例外。所以这个活，他很愿意。 温瀚清：谢谢。我先去做实验了，有事给我打电话。 原野点头：嗯，师兄你快去忙。 二十分钟后，原野领着孟姿到了实验室。 两人手上大包小包，拎了好几个。 秦辞和苏静尘正在实验室做实验，看见这副架势，两人对看了一眼，随即又看向门口。 身穿某大牌当季新款小香风浅蓝色套裙，挎着名牌包的孟姿亭亭玉立地站在门口，妆容精致的脸上带着微笑，师兄师姐们好，我是孟姿，初来乍到，请多多包涵。初次见面，不知道大家喜欢什么，就随便买了一点礼物。 苏静尘笑着说了声谢谢后，继续做实验。 秦辞好奇是什么礼物，起身，脱了手套，洗完手去了休息室。 孟姿走到休息室，环视了一圈，温师兄不在? 师兄忙着做实验，把给他的礼物放在这里，这是他工位。原野指着温瀚清的工位说。 孟姿把手上拎着的唯一一份礼物放到温瀚清工位上，然后又问，还有空的工位吗?我想放一下电脑。 原野指着苏静尘旁边空着的工位，只剩这个了。 哦，好。那我就坐这里。孟姿款款走过去，高跟鞋磕地面的声音是502实验室少有的声音。 孟姿放好电脑，朝秦辞和原野说，我问了温师兄，他说实验室有五个人，两位师姐、三位师兄。我不知道买什么，想着做实验经常需要看时间，就给大家买了手表。女生是粉色的、男生是黑色的。 秦辞愣了下，哦，谢谢，太客气了。不用买礼物的。 这时原野随手拿起桌子上的一个礼品袋，打开里面的礼品盒，发现是最新版的苹果手表iwatch，当即放回去，太贵重了，收不下。师妹，你给退了。 秦辞见状，也不打算收了。 不贵，在国外买很便宜。你们收下吧，我还要麻烦大家呢。孟姿说着起身，拿起一个礼物盒，打开，拿出一个粉色的手表，看向秦辞，师姐，你收下。退货很麻烦，到时候回去，我还要带着这些，占行李箱空间。 说着，拿起秦辞的手，给她戴上。 秦辞一脸懵，很快反应过来，真不要。 哎呀，收下吧。我爸知道我给大家买了这些，他很赞同。正好你们做实验可以用它看看消息，接接电话，很方便。孟姿搬出孟建川。 原野和秦辞对看了一眼，没再说话。 孟姿就当他们是收下了，满意地转身回了自己工位，打开电脑。 秦辞默默取下手表，放回盒子里，出去继续做实验。 苏静尘在外面听到了休息室里的对话，见秦辞脸上的表情很复杂，小声问，怎么了? 秦辞走到苏静尘身边，拉了把椅子过来，坐下，小声嘀咕，人跟人差别好大。她是孟教授的女儿，长得不错，出手又大方。一份几千块的礼物随随便便像送水一样送出去。 苏静尘明白过来，这种对比确实会让人郁闷，压低声音，师姐，之前我们出去玩，你说了对自己的身材很满意，你长得很可爱又很漂亮，看上去比孟姿年龄更小。之后你还可以拿到好学校的博士学位。你长相、身材、学历都有，没必要因为这些不开心。我都是这样安慰自己的。 秦辞点头，也对，我又不差，不能看到别人好，就忘了自己也不错。谢谢开导。继续搬砖，赶紧毕业! 苏静尘笑了笑，继续做实验。 温瀚清做完实验，回到休息室，看见他的书桌上有一个礼物盒，扭头问原野，这是谁的? 孟姿背对着门，听见温瀚清的声音，立刻起身，微笑着说，师兄，是我送你的。实验室每人都有。我刚才花了很大功夫说服大家收下礼物。你不要拒绝。 原野接话，嗯，刚才师妹费了一番口舌，我们接受了。师兄，你也收下吧? 谢谢。温瀚清面色平静，拿起礼物盒，放一边，打开电脑，把刚才拿到的数据拷到电脑里。 孟姿见温瀚清态度如此，碍于原野在场，没说话，回工位坐着。 过了会，李嘉渡从招聘会上回实验室，准备跟大家聊聊招聘会见闻。 -- 第202页 进门同样看到了工位上的礼物，又是一番你让我推，最终收下。 苏静尘做完实验，回休息室，随大流收下礼物。 但是进休息室的时候，她一眼瞥见温瀚清旁边的礼物外包装跟其他的都不一样。 于是装作若无其事问，温师兄收到的也是iwatch吗? 温瀚清听见苏静尘的声音，看向她，还没拆。 我的包装好像跟你的不一样。苏静尘决定把这份特殊的礼物摆在大家面前。猜不到是什么，那就见招拆招。她不想这份特殊的礼物在她跟温瀚清私下时爆炸。 温瀚清闻言，打开礼物，这时实验室其他人也好奇，都看着他拆礼物的动作。 孟姿至于身前的两只手，绞到一起，小心翼翼地盯着温瀚清的侧脸。 温瀚清打开礼物盒，面无表情，看不出喜乐哀伤。 苏静尘看见礼物就知道温瀚清跟她说的都是真的，心里的不悦和膈应像水下的水草冒出头，并且有向上疯长的势头。 其他人倒是倒吸一口冷气，面面相觑、噤若寒蝉、无人说话。 孟姿见氛围不对，不解，小声轻柔地问温瀚清，师兄不喜欢? 温瀚清靠着椅背，背微弯，右手捏着眉间，摇头。 原野欲言又止。 秦辞没多犹豫，看向孟姿，师妹，你送温师兄的这份礼物，他可能收不了。 孟姿疑惑，为什么? 温师兄有女朋友。你送领带、皮带、香水可能会引发师兄和他女朋友之间的误会。秦辞解释。 孟姿瞪大眼，脸刷白，不可置信地走到温瀚清身边，颤抖着声问，什么时候有女朋友的?我怎么不知道? 温瀚清看着书桌上手机屏幕里的照片，我交女朋友没有告知天下的义务。 她是谁?我能看看照片吗?孟姿含着泪。 抱歉。温瀚清面无表情。 那我怎么知道你是真有女朋友还是骗我的?孟姿不死心。 没必要骗你。温瀚清心生倦怠。 原野看不下去了，温师兄前段时间就跟我们说了他有女朋友，之前我们也不知道你要回来。这件事肯定不是他现在随口骗你的。 她有什么好的?值得你放弃国外那么好的条件?你回国是为了她?她比我好吗?你拒绝我就是因为心里有她?孟姿接近崩溃。她万万没想到来这里的第一天就发生了猝不及防的事，她还有一堆计划没实施。 她在我这里永远独一无二。温瀚清坐正，一脸正色，言辞严肃。 苏静尘一言未发，一脸平静。 第62章 礼物事件第二天,上午502实验室，除了温瀚清和周墨不在，大家做完一波实验后，在休息室聊天。 原野：昨天那件事真是有点尴尬。 秦辞：我没觉得尴尬,只觉国外文化和国内的区别很大。换做我,如果听说温师兄有女朋友了, 第一反应是把送的礼物赶紧拿回来,并且道歉,而不是继续逼问。 原野点头，好像也是。孟姿昨天确实很直接。喜欢就说出来,并且不退避。 秦辞皱眉,不仅仅是直接,别人都有女朋友了,她就算再喜欢也得放弃。昨天她那样好像温师兄有女朋友是罪过一样，好像温师兄只能喜欢她。太咄咄逼人了，不知道是她太过自信还是太没礼貌。 李嘉渡：原野，昨天你送孟姿回去的时候,她什么情况? 原野：问了我很多问题。主要是问关于温师兄的。送到酒店门口,她一直不下车，我又不好赶她下去,就只能回答。我真的是说得口干舌燥了。 苏静尘不动声色,都问了什么问题? 原野：主要是问温师兄女朋友的,问我有没有什么消息。 李嘉渡：那你怎么回答的? 原野：我能怎么回答，当然是什么也不知道啊,最多只知道师兄女朋友是个女生。师兄平时又不爱聊这些,我们也不好打探他的隐私。我想添油加醋说什么都找不到素材。 秦辞：那孟姿是什么态度? 原野：一开始不相信,后来又说师兄跟女朋友在一起才两个月,她可以等他分手，并且确信他会分手。反正我没听出她有退缩的念头。 其他人集体呆住。 苏静尘沉默，昨天那个场景是她捅破的，但她不后悔。 昨天晚上，大家都走后，只剩苏静尘和温瀚清在休息室。 温瀚清看着苏静尘的侧脸，尘尘，这件事这两天我会处理完。要是没重要实验，你出去看两天书。这两天不要来实验室。 苏静尘摇头，有实验要做。 今天上午温瀚清没来实验室，孟姿也没来。 苏静尘平静地做了一上午实验，没给温瀚清发消息，也没收到他的消息。 虽然表面平静，但心里滋生一股烦躁和压闷，做什么都有点提不起劲、心神不灵。 哎，这种状态真让人讨厌，但是又没办法立刻解决。 今天早上九点，温瀚清接到孟姿的电话，让他去她住的酒店一趟，说有急事找他。 -- 第203页 温瀚清到了酒店一楼大厅，拨打电话，我在一楼。 孟姿：师兄你上来吧，我在806房间。 温瀚清：如果不方便下来，那电话里聊。 孟姿见温瀚清态度如此，只得说，你等我十分钟，我这就下去。 温瀚清在一楼大厅的咖啡厅，等了20分钟，孟姿出现。 身着一身大牌黑色修身低胸长裙、脚踩细高跟鞋、妆容精致完美的孟姿在温瀚清旁边的椅子上飘然坐下，不好意思让师兄久等了。 什么事?温瀚清看着窗外一角，在那里，他抱过苏静尘。 没事不能找你?孟姿说着朝服务员示意，这边需要两杯拿铁。 温瀚清淡然开口，没事的话，我先走了。说完，拿起搁在另一把椅子上的外套，准备离开。 孟姿急了，等等，我真的有事。 请讲。温瀚清面无表情。 孟姿：我昨天给我爸打电话了。他说国内刚出了新政策，不允许一个导师在国内和国外同时有实验室。他国外的实验室现在正在做一个很有前途的新药，很快能上一期临床试验。如果让他选择，他会选择放弃国内的实验室。 话点到为止。她看着温瀚清侧脸，等他的回应。 温瀚清最近也听说了这个政策，系周会上，庄主任有提到过。这是国家为了防止一些导师到处挂名号捞钱，而实际不真正参与实验室管理和教育学生采取的约束手段。 温瀚清：我跟孟老师是合作关系。如果之后他不回国了，我会申请跟他解除博后合同。 孟姿愣住，解除合同?那你过去一年的博后经历不就白费了??你为什么不能重回国外实验室?那边你很熟悉，再读两年博后，有我爸的推荐，你肯定可以在国外顶尖大学谋得教职岗位。我爸甚至在考虑给你他实验室的副教授职位。那样你27岁就可以成为全球前十大学的副教授! 孟姿完全没料到温瀚清会做出这样的选择。她一直以为他心里只有科研，一步步成为全球顶尖科学家肯定是他的人生目标。结果他轻易浪费一年的想法实在出乎她的意料。没办法，她只能抛出所有筹码。这是昨晚跟父亲沟通后想到的办法。她不相信温瀚清听到这些不动心。 温瀚清：如果孟老师放弃国内实验室，我会跟他谈。还有事吗?没有的话，我先走了。最近你有什么需求，请找原野。 孟姿慌了，所以不管怎样，你都不会再出国? 温瀚清：抱歉，个人职业规划是我的隐私。说完起身。 孟姿跟着站起来，高跟鞋踉跄踩着地面的声音像她失去理智的大脑，红着眼，大声，温瀚清，你这是拿自己的前途开玩笑!她究竟有什么好值得你放弃这么多?你的人生不就是要做一辈子科研吗?这么好的资源你不用，简直是自毁前途!你太让我失望了!以后你会后悔的! 说完，气得胸前剧烈起伏，接着拿起桌上的咖啡杯用力朝地上扔去，陶瓷杯被摔得四分五裂，发出脆响，热咖啡流了一地，引得咖啡厅里所有人侧目围观。 温瀚清没说话，面色沉着，手挽着黑色大衣，迈步离开。 *** 502实验室按照往常一样继续运转。 苏静尘连续两天在不同地方做实验。 这天晚上九点半，温瀚清快速结束手上的事，赶到实验室。 这时苏静尘从细胞间出来，上楼去502，准备拿上包和手机回寝室休息。 温瀚清守株待兔半小时后，终于等到苏静尘，结果她低着头，一副蔫蔫地无精打采的样子，尘尘? 嗯?苏静尘下意识抬头。 怎么了?哭了?温瀚清看见苏静尘的大眼睛里水汪汪的，心下沉，眉头紧蹙。 没，睫毛掉进眼睛里了。苏静尘说。 冬天就是掉毛的季节，她最近每次洗头都会掉很多头发，偶尔做实验，睫毛会掉到眼睛里，很苦恼，但也没办法。 稍等，我洗一下手，给你弄出来，别揉。温瀚清说着关了实验室大门，反锁上，去洗手池边洗手。 过了一分钟，温瀚清擦干手，站在苏静尘面前，抬头，我看看睫毛在哪里。 苏静尘仰头，指了指闭着的右眼眼尾，应该在这边。 要是疼就说。温瀚清轻轻拨开苏静尘右眼眼皮，仔细看了下，发现一根长长的睫毛在她的下眼睑内侧，看到了，忍一下。 左手撑开苏静尘右眼的上下眼皮，用右手食指指腹轻轻按住睫毛，慢慢拨弄到眼眶外，然后用食指和中指捻起睫毛，好了，眨眨眼看看还有没有睫毛。 苏静尘开合眼睛几次，没有异物感了。说着准备回工位拿包。 温瀚清握住苏静尘的胳膊，把人带到怀里，抱一下。关门了，别担心。 苏静尘顺从的伸手环住温瀚清的腰，在他怀里蹭了蹭，你最近在忙什么?我的实验又赶到一起了，没时间跟你说话。 她最近两天没跟温瀚清说话。他这两天没来实验室，两人的交流只限于微信上关心日常。很多话题和问题，两人都默契地没提及。 -- 第204页 她每天排满实验，从早做到晚，然后筋疲力竭回去睡觉，活像实验机器。 这两天在忙，之前事情没处理好，不好跟你说。那天的礼物让你不开心了，对不起，我没预料到，以为她会用更委婉的方式。温瀚清当时看到礼物就知道事情无法挽回，这两天他能感觉到苏静尘借实验来躲避他和这件事。 不是你的问题，是她的直接超出了我们的预期。她最近好像没来实验室。之前送礼物那事确实让我不开心了。我以为我会很大度，但是实际上做不到。苏静尘不隐瞒她的这种情绪。 当天晚上她很郁闷，这种郁闷不是温瀚清能开解的，回寝室在日记本上不停画暗黑风格的图来发泄。 对不起，现在还难受吗?温瀚清只能道歉。 还有点，一种说不清的感觉。我想发泄都找不到对象。苏静尘诚实道。 揍我一顿。这口气怎么能出来就怎么做。 不要，打人不对。你抱抱我。苏静尘心里闷着一口气，不上不下的。 温瀚清用力抱了会苏静尘，然后松开环着他腰的手，抬手推开书桌上的电脑，把苏静尘抱起来，放在书桌上，用力亲吻她，左手抚着她的后脑勺，右手轻轻捻着她的耳垂。 这次不像以前闭眼亲吻，他睁着眼，沉沉地凝视着苏静尘闭着的眼睫，在她唇上辗转反侧，时深时重，看见她眼睫轻颤，面色渐渐浮上绯红，感受她在这场亲吻里由最开始的漫不经心和敷衍，到后面慢慢投入进去，最后搂着他的脖子用力回吻。 这时他稍微放下心。 良久后，被吻到嘴唇发麻的苏静尘推开温瀚清，坐在书桌上，头抵着他颈窝，缓了缓，躲避解决不了问题，还是要把事情弄清楚，于是问，后来孟姿找你了吗? 找过。孟教授也找过我。温瀚清诚实道。 孟姿找完温瀚清的第二天，孟建川就找了温瀚清，两人线上聊了快四个小时。 他们为难你了吗?苏静尘抬起头，面色潮红，明亮的眼睛中带着担忧。 温瀚清拉过来一把椅子，把苏静尘从书桌上抱起来，放在腿上，圈在怀里，尘尘，有件事要跟你说一下。 什么事?苏静尘听出温瀚清语气里的沉重，心揪起来。 孟老师要离开这间实验室了。他继续待在他国外的实验室，不回来了。再有一个月左右，这间实验室就跟他没关系了。温瀚清说。 这是孟建川、庄辰、温瀚清三人今天下午开完视频会议后，达成的共识。 苏静尘愣住，瞪大眼，嘴微张，一时半会没消化，脑袋里像被人扔了颗炸弹，下意识问，那你呢?你呢?你怎么办? 她不担心自己，毕竟之前经历过一次换导师。她是这所学校的学生，学校会对他们这些学生有处理办法。但是温瀚清不是，他是跟着孟建川一起回来的。 我会跟孟教授解除博后合同。 苏静尘：那之后呢?你的前途呢?为什么解除?是因为你拒绝了孟姿?你不能去他国外的实验室把博后做完吗? 说着挣扎着准备从温瀚清身上起来。 她这会乱到不知道自己身处何方，手脚都不知道要放在哪里，完全是热锅上的蚂蚁，脑袋里盘旋着数不清的问题和担忧。一种恐慌扑面而来，各种不好的预感不受控似的直往外冒，感觉她的焦虑症要发作。 温瀚清抱紧苏静尘，不让她下去，抚她后背，尘尘，别慌，冷静，乖，没事，听我说。 他看到苏静尘眼底的惊慌，觉察出了她的异常。 快说快说!所有细节我都要知道!不要对我隐瞒!苏静尘乱成一团麻，心里万分焦急，六神无主。 国内前段时间出了一项政策，不允许一个教授在国内和国外同时拥有实验室。之前孟教授说要处理国外的实验室，大约半年时间就彻底回国。这个你们之前也听他说过，但是后来情况有变。他国外实验室之前研发的一款新药，在很长时间没有进展后，前两个月跟两个大药厂达成了初步合作，准备一起开展一期临床实验，往临床推。这之后，他就不想关国外实验室了。这也是他迟迟不回国的原因，原本他计划着两边的实验室都兼顾着。但是现在国家出了文件，庄主任必须处理这件事。 苏静尘完全没听过这件事，很震惊，但是她脑袋里最关注的问题不是这个，这些先跳过，等会再讲。先说你以后要怎么办。 我跟孟教授解除合同后，会跟庄辰教授签新的博后合同，继续留在这间实验室，只是换了个导师，你们以后也归庄教授管。 苏静尘稍微心安，平复了一下，但是你之前做得课题是孟教授的，他要走，你肯定也不能继续做他的课题了。之前做得结果估计以后你也不能用来发表。那你过去大半年做得不就白费了?还有你在他名下读的这大半年博后，这个时间会被算到庄主任那里吗? 温瀚清见苏静尘的情绪稳定了一些，低头吻了吻她耳垂，这么担心我?不担心一下你自己? 你除了是我男朋友，还是未来的科学家，你的这两个身份在我这里同等重要。苏静尘直言。 -- 第205页 温瀚清心窝一暖，牢牢搂住怀里人，按照规定，博后时间续不上。不用担心，我跟庄教授要签的合同是两年，你博士毕业的时候，我博后出站，时间上正好。之前的课题做不了了，要把所有结果给孟教授，以后没有使用权。 好亏啊!那你不就浪费了快一年时间?你做了那么多实验，从早到晚，之前那个60万的课题，快做了一半了吧?再做做都可以写文章了，至少能发一篇10分以上的。真的太亏了!这部分损失还有办法挽回吗?苏静尘很痛心。温瀚清这一年时间全给别人了，他这么辛苦，最后却为别人做嫁衣。 按照合同的规定，没有办法挽回。没关系，我不差一篇文章，那部分结果里，有一些是你帮着做得，以后你也用不了那些结果，拖累你了。尘尘，最近整理一下那些实验的实验记录。过段时间，我们要把实验记录和结果上交。温瀚清并不觉得这一年是浪费，相反很庆幸回来了。 好。我整理好后给你。苏静尘应答，突然脑中想到一种可能，温瀚清，你诚实回答我，孟教授和孟姿是不是提出过让你去国外的实验室继续做博后，这样课题可以继续做，结果也可以用来发表，只是让你从国内换到国外? 嗯。温瀚清点头。苏静尘很聪明，他想隐瞒也隐瞒不了。 孟建川确实给温瀚清开出了很诱人的条件，除了孟姿说的副教授职位，还有让他参与新药的后续临床试验。如果最后三期临床实验成功，新药成功被推到市场上，温瀚清会享受这款药在专利期内的所有分红，给他的分红比例不低。如果顺利，最后拿到手的钱估计会是几千万级别的。 在长谈中，孟建川时不时提到以后温瀚清的人生应该怎样走，比如回美国的实验室继续做课题，博后出站可以留在他的实验室拿到副教授职位，承诺帮他在美国学术界立足，最后肯定功成名就。还时不时说孟姿怎么优秀，说他对女儿的培养等等。 为什么拒绝?如果你跟我商量，我会同意你出去的。原本我就打算申请国外交换名额。就算我申请不到，我也不是不能接受异地恋。你确定做出了正确选择?苏静尘疑虑。 尘尘，我不出去，主要原因不是因为你在国内。在大事上，我不会这么草率。 温瀚清既要让苏静尘明白她对他的重要性，但又不能让她在他的人生选择上背负很大压力。那样对他们的感情不利，也会给苏静尘造成很大心理压力。如果以后他在科研上不顺利，她会自责。生活中不能埋下这样的隐患，这种事情一开始就应该从源头上阻断。 如何把这件事告诉苏静尘，并且让她相信是温瀚清最近几天一直在考量的事。 是因为什么?苏静尘问。 不想跟孟教授继续合作。 是不是因为孟姿的事情?如果没有她，你是不是可能考虑回国外?苏静尘想把这件事全部弄清楚。 是这件事引起的，但作出决定不是因为这件事本身。温瀚清想了想措辞。 嗯?我没明白。 在我拒绝了几次后，正常情况下，应该体面放手。但是他们不这么认为。我不听从他们的安排，他们就给以为能让我屈服的条件。这种不尊重人的做法让我不想跟他们继续合作。温瀚清解释。这是他能想到的最合理且接近事实的说辞。 苏静尘努力消化了一下这段话后，明白了，确实不尊重人，你走到今天又不是因为他们。孟教授真的给你指导过吗?没有，他除了开几次线上组会，到目前为止，对你的科研生涯没有实质性帮助。反而是你在帮他打理实验室，你这么辛苦，而最后的名声都是他拿走。他把手上的资源像根胡萝卜一样掉在你面前。你又不是他们养得羊。真得很气人! 温瀚清听到这个比喻笑起来，同时也放心了。 尘尘，如果有一天孟姿跟你联系，说是因为你，我才放弃出国，这样的话不要听。你是我做这个决定的一部分原因，但最关键的原因是我刚才说的。不要因为其他人的言语不开心。温瀚清提前给苏静尘打预防针，再次强调刚才的说辞，让她彻底不要有其他不安的想法。 嗯嗯，知道。我没那么傻。只要你告诉我实情，我自己有分辨能力。就是想想有点可惜，你做了那么多结果，就这样被拿走，不甘心。而且还浪费了一年时间，这个更不能接受。苏静尘想到这些还是很郁闷。 温瀚清发了高烧都没多休息几天，一心想着回实验室做实验。 没事。之后再努力，也不算浪费，就当我博士读了五年，本来也要读五年。温瀚清很淡定。 原本五年，你只读了四年就能毕业，说明你非常努力，也非常辛苦。以后我帮你做实验，我们俩一起努力把失去的这些补回来。苏静尘轻声说。 温瀚清知道苏静尘满心满眼担心他，都没考虑一下自己，仰头情不自禁地吻她，吻了好一会儿才放开。 想好怎么跟实验室的师兄师姐们说这件事了吗?苏静尘开始担忧这个问题，毕竟不到一年时间，换两个导师。 暂时不要声张，有些手续要办。等周墨回来，我提前跟大家说一下事情经过，庄主任会过来宣布。温瀚清这几天把这件事的所有利弊和流程都弄清楚了，后续按照顺序处理。 -- 第206页 跟庄教授签博后合同是你找得他，还是他找得你?苏静尘好奇这个问题。 庄教授找我谈的。他知道孟教授要放弃这间实验室后，要安排我们实验室的人。问我想不想去他那里做博后。 温瀚清知道孟建川要放弃这间实验室之后，他认真衡量了所有利弊，决定不回国外实验室继续做博后。开始着手联系其他导师，只有把这些事情处理全部好，再一次性告诉苏静尘才行。否则她会担心的吃不下饭睡不着觉。 这两天他忙得不可开交，抽不出时间也没有效方法开解苏静尘的情绪。 是不是都不用面试?十月份那次诺奖讲座是你的敲门砖吧?苏静尘推测。 嗯，庄教授只问我愿不愿意去他那里，没问其他的。 苏静尘笑起来，我就知道我男朋友的能力和智慧肯定有很多人欣赏。庄主任招你做他的博后有开很难的条件吗? 新的合同正在整理，跟孟教授解除合同后，庄主任再跟我签。目前口头协议里提到的要求很常规。不用担心这些。 嗯，我相信庄老师的为人。苏静尘觉得这件事还有很多疑问，突然想到，你以后会后悔放弃孟建川这颗大树吗?我这两天搜过，发现他背后的资源和关系网真的很厉害。现在还有新药等着上市，那真是名利双收。 温瀚清不答反问，尘尘，你相信以后我能成为比孟建川更厉害的人吗? 苏静尘眼睛闪亮，笑着说，相信!当然相信!再大的大树也没自己种树靠谱!期待温瀚清长成参天大树，那样我就坐在树底下躺平乘凉。就算那时候我是白发苍苍的老太太，那也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人。 说完喜滋滋地开始幻想那副画面。 温瀚清抱紧苏静尘，头埋在她身前笑起来，双肩耸动，最近的疲惫、烦闷和担忧一扫而空。 老实讲，前几天，我是完全没想到这件事的走向会这样，像蝴蝶效应，孟姿扇动了一下翅膀，带动了一连串事情。苏静尘感叹。 之前有预兆，没跟你说。只是没想到突然出了文件，加速了这个过程。之前以为这间实验室会继续由我负责，拖到你毕业，我出站。温瀚清两个月前知道孟建川的新药动向，当时他就预感孟建川一时半会回不来。 以后庄主任接手可能更好。夏沁之前跟我说，他们实验室的□□报账、购买试剂这些零碎的事都是庄主任的科研秘书在负责。以后实验室这些事，你不用管了，可以专心做自己的。 嗯，502实验室会继续保留，除非之后系里来了新的导师，需要腾地方。暂时我们还是在这里做实验。如果你们想去庄主任那间实验室做实验，也可以，他们会给我们腾出空间。温瀚清说。 我就留在502，我们实验室人少，地方大。我很喜欢我们实验室的氛围，暂时不想挪窝。苏静尘环视这间休息室，虽然一度想逃离这里，但是这里的师兄师姐一直对她很好，而现在还有温瀚清陪她。 嗯，那我跟你留在这里，其他人看他们自己的想法。 窗外月亮高悬，清辉清冷，白茫茫世界里，屋里一角的两人抱在一起轻声聊天，温暖、坦诚且温柔。 聊到十一点多，苏静尘反应过来，改天聊，太晚了，要回去休息了。你最近因为这件事很累，赶紧回去。 陪我一起回去?温瀚清逗苏静尘。 嗯，不太行，去你那里我早上起不来，明天实验多，要早点来做。苏静尘纠结了一会。 勤劳的小蜜蜂苏静尘同学，走，送你回寝室。温瀚清揉了揉苏静尘脑袋。 苏静尘亲了亲温瀚清侧脸，从他身上起来，以后陪你的日子很长很长，不要在乎这会得失。 开往寝室的路上，苏静尘透过车窗看着天边莹白润泽的满月，心如明镜，温瀚清，等我博士毕业，以后你去哪里，我就跟着去哪里。 原本苏静尘打算抓紧时间努力做一年实验，保证毕业没太大问题后，然后申请学校的国外交换名额，正好之前她的语言考试通过，达到了系里申请交换的条件。这样温瀚清能回国外孟建川的实验室，在那边他会得到更多资源和指导。而她也可以出去看看，为以后的选择提供更多方向。 温瀚清踩下刹车就，将车停稳，尘尘，这些事以后我们一起商量。到那时我们都有能力，有选择的余地，不会再像上次那样。 好，谢谢你给我时间让我成长。苏静尘松开安全带，倾身捧着温瀚清的脸，这件事你做得超棒!跟两个很厉害的教授交涉处理这些事很难，你处理的很好。爱你哦，男朋友。晚安，好梦。 说完送上晚安吻。 温瀚清看着苏静尘走上台阶的身影，心中大石终于落下。 车行驶在午夜道路上，前路开阔，一览无余，手握方向盘，像握着他的人生。 他可以再次凭借自己的能力守护他的爱情，他爱的人。 第63章 过了几天,一直在老家的周墨赶回学校。 看见周墨顶着黑眼圈、满脸憔悴、风尘仆仆地出现在实验室门口，原本在做实验的四个人齐齐停下手里的活。 -- 第207页 原野离门最近，怎么回来了?我们还以为你直接在家过完年再回来。 有些资料和数据要拿回去，不然在家也写不了毕业论文。我妈想回老家,我过来顺道接她回去。周墨解释。元旦的时候,他只背了电脑去找赵晴,很多放在移动硬盘里的数据没拿回去。 师兄,伯父现在怎么样?秦辞握着移液枪问。 出了ICU,目前在普通病房，估计过几天能出院。周墨说着看向温瀚清,谢谢温师兄借我钱,不然我真的没办法。 温瀚清摇头,不用客气。不要再说谢谢。 周墨郑重点了点头。 苏静尘看向周墨,师兄，赵晴师姐呢? 她不太敢问他们现在关系怎么样，但是又有点担心。 周墨神色黯淡，深吸一口气,我爸进ICU三天后,我跟她提了分手。我们吵了一架，她回去工作了。 李嘉渡这时从休息室走出来,五个人都目瞪口呆。 原野迅速脱了手套,走到周墨身边,用力拍了拍他肩膀，你没事吧?为什么要提分手? 我家这个泥潭只会让她越陷越深。继续跟着我,没好日子过。我给不了她未来。周墨解释。 李嘉渡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你也真是出息!人姑娘都没说什么,你倒好,自己提分手! 秦辞眼圈红了，拿出手机发消息。 苏静尘起身，脱了手套，走到周墨身边，师兄，虽然你是我师兄，但是你这个做法我不认同。你们男生真的很奇怪。我们女生的未来就得需要你们给?我们自己不会努力创造?没你们，我们就什么前途也没了? 周墨低头，她自己一个人会比跟着我过得好。 苏静尘不停摇头，你们都不知道女生要的是什么，总是自以为是的觉得自己的决定就是对的。 听到这句话，温瀚清放下手中的玻璃板，看向苏静尘。 原野：静尘，有什么就说什么，看看能不能骂醒你师兄。 苏静尘看着低垂着头的周墨，师兄，赵晴师姐跟你谈了11年恋爱，你家的事她都清楚，这么多年肯定也做好了各种心理准备。就算这样，她还是愿意跟你在一起，说明她就是喜欢你这个人，坚定地选择你，其他的她都不在乎，而且她也不是恋爱脑，人很清醒。也许在她的潜意识里，这辈子就没打算跟你分开。结果你打着为她好的名义提了分手，你这样既是不自信，也是不相信她能继续跟你扛你家里的事。你提分手造成的伤害不仅仅是分手这件事，还有你对她的不信任。这才是最致命的。 苏静尘说完，直接转身去了洗手池，洗完手，去了休息室。她需要平复一下情绪才能继续做实验。 原野咀嚼了一下苏静尘的话，静尘说的有道理。你们如果要分手，怎么样也得是赵晴提出来。 李嘉渡推了推眼镜，我劝你现在、立刻、马上买机票飞到赵晴那里，就算是下跪，你也得去把这个错认了，至于人家还愿不愿意跟你好，那就看你的命了。 说完长叹一声。 秦辞犹豫了会，师兄，我觉得你有点愚孝。可能我这么说显得没人情味。如果我父亲在家里什么也不做，只知道喝酒惹事，一开始我会劝，出了事我会管。但是我会给自己一个限度，并且把这个限度告诉他和家里所有人。比如我最多只能承担得了他出事三次，再多了，我就当没有这个父亲，一刀两断。没有人的人生是用来给别人兜底的。 原野点头，你们家把你父亲宠过头了。你们跟他的相处形成了一种很不健康的模式。你父亲的心理肯定是平时我就自己潇洒，怎么舒服怎么来，真出事了，我还有个儿子，他肯定会管我。对于这种自私的人，真的不用管。你妈妈也不要回去了。这次把他治好出院，以后你们连他电话也不要接。你要是继续管，你这辈子不要说恋爱了，连正常生活都过不了。 大家苦口婆心地劝周墨。 过了会，周墨抬起头，这些我都明白。这次也是最后一次。以后我不会管他了。过段时间出院了，我就跟家里人说清楚。他的死活从此以后跟我没关系。 既然这样，你怎么还提分手?李嘉渡不解。 除了这次的治疗费，我才发现他打牌赌博欠了很多钱，大概算了算，我需要工作五六年才能还清。赵晴马上就三十岁了，再被我拖五六年，她最好的时光就全耗在我这里了，一点好也没讨到。周墨无力解释。 这时温瀚清出声，我的钱不用还，当做给你们结婚的礼金。快去道歉，把人追回来，不要再耽误。 接着看向原野，我现在走不开。原野，你开我车，送周墨去机场。 原野得令，催促周墨，你快买机票，我给你收拾东西，搞快点! 周墨抬眼看着大家，面带犹豫。 李嘉渡狠狠踢了周墨一脚，脑子还不清醒呢?! 师兄，我刚跟赵晴师姐联系了，她现在在住的地方哭得昏天暗地!你快点去把人追回来!快点快点!秦辞大声喊起来， 周墨彻底醒过来，立刻拿出手机。 -- 第208页 其他人都盯着他的动作。 一分钟后，周墨抬起头，买了最近一班航班，一个半小时后的。大概两个半小时后，我能到她那里。 秦辞连连点头，这两个小时我跟师姐聊天。我不会透露你要过去。 几分钟后，周墨拿上数据，原野拿上温瀚清的车钥匙，两人火速出了实验室的门。 大家暂时松了口气。 路上，原野一路狂踩油门，压在限速边缘在城区环线上一路飙车，边开边感叹，温师兄这车真不错!车速快起来感觉更爽更丝滑! 我欠你们太多了。周墨看着前方，他觉得来这间实验室可能是他做得最对的事。 别再嘀嘀咕咕、叽叽歪歪了!你先把人追回来!原野真是烦死周墨的磨磨唧唧了。 四十分钟后，原野把人送到机场，周墨一路冲刺跑去安检，赶飞机。 502实验室群里，很快收到周墨发来的，我上飞机了。 大家继续做实验，时不时看看周墨的进度。 两个多小时后，他们知道周墨下了飞机，到了赵晴那里。 到了晚上，一直没有进一步消息。 大家也不好问结果怎么样。 原野在休息室翘着二郎腿，不停挠头，情况是不是不妙啊? 秦辞嘟着嘴，摇头，不清楚，后来我就没跟赵晴师姐聊天了。估计两人要好好谈谈吧。哎，希望能顺利。 其他人无法推测，也就没说话。 一直到第二天早上，刚醒过来的苏静尘迷迷糊糊地伸手摸到床头柜上的手机，打开微信群，眯着眼瞟到的消息让她瞬间清醒。 赶忙推身后人，温瀚清温瀚清! 温瀚清抱着苏静尘悠悠转醒，闭着眼，置于苏静尘身前的手，轻轻揉捏，怎么了? 周墨师兄没把师姐追回来。苏静尘看着微信消息一脸震惊。 温瀚清睁开眼，腾出一只手，抽出苏静尘手中的手机看了看，事情难办了。 哎，我昨天就担心。如果我是赵晴师姐，肯定不会轻易原谅的。这次师兄提分手造成的伤痕很深。破镜很难重圆。苏静尘翻了个身，很发愁。她真不愿意看到恋爱这么久的人因为这种问题分开。 还好我把你追回来了。温瀚清放下手机，向下挪动，把头埋在苏静尘身前，时至今日他仍然庆幸。 苏静尘摸了摸身前的脑袋，就算你不回来，我也会去追你的。 不会让你追我。如果按照你的计划，你站在我面前那刻，也是我先开口追你。 有没有恨我当时怎么那么狠心非要跟你分手?苏静尘小心地提出这个问题，之前她不太敢问。那对温瀚清而言是很重的伤口。 最开始有。后来没有。 恨了我多久? 大概一个月。 后来是什么说服你不再怨恨我?苏静尘好奇。 喜欢。喜欢战胜了其他情绪。 苏静尘眼眶温热，低头吻了吻温瀚清头顶，抱紧他，轻语，以后会好好爱你。 嗯。 两人在床上耳厮鬓摩、浅浅低语。 *** 孟姿回国的第7天，第二次出现在502实验室门口。 由于之前的礼物事件，大家现在见到她会有点不自在。 孟姿倒没这种情绪，大大方方站在实验室门口打招呼，师姐师姐们，下午好。 正在做实验的秦辞和原野打了声招呼后，继续埋头做手上的实验。 此时温瀚清和苏静尘在其他地方做实验。 孟姿踩着恨天高，悠悠走进去，逛了逛实验室和休息室，开口，温师兄在哪里呢? 在其他地方做实验。李嘉渡对着电脑写毕业论文。 能麻烦把温师兄叫回来一下吗?我有几个重要消息需要跟大家说一下，以免你们一直被蒙在鼓里。孟姿看着李嘉渡说。 什么消息?你跟我们说了，我们会转达给师兄。李嘉渡皱眉。 很重要，需要你们都在场。孟姿再次强调，语气强硬，俨然是这间实验室的领导，发号施令。 那你自己联系师兄。李嘉渡被弄得有点烦。这人怎么这么没礼貌了?但是碍于她的身份，他又不好发火。 我联系了，他不接电话，不回消息。或者劳烦带我去温瀚清师兄做实验的地方，我自己找他。孟姿这次是一定要见到温瀚清的。 李嘉渡语气平平，师兄在这栋楼403房间。 孟姿转身出去。 在外面听到了休息室里对话的原野和秦辞暂停手上的实验，走到休息室。 她到底要干嘛啊?神神秘秘，装神弄鬼的。秦辞不耐烦。 之前她送的礼物都在这里吧?等会让她带走。原野看着休息室里书桌一角的几个礼品袋。 嗯，都在，没人动。李嘉渡回。 过了几分钟，走廊传来高跟鞋的声音。 休息室的三个人对视了一眼，等着被宣布消息。 -- 第209页 身穿白大衣的温瀚清走到休息室，身后的孟姿也跟着进来。 好了，虽然人不齐，但也够了。我要说两件事。一件是谢谢原野师兄对我的照顾，以后这间实验室我不会再来了。因为我父亲孟建川教授会退出这间实验室，你们要换导师了。孟姿的视线慢慢移动，一一审视每个人脸上的表情。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原野，一脸淡定，哦，这样啊，换导师这个操作我熟。我们又不是没换过。还有事吗?没有的话，我跟秦辞要去做实验了。 李嘉渡很平静，再有几个月我就毕业了，就是最后毕业论文上的导师名字换个人而已，这不是什么大事。 温瀚清开口，新导师是庄辰教授。 秦辞原本还有点忧愁，听到这个消息彻底晴朗，惊呼，这种好事怎么不早说啊?! 原野和李嘉渡站起来，齐齐看向温瀚清，真的? 温瀚清倚着书桌，点头，真的。原本打算过几天跟大家说。 昨天孟建川的事刚处理完，温瀚清把跟他的合同解除。 原野和李嘉渡欢乐击掌三次。 秦辞走过来，我也要。 三个人轮番击掌，恨不得拉手转圈圈。 李嘉渡咧着嘴大笑，那就是好消息啊!我们居然换到庄主任那里了!居然抱上了系里最粗的大腿!再也不是没妈的孩子了!我要去找庄主任帮我推荐工作!他肯定有很多资源! 原野抬手往后薅了薅短寸，甩了甩头，舌尖顶着上颚，那必须要吃顿饭来庆祝这个好消息了!等周墨回来，我们就去干饭! 孟姿没料到大家是这种反应，脸垮下来，看好戏的眼神变得阴郁诡谲，但是她很快整理好脸上的表情，提高音量，我要说的还有第二件事。 这时大家从喜悦的情绪中醒过来，意识到现场还有一个外人。 于是好整以暇地看着孟姿，等她开金口。 孟姿笑语嫣然，注视着温瀚清，你们知道温瀚清的女朋友是谁吗? 温瀚清听到这个问题，顿时警觉起来，原本抱臂倚着书桌的身体直起来，眼神冰冷地看向孟姿，打探别人的隐私很有意思? 原野见情况不妙，拉着秦辞：走走走，我们去做实验。 秦辞反应过来，嗯，我们对这个不感兴趣。 两人说着抬步往外走。 李嘉渡拉开抽屉，拿出耳机，准备戴上。 孟姿不在意其他人的反应，冲温瀚清莞尔一笑，摇曳着朝他走了两步，两人距离半米时，停下，然后轻启烈焰红唇，我没刻意打听，就是去你本科的学校论坛搜了搜，毕竟你当年在你们学校是鼎鼎有名的校草。你跟她谈恋爱是大家都知道的事，不算我打听你的隐私。温瀚清的女朋友是谁，你们都认识，但是肯定没想到会、是、她 最后这个她字拖得很长，语气里既有惊讶又带着一丝轻蔑。 这时做完实验，走到实验室门口的苏静尘听到了休息室里孟姿说得最后几句话，心下一沉，随即抬起头，镇定自若地走到休息室门口，越过所有人，忽略温瀚清担忧的眼神，直直看向孟姿，抿了抿唇，扬起嘴角，温瀚清的女朋友是我，苏静尘。 说完看向目瞪口呆的原野、秦辞和李嘉渡，师兄师姐们，不好意思。我跟他复合没多久，之前不想那么快对外公布，所以没跟你们说。不好意思。 秦辞愣了下，迅速反应过来，走到苏静尘身边，挽着她的胳膊，好事啊!天大的好事啊!我本来就觉得你们很般配。我们实验室今天这是双喜临门。看来这顿饭必须要吃了! 然后看向温瀚清，温师兄，你拐走了我们实验室最漂亮最听话的师妹，那这顿饭你请客?上次的火锅店不错，我们再去吃一次? 温瀚清牢牢盯着苏静尘的侧脸，点头，好，我请。 苏静尘看向温瀚清，朝他眨眨眼，要不就现在?正好现在是晚饭时间。 说完看向孟姿，大方得体地笑着说，师妹，温师兄请吃火锅，你要跟我们一起吗? 孟姿的脸上写满了尴尬和扭曲，嘴唇微抖，不了，我晚上的航班回美国。说完，抬步，准备离开。 原野迅速拿起桌子上的一堆礼物，这些麻烦收回去。 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把一堆礼品袋塞到了孟姿手中。 孟姿这时依旧挺直脊背，没有表现出慌乱，路过苏静尘身边时，立住，不咸不淡地说了句，输给你这样的人，我很无语。温瀚清的眼光不过如此。 苏静尘目视前方，淡然回应，那祝孟家大小姐找个眼高于顶的男人，走好，不送。 孟姿镇定走出去，只是高跟鞋敲击地板发出的高低不一、节奏紊乱的声音出卖了她。 温瀚清收起脸上的阴沉和担忧，走到苏静尘身边，紧握住她冰冷的手，给大家介绍一下，我的女朋友，苏静尘。 孟姿在门口听到这句话，潸然泪下。 很快急促的高跟鞋声音越来越远。 -- 第210页 此时实验室没了外人，大家一下就放开了。 秦辞满眼好奇，望着一对新人，你们俩的故事我要知道所有细节!全部全部! 原野理了会头绪，所以，温师兄，你是因为静尘，选择了我们实验室? 苏静尘闻言，扭头看向温瀚清，她没问过这个问题。 她居然忘记了这么重要的问题?! 温瀚清：先去吃饭，等会跟你们说。 原野和秦辞齐齐摇头，今天吃不了，实验还没做完。改天等周墨师兄回来再一起吃。 李嘉渡：师兄，你跟静尘出去吃。刚才被人这么揭露，估计也在你们意料之外。你们自己先整理一下，我们吃饭不着急。 温瀚清点头，脱了白大衣，牵着苏静尘走出实验室。 走廊上，温瀚清：尘尘，对不起，你想不公开的愿望没能保持下去。 苏静尘摇头，也不能瞒一辈子。刚才师兄师姐们的反应超出我预期，以后我在实验室不会尴尬。这样就行。 她不想公开的原因就是担心会尴尬。 此时，休息室里的秦辞、原野和李嘉渡三人把门锁上，椅子拉到一起，排排坐，开始检讨自己。 所以之前温师兄给静尘剥螃蟹、每次都跟她坐一起，让静尘牵着他，两人打一把伞，每次都走在最后面，都是因为他们是情侣?李嘉渡迅速回忆各个细节。 原野连连摇头，我们太蠢了!居然以为就是师兄照顾师妹。 秦辞惊魂未定，我们实验室的人怎么都这么单纯?居然没一个人朝这个方向上想。我们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事情离奇到让人只能怀疑自己。 李嘉渡推了推眼镜，丧着脸，可能是因为你们两个的烟雾弹把我误导了。我一直以为温师兄和静尘，与你们俩一样。让我先哭会，我真的是，哎，这脑子是没什么用了。 说完，取下眼镜，趴在桌子上。 原野和秦辞对看一眼， 第64章 在火锅店坐下后,苏静尘迫不及待地要弄清楚刚才原野问温瀚清的问题。 温瀚清，今天是属于我的我问你答。能回答的问题，你就回答。不想回答的，可以不说。苏静尘依旧制定了宽松的游戏规则。 好。温瀚清给苏静尘面前空着的水杯倒水。 你是怎么精准空降到我的实验室的?苏静尘把菜单给温瀚清,这会她没心思点餐。 这题暂时可以不回答吗?温瀚清不想说谎,但是现在还不到说出实情的时候,要再等等。 我问你答的第一题就难产,苏静尘愣了下,哽住，想了想,好吧,我们遵守游戏规则。以后方便的时候告诉我一下。 温瀚清把柠檬水放在苏静尘面前,拍了拍她手背,以后会告诉你。 嗯，那我继续问其他的。你在国外收到过多少女生给你表白?欧美女生多还是亚洲女生多?苏静尘通过孟姿，可以合理推测温瀚清肯定遇到过很多次这种情况。 不记得，没放在心上。应该是亚洲女生多一些。 哦,看来亚洲人的审美很一致。在国外,有遇到让你哪怕动心一秒的女生吗?苏静尘问得很细致。 没有。温瀚清用湿纸巾给苏静尘擦手。 苏静尘：分手后，有没有想过联系我? 有一次半夜喝多了,忍不住拨了你的电话,但是是空号。温瀚清回忆当时那个失魂落魄的自己,庆幸此刻还能牵着这个女生。这是当时他魂牵梦绕的事。 苏静尘万丈热情冷却下来，低着头,不敢看温瀚清,毕业后,我就换了所有联系方式。当时分手,我说了太多狠话，必须逼迫自己往前看。 现在想起那个决绝的自己，依旧匪夷所思。她这辈子所有的狠厉都用在温瀚清身上了。 没事，已经过去了。温瀚清揉了揉苏静尘脑袋，先吃饭。 苏静尘：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喝酒的?这个问题要弄清楚。 分手第二天。温瀚清往火锅里放菜。 苏静尘抬起头：从那之后，喝酒的频率是怎样的?现在平时还喝吗? 一般是晚上睡不着的时候喝，一周一两次。现在除了应酬，其他时候不喝。 嗯，能不喝就别喝了。 好。 过去四年，你回过国吗?苏静尘好奇这个问题。 没有。 苏静尘握着筷子，扭头看着温瀚清侧脸，惊讶，一次也没有?你爸妈不想你?虽然你说他们平时不管你，但是四年不回家就过分了吧? 他们想我的时候会过去看我。重大节日，他们过去陪我。 包括过年?苏静尘呆在原地。 嗯，过年也是他们飞过去。 难道他们没要求你回来?过年这种节日也是随着你的意愿?你用什么理由说服他们过去的?苏静尘实在想不明白，这太不像传统中国家庭了。 -- 第211页 实验紧迫，不想浪费时间在路上。他们过去，我也只是陪着吃几顿饭，抽几天跟他们聊聊天，其他时候，他们自己出去玩，就当旅行。温瀚清夹起煮好的牛肉放在苏静尘餐盘，尘尘，先吃饭。 苏静尘吃了几筷子菜，脑袋里都是问号，放下筷子，喝了口柠檬水，小心翼翼地问，你爸妈知道我吗? 知道。我们第一次在一起没多久，就跟他们说了。经常有人麻烦他们给我相亲，知道我谈恋爱后，他们很开心。温瀚清坦白。 关于我，他们都知道什么?苏静尘有些紧张。 知道你叫苏静尘，是同一个学校的学妹。其他的他们没问，我也没说。 苏静尘默默吃了几筷子菜，味同嚼蜡，提着心问，你不回来那几年，他们是不是认为因为我跟你分手，导致你不想回国? 知道我分手了，具体原因没多问，我妈应该看得出我难受。过年过节前，要是我不提回去，他们就主动说过去看我。没有因为你跟我分手，责怪你。他们不会这样想。温瀚清用公筷朝苏静尘的餐盘里放了几块煮好的羊肉。 你父母真好，很宠你，并且用的方式也很好。给了你很合适的空间，又很关心爱护你。这个尺度把握的真好，是很有智慧的父母。以后要多跟他们学习一下。苏静尘羡慕的同时很后悔。 尘尘，不用担心。我跟他们说的分手原因是因为异国，我照顾不到你，对你不好。这是事实。以后他们不会刨根问底，你也不用跟他们说这些。温瀚清觉得有必要把这些讲清楚，不然苏静尘会因为当初提了分手一直自责，以后见到他父母，会觉得心虚和不好意思。 嗯，我不担心跟你父母相处。他们是很值得尊敬的父母。苏静尘看着温瀚清，知道他背后有一个强大的家庭，难怪他做什么都不费劲，做什么都悠然自得、很自信有底气。 苏静尘心不在焉地吃了会菜，那他们现在知道我们又在一起了吗? 之前你不想公开，我还没跟他们说。你想让他们知道吗?温瀚清征求苏静尘的意见。 可以跟他们说，这样他们就不担心你了。苏静尘想了想。 好，等会跟他们说一下。我回国后，经常有人通过他们想认识我，给我介绍对象，他们因为这些有时候很烦。以后不用再烦了。 很烦的原因是什么?因为找的人太多?苏静尘疑惑。 占用他们的时间和精力，有些很近的关系，他们经常要费一番口舌替我拒绝。温瀚清前几天接到母亲的电话，说她有个同事的女儿跟温瀚清在一所学校，非要介绍两人认识。但是她知道温瀚清心里有个女孩，所以费了很大劲拒绝对方的好意。 哦哦，那告诉他们我们复合了，我可以去当这个挡箭牌。苏静尘明白过来。 温瀚清笑起来，不是挡箭牌，是护身符。 苏静尘大笑，凑上去亲了亲温瀚清侧脸，果然是有智慧的父母养出来的孩子。 到这时，苏静尘吃出了火锅的辛辣味，不知不觉间，一直想问又不敢问的问题在一顿火锅的香气中被解惑。 透过水雾缭绕的火锅，看着身边这个男人，在这烟火气里，她看到他无法被遮住的光芒和底蕴。 吃过饭，回到温瀚清住处，两人窝在沙发上继续聊天。 过了会，温瀚清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响了，苏静尘一眼瞟到来电人是妈妈。 立刻从温瀚清怀里坐起来，挺直脊背，正襟危坐，满脸庄重。 温瀚清起身笑着揽过苏静尘的腰，应该是来问我们的关系，想不想听? 苏静尘愣住，然后下意识点头，主要是好奇，同时也惊讶温瀚清居然敢把他跟他母亲的对话呈现在她面前。 温瀚清的这个举动她不理解，但也没有更多的时间思考和询问。 温瀚清划开手机，开了免提，放在茶几上。 发给我们的女孩儿是谁?温妈妈在电话那头轻声问，语调轻柔平和。 温瀚清：苏静尘。 苏静尘瞪大眼看了看温瀚清，又转头盯着手机，双手握拳，放在膝盖上。这通电话，一开始就让她紧张起来。 啊?哦，你这是把人追回来了?温妈妈惊讶后很快平静下来。 嗯。以后那些相亲可以直接推了。温瀚清握住苏静尘的手，把她的手指轻轻掰开。 温妈妈：那我跟你爸能轻松点了，不用再为这种事费神了。这次追回来了就不要再弄丢了，再好的感情也经不起折腾。瀚清，跟人好好相处，你一个男生多让着点女孩儿。等会给你转笔钱，该花就花。 温瀚清：嗯，知道。您早点休息。 温妈妈：你手上还有女孩照片吗?有的话再给我一些。刚才发的这张照片里，这个女孩真有灵气，长得好漂亮，特别是眼睛，一看就知道很聪明。难怪你这么多年念念不忘，是值得等待的小姑娘。这次好好珍惜。 温瀚清：嗯，等会发照片给您。之后带她见你们。 -- 第212页 温妈妈：见面不着急，看她什么时候准备好。要是愿意见我们，提前跟我说一下，我好做准备。我去跟你爸说一下，他刚才还问我来着。你早点睡，别熬夜，注意身体。 温瀚清：嗯，晚安，代我问爸好，改天我再给他打电话。 话音落下，电话挂断。 苏静尘久久没回过神来，良久后问，你平时是这么跟你父母交流的? 嗯。有事说事。温瀚清把还在正襟危坐的苏静尘揽入怀，重新靠着沙发拥着。 苏静尘仍在出神，轻轻摇头，不是有事说事。这通电话三分钟，我读出了太多东西。 什么?温瀚清好奇苏静尘的感知。 你妈妈对你非常了解。你跟她的交流很顺畅，不用过多解释，她就能明白。你妈妈在男女问题上更偏向女生，没有因为自己儿子交了女朋友，就觉得儿子被另一个女生抢走了，没有恋子情节。还有她很温暖很温柔，一直在说我怎么好，没有挑刺。至少这通电话，不管是内容还是语气，我没有一丝不舒服。这在我家是完全不可能的，我奶奶直接指着我妈妈，不知道骂了多少次。苏静尘回忆刚才这通电话。 到这里她终于明白为什么温瀚清敢直接当着她的面接父母电话，因为他真的拥有让人羡慕的家庭和父母。 你这么聪明，这么漂亮，他们还挑剔，那是打算我一辈子单身了。温瀚清拥着苏静尘说。 苏静尘摇头，跟这些无关。就算我不漂亮、不聪明，他们应该也会从其他角度来夸我。我能感受到一种尊重和善意。你喜欢的，他们会无条件赞成和支持。你跟你父母之间有百分之百的信任。这点很难。温瀚清，你父母是做什么的?怎么有这么好的修养? 她突然很好奇这个问题，虽然职业跟人的品德有时候没什么关系。 我妈是大学教授，研究人类学。我爸是商人，管理一家公司。他们是大学同学。温瀚清简单介绍。 他们互为初恋?苏静尘猜测。 嗯。彼此的初恋。 快跟我讲讲你父母，我太好奇了!苏静尘不停扯温瀚清衣服。 不睡觉?温瀚清看了眼腕表，快十点。 睡觉不重要。快跟我说说。苏静尘全部注意力都在这个上面。 聊到十一点就去睡觉。你最近太累，不能再熬夜。温瀚清划定时间点。 好，不熬夜。要是再睡不好，脑袋里的怪物又要压不住了。苏静尘舒服地窝在温瀚清怀里，你的长相和性格更像谁? 长相更像我爸，性格是他们俩的综合。 你跟他们平时的交流也是这么平和吗?有没有意见不一致，吵起来的时候?比如你想玩游戏，他们不允许这种?苏静尘好奇温瀚清家里的相处模式。 意见不一致的时候不会吵架，三个人会坐下来聊，看谁能说服谁。小时候我被他们说服的多，大学之后，我说服他们比较多。温瀚清回忆了一下。 你从小有没有觉得自己家跟别人家不太一样?苏静尘好奇生在福中的人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的幸运。 没有。我家就是普通的中国家庭，现在也没觉得特殊。温瀚清想了想。 那你真是幸运。你家不缺钱，父母感情又好，也是高知人士，对你的管教科学又合理，我没看出你家有什么普通家庭的鸡飞狗跳。苏静尘感叹。 可能我父亲在家族里很有威望，跟其他亲戚的关系不远不近，处理的很好，很多事在他那里就被拦下。我母亲跟我没有这些困扰。三个人的家庭，没有很多琐碎的事，一直很平和。温瀚清解释。 果然小家庭需要有人把外界的干扰挡住，其他人能享受荫蔽。你父亲是那种很严厉的家长吗?苏静尘问。 外表看上去严厉，在公司可能会让员工害怕。在家很温和，不会发脾气，会帮着干家务、做饭，对我妈和我很好。他把两种身份分得很清楚。 你爸对你妈是哪种好?言听计从?还是发自内心想把全世界捧到你妈妈面前的那种宠爱?苏静尘简直太好奇了。 后一种吧。 苏静尘瞪大眼，快给我举几个例子! 温瀚清想了想，为了让我妈上下班方便，中午可以回家午休，我们一直住在学校的家属院。学校离我爸的公司很远，他每天来回奔波。其他房子只在放假的时候偶尔去住一下。 所以你爸一个大老板放弃住大房子，一直跟你妈住在学校? 嗯。 哇，真好!你爸没想过工作日在公司附近自己住?苏静尘疑惑。 我妈提出来过，被我爸拒绝，他觉得那样像分居，感情会变淡。 你家里有吵过架吗?就是那种大声争执，有过吗? 好像没有。他们很理性，有时候我妈因为工作或者其他事发了脾气，我爸就不做声听着，过会再去哄我妈。温瀚清回忆了一下。 都怎么哄的? -- 第213页 等我妈宣泄一会后，我爸帮她分析事情，理一下她发脾气的源头，然后带我妈出去吃她爱吃的东西，看喜欢的风景，开车兜风，差不多是这样的事，帮她把情绪排解掉。 那如果你妈妈是因为你爸生气呢? 不管对错，我爸第一时间道歉，然后把家里全部打扫一遍，连续做上一段时间的早饭和晚饭。每天买花，买书，陪我妈散步、运动。不会说很多话，会做很多事，也不是大事，慢慢地，我妈气消了，就好了。温瀚清描述他父母的相处之道。 那你妈妈要是让你爸生气了呢? 不存在这种情况。 嗯?会出现这种事吧?我偶尔都能把你惹炸毛。苏静尘疑惑。 我爸要是觉得郁闷了，就出去抽支烟，回来就好了，不会放在心上，也不会揪着不放。他只在工作中生气，不会跟我妈生气。我还没见他跟妈红过脸。 苏静尘听得目瞪口呆，实在太好奇温瀚清的家庭，可能是好奇他身上的温润、平和、礼貌又干净的少年感是怎么被培养出来的。难怪他情绪一直稳如泰山，这种家庭不可能养出急躁的孩子。 认识他这么多年，他只在他们分手时失控过。每次想到这一点，苏静尘都很难过。 问题一个接一个，知道的越多就越能看清她跟温瀚清的未来。 临近十一点，苏静尘还想继续问。 温瀚清没给机会，抱起苏静尘朝浴室走，洗完澡就睡觉，改天聊。 今天不能多熬一会吗?我太好奇了。还有好多事想知道。洗完澡再聊一会吧?苏静尘用眼神求温瀚清。 不可以。 真不可以? 乖。 哼，小气吧啦!你出去，我要洗澡了。苏静尘嘟嘴把温瀚清推出去。 躺到床上的时候，苏静尘因为一脑袋问题，根本睡不着，伸手拍温瀚清胳膊，我们再聊聊吧? 尘尘，乖，先睡觉。以后慢慢告诉你。温瀚清闭着眼把苏静尘揽到怀里，轻抚她后背。 不是想睡就能睡着的。你现在就像告诉我有一本特别好看的小说，结果只让我看了个开头。那我肯定惦记着剩下的。苏静尘说了此刻的心理。 剩下的，一晚上也说不完。前几天刚熬完夜，今天不能再熬。闭上眼，给你放我之前弹的摇篮曲录音。温瀚清坚决不许苏静尘再熬夜，今天晚上在实验室看到她，就知道她最近肯定又没睡好。 哦，那试试吧。苏静尘其实这会很困，但是大脑太兴奋了，兴奋和困顿交织在一起。 一首曲子循环了四遍，苏静尘依旧没有困意，翻来覆去睡不着。 温瀚清伸出胳膊，抬手摁床头开关。 苏静尘反射性抬手捂眼挡住光线，干嘛开灯? 做点其他的帮你睡觉。 什么? 苏静尘刚说完，睡裙被褪下。 此后时间和她自己就不在她的掌控中了。 密集的吻和游离的大手掌让她觉得自己是他的掌中之物，真真假假、浮浮沉沉。 闭着眼，感觉到被一处处点火，沉溺中又带着渴望，进入一场引人入深、无法拒绝的冒险。 一如过去，她很放心把自己交给温瀚清，知道会被温柔对待，会给予她无法预测的快乐。 但是这次跟之前不一样的是，温瀚清一直不给到最后，好像要慢慢消耗她的体力，让她累到睡着。 苏静尘被这种不上不下的感觉吊着，身心疲惫，力气慢慢被抽空，意识游离到快睡着的边缘，结果突如其来的让人想尖叫的刺激让她又惊醒过来。 在困与醒的来回拉锯中，她又有了新的体验，一种想拉上被子、捂住脸、偷藏起来的、只属于她一个人的快乐。 这，是温瀚清给的。 用力呼吸了会，力气随着一个深深的呼气动作，彻底被耗完，想抬腿踹始作俑者也无能为力，趴在床上，闭上眼，一个指头都不想动。 温瀚清起身，伏在她耳边，轻语，乖，睡吧。 苏静尘像听了指令一样，下一秒昏睡过去。 迷迷糊糊时感觉到有人在给她擦拭，但是也顾不上了，困到七窍生烟了。 随他去吧。 第65章 临近寒假,苏静尘跟夏沁请教了去驾校考驾照的流程和时间点，决定先报名，在寒假前把科目一通过，过完年开始去驾校上车学习。 但是在选择考C1还是C2驾照上,她拿不准。 这天除了周墨,大家都在实验室,于是苏静尘就问了一下,师兄师姐们,你们考驾照是考得C1手动挡还是C2自动挡? 秦辞接话，我考的C1,唯一作用是帮你排除C1。静尘,你报C2,人真的不要给自己设置过多障碍,怎么轻松怎么来。 原野瞥了眼秦辞，那你当时怎么选择考C1的? 秦辞：那还不是被周围人洗脑了。说什么C2是老爷爷老奶奶才考的，说考C2自动挡简单到挂根骨头在方向盘上，狗都能开。我总不能比跟狗比吧? 哈哈哈原野耸肩笑个不停。他是真觉得秦辞很有意思,能轻松戳到他的笑点。 -- 第214页 李嘉渡笑了会,我考得C1，就是图C1便宜,以后用处广。 苏静尘：哦,你们都考的C1啊,那我也跟大家一样吧。 这时身穿白大衣的温瀚清单手拎着装满18L实验用蒸馏水水桶走进来，静尘,考C2。 原野：对,温师兄的车是自动挡。静尘,你就听师兄的,直接C2，轻松简单。 秦辞扯了扯原野的白大衣，小声，你别掺和，让他们自己商量。 原野闭了闭眼，砸吧砸吧嘴，忘记他们现在是情侣了，怪我多嘴。 苏静尘做着实验，小声嘀咕，我想考C1。 温瀚清放下蒸馏水桶，好，那就考C1。 其他人： 所以这就是情侣间的交流方式?!毫无原则?百依百顺? 大家也不好多问，只能面面相觑。 过了会，温瀚清去其他地方做实验。 秦辞实在无法抑制心里的八卦，做完手上的实验，凑到苏静尘身边，静尘，快跟我说说你跟温师兄的事。 原野和李嘉渡也同样好奇地看着苏静尘。 苏静尘简单概括了一下。 秦辞听完，愣了会，好神奇，但是温师兄是怎么空降到我们实验室的?怎么会这么巧? 不知道，他没说，说之后再告诉我。苏静尘诚实道。 原野靠着椅背，双手环于身前，低头想了想，温师兄现在住在哪里?房子是租的还是买的? 苏静尘照实回答。 原野若有所思点点头，那我差不多能猜到了。 秦辞：猜到什么? 原野：温师兄来我们这里是一场蓄谋已久的计划，不是临时起意。 秦辞：怎么判断的? 苏静尘不解地看着原野。 温师兄买的房子是前两年开盘的新房，因为位置太好，又是优质学区房，开盘当天一扫而空，当时还上了新闻。按照这个城市商品房买卖规则，新房2年限售，所以他只可能在开盘当天买房，现在才能住进去。而那时他还在国外，这座城市又不是他的老家，所以他买房唯一的原因应该是因为静尘在这里读书。两年前，他就在为回来铺路。 在这座城市土生土长的原野冷静分析。 苏静尘愣住，但是我们分手后有三年完全没联系，那时他不知道我考到这里了。 原野摇头，师妹，你太单纯了。一个男生对一个女生念念不忘，肯定会想尽办法知道她的动向。 秦辞回过神来，果然没有无缘无故的破镜重圆。 李嘉渡推了推眼镜腿，只有我一个人的关注点是买那个房子要多少钱吗? 坐在旋转椅上的原野，静尘，温师兄那个房子多大? 苏静尘摇头，不知道，看上去挺大的。 她这会已经完全呆住，还在消化原野提供的消息。 原野拿出手机翻了翻，这个楼盘都是大户型，最小的是120平，所以最便宜的一套房子上千万。 李嘉渡怔了会，点头，那我相信原野的推测了。可以闭眼砸上千万买房的人，除了有钱，还有很大的决心。 秦辞：妈耶!静尘，你男朋友好有钱!上次借给周墨师兄钱，也是说不要就不要了。 原野掰着手指头，身高、长相、性格很好，能力和智商也非常不错，家庭背景优越，问题是还这么专一。温师兄是要让我们这些男生无地自容啊。 李嘉渡苦笑，搞得我都不敢找女朋友了。 秦辞眼巴巴看着苏静尘，静尘，你这是上辈子拯救了银河系啊! 苏静尘摇头，没，我们就是正常情侣，没有那么玄乎，以前总吵架。 她很冷静，她跟温瀚清之间的弯弯绕绕不是大家看到的这样。 虽然她目前还不知道全部事情，但是她肯定温瀚清为了回到她身边，付出了很多努力。 大家以为的童话，里面填满了泪水和汗水。 *** 连续好几天，实验室的人都没有周墨的消息。 休息室里，大家都在担心这件事。 原野看着秦辞，师妹，你跟赵晴师姐联系了么?她朋友圈有没有发什么消息? 秦辞摇头，没。师姐没跟我联系，我也不好去打听，最近她也没发朋友圈。 李嘉渡低着头，他们要败给现实了吗? 原野翘着椅子，如果那样，这个世界就太他妈操蛋了! 今天上午，周墨跟我联系了。温瀚清对着电脑忙碌。 大家齐齐看着温瀚清，等他继续说。 他的文章被拒稿了，要重新投其他期刊。温瀚清停止打字，看向四双眼睛。 原野：操! 李嘉渡一脸讶异。 秦辞哀嚎，师兄怎么这么惨?怎么什么都赶到一起了?现在要怎么办啊? 说完看向温瀚清，仿佛他是万事法宝一样。 温瀚清：我正在改文章格式，等会帮他投新的期刊。 -- 第215页 原野连连点头，那就好，至少他不用处处焦头烂额了。对了，温师兄，周墨有说他现在在哪里吗? 温瀚清：在老家。他父亲出院了，准备安顿好，他就回学校。 秦辞：那赵晴师姐呢?他们有没有和好?温师兄，你能传授一点破镜重圆的技巧给周墨师兄吗? 温瀚清：应该还没和好，周墨没多说，我没问。 这种感情私事，外人很难插手，起不了多大作用。 李嘉渡取下眼镜，人生好难，下辈子我要投胎成一棵树，风吹日晒、清心寡欲。 苏静尘一言未发。 休息室陷入长久的沉默。 *** 晚上，温瀚清见苏静尘很低落，开车带她出去吃饭。 吃饭过程中，苏静尘很沉默，不说话，对她喜欢吃得菜和甜品也没兴致，郁郁寡欢。 温瀚清知道苏静尘是因为周墨的事难受。 这件让她难受的事，他没办法解决，只能通过其他方法帮她排解情绪。 过了会，苏静尘的视线从窗外挪到坐在对面的温瀚清身上，温瀚清，你相信人与人之间存在缘分这种说法吗? 最开始的相遇相信缘分在其中起了作用，之后的相处不相信。温瀚清抿了口水。 苏静尘点头，不敢想我们如果没复合，我现在会是什么样，希望有个平行时空能让我对比一下。 温瀚清想了想，如果没复合，现在的苏静尘应该过得不错。我认识的苏静尘会努力把自己从沼泽里拉出来，继续坚强、勇敢的往前走，直到有一天忘了我，或者放下我，开始新生活。她这辈子会过得很精彩，很丰富。 真的会这样?半年前，我没想过自己这么快能走出来。苏静尘抬起头看着温瀚清。 温瀚清眨了眨眼，点头，嗯，你会走出来。尘尘，回忆一下，当时我们开完第一次组会后，你回家了两周。再次出现在我面前时，带着一个非常绝妙的新课题。你只用了半个月就把自己从没有希望的课题里解救出来。这个过程靠得是你自己，跟我没关系。不要因为我的存在，忽略你自己有强大的自救能力。 苏静尘想了想，好像是这样。但是就算这样，我心里其实还是乱糟糟的，像失序了一样，急需别人给我一点力量，你恰到好处给我鼓励。当时你的鼓励对我非常重要。事情好像是从那时起开始步上正轨，不管是课题还是我的情绪。 当时我给你的鼓励是真心的，不是为了哄你。换做其他人，能做出那样的汇报，我也会那样做。工作和爱情我能分清。温瀚清回忆当时苏静尘站在台上忐忑等待大家对她做的思维导图汇报的态度，他很心疼。明明是非常出色的工作，她却不自信。 苏静尘：嗯，我相信你的鼓励是真心的。但是那时，我依然对人性很失望，是你一步步展现你的能力和品质，让我慢慢觉得这个世界好像还不错。 温瀚清好像不需要刻意做什么，只是正常展现他自己，苏静尘就能从中获得一些鼓舞人心的东西。 这个心中有仰望、眼里有光芒的男人不需要给她什么，只要他出现在她身边，她就能看到前进的方向和力量。 苏静尘吃了会甜品，回首来时路，心如明镜，这半年，课题上的难题，可以靠我自己获得一些自信，就是别人能看到的自信。但是对感情或者人性上的信任，是你给的，这点我确定。这样构成了一个完整的我。如果你没回来，我不知道要花多少时间把自己内外拼凑完整。 然后注视着温瀚清的眼睛，真诚地说了句，谢谢。 温瀚清抽出纸巾，按了按嘴角，抿了口水，凝视着苏静尘，想听听你对我的影响吗? 苏静尘放下手中的筷子，跟温瀚清对视，抿唇，点头。 分手后，在国外的三年，我没有感情。除了跟我父母有亲情上的交流，我没有其他感情。不是冷漠或者绝望，是处在一种所有人和事都激不起半点心里波动的状态，感觉心被挖空了。去医院检查过，不是抑郁症，没有情绪问题。我努力调整了，但是没用。温瀚清淡淡讲述。 苏静尘没说话，漾着秋水的杏眼波光闪闪地注视着温瀚清，她不知道他经历过这样一段时间。 在她波澜壮阔情绪起伏的日子里，他心如止水。 去年回来后，看到你，只有不到十分钟，我所有的情绪和感情都回来了，就像我第一次看到你，没办法解释这种现象。温瀚清至今也匪夷所思。 回来后，第一次看到我，出来的第一种感觉是什么?苏静尘问。 开心，然后是喜欢。这两种感觉很明确地同时出现在我脑中。看到你摔倒，开始心疼。温瀚清回忆，那种奇妙的感觉撞击着他的大脑，唤醒了沉睡已久的另一个自己。 你觉得我们是命中注定吗?苏静尘问。 不知道什么样算命中注定。如果没遇见你，我的人生不会有这么丰富的感情。温瀚清深深地注视着苏静尘，尘尘，该说谢谢的是我。 以后我们不要再说谢谢，只说爱你或者喜欢你。苏静尘轻声说。 -- 第216页 好。 过了会，苏静尘吃完甜品，希望周墨师兄和师姐能和好，这个世界本来就很残忍了，多一点温情吧。 温瀚清沉默，其他人的感情，他无从判断，不予置评。 吃过饭，温瀚清牵着苏静尘，没有直接回到车里，而是走往雪中。 不回去吗?苏静尘仰望着漫天白雪。 先在外面散散步。 两人没打伞，任雪花落在发梢、肩头。 苏静尘挽着温瀚清胳膊，把两只手揣到他外套口袋中，然后被温瀚清温热的大手握住，漫步在飘雪的街头。 路灯节次鳞比地亮着，行人在冲冲赶路。 走了二十分钟后，到了一个拐角处。 在一个昏黄路灯下，苏静尘扭头看见温瀚清头上都是白雪，笑出声，我们现在这样算共白头了吗? 温瀚清低头看见笑得开心的苏静尘，侧身，跟她面对面，把她的两只手分别放在他外套两侧的口袋，然后双手捧着她的脸，吻上去。 天寒地冻的冬夜，在户外原本被冻成冰块的苏静尘被吻得浑身滚烫、燥热。 大概是一个男生在她身上倾注了无数热情，驱走了寒冬的彻骨。 昏黄路灯下，雪花轻舞。 苏静尘感受着温瀚清时轻时重、缠绵又温柔的吻。 这个在她十八岁就出现在她身边的少年，至今依旧清澈干净、温润如玉、低调谦逊、礼貌温柔。 她是他唯一喜欢过、正在喜欢、未来依旧会喜欢的女生。 他的世界澄澈清明、纯真简单。 每念及此，她都会心怀感激。 不知道过了多久，被吻得意乱情迷的苏静尘，推开温瀚清，仰着头，映着水光的亮闪闪大眼睛，清晰直白带着渴望的目光直勾勾锁住他，温瀚清，我现在想要你。 温瀚清愣了几秒，抱住苏静尘，叹气，还有第三针。 否则，他也不会等到现在。等待的滋味有多难熬，没人比他更懂。 就算是死，今天我也要你。苏静尘很固执。这种念头来的很突然，有点莫名其妙，甚至不在她的预料内，但是心里的声音就是很清晰。 她不想再耽误，一秒也不想。 面对这样一个男人，没什么好犹豫的。 温瀚清拥着苏静尘，想冷静思考一下，但是完全做不到，没再犹豫，牵着苏静尘，一言不发朝前走。 苏静尘挣脱开温瀚清的手，朝前跑起来。 温瀚清赶忙跟上去，牵住她。 两人在冬夜飘雪的街头，奔跑着，向着未知又奇妙的冒险前进。 作者有话说： 如果可以，明天请早点看下一章。 暂定明天早上六点更新。 如果觉得太早，可以在评论区说一下更新时间。 第66章 黑色轿车划破漆黑长夜,疾驰在积雪的道路上。 车内只有发动机轰鸣的声音。 两人都没说话。 半小时后，到了小区。 电梯缓慢上升时，苏静尘想起来一件重要的事，小声问,不先买东西? 有。 哦。 出了电梯,到了门厅,换完鞋,刷开指纹门,到了玄关处，苏静尘脱下外套,表面镇定,内心灼热又慌乱,不知道往哪去。 无论如何,要先洗澡吧。 温瀚清接过苏静尘的外套，随手扔在玄关衣帽间，拉住朝里走的苏静尘，把她翻过来,按在玄关柜上,双腿钳制住她的腿，将她的腰贴向他,用力吻起来。 不同于以往的温柔,这次的吻带着狠劲。 房子里,这一处的温度明显高于其他地方，空气仿佛被点燃。 温瀚清腾出手,掀起毛衣下摆,利索朝上脱掉,砸在地上。 苏静尘头脑昏胀,冬日堪比夏日。 下一秒，她身上的衣物减少一件。 温瀚清低头看了眼，脑袋瞬间就炸了。 苏静尘莹白泛着光泽的肌肤在黑色蕾丝下肤白胜雪。 俯身，扒开仅有的衣料，裹住。 被覆之人仰头出声。 在漫长的厮磨中，没人感觉到时间流逝。 怎样都不够。 不够。 过了会，换另一边。 某处的渴望悄然淌出。 也许过了半小时，也许一小时。 身上的束缚越来越少。 苏静尘挺着腰，斜倚着玄关柜，快要模糊的意识明白知道这个男人对她爱不释手、流连忘返。 尽管这样站着有些累，但也无所谓。 喜欢就随他。 反正所有的都是他的。 只要他要，那就给。 过了会，苏静尘的昏胀的脑袋突然清醒些，想先洗澡。 温瀚清嘶哑应声，好。 然后俯身托起苏静尘，他的头正在抵在她身前，不愿放过。 踢开房门、浴室门，腾出一只手，打开浴缸阀门。 等待放水的过程，把人放在洗手台上，继续躬身。 过了会，见浴缸放满水，苏静尘推开身前人，准备下去。 温瀚清起身，把人抱起来，放进浴缸。 要不把头发剪了?每次洗头发、吹头发都像历劫。苏静尘懒洋洋地躺着，不想动。 -- 第217页 不要剪，我喜欢你的头发，以后我给你洗。温瀚清蹲在浴缸边，给苏静尘轻轻揉搓头发。 你喜欢的东西可多了。苏静尘想到刚才像个孩子一样的温瀚清笑起来。 你所有的我都喜欢。温瀚清说着话时，真心实意。 之前没觉得你这么喜欢这里。苏静尘低头看了眼身上。 之前不敢这样。 为什么?苏静尘意外。 怕你认为我不正常。温瀚清按摩着苏静尘的头皮。 苏静尘没忍住，笑出声，怕我觉得你像个变/态? 温瀚清红着耳尖，没作声。 苏静尘仰头看着认真给她洗头发的温瀚清，柔柔地看着这个眼圈发红、含着一抹羞涩的男人，温言细语，我呢，都是你的。只要能让你快乐，想怎样都行，没有限制。你想做的，想尝试的，都可以。 温瀚清摇头，这件事上我们是平等的，你的感受也很重要。我们要一起快乐，如果不舒服，或者心理别扭，尘尘，说出来，不然我可能没察觉。 在这件事上，还是需要谨慎一些。 苏静尘反手搂住温瀚清的后颈，将他拉向自己，吻了吻，朱唇轻启，好，期待你带我冒险。 到这时，她正确认识且直面了自己。 苏静尘洗完澡，从浴缸中出来，温瀚清拿着浴巾，将她裹住，在她耳边低语，尘尘，还剩十分钟，你可以反悔。 苏静尘嫣然一笑，走出浴室。 十分钟后，温瀚清擦着头发，走出浴室，愣在门口。 床上没人。 疑惑不安地快步走出卧室。 客厅，没人。 客厅浴室，没人。 客卧、书房、厨房统统都没人。 心慌起来，忐忑地按下琴房门把手，随即放下心来。 裹着浴巾、披散着头发的苏静尘坐在琴凳上，胡乱按着琴键。 温瀚清走过去，扔掉手中的毛巾，俯身从苏静尘身后环住她，拿起她的左手，放在他的左手手背上，右手同样如此。 四只手随心所欲地按琴键。就算这样出来的音乐也很好听，像奏鸣曲，为等会的冒险渲染氛围。 温瀚清伏在她耳边，清沉低语，怎么来这里了? 你猜。苏静尘跟随着温瀚清的手指弹琴。 温瀚清按着琴键，拥着软糯美人，无法思考，猜不到，麻烦公主给个提示。 苏静尘将手从温瀚清手背上拿开，扭身，凑到他耳边，气吐幽兰，因为这里 隔音好。 话音刚落，温瀚清在钢琴上的手猛然用力按下一个最高音，下一秒合上黑色琴盖。 抱起苏静尘，把她放上去。 苏静尘没想到要坐在钢琴上，看着琴盖，有些担心，会不会坐坏? 坏了再买。温瀚清说着吻上去。 结果刚吻一分钟，喘着气停下来，等等。 等什么? 去拿个东西。 苏静尘摇头，这里有。说着伸手摸到钢琴后面放着的一个铝制袋，举到温瀚清面前。 温瀚清猩红着眼，摇头，不够。 说着转身出了琴房。 坐在琴上的苏静尘看着他宽阔挺拔的后背、流畅的背部曲线和腰线，轻声笑起来。 半分钟后，返回来，拥住钢琴上的人，扯下半边浴巾，裹住渴望，嘶哑低沉，尘尘，确定吗? 予取予求。 良久后，原本五年前就做好准备的苏静尘这会彻底放下所有不安。 温瀚清腾出一只手拿着铝制袋，咬住一角，甩头撕开。 苏静尘低头看了眼，突然有些害怕地伸手撑在琴盖上，朝后缩了缩。 温瀚清觉察到了，把人带上前，轻哄，别怕。 嗯。 话是这么说。 只一点点，苏静尘便咬住下唇，手不自觉地握拳，深吸一口气。 温瀚清感觉到了苏静尘的紧绷，不敢再有动作。 十来分钟，毫无进展。 苏静尘泪花涟涟。 温瀚清满脸涨红。 两个人都不好受。 过了会，苏静尘下定决定，别管我了，你狠点心。 温瀚清摇头，不可以。 又尝试了会，还是不行。 温瀚清想退而求其次，准备换一种方式。 还没实施就被苏静尘握住他的手指，第一次，不要它。 进度就此被卡住。 两位高材生在这方面遇到了始料未及的阻碍。 苏静尘趴在温瀚清肩头，快要哭出来，为什么这么难?人生就没有简单点的事吗? 过了会，温瀚清改变策略，俯下身。 几分钟后，苏静尘趴在温瀚清怀里深呼吸，闭着眼，再试试。你再不狠心，就换我来。 经过无数次尝试后，终于有了点进展。 但这时苏静尘疼到脸色苍白。 今天算了。温瀚清无论如何也狠不下心。 -- 第218页 不行不行。苏静尘直起腰，捧着温瀚清涨得通红的脸，你必须狠心，不然以后还是一样。我不想再经历一次这样的事。 经过长时间思想斗争后，温瀚清点头。 手揽着苏静尘的腰，轻轻摩挲，在她耳边用磁性和隐忍的嗓音低语，尘尘，还记得上次我说我爱你是什么时候吗? 苏静尘搂着温瀚清的脖子，听到这个问题，认真回忆起来，唉，对哦，我们复合后，你好像没说过你爱我，我都说了很多次了。 苏静尘，我爱你。温瀚清说话的同时，长驱直入。 苏静尘呆住，瞬间痛哭出声，大颗泪珠直接飙出，不停拍打温瀚清，不停念叨着喊痛。 温瀚清搂住苏静尘，不停亲吻她的侧脸和眼角，其他地方不敢有任何动作，尘尘，乖啊，以后不疼了，不疼了。 苏静尘哭了好一会才止住泪。 温瀚清认为今天任务已经完成，准备出来。 苏静尘反应过来，搂住他，不可以，你还没开心。 你还会疼。 那你也得来。 过了会，让苏静尘适应一会后，温瀚清开始慢慢动作。 渐渐地，痛苦减轻，慢慢地适应后，除了隐隐的不适，苏静尘没那么难受了。 很久很久后，温瀚清的动作加快，苏静尘预感到了什么，执着地想看温瀚清的表情，结果脑袋被狠狠按在他肩头。 苏静尘猫着一双好奇的眼，小声，我想看。 回答她的是一阵低吼。 过了会，是嘶哑低沉又轻跃的声音，宝贝，我爱你。 开心吗?苏静尘问。 前所未有。谢谢你给我的体验，以后会用这种方式让你开心。温瀚清深埋自己，不想出来。 可是生理书上说，这种方式，女生很难开心。至少刚才苏静尘能感觉到的基本只有疼痛。 我努力。 好。苏静尘甜甜回应。 温瀚清退出来后，不停亲吻苏静尘，还疼吗? 疼。苏静尘没隐瞒，一种火辣辣的疼。 温瀚清蹙眉，我看看。 不用，过两天应该就好了。 我看一下，可能需要上药。温瀚清不放心。 过了会检查完之后，温瀚清把苏静尘从钢琴上抱起来，走到卧室，放到床上，给她擦拭后，盖上被子，先休息会，我去买药。 不用折腾了，人体有自愈能力。苏静尘拉住温瀚清。 乖，我很快回来。温瀚清亲吻苏静尘额头，随即去了浴室，简单冲洗后，穿上衣服，拿上车钥匙出门。 二十分钟后，温瀚清推开卧室门，发现苏静尘已经睡着了。 动作极轻地给她上完药，搂着一起入眠。 睡梦中的苏静尘感觉到火炉一样的胸膛，下意识往上凑。 自此，两人终于拥有了彼此。 从身到心，从生到死。 第67章 时值寒假,学校到处是拉杆箱摩擦地面的声音和让人羡慕的轻松笑声。到处结冰的地面也阻挡不了回家的热情。 502实验室与这些无关，依旧灯火通明、忙得如火如荼。 这天晚上，温瀚清在实验室群里发了一条消息。 【明天上午十点，庄辰教授会来我们实验室,应该不会耽误太多时间,请大家排好实验,空出时间。】 原野：【?!庄主任是过来宣布我们归他所有?】 温瀚清：【嗯,要有这个仪式。他还有一些事要宣布。】 秦辞：【OK,收到。谢谢师兄。】 其他人陆续回复。 苏静尘做完实验，被温瀚清送回寝室。最近她实验多,基本都住在寝室。温瀚清对此没意见。 夏沁正敷着面膜,见苏静尘进来,挽着她的胳膊,有些含混不清地说，静尘，以后我们是同一个实验室的姐妹了! 苏静尘微微弯腰，笑着说,师姐好,以后请师姐多多指教。 夏沁忙用手压住面膜两侧，前俯后仰小幅度呵呵笑起来,上下嘴唇像小金鱼一样,咱们同级,犯不着叫师姐。 你在庄老师实验室的时间比我长，按照实验室的规矩,你算实验室前辈,所以还是要叫师姐的。苏静尘一本正经有理有据。 夏沁被逗死,但又不能笑,忍得很辛苦，金鱼嘴张张合合，好好好，有这么漂亮勤劳的师妹，是我的荣幸。 两人接着聊庄辰实验室的一些规定和注意事项。 *** 第二天上午九点半，周墨满脸风霜地赶到实验室。 看见周墨脸上挂着两个大黑眼圈，印堂发黑，嘴唇干枯起皮，比上次瘦了不少，人更憔悴，实验室的五个人集体愣住。 李嘉渡随手拉过一把椅子，放到周墨身后，快坐下。你这是几天没睡还是怎么了? 苏静尘赶忙拿起周墨书桌上的水杯，快步出去接水。 大家都看着周墨，等他说话。 跟家里摊牌了，闹翻了，我以后回不去了。周墨简短几句话概括了这几天家里掀起的巨浪。 -- 第219页 大家面面相觑，默了默。 原野在周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拍了拍他肩膀，那种家庭不回去正好，谁稀罕回去。别伤心，正好甩了一个包袱。以后的人生轻松上阵。 李嘉渡撇嘴，无奈摇了摇头，因为不想给你爸收拾烂摊子，就被赶出来。以后他需要你了，会求你回去的。你不回去，他还会去找你。有些人的自私是刻在骨子里的。 秦辞唯唯诺诺地小声问，师兄，赵晴师姐呢? 我跟她联系，她不接电话，不回消息。周墨低头说。 大家倒吸一口冷气。 这时，苏静尘端着水杯走进来，递到周墨手中，先喝口水，是温水。 谢谢。周墨接过，喝了一大口。 周墨遇到的事，大家都不知道怎么办。 过了几秒钟，周墨看向温瀚清，谢谢师兄帮我投稿，不然又得耽误一周。大家别担心，这些事从小在我老家看了很多。我也快30岁了，很多事都看开了。先毕业，找份工作，养活自己和我妈。我爸那些赌债，我不会管了。今天给他补完窟窿，明天又出来一个新的，没有尽头，太累了。赵晴那边，我会继续努力。 其他人点头。 温瀚清：想找什么样的工作?有倾向的工作吗? 周墨抬头看着温瀚清，应该不做科研了，会优先考虑赚钱的工作，还要考虑稳定性。我的人生经不起更大波折了。符合这两个条件的工作，应该是去南方发达城市当高中老师，据说待遇不错，也稳定。 温瀚清点头，拿起手机发消息。 李嘉渡打开电脑，我最近整理了一些工作信息。我主要找科研岗，待遇确实都很一般，都是聘用制，基本没有编制，三年小考核，六年大考核。六年的聘用期不合格就被扫地出门，压力很大。你要是决定去当高中老师，也不错。要是有合适的，我发给你，你去投简历试试。 嗯，谢谢。周墨点头。 原野翘着二郎腿，靠着椅背，去吧。科研适合有钱且有理想的人。目前先解决生存问题吧。这个选择没什么。这栋楼里，毕业后有一半的人继续做科研就不错了。现在也没听说谁谁谁过得不好。 苏静尘点头，师兄，你很适合当老师，我那么多实验都是你教的。教的很好，很仔细。 秦辞：嗯，工作而已，只是人生的一部分，还不是最重要的一部分。去南方，正好离赵晴师姐近，挺好的。就是以后我们见面的机会应该不多了。 说到这里，有点伤感。 虽然还有半年时间，但离别的氛围悄然升起。 过了会，周墨装在兜里的手机有提示音，拿出来看到是温瀚清发来的消息，是一个人的微信名片。 然后听到他说，我有同学在南方当高中老师，他是硕士毕业去那边工作的，现在工作四年多。我刚问了一下，他说你有想了解的，包括薪资待遇、工作强度、职称晋升这样的问题，都可以问他。刚才发给你的是他的微信。 周墨感激地点了点头，好，谢谢。多了解一些我再做决定。 原野站起来，别丧别丧啊!没什么的，人生嘛，不就是这样。现在这个社会，只要还能活得像个人就是一种成功。高中老师多好，还有寒暑假。不要觉得博士去高中是浪费，至少不用考教师资格证吧，升职称也有优势吧?说不定以后周墨师兄就成某省的特级教师。都是出路，没有哪种职业更高贵，先从我们这里打破偏见。 秦辞点头，嗯嗯，当老师挺好的。师兄加油，以后你的人生肯定越来越轻松。 苏静尘：高中老师会很有成就感，学生考出来的都是实实在在的成绩，也能照顾家里。师兄，你可以把这个选择发消息告诉赵晴师姐，虽然她不回消息，但是肯定会看消息的。还有你知道情侣吵架后，站在女生的角度，最想收到的东西是什么吗? 其他人，包括一直低头用手机发消息的温瀚清听到这句话，都看向苏静尘。 苏静尘没卖关子，开口说，吵完架，女生可能会选择关机，不想理人或者冷战。但是最希望收到的不是口头道歉、花、昂贵的礼物这种。最想要的是半夜醒来或者早上睁开眼，打开手机能看到一条长长的消息。这条消息不能是随便写的，最好是反思为什么吵架，以后怎么避免吵架这种有建设性的内容，态度要真诚。 听到这番话，休息室静下来。 大家都不约而同地转头看向温瀚清。 秦辞架不住好奇心的驱使，小声问，温师兄以前是这样哄静尘的? 这个问题更是让其他人的眼神牢牢粘在温瀚清身上。 温瀚清摇头，没有。以前我不知道静尘需要这种。 其他人心领神会，哦 原野不死心，继续打破砂锅，那师兄是怎么哄静尘的? 温瀚清轻叹一声，一般是口头道歉、送礼物这种，能和好主要是因为静尘大人不记小人过。 秦辞小声，哦，原来是静尘自己哄自己。 苏静尘笑起来，所以，男人有时候没什么用。 -- 第220页 秦辞连连点头，嗯嗯，我也觉得。他们脑回路跟我们的不一样。 四位男生面面相觑，不敢说话。 温瀚清抱臂、倚着书桌，低着头，迎接两道充满同情和一道疑惑的目光。 师兄，你之后每天坚持固定时间给赵晴师姐发消息，比如找工作的进展、毕业情况、以后的规划，把事情都写出来，摆在师姐面前，她会慢慢思考和衡量。苏静尘把话题重新拉回周墨身上。 嗯，我会按照你说的做。周墨这时脑袋有点乱，过了会，理清思绪，温师兄为什么要哄静尘? 众人这才意识到周墨缺席了实验室经典名场面。 原野捂嘴咳了两声，那个忘了告诉你，温师兄和静尘是情侣，还是破镜重圆那种。所以他们的经验，你可以听一下。 啊?周墨惊讶的视线在温瀚清和苏静尘身上来回穿梭几次，之前赵晴跟我提过，觉得师兄和静尘之间有什么，我还说她乱猜 李嘉渡和原野对看一眼，看来他们可能真有点什么问题。 秦辞兴奋起来，师兄，你快把这件事告诉师姐，她的直觉是对的。你话不要说满，留一些悬念，说不定师姐好奇，就回你消息了。 好。周墨应声，然后看向温瀚清和苏静尘，征求意见，你们的事，我可以跟她说吗? 温瀚清点头。 苏静尘：可以啊。如果师姐好奇，可以把我的微信推给她，想知道细节，我跟她说。要是能帮到你们，我知无不言。 好，谢谢!她应该感兴趣的。周墨赶忙拿出手机发消息。 众人这时觉得事情终于有了好转的迹象，放心一点。 这时墙上的时钟指向九点五十五，大家没继续聊天，严阵以待。 原野抖着腿，小声嘀咕，有点紧张是怎么回事? 秦辞：我也是，心有点慌。 李嘉渡推了推眼镜腿，可能是我们好久没看到活的导师了? 上次换导师，换了个类似虚拟人物，除了几次线上组会，连个人影都没见到。这次是实实在在的实体，感觉还是不一样。 九点五十七，西装革履、英俊儒雅的庄辰教授，伫立在502实验室门口，抬手叩门。 坐在休息室的六个人赶忙走到门口，毕恭毕敬，庄主任好。 大家好，我是庄辰。温瀚清应该跟你们说了，以后这间实验室由我代管，今天过来认识一下。庄辰面带微笑。 嗯，知道，导师好。众人改口。 你们我都认识，就不用自我介绍了。过来是有三件事要征求大家的意见。第一件是组会，我主导的803实验室每周四晚上开组会。我的建议是，你们需要参加这个组会，这样我好了解你们的课题进展和遇到的问题。你们之前每周五晚上的组会是否取消，这个你们决定就好。庄辰说完第一件事。 六个人相互商量了一下，达成一致意见，温瀚清汇总，庄老师，我们参加您实验室周四晚上的组会。周五的组会，我们应该会保留。 庄辰点头，好，我让科研秘书把你们排进组会汇报表里，有什么需求可以跟他提，如果他不能解决，来找我。第二件事，大家愿意去哪里做实验?目前系里可以保留502实验室，你们可以选择去803做实验，也可以继续在这里做。至于实验耗材和试剂，两边实验室共用，需要什么就去拿，没有的找科研秘书去买。803实验室的学生，我已经跟他们交代了，大家不用客气。 六个人几乎没商量，一致脱口而出，我们暂时就留在502。 好。庄辰点头，第三件是毕业生的问题。这里着急毕业的是李嘉渡、周墨和原野，是吧?最近有需要可以跟我谈谈毕业进展和毕业去向。苏静尘和秦辞，如果你们想找我谈课题，可以随时去我办公室。 苏静尘和秦辞点头，谢谢庄主任。 李嘉渡很激动，庄老师，我正想厚着脸皮让您帮忙推荐工作，最近工作好难找。 庄辰微笑颔首，今天下午我在办公室，我们聊聊。 好的好的!李嘉渡喜形于色。 原野：我的课题没做完，准备延期，有些延期手续需要您签字。 周墨：我的文章刚重新投稿，后续有回复，我去找您。 庄辰：好，有什么需求随时找我。温瀚清以后是我名下的博后，会参与实验室管理。你们这边如果习惯让温瀚清管理，以后这里就主要由他负责。他会把我的联系方式推给你们。我的实验室没有什么条条框框，大家是相互合作的关系。希望以后我们和平相处。 大家纷纷点头。 庄辰看向温瀚清，面带笑意，现在有时间吗?有个课题，我准备交给你主导。 好。温瀚清点头。 然后两人离开502实验室。 剩下的人，松了口气。 秦辞看着两人高大挺拔的背影，他们俩算强强联合吧，都这么年轻有为。 -- 第221页 原野：嗯，我感觉温师兄出站以后，很可能会被庄主任留在系里，以师兄的水平至少会拿到副教授职位。年龄比我还小的人，前途这么明朗，我这个渣渣还要延期。 苏静尘听见原野这番话，愣住。她从没朝这方面想过。之前系里确实有几个表现很好的博后被留下来工作了。 周墨：我听其他同学说，庄主任对温师兄一直赞不绝口，很欣赏他。刚才庄主任跟温师兄说话的态度就是商量，没有什么上下级的那种命令。 李嘉渡：强者的世界不是我等凡夫俗子企及的。有能力的人会被抢着要。而我，连份工作都找得费劲死了。 大家纷纷安慰李嘉渡。 *** 系办公室里，庄辰跟温瀚清隔着一个茶几，面对面坐着。 庄辰弯腰倒了杯茶，递给温瀚清，笑说，绕了一圈，我们还是合作上了。 温瀚清双手接过庄辰递过来的茶杯，谢谢。很荣幸跟您合作。 去年回国，如果接受我提供的职位，是不是不用浪费一年时间了?庄辰抿了口茶说。 不算浪费。这一年解决了人生大事，很值得。温瀚清扬着嘴角。 哦?看来你达成所愿了。恭喜。庄辰漾着笑举起茶杯。 温瀚清跟庄辰碰杯，谢谢。 以后的发展方向定了吗?去年说的副教授职位，只要我还在系主任这个位置，会一直有效。庄辰带着期待看着温瀚清。 谢谢。我需要跟她商量一下，看看她以后想去哪里发展。目前还不能给您肯定答复。过段时间，我回复您。谢谢您的赏识。温瀚清礼貌回。 庄辰：我是求贤若渴。好的人才可遇不可求。确定发展方向后，麻烦告知我一声。这样我好安排系里其他人才引进工作。 好，会尽快给您答复。温瀚清应允，然后说了自己的打算，我最近准备申报今年三月份的国自然课题。 申请国家自然科学基金需要博士学位，温瀚清符合申请条件。 庄辰放下茶杯，摇头，暂时不要申请。 温瀚清不解地看着庄辰。 博后期间申请到的课题不能算到工作后的成果里，这样对以后升职不利。你可能不太了解目前国内升职体系。等会把相关文件发给你，看看就明白了。以你的背景和能力，申请这些对你来说很简单，但是要用在合适的时间。目前我的科研经费充足，做实验不用担心钱的问题。不需要用这些来证明你的能力。你的实力我很清楚。庄辰直言。 好，谢谢。温瀚清点头。这些善意的提醒总是让人充满感激。有时候过来人稍稍提点一下，会少走很多弯路。 接着两人在办公室聊了需要做的课题，这部分交流很愉快、顺畅，谈了一个多小时。 *** 听到原野提到庄主任至少会给温瀚清副教授职称后，苏静尘陷入沉思。 虽然原野只是随口一提，但是他们都能看出温瀚清有这样的潜质，苏静尘不得不进一步思考。 理了一下思绪，打开系里官网上的全球人才招聘通知。 把温瀚清的经历和发表的文章与招聘通知上的要求一一对比，发现温瀚清的留学履历、文章数目、发表的期刊水平完全符合系里发布的副教授招聘要求。 所以他当时回国是可能走系里人才引进路线，成为拥有自己实验室的副教授，而不是博后? 紧接着又搜了系里最近几年引进的副教授的履历，发现去年新进来的两位副教授履历和文章水平比温瀚清逊色。 这个发现让苏静尘心里很乱，很慌。 这时实验室的计时器响了，暂时放下这些赶忙去做实验。 一直到晚上，这种惴惴不安的心慌感像块石头一样压着她，有种她做错了事的手足无措。 整个人陷入一种烦躁又莫名自责的状态。 晚上九点，温瀚清做完实验，回休息室的时候，看见苏静尘双肘支在书桌上，两只手抓着头发。 还没见她这样过，有点担心，不过安全起见，先返回去关了实验室门，反锁，大步走到苏静尘身边，蹙眉，尘尘，怎么了? 苏静尘松开手，抬起头，转了转旋转椅，温瀚清，我们谈谈。 温瀚清看见苏静尘一脸严肃，拉过来一把椅子，在她身边坐下，抬手把她弄乱的头发理顺，想谈什么? 你想过博后出站之后去哪里发展吗?苏静尘没有直接问她最关心的问题，她担心温瀚清现在不会告诉她，于是退而求其次。 我正想跟你谈谈这个问题。你有初步计划吗?温瀚清疑惑又意外。苏静尘的这个问题出现的时机太巧了，让他有点担心。 苏静尘沉默了会，之前跟你说过，我博士毕业后，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虽然这样说显得我没有自己的人生规划，但是我的人生不只有事业。跟随你是相信你的选择和判断，我想家庭和事业都兼顾上。你以后想去哪里?我想提前做准备。 温瀚清注视着苏静尘，尘尘，如果博后出站，我留在系里，你有意见吗? -- 第222页 这个问题最近要解决，现在正好顺势提出来。 听到这句话，苏静尘瞬间明白，心里咯噔一下，然后往下沉，手开始不受控地发抖，语调尽量镇定，庄主任跟你说留校的事了吗? 嗯，博后出站，他愿意给我副教授职位，让我组建自己的实验室。温瀚清说完后，看见苏静尘慌张无措的眼神，猜到她应该是知道了什么，伸手紧握住她的手，感觉到她在发抖，心揪起来，有些事终究要面对。 苏静尘的脸色一下惨白，眼神慌乱，鼓起勇气看着温瀚清，问出在心中发酵了大半天的疑问，你把这个组建实验室的机会推迟了三年吧? 温瀚清沉默了会，点头。事情到这里隐瞒不下去了。 苏静尘看见温瀚清点头的动作，积累了一天的情绪再也绷不住了，眼泪突然决堤，双手握拳，不停用力捶温瀚清的肩膀和手臂，大声，你是傻子吗?为什么不直接以副教授的身份回来?为什么做这种选择?为什么? 温瀚清靠着椅背，双手环于身前，垂着头，任由苏静尘捶他，过了会，沉沉开口，再等三年，我受不了。 你以副教授身份回来，我就在你眼皮底下!又跑不掉!有什么不一样?有什么受不了?我不想你做这样的决定!不想不想!苏静尘嗷嗷哭着捶温瀚清。 不管哪所学校，都明令禁止师生恋。以副教授身份回来，你是在我眼前，但是我不能靠近你，只能远远看着，要持续三年。我没把握自己能控制的住，最后很可能拉着你一起被学校处分。我不敢赌这个。以博后身份回来是最好的选择。尘尘，这里面的利弊，我都考虑过，博后身份没有耽误我，我还是在做科研。温瀚清解释。 你就是被耽误了!如果去年你以副教授身份回来，三年后，你可能是正教授了!这个区别太大了!三年算什么?!我等得起!你不该做这样的决定!这完全是倒退!苏静尘已经崩溃。 这个信息对她的冲击太大了。 她知道温瀚清肯定用了一万分的努力回到她身边，但是想到他放弃了这么多，还被浪费了一年，这个代价大到她无法承受。 三年时间，我喜欢的女生可能会陷在情绪的沼泽里，越陷越深;三年时间，我可能要看着她跟别人谈恋爱;三年时间，也许这辈子我再也没有机会靠近她;三年时间，我的人生会少了三年快乐。为了避免这些，只需要把成为副教授的身份推迟三年，只是推迟，不是放弃。温瀚清低头慢慢讲述，把利弊摆在苏静尘面前。 宁愿你放弃我!也不想你做出这样的选择!你以副教授身份回来，我可以不跟你谈恋爱!等我毕业后再在一起有什么关系?苏静尘大声哭喊着，已经失控。 她以为自己练就了一颗强大的心脏，可以面对各种状况。但是温瀚清在她这里按下的人生返回键，一下将她击垮。这步返回键远远超出了她的预期。 放弃你，继续过行尸走肉的日子?我的人生除了科研，还有你。放弃哪一个，我都不会完整。之前跟你说过，回来后看到你十分钟，我觉得自己活过来了。当时就知道，我肯定等不了三年。尘尘，站在我的角度想想，不要抓着一点不放，乖，别钻牛角尖。温瀚清把苏静尘抱起来，紧紧拥进怀里。 无论何时把这个选择告诉苏静尘，她都会难受。但如果能选择时间，希望那时他已经成为副教授或者教授，那时她不会这么崩溃。 我要怎么做啊?以后要怎么做才能弥补这些损失?就因为我当时任性非要分手，你就要付出这么多吗?为什么受惩罚的不是我啊?苏静尘在温瀚清怀里歇斯底里地哭喊，溃不成军。 过去三年，你受的够多了。边工作边考研，经历了很难熬的两年研究生生涯，我喜欢的那么乐观自信的姑娘都被折磨出了情绪问题。如果老天要惩罚你，这些还不够吗?宝贝，不要折磨自己。温瀚清不忍看苏静尘眼泪决堤、完全失控的样子，扭头咬紧牙关，眼圈一下红了。 呜呜呜呜，我好难受。以后你会恨我吗?你恨吧，这样我能好受点。苏静尘彻底乱了。 如果当时没有分手，考上研之后，她按照之前约定的去做，温瀚清的人生无论怎样都会比现在好。 我这辈子只可能喜欢你。 温瀚清说完抱着苏静尘起身，随手推开书桌上的书和电脑，把她放上去，右手按住她的后脑勺，用力亲吻。直直地盯着苏静尘被眼泪迷住的双眼，看着这个已经崩溃的女生，想象她说她来这里的前两年一直在崩溃中，那时的她是怎么修复自己的。 就算这样，她还在用过去折磨自己。 这个时不时拖着他们进入黑暗的死局，不能再这样下去。 苏静尘完全无法投入到这场亲吻中，她又陷进了情绪的死结。 温瀚清能感受到苏静尘是被他按头在亲吻，如果他不蛮暴，她会立刻推开他，继续崩溃。 这次不能让她这样，就算是强迫也得把她拉出来。 只要她走不出来，他就不会结束这场亲吻。 过了好一会，感受到她的情绪渐渐平静下来，但是这种下降没有停止的趋势，看到她的眼神变得空洞无神，知道她进入了另一种更让人担心的抑郁期。 -- 第223页 温瀚清稍微用力咬了咬苏静尘的下唇。 感受到疼痛的苏静尘回过神，抬手拍了拍温瀚清后背。 过了会，温瀚清又咬了一下苏静尘，仿佛是在用疼痛拉她回来。 苏静尘在下降和被人向上拉的情绪里，上上下下。 大概这样来回被咬了百来次，苏静尘原本放空的意识一点点被激怒，用力搂着温瀚清的脖子，用力吮他，然后含混不清、气汹汹地说，我让你咬我! 温瀚清这时稍微放下心，只要她能给出回应，都是好事。 苏静尘像只愤怒的小狮子，拿到这次接吻的主动权，以牙还牙地用力磨，用力啃温瀚清，毫无章法，就是要报复回去。 过了会报复的意味减轻，变成了一种掠夺。 持续了快一小时的亲吻，终于回到了两人都参与的状态。 在激烈厮磨中，温瀚清狠狠摘下碍事的眼镜，扔一边，左手搂着苏静尘的腰，右手按住她的后脑勺，让她的唇没有一丝离开他的机会。 尽管这时嘴唇已经麻木，但是就在这种争斗中，谁也没有要停歇的意思。 苏静尘原本空洞的眼神，这会变得迷离。 温瀚清在心里盘算着，这场亲吻是否能中断十七分钟。 十七分钟是从这里到家的距离。 苏静尘绯红的脸和逐渐升温的皮肤，让他做出了决定。 放下手，松开她，拿起车钥匙和两人的手机，拉着她，出了实验室。 苏静尘这会整个人都是晕的，刚才剧烈的情绪波动和激烈的亲吻让她处于一种很不真实的眩晕状态中。 没法思考，也不想思考。 他爱拉着她去哪，就去哪吧。 以后的人生就是跟他的纠缠。 十六分钟后，两人到了门厅，两人很默契的没有弯腰换鞋，直接踢掉脚上的鞋，刷开门，亲吻纠缠着进入屋内。 从门厅到卧室，地上到处是散落的衣物 上次在琴房之后，温瀚清让苏静尘恢复，没再碰她。 这是两人第一次在卧室床上。 平躺、跪趴、侧卧、上面 在谁都不想结束的生死纠缠里，用尽所有方式，分开一秒都会觉得空虚。 两人仿佛都在寻找某种出口，言语的安抚作用不如更具体的用力且深刻的纠缠来的直接。 至于是否开心也不重要了，就是要牢牢缠在一起，仿佛这样才能弥补过去的遗憾。从身到心都被对方占据才能满足。 既然那段岁月无法再挽回，那就在剩下的日子里，加倍抽缠。 一直到凌晨，苏静尘精疲力竭，就算想要再多，体力也无法支撑了。 但是大脑却异常清醒。 温瀚清头发湿漉漉拥着苏静尘，染着余味的声音低语，还难受吗? 心里不难受了，身体难受。苏静尘闭目养神，这会撑开眼皮都费力。 身体哪里难受?温瀚清蹙眉，刚才通过苏静尘的表情没看出她难受，相反看到了沉醉、迷离和快乐。 应该肿了，你又得歇几天了。 温瀚清亲吻苏静尘眼皮，对不起，不该这么用力。以后不这样了。 苏静尘闭眼，轻轻摇头，非常开心。你做到了。温瀚清一直说话算话。 温瀚清放下心，笑起来，伏在耳边，以仅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清沉轻语，哪种最开心? 趴着。 嗯。温瀚清亲吻苏静尘耳垂。 过了会，稍微缓过来的苏静尘决定还是把事情说清楚。 这种方式只是阻断了她蔓延的情绪，事情还是要解决。 温瀚清，我不再纠结这些事了，继续抓着不放只会是自我折磨。反过来，你还得安慰我。我们向前看吧。你为我付出的代价，没办法挽回和改变。以后你要是恨我了，或者后悔了，就像今天这样吧，我不反抗，你想怎样都行。 闻言，温瀚清心下沉，眉头紧锁，刚才我让你感觉被强迫了? 苏静尘的这种态度让他觉得另一件事好像出了问题。 不是。没有。如果你出现我刚才说的情绪和心理，总得有个发泄途径，你的涵养又不允许你骂我打我，那就用这种你我都开心的方式。 温瀚清枕着右胳膊，阖眼，沉默了半晌，苏静尘，我们谈谈。 原本侧趴着快要睡着的人听到自己的全名从温瀚清口中出来，知道大事不好，顿时清醒过来，睁开眼，瞟到温瀚清的脸色晦暗不明，翻了个身，跟他面对面，小声问，谈什么?怎么了? 尘尘，你从来不是我的发泄对象，就算是在这件事上，也不是。我不会这么想，也不会这么做。不知道我刚才做了什么让你有这种感受。温瀚清凝视着苏静尘，认真回忆刚才的每个细节，没琢磨明白哪里出了问题。 苏静尘仔细回忆了一下刚才的过程，刚才你带着情绪，还有狠劲。 这是她刚才趴着被有力的手掌掐着腰的感受，快乐又很疑惑，一点也不像以前温柔的温瀚清。 带着情绪是因为心里难受，带着狠劲是不想你的情绪往下沉，想分散你的注意力。对不起，不该把这两种放在一起，没掌握好尺度，让你产生这种感受。对不起。温瀚清抬手捂眼，很自责。 -- 第224页 苏静尘沉默了会，我没经历过这种，只是感觉跟上次很不一样。你的情绪叠加了我自己的，才有这种感受。如果你没有这种想法，我不会再这么想。 温瀚清把苏静尘的脑袋揉进怀里，我没这种想法，刚才没做好。宝贝，忘掉刚才这一切。 但是我很快乐，跟之前的快乐不太一样。苏静尘贴着温瀚清胸膛，小声嗡嗡说。 刚才的快乐让她感觉灵魂在颤抖。 不是纯粹的快乐，就都忘掉。以后再给你其他的。 好。苏静尘伸手环住温瀚清的腰。 温瀚清轻轻叹了声，尘尘，我想给你的是纯粹的快乐，不管是身体还是心理。如果以后再有类似的感受，第一时间告诉我，不然我不会知道。 他在这件事上没经验，很多都要慢慢学习。 苏静尘连续点了两下头，然后问，那我可以强迫你或者对你发泄吗? 可以，你想怎样都没问题。 那你心里也会不舒服吧?苏静尘疑惑。 不管你对我做什么，我都会认为你是因为喜欢或者为了让我开心。 为什么男女角度对这件事的看法差异这么大?苏静尘不解。 因为男女力量不一样。女生那么做只会让人觉得可爱或者性/感。男人不是，把握不了那个尺度，事情的性质就会不同。温瀚清解释。 哦，这样啊。看来还是要多聊天。不然今天我真的以为你是在发泄。虽然我没有很反感，但是之后想起来会不会反感就不确定了。苏静尘认真琢磨了一下。 今天很抱歉。对不起。温瀚清低头亲吻苏静尘发顶，很想把这三个小时的记忆从她脑中删除。 你可以很用力甚至略微粗暴都行，刚才有点像电影里的angry sex?但是感觉有点点过了。苏静尘努力用语言讲清楚她的感受。 嗯，以后会注意尺度。 躺了会，温瀚清起身，去浴室。 过了会出来，抱起苏静尘。 干什么?我好困，想睡觉。苏静尘浑身酸软到直犯困。 去泡一会，能舒服点。温瀚清边走边说。 苏静尘泡澡的时候，眼皮直打架，今晚的消耗太大了，比她跑15公里都累，身体和心里都被掏空。 苏静尘泡澡时，温瀚清坐在浴缸边守着，担心她睡着滑到浴缸里溺水。 过了二十分钟，温瀚清把靠着浴缸沉睡的人抱起来，擦拭后，放回床上。 在床上躺了会，确认苏静尘没被吵醒后，起身去了书房。 过了会从书房出来，抱着沉睡的苏静尘一起入眠。 第68章 、正文完 前一晚体力和精力大量消耗后, 第二天上午九点，苏静尘才悠悠转醒，浑身酸疼地都快散架了，身上都是印记,深深浅浅,惨不忍睹,趴在床上,一动不想动。 扭头看两边,没人。 挣扎了会，坐起来,看见床头柜上有一张便签纸。 尘尘,早饭在冰箱,用微波炉热一下。今天你在家休息。我去实验室做一个实验,大概中午能回来。爱你。 今天就算苏静尘想去做实验也不行，四肢酸软、浑身无力，只适合躺着。 拖着脚步去浴室洗漱，慢悠悠吃了早饭。 看了看家里,干净整洁,不需要收拾。这间房子有很多智能家居，他们不用花很多时间在打扫上。温瀚清会定期请保洁上门做一次大扫除。 家务活这块基本不用操心。 昨晚散落了一地的衣服已经被温瀚清放进洗衣机洗干净了,这会正在烘干机里烘干,等会她拿出来挂在衣帽间就行。 在房子里转悠了一圈,决定去书房，准备从书架上找本书,窝在沙发上看书,享受悠闲自在的一天。 苏静尘站在书房,视线从一排排书架上慢慢扫,想找本能迅速抓住她的书名。 随心所欲地扫了好一会，没发现特别想看的。 温瀚清看的书太杂了，中外历史、人类史、自然科学、经济、文学，什么都有。 视线从上往下，一直到最下面，苏静尘蹲在地上看最下排，发现靠近墙角的书籍放的有些奇怪，其他的书都是插在书架上，书脊立着朝外。而那五本是叠放着，并且书脊上光秃秃的，什么也没写。但是每本都很厚很大。 是什么工具书吗?可能因为太大，立着放不进书架?但是书脊上应该有书名才对啊，至少她妈妈的书店里就算是老书的书脊也是有书名的。 担心是温瀚清的隐私，不敢贸然拿下来，退而求其次地抽出这几本书旁边的书，从侧面看了看，发现里面不是纸张，是透明内页。 难道是相册? 这下彻底勾起了苏静尘的好奇心。 蹲在地上，手伸过去，碰到皮质书脊又收回来，来回好几次，始终不敢把书拿下来。 想了想，拿出手机给温瀚清发消息，【我醒啦~这间房子所有地方我都可以随便玩吗?有没有什么地方或者东西是我不能动的?】 这是苏静尘第一次单独待在这间房子里。 很快温瀚清给她打过来，吃早饭了吗? 吃过啦~中午想吃什么?我等会去做午饭。苏静尘依旧蹲在原地看着书，心里愈发好奇。 -- 第225页 别做。今天好好休息，中午我订餐送到家里。身体还难受吗?温瀚清穿着白大衣，坐在实验台前。 浑身酸疼，没一处好地方。苏静尘嘟着嘴说。 温瀚清看了看四周，这时其他人都不在实验室，低声说，以后会注意。 没事。这是快乐的代价。苏静尘盯着那几本书，再次询问，温瀚清，家里所有地方和东西我都可以动?可以看吗? 温瀚清：我的就是你的，想做什么都可以。 哦，好，那我不客气了哈，我还没好好看过这间屋子。等会看看里面都有什么宝贝。 温瀚清扬眉，现在应该看不到什么宝贝。 苏静尘疑惑，为什么这么说?她直觉那几本书应该就是宝贝。 温瀚清笑说，因为最大的宝贝现在不在家里。 苏静尘大笑，对对对!我最大的宝贝现在在实验室呢!爱你哈，大宝贝!去做实验吧。慢慢做，不着急，我不饿。 挂断电话后，苏静尘小心翼翼抽出书。 复古咖啡色的皮质印花封皮，摸着很有质感，很重。 苏静尘单手取出来时，差点把手腕伤了，赶忙双手捧着。 放在地上，小心翼翼翻开第一页，果然是相册。 一张透明内页里插着六张六寸照片。 第一页的六张照片内容风格差别很大。 第一张是自然风景，看不出来是哪里。 第二张是实验室的一角。 第三张是一条银杏大道，路面铺满了黄色银杏叶，很漂亮。 第四张是钢琴，但不是家里现在那台。 第五张是漫天飘雪。 第六张是墨黑星空。 苏静尘仔细看了会这六张照片，没明白有什么特殊之处。构图、选角、内容、颜色、基调没看出有什么共同点，也没看出照片之间有什么联系。 带着疑惑往下翻，刚翻到下一页，她一下坐在地上了。 她看到了完全没想到的东西。 震惊之余，眼泪不自觉滑下，顺着下颌滴到相册上，迅速反应过来用睡裙一角慌忙擦拭。 刚才这六张照片的白色背面写着文字。 每一张都标注了日期，上面写了拍照的背景和内容。 而每张的内容里都有尘尘两个字。 随手又翻了几页，都是如此。 刚才随手拿的这本相册的日期离现在比较近。 她赶忙把其他四本横着放的相册拿下来。 翻看每一本的第一页，按照时间排好五本相册的顺序。 时间最早的那本相册的第一张照片比她的日记本第一页早五天。 每张照片的白色背面右下角手写了日期，每天一张，没有中断。 苏静尘开始从第一张翻看。先看照片，然后翻到背面看文字。墨黑钢笔书写的工整遒劲的楷书在润白又光滑的相纸上像水墨画，非常好看。 第一张照片：苏静尘当时在酒店睡觉的睡颜，头发遮着脸，只看到鼻梁和长长的睫毛。 第一张照片的背面写着：要离开尘尘的倒数第五天，第一次一起睡觉。不知道她鼓起了多大勇气，这种献祭般的做法我不会接受。她应该还不明白我在这件事上的想法。以后慢慢让她知道。 第二张照片：苏静尘坐在餐厅看着窗外发呆的侧脸。 背面写着：要离开尘尘的倒数第四天，因为要分开，她很难受。但是她只在一个人的时候出现这种落寞的模样，在我面前一直开心大笑。公主懂事到让人心疼。 第三张照片：苏静尘从教学楼前的台阶上微张着手臂欢快往下跑，长发被风吹起。 背面写着：尘尘上课中途给我发消息说要翘课，想最后几天我们一直在一起。她人生第一次翘课是因为这样的原因。 第四张照片：在落英缤纷的树下苏静尘抱着温瀚清。 背面写着：在尘尘喜欢的蓝楹树下，她抱了我两个小时，说要感受我的心跳和体温，要把未来五年的拥抱都抱够。 第五张照片：两人牵手照。 背面写着：尘尘今天哭了，说她装不下去了。我还没安慰，她就擦了眼泪，仰头笑着说，温瀚清的前途更重要，我要放他去追梦。怎么有这么可爱、漂亮、聪敏、大方又明事理的女孩?能成为她的男朋友，至今觉得很梦幻。 第六张照片：机场里苏静尘朝温瀚清挥手。 背面写着：尘尘的大眼睛里都是泪水，却笑着跟我说再见，说温瀚清你要平安降落，说温瀚清肯定能实现梦想，说温瀚清我会为你祈祷加油。如果她说，温瀚清，你要为我做什么，我能好受点。她从不在我这里索取什么。再见，我的公主。 苏静尘翻到下一页，此后的照片全是温瀚清在国外拍的。 记录的是他的生活。 下飞机后，他拍了行李传输带。 背面写着：拿完行李，下意识伸手，准备牵那只小手，结果什么也没牵到。想她。 苏静尘慢慢看着照片，想象温瀚清在国外的生活。 其中有一张照片是厨房，灶台上的锅子里装着黑乎乎的菜，看不出来是什么。 背面写着：第一次做饭失败的很彻底。之前还跟尘尘说我做饭肯定没问题，那么多实验我都会做。还好她不在身边，不然她会拼命大笑。但是就算很丢人，现在也想看她大笑的样子。好想念公主大笑的模样。从没见过像她那样笑得那么好看的人。 -- 第226页 苏静尘看到这里笑起来，原来还有温瀚清不擅长的事。最近几次吃他做的饭，很好吃，会做的菜也很多。不知道他练习了多久。 慢慢往下翻，看到一张莹白圆月悬在夜空的照片。 背面写着：今天跟尘尘大声了，没控制好脾气。实验室遇到了点事，有点烦躁。不应该这样的，工作和生活需要分开。以后再也不这样了，今天算是教训。想现在跟她道歉，算了，还是等国内天亮吧。公主，对不起。 时间继续往前推，看着照片的内容和风格，不用看文字就能知道他们的关系变得越来越紧张。 一张漫天大雨的照片。 背面写着：尘尘被困在火车上了，一直等到这边天亮她才告诉我。她没赶上期末考，拿不到保研资格了。电话里，她没哭，宁愿她哭出来。她最近因为妈妈的事忙到天晕地转。想回去抱抱她，但是最近实验太多了。我是不是很自私? 苏静尘看着这段话，轻声说，温瀚清不自私。 一张乌云密布的照片。 背面写着：今天我们吵架了。尘尘最近处在一种很暴躁的状态，我因为最近实验不顺，心情也不太好。今天没说什么不好的事情，可能是我的语调可能触发了她的某种情绪，突然就吵起来了。不应该这样的，我做得不好。每次都是吵完架才知道没做好，要好好调整一下。 一张白墙照片。 背面写着：尘尘最近太累了，一直在医院。白色应该是她现在看到的最多的颜色。我要怎么帮她?她没要我的钱，我好像什么也做不了。希望苏妈妈好起来。公主最近遭遇了人生黑暗时刻。希望生活对她宽容点。 一张落叶照片，时间是分开当年的十一月份，两人已经异国了半年。 背面写着：尘尘说她今年考不了研了，她妈妈的病情还没好转，她没时间没精力准备考研。她说温瀚清，我们分手吧，我不能去国外追随你了。我的人生要朝另一个方向走了。她说这些的时候很冷静，不哭不闹，像是想了很久之后做出的决定。她这种态度让我很担心。应该是太累了，连续几个月她都没睡好了。希望她今晚好好睡一觉。宝贝，晚安。 一张中国结照片，时间是当年的春节。 背面写着：尘尘考完最后一门考试就回家了，要赶回去照顾妈妈。我回去也见不到她，还是就在国外吧，要努力做实验，课题目前进展的很顺利，要快速拿到结果，赶紧发文章。她过不来，那我就抓紧回去。 一张工位照片，时间是第二年的春天。 背面写着：尘尘去公司实习了。她最近好忙，我们最近的联系断断续续的。能感觉到她在把我们的关系冷处理，最近要找个时间好好聊一下。我不想放手，不能放手。 一张只有花骨朵的残花照片，时间是他们分手前三天。 背面写着：原本说要好好聊天的，不知道怎么吵起来了。尘尘在电话里大喊着要分手，说这次一定要分手。我不同意，她就更大声。最后我没说话，她开始哭，说受不了了，说自己的生活一团糟，看不到希望，说我们走不下去了，求我放手，她没精力放在我这里了。只想找个没人的地方躲起来，谁也不要联系她。这大半年对她太难了，她情绪不好，就当她在发泄。 一张机票照片，时间是他们分手当天。 背面写着：站在机场，接到尘尘的电话，她说温瀚清你别回来，回来了我也不会见你，求你放手，我们无路可走了，我快要疯了，求你别逼我了。她在电话里大喊大哭，说了很多狠话。不想写下来，不想这些成为相册里的一部分。我们都没做错什么，事情怎么走到这步了?我太没用了，什么也帮不到她。 苏静尘看到这里泪如雨下。温瀚清不想记下来的话确实都是锥心挫骨的话。这段回忆她尽量在试着遗忘，但是那个情绪激烈的她太深刻了，至今无法忘记。 她当时不停说，温瀚清，我不爱你了，一点也不爱了，以后也不会再爱了。我讨厌你，讨厌所有人。你继续跟我联系只会提醒我是个失败者，我的人生已经很难了，我没希望了。不想你的存在提醒我过得有多失败。求你放了我，不然我可能会去死。 类似这样的车轱辘话说了很多很多。 那个暴烈又失控的她当时特别吓人。 她大声哭着喊着，温瀚清不停安慰她，但她一句也听不下去。 后来温瀚清求她不要分手，想骂他就骂，想怎么做就怎么做，但是不能分手，可以给她时间冷静，最近不跟她联系。 但是她自己进入了死胡同。那通电话就是为了分手。 什么也不管不顾了。 哭闹了五个小时。 最后她冷静下来，用嘶哑哽咽的声音说，温瀚清，我们分手吧，到这里为止。谢谢你，希望你一帆风顺，前程似锦。 然后果断挂了电话。 苏静尘因为家庭、学习、工作累积了快一年的情绪，最后全部发泄在温瀚清身上了。他承担了她所有暴躁、顽劣、失控又歇斯底里的情绪，最后还被她推开。 看着温瀚清写得这些话，苏静尘不停说对不起。但是没有任何用。 她伤温瀚清太深了。 无论怎么弥补都不行。 过了会，擦干眼泪，继续翻看相册，还有很重要的事需要弄清楚。 -- 第227页 分手后第二天的照片是一个倒在地上的空酒瓶。 背面写着：睡不着。我没答应分手，但是尘尘已经把我的联系方式删了，发不出去消息了，电话也拉黑了。无论我同不同意，在她心里，我们已经分手了。心好疼，我好没用，我怎么把她弄丢了?好希望这些只是梦，是梦吧。 苏静尘看着这张照片，看到背面的字被晕开成千万根黑色细针状，应该是泪水，手不停摩挲被晕开的字。 在这之后的照片全是黑白照，照片的背面除了右下角的日期，都只写了一个数字。 从1开始，翻到第二本相册的末尾，照片背面还是数字。 赶忙拿起地上的第三本相册，翻到快要结束时，看到数字388的后一张终于出现了文字。 照片是一张聊天截图，截图里有人提到苏静尘被XX大学录取。 背面右下角的时间点，苏静尘快速回忆了一下，是她考研被录取后的第二周。 背面写着：早上醒来看手机，有朋友在微信群里说今年考研的人考得很好。有人说苏静尘考到了XX大学。这是苏静尘三个字时隔389天再次出现在我面前。看了三遍才确认自己没看错。这个群里人很多，他们不知道我在里面。无数次想从这些群里看到关于尘尘的消息，一直到今天才看到。她考研跟我有关系吗?我们还有可能吗?过去一年，她过得辛苦吗?今晚让我做个梦吧，希望梦到她。 这之后的照片背面开始有文字记录。 这张照片后的第二张照片(390)，是一张XX大学官网公布的录取名单，苏静尘三个字被光标特意标出来，清晰醒目。 背面写着：恭喜尘尘。她真的很聪明，这所学校很难考。不管她考研跟我有没有关系，我都要努力快点回去。只要还有一线希望，都要再去争取一次。忘不了她，这辈子都忘不了。 一张户型图。时间点是在录取通知后一个月。 背面文字：不管尘尘还愿不愿意接受我，我都要回去，离她越近越好，越近我才有机会。这个楼盘离她很近，有大落地窗，她应该会喜欢，就买这里吧。这样我回去的时候，她在读研二下学期或者研三上学期。要再努力点，尽量早点回去。 苏静尘扭头看了眼客厅的大落地窗，眼泪迷蒙了双眼，折射出太阳七彩的光芒，仿佛看到了那个努力又执着的少年。 此后的照片又开始记录温瀚清在国外的生活，照片的色调不再是黑白色，色彩开始丰富起来。 有一张照片是三盘颜色鲜亮和摆盘精致的菜：番茄炒蛋、虾和小炒牛肉，是苏静尘最喜欢吃的菜。 背面文字：终于能做出像样的菜了，还要继续练习，味道还可以改进，说不定会做菜能成为了继续追求尘尘的加分项。 一□□身房的照片。 背面文字：最近实验太多，有段时间没健身，腹肌都快不明显了，不能这样。如果还有机会，希望可以让尘尘不用隔着衣服摸我的腹肌，当时应该直接让她摸的。后悔。 一张日期照片，显示的是第二年的9月1号。 背面文字：尘尘应该开学了。她要成为研究生了。想回去看看她，但是怕她反感。我还没办法从这边毕业，回去也解决不了问题。继续抓紧时间。 后面的记录可以看到温瀚清的生活。 一张滑雪场的照片。 背面文字：好久没滑雪，差点把腿摔断了。要注意点，摔断腿就做不了实验了，回去的进度要被耽搁。 一张聚会的照片。 背面文字：朋友们好奇我为什么不交女朋友。我没说什么。在我心里，苏静尘还是我女朋友。虽然这样像个无赖，但是我就是这么想的。只要我没答应分手，这段关系在我这里就没结束。如果她有了男朋友，我不会再这样想。目前就默认她没有新男朋友吧。 苏静尘看到这里，轻声说，温瀚清不是无赖，你只是单纯又执着。 时间到了去年的2月份，他们分手后的第三年，温瀚清知道她考上研究生的第二年。 一张照片是一栋实验楼。 背面文字：在这里待了四年，跟导师协商成功，可以毕业了，能回去了，可以有底气站在尘尘面前了。希望她在学校过得开心，想念她的笑脸。 半个月后的一张照片：XX大学的招聘通知。 背面文字：给庄辰教授发了邮件，希望可以做他的博后。这样就可以跟尘尘在同一个系里了。希望能如愿。 过了两天，一张十字路口的照片。 背面文字：庄教授的回信超出了我的预期，他没给我博后岗位，让我申请系里的副教授。只要我投简历，他就组织面试。该往哪里走? 直到2月底，出现一张日出照片。 背面文字：庄辰教授知道我的打算后，推荐了孟建川教授，孟教授正打算回去接手系里一间实验室。我可以应聘孟教授的博后，这样就能解决问题了。后天要去面试，无论如何，一定要拿到这个博后。 过了两天，出现了一张从山顶拍的风景照。 背面文字：成功应聘上了孟教授的博后。再有两个月我就可以回去了，可以站在尘尘面前了。紧张、期待。希望过去三年她过得开心。好想她。 又过了一个月，出现了一张实验室名单的照片，苏静尘三个字被用红色记号笔标出来。 -- 第228页 背面文字：从没奢望过有这种巧合。尘尘居然是孟教授新接手的实验室的学生。我会成为她的直系师兄。不知道为什么，很紧张，从没有过的紧张。但是她为什么会换导师?担心她这两年过得不好。我是不是做错了?当时知道她考上研之后就应该想办法联系她的，太瞻前顾后了。这里做的不好。以后不能这样。 苏静尘看到这里眼泪再次决堤。 想象一个少年想联系她，又怕被她厌恶的手足无措。 抬手抹了抹眼泪，继续往下翻。 之后两个月是温瀚清陆续告别国外的朋友的日常，照片内容丰富起来，有了生活气息。 一直到4月27号，他们分手三年，温瀚清再次见到她的前三天。 一张机票照片。 背面文字：下了飞机直接去见尘尘还是回去先修整一下?这个问题需要好好考虑一下。 4月30号，温瀚清时隔四年再次见到苏静尘那天，也是苏静尘在组会上被导师说没天赋的那天。 一张苏静尘的背影照。 背面文字：她瘦了，头发短了。一点也不像那个神采飞扬的尘尘了。但是还是喜欢她，只要是她，无论是什么样，都喜欢。虽然没正式见面，但是很开心。句末画了一个简笔笑脸。 他们重逢后，温瀚清依旧在记录。 一直到昨天。 一张苏静尘站在客厅落地窗前的长发背影照。 背面文字：今晚她知道我回国时做得选择了，哭得很厉害。知道她会自责，会难受。但是她的反应还是超出了我的预期，又看到了当时要跟我分手的那样的苏静尘。以后不会再有这样的事了，不想再看见她崩溃的样子。人生有些选择是不需要犹豫的。我不会后悔，也不会遗憾，只会庆幸。没人知道这三个月我过得有多开心。 苏静尘坐在地板上，看着五本厚重的大相册，心里沉重到呼吸有点困难。 刚才因为急于知道一些重要的事情，中间很多照片很多都是走马观花看的。现在需要重头好好再看一遍。 温瀚清做完实验，开车回家，拿上放在门厅柜上的外卖，进到房子里。 看见客厅没人，走往餐厅，准备把外卖放在餐桌上，刚走了几步，余光瞟到书房门开着，扭头发现苏静尘背对着门，坐在地板上。 愣了下，快速把外卖放在餐桌上，转身去了书房。 苏静尘听到身后动静，扭过头才发现温瀚清回来了，知道自己眼睛肯定肿了，又转过头看着地板，你走路怎么没声音? 温瀚清蹲下去，是你太专注。说完看见地板上的相册，怔住，双手掰过苏静尘的肩膀，看见她红肿的眼睛，怎么找到这些的?哭了? 这几本相册太大，放在哪里都很显眼，放在书堆里是相对安全的地方。他暂时没想过要给苏静尘看，但还是被她找到了。 苏静尘低着头，双手捧着一本相册，我妈妈是开书店的。你的书架上只有这几本的书脊是没有书名的，这不正常。我很好奇，问了你，你说可以随便玩，我就看了。我不能看吗? 温瀚清伸手抬起苏静尘的下巴，看见她的眼睛红肿的很厉害，哭了多久? 苏静尘抿了抿唇，嘟嘴，鼻头一酸，不是我爱哭，是这些相册太好哭了。 温瀚清单膝跪地，弯下腰，把苏静尘脑袋搁在他肩膀上，手不断轻轻抚她的后背，心里难受吗? 没你过去难受。你怎么熬过来的?苏静尘伸手环着温瀚清的腰，轻声问。 在我心里，我们一直没分手。没联系的这几年只当做给你足够时间去冷静，靠着这个信念过来的。我是不是像个无赖?温瀚清话音带笑。 不是。你只是专一。中间这三年，我们在对方看不见的地方，在心里跟对方谈恋爱。我每天用绘画，你每天用照片，我们都在想着对方，没有缺席一天。我们不是破镜重圆，我们没有破过。虽然我曾经狠狠地把镜子摔在了地上，但是你接住了，没让它破掉。苏静尘看着这些照片，心如明镜。 尘尘，我们向前走。不要为了过去再哭。我想看你笑。记录那些是为了找一个宣泄的地方，没想过要给你看。我记录不是为了让你哭。温瀚清抚着肩膀上的脑袋，轻声说。 嗯嗯，不会随便再哭了。下次哭，应该是生孩子的时候吧。苏静尘笑着说，接着收敛起脸上的表情，轻轻推开温瀚清，跟他对视，认真且诚恳地说，温瀚清，我最后再说一次对不起，希望你原谅我，原谅我的任性，原谅我对你造成的伤害。 她知道换做任何其他男生，肯定不会回头来找她。 好，我接受你的道歉。原谅那个任性的苏静尘了。温瀚清知道苏静尘心里的这道坎一直没过去，起身，把她从地板上抱起来，以后我们不再提这些。肚子饿不饿? 饿，哭太消耗能量了。不过我还有一些疑问，等会能告诉我吗?苏静尘问。 温瀚清牵着苏静尘往餐厅走，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以后我对你没有秘密了。 苏静尘被温瀚清按在餐椅上，看见他去了厨房，很快又出来。 两人在餐桌边坐着，打开外卖袋。 -- 第229页 苏静尘看着温瀚清的侧脸，当时我那么狠的跟你闹分手的时候，你有没有觉得这个女生脾气怎么这么不好?怎么这么不可理喻?一点也不可爱。 没有。我知道你平时不是那样。那时你已经被各种事快压垮了，你只能在我这里发泄。我很后悔当时为什么没有抽几天回去，如果我在你身边陪你，你应该不至于失控。温瀚清当时平静下来后是这样想的。 你回来估计也没用，我当时讨厌所有人类。不管是谁，只要眼前出现个人，都觉得不舒服。进入了一种癫狂又非常混乱的状态。我那个时候真的很可怕，完全不像平时的我。苏静尘回忆过去。 跟我分手后，这样的状态持续了多久?温瀚清问。 很快就没那样了，好像跟你分手，就把脑袋里的一团乱麻剪断了。可能是因为我知道自己没退路了，也就无所谓了，有点摆烂的感觉。你在的话，我不敢摆烂，得硬撑着。苏静尘解释。 从这个角度看，当时分手是对的。至少能让你平静下来。温瀚清从纸袋里取出甜品放在苏静尘面前。 但是我把乱糟糟的情绪给了你，让你之后过得不好。你像承接了我的情绪。你很无辜，很可怜，就因为交了个女朋友就被这么折磨。苏静尘小声说。 温瀚清摇头，没关系。吃点苦才知道糖的甜味。可能因为那段时间很低迷，我现在才更能体会到开心的滋味。 苏静尘笑起来，拿过勺子，舀了一勺甜品，放到温瀚清面前，给你吃点甜的。 温瀚清没张嘴，反而避开面前的甜品，凑到苏静尘身边，吻了吻她的唇，这里才是我的甜品。 苏静尘大笑，单手搂住温瀚清的脖子，回吻了会，然后问，下午还有实验吗? 没有了，今天都没有了。想不想出去玩? 不出去，就在房子里，哪里都没有温瀚清好玩。苏静尘吃了口甜品说。 想怎么玩我?温瀚清弯唇。 嗯，先不告诉你。苏静尘转了转眼珠。 温瀚清笑着起身去了厨房，过了会出来，剥一个刚从蒸蛋器里拿出来的鸡蛋，然后给苏静尘的眼睛消肿。 苏静尘闭眼，任由温瀚清手中的鸡蛋在她眼周转圈，吃了口甜品，我真的太庆幸没有女生把你抢走了。我上辈子一定做了很多很多好事。这辈子也要做很多好事，这样下辈子希望还能遇见你。温瀚清，你喜欢我什么呢?比我漂亮，比我聪明的女生太多了。 喜欢不需要理由，就是喜欢。看见你就开心，想到你会笑。不是因为荷尔蒙，已经成为了一种习惯。温瀚清觉得语言很难描述心中那种微微跳跃的兴奋感，一种能感受到自己存在的微妙感。 哦。不过你放心，我肯定会让自己变得越来越有魅力的，不会让你厌烦的。以前那个不成熟的苏静尘快要脱胎换骨了，喜欢我不亏的。苏静尘觉得在爱情这件事上，她可以做得事还有很多很多。 温瀚清眉梢上扬，笑着点头，然后问，尘尘，昨晚那个话题想继续聊吗? 哪个?我觉得你在我身上发泄，还是你的未来?苏静尘问。 我们的未来。你觉得发泄那个问题以后在床上解决，语言解决不了。 哦。你的未来差不多定了吧?我们的未来就是指我的未来吧?两年半后，我毕业。毕业后我要去哪里呢?苏静尘自问。 有没有计划?温瀚清拿下一直在苏静尘眼周转圈的鸡蛋。 苏静尘睁开眼，认真思考了会，我去你实验室做博后?你成为我的导师? 温瀚清轻笑，好。我试试能不能申请到博后指标。 苏静尘低头剥虾，那样我们就不算师生恋了。顶多算老板潜规则女员工。 温瀚清乜了苏静尘一眼，没说话。 想想还挺刺激。苏静尘微仰着头，想象那幅画面。 温瀚清是有点弄不明白苏静尘了。她单纯的时候什么也不懂，一双大眼睛清澈见底，偶尔又千娇百媚、勾人不自知。他不懂她是怎么在这两种状态中切换自如的。 苏静尘又吃了口甜品，看着窗外，摇头，还是不够刺激，没有女员工强上老板来得清新脱俗。 温瀚清阖眼，靠着椅背，低头，不想说话，抬手按太阳穴，觉得头很疼。 过了会，伸手揉了揉苏静尘后脑勺。 苏静尘吃完甜品，开始吃饭。 过了会，甩掉脑袋里的黄色废料，认真思考刚才这个问题，定了定神，温瀚清，如果我博士毕业，去国外做两到三年的博后，然后争取以人才引进的方式回来，跟你一样拥有自己的实验室。你觉得怎么样? 她之前有这个念头，但从未跟人说过。 温瀚清放下筷子，注视着苏静尘，面色柔和，语气坚定，我百分百支持。 苏静尘扭头跟温瀚清对视，不怕我们因为距离再分手? 温瀚清摇头，不会。我们都比之前成熟，也更有能力，不会再被生活推着走。我每个月过去看你。你有什么事，我会立刻过去，不会再像之前那样身不由己。不要担心这些。这次轮到你追梦，想做什么就大胆去做。尘尘，不管什么时候，你回头就能看到我。 -- 第230页 苏静尘眼眶一下湿润，漾着水光的大眼睛，紧紧看着温瀚清，点头，好。 说完俯身搂住温瀚清，闭上眼，眼泪从睫毛上滴落在他背后的白衬衣上，晕成一朵解语花。 苏静尘闭着眼，搂着一个温暖、英俊、干净、聪明、温柔、专一、深情的男人。 人生再没多余要求。 世间最好的在她手里、眼里、心里。 从过去、现在到未来。 18岁那个美丽的遇见，开启了她对一个男人的认知。 23岁这个精心的重逢，延续了她对这个世界的热情。 这个叫温瀚清的男人是她永远的后盾。 至于这个永远有多远。 苏静尘确定至少是一辈子。 作者有话说： 正文在这里完结啦~ --